《从白鹿原开始的诸天》 1、光绪年间 大清光绪三十四年,十一月。 秦省西安府滋水县,黎明时分,白鹿镇下起了雪,鹅毛大雪,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白晶晶的雪花,覆盖住了田里钻出来的嫩绿麦苗,也遮掩了光秃秃的山峁、山沟。 白贵竭力捂着破烂皮裘,脏兮兮的上面有一层皴,闻着有一股酸臭味,尽量不让领口处的热气被冷风吹走。 呼啸的北风吹过。 尽管盖着毡帽,但剔得光溜溜的脑袋顶还是冷得要命。 他手里提溜着一串山货,麻绳串着。 匆匆一看,有着四只兔子、两只野鸡,都是刚宰杀过不久,血顺着皮毛淌着,时不时蹦跶几下,不过等白贵走到镇上饭铺的时候,兔子浑身已经冻僵了。 这野鸡通体白色,比平常的家养鸡大了一个个头。 “呦!小贵子,你这是又到山上去弄山货了?这山上的野兔子估计都被你打光了。”饭铺的王掌柜坐在柜台后面,打着算盘,记着账本,听见门口处传来的响声,抬头望去,随即戏谑说道。 “这不都是运气好吗!额进去山里没多长时间,这些傻兔子就钻进了绳套,把自个给勒死了,额寻思着得先放血,不然这兔肉没法子吃……” “这两只山鸡更是蠢笨,直接撞在树上。” 白贵挠了挠头,憨厚一笑,随口解释了这些山货全部被割喉的原因。 他走进饭铺两三步,就有饭铺的伙计不动声色的将他拦住,堵在门口外面。 白贵眉宇皱了皱,没有多说话。 这王记饭铺虽然只有两进的院子,前面的大厅充当食堂,后面则是厨房,也没有什么传说中的包厢,都是堂食。 可在贫瘠的乡下却也是独一档的饭铺。 里面坐着的食客各个长袖绸缎衫,穿着白净的棉花袄子,带着瓜皮帽。 他进去,估计会影响生意。 热烘烘的煤炉子烧着,上面煨着羊汤,咕噜咕噜冒着热气,羊膻味混着肉香窜进人的鼻子。 白贵细碎听着他们在谈论,虽然处在乡下,可能有闲钱下馆子的食客又岂是等闲货色,各个都是镇上的乡绅,有的是地主老财,也有的是秀才相公、举人老爷。 “嘿!你们听说了没,将军寨的郭举人用七斗麦子换了一个小妾。” “那小妾水灵灵的,才十三岁。” “谈论这些有的没的有啥用,我听从燕京做生意回来的远方表哥说,西太后通过照片外交,和阿妹肯国的罗斯福交涉,退回庚子赔款一千多万刀!” “一千多万刀,那还不把人杀死?拳民都没这么狠!” “刀!是阿妹肯国的货币,用英吉利文叫dor!” “阿妹肯国肯定用的是阿妹肯国的语言,怎么又用英吉利文,胡说!你这是胡说!” “听说西太后病重,七十多岁,看样子,是要薨了……” “慎言!慎言!” “不过这光绪是个不知事的,两年前和那些新党想要废科举,这是乱我大清根基,祖宗之法!这科举已经有了一千多年……,幸好西太后力挽狂澜,才没有让这群新党得逞……” “我听说啊,终南山甘田镇那里都在营建西太后的陵寝……” “怎么,不是在燕京?” “听说是西太后和光绪帝西狩的时候,觉得燕京被洋鬼子冲撞了,龙气逸散了,所以准备在关中营建陵寝,如此才能保住千年安康,那里听阴阳先生说可是有龙气的,咱们秦省周首富可是捐助了10万两……” “哪个周首富?” “嘿,一品诰命夫人那位,西太后西狩的时候还认了人家为义女。” “……” 白贵还想要细听,就被饭铺伙计的吆喝声打断。 伙计接过他手上的兔肉,拿起秤杆一称,动作麻利,不等白贵看清,就对着王掌柜喊道:“新鲜兔肉五十四斤八两,异种新鲜野鸡肉十一斤七两。” 啪嗒!啪嗒! 王掌柜拨弄算珠,算盘啪啪响动,“这几天下雪,兔肉补中益气,能比平常卖的多些,给你算十三文一斤,比平常高两文,另外这异种野鸡肉是稀罕东西,算你三十文一斤,贤侄,你看怎么样?” 清末一斤猪肉大约二十文左右,兔肉价贱,有草腥气,十三文也算适合。 至于后面的异种野鸡肉三十文…… 明显是给低了! 白贵嘴唇嗫喏了一会,没有说话。 王掌柜说着话,抱怨道:“这野鸡通体雪白,也算是珍禽异兽,这要是活的,叔至少算你三两一只,可惜……它是死的,死的就不值钱了!” 他砸吧砸吧嘴,脸上露出了心疼之色。 要是搁在前些年,这通体雪白的野鸡算是祥瑞,能通报京城,送到宫中去。将祥瑞送到官府,少说也能弄得几百两银子。 不过这通体雪白的野鸡即使死了,也能在镇上卖个好价钱! 祥瑞! 吃了能有福气! 他都想好怎么宣传这异种野鸡了。 先前这傻小子送来的异种野鸡,被他囫囵煮了,路过的方举人听到了这件事,大感痛惜,在看到锅里仅剩的几块鸡肉,扔下了一锭银裸子。 那枚银裸子至少有二两半重! 几块鸡肉就二两银子,那两只异种野鸡至少能卖三十两银子! “算得一千零六十三文,叔父给你算个整,就给你一两一钱。”王掌柜笑着眯起了眼睛,从褡裢中拿出一枚银锭,用手掂量分量,然后用剪刀剪了个角,放在银秤上,一两一钱丝毫不差。 他准备将这剪掉一个角的银子递给白贵。 白贵没有接过银子,他沉默了一会,问道:“叔父这里可有龙洋?我用这一两一钱银子换一枚龙洋。” “好说!这新奇的银元,想不到贤侄也知道,我这里恰好就有前些日子从城里来的食客给的银元。”王掌柜听到这句话,连忙就把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 自两鸦之后,外国银元流入夏国,因为外国银元外形一致,价格标准,使用方便,一进入后,就迅速导致夏国金融制度混乱。清国无力阻止外国银元流通,在道光十六年在法律承认外国银元的流通。 后在光绪十五年,也就是1889年,两广总督张之洞开设粤省钱局,制库平七钱三分的银元样币,背面为蟠龙图纹,正面为光绪元宝,故俗称龙洋。 王掌柜笑容更甚。 一枚银元可抵不了一两银子,更别说一两一钱了。 这东西也就图个新奇。 他在柜台翻翻找找,总算找到了一枚龙洋,递给了白贵。 “贤侄,这外面天寒地冻的,要不留下来喝杯茶水再走。”瞧见白贵给他赚取的利益不少,王掌柜也无视了白贵一身破破烂烂的皮裘,好心的邀他进去做做。 “不了!叔父,我去粮店倒腾些米粮,准备准备束脩。” 白贵随口嘟囔了一声,大踏步从饭铺走出,前往白鹿镇的粮店。 ‘读书?’ ‘就你这幅憨傻的模样,还有能力读书?想要读书出人头地,喝!呸!’ 2、束脩买粮 ‘他这个样子读书纯粹是浪费钱哩!还不如攒钱买地,娶媳妇,读书是谁都能读书的吗?’ ‘地瘦栽松柏,家贫子读书。有前途,可是十几岁了,这个年岁读书,不堪造化,不堪造化哦!可惜了!’ ‘……’ 背后隐隐约约传来王记食铺食客的议论声。 他仿佛还能看到一些读书人正在掉书袋,摇头晃脑。 嗤笑? 嘲讽? “或许是我心里太过敏感!” 走在大街上的白贵,自嘲的看了一眼身上穿的破烂玩意。 镇上人来人往的行人, 刻意躲避。 兴许不是躲避,也许是他自卑心作祟,所以显得周遭人捧高踩低、嫌贫爱富了起来。 以前他在网上看过一些穷家子自卑的新闻,还评论怒斥这些贫家子不知所谓,家贫算什么,只要内心强大,自卑就是空谈。 可现在…… 去特么的吧,钱是胸中胆,没钱心里哪有胆气。 “一步一步来吧,都是知根知底的,贸然露财,哪怕多上几升白面,多上一件棉花袄子,就有可能被其他乡邻认为是偷的!” 白贵低声警醒自己。 清末年间的乡里流动可不大,休说是清末,即使是现代,村子里谁家增添了什么物件,就立刻被村头的大妈大婶宣扬的到处都是。 何况当下! 家里连几个铜子都没有,怎么置办家当? “另外……” 白贵眯了眯眼睛。 他在王记食铺的时候,刻意观察过食客的反应,在他拿出白羽鸡的时候,不少食客明明露出心动的神色,可却没有出声。 默认了王掌柜的低价收买。 压迫!剥削! 这时候显示的淋漓尽致! “所以……才要读书啊!” 白贵不是没有想过,在这清末年间创业做生意、显神迹、服村民,可你凭什么啊,凭你是一介佃户的儿子? 顺帝李自成那好歹也是驿站的驿吏。 朱元璋? 人家是真龙天子!千古年间就出了这一个。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可自打有科举制以来,读书永远是出人头地的捷径,古往今来,莫过于是。 圣人门徒,就是最大的底气! 其他行业能闯荡,但也难闯荡。他犹记得他前世看过的电影《霸王别姬》,小赖子说:“这得挨多少打,才能成角儿呀!” …… 很快。 四顺粮店。 “灌一斗米(一斗等于十升),五升精米,用作束脩,五升糙米,是自己吃的。” 白贵对店铺活计说道。 精米,一升十五文,比他卖兔子肉还贵上两文钱,他舍不得。 糙米,一升九文钱,成色无疑比精米差上一筹,陈米掺着今年刚打的新米,有股子陈腐气,黯淡无光。 “好勒!” 店铺伙计很快用两个布袋灌好了米粮,随口问道:“这给先生的束脩不用这么精贵,从额门店灌米的人多了,大多要的都是陈米,有的人甚至还要的是包谷糁,能省二三十文,只有大户人家才弄得新米精米。” 苞谷,北方常称玉米为苞谷。 包谷糁,玉米磨成的谷粒。 玉米亩产比麦子大,所以普遍价贱。四顺店铺的包谷糁是七文一升。 白贵闻言,笑了笑,没说话。 用精米当束脩和用糙米当束脩,教书的先生一眼就能看出其中差别。要是贫家教书先生兴许就罢了,可要是那些有钱的,连这点钱都要省……,那就自求多福了。 现代的教书是班级授课制,一个班级统一授课,并无差别。 而私塾的教书,则是混合一起授课,有的先学,有的后学,资质好的学得快,老师教的也快。 这束脩差别一出,教书先生心里也犯嘀咕。 “客官,总共120文,另外两个粮袋,售价四文,总共124文。” 店铺伙计道。 “粮食袋子算额借你的,等过几天还你,我就住在白鹿村,咱们都是乡里乡亲的,也不可能骗你的粮袋。” “街西头的王记食铺你识得不,那掌柜的是额叔,额今天就是卖山货来的,顺便买米。” 白贵从怀里摸出一吊钱,数了120个,递给了店铺伙计。 剩下的四文钱他没再给。 虽然四文钱对他来说不算啥,可这年头也没几个奢侈的进粮店买粮食顺便买粮袋的,给了怕惹人怀疑。 就连后世农村装粮食也没特意买粮袋,都是用的化肥袋子。 粮袋是用麻做的,也称麻袋。 麻袋虽然比绢布便宜,可也没有白白送人这一说。 “好,行行。” 店铺伙计拿出借贷账本,显然这事已经不是他第一次遇到了,这乡里乡亲的基本没几个骗人,即使骗也不会骗粮袋,左右这米钱也赚过了这麻袋钱,即使收不回来也不打紧,他在上面写道:“戊申年十一月三日,有白鹿村民白贵,王记食铺掌柜侄,借两只粮袋,共四文钱,借贷时间五日。” “用大拇指在红泥上一戳,按下指纹。” 他提醒道。 白贵按照店铺伙计的吩咐,先将大拇指在印泥上一戳,然后在账本上按上了大拇指的指纹。 他没有自告奋勇,非要给店铺伙计露一手,他会写自己的姓名。 清末的文盲率是惊人的! 按照他前世看的文章,原本某县县志记载在明朝时期有私塾三百多处,等到清朝的时候就只有一百多处,消失了两百多私塾,而康乾年间又是人口大爆发时期。 一个大字不识,那是挺正常的事情。 非要搞特殊,没必要! 滋水县因滋水而得名,源自秦岭的水流顺着山谷一直流向西安,在唐朝时滋水是八水绕长安中的一条河流,现在虽然水势远不如古时,却也是滋水县数一数二的大河。(滋水实为灞河,是灞河的古名,秦穆公为了宣扬自己的武功,将滋水改为灞河。) 水面宽阔,因为是活水,所以刚临近冬日,滋水表面还没有冻结。 白鹿镇和白鹿村都是临近滋水。 只不过白鹿村在滋水的上游,一处山峁上,倚着山坡建村。 两地距离大约十余里地。 得益于白贵原身平日里野猴子一样的性格,浪荡惯了,所以筋骨不错,背着一斗米,走了十几里地也脸不红,气不喘的。 3、徐秀才 一斗为十升,一升约重1.25公斤。 一斗米,重12.5公斤。 刚开始背没什么重量,等走几里路,肩背上也就越来越重,像是凭空多了几十斤似的。 下雪天路滑,地面有些濡湿。为了安全,他特意走的慢些。 天刚擦擦黑,白贵走到了白鹿村的村西头。 白鹿村很大,有着上百户人家。 往村里一望,只有零星几户人家点了烛火,窗纸外边也是昏黄一片。 “徐秀才白天教书,晚上估计秉烛夜读,不可能这么早就入榻歇息。”白贵往家走的脚步一顿,朝着村里的祠堂走去。 祠堂是四年前新建的,全部都是崭新的瓦房,于前面还有两道牌坊,一道是贞节牌坊,年份不可考,石柱上面长着青苔,两侧的楹联也模糊不清,一道是半新的秀才牌坊,上面大致写着鹿泰和于同治一十二年中得秀才。 秀才牌坊的楹联写道:“承祖训,铁仗武烈源流长;耀门楣,诗礼耕读世泽长。” 越过两座牌坊、照壁,就看到了祠堂,总共五间大厅,东西两边各三间厦屋。 建筑很有秦省的特色,房子半边盖。 传统的古建筑都是‘人’字结构,而关中地区因为干旱少雨,也为了省料、省钱,往往只盖半边房屋。 也有传言,肥水不流外人田。 只盖半边屋子,雨水只淌进自家院子。 五间正厅摆放白鹿村历代先祖牌位,西边三间厦屋是村里的祠堂。东边三间厦屋用土隔开,一边是徐秀才的寝室,一边是村里官人的议事的官房。 祠堂一片漆黑,唯有东边厦屋的一角有昏黄的灯光倒映。 隐约可听见细微的读书声。 踏踏的脚步声响起之后,读书声一停,紧接着是木门酸牙的咯吱声。 “徐先生。” “额是白贵,想进咱这村里的学堂读书,这是束脩……” 白贵准备趁着徐秀才开门的时候进去,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脚步一顿,在门口停下,讪讪一笑,从肩背上放下两个粮袋。 他打开两个粮袋一瞧,将装着精米的粮袋双手捧着,微微躬身,朝着一脸突兀的徐秀才递去。 徐秀才是一位四十余岁的夫子,穿着洗得脱色的生员服长袍,脸色泛黄,面颊深凹,留着山羊须,身形枯瘦,但两眼明得像祠堂点着的两盏长明灯,炯炯有神,连带着宽大的袍子也被他穿得有些飘逸起来,有些魏晋风流的模样。 托在背后的辫子也不像乡民油腻结绺,而是一根根梳得极有条理。 门口地上一袋糙米,十三四岁穿得破破烂烂的少年捧着一袋精米,神色恭敬。 未曾进门,不逾矩。 米色参差。 徐秀才神色缓和了许多,看着白贵的眼神略带柔和,若是往常,他定是按照惯例收下束脩,拿钱办事,可今日不知怎的,突然升起些许兴趣。 他捋着清须,问道:“为何读书?” 十三四岁,已经错过了读书的最佳年纪,蒙学最好的时期,就是五六岁开始。 以前他未住进白鹿村祠堂的时候,七八里地的神禾村就有学堂。 “读书……是为了知道道理!” 白贵心中诧异,他也暗中打听过缴纳束脩的学堂童子,都是交完束脩就完事了,没有多余的问题。 兴许是因为他年龄大,比蒙学的童子经事多,所以才提问。 也兴许是他态度不错。 不管如何,总是好事一桩,提问就意味着对自己有了印象。 “知道道理?” 徐秀才有些讶然,他听过不少人说读书为了什么,有的说中举当老爷,就有了荣华富贵,有的说是为了革新时弊,也有的想要青史留名。 但为了知道道理,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是的,为了知道道理,额在田里的时候,看见额爸挖地,有的挖坑,有的堆垄,额问额爸为啥,额爸说以前先人们都是这样做的,所以这样做,但是额就想知道为啥!” 白贵‘如实’回答。 屁啊,他完全是为了给自己谋个出身,有了圣人门徒的皮,干啥事都方便不少,不管古往今来,读书人永远是掌握话语权的一群人。 这个平行世界里百日维新里没有废掉科举,废掉乡会试,崇尚实学,那就是他的机会。 得先站稳跟脚! 至于读书的原因……说的太厉害,觉得他不务实,说的太低贱,觉得他没前途。 知道理,是读书的本质。 怎么说都不为过! 徐秀才微微一笑,回答道:“汉武帝时,有搜粟校尉名曰赵过,其人推行了代田法,所谓代田法,就是将一亩地分为三圳和三垄,圳宽深各一尺,垄宽高各一尺,年年互换位置,以此修养土地肥力。而下种的时候将种子种在圳里,等苗出之后,把垄上的土推到圳里,这样作物就入土深,抗风耐旱……” “对了,赵过还发明了耧车,就是平日里乡间见到的那个播种子的,将种子装在耧斗里面,耧斗通空心的耧脚,且行且摇,种乃自下。可以同时完成开沟、下种、覆土三道工序……” 他怕白贵有些不明白,手指比划了一下耧车的长相。 白贵:“……” 不是都说学八股文的人都是书呆子吗? 怎么徐秀才有这本事? 赵过他前世似乎在科普文上看到过,不过记忆不太清楚,即使记忆清楚,徐秀才提到的“圳”和“垄”他也是有些懵,不明何物。(圳,音zhen。) 感受到徐秀才的目光探来,他连忙作出似有所得,又有些疑惑的神情。 以往在学校里摸鱼的时候,这个表情演练的极为熟练。 老师看到这表情,往往会露出赞许的神色。 要的就是这种会的,还没会明白的。 太会的,老师感觉失败,一窍不通的,抱歉,老师不认识你,只有中间的,老师才有当老师的快感。 “汝……你可明白这种田的道理?” 徐秀才满意道。 诲人不倦是最大的快乐。 “额似乎知道了一些。” “说来听听?” “就是汉啥来自着,对,汉武帝时期,有个叫……赵……赵过的,担任了校尉,创造了代田法,后面的后面的不记得了。” 徐秀才接过白贵递给他的精米,将其倒在米缸里,然后将粮袋返给白贵。 过程只用了几息不到的功夫。 “你明天就来入学吧,记住准备好纸墨笔砚……”徐秀才紧锁眉宇,看了眼白贵身上的装饰,微微一叹,“我这里还有一支旧笔和一方旧砚,你可暂用,至于墨和纸……” 他身家也不宽裕,学堂入学的孩童能有几人。 他还要准备入城赶考的费用,每一厘钱都是紧的。 再说纸墨可是消耗品,给一次尚可,那么后来呢,给不给都是难事! “额可以用木板蘸水写字!” 白贵连忙恭敬答道。 4、火炕 他也看出了徐秀才的纠结,徐秀才能赠给他笔、砚已经很不错了。 前世他小学练习书法的时候,毛笔也不过四元钱左右, 可在白鹿镇的书肆里,一支价格最低的羊毛笔也要八文钱,较好的狼毫笔等毛笔则需二三十文以上不等。 宋太宗时,开封所卖写大字的毛笔,一支是一百文钱。这事在杨亿的《杨文公谈苑》中有过记载,“善大书,其笔甚大,全用劲毫,号散卓笔,市中鬻者,一管百钱。” 绍圣三年,苏轼在岭南用二十文买了两支毛笔,形状既不佳“形制粗似笔”,而且“墨水相浮,纷然欲散,信岭南无笔也。” 虽涉嫌地域黑,但十文钱一支笔,确实质量低劣不堪、 至于砚台,则看制砚的材料和成色,价格不一。 “木板蘸水写字,倒也是个法子。” “入学的时候,记住带上桌凳。” 徐秀才点了点头,露出赞赏,没有多说。 他能赠予旧笔和旧砚,是念在白贵此番尊师,对于白贵学成与否,他是没报多大希望的。十三四岁蒙学太迟,就是识字也需数年之久,也无孩童时的记忆力。 如朱子朱熹所说:“人生八岁,则自王公以下,至于庶人之子弟,皆入小学,而教之以洒扫、应对、进退之节,礼、乐、射、御、书、数之文。” 十五岁之后,就是朱熹所言的“大学”教育。以小学的“学其事”到大学的“明其理”。 太迟了! 等白贵离去的时候,刚才装着精米的粮袋,转而装着一支旧笔和一方旧砚。 笔,是狼毫笔,在书肆能卖三十文,虽然脱毛,笔管的漆也有掉落,却也能值五六文钱。旧砚的材质白贵不太清楚,但挺重,是一方不错的砚。 摸着黑,遵循着记忆,白贵走进一方宅邸。 这是三进的院子。 是白鹿村鹿家的宅子。 匆匆掠过堂屋,他朝着马厩的一侧摸去。 等刚到门口,马厩的灯就亮了,一头半大的黑马听见动静,欢快的打了个响鼻,白贵照例朝着马草添了干草和豆子,顺便打了一个鸡蛋。 推门而入,是一个火炕。 灶火的橘黄色焰光从硬柴堵住的缝隙里透出,倒映在土屋墙壁。 包谷杆被火一烧,响着噼里啪来的碎响。 角落放着一堆卷着的草席。 炕上躺着着一个肤色黝黑的老汉,头发花白,脸上满是沟壑,似乎还夹着黄土,灰扑扑的。 白友德用棉被捂着身体,赤着上身,里面穿着一身破旧袴子,套着麻衣,将蜡烛的灯苗挑开熄灭,骂咧咧道:“你个怂今把额衣裳穿走,害额被老爷一阵骂,逑货,做啥去了?” (秦省关中人称呼衣服一直是衣裳,古称。) “去山里打些山货!” 白贵言简意赅,他脱下皮裘,递给白友德,这是家里唯一的御冬衣裳,有人穿出去,另一个只能在家里炕上待着。 “山里?小心狼把你这碎怂逮了!” 白友德吓了一跳,灯光又重新被火折子点亮,他连忙起身上前朝着白贵全身看了一下,发现没啥子伤势,心中缓了一口气,但立马就板着脸,发青的嘴唇紧抿,半响蹦出一句话,“你再敢去山里,老子额就把你腿打骨折!让你这碎怂知道个好坏!” “嗯!” 揭开被窝,白贵不痛不痒回了句,和衣而睡。 被窝里散发着汗臭,他稍稍远离了白友德。秦省干旱少雨,乡村人也不金贵,哪里会时刻沐浴,大多时候去河里洗一回,现在是冬日,河里水冰,也不可能冬泳,这时候可没有什么阿莫西林,万一得了伤寒就是要命的病。 家里也没有沐浴用的大木桶,那种木桶,不是随随便便砍些柴就能做的,匠人做的木桶,用铁皮箍禁牢实,有手艺在身,吃喝不愁。 “明个少爷想吃水晶饼,你跟额一起进城给少爷买水晶饼,到时候也能让你尝个鲜,开个荤,你不是一直吵闹着要去西安城么,你爸额明天就带你去。” “你娘死的早,你是额拉扯大的,咱不去山里,不贪那个便宜,你可是咱家的独苗苗。” 白友德凑到白贵身旁,从腋窝散发的浓烈汗臭熏着白贵,他摸着白贵的脑门顶,絮絮叨叨的说道。 白贵沉默了一会,没有躲开。 想了想。 他说道:“爸,额今早去赶山货,捡拾了四只兔子,两只鸡,去镇上额叔开的食铺卖了,额叔给了额一两一钱银子,额去粮店,买了一斗粮食,半斗给了祠堂的先生,明个额就去祠堂的学堂上学去了。” (秦省老一辈人贯称老师为先生。) 他没有隐瞒,这事也瞒不住。 不过他故意没有说将一两一钱银子换成一枚龙洋的事情,这件事想来,贪便宜的王掌柜也不会在白友德面前洋洋得意的宣告众人。 “上学?” 白友德一懵,摸着白贵顶门额头的手一僵,皲裂粗糙的大手摸着光滑的额头,他顿时觉得躺在他床铺旁边的儿子有些不一样。 别家的孩子拿了钱吃罐罐馍,吃老糖,吃糖葫芦,就整些个零嘴。 读书?交束脩? 他没遇到过。 “上学那可是少爷们的事,咱就是当马夫的命,比不上……” “白家的长工鹿三儿子也去祠堂学堂上学,呵,那算个逑,村里学习的就数他最慢,听爸的话,这交给先生的粮食……算了,先生是先生,也好,你趁这个空,能学多少算多少。” 白友德收回手,不安的放在棉被上,似又觉得棉被上的空气太冷,手掌太冷,他缩回被窝,又拿了出来。 要回束脩这件事,无疑是得罪先生,他不敢,怕惹人笑话。 别看徐秀才有些落魄,但其家里也是在东原徐家园数一数二的财东家、大户人家,能上得起学,考中秀才,维持屡试不第的费用,这能是小户。 同时心里也有一分希冀,指望白贵学出个人样,不图大富大贵,比他好就行。 “那……另外的银子呢,爸替你保管。” 白友德有些惶惶不安道。 他怕白贵乱花钱。 但又怕白贵又恶了他。 “爸,剩下的钱额要读书,四书五经千字文三字经这些书都要钱,还远远不够,你看少……两位少爷背的书,里面装的书,一本就要几两银子。” 白贵将身上剩下的银子捂实了,说道。 5、进学 一夜无话。 令白贵稍感到意外的是,白友德没有强迫他交出卖山货剩下的银子,他猜想,或许是念在他此番与同龄人有些不同,让白友德没有再将他当半大小子看。 没有多想,因为昨日走了不少山路,身心有些疲惫,所以这天夜晚,白贵睡得格外香甜。 等天刚破晓的时候,院子里几只公鸡抖了抖身子,接着将伸长脖项,打起了鸣。 生物钟作响。 白贵也起了身,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打着哈气,从炕上一滚而下,衣裳很简单,只是简单套了层麻衣就下了床。 他照例走到马厩,准备给黑马喂食。 马这种东西,娇贵,一天得喂上四五次,三次草两次料,晚上三更的时候,也得醒来,喂上一次。所以才有马无夜草不肥的俗称。 平日里少喂几次马,也不是不行。 只不过好好地上等马养成了驽马,这就相当于凭空让东家损失了几十两银子,吃罪不起。 三更天的喂食向来是白友德做的。 晚上熬夜伤人。 赶早,天色还有些暗沉的时候,白贵就听见了响动,他估计是白友德去城里,城里来往一次得一天的时间。 从白鹿村出发,坐马车的话,需要两个时辰就能到西安城。 但冬天没活,养闲力,东家也不会畅快的给坐马车的余钱,所以基本上都是走路,从白鹿村走到城里,再走回来。 去的时候半天,回来半天。 总共一天! 喂马得耐心,白贵得益于在白友德身旁言传身教,对如何喂马,喂出肥膘早就惯会了。 等半大黑马吃完草料。 一刻钟过去。 淌着热汗的刘谋儿从另一旁的厦屋走了出来,肩上扛着桌凳,长条凳,高木桌,“贵娃子,你爸说让额把你送到学堂,咱这会就走。” “大,额等一下。” 白贵闻言,有些局促,放下刚刚被马舔舐过的鸡蛋壳,从土屋里旮旯角里找出一块黑漆木板,两尺长,一尺宽,是从破窑里找出的,取自一块房门。 他用斧头削过了,看不出来原来的模样。 再灌了一葫芦的清水,挂在腰间,用先前粮袋装着徐秀才赠予的旧笔和旧砚。 没有书包。 用书包也得用粗布缝制,一尺长的粗布就得二三十文。 顺治康熙时,一尺布价格十余文到二十文之间,到嘉庆道光,一尺布在三十到四十文浮动。虽然被迫开海,洋布冲入清国市场,但也只局限在沿海地带,内陆还没有受到太大冲击,价格只是比以往略低几文。 这年间,做一身粗布衣裳就得三四百文打底。 “这是早上你爸问老爷求的书包,是大少爷用过的,有几个补丁,你别嫌弃。”刘谋儿从腰间摸着一个折叠的布包,眼里有些羡慕的看着这块布料。 上好的粗蓝布和白细布混合,做的布包。 只不过美中不足的是,在布包的正面,有一个碗大的青色补丁。 有些丑。 白贵对接过这书包有些抗拒。 据他这段时间了解,不管是鹿家的大老爷鹿泰恒,还是鹿家的老爷鹿子霖都极为吝啬,这布包看似被毁,实际拆了线,弄成布料,也能值一百多文钱。 大部分村里财东家的钱是省下来的,从嘴里扣缝扣出来的。 没有白给这么一说。 例如《儒林外史》的严监生死的时候,都闭不上眼睛,就为的是灯盏里的两茎灯草,恐费了油。 能给鹿兆谦上学的白嘉轩终究是少数人。 “是大少爷给的……”犹豫了一会,刘谋儿还是如实告知,或许他也不懂什么叫隐瞒,“今个早上你爸求老爷,让赊些账,要给你买书,路过的大少爷听见了,说入学之后,你就坐在他旁边,他有闲书,你就先看,书包是那会给的。” 相比较敬畏的东家,还是白贵更可亲一点。 白贵生下来时,就被白友德抱着认了他这个干大。白友德和他都是鹿家惯用的长工,交情极深。 按理说他不应该说这些闲话。 但若要让白贵白感谢老爷鹿子霖这就是他的错了。 他可知道鹿子霖背后是啥怂,不是个好东西。 “鹿兆鹏……”白贵迷茫了一会,就重新打起了精神,收了这打着补丁的布包。 不食嗟来之食,虽看似容易。 可全是人情世故。 今日他要是没背这个鹿老爷赠送的书包,鹿家或许明面上不会说什么话,可后面呢,不让他家在鹿家当长工,或者找个由头整他或者他爸,都是一件麻烦事。 这就和应酬是一个道理,今天你不感恩戴德,是不是赶明就翻天了? 得防着。 白贵咬了咬嘴唇,将粮袋里的东西重新放到书包,提拉在肩上,背对着刘谋儿,他脸色涨红了一会,被风雪冷过,紧接着就面色如常了。 路挺滑的。 下雪之后,刚踏的初雪,路面不滑,可走的人多了,积雪踩成冰,得谨慎防着滑倒。 鹿家距离祠堂不远。 三四百步的路程,走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他就走到了。 西边厦屋,透过窗棂,能看到几个半大的孩童正在温书,一个个穿着棉袄,面色有些红润,看一眼书,就再背一段文。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剑号巨阙,珠称夜光……” “子曰:弟子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 有的还在读蒙学时的《千字文》,而有的进度快的蒙童已经开始背诵《论语》。 白贵瞅见,刘谋儿眼里闪过一丝羡慕之色。 不过他不知道刘谋儿羡慕的是蒙童穿的棉袄,还是读的书。 “贵娃子,这桌凳额就放在这了。”刘谋儿搓了搓手,然后朝着鹿兆鹏、鹿兆海那桌,讨好的笑了笑,“大少爷,二少爷,贵娃子今就在这学堂读书了,你俩有啥指使他的,尽管吩咐,那个啥,老爷说过,贵娃子就是你俩的书童。” 鹿兆鹏、鹿兆海神色如常,像是受惯了阿谀奉承。 “别说了,叔,你忙你的事,贵哥有额俩照顾,没有谁能欺负。”鹿兆鹏透露着股儒雅气,不像是乡间的小少爷,倒像是徐夫子一样。 白贵拘谨的坐在两人旁边。 他的桌凳被刘谋儿合在了鹿兆鹏、鹿兆海两人的旁边,挨着他们坐。 6、事功天赋 “是!是!是!两位少爷说得对。” “是额错了。” 刘谋儿点头哈腰。 道完歉,他从学堂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不敢走的大声。 鹿兆鹏从桌洞里摸出一本翻得泛着黄边的《千字文》,朝着白贵的桌子上一放,说道:“贵哥,额和兆海两人现在已经开始背论语了,这千字文用来识字,额俩用不上了,你就先用着。” “这是纸和墨,不够就说,不用和额俩客气。” 鹿兆海看到白贵桌上有旧笔和旧砚,将桌洞里的笔和砚推了回去,拿出一叠草纸,和两枚方块大小的墨。 白贵接过了书,纸和墨却没有接,他嘴唇动了动,眉眼略微低了一下,摆出恭敬的姿态,“大少爷,二少爷,额和先生说过了,就用木板蘸水写字,先用不到墨和纸,这是白浪费钱呢。” 书是必需品。 草纸和墨却并非必须。 白贵分的很清。 鹿家的家风很严,早先鹿老太爷在世的时候,家里就先花费重金请了蒙学先生,教着鹿兆鹏和鹿兆海,等大了些到七岁的时候,就送到七八里外的神禾村上学启蒙。 鹿家老太爷起先是饭铺学徒出生,挑水拉风箱,学了一手烹饪手艺,一位南巡的大官路经西安城,吃了鹿家老太爷烧的葫芦鸡,赞道:“天下第一勺。” 有这个名头之后,鹿家发了财,起了庄子,盖了三进的院子。 白鹿村都知道鹿老太爷临死的时候,留下的遗嘱:“我一辈子都是伺候人,顶没出息。争一口气,让人伺候你才算荣耀祖宗。中一个秀才到我坟头放一串草炮,中了举人放雷子炮,中了进士放三声铳子。” 有了东西能受,有些东西不能受。 贪便宜,是要被人嫉恨的。 鹿兆鹏和鹿兆海对他好,白贵心里知道,但是鹿家做主的不是两兄弟,而是鹿泰恒和鹿子霖父子俩,他今日借书读书是情有可原的事情,若是再贪图墨和草纸,就是不知进退! 寄人篱下,靠鹿家过活。 白贵不能不“懂事”! 倒不是他性格低贱,伺候人习惯了,而是选择生存就必须这样。 同样,要是被徐秀才看见这一幕,恐怕也会皱眉头,君子有所受,有所不受,借书情有可原,但贪图别人财物,就是小人。 白贵这时想起了鲁迅先生写的故乡,他觉得他就是闰土。 对老爷得恭敬。 上下有别。 不过他比闰土强些,“恭敬”只是一时的。 “给你的,你就收下!” 鹿兆海皱了皱眉,他可不懂得白贵心中的小心思,以前白贵带着他们俩罗雀,抓鱼,逮兔子,有的时候碰见地里山里的瓜果也会带来给他们。 讲义气,一些纸墨,家里多的数不清。 只要他开口,盼着望子成龙,中秀才、举人、进士的鹿子霖,立马就指使家里的长工去镇上买,遇见镇上没有的,去城里买。 只要是与读书有关,啥都好说。 “一些纸么,贵哥你就收下……”鹿兆鹏也劝道。 白贵憨厚的笑了笑,挠了挠光洁的额头,没搭话。 两人也见劝的没趣味,有些置气,鹿兆海孩子气想将刚给的《千字文》重新抢走,大些的鹿兆鹏稍微懂事一点,拦住了他。 一会的小功夫,学堂里也陆陆续续来了些蒙学的童子。 同时他也借这个闲暇的功夫,翻开了书。 《千字文》文章一千个字无一重复,据说是作者周兴嗣当初一夜之间成《千字文》,然后鬓发皆白,整文文不加点,读起来朗朗上口。 此书之所以用以发蒙,因为蒙童学完成整篇千字文,也就相当于认识了一千个字。 不过大多数蒙学并不仅以千字文发蒙,还有《三字经》、《百家姓》、《千家诗》、《弟子规》等典籍混用。 千字文整诗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为开始,四字一句,隔句一韵。文章一脉相承,层层推进,一而贯之,句句引经、字字用典,读起来文采斐然、辞藻华丽。 对于千字文的开头几句,白贵一点也不陌生,前世不可避免的在信息流中会接触到这几句,只不过读到后面,就有些陌生起来,再加上因是繁体字,从右到左看,看起来也是困难重重。 书中不仅有正文,也有简单的注释,一些生僻字还注有切韵。 “如果我记忆没错的话,标点符号应该是1920年2月2日北洋政府发布的《通令采用新式标点符号文》开始正式使用的,晚清还没有标点符号……” “不过标点符号古已有之,只是没有规范,统一标准。” 白贵看了一眼书中的一些句读所用的标点,与前世有很大差别,不是“,”和“。”,而是一些其他符号,类似“*”和“^”等等。(句读的意思是断句,也可书写为句逗。) 至于知道标点符号具体时间,则是他前世本科恰好与历史有关,当时读了些晚清的历史资料,不多,不过一些标准的大事件脑袋里有些印象。 他试着读了几遍,脑中的模糊记忆越发有些清晰,一些陌生的“字”已经仿佛明了。 很快,他脑海出现了一柄青铜古镜。 古镜古朴无华,在金澄澄的镜面上写着一行行的简体字。 「姓名:白贵。」 「天赋:无。」 「事功:103点。」 「道功:0点。」 「锚定时间点:2014年。」 「财产:一枚龙洋银元。」 “这‘昆仑镜’终于又开启了,难道真的是我入学堂之后,如同前世的小说人物一样转运了,所以青铜镜才可以持续这么长的时间……”白贵看着脑海中出现的铜镜,不由欣喜。 这枚铜镜是他从古玩市场买的赝品,他也不知为何名,何物,在半年前觉醒前尘之后,能时不时看到脑海里的青铜镜,起初他以为是意识恍惚,但后来观测青铜镜的时间越来越长,他才明白,这恐怕就是他的金手指了。 古镜上面也没什么鸟篆、金文,只刻着一些寻常的鸟兽纹路。 他不明其名,遂以“昆仑”代称。 这昆仑镜里面有事功和道功两种,事功为天道酬勤,每专注一件事,就有事功入账,而道功则是在某一道中取得的功绩和成就。 镜身锚定的时间节点,他可以资金兑换。 比如先前兑换的白羽鸡和兔子。 「你认真读了四行千字文,事功+1。」 「事功+1。」 「100点事功可兑换“勤能补拙”事功天赋,请问是否同意兑换?」 7、《千字文》 白贵自然选择兑换。 对于从头学习另外一套教育,他心里也是惴惴不安。 不过,选择读书总是没错的。 有了“勤能补拙”事功天赋,他不希冀举人功名、进士功名,但在西安府取得一个秀才功名应该不是什么难题吧。 南方文风鼎盛,内卷严重,而北方则要容易许多。 取得秀才功名,相当于在百人、数百人之中脱颖而出,他还是有这个自信的。 休看清廷气数快要尽了,科举也快要被废了,但即使是民国,有无功名,也是区分人上人与人下人的一个判断标准。 有功名在身,上限不一定高,但下限绝对不差。 如《觉醒年代》里屡屡和主角团作对的桐城派文人林纾,和黄侃等人为伴,反对新文化,其人就是屡试不第的举人…… 新文化旗手的陈仲甫也是安庆府的秀才,次年应江南乡试落第…… “对了,有这面铜镜,也可从2014年兑换出明年的县试、府试、院试的题目,如此一来,怎么可能落第?” 白贵忽然想到这一点,心中隐隐期待起来。 “不过打铁还需自身硬,想要中举,即使知道题目,不会八股文的破题,不会试贴诗的格式,也不知道什么避讳一类的词,怎么考?” “还有必须有一手好的馆阁体书法,若是字写的太差,卷面直接就被打落!落第!” “秀才功名取得之后还有宴席之类,万一在席中露了马脚,可就是科举舞弊的大罪,就连唐寅那样的才子,都被打落尘埃,遭人耻笑……” 他立刻警醒起来。 唐寅家中富庶,结交权贵繁多,就因为科举舞弊直接身陷牢狱,他不过一佃户之子,要是被人知道科举舞弊,那就是处死的下场。 深吸一口气,他继续看手上泛黄的书卷。 在勤能补拙天赋之下,白贵发现,他对一些不认识的字词竟然隐隐约约知道了其中含义,甚至对其也能念出来,知道读音。 只不过稍看了一会,他就感觉头晕脑胀。 于是,立刻合书,不敢再看。 过了大约一刻钟左右,学堂陆陆续续坐满了人,大约有着二十左右的蒙童,从六七岁到十一二岁不等,也有如白贵一个一般大的蒙童。 这是从邻村学塾转过来的蒙童,长得斯文白净,鼻梁上戴着玳瑁镜片,叫做周元,已经读了《论语》、《中庸》、《大学》、《孟子》四书,五经里面的《春秋》是他的治经。 后来白贵才明白,原来在附近私塾里面,徐秀才是专门治《春秋》的,所以若有别的私塾学子选择治《春秋》,那么塾师将会推荐到白鹿村,让徐秀才教习。 同样,如果有其他学子选择治《春秋》之外的五经,徐秀才也会将其推荐到邻村私塾别的塾师那里。 “先生好!” 周遭蒙童全部起身,对着徐秀才执弟子礼,一躬到底,语态谦卑。 徐秀才微微颔首。 起身的二十多位蒙童这才落了座,翻着书,拼命记着里面的内容。 忽而,学堂门口急匆匆跑来一个蒙童,十岁左右,夹着书,皮肤黝黑,额头和两鬓间淌着汗水,喘气道:“先生,对不起,我来迟了。” “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徐秀才严厉的看了一眼迟到的蒙童,“你竟然连早学都迟到,罚你……” 他看了一眼迟到蒙童,叹息道:“罚你一日不许食,须知‘诗书勤乃有,不勤腹空虚。’” 迟到蒙童唾面自干,没有一丝的不好意思,似乎已经习惯这种事情。 他道了句“谢先生罚”,就自顾自的坐在了鹿兆鹏兄弟二人旁边,等走到这里的时候,他看到了白贵也坐在这里,面露吃惊,然后嘴角露出一丝讽笑。 他拉开板凳,坐了上去。 “白贵,你咋做到这了?兆海,得是你爸善心大发,让白贵来这也读书?” 鹿兆谦小声说道。 “书童?” 他想起时常提起的一个词,问道。 “不是的,是贵哥自己交了束脩,来这读书的。”鹿兆海碰了碰鹿兆谦的胳膊肘,有些愤愤不平道:“贵哥收了额哥给的书,没收额给的草纸和墨,摆明是看不起额!” 听到白贵是自己交了束脩,入学读书,鹿兆谦的脸色迅速变幻,沉默了一会,半响轻呵一声,似是在嘲笑,说道:“马夫的命,能学个啥样出来!” “能学一点是一点。” 白贵看了一眼鹿兆谦,淡淡说。 鹿兆谦因为是被白嘉轩送到学堂读书的,一直面对白孝文、白孝武两个主家的孩子自卑,所以起初坐在白家两兄弟旁边,然后转移到了鹿家两兄弟旁边。 所以听到白贵是自己交束脩进来读书,又嫉又妒。 自己交钱,意味着能直起腰板。 鹿兆谦咬了咬嘴唇,眼里露出轻蔑,他断定,白贵顶多在学堂学上一两个月就得走人,一是没钱交束脩,二是也知道自己不是读书人的命。 两人不咋熟悉,也只是认识的程度,所以也不自讨没趣,一时静默。 课堂上。 徐秀才开始讲《三字经》,念上一段,大部分蒙童开始摇头晃脑的背诵。 徐秀才的话有些官话和秦省本地话混杂,不过大家都明白其说的意思。 白贵入乡随俗,也跟着一起摇头晃脑。 这个动作,唯一的感受就是头晕,也不知道这些蒙童是怎么忍受的。他估计,应该是节奏记忆,徐秀才没有学过现代的教育知识,但老一辈传承下来,必定有他的道理。 这么想着教育节奏,他的思绪就飞到国外去了,这时候胡适的老师杜威好像是提出了“教育即生活,生活即社会”的口号,反对灌输和机械训练的教育方法。 对了,宣统二年,也就是两年后,胡博士就要赴美留学了…… 一想到胡博士,他的思绪就更飘到不知何处。 很快,念完三字经的蒙童被徐秀才要求默诵,并记忆每一个字的写法。《千字文》是白鹿村学堂率先教的启蒙书,学过一千个字之后,三字经里面的字,即使有一些不太认识,也不要紧,可以照着背诵慢慢记忆,如此形成规模效应,识字也就愈来愈快。 白氏兄弟和鹿氏兄弟是学的比较快的,已经过了识字阶段,到了背诵经书并明其意的阶段。 或许跟两家都是大户,要求严格,父母也皆会识字有关,所以进度领先学堂一众蒙童,独占鳌头。 徐秀才过来开始给白氏兄弟和鹿氏兄弟讲解了一会《论语》,然后转而走到了白贵身旁。他对白贵这位后进学者还是比较关心的。 也是昨夜白贵对他的尊重,让他更费一点心思。 “来,我教你千字文。” 徐秀才走到白贵身旁,伏下身体,半挨着他,一个字一个字指着泛黄的书页,然后说道:“我读一段,你背一段。” 他诵读片刻之后,就让白贵诵读。 让徐秀才惊奇的是,白贵尽管只是刚刚学千字文,诵读了两三遍之时还有些磕磕绊绊,可等到第四遍、第五遍的时候,就朗朗上口,几乎不用书,就达到背诵的效果。 “此子必定不凡!” 如果说先前徐秀才是因为白贵尊师所以给白贵授课极为认真,但今日看到白贵的天赋之后,他才真正起了培养的心思。 至于过目成诵这些小天赋,徐秀才也早就见得多了。 那些年少成名,取得功名的读书人,不乏记忆力超人的存在。 ps:有金手指才更合理一些,不然一介普通人穿越后也大概率还是普通人。另外,各位大佬,求求票,求求收藏,数据增长,才有码字的动力。o(╥﹏╥)o 8、讲解 “布射僚丸,嵇琴阮萧。” “恬笔伦纸,钧巧任钓。” 第六遍的时候,白贵从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一口气背到了这里。 这里正是徐秀才刚给给他诵读的部分,他背的时候字正腔圆,铿锵有力。 至于后面的部分,徐秀才还未曾讲解,他也并未擅自涉猎。 徐秀才坐在长条凳的另一边,手里拿着藤条做的戒尺,眯着眼睛,细细品味,竟然一字也不差,更让他意外的是,白贵有些颇为标准的官话。 口音这方面,他倒是并未多想。 他一直用的官话教学,刚才给白贵诵读的时候,也是用的官话。 徐秀才将戒尺在左手上重重一搁,抬了抬有些酸的手臂肘,轻飘飘的起身走了,距离白贵五六步远的时候,折回身,严肃道:“记性尚可,今日为师给你讲解了千字文的前半段,你要知道骐骥一跃,不能十步……也就是不能好高望远,一步步脚踏实地,后半阙先不要看,先将这上半部分的字,一个个认识清了,记住了,再看下半部分。” 记性再好,如果不能脚踏实地,也就废了! 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只是希望不要成为王荆公笔下的伤仲永,这样……就是他这个做先生的失职了。 徐秀才冷着脸,轻咳一声,“五日过后,为师要考你默写。” 他离开时,一步一顿,眉眼都带着笑意。待看到沿途的蒙童有些懈怠的时候,又绷着冷脸,低声呵斥、 只不过背对着白贵,白贵也并未看清楚丝毫。 在旁注意观察白贵举动的鹿氏兄弟,还有鹿兆谦,一个个瞪大了眼睛,有些吃惊的望着他。 “没道理,不可能的啊!” “这千字文额也是背了九天,这才全部背下来的……” 鹿兆鹏喃喃自语。 虽然千字文只有千字,可初学者也是极为吃力,想要从头背下来,没有几天的功夫是不可能的。 可白贵呢? 用了多少时间,不到一刻钟。 “呵!你们还真信他是个神童啊。”鹿兆谦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嗤笑了一声,指了指窗外道:“这千字文是咱们学堂用以发蒙的第一本书,平日里学堂都在诵读,白贵前些天一直在学堂外面徘徊,听到这些,然后记诵下来,所以才有了这次。” 窗外,二十余步的距离,是祠堂所在的街巷,偶尔有鸟雀落下。 在门口,有孩童扫出一块空地,用树枝架起一个竹编簸箕,撒下一些零散的苞谷粒。 鹿兆谦的解释合理了。 不少人确实看到白贵前些日子一直在祠堂门口徘徊,不多,却也偶尔能看见几次。 正对着窗户的鹿兆谦看到,很正常。 “黑娃,你说的不错。”鹿兆鹏点了点头,可还未待鹿兆谦高兴起来的时候,他又话头一转,“但即使这样,也是贵哥厉害,在学堂外面能听见你我诵读,记下来,这才是了不起。” 鹿兆谦脸色一僵,他看着书桌上摆放翻开的千字文,怎么看,都觉得有些别扭。 他现在也能完整的背下来千字文,可却足足花费了一个月的时间。 剩下来的时候,学习这千字文的一千个字,直到现在,还未通透,所以徐秀才没有让他学习四书,虽教授了其他的蒙学教材,例如《弟子规》和《三字经》,但直到现在,还没能放下千字文,还处在蒙学阶段。 “贵哥,你别往心里去,黑娃也是好心……” 鹿兆鹏正要劝慰白贵,可怎么想都觉得鹿兆谦这话有些嫉妒的意味,说实话,他也有些嫉妒白贵的好记性,认真读书的人没有哪个不嫉妒记性好的人。 但嫉妒是一回事,表现于外就是另外一回事。 尽管因为自从他去私塾读书之后,和白贵的交情淡了,但总的来说,也算自家人,没有胳膊往外拐的道理。 “是,大少爷。” 白贵点了点头,没有多说。 这件事他虽然不放在心里,不过也没有说什么谅解的话。 他从书包里拿出事先准备的黑漆木板,还有一葫芦水。 水倒进了砚台里。 毛笔蘸水。 “天地玄黄……”白贵正要运笔写字,可是徒然想起自己并“不会”使用毛笔,也不能说不会,前世练习过一段时间的毛笔字,是小学老师布置的课外兴趣,只不过坚持了一个星期就放弃了。 前世书法无大用,写的也是硬笔字。 所以也就听之任之了。 但写毛笔字可是不同,如果自学毛笔字,自己不清楚握笔手法,运劲手法,写出来的字旁人或许一观,觉得尚可。但落在大家眼中,就是错漏百出,徒惹笑话。 白贵顿了顿,将毛笔放在砚台上。 然后拉开长条凳,慢步轻声的走到正在检查周元学习进度的徐秀才身旁,他不发一言,等徐秀才耐心给周元讲解论语。 “‘子谓南容,邦有道,不废,邦无道,免于刑戮。以其兄之子妻之。’这句话是圣人对南容的评价,如果国家有道时,他就可以有官做。如果国家无道时,他可以以自己的仁德免去刑罚。” 徐秀才眼角余光注意到了在其身侧的白贵,他故作不知,继续给周元讲解经义,“朱子在《四书集注》里面有过对南容的解释:‘南容,孔子弟子,居南宫。名绦,又名适,字子荣,谥敬叔。孟懿子之兄也。’” “何谓‘邦有德’,朱子说:‘不废,言必见用也’。” “为何孔子这么评价南容,朱子说:‘以其谨于言行,故能见于治朝,免祸于乱世也。’” “南容在《论语》的第十一篇第六章,也有讲述,‘南容三复白圭,孔子以其兄之子妻之。’” “《毛诗·大雅·抑篇》中提到说:‘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为也。’意思为如果白圭如果有瑕疵,可以把它磨掉,但要是言语有污点,说错话了,就再也不可为之了。” 徐秀才缓缓解释道,他引经据典,将这段话解释得条理清晰。 白圭听的也是暗自叹服,他可是看清楚了,徐秀才虽然稍稍有些停顿,可是不过片息,就继续侃侃而言了,丝毫也不见怯场,忘书。 这仅仅只是一个秀才! 9、书法 现代人提起秀才,总是一脸的轻蔑,认为他们是食古不化的老夫子,思想僵硬的老顽固,只会机械背些四书五经。 标签就是“穷酸”! 因为秀才是站在功名的最低端! 一辈子中不了举! 显得可悲! 举人就可到吏部报缺补官,进士直接授官,这举人和进士能骂,但总感觉心里的底气不怎么足…… 可实际上呢,满勤自入关以来,总共二百六十年,童生的总数大概在两百万到三百万之间,秀才只有四十六万人! 可以说,成为秀才,已经打败全国百分之九十的人了。 写《聊斋志异》的蒲松龄,也是清朝秀才,屡试不第,直到七十一岁的时候才成为岁贡生! 岁贡生是秀才成绩优异者,可入国子监读书。 写《警世通言》的冯梦龙,青年高中秀才,后屡试不第,也成了贡生入国子监读书…… 在《知否》里的孙秀才,淑兰的前夫,家中一穷二白,等中了秀才之后,盛大伯家中赶着将女儿嫁去,田产、铺面、房子、奴仆等等,嫁妆丰厚。 徐秀才虽然只是一个秀才,但知识渊博,非一般的大学教授可比。 “弟子谨受教!” 周元有若侍童一样,双手捧着打开的书卷,俯身倾耳,极为恭敬,等徐秀才解完疑惑之后,深深一揖,然后重新入座,继续温书。 “你有什么问题?” 徐秀才这才回首,看向一旁等待的白贵。 他眼角略带满意之色。 以往他在教习别的孩童之时,一些入学不久、礼仪未深的蒙童往往会打断他,抢先询问,让他很是不悦。 现在刚入学来了一个知礼的孩子,他也心中舒服。 “回先生话,额不会用笔,害怕不能按期完成先生给额布置的任务,还请先生教我。” 白贵略躬一礼。 他如果说请先生教我用笔,虽然可以,可就落了下乘,现在陶行知虽然还没有推行小先生制,但在学堂里由较大一些、早受蒙学的学子教授后来者,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小先生制:是1932年陶行知在山海工学团推行的方法。顾名思义,是在儿童教育中采取大的教小的,会的教不会的。也是为了应对教育时缺乏老师的窘境,陶行知也将小先生制看作是普及教育“攻破先生关”的有效手段。陶行知,也是杜威的弟子。) 毕竟先生也会感到厌烦。 同样的,由较大蒙童教授,也可巩固知识。 但…… 这是于教育普及性和教师方便而言,对于受教的孩童,可就不那么友好了。 一点错漏,后续可就要花费成倍的功夫才能弥补。 闻言,徐秀才脸色和缓。 这句话还是挺受用的,是个有孝心、知进取的好学生。 “你随我过来。” 徐秀才走到白贵的桌凳旁,拿起毛笔,蘸着清水,轻声说道:“凡学书字,必先执笔。今日我教你五指执笔法,所谓的五指执笔法,就是通过各个手指按、押、钩、格、抵运使毛笔……” 但凡想要取得好功名,字是首要的。 前世他参加高考的时候,因为写作文的时候,通篇潦草,所以专门下功夫练习一月硬笔书法,硬是在高考的时候,语文比平常分数多得了二十分,相当于一道半的数学大题。 此世也应然如此。 乾隆时期,有大臣上书说,顺天府乡试贡院大殿匾额的三个大字“至公堂”是严嵩所书。在贡院这样为国选拔俊才的堂皇之所,怎么能能容忍严嵩的字迹挂在上面。但乾隆下令命满朝文武书写,以及自己书写,都比不上严嵩的字,最后只能叹口气,仍然让严嵩的字继续挂在上面。 国朝重字,历来如此。 今世前世都有卷面分,所以字如其人,不可不重! 徐秀才将五指握笔法一一仔细讲解,并给白贵做了三四次示范,然后让他自己握笔,等运笔的时候,再加以指导。 随后又讲解了书法的几个要领。 指实——握笔要有力量,外侧四指相互靠拢,骨节向外,密实而不松散。内侧拇指中部骨节向外凸起,虎口圆如马镫形状。这样五指一起用力,执笔坚实有力,又有助于运笔,松紧适度。 还有掌虚、掌竖、腕平、管直等一一讲述。 “唔……,你学的不错,筋骨有力,很适合练习颜体,为师那里还有颜鲁公(颜真卿)的几幅临摹碑帖,你将这些字练熟了,为师可做主送给你。” 徐秀才看了一眼白贵的手,赞叹道。 练习书法也有合适与不合适一说,例如女子力气小,就学学蝇头小楷或者清秀的柳体,而类白贵这样手指关节骨骼粗壮有力的人,最适合的就是雄浑有力的颜体。 临摹的碑帖也不贵,在西安城的碑林,就有历代书法大家的碑帖,品类最全。 就比如颜真卿的多宝塔碑,只需动动脚前去临摹即可。 惠而不费的事情,也可给学生一个激励。 “谢先生教!”白贵躬身送徐秀才起身离开。 直到这时,一堂早学结束。 背诵温书的学童都是长长舒了一口气,邀伴出去玩雪,或者出去呼吸一些新鲜空气也是极好。学堂里面搭着火盆,暖和,却也有些沉闷。 “贵哥,随额们一起出去玩吧。” 鹿氏兄弟也合上了书,笑道。 以往他们是最晚出去玩耍的,但今日却有些不同,在课堂上鹿兆谦有些恶了白贵,他们和鹿兆谦关系不错,也不能偏帮,所以此次出去趁着这闲暇的休息时间缓和二人关系,也是不错。 “不了,先生刚教额如何写字,额得学学,怕忘了。” 白贵疏远的笑了笑。 刚下课的时间用来温习知识,是最有效的。根据艾宾浩斯遗忘曲线,在一个小时内,知识的遗忘速度是最快的。 其他时间再学,就会打了折扣。 他练习毛笔字尚短,脑袋里想着徐秀才的敦敦教诲,这些经验知识可是极为宝贵,马虎不得,这一次他能借口以完成默写任务请徐秀才亲自教授书写,那下一次呢? 如果还有下次,估计徐秀才就会推脱给其他学子,让他们教习。 而且,这一次也是给徐秀才好印象的时候。 有如第一桶金,不可轻易浪掷。 另外鹿氏兄弟是他的主家,他和他们玩也是十分的拘谨,与半大少年玩弄又有什么意思。 10、警醒 “那……我们就先出去了。” “走,兆海,黑娃跟额走,别杵在这,得是想当神像。” “贵哥,你慢慢练。” 鹿兆鹏神色有些尴尬,拉着一脸的不快的鹿兆海和鹿兆谦匆匆走了不出。 窗外,争吵的声音传了进来。 刻意压低, 却听得仔仔细细。 “额这可是好心,想让他和黑娃和好,他这是,他这是……”鹿兆海有些气急败坏,这个主意是他提的。 大家谁还没有个矛盾。 玩弄嬉笑一场,也就一笑泯恩仇了。 但是白贵没有给面子,纵使有着练字的理由,可还是让他颇为不满。 “额也就把他说了一句,至于吗?”鹿兆谦撇了撇嘴。 鹿兆鹏打着合场,“贵哥第一天来学堂上学,想给老师留下个好印象,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你们也就别置气了,消消气,这是冰糖。” 他从棉袄里缝制的口袋里,拿出几块雪白的冰糖,散给了附近的蒙童。 “甜!冰糖真甜!” “不给他吃,馋死他!” …… 白贵听到窗外的声音,有些口馋的咽了咽口水。 大多数人类是嗜糖的,他也不例外。 觉醒前尘半年多,虽然身体比以前强健不少,可是肚子总共搜刮不出几滴油水,每天吃的不好不坏,没有什么副食相佐。 很多人误以为乡下的农村,总有瓜果蔬菜,吃不完的鸟兽鱼肉。 实则不然。 没有现代农业杀虫技术和筛选菜种,种出来的蔬菜不仅品质低,产量也少。良田也更多是种植产量更高的粮食,而不是蔬菜。 清末的乡下人食谱并不丰盛。 “富兰克林说过,唯坚忍者,始能遂其志。”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白贵默诵他记忆中一些警言名句,脑袋空明,将自己的欲望暂且压制下来。 然后从怀里默默的掏出一颗冰糖,含在嘴里。 幸福的满足感立刻充斥口腔和大脑,甜味愉悦着身心,也补充身体缺少的糖分。 真甜! 高强度的用脑,也是需要糖分补充的,不然容易低血糖昏厥。 一枚龙洋银元在现代社会大概价值从两千元到几十万元不等,他这枚龙洋银元是普通库平七钱二分的龙洋,价值一般在几千元上下,他的财产兑换之后,由一枚龙洋银元转变为三千五百元。 如果是库平一两的龙洋银元,那么价值就贵了,大约在一万到几十万之间。 而一包冰糖的价格也就五元钱上下。 青铜古镜可以按照他的心愿将现代物品通过财产兑换(除了现代违禁品,枪械之类)。 补充了糖分之后,先前使用“勤能补拙”事功天赋的后遗症有些减轻,精力重新有些充沛起来。他这时,才确定,这天赋就是消耗身体能量快些,让大脑运转的速度加快。 如果可以的话,他倒是想兑换一瓶可乐,比单纯的吃冰糖畅快许多。 但可乐体积太大,也太过骇然听闻了。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白贵用蘸着清水的毛笔在黑漆木板上将千字文的繁体字反复书写,按照徐秀才教的握笔方法。 初时他还有些书写坎坷、艰难,可写了两刻钟左右,也就渐渐掌握诀窍,只是写下来的毛笔字歪歪扭扭,不得神韵。 千字文的简体字他基本都能认识,待明白了读音之后,两相对照,也就明白的七七八八了。 因此默写千字文,也是将脑海里的简体字一一转换为繁体字。 简体字并不是凭空而来,而是和繁体字一脉相承,可以说简体字大多也是从一些书法家的行书、草书等作品中找到简体,然后推广传开的。 和标点符号一样。 少倾。 三五成群的蒙童也从外边匆忙赶回学堂,小脸红扑扑的,进入课堂后,就喘着粗气。也有一些蒙童家教甚好,衣衫干净整洁,不慌不忙的入座。 徐秀才不苟言笑的拿了一个黄铜铃铛,像是从哪个骡马颈脖卸下来的。 目光扫视之下。 所有蒙童有若鹌鹑一样的低下脑袋,拿起书卷,默默看书不语。 很快,课堂上又重新响起了如同早学一样的朗朗读书声,嘈杂,但是稚嫩的童音诵读典籍,又是格外的悦耳。 徐秀才又巡视一周,给不同阶段的蒙童各自布置了不同的命令,有轻有重,都是按照天赋和努力程度定下的学习任务,对于周元这个唯一开始治经的学童,则没有过多的管束,只有再向其询问的时候,才会前去解答。 等逛完一周之后,走到了西北角这里。 “兆鹏、兆海,今日怎么没有留堂省书,以往你们哥俩可是最晚出学堂的。”徐秀才戒尺拍打了一下两人的课桌,将正在看书的二人惊醒。 “先生,额们错了。” 鹿氏兄弟也没有解释,直接道歉。 “无需介怀,易经为首的一句话为何?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徐秀才摇了摇头,“如果今日懈怠一次,那么明日就会再次懈怠,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整个学堂里面,除了周元以外,就属鹿氏兄弟和白氏兄弟的成绩最好,也是最有可能成才的,所以他才会对鹿氏兄弟要求严格一些。 当然,这也与鹿家送来的束脩最为丰盛有关,每年的节礼送的礼品也是不少。 受人恩惠,就得尽心尽力。 再说鹿氏兄弟也向来敬重师长,家风严谨,他尽心一点,自己也挺舒服。 若是鹿兆谦…… 徐秀才斜睨了一眼鹿兆谦,没有多说话,他对鹿兆谦也是尽心尽力教授,但比起其他学童,则又有一些差别。 至少他这时不会提醒鹿兆谦珍惜下课时间,进行温读。 “谢先生警!” 鹿氏兄弟脸色有些白了,恭敬道。 徐秀才点了点头,踱着步缓缓离开,他走到白贵身旁,拍了拍白贵的肩膀,对他早学一下,没有出去,而是选择继续学习,给予肯定和赞赏,希望他下次保持。 11、开小灶 三日后,白贵已经将千字文的上半阙默写熟练,几百个繁体字也大致掌握,尽管写的毛笔字还是有些惨不忍睹,但总算是能看入眼了。 于是,趁着早堂退堂的时候。 白贵来到了东边厦屋,也就是徐秀才的寝室。 这时学童们已经三三两两离去,以往吵闹的祠堂此刻只有徐秀才蹲下刷锅煮米的声音,硬柴噼里啪啦的响着,徐秀才从书箧里取出一个布包,十几颗大红枣,朝锅里下了三四颗。 用手估摸着拿了几颗红枣,似是觉得拿的少了,又拿了几颗,递给了白贵,让他尝尝味道。 等白贵嚼完一颗红枣,吐出枣核的时候。 徐秀才这才出声,面露不快道:“午食了,你为何还不回去?在这里做什么?” 他瞅见了白贵手上拿的书卷和黑漆木板,拇指和食指处夹着毛笔。不过下了早学之后,他并不是很乐意在这段时间替人解惑。 有疑问是恰当的,不过理应在课堂上询问。 于课后不解,再行追问也是可以,但此时放学已经过了好一会,才前来找他,有些不太合适。 “回先生话,学生已经可以做到通篇默写千字文上半阙,所以前来向先生请教后半阙,如何学习。” 白贵匆忙将红枣塞在怀里,然后躬身行礼道。 “默写熟了?”徐秀才神色缓了一些,这倒是是个理由,在课堂上默写熟练之后,不想浪费一丝功夫,于是前来请教。 “你可知道……”徐秀才刚想说骗人,但斟酌之后,觉得这话不合适,于是面色柔和,从一旁的书桌上提笔写字,询问道:“这是哪一个字?” 即便真正能默写通篇,也不一定能掌握文章精髓。一些繁琐些的字放在一行话中,可以以模块化记忆迅速认出,可要是单独拿出来,一些习艺不精的人就要捉襟见肘了。 白贵暗叹徐秀才运笔之后,写出来的字笔酣墨饱、严谨舒展、端庄雄伟。不过此刻他只是稍微岔了一会神,就立刻不假思索的说道:“这是‘鍾’(钟)字,语出‘既集坟典,亦聚群英。杜镐钟隶,漆书壁经。’其意为:这里不仅聚集了古今的典籍,也聚集了众多的英才,有杜度的草书手稿和钟繇隶书的真迹,从魏安厘王冢中挖掘而出的漆写古书,从曲阜孔庙墙壁内发现的古文经书。” “你可知道谁是杜度?谁是钟繇?魏安厘王?”徐秀才有些吃惊的看着白贵,难道真有生而知之的神童。 “不知!”白贵“如实”回答。 前世教育虽然没有教授千字文这等古代典籍,可一些历史的著名人物确实知道得清清楚楚,和传统儒家教育偏的厉害,儒家是先学经书,再学史册。 “那你怎么回答的这么清楚?”徐秀才意外的松了一口气,询问道。 “是书中有注释,额也只是循例背下。” 白贵摇了摇头。 藏拙确实可以,然而现在正是儒学没落走向衰亡的年代,谁知道什么时候科举就被废除。他的目的是取个功名,好翻身。 科举之路是万人争过独木桥,百舸争流,一时落后,就步步落后。 想要从这些蒙童中脱颖而出,就得让徐秀才重视他,有了徐秀才的重视,他才能开小灶,获得更多的资本。 不然,在课堂上他就可让徐秀才检查默写。 现在没有别人,只有他们二人,才可让徐秀才多多提问。 “将书拿来我看看。” 徐秀才皱了皱眉,他对千字文倒背如流,可对注释却不太清晰,也不能说不清晰,只是白贵解读有些太过骇然听闻,他需要看看是否为真。 翻着书,在注释那里确实如是,虽不能说一字不差,但大意如此。 接下来徐秀才像是不信邪一样,诵读一段,就让白贵解释一段。 前篇的一些典故,白贵还能熟络的解说完成,但越到后面,就有些磕磕绊绊,一些典故大致只能对上八九成,但这也胜过了学堂的九成学童。 “你将这上半阙全部默写一遍。” 徐秀才合上了书,让白贵坐在他的桌凳上,然后将黑漆木板放在书桌上,说道。 半阙千字文只有五六百字,很快默写完成。 “我这就教你下半阙。” 徐秀才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内心的激动,板着脸,冷声道:“记性尚可,不过也只是在白鹿村里算得上不错,周元和你年纪相当,已经背完四书,现在正在学习《谷梁传》,你还有很长的路子要走。” “这只是一村的学童,就有比你资质相拟之人,更何况一乡之地,一县之地?” “为师的同年比你天资好的多了,可也只有寥寥几人夺得功名。” “你需谨记。” 白贵点头称是。 他这勤能补拙天赋足以让他超越一些资质普通的同龄人,与一些神童相比,差得远! 例如他所知道,现在比他大两岁的天津人赵元任,是现代语言学之父,不仅会说三十三种方言,还精通七门外语。此公最厉害的一点在于,每到一个地方,就能迅速学会当地的方言。 二战时,此公曾去法国参加会议,在巴黎车站的时候,和工作人员使用当地巴黎土语,结果对方以为他是远游归来的巴黎人,便亲切的拉起了家常。 还有1920年时,英吉利著名的哲学家罗素来华巡回演讲,众人推举此公作为翻译,不仅能精确翻译出罗素的笑话和俚语,而且每到一处,就用当地的方言进行翻译。 相比较于赵元任这些真正的神童来说,他差得远! 说起赵元任,他和胡博士都是留美学友,两人私交甚笃。同时在燕京报考第二批庚款官费留学,赵元任名列榜上第二,而胡博士是第五十五名。胡博士有个著名的段子,是“干不了,谢谢。”,而在几十年后有国府想要聘请此公,此公回复也是这五个大字。 千字文剩下的下半阙很快便被徐秀才教授完毕。 等白贵正要告辞离开之际。 徐秀才拦住了他,说道:“今后每日午食,还有酉时三刻(17:45)之前,你都可来为师这里请教。” “多谢先生。” 白贵顿时激动,连忙朝着徐秀才跪拜行礼。 他的小心思总算没有白费。 争取到了徐秀才开小灶的待遇,他曾注意过,也唯有治经的周元才有这待遇,就连白氏兄弟和鹿氏兄弟四人也是没有。 因为徐秀才平日里的授课已经让他们有些吃不消了,并非藏私。 12、锅盔 白贵下跪行礼,徐秀才没有阻拦,这礼他受得起,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古代的师生关系远超现代,是真正门生,一荣俱荣,一辱俱辱。 俗谚语:“生我者父母,教我者师父。” 不过还未等白贵行礼的时候,徐秀才轻咳一声,指了指挂在墙上的孔子画像,“《礼记》中说“‘礼仪之始,在于正荣体,齐颜色,顺辞令。’你先收拾一下,然后祭拜至圣先师,再拜为师。不可乱序。” 白贵恍然,儒家对于礼的重视是要求极为严格的,他内心同时欣喜,先祭拜孔子画像,这意味着徐秀才将他收入门墙,和先前交纳束脩,维持的师生关系不同,这可是真正的师生! 他整了整衣服,眼睛余光扫到后面,看着身后的辫子颇为碍眼。 所谓衣冠,已经沦丧。 但现在不是他考虑这个的时候。 整理衣冠,并不意味着现在的外表邋遢、不洁,而是表示庄重,对至圣先师的尊重。 孔夫子该不该敬? 绝对是该的。 如果没有孔夫子,那么如他一样的贱民哪能入得了学,读得了诗书?! 英吉利和法兰西等一系列欧洲国家,现在可都还是双轨制教学。什么是双轨制教学,例如英吉利的双轨制,一轨是专门为贵族和资产阶级设立的,自上而下的,从大学到初中,进入的都是好学校(文法学校),而另外一轨则是为普通贱民设立的,从小学到中等职业学校。 简单来说,用现代教育来比喻,就是贱民的孩子在上完初中后,只能去上中专、技校,而贵族和资本家的儿子则直接去私立高中读书,贱民是没有资格接受大学教育的! 1933年,英国颁布《哈多报告》,双轨制趋于合流,平民子弟才可进入文法学校,有机会接受大学教育。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自孔夫子开始私教肇始,打破周朝官学只教贵族的局面后,贫民子弟也可以读书做官,也可以成为士,这就是至圣先师的伟大。 白贵按照徐秀才的吩咐给孔子画像跪拜叩首九次,转而给徐秀才叩首三次。 如此,师徒大礼才成。 徐秀才抚摸着跪在地上少年光洁的额头,眸光柔和,从口袋里又摸出几颗大红枣,递给了白贵,“去吧,去吧。” 白贵抱着黑漆木板,对着徐秀才深深一躬,从寝室离开。 …… 《论语集注》中记载:“朝为饔(yong),夕为飧(sun)。” 古人和现代人一日三餐不同,普通平民一天只吃两顿饭,只有王公贵族一天才吃三顿饭,甚至吃五顿饭,有午饭、宵夜和晚饭。但到了清末的时候,渐渐开始吃三顿饭。 学堂下了早堂之后,一般而言,大部分学生都是回家吃午饭的,他们大多只有七八岁,年纪尚幼,没有能力自己做饭,而且白鹿村祠堂位于村中心,距离各家各户也并不遥远,回家吃午饭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白贵没有回去。 他爹是鳏夫,虽然有时生灶做饭,但因食材所限和手艺因素,做出来的饭菜难以下嚼。所以大多时候都是鹿家灶上做饭,白友德和刘谋儿等长工和厨娘一同吃喝,东家自不会与仆人吃的一样。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鹿家厨娘一直对白贵横眉冷眼,颐指气使,说着讽刺的难听话,久而久之,白贵就对灶上有些敬而远之了。 所以一般都是他自己生火做饭。 入学之后,理所应当的,也将阵地转移到了学堂。 “周兄。”白贵将自己读书的家当重新放回学堂的书桌上,然后迈着步子,走到祠堂门房,对着正在煮饭的周元客气的打了声招呼。 周元是邻村的,只能在门房这煮饭吃。 “可是背完了?” “先生有说什么,你也是太急切了,半阙千字文可是有五百个字,你默写不熟悉,可就让先生讨厌了。” 周元扶着玳瑁眼镜,略微叹了口气。 他摇了摇头,惶急的将锅里煮的干饼拿了出来。 蒸的烫乎的锅盔配上一小碟酱菜,他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你趁热用吧,里面的水额已经烧开了。”周元撕咬了一大块饼子,含糊不清的说道:“让你和额用一个灶就行了,你做饭一次,我做饭一次,这样间隔做饭,一天能省下不少时间。” “你看这乾县锅盔多香。” 周元又咬了一口。 “周兄,不一样的,额带的饭菜都是窝窝头,杂粮馒头,跟你这不能比,跟你一个灶,这是占你便宜,旁人听到是要笑话的。” 白贵边说,边从门房角落将自己前些日子剩下的窝窝头取出,放在了蒸笼上。 乾县锅盔散发着白面的香味。 他吞了口唾沫,对周元说道:“先生今给额教了剩下的后半阙,看来这一关额是过了。” “啥?” “你默出了千字文的上半阙?”周元大吃一惊,这几日白贵也趁着午饭的时间,向他请教过一些,他断定白贵这次太过仓促,是不可能将上半阙全部默下的。 可结果,出于他的意料。 他的神态热络了许多,先前他好心让白贵和他共同搭一个灶,是存着省时间的想法,但是心里未尝没有一些嫌弃。 现在,白贵的表现让他有些刮目相看。 身份地位的差距,让两人无形间的距离缩短了一些。 长工、佃户家的儿子有资格和他同坐一席吗? 没有! 他是怀着施舍的意味。 但是一个学习刻苦、天资聪颖的同门有资格和他共坐一席吗,毫无怀疑,有! “吃菜!” 他推了一下盛着酱菜的小坛子。 酱菜是用白萝卜。胡萝卜等切成细丁状,混着辣椒酱拌成的。也是乾县做的酱菜,是最适合搭配乾县锅盔一起食用。 白贵这次没有推拒,用筷子夹了一筷子。 盐味浓郁,吃了回甘。 只不过他也只是夹了几口,就停止了,然后大口吞咽自己的窝窝头。 这酱菜夹多了,遭主人家嫌弃,可要是不夹,就是不给周元面子。有了徐秀才弟子这一身份,白贵才夹了几筷子。 这……代表着接纳,他们可以做朋友了。 龙不与蛇居。 很现实,也很残酷。 窝窝头是用苞谷碜混着面做成的。 现代人吃窝窝头都加了白糖,用的也是白面。不过白贵吃的窝窝头里面掺着的面粉,是未曾脱壳的麦子,然后用石碾碾的,既干又涩。 他吃了两个窝窝头,就吃饱了。 13、狼灾 吃完饭,将灶台共同收拾干净。 一节晚学很快过去。 徐秀才如同往常一样讲着学,对待白贵也没有什么特殊照顾,像是忘记了今天中午拜师的事情。因先生要求严格,学堂的蒙童也皆是刻苦读书,鲜少见到扰乱课堂的人。 “孤陋寡闻,愚蒙等诮。谓语助者,焉哉乎也。” 将最后两行的千字文默诵完成,白贵吐出一口浊气,心神放松了一些。有了前世的见识,加上这世可称不错的记忆力,他总算将千字文全部默写完成。 学会了一千的繁体字书写方式。 “学习有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有了千字文打底,白贵自觉他可以再行接触其他蒙学教材,他准备再过两日就将这本《千字文》还给鹿兆鹏。 现在他觉得自己可以再进一步继续学习其他发蒙之书。 “是问周元借书,还是问鹿氏兄弟借书?” 白贵有些为难。 鹿氏兄弟是他的东家,虽然为人不错,可对于他来说,还是心底有些难以接受低人一等的感觉,所以才疏远了鹿氏兄弟。 这样看来,他和鹿兆谦是相似的。 而周元与他结识不久,虽看似爽朗大气,却也有着自己的小算盘。 借书,若是不借,刚刚结交的关系就断了,之后相处可能就会有些为难。刚刚结交的朋友不好求办事,不然容易让人以为功利心太强。 这点他并不认为周元是错的,他和周元的交情还没到借书的程度。 古人重书,非亲朋好友并不外借。 一本书籍价值不菲,动辄几钱银子,印刷排版不错的书籍,就要数两银子。 《送东阳马生序》中写道:“每假借于藏书之家。手自笔录,计日以还……走送之,不敢稍逾约。” 借书人都要小心翼翼,胆战心惊。 可见书籍的宝贵,珍贵程度。 “贵哥,给,水晶饼,是德懋恭的,你尝尝。” 正待白贵提笔犹豫不决的时候,在隔壁的鹿兆鹏递来一块点心。 这会已经下课,学堂的蒙童都在准备收拾行囊回家。 “多谢大少爷,额不饿……” 白贵正要客气的习惯拒绝时,犹豫了一会,还是选择接过点心,将其用一张油纸包好,装在了书包里。 “贵哥,你怎么不吃啊?这德懋恭可是皇家贡品,西太后和皇帝避难来到西安,在广济街专门停车,将其钦点为贡品,这几年德懋恭可是卖的火热,难求一盒。” 鹿兆鹏皱了皱眉。 德懋恭点心铺创建在清同治十一年,以《尚书·大禹谟》中的“予懋乃德,嘉乃丕绩”这一句取“懋”和“德”字,是著名的秦氏糕点。 “大少爷,额这千字文看的也差不多了,可不可以借额其他的发蒙书。”白贵故意岔开话题,没有进行多聊。 “哦?是是是!” 鹿兆鹏恍然大悟,这点心估计白贵从来没有吃过,到手后肯定是细细咀嚼,哪里会像他一样狼吞虎咽,这点是他考虑不周。 他听到白贵说要借书,诧异道:“你这千字文,也学习了不过数日,再借其他发蒙书,会不会有些着急?” 他以前看书也是图个新鲜感,过后就翻看下一本。 不由劝说道:“发蒙书在于打好基础,不可好高骛远。” 话是这么说,鹿兆鹏也并未拒绝白贵的请求,从桌凳里摸出另外一本《弟子规》递给白贵,“切记,你要切记……” 冬日的天总是黑的早些。刚一下课堂,就有些蒙蒙黑。 蒙童们刚走出学堂三四步的时候,远处就传来高亢的狼嚎声,以及三四个乡人的呵斥惊怖声。 “徐先生,徐先生……” 七八名乡人举着火把走进祠堂,嘴里喊着徐秀才,他们有的拿着大砍刀,有的拿着红缨枪,还有的拿着土铳。 “咋咧么?发生啥事了?” 徐秀才紧缩眉心,感觉事情有些不妙。 “有狼,刚才有隔壁村的人跑来报信说,说是村里发现一些家畜被咬断喉咙,还有一只羊羔丢了,所以跑过来通知乡邻,让咱们防备一下。” 乡人说道。 清朝实行保甲制和里甲制,规定不管是州、县、城、乡,每十户为一牌,立一牌长。十牌为一甲,立一甲长,十甲为一保,立一保长。每户门口挂一印牌,上面写明户口姓名和丁口数量。而里甲制,则是在明朝基础上建立的,以110户为一里,在这110户中纳税最多的则为里长。 可以说,清朝是对基层控制最严的一个朝代,就是防止造反。 但也同样的,保甲制和里甲制也有助于应对这种突发状况。 一村发现了有狼的踪迹,就要派出人通知整个乡里。 固然有乡民淳朴,但相当一部分原因,则是也与纳税有关,若是狼灾通报不力,损失财产,则是最早发现狼灾的村子承受。 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族长白嘉轩和鹿子霖就匆匆忙忙赶了过来,敲着大锣,神色焦急,待看到自家孩子完好无缺时,才松了口气。 “听额说,现在狼还么来呢,别吃急慌忙的,子霖,你带着村里壮男来回先巡逻,额和剩下的人把娃们家送回去。” 白嘉轩说道。 众人自然没有反对的地方。 不管遇到啥,妇孺都是最重要的,也是最应该守护的。 白贵也被护着回到了鹿家、 他躺在火炕上,心里有些担忧。 在遇见野狼的时候,作为长工的白友德、刘谋儿等人肯定是先上的,而白嘉轩和鹿子霖这些大户负责指挥,轻易受不了伤。 清末时候,乡里乡外少不了野生动物乱跑,直到建国后,为了保住农业生产,维护人民安全,这些野狼一类的野生动物才被杀绝了,几十年不出。 白鹿原靠近秦岭,秦岭野生动物资源丰富。 如今大雪封绝,狼群也是需要觅食的,下山来到原上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大概闹到寅时两刻的时候。 半眯着眼睛的白贵听到木门响动,一脸疲惫的白友德小心翼翼的踮着脚,走了过来。 他突然出声道:“爸,额在炕头上放着一块点心,德懋恭的,你尝一尝。” 鹿兆鹏送给他的德懋恭点心他之所以不吃,就是因为这德懋恭点心是白友德赶了一天的路,从西安城买回来的,白友德没吃上过一口。 “爸不饿,爸吃过了,这点心是贡品,好东西,你读书累,你吃。” 白友德摸了摸白贵的额头,轻轻咳嗽几声。 “不用,爸,少爷给额了两块点心,你看。” 白贵掌着灯,昏黄的灯光下,他摊开的手心处,赫然又有一块点心。 一模一样,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那爸就吃了。” 白友德细细咀嚼着点心,他吃的很耐心,似乎是第一次尝到这么可口而又甜的食物,布满沟壑的脸庞也有些松展开了。 他吃相不太雅观,最后剩下来,掉在手上的酥皮,也被他舔的干干净净。 14、坞堡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 给马厩里的黑马喂好了草料,白贵收拾好书包,朝着祠堂的方向赶去。 鹿家临近村口,因是大户人家,占地广了不少。 街头巷尾还能看到昨日余留的火把,以及三四乡民来回巡查,等走到学堂的时候,就听见东边厦屋官人们议事的官房吵吵嚷嚷,毗邻的先生寝室也是亮着灯。 “这堡子的围墙得修,得防住狼,不然闹得人心惶惶,昨天咱们巡逻可以,但明呢,能把人累死,要是叼个娃娃,不管是你屋的,还是额屋的,谁不心疼……” 白鹿村是被土垒成的堡子围墙护着的。 只不过年久失修,这堡子东边一个缺口,西边一个缺口,用力踢上一脚,土墙就能塌了。 “修建堡子额看不行,这天寒地冻的,挖不下窑土么……” “再说,县里明令不准修堡子,谁修就拆谁?” 鹿子霖的声音很响,很大声。 要是修建堡子,摊派银就是得他家和白家这两家大户出,其他乡民则是壮劳力,出一把子力气。 银子他不怕花,这修堡子就地取材,用的人力只用管饭就行,是给村里修的堡子,又不是个单门别户修的,没有哪个会想着从这赚钱。 只不过窑土现在长了冻土,挖不下来。 关中平原是属于广义上的黄土高原,这里的黄土细腻,跟面粉似的。从塬上挖一窑洞,距离地表约十几米,取土是取的窑土,不是表面的腐殖土,那土盖不了房子,一盖房子就容易有粮食草根发芽,墙也就毁了。 用簸箕将窑土一筛,就不用再进行蒸土,只需夯实就行。 虽然天寒地冻,不好打窑土,但使劲用人力,还是能做下来的。 可问题关键是,谁敢修堡子? 说着名为堡子,实际上就是南北朝时期著名的坞堡! 坞堡,也名坞壁,形成于王莽天凤年间,是一种民间防卫性建筑。当时北方大饥,天下动乱,所以富豪之家为求自保,纷纷构建坞堡营壁。汉光武帝刘秀下令摧毁坞堡,但屡禁不止。 到南北朝时,北方沦丧,坞堡更是扩大、泛滥,世族纠合宗族乡党,屯聚堡坞,据险而守,以此避免戎狄寇盗。 白鹿村的堡子是明末闯军祸乱时建的,后被满清官府摧毁。 满清官府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是不可能让地方上营建坞堡,谁敢建坞堡,就是以谋反罪论处! “南方新党闹得欢,这大清也没几年活头了,额听说姚家寨那边有人占山为王,当土匪了,好家伙,三十来条枪,三百个好汉……” 有一个压抑极底的粗犷声响起。 都是一个宗族的乡亲,说话的汉子也不必担心有人举报。 “这话你也敢说?那南方的发匪闹得这么凶,还有皖省、鲁省的捻军!拳民!罗刹国从西边入侵,还不是被左宗棠抬棺收拾了?照额看,这朝廷的日子还长着呢……” “稼轩,你是族长,给咱一个准话么,到底修不修?” “这……” 议事房一时沉默许久。 白贵路过的时候,脚踏步的声音很轻,再加上地面有雪,所以官房议事的大人们都没有发现他。 他注意停了会,然后摇了摇头,就径直走开了,没有多说话。 位卑言轻! 哪有什么重生者大发神威,献言建策,然后众人对其刮目相看,纳头便拜,一时威望无双。 这种事情有可能,但可能性很小。 正如大部分做子女的,根本难以用道理说服父母。 再说…… 这建堡不建堡看似是建言,可要是真的遭到官府围剿……,那就是妥妥的替罪羊。没看一直想跟白嘉轩争族长位置的鹿子霖都想着让白嘉轩发话么。 这时的清廷官府比刚入关的时候开明不少,对民间的掌控力度也有所下降,不至于以谋反罪论处,然而其他罪名也不是好受的。 …… “今天看来还是我最早到学堂,能比别人能早两刻钟。” 白贵身心顿时愉悦不少,一扫早起的瞌睡感。 因是刚刚黎明破晓,所以外面的光线亮度不高,学堂一片漆黑、 想要在这短短时间内重新塑造人设,让别人改观自己。 这第一个一小步,就是每日早学第一个到! 北方文风不盛,白鹿村又是一个小村庄,大户人家的家教即使再严,哪有后世的内卷厉害。白贵也只是重拾了后世高考备战的态度。 他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学堂位于祠堂,里面虽然有一些颇为珍贵的木炭、蜡烛和学堂学生余留的物品,但并未在房门上锁。 一来,先生的寝室就在这里,门房处也有打更的跛子老汉看管。二来,白鹿村虽有百户人家,可要是有人胆敢当了窃贼,偷了学堂的东西,那无疑是太岁爷头上动土! 盖因为能进入学堂的蒙童,家里都是颇有资产的。 最后一点,这可是祖宗祠堂所在。 白鹿村虽分为两姓,有姓白的,有姓鹿的,可其实在数百年前两家人都是以胡为姓,村子也没在这里,而是临近滋水。发大水后,搬迁到了白鹿村这处山坡,遇见了从田地里走出通体雪白的白鹿,一切灾厄消失,它走过的地方,山沟里的癞蛤蟆、蜈蚣、蝎子等害物全部死了,受灾的庄稼结出了粮食,瞎眼的老太重新复明,可以踩着纺机纺线…… 当着祖宗的面,行偷窃之事,迷信的乡人是不太可能的。 “周兄?” “你咋在这?” 白贵刚推门进去,就看到拐角处合着四个书桌,正在睡觉的周元,立刻惊呼出了声,有些诧异。 “啊……,是你啊?”用火折子点了灯,重新戴上眼镜的周元没好气的瞪了白贵一眼,“外面闹狼灾,你说我一个外村的,敢赶路回去吗?” 周元家是南原庞家村的大户,财主。 庞家村与白鹿村距离三四里路,赶上差不多半个时辰的路,就能回去。 “这也是……” 白贵恍然,闹了狼灾自然是留在学堂留宿。 “其实额也一直在学堂留宿。”周元指着被褥,打着哈欠道:“现在是冬日,天黑的早,额一般都是在学堂留宿,只不过你来的那几天回去了一两天。” “这事大家都知道。” 他又补充了一句。 “那你知道额们村修堡子的事不?”白贵顿时警醒起来了,周元没有留宿在白鹿村其他人家中,显然白鹿村应该没有他亲近的亲戚或者熟人,谁知道他听到这件事会不会朝县里去举报,不说去县里,去保长那里告密,白鹿村也吃不了兜着走。 “瞧把你吓得,额能是那种人?” 周元瞪大了眼睛,他没有想到白贵竟然把他想到哪里去了,他不屑的哼道:“这可是自绝乡里的事,哪个蠢材能做这事,再说额家不愁吃不愁喝,在城里也有纺织厂,不说日进斗金,却也是不缺钱的主,这官府赏银能有多少?不够一顿上好席面的。” 15、曹操计 “也是!” 白贵紧绷的心神放松了,周元能在这堂而皇之的睡觉,徐秀才肯定是知道的,议事的官人们不说全部知道,但绝对也是有人了解的。 这时候,看似满天星斗的一村一落。但实际上你家姑娘嫁我们村,我们村姑娘嫁你们村,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乡亲。 做这种告密,捅到保长那里去,可能反倒将告密者打死。 这年头,乡党才是最可靠的。 例如,创造出“大明湖,明湖大,大明湖里有蛤蟆,一戳一蹦跶。”的伟大诗人鲁省督军张宗昌,到处祸害百姓,但他对自己掖县的乡亲那是真的不错,有民谣说“会说掖县话,就把马刀挎(连长)”、“只要是祝家(张宗昌原籍)人儿,大小是个官儿、” 极为重视乡谊。 北洋时期,主持教育总长事务的蔡元培是浙省绍兴人,在成为教育总长之后,蔡元培把同为绍兴人的鲁迅先生任命为教育司第一科科长。要知道当时的鲁迅先生不说寂寂无名,却也名气不是很大,才刚刚发布第一篇文言小说《怀旧》,真正出名炸裂的是发布《狂人日记》之后…… 因此,对周元这一通解释之后,白贵选择了相信。 “倒是你,才有可能是告密的人吧!” 周元毕竟是少年,尽管早熟一些,还是免不了少年习气,受到朋友怀疑之后就立刻反唇相讥道。 白贵没有进行这种无意义的争辩,撇了撇嘴,就自顾自的坐在自己桌凳上。 “喂,你说,这狼长得啥样啊,和狗有什么区别?” 周元将桌子重新放好后,温了一会书,然后忍不住心中好奇询问道。 “和狗差不多,比狗长相更凶猛,狗的话皮毛有各种颜色,但狼只有灰扑扑的,绒毛很多。记住,遇见狼的时候千万不要回头……” 白贵想到了狼的习性,他在村里还好,周元可是走读的,于是说道:“要是回头的话,狼就会从身后跳过来,咬断人的喉咙。” 周元吓了一跳,拍了拍胸口。 他决定了,等狼灾彻底消弭之后,再回庞家村,反正他家有钱,大不了让家中的仆人将粮食送来,就在学堂暂住,也能凑合。 继续攀谈了几句后,两人也没有了谈性。 早上赶早起来是用来温书的,不是用来聊天的,二人都是能下苦头读书的人。 很快,在西面厦屋响起了郎朗读书之声。 读书声传到了东面议事的官房。 沉默许久的白嘉轩,看向徐秀才,他不敢接这个口,修不修堡子,要是修,惩罚首恶,他白家七八口的性命怎么办。 “徐先生,你是读过书的,你给额们出个主意吧。” “出了啥事,额们承担,与先生你没有关系。” 白嘉轩说道。 他为人仗义,讲仁义,前些年李家寡妇两头卖地,先是把地卖给了鹿子霖,拿了八两银子和灌了五斗麦子,后来见到赌徒儿子卖给白嘉轩地的价格更高,又把地卖给了白嘉轩,致使白嘉轩和鹿子霖打了架,后来白嘉轩主动和鹿子霖握手言和,又出了银钱,不要李家寡妇的地,反倒帮衬李家寡妇不少…… 又牵头重新修缮了破败的祠堂,让长工家的儿子上学…… 一桩桩,一件件,白鹿村族长白嘉轩的仁义远近闻名,他说的事,开口承下的诺,一口唾沫一口钉。 徐先生也不疑有他,微微颔首,眼睛珠子充斥着血红色的丝子,深吸一口气,拍了拍长衫裙摆上的尘土,站起身子来,开口道“额这倒是有一个办法!” “既不用担心官府寻事,也能解一时的缓急,让这原上的狼犯不了白鹿村。” 他说话一字一沉,雄浑的秦音夹杂着官话,既深入人心又有一种读书人的疏远,给人莫大的信心。 “秀才公那是文曲星下凡,说的办法肯定能行!” 周遭坐着的人赞同道。 秀才那可是千里挑一的文曲星,几个村里才能出上一个,有的村不幸,祖祖辈辈都没有人考出秀才。 秀才也不用征收徭役。 是乡里的人物、 即使落魄,红白喜事坐席的时候,也位居财东家上面。 有秀才公这个身份,议事房的所有乡人都给徐秀才极大的尊重和信服。 “你们有没有看过三国演义,听城里那些说评书的人说过三国,曹操大军打西凉锦马超的时候,潼关之战,当时在渭河,天寒地冻,曹操采用谋士娄圭的计谋,用沙土建筑营地,然后泼上水,这沙城就变成了坚固的冰城……” 徐秀才缓缓说道,尽量用言简意赅的方式说出。 三国演义是评书的最爱,街头小巷的人都喜欢听什么关张赵马黄,曹操、刘备的知名度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关公更是武财神,祭拜的人不胜枚举。 渭河是关中的母亲河。 说评书的人也习惯在讲评书的时候多讲发生在当地的故事,这样才好卖座。 因此这段故事,几乎每一个上了年岁的人都知道,不管有没有读过书,看过书,都知道曹操铸造冰城。 “这个办法好!建造冰城,这堡子用冰修建,等天气回暖,这冰也就化了,不算咱修建堡子,官府也拿咱没办法,等回春后,狼也就回山里去了……” 白嘉轩一拍桌子,定下计策。 “额这就征召人手,搜集附近的沙子。”白嘉轩边走边说道,动作雷厉风行。 “白族长等一下!” 徐秀才叫住了白嘉轩,“这天寒地冻的,哪个犄角旮旯里能有沙子,有沙子的地方都在河沿呢,人家曹操是在渭水边就地取材,咱这的滋水是在原下,可不好取。” “那……先生这咋办?” 白嘉轩有些束手无策,愣住了。 “看把你瓜的,用草席!”徐秀才咳嗽一声,说出计划:“咱这家家户户都有草席垫子,炕上的褥子下面都垫着草席,让每家每户都出一张草席,这堡子有豁口的地方用草席堵住,然后灌水就行,这样不比河沙省事?” “不过白族长啊,除了征集之外,缺口的草席,你可要给钱来买,多给些钱,这年头大家都不容易,不要破坏了邻里的和谐。”徐秀才似乎想到了什么,幽幽说道。 “几张席子么,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钱额出了。” 白嘉轩摆了摆手,大踏步利索的离开了议事房,准备让乡人收集每家每户的草席。 16、文字狱 一日的午学有若白驹过隙,匆匆而过。 早上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鹿兆谦又迟到了一次,徐秀才规劝了一句,让他进去温书,没有一丝不耐烦。 这时,白贵才知道,鹿兆谦大概五六日就要迟到一次,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情。 白家的长工鹿三,也就是鹿兆谦的亲爹打了鹿兆谦不知多少次,但还是改不了这坏坏毛病。 所幸,鹿兆谦并不算是真正迟到,而是踏着铃声走进教室的,大家也就听之任之了。 顶多,算不刻苦,浪费了早读的好光阴。 读书,是自己的事。 也只有作为先生的徐秀才和其父才会规劝。 这件事与白贵没有什么太大的联系和利害关系,他也不加理睬。在堂上对着徐秀才默写出了千字文的后半阙,开始了第二本发蒙书《弟子规》的学习。 徐秀才说,他的千字文学到家了,等学完这本,就可以着手四书了。 白贵有些不解,他虽然高兴可以进入下一步的学习,可却有些担心自己的根基不稳。现在学堂上的蒙童不是大多还学习第三本、第四本的发蒙书,对于四书也是粗粗涉猎,并没有到学习的地步。 比如《幼学琼林》中的卷一就有对古代天文、地舆、岁时、朝廷、文臣、武职的介绍,卷二又有对亲朋关系、衣饰等的介绍,卷三又对饮食、宫室、器用、凶丧的介绍,卷四对科第、文事、讼狱、鸟兽花木的介绍。 可以说,学会一篇《幼学琼林》,则对古事大多了然于胸。 自不用提千字文,全篇用典。 发蒙书可不仅仅只是对繁体字的学习。 徐秀才沉吟了一声,解释道:“上古以来,并无发蒙书,周时,有史官创《史籀篇》,也就是说,周人只学一本发蒙书,其后又有秦人的《仓颉篇》、《爰历篇》,其后又有周兴嗣的《开蒙要训》、《千字文》、《百家姓》等物……,发蒙之书愈来愈多,想要学完发蒙书是不可能的事……” 白贵点了点头,例如百家姓开蒙,对于他现在,已经没有必要。 许多发蒙书学习的字和典故,是有些重复的。 “为师教你们发蒙书,是定你们的性情,定其规模。等学完蒙学,再学习经学则会事半功倍,否则功于心利,与其这样,还不如不学经学!” “经学虽是圣人之言,教化万民,却也是科考之书籍,乱用典故,触犯忌讳,不仅惹人笑话,丢了为师的脸面,还有可能身陷牢狱之灾……” 徐秀才轻声,意有所指道。 白贵这时才了然,他自从入学堂以来的刻苦、踏实、少言,徐秀才都看在眼里,所以才决定提前教他经学。 也是,他本就是成年人心性,不似少年跳脱。 一旦对比,差距明显。 经学是科举之道,一旦学会经学,就有了参加科举的资格。然而自清初以来的文字狱,导致文人墨客风声鹤唳,不学无术的情况下,不仅会被罢卷,被官府从文章上摘取字句,罗织罪名,更有可能牵扯到性命之危。 文人学士但凡在文字中稍露不满,疑惑有讥讽时政意味,就兴大狱,进行株连。 “鹿兆谦资质不错,可先生迟迟没有教他经学,恐怕就是担心他性格叛逆,语出不逊,可能会牵连到自己,所以迟迟不肯传授经学……” 白贵恍然大悟。 人皆有自保之心,徐先生这也是无可厚非,怪不得他。 就如一些老手艺人,传授徒弟手艺的时候,往往会考验三年性情,性情要是不合适,宁愿死,也不愿将手艺交到品行不良人的身上。 雍正四年的“维民所止”案,就是一场科举文字狱案,当时海宁人查嗣庭担任江西主考官,所用试题用了《诗经》的“维民所止”一句。就有人说他居心叵测,“维止”意在削去雍正的头(雍正二字去其上面的字划,就是维止二字。)。 恰巧,民间有传闻说,雍正死后,首级不翼而飞,下葬时用的是金头代替,埋在了易州的泰陵地宫。 对了,这个查嗣庭就是金庸的祖宗。 因此金庸在《书剑恩仇录》里报复雍正皇帝,说乾隆实际是汉人,他的弟弟就是陈家洛云云,意思就是雍正被人带了绿帽子。还有在《鹿鼎记》里,更是以“维民所止”文字狱案开头,详细写了先祖查嗣庭的冤屈。 可以说,因科举而起的文字狱,屡屡皆是,不可胜数。 “当然,还有一点,你的年岁有些大了,若是学的再慢些,参加科举可就晚了……”徐秀才笑了笑,说道。 “……”白贵。 “你也不可自骄,学习经学之余,一些对你有裨益的发蒙书也需要学习。” 徐秀才告诫道。 有了千字文打的基础,白贵学习弟子规进展很快,这是三言韵文,不过千余字,朗朗上口,在课堂上,他就已经将其全篇背了下来。 只不过背了全篇,还不够。他需要一字一句的斟酌揣摩。 如果说经学是圣人之言,那么这些发蒙书籍就是将圣人之言提炼成幼童能够理解的程度。 比如弟子规的首句:“弟子规,圣人训。首孝悌,次谨信,泛爱众,而亲仁。”就是语出《论语》学而篇的“弟子入则孝,出则悌,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 这和现代从小学到初中的语文教材道理是相似的,篇幅有限,而圣贤微言大义又太多,所以摘句寻章,将最精华的篇幅录于课本。不一定要你现在会,等到身临其境的时候,才会想到有言可述,不像张飞只能说一句“俺也一样”。 过了一会,门房跛脚老汉敲着钟声。 学童们正准备四散而走,可不料,学监鹿子霖走进了学堂,对着徐秀才拱了拱手,行了礼后,喉咙咳嗽一下,酝酿半响道:“今个咱们白鹿村要修堡子,你们也作为咱白鹿村的一员,也该上去修堡子,搭把手……” 他有些难为情,说完有些红窘了脸。 这娃娃们,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能干个啥?可是徐秀才今个早上在议事房说完计划后,特意让他这个学监做个恶人,上来让学堂的娃娃劳动,活乏一下筋骨。 四年前祠堂盖好,将西边厦屋辟为学堂,请了朱先生的同年徐秀才当先生之外,白鹿村的族长白嘉轩当了学童,而鹿子霖当了学监。 这学童和学监平时并无啥大用。 最多也是给学堂供上木炭和蜡烛,修缮管理学堂。 17、字帖 底下学堂的蒙童顿时吵闹一片,不过在徐秀才严厉的目光下,鸦雀无音。 “听学监的话,待会你们也一同随大人们去建堡子,能帮什么忙就帮什么忙!” “谁要有什么娇惯脾性,休怪为师不讲情面……” 徐秀才训斥众蒙童道。 听闻此言,鹿子霖也是有些明白徐秀才为什么暗中让他前来做这个恶人,不外乎是为了教育学堂里的蒙童。 鹿子霖沉吟了一会,“待会大人们,修堡子的时候,你们就给他们送饭。” 这些较为轻松的活计。 以前也是妇孺来干,不过不是学堂的蒙童,而是未曾上学的孩子。 修建堡子,是整个白鹿村的事情。 在临近村子外面的空地上,新盖了三个黄土灶台。 有村里善烹饪的膳夫在做着饭,动作娴熟,一锅烩汤,一锅下面,另外一锅蒸馒头。 白鹿村自从鹿老太爷以当厨师发达以后,白鹿村的后生们也是有样学样,从村里走出了不少的勺勺客。 所谓勺勺客就是红白喜事时,主人家聘请的厨师,做饭味道不一定比得上酒楼,但价钱便宜,做饭也在水准以上。 “我觉得学监是在针对咱俩。” “因为我是邻村的故意针对我……,给我分最累的活。” 周元搬完一堆硬柴后,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气喘吁吁,他凑到白贵身旁,小声的埋怨道。他们俩因为年岁最大,半大小子,所以分派最累的活计,帮着征集村里每户的柴火。 在临近入冬前,家家户户都有备用的柴火,以方便过冬。 一摞一摞的柴火堆在每户廊檐走道的拐角处。 “胡说什么?” “鹿学监不是那样的人!” 白贵虽然心中也认同周元说的,但还是不接过这个话茬,这事要是让别人知道了,可是一件麻烦事,周元家中有钱,大不了另择它处读书,他可不行。 “你知道李中堂吗?他说现在是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洋夷为祸中华。正是你我这样好男儿用武之时,此时可与前朝盛世不同,锻炼好身体,必定有着大用!” 白贵想了想,话头一转,劝道。 想要从众脱颖而出,如楚庄王一鸣惊人是不大成的,楚庄王本来就是王侯,对楚国天生有着领导力,最好如毛遂锥破囊中,慢慢的将自己的锋芒引露出来,才是上策。 “李中堂?李鸿章,你从哪里听来的这句话?” “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好句,好句!” 周元惊了一跳,平时看着沉闷的白贵竟然有这样的惊人之语,这可不类凡俗啊。 “这……是我从镇上听人谈论时,听到的。” 白贵迟疑了一会,推脱解释道。 他这时才猛然发现,自己前世的一些习以为常的见知,对于此时的人们来说,可能连听过都没有听过。 比如李鸿章的这句“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这是李鸿章在同治十一年五月,他在复议制造轮船未裁撤折中说的。 这可是给皇帝上奏的折书里提到的。 纵使现在过去将近四十年,可在信息茧房之外的广大乡里还未听过这句话。 “白兄说的不错,此时正是你我用武之时,锻炼好身体是必须的。”周元深深看了白贵一眼,神色郑重了许多,不再是刚才那副嬉戏玩笑的模样。 虽然听起来这句话不过是白贵无意中听到的,可……要知道这句话平常人纵使听到,也不会对此多加留心,不然也不会致使他第一次听到这句话。 现在李鸿章李中堂已经死去了七年之久。 他对白贵起了真正的结交之心。 随后的周元就更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干活一点也不拖沓,反倒将其视作自己的磨练。 …… 堡子环绕白鹿村而建,有的堡子墙壁则是大户人家的院墙,不分彼此,这部分的堡子也是最坚固的,基本全部用青砖垒起来的。 等送完柴火后,白贵就耐心的观察起了白鹿村修建坞堡的情况。 先将草席镶在堡子的缺口处,浇上冷水。地冻天寒,不出一时半刻,这草席就被冻得硬邦邦。两张草席中间的缝隙,再用冷水浇灌,等过上一会,豁口被补得严实。 午饭是在公灶上享用的。 比平日里吃的,要好上一些。 一连忙活了三天,堡子总算重新修缮完毕,因为淋上了水,这冰堡可比先前坚硬不少。在这几天里,学堂们上完早学和午学后,都要前去工地上帮忙。 蒙童们连连叫苦,他们可是大户人家的子弟。 这一来二去,不少人的学业就被落下来了,受到了先生的批评,而与此同时,因为劳逸结合,做惯了苦活,记性不错的白贵则被徐秀才当众表扬,并且送给了白贵两幅字帖,分别是《颜勤礼碑》和《多宝塔碑》。 “颜勤礼碑尽得颜鲁公楷书精髓,但初学者学习不易,你先学这幅《多宝塔碑》,每日练上二十帖,晚学后,交给我查看,不可有一丝的懈怠。” 徐秀才叮嘱道。 这日过后,学堂里二十多位蒙童对白贵一扫以前看法,不敢有丝毫小觑。 毕竟白贵入学也不过半月左右,就已经超过他们当中的不少人,还得到了先生的赠予的字帖。 不过也没有人嫉妒。 这是白贵应得的。 如果说白贵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仍然取得了现在的成绩,那么他们必然会不满,愤怒苍天不公,嫉妒白贵的天赋。 可白贵每日早学都是第一个到,刻苦努力。 这些他们都看在眼里。 这样的人,有什么可嫉妒的。 同样,也因为如此,不少的蒙童也暗自下定了决心,刻苦学习,于是随着徐秀才这一赠帖,大大激励了学堂的好学之风,一扫学堂从前的慵懒气息。 屋内,灯焰如豆。 “朱子曰:‘先读《大学》,以定其规模;次读《论语》,以立其根本,次读《孟子》,观其发越;次读《中庸》,以求古人微妙之处’。” “经学之中,我先教你《大学》……” 徐秀才坐在凳子上,小拇指压着袖角,翻开放置在书桌上泛黄的书卷,开始了讲书。 18、更夫 经学一般指的是儒家十三经。 而若读经学,则一般先从四书开始。 《大学》是《小戴礼记》中的第四十二篇,相传为曾参所作。后经过北宋的二程极力尊崇,南宋朱熹又做了《大学章句》,从《礼记》中独立了出来,最终和《中庸》、《论语》、《孟子》并成为四书。 所谓程朱理学,这学习儒家的经学首先就得先学习《大学》。 自宋以后,《大学》成为了科举考试科目的钦定科目。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白贵看着开始诵读大学,大学开篇就是他十分熟悉的名言警句,后世大学学校不乏以此句作为校训。 “大,旧音泰,今读如字。” “子程子曰:‘大学,孔氏之遗书,而初学入德之门也。’于今可见古人为学次第者,独赖此篇之存,而论、孟次之。学者必由是而学焉,则而庶乎其不差矣。” “程子曰:‘亲,当作新。’大学者,大人之学也……” 徐秀才开始讲解大学的第一句话。 白贵听后顿时明悟,为何古人将泰山称作泰山,将其视作五岳之首,原来是古人的泰字就是大字,泰山也就是大山。 泰,也是至高无上的意思。 单单一篇《大学》只有两千多字,并不难学,背上一两个时辰就能背过。可朱熹对《大学》所作的《大学章句》可就多了,足足有三千多字。 这次晚学之后徐秀才替白贵讲解《大学》足足两个多时辰,时间已经到了深夜,一个人讲,一个人听,等窗外传来跛脚老汉打更的梆子声时,吆喝着已经到了半夜三更,徐秀才才意犹未尽的合上了书卷。 跛脚老汉是村里的鳏夫,年岁大了,身边也无一儿半女,所以村里打更的事就由跛脚老汉担任。祠堂的门房也是他,白天的时候负责早学、午学、晚学下课敲钟。 白贵意识到了这是讲学完毕,于是立刻恭敬起身,感谢道:“多谢先生辛劳。” 徐秀才轻轻的嗯了一声,将书中的书递给了白贵,“借书终究不能常做,常做落人人情,自己心气也就散了,现在你的书法虽然不怎么样,却也勉强能入眼一看,你今后若是想要借书,就来我这里,不过书可借,半旬过后必须归还。” 似是想起什么,他又轻皱眉道:“切记,经书乃是圣人之言,不可污浊。” 一旬是十日,半旬就是五日。 五日抄完一卷书,并不算什么难事,相反时间宽裕很多。 白贵心中一酸,生出许多感谢,却更咽在了口中没有道出,只是恭恭敬敬的对徐秀才鞠了三躬,行了大礼,他保证道:“先生放心,学生定会注意……” 因堡子被村民修建完毕,堡子高约一丈,即使村外有狼,也越不上去,因此村里也不复先前那般警惕,安全许多。 不然徐秀才也不敢大着胆子将白贵留下来讲书。 走出祠堂,就遇见了正在走街串巷的更夫。 “贵娃子,怎的?又被秀才公留下来讲学了?”跛脚老汉拿着梆子,一身破烂棉袄,有的地方露出洞来,脏兮兮的棉花崩了出来,三指宽的粗大辫子圈在额头,护着耳朵,黝黑的脸庞露出亲近的笑意。 “让狗娃叔笑话了,额进学尚浅,所以落下的功课太多,有劳先生补习了。” 白贵打着招呼,笑了笑。 既不亲近,也不冷漠。 乡下人,除了读书人之外,也没个大名。 比如白嘉轩的两个儿子白孝文、白孝武,小名分别是马驹、骡驹,贱名好养活。等到学堂入了学后,才改名为白孝文、白孝武。白家的长工鹿三的儿子黑娃也是,进了学,才改名为鹿兆谦,和鹿兆鹏、鹿兆海一辈的人。 改了学名之后,除了亲近长辈以外,同辈人则称呼学名。 只不过…… 即使鹿兆谦改了学名,同辈的蒙童也贯称他为黑娃。因为一个长工家的儿子,起的这么好听的名字,就有些不应该。 同理,白贵没有有文化的亲近长辈,所以没有人给他起学名,都是教他贵娃子。 贵娃子就是他的小名。 说起来,他和周元在门房灶台做饭,也用的是跛脚老汉的灶台。只不过跛脚老汉也和大多数乡人一样,说不上嫌贫爱富,但对有钱的周元,总是容易奉承些…… 这一比较,差距就显现出来了。 “你叔这一双招子可不是白长的。”跛脚老汉瞪了白贵一眼,随即脸上露出不容置疑的神色,将自己打着的灯笼塞到了白贵的手上,“今个天黑,你再有个磕了碰了,这就了不得了。这灯笼你先打着,明还给额就行。” “狗娃叔,那你呢?”白贵挑了挑眉,将灯笼想要重新递给跛脚老汉。 谁曾想一向手脚不伶俐的跛脚老汉,竟然手脚麻利的躲闪开来了。 “这白鹿村的巷道子,你叔额一天能走十回、八回!闭着眼睛也能走完,你可不一样啊,可是未来的秀才公,可不能让你有了啥损失……” 跛脚老汉自打祠堂建成后,就在祠堂落了脚,守着祠堂当个门房讨饭吃。与徐秀才说不上熟络,却是白鹿村里最了解徐秀才的人。 徐秀才教学生本分着,认真教,从不马虎。 可是……晚学留下来继续讲书的,寥寥无几,白贵来的这十来天,在东边厦屋跑了好几次,他也对白贵有所耳闻,这娃娃绝不是啥笨怂…… “那……,既然叔你这么说,额就收下来了,明额给你把灯笼送来。” 白贵点了点头,拿好灯笼。 灯笼是老式的大红灯笼,红纱罩着,把手是一根黝黑的枣木棍,里面的蜡烛是由动物油脂做成的蜡,黄白色,和后世的红蜡不同。 “夜半三更,风干物燥,小心火烛……” 跛脚老汉继续敲着梆子,借着黯淡的月光,隐约看见到了巷尾,转眼便消失不见。 “走吧……” “秀才公?一定会的!” 白贵摇了摇头,收回了目光,转身离去。 他直觉跛脚老汉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了,大约现在的年纪就有五六十岁,平日里吃不好,喝不好,能活几年都是赚头,巴结他这个人又有什么用呢? 19、心生离意 还没等回到家,白贵就撞见了出来寻他的白友德。 “你哪里来的灯笼?” 见到白贵第一眼,白友德脸上的喜意就转化为严厉之色,“你先生难道没有教过你吗?不问而取是为偷,这灯笼你赶紧还到祠堂的门房去。” 他看出这是祠堂跛脚老汉惯用的枣木大红灯笼。 “是狗娃叔借给额的,他说额从学堂出来太晚不安全,所以将灯笼借给了额。”白贵没有吃惊白友德大惊小怪,从而怪罪于他、 像白友德这样的长工,惯常遭人冷眼的。 人要穷了,没本事,狗都嫌弃。 他现在遇到的“善意”,恐怕是白友德一生都屈指可数的。 这和前世一些穷人家的孩子手上有了远超他这个阶级才有的玩具,不被认为是偷得,都是怪事。 “真的?”白友德紧绷的脸色舒展开了,他转了身,在前面引路,边走边说道:“今儿个大少爷回家给老爷说了你被先生赠了字帖,老爷也夸你是个能学下本事的人,让膳房宰了一只老母鸡,煲了鸡汤送给咱家,说给鹿家增了脸面。” “老爷也说了,今后你的束脩就由鹿家包了。” “每日你就和大少爷、二少爷一起吃喝,两位少爷吃什么,你就吃什么,这是鹿家给咱家的恩情,你得记下,等日后报答。” “去了两位少爷那,记住别说错话,做错事,讨人嫌。” 白友德打了一个冷摆,在雪地里等了两三个时辰,即使跺脚,也觉得脚底和身上冰冷刺骨,他从怀里掏出水枪烟杆,用火折子点着,抽了一口,顿觉温暖了些。 他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束脩,他是承担不起的,今个晚上鹿子霖给他说这事,可把他高兴的。 现在鹿家的长工、仆役们,都羡慕他生了个好娃。 今后鹿家两位少爷大了,掌了权,以两位少爷和白贵的交情,那么日后定是白贵做鹿家的账房、管家。 推开房门。 进了火炕,白友德端出在灶上热着的母鸡汤,挺大的一陶瓷罐子,青花瓷的,白净的比雪地的雪花还要白,鸡汤上面浮着一层油脂,黄橙橙的,格外诱人。 “额不喝。” 顿了顿步,白贵掸落肩头上的雪花。 层层雪花掉落地面,濡湿一片。 他穿着三层,内里两层春夏薄衫,外面则是麻衣。学堂里有火盆,倒是不怎么冷,离家三百步的距离,也无须另备冬装。 “为啥不喝,这母鸡养了五六年,香着呢!” 白友德愣了一下,不解道。 他心里突然感觉有些不妙,有些无措。 手上煮了许久的母鸡汤热腾腾的,不知该放,还是捧在手上,热会身子。 “喝了鹿家的母鸡汤,就是鹿家的人,拿他鹿家的束脩,额就真成了两位少爷的跟班书童,受制于人,这不成!” 白贵坚定的摇了摇头。 拿了束脩,今后定然是要受鹿家的牵制。没有说白拿鹿家的钱,反过来不理鹿家。这是白眼狼,名声就毁了。 看着一脸彷徨无措的白友德,白贵脸上和缓了一些,柔声说道:“爸,你觉得老爷是个好人吗?” 老爷鹿子霖是个好人吗? 这一下子,将白友德问蒙了,若说鹿子霖是个好人,那也没错,鹿家的工钱按时给着,从来不欠发,每年收麦收苞谷种地的时候,也能吃上几次干的。 在一众财东家中,鹿家算得上是不错。 但打心眼里,白友德和刘谋儿一样,认为鹿子霖是个缺德的主,不算什么好东西。白鹿村这几户的寡妇,他都踹过门。虽说救了寡妇一时的性命,却也败坏了寡妇的贞洁。 夜踹寡妇门,属于四大缺德事之一! 看着白友德的神色,白贵也大概摸清了白友德心思,知父莫若子,他沉吟了一会,说道:“爸,你觉得为啥先生将额留这么长时间,是给额教经学,学会经学,就能科举,先生说额是学堂最聪明的,能成秀才公……但要是成了仆役,连参加科举的资格也没有,额正想和你说这事呢,从鹿家搬出来!” 仆役没有参加科举的资格,这话不假。 可长工实际上只是和主人家是契约关系,并不是真正的仆从。 “啥?” “秀才公?” 白友德动了心思,他放下了盛着母鸡汤的瓷罐,来回徘徊了一会,这个决心可不容易冒,他家可以指望着鹿家过活,一旦断了粮,就是饿死的下场。 但是成了秀才公,就是光耀门楣。 他白友德即使是死了,下了地狱,也能有脸去见祖宗。 “额手上还有卖山货的几两银子,够支撑了……” 白贵从怀里拿出几两碎银。 现代银价低贱,一克也就三四块钱,而清朝时一两银子大概是三十七点四克,也就是说一两银子折合下来也就一百多块钱,白贵身上的钱至少能换三四十两银子。 看着白贵手上的银子,白友德生出一些信心,“行,大不了额明年去当麦客,能省几个月吃的,还能赚钱。” 几两银子,省吃俭用,也够一年嚼用了。 虽然说不当鹿家长工,有些不仁义,这些年,鹿家也没有亏待他,可为了白贵的前程,这顿险还是值得冒的。 铺开一张竹纸,一角用鹅卵石充当镇石压住。 空气有些冰寒刺骨,白贵朝着两只手的手心哈了一口气,用手轻轻的研磨一小块松烟墨,这年头并没有成品的墨汁贩卖,而是需要自己研磨。 滋水县临近秦岭,而秦岭多松木,制墨者甚多。 东汉应劭《汉官仪》记载:“尚书令、仆、丞、朗,月赐愉麋大墨一枚,愉麋小墨一枚。” 而此愉墨就在秦省千阳县,靠近秦岭。 墨分松烟墨和油烟墨。松烟墨以松树烧取的烟灰制成,特点是色乌,光泽度差,胶质轻,只宜写字。而油烟墨则用动物或者植物油脂制造而成,色泽黑亮,比如桐烟墨,多用来国画。 白贵用的是便宜的松烟墨,他这次没有用徐秀才赠予的旧笔,而是拿出买的一支写小楷的羊毫笔,粘上墨汁,开始运笔写字,抄书。 前些日子修建堡子,村子里征集草席,因为白友德平日里空闲了,就打了草席用以贩卖,所以经此之后,颇有余钱,到了镇上给白贵买上了一刀竹纸以及几枚松烟墨。 至于书,则是囊中羞涩,实在过于昂贵,没舍得买。 “先生这旧书可比其他人的新书要好得多,新书可没先生写的注解,记的笔记,恐怕这也是先生的用意吧……” 白贵翻开书,看着用蝇头小楷写的注解,心中不由对徐秀才更感激了一分。 本来今日上了晚学已经够晚,不宜再抄书。 但为了给白友德信心,白贵只能掌着灯,熬着夜,不浪费一丝一毫功夫学习。 说明一下 看到一些读者说什么不应该学四书五经,应该立刻去拜师,学道术芸芸,又说四书五经是糟粕等等,反正就是骂。 说明一下啊,这几点。 1,主角只了解一村一镇,信息面就这么大,他能知道啥,再说九叔的道术之类的,九叔也能被阿威的枪威胁…… 2,真以为道士不用发蒙,不用读四书五经了,但凡古代出名的道士,四书五经也是必会的,儒释道三家各自吸收思想,一些道经你没点文化能看懂那就是见鬼了。不学句读,就现代人的文化水平给史记加标点符号都难。 3,有度牒的道士,人家可不是啥平民之类的,人家是士绅,有度牒,就可以免赋税、徭役,还有不少的福利。而且上流阶层是相通的,你个读书人去修个道,人家能收,因为同阶层吗,好理解,不少道士都是读书人转变的。真以为一个土财主和一个秀才功名的人一同去拜师,你觉得道士会收哪个人为徒,哪个人能得到真传?就以聊斋志异来说,你没有功名,不是读书人,就特么的是一个路人甲,有功名的徐生、李生,鬼都赶着和你谈恋爱,燕赤霞也救宁采臣,宁小倩也做宁采臣的妾室…… 4,与现代来比,做一个假设,这些道士是大学教授,你一个文化不够的人,接受了九年义务教育,你说老师我想跟你做研究,老师只会给你一个白眼,滚犊子一边去…… 5,出身,你没个出身,说句难听话,你能拉动谁,做谁的老大?更多人恐怕想着,你特么是运气好,彼可取而代之!一个普通人,现代做不了老大,等到重生后,虎躯一震,别人便纳头便拜,你当别人傻叉,还是自己傻叉? ……还有很多槽点就不说了,之所以选择写这个方向,不写军阀肯定也是有考量的,在第一章就说过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读书这一行是最容易出头的…… 另外求票票啊,求追读啊! 弄一下新书期的加更规则吧,写的太慢了,每天两更…… 一天超过50张推荐票加一更,打赏三次加一更,月票超过十张加一更吧。小萌新再次求一下读者老爷的票票。 20、称呼 次日。 一切和往常几乎没有什么两样,只不过学堂的蒙童在看见他更亲昵了一些。 白鹿村的乡人看到他也会热烈的打着招呼。 “额就看着贵娃子啊,是个能读书的料子,以前和额们家的二蛋放羊,贵娃子是放的最好的,羊是吃的最壮的……” “这娃子年纪虽小,但前途不可限量啊。” “说不定额们白鹿村能再出一个秀才公,就算不出秀才公,也能到镇上当个体面的账房,也是给咱们村增光呢!” “害,额娃子比贵娃子早入学两年,怎么没和贵娃子学个一点半点的,他回家看一会书就头晕脑胀的,说要出去玩耍,静不下心……” 白贵对着夸赞的村民也是纷纷回礼,不敢有丝毫倨傲。 要是有他不敬亲长的风言风语传出,那么他的名声也就烂大街了,别说徐先生会认真教他,恐怕也会将他扫地出门。 一个人在乡里的风评,至关重要。 前朝康熙年间,据传就有一人在乡试时,本来能得五经魁,但等到即将放榜的时候,主考官知道其乡评不良,即使他再欣赏其才学,也只能打落考卷,从此名落孙山。 …… 午学前,从各家回去吃饭的蒙童陆续来到了学堂。 鹿氏兄弟脸色有些铁青。 闻弦琴而知雅意。 白贵心知,应该是白友德今日早上去向鹿子霖请辞了。 鹿子霖能这么大方想要资助他上学,应该也有鹿氏兄弟的说情,不然一般人可没有毅力下这个决心的。 养一个脱产的读书人,这年头可不是什么小事。 就单以束脩来算,徐秀才三个月收一次束脩,一次是五升粮食,和附近的私塾价格保持一致。这么算来一年就需要两斗粮食。 而清末的亩产,没有良种,没有化肥,一亩地亩产在四斗左右。 可这只是收成。 还要交五成以上的田赋! 康熙为了巩固统治,在康熙五十一年宣布实行新的赋税制度,宣布实行新的赋税制度,以康熙五十年的全国的人丁数为准,固定税额,以后额外添丁,不再多征,叫做“盛世滋丁,永不加赋。” 在雍正元年,雍正又实行了“摊丁入亩”。将康熙朝的丁银335万余两,全部摊入田赋银中征收。地丁合一,丁随地派。 后世皇帝日用渐多,又不敢违背祖宗之法,所以就在税上动手脚,田赋不加,但各种徭役杂税却可以加。 光绪朝以来的甲午战败、八国联军侵华,根据马关条约,需赔付二万万两白银。还有辛丑条约,需赔付列强4.5亿两白银。清廷的一年国库收入大概是一亿两白银。 而辛丑条约的四点五亿两赔款,在条约内更是宣称惩罚每个清国人都要赔一两。这些钱各地甲长向每户百姓收取,因在庚子年,所以又被称为庚款。另外自张居正的一条鞭法以来,百姓缴纳税赋,都是用的银子。 这一来二去,即使有几亩薄田,也只能勉强够得上吃喝,供养一个脱产的读书人压根不是普通百姓能负担得起的。 而白友德请辞,就是无形中驳了鹿氏兄弟的情面,所以他们才会怒气冲冲。 只是颇让白贵感到意外的是,鹿氏兄弟直到现在还保持着气度,没有对他恶语相向,也没有怒气冲冲。单说这份心性,已经远超同龄人一大截了,至少白贵扪心自问,他在这个年纪也做不到这种程度。 他心里叹息一声。 虽然不打算接受鹿子霖的资助,可他无形之间也承了鹿家这份情。 这是恩,得认! “兆鹏,兆海……” 白贵吸了口气,鼓足勇气。造成和鹿氏兄弟的僵局,也不是他想看到的。 退一万步说,旁人要是看到他和鹿氏兄弟不冷不热的,恐怕也心里会腹诽他这个人的品性,值不值得交往。 毁掉一个人,往往几句闲言碎语就够了。 他从书包里掏出先前借来的两卷书,上前一步,将书捧在双手,这两本发蒙书他已经用新纸抄写好了,可以时时温读。 他语气略带歉意道:“这些日子这两本发蒙书额前些日子已经读得差不多了,只不过还想多看些,就误了时辰归还,还请你们两人不要怪罪。” 鹿氏兄弟愣了一下。 他们借的发蒙书都是他们几年前学过的,早就不再翻阅,因此在借给白贵的时候,并未规定归还的时间。 那么白贵…… 鹿兆鹏恍惚了一下,听着白贵对他的称呼不再是大少爷,而是叫他的学名,先是失神了片刻,不久心中的郁火就消散一空。 很快,他脸上重新又挂上了笑意、心里大抵也明白了一些东西。 他虽然遵照论语中《公冶长》子贡回答孔子的话,“愿车马衣轻裘,与朋友共,敝之无罕也”,以此来交往朋友,轻财重义。 因此可以和弟弟鹿兆海一起劝说父亲鹿子霖资助白贵的学业。 可白贵恰恰就如孔子所说的益者三友,并不谄媚奉迎他,也不因为他怒目而视,就不再与其交往…… “多留一会是应该的,我们俩人也已经过了发蒙阶段。” 鹿兆鹏神色和缓了不少,心结被打开,他随手收起了书,可待看到手上齐整的两卷书就有些发呆。 借出去的两本发蒙书,已经颇有年头了。 鹿家家资颇丰,虽比不上城里的富户,可在滋水县也算是上户。因此虽遵循读书人惜书的原则,对这两卷书保存的还行,但不免有些书页折痕和翘脚。 但白贵还回来的两卷书,齐齐整整,崭新如故,若不是发黄的书卷显示并非新书,他都要怀疑这是白贵新买的书,然后重新还给他。 “大哥,你怎么?” 鹿兆海年岁小些,顿时觉得鹿兆鹏背叛了他,怎么和这个不知恩义的小人又重新和好了。但他也不会当面拆鹿兆鹏的台,只是小声提示道。 “待会额再与你解释。” 鹿兆鹏打断了鹿兆海,对白贵歉意一笑。 如果说先前他只是念在白贵和他幼时的交情,可这会他对白贵已经真正看作是可以值得交好的朋友。 21、反书 与鹿氏兄弟的冰释前嫌,很快就从鹿氏兄弟的口中传到了鹿家两位老爷的耳中。 冬日的太阳,暖洋洋的。 鹿老太爷鹿泰恒坐在躺椅上晒着太阳,左近的小凳上摆放着几样点心,他眯着眼睛听着两位孙子的话,把嘬着的嘴唇对准水烟壶的烟筒,噗地一声吹出烟灰。 朝着纳着千层底的软缎布鞋磕了一下,动作娴熟。 他慢悠悠的捻着黄亮绵软的烟丝装进烟筒,噗的一声吹着了火纸,鼻孔冒出两股浓烟,说道:“这是徐先生的教化之功,你瞧,以前不懂礼法的贵娃子,这会做的这么出色,离不开先生的教诲,你待会提两盒上等的点心,礼品,再备些银钱,送到祠堂给徐秀才。” “爹?你说的这啥话,点心也就罢了,还送银钱?” 鹿子霖有些舍不得。 一两二两的他出不去手,给徐先生送银钱,那最少也得七八两。再说一盒点心也得几钱银子,这一下子,十两银子打水漂。 财东家的钱也不是这样糟蹋的。 “呵?你懂个啥!” 鹿泰恒哼了一声,浑浊的眼神透露出不容置疑的神色,他摆了摆手,让两个孙儿退下,然后慢声说道:“给徐先生送礼是彰显咱鹿家仁义!一打听,咱鹿家的长工儿子跟了徐秀才学习,长工请辞之后,不仅没有和主家闹翻脸,反倒成为朋友……” “这说明啥?先生教的好,咱鹿家也是仁义!还有娃们这借书之谊……” “原来是这!” 鹿子霖也有些明悟了。 给徐先生送礼,这事弄得举世闻名,给徐先生造了名,同样的,也就给他鹿家和两个儿子造了名,有了这个仁义之名,到哪别人都会高看一眼。 白嘉轩提出来兴建祠堂、办学、资助长工儿子上学,十里八乡都在传这些事,甚至县城的父母官古县令也听到了,曾例行劝学的时候,说过让众多富户向白嘉轩学习,这名气一下子就捧得高高的。 他虽然跟在白嘉轩后头也捐钱纳粮,可是出了白鹿村,谁知道他鹿子霖? 就和状元榜眼一样,第一个众人皆知,第二个不过是拾人牙慧! 现在他给徐秀才送礼,谢徐秀才的教化之功,这事情一宣扬,大家都知道白鹿村被徐秀才教过,是仁义之村,事情在传扬的时候,也会提及鹿家…… “这样一来,额能压住白嘉轩一头!” 鹿子霖有些高兴,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白嘉轩这一脉历来是白鹿村的族长,上一任族长是白嘉轩他爸白秉德,再上上一任是白秉德他爸,没轮到过鹿家…… 白鹿村分为白鹿两家,起先胡姓改名的时候,大宗是白姓,小宗是鹿姓。 鹿家发家也就是这近百年的事。 比白家有钱,但在村上地位肉眼可见的不如白家。 “吓!可不仅仅是这!你要知道,县试可是不糊名的,有个好名声传到县令耳中,你说县令在判卷的时候会不会高看一眼?” 鹿泰恒吐出烟圈,冷笑一声。 他也参加过科举,对县试的这些圈圈套套再熟悉不过。在县试的时候,一个录取的名额暗中开到五十两银子,但为了以示公平,县令往往圈定的受贿赂名额不多,只有不到十人。 这十人的名额是分不到鹿家手上的。 但是滋水县县试的考生就这么多,同等考卷情况下,肯定是有名气的考生位居前茅,而没名气的考生则位居之后…… “再说,你难道想让兆鹏和兆海一辈子屈居在白家兄弟之下吗?” 鹿泰恒幽幽说了一句。 “爸,额这就去准备!” 提到这,鹿子霖立刻就来了精神,他这一辈子都想压白嘉轩一头,但是难啊,这时间一长,也就没有了这争强好胜的心气了。 可是要让自己两个儿子比不上白氏兄弟,这可不行! 刚才鹿老太爷提起县试,这让他想起了朱先生,朱先生是县城白鹿书院的山长,也是白嘉轩的亲姐夫。 虽然朱先生不像是会徇私情的人,但这可说不准。 就算不朝县令那边使劲,但县令看在朱先生的面子上,只要文章做的不差,县试这一关,基本是稳过。 …… 数日已过。 白贵和白友德也搬了新居,是村东头的老宅。 白友德一开始也不是佃户、长工。 同治十一年至同治十二年,北方大旱,旱灾波及晋省、鲁省、豫省、秦省大部,整个黄河流域几乎都有旱灾,甚至波及到了长江流域。到了光绪五年,据统计,此次饥饿而死的灾民就达一千三百多万。 白友德他爹扛不住饿,将家里的几亩旱坡地,和三分的水田卖给了鹿家,并且和鹿家签订了契约,一辈子要雇佣白家当长工,不能擅自解约。鹿家同意了这合约,因为眼馋白家的三分水田地,这可是上好的庄稼地,能与鹿家在河沿的四十多亩水田地连在一起。 长工是半约束人身关系,有些主家好的,吃的比当自耕农要好得多。 不过当时的白贵爷爷也并非是完全卖地的不肖子孙。 而是卖给鹿家的这些地多采用了永佃制。 所谓永佃制,就是一田二主,土地所有权和使用权永久分离。土地分为田底和田面两部分,地主占有田底,其权力是向佃户收租,佃户占有田面,其权力是永久使用土地。 卖了地,又没完全卖…… 正在灶上热饭的当头,周元看四周没人,合上了门,神神秘秘的从怀中掏出几本书册,一脸兴奋的对着白贵说道:“白兄,额几天前放假回去,特地让家中下人在西安城里收集一些新兴的时事,你看……” 被白贵说了句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周元深感自己见识浅陋,所以等狼灾消停一阵子后,响午放假回了家中,托付下人收集一些时事文章。 “是吗?” 白贵拿着一个窝窝头,这是加了白糖和一些猪油做成的窝窝头,比以前的窝窝头好吃多了,又香又甜。 搬了新家之后,他可不想委屈自己。 他走到周元身旁,随手翻看了几下,这些所谓的时事文章大多是南方的报社将最近发生的一些大事汇总起来编辑成册,里面有《中外纪闻》、《求是报》、《沪事新报》、《时务报》等等。 这种将报纸整理在一起,编成书册贩卖,后世现代已经很少见了。 不过现在北方和南方几乎是两重天地,北方信息闭塞,再加上清廷有意的遏制,不让人心思变,所以北方报社极少,一手的新闻资料也是极少。将新闻编辑成册就有利可图,贩卖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等等,这是《半哭半笑楼诗草》?” 白贵翻了一下,待看到一本诗集的时候,吓了一大跳,这可是妥妥的反诗,作者署名为半哭半笑楼主。 这可和写仙侠小说的还珠楼主李寿民不同。 作者真名极少数人知道,但白贵恰恰听过,盖因为这位后世书法实在名气不小,在厕所写的“不可随处小便”被人揭去当了宝贝。是同盟会的大佬,也是秦省三原人,原名于伯循,又名于诱人,后反清,以“微管仲,吾辈披发左衽也”,以华夏衣冠为右衽,从此改名。 22、手刃西太后 此公好美髯,是民国大师中有名的美髯公,于是当人们提起于诱人的时候,总忍不住先夸他的胡子漂亮,于是于大胡子享誉全国。 但于诱人总被人这么说,他忍不住了,在众人面前讲了一个笑话。 说三国时候,关云长的儿子关兴跑到他老爹面前,一脸嘚瑟,关云长问他有什么高兴事。关兴说,“刚才我和刘禅、张苞两个各个各自说自己父亲的长处,刘哥哥说大伯父仁义爱民,张哥哥说三叔父长矛神勇。” 关羽一听,问道:“那你怎么说我?”关兴说:“你我说您老的胡子……”关兴的好看二字还没有说出来,关云长大怒,一拍桌子,“老子当年过五关斩六将、掀天揭地的本事你不说,就知道说老子的胡子。” 说完后,大伙哄堂大笑。但只有于诱人抚髯而笑,这时人们才回过神来。 …… 听到白贵说这是反书的时候,周元吓了一大跳,手上的书册差点跌落在地,他急忙问道:“这书额匆匆看了一遍,没发现有什么大逆不道的地方……” 他已经到了治经的地步,学问不说多好,但绝对也是不差的。 儒家最早是有六经的,后经过秦始皇焚书坑儒、项羽焚烧咸阳等秦末战乱,导致《乐经》遗失,六经只剩下五经。 后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在太学设置五经博士,专门教授《诗》、《书》、《礼》、《易》、《春秋》,每经置一家,故称为五经博士。 大多数人没有兼通五经的能力,所以多治一经。在明清科举中设置五经题,应试的考生则选择自己的本经应试。相当于后世研究生考试的专业课,其他门类就是公共课。 “啥叫书呆子,这就是了!” 白贵腹诽道。 像徐秀才这样学以致用的书生还是少数,或者说能考中秀才等功名的儒生大多不是只知道掉书袋的人。或者说功名就像筛子一样,已经把类似目前周元这样只知道四书五经的书呆子筛除了…… 毕竟四书五经虽多,但只要刻苦往下背,总有能背完的一天。 他摇了摇头,随手翻开诗集的第一页,“你看这首篇,第一句就是‘女权滥用千秋戒,香粉不应再误人’。你想想现在的皇帝可是将朝政托付给了太后,皇帝自从戊戌变法失败后,软禁在瀛台。这第一句就是讽刺朝廷……” 虽然宫闱之事不太会流传到民间。 然而西太后是朝廷真正的掌权人,却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白兄所言甚是……”周元脸色刷的一白,他顿时感觉书中的诗集像极了烫手山芋,不过很快他就强行镇定了下来。 白贵和他可是同窗好友、乡里宗亲,而且品性也是有目共睹的,不太可能告发他。 周元过了一会,重新缓了过来。 等缓了过来后,他有些少年书生意气,不太服气,觉得自己落了白贵一筹,脸色甚无光彩,强自辩道:“这只是一句罢了,不少诗集也有讽刺牝鸡司晨的事情,比如骆宾王的讨武曌檄,本朝就没有封禁。” 他说到这里,有些底气了。 牝鸡司晨出自《尚书·牧誓》:“牝鸡无晨。牝鸡之晨,惟家之索。” 牧誓是周武王伐纣的誓师词。这句话的意思是周武王在牧野之战誓师时说道,过去说雌鸡没有晨鸣之道,雌鸡代替雄鸡打鸣则家尽,妇人夺取丈夫的政权则国家要亡,纣王一昧的听信妲己的谗言胡乱施政,是纣王亡国的根本。 而骆宾王的《讨武曌檄》,全篇通词都在说武则天临朝导致的国家弊政,残害忠良,等等。 骆宾王是有名的才子,讨武曌檄也几乎是人尽皆知的檄文名作。 周元这句话说的也没大错。 “那这句呢。这两句联语:换太平以颈血,爱自由如发妻。”还有这首七绝《署中狗》,‘署中豢尔当何用?分噬吾民脂与膏。愧死书生无勇甚,空言侠骨爱卢骚。’” “署,可是指的是衙署,就差直说衙署的官是狗了。” 白贵又翻了两页,说道。 这诗集后来于诱人也在几十年后提及到,说当时年少气盛,过火话太多。《半哭半笑楼诗草》里面虽然没有指名道姓骂一个人,骂了也出版不了,但细究之下,算反书一点也不为过。 末了,他再补了一句。 “这书的主人额听说,可是光绪二十四年咱们秦省岁试第一,是补廪膳生。当年,西太后逃到咱们西安城,他可是上奏巡抚请求手刃西太后……” 白贵将这件事说了出来。 “算了,额不强辩了,白兄,你厉害。” 周元翻了翻白眼,能上奏手刃西太后的狠人,这绝对是被朝廷通缉的反贼。只不过让周元深感佩服的是,白贵明明出身不如他,可见识比他却厉害这么多。 “只不过……,你是怎么听说的?” 他疑惑问道。 “周兄,你也知道,额记性不错,虽不能称得上是过耳成诵,但也能大体记下来,这些话都是镇上饭铺那些老爷们谈论的,额听见后记在了脑子里,往日不明所以,今日见到周兄手上的诗集,所以才反应过来……” 白贵并不担心解释这种事情。 他这句话,也并非信口胡诌。只要记性好,强行记下言辞,等看到具体的诗集,难道不能反应过来吗? “强闻博记,莫不过于此。” 周元释然,不做它疑。例如北宋著名的名相司马光,七岁闻讲《左氏春秋》,就能了解其中大旨,还有诗鬼李贺,六七岁时就能吟诗作对,韩愈亲自前来拜访…… 比起上面这些神童,白贵强闻博记,也算不上太过匪夷所思的天赋。 当然,要是白贵从来未曾进学,就能有这样的见解,这就是见鬼了,得请神婆焚香驱鬼。但入了学,成了圣人门徒,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这件书不能留,得烧了!” 周元有些急切道。 虽然知道即使整个学堂的蒙童即使知道他有这本反书,也不会告发他,但事情一传十,十传百,谁知道传到哪个卑鄙的外乡人耳中,这可就坏事了。 遭到官府惦记,破家县令,灭门令尹,不管犯没犯事,都是一件麻烦。 对于官府来说,罪名与否重要吗,重要的是可以罗织罪名,抄家灭族。有了这个风闻,抄他家不要太容易。 23、焚书 将这些反书神不知鬼不觉的烧掉,是最好的结局。 “周兄,这本反书额帮你烧掉,你在门房外面把风,千万不要让人进来,不然烧书这一件事传出去,先生是一定会责怪我们的……” 白贵将这本诗集拿了过来,低声说道。 古人惜书! 但凡读书人进学的第一天起,先生就会教他们什么是敬惜字纸。写过字的纸都不敢随便乱扔,必需放入惜字塔里焚烧。 《二刻拍案》卷一开篇诗说:“世间字纸藏经同,见者须当付火中。或置长流清净处,自然福禄永无穷。”宋代王沂公的父亲就爱惜字纸,但凡见地面有遗弃的纸张,就设法取起焚烧,即使是落在粪秽之处的,他也要取出来用水洗干净。如此多年,忽有一梦,孔圣人说他爱惜纸张,就遣门下弟子曾参降生在他们家。梦后果真生了一子,因感梦中之言,所以将其取名为王曾。后来王曾连中三元,被封为沂国公。 在古人眼中,不敬字纸的罪名极大,你打架斗殴等等不会开除,但要是不敬爱字纸,宣扬出去,是一定会开除学堂的。 “多谢白兄!” 周元瞬间就有些感动了。 在他看来,白贵可是事事敬爱师长,团结亲朋,品性极佳。缴纳束脩入学对富家子不算多难,但对于贫家子可是千难万难。 现在白贵为了他能做到焚书,他立刻就将白贵引为知己良朋。 什么是患难之交? 今天他明白了。 白贵不明所以,他虽然融入了古人的生活氛围,但仍有现代人的脱节,看着周元的样子颇有些古怪,他也没多想,这诗集对于清末是反书,可在后世却是瑰宝,他怕周元看出什么,随口说道:“待会我烧书的时候,顺便也看看你其他的几册书,有没有忌讳的地方……” 他觉得这是一个他烧书,周元把风的极好理由。 刚才已经证明他的见识要比周元厉害一些,能看出一些书有没有避讳的点。 不然要是他把风,周元烧书,他就要与这本诗集失之交臂了。 “好,额出去把风……” 周元深吸一口气,压制住内心的感动,他是读书人,可不能随意流露出感情,时刻谨记着君子之风。 少倾。 等看到周元走到门外,貌似消食的动作后。 白贵也不再迟疑,将这本诗集立刻存在镜中,片刻后昆仑镜也将这古书贩卖,他的财产又多出了二十万元。 “看来这本书不是于诱人的真迹,只是印刷本,可惜了。” 他叹息一声,也觉得自己有些痴心梦想。 前世于诱人书法作品,在他那个年代,一个字就要几十万的价格。一件拍品,三个字“润德堂”就被拍卖出了126万的高价。 要是这本《半哭半笑楼诗草》是真迹的话,不说卖出上亿价格,几千万估计还是有的。 从镜中又兑换出一本印刷品,十几块钱。 白贵将其扔进了灶火中,让其焚烧。 有没有书被烧,焚烧过后的灰烬还是能看出一二端疑之处的。 趁此空隙,他又仔细翻阅了其他书册。 没有放过一处。 要是真的发现了有反书,不仅对于周元、对于南原庞家村的周家是祸事,对于白鹿村的学堂也是祸事一桩,甚至教授周元的徐秀才也会被问罪。 这是白贵不敢想象的事情。 很快,他就从这些书册中找到了有一些反清文章,隐藏的极深,一般人难以发觉,可稍加思索,联系时政,就会发现“居心叵测”之处。 将这几页撕下,也一同焚烧。 “半哭半笑楼诗草是1903年在三原发行的,很快就被官府查封,所以发行量极小。传到后世的存世量自然不多,那本是孤本,所以价值高些……” “至于普通的清末藏书,是不值几个钱的。” 白贵将翻阅的书册重新合好。 他存在昆仑古镜的钱财相当于黑钱,偶尔花上一两、二两,以他的身份,别人最多怀疑一会,认为是存钱,也就不会多管。 但若是花的太多,那就会惹人惦记。 洗钱也是跟身份地位有关,身份越高,洗钱也就愈发容易。 焚烧一本书,所需时间也是不短。 过了半刻钟。 白贵重重的咳嗽两声,在门房外面踱步的周元闻声进来,低声询问道:“白兄,好了没?” “你看!” 白贵指着土灶里面似书的灰烬。 “终于好了,可把额吓坏了。”周元拍了拍胸口,松了一口气,他拿起一根硬柴,塞到土灶里面,将书册焚烧的灰烬捣散,看不出原本模样。 自这件事后,周元和白贵几乎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哥们。当然一般来说,是周元在讲,白贵在听,白贵也后知后觉的明白了他对周元有多大的恩情,不过他也没有挟恩自重,而是适时的向周元请教学问。 虽说周元的见识远远比不上白贵这个后世人,可在经书的造诣却比白贵遥遥领先。四书五经他已经通读,只是破善治春秋。 子曰:“入其国,其教可知也,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诗教也;疏通知远,书教也;广博易良,乐教也;絮静精微,易教也;恭俭庄敬,礼教也;属辞比事,春秋教也、” 大意是,到一个国家,看那里的风俗,就可知道该国的教化。如果为人温和柔顺、忠厚朴实,那就是《诗》的教化成果;如果通晓远古之事,就是《书》的教化成果;如果心胸宽阔坦荡,那就是《乐》的教化成果;如果清洁沉静、洞察细微,那就是《易》的教化成果;如果端庄恭敬,是《礼》的教化成果;善于辞令和铺叙,就是《春秋》教化的成果。 白贵在知道徐秀才和周元都是治春秋为本经后,自然不会舍近求远,在学习四书之后,也选择了《春秋》作为本经。 治尚书或者治其他本经于后世民国来说,有些鸡肋。 善春秋,至少也能学学胡博士,写一本《中国哲学史大纲》上卷出来,到时候可就是闻名全国了。 知道白贵选择治春秋之后,周元也是大喜过望。 有了交情之后,白贵向他请求学问,他自不会推辞什么。 24,婚事 入了学堂之后,白贵的名声在白鹿村也几乎是无人不晓,无人不知了,师从徐秀才,一改往年的寒酸穷小子模样,像极了读了诗书的读书人。 不应该说像,而应该说就是读书人。 和别人家的蒙童的读书人身份不一样,白贵的读书人身份那可是得到秀才公认可的,有极大的希望能够榜上有名,成为秀才。 仅仅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你是不知道,额今天去村口溜达,王寡妇给咱家三个鸡蛋,说要给你吃,补补脑子……” 白友德借着白贵读书的余光,用藤条编着箩筐,满是沟壑的脸庞,因为笑意,也比在鹿家的时候年轻了些许,像是真正四十多岁的汉子。 “爸,嫑(biao三声)说了,额不想定亲。” 白贵皱眉,放下毛笔,说道。 没想到前世被父母逼婚,这世家境稍好一点,也被父母逼婚。在他时不时指缝露出来的细散银钱下,白家的生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 以前吃糠咽菜,现在能多吃几个馒头。 这就胜过了不少的家庭。 饱暖思**,在解决最基本温饱问题后,白友德开始操心他的婚姻大事。 “娃啊,不是爸说你,这考秀才还是个没影的事。咱村这么多户人家看好你,你就趁着这个关节,先订下亲,哪怕没考成,亲家公也不会反悔,谁敢反悔退婚就败了名声,不说自家事,族长也饶不了这祸害……” “王寡妇家里有两亩水田,八亩旱地,还有五两的嫁奁……要不是王寡妇一心想找个知书达理的读书人,早就订上好亲事了。王寡妇说了,只要定亲,这些都是你的。” 白友德苦口婆心,劝道。 退婚,在封建礼教下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不仅败坏的是自己的门风,也会败坏白鹿村的门风。从此以后,别的村想娶白鹿村的姑娘,也需要再三谨慎,白鹿村想娶别的村子姑娘,别的村子也会犹豫…… 因为白鹿村在牌坊上挂着的仁义之村的名号,这名号是朱先生题的,无形中享受着不少的好处。谁家有姑娘就会考虑白鹿村,同样白鹿村走出的勺勺客也是最值得信赖的。 因此,一旦有败坏门风的女人和汉子,同村的人是忍受不了的。 白贵稍稍思索了一下,明白了白友德的想法。 他考中不考中秀才,还是未知之数。 将姑娘提前嫁给他,这就相当于是一场投资。只要他中秀才,那么一荣俱荣。可要是他没中秀才,就算亏了。 但要是他已经中秀才后,这门楣……类似王寡妇家就踏不上,得至少是鹿家、白家这种财东家,才能嫁女儿给他。 一场赌博,成与不成,还待两说。 “你爸额都打听过了,附近几个村的秀才老爷,人家都是在还没科举的时候订的亲,你也别弹嫌,媒婆都说了,这没应试的读书人,最是金贵,就是还没出嫁的大姑娘,要是第二次应试的读书人,那就是破鞋一双了……” 白友德说道。 在他想来,儿子操心功名是应该的。但是现在订个婚,也不影响个啥。 虽然说王寡妇的女儿配不上秀才公,但是这还不是不一定么,再说,财东家的姑娘就一定比王寡妇家的姑娘能强多少。 要是不把握这个黄金机会,他怕白贵就一辈子打光棍,或者取个远不如现在订亲的对象,那他能后悔死。 “这件事先别着急,等额多想几天,想通了再说。” 白贵皱了皱眉,没有强行改变白友德心中的想法。 换句话说,白友德心中的想法才是这个年代真正正常的想法,一点错也没有。 而他,则是想法不符合当下。 正常来说,如他这样的读书人,都会遵循这千百年来人们所尊崇的惯例。 毕竟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一定考中功名…… 可他不是,只要不出差错,是一定能中的! 这时候订婚就亏了! 虽然说结婚不提倡什么门楣,但非自由恋爱的话,任谁都要考虑门楣。 白贵看了一眼家里。 连院墙也没有的茅草屋,残缺不全的锅碗瓢盆…… “好好好!你能想通就好,额待会给媒婆回个话,让先准备着。” 白友德搓了搓手,一脸兴奋。 他自知见识是比不了白贵的,所以除了在婚姻大事上能稍微做一点主外,其他事情上,白贵比他更有主见,毕竟是读书人么,说书的不都说书生不出门,便知天下事。 在县城的朱先生,那可是被乡民们奉为神仙人物的。哪家的鸡丢了、牛丢了,只需问一下朱先生,就能知道,啥时候来云雨,问一下朱先生,也能知道。 俗话说,家和万事兴。 白贵一直认为这句话错了,应该换为“家富万事兴。” 贫贱夫妻百事哀,不管是婚姻问题,还是其他问题,都可以统统归到经济问题。 只要家里有钱,门楣高了。 一向朴实忠厚的白友德肯定会“嫌贫爱富”,自认为王寡妇家的闺女配不上自己的儿子,从而否决这件婚事。 钱是胸中胆。 同窗的富户子弟,就没有人催过订亲,就是因为有承受科举失败的底气,家里不愁说亲的媒人。 一两日后,趁着旬假的白贵借口和周元一起去村外踏青。 鹿氏兄弟和白氏兄弟因为家里的原因,也与白贵和周元形成一个圈子,这是学堂里学霸的圈子。因此一同应约踏青。 这时已经快到春日,虽然还没有到年关,但也渐渐开始万物复苏,草长莺飞,远处秦岭峰峦的雪景和近处的春景交融在一起,耳旁滋水向北倾泻的哗哗流水声,美极了。 有诗为证: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 25、三姑娘 蓝关,位于滋水县城南。 距离白鹿原并不远。 从白鹿村的郊外,往南望去,虽看不到秦岭大山中巍峨雄伟的关隘,但一众少年看到此山此景,还是忍不住念出了这句古诗。 每人念叨了几句描写春景的古诗之后,就再也难耐冬日里憋出的寂寞,开始嬉戏打闹,游山玩水。 原本稍显隔阂的一行人,在几句插诨打趣之后,也更为融洽了些。 走到一处山峁上,俯览整个白鹿村,在边边角角也能看到其他村落,和后世水泥建筑不同,黛青的瓦片几乎与景色融合,像极了国画的泼墨山水画。 “贵哥,额听咱村的人再议论,说你爸准备给你说门亲事?” 白孝文折了一根狗尾巴草,在嘴上叼着,似是无意提到了这件事。 “啥?” “白兄,你这就要订亲了?” 几个少年正是青春萌动的年纪,在半个月前鹿兆谦带他们去看了村子里的庄客白兴儿给马配驹的一幕,虽不明白为何这样做,但心思却不在诗书上了。 往日都忍不住瞧着来往的大姑娘小媳妇,看其娉婷袅袅的婀娜处。 喉咙干的流着口水,咽到了肚子里。 此刻听闻年纪稍比他大两岁的白贵竟然准备订亲,他们心里头就刺挠刺挠的,好奇一对男女成婚是干啥,书中可没教过这些。 白贵此刻蹲着身子,折了几根柳条,捋下皮来,用嫩白的柳枝编织着蚂蚱笼,很快,栩栩如生的小蚂蚱就被他用手编了出来,随手递给等候已久的白孝武、鹿兆海两个小的,他这才回话道:“没影的事,额才多大,今个先生说了,给咱们几个作保,让到县里参加县试,熟悉一下科举氛围,这一来一回的,订亲?也得到明年夏忙了!” 县试一般是在每年的二月举行。 滋水县的县试则是按照惯例是在二月下旬举行。现在刚刚解冻,距离县试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 徐秀才和村里的人看法不同。 大多数读书人参加科举,都是凑数的,不太可能一次就榜上有名。而参加科举,好处也是极多的,能够熟悉规则,磨砺性情,在考前备考也能掌握知识更快些…… 因此在白贵请教学问的“暗示”下,徐秀才下定决心,自我感觉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准备挑选几人前去参加县试,凑回数,走个过场,知道自己和那些童生有多大的差别。 只有通过县试和府试的儒生,才能被称为童生。 在考核中,不出意外的是,周元名列学堂第一,鹿兆鹏学堂第二,白贵学堂第三,其余的鹿兆海、白孝武则紧随其后,然后才是其他蒙童。 “不错,先过了县试最重要。”周元有些洋洋得意,说道:“额去过三个私塾,知道那些学童的进度,现在距离额还差得远,额只要去应试,一定能中!” 他这话不算假。 滋水县虽然在汉唐时属于京兆,乃是畿县。当时学风鼎盛,如大诗人王维等人都喜欢在滋水县隐居,陶冶情操。描写滋水县的诗词不知道有多少,数也数不清。 唐代之时,将天下的县分为赤、次赤、畿、次畿、望、紧、上、中、中下、下十个等级。当时滋水县由京兆直辖,是畿县,地位较高。 但自宋之后,京兆凋敝,滋水县也是一日不如一日。 如今在清廷天下诸县里面,滋水县也只是下县而已。 白鹿村的文教和滋水县其他村镇实际上相差不大,甚至还能略胜其他村镇一些,毕竟其他村镇用的塾师可不一定是秀才……周元能在一村脱颖而出,独占鳌头,其他同龄的学童不一定能比得上他。 “白兄,额还有个妹子,家里行三,等咱俩参加县试回来之后,额做主,不管你过没过县试,额都劝额爸把额妹子许配给你,到时候咱俩就是亲上加亲。” 周元拍着胸口,保证道。 他也清楚未参试的读书人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贼金贵。等失败后,就有些门可罗雀。不过他可是清楚白贵的厉害之处…… 假以时日,白贵定会比他在科举之路走的更远。 “三姑娘?那可是苦命,你还真的不害臊,要许配给贵哥儿。”白孝文撇了撇嘴。 “再是三娘子,那也是额妹子。”周元涨红了脸,白孝文这话仿佛再说他不讲义气一样,他可是将白贵视作至交好友的,怒目而视道:“额就这一个妹子,要是白兄订亲的话,嫁奁送白兄西安城里一座染坊,还有庞家村的二十亩地,行了吧!” 崽卖爷田心不疼。 周元正是少年意气的时候,完全没有想过他说的一座染坊价值多少,二十亩地又价值多少,这至少是五六百两银子了,不算家里埋的金银,周家的八成家当都在这里了。 听着几人的争吵,白贵总算是从中品出了三姑娘的意思。 原来是秦腔有个《王宝钏》的戏剧。 这个王宝钏后世也是众人皆知,电视整天循环播放。他前世虽然不太喜欢看这种电视剧,但老人喜欢看,陪着看了几回,也知道大概剧情。 王宝钏在家里行三,所以是三姑娘。 《王宝钏》大概剧情是唐懿宗时中丞相王允的三女儿,不顾父母之言,执意要嫁给贫困的薛平贵。后来薛平贵随军出征,平定西凉,但王宝钏也苦守寒窑十八年,后来薛平贵登基为帝,将王宝钏接回皇宫,册封皇后,但是王宝钏也只当了十八天的皇后,就病逝而亡。 恰巧的是,在西安城大雁塔附近的五典坡,有王宝钏住的古寒窑。 这曲戏,在秦省几乎是众人皆知。所以三姑娘也被认为命里缺福,注定苦命的。 “周兄,汉时冠军侯霍去病说过,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现在我尚未有功名,家里也无良田,任谁嫁给我都是吃苦的命,再说现在洋夷为祸,正是我辈用武之时,岂能拘泥在一家之中……” 白贵苦笑一声,上前劝道。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劝说白友德的话,可不能用在周元身上。要是说我不想娶你妹妹,这可就是得罪人……,最好找个高大上的理由,委婉拒绝。 读书人也吃这一套。 26、山鸡蛋 他说的很委婉。 不是我不想娶你的妹妹,而是我现在穷的家里没有良田,嫁给我是一定会吃苦的,不如等到我觅封侯之后,有了家业,有了功名,再说这件事。 觅封侯的典故是班超的。 不过此刻说冠军侯也可以,冠军侯十八岁封侯,正是少年得意。 “白兄所言甚是,是额的错……” 周元涨红的脸色和缓了下来,他虽然想让白贵当他的妹婿。可刚才却有些失言了,说出送嫁奁多少多少,说完之后就有些后悔。 他怕白贵当了真,无法回去交待。 当然白贵要真的是成为他的妹婿,他给的嫁妆绝对不少,不说十里红妆这等大话,但高出普通财东家嫁女儿的嫁妆数倍还是行的。 少年轻财重恩义! 但也怕不孝,违悖了家里的长辈。 “可惜啊!可惜……”在一旁的白孝武叹了一口气,“可惜额家的灵灵娃现在才刚生下来。” 这打趣的话一出,刚才的冷场立刻消散。 白灵现在年幼,还不到一岁。因此说出的话也不怕坏了姑娘家的名节。要是十一二岁的时候,就需要注意了。 “这说的啥话么,年龄差的这么大……” 鹿兆海翻了翻白眼。 几人在山峁上吹着温凉的微风,心里不由觉得畅快许多,舒服得很。也不知道是谁提议的,要不去摸一下鸟窝,打几只野鸡,回去后做个野炊。 乡里的孩子即使读了诗书,骨子里还是乡里人。 一些鸟雀在后世是保护动物,可在乡村,这可是祸害庄稼的玩意。闲暇时,捉鸟捕雀也是保证粮食丰收的一种办法。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秦岭边上的乡人地田贫瘠,赋税沉重,一些山民就靠着打猎勉强过下去。 “额可是吃过猫熊做的红烧肉,猫熊吃的肥胖,也不知道吃竹子能吃的那么胖……,那日,额还在读书,额爹看到猎人打回来的猫熊,买了一大块肉,做成红烧肉,别提有多香了……” 周元咽着口水,胖乎乎的脸蛋看着秦岭满是渴望。 “猫熊在山深处呢,可不敢乱进。” 几人嘴馋。 “真的那么香?” 白贵眼皮跳了一下,猫熊在后世可是保护动物。猫熊也就是大熊猫,杀害大熊猫,可是要触犯法律的。不过这时候的清末,大熊猫还是餐桌上的美食。 秦岭也有大熊猫,是大熊猫的亚种。相比较蜀省那边的大熊猫,秦岭的大熊猫脸更圆,更像猫而不是熊,所以才有猫熊的称呼。、 “骗你们干啥嘞!” 周元高高抬起下巴,不屑道。 “那额就让额爸下次去蟠龙镇进药草的时候,找山民买些猫熊肉。”白孝文擦了擦嘴角的涎水。 在靠近白鹿原的山里,也有一镇,约莫三十来里路,叫做蟠龙镇。 白家自从白嘉轩爷爷那辈就做药材生意,家里藏着一本石印的秦地药材大全。有了这本书,才能去山里收购药材,在蟠龙镇开设药材铺。 白氏兄弟的生母白吴氏就是山里的山民,其父吴掌柜早先是跟随白嘉轩爷爷做药铺的学徒,后来将铺子给了吴掌柜,白家每年拿分红…… 几人说着就进了河畔的柳树林。 这片柳树林不大,几十亩的地方,不可能存在什么狼虎之类的危险畜生。但来回跑的野兔、野鸡、獾之类的小型野生动物不少。 刚入柳树林,就看到一只灰色杂毛兔子跑进了林子。 众人追去。 “你们看,这是一堆野鸡蛋,看来是找到那群野鸡的产卵地了。”白贵迈着步,走到柳树林的一处偏僻深处,指着杂草丛中的一片鸡蛋说道。 鸡蛋大概有三十来个,挺多的。 “咱们把这些鸡蛋烤了吃吧……” 蠢蠢欲动的白孝武建议道。说着他就准备拿起鸡蛋准备生火烤着吃。 “这些是山鸡蛋,能孵出小野鸡的,谁知道孵了多少天,可能是毛鸡蛋……” 白贵想了想,说道。 “啥?毛鸡蛋?” 几人迅速将手上的鸡蛋放了下去。 想起毛鸡蛋的恐怖,他们也就没有食用的欲望。 “《孟子·梁惠王上》中的《寡人于国也》中说道:‘不违农时,谷不可胜食也;数罟不入洿池,鱼鳖不可胜食也;斧斤以时入山林,材木不可胜用也。’” “现在你我吃下这些即将孵化的鸡蛋,于心何忍。” 白贵不假思索的背出四书之一孟子的篇章。 这种说教的言论,对于普通的乡村孩童是没用的,可是对于熟读经书的学生来说,能取到劝阻的作用。 不管是不是心存仁善,听到这贤人的敦敦教诲,难道能视若无睹,这一旦传扬出去,对自身的名望可有很大的影响…… 儒家的仁礼不仅约束底层人,也约束儒生自己。 “《梁惠王章句上》也说过:君子远庖厨。”鹿兆鹏也洋洋洒洒的开始炫耀自己的成果,他轻诵道:“曰:‘无伤也,是乃仁术也,见牛未见羊也。君子之于禽兽,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也。是以君子远庖厨也。’” 有毛鸡蛋渲染的恐怖,也有经书的理论支持。 几人纷纷将鸡蛋放归原处。 “不可!你们难道没听说过,一旦遇见兔子窝,逮到兔子,就不能放回去的故事吗?兔子能够闻到人气,这野鸡也是一样的,发现这些鸡蛋被咱们动过,一定会啄破壳,将小野鸡啄死的。” 白贵又阻止了他们,这可是他特意刚才入林,趁着无人注意时,放在这里的,这一枚枚可都是白羽鸡的鸡蛋,能够孵化出白羽鸡。 在这个时代极其珍贵! 别看白羽鸡在后世以讹传讹,传的不如老母鸡营养啥的,但白羽鸡可是真正交配出来的良种,养殖快,出肉率高,易存活。 清末时,白羽鸡可不比家养鸡价贱,小规模养殖后,就像奢侈品一样,能卖出高价。 之所以以前不养,因为守不住! 在鹿家,一旦被发现,这可就成了鹿家自个的。即使鹿家守住仁义不抢,也会有别家。然而现在不同,他有一定的地位,虽然这地位不怎么牢固,有些虚浮…… 但再有两个月的时间,他就有信心取得县试中榜,更别说与同窗之间的交情,没有谁会强取豪夺,再说小规模养殖这点蝇头小利,白鹿两家不至于翻脸。 等到大规模养殖的时候,他有信心,守住这份财产。 27、养鸡 白贵已经想好了,等他去滋水县县城准备科举的时候,就由白友德负责养殖这些白羽鸡。 白羽鸡孵化快,二十多天就能孵化出来。 他可不想让白友德去继续当麦客熬活。 为啥当麦客这条路子很少有人去做,那是因为不把人当人看,当畜生在用。乡间的这些地主,看待畜生的命,比看待长工的命还贵。 碰上一个心善的东家,还算好。 碰见一个心坏的,中暑累死都不是啥难事。 而且一般来说,能留住长工的,都是心善,讲究仁义的东家。能招麦客的地主,这些留不住长工,大多数都是心眼坏的流油。 “要额说,这些鸡蛋干脆咱们就拿回家自己孵化,也省得被自己的父母啄死,于心何忍……” 白贵叹道。 古人重孝,是万不能见到这种场景的。 “额家的鸡够多了,孵不孵的也不在意,白兄,额帮你兜着这些鸡蛋,等回村后再给你,这都是你的……” 周元立即仗义说道。 他早就过了童趣的年纪,若不是今日是白贵邀约踏青,他恐怕都懒得动,不然乡里长大的孩子,可没他这稍显肥胖的身材。 鹿兆海和白孝武年纪小些,本来听到白贵这么说,也准备拿几个鸡蛋回家自己孵化,他们可是早想养一只属于自己的小鸡了。 不过正待他们开口的时候,被两位兄长分别打住了话茬。 几人是知道白贵家中贫寒的,这一枚鸡蛋也能价值一文钱,即将孵化的鸡蛋能稍微贵些,几文钱一个,这几十个鸡蛋,也有上百文。 等到孵化出小鸡,再养大后,也能改善家境。 他们孵化,是为了玩乐。 而白贵孵化,则是为了补贴家用。 再说,这么多的鸡蛋,可不能保证全部都能孵化出来。 “等小鸡孵化出来,到时候额送你们几只。”白贵也看出来了同窗不经意之间的善意,他也是投桃报李,等到这白羽鸡孵化出来,可是良种。 发财的机会可不仅养鸡这一种。 第一产业创造的利润,永远也比不上第二产业、第三产业创造的利润。 想要真正赚大钱,培养出青霉素,那玩意可是价比黄金,甚至比黄金还要贵得多,没必要目光拘谨到养殖家禽这一块。 “那我们可就等贵哥你的全鸡宴了。”几个人挤了挤眉道。 全鸡宴,言下之意,就是送的鸡子我们可不会养。 要报答的话,等鸡真正长大再说。 …… 回家。 几人来到村东头白贵家的老宅。 “大……大少爷,二……二少爷。你们坐,你们坐,额给你做饭。”正在砌着砖墙的白友德看到一行人,顿时就有些局促不安,口齿不伶俐了。 他可是鹿家的老长工,服侍鹿氏兄弟长大的。 “叔,没事,你坐,额就是帮贵哥拿回捡来的野鸡蛋。”鹿兆鹏亲切的打着招呼,等迟疑了一会,继续说道:“你也甭叫额大少爷,叫兆海二少爷,就叫额们名字就行,额们是晚辈,有啥做的不对的,你多担待。” “是啊,叔,额们和白兄是同窗,那是亲哥们一样的。” 几人宽慰道。 “那……那哪成?” 白友德有若松树皮一样开裂的双手,不安的捏着自己的短衣衣角,等几人再劝慰几句,又看到几位少爷和自家娃儿的关系后,他的脸色渐渐红润了起来。 他从树墩做成的矮凳上起了身,被压垮的身板刻意挺直了不少。 那股岁月风霜留在贫苦人家的凄凉神色,没有随着搬离鹿家消失,却在这短短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揭开柴房的草帘。 进去。 一个个将兜里的鸡蛋掏出,小心翼翼的放在了金黄的麦秸中央,将秸秆压了一个个的小坑。 “爸,这可是能孵出山鸡的鸡蛋,得让柴房暖和,从今个开始,柴房灶上不能停火,直到孵出来小鸡……” 白贵叮嘱道。 “乡里人的柴火不值几个钱,这事你放心。额孵过鸡,论起读书比不上你们这些娃娃,可是种庄稼,养牲畜额绝对能行……” 白友德看着这几十个鸡蛋,脸上的欢喜是遮不住的,山鸡蛋孵出的山鸡可比普通鸡贵上不少。 能一次得到这么多山鸡,他还是第一次碰见。 “额屋屯的柴火挺多,待会额让别人送来些……”鹿兆鹏看了一眼白贵的神色,似乎是在征询白贵的意见。 “多谢兆鹏鼎力相助。” 这次,白贵没有推辞,笑着收下了。 正如白友德所说,乡下人柴火值不上几个钱。但是要保持柴房一个月的温度,柴火是必不可少的。现在虽说开始解冻,但外面只有中午暖和些,早晚还有些冷。 “待会额也让额家送些柴火……” “记住了,这可是金(鸡)榜题名!” 白孝文挑了挑眉,雄浑的秦音刻意压低了些,金榜题名的金字一听,和鸡隐隐相合。 几人心头开心。 未到晚时,鹿家就差刘谋儿送来两车的柴火,而白家也差鹿三送来了两车的柴火。 虽说白家待鹿三恩义,可毕竟是主仆有别。 “友德,今儿个也轮到额给你送东西来了。”刘谋儿嘴中泛着酸意,他和白友德以前都是鹿家的长工,可现在白友德出息了,鹿家大少爷二少爷差他送柴火。 这种滋味,越想越不是味道。 “你也是娃他干大,说这些话干啥。日后额娃有本事,也会孝敬你这个干大的。”白友德将水淹枪杆递给了刘谋儿,半笑着啐骂一声。 干大,秦省方言的义父。 为了新生儿好养活,不仅取贱名,还通常有认干大的习俗。一是怕孩子娇贵,不好生养,二是以前生子夭折,怕自己命中无子,拜干亲消灾免祸,保住孩子,二是孩子命相不好,克父克母,借拜干亲来转移命相,以求上下和睦,家道昌盛。而且,一般也喜欢拜贫寒人家为干亲。因为,人越贱越好养活。 白友德虽然看似贫寒,身无长物,可终究还是比刘谋儿强上一筹,早年讨了老婆,而刘谋儿到现在还打着光棍。 两人交情不错,一会就和往常一样,相互攀谈了起来。 “也是……” 刘谋儿心里也不是滋味,只是虽然羡慕嫉妒,却也没想着对白家怎么样,怎么说白贵也叫他一声干大。今后发达了,他也能沾沾光。 28、县城 滋水县城本名峣柳城,多柳,在县志记载,北周建德二年自县西南三十里故城移治于此。位于滋水中游北岸,面对地势较高的白鹿原,背靠巍峨横岭,左倚玉山,杜甫有诗题道:“蓝水远从千涧落,玉山高并两峰寒。” 《长安县志》记载:“峣柳城以面对峣山。其中多柳为名,城周八里,今县城但东南一隅而已。” 从白鹿村朝北走,有一条破败的官路,直通白鹿原北端的原边,再下了原坡涉过滋水,就能看到古朴的城墙。 一行五人在族长白嘉轩的带领下,从黎明天还未明的时候出发。走了近三个时辰,快到响午饭食的时候,才到了滋水县城。 “你们待会进了书院之后,要时时刻刻注意自己,不要坏了咱们白鹿村的名头。” 白嘉轩擦了一把热汗,胸脯起伏了几下,喘了口粗气,告诫身后四个背着书箧的少年。 滋水县城位于一个四面环山的盆地之中,距离白鹿村直线距离并不怎么长,可官道来回环着山岭绕路,走的费神费力。 “贵娃子,你大些,这几个要是有哪个不成器的,你尽管收拾,不行的,就告诉朱先生,让朱先生管教他们……” 白嘉轩说道。 白贵的品性现在白鹿村哪个人不知道,将这几个娃娃教给白贵他能放心。另一旁的周元虽然说岁数与白贵差不了几个月,但终究是外村人,信不过。 乡党,还是同村最可靠一些。 “族长,孝文和兆鹏可是比额进学还早,读的书多,知道圣人的道理多,额顶多是帮衬几下,有啥麻烦咱一起解决,谈不上管教啥的,哪有说后进的管教先行的……” 族长白嘉轩的话是这么说,他要是当真了,难保白嘉轩心里不舒服。人类的劣根性莫不过于此。谁也不想孩子弱别人家一头,但白孝文现在也才十一二岁的模样,就放在滋水县城,他也不放心,所以才让白贵这个同村年龄稍大的孩子帮忙管教。 俗话说的好,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瞧你说的,孝文可算不上啥先行的……” 白嘉轩笑了笑,心里挺舒服挺满意的,白贵这娃子说话就是贴慰,而且也没有趁机推卸责任。 白孝文和鹿兆鹏两人先头听着白嘉轩说的话,有些心生不满,总觉得被人小瞧一头,但听到白贵说的话,面色和缓了不少,同时对白贵道了谢,让进了县城之后大家互相多照顾。 “走,在额临走之前,先请你们吃顿饭。” 白嘉轩随口说道。 他两手空空,手上也没携带礼品,待会进了县城先买些四季水果、点心、茶叶等礼品,好给他姐夫朱先生带去。 虽然说是亲姐夫,但也不能空手去。 这个空档,就让娃娃们吃顿好的,也算是他这个做长辈的心意。 远远就望到滋水县城的城墙和城里面耸立的魁星楼,但望山跑死马,也是足足走了两刻钟,才走到了城门口。 城门口站着一个兵丁,胸口处是补缀“勇”字。此刻正懒洋洋的抱着长铳靠在墙角,重心向后倾斜,眯着眼,打着哈欠。 旁边是一个箩筐,里面是一层稀疏的散铜钱。 掏了城门税,一个人一文钱。 “西安城的城门税才贵呢,一个人三文钱,要是带上行礼背囊,还要另算钱……” 白嘉轩趁着这个机会给村里的后生普及常识,这是他们这些做长辈的职责,就是尽量将生活常识在日常生活教给下一辈。 白鹿原上的村民惯去的是西安城,距离西安城也就几十里的距离。再说西安城可是建在关中最好的一块平原上面,越往西安城里走,路也就越平敞,大多是下坡子,走着省力。 而朝着滋水县城走则是上坡子,路难走。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众人也细心听着,书上可没这样的道理。 “你们看,这是滋水县城西门的匾额,题的是‘白鹿呈祥’” 白嘉轩一指城门。 守着城门的兵丁也没心情打搅,好男不当兵,白嘉轩身上穿的一看就是士绅老爷,不是他能吃罪起的,再说这滋水县城商贸稀疏,不差这会功夫。 “那其他城门题的是什么?” 几人询问。 “东门是‘玉山映翠’,因为东边是玉山。南门是‘滋水环青’,咱们原下的滋水从那流淌过滋水县城,北门是‘秀岭回春’,是那边的横岭。另外这几个门也是有名字的,是道光年间重修城墙时,当时的县令起的,东门为‘鸣凤’、南门为‘延熏’,西门是“涌金”,北门是‘迎恩’,在城壕下面还有水门,名为‘永清’……” 一行人在街上走着,白嘉轩不厌其烦的对着几人解释县城的一景一物。 很快,就到了县城里面。 街道旁有着不少货郎摆着小吃,传出阵阵香味,最引诱人的莫过于将肉炖得软烂的肉夹馍,还有冒着热气的饸饹面,以及一些面食点心,另外还摆放着糖葫芦等物。 秦省贫瘠,吃的也多是面食,鲜少有到酒楼吃喝的。 几人坐到了一临街的铺子里面。 “你们先吃,额去买些东西。” 白嘉轩对店家付了钱,就一刻也没坐下,着急的走出了店铺,寻着杂货铺去采买礼品。 “先生给咱们说了,到了书院后也要认朱先生当先生的,就这么两手空空去见先生也不合适,咱们也得买些拜师礼。” 白贵说道。 儒家无常师,孔子师郯子、苌弘、师襄、老聃。 严格来说,徐秀才只是白鹿村私塾的蒙师,教的也是蒙学,但古代可没有什么小学、中学、大学这一类划分,书院的职责和私塾是有些重叠的,不能严格说私塾是小学,而书院是中学,最后的太学是大学,这是不对的…… 看顺眼了,学的快了,先生老师也会教科举的四书五经。完全看私塾老师自己的知识储备量。 朱先生是徐秀才的同年,他们前去参加县试,是要借宿在白鹿书院的,顺便让朱先生教给他们八股的制艺之道。 29、西学书籍 像南方的一些有钱大户,不仅会请蒙师教授蒙学,也会另请一名老师教授经学和制艺之道。 白鹿书院是县里的县学,只供县里的生员读书,所谓生员,就是通常俗称的秀才。因此这里是一般不会招收其余学生的。 不然以朱先生的学问,白嘉轩肯定好说歹说,让自己的两个儿子拜入白鹿书院,聆听朱先生的教诲,哪里会让徐秀才来教…… 但是随着洋夷入侵清国,清廷也被迫在一些制度上让步。 不少旧时的书院已经改为学堂。 比如关中四大书院之一的关中书院,其也是于诱人成为补廪膳生之后入畔之所,现今也改名为秦省第一师范学堂,不仅招收生员,也开始增设实学,只是学实学的则无须成为生员…… (入畔,《礼记·王制》:“太学在郊,天子曰辟雍,诸侯曰泮宫。”太学名称夏商周就有,但汉武帝时确立太学为最高学府,泮宫就是地方(诸侯)官学,所以这些生员入学,往往称呼为入泮。) 滋水县贫瘠偏远,新学尚未改制,所以白鹿书院仍然称为白鹿书院,可以招收一些非生员入学。 …… 刚才白嘉轩的匆匆离去,白贵立刻意识到,这应该是白嘉轩前去采买拜师的礼品。以白嘉轩的为人,采买礼品定然也会给他们备上一份。 他们并非是正式拜师,只是让朱先生指教制艺之道,所以只需采买一些礼品就可,不用另行准备束脩之礼。 但…… 白贵可是尝过尊师好处的。 要是没他那五升精米和五升糙米的对比,徐秀才即使再忠于师道,但也不会不耐其烦的给他开小灶。 以徐秀才的身份,五升精米又算什么,他不缺这点衣食。 但缺的是尊敬。 “额提议,以额们身上的钱,不需要买最贵的礼品给先生,挑些笔墨纸砚,或者书籍送给先生,这也是咱们自己作为弟子的一份心意……” 白贵将一口饸饹面吞进嘴里,吸了一口热乎乎的汤水,说道。 “这个主意不错。” 几人赞同。 “额知道额姨夫喜欢啥,一会咱等额爸回来咱就过去一块去书肆挑。”白孝文想了想,趁机说道,他姨夫能被同窗这么看重,他心里也欢喜。 不过一会,提着大包小包的白嘉轩走进了食铺。 “啥?你们用你们自个的钱挑些礼物送给朱先生,这好么,不愧是咱们白鹿村的好娃娃。”白嘉轩笑开了眼,不管是出自真心还是假意,能够意识到这点就是不错。 凡事论迹不论心。 走在前往书肆的路上。 待知道这是白贵提的主意之后,白嘉轩也是大肆褒赞了白贵一番,认为他给几人带了一个好头,取出一份点心让几人分食了些。 白鹿镇的书肆,白贵因买纸笔的原因去过几次。镇上的书肆只有发行量最大的四书五经,以及朱熹的《四书章句集注》,一些时事杂文,以及医道等书籍就极为缺乏了。 县里的书肆名曰文昌书肆,描金的匾额是竖起来的。 临近文庙,站在书肆门口,能闻到文庙里面的香火味道。 “西面穿过这条街就是山西会馆,晋省在咱们东北面。”白嘉轩眯了眯眼睛,看了一眼山西会馆高大的院墙,在一片低矮的建筑群有如鹤立鸡群一样。 周遭的建筑一眼望去,必先是山西会馆引人注目。 “族长,咱们这也有山西会馆?” “额听晋商做生意挺厉害的,不太可能将会馆开到咱们这把。” 白贵疑惑道。 晋商可不仅仅在明末大有名气,在清末也是同样。晋商靠着掌握清国的茶叶贸易,对罗刹国进行茶叶销售,这是丝绸之路断绝之后,另一条新开辟的茶叶之路。在康乾年间,晋商靠着贩卖茶叶赚得盆满钵满,但随着瑷珲条约等一系列卖国条约的签订,清国对俄商减免关税,同时又有西伯利亚铁路的开辟,再加上清国迫使晋商捐赠摊派银,可以说剿灭太平天国的摊派银晋省商民占到了37%,晋商捐赠超过了两百万两白银,元气大伤…… 到了光绪年间,晋商已经趋于落寞。 另外,晋商和陕商一直关系不错,在各地新建有山陕会馆。 白贵疑惑的是,滋水县可是贫瘠之地,要开山西会馆,那也是去西安城里更适合,当然,西安城里肯定有山西会馆,他只是疑惑山西会馆开到滋水县是干啥的。 生意,他今后也要涉及。 各省最会做生意的人中,晋省人绝对排在前三。 “这……这是收集咱们这的绸缎、布匹。” 白嘉轩打了个哈哈,不肯多说,山西会馆他是惯常去的,不过自从朱先生差点砸了白鹿村的牌坊之后,他就没做这生意了。 给娃娃们肯定不能说真话。 自从林爷爷禁烟之后,虽然有人种植,但任谁都知道这是祸事,败坏祖先的福运,殃及下一代的行当。 要知道他当时种这玩意,生下白孝文、白孝武之后,白吴氏每年按照一个或者三年两个的稀稠生过三男一女,但全都没有逃过四六厄运,也就是四六风,娃娃就夭折了。四个孩子死亡的过程一模一样,出生的第四天开始啼哭,到第六天翻起白眼、眼仁上吊,死了! 直到重新种庄稼之后,才生了第三个儿子牛犊,躲过了四六风。 “原来是这样。” 白贵虽然好奇,心中有些疑问,但也不太好再细究下去。白嘉轩说的也是有理,陕商也一直经营的是纺织工艺,在全国都挺有名,一直是支柱产业。 但直觉告诉他,白嘉轩肯定是在说假话。 不过他也不好打听,反正这段时间就在滋水县城,总有知道的一天。 进了书肆。 县上的书肆果然比镇上的书肆阔绰了不止一倍两倍,不仅有各种品质的文房四宝,其中以滋水县盛产的玉石雕刻的玉笔、玉砚最为精致、华贵,还有白如雪的上等宣纸。 除了这些常备的文房四宝,其他的四书五经、史书图册一个不缺。 甚至专门独列一区,在里面摆放着翻译过的外文典籍,有时下最畅销的赫胥黎《天演论》,由严复翻译,也有讲述西医的英吉利国医师合信的《全体新论》,也有阿妹肯国传教士哈巴安德的《天文问答》,伟烈亚力和王韬合译的《重学浅说》、杨树和张秀合译的《世界史纲》、法兰西人毕力的《化学阐原》等等。 30、朱白氏 等走到这片西学的专区之后。 白贵才有了恍惚之感,这是新学与旧学交替的清末,科举之道仍旧有许多人在专研,一些有学之士则开始变作开明士绅,学习西方思想,拥抱西方政体。 不少人弃诗书礼乐,学自西洋,图救国之道。 也有人抱残守缺,汲汲于旧知识,想要从故纸堆里找出一条图强之道。 晋商的落寞何不曾也与清廷衰弱有关。 覆巢之下无完卵,输在弱国不在商! “严复的天演论……” 白贵深吸一口气,目光幽幽。其他书籍或许有人会陌生,但学过基础教育的人一定不会对这本书陌生,里面说了一句著名的话,震耳发聩的话,“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可惜啊。欲革新时弊必先革新政体,实学虽重,清廷却非壤土……” 他看了一眼崭新、卖的脱销的《天演论》,目光转移到了那些《化学阐原》、《植物学》的实学上面,精致的封面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用洁净的袖子拭去灰尘,他立刻整顿精神,将目光放到了旧学之上。 科举之道,才是他目前应该考虑的。 唯有科举,才有出身! 迈步,移身,他落脚在了朱熹所写的《四书章句集注》上面,翻看了一下,里面有很多新的注解,对朱子语句的注解。 说来也是可乐,朱子注解四书,将《大学》、《中庸》中的注释称为章句,将《论语》、《孟子》中的说法集合众人说法,称为集注,统称为《四书章句集注》。然后人又根据朱熹的注解,再加以注解…… “额选好了,就要这支玉笔……” 白孝文舍得给自己姨夫送礼花钱,挑选了一支价值二两一钱的玉笔,以美玉为笔管,狼毛为毫,非常精致。 随着白孝文的催促,其他几人也不再犹豫不决,选择困难,拿上价格在中游的砚台或者几锭好墨,花费也都在三四钱左右。 这并非是他们手上无钱,买不上贵重的礼品。 他们不是白孝文,与朱先生非亲非故。 如果送礼重了,显得他们阿谀奉承。 “既然你们选了笔、砚、墨,那么额就送本书吧。”白贵笑了笑。 文房四宝的笔墨纸砚除了纸以外都可以送。 再珍贵的纸也会被使用,而笔、砚、墨可以当做珍物储存。一方上等的好墨,可是价值上百两银子,堪比黄金。一些制墨大师身家极为丰厚。例如《康熙徽州府志》记载,说吴去尘“生平制墨及漆器精妙,人争宝之,其墨值白金(银)三倍。” 白贵也无意争花斗艳,选择送拜师礼只需尽心就可,想着力压同行几人的风头,以此博得他人喜爱,一旦被明眼人看出,定会觉得他功于心利。 而朱先生恰恰就是这个明眼人。 他顿了顿步,从旧学徘徊片刻,取了一本李时珍的石刻印本《本草纲目》。 古人常言,不为良相便为良医。 如果送四书五经,未免家中太多,摆放不下,也显得自己不尽心。如果送实学典籍的话,万一朱先生是食古不化的老夫子,就会生气。而这时的西医典籍,虽较中医开明不少,但也无法与现代医学相提并论。 送医书虽不见得能让朱先生心喜,却也不至于心生厌烦。 …… 朱先生从小聪灵过人,十六岁考取了秀才功名,二十二岁赴乡试又中了头名文举人,也就是乡试解元。次年赴京参加会试的时候,因为父亲病逝,为父守孝没有上公车。 秦省巡抚方允爱其才,登上门想要委以重任,但被推辞。于是朱先生便住进了白鹿书院。 白鹿书院位于滋水县城的西北方向,亦名四吕庵。 之所以叫做四吕庵,则是因为一个姓吕的小吏家中四个儿子齐齐在宋朝考中了进士,因此宋朝皇帝钦定为其修祠以纪念他们的功德。 一行人到了书院门口,抬头望去,就看到两人高的门楼上是白鹿书院四个大字匾额,嵌版上雕刻着白鹿和白鹤的吉祥图案。 耳中传来书院里的郎朗诵读声,声声不绝。 白嘉轩美滋滋的向众人说道,这匾额是巡抚方允题的。 他爸白秉德和白友德是一个想法,当初趁着朱先生还没出名的时候,和朱先生他爸许下了亲事,大女儿嫁给了朱先生作为妻子。 他们几人是内眷,没有遭到门房的阻止,而是在门房的带领下,端直穿过庭院,来到了书院后院内宅的起居室。 朱白氏见到白嘉轩,照例先问起娘亲白赵氏的安康,听到老人家最近抱着三儿子牛犊在村里炫耀后,就露出欣喜而又喜悦的笑容。 白贵和其他人一同低着脑袋,不敢乱看。 不过他还是打量起了朱白氏的模样,一身布衣,靛蓝色的大襟衫,青布裤,小脚上系着白色丝带的织布鞋袜,应该是缠了小脚,正常女人的脚没有那么小且尖的,有若弦月。 相貌雍容华贵,眼里透着一股子持重,一种温柔,和一种恪守着什么的严峻。 标准的晚清读了诗书的妇女! 白贵心里头给朱白氏打上了标签,这种女人是好相处的,只要不惹到禁忌。 缠了小脚的女人,他在白鹿村和白鹿镇见过不少,大多都是富户家中的女儿,贫苦人家的女孩子是要下地干活的,缠脚还是少见。 一些妄想着将自家女儿送入大户为妾的人家,也将女儿缠了脚。 因为大户人家是不可能娶大脚女人的。 “这就是孝文吧,想不到都长这么大了?”朱白氏和白嘉轩姐弟谈了一会,就打住了话茬,他们不想冷落了站在一旁的少年,这是有家教的做法。 朱白氏率先打量起了白孝文。 她是小脚,走不了山路的,回娘家是不太可能的。 基本上一辈子都要束缚在家里。 “是的,姨妈!额是孝文。” 白孝文露出笑容,甜甜的叫了声姨妈,要说他对朱白氏有什么感情那是不大可能的,但要说没什么感情也不太可能,血缘的纽带天然赋予了感情。 他小跑几步,到了炕边,让朱白氏好生打量他的长相。 男耕女织的家中,上了年龄的女人因为每天操持纺织,普遍眼睛不好,近视,白孝文是知道自己奶奶白赵氏不便的,所以体贴的凑了上去,让朱白氏瞧得真真切切。 31、拜师六礼 “好孩子,和你爸真像。” 朱白氏摸了摸白孝文的额头、脸颊,说了几句贴己话,就让他退下,然后才仔细打量起从白鹿村出来的白贵、周元和鹿兆鹏。 她的神色透露着亲和,却和刚才相比又有一分疏远,但话语却很合适,“待会先生回来之后,我就问问他这件事,应该不难办的……”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你们都是自家人的。” “那肯定的么,姐,额让咱村的娃娃来求学,这可是造福乡里的大事,你说,这些娃娃学成之后,哪个不会回报乡梓……” 白嘉轩坐在靠墙的直背椅子上,开口说道。 他说这话看似无意,却带着一分压力。 嫁出去的姑娘虽然说不能多顾及娘家,顾及多了惹夫家弹嫌。可是这回不同,他带村里学堂的娃拜师学习,这是好事,能回报乡里,对白家也是好事一件…… 要是这件事不成,暗里可就怪了你这个同村的不出力。 当然,按照白嘉轩的估计,拜师是肯定能成的,但对这几个孩子,用没用心教可就不一定了,毕竟朱先生不像他,大忙人一个,既要教书院的学生,也要和人应酬,平日里的时间不多。 白嘉轩也寻思着,村里要是能多几个秀才相公,今后谢甲长征收赋税的时候应该会对白鹿村酌情少一些,刘保长发徭役的时候对白鹿村也能派些轻活…… 端坐的朱白氏被弟弟这么一逼,眼神露出惶急和无措,但很快就又镇定下来,恢复了先前临危不乱的主妇模样,不过话里也带上了认真之色,“嘉轩你放心,孩子在我这,他要是不教,我就请其他书院的先生教,大不了钱额出,不信他能丢起这个人!” 她心里有了主意,是一定要朱先生认真教的。 甭看白嘉轩的言语稍有些逼迫,但没有娘家这些年的支持,有白家这些男丁在背后撑着,她再是妻室,一个人,指不定会被刁难成什么样。 朱白氏请白贵几人入座,但几人都坚持着先不入座,而是等先生下课回来再说。 这一点,朱白氏也没有强求。 白孝文也挺仗义的,他作为内眷,入座是理所应当的,不过他坚持和同窗一起等候朱先生回来,这次他拜的老师,拜的先生,不是他的姨夫。 “古有程门立雪,想不到我今天也看到了咱县后生的后劲。” 一进门,朱先生就很高兴,他下了午课之后,就听到门房说有内眷拜访,所以径直循来见亲朋,可不能有丝毫慢待,待走进门,就看到四个少年直愣愣的站在那里,腿在打着摆子,显然是站得久了,同时手里提着书肆打包好的精美礼品。 心情徒然畅快不少。 “你们先生五天前就给我来信了,说让你们来我这里学习制艺之道。”朱先生慢声轻语,他坐在另一边的直背椅子上,倒了口凉茶,润了润嗓子,然后说道。 起居室靠墙边,摆着一方供桌,供桌两边是两套直背椅子。 白嘉轩见姐夫朱先生入座,也立即起身,他对待朱先生可没刚才对待朱白氏那般亲厚,有些拘谨。 “姐夫,这些是娃儿们的拜师礼,额都统一采办了,用的是族产。” 这时拆开他在地上放着的大包小包。 首先是古人的拜师六礼,即为束脩之礼,分别是芹菜,寓意为“勤奋好学、业精于勤”;莲子,寓意为“苦心教育”;枣子,寓意为“早早高中”;桂圆寓意为“功德圆满”,还有六份上等的干瘦腊肉,用来表达弟子心意。 除了这些拜师六礼之外,还准备了若干点心不等。 虽然周元不是他们白鹿村的,但也在白鹿村上过学,好歹也有些乡谊之情,现在左右是一份拜师礼罢了,给了也就给了。 再说,以庞家村周家的富庶,也不会白白占便宜。 不然这样的一份拜师礼至少在一两五钱左右,哪会任其打水漂,都在心里记着呢。不说,但到用上的时候,难道还能推辞不成? 他特意说这是族产,就是想让这几个少年断了还钱的路子。 能以一些银钱,换个人情,这生意不赖! “我都看到了。” 朱先生微微颔首,心中满意。 孔夫子也说“自行束脩以上,吾未尝无悔矣”。这句话是说,交了束脩的学生,我教导他们没有后悔的,但反过来说,一些没有给束脩的学生,我教导是很后悔的…… 天下没有白拿的午餐。 “白鹿村能有如此教化,离不开嘉轩你这个族长的功劳。” 朱先生肯定了白嘉轩在此出的力。 滋水县其他村也少见白鹿村白家和鹿家这么仁义的财东家,能够捐钱修缮祠堂,办理学堂。 白嘉轩也爽朗一笑,指着白贵几人手提着的礼品说道:“姐夫,额们村的娃娃都是知道恩义的,也自己用钱买了些礼物送给你这位先生。” 他指了指了白贵。 白贵会意,他是一行同窗中年龄最大的,也是白鹿村的,理应他先上前,他双手捧着包好的书册,微微躬身,递了过去,“先生,额不知道先生喜欢什么,想来四书五经家里常有,所以挑选了一本医书,还请先生不要见怪。” “你有心了。” 朱先生点了点头道:“不为良相便为良医,这是我们读书人的抱负。你先生是治春秋的,唔……,也对,左氏春秋的《医和视平公疾》这一篇,‘曰:‘古之善为医者,上医医国,中医医人,下医医病’,你能选择这一本医书,可见是读春秋学以致用。” 说着他也笑了一下,“医者不读春秋,恐不知药王在《备急千金要方·诊候》中所言的;‘古之善为医者,上医医国,中医医人,下医医病’从何而来。” 他这句话却是警醒和敲打。 虽然送医书符合儒家观念,但还是有些偏门别路。 以长辈而言,需要警醒一二。 “药王?孙思邈?” 白贵送完拜师礼,向后退了几步,这才后知后觉的反映了过来。 在关中这地面上,唐代的京兆老乡药王孙思邈可谓是家喻户晓,不少乡人家里供奉着孙思邈的神像,尤其以山民为多,在白鹿村也不罕见。 孙思邈最津津乐道的,莫过于活了一百五十多岁。 “不读春秋,亦不明古人所著之书……” 白贵叹道。 如孙思邈这种有名的道士,也是熟读诗书之辈。 32、文脉 剩下的几人按照年龄顺序也分别给朱先生送上了拜师礼物。 待看到白孝文送的玉笔时,朱先生叱责了白孝文几句,但眼里的那股欢喜劲是怎么也掩饰不住。 古人爱好笔墨纸砚,他虽然素来简朴,不喜欢置办什么贵重物品,也不容许别人给他送礼,然而白孝文是他的亲外甥,这送礼就不一样了,再说也是拜师礼,没有拒绝的理由,亦不违背自己的品性。 “这是我房里的几枚玉蝉,就送给你们。” 朱先生向着拜师的四人分别赠送了一枚玉蝉,蟪蛄不知春秋,冬眠夏出,有蛰伏和蜕变高鸣、一鸣惊人之意,又从书院砍了一丛新竹送给他们,竹子是岁寒三友,宁折不弯,有君子之气,另有节节高升的隐喻。 滋水县盛产玉石,普通的玉料不怎么值钱。 这时师娘朱白氏送来红丝绳,笑着说道:“你们是年岁小的,所以先生才送给你们玉蝉,将玉蝉挂在脖上吧,也能祈福。” 这玉蝉复眼处钻了两个细孔,是吊坠样式。 几人串了红丝绳,将玉蝉吊坠挂在了脖项上,温温凉凉的。 接着朱先生引他们去了一处房间,墙壁上悬着三幅画像,中间的一副白贵在徐秀才那里见过,是至圣先师孔子的画像,左边和右边的画像他就有些不认识了。 “左边是朱子的画像,右边是横渠先生的画像,我早年间在关中书院进学,拜在贺复斋先生门下,贺复斋先生瑞麟(贺瑞麟)受业于关学大儒李桐阁李先生门下,是为关中三学正之一……” 朱先生流露出怀念的神色,缓声说道。 他当年和于诱人一样在关中书院进学,在八国联军侵华之后,1900年西太后和光绪帝西狩西安,他们被迫在雨中跪迎,因此歇了功名之路,回乡授学。 于诱人先生在《我的青年时代》中记录:“所授弟子多为清末民初以及影响现代的大家;清末秦省著名大学者蓝田牛兆濂、兴平张元勋、马鉴源、蒲城米岩、山洞淄川大学者孙乃坤等等都皆出其门,所创办的正谊书院在当时名声远扬,外来求学者络绎不绝,省内外所教弟子数以万计,当之无愧的堪称一代理学之大师。关中学者有两大系;一为三原贺复斋先生瑞麟,为理学家之领袖,一为咸阳刘古愚先生光蕡,为经学家之领袖。贺先生学宗朱子,笃行力行,俨然道貌,尚时悬心目中。” (牛兆濂为朱先生之原型,滋水县也就是蓝田县。) 授业的四人不敢出声,神色恭敬。 朱先生此刻说的是关学文脉,他传自贺瑞麟,而贺瑞麟传自李桐阁,再往上十数代就是横渠先生张载,所以此文脉是关学正统。 白贵听其讲到了张载,心中一动,仔细看去,果然发现这右边画像的横渠先生,在画像上面用楷书写着大名鼎鼎的横渠四句。 “为天地立心, 为生民立命, 为往圣继绝学, 为万世开太平。” 他不由心驰神往,横渠先生张载可是北宋五子之一,另外的五子分别是周敦颐、邵雍、程颢、程颐四人。除了张载之外,其余四人都是理学家,邵雍虽然入道,但也是两宋理学家奠基人之一。 他现在虽然没有资格说继承关学道统,但师承关学大儒朱先生,至少说出这横渠四句也不会惹人发笑了。 “儒学道统,是由濂溪先生(周敦颐)、明道先生(程颢)、伊川先生(程颐)上承孟子的,我们书院,本来非五经、孔孟之书不读,非濂、洛、关、闽之学不讲。” 朱先生缓缓说道。 濂,指的是濂溪先生周敦颐;洛,指的二程兄弟;关,则是横渠先生张载;闽,指的是朱熹的闽学。 “但……如今时弊日显,芸台先生(阮元)在杭州西湖孤山创办诂经精舍,“精舍者,汉学生徒所居之名;诂经者,不忘旧业,且勖新知也。”” “芸台先生创办的诂经精舍,崇汉学,轻理学,祀许慎、郑玄,不祀宋程颢、程颐、朱熹,里面倡导实学,经史、政事、天文、地理等……” “所以书院也增添了一些实学课程,你们若是感兴趣,也可学习一二,不过事分轻重缓急,你们先过了县试之后再言其他……” 朱先生领着他们拜了三幅画像之后,然后笑着说道。 四人点头。 当下拜师仪式结束,师娘也在膳房做好了午餐,几样小菜,荤腥较少,大多都是山里的野菜,饭也是包谷糁粥,里面搭着一些珍珠米。 “吃吧!” 朱先生率先动筷,在桌上的几人这才开动了筷子。 实则在白鹿书院另有膳夫做饭,只不过师娘朱白氏是一个闲不下的主,膳夫做的饭色虽然较后宅稍好一些,但不和朱先生的胃口,偏于清淡。 书院学生亦是不少,不能为了先生一人,而让其他学生吃不惯。 “我已经在后宅收拾了两套屋子,你们两人一套,住在一起,日后饭食也就在我这里吃了。”朱白氏没有上桌,等一行人吃的差不多了,她才颠着小脚走过来收拾桌子。 “那……谢谢大姐你了。” 白嘉轩没有推辞,他之所以送几个娃娃来白鹿书院,为的也是如此,虽然县城住宿费不贵,但留在书院耳染目睹,近朱者赤,无疑更好,朱白氏所说正是如了他的心意。 他见朱先生没有反驳的意思,从褡裢里摸出三四个银锭,估摸着有着十几两,塞到了朱白氏的手上,“反正都是族产,族里就等着这几个娃娃出息呢,姐你不要拒绝,不然额可不好让娃们在你这久待,而且你看你和姐夫吃的清汤寡水的,这几个娃娃正是半大小子,得吃点好的……” 他说招待客人的饭菜简陋,朱白氏笑了笑,没有搭理他,但也是将送出去的手收了回去。 要是其他人说饭菜简陋,那是得罪人。 可白嘉轩和她是亲姐弟,这些年帮衬扶持,来往多少次也没有说饭菜简陋的事,这桌饭菜也比他们平常吃的要好上一些。细思一下,就知道是借口让她收下银子。 要是只让白孝文一人留下,那么她无论如何,也是不肯收钱的。可还有另外三人,说是族产,也合适的很。 发达了,回报乡里,是极为正常的事。 33、文庙风波 “待会县尊请我到文庙宣讲圣谕广训,你们待会随我一同去,这圣谕广训可是科举的必备科目之一。” 朱先生从供桌上拿起一包劣质的干茶叶,伸手捻了不少,放在嘴里咀嚼,良久后吐了之后,感觉到口腔没有了异味,才开口与众人说起话来。 “是!先生!” 几人在徐秀才房中看过圣谕广训,但还没有认真研读,只是匆匆一览的程度。 《圣谕广训》是雍正二年出版的官修典籍,是清朝训谕世人守法和应该尊奉的德行、道理。源于康熙的《圣谕十六条》,分为康熙圣谕十六条和雍正广训两个内容,也是科举考试的一道科目。 不过和四书题、五经题、试贴诗不同,这道题基本归为墨义。 《文溯阁四库全书提要》「圣谕广训」条(乾隆四十七年十月)说的更清楚:“方今(即乾隆)布在学宫,着于令甲:凡童子应试、初入学者,并令默写无遗,乃为合格;而于朔望日,令有司乡约耆长宣读,以警觉颛蒙。盖所以陶成民俗,祇服训言者,法良意美,洵无以复加云。” 意为清廷要每年的每月初一、十五朗读该本之一部分。还要求士子但凡求取科甲功名者,必先熟读该书,无论县考、府考,还是科考,其中必要有默写《圣谕广训》的考试,非但不能有丝毫错漏,也不容许误写或者添改。 朔:农历每月初一。 望:农历每月十五日。 白贵掐算日子,果然是今天到了朔望日。虽然圣谕广训说是让乡约和耆长宣讲,但这也可是代指,指的是乡里有声望的人来宣讲。 朱先生恰巧就是滋水县城最有声望的人。 “那姐夫,额就告辞了,这时候也不早了,等回去天就黑了。”白嘉轩对着朱先生和朱白氏告辞道。 朱白氏送别白嘉轩。 白贵和三名同窗则随着朱先生,以及书院的学生跟在先生后面,朝着县里的文庙走去,等来到文庙的院墙边上的时候,县令古茂德在门口等候着。 “梦周兄,我可是等了你好久,待会教化黎民完之后,一定要自罚三杯。” 古县令呵呵一笑,他一身官服,五十来岁的样子,头发斑白,相貌清瘦,周边距离半步的是一名师爷打扮的中年男子,其后跟着一些上面写着“避让、安静”官衔牌的衙役,还有一队大约十来人手持汉阳造的长枪兵勇。 “县尊客气了……” 朱先生和古县令停下脚步,在文庙门口寒暄道。 白贵起初还有些纳闷古茂德好歹也是一县县令,进士出身,即使被吏部派到了滋水县这等下县,却也不可能自甘堕落,巴结朱先生这个举人吧,可稍想片刻他就明白了,朱先生的才学是得到巡抚方允赏识的,交情不错。巡抚方允至少是从二品官,而古茂德这个县尊最高也不过七品,差的品级大了去。 可能朱先生稍为巡抚方允的佐吏,地位就可能瞬间跃居古茂德之上。 等寒暄片刻之后,古县令瞧见了跟在朱先生后面,明显有些与众不同的白贵四人,能考中秀才的大多是二三十岁的年龄,偶有年轻的生员,但这般年龄小的并在一排还是颇为罕见的。 “这几位莫非是梦周兄的后辈?” 古茂德询问道。 朱先生字梦周,所以称为梦周兄。 他长了个心眼,不直接问白贵几人是朱先生什么人,直接问是不是朱先生的后辈。如果是的话,他可就要上心了。 “是吾妻家中内侄。” 朱先生客气回道。 “可曾入了学,进度如何?” 听到这句话,古茂德更加热心了,堂侄可是不一定有内侄亲,在床头风的影响下,往往视外甥有如亲子的场景屡见不鲜,但堂侄就是人厌狗嫌了。 朱先生正欲回答的时候,古茂德挥了挥手,笑道:“既然梦周兄家中宝树已成,不如就让为兄考考这几位少年。” 宝树,是晋孝武帝指着谢安家中的大树说道:“此谢家之宝树。”所以宝树一般成为夸赞子辈的用典。王勃在滕王阁序中就有写道:“非谢家之宝树。” 他指了指年龄最大的白贵,问了几道八股的四书题,让白贵解答。 八股文是题目由四书中出,答题代圣人口吻立言,从朱子的四书章句集注中阐发。这些都可以依靠个人的努力读书背书就行,但是涉及到破题,就需要看个人的悟性了。 白贵也不过初初涉猎八股,破题如何,他是大体不通的,但有了经书的底子,堪堪答上来也不是太难的事情。 他一回答,古县令心中就有数了。 “看来这几个少年是来应县试的,请教朱先生的制艺之道,今年的科举他们必定会参加……”古县令眯了眯眼睛,心里有了主意。 他能从刚才回答问题的少年感觉到,经学娴熟,但不善破题…… 今年的赋税,滋水县又缺了一大块,他正想着如何上奏藩台(布政使司)说这件事。他是滇省人,滇省又无大党,他身家也不丰厚,中举也是四十五岁中的举,前途黯淡,人脉渺茫,无从下手。 而唯一能想到的人脉,就是朱先生,如果朱先生肯向方巡抚求个情,引荐一下,说不定这件事就能解决了。 就算不能解决,也好过不解决。 死马当活马医! “好学识,想不到朱先生娘家的内侄也是这么文采出众。” “看来隔日我县又能增添几名生员,荣耀故里。” 古县令又接连问了其他三人,心里大体有了数,这才出言对朱先生道谢。 他话说的隐晦,却点明了一些东西。 有我在,你这几个娘家内侄的县试一定过。县试的名次要是高了,之后的府试、院试也会酌情定名次,他倒时再使些银钱,有了朱先生的背景,这些不是什么难事。 朱先生皱了皱眉,意识到了一些问题。 但他引而不发,忍耐住了。县试可是这几位后生的前途,他今日即使喝骂县令说了个痛快,那改日呢,官大一级压死人,除非他的内侄真有遮掩不住的才华…… 34、圣谕广训 掩盖不住的才华,这岂是易于之事? “芝兰宝树多经历风吹雨打,才能成才。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我这几个内侄,还是需要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朱先生不漏声色的委婉拒绝道。 他的意思是说,我这几个内侄还需要磋磨才能成才。 “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语出《诗经·卫风·淇奥》。这句话很有意思,本意是指把骨头、象牙、玉石、石头打造成器物,引申的意思是,君子的修养就像是加工骨器,切了之后还要再不断的磨磋,就像是加工玉器,琢了之后还得细细的打磨。 他们才学不够,那么就等下次。 我对他们的看待是,有如君子一样,需要多经历打磨。 古县令神色不变,朱先生说的很巧妙,给他留了台阶,他打了个哈哈,将这件事揭了过去。 有些事情不是明言拒绝就能推辞的,他直接让这几个少年通过县试,这事实已经落下来了。成为事实之后,不帮也得帮……除非四人的考卷无可挑剔,否则就是败坏自己名声。 更何况朱先生可是没有明言拒绝,而是和他在打着机锋。 旁边被衙役官衔牌隔离的普通百姓哪里能明白读书人交流的内容,不知不觉间,青天大老爷就已经和朱先生谈完了暗中的龌龊交易…… …… 文庙,也称作孔庙。 在文庙门前,则是数人高的石制棂星门和门旁的下马石。棂星门是帝王陵墓装饰所用之门,因唐玄宗时加封孔子为文宣王,所以孔庙也沿用帝王规格。 下马石上刻着“文武官员至此下马。” 入戟门,取“刀枪剑戟不入此门”之意。等穿过门和照壁,入眼处是一半月形的池塘,此为泮池,根据周礼,诸侯曰泮宫,不能高于天子的辟雍(太学),所以孔庙只有半面水,其上有石制拱桥一座。 正庙前,台阶上,有一简陋蒲团。 朱先生盘腿坐在了蒲团之上,台阶下广场上分别站满了县里的士绅、百姓,前三排是士绅所在,绮绣鲜衣,整齐有序。后面则是普通百姓,衣着寒酸,单调,多是脏兮兮的,杂乱无章,惊异的是哑然无声,因为旁边有衙役维持会场纪律,所以不敢出声。 “一、敦孝弟以重人伦,我圣祖仁皇帝临御六十一年,法祖尊亲,孝思不匮,钦定《孝经衍义》一书,衍释经文,义理详贯,无非孝治天下之意。故圣谕十六条,首孝弟开其端。” “朕丕成鸿业,追维往训、推广立教之思……” 朱先生代天子教化,因此广场上的众人皆是肃穆,前排的士绅津津有味的听着,而后排的百姓则不明其意。 随着接下来朱先生翻译成白话文,临场的听众也恍然大悟。 这句话是雍正皇帝说的。 圣祖仁皇帝,则为清圣祖康熙。 白贵他们四人和白鹿书院的学生是坐在一起的,白鹿书院的学生基本上都是秀才,罕见有没有功名的人。 清朝的秀才过的可没有明朝的舒服。 为了方便管理数量庞大的生员,六等黜陟法在明朝的六等试诸生优劣的基础上应运而生。按照每年岁试的对生员成绩的考核,将各府、州、县的生员分为六等黜陟,文理平通者位列一等,文理亦通者列为二等,文理略通者三等,文理有疵者四等,文理荒谬者五等,文理不通者六等。一等、二等与三等前列者皆有赏赐,而四等以下者有罚和黜革。 因此相较于前朝,清朝秀才的整体水平是比较高些的。 有年长者的生员听到朱先生讲释圣谕广训,而旁边的几个少年则有些难以听懂,于是就以目光示意,让相近的生员将《圣谕广训》的书册递了过去。 都是在无声进行。 虽然现在清朝已经日暮西山,但在基层,尤其是内地的统治力量还是很强的,南方因为有各地的通常口岸和租界难以管辖,可在内地却是渗透到方方面面…… 例如武昌首义,也是因为武昌是通商口岸。 圣谕广训的内容虽然不乏有雍正的口吻告诫众人,但里面还是掺杂了不少四书五经和朱子的注释,以此阐明经义,这也是官方最正统对四书五经的解释。 看似圣谕广训只是墨义题,但里面都是门道。 白贵手上拿着的书册,是本旧书,上面用蝇头小楷写着各种注解,他顿时来了兴趣,这可是这些秀才生员的见解和心得,于是心中打算这些日子找这些秀才生员多借借书,学一下他们的经验。 前世高考题的学霸笔记、状元笔记之类卖的那么火,难道是这些学霸比老师讲的还要好吗,那还有一些真的是,以另一种思路破题,更快,也更简单! 朱先生讲的圣谕广训虽然解释的很通白,但手上没有手册对照,也记不住什么。 例行的教化,已经进行了一个多时辰。 暖日正熏。 也有一些后排的百姓站不稳倒在地面上,应该是缺血糖。 但没人动,尽管再怜悯,可在宣讲圣谕广训的时候,这可是如同念圣旨一样,必须恭恭敬敬的听着,谁敢轻易动身帮助邻人,那是不要命的举动! 看到有人晕倒,朱先生心里也有些着急,宣讲的语速快了些。 等到语罢之时。 在旁早就察觉到动静的古县令立刻指挥衙役,将准备好的糖水灌在后排昏倒百姓的嘴里,这是一个大瓷罐,里面装着红糖水。 “这能昏倒,肯定是肚子里缺油水,饿的受不住了。” “这时正是冬天的尾巴巴,冬粮吃光了,没啥吃,也只能挨饿受冻了。” “……” 寂静许久的文庙中,刹那间像喧嚷的菜市场一样。 有几个亲近的秀才生员,白贵看到,就是递给他们书的那位,上前扶着朱先生从台阶上走了下来,宣讲教化这也是个苦活,一时一刻都像着庄严宝相的神像。 朱先生腿有些僵硬,走下台阶,缓和了不少。 “县尊,这得开广济仓,开仓放粮,救济贫苦百姓。” 朱先生对着古县令轻声建议道,“等再过几天,山上的雪化了,就能到山上就食,也能充些饥饿。” 虽然去年滋水县没有灾情,但穷苦人家到年头忙活一年也攒不下粮食。每年开春时节都是最难敞的时候。 “梦周兄说的是。” 令人意外的是,古县令没有推拒,而是满脸愁苦中带着一分欢喜,点头称是。 接下来的几天,古县令借着这个机会,让县里的大户捐粮纳粟,又让县里的衙役去乡下征收粮食,借口是赈济救灾。 一通举措下来,瘦了大户,肥了古县令,但也给贫苦百姓家里多了半袋粮食。 35、考卷 自朔望日宣讲圣谕广训之后,白贵和三名同窗也入了白鹿书院做了学生, 白鹿书院每旬日一次考试,考的有帖经题、墨义题,以及最重要的制艺文,考的数量也与科举考试几乎趋于相同。 这一次,考试过后。 “又是榜末,可怜我什么时候才能到前面去。”白孝文哭丧着脸,看着自己的放榜的成绩,第四十三名,位于榜末。 白鹿书院有着近七十多名生员,但凡考取了秀才功名的,都要到府学或者县学学习,不过一般而言,只有四五成才会留在书院继续苦读。 那些早就对科举无望的老秀才已经早早谋了生路,或去给人当西席,或去私塾当塾师,秀才虽是功名最底层,但就业也无虞,学习好的补廪膳生还有县里或者府里发的廪膳,每月粮六斗,每年饩银四两,富庶的州县还有各种补助。要知道此刻亩产粮食一年也不过五六斗罢了。 因此县学总是不满员的,除了一些前途无望的老秀才,还有位列三等以上的生员不用就学之外,其他生员能入学的都会入学。故此白鹿书院有生员三十一名。 除了他们四个之外,还有八名学生学以实学。 滋水县的玉山书院倒是有实学老师,听说是从皖省学堂回来的肄业生,被请到玉山书院教学。但学习实学之外,也需学习一些经书。 于实学的学生而言,白鹿书院有点像是中学,而关中书院改造的秦省第一师范则有若大学,需考试入内。白鹿书院的实学学生往往要到玉山书院请教学学问。 “帖经题错了三道,都是孟子,可见你的孟子没有学到家。” 周元挤了进来,得意道。 在张贴名次的红榜旁,另有一处,是专门张贴试卷的墙壁,上面按照榜单名次依序贴好,以便人阅览。他刚刚看过白孝文的考卷,此刻胸有成竹,所以开口嘲讽。 帖经题就是后世的填空题。起源于唐朝,唐朝的明经科在考试的时候,考官任意选取经书的某段,用纸条遮住,要求考生将其默写出来。 帖经题是试卷考试最容易的,比单纯的墨义题(默写)更简单。 “哼!你笑我,可你的排名也比我只高了,一……二……三……七名而已。” “而且你学了这么多年的经学,还没贵哥的排名高呢。” 白孝文撇了撇嘴,没好气的说道。 周元能在学院的榜单上不落到后四名,完全是因为另外的八名实学学生成绩不行,他们只是循例考四书五经,但这只能算是他们学习的一道科目,落后也是情有可原的。 而白贵的名次则紧紧跟在三十一名生员其后,位列三十二名。 “白兄记性过人,经学娴熟,帖经题和墨义题他一道也没错,而且我看了他的考卷,现在的书法也已经颇有章法了,只是太过呆板,没有灵性……” 周元忍不住啧啧惊叹。 对于白贵这种记性好的“神童”,帖经题和墨义题就算送分题,这两道题也不阐明圣贤微言大义,只需按照记忆作答就行,唯一能克扣的点,就是字迹是否潦草。 而白贵的字迹虽不是大家风范,没有灵性,但却工工整整,挑不出任何毛病。这种字迹,虽不会惹主考官喜爱,但也不会失去卷面分。 “此次县试你我还差点火候,但贵哥一定会中的。” 鹿兆鹏走了过来,笃信道。 虽然白贵这第三十二名和前面三十一名生员的考卷相差有些远,但随着朱先生教导制艺之道后,差距肉眼可见的缩小了起来。 “县试只要文章可堪一读,往往不会罢落,但是到府试,院试就难了。” 他补了一句。 滋水县文风不盛,通过县试不算多难的事情。但想要取得较高名次则是有些难度。简单来说,就是滋水县普遍儒生的水平不高,但还有一些儒生自幼就接受高水平教育,水平很高…… 就好比穷乡僻壤的地方每年都可能出几个清华北大,但落了几名的学生甚至连个九八五学校都上不了,二一一够呛。 他们也算是高水平的徐秀才教导,天然领先其他儒生一大截,又有朱先生这名早年秦省解元教授制艺之道,短时间超过大部分的儒生是轻轻松松的事情,但是到头几名,这就得日积月累的功夫了。 白贵没有理睬外边的喧嚣,他正在埋头看书。 他早就过了和同龄人比肩学业的年纪了,以前大学每次考试成绩出来之后,几天之后才会翻看。而且现在去看人潮拥挤,也太过浪费时间,差了半响,再去看,亦能有所得。 不过很快,他的同窗就帮他将考卷摘了回来。 “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唯我与尔有是夫!” 满是朱笔批话的考卷上,当先就是制艺题的题目。 这句话意思是说:孔子对颜回说:“被任用就施展自己的抱负,不被任用就藏身自好,只有我和你能做到这一点吧。” “白兄,你这好破题啊,‘圣人行藏之宜,俟能者而始微示之也。’” 周元拿着考卷,颇为敬叹的说道。 “圣人”指的是孔子,“能”代指的是颜回,“行藏之宜”指的是恰到好处的行藏。“微示”则指的是孔子和颜回之间的关系,也突出了颜回的悟性,响鼓不用重槌鼓。 在考卷上,朱先生也用朱笔画了一个圈,意思是这句的破题不错。只不过后面的承题、起讲、入手、起股、中股、后股、束股这七个部分再也没有圈了,而是代以尖、点、直几个符号,但幸好没有错号。 为了防止舞弊,在科举考试中,阅卷官评判卷子的优劣,并不能用文字直接评价。而是用一定的符号表示。例如清朝殿试,就用“圈”(○)、“尖”(△)、“点”(、)、“直”(i)、“叉”(x)这五个符号表示。 错号,就是语义不通,或者犯了忌讳。而其他的符号,只是优劣罢了。 36、道士 “这是韩菼在康熙十二年的状元卷,破题当然厉害,我只是恰逢其会记住了韩菼对这句话的破题,应用在这次考试上了。” 白贵没有自得,对周元解释道。 “……”周元。 他的表情迅速变化,想不到他竟然是输给了状元卷,这也输得不冤啊。可恍惚间,他立刻就惊醒了,这真的是凑巧吗。 “该不会你背完了《大题三万选》吧?” 他露出吃惊的神色,看待白贵简直就像是看待一个非人。 满脸都写着丧心病狂四个大字。 在光绪年间,沪市同文书局出版了《大题三万选》、《小题文府》、《小题文府续集》等清代科举考试必备范文,书中依照四书分为《大学》、《中庸》、《上论》、《下论》、《上孟》、《下孟》六大类,下分大题和小题。 每个不同的命题收录有多个作者不同风格的范文(应试文),“题式多门,一门必备数题”均为名家作解,对试题多角度进行论述。 周元知道白贵在进入书院一两日后,就在书院的书屋借走了一卷《大题三万选》。 “背了大概十之三四吧,还有其他卷的没有背,昨日先生出题恰巧碰到了,所以以此破题,有些取巧……” 白贵没有掩饰,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这些《小题文府》之类的科考文,就最适合他这种记性好的神童,只需背诵完了,破题有如神助,而一旦破题完成,之后的内容就简单多了,沿着破题的论点,以圣人口吻阐述,怎么也落不到下乘去…… 但这样做出来的文章凤头鼠尾,虽不至于罢卷,但考官看下去,却也如吃苍蝇一样恶心,名次不会高到哪里去。 因此这些技巧也只是辅助而已。 但也能应急! 县试的水准能高到哪里去,通过县试之后,之后的府试和院试,也能继续提高。 “哎,你这是……” 此刻,周元承认他是有一些嫉妒了,这般的好记性,再配上日以继夜的努力,白贵不上榜,他都不信。 很快,学堂内,人影稀疏。 只有白贵还在奋笔疾书。 这时已经是午课下了,大多数学生都前去膳堂用餐。 他此刻拿着一本《中庸》的注释书,是学堂内生员自己做的笔记,书册扉页上写着“王儒钦”三个楷体小字,正是先前在宣讲圣谕广训时率先借给他们书册的生员。 他按照榜次先后,分别向这些生员借书,观看他们的注释见解。 因他们四人和朱先生关系匪浅,儒家有好学之风,他们对经义也早就是惯熟的,不缺那一时半会的时间,所以借书一事,诸生欣然,并乐意给他们讲解自己的见解。 每次奋笔疾书,将这些单列成行,互相映照。 初次抄写效果不大,但等到了三四次后,他对经书的理解就已经非是周元所能媲美的,周元只看到了他写八股的破题,但没有看到他对经学的精进。 起先他还劝过周元等人,周元他们也随之照办,但可惜没有他这么变态的记忆力,也就慢慢荒废,认为不如和朱先生学习来的进步大,他们这样做是在浪费时间…… 一日他可抄上两人对经书的见解,而且速度越来越快,毕竟一些对经义的阐发是重复的,见解是相通的,他只择其善者而从之。 “王师兄是榜次第七,再抄上其他六人的,就算完成了这一阶段的任务。” 许久,松笔。 白贵揉了揉酸痛的手掌和手指头,就走到外边准备呼吸些新鲜空气。 刚走到门口,就遇到从膳堂回来的三人。 “抄完了?” 鹿兆鹏递给白贵几个包子。 菘菜肉馅的,滴了几滴香油,吃起来香味弥漫。 “你们今个怎么没有在后宅吃饭?” 白贵咬了一口,吃出这不是师娘朱白氏的手艺,细看一下,包子皮的做法和往日迥异,虽然挺香,但他还是有些疑惑。 之所以他们不前往书院开设的膳房,则是因为白鹿书院是官办县学,里面的膳夫和吃食都是由学田供给,以及滋水县拨款。 他们前去吃,有占人便宜,和毁誉朱先生的嫌疑。 避嫌,所以不去! 宋朝有三次兴学,分别是仁宗朝的庆历兴学,由范仲淹主持;神宗朝的熙宁兴学,由王安石主持;徽宗时的崇宁兴学,由蔡京主持。在王安石主持的熙宁兴学中,开创了学田制度,朝廷专门为地方官学拨充学田,以此供养地方官学的财政支出,这个学田制度也被后世沿用下来。 因此一旦他们前去膳房用餐,有假公济私的嫌疑。 另外的八名学实学的学生,则无须担心此事,在洋务运动中,就已经明令各地开办实学,由朝廷和地方供给。 “今天来了四个道士,两个大的,两个小的,师娘正在招待他们,所以给了额们钱,让去膳房买些吃的。” 白孝文吞了口肉包,边吃边说道。 “说起来也是奇怪,这四个道士的打扮不一样,我能认识两个人应该是全真的,从终南山下来的,另外两个人是南方来的……” 鹿兆鹏皱眉,回想起刚才撞见的四个道人。 滋水县毗邻终南山,终南山是道家祖庭。关中的道家圣地数不胜数,户县的重阳宫,西安长乐坊的万寿八仙宫,周至的楼观台,长安的金仙观,华山的玉泉院、安康的紫阳真人宫…… 甚至滋水县城里面就有一座白云观。 “那是混元巾和九梁巾。” “额去西安府的时候,听人讲过,咱们北方这是全真道,南方那是正一道,正一能娶亲哩,你说他们能娶亲,还修什么道?” 周元挑了挑眉,说道。 比起全真来看,正一道的道士在他认知里,有些不像道士该有的模样。 “正一道创派人是张良的八世孙张道陵,源远流长,比咱们这的全真还要早些时间。” 白贵按照记忆回答,他在后世接触的信息面可比周元多多了。 “你说他们修道,能长生吗?” 白贵好奇询问道。 他在白鹿镇上听到西太后要来关中营建陵寝,而且是甘田镇,就好奇的不行。难道这世间真有道术流传不行。 “贵哥儿,怎么可能有长生?” 王儒钦笑着走了过来,他气度斐然,充满着一股儒雅味道,“我也去过白云观询问过观中的道长,道长说修道能延寿,长生是不可能的。” 37、西太后薨了 听到这句话,白贵心思歇了大半。 前世一本仙侠书写的挺好,道尽了修行的本质:千般法术、无穷大道,我只问一句,可得长生么? 不得长生的修道,终究是一场空。 “王师兄,你可知道与先生交谈的道人是谁吗?” 白贵心中一动,朱先生地位不低,平日里不能说往来无白丁,白丁也不可能大大咧咧的来书院找朱先生,能够与朱先生交友且交谈这么久的肯定是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人。 王儒钦是朱先生的得意门生,是朱先生创办白鹿书院开始就入学的弟子,所以与朱先生关系最为密切。 “是终南山的刘明苍道长和他的徒弟张至顺道长,以及茅山的两名道长,姓甚名谁我不太清楚,只能从其交谈中模糊听到应该是林,理应是林吧,茅山是正一道的,听说那里林姓颇多……” 王儒钦皱了皱眉,回想道。 “刘明苍?张至顺?” “定然是了!” 白贵心中一跳,前面张道长的师父罕少有人知道,但是徒弟张道长在现代羽化,他当时正在上学,学校群里到处都在疯传,羽化之时,天现奇特瑞相。 正说话的间头,后宅方向传来一阵阵交谈声音。 他转头一望,是四个道人和朱先生一同出来,朱先生和明显是全真打扮的一个老道士言谈正欢,但老道士笑的时候,不可察觉的带着一分悲苦。 “刘道长尽管放心,此事事关天下黎民福祉,我一定会联名秦省士绅,上书朝廷,要求释放修建陵寝的工匠……” 朱先生眼神坚决,尽管他知道这件事不太容易办到。 西太后和光绪帝,一后一前同时驾崩,这修建的陵寝,征发的徭役何止万人。按照惯例,这些被征用的匠人,会在修建完陵寝后处死的,以此防备皇家陵寝不被盗取。 南方群省已经通过电报知晓西太后和光绪帝驾崩的事情,但秦省消息闭塞,距离京师遥远,知道消息缓慢,另外滋水县也是消息闭塞之地,这一来二去,天底下知道帝、后驾崩的天大消息,竟然隔了半个月,还没传到滋水县。(有秘不发丧的延迟) “我等何惜此身,只是不望百姓受苦。”刘道长和林道长嘴角泛起苦意,他们作为远近闻名的道士,一北一南,也被授命督建西太后的陵寝。 这一去之后,定无回来之日。 他们年岁也大了,死了也就死了,可修建陵寝的那些百姓都是壮男,于心何忍啊。 白鹿学院的诸生也议论纷纷,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统治清廷五十余年的西太后和被幽禁在瀛台的光绪帝就这么死了,而且恰巧是隔了一天。 白贵看到这幕,也没有赶着上前说请求道长传我道法,这不合适。 刘道长明显已经有了得意门生,不会传他。 正一道林道长他也说不上话啊。 更何况他现在是朱先生的门生,正在攻读经书,难道能上前说我已经堪破红尘,想要修道,不说有人收没收的问题,问题是现在明显两位道长也难以自保,还要央求朱先生联名士绅请求赦免修建陵寝的工匠…… “对了,我记得满清入关的时候,道士也被剃发易服,直到张天师和道士王常月费尽口舌向顺治争取后,才免了后续的剃发……” 白贵叹了口气。 这个世界即使有长生路,但最厉害的道士也不一定还能走通。 “还是先读书吧,有了先生这层关系,到时候考取功名后,再向张道长请教,不信他不传我法门。” 白贵摇了摇头,回了书屋,继续苦读。 有了功名,有了基本的出身之后,他说去入道,就不会那么啼笑皆非了,现在他家里可是还未“脱贫”呢。 道术也不是那么好修成的。 他苦读四书五经已经这么久了,白白浪费好时机,才是愚蠢。 …… 五日后。 朱先生联名秦省士绅,共三百多名秀才,二十多位举人,一同向巡抚进言,请求方巡抚上奏新皇帝,待陵寝修建完毕,赦免工匠。 “今天下疲敝,洋夷欺我泱泱大国,盖莫朝廷因循守旧,吾等闻东瀛皇帝、英吉利王宽以仁慈,爱济士民。修建陵寝,徒耗民脂,残戮百姓,天下愤怒……” “不闻英吉利王、德意志王等国驾崩修建陵寝有如我朝制度,请陛下三思,允以废除!” 洋洋洒洒千言谏言就被这样送到了巡抚衙门。 这件事在秦省闹得沸沸扬扬。 “梦周兄糊涂啊!” “岂能因为那些百姓就废了你的大好前程!” 古县令听闻此事,匆匆赶来白鹿书院,让朱先生现在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只要裁撤这谏言,就没有什么大事,但朱先生只是笑了笑,喝了口茶,继续与古县令说些闲话。 古县令接连叹气,回到衙门,次日就闭衙不出,称自己病了。 同样的,在这件事的闹腾下。 滋水县的县试也在二月的尾巴根上开始了。早些日子,县里就出了公告榜文,定在一个月后,也就是二月二十三日进行县试。 应试的考生必须在七日之内前往衙署礼房呈递姓名,并且写上应考人的三代履历,并找好一名秀才生员作保。 白鹿书院是最不缺秀才的,保单也早早弄好。 作保有两种,一种叫做五童互结保单,由同时应考的五人写具保单。还有一种叫做具结保单,由本地的廪生作保。而前一种保单,则危险比较高,一人出事,五人连坐。 和高考一样,不支持异地跨考。 “这次县试肯定有风险的,若是贵哥儿你去了,肯定会被罢卷或者找到由头问罪。” 同村的几个同窗有些担心道,他们都知道现在朱先生可以说得罪了滋水县县令,此事一出,滋水县县令难辞其咎,没有管理好治下的朱先生,造成秦省轰动。 “你看先生现在有事吗?” 白贵随口分析道:“一月中旬上奏,按理说早就到了燕京,现在还没问罪,肯定是秦省巡抚自己扣押的,虽然还有各地的密奏,但这个节骨眼上谁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康熙时候,为加强对官员控制,特许亲近官员用密折奏报。雍正后,扩大了此例。 但密折奏报虽然能够掌控全国,加强君权,可现在上面的权力争斗还没有结束,谁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大动干戈。 当然,他有能够应试的自信,还是早就知道了县试的试题,不信古县令真的能让他罢卷。 另外…… 滋水县最近传言,有白雉降生于白鹿村。 这可是祥瑞! 清末时,也就是几十年前,有白雉在无畏山被捕获。学者王权特意写了一片文章,为《白雉记》,其文为:“清受天命二百年,天子躬节俭点,福瑞草木毛羽之祥充山泽,农夫竖子过而不闻见,而白摊适以其时被罗于伏羌之无畏山。山人王权抚而悲之曰:呜呼,白雉,贡于周,歌于汉,笔于史,勒于乐章,何其荣也。今圣人莅位……” 38、文能及第 王权写的这篇文章,就是借捕捉白雉之后,以为祥瑞,然后吹捧皇帝。 圣人,指的就是皇帝。 《易·说卦》中说道:“圣人南面而听天下,向明而治。” 在隋朝时,隋文帝杨坚就被少数民族称呼为圣人可汗,这里的圣人,就是指的帝王意思。 王权在这片文章怎么说呢,正是因为我大清历代皇帝躬节俭点,所以才有这些祥瑞的草木和动物充塞在山岭河湖之中,但是这些愚夫愚子是看不到的,现在这只白雉恰好就被罗捕在无畏山。这说明什么,说明是圣人您在位了啊! 而且白雉也是古时四宾臣服周朝,朝贡的贡品啊! 《尚书·大传》记载:“周成王时,有苗异茎而生,同为一穗,其大盈车,人有上之者。王召周公而问之,公曰:‘三苗为一穗,天下其和为一乎?’果有越裳氏重译而来。交趾之南,有越裳国,周公居摄六年。制礼作乐,天下和,越裳氏以三象重译,而献白雉。” 在班固的东都赋中,也有作的《白雉诗》! 还有白居易作诗:“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就是因为在王莽当大司马的时候,越裳国又供奉了一只白雉,和三只黑雉,因此白居易将周公和王莽放在一起比较,说两人在王莽未曾篡位的时候做的一样。 …… 有这白雉祥瑞,白贵心中也有了胆气。 对科举增添了几分底气。 一旦古县令知道此事,罢免谁的卷子也不会罢免他的……,一旦罢免,就意味着违背谶纬之学! 祥瑞尚不能庇佑一人,何来庇护大清的说法? 为了自己的官帽,只要他考卷不是实在不忍一视,基本会让他通过的。 “读书方可明智啊……” 白贵轻叹一声。 他在白鹿村时,虽然知道这传说中白雉在古代可能是祥瑞,但不明所以,只知道可能是祥瑞。可是直到通读了五经之后,才恍然大悟。 “白兄你说的不错,我寒窗苦读了这么多年,也不能因为此事而轻易放弃。大不了……大不了去南方!” 周元动摇了。 现在的清廷虽然在内地统治高压,但与两鸦以前,却有些不同。那时候,搜山寻海,抓捕逃犯。现在南方有洋人的租界,只需往里面一躲,清廷追兵可不敢进去。 他也早有些羡慕南方自由,只不过舍不得。 “照额看,这古县令和先生还是有交情的,骨子里是个好人,前些日子让大户捐粮纳粟,虽然私吞了不少,但也能给贫苦人家一条活路,再说,县尊也不敢擅自打压额们,只要文章经义不出错,他挑不出毛病,也没事……” 鹿兆鹏犹豫了一会,还是选择赴考。 “额也一样……” 白孝文看到同窗都决定赴考,也下定了决心一同去。 虽然他们现在对县试没有一定的把握,经书还未醇熟。但县试说不定瞎猫碰上死耗子,恰巧有缘是自己偏会的。 谁也不会舍弃这个机会。 要是真有危险,也不必他们杞人忧天,朱先生也会警告他们,让他们选择弃考,现在朱先生既然没有开口,他们何必自我担心。 所幸时间还来得及,几人同意赴考之后,到了县衙礼房呈递了姓名。 距离开考还有三日的时间。 清晨雨露微湿。 昨夜下了绵绵的春雨。 一行人自东门的鸣凤门而出,涉过蜿蜒的滋水,在一戴着斗笠,身穿蓑衣的老翁摆渡之下,来到了滋水的对岸,又走了五六里的山路,就望见了高耸的山峁。 这是凤凰嘴,地名,临近的村子叫做江村。 “霸陵依山而建,因为临近滋(灞)水,所以名为霸陵,也可写作灞陵。是西汉孝文帝的陵墓,额听王师兄他们说过,开考前拜一拜霸陵特别有用……” 周元合起油纸伞,刚才走到半途的时候,又下起了细蒙蒙的小雨,下了能有半个时辰左右,等距离霸陵越近一两里的时候,停了。 “关中自古帝王州,有七十二个帝王埋葬在这里……” 几人随兴谈起了别处的帝王陵寝。 比如距离霸陵并不远的杜陵,都是在汉长安城未央宫遗址的东南处。从滋水县去西安城的时候,能路经杜陵。 不多时,到了霸陵的西南处,是文帝母薄太后的南陵,也树立了一碑,上面写着“汉薄太后”。 “南陵西隔渭水遥望汉高祖的长陵,故史书有言:‘东望吾子,西望吾夫。’” 白贵微微一笑,说出典故。 他治春秋,不仅只是看春秋,其他史册也得博闻强记。 西汉的陵寝制度是帝后合葬而不合陵,即皇后和皇帝葬在一起。薄太后在刘邦时,只是薄姬,没有资格和刘邦合葬,因此在汉文帝刘恒墓旁,另立南陵。 不时,又穿过了文帝墓的窦皇后陵,来到了霸陵前。 “文帝,文帝,文能及第!” “虽然额不知道这句话是怎么来的,但过来一览美景,拜一拜也是不错的。” 几人念叨着这句话。 这句话不知怎么流传的,是一个谐音梗,但是当地的儒生在进行科举的时候,往往都会前来汉文帝刘恒的墓前拜祭一下。 经天纬地曰文! 文皇帝几乎是最高的谥号,唐太宗李世民一生仰慕汉孝文帝刘恒,生前多次暗示大臣在他死后,给他上谥号为唐文帝,得偿所愿。 “温书也不怕这一时半会,反正费不了多少功夫,霸陵距离县城也不过一个时辰的路。” “再说走路也有益于身心健康。” 白贵很是理解的说道。 这种事情,不管在前世,还是后世,都是屡见不鲜。他考试的时候,遇见不会的选择题,也会默念列祖列宗保佑。 求一个心安。 手上提着一些祭品,很简单的祭品,一盘富平柿饼,代表着事事(柿柿)如意,四个大石榴,意味着‘榴实登科’的意思。二月份石榴花还未开,这是去年放在贡桌上的。 关中不仅多柳,也多石榴树。后世的西安市花就是石榴花。 以及一路沿途采摘的野花汇集成束,放在碑前。 39、潜规则 县试考点设在县衙前一处集市,临时搭建了许多考棚。和县衙一样,坐北朝南。 方位一旦出错,考生可是要骂娘的。 在这巨大考棚临路的周遭,都设置了拒马路障,以防备有人冲撞考场。考棚南边有东西辕门,圈以木栅,有一大院,院北是正门,称之为龙门,有鲤鱼跃龙门之意。 龙门后为一大院,供考生立院等候喊名。 考棚前有“搜子”,也就是衙役充当,面色冷肃,腰间挎刀,手上执着水火棍。这些人是用来检查考生是否携有夹带。 检查的很仔细。 一般来说,科举考试作弊的方法五花八门。 一是怀藏,就是携带小抄,科举一连几天,需携带吃食、蜡烛和餐具,因此就有了把四书五经等藏在馒头里,缝在衣服夹层的方法,甚至有人将其塞到蜡烛里面,塑蜡的时候不易查看。 二是缩写,古代虽然没有现代的缩印,但为了作弊,方法也是层出不穷。比如有的人就用老鼠胡须做的“鼠毫”,写的字也是馆阁体,一本四书章句集注写完,几十万字,竟然只有巴掌大小。 三是银盐变黑,用的化学方法,把衣服的里面密密麻麻用盐水写满字,等混入考场后,用蜡烛一烧,文字就能显现出来。 还有乌贼汁、飞鸽传书法、马桶作弊法、行贿、替考等多种方法。 最后的替考,唐时的温庭筠绝对是高手,在一次科举考试中,竟然帮助八个人同时完成的替考,也是一代神人。 “就快到我们了。” 周元深吸一口气,心里有些激动,又有些担心,焦虑不安。 “安心点,咱们请教过书院的师兄,各种做的功课已经做足了,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白贵安慰几人。 这里面他年龄最大,平时性格也最为稳重,功课也是最好。 话一出口,几人也就心平气和了起来。 如白贵所言,进入白鹿书院之后,得益于众多师兄的爱护,请教他们科举注意的事项时,一个个也是不厌其烦,进行教诲。他们四人将这些需要注意的点纷纷谨记,可以说,科举时,不会出现最基本的问题。 滋水县不是文风所盛的县,县试应试的儒生接近千人。 有如白贵他们一样的少年,这些少年一个个衣着较其他儒生要高上一个层次,大多都是富户子弟。而青年、中年的儒生衣着就有些寒酸了,到了几个头发斑白的老书生,更是身上补丁一处接着一处,从头到脚,都写着凄凉两个大字。 读书是要花钱的,养一个脱产的读书人,不事生产,难啊! 衙役检查考生,和现代安检检查有过之而无不及,只不过似乎也有些差别对待,前面几个考生衙役恨不得剖开得仔仔细细,切成十斤肉臊子,切十斤肥的,十斤瘦的…… 衣衫,点心、果脯、蜡烛都细碎切干净了。 但轮到他们四人时,只是略搜查一遍,就放过了。 等衙役提醒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这不公平,凭什么他们四个就这么放过了……” 后面几个考生嘟囔不满道,他们本以为是衙役疲倦了,所以才放松了检查,心中正高兴的时候,可轮到他们,又重复了先前的模样。 虽然他们并未携带小抄,可搜检却有辱斯文,将衣服褪掉,就差屁股后面几根毛都要数清了,更别说一些东西一旦被刀切碎,就坏了。 “废什么话,人家是白鹿书院的学生,可能携带夹抄吗?” “你算什么东西!” 衙役吼道。 后续的几个儒生憋得满脸涨红,白鹿书院就是县里的县学,那里可基本上都是生员入学的地方,教书的也是县里的教谕。 相当于名牌大学出来的,直接进公司,不用面试。 在这考试的当头,几个人也不可能和衙役置气。被憋了一口气后,暗暗发誓,等有了功名后,定要这些小瞧他们的皂吏好看。 已经走进正门的白贵摇了摇头,没有多说。 白鹿书院是有这个本事,但不是给他们的,这只是推辞而已罢了。 他明显能看到衙役眼里的感激之色。 自从朱先生联合秦省士绅上书之后,不少百姓奔赴到书院对朱先生感激,他们白鹿书院的学生走在街上,也会有百姓送水果和吃的…… 古县令是外省人,而这些县衙里最基础的衙役、吏员可都是本地人。 谁不承朱先生的情啊! 不管这事成不成! 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弊于风雪! 最朴实的观念。 修建陵寝的壮男,攀扯亲戚,总能攀上几个。也不可能是只有一县征发徭役,而是临近的数县都有壮男被扣押前往甘泉镇,也包括滋水县。 衙役虽恶,但心底还是亮堂的有如明镜。 白贵等考生先被带到考场的公堂前等候,一旁有县衙的小吏唱名,逐个向古县令一揖致敬,一旁请作保的廪生认保。 古县令面无表情,微微颔首。 白贵低头向古县令施礼,少倾,就有一个响亮的声音传出,“学生王儒钦为白贵作保!” 廪生坐满堂中,他也无法仔细瞧出哪一个是王师兄,只能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施了一礼,然后再被小吏带到考房前去应试。 “是白少爷吗?请跟我这边来。” 小吏笑了笑,将白贵带到明显比沿途要好上一个等次的考房,不仅环境幽静,而且不临冷风,左近还有几个火盆,远离臭号。 “这……” 白贵吃了一惊,他可没给小吏使钱,朱先生也不是那样的人。而考场也是七天前布下的,不能随意变动,考卷不留姓名,只有考房号,难道说这些衙门的吏员早就替他们安排好了。 “朱先生仗义执言,我等也是感激,稍表敬意,还请白少爷不要推辞。” 语罢,小吏就走了。 哪里都少不了潜规则,只不过白贵以前一直以为潜规则是行贿,却没想到,还有这样别具一格的潜规则。 人心都是肉长的。 天在看,人在做,“迷信”的古人更会讲究忠义。 40、试卷内容 考房逼仄,在门梁处钉着一块巴掌大小的木板,上面写了考号。 白贵看了一眼,写的是:“地-丁辰”。 他瞬间了然。 这考棚的考房分了“天地玄黄”几个大区,他所在的方位应该就是地字区,同样的地字区也有行有列,行列则以天干地支表示,他此刻就位于地字区丁行辰列。 考棚低矮,门口放着一个大木桶,里面盛满水。走进去,空间狭小,左右都是厚厚的板壁,刷着蛤灰,用来防火,一张可拆卸的几案,。 白贵坐进考房,将案几横了起来,才从考篮中取出准备好的东西。 笔墨砚,摆放好位置。 不多时,就有吏员分发试卷,这是县试特制的试卷,上面有红线横值道格,共十余张,每页十二行每行二十字。 纸张不准私自携带。 有县衙发的素纸两张,也就是草稿纸,就连草稿纸中除了题目和抬头字之外,都需要填写楷体,考生不得将答案写在密封线外,否则零分处置。 提笔等了一会,就听见脚步声,数名衙役高举着牌灯来回巡查,题目就写在了上面。 一名书吏举着一道题,四书题,也是一个截搭题:“梁惠王曰:‘晋国,天下莫强焉,交邻国有道乎?’” 都是出自孟子的梁惠王篇。 但这两句连在一起,再联系时局,就有些意味难明了。 不少考生写下题目后,就倒吸一口凉气,有些难以下笔,这丫的怎么写,一旦写不好就是影射朝廷。朝廷可不就是大国。 第一句的梁惠王曰,全文是:“梁惠王曰:‘晋国,天下莫强焉,叟之所知也。及寡人之身,东败于齐,长子死焉;西丧地于秦七百里;南辱于楚。寡人耻之,愿比死者一洒之,孺子何则可?’” 这可不就是现在的大清吗? 大清在康乾时候是多么的强盛,从古至今,中央之国,现在被洋夷欺辱,今日割一地,明日割一地,西方是罗刹国,东方是东瀛国,南方是西夷入侵…… 天下时局图中,清国已经被四面瓜分殆尽了。 后一句,是齐宣王问孟子,“交邻国有道乎?” 这意思是和邻国交往有什么方法吗? 难道古县令其心可诛?! 一些考生犯起了难,这该怎么写,怎么落笔,看样子古县令是要真正选拔时局人才,为国荐才。 但还未等他们落笔,洋洋洒洒大放厥词的时候,又有书吏举着考题贴板,这次是五经题,正常了许多,不再那么激越。 五经题总共有五道,分别是尚书、春秋、易经、诗经、礼记各一道,考试的儒生各自选取自己的本经作答,无须答其他的五经题,相当于专业课。 第三个书吏,则是史论题:“诸葛亮无申商之心而用其术,王安石用申商之实而讳其名论。” 申,是申不害。 商,是商鞅。 两人分别在韩国和秦国变法。 “我的天?县尊这究竟是意欲何为?难道县令也是一个开明士绅,致力于变法图强,虽居于卑位,但不忘国家安危……” “位卑岂敢忘忧国……” 一群考生在看到史论题的时候,彻底激动了。 他们奋笔疾书,准备要做第二个谭嗣同,“各国变法无不从流血而成,今中国未闻有因变法而流血者,此国之不昌也。有之,请谭嗣同始。” 白贵老老实实将题目抄写在草稿纸上,然后停笔沉思。 古县令这个人他见过,也交谈过几句,比起这些和古县令素未谋面的儒生,他对古县令的了解是这些儒生不能比的,站着的台阶就不一样。 其他儒生需要揣摩古县令的意思,但他不用。 他可是住在白鹿书院后宅的,那日古县令和朱先生的交谈声他虽然没有听到,可也从师母朱白氏那里知道了一二,都是规劝朱先生自保,不要这么激进。 这时…… 古县令出的四书题和史论题,意欲何为,不言而明。 “清末的科举考试已经和前朝大不相同,百日维新虽然未曾变法成功,但是各地都有变法的影子,就如此刻的科举制,第一场正试增加了史论题……” “对于清末状态,可以用史论断定清朝此刻的状态,那就是中枢趋于保守,但是地方上却主张图强变法,这也是地方和中枢的矛盾。甚至中枢除了能控制一些北方省份,东南互保之下,令不出四九城……” “秦省作为清廷控制较严的省份,不然西太后和光绪帝也不会西狩来到西安城,因此古县令是绝对不可能让性格激进之辈,主张变法的人选,通过县试……” “一个朱先生已经够他受的了,他可不想出什么差错,所以这次考试,就是筛选!” 明白古县令的意思,那么写试卷就容易多了。 四平八稳。 不冒进,不突进。 他当即沉思,先落笔四书题,尽管科举增添史论题,但四书题才是重中之重,“圣人传先王之学,弥兵于鲁,发周公之德,齐虽大,景公不能甘寐。” (我自己破的题,才疏学浅,就不惹人发笑了,大家乐呵一下就成。) 他直接以此破题,意思就是,圣人孔子传先王的学问(孔子在鲁国当过中都宰),让当时危机四伏的鲁国免于兵祸,发扬鲁国先祖周公的德行,即使齐国强大,齐景公食不甘,夜不能寐。 这句话妙就妙在鲁国恰巧就是周公的封地,所以发扬周公的德行,意思是只要我们守旧,这都能解决,而齐虽大,又对应了齐宣王询问孟子的话“交邻国有道乎”,齐国即使强大,现在要是不修德行,迟早就会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会衰亡的。 前后对应,以圣人口吻阐发。 洋洋洒洒千余言,很快就被白贵写完了。 他心里有革新时弊的想法,但在科举考试上还是需要稳重,写什么字,不代表心底是怎么想的。 后面的五经题,是他的本经,一以贯之,很快就完。 到了史论题,说的是:诸葛亮没有申不害和商鞅以法家治国的心思,却用了法家的理论,王安石忌讳在别人面前谈起法家,但却用了法家的东西变法。 意思是:这两个都是儒家推崇的贤人,现在两人都用了法家的道理,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儒家比不上法家吗? “诛心之言啊!” 白贵暗道,虽然历代封建王朝都是儒皮法骨,但是真的明面上这么说的没几个,包括古县令,一旦承认法家的治国之道比儒家好,那么儒家就失去了大义,古县令还有这些以儒家四书五经考取功名的官员又算什么? 要是谁真的按照儒家不如法家的理论,去阐述这史论题,绝对是罢卷的下场。 41、史论 此次县考第一次正试,可以说,只有两个核心点,是守旧,还是激进。有了这个基点,四书题和史论题就好答了。 大部分考生有如盲人摸象,只有一些接近过古县令的人,才能从中揣摩出古县令的想法,这就是站着的台阶不同…… 不过正待他准备落笔的时候,忽然公堂传来三声鼓响。 按照县试的章程,这鼓声是提醒考生们可以暂时吃饭和上茅厕,不必作答了。 古代考试不管是四书题、五经题、史论题,皆是以文言文作答,尤其是四书题和五经题更是要花团锦簇,讲究一气呵成。这时就需要咬文嚼字了,还要注意韵脚,读起来郎朗上口。 因此一篇文章,若不是满腹经纶的才子,做一篇,也需字字斟酌,字字推敲。 比如苦吟派的诗人贾岛做一篇诗词,往往苦吟数日,甚至月余,才能有所得,名篇中的“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就是如此得来的,碰见韩愈,韩愈说僧人敲字比推更好…… 仅仅三篇试题,一日作答,时间都有些不够。 这时候,已经内急,等候不及的考生连忙叫唤衙役,将他们领去茅厕解决。 外边喧嚣。 白贵索性也暂时停笔不写,将刚才写好的四书题和五经题放置到一旁,用素纸压好,再将考篮放置在试卷上面,决不能污了试卷。否则卷面不整洁,甭管再厉害的文章,也会打落。 他此刻也有些腹饥,倒是没有上厕所的冲动。 根据王师兄等人的经验,在考试前几天尽量不食肉荤热食,多吃冷食点心,这样糖分高,也容易补充体力,亦是不容易吃坏肚子,没有腹便感。 吃好的,不差这一两天。 食篮里是一些果脯,多是红枣和葡萄干,也是有着吉祥寓意。还有一些点心,是蓼花糖,模样有如鼓槌,上面撒着白芝麻,也是秦省的特有美食。 在最底层则是师娘朱白氏赶了个大早炕好的锅盔,金黄色的脆皮和里面厚实又香软的瓤子。用麻布盖着,还尚有余温。这玩意顶饿,吃一两块,一天不饿,也不容易放坏。 只不过锅盔在早上准备的时候,已经自行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 虽然衙役也会例行以刀切除,防止携带夹带。但这一场考试下来,要切多少食物,谁知道会不会串味…… 再说自己做好充足准备,衙役也是大体看上几眼就放过去了。你好我好大家都好,一旦让衙役费太多功夫,吃亏的还是自己。 白贵拿起竹筷,就着一小碟咸菜,津津有味的吃起了锅盔。 锅盔就咸菜,再配上一碗稀粥,那真的是人间绝味。 “可惜食无粥!” 他摇了摇头,想起了宋人胡宏的一首诗,“呜呼夫子大圣人,七日藜羹食无粥。” 这句诗来源自庄子的《山木》一篇,里面写道:“孔子围于陈蔡之间,七日不火食,”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胡宏这句诗后面两句,“休争得失等鸡虫,克己乐善充身腹。风云变化会有时,微吟袖手清溪曲。” 很装逼的一句话。 如今的晚清时局动荡,他也想有如胡宏诗中所说一样,先静观时局变化,等到时机成熟,再笑看天下风云辈。 一步步,走向最高。 这就是功名之路,最便捷的途径! 前世看到的神话这部影视剧很有意思,易小川和高要同时穿越秦朝,易小川文成武略,被人赏识,又是大将军蒙恬的弟弟蒙毅,而高要只会炒菜,做的饭食很好吃,最终入了皇宫,赐姓赵,成为赵高…… 很多人以为自己穿越是易小川,其实他只是高要罢了! 不蛰伏,就是一休大师的曲子了。 拿起放在竹篮的小竹筒,出去从水桶打了半筒水,放到嘴唇,润了润嘴巴,喝了一点点。 晚清的时候,国人都是喝生水。 休看现代一些作品将山泉水等等捧的极高,但这也就偶尔喝喝罢了,水的搬运工还不是要高温杀毒。 生水,他可不敢多喝。 临近的几个考生看他风轻云淡的模样,有的心中暗骂,有的则是眼中羡慕,但不敢稍待手中笔,还有的考生灵机一动,低声说道:“兄台,替我作卷,回报纹银十两奉上。” 他声音透过板壁,落入白贵耳中。 白贵不禁莞尔,想不到前世一直没有碰到的作弊事件,这时碰到了。也对,前世的电子仪器和摄像头无处不在,谁敢偷摸摸的作弊,一眼便能看出。 十两银子也不少了,袭人也才被母兄卖了几两银子,这十两银子在贫瘠的滋水县里,能买上几亩好地,买上几个丫头,也不是难事。 族长白嘉轩娶了七房,后面的几房父母知道嫁女儿是没命的买卖,基本上都是用上几石粮食和几匹布就把人换走了。这十两银子,能买一个女人的命! 但下一刻他当即将来回巡视的公差叫来。 “这位兄台兴许是吃得急了,噎住了,说话没声,还请差人看看他有没有事!” 白贵拱了拱手,说道。 不管他愿不愿意做这件事,现在就是撇不干净的关系。谁知道刚才巡视的公差有没有看到。但他说话也留了几分余地,没有明面道明这位仁兄要作弊,而是说他说话没声。 至于得罪人…… 这年头县令下乡都要有兵丁保护。有钱有势的考生也大多有名师教授,也早就打听好了县令的喜好,通过府试、院试或许难些,力有不及,但县试不过探囊取物。 “你……” 临近的考生话还没说出,立刻反应过来,装作一副被噎住的模样。 “闭嘴!考场不准喧闹!” 公差走了过来,虎目将两人都瞪了一眼。 他哪里不知道这其中的门道,只不过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民不举,官不究,现在还没作弊,他又怎么可能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让考生停考。 很快,隔壁安静了下来。 吃干抹净,收拾好案几上的残物,他将试卷又重新摊开,解答最后一道史论题。 落笔有如神助,笔走龙蛇。 “天下之患莫甚于不权时势、而务博宽大之名。国家当疲玩不振之秋、内忧外患、其势岌岌不可终日。” “而朝野方酣嬉而为偷惰之谋、不有以震厉之、则驰者不可复张、而天下终於不救。虽申商之术、儒者弗道、然时势所值、激於不得不然、善为国者必不敢因循顾忌、而贻天下之不测之患。” “如猛烈之药、虽非所以养生……” “诸葛武侯承刘璋之后、王荆公当北宋之衰,皆所谓处积弱积驰之余、非申商之术莫能治之。然武侯用之,功润一方,吏民衔感。荆公用之,毒乱天下,而诟病至今哉!” 42、儒道法术 史论题不好装聋作哑,尤其是涉及到变法与不变法的问题上。 但这个题,古县令也给了应考士子的活路。 用诸葛武侯和王荆公作对比! 历来变法图强者不知多少,战国时魏国的李悝变法,楚国的吴起变法,吴起和李悝可都是出自西河学派,西河学派是孔子弟子子夏开创的,以及前明张居正张太岳变法,张太岳变法要不是遇见了万历皇帝,可保不准已经成功了,但即使失败,也为明朝续了近一百年的生命,其所创的一条鞭法沿用至今…… 而相比较张居正,王安石变法无疑是失败的彻彻底底,生前就被保守派废了新法,也被后来贬为奸党! 但诸葛亮是谁? 读《出师表》不下泪者,其人必不忠;读《陈情表》不下泪者,其人必不孝;读《祭十二郎文》不下泪者,其人必不友…… 有了和曹丞相的对比,诸葛武侯被拔高到了与周公相比拟的地步。 一忠一奸。 这史论题不要太简单。 白贵对这场县试早有准备,不管是四书题,还是五经题,都在请教诸多师兄时矫正过了,当然是混杂在其他文章之中……,即使偶有师兄发觉,也只会当做瞎猫碰上死耗子。 他继续落笔写道:“何哉?武侯无申商之心而用其术,荆公用申商之实而讳其名也。何以知其然也,史称武侯开诚心、布公道、尽忠益、时者虽仇必赏、犯法怠慢者虽亲必罚。” 儒家提倡的是什么,仁和礼! 《礼记·礼运篇》说过想要达到大同社会,需要什么呢?需要的是“天下为公、选贤举能,讲信修睦。” 所以这句话说什么,说的是诸葛亮无申商之心,而用申商之术,用的“心”是什么,是儒家的仁礼之道,也就是礼记所阐述的…… 道和术谁重要? 不言而明! 诸葛亮用的是儒家的道,而施行的是申商的术,因此才导致诸葛亮变法成功。 一旦将这变法牵扯到正人心的地步,就可以说已经成功了大半。 “王荆公慨然有矫世变俗之志,深见天下弊於积习、非执法坚定必为群议所挠,而又虑申商之学不足以服朝野之心,乃讳其名,而阴托周礼以为说。” 他将这句话写了上去,笑容满面。 阴,有很多意思,在这里阴是假借,正好与堂皇大道相对应。 前文呼应。 王安石为啥没有变法成功,因为王安石没有和诸葛亮一样,用儒家的道,而是不诚心,忌讳别人说他用申商,然后托古改制,以周礼为名,进行变法。 一者用道,一者用术! 很快,一篇文章已经快要跃然纸上。 白贵笔头一转,接着写总结,“嗟乎!行政非人,虽有良法美意,亦足以为害。故程子曰:有关雎麟趾之意,然后可以行周官之法。……武侯则匡辅之者多俊才,荆公则排击之者多君子,然此固不特荆公之不幸,亦宋室子不幸欤。” 这句话看似是说我赞成变法,但是变法是要让诸葛亮这样的人施行的,不是让王安石这样的人去施行的,但现在执行变法的是不是诸葛亮这样的贤人,谁又能知道呢? 妥妥的保守派言论! 程子所说的“关雎麟趾”则是出自《诗经·周南·关雎序》:“然则关雎麟趾之化,王者之风,故系之周公。” 这句话也是一个祝贺人生了子嗣的成语“麟趾呈祥。” 也就是说,变法谁能主持,只有那些杰出的人物才能主持…… …… 三道题目都在素纸上写好,白贵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又一遍,又回想白鹿书院教授的避讳手段,看这些文章里面有没有避讳的点,如果有避讳的点,要么改为同义字,要么去掉笔画,以示对皇帝的尊敬。 例如民国大师钱玄同,因为与康熙皇帝玄烨撞了玄字,为了避讳,只能玄字去掉一点。 一个个看下去之后,发现文不加点,没有什么错漏之后,松了一口气。 他养心敬神了一小会。 这时,已经有答好的考生前往公堂交卷,请古县令阅卷,时间比离考试结束提前了不少。 白贵没有心慌意乱。 小升初,初升高,高考,一次次考试模拟下来,他敢说,论起考试心态,这天下的考生都不及他,后世才是真正的内卷大国。 此世的儒生虽然寒窗苦读,头悬梁、锥刺股,可和后世相比,则又有不如。 后世有台灯,秉烛夜读是常事,食有肉,一顿有营养,不必因为三餐奔波,读书的时间后世胜过现在。 不管哪个老师,都在考试前告诫学生,千万不要提前交卷。 提前交卷? 那是学神的待遇,学霸可不会浪费这一时半会的机会。 当然,提前交卷也有提前交卷的好处,能被考官古县令早早注意到,说不定一个高兴,直接将其录取,下一次考试入堂试。 县试是申时击鼓结束。 距离现在还有约近两个时辰。 可以说,人与人相比,比人和狗之间的差距还大。学神早早写完,学渣还要苦苦思索,直到秉烛撤卷。 一刻后,休息好的白贵再次提笔,他深吸了一口气。 写字,就注重精气神。 他现在模仿的颜体,只有其形,而无其神,若是匆忙写出,形也会散乱。 笔落。 将素纸上的内容全部誊写。 一些儒生,往往不注重誊写,直接以试卷作答,如此虽可省时,但对于书法不好的人,文思不强的人来说,简直就是一场灾难现场。 试卷纸可是有数的,不另再给。 天色也渐渐暗沉下去,一些考房也有烛光亮起。 “呼!” 白贵细心吹干每一张试卷的笔迹,防止墨迹污了试卷,等估摸着还剩下一些时间的时候,这才拿着试卷走到了公堂,呈递给早就站立在一旁的书吏。 也算提前几分钟交卷,这时交卷有个好处,该走的已经走了,还留下来挥笔的士子,是等着书吏来收卷子的。 古县令打了个哈欠,置若罔闻,挥了挥手,让书吏将试卷放到了一旁。 白贵看到古县令这幅模样,也知道他审卷也累了,施了一礼后,跟公差回到考房,取了考篮,不紧不慢的走出了考场。 43、傻瓜 刚走出考场,没了火盆,单衣正寒,他紧了紧衣衫,迈出了龙门。 等他离去不久,正门关闭。在里面正被收卷的考生需等到龙门重新打开,才能排队出来,以防止出现踩踏事件。 这就是早交卷的好处。 但与他一同前来的周元等人还在考场,他就在门口等着。 不时,亦有几人走出了考场。 估计也是和白贵一同的心思,赶在书吏收卷时提前交卷,也可早点出来。 “兄台,不知你四书题是怎么答的?怎么破的?” 一个县城里的中年儒生在走出龙门的时候,见到白贵在提着考篮等待,顿时眼睛一亮,连忙上前询问道。 县城不大,在白鹿书院里读书的四个少年格外引人注意,能与生员并列一堂,虽不乏一些取巧之处,但能做到这点,只要不是庸碌之辈,学问肯定是差不到哪里去的。 因此他想要询问一下白贵的试卷是怎么答的,给他增添一点信心。 “对了,还有史论题……” 中年儒生走到白贵身旁,询问道。 “不记得了。” 白贵摇了摇头,这些考场的事怎么能轻易向人透露。前明的唐寅,就是在春闱考完之后,说自己必中。大家都知道唐寅有才,但着唐寅还是被剥夺功名,打入了科举舞弊案,一辈子都没有抬起头。 弘治十二年二月,唐寅和徐经、都穆,还有一群参加会试完的举人们聚餐,庆祝考试结束。唐伯虎是应天府乡试第一,应天府的乡试第一,含金量太高。然后唐寅就喝大了,说自己会试必定是会元,文无第一么,其他考生一问,唐寅当下将会试考卷内容道出。结果到了会试放榜的时候,唐寅榜上无名,又被锦衣卫抓到了镇抚司大牢,罪名就是科场舞弊。同时倒霉的还有礼部尚书程敏政,也被唐寅坑了一把。 考试完,大嘴巴没好处。 这是人治社会。 中年儒生神色黯淡了许多,仍然保持风度,对着白贵虚拱了拱手,准备退下。 “好猖狂的少年,前辈询问,竟然如此敷衍?” 一些考生怒了,认为这是对中年儒生的轻蔑,立刻打抱不平。但也局限于原地里对白贵指指点点,一时之间,他就成了狂生。 “各位,现今我等已经出了考场,再思考卷内容有何益处?” “不如放空心思,迎接下次考试。” 白贵对着众人抱歉,说道。 他没有对此恼怒,自己担心前车之鉴,所以心有顾忌,但其他考生可不一样啊。 再说,他语气虽谦,但内容确实有些过了。今日这些考生能帮中年儒生打抱不平,明日也能帮他打抱不平,也是心怀正义,有什么可指责的。 闻言,刚才出言讥讽的几位考生也面露惭色,也互相躬身道歉,一时之间,和和气气,大家的氛围也融洽了一些。 功名虽然是万人争渡,但也不是大家互相仇视。 以才学论高低! 很快,龙门大开。 这时走出的考生不似先前的考生那么意气奋发了,有的考生痛哭流涕,用袖子掩面痛哭,早就准备好的亲眷友人上前安慰。 几名老年考生神色戚戚,摇头晃脑,叹了口气,提着寒酸的考篮孤单的隐在人群中,不多时,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当年,他们也是少年,也有亲友安慰。 如今,形单影只。 众生百态,莫不过如是。 “白兄,想不到你早早的就交卷出来了,难怪我们没有看到你。” 周元笑呵呵的,说了句。 此次县试,只要古县令从中不作阻挠,十拿九稳! “先回去吧。” 白贵望了一眼考试的三人,周元神色最得意,他经学最娴熟,对古县令的性情也有揣摩,应该问题不大,剩下的白孝文既不欣喜,也不失落,鹿兆鹏有些患得患失…… 此刻周元再此得意,不亚于在人伤口上撒盐。 周元也意识到了什么,歉意的对着几人赔了不是,才一同趁着夜色提着考篮往书院去敢。 快到书院门口。、 失意的鹿兆鹏落了几人三四步,白贵上前安慰,“兆鹏,一次县试失败而已,你其他学问也是极好的,现在也不仅科举这一条出路。” 在洋务运动期间,科举制多变革,与前朝不同。 例如,在同治三年就创立了粤省翻译乡试,是为了给清廷培养和洋人交流的翻译人才,规定在同文馆如果三年学有成,就可准其翻译乡试,资格相当于国子监的监生。如果有精通西语西文的人,可以直接调京考试,授以官职。 还有洋务派在举办洋务的时候,发现“水师之强弱,以船炮为大宗,船炮之巧拙,以算学为根本。”因此在同治九年,沈葆桢联和英桂提出设立算学特科的方案。而录取之人,则可以“内而总理各国事务衙门,户、工二部,外而水师、关榷、盐粮诸衙门,及船炮各局差使。”虽最后被否决,但在中法战争后,也特别设立了算法科。 只是算法科的算学生员既要学习近代文、理知识,也要学习四书五经圣人之言,并且录取的人数也是相当有限。 1889年的己丑恩科乡试中,算学生员投考者仅仅只有十五个生员,连设置考场需要二十人的最基本要求也达不到。 除此之外,还有设艺学科等。 后来维新变法又对科举,有着诸多改进,增加了不少特科。 只不过相较于以上的特科,传统的八股取士才是正途。 当然现在的八股取士又与前朝有所不同,在维新变法中就提到“将正科与经济岁举合并为一,皆试策论,论则试以掌故;策则试时务,兼以专门。” 御史宋伯鲁上书直言道:“由科举出身者,于西学辄无所闻知;由学堂出身者,于中学则茫然不解。” 所以如今的正试,在光绪二十四年礼部重新拟了乡会试章程十三条:“论策各抒己见,体例宜宽,兹以试士,籍以讲求经济实学,尤应征实为尚,无取空言……” 但…… 这都是涉及到了乡试、会试。 不管是洋务运动,还是维新变法,都是一场自上而下的改良。上面的乡试、会试变了,但底下的县试、府试、院试还是老一套,只是稍加增改。 例如刚刚结束的滋水县县试,按照惯例,是没有史论题的,只有四书题、五经题,和试贴诗。 明清不重诗赋,所以第一场县试就将试帖诗取消。 “是啊,贵哥,一场考试而已啊!” 鹿兆鹏喃喃自语,他眼泪顺着面颊落了下来,“额爸和额爷供额和额弟上学,就是为了能生前在额祖坟上放几串炮,下去之后能有脸见祖宗……” “额不是人啊,明明知道古县令的性情,硬是……硬是写上了该变法……” “额对不起列祖列宗啊!” 他轻轻呢喃,而后转为嚎啕大哭。 白贵默然,只能轻轻抚着鹿兆鹏的背,以无声的言语在安慰鹿兆鹏。 写该变法,好似是傻瓜的行为。 但……偏偏就有些傻瓜。 傻的可爱。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前世有一句话,很流行,那句话是说:“岁月之所以美好,是有人在为你负重前行。” 44、士执雉 白贵他是考试的老资格了,知道有什么该写,有什么不该写。 但鹿兆鹏不行,少年正热血,虽然明知道这考试不能写该变法,但还是没忍住心头的冲动,写了上去。 前面的两人也发觉了,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这时候,哭完也就好了。 等待。 “走吧。” 鹿兆鹏袖子一抹,将眼泪拭干拭净,又重新恢复了起来,提着考篮和众人一同入了书院。 书院后宅烛光亮着。 是朱先生和妻子朱白氏在等候。 “念着你们考了一整天,这几天也没吃顿好的,你师娘下厨给你们做了一顿好的,你们过来一起吃吧。” 几人放下考篮,对着朱白氏和朱先生道谢。 朱白氏颠着小脚走了出去,只剩下了桌上的几个男人。 …… 次日。 县衙,后宅。 起了一个大早的古县令准备批阅试卷,近千人的试卷昨夜已经被礼房的书吏挑选好了,去掉一些不合格的卷子,还有一些明显语意不通的试卷,只剩下不到八百份。 厚厚的试卷堆积在书房的案几。 上面没有姓名,只有考房的考号,以防止考官徇私舞弊。 “变法?呵!” 古县令冷哼一声,随手就将一张张激烈言论的考生罢了卷,只不过在看到几个言之有物的考生时,也会面露可惜之色,将其另放一旁,暂未罢落。 大多数主张变法的考生都是言之无物,只说不变法的弊处,但是真的要说到改进的措施,就没有几人能够说出。 这就和白居易写《卖炭翁》一样,写的情真意切,闻者涕泪,但随后一点改进的措施也没有提出,这就是最惹当政者恼怒的事情…… 但偏偏,白居易的才华也不是这些人能比的。 “这张试卷不错……” 古县令有些欣赏了起来,他看着这四书题的破题,忍不住轻轻吟诵,“圣人传先王之学,弥兵于鲁,发周公之德,齐虽大,景公不能甘寐。” “不错,破题破的不错……” 他又看去接下来后续所写,微微颔首,“虽趋于保守,但亦是深得吾心。” “只不过,不知道史论写的如何。” 古县令跳过五经题,去看史论,顿时眼睛一亮,“冯景亭(冯桂芬)说过‘中学为体,西学为用’,后来香帅在《劝学篇》阐述过何为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中学即我儒家学说,是儒家之道,……” 香帅,指的是张之洞,张之洞号香涛,又是军机处重臣,所以被称为香帅。 “此人史论题所答正贴合了香帅的想法……” 古县令赞同道。 他就是在晚清主持洋务运动时,考取的进士。对于学习西学是持着肯定态度,但是全盘学习西学就又是否定,既希冀变法,又害怕变法。 简单来说,现在清朝的这些官员,原来都是改革派,可又没有跟上时代,趋向于保守的改革,或者改良,就是守旧派。 “此卷可为案首!” 古县令又翻看了五经题,觉得没有出什么纰漏,就断言道。 他将这张考卷另行放置。 就在他批阅考卷到了一半的时候,在旁侍候的婢女突然说道:“老爷,刘师爷来了。” “有请。” 古县令说道。 刘师爷虽然是他的幕僚,但地位在他这里不低,他也有意作出礼贤下士的模样。 很快,刘师爷缓步进入。 等到古县令身旁的时候,以眼神示意了一下,然后古县令附耳过去。 “什么?在治下有白雉出现?” 古县令忍不住惊呼了一声,从藤椅上起身,来回踱步,面露兴奋之色,现在西太后和光绪帝新丧,朝中正一片悲郁,没有了西太后,朝廷中枢没有几人有声望能够压制住南方诸省,都觉得大清摇摇欲坠。 这时候……要是他治下要是有白雉祥瑞现…… 那肯定是奖赏加提拔一条龙! “是哪里的?” 古县令收敛心神,问道。 “县尊,我打听过了,这是白鹿村出现的白雉,听说是他们村一个鳏夫儿子捡的野鸡蛋,孵化之后就是白雉,而且这个鳏夫的儿子现在正在县里参加县试……” 刘师爷搓了搓手,也是高兴。 好事,这是大好事,一旦古县令升迁,他们这些幕僚也会地位提升。 “《周礼·春官·大宗伯》说过:‘孤执皮帛,卿执羔,大夫执雁,士执雉,庶人执鹜,工商执鸡。’现在他正在参加科举,这是好事啊!” 古县令深吸一口气,顿时感觉到天助我也。 什么是士? 读过了几本书的人,不能叫做士。只有有功名的人,才能叫做士。 恰巧,此人正在科考。 一个百姓发现白雉,和一个儒士豢养白雉,哪个更有噱头? “此人不管文章如何,必须中选!” 古县令当机令断,让左近的书吏立刻去拿号谱,找到刘师爷所说的人。 “那人是朱先生的弟子,叫做白贵。” “县尊,你那日在文庙还亲自和他说过话。” 刘师爷又道。 “是他?” 古县令神色变幻了一会,他轻轻叹息道:“我知道梦周兄的想法是好的,这件事也有操作的余地,现在朝廷不比以往了,以往说释放修建陵寝的役夫,一定是处斩的下场,但现在不同了,朝廷说不定会允了梦周兄的上书……” “可是……若是赦免了这些役夫,那么受罪的就是这秦省上上下下的官员了。” “梦周兄也有可能问斩!” 他虽然是一个个小小的县令,但也是百里侯,人情世道清楚得很。 一旦谏言上书到朝廷,为了免士民沸腾热议和洋人人道主义的干涉,说不定就会顺水推舟赦免役夫,然而是一定会治罪秦省官员的,为什么没拦住上书?致使朝廷丢了面子! 所以秦省上下官员为了自己的官帽,串通一气,这件事压下去了。 也幸好朝廷现在争权,混乱无序,无人有暇搭理这里。 “且看看他的文章吧。” 古县令迟疑道。 少倾,号谱被拿了过来,可搜寻遍了正在批阅和已经批阅的考卷,就是没有找到‘地--丁辰’的试卷。 “奇了怪了,怎么会没有呢?” 古县令纳闷道。 “县令,还有那张试卷……” 刘师爷指了指放置到一旁,被古县令视作案首的试卷。 45、得中案首 “这……” 古县令也觉得有些不太相信,这张试卷颇合他的心意,而且文章颇为老道,休说是县试,恐怕府院两试也会一举通过。 他不由想起先前在文庙与少年相遇的一幕。 普普通通一儒生。 不像是才学横溢的人啊。 古县令皱着眉,走上前去,发现在考卷上面当先的考号正是‘地-丁辰’三个字,与号谱上的考号和姓名对应。 他又看了一眼考卷,忍不住发笑,摇头道:“这个白贵,是个聪明人啊!” “县尊此言何意?” 刘师爷有眼色的上前捧场,古县令这句话就是意味着他现在有了谈兴。 “你看一看这张试卷。” 古县令将试卷递给了刘师爷,然后缓缓说道:“当年张太岳成为翰林院庶吉士之后,在嘉靖二十八年上书《论时政疏》,陈述前明弊病,但这奏疏没有引起嘉靖和严嵩的重视,不然他也早就被贬官了,而后隐忍负重二十九年,才开革变法……” “可这文章上皆是保守,无言西学之道。”刘师爷捧着试卷,紧缩眉心,他也看了不少应试考生的试卷,不乏说要大开国门,竭力学习西学,可这文章一个字都没有提到。 “所以这才是聪明人……” 古县令和刘师爷对视一眼,皆是明白了这个道理。 谈该不该变法,不是你们这些刚刚参加县试的儒生能提的,要提的,也是朝堂上的中枢宰执。到了这个份上,说的做的才算准! 凡事论迹不论心! “那县尊的意思是……” 刘师爷明知故问。 聪明人不会犯事,至少在他任内不会犯事。 朱先生是聪明人,但他不懂得什么是明哲保身之道,所以他既聪明,也不聪明。 “他本来就是本县令看重的案首,本官还能有什么看法!” 古县令捧起侍女泡好的热茶,轻轻抿了一口。 “是是是!” “是我糊涂了。” 刘师爷立刻反映了过来。 现在白贵可是按照才学被古县令选中的,那么等到放榜的时候,再说白鹿村出现了祥瑞,这也不迟,这反倒更能加大祥瑞的作用。 …… 距离正试过后的第三日。 县衙放榜了。 “快,兄台,还在这个饮茶作甚,赶紧去县衙,县衙就要发案了。” 一道声音自食铺门口传来,早就等候多时的考生三五成群从县城各处鱼贯而出,有的性子急的,连忙朝着县衙奔去,想抢占一个好位置。 人潮汇集,人挤人。 这可比年关时,滋水县表演的社火还要轰动。 “走,我们也去吧。” 书院内,白孝文听见街上的喊声,起身邀着三人一同去看榜。 他看到神色稍有些失落的鹿兆鹏,安慰道:“兆鹏,谁说县尊一定会罢免该变法的文章,只要你不出格,县尊说不定也会将你录在副榜。” 副榜,入了副榜的考生是第一次没有考好,可以参加下一次考试。这往往是虽然不合县令心意,但是惜其才,录入副榜。在接下来的考试中,若是入了县尊的眼,说不定也能获得参加府试的资格。 鹿兆鹏神色缓和,和几人一同出去。 走到街头。 只听见响了三声铳子,就有乐班吹奏着乐曲。 虽然放榜处围着不少的儒生,但在几人的奋力拥挤下,还是站到了二三排。不多时,就看到几名书吏走了过来,手上拿着红色的榜纸,贴在了墙上。 考试揭晓,谓之发案。 发案用的纸张呈现一个大海碗,也叫团案。总共取五十名,这是第一圈。圈内分为内外两层,外层三十名,里层二十名。 在榜纸上不写姓名,只写座号,即是考号。 没在榜纸上面的,就叫做出圈或者出号。在圈外又设置了副榜为后补,若是进入了副榜就可以参加下一次考试,若是主榜的考生下一场考试考的不好,副榜就可补入主榜。 最后一场犹在主榜上的,就有了参加府试的资格。 而往往县试以第一场正试为主场,比重最大,可以说进入内圈的二十名基本已经获得了进入了府试的资格,只有外圈的三十名才有可能被副榜补入。 众人忐忑不安,待书吏退下之后,立刻凑前看去。 “额在圈内,额在圈内,还是内圈……” 一个老年儒生激动的语无伦次,进去内圈,基本上就有参加府试资格、 就有人得意,就有人失意。 一些年轻,一腔热血的儒生待看到自己的考号没在榜单上,犹自有些不信,他们不像老年儒生,大多人都锐利进取,文章中锋芒毕露。 以为会得到县尊赏识,却不料……却是罢卷下场。 “额在副榜……” 鹿兆鹏有些欣喜道。 做完之后,他越想越后悔,觉得悔不当初。这次入了副榜,还有机会。 “额名在孙山……” 白孝文讪讪一笑,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这个位置可是最危险的,在正榜的榜末,一旦不小心,就会落榜。 名落孙山,指的是名次比孙山还差,孙山就是榜单最后一名。 大家各自找到了自己的名次,没找到的,那就是已经出圈了,没有资格再进行下一场考试了。回过神来,开始关注内圈的名次。 “地-丁辰,这是案首啊!” “谁是地-丁辰?” 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案首,逆时针排序,排在最中央的就是地-丁辰这个考号。 在前排的儒生大声嚷着,想要找出“地-丁辰”到底是谁。 “走吧!” 白贵对着几位同窗说道,他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名次,心里落下了一颗大石。虽然对县试有着种种准备,但待看到真正名次时,才能不再紧张。 “白兄?你的名次呢?” 周元看到自己的名次在内圈,也是松了一口气。 俗话说名师出高徒。 有朱先生的教导,可以说整个滋水县应试的儒生比他们厉害的,不怎么多。 白贵笑而不语。 等拉着走到人潮外面的时候,他才轻声说道:“是案首!滋水县的案首!” 此言一出,所有人像傻了一样的看着他。 “案首……” “案首啊!” 中了县试案首的人,基本上到了府、院试是不会被罢免的,除非写的实在太糟糕,或者触犯了忌讳,不然都要给滋水县县令一个面子。 如果罢了案首的卷子,岂不是说滋水县无人才? 这可是你滋水县县令的严重失职! 古代当地方官,不管如何,是以教化为先! 46、不忍苛责 一个县试案首的身份,基本上已经是预定生员了。 “真有你的。” “也不枉费你这么多天的苦工。” “你是案首身份,也应当请额们吃顿饭……” 白贵在同窗之间的人缘不错,听到他成为案首之后,也是纷纷恭喜祝贺,虽然几人也是心底里五味杂陈,但也升不到嫉妒。 一些应试的技巧,也是众人分享。 几人闹着要去县城饭铺里大吃一顿,祝贺一下。 “好,今天额就请你们。” 白贵点头,中了案首理应请同窗吃顿饭,这段时间他在午学下课后苦读,午饭也是由几位同窗帮忙携带的,有这恩惠,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回报,借此机会也好回报一二。 他这案首身份,一方面是他自己的苦读,另一方面也离不开村里的几名同窗,和书院师兄,以及徐秀才和朱先生两位先生的教导…… 人知恩,得报答。 几人准备一同去一家声名不错的中档食铺。 但就在这个时候…… 街道上忽然有拿着官衔牌的衙役开道,又有乐班吹奏,两名轿夫一前一后,抬着轿子,轿子里是一只通体白色的鸡,大概两三个月大,双脚被绑在了轿子上,动弹不得。 这荒诞的一幕出现在了县衙门前。 “通体有如白玉,又不像是寻常的家鸡,这……这难道是传说中的白雉?” 一个个儒生惊呆的看着这只被束缚在轿子上的白羽鸡。 忍不住激动了起来。 见到祥瑞,哪怕是能沾一些光,也是好的。 “额听说啊,前些日子就有传言,说是在白鹿原上出现了白雉,想不到果真就有白雉现世,看来咱们这白鹿原真是个人杰地灵的福地啊……” 几名穿梭在人群的帮闲散布谣言,轻车熟路。 “那可不咋的!” “上次咱们白鹿原在宋时发现了有白鹿现世,吕家一连四个都考上了进士,现在见到这白雉,指不定咱们滋水县也要出一个进士了……” “进士?” 不断有儒生砸吧砸吧嘴,眼露羡慕之色。 进士功名,可以说得上是真正的荣耀故里。一旦有进士功名,就会立刻被吏部授官,最低也是一县的县令或者县丞。 “这白雉是从哪现世的?” “汉班固在《白虎通·封禅书》中说‘白雉降,白鹿见,白乌下。’说不定我也能去碰碰运气。” 几个动了心思的路人询问打听。 正在乐班吹吹打打的时候,古县令从县衙正门而出,官服是七品鸂鶒补,朝冠顶饰小蓝宝石,踱着官步,一副不怒自威的样子。 “何事惊扰放榜?” 古县令明知故问,眼睛瞪向在街道上的领头刘师爷。 刘师爷上前作揖行礼,说道:“回县尊话,我等查明在滋水县治下白鹿镇白鹿村有白雉现世,故此前往捕捉,不料这白雉竟然是由一户人家豢养,我等以二十两银钱买来一只,奉于县尊……” 天降祥瑞,这可是在表彰古县令治理一方的功德。 古县令脸色紧绷,肃容道,“是哪户人家豢养,可曾欺压豪夺?不可有丝毫隐瞒,不然本官绝不轻饶!” 他这幅模样像极了为民做主的好官。 听闻祥瑞,先不关心祥瑞,而是关心这些胥吏有没有欺压百姓。 街道上的不少人见此赞叹起了古县令,说古县令真是爱护百姓的好官云云,其中虽然不乏有刘师爷早就安排的托,但也有一些百姓是出自真心实意…… 不然若真是声名狼藉的官员,哪怕有托,其他人也会道路以目。 “我等不敢!” 刘师爷和衙役连连摇头,“此户是白鹿村的白友德家,白友德之子尚在县考,要是我等有欺压、强取豪夺,以大人官名,此人定会上告!” 县考时,若是真有考试的考生告状,这绝对会引起轰动。 可以说滋水县的泰半士绅都集中在了县试这一天,一旦上告,这可与刁民告状不同,是正在科考的儒生告状…… 这行为不亚于现代正在高考时,第一个考试完的考生说我要举报谁谁欺压良善,一下子就会立刻轰动全国。 围观众人也是点头,这话有理有据。 “他?难道是天意?” 古县令愣住了,他喃喃自语道:“他刚刚被本官点为县试案首,现在就传来家中豢养白雉,难道这是冥冥之中的祥瑞庇佑?” 刹那间,古县令的这句话,就如同将水泼进了热油里。 啥? 那个白鹿书院的白贵是案首? 地-丁辰是他? 他家豢养了白雉,所以有祥瑞庇佑,成了这届的案首。 一时之间,羡慕者有,嫉妒者有,有些人立刻觉得不是自己的才学不如案首,而是自己的运气没有案首好,还有的人有所怀疑,会不会是古县令早就知道祥瑞的消息,因此点了地-丁辰为案首? 特意前来演的这一场戏。 这部分质疑声不算大,但早就准备的古县令微微一笑,胸有成竹,他示意身旁的书吏,让其将案首的试卷张贴在榜单旁侧,以示他判卷公允。 虽然这点人的质疑声无关紧要,他以权势就可以压下去。 但现在白贵既然有真才实学,那么就没必要如此做,反而展示试卷,更是彰显祥瑞的作用。 “好老辣的文章,字字珠玑,他为案首,我服了……” “少年正当锐利进取,人不轻狂枉少年,他明明一个少年,可偏偏……唉……” “听说他家贫寒……” “原来如此。” 见到考卷被张贴在墙壁上,众人心服口服。 甚至有不少儒生本来看到这守旧、保守的文章,激进的他们直接破口大骂,怎么还会有这般迂腐的人,现在若是还抱残守缺,有亡族灭种之殇,然而听到这白贵只是家中贫寒的十几岁少年时,心中也就不忍了…… 他只是一介少年啊! 若非早就经历世间磋磨,谁又愿顿步不前。 见此,古县令不由大喜,他本来还担心自己将试卷展览之后,虽然可以打消他舞弊的嫌疑,但也有些担心会不会对白贵这个少年声名产生影响,这是他有些不忍的,但为了自己的前途,只能选择牺牲这一部分的顾虑,却万万没想到,白贵的年龄和家世,致使世人不忍苛责。 “时来天地皆同力……” “莫非这白雉真的是祥瑞?” 古县令也有些怀疑了。 47、格局大了 见势不妙的白贵早就拉着几名同窗躲进了临街的店铺,假模假样的装着挑买东西,却竖起了耳朵听着外面的议论声。 这时候,不见面比见面好。 见了面,评足论道,总能挑剔出一些弊处。 “白雉?那天原来我们捡的野鸡蛋孵化出来的是白雉……” 听到外面的议论声,几人也有些惊讶住了,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不起眼的野鸡蛋能够孵化出祥瑞来。 这时,他们心底不好受了起来,当初他们将野鸡蛋全部送给白贵,这野鸡蛋现在是祥瑞,岂不是说他们留不住福气,将福气拱手相让…… 一这样畅想,脑袋就刹不住车了,各种歧念冒了出去。 “贵哥是第一眼发现野鸡蛋的!” 鹿兆鹏冷声看了几人一眼,强调道。 这几人中,他的道德底线最高,也是他最早掐灭了心中的恶念。 “这……,抱歉了……” 白孝文笑了笑,但不可避免的,他们之间从前和睦的氛围,在言语间仿佛也有些疏远了起来。 这点,他没注意道,但细心的白贵却察觉到了。 这似乎是很不合逻辑的事情。 但落在了局中,也是没有几个人能够淡然视之的,就成了一块心病。明明白贵什么也没做,这野鸡蛋也是他故意放那里的,但站在白孝文的立场上,本来我念及你家中贫寒,所以特意将野鸡蛋留给了你,并且还送了两车柴火,让野鸡蛋能孵化出来。现在却不动声色的,“你”将大家的福运夺走了。 这块心病不是病,但却会随着其他事端的引导,越放越大。 “白兄!放心,该是你的,就是你的。” 周元斩钉截铁道,他与白贵经历过焚烧反书事件,之间的友谊比他人更为牢固些。 “不!这白雉祥瑞不是我的!” “是大家的!” 已经切实得了好处的白贵,当然不会这么自私。说实话,要是没有白家的引荐,他再是资质禀赋超群,那又有什么用呢? 师娘朱白氏对他的亲近,朱先生对他的亲近,何尝不是有一些白孝文的因素在内? 不然无亲无故,别人也不会在这么上心。 独占惹人嫉恨,共赢才是王道! 另外他已经占据了祥瑞的大头,得到了实打实的好处,一些汤汤水水的也不能吃相这么难看…… “大家?我们?” 几人疑惑的看向白贵。 “这白雉县衙只买了一只,这么多野鸡蛋,理应不会只孵化这么一只。我的意思是,将白雉鸡作为族产,咱们整个白鹿村一起养殖白雉鸡,发家致富……” 白贵眯了眯眼睛,说道。 这年头,宗族的力量是最大的。先前他离开白鹿村的时候,还没有感觉。可越是融入这个清末社会,越知道没有宗族,寸步难行。 没有宗族,他进不了书院! 没有宗族,他没有门路! 没有宗族,这白雉是谁的还不一定呢! 当然,这也是跟他目前是个读书人,有前途的读书人有原因,他的地位在宗族中也算是比较高的,有宗族能够获得更高的好处。 不然若是族内地位低下的……,可能在宗族中还会受到欺压、剥削。 现在他是县试案首,几乎预定的秀才老爷。白鹿村族人再愚蠢再傻,也不会抢夺属于他的利润,将其让给族产,有白嘉轩这个处事公允的族长在,一定不会让他失望的…… 看着众人震惊的神色。 格局…… 这格局大了去了! 他们纵使再读过经书,但见识哪能和白贵这样的后世人相比,对财产的见识还受限于从地里刨食,不可避免的对财产自私、狭隘,他们可以在一些事上处事仁善,但是涉及到白雉这等下蛋的母鸡时,就难免想到独占…… 没想到过,白贵还会将这财源拿出来,赠给族产,由全族一起经营。 “真的?贵哥,这样太让你吃亏了!” 先前还对白贵隐有不满,现在内心羞惭的白孝文首先就开始为白贵着想了,他计算道:“这白雉县衙买了一只二十两,赠给族产,这得多少钱,太大方了,这得损失多少银子,额爸都没有这么大方,他脸上说捐赠几两几两银子,回去就自个扇自个的耳巴子。” 几人:“……” 白贵轻咳一声,解释道:“这不一样的,指望额爸,一个人能照看十来只鸡就顶天了,但是咱村人有一百多户人呢,这能有多少鸡?是躺着赚钱的买卖哩!干啥让额爸受累养鸡,族中把鸡卖了,分给他一部分钱,让他当老爷不行么?” “再说,这鸡是县里溢价买的,一个白雉值这么多钱,但是一群白雉就不值这么多钱了。” 几人听着有些懵。 白贵开始耐心的给他们讲清楚这里的门门道道,为啥家中明明孵化出那么多白雉,县衙只收购一只,不就是因为物以稀少为贵,而且白雉只有一只,才能证明这祥瑞的罕见,上报给朝廷,朝廷给的嘉奖会多…… 至于二十两银子,他们竟然还认为卖便宜了! “这鸡指着祥瑞的名头能卖上一阵子,一旦时间长了,也就吃个新奇!” 白贵说道。 这句话有真有假,要是能将白雉鸡成功打造成奢侈品,这就压根不愁销路。 “另外周兄,你家不是在西安开染坊铺子吗?看能不能在西安给咱另起一家食肆,办好路子,额听说鹿家老太爷可是原来的天下第一勺,烧葫芦鸡是一绝,咱们村的勺勺客走的不少,要是能把这些人招来,打造属于咱们村的店铺,只卖这白雉鸡做成的葫芦鸡,相信能畅销全国!” 白贵看向周元。 南原庞家村的周家可比白家和鹿家富裕多了,在西安城有路子,能开店铺。 不过这不是主要原因,四个同窗也不能只独独落下周元一个,不然周元再和自己关系要好,也会心里泛着嘀咕。 他这是想到了后世卖的火热的沙县小吃,还有金城(兰的别称)拉面,真正要帮白鹿村富起来,回报乡梓,就是靠开饭铺。 能从村里走出去的勺勺客手艺绝对没问题,只不过勺勺客这行业也是下苦的命…… “能行!肯定能行!” 周元一口答应。 不行也得行! 48、八条目 这是义气所在! 大不了就当开了店铺亏了本,再说,这开饭铺能亏啥本钱? 现在地价房租便宜,开上一间先试试成色,大不了不行就关门么,这损失不了几个钱。 “好!咱秦省的葫芦鸡有了白雉这个名头,说不定能开往大江南北!” 白贵见这事敲定,也就满意的笑了笑。 白羽鸡,可是后世著名的快餐鸡,这鸡生长快,产肉高。是良种中的良种。虽然吃起来没有鸡味,但想来现在也没啥饲料喂养,凭着长的快的优势就能畅销全国。 再说…… 如今清末饭桌口味和后世相差也是有的。 后世以少脂为好,多吃瘦肉,但是这时候,四处打听打听,都知道去割猪肉的时候,让猪肉佬多割一些肥肉。 缺油水缺的严重! …… 回到书院。 听到几名学生的讲述,朱先生眉眼带着喜色,微微一笑道:“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修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你们能治一家一族,隔日就可为治国之良才!” 朱先生很是赞扬道。 这句话出自大学,凝缩一下,就是儒家的三纲领、八条目中的八条目: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这八条目,也是儒家的认识论。 让宗族富裕,乡邻受其恩惠,这在儒家中是很值得赞扬的事情。 “多谢先生夸奖了。” 白贵和几名同窗躬身行礼。 什么是名气。 名气就是无数人添砖垒瓦,硬生生把你抬上去的。 他这件事要是办成,由白鹿村勺勺客制作的葫芦鸡卖向大江南北,谁不知道他白鹿村仁义,谁不知道他白鹿村出了个祥瑞庇护的仁义秀才…… 不错,现在中了案首的白贵,已经自认为自己是秀才了。 十拿九稳。 有这个自信了。 “我待会就给嘉轩去信,让他操办这件事,还有请教几个好友,看附近有没有鸡倌出名的,让他们帮你们养好这些白雉鸡……” 朱先生慨然说道。 在白鹿村,地位低下的白友德可能难保得住白雉鸡的利润,但白贵的身份可以,在滋水县和秦省之中,白鹿村难保住这白雉鸡做成葫芦鸡巨大的利润,但朱先生作保可以,至少一些宵小之辈是不会来打扰的。 从朱先生上书事件,就能知道朱先生的人脉有多大。 放榜过了一日。 县试第二场考试就开始了,这场考试叫做招覆,也叫初覆。 第一场正试从滋水县各村各地前来赶考的儒生约近千名,但在第一场放榜之后,未入圈的和未录入副榜的其他儒生就被刷走了,赴考的考生就只剩下了不到一百五十多人。 一场考试淘汰十之六七,极为恐怖。 剩下的考生则是继续淘汰,直到最后团案(正榜)中选出五十名考生,才可参加府试。 通过考棚龙门,进入考场。 人数变化之后,考试的座位也开始调整了。公堂和公堂外面的院子摆满了案几,不再另行分配考房。作为案首,白贵直接坐在公堂正中,左右两边无人,独占鳌头,在古县令的眼皮底下作答。 第一道考题,是试帖诗。 第二道考题,则是论述英吉利和东瀛政体。 第三道考题,是考较圣谕广训和一些四书五经的墨义题。 每一道考题都被书吏举着牌灯在各个案几的走道旁来回展示,而就考的考生则抄写下这三道考题,以此作答。 第二次考试不比正试,基本上都是考的记忆性题目。 比如第一道考题的试帖诗。 试帖诗起源于唐朝,最为著名的莫过于白居易写的《赋得古原草送别》,“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只不过在王安石的熙宁兴学,也就是变法中,试帖诗这一项被王安石取消,到了元明两代也没有恢复。直到清朝乾隆时,试帖诗才被恢复。 清朝的试帖诗比前朝更严,出题用经、史、子、集语,韵脚在平声各韵中出一字,所以应试者必须能够背诵平声各韵之字,诗中不能出现重字,语气必须庄重。 这次县试的试帖诗题目是“吴王醉处十馀里。” 是唐代罗隐的咏梅的梅花诗,不过要是不知道,并且没有看过这首罗隐的咏梅诗,就答非所问了,这也是考验考生是否博学的一个考点。不过历代以来的诗词不知多少,答不上来也没关系,只需格式正确就行,考官一般也不会太过在意。 就像附加题一样。 第二道题的论述英吉利和东瀛政体。 这道题对于考生来说,也是简单,只需陈述就是。对英吉利的政体研究,在两鸦之后数不胜数,甲午战败之后,对东瀛政体也是不断研究。 可以说国内最熟悉的国家,就是英吉利和东瀛,考这两个不难。 在考前,在书肆就有人专门贩卖这种政论。 县试题,只要答上二三点,就可行了。 最后一道题的圣谕广训,老题目了,这是清代读书人必须要全文背诵默写的题目,也没有难度。 第二道政论体,白贵基于后世的见识,对英吉利和东瀛的政体了解要比这些刚刚睁眼看世界的晚清人强上不少,但他已经是案首,不必急于表现,按照记忆中书肆贩卖的政论答上去。 因为一旦说的太多,就容易犯错。 现在的晚清正在徘徊在清末新政时期,这时期百日维新变法失败,以前洋务运动的一群老臣也开始着手改革,但相比于康有为等人的激进,他们就保守多了。 不过半个时辰,三道题目皆已经写完。 仔细端详看是否有错别字,和犯的忌讳,直到没有之后,白贵起身,捧着试卷呈递给了正在假寐的古县令。 “答完了?” 古县令有些吃惊,他记得第一场正试的时候,白贵可是临考场时间结束时交卷,现在第一个交卷,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虽然考场人多,可他也是进士,进士就没有一个不记性过人的。 “还请县尊审阅!” 白贵恭敬的躬身行礼,将捧着的试卷再往前送了一截。 该争! 就得争! 现在他是案首,要是弱了别人片刻,指不定有多少闲言碎语,再说,此刻不是正试,正试都是考的长篇文章,需要苦苦思索,寻章摘句,字字斟酌,可现在只是考验平常的记性和知识广度,早一些没有什么担心的。 49、翻译学科 “答的尚可!” 古县令随手接过考卷一观,用着朱笔在考卷上面连连画着红圈,期间不断满意的微微颔首,等过了约半刻钟。 他将试卷放置在桌案上,然后审视在一旁等候的白贵。 “自古三教流传,儒宗而外,厥有仙释。朱子曰:……”(自古以来三教流传,除了儒学为主题之外,还有其他的道佛之学。) 古县令微微一笑,示意白贵回答。 这是当堂提问,一般在考试交的早的,试卷可入眼的,都有此例。 作为案首,他得到这个待遇,几乎是注定的。 这句话提问的十分简单,是圣谕广训的第六训,题目为:“黜异端以崇正学朕惟欲厚风俗先正人心,欲正人心先端学术。夫人受天地之中以生,惟此伦常日用之道为智愚所共有。索隐行怪,圣贤不取。” 意思是,想要民风淳朴,第一件事就是正人心,想要正人心就要弘扬学术。人生下来,只有纲常伦理是智者和愚者都有的东西。其他的寻求事物隐僻之理,怪异的行为,是圣贤不愿接受的。 在这道圣谕之下,则是对贬黜其他学说的引证。 这道圣谕也是为何清廷闭关锁国,抑制科技创新的原因。一旦有了其他的学说,人心就思变了。是康熙雍正的祖宗之法,以此达到正人心的作用…… 作为清代科举的必备科目,他是惯能娴熟的,稍加思索,就有了这段话的整体轮廓。 不过他也在思考,古县令这句话的意思所在,真的就是简简单单的考验才学吗? 是古县令的暗示? 还是提示? 还是在这一句话中给他通气? 白贵不明所以,时间短暂,他迅速脱口而出:“朱子曰:‘释氏之教,都不管天地四方,只是理会一个心,老氏之教,只是要存得一个神气。’此朱子持平之言,可知释、道之本旨矣。……” 他背的是官话,字正腔圆,完全没有半点秦省口音影响。 这段圣谕也是端正人心的举措,防止道、释两家携裹百姓作乱,所以每到朔望日宣读这些言辞,让百姓只崇儒学。 “不错!不愧为本届案首。” 古县令这下有点欣赏白贵了,他在外省做官,最苦恼的莫过于每日听当地方言。白贵这标准的官话,让他的耳朵也为之一悦。 接下来,古县令又考校了白贵其他的经义,白贵只是稍稍停顿一二,接着流利答出,没有半点慌张。 第二场招覆试一过,在堂会考的所有考生,再无人对白贵的才学提出质疑。 虽然大多问题考校的简单,却也对案首这个身份名副其实。 县试一般有着四次考试,除了第一次正试之外,其余三场考试重要性大大降低,是为了当面筛选出一些才学不济的考生,也是为了给县令留有充足的余地,以便再次细心筛选考生。 后三次考试途中,在公堂上坐着的老年儒生越来越少,实际上他们的经义和政论什么的,是基本没有什么差错的,往年也是多次过县试,但到了府试和院试折戟而归。有人甚至曾经还是县前十,但儒生没有功名,越老越不吃香…… 之所以第二次招覆试混入了二十来名老年儒生,团案上也录了七八名老年儒生,完全是古县令在第一次正试是以变法与否罢黜考生,以此为基准筛选。 但到了后三场考试,古县令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这些老年儒生再次通过县试,取得府试资格。 如果县试团案最终取中的五十人老年儒生太多,那就是他作为县令推行文教的失误,这个后果是很可怕的,有一二儒生,还可以说怜悯他们,但太过……,必须罢落。 如此一来,缺额太多。 因此,白鹿书院的四个同窗,竟然罕见的无一人被罢,全部通过,进入了县前五十,取得了去府试应考的资格…… …… 光绪二十四年六月,宋伯鲁上《请改八股为策论折》,认为“自乡会试以及生童科岁一切考试,均该试策论,除去一切禁忌,义理以觇(,窥测)其本源,时务以观其经济。” 此奏折被光绪帝采纳,但随着维新变法失败,八股取士亦是被保留。 三月上旬,西安府下辖各县均已科考完毕,府衙亦是下放了四月中旬进行府试科考的公文,同时也钦定了此次府试科举考试的章程,以策论为首场,并备以西文翻译,考生可自主选择各国西文,第二场才是科举的循例,考四书五经题目,第三场是帖经、墨义等题目。 “此次府试变动较大,我从友人那里听闻是西安府学、第一师范学堂、宏道高等学堂等几个学堂上奏尹知府,要求一改往年八股取士,尹知府没有同意,但还是将策论放在了首位,又增添了西文翻译……” 午时,朱先生一脸疲倦、风尘仆仆的回来了,带来了这个消息。 他自从县试结束之后,就出了滋水县,外出讲学。但正在宏道高等学堂讲学的时候,听到这个消息后,就立刻马不停蹄的赶回了书院,告诉给了白贵四人。 他一扯瓷盘上放置的拐枣,新从山上摘的,咬在口中,冰冰凉凉带着甜味的汁水从嘴唇渗到喉咙里,干涩的喉咙有些缓和。 “什么?增添了西文翻译学科?” “额们可是从来都没学过西文翻译,这咋考?” 几个人瞬间坐不住了,刚刚从县试的余韵里清闲没多久,就又听到这个不好的消息。 他们虽然也是村中富户。可西文翻译老师还是请不到的,这类老师大多留洋而归,在各地衙署是香饽饽,就算不欲政事,也能到各地学堂当个先生,清闲,又尊贵。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朝廷现在重西学而轻中学,这次府试增添翻译学科理所应当。” 朱先生轻声叹了口气,他久居滋水县已久,可外面的世界一变一个样,他去西安府学、宏道高等学堂等几个学堂去讲学,以往尊崇礼师的学生对他也有些轻视了,虽然明面上没有表现出什么,但讲学之时,认真听讲的人也是越来越少了。 50、割裂 人心思变! 朱先生明显的看出,现在这几年的人心变化。 城里!城外!两个世界! “难道现在让我们去学西文?” “开什么玩笑!” 周元不敢去骂尹知府,但他敢对这新出台的公文发牢骚。 西文,哪里是这么容易学的。 “唉!我已经拜托了几位友人,如果你们想要前去学堂学习,他们是愿意收的,且是不计一年学费的,你们四书五经也有了底子,学一些实学也是好的。” 朱先生轻声叹气,这时他也不忍心苛责周元不知礼节了,任谁学了一辈子的知识,临到头了,去被告知还要再加上一门应考,谁都会发疯的。 “是!先生!” 几人还想再询问一二,就被白贵适时的制止了,他们缓步告退。 这时候的朱先生需要休息了。 此时正是春日,阳光明媚。 几人走出起居室。 “这些学堂的学生太过分了。” 白孝文不满的嘟囔道。 和他们这些科举出身的儒生不同,在西安府开设的这些学堂的学生,无须经过县试,只需在学堂内成绩优异,取得一定名次,就可进入直接进入院试、府试不等。 不过这也是宋时的旧制罢了。 宋时的王安石变法,开创三舍法,一度废除科举。为国拔擢人才是以在太学中进行考试,把太学生分为上舍、内舍、外舍三等。上舍生成绩优异者直接授官,内舍生直接参加殿试,下舍生则参加省市或者经过吏部考试之后就可授官。 新瓶装旧酒! 在1901年,朝廷颁布《学堂选举鼓励章程》,规定可从学堂内优秀的毕业生中,选拔出官员。还有1902年的《钦定学堂章程》,规定高等小学、中学、师范、高等学堂、大学堂毕业生,分别给予附生、贡生、举人、进士等称号。不过此项规定虽然颁布,却也未能实施。 现在这些学堂的学生也是如此,无需县试,名次好的直接就能参加院试、府试。 于国,这样无可厚非。 因为八股取士选拔出来的人才,实在是不堪造就,已经适应不了新时代的发展,更何况是这样民族危亡的时候。 但对于乡间的这些儒生,可就是毁灭性打击了。 “先生都说了,他可以将我们举荐到学堂去,并且能免一年的学费……” 白贵语气微微一滞,这次县试中,除了他,剩下四人虽说通过县试可以,但等到了府试、院试,哪怕没有这翻译学科,通过两试显然也有些难办。 再说,现在清廷岌岌可危,他是有挂,通过科举容易,又有县试案首身份,基本是稳了,所以才选择这条最容易的路。 但鹿兆鹏他们几人,最好的出路还是在学堂中学习实学。当然,他也得趁着这个机会去学堂学习实学,如此才有用武之地。 四书五经,只是中学的基础。清末民初,不学习西学,终究是会落后的。前世的教育体系,也只是开民智,真正落到实学上,除了到大学专门专业去学,否则也只是一个半吊子。当然,一些大佬不归于此列。 在高等教育改革中,所谓的高中,本来也只是大学预科罢了。 后世施行的六三三学制,也叫1922年新学制,这是阿妹肯国确立的。 “罢了,那额们就先去学堂学习西文,等临到府试的时候,再去试试……” 一声叹息,几人也只能无奈接受这个最好的抉择。 要是学的快,说不定还能通过府试。学的慢的话……,那只能算是时运不济了。 在学堂学习的学费颇贵,压根就不是普通人家能够承担的。 能够免去一年学费,也算是朱先生的努力了。不过也与他们的成绩有关,他们也是通过县试的儒生,也算是一方人杰,说起来才不费事。 除了师范学堂的师范生不需要缴纳学费之外,其他各个学堂的学生都要缴纳学费。不过师范生也需要缴纳十枚银元的保证金,等到毕业后发放。 在1904年的《奏定学务纲要》中规定:“每月均遵缴学费五元。” 也就是说,按照清廷制定的规定,各个学堂招收学生最基本也要每月缴纳五枚银元。但是地方上的肯定是另有增收,五元只是最基本的学费,还有其他的学杂费、膳费等等。 哪怕是白家和鹿家,上学堂,也得出大血! 迅哥儿家道中落之后,也是没能力上得起学堂。所以选择去了江南水师学堂,这相当于军校,是免学费的,还发给津贴。 但进军校,那是掉脑袋的行当。比师范生好不到哪里去。稍有家资的人,也不会选择这两种免学费的学堂。 “对了,兆鹏,你爸研究将白雉鸡做成葫芦鸡,研究好了没有?” 一时之间,众人心情都有些沉重。 白贵转移话题,问道。 葫芦鸡是秦省名菜,相传是唐时宫廷御菜,各个来秦省的官员,品尝菜肴的时候,这葫芦鸡都是第一道名菜。 不过白雉鸡的品质和口感,还是和本地鸡是有区别的。 这都需要改进。 “额爸已经改进差不多了,虽然口感没法和咱的倭倭鸡相比,但味道也是颇为新奇,应该能够大卖。” 提到这件事,鹿兆鹏脸色好看了许多,有些眉飞色舞道。 虽然鹿家有些“耻”于谈葫芦鸡,但是在看到这葫芦鸡产生的巨大利润之后,同时能带动富裕整个白鹿村,有个好名气后,也就没有推拒了。 倭倭鸡,是西安城里三爻村产的鸡。去了别的地方养的鸡,味道就不正。 “那好,咱去学堂之前,也回村一趟……” 白贵说道。 他们几人自从跟随白嘉轩来到滋水县城之后,一直攻于学业,所以也没有回村,来往也是找来县城的邻村人捎带信件。 去西安城之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回村一趟也好。 “行!咱到时候一块回村。” 几人点了点头。 “白兄,城里的店铺也托牙行快选址完成了,既然咱们打算去学堂,那么就去信,把开店铺的地址改到永宁门那里,那块是咱城里学堂的扎根点,咱几个也好照看。” 周元沉吟了一会,建议道。 这条决定很快就通过,开店铺最好还是在眼皮底下为好。 51、日文教师 三日后,一大早。 收拾好行囊的四人拜别了朱先生和师娘朱白氏,又道谢了师兄王儒钦等人这些天一直以来的照顾,就出了县城的涌金门,按照来时的路朝着白鹿村返去。 等回到白鹿村,就已经下午了。 族长白嘉轩和鹿子霖、白友德三人早就收到了信件,在进村原上的道路口等着,周遭还有村民自建的乐班吹吹打打。 “这是咱县的案首回来了!” 族长白嘉轩一脸笑意,拿着红绸挂在了白贵身上,扬起下巴,望向一旁闻讯赶来的邻村村民,大嗓子喊道:“咱们白鹿村是仁义之村,才出了这么个小状元!” 很快,聚拢的邻村人投来羡慕的眼光。 有的村长当即就教训村里进学的后生,让刻苦学习,给咱们村也增光添彩。 听到这吹捧词,白贵脸上烫红烫红的,但没有人注意到,他这个县案首,可没有以前那般金贵了,虽然还是有着不少好处,可也值不得族长白嘉轩夸奖小状元一词。 但他也没反驳,村里出的人物越多,邻村的人就越是不敢小瞧。争水灌田的时候,村里人也有底气多占一分,谁家娶妻也能有底气少要一些彩礼…… 好处是不少的! 不然为啥有这么多村人给他捧场。 吹奏的乐班一路跟随。 回到村。 白贵和几名同窗没有着急回家,而是前往祠堂的学堂,先拜谢恩师徐秀才。 东边厦屋,用土隔的寝室。 徐秀才正在温读诗书。 “先生……” 白贵当先跪在寝室门口,对着徐秀才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其他几人见状,也立即跪下,口称先生。 和白贵不同,剩下的三人对于徐秀才虽然尊敬,可他们出身富裕,哪里会对徐秀才如此感激。不过儒家重礼,他们也不能看到白贵跪下,他们就干站着…… 紧跟其后,在祠堂外面等候的村民,看到这一幕,也十分纷纷赞扬,“贵娃子是个知道孝顺,讲恩义的好孩子。” “咱村的这些娃娃都是好娃娃,祖先知道也高兴呢!” “……” 村民议论道。 正在温书的徐秀才手颤抖了一下,深吸一口气,从直背椅子上起身,手离开的书卷,几人回来的消息,他也是知道的。 只不过他没能想到,当初他送去四人参加县试,只存着四人能够多些经验,但让他没有预料到的是,刚进学半年的白贵,就考中了县案首,这让他恍惚像是在梦中一样。 他端着步伐走了出去,走的缓慢,神色不苟言笑。 “你能考中案首,出乎了为师的意料,不过学海无涯,还需你日夜艰习,不可枉费了自个的造化!” 徐秀才走了出来,他没有先让几人起身,而是郑重对白贵说了这一番话。 白雉降,祥瑞生。 这是上天给予白贵的造化。 但若不惜福,这造化就会化作催命符。 “学生谨记!” 白贵只是稍稍一愣,就明白了一些东西,心里也就有些伤感了,这是徐秀才自知以他目前的水平已经难以再教导白贵,所以临别以赠言,算是最后的教导。 他更咽了一下,立即顿首道。 “你能爱睦乡邻,以祥瑞不自居,为族人谋福,可见你有仁爱之心。希望你能谨记此时之心……”徐先生轻轻一叹,说道。 修身、治国、平天下,这是儒家的至高追求。 “学生谨记!” 白贵再次顿首。 “好了,你起来吧!你们也一同起来。” 徐秀才含着笑意,看向四名弟子,此次四名弟子能够全部入了团案,有资格入府试,对他来说,也是一个好处。 至少今后有蒙童进学,也会首选他这里。 “谢过先生。” 周元几人倒是没有什么吃味。徐秀才对白贵两次赠言,对于他们一个也没有。 “想必你们的父母也等的急了,就先去吧。” 徐秀才挥了挥手,将几人赶走。 几人拜别,跟随父母回到了家中。 等刚走到村东头的时候,白贵愣住了,入眼处,是两进的宽敞青砖院落,地面平整,连一根杂草也没有,都用黄土夯实了。 “上个月,你中了案首,族长就领着咱村的汉子帮咱家盖房,这青砖、瓦片都是族长和村民凑的,族长还说哩,咱村案首的咋能住这破房子……” 白友德咧开了嘴,笑的很开心。 娃儿们出息了。 连带着家里条件也好了,村里人赶着要给家里盖房子。 白贵回头仔细打量白友德一眼,白净的长袖绸缎衫,虽然不是时下时髦的,但也不是一般农户能穿得起的,一件就得一两五钱银子打底,这可是银子做的,还带着崭新的瓜皮帽,绑在腰带上的水烟袋烟嘴也是玉石打造的。 发家了! 虽然没有中秀才,但啥都变了! “你是不知道,嘿,等你离开后,黑娃那个怂不上学了,整天在村里晃荡,他爸在别人面前都抬不起头,丢了份!” 白友德随口说道。 他听的最多的,就是村里人闲谈时,扯上白贵和鹿兆谦做对比,都是长工儿子上学,但出来后,差别就这么大。 这一来二去,他听到耳中,也颇成了他自己的谈资。 白贵也没有打断,只要这话不要在别人面前提到就行,白友德本分老实,这话是断不可能在别人面前说的。 他回到屋里。 已经早给他收拾好了床铺,前年新弹的棉花被子,洁净的洋布床单。 “张凤翙兄亲启。” 坐在板凳上的白贵,看着放在桌上的这一封信件出了神,这就是朱先生给予他和周元等人分别一封信的信件,找的西文老师也皆有不同。 学堂已经采用西式教法,也就是班级授课制,和此时乡下的私塾教学有很大不同。 虽教导西文,但为了速进,需另择西文教师。 当日朱先生问他们想学什么西文,有英吉利文、意大利文、德意志文、日文,在府试翻译科目上是任择一门西文翻译。 他选择了日文。 英文他已经会了,与人交流还是通畅的,那么与清廷打交道最多的也只剩下东瀛国了。师夷长技以制夷,日文就是第二个要学的。 另外现在的外文书,也大多是日文翻译的。 故此朱先生给他写了这么一封信件,让转交给在西安府府衙作缮写的张凤翙做老师,张凤翙是从东瀛振武学校毕业的留日生,刚刚回国,也是昔年朱先生应考的同年,关系不错。 由他做日文教师再合适不过。 52、师礼 提起张凤翙,可能有许多人不清楚。但提起松坡将军,估计大多数人对其履历就有些了解了。松坡将军是在辛亥时,领导了滇省的新军起义。而张凤翙,和他一样,是在同一时期,领导了秦省的新军起义…… 白贵收起了信,将信件用布包好,叠了几层,放在了包裹里面。 什么叫做人脉。 秦省很大,这时候的秦省有着近千万的人口,可去除百分之九十的文盲,再去除一些地位低的儒生,再以秀才功名为门槛,精英阶层的就变得很少很少了,千不存一。进了这个圈子,认识一名后世有名气的人不是什么难事。 张将军和松坡将军也是秀才功名出身。 收敛浮动的心思,白贵从镜中兑换出了后世日文的学习手册,在这没有拜访前的空隙,绝不能放弃对日文的学习,这不仅仅是为了府试。 自东瀛国明治维新之后,此时的日文已经和古日文不同,古日文是被东瀛人称为汉文的。 后世对日文的研究学习方法,已经先进到难以附加。 有了一本较好的日文教材,学习日文事半功倍。 摊开散着墨香的书卷,他学了一会,顿感艰辛。学习经学,还有从前国学的底子,只需再次苦读就行,可日文却是有些无从下手, 他想了想,脑海里再次浮现出了昆仑镜,金澄澄的镜面上写着一行行的简体字,在天赋那一栏上,有“勤能补拙”、“多劳多得”、“温故知新”三段字,都是他的事功天赋。 事功天赋,代表着后天努力。 “得到县案首,朱先生的认可,古县令的赏识,徐先生的赞扬,乡人的亲近,道功也增加了……”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道功那一栏,道功则好像取自“天道酬勤”,每取得一项成就,都会增加镜中道功的点数,他此刻的道功已经累计到了二十点,最多的是得到县案首,足足有十点。 “是否兑换百伶百俐天赋?” 心中隐隐传来一个声音,他内心点头称是。 刹那间,他觉得自己思维思索速度比平常的自己高了一个层次。如果说,先前是每有所得,皆是聚沙成塔而来,那么现在,就像是陆游说的那样,“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道功点数化为一空,他心思突然有些失落,又有期待。 患得患失。 脑海中的镜面隐去,他再次去看日文,生涩的书页变得有些简单,容易些了。 不管是哪国哪地,文化总有些许相通之处。 这也是赵元任这等天才学习其他语言如此迅捷的原因。只不过大多数人对此相通之处,难以捕捉,但此刻白贵有了前人编写的教材,又有了“百伶百俐”的天赋,读这本日文书也是容易不少。 不过再强的天赋,也要有人教习,不然一口的乡间俚语,是会被人嘲笑的。 比如东瀛的京都人就会嘲笑其他地方的口音不正。 学习英吉利文,也是以一口伦敦腔为上等,阿妹肯国的口调可是被歧视为乡下人。 一上午的舟车劳顿,下午又应酬乡人,看了一会书,白贵就打起了瞌睡。 他这一睡就是一夜。到了赶早的时候,天还未亮,他就睡醒了、 生物钟将他惊醒了。 他从屋子里走出去,熟悉的乡里,和县城的书院有很大不同。一景一物都有些不同,书院的地板是石头砌的,道旁种满了松柏、寒梅、丛竹。而邻家种的树是柿子树,压在墙瓦上的一小截树枝,还能见三三两两的细小花苞。 等到秋日,就能长出香甜的柿子。 “这时祠堂的学堂应该有人去早读了吧!” 白贵估摸着。 他总是第一个去祠堂学习的蒙童,连带着其他蒙童也一大早被迫被父母赶来,内卷到了极致,那时候,村里蒙童大多打着哈欠抱怨他,但也是入了学堂,就坐下来苦读了。 他摸着黑色,穿好了鞋,将在县城置办的礼品提了两手,就推开笆篱门,走了出去。 村东头的老家距离祠堂有些远,他走了大约半刻钟,抵达了,迎面便见到跛脚老汉正提着熄了火的灯笼朝祠堂往回赶。 “叔,还没睡呢!” 他自来熟的打着招呼。 “这……这可使不得。”跛脚老汉看着白贵硬生生给他塞过来的一盒点心,连忙推辞,这一盒点心至少一两钱银子,他是贱命,可生受不起。 “额让你拿着就拿着么,借你灶用了那么久……” 白贵不由分说,塞到了跛脚老汉的手心里,就自顾自的走开了,没有多说什么。 祠堂的灶台是族里的,并不是跛脚老汉的。但用着总是承了一份情。他给跛脚老汉的一盒点心,不贵,却也不便宜,给多了,也是跛脚老汉说的,他受不住,没那么大的恩情、 祠堂。 东边厦屋,烛光微亮。 徐秀才从书箧中取出一个布包,估摸着摸出了几颗红枣,撒进了灶上正在煮着米粥的水中,翻滚的白色浪花混着几颗红枣,红枣渐渐充盈饱满。 他眼睛盯着粥。 学堂的老师和普通人吃饭的时间,早上是有些不同的。 片刻后,房门被推开了。 “先生,昨天人多,所以今日早上再另行拜访,还请先生不要怪罪。” 吃水不忘挖井人。 对于徐秀才,白贵可是记挂着他的恩情。 两手提的大包小包,几条熏干的上好腊肉,还有一些腌好的鱼干,都用油纸裹着,以及一些四季水果,还有两只宰杀好的白雉鸡,这是白贵回来后白友德准备的。 徐先生微微颔首,也没有推辞,收了这些礼品。 “来,你坐。” 他扯出一条板凳,让白贵坐下。 两人攀谈许久,从经义扯到县试上面,知道古县令考的题目,连连叹息,同时让白贵稍感诧异的是,一向稳重持平的徐秀才竟然也颇为愤青的说了几句大不逆的话,充斥着对时局的不满。 等说了一会后,窗外渗进来细碎的阳光,金灿灿的映在粥上。 喝了一小口粥,白贵说道:“先生,如今科举一变一个样,你也要早做打算,此次府试增加了翻译学科,来年乡试也定会不同。” 这也是他此行来的目的之一。 不想徐秀才再困守一隅,这科举已经不是只读四书五经就能行的。 53、股权 科举屡试不第,造成的花费也让徐秀才生活过的愈发窘迫。 徐先生喝着红枣粥的手一顿,他看着白贵的脸,很诚恳的在说着,他僵了僵,又喝了一小口粥,嚼着红枣,吸满了粥汁的红枣比采摘下来的更为香甜,舌尖充斥着米香。 翻译学科的西文教师他是请不起的。 去上高等学堂,学习西文,他又拉不下那个脸和一群娃娃们学习。 “教书吧!” 徐秀才舔舐着粥碗,将每一颗米粒舔舐的干干净净,光洁透底,他兀自又重复了几声,像是坚定了某种信念,他放下了碗筷,将枣核细心的扔进了一个小竹笼,里面已经堆满了许多枣核。 “这辈子我是难中举了,教出几个学生,几个能成才的学生,也算是我的福分了。” 他起了身,对白贵做了别,就走到了对面那朗朗读书声的学堂里了。 诗书入耳。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 回到家中之后,白贵和一群同窗去看族里养殖的白雉鸡。 养殖的地点,就是他们踏青时去过的柳树林,也是“发现”野鸡蛋的地点,这处地面空旷平整,也滋养了许多虫豸,可以作为白雉鸡的饲料。 鸡倌,是从隔壁县请来的。听说曾经是养殖斗鸡的。斗鸡不同于普通鸡,一只鸡动辄几两银子,甚至数十两银子不等,是王孙贵族的玩物,可不能轻易养死了,论到照理鸡的水准,就属他们高。 但现在遛鸟斗鸡的贵人们大多破败落寞了,养斗鸡的周鸡倌也没有活路,吃一顿饥一顿的,被朱先生的好友介绍过来,当了白鹿村的鸡倌。 “他要是敢偷偷留咱们的鸡种,你看他在原上,在附近还有活路没!” 白嘉轩抽着旱烟,对着白贵说道。 他指的是白雉鸡的鸡种,这可是能下金蛋的,每天二十四小时,他都派着白鹿村的族人去监视周鸡倌。一旦发现不对,就会下狠手。 这似乎与白鹿村的仁义相悖。 但这却是这时候的常态。 争水都能械斗,死伤不知多少,更何况涉及到白雉鸡的养殖。 再仁义,也得红了眼。 “额的意思是,能不能等将来,扩大养殖,一个一个鸡笼,都养着白雉鸡,现在散养,还是太慢了……” 白贵适时提出他的建议。 不管他的建议有没有用,落到实处的时候也是这些长辈在操持,如果当真有用,定会照办,没用的话,也不会违背自己的财路采纳。 “行,这话额记下了。” 白嘉轩点头应允。 “看能不能给周鸡倌娶个咱白鹿村的姑娘,哪家有寡妇,看能不能嫁给周鸡倌,一直防着他也不是个事。” 听到周鸡倌似乎还没结婚,还打着光棍,白贵上了心思。 这时候姻亲才是可靠的,一直防着外人也不是一件好事。至于寡妇什么的,乡里是有所谓的贞洁,但只要不擅自偷人,改嫁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没有几人人在这上面置喙。 偷人,那是败坏村风。和寡妇是否单身没有半点关系。在此刻的法律中,寡妇是属于夫家的,如不改嫁,就要为夫守节。但要是改嫁,得了夫家长辈和自己长辈的允许,是不违背世俗道德的,但闲言碎语还是少不了的。 “行!” 白嘉轩稍稍犹豫了一会,这件事也就答应下来了。 白鹿村守寡的寡妇不多,谁要是有改嫁的意向问一下也行。守着养鸡这本事,在白鹿村讨一房媳妇也是挺容易的事情。 “对了,贵娃子,你爸不识字,说要等你回来再说这股份分配的事情。” 回到祠堂,白嘉轩拿出契约,上面写的是族产和股份分配的事情。 十九世纪三十年代股份制就已经传入清廷,在八十年代洋务派的倡导下,各地都兴办起了投资兴办股份制企业的热潮。例如状元张謇办的大生纱厂,就是股份制企业。 白贵拿起合同一看,里面分配给自家的利润是两成半,掏出制作葫芦鸡秘方的鹿家是两成,族长白家也是两成,一成分给南原庞家村周家,剩下的两成半属于全体白鹿村民,也有较为细致的划分。 “可以!这件合同额挺满意的,不过这另外半成额看就捐给咱们县的白鹿书院,咱们三家每家都是两成股份,这样也好,另外这件事的大头由族长你掌管,额不参与这件事……” 他说道。 这合同看起来貌似是占了他的便宜,实际上给他让利不少,因为他家也没有什么起步资金,只有养殖的白雉鸡种鸡,能占两成半股份已经很公允了。 至于县衙给的二十银元,这点钱做生意杯水车薪! 鹿家是原来葫芦鸡的天下第一勺,又有葫芦鸡的秘方,在整个秦省都有着一定的名气,也掏出一定钱财来办这件事,两成股份合情合理。 而族长家占了两成股份,也是合情合理,掏钱,管理白鹿村村民,再说还有朱白氏那里的关系,没这关系,朱先生愿不愿意庇护也是一件事情。 “捐给书院,这好么!” 白嘉轩和鹿子霖两人互视一眼,也点了点头。 这建议也不错。 白鹿书院是啥地方,那可是县里的官办书院,里面都是生员秀才,这关系脉络几乎遍及全县,有了这层关系,至少在县里不受碍阻。 同时,他们心底也舒服不少。各家各占两成,挺平衡的,谁也不比谁高上一等。 “既然两位叔伯都同意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 白贵笑了笑,这份合同看似有诸多后世的弊端,可在世俗道德之下,却是最合适的合同。他也无意争夺这些蝇头小利。 有权才有钱! 这是晚清民初社会,不是西方的资产阶级社会,即使是西方社会,也是钱权勾结。再有钱没有权,就是一头待宰的肥猪。 “行!贵娃子不愧是读过书的人,就是大气!” 在议事房的几人对白贵赞扬了起来,他们对此结果也是满意,谁肯累死累活还不如坐享其成的人分的利润高。 54、仙人摘豆 在白鹿村歇息了几日之后,从南原庞家村的周元来到了白鹿村,邀他们一同前往西安府,路上也好有个伴。 跟周元一同来的,不仅有驾车的马夫,还有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长得青春靓丽,没有缠小脚。这应该和周家在城里做生意有关。 三人应诺,一起收拾了行囊。 临走家门的时候,白友德有些不舍,他摸了摸白贵光洁的额头,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几人走到原下的时候,让白贵颇感到意外的是,鹿子霖和刘谋儿赶了过来,送给了他一直在马厩养的那匹半大黑马,说是他养的惯熟了,新聘请的马夫怎么也养不出他那时养出的肥膘。若不是看到比几个月前还要健壮的黑马,白贵就可能信了这鬼话。 一辆马车,后面跟着几匹矫健的马儿。 去高等学堂读书学习,可不仅仅教导西学,富贵家的人都会备上马匹,到了学堂里有教师教导骑马。说起来骑马也是儒家六艺之一,礼、乐、射、御、书、数。 这也算是西北特色,处于边疆地域,上千年以来战争不断。基本上关中地区稍有家资的富户,都会骑马。 “这就是你家的三姑娘?” 白孝文坐在车辕上,倚着马车门,憋着笑说道。他可还记得,在踏春的时候,周元说过要将自己的妹妹许配给白贵为妻。 不过他也知道一些礼节,男女授受不亲,这时候的封建礼教虽然不如往昔那么厉害,但是若是闲言碎语毁了一个女儿家的贞洁,也不是一个好事。 所以他打着暗语。 这事,也就在场的几个男人知道。 “我妹妹本来是在家中请了西席先生教书的,但是前几天我回家和我爸说了一下这次府试的事情,我爸觉得现在时代变了,女儿家也不能整日窝在家中……” “所以打听好了城里的女学,准备将我妹妹送到雅阁女学读书,以免将来的夫家嫌弃她没文化。” 周元斟酌着用词说道。他这是要去西安读书了,得改掉一直说方言的习惯,不然在高等学堂里的学生会嘲笑他的。 方言这东西,偶尔说一下,会增进乡情。可要是一直说,就难免被人看扁。 雅阁女校,是五年前在秦省开办的第一所私立女校。 随着两鸦战败,传教士来华传教,为了方便传教,往往创办教会学校,比如清廷第一个女学,就是英吉利女传教士爱德华在宁波创立的宁波女学。 例如1868年清廷和阿妹肯国在《续增条约》中的第七项规定,就是阿妹肯国人可以在华西洋人居住的地方创办学堂。 周元这里的没文化也是要打上引号的,只会一些四书五经现在看来也不算是什么有文化了。 “请西席读书难道不算有文化?” 白孝文吃了一惊。 这么一说,他貌似就和文盲差不多了。 “不一样的!” 在一旁学着骑马的白贵摇了摇头,“许多出国留洋回来的留学生是不肯娶家里操办的婚事,那些订了亲的姑娘家未必没文化,只是不是西洋文化,和他们聊不到一起去,想必周兄尊父也是这样想的,如今但凡稍有家资的人,都会让家中子弟出国留学,回来之后……” 他顿了顿,“地位高!升官快!” 比如在1871年,曾国藩和李鸿章曾经条拟的《奏选幼童赴美肄业酌议章程折》中提出:“十五年后,每年回华三十名,由驻洋委员胪列个人所长,听后派用,分别奏赏顶戴、官阶、差事……” 还有1904的《奖励游学毕业生章程》等等,都给与了留洋归来的这些留学生极大的便利,只需一定的考核,就能任官。 所以有条件的,拼死拼活也要让孩子去西洋留学。这时候去欧洲列强留学是第一等,是阿妹肯国留学是第二等,去东瀛留学是第三等。 “是啊,我父亲也是有这方面的考虑。” “所以才让他去雅阁女学去读书。” 周元顿了顿,沉吟道。 有一方面他没说,想让他的妹妹嫁个好夫婿,这去女学读书无疑是增了一道履历,今后谈婚论嫁的时候,门槛可要高上不少。 一些女学到了后来,就完全成了官太太的预备学校。 一毕业,就遭到哄抢! 哪个大帅不娶一个女学生,就好似平生矮了别人一头。 “我听我爸说,在城里都有好几起弃婚的案例了。那些被悔婚的女儿家也受不了别人指责,死了!” “之所以和我一同去,也好让我对她有个照应。” 周元叹了口气。 “指不定谁照应谁呢!” 在马车里面的周三姑娘从帘子中冒出一个脑袋,晕红了脸颊,咬牙切齿的看着周元说道。 几人顿时哈哈大笑。 从白鹿村出村,要去西安城,有着好几条路,不过此刻大家走的是长安县这条路。长安县在西安城的南面,西安府的文教重地,大多数高等学堂,例如西安府学、关中书院、长安县县学、咸宁县县学、文庙都在西南侧。 唐时,长安县和万年县是长安的附郭县。 现在的万年县,叫做咸宁县,后世被撤销,大部是碑林区,碑林就是西安府的文庙。 唐时的长安城基本包含了长安县和万年县,以朱雀大街为分界线,但在唐末时,唐昭宗被朱温携裹到了洛阳,唐长安城也被驻扎的节度使拆除,将大部分的居民迁到了唐皇城。 现在的明城墙是基于唐皇城另行修建的,里面是唐皇城城墙的夯土,外面则是明朝的包砖。 有了马车,比走路快得多。 大约走了两个多时辰的路,就到了西安城的永宁门。 永宁门,是西安城的正南面。 经历康乾以来的人口大爆发之后,原先狭小的西安城已经无法容纳这么多的居民,所以在城墙外面,也是修建着一栋栋的建筑。 入目处,琳琅满目。 到处都是叫卖的货郎、商贩,还有一些是杂耍技艺,最常见的胸口碎大石,还有吞剑,以及一些西洋的玩意,比如西洋镜什么的。 也有戏法师,拿着两个粗瓷碗,右手执着一根竹筷,一点放在红绸桌上的豌豆,刹那间,豌豆消失不见,这就是仙人摘豆。 55、戏法师 “他……他是怎么变的?” 几人下了马车,让马夫看管着马儿,凑到戏法师的跟前,看着一颗颗豆子,被这一根竹筷一点,如挥臂使,带着灵性,说让它不见它就不见,说它有它就有,极为神奇。 戏法师是一个中年汉子,辫子盘在脑袋上,穿着一身粗布长大褂,袖子挽在胳膊肘,他将两个粗瓷碗倒放在红绸桌上,高案子,对称放着,每一个粗瓷碗下面都盖着一颗豌豆,他对着围观的众人拱了拱说,打着腔,“各位瞧好了,我在这两条碗中间画上一条马路,它就能过来!” “不信,不信!” 有起哄的人立马喊道。 “那爷儿您瞧好喽!”戏法师竹筷往粗瓷碗碗帮上一敲,一声脆响,他紧接着拿起粗瓷碗,刚才还放置在桌上的豌豆消失不见,又拿起另一个粗瓷碗,只见这碗底赫然有着两个豌豆,多了一个,他说道:“这叫做二仙盘道!” 他拿起两个粗瓷碗,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响声,“咱们手艺人的手艺不作假,碗是空的,你瞧这碗底、碗肚、碗帮,碗前没有三层帮,碗后没有两层底。” 他放下碗,三个豌豆又一溜放到了红绸桌上,一个粗瓷碗倒扣,隔着一段距离。戏法师捏着长竹筷一一朝着豌豆点去,豌豆消失不见,敞开粗瓷碗底一瞧,三个豌豆又跑到了碗底下面,他拱手说道:“这是三仙归洞!” 说话间,围观的人爆发雷鸣般的掌声。 说着就有人要给戏法师打赏钱财,从褡裢中摸出一把钱,有天圆地方的铜钱,也有新铸造的铜子,有几个阔绰的穿着绸衣的人甚至拿出了一把银元。 “先别给钱,别给钱……” 戏法师连连摇手,他一提粗瓷碗,哗啦啦,一堆铜子就从碗底露了出来,有种秋收万粒子的味道。 紧接着,戏法师又表演了几个小戏法,其中最惹人注目的是,大变活鱼,用白布一遮,碗中就有汩汩清泉,再一遮,又有两条小金鱼正在里面畅快的游着泳。 短短时间,在永宁门前就聚拢了上百人,围观戏法,这可比平日里在戏园子里看唱戏要有趣得多。 “大哥,你说,他这表演戏法又不要人打赏,难道就图一乐?” 周三姑娘小声询问周元。 她被几个男的护在中央,倒也不用担心拥挤的人群。当然,几人之间也有空隔。光天化日之下,也不虞担心污了女儿家的名声。 “这……” “白兄你怎么看?” 周元虽然比周三姑娘见识多些,可对变戏法的行当,还是不太了解,他将目光移向白贵,有些探寻的意味。这几个月的相处之间,白贵的谈吐和见识是让他佩服至极的。 “论语中说:无欲速,无见小利,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 白贵意有所指,戏法师现在不要打赏的零碎银钱肯定是另有所图。不为小利,肯定是为了大买卖,不过后面的话他就没有多说了。 说多了,就是砸了戏法师的生意。 做人,切己不要多嘴。 对于这中年戏法师的所作所为他倒是有些猜测。 戏法这一门也叫彩门,彩门中变戏法的叫做彩立子,也叫作立子行。而在彩门中卖戏法的,叫做挑厨拱,也叫作厨拱行。还有变戏法带赞武功的,是签子行,就是杂技演员。 厨拱行和立子行是有着严格的界限划分的,变的不准卖,卖的不准变。也就是说立子行他们是专门靠戏法吆喝打赏赚钱的,就不准卖戏法,而厨拱行的是专门卖戏法赚钱的,就不能越界做立子行的事情。另外,厨拱行卖戏法的门子,也不能是真的,否则这就是砸了立子行的买卖。 门子,就是变戏法用的套路,也叫作表演方法。 过了没多久,果然戏法师停止了表演,双手缩在了袖中,笑眯眯的看着这聚拢过来的一群人,说道:“想学吗?” 见识到了这么多厉害的戏法,哪有几个人不动心,几个年岁小的大声叫嚷着说要学要学,恨不得当场就拜戏法师为师傅。 但戏法师却像是故意逗弄他们一样,摆了摆手,说道:“学不了,你们学不了,想学会戏法你得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呢,没个三五年,不是打小学,连入门都做不到!” 这学戏法就讲究一个快手,各种门子的运用,就是让观众看不到猫腻。 “戏法们有很多分类,我刚来这是手彩,很难学的,还有丝法门,彩法门等几类法门,这几类是用机关的,不难学,不知道哪位……” 他沉吟了一会,看向围观的众人。 白贵见几名同窗也有些跃跃欲试,赶紧拦住了他们。 这可是当猪宰的。 做一次买卖,顶得上耍把式几十次。 要说真的能教真本事,一些钱财给了就给了,关键是这些戏法师可都守着自己行当的规矩,哪会将自己的看家本领真的教给别人。 要是真的会这些彩门的手法,还有荆轲这些刺客什么事。 “这位小兄台看样子似乎是知道一二?” 在身旁,一个额头套着泛黄的白绫,身形健壮的汉子很是怪异的看了白贵一眼,这条街上,围观的人不少,但能看出其中阴谋,忍耐心性的人不多。 没多嘴,也只是劝了劝同行人。 “你是?” 白贵皱了皱眉,觉得这人有些不好惹,他兑换了“百伶百俐”的天赋之后,眼神敏锐了许多,一眼就看出这汉子应该是个练家子,筋骨强健,手指有着粗茧,不同于做农活的茧子,而是习惯舞枪弄棒的茧子。 “在下姜北海!” 汉子拱手道。 白贵见到这人语气诚恳许多,于是面色缓和许多,但仍怀着几分警惕,略一思索说道:“刚才那戏法师变的手法应该是戏法剑丹豆环中的豆,豆就指的是仙人摘豆……,这些戏法在唐再丰的《鹅城幻编》中有过记载,我也是恰好看过罢了。” 光绪十五年,唐再丰刊印《鹅城幻编》,里面记载了戏术三百余套。 见汉子兀自不信,他又开口道:“前些日子,我看过在报纸上说在阿妹肯国的万国展览会上,有咱们的戏法师表演,大大振扬国威,所以感了兴趣,看了一些戏法的书。” “那是我师叔,叫做朱连魁!” 这下,汉子信了,这事他也有听闻,脸上露出笑容,“不过兄台所说的鹅城幻编,虽然记载有的戏法是准的,但大多数都是我们彩门为了搪塞唐秀才故意编撰的……” 56、赠戏法书 他们彩门,不好得罪唐再丰,唐再丰不仅有功名在身,在当地也是有权势的大户,于是就说些假话诓骗,半真半假。 甭管看着彩门挺厉害的,但这却是下九流的行当。 “厨拱行这行当腥多尖少……” 知道白贵看过唐再丰所说的鹅城幻编之后,姜北海邀着白贵避开众人,等到一人少空地,语气略带赔罪意味,说话也带着了江湖春点,也就是江湖中的黑话,这话一般外人听见,也只会认为打着哑谜,猜不到其中意思。 腥,就是假。尖,就是真。 江湖人和江湖人打交道,是尽量说江湖春点的,以免泄露什么消息。 “理解,理解!” “大家都是出来讨生活的,都不容易。” 白贵听明白了姜北海的话里话外意思,就是不要对这些事多管,并且代表彩门对他略表歉意,至于那些看不懂、被骗的那就和他姜北海无关了。 能看懂彩门骗人,不说,这就是对彩门这一行当的恩情! 不过白贵也是挺客气的,他没说江湖春点,说的官话,示意咱们不是同一路人。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姜北海也不以为怪,他笑了笑,说道:“兄台按照唐先生写的鹅城幻编是练不出什么门道来的,手法骗不过眼尖的人,这是我师门关于彩门的一些手彩和药法门的技巧,就赠给兄台了。” 末了,他又添了一句,“这比唐先生写的更准确些!” 彩门这一行当易懂难精,比如刚才的仙人摘豆,就用的是丝法门和药法门,以及彩法门,豌豆上面有极细小的丝线,这丝线是特制的,一般人看不到,戏法师也是全凭苦练,以及有的豌豆是用药法门特意配置的,用手一搓就会变大,彩法门就是机关技巧,没藏在粗瓷碗上,而是在红绸上。 表演的戏法师是特意以话术欺骗观众,以为粗瓷碗和竹筷有机关,其实这两者反倒是最正常的。 “多谢先生了。” 白贵变了变称呼,拱了拱手,接过了戏法书。这先生一词可不仅是老师的意思,也有表示尊重的意味。姜北海赠给他一本戏法书,还当不得他的老师。 “兄台若是不欲练戏法,等到遇见合适的人,也可将其赠予他人,但切记不可乱传,不然我就是彩门的罪人了。” 姜北海苦笑道。若是其他时候,他是断然不会将彩门的戏法外传的,但是眼前这少年已经看过唐再丰写的鹅城幻编,对戏法粗通一些,又极为懂得规矩,赠送一些精奥的戏法不算什么大错。 另外单凭苦练,也学不出什么精奥戏法。比如鹅城幻编的序言就说:“戏法,小技也,然欲穷其奥妙,得其精微,若无师傅传授,徒费苦思耳。” 而且他也要追杀弑师的孽徒,他的师弟黄仙手,黄仙手的实力也不容小觑,彩门这一行剑丹豆环是基本功,剑是口吞宝剑,丹是口吞铁球,豆是仙人栽豆,环是六连环,也就是将毫无缝隙的铁环连在一起。签子行的杂技练的精深了就是杀人技,药法门的一些秘药使用得当娴熟,杀人也是极为厉害,那些细小的机关术,也能杀人于无形之中。 两人又说了几句客套话,就道别了。 看着姜北海骑马远走的方向,白贵怔怔出神,摇了摇头,也就没再理睬了。 回到停靠马车的地方。 “白兄,你刚才碰见的那人是谁啊?” 周元迫不及待的询问道。 “也是一个戏法师!” “只不过他和刚才卖艺的戏法师不同。” 白贵言简意赅,说道。 “戏法师?” 几人惊呼了一声,刚才那人的穿着可与卖艺的戏法师装扮迥异。 一个像是说相声的,一个像是卖武的。 白贵将鹅城幻编记载的一些戏法师的事情说了出去,至于姜北海给他的戏法书他守了规矩,没有外传,也没有告诉几人。 随意在城中寻了一家客栈,几人暂且落榻。 虽然周元家在城里开有染坊铺,但也不过两进的院子,也住不下这么一大堆人,几人分散开来也不是个事,反正也只是住上两三天。 到了高等学堂,就有住宿的宿舍了。 这时已经暮色深沉,白日里的喧嚣不见,只有寂静,偶尔传来后院养的细犬狗吠声。 客栈用了上了新奇的煤油灯,不是蜡烛,挺亮的。 灯具上雕有镂空的仕女图案,随着灯光照去,美轮美奂。上面印着细小的一行德文,应该是德意志国的外资公司售卖的。 白贵这会才有时间端详姜北海给的戏法书。 他打开第一页,记载了一个小戏法,是吹灯复明,将硫磺末子藏在指甲里,把蜡烛吹灭之后,再将药弹在蜡烛的芯上,很快就会复亮。 还有一杯醉倒,是到花园里摘一些闹杨花、醉仙桃,晒干后各一半研成粉末,喝酒时给酒杯上增添一点,再往酒杯中倒上热酒,喝酒的人就会马上醉倒,但喝点甘草汤就能解酒。 后面也是几种戏法,有指点石碎、画猫捕鼠、瓶现美人等。 不过这些都是以药法门欺骗观众的“幻术”,没有记载彩门的彩法门(机关)之类的东西,这让白贵稍稍有些失望。 要是他有朱连魁那种大变活鱼的落活,身上藏上几把枪都不是问题。 落活,就是彩门中的大戏法。 一个人身穿长袍,用毯子一蒙,就能变出很多东西,带水的,带火的,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水里游的,草里蹦的,吃的用的。叫人明知道东西带在身上,可就是不知道怎么带的,一件大褂里面怎么可能带着那么多东西。 小戏法就是仙人摘豆之类的。 “说不定到时候能有些用处。” 他将这本书囫囵记在了脑海里,就将其扔进了火盆,焚烧一空。 这可是下九流的东西,这时候梨园行都登不了台面,是在民国时被捧为国粹后,才露了脸。彩门,可比梨园行还不如。 这玩意虽不能说奇技淫巧,但在手上,也不好解释,谁要是凭空看了,也算是违背了对姜北海的许诺,反正记在脑海里,以他目前的天赋,忘不掉。 只是让他稍感失望的是,书里没有夹层。 57、师范学堂 朱先生给白贵介绍的正是关中书院,在光绪二十九年时,秦省巡抚方允改名其为秦省第一师范学堂,就位于西安城南门内东侧书院门街西口。 关中书院是万历二十年,冯从吾创建的。 是明清两代的著名学院。 刚走到书院门街的时候,白贵就看到了一行行白色的木构牌坊,悬在头顶,上书进士两个大字,在旁边还嵌着鲤鱼化龙等的吉祥图案,显然是进士牌坊无疑。 路两旁的建筑,两层楼阁,都是古香古色的。 沿途上还能看到穿着长袍的学生,抱着一叠书册,在街角处还有放置的立体相片,一瞧,原来是照相馆,透过玻璃门,能看到一个木架上放着老式照相机,用黑布蒙着…… “请问师范学堂在哪?” 白贵拦住一名正在行走的三十多岁中年男子,向他询问道。 书院街很大,他也只是估摸知道大体位置,虽能跟循一些学生一同去,但谁知这些学生是不是师范学堂的,多问几个人也是好的。 一连问了几人,他就收拾了心情,对着最后一人拜揖之后,就朝着所指的路径走去。 问路,这种事情必须多问几人。 不然遇见一个心肠坏的,白白走了冤枉路。 等过了半响,就见到与别处建筑迥异的墙垣,石板铺地,白墙黛瓦,走到正门前,抬头一望,正是在门楼上竖起来的匾额,上面书写着“第一师范学堂”四个大字。 两扇刷着桐油的大门大开,露出照壁。 穿过抄手走廊,就能看到挂着“允执堂”的正堂匾额,这是取自尚书的“允厥执中”四个大字,也是紫禁城中和殿悬挂的匾额,不过关中正好合这个中字,所以挂在这里,并不违制。 在堂前还有半亩的方塘,池清水碧。 讲堂左右各为屋四楹,皆南向若翼,东西建有生徒宿舍号房六楹。在讲堂后面还有高耸的假山一座,三峰耸立。 刚一入师范学堂大门,还未等待白贵细观此处风景的时候,就被斋夫引进了讲堂一旁的耳房,里面坐着几名年岁大的教习。 “学堂每年皆是有固定招生学生的时间,你受梦周兄的引荐,可以报名,但也需要进行考核,我知道你的四书是熟悉的,就考你几道四书题,还有时文题。” “不考你西学题目。” 教习带着眼镜,很斯文的样子,慢悠悠的说道。 这个站在他面前的少年,他通过信件也已经知道身份了,是滋水县的案首,滋水县虽然文教与省城有着差别,但案首不算弱了,在学堂中,在经学上他也能胜过至少七成以上的人。 但还是需要考校一番,免得惹人非议。 听到不考西学题目,白贵松了一口气,在朱先生给他写引荐信件的时候,也让他这段时间学习一些最基本的西学,比如格致(物理、化学)、语言、外国风俗、农林等知识。 同时他也隐隐知道,为何朱先生不引荐周元三人来这里了,而是将他们介绍到了咸宁县的县学。咸宁县的县学也有教授西文的,毕竟是省城的附郭县。 因为他一个滋水县的案首,在师范学堂都有些被刁难的意味,这还是免了西学题目。在滋水县中榜的周元三人,更是难以作为插班生踏入这里的门槛。 不过若是聘请教授西学的先生,进行学习基础西学知识,考进师范学堂也能容易些…… 只靠八股文章是难进入师范学堂的。 当然,有功名的人另外算。 “但你进入时务斋之后,也是要进入日文速成班的,到时候一些西学也是要知道的。” 教习又说道。 “是!” 白贵恭敬行礼,接着教习随手拿出一张白纸,在上面写了两道四书题,让他当即破题,并且以一个时辰为限,写完八股。 他背过《小题文府》、《大题三万选》这些科举应试书,这两道四书题,不过一会就想好了破题,又有百伶百俐的天赋加成,写下来的文章已经达到他参加县试的顶峰。 这就是先天的天赋。 不需要咬文嚼字,只要功力达到一定程度,就能写出来。 不再是苦吟派的贾岛了。 而是李白斗酒诗百篇的李白这种天才。当然,和李白的差距还有些大,只是时时刻刻保持在自己的巅峰水准之上。 一个时辰后。 “不错!八股文写的不错!” 教习赞赏的看着白贵,虽然现在八股落寞,可是能写好八股文章的,也都是天才,现在眼前的人还是少年,虽未曾接触过西学,但学起来的速度,也是比一般的普通人要快得多,这点差距,假以时日补上来不难。 似乎见到白贵有些可塑,他斟酌了一番说道:“日文速成班是基本确定要留学东瀛的学生,你是特例进入这个班的,不过只要你成绩优异,学院也会给你这个机会。” 他盯着白贵看。 “是,先生!多谢先生!” 白贵点了点头,感谢的看了一眼教习。 这可是他不知道的内幕消息,虽然今后在师范学堂上学的时候也能打听到,但无头无脑的,也需要耗费一定的功夫和时间。 至于留日与否…… 他还没想好。 这时候出国一趟,再回来,只要名气稍有的人,就会立刻聘请为当地学堂的教习,如入衙署为官,升职加薪跟坐了火箭一样快。 某位博士还没有取得博士学位,回国之后,还能被聘请为最高学府的教授。 这,就是留洋的魅力。 “将你的姓名,籍贯,年庚,几岁发蒙,几岁读经学,在蒙学时读过什么书,有没有看过什么实学的书都写下来,还有另缴纳三枚银元,作为订购《万国公报》、《时务报》、《京报》等各报纸的费用……” 教习离开后,斋夫笑眯眯的朝着白贵伸手要钱。 “三枚银元?” 白贵忍不住咂舌,这订购报纸的费用也太贵了吧,三枚银元已经可以买上一套四书五经了,区区报纸就能这么贵。 可他也只是稍加思索,也就明白了,这时候报纸和杂志还没有催生出大量印刷广告的行为,订购报纸和杂志是一种奢侈的行为,不然为什么那么多大作家只需刊登一篇文章,就润笔费那么昂贵,毕竟大部分杂志和报纸的发行量,也不过一刊几万册。 ps:总感觉是单机码字,有没有追读的,扣个1啊。 58、藤野先生 报纸和杂志的单价便宜,也是相对而言的。张月平先生画三毛流浪记的是时候,在里面说三毛卖一份报纸是四个铜板,卖两份报纸,能便宜一些,是七个铜板。 七个铜板,省着吃,能够供一家几口吃上几天。最繁华的沪市,一碗阳春面也才两个铜板左右。 在民国时,报纸上面的广告版面才会逐渐增加。清末,报纸上面广告并不多。所以一份报纸的单价也是极为不菲,至少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起的。 四书五经因为自古以来的印发量巨大,雕版印刷极为娴熟,内容固定,所以可以将一套四书五经的售价压到极低。 一般来说,雕版印刷的价格是比活字印刷便宜的。 此时的报刊大多采用手工铅活字排版,不同后世的打印机,价格昂贵也情有可原。 “这只是订购一期的报纸!” 见到白贵迟疑,斋夫也见怪不怪的笑了一下,温和的说道。 三枚银元在这时也不是一笔小钱了。 “若是囊中暂且羞涩,这钱也不打紧,我这里也有几分帮工的活计,我可以给你介绍,订购报纸的费用也可减免……” 斋夫说道。 如他们这种高等学堂,一般是不缺钱的,缺的也是大钱,一些救助学生的小钱是不缺的。不过报纸订购费用毕竟昂贵,也只有在书院做帮工才能减免。另外,如他们这些书院订购报纸,也是大批量采购,有一定的议价能力。 他知道白贵过来是免去了一年学费的。 单看穿着,也不像是富家子弟。 “不缺!不缺!” 白贵从褡裢中摸出三枚龙洋,这是去当铺兑换的。 现在省城大多数地方都用银元,以前的银两有些不方便了,尤其是高等学堂这种新式地方,会嫌收银两麻烦,还要称重。所以每月的学费也是需学生兑换成银元之后,再去斋舍缴纳。 因此他来到省城后,将随身携带的银两,去临近的当铺兑换成了银元。 后世银价便宜,他随意拿一枚银元去后世兑换白银,一来二去,手上的银元也就愈来愈多。 但干了几次,就收了手。 虽说同行是冤家,但当铺大多都串着气,不然行会这玩意又是怎么来的? 斋夫诧异了一会,也就收起了银元。 他从漆桌上取出花名册,又拿了支专写小楷的羊毛笔,递给了白贵。 白贵打开花名册,上面有着蓝色横直道格,不过和后世不同,上面没有在第一竖格或者横格上写着要填写的信息,是自己去填写的。 羊毫小楷蘸满墨水,他开始运笔写字,一边写一边问道:“敢问教导日文速成班的教材是什么?是学堂发的,还是需要我另行去书肆购买。” “此事我也不太明白,我待会带你去时务斋,你问一下同窗就知道了。” 斋夫回道。 “那……多谢了。” 停笔,揉了揉手腕,白贵写完了自己的信息。 斋夫见了这字迹微微皱了皱眉,册上的字整齐,但有些死板僵硬,劝说道:“你的书法还是要多加练习的。” “这……,多谢提醒,晚生一定多加练习书法。” 白贵脸色微微有些涨红,刚想辩驳,但很快就哑然了,转而给斋夫道了声谢。 虽然斋夫只是相当于后世学校的教职工,协助管理师范学堂的生徒和宿舍。但谁说教职工就在一些地方弱于学习的学生了,书法他还不一定比斋夫强。 要知道师范学堂可是临近省城的文庙,那里碑石丛立,历代以来的书法大家大多都在那里留有真迹,斋夫比他写字好,那还真的可能不是虚言…… 只能自己暗道日后多加练习,字如人品,日后给哪位大佬投递拜帖的时候,见到字太烂,恐怕都不带理会的。一手好字,也能让别人高看几眼。 “你这是……仅仅进学了五六个月?” 斋夫忍不住再次仔细观察着花名册上的字迹,边说道:“该不会是你写错了吧,将年写成了月,重新改改吧。” “不瞒老伯,我确确实实进学不到一年。不过我善于记诵,几有过目不忘之能,因此虽进学日短,但所获也如数年之久。” 白贵很谦逊的说道,言语中也有几分少年意气风发,自信。 在写花名册的时候,他就有些犹豫,要不要如实写下来,但很快就坚定了想法,如实写了下来,滋水县距离师范学堂并不远,稍打听一下就知道。 虽然人们总是习惯于撒谎,但一般都希望后辈子弟如实奉告。就如同二十四孝一样,完全杜绝了孩子因为父辈一些不慈原因,导致任何不孝的可能。 写假的,就相当于有了污点。 斋夫仔仔细细盯了白贵几眼,深吸一口气,也就压抑了内心的不平静,他也是耳濡目染,熟读诗书之辈,知道从古到今,不乏有一些天才,一日之功就胜过他人一年之劳。 只不过他看待白贵的神色却也热贴了许多,这也算不上前倨后恭,只是对待一些有出息后辈时特意的照顾,“走,我先带你去用饭,待会再给你挑一间房间让你住下。” 两人循着走廊,去了师范学堂的西圃,这是学生憩息的场所。 至于东廊,则是讲学先生的寓所。 这时也恰好到了饭点,上学的学生还没有下课,或是正在赶来饭堂的路子。 斋夫替两人打好了饭,寻着饭堂的桌上就坐着了。 没有什么好客气的,白贵一大早从客栈赶来,也饿得急了,早上没来得及吃早饭,看着蒸的雪白馒头,和一碟炒土豆丝,就大口嚼咽,吃一口菜和馒头,就压了一口米粥。 桌上还有一小碟红烧肉,他也只是适时的夹了两筷子。 “吃慢点,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年轻时不知道注意肠胃,等到了老的时候,就知道痛了!” 斋夫细嚼慢咽。 吃饭的当头,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饭堂也陆陆续续坐满了人。 “藤野先生,这是新入日文速成班的学生,请问一下,你们班上的学生采办教材是什么教材?”斋夫正吃着饭,忽然看到一个穿着笔直粗呢西服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就起了身,邀他同桌,询问了起来。 59、歧视链 等藤野先生过来之后,斋夫也帮白贵引荐了一下他,这才知道他是东瀛人,名叫做八平治,来自京都,鼻梁上也和大多数知识分子一样挺着眼镜,是时务斋日语速成班的老师。 “藤野先生?” 白贵听到这熟悉的称呼,诧异了一下。 不过很快就转为平静了,这应该不是迅哥儿笔下的那个藤野先生。仙台的藤野先生可是学医的,这时应该还是仙台医学专门学校教书。 1870年,为了征兵、征税、制作户籍等的需要,东瀛明治天皇颁布了《平民苗字容许令》,后来又在1875年,颁布了《平民苗字必称令》,规定让所有东瀛人必须拥有姓氏。但文化不高的东瀛平民只能采取他们熟悉的名称取名,所以东瀛姓氏多见川、田、山、野等的字眼。 藤野,顾名思义,就是有藤的野外。 这也是东瀛人的大姓,类似于赵钱孙李一样。 至于日文速成班的教师是东瀛人,这没有什么奇怪的,正如现在大部分的西文讲师,也是西洋人一样。很少有哪个留洋回来的留学生回国后,会“堕落”仅成为一个外语讲师。 此时东瀛也只是堪堪挤入了列强的行列,国内平民生活不见得比清廷治下的百姓生活的好,平民时饿死也是常有的事情。然而学会中文的东瀛人只需远渡到清国,就能寻得一件不错的日文讲师差事,得到丰厚的报酬。 “白桑,很欢迎你来我的班上学习,我这里有讲义,你可以先借用学习。” 听到白贵是新加入他们日文速成班的成员,藤野八平治也很是高兴。每多一人,他获得的报酬也就相应多上一些。 他的汉语说的不错,可一字一顿,像是卡住了的磁带,拥有着东瀛人特殊的发音,和粤省人说普通话一样,一听就能听出来,字正腔圆,但就是古怪。 藤野八平治补了一句,“教材都是特殊定制的,是没有多余的” “多谢藤野先生。” 他起身鞠躬道谢,师道重礼,不能因为他是东瀛人就有偏见。 很快,这一顿饭吃完。 白贵先去藤野八平治居住的东廊寓所,借了一套讲义,厚厚的一本书,两三寸厚,牛皮封面,教材扉页上的出版社是写的日文,应该是东瀛出版的教材。 他出了师范学堂,买上了几件点心,再去了讲堂耳房,寻了斋夫,将点心送给斋夫,道谢今日的一饭之恩。 斋夫也很高兴,他将白贵引到西圃的宿舍,寻了件人少的宿舍。 宿舍是大通铺,可能是几人一间,也可能是几十人一间。本来按例,白贵这种免除学费的学生,是会睡到人多的宿舍。但斋夫在看到白贵投桃报李,就徇了私情,动用他手上的权力,调到了一件上等的宿舍之中。 说是上等,也只是人少了一些,采光好了一些。想要住单间,那是不可能的! “这里面的学生也是日语速成班的,你和他们是同班,也好多请教学问。” 斋夫说道。 师范学堂分为致道斋、求志斋、学古斋、兴艺斋、时务斋等数个斋,斋内有数个学科。和后世大学中以学院专业划分类似。这种划分方式起源于宋朝胡瑷的分斋教学法,也叫苏湖教法,被后世地方学院所沿用。 进入宿舍,里面正有一十七八岁的少年半躺在床铺上,翘着两条腿,叠在围栏上,手上捧着一本杂志津津有味的看着。 斋夫和他说了几句,他也下了床铺,很热情的和白贵打起了招呼。 “有劳指教!” 两人相互作揖,也通报了姓名。 这十七八岁的少年叫做刘明达,家里是秦省的富商,做生丝生意的,其父在南方包了桑园,专门运回来卖给吴氏纱厂。 “白兄要是想买布,尽管可以告诉我,我去拿是有优惠的。” 刘明达将书册夹在肋下,对白贵笑着说道,就径直走出了宿舍,朝着讲堂的方向走去。也快了要开课的时间了。 这时的商贾的地位可与几十年不同了,一点也不轻贱。在西洋的影响下,大多数人的眼睛也向金钱看齐了,毕竟堂堂状元都能办厂做生意。 等刘明达和斋夫走后,他仔细一看,这间宿舍加上他,竟然只有两人。 另外一人的床铺,价值也不菲,粗蓝洋布,棉花被子是丝绸缝的,里里外外,显示着主人的阔绰。 “这应该是斋夫为了照顾我,特意挑的富户子弟。” 白贵暗道。 师范学堂进来读书的,虽然学生基本都不差钱,比普通老百姓有钱不少,但他们之间也是分档次的。档次不同,住的宿舍也不同。 他估计也是有赖于自己的案首身份,住在这里,是不会有人置喙的。 …… 白贵刚刚登记入学,监院给他放了两天假。 他回到客栈。 周元等人已经在等候他了。 “教授我们英吉利文的教师,竟然是个红头发的洋人,真是奇怪。”入了咸宁县学的三人谈着入学的趣事。 如藤野八平治一样,教授英吉利文的也是个西洋人。 “红发人,会英吉利文,应该是苏格兰人!” 白贵吃着菜,说道。苏格兰人应该也是在国内混不下去了,来到清国当西文老师。这确实是个挺好的出路。上流的英伦绅士才不会跑到秦省这么偏僻的地方,委屈在县学中教授西文。 他们特意在酒楼中叫了一桌子菜,这次吃完之后,再有时间见面,就得到高等学堂放假的时候了。 “苏格兰人,不是英吉利人吗?” 几人饶有兴致的听着说话。 “在欧洲,神圣罗马帝国还在的时候,黑头发才是最高贵的种族,现在的意大利人就是多黑头发的,他们是罗马人的后裔,而现在金发碧眼的西洋人是入侵西罗马帝国的蛮族……” “红头发的苏格兰人最早是英伦三岛的原住民。英吉利的本土是英伦三岛……” 白贵本想以突厥和匈奴举例,但突然想起现在还在大清,就打住了这处的话茬。 文化自信这种事情在后世看样子是司空见惯的,谁也不会认为西洋人高了自个一头,可在这个民族危亡的时候,鼓吹西洋化是极为常见的事情,又怎么可能不会有崇洋媚外的倾向? 他可不想看到同窗变成这幅模样。 “在《后汉书·西域传》有过记载:其人民皆长大平正,有类中国,故谓之大秦……” 白贵见几人不信,举起史书中的记载。 60、女学 “大秦?” 白孝文忍不住重复了这一句话,对于秦这个字,生活在秦省的他们,哪里不会熟悉,不一定是对两千年前那个朝代感兴趣,但是秦这个符号已经烙印在了血脉之中。 所以听到这一句话,反应才这么大。 “不错,就是大秦!古代汉朝派出使节,开辟西域,知道了遥远的西方,竟然生活着和我们相似的人,所以称之为大秦,它也就是现在洋人说的神圣罗马帝国。” 白贵看到众人目光看着他,略一思索,就将这些联系起来的史实告诉了他们。 这个时候,虽然已经有人开始研究历史上史书的一些关于西方的记载,但如他一样以后世观览史学大貌,站在一个宏观维度叙事的人,寥寥无几。 后世每一个凝练的普通知识,都是无数学者前仆后继得来的。 另外清末的信息茧房,也不是一般人能打破的。 白贵想到这点,说话时也注意了不少,不过还是和几人普及了一下基本的史学和外国风俗文化知识,这些在浩如烟海的书册中都有,但如他一样提炼而出,联系到整个世界这个角度宏观叙事,还是在少数…… 几人听的如痴如醉,这种鞭辟入里的解说,可比一般的评书都好听。 甚至邻桌的一些食客也忍不住侧耳。 但白贵也是格外谨慎,涉及到官府的一些言辞,绝不轻易吐出,只是一些科普文化知识,旁人知道了也没有什么。 “白兄可以将这些话整理下来,写成一本外国文化风俗考,说不定也能大卖。” 周元有着商业头脑,建议道。 他觉得这是白贵有过目不忘的本事,看的书多了,有了自己的理解,融会贯通,将这些“心得”写下来,贩卖也是一件生意。 现在书肆上贩卖的书籍,都是对某一国的文化研究,罕见这种科普读物。 后世给小学生看的十万个为什么,要是放到现在,就是大杀器,绝对会成为畅销作品,保证赚得盆满钵满。 “我考虑考虑。” 白贵皱了皱眉,却是没有了下文。 此刻他要是在南方,这科普读书写出来发行还是好的。可他读了圣谕广训,知道清廷对思想控制有多么严苛,万一被打为乱党,就没地方哭去了。 钱财,现在还不缺。 名声,等到有一定地位时,再写也不迟。 周元等人也不疑有他,现在正在研习西文,已经是费劲脑力了,再说写书也是旷日时久的事情,没有一两个月,可能都不会有初稿。 一顿餐食,几人很快吃完。 到马厩后面,将各自的马都牵上,结算余钱,出了客栈。 “走,咱们去雅阁女学,接一下我妹妹……” 周元牵着一匹枣红马,挤眉弄眼说道。 他前些天送周三姑娘去雅阁女学,可是在女学看到了不少青春靓丽的姑娘,都是皮肤白皙,养尊处优的闺房小姐,和在乡间看到的姑娘大相径庭,极为养眼。 “走吧!” 除了白贵之外,另外两个男的也是心中萌动,催促道。 男人至死是少年。 从小到大,好色这个毛病是改不掉的。 孔夫子也说,食色性也。 雅阁女学位于甘园学堂中,在省城的南院门。甘园学堂是秦省第一所私立学堂,是闫培堂在光绪二十九年创立的,其中设女学,是以自己妻子杨雅阁的名字命名的,只不过在去年,甘园学堂被迫关门,只剩下了雅阁女学。 说起来也怪,甘园学堂关门后,雅阁女学反倒日益进入的人多了不少。 在省城内是不准许骑马的,只不过这项规定早就被人无视,但在繁华街道还是罕少有人骑马的,等过了几条街巷后,见四处无人,他们就骑上了马,也不敢太过驱驰,慢悠悠的赶着。 但速度也比先前步行快了不少,大约两刻钟后,就赶到了南院门。 下马,还未到门口处,就听到女学里面的吵闹声,清脆悦耳。 院墙高耸,足有两人高,像是关闭严密的监狱,从外面难以窥视到里面去。 门房不是男的,而是一个老妈子。 “有劳通传一声。” 周元对门子说道。 趁着门子进入女学讲堂的空档,几人也透过黑漆刷的大门门缝,虚掩着,约有拳头大小的横格空间,看到了里面正在嬉戏打闹的几名女学生。 她们虽然玩闹,但一举一动,却很适从,贤淑。应该是女学里教导的礼仪,和东瀛的女校一样,都会在女学里教导如何相夫教子,以及教导烹饪的一些道理。 雅阁女学旁边是一所报亭。 估计是服务女学生,这里报亭的人员也是女的。 白贵感觉无趣,走到报亭,开始翻阅这里的报纸,报纸和新编的杂志都在最显眼处摆放着,因为他已经订过了师范学堂的最新报纸,师范学堂订的既全又广,所以目光朝着隐僻处,也是老报纸和杂志望去。 左右都是打发时间。 拾起一个封面写着《广通报》的报纸,上面写着西历1897年,上面的报刊的总编辑赫然写着闫培堂三个大字,他是雅阁女学的校长,这里报亭卖他创办的报纸,也算是正常。 而在记者一栏上,却写着特邀记者于诱人和御史宋伯鲁。报纸挺厚,在背面左下角写着每份100文钱。 “看来闫校长被迫关闭甘园学堂,恐怕也是另有原因……” 白贵眉宇跳了一下,他也想不到,简简单单的一份报纸,后面牵扯的大人物竟然都不少。按照时间点来算,他的学长于诱人跑路也是在担任这特邀记者的时候…… 不错,他现在所在的师范学堂,也是闫培堂和于诱人上的关中书院。 他随意翻看了一下报纸。 上面写着:《论地球香业》、《印度茶叶情形》等几个大的标题。 里面介绍着现在清廷的茶叶和香业正在受到印度的茶叶和南洋的香业冲击,这样久而久之,国家必定导致缺钱少银,提出的论点是必须鼓励民族资本,大肆发展实业。 白贵津津有味的看了一小会,见到门口似乎有了动静,就将报纸一卷,和报亭结账,老旧报纸是不怎么值钱的,便宜了不少,一沓也只要了二十文钱。 61、拍照 照相馆内,三套太师椅横摆着,在中间坐着周三姑娘,左右是周元和白贵,身侧站着白孝文和鹿兆鹏,他们端正坐着,不苟言笑,神色略微有些拘谨。 “来!一、二、三,茄子!” 随后站在场中,打扮时髦,穿着西服的照相师走到被蒙在黑布中的照相机后面,弓着腰,喊着话,等几人说出茄子之后,就立刻按下快门。 “几位先生、女士,一周后就可以取自己的照片了。” 照相师走过来,说道。 “多谢。” 周元付了钱,几人朝外走去。 之所以邀请周三姑娘一起来,就是为了好在照相馆照相,周三姑娘在省城里的亲眷不多,但可靠的就只有周元一人了。 他们几人入学也是需要张贴照片的。 做一些事情,没有照片也是不便,因此趁着这个空暇时间,一起邀约拍照。也能省下一些钱。一张照片大概一枚大洋左右,挺贵的。 拍摄自己照片的时候,也顺便拍了一张合照,算是留作纪念。 白孝文和鹿兆鹏也是识趣,看到周元有意撮合周三姑娘和白贵,也就让出了当中坐在周三姑娘旁边的椅子,这坐在临近椅子上的意思,可是不言而明。 临近晚上,送了周三姑娘回到雅阁女学。 “周兄,我实在对你妹妹没有兴趣,你不必撮合我和你妹妹……” 等白孝文和鹿兆鹏走远之后,白贵立刻上前,对着周元报以苦笑,劝说道。 虽然他出身贫寒,可已经在同龄人中领先不少。所以才会有师范学堂斋夫等一些人对他施以好意,同样的,类似于撮合姻缘这种好意也是免不了的。 好友撮合婚姻在清末民国屡见不鲜。 比如胡博士就是民国第一红娘,在清华园结婚的徐志摩和陆小曼就是他撮合的,冰心和吴文藻也是他撮合的,沈从文和张兆和也是他撮合的。 后来胡博士又担任北大文学院院长,又给无数学生做了证婚人。 现在周元有这个想法,也是极其符合当下的风气。 “既然白兄无意,我也……就不强求了。”周元叹了口气,看着白贵诚恳的眼神,也只能心中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他虽然有意撮合白贵和他妹妹周三姑娘,但本来还没这么急迫,是周三姑娘在和白贵一同来省城的时候,看上了白贵,毕竟罕有同龄人有如此谈吐,再加上样貌也是端正,就动了心思。 女儿家总是比男儿成熟早些,春思萌动早些。 于是就打算趁此良机,和哥哥周元通了气,看白贵有没有这方面的意思。 可惜的是。 落花有情,流水无意。 暮色下,望着远处的耸立的大慈恩寺,金灿灿的金顶上有着鸟儿飞旋,周元提了一下眼镜,他说道:“白兄有济世安民之才,我本想喜结良缘,现在既然白兄不愿,那也就作罢。这件事也不必再与他人说。” 济世安民,李世民的名就取自这句话。 大慈恩寺,是唐高宗李治为了纪念长孙皇后特意修的。 窥一管而知全豹。 闻言,白贵也明悟了周元的意思,这件事是他擅自做主,想要履行那日的玩笑话,所以才在今日有了这些举动…… 不经意间,化尴尬于无形,借典故喻今。 长孙兄妹在长孙晟死后,被同父异母的哥哥赶出家门,流落到舅舅高士廉家中生存。而长孙无忌自幼就和李世民交好,李世民又仪表堂堂、谈吐不凡,所以高士廉和长孙无忌撮合,让十三岁的长孙无垢嫁入到了唐国公府,促成这千古良缘。 大慈恩寺,指的是长孙皇后,而济世安民,是指的李世民。 白贵和周元互相作揖告别,就各自牵着马儿离开了原地。这也是件很小的事情,影响不到两人之间的情义,只不过也没有了亲上加亲的可能。 也不可避免的,有些陌路。 …… 翌日。 师范学堂,时务斋,日文速成班。 藤野八平治教导日文也有了一段年头,尽管日文讲义还在白贵手上,但教授学生起来,也是侃侃而谈,期间教授日文的时候,也掺杂着一些东瀛的风俗。 这些,在到东瀛留学的时候,也是有着用处的。 入乡随其俗,如果违背了风俗,后果可能不会怎么好,尤其是这个年代,留洋的人也得小心翼翼,因为本国的地位是不怎么高的。 “白桑,我刚来讲的或许有些精深,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下课后,藤野八平治来到白贵的桌前,询问道。 对于白贵这个后进生,他也是想着力所能及的帮助,尽管有着一些利益的驱动,但也有着真诚的意味。 “是的,藤野先生,我对……还有一些不太明白。” 在求学方面,白贵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都说不耻下问,现在更是老师教授学生,他问起问题更是从容不迫。 有着后世的日文教材,再和这世的比对,他对日文已经粗粗掌握了一些。 算是有了一定的底子。 很快,两三刻时间,就这样匆匆而逝。 “多谢藤野先生的教导。” 白贵照例对藤野先生表示了感谢。 “不必!白桑,你真是我见我最聪明的学生……”藤野八平治也赞叹起白贵的聪颖,他来师范学堂也有一段时间了,几年教授的学生也有上百人,但这些学生就属白贵学习日文最快。 隔日。 白贵就以藤野八平治对他的补习表示了感谢,并送他一盒点心,藤野八平治也是十分高兴,他人在异乡,虽然教授日文速成班的学生,但大多数学生对待他也只是表面的敷衍,因为他们是在学习一门语言,并不是从他这里学多么高深精奥的东西,不至于轻蔑,但也不算多么尊重。 “这是我自己做的仙贝,就送给白桑品尝。” 藤野八平治双手捧着一盒仙贝,即米饼,深深一揖,递给白贵。 东瀛人也是“知恩图报”的,有小礼而无大义,见到友人赠送礼品,也会立即选择回赠。 “多谢藤野先生。” 在这一来二去之间,两人之间也是熟络不少,在交谈中,先是以中文交谈,后来就逐渐转为日文,白贵的日文水准也就在不知不觉中突飞猛进。 他也并非是特意和藤野八平治交朋友,而是借他学习日文。怀有的功利心很强,只不过藤野八平治没有发现罢了…… 62、府衙 后世常见一些学生借着机会和洋人交朋友,或者充当笔友之类,基本上都是想借此学习外文,等到有所成就的时候,就一脚踹开…… 这种套路,如今在儒学未废的年代,不可能有。 “白桑日文学的不错,再有一两月之功,就能不亚于东瀛人了,我会向学堂申请,看能不能将公费留洋的名额扩充……” 一日午后,正在饭堂用膳,藤野八平治如是说道。 白贵表示了感谢。 “我是有一个弟弟的,叫严九郎,他在仙台教医学,是任解剖学的讲师,如今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他曾经考入东大,是我们家族的骄傲,可惜……” 藤野八平治叹了一口气,他说道:“白桑的人品我是信的,如果白桑能够留日,我希望你能去往我的故乡,帮我寄上一封家书。我的家,在京都府的福井县……” “以前也有给过家里汇款,可是不知道怎么了,家里许久没有回信,可我又离不开这里。” 他咳嗽了几声,絮絮叨叨的说着。 这时候,车马慢。 秦省的第一条铁路,那还要到民国二十三年才会修建。因此从省城去东瀛,来往的时间花费是很惊人的。 “如果我留日的话,是会去福井县的……” 白贵犹豫了一下,选择答应了下来。藤野八平治之所以愿意给他申请公费留日的名额,恐怕也是这段时间他对藤野先生的尊敬,让藤野八平治觉得他这个人不错,会答应一些事情。 如果是其他日语速成班的学员,可能就会忽视。 “那多谢白桑了。” 藤野八平治看向窗外的樱花树,种着两行,很齐整,是古树,有着几百年的历史了。这时是四月上旬,樱花到了花季,粉白色的细小花瓣有如朦胧细雨淅淅沥沥撒在过往的道旁,渗进石板的缝隙,化作春泥,清淡的花香泌人心脾。 樱花中最早是在秦汉宫苑中种植的,在大业三年,遣隋使小野妹子将樱花从长安带去了东瀛。时至今日,在长安仍有不少地方栽种着樱花树。 拜别藤野八平治,这日他请了半天假。 师范学堂的时务斋不仅开设日文速成班,还有一些天文、地理、水利、格致等班课,只不过除了一些必须的科目之外,其他的科目可以选择选修,学不学在于自己。 白贵进入时务斋之后,也挑选了几门感兴趣的实学课程学习,日有精进。 他回到宿舍,将夹在书册的信件取了出来,崭新如故。 这正是朱先生临别给他写的一封信件。 “店家,你这里可有腕表……” 走出师范学堂,他来到了一家装潢精良的西货铺,也是临近书院门,是附近较为高档的场所,有不少家资阔绰的富贵人家来往,也能看到一些金发碧眼的西洋人走进走出。 走进去,金碧辉煌,颇有英伦建筑风格。 “这位先生,你要买点什么。” 对待不同的客人,有不同招待的店员,瞧见白贵是一个华人,且是少年,也就由华人来招待。招待的是一个中年男子,将大辫子藏在了帽子下面,有些滑稽。 “有没有表!” “是腕表!” 他沉吟一会,斟酌自己的用词。 张将军是从东瀛振武学校毕业的学生,是一个军人,送什么礼物最好,腕表就是首选。不管是打仗,还是训练,一件准时的表,都是必不可少的。 虽然他也能从镜中兑换出精密的腕表,可这个时候,哪怕只是后世普通中档的腕表,也比此时的腕表要精密许多,毕竟钢产业发展也是不同,工艺水平也有百年的精进…… 说不清楚来历。 “我们这里有江诗丹顿,它可是拿破仑皇帝佩戴过的品牌,是三百银元……” 侍郎正在说着。 不久就被白贵打断,他觉得这价格太贵,不是他应该送的东西,于是说道:“算了,拿一支钢笔,好的钢笔。” 他想了想,腕表虽然贵重,可他现在只是借着朱先生和张将军的交情,请他教习日文,送太贵重的礼物也不太好,一件腕表,稍好一些,就要上百枚大洋。钢笔最好,钢笔不便宜,这时候至少五枚大洋出头才能买一件上好的钢笔,而且送笔也符合他的身份。 读书人,又是拥抱新学的读书人。 送钢笔,最是适合。 他先前只考虑了张将军的身份,却有些忽视了自己的身份。 “好哩!先生!” 侍郎笑了笑,也不恼怒,虽然心中有些失望,要是这少年买上一件腕表,那么他的提成可有不少。至于能否买起腕表,仅看来人的气质,就能看出,是个身家不差的。这论眼力劲,可不仅仅看来人的穿着,那样,就是打了眼,瞎了。 腹有诗书气自华! 再说,这大清国,谁敢在洋人开设的店铺上闹事? “这支钢笔是阿妹肯国的派克笔,八枚银元!”侍郎从货架上,抽出一支名贵木盒,里面是用丝绸衬着,是一支制造精良的钢笔。 “不错!派克钢笔,鼎鼎大名!” 白贵挑了挑眉,说道。 这支派克钢笔通体黑色,在笔帽和笔端处则是黄铜,简约、大气。 他付了钱,没有讲价,就拿走了钢笔。 省城府衙也是在南门一侧,距离师范学堂并不远。不过白贵念在自己日文尚未精熟,就去打扰张将军,难免有些不美,所以推迟了十几天,这才过来拜访。 他到了府衙,就被衙役引到了一旁的耳房。 “你先在这等一会,张缮写一会就过来。”衙役很是客气,他可是只知道张将军是从东瀛留学归来的,虽然现在只是衙署的缮写,可这官职就和三国演义的主簿一样,位卑权重,只需要适当的机会,放下去,就是大官。 能和张将军有交情的,绝不是他能惹的。 这些读书人,一个串着一个,看着形单影只,可身后都是人脉。 “这是一些点心,你可以先吃。” 衙役拿了盘点心送到了等候的白贵桌前,讨好道。 63、心机 摆放的点心是核桃酥,里面应该是夹杂着枣泥,配着茶水吃,会很润口舒服,衙门的人也挺会享受的。在桌上,还有一些线装书籍,报纸等杂物,供人翻阅。 等了约一刻钟,方才听到外边走廊传来脚步声。一名穿着长袍的青年男子踱步而来,很正常的秦省人长相,放在大街上,也没有什么出奇的色彩。他整个人的精神很昂扬,迈步也似乎没有顾忌什么规矩,和大多数人不同,应该是留洋的缘故,弃了一些东西。 这些倒显得他眉目很硬朗,像是刀劈斧砍一样。 一眼望去,就能知道是个军校生,与他人的气度是不一样的。 白贵听到脚步声,也起身上前迎候。 接近了后,他看得更清楚了些,是张将军剪去了辫子,在额前还有些许毛发,很干练的造型,连带着整个人都与众不同了起来。 是的,剪了辫子。 这些留洋的学生大多数都会剪去辫子,回国后,也不会有人质问他们这些行径,仿佛就像是默许了这种事情。 同时甲午战败之后,为了训练方便,新军一般都会剪去辫子。 “先……”白贵正打算叫一声先生,他觉得这用词是有些不恰当的,侍郎招呼顾客用的先生有些卑微,学生尊称老师先生带着景仰,他现在称呼张将军为先生,不太合适,还不是老师呢。 没有确定师生关系。 他换了一种说法,一种新颖的说法。 “张前辈,我是朱先生的学生,因要参加府试,府试新增了翻译学科,所以朱先生写了信件,让我过来向您请教日文……” 白贵抢先说道。 他这话暗藏了一点小心思,他也是即将有资格公费留日的学生了,这句前辈的称呼再合适不过,如果张将军询问,他就可再和盘托出。 前辈,在这个时候说,于他的身份说,也是适合的。张将军也是秀才出身,同在科举一道追求过,他自称为后辈、晚辈,都是理所应当。 “是梦周兄的得意门生啊!” 张将军紧绷的脸色舒缓了一些,他坐在椅子上,打开白贵递给他的信件,在看到信件封面上的署名时他就已经信了个大半了,这年头书法也难以作伪,故友一看,就能知道真假。 将信件内容匆匆浏览一番,他笑了笑,看着白贵的目光也不是冷淡,而是像看待自家子侄后辈的目光了…… “我日文尚可,你每三日下午来一次,我可以指点你一些。” 张将军说道。 对于朱先生的请求,他也不以为怪。虽然已经推荐后辈进入了日文速成班,可对于从无到有,如何学习日文,还是他们这些留日生最有发言权。 有合适的老师给予指点,不知道可以省下多少苦工。 确定了师徒名分。 白贵也趁机将自己准备好的派克钢笔作为拜师礼物送给了张将军。 “不错,这上面刻着一行英文,是阿妹肯国的钢笔,你算是用心了。” 本来张将军还以为白贵是传统的儒生,纵使有些新意,可也高不上哪去,他虽然不至于心生鄙视,有高高在上的姿态,但终究还是有一些陌路。 可看到这派克钢笔之后,他好好打量了一眼白贵,心中的第一印象就被推翻了。而且这派克钢笔拿在手上,精致美观,心里也挺舒服的。 五枚大洋,对他来说,不算多,也算不少了。 留日耗资颇多,虽然是公费留日,又是振武学校的军校生,有津贴,但靠着那么一点补助,生活也是极为拮据。回国后,作为缮写,俸禄是不怎么高的。 “先生,这是我对日文的一些疑惑之处……” 白贵哪里不知道就坡上驴,打蛇随棍上的道理,他直接趁着这个机会请教了起来,摊开讲义,将一个个不太“清楚”的地方请张将军指教。 这些问题都是他提前整理好的。 请别人教导学问这种事情,必须自己事先做好准备,不然等待别人教导的时候,自己再慢慢翻书寻找,教导的人哪怕关系再亲近,也会心生不耐,这是拿别人的时间不当事。 另外关系这种东西,就是你来我往,熟络之后才能有的。 借钱再按时还钱的朋友,绝对比平日里客气的朋友要关系铁的多。 如果按照心理学说,这就是沉没成本多了,内心也会有相应的暗示,让自己再与其交往下去,以期得到更多的回报…… 教导学生也是这样。 但也不能太过笨拙,警醒的人就会立刻止损。 “孺子可教也,你听我的发音,这个字是这样……” 看到白贵学习速度飞起,张将军诧异了一会,也就继续教了下去。毕竟任谁见到聪明又懂得礼貌、上进的学生,都会乐心教导的。 不多时,张将军也讲的乏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三日后你再来。也是今天这个时间。” 说着他就出了耳房,虽然缮写这个职务也只是过度官职,但每日的任务也是不少,这也是个观察期,必须每日尽心尽职,如此才能外放个好的官职。 但等张将军走后,白贵没有立刻着急走,而是寻了衙役,借了些纸张,在耳房将刚才张将军讲的一字一句,摘取精要之处写了下来。 这一天的习惯,不会有人注意到。 可每次如此,传到人耳,可不是多难的事情。 得到了张将军的允诺教习日文,白贵也就定下了每三日就去省城府衙学习日文。在这期间,得益于藤野八平治的教导,张将军也夸赞了他的口音,振武学校是东京开设的,东京的口音是关东腔,而这时候东瀛去古未远,江户时代的影子还影响着东瀛,京都腔可是京畿方言,比关东腔要上等一些。 时务斋每日的课程紧凑,但也极为实用。 但白贵还是没有放下四书五经的学习,儒家的学问是需要辩证去看的,将它看做是处世之道,那世间比它高明的不多,而且他还要准备科举考试,府试和院试虽然儒学的知识比重有所下降,但仍然不少。 时间也就在这不断学习中,缓慢流逝。 而值得一提的是,他们在省城开办的葫芦鸡店也取得了大卖,供不应求,每日都有提前早早订购的食客,在省城十分火爆,日进斗金…… 64、府试 葫芦鸡的售卖,白贵还是很上心的。 这不仅影响着他的声名,也能“洗干净”身上来路不明的钱财。另外这也是他回报乡梓的方法,他这一路读书,用的族产也是不少。 在南门附近开设的葫芦鸡店。 “现在这葫芦鸡卖的这么快,额现在寻思着,能不能把咱这店铺开大,也问过牙行的人了,盘下周围这些宅地,大概需要五百多两,还有再建三层的洋楼……” “寻了一些人,能典一些钱,也是够了。” 白嘉轩说道。 南门这里是省城的文教重地,所以房价也比其他地方贵些。不然的话,在省城其他偏僻地方,一百两就能盘下相当的宅地。 “叔,额看这件事应该再考虑一下。” 白贵皱了皱眉,在老一辈人的观念中,攒下钱,盖一间大酒楼,是大多数做餐饮的想法,有酒楼,这就是高档。谁不想做生意做的高档些。 但他在后世,可是见过不盖酒楼,大量开设分店的成功模式。 这样本钱少,见效快。 当然盖酒楼后,也有好处。 两种模式都有可取之处,只不过白贵更倾向于沙县小吃这种经营模式,这种经营模式对他的好处更多,可以大量让同乡开设分店,有益于传播他的名声,也能让同乡赚到更多的钱。 而开设大酒楼,就是让他家、白家、鹿家把最多的钱赚了。白鹿村的人,还是受困于土地,走不出去。 不过这种想法他没有直说。 “叔,照额看,咱卖的葫芦鸡能取得成功,依靠的是这白雉鸡的祥瑞名气,要是开酒楼,至少要有几十种菜,还要请其他厨师,与其这样,还不如开分店,咱村这么多勺勺客,哪家不会做饭……” “只主卖葫芦鸡,这样也稳妥些,不容易赔本。” 白贵建议道。 开设小店模式,只需要主打几种菜甚至只有一种菜,就能卖好。 “行!你见识高,那咱就听你的,借钱给乡亲开分店。” 白嘉轩几人也在徘徊犹豫的当头,不知道该选择哪种模式,开大酒楼这是无数前人验证的法子,而且说出去也有面子,但是开大酒楼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说是勺勺客,这些人做的饭菜好吃是好吃,但还比不上专业的酒楼厨子。 开了酒楼,谁知道能不能将本钱赚回来。 而开专卖葫芦鸡的小店,按照葫芦鸡这火爆程度,应该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比起开设酒楼,小店模式反倒更为保守稳妥些。 “叔,照额说,这借钱给乡亲开分店,借出去的钱利息绝对要比外面的低,还有咱也要弄个葫芦鸡的统一标准,等乡亲学完后,再出去卖,不然就是砸了咱们的招牌!” 白贵接下来将一些后世快餐店的经验告诉了几人,装修不一定要精修,却可以大气、上档次,定价也不能太高,能让一些平民攒几天前就能吃一顿,但定价也不能太低,太低的话顾客良莠不齐,增加管理成本,同时利润太薄,做到定向筛选顾客,细致化分。 “这读了书的人就是不一样!” “额听说师范学堂里面也有洋人教东西,贵哥儿这入了师范学堂之后,说话有理有据,不一样了……” 白嘉轩几人也是叹服。 白贵说的条理分明,句句有理,也不难听懂。他们也是乡下的财东家,够不上诗书传家,却也是读过几本书的人,听懂这些道理不是什么难题。 很快,得到白贵秘传的经验,白嘉轩回村开始组织乡亲传播开店的经验,没过十几天,就在省城新开了三四家分店。 店面小,租金便宜,味道好,价格合适,白雉鸡做成的葫芦鸡热度不减。 白鹿村的勺勺客也很快借着自己走南闯北的经验,将这些葫芦鸡分店开到了秦省各地。 …… 定下葫芦鸡大致的发展路线,下面日子,就是白贵在师范学堂、府衙来回跑了。 而时间也到了府试即将来临的日子。 四月十九日凌晨。 府试。 白贵一早在宿舍起来,提好已经准备好的考篮。在师范学堂读书的好处,就是在于他距离府试考试的考场也不远,府试实际上也是在省城府衙附近。 “白兄这是去考试了?” 看着白贵即将赴考,同寝的两人也有些羡慕,他们此次在学堂的考试中,可是位列中下等名次,是没有资格前往府试就考的。 虽然他们也已经确定了留日的名额,但不是公费留日,而是私费,这比较之间的差距可就大了。 取个功名,前去留学也是有一定好处的,至少享受的津贴就比常人高些。 “是的,明达兄,怀先兄。” 白贵熟络的对两人打着招呼,他打交道的本事可是远超同龄人,短短一月的功夫,虽然三人之间没有成为知己至交,但也算是好友了。 除了刘明达,另一人的姓名他也知道了,是吴怀先,是秦省女首富周莹的养子。刘明达和吴怀先两人的家中有生意关系,所以住在一起,联络感情。 葫芦鸡的生意,两人也对其多有照顾。家中的商铺也是经常订购,并且推荐给了学堂的同窗,订单络绎不绝。 这也是做生意的常态了。 价格优势不一定是采购的标准,人脉关系才是。 等走到府衙门口,就已经有不少马车、驴车堵在了过往的街道,考生从四处汇聚而来,逐渐拥挤。 一盏盏灯笼照亮。 “咸宁县学的考生到了吗?到了的话,朝这边走!” 有人大着嗓门喊道。 “长安县学的?来了没有。” “户县县学的,有没有,赶紧过来,就差你们了。” 吵嚷声不断。 府试是西安府下辖各县通过县试的考生,还有一些高等学堂、书院的优等学生一同参考,所以在府衙门前就开始分批进入。 白贵正打算朝着滋水县的队伍中走去。 他是中途入了师范学堂的,在师范学堂那里没名额,再说他是滋水县县试案首,不可能缺席。 衙役望见了他。 白贵在府衙可是三日一小跑,也十分会做人,来时也会给衙役们带些吃食,一来二去,相互之间都认识。 “张缮写已经吩咐好了,让我照顾你一点。尹府尊说过了,提坐堂号在别处等候开考,请少爷随我到这里来……” 提着高脚灯笼的衙役十分热情道。 65、策试试题 随着衙役走到考场的另外一角,这里已经有不少的考生在候着了,都是各县的县试的前十名,也乌泱泱的占了一片。 但是相较于其他的地界,此处略显空阔。虽然都是应考的考生,但还未开考,地位待遇就已经有了差别。 “这是白雉祥瑞?” “快沾沾喜气……” 几名滋水县的考生见到白贵走了过来,也打趣道。 这是在取笑他因为祥瑞获得了案首。 他的试卷内容纵使不错,但文无第一,居于他后面十几名的县试考生或许不会有什么多余的想法,反正和他们没什么太大的关系。但对于同榜前十来说,他们可不会认为自己差了白贵一筹,虽不认为白贵的才学是虚的,但也认为他们自己和白贵不相上下…… 原本有机会获得县案首,但因为祥瑞缘故,失之交臂,又怎么可能看白贵顺眼。 白贵走了过来,闻言,脸色微微一变,冷淡了少许,随意拱了拱手,就没有多说什么了。 反唇相讥,是他失了颜面。 反正案首身份是府试必当录取的,看他起高楼,看他宴宾客,看他楼塌了,这县前十指不定能通过府试的有几人,犯不着动怒。 再说府衙前争吵,也是违例,说不定会禁止应考。 卯时一刻,府衙的几条街道,已经陆陆续续汇聚了近一千五百多人。 清代西安府下辖十五县、一个散州、两个厅,每个县通过县试的只有五十人,这就是接近千人了,再加上府内的一些高等学堂,应试的考生还真的是不少。 滋水县虽然是文教不盛,可省城这可是故都所在地,文教在全国也不算差了。哪怕落寞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也不是一般的城市所能比拟的。 龙门缓缓打开。 率先进场的自然是每县的县前十,这些都是提坐堂号。 虽然人数少了一些,可也足有一二百人,还需要慢慢等候排查。对待他们这些县前十,搜检的力度也是丝毫不差,十分严格。 比县试还要严厉一些。 搜子也是手段专业,待排查了十几人后,轮到一个老年儒生的时候,他打散了老年儒生的发辫,待看到里面夹杂着一叠细密小抄时,脸色徒然一冷,“真有你的,将发辫掏空,小抄夹杂在里面……” “来人,将他抓了,先扔进大牢,等府尊听候发落。” 这名老年儒生涕泗横流,被人从考场拖走。 白贵瞧见了,他眼睛比一般人锐利许多,看到上面写的是英吉利文,这老年儒生应该是年纪大了,学不了西文,所以冒险入考场夹带,不然一般人也不会在这节骨眼上夹带。 很快又查抄了几名考生,大多都是年龄稍大一些的,有的将纸藏到了谷道里,被搜子往裤裆里面一扣弄,就弄了出来。 “求求你们,饶了我吧,老朽十一岁过县试,府试考来考去考了二十多回,每一次都被罢落,好不容易看到点希望,府试内容又变了……” 搜子们也不管这些老年儒生的凄凉求饶声,一个个动作麻利,一左一右将其架走,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当下,就有不少后面的考生暗地里将准备好的小抄偷偷扔到地面上。 排队等候也是有次序的,滋水县在府上算不上大县,所以白贵排名靠后,等检查了七八十人之后,这才轮到他入场。 他正打算解开衣裳,将发辫松开,谁知搜子笑了笑,随意搜查几下,就让他过去了。 白贵稍稍一愣,想起刚才衙役说的张缮写让他们照顾自己,这应该就是对他的优待了,朝中有人好做官,换到地方上,也是这么一回事。 同时,他也清楚,这或许也是这些衙役知道他的真才实学,他现在日文水平不算差了,又有县案首的身份,怎么也不算有作弊的动机…… 人脉是一回事,但没有匹配的实力,也不会让别人高看一眼。同样有实力,但没有人脉,这次搜检也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 人脉和实力,这两者是相辅相成的。 又经过廪保问人的程序,府试的廪保需要两名廪生,不过他认识的人着实不算少,廪保也是不缺,这次是王儒钦师兄和另一名师兄赶来,特意为他作保。 被衙役领到公堂上的桌案,白贵也拿上了自己的卷子,卷子上除了写明自己的座号之外,在卷首位置也盖了一个堂字的红戳。 所谓的提坐堂号,就是在府尊眼皮底子下作答。 坐在座位上,白贵偷偷打量了尹府尊一眼,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盯着堂下的考生,似乎看到白贵望向的目光,又朝着他望去,白贵立马低头,将目光放在试卷上。 他去府衙多次,可是从未见过尹府尊,这还是头一次见。 考篮中的笔墨纸砚一一摆放整齐,等候开考。 这时候只有公堂县前十的考生入座,其余的考生还在龙门处等候。随着考生依次入座完毕,带着枷号、镣铐的作弊考生也披头散发被衙役押解过来,被尹府尊狠狠训斥。 古代科举考试中,对待作弊考生,就属清代最为严苛。一是枷号,凡临场枪手、冒籍、顶替、夹带、抄袭、传递、不坐本号者立即由监考官吏带上枷锁在考棚外公示。二是革除功名,这是针对有功名的儒生。三是刑责,严重者是会充军,流放到宁古塔这种地方的…… 众人吓得有如鹌鹑一样,不敢抬头多看。 紧接着,尹府尊命令衙役将这些作弊者押解到考棚附近,四处展览巡视,然后惊堂木一拍,几名官差就立刻举着牌灯走了过来。 三道策论题。 第一道:‘泰西外交政策往往借保全土地之名而收利益之实。盍缕举近百年来历史以证明其事策。’ 第二道:“周礼言农政最详,诸子有农家之学。近时各国研究农务,多以人事转移气候,其要曰土地,曰资本,曰劳力,能善用此三者,实资智识。方今修明学制,列为专科,冀存要术之遗。试陈教农之策。” 第三道:“阿妹肯国禁制华工,久成苛例,今届十年期满,函宜援引公法,驳正原约,以期保护侨民策。” 66、稳重 这三道策论题一出来,白贵眼角一扫场中,发现不少考生都在暗暗叫苦,但还是有一些考生露出了自信的模样,提笔就答。 目光扫及,这些他感觉状态好的考生,有五六人都是他在师范学堂见过的同窗,想来他们也是和自己一样,是有门路,入了师范学堂读书。 另外的人,则是在其他高等学堂读书。 至于叫苦的人,自然是没有门路的,只能在乡下苦读之辈。 看似同一张考卷,可一入场,就将人分了三六九等。 这几道考题,与师范学堂前些日子考试的题目有些关联,不深,但触类旁通,多看几篇时文,估计也能大体估摸出来怎么答了。 这考题也算是合理的了,听说还有就苏伊士运河开阜等等写策问的…… “这三道策问题,前两道是不怎么难的,第一道只要多读一些外文史料,就能作答,而第二道分析农业,在时务斋的农学中就有讲过,我也特意精修过,至于第三道题……” “记过的人考起来没有难度,但没记过的人,则任由发挥,难免落了下乘……” 白贵简单分析了三道策问题,毕竟是府试,考秀才的第二难关,不是乡试、会试、殿试这种重大考试,提不上为国排忧解难的程度,他们现在还不是童生,考过府试才算童生,没有什么资格为国建言献策,这三道策问题实际上就是考的博学和记诵能力。 当然,如果没有八股文的练习,对一些格韵手段不熟悉的话,即使能答出来三道策问题,但文章读起来干巴巴的,这样的考生,考官也不会录取。 他沉思一会,内心就有了腹稿,提笔朝着卷面写去,“西儒有言:‘两平等相遇,公法即权力,两不平等相遇,权力即公法。’吾每诵其言而悲之,公法之诚不可恃,恃公法乃适为强大者之借口也。” 他先对一道策问定了性,也就是策问这种议论文的论点。 最好的策论文就是论点阐发自先贤之口,在前世高考教育中,语文老师早就教导过了。 其实这句话的西儒观点是来源于卢梭的平等论和斯宾塞的进化论观点提炼而出的,这时学界有两种理论,就是一曰平权派,是尊奉卢梭的《民约论》,另外一曰是强权派,是斯宾塞的《进化论》。 而提炼这句话观点的人是谁呢? 是梁任公在1901年,七年前在《国家思想变迁异同论》中写道:“两平等相遇,无所谓权力,道理即权力;两不平等相遇,无所谓道理,权力即道理。” 维新变法是一场改良运动,还不至于谈虎色变,现在光绪帝和西太后都驾崩了,所以这句话写出来也无关时局之类。 再说他也将原话变了一变。 读书人的抄袭,那能叫抄袭吗?这叫借鉴梁任公的观点! 类似这种借鉴,数不胜数,大街上到处都是对卢梭和斯宾塞的理论阐述。 这句话的意思也很简单,两个平等的国家相遇,国际法就是最大的权力,但是两个不平等国家相遇,实力就是权力! 接下来对这论点的阐述:“近百年来,泰西诸国势均力敌,盖无可以瘠人以自肥者,而保全土地之名以起,猝然闻之,或有所甚不得已,甚且劳师縻饷不惜……究其实罔不以义始而以利终,彼其为人乃其自为也,外交政策之巧,有如是哉。” 泰西,泰的意思是大,是极尽的意思,所以泰西一般意思就是泛指西方国家。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在欧罗巴上,各国势均力敌,打也打不死一个国家,但是耗费钱粮太大,所以只能让别的国家赔款,这样久而久之,就形成这样的外交政策惯例了…… 这段话写完之后,就是举史料。 策问,最重要的就是旁引博证,以此阐述自己的观点是正确的。 “昔拿破仑之欲袭英也,英人以自卫故,夺丹麦之海军,又以保全西葡,驻兵干涉其内政。当时无非者,以合于公法也。及其终英遂握海上之全权而无与抗,此一事也。” “维也纳会议,所以保全欧洲之局也。举拿破仑所破坏者,一一而建设之。名非不正也,而其既也,俄奥普遂分波兰,索逊割地于普,荷兰得莱茵河之上流,英专地中海之大势,此又一事也。” “且夫克里米亚之役……” 很快一条条史料列举其上,论证严密。 白贵以最后一句话对这第一道策问收尾:“呜呼,保全土地者,公法之精理也,而徒为人攘利之资,以公法所不料也。” 至于举例清廷割地赔款的事情,他可不会犯忌讳。 大人们,也是要脸的。 第二条策论,是说周朝的制度,在农业经营方面说的最详细,近年来各国对农业的研究,多数人认为人为的管理是比气候更重要,要点是土地、资本、劳动力。能够正确的使用这三种资源,实在要指望知识,现在设置了新的学制,将农学列为一个独立学科,希望能保留农业研究的学术成果。请陈述农业教育的方法。 这种策问题,对于普通读书人来说,能提出什么有效的方法? 和后世答题一样,只需罗列最近的关于农业的政策,最好是再以别国的方法,建言献策一下,但这也不要多,最好提一两点就行,多的就不要提了。 写多了,难道是你以为朝中的大人们是蠢猪吗? 科举考试,虽然改八股重策问,但是和以前的惯例是一样的,重的是首场,只要首场过了,录进了团案,之后的几次考试就躺着过了。 而首场也重首题,顾名思义,就是第一道题。 罢免不罢免,就看第一道题写的怎么样。府试这近一千五百人呢,考官哪有时间和心情一个个的仔细看完,都是看一道题,有了大概的印象,就能留下。第一道题,写的差了,就直接罢卷。 后面两道题,白贵早就有了腹稿,一字字的斟酌修改过,绝对不会犯忌讳,他是案首,基本已经会决定录取,就不要犯一些小错误。 求稳最重要。 67、雄文 等白贵写到第三道题的时候,已经到了午时,尹知府一拍惊堂木,在堂下的考生就知道此时可以进行休息上茅厕了,左右的书吏也开始收卷。 收的是第一题的考卷。 这就是提坐堂号的惯例,考官可以提前阅卷。 这对有才华的考生是一件好事,意味着考官有充足的时间阅卷,写的好的,当堂就能录取,有进入下一场院试的资格。 毕竟一府的试卷委实太多了些,等下考后,考官看的有多么认真,就见仁见智了。 白贵见书吏过来,也没有推拒,就将试卷上交。 此时是当堂考试,可没有什么时间在素纸上草拟,不过他也早就默诵熟了,一字一句也写的不慌不乱,字迹清晰隽秀,张张有如电脑印刷一样。 这也是这些日子的苦工了。 他见书吏走后,也推开一旁的笔墨纸砚,从考篮中拿出锅盔吃了起来。 这时他也感慨。 锅盔实在是科举必备,烙锅盔的时候没有用什么油脂,所以吃锅盔不担心会在试卷上弄上油渍,而且这玩意也十分抗饿,刚出锅的味道也是不错,吃上一块,一天顶饱。 基本上应试的考生也大多如他一样,备的干粮也是锅盔。 公堂上,尹知府将考生的卷子摊开,带上眼镜,也细细捧着看了起来。 他的一只手拿着朱笔,见到合他心意的考卷就在上面画一个圈,遇见差不多的画一个尖,点和直画的少,还需要斟酌待定,不行的直接画叉。 他看卷看得很细,在每一段每一句话上都画上不同的标准符号。 有四个圈的,就能直接过府试。 多上两个叉的,直接罢卷。 这一阅卷,很快就看到了白贵的试卷,开篇就是:“西儒有言”,他暗自叫了一声好,既然是论证泰西的外交策略,那么用西儒的话胜过用先贤的话,在这一众考卷上,这还是唯独让他眼睛一亮的考卷,他又往下看。 “卢骚民约论他已经得三分真味了。” 尹知府微微一笑,其实做策问是和做八股差不多的,学好八股的人一般也都能写好策问,但能如白贵试卷这样写的深入浅出,在府试中没有几人。 另外这每一行,每一句话,都是写的极好,切中利害,一字不多,一字不少。读起来,朗朗上口。 “法兰西的拿破仑,有道理,有道理,英吉利就是贪鄙的商人!” 他接触的英吉利人可是不少,读得英吉利史料也是不少,这论述的也是切题,能写出这么一篇策问,可想而知,定然是腹中有真货的学子。 尹知府当即一翻卷子,将号谱对着卷子上写的座号一对,知道了姓名。 他抿了抿茶,将身旁侍候的书吏叫了过来,指着白贵的姓名,“这是何人?” “是滋水县的案首。” 书吏一望姓名便知,立刻回道,这些都是需要提前做的功课。 尹知府询问说这是何人,可是有讲究的。 姓名尹知府不必问已经知道,相貌也可按照座号来一观,所以此话的意思是,这人的背景如何? 开科取士,可不仅仅是论才学的! 还有身份背景等等。 前明的南北榜案已经是一个血淋淋的事实了。虽然现在取士都是取自一府,但各县之中的名额多少,各个高等学堂的名额多少等等,都是值得商酌的事情。 每一个县都要雨露均沾。 既要平衡各方的势力,也要选拔出有实才的考生,不容易啊! “仅仅是滋水县的案首……” 尹知府迟疑稍许,将试卷放到了案牍上,没有罢落,案首不会罢落,是官场的潜规则。但他也不欲名次再高些。滋水县可不像是长安、咸宁二县是附郭县,现在还是归于旧学一系,尽管这考生言之有物,但判断是旧学之士子,还是新学之士子,可不单单看写的什么,更要看他的背后是新学派,还是旧学派。 这其中的分量他必须把持好。 虽可张贴试卷,但容易惹人非议,终究是麻烦许多…… 官员,是最不喜欢麻烦事的。 见到尹知府眉宇微微一皱,书吏心中一跳,他也是认识白贵的,不熟,却也打过几次交道,但张缮写的身份不容忽视啊,他连忙靠近尹知府,低声说道:“府尊,此人现在入学师范学堂已有月余。” “师范学堂?” 尹知府又重新拿起了试卷,他是很喜欢这其中的言述的。另外师范学堂可是秦省的第一大书院,势力庞大,不少名流士绅、官员都出自师范学堂,这考生现在既然是师范学堂的,那么也就算是新学的派系,名次可以调高些。 他当即在上面画了几个红圈,示意是当堂录取了。 可还未等他放下考卷时,又见书吏右手的食指和拇指如弓箭般张合。隐有喻意。 尹知府当即心知肚明,暂时将这张考卷搁置。 “去将张缮写唤来!” 尹知府当即心中一笑,他正愁怎么和张缮写交好呢,这机会不就来了吗,书吏是他的心腹,那举动可不就合了一个张字,而能让他最近挂在心上的,就只有张缮写了。 张缮写从东瀛留学归来,又是振武学校毕业,后升入士官学校,这资历整个秦省都找不出几人。现在入府衙做缮写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他从巡抚那得来消息,要将张缮写下放到新军督练所委员,这官职不大,但也只是过度,意思是要在军中重用了…… “府尊。” 张将军拱手行礼。 “翔初啊,你也是中过秀才的,又去东洋留过学,是中西贯通的人,你过来看看这第一场策论的策试题,这文章你看看答的怎么样?” “我老了,耳不聪目不明,学东西慢,不知道这里面罗列的史料是真是假!” 尹知府当即把刚才的试卷朝着张将军递去,也说了理由。 是我这个做知府的是个老家伙,新学的那一套他是不精通的,所以审卷让他帮忙审。 情理之中的事情。 张将军也不疑有他,拿起试卷一观,读完之后赞道:“这是一篇好文,想不到我三秦大地,还有如此精通西史的人才,而且这文章格律严谨,不失为雄文!” 68、少年意气 泰西的史学可不容易学,列国林立,一看,就感觉一头乱麻。 张将军对泰西的史学,也只是略知一二。 但他是军校毕业。 而这些罗列的史料恰好就是欧战的一些军事分析材料,他也极为了解,回答道:“这考卷所列举的英法战争、维也纳会议、克里米亚战役,都是理论详实,不是乱言!” 尹知府抿了口茶,说道:“既然翔初这么说了,那我也就当堂考考他的才学如何,看他是真有其才,还是恰好得知,为国伦才,不能不重视!” “府尊所言有理。” 这是按照规矩办事,张将军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 很快,按照吩咐,书吏依着座号,找到了白贵的座位号,将他请到了公堂上,当面回答尹知府的考问。 “这……” 张将军在看到白贵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 有些不知所措。 这……白贵怎么上来了? 他回想刚才的字迹,似乎就是和白贵有些相像,只不过他教导的是日文,而不是中学,一般都用日文请教,所以字迹一时之间没有看出来。 “被这老家伙套了一手……” 张将军立刻也会意了,这是尹知府知道这是白贵的考卷后,故意让他上来评足论道,一旦他说这考卷好,能录取,就是相当落了“把柄”,同时尹知府也会卖给他人情。 他这时才知道,什么是宦海深沉。 尹知府立刻给他上了一课。 哪有什么举贤不避亲的事情,有的,也是以权谋私。当年张太岳担任首辅的时候,他的三个儿子,张懋修是万历八年的状元及第,张嗣修也是万历五年一甲第二名,张敬修在万历八年同时及第。后来,这就成为张居正罪状奸党的论据了。 所以官场遇见这种事情,往往都是权力交换,貌离神合。你在一方面帮我,我在另外一方面帮你,很少有张居正这样吃相难看的…… 现在,尹知府给他下套,他不小心钻了进去,也只能自认倒霉。 不过区区府试,还没有到污他名声的地步。毕竟,白贵也是案首,按例是必取的。 “此子,运气好啊。” 张将军心中幽幽叹了一口气,心里也没对白贵有太多的抱怨。这是他提前吩咐府衙的人对白贵多加照顾,现在被尹知府得知,“照顾”得更厉害了,算不上是白贵的错。 同样,尹知府为了卖人情给他,也会给白贵更高的名次,甚至……案首身份! “这位小友,你的文章颇合本官心意,我来考校你一二,看你是否真的有真才实学?” 尹知府笑眯眯的对着白贵说道。 “多谢府尊看重。” 白贵连忙对尹知府施礼,现在他还没有功名,所以尹知府叫他就是小友,如果中了功名,就是在姓后面加一个生字,这就是生员的称呼了。 他一眼就看到了在旁等候的张将军,心里顿时也了解七七八八了。 “还请府尊问话。” 他头一低,不敢多看,这是在公堂的规矩,如果有功名,倒是可以和府尊平视,现在他虽说是读书人,实际上还是一介草民。 “小友,这英吉利国现在是何人执政?” 尹知府似有所问。 白贵正准备脱口而出时,就立刻打住。现在尹知府问的是谁人执政,可没有问谁是英国的国王,同样的这是在考验英国的一些政体问题,他回答很精简:“回禀府尊,现在执政的是英吉利王爱德华七世,内阁首相为自由党的赫伯特·亨利·阿斯奎斯!” 这些是入考场必备的资料。 问题很简单。 对英吉利国的一些事情,在当下可不能不熟悉。 “不错,不愧是我大清的栋梁之材!” 尹知府赞道。 “大清的栋梁之材?” 白贵挑了挑眉,心中莫名有些压抑起来,可现在还是在清廷统治下,所以也不敢多言,只能低下头沉默不语。 尹知府也不为怪,少年吗,上来考校几场,很容易紧张的,他又开口问了几道时下的新闻,都是在报刊上有的。 又问了几道四书题,难度也不高。 得益于师范学堂订购的报纸既全又广,和他百伶百俐的天赋,问题一一回答完毕,条理清晰,十分得当。 “你可以下去了。” 尹知府挥手让白贵下去。 公堂上距离他的座位有一段距离,是视线盲区,看不到里面。不知道尹知府和张将军在里面的谈话内容和动作。 索性白贵也不管不顾了。 他判断,这应该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 到了府试的下半场,就是此前颁布公文的翻译题目了,是一段汉译西学典籍的文章,让翻译成任何一种外文都可。 白贵现在的日文也算是熟通了,不到一时三刻就翻译好了,一气呵成。 想也没想,他将手中的试卷一卷,拿在手上,就径直上了公堂! 这一瞬间,所有的考生都是瞠目结舌,虽说这翻译题不是多难,可也需细细推敲看语法有什么疏漏之处,可这人……用了有一刻钟吗? 竟然如此大胆,第一个交卷? 白贵深吸一口气,昂首挺胸,大步朝着公堂迈去。 他力求维稳,是试卷上的维稳,不展露锋芒,可是在行径上,此时此刻,却不容许他蛰伏了。作为县案首,若是力求精进,那必然是府试案首! 不能让张将军为难! 敦敦教诲,如在眼前。 这就是所谓的:“持如履薄冰心,行勇猛精进事!” 尹知府坐在案牍后面,他诧异的看着正拾阶而来的白贵,这少年,难道是不会翻译题,难道是他看错了眼,那也不对啊,书吏不是说他最近再向张缮写请教日文吗…… 种种心思,浮现脑中。 站在案旁的书吏、衙役也有着十数人,皆是面面相觑。不过也有和白贵相熟的人,不以为怪,这少年,可是在府衙耳房一直刻苦学习过的,不至于这么快败场。 “还请府尊审阅!” 白贵在距离尹知府二十余步的距离时,停下脚步,双手举着试卷,恭恭敬敬的朝前略微躬身道。 69、天时地利人和 一石惊起千层浪! 公堂寂静无音。 尹知府负责府试这么多年,倒也不是头一次遇见提前交卷的考生,可这么拥有自信的考生他见的也不多,先前第一道策问题,已经能证明其真才实学了,但交卷快慢,这是区分天才和人才之间的区别,能交卷如此之快,定是才思敏捷之辈…… 他送到嘴边的茶盏僵滞了一会,然后点了点头,示意旁边的书吏将考卷拿上来。 “这后面两道策问写的尚可,然而……” 尹知府看到考卷后,心里微微有些失望,以为白贵上前,能给他多少惊喜,但没想到,这考卷内容不能说平庸,但也无甚出奇之色,只是行文间的文采极好,能显露出扎实的中学根基。 称得上是一流,但无先前的惊艳! 不应该啊! 刚才第一道策问题,让他动容,后面两道题却有些乏善可陈…… 定是有缘故的。 “你第一篇策问让本官拍案叫绝,唤你上前,现在两篇平平无奇,远不如上篇,可是江郎才尽?诗句无佳文。” 尹知府放下茶盏,询问道。 南朝江淹年轻时以诗文见称,人称江郎。后来诗文不如往昔,便被称为江郎才尽。 白贵回道:“启禀府尊,晚辈第一篇文章言泰西外交,尚敢胡言乱语,惹大人莞尔一笑,也是快事。可后面两道策问涉及本朝政事,晚辈一无涉农事,二无览群书,不知阿妹肯国法律,也不知国际公法,只能以前人文章寻章摘句,不敢擅言……” 这些事他内心早有定计。 老舍的茶馆里写的好啊,勿谈国事。 现在尽管是府试的策问题目,意在选拔人才,为国伦才,但要是真的敢议政,真的在一些政事上言之有物,难道知府、巡抚,亦或是现在的宣统皇帝,还会真的赏识吗? 恐怕未必! 锋芒太露的年轻人是要磨练磨炼的! 古往今来,为什么成名的大文豪难以做官,就是不知道写文章需要隐三分锋芒,亢龙须有悔,固然文章能引得满堂喝彩,洛阳纸贵,可于当政者,却难免不喜…… 尹知府是圆滑的当政者,能以刚才的事情悄无声息给张将军下了套,怎么也不可能是以才学取士的人。 年少,家境寒微,惯会善察言观色。 这就是他在鹿家练就的本事,在百伶百俐的天赋越发厉害了! 白贵的意思很简单:第一道策问题,问的是泰西的事情,无关国事,他回答不管怎么样,也都是惹大人你一笑就行。但后面的两道策问题事关国家民计,我就不敢擅自回答了,只能从前人回答的一些文章中挑拣一些东西。 “年轻人,还是猖狂一些好,像你这么稳重的年轻人,本官是不多见了。”尹知府听后面色缓和,心里对白贵的评价徒然拔高,只不过他嘴上还是不饶,毕竟这是府试的科举考试,规矩是这么定的,让诸生议政,他可不能当面赞扬这种行径。 “府尊教训的是,所以晚辈打算去外国游历一番,增长见识。” 白贵心中一动,连忙回礼道。 这可是一个机会,虽然藤野八平治已经在为他申请扩充公费留日的名额,可仅仅靠一个日文讲师还是有些难的,如果有尹知府的许可,这件事也就不难办下来。 公费留日和自费留日可是有差别的,不仅是一些钱的事情。 “外国?” “你这翻译题写的是日文,唔……,是打算留日了?” 尹府尊来了兴趣,他虽然看不懂这满篇的日文,但也不觉得这少年是乱写,刚才已经得知这是张将军的学生,日文绝不会差的。 “是的,晚辈准备前往东瀛留学,看一看外边。” 白贵说道。 尹知府拿起朱笔在白贵的两道策问题上分别画了四个红圈,然后颔首道:“你的文章,本官已经取了,你回家静待消息就行……” 尽管还有后续几场考试,可只要首场过了,后面几场随便考。 “晚辈谢大人!” 白贵恭敬朝前一揖,然后转头从案几上提起考篮,从公堂朝龙门走去。 而此刻,正是夕阳黄昏,日暮西山。 …… 深夜,当龙门关闭,从考棚走出的考生陆陆续续散了之后。 公堂上。 尹府尊和几个教谕,以及师爷等心腹在阅卷。 “府尊,上卷总共有二十三卷,中卷有八十九卷,下卷有三百零四卷,其他考卷或是卷污、未曾避讳、讽议时政,皆被罢落……” 一个书吏指着已经放好的三大叠考卷说道。 “从高等学堂入科举考的人,难免重实学、轻经学,在行文、书法、避讳等事上落了这些旧学儒生,不过他们写的策问大多言之有物,一些儒生则写的都是圣人之言……” 说到这,尹知府也讥讽道:“他们还真的以为这是继续在考八股!孔夫子也管不到西洋、东洋喽。” 临近的书吏、教谕也是点头称是。 学海无涯,专精于中学的,难免在西学不如,专精西学的,难免在中学不如。 “这些不能兼贯中西的,我等都将之贬为下卷,而中卷则是行文有条理、所写得当,至于上卷则是在某一方面有所突出……” 书吏说道。 “将这些上卷拿给本府。”尹知府吩咐道。 他日理万机,哪里会一个个看试卷,除了提坐堂号的试卷他一个个去看之外,其余考棚的考生试卷则是由书吏、教谕挑选之后,再呈递给他。 提坐堂号不仅是一些县试前十,也有一些高等学堂的优秀学生。 “不可!太激进了,这试卷不能作为选中,今后其若为外交大使,必定会于国惹祸。” “不可!这太平庸了。” “不可!” 将二十三份上卷看完,罢卷了三四张考卷,尹知府这下越来越感觉今日午后那少年写的文章是多么合适,况且又有张将军的关系…… 是否点为案首? 他有些摇摆不定! 就在这时,师爷小步走到尹知府身侧,轻声说道:“府尊,有家里人来了。” 家里人,指的是尹知府的私宅。虽然府衙有官邸,但难免住着不太舒服。 尹知府起身,走了一会,等回来后,在白贵的试卷下角空白处用朱笔写了一个“1”字,点为了西安府的案首。 “天降祥瑞,倒是有趣!” “也是师范学堂的人……” “天时地利人和皆有,不点你又点谁呢?” 尹知府摇了摇头,忍不住轻笑一声,喃喃自语道。 刚才离去,则是家里人说滋水县令给他送了三百两的礼钱,他前些日子刚娶了一房小妾。 70、曲江池 童生! 他也是童生了! 白贵提着考篮走在街上的时候,还有些恍惚,虽然早就知道结果,但被尹知府当堂录取的那一刻,他还是脑袋有些发昏。 求人如吞三尺剑! 靠人如靠九重天! 只有自身强大才是实打实的。 现在的童生功名,虽然只是秀才的预备役,可在地位上,已经不是普通的百姓了,尤其是他这种年轻人,在地位上就更加尊贵了…… “不知道尹知府能不能开这个口,将我的留日生名额定下来。” 被冷风一吹,白贵发热的脑袋重新恢复冷静,现在旧学科举衰落,还需要在新学上再做文章,这样才能稳住地位。 “童生……秀才留学,应该是比普通人公费留学要简单吧。” 他淡淡一笑。 虽然如今清廷鼓励实学,可在这群当官的心眼里,还是中体西用那一套,学了中学的人才能算“自家人”,而那些只学西学的人,能用,但不会大用。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有官员的地方,必会分党分派。 前明的东林党、浙党、楚党等就是大抵如此,东林党是以东林书院为划分的党派,浙党、楚党这是以地域划分的党派。那么在新学和旧学之间,必然也会有一个党派,只不过清廷被革了,导致这两党之间没有太过明显的党争…… 但后来的民国,实际上也是这一种延续,有留洋派系的,留洋派系中又分留哪国的,本土派系又分哪省地域…… 只不过目前在列强压迫下,争斗不明显。 然而若是落到具体的事件上,比如留洋的名额上面……,就会有所体现。 …… 回到师范学堂,白贵和衣而睡,养好精神。 一日的时间,写好三篇策问和一篇翻译,还要察言观色,他的精神也是消耗极为厉害。这时,他也明白了,为什么古人慧极必伤的道理。 次日,早晨。 府试发案还要到明天,所以白贵按照约定前往酒楼,白孝文已经早到了,正在等候周元和鹿兆鹏二人,等了片刻,两人联袂而来,身后还跟着周三姑娘。 这也无甚可怪的,女学苦闷,周元也要费心科考,哪里有时间找周三姑娘,这一闲暇,距离的也不远,找他妹妹一起出玩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 “堂倌,一人两个馍。” 这家是个泡馍馆子。 在西安城,酒楼也大多是泡馍馆子。羊肉泡馍,本来就是早食的东西。只不过到后世,早餐太过丰盛,这量大的泡馍倒是成了午食。 很快,堂倌就用提盒拿着五个大海碗上来,里面放着烙好的面饼。这面饼实际上是死面饼,半熟的。 几人又要了几碟凉菜,腐竹、嫩笋烩芹菜,还有一碟花生米。 “昨日的府试我是完了,泰西之国我尚且知道的不过英吉利国和法兰西国,哦,对了,还有德意志国,其他的几国脑子里没印象……” 白孝文大倒苦水。 谈了一会趣事,就不可避免的将话题引到了科举上面。 “其实县学是有教这些泰西之国史料的,可我进学尚短,怎么能一一记住,唉,不提也罢。”白孝文叹息一声。 “孝文说的没错,此次府学改的太激进些了,我学英吉利文时间尚且不够,又怎么能学通泰西史料……” 鹿兆鹏也说道。 周元不久后也加入了对这次府试三道策问的吐槽之中,这吐槽考试题目不算是议政,另外在座的也是乡党同乡,所以他们谈论的时候有些无所顾忌。 几人边说,边掰着面饼,将面饼掰成黄豆粒大小,以便回锅煮时入味。 “对了,白兄,你答的怎么样?” 白孝文看向白贵,也按奈不住心中的好奇,询问道。其实他一早就想问白贵答的怎么样,只不过贸然去问,就有些显得居心叵测,现在大家都在谈论科举,你不发一言,不太合适。 “这次我是提前交卷的。” 白贵沉吟了一会,对白孝文等人的回答自然不能参考在县试对那些儒生的回答,避而不答,不过一些敏感问题还是不要说出去为好,斟酌回答。 比如师范学堂最近的策问题,就有些贴合此次府试题。 但县学没有。 县学还没有那个资格接触影响到府试,或许一些家里有权势的学生能够提前接触到,但显然不是白孝文他们这样的后进生能碰到的…… 此次府试,对一些高等学堂的考生便利太大了。就相当于毕业后,在本校考研,复试的时候一些题目压根就是平时期中期末的专业考题,对外校来说,极为残酷。 “什么?你是提前交卷的?” 周元等人的神色变幻了几下,他们可是清楚白贵的博闻强记,在为伴的时候也讲过一些欧罗巴的故事,现在提前交卷,肯定是已经答完,而不是交白卷。 交白卷提前的话,那就是蔑视公堂,府尊心情好,能饶一命,心情不好,打上几十板子都是轻的。 话题果然被吸引了到了别的方面。 白贵又讲了几个趣事,终于打住了几人谈论科举的心情。 或许是跟学神坐在一桌,有些自卑于谈起试卷成绩了,能坦然面对的终究是少数。 堂倌哈着腰收了海碗,不一会就喊着“借光”,提着竹编提盒再次将海碗带了上来,上面都有编号,可以知道哪个碗是自己的。 碗里已经是羊羹了。 肉烂汤浓,纯白的汤汁和馍块上撒着切成细碎的小香葱,香气扑鼻,让人忍不住胃口大开。 苏东坡有言:“陇馔有熊腊,秦烹唯羊羹。” 羊羹就是泡馍。 这片好的羊肉也是选自河滩羊,一点也不膻,暖胃充饥。 早上的羊羹是水多馍少,这叫做水围城。 喝完泡馍之后,几人也畅快躺在靠椅上,长长的哈了一口气。 今日阳光明媚,也正是春玩的佳日,所以在嚼完细碎干茶叶去除掉口腔的异味后,就一同骑马到曲江池游玩。 曲江池自古就是皇家园林,在秦代是宜春苑,在隋唐两代是芙蓉园,不知多少文人墨客在此地作赋写诗。尽管现在距离唐代已经近一千多年了,但此地仍然是不少人首先的游玩之地,景色优美。 租借一条舟船,摇曳竹篙。 行至水深处。 71、府试案首 周三姑娘长得小家碧玉,嫩白的鹅蛋脸,扎着两个螺髻,额前垂下一绺黑色油亮的发丝,瘦瘦弱弱的。穿着蓝缎镶着阔边的绸缎裤,衣襟结着桔黄色丝带,挂在削肩上,裙边和裤腿都是一色的黑色刺绣花,在小舟上,拢着袖子,露出半个皓腕来。 作为乡下富户家的闺女,虽然养尊处优,但也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操着舟船,比几个男子也是不逊色。 他们租借这条舟船,约能站上七八个人,坐在船上,也是极为宽敞。 在舟船上,周三姑娘也明里暗里对白贵透露出了一些心意,只不过见白贵没有回复,也就不再纠缠了,落落大方。 “长安千万人,出门各有营。唯我与夫子,信马悠悠行。行到曲江头,反照草树明。南山好颜色……” 游览曲江池,又怎么可能不吟曲江诗。 这首诗是白居易的诗。 “荷叶生时春恨生,荷叶枯时秋恨成……” 又有人吟了一首杜牧的词,念诗的时候嘴里泛着苦意。 这是科举不得意的人。 曲江池有曲江宴,正是唐时进士放榜后大宴在曲江池的宴会。所以往往考完科举的士子,不管心情好的,还是心情差的,都会到曲江池走一遭,一是求个好运道,二也能游景排忧。 唐代新科进士放榜的时候是在上巳节之前,上巳节是三月三,在先秦至唐时十分兴盛,这天也是法定的休沐之日。所以皇帝经常会赐宴,一般就设在曲江池这皇家园林,久而久之,就和曲江宴联系到了一起,后来宋朝又有了琼林宴,也是和曲江宴的道理差不多,只不过琼林宴的名字沿袭了下去。 游玩曲江宴,是讨个好兆头。 不过这次的曲江之行,也彻底让周三姑娘死了心,在随后的同窗聚会中,她也到的少了些,不再是每次必到了。 次日,府试发案。 这天一大早,三名同窗寻他一同去看放榜。 和县试一样,都是人挤人,摩肩擦踵,人声鼎沸,谁也不能免俗,这成绩可是事关自己今后的前程,可不单单只是一场考试。 等白贵和三名同窗到的时候,此时榜单已经高高悬挂,上面仍然和县试一样,写的是座号,而不是姓名,亦是分为正榜和副榜,正榜为团案,副榜为有资格进行下一次考试的儒生。 团案只取五十人! 也就是说,这些从每个县里选拔的五十名儒生,经过竞争,几乎是二十比一的筛选,才能有人晋级下一场考试。 白贵也望见了滋水县那几个嘲笑他祥瑞案首的儒生,此刻正在垂头丧气的呆呆站立,显然是落榜了,不仅正榜没有录取,副榜也没有登上。 “案首……,我是案首……” 他挤了进去,望见他的座位号就在第一名,整个人一下子就感觉脑子放空了,激动的无以复加,难以保持镇定的心态,案首啊,这可是案首,必定能被取中为秀才功名。 只不过他还强咬着嘴唇,没有说出话。 不然这些嫉恨的考生还不知道怎么对他呢,谁要是在这拥挤的时候,下个暗手可就不妙了。 “完了,没有录取……” 周元三人几乎全盘覆没,只有周元一人还在副榜上,不过也是副榜上的吊车尾。 其他人心情沮丧,不过也是早有预料,也是很快收拾好心情。 只不过他们在看到白贵激动的样子,心中也是有些猜测,但不敢确定,如果只是录取,应该不会这么激动,因为县首是必中的,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周元三人使了一个眼色,连忙把激动的白贵从人群中拖了出来。 走到一处人少的地方。 白贵也慢慢缓过神,神色兴奋的对着一处巷道的院墙狠狠拍了一下,手掌有些微疼,他看着三人说道:“我是案首,中了案首……” 从白鹿村入学到现在,他无时无刻不绷紧着神经,努力学习,如履薄冰,一刻也没有放松下来。这一次府试案首,秀才功名唾手可得,可以说他的第一个目标基本完成了…… 如何能不兴奋! 如何能不高兴! “白兄,想不到你隐瞒我们好苦啊!”周元也笑了笑,虽然心中隐隐有一些失落之情,但现在正是好友高兴的日子,他可不能扫兴。 他和白贵同过灶,可是最清楚白贵的刻苦程度。有什么可嫉妒的。白贵也是极为仗义,讲仁义,他要是发达了,也不会忘记他们这些同窗的。 “恭喜白兄得中案首!” 几人拱手祝贺。 “同喜!同喜!” 白贵也是连忙回礼,收敛了一些心情。 将第一次正试的结果放榜会后,紧接着的就是第二天的招覆试,这一次的考题就是原先科举考试的四书题和五经题,也是比较重要的一场考试。 只不过这场考试,能录入团案的考生基本也是做八股通会的,即使做的不如意,也不至于太差,更不会被罢卷。 第三次考试就有意思了,是判。 在唐时,科举考试的选试是身、言、书、判,身就是指的是身体相貌端正,言指的是语言清楚,字指的是字迹工整隽美,判,就是指的是断事能力。 古代法律是人治,即使有成文法,但也要依照世俗的道德断案定刑罚。 问的是:“耄邻盗牛,耕地复还,如何判之?” 耄,指的是已经七老八十的男子了。 一个七老八十的邻居盗走了牛,然后耕地,后来又归还了牛,这个案例怎么处罚? 律令是盗私物鞭笞五十下,可是这七老八十的人,肯定受不了。 而且又用于耕地劳作。 这道题只能回答罚耄邻粮食财物多少,是丝毫不能问罪的。问罪,就违背了世俗道德。 这道题只需要回答合理就行,并不需要你判案有多么公正、最优解就是各打五十大板。责问邻居为什么不借给耄邻牛,以至于他不得不偷盗,这是没有公德心,而对于耄邻也只能处罚一些财物了事…… 三场府试就这么结束了。 出了龙门的白贵听到有人在谈论这耄邻盗牛的事情,让他诧异的是,竟然有一些人觉得这道题有些难解,是在难为他们。 他摇了摇头,也没理睬,径直走开了。 72、文化沙龙 考完府试,中了府首之后,白贵明显能感觉到师范学堂同寝的刘明达和吴怀先对他的态度比平日里热切许多。 平日里带着啥好吃的、好喝的,都紧着他那一份。 关系日益增进。 这也是正常,秦省最属省城繁华,能中府城的案首,已经几乎相当于预定了院试的案首,只要运气不太差。院试虽然说是府试的下一级晋级考试,但其他府通过府试的童生,不见得比省城落选府试的考生厉害,教育资源差距十分明显。 能在这么多考生中脱颖而出,结交……也是应有之理。 况且白贵也不是恃才傲物,不近人情之辈。 这日,吴怀先请假回来学堂之后,将一份烫金的请帖递给了白贵。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这是我家最近举办的文化沙龙,我娘邀请一些秦省的名流士绅,还有贵妇小姐,还有一些洋人,比如阿妹肯国《纽约报》的记者尼克尔斯,还有英吉利国的传教士敦崇礼,哦,他即将去担任山西大学堂的堂西斋总教习等等……” “前几年的大旱,这些洋人也是出资振款,捐了六万美元,相当于咱们的近九万两白银……” “所以白兄无须介怀这些洋人。” 吴怀先说道,不仅洋人排华,华人也是排洋,因此一些事还是需要事先说明。 “多谢怀先兄了。” 白贵听后,道谢一番,然后收下了烫金请帖,这可是秦省女首富周莹给他的请帖,不仅是请帖,也是一份对他的看重。 经营好了,在文化沙龙遇到的一些人,就是他的人脉了。 沙龙是法语salon的译音,原指的是法兰西国上层人物住宅的豪华会客厅。从十七世纪开始,巴黎的一些名人,也多是名媛贵妇,常把会客厅变成社交场所。进出者,也多是戏剧家、小说家、诗人、音乐家等等的一些文化名人,一边呷着饮料,一边欣赏音乐,考虑感兴趣的问题,逐渐风靡了欧美的各国文化界。 晚清时,文化沙龙的风俗也传到了清国。 文化沙龙的举办时间是在七天后,地点就在吴府的会客厅。 吴怀先也让他提前准备一套西服。 参加文化沙龙不一定要穿西服,但大多人都穿,你不穿,就显得另类了些。 让别人另眼相看那是不大可能的,大多数人都会认为是不尊敬主人家。大家都穿,就你不穿,这就太过标新立异了。 有实力,那叫不修边幅。 没实力,那就叫邋遢。 白贵准备从葫芦鸡店铺里支取了二十两银子,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师范学堂读书、备考、送礼,换的那点钱早就花光了,不能同寝的请你吃东西你不回请,钱财花费较大,本来也想和来省城的时候一样,再去当铺换点钱花花,但想到自己也做了生意,就去取了一部分的利润。 葫芦鸡的买卖最近也是稳扎稳打起来,客流量比先前开店时有些减少,这是极为正常的事情,开店是因为有优惠活动,再加上白雉鸡的新奇,吃的人多,新奇也不能当饭吃,能稳定一半的客流量就算是成功了。 支取钱粮很容易。 在省城管理葫芦鸡生意的是鹿子霖和周元他爸周洪福,至于白嘉轩则是族长,需要统管白鹿村的村民,无暇分身,但一些大事上,也必须三人一起决定。 白贵没有赶着将他爸白友德掺和进去,他爸哪里来的那个生意头脑,只要他不倒,白家和鹿家、周家就没有敢觊觎他家股份钱财的…… 他能给,也能把这收回来。 “吴家的请帖……,现在贵娃子出息了么。”鹿子霖眼眸中闪过一丝羡慕,他家最辉煌的也只是乡下财主,哪里能攀得上吴家的高枝。 周莹那可是西太后的义女,哪怕现在西太后薨了,也是朝中的一品诰命夫人! 鹿家给吴家提鞋也不配! “给,贵娃子,这店铺本来就是你的生意,额们只不过是帮忖的……” “瞧叔伯说的,这都是大家的族产。” 鹿子霖给钱给的很痛快,支取了五十两银子。 葫芦鸡才卖了一个多月,算上给乡亲们开店的钱财,这还没有回本呢。做餐饮的都这样,干上几个月才能回本,剩下的才是赚头…… 不过五十两,对于葫芦鸡店,也是九牛一毛,算不上啥大钱,只要运作良好,这点钱也不至于导致什么不良后果。 支取了钱财,白贵去了西衣铺。 定做西服不便宜,一套中等材质的西服需要十八枚银元。 至于上等材质的西服,那就更贵了,普遍都在三十银元以上。 手工费也挺值钱的,定制一次两枚银元,也不讲价,这时候秦省穿西服的人并不多,大多数人都是一套长袍,所以西衣铺也秉持着‘十年不开张,开张吃十年’的想法,虽然这西服一般的裁缝铺也能做,但偶尔穿穿也就算了,真走到吴府,那就有些丢人了。 要是到南方,估计这定制西服的价钱就会便宜些…… “先生,我这可是特意在沪市学的手艺,就值这个价钱,不少洋人都在我这定制西服,您看这个料子,可是特意从英吉利国进口的上等纯羊毛精纺面料……” 见到眼前少年犹豫,西衣铺的裁缝慢悠悠说道。 面料不便宜,这点白贵很清楚,普通时髦的绸缎衣就得不少银子打底,更别说这西服了。他上前摸了一下,虽不清楚是不是裁缝口中说的面料,但一摸,就知道面料不错。 白贵定制了两套,便宜了一枚银元,花了三十五枚银元。 因为西衣铺生意惨淡,所以也没说紧急加工,五天后就能取用。 七天后。 三驾马车停在了师范学堂边上,没在正门停,靠在书院门巷角。 同寝的三人也谈笑着走了出来。 清一色的西服,惹得旁人侧目不已。 这时候的西服和后世的西服差别有些大,比标准规格大上一圈,看起来显得有些肥大,不像后世那么修身,不是折角裤,后来的港岛影视剧的西服就与其有些像。 73、大学堂 吴府位于省城的东面,这里是唐时的入苑坊和胜业坊,也是原来的王府密集之地,比如入苑坊就曾经有玄宗的十六位皇子居住,到了巷子口,还能依稀看到龙首原往日的残垣断壁,那是省城的北郊,原来的汉唐皇宫所在地。 虽汉唐风光不再,这里也是达官贵人所在地,官邸林立。 片刻后,就到了一高门大院。 院墙的青砖黛瓦足有两人多高,只能看到院内的梅子树。两扇如意大门,当中镶着兽首铜环,门槛很高,一尺多高,门枕处蹲着两个抱鼓石,上面精雕细琢,有着如意草、莲花、神兽纹。 上书“吴府”。 其实这是违制的,一般来说只有王公才能称府,普通官员贵族只能称为宅,第则是较高官员。不过现在也没人追究这些东西。 马夫敲了敲一旁的角门。 古代大门一般是不开的,尤其是这种官宦人家。 就有在里面准备的丫鬟应声而开,三人一起走了进去。 走进侧门,右手边便是吴府的轿厅,里面落着几个软轿,帘子都是绸的,轿厅蹲坐着几个轿夫,正在喝水饮茶,旁边的小桌还放着一些干货吃食。 从轿厅直通的是左右几间院子,都是月门,在周遭栽种一些富贵竹之类的花草。 路上不少丫鬟仆人,等他们走进,就作揖行礼,卑躬屈膝。 规矩森严! “白兄,刘兄请!” “这是……” 吴怀先入了自家庭院,当即就做起了主人模样,指着沿路边的一景一物,给他们讲述这些历史,不乏一些有光景的老物件,一件件都是富贵堂皇,甚至还提到了西太后赐给的一些器物,也被供奉在不同的房间中。 他的脸上无不露出傲色,只不过言语间有些谦逊。 刘明达和白贵也是随口应着,捧着场。 待穿过影壁,就走到了一处堂屋,这处与别处风景迥异,是中西合璧,四面八方都是拼花玻璃窗,在玻璃里掺杂着金丝,太阳光一照,金灿灿一片。 这就是客厅了。 门外铜钩处是大红洒花软帘,进去之后,就能看到横放的几处沙发,上面已经坐了三三两两的人,两个洋婆子,三个洋鬼子,还有几个亚洲面孔。 至于贵妇小姐,没看到一个。 毕竟文化沙龙也要避讳一些影响,影响名誉就不好了。 “这就是怀先你的同窗了,这届的府首?” 一个四五十岁的妇人走了过来,含笑的看着吴怀先和身旁的两人,对他们三人微微颔首,刘明达是她的晚辈,也早就熟悉,所以只问向了一旁的白贵。 “是的,吴夫人。” 白贵点了点头。 夫人,这个称呼可不能乱叫,这可是有严格划分的。一品、二品。三品诰命,才能称作夫人。至于正从三品,则是淑人,五品是宜人,六品是安人。 叫夫人,这是封建时代对妇女最大的荣誉。 如果不知道一些规矩,乱叫的话,也是吃罪的。 闻言,周莹脸上也露出了几分笑意,“去吧,进去玩吧。记着,怀先,不要冲撞了客人,还有多多照顾你的朋友。对了,敦崇礼教士也很欣赏你的见识,想问问你的话……” 她这后半句是对白贵说的。 进了客厅,白贵打听了一下谁是敦崇礼教士,就走了过去。 敦崇礼是英吉利人,骨子里的英吉利人,还保留着刻板的贵族教条,他的坐姿很有特性,一板一眼。但嘴巴却又叼着一个烟斗,胸前悬着一个银色十字架的吊坠。 桌沿放着礼帽。 “敦崇礼教士,很高兴见到你,不知道你想和我说一些什么话?” 白贵开门见山,问向眼前这个中年的传教士。 来西北的洋人的传教士,良莠不齐,有的是窃取文物的贩子,也有的是真的恪守教条,遇见灾情也能赈灾……,来前吴怀先也说了,近十年前的天灾,这些洋人也捐了款,应该算是品性不错。 敦崇礼教士看到白贵上前握手,然后说道:“白小友,我看过你写的泰西外交策略很震惊,想不到在秦省也有你这种博学西史的学生,我奉你们清国学部的命令,隔日就要前往太原,教授山西大学堂的堂西斋,希望你能来进读,学费方面的问题我会向校方申请减免,同时我也会为你申请留学英吉利的名额……” 这时清国三大学堂很有名,京师大学堂、山西大学堂。北洋大学堂。 除了留学之外,读完高等学堂之后,进入大学堂进修也是一条求学之路。 至于学部,就是清廷确立的中央教育机构,是和传统的六部平级的,后来学部就改为民国的教育部。 “山西大学堂,留英……” 白贵忍不住挑了挑眉,想不到敦崇礼教士想法竟然是这样,想吸引他前往山西大学堂进读,果然,好学生都是被人争抢的。 不过这诱惑的条件,他也就想了想,放弃了。 虽然说现在留学英吉利是留学的首选之地,但敦崇礼教士也只是给他开了一个空头支票。他现在留日的名额已经快确定了,留英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教士,虽然我很乐意和你前往大学堂,但我已经决定和怀先兄、明达兄一起前往留日,英吉利距离我的国度还是太远……” 白贵摇了摇头,拒绝道。 他也说出了自己的原因,留英的话,就是距离太远,不仅耗资颇多,而且留英的话,他是华人,很容易被针对,留日的话,虽然有,却也不多。 不然的话,以吴府的家资,一等留欧,二等留美,三等留日,为什么要让吴怀先去留日,就是因为东瀛距离清国不远,也能安全些。 他这句话也耍了小聪明,是我和吴怀先、刘明达约定好了,一同留日。 “是啊,留英太远了,再说,大学堂能比师范学堂能高到哪里去……” 吴怀先也说到,他听到白贵说的话,心里也高兴。 他这话也是实话,这时大学教育起步晚,大学堂不一定比高等学堂厉害多少,所以选择读完高等学堂,再去大学堂的人,还是少数。 74、省派 “既然白小友不愿随我前往大学堂,那此事也就算了。” 敦崇礼一脸可惜之色。 他见到白贵写的那一篇策问,可是十分满意,此人对西史分析得当,如果能将其引入大学堂,对他来说也是好事一件。不过既然不愿前往,那也就算了。 只是恰好有了这个想法而已,对他的损失也没什么。 “多谢教士的看重,阿门。” 白贵心中一动,照着基督徒的模样,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然后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门。 阿门是希伯来语,意为“真诚”,表示为“诚心所愿,心愿如此,但愿如此”。 “白小友是我教人士?” 敦崇礼有些讶然的看着白贵,脸色浮现一丝笑意,若是能将让这少年皈依教派,那么他也算不失所行了。 “不,只是我恰好知道新教的礼仪。” 白贵解释道。 如果想要在这场沙龙聚会上,能够攥取到最大利益,就要显露出自己的学识。文化沙龙最好的一点就是,在这里不讲究地位,畅所欲言。 当然,所谓的不讲究地位,也只是明面上的规则罢了。但是,比起在外界,此时的地位差别表露的更隐晦一些…… “新教?”敦崇礼教士更感兴趣了。 一般人可是很难分清这其中的差别,他们都将所有的教士归为基督。 “我恰好看过一些西学典籍,里面说了,新教是马丁·路德……” 白贵侃侃而谈,丝毫不见怯场。 等说完之后,敦崇礼教士面露赞赏,其他的几个洋婆子和洋人也是一脸诧异,在清国,能够分清楚他们是哪国人,就已经是见识不凡了,对于新教、天主教、东正教之类的划分,更是鲜有人知道。 场间,掌声雷鸣般响起。 “你朋友的见识不错……”周莹和吴怀远站在一旁,目露惊叹。 在白贵周围,已经围上了此次文化沙龙的洋人,他们被挤了出来,只能看着一个个洋人对白贵提问一些西方的故事。毕竟,在闭塞的清国能看到这么一个饱读西史的人,还是很罕见的。这就像后世一个洋人被国人不断提问一些诗词、文人典故的道理一样,猎奇罢了。 “白兄很喜欢看书,这些都是书中得来的吧……” 吴怀远说道,也确定道。 “官费省派留日的名额你既然不愿争抢,不过他的话,我也可以帮忙试试。”周莹看了一眼吴怀远,说道。 清末官费留学主要包括:省派、大学堂派、练兵处派、进士馆留学、贵胄游学、部派等。后面三个条件门槛太高,进士馆是专门为新科进士学习实学而设置,能前去留学的都是进士,贵胄游学,这就是八旗子弟了,部派则是中央各部的官派。 “普通人”能争取到的,也只有省派、大学堂派、练兵处派这三派官费留学。 只不过除了省派之外,其他两派都是大学堂和各地的练兵处才能去…… 先前敦崇礼教士想让白贵去的,就是大学堂派。 而张将军这类军校生,往往都是在各地武备学堂毕业后,是以练兵处的名额前往外国公费留学的。 师范学堂留日速成班争取的,也只能是省派,不成的话,只能选择自费留日。 公费和自费,争的是一个资历。 公费回来之后,按例是经过一定的考试,就能选拔为官的。 吴怀先脸色有些微微红窘,他又不是日文速成班的一些少年天才,争夺官费留学他自己才学不够,即使有这个名额,也是遭人耻笑。 所以选择放弃争夺这个公费名额,但自费出国后,如果学习成绩好,在监督处考核之后,也能能转为公费的,因此即使省派名额少,也不必太过着急。 “那多谢娘帮白兄争夺这一个名额。” 吴怀远对周莹道谢道。 他家不缺钱,现在缺的是人脉,让他前往留日,也是这个结交人脉的想法。现在西太后薨了,宣统皇帝在位,还能记挂昔日几分恩情? “不必道谢。” 周莹叹了口气,看着在场间谈论的少年,也生出几分奇货可居的心思。 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露西娜女士说的达芬奇佛罗伦萨画派我就不知道了,想来应该是前人没有注意到这些西洋画的区别……” 白贵对着距离他颇近的一个洋婆子道歉道。 他懂西史已经很出彩了,不必再懂西方的艺术史,要是再懂这个,他就真的有些说不清道不明了。因为西方艺术史这个时候晚清的典籍介绍的不多,可以说很罕见。 “那就可惜了,达芬奇和梵高可是我最喜欢的画家……” 露西娜叹息一声。 “好了,先生,女士们,我的才学就仅仅只有这么一点,你们再逼问我可吃不消。” 见到已经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对他产生了印象,白贵就准备脱身而出,在宴会可不能喧哗夺主,否则就是不礼貌,不识趣。 才高如王勃,即使滕王阁序震惊四座,但也被人视作愣头青。 白贵的谈吐不凡在这次文学沙龙上只是一个小插曲,很快就有一些在女学的贵女们出场,她们原来是在另一处厢房,只不过为了避嫌,所以人少的时候未出场。 钢琴声很快响起。 这是吴府自西洋高价购买的一架钢琴,估计在秦省中也是寥寥无几。 第一首曲子白贵很熟悉,是贝多芬的致爱丽丝,他前世都拿这首曲子当做闹钟来用,久而久之,就刻在了脑子里,至于接下来的曲子,听起来很熟悉,但也就不认识了。 “喏,这是尹知府家里的千金,她是川省人,跟随尹知府进入女学……” 刘明达指着弹钢琴的少女说道。 “那一位是学政家的千金,接下来你的院试可就轮到学政主持了……” 吴怀远看着白贵笑了笑,说道。 县试、府试、院试,这三道门槛过后,才能是秀才。 而县试和府试都是由当地的知县、知府主持,等到了院试,并不是巡抚主持,而是由各省的学政主持。 75、二裂银杏叶 “怀远兄,你这就说笑了,那是学政家的千金,我怎么能高攀得上。” 白贵喝了一小口高脚杯中的红酒,醒的不错,味道醇厚。 吴府的文化沙龙,不仅举办的场所是中西合璧,就连饮食上也照顾了不同的客人,有中式的餐点,也有西式的餐点,到处都在透露着吴府的豪奢。 学政,全称叫做提督学政,俗称学台,主管一省的教育、科考。无固定的品级,都是进士简用,必须是两榜进士,若以侍郎授学政就是从二品,若以郎中授学政者就是正五品。 这官并非是地方官,而是皇帝亲自委任的官员,类似于钦差。 所以地位尊崇。 “自古以来就有榜下捉婿,学政也是爱好英杰的,以白兄的学识才华,已经够了……” 吴怀远言简意赅,意有所指道。 他这话不假,秀才和秀才之间的差距很大,如白贵这种仅差一步就能取得秀才功名的府首,前途一片光明,又有留学的可能,虽然对比学政的千金有些门第不够。 但门第也不是绝对的…… 白贵笑了笑,没说话,这些话听听也就算了,真当真,是有这个可能,但过程往往是不尽人意的,强行高攀门第下场绝不是很好。 不过他也仔细打量了站在钢琴旁边的少女,衣着华贵,蓝衣长裙,大概十四五岁,相貌有些平庸,在一众贵女中着实有些不出彩,但气质很好,应该是饱读诗书养出来的。 正说话间,钢琴声戛然而止,这群贵女走了过来。 封建时代,女子的自由时间往往不多,所以一般外出踏青、出游,或者诗会之类的活动是经常用来挑选夫婿的,此次文化沙龙也是有这么一些意味…… 在吴府的客厅中,此刻不仅有白贵同寝的三人,也有其他受约邀请而来的少年,大约二十多人,都是政商名流士绅的公子哥,正青春年少,风华正茂。 倚在拐角处的柜台上,喝酒,聊天。 很快,学政家的千金走过来时,她眼睛一亮,对同行的几个少女说了几句话,就径直走了过来。 “怀远哥哥,这位就是你的同寝,这届的府首?” 学政千金微微福了一礼,然后粉脸略带着羞涩,询问道。 中式的礼仪做完之后,她又伸出了带着蕾丝纱制的长袖手套,示意握手。 白贵稍稍愣了一下,也反应了过来,停止了拱手礼,连忙伸出手虚握了一下。在女学中肯定也有教授西式礼仪,此刻沙龙他们都穿着西装,所以握手礼也不那么奇怪了。 只是让他稍感诧异的是,他还以为学政千金对他有意思,没想到和他打完招呼之后,就和吴怀远聊起了天,很熟络的样子。 听了一会,他也明白了大概。 学政千金和吴怀远是这几年认识的,学政千金也懵懵懂懂对吴怀远有好感,毕竟能被周莹收为养子,样貌是不差的。 可惜郎无情,妾有意。 白贵暗骂一句吴怀远不地道,竟然想着撮合他和学政千金,来逃避这件事,幸好他刚才没接过这话茬,不然……这可就尴尬了。 不过这档子事也有如一瓢凉水浇在了脑门上,让他清醒了不少。 见吴怀远和学政千金聊得兴起,白贵和刘明达对视一眼,也感觉自己在这里有些碍眼,就齐齐点了点头,稍稍远离些,来到了刚才放置钢琴的一旁。 期间倒是有一些贵女对他流露好感,只不过门第较低,都是一些省城富户家的女儿,他都不留声色的一一推辞了。 人都现实的很! 白贵心中轻轻感慨一句。 他心情收敛,也不在意这些小事,一边和刘明达说着话,谈一些历史和生活中的小趣事,或者就报纸上刊登的新闻相互讨论,一边观察着四周。 起初文化沙龙的少年少女还很约束,可过了不到一会,就畅所欲言了,显得他和刘明达两人,有些孤零零的了。 至于刘明达,则是家里已经订了婚姻,是南方的一位小姐,江南女子,等到留日回国后再完婚。 “我觉得歌德的诗很有意思,‘它是一个有生命的物体,在自己体内一分为二,还是两个生命合在一起,被我们看成了一体。’” 白贵叹了口气,轻轻吟诵歌德的名篇《二裂银杏叶》,眼里玩味。 刘明达忍不住笑出了声,这句诗有生物学的知识,是植物学的有丝分裂,在1882年被德意志国的弗莱明发现,前些日子师范学堂的时务斋教导过。 现在在客厅中的文化沙龙的氛围,恰恰就和其有些相符。 “白兄骂人真是不吐脏字啊!” 吴怀远一脸狼狈的走了过来,他恰好听到了白贵吟唱的这首歌德的诗词,苦笑连连。 “改日我做东,给白兄赔罪。” 他道歉道。 “那说好了,可不准反悔。” 白贵很快答应下来,举杯和吴怀远碰了一下。 然而就在这时,白贵眼角忽然透过客厅的拼花玻璃窗,瞥见了月门处一闪而逝的身影,那人穿着道袍,全真打扮,头戴混元巾,脚踩十方鞋。 “是张道长……” 得益于好记性,白贵一眼就能认出刚才那道人就是他之前在白鹿书院碰到过的张至顺张道长。 “他呀?” 吴怀远也抬头一望,说道:“他这些日子找我娘好几次了,只不过我是不知道谈的什么,每次都能看着他垂头丧气的出来……” 白贵闻言,脸露诧异,然后思索了一会,就拱了拱手,面上带着一丝郑重,“还请怀远兄带我去见见张道长,他和我的先生有旧……” 张道长的品德是有目共睹的,能来吴府,又垂头丧气而出,定然是有事相求,不然一个道长屡次私底下去见一个寡妇,难免会让周莹的声名受些影响…… 另外他也是屡次受益于朱先生的恩泽,碰见这种事也不能假装没看见,这就是不知道恩德。再说,他现在也想和张道长会一会面,了解一些东西…… “那好,我这就问问……”吴怀远听到这话,哪里有推辞的理由,虽然不知道白贵意欲何为,不过这事也不难办,算不上什么请求,他唤来一个下人,问了一下张道长在哪里等候会面夫人,就让下人带着白贵去了等候的小院。 76、如果我不曾见过光明 左拐右拐,走了几重月门。 终于来到小院。 “白少爷,您请,张真人就在那间厢房里候着呢。” 仆役躬身道。 白贵点头,敲了敲厢房门。 吱呀。 开了一小扇房门。 “居士请进。” 见到白贵第一眼,张道长眉宇微皱,他还是第一次正在吴府见到这人,不过看到这一身穿着,非富即贵,也就连忙将其请了进去。 居士,是对未出家修道之人的称呼。 如李白,就是青莲居士,李清照,就是易安居士,苏轼,东坡居士。居士,也是一般给读书人这种士绅的称谓。 至于一般的普通人,则就是善信、施主之类的了。(施主不唯独佛家的用词) “张道长,我是白鹿书院的学生,朱先生是我的先生,上次见到张道长还是和贵师一同拜访吾师,现在不知张道长何故来吴府?” 白贵开门见山,直接说我就是朱先生的弟子,是故交的后辈。 张道长立刻恍然,看着白贵的神色也亲近了许多,脸上挤出几分笑意,说道:“也没什么,为的还是那一件事……” 他叹息一声,没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了。 还是那件事? 白贵立刻就想起了县试前朱先生的上书,当时轰动了整个秦省,为的就是要求赦免修建陵寝的役夫,但朱先生的上书被秦省的官场拦截了下来。 如今,刘道长和林道长不见了,只见张道长一个人默默的奔波。 是了,周莹是有关系的! 她的关系能直接通向朝廷,所以张道长前来求见周莹,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但…… 为了吴府上下这么多人的身家性命,周莹即使不忍,也会断然拒绝。 这件事,太触霉头了! 杀读书人要忌讳一些士林的声名,现在清廷势微,难免要顾及一些东西,可杀区区一介商贾却无须忌讳这么多,另外,周莹也是西太后的义女,其他人上书此事还可,周莹若敢就是不孝! 更何况,周莹和吴府也够给面子了,若是一般人遇见这种事,第一次还好说,第二次就闭门谢客,敢闯就乱棍赶出去,能让张道长入府已经很不错了。 “毛道长呢?” 白贵扯开话题,这事他也不敢掺和进去,他目前的地位看起来不错,但还远无法干涉这些事情。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若欲不平事,尽管可拔刀! 可天下如今处处皆是不平事,拔刀也会四顾心茫然啊! 至于另一个跟在林道长身后的茅山年轻道士,他在白鹿书院的日子里,也知道了姓名,叫毛小方。 “他和他师父在陵寝旁的甘泉镇开了一家伏羲堂,救死扶伤,一些受伤的役夫可以去他那里看病。” 张道长坐在椅子上,说道。 见话题又扯到了这里,白贵也无法装聋作哑了,他劝道:“张道长,吴夫人是不会帮你的,你看,她这么久都没来找你,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这事贫道哪里不会知道……” 张道长面露苦涩,“可贫道能做的也只有为他们祈福、念经、求人了……” 他也知道这件事已经成了定局。 然而有些事,能尽力去做,还是要去做的,不能没做,就停下了脚步。 氛围一下子凝滞。 不久之后,张道长见等候的时间差不多了,也死了心,或许,在见到白贵看到他的那一刻,劝说的那一刻,也就死了心,他抬了抬腿,起了身,对白贵打了个稽首,“白居士,贫道现在客居在万寿八仙宫,你要是想找贫道也可前来,贫道……就告辞了。” 他也看出了,白贵找他,或许也是有事相求,或者也想问一些什么东西。只是见此情景,没好开口。 张道长推开了门,迈着大步,走了。 他昂首挺胸,衣袂飘飘,像是无形中放下了什么,又像是捡拾起了什么东西。 …… 回到客厅。 天色有些黯淡下来,客厅里也点着煤油灯。 仍旧有贵女弹起钢琴,音符美妙。 “白兄,和张道长说的怎么了?” 吴怀远见到仆人引着白贵过来,上前问道,他刚才也从周莹那里知道了一二事,对张道长敬佩的同时,也暗自怀着侥幸,幸好周莹没有答应张道长。 虽然说张道长此行此举难免有些让吴府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的可能,怎么看都有些包藏祸心。 但……,稍加思索也就明白了,敢为的,不怕这些,不敢为的,也就无虑这些。 至少张道长只是请求,没有言语逼迫什么的。 “张道长下次不会来贵府了。” 白贵仍旧很和气的与吴怀先、刘明达,以及一些达官显贵的公子、贵女谈笑着,但内心中,却有些难以高兴起来,沉闷了许多。 只不过他善于察觉人心,也没有脸上表露什么,仍然是和刚来时一样,善于言谈。 “哎,其实我们吴府也是仁善之家,每年哪里有灾情,我们吴府都会捐款,施粥放粮,可是有些事,大家都不敢做,也不能做,我们也得注意这之间的分寸……” 吴怀先怕白贵介怀什么,小声说道。 “怀先兄的品格我是信的。” 白贵又举了高脚杯,和吴怀先等人一一碰杯。 红酒入肚,微醺。 天擦擦黑,文化沙龙也结束了,本来是要举办一场舞会的,但在场的贵女们也都是十分的拘束,大多数不愿意和他人身体接触,所以这舞会也就不了了之了。 倒是有来自罗刹国的洋婆子表演了芭蕾舞。 舞姿曼妙。 三人相互扶着出了吴府,一同登上马车。 吴府也为醉酒的客人准备好了房间,不过师范学堂的学业繁重,大家一讨论,还是觉得睡得大通铺比吴府的厢房更舒服,所以就一同准备回师范学堂的宿舍。 “等一下。” 到了一家书肆门口,白贵喊住了马夫。 他小跑进去,脸红扑扑的,是酒醉的余韵,对着掌柜说道:“你好,有洋人的诗集吗?” 这里是省城,书肆的书籍全面。 翻译外国的诗词,一直就有,只不过发行量少些。 回到马车上,他手上已经有了一本阿妹肯国的诗集,是一个佚名式翻译的,书面是《西国诗人语录》。 他翻了翻,找到了那首诗。 阿妹肯国的女诗人艾米莉·狄金森在1872年写的诗歌《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 很简短的四行,前面两行是: “hadihesun。”(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 “idhaveborheshade。”(我本可以忍受黑暗) 他看了看,合上书。 睡着了。 强撑着酒醉睡着了。 77、五校计划 次日,午时。 师范学堂,学生憩息的西圃。 白贵接了冷水洗脸,冷水拍在脸上,宿醉的眩晕感彻底消失的一干二净,然后他脱了西装,和同寝三人的西装汇合到一起,送到了管理宿舍的斋夫那里,请求送去干洗店。 干洗店在商周就有了,唐朝长安就有专门的干洗市场——靛市巷。 离开耳房,回到宿舍时,他的肋下已经夹上了一叠的新报纸,这是新从外省运到的,每旬日就有一期装订好的报纸运来。 “白兄,藤野先生来找你了。” 吴怀先也打着哈欠,说道。 白贵问了藤野先生在哪里之后,就径直前去。 “白桑,太好了,我早上正在品茶的时候,山长告诉我,你的留日名额已经确定了,是公费的……” “只不过是特约五校的名额,按照规定,去留学前你是要参加一次测试的……” 藤野八平治坐在西圃花园的一处亭子中,正看着报,待看到白贵来了,起身对白贵表示了祝贺。 “多谢藤野先生的推荐。” 白贵也微微躬身行礼,对藤野八平治表示了感谢。 这段时间藤野八平治一直在为他奔波,为的就是公费留日的事情,只不过效果不怎么好,毕竟藤野先生人微言轻,师范学堂校方也只是推拒说再看看,没有确定下来。 只不过没想到,去参加了一次吴府沙龙,回来后,就确定了名额。 文化沙龙? 对了!肯定和这次的文化沙龙也分不了关系。 白贵立刻回过了神,敦崇礼教士都愿意让他前往大学堂,给他申请留英的名额……,在场间,吴夫人周莹也对他表示了赞赏,以及回来时吴怀先若有若无的暗示,那么可以肯定的是,吴府在这之中,肯定也是出了一把力。 众力之下,这公费留日名额确定,也就是理所应当了。 “是特约五校的名额?” 听到藤野八平治后半句话,白贵稍稍一愣,想到这些日子打听过的一些留日事宜,也就心中有所了然。 最早留日生是1896年,那时只有13名。后面的几年,每年激增,因为相等的教育条件下,东瀛的留学是比留学它国花费较少。 在《东瀛论》中,戴先生就说过,相同的教育程度下,东瀛国是比欧洲要省去一多半钱的。 三年前,是留日的高峰,在东瀛国的总数达到了一万三千人。光绪三十二年,出版的《学部官报》中就详细标注了各省份留日的名额,以及去往东瀛国各个留日学校的人数。 只不过……,相较于其他省份,秦省财政捉襟见肘,留日的人数只有三十七人,最高的是鄂省,有一千三百六十六人…… 这里面还包含着公费生和自费生,统计并不完整,学部统计的人数只有五千多人,却也可见一斑了。 至于特约五校计划,就有意思了。 是驻日公使杨枢在前年和东瀛国文部省谈的,拟定东瀛国五校每年接受清国留学生165人,这项计划十五年结束,学生都均需要通过试验竞争而入,唯经费由各省分担。 这其中的各省根据承担的经费不同,分为大省和小省,大省承担九人学费,而小省承担六人学费。 秦省是小省。 “白桑是秦省省城的府首,前去参加五校计划应该万无一失。” 藤野八平治说了一会,感觉有些不好意思,愧疚道:“白桑,我也问过山长,看能不能确定其他省派名额,但山长却说,这一届的名额已经基本确定了,除了这特约五校计划之外,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藤野先生不必介怀,特约五校计划说不定对我来说是一件好事。” 白贵对藤野八平治再次表示感谢,能帮他跑腿询问山长已经很不错了,虽然说最后的确定名额,和吴府出了不少力有关系,但没有藤野八平治这些日子的举荐,这事情还是两可之间。 “而且特约五校计划,对我来说……,不一定是坏事。” 白贵淡淡一笑,十分自信,他如今是最不怕的就是考试的了。 特约五校计划,是通过和全国各省份的学生竞争,从而留学。比那些没进行考试就留学的学生无疑多了一分资历。同样的,这样相当于他是由省派,变成了国派,性质上又有一些不同。 “白桑,你有把握吗?” 藤野八平治尽管对白贵的天资有信心,能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学会日文,已经超越了不少学生,可与清国全国的天才相比,这难免有些困难啊。 “藤野先生,你知道我学四书五经用了多久吗?” 白贵反问道。 “这个我不知道?” 藤野八平治一脸的疑惑,他想了想,说道:“我听说你们的私塾都是在四五岁的时候发蒙,白桑能考中省城府首,应该发蒙早些,现在白桑是十六岁,那就是学了十来年吧。” “藤野先生可前去询问学堂。” 白贵从亭子的石凳上起身,对藤野先生躬身作别。 等白贵离开之后,藤野八平治摇了摇头,一脸的疑惑,他这些日子和白贵相处不错,两人之间的友情很好,不然他都会以为白贵拿他打趣了。 他想了一下,还是前往讲堂旁的耳房,询问斋夫拿来了时务斋学生的花名册。 花名册这些信息,对于讲师来说,基本是不设防的,上面除了一些略写的简介之外,就没什么了。 白贵的那一页很好寻找,是在最后一页。 “什么?只有几个月?” 藤野八平治顿时大感吃惊,他对四书五经也有一些研究,东瀛国对汉学的教育从小就开始了,只是他学了这么久,也不精通。 更别说能在人才济济的省城取中案首了。 他拿着花名册的手都有些颤抖,良久,才合上了花名册。 “藤野先生,我在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也很吃惊呢,不过自古以来,如他一样的天才,也不在少数。” 斋夫收回了花名册,对藤野八平治说道。 “这……,我也在东瀛听我弟弟说过,他在东大的时候,就碰见过一个奇才,好像叫南方熊楠什么的,他有过耳成诵的能力,精通数国语言……” 藤野八平治也不甘示弱起来了,举着东瀛国现存的天才说道。 78、刀客 拜别了藤野八平治之后,白贵对特约五校计划还有些疑惑,受限于报纸的篇幅太小,这件事也是语焉不详,于是想了想,就采买了一些礼品,从师范学堂而出,前往省城府衙去拜见张将军。 张将军也算是他的恩师了。 进门。 被衙役引到了一旁的耳房。 稍等片刻。 张将军先是眉宇微皱,因为是约好三天才找他一次教习日文,不过在听到白贵所说之后,他眉宇一松,含笑道:“这是一件好事,前往留日的学生一般去的学校都是参差不齐,所以学部才拟定了在这个章程,这五校都是东瀛国数一数二的学校。” “你要是在这考试中考好了,就能进入第一高等学校,进去之后,等毕业就能直升东大。” 张将军的话很简单,意思就是留日生去的学校参差不齐,所以学部和东瀛国联合专门拟定了这个计划。 留日生始于1896年,许多东瀛人觉得有利可图,所以做起了“学商”,销售文凭,例如喜纳治五郎开设的奕乐书院。众所周知,东瀛国的公立教育是强于私立教育的,这种开设私立教育的,就是为了搞钱…… 所以前往特约五校考试,是一件好事。 “你的意思怎么样?” “如果你是考入武备学堂,再就读的话,我倒是有机会将你以练兵处的名义推荐到东瀛国留学,但这就得至少耽搁你五六年的功夫……” 张将军语露关切,说出了另外一个建议。 “至少五年……” 白贵摇了摇头,这还是太久了,去了军校得按部就班,和大学的学分制不同。大学的话,学分学满之后,就能毕业。另外聪明人可不好去军校,阿甘那样的人才适合去当兵,在军校最重要的就是秩序,服从还是服从。 他能苦读,可不意味着有指挥战争的天分。 顶多赵括的水平。 还是不要强求了。 再说等他毕业后,黄花菜都凉了。现在已经有一条好的路子,他的外挂也正适合考试,也没有什么可犹豫的。 现在有张将军这个关系,已经足够了。 他立马就选择了拒绝这个建议。 张将军听到白贵拒绝,也不以为意,这时候能让孩子选择当兵的没几个,断头的买卖。他也是因为早些年逃荒到了省城,靠父亲打铁为生,考中秀才屡试不第,没办法才考了武备学堂。 再和张将军谈论了一会,白贵也做了别。 有了藤野八平治和张将军的经验,白贵觉得这五校计划还真不赖,尤其是对他来说,所以他也打算这些时间多接触一些历代学部关于这些的考试试题,做到有备无患。 …… 隔日。 万寿八仙宫。 万寿八仙宫也叫八仙庵,是唐代吕洞宾遇见汉钟离,一枕黄粱点破千秋迷梦的所在地,宋时有郑生于此地见到八仙显化,所以建庙祭祀。 此宫位于省城的长乐坊,也是当年唐朝三大殿的兴庆宫旧址,所以才被称作八仙宫。 不然,宫这个名词可是不能随意称呼的。 白贵刚走到门口,就看到竖起来的描金匾额上写着“敕建万寿八仙宫”。 敕字,也是不能乱用,圣旨开头就是敕曰。 “这是当年西太后和光绪帝逃到八仙宫后,住过一段时间,赐下的匾额。” 在宫观门口扫地的小道童淡淡解释道。 白贵暗叹一句西太后和光绪帝跑到省城后,可没少给省城嚯嚯,到处都是他们两人的故事。 “请问张道长在哪里?”他询问道。 如张道长这种有度牒的道士,是可以在天下任意的道观客居的,基本不会有人拒绝。可以说,有了度牒,一辈子吃喝不愁。 “张道长?想必居士就是姓白了。” 小道童稍稍愣神,就回想起张道长对他的叮嘱,对白贵的打了个稽首,然后将扫帚立在了石柱旁,客气的向前引路,“还请白居士随我过来。” 八仙宫的香火旺盛,是有名的道家名观。随处都可以看到三三两两的香客,也能见到一些仙风道骨的道长作陪。 一路沿着走廊,有蓬莱阁、雷祖殿等等楼阁,又有斗姆、龙虎二殿。 稍过一会,来到东跨院的厢房。 这是一处偏僻的庭院。 入目处,景色幽幽。 只不过在院落中,有一个半大的少年,浑身的破皮袄子,正在挥舞着刀,刀是关山刀子,舞得虎虎生风,刀身倒映着凛冽的刀光,刀影重重。 “刀客!他是刀客!” 小道童言简意赅,指明了这半大少年的身份。 刀客,也是刀匪,或者说有的刀客侠义,但大多数老实巴交的人统称他们为刀客、刀匪,因为利刃在身,杀心自起。 普通人都会避着这些刀客走。 白贵本来也不例外,不过他在看到这少年收刀的时候,寒光一闪,那栽立在庭院中手腕粗的竹子就断了三四根,立刻眉梢忍不住跳了跳。 一般人用利刃斩竹子,也顶多砍断一两根,竹子越老越韧。 少年拿的刀,也不是什么神兵,只是关中这地界上,刀客行走最常用的关山刀子。 关山刀子是栎阳(秦国故都)旁的关山镇子打造的长刀,刀型和朴刀有些像,只不过没有朴刀那么长的刀柄,是短柄。 关山镇,传说是宋朝赵德芳和亲眷被流放到这里,建的城镇。 从咸丰初年到清末,关中一有天灾人祸,这些灾民就变成了刀客,在潼关以西、渭河两岸特别多。不过刀客也素来出侠义之辈,后来的二虎守长安,其中的二虎,就是刀客。 能砍断三四根手腕粗的竹子,可见这少年练刀的手劲绝对不小。 “我是孩哥!” 一身破烂皮袄子的少年在看到院门处的两人在看他,盯着他,有些不舒服,先报了姓名。 “你的刀法不错,是和谁练的?” 白贵趁机看少年的双手,骨骼和常人相比更健壮一些,也没有畸变,可见是有家承的,不然乱练刀法或者武术,会让身体部分器官畸变的。 说着话,他也动了心思,要不要学一学武术,不求有多么厉害,平时能防身就很不错。 俗话说“文明其精神,野蛮其体魄”嘛。 考中案首得到的道功有150点,再加上这些日子的累计,足有两百多点,也能兑换一个身体的道功天赋了。 79、拜师刀客 学刀貌似就很不错。 关中的刀客兴盛这么多年,在刀法上,肯定是有一些可以称得上不错的地方。 更何况眼前有这半大少年现成的刀法,学来应该或许不难吧…… 白贵心里这么想着。 孩哥报完名字,接着就像是一只无措的幼兽一样,看了看白贵的穿着,有低了头看了看自己,莫名生出一些不自信来,向后缩了缩,退了一两步,半响才从嘴里蹦出来一句话,“是和额爸学的,你要是想学,得问过额爸,额爸同意后,才能教。” 白贵虽然没说学刀的事情,但孩哥从白贵的话外音听出来了,也是直觉,这人对他的刀法感兴趣。 就在这时,庭院厢房的门打开了。 从中走出张道长,和一个中年男子,打扮和孩哥有些像,肤色黝黑,双手半藏在袖口,身材魁梧高大,差一点就能碰到门棱子,腰间挎着刀,是长刀,刀鞘乌黑,和孩哥手中的短刀不一样。 “白居士。”张道长看到白贵,照例施礼。 他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贫道知道你当日在吴府可能有事询问,只不过那日不便,还请白居士多多担待……” “道长客气了。” 白贵微微躬身,拱手行礼,他也表达了歉意,“我人微言轻,不能帮到道长任何,也请道长不要见怪。这次过来是请教道长一些事的……” 张道长感谢他,是因为他能在吴府中过来询问他有没有什么事情,他能出的上力气。同样的,白贵也是在为自己不能出力,表示歉意。 有些事虽然没做,却也是恩惠,不能就这么忘了。 可别人是提一嘴恩惠,要是真的当回事,又会惹他人不悦。 大家都分的很清。 “爸,他想和额学刀呢。刚才在一旁看额练刀……”孩哥小跑到魁梧汉子身旁,指着白贵,小声说道。 “什么,看你练刀?” 魁梧汉子耳朵捕捉到了后半句话,他脸色微微一冷,顿时下意识双足并立,右膝微微弯曲,化作雌雄脚,左手不知不觉按住了刀鞘,右手也按住了刀把。 似乎下一刻,就会拔刀而出。 这一刹那,气势变了。 他的眉宇间不怒自威,眸子像是一把把凌厉的刀,看过来,就像是在剐人的骨肉。不战,就让人内心先怯了三分。 仿佛马上就要扑过来,变成一只择人而噬的猛虎。 看人练刀,这是大忌! 虽然没有传闻要废人双眼,这么狠厉,可也绝不能轻饶。 然而当魁梧汉子仔细观察白贵的时候,犹豫了,重新起身,因为他能从白贵身上看不到一点练家子的痕迹,看人练刀,估计也是无意中看的。 他的锋芒收敛起来了,对着孩哥的脑门子狠狠拍了一下,啐骂几句“小畜生”,紧接着对着白贵做了个揖,神色添了几分恭敬,是故意做出来的,斟酌着用词,说道: “刚才听到犬子说白少爷看他练刀,还误以为是偷学刀法,还请白少爷勿怪……” “没事,没事……” 白贵惊魂未定,连连摆手。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但想着张道长在身旁,也就没什么太过担心,所以表现还尚可,但那个小道童就直接吓得躲在了张道长身后了。 “刚听犬子说你想和我学刀?” 魁梧汉子想起了先前的话,立刻笑了笑,紧接着就拒绝了,“这是家传刀法,一般人是不会传授的。” “一般人?” 白贵眉宇挑了挑,这也是应有之理,不可能说想拜师就能拜师的,手艺活没这么低贱。尤其是有真本事的人,可他也不是一般人,他刚才观察的很仔细,这魁梧汉子对他们桀骜,可对张道长言谈间也是极为恭敬,应该是有着老交情了。 于是,他目光看向张道长。 张道长会意,打了个合场,劝说道:“马师傅,白居士是朱先生的高徒,是咱们省城这次府试的案首,若是马师傅不打紧的话,可否传授给他几手刀法?” 这种小事情,惠而不费,开口也没什么。 闻言,马师傅立刻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白贵,惊讶道:“原来是关学门人,哦,也对,关学门人大多文武兼备,你想着练武也是情有可原……” 在关中地界生活的,不可能没听过关学。朱先生是关中有名的大儒,他是刀客,可也不是消息闭塞的人。 横渠先生的横渠四句,但凡稍有点见识的人,都会知道。 更别说生活在同一地域。 “行吧,左右我最近没事,你要学武就过来。” 马师傅很和气的说道,语气松了几分,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横渠先生传下来的关学,除了学习四书五经之外,也是需要学习一些武备之事的。 例如横渠先生张载,年轻时就结交门客,准备一起收取洮西失地,又给范仲淹上书《边议九条》,后面中进士后也筹划边防。大名鼎鼎的老种经略相公种师道就是关学中人,后面的关学门徒也是与此类似…… 普通人学刀法,那不成! 但是关学门徒去学刀法,这是他的荣幸! 白贵听到张道长称呼他为关学门人的时候,一时羞惭,但想了想,也没反驳,他也是在白鹿书院拜过了横渠先生画像的,是正儿八经的关学传人。 “马师傅能收关学门人当徒弟,也算一件美谈啊。” 张道长笑了笑,说道。 他是全真道龙门派第二十一代的传人,而龙门派是长春子丘处机的道统,在关中终南山扎根已久,可以说龙门派从古到今就和关学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不然,他也不会这么乐于提携后辈。 长春子丘处机是重阳真人的弟子,而重阳真人就是咸阳人。 崽,还是自家的香! 这都是老一辈的交情了。 “那……多谢马师傅了。”看到马师傅“前倨后恭”,白贵这才明白自己的关学道统的厉害,简直就是金字招牌,名门正统。 不过他也没倨傲,恭恭顺顺的对马师傅行了拜师大礼,磕了三个头。 他要学,就学真正的真本事。而不是随意应付的假本事! 关学道统能给他起点,但路还是自己要趟的。 至于是否对一个地位低贱的武师行礼,有失身份? 面子是靠自己赚的! 儒家可从来没有说过什么地位卑贱的人不能为师,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这可是至圣先师说的话。 “晚辈来的匆忙,没有准备什么拜师礼,有劳师傅宽容……” 白贵起身,抱歉道。 80、劈挂拳 见到白贵真的跪下行礼,马师傅这个魁梧汉子惊愕住了,好半天,才缓过了神。以前是有人和他学刀法,但都是苦哈哈,家中没几个钱,还没遇到过像白贵这种身份行如此大礼的人。 府首,省城的府首,那可是预定的秀才相公,不是,廪生! 而且又是关学门徒…… 马师傅搓了搓手,有些无措,还是张道长提醒的他,他连忙拍了拍白贵长袍上的灰尘,“行,行,礼什么的,先搁着,哪天你有时间了就送。” 跪下来拜师,这脸面对于有功名的人是最重要的。 不会缺那么一点拜师礼钱。 马师傅接着告诉了白贵他最近在省城住的地方,交换了住址之后,就带着孩哥匆匆离去,看样子,是有什么着急的事情。 “他是刀客,也是袍哥……” 等马师傅走远之后,张道长幽幽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白贵,说了这句话。 袍哥,又叫哥老会,是与洪门、青帮并立的三大帮会组织,从天地会中分裂而出。名字来源有两个说法,一是诗经秦风的“岂曰无衣,与子同袍”,二就是三国演义关羽在曹操那里客居的时候,始终没有解下刘备赠给的旧锦袍,所以命名袍哥是手足兄弟感情至深的意思。 在关中,刀客与袍哥这个身份重叠的人不少。 “道长不是也留马师傅在这里了吗?” 白贵笑了笑,语气轻松。 虽然说袍哥是被清廷屡次打击,可现在的局势也没有以往那么严峻了。民间和这些帮会的人有关系的可不少,查的没那么紧密,再说他也没录了姓名,拜了堂口。 他也明白张道长的意思,本来想让马师傅随意教教白贵,二人牵扯不深,现在真正拜师,关系可就扯不明白了。 可……想要学真本事,哪能不付出点代价。 再说,只要谨慎,以目前清廷在省城的统治力度,可没那么多事。至少,他在师范学堂,已经几乎没有见到学生在朔望日宣读圣谕广训了…… 张道长闻言一笑,也没在意。 确实如此,当日朱先生联合举人、秀才上奏的时候,可也没怕过事。尤其是白贵现在的身份,一旦说他是袍哥,谁要是说他是袍哥,那岂不是凭空污人清白? 放着大好的前途不要,去当袍哥,谁会信! 至少点了白贵为县首的古县令不信,点了白贵为府首的尹知府不信! 这可是咱大清的祥瑞! 已经上报京城,谁肯揭穿这谎言?! …… 从万寿八仙宫回来,白贵有些小小的失望,从张道长口中得知这天底下没有什么所谓的长生不老,他修行,也只是希冀百年后,能够羽化飞升。 不过张道长将《金刚长寿功》传授给了他。 金刚长寿功又叫八部金刚功,发源自全真龙门派,是动功。应用天人合一的自然规律和阴阳五行的中医理论,通过八套动作运用刚性内劲之气疏通全身经脉,从而协调五脏六腑,让骨骼、关节、身躯连接畅通,从而达到阴阳平衡、祛病健身、延年益寿。 挺简单,没有什么玄乎的。 看效用和华佗的五禽戏有些相似。 白贵练了几遍,也没有生出所谓的气感,不过张道长说,这动功在乎每天持之以恒的坚持练习。 次日。 他准备好拜师礼品,让人送到马师傅和孩哥居住的住址。 是间民房。 给马师傅和孩哥送拜师礼物和给徐秀才、朱先生、张将军送拜师礼物自然不同,习武之人可没那么多道道讲究,送的礼物也不是什么名贵礼品,送了几匹洋布、一匹丝绸,还有一些肉食、四季水果、干货、点心等。 最后又包了纹银十两。 这已经不少了,前前后后花费至少三十两。 习武可很少见他这么阔绰的徒弟。 “跪!” 一个高亢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简陋的房间内,稀稀落落的站着三四个人,在供桌前跪着一个长袍少年,三根香烛燃着,供着的是一个乌木牌位,字迹有些不清晰。 “这天下有两大武术之乡,南佛山,北沧州,咱们这一门,就是出自沧州,你师祖当年是燕京的绿营总教习,姓黄讳林标,当年也是不第秀才出身,所以要说你也是有缘分……” 马师傅讲起了门派的渊源,也是有名有派的。 光绪年间,黄林标和李云标、肖和成并成为燕南三侠,大名鼎鼎。 “请各位兄弟做个见证,从此之后白贵就是我门下弟子了,只是为了他的前程着想,就不让他拜堂口,等留日归来再补上……” 马师傅对着屋内的几人拱了拱手,说道。 这些人都是袍哥。 “哪里,哪里,你的徒儿是有本事的,留洋好啊,留洋有本事……” 几人也不以为意,大多数袍哥也是不会让自家子侄进袍哥会的,所谓补上,也是找个说辞。 退了场,马师傅教导武艺。 “练刀就得先练拳,练拳练好了,这刀法也就精了,咱们门派练的是劈挂拳……” “劈挂拳也叫披挂拳……” 院子,黄土上,白贵袒露上身,扎着马步,汗水淋漓。 不管学什么武功,扎马步是最重要的,不仅锻炼腰背,也是锻炼耐力,不过得益于师范学堂有马术课,他骑马也有一段时间,所以扎马步也是格外的稳。 等拜师回去后,他就在镜中以两百道功兑换了一项道功天赋“筋骨强健。” 这项道功天赋不能直接提高他的身体素质,不过在日益锻炼中,比普通人所形成的的筋骨是要更强健一些的。 每天抽出一个时辰,来这间民房寻马师傅教导武学。 五天后,马步大成。 对此,马师傅虽然稍稍有些诧异,却也释然了,白贵有骑马的底子,又是苦出身,身体素质差不多哪里去,马步突飞猛进也是理所当然的。 于是开了劈挂拳的传授。 “劈挂拳也叫劈挂掌,有十二大招,分别是单劈掌、开门炮、铁扫帚……” 马师傅耐心教导。 在教导过程中,他发现白贵不管是悟性还是身体天赋都远超常人一大截,故此也上了心思,认为白贵是真正的门派传人,教导也格外用心。 如他儿子孩哥那样的人,心思纯净、赤子之心,虽然武学能大成,但不可能承前启后,成为一代武学大家…… 他也一样,也顶多是运用厉害。 远不如他师弟。 因为他师弟也是落第秀才。 传授武学接近一个月后,马师傅提出了告辞,临走前几天,他说道:“你的劈挂拳打的差不多了,现在可以给你传授刀法了……” 他顿了顿,又说了一句:“破锋刀法!” 81、一刀! 话音刚落,正在训着话的马师傅眼中忽然暴起一道精光,向前虎跃而起,一个鹞子穿林,迅速接近到练习桩功弓步的白贵身旁,约莫两步半左右,拧腰切跨,含鞘宝刀刁钻似蛇,直戳白贵肋下。 这是试探武艺? 武艺不是嘴上说的,也不是功夫练的,是厮杀来的! 武功,是杀人技! 缩腹!沉肩,坠肘! 白贵眼尖身俐,见到马师傅欺身向前,就微微侧身,躲过这一撞劲,动作连贯,有若游鱼戏水。 他右腿向前一抬,脚掌侧翻,似一道利钩直直戳来。 这是打下三路! 踢腿不过膝! 肉眼几乎看不清这般连贯的动作,马师傅也迅速让了这一戳,这一戳是绝户脚,阴毒得狠。古时传武哪有后世那么多的禁忌,招招要人小命。 趁着马师傅躲得这空档。 白贵眼睛一缩,变了招式! 披挂拳——变缠鹅手! 手若弓弦,筋骨崩开,甭看用劲只有尺寸之间,无斡旋余地,但缠手若鹅喙,在乎一个咬字,用意是缴人兵器! 一寸长,一寸强!、 马师傅眼睛微亮,不闪不避,左缴前劈,破开缴兵的鹅手,紧接着一套转身砸钉,沉下的侧肩背狠狠撞开白贵的扎的桩势,反手手肘向后一砸。 踏踏,白贵受不了这一撞,桩功立破,向后立即倒退几步。 还没等到他站稳的时候。 一柄乌色含鞘快刀已经稳稳停在了他的脖项上。 不到数息时间,他败下了阵! “不管是刀法,还是拳法,都在桩功,重的是一个根基,你桩功扎的结实了,双腿若铜浇铁铸,他人再打,也是清风拂山岗……” 打了几招,马师傅无半点喘息,轻松随意,指教着白贵说道。 “是,师父。” 白贵喘了几口粗气,桩功重马步,但也不仅仅有马步,还有弓步、仆步、虚步、歇步等桩功,他也只是练了一个大概,理论娴熟,还需要日益的苦修,这点是无法速成的,否则也不会被马师傅轻易破开桩功,让他方寸大乱。 “练拳不活腰,终究艺不高!” 马师傅再次指点,“马步是模拟骑马时的动作,让人不管如何颠簸,都维持一个稳字,而弓步和仆步等步是练腰,练的腰若弓弦,一绷一紧,力量通贯而出……” “你看好喽!” 说话间,他立步,雌雄脚,左手按在了刀鞘。 极静! 尽管在庭院外面还能隐约传来一些市集的喧嚣声,可此刻太安静了! 安静的让人忍不住盯着他的刀。 铿锵! 清脆的拔刀声响起。 只有一道凛冽刀光闪过,看不清刀身,立在庭院大腿粗细的桑树顷刻间断了,断下的树干哗啦啦的瘫在院落中,占了好大一块地方。 落叶、枯枝满地。 马师傅喘着粗气,大口的吸着新鲜的空气。 刚才打了那几招让他一口气也没喘,可仅仅一个拔刀的动作就让他累得不行。 “弓弦!刚才师父的身体就像是一张绷紧的大弓,而刀就是这把利箭!” “将浑身的力气凝聚在刀身上!” “一刀!” “精气神!” 白贵惊骇,人的力气实际大的惊人,但是普通人至多调动的力气只有两成。后世研究,如果人的骨骼有足够的硬度让肌肉发挥全身力气,那么就有超过二十五吨的力量,但因为人体保护机制,最多只能发挥五吨力量,再多,就会身体受损。 而武师,则能充分调动全身力量,比普通人多上数成,凝于一线间。 再加上锻炼而来的体魄。 一刀,造成如此的场景,是可能的! “而这……,就是最基本的桩功!” 白贵深吸一口气,不管是什么,都要重视基础,有了基础,什么都会水到渠成,厚积薄发。读书是这道理,习武也是这道理。 “你是读过书的,晓得前后的道理。” 马师傅接过孩哥递过来的一瓢井水,畅快的喝了下去,继续说道:“桩功和劈挂拳才是真正刀法的基础,不能光练刀,不重拳……” 白贵狠狠点头。 刚才看到那一幕,他也明白,如果没扎实的根基,马师傅刀法再精湛,也打不出那一刀的威力。 “我师弟研究出来的这套破锋刀法看似简单,但实际融合了戚帅的《辛酉刀法》、吴殳的《单刀图说》等等刀谱,是刀法大成之作,最适合刚学刀法的人学习……” “至于我的无极子路刀练法,剑走偏锋,现在还不太适合你……,等到日后有时机再说……” 试探过了白贵的底子,了解了大概的程度之后,马师傅开始教导白贵破锋刀法的练习。 似乎是担心白贵怀疑他不传家承武功,马师傅也细细讲述了一番这些刀法的由来,不是不传,而是没有到传的时机。也说了孩哥练的也是破锋刀法,只不过孩哥赤子之心,能一心二用,才用双刀。 白贵也不疑有它,这破锋刀法就和太祖长拳一个道理,看似不怎么出彩,但化繁为简,套路都凝结在一招一式之中了,可以说只要练好刀的基本功,凭借他的“体魄”,绝对是当世一流的刀客。 破锋刀法只有八个刀式。 简练!干净利落! 但每招每式、刀刀可中敌之要害! 练刀,练功。 一天的时间就这样缓慢而又快速的结束了,这一天被马师傅不厌其烦的耐心教导,白贵也收获不浅,虽然他的实力现在还不如拿刀的孩哥,但武学的根基打下了,这点弥足可贵。 若是如同封于修那样的练法,虽然能武功大成,连挑数家武馆,可也满身都是暗伤,时日不多。 这样的武功还不如不练! 武,亦是修身之道! “你等一下。” 在白贵准备告退的时候,马师傅喊住了他,让他留下来吃饭。 饭食很简单。 似乎又回到了在白鹿村的生活,一碗包谷糁粥,还有几个月牙饼卷着土豆丝。 吃完饭,马师傅让孩哥出去守着,别让人偷听。 然后就让白贵坐在炕上,他对坐,开始说道:“张道长前些日子找我,让我教你子午净身功,这是全真的内丹法,当年龙门派传给我祖上,祖上有命,除了家传,不准外传给他人,否则就不认后世不肖子孙,但张道长让我传你,我就应了诺……” 82、子午净身功 白贵一愣,立刻心中暗暗感激张道长。 不愧是后世的真人! 同时他心里也顿时一警。 张道长为何不亲自教导他子午功,是考验?还是什么? 要是他这些日子太过急躁,恐怕就没了这后续的传功,可能正是因为他一步一个脚印,不骄不躁,才会被看重…… 马师傅不知道白贵心中的想法,不紧不慢,学着一般读书人的说话语气,一字一顿道: “张道长传给你的八部金刚功是动功,而子午净身功是静功,一动一静,合乎阴阳之道,两者互为君辅,只有八部金刚功,练出来的菁华存不住,若是只有子午净身功,也存不了多少……” 他这是道明了二者的关系。 子午净身功是全真的内丹法,属于静功,是真正的传承所在,一般不会轻易传人。他也是祖上得了机缘,被全真高人传下,自此和龙门派渊源极深。 但这不意味着八部金刚功不重要了! 两者一表一里,缺一不可。 只不过大多数的人无缘见到真正的内丹法,只能练一练八部金刚功,但练出的菁华存不住,也就散了。 而内丹法就是以人身为鼎炉,凝练精、气、神,在人体内部结宝丹。 外功是鼎炉!是药材!也是薪火! “子午净身功的‘子午’指子午二时的静养之法,从时辰来说,子时是阴衰阳盛之时,午时是阳衰阴盛之始,故云:子午与坎离相合,为练功静养最佳之时。” “而净身,就是洗尽铅华始见金的意思……” 马师傅慢声说道。 他虽然是个粗人,但架不住他师父和师弟都是秀才,平日里也学了一些知识,再说这子午功是他的家承武功,是必须会的,若是一字一句说错,稍微错了一点,遭殃的可就是自家子孙,万不敢大意。 所以他才会文绉绉的来上这么几句。 说完子午净身功的意思之后,他开始了真正的传功。 真传一句话! 假传万卷经! 丹法之祖书来自东汉魏伯阳所著的《周易参同契》,后来葛洪著《抱朴子·金丹篇》说:“余考览养性之书……莫不以还丹、金液为大要者焉。然则此二事,盖仙道之极也。服此而不仙,则古来无仙也。” 内丹一词见于许逊的《灵剑子》,“服气调咽用内丹。” 后来有钟吕道统,钟是钟离权,也叫汉钟离,汉钟离就在万寿八仙宫点化吕祖,传吕祖丹道。到了宋时,有扶摇子陈抟传自钟吕丹道,弟子张伯端及后世弟子石泰、薛道光、陈楠、白玉蟾为全真南宗。后重阳祖师王重阳称自己承继钟吕道统,开创全真北宗…… 传功完毕。 简简单单数百言,字字珠玑。 马师傅深吸一口气,说道:“子午净身功,又叫子午夺命功,意思就是修炼此功,是在和阎王爷抢寿命……,我是没怎么感觉到的,只是将此功用在了刀法上,修炼有所成,能够以气御刀,但也仅限于手中三寸之间……” 他立刻弥补了自己话中的漏洞。 以气御刀不假,可最多也只能在手中的三寸之间,有些华而不实,但有时候,这一招也能出人不意。 “谢师父传功。” 白贵有着过目不忘的天赋,将马师傅刚才传授的子午净身功一字一句都深深刻在了脑海里,一字不差,又有百伶百俐天赋,理解力超群,可以说,在讲授的时候,已经理解的七七八八了。 “现在也到子时了,你试着运转一遍。” 马师傅望了一眼天色,刚刚传来更夫的打更声,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他有身体数十年形成的生物钟,对此十分灵敏。 “是。” 白贵点头称是,闭上双目,盘腿打坐。 默念功法,周身慢慢的开始放松,冥想到了无边无际的太空之中,不时就似乎感到了一滴又一滴的甘露,形似荷叶凝露,从头顶徐徐而下,进入身中,从上到下,从内到外,将全身冲洗干净…… 他今日练刀浑身的疲惫感骤然消失了一大半,身体比原先稍稍强健一些。 不愧是洗尽铅华! 这时,他才明白,为什么马师傅和孩哥的武艺比平常人高出一大截,就是日日不辍练习子午功,有了此功消除疲惫,练刀就能比常人多练上几倍,虽然说练习武功讲究个有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需要日日练习,但真的日日练习,是会将人练废的,这期间也需秘制的药浴等等,修养得当,等身体愈合锻炼后产生的伤势,才能确保身体不受暗伤。 有了此功,至少能省下不少的药浴钱。 等过了一会,白贵见再无甘露垂下,也常常舒了一口气,将口中的废气排出。 “你练习八部金刚功有一些时日了,所以练习子午功才会收益这么大……”马师傅笑了笑,又说道:“日后修炼此功,就是日益寸进,再无今日这般酣畅淋漓了。” 八部金刚功就像是积累薪柴,而子午功将此燃尽,洗尽铅华。 “是,师父,徒儿日后必定勤习不堕。” 白贵心中闪过一点小失望,他还以为每天都有这么多的“甘露”,不想只是这么些天的积累,不过他也只是失望一小会,又重新振奋起来了。 别人修不到的,他不一定修不到。 “今日时间已晚,你就在这间屋子歇息吧,我去和孩哥挤挤。”马师傅从炕上一跃而下,披着破皮袄子,夹着他那关山刀子,趿着鞋,走了出去。 深夜,睡觉认床,白贵睡的较浅。 等到了一两个时辰,就听到屋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一群人骑着马走了。 这处院落是在城外,所以无需忌讳能否骑马。 马师傅也走了,是被袍哥兄弟叫走的。 前些日子就已经告别过了。 见马师傅走了,走了有段时间了,估摸着一两刻钟头。 白贵也出了屋,他看了看主屋,东西也收拾的差不多了,能够确定是走了。 这间屋子是临时租的,不怎么值钱,或许也和袍哥有着暗里关系,等时候到了,屋主就自个过来了。 不用他操心。 白贵打了井水,洗了把脸,就出了庭院,骑着他那匹半大的黑马,趁着天未明,也准备回师范学堂。 省城南郊,现在是夏忙,农历六月下旬,也到了刈麦的时日。 不时有三三两两的麦客从他身旁路过。 这些麦客大多三四十岁,肤色黝黑,很明显是那种晒黑的肤色,背部微微佝偻。收割麦子,是由东往西逐渐成熟,南面的比北面先熟。若是同一时刻熟了,也就没了麦客这种职业了。 83、院试 有诗为证:“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 白乐天当时是担任的盩厔县县尉,写下的这首诗词。而盩厔(周至)县,就是省城下辖的一县。因为濒临渭水,位于西南面,南依秦岭,所以麦子受光早,较其他地域早成熟一些,是农历五月割麦子。其他地域的晚熟,大抵麦客要忙到七月末左右,还要北上去凤翔那里割麦的。 从古到今,百姓的贫苦是没怎么变过的。 有意思的是,关中地界的民谚是:“金周至,银户县,杀人放火长安县。” 在八百里秦川中,盩厔县是偏向富裕的。 等走到南郊主道上,白贵也不敢骑马了,下马牵绳,走在路边,避着行人。 见到有一个老妇拉着板车,上面卖着采摘好的梨子,应该是六月份的早梨,不像后世那么果肉饱满,但也能看出是精挑细选过的,个头挺齐整、匀称,上面盖着一层毡布,后面有个七八岁的男孩子帮着推车。 “你牵马吧,我帮你奶拉会车。” “它性格温顺,是不会乱跑的,别担心……” 白贵摸了摸男孩子乱糟糟的头发,将马缰绳朝着他手里一扔。 “这可不成……” 老妇本以为是哪个后生开了慈心,停了板车,却瞧见是个富家少爷,就不敢接受好意,连忙推辞。 “没事的,额最近练武,有闲力气没处使!” 白贵找了个由头,就不由分说拉着老妇的板车,他筋骨强健,纵使下盘不如马师傅,却也超出普通人三成,健步如飞,一点也不见脸红喘气。 《悟真篇》说:“德行修逾八百,阴功积满三千。均齐物我与亲冤,始合神仙本愿。” 强调的是一个,要练内丹,先积德行。 虽然这是全真南宗张紫阳的话,但不意味着北宗就不修德行了,只不过更偏向个人清修。德行该做还是得做。 有了德行,修行能够更快一些。 不知真假,但做好事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老妇只能和男孩跟随。 到了南门口,这里是市集。进城是要交税的,要是贩卖活物也要交纳另外的税,所以大多小商小贩都聚集在城门口不远处做起了生意。 只是一处简单相遇。 没什么特别的。 白贵顺势买了一袋梨子,不贵,也就几文钱,老妇推辞着不要,说自家种的,不值几个钱。他将钱塞到男孩手中,就缴了城门税,径直前往师范学堂。 师范学堂是有马厩的,在后院。 不管是清末,还是民国,骑兵都有发挥的余地。清国之所以被迫割让大批关外土地,也与骑兵被罗刹国的哥萨克骑兵彻底打垮有关…… 因此欲学兵事,骑马是避不开的。 将马交给学堂专门豢马的马倌之后,白贵穿过抄手走廊,来到了讲堂耳房。 昨夜没有趁着宵禁的时候回城,按例是要到斋夫这里报备的。 “学了武功?” 斋夫看到白贵明显健壮了一些的体型,微微吃惊,猜测道。 师范学堂学武的不多,但也总有那么几个,富家子弟是能请得起护院的,教导几手武功是很常见的事情。 他紧接着眼前一亮,起身说道:“比划,比划。” 须臾。 斋夫小败下阵,大感快慰,他看出来是白贵故意让他,但打的这几手,也挺舒服,他摆了摆手,说道:“事出有因,也没什么责罚的,下回注意点,要是回不来,就托人报个口信,不然丢了学生,我们也是要找的。” 他话外是,师范学堂是有关系的。 要是遇到什么事,尽管可以告诉学堂,学堂会给你做主。 师范学堂在秦省遮不了天,但和各界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只要是从这出来的学生,一封书信过去,不难办的事情基本上都会给个情面办的。 白贵自是道谢。 …… 自从和马师傅作别之后,白贵的生活除了读书之外,也添了练武这一件事。为了方便练武,他就在师范学堂旁边特意租了一间小院,价格不便宜,但也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不过他也没有搬出去住,只是特意在练武的时候去。 在此期间,张将军也荣升为新军督练所委员,距离省城有点远,练新军不在这里。而且他日文学习已经尚可,已经不便打扰张将军再去教习,不过他也会隔三差五,抽一些时间,去走动走动。 关系,是时常联系走动来的。 时间长了不走动,也就会慢慢淡下来。 再这样有条不絮的准备中,秦省的院试也如约而至了。 院试也称为道试,三年之内两次,考两场,大多都在每年的八月份举行。这一年,也是院试的时日。 院试之所以被称为院试,是因为在贡院中去考。 这是取得秀才功名最后一步关隘。 秦省贡院是明初成祖永乐六年建的十五所贡院之一,原本设在皇城的礼部贡院早就经年被毁。此贡院位于省城正西门的安定门内,其与省城府学、提举司相邻,是正儿八经的官署区域。 清晨,和县试、府试一样,都是赶早出去。 只不过贡院和县试、府试那简陋的考棚不一样,贡院的号舍、席棚精良了不止一筹,在龙门前,仍能看到两道高大的围墙,墙头放着干枯的枣刺、荆棘,以防有人翻墙舞弊,所以贡院又被称为“棘闱”。 在龙门的东西两侧建着两座牌坊,分别是“腾蛟”、“起凤”。 考生依次搜检而入。 入目处,就可以看到一排排栉比相邻的号舍,在堂下院中,又有一大池水,这是引入的城西通济渠的渠水,与泮池差不多,也有“为士浴德”的意思。 至于白贵,作为府首,则仍是提坐堂号,座位位于公堂之上。 经过廪生作保、唱名之后,他入座。 “这就是此次府城的府首?精光内敛,筋骨强健,神足气满,一看就是一个练家子。”坐在公堂上的方巡抚见状微微一笑,看向一侧的尹知府。 至于陈学政,虽然官职不如方巡抚,但科考一事,是他的主场,所以位于正座。 84、加赋与不加赋 尹知府也是有些吃惊,这几个月不见,他对白贵的印象也有些模糊了,不过他仍是记得当时白贵虽不算是文弱少年,但也没此刻这么强健。 练武没练武,有见识的人,一眼就能看出! 比如读书人普遍的塌肩弯背,习武之人是不太可能有的! “此人通读西史,策问极有条理,敦崇礼教士,还是纽约报的记者尼克尔斯先生等人也对他极为称赞……” 尹知府眼神闪了闪,这话没敢直接回答,而是变着样子的说,说白贵是有真才实学的,他说的不管用,但这几个洋人都称赞了,他的目光是不会差的。 “哦?”方巡抚点了点头,“看来此人是文武兼备,好后生!” 一般的书生是不会得到他称赞的。 但是文武双全的书生,不管是谁,都会值得别人另眼相看。 武,是加分项! 陈学政陪着笑,尽管他相当于“钦差”,位卑权重,可在方巡抚面前还不够看,“抚台,要不召他上来问问话?” “不用。”方巡抚摇头,“现在正是诸生科考之时,贸然问话,未免不美。” 虽然白贵值得他另眼相看,但也仅此罢了,犯不着上前问话。 至于其他的考生,比如同州府、凤翔府、榆林府、汉中府的府首也只是看了几眼,就没再看。比起省城的府首,这几府的含金量难免有所下降…… 不久考生入贡院完毕,贡院处的衙役也开始上锁。 这时衙役也顺势退下,由补缀兵字的士卒开始巡逻,这些都是从陇省调来的,以防止本地衙役和本地考生之间进行舞弊。 白贵也趁机看了几眼,发现这些进入贡院的童生中年龄颇大的老童生为数不少,至少占了三四成,比县试和府试的老儒生多上不少。 也算是院试的特色了。 书吏举着牌灯。 院试考试的第一场正试,也是和以往不一样,是政史论五篇。 第一篇政论题:“不加赋而国用足,其害乃甚于加赋论。” 科举考试历来重首场。 这一道史政论题,让在场的一些考生瞬间有些哗然了。这道题说的是清朝康熙定下的祖宗之法“永不加赋。” 意思是什么呢? 这永不加赋的国策是比加赋的国策危害社稷更厉害?! 这是一些不学无术的考生。 白贵摇了摇头,这句话不仅可以联系到康熙定下的“永不加赋”国策,还可以联系到王安石变法的:“善理财者,不加赋国用足”这句话。 史论题怎么可能攻击当政者,揭人老底。 所以这道史论题,最好是以王安石变法这里来阐述。谁要是敢论述清圣祖康熙的政策不对,那可不仅仅是罢卷的下场,还是掉脑袋的行当…… 但如司马光那样答复这道史论题也是不对的。 司马光说:“天地所生财物百货,止有此数,不在民则在官:譬如雨泽,夏捞则秋旱。不加赋而国用足,不过设法以阴夺民利,其害甚于加赋。此乃桑弘羊欺汉武帝之言,史迁书之,以见其不明耳。” 这……就是这道史论题的出处了。 不善于强闻博记的读书人要是不知道这道题的来源和出处,乱写一通,牵扯到康熙的永不加赋国策上,那真的死的惨。 然而这道题该怎么写? 肯定是不能写司马光的看法! “经济特科!” 白贵长长舒了一口气,想要成为一个秀才真的不容易,尤其是清末的时候。 陈仲甫和蒋梦麟曾经有过对话。一次,蒋对陈说:“你是一个秀才,我也是一个秀才。秀才有两种,一种是考八股时进的秀才,八股废掉后,改考策论,称为策论秀才,策论秀才虽然有几分洋气,但没有八股秀才值钱。” 陈大笑道:“那你这个秀才不值钱,我是考八股时进的秀才。” 话是如此说,可策问秀才需要掌握的学科知识,真的不少,比以前的八股秀才要知道的东西还要多一些。 因此这道政史论题,想要答的好,答的出彩,非得从经济学的角度出发。 另外还需要注意一点! 王安石是史书公论的“奸党”,决不能为王安石翻篇。 “民不益赋而天下用饶,诸物均输,此小农国家之国本也,不可动摇,故王荆公青苗法为祸赵宋。而今天下时渐,外有英吉利人等泰西之国开拓南洋、美洲等塞蛮,所得之利多于小农国家不知凡几,国民日益健壮,远迈我国民众……,此为资本国家所益也。” “法因时变,今欲超泰西之国,守旧法不加赋以为祸,故改经济之法是应天时也。” 白贵下笔就写。 加赋与不加赋谁为祸,这不好答。说加赋就是应了司马光这说法,也有攻讦康熙的嫌疑。说不加赋就成了王安石这奸党了…… 所以他直接以经济学角度回答,避开史论。说这是小农国家和资本国家的不同,小农国家重农抑商,所以汉武帝创造均输法,就是为了避免商人获利,危害国家。这是正确的。 后来王安石变法搞这一套,为祸赵宋,这是不对的。 “民不益赋而天下用饶”出自司马光的《资治通鉴》。 可又说现在时代变了,外边的泰西国开拓南洋、美洲等地,就是为了获利,这就反驳了司马光的天下财物是固定的这句话,不可以从本国搞钱,但可以从外国搞钱啊! 最后这论点来上一句总结,该经济之法是为了应天时! 天地君亲师! 天时可比祖宗之法更为重要! 当然最重要的是一个字“稳”,他没有直接说该变不变经济之法,而是说,要赶超泰西之国,就要因时作出改变…… 写文章,留有三分余地! 善于科举的书生往往寂寂无名,他们不一定是比不上那些大才子,而是文章极为圆滑,一点纰漏都不出。 洋洋洒洒千余言。 白贵将他这段时间看的一些经济学的知识,结合西洋史料,举证论述。 收工,呼气,停笔。 他的字学自颜体,这段时间又练过武,写的颜体力透纸背,凝练雄厚,纵横跌宕。与往昔不同,此时的书法不能说是一流,可在在场的童生之中,也算佼佼者。 85、秀才! 白贵早有腹稿,他一直勤练书法,所以写下去畅快淋漓,试卷上也没有半点墨渍,不用再进行修改誊写。 第一道政史论题就这么结束了。 至于接下来的几道史论题,还需要再沉吟片刻,歇息一小会。 答的快,是天才。 一篇接着一篇答,这就是妖孽了。 真要李白斗酒诗百篇,固然能成名,但于今后的发展不利。要是真有李白这本事还行,可……他只是做准备做的好罢了。 他停笔不写,而场中的考生仍然笔耕不辍。 形成了鲜明对比,鹤立鸡群。 公堂上的几个官员,也不禁动容,神色讶然。 “想不到省城文教如此兴盛,其他府远不及啊……” 几个官员趁机恭维尹知府。 府首出彩,也意味着尹知府任下的文教兴盛,这可是治功啊。 “他已经写好了?”方巡抚盯着白贵看了几眼,想不到这省城府首还是一个才思敏捷之辈,他当即唤来书吏,让他将白贵答好的试卷拿过来。 几位官员也想看,但只能由方巡抚先看。 “不错,不错!” “此人对西史研究真是让人眼前一亮。小农和资本……,论述的好啊。” 方巡抚看一行字,就点一下头,如果光有文字,这文章也能是中上,可罗列出一些西史材料,以史料加以论证,这就是文章上佳了。 陈学政见此,让书吏将白贵叫来,上堂问话。 他其实是对白贵有所了解的,自家女儿最近和吴府走的很近,这也是他乐见其成的。顺带着,也了解了吴怀先身边的朋友,作为府首的白贵是最能入他眼的。 结交,不能仅仅看身份地位,也要看前途。 有这层关系在,他愿意给白贵一次机会。 否则,方巡抚没发话,叫白贵上来有些多余。但他是主持此次科考的学政,唤白贵上来问话情有可原,到时顺带让方巡抚问上几句,也就入了眼! 方巡抚放下试卷,转交给其他官员。 待看到堂下的站立施礼的白贵时,也不以为意,作为准秀才的读书人已经有资格上堂见官不拜了,按照法度,此时有些违例,但谁也不会这么不识趣。 “你写的经济史论不错,就读何处?” 方巡抚询问道。 学问是有出处的。参加科举的考生如果试卷不错,被考官提问,大多数也会问到师从何人,这不仅是询问,也会给教授知识的先生扬名。 要知道场中可都是一省之精华,一旦扬名,不仅可以推崇文教,也能传出去他考官厚遇贤士的名声。 白贵闻言,心中立刻就有了心思,回道:“启禀抚台,晚辈蒙师为滋水县徐家园徐先生,业师为白鹿书院朱先生,后就读于师范学堂时务斋……” 这是阐述他的师承谱系。 他可是知道方巡抚和朱先生的关系不错,曾经为白鹿书院提了匾额。 至于师范学堂现在采用西洋教法,并没有明显的师承,所以就可以避而不谈。 业师,授业恩师。 “是朱先生……” 方巡抚面露欣赏之色,徐秀才他不怎么知道,可朱先生是秦省大儒,四处讲学,和他关系不错,现在知道朱先生是白贵的业师,也就更加看重了。 这就是名师的作用! 他沉吟一会,作为巡抚一般不会过问省内的文教,但不意味着巡抚没有这个权力了,可以说,巡抚相当于一省的土皇帝,基本上什么都可以决断。 “赐徐秀才同廪生待遇,滋水县出公文褒赞,另拨学田三十亩,以滋文事,各种赏赐不等。赐白鹿书院学田两百亩,赏赐不等,赐师范学堂……” 方巡抚依次表彰这些学堂的功劳,给予奖赏。 “谢抚台厚遇!学生……” 白贵立刻低下头,表现得语气更咽,说不出话来。 虽然看似方巡抚没有赏赐他任何东西,但是赏赐徐秀才、白鹿书院、师范学堂已经够了,给他的赏赐还会有,只不过不会是这么赤裸裸的金钱赏赐…… 他心底也亮堂的跟个明镜似的。 有了方巡抚的点头,第一等的廪生基本是稳了,只不过是不是院试案首还不一定。 这看其他各府的考生,有没有能打动方巡抚的试卷。 如果没有……,那就稳了! 方巡抚满意的点了点头,赏赐书院,而没有赏赐他本人,这么感恩戴德,可见是一个知恩图报的好学生。 后面的四道史论题。 白贵力求唯稳,不像之前那么张扬。 一次张扬,是你才思敏捷、少年心性,多次,那不好意思,你不够沉稳,考官也会皱眉头的。 你不是一个合格的统治阶级。 是的,踏入秀才这门槛,就已经和平民说拜拜了。 因此他答卷的速度在提坐堂号考试的考生中算得上是中游,不快不慢。 一日的时间,很快结束。 院试是糊名制。 不能主动提前交卷,和前两次县、府试不同,但是考官主动阅卷,方巡抚发话,大家也会给这个面子,不会有人暗通曲款,通到方巡抚这里。 科举对于一些人是大事,但对于方巡抚就是小事了。 在接下来的几天,又考了几道策问题,院试也总算是有惊无险的过去了。 逾两日。 院试放榜,一时之间整个省城街巷一空。 在省城的千余考生,还有他们的家人们,无一不涌向贡院街巷。因为秀才功名,实在太过难得,一旦成为秀才,可以说就已经跨越了阶级。 都说穷秀才,但秀才和平民老百姓比起来,真不穷。 而且,秀才也是地位的象征。 院试和以往的考试不同,不发团案,而发长榜。榜名从高到低排列。 十几名大嗓门的衙役唱榜。 被簇拥在当中的陈学政不苟言笑,仪表堂堂,一副当官的模样。他看了看天时,点了点头,旁边的书吏揭开盖在榜单上的绸布。 立刻就有衙役唱道:“此次道试第一名,滋水县考生白贵,为一等廪生!” 刹那间,万人喧哗一片。 不过没有人质疑,当白贵成为省城府首的那一刻起,已经有无数人看好他是本次的院试案首,他不中才是稀罕事。 86、富贵还乡 “小三元……” 白贵紧紧攥紧了拳头,咬着下唇,只感觉喧闹的大街上万籁俱静,只有刚才衙役的唱榜声,在心底一遍一遍回响。 不过,这也只有短短的一瞬间。 待到身旁的同窗喊他的时候,才回过了神。 这一刻,他看到街道上、四周的酒楼的栏杆里侧,行人、食客、儒生等等无数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白兄,恭喜你荣膺鹗荐,不负终日苦读!” 周元率先开口称赞。 在一旁的吴怀先等人,也表示了祝词。 他们都是陪同白贵一同看榜,白贵此先是府首,也是最被人看好夺院首的人选。 荣膺鹗荐,是《后汉书》中孔融举荐祢衡时说过的话,“鸷鸟累伯,不如一鹗。使衡立朝,必有可观。” 故此,后人以“荣膺鹗荐”,为贺人登科之颂词。 “多谢,多谢……” 白贵深吸几口气,压制住了内心的激动,然后对同窗拱手行礼。 “去吧,去吧,学政还在等着你。” 几人说道,被点为道试第一名,按例是要前去面见学政,以谢此次点他的恩情。 其他的廪生,也是同样如此。 每次取中的廪生数量不多,名额有限,根据州、县而异,秦省一次院试取中的一等廪生,往往不过十人左右。 至于州、县官学,看似廪生不少,但那是几十年的时间,不断累加的。 廪生,相当于正式编制,每月发食廪。而后面还有二等的增生,就是编外了,虽然有福利,可又不如廪生,全名是“增广生员”。最次的就是三等的附生,位居诸生之末,谓之“附学生员”,这一类的秀才最惨…… 人群被衙役喝喊,分开一条阔道。 白骨当即定了定神,对着身后的众人拱了拱手,然后迈开大步,昂首挺胸,朝着贡院门前走去,等走到贡院左右两侧牌坊的时候,顿了顿步。 牌坊的嵌板上画着一条条腾空的蛟龙,和振翼而起的凤凰。 腾蛟!起凤! “学生白贵,谢学台今日朱衣点额。” 他朗声行礼道。 “唔……,不错,我秦省承汉唐遗风,你文武兼备,不仅能握三寸笔,也能提三尺剑,如今国家疲敝,正是需你这等少年英杰……” 陈学政微微颔首,看向白贵目光尽是赞扬,简单的褒赞了几句。 说着他就挥了挥手,旁边的书吏立刻端过来早就准备好的木案,上面呈着一条条绸带。 这是绅带! 王勃的滕王阁序就提到:“勃,三尺微命。” 这三尺,就是士绅的绅带,可不是指的王勃只有三尺高。在《礼记·玉藻》中记载:“绅长制,士三尺。” 官爵越高,绅带绑好的那部分垂下来的也就越长。 绅带,是士大夫的专属。 绑上这绅带,就意味着和以往的身份不同了。 书吏替白贵将绅带绑好,束住腰身。 “谢学台教诲。” 白贵低下头说上这么一句,就乖乖的退到了一旁,等着衙役继续唱榜,这时可不能提前离开。 “此次道试第二名……” …… 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取中案首之后,白贵就和同窗几人作别,离开了师范学堂,准备回村一趟。他这一回去,估计等再回来,也得几年后了。 走出省城之后,一路上策马而行。 他有扎马步的功夫,这和骑马的本事相互促进,相辅相成的,路上稍有颠簸,但他的双腿夹在马鞍山,微丝不动。 很快,不到两个时辰。 白鹿村。 炊烟袅袅。 报喜的衙役抢先一步,已经来到村子里。刚走到原上,主路上就能看见一路上稀稀散散的红色鞭炮屑,到村口,听到了村民们喧嚷的谈笑声。 村子建在原上,地势高。 他抬步一望,在祠堂到街巷口,摆满了流水席,有着十几桌,桌上的菜肴也挺简单,炖菘菜猪肉、炖萝卜猪肉、炖豆腐,以及一碗凉拌豆芽菜,还有摆在中间的葫芦鸡、 “贵娃子回来了?” “叫什么贵娃子,现在是相公老爷!” “三元相公,相公回来了?” 乡民在长条凳子上都起了身,见到相公老爷,他们可不敢坐下。 白贵下马,连忙推辞让乡亲们就坐,说不用这么见外。等和席间的几个村里辈分较高的长辈,稍有本事的人见过礼后,打了几声招呼后,他就径直去了祠堂的堂屋。 堂屋另有宴席。 在里面摆着三席,一席是村里长辈最高的老人,人老是宝,尊老是必须的,甭管身份贵贱,过了花甲就能入座。一席是亲眷,白贵有些不太熟悉,至于另外一席,则是村里地位高的人坐的席面。 这三桌菜色丰富不少,水晶肘子、糖醋鱼,等等大件都有。 “白相公回来了,赶紧去整拾一套筷子。” 族长白嘉轩笑容满脸,让相邻的几人让开座位,他将面北朝南的主座让给白贵。这是规矩,秀才有功名,相当于官身,是不能屈居人下的。 如果他是白贵的直系长辈,坐在主座上没什么,但要是托大,就有问题了。 “今日白贵取得功名,也与族长仁义有关……,可不敢坐在主座。” 白贵立马推让,坐在了次座,让族长白嘉轩仍然坐在主座。 在一些小事和规矩可以让步,因为他有功名,哪怕再谦让,别人也不会觉得他软弱可欺。 因为他让的是小规矩,功名是外面的大规矩。 比如被人津津乐道的六尺巷轶事,说的是康熙年间的大学士张英,在京城的时候收到家人来信,和邻居争墙三尺地,让他利用官身压迫邻居,他直接写道:“千里修书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主动让了三尺宅基地。 张英如何想不得而知,或许是豁达,也或许是不想为这些小事污了清名。但值得细思的是,邻居知道这件事后,立马也让了三尺…… 夫唯不争,而天下莫能与其争者! “徐先生呢?”白贵看见了他爸白友德在招呼客人,也没上前打扰,父子俩关起门来有的话说,现在这次宴席上,缺了谁都行,可不能缺了徐秀才。 “他啊,前些日子刚去徐家园,估计现在还不知道这消息,额已经派村里后生去通信了。”族长白嘉轩说道。 87、取字 半日的宴席,酒酣肉饱。 白鹿村的这场流水席,准备办上三天,不管是哪个村的,外乡的也行,道一声喜,就能入座美美的吃上一顿,顶饱了吃。 这也得益于白鹿村最近这半年富裕了不少。 葫芦鸡店在秦省四面开花,所以族里的余钱不少,这一场宴席也顶多用上几头猪,一些鸡鸭鱼肉则是自家也有,花不了多少钱,做饭的也是村里人,他们惯会做这种流水席。 夕阳日下,席间仍是喧嚷声不断。 “爸,额去徐家园一趟。” 白贵牵了马,说道。 徐家园距离白鹿村不算远,位于白鹿原的南原,骑马算上来回的距离,顶多两刻钟。也能趁着天黑赶回来。 现在又是夏忙时节,和冬日不同。 即使晚上,也是敞亮得很,月光洒下,白茫茫一片,还能看到趁着夜色收麦的人。 白友德拍了拍绸衣上粘上的灰尘,“行么,你感谢先生是应该的,没有徐先生,就没有你今天,这礼额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他言语谈吐间,和往昔的长工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 从容、自信。 白贵点头,他其实从省城赶回来,也是携带了一些的礼品,但不多,都是比较金贵的一些东西。这次拜谢恩师,必须得大包小包去。 大包小包,这是做给外人看的。 你送的东西再金贵,不多,赶明就会有人传谣言,说他不重师恩。休看院试已经尘埃落定了,但廪生若是德行有亏,也是会被除名的。 白友德准备的礼品不少,刚刚宰杀的活鸡活鸭,过年贮备的腊肉,还有一些较为珍贵的墨锭等文人用品,可见准备的用心了。 也是,他考中府首之后,秀才功名已经是板上钉钉了,早点准备也是情有可原。 这些准备的礼品实在太多,他也拿不下。再说徐家园也有些路生,所以同村的一个叔伯随他一同骑马去。 赶在太阳落山前,他和叔伯就到了徐家园。 徐家园和白鹿村差不多,都是土黄色的院墙,零星几家人点了烛火。徐秀才的家,也好找,一排排的屋子望过去,哪家是青砖垒的就是。 桐油刷的木门有些斑驳,兽首的铜环也缺了一块。 砰砰的敲门声。 “谁?” 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听嗓音,有些年轻。开了门,才望见了真容。 大约二十多岁的年龄,清秀,但因为操持家务,过早嫁人,所以长得像三四十岁,鬅头,蓝色的宽袖镶着刺绣的花,撒脚裤,也是小脚。 白贵望了一眼,低下头,估摸着应该是徐秀才的内室了。徐秀才早年考中秀才,一直未娶,后来屡试不第,所以婚姻蹉跎,娶妻也娶的晚。 看肤色,白皙,小脚女人,这是门当户对的乡里富户人家。 也不算委屈,至少秀才功名还是很值钱的,娶妻媒婆也会踏破门槛。 “师娘好,我是白鹿村的白贵,此次考中院试案首,连中三元,前来拜谢恩师!” 他用官话说着,也指出了自己的身份。 早点道出身份也好,免得出现什么捧高踩低、嫌贫爱富,让人尴尬的局面。几乎所有人都是看人下菜的主,只是有轻有重罢了。 衣冠之始,就是为了别身份。 “案首?三元?”徐刘氏神色先是惊愕了一会,连忙眨了眨眼睛,打量起来了面前的少年,虽然穿着不是特别奢华,但也能看出不是普通人家,而且一身的气度也是不凡,与乡人不同,她心里立刻信了八成,没人会开这种玩笑话。 另外去白鹿村当先生,也是有这种事。 徐刘氏堆着笑,“快去屋里坐,我这就去请你先生。” 推开的门缝大了,她一眼就望见台阶下的两匹马,以及马背上的礼品,这堆满了不知多少,虽然大多用油纸包着,但估摸着价值也不菲,至少十几两银子打底。 不过徐刘氏也是见过一些世面的,还不至于立刻拥上去。 进屋。 徐家是两进的院子,比白鹿村的白家和鹿家稍微落魄一些,一些家里的摆当已经多年没有修缮过了,但屋里屋外也是不差吃喝的。 徐家老爷子很快赶来,精神抖擞,让白贵入了座,和他聊了会天。 期间,徐刘氏端上了几盘炒菜,有荤有素。 “他能教出你这个学生,也是他的福分。”徐老爷子抽着旱烟,砸吧砸吧嘴,吐出烟圈,一脸笑容。 “老爷子客气了,这都是先生的辛苦栽培。” 白贵回道。 这时,白贵才知道,原来他前两次考试的成绩,徐秀才没有告诉家里人,他猜测应该是徐秀才和家里人有些矛盾,这很正常,辛辛苦苦供给的秀才,教了书,即使收入比一般人厉害,可难免心里上不来那口气。 不久,徐秀才匆匆忙忙赶了回来。 “学生见过恩师。” 白贵撩起长袍,也不顾地面是否赶紧,就跪在地面上,叩首道。 他这一路走来,若不是徐秀才的开小灶,即是天赋再惊人,也不会此时顺利完成目标。人若是厉害了,接受的都是善意。但是最开始的善意,往往最是弥足珍贵的。 徐秀才眉眼带着笑意,白贵见他就拜,实在给足了他的面子。 “好好好!” “你快起来,地面凉,小心沾染了潮气。” 他忙道。 白贵没有起来,仍然跪在地上,对着徐秀才再次叩首道:“学生现在已近十七,不日将远赴东洋,然现在未曾加冠,未曾取字,今日前来,还请先生赐字。” 本来,他是打算让朱先生或者张将军为他取字的。 取字也一般是亲近长辈去取。 取了字,无形之间,也会多了几分亲近。 但他想到了徐秀才,人不能为了私利就忘记一些事情,有所为而有所不为,他的蒙师是徐秀才,这是改不了的。 “好好……”徐秀才此刻不仅是喜色了,也隐隐带着泪光,他轻轻拭去,没人能看到这一幕。以白贵小三元的身份,他想要取字可以找的人实在太多,但能找他,这就是另外一番含义了。 88、美和 在座的徐老爷子也大感有面子。 正端着菜的徐刘氏看待徐秀才的目光也不同了,柔和了许多。 她刚才听到白贵不日将远赴东洋。东洋,她也是听过的,是外边,是外国,去了再回来,身份可就不一样了。 “取字?” 徐秀才收敛心情,斟酌用词,“古往今来,取字盖莫不出这几点,一,以长幼次第取名,如长沙恒王孙策,为孙家长子,故取名为伯符,魏武帝曹操字孟德,都是取自孟、伯、叔、季兄弟长幼顺序。” 白贵微微点头。 其实还有一人,大名鼎鼎,就是孔夫子,字仲尼,也是取自此理。 徐秀才没有停顿,继续说道:“其二,则为名字同义延伸,如汉寿亭侯关羽字云长,青莲居士李白字太白,其三为名字反义,比如昌黎先生韩愈字退之……” 他举的例子很朴实,都是耳熟能详的人物。 接着,徐秀才笑了笑,“你业师朱先生名兆濂,字梦周,你可知道取的何意?” 不等白贵回答,他就自顾自的说道:“朱先生之母在即将生朱先生的时候,梦见濂溪先生入梦而来,故取名为兆濂,所以他字梦周,就是意为梦见濂溪先生。” 濂溪先生就是周敦颐,因此梦周,意思就很好理解,是梦见了周敦颐么。 “大概取字就这三点。” 徐先生看了一眼白贵,沉吟道:“贵字取字,例如西魏八柱国之一的赵贵,取名为元贵,为贵字延伸,但这名字一般人压不住,还有北魏的刘贵,字贵珍,这名字太俗了……” 白贵想了想,也是。 这两个字听起来就不太好听。 徐秀才踱了几步,细思了一会,“《论语·学而》有言,‘子曰: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斯为美。小大由之,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亦不可行也、’” 这句话的大概意思是说:礼的作用,以遇事都做的极为恰当为可贵。过去先王治理国家的时候,可以称的上“美”的地方在于,不管是大事还是小事都如此,但也有行不通的时候,如果只为了求恰当而恰当,不用一定的“礼”来加以节制,也是不行的。 “故……,为师给你取名为美和。” 徐秀才一字一顿道。 “美和?白美和?” 白贵稍稍一怔,这取的字让他有些猝不及防,不过稍稍细思这取字的含义,就会觉得这美和二字,是极好的字。 美,在后世大多给女性取名,男的不多用。 可杜甫却字子美。 “多谢恩师!” 不管取的如何,首先要叩谢恩师,再说字也不是只能有一个。这一个字他还算满意。想明白这点,白贵立刻叩谢。 徐秀才扶着白贵起身,让他入座。 “恩师,这是我从洋货铺购买的怀表,还请恩师收下,不要推辞。”白贵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良名贵木盒,递给了徐秀才,说道。 “怀表,这太过贵重了……” “先生每日上课不知时间多少,只凭估摸,难免出错,怀表也是有用的。” 徐秀才一听,就想拒绝,一块怀表最便宜的,也需要几十两银子,整个白鹿原,甚至滋水县,也不多见,但看到白贵诚恳的神色,他也轻轻叹了口气,收下了怀表。 看到这一幕,不管是徐老爷子,还是徐刘氏,看待白贵的眼神,都是格外的亲切。送的礼品再多,也有用完的时候。 可一块好的怀表,几乎用不坏。哪怕家道败落了,也能抵一些钱财,可以说,怀表就是传家的一项宝贝。 这一天,宾主尽欢。 徐家也没有将白贵和白鹿村的那位叔伯推出去的道理,也是留宿了一夜。 等第二天清晨,两人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就在白贵离开后不久,古县令还有一众衙役,一路上吹锣打鼓,赶到了徐家园,直接宣读了方巡抚此次在科举考试中因念及文教出众赐给徐秀才的一些赏赐,还有拨给学田二十亩。 休看这是学田,可全在徐秀才一人手中,给多给少,全看徐秀才心意。 “徐生教导了一个好学生啊!” 古县令也是极为高兴,白贵连中三元,虽然和白贵自己的苦工是分不开的,但谁让白家诞生了白雉呢,这就大大增加了祥瑞的名气,也给他带来了不少好处,至少此先去年的赋税亏空也被一概抹平,最近从省城衙门得到消息,要调任到其他地方,应该也是荣升了。 “县尊褒赞了……,学生只是略尽绵薄之力,都是美和自己刻苦。” 徐秀才不敢居功,固然有他的教导,可他对学堂的众多蒙童也几乎是一视同仁,也没见其他蒙童有这本事。 “美和?” 古县令不禁莞尔,他也是饱读诗书的人,听到这两个字,也就联想到了这恐怕就是白贵的字了。 …… 回到白鹿村不久,白贵又马不停蹄的赶往滋水县城。 先生多,人脉多,同样的应酬也多。 虽然朱先生的身份地位比徐秀才高出不少,可有先有后,白贵先去拜访徐秀才,再去拜访朱先生,这事朱先生得知了,也会赞扬。 与他一同去的,还有白孝文。 前些日子,大概一个月前吧,族长白嘉轩的娘白赵氏死了,白孝文从咸宁县学请假回去奔丧。白赵氏也算是喜丧了,六七十岁走的,人生七十古来稀,能在古代乡下,活到这岁数也算是有福之人。 白鹿书院,后宅,起居室。 朱白氏比白贵离去时憔悴了不少,虽然她也回村了一趟,但也不便久留,此刻看到白贵和白孝文两人,神色也高兴了许多,下厨做饭。 饭菜简单,朴素。 “我是年龄大了,学东西慢,不然也想去东洋看看,想知道为何他们国家的人,能够奋起直追……” 朱先生叹了口气,头一次在吃饭的时候,开口说话。 “当年我去南方讲学的时候,南人唇讥我的口音,我气得难受,从南方回来后,去爬了华山,爬完后,神清气爽,可心里总是有块心病。” 他絮絮叨叨的说着。 89、王寡妇 “那就是新学啊!” “关学门徒,为往圣继绝学,可惜……到了我这里,恐怕关学会没落,甚至消亡吧……” 朱先生说着,又嚼了一口干茶叶。 白贵倾听。 这一顿饭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朱先生在饭后也和往昔一样了起来,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书院仍然教导着学生。 他前去拜谢了一番王儒钦师兄,还有几位交好的同门师兄。廪生作保,一般花费也是不少的,但王师兄也只是收了一小部分,这都是人情。 留宿在后宅,又一夜过后。 “我想着按着时间,你也快走了。我一身清贫,也没什么好给你赠送的。” “这是我昔年写的一幅字。” “就送给你了。” 朱先生将一副字卷赠给了白贵。 此次白贵前来谢师,和去徐秀才家里拜谢一样,也带来了不少的礼品。 回赠自己的字迹,这是文人的浪漫。 朱先生是他的先生,赠送字迹也有一番警醒之意。 “谢过先生!” 白贵揖礼。 他摊开字迹一看,只见这泛黄的字卷上写着一首诗,诗名为《登华岳南峰极顶》。 “踏破白云千万重,仰天池上水溶溶。” “横空大气排山去,砥柱人间是此峰!” 见到这幅字,白贵心中立刻一惊,这字是朱先生昔年所作,在秦省也是广有流传,现在将这幅昔年所写的真迹给自己,意味不言而明。 而这幅诗词后面最后一句话,“砥柱人间是此峰”指的是华山,在此情此景,又指的是什么? 道统! 关学的道统! 他看似现在只是一个秀才,可实际上秦省能够前去留洋的人能有多少,恐怕最多也就是几十人,而这出自朱先生门下的,更是寥寥无几…… 赠给他此字卷,也是情有可原。 白贵深深一拜,小心翼翼将字卷收好,然后转头策马而走。 …… 谢过了两位先生和同门,以及各种人脉往来之后,白贵回到白鹿村,总算是有了歇息的时间。 他这几天,吃饭看书,也没出去,好不容易闲下来。 已经养成了看书的习惯,也是种享受。 笆篱墙外有一个中年妇人路过,望见了正在檐下看书的白贵,连忙走开。 “王姨?咋?怕额成这样了?” 白贵起身放下捧着的一本书册,对门外的妇人和顺的笑了笑,邀她进去。对村里人说话,就不必用什么官话了,不然难免显得自己做作。 门外正是之前白友德给他说亲提到的王寡妇。 “不进去,不进去……” 王寡妇连忙推辞,她也不敢就这样不回话走开,红着脸僵在原地。 白贵将她迎了进来。 沏了一壶热茶。 这年代,稍有家资的人家里都要备着茶水。 “王姨,你的心思额知道。” 白贵看了一眼王寡妇,王寡妇起先拾掇他和自家闺女的亲事,虽存着白贵若是真的取了功名,能抬高门楣享清福的想法,但何尝不是看重他这个村里的后生。 一些日子,也没少赠给鸡蛋等吃食。 他住在村里的这些日子,不多,可也看出了王寡妇貌似和他爸貌似瞅对了眼,摆的三天流水席,就有王寡妇帮忖…… “啥?”王寡妇有些局促不安,她纵使可以和一些妇人撒泼打滚,操持家业要脸可不行,但在白贵这个相公面前,是不大敢放肆的。 身份不一样! “这事,额……额……” 她着急想要辩解,可也说不出几句话。 “没事,这你和额爸的婚事,额是同意的,趁着额还在的关头,你们把婚事一办!”白贵抿了一口茶,既没有表现很亲近,也没有表现出很疏远。 亲近? 要是他真的松了自己这块口子,像王寡妇这等利害婆娘,白友德可招架不住,到时候父子之间难免冷淡,所以他是必须要端起架子的。 “田和庄子,额家是不要的,该是你家的,还是你家的,你和额爸搭伙过日子,至于你闺女,额托人送到省城女学,让去读书,钱由额家来掏,将来也可以嫁个好夫家。” 白贵看出王寡妇眼里的犹豫,不由分说道。 他怕王寡妇贪心,王寡妇也怕他趁着结婚这个理由,贪了自家的财产。这种事在乡下不多,却也有过,总要防备一二。 “那贵……贵娃子,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王寡妇试探的叫了一声,她是寡妇,胆子总是比一般的女人大上一些的。 “嗯!王姨!” 白贵没有叫娘,还是称呼王姨。 在他看来,估计白友德对王寡妇的情意也没那么真,更多也是王寡妇使劲。 另外乡下贫家的闺女,是真的不怎么值钱的,几石粮食做聘礼,别人家赶着往他家嫁姑娘,哪怕娶亲的是白友德…… 有一个秀才做亲家,不仅涨脸面,地位也是水涨船高,也有实打实的好处。 王寡妇见状眼里微微露出一丝失望,但连忙又堆起了笑意,应承着白贵,等说了几句话后,她跑到偏房,将白友德拉了过来。 “啥?你同意了额和你王姨的婚事?” 白友德也是一脸吃惊,立刻心里就笑开了花,但脸上还是不敢表露的太高兴,父凭子贵,特科不敢无视白贵的感受。 一旦依靠别人,干什么都要顾着别人的感受。 “爸,额现在要去东洋念书,家里只剩下你一个人,总归是有些不好的。” “王姨挺能干的……” “能把家里收拾的不错,也不用额操心……” 白贵微微一笑,这点事他是真的不在乎。白友德当了这么多年的鳏夫,也不能就这么一直打光棍下去,王寡妇的风评也不错,一娶一嫁合情合理。 再说,他是被白友德养大的,至于生母,也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有了白贵的同意,白友德自无不可之处。 王寡妇不愧是个厉害女人,有了白贵的应诺,她立刻就将这件事宣扬的满村皆事,想搞成既定的事实,一旦白家反悔,名声也就毁了。 白贵听说后,微微皱了皱眉,也就没再管。只要王寡妇嫁进来后,只是记着操持白家,越厉害也越是好女人。 90、大圣拳 去邻村请了阴阳先生算了良辰吉日。 一个是鳏夫,一个是寡妇。也没有什么可避讳的,只要生辰不冲突,命中不相克,随意挑选一个适时的日子就娶嫁了事。 因为考虑白贵离去的时间,所以定好的结婚日子就在五天后。 婚宴的场面不大,也只宴请了白鹿村的一些宾客。 大家吃吃喝喝,这婚姻就定下了。 屋内,隔音不好。 新婚燕尔的这几天,白贵辗转难眠,但也不好意思搬出去住。 不然,在一些多事的乡人口中,这就是王寡妇排挤他这个儿子,虽然值不得推敲,但为了今后家庭安分考虑,他还是忍耐了几天。 干柴烈火,两人也没个节制。 期间,白友德也有意无意的想要重提亲上加亲这种事情,他提了一嘴,被白贵瞪了一眼后,立刻就闭嘴不谈。他爸白友德可是分得清高贵低贱的,王寡妇闺女肯定是配不上白贵的。 前来提这件事,也是王寡妇暗地里鼓动。 忍了约莫七八天,直到周元按照约定的时间,叫他回省城后,白贵才松了一口气。 “美和兄,她是?” 看着白贵马后跟着一辆马车,周元有些诧异的看着里面的十几岁少女,询问道。 “她是我妹妹,姓刘,叫宝儿,这次我打算送她去雅阁女学,还望周兄多多照顾。” 白贵趁机介绍了起来,他要是去了东洋,在省城只有刘宝儿一个人了,有事情也不好办,但是拜托给周元就不错了,周元的妹妹周三姑娘也是在女学的。 “哪里,哪里,美和兄所托,我一定做到。” 周元也不以为意,照顾她妹妹是一个照顾,照顾两个也是照顾。 不过他也纳闷,何时白贵多了一个妹子。 他这一打听,也是忍不住一笑。 一路上,信马由缰。 不时,轻车熟路,到了省城。 雅阁女学也是不好进的,这里面可都是省城的各家小姐,对身份也需进行考察。当初周家也是费了一定的心思,才让周三姑娘进了女学。所以白贵收拾收拾了一些礼品,前往府衙去找尹知府的冯师爷。 府衙,耳房。 “白相公说的哪里的话,你可是小三元,家世清白,这你妹妹进入雅阁女学的事情,就包在我身上了。”冯师爷收起了白贵给送的一叠银元,含笑说道。 手指一估摸,有着二十多枚,说实话求他办事有些少。不过也得看是谁求他办事,是白相公的话,这些银元可是一点也不少。 哪怕不送银子,他也会想着法的办好这件事。 “那就多谢冯师爷鼎力相助了。”白贵坐在太师椅上,拱手谢道。 在找张将军学日文的时候,也见过冯师爷几面,不怎么熟,但也是认识。现在他身份今非昔比,又有以前的一些交情,找冯师爷办事,也是轻轻松松。 进雅阁女学,难找到合适的推荐人选。但雅阁女学是受府衙管的,冯师爷虽然无官无职,但说动府衙的官吏,不是什么难事。 忽然想起一件事,冯师爷心中一动,说道:“看白相公的样子,最近学武也是大有精进,衙门几个月前关押了一个犯事的镖师,那日赤手空拳打伤了十七八个捕快,也是有真功夫在身的人,白相公若是想再学几手武功的话,我可以让狱卒带你前去……” “什么?镖师?” 白贵有些诧异,怎么冯师爷突然扯到这里来了。 不过他听到这武师打伤了十几名捕快,也是心中一惊,暗道厉害。这年头的捕快,也基本有几手武功,再是庄稼把式,但不拿寸兵寸铁打伤这么多人,武功必有可取之处。 “犯事的镖师,怎么可能会教我。” 白贵摇头。 “呵呵!” “严逼拷打,三木之下,不信他不开口。” 冯师爷放下茶盏,露出一丝冷芒。 “走!” 有学武的机会,白贵也点了点头,生起了几分兴趣。他传承正宗,打下的基础不错,触类旁通之下,说不定武艺能够再次精进一些。 两人走到府衙的牢狱。 门前獬豸雕像,叫了狱卒,打开狱门,进去,入眼处,昏暗一片,都是潮湿发霉的味道,地面上还有一些已经干掉的褐红色血迹。 走了几步,就到了一个牢门处。 “寇四!你运气好,现在有相公老爷找你来学武功,你教得好,这刑期可提前释放,但你要是嘴硬……”狱卒冷笑几声。 牢门里面,一地的麦秸,上面蜷缩着一个中年人,蓬头垢面。 他闻言,懒洋洋的起身打量了几眼。 “是个练家子,下盘不错……”寇四有气无力,说道。 像他这种会武功的武师,进了监狱,是饿上几天,只给吃稀的,不给吃干的。就是消耗体力,比一般的囚犯还要可怜。 “大圣劈挂门?” 白贵听到寇四的名字,挑了挑眉。还真的是有缘,想不到在这里碰见了寇四。 大圣劈挂门在后世传到港岛,教了不少的武打明星,也算是在国术中比较有名的门派。寇四不是大圣劈挂门的创派祖师,只不过他的五路猴拳教给了耿德海,耿德海融合自己披挂门的底子,结合猴拳,创出了大圣劈挂门。 大圣,指的就是齐天大圣。 大圣拳,是寇四所创。 “这是相公老爷,教好喽,早点放你出去。”冯师爷笑呵呵的说道。 他和狱卒,一软一硬,没有提前配合,但早就跟演练七八遍似的,熟透了。 寇四犯的罪也不大,小事,只不过打伤的捕快心中不忿,就关在牢狱之中,什么时候气消了,或者走通了关系,就放他出去。 “不教!” 寇四嘴硬道。 冯师爷正在笑的脸色微微一僵,看了眼狱卒,退了几步,就示意狱卒上刑。 白贵见状,摆了摆手,让狱卒退下,拱手行礼道:“寇兄既然不愿教在下,在下也不强求,我的先生挺多,也不多寇兄你这一个……” 听到“先生”二字,冯师爷立刻反应过来,心知肚明,这可能是白贵故意让他点明自己的身份,都是成了精的人物,他立刻脸色一板,呵斥道:“凭你个镖师,也能做白相公的先生,白相公的先生可是受过巡抚嘉奖的人物……” 他直接道出了白贵的来历。 寇四读书不多,但听到这身份,也正了正色,和马师傅当日反应差不多,心里的防线立刻一松,“我教你可以,但是你不能乱传给别人。” 91、离开 大圣拳古已有之,在少林就有传承,一说是兵圣孙武所创。在典籍中记载,相传孙武子留下四大名拳,一曰大圣,一曰孙膑,一曰罗汉,一曰韦陀。 不过华夏拳种实在太多,叫大圣拳或者猴拳的有不知多少。 少林寺的大圣拳只有三路拳,而寇四汲取各种猴拳精髓,另钻研出了五路猴拳。 “你们出去,我这猴拳只传给他一人!” 寇四看了眼冯师爷和狱卒,说道。 “有劳冯师爷和这位大哥暂且退下。” 白贵见两人没怎么动,连忙补上道。 冯师爷和狱卒可不是不知道这传授武学必须避开,但寇四说了不顶用,得白贵说了才行。白贵说了,就相当于记挂了恩情。 “白相公慢慢学,如果有什么状况,喊一声,我立马就来。” 狱卒说道。 他瞧了一眼,白贵也不是什么文弱之辈,不至于被现在体虚力弱的寇四制服。而且要是劫持白贵,那寇四可就在秦省这地界混不下去了,所以也就放了心。 等关上狱门有段时间,寇四才缓缓站起了身。 牢门打开,白贵走了进去,学武可不仅看看就能会,还有各种力道的用法,发力是不同的,比如打拳出的是腕力,还是用的是腰部力量,这都是有门道的。 不然看几遍拳法招式就能学会,天下人人都会练武了。 “你练的是什么门派的武功?” 学武,得讲究门派。 练武也得事先知道学的是什么武术,才好根据根基练习拳法。 “劈挂拳,师祖燕南三侠姓黄讳林标!” 白贵回道。 “名门正派?也学我这拳法,算我沾了光。”寇四一听这话,也瞪大了眼睛,心里快气几分。习武之人,罕有不知道燕南三侠的,更别说黄林标还是燕京绿营总教习。 和水浒传林冲似的,八十万禁军总教头。 习武之人能做到这一步,可以算得上光宗耀祖了。 “我教你的是大圣拳,这是我观摩天下猴拳创出的武学,不敢说第一,但也算是天下有数之辈!” 寇四一脸傲色。 “是,师傅!” 白贵躬身行礼,这次没有行拜师大礼,他没底子,求武学得拜师,现在有了武学的根基,拜师也只是为了触类旁通,汲取武学精华。 寇四也不奇怪,微微颔首:“戚帅曾经在《纪效新书》中说过,‘劈挂横拳,快也。「披」者披挂战衣之意。’劈挂拳的打法,是劈!是横!直来横挡,横来直击,是战场上的厮杀武功!” “但猴拳不一样,是灵活的拳法……” 他细细教导。 这半天,白贵学会了大圣拳的两路拳法,看着天色已黑,他拜别寇四,约定明天再传授武学。 出了门,已经暮色深沉。 刘宝儿在客栈里寄宿,穷人家的女儿早当家,不用他过多操心。 “白相公,你学拳的时候,我已经托人去雅阁女学申请让令妹入学,女学方面也同意了,明日就能入学。” 冯师爷走出衙署,对白贵拱手说道。 “多谢冯师爷操心,这事我记下了。” 白贵点了点头。 冯师爷听到这话,笑容满面,“白相公说的哪里的话,左右都是一些小事,费一些功夫罢了,不劳神,不劳神。” 两人走到衙署门口,白贵沉了步,转身说道:“寇师傅在牢里,还请冯师爷多多照顾一二,这是买饭食床铺的银钱。” 他又从袖口处拿出一些银钱,直接塞到了冯师爷手中。 以寇四的犯事程度,打点关系后,就能出来。 但……这对他不好。 谁知道寇四出来后,是否还能如约。所以白贵打算等教完猴拳功夫之后,再说放他走的事。 冯师爷眼神闪了闪,收了下银钱,应了这件事。 大家都是聪明人,没说,却也明白了一切。 …… 翌日。 白贵和周元一道前去雅阁女学,送刘宝儿入了女学,周元嘱托周三姑娘让多照顾刘宝儿一些,交代完事情之后,也趁着时机,去了酒楼吃了顿饭。 “美和兄,我娘已经将商队准备好了,待十日后,就开拔去沪市。” 回师范学堂的寝室后,吴怀先告诉白贵这个消息。 这时候,虽然天下未乱,但沿途落草为寇的土匪可是不少。想要远行,大多都是跟随商队。 “好,我准备准备。” 白贵点头。 他去了日文速成班,前去找藤野平八治。这时候,一些确定留日的学生已经大多学好了日文,所以藤野八平治开始教导下一届的学生。 藤野八平治见到白贵喜出望外,他还以为白贵忘了帮他送信这件事,这段时间也没来找他。虽然他知道白贵需要应酬,可这心总是七上八下。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白贵认真道。 “是我多心了。” 藤野八平治表示了歉意。 两人谈论了一会,聊了会东瀛的趣事。 等时间差不多了,屋外面也传来了师范学堂上课的钟声。 “拜托了,白桑!” 藤野八平治手捧厚厚的信件,朝白贵所在的方向一递,然后深深一躬。 告别了藤野先生,白贵也趁着这离开时的空档时间,继续和府衙牢狱中的寇四学着大圣拳,也幸亏他有劈挂拳的底子,又有着过目不忘的天赋,这五路猴拳也基本学会了,只是未曾熟练,还需不断练习,以达到熟能生巧的地步。 “我建议你最好以劈挂拳主攻上三路,大圣拳主攻下三路……” 见到白贵演练大圣拳,糅合劈挂拳,寇四忍不住提了建议。 劈挂拳基本上学武的人都见过,但大多学不到精髓。所以白贵练武的时候也无须忌讳是否有流露出自己门派拳法的担忧。 “劈挂拳是刚直的打法,最是勇猛,而大圣拳则是灵活,攻下三路合适。” 寇四说道。 “是,寇师傅。” 白贵也点头,寇四绝对算得上拳法大师级别的人物,日后耿德海创建大圣劈挂门,恐怕也少不了寇四的帮助。 所以寇四说的话绝对有道理。 等传完了大圣拳,约莫七日左右,白贵也用钱打点了府衙,将寇四放了出来。 92、折柳送别 “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 折柳,灞桥折柳。 古往今来,凡自出关中者,是以灞桥渡口为东西来往要道,而关中地区多柳,“昔我往矣,杨柳依依”这首诗经的词出自小雅,而小雅就是西周王畿的乐调,所以久而久之,就有了临别在灞桥折柳相送的典故。 走的人和送的人,都在此分别。 年年柳色,霸陵相别。 “走吧!” 不知谁喊起的这句话,在灞桥上离别的人握着折下来的柳枝,对亲友说上几句话,就转头离开,或坐上马车,或骑上骏马。 白贵也和赶过来相送的白友德、白王氏、刘宝儿、周元等人一一道别,骑上他那半大的黑马,腰间挎着一柄新打造的关山刀子,随着商队朝着潼关悠悠而行。 一路上,还算安宁。 碰上了三四伙盗匪,都是几十人,不过在看到庞大的商队,还有一些护送的兵丁后,都带着一清色的汉阳造,连忙避开,不敢再上前滋扰。 这是方巡抚特意调来的一队兵丁,有着三四十人,为护送留日学生。 到了豫省,就有南下沪市的火车。 坐上火车,无疑安全也快了许多,吴家势大,包下了五个车厢,三个车厢专门囤放商货,另外两个车厢则是住人。 只不过身份有别,商队的管家和伙计一百多号人都是挤在一个车厢。而另一个车厢,则是做他们这些留日的学生,二十多左右,都是秦省官宦子弟,以及负责的接派留学事宜的官员。 六天后,辗转到达了沪市。 吴府管家很熟练,先找人力车行,对沪市最熟悉的人不是现在沪市的道台,也不是名流士绅,而是人力车车夫。 人力车很洋气,这玩意是从东洋引进来的。不过现在还不叫黄包车,是叫东洋车。后世黄包车的起源,则是因为在民国二年,公共租界工部局颁布了命令,为了区分私人的东洋车,和专门拉人的东洋车,一律规定拉人的东洋车为黄色,所以才有黄包车这名字的来源。 “美和兄,想不到练武还有这好处,不怎么晕车。我都后悔没和护院多学上几手……” 吴怀先下了火车,一路上精神状态都不怎么好,实在是现今的火车是蒸汽火车,颠簸得很,所以他在火车上上吐下泻,到了沪市地界脚踏上地面,才感觉好受许多。 “这是你马术课偷懒,可不是练武。” 刘明达坐上了人力车,笑道,他此刻的面色状态也不是多好,但比吴怀先要好上一些。 火车是前后摇晃,和骑马有些像。 “好了,到住的地方睡上几觉就行了,这是最后的薄荷叶,你们嚼吧。”白贵从怀里丢出一个布袋,里面是薄荷叶子,薄荷叶子是常见的一种中药,有着疏风散邪、疏风散热、芳香通窍的作用,也是这时代常见的晕车装备。 吴怀先和刘明达本来也有,但用完了。 他气血强健,也不怎么晕车,所以基本上也就没用的上。 叮铃铃。 人力车夫起身,晃动了绑在车棚上的风铃,他们迈起步子,拉的很稳,跑的很匀称,不多时,就穿过了茅草搭建的破旧棚屋,来到了灯火璀璨的十里洋场。 城里城外,两个世界。 白贵想起了他第一次进西安府的情景,不过越是繁华的地界贫富差距越是大,也越是让人感觉触目惊心,所以索性他闭上了双眼。 也是困了。 一路上,舟车劳顿哪能不困。 不久后,山陕会馆。 秦省吴家真正命脉的生意不是生丝生意,而是盐商,另外兼顾布业、茶叶、皮货业。而人离乡贱,往往也是会和同乡抱团的,所以陕商形成商帮,又与晋商联合,各地都有山陕会馆,沪市也不例外…… 会馆里面装修豪奢,房间众多。 对他们是免费入住的。 进了一家房间,入榻歇息。 休息了一两天后,白贵也恢复了往日的精神,在庭院练起了石锁。在火车上显然是不能练武的,这隔了十几天不练,身体感觉不太舒服。 呼哧,呼哧。 矫健的赤膊上淌着热汗,扔下石锁。旁边有帮工立刻递来热水和毛巾,擦拭身体。 “白相公,我已经托人打听好了,这是复旦公学校董刘学裕的住址。” 吴府管家大步流星,走过来说道。 “多谢吴老了。” 白贵给吴府管家道谢,他临别的时候,也去秦省新军训练处拜见了张将军,张将军让他送信给震旦公学的校董刘学裕,但他到沪市,人生地不熟的,所以就托吴府管家打听。 走出会馆,在门外已经停了人力车。 坐上车,白贵喊道:“法租界,卢家湾第三十四号别野。” 复旦公学前身是震旦公学,震旦是梵文,意思是中国二字,后来法兰西天主教耶稣会试图改震旦公学为教会学校,所以马相伯带着一众本国教员离职,另行创办复旦公学。 复旦公学的复旦二字取自《尚书》的“日月光华,旦复旦兮。”,不仅有不忘震旦公学的意思,也有复兴中华之意。 而这名字,就是刘学裕取的。 山陕会馆没有在租界,所以见到的洋人不多,等进了法租界,随处都可以见到成群结队的洋人来来回回。 给车夫付了五铜元,白贵下了车。 咚咚的敲门声。 “你是?” 开门的老妈子疑问的看向这个少年。 “请告诉刘先生,我来自秦省,出自白鹿书院。” 白贵笑了笑,一脸从容。 刘学裕就是为了躲避清兵追捕的于诱人化名,而于诱人也是关学余脉。现今关学道统有两脉,分别是刘古愚一脉,贺瑞麟一脉。刘学裕是出自刘古愚的一脉,而他是出自贺瑞麟一脉,关系匪浅。 “原来是先生的家里人。” 老妈子有些惊讶的看着白贵,他可是知道刘先生是秦省人,一口的秦省口音哪怕经年,也是偶尔能听出几句的,再说在法租界也没隐瞒祖籍。 请了进去,坐在客厅沙发等候。 不多时,光着大脑袋,一脸大胡子的刘学裕就走了下来。 “你是梦周兄的学生啊,想不到,想不到,一晃多年,还能看到家乡人过来……”刘学裕有些激动,他在沪市见的秦省人不少,可看到自家后辈可着实不多。 93、葱油拌面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在十几年后,一些秦省学生想要南下报考黄埔,但无奈已经过了报考时间,只能前去找老乡刘学裕,刘学裕闻言,立刻一封信件,让黄埔重新招考测试…… 可见乡情的珍贵。 更别说白贵和他都是关学余脉,又同是师范学堂毕业,铁定的长辈、学长! 白贵也打量了几眼刘学裕的长相,和《半哭半笑楼诗草》扉页那个光着上身,拿着大砍刀的模样一模一样,只不过老了一些。 接下来,刘学裕和白贵聊着家乡,从问朱先生近况,师范学堂诸多先生的近况,还有一些秦省的饮食等等,天南海北,无所不聊。 在聊的时候,白贵也点明了他的功名。 见此,刘学裕对白贵更加重视,他当年就是岁试廪生第一名,现在白贵能从院试中夺得第一名,可见也是丝毫不差于他。 “先生,我再过上几天就要留日,但留日之后,不知如何是处,还请先生多多照顾。” 白贵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诚恳说道。 人离乡贱,去了东瀛更是如此。到了东瀛,一点亲眷都没有,也没有什么关系,想要在螺狮壳里做道场,难上加难。 但有了刘学裕帮助就不一样了。 刘学裕前几年还被清廷追捕,逃到东瀛,可以说,东瀛那地界熟的厉害。 有关系,不用,非要从头打拼,那是有病! “我在东瀛前半年创办《民立报》,现在起步困难,尚缺一名主编,若有美和你这个大才过去,也算是襄助一二了……” 刘学裕捻须笑了笑,答应了这件事,没有丝毫拒绝,他是白贵的亲近长辈,提携帮助同乡后辈是应该的,再说能考中小三元的人,文才是一定不错的。 更别说策论秀才,那对时政的了解,也是非一般人能比的。 “多谢先生提携。” 白贵拱手道谢。 这年头,想要结交各界出名,最简单的方法,不是从商,而是办报!而《民立报》有刘学裕相助,后面的大佬也是云集,可以说,他的起步阶段,就远远超同龄人了。 “此是小事,美和不必介怀。” 刘学裕不以为意,摆了摆手。 “对了,先生,这是张将军托我给您带的信件。” 等谈的差不多了,估摸着到了时间,白贵这才将张将军托他带来的信件递给刘学裕,至于信件的内容他也能猜测到几分,不过他可不打算涉猎太多进去。 所以故意拖延时间,也有这几分的意思在里面。 “是翔初兄的信件?” 闻言,刘学裕眉宇微微一凝,没有立即打开,虽然白贵是他的后辈,可一些事情还是要避开为好,不仅是为事情的隐秘,也是为白贵好。 “信已经交到先生手中,那我也就告辞了。” 白贵起身,拱手说道。 “等一下!” 刘学裕叫住了白贵,让白贵跟他到书房去,“你去东瀛,人生地不熟的,我给你备上几分书信,到时候如果有困难,你就拿着书信去找他们,相信他们是会帮你办的。” 有了张将军这封信,刘学裕更视白贵为亲近子侄。 他摊开红格信纸,提笔就写。 白贵也趁机打量了几眼刘府的书房,发现张贴的刘学裕书法作品真的不少,不乏后世的一些名作,他起了几分心思,待会离开时一定要多讨要几份。 转卖古董需要收购,有潜在风险,古董行背后的人,不是洋人,就是官宦,没一个简单的…… 真正便捷值钱的还是这种大书法家的作品! 不久后,书信写完。 如刘学裕这种书法家,写的信件是不容易造伪的,懂得书法的人,亲近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信件是真还是假。 “多谢先生,不知先生能否赠予我一些墨宝,与先生相比,美和这才发现,自己的书法如此拙劣……” 白贵有些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 “你的书法不好?” 刘学裕古怪的看了一眼白贵,在师范学堂,临近碑林,可以说历代大家的书法作品几乎都在那里,在秦省能考中三元的人,书法不好,怎么可能。 “你写一下,我看看,给你指点一二。” 他想了想,准备指点一下书法。 白贵走到桌案前,提起毛笔,他写的不是楷书,能得到刘学裕指点,那肯定是写草书,刘学裕可是近代草圣。 写的是珍藏在省城文庙的《草书千字文》,这是怀素和尚写的。 怀素是草书大家。 在《宣和书楷》中说:“怀素草书,字字飞动,圆转之妙,宛若有神。” “死板!没有神韵!” 刘学裕一眼就看出了白贵所写草书的缺点,就是太注重模拟怀素和尚的草书,没有自己的神韵。 这一指点,就是一个多时辰。 等离开后,白贵怀里抱着几幅字卷,都是刘学裕赠送的,让他看着自己的书法,好好练练。 车夫还在门口等候,有门子给递了瓢水,以解口渴。 “白相公。” 见到白贵出来,车夫立刻点头哈腰,邀白贵进了车座。 白贵也没有纠正车夫应该不卑不亢什么的,他这里还好,一旦遇到一些心底浅薄的,不卑不亢那就是得罪人,顶多多给几个拉车的铜子。卑微规矩,才是常态。 “你等候的时间长了,正好我也饿了,我请你去吃葱油拌面。” 他在车上说道。 刘府本来是要留他吃饭的,但白贵推辞了。 拉车的人力车夫听到后,拉车的速度快了几分,这些日子,家里一直没什么银钱,吃的大闸蟹都吃腻了,能吃碗葱油拌面那多好啊。 一刻钟后,在临近会馆的饭店点了两份葱油拌面,都加了酱烧狮子头。 狮子头有婴儿拳头大,贼香。 一连吃了三碗葱油拌面,白贵这才止住了饿,他是秦省人,肚大,而南方的人,吃面的碗小,看得满满当当的,真没有多少。 “在包四碗饭,算在我头上。” 他喊道。 “好勒!再加四晚饭,打包!” 这四碗饭,是给人力车夫家里带的,在刚才和人力车夫的聊天中,知道了他有个婆娘,还有三个孩子,一个女孩,两个男孩。 94、东瀛 回到会馆的寝室。 白贵看着刘学裕给他赠送的墨宝,挑了几件贵重的,留了下来,其他的都送到了昆仑镜中,立刻选择兑换,不多时,就多了几千万的资金。 价格有些低了,不过他想了想,也是明白了。 一些字迹被后世能证实的,自然价高,但一些存疑的,价格就不会有那么贵。相应降低一些。毕竟字画这种东西,价值大多是名人附加的。 至于如此会不会惹刘学裕不快,这也没什么好担心的,赠给他的墨宝,也是让他练习书法,和朱先生赠送的意义不同,再说他卖的也是那些不珍贵的墨宝,价值意义不大。 隔了几日。 传了留日特约五校考试的消息。 “美和兄,如果考核不成功,也无须担心,大不了自费留日,到时候只要在学校表现优秀,也能转为官派生……” 吴怀先安慰道,暗地里表明了,如果没考过,去留日后,就由吴府负责他的学费,吴府还不差这一点钱。 他提到了,自费生是可以转变为官派生的。 只不过自费转官派,仅仅适用于正经途径留日的学生,这需要清廷的官员带领留日生到驻日监督处接洽的。要是自己前去留日,东瀛学校是不允进学的。还有一点是,不管是学文科,还是理科,都可以自费,但是军校生只能是官派,如果自费,抓到后论罪处置。 另外,清廷到北洋,大致类似于隋朝和唐朝的关系,有着一定的继承。所以哪怕清廷覆灭了,这官派生的名额到北洋期间,也是极为吃香。 “怀先兄不必担心,我素来博闻强记,日文已经惯熟,西艺也是涉猎,区区考核还不至于难倒我……” 白贵不以为意道。 吴怀先和刘明达听后,也是点头。如果连白贵这个三元秀才都无法通过考核,那么这考核得难成什么样子。他们这一番话也是为了让白贵安心,对白贵的实力还是相信的。 考试在沪市衙门中完成,总共三场。分别测试了中学基础、西艺、日文。考题的难度颇大,不过这是对于一般的学生来说,对于白贵这种精挑细选的选手,考核游刃有余。 前年驻日大臣杨枢和东瀛文部省约定的特约五校计划,是每年考核选拔出一百六十五人留日。这一百六十五人中的六十五人分配给第一高等学校,二十五人分配给东京高等师范学校,四十人分配给东京高等工业学校,分配二十五人给山口高等商业学校,十人给千叶医学专门学校。 这五所高等学校,都是大学预科,其中以第一高等学校(简称一高)最好。 按照东瀛的学制,是唯有第一高等学校的毕业生是能直接进入东瀛最高学府东大的。 让白贵稍稍吃惊的是,在他早有准备的情况下,只考了第七名,一些文科的题目比较主观。不过这和科举不同,考前考后也无碍,只要前六十五名,都能进入一高。 …… 约等了半个月,其他省份的留日生陆续前来。 他们这些留日生,大约有近五百左右人数,被驻日监督处的驻日公使领着,从沪市乘上了轮船,远赴东洋。 沪市和东瀛距离最近的长岐县,仅有八百公里。 嘟嘟嘟…… 传来蒸汽轮船的汽笛声,白贵和一众留日的留学生看着离他们越来越远的黄埔江岸,面色复杂,等稍远了一会,再也看不到对岸,只剩下海阔碧蓝,他们也回到了船舱。 这是一艘清国商船,所以他们的待遇还是可以。 每日的吃食,官派生虽说无须付费,但是吃的也只是一些较为简单的菜蔬。 白贵还是多给了几枚银元,确保这几日的吃食不错。 过了大概四日左右,就到了长岐县。 蒸汽商船开进了轮渡,等过了约莫一两个时辰,他们才下了轮船。在长岐的渡口处,有专门负责招待他们这些留日生的驿站。 驻日公使很开怀,让他们这些留日生可以长岐附近逛上半日,等到日落后,回来就可。 “这是空海和尚离开时刻下的生无涯三个字。” 他们刚离开现代化的渡口,就到了一处东瀛的古迹,白石雕刻着一个和尚,而和尚则蹲在地面,用刻刀对一块青石刻下了三个字,刻字里沉浸着已干的红色油漆。 应该是近代刻的。 一些东瀛人见到他们三人结伴而来,很热情的说起了这古迹的由来。 “生无涯……” “应该是出自《庄子》的养生主中的‘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 白贵也看过道书,对老庄的书,基本上大多读书人都会看的。 他说完后,几人神色复杂。 空海和尚是遣唐使,当年东瀛派遣到长安的遣唐使,远渡重洋,海上的风浪大,不像现在这么安全,所以去一次,能生还的几率只是百分之四十左右。 而空海和尚留下这一句“生无涯”,意思就是我的生命是有限的,但是知识是无限的,所以我甘愿付出自己生命,去长安寻求知识。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吴怀先幽幽叹道。 几人在临近的食肆中吃了一些东瀛的小吃,是鱼丸,挺便宜的,他们此行前来,也在沪市的银行换了一些日円,大约用了一钱铜币。 东瀛此刻的硬币,有金币、银币、铜币三种,价值不一,其中以铜币最贱,分为五钱铜币、二钱铜币、一钱铜币、半钱铜币、一厘铜币。 根据《新货币条例》,货币以“圆”为名称,为基本货币单位,钱和厘只是辅助货币单位,一圆=100钱=1000厘。 早就废了幕府时期的各种各样的藩札。 此时的日円和后世不同,这时的日円对标美元,大约两日円等于一美元。 “多谢款待了。” 入乡随俗,看到鱼丸店离开的几位顾客这么说,白贵几人也就模仿起来,这其实他们在平日里的东瀛风俗中都有看过,但真正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 这样看起来,貌似东瀛才是礼仪大国。实则不然,越是世俗化的社会,越是会减少一些不必要的礼节,不必妄自菲薄。 主持鱼丸店的是一个老婆婆,大约六七十岁吧,身材矮小,只有他们的一多半高。 老婆婆回礼,几人点头,穿过纸隔扇,走出了鱼丸店。 95、天津甘栗 1865年,东瀛在长岐建造了第一条铁路。在后来的明治维新期间,铁路的建设和发展日新月异,基本上实现了全国城市铺设铁轨,设立站点。 次日一早,驻日公使就带着他们这些留日生上了蒸汽火车。 买的是便宜的坐票。 车厢里拥挤杂乱,人群各式各样。有浪人,大多穿着厚厚的粗呢和服,这是从英吉利进口来的上等料子;有背着三味线和一些架鼓的艺人,高齿木屐踩在硬铁地板上有着清脆的回声;有学生,大多是十几岁的学生,黑色诘襟制服,捧着书在读着;还有西装革履的商人,只不过看其模样,也是比较落败,只剩下可称得上不错的衣饰,不然不会堕落到做下等车厢…… 耳旁传来一些细碎的谈话声,车厢也不太吵闹。 兴许是买票买的迟了,所以留日生被打乱了,白贵被分配到了另一节车厢,没有和吴怀先和刘明达或者其他留日生坐在一起,他手里此刻在桌上放着一本书,默默记诵,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是黄遵宪写的《东瀛国志》,在光绪十三年出版的。 文言文。 临别时在沪市购买的,还残留着印刷的墨香。 “天地未辟,有神立于高天原。曰天御中主尊,日高皇产灵尊,是为造化之祖……”白贵心中默默记诵,这讲述的是东瀛的历史。 到一个地方,如欲了解文化,必先读史。 他看了几页,对面传来一个柔雅的女声,很轻柔。 “给我来一些天津甘栗……” 这是对车上的侍者说的。 白贵听到熟悉的地名,不禁抬眸,看了一眼对面的女子,约莫十六七岁的样子,长得不错,裹着雪白的和服,没有太过的刺绣,丸绗带则色泽重了些,纹饰是不大懂的,不过却打扮得相得益彰。 这列火车是九州铁道株社,私企。 因此叫卖的服务能多上一些。 长岐县属于九州岛。 侍者很快就拿来了糖炒栗子,这时已经是十月份了,天气转寒,也到了吃栗子的季节了。糖炒栗子是用小纸袋装的。 和服少女吃着栗子,像只仓鼠似的,磕着栗子坚硬的外壳,咬出一个细小的缝隙,用手一掰,栗子壳就剥下来了,塞在嘴里,嚼了起来。 吃了一会,她觉得有些异常,就从纸袋掏出栗子,大约有五六个,递给了白贵。 “你也吃吧。” 她像是在做一件寻常的小事,很习惯的样子。 “多谢。” 白贵点了点头,道谢几声,接过糖炒栗子,他也是没想到,在东瀛火车上能吃到天津甘栗。味道确实不错,不过这糖炒栗子也做不出什么难吃的口味来。 和和服少女攀谈几句,他这才明白,这天津甘栗估计也是托名罢了,栗子也是本地的,只不过为了好叫卖,所以牵强附会,扯到了天津。 这大概与后世东瀛中餐有皇后地位的天津饭有异曲同工之妙。 “你是金陵人吧?” 和服少女好奇了起来,起初她没敢问,等熟络了些许,就开始问起了籍贯。 问人来自何地,大概是火车上常有的话题。 白贵点了点头,称是。 东瀛人往往是不会称呼华人为清国人的,而是称呼华人为金陵人。这说法的由来是从明朝那时就开始了。 只是一次车厢上的偶遇,大家都不认为会第二次相遇,也就没继续通报姓名。 吃了和服少女的天津甘栗,白贵等到侍者叫卖午餐的时候,也替和服少女买了一份,是火车上特制的箱寿司。 箱寿司和平时吃的卷寿司不大一样,是放置在盒子里的。 两份箱寿司,花费了他一枚价值一日円的银币。(此时还无円的说法,硬币上也通常印的是圓字,不过为了方便,统一用円。) 算是很贵了! 此时东瀛也是金本位,一克黄金也大概是一点三六日円。 在普通的饭店或旅馆中,一份江户前寿司也不过卖15钱一人份。 不过他这是箱寿司,算是上等寿司,里面掺杂的好料不少,有鲷鱼、星鳗、虾,味道不错,挺开胃的。 回请也不能请的太便宜。再说火车上的饭菜也往往比其他地方贵上一些。 “我开动了!” 和服少女看着精致的箱寿司很是高兴,毕竟一份天津甘栗才五钱一份,她给的也不多,算是赚大了。 不久,和服少女在四国站下了车。 新接上来的是位中年大叔,白贵也就没了搭理的兴趣,继续看书。 到东京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驻日公使带着他们先前往驻日使馆去面见驻日大臣胡惟德。驻日使馆是两层西式的楼房,下层七间,上层五间,装修不错。 胡大使面见了他们这些留日生,勉励了几句。 大意是努力学习,报效家国。需要注意的是,在留日期间,不要和乱党过多的交涉,如有发现,使馆会与东瀛文部省交涉,开除学籍,遣送回国。 接下来就是在驻日使馆录了姓名、籍贯等等。 “是官派生的出列!” 帮差喊了一声。 白贵和一些官派生出列,此次的官派生大概有着二百多人,主要是特约五校计划选进来的,其他的官派生则会后续到达,和他们不是一起的。 五百留日生,剩下的三百人是自费生。 不多时,大使馆给他们这些官费生发了一笔钱,不多,一个人三十日円。 却也不少了。 要知道,他们这些官派留日生,除去缴纳的学费等各项费用,还需另行出资给文部省缴纳特殊的“培养费”,这培养费每人二百日円,相当于普通东瀛学生学费的四到七倍。 东京大学每年的学费是一人五十日円。 “有功名的出列!” 帮差又喊道。 白贵和一众学生又出列,这时人少了一些,只有百人左右。只有两三个人有举人功名,其他都是秀才功名。 有功名的又重新录籍,接着又多发了十日円。 “这是你们的廪米,还有饩银。” “现在虽然身处异国他乡,但是朝廷还记着你们,你们不要忘了朝廷的培养之恩。” 胡大使解释道。 96、一高 秀才、举人留学,又是官派,待遇肯定不一样。 一行人稀稀拉拉说“是”。 不过胡大使也不以为意,也没有强迫他们非要说什么皇恩浩荡之类的,可能也觉得朝廷也是有如昨日黄花,撑不了几天了。 现在又是宣统小皇帝在位,没人会正眼看待这个小皇帝。 他微微颔首,又说留日后回国后的种种好处。 一通话,皆是威逼利诱! 言下之意就是,你们这些学生不要做想不开的事情,给我们找麻烦,非要和乱党勾结,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胡大使挥了挥手,让他们这些官派生退下,接着又对自费生讲话。 比官派生多了一些内容。 学习好,能转为官派生,到时前途似锦,一路光明! 争取好好表现。 老话长谈。 出了驻日使馆。 仍旧是从沪市带他们来东瀛的驻日公使。 公使姓吴,名字不知为何,一贯称呼为吴公使。 吴公使也没有多废话,领着白贵等人,大概有八十人左右,在附近的车行租借马车,径直前往第一高等学校。 从明治维新颁发《学制》以来,东瀛的教育就不断改革,最初东瀛的中学教育学制不一,短则两年,长则六年,经过整顿,一八八六年改为寻常中学(五年),和高等中学(两年),实行七年制。 寻常中学相当于现代教育的初中,高等中学则是高中。 与此同时,在一八九四年高等中学改称“高等学校”,这也是为何东瀛高校是高中的缘由了。同时在全国五个行政区域设置五所官办高校,为大学预科,这五所高校,分别以第一到第五称呼,位于东京都的就是第一高等学校。 一高位于东京都的八王子市,距离东京都中心约四十公里左右。 坐在马车上,白贵看着手中的一沓钱。 驻日使馆发了三十日円的津贴,节俭着吃,可以说能够几个月的花销了。 现在东瀛的物价是一等米六十钱每升,面粉三十三钱每升,肉能贵些,牛肉大概一元二十钱一斤,鸡肉三元六十钱一只,不过水产便宜,都是十几钱就能买上一尾鱼…… 如果是不太节俭,去置屋包上几个妹子,也能潇洒过一个月! “如果驻日使馆能够一直这么大方就好!” “估计这三十日円就是这半年,甚至一年的津贴……” 白贵摇了摇头。 他从刘学裕的口中也知道了一些留日生的窘迫,钱根本不够花的,驻日使馆大概也是念在他们初来乍到,所以才发了一笔津贴,后续的津贴可能就一直拖欠了事。 现在的清廷已经拨款拨不了多少了。 让人难以启齿的是,驻日使馆需要向东瀛银行借债,才能勉强度日。前些年的驻日使馆,还是中式建筑,但因为老化,实在不堪造就,只能让清廷打了九千日円重新修缮。 使馆是一国之脸面。 但这钱,清廷也是拖欠的。 八王子市位于关东山地和关东平野的分界线。 一路上,驱驰马匹,不到一个多时辰,就遥遥望见了关东的低矮的高尾山。 马车停在校门口。 这是颇为西式的学堂,在学校的正门口上当中,镶嵌着一高的校徽,罗马神话中女神弥涅尔瓦代表「文」的橄榄,军神玛尔斯象征武的「柏叶」,象征着文武双全。 入目处,抬眼望去,能看到正对大门两层洋楼讲堂上耸立的高塔,圆形塔顶,镶着硕大的自鸣钟,塔顶是金顶,夕阳的余晖落下,金灿灿一片。 吴公使带他们进入了办公楼。 在校长办公室,白贵站在过道走廊上,靠在墙边,看到了一高的校长,斯斯文文的,中年人。他看了一眼在门口贴着的名牌,名叫吉野宏建,墙上还供奉着一尊孔子画像。 谈了大概一两刻钟的时间,吴公使走了出来。 “你们待会就可以入学了,如果有什么想要托办的事情,尽管可以找使馆,还有一些生病,邮递信件,也都可以到使馆前来……” 吴公使看了一眼眼前的学生,叹了口气。 留在走廊的留日生,皆是道谢。 很快,就来了几名助教,领着他们去了学生的宿舍。 宿舍也是西式建筑,四人一间。 一高是学生自治制度,助教只负责一些杂务事宜。分配宿舍的事情是由学生部管辖的,学生部的人望见他们这些留日生进来,因为都是一袭的长袍马褂,拖着辫子,有些人就笑了起了。 等录好了姓名,学籍。 白贵皱了皱眉,看向嘲笑他们的学生,用日文,转身对刘明达说道:“我听说东瀛是重视礼仪的国度,没想到我来了后,才大开眼界。” “为什么大开眼界。” 刘明达适时的捧哏道。 他知道,这是白贵开始引经据典,损这些东瀛人了。他们也不怕这些东瀛人,因为他们好歹是留日生,一有个三长两短,国际舆论东瀛也不好看。 再说,人要是怕事了,欺负的人更多。 这与白贵在鹿家时不同,因为那时他恭敬就是讲规矩,那是封建的礼!是规矩! 现在在一高中,平等相处,这才是公认的礼! 不同场景下,处事的决断也不同! “咱们来自长安,在长安抬头望去,都能看见大慈恩寺,大慈恩寺那是玄奘法师翻译天竺经文的地方,同时也是教导弟子的寺院……” 白贵缓缓开口道。 在学生部的东瀛学生,坐在板凳上,也微微皱眉,听了起来,他们也不好打断别人的交流,这是礼貌。 再说,他们也对白贵说的话,也有些感兴趣。 东瀛人的精神故乡是何地? 那是大唐! 而大唐的都城长安,也是东瀛人惯能耳熟的,可以说但凡学唐诗,提到长安的不知凡几,景物与长安相连的太多了。 白贵提到的玄奘法师,也更是鼎鼎大名了! 后世将西游记小说拍成影视剧,最早可不是央视的八六版,而是东瀛人,只不过东瀛拍的太过辣眼睛,遭到中国舆论的厌恶,所以才拨出钱,拍八六版西游记…… 玄奘法师,在佛教的地位也不用多说。 97、副部长 长安,玄奘法师,这两个字眼不仅彻底吸引住了学生部的东瀛学生,也吸引住了一同前来的留日生,他们也是对此大感兴趣。 刘明达接着捧哏,“这和玄奘法师有什么关系?” 是啊? 这和玄奘到底有什么关系?! 不少人都想知道这其中的微妙之处。 虽然一同前来的留日生,不乏博学多才、满腹经纶的人,但他们不是秦省人,哪里会触景生情,刻意去了解一些小典故。 白贵微微一笑,说出了让在场东瀛人都很震撼的一句话,“我在东瀛的《今昔物语集》中看到过一则故事,那就是大唐的玄奘法师在长安大慈恩寺传道的时候,听说道昭和尚是奉孝德天皇的命令前来的遣唐使,是专门学习唯识法门的,所以就将道昭和尚立即传入,亲自迎接,让他跟在自己的身边学习。” “东瀛的书中是这么说的,玄奘法师‘如瓶水之泻’,将学问毫无保留的传授给道昭和尚。在《续东瀛纪》里还记载了道昭和尚回国之前,玄奘法师将自己所持的舍利、经纶都赠给了道昭和尚……” 他这话讲完,雷鸣般掌声响起。 《今昔物语集》是东瀛广为流传的民间故事汇总,《续东瀛纪》则是东瀛在平安时代编撰的官方史书,这两本书在东瀛的地位是不言而喻的。 “美和兄大才!” 不少留日生立即鼓掌,赞美,一脸的矜持,看向眼前的东瀛人颇为不屑。 当初,你们天皇派送的遣唐使到了长安,玄奘法师是如何对待的,现在我等留日,你们这些东瀛人不知礼节,不说厚遇,竟然嘲讽我们。 这一对比,立刻显得在场的东瀛人卑劣了许多。 在目光审视下,大多东瀛人也露出了羞愧的神色,极为不好意思,连连道歉。 “混账!谁让你们乱笑的!” “快!朝白桑道歉!” 一个地位高的东瀛人副部长脸色一板,看向刚才出言嘲讽的几个人,猛地一拍桌子,让在场喧闹的声音突然一静。 “对不起,对不起!” 刚才嘲笑的几人,立刻九十度鞠躬道歉。 白贵脸色一冷,继续盯着在场的副部长,他没说话,但无声胜有声。 他今日这段话要是传了出去,在场的这些东瀛人都讨不好,这就是书生用笔,杀人于无形之中。东瀛官方也不会为这几个学生出头的,甚至还会孤立他们,认为他们愚蠢坏事! 也认为这些学生没有礼节! 人往往对别人的要求是比较高的……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此刻他要是仅仅以此退让为结局,也会让人小瞧。 再说,他此行此举,也是有目的的。 道歉的一个人绷不住了,大吼一声,冲上前去,准备趁着白贵不注意,袭击他。 但这名东瀛人刚刚距离白贵三四步的时候,只见眼前这个健壮的少年长袍缓缓掀起,一只大脚印在瞳孔深处,紧接着就感觉自己胸前像是撞上了一辆奔腾的骏马,直接倒飞而出,砸在桌凳上,鼻青脸肿。 “好……好可怕的腿力……” 一个个的东瀛人坐不住了,立马上前对着白贵和其他留日生道歉,并且争相将自己的名片递给白贵,一脸的热情。 至于刚才的那个偷袭的东瀛人,则被人遗忘在角落里。 慕强,人类的本性,东瀛更甚! “我叫东平三郎,请今后多多指教。” 东平副部长满脸的笑意,有学识,有实力,这样的人谁不想结交,再说刚刚的那些话,他内心也有些许羞愧,这心里斗争一番,也上前结交起来。 “白贵白美和,也请多多指教!” 白贵也和东平副部长握手,让东瀛人记恨现在记恨他可不是他的目的。 先前引经据典,也是他扬名的第一步。 一高毕业后能直接升入东大,可以说在这里的学生,基本上都是东瀛官宦子弟,在一高出名,扬名立万,可以说整个东瀛,就会有一定的名气。 “请多多指教……” 白贵一一和在场学生部的学生握手,收下了名片。 等现场的氛围稍稍有些冷场的时候,白贵又走到刚才那被他踢飞的学生身旁,假模假样的看起了伤势,看了一会,就提醒在场的东瀛人,赶紧叫医生来。 “美和兄不记前仇,我等汗颜……” 东平三郎立刻夸赞道。 一些东瀛人也立刻凑拥了过来,争相结交。 “不用,我是医学部的,平野向太没受什么大伤,没什么事的……” 一个学生上前打量几眼,说道。 “没事就好!” 白贵笑了笑,他刚才踢的那一脚,刻意收了力度,不然一脚踢死一个人,也不是不可能。初来乍到,教训一二还行,一旦下手重了,舆论可是对他不利。 在一高中,分为三个学部。第一学部教授政治学、文学,第二学部为工程学、理学、农学、药学,第三学部为医学。 因此在场学生不乏第三医学部的。 有了先前白贵的那么一番话,一高的学生部不仅对他热情,对待其他留日生态度也好上了不少,带他们前往宿舍,也置办了不少的物品,被褥之类都是新的。 见此,留日生对白贵也是感谢不少。 “美和兄学富五车,又肯为我等出头,我建议,我们留日生的预科部长,就让美和兄担任!” 晚上,聚餐的时候,有留日生提议道。 一高对他们这些留日生另设预科部,在学生部之下。按照规矩,是要选拔出一个代表大家的副部长。 “我才疏学浅,恐不能负此重任!” 白贵立刻推辞。 笑话,他要是直接担任了,是会被人嫉恨的。皇帝禅让,都讲究个三请三辞呢,他要是直接说我能担任,那吃相可就太难看了。 其他留日生一看白贵的神色,像是谦和。 不过现在白贵既有功名,又有威望,担任副部长,再合适不过。 要是有别人担任留日生副部长,那么在一高的学生部和那些东瀛人也不好打交道。 请辞了两次,见到众人实在盛情难却,白贵只能应承了下来,担任副部长。 “既然大家给我这个面子,那么今天这场饭钱,就包在我身上了!” 白贵举酒,说道。 98、剪辫子 一次聚会,花了白贵七十多日円。 都能买一个小千代了! 也幸好后面大家知道是白贵请客,刻意节省了一些,不然这花费还会更多一些,到达上百日元。不过请客也不是随便请的,在场的留日生都是官宦子弟,身上也不差这一顿饭钱…… 请了,这就是落了人情! 今后回报会比七十日円多得多! 一般人还没机会请呢。 次日,上课。 一高的三个学部,对于清国来的留学生也是有一定名额限制的,其中第一学部的政治学和文学的名额最多,是三十多个名额,第二学部的实科是二十多个名额,第三学部的医学与实科的名额大约持平…… 白贵本想报第二学部实科中的理学,但看到大多数人都踊跃报名第二学部和第三学部,名额已经被占满。 他作为副部长,在这方面,为了以示公正,只能选择让步,进了第一学部的文学科。 不过这也无须担心,不管是哪个学部的课程,都是可以前去旁听的。 尤其是他作为副部长,学生部在一高有一定的权力,他也不用担心会被老师拒之门外。 只不过一高最后的毕业证仍旧会写上文科两个字罢了…… 再说毕业后到了东大,是西式大学的学分制,学位可以兼修,也就更加无需顾虑。 差的只是高校毕业证! 整顿好后,上课的第一天,讲的是朱子学。 朱子学顾名思义,就是讲述朱熹的朱子学说,也就是理学。在大化革新之后,东瀛传播华夏的思想学派,主要分为两派,一是佛教的主观唯心主义,二是朱子学的客观唯心主义。 在江户时代,各藩的藩学都会讲述朱子学。 维新之后,虽然朱子学落寞,可在文科的课堂上,朱子学还是少不了的。 白贵听的乏味。 “咱们大老远从长安到东瀛,就是为了学习四书五经来了?”吴怀先撇了撇嘴,虽然他知道这只是第一天讲述朱子学,之后的文学课堂上,还会讲述其他的著作。 但心里颇不是什么滋味。 吴怀先和刘明达二人是自费生,选择哪个学部就更不由他们做主了。 “预科两年,慢慢熬吧。” 刘明达叹了口气,东瀛的文部省可不像那些学生好说话,直接限制他们学实科的名额,甚至前些年一高就是否专门为留日生开设预科班而争论过,只不过在驻日使馆的抗议下,取消了,但名额上还是有所限制。 不久,下课。 白贵顿步,叫住了他们,让一同去理学班学习。 “第一学部文学讲述的内容大抵也是那些老套内容,朱子学什么的对你我而言不是难事,课程能轻松些,现在就去借理学同学的讲义……” “大不了自学成才!” 白贵对二人建议道。 “美和兄说的有理,朱子学他们是比不过我们的,考试也不用担心。学习理学也有足够的时间。” 大家也觉得这话有理。 只不过一般人不会这么想,想了也不会去做。都是按部就班,随波逐流。跳出思维惯性,还愿意扎实去做的人,就更少了。 进入理学的留日生也很热情,大家选择互相帮扶。在白贵的建议下,能够在市面上买的教材就统一购买,买不到的他就去学生部申请,实在申请不到的,就轮流借,轮流抄,轮流看。 至于医学部的一些实验器材,实在申请不到,就先学理论知识。 一刻也不放松学习。 这样过了七八天后,终于有人觉得自己的辫子有些碍眼,即使穿着一高的黑色诘襟校服,但和周围的氛围还是有些格格不入,于是都想要剪掉辫子。 “前些年留日的,大多也剪了辫子,使馆顶多呵斥几句,难道还能因为这么一点小错,就将我们遣送回国?” “不错,咱们可是留洋了,这花费的钱财不知道多少,法不责众……” 已经录了学籍,在一高扎下根基的留日生如是说道。 剪辫这件大事,他们也是不敢擅自做主的,都前去拜访了附近的一些早年留日生,听取他们经验后,才决定狠下决心剪掉辫子。 因为剪掉辫子,不仅会对自己有影响,还可能对清国的家人亲眷们有影响! 不可不慎重! 听到后果不严重,没有太多顾虑之后,大多数的留日生都剪掉了辫子,除了一两个还心心念着大清的顽固分子…… “他们剪掉辫子,是你这个做副部长的失职!” 吴公使听说这件事后,立马赶了过来,训斥了白贵几句。 “是!公使。不过现在已经木已成舟,也是不好改了……” “我也不想让他们这样做的。” “在我睡觉的时候,也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偷偷剪了我的辫子!” 白贵一脸义愤,颇为懊恼道。 “真的?” 吴公使有些怀疑的看着白贵,这表情虽然有些真,可和他打听的有些不一样。但正如一些留日学长说的,已经木已成舟,使馆也不便责罚众人。 要知道这一百多留日生,可都是精挑细选过来的,学费、培养费等等,算下来,也有好几万日円了。 一个个金贵得很! 要是将这些留日生全部开除,东瀛文部省可不认后续新补入的留日生,得重新交钱。 权衡片刻之后,吴公使擦了擦眼镜,沉沉叹了口气,“你们的想法,我是知道的,也能理解,不过下不为例,只要不和那些乱党勾结就行……” 似乎,不和乱党勾结,就是吴公使和驻日使馆最后的底线了。 “你能督促同窗学习,也算是你这个副部长当的不错,但,还是有所失职,看管不严。” “公使,我是被人偷袭剪掉辫子的。” 白贵仍然“狡辩”。 这事可死也不能承认是他亲自剪的。 反正覆水难收,使馆还能让他们重新留回辫子不成?! 目的达到就行了。 “行吧!你的一番心意我也看到了。但这也算是你的错误,使馆接下来会扣除你一年的津贴,也希望你能明白……” 吴公使深深看了一眼白贵,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这件事大家都是心知肚明,挑开了也就不好看了,反正这些年他也见惯了这种事。明面上训斥也就行了,不可能真的有太多的责罚。 剪辫,对于清国的平民是大罪! 但对于留学生……,就没那么严苛了。 身份不同了! 吴公使又训斥了白贵几句,就将衣架上的风衣拿起,披在肩上,出了宿舍寝室。 99、兴趣社 剪辫子,在一高和驻日使馆都闹出不小的风波。 但总算风平浪静了。 也让大家对白贵更加敬重,尽管这件事按照常理使馆不会多加处理,可作为副部长的白贵怎么说,也算是抗住了来自使馆的压力,这就值得让人称赞了。 “白桑处事有条有理,假以时日必定是你们国家的中流砥柱。” 在白贵去一高学生部的时候,东平三郎说道。 他这话也不没说错,留洋生毕业回国之后,再怎么混,都不会太差。尤其是是白贵这等有威望的留洋生,一旦回国,就会委以重任。 这点,他们东瀛的学生也是知道的。 如平野向太那种蠢货终究是少数! 结交才是常理! 就像是朱连魁去阿妹肯国表演戏法,为了规避排华法案,也是称呼自己是皇族,身着三爪蟒袍。皇族肯定是和平民不一样的。洋人歧视清国人,但洋人的平民怎么也不会自信到歧视清国皇族…… “东平兄客气了,你父亲也是奈良县的高官……” 白贵握手,谦和笑道。 “我是家中的第三个儿子,家里的产业是和我没有多大关系的,不像你们国家,次子也能分到不少的钱财,甚至家业。” 东平三郎言语颇有一些无奈。 “那些人注定是要被淘汰的,坐吃山空……” 白贵挑了挑眉,东平三郎说到这份上,他肯定是要给东平三郎挑好听的话讲。 这就涉及到东营此时的财产继承法了。 按照规定,是家中的长子继承产业和名位,所以前往东京都或者各地高校、大学求学的基本都是家中的二郎(次郎)、三郎等人,基本是不会看到太郎、大郎求学的,他们都被要求在家里继承家业。 第一日到来的时候,给白贵的名片,名也基本都是次郎、三郎。 听到这句话,东平三郎高兴不少。 人,都是喜欢听好话。 尽管知道自己怎么奋斗也比不上自己哥哥继承的家业,但这话也好听不少,听的舒服,不是吗? 两人继续谈话,等过了不久,又有一些学生部的部长过来,一高的三个学部都各自设置了部长,加起来总共十四人,算上白贵就是十五人。 “前些日子东大的学长前来,让我们新生尽快选择加入各大兴趣社,你们待会就回去通知各部的学生……” “想要加入哪个兴趣社,记好名单。” 部长藤原八太看了一眼在座的众人,缓缓说道。 兴趣社分为大社和小社,大社肯定是蜂拥而至的,一些小社无人问津,所以统计数据,也好分配,如果哪方兴趣社报的人太多,就会筛除一些,选进小社。 “都有什么兴趣社?” 这些东瀛人新生也是从寻常中学刚刚升上来的,不乏一些乡下人,哪里听过什么兴趣社之类的东西。此时的东瀛兴趣社还是一种新鲜物事,在幕府时期,武士道、书道、画道、花道等等也都是上流阶层学的,尤其是武士道的武士,一般的平民只允许有一把刀佩戴在身上,而武士则允许有两把打刀,一把肋差。 “有剑道社、柔道社、插花社,网球社、文学社、写真社、自行车社、排球社之类的……” 藤原部长举例。 “剑道社和柔道社会请真正幕府时期残存的武士讲述剑道。柔道,插花社和文学社等兴趣社也会与女子学校联谊,好处不用我多说了吧。” 他笑了笑。 众人露出会心的笑容。 白贵也听明白了。 此时的一高还尚无女子入学,所以这群少年,听到加入兴趣社能和女校联谊,心中的激动也就不用多说了。 东瀛1879年的《教育令》规定:“凡于学校之内,男女不得同室而学,但小学校中男女同室无妨。” 不过东瀛也有特别设立的女子高等学校,专门传授“修身之道,进退起坐之节,家政经济之要,养育子女之法”等“女子之要务”。比如现在已经有十几年建校史的东英女子师范学校。 不过大多的女校,和清国是极为相似的,也是教会学校。 教会学校之所以多女学,是因为教会学校教导的大多是一些教义,圣经之类的东西。稍有一点钱的人都不会去就读教会学校,所以教会学校只能招收贫民、女子,进读教会学校,包吃住,还给钱。 藤原部长讲完之后,散会,专门让白贵留下。 “美和兄。” 他开口,斟酌了一会用词,神色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抱歉,东大的剑道社还有柔道社等一些兴趣社,你们是没有……,不,我的意思是说,那些武士是不会传你们武道的。” “门户之别?” 白贵回道。 东瀛从小学起,就会学习“汉学”,因此一些成语也是熟知的。 “不错,就是这个意思。你能够理解就好。” 藤原部长夹着书走到玄关,又顿了顿步,似乎想要说什么,但终究还是没说什么,离开了。 回到寝室。 白贵的宿舍是和其他留日生的宿舍是在同一栋楼。 “什么?他们也太过分了!” “门户之别!这群倭寇真的不知廉耻,当年派遣遣唐使的时候,怎么不说门户之别,现在来说门户之别。” 一些人愤怒道。 他们内心十分愤怒,刚开学录学籍的时候,白贵引经据典损了这群东瀛人一统,想不到一点也没有知错就改的心思,只是口头上的道歉,一点悔改的迹象也没有。 “和丰兄,心平气和,不必和他们一般见识。小门小户都是如此!” “东瀛是岛国,英吉利也是岛国,岛国就是这么心胸狭窄,东瀛所谓的教育也是学习英吉利,英吉利人培根说的教育是什么,说要绅士教育,培养绅士,但英吉利可以做海盗起家的……” 白贵冷笑几声,安抚刚才愤怒的留日生道。 众人听到白贵的贬低,也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心里不由畅快许多。和心胸狭窄的岛国人计较,显得他们没有涵养。 东瀛此时的教育思想是《斯氏教育论》。所谓的斯氏就是斯宾塞,斯宾塞就是英吉利人,教育观点也是吸收了一部分培根的观点。 100、这一步不能退 “既然不能报剑道社之类的,那么我就报写真社,恰好我对西式的画法有一些兴趣,素描我也和国内的先生学过,画画也能陶冶情操……” “那我就报书道社了,我书法不错,也能节省一些学习时间。” “自行车社吧,我还没骑过自行车呢。” 郁闷过后,众人也是纷纷选择了自己喜欢的兴趣社进行报选。 藤原部长也算好的,将白贵单独留了下来,没有当面拆台,给他们留了一定的颜面。 这事……也只能如此了。 只是在挑选兴趣社的时候,大多留日生也都是从众选择了大社,一些偏僻的小社无人问津。 《斯氏教育论》就是以培养学生的智育、德育、体育三育为主要内容,所以在东瀛高校,兴趣社是基本是大多数学生必报的,学生部不允许学生不报兴趣社。 如果有学生不报,就会受到孤立! 同样的,报兴趣社也有好处,能够结交更多志趣相投的朋友,也利于留日生们在一高中交到朋友,融入其中…… 唰唰! 钢笔笔尖滑动。 名册上,八十多名留日生也填写好了兴趣社。 “美和兄,你报选什么兴趣社?” 现在,只剩下白贵没有报选兴趣社了,有人忍不住发问道。 众人可是知道白贵习练过武道,一脚就将平野向太踢飞,担心白贵因为内心不忿,前去找这些东瀛剑道社、柔道社的麻烦,所以心中不免有些担心,有了此问。 只要不是明面挑衅,服软也不是不可接受的。、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大家也是这心理。 书生报仇,十年不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在《公羊传》中,公羊曰:“九世之仇,犹可报乎?”孔子曰:“王道复古,尊王攘夷。十世之仇,犹可报也!” 因此忍得一时,并不为懦弱! “我报选文学社!” 白贵笑了笑,在名单册最上一栏写下了“文学社”三个字。 文学社挺好的,交流文学,可以和女子高等学校联谊吧。他还是有些期待的,其他社团,插画社之类的也能联谊,但插画、写真他可不太想学……,数来数去,文学社还算不错。 不能联谊的话,也能为他传播文名。 读书人的名声怎么来的,大多数可不是什么闭门造车,而是互相有人捧! 如唐朝的文人,都是互相赠诗,若有大诗人给自己写了回诗,立刻就有了名气。而诗人往往为了维持自己的名气,也会举办诗社,大家趁机写出一些好诗,刊印发行…… 闭门造车,写出大作固然能声名大噪,但这就需要一流甚至顶尖的实力了。 加入文学社的社团后,若有二流的实力,互相吹捧之下,也能不弱于一流。 他可不什么孤傲的人! 能加入就加入,一个人还无法与世俗对抗! 见此,众人立刻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 不少留日生开始离开。 然而白贵写完后,并没有起身,而是将钢铁的笔帽合上,放置一旁。在笔架上取出一根狼毫毛笔,摊开一张宣纸,一只手缓缓研墨。 举动异常。 刚合上纸隔扇,准备离去的一些人顿时脚步一滞。 “美和兄,你这是?” “不可!美和兄你不要冲动,明达兄,怀先兄,你们和美和兄是同乡,快劝劝他……” 几人心中隐隐有一些不好的预感,退了回来。 看到这一幕,连忙让吴怀先和刘明达劝劝正在研墨的白贵。 但刘明达和吴怀先犹豫了一会,拦住了准备打断白贵的几名同窗,说道:“美和兄向来不打无准备之仗,处事向来稳重,不是意气用事之人,你我还是看看美和兄怎么做吧!” 他们和白贵相交的时间长,可是知道白贵的处事稳健。 能不出头,绝不擅自出头。出头,必有他自己的道理,必有胜算! 再说,现在也只是研磨写字,没到不可回折的余地。 等待许久。 一锭上好的徽墨被研磨好了,这是吴怀先用的,都是同寝,莫逆之交,一些徽墨用了也就用了。不在乎这点小钱。 淡淡的墨香晕开,夹杂松烟的香味。 下笔。 一个大字赫然呈现在宣纸之上,墨迹落纸如漆,是一个草书“战”字。 字迹飞扬,笔扫千军之势! 这是白贵学自刘学裕的草书,在这些日子,也有所成就。模拟出了几分韵味,配合他习武的腕力,更是力透纸背。 “下战书!” “美和兄难道要对东大的剑道馆、柔道馆下战书?” 几个人忍不住脸色微微一变,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能写下战字,定然是下战书了。他们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一高和东大剑道社的那些习练剑道的人,我自信我还是能对付一二的,只是他们背后教导他们剑道的武士有些麻烦……” 刘明达也练过一些拳脚功夫,不熟,却也不太弱了,对于一般人,也算是可以。 他这番话给在场的众人提了一点信心。 “事到如今,也只能选择相信美和兄了……” 想要劝阻的几人叹息。 既然白贵不是鲁莽之辈,他们再行劝说也是无济于事,与其内耗在无意义的事上,还不如尽量想方法帮助,至少这时不能打击。 战书帖写好。 白贵换了狼毫大笔,又换了一根羊毛小笔,专门写楷书。 楷书才是他的强项。 经过科举厮杀,又勤学不辍,他的颜体也算是小有成就,可以称得上是一流的水准。 很快,落笔百字,写完。 “明达兄,还劳烦你将此战书帖送到学生部,就说我白美和在十日之后,挑战一高的剑道社和柔道社,无论师徒,都可应战……” “这十日,是给他们准备的机会!” 白贵吹干纸上的墨迹,将两封信装在信封上,然后递给刘明达。 下战书这种事怎么可能本人亲自去,不然被人堵了,就有可能试探出手脚功夫,因此大多都是由门下弟子代劳。他还是学生,怎么可能有弟子,只能由刘明达代劳。以刘明达的武术功底,再是庄稼把式,还不至于被几个人堵住,干这事正好合适。 刘明达接过了战书帖,点了点头。 “美和兄慎重……” 余下的人还想再劝。 但白贵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说话,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不能给我这身武术丢人,给教导我武术的师父丢人!” 话说到这份上,那几个想要劝说的人,话再也说不出来了。 场间,气氛有些沉寂、压抑。 静默了一小会。 白贵起身,冷眸如冰,一掌拍向桌案,“剑道社、柔道社,学不学是我们的事,但……他们不能不教!” 他一字一顿,道。 话音落下。 顷刻间,竹制桌案被一掌震裂,碎成一地。 马师傅和寇师傅缘何教给他武功,不就是因为他是关学门徒?!朱先生赠给他昔日原稿,这不仅是道统,也是承担,承担一分责任! 为往生继绝学的责任!· 这一步! 他实在不能退! 101、大秦帝国 “出事了!” “还是出事了!” 在学生部办事处的藤原部长看着眼前从玄关处不断鱼贯而入的留日生后,忍不住皱了皱眉宇,轻轻叹了口气,内心说道。 他第一天看到白贵的时候,就觉得这是一个不好相与的人。唔……待人诚恳,处事有条有序,督促学生学习,可以说是一个完美的副部长,也不会和他争权。 但出于藤原氏流传的血脉和教导,他还是敏锐感觉到了异常。 今天,总算看到了。 藤原氏是他的本姓,他的家名·苗字是房前家,出自华族的五摄家。明治维新后,五摄家列为华族之首,获得公爵称号…… 这也是他之所以能成为一高学生部部长的原因。 和他的出身有很大关系。 “你们来此,有什么事情要办?不要着急,学生部会给你们考虑的,绝对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藤原部长想了想,还是先宽慰面前的这几位,稳下去,不能在他任上出事,学生部部长这职位看似一般。 但要知道这是东瀛最好的高中,能在此任正部长,今后为官,都是不得多得的履历。 在他任上,要是出了这一档子事,没处理好,也会让人看低几分。 “下战书!” 刘明达没有多说,对着藤原八太躬身行礼,然后向前,呈递了这一份战书帖,“美和兄说了,十日之后,他将挑战一高乃至东大所有的剑道馆、柔道馆,如果他胜,今后东瀛的剑道社和柔道社必须招收留日生,不能因为门户之别拒之门外……” “十日?挑战所有的剑道社和柔道社?” 藤原部长以及身旁的十三名副部长忍不住惊呼一声,这口气实在太大了,大到让人惊讶,因为东大可是东瀛第一学府,在里面任教的武士可不是什么藉藉无名之辈。 哪怕是学生,也不乏实力高超之人。 “不仅是学生,还有教导的武士,都可以!” 刘明达回道。 “美和兄真的武道实力这么厉害?” 东平三郎有些惊疑不定,他知道白贵习过武,但连带着教导武士一起挑战,未免就有些夸夸其谈了。 华夏传给东瀛的一些书法、画法、茶艺的技艺,到了东瀛,附加自己的内容,就会另外称呼为书道、画道、茶道。 武术,就被称呼为武道。 例如后世的一些煮饭仙人、寿司之神,实际和泥人张、刷子李的称呼差不多。 “不知,但美和兄说了,他师祖为燕南三侠之一,姓黄讳林标。” “为燕京绿营总教习!” 刘明达淡淡回上这么几句话。 这就是习武之人的门户,通报门户! 不是谁都有资格下战书挑战剑道社、柔道社的,不然谁一时兴起,这些剑道社和舞蹈社的人还不被忙死?! 但是拜在燕南三侠门下的白贵,有这个资格吗,肯定是有的! “好的,这件事我会通报给剑道社、柔道社的学长。” 藤原部长起身,脸色郑重了几分。 他接过刘明达递过来的战书帖,认真回礼,鞠躬。 这件事,于此,已经不涉及私人恩怨了,而是涉及到了两国武道之争! 白贵的言下之意很明白,你们既然考虑门户之别,那我就用武道将你们的剑道社、柔道社打败,到时候不信你们还有脸将留学生拒之门外! 下战书帖之后,一高将此事传的沸沸扬扬,但也仅仅止于一高和部分东大的学生。 毕竟……这件事究竟会闹到什么地步,还看十日后的踢馆比武! 究竟是不是一场笑话! …… 次日,一早。 这天是月曜日,即是礼拜六。 不仅是东瀛,华夏也曾用七曜来计日。比如在《易经》中就出现:“九星悬朗,七曜周旋”。《尚书·舜典》也说:“在璇玑玉衡以齐七政。”七政也是和七曜有关。 白贵出了一高,坐上马车,前往东京都的文京区。 半个时辰后,文京区,白山町。 “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白贵刚进入民进报的报社,就碰到接待他的人。所以他入乡随俗,对眼前胸前铭牌上写着“中岛信夫”的中年男人一板一眼的端正行礼。 铭牌上有两行字,底下一行是姓名,上面一行是职位,写的是“校对编辑”。 “是白主编吗?” 中岛信夫也客客气气回了礼数。 “是的,是刘先生让我前来的,七天前,我就写了信件,你们也回了信。” 白贵随口回道。 他在来东瀛一高后,就给民进报报社回了信。 说话间,他也趁机打量眼前报社的景象,收拾的挺整洁。 整洁? 他眉宇忍不住微微皱起,这时候报社大多采用的是铅活字排版、平台式凸印记印报,所以一家销量不错的报社,是不会多么干净的,至少不会这么干净的离谱,身上沾染墨迹是常有的事。 这时,他信了刘学裕的话,这真的是一家刚刚创办的报社。 报纸销量,估计很惨淡。 “这是您的办公室。” 中岛信夫将白贵引到一个偏僻的小间。 报社的总体结构是东瀛传统的和氏住宅,办公室使用纸隔扇隔着客厅,大约有二十平左右,墙边靠着木柜,应该是有被褥的,地板是榻榻米,矮长桌,上面堆积着一些往年报纸。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 “这是白主编您这个月的薪酬,总共三十五日円。” 中岛信夫说道,眼里闪过一丝羡慕。 还没工作,就领了这么高的薪酬,看这人的年龄,也只不过十七八岁。他一个月的薪酬,也才二十日円。 “多谢……” 白贵微微一怔,想不到他还没工作,就领了薪酬。不过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估计是自家长辈对他的照顾。 他也没有推拒,收了下来。 中岛信夫又说了一些报社的事情,和主编的职责,就鞠躬告退离开,合上了纸隔扇。 将信封中的日円取出,白贵塞到西装的内衬袋里,然后打开自己从一高携带来的大号硬皮黑漆书包,从里面取出早就写好的稿件。 他是不太会经营报社的,给了主编的职责也不会弄。 但前人也有成功经验,比如明报。 写小说,是出名的最快方法。他在来东瀛之前,就已经有所筹备了。 只见在最左侧的竖格上,写着《大秦帝国》四个大字。 抄大国崛起这类著作也不是不可,但凡是得有源头,知识更是亦然。他才到东洋不久,怎么可能对各国有所见识,但今日之国不同,可旧日之国却可。 明人冯梦龙早就对东周列国写过小说,文言文,名叫《东周列国志》。 而他本经是治春秋,又是秦省人,写一本《大秦帝国》不过分吧? 102、文抄公 白贵没有贸然而动,而是先熟悉报社事务。 民进报报社虽然初创不久,却已经有了完整的架构。这点倒是不难理解,在秦省省城的时候,刘学裕就已经同雅阁女学的校长闫培堂创办过《广通报》,又出了《半哭半笑楼诗草》这等杂志,可以说对报社的结构基本门清。 所以民进报看似只有十多名员工,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除了刘社长之外,有专职新闻的新闻部,有专司评论的评论部,有负责内容创造收稿的编辑部,也有印刷的印刷部,负责宣传报纸的宣传部…… 只不过大多数时候,一人兼任数职。 例如他这个主编,不仅负责内容收稿,还负责评论部对新闻的评论等等。 权力部门的话,本来是一个叫长野主编的人负责,这是一个东瀛人,和刘长辈素来交好。现在他担任主编,按理来说,报社他也可以代管。 砰砰砰! 想了想,白贵敲开了长野主编的办公室。 “请进!” “美和见过长野主编,还望多多照料。” 长野主编看见白贵进来,稍稍愣了一会,不过在看到白贵胸前的铭牌时,脸上就挂上了和蔼的笑容,微微颔首。 “你既然是社长推荐的高才,必有过人之处。” “在报社很快就会崭露头角,不用我多加照顾……” 这句话很谦虚,配合长野主编的神态,也不像是作伪,白贵也就不以为意,跪坐在矮长桌旁,与长野主编相对而坐。 “我德薄才疏,初来报社,想着能为报社增添一些微薄之力……” “这是我近来写的稿件,还请长野兄鉴赏一二。” 白贵谈了几句话后,就开门见山,将稿件递给了长野主编。 这批稿件有三万多字。 从庞涓的六国谋秦,写到了卫鞅入秦。是《大秦帝国·黑色裂变》最精彩的一个小高潮,讲述庞涓会和六国之兵,准备攻伐秦国,而秦国经历河西之败,秦献公病死,其次子嬴渠梁,即秦孝公继位,颁布《招贤令》,魏国丞相公羊痤的弟子卫鞅被迫入秦…… “好,美和兄是秀才出身,必定见识不凡,所写稿件也会令人耳目一新。” 长野主编恭维几句,就呷了口茶水,接过稿件,细细看了起来。 他看着稿件,刚开始时有些漫不经心,可看到对六国的叙述,大将军庞涓的志在必得,也不禁认真的继续看了下去。 东瀛在春秋战国时是没有历史记载的,所以基本学自华夏的春秋战国。秦始皇派遣的徐福,也有不少东瀛人认为是他们的神武天皇,因为《史记》记载说徐福到了“平原广泽”之地,自立为王,皇室供奉的剑、镜、玉都介于秦汉年间…… 明治维新以前,东瀛建国纪念日就是吴太伯的诞生日。 例如明治前,就有东瀛学者松下见林在《异称东瀛传》书中说:“吴之时,其国王姬姓亡命东瀛,是东瀛开国之始。” 因此,在东瀛的史书中,对春秋战国的历史,也是有讲述的。所以,长野主编对庞涓这个“围魏救赵”典故出处人,一点也不陌生。 “白君书中所写的五行德行说是来自阴阳家?” 长野主编看到小说稿件,也忍不住对白贵使用了敬称,称呼为君。 “阴阳家来源于齐人邹衍……” 白贵微微皱眉,和长野主编说起这些始末。在华夏,阴阳家已经有些落寞,融入了道家,但在东瀛,关于阴阳家的传说可是屡见不鲜,安培清明这个大阴阳师更是家喻户晓,他创造的五芒桔梗印,也是在东瀛广为流传,几乎到处可见。 “我对白君的学识也很是佩服呢。” 长野主编不以为意,含笑点了点头,心中对这份稿件更加重视起来。同时在交谈中,他也是恍然,原来白贵是治春秋的,又是长安人士,难怪能写出这篇大作。 “我会让校对编辑仙校对一遍,先刊印一千份,看售卖成果如何。” “按照报社规定,这篇小说三万字,润笔料按照市价最高,可以开到千字二円,毕竟你这是长篇小说……” “若是卖的好,后续报社和出版社联系,印花税可以高达三成。” 长野主编淡淡说道。 白贵是报社的主编,也有一定的权力,自然这价码是往最高的开,反正是社长的后辈。再说,这稿子的质量他也拜读过,也值这个价格。 润笔料,是对稿酬的雅称。 印花税,作家出书时和出版商写上,以印税结算费用。印税,就相当于印花税,著作人在每本书上加印私章,出版社按照检印数乘以书价的税率百分比结算稿酬。 润笔料是一次性付清,类似工资。而后续的印花税就相当于奖金了。 “这个价格不算低了,毕竟尾崎红叶一篇小说才30日円。” 见到白贵没回答,长野主编忍不住说道。 此时明治文坛上最负盛名的就是尾崎红叶,他的一篇短篇润笔料是三十日円。现在名气不低的夏目漱石在朝日新闻社上连载杂志,一年的年薪也才三千日円。 “很高的价格,多谢长野主编的赏识……” 白贵笑了笑。 他拿了三万多字的稿件,两日円一千字,那么就是六十日円。虽然比不上短篇小说家几千字就能二三十的日円,却也不少了。 长篇小说,定价肯定是比短篇低的。 这也是得益于他是主编,在报社有一定的地位,不然到一家陌生报社,是不可能开这么高的润笔料。 “不过白君也需要保持稿子的质量,如果销售不顺,这稿子恐怕……” 长野主编又忍不住说了一句。 虽然他看这幅稿子很喜欢,没有经过市场检验前,谁也不能保证这篇小说就能大卖。所以他言下之意就是,如果卖的不好,这润笔料就开不了这么高了。 “这是肯定的!” 白贵点头,现在东瀛平民一个月的收入,大抵在三四日円左右。 此时的女作家樋口一叶出身东京小吏家庭,父亲早丧,上有母、下有妹,而女人也不能应聘工作,只能靠给报刊写小说为生,一个月的收入只有六日円,这才勉强支撑一家老小的营生。在《一叶》日记中,可以看到她奔波在借钱和典当途中。 103、艺町 要是小说卖的不好,他也没脸继续拿高稿酬。 不过……,对于大秦帝国这本小说,他还是有着一定的信心。 说着话,长野主编想了想,觉得这稿子是真的不错,他看了一会,这会竟然感觉有些回味无穷的感觉,于是起身,说道:“白君,你等一下。” 紧接着他打开门,门外就是客厅。 不过片刻,长野主编和中岛信夫一起进来,边倒着茶水,边说道:“中岛,你看一下这份稿子,有什么错疏之处,如果没有,今天就加紧铅字排版,争取这两天发行第一刊。” “你也知道,最近报社的生意实在不堪,入不敷出,虽然有社长接济,可也不能就这样下去。” 长野主编将白贵这篇小说,当做可能是挽救报社生意的救星。 这并非是大话。 新闻编辑部刊登的新闻,除非能够挖掘到大料,否则一般而言,登报的消息都是差不多的,只是评论部的评论有些差别罢了。 所以新闻一般不是报社的卖点。不,不是小报的卖点…… 人都是有习惯性的,买大报社的新闻会更准确,评论也会更客观,消息来源也更丰富。大家凭什么去买一般的小报…… 因此小报往往会登上一些连载小说,或者涩情花边故事,来吸引读者购买。 民进报社现在能维持住,主要还是靠大多数留日生的支持。 一期报纸销量也才五六百多份,算是很低了! “哦,这稿子是白主编写的吗?” 中岛信夫看到稿子上的署名时,神色稍稍有些诧异,他没想到白贵上班的第一天就准备好了准备在报社刊登的小说稿子。 他说话很和气,但心底里却是闪过轻蔑,‘又是一个依靠长辈余荫的家伙!’ 报社这行当他工作也有四五年了,和许多新兴产业一样,有依靠时代兴起的报社,由默默无闻,变成拍得上号的报社,也有一些发展势头不错的报社因为经营不当,草草倒闭。 经营不当的各种行为之中,贿赂报社发行小说还好,至少还有赚头,最可怕的是利用职权关系,来滥发小说…… 种种心思,中岛信夫都没有表现在脸上。 他捧着稿纸,一个字一个字的准确校对,争取无误。校对编辑,这拼的就是一个耐心。 白贵的稿子写的是日文,在东瀛发行小说,虽说写中文是可,但发行的范围就局限在了留学生之中,留学生总数才一万出头,即使全部购买报纸,也只能算是销量不错,达不到大卖的程度…… 等日后有机会了,肯定会有出版社联系他,翻译成中文出版。 “咦……” 看了几分钟,中岛信夫忍不住惊讶出声。 写作看似谁都能写,可也是有门槛的。一昧的堆砌词藻文字,那绝对是新手。编辑做久了,是好稿子还是坏稿子,看上几百字,就能分辨出个大概来。 职业的直觉。 “白主编的稿子,一点错漏之处也没有……” “而且这篇小说,绝对能称得上是上等佳作,读完之后,意犹未尽啊。” 良久,这时已经是濒临黄昏,足足看了近半个时辰。中岛信夫吐出一口浊气,将稿子放置在一旁,喝了一杯已冷的凉茶,润了润嗓子,对等待已久的白贵和长野主编说道。 “白君是科举出身,科场是不允许有墨卷的,无任何错疏也是理所应当。” 长野主编淡淡一笑,捧了几句。 “哪里,哪里,只不过在一高的时候,多检查了几遍,诸葛一生唯谨慎嘛。” 白贵回道 “美和说是谦虚,这就自比诸葛丞相了、” 长野主编哈哈大笑。 这也算是读书人的常态了,谦虚不一定是谦虚,但谦卑的样子是需要做出来的。 “既然没任何错漏,那么就今夜加加班,争取尽快将小说登在报纸上……” 长野主编拍板道。 报社,加班加点是常态了。 因为,偶有新闻爆料,必须争先出版。所以在报社的人,也大多都习惯了加班。而且,报社的薪酬算是比其他地方高上不少,加班也有津贴,一般也不会有太多怨言。 在中岛信夫将稿纸安排给印刷部之后。 出门,招手。 来了四辆人力车。 长野主编邀请报社的同事,除了印刷部的工人,其他都是编辑部和评论部,还有两名记者,总共六人。 “白君来信的时候,我已经在新桥区的茶屋定好了位置,为白君接风洗尘……” 一身和服的长野主编微笑道。 茶屋,是饮茶游息之所,放松休闲娱乐的地方。 不过一般正经人真的接风洗尘,哪里会去什么茶屋,等次低一些去居酒屋,等次高一些去料亭。茶屋,除了可以喝茶吃饭聊事情,最关键的地方是可以在茶屋内预约艺伎…… 艺伎居住的地方是置屋。 客人是不能直接去置屋的,必须到茶屋进行预约。 “那……多谢长野前辈款待了。” 稍稍犹豫之后,白贵也就接受了这个建议。 想要合群,就不要表现得多么孤傲。他初来乍到,第一次是不能太拒绝的,刚刚长野主编给他的润笔料开价那么高……,现在拒绝也有些不便。 再说,他也对艺伎有些好奇。 人力车和沪市的没什么两样,来得很快,也很稳,走了大概两刻钟左右,就来到了一片灯红酒绿的地方,屋檐下悬挂着红色的灯笼。 这里是新桥区的艺町。 和氏建筑风格。 匾额上写的是“甘味茶屋”。 甘味指的是东瀛传统甜点,意思是在这里,不仅可以享受茶道,也可以吃一些上档次的甜点。 穿过一个小巧的日式庭院,里面载着一些花草,幽雅清净。 很快就有侍从上前,领着他们前去一间偏屋,是茶屋的包厢,只有他们七人。 茶道甜点先上了日式的和果子。 和果子,就是一种日式点心,传自唐朝,伴随茶道一同服用,做法是将小豆煮沸去皮之后,制作成豆馅,混入糖,然后用糯米做成的年糕皮包裹住,制作成各种花式模样。 点心旁边也有很小的信笺上写着名字,“月玲子”、“锦玉羹”等等。 都是自和歌中取的。 104,熏子 茶师表演完茶艺之后,滚烫的沸水从茶壶长嘴口缓缓注入陶制茶杯,顷刻间就弥漫出了清浅飘扬的茶香,略带褐色的茶汤在杯中澄澈。 饮茶,吃点心。 虽然长野主编等人看的津津有味,可白贵对茶艺却有些提不出兴趣,在省城的时候,参加宴会也见过茶师,他这等庸人是看不出什么较大的差别。 茶道表演完毕,纸隔扇被拉开,一名抱着三味线的艺伎走了进来,她大概十六七岁的模样,盘着岛田发髻,和服很素雅,脸上涂着练白粉,从脸上到颈项都是不正常的白色,看不出大概的模样来,发髻簪子上的流苏垂到两肩,精致的锁骨随着一举一动,煞是好看。 只不过,胸脯是有些平的。 后面也跟着一名女艺伎,左手拿着合起来的素白折扇,另一只手则是似萧的尺八。 “抱歉,来迟了。” 等两名女艺伎入座之后,一个三十出头的男艺伎背着架鼓,连忙鞠躬道歉。 “有劳表演!” 长野主编显然是熟客,和眼前三名艺伎熟络一些,随意问候几句,就让他们开始表演。 第一道表演是扇子舞。 很传统的特色。 表演的扇子舞大多人并不是看扇子,而是在看年轻的艺伎随着扇子舞时的一举一动,婀娜身姿被素雅和服轻轻裹住,细腻绸料贴合玲珑曲线之时,所展现出来宛若浮光掠影、翩若惊鸿般的美感。 似有非有,最是撩人。 年岁大一些艺伎在吹着尺八,空灵、恬静。 接下来是表演一些历史上的武士故事,名目叫做“四十七浪人”。 白贵看了几眼,满足好奇心,也就没再多多看。 期间,他和长野主编、中岛信夫等人也说些闲事,熟络关系。在酒桌上,大家畅所欲言,关系也容易更亲近一些。 这,也是此行的目的之一。 “中岛,今后你可要多多照顾白君啊……” 聊了一会,长野主编大感白贵和他志趣相投,所以嘱咐对在场的人一一嘱咐道。当然,这绝不仅仅是因为在酒桌上这短短的片刻功夫,也有白贵的背景,和他作为长辈照顾的私心在。 酒桌上,捧着,这话好说。 不捧,虽能照顾,但照顾什么样子,这不一定。 “哪里哪里,是白主编照顾我才是。” 中岛信夫和另外几人连忙道。 几人哈哈大笑,脸上也露出了一些醉酒的红晕。 茶道过后,又要了些清酒。 人生三大铁,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女票过娼! 去茶屋点艺伎,虽然只看了看她们的表演,但这怎么也算是第三大铁了。 过了一会,四十七浪人的武士故事结束,两名女艺伎盈盈一拜,就拿起纸扇、尺八,三味线走到了矮木桌旁,年龄大的女艺伎陪在长野主编身侧,小的则被安排在白贵这里。 这算是常态。 长野主编和白贵才是报社地位最高的。 “先生,请喝酒。” 年龄小的女艺伎看向白贵的眼神明显有些羞涩,美眸像是略带情意,素手举着杯盏,将清酒递到了白贵的唇间。 稍稍一碰,就能饮到。 女艺伎的培养也很到位,起身斟酒的时候,像是靠在白贵怀里,可实际上又没有。 欲拒还迎。 “我不胜酒力,喝这一杯就行了。” 白贵有些稍稍的不适应,还是嘴巴一沾酒杯,被女艺伎喂了下去。 之后他就表示,不愿再多喝酒,稍饮一二就行。 女艺伎笑了笑,也就没在劝酒,只是仍然和白贵在席间谈笑,聊些趣事,聊一会,也会弹奏一下三味线,筝声清脆悦耳,宛若空谷回响。 到了晚间,那名年龄大的女艺伎贴到长野主编身旁,小声说了几句话。 长野主编笑了笑,正了正身,看向白贵,说道:“白君,熏子想要请求你……唔,就是破素,这个呢,你可以拒绝,不过对你也有好处,事成之后,也会给你几升米的……” “这还是算了吧。” 白贵望了一眼身旁的舞女,扎的岛田发髻很好看,脸型也不错,可涂了一层练白粉,这玩意连鬼都分不清脸下面到底是什么,到底是漂亮,还是丑陋。 估计是能有些清秀的漂亮。 但他还是不适应。 也不敢赌一把,赌赢了,他这个性格,也不可能就这么挥之而去。 赌输了,那就更惨了…… 破素是东瀛少女的习俗,嗯,和青楼的梳拢差不多。一些地方,大城市少见了,但乡村还有歌舞伎町不少见。白贵来到东瀛虽然不久,却也了解过。 “那真是可惜了,以白君的文采,假以时日定会扬名东瀛,她若是沾上一二光彩,也会身价倍增。” 长野主编随口说道,也没有顾忌一旁的艺伎。 这和东瀛的风俗有关,倒不是看低艺伎,维新志士也有不少娶了青楼女子。对此事的谈话,像是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但对于当事人…… “长野前辈谬赞了。” 白贵摇了摇头,连忙打断长野主编继续说话。 破素的男人是谁,对于艺伎来说,也是格外重要。比如艺伎回忆录的真美羽就是因为破素的男人是男爵,因此富贵一生,身价倍增。 对于艺伎来说,能找到一个好的主顾,是很重要的事情。 “喝酒,喝酒!” 长野主编笑了笑,也没有在意这件小事。 他虽然熟悉这家的艺伎,可和他关系也就那样了,说上一两句,没同意,也就算了。 “抱歉!” 白贵对身旁的艺伎表示了歉意,这对于一名艺伎来说,如果在意,传扬出去,是一件很羞辱的事情,所以他表示了歉意。 一般的东瀛人,估计也就接受了。 只不过他骨子里和东瀛人不同,是不太能接受的。 “没事,打扰到你了。” 熏子说话很轻柔,弯了弯嘴角,笑了一下,示意自己不在意。 “这是十日円,算是我特意给你的线香代!” 白贵犹豫了一会,看到熏子的目光,还是有些不忍,从西服内衬口袋取出一叠日円,很厚,除了他先前的积蓄,还有报社的薪酬、稿费,加起来近百日円。 他从中取了一张,递给了熏子。 线香代,指的是艺伎在表演时往往会点燃一根线香,香烧完后,表演结束,如果继续,就要给钱。代,在日文中是“费”的意思。 一场艺伎表演,价格不一。今日的档次,一次线香代也就二十钱,表演这么长时间,估计在两三日円之间。 十日円,算得上是一笔巨资了。 105、一点慈心 对于白贵而言,十日円真的不算什么。 他现在还未有名气,写的稿子润笔料就有六十日円。一旦有了名气,他随随便便写写字,就是底层百姓一个月,甚至好几个月才能赚取的钱财。 差距很明显! 然而白贵虽然不在乎,但其他人看到他伸手递到熏子面前十日円的时候。 就有些吃惊了! 这可是大多数平民两个多月的薪酬! 就这样豪掷了?! 这也是白贵的目的,若是今日他拒绝的事情传出去,以风俗来讲,不知道这个年轻的艺伎能不能承受住同行的冷嘲热讽。 被拒绝总是不好看的…… 或许,他这十日円能帮助些许,不至于让她遭受冷眼。 从雨中走来,也总想为别人撑撑伞。 一点慈心。 “收好吧。” 白贵学着长野主编的模样,装作潇洒般将十日円的纸币插到了熏子和服开着的衣领里面,然后抚了抚衣领,不至于让纸币掉下来。 缩回手指时,指尖沾上了一些练白粉。 滑腻腻的。 熏子低下了头。 她皙白的脸和锁骨看不出暗藏的颜色。 但她此刻的神态,应该是绯红的吧。 白贵这样猜测,他又提起茶壶,朝自己的茶盏倒了一杯茶,此时还是温茶,泡的刚刚适口,入口微涩,不久却又回甘。 席间,谈笑声继续。 这只是一次小的插曲,十日円的震惊虽有,却也不会让他们多说几句。在场的人也是不差那十日円的主,但也不会像他那么大方。 熏子继续弹奏着三味线,类似于唐筝的乐器演奏的声音,和往常没有太多不同。 次日,日曜日。 喝了一点清酒,白贵睡醒的时候也已经日上三竿了。 他此刻在报社的办公室。 推开薄薄的丝被,他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 洗脸,刷牙。 “白主编,昨夜印刷部的同事努力了一页,总算是将铅字排版弄好了,现在初初刊印了一百份,剩下的份数正在加紧赶工。” 见到白贵起来的第一眼,中岛信夫就将一叠报纸递给了他。 报纸仍有墨香,刚刚裁剪的新闻纸。 白贵看了报纸几眼,除了刊登的最近几日的消息之外,后面的一页大框架基本都是小说内容了,印的字不大,一页就能有三四千字,总共八页开的报纸。 要是大报社,这是胡搞。 可现在娱乐太缺乏,小报社能有一本上佳小说,如此刊登才是正常。 “好,可以。” 他将报纸卷好,塞到书包里。 白贵正要走出玄关时,忽然怔了一会,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退了回来,对中岛信夫说道:“麻烦中岛君,将刚刚印刷好的一百份报纸给我,我有用。” “这是买报纸的钱!” 他从兜里掏出钱,递了过去。 “白主编,要这么多的报纸有什么用?” 中岛信夫惊讶了一下。 “你也知道,我现在在一高上学,添居为学生部的副部长,这一百份报纸我拿回一高去,发给一高的学生……” 白贵说道。 中岛信夫是知道这件事的,点了点头,“我这就去印刷部拿,只不过一百份报纸有些不好拿,我再让人给你叫辆马车。” 不一会,马车上就已经放好了装载好的报纸。 到了第一高等学校。 白贵和马车夫将报纸放在了校门口。 “您竟然是一高的学生?”马车夫神色变了变,有些恭敬。 起初他看白贵一身西服,没有带学生帽,也没有穿诘襟制服,以为来到八王子市另有它事,没想到直接来到了一高。 “是的。” 白贵回道。 马车夫又和白贵说了几句话,很是高兴的离开了。 一高是东瀛最好的高中。 这是很常见的事情。 进屋。 “明达,怀先,帮我一个忙,将这些报纸发给留日生们。” 白贵对着一旁正在学习的两人说道。 “美和兄,你这是?” 吴怀先有些愣住了,“你要是缺钱和我说,我这兜里还有三百多円,再过十几天,我娘也会邮递钱过来,够咱俩吃用了。” 他以为白贵是花了七十日円请餐费后,有些拮据。 所以去报社勤工俭学,买了报纸,然后卖报。在秦省,就有这样的报童。来到东瀛后,也是屡见不鲜。 “不,我在文京区的报社应聘了主编一职,月薪有三十五円,还有写书的稿费,嗯……这报纸是我最近写的报纸,很受报社的人赏识,当即刊印。” 白贵解释道。 一些事也不好和吴怀先、刘明达坦白,牵扯他们两人进去就不太好了。所以,一些善意的谎言也是需要的。 而且,他这也不算是撒谎。 说的都是真事。 只不过隐瞒了一些事情。 “是这样啊,那我就欣赏欣赏美和兄的大作。” 两人露出笑容。 一人拿了一份报纸,翻到小说那一栏,细细看了起来。虽然是日文写的,但大多数字与汉字是一样的,再说他们也会日文,不存在看不懂的情况。 “大秦?” “美和兄写得好啊,咱们秦人的风骨也被你写出来了,大才啊!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唔……,变法!好!商鞅对秦孝公说的一番话针砭时政,秦国积弱,想要富强,唯有变法图强!秦孝公的招贤令下的好,招贤馆立的好……” 刘明达眼前一亮,连忙赞道。 这大秦帝国写的主要角色可是秦国,他们对这地太熟了,住了十七八年。现在来到东瀛,也正是怀乡的时候,见到这小说,喜不自胜也就在所难免了。 他们也对白贵能写出这篇小说,不疑有他。一个三元秀才,又是本省人,治春秋,写出这一本著作再正常不过了。 “这篇好文,我这就发报纸给他们!” 刘明达拿了一叠报纸,急跑出了纸隔扇门,跑到走廊,对着每个寝室的人都发一份报纸。 “我也去!” 吴怀先不落其后。 哗然! 哗然一片! 这一份份报纸之下,八十多名留日生一个个激动了。 变法!招贤令! 哪一个不贴合现在的主题! 尤其白贵踢馆一高和东大所有的剑道馆、柔道社,将一高所有留日生的力量凝合到了一起,可不就像是被六国合围的弱秦,但弱秦弱吗! 大秦注定是要一统六国的! 血不流干,死不休战! 106、文学社联谊 白贵因为下战书帖的“猖狂,现在已经成了一高的知名人物。所以一些东瀛的学生在看到留日生纷纷传阅报纸上的连载小说后,也升起了几分想要观阅的心思。 一百份报纸,八十多份被白贵送人了,没收一分钱。而剩下的二十多份很快就被好奇赶来的一高学生购买,很快销售一空。 销售二十多份报纸,也着实算不上什么热卖。 毕竟一高的学生有着近一千多人。 站在舆论风口,白贵写的大作引起了不少人的好奇。 这就是名气! 换成后世的说法,黑红也是红! 谁都想知道那个人到底能写出什么。只要一部分人有购买的欲望,他成名的第一步也就算是打响了。 白贵这里报纸已经售罄,于是一高的学生纷纷找人前往东京订阅,估计能有一两百份。 三日过后,报社那边,也给白贵回了信。 说是报纸销售的形势不错,但主要还是各所学校的留日生购买,只有少部分东瀛人购买。这也很好理解,民进报在东瀛是小报,但在留学生群体中却是“大报”,出了一个不错的小说,都会购买一份。 然而在东瀛人眼里,显然不会有这么多的优待了。 不过前景很好,报纸售卖给东瀛人的比例,也在逐渐增加。所以报社又加印了五百份。 信中除了给白贵这个主编兼作家汇报一些销售情况,也有让他回递下一份稿件。稿费也邮了过来,是提前支付。 白贵也早准备好了三万字的稿子,邮递给了报社。 东京的邮递系统很发达,一天就能抵达。 而这一天,也到了文学社联谊的日子。 一高的文学社素来和东京都的女子高校,以及一些女子私塾关系不错。 这在文学社中是很常见的事情。 既然是交流文学,就不可能故步自封。而文学社也是最容易和其他女子高校联谊的。 私塾,则是东瀛旧时代的学校。 这和明清时本国的私塾不同,华夏的私塾一般指的是蒙学,启蒙用的,比如白贵在白鹿原上的祠堂学堂,就属于私塾。而东瀛的私塾,则是类似于白鹿书院这类等级能高一些的书院。比如庆应义塾,也是私塾,后来变成了庆应大学。 至于教导蒙学的地方,以前则是寺子屋。不过在维新之后,寺子屋被废除,改为小学。 私塾在此时已经很少见了,大多只招收女子入学,传授音乐、和歌、美术、洋学等等。进入其中的,多是本地贵女。 联谊的地点在大作家、美术家冈仓天心的一所别野之中。 冈仓天心是东大首届毕业生,和东大渊源很深,所以一般文学社的聚会、联谊都会在他家开办。 别野位于涩谷区。 比较僻静。 一辆辆马车从郊外驰来。 “美和兄,你和剑道社、柔道社那些莽夫应战的时间也仅剩下不到四天了,你还打算来文学部参加联谊?你就一点也不担心失败吗?” 门口,东平三郎吃惊的看着白贵也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一前一后,间隔了几分钟。 只要参加文学社,都会收到一张请柬,至于来不来就看被邀请者的心思了。而文学社无疑是大社,里面能交往很多社会名流,因此也向来被人视作是必须参加的兴趣社。 “一些剑道社的学长,我还是有把握的。” 白贵随手从口袋里取出一枚一钱铜币扔到了马车夫的手中,当做小费,回应道。 东瀛日渐西化,也有了不明说的收取小费潜规则,这被视作是上流社会的风流雅事。如果不给,在上流阶层眼中,是很丢面子的事情。 他这话也没说假。 他下了战书帖,说要挑战一高和东大所有的剑道社、柔道社。但怎么可能一出场就是有着名气的武士,肯定是门下的徒弟先行效劳。 败了徒弟,才能打师傅,古今中外都是如此。 “美和兄有把握就行。” 东平三郎副部长倒是没有国辱家耻的感受,或许有,却也不多,挑战与否于他关系不大。 攀谈了几句。 后续赶来的马车走下一名名贵女和社会名流。 “走吧,我原先来过这里一次。” 东野三郎引路,两人步入客厅。 客厅很豪华,装修是欧式的。半圆形的拱窗和转角的石砌,门厅向南北舒展,设置着许多的低窗和六角形观景凸窗,地面是黑色大理石铺就的,华丽的水晶垂钻吊灯…… “诺,那是田边龙子,著名的女作家。” 东平三郎指着倚着精美细雕书橱的三十来许的青年女子说道,擦着薄薄的粉,面容稍有些精致,算不上出落的美人,一身深色的和服,此刻正在浅酌着红酒。 “樋口一叶当时正是听说她写《从林之莺》,赚的钱比得上她一家三个月的花销,才决定去写书……” 他介绍的时候,提到樋口一叶时,脸上尽是可惜之色。 后世日円上印着的三个作家,写《源氏物语》的紫式部,那是古早的人物,大抵是宋朝时。另外两个就是现在明治时期的作家,分别是夏目漱石和樋口一叶。 樋口一叶可惜之处在于,写了多年的小说,名气稍有,但生活窘迫,写出传世的小说时,却是因多年劳累身染重病,最后逝世。 而田边龙子,虽然名气没有樋口一叶那么大,但作品一直也算畅销,也是如今有排面的女作家。 “那是二叶亭四述,浮云正在连载……” “这是森鸥外,是与夏目漱石齐名的大作家……” “……” 东平三郎一个个介绍厅内的有名大作家。 东京都距离此处别野并不远,所以邀请的文豪,如果有闲暇时间,也往往都会过来。更别说此间主人的地位,冈仓天心可是不亚于福泽谕吉的人物,只不过福泽谕吉提倡“脱亚入欧”,而冈仓天心则提倡“现在正是东方精神观念深入西方的时候”。提倡亚洲价值观…… 听到东平三郎的介绍,白贵顿时感觉不虚此行。 107、误会 介绍完之后,东平三郎开始假装和白贵攀谈,但目光却放在了厅中联谊的女学生身上。 这些女学生大概都是十六岁上下的年龄,正到了适宜婚嫁的年龄。穿着仿照欧式水军的水手服,明媚动人。和白贵在吴府参加的文化沙龙有些类似,看能否挑中心仪之人。 只不过主题是讨论文学。 比起其他职业,显然文学部的才子会更受人青睐。 才子佳人的故事深入人心。 没过一会,篍之舍的女学生们表演在塾中学的和歌,唱的很好听,大意是:“皎皎胧月夜,柳枝轻舞,或是因风起……” 和古代唱诗唱词是差不多的。 和歌唱罢,三三两两的男女学生就上前联谊,找着借口搭讪。 还有一些文学部的才子捧着自己的作品,给此次聚会上的文豪作家赏阅。如果能受到这些文豪的称赞,无疑身价倍增,立即扬名…… 白贵来文学社,也有捧红自己小说的想法。 好的小说,是一定会火的。但什么时候能够大火,却还是不一定的事情。就例如杜甫,杜工部写的诗绝对是一流的,唐诗的巅峰,但杜甫的诗在他生前并不怎么火。 还有罗刹国的作家尼·列斯科夫,创造了叙述体,生前作品不受重视,死后被列夫托尔斯泰、雨果等人推崇…… 所以他也在一旁等待,这并不羞耻。 诗仙李白也干过这等事,比如在《与韩荆州书》中,第一句就写道:“生不用封万户侯,但愿一识韩荆州。” 虽然整篇文章写的文采斐然,但也忒过肉麻…… 但还未等轮到他呈上自己作品的时候,就看到一个水手服的女学生捧着一卷报纸走到了田边龙子那边,让她赏鉴一二。 白贵练过武后,又有身体天赋加成,所以眼尖目明,一眼就看出这就是这期民进报的报纸。 他心思一动,难道这个女学生是自来水? 看到他的小说实在写的好,所以就自行推荐给这些业内有名气的作家。 这种事也不罕见。 白贵见状,从排队的人群中退了出来,走到田边龙子这边。 田边龙子尽管也是知名的女作家,但请她赏鉴作品的人并不多,一是东瀛的封建制度残余,女人地位不高,所以写出作品的男人是不太可能请一个女人评鉴的,二则是业内大家不少,她在其中并不多么出众,只是因为是女作家,才让人多看一眼。 “田边前辈,这是近一期的报纸,还请你赏鉴一下。” 女学生道。 田边龙子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随即轻笑出声,“白美和,这个名字起的极好,美和子,听起来就是一个温柔善雅的女子呢……” “是啊,我觉得这篇文章不错,让女校的不少人都买了,算是支持咱们女性创作喽。” 女学生立即回道。 白贵:“……” 他立刻顿了顿步,拉开了一点距离。 好吧,这也算是他作品能在东瀛有所畅销的一部分原因了。竟然是他的名字起了作用,这时候的东瀛给女性起名,曾经有过一次统计,在明治到大正年间,给女性取名第一的是“千代”,接下来是“正子”、“美子”、“和子”等等。 美和,美羽,也是取名的一大源流。 这也算是风俗文化的差异了。 比如子,在华夏,春秋时只要是成年男性都可以称呼为子,也表示尊敬。但子在东瀛,却是宫廷贵族社会喜好给女子取的名字。 还有玉子豆腐这道菜,一听,就觉得很优美。实际上东瀛是不欣赏玉石的,玉的意思立即就会联想到蛋,玉子豆腐就是鸡蛋豆腐。 田边龙子看了几眼,越看这篇小说也越是惊人。 她先入为主,没有觉得这是一个清国人写的,因为春秋战国历史他们也是会的,变法和明治维新此时的变法联系起来,觉得这是一个大作,以古喻今。 “想不到我们东瀛还有这等文采的女作家!” 田边龙子感到震撼,这等规模宏大的叙事,在东瀛文坛是很罕见的。她想了想,从二楼楼梯转角处走了下来,来到了二叶亭四述等文豪的身边,将这篇小说推荐给他们观看。 她是有资格插队到前面的。 “不错!” 看到报纸的第一眼,二叶亭四述就拍案叫绝。 这开头的文章虽然好,却还没有好到让他惊叹的水平,只是为了给田边龙子面子,也是为了扶持东瀛文坛的女作者,所以看起来不错的文章,就可以得到赏识。 “厉害啊,厉害……,好久都没看到过这么好的文章了。” “这篇文章一开以往风气!” 二叶亭四述从头看到尾,这次不是为了给面子,而是真的被文章惊叹住了。 变法图强。 民族意识的觉醒等等…… 都能在短短的几万字内反映出来,而且写的还是基于史实,这就更难得了! “森君,你看看这篇连载小说……” 二叶亭四述将小说推荐给了森鸥外这个大文豪。 “白美和……” 森鸥外呢喃自语,他五岁读论语,六岁学孟子,七岁入藩校养名馆,系统学习四书,八岁学五经,九岁学左传,所以看到这名字也恍惚间觉得另有深意,但还是被田边龙子引到沟里去了,认为这是一个女作家写的。 他熟读春秋战国历史,对此了解的很清晰。 “这是一篇大作,言述有物,不可多得……,这篇小说必须推荐!” “我认为这是此次文学社聚会的最好小说!” 森鸥外缓缓颔首,他和二叶亭四述的心思差不多,一是认为这是女作家写的,必须扶持,二是写的真不错,在一众小说中绝对算得上一流…… 至于说一流的原因则是,这是长篇小说,不知道后续创造能否持续,所以只能按照开头给予一流的评价。 他们纷纷给这篇小说写了评鉴。 这也是这次文学社聚会的目的之一,就是发掘出新人作家。 有了大作家、文豪的评鉴,小说无疑会更有名气,也更容易畅销。 短短片刻,评鉴已经写了出来。 “抱歉,这是我写的……” 看到这几人已经写的差不多了,白贵立即冲开围观的人群,挤了进去。 108、诚于心 话音一落。 森鸥外握着钢笔的手微微一僵。 他抬头,继而就看到了冲进人群的白贵,目光略带探寻和疑惑,顿时回想刚才入耳时那个短促、急切的声音,面色忽然有些古怪了起来。 这就是这篇小说的作者? 看到这个名字时,本以为是个大和抚子式的女子,文静矜持、温柔体贴,但眼前这人怎么是个……矫健、孔武有力的少年?! 白贵匀称的肌肉微微隆起,合体的黑色诘襟制服都显得稍稍有些憋仄,站在那里,颇有些虎虎逼人气势,两只眼睛很亮,目若朗星。 他身高也是在同龄人中是较高的,在秦省时尚不能显著,可挤进来时,与围观一众人相比,一下子便有些鹤立鸡群。 森鸥外和二叶亭四述面面相觑。 “你……你是白美和?” “真的是白美和?” 他俩人说话的声音,都有些不自信,带着一些颤音。 田边龙子的模样也很精彩,水晶垂坠吊灯的粉色灯光映在了她的脸庞,应该是红窘。毕竟闹了一个大笑话,也是不好意思。 “在下姓白名贵,字美和,美和是我先生为我取的字。出自论语……” 白贵拱手。 此时说的是汉语。 眼前的大作家和文豪都学过朱子学,所以懂得汉语,他也不用担心几人听不明白。 虽然他此次可以默默退去,等今日的文学社联谊评鉴在报纸上刊登而出,再表明自己身份,但如此一来,未免显得他太过工于心计。 另外值得担心的是,此次文学社联谊中,也有不少一高的学生,肯定有人知道他白美和的名字。现在是几位文豪点评,所以大多数人两眼一抹黑,不知道说的是谁,即使听到个名字,也不敢肯定,但在接下来在众人赏阅的环节中……,绝对是会暴露的。 与其被动,还不如自己上前! “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斯为美。” “这个名字取的好。” 森鸥外微微皱眉,想不到这是因为中日风俗而闹出来的笑话,不过有了这个解释,他很快就恍然了,对白贵笑了笑,“你是从清国派遣过来的留日生吧,文章写的不错,也是值得推荐的。” 他将刚才写的评鉴一部分抹去,不过仍然给了很高的评价。 既然已经定下了这是今场最值得推荐的小说,再更改,难免影响他们的声誉…… 有些事暗地里可以商定,但已经到了明面上,就不能有任何反悔。 再说这篇小说也在水准之上。 推荐也就推荐了! 不算什么大事! 然而如果不是这次的奇妙误会,说不定也会明珠蒙尘,作品虽好,但决定作品的,有时候不一定只有作品的质量…… “是的,我是今年的官派生,正在一高的一部甲班。我是长安人士,曾经在滋水县辋川的书院就读,辗转来到东瀛……” 白贵回道。 “辋川?那是摩诘居士隐居的地方。” 森鸥外点了点头, 摩诘居士就是王维,王维是诗佛,在东瀛的影响是很大的。虽然不如白居易的影响大,但稍学唐诗的人,都会知道王维的名声,尤其是在一些寺院内,王维的诗不少。 “这篇小说我会推荐给朝日新闻社的,每日新闻的……” 森鸥外热衷于做汉诗,这是业内众所周知的事情,白贵提到了王维,也让他心情畅快了不少。虽然这不是东瀛人所写的小说,有着些许失望,但废点笔墨,推荐一二,也能彰显他的豁达和大度。 “我也会给报社推荐的。” 二叶亭四述也回道。 “抱歉,将白君误会成了女子,这是我的不对。” 田边龙子对白贵躬身道歉道。 按理说,白贵这样一个初出茅庐的作者,即使误会,也不会太过抱歉。但田边龙子是女作家,残存的封建制度下,如果不道歉,对她的名誉会有一定影响。 再者,白贵在东瀛虽说是寂寂无名,但好歹也有清国的功名,和普通人自然不能相提并论。 “我也要感谢田边前辈对我的推荐之恩。” 白贵也回礼道。 刚才推荐给田边龙子白贵小说的水手服女学生,也走过来给白贵道了歉。 将堂堂大男子认作是女子,豁达的人一笑了之,但一些人也会认为是奇耻大辱。不然诸葛丞相也不必给司马懿送女装了。不过,不知者不罪。这也不算什么大事情,能上升到道歉的程度,可也还没到得罪人的地步…… 一时间,其乐融融。 这件事也被当做无数人茶余返回的逸事。 小小的误会而已。 “白君可否和我一同跳支舞……” 田边龙子邀道。 这时到了晚间,也开始联谊跳舞了。 东瀛的西化是比清国厉害的,吴府的文化沙龙中男女最后也没敢一同跳舞。但在此间,就少了不少的禁忌。 只不过白贵和在场的女学生基本不熟,所以刚开始还没有邀他一同跳舞。或许在等一会,就有大着胆子、鼓起勇气的女生来找他。 “田边前辈愿意的话,我自然是奉陪了。” 坐在沙发上的白贵起身,放下酒杯,神色稍稍有些诧异。 等来的不是女学生,而是少妇。 “长安的风土人情怎么样?” “我也很想了解了解呢。” 田边龙子搂着白贵的腰,呵气如兰,她微微贴紧了一些,有说有笑、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可以在长安当东道主给你作陪,到时候你不嫌弃我招待不周就好。” 白贵不动声色的拉远了一些距离。田边龙子现在还是单身,没有嫁人,这时代的女作家出名的大多都有婚姻不幸的问题。 他实在是不太喜欢举止放荡的女子。 江户时代的古学者山鹿素行认为,东瀛伦理道德的根本是神道教的“诚”,而不是儒家的“敬”。所以东瀛人对内心真实情感和情欲并不加以限制,而是任其自然,纵其发展。例如山鹿素行说:“诚乃天下古今人情不得已之谓也。” 所以在《源氏物语》中,主人公公源氏的第一个婚外恋对象就是他父亲的宠妃。这在东瀛是可以被理解的,就如同遣唐使待会唐朝的律令,照抄不误,却偏偏将同姓不婚这道律令删除。 因此东瀛女子如此,实在是极为正常的一件事,诚于心。 109、竹刀 “田边前辈是九州人?” “九州我也是很向往,可惜现在学业繁重……” 在和田边龙子跳舞的途中,白贵也听到田边龙子提了一些九州的风俗习惯,所以也就有些恍然了。 九州岛曾经属于萨摩藩。 而高丽使者曾经出使东瀛写过一本《东槎录》,里面记载:“萨摩之人,皆以信为主。人或有妻妾之美而相思者,则不惜一夜之借,以慰其心。” 简单说,就是“借妻”这个风俗在萨摩藩那里很流行。 这本书是在近一百年前的,极为可信。 萨摩藩的东瀛女子比一般的东瀛女子更放得开,田边龙子如此,也是正常。 “我再过半个月就要回家一趟,你既然喜欢九州岛,到时候请你,你可不要推拒……”渐渐的,田边龙子几乎都偎进白贵的怀里,两人半搂着跳舞,姿势暧昧。 “一定,一定!” 白贵暗中告诫自己,回去之后,就坚决拒绝任何面见田边龙子的机会。温热的的气流吹在他耳朵上,又暖又痒。 在田边龙子的眼中,恐怕他才是猎物。 太过不适! 一会的功夫,突然间,灯光大亮。 却是舞曲到了尾音,舞会也相应的结束。 田边龙子笑了笑,踮起脚尖,有如蜻蜓点水一般,在白贵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就敛衣退了舞厅,走到森鸥外的身旁,谈笑几句后,和一名年岁已长的女侍从一同离去。 “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吗?” 白贵眯了眯眼睛,要是真的少年,估计会被田边龙子这一套组合拳打的迷了眼,真以为爱情到来,然后辗转难眠,无限憧憬爱情……,但他早就看透了一切。 从衣襟上领带取出手帕,将吻痕擦拭干净。 “东平兄,走吧!” 见到东平三郎刚刚和一个水手服女学生谈笑完毕,挥手道别,白贵也走了过来,邀他一同离开。 “她可是京都的华族,一旦被我娶到,那就是翻了身!” 两人走着,东平三郎小声说道,神色兴奋。 不过说话间,他也没给白贵提那名贵女的姓氏,显然是防备了一手。他是庶子,尽管父亲是县里的高官,但又怎么可能和京都的华族相比。 “那就提前恭喜东平兄嫁娶豪门。” 白贵道喜。 这事也不一定不可能。东平三郎是副部长,也算有了资历,进入东大之后,如果毕业,也是东瀛国内不可稀缺的人才,娶一个贵女还不至于门不当户不对。 “哪里,哪里。” “还是美和兄技高一筹,田边龙子都被你拿了下来……” 别野门口,已经有不少马车等候。 两人上了马车。 “就近找一间旅店。” 白贵对马车夫说道。涩谷区距离八王子市有些远,以马车的速度,到了估计也就是深夜,而且路上有路灯的地方不多,深夜赶车,还是有些不安全的。 因此去旅店歇息一晚,最好。 “两位先生稍等片刻。” 马车夫点头,一挥马鞭,敞篷马车就平稳的驱驰开了。 不久后,快天彻底黑的时候,来到了一件两层阁楼的旅馆,旅馆的女主人将白贵和东平三郎引到了二楼,里面有准备好的床铺。 刚上楼梯的时候,豆大的雨点哗啦啦的从天坠下,房檐也挂起了瀑布。 下雨了。 白贵暗自庆幸他和东平三郎选择居住就近的旅馆,不然要真是赶回东京都,估计至少要淋上一场雨。 不多时,女主人走了上来,端着的木案上,放置着小炉子,里面点着木炭,平底铁锅里面则是闷得极香的甲州煮。 甲州煮是东瀛的名菜。所谓的甲州,就是旧时的甲斐国,也就是现在的山梨县,战国时武田家的地盘。这里盛产甲州葡萄,可以酿造白葡萄酒,也叫甲州酒。 沸腾的汤汁散发着酒香,里面则是翻滚的鱼肉,还有一些切好的牛肉、大根(萝卜),以及一些佐菜的菜蔬。 “两位先生要不来上一份?” 女主人询问道。 如果没有端上来,两人或许没有吃饭的欲望,在别野也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可现在平地铁锅里面的甲州煮实在让人食指大动。 掏了五钱硬币,这盘甲州煮就放置到了矮木桌上。 “我开动了!” 东平三郎说了一句,就迫不及待的吃了起来。估计和那位贵女聊天,注意吃时的礼仪,没有多吃一些餐点,导致现在狼吞虎咽。 白贵也一同吃。 过了半刻钟,忽然听到旅馆下方有三味线和尺八的筝萧声,他走了出去,待看到了客厅的艺伎,并不是他上次在甘味茶屋遇到的,就止了步,又返了回去。 也只是好奇罢了。 上次那个年岁小的女艺伎,给他留下的印象挺深刻的。 …… 有了森鸥外、二叶亭四述、田边龙子这些时兴的作家文豪在报刊上发表的此次文学评鉴,民进报的这一期报纸销量突升,又迅速加印了一千份。 只不过好景不长,销量暴增了一两天后,又回到半死不活的状态。毕竟文豪的作品固然能令万人空巷,可他们推荐的作品,也只有一部分人会买帐。大多数人只是记住作品名为何,并不会新生购买的欲望…… 但白贵也总算是在业界内打开了一定的名气。 到小有声名的地步。 与此同时,报社又刊印了第二期的《大秦帝国》。令人高兴的是,此次报纸的销量虽然不多,但回订的人不少,这意味着作品可以,读者粘性大,只是缺乏一定的名气,而这则需要一定的时间来进行发酵,急不得。 几日后。 距离白贵下战术帖的约定时间终于到了。 此刻一高的第一学部、第二学部、第三学部的学生,基本都从教室内走了出来,人潮拥挤,摩肩擦踵,三四百人,盯着柳生剑道社前的少年。 剑道社周遭,也围上了护栏。 白贵手持竹剑,大概三尺八寸,他握着,比铁刀轻,但在一高比试,都是同一个学校的,现在还没到下死手的地步,对战的也是学生,就没必要用正经兵器了。 这把竹剑,还是他在东京都的杂货铺买的。 110、柳生新阴流 “能拦住吗?” “他可是黄林标的徒孙!黄林标在清国可是鼎鼎大名,当年打捻军的时候,他一拳一腿直接踹飞捻军的骑兵,武艺高绝……” 屋内,站着一穿着羽织和服的武士,他右手紧握刀柄,裹着白袜的高齿木屐踩在桐木地板上,背挺得很直,虽然矮小,但一眼就能看出身板有多么健壮、悍勇。 只不过他的年岁有些大了,估计六十多岁,月代头两侧的鬓发斑白。 尽管此时有明治时期颁布的散发脱刀令,但那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如今管的不严,所以为了维持武士的尊严,一些武士刻意重新留了月代头发髻。 为了以示对黄林标这个武人的尊敬,所以他特意站着,而不是席地而坐。 “师匠,不必担心,清国的黄林标再厉害,那也是他,不是这个学生。一个十五六岁的学生,能学的有多么精深,只不过哗众取宠罢了。” “不错,一个小辈而已,门外的学生,估计他都应付不过来。” 几个青年带剑武士说道。 他们才是真正教导剑道社剑术的老师。只不过这件事闲谈时,惊动了剑道馆他们的老师。不然,区区一个小辈的狂悖言论,还无法受到重视。 柳生一旦缓缓点头。 这句话也没有说错,区区一个少年,习武再厉害,能有什么本事可值得称道。 哪怕传承再厉害! “要是打败此子,今后剑道馆也会增添一些荣光。”柳生一旦满是褶皱的脸上露出笑容,此次白贵踢馆,用的可是黄林标的名头,一旦失败,他师祖黄林标就会蒙羞,同样这也会成为他们剑道馆的战绩。 “现在剑道馆举步维艰,练的剑道再厉害,也躲不过子弹,只是作为竞技体育尚存,我等武士的时代终究是落寞了。” 柳生一旦叹了口气。 禁刀令一下,禁止武士带刀,东瀛各地也兴起了不少的叛乱,杀得武士人头滚滚,现今残留的武士也大多被官方以怀柔招买,他作为剑道馆的馆主,也是不允许佩刀的,所以现在身上佩戴的只是杖刀…… 杖刀已经不能和武士刀一样,作为身份地位象征了。 它只是隐藏的利刃。 “师匠,如果打败此子,说不定我们……有机会到清国去开设道场!” 几名青年武士心思一动,说道。 废刀令是在东营国内实施的,所以他们佩戴不了刀剑。但是如果去清国,清国可是不禁刀剑的,但没有名声的话,开设道场也没有人来,可要是打败清国武士,这不就是有了名声?! 剑道社不招收清国留学生,和去清国开设道场这两者之间看似矛盾,但实际上并不相悖。 “这个方法……” 柳生一旦微微眯了眯眼,思索是否可行。 然而当他话还脱口而出的时候,只见玄关处突然炸响一片。 只见那个少年对上围攻他前来的三十多名柳生剑道社成员,不闪不避,猛地蹬地发力,震地,借着反作用力,力量从脚掌直通腰腹,通过腰劲带动手臂发力,向前一个冲刺。 斜侧一劈,速度快得惊人。 同样,一刀刀,也暴烈得出奇。 扑通!扑通! 这些下盘不稳,没有坚实底子的剑道社学生,纵使剑术修得惊人,可是突然受到这些大力,急忙收剑下撤,企图用竹刀横档。 然而竹刀也挡不住,喀嚓一声,瞬间断裂! 没锻炼的双腿哪能支撑得住这股大力,顿时被竹刀传来的力量掀翻倒地。 “好烈的刀法!” 柳生一旦微眯的眼睛瞬间睁开,暴射出精光,盯着白贵手上的刀。他不认为这是一个少年了,这是真正的刀客。 几名青年武士也徒然背后一冷。 他们虽然也能挑翻这三十多名剑道社学生,可也需步步为营,凭得是精妙的剑术。 力! 最简单,也是最难办的地方。 以力破巧,大巧不工! “师匠……” 他们握着的剑很稳,但心却颤抖。 去了,就是丢了面。 而门外,少年爽朗的声音已经响起。 “披挂门,白贵白美和,上门踢馆讨教,还请诸位前辈多多担待!” 白贵拄剑而立,脚踩桐木地板。 馆内响起脚踩清脆响声。 话是谦卑,可一点也没有拱手施礼的意思。 脸,是大家互相给的。 现在剑道社不给他们留日生面子,那么这面子他也无须给这些武士。 只不过他还是读过春秋的,脏话说不出口。 白贵目光看向和屋,里面站着他不认识的一个年老月代头武士,应该是幕府残存的武士,其他几名青年武士,他倒是见过几面,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他也不会自信到目空一切。 “应该是东京都内剑道馆的馆主……” 他瞬间有了判断。 不过尽管是剑道馆馆主,他内心也不是怎么怕的。 拳欺少壮,东瀛人本就身体矮小,不如他人高马大,再说他身体天赋加成,已经超出常人不少,久战必是他胜。 刚站起来的剑道社学生,本想簇拥上前再战, 但看到老师的目光后,也如潮水般退下,汇聚在屋内,站立两排。 门外的学生也涌在了玄关处。 “披挂门……” 柳生一旦握紧剑柄,眯了眯眼睛,“柳生新阴流门下,柳生一旦!” “你们先去!” 他指使身旁的几位青年武士,然后笑了笑,“白君,你可是说了,要挑战一高和东大所有的剑道社,话已经撂下,可改不了!” 阴毒!老辣! 柳生一旦知道他要是直接上前,恐怕会被这少年活生生拖垮。 所以想让几个青年武士消耗这少年的力气,同时也试探出他的几分功底。练过武的眼尖,哪里有破绽,一眼就能看出。 比如白贵知道如果真的和这剑道社学生比试剑法,非得累死他,但他一眼就看出这些学生没扎过马步,没练过桩功,下盘太弱,一击就能击垮。 此刻,他也将尝到这“苦果”。 输了,可比不要脸更可怕。赢了,有的是理由解释。 111、不要脸 静! 无人出声! 在柳生一旦说完之后,向后退了几步,几名青年武士就提刀走了过来,形合围之势。他们本不想这么仗势欺人,但眼前这个少年不是好相与的。 三人! 总共有三人! 当先的两人相视一眼,就定了战法。 左边那人手腕一抖,竹刀就斜刺而来,这竹刀应该是特制的,乌黑,映着冷光,在剑客手中虽不如真刀真剑,可一剑刺喉而来,又箭步前冲,竟有股劲风迎面拍来。 右边那人慢了半步,却是主攻中三路,偏重左侧。 最后落后的青年武士,落在人后,蓄势而发。 白贵眼皮微阖,右手阳掌当即反握拄在地面上的竹刀刀柄,提细步,迎了上去。 他故意露出胃腹大空的一个破绽,竹刀横格在胸口,挡住左边青年武士的刺喉。 短兵相接,右手传来反震之力! 白贵振臂一摇,竹刀借力打力下滑斜刺,又挡住右边那人。不过在这电花火石之间,趁着右边那人接着刺胃部破绽之时,随加左手共持刀柄,刀尖斜横右边,将攻来的竹刀别去。 一心二用,扫堂腿直踢下盘。 两人向后一缩,退了半步。 战局易势! 白贵仗着个高力猛,趁着两人矮步守住下盘之际,双手持刀将两人的竹刀下压。 铛!铛!铛! 不断传来暴雨梨花般的剑攻声! 拧腰如磨盘! 甩劲而出的爆发力量,一刀更比一刀快。 起初,这两个青年武士还能接住,可在这几个眨眼的功夫,接了几十刀,手腕酸痛,以及握不住刀柄了。 有如暴雨急打,芭蕉虽能迎水。 然水多而倾泻! 最后落在两人身后的青年武士见到白贵不备,露出了破绽,欺身向前,刺白贵右肋。 一个不战比三人同时应战,还要惊险得多。 因为需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分神应敌,无法以全部心神投入战斗。 很阴险!很狡诈! “来得好!” 白贵冷笑一声,他虚晃一招,将攻势一松,那迎敌的两个青年武士见此猛地心神一懈,还未等反应过来之时,只见一森冷白牙映在瞳孔深处。 紧接着,就是见到这少年有若鹞子穿林,斜凿而入,一炮拳直击一人胸腹,又在刹那间,转身砸钉,直接一拳钉在另一人后面脊背。 这两拳,直接砸得二人眼睛翻白,头晕眼花。 刀法再精妙,可惜只是竹刀,难以立即制胜,所以白贵直接以劈挂拳的拳法致伤。劈挂拳可是刚猛至极的拳法,哪怕是这两个武士,砸到要害处,一时半会也起不来。 在白贵和两名青年武士的纠缠的当空,那寻隙而刺的武士,也就没了用武之地。 这也是白贵的用意。 他就是借此良机,化被动为主动。 “这一刀,我就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刀法……” 白贵眼睛一眯,看向据他七八步远的最后一名青年武士,他此刻箭步而冲,步伐越来越快速,等这名青年武士在盯着他刀时,只见斜压着的竹刀被他丢到半空。 疑惑?诧异? 青年武士心神不定,刚才一鼓作气,再而衰,现在正是有些士气不振,在迎敌之时,就已经有些未战先败的预感,所以攻敌也是畏畏缩缩。 他现在不知盯刀,还是盯人。 但人已经到了,离他一两步远,他收心,持刀迎敌。 竹刀落下,正好是少年的身边,接刀,未转刀柄,刀身斜斜向前一划。 很简单的动作。 破锋刀法——丢刀接刀势! “我输了!” 中田三番看着横在他腰腹出的竹刀,以及蹲身屈膝的少年,脑海有些恍惚,神色微怔,瞳孔放大。 他竟是未曾看见刚才那一刀是怎么出刀的,握着竹刀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现在若是实战,恐怕他早就被切腹而死! “赢了?” 柳生一旦目光微凝,他的嗓音干冷嘶哑,“他们三人不时真正的幕府武士,只不过被我教导了一些零星半点的剑道手艺……” 他走上前去,刚才已经看清了出一些刀路的招式。 有了一定的把握。 “真正的柳生新阴流剑道,是我!” 一字一顿。 盯着猎物的鬣狗发笑,阴冷的毒蛇吐着信子。 场外喧嚷一片。 大多是打抱不平的声音。 其中不乏一些东瀛人。 在东瀛,武士道尽管是东瀛的一部分精神内核。但很多人,也是对武士道不太感冒的,尤其是第一学部文学部的一些学生,视作这些人为莽夫。 更别说,现在的废刀令,在不少人眼中,武士是旧时代的东西,而新时代的文明人不应该这么野蛮,这也是一部分的西化。 “来吧,就让我领教领教你们清国的剑道!” 柳生一旦视若无睹,真正的武士能够摒弃一些的杂念,只有取胜,讨取敌首! “柳生前辈,请等一下!” 白贵将竹刀缓缓收起,握在手上,但不是迎敌的姿势,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刚才看似大战不过片刻钟头,但耗费的体力却是不少,喘了几口粗气,他说道:“战术帖的内容,想必我是没记错的,我也不应该会记错……” 柳生一旦的脸色有些僵冷,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 这家伙可不像是一个年少气盛的人! “我说过……” “挑战一高和东大所有的剑道馆和柔道社,无论是他们的学生,还是老师,可若是我没记错,我是副部长,剑道社和柔道社的学生、老师名单我是有资格查询的,没有你这个名字!” 白贵顿了顿声,“你让我挑战你,这可很难办啊!” 他也不是什么莽夫,要真的目空一切,是会吃大亏的,有了足够的把握,才能做必胜的事情。些许的不确定,也在承受范围之内。 一高只是大学预科,两年,所以和东大的剑道社、柔道社是衔接的,一些名单他作为副部长,查看是不难的,这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和屋外,一片片低笑声响起。 柳生一旦的脸色很难看,神色不断变幻。 他千算万算,不惜卑鄙无耻,竟然没有看到这一点,从头到尾,白贵下的战术帖,可没有说要挑战他这幕府末期残余的武士。 而且,还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面子。 “不过……,柳生前辈,既然想和我这个小辈过过招,那么……” “晚辈就如您老人家这个意思!” 话音未落,只见白贵动作突然一变,雌雄脚,手按刀柄,拔刀暴起。 破锋刀法——拔刀势! 112、年轻气盛 变故突生! 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刚刚已经“示弱”的白贵会突然拔刀,他们以为这次在柳生剑道社的踢馆,就截止于此。 来的太过突然。 柳生一旦也没有预料到,他瞳孔猛地一缩,向后急退,先躲过逼近的刀势。可却因为这次不备,被先声夺人,刚才养好的势被忽然打断,有些错不及防。 厉害的刀客,出刀的那一刻至关重要! 他被逼近,一直无法拔刀。 而逼近柳生一旦的白贵,刀和手融合为一,不断缠咬,竟是去夺柳生一旦的杖刀,竹刀的刀尖不断点在柳生一旦握刀的右手。 劈挂拳——变缠鹅手! 这是取自劈挂拳的刀法,鹅喙紧咬不放。 柳生一旦哪里遇到过这种场景,竟然打得让他没有任何斡旋余地,拔不出刀,只能被迫趋于守势。 “先攻你心神,破你精气神!” “再夺你刀!” “柳生前辈,你觉得晚辈对你的讨教怎么样?” 白贵边打边说,语速极快。 突袭,不,这两个字太难听了,他这是攻其不备! 反正他先前已经说了,此次是为了全柳生老前辈的心愿,可不是意在比武,他突袭不突袭的,没那么重要,而且他已经打了那么多人,先声夺人也显得没那么卑鄙了。 柳生一旦脸色愈发阴冷,紧抿嘴唇,解下挎着杖刀的腰带,刀尖反手向前一推,竟然不避鹅喙,直打白贵的肘侧。 这正是此招式的破绽。 鹅喙撕咬再厉害,弱点就在鹅的曲项之上。 “年轻人,不要太年轻气盛,你再抢先,也不是我的对手!” “年轻气盛?” “柳生前辈,你错了,还有人说过我太过稳重,让我猖狂一点好!” 几个招式过后,靠着从战场上厮杀下来的直觉,柳生一旦立即就看出了弱点。 但就在这杖刀一推之间,白贵却没避开,而是欺身向前,左手肘腹夹住杖刀刀身,逼近柳生一旦只有不到半步之遥,右手反握竹刀,用竹刀刀柄狠狠往上一磕。 磕住柳生一旦的下巴。 宛若被重锤砸中,柳生一旦倒退几步,等众人看清之时,已经是下颚变形,口鼻溢血。 “既然柳生前辈不愿多多指教晚辈,那么今日之战也就到此为止!如果想要再挑战晚辈,还请登报正式挑战,不要搞这些蝇营狗苟的事情……” “不知柳生前辈意下如何?” “我却是忘了,柳生前辈不爱说话!” 白贵收回竹刀,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他有些嫌恶的看着竹刀上面的点点血迹,弃剑而走。 哐当,哐当,阵阵回声响起。 走出和屋。 “美和兄此举真是大快人心。” “想不到这些东瀛武士这么卑鄙,竟然以多欺少……” “……” 聚拢在白贵身旁的留日生,笑着说道。 一辱同辱,一荣同荣。 此次战胜柳生剑道社,还有打败柳生一旦,大涨他们一高留日生的底气。今后,谁还敢小瞧他们。 “言重了,我也只是略尽绵薄之力,习武之人,最是看不得这些。” 白贵谦虚道。 他刚刚之所以能打败柳生一旦,靠的是步步为营,先是以言语引导,让柳生一旦误以为他不会与其比武,接着是攻势急切,不让柳生一旦有任何拔刀的机会。 东瀛剑道的武士,可以说一身的功夫大半都在剑道上,一旦用不了剑,拔不出剑,可以说已经废了一大半,再欺他年老力竭,无法抽刀而走,然后以此取胜。 不然,以他的实力,还无法这么快速取胜。 这次大胆的举动。 不仅是为了踩一踩柳生一旦的脸面,还有……给他营造声势的算计。 柳生一旦可不像是剑道社的那几个老师,寂寂无名之辈,而是东京都柳生剑道馆的馆主,在东瀛的剑道,也算有一定的名气。 更何况……,他也有万全之策,要真的不敌柳生一旦,事先说明,也只是晚辈讨教,没给柳生一旦下战术帖,丢不了太多名声。 至于柳生一旦是否赶尽杀绝,他还没那个实力…… 白贵还是有自保的实力。 他此时的身体已经远超普通人一大截了。 惠而不费的事情,为什么要推拒! 有了此次柳生剑道社的大胜,白贵接着去踢另外几家剑道社,这几家剑道社可就没柳生剑道社这般厉害,柳生剑道社是一高最大的剑道社。 “白桑,白桑……” “我很倾慕你的才华,还想让你给我签名,你别下狠手啊!” 一个剑道社的学生吓得脸色惨白,连忙说道。 不多时,一高的三家剑道社、两家柔道社都被白贵踢馆,这几家剑道社、柔道社也是学乖了,见势不妙就认输投降,反正连柳生一旦这个武士前辈都输了,他们输不输也似乎没有了那么大的负担…… 白贵的体力也恢复很快,挑战游刃有余。 “还去东大吗?” 吴怀先询问道。 此次白贵挑战的不仅只有一高,还有东大,只不过东大的剑道社老师和学生也大多都来了一高迎接挑战,毕竟柳生一旦战败的消息也很快传到了东大,他们也坐不住了…… “去!现在还未尽全功,东大也不见得有多么厉害!” 白贵看了吴怀先一眼,明白了他的意思。 挑战完一高所有的剑道社和柔道社之后,已经大大扬了名声。现在再去东大,无疑是有些“得寸进尺”了,恐怕很多东瀛人都不会忍这件事…… 所以,选择退一步,海阔天空。 “这……” 吴怀先叹了一口气,脸上还是有些担忧。 白贵当即解释道:“我已经打败了柳生一旦,去挑战东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又不是整个东瀛剑道界输给了我,而是仅仅一部分人,在那些老一辈人还没有全败的情况下,我是不会有事的……” 挑翻一高、东大不算什么,毕竟都是学生嘛,就算武道交流了。 至于柳生一旦,又不是最厉害的武士! 这和挑翻东瀛剑道界,意味不同。还没上升到那么高的高度。 前者还能彰显一下子胸怀……,后者这就是国耻,不死不休了! 收着点,不至于有什么危险。 113、朝日新闻社 翌日。 《读卖新闻》报新闻刊的头条:“清国留学生踢馆第一高等学校和东京大学所有剑道社、柔道社取得大胜。” 《朝日新闻报》:“清国武道令人震撼!” 《每日新闻》:“幕府残存武士柳生一旦大败于清国留学生。” …… 在东瀛一个个家喻户晓的大报社都刊登了此次白贵踢馆的世间,用的标题不同,但是内容却是相近的,一下子白贵白美和这个名字一下子在东瀛众所皆知。 每家新闻板块上对此新闻的评价不一。 有的新闻人说:“武士自傲狭隘,破坏日清两国关系,差点酿成大祸,根据我刊最近调查,起因是剑道社这些武士不招收清国留学生,白贵出于义愤……” “武士这种东西,就是幕府时代的毒瘤,早就应该被淘汰,柳生一旦竟然佩戴杖刀,这可违背了废刀令,应受到惩戒……” “柳生一旦羞为武士,竟然群攻……” “清国宋时的苏洵说过,‘夫为义战,可以百胜。’柳生一旦及其剑道社是不义之战,惨败是应有之谊……” 也有一些负面的评论,不过这些评论是比较少的。 严格来说报社内撰稿的评论人,都是趋向于西化的,办报的大多都是先进知识分子,留过学的。和武士阶层有很大的割裂,所以刊登的消息都是对武士极其不利的。 更别说此次柳生一旦使用杖刀,也算是违背了废刀令,更是令人厌恶。 不是谁都喜欢幕府时期的武士,那些武士忠于幕府,桀骜不驯…… 相比之下,白贵此次为义战,不管心里怎么样想的,必须给予正面评论。 只不过令人意外的是,女作家田边龙子在朝日新闻报中评价道:“想不到白君不仅文采出众,才华横溢,不仅在长安取得三元秀才,写了《大秦帝国》这等小说,又有如此高强的武道,令人实在钦佩。” 随后森鸥外一众的文豪也开始力捧白贵。 比起同国那些令人不满、厌恶的武士,森鸥外这些文豪作家还是认为白贵这个同为小说家的人,更亲切一些,开始为他站台。 “多谢田边前辈的帮助了。” 一家餐厅。 白贵表示感谢,开始为田边龙子倒了杯咖啡。 两人对坐。 “也不算是我帮助你,我也曾见过这些武士犯恶,年幼时一次出游,甚至见过一个武士用非人试刀……” “那场景我到现在还忘不掉。” “森前辈他们也是这样。” 田边龙子幽幽说道。 萨摩藩和长州藩是倒幕运动的主要强藩,萨摩藩的武士数量可见一斑。而西南战争的爆发地也就在鹿儿岛,是萨摩藩的藩地。 非人,是指在东瀛旧时代士农工商阶层之外的贱民。这些非人被杀也不会受到幕府严惩,所以通常有武士拿这些非人试刀。武士刀通常有几胴战,指的是一刀下去能彻底斩断几具尸体,而这些尸体来源大多数就是非人。 “原来如此,不过田边前辈为我仗义执言,还是要感谢的。” 白贵恍然。 不生在此时的东瀛,恐怕无法想象一般人对这些武士的厌恶。毕竟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文武争斗历来如此,能打压就尽量打压。不然废刀令也不会执行的这么彻底,这么快速。 废刀令的执行,也被看做是从野蛮国家到文明国家的西化之路。 “另外,此次小说畅销,还是免不了田边前辈的评论。” 白贵笑了笑。 有了这次真正各版面头条的冲击,他白贵白美和的名声大大提高。但这还不足以让民进报的报纸畅销,根本原因还是在于田边龙子评论时提的那一嘴,让不少人知道白贵白美和不仅踢馆,而且还写了一本小说。 “你小说发行了四期,销量不断攀升,这也是你小说质量不错的原因。我此次前来找你,可不仅为了私事,而是带着任务来的……” 田边龙子美眸瞥了一眼白贵,大抵知道白贵一些心里想的,不过她也没疏远。 “朝日新闻社看重了你的小说,也想在后续小说版面上刊登,给你的稿酬是每千字三日円,你的意思怎么样?” 她浅饮了一口咖啡,轻声说道。 “求之不得!” 白贵笑道。 田边龙子和夏目漱石一样,专职在朝日新闻社发表小说和社评。 虽然民进报的报纸销量也与日徒增,但仅凭一本小说,还无法和朝日新闻社这样的大报刊对立,朝日新闻社这样的报刊,可是发行到东瀛全国,甚至还有一部分海外的生意。 只要他的小说刊登到了上面,就是身价倍增。 回国,也是有名气。 另外,朝日新闻社也不可能像民进报这等小报一样,给他几页的大版面刊登小说,而是比民进报更少,这也就无虞是否影响民进报报纸的销量了。 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当然,不仅仅是在报纸上刊登小说,还有两个条件。一是,这本小说写完之后,也请美和你将发行再印单行本的版权授予朝日新闻社……” 田边龙子继续说道。 白贵点了点头,果然,朝日新闻社也不想白白浪费它的资源捧红白贵,都是有条件的。 对于朝日新闻社这种大社,好的小说稿子缺也不缺。遇见这种好的小说稿子,就会立即挖掘,从而提高报社的知名度。 也算互相成就。 这就和后世一些明明很知名的企业,但每年的宣传费还是很高,比一般的小企业更高。 “版税的话,按照百分之十一怎么样?” “这只是初刊,如果发行好的话,再刊是会多的。” 田边龙子解释道。 “这我还有一些了解的,很合理的价格。” 白贵犹豫了一会,还是同意了。 知名作家的版税肯定是要比不知名作家的要高,比如东瀛最早有版税记录的森鸥外,1892年出版的《水沫集》的版税是销售总额的百分之二十五。在此之前,媒体给作家的版税都是一次性买断。 去年刚刚出版夏目漱石的《鹑笼》,出版的3000部版税为15%,再版至第五版,抽取版税百分之二十,第六版达到百分之三十。 他现在在东瀛小说界初来乍到,版税定的百分之十一,比知名作家无疑低了不少,但也很符合他的身份,价格也算不错。 114、白雄起 等有了名气,再刊单行本发售的时候,版税也会相应提高。 报社不会在这一方面难为人的。 “那二呢?” 白贵询问道。 他刚才清楚听到了田边龙子说朝日新闻社提了两个条件。 第一个条件说实话,也不算苛刻,对他反倒有一定的好处,至于第二点,他倒是有些好奇了起来。 “二则是请你挂职朝日新闻社,当一个社评员。” 田边龙子唇上沾上了一层咖啡渍,在咖啡馆的灯光照耀下,知性而美丽。 这是一个善于借机散发自己魅力的女人。 “社评员,还有这好处?” 白贵也有些惊讶,朝日新闻社经常邀约一些知名作家、社会名流充当社评员,就一些社会新闻,时政新闻评价,这看似是一个不怎么起眼的职位,可一旦有,就相当于晋升社会名流之中了。 和民进报评论部的编辑差不多,只不过自由性更高。 一个挂职。 有了这个职位,一般人想对他动手也动不了。 相当于庇护在朝日新闻社这个大旗下面。 此刻的东瀛,和幕府时代已经有了很大不同。町人工商阶级的力量很大,取代了曾经武士阶级的地位。两者不可同日而语了。更极端一点,朝日背后的力量,相当于东瀛后期的财阀势力。 武士? 那是旧时代落幕的东西! 打击一部分力量,拉拢一部分力量。 白贵也不可能将东瀛上下全部得罪,得罪那些武士也就罢了,反正现在人人喊打,但得罪东瀛财阀那就不一样了…… 另外,此时的《朝日新闻》,是与《读卖新闻》、《每日新闻》并列的东瀛三大报。 朝日背后的社长村山龙平,是东瀛新闻大王。 “这可是我特意为你申请的。” “先前的事不说,这件事你得感谢我!” 田边龙子轻笑一声,递给他一封信件,是朝日新闻社给白贵的聘请信。 白贵自是道谢不已。 “也不用那么感谢……”田边龙子见白贵一脸诚恳的表情,捂着嘴咯咯的笑,“朝日请你,还是因为你是留学生的一些原因,评价一些东西能客观一些。” “身份?” 白贵有些理解了,报社招收评论员肯定不能只有本国的,一些事情有外国人评论会显得更客观。不过朝日办报的办报方针是“不偏不党”,也就无须担心一些不好的事。 即使有,到时候请辞就是。 反正也是挂职,涉及一些事,请他评论一二,再给些稿酬这样子。 “这是朝日给你的小说润笔料,你收起来。” 田边龙子又递过来一个信封,很厚实。 白贵的大秦帝国已经发行了四期,朝日要的也是版权,小说原稿完全可以从民进报的四期报纸上截取,所以给的润笔料也只是这四期的。 总共三百六十日円。 很大一笔收入。 …… 随着白贵踢馆一举扬名,再有各大作家文豪站台,而后朝日新闻社刊发大秦帝国小说。白贵这个名字,不仅在东瀛有了一定名声,在留日生群体中更是众人皆知,关注于东瀛时事的一些清国文豪也注意到了这个新人。 驻日使馆。 “大秦帝国,变法图强……,仔细看看,有没有涉及到乱党?” 吴公使对着使馆的一些书办说道。 他准备将这事情上报给燕京,也好扬大清国威。同时,这也是他这个驻日公使管理不错的政绩,毕竟一高是他亲自管理的学校…… 但就怕出现意外,一旦里面有涉及到乱党的信息。 那就是过错了! “回公使,没有一点涉及乱党,都是基于史实讲述秦孝公和商鞅变法的内容。” 书办回道。 “那就好!” “我待会和胡大使商议,但这事迟不得,现在就拍电报发将这讯息传到沪市,你呢,也将这小说原稿、朝日报纸等等一同拿到沪市,然后坐火车,快马加鞭,赶到燕京……” 吴公使松了一口气。 拍电报费钱,一个字收银八分,每隔一省加银二分四厘。密文和外文加倍收费。所以传一两句话,就要耗费几十枚大洋,使馆传不起的。 正待他出办公厅的时候,突然门外传来声音。 “起初兄,我终于见到你了。” 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男子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粉色洋裙的少女。青年男子走到吴公使身旁两三步时,突然对吴公使一个熊抱,十分亲切,看样子是老友了。 “雄起兄,你不是在德意志慕尼黑大学正在留学吗?” “哦,瞧我这记性,你现在刚刚毕业,现在是十月份下旬,你坐船从德意志过来,时间也对……” 吴公使一拍脑袋,脸上挂满笑容:“都记糊涂了。” 留学归来的留学生往往回国之前,相当一部分都会选择在东瀛逗留一会,一来是探听国内消息,毕竟国内时局变化太快,二来也是对回国有所准备。 所以吴公使认为白雄起也是如此。 他也是早日留德生,只不过归国早一些,外派担任了公使。 “哪里的话,起初兄公务太过繁忙,忙糊涂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嘛。” 白雄起将风衣取下,放置在使馆的衣架上,里面穿着贴身合体的欧式西服,看到桌上有最近的报纸,也捧在手上,边说边看。 “你业师金铨可是军机大臣,你在德意志留过学后,回国后肯定委以重任。” 吴公使淡淡笑道。 “哪里的事,这还不是没定下来吗?” 白雄起摇了摇头,他也想尽快回国,可是这事却急不成,古时有终南捷径,现在留学也有待价而沽,晚一点等他老师安排好,再回国,就能任职高位,不然回国太快,吏部铨选之后,任职就不一定了。 所以,在东瀛逗留一段时间,刚刚好。 “这是?” 吴公使注意到了跟在白雄起身后的少女。 一件银杏色闪光印花缎的洋裙,挖着鸡心领,露出胸脯前面一小块的水红色薄绸衬衫,衬衫上面,又是一串珍珠项链,十分艳丽。 “舍妹秀珠,刚从阿妹肯国回来,随我一道回国。” 白雄起介绍道。 115、豫才兄(第一更,求首订) 和白秀珠打了声招呼后,吴公使也就没与其多言,毕竟是白雄起的妹妹,还是有一层隔阂的,只说在东瀛游玩的时候,如果遇到了什么麻烦,可以找驻日使馆,他会帮忙解决。 白秀珠道谢几声,就坐在沙发上等候。 旁边也有使馆的女佣招呼。 “起初兄,我来东瀛逗留的这些日子,也想结交一些朋友,不知起初兄可否帮我引荐一二。” 白雄起放下报纸,沉吟道。 回国后事事都会受到掣肘,走动关系的话,就有些太过明显。 但在东瀛,这方面的顾忌就没那么深了。 如今旅日的,不乏一些社会名流,都与国内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读书人的圈子都很小! 尤其是上流社会! 结交一二,也对他的仕途有好处! 而驻日使馆则有这些社会名流的信息、住址等等。 再方便不过。 “恰好两日后使馆会举办舞会,广邀社会名流,雄起兄若是有意,我待会就给雄起兄写一封请柬。” “还望雄起兄赏脸……” 吴公使闻言一笑,白雄起打的什么算盘,他也是心知肚明,但他不介意卖给白雄起这一个面子,反正使馆也会定期举办聚会,联络感情,惠而不费的事情。 担任驻外公使,不仅能增添履历,也能走通不少关系。 白雄起要资历有资历,要人脉有人脉,一看就是前途无量。 “哪里的话!” “是我要给你道谢……” 白雄起点了点头,然后起身,叫了白秀珠,准备一同离开。 在将报纸放到原位的时候,他也对这几张报纸新闻版面头条上屡次提到的“白美和”上了一二心思,心里默念几遍,记住了这个名字。 只不过他也没有询问吴公使此人一些具体的事情。 旅日有时间,一定会结识的。 …… 两日后, 驻日使馆,舞会。 白贵下了马车,按例给马车夫小费之后,就将请柬交给侍者,被佣人领去了舞厅。 他现在风头正盛,也算在东瀛有一定的名声,因此前两日请柬也送到了一高。 “美和,你来了,赶快入座。” “你此次扬我国威,燕京那边传来电报,也做出了嘉奖,念你刻苦求学、不忘母国,给你记一大功,并奖赏两百日円,等过些日子,奖金就会到了……” “还有前些日子停你的津贴也会一并发放。” 刚走进舞厅,吴公使就迎了上来,握手说道。 “这还是有赖公使对美和的教诲和提携,我才能有今日的成绩……”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白贵早就练出来了。 “现在燕京那里也多了不少美和你的忠实读者,不知美和来使馆前有没有带上未发的稿子,让我早些一睹为快……” 吴公使因前些日子的剪辫子和白贵有些隔阂,所以尽量说些好话。 这句话是假的,只是捧场话。 他看白贵写的大秦帝国小说,也只是匆匆看了一遍而已。 并不算什么忠实读者。 和吴公使又说了几句话,白贵就已经进了舞厅之中。 他被侍者引到了一旁的休息区。 此次邀请的只是位于东京都的一些旅日名流。 白贵基本上都不认识,也没时间和机会认识,他这次来,也是趁此契机多多结识一些。 只是他转了一圈后,有些失望。 并没有他记忆中的人物。 后世著名的旅日名流大多都是因为维新变法从而被迫逃到东瀛的人,比如梁任公、蔡校长、太炎先生等等,他们或许可能与驻日使馆有着一定的联系,但显然在此次宴会上,是不可能出现的…… 不过一些历史上不出名的人物,并不代表其在当时的社会地位比后世出名人物的低! 能结交的,还是尽量结交。 谁知道什么时候,这条人脉就会有用。 有备无患! 打了几个照面,互相交换名片后,白贵就缩回了自己刚才坐的位置,吃起了点心。 使馆虽然经费拮据,但那是于一国而言。 比起普通底层民众的生活,无疑豪奢得多。比如餐桌上的一些西式点心,价值就有十几日円,足够东瀛普通家庭几个月的全部支出。 他刚吃了几口,就见到一个身材不高,脸圆圆的长衫年轻男子朝他这里走了过来,肋下夹着书。 走近了一看,这年轻男子脸色是不健康的血色,只不过两个眼睛很明亮,很有精神。 和舞厅的名流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颇有些寒酸。 “是报纸上的白君吗?” 这人和他打起了招呼。 白贵点了点头,起身,和这人握手,这人的相貌在他记忆中是有些熟悉的,只是想不起来。 “白贵白美和,请问阁下是?” 他用汉语交流。 是否是东瀛人,在东瀛住久了都会有一些判断,生活习惯,举止动作,都有很大的不同。比如东瀛人习惯跪坐,腿型是和华夏人有些区别的。 再说,眼前这人是长衫,那就更好识别了,一看就知。 “我姓鲁,叫豫才。” 迅哥儿见到白贵对他如此客气,微微怔了一下。他从仙台医专弃学之后,来到东京都,不再读书,一直从事文艺译著工作,生活艰难。 但历经多年,也算是有了一定的名声,所以使馆邀请他前来赴宴。 此次看到登上各大新闻报头条“扬震国威”的白贵白美和,因此生出了结交之心,所以打算上前认识一二,但没想到,白贵对他这么客气,很是礼遇…… 是否礼遇,还是很容易看出来的! “豫才?” 白贵诧异出声,想不到在今日舞会上,终于结交到了一个后世知名的大人物。 他仔细打量几眼,嗯,和书本上长得差不多,只不过没有那唇上的胡子,也更年轻一些,现在也只有二十五六岁,脸更圆一些,颇有些可爱的模样。 两人坐下,攀谈。 起初迅哥儿见到白贵对他颇为热情,有些别扭,毕竟他也算是有些许仰慕白贵,踢馆踢了一高和东大所有的剑道社、柔道社,可以说在留日生群体中影响巨大,不少人都视白贵为榜样…… 但交谈几句后,迅哥儿也放下了心里的戒备。 “藤野先生?” 迅哥儿诧异的出了声。 “是的,藤野先生,我的日文老师藤野八平治要我托付信件,他是有一个弟弟的,叫藤野严九郎……” 白贵故意提到了这茬,他是知道未曾再见藤野先生一面是迅哥儿一生的憾事。 116、刺杀(第二更,求首订) 如果没有藤野八平治的这封家书,他遇到迅哥儿,恐怕也会让这两个师徒再见上一面,弥补一下遗憾。 迅哥儿临去世之前,也都在寻找藤野严九郎,可惜一无所获。 床头上还挂着藤野先生的照片。 “你有一个藤野先生,我也有一个藤野先生,他对我也很是照顾……” 迅哥儿心中有些复杂。 他大概是知道白贵提到的藤野先生,可能和他的藤野先生是兄弟。只不过他并不打算主动承认这件事,虽然受到了藤野先生的照顾,但……他现在弃学,生活艰难,也没什么脸面,不太好意思去再见藤野严九郎。 近乡情怯,人之常情! “再过一些时间,过了期中考之后,我准备去京都一趟,如果豫才兄不嫌弃的话,可否与我一道同去?” 白贵说道。 他记着藤野八平治托付的事情,不过并不着急这么一两个月,事先藤野八平治也让他先安排自己的事情,等有时间了再去福井县找找。 而且一高也很快要期中考了,闲不出来时间。 “这……” 迅哥儿有些犹豫,想要拒绝,也不知从何说起。刚刚结识的朋友,并且主动邀约,他如果拒绝,未免太过生硬一些。 更别说,白贵对他这么礼遇。 “临到头了,若是豫才兄没空,那就算了。” “有空,就一同去!” 白贵看到迅哥儿脸上的不情愿,心里也猜测到了一些东西,给他台阶下。 “嗯,好。” 迅哥儿点了点头,松了一口气。 到时候就借口自己有事,不去!打死也不去! “这是豫才兄翻译的文稿吧,如果不介意的话,可否让我看上几眼?” “我是报社的主编,也负责收一些稿子……” 白贵指着迅哥儿放在餐桌上的书籍。 他是知道迅哥儿此时的窘境。 今年刚刚出版的译作《域外小说集》,总共上下两册,卖往沪市。一册是小银元叁角。批量卖是十册九折,五十册八折。然而第一册卖了二十一本,第二册卖了二十本。 连广告费都没赚回! 至于为什么这么清楚? 其实来到东京都后,白贵也有意无意的打听过一些迅哥儿的事情。 只不过一直没有抽出时间前去面会,前去拜访也没有什么可用的理由。 这些消息,还是前些天长野主编告诉他的。 迅哥儿卖自己和弟弟作人的译作,是在《神州日报》上打的广告。而《神州日报》就是刘学裕名下的报社,和民进报有着来往,渊源很深。 不过迅哥儿也只是生活窘迫,还没有到揭不开锅的地步。 他也不着急。 现在碰到了,如果能帮助,就帮助一二。 “那……多谢美和兄了。” 迅哥儿生出几分感激,将手稿递了过去。 翻看了几页,白贵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这些手稿忍不住暗皱眉头,这翻译的译作是文言文,又翻译的是外国典籍,实在是佶屈聱牙,不堪就读…… “豫才兄,民进报的报社尚缺一名责任编辑,以你的才华,应该可以就任。” 白贵合上了手稿,不忍直视。 未来的大作家,现在还是初出茅庐的少年。 迅哥儿虽然有才华,但是没有文凭,是仙台医专的肄业生。在国内科举也只是过了县试,亦是没有功名在身。所以想要应聘一件合适的工作,实在艰难。 迅哥儿:“……” 他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有些脸红。 “多谢美和兄赏识。” 迅哥儿连忙收回手稿,同时道谢一声。 对于这种帮助,他也不会感到奇怪,同在异乡为异客,相互提携、相互帮助,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今日白美和帮助他,大不了日后还回去就行,他还是有这个自信的。 正在两人交谈的时候,忽然窗外传来阵阵枪声。 舞厅的众人立刻被吓傻了。 纷纷躲藏。 “不要着急!不要着急,他们还不会擅自闯入使馆!” 吴公使面色微沉,走到门口,看向舞厅外面。 此时暮色深沉,道路两旁的路灯下。 只见一队队的东瀛士兵在道路中不断来回过往。 随处可听到四面八方的枪声。 也如他所说的一样,东瀛军队没有请示,是不会擅自闯到使馆的。 不多时,就有一个文员打扮的东瀛人,带着金丝眼镜,走了进来。 “抱歉,打搅了各位先生的心情,现在我们正在抓捕刺客,还请多多担待……” 他很客气的说道。 “请问发生了什么大事,劳贵国如此兴师动众?” 吴公使趁机询问。 现在胡大使还在沪市,使馆由他全权负责。 “此事不方便告知,还请贵使馆的客人不要擅自出去,否则……一旦有个三长两短,那就不好办了。” 文员目光扫视了一眼舞厅,不慌不忙道。 “多谢告知。” 吴公使微微皱眉,暗道可能大事发生了。 使馆外面,枪声从密集到稀疏。 有了文员的保证,舞厅的众人也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不再躲藏。 但众人也不敢擅自走出使馆,同时也没有了继续跳舞和谈论的兴趣,都一个个紧张的盯着门口,唯恐再发生什么大的变故。 “想必这就是白美和了吧?” “果真是好男儿!” 白雄起也吓了一跳,躲进了舞厅吧台后面。等走出来后,见到沙发上仍旧临危不惧的白贵时,顿时眼前一亮。 他在报纸上也看过白贵踢馆时的模糊照片,心中立刻就有了判断。 世人谁不爱英雄。 与其他人相比,此刻的白贵确实有些显眼了。 不过从头到尾,仍旧还有十几人也是临危不乱,十分镇定。 但那几人白雄起都已经先前结交过,所以就找到白贵这里来了。 “哪里,哪里……” 白贵拱了拱手,随口解释道:“这是一国使馆,东瀛人不会擅闯,要是真的擅闯,就算躲着,也没有什么大用!与其如此,还不如临危不乱,不让他们小看!” “苏老泉不也说过: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然后可以知利害,可以待敌。” 众人自然也是知道这个理,但……枪子无眼啊,还是趋利避害的心思,所以大多数人都如鸟兽散,躲了起来。 117、首相死(第三更,求首订) 苏洵的这句话,在场之人恐怕没有不知道的,但能知道,并且知行合一的人,就不多见了。 “美和不必自谦,你的胆识我们可都是在报纸上看过的……” “给我们也都涨了不少的脸面。” 白雄起说道。 众人也闻言轻笑,紧张的氛围徒然一松。 此时使馆的人大多都是青壮年,二三十岁的人居多,也有一些五六十岁的,怎么看都是长辈,和白贵也没有什么利益纠缠,能捧着就捧着。 至于暗地里下手那是另说…… 官场上都是笑面虎! 再说他们的心胸也没有狭窄到这个地步,也都乐于看到后辈成才。 “秀珠,你也认识一下白美和……” 白雄起转了身,对身后的粉白色洋裙少女说道。 此次白秀珠之所以和他一同回国,也是因为到了一定的适婚年纪。 白家父母可不接受将白秀珠嫁给阿妹肯国人,所以准备让他这个当哥哥的物色一二,挑选夫婿。 挑选夫婿可不一定看重家世,也看重是否成才。 此刻的白贵,在留日生中,也算是独领风骚。回国后,任职也不会低。即使不任职,在野,凭借这一手写小说的能力,也是富贵无虞。 而且他也看过白贵的小说和一些东瀛文豪为其站台的消息。 知道这人是个聪明人,识趣。 不会做什么不智的事情。 先谈谈,不行的话另说,反正结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父母未在,长兄为父。 “秀珠……,见过白先生。” 白秀珠粉脸一红,她也知道白雄起的心思,旋即定了定心神,上前伸出手。 素手带着蕾丝纱制的长袖手套。 西式的握手礼。 白贵顿了顿步,上前虚握。 “想必你们同龄人应该有很多的话题,我就不便在场了。” “还请美和招待一会舍妹。” 白雄起意有所指,对着白秀珠点了点头,就不容她拒绝,走到了另一旁,和其他人谈笑起来。 “秀珠妹妹,请!” 白贵稍稍诧异,也领悟了几分意思。 两人就坐于刚才的沙发上。 刚开始白秀珠还有些羞涩,但随着谈论,也就慢慢熟络了许多。 等待的迅哥儿见状稍稍一愣,感觉到自己浑身的不自在,像是有些多余的样子,他心中忽然升起了许多的感悟,于是在今后的小说中写道:人与人的悲欢是不相同的,我只觉得他们吵嚷。 …… 时间缓缓流逝,快到黎明的时候。 从使馆外面走进一个便衣,遮着容貌,对着吴公使耳语一会,然后迅速离开。 “东瀛的首相被人刺杀死了!” “被蒿丽人刺杀了!” 吴公使转身,看向熬夜等候的众人,缓声说道。 舞厅内,众人闻言惊诧,面色各异。 被誉为远东俾斯麦的东瀛首相,在远东正坛上叱咤风云这么多年,从长州藩的一个武士家庭的养子到一国首相,帮助东瀛从殖民地迈向强国的铁血宰相,就这么落幕?身死了? 而且是被人刺杀身死的! 许多人难以置信。 但又不得不信,昨夜的枪声估计也是在搜罗蒿丽刺客。 “快!准备电报,我要通讯到沪市,传给胡大使……” “这势必会对远东势力造成极大影响!” “重新审视清国、蒿丽、东瀛三国之关系……” 吴公使脸色微变,通知左右书办,连忙走进了办公厅,这件事关系重大,容不得他有丝毫马虎。 这件事对于东京都的人,估计已经不是秘密,毕竟昨夜的枪响,总要有个理由。 可对于清国……,消息滞后,那就不一定了。 稍过了一会。 “你们可以走了!” 又是那名带着金丝眼镜的文员走了进来,说道。 舞厅中等待许久的名流也松了一口气,先是几个人走了出去,见到没有什么大碍,于是越来越多的人走了出去。 很快,舞厅人影稀疏。 “走吧!轮到我们也该走了。” 白雄起走到白贵身旁,将谈兴大起,意犹未尽的白秀珠带走,他看了眼白贵,紧绷的脸色透露出些许笑容,“美和,我和舍妹还要在东瀛逗留一些时日,倒时再和你细谈。” 他动作雷厉风行,等白贵刚致辞完,就立刻带着白秀珠离开了舞厅。 一刻也没有停滞。 “我也该离开了。” 白贵也起身,刚才迅哥儿已经和他道过别了,他也留了报社的地址,很好寻的,就在文京区。 文京区是东京都各大高校和高等学校、初等学校的聚集地,报社也开在那里,因为目标人群就是留日生和各学校的学生。 这时候能读报的,也只有知识分子,平民认识字,并且能买起报的,还是少数。 走出舞厅。 使馆外面,不断看到来回跑着的人力车,还有一些惊慌失措的平民。街道拐角处也有报童正在叫卖一早出的报纸,都是三大新闻社的报纸。 买报的人,络绎不绝。 这些报社有官方消息,估计昨晚就在印刷刊登远东俾斯麦遇刺的消息。 这也很好理解,首相遇刺,这些事情是瞒不住的。 “朝日新闻报、读买新闻报、每日新闻报这一期的报纸分别来一份!” 白贵从口袋掏出一枚五钱硬币,递给报童。 报童贩卖的报纸,种类不一定全,但三大报的报纸是一定有的。 果然,第一眼就看到在报纸上都刊登了远东俾斯麦遇刺的消息,一并占据了头条。 他边看报,边等着马车。 不一会,终于等到了一辆马车,上车,直接赶往八王子市。 一高,留日生寝室。 “首相身死,东瀛必定举行国葬,你我现在是留日学生,若是还在学校逗留,难免被迫参与国葬仪式,我是副部长,可以向学生部和校方申请准假,一般不会拒绝,这是合流程的……” “我从使馆刚刚赶来,估计学校还不知道……” 白贵对八十多名他管辖的留日生说道。 “请假!” “赶快请假!我可不想参加东瀛的国葬。” 虽然远东俾斯麦对于东瀛是个伟大的人物,但彼之英雄,我之仇寇! 参加东瀛国葬,没有一个人会同意。 所以尽快直接请假,以避免不必要的冲突才是正确的。如果不选择请假,而是非要在这一天和东瀛硬刚,那就是不自量力,也没有必要! 118、请假(第四更,求首订) 一个个人的假条很快写好,用的理由也是五花八门。 在请假这一方面,都有相近的天赋。 白贵收集好八十多张假条,从宿舍区来到了一高的办公楼,找到了校长吉野鸿建的办公室,敲开了门。 “是白君啊,不知道有什么事?” 吉野校长也很客气。 白贵在一高和东大一战成名,如果是学生,兴许还有不认识的理由。可作为校长,那是一定认识的。包括东大,文部省都特意发来命令,让注意看管一些,不让再“闹事”。 “校长,我们最近偶感不适,所以需要请假一个星期,还望校长批准。” 白贵说道。 “不适?那……需要多多注意休息,来吧,假条我帮你批。” 吉野校长有些诧异的看着壮得跟牛犊似的白贵,一点也没看出有什么不适来,不过批假条嘛,也不用多问,批了就是,和他关系不大,不必要因为这点小事得罪人。 学生部有资格批学生的假条,但副部长的假条就必须校方来批准了。 一高是学生自治制度。 “谢谢校长。” 白贵当即递过去八十多张假条。 吉野校长:“……”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深吸一口气,拿着的钢笔又搁置在笔架上,问道:“白君,这么多人……都生病不适了?” 假条上的理由挺多的,十几种,但最多的还是生病。毕竟如今还是儒家观念居多,也不可能有爷爷奶奶亡故奔丧什么的可能……,最好写的理由就是生病。 “校长,我想……我们是时候需要生病了。” 白贵意味深长的说,并递过去了一张每日新闻报的报纸。 他没多说什么,却暗示了许多。 这事也不好瞒着,估计待会东京都的消息就会传到八王子市。他隐瞒,估计今后在校方这里讨不了好,虽然白贵顾忌的东西不多,但总要为一同求学的其他人考虑考虑。 想要批准假条,而且这么多的假条,仅仅学生部同意,恐怕不算数,还是需要和校方一致同意的。 学生部那边有他,他作为副部长有资格同意,但到校方这里,吉野校长一并同意最好,在程序上就不会有什么质疑的可能。 “首相……” 吉野校长看到报纸上的消息怔住了,精神有些恍惚起来,人类的悲喜并不相同,作为清国人的白贵等人只觉得麻烦,可对于吉野校长这等文官来说,首相对他们无疑是精神支柱。 此时精神支柱崩塌,心里感想不言而喻。 “好,我同意批准假期。” “只是希望白君能约束留日生一二,不要闹出什么事情来。” 吉野校长取下眼镜,用手帕拭去眼泪,模样是有些悲伤的。他很快明白首相身死对于留日生意味着什么。不过他作为一校校长,不管是从个人感情出发,还是从维稳出发,不批假条都会招惹麻烦。 与其如此,还不如批准假条,让这些留日生借口不在学校。 “这是肯定的!” “我们也不会乱跑。” 白贵松了一口气,如果吉野校长不同意,尽管请假符合一定的流程,但故意阻挠一二,还是有些难办的。 唰唰。 笔尖滑动,吉野校长在每张假条上写了姓名。 清晨,一高的学生并不知道的情况下,留日生悄无声息的请假离开了,不过外面还是有些局势紧张的,他们也不会乱跑,大多到乡下去旅游散心,避避风头。 …… 请假的第一天,白贵去民进报的报社上了一天班。 他估计这几天是比较繁忙的时候,有大新闻。 如果是其他闲暇时候,去京都拜访藤野八平治的家乡福井县也不错。然而现在正是东瀛外松内紧的时候,京都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去福井县是有些不安全的。 期间,迅哥儿也前来应聘责任编辑。 长野主编听到是白贵的推荐,也就欣然同意了。迅哥儿在东京都的报界也是有一定名声的,不然使馆也不会邀请他,但名气也还没有大到一定程度,让别人刻意为他开后门。 因此生活窘迫。 现在的迅哥儿才刚刚拜进太炎先生的门下学习,人脉不够。 但报社有了白主编的招呼,让有才之人进去,也不是那么难办。 大多数缺的还是那一个敲门砖。 学历文凭,就是这块砖头。 大家知道你有才,但是挑选的人多了去,不可能单单对你另眼相待。 白贵如今是报社的招财树,报社报纸畅销靠的就是白贵的小说,再说白贵和社长的关系,开后门没什么大不了的。 第三天,白雄起就邀他一同前往伊豆的修善寺旅游。 在东京都,伊豆无疑是旅游胜地,文人墨客经常去的地方。再加上东京都戒严,而伊豆位于伊豆群岛,能稍微宽松一点,避开风头,前往这里度假无疑是很好的选择。 “明达兄和怀先兄还要应付期中考,所以请假之后一直苦读,我来到东瀛,也没有什么左近的朋友,不如豫才兄和我一同去伊豆,也好作伴?” 白贵对同在报社工作的迅哥儿说道。 自费留学,是可以转为官派留学的,而转换的标准就在于成绩。期中考、期末考,要是成绩显著突出,就能转化为官派生。 因此吴怀先和刘明达留在一高寝室,买了干粮,足不出户,闭门苦修。 卷,就内卷! 就如刘明达所说:“这是一个好机会,我原先是不如大家聪明的,现在大家都趁机这个请假的假期游玩,对我是一个机会,我刻苦七天,他们游玩七天,等你们回来后,定会士别三日,不,士别七日,刮目相看!” 人和人是有差别的,能为官派生的,天资都不差,大多都是神童。 但吴怀先和刘明达也不是与他们这些官派生做竞争,而是与同为自费生的那二十多人竞争,只要名列前茅,就有机会。 白贵也很看好这件事。 官派生和自费生自是不可同日而语,回国之后,官派生经过考试选拔,就能任官,起步高。而自费生回国之后,若有文凭,能找到一个不错的工作,也可以通过铨选,但没有官派留学的资历,起步是比较低的。 这件事就类似于研究生、博士考公之后的任职,起步就高出一大截。 而这一大截,往往是普通人毕生难以跨越的。 119、入微天赋(第五更,求首订 “不,我不去!” 迅哥儿闻言,连忙摆手拒绝。 他心思玲珑,很容易猜到白雄起邀约白贵游玩伊豆是什么想法。在舞厅上经历的那一幕幕,实在令人尴尬……,与其如此,还不如多看一会书,多读一会报,多写一会字。 在白贵的建议下,他也开始尝试自己写作,而不是翻译外国名作。起步是有些困难的,不过他中学的根基很好,上了手,越写越顺。 “豫才兄,你气血不畅,脸色不健康,可见是很少运动的结果,修善寺位于伊豆半岛中央,去了也能爬爬天城山……” “爬完山后,泡温泉!” “对你身体有好处……” 白贵建议道。 伊豆半岛之所以有这么多人去旅游,不仅是风景秀美,更是因为地貌的原因。爬完天柱山后,下山后就能在修善寺的温泉池上泡泡澡。 修善寺的温泉池也是很知名的。 “真的是缺乏运动吗?” 迅哥儿也是学医的,尽管是仙台医专肄业生,却也知道一些医学常识。只不过运动这种事,尽管有心而为,却总是屡教不改。 被白贵鼓动,他的想法就有些动摇。 次日,一同赴约。 “白先生。” 白秀珠对白贵仍旧是很客气的叫法,估计是出自礼仪,叫他的字也不好,关系还没到这一地步。叫名的话就有些生疏了。 和白秀珠打了声招呼,白贵就看向了白雄起。 此时白雄起的身旁也多了一个东瀛女子,身着淡粉色碎花留袖和服,一副温柔善雅、恬淡安静的模样,是个大和抚子式的女人。 一举一动,尽显名门教养。 “她叫小田,和我在德意志认识,一同留学,等回国后就完婚。” 白雄起介绍道。 白太太也是留德生,出身华族,和白雄起在德意志互生情愫,只不过白太太早一点回到东瀛。此次白雄起在东瀛逗留,也和白太太有一定的原因。 打了几声招呼,白贵也趁机介绍迅哥儿给白雄起几人认识。 白雄起对白贵身旁的迅哥儿也很客气,听到字的时候,笑道:“豫才?豫章之才,好字,可见也是书香门第,家学渊源!” 豫章,即樟木,也有比作栋梁之材的意思。 《南史·王俭传》中说:“宰相之门也。栝柏豫章虽小,已有栋梁气矣,终当任人家国事。” …… 天城山横贯伊豆半岛东西,从中间将伊豆一分为二,分别称为北伊豆和南伊豆。 白贵一行人是从南伊豆坐船登岸,然后穿过层层密林,踏着石道,来到了位于中伊豆的修善寺。 此时已经是十一月初,北伊豆的山麓已经染上了一层白雪。 观完修善寺景色,时间尚早,也如来时说的那样,一同攀爬天城山。 爬山则换上了高齿木屐。 这种高齿木屐是特制的,也叫作谢公屐,是谢灵运发明的。上山去其前齿、下山去其后齿,便于走山路。 走到一半,白秀珠和白太太就喊累,停下歇息。 沿途有商铺贩卖鱼丸。 是就近捕的。 买了几串鱼丸,大家坐在山石上,分吃。 微冷的山风吹来,带着清新的空气,格外享受。此时的东京都是工业城市,工厂上长长冒着黑烟的烟筒,则是文明社会的象征。 所以在东京都待久了,看到景色秀丽的山峦,也是心情舒畅。 “美和体力强盛,竟是一点也不见疲惫。” 白雄起看到坐在一旁的白贵,丝毫不见爬山后的疲态,暗暗称奇,他也是注意时常锻炼,身体也很是健康,可与白贵坐在一起,就像是刚出炉的铁材遇见百锻铁一样,差距有点大。 至于另外一旁的迅哥儿,就更是气喘吁吁了。 “我是习武之人,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这点山路,还是很轻松的……” 白贵也不在意,脸色淡然。 打败柳生一旦,又经历森鸥外等各作家文豪的站台,声名大振。 他累计的道功达到了八百,直接选择兑换了一个名为“入微”的道功天赋。 可以精细操控身体的每一部分,包括血液、肌肉等等,精细控制。 但这只是天赋,还需要他不断的锻炼,从而掌控这个天赋,此时的他,也仅是只能将入微天赋运用到平时的锻炼中,对战还做不到。 精细操纵每一处力道,不多不少。 同时一些部位也能做到极限的开发! 之所以兑换这个天赋,则是因为这个天赋上限极高,兑换价格还不算贵,更高的道功天赋还有,但那不是目前的他能兑换起的。同时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锻炼自己的刀法,看能否做到以刀挡子弹的程度…… 后世东瀛就有一个练居合的剑道高手町井勋,能做到以刀劈子弹,尽管是橡胶子弹,但射击的速度却是一点不亚于实枪,创下了吉尼斯世界纪录。 而入微,配合他的百伶百俐天赋,就能提高他神经的反应速度。 哪怕今后国术配合枪术,这入微天赋也有用武之地。 神经反应速度至关重要! 众人投来羡慕的目光。 谁不想有个好身体,只不过练武太过吃苦,年龄也大了,坚持不下来。 休息了一阵子,众人恢复了体力,再次攀爬天柱山。 等到下午的时候,下山,来到南伊豆的汤泉,包下了一处旅馆的钱汤,开始泡温泉。 钱汤,顾名思义,就是用来出售的公共澡堂。在东京,各地都有,据统计,钱汤在东京都估计有两千多所。不过一般的钱汤,在后面都有锅炉室,是烧水的。 但南伊豆的温泉远近有名,钱汤引的是温泉水。 温泉水是活水。 因此也无须介怀是否是头汤。 入浴。 白贵三人靠在池壁,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爬完山,筋骨活络开来,然后再泡温泉,这感受,特别畅快,给个神仙也不换。 哪怕是白贵,也直觉舒服。 温泉水和普通澡堂子的水,差别还是蛮大的。 在省城的时候,骊山倒是有温泉,号称华夏第一汤,但无缘去过。此次来到东瀛,尝试一番温泉,等回国后再尝试一下杨贵妃洗的华清池…… 当然,华清池已经干涸。但骊山的温泉泉眼至今还在,仍能使用。 泡了一会澡。 就听到写着“汤”字日式蓝色遮帘后面有脚步声传来。 “几位需要擦背吗?” 一个温柔的女声传来,紧接着遮帘掀起,女人走了进来。 120、婚约(第六更,求首订 挺年轻的一个女子,估计有二十来岁,梳着胜山发髻,这意味着她已经嫁人了。近代的东瀛女子,除了一些求学的,嫁人都是很早的,所以她可能已经是几个孩子的母亲了。 模样长相平平。 一般的钱汤,擦背的女子都不怎么好看。但此间旅馆也算中档,所以进来擦背的质量,不会太差。 三人互相环视了一圈。 有人蠢蠢欲动,但又不敢开口。 “谢谢,不用了。” 白贵尽管年岁比两人都小,但经历的世事绝对比两人都多,已经几近“心外无物”的状态,比两人更能镇定一些,立刻叫停。 要知道女汤那边就和这里隔着一面墙壁。 干什么,都能听到。 要是他自己一个人来钱汤,那还罢了,叫几个的问题…… “几位要是有什么吩咐,喊一声阿君就是了,我就在外面。” 年轻女子敛衣施礼,面色没有丝毫不快,退了出去。 出浴之后,到换衣间,这里有干净的外袍以供客人取用。 三人也是套上外袍,走到了一间和室。 和室内有泡好的清茶以备饮用。 喝茶。 稍过了一会,白太太和白秀珠也走了进来。 两人洗浴过后,宛如出水芙蓉,更添了几分艳色。 “美和,不知道家中是否已经为你定下了婚约?” 见白秀珠进来,白雄起稍稍沉吟了一会,问了这个问题。 大多数人留学之前,家里都会早早准备婚事,定下婚约。这种事很常见,他对此还是了解的。 而他则是父母在阿妹肯国经商,也一时无暇给他定下婚约,反正男不愁娶,也就耽搁了下来…… 随后去德意志遇到了白太太。 听到这句话,迅哥儿暗暗叹了一口气,他去年就是被母亲骗回了家,完成了婚约。 “我出身贫寒,素来苦读,家中也无闲余钱财订亲……,故此并无婚约。” 白贵回道。 这句话半真半假,白鹿村自从做起葫芦鸡生意后,他家里还是不缺钱的。更别说他中了秀才,又是小三元,门槛都快被提亲的媒婆踏破了。 只不过他这边一直也没松口。 这只是一个借口,他一直没订亲,自家知道自家事,但别人恐怕会误以为他身体有问题。 嫁娶这种事情,其实他也不会太过抗拒。 哪里会有什么轰轰烈烈的爱情,那些都是话本小说编写的! 大多都是柴米油盐鸡毛蒜皮的小事…… 王八对绿豆,看对了眼,问过家世门第,知道品性容貌等等之后……,就这样嫁娶了事! 之所以不愿在白鹿村松口,一是这乡下富户的闺女大多缠脚,他尽管不会歧视缠脚的女子,但让他娶,他还是不太愿意的,二是见识不同,说不到一块去,即使再请了西席,教授四书五经,那也只能算是粗通文墨,才女还是很罕见的…… 要真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也就罢了! 说点功利的,他白美和也算十里八乡有名的俊后生,要娶,就娶名门小姐! “未曾订婚?” 白雄起闻言露出笑容,点了点头,他对白贵还是很欣赏的。 不过关于他妹妹的婚事,也不能这么就随意订下来,。既然现在白美和还没订下婚约,那就不着急,反正还需要留学数年,在观察一些时日,也是好的。 不能匆匆定下。 谈话被打断,旅馆主人上了饭食。 一人一份鳗鱼饭,一道味增汤,和一盘点心。 点心是鲷鱼烧,其实并不是真的鲷鱼做的,而是以面粉、砂糖、牛奶为材料,做成的像鲷鱼的和果子,里面夹杂着红豆馅。 吃完饭菜,已经临近黄昏。 此时从南伊豆回东京都,已经赶不上返航的渡船。 所以也顺便在旅馆住下。 白贵盘膝看了一会书,门外传来敲门声。 “请问是白先生吗?” 那名叫阿君的年轻女子轻声喊道。 “请进。” 白贵微微皱眉,不知道这名为阿君的年轻女子有什么事,但出于礼貌,还是让她进来。 他合上了书。 “我在钱汤的时候,就觉得先生长得像妹妹提到过的人,但白先生你一直在说话,我也就没敢上前打搅,还请白先生多多见谅……” 阿君跪坐在对面,连忙鞠躬道歉道。 “你妹妹?” 白贵讶然,他来到东瀛,见到的女人不少,但相熟的却不多,怎么可能攀扯到他随处住到的一家旅馆的年轻女人身上。 “是的,是我的妹妹,她叫熏子,在甘味茶屋的时候,她给你表演过三味线……,后来你给了他十日円,她就将这故事告诉了我,姓白的人,在东瀛是很少见的……” “更何况白先生的字也是不多……” “所以我也就认出了你。” 阿君解释道。 白贵和白雄起都姓白,但叫白美和的人,估计整个东瀛也找不出几人。她也看过报纸,她平时是不怎么看报的,因为认识不了几个字。 但这是熏子买的报,高兴的将报上的内容给她看…… 看的报不多,也就一眼记下了。 也很好记。 十日円不多,但够她出门抓上几十次药。这时候的纺线女工一个月也才一点三日円,艺伎能多些,却也要受置屋和茶屋的盘剥,落到手上的是不多的。 那十日円是特别赠予的礼物,所以落到了熏子的手上,完好无缺。 “原来是这样啊……” 白贵对那个艺伎少女印象还是很深的,也不可能不深。 他的面色和缓了下来。 “熏子说你是她的恩人,她这一辈子都记住你了,现在她在京都的艺伎学校学习,如果白先生有机会的话,能否去京都见她一面……” “好让她当面报谢。” 阿君小心翼翼的试探,问道。 尽管白贵的住所是不难打听的,但一个艺伎前去寻找,无疑是有些不合适的。很容易就会对白贵的声名造成污毁,因此阿君想要拜托请求白贵去见熏子一面…… 这个请求很唐突,艺伎的地位不高,更别说和出名的作家相提并论了。 “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会去的,还请她在艺伎学校等我。” 白贵点了点头,同意了。 他过些日子,就要去京都一趟,顺路看看,也是不错。 熏子在京都艺伎学校也不难理解,京都的置屋和艺伎行业在整个东瀛是首屈一指的,只有那里才会开设艺伎学校。 121、白雄起的告诫(第七更,求首订) 艺伎之间也是分档次的! 在东瀛的关东地区称呼艺伎为“芸者”,见习期称呼为“半玉”。在关西地区则称呼艺伎为“芸子”,或者“芸妓”,见习阶段称呼为“舞子”。 芸妓的音译即为“geisha”。 艺伎主要角色是艺人,妓和伎只是写法是用来区分男女。 当然所谓的不卖色,也是如青楼的女校书一样,往往待价而沽,等到合适的时候,出卖“水杨”。 水杨和前面的破素意思差不多。 现在熏子进入了艺伎学校,专门学习艺伎的才艺,相当于档次更高一些,自主选择权更大一些。 “熏子是在置屋居住的吗?” 白贵给阿君和他分别倒了杯绿茶,在东瀛,本地出产的茶叶九成都是绿茶,所以旅馆的茶水多见绿茶,便宜实惠。 他饮了一口茶水,询问道。 “先生误会了,熏子是荣吉大哥帮忙照料的,在板桥区的置屋只是挂名。” “荣吉大哥是她的亲哥哥……” 阿君着急解释道。 如果是置屋的艺伎,是比较麻烦的,身契在置屋,完全由置屋的老板操纵自由。相当于青楼的老鸨,一般不好糊弄和接触。 另外艺伎未学成手艺前,也是不被怎么允许接触客人的。 所以白贵才有此问。 怀着一丝谨慎。 谁知道置屋后面会有哪个大人物,沾染一身骚可就不好了…… 提前做做准备。 有备无患。 接着阿君又给白贵说道:“荣吉大哥和熏子在家里都是厄介,他们起先在甲府也是有资产的,荣吉和熏子的父亲死后,他们被长子赶出了家门,只能无奈操持艺伎的行业,前往四处演剧……” 厄介,意为是麻烦的,吃冷饭的。 甲府,是甲府市,是山梨县的首府,名字由来也是与甲斐国有关。 在东瀛,父亲和长子的地位是一家中的最高,吃饭的时候,两人坐在正位,而其他的次子或者弟弟妹妹只能坐在下座,称呼长子必须冠以“大人”的尊称,一点尊严都没有。 财产也是长子继承制,其他子女分不到一点。 如果家中的条件好,就像一高的东平三郎虽不能继承家业,但也还有求学的可能。但要是条件不好的,家中财产长子自己都不够分,嫌少,那么其他子女只能被光溜溜的扫地出门了。 阿君的这句话,意思是熏子也是良人,被迫从事这种职业。 不过进入艺伎学校后,就相当于“翻身”了。 一些家庭也是以女儿能走上艺坛为荣的。 …… 白贵与阿君除了熏子的话题,也没有什么可聊的。 在聊天中,白贵也大致了解了一下阿君的状况。阿君是在旅馆里做帮工,去钱汤搓背,如果见到客人给的价钱合适,偶尔也做一下“女郎”。 女郎是卖身的,和艺伎不同。 “打扰白先生了。” 阿君提出告退,若不是因为白贵是熏子提到的恩人,她也不可能和白贵说这么多话,那是她高攀不起的人物,说几句话就觉得格外的拘谨、不适。 “很希望下次再见。” 白贵从钱包掏钱,递给了一日円的纸币。 这是餐费。 阿君也是借口替他送餐进来的。 餐费估计是不怎么贵的,一两钱吧。余下来的他对阿君说,可以当做小费,不用再找零钱。 阿君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退走的时候施礼道谢不停。 等阿君拉上纸隔门之后。 白贵也没有了看书的心情,于是翻开手稿,继续写书。 用的钢笔。 硬笔写字是比软笔写字快上不少。 隔日清晨。 这一天过去。 白贵就没怎么见阿君的身影了。 不过他也没想打听。 一些事只是顺手而为,刻意闯入,反倒让其他人无所适从。 回东京都的路上,他见不少百姓门前都放上了一捧菊花,菊花是东瀛的国花,也有悼念死者的意思。来来往往的行人,大多身着黑色。 东瀛悼念首相身死的国葬也在昨日结束。 这些只是余音。 “美和,如今时势日变,你一个人力量终究弱小,要学会惜身之道,留待有用之躯……” “记着凡事去做的时候,三思而后行。” 临近分别,白雄起趁着几人不注意时,对白贵告诫道。 他虽然也很欣赏白贵扬振国威的行为,但要是真的做了他的妹婿,他还是希望白贵能够稳重一些,深思熟虑再去做。 现在白贵是少年,有几分意气之争也是正常…… 等过了一些年头,经过打磨之后,才是真正的良才美玉。 君子如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美和谨记。” 白贵点了点头,他和白雄起的想法不谋而合,不过在外人看来,他是有些“莽撞”的。但他也并不打算解释这一些事情,有时候莽撞也是好事,至少别人对他的容忍度能高些。 少年就该有个少年的模样。 几人一一道别。 白雄起和白秀珠仍然会在东瀛逗留一段时间,而迅哥儿则前去报社继续工作,他可不像白贵是主编,又是摇钱树,工作自由。 而白贵也叫了敞篷马车,赶往一高。 吉野校长批准的七天假期也已经只剩下两天,再过四五日,就是期中考的时间。 他需要复习一二,有备无患。 这段时间他的行程都排满了,除了初到一高刻苦学习一周外,其他的时间都用来写稿和习武,第一学部的课程都没怎么认真学习…… 不过第一学部的期中考,考的也只是朱子学,以及一些其他文学上面的内容。 他对此还是有些信心的。 但问题是,东瀛的朱子学和真正的理学难免有些偏差,只学其表。想要考一个高分,还是需要再苦读一阵子,不过有了事先在国内理学的基础,考这些朱子学也是不难。 “明达兄,怀先兄,你们……怎么脸色这么差?” 白贵一走进寝室,看到二人形似枯槁的脸色,就有些惊讶。 “废话,我俩偷偷在宿舍学习,都是请了假的,也没敢出去外面走一步,不然不好解释……,这段时间啃干粮,哪里会好受!” 刘明达翻了翻白眼,说话有气无力。 122、期中考一番(第八更,求首订) “美和兄,别说了,有吃的没有。” “我们俩个快饿死了……” 吴怀先目光看向白贵拿的手提包。 眼睛直勾勾的。 像是晚上冒着绿光的野狼一样。 见状,白贵立刻掏出他在东京都顺路买的一些寿司、生鱼片掏了出来。 他从东京都回八王子市有买一些零食的习惯。 相比东京都,八王子市的餐饮就有些萧条了。 味道也不如东京都的好。 两人狼吞虎咽。 很快,消失一空。 “待会去唐人町吃粤省面条,我请客。” 白贵说道。 两人点头,在宿舍苦读了这么多天,如果白贵没有带来新鲜的寿司、生鱼片,他们还能继续坚持。可现在吃了远比干粮美味的寿司和生鱼片,嘴里的馋虫再也难以忍住,想要迫不及待出去大吃一顿。 八王子市,是有唐人町的。 距离一高约莫一两里路,两人走了一会,就到了。 很小的街道。 进了和屋,饭馆老板并不是清国人,而是东瀛人。 据他说,这手艺是他学自唐人街的,来到家乡开了面馆。 外来的和尚好念经。 一般吃惯了日式菜的人,都会想找一些其他吃的。 东瀛是一个美食匮乏的国度。 “三碗粤省面条,再来一份烧麦……” 几人点餐。 菜单上除了粤省面条之外,还有“馄饨”、“烧麦”、“唐汁灰粽”等具有中华特色,又有些日式风味的菜肴。 粤省面条很快端了上来。 和后世的日式拉面有一些像,不过面食的做法也就这么几种,翻来覆去都会重复。类似晋省和秦省这两个面食大省,面食重复率很高,叫法也各异,例如猫耳朵和麻食,一模一样。 更别说粤省面条是日式拉面的起源…… 如今的东瀛还无后世鼎鼎大名的日式拉面这道国民菜。 日式拉面的起源有两种说法,一说是一个柳姓的粤省厨师跑到横滨开面馆,卖柳面,二说是一九一零年在东京浅草来来轩卖的粤省面条才是起源…… 面是清汤面,搁了几样菜码,有叉烧肉、葱丝和干笋。 干笋很少,只有一点点。 这是东瀛现今的奢侈品,因为东瀛没有麻竹,也没有腌制的干笋,必须从清国进口。 干笋也叫“支那竹”,后来称呼为面麻。 漩涡面麻(鸣人)就是于此而来。 …… 平静的日子一天天过去,时间一晃就到了期中学力评测。 这次是白贵罕见的没有利用外挂获得考题,他觉得这样对一高的学生不怎么公平。 当然主要还是期中考的成绩好坏对他没有太大的影响,与科举实打实的获得好处不同,难度也下降了不止一个等级…… 再说他对此也有完全的信心,不说争得一番,但名列前茅那是必有把握。 一大清早,天还未亮,刘明达和吴怀先就掌了煤油灯,开始苦读,极为奋斗。 白贵这时正在练习入微天赋,神经反应也有些敏感,一样的睡不着,便也和他们一起读了会书,默习了一会。 再有好记性,一些微言大义还是要揣测的。 一高的期中学力评测,是三个学部一起考试,以免出现什么作弊替考现象。这时候又没有什么监控摄像头,即使有照片,但长得像的人,估计也能蒙混过关。 学力评测考试的每科时间都很短。 第一道科目是东瀛史学,第二道科目是西洋史学,第三道科目是中西哲学,第四道科目是朱子学,第五道科目是法兰西文学。 前面三道是公共课,后面两道是专业课。 总共五道科目,换做是后世高中,估计课程很繁重,但此时的高等学校是大学预科,都为升入大学做准备,一些科目到了大学才会深造,此时也不过是浅讲。 第一天考三门,第二天考两门,一次一个半小时。 白贵静了静心,就奋笔疾书,埋头答题。这五道学科题对他而言,也只有第五道稍有些难度,一些法兰西的学派名称实在晦涩,起的人名也是格外拗口,不过他记性很好,几近过目不忘,这些题也答的很顺。 甚至在考一些科目的时候,提前交卷。 他在东瀛的风头已经出尽了,也不必在学校考试中藏拙。 两天考试不急不慢的结束了。 “此次苦读终于有了成效,和美和兄相处,朱子学是不必担心的,西洋史学也不必担忧,东瀛史学稍有些难,不过也是好答……” 等考试结束后,刘明达和吴怀先两人又对白贵表示感谢。 说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们和白贵同寝,也是经常多多翻看书籍,考试的时候一些题目,恰好在翻看的书籍,或者在平时的谈话中提到过,都记在了心里。 饱读诗书的人,出口即成章。 “这次留学预科前三十……,不,前五十是稳了!” 刘明达一拍胸口,哈哈大笑。 他本想说前三十名,但想了想,留学预科看似只有八十人,可实际上每一个都是各省精挑细选的神童,考中前五十名,就已经很是不错了。 白贵有些惊疑,不知道刘明达自信心是怎么起来的,要知道即使是他在沪市的特约五校计划考试中,也只是取得了第七名。 不过他也没出言打击。 “咱们第一学部的考试还算简单,第二学部就有些难了,兰学不是那么简单的,第三学部的医学就有些可怕了,解剖尸体……,幸好当初我没选择医部……” 吴怀先说道。 在近代东瀛,将西方的科学文化知识,统称为兰学。字面意思很好理解,就是荷兰人传入东瀛的学术、文化、技术的总称,全称是荷兰学术,和明朝时期的西儒学派是差不多的。 一高的第二学部分科太多,有理学、农学、工程学、药学等等,所以称呼起来太麻烦,在学生群体中,是统称为第二学部为兰学。 次日下午,就发了公共课成绩。 留日学生几乎全部名列前茅,将东瀛的学生挤了下去。前两百名,留日学生就占据了四成之多,剩下的才是东瀛的高材生。 这也很好理解,留日学生都是千里挑一,一高的东瀛学生尽管也是精英,但难度无疑比留日生差了一等,更别说留日生大多刻苦努力学习,很少看到浪费光阴之人。 只不过令许多人稍感意外的是,白美和竟然争得了留学生预科一番! 也就是第一名! 123、去京都(第九更,求首订) 白贵对此倒是不感觉奇怪。 在国内考试中,多是涉猎四书五经题。这些题占的分数比例能大一些,他落到第七名是应有之理,这完全看主考官怎么评卷。 合主考官心意,分数就高些。不合心意,分数就低些。 但一高的期中学力评测不同,五门学科,涉猎太广,内容不深。如果有一个好记性,答题有如神助。 不过…… 能考到前面去的,没有一个是记性差的。 白贵能取得一番,与他是副部长的原因很大,老师在评分的时候也会多给学生部部长一些分数,也算是潜规则了。 这一累加下来,以微弱的优势成为留学预科的一番。 公共课无疑是第一学部占优势。 普遍分数高些。 “可惜的是,只是留学预科的第一名,藤野部长成为了一高此次三个学部的一番……” 白贵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实际上他和藤原部长只差了两分,而这两分,估计也是校方给藤原加的。 很简单的一个道理。 学力评测怎么能让清国人成为第一名? 这岂不是在说我们泱泱东瀛没有什么人才吗?! 一定是校方的失职! 这种舆论绝对不能轻易散播出去!一旦传出去,一高校方不知道多少人就要被贬职、革职! “藤原要不是部长,要不是出身华族,他父亲是文部省的高官,不然怎么可能成为一位?” “我偷听了校方的消息,说是评卷的时候,白君的分数是一位……” 沿路上,一些人打抱不平,窃窃私语。 听到这几句话,白贵面色古怪。 这也算是他的威望比较高些,已经有了成名作,所以即使是二位,也没有太多人质疑,很显然有这个实力…… 当然,也是藤原部长吸引了太多的火力,让他这个副部长就有些不突出了。 潜规则是潜规则,不耽误他们明着骂。 回到寝室。 刘明达和吴怀先面色有些沮丧,他们公共课排名也算是不错,分别位列一百五十三名,一百七十九名。在一高成绩中算得上不错,可惜在留学预科中排名却有些差了。 没有赶上任何一个官派生,只是超了十几名自费生。 白贵安慰了几句,也就没有多说。 过了几日,吴公使来了。 一高的成绩单也是会发到使馆的。 他面色很高兴,此次一高留日生的成绩很好,对他来说算是政绩。 “你们此次成绩不错,也不必担忧,官派生的名额虽然有限,但你们只要保持现在这个成绩到期末考,我也会做主将你们转为官派生……” 吴公使对吴怀先和刘明达说道。 此次考试,尽管两人榜次在留学预科中落后,但在一高,却绝对是精英。 两人沮丧一扫而空。 “美和,前些日子我跟你说的奖赏和津贴,很抱歉,最近国事艰难,国内那边也拨不出款,这是我个人从使馆经费中挤出的二十日円,你收下吧……” “我知道你不缺这点钱,但这也算是使馆的心意。” 吴公使勉励完其他考生之后,来到白贵的寝室,对他说道。 “使馆的艰难我也是知道的。” 白贵点了点头,也没有拒绝,直接收下了钱。 这钱要是不收,就是不给吴公使和使馆的面子,也是说自己对朝廷有不满之心。 钱嘛,他也不嫌多。 …… 等吴公使走后,也是临近礼拜天。 白贵去了一趟校长办公室,请了三天假,加起来,总共五天。 吉野校长也没有阻拦,欣然签名。 类似白贵这样的优等生,本来就有许多特权,请假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更别说此次白贵还是受人所托,吉野校长自然不会拒绝。 “唔……藤野严九郎,东大出身,也算是你的学长,找一找也好……” 吉野校长将请假条递给白贵,说道:“如果有什么不顺的地方,也可写信通知我,我会前往东大,询问一二。” 他看到原因,颇为感动。 对白贵立刻就有些刮目相看。本以为这白贵是个善于惹麻烦的,没想到还有这一面。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从长安到东瀛,一封家书…… 因此也愿意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白贵点头,答谢。 他也没着急立刻出发,而是先前往了报社。 此时的民进报报社比以前繁忙许多,人来人往,人手多了不少,有了一些大报的气象,每期报纸的发行量也已经突破了五千多份,算是跻身中档报社。 基本都是靠小说吸引来的销量。 一个月的时间发酵,再加上“清国武道”的头衔,报纸销量日创新高。 敲了敲门, 进去。 “长野前辈,这是最近的稿子。” 白贵跪坐在长野主编面前,将大号硬皮黑漆书包里的手稿递给了长野主编。 “这……估计有五万字吧。” 长野主编看了眼稿子,吓了一跳,比平时多了一倍。白贵这日产量绝对是此时东瀛文届的第一。谁家的稿子不是细心打磨,怎么到白贵这里,就高产如斯。 不过也符合常理,有的作家文思泉涌不断,每日勤写,也是能有的。 “最近要去京都一次,所以将原先写好的稿子一并交到报社,不然突然断刊可就不好了。” 白贵想了想,说道。 他最近在以入微天赋开发指力和腕力,写字也是锻炼的一种方式。 “好,这是最近结算的稿酬,你收一下。” 长野主编递过来一个信封。 白贵也没查看多少,直接塞到了书包里面。以目前报社对他的依靠,也不可能在这一方面骗他,所以还不如大气一些。 再说他现在钱财来源手段不少,并不缺钱。 稿酬,也只是小钱罢了! 和长野主编又聊了片刻,品了一会好茶。 白贵就出了室内,来到了办公厅。 迅哥儿正在写稿。 他写稿子很有特点,桌上放着一杯苦茶,又放着两碟甜点,分别是一盘和果子和柿霜糖。 凝眉停笔的时候,咀嚼一块糖,又呷一口苦茶。 白贵见状一笑。 他也没刻意纠正这个习惯,这不是他作为朋友就能纠正的。 “豫才兄,我已经向学校和报社告假,准备前往京都,不知道豫才兄可否有时间与我一同去?” 他询问道。 124、绯色 迅哥儿拒绝了。 理由是他最近还有事,至于具体什么事他也没说。 白贵不好打听。 不过这个结果也在他的意料之内,先前在舞厅邀请迅哥儿一道去的时候,他已经露出拒绝的神色,只不过不好道明罢了。 现在再请,关系熟悉许多,一些拒绝生硬的话亦能出口。 …… 京都亦被东瀛人称呼为西京,是与东京相对的。从东京去西京大概有三百五十多公里,乘坐火车需要十一个小时左右。 不过这相比几十年前,已经很迅速了,在幕府末期,从江户前往京都,坐的是用马拖曳的排子车,需耗费半个月之久。 铁路车厢总共分为三个等次,上等、中等、下等,价格不一。 这次不是使馆订票,而是白贵私人订票,自然不会委屈自己,去订三等票,三等票人群鱼龙混杂,太过吵嚷,尤其是坐的时间久,更是不舒服。 他在上等车厢,也是头一次见到侍者售卖的货物中有宝丹。 也就是晕车药,价值不菲,两钱一枚。这玩意,在下等车厢是看不到的东西。 上等车厢里面提供的服务更多,甚至可以提供一些专人服务。 宽敞,安静。 座位旁放置有最近的报纸,品类齐全,可免费翻阅。 白贵闲着无事,看了几眼,从一些新闻中也看到了为何吴公使说“国事艰难”的原因了,朝廷最近因为内阁、国会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焦头烂额,又要练新兵……等等,哪里有钱给他发奖赏。 当然,也有可能是一些人贪墨了。 睡了一会,就到午后。 京都站,下站。 刚出火车站,就有一排排的人力车夫在两边等候,随意叫了一辆。 少倾。 就入了京都这座古城。 京都是仿照唐时长安、洛阳两城建造的。和唐时长安城一样,以贯通南北的朱雀大街为主街道,分割仿照长安建造的右京,仿照洛阳建造的左京。 左右两京也有东西市,此时也是市坊制度。 白贵尽管知道京都的来历,但作为一个长安人,进去之后,感觉还是有些怪怪的。 像是在看一个赝品,但却很精致。 他摇了摇头,让人力车夫带他去祇园精舍。 按照阿君给白贵说的,熏子正在祇园的艺伎学校学习手艺。而祇园,就是京都乃至东瀛最著名的艺伎花街,这里的艺伎多达三千多人。 一路,都是古香古色的建筑。和已经趋于西化的东京差别很大。 “先生,你是想要找女郎吗?游廊的女郎我都路熟,我介绍您去,游廊会给您一个比较优惠的价格……” “你自己找,难免被人骗!” 走了一会,人力车夫边走边说道。 刚下火车没多久,就去祇园寻找艺伎,一看就是好色之徒。他做人力车夫这行也有些年头,知道一般这么说的,十有八九都是去游廊找女郎。 而游廊也和他们人力车行有过合作,只要能介绍来客人、主顾,也是给提成的。 “胡说八道!” “我看起来像那种人吗?” 白贵立即脸色一板。 论到对哪个城市的红灯区最熟,就是做交通这一行业。前世在网上没少看过这些段子,说想要就近解决,只需去找出租车司机,就会有所收获…… 没曾想,被他碰到了。 “先生,您是怕我骗你?像您这种贵人,我哪会欺骗……” 人力车夫诉苦道。 虽说有欺负外乡客的可能,但也得看身份,要是打眼,一家老小都可能赔进去。 一般也不会做这种没命的买卖。 更别说他车上这人,身强体壮,一看就知道,也是个不好对付的,等闲三五个大汉估计都近不了身。 白贵也没有和人力车夫掰扯的心思,他虽然想去游廊见见世面,但人力车夫介绍的,估计也是低等游廊,没什么好看的…… 再说他也得防备一手,谁知道会不会宰客。 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 初来乍到,还是稳一手比较好。 白贵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楚,他不是什么道德高尚的正人君子,来见熏子除了阿君的祈求之外,估计还是有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在里面。 太过炙热的东西,人往往会畏惧。等稍远离一会,又会回想它的温暖。 另外,来京都却不来祇园,也相当于白来。 顺路! 都是顺路! 人力车夫见车上的客人不回话,知道这生意是黄了,暗骂一声,也不敢过多表现出来,只能乖乖拉到了祇园地界。 祇园分为祇园东和祇园甲部两篇。 祇园花街。 到了这里,人流就有些拥挤,人力车虽能侥幸过去,但难免有些慢了下来。 祇园并非完全都是置屋和茶屋,也是京都最大的娱乐场所,道路两旁都有一些食肆,摆放着各色的美食,其中以京果子最多。 京果子实则也是和果子,不过京都的和果子是最有名气的,做法也是不同。 白贵下车,付钱,也开始在沿路逛了起来。 看到卖的山茶花糖不错,捏成山茶花形状的糖果,就买了一盒,当做赠送的礼品。 不时,就走到了艺伎学校。 “劳烦找一下熏子……” “她大概十六七岁吧,个子到我的胸部,是新进学的……” 白贵对着艺伎学校的女佣说道。 叫熏子这个名的,艺伎中也是有不少的。但能符合白贵所说的特征,那就不多了。尤其是最近入学的,更是寥寥无几。 “还请先生稍候一会。” 女佣连忙施礼。 她能看出眼前这少年恐怕非富即贵,一身的西服估计让她倾家荡产也买不起,随身的配饰也无一处不在显示他的身份。 过了一会,一个小小的女佣领着熏子走了过来。 熏子此时上的艺伎学校,并非表演,所以也并未涂抹练白粉,是素颜。另外自明治以后,已经有了废黑齿令,施行了几十年,一般的艺伎也是不多染的。 她小步走了过来,步伐很慢,两只刚露出和服衣袖的手贴着腰部。 很优雅的走法。 “先生……” 熏子见到白贵,脸上顿时染上了绯色。 这次,白贵看的很清楚。 ------题外话------ 多谢sunnyboy的100书币打赏,大良哥的500起点币打赏,玄黄道陵的100起点币打赏,夏雨五月歌的100起点币打赏,青衫不该细水长流的500起点币打赏,书友20190626205852413的1600起点币打赏,欧谷雨的2000起点币打赏,你猜不透呢的200起点币打赏,书虫浩克的1500起点币打赏,昵称是什么东西的500起点币打赏,摸鱼人永不眠的1500起点币打赏,让子弹飞的30000起点币打赏,按时打人的100起点币打赏,永远的那些100起点币打赏我从七点来ll到此觅人参的15000起点币打赏,李li90的500起点币打赏,法师王富贵的100起点币打赏赤色黎明新的1500起点币打赏,许家书迷的100起点币打赏,额恩哦哈的1000起点币打赏…… 125、花街 仍旧是那一副岛田发髻。 这意味着她还未出嫁,仍旧是少女。 “这是我给你带的伴手礼……” “不值什么钱。” 白贵稍稍一怔,没想到熏子竟然长得挺好看的,虽说没有遇到白秀珠时的惊艳,但越看越耐看,越看越觉得让人怦然心动。 他定了定神,将刚在街上采买的一盒山茶花糖送给了熏子。 心动,是极为正常的事。 艺伎回忆录中,小千代对路人转首惊鸿一瞥,就让正骑着自行车的路人恍惚跌倒。在艺伎学校中,会特意训练表露艺伎自己的媚态,从而俘虏男人。 “多谢先生。” 熏子屈身福礼,垂首时发髻上簪花垂下来的丝带轻轻摇曳。此时恰好,日光落下一丝余晖,闪着鸦羽光泽的乌发既刺眼又柔和。 一股很好闻的香味窜进了白贵的鼻尖。 是花香。 走进艺伎学校的一间和屋偏房。 应该是招待客人用的房间,里面陈设着长条矮桌,上面放置几盘点心,也有备用的茶水。 两人对座。 “先生是怎么知道我在艺伎学校的。” 熏子刻意压抑着喜悦,不过稍稍扬起的眉眼,能透露她此刻的几分心情,她刚入座,就贴心的为白贵斟茶,有了几分茶道的手艺。 “我去伊豆旅游的时候,见到了阿君,阿君说你在京都,而我恰好到京都有事去做,所以趁这个机会来到京都见你一面,不会唐突吧……” 白贵品茶,浅饮一口,笑着说道。 配上茶点,很是惬意。 “先生什么时候来看望熏子,都是不唐突的,这是熏子的荣幸……” 熏子有些着急道。 “那就说定了。” 白贵闻言一笑,随口应下了这句话,他放下茶杯,不由说道:“在艺伎学校学习总归是有些不好的,嗯,我不是看不起艺伎,而是……” “而是……对你……” 男人两大爱好,一是拉良家妇女下水,二就是劝风尘女子从良。 白贵顿了顿声,却又说不出话来。 好似没什么理由解释。 或许自踏进祇园艺伎学校时,他就将熏子视作了他的私有物品,这是很霸道的一种观念。人类的占有欲望总是这么强盛,尤其是面对地位比自己低下的人,恰好这人对他还有些好感…… 视作私有物品的冲动,总是这么剧烈。 白贵也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立刻说道:“你自己的选择,我是不会干涉的。我只能给你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熏子笑了笑,没有多说话。 两人好似忘记了刚才的些许不愉快,又重新谈论起了一些其他事,比如熏子询问白贵在一高的生活,会不会思念家乡,她说自己在京都也很想念甲州市的家里,也有些想念伊豆的阿君。 而白贵也问了问艺伎需要学习什么,满足了些许的好奇心。 “先生,我们下一盘五子棋吧。” 熏子说道。 围棋的棋道太过难学,她还是喜欢更简单的五子棋。 正好陷入无话可谈的地步。 白贵也趁机答应下来。 下棋。 傍晚时分,熏子的哥哥,也就是白贵上次在甘味茶屋中碰到的男艺伎来到了艺伎学校,他是专门接送熏子上下学的。 “熏子,教习说你今日旷课了,怎么能不好好上课……” 荣吉推进了门,边走边说道。 他看到了正在和熏子下棋的白贵,立刻就知道这人是谁了,脸上挂着很喜悦的笑容,“是白先生啊,想不到在京都也碰巧遇见了白先生。” 碰巧,白贵用黑子赢了熏子的白子,棋局结束。 “是的,来京都办一些事情。” “是荣吉大哥吗?” “熏子也提到了你,嗯,我前些日子在伊豆碰见了阿君,也是有缘分……” 白贵将棋子放入棋盒中,随意应付着话。 “白先生刚来京都,有居住的地方吗?现在已经晚了,不如和我们一道回去……” 荣吉看了一眼地面上的大号制式黑漆书包,以及提着的行李箱。 一看就知道是刚下火车的人。 “大哥,白先生怎么可能和我们挤在一起……” 熏子连忙叫住了荣吉。 “哦,是我错了。” 荣吉恍然大悟,类似白贵这样的上流人物,怎么可能和他们挤在一间,他连忙鞠躬赔礼道歉。 这对贵人来说是一种侮辱。 “没事,现在我刚来京都,还不熟悉,晚上估计也无处落脚,挤挤也行。” 白贵生出几分不适,他还是记得自己和白友德挤在马厩中的,人也不能忘本。他虽然也喜欢享受,但不意味着不能吃苦。 如果没有荣吉说的这句话,他大可租住一间合适的屋子。 但荣吉已经开口,拒绝就无疑是有些不讲礼貌,再说只是一间落榻的地方,又有什么可在意的。 夜晚的祇园仍旧繁华。 来来回回的穿梭人影,以艺伎居多,她们不像白天装扮那么随意,而是很正式的艺伎装扮,也背着三味线、架鼓,匆匆从街道而过。 京都多寺院,亦是能见到一些和尚狎妓,更有甚者,和尚和尼姑互相调情…… 白贵也见怪不怪了,在东京的时候也能偶遇一些这样的花和尚。 在《老松堂东瀛行录》中记载,蒿丽使者曾问一居住在全念寺的蒿丽人:“此寺僧尼常于佛殿夜宿,其年少僧尼无奈有相犯者乎?” 意思是,这些和尚和尼姑在一起夜宿,难道不会出事吗? 此人笑答:“尼孕则归其父母家,产后还。” 东瀛的和尚在净土真宗创始人亲鸾公开主张僧侣可娶妻生子开始后,在寺院的和尚也就没人再守什么清规戒律。例如东瀛名僧莲如商人甚至有妻妾五人,子女二十七人。 和尚一般有院产,家资丰厚。 只不过京都的寺院太多,这些和尚夜宿花街,也忒过辣眼睛。 看得多了,也就习以为常。 足足走了两刻钟,远离了祇园花街之后,来到一片昏黑的地域,此处人烟稀少不少,几乎见不到行人。 也是正常,大多繁华地都是寸土寸金,一般人是租借不起的。 126、初次 又走了一会,才到荣吉租借的和屋。 和屋有些破败,年久失修。 进去之后,能闻到空气弥漫的上的一些陈腐气息。 点了灯后,果然在地板上随处都能看到一些霉菌斑点。 东瀛是海洋性气候,湿气很重,因此和屋是必须时长打扫的。如果时间久不打扫,不用几年,一两个月就可能见到霉菌生出。 “抱歉了,这是我的失礼……” “将白君请回家,却没有上好的屋子供白君居住……” 荣吉将和屋最大的一处房间,也是最好的一处房间让了出了,连连赔礼道歉。 白贵这次没推脱。 他要是不居住最好的房间,估计荣吉一家人心里都会感到不安。被邻居知道了,也会嫌恶他们,认为他们没教养,让贵客借宿,竟然有怠慢。 这在东瀛,可能就是社死了。 尤其是艺伎这个行当,更是需要步步谨慎,不然稍有差错,就是万劫不复。 等到晚间,也准备了夜宵。 常见的味增汤,基本上日式饭食味增汤是必备的。 还有酱油米饭,以腌萝卜拌饭。 客厅内,除了白贵和荣吉、熏子之外,还有荣吉的妻子,是甘味茶屋那另外一名女艺伎,二十多岁左右,比上次老态了一些,鬓间已经夹杂着白丝,叫千代子。 席间还有一个小女孩,几岁大的模样。 千代子做了一道腌渍牛肉,不多,只有小小的一碟。 是专门招待客人的。 饭桌上的人都很守规矩,不去夹牛肉,包括那个几岁的小女孩。 白贵动了一筷子,就笑了笑,邀小女孩一同吃了起来。 一盘牛肉大家是不够分的。 如果他邀请大家一同吃,那么都不会吃,也会一同推辞。与其这样,还不如单独邀请家里最年幼的人一同吃,这样显得他厚爱、宽仁,也不失主人家的待客之道。 荣吉见状,想动嘴呵斥,但见到白贵摆了摆手后,也就不敢再多出声。 晚上,入榻。 租借的和屋只有三间,寝室两间,杂物房一间。 吃饭的地方也是寝室。 原先是荣吉和千代子一间,而熏子和小女孩一间,但现在将大房间让给了白贵,所以他们只能去挤一间房。 不过都是自家人,和衣而睡,熬过一夜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穷人家哪里会避讳什么礼仪之类的。 有的,只有生存二字。 白贵本来有晚上看书和练功的习惯,看一会书,就到了子时,再练一会马师傅传给的子午净身功。这功法他第一次练的话效果可以,可到了后面,只有寸进。 但日积月累,也是效果显著。 有了入微天赋,洗尽铅华之时,也更得心应手。 不过此刻是借住,煤油灯也是费钱的,这一分一厘他不在乎,但荣吉一家却攒的辛苦。因此为了给荣吉一家考虑,他就早早歇息。 耳边传来屋外乌鸦的叫声,有些刺耳,但也能忍受。 大约睡了一个时辰左右,他正准备翻身的时候,突然听到纸隔扇门的轻轻响动声。 脚步声很轻微,应该是穿着白袜裹布。 走路理应不会出声,但他耳部已经有所开发,耳聪目明。 “偷东西?应该不会的。” 白贵下意识想到这个,偷偷闯入寝室能干的,估计也只有这个,但他又摇了摇头,以他的身份,荣吉一家也不会这么冒险,他也能看出荣吉一家的品性。 偷盗,一旦被他发现,以他的身份指认,荣吉一家是逃不掉的。 “难道是……” 白贵深吸了一口气,想到了田边龙子的“大度”,莫非这么一家也是九州,不对,他们是甲府市的,应该不至于像萨摩藩那里的人风气开放。 但这也不一定…… 还未等他思考出这步入房间的女人是做什么的时候,就感觉被子被迅速揭起,闯入了一个滚烫而又光滑的躯体,贴近。 很香,很软。 是花香,白贵记着这种花香味道。 是熏子身上的味道。 “先生……” 她的话带着颤音,带着惶恐,带着丝丝的不安。 刚才她和荣吉在另一间寝室歇息的时候,荣吉告诉了她,为什么他故意请求让白贵借宿的原因。像白贵这样的人,这样的性格,是不太会拒绝人的,为人处世很礼貌。 荣吉没读过几年书,这叫君子可欺之以方。 白贵从白鹿村一直到东瀛,一直扮作翩翩君子,有个好名声,对前程有着不少的好处。 但这伪君子扮着扮着,别人也就信以为真了…… “熏子?” 白贵有些诧异。 他在熏子还未出声的时候,就已经猜到是她。 所以这句话只是疑惑,为什么她来了? 也不应该疑惑,其实在甘味茶屋的时候,他稍稍点头,估计那时就能美人入怀,只不过他推拒了。 熏子没回答,只是用力抱紧他。 …… 次日一早。 当白贵醒来的时候,熏子已经穿戴好了素白的和服,乌发落在削肩上,正坐在镜前描眉。 她粉脸还带着些许红润。 “熏子,东京的女校或者私塾我还是认识几家的,到时候你随我一同去东京吧。” 白贵走近,端详着熏子的美貌,仍旧那般心动,替她描眉。 水到渠成。 他或许对熏子说不上什么爱情,也可以说是一种私自的占有欲。但爱情可能就是这样,不同人之间的爱情是不一样的。 至于是否对白秀珠有几分亏欠,他们之间还没订下婚约。 而熏子显然也是不可能成为他的妻室…… 这般想着,白贵莫名生出几分愧疚。 熏子很快就画好了妆容,但发髻改变了,是胜山发髻。 和阿君一样。 这意味着她已经嫁做人妇了。 “这是我当年拜师时,先生给我的玉蝉,玉蝉象征着羽化,所以古人身死之时,常常口中含蝉,也意味着高洁、乐观、坚毅……” 白贵看着明媚动人的熏子,深深吸了口气,他从自己脖子上取出朱先生赠予的玉蝉,玉蝉的复眼用红丝绳系着,走近,替她绑好。 “谢过先生……” 熏子甜甜一笑,应诺了去东京求学的事。 ------题外话------ 先发三章吧,还有两章正在码……,争取在凌晨发出来。 至于主角,这不是后宫文,不过有几个红颜知己很正常,每一段感情我都会认真去写的,不是大仲马…… 127、残酷 等走出主卧,千代子也准备好了早餐。 等着他们入座。 荣吉在看到熏子换了发髻之后,眼底闪过一丝欣喜,他是比较疼爱他妹妹的,以艺伎的职业是很难寻觅到上好夫婿,所以待看到白贵前来的时候,就定了心计。 成或不成,他都是不怎么吃亏的。再说,以这位先生的人品和阔绰,显然是不会让他失望的。 穷人,也只有身体可以值得典当,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再说,熏子也是十分喜欢这位先生…… “先生,招待不周,还请多多宽待。” 见到白贵入座,荣吉立马表达歉意。好似再说,昨日发生的事情,是特意招待他而作的节目和流程。 “没事,我对熏子也是有几分喜爱的。” 白贵摇了摇头,事情已经发生,这种事情是很难避免的,尤其是知道一二的人,谁不会憧憬一下女色,只不过有时能忍住,有时不能忍住。 送上门了,他还不动,那……不可能! 这和在甘味茶屋那时不一样。 荣吉和千代子的神色立刻表现的很高兴。虽说卖妹求荣有些难听,可……这些大人物随意从指缝里流露出来的钱财,就是他们千辛万苦也难积攒得来的,谁不会动心?! 另外他妹妹也是愿意的。 早餐的饭菜也很简单,没了牛肉,仍和昨日的一样。 吃了一会饭, 见到白贵还没有开口,荣吉和千代子两人有些忐忑不安。 是怎么处置余尾? “我是留日生!” 白贵放下了竹筷,沉吟道。 荣吉和千代子点头,他们虽然不怎么认识字,但报纸上的内容也看到了,清国现在虽然对东瀛吃了不少败仗,可与普通百姓有什么关系? 大英帝国的繁荣不是伦敦纺织厂加工加点劳累的女工和童工能享受到的。 清国的少爷到了东瀛,仍旧是少爷! “虽然东瀛的风俗娶艺伎不是多么难为的事情,可在清国,一介艺伎是不能为妻室的,希望你们能明白这个道理,同时……” 白贵一字一顿,道出了冷硬而又残酷的真相。 他是不可能娶熏子为妻的,妾室还行,但妻室那是不可能的,以清国的风俗一点也没可能。 红颜就挺好,不错了。 或许……有些让人难以接受,但是这就是高攀! 这个字眼有些刺目,然而就是现实。 而东瀛人娶艺伎和女郎并不难为,一些帮助明治的维新志士娶女郎的比比皆是,当然,那也不是低档的女郎,而是“太夫”、“花魁”…… 他提前说出来,也能避免一定的麻烦。 要是真的迟疑不决,犹犹豫豫,那才是对谁都不好。 荣吉和千代子点了点头,心里有些失落,但也不是那么的失落,这种事情本就是不太可能企及的。 熏子垂首不语,也是早有预料。 坏话说完了,见到荣吉等人没有露出不满的神色,白贵也是轻轻点头,事后,他也对荣吉的做法有些猜测,又有熏子的真诚相告,所以对荣吉也就提了一丝提防。 当然,他对荣吉的所作所为也是能理解的。 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现在看来,荣吉也是个识趣的人,至于钱财的话,他不缺那么一点。花钱可以,但最好别给他惹出祸事,这也是警告。 坏话说完,也该说好话了。 一个大棒,一个甜枣。 “熏子的话,我会带到东京念书,她是不可能再为艺伎了……” “这也是清国的妇道……” 白贵沉吟了一会,对着荣吉说道。 荣吉才是家中做主的人。 “真的?” “熏子有念书的可能?” 荣吉神色一喜。 艺伎学校的学费是比初等学校贵的,也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咬咬牙,还能坚持,学成后,也更容易谋生,再说熏子也有了一定的功底,学期是不会太长的…… 初等学校有补贴。 明治维新时大办小学教育,实施八年义务教育制。在一九零零年时,小学总共分为寻常小学和高等小学两个阶段,各为四年。 但东瀛财政有限,八年义务教育实施不了,改为六年, 因此熏子也是只上了六年学,就出来被迫谋生了。 寻常中学和高等中学的学费一年还好,两年也罢,但两者加起来,寻常中学五年,高等中学两年,总共七年,卖了他也上不起! 能求学,比当一个艺伎好多了。 不管是上私塾,还是中学,花费的钱财比随意给些钱财,只多不少! “是的,我会承担她上学的费用。” 白贵点了点头。 他本想说,自己写一篇稿子,就够熏子从中学到大学的所有学费。毕竟此时东大的学费也才五十日円,而他一篇稿子,比这学费只多不少。 只不过这话实在太过凡尔赛,他也说不出口。 “而你们……,做些小生意吧,钱算我借你的。” 白贵说道。 他不吝惜一点钱财,但是就怕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要是荣吉一家真的好逸恶劳的话,这借钱就是真的借钱。 荣吉一家千恩万谢。 如果有做生意的可能,他们也不会想着做艺伎来勉强谋生。被人冷眼相待都是小事,重要的是自己也觉得挺没本事…… 而做生意不仅是需要本钱,也需要一定的人脉。 这句话看似有些难以令人置信,但做小生意确实如此,起步太过困难。胥吏吃拿卡要等等事情,本钱多也能度过,可本钱不足,那就是投一行亏一行。 白贵吃完早餐之后,就打算一刻也不停息,前去福井县。 他请假只有五天,来回耽搁功夫,真正空闲的时间没有多少。而请假也不好一直请,即使成绩再优秀,这点也可能成为他是否顺利毕业攻讦的借口。 当然还有一点,他也不太想睡在荣吉一家。睡的姑且不论,可吃的……难免有些差了,他练武,每天必须补充足够的营养,吃的也比常人多。 普通人练武一身内伤,那是穷病! 穷学文,富学武! “那我去艺伎学校告告别吧……” 路上,熏子说道。 “那个小女佣,你见过面的,她叫小千代,是个孤儿,很可怜的,姐姐也抛弃她了……” 128、赎买小千代 长相好的人总能得到许多优待。 小千代也是这样。 在进入艺伎学校的时候,白贵就已经注意到了领着熏子前来的小女佣,长得很漂亮,尤其是那双眼睛,更是灿若星辰,明眸善睐! 不过当时他也只是惊讶了一会,并没有了多余的举动。 街上遇到的漂亮人不少,但只是欣赏,还没有到占有的地步。 听到熏子此时的陈述,白贵这才恍然,原来这是他前世看过的一场电影的小女主,背景很是相似,不过时间貌似提早了不少。 但他也不意外,这本就是个似是非是的平行世界。 有所改动,也是正常。 或者说,千姿百态的人们,在这世上,不管是大人物,还是小人物,活得都如同他人的影子,并未有什么太多的改变。 从生到死,这两个基点之间,总会有重叠的线条。 …… 辰代置屋。 位于京都祇园的层层巷道之间,并不怎么起眼。不过它名下的艺伎初桃,却是此时花街有名的一线艺伎,连带着辰代置屋也有了些许名气。 白贵领着熏子和小千代敲了敲门。 门开。 一个年老的妇人正在打扫庭院,见到白贵走了进来,微微皱眉,斥道:“置屋是不招待客人的,走!赶紧走!” “想要预约艺伎,请去茶屋……” 这是艺伎这一行当的规矩,所以她也有底气拒绝顾客。 “先等一等……” 白贵顿了顿步,说道:“我是自东京一高来的学生,到这里来是有事的,还请通知一下置屋的主人,我要赎人。” 一高和赎人这两个词一出来,老妇就怔住了。 此时的东瀛,高校学生也是很有牌面的,更别说一高的学生了。 白贵特意背着大号特制黑漆书包,就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因为在这书包上,有一高的校徽,女神弥涅尔瓦象征文的橄榄,和军神玛尔斯象征武的柏叶。 无论是偷盗的贼,或者其他的巡警之类,碰见高校学生,大多也都会客气一些。 “第一高等学校的学生?” “赎人?” 老妇面色有些古怪。 学生不应该在学校里刻苦求学,学习知识,怎么跑到京都狎妓来了,还准备赎人?! 她目光一瞥,看到了白贵身后畏畏缩缩的小千代,心里就明白了几分,有些释怀。 原来是个好心人! 白贵的声音不大,老妇说话的音量也不高,但还是让置屋的艺伎和佣人们也听到了这句话。 在二楼的,推开窗户。 一楼的,就走出来凑热闹。 “我卖她的时候是七十五日円,她又弄坏了初桃的翡翠别针、真美羽的和服……,偷盗了不少的钱财,加起来总共是三百日円……” 置屋的妈妈边抽旱烟边说道,脸上露出不容置疑的神色。 “三百日円?” 围观的众多艺伎发出低低的嘲笑声。这么多钱,哪怕是大户人家都很难拿出来,更别说替一个小姑娘赎身了,替小姑娘赎身又没有什么用。 她们都认为这是这个学生一时的善行,妈妈说了这句话,也是让他知难而退。 这个价格很高,却在京都的祇园内算得上合理。 毕竟买来的人都要七十五日円,再算上培养费等等,训练出一个合格的艺伎,价格比这个只多不少。 “价格挺高的,但三百日円……我还是有的。” 白贵从钱包里抽出三百纸钞,放在了桌上,没有丝毫迟疑。 他不缺这个钱。 “我说错了,是七百……” 置屋的妈妈见到这个情形愣了愣,连忙准备改口。但就在这时,看到白贵冷淡的眼神,她立刻脊背一寒,顿住了声,不敢再说。 被吓住了! 当屠户当久了,猪和狗遇见了都会躲着走。战场上杀人杀多了,一个目光就让普通人胆寒。 此时白贵习武后,又刻意开发,目光也能有些威力。 当然之所以让置屋妈妈不敢再抬高价格的原因,肯定是不止这个原因。而是白贵能阔绰的拿出三百日円,连眼睛都不眨一下,那钱包里还有更多,一身富贵的姿态,绝对是名门大户出来的贵公子。 令人胆寒的目光,只是让她回醒了过来。 想要提价的贪婪是这一行当的本性。 但…… 她们也最是识趣! 得罪,是敢得罪,可还不至于为一个女仆得罪人,有些不值得! 三百日円,也有她的赚头,卖了也就卖了! 当然要是让她知道白贵是留日生的话,肯定会狮子大张口,恶意涨价。但这种似有似无的背景,最是唬人,她也不敢冒险。 一手交钱,一手交身契。 “走吧。” 白贵起身,等走到门口,想了想,对小千代说道:“你有没有什么要收拾的,没有的话,就直接走。” “不用害怕耽误我的时间,我的时间虽然紧,可也不缺这么一会功夫。” 他也是知道这种人在屋檐下的谨慎和窘迫。 一些合理的提议,都要再三思量,唯恐害怕惹别人不悦。小千代跟在他身后,肯定不敢说出要耽搁他时间的话…… 地位卑贱,理应如此。 却又不理应如此。 “多谢白先生……” 小千代神色一喜,连忙道谢,心里暗暗生出几分感激。 她踏踏上了阁楼,和南瓜这个小艺伎朋友告了别,收拾了一些东西之后,背了个大布包,是她的行囊,走了下来。 艺伎们见状也没阻止,那些玩意值不了几个钱。 拿了也就拿了。 “没有了?” 白贵问道。 小千代摇了摇头,示意没有。 “你这个小偷,又在偷取东西?” 身上弥漫着酒气和脂粉气的初桃跌跌撞撞的从街道的另一旁走了过来,到了门口。见到这一幕,立刻不假思索的喝问道。 “她已经被我赎身了,现在是我的人!” “劳烦自重!” 白贵捏住初桃要殴打小千代的手腕,淡淡说道。 “你是?” 初桃酒意清醒了几分,见到白贵的装扮,立刻就有些郑重起来,不敢无礼。在茶屋谈笑风生,那是顾客的需要,在明面上她还是艺伎,地位卑贱。 “白贵白美和……” 白贵道完姓名,就带着熏子和小千代径直离开。 只剩下一直喃喃自语的初桃。 ------题外话------ 多谢sxw打赏的500起点币,法师王富贵打赏的100起点币,木易三石1打赏的100起点币,镭神锁耳打赏的100起点币,龙子非打赏的500起点币。 129、藤野严九郎 离开祇园的时候,在砂川桥岸边,有货郎推着小货车叫卖刨冰。 有樱花味的,梅渍味的,草莓味的… 还有抹茶味的…… 大约七八种格式的刨冰。 生意不错。 “来三份刨冰,两份樱花味的,一份抹茶的。” 白贵停步,问了跟在身后的两人,然后对着叫卖的货郎说道。 此时已经是十一月初了,京都在东瀛关西,是比靠近太平洋的东京冷一些的,但仍然和秋季差不多,穿着薄薄的衣服就可以保暖。 冬季吃刨冰也不见得有多么罕见,很多人就好这一口。 不多时,三份刨冰就已经到手。 刨冰,在唐时也叫作酥山,是唐时贵族夏季的点心。但在19世纪中期,就已经有成熟的制冰机用于商业,刨冰也成了平民美食。 价钱是二十钱一份,比平常的点心还是昂贵许多。 例如大福点心是两钱一个,豆包一钱一个,中午的午餐咖喱饭也不过七钱一份。 三人边走边吃,出了花街,就有不少的人力车夫和马车在等候。 “去火车站。” 白贵叫了一辆敞篷马车,虽然三人坐着稍显拥挤,地方却也够了。 熏子紧挨着他,而小千代在另一旁。 马车夫一甩马鞭,拉着马车的马儿就缓缓动了起来。 “不必拘谨……” “去东京的话,我也会资助你上学的,你就跟熏子作伴……” 路上,白贵说道。 他赎买小千代,也是包含了这一方面的意思。熏子和他去东京念书,他又不可能时长在熏子身旁,找个伴也是不错的,两人关系挺近。 而熏子和荣吉一家合住,则显得有些不合适。 之所以现在才说,则是因为去往辰代置屋的时间很紧迫。小千代性格明显是有些莽撞的,当时告诉她太多,一旦说漏了嘴,可就不好赎买,过程难免会多出波折。 也是存着试探几分心性。 “谢谢先生。” 小千代松了一口气,连忙给白贵道谢道。 她忐忑不安的心情总算是安定下来。 福井县实则是位于本州岛,与京都府相邻,在京都府的北面。在省城师范学堂念书时,藤野八平治说福井县在京都府,也是为了好辨识地理位置。 但距离虽近,可乘坐马车难免是有些慢的。 火车,三个上等票。 进去。 从京都站上车,到福井县站下车,大约用了一个小时左右。 福井县临海。 刚下站,就能感受到西伯利亚吹来的寒风。 越往西越冷。 据藤野八平治所说,他的家是在敦贺市。 白贵前去寻找,未果。 问了附近的邻居,邻居也不知道搬迁到哪里去了。 这件事他也有所预料,东瀛和华夏还是有些不同的,至少没那么重视乡谊,看似很知礼,但人与人之间却是疏离冷漠…… 但他前来敦贺市,也不仅是为了询问住址,而是前往当地邮局去取藤野八平治递过来的信件。 “是藤野八平治的学生啊,真是有心了……” “您请稍等。” 邮局的人见到白贵取信,又证明了自己的身份后,顿时很惊讶,又很客气的说道。 一同去储物间,找到从省城递到敦贺市的信件,足有厚厚一叠。 藤野严九郎如今还在仙台医专教授解剖学。 仙台市是宫城县的首府,也位于九州岛,与福井县距离不远。 下午,就到了仙台医专。 随意找了一名助教。讲明来由之后,助教欣然将他们带到了藤野严九郎的宿舍。 “这是我哥哥的信件?” 藤野严九郎在见到白贵后,有些惊讶道。 他沉沉叹了口气。 同时也讲明了,为什么一直迟迟未曾给藤野八平治回信。 在藤野八平治离开东瀛后,他们的父母就随后去世了,他也给他哥哥写信,让他不必再递回钱财,也写明了自己目前的住址,信件里面亦有母亲去世时的遗照…… 他们的父亲,在他们九岁之时,就亡故了。 但显然,这封信件无疑是石沉大海。 藤野八平治一直写信,但藤野严九郎也一直没有时间回老家一趟,不知道这些事情。 很小的误会。 没有父母的牵绊,兄弟之间写信和去信,貌似也没有太多的必要…… 或许藤野严九郎抽空回老家一趟,就能避免,也或许藤野八平治什么时候回到东瀛,也就能知道,但两国之隔,实在太远。 一封信件,远渡重洋,至少需数月之久。 一来一回,已是去年今日。 藤野严九郎看完信件,更咽了一会,用手帕拭去眼泪,将眼镜重新带好,重新挂着一副笑意道:“白君你送信过来,也是有劳了,你们舟车劳顿,估计也是饿了,我请你们吃顿饭吧。” “仙台的炙牛舌、牛肉火锅、牛尾汤可是盛传的美食。” 闻言,白贵也是食指大动,有些饿了。 仙台市是有些冷的,他们前来的时候,已经就近添了几件衣服,在这冷日中,吃上一顿火锅,确实是顿享受。 临近的一家上好火锅店,匾额是“唰唰”两个东瀛音译词。 比较有趣的是,中文的“唰唰”来到东瀛后,音译成了日文“しやぶしやぶ”,等到了后世,有个人又将“しやぶしやぶ”音译成了中文,也就是呷哺呷哺。 仙台的牛肉火锅确实不错。 吃的很舒服。 一顿牛肉火锅价格不便宜,不过白贵也没抢着付钱,藤野严九郎是仙台医专的讲师,虽然日后生活是有些窘迫的,但还不至于付不起一顿火锅钱。 大学讲师的薪资,那还不是一般人能企及的。 “藤野先生,我在一高学业繁重,明日就要走了,如果有什么信件,我可以帮你托带一二。” 白贵想了想,说道。 为了严格控制留日生的动向,也是为了好监管,所以一般信件可拜托使馆运送。使馆运送无疑是比私人寄信要安全得多,可靠得多。 不过也就这么帮上一次,附带他写的家书里面。 使馆寄出去的信,也能快一点。 “那多谢白君了……” 藤野严九郎有些高兴,尽管仙台医专也有不少留日生,可如同藤野八平治一样,可值得“信任”的没几个,现在白贵谨守约定,送来藤野八平治的信,无疑是个可值得信任、品德高尚的人。 ------题外话------ 多谢冰度\\*思念打赏的100起点币,让子弹飞打赏的2000起点币,书友20210608082031152打赏的100起点币,变打赏的100起点币 130、仙台市 藤野严九郎本想邀请白贵他们前去自己家中借宿,但白贵连想都没想,推拒了。 他现在跟随着熏子和小千代,一大一小,借宿不方便。 再说,他对借宿也是心有余悸了。 第一次,就这么没了。 “那真的是招待不周,还请白君多多宽待。” 夜晚,从唰唰店出来,藤野严九郎对白贵深深一躬,表示歉意。 然后领着白贵去了一家旅店。 仙台市是旅游胜地,也是东瀛大城市,旅店开的很多,不难找。不过想要找到一家舒服且价钱合适的旅店,就需要本地人了。 一些旅游景点,是专宰外地人的。本地人过去,才会价钱合适,甚至一些门票钱,都是可以省去的。 学生,也是旅店最乐意接待的。 租了两间屋子。 白贵和熏子一间,小千代一间。 晚上。 日式的和屋都是木板房,隔音不好。 小千代辗转难眠。 不过她在辰代置屋里见过初桃和男朋友相会,也懵懵懂懂知道一些事情。 对此,也并不疑惑和吃惊。 …… 次日,清晨。 这一天仙台市的阳光和媚了许多。 不再像昨日一样,冷风刺骨。 旅店月台。 白贵一大早起来,练武。 “吕祖说过: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明里不见人头落,暗地使君骨髓枯。” “女人,是练武修炼途中,最大的魔障!” “心中无女人,拔剑自然神!” 白贵立步,手持木刀,提臂挥剑。现在这木刀可不是在东京都杂货铺随意买的,而是特意定制仿制关刀的好刀,重量上也沉了不止一倍,摸着挺有感觉。 东瀛有废刀令,他也不能持刀。 他决定将晚上耗费的精力,一定要在练武途中补回来。 他拔刀的速度也愈来愈快,特意锻炼手上的腕力和神经反应速度。此前他拔刀速度最快的时候是一秒钟,算得上不错了,但在锻炼后,直接缩短了三分之一。 越快速度的拔刀,可以出奇制胜! 同时力量亦会最大! 相辅相成! 另外白贵也在一遍遍提臂挥刀的时候发现,从拔刀的一瞬间到出刀,他整个身体锻炼的部位是最多的,锻炼的部位对习武也是最有好处的。 一遍遍重复。 不过白贵也不感觉有什么枯燥的地方,毕竟他是很清晰能够感知到,自己正在缓缓的变强,这种知觉很奇妙,后世有人肝游戏都能肝那么久,更别说这种提高自己实力的举措。 一个时辰过去,他大汗淋漓,精赤的上身叠加着充满爆发力的肌肉,不过和英吉利大力士那种不同,而是非常优美的曲线,肌肉匀称,和布鲁斯李差不多。 “斩!” 白贵回想马师傅斩出的那一刀,朝着月台上的盆栽斩去,刀光一闪,盆栽狼藉满地,齐齐整整被斩断。 他脸上露出一丝满意之色。 马师傅一刀能斩断大腿粗的桑树,而他也不差,虽然是盆栽,可要知道,他用的不是利刃,而是并不锋利的钝木刀。 如果换做是利刃,好像……也斩不断。 但那是马师傅练武多年的实力,不可能一夕达成,他也正在一步步赶上。 斩这一刀,用了他不少的气力,大口的喘息,略带湿冷的空气塞入口鼻中。 细密的汗珠有若油滴一样,唰唰滚落。 熏子也早就睡醒起来了,只不过她看见白贵练武,就没有打搅,等到白贵收刀之后,她立刻走上前去,用带着温水的毛巾替白贵擦拭着身体。 温柔!体贴! 擦拭干净之后,又将沏好的茶的送到白贵嘴边。 “不错!” 他将甘冽的茶水一饮而尽,能喝出里面加了糖。 很细心。 刚才熏子在一旁观看他练武,他也不会在意,已经算是枕边人了。 虽然马师傅说过武艺不能乱传其他人,但很显然,练武的时候,如果不知道其中关窍,又不是这一行的人,压根看不出什么东西来。 练武完毕,熏子也为他准备好了早餐。 正吃早餐的时候,门外就有敲门声。 打开门,是藤原严九郎。 “白君,这是我昨夜写好的信件,有劳拜托了!” 他躬身,将信件递给白贵。 很厚的一封信件,可见是昨夜熬夜写的。 知礼的人都不会太过麻烦别人。 昨天白贵说了愿意替他带信,可要是慢悠悠的写信,等到白贵上门去取,那难免会让别人心生不悦。 最好就是自己亲自上门。 “嗯,我去了东京都,也会写上家书,到时候一同递去。” 白贵答应道。 “这是我妻子昨夜煎的仙贝,还有一些仙台特产,还请白君务必收下。” 藤野严九郎又递来一份包装精致的礼盒。 看到这一幕,白贵点头,心里舒服不少。 谁也不喜欢乐于助人的事情被别人无视,从而当做理所当然。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孔夫子也教导子贡赎人、子路受牛。 “多谢了。” 白贵收下礼盒,道谢道。 藤野严九郎坐下说了一会话,就告歉离开,他是仙台医专的讲师,还需要给学生授课,抽不开身,所以也就匆匆离开。 完成藤野八平治的拜托,再留在仙台也就没有什么好待的。 去仙台观望了一会海潮后,就带着熏子、小千代坐上了火车,前往东京都。 火车旅程不断,比从东京都去往京都多了三四个小时。 足足坐了一天。 “这就是东京都了。” 白贵下了车站,对着小千代说道。 京都和东京区别很大,虽然东京都也保留了一些和屋建筑,但工业化才是这座城市的主流,到处都是工厂,到处都是人烟,来回过往都是西装革履的人…… 小千代也看花了眼,她生活在渔村,见到过的繁华地也就京都罢了。 “你们……随我一同去报社吧。” 白贵准备在东京都买下一处住宅,供熏子和小千代居住,毕业到东大后,虽说分配宿舍,但居住也难免不方便,还是买上一套房子。 可他想了想,也没有什么相识的人。 虽认识一些作家文豪,但这点小事也不值得去拜托,于是思虑再三,还是决定麻烦长野主编。 131、买房 至于熏子和小千代的事情,瞒也是瞒不住的,反正报社的人亦不会多嘴。 谁多嘴,隔日就以左脚先踏入报社的理由,开除! 他这个主编还是有点权力的! 进了报社。 报社的各个部门见到白贵领着一大一小两个女人,也是面面相觑,不过他们也是恪守本分,知道什么事能打听,什么事不能打听。 再说……作家文人嘛,没有一些风流韵事,那还能算是作家吗? 没有一点情感纠葛,还能写出什么上好作品? 东瀛对艺人的容忍度很低,稍有差池,就可能封杀。但对作家文豪们的容忍度却很高,尤其是是在情感方面,有瑕疵是正常的,认为和几个女人纠缠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比如今年刚刚出生的未来大作家太宰治,可是和五个女人纠缠不清,但仍然是东瀛国内受欢迎的作家。 白贵将熏子和小千代暂时放在他的办公室。 然后敲门。 面见长野主编。 “白君想要买一件住宅,嗯,也是好的……” 长野主编点了点头,丝毫不以为怪。 现在的东京都,房价还没有未来那么高,不过随着东京都越来越繁华,房价也是与日俱增,这是正常的事情,繁华地界的房价不会太低,但也不会如同后世那般离谱。 在正常人的承受范围之内。 “此时买一间住宅,说不定等我毕业回国后,再卖,还能赚上一笔。” 白贵打趣道。 他也是这种想法。 买房后隔几年再卖,不会太吃亏。即使不卖,那也行。 总比租借房屋要好上一些。 “你毕业后入东大,报社也在文京区,肯定是在文京区购房,我恰好认识几个人,是主管这方面事务的,正在卖房,你随我一同去吧……” 长野主编将茶水一饮而尽,说道。 他在报社工作这么长时间,结交的人脉很多。虽然不知道具体是谁在卖房,不过东京都这么繁华的地界,每天都有卖房客和买房客,问上几句就行了。 两人出了报社,叫了两辆马车。 不久就找到一间合适的屋子。 售卖房子的主人听到是一名有名的作家入住,欣然售卖,并且减免了一些浮价,不过也比较昂贵,这是一处上好的两层建,里面是西式装修,外观则是和屋。 大约有四百多平的土地。 连房子带地契,以一千三百日円的价格卖给了白贵。 “价格还算合适……” 白贵心中换算了一下,1300日円=17.3千代,这个价钱还是比较便宜的。 虽说现在东京都居住的人口还没有后世那么稠密,可这里毕竟是文京区,文教重地,溢价很高。 “白君如果钱不够的话,报社可以预支……” 长野主编见状,准备从报社抽出一笔钱来,他也能大概估算出白贵的身家,有报社的稿费,朝日社的稿费等等,累加下来估计在一千多日円出头,堪堪够付,但付钱之后难免拮据。 说不定现在花销大了,还没有一千日円! 他也不怕白贵欠账不还钱,一千日円对白贵还是小事,熬夜写稿子就是了。 欠钱? 那就更好了! “多谢长野前辈好意了,我还是有点钱的。” 白贵笑了笑,对长野主编道谢,随即掏钱买了两层建,没有多加犹豫。 “你现在可是比我都富裕多了。” 长野主编摇了摇头,眼底闪过一丝羡慕,也没有怀疑白贵的钱财来源,他猜测,可能是朝日新闻社那里给白贵提前结了稿酬,作家的稿费来源是很多的,他不一定都知道。 会写作的作家极为吃香,比他靠薪酬赚的钱多得多。 回到报社,将熏子和小千代接到两层建居住。 “欧尼桑,这就是我们的新家吗?” 小千代从一楼跑到二楼,又跑了回来,她从来没见过这么豪华的宅子。 “是的。” 白贵点头。 他将小千代收养为了妹妹。 熏子眼底也闪过一丝喜色,不过她终究经过人事的,不会像小千代那样表现得那么欢腾。 “走吧,将表札钉上……” 白贵说道。 在后世,东瀛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在门口钉着表札,也就是姓名牌。这是为了方便邮递系统精准投放邮件。此时很少会见到有人钉表札。 但白贵也是有用意的,现在熏子和小千代跟随他前来东京都,她们两人都会飘零无定的人,很没有安全感,这几日他也感受到了。 所以钉上表札,也算是他的温柔了。 二来也是他有一些需求,毕竟他也算是成名的人,每天都有不少读者来信,总是堆积在报社办公室也不方便,还需要他亲自去拿,与其如此,还不如直接让邮递员投到私宅,能方便不少。 表札上面写着白贵的姓名和他的字,以及熏子、小千代的名字。 铁锤砸上,钉在门旁的墙壁上。 晚上,熏子和小千代做了一顿丰盛的晚宴,也算是庆祝乔迁之喜了。 白贵去了一高,上了两天课后,又到了礼拜天。 有了两天假期。 餐厅。 “田边前辈,还是有事要劳烦你一下,我有一个妹妹……想要进学,不知道田边前辈可否有介绍的好学校,私塾也成……” 白贵斟酌着用词,说道。 他将熏子和小千代接来东京都,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能让两人去上女校,谁知道有没有什么资格之类的事情,钱他是不怕花的,但就怕事情办不好。 和送刘宝儿去雅阁女学一样,这种东西得托人办事。 “妹妹?白君不是留日生吗?” 田边龙子有些惊讶道。 “这……,说来话长,只是动了恻隐之心,收留的一个孩子罢了。” 白贵小心翼翼。 “哦,原来是这样,这也不难办,我曾是篍之舍的学生,在里面也有几分关系,既然白君拜托,我打声招呼就成……” 田边龙子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篍之舍?” “那也是不错。” 白贵点了点头,篍之舍是樋口一叶和田边龙子曾经上过的私塾,比一般的高等女学还要好上不少,能进去里面的都是名门闺秀。 另外进去的条件,无疑是比高等女学宽松不少。 ------题外话------ 还有两章,正在码,抱歉,每次都估算好时间,但码字一卡文,就慢了…… 132、谁说没刀锋杀不了人 “趁着现在有时间,我带你去篍之舍吧。” 田边龙子从和服宽袖间伸出半截皓腕,露出一块精致的女式手表,看样式,是江诗丹顿的,她看了眼时间,对着白贵说道。 篍之舍,也就在文京区。 “田边前辈,我待会还要去一趟报社,有要事的……” “不如,你帮我写一封推荐信吧。” “也不要太麻烦你了。” 白贵想了想,说道。 要是让田边龙子见到熏子,可是有些不好解释。 田边龙子点了点头,也没在意,这是很合理的请求,前去一同面见难免有些尴尬,但私底下里凭借推荐信也好说话。 两人都是写书为生的,都随身携带钢笔、信纸。 待田边龙子写到一半后。 白贵想了想,还是坦言相告,他本想是利用田边龙子的关系,不仅是千代子,还有熏子。但等到这时,才发觉自己的功利心有些强了,于是道歉道:“田边前辈,抱歉,我说了谎话,我在京都的时候,嗯,有了一个相好的艺伎……,收养的小女孩是真的……” 他如实相告。 大不了……大不了他高价请一个女教习私下补习教书。等到了女高校招生的时候,再去问问,应该是能进去的,现在是十一月,是不太好插班的。 骗人,终究是有些难看。 田边龙子说实话对他不错,他也不能太不识趣。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等这些话吐出之后,也有些舒服了。 先前没考虑这个方法,就是避免麻烦,现在看来,还是这方法更麻烦。 “哦,白君真是坦白呢。”田边龙子扬了扬眉,握着钢笔的手微微顿了顿,又继续写着推荐信,好似没什么在意的。 她写了一会,抬起螓首,蓬松慵懒的乌发垂在肩上,仍旧是那副美丽知性的面容,浅浅笑着,略厚的嘴唇带着水色,是刚饮茶时沾湿的,在餐厅昏黄的灯光下有些耀眼,“白君不会真的以为我对你有意思吧?” 白贵脸色僵了僵。 好吧,都是他自作多情了。 田边龙子将推荐信很快写好,并递给了他。 餐点吃完。 门口叫了两辆马车,坐了上去。 离开。 …… 有了田边龙子的推荐信,白贵也就趁机将熏子和小千代安排进了篍之舍,篍之舍是私塾,并没有采用西式教法,和白鹿村学堂差不多,混在一起因材施教。 处理好后尾之后,他安心去了一高上学。 日子一天天平静的过去。 直到十二月的中旬,这天关东飘着细碎的雪花。 雪花落在地面上,融成了水,但落在一些绿植时,却染上了一分雪色。 寝室。 “美和兄,美和兄……” 刘明达拿着一张报纸闯了进来,“柳生剑道馆那个恬不知耻的柳生一旦伤势养好之后,现在又在报纸上刊登新闻,说你恬不知耻,偷袭他……” “并且在五日后,在剑道馆给你下了战书,要重新正名,挑战你……” “重振他柳生新阴流剑道的名声。” 他边走边说道。 “应不应战?” 刘明达询问道,最近他也看过白贵练武的成效,一天比一天精进。在师范学堂的时候,白贵习武才多久,都能打败柳生一旦,现在柳生一旦伤势刚愈合,即使有实力,也会打一些折扣。 此消彼长,他对白贵还是有一定的信心。、 这是真正的练武奇才! 如果应战,也是需刊登报纸的。 当然,不刊登消息也是可以的,临到头了,去打败柳生一旦就可。但在这短短五日之间,却也会有一些流言蜚语传出。 “应战!” 白贵合上书,淡淡说道。 此刻的他,早就不怕区区的柳生一旦。 而柳生一旦给他下战书,不仅存着洗刷耻辱,也是有重振声名的打算。现在的柳生剑道馆,可是门可罗雀,曾经的剑道馆学徒也是纷纷离开。 在东瀛剑道界,柳生一旦就是一个耻辱! 除非……,他再次打败白贵。 很快,报纸刊登消息。 《每日新闻》:“清国武道高手、大秦帝国作者应战武士柳生一旦!” 《朝日新闻社》:“柳生一旦不知廉耻,想要自取其辱!” 《读卖新闻》:“武道天才和落幕武士的对战,究竟谁会取胜?” 各种大报小报都刊登了关于此事内容,但不约而同的都对柳生一旦极尽贬低,尤其是以朝日新闻社为首。 五日后。 荒川区,柳生剑道馆。 大报小报的记者汇聚在剑道馆门前,还有一些社会名流亦来观战。 等白贵走近时。 “请问白先生,这次有没有把握再败柳生一旦?” “白先生,柳生一旦说你上次是偷袭他的,这句话是真的吗?” “请白先生回复我……” 记者簇拥上来。 白贵顿步,握住一个记者递过来的话筒,淡淡笑道:“柳生一旦说的没错,那日我是偷袭他了,可一个武士是注定上战场的,如果连敌人出手的机会都把持不住,并且没有迎敌的准备,那么他就不算一个武士!” 话音一落,众人面面相觑、 这些记者本以为白贵会否认偷袭的事情,但没想到,他竟然承认了,只不过这句话说的也有道理,谁能规定对战时先出手算不算偷袭? 一个武士连最基本的应战准备都没有,那么他就不是一个合格的武士! 这一点也没错! 入场。 柳生一旦仍旧是白贵上次见到的那副模样,羽织和服打扮,只不过下巴有些变形,显得更阴厉了一些,他冷眸盯着迈入场间的白贵,右手紧握住武士刀。 似乎下一刻就要拔刀而出。 “你用的是木刀?此次是生死战!” “我允许你换兵器!” 柳生一旦眯了眯眼睛,冷声道。 场下,哗然一片。 “柳生一旦,这次对战不是说好了,不涉及性命吗?” “还有废刀令,你怎么佩戴武士刀?” “还请解释!” 一个记者起身提问道。 “你,应不应战?” 柳生一旦没有回答记者的提问,而是目光继续看向一旁的白贵。 “生死战?” 白贵凝眉,他朝着场外迈步,连理也不理柳生一旦。 他有把握杀死柳生一旦,但是杀掉柳生一旦的后果,他也清楚。固然能赢得一些人的喝彩,可于他而言,处境就是有些危险了。 不划算! 等白贵即将迈步下台的时候,柳生一旦终于忍受不住压力,开口道,“行,我换刀!” 他再是武士,也要谋生计! 不然也不会被官方怀柔招买……,此时说出生死战,就是欺负白贵没有历经过生死搏杀,如果生死战,难免会分心,从而失败。 而且换刀,也是可能落败的一个因素。 他现在债台高垒。看医生,退还学费, 还有刊登报纸新闻等等…… 都是费钱的买卖。 一旦白贵就这么离开,他势必会被债主堵门,到时候流落街头。 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 哪里有什么武士道,有的,也是买卖! 柳生一旦换上了木刀。 两人对立。 就在裁判喊开始的那一刹那。 白贵出刀了。 他的刀速极快,只有不到半秒,而此刻的柳生一旦刚抽出半截木刀。 刀光一闪。 柳生一旦握刀的右手自手腕而断,血流一地。 含鞘木刀跌落在地。 “你明明用的是木刀?” 他神色一怔,没有缓过神来,犹自不信。 还没出刀,就已经败了? 那一刀,只有残影! “谁说木刀没有开锋,就杀不了人?” 白贵用手帕擦干血迹,收刀。 走到台下。 133、狠厉 柳生剑道馆场下坐满了观众,大约有三四百人。 身份千差万别。 有各报社的记者、一高的学生、各学校的留学生、一些武士等等。 但不管是谁,此刻都有些哗然、震惊了。 用木刀劈断柳生一旦的手腕,造成的震撼可想而知! 尽管不少有见识的人,也能知道一些高手摘叶飞花,亦能伤人。 例如后世一些飞纸牌练特技的人,能做到纸牌伤人…… 但听到,和亲眼看到,这是两码子事。 见白贵下场,记者又重新簇拥而来,气氛更热烈一些。 “白先生,白先生……,我听说您师祖是燕京总教习黄林标,你们门派的人,是不是都可以做到以木刀杀人?” 一个报社的记者提问道。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白贵应战,可不仅仅是想着堂堂正正打败柳生一旦,在他眼里,柳生一旦虽需打败,但还不值得他来一趟,前来剑道馆,也是为了“名利”二字。 有了名利,才能在一道之中扬名,获得道功。 所以他面对记者提问,回道:“我学武时间尚短,师父和师叔们浸淫此道日久,肯定是比我高强不少的。” 又一个记者提问。 “请问白先生,你在剑道馆外……“ 白贵斟酌用词,谨慎回答。 报社可是良莠不齐,不乏一些无良记者,习惯断章取义。他是做报社这一行的,知道一些记者为了兜售新闻,提高销量,故意搞一些噱头。 这种东西古今中外,都不能避免。 一次次回答,都滴水不漏。 大多数报社的记者也不敢提太过苛刻的问题,白贵也不是藉藉无名的人,现在大秦帝国小说口碑很好,忠实读者不少,此次场间也有专门应援的……,又牵扯到清日两国,一旦不小心涉外,虽能有大新闻,但不一定对自己的前途有利。 然而少不了一两个“激进”的记者。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我想请问白先生,白先生此次打败柳生一旦,是不是证明清国武道比东瀛剑道更为厉害?”一个小报社的记者提问道。 场间寂静了一会。 白贵脸色冷了一分,这遭遇的场景他在来前也有所预料,毕竟此刻与在一高踢馆时不同,那日是为了“义战”,又是学生之间的打闹,不会引起太大的注意和反感。 但如今,他堂堂正正打败柳生一旦,虽不至于说对东瀛剑道界发起挑战,但也对东瀛剑道界打了一巴掌,丢了脸面。 “对不起,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 白贵避而不谈。 说清国武道强于东瀛剑道,那他今后的麻烦事少不了! 肯定有不少的武士挑战。 说“不在乎哪国武道,而在乎习武的人”,那这问题就更大了,岂不是在暗示东瀛人比不过清国人?! 这问题更敏感! 不管怎么回答,都肯定有漏洞! 与其这样,还不如不回答。 不回答就不会犯错! 即使断章取义,也能有斡旋的余地。 《孟子》说的好:穷者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这问题不是目前他能涉猎的。 白贵走出拥挤的人群,准备离去。 “白先生,你此刻不回答,是不是心里默认了清国武道比东瀛剑道更厉害?” 记者继续追问。 白贵顿步,前来追赶而来的记者也七嘴八舌的继续询问。 “你是哪个报社的?” 他眯了眯眼睛。 “这……” 这个小报社的记者愣了一会,他已经对白贵的恼羞成怒,继而破口大骂做好了准备,但没想到,白贵反过来询问他这个问题。 “嗯……,采买新闻社的吗?” “名字是山原八夫……,我记住了。” “是个好听的名字。” 白贵看了一眼记者胸口处挂着的铭牌,随即点了点头,转身离去,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这句话一出,记者们立刻愣住了,也忘记了继续上前追赶。刚才白贵对山原八夫的警告,看神色好像也不是在说什么大话,而是真打算这么做。 山原八夫脸色微变,但过了一会,露出一丝嘲讽,大不了让他丢一份工作,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以他的学历,跳槽找工作不难的。 …… 马车上。 “去文京区民进报报社……” 白贵对马车夫说道。 现在民进报报社也不是什么小报,在东京都有一定的名头,不至于找不到。 马车缓缓驱驰。 荒川区距离文京区不算太远,很快便到了报社门口。 “中岛,给我调查一下采买新闻社的山原八夫。” 白贵走进办公室,沏茶喝了一小口后,对随行进来的中岛信夫说道。 “白主编,您这是?” 中岛信夫有些疑惑。 “这人不懂行规,估计也是个新人,采访时乱提问题……” 白贵淡淡说道。 报社里面,也是行有行规,一些事情大家心照不宣,提问外人也就罢了,但明显不适合提问他这个在报社工作的主编,一眼就能看出包藏祸心。 他将刚才发生的事情,简单和中岛信夫提了几句。 倒不是中岛信夫值得相信还是不相信……,这事说实话大家在报社工作,见到过的偏激言论多了去,谁也不会将这种事情放在心上。 “那么我现在就给采买新闻社去信,将他解聘?” 中岛信夫恍然,询问道。 虽说同行是敌人,但很显然,采买新闻社不会在这件小事上多得罪白贵,尤其是对山原八夫有明显的把柄在手,开除也就开除了。 “不用,这是一百日円,交给主管山原八夫的上司,让他看着办!” 白贵笑了笑,递过去一百日円的钞票。 这些钱相当于一般报社主编三四个月的薪酬,足以令山原八夫的上司动心。 能用金钱收买,做一点力所能及的小事,他不会吝惜钱财。 报仇不隔夜! 他也算个大大小小的名人,今后采访是不可避免的,也算是在业内立一个下马威。 让今后的记者们长点记性,知道啥该问,啥不该问! 像山原八夫这种想要玩刺激出名的倒霉蛋,在业内也不罕见。 不少名人都遇见过这种尴尬,有的明面上不和你计较,但私底下就会让一些人知道后果。还有的直接让记者下不来台,比如后世某人直接收购提问的报社,让其滚蛋…… 134、资政院 因此会发现一些记者采访名人的时候,格外乖巧。 遇到新人,肆无忌惮。 不立威,别人就会有恃无恐。 只不过山原八夫恰好成了白贵立威的靶子。 不然,一点“小事”,他还不至于置气,寻衅报仇。 杀鸡儆猴! “是,白君。” 中岛信夫知道怎么办了,去信尽管能借人脉让山原八夫滚蛋,但还是有些不保险,可有着一百日円的酬劳,除非是生死之交,他不信山原八夫的上司不动心。 而这钱,可不仅仅是让山原八夫的上司将其解聘,还另有深意。 “这一百日円只是订金,如果做的好,钱……我是不缺的。” 白贵放下茶杯,说道。 能用一些钱免除后续的麻烦,这钱花的很值。 要不是他是报界业内的人,这钱花的估计还会更多。 隔了两日,从采买新闻社传来消息。 山原八夫偷窃报社的商业机密,被上司野原主编撞见,然后解聘开除。 这可比单方面的解聘狠多了! 今后记者这一行他是干不下去了,而报社也是在各界牵连甚广,想要找到一个类似记者合适的文职工作,太过艰难,又有了这窃取商业机密的“污名”,没人敢用…… 一些业内人士知道内幕,但人都是捧高踩低的,哪里会为了一个小记者,去得罪几大报社。 …… 又过了数日。 白雄起和白秀珠来信准备告别回国。 虽然白雄起没有说明什么原因,但白贵从报纸上也看出了一些端疑。 清廷实际上在1901年就已经准备仿照英吉利的君主立宪制,立上议院和下议院,来施行君主立宪制。不时有大臣上奏:“变更政体,实行立宪。”,然而上议院和下议院拖拖拉拉,一直未能成立。 1906年,载泽上《奏请宣布离宪密折》,说立宪三大利:“皇位永固、外患渐轻、内乱可弭。” 但这立宪的条例等等却仍是将权力系在君主一人手上,所以地方的督抚就不愿意了,这是打算削弱地方实力,因此一直再和朝廷扯皮,所以朝廷这次立宪只是变更了一二朝廷各部的名称,将户部改为度支部,兵部改为陆军部…… 然而各地立宪派请开国会的请愿运动和叛乱仍旧屡禁不绝。 故此清廷又在1908年颁布《各省咨议局章程》缓和地方矛盾,规定各省咨议局选拔议员必须符合以下条件之一:1曾在本省地方办理学务和其他公益事业满三年以上且著有成绩者;2曾在本国或外国中学堂及其中学同等或中学以上学校毕业得文凭者;3有举生贡员以上出身者;4曾任实缺职官文七品、武五品以上违背参革者;5在本省及地方上有五千元以上之营业资本或不动产者。 而最近在报纸上有朝廷准备设置资政院的消息,此为“先设资政院,以立议员基础”。议员的名额总数有两百名,由各省咨议局选拔一半,另一半则为钦定。 “白雄起回国估计是为了谋夺议员的名额,各省咨议局的议员不过中学堂的毕业文凭就行。而他是留德生,如果回国任职一段时间……” “到时候钦定议员的几率很大!” 白贵心中暗道。 出洋留学的人数不多,能回国的一个个都是宝贝疙瘩。更别说白雄起是德意志留学,德意志现在就是君主立宪,载泽考察欧洲时,德意志就是重点考察对象,这个身份去了,定然能得到重用。 更别说他老师金铨是军机大臣。 这资政院和谁夺权? 夺的就是军机处的权力! 朝廷还不得使劲朝资政院掺沙子,从而掌控资政院。但能成为资政院的议员,肯定不像各省议员那么容易,选谁都是值得思量的事…… 而留洋生,代表着新思想,看起来就不是那么陈旧,也有借口的理由。 留洋生,和明朝时候的翰林很像,都是潜力无穷。 …… 白贵给白雄起和白秀珠去信,希望再回国前给他们二人送别。 三人约在一家德意志餐厅会面。 这是一间很高档的餐厅。 “今日我给雄起兄作别,希望雄起兄回国后一路平安,一帆风顺,也能步步高升。” 白贵举杯,笑着说道。 他也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现在白雄起正是前程无限,和他交好,对他的好处不言而明。尽管他回国后,以目前的名气,在国内也能吃得开。 但多交一个朋友,也能多一条路。 “美和有心了。” 白雄起点了点头,也是心情不错。 白贵为他送别能选在这间餐厅,可见对他的重视。 虽说选择便宜一些餐厅……也行。 俗话说的好: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 但谁特么有心情判别你是真的情意还是意在羞辱? 三人碰杯。 白秀珠喝得是果汁,未曾饮酒。 不多时。 餐厅就上了餐点,分餐制。 第一道菜是豌豆粉丝汤配纽伦堡烤肠。第二道菜是酸菜烤猪肉配土豆泥和酱汁。第三道菜是土豆炖牛腩。 “秀珠,你和美和聊一会天,我去趟洗手间。” 三人谈论了一会,稍稍有些冷场,白雄起就看到白秀珠和白贵两人的心不在焉,暗骂了一句‘女大不中留’,就借口离场。 等白雄起走了一会。 白秀珠横眉冷目,她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用刀叉分割炙熟的纽伦堡香肠,她比较喜欢将香肠块蘸着酱汁和土豆泥一起混着吃,这样食物层次会更丰富一些。 一小块香肠入了嘴。 两人迟迟不开口。 白秀珠在生闷气,尽管她知道优秀的男人身边总是不缺女人,白贵也算是洁身自好,以他目前的地位身份,没有太过的绯闻。 而不优秀的男人,也不一定不花心。 如白雄起说的:“只要不领回家就行。” 可知道是一回事,生气是另一回事。 “秀珠……” 白贵见到白秀珠正在用着汤匙小口喝着汤,打破了尴尬,想了想,问道:“你知道春雨是什么吗?” “春雨?” 白秀珠怔了一下,抬眸,露出疑惑。 她用汤匙缓缓搅动汤碗,浅色的豌豆粉丝汤晃来晃去。 厅内,钢琴声优美。 “你汤碗里的粉丝就是春雨,在日文中,粉丝是写作春雨的……”白贵也用汤匙搅动汤碗,从里面舀出一些粉丝,晶莹剔透,像极了檐下的冰凌。 他讲了一个小故事。 屋外飘着雪,正是寒冷的冬日。 后世有个女作家名叫三毛,她骗荷西说:“这种事物是春天的雨水落到山上冻住了。” 白秀珠是不太懂得日文的,只会一点点,也是最近才和白太太学的。 听到这优美的比喻,她也有些痴了。 “这是我特意为你写的诗。” 白贵从提包里掏出钢笔和信笺,写动的很快,一气呵成。 他将这张信笺递给了白秀珠。 诗是现代诗。 《雨巷》。 ------题外话------ 嗯,还有两更,正在码,这次一定能十二点之前发出来。 135、新选组 在晚清的一八九八年前后,古体诗词正在遭到破坏,称作诗界格命。到白话文运动这期间,是新诗的建设和过度阶段,所以在此期间,已经有不少人正在尝试以白话文写诗。后来第一首白话诗,也就是胡博士写的《两只蝴蝶》,亦是吸取了前人的经验。 所以用白话文写诗,尽管有些“离经叛道”,但并不为过。 古人的写信,也是多白话文。 “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地,结着愁怨的姑娘。” “她是有……” “丁香一样的颜色。” “丁香一样的芬芳。” “丁香一样的忧愁。” “在雨中哀怨;哀怨又彷徨……” 白秀珠捧着素白的信笺,看着一行行字迹优美的硬笔字,她眸间有些动容,连带着冷媚的脸庞都有些融化,脸颊两侧的梨涡若隐若现,像是在浅笑。 将信笺折叠,贴身放好。 她美眸又冷冷瞅了一眼白贵,一字一顿道:“记着等我回国后,给我写信,不要忘了。” 这话的意思很清楚,选择原谅了。 两人的障壁很快消融不见。 白贵松了一口气。 这一关总算是过去了。 有心调查的话,总是隐瞒不掉的。他也没想过刻意隐瞒,刻意隐瞒欺骗而来的婚姻,固然能得到一时的欢愉,但事后也会饱受折磨。 正妻终究是有些不一样的。 “放心,等你回国后,我肯定会多给你写信的。” 白贵保证道。 见到两人谈的融洽,在洗手间等候已久的白雄起这才出来,他也是有心撮合,毕竟见到过的同龄人,没有几个是比白美和优秀的。 比白美和才华高的,打不过他! 能打过他的,又不如他才华高! 允文允武! 再说他也打听过了白贵的家世,虽说出身贫寒,但这是好事。意味着白秀珠嫁过去之后,不用受到太多家庭为难,封建礼教束缚等等…… 当然如果她妹妹迈不过这个坎,白雄起也不会强求。 一顿饭很快结束。 到了次日,白贵请了假,在东京都火车站上与兄妹二人,以及白太太道别。 “再见!” 白贵与白秀珠拥抱告别。 三人上了车厢。 蒸汽火车传来刺耳的汽笛声,铁轨和列车哐当哐当的渐渐远离。 等到彻底看不到的时候。。 白贵注目结束,瞬间觉得有些怅然若失。 他和白秀珠很聊得来,或许是她在阿妹肯国长大的原因,见识是一般女子不能比的,谈天说地的时候总会得到适当的回应…… “来两个大福。” 白贵走到火车站的杂货铺,说道。 大福即糯米团子。 一个是红豆馅,一个是抹茶馅。 他是比较喜欢抹茶味的。 …… 十二月匆匆而逝,来到了除夕夜前的一天。 东瀛明治维新以前,使用的是与华夏农历相近的旧磨,传统上旧历的最后一个月最后一天称为大晦日,等于除夕节,在前一夜八王子市附近的居民举办了追傩仪式。 除夕之意,就除掉“夕”这个怪物。 而追傩,就是撒豆驱鬼,也叫驱傩。在汉唐时,这种活动的还很盛行。实则在今日,一些乡下举办的社火活动,也是追傩仪式。 只不过不再这么叫了。 白贵在滋水县城应考寄居白鹿书院的时候,也观览过社火。 东瀛的追傩是在隋唐时候传了下去,然后一直保存。 这时,已经放了冬休假。 即学生的寒假。 “欧尼桑,我们一起去看傩戏吧。” 小千代哈了哈手里的寒气,对着正在一旁写稿的白贵说道。 这个时候,基本上不会有人在家中苦守,而是去看傩戏,等傩戏看完之后,回家吃饭。 “傩戏?” 白贵点了点头,起身。 傩戏他这个读过四书五经的人,自然不是多么陌生。在《论语·乡党》中记载:“乡人傩,朝服而立于阼阶。” 在《论语集解义疏》中,也有注释:“傩,驱逐疫鬼也。” 所以参加这东瀛的节日也没什么,一来入乡随俗,二来将其视作是滋水县的社火也是差不多的,华夏其他地方也称呼其为傩戏,形式大概,只是内容稍有不一样,三来,也不好让熏子和小千代两人孤零零的去。 收拾一番后。 三人穿裹着厚厚的冬衣,就走出了两层建。 无须走远,在临街的街道上正在表演。 高高的篝火立在街角,凑热闹的人群都拥挤在街边,空出中间一条敞道。有带着般若面具的傩戏艺人手舞足蹈,还有一些喷火艺人,手里拿着一瓶酒,高举火把,凑近,噗地一下吹出长长的火焰带…… 很热闹,看的就是一个氛围。 也没什么特殊的。 出来看傩戏,总是怀着一些期待,但来后,总觉得索然无味。 回到私宅。 熏子早已经在家里已经做好了荞麦面,以及除夕夜的饺子。 “我开动了!” 三人齐齐说了一声。 这一夜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过去了。 逾三日。 一个东瀛武士拜访了他。 “你是?” 白贵看着眼前这个中年武士,他与一般矮小的东瀛武士相比,个子更高些,估计能有一米八左右,和他差不多高,体格健硕,跪坐在白贵面前,也有种压迫感。 当然,令他一眼就注意到的是,旺盛的体毛。 以及……他佩戴的武士刀。 是真正的武士刀,而不是杖刀这种遮人耳目的玩意。 这意味着他有一定的特权,可以免于废刀令。 “我是新选组的组长近藤勋!” “白君在柳生剑道馆斩断柳生一旦手腕的时候,我也在场,只不过当时白君没有注意到我罢了……” “柳生一旦曾是新选组的人,尽管退了出去,但他战败,我不能不理睬。” “想了想,快到年关时,打搅总是不好的,所以拖延到了今日。” “我来……,是为了让白君知道,东瀛的剑道不弱于清国的武道……” 近藤组长缓缓说道,脸上露出不容置疑的神色。 “新选组?” 白贵脸色露出了郑重。 新选组,是幕府时代德川家茂上京之际,清河八郎提议募集浪人组成的将军警护,后来戊辰战争中,幕府战败投降后解散。 不过这个组织,仍旧存在民间之中,外号“壬生狼”。 136、单行本 白贵皱眉,又打量了一眼近藤勋。 亦是和柳生一旦一样的羽织和服,只不过在衣袖上印有山形图案,应该就是新选组的标志了。 他摇了摇头,饮了一口茶水,沁人心腑,淡淡说道:“武道是自身的精进,而不是好勇斗狠,柳生一旦咎由自取,怪不得我。” 如果是没有必要,且没有把握的事情,他绝对不会贸然去做。 近藤勋这个新选组组长,既然观看了他在柳生剑道馆中和柳生一旦的对决,此次前来,肯定是有一定的底气。 不值当。 没好处,不值得,他不是纯粹的武夫。 近藤勋脸色微微尴尬一下。 他此次前来,还以为只要他提出比武,白贵是一定答应的。 毕竟先前柳生一旦登报挑战,白贵欣然允诺。 “如果阁下没有什么要事的话,还请告退!” “我还要写书……” 白贵说道。 他话里的意思,很清楚,我是文人,是作家,和你们这些粗人是不一样的。也是有一定的地位,肆意闯入私宅对一个文人动手,舆论可不会轻饶。 少倾。 近藤勋一脸尴尬的被请了出去。 他是新选组的组长,算得上是官方,肯定不能像柳生一旦那样肆无忌惮。而且对战白贵,他也没有必胜的把握,此次前来也是为了武道交流,和验证东瀛剑道不输于清国武道,但没想到,白贵竟然没有应战,连理睬都没有理睬他。 …… 漫长的冬季眨眼而过。 近藤勋后续又有几次挑战,但无一例外都被白贵无视并且推拒。 到了三月份,快开春的时候。 白贵将《大秦帝国》第一部黑色裂变全部交稿到报社。 朝日新闻社那里也得到了消息。 次日,就找上门来。 两人对立跪坐。 “白先生,先前田边龙子前辈也和您说过了,等小说完结后将授权给朝日新闻社印刷单行本,再次跟您确认一下,没错吧。” 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子推了推鼻梁的眼镜,说道。 “没错,田边前辈和我说过这些,也签订了和契。” 白贵点了点头。 西装革履的年轻男子露出轻松的笑容,打开公文包,取出内容更精细的合同,“有劳白先生签订发行单行本的合同。” 他将合同推到白贵身前。 又取出了印泥和一根钢笔,递了过去。 白贵没有着急签订合同,而是仔细甄别里面的每一项内容,古往今来合同坑人的存在屡见不鲜,即使作家是有一定社会地位的群体,但也不能避免。 还是需要仔仔细细过上一遍的。 “咦?这是?将我的版税提到到了百分之十三了?” 看到合同尾页,白贵有些惊讶道。 朝日社还做亏本的生意? “白先生的大秦帝国受到读者的一致好评,销量不错,所以社内鉴于此,给白先生初刊时提高两个百分点,还请白先生勿怪!” 西装革履的年轻男子回道。 如同白贵这样年轻就能写出历史大作的存在,日后定会享有盛名,区区两个百分点给了也就给了,朝日社还不差这一些钱,结一个善缘也是好的。 日后白贵若是优先选择投稿朝日新闻社,那就是他们的赚头。 “初刊社内定在两千册,发售全国,如果销量好的话,会进行二刊和三刊……” 他又继续说道。 白贵这点也很满意,初刊印刷多少,也是证明一个作者的号召力和影响力,如果初刊印刷的太少,难免有些令人难堪,两千册也算是一个不错且合适的量。 比夏目漱石印刷《鹑笼》的初刊三千册少了一千册。 但……这也不能比,要知道夏目漱石写的多是短篇、中篇小说,长篇小说还是很罕见的,更别说他大秦帝国第一册就有七十多万字。 长篇小说都没几个比他长的,售价订的肯定不便宜。 随后,朝日社社员又递来润笔料,结合此次单行本和未结的七万字稿费,加起来厚厚一叠,有近五百多日円。 可以说,初刊的一次版权费,就能买一套还算不错的住宅。 “也请白先生多多给读者回信,号召读者购买。” 朝日社社员又说道。 “这是应有之理。” 白贵点头。 “那我就不打扰白先生了。” 朝日社社员提出了告退。 等过了一会。 白贵叹了一口气,跑到杂物间,看着堆得几沓的读者来信就感到头疼。 本来读者不多的时候,遇见一两封,随意写了回信就是。但随着来信愈来愈多,他也只能将其暂时搁置在储藏间,没曾想,越堆越多。 “这估计都有一千多封了吧?” 他将读者来信搬到书房,眉宇忍不住跳了跳。 但无奈,只能回信。 现在大秦帝国的初刊对他来说也是有些重要的,总不能放置不管。要是初刊销售不利,朝日新闻社很有可能就不再发行二刊、三刊。 而初刊,也唯有已经订报购买的读者再次买单行本最多…… 毕竟单行本的定价也是有些贵的,朝日社有充足的印刷经验,可以将单行本的售价压低到1.3日円,可这个数字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还是难以承担的高昂费用…… 一般的单行本小说其实并不贵,在零点几日円左右,咬咬牙,还是能买得起的。 谁让白贵写的字数委实太多了些,单行本价格居高不下。 此时的纺织女工一个月才1.5日円。 买一本,大约一个月的薪水。 不过售卖的目标人群也不是他们,所以朝日社也并非再另行分册,反正不管是定价零点五日円,还是一日円,这些普通人都不会购买的…… “一一回信,关键时刻也只能靠读者了。” 白贵叹道,开始打开信封回信。 这些写信的基本都是学生,虽然一些社会名流订阅小说的不少,可他们显然成熟得多,不会在这方面浪费时间。 “山田光子……” “唔,是个女读者?” 给男读者回信,他就有些敷衍,但是给女读者回信,总是多上一分耐心。毕竟物以稀为贵,写信的九成九都是男读者,这种历史文晦涩一些,不太能吸引女读者。 ------题外话------ 多谢明星荧荧l打赏的100起点币,宝贝拽俊打赏的500起点币,确定未来打赏的100起点币,病毒\\*思念打赏的100起点币,我想我还可以抢救一下打赏的500起点币,让子弹飞(不起来)打赏的2000起点币。 137、文化祭 他看了一眼信封写的地址,是从京都递过来的。 落款是京都府女子高校。 这是一家官办的女子高校,和一高有些不一样,一高还能招收一些各地的尖子生入学,但官办女高校就没那么好进了,能进去的基本都是贵族名媛小姐。 更别说是在京都开办的女子高校。 不过白贵也没有在意,能看起书订报的读者肯定没几个是缺钱的。 他认真看完了信封的内容,大意是感动卫鞅和白雪之间的爱情等等之类。 没什么奇怪的,历史大剧中穿插一些男女爱情故事,瞬间就会让人感觉到一些恢弘和大气磅礴,同时又有一些造化弄人的意味……,女读者对情感还是比较敏感一些的。 他写道:“多谢光子的来信,你的意见我收到了,如果可能的话,在四月十一日的时候,是此书一刊的发售日,务必请购买一本。” 千篇一律的回复。 在每封回信末尾他都会如此写上一句。 除了山田光子外,还有五十多个女读者稀稀拉拉的来信。 白贵也一一耐心写完回信。 只不过让他稍感意外的是,有十几个女读者竟然是看了他大战柳生一旦时在报纸上刊登的照片后,才入坑成为忠实读者。 “肤浅!” “实在太肤浅!” 白贵眉宇一挑,心中暗喜。 武道上的扬名,也算是让作品大卖的一个因素。 和影而优则导差不多。 只要在一行有一定的名声,得到认可,名望也能转化为另外一行的助力,从而相辅相成。 他到一高,踢馆比武也是有这个想法。 足足写了一天半的时间,一千多封读者来信才全部写完。 “麻烦一下,将这些信件全部投递……” 白贵叫了一辆人力车,来到邮局。 本来他是可以将其放在邮筒旁,等邮递员来人。 但他回信的数量实在太多,东京都的邮递系统不错,可也仅限在东京都,到了其他地方,比如横滨、大阪之类的地方,就会延迟不少。 所以为了尽快回信,他还是得前往邮局一趟。 当然,还是因为现在正在放冬休假,他也没有太多琐事,来一趟也费不了多长时间。 邮局的工作人员都有些略微吃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幕,这可是足足两大袋的信件,装的满满当当。 “看来先生是一个知名的作家呢。” 负责白贵这个窗口的邮递员,立刻有所猜测道。 除了作家这个行业需要这么多的回信之外,其他行业的实在不多见。 不过也只是仅限于此。 这种事情,他也见过几次。 贴邮票。 分门别类。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才完成。 …… 冬休假也在四月初结束。 刚入学的几天后,就到了一高的学园文化祭。 祭,在日文中是节日、庆典、庙会的意思。 而学院文化祭则相当于后世华夏学校的校园文化节,只不过活动内容却比其丰富一些,大概是文艺表演、校园游行等等。 也是各大兴趣社为了展览自己的成果。 比如写真社,就会趁机在校园一方面的空地展览优秀的写真成品,办画展。而自行车社,也会就地举办一些活动,邀请学生一同参加,杂技表演之类,赢了就有奖赏…… 而一些能和外校联谊的兴趣社,那就更有意思了。 像插花社,就有不少女高校或者私塾的学生受约邀请而来,在一方小小的空地上,有不少的花卉,插在各色的器皿上,配色好看,裹着和服的少女宛如花蝴蝶一样,穿梭游曳,赏心悦目。 不过还是有一些比较惨的兴趣社,例如剑道社和柔道社,这两个本该是大社的兴趣社,此时门口罗雀、人影萧条……,就连社内的学生都没有几个。 在白贵踢馆之后,这些教授剑道社和柔道社的一些教习自然无颜再留在一高,而原先报入两大兴趣社的学生也是不想进入此中。尽管白贵的实力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这些教习的实力也不怎么弱,但人言可畏,拜入其中,难免要忍受一些流言蜚语…… 若不是有着一年内不能任意选换兴趣社的规定,估计这两个兴趣社在一高都要荒废取消。 “白贵来了……” “那个煞星过来了。” 正展示着剑道和柔道实力的学生们,忽然脸色微僵,向后退了几步。 心有余悸! 不约而同的,露出了一条阔道。 剑道社和柔道社毕竟是大社,学园文化祭占据的地理位置是一高最好的,堵在了讲堂的主道上,白贵不管是前往学生部,还是宿舍、文学社都要经过此间。 “先前是武道交流,我胜你们败,这是正常的……” “不必见我如避蛇蝎。” 白贵停步,转身说道。 现在既然威已经给这些人立下,关系再这么紧张就没必要了。不过这也只是一种表态而已,也不可能破镜重圆,和好如初。只是打了一拳,随后道歉,表示自己性格大度、宽容罢了。 两大社的学生面色稍缓。 但显然关系也不可能好到哪里去,只是没有先前那般敌视而已。 “美和兄,快进来,文学社就等你了……” “此次联谊有几十个女高校的学生。” 东平三郎从文学社的地界走了过来,他早就注意观察此处的动静,就是害怕白贵和两大社撞上。他不是担心白贵和两大社,与白贵关系还没好到那种程度,两大社也与他无关。 只不过为了学生部的维稳着想,可不想在文化祭的时候闹出什么事故。 白贵随同东平三郎离开。 过了一会,紧张待敌的两大社才如释重负。 文学社地位是在一高最高的,举办的场所是一部分讲堂和外边的空地。在空地上摆放书桌,桌上则是一些文学社社员新鲜出炉的作品…… 白贵和东平三郎入场,和文学社社员一一打着招呼。 文学社的联谊他也参加过七八次。 作为一高有名的作家,文学社的联谊显然是不可能避开他的。同样的,白贵也有心借助一高的学校平台,宣扬自己的名气。 和社内的成员,也算融洽。 138、芥川龙之介 讲堂内,已有近一百多名文学社社员。 这其中一多半是一高的社员,另外的人则是从其他学校联谊赶来的。 毕竟一高的学园文化祭可不容错过。 也确实如同东平三郎所说,有着不少的女高校学生。 此时,正在谈论夏目漱石的名作《我是猫》。 这篇名作奠基了夏目漱石文学界的地位,处作直接登顶。 只不过……自从一九零五年在《杜鹃》杂志连载,到一九零六年刊印发行三册,这本书已经完结了五年。能分析的也早就分析了,这些文学社的人都是在老生常谈。 和做阅读理解似的。 一字一句的硬要分析当初夏目写这句话,究竟意在何为,到底说了什么?结合背景,有什么暗喻,有什么明喻。 “我是猫,名字还没有。” “夏目前辈在开篇写了这么一句话。我翻看小说,看了一整夜又一整夜,等到我疲惫昏睡的时候,醒来时,我才觉得这一句的伟大,这一句是在说:我这只猫……” 讲台上,一个学生慷慨激昂,演讲道。 就这一句话的解读,就足足讲了七八分钟。 讲完后,台下掌声雷动。 白贵听完后,也无奈摇了摇头。 这和后世“鱼的眼睛闪着诡异的光”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夏目漱石这开篇第一句话确实是有隐喻,但还没到这么离谱的地步。 不过能以一句话阐述这么久,也算是厉害。 又有一些社员再去阐述自己的观点,这一过程历经四人,总算结束。 接下来又是谈论其他文学作品。 不可避免的提到了白贵写的《大秦帝国》。 “大秦帝国是白美和在一高正在念书时写的书,里面讲述了战国列国皆变法图强,强则强,弱则亡,魏国先一步变法……,但仍免不了被秦国蚕食,丢弃了河西之地……” “从这本书中我读到了许多。自身革新才是不断精进的基础。自明治以来,我国胜于清国不少,但亦不可骄傲。清国人魏源先一步睁眼看世界,写下了《海国图志》,此书在我国盛行。如今清国弱,我国强,但天下时势多变……” 一个人侃侃而谈。 场下众人也听得如痴如醉。 白贵写的这篇大秦帝国第一册黑色裂变,讲的就是“秦魏两国因变法,强弱相易。”魏国有河西学派的李悝主持变法,历经文侯、武侯,到了大魏王时,达到极盛,约定六国谋秦,然而在商君主持变法,更彻底的变法后,魏国惨败,割让河西地…… 这何尝不是在说东瀛和清国二国之关系! 东瀛虽历经变法图强,但底子薄,有如魏国一样处在四战之地,而无天险为屏障。清国此时虽弱,但地大物博,有如关中四塞之地,一时惨败算不了什么! 白贵皱了皱眉,也就没多在意。 道理是这道理,大家都明白。大秦帝国只是一本小说,在一高的政论课上,类似这种理论提出来的也不少,他听到的也不少。 只不过小说契合了变法这一时代核心要素,以古喻今,显得难能可贵,是历史大作。 也算是过度解读了。 不至于多了一本书,就能多什么影响。 …… 下午,文学社的学园文化祭即将结束。 “白前辈,请停步一下。” 正待白贵打算起身离场的时候,在背后有人叫住了他。 是一个少年,年岁大约和他相近,十五岁左右,身体纤瘦,脸比较长一些,带着圆框眼镜,有点帅气,抱着厚厚一叠合订报,走了过来。 “我叫芥川龙之介,三月份刚从府立第三中学毕业,被保送到了第一高等学校一部乙班,白前辈也算是我的学长……” 芥川龙之介走近,和白贵握手道。 “是芥川君吗?” 白贵对这人也有所耳闻,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现在的芥川龙之介也算在业内有一定的名气。他十岁就和同学创办了《日出界》杂志,此后的数年也一直在各报社投稿,算是东京都很有天分的一个少年天才。 所以一高才会特批将他保送。 “是的,想不到白前辈能记住我的姓名?” 芥川龙之介也早有预料,不过早慧如他,立刻表现出一副惊讶的模样。 “芥川君有什么要事?” “对了,既然你即将升入一高,叫我学长就行,不必称呼为前辈。” 白贵笑了笑,说道。 虽然芥川龙之介比他早出道,但如今在业内名声,显然是不如他的。所以称呼前辈,是合情合理的,但叫学长,显然更亲近一些。 “是这样的,白前辈……学长写的小说我也拜读过,比较喜欢,所以买了合订报,前来找学长要一份签名,也能赚一点钱。” “顺便也能结识一下学长。” 芥川龙之介躬身道。 他是比较喜欢大秦帝国的,但还不至于刻意要签名的地步。不过前来结交也没有什么可以说的理由,签名无疑能让两人的关系更亲近一些。 也算是耍的小心机。 “合订报,也算是芥川君有心了。” 白贵点了点头。 大秦帝国现在第一册已经完全发行,有的读者会刻意将每期报纸订在一起,这就是合订报。还有一些倒卖的,也利用这个发财。 不少报社的工作人员,当知道一些大作家连载小说很畅销的情况下,就会偷偷多印刷一些报纸私藏,然后等到一定时机售卖。 也算是一项潜规则和福利。 他作为主编,也看到过一些印刷部偷偷订的合订报。 只不过水至清则无鱼。 一点小利益,还不至于让他多管。 合订报对报社来说,是不太愿意去做的。一是没有发行单行本的版权,二是合订报也难免造成价格居高不下,肯定是比单行本贵的,体验也不好。 白贵掏出衣襟挂着的钢笔,签了名。 两人也接着交换了名片。 “听说学长的单行本也快要发售了,到时我一定购买几本回家收藏。” 芥川龙之介笑道。 一刊的发售永远是最少的,也是价值最珍贵的,很有收藏意义。 买了也不吃亏。 139、售卖初刊 “是的,再过一些日子就在东京都和附近的埼玉县、千叶县等地试点售卖。” 白贵点了点头。 大秦帝国发行单行本的新闻,不仅在民进报、朝日新闻报打了广告,在不少的报纸上亦有刊登消息,所以芥川龙之介知道这点,并不意外。 此时,稍有家资和学识的人,看报订报都是必须的。 “那就预祝学长一刊售卖大举成功!” 芥川龙之介表示祝贺。 两人再次握手。 …… 四月十一日,月曜日。 这一天是朝日新闻社定好的大秦帝国小说初刊发行的时间。 小说初刊总共在东京都有五个销售点。 丸山书店,是朝日新闻社旗下的书店,也是文京区唯一的销售点。 此次总共准备了五百册单行本售卖。 店门外面,已经有不少读者在等候,约有近百人,有男有女,九成都是男的,都是从各大学校中闻讯赶来的学生,都整齐排队。 书店内,店员铺货完毕,等时间一到就开始售卖。 而时间定的是中午十二点。 白贵也在书店里面等候,他一大早来的,心里也有些七上八下,不知道初刊能否售卖成功。 叫好不卖座的小说,也不是不常见。订报纸一期才几个钱,然而买单行本一下子掏出1.3日円……,忠诚度不高的读者可不愿意掏这么一份钱…… 所以此次他亲自前来,也是准备打算靠他的名人效应,买书就能签名。 以此提高销量。 也算是大多数新人作家的常态。 一般的大作家没有这必要,只要有单行本,凭借名气,就能有不少人购买。而白贵的名气虽有,但还达不到那种程度,发售当日签名无疑是提高销量的好办法…… “时间到了!” 白贵看了眼书店的自鸣钟,说道。 店员点头,立即将悬挂在售货架上的小木牌,从“预售”换做“正售”。 “我买一本!” “我买三本,一本收藏,一本阅读,一本传……” “快点,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 读者涌入。 白贵也立即签名。 一个中午,五百册的初刊很快就销售掉了两百多册,剩下了不到三百册。到了下午的时候,人影稀疏,没有早上那么多人了,但仍旧卖出去了一百多册。 “白主编,我去其他四个售卖点打听了,除了丸山书店售卖的不错之外,其他售卖点到现在也总共也只不过卖掉了一百多册……” 中岛信夫走进丸山书店,趁着无人的时候,对白贵说道。 此次虽然说是朝日新闻社拥有版权,售卖单行本。但白贵和中岛信夫的关系不错,也比较信任,就让中岛信夫去探明其他售卖点的情况。 “和丸山书店卖掉的,加起来,能有三百七十多册。” “定价还是有些贵了,1.3日円……” 白贵叹了口气。 如果是普通的短、中、长篇小说,售卖的速度肯定是比现在快上不少的。 不过这个速度也在他的意料之内,其实也算不错了。初刊预定的销售时间是十天,十天之内,估计两千册在东京都内也能勉强卖完。 但还是让他稍有些失望。 初刊的售卖情况,朝日社也会调查。如果售卖的反响不错,那么二刊就会加大印刷量。但反之,如果售卖不利,虽不至于不印刷二刊,但数量必定大幅度缩减。 现在看来,他售卖的成效,反响平平。没到多差的程度,但也不至于多么火爆。 “美和兄,我刚从使馆赶来,使馆说是订一百册单行本,发往国内。” 刘明达赶了进来。 “使馆?” “使馆有钱吗?” 白贵忍不住皱眉,现在使馆的钱财肯定是比他多少不少,可这是一国使馆,不是一个人,看似钱多,但腾不开多少经费,捉襟见肘。 “这是汪大使私自掏的钱,说一是鼓励留日学生刻苦学习,二来也是你写的小说在国内也反响不错,这一百本他打算捐赠各省学堂……” 刘明达也不禁一笑,解释道。 自从留日生远渡重洋至今,除了最开始领的钱之外,就没见过之后的津贴。也幸亏是留洋的都是家庭条件不错的,学历都高,容易找到一份薪酬不错的兼职,不然凭借使馆发送的津贴……,估计早就饿死了。 “我也给各省学堂捐赠一百册吧,这就无需记在售卖记录上了。” 白贵叹了口气。 汪大使是接任胡大使的驻日大使,胡大使则已经调往国内升迁了。汪大使也是历史上最后一位驻日大使,后任教育总长,和蔡校长关系匪浅。 “为什么不记录?” 刘明达皱眉,这可是他好不容易跑了一趟使馆,推销的结果。 白贵摇了摇头,将原因说给他听。 朝日社也不是傻子,如果一人大肆购买,刷销量,二刊肯定还是和卖不出的地位一样,甚至更差。不过朝日社也不仅仅印刷了这两千册,还有不少的预备书,能有个几百册。 这些未售书,他买下也很容易。 反正左右也就一百多日円! “好吧,好吧,我现在就让同学们去各大高校和大学宣传一下……” 刘明达又急匆匆走出了门。 这次白贵初刊售卖,可不仅仅对他来说很重要,对于留日生来说,也是一件大涨脸面的事情。同样,白贵也是副部长,屡次维护他们,略尽绵薄之力,也算不得什么。 等到临近晚间的时候,忽然涌进了不少学生。 “买一本大秦帝国。” “额,就是白美和写的大秦帝国,买一本吧……” 丸山书店,剩下的三百册顿时售罄。 其他四个销售点的书籍也临近售卖一空。可以说,此次初刊售卖,大获成功。 “这是怎么回事?” 白贵微怔。 这些学生虽然不乏留日学生,但有相当多的一部分,是东瀛学生,而且制服上的校徽也不是一高的。 他连忙上前打听。 这才知道,原来是不少高校和大学的教师几天前推荐购买大秦帝国,恰好刘明达等人跑到高校和大学这一宣传,他们才知道发售的时间,纷纷赶了过来。 “这你得感谢我!” “是我拜托了父亲的关系,让那些教授推荐这本书的……” 女读者山田光子闯了进来,将厚厚的三本书放在签名桌上,扬起脑袋,认真道。 ------题外话------ 多谢吉无咎打赏的100起点币,司马仲云打赏的1500起点币。 140、山田光子 有一个有钱的女读者是什么感受? 有一个有钱又有势的女读者是什么感受? 有一个有钱又有势,还喜欢你小说的女读者是什么感受? 白贵此刻体会到了。 “你是说,这是你拜托了你父亲的关系,让那些教授推荐这本书的?” 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东京都他也算是熟络,认识的人脉不少,但认识这么多高校、大学教授,并且让他们开口推荐一本小说,还是做不到的…… 刚才进入购买小说的学生,校徽他也能认识一些,至少十来所学校了,这意味着至少请动十几名教授,甚至可能更多。 人脉太宽广了些吧?! “是的。” 山田光子点了点头。 “那多谢你了,你是叫?” 白贵抬眸,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大约十五六岁的模样,个子有些矮,与年龄有关。长相清纯可人,一身宽袖斜襟和服,虽然扬起的脑袋与她的装扮略显不合仪态。 但在这一刹那间,却将有些娇憨、可人的微圆下巴露了出来。 是有些婴儿肥的。 “光子?” “山田光子?” “你怎么知道?” “我过目不忘,回信的每个读者姓名都清清楚楚的记在脑袋里面。” 白贵帮山田光子签好三册书,指了指自己脑袋道。 光子也算是大众化的名了,山田也是,是东瀛排名第十一的大姓。不过他最近回信的也只有一个山田光子,记住不是什么难事。另外光子的口音也是京都腔,与东京都的关东腔还是有一些差别的,细听就能听出来。 京都,是在关西。 更别说他如今变态的记忆力。 “是这样啊。” 山田光子有些失望。 她还准备好好说出自己的姓名,没曾想竟被猜了出来。 “你怎么跑到东京都来了?” “你家不是在京都吗?” 白贵有些诧异道。 山田光子:“……” “白先生!” “你回信让我务必买一份你的小说,可小说在京都又没有销售的地点,我只能坐着火车前来东京都,是你给我回信的!” 她咬着牙,一字一顿,颇为气愤道。 山田光子还以为白贵是给她认真回信,有些请求的意味,她还是第一次收到作家这样的回信。想着东京都也不远,一天就能到,所以特意趁着月曜日(礼拜六)过来,但没想到,名字他是记住了,可信的内容却忘得一干二净。 “这……” 白贵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他对每个读者回信都是差不多的,顶多是在山田光子的回信中多增添了一两句话。 务必购买,有的人真的当真了! 是他的不是。 “我请你吃饭吧。” “算是道谢了。” 白贵尴尬一闪而逝,合上钢笔帽,继而起身推开签名桌,说道,“你从京都女子高校赶来,帮我这么一个大忙,需要好好感谢一番。” 从京都赶来东京都尽管不远,却也不近了。舟车劳顿,得答谢一下。 反正现在签售会上的五百册书,也已经卖完,算是结束了。 应该也不会有人再过来。 一些具体的事情,待会在吃饭的时候也好问一下。 山田光子瞪了白贵一眼,重重点头,示意同意。 “中岛,你也和我一起吧。” 白贵对着一旁等候的中岛信夫说道。 中岛信夫此次帮助他不少,虽然他是主编,可这也算是职责之外的事情,需要感谢。至于刘明达等同窗,则不用着急,已经很熟悉了,等回一高的时候,再另行道谢。 “我还是不用了吧……” 中岛信夫犹豫拒绝道。 “一起去!” 白贵深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中岛信夫。 他也没遇到过女读者突然找上门,又帮了一个大忙这种事,难免是有些尴尬的,让中岛信夫一同去,到时候受到的尴尬和压力能少点…… “那……好吧。” 中岛信夫只能点头。白贵对他还是不错的,他在报社里面也没有什么太多的工作,而且帮忙校对白贵的小说文稿,也很清闲,基本找不到几个错字,再加上薪酬和提成都不错。 不远处,吉田料理店。 随意点了一些吃食,算是料理店比较昂贵的。 这个时间点去好一点的餐厅是来不及了,而且白贵签售一天也有些腹中空空。这家料理店看上去档次不错,也不算失仪。 主食是炸猪排饭,还有几种小点心。 席间,攀谈了几句。 白贵也没有往深处问山田光子的背景是什么,相处久了,熟悉之后,肯定是会知道的,没必要这么着急,显得他别有所图。 吃完饭,中岛信夫告别回家。 出了料理店。 “你家在京都,在东京都有没有亲眷,如果没有的话……,我可以推荐几家不错的旅馆。” 白贵想了想,说道。 尽管山田光子有着他不知道的背景和人脉,但明显有些像是偷跑出来的。 “不用了,我家在东京都也有私宅。” “只是不常来住。” 山田光子说道。 两人分别。 …… 次日,有了山田光子的帮助,各校文学教授、历史教授都推荐购买大秦帝国,再加上质量过硬,从众者购买日多,东京都售罄,周围的临县也濒临一空。 “二刊我们朝日社打算再印两万五千册,发往京都、大阪等繁华地。” “版税定在百分之十五……” 到了下午,朝日社社员面见白贵,说道。 朝日社是东瀛三大报社之一,信息来源丰富。也是一早就得知为何大秦帝国之所以销售如此火爆的原因。不过这和刷销量不一样,有众多高校、大学教授的一致推荐,从而达到销量暴增……,社内不仅不觉得这是坏事,反而觉得是好事,二刊大有前途。 简单说,文化界的话语权就在这些教授身上,他们认定不错的作品,又有不错的质量,成为畅销读物那是必然的事情,相当于有官方背书。 “百分之十五,我可以接受。” 白贵点头。 初刊的版权税为什么重要,就是因为再刊的版权税按照惯例是不能低于一刊的。所以朝日社初次给他提升两个百分点,卖的人情不是那初刊提升两个百分点的五十日円,而是再刊时的上千日円。 当然,这需要他有再刊的实力,不然就到此为止。 朝日社社员递来一个信封。 “这是5000日円,还请白君点一点,多的,是白君当社评员的薪酬,所以社内凑了一个整数。” 他笑道。 “5000日円?” 白贵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对这大手笔有些震惊。 尽管他早就知道二刊、三刊后的钱财不少,但知道是一回事,真正见识到是另外一回事。 同时他心里也暗道,难怪森鸥外、夏目漱石、田边龙子等等这些作家一个个有些“挥斥无度”,实在是一旦成了名作家,润笔料真的是吃到饱。 ------题外话------ 山田光子她爹是在精武英雄里面是教育部的部长,但东瀛没教育部,应该是翻译错误,最高教育机构是文部省。 141、学姐 “白先生如果最近想要写第二册的话,请问能否在朝日新闻报发布头稿?” “这也是社内最近关注的一件事。” “毕竟第二册的发布也会促进第一册的发售……” 朝日新闻社的社员见白贵收好信封,没有立即拆开点钱,心里也是有些佩服。这五千日円真的不算少,至少他一辈子不吃不喝也难以攒下来,见到如此巨款,很难有人保持高风亮节。 尽管知道朝日社这么大的报社不可能会在一些钱财上欺骗…… 这点钱对于朝日社就是小钱了。 “抱歉,稿子的话,我还是打算在民进报上发布,我也是民进报的主编……” 白贵立马推辞了这个建议。 如果他的头稿选择发布在朝日新闻报,那么朝日社肯定也会加大小说在报纸版面上的比重,甚至是重点推荐,可以让小说也更有知名度。 此先虽登上朝日新闻报,但篇幅不多,夹杂在不少小说中,并不起眼。 如此一来……是比在民进报上发布,好上不少,不是零星半点。 然而白贵却不打算这样做,一来民进报他是主编,又有报社内的背景,能给予最大的资源扶持,二来民进报相当于老东家,虽然他和民进报又没签订什么合同,“嫌贫爱富”的行为在明面上不会有什么太多的后果,但在背地里,也会让人暗皱眉头,觉得他这个人不可交…… 为了一点蝇头小利,这样做实在没有必要。 更别说他初来东瀛,刘学裕暗中让报社照顾,给予最大的薪资,也尽数为他大开方便之门。 这份恩情是抵消不掉的。 “那真的是令人遗憾。” 朝日社社员叹息一声,也没有太多在意,这本来就是朝日社对白贵的一次试探,能成的话,会尽力扶持,如果不成的话,也不会太过强求。 相比这点,这种操守让他也很是佩服。不是谁都能无视朝日社抛来的橄榄枝。 短视的人并非不聪明,而是诱惑实在太大。 “虽然大秦帝国我不会在朝日社发布头稿,但今后的小说我也是会优先选择朝日社,还请见谅。” 白贵说着比较官方的客套话。 …… 送走朝日社社员,白贵洗漱了一下,就准备前往一高。 他坐着敞篷马车,刚走到出东京都的路口。 就听到耳旁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他连忙让马车夫停车。 回头一望。 “嘿!大作家,又遇到你了。” 山田光子坐在另一辆马车上,仍旧是昨日那般打扮,对他笑了笑,然后招了招手。 这辆马车比较豪华,是私家用的,看起来高档许多。 “光子小姐,你是在等我?” 白贵让马车夫驾驶马车接近,询问道。 “不是!” 山田光子耸了耸肩,露出沮丧而又无奈的表情,说道:“我本来就在京都府女子高校学习,这次偷跑到东京都,我爸爸昨夜将我臭骂了一顿,说我既然这么喜欢东京都,那么干脆就来东京都念书好了,也好管住我,本来我也到了高校二年级,就要临近毕业……” “原先我是要上京都大学的……” “所以就被迫要去一高找校方,申请一个直入东大的名额。” 白贵听后,也是恍然。 原来是偶遇。 也对,去八王子市最平坦、最安稳、最快捷的路就这么一条。 其他道也有,但是寻常人不多走。 在此时的东瀛,最好的大学有两所,分别是东大和京大,都是帝国大学。东大排名第一,而京大则是第二。 而到一高申请,那也是正常。直接去东大校方申请……,那里受外界关注太高,很难不被注意到,而一高是唯一一所毕业就能直入东大的高校。 官场嘛,权力交换都是迂回来的。 直接到东大,吃相太难看。 “京都的话,也太过压抑一些,东大,还是风气更开拓进取一些。” 白贵安慰道。 大学都是差不多的,没什么太多的区别。不过硬说要有区别,区别还是有的,和城市风貌有关。京都的话,难免要比此时濒临太平洋的东京都落后一些,也就是风气趋于保守。 两辆马车缓缓行驶。 “大作家,白先生,你还没有注意到什么吗?” “我进入东大是比你早一年的,按理说,你应该叫我学姐!” “山田学姐!光子学姐都可以……” 山田光子撩了撩落在肩上的长发,露出揶揄的表情,手放在腿间,很优雅的坐姿。 昨夜听到他父亲山田光男的训斥,她本来是不打算来东大的,硬要犟嘴,她父亲还是会乖乖将她送回京都,但一想到比较喜欢的小说家突然成为她的学弟,这种感觉还是比较奇妙的……,索性顺水推舟答应了下来。 没意思了,大不了,再回京都就是。 “学姐?” 白贵皱了皱眉,又打量了一眼山田光子,大约十五六岁的样子,女生都比较早熟一些,年龄估算是不会错太多的,所以山田光子应该比他小一到两岁。 他现在已经实岁十七,虚岁十八。 山田光子家庭富裕,应该上学比一般的同龄人早上一些。 例如田边龙子,尽管和樋口一叶都是篍之舍的学生,田边龙子还是樋口一叶的学姐,但年龄却比樋口一叶小上不少,这源自家境。 家境好的启蒙都会早! “是的!学姐!” 山田光子轻轻“嗯”了一声,美眸闪过一丝亮色,重重点头,接着就无比期待的看着另一旁的白贵,希望从他口中继续吐出一个学姐。 也算满足她的虚荣心。 “抱歉,叫不出口!” 白贵立刻选择拒绝,实在太过别扭, 要是真的在东大遇见比他年岁小的陌生女学生,叫一声学姐也没什么。 没什么尴尬的。 但遇见一个相熟的人,昨天还找他签名,今天就让他改口叫学姐…… 这不可能,叫出口实在太过羞耻。 山田光子:“……” 看着山田光子一脸失望的表情,白贵再次安慰道:“光子小姐,你不知道,在一高中,敢让我喊学长的人还没有呢!” 有他的武力震慑,不识趣的人真的不多。 142、落学籍 不多时。 就到了一高。 期间,不论是山田光子再怎么苦苦哀求,白贵就是不肯松口。 “我对一高还是比较熟悉的,就带你去办公楼吧。” 白贵说道。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山田光子身旁也没个陪伴的,就敢独自来一高。倒是有一个马车夫,但看样子也不像是管家,也不可能操持办理学籍的事情。 山田光子犹豫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算是答应。 穿过铁栅门,落日的余晖自讲堂的自鸣钟顶上斜射下来,将走道和左近的绿荫染成金灿灿的颜色,像极了九十月时铺满地面的银杏叶。 还没走几步,就听到声音。 “光子妹妹,你可总算是过来了,我从中午等到现在……” 藤原部长在门口附近等候,见到山田光子走了过来,就立刻迎了上去,看样子很是熟络的样子,估计是世家的交情。 “抱歉,三郎,我有一些急事,所以来的稍晚一些。” 山田光子表示歉意。 “没关系,反正最近我也没事。” 藤原部长大度道,摆了摆手。 “咦,这不是美和兄吗?你怎么……和光子妹妹在一起?”藤原部长微微皱眉,他也是一早就看到和山田光子一起进校门的白贵,只不过起初他以为是碰巧,但看光子的神态,显然是和白贵认识的,他也不好再做无视。 上个学期的期中学力评测和期末学力评测,他都高了白贵几分,位于一位。 但在一高的风评中,他名声不好,说是仰仗父辈余荫,不然肯定是不如白贵白美和……。 这种事他也知道是有人故意对他不满,散播的“谣言“,将位居二位又有诺大名声的白贵和他比较,显得他德不配位。 并不是有人真的支持并且认为白贵应该当一位。 对他不满的挡箭牌罢了。 但尽管知道这些猫腻,可无视还是做不到,与白贵之间的关系不能说冷淡,却也不好不坏。平时也只在学生部打几声招呼,平日里碰面就无视,以免两人都尴尬。 “是藤原兄,我只是碰巧遇见光子,送她过来。” 白贵有些无奈。 看来藤原部长就是接应山田光子的人。 藤原部长出身华族的五摄家,他父亲又是文部省的高官。而贵族尤其是有实力的贵族,基本上都是相互认识的。上流阶层就是那么一小撮子人,认识山田光子不难理解。 不是世界太小,而是顶层的人不多。 “是这样啊……” 藤原部长笑了笑,保持仪度,他要是现在就和白美和闹开,指不定一高的风评还会怎么传他,“既然大家认识,那就一同去吧。” “我就……” 白贵本来想说‘我就不用去了’,既然藤原部长和山田光子认识,那么他去就有些尴尬,他和山田光子还没那么熟悉。 但还没怎么开口,就被一旁的山田光子打断。 “三郎说的不错,一同去!” 话音一落。 藤原部长脸色微微一变。 等三人并排走的时候,山田光子落了半步,才给白贵拼命使着眼色。 “高攀?联姻?赘婿?” 白贵凝眉,下意识想到了不少的东西。 藤原部长也算是比较优秀的,尽管一位是靠“我的区长父亲”,但一高家世显赫的人不在少数,能保持一位不掉落,这也算是本事。 可从刚才山田光子的称呼上……,叫的三郎,那么就意味着他不是家中的世子,前来一高求学,而山田光子也是有身份的,他早就猜测到了…… 东瀛虽然是长子继承制,但并不绝对。长子继承制的核心是将家产只能给一个人而不能分散,以此来保证“家名不堕”,但也并非一定要靠长子,长子也可以另立,立贤不立长,也不一定必须是血脉亲缘的儿子,亦可以是养子。 从江户时代到明治,基本上每四个人东瀛男人就有一个是养子。 除了养子这种,还有一种是“婿养子”。 例如东瀛著名的医学世家贺川家,始祖贺川玄悦被誉为“东瀛近代妇产之父”,虽然有两个儿子,但他都不满意,说“翁之诸子皆不可其意”,于是收了自己最喜欢的弟子冈本义迪做上门女婿,也叫“婿养子”,让其成为贺川家的第二代继承人,而长子只能离开家,去做铁铜器买卖。 以藤原部长的胸襟,还不至于争风吃醋。对他这种优秀的精英来说,女人真的不是多么罕见的东西,能让藤原部长在意的,估计也就是山田家的家名。 窥一管而知全豹,见微知著。 藤原部长想要朝上爬,最关键的不是自己的努力,即使他是出身华族,但没有长子身份,一切的关系人脉他都不能调用,就是这么残酷,可如果能借用山田家的家名,这路子就好走许多,事半功倍。 也唯有这般心机,才会引起山田光子的反感。 而对于山田光子的父亲来说,引进一个优秀的女婿才是最重要的,不一定会在乎他对山田光子有几分情意…… 这就是东瀛的文化。 办公楼,校长办公室。 敲门。 “是藤原君和白君啊,你们两个人怎么来了?” 吉野校长打开门,有些吃惊。 “校长,我是京都府女子高校的学生,这是我爸爸的信,想在一高落下学籍……” 山田光子抢先一步说。 “女的?” 吉野校长皱了皱眉。 虽然一八九一年颁布的《中学校令》规定:“高等女子学校对女子进行必要的高等普通教育,归入寻常中学校之列。” 意思就是说,将女子中等教育纳入国家教育体系之中。一改往先的《教育令》“凡于学校之内,男女不得同室而学”的规定,但……法令是这么说,实行的没几个。 男女分校仍是存在! 只不过吉野校长也不着急否定,能前来他办公室的,肯定有所准备,而且看这个女子的装束,也非常人,他点点头,用手接住山田光子递过来材料。 “唔……,是光子啊,将学籍落在一高可以……” 吉野校长露出笑容,在材料上父亲一栏写的可是“山田光男”,文部省大臣,亦可简称为文科相。 这可是一等一的家世! ------题外话------ 多谢明星荧荧l打赏的100起点币,大罗天柱打赏的500起点币。 还有两更,一章十二点之前能写出来,另外一章十二点后…… 143、救急金 有了《中学校令》背书,虽然让山田光子就读不可能,但卖给山田光男一个面子,将山田光子的学籍落在一高,还是可以的…… 京都府女子高校有升入东大的名额,但无疑是比较少的。 学籍落在一高,从规定上就是属于一高的学生,等毕业后就可以进入东大上学。 “多谢吉野校长。” 山田光子道谢。 白贵对这一幕,也早有预料。 此时的东瀛更易学籍是并不难的。 比如迅哥儿从仙台医专弃学,现在就将学籍落在“东京独逸语协会”所设的德语学校。这还是迅哥儿在东瀛没什么人脉。 山田光子有背景和人脉,将学籍落在一高,显然并非难事。 吉野校长也并未多留三人,只是告诉山田光子,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可以到校长办公室来找他。 “光子,现在时间晚了,我送你去八王子市的旅馆吧。” 藤原部长热心道。 “不,不用了。” 山田光子很快拒绝,“我和信义一起来,信义就是家里的马车夫,三郎不必担心……” 她眉宇间闪过一丝不耐烦。 藤原三郎的心思她哪里猜不出,以前在京都的时候还行,但来东京都后,她发现藤原三郎对她愈来愈殷勤了,这可不是什么好的信号。 藤原才华不错,身世不错,可她却不怎么喜欢。 说罢,山田光子加紧步伐,走到一旁。 白贵思索了一下,顿步,和藤原三郎落在身后。 大约距离七八步远。 “藤原部长……” “既然光子小姐不喜欢你,也不必强求,大丈夫何患无妻。” 白贵劝道。 现在山田光子拒绝藤原三郎,也是无意间把他牵扯了进去,虽然言语没怎么提,但神态却露出了一二信号。 这不可避免……,从他和山田光子一同迈步入校门的时候,就已经是注定的事情。 如果藤原三郎是大度的人,这也没什么可在意的。 如果不大度,他就需要早点准备。 顿步劝说,是为了试探一二。 虽然藤原三郎他是不怎么怕的,但要是刻意针对,还是有一些麻烦。再说藤原的人品还行,先前兴趣社的事情,也是独自留他在学生部说的,避免尴尬。 “没事的,美和兄,我能理解。” 闻言,藤原三郎也有些诧异,走近,拍了拍白贵的肩膀,笑了笑,也不怎么放在心上,他这种人,庶子,承受的冷眼多了去,哪会因为一点小事就记恨人。 另外白贵也不是好得罪的主。 “光子他不喜欢我是正常的事,我没必要因此怪罪你,没有你白美和,也会有其他人!” 他说道。 豁达不豁达也是和对面的人有关系,如果是毫无背景之人,他自然不会轻饶,但若是白贵的话,有山田光子的关系,又有一定的声誉,武力他是打不过的……,不豁达还能怎么办? 因这点小事斤斤计较,是没必要的事情! …… 路上。 “藤原三郎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如果有,请务必告诉我。” “我来解决。” 山田光子见白贵追了上来,立即询问道。 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尽管言语上没牵扯白贵进来,但在行动上,难免让藤原三郎心生不满,所以询问,也是为了避免发生不好的事情。 “藤原部长也是很洒脱的人。” 白贵随后说道。 心里芥蒂消失的无影无踪。 如藤原三郎这种精英,哪里会像是普通人为了一点小事作出不理智的举动。 “没有就好……” 山田光子松了一口气。 她继而提出要去餐厅请白贵吃饭,以示感谢。 “我请你吧,昨夜料理店请的太简陋,过几天在好一点的餐厅再请你,今日就算了。” “我还有事。” 白贵看到刘明达等人正在远处观望,于是说道。 “这……” “那好吧,就这样说定了。” 山田光子微怔,也察觉到了一点不适,她从白贵的余光中看到了一旁躲着的几人,粉脸微红了一下,连忙福了一礼,就跟着早已等候的马车夫一同离开。 等山田光子走远后,刘明达等人凑了上来。 “美和兄,你也太过风流了吧。” 几人略带羡慕。 “走,这几天你们帮了我大忙,去市里,我请你们!” “这是二刊刚刚发的润笔料,今夜管够!” 白贵避而不谈,扯开话题,这几个家伙要是真的扯到了这一方面,有他不少尴尬的。再说山田光子的背景不容小觑,要是真有什么风言风语,对他的坏处可比得罪藤原三郎还要厉害…… 刘明达几人立刻就通知附近的留日生。 大家都比较团结,这两天的宣传也是一同出去。 总共八十多个留日生,一同进入唐人町,让在场的吃客有些吃惊。 都挤进了上次吃粤省面条的馆子。 留日也已经接近一年了,虽然留日生都是出身大户,但这日子一天天过下来,肯定是不如在家中的舒坦,也知道了节省二字。 一些人家中已经断了生活费,无奈只能勤工俭学。 所以即使白贵让他们选择一些好点的餐厅,不差这个钱,但他们还是执意进了便宜一些的唐人町。 “三十四份烧麦,二十七份粤省面条……” “唐汁灰粽来上一百份!” “……” 很快就喊着菜名,要的量都挺大。 “还是家乡的菜舒坦。” 不少人敞开着肚子,大口吃着面。 即使这面融入了东瀛特色,不如家乡的正宗,但吃下去,也能减缓一些乡愁。 结账,三十五日元。 “此次我能被朝日社再刊小说,也是多谢了各位同窗的支持,人不能忘本,我白美和也讲究有恩必报!” “我拿出两千日円,这钱不是给你们的,而是作为一高留日生救急金,如果大家谁生病无药费,家里艰难,缺饭钱……,都可以在这经费中申请,只要理由合适,调查确有其事,无有不批者!” “但亦要记住,日后发达者,需重新往此间捐款!” 晚上,回到寝室。 白贵从信封中取出两千日円,放在竹桌上,目光扫视在场的留日生,郑重说道。 144、白圭之歌 关于救急金,白贵早就有了一定的想法,那时是几个留日生生活困难,饿得面黄肌瘦,无奈只能告假出去兼职,在学生部请假的时候被他知道了。 不过他也没有多说,兼职不丢面子,但是求人借钱有些拉不下脸,一次两次还好说,次次都借,哪怕是圣人也有不耐烦的时候,同样借钱的人也不好受。 所以白贵只能竭尽所能,尽量帮助留日生找一些兼职工作。 例如报社的翻译工作、编辑工作,都是以文职居多,薪资不少、轻松,也能锻炼人,让这些高材生刷盘子什么的,也太过屈才和憋屈。 现在时机到了。 尽管此次大秦帝国小说一刊的热卖,与他小说的质量,以及山田光子的暗中帮助有很大关系,留日生们去各高校、大学的宣传也只是起到促进作用……,但大家一同劳动,一同宣传,也有他们的功劳在里面。 有了这个由头,牵头做救急金,就是顺理成章。 这救急金,虽然白贵占了一定的大头,但也少不了各位同窗的帮助,这样一来,是大家共同的心血,救急的时候也不会有什么太多的顾虑和不好意思…… 不然,不愿为五斗米而折腰的人还是不少的。 话音一落,在场的留日生纷纷动容。 “美和兄大气!” “救金这名字也起的贴切,就急,救急,缓解一时的窘迫……” 一些人鼓掌笑道,也是与有荣焉。 两千日円可不是什么小钱。 “错了,应该是彩!” 又有一人打断,笑着说道。 彩,喝彩! 在《大秦帝国》小说中,彩这个词被引用的频率很高,已经到了众人皆知的地步。在场的留日生,罕有没看过这本书的人。 “彩!” “彩!” “……” 众人有节律的鼓掌,有如古人击缶而歌! …… 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使馆耳中。 吴公使特地赶过来嘉奖,他将一叠钞票也捐进了这个救急金之中,“国事艰难,使馆也只能咬牙度日,苦了你们这些学生,这些总共有四百多日円,是我们捐的,虽然不多,却也算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心意……” 他捐完款,叹了口气,取下眼镜用绢布擦拭。 “公使说的哪里的话……” “大家都是留日生,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只有抱作一团,才能不被其他人欺负!” 白贵劝慰道。 他刚来东瀛的时候,因为剪辫子被吴公使训斥了一番,对吴公使略有不满,但随着时间推移,他才发现,吴公使也算是老好人一个。 留日生有事,使馆也是竭尽所能帮助。 这四百多日円看似不多,可却是使馆这些人硬生生挤出自己的钱包凑的。 一些学生实在维持不下去,也能去使馆讨来一些钱财。 “美和,你能这么想,我很欣慰。” 吴公使缓缓点头,看着白贵的眼神略带满意。 捐两千日円的魄力不是谁都能做出来的。 “公使客气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白贵回道。 “不骄不躁,视金钱如粪土,白圭,不愧是古之君子!” 吴公使笑了笑。 他这句话一言三喻。 一喻,白圭指的是战国魏国时的魏国国相,也是大秦帝国中白雪的父亲,在史书中奉为商祖,也是名义商;二喻,白圭也做“白珪”为美玉,为白玉做成的礼器,为高洁之器;三喻,就是如今白贵作此壮举…… “公使谬赞了。” 白贵挑了挑眉,没想到吴公使给他这么高的礼赞。如果没加上那古之君子,他还还不会理解,但加了古之君子,他作为熟读诗书的人,哪能不明白其中的韵味。 “论语中说:‘南容三复白圭,孔子以其兄之子妻之’。” “你能有此义举,可见胸怀坦荡,是磊落丈夫。我虽不是什么至圣先师,但你追求雄起兄妹妹白秀珠的事情我还是略知一二的……” 吴公使引经据典,说道。 使馆有专门传送信件回国的官方通道,所以一般留学生如果传递信件,都会选择在使馆传送,一来是有保障,二来也能便宜一些,基本不会收什么钱,三来速度更快。 所以白贵给白秀珠写信的事情,压根瞒不住他这个做公使的人。 不过留日生如此多,吴公使也不能各个都了解一通。主要是他和白雄起都是留德生,也算是老交情了,白雄起和白秀珠的事情自然会上心不少。 同时白贵也是名人,必须监督其言行,一来一去对这些事了解的一清二楚。 只不过他本来也没打算多管。 男要娶,女要嫁,这是正常的事情。 但此刻白贵的行为,却有些感染了他,如此品性好的人,他也乐于帮助一些。 “南容三复白圭……” 白贵脑海中忽然有些恍惚,这是他刚入白鹿村学堂时,他陪侍一旁,徐秀才给周元讲解经义时说的,以往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如今再次回想,不禁有所触动和感慨。 所谓的南容三复白圭,则是指的南容这个人反复诵读“白圭”之歌,所以孔子就做主将自己哥哥的女儿嫁给了他。 此时吴公使提此,三喻白圭,极为应景。 吴公使闻言一笑,“我与雄起兄的关系不错,古人之事今人如何做不得?你这白圭,必有秀珠相配!” 白圭为美玉,秀珠则是珍宝。 “那多谢吴公使了。” “若能成此事,我……定会重重酬谢。” 白贵点了点头,也没有推辞。 这是做长辈的一番好意,再加上他确实追求白秀珠。如果吴公使能助一把力,成其好事,也算是美事一桩, 一般亲近的人,都喜欢做媒婆。 能沾沾喜气。 也是他白贵成名了,一般人也不会吝惜善意相助。 例如南容可是孟懿子之兄,也是有家世的贵族子弟,不然一般平民即使再反复诵读白圭之歌,孔子也不会做主将自己哥哥的女儿嫁给他…… 都是相互成全! “你白美和在东瀛可是出大名的大作家,你说的重重酬谢,我可是拭目以待!” “到时不要往我失望!” 吴公使轻笑一声。 ------题外话------ 这里提到的南容三复白圭,可去第八章末尾看,徐秀才给周元讲解论语。 145、枪炮、细菌、战争 等吴公使离去之后,白贵收拾一番就走到讲堂上课。 虽然他现在也算是功成名就,有一定的名声,但是学历还是不可抛弃的,肄业生和毕业生之间的区别还是蛮大的,反正预科也只剩下了一年多的时间。 文科课程也不多。 按照昆仑镜道功的计算方法,学历也能获得一定的道功。 也算是求学之道。 今天是星期二,火曜日。 一部甲班。 一高是西式学校,亦是大学预科,所以讲堂也是仿照西式大学,施行的是阶梯式教室。 这节课是东瀛史。 “上古男子分发为二,左右结之,饰以贯珠,命为美珠罗。《神功纪》:后沐发为二,作男子装云。今农家所种豇豆,箕细而长,两分垂地,亦曰美罗珠,盖像髻之名也……” “《东瀛纪注》:古俗,年少儿十五六间束发于额,十七八间分为角子额发。《古世纪》称为瓠花,后世名为鬓福……” “男女不剃胎发,男至二十将顶发削去,惟留四余,挽一髻於前额,右傍簪小如意,如意亦分贵贱品级,此亦前发之类也,月剃额上发数寸,命曰:‘月代’……” 台上带着金丝眼镜的教授手执教鞭,正在讲授东瀛的礼俗志,讲从古到今东瀛人的发饰、服装变化。 白贵坐在第一排,中间。 这座位也是有讲究的。 东瀛虽然西化,但等级地位森严,第一排这种上佳位置必定要空出来留给部长或者年纪前位,一般人如果擅坐,是会受到排挤和冷暴力的。 而他是副部长,也是二位,坐享其成。 “藤原,你来讲一下维新前后髯发的改变!” 东瀛史教授停顿一会,目光落在最中央的藤原三郎身上。 “回先生……” 藤原三郎起身,略微思考一会,就流畅回答道:“德川家康曾对加藤清正说:‘公有三可恶,一美髯。’可见在维新之前,公卿以下皆剃面不蓄须髯,盖如僧俗……” “近年来,我等学习西俗,以髯为贵,年三四十唇上颔下离离若竹……” 他回答的很顺,句句都是提炼过的。 “不错。” “你坐下。” 东瀛史教授微微颔首,继而又看向一旁的白贵,一位提问过,也就到了二位,“白君,我刚才说过,《汉书》中记载有黑齿国,此风久矣……,白君对此可否有过研究?” 他是知道白贵治春秋的,算是专研史书,不然不可能写出大秦帝国这等大作。 现在询问,又比先前提问藤原三郎难度又高了一层。 提问藤原三郎的,是他已经讲过的内容,但提问白贵的,则是他还未讲的内容。在称呼上,也更尊重一些。 “白石先生,我最近恰好有一些研究所得。” 白贵点了点头,放下课本,起身说道:“所谓的黑齿国,则是一种风俗。妇人剃眉、黑齿,则是意味着妇人已嫁……” “在宋人朱翌的《猗觉寮杂记》中记载:‘今妇人削去眉,画以墨,盖古法也。’东汉人刘熙的《释名》中说:‘黛,代也。灭去眉毛以代其处也。妇已嫁,则涅齿,使黑如漆。’……” 他这句话的意思是,在文献中记载:黑齿国的黑齿是一种风俗,涅齿代表这个女子已经嫁做人妇。 在东汉的时候,就已经有对东瀛一些小国的记载,这个黑齿国,就是在东瀛本州岛上。 如《后汉书》记载:“自女王国东渡……虽皆倭种,而不属女王。自女王国南四千余里至侏儒国,人长三四尺。自侏儒东南行船一年,至裸国、黑齿国……” 值得一提的是,在日文中,倭国和大和国的读音是一样的,只不过东瀛人也知道倭国不怎么好听,所以在汉文翻译时,将自己翻译成了大和国。 “白君强识博闻,令人心佩!” 东瀛史教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露出赞赏的目光,不过等了一会,又开口说道:“只不过……我国明治初年颁布废黑齿令,下令革新,今则齿如贝编,眉如蛾弯矣!” “谨受教!” 白贵微微皱眉,坐下。 东瀛在讲述自己历史的时候,丝毫不加以隐瞒,也是因为在明治革新之下,大改一往的倾垂。 如此一来,反倒愈发证明维新的正统性…… 前朝越是不行,不就证明本朝越是受人拥戴,得了天命?! 不过这也不算是东瀛史教授刻意针对他。 如实讲罢了。 然而结合此时的环境,难免表露出东瀛人更知道自我革新、自我精进的意味,而相反的清国,则是故步自封,逐渐破败……。 《东汉书》记载的倭国、黑齿国,可都是极尽对东瀛的贬低之言。 华夏文明就是这样的,对周边的蛮夷之地是没有什么好词来形容的,唯汉独强嘛,什么匈奴,什么夜郎国…… 不过大汉这么说,肯定有他的道理,那时大汉是人类文明灯塔,而东瀛还是蛮夷之地,差得远,说是贬低,也不过是如实记载。 此刻的清国尽管落后,但和东瀛还没有那么大的代差,几近相同。 不必自我怀疑。 下课后。 “白石先生,请留步……” 看到东瀛史教授在走廊即将离开的时候,白贵追了过去。 “白君啊,不知道有什么事?” 白石教授目露疑惑,不过态度很客气。 “是这样的,今日听白石先生授课,感慨良多,大秦帝国第一册我已经写完,第二册也已经筹备差不多了,准备写一些别的,比如……各国风俗考,文化研究……互相对比……” 白贵斟酌着言辞,说道。 今天白石教授提问他,让他有些大受感触,也有些想好了下一部著作该写什么。 本来他研究东瀛史,是打算写一本《德川家康》或者《丰臣秀吉》,这样绝对会让他从一般作家,上升为著名作家。 但……,今日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写一些其他的。 比如《枪炮、细菌与钢铁》! 这本著作在后世可是大大有名,荣获1998年阿妹肯国普利策奖和英吉利科普书奖,可以说基本是必读的畅销作品…… 同时也是对一些傲慢之人的最好回击! 146、跟随做研究 此时不少的清国人,也在疑惑。 为什么明明是他们更早开始睁眼看世界,魏源的《海国图志》被东瀛奉为经典,一些洋务派的举措也被东瀛人效仿……,可为什么偏偏是大清不如东瀛了? 很多人搞不清楚这其中的关系。 就例如朱先生。 临别的时候,朱先生问他:“我是年龄大了,学东西慢,不然也想去东洋看看,想知道他们国家的人,为什么能够奋起直追……” 白贵觉得,《枪炮、病菌、战争》这本书应该可以回答朱先生的问题。 现在的清国,缺的不是一本《大秦帝国》,也不是《德川家康》、《丰臣秀吉》这种小说,缺的是一本能够让他们幡然醒悟的书籍。 这本书概括起来内容很简单,就是:“不同民族的历史遵循不同的道路前进,其原因是民族环境的差异,而不是民族自身在生物学上的差异。” 所以,不必妄自菲薄! 不必自我怀疑! 走,走下去! 终有一天会拨开云雾重见光明。 …… 只不过这本书现在还不能贸然拿出来。 现在还只是二十世纪初期,一些考古数据此刻压根没有,还有一些观点也是基于前人的研究才有了,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才有的这本书。 如今拿出,解释不了。 也会被质疑这本书所说的观点,基于史实分析而出的结论,是不是真的?! 一夜之间,就会人人喊打! 成为笑话。 所以必要的研究还是要做的,对里面的内容进行具体的分析、删减、考证。就如同他科举之时一样,至少也能有言可述,不能记者和同行提问的时候,一问三不知。 而白石教授就是突破点。 白石教授不仅是一高的讲师,也是东大的讲师,负责研究东瀛国史,在东大的地位还不错。 好的高中就是这样,能聘请到大学老师授课,更别说一高和东大之间的关系,一般人还真的没资格在一高进行讲学。 “白君是想?” 白石教授凝眉,有些不解。 “我希望跟随白石先生您做研究……,如教授在课堂上提问的一样,我对华夏史料有过一定的了解,而白石先生是研究东瀛史,所以我想跟随白石先生……” 白贵语速一顿。 他的意思已经表露的很明显,现在就看白石教授愿不愿意首肯。 有了白石教授作为依靠,他才能进入东大翻阅各种资料,也能借助白石教授的人脉来完成一些事,学阀不是后世的产物,而是从古至今都有…… 仅凭一个人去做,实在太过艰难。 简单说,在大学里给你授课的讲师看起来挺体贴的,和普通人一样,没什么特殊之处,可等毕业后,要是混得不好,那就是你高攀不起的人物。 在好大学中,尤其明显! 一个教授背后的资源和地位是极为厉害的。 “哦,原来白君是想和我一起做研究……,这是我的荣幸。” 白石教授一脸高兴。 在一高中,不乏一些东大讲师在授课的时候,有学生拜在门下,跟随一同做研究。毕竟一高是大学预科,为升入大学学科做准备,也是专业相同…… 看对眼,兴趣相投,拜入门下,合情合理。 而白贵的话,现在是知名的作家,如果能跟随他做研究,他的名声也会大振。 谁不想收到一个厉害的学生。 “那……今后就拜托白石先生多多照料了。” 白贵揖礼道谢。 付出才能有回报! 反正他升入东大之后,也不可避免跟随一名教授去做研究。白石教授也算是熟悉不少,性格还可以,拜入的话,对他好处不少…… 儒家无常师。 “这是我在东大的住址……” “唔……,还有图书馆借阅证的一些东西,还请白君收好。” 白石教授从公文包中掏出不少东西,一一递给了白贵, 他刚才听到了白贵打算写的书,是比较异国之间风俗文化考,那么就有必要去东大图书馆借阅资料。以白贵的作家身份,办一张借阅证不难,但手续无疑是比较麻烦的,这时代书籍资源格外珍贵,所以借给白贵借阅证,也算做个人情。 “多谢白石先生了。” 白贵再次道谢。 …… 回到宿舍。 刘明达他们也露出羡慕之色。 “一般来讲,一高的学生都是在二年级的时候才会有教授赏识,发邀请函,一年级的学生即使去找教授,教授也是不收的……” “想不到美和兄你一战告捷。” 预科一年级还只是学习基础知识,涉及的学科知识不深奥。但在预科二年级的时候,就会有选择性的削减一些公共课,加深专业课。 此时若是有表现优异的学生,教授也会发来邀请函。 一旦有这邀请函,那就意味着必定会在一高顺利毕业,哪怕一些科目不合格,也不打紧,自会有教授袒护。上课下课也会轻松不少。 好处太多。 因此往往也有一些预科一年级学生铤而走险,想要拜在教授门下,但往往折戟沉沙,失败告终。 “恭喜美和兄了。” 几人祝贺道。 如他们,也只能按部就班,一步步来。 “吴公使前天传来消息,说你们上一学期学业不错,已经向学部申请将你们提为官派生,现在也只差走一个流程……” “相比我,明达兄、怀先兄你们进步更大!” 白贵也祝贺道。 “哪里,哪里……” 吴怀先和刘明达神色不免露出自得。 此次一高自费生转官派生的名额,只有七个名额,而自费生有二十多人,他们位列其中,也算是苦尽甘来。 休看自费生转官派生是二比一几率,但这只是一高! 刘明达他们不仅是和一高的同届生比,还要和东京都、东瀛其他地方高校的留日生一起比,数千人中,脱颖而出。 淘汰率极高! 也是有赖于一高的平台好,名额分配的更多。 “不过我和白石教授提前做研究,也能结识一些教授,到时候……” 白贵笑了笑,意思不言而明。 现在一高和东大是分隔开的,而他进入东大提前做研究,就相当于一个桥梁连接。知道一些教授做什么研究,那还不是易如反掌? 147、第二册发布 有了这点,再让刘明达和吴怀先专门提前投其所好学一些知识……,虽然说不太可能超越一些真正的天才,但比起一般人那无疑领先不少! 就如同后世考研考本校,若是本校的本科生提前和老师做研究,考研的时候即使复试分数再差,老师也会选跟随他一同做研究的本校生。 “多谢美和兄了。” 两人神色一喜。 也自是明白其中的关窍。 这就是人脉!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同样的本事前提下,有比其他人更多的背景和人脉,也会走的更远、更轻松。 …… 四月二十三日。 朝日新闻社在东瀛的东京都、京都、大阪、名古屋、横滨这五大最繁华城市正式销售大秦帝国小说第一册的二刊。 在学界的一致褒赞下,二刊的销量没有让白贵失望,虽然比不上大火的小说,但也符合预期,不至于太难看,稳步上涨。 也在这一天,白贵在民进报再次刊登大秦小说的第二册。 即《大秦帝国纵横》。 相比于第一册的君臣相合,变法图强,第二册的纵横讲述的是张仪以三寸之舌,纵横捭阖,一次又一次突破外交困局,内容精彩程度上比第一册丝毫不逊色,而且更加引人入胜。 本来民进报靠着大秦帝国小说能做到日销五千册,但随着大秦帝国的停刊,销量与日递减,可随着大秦帝国第二册的发售,不到三天,就又登上日销顶峰。 “欲为外交使官,不可不读大秦帝国纵横篇。” 在看到白贵写的大秦帝国第二册稿子后,朝日新闻社也是不留余力的想要捧高白贵的身价,毕竟单行本还在销售,所以在几日后的朝日新闻报新闻刊上引用了这样的标题。 “纵横家苏秦,张仪?” 不少人惊诧。 这两个人也算是家喻户晓的人物,有了史书故事,再配合小说描写剧情,一次次的化险为夷,以弱胜强,合纵连横,小说剧情的丰富度比第一册更佳。 口碑大爆! 不少人都对白贵这个初出茅庐的少年写第二册时心生担忧,害怕他江郎才尽,但没想到第二册的内容竟然比第一册丝毫不逊色。 可读性更强! 订报! 订报! 不少在东京都的大使馆都选择订报。 使馆不缺这么一点订阅报刊的钱财,只不过以往都是订阅大报,罕有对小报搭理。但有了这部对古代外交策略写作的书籍,也顺理成章的将民进报的报纸也加入了订购的行列之中。 有了各国使馆的捧场,尽管看的人可能并不多。但正如皇家用品一样,即使那些贵人不怎么用,但增添了这个名头,也会更让人信任一些…… 几期报纸之下,追读订报的人数愈来愈多。 “还是小瞧白美和了,他要是做外交官,肯定极为出色。” 吴公使在使馆说道。 他一个月前答应给白贵说媒,回去后就立刻写了信。拍电报他是不怎么肯的,太贵了,也不急这点时间。所以这几天,自燕京来了回信。 “起初兄亲启:白美和才华横溢,吾亦是知晓,但舍妹暂且年幼,理应再三思量,不可急切……” 白雄起这样回信道。 没有拒绝,只说是再观看观看,不能太早定下婚约。 “好你个白雄起,连我的面子都不给。” 吴公使摇了摇头,露出笑意。 这封回信看似明着拒绝,可实际上暗地里已经允了。只不过婚事讲究个三请三邀,哪能就这么草率下决定,一次去信就订下,也显得女儿家太轻贱。 所以只要不是太过严厉的拒绝言辞,那就是同意。 三请三邀,指的是婚前女方请未成礼的女婿上门宴饮,男方先是敬谢,再请,再谢,三请之后,男方才赴往,以示持重。同样的,男方在迎娶的时候,也要备上三请三邀帖,到女方家中次第投入,方能获女方同意。 订婚也是亦然。 吴公使本来打算过几天有闲暇时间再回信,不着急这几天,但看了一眼书桌上的报纸,于是起笔写信,写完之后,将报纸叠好,也塞在了信封之中。 “去,将这封信早些邮递。” 他对书办说道。 等到书办走后,吴公使才晒然一笑。 如果他有合适的女儿或者妹妹,哪里轮得到白雄起?! “公使,国内传来的电报。” 就在吴公使准备处理公事的时候,刚刚离开的书办又紧急匆忙赶来,将一张电报递给了吴公使,面色沉重。 “什么?他姓宣的……” “怎么敢,他怎么敢这样去做!这可是卖國!” 吴公使将电报狠狠拍在桌上,神色愤然。 可良久之后,他也只能瘫坐在椅子上,不断叹息,看着这一封电报许久无言,怔然出神。 电报内的消息是瞒不住的,尽管国内的报纸迟些,但仍旧到了东瀛,甚至三大报也用大篇幅报道了此事。 不少留日生跑到使馆抗议,诱行示威,想要重夺川省路权。 但使馆也毫无办法,只能不了了之。 白贵看到报纸之后,尽管也早就知道此事的爆发,但也只能暗中摇头叹气,这些事情他们这些留日生再闹,也无济于事。 不过这件事的爆发,好处也有,不少留日生学习愈发刻苦努力。 在一高第二学期的期中学力评测中,比上次的成绩更好。 报社。 “美和,你发布第一册小说的时候,报社给你润笔料的定价是千字两日円,现在再给你这个价格,明显不合适……” 长野主编说道。 白贵点了点头,第一册初稿的时候他给长野主编看过后,长野主编给润笔料给的很大方,也是存着照顾他的想法,给了千字两日円。 这个价格极高,要知道那时他还寂寂无名,只是一个新手。 后来第一册发售完到现在,他也没主动提。 钱,他不缺。 再说市价如此,再提就到天花板了。 不过白贵他自己是出于不好意思,没有提这茬,但要是报社仍旧按照先前的市价发稿酬,难免就有些不太合适……,也会离心离德。 是的,市价就是这价格,但他小说给报社带来的附加价值可比千字两日円的价格高得多…… 提价也不必感到愧疚。 因此,在小说第二册发售了几期之后,长野主编终于对他开口了。 ------题外话------ 多谢书友161218192544834打赏的1500起点币,想不朽的蝼蚁打赏的500起点币,书友20190601232121731打赏的20000起点币,尚易一打赏的100起点币,凌乱的狗打赏的100起点币 148、力能扛鼎 “长野主编,不必见外,我也是报社的一份子,现在报社正在扩张期,如果报社度支有什么困难的地方,也无需勉强……” 白贵想了想,说道。 现在民进报报社也是迎来扩张的好时机,看似赚钱,可是支付润笔料、薪资等等之后,所剩无几,要是再给他涨稿费……,错过了机遇期,可就不太好了。 长野主编呷了一口茶水,摆了摆手道:“报社现在账面上还有七千多日円,这件事我也和社长讨论过了,给你涨润笔料也是一期期的给钱,时间能错开。” “跟社长商量过后,决定给你涨到千字四日円!” 他放下茶盏,笑道。 “千字四日円?” 白贵吃了一惊,这个价格尽管比不上知名短篇作家的润笔料,但在长篇小说领域上,他也可以说是一骑独尘,在此时的东瀛罕少有人在这方面比得过。 “是的,报社也打算以这个名头搞一次噱头……” “可不仅仅是为你涨稿费!” 长野主编说道。 报社发展现在遇到了机遇期,但是只靠大秦小说这一册小说是成不了大报社的,必须要有其他的新鲜血液来支持。 因此以“东瀛长篇小说作家润笔料一番”这个噱头,不仅可以让报社大大出名,也可以让不少作家踊跃给报社投稿。 而这……付出的也不过是多了一倍的稿酬,虽然在度支中增加了许多,可做这个重大决定前景还是可期的。 再说也到了不得不提价的时机了。 索性就大胆一些! 有决心一些! “乐意至极!” 白贵听了长野主编说的筹划后,也很赞同。 他在报社中也有一定的分红,如果有新人作家涌入,也是好的,能缓解他一部分出稿的压力。再说若是有这个噱头,他的地位也肯定有显著的提升。 至于为什么其他报社不搞这个,偏偏选中他? 则是因为大秦帝国的口碑够硬,让人觉得值这个钱,不然随便捧一个新人,那就是砸场子,贻笑大方…… …… 告别长野主编之后。 白贵也马不停蹄的赶往东大,东大也在文京区,距离报社并不远,也算这个时代的好处了,一些地方都是扎堆的。 东大,本乡校区。 不久后,他就靠着白石教授的借阅证进了图书馆。 他走到考古学区,随意找了一个地方,就座。 看了大半天的书后。 忽然心中有所感。 “道功点数足够了?” 白贵惊喜。 他立刻冥想,脑海中渐渐浮现昆仑镜,金澄澄的镜面上写着一行行的简体字。 「姓名:白贵。」 「道功天赋:百伶百俐、筋骨强健、入微。」 「事功天赋:勤能补拙、多劳多得、温故知新、日有精进……」 「道功:732点。」 「事功:12223点。」 「锚定时间点:2014。」 “从白鹿村决定走科举之路到现在,事功点数的获取最容易,只需要专心去做一件事就行,但道功的获取最难,去年兑换了入围天赋,到了现在才积攒到了七百多点。” 白贵轻叹一声。 人体是有上限的,事功天赋再兑换,也突破不了上限。但道功天赋,却可以帮助他突破人体的上限。 例如入微天赋,他这几个月一直锻炼身体,精进的速度可是比普通人快得多,而且也能入微知道自己的上限在哪里,防止锻炼太多,从而造成身体损伤。 “不过上限就在那里,想要突破最后一步,付出的代价远比最初百步要难!” “现在大秦帝国第一册在五个城市的销售不错,第二册也赚了不少的道功,这是写作之道……” “七百点够了!足可以让我兑换一个身体天赋。” 白贵看向昆仑镜。 心里隐隐传来一个声音,“是否兑换‘抗鼎之力’天赋?” 他立即点头称是。 刹那间,他感觉自己的筋骨像是突破了上限,力道运转比平时轻松了不知多少,全身的肌肉更加协调,仿佛天生就该如此。 而且他冥冥之中感觉到还有和“抗鼎之力”左近的身体天赋还有“倾尽全力”,指的是能最高限度爆发出自己的全力一击,抗鼎之力再向上晋级的身体天赋,还有“九牛二虎之力”。 只不过“倾尽全力”天赋,道功点数需要八百,“九牛二虎之力”则更高,需要一千五百点。 “古往今来,力能扛鼎人物最著名者,莫过于西楚霸王项羽。” “史记项羽本纪记载:‘(项羽)乃令骑皆下马步行,持短兵相接,独籍所杀汉军数百人。’” “四面楚歌,十面埋伏,项王已经是山穷水尽,但仍能杀掉几百人,可见如此天赋必然不凡!” 白贵立刻心喜。 人和人的区别比人和狗的区别都打,项羽能够抗鼎,身体天赋绝对是一般人所不能及的。他现在有了这个天赋,通过锻炼,相信也能达到霸王的程度。 他将书重新还到原先位置。 走出图书馆。 去往东大的体育馆。 走进。 东大的体育馆设施完备,在东京可以说得上是顶尖的。所以一般看书结束后,如果有闲暇时间,白贵也会来这里锻炼一二。 当然锻炼的时候,自然不可能演练劈挂拳什么的。尽管一般人看不懂,但白贵还是谨记马师傅的教导,不要擅自传出。 这和大多数武师都喜欢穿马褂差不多,打斗的时候,有衣摆遮住,踢腿不过膝,看不到出脚方向,让人防不胜防。 防备! 防上一手有备无患! 白贵走到一处木桩靶,停步。 这是东瀛一些剑道社、柔道社演练时需要用到的体育装备。不过他已经踢馆了所有的剑道社和柔道社,他用,也没有人敢反对。 “这个煞星他来干什么?” “又来训练?” 一些远方的东大剑道社学生退散两旁,默默吐槽道。 然而就在这时,白贵动了,他猛地蹬地发力,力量自脚掌直通腰腹,接着微微拧腰,腰胯部便迸发出极强大的力道,瞬间节节传入手臂,好似一张拉开的劲弓,拳头有如射出去的箭矢,带到道道残影,嘭的一声,就已经砸到了木桩靶上。 只听喀嚓一声,由硬榆木做成的桩靶瞬间从拳头落点处下方数寸断裂开来。 上半截弹飞出十几米远。 “斯国一!” 一个个围观的学生忍不住惊呼道。 有一个学生连忙跑过去捡拾飞出去的桩靶,只见在丝绵垫层下面,已经有了一个深深陷进去的拳印,像是大匠刻意雕刻而成的作品,纹路清晰可见。 ------题外话------ 害,前面有个读者老爷让我写一下系统面板,这里写一下。 149、事后多加钱 “实在太……太过令人震撼了。” “这一拳下去,要是落在人身上,恐怕会打断骨头吧?” 在场的东大学生一个个脸色微变,他们继而想到去年白贵踢馆的时候,那时候的白贵是不是手下留情,没下死手,他们虽然惨败,但也没有受伤。 要是白贵拿出今天摧毁木桩靶的实力,他们一个个都是瘫痪的下场。 区区半年,能提高多少实力? 手下留情! 是! 一定是手下留情! 实力相差过大的话,就再也没有嫉妒的心思,而是换做崇拜、敬仰。不过在场的学生,也是拉不下脸前去结交,但在这一拳之下,原本心底暗存的愤恨、报复之心也就立刻烟消云散了。 “扛鼎之力,果然厉害!” 白贵默默感受自己刚才全力一拳出拳的瞬间,以往他凭借入微天赋也能做到这一步,但无疑是比较困难的,打出去一拳之后,身体承受不了,反震之力会造成身体损伤。 但此刻不同,有了和霸王项羽媲美的身体天赋之后,承受这反震之力轻轻松松,没有半点不适。 简单说,以前的他只是一张竹弓,即使再高明的箭手操纵,射出去的距离也只能百步。但现在换成了一张由工匠耐心打造的牛角柘木弓,弓弦也是牛筋经过胶汤浸泡而成的,数年才能成一张宝弓。如此宝弓,普通箭手以力道操纵,亦能射出百步,而且更加精准! 另外在出拳的时候,他也感受到自己的力量也在这一瞬间的锻炼,提升了一些。 以入微天赋,沉浸其中。 体会刚才一瞬间对身体的提升。 许久过去后。 白贵这才缓缓吐了一口浊气。 “现在的我,即使刀法不如马师傅……,马师傅练了几十年的刀法,炉火纯青,但凭借身体天赋,久战必是马师傅落败……” 他暗思道。 他见到过的高手不少,但马师傅对他倾囊传授,一些劲力的使用,最能知道马师傅的实力,以马师傅作为参考,也更容易精准一些。 不过这也不是对马师傅的不敬。 习武之人,如果拘泥于规矩,抱残守缺,这门派传承也就会慢慢落寞。 徒弟与师傅对比,本就是天理! 于前人传承精髓之中,开拓广大! “可惜现在马师傅不在身边,不能喂招……” 白贵叹了一口气。 想要更快的精进实力,闭门造车是不可取的,比如一些力道的运转,可能在平时训练中还好,最适合,然而一旦在打斗中运转,反倒不协调,这都需要一定的调整。 “对了,还有近藤勋!” “这家伙一直缠着我比试清国武道和东瀛剑道谁优谁劣,只不过我没有必胜的把握,一直推辞不去,不肯应战,现在……时机到了!” “打败新选组组长,在剑之一道上,给的道功应该不少吧。” 他顿时有些期待起来。 没把握,他推辞。 但现在有了抗鼎之力的天赋加成,又“苦练”了这么长时间的武道,此时对战近藤勋,取胜的可能不小,也能让近藤勋多多喂招,更快磨合天赋。 惠而不费的事情。 而且是私下比武,不用像柳生一旦那样闹得众人皆知。 “白君,你真的一拳打碎了木桩靶?” 正待白贵沉思的时候。 山田光子小跑进了体育馆训练中心。 她最近也在东京都,没有回去京都,再过一两个月就是东大的招生时间。早点来东大,也能更适应一些。 “你也太厉害了。” 她走近一看,地面上狼藉满地,瞬间一脸崇拜。 “嗯……,最近武道有所小成,所以过来试试。” 白贵回过神,将桐木地板上的木桩靶残骸捡起,抱在怀里,这些是公物,损坏了也要赔钱,他边走边问道:“光子小姐,你怎么过来了?” 自从在一刊发售会认识山田光子后,见了数次面,也算是成了朋友,关系不远不近。 “你不知道?现在东大校园里面已经传开了!” 山田光子抱着书小喘着气,她刚刚一路跑过来,也是挺累的。 “原来是这样。” 白贵有些恍然。 确实,一拳打断木桩靶,未免太过骇人听闻。 这绝对是武道高手的实力。 不过他现在已经在一高和东大有了诺大的武道名声,再添上这么一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能避免许多麻烦。 踢馆的时间过了几个月,也有一些人按奈不住。 他如此做,也有警告的意味! 虽然他现在急缺和人打斗从而磨练自身的武道,但这不代表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前来打扰他。适当的露一手,也能让一般人敬畏。 不然私底下训练,更好一些。 白贵和山田光子走到体育馆训练中心,将木桩靶赔付,就又走了出来。 一路上。 静默无言。 出了本乡校区。 白贵还在回想刚才出拳时那一刻对全身的感悟,这一刻的感悟是最弥足珍贵的,因为这是他普通人体质蜕变的一刻,所以一边走路,一边分心想问题。 此时感悟,胜过往后十倍努力。 “武道绝对不是什么莽夫之道,也是需要学习的……” “马师傅也说过,读书人和未读书人练武道天差地别,孩哥和他只能用,但做不成武学大家……” 距离校门不远处,就是人力车棚。 白贵和山田光子互相道别。 正待人力车夫准备起跑的时候,坐在黄包车中的山田光子对他招了招手,笑道:“我已经向东大的文学部申请,也跟随白石教授做研究,到时候还请你多多照料……” 东京大学总共有法、医、工、文、理五个学部。 “什么?” “你也跟白石教授做研究?” 白贵微怔。 还没等他询问的时候,山田光子已经催促人力车走远了。 “先生,追吗?” “追的话,我比前面那辆人力车跑的快,他也会故意跑慢一些,不过事后……” “事后需要多加钱!” 人力车夫显然也见惯了这种场景,赔笑询问道。 “不用了!” 白贵摇了摇头。 有了田边龙子的教训,他现在很谨慎。山田光子不一定对他有意思,只是因为他或许是在东京都的熟人,进东大的话跟随在同一个教授门下,也更方便轻松一些……,司空见惯的事情。 “又或许……” “该死,难道她真的是想名正言顺成为我的学姐?” 在人力车夫正怅然若失的时候,白贵忽然想到这点,脸色微微一变。 要是一同拜在白石教授门下…… 他可真的就是妥妥的学弟! 150、长篇稿费一番 “欧尼桑,今天做的是牛肉寿喜烧。” 刚回到私宅。 小千代就小跑到了玄关,帮他拿书包。 东瀛的寿喜烧听着名字挺不错的,实际上和后世的干锅看着有些类同。不过也分为关西版和关东版的寿喜烧,关西的寿喜烧比较繁杂,先用牛油热锅,再略炒一会牛肉,其次才会用酱油继续煮,等煮了的差不多,再放入蔬菜。 而关东的就粗暴多了,直接将酱油、糖、高汤等混合在一起成为酱汁,直接和牛肉一起烧煮。 熏子是关东山梨县人,但她在艺伎学校也学习过烹煮,京都可是在关西,上层人物吃饭总是要繁琐许多,所以此次是关西版的寿喜烧。 平板铁锅下面,则放置着小铜炉,里面是木炭。 满满的料理下面则是略薄一些的酱汁。噗滋噗滋的冒着香气。 “在篍之舍怎么样?” 白贵跪坐在餐桌前,用夹了一块牛肉,放到嘴中,很是满足。 “篍之舍教导的和艺伎学校教导的一些东西相近,但有一些不同……” 小千代回道。 熏子也说了大概相似的话,也是称赞篍之舍的教导环境。 白贵点头,也有些了解。 篍之舍是专门培养贵族名媛小姐的,教导的虽然都是琴棋书画这些,但肯定和艺伎学的不一样,也更加会端庄许多。 …… 隔了一日。 报社就以“东瀛长篇小说作家润笔料一番”的噱头当做新闻稿发报。 效果显著。 不少新人作者给报社投稿日多。 而白贵在业内的名气也是大增,毕竟顶着“长篇小说润笔料一番”的名头,到哪里都会让人高看一眼。 于是,近日的一次业内作家聚会中,他也收到了邀请函。 以前白贵的名声虽然有,但初来乍到,连一册书还没有写完,在文学社联谊聚会中有不少名作家捧场,在各大报也为他站台,但是却把他当做新人作家,提携的意味很浓重。 高档一些的聚会是不会怎么邀请的。 此次白贵写完了大秦帝国黑色裂变第一册,算是有了成名作。第二册销售大好,口碑不错,也不会再顶着新人作者的头衔。 世田谷区。 森鸥外的私宅。 这是一栋三层建,比先前冈仓天心的别野还要豪华一些,亦是欧式风格。东京都临近太平洋,西化会更严重,更别说这些作家文豪都有留洋的经历,装修风格欧式是很普遍的事情。 比如森鸥外,也曾经是留德生。夏目漱石,是留英生。 将请帖交给侍者,白贵就被引到了二楼的落地窗区,这里采光最好,从窗口遥望,能看见远处古香古色的豪德寺,临近小湖湖畔,景色幽静。 在屋内已经有不少文人攀谈。 这是私人聚会。他们打扮就随意许多,有的是和服,有的是西装革履,还有的裹着外袍,像是未睡醒的模样。 白贵刚刚落座,欣赏窗外美景的时候,就察觉到一道香风接近。 继而一个面容精致的女子坐在了他侧面,擦着薄薄非粉,举着盛着红酒的高脚杯,碎金的阳光洒下,落在唇边,亮晶晶的红色。 “田边前辈。” “想不到在这里遇到了你,你不是回九州岛去了吗?” 白贵有些讶然。 田边龙子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打扮差不多,深色和服,只不过留袖多了浅黄色的比翼。所谓比翼,也就是在袖口处镶着丝带,看起来像是鸟儿的翅膀。 打扮得更加相得益彰。 在第一次参加文学社联谊的时候,田边龙子和他在舞会上跳舞,就提到过准备回九州岛。 九州岛是比东京都暖和不少的,景色也宜人。 “九州岛太过无聊,我不过是回去探亲,又不是就留在九州不走了……”田边龙子美眸没好气的横了白贵一眼,接着又低声浅笑一声,“想不到我在九州岛待了半年,刚回到东京都,就又碰到你了?” “你也是厉害,我当初被邀请到大作家私宅聚会,可是在出道两年后才有的……” 她忍不住说道。 “也是恰巧,承蒙森前辈看得起,或许是因为最近森前辈也在创作历史小说吧。” 白贵随口道。 就在上个月,东瀛制造了大逆事件,加强文化专制,一些进步书籍是不允许刊印的。所以最近森鸥外不再写浪漫主义和现代主义的小说,而是转为历史小说创作。 历史小说创作,他现在也算是独树一帜了。 有了很大的名声。 正聊着天,夏目漱石也走了过来。 也听到了一些聊天内容。 三人碰杯。 饮酒后。 夏目漱石含着笑意,这才开口道:“我对白君也很是欣赏,本来打算白君入一高二年级的时候,我给你发邀请函,但没想到白君这就投在了白石这家伙的门下,让我有些后悔莫及啊……” “夏目前辈谬赞了。” 白贵回道,神色冷淡。 夏目漱石也会来到一高收取门人,这才一高并非是什么天方夜谭。 事实上,再过几年,芥川龙之介、久米正雄就会投到夏目漱石门下,成为其弟子。 夏目漱石现在正在第一高等学校担任英语教授和在东大担任英国文学讲师。 只不过夏目漱石是大忙人,不像白石教授一样,有时间到一高教授东瀛史。白贵来一高这么久,还没在一高见过夏目漱石讲授英文课。 然而白贵却不打算投在夏目漱石门下,他有足够的才华,不需要一个名气太盛的老师遮掩住自己的光芒,相比之下白石教授尽管不如夏目名气大,但在东大的资源上,并不一定比夏目少。夏目门下的弟子太多,反倒资源对他不会那么集中。 另外夏目漱石虽然在《我是猫》中表示出厌战,但亦有一些对清国人蔑视的作品……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他不会刻意去仇视夏目漱石,但也不可能拜在夏目漱石门下。 “如果……白君若是想有什么请教的学问,嗯,我听白石教授说,你最近是在研究写一本各国风俗考,我对英吉利还是有几分认识的,不懂的地方也可以去我那里……” 夏目漱石见到白贵神色冷淡,也自感没趣,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此间的正事有很多,他可不是专门为白贵来的。 至于神色冷淡,作家都有这样那样的臭毛病,他也不会太过在意。 151、陈真被人打了 “白君,这可不像是你的作风……” 田边龙子有些诧异的看着眼前的白贵,她如果没记错,白贵虽然不算是处事八面玲珑,但也算是有条有理,让人感觉如沐春风,可对待夏目漱石这个业内知名前辈……未免有些不合适。 她挪了挪座位,贴近到白贵耳旁,忍不住轻声提醒道:“刚才你可是将夏目前辈得罪了。” 略带响起的湿软气息在他耳边挠着痒痒。 “我知道。” “只是不太喜欢夏目前辈罢了。” 白贵并不在意,夏目漱石在业内名声很大,可对他能有什么威胁?再说如果仅是对他冷淡,就记仇……,那么夏目漱石这记仇的小本本不知要垒得多高。 “好吧……”田边龙子也是心思玲珑,立刻联想到了一些事情,心里也猜测到了一些,安慰道:“在朝日社内我会盯着他一些,有什么事也会提前告诉你……” “你不要太过误会。”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田边龙子又补了一句。 “这……不太好吧。” 白贵怔了一会,这搞得他和田边龙子怎么像是狼狈为奸。 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不过也正如田边龙子所说的一样,她和夏目漱石都是朝日社的专职作家,共事也容易盯着。 “这样对你也不太好,毕竟夏目前辈也是你的前辈。” 白贵推辞。 “而且以我的实力……” 他想了想,还是得让田边龙子放心一些,虽然说夏目漱石的打压只可能是文学上的打压,但武力无疑会给人一些自信。 他目光扫视,落到了桌上的烟灰缸。 大手向上覆去,两手一合,一搓,下一刻这陶瓷做成的烟灰缸就顿时化作白色齑粉。 “徒手捏碎烟灰缸?” 田边龙子瞪大了美眸,有些不可思议,她是知道白贵习练过武道,甚至作出了以木刀斩断柳生一旦手腕的事情,可亲眼看到徒手捏碎烟灰缸,给人的冲击力,还是很大的。 “田边前辈看到了吧……” 白贵说道。 “白君……这么厉害的吗?” 田边龙子瞪大了美眸,忍不住素手伸到白贵的胳膊处捏了捏,冷硬如铁,她顿时面颊羞红一片,眼眸也像是酝着春意。 但等白贵探寻的目光落来的时候,她立刻轻轻咳嗽一声,又恢复了原先的模样,只不过刻意装作神色冷淡了些。 没过多久,森鸥外邀请他们两人上了三层。 是在讨论文学。 期间,森鸥外请教了一些白贵关于历史小说如何创作的问题,让白贵顿时在一众作家面前大大涨了脸面。 “从古至今,基于历史创作而出的小说屡见不鲜,比如《三国演义》、《水浒传》等等名篇佳作,但我认为历史小说的创作……” 白贵侃侃而谈。 不过这只是文学谈论的一次插曲,森鸥外虽然有志创造历史小说,但前人经验已经很多,此次请问白贵,也是借此机会介绍白贵给在场的众多作家。 …… 时间一晃就过了半个月。 也正如白贵所意料到的,夏目漱石并没有对白贵实施任何打压行动。 只不过这件事还是被人传了出去,可能是文学聚会中别的作家不小心吐露的。毕竟白贵和夏目漱石两人之间的冷淡还是能被人察觉的…… 要知道夏目漱石也是在一高和东大毕业的,更是一高和东大的教授,不可能两人之间的关系如此冷淡。在对白贵的态度上,作为“长辈”的夏目朔石理应是提携、亲近。 虽不知道具体原因,但媒体之间捕风捉影,捏造种种新闻。 但这也仅限于小报社,在白贵对柳生剑道馆提问的山原八夫打压之后,业内也知道白贵是不好惹的,所以这次收敛许多,但也不可避免流传出新闻,只是在标题和内容上谨慎不少。 而朝日社的处理则有意思多了,尽管田边龙子密报夏目朔石没有任何吩咐,可捧高踩低在哪里都会出现,朝日社对白贵的态度冷淡了许多,不过也仅限于此,只是与先前的如日中天,竭力捧红差了不少,在报纸版面的小说中,对大秦帝国第二册的比重降低了一些。 将白贵社评员的身份收回。 这是朝日社做给夏目朔石看的! 打压不打压的,态度最重要。 白贵很清楚这一点,但心里还是有些不爽。 只不过现在以民进报报社的体积想挑战朝日社差得远,他也不至于因此作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但这个小仇他是记下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一高。 “美和兄,吴公使找你。” 讲堂中,白贵正在上课,后面有学生小声提醒道。 “吴公使?” 白贵有些纳闷,一般来说,除了必要的事情,吴公使是不会打扰他们这些留日生学习的,而最近也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一井教授,我出去一下。” 他起身,说道。 这节课是法兰西史学,一井教授也看到了门外等候的吴公使,点了点头,示意他出去。 走出讲堂。 吴公使什么话也没讲,带他来到一处僻静处。 “公使,怎么回事?” 白贵询问道。 不过他看吴公使此刻的神色,也知道这应该不是一件十万火急的大事,是一件小事。不然出讲堂的时候就会告诉他,大事是瞒不住的。 “是这么一回事……” 吴公使叹了一口气,“前些日子,沪市的霍老英雄托我办事,寄送了一个学生留学,而当时恰好京都的矿业高等学校有名额,我就把他安排到了京都……” “但因为霍老英雄名声太大,北有霍元甲,南有黄飞鸿,霍老英雄以刀、枪、棍、剑力挫四国高手,声名远振,即使是西洋人也是知道的……” “他作为霍老英雄的弟子,难免被东瀛人挑战,初次几场还好,但后面涉及到了黑垄会,被二十多名武士围殴,而后……” 吴公使摇了摇头,一脸的叹息。 白贵讶然,霍元甲的弟子,又是出国留学的,那定然是陈真无疑了,只不过陈真怎么落得现在这幅光景,却是令人值得疑惑的事情。 随后吴公使果然道出了这个留日生的姓名,就是陈真。 ------题外话------ 堂主的三更正在补,晚上熬夜写。 152、去京都救陈真(为堂主加更) “蛮夷畏威而不怀德!” “陈真虽然对一些挑战的东瀛人故意留手,不想引发更大的冲突,但是东瀛人岂是好相与的……” 吴公使说道。 白贵点头。 他来一高的时候,踢馆所有剑道社和柔道社,那是因为一高备受世人瞩目,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情压根就不会在这里出现,出现后舆论可不会轻饶, 东瀛人虽然更多的时候不要脸,但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上还是要脸的。 但京都矿业高等学校不同,在京都排名都不怎么高,更别说与东瀛全国相比了。受到的关注度不高,被打了也不会有太多报纸去报道…… 其次,他踢馆之后,就立刻去了报社当主编,写小说,来赚取名声。 武士欺负一个留学生? 哦,也就算了。 武士欺负一个作家? 这武士就是天杀的,必须遭到惩戒,不然就翻天了! 是不是要骑到文人的头上? 最后一点则是,白贵他是三元秀才,有功名在身,是官派生,要是受到不公平的待遇,使馆必定会出声,相当于他是清国官僚集团的预备役,一旦明着折辱,使馆无视,这问题可就大了。 然而陈真不一样,是霍元甲资助留学,是自费生。 差距立马就不一样了。 使馆不会对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进行处理。 就如同朱连魁和程连苏的最后对决一样,程连苏是模仿朱连魁的阿妹肯国人,在伦敦仗着英吉利人分不清他和朱连魁的区别,来赚取名声,算是朱连魁的模仿者。 而后朱连魁应约前去伦敦和程连苏戏法对战,但……在对战前一天,朱连魁被召到了使馆,而后不得以弃权! 对于一些可能惹起国际争议的事情,使馆处理办法就是妥协、示弱。 …… “使馆对这件事处理不了,也无能为力,毕竟国事艰难……” 吴公使叹气。 当一个弱国的使臣,实在难为,处处掣肘,处处看人眼色。 这件事即使使馆同意调节,但朝堂上的大人们可会不满,为什么要给他们招惹麻烦? “那吴公使的意思是?” 白贵微微皱眉。 他回想《精武英雄》的剧情,开场陈真和挑战的东瀛武士最后和解,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波折。对了,是有一个山田光子的女人帮助陈真和解的…… 只不过他看电影哪会看女人,小时候都是看武打。 大部分剧情也很模糊。 “山田光子,京都……” 白贵面色有些古怪起来了,他这才恍然,是因为山田光子的身份,所以陈真即使得罪了黑垄会,黑垄会也不会太过逼迫。 而现在陈真身边没有山田光子,也没有如他这般身份。 造成如此结果,理所当然! “我想请美和你和我一趟去京都调解此事,这件事使馆不便直接出面,而美和你在东瀛是大作家,又是武道高手,两面能吃得开,防备也无虞……” “霍老英雄也拍了电报,如果美和你愿意去的话,他一定感激不尽,知道美和你迷恋武术,只要你肯,他定会倾囊相授。” “如果美和你如果不愿意的话,我也不会强求,毕竟你和陈真素不相识,也和霍老英雄没什么交情……” 吴公使缓缓说道。 “可以!” “此事我可以出面!” 听到霍元甲愿意倾囊相授,白贵还是很动心的,霍元甲能闯出这么大的名气,手段绝对不弱,师门的武功他已经惯熟,如果能学一学霍家的武术也是好的。 至于霍元甲为什么这么慷慨大方,也不用多疑惑,一是陈真是他幼年收养,从小养到大的,二则是请动他白美和一般的钱财压根就没用,霍家不一定有他这个成名作家的钱多,三则是传授他武术,他又不会跟霍家在武林这一行抢饭吃…… “既然美和你愿意,那么我们这就动身……” “我这就回使馆请假。” 吴公使松了一口气。 这件事说危险那肯定是有的,不至于说龙潭虎穴,但一般人也不愿意擅闯。 在他看来,这是白贵给他面子,不然一些武术是否传授……,说实话也没那么重要,尤其是对他们这等身份的人来说。 “先别着急,我去东大找一个人。” 白贵想到了山田光子,尽管不知道山田光子背后的身份如何,但她是京都人,背景深厚,有她帮助,至少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危险。 黑垄会这种帮会组织一听很厉害,但事实上,从制度层面的演化来说,永远是官方强于帮会。 如果有帮会强于官方,那就是另类的幕府了! 也相当于官方! “那好……” 吴公使虽不明所以,但还是点点头。 反正东大位于文京区,文京区距离火车站是很近的,来回花费不了多少功夫。 一个时辰后。 去往京都,三个上等车厢票。 “美和,你出行都是上等车厢吗?我……” 吴公使一脸羡慕之色。 他罕少坐上等车厢,习惯坐中等,中等已经够好了,只不过没有上等这么舒适罢了。 钱是白贵掏的。 虽然这件事是吴公使请他帮忙,但白贵却知道吴公使也是钱包羞涩,给救急金捐了不少,比起普通人当然要宽裕许多……,但于他这个身份来说,捉襟见肘! 反正他也不差钱,总不能让山田光子买。 “额,有一次是下等车厢。” 白贵想了想说道:“从长安出发到沪市,有吴府人帮忙买票,吴府公使你也知道,是秦省的首富,怀先兄是我的同寝,所以南下车厢都是上等,只有从长岐来东京都的时候是……” 他说着就顿了顿。 那次,好像就是吴公使给他们留日生买的票,都是下等车厢。 吴公使:“……” 等吴公使走开之后。 对坐的山田光子忍不住问道:“白君,你叫我一同来京都到底是做什么?” “救人!” 白贵心里也是古怪,谁让山田光子这个名字太大街了,而且现在的山田光子明显年龄更小一些,女孩子梳妆打扮之后,千差万别。 “救人?”山田光子婴儿肥的小脸露出好奇之色。 ------题外话------ 为堂主20190601232122731加更,数字太长,标题打不进。 153、第二次去京都(为堂主加更) 少倾。 从东京都赶往京都的火车鸣笛,哐当哐当的前进。 走了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 白贵总算是讲完了这其中的关系。 “原来是这样啊,这个陈真……作为学姐,我会帮你的。反正在京都,大多数人都会卖我面子的,船越叔叔我也认识……” 山田光子拍了拍白贵的肩膀,一脸仗义道。 “既然你认识船越文夫,那么这件事也好办,就是走一个过场。” 白贵可不打算真的和黑垄会闹僵,他脑子还没抽,虽然黑垄会忌惮山田光子的身份,可要是真的他不顾一切去惹这些帮会份子,谁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 剑不出鞘之时,往往是最锋利的,也是最让人忌惮的。 有身份,还去打斗,那是傻子! “这是你第一次去京都吧?” 忽然,山田光子想起了什么,好看的唇角弯了弯,瞅了瞅正在对面正在沉思的少年,尽管坐在那里,可坐姿也与一般人不同,很板正,明明坐着,却像一根扎着的标枪。 “京都?” “我去年十一月的时候去过一次。” 白贵随口回道。 “咦?你去过京都,可你现在才留学没多久,怎么没在东京都好好念书?” 山田光子露出一丝失望。 “你去京都做什么了?” 她有些好奇的看着白贵,亮晶晶的眸子闪动着,璀璨若星辰。 “去京都……” 白贵凝语了,他去京都好像没怎么下车,就让人力车夫拉他去祇园。这就好像是到了一个城市,还没去找旅馆,先去城市的红灯区寻乐子。 开口,怎么开口? 难道要说他第一时间去了祇园?! “对,我是路过京都,匆匆看了一眼,随后去仙台医专找藤野先生了,藤野先生是我在长安念书的时候,一个日文先生的弟弟,他和藤野先生失去了联系……” 白贵将藤野先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真是令人感动的故事。” “想不到白君也是这么柔情的人,难怪能写出这么好看的书……” 山田光子有些动容。 两个人说了会话,就到了夜晚。 从东京都到京都,需要足足坐上十二个小时。他们是下午五点左右上的火车,等走到中段的时候,已经是暮色深沉,透过镶在铁窗上的玻璃能看到星空。 这一夜的星星比往常时节似乎多了不少。 也能看到原野上低矮的村落偶尔闪过的一些灯火。 “这是我带的毯子,白君你也盖一张吧。” 山田光子从自己的行囊中取出两张睡毯,温柔的笑着,递了过去。 “多谢。” 白贵接过毯子,盖在身上。 虽然上等车厢中也提供睡毯,睡毯用过的人也不多,或许只有几人。但开发过后的鼻子,闻到的气息比一般人闻到的多了些,不适应。 而他身体强壮,盖不盖毯子也无虞。 此时山田光子递来睡毯,他也没有推辞,收了下来,盖在身上。 毯子上面有一种很好闻的气息。 两人入睡。 …… 次日,天刚刚明朗。 夏日的白昼多是五六点钟,他们走出车站的时候,还有一些冷风拍在脸颊上。 “走,去京都松涛馆。” 三人坐上人力车,山田光子对人力车夫说道。 等上车后。 山田光子解释道:“船越叔叔是黑垄会总教头,他也开设武馆,是京都的松涛武馆,许多黑垄会的成员都在这里学习武道。” 松涛武馆位于东市附近。 京都是仿照长安、洛阳唐两都而建,里面也有长安的东西市,东西市亦是京都的繁华地、商业贸易之所。 三辆人力车从朱雀大街正门进入,等过了大概一两刻钟,就来到了位于东市的松涛馆。 尽管是早上七点钟左右,却也是人烟繁华。 “来三份味增汤,三份押寿司。” 走到贩卖寿司的货郎旁,白贵掏出纸钞说道。 俗话说养精蓄锐,尽管有山田光子的保证,但白贵还是打算让自己的精力达到最巅峰的状态,而早餐是免不了的,他也饿了。 押寿司是流行关西的一种寿司吃法。 寿司师傅会事先将米饭和生鱼片放在长匣子之中,挤压后切成麻将大小的方块以供食用。 “临危不乱,大将风度。” 吴公使赞了一句,也在街边支起来的竹桌入座。 呷了一口暖胃的味增汤,将押寿司吃完之后,白贵这才细细打量起了松涛武馆,和式建筑,和周边融为一体,几乎没有什么差别,只不过松涛武馆门口站着几个带刀武士,周围的摊贩也不敢将货车推在松涛武馆前面,行人走路的时候也会不自觉的放慢脚步…… 细微的观察! “走吧!” 白贵看到山田光子吃饭寿司之后,点了点头,说道。 说实话观察松涛武馆的布局也没有什么用,主要是山田光子作为女子吃饭慢一些,细嚼慢咽,这是贵族的礼仪,快不得。 他闲来无事,只能盯着武馆去看。 到了武馆门口。 “你们是做什么的?” 带刀武士皱着眉头,问道。 眼前的三人穿着不一,一个是西装革履,西服的衣料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另一个是黑色诘襟学生制服,带着学生帽,校徽是一高的,腰间挎着一柄木刀,另一个穿着和服,但模样一看就是贵族小姐…… “白贵白美和!” “曾经在东京都剑挑柳生剑道馆的白美和……” 白贵笑了笑,说道。 虽然此次主要是靠山田光子的背景,但山田光子的背景明显在这里讲不合适,杂兵小鱼还是得靠他的名头。 “白美和?” 松涛馆门前的几个武士脸色微微一变。 这个名字一般的商贩、平民或许不知道,可在东瀛的剑道界却是出名的人物,用木刀一刀斩断柳生一旦的手腕,让柳生一旦这个柳生新阴流的剑道高手连拔刀的机会都没有…… 若不是白贵的身份实在太过特别,有废刀令,种种限制武士的举措,柳生一旦是咎由自取,再加上他的实力实在太过厉害,不然挑战者肯定是此起彼伏! 可以说,这个名字,几乎东瀛武道界已经到了众所皆知的地步! 154、武道是体能的极限(为堂主加更) “是的,白美和!” “难道贵馆不欢迎我?还是说……怕我?” 白贵冷眸一冷。 他虽然没动,但身体却趋于拔剑的那一刹那,精气神凝为一体,目光俯视而来,极有压迫感。他是秦省人,个子就比眼前的几名武士能高出差不多三分之二个头。 “既然是白君,那么……请进。” “松涛武馆肯定是欢迎白君的……” 门前的武士连出刀的想法都没有,他们可不是柳生一旦,一旦让眼前这个煞星拔刀的话,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断掉一条臂膀。 他们的木刀斩不断来人的手腕,可别人却能! 武士道? 那玩意也只是相匹的敌人。 眼前少年的实力,明显高出他们不止一个层次。 没有道理阻拦。 迈步。 揭开蓝色遮帘。 进入松涛馆,走到玄关处。 馆内和柳生剑道馆的装扮差不多,都铺着亮锃锃的桐油木地板,大约有三百来个平米,与一个标准篮球场差不多大,在墙壁上钉着不少书道作品,字迹很简洁,写着一些汉字。往深走一些,能看到里面壁面上画着墨色龙行图案,是黑垄会的标志。 整体环境有些压抑,又因是早晨,大堂也不够亮色。 里面站着不少的武士,大约有三四十人,在一个年轻人的领导下,正在练习剑道,一举一动整齐划一。 白贵三人闯入造成的动静还是不小的。 还未等白贵通报姓名,刚才在门口接待的武士就已经走到领头武士身旁,说了白贵等人的来历和姓名。 “打败柳生新阴流的白贵?” 领头武士眼睛眯了眯,他缓缓握住了腰间的刀柄,似乎下一刻就要拔刀而起。 “你还不够格和我比斗!” “去叫你们的总教头船越文夫出来……” 白贵神色淡然,不苟言笑。 他虽然不打算和松涛馆的人比斗,但来时也不能太过服软,就如同吴公使来的时候说的那样,蛮夷畏威而不怀德,现在他亦有足够的把握击败在场的所有人,所以适当硬气一些,接下来的谈话也会更有利。 “大胆!” “猖狂!” 不少在场的武士立刻愤怒大喊,不过他们也没敢擅自而动,毕竟平时打斗也罢,最多也只是鼻青眼肿,伤筋动骨,可要与这个狠人对决,他手上的木刀可胜似真刀。 领头的武士皱了皱眉,还是没敢拔刀,以现在白贵的身份,确实有资格和船越文夫比武,他如果拔刀,也应是试探一些底线,而不是贸然送死。 他叫了一个左近的武士,耳语一番。 这个武士走进后堂。 不一会。 穿着深黑色和服的船越文夫走了出来。 他眉眼带着冷意,脸色深沉,走的一步步也是在不断活络周身筋骨、肌肉。 可正待船越文夫准备开始比武的时候,却看到一旁的山田光子,惊讶道:“光子?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去东大上学去了吗?” “船越叔叔,我昨晚就是坐的火车从东京都回到京都的。” 山田光子上前半步,怯生生的说道。 “你和……” 船越文夫眉宇紧锁,又看了一眼对面站着的白贵,心里顿时明白了几分,虽然山田光子的行踪他管不着,可也是能了解一些大概的。 他又不是莽撞的年轻人。 “是船越先生吧,不知可否细谈一下。” 吴公使看到船越文夫没打算应战,松了一口气,上前说道。 “走,后堂。” 船越文夫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他知道白贵来到松涛馆时,既是震惊,又是高兴,以他的身份挑战白贵未免有些以大欺小,但白贵的实力却是得到剑道界认可的,他甚至听说新选组的那些家伙也蠢蠢欲动,想要和其比武较量。 可惜他不能给白贵下战书。 因为白贵除了武道高手这一身份之外,还是一位名作家…… 后堂附房。 入座。 “船越先生,我是驻日使馆的公使,此次前来是为了陈真……” 吴公使起身,开门见山道。 “陈真是我们清国的留学生,却遭到你们武馆的人围殴,现在造成学业困难……,我想你们武馆应该约束一下门下弟子……” “有这等事?” “看来我需要约束一下门人弟子了,让几位见笑了。” 船越文夫皱了皱眉,他实则是知道一二关于此事的原委,不过他也没打算阻止多管,一个留学生而已嘛,能算什么大事。再说他也想试试霍元甲弟子的成色。 不然若是没有他的首肯,这些武馆弟子岂会这么有组织度…… 而后,事情不受控制。 陈真有些过强,武馆的弟子们也只能围殴取胜。 不过眼下他是不能承认自己知道这件事的! 在道义上,毕竟理亏。 “是的,确有其事,还请船越先生细查。陈真他只是一个学生,前来京都留学,不会牵扯到两国武道上面的恩怨,还请船越先生理解……” 吴公使也是无奈。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件事虽然可能和船越文夫没有过多的牵扯,但他也脱不了关系。至于对这件事,他也肯定是知道的。 子不教,父之过! 教不严,师之惰! 徒弟都不受管控,黑垄会总教头可没有这么不堪! 白贵也是暗忖,精武英雄里面虽然船越文夫像是正面角色,但实际上开局中若不是山田光子和陈真在一起上学……,船越文夫能不能出手还不一定呢。 另外,若说一个徒弟不肖也就罢了,一群徒弟这么有目的、有组织的去做一件事,绝对和老师分不开关系…… 他将目光看向一旁的山田光子。 这件事也只有山田光子开口好劝,其他人都不好使。 “船越叔叔……” 山田光子立刻小声劝道。 “这件事……” “好好好,我待会就教训他们,让他们不要乱出手打什么陈真。” 船越文夫一副很和气的样子,说道。 “不过……” 他说完后,话头又一转,眼睛看向一旁的白贵,“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我想和你交手一次。武道,绝不是好勇斗狠,你们清国人的武道观念,是强调个人的修为,而不注重实战,练武的目标是要将人的体能推到最高的极限……” “而在你的身上,我感觉到你似乎走上了这一条路!” ------题外话------ 堂主三更完成,多谢大劫士的100起点币打赏,取名废iiiiii打赏的100起点币,大兄呆9527打赏的100起点币。 155、唐手 船越文夫想要比武,白贵自然也不会怕什么。 他欣然应诺。 两人在松涛馆的前堂比武。 “你们说师匠能打过白美和吗?他在东京都可是大名鼎鼎……” “一定能赢!师匠出道这么多年,还未尝一败!白美和不过是稚年之龄,怎么可能打得过师匠?虽然说拳怕少壮,但师匠也正处在中年巅峰,也是实力最强的时候……” “师匠的武道经验远超白美和,取胜只是时间问题。” 站立两列观看的武士窃窃私语。 师匠在日文中是先生的意思,另外在汉文中,师匠也是宗师。所以在东瀛武道界,更多称呼为师匠,而不是先生。 场间的武士也不会太过狂妄自大,毕竟白贵能在东京都有如此大的名声,肯定是所传非虚,小视白贵,那才是真的蠢材。 不过他们也不看好白贵能取胜。 “披挂门,白贵!” “唐手,船越文夫!” 两人互相抱拳,躬身施礼! 紧接着。 向前踏步,交手。 “轰!” 白贵向前一个箭步探出,披挂拳拳劲刚猛,出拳时破空声迭起,宛如雷暴,全身骨节串起发劲,桐木地板被踩出一个浅浅的脚趾印。 “好猛的力气!” 船越文夫徒然一惊,他在对战前就已经知道此刻的白贵在体能上应该胜过他,但没想到竟然刚猛如斯,他也紧接向前踏出,长臂直通,是空手道的顺突,宛如标枪一样直扎而入。(日文中,唐和空的发音是相似的,所以唐手也叫空手道。) 夺人下肋! 这是连通周身劲力的命门! 白贵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见状下腰一沉,矮了半截,收腹敛背,变拳为肘击。 两人相撞。 刹那之后又分开。 “好大的力气。”船越文夫连退数步,不断卸力。 他右臂隐隐发颤,感觉自己一拳像是打中了疾驰的炮弹,要不是卸力及时,这条手臂就废了。 场间,气氛愈来愈肃冷。 所有人都没想到,船越文夫落入下风如此之快。 “绝对不能硬拼,要伺机游走,以招式取胜。” 船越文夫总算知道柳生一旦为什么会败,这种恐怖力气简直就不是人类能拥有的,哪怕用的是木刀,在白贵手上也和真刀差不了多少。 嘭!嘭!嘭! 两人又交手数个回合。 在分开的瞬间,船越文夫双手交叉做十字状,挡在身前,不断蹬蹬后退,双手震颤发麻。 “船越先生唐手精湛,令人佩服,今日交战不如到此为止。” 白贵收拳,拱手道。 现在是松涛武馆的主场,他虽然再过几招,就能打败船越文夫,但这事没必要。易经说过,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打败船越文夫,兴许能增添他一些名声。 但后续的事情,也是麻烦事。 他可以随随便便从京都拍屁股走人,但还有陈真这些留日生在这里,得为他们考虑一二。太得罪这么帮会份子也不是一件好事。 来的目的,不是打败船越文夫,是为了救人! 当然若是松涛武馆不肯善罢甘休,那也无妨,大不了登报再踢馆一次。 私底下的比斗,毫无利益可言! “白君的武道实力真是令人钦佩,再过一两招恐怕我就要输了……” 船越文夫目光闪烁,呵呵笑道。 瞬间明白了白贵的意思。 不过他也聪明,说是再过一两招恐怕就输了,这句话细听是认输,但一深思又好像是谦虚,模棱两可。 “好勇斗狠,非要争个你死我活,那是匹夫之勇,船越先生见笑了,我还是读过几年书的。” 白贵淡淡一笑。走到山田光子身旁,取回学生帽,戴在头上。 此时的东瀛,武士人人喊打,剑道、柔道这些则是作为体育竞技。而唐手,现在还没怎么流传开来,只局限在松涛武馆,松涛武馆的唐手也叫作松涛流空手道。 文人才是社会的主流! 船越文夫:“……” 他倒是忘了,眼前这人可不单单是武者,也是读书人,更是有地位的读书人。练武,只是别人的爱好而已。 鄙视! 该死的,被鄙视了! 船越文夫心里也闪过一丝的羞恼,尽管他这样的武术大家,也能与公卿论交,但也只是论交而已,在身份地位上还是要恪守自己的本分,不能逾约。 东瀛是一个身份等级森严的社会。 “既然白君已经和我交手了一次,那么我也会履行赌约!” 船越文夫深吸一口气,转身对一旁观战的武士说道:“在交战前,我已经和白君定下了赌约,不管谁胜谁败,松涛武馆名下的武士都不允许去找陈真的麻烦……” “你们如果认我这个师匠,就遵守这个诺言!” “不然,我会将他逐出师门!” 话语一字一字的落下。 站着的两列武士,犹豫了一会,就看到船越文夫严厉的目光,就立刻点头称是。 “这件麻烦事总算是解决了!” “也算是对霍老英雄有个交代了。” 吴公使如释重负,也暗暗庆幸是去找白贵解决的这件事。 以武力击败松涛武馆,从而让其不找陈真的麻烦,或许可以,让霍元甲或者一个厉害的武师远渡重洋来京都就行,但这件事可没这么容易解决,打输了丢脸,打赢了事态可能闹大…… 而白贵的处理方式无疑是很适合的,没有硬要争强好胜,让双方都下不了台。 “只不过山田光子……” 吴公使有些奇怪,白贵是怎么认识山田光子的,他作为使者,肯定知道东瀛官场的一些事情,山田这个姓虽然在东瀛烂大街,但官场上姓山田的就那么几个,再根据京都人的身份排除一下,很容易就得知山田光子的背景身份。 “算了,这些事情也不是我能操心的。” 他摇了摇头,今后还要和文部省打交道,认识一个山田光子也是好的。 三人离场。 等走的时候,白贵凝步,转身说道:“船越先生,还请你再细想一下比武之前说的东西,练武的目标是要将人的体能推到最高的极限,而不是计较一时的胜败……” 比武之前,船越文夫话是如此说。 但败了之后,难免心有不甘…… 白贵并不是开导船越文夫,他还没有那么闲。 而是借此表露他的态度! 此次比武不在于争胜负,从而避免今后的一些麻烦事。 当然麻烦是必不可少的,但如果能用言语减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也算是好事。 武力震慑是必要的,但适当也需怀柔一些。 阴阳相济。 156、不闹出人命就行 出了松涛武馆。 路上。 “此次还是要多谢光子小姐你仗义执言了。” “不然船越先生即使落败,恐怕此时也不会善罢甘休。” 吴公使摘下礼帽,对山田光子感谢道。 “船越叔叔性格还是很好说话的,应该是他武馆的弟子擅自乱为……” 山田光子有些惊讶。 她倒是没从中看出什么蹊跷。 吴公使嘴角抽了抽。 也没多言。 山田光子那是身份背景大,一般人赶着巴结,一些阴暗面压根不会让她看见。今天要是没有山田光子的求情,这件事还不会这么轻松了结。 有了身份,有了背景,一些麻烦事才会迎刃而解,甚至不用去解决,就自然会无影无踪。 …… 见到陈真,是在京都矿业高等学校寝室。 吴公使作为公使,进入校门还是很轻松的,没有人阻拦。 “你躺着别动,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是你师父托运来的金疮药和师门膏药,你稍后自己擦一下,伤势也能好的更快些。” 陈真此刻身上缠着绷带,鼻青脸肿,躺在铺在榻榻米上的床铺。 样子好不凄惨。 他被松涛武馆的武士殴打之后,就转送到了医院,但也没能消停,一直都有松涛武馆被打伤的武士寻衅。医院也不愿意收留麻烦的病人,只能转回学校。 “这次多谢美和兄助力……” 陈真道谢。 他也是知道白贵的大名,可以说,在留日生中,白贵的名头很响亮,几乎无人不知。而且掏出两千日円在一高设置救急金的事情,更是让不少留日生称赞。 “这次也是霍老英雄和吴公使请托,不然我也不会赶来京都,陈兄要谢的话,就谢吴公使和霍老英雄,另外吃一堑长一智,陈兄万事也不可鲁莽处置,适时也需要避避风头……” 白贵思索一会,劝道。 在精武英雄中,他现在细思之后发现,陈真是有一些性格缺陷的,处事不够圆滑,直来直去,开棺给霍元甲验尸的时候竟然没有告知霍元甲亲儿子霍廷恩,后续的一些事很大一部分原因,也和陈真的性格有关…… 生长环境太顺。 没遇到过什么挫折。 这次也算是给陈真提了一个醒。 “美和兄的告诫,陈真一定谨记于心。” 陈真点了点头,示意理解。 他也有些委屈,打这些挑衅而来的武士也刻意留了手,但没想到这些人不讲武德,没完没了。不过现在他听白贵这么一说,当时或许有更加的处理方式。 比如避战去找校方,校方肯定是不会允许这些武士在校园里乱来的,有校方交涉或许更好一些,校方管不了,再和京都的一些留日生请教,看有没有更好的方法…… 总比直接接战要好一些。 毕竟他来京都是学习知识,而不是为了比武…… “这是霍老英雄邮递过来的一百日円,你收下……”吴公使从公文包中取出一个信封,递给了陈真,说道:“霍老英雄希望你在东瀛好好学习知识,不要争强好胜,再厉害的武功,也比不上一颗子弹,只有新知识,才是强国之本。” 陈真神色动容,更咽道,“我一定会好好学习,不负师父的教导之恩。” 吴公使又勉励了陈真几句,这才和白贵一同离开。 校门外。 “你们和陈真说完了?” 山田光子询问道。 她在门口等候,京都矿业高等学校是男校,她一个女孩子进去不合适,而且她和陈真又没有什么交情。 此时捧着一小盒的章鱼丸子,正在小口吃着。 见白贵出来,也用竹签插了一个章鱼丸子给他喂了过去。 咀嚼! “嗯,也没什么好说的……” 白贵吃了下去,有些含糊不清道。 他感觉章鱼小丸子还不错,又用竹签吃了一两个。 “既然事情解决完了,我作为东道主,带你游玩一下京都吧……” “别说我这个学姐不照顾你。” “京都有野宫神社、鞍马寺、浅草寺、琵琶湖……” 山田光子露出甜美好看的笑容。 还没等白贵答话,刚才校门口出来的吴公使提出告辞,他说道:“我已经耽误了两天的功夫,还有一些公务要处置……” “公务繁忙,待会就回东京都,也给霍老英雄回个信……” 他请假可只请了两天,他是有正事的,差这两天,回去后,一些公务估计就得加班加点处理。 说完后,吴公使便急匆匆离开。 只不过他走了十几步路后,就在临近街巷的拐角处,对白贵招了招手。 白贵上前。 “美和啊,现在我和雄起兄正在商议你和白秀珠的婚事,你怎么临到头了,又在……” 吴公使叹了一口气。 “这……” 白贵也是微怔。 闻弦琴而知雅意,吴公使的言下之意,他瞬间就明白了。 我在这给你谈婚事呢,你转头又勾搭一个? 他也是委屈啊,要不是因为陈真这档子事有山田光子更好解决,他也不想请动山田光子。 请了,就要落下人情! 而山田光子又不缺什么钱财,这人情落下之后也是难报答,也幸好山田光子不像是让他挟恩图报的人…… 他也不能真的……连一个异性朋友都不能交吧?! “我这就和公使你一同离开,现在就去和光子小姐道别!” 白贵咬了咬牙,心狠道。 趁着现在山田光子和他还没有生出什么感情的时候,该坦白的就坦白,该拒绝的就拒绝,对两人都有好处。 也是时候需要收敛一下子性情! 太过招蜂引蝶了! 这也是正常,以他现在的名气和地位,长得又不差,有才华有武力,文武双全,不让女人不动心都不可能! 吴公使说的也没错,现在他正在和白秀珠谈婚论嫁,在此期间勾搭,不对,结交,呸呸,认识一个同龄女生,确实有些不太应该。 “美和,你先等一等……” “你或许可能对我的意思有一些误解……” 吴公使愣了愣,他斟酌着用词,开口道:“我的意思是说,雄起兄那边有我稳着,你和山田光子的事情只要不闹出人命,就没有什么大事!” “如今国事艰难啊……” “还需要美和你多多为国考虑。” 这次处理陈真事件的顺利,让吴公使都没意料到,以前处理类似事件的时候,往往寸步难行……,现在他尝到了这个好处,怎么肯轻易放弃。 白贵:“……” 157、野宫神社 吴公使这个人呢,自从白贵见面后,嘴上就一直念叨着“国事艰难”四个字,事实也是如此,所以见到吴公使一脸的恳求之色时,白贵也忍不住有些心软了。 而且他也在犹豫,现在就这么直接去拒绝山田光子是不是心狠了些。 刚帮完忙,就弃之身后。 未免有些不妥。 一个山田光子还尚可,今后若是多了些,他又该如此处置。 这些都是需要细细思量的,不能处理的太粗糙。 “这是经费!” “虽然我知道美和你有钱,但还请务必收下……” 没等白贵反应过来开口,吴公使就迅速从怀里掏出钱包,抽了一些纸钞,他也没细数,立即塞到了白贵手里,紧赶慢赶的离开了,生怕被白贵追上。 收了钱,得办事! 有和没有这两者之间的差距,还是蛮大的。 收了钱, 回到校门口。 “刚才吴公使给你说的什么悄悄话?” 山田光子看了一眼走的飞快的吴公使,有些纳闷。 就算使馆事务再繁忙,也不至于这么急吧。 “没说什么,就是感谢我此次为陈真出头解决了一件麻烦事,让他轻松不少,所以为了感谢我,给了我……唔,十七日円,让我在京都好好逛逛,假他会到一高帮我请的。” 白贵看了眼手里的钞票,数了一下,七张一円钞,一张十円钞。 挺多的。 他一个月的廪米和饩银以及津贴,加起来差不多就是点钱。 “想不到吴公使看着挺板正的一个人,竟然也这么善解人意,也是,你第一次到京都,怎么能匆匆而走,不游玩几天……” 山田光子心情愉悦了许多。 “走,我带你去吃京都好吃的,京都的御手洗团子,你绝对没吃过……” 她说着就近叫了两辆人力车。 拉着去了一家料理店。 这家料理店装潢很高档,富丽堂皇。 来来往往间都是上流人物,仅看衣着的料子,就是一些平民几年的薪资都买不起的。 “两份御手洗团子。” “还有两份鲱鱼荞麦面……” 山田光子对着录菜单的侍从说道。 “请稍等一下。” 侍从点头。 不一会,就有刚做好的饭食被端了上来。 御手洗团子,实际上就是形似汤圆的麻糬小丸子被串在一起,三到五个一串,淋上了甜酱油,有的店铺也会加上黑糖蜜。 来源则是御手洗祭。 在东瀛参拜神社的地方,有专门供参拜者洗手的地方,这个地方就叫御手洗。在洗手的时候恰好看到有一大四小泡泡,于是因此发明了这种事物。 后世许多东瀛动漫,都有不少人吃这玩意。 “味道不错。” 白贵捏起一小串,尝了尝味道,配上甜酱油味道层次确实很丰盛。 一份总共三串,一串五个。 “是吧,这间店我从小时候就开始吃了,味道真的很好吃……” 山田光子小口咬着团子。 她一边吃,一边叽叽喳喳的说着京都的小趣事,算是科普。 “京都的祇园是一定要去逛逛的,只不过我家里人一直管的我很严格,不让我去那里……” “听说那里有各种好玩的……” 祇园是最繁华的地方,不仅是艺伎,也有各种店铺。 只不过作为淑女,显然是不允许去那里的。 “有时间去逛逛,我也对那里很是好奇呢!” 白贵随口应付。 “好啊,好啊!” 山田光子如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我一个人是不太好意思去的,如果你陪我,就应该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地方……” 白贵心不在焉,继续点头。 山田光子一路上说想要带他去的地方多了去,提到祇园也有几次。 这种事情,只需要点头就行。 出了料理店,天擦擦黑。 山田光子打算带白贵回到京都宅邸。 见状。 白贵连忙拒绝。 “你自己回家吧,我去旅馆应付一晚就行,去你家,难免会太尴尬了,我也住不习惯……” 山田光子心思还是有些单纯的,可他久经人事,知道跟山田光子回到她家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保持私底下的关系就挺好! 山田光子见状粉脸微红,也是想到了什么。 于是送白贵到了一间旅馆后,这才坐着人力车匆匆离去。 …… 次日,清晨。 野宫神社。 野宫神社的鸟居很特别,一般神社的鸟居都是朱红色的,而野宫神社的鸟居则是棕黑色。 鸟居形状类似于华夏的牌坊,只不过没有牌坊那么多装饰和嵌版图案,代表的意义也不同,鸟居在东瀛文化中是通往神域的入口。 根据神道教的神话,天照大神因为讨厌她的兄弟,所以偷偷躲到一个山洞,人间自此没有了太阳,所以一些神祇想了一些办法,造就一个高高的支架,将所有的公鸡放在上面,公鸡一起啼叫,天照大神于是走了出去。 这个支架,就是鸟居的雏形。 在东瀛,太阳代表阴。 “野宫神社是曾经被送到伊势神宫中侍奉的皇女为了斋戒沐浴而建造的神社,总共有三座祠堂,祭祀着天照大神、爱宕和松尾神……” “到这个神社,可以保佑学业进步……” 野宫神社前有一片竹林。 微风吹拂竹叶。 山田光子小步走着,气喘吁吁,对着一旁的白贵介绍道。 她喜欢吃甜食,是有些婴儿肥的,又不怎么喜欢运动,所以走到野宫神社,就有些累。 穿过鸟居。 果然在神社的粱木下挂满了祈祷用的小木牌。 用红线系着。 风一吹,哗哗的响动。 “别看,看了别人的愿望也就不灵了,这是神社的规矩,是不能乱看别人愿望的……” 白贵本想走前看一看其他人许的什么愿,但刚没走几步,就被山田光子拉开了,她一脸凶巴巴的模样,似乎看一眼就和他没完的样子。 “好好好,我不看。” 入乡随俗,白贵也不懂什么神社的规矩,而且一个神社也有一个神社的规矩,看别人的愿望导致不灵,还是会受到一点点内心的谴责。 两人走到神社的巫女那里,乞求了两张木牌。 一张一日円。 白贵暗道这钱真是好赚,不过这估计也是野宫神社巫女见人下菜,见到有钱人,自然要的价高,没钱人价低一些,而有钱人也不会因为一日円多计较什么。 ------题外话------ 凌晨无更了,不用等……,明天继续四更吧。 158、钦定议员(求全订) 洗手。 用墨笔。 两人分别在木牌上写下愿望。 白贵写的是“求学业精进”,没有写什么其他乱七八糟的愿望。 虽然说信则灵,不信则不灵,但他觉得就算有东瀛的神祇,估计也不会庇佑他这个外来人。 只是入乡随俗罢了。 “我去将木牌挂起来。” 山田光子见白贵写好木牌愿望之后,当即就不由分说,立即动手,从白贵手中拿走小木牌,走到神社前,踮着脚将两张小木牌很吃力的挂在了梁木上。 这些小木牌像风铃一样,随风响动,时不时贴在一起。 等挂完小木牌之后,山田光子让白贵等一下,她是准备进三座祠堂拜祭一下三位神祇的,这是东瀛人的风俗。 等临近入天照大神的祠堂前,她又一次恶狠狠的警告威胁,让白贵一定不要去看木牌上面写的愿望。 她将来可是要在东京大学大出风头的。 一旦被看了,可就不灵了! 白贵笑着应诺。 等山田光子进入祠堂之后,他踱着步,欣赏着野宫神社的风景。 这里是京都著名的旅游景点,景色优美。 不过因地处京都城外的岚山景区,偏僻一些,早晨没有多少人来,所以此刻的野宫神社游客还是比较少的,只能偶尔看到三三两两的人。 “先生,野宫神社的口嚼酒和果酒也是很出名的,你要不要试试?” “松尾神可是造酒之神。” 野宫神社的巫女轻步走来,推荐道。 “口嚼酒就不用了,给我一杯果酒就行。” 白贵回道。 口嚼酒顾名思义就是用口嚼酿造出来的酒水,一般是用未破素的少女来进行酿酒。只不过再未破素,颜值可是不一定的。 他又看了一眼面前的巫女。 刚才跟随山田光子一起乞求木牌,没能细细打量。 巫女一袭白色襦袢,腹部缠着的丸绗带在背部绑了一个蝴蝶结,下身则是红色裶袴,足部是白足袋裹着双脚,踩着红纽草鞋,手里拿着和扇,素白的扇面绘了一个五芒星桔梗印。 打扮的不错,很漂亮。 东瀛神话传说中,天照大神因为受不了弟弟须佐之男,须佐之男赖在自己的高天原,所以一气之下躲在了天岩户这个石窟之中,天地又陷入黑暗,最后因天钿女命在洞穴外面跳舞,天照大神被吸引探出头来,被等待已久的天手力男神拽了出来。 天钿女命就是巫女的起源,跳的舞也是神乐舞,这个仪式也是后来的请神仪式。 “好的,请稍等。” 巫女笑了一下,走到祭祀松尾神的祠堂,用竹筒打了一点酒水,递了过来。 然后等白贵喝完之后,从衣袖伸出素手,手掌朝上。 “多谢款待。” 白贵道谢。 他将竹筒放在了巫女伸出的手掌上。 “先生真是幽默。” 巫女也是微怔。 她伸出手是要讨钱,但没想到眼前这人误会了她的意思,不过她也没有在意。 一点果酒而已,不值几个钱。 刚才购买木牌的钱财,已经赚足够了。 “这位先生难道不去祭拜一下神祇吗?” 巫女好奇道。 神道教信奉万物皆有灵,一石一木都有灵,也是东瀛的国教。可以说每个东瀛人几乎没有不信奉神道教的,入鸟居之后不拜神社,确实有些奇怪。 白贵解释原因。 他又不是东瀛人,自然不会去拜祭神社供奉的神祇。 说完身份后,他又说道:“我来野宫神社已经走过了出世石阶,再拜祭神祇也没有太多必要……” 这句话就委婉许多。 野宫神社总共有三个祭祀的神灵,天照大神、松尾神、爱宕。 爱宕并不是一个神祇的名字,而是主祭火神,又陪祭水神、武德神、山神,大杂烩。而爱宕祠堂前的陡峭石阶则被誉为“出世石阶”。 在日文中,出世意味着出人头地的意思。 这也是野宫神社为什么有保佑学业进步的名声。 这故事的由来是德川幕府时代的第三位将军德川家光在路过爱宕神社的时候,闻到山顶的梅花很香,所以命令麾下的家臣策马去摘来梅花,手下人忌惮陡峭台阶,无一肯从,就在德川家光怒火中烧的时候,一名叫曲垣平九郎的家臣策马上前,摘得梅花和代表着“武运长久”的祈符而归,名声大振,得到提拔任用。 巫女稍稍长大嘴巴,有些惊愕的模样。 若是白贵事先没有告诉她自己是留日生的身份,她也不会这么惊讶,可现在告知了留日生身份后,再知道这些故事,就难免让人觉得有些惊奇了…… 毕竟这些故事一般的东瀛人都不清楚,他们只是知道爱宕神社能够保佑学业、事业。 “先生说的没错,爱宕故事就是如此,在京都右京区爱宕山供奉的爱宕也是这样。” 巫女点了点头,肯定道。 “只不过……野宫神社供奉的爱宕……” 她美眸轻眨,捂着嘴轻笑,指了指正在爱党祠堂中祭拜的山田光子,“野宫神社最出名的不是出世石阶,而是求姻缘……” “姻缘?” 白贵脸色一黑,瞬间想到为什么山田光子不让他去看神社粱木上挂着的祈祷小木牌。 难怪他看到这些木牌基本都是两两成对…… 原来是这样! 祭拜学业进步去京都右京区的爱宕山爱宕神社更好,也更近一些。 为什么偏偏跑到城外的岚山?! 别人都是求姻缘,只有他一个人写的是求学业进步。 在里面怪扎眼的。 至于为什么好端端一个爱宕祠堂变成求姻缘的,这也不难理解,神都是多职的,一些乡下祭拜的野神,祈福、送子、保平安、辟邪等等都有。 这是京都当地的文化。 “是这样啊。” 白贵神色不变,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巫女见到白贵神色镇定,也一时晃神疑惑,难道她刚才的判断是错误的。 还没等她继续询问。 山田光子就已经祭拜完了爱宕祠堂,正下着出世石阶。 于是巫女微福一礼,敛衣告退。 “你们再聊什么?” 她微颦眉宇。 巫女和白贵谈笑风生,让她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没什么,只是给我介绍了一下野宫神社的景色。” 白贵想了想,还是不打算揭破山田光子的小心机,说破了难免尴尬。 野宫神社参观完。 下山小道上。 聊着天。 山田光子低着脑袋,无意问道:“白君,你说长安有没有和京都城外岚山一样的野宫神社?” 京都是仿建长安的。 所以山田光子也想知道长安有没有和野宫神社相似的地方。 “有的……” 白贵皱着眉想了一下,“在长安城南,是有一个地方,崔护在这里写过诗,那个地方叫少陵塬,也是刘病已故剑情深的地方……” 少陵,是刘病已皇后许平君的陵寝。 而旁边则是杜陵,刘病已的陵寝。西汉皇帝陵寝大多都是在咸阳原,只有汉文帝和汉宣帝是个例外,是在长安城南。 “崔护的诗?” …… 山田光子按照昨日所说的那样,带着白贵又参观了浅草寺、鞍马寺、琵琶湖等京都著名的景点,让白贵总算是不虚京都之行。 也一同游玩了祇园,只不过是白天。 “抹茶味,草莓味的刨冰,谢谢。” 白贵和上次一样,又在砂川桥岸边的刨冰摊上,再一次购买刨冰。 这时和去年不同,夏季。 吃刨冰是种享受。 “多谢白君陪我一同来逛祇园……” 山田光子眼底有些小失望,她本以为祇园有什么好玩的,没想到去了之后才发现,这些好玩的都是她不能玩的,也只能在外面吃吃美食之类的。 “没事,反正我也只是第一次来祇园。” “能够满足光子你的愿望,也是我的荣幸。” 白贵吃了一口抹茶味的刨冰,笑道。 等离开祇园花街,两人购买了从京都去往东京都的火车票。 在车厢睡了一宿。 等醒来时。 已经到了东京都火车站。 …… 隔了几日。 吴公使来信,让白贵前来使馆一趟。 事件挺紧迫的。 “公使。” “找我有什么要事。” 白贵走进吴公使的办公室,找了个地方坐下,询问道。 经过几次事件,他和吴公使也算是朋友了。 漂洋过海漂没后断掉的“津贴”……,也是由吴公使私人给他补助。 “美和,告诉你一个喜讯。” 吴公使从皮椅上起身,将一封信递给了他,笑道:“这是雄起兄写的信,说是他资政院议员的名额快要定下来了,所以打算在定下名额前,准了你和白秀珠的婚事。” “雄起兄的业师是军机大臣金铨,他在军机处可是有老资历了,定下一个钦定议员的身份是不难的……” 他给白贵解释这其中的关窍。 白雄起有留德的经历,又去度支部任事了一段时间,成绩显著,所以军机大臣金铨趁此机会提拔白雄起为资政院钦定议员。 资政院议员总共有两百个名额,各省选拔出一百人,朝廷钦定一百人。 白贵也是聪明人。 听到吴公使这么一解释,也立马就明白了一些东西。 正是因为白雄起定下了钦定议员的身份,等九月份资政院开的时候,白雄起地位就会突然拔高一截,也相当于门第高了不少。 若是因此再拒绝白贵的求亲,难免会惹人非议! 所以白雄起为了自己名声考虑,哪怕还没完成三请三邀的程序,这婚事也得尽快定下来,不然若是他人得知,难免以此作为名头作为攻讦的借口…… 当官,对私德要求是很严格的! 尽管两家现在还没有真正订亲,但已经到了谈判的程序之中,若是突然改口,那对于官员来说,轻则名声尽毁,重则贬职革官…… 而反之,不忘“糟糠妻”,也会得到诺大的名望。 有利有弊! ------题外话------ 其他的,正在码……,待会还能写三四千字,不够的凌晨补(x_x;) 159、七十二路擒拿手(求全订) 当然白贵也不算是高攀。 以他目前的身份地位,和白家差距并不大。 此举也只是白雄起不想惹人非议罢了。 毕竟钦定议员的名额还是很珍贵的……,白雄起可不想在这上面稍有什么差池,所以一切事情都要考虑周道。 “雄起兄能定下钦定议员也是件喜事……” 白贵缓缓点头,在去年白雄起离开东瀛的时候,他根据报纸上的新闻,对白雄起的目的就有些预判了,有身份有背景有实力,这资政院钦定议员的身份确实不难获得。 资政院议员,看似没有什么实权,需要表决才能决定一些正务。 但……这就相当于明朝时期的翰林院,清闲尊贵,养望的上佳之地,欲要入阁必先入翰林院。 即使外放,也比一般的地方官更尊贵! “美和,现在若是订下婚事,今后可就不能反悔了!” 吴公使笑了笑。 悔婚,还是悔的名门小姐,名声可就全毁了。 尤其是白雄起这样有实力的人,一旦后悔,后果自知。 “我和秀珠是自由恋爱,又不是什么包办婚姻,肯定不会后悔……” 白贵回道。 他虽然和白秀珠见的面不多,但一直保持着通信。 而且白秀珠不管是各方面,都极为适合他。当时在伊豆旅馆的时候,白雄起就已经询问他是否订亲,也有这方面的意思。 “那就好……” 吴公使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他现在就害怕白贵不自知,少年心性,以为爱情第一,什么都抛之脑后,分不清一些东西。 家庭和恋爱还是有些差别的。 如今有了白贵这句话,他也好继续说下去,“古人订婚到结婚有三书六礼,三书分别是聘书、礼书、迎亲书,六礼为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纳采即为提亲订婚……” 白贵点头。 这三书六礼,早在西周就定下了。例如《周礼·昏义》曰:“昏礼者,将合二姓之好,上以事总庙,而下以继后世……” 周礼将各种婚礼的程序、礼仪规定的清清楚楚。 后人只需延续就行。 他和吴公使都是有功名的读书人,这些礼仪程序自然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美和你出身寒素,而我作为公使,虽有操办留日生一切事宜的权利,比如生病、学业、交际等等……,但婚姻我是不大会的,也不太合适。” 吴公使沉吟了一会,说道。 这倒不是他不愿意成人之美,而是白贵也有长辈亲朋,他去信撮合两人已经够了,后面的纳彩最好还是交给白贵自家的长辈为好。 他是媒人,不是男方家长。 再说,他愿意,说不定白贵还不愿意。 “公使考虑周全。” “我先前也有和家中提及过此事,待会就去信一封……” “不过纳彩之事,还无需这么郑重,秦省和燕京路途遥远,去一趟估计资政院也已经开了,我也给雄起兄去信,将这件定下来,日后一些礼数再慢慢补上。” 白贵回道。 纳彩虽然说让家里人亲自去一趟最好,但秦省距离燕京太远,再加上他这去信就得耽搁不少的功夫,等收拾好动身到燕京,黄花菜都凉了。 另外……现在看起来清廷还是一片祥和,可再过不了多久,那就是天倾! 最好还是在家乡待着,乡下最安全。 纳彩也没有必要那么郑重,只需要回信一封即可。 有了信件的证明,这事就算定下了! 吴公使也是同意,白贵说的亦是有道理,纳彩一事没必要那么郑重。 简便一些更好。 有了书信证明,这事也造不了假。 借了笔墨。 白贵思索一二,当即提笔给白家写信:“喜今日赤绳系定,珠联璧合。卜他年白头永偕……” 他这是有暗喻。 白圭为美玉,白秀珠为珠宝,可不就是珠联璧合。 洋洋洒洒几百字。 写完后,白贵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三百日円,现在还没到下聘金的时候,只不过纳彩之时也需要准备礼品,“公使,我现在手上也没有银票什么的,还劳烦公使托人兑换之后,买下礼品送到白府……” 民国初年,一美元能兑换二点四银元。一美元等于二日円。 但美元和日円对标的是金本位,比较保值,而银元则是银本位,银价起伏不定…… 所以三百日円真的不少,至少能兑换四百左右的银元。 纳彩的礼品是足够的。 绝对绰绰有余! “美和你真的是身家丰厚……” 吴公使也不禁感慨。 “公使见笑了。” 白贵道。 在省城,在白鹿村地里刨食一辈子都难赚到这么多钱。 可东京都是繁华地,他的润笔料又是足够高…… 两相对比,差距极大。 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偷渡客跑到发达国家做工。 …… 过了没多久。 大约十来天左右。 这时也到了八月中旬。 白雄起在燕京拍了电报,接受了纳采之礼。 “雄起兄家资丰厚,你看啊,从燕京一路拍电报传的字虽然不多,但这花费也足有近百枚大洋……” “他们白家是在阿妹肯国做生意的,你娶了白秀珠,这嫁奁估计都不少……” 吴公使指着电报上面的一行字,说道。 拍电报一个字收银八分,每隔一省加银二分四厘。白雄起只传了短短十几个字,就需要耗费近百枚大洋。 极为奢侈! “此次订下婚约,也有劳公使你操持了。” 白贵点头。 然后拿出礼品,趁机给吴公使送礼。 “美和你有心了。” 吴公使一愣,打开精致木盒,里面是由帛布裹着的银盾。大概拳头大小。 于是立刻笑容满面。 银盾是晚清民国时民间流行的一种高档贺礼,大抵是从清朝同光年间就传来开来,是从西方贵族的族徽、军徽演变而来,含有庄严、郑重、宝贵的意味。 常见的银盾就是在盾牌的中间鏨刻一些吉祥图案或者祝贺用语,并在左右两侧同时署上送礼者和受礼者的姓名、头衔、相互关系等等。 赠送银盾的场合也是多种,不过最常见的还是在新人结婚和小孩百日宴上。 “公使作为我的媒人,送礼也是理所应当。” 白贵笑道。 虽然吴公使看起来挺和气,也没有难为过他。但吴公使对他们留日生的权力极大,虽然不怎么能奈何了他,但结交也是有备无患。 再说,按照礼数,纳彩之礼成了,也是需给媒人备上礼金的。 而送银盾就比较适合。 有价值! 融了也能换上不少的银钱。 而且比直接送钱财雅致不少。 “纳彩之后的问名、纳吉等五礼我也会为你操心的……” “你只需安心学习就行……” 吴公使立刻投桃报李,说道。 起先他撮合白贵和白秀珠,是感念白贵慷慨解囊,设置救急金,所以想仿效古人事,成就一段佳话,但是激情再高也会渐渐衰减,订婚之后其他的事情他本来不打算再多过问的,但此刻有了白贵的银盾……,还是可以继续接着忙下去。 一枚银盾起步价是十五枚银元,白贵送的无疑更贵重一些,至少也在五十多枚银元左右。 这点钱说实话吴公使还真的不怎么缺,但送礼和不送礼还是有差距的…… “对了,你先前帮助陈真的事情,霍老英雄也回信了。” “说很感谢你,如果你打算学武的话,他可以去一趟东瀛亲自教你……” 吴公使叹了一口气,神色复杂。 霍元甲的品德还是挺坚挺的,要知道从沪市到东京都,一路上舟车劳顿不说,花费的钱财也不是个小事,而且现在霍元甲的年龄也不小了。 尽管四五十岁,看似壮年,但要知道古人六十岁为花甲,七十岁为古稀。 三十岁就可以自称老夫。 练武之人到了这个年龄,也是一身的暗伤! 古往今来,因为舟车劳顿,早逝的人不在少数。 “这件事还是不用了,我有时间亲自去沪市一趟也行……” 白贵皱了皱眉,他也知道吴公使的言下之意,这件事还是不要轻易答应的好,不说为不为霍元甲的身体考虑,一旦霍元甲出事,哪怕是重新回到沪市不久后去世,他一个后辈肯定是要受到一些人的指责,一点也不知道尊敬前辈…… 读书人,都是人精,考虑的问题都很周道。 所以还是尽量推拒为好。 “嗯,我的意思也是这样,立即给沪市拍了电报,霍老英雄这才没起身,但回信说,让他的弟子陈真将七十二路擒拿手传给你……” 吴公使说道。 “七十二路擒拿手?” 白贵微怔。 在精武英雄中,陈真出场使用的武学就是七十二路擒拿手。其实七十二路擒拿手在武林中有不少的版本,基本上各家门派或多或少都有流传,但霍元甲是一代宗师,他传下的七十二路擒拿手,不能说是最好的擒拿手,却也是一流! 另外……,他在省城的府衙得寇四传授大圣拳,又有劈挂拳的底子,此刻再学七十二路擒拿手,这就是大圣劈挂拳的底子了。 大圣劈挂门,就是以大圣拳主攻下三路,劈挂拳主攻上三路,又以七十二擒拿手主攻关节。 ------题外话------ 多谢凌乱的狗打赏的100起点币,希望有超级多仙草看打赏的100起点币,寻书道人打赏的100起点币,陈一骏打赏的100起点币,变翼恶魔打赏的1500起点币,陈一骏打赏的200起点币。 159、霍师(求全订) “你言下之意如何?” 吴公使问道。 他担心白贵不肯接受由陈真传授给他七十二路擒拿手这件事情。 尽管说是代师传授,可由霍元甲传授和陈真传授那意思就变了,也有了差距,陈真前些日子才被围殴,还是白贵解的围,现在由陈真传授武术,一些人可能会认为是羞辱…… 再说霍元甲是老前辈,传授武术,没什么。 偿还恩情! 可要是陈真传授,这同辈之间…… “公使,我觉得船越文夫说的话很对,练武的目标是要将人的体能推到最高的极限……” “陈真既然得到了霍老英雄的真传,由他传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白贵毫不在意,摆了摆手道。 他可是知道陈真的真实水准,只不过因为松涛武馆不讲武德,使用下三滥的手段,不然陈真还不一定会输。 陈真没那么弱。 当然也没有以一挑几十个武士那么强。 杀人,没有超凡力量的情况下,还是枪械更厉害。 “也是,不耻下问没什么难为情的……” 吴公使不清楚白贵心里再想什么,但在儒家道德观中,不耻下问也是一种美德,所以他对此举很是理解。毕竟白贵不是好勇斗狠的武夫,而是一个读书人。 不少读书人习武练艺,可不都是请教的武师,那有什么可屈辱的? …… 隔日。 陈真赶着火车,来到东京都。 文京区,白氏私宅。 前院。 “擒拿是从武术竞技中演变而来,在各门各派中都会有擒摔竞技术,美和兄你师祖是燕南三侠,也是名门正派,肯定对此亦是了解……” 陈真指点道,言辞很谦逊。 他经历此劫之后,性格也没有以前那么莽撞了,变得圆滑一些。再加上白贵对他也算是有恩,所以教导起来,也不敢端着架子。 “是的,我师父在教导我劈挂拳的时候,也教导过一些擒摔的手法。” 白贵赤着上身,冒着细密热汗,点了点头。 马师傅教导他大概近一个月,传授的尽管很用心,可他十几天都是在练桩功,后面几天练刀法,即使有一些擒拿绝技,也没有时间尽数传出,但在演练拳法的时候,也或多或少学到过一些,后面跟随寇四学大圣拳,也是学到过一些擒拿手法。 但……这都是不成系统! 好的擒拿手法,都是连招,一套接着一套,哪怕打断,也有续接的招式。 陈真继续说道:“在擒拿手法中,少林武术很早就有一种缠丝擒拿手的功夫……,我听我师父说过,太极擒拿手中主要有陈氏太极拳三十二路擒拿手,杨氏太极拳也将太极心法与擒拿、点穴融会贯通……” 这是在讲擒拿手法的门派、类别!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七十二路擒拿手,只是统称,实际上总共为三十六路小擒拿、七十二路大擒拿,分打人周身的一百零八个穴窍……” 陈真走近,捏着白贵的筋骨一一解说道。 想要学好擒拿手法,就必须对人体的周身关节、穴道、弱点等有充足的了解。不然不知道弱点再拿,比武时多上一分力气将人打死,少上一分力气又锁不住…… 因此学擒拿,先擒己! “好可怕的筋骨……” 陈真捏了一会,心中徒然一惊。 习武之人,对身体极为了解,尤其是在武术上面。他发现白贵的身体简直不是普通人能比的,即使是他,也差得远。 就像是泥土做成的良胚突然遇到了美玉,即使良胚锻炼可称为精良的瓷器,可不论再怎么变化,都比不上美玉的材质,更别说美玉也会经过雕琢、蜕变。 这种筋骨,即使他学过擒拿术,也制不住! 心中闪过一丝羡慕之后,陈真连忙咳嗽一声,正色喊道:“拿云捉月上云端,肋下插刀穿胸前。乌龙摆尾上下进,走马擒敌把敌缠。破腹卡仓挨身挤,苏秦背剑方在肩……” 他一字一句念着七十二路擒拿手的口诀。 教导! 演练! 一个上午的功夫,很快流逝。 “美和兄真是天资聪颖,不到一天就学会了七十二路擒拿手……” 陈真有些佩服道。 “我有武术的底子在,只需要知道一些擒拿的技巧,演练几遍就能熟悉,就像是万丈高楼平地起,厚积才能薄发。” 白贵接过熏子递过来的毛巾,擦拭精赤上身的汗水,边擦边说道。 以往没人的时候,都是熏子亲自给他擦拭。只不过现在有陈真在,自然要注意一些。 他这句话说的不算假。 哪怕一般的武师没有他这个悟性,但只要有习武多年的根基,知道七十二路擒拿手的绝技之后,就像是一朝顿悟一样,立马就会。 只不过要用于实战,还需每日不断的苦修,将其融入为自己的一招一式之中。 “美和兄谦虚了。” 陈真也是了然,不过半天能学会,还是让他有些感慨。 他想了想,又说道:“我师父有七十二式迷踪拳,是与这七十二路擒拿手相配的,如果美和兄去沪市的话,也可以请教我师父。” 这些师门的隐事虽然师门之外一般人不知道,但也有一些人了解一些。 尽管现在白贵没有拜在精武门门下,却也算是半个弟子,一些不太重要的师门秘事告诉也就告诉了。 再说,他很相信白贵的品德。 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都喜欢结交志诚君子。在志诚君子的面前,也不会注意设防。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去沪市请教霍师的。” 白贵穿上衬衫,点头。 听到“霍师”这两个字,陈真神色一喜,虽然白贵没有直接称呼霍元甲为师父,可霍师这个词也代表他愿意承认霍元甲是他的师父,不列入门墙中的半个徒弟。 叫不叫,这区别也是有的! 以白贵如今的身份和名声,即使是半个徒弟,那也是不同! 这意味今后若是精武门有难,如果对白贵来说,没有太多的难处,是基本上会帮的,记挂这一次的情分。 同样,如果霍元甲不同意白贵称呼霍师也应早点提出来。如果不说的话,今后白贵有什么请教武学的地方,霍元甲就需得尽一分心力,不能推诿。 互惠互利! 可对于精武门来说,是件好事! 师,可不是乱叫的。 认了这门关系,有好处也有责任。 不能说全天下的好处让你一个人占尽,这是不可能的。 ------题外话------ 对了,说一件事,看到评论,很多人误会了时间关系,现在还是一九一零年,我也被系统删评了……,我猜测可能是前面的路权误会的,这玩意是从零三年开始,就有将铁路收为国有的运动,一一年那是彻底爆发,在一零年的时候,宣统二年,四国银行逼迫清廷借款修建铁路,所以说这是卖guo 160、商务印书馆(求全订) “我师父乐为人师,如果美和兄前去精武门,必定会悉心教导。” 陈真正色道。 两人练武完毕,熏子在客厅也准备好了午饭。 入座。 饭食很丰盛。 “想不到美和兄也对沪市的饭菜了解一些。” 陈真对白贵道谢。 他夹了一口酱香色的红烧肉,甜腻的汁水浸在颗粒分明的米饭上,令人食欲打开。吃下去,也是格外的香甜。 俗话说客随主便、 但如果能照顾客人饮食习惯。 也会让客人感受到重视。 熏子是东瀛人,显然是不太了解沪市的食物。 饭桌上的两道菜,素蟹粉和苏式红烧肉明显就是沪市那边的特色菜。 “陈兄此次从京都赶来传我武学,一点款待算不了什么。” 白贵回道。 …… 白贵早先就对陈真有恩,所以陈真教导的时候,也是丝毫不留余力。 再加上白贵对他也是招待周祥。 因此陈真一连在东京都逗留了三天,不仅将霍家的七十二路擒拿手一一教导完毕,更是将他使用这擒拿手的经验也是如数告之,到教无可教的时候,这才返回京都。 其他的一些武学没有教导。 这是师门的规矩。 除非霍元甲开口,该传授什么武学就只能传授什么武学。 不能私传。 等陈真离开后没多久,约四五天的时候。 白家私宅。 在清国赫赫有名的商务印书馆找上门来。 “白先生,你写的大秦帝国系列在国内也引起了很大的反响,据我们得知,许多中学堂本来不教导日文,但许多学生为了一观您写的大作,也是废寝忘食的学习日文……” 客厅中,白贵与一人对坐,这人西装革履,戴着金丝眼镜,亦是一副知识分子的打扮,但气质就有些市侩许多,不像是学校教授讲师那么脱俗。 “廖经理,先前广智书局、华洋书局等沪市印书局,也曾经给我去信,说过这些事情。” 白贵替两人倒了杯茶,呷了一口茶水,神色淡然,从容说道。 实际上,他在东瀛出名之后,就陆续有从沪市来的出版商给他来信,希望授权刊印书籍,翻译后,刊印汉文书籍,售往国内。 只不过,这时候的来信还不多,一个月偶尔只能看到一两封。 从洋务运动开始,翻译外文书籍也是一个极为赚钱的项目,不少人投身于此。只要在国外稍有一些名气的外文典籍,翻译回国刊印后,就能赚上一笔钱…… 在四月份大秦帝国发售第一刊后,有汪大使以私人名义采购一百册《大秦帝国》捐赠到国内各省学堂的行为后,各地印书局的来信日多。 条件开的也是越来越高。 其中就包含白贵说的这两个沪市书局。 至于为什么是沪市,则是有原因的。沪市现在可是远东第一大城市,在一九一九年闻野鹤出版的《沪市游览指南》中写道:‘沪市书局之设立,较粪厕尤多,林立于棋盘街、四马路子两旁’。 除了沪市一些的本地印书局之外,还有外地的一些书局都会到沪市设置分店,比如山西大学堂的堂译书院、京师大学堂沪市译书分局、四马路南昌普益书局等等. 是当之无愧的出版中心! 要买新书,就必须要去沪市! 而沪市如今最大的印书局,以商务印书馆为第一,其次是广智、华洋、铸古这些书局。另外的一些书局名气是有,但与这几家相比,就差的多…… 白贵现在提到这两家印书局,意思很明显,他现在的书可是香饽饽,如果条件不高的话,接下来的话也就不必要说了。 “白先生说的不错。” 廖经理点了点头,然后又笑道:“以白先生您的名气和大秦帝国系列的畅销,他们两家给你来信是再正常不过,包括我们印书局,也是先前给白先生您写过信,只不过……如今他们两家都不会有我们商务印书馆有诚意,我今日可是特意登门拜访……” “商务印书馆给白先生开的价也会是最高的!” 他斩钉截铁道。 白贵也不禁暗自佩服,难怪商务印书馆经久不衰,这份魄力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越大的印书局反倒越是比越小的印书局更会抢占生意。 又喝了一口茶,他气定神闲,也点了点头,认可廖经理的说法。 不多时。 廖经理也没卖关子,直接开口道:“日文的话,我们会请人翻译,如果白先生自己翻译,那更佳,给白先生的版税也会定到百分之三十五,版权期限十年,在国内初刊的话,发行量也会定在一万两千册……” “如果白先生同意的话,我已经带来了稿酬……” 他从公文包中,取出一张信封,信封被塞得鼓实,一看就知道里面钱不少。 然后将其推到了白贵面前。 “一万两千册?” 白贵挑了挑眉,有些惊讶。 尽管他知道自己大秦帝国在国内肯定会畅销,但商务印书馆下这个决定还是很有魄力,要知道除了在国内有着大名声的顶尖大报外,一般报社算是畅销的报纸一期也不过几万张……,报纸价廉,都销售不多,更别说图书了,初刊就定在一万两千册,收回本钱时间是会比较漫长的…… 一般而言,初刊是试水,和朝日社发布的初刊差不多。 初刊印刷的量一般而言都是比较低的,根据初刊的销量,才会决定下次刊印的数量。 “商务印书馆的诚意我看到了。” 白贵收下了信封,也没数多少钱,随口说道。 其实他本来是打算降低自己的版税,从而降低大秦帝国发行单行本的单价。在朝日社初刊的时候,他就已经吃过一次亏了,要不是山田光子的助力,他二刊的数量也不会徒增,酒香也怕巷子深。 所以吃一堑长一智,他打算降低版税。 然而这事在他脑子里过了一遍,就立刻打消了。 一旦这种事做出来,购买单行本的读者或许会感激,但百分百的同行都会反感他,本来大家都靠版税活得滋润,你降低之后,显得他们不厚道,这就是不会做人…… 161、联袂而来(求全订) 而且如今大部分作家除了作家的身份之外,还有其他显赫的身份,都是重叠的,或正或商,人脉都是极多,贸然得罪一整个行业,那是作死! 还是和光同尘比较好。 既然巷子深,那就让这酒香多飘一会。 飘的时间长了…… 总有人能闻到! “白先生畅快!” 廖经理也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笑意。对白贵的评价也更高一些。 待价而沽的事情,绝不罕见。 商务印书馆亦不会强求,但难免心底会将印象打低几分。 这些印象分平时没什么用,只要作品畅销,印书局自然来往不拒…… 赚钱嘛,生意嘛,不磕碜。 但人要是走背字,这就不好说了。 以往的一些小瑕疵,被光芒遮掩住了,没人会在意,但一旦光芒不存,那么瑕疵也会脱显而出,人厌狗嫌。 “不过翻译的事情,我希望贵局考虑一下,能否聘用一高的留日生……” “他们在国内也是有功名的,对日文和汉文也能精熟掌控,不至于出现太多的纰漏。” 白贵说道。 现在已经放了夏休假,除了一些家境富裕的留日生外,不少的留日生也开始兼职赚钱,而白贵作为留日预科副部长,自然要为这些留日生考虑。 翻译也是挺赚钱的。 至少比刷盘子赚钱多了,也体面。 “白先生客气了,你们都是人中龙凤,既然白先生请求,那么商务印书馆自然不会推辞,大秦帝国第一册的翻译就找留日生进行……” “另外一些其他的翻译工作,我们也会尽量考虑留日生。” 廖经理眼睛一亮。 比起庞大的版权费,翻译一本书籍的钱财只是小钱而已,答应白贵这个请求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到了国内请日文翻译,说不定还会更贵。 而且正如他刚才所说的,这些留日生都是人中龙凤,在国内人脉关系错综复杂,今后回国,也是地位不低,以一些小钱交好这些留日生也是有必要的…… 谁翻译不是翻译?! …… 送走了廖经理。 没过一两天,就又有从沪市赶来的印书局经理上门商谈合作。 也是为了大秦帝国的版权事宜。 这些印书局经理都是在同一个圈子工作,商务印书馆的廖经理离开,远赴东瀛,稍一打听就能明白,所以紧赶慢赶的追到了东京都。 白贵一一将他们请进私宅答谢,说承蒙看重芸芸,然后委婉的告诉这些印书局的经理,他的书已经被商务印书馆的廖经理签订合同了。 登门是客。 甭看这些经理上门求他,但这些印书局经理后面的人脉也是不小。 比如日后在沪市开办的亚东图书馆经理汪孟邹,看过《觉醒年代》的都知道,他和陈仲甫等人交好。 而汪孟邹,本身也是秀才出身。 这些当印书局经理的人,各个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可小觑。 听到已经被廖经理强先,这些印书局的经理只能作罢。 不过在临走的时候,也告之白贵,如果今后有什么大作的话,先不要答应,货比三家之后才决定选择哪一家,不要匆匆决定。 白贵也点头承诺,今后也会考虑他们。 其实他也知道,这后来的几家印书局或许开价能比商务印书馆高上一些,但商务印书馆的地位在哪里,海内外皆知,第一本书在这里刊印无疑更好一些。 对未来的发展有着好处。 就如同大学生第一次签订工作时,签订的是大厂,那么起步就高,一般公司的话,或许薪资能高一点,但发展前景无疑会差一些。 送走了这几家印书局的经理之后。 接连几天见再无人登门拜访,白贵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在家歇息几天后。 就马不停蹄的赶到东大,继续做研究。 …… 白石教授在一高负责教导东瀛史,而在东大,则是专门讲授清日两国文化差异的教授。 平日里的研究,就是皓首穷经。 看书、看书,还是看书。 文部典籍室。 “白君来了啊,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今年报考东大的山田光子,再过半个月就要入学,和你一样,跟随我做研究……” “是你的学姐……” 白石教授正在看书,听到门口响动声,见到是白贵进来,于是起身介绍道。 一旁的山田光子左顾右盼,一脸不认识他的模样。 白贵嘴角抽搐了一下。 前段日子他跟随陈真练习七十二路擒拿手,所以特意在白石教授这里告假。 跟随教授做研究就这点不好,尽管是夏休日,但如果没有什么特别事的话,闲不下来。 接着沪市那边的印书局经理跑了过来,一连接待好几天…… 时间紧促。 没想到山田光子趁他没注意,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到东大真的拜在了白石教授门下。 虽然说他是先来的,可他现在还是一高的学生,而山田光子才是真正进门的学生,理应称呼为学姐…… “见过光子学姐。” 见到白石教授的目光审视,白贵也不好意思讲他和山田光子的关系,谁知道白石教授是否和山田光子的父亲山田光男认识,到时候他就尴尬了。 这是私底下的关系,不能摆在明面上。 所以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喊上这么一句,等到日后关系亲近了,再改叫光子,也是顺理成章。 第一次见面,不注重礼仪尊卑,是会让别人皱眉头的。 “啊,白君好啊~” 山田光子尽管早有准备,但听到这一声学姐,也是晕红了脸,刚刚在脑海里想到的回复,一时间忘得一干二净,只能下意识的打了声招呼。 “你们两个既然见了面,也不要尴尬,日后有共处的机会,先看书吧。” 白石教授也不疑有他,女孩子害羞是很正常的事情,现在男校和女校分离,到了大学,男女生头一次见面,闹出笑话的,也不在少数。 虽说先前山田光子拜托众多高校、大学教授推荐大秦帝国,但也不可能一一拜访…… “嗯,多谢白石教授。” 白贵点了点头,入座。 虽然东大也有图书馆,但图书馆摆放的图书是没有文部典籍室的资料全的,这里面也有一些文部各科的研究数据,比如考古科之类。 考古学,在华夏向来被认为是历史学的分支。比如周时的守藏室,就类似于后世的博物馆,看管守藏室的也是大佬老子,到了宋代,金石学发达,例如李清照的老公赵明诚就对这一行专研很深。 但在西式教育中,考古则是属于人类学、人文学科…… 在东大,也是隶属于文部。 162、大作初稿(求全订) 白贵打算写的《枪炮、病菌、钢铁》就是杂糅了社会人类学、考古学、语言人类学几大分支的内容,所以他进入白石教授门下,就是为了文部典藏室的研究内容。 东大的学科造诣或许现今比不上欧罗巴的一些学校。 但在远东……无疑是此时最先进的! “《枪炮、病菌、钢铁》这本小说是后世基于网络、信息共享,才能写出这么一本站在巨人肩膀上的历史类著作……” “比如第一部分的从伊甸园到卡哈马卡,第一章写的是公元前11000年各个大陆发生了什么,第二章地理因素是怎么塑造波利尼西亚群岛的社会……,这上面的每一个数据观念在现今抛出来,都是会震惊学界的,所以一些内容,必须删除……” “但有些内容,却是如今典籍有的,比如各种动植物的对比、演化、驯化,这些在资料中都能按图索骥,许多内容都已经被人所发现,却没人给予汇总……” 白贵提起派克钢笔,手搁置在素白的纸上,想道。 他现在过目不忘,在东大文部典籍室里的研究资料和后世的一些资料迅速开始于脑海里进行对比、分析。 一些必要的数据,没有? 不用担心,可以根据古史料和现存资料作出合理的推演。 很快。 他就开始写这本书的前言。 《枪炮、病菌、钢铁》这本书的原著写的内容无疑是比较冗长的,白贵对其进行了大量的缩减和言语的修饰,将其精简,再以自己的语言论述。 不多时,前言写好。 他又动笔写第一章、第二章。 等到临近晚间的时候,他总算是将两部分的内容写好。 白贵将稿子细细看了一遍,发现没有什么疏漏后,就起了身,将稿子递给白石教授观看。 “白石先生,这就是我几个月前想动笔写的故事,现在有了典籍室充备的材料储存,总算是写完了,还请您斧正一二。” 他说道。 “哦?白君的新作吗?” 白石教授笑了笑,他先取下眼睛,用绢布细心擦拭之后,又擦了擦手,这才捧起稿子细心读了起来,越读他眉宇越是紧皱,神色越是凝重。 看到一些不懂的内容。 他起身,不断从书架上取出一些典籍,翻阅查看。 然后缓缓点头。 接着继续往下看。 这六七万字的稿子,他足足看了三个多小时。 在典籍室的不少教授和助教的学生也诧异此时白石教授的举动。 不过也没有打扰。 保持耐心,静心等待。 “这是一篇历史大作!非天才者不可能写出如此巨作!” “想不到白君不仅古史学的好,能写出大秦帝国那样的名作,就连今史也学的这么好,你在典籍室看了这么多的资料,写出这等大作,也是煞费苦心了……” 虽然只是看到了前言和两部分的内容,但白石教授仅仅根据这几万字,就断定这稿子将来必定是成名巨作。 非天才者,不可能在如此浩瀚的史料、研究资料中,得出如此详实的结论! “白石教授客气了,如果不是您给我这个平台,让我跟随你,我不可能进入东大文部的典籍室,也不可能搜查到这么多的前沿资料……” “这篇稿子也有白石先生的心血和诸多文部教授,以及各国人类学、考古学等教授的心血……” 白贵说道。 现在这篇大作他是写的已经足够了。 他不介意致谢一下白石教授和文部的教授们。 事实上也是如此,如果没有文部典籍室搜集的这么多研究资料,他写这本书就相当于无根之萍一样。 必定会有人质疑! 但……若是多了这么多文部的教授的肯定。 假的也是真的! 还有一点,写出这篇著作亦有可能会触怒一些当权者,毕竟这是以宏观历史的角度去分析文明的道路演化,与当权者宣传的思想是有些相悖的…… 当然这问题也不大,现在虽说东瀛是亚洲骄傲,唯一没有成为殖民地的国家,但在国际上,也是受到列强歧视的,这篇著作,也是打脸欧罗巴。 但如果没人站台,就会胎死腹中! 有了白石教授这些文部教授的站台,相当于学界的站台,一些麻烦事就会迎刃而解。 “你的意思是说?” 白石教授有些怦然心动,他虽然不屑于抢占学生的著作,可这篇著作实在太过厉害,若是能在前言或者结尾处提一嘴他的名字,致谢于他,他的名字绝对会千古流传。 虽说他研究东瀛史,后续的学生应该会记得他的名字,但也只是匆匆翻阅罢了。 哪里能比得上这种有如“赠汪伦”般的流传…… 自古以来,名利动人心魄! “我写的这本著作也是白石教授您的指点,理应致谢……” 白贵洒然一笑,说道。 “我何德何能……” 白石教授轻声念叨了几句汉语,面露惭色。 研究东瀛史,少不了研究华夏史料,汉学是必备的。 投我以桃李,报之以琼瑶。 他想了想,走到正在蠢蠢欲动、想要一探究竟的一些文部教授身前,开始推荐起了这篇小说初稿,希望他们也能署名一二。 这些教授基本都有留洋经历。 没有留洋经历,是到不了好大学任职的,尤其是东大这东瀛最好的顶尖大学。 例如藤野严九郎,就是因为没有留洋经历,在仙台医专并入东大医学部之后,只能被迫离开,重新谋生。 所以这些教授基本都是西式的思想,与东瀛国内的一些神道教文化是严重割裂的,大多数人可不会认为什么皇帝是神裔的鬼话…… “这件稿子不错,我推荐!” 一个人类学的教授点头,并且署名。 近代的学科还不像后世那么细致分化,所以教授往往在学界地位很高,在民间的知名度不小。不能说是明星那种家喻户晓的程度,但是一个教授的署名推荐,也是很多作品想有的…… 他们也是司空见惯! “这件稿子确实可以,我觉得可以推荐一二。” 一个考古学的教授点头。 这是白石教授在用他的人脉给白贵铺路。 写古史题材的历史小说这没什么,古史学就是那些内容,大家自可以验证。但是《枪炮、病菌、钢铁》这本小说却是不能,因为他涉及到了一些现代的研究资料,没有这些学界的教授点头,就会有人质疑写的正不正确。 ------题外话------ 还有一章,正在码…… 163、高端作家(求全订) 过了一会功夫。 在场的教授基本上都给这部稿子署名,认可。 “多谢白石先生的提携……” 等白石教授重新将稿子交到白贵手上的时候,他深深一躬,表示感谢。 这就是有一个学界教授做老师的好处。 当然,这也是需要自己的实力能够达到,没有实力,一切都是虚谈。 “唔……,没事,等明天我再请几人给你署名推荐。” 白石教授和蔼的笑道。 如果没有白贵这番诚恳的致谢感恩,哪怕他再看好白贵写的稿子和前途,恐怕也只是做表面功夫,不轻不重,哪里会如此上心。 有付出才有回报。 想着自己独占,可能啥也不会得到。 “白君,你写了什么大作?” 这时候,山田光子也忍不住凑了上来,刚才白贵请教白石教授,她不好意思凑上来,但等现在结尾,她也好奇,白贵到底写了什么。 等白贵递过稿子,她一看,皱了眉头。 太晦涩一些了。 大秦帝国,学过春秋战国史学的人,不至于有阅读障碍,可白贵这由研究资料汇总而来的,类似于论文的玩意,除了这群教授看得认真外,其他人阅读障碍还是很高的。 “白君写稿子累了吧,待会我请你吃饭。” 山田光子“殷勤”道。 她看了几眼,觉得稿子无聊,又将其递给了白贵。 “行吧。” 白贵摸了摸怀里的十七日円,吴公使又给他发了津贴,他也不能整日吃空饷,得做些实事。 至于山田光子看这稿子觉得无聊,那也没什么。 他写这篇小说,一是告诉迷茫的国人,路怎么走,二则是借此小说,奠定自己的文学地位,在写作之道再登巅峰。 作家也是有鄙视链的。 西南联大的刘文典有一次说道:“沈从文算什么教授?他要是都能当教授,那我岂不是太上教授了吗?” 他又有一次说道:“陈寅恪才是真正的教授,他该拿四百块钱,我该拿四十块钱,朱自清该拿四块钱,至于沈从文,连四毛钱都不该给他!他要是教授,那我是什么?” 所以顶端的陈寅恪与底端的沈从文,隔了10个刘文典,100个朱自清。 而陈寅恪是干什么的? 他是历史学家,古典文学研究家等,写的书都是《隋唐制度渊源略论稿》、《唐代政治史述论稿》等等之类的内容。 历史学,是避不开陈寅恪的。 关陇集团这个称谓也是他发明的。 所以文人嘛,站在顶端上的,是鄙视写情情爱爱之类的内容,高等一些的是写讽刺类小说,比如迅哥儿,再高等一些就要写历史大著,阐述历史演变之类的问题…… 白贵虽然也喜欢看《边城》,但他觉得能做高端文人就做高端文人。 站在鄙视链顶层,这感觉才好。 …… 初稿定下之后。 白贵也没有闲暇时间去做其他事情,每天除了练武之外,剩余的时间就是写大秦帝国第二册和《枪炮、病菌、钢铁》的剩余内容。 在此期间,大秦帝国第二册也濒临完稿。 朝日社得到了消息。 “白先生,大秦帝国第二册即将完结,我希望朝日社能够再次发行第二册的单行本,至于初刊的版税和上次一样,初刊增多一些,四千册,不知白先生言下之意如何?” 仍旧是上一次的朝日社社员。 “这个价格……” 白贵微微皱眉。 他现在和发行大秦帝国第一册的时候,身价已经不同了,按理来说,朝日社应该给他版税提价,哪怕多上一个百分点也好。 这样一个点也不提,太过生硬! “白先生发行第一册单行本的时候,因为白先生的名声不错,销量也不错,受到读者的一致好评,所以社内给白先生的版税提高到了百分之十三,多了两个百分点……” “现在白先生得罪了夏目前辈……” “社内担忧白先生第二册单行本的发售,价格……不低了!” 朝日社社员笑了笑,然后说道。 “抱歉,我还需要考虑考虑。” 白贵凝眉。 这就是三人成虎! 他和夏目漱石矛盾并不深,只不过不互相搭理而已,但随着时间的推延,他们两人还没怎么样,可朝日社社内和他们两人的读者就忍不住造谣了…… 这在后世的一些明星粉丝身上,也能看到影子。 两个明星有说有笑,关系不怎么冷,但粉丝硬是说两人有仇芸芸。 无风不起浪,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一个巴掌拍不响。 总之,理由很多。 “白先生的考虑,我也是很认可的。” 朝日社社员点了点头。 谈版税也不可能初次就能谈成功,文人嘛,都是有一定的傲气,一时之内有些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也正常…… 等时间到了,自然会选择同意! 没人会和钱过不去,更别说版税这么多的钱。 尽管有所谓的同行竞争,但一般也不会在这件事上太过内卷,朝日社给的版税点已经不少了,其他出版社也不一定能给出这些,再说第一册已经在朝日社发行,如果第二册选择其他出版社,难免会丧失人气…… 综合考虑之下,他觉得白贵是一定会再次选择他们朝日社的。 等朝日社社员离开之后。 白贵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写稿子。 虽然说夏目漱石没说打压他,但是捧高踩低是再正常不过。人情社会,历来如此。或许他们如此做,在夏目漱石那里也可能讨不了好,但总有人乐忠于此…… 反向思维思考,或许在一些人眼中,这……才叫懂事! 逾二日。 白贵找到山田光子,准备让她推荐一家出版社,“我现在,嗯,你知道……业内都说我和夏目漱石闹僵了,找到下一家出版社很关键,这本书就是我的正名!” 他拿出《枪炮、病菌、钢铁》这本书,拍在桌上,说道。 这本书中他删改了许多,对清国未来道路也作出了一些预判,只不过他言辞缓和许多,只是以地理、人文等等角度出发,丝毫没有涉及到制度如何如何。 避讳这些手段,他这个秀才还是很清楚的。 “这本书?” 山田光子讶然。 她虽然看不进去这本书,却也知道这是本好书,不然不会有这么多的教授推荐。 “是的,它的销量可能比不上《我是猫》,但它却站在鄙视链顶端!” 白贵道。 164、有斐阁(求全订) 事实上……出版社白贵还是能找到几家的,以他现在目前在业内的名声,找到几家好的出版社不难,再说有这么多东大教授的著名一致推荐,出版不是什么难事…… 但想要真正的快速出名,打响这本书的名气,非得大出版社不可! 而这…… 白贵没有这方面的人脉。 他只和朝日社合作过。 所以只能找到山田光子,借助一下山田光子的人脉。 吃软饭……虽然话有些难听,但有吃软饭这个捷径,再有山田光子的身份作保,安全一些,他觉得软饭还是吃一下比较好…… “我明天给你消息。” 山田光子想了想,说道。 她和出版社也没怎么打过交道,但是以她的背景,找到除了朝日社外的大出版社还是不难的。 “那……多谢光子你了。” 白贵松了一口气。 他将小说从桌上拿起,递给山田光子。 但无意间,两人的手碰到了一起。 立触即分。 山田光子的粉脸唰的一下就红了,从耳根红到了脖子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连忙红着脸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 次日。 山田大小姐就借助权势给白贵推荐了一家出版社。 名字叫做有斐阁。 她高高扬起脑袋,露出婴儿肥的微圆下巴,骄傲道。 一副求夸奖的模样。 憨态可掬。 “有斐阁……” 白贵咂舌。 好家伙,这软饭是真的香。 有斐阁这名字听起来不怎么好听,不像是大社应有的招牌。但这家出版社是代表性的学术出版社,专门出版法律、经济、人文、社会科学的书籍。 许多大学所采用的的教科书及各年度版本的六法全书都由有斐阁所出版! 地位极高! 如果书籍能由有斐阁出版,在牌面上,基本上东瀛没人能比得上。 后世东瀛,出名的有三大出版社,分别是讲谈社、小学馆、集英社,前两个出版社现在还未创立,集英社现在还是不成气候的小社。 “小说出版后,我请光子你吃饭……” 白贵说道。 文部省和有斐阁肯定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本书的质量不错,说动有斐阁出版,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 只不过若是没山田光子的身份……,想要找到有斐阁出版书籍,极为困难。 类似有斐阁这种学术出版社对教授级别的人物出版书是比较宽松的,但要是没有教授头衔,想要在有斐阁出版,显然是不会太容易…… …… 有斐阁在东京都神田一桥通町,即后世的千代田区。这家出版社是在明治十年,即一八七七年创建的,当时叫做“有史阁”,只是一家二手书店,但创立两年后,改为有斐阁,转为出版社行业,业内地位日益增高。 历代社长都是由江草家人担任。 第一代社长是江草斧太郎,是旧忍藩藩士。 第二代社长是江草重忠。 山田光子口中的江草社长就是第二代社长江草重忠。 白贵带着初稿来到有斐阁门前。 刚一进去,就有社内的编辑负责接待。 客厅。 倒茶,几碟点心和水果。 招待周到。 “还请白先生稍等一下,待会江草社长就会亲自赶来。” 社内的编辑很客气说道。 虽然有斐阁和白贵打过的交道不多,但白贵在业内也是鼎鼎大名,号称是“长篇小说润笔料一番”的存在,尽管少不了噱头的存在,不乏有人质疑,可同样的,这也代表了白贵的实力…… 不多时。 江草社长匆匆赶来。 “这件稿子既然有这么多的教授推荐,盛名之下无虚士……” 江草社长接过初稿一看,神色不禁动容。 这篇小说稿子上面有着不少东大文部教授的署名。 有斐阁是学术出版社,和东大教授打的交道不少,在这稿子上面的一些名字,他大多都能认识,即使不能认识,名字也是听过的,这也不可能作伪,有的教授甚至加盖了私印…… 本来接到消息,说白美和准备在有斐阁出版小说…… 他的心里是不会太欢迎,不会太拒绝。既然背后有人,有斐阁给这个面子就是,再说白美和这个笔名还是挺值钱的,不可能轻易浪掷。 答应下来也很是痛快。 但决定到底是应付了事,还是认真刊印……,江草社长决定先过过小说手稿,看一下质量,如果质量可以,那么就认真刊印,要是质量不过关,应付了事。 可这一过……,他也动心了、 “有斐阁愿意刊印此书,初刊给白君版税百分之十五,先刊三千册,不知白君意下如何?” 江草社长立刻拍案决定道。 捡漏了! 有斐阁捡漏了! 要不是朝日社和现在的白贵关系有些闹僵,这部小说说不定还不会找到有斐阁,本来就决定刊印出版,现在又这么有质量,他价格开的很高。 “价格很合理。” 白贵挑了一下眉头,有些意外。 现在知名大作家夏目漱石初刊的版税也只在百分之十五左右,他能得到这个版税,有斐阁的诚意确实给的很足。 不过细思一下,这事也好理解。 这种历史向的大著作,出版社版税向来给的是要比通俗小说高上一些。 他先前的大秦帝国第二册之所以觉得朝日社给的不适合,则是因为大秦帝国是系列书,有了一定的名气,提价合情合理,不像是短篇小说还未打开名气,所以初刊定的版税不高。 小说,还未发售,也没有报纸连载试水,能给版税百分之十五,又初刊三千册,可以说有斐阁对这本小说的前景很看好,未来给予的资源扶持亦不会少…… “如果白君觉得价钱合适,我这就让社内编辑拟定合同。” 江草社长语气轻松。 他也怕白贵狮子大开口。 跳槽对于人的第一印象就不怎么好,作家能减轻一些。但市侩、钻进钱眼的标签还是会不经意间打上去…… 有斐阁拟定合同速度很快,薄薄的几张纸。 限定并不多。 白贵看了合同,觉得没什么不合适的地方,一一签字。 “合作愉快!” 江草社长伸出手。 “合作愉快。” 白贵微怔,继而一笑,也伸出手。 两人握手。 165、相思子(求全订) 有斐阁的效率还是很高的。 过了三四天。 就给白贵送来了样板书,以及告知初刊发售的时间等消息。 “这部样板书不错……” 白贵点了点头,看着牛皮封面上的一个个教授联名推荐,一看就觉得逼格不低。 “日文版的这本书发布在即,但汉文版的我也需要手写一份,递给朱先生……” 他摊开朱先生送给他的《登华岳南峰极顶》原稿,看着上面的墨迹,叹了口气,许久无言。 《枪炮、病菌、钢铁》日文原稿大约近三十万字左右。 有了日文对照,他翻译速度不会太慢。 写大秦帝国小说也就罢了,虽然以古喻今,但也就是一篇写的有深度的历史小说,对国内影响不大,翻不翻译都那回事。但《枪炮、病菌、钢铁》这本书不同,日文版都要临近发售,怎么也得将汉文版递回国,交给朱先生…… 给朱先生的一个回答。 这是师徒之情! 一两日后。 白贵拆开了白秀珠递给他的私信,照例先是问候,没有什么太过肉麻的话,白秀珠虽然是阿妹肯国长大的,但也接受过中式教育,表达爱意不会那么露骨。 信内容的大意是让白贵在东瀛好好求学,立志学业,又提到她最近在表姐王玉芬的引荐下,认识了一两个好朋友,其中就有金家的八小姐金梅丽,她生性烂漫,善良可爱…… 王玉芬是金家的三儿媳。 另外在临近信件的结尾处,提了一嘴她哥哥白雄起正式担任资政院钦定议员的事情。 “我最近也一直在刻苦求学,拜在了白石教授门下,前些日子刚刚写了一本小说,再过几天单行本就会发售,到时候递给你看……” 白贵用毛笔在信笺上写着一行行的小楷。 他在东瀛写作已经用惯了钢笔,但给国内回信的话,仍旧保持写毛笔字。 从东瀛寄信到燕京一次,价格也不低,大约两三枚银元。 使馆是能稍微便宜一些的。 不过这比电报省钱的多,电报动辄上百枚银元。 但……显然他和白秀珠都不怎么差钱,每一个礼拜周都能写上三四封信。 等这封信写好之后。 白贵将其装入信封,写好地址。 他沉吟一会,又取出一些素白的信笺,磨墨写字。 这次在信内写的日期比上一封晚上两三天。 片刻后。 信笺写满,装进另一个信封。 “秀珠回信太过频繁了些,我每天习文练武,又要写书,怎么可能有时间一一回复……,再说,在东瀛的事情肯定不能一一告诉……” 白贵心中莫名闪过一丝愧疚。 起初他对白秀珠的回信,还能做到一次一回复,但时间久了,难免有些怠慢。 他叹了口气,将有斐阁送来的一册单行本用包裹纸装好,和第二封信放在了一起。 等一会闲暇,就去使馆寄信。 虽然说是同一时间寄信,但使馆也不可能一天一寄信,而是等送家书的多了,在一定时间统一批次运送,所以间隔时间一两天很正常。 到了国内的驿站,也是如此。 不会来一件信,寄一件信。 等白贵整理白秀珠寄来的信件,将其重新装好时,信封袋里溜出来一颗相思子。 相思子,即红豆。 他摇了摇头,莞尔一笑,将红豆重新装进信封。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写情书,红豆是少不了的。 这是古人的浪漫。 …… 《枪炮、病菌、钢铁》初刊的售卖,很快如约而至。 和第一次朝日社售卖大秦帝国第一册一样,有斐阁也在各家报纸上打了广告,新闻标题起的是《大秦帝国作者白美和新作,众教授一致推荐》、《白美和新作,不容错过》、《阐述人类史学巨著》…… 标题都很有噱头! 只不过只有噱头是不够的,买报纸看的人,也早就对这些噱头看腻了。 “大秦帝国作者白美和的新作?有意思……” “能被众多教授一致推荐的,应该内容差不到哪里去。” “你说这白美和是不是有背景,上次大秦帝国被推荐也就罢了,毕竟写的挺有实力的,可这次又是众教授推荐?他是不是背后有什么背景?” “……” 有人质疑,也有人吹捧。 但热度却是有了。 有斐阁的牌面还是有的,初刊的销售也是在东京都的各大书店。 “这次小说没有经历报纸连载,能够前来购买的,都是笔名号召而来,尽管比上一次初次销量惨淡一些,但前景极好……” 白贵仍旧在初刊这几天,办签售会。 他听到中岛信夫给他汇报其他几大书店初刊的销量后,没有丝毫失落,笑了笑,如是说道。 报纸连载的好处,就在于连载期间能积累不少的读者,发售单行本,能有人捧场。但直接出版小说,无疑少了一个积累读者的过程,读者也不知道小说内容如何,这时候销量全靠作家的硬实力。 而白贵有着大秦帝国第一册和第二册报纸连载的声势,忠实读者不在少数,很多人都认可他这个笔名,所以前来购书的人尽管没有第一次大秦帝国初刊时的多,但……一天在东京都能卖掉上千册,显然他的号召力不弱。 口碑是不断发酵的。 第一本质量好,大家对发售的第二本还在心生怀疑……,但第二本质量仍旧好,第三本、第四本,读者只看笔名,就敢购买! “白主编性格洒脱,令人佩服。” 中岛信夫点了点头。 他在业内这么久,也知道这个道理,但能像白贵这样,初刊第一天销售遇冷,还面不变色,谈笑风生的真的不多。 “《枪炮、病菌、钢铁》这本书我今天也买了一份,拜读过,这本书是一定会火的……” “只不过还需要时间……” 他又说道。 做编辑做久了,哪本书能火,哪本书不能火,他还是有一定的预判。 过了一会。 山田光子走了进来,她通报消息,说道:“今天白石教授还有东大文部的一些教授给授课的学生们都推荐了这本小说,明天的销量绝对会大爆!” 166、购买火爆(求全订) 这次山田光子可不像上次推荐大秦帝国一样,直接给众多高校、大学的讲师、教授去信,而是这些教授自发的行为,毕竟也有他们在书封面上的署名,一致推荐。 “东大是东瀛大学的一位,只要东大形成风气购买此书,其他大学必定欣然仿效……” 白贵闻言,回道。 东大在东瀛学界的地位显然不用多说,只要东大的学生争相购买《枪炮、病菌、钢铁》这本书,其他的学生势必也会疑惑,这些顶尖大学的学生为什么看这本书? 这就类如后世《大话西游》这部电影的火爆。 最早星爷的《大话西游》电影九五年在电影院上映,不管是内地,还是港岛,票房都极低,要不是冲着星爷这个名字来,这票房估计还会更低,被评为年度烂片。 但到了零一年的时候,星爷到北大举行演讲,然后就被北大学子询问《大话西游》的结局,“为什么还让我们对爱情报以幻想”,《大话西游》是在北大学生群体引发了广泛的热议之后,然后所有人都惊呆了,那可是北大学子啊,一个国家最高学府的学生…… 北大学子认定的好片,那……能是烂片吗? 于是,靠着硬实力,《大话西游》口碑翻转。 这就是顶尖学府学生群体的力量! 更别说,现在各国还没有普及高等教育,高等教育是真正的精英教育! 例如英吉利的高等教育大众化进程经历了数百年的时间,到了一九七零年入学率才到达14.1%,东瀛到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才高等教育大众化初期…… 根据阿妹肯国学者马丁·特罗的研究,如果以高等教育毛入学率为标准,则可以将高等教育发展历程分为精英、大众和普及三个阶段。 而精英到大众化,分界点则在百分之十五。大众化到普及化,则是在百分之五十! 有东大文部教授的一致推荐,《枪炮、病菌、钢铁》也不像第一册大秦帝国七十万字字数那么多,定价也不高,随手买上一本,以东大学子的身家,负担没那么重…… “走,我请你吃饭,说好的。” 白贵推开签字桌,走了出来,披上外衣,对着山田光子说道。 “嗯。” 山田光子声如蚊讷,点头。 中岛信夫一起跟了出来,他边走边问道:“白主编,仍旧是上次的料理店吗?” 签售会白贵还是有选择权力的,选在了上次的丸山书店。 所以和上次签售会出来一样,中岛信夫询问是不是去的还是上次那一家吉野料理店。 “中岛?” 白贵微皱眉头,停下步。 “怎么了?白主编?” 中岛信夫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看白主编这幅模样,像是自己说错话了,可上次明明也是一样,是白主编强调让他跟随一同用餐的。 难道变卦了? 白主编不是缺那点钱的人。 “算了,走吧。” 白贵想了想,还是没多说什么。 只是暗道中岛信夫的不识趣,难怪进入报社这么久了,还只是一个校对编辑。 第一次,他和山田光子不太认识,有中岛信夫在,缓解尴尬。但中岛信夫那次竟然有些不愿意一同前去…… 现在明显是他请山田光子吃饭,报恩,可中岛信夫又要插上一脚。 但……也好,还在他的容忍范围之内,只是一点不识趣,没有到不忠诚的地步,中岛还是挺好用的,无论是私事,还是公事。 吉野料理店。 “三份红豆饭!” 山田光子点完餐,解释道:“这是白君的签售会,就祝贺白君一战告捷……” “赤饭好,是个好兆头!” 中岛信夫也点头。 白主编在报社的地位越高,他这个忠实“狗腿子”的地位也就越高。东瀛,在株社之中,论资排辈的现象屡见不鲜,中岛信夫也不例外,在报社内,白主编可是可以和长野主编分庭抗礼的存在,又没有那么多的下属,管的不多,他跟随,好处极多。 “红豆饭……,也好……” 白贵愣了一下,很快面色如常。 红豆饭是东瀛的传统餐食,是将糯米和红豆共同蒸煮,米上有红红的颜色,所以叫做赤饭。也是在特殊场合的庆祝餐食,有着积极的意义。 比如如果心情沮丧时,就会说:“吃一碗红豆饭吧!” 又比如需要庆祝一些东西的事情时,因为红色也代表喜悦,所以红豆饭是庆祝餐中必点的美食。 山田光子在签售会后,点红豆饭,合乎情理。 很快三碗红豆饭,还有味增汤,以及一些辅食也送了上来。 “我开动了!” 山田光子轻声喊道。 见到两人都动了筷,白贵也没有犹豫,看了一下碗中的赤饭,上面洒着点缀的烤芝麻和盐巴,味道飘香,让人有些食欲大振。 …… 如三人分析的那样,在第二天的签售会上,有了东大教授的推荐,穿着黑色诘襟制服的东大学生也鱼贯而入,购买《枪炮、病菌、钢铁》。 “荆山教授说白君你这本书绝对是这十年来少有的大作,我过来支持一下。” “太史公在《报任安书》中说:‘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上森教授在史学课上给你这么高的评价,我倒要看看,这本书写的怎么样?” 一个,两个,三个…… 这些文部的东大学生都挺有傲气的,听到文部教授对白贵这本书的评价这么高,哪里会干坐,文人自古相轻,所以打算购买一本回去看看,看到底是真的有这本事,还是如报纸上所说的夸大之言,白美和背后另有背景。 东大一年招收的学生也不过几千人,又分为文部、理部、法部、工部、医部五部,算下来的文部学生大概拢共在学校的也不过一两千人左右。 听到消息,前来购买的人,也不算多。 卖给东大文部学生的也不过几百册,算在这些购买者人数中,并不显眼。 但……这是东大的文部学生购买,而且一购买就是几百人购买。 次日,各大新闻报对此现象作出了报道。 同时也有一些东大有名气的学生在报纸上发表评论,评价《枪炮、病菌、钢铁》。 ------题外话------ 多谢浮生若梦物语打赏的100起点币,书友20192031212146400打赏的500起点币,残阳赵雪打赏的100起点币,书友20181210163858445打赏的100起点币,月去卩自犬不是你的错打赏的100起点币,鸣泽打赏的100书币,rh94打赏的100起点币。 十二点前还有一更,正在码。 167、朝日社服软(求全订) “白美和的这篇小说,实在是震惊了我,我从未见过有人能将人类社会的演化,说的这么鞭辟入里,从稀散的史料和研究资料之中,找到一条主线,将它们串联了起来……” “似史非史,白美和的这篇小说堪称史家大成之作!从无有人贯通东西,将西方的人类社会演化和东方的文明进程说的如此清晰……” “我询问过东大文部教授,这些史料和研究资料都是前沿一线资料,白美和泡在东大图书馆和文部典籍室,历经数月,才能成此一篇小说,光是这份耐心,就值得令人钦佩……” 这些都是各大新闻报的记者前往东大。 采访文学部学生所写。 尽管这些东大学生现在还藉藉无名,可他们都是精英,这些评论立刻引起了广大的关注。 森鸥外在报纸上说道:“我曾在一次作家聚会中,请教过白君历史小说如何创作,他给我举例了《水浒传》、《三国演义》,让我受益匪浅,或许在创作历史小说方面,华夏人有独特的禀赋。” 亦有好事者前去采访正在躲避清廷追捕的梁任公,他说道:“白美和创作大秦帝国的时候,我就已经关注他了,听说他是横渠先生关学的传人,这本书让我感慨万分啊。” 康梁二人都是国内的大儒,对于各家儒门学派自是熟知,例如康明夷更是和刘古愚关系匪浅,在维新变法中,因关学大儒刘古愚从事维新教育,在秦省泾阳县创立味经书院,所以时人称呼为:“南康北刘”。 梁任公更是称呼刘古愚这位关学大儒为“关学后镇。” 白贵出自是三原贺瑞麟这一脉的关学,而刘学裕则是传自刘古愚这一脉,两脉交情极深,所以康梁知道刘学裕和民进报社之后,自是知道白贵也为关学一脉。 于是,在众多名人的评价,和东大文部教授的认可下,白贵名气大振。 《枪炮、病菌、钢铁》初刊的三千册,随着报纸刊登新闻,很快销售一空。于是有斐阁又找到白贵,希望再加印五万册。 “五万册?” 听到这个消息,白贵也是有些惊讶。 五万册,这还只是二刊,除了顶尖的畅销小说之外,一般的畅销小说二刊也达不到这个数字。如山田光子认为的那般,这本书太过晦涩,除了在学生这些精英中能够销售外,一般人真的是不怎么能看懂的…… 这年代,认识几百个字就能说不是文盲了。 白贵写的这本书,阅读门槛实在太高,残酷点的说,一般人还真的看不懂,只有认识字且有一定史学水平的人才能阅读…… 二刊印刷五万册,他真的是始料未及。 “是的,白先生您小瞧了您自己的著作,现在东瀛各地的大城市书店都在询问有没有《枪炮、病菌、钢铁》这本书售卖,据统计,光是横滨、大阪、京都、名古屋这四个城市预购的人数就已经达到了一万两千人……” “也就是说,只要印刷一万两千册,就会立刻卖完!” 江草社长亲自赶来,热切说道。 虽然印刷五万册的利润对于有斐阁也不是一笔小钱,但还没到他这个社长亲自走动的地步,然而这本书横空出世之后,白贵如今在业内的地位徒然拔高…… 如白贵先前预料到的一样,他已经站在了鄙视链的顶端。 这种人物,哪怕小说不怎么畅销,但地位很高。用社内经理面见的话,自己心里都觉得是一种慢待。 “江草社长精通商业,我是不怎么懂得,一切都看江草社长你决定……” 白贵笑了笑,应诺。 “哪里,哪里,白先生您太谦虚了,如你这样的人,肯定也是懂得一些商业知识的。” 江草社长视作这是恭维,听到后,也是一脸高兴。 他可不会认为能写出如此大作的人,对商业一窍不通。 刚送走江草社长不久。 朝日社就前来拜访,这次除了先前那个朝日社社员,还有社长村山龙平。 尽管朝日社社长村山龙平是东瀛新闻大王,赚得钱财比白贵多得多,可现在以白贵在文坛的地位,是值得让他亲自拜访的。 “呵呵,一直在报纸上见到白君,想不到现实中的白君,也是如此的玉树临风……” “听说白君也习练过武道,难怪,难怪……” 村山社长说着汉语,拱了拱道。 “村山社长见笑了。” 白贵起身,将村山龙平和朝日社社员迎了进去。 虽然说他现在在文坛中的地位不低,站在鄙视链上端,但要真的目空一切,乱得罪一通的话,会死得很惨…… 该谦逊,就谦逊。 水满则溢,月满则亏,自满则败,自矜则愚。 “上次版税的事情是我们朝日社的不对,所以这次我带野原找你赔罪,还请白君多多谅解,不行的话……” 村山龙平扫了一眼野原社员,言下之意很明显。 只要你说一句话,他就会立刻开除野原社员,丝毫也不会犹豫。 “村山社长说笑了,野原也只是一时的误解,误解了我和夏目前辈的关系,我们二人虽然不怎么能处得来,可事实上,真的没什么矛盾……” “三人成虎的成语故事,想必村山社长是知道的吧。” “野原……也只是受一时的蒙蔽。” 白贵浅酌了一口温酒,是米酒,淡然说道。 村山龙山说的话看似是在给他赔礼道歉,但细思之下,也是让白贵将朝日社和他的矛盾仅仅局限在野原社员身上,处理掉他,那么大家都既往不咎…… 你不怪罪我,我不怪罪你。 可事实上,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野原社员也只是替死鬼,他让村山龙平处理野原社员,一点意义也没有。可往大了说,亦是以讹传讹造成的“误会”…… 再说这野原社员真的挺好的,做事的时候那是公事,他也改不了。 怪罪野原,没必要! 真正在这件事得罪他的,也只有舆论的恶意和朝日社被迫倾向于他们门面夏目朔石这两者罢了…… 所以他直接选择一笑了之。 树敌? 白贵也不是傻子。 夏目漱石尽管被他站在鄙视链上端鄙视,可正如他“得罪”夏目漱石,夏目漱石也只能选择在一些文学上打压一下他一样,他对夏目漱石也没有什么有效的对付措使…… 再说夏目亦是东大文部英语学科的教授,他过多“得罪”,其他的教授也会心里嘀咕。 闹得脸僵,没必要。 但这也不意味他要与夏目漱石结交了,有时候结交也是分立场的,不是结交的人越多越显得人脉厉害,而是有选择的结交,摆明自己立场更好…… “白君有古之君子之风……” 村山龙平内心中高看了白贵一眼,他是不怕怎么得罪白贵的,只是担忧舆论有些不好的倾向,造成朝日社生意产生动荡,所以专门前来。 要是白贵有什么不识趣的话,他也有应付的措使。 一个清国人罢了! 商人是在地位上可能比不过文人,但在应用的权势上,绝对比白贵这个外地人厉害。 不过也是互相忌惮,不然他没必要跑这一趟…… “今日能结交白君,也是我村山的荣幸……” 村山社长含着笑意,可等他转身之后,却脸色一变,冷板严肃,呵斥道:“野原,你还在等什么,还不赶紧给白君道歉?” 野原社员立刻鞠躬九十度,不断弯腰道歉。 躬匠精神。 “是,我处理不当,还请白君谅解……” 他不断反复说这么一句话。 等道完歉。 两人入座,一旁的野原社员站着。 村山龙平也说了此行的目的,“白君,你的《枪炮、病菌、钢铁》在东瀛大肆热卖,可惜没能在我们朝日社出版,这是我们的错……,但同样的,因为这本小说的成功,白君你的《大秦帝国》第一册也在各地热销,很快销售一空……” “我们此次前来,一是为了向白君你郑重的道歉,二则是为了大秦帝国第一册的三刊事宜,还有大秦帝国第二册发行单行本……” “价格上,我们会给白君业内最高的报价,一定会让白君满意!” 村山龙平大气道。 一个报社,赖以维持的就是名声。有名声,报纸销量就会有。刊印大秦帝国第一册、第二册的事情实际上还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白贵要是能在朝日社挂名,那带来的隐性利益……可想而知。 “大秦帝国第一册的三刊定在三万册,版权税为百分之二十,而大秦帝国第二册的一刊定在四千本,版权税为百分之十七,不知白君是否满意?” 他缓缓说道。 白贵点头,表示认可这个结果。 野原社员也立刻从公文包中掏出此次的合同条约。 在收取润笔料的问题上,白贵基本上不怎么会拆开信封查看,大报社不差那些钱,可在合同上,他还会一遍遍的斟酌查看,以免掉到坑里。 见到合同没问题,白贵签名,并且盖上了私印。 村山龙平脸色一松,又说道:“既然白君和我们报社已经有这么多的合作,何不如也任职我们报社,充当专栏作家……” 168、历史学术专栏作家(求全订) 版税什么的都是小事,让白贵任职朝日社成为专栏作家,才是村山龙平想要达成的目的。 “专栏作家?” 白贵紧锁眉宇,低着头,没有说话。 动心! 他动心了! 朝日社是财阀势力,在他斩断柳生一旦手腕后,处境危机四伏,之所以能平稳过渡,朝日社这个大旗的庇护是少不了的…… 而那时他还只是朝日社挂职的社评员。 当然,以他现在的身份,如果担任朝日社的专栏作家,朝日社能占到的好处更多些。而他……,不管是去每日新闻,还是读卖新闻,这两个能与朝日社分庭抗礼的报社也会极为欢迎,白送上门的好处不可能不要…… 但正如村山龙平说的那样,既然已经合作这么多了,不如到朝日社担任专栏作家更好。 见到白贵还没有松口答应,村山龙平再次说道:“我们朝日社有志新开辟一个历史学术科普栏目,征收来自各界学者、学生、作家投稿,而白君负责这个栏目,具体的事务会有专门的编辑部操办,白君只需要一个月写一次短篇科普就行,我们会付给白君一个月二百五十日円的薪资……,如果有作品问世,也会付给一定的润笔料……” 他准备趁热打铁,也让朝日社趁机进军学术类出版行业,当然,和有斐阁在学术出版方面可能对抗不了,但白贵无疑是一个契机。 同样的,在新闻报纸上开辟历史学术科普栏目,这是走的一步好棋,提升自家报纸的档次,说不定朝日新闻报纸今后也会因此销量大增…… “一个月二百五十日円……” 哪怕白贵见的钱不少,但还是被朝日社开出的高价薪酬吓了一大跳。 这和写作不同,写作那是畅销书,赚的钱肯定是比职位上死工资赚的多。但问题是,写出畅销书的人真不多。 作家稳定产出的人,也不多见。 以现在东瀛普遍的薪资来说,纺织女工一个月1.7日円,普通士兵一个月1.2日円,海军士兵是一个月2.1日円,大佐级别的是103日円,海军大佐是208日円……,内阁首辅现在的月薪才800日円…… “算年薪的话,这可是和夏目前辈一样了。” 白贵挑了挑眉,很快想到一件事,于是笑道。 在业内,众所周知,朝日社给夏目漱石开出的年薪是三千日円,他的月薪二百五十日円,算下来是和夏目漱石的年薪一样的,也算朝日社耍的小聪明,谁都不想得罪。 现在枪炮这本书,尽管如今没有夏目的《我是猫》畅销,卖的多,但枪炮属于历史学术性的著作,哪怕他是文坛的后辈,但在地位上,已经和夏目差不多了…… 甚至一些人眼中,他的地位更高! 哪怕是后起之秀! “白君慧眼如炬……” 村山龙平“神色”微微有些尴尬,双手合拢不自觉的握着酒杯。 “贵社能思虑周到,考虑到这一点,也是费心了。” 白贵神色淡然,伸出手。 听到这句话,村山龙平还以为是反讽,说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但看白贵面色不似作伪,继而又伸出了手,准备握手礼。 他这才恍然,原来白贵是答应了这件事。 “希望与贵社合作愉快。” 白贵道。 既然先前已经选择“既往不咎”,那么此次在一些薪酬上斤斤计较,难免显得他小肚鸡肠。不过同薪酬的条件下,白贵作为后来人能坐住,就看夏目漱石能坐不坐住了…… 能坐住,这件事了。 反正他还年轻,有的是机会薪资高过夏目漱石。 坐不住的话…… 那就是夏目漱石的名誉受损了。 …… 一脸数天,白贵都没有闲着,终于将枪炮这本书的汉文版翻译了出来。 他来到使馆。 “美和,你现在在东瀛可真的是一炮打响,名声远扬。” “不少旅日的名流都给我来信,说想要认识一下你这个大名人……” 吴公使调侃道。 “虚名罢了。” “见什么旅日名流,这就不必了,我还是安稳的读书求学吧……” “以学业为重。” 白贵笑了几声,连忙推辞道。 上次在使馆舞会,见到的旅日名流已经不少了。也互相交换了名片,只不过他当时还在连载大秦帝国第一册,名声不大,只是见面打了个招呼。 现在这些名流,想要再见他,联络关系,也没太多的必要。虽然说结交多一些人是好的,可这么多人难免分心乏术,关系再近一些亦无大用。 浪费时间! 只要他现在声名不堕,注意一些分寸,到那里都能吃开。 没必要跑上去巴结。 另外最近白贵也打算避避风头。 他出的风头太多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这段时间……,还是多多刻苦学习,练武修身。 再言之,最近国内也不安稳,与这些旅日的名流还是少接触为好…… “你推辞也好……” 吴公使点了点头,没有多说。 宴饮之类的应酬确实是一件麻烦事,尤其是和这么多不熟的人交际。 他话头一转,询问道:“你过来,是又过来寄信了?” 这句话说出,他也忍不住感慨,平常的留日生哪怕家境再富裕,也没有三天两头的跑来寄信,而白贵隔三差五的就来这么一次。 “是的,这次是给朱先生寄信,是《枪炮、病菌、钢铁》的汉译本,我打算给朱先生邮寄过去。” 白贵点头。 “要不给商务印书馆吧,他们最近得知你写了大作,也催促打算购买版权印刷,你这是自己翻译的,正合适……” 吴公使建议道。 商务印书馆和白贵有了接触之后,亦是一直关注白贵的动静。同样的沪市距离东瀛并不远,有什么消息,传到沪市花不了多少时间。 一旦将这汉译本邮递给朱先生,难免还要花费功夫再搞一份汉译本。 “翻译的事情,还是让同学们来做吧……” “他们翻译,和我翻译的意思也差不了多少,只是耗费一些功夫,三十多万字,满打满算最多耽搁十来天。” 白贵回道。 169、拔刀斋(求全订) 如果加快翻译的话,一本书的翻译往往雇佣的不是一个人。 而是有专门的翻译组! 时间赶得紧? 那就是一部分由一个人翻译,一个章节由一个人翻译。 所以白贵花费这么长时间,辛苦汉译,若是专门翻译的话,赶时间,最多也就几天的功夫。 “你考虑周全,此言大善!” 吴公使看着白贵的眼神略带赞赏,笑道。 翻译组雇佣的都是留日生。 如果白贵一个人就搞定所有工序,那么给留日生的工作就相应少一些。 “我会将这书加急快送回国的。” “你不用担心。” 吴公使收下书和信封,点头道。 朝国内寄信的邮递通道是不同的,有普通的、加急的,一般留日生送的家书只能用普通邮递通道,而一般的紧密公务文书之类的,则用加急邮递通道。 至于再紧密的,那就是拍电报。 加急邮递通道在从东京都前往沪市还不怎么出彩。 然而最重要的是,这条邮递通道,是官用加急的,在国内邮递的速度要快上普通官用邮递通道快上许多,也安全许多,不会丢件。 这是吴公使借用私权,帮助白贵。 “公使费心了。” 白贵感谢道。 …… 自从将《枪炮、病菌、钢铁》的汉译本邮递回国之后,白贵便不打算在这一两年再写什么大作,名气已经足够了。 而是专心写大秦帝国,维持住他的名声。 所以夏休结束后,他除了每天去一高上学的日子,就是练武和写稿,时间紧凑。 而白石教授那里,也准允他不必每到假期就和他做研究,对他的“管控”也很宽泛。毕竟现在白贵的成就也是有目共睹,东大的文部学生能比得过他的,也不多见。 “白君,拔剑吧!” 白氏私宅,前院。 新选组组长近藤勋穿着松松垮垮的外袍,露出小半个胸膛,体毛旺盛,他抽出武士刀,摆出待敌的架势。 “近藤组长,你已经被我连败四场,再打下去,可就是第五场了。” 白贵冷笑一声,他从熏子的手上拿上木刀。 自玄关处朝台阶下走去。 在兑换“扛鼎之力”后,近藤勋照例来白氏私宅找他比武,那次他点头答应,然后历经苦战,在数百个回合之后,打败近藤勋。 虽然近藤勋的力气比他小一些,但比普通人大了不知多少。在古代战场厮杀,绝对算得上百人敌。 而且修炼多年的刀法更精湛。 若不是他的力气着实不小,而且有入微天赋,打斗过程中,一招一式衔接完美,不会多浪费一丝力气,不然谁胜谁负还不一定。 打败近藤勋后,近藤勋也是不服,遂再次比武。 一次次,打败的时间愈来愈短。 “没事,能与白君这种武道天才交战,是我的荣幸!” 近藤勋状似很洒脱的说道。 白贵这种大学者、大作家,能放下身段,和他比武,确实也让他倍感荣幸。而且他也对白贵在武道这一方面的精进,感到惊讶。 而他这次也是有准备,才上前和白贵交战的。 “既然近藤君不介意再败一场的话,那么……我也就不客气了。” 白贵淡淡一笑。 下场。 气氛徒然一变。 近藤勋选择首攻,他有几次的失败经验,知道一旦被拖入白贵的打斗节奏之中,是必输无疑的,所以在开场的时候,必须先声夺人。 武士刀刀光微闪,刚才已经蓄势,凌厉刀锋刺出一个偏僻的角度。 铛! 白贵随手抬刀拦在胸前,挡住近藤勋的武士刀。起初近藤勋和他交战的时候,也是使用木刀,但随着屡次惨败,白贵则让近藤勋使用未开锋、重量一致的武士刀交战。 如他们这些习武之人,铁刀和木刀没有太多的差别,也能掌握分寸。 他横刀如持棍,将武士刀格挡之后,向后退了半步。 紧接着。 轰! 他全身气息升腾,本就强健的身躯立刻如魔鬼般突然暴涨了一圈,白衬衫被鼓凸强健的肌肉撑起,显得有些憋仄,脊背有若龙形,浑身上下似乎充满了难言的力量和美感。 “好恐怖的天赋……” 进攻的近藤勋眼里闪过一丝羡慕。 白贵手持木刀,流畅的换了一个角度,重重向前一戳。 啪嗒。 近藤勋也下意识接住。 可接下来就是宛若大潮拍岸般的贴身连打,一刀刀的速度极快。 同样,力气也大的出奇。 “停停……” “我投降,这次我输了……” 打了十数招,近藤勋连忙退出战场,叫停,他握着武士刀的手都在微颤。 投降的多了,他说这话也是极为麻溜。 “近藤组长,你越来越弱了。” 白贵眼角闪过一丝失望,他现在每天锻炼身体,有扛鼎之力和入微天赋,肉身提升的极为迅速,力气也是一天比一天大,和近藤勋打,这还是收了力,要是真的爆发,估计三招不到,近藤勋就会惨败。 闻言,近藤勋嘴角微微抽搐。 谁让白贵实在太过变态,体能太强,一力破万巧,而且白贵的技巧也不弱,这一番打斗之下,他能撑住已经很不错了。 “看来我是胜不过你了……” 近藤勋武士刀入鞘,上前叹道,“不过东瀛的剑道绝不止于此,我接下来会寻找一位剑道高人,到时候还请白君不要推脱应战……” 他想起了那个曾经和新选组壬生狼交战过的武士。 如果是他的话,估计对战白贵,还可以。 “谁?” 白贵接过熏子泡好的茶水,漱了漱口,好奇问道。 近藤勋绝对算得上是东瀛的剑道高手,柳生一旦和近藤勋比,提鞋都不配,他来到东瀛这么久,见到的武道高手,也只有近藤勋和船越文夫。东京都倒是有一些开设的武馆,但实力和这两人相比,无疑是差了不少。 “他是幕府末期的千人斩!” 近藤勋眯了眯眼,想起当初和这人交手之时的心悸,缓缓说道:“他也因为精于拔刀术而被冠上刽子手拔刀斋的称号……” “拔刀斋?” 白贵有了兴趣,居合在东瀛很泛滥,而能被称呼为拔刀斋的武士,绝对不弱。 就像是学剑和学刀的很少听到什么剑王之类的称呼,可是学长枪的,这类称呼是真的不少…… ------题外话------ 剩余两更,正在码……,不要着急 170、一高结业考试(求全订) 斋,在日文中是敬词,代表在某方面很强的意思。 因此近藤勋只说出“拔刀斋”这三个字,白贵就知道这人在东瀛剑道界绝对厉害,就相当于国内有人获得刀王、剑王、枪王的敬称一样,一方面称尊。 “是的,他叫绯村剑心,飞天御剑流的传人……” 近藤勋面色复杂。 新选组起初是跟随德川幕府的浪人组织,而绯村剑心则是倒幕运动长州藩组建的“奇兵队”中的一员,专门负责暗杀幕府要员,在此期间,近藤勋以及新选组没少和绯村剑心作战。 “如果近藤组长真的找到他,我乐意奉陪!” 白贵淡淡笑道。 他之所以给近藤勋连战的机会,但这一次却直接打败近藤勋……,就是因为近藤勋的招式他都一清二楚,也没有了什么新奇感,再打下去对他自己的提升不大,所以干脆一了百了,几招就打败近藤勋。 然而没想到,近藤勋给了他一个惊喜,原来东瀛剑道界,还有一个剑道高手…… 挑战,他无所畏惧。 反正他如今在东瀛,只要不太犯忌讳,一般人还真的不敢对他下死手。一旦有什么三长两短,国际舆论下东瀛的处境可是不妙,还有学界亦会质问……,这就是名声大的好处。 “他和斋藤一那家伙的关系不错,我去找斋藤,打听到他的下落……” “这可是东瀛剑道的尊严!” “那个家伙应该不会推辞,谁推辞就是罪人……” 近藤勋战败,也无颜在白氏私宅久留,他给白贵放下一句又一句的狠话,这才离去。 斋藤一是新选组第三组的族长。 “会不会有什么事?我小时候在甲斐府的时候,也听父母提到过拔刀斋,那可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白君与他交战还是危险太大……” “他可不是新选组的成员,新选组还要顾忌一二白君你的身份,可他……” 等近藤勋走后,熏子有些担忧道。 “没事,近藤勋想打败我证明东瀛的剑道,但他可不是傻子,不会放任我去死,而且近藤勋能和他交手,我不至于在他手下保不住命……” 白贵捏了捏熏子精致的脸蛋,随口说道。 闻言,熏子也松了一口气,继而脸上浮现一丝红晕。 她连忙抓住白贵正在肆意妄为的手,说道:“荣吉大哥在墨田区开的居酒屋,想请白君你过去捧一捧场,留下几份墨宝。” “白君你看……” “荣吉大哥改行做了餐馆生意?也好,待会你和我去一趟。” 白贵点头,他在京都带走熏子之后,给荣吉一家留了一些钱,之后荣吉来信,说这点钱做了一些倒卖生意,就是从一些沿海地区进一些工业品,跑到京都祇园贩卖,因为他熟悉艺伎行业,知道哪些能赚钱,有了小本,这滚来滚去,也就有了在墨田区开设餐馆的资金。 顺手带着小千代,他们一行三人坐着马车前往荣吉开设的餐馆。 餐馆在一间旧氏和屋之中,并不高档。 “是白君啊……” 荣吉正要出门卖菜。 他见到白贵携带熏子和小千代走了过来,立刻脸色一喜。 连忙躬身作揖,给白贵打着招呼。 继而进入门店,喊道:“千代子,白君来了,今天中午的饭菜一定要做的丰盛……” 进屋。 “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白君多多谅解……” 荣吉说话很小心。 “没事……” 白贵客套的应付着,他和荣吉也通了一两次信,不过随着他身家越来越多,荣吉也不敢给他再回信了,而是写信给熏子,但即使写信给熏子,也没有提到过借钱什么的麻烦事。 是个知道分寸的人。 请他写墨宝,还是头一遭的请求。 不一会。 招待的饭菜做好,很丰盛。 虽然现在白贵带走了熏子,但荣吉一家反倒和他更加陌生了一些,不像是上次借宿时,那般的熟悉…… 吃完饭,白贵也给荣吉一家留下了墨宝。 他现在也是东瀛文化界的名人,一份墨宝,说珍贵也不珍贵,但有时候,却能让一家居酒屋生意爆棚…… …… 白贵一连等了数天,也没见到近藤勋找绯村剑心前来。 直到过了一周后,收到了近藤勋的信件,说是他请假一个月,跑到名古屋去寻找绯村剑心,斋藤一说绯村剑心可能隐居在名古屋…… 宣统二年,明治四十三年。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平静过去,转眼就来到了次年的三月份。 报社,门口。 白贵肋下夹着一叠稿子,下了人力车,他哈了哈手,三分月的东京还是有些冷的。 走进。 “长野前辈,这是大秦帝国第三册的稿子,还请你审阅一下。” 他将稿子递过去。 这也是如今的常事了,除了每次的交稿期,他都不怎么会来到报社,而报社的事务也是由长野主编管辖,他这个主编形同虚设。 不过大家也习以为常了,每月三十五日元的薪资也是照发不误。 “白君啊,再过十来天好像就是一高的结业考试了吧?” 长野主编捏了捏略厚的稿子,心里疑惑,平常白贵提前多交稿,是一定会有事的,他略一思考,就想到了一高的结业考试。 东瀛高校毕业是每年的四月份,也是樱花盛开的时节。具体每一所高校都不同,但大多都集中在三、四月份。 “是的,再过不久就是一高的结业考试,我也得努力啊。” 白贵呷了一口热茶,回道。 “白君,你这就说笑了,以你现在的成就,哪怕结业考试是零分,那些东大文部的教授也不会放过你……” 长野主编笑着摇了摇头。 “能考的高些,那么尽量就考的高些……” 白贵挑了挑眉。 学习,也有学习之道。只要他学习成绩不错,昆仑镜也会奖励道功。既然如此,自然是考的分数越多就越好。 破格录取虽好,但他已经无须用这点成就点缀自己。 顺理成章,考个好成绩,更好一些。 “你说的不错,能够不自矜,也是一项美德……” 长野主编赞同点头。 171、只是久仰而已(求全订) “长野前辈谬赞了。” 白贵笑了笑,他指了指稿子,“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那我先告退了。” 他是报社的台柱子,校对编辑虽然是中岛信夫在做,但交上来的稿子,长野主编也是会先看上一遍,跟读,跟读完之后,再让校对编辑检查错字、语句不顺等问题。 长野主编自无不可。 他看稿子,也是例行公事。 现在以白贵的名声,就算学古龙一行行字的水字数,也会有不少人买帐。 交完稿子,白贵也没在报社久留。 而是朝着朝日社走去。 他现在也是朝日社的专栏作家。 做一日和尚撞一日钟! 村山龙平给他开了二百五十日円的高价,虽然说……具体的事务会有专门的编辑部操办,他只需要挂个名,一个月写一次短篇历史科普就行,但若真是这样做了,在业界内的名声难免就有些不佳…… 还是得偶尔去一趟,磨磨洋工。 让谁也说不出话来。 不久后。 白贵就走到了朝日社。 朝日新闻最早在大阪创刊,创办人是木村滕和村山龙平,只不过创刊两年后,在大阪的朝日新闻亏损严重,于是木村滕将其转让给了村山家族和上野家族共同经营,这两家也被称为社主。而后,朝日新闻买下东京的《觉醒新闻》,入驻东京都,又分别打入九州和名古屋等地,成为东瀛首屈一指的大报社…… 朝日社比民进报报社阔气多了,是西式的三层楼房,装修的富丽堂皇。 大门是中轴的旋转玻璃门。 极为高档。 走进。 “白先生,你好!” “你好,白先生……” “想不到在公司又见到白先生你了呢……” 二楼的办公厅内,在走廊上正在行走的几名职员,见到白贵过来,立刻点头哈腰,躬身施礼。 东瀛职场文化等级森严。 白贵微微颔首,轻轻点头,迈着步子走到三楼。 二楼的办公厅是小职员办公的地方,一个个小格子,空间狭小,可到了三楼,这就是朝日社内的管理层和专栏作家处理公务的地方。 他刚上台阶。 就碰到了熟人。 “花圃,怎么,今天你也过来上班?” 白贵笑了笑。 花圃是田边龙子的笔名。 他在被东平三郎第一次引到冈仓天心的别野里参加文学社联谊的时候,就知道了田边龙子的笔名叫做花圃,只不过他当时位卑言轻,和田边龙子也没什么交情,自是不敢乱喊。 但现在他文坛地位日益高涨,和田边龙子也是老熟人,所以也敢大声喊花圃了。 “好巧?” “赶到一起了?” 田边龙子有些讶然,她随即小心翼翼的指了指墙角公共区域正在坐在椅子上看书的夏目漱石,意思不言而喻。 然后就匆匆进了办公室。 白贵挑了挑眉,没在意,他在朝日社打卡的时候,也碰到过几次夏目漱石,只不过他们俩个都是有修养的人,并不会肆意大吵一通,冷淡打声招呼就行。 他走到自己的办公间。 “白先生,请用磕肥。” 一个身材不错的女职员端着盘子走了过来,盘子里呈着一杯热腾腾的咖啡。 还冒着热气。 咖啡是用刚刚研磨好的咖啡豆浸泡而成的。 味道醇厚。 “铃木,刚才田边前辈急匆匆的,是干什么?” 白贵有些好奇的问道。 和中岛信夫差不多,铃木美雪是历史学术栏目编辑部的责任编辑,顺带是他的女助理。 挺能干的。 “田边前辈……” 铃木美雪犹豫了一些,说道:“是社内的三宅先生正在追求她,只不过田边前辈并不打算接受他,但三宅先生一直穷追不舍,刚刚我看见三宅先生在二楼……,估计是躲三宅先生吧。” “三宅雄二郎?” 白贵想到了一个名字,这是朝日社挺有名气的一个评论家,也是东大毕业,算是他的学长。 评论员这个行业要是做好了,也能有很大的名声。 三宅雄二郎就是属于业界有名的评论员。 “是的,就是三宅先生。” 铃木美雪连忙点头,小心回道。 她虽然见到白贵的时间不长,却隐隐听到社内的一些流言蜚语,说白贵和田边龙子似乎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三宅先生有些老了吧,都四十多岁了……” 白贵皱了皱眉,感觉这事有些不妥。 可他忽然想到,现在的田边龙子也是近三十岁,四十岁的三宅雄三郎追求三十岁的田边龙子,貌似也没多么离谱。 “算了,你先出去吧。” 白贵摇了摇头,让铃木美雪出去。 这件事他也不打算多管,田边龙子是和他有一些小小的暧昧,但还没到他能插手的地步,而且田边龙子也对三宅雄三郎表示了拒绝,这事估计成不了。 他喝了口磕肥,转而看起了历史学术专栏堆积的投稿文件。 “这稿子可以,探究阿妹肯国的印安people消亡史,不错不错……” 白贵审阅稿子。 实际上这些都是编辑部已经挑选好的稿子,他看,也只是茶余饭后的消遣。 “待会趁着闲暇的时候,写篇小科普,就回家……” 磨洋工磨了一段时间,白贵心道。 可没等他提笔写的时候,咚咚的敲门声响起。 “请进。” 他说道。 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推开了房门。 正是三宅雄三郎。 有些秃顶和矮胖,长得普普通通。 毕竟写作这行当,干久了,都会有些发福,整天待着不动,劳心非劳力。 “是三宅先生啊,不知找我有什么事?” 白贵眯了眯眼睛,他和三宅雄三郎也只是局限于认识,说话都没说过几句,找他肯定是为了田边龙子的事情,而这来势汹汹的模样,应该不会有什么好事。 “白美和……,我希望你……” 三宅雄三郎正要大声呵斥白贵的时候,忽然眼睛一缩,看到白贵端着咖啡杯子,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咖啡,而搅动咖啡的白瓷勺匙,似乎被他两指捏成了齑粉。 细碎的瓷粉撒在办公桌上。 他脊背顿时一寒。 “没什么,白君,我只是久仰白君,所以想过来结交一二……” “真的没什么……” 他不断讪笑,连忙向后退去。 172、徒手拆十座庙的狠人(求全订) 三宅雄三郎退的时候,也在暗骂自己不知好歹,竟然想着来找白贵的麻烦…… 和白贵同在朝日社上班,他差点忘了白贵还是有名的剑道高手,只不过踢馆比武的消息已经是去年的老新闻,记忆不深刻,来的时候没想到这一茬。 待看到这一幕,才猛然惊醒。 等他退了三四步,即将走出办公间,来到走廊的时候。 白贵放下汤匙,开口了。 “三宅先生,既然是和我白美和结交,你……退的那么快干嘛?” “难道是觉得我白美和不可交?” 他声音有些冷。 既然三宅雄三郎已经冲进办公室不准备给他面子,那么他也不必多给三宅雄三郎面子。 不过有些话,不需要说的那么露骨。 毕竟,他是文化人。 得有风度。 三宅雄三郎违心的笑了笑,转身向前几步,准备入座到办公椅上, 但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闭上办公室的门,插上门闩。 很懂规矩…… 两人对坐。 场面有些冷,一时无言。 三宅雄三郎坐姿规规矩矩,像是犯错的学生一样,正在面壁思过,等候被老师训斥。 神色战战兢兢。 不敢多嘴。 “听说三宅先生最近在追求田边前辈?” “唔……这是一件好事!” 白贵露出耐人寻味的目光,审视着他,缓缓说道。 “啊,白君知道这件事?” 三宅雄三郎有些诧异。 他也是最近才追求田边龙子的,但怎么这么快就被白贵知道了,白贵这些名作家上班可没有这么勤快,一月来上几次就不错了。 距离上次白贵来朝日社上班,还是在十几天前。 不过想到传闻,他立即就懂了。 “白君放心,对龙子,不……田边龙子我不会再打扰了。” “还请白君见谅……” 三宅雄三郎从办公椅上起身,躬身道。 “这……” 白贵有些“措手不及”,起身走到三宅雄三郎身旁,劝道:“三宅先生,田边前辈可是很优秀的女人,有追求者再正常不过……” “我们国家有一句谚语:叫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我对你们的未来也很是看好。” “不不不……,不必了。”三宅雄三郎听到宁拆十座庙,也吓了一大跳,这个狠人,徒手拆庙这等威胁话也放出了口,他要是真敢再纠缠田边龙子,说不定他这身子骨也会被白贵拆了。 ‘宁拆十座庙,不悔一桩婚。’这句话的言下之意,不就是威胁吗? 意思就是白贵他宁愿拆掉十座庙,也不会愿意看到自己和田边龙子的感情被别人插足毁掉…… 再说以他三宅雄三郎的条件,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东大毕业,又是著名评论家,想要个好条件的女子并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似田边龙子这样的女作家委实少了些,才想到追求,现在相比田边龙子……,他觉得自己的命更重要些。 “啊?真的吗?三宅先生真的不愿意再追求田边前辈了吗?” “这可真是一件憾事。” 白贵有些惋惜道。 两人说着话,一笑泯恩仇,勾肩搭背的走出了办公间。 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打开门。 门外,已经凑拥了不少看热闹的朝日社职员。 两个人都是东瀛的名人,尤其是白贵,现在又是年少成名,不少人都喜欢听一些名作家的花边新闻,刚才三宅雄三郎闯进去的时候,就已经被一些职员看到。 于是,呼朋引伴…… 聚众围观。 吃瓜,是人类的共性! 可看到两人这幅模样,所有人都有些傻眼了。 剧本不对啊。 怎么推衍到了这个地步。 “都在围观什么?我和白君在商讨一些公务,你们不好好做事,小心扣你们的薪资……” “谁敢乱嚼舌头,社内必有处罚……” 出门,见到这群小职员,三宅雄三郎立马就换了一个人似的,威风凛凛,呵斥众人道。 这些小职员,哪敢得罪三宅雄三郎,瞬间作鸟兽散。 “白君,你看什么时候有时间,我给您赔罪!” 临别之际,三宅雄三郎悟了,田边龙子算什么,一份感情而已,反正还没有投入多久,和白贵这样的名作家兼剑道高手交好才是正理,与其多一个仇敌,不如化敌为友…… 不能太亏! “三宅先生也是萨摩藩之人?” 白贵挑了挑眉,下意识问道。 虽然明治废藩置县,但大家都是文化人,说萨摩藩,也只是一个代指。就比如秦省,可以说是雍州,可以说是秦地等等。 “白君……你这是怎么猜到的?” “不对啊,我来东京都求学后,就已经是关东口音……” 三宅雄三郎有些纳闷不解。 “萨摩之人多豪杰勇士,三宅先生如此风姿,我一时猜测罢了……” 白贵笑了笑,神色略微有些古怪。 “原来是这样。” 三宅雄三郎释然,脸上挂上了笑意。 和白贵打败柳生一旦和田边龙子在餐厅吃饭时一样,田边龙子说萨摩藩多武士,所以多用非人试刀……,不过评价也是双方面的,田边龙子和大多数文人厌恶这些不事生产的武士。 但武士中脱颖而出的豪杰,例如维新三杰之一的吉之助,就是萨摩藩的武士,也是备受东瀛人推崇…… “其实也正是因为田边龙子也是九州之人,所以我才追求她的……” 三宅雄三郎听到白贵称赞他为豪杰,认为他们两人已经化干戈为玉帛,所以没有避讳太多,直接将他准备追求田边龙子的一部分原因说了出来。 “明白,明白。” 白贵点头。 这很正常,在大学里面,很多男女朋友都是因为是一个籍贯,这才开始追求。不然毕业即分手,谁也遭不住。以不结婚为前提的耍朋友就是玩流氓。 两人这才分别。 只不过等三宅雄三郎刚走不到片刻钟头,田边龙子粉脸蕴着薄怒,踩着高跟鞋踏踏的走了进来。 “白美和,我好不容易才有了追求者,还没有几天,这就被你搅黄了?” 她气嘟嘟的一屁股坐在白贵的办公椅上,怒目而视。 173、结业考完了(求全订) 田边龙子虽然对三宅雄三郎的追求,有些不厌其烦。但……她这个大龄剩女,能有人追求就不错了。 尤其是她这种女作家…… 敢追求的男人真的没几个。 不如田边龙子的男人,自然不会敢去追求她,而比田边龙子厉害的男人,大多更愿意找一个豆蔻年华、及笄之年,类如大和抚子式的女人…… “田边前辈,你可以问问铃木或者大家,是三宅先生自己闯进来的,我非但没有阻止他追求你,还让他好好珍惜这段感情……” 白贵无奈道。 其实他真的一开始是不打算介入此事的,男大当娶女大当嫁,人之常情,只不过谁能料到三宅雄三郎好巧不巧挑衅到他的面前,他还没怎么做……,三宅雄三郎自己倒是先怂了…… 不是什么良配! “真的?” 田边龙子狐疑的看了白贵一眼、 这表情不似作伪。 她微微颦着眉,低着螓首,四处扫视,寻找证据。 继而美眸就看到办公桌上的细碎瓷粉,以及少了匙柄的汤匙…… 她脸色一黑。 立马就想到在森鸥外在世田谷区私宅的那一幕。 好家伙,露出这一手,三宅雄三郎还敢追求自己,那真的是不要命…… “罢了,反正我这辈子嫁不嫁出去也就这样了。” “这次就算了……” 田边龙子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美眸瞪了白贵一眼之后,就从办公椅上起身,自顾自的离开。 反正她都习惯单身了,多单身一会,也就那样。 …… 临近四月。 一高的结业考试终于来临。 考场外边。 众人窃窃私语。 “藤原三郎那家伙现在坐不住了,美和兄你写出多篇大作,在东瀛扬名,现在一高就属于你风头最盛,但……学力评测的时候,一直是藤原三郎为一位……” 刘明达刻意压低声音说道。 同寝室三人聚在一起,在一个较为偏僻的角落,等候开考。 “他估计现在如坐针毡,文学部的一位不是那么好拿的,德不配位。” “也不知道这次藤原这家伙会不会让出一位……” “实在太受瞩目了。” 吴怀先说道。 “藤原部长已经受了这么多冷眼,不可能会在这时候掉落一位。” 白贵想了想,判断道。 一高刻意给藤原三郎加分,压过他,没有藤原三郎,还会有藤原四郎。而且藤原三郎这个人心性很厉害,不会轻易就放弃一位的好处。 虽然从预科升到东大,一位和二位的差别没有多少,奖学金等等一位和二位肯定都是有的,但一位拿出来,也是一项加分的荣誉,对于今后的资历有着大用…… 尤其是结业考试的一位。 不多时,开考。 白贵也迈入了考场,他和藤原三郎毗邻。 按照上次期中考的排名分的座位。 察觉到藤原三郎的目光探了过来,白贵也微笑示意,藤原三郎微怔,也回以笑意,两人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不遭人妒非英才。 “随便努力努力,说不定能一番……” 白贵心道。 一高精英林立,别说东瀛本国从各地选拔出来的尖子生,就以他们这些留日预科的学生来说,哪一个不是各地出类拔萃的神童,年纪轻轻就有了功名傍身,一些客观的记忆题压根就不会出错、丢分,只有文科的主观题,还有一些理科题目才会分出名次高低。 文部考试第一道科目是东瀛史。 白骨静了静心,就开始奋笔疾书。他跟随的白石教授就是专门研究东瀛史的教授,更别说他在东大图书馆和典籍室泡了这么长时间,东瀛史题目对他来说,太过简单。 一道道墨义题,很快写完。 到了主观题。 第一道大题就是:“请简述大化改新之所以失败的原因?” 如果只粗略读过一些东瀛的历史教科书,大多数人对大化改新的印象就只停留在,在大化二年正月初一,孝德皇帝颁布《改新之诏》,然后东瀛开始改革,仿照唐时的三省六部制,废除世袭氏族贵族制度,建立八省百官制等等…… 但实际上在历史上,并没有这样一道所谓的《改新之诏》的诏书存在、大化改新和漫长的华夏制度史变迁是差不多的,不可能一蹴而就,而是经过漫长变迁才形成的,而且改新的并不彻底…… “这道题想得高分,就必须与华夏的历史对比……” “学东瀛史,是绕不开华夏史的……” 白贵叹了口气。 考卷他没有用外挂获取,以他目前的知识程度,回答高校结业考试的内容,游刃有余,不必再费什么周折。 他沉笔答道:“大化改新之失败,与魏晋南北朝之制类也。大化之后有摄政关白,东晋则有王与马共天下……,仿唐之班田制,也因贵族私产占有而废弛,如南朝庄园之经济……” 在大化改新之前,是贵族苏我氏窃取了皇帝的权力,等皇帝大化改新之后,仿效华夏创建八省百官制,加大皇权,皇帝的权力增大,但这时出现了新贵族,也就是藤原家族,从皇帝的手上拿走了权力,这就是东瀛著名的“摄关正治”。 关白,这个词来源于《汉书》的霍光传,“诸事皆先关白光,然后奏天子”。这个关白,也就是任何事先禀告给霍光,随即到东瀛,成了一个职官的名字。 摄政,出自《史记》的燕召公世家,“成王既幼,周公摄政”。 近代哲学和历史学中,分析历史问题,有两种,一种是唯物史观,一种是唯心史观。学界中,支持两种史观的人都有。 不过白贵已经写出了《枪炮、病菌、钢铁》,这书是很明显的唯物史观。那么他自然是要言行一致,不能再写唯心史观,那样就是在打他的脸。 他回答这个问题,这句话的意思是:大化改新之所以失败,是和魏晋南北朝时期是有些相像的,至于怎么相像呢,这就要从大化改新仿照唐朝租庸调制的班田制说起…… 唐初实行的是租庸调制,配合租庸调制的是均田制。租是地租、田租,庸则是雇佣,也可以理解为徭役,调则是调和的意思。租庸调制简单来讲就是唐时的经济措使…… 经济是一切上层建筑的基础! 欲要回答为什么大化改新失败,就得回答经济方面的原因,这是唯物史观的回答方式。 层层递进。 而大化改新,仿照唐时的均田制为班田制,比均田制还更进步一些,比如唐代的均田制规定农民死后将土地归还国家,在此期间土地为私有,东瀛则是每隔六年就要给农民分配一次土地,也就是班田。 但……东瀛走上了魏晋时的老路,贵族增多,划分私地,形成南朝时的庄园经济,于是大化改新的经济革新率先崩盘,公田为私田,公民为私民,经济权力被贵族攥取,上层建筑亦是如此,皇帝的权力丢失,于是大化改新就此失败。 …… 舒缓了一口气。 白贵总算将这第一道题答完。 游刃有余。 其他的主观题,在他的笔下,也没有什么难度。如果连他都能考倒,那么出题的老师就是有些不给这些考生活路,迟早会被人砍死…… 一道道题,临近考试结束前,总算全部答完。 而这时也有不少的尖子生提前交卷,这并非是白贵比不过这些人,而是这些人写的答案都太过浅薄一些,哪有他这么鞭辟入里的分析各种原因因素。 “白君,抱歉了,恰好考到了我熟悉的知识点,这次我可能还是一位……” 离考场的时候,藤原三郎笑着说道。 “藤原兄家学渊源,一位也是正常,我暂居二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习惯了。” 白贵顺口回道,毫不在意。 藤原三郎就算心性再不错,但被同校学生一次次的背后议论、腹诽,心里难免就难免有些忍不住,跑到他面前,来找找存在感……,证明他能保持一位,是确有本事。 这次也恰好考到他的家族。 所以,藤原三郎自信,在场的人是不可能有比他写的更好的人,哪怕是白贵…… “……”藤原三郎。 他脑门立刻布满黑线。 白贵这句话意思看似谦虚,但好似再说,我和你已经不在同一水平,一位还是二位对于他,没有那么重要。 两人拌嘴。 并没有达到嫉恨的地步。 这在学校中,也算是常事。 后面的几道科目,也是平稳度过,并没有什么晦涩偏难的题目。 只不过相比预科一年级第一学期,在预科一年级第二学期就增添了英文科目。这次罕见的监考老师是夏目漱石,他是教导一高英文课的,但平日里有其他的英文教师,监考由他来确实有些屈才。 虽然夏目漱石没怎么盯着白贵,但他总感觉如芒在背…… 三天的考试就这样不紧不慢的结束了。 “公共课还是一高的二位,名次在文部也是二位……” “不出所料。” 白贵摇头轻笑。 他都尽力答的那么出彩,可一高的校方仍然让藤原三郎为一位,也不知道是不是捧杀。 名次出来之后,一高也有媒体前来采访。 实际上以往一高的结业考试同样是备受世人瞩目,毕竟是最好的高中。而此次又有了名作家白贵在此次结业考试中作答,不少媒体纷纷呼吁校方,公开试卷,让他们一览白贵的答卷。 英文考卷那些也罢了。 千篇一律! 法兰西史、东瀛史、中西哲学等这些科目,是最受他们关注的。 谁都想看看这位名作家在阐述一些历史问题上,写的究竟如何,这里面有白贵写枪炮这本书的名气,亦有在朝日社充当历史学术栏目专栏作家积累的名气…… 朝日社为首的一众媒体,自然想搞一个噱头。 ------题外话------ 大家全订一下哈,卑微作者想要冲击一下精品。求求读者老爷们了…… 另外待会还有两章,一章凌晨前发,一章凌晨后发。而且写大化改新可不是我水数字,这玩意写起来真的停费工夫的,哪有写剧情写的快…… 174、唯我与君一二位(求全订) 只是简简单单的公布试卷而已,这点要求能拒绝? 为什么一高校方不愿意公布? 难道是背后有猫腻? 作为一国的最好高校,在结业考试中的成绩试卷理应公布给社会…… 等等媒体询问接踵而来。 要是一般的私立高校这也就罢了。 公布不公布,是校方自己的事情,可一高不同,它是最顶尖的公立高校。 不到一天的时间,一高校方承受不住压力,选择公布试卷。 “白君的回答果然有水平,不愧是名作家……” “大化改新……,白美和的论点贴合近代唯物哲学,条理清晰,里面也涉及到的一些华夏史学,真是学识渊博……” 这些媒体的记者也不是寻常人。 都是名校出身。 一份试卷的好坏还是能分清楚的。 “吉野校长,请问一位的试卷在哪里,我们想要看看。” “二位的试卷都如此优秀,想必一位的试卷更加不凡,一高是国家精英之所,还请吉野校长不要吝惜试卷,让我等一观……” 记者发问道。 他们大抵也猜测到了这一位的成绩不正常。 不是说一位的藤原三郎是个差生,他肯定也是极为优秀的存在。 但与白贵相比,无疑是差了不止一筹…… 一高如此做,亦是为了一高的声誉着想,一旦让一个清国人成为了一位,于国并没有太多的颜面损失,毕竟只是一个高校的一位,哪怕是最好高校,一位也就那样,再说白美和已经是降维打击,比不过很正常…… 然而这等舆论一旦传扬出来,校方还不知道要有多少人被贬职、革职! “还请吉野校长公布一位的试卷?” 各报社的记者连连逼问。 他们是东瀛人不假,虽然说可能有辱国威,可这是一高校方自己的事情,和他们这些报社的媒体有半毛钱的关系? 如实报道罢了! 吉野校长无奈摇头,不过他不着急,他去年帮助山田光子落了学籍,在山田光男那里有了挂靠,算是有关系,这点小事还动摇不了他的地位,给了也就给了。 “这是藤原三郎的试卷,这些试卷也答的不错……” 他说道。 各媒体拿来试卷一观,先翻到东瀛史试卷。 毕竟白贵跟随的教授是教导东瀛史的,在白贵众多试卷之中,唯有东瀛史试卷最为出色。 硬笔书法不错,整齐如印刷。 事无巨细,极有条理。 “跟白美和的相比,有些差距啊……” 一些记者摇头道。 …… 次日,不少报社将白贵的东瀛史试卷一些主观题摘抄,放在新闻板块上,发了出去。 《朝日新闻》:“白美和在第一高等学校结业考试中惨落二位。” 《读卖新闻》:“名作家白美和落败于藤原三郎,结业考屈居二位。” 《每日新闻》:“一位和二位之争,白美和惨遭落败。” 一高毕竟是东瀛最好高校,有牌面和人脉。 背景深厚。 所以众多新闻报不敢过多涉足一高是否徇私舞弊,只是报道了这件事有些不寻常,至于哪里不寻常,他们也不明说,就说以白贵的才华,不太可能是二位。 于是,民间大部分人都暗地里认为此次白贵应该考一番,而藤原三郎虽然厉害,但在白贵的光环笼罩下,只能是第二…… 同样,民间也有人好奇询问,这个白美和到底是谁? 为什么这么多人一致认为他应该是一位。 不少人让采买朝日社的《朝日新闻报》,指着历史栏目的专栏作家,说这就是白美和,写出枪炮那本大作的名作家。 “高校生这么厉害?” 有人诧异。 尽管东瀛高校生和阿妹肯国流浪汉、华夏穿越者并列为三大不能惹之人,但此时的高校生还没有那么离谱。 “这个白美和人家是留日生,是长安的三元秀才,长安知道吧,能在长安获得三元秀才,那得是多么厉害的人……” “我给你数数,李白!李白是进士不,他不是……” 一些人吹捧道。 虽然这些都是夸大的言辞,但无疑这个三元秀才身份解释了一切。 白贵可是秀才,有功名出身,写一本《枪炮、病菌、钢铁》怎么了? 一点也不离谱! 多少名著都是这些秀才写出来的! 关于白贵和藤原三郎的一位、二位之争,热度也没有持续多久,一方面是白贵在业内喊话,不要过多报道这方面的事情,他没必要执着一位还是二位,已经跳出学生这个层次了,以朝日社为首的报社给了他面子,另一方面则是一高的校方也在竭力弹压此事…… 报道是为了以示我们一高校方公允,但打压却是私底下的…… 给你们报社报道的权力,然而能喊出多大声,这就是你自己的本事了。 两不耽误,将事态局限在一定的范围之内,程度之下。 老官僚了! 同样的,白贵也顺手写了封信,安慰安慰藤原三郎,他和藤原三郎虽说没啥交情,但也没必要因为这点破事多树立一个敌人。 藤原三郎收到信后,很是感动。 他是家中庶子,没有什么权势可动用的,这段时间一直生活在诽谤议论之中,尽管不多,可对他这等天之骄子来说,还是有些不忿和不甘的,不可避免的埋怨起了白贵,但……收到这封信后,立刻冰释前嫌…… 于是他给白贵回信,设宴化解恩怨。 宴上。 藤原三郎有些醉醺醺的,喝了一口清酒道:“其实我原先是很讨厌白君你的,你写文章那么好,又有这么多的才华,还抢了光子妹妹……” “可你给我去信之后,我才知道你是一个坦荡君子。” “来!干杯!” 他举杯道。 “藤原兄说笑了,在一高诸君之中,唯我与藤原君为一二位,也是幸事!” 白贵淡淡一笑,说道, 其实以他的精明,早在最开始就可以避免一些报社报道此事,但他选择了坐视不管,等报道了此事之后,才在业界发话,不让再多加报道…… 也是想在民间造成舆论,他才是真正的一位。 不是为了一些虚名,而是为了学习之道奖励的道功。一位和二位,获取的道功,还是有些差别。 所以……何乐而不为?! 写信费不了多少功夫,只是没曾想,藤原三郎性格真的不错…… 175、正式入东大(求全订) 凡事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 白贵是坐视不管报社报道此事,可这就是事实……,如果没有校方的插手,藤原三郎的试卷绝对不会比他分数高,他才是真正的一位。 而他事后又限制媒体继续报道此事,写信宽慰藤原三郎…… 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白君说的是……真的吗?” 藤原三郎脸色有些涨红了,他是自知比不过白贵的,现在白贵如此说,实在太抬举他了,“那文部乙班的犬竹平义如何?他一直紧追你我之后,为三位……” 他心里忐忑不安,神色紧绷,连带着酒意也清醒了几分。 “犬竹君……,不成不成……” 白贵摇头,说出犬竹平义的几个缺点。 倒不是犬竹平义真的不行,而是话说到这个份上,气氛已经有了,捧捧藤原三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要是犬竹平义今日和他坐在这里,吹捧的就是他了。 藤原三郎深吸一口气,又举了一高几个著名的人物。 但一一被白贵驳斥。 “一高这届毕业生……,我是不敢居于高位的,但白君却有这个资格。” 藤原三郎说道。 现在白贵吹捧完他,照例轮到他吹捧白贵。 碰杯。 两人相视一笑。 “以前光子妹妹为什么喜欢你,我一直都没弄明白,现在白君一席话让我茅塞顿开,原来是白君你太过优秀了……” “不然一高这么多的学生,为什么只选择了白君……” 藤原三郎大着舌头说道。 战败了不丢人。 使劲吹捧敌军就行了。 …… 次日。 白贵从一高的校务处领了结业证书。 “多谢吉野校长这两年的照料。” 他躬身道。 施礼,是结业生领取毕业证时惯例。 其实……留日生在一高并没有度过两年时间,实际上是一年半,前年十月份左右来的,大约比正常入校的高校生少上一个学期。 不过这事挺正常的,一高是大学预科,教育目的是为了升入大学做准备。他们这些留日生或多或少都在国内的新式中学堂上过学,来大学预科,也只是熟悉东瀛和学校的学习…… 短上一个学期,没什么大不了的。 “哪里,美和能来一高上学,也是一高的荣幸。” 吉野校长笑了笑。 尽管白贵给一高和校方惹了一些麻烦,但谁让白贵的成就太过耀眼,相比之下,这些小麻烦就不算大事。 道完谢后,两人又握了握手。 一般的高校生,吉野校长是不会握手的,但这等优秀的毕业生,握手是必不可少的。因为他们未来的成就,绝对不会低于他。 白贵出了办公楼。 此刻在前方的空地上,已经站着等候了不少的留日生。 打算一同前往东大。 现在东大还没有开始招生,可他们是一高的优秀毕业生,前去交完毕业证,就能将学籍落在东大,等开学的时候,再进行报道就是。 “走吧……” 等到最后一个留日生走出办公楼,白贵微微颔首,对着众人说道。 他是留日预科副部长,专门负责管理一高的留日生。 马车早就提前雇佣好。 大家大包小包的将行李抬到马车上。 “美和兄,这不合适……” 一些人看到白贵也动手帮他们抬行李,有些受宠若惊说道。 “没事,大家都是自己人。” “一些行李而已,现在我帮你们抬包袱,明日就是你们给咱们大家一起抬包袱……” 白贵说道。 他这句话一说出,在场的人也不怎么劝了。 有了白贵的加入,搬家速度快了一大截。 在马车夫的驾驭下,数十辆马车离开一高所在的八王子市,前往东京都的文京区。 不多时。 东大,本乡校区。 “美和兄,我去找三井教授报道了,现在暂别吧,等晚上咱们再聚一次。” 刘明达说道。 一旁的吴怀先也点头道:“我也要去找佐藤教授,前些日子他刚给我回信……” 自从白贵拜在白石教授门下,又写出枪炮这篇大作,在众多教授面前也混了一个脸熟,尤其是文部的教授,一些理部、工部、医部的教授也对他有听说过,所以白贵专门分析八十多名留日生的特点和专业…… 如果是文部的教授,他亲自前去拜访,推荐同窗。如果是其他学部的教授,不太认识的,就托一些教授拜访,所以在结业后,这些留日生凭借自己的努力和白贵的帮助,也基本拜在了各学科知名教授的门下。 倒不是这些教授都卖白贵的面子。 而是这些留日生一个个都是极为优秀的学生,如果抛开门户之见,愿意收徒的教授大有人在。只是差了那临门的一脚,而白贵的推荐,则是踢开了那一扇门。 当然,也有不给白贵面子的教授,对他不感冒。 但……,终究是少数。 八十多个留日生,以他的脸面,大多数人都提前拜入了各学部教授的门下。 所以现在刘明达和吴怀先和他暂别,就是想着先到各部教授那里报道…… “挺好,我也要去白石教授那里一趟。” 白贵点了点头。 东大每年有两次开学时间,分别是每年的四月份和十月份。东瀛的各所大学也是与此类似,因此大多数高校都会赶在四月前进行结业考试…… 例如去年山田光子入学,则是在十月份。 不过一般来说,四月份入学才是常态,十月份入学是比较少的,只有一部分专业和大学才会在此时准允入学。 等刘明达和吴怀先离开之后。 白贵这才动身前往文部的典籍室,一般情况下,白石教授都在这里做研究。 有办公室,但不多去。 刚进典籍室。 “白君,你结业了?” 山田光子坐在椅子上,娴静的正在看书,抬眸看见了白贵,笑着说道。 实际上她前些日子就在报纸上看过一位和二位之争,只不过她和藤原三郎到底是世交,不太好介入这件事,所以就按捺住了心思,待在了东大,没去参加结业仪式。 “是的,这次过来找白石教授报道,正式进入拜师教授门下……” 白贵点头,说道。 ------题外话------ 多谢rh94打赏的100起点币,书友20190520070315654打赏的100起点币,离人别打赏的100起点币,书友20181103160341887打赏的200起点币,拾贰122112打赏的100起点币。 176、离开东瀛(求全订) 白石教授也在一旁。 听到这句话,他走了过来,随手接过白贵递来的毕业证书,点了点头道:“我还以为你会晚点找我,没想到刚毕业就到了东大……” “和同学一起来的,顺便正式拜在教授你的门下。” 白贵笑道。 “嗯,也好,早点落了学籍也省得今后费功夫……” 白石教授脸上挂着笑意,尽管白贵拜在他门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到了此刻才算落下了心里的一些隐忧。 他在文部众多教授之中,并不能算是顶尖。 有不少的学术大拿已经发话,如果白贵愿意转换门庭,他们也是愿意收的。 毕竟西式大学的门生关系,并不如古代的师徒关系那么紧密…… 改换门庭并不算是太大的道德瑕疵…… “嗯,对了,白石教授,我打算请半个月的假,回一次国内,办点小事……” 和白石教授说了几句话后,白贵想了想,于是说道。 他最近习练的武术也差不多都已经纯熟,到了练无可练的地步,所以打算去沪市,前往精武门霍元甲那里请教一些武学问题…… 闭门造车是不可取的! 他现在的武学知识主要汲取于马师傅和寇四、陈真这三人,马师傅和寇四肯定是武术大家,但当时他习武没多久,刚刚打根基,接触的知识并不多,而后陈真也是局限于师门,仅仅教授了他七十二路擒拿手,别的武学知识虽有,却也不多…… 去一次沪市,耽误的时间并不久。 “毕业证书先放到我这里,等落了学籍之后,估计得到半个月后,到时候你去教务处领……” “如果不方便的话,我帮你去领……” 白石教授沉吟了一会,说道。 “那多谢白石教授了。” 白贵点头。 跟随学术大拿有跟随学术大拿的好处……,但显然学术大拿在资源和一些小问题上,不会帮助他太多。白石教授就挺合适,不是初出茅庐的新人讲师,在东大文部有一定的地位,资源不至于给学生拖后腿,但也只是一二线,还没到顶尖教授的地步,一些小忙劳烦白石教授,他有时间,也会通人情乐意去做…… “白君要回国内?” “我最近恰好也有时间,能不能带我一同去?” 山田光子粉脸一喜。 她一个人去国外的话,危险不安全,家里人知道也不会批准,不怎么放心。但和白贵出去的话,就像去京都祇园一样,能有个安全保障…… 话音刚落,白石教授皱了皱眉,山田光子最近哪有什么时间,不说一些学业的事情,研究也是要做的。 不过…… 文科不像理工科需要做实验,有一大堆的事情,挤一挤时间总会有的。 另外自从山田光子拜师于他之后,白石教授感觉东大教务处对他的待遇隐性提高了不少,最明显的就是批经费的时候不会太拖延…… 他又不是傻子,知道山田光子的身份不简单,和吴公使一样,猜也能猜到。 “既然光子打算和白君你一同去,我看你们也不必请假了,我会向文部申请,就以做研究的名义前往清国,你们到时候回国时随便买上几本书就行……” 白石教授思索了一下,说道。 一个人,那是请假。 两个人,这就是团伙,可以用做研究的名义…… 不仅不会浪费时间,回来之后,还能以此为由,增加一些学分和资历。 “多谢白石教授的提携……” 白贵微讶,不过很快就释然了。白石教授和他与山田光子的关系都不错,而且这种事情显然在大学中是有常例的,后世也不罕见,所以白石教授通融一二没什么大不了的。 要是别人公费旅游,他肯定是要批判一下的,但是自己公费旅游,这事还不赖…… 还能花花东大的经费。 尽管不怎么多。 只不过他本来不打算带山田光子,现在既然白石教授这么说,他也想尽早修完第一学年的学分,那么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 东大是学分制。 …… 次日。 白贵也没耽搁,带上山田光子来到东京都的火车站。 仍旧是两个上等车厢票。 从东京都前往长岐。 车上。 因为他们早点出发,所以坐了一会火车之后,就有些饿了。 山田光子叫来车厢的侍者,点了两份箱寿司。 箱寿司基本是车厢中量大,又比较昂贵、品质高端的料理。而山田光子这个京都出身的大小姐,显然不会太过委屈自己,点什么价格低廉的食物。 一日円。 白贵将纸钞递给了侍者。 “白君……,你怎么知道两份箱寿司的价格是一日円?” 山田光子见到白贵熟练的动作,有些吃惊。 他们此次坐的火车班次是九州铁道株社名下的,和以往从东京都前往京都的火车班次不同。 而她刚才明显看到白贵没有看菜单。 “嗯,前年留日的时候,坐的也是这列车,吃的也是箱寿司,所以记住了价格……” 白贵微怔,随口解释道。 他也不禁想起了第一次在下等车厢时碰到的那名在四国站下车的和服少女,如仓鼠般啃着天津甘栗…… 当时他回请,也是请的箱寿司。 “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次碰到她,不过即使碰到,想必她也不记得我了。” 白贵看了一眼窗外的风景,默然想道。 记性好,用作读书上,确实厉害。可要是记性太好,一些事一辈子都不会怎么忘怀。 “原来是这样。” 山田光子释怀,从沪市到东瀛大多是以长岐为第一站,所以再次坐上九州铁道株社名下的列车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 “我开动了!” 她甜美的笑了笑,就迫不及待打开了黑漆木盒,用着竹筷,小口优雅的吃着。 白贵也吃了几口。 嗯,和上次味道差不多,还是那个味道。 一夜无话。 到了长岐之后,搭上前往沪市的蒸汽轮船。 “这就离开东瀛了?” 山田光子站在甲板上,望着远处东瀛的海岸,久久无言,和白贵他们留日生离开沪市,望着黄浦江时一模一样。 “海上风大,你刚刚感冒,注意点自己的身体。” “跟我回船舱……” 白贵解下风衣,将其披在了山田光子的削肩上,劝说道。 177、翰林庶吉士(求全订) 山田光子虽然身体健康,平时无恙,但也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从东京都来到长岐的时候,因为有些不太适应气候的变化,一不小心就感冒了。 不过不是重感冒…… 只是轻微感冒。 舟车劳顿就这点不好。 路上的折磨是其次的,但要是生起病,再加颠簸折磨,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来回一折腾,再健康的身体,也会报废。 “听我的……” 白贵说道。 山田光子感受着风衣上的余温,低着脑袋,声如蚊讷,轻轻点头,吐出一个“嗯”字。 她小步朝着船舱走去,甲板上的风大,不能走的太快。 白贵这才松了一口气。 轻感冒对于十六岁的人来说,威胁并不大。但要是拖得久了,轻感冒成重感冒,在现代医学并不达的近代,就是一个大麻烦。 俗话说得好,“未病先防,已病防变。” 他没有先回船舱,而是到轮船厨房,找到厨师,花了一些钱,煮了一碗姜汤。 不一会,姜汤送到了船舱。 白贵和山田光子的船舱是一间的。 没办法。 白石教授申请的经费有限,文科就是这样,虽然在社会上,文人的地位很高,可在大学批准经费方面,就会扣扣搜搜,就一点三瓜两枣。 总共五十日円,除了交通费,剩下的并不多。 不过船舱很大,一般来说一间船舱能住上好几个人,也是分床睡的,无须避讳什么。 “我喂你。” 白贵舀出一勺滚烫的姜汤,送到了山田光子的口中。 “好难喝……” 山田光子颦眉,虽然里面放了红糖,但喝起来还是有些难喝,但一想到这是白贵亲自喂她的,仍旧一小口一小口的慢慢喝完。 东瀛的全面唐化,是各个方面的,其中也包括中医。在《医心书》中就记载,平安时代(唐宋时期)就有贵族服用生姜当做感冒药的习惯。 更甚者,有些东瀛人,还会吃生姜刺身、生姜饭等等…… …… 在白贵的屡次劝进之下,山田光子一日三餐生姜是必不可少的,他也偷偷用昆仑镜兑换了一些后世的感冒药,掺杂在姜汤之中,所以临近沪市的时候,山田光子的感冒也好了七七八八。 也是山田光子相信白贵。 不然……,又苦又难喝的“姜汤”她早就质疑了。 明明和她以前喝的不一样。 沪市。 刚下轮船。 “美和,你可是让我一顿好等啊。” 商务印书馆的廖经理上前给白贵一个熊抱,热情说道。 去年,自从白贵在有斐阁发表《枪炮、病菌、钢铁》这本书后,不仅在东瀛大出风头,在国内也有了不菲的名声,海内外热议。 而查探到商机的商务印书局仗着和白贵已有合作,所以早一步去信,以最大的筹码拍定了枪炮这本书的版权,只需翻译完后,就立刻在国内印刷。 前些日子,枪炮初刊的一万册在国内售罄,所以商务印书馆准备和白贵再签订第二次合同。 而白贵也有回沪市的打算,所以去信说在沪市签订。 其实不论是在东瀛签订合同,还是在沪市签订合同,都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白贵初来沪市,初来乍到,没什么根基,需要结交商务印书馆的一些人脉。 所以推脱到了沪市签订,以这个由头接触商务印书馆的高层。 “廖经理,轮船什么时候到渡口,可不由我,待会我到餐厅给你们作赔如何?” 白贵笑了笑,客气说道。 “哪里的话,我们商务印书馆早就给美和你在荣顺馆定了接风宴,还请美和老弟你赏赏脸……” 廖经理哈哈大笑。 他说着就不容白贵推拒,拉着白贵的手让他坐在早就等候的人力车上。 “这位是?” 等到白贵入座,廖经理这才打量起跟随白贵一同坐在人力车上的东瀛女子,他搜寻自己的记忆,记得上次在东京都的白氏私宅见的不是这个女人,不过文人自古风流,常事罢了…… 他这是随口一问。 同样也存着从这个跟随白贵一同入座的东瀛女子入手,打感情牌。 枕头风的威力不容小觑。 “她……嗯,是我在东大的学姐,和我同在白石教授门下……” “此次来沪市,随我一同做研究,研究学问……” “对!研究学问……” 白贵思来想去,貌似介绍山田光子也只有这个身份能合适一点。 至于叫学姐就叫学姐了吧…… 偶尔叫上一次,还能忍受,不是那么羞耻,只要不常叫就行。 “美和能有这么一番向学之心,值得敬佩!” “你看像我们这些人,一入生意场后,就忘记了昔日寒窗苦读,手不释卷的日子,想起来,真是令人汗颜……” 廖经理神色古怪,不过很快隐而不现,挂上一副笑容,连连称赞夸奖道。 古代青楼花魁为什么叫女校书,还不是因为这群书生会玩。 看破不说破。 “你好,我叫山田光子。” 山田光子不太理解这些人绕来绕去的说话,以为真的是认识她,所以点头,也打着招呼道。 廖经理接着又吹捧了几句山田光子。、 这才坐着人力车。 不久后,福佑路,荣顺馆。 荣顺馆在后世有个很响亮的名字,叫沪市老饭店。它始建于光绪元年,距今也有三十多年的历史,是沪市的高档餐厅。 进门,有侍者迎上来,带着他们上了包厢。 包厢里面已经有几人在等候。 “这是张董事长,张董事是翰林院庶吉士出身,应该和美和你在国史方面有很多共同的话题,此次美和你来沪市做研究,也可以随时请教张董事……” 廖经理引荐眼前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老先生,留着斑白辫子,很精神的一副模样,穿着长袍,打扮简朴。 “是菊生先生当面,晚辈有礼。” 白贵当即作揖行礼,态度谦卑。他不过是三元秀才,眼前的张元济可是翰林院庶吉士出身,能入庶吉士的,在殿试中名次绝对不低。 张元济,号菊生。 在沪市是挺有牌面的大佬级别人物。 “不用多礼,美和,你在东瀛的事情我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这枪炮大作让我大开眼界,此作堪比魏默深所作的《海国图志》!”(魏源,字默深。) 张菊生捋着清须,手上的文明棍朝着地板杵了几下,有些激动道。 178、精武门 “我才疏德薄,写出枪炮一作已经是绞尽脑汁,心劳计拙,万不敢和魏知州的大作相提并论……” “菊生先生你这是在折煞我啊!” 白贵听后,连忙谦逊。 尽管他心里认为他写出来的枪炮这篇名作,并不比海国图志差上多少,但魏源毕竟是前辈,而他是后辈,必须得谦虚…… 要不是张菊生说的时候,表情不似作伪,他估计以为张菊生在捧杀他。 要真有哪个愣头青接下了这句话,后果不堪设想。 另外魏源官至知州,白贵作为后辈称呼魏知州是比较恰当的,姓加官职也是称谓的一种方式,例如杜工部,而张菊生尽管也算是魏源的后辈,可他是翰林院出身,地位不低,叫魏默深并不为过。 “美和你小心谨慎也是对的。” 张菊生闻言,立刻心知肚明,随即摇头轻笑道。 他倒是没有什么坏心思,而是枪炮这一书他认为是真的不错,所以才有了此番的赞赏。但白贵此时的谦逊,也无疑让他高看了一眼。 “这是高梦旦,为印书馆编译所的管事,亦是秀才出身……” “此次也是高兄负责编译枪炮一书……” 廖经理又介绍第二个人,这位比张菊生年轻一些,但也是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戴着圆框眼镜,文人,上了年龄,基本上就没有不戴眼镜的。 “此次编译,劳谢高兄费心了。” 白贵和高梦旦握手道。 比起张菊生,高梦旦地位虽高,但白贵和他还没有差到哪里去,两人的功名等次是一样的,称呼高兄就可,不必再称呼为先生。 “美和兄,我在沪市也是久仰你的大名。” 高梦旦一脸笑意。 两人握手。 接着廖经理也一一介绍了包厢的几个人,大多都有功名在身,即使没有功名,也是出身中学堂或者西式学堂。 荣顺馆是有名的沪市本帮菜餐厅,也是本帮菜的发祥地之一。菜肴以烹调鱼、虾、蟹、鳝等活鲜,以选料精细、风味醇正而著称。 席间。 摆放着二十多道菜肴,有招牌名菜八宝鸭、扣三丝、椒盐排骨、松鼠黄鱼、竹笋鳝糊,还有油爆河虾、虾子大乌参等著名菜肴。 “难怪白君说东瀛是美食匮乏的国度……” 山田光子吃了几口菜,顿时觉得在东瀛整日吃的一些菜肴,确实味道乏淡许多。 “乌参挺滋补的,你多吃一点。” “刚刚病愈……” 白贵夹了一筷子虾子大乌参,放到了山田光子的碗中。 场间,这些人也见怪不怪,都一把年纪,什么没见识过。再说少年慕艾,应有之理。不耽搁正事就行。 对于名人和天才,大家都是有一定的包容耐心。 “这是签订二刊的合同,白君可以先看一下。” 吃的差不多,廖经理从公文包中拿出合同,说道。 签订合同,这些事张董事是不会怎么参与的,都靠廖经理等人。他此次前来,是为了结交白贵。合同上的事情,他不会掺和。 “定价合理,唔……,百分之三十八的版权税,会不会你们印书局太亏了一些?” “我这个人也很好说的……” 白贵看完合同,也忍不住皱眉。 忒大方了一些。 他这个作家都不好意思收取这么高的版税了。 “美和兄,你是不知道这本书在国内有多么畅销,往往上午发货,下午书店就告知缺货。” “以这本书的火爆程度,我们印书局不会少赚钱的……” 廖经理微怔,然后解释道。 他不知道白贵为什么没在东瀛和他们签订二刊的合同,还以为是白贵准备待价而沽,所以商务印书馆将二刊的版税也提高了不少。 白贵听到后,点了点头,他这也只是一问,既然商务印书馆自己也有赚头,那他也不必再推辞什么,立即下笔写上自己的名字,盖上了私章。 饭宴后。 商务印书局的几位董事也早已离场,只剩下廖经理还在作陪。 出了荣顺馆。 门口。 一辆辆东洋车疾驰。 “廖兄,我初来沪市,还不知道精武门在哪里,还请廖兄指点一下……” 白贵说道。 “精武门……” 廖经理讶然了一会,旋即目光看了一眼白贵,练武和没练武的区别还是很大的,他也调查过白贵,知道白贵是有功夫在身的,而且还不低。 不过精武门在沪市也算是鼎鼎大名,毕竟有霍元甲撑场。 但他稍一思索,就明白了什么。 “还请美和兄稍等,我这就请一辆印书馆的马车过来。” 廖经理说道。 人靠衣装,马靠鞍。 白贵就这么直接贸然去精武门,谁知道会不会遇到不识眼色的蠢材。 少倾,一辆高档马车停在了荣顺馆的门前。 “这是张董事的专用马车,就借给美和兄你在沪市暂用,还请不要推辞。” 廖经理笑了笑,现在他们算是主人,而白贵是客,招待是必须的,再说一辆马车能落个人情也是惠而不费的好事,另外以白贵的身家,也不缺这一辆马车钱。 他说着又一指在车辕上的马车夫,“这是顺子,这些天就跟在美和兄你身边。” “顺子,记住了没!” “这是白相公,可好好听用,不能慢待丝毫!” 廖经理对顺子说道。 “廖爷,瞧你说的,我怎么敢慢待白爷,这位爷,还请你入座,小的这就带你去精武门。” 顺子下了马车,揭开门帘,赔笑道。 山田光子当先走了进去。 而后白贵对廖经理告谢后,也入了马车之中。 唏律律! 马车速度不紧不慢,而且沪市道路不错。 并不颠簸。 大约过了半刻钟头,来到了英租界。 巡捕房的巡捕照例上前查问,见到是张董事的私座,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就放行。 马车继续行驶了一会,就停了下来。 “大师兄,大师兄,门外突然来了一辆高档马车,肯定是大人物来了……” “高档马车?有多高档?” “目测至少价值上百银元的马车……” “毛毛躁躁的干什么,快去叫我爹!” 没过多久,精武门上下,皆是一副盛装打扮,在门前迎候。 179、迷踪拳(求全订) 顺子会意。 揭开马车门帘。 白贵和山田光子这才下了马车,来到精武门前。 和去徐秀才家中一样,有什么身份尽量先摆出来。先敬罗衣后敬人,这才是常态。身份摆完之后,你该谦逊就谦逊。 荀子的性恶论,才是世人的本性。 礼是后天教化的,而恶则是根植于人内心的。 “这人是……” 一副时兴长袖绸缎衫打扮,有些老态的霍元甲来回扫视左右门人,见到门人一脸茫然的样子,心神疑惑顿生,以警惕的目光看待白贵。 “难道是东瀛人?” 他有些猜测,毕竟白贵身旁跟着山田光子。 山田光子一副和服打扮。 “霍师,在下白贵字美和,此次学校派遣我和光子来沪市做研究,所以我顺便过来拜会拜会霍师,还请霍师勿怪……” “有什么打扰的地方,请霍师见谅。” 白贵露出笑容,上前说道。 他这一句话激起千层浪。 虽然霍元甲收到陈真寄来的信件之后,并没有将白贵与精武门的瓜葛宣之于众,但白贵在国内也是鼎鼎大名,谈不上什么耳熟能详、妇孺皆知的地步,但精武门的学徒可有不少是沪市学校的学生,定然知道白美和这三个大字。 “白美和是我们精武门人?” “这个消息太震撼了,想不到白美和也会来精武门学艺……” 一时之间,门前站着的年轻弟子窃窃私语,神色激动。 “肃静!” “馆主和白先生说话,有你们插嘴的余地吗?” 农劲荪当即冷喝一声,说道。 (精武英雄中的农劲荪,不涉及真实人物。) 不过等众门人停止喧嚣之后,农劲荪也有些忍不住上前和霍元甲一同与白贵攀谈起来。 毕竟,活生生的大名人就在眼前。 霍元甲虽被尊为霍老英雄,可这是大家抬脸给面子,若论真正的地位,文人才是主流,除非学武的能考中武举人,这才算有一定的社会地位…… 而……武举人,也不单单是考武功,考试内容第一场是考核骑马射箭,第二场考核技勇,第三场是考核兵法。 然而白贵的身份可不单单是秀才功名,他有留洋的经历,又在东瀛被捧为名作家,这身份即使是张董事这样的翰林院庶吉士出身的人,都会赶来结交…… 所以此刻霍元甲和农劲松如此姿态,实属正常。 “是的,白石教授定下了研究任务,我特意回国一趟……,白石教授,你们应该或许听过,在枪炮一书的致谢词中,我有提到过他……” 白贵语气谦和,一点也没有盛气凌人的姿态。 摆架子,他出场先用高档马车已经镇住了一些人。 此时姿态谦和,对于不少人来说,就是受宠若惊了。 大部分人都有受虐的倾向。 如果他没有此番作为,直接入内和精武门打成一片,有些人就会真的不知道天高地厚,到时,反倒会有些难以下台。 “研究文学,我是不怎么懂的……” 霍元甲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么高大上的内容,他一个粗人,确实不太懂。 他接着让弟子让出一条敞道,引着白贵走进精武门,边走边说道:“白先生,你先进屋,进屋之后再说……” “霍师不必这么称呼,叫我美和就行,你可是派遣陈真传我七十二路擒拿手,也算是我的师父。” 白贵说道。 “那我就叫你美和了……” 霍元甲一脸高兴。 他身份实则不怎么低,在沪市也是有牌面的人,但他的牌面和张董事的牌面,就无疑差了一些。和船越文夫相似,即使船越文夫能结交公卿,但一些规矩还是要守的。 “农大叔也称呼我为美和吧,不必见外……” “我也算是精武门的弟子!” 白贵对着一旁的农劲荪也一同说道。 农劲荪乍一看好似在精武门地位不怎么高,实则是仅次于霍元甲的存在,而且农劲荪也算是精武门的股东,只不过馆主由霍家人担任,农劲荪算是精武门的元老级别存在。 “农大叔?” 农劲荪咂了咂嘴,念叨了几句,不由自主的脸上多了一层荣光,容光焕发。 进屋,入座。 霍元甲当即吩咐精武门的根叔赶紧买菜烧饭,做一顿盛宴款待白贵。 白贵也没推辞。 他虽然刚在荣顺馆吃了大餐。但到了主人家不吃饭,就是看不起主人家,哪怕夹上了两筷子,也比冷硬拒绝要好得多。 更何况,他习武之后,一顿也吃的多,荣顺馆是高档餐馆,料理都比较精致,他要是多吃,就难免有些不太雅观。 “此次我来精武门,一来是想要拜访拜访霍师,霍师的威名我在秦省的时候就已经听过,二来则是我听说精武门的七十二路擒拿手,能与霍家的七十二式迷踪拳相配……” 白贵和霍元甲、农劲荪谈了一会话后,就说出自己此行的目的。 哪有什么无欲的圣人。 他此次登门拜访,别说他自己,霍元甲也不相信白贵别无所求,真的是慕名而来,看一看他…… 一个糟老头子有什么好看的?! 所以,登门拜访必有所求! “七十二式迷踪拳……” 霍元甲有些犹豫了。 迷踪拳又叫燕青拳,因水浒传的天巧星燕青而得名。燕青拳是内外拳兼修,刚柔并济,既有内家拳炼精化气、弧形走转之势,又有外家拳的开张、劈打,舒展之态。招式大开大合,内蕴杀机,有排山倒海之势,专击人身之要害,往往一招半式就能制人于死地。 此拳亦是子午门三十六杀手功之一! 相传,宋时的周桐和其弟子林冲、卢俊义也是习练此拳法的高手。 而精武门的七十二式迷踪拳,则是他遍阅历代迷踪拳法之精要,几十年才推演创新而出的…… 他内心早就定下规矩,只传给历代掌门(馆主),绝不外传。 然而上次因心急徒弟陈真,所以找到吴公使……,吴公使和他再拜托白贵出面解决麻烦,后来虽说传下了七十二路擒拿手给白贵,但未免有些不讲道义,七十二路擒拿手并非白贵请求让他传授的武学…… ------题外话------ 多谢希望有超级多仙草看打赏的300起点币。 待会在凌晨后还有一更。 180、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求全订) 所以此次白贵专门上来请求传授七十二式迷踪拳,他如果不传,就相当违背了诺言…… 再说白贵的身份,如果他没处理好这件事,这麻烦对精武门就大了! “馆主,美和是什么人?” “迷踪拳虽然说是非掌门不传,非品德高尚正派之人不传……” “可你看美和是品性不端之人吗?美和捐了两千日円在东瀛第一高等学校设立救急金,专门救助留日生,又帮助陈真解决了麻烦事……” 农劲荪看到霍元甲一直不说话,有些急言道。 不过他可不是乱开口。 这一通话,一是表明迷踪拳是非掌门不传,你来请教迷踪拳,馆主犹豫是肯定的,传不传授还待两说,二则是给白贵说好话,说白贵品性是有目共睹的志诚君子,又对精武门有恩……,现在不传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品德好! 名气大! 到哪里都能通吃! 见霍元甲仍在犹豫,白贵随即说道:“霍师既然不愿意传我迷踪拳,我不强求,此次前来精武门,也是想着能弥补一下我的武学根基……” “我师祖是燕南三侠黄林标,师父之名则不便提及,以免给他惹祸,所以是披甲门的功夫,但我习武尚短,师父教导一月后,就匆匆离去……” 他这是在说自己的出身。 黄林标可是燕京绿营的总教习,真正的名门正派。 摆明自己的出身很有必要,现在不摆明,待会哪怕是不传迷踪拳,请教指点的时候,也是需要说出自己源于哪门哪派,可不能胡乱指点一通。 此时说出,言下之意是:我也是有师传的,名门正派,传的武术未必就弱了精武门。你拿捏不定的迷踪拳,在我师门中,未必没有能与它媲美,相提并论的,同样也有缓解尴尬和气氛的意思…… 虽然说他强硬要求下去,霍元甲大概率是会传的。 规矩是他定的。 打破也没什么大不了。 但……其实白贵还是对霍元甲挺尊重的,不会太过勉强这件事。 迷踪拳对他也没有那么大的诱惑。 答应,可! 不答应,也可! 顺其自然。 霍元甲闻言,松了一口气,但又强硬笑了笑,心里莫名升起几分愧疚,他想了想说道:“美和,这些天你就暂住在精武门吧,除了迷踪拳之外的功夫,我都会倾囊相授……” “霍师不必介意,先前陈真代师传授给了我七十二路擒拿手,约定已经完成。” “此次我来请教七十二式迷踪拳,也只是……一个请求罢了。” 白贵宽慰道。 “爹,不过是一个拳法,你就传授给白先生吧。” 见到几人这幅模样,一旁站着的霍廷恩也有些急眼了,他是定下的下任馆主,此次因非掌门人不传的规定,难免让他内心升起几分不适。 传给一般人,他不同意。 但传给白美和,这也没什么难以接受的…… “大人说话!” “你一个孩子插什么嘴!” 农劲荪一拍桌案,瞪向霍廷恩,让他闭嘴。 这是在维护霍家。 霍廷恩知道这个道理,看到农劲荪的眼神,才知道他犯了大忌,一时冲动,险些害得他爹有些不义。 他都能知道不因门户之见传授武功,而作为老子的霍元甲却扣扣搜搜…… 在儒家之中,这是陷父于不义之境。 不孝之罪! “吃菜,吃菜!” 此时,根叔也做好了饭菜。 端了上来。 白贵见氛围有些紧张,于是说道。 “一同吃菜,吃菜!” 农劲荪也意识到了,让武馆内外弟子,还有霍元甲父子入席,吃菜。 摆了两桌菜。 一小桌,一大桌。 小桌是只有白贵、农劲荪、霍元甲父子、山田光子才入席。 而其他弟子,则只能到大桌就餐,那里的菜色远不如小桌的精致和丰盛。 “廷恩,我对沪市还不怎么熟悉,待会你带我逛逛……” 白贵缓和气氛,笑着说道。 他刚才看到霍廷恩的开口,对霍廷恩的印象也增添了几分好感。 所以让霍廷恩随他一同逛逛,是想着提携霍廷恩,精武门之所以在霍元甲去世之后垮掉,不仅是武学的因素,也有霍廷恩撑不起精武门架子的原因。 霍廷恩武艺不错,可处世,哪能完全靠武艺…… 人脉和自身实力缺一不可! 霍元甲因为打败四国高手,从而扬名天下,地位水涨船高。而霍廷恩想要延续精武门的威名,就得复刻这种胜利,但这显然不是个容易的事情,再言也不一定有这种机会。 “廷恩,听到没有,还不答应?” 农劲荪瞪了一眼,说道。 “白大哥,好好好,等吃完饭,我就带你在沪市逛逛……” 霍廷恩连连点头,大致也明白了一些东西。 见到在场的三人吃饭都没什么大事。 白贵这才动筷。 他可记得根叔叛变成了奸细,给霍元甲下毒之后,才造成霍元甲被芥川龙一打死的假象。 现在根叔可能还没叛变,但白贵还是心存一丝谨慎。 小心不为过。 而山田光子则是因为在荣顺馆吃饱了,只是客随主便,夹了一两筷子,就再也没动菜肴。 一顿饭吃完。 等弟子们收拾残羹剩饭的时候。 霍元甲走到了白贵的身旁,叹了一口气,说道:“美和,我刚才受于门户之见,所以一直犹豫,没答应传你迷踪拳,但想了想,这迷踪拳还是传你为好……” 确实,他先前不怎么想传这门拳法。 可……,刚才饭桌上的那一幕,霍元甲看到了,霍廷恩势必难以撑起精武门,本来他属意陈真和霍廷恩一同撑起精武门,可白贵传出要提携霍廷恩的意思之后…… 他动心了。 白贵虽然没有拜在精武门,但只要有白贵在的一天,凭白贵的秉性,是不会让精武门垮掉的。他年龄也大了,打拳谁知道有什么三长两短…… 一旦他有什么不测,甚至于他在世的时候,有白贵,都是一条上好的人脉! 精武门盛名之累,有他在,精武门不会有事,可少了他,精武门“德不配位”,所遇到的困难绝对是霍廷恩当掌门承受不住的…… 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题外话------ 五更结束。明天仍旧…… 181、醉星楼(求全订) 霍元甲重新改了决定,白贵没有意外。 霍家的迷踪拳是不能随意乱传给一般人,但也只是不能乱传给一般人…… 有了他愿意提携霍廷恩的态度,霍元甲如果敝帚自珍,就难免说不过去。 为了维持住这份利益、人脉……,精武门需要舍弃掉一些东西。 当然这也是白贵一直扮作正人君子得到的回报。 就如同三国中,刘皇叔那般落魄,吕布偷袭下邳,刘备败走广陵,而糜竺却这时选择倾尽家产结交刘备,并将自己的妹妹糜夫人嫁给刘备,不仅是因为刘备前途可期,哪怕惨败,也能东山再起,还有刘备品德好,是正人君子的原因…… “霍师放心,只要有我在的一天,精武门不会垮!” 白贵拱手道。 这是他给霍元甲的保证。 霍元甲满意的点了点头,没有在这方面过多言说。 如果是正人君子,有了这一诺,没必要多说。如果是假仁假义的小人,再多说也是废话。 饭后。 已到黄昏。 不过沪市是这是远东最发达、最繁华的城市,十里洋场不是白叫的。 晚上比白天更热闹。 霍廷恩提议,准备这就趁机带白贵逛逛。 山田光子本来也打算去。 但白贵想了想,还是让山田光子待在精武门的厢房。 “你刚刚病愈,又舟车劳顿,这一天还是好好歇息,不要乱跑……” “等明天,我再一个人带你出去。” 他劝道。 听到这句话,山田光子也觉得有理,没有强求。 …… 出了精武门。 门口处,顺子吃饱喝足,正坐在高档马车的车辕上等候,见到白贵出来,打着招呼。 “白爷,您打算去哪?” 他点头哈腰道。 类似他这种专职的马车夫,是一天二十四小时,基本上全天陪候。哪怕晚上,再瞌睡也得醒来赶车。 不过他的薪水不少,每个月十二枚银元。 远比一些小职员赚得钱多。 乐在其中! 有时候顺眼了,张董事会打赏一些银钱。 吃喝是在府上灶房,这薪资和赏钱就都是纯赚头。赶马车的活计,说是有门槛技术,但也没那么难找,这么高薪酬算是开恩了。 白贵点了点头,对着霍廷恩说道: “廷恩,来,一同上车,你说去哪,顺子就带咱们去哪。” 说着,他又转过身,对顺子开口道:“这是精武门的少馆主,霍老英雄的儿子,你记住着点。” 司机这个职业不能小瞧。 能成为张董事的专职马车夫,肯定是亲信。 这句话,白贵不仅是给顺子说的,也是给背后的张董事和他结交的人脉讲的…… “瞧白爷你说的话,霍老英雄在沪市哪个人不认识。” 顺子连忙笑着回应。 白贵和霍廷恩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疾驰。 “这马车……真的舒坦,一点也不颠簸。” 霍廷恩感慨道。 虽然这辆高档马车里面并没有太多的内饰和其他部件,但坐上去之后,就觉得和以前的那些马车差距实在太大。 “这是西洋的减震装置,多用弹簧。” 白贵解释道。 如今清国的工业生产是十分落后的,像样的弹簧根本生产不出来。弹簧别看是个小物件,可没有足够强的工业实力,压根造不出来。 而张董事这辆马车,就多使用了弹簧等减震装置。 所以,坐起来不颠簸。 霍廷恩带着白贵先去逛了一些沪市著名的美景,等临近晚间的时候。 下马车。 白贵顺眼一看,面前是一处中式庭院建筑,古香古色。 大红灯笼高挂,彩旗飘扬。 随处都能听到姑娘们吴侬软语的娇笑声。 门口往来的行人,也多是士绅。 “这是醉星楼……” “今夜白大哥初到,我做东。” 霍廷恩摘下西洋礼帽,指着门楼说道。 他起初面对白贵还有些忐忑不安,虽说是同龄,但在霍元甲和农劲荪面前,白贵和他们能坐而论道,交谈,而他只是席间小辈…… 但随着两人独处,白贵八面玲珑,初遇尴尬立刻顿时消散,两人很快打成一片。 没到哥俩好的地步,却也算是有交情。 “醉星楼是……女支院吧?” 白贵看到眼前这幅情景,心里已经有所猜测。 只不过他从来没去过这种场地。 不曾想,他让霍廷恩带他逛逛,霍廷恩最后把他带到醉星楼这里来了。 醉星楼这个名字一听不怎么起眼,好像就是一个酒楼的名字,可越是高档的地方,越不会那么粗俗。秦淮河多么优美的名字。 “白大哥不要不好意思,现在嫂子没在身边,等回去后,小弟定会隐瞒……” 霍廷恩笑了笑,说道。 这是他的小秘密,在醉星楼包养了一个女支女,没有告诉他爹。习武之人,每天精强体壮,他正值壮年,怎么能没个女人消消火…… 现在能带白贵来这里,也算是坦诚相待。 尽管他不知道人生有三铁的传闻,却也清楚一同逛女支院,是促进友谊的不二法门。 再说,白贵故意支开山田光子,不就是有那方面的意思在吗? 城市中,最繁华的地方,就是红灯区。 各种舞会、赌档等等。 赌他是不敢的,但女票他还是有些胆子的! “行吧……,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白贵也心中痒痒,在秦省的时候,他还要维持好学生的形象,所以尽管有平康坊的青楼,但他一直不敢去,等到了东瀛之后,茶屋他是去过,但那是艺伎,不是游廊的女郎…… 去一次,见见世面! 龟公迎了上来,“呦!霍少爷您又来了,晓红已经等你几天了,可是日日夜夜盼着您能再来大驾光临,恐你做了那薄情郎……” “别乱说,今个我可是款待贵客的。” 霍廷恩脸色微微涨红,瞪了龟公一眼,说道:“这是白少爷,是我的贵客。” 他没说出白贵的身份。 要脸! 这事终究不怎么光彩。 “是白少爷啊,您请进请进……”龟公也一眼瞧见了停在门前的高档马车,这马车一看就不是霍廷恩能坐的,来的必定是大人物,他也懂规矩,不该打听的,就不要瞎打听。 做个糊涂人,最好。 182、我能打十个!(求全订) 少倾。 入门,到了醉星楼的院子。 醉星楼虽然名为楼,但却是数个院落组成的。 霍廷恩先交了打茶围的银钱。 五枚银元! 这银钱只是供他们吃喝和包厢房的钱,之后点哪个姑娘,事后另外交钱。 穿过两层月门,到了一处厢房。 入座。 没过多久,青衣小厮鱼贯而入,将一盘盘菜肴摆在圆木桌上。菜色不如荣顺馆的高档,却也比先前在精武门吃的要好上一些。 等青衣小厮将酒菜上好,三四名的彩衣舞姬穿着轻薄的纱衣,套着长筒白色丝袜,娇笑吟吟,有的伴舞,有的吹拉弹唱。 两人攀谈。 “不知东瀛青楼的风俗如何,白大哥能否给我讲讲?” 霍廷恩聊着天,想到这茬,于是好奇问道。 “廷恩,你说的这是什么玩笑话。我在东瀛一直刻苦励志求学,怎么可能不思进取,到游廊去寻女郎?” “我从来没去过那种地方!” 白贵刚想解说风土见闻,但立马打住,鄙夷的看着霍廷恩。 “是是是……” “白大哥说的不错,你又要练武,又要写书,哪有时间去。” 霍廷恩不疑有他,释然点头。 就在这时,一个少女轻步走了进来,熟练的坐在霍廷恩的腿畔。 脸……白贵挺熟悉的。 牛夫人! “廷恩,你这几天没找我,奴家独守空闺……”晓红给霍廷恩喂酒,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一副惹人怜惜的模样。 “这不是最近我爹管的严嘛。” 霍廷恩嘴巴抿了抿酒,一脸陶醉,继而连忙解释道:“最近我手上花销太大,惹起了我爹的怀疑……,现在趁着白大哥初来沪市,我引白大哥逛逛,这才有机会和你见上一面……” 白贵:“……” 他还以为是霍廷恩刻意请他来青楼,没想到存着和晓红小别胜新婚的打算。 实在太提不上道了! 不过他想了想,霍廷恩能说出这句话,也代表他心思单纯,花花公子嘛,尽管有些行为不端,但品性还是值得一看的。 要是霍廷恩真的那么有出息,霍元甲也不必为他操心了。 “这位白大哥是?” 晓红打听道。 她这进来的目的,一是叙旧情,她被霍廷恩在醉星楼包了,二则是老鸨托她打听打听白贵的来历,那辆车不是一般人能做的,非富即贵。 另外霍廷恩虽说在沪市上不了牌面,但他爹霍元甲鼎鼎大名,结交的必定不是无名之辈。 “白大哥……咳咳,这你不便打听。” 霍廷恩自己破罐子破摔,但他可没打算抖落出白贵。 一旦白美和刚来沪市,就狎妓的消息传了出去,那可就是大新闻了…… 他的腿,估计会被他爹打断! 白贵闻言,挑了挑眉,摇扇笑道:“鄙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为至尊宝是也!” 他也没乱说。 秦省相较于沪市,为西北方向。说文解字中“白为西方色”。白贵,贵极为至尊,为西方白帝少昊,称呼为至尊没半点毛病。贵极为宝,两个合起来,可不就是至尊宝…… 强行解释。 “白大哥真是幽默……” “哪有会叫至尊宝的,再说你也姓白不是……” 晓红勉强笑了笑。 显然白贵这番说辞,不足为信。谁家取名·,能取个至尊宝的名字。不过这也是青楼客的常态,上勾栏听曲的,多半都会遮遮掩掩,不告知姓名也是常态。 白贵摇头轻笑,不过多解释。 逛青楼还是低调一些为好,虽然现在他逛青楼算是文人风雅,大家也不会对他太过苛刻。但出这个风头,总是不太好的。 曲罢,临近舞女退场。 “白大哥,你看上哪个,直说……” 霍廷恩一指眼前的这几个舞女,大方道。 “这个……” 白贵仔细打量几眼眼前的这些个舞女,刚才听曲,没太注意观看。 这仔细一看,都是些蒲柳之姿。 样貌平凡。 只是身材可堪称不错。 再说……,向往的林荫大道,说不定也早已挂满白霜。 霍廷恩,不地道啊! 自己有小甜甜,给他留这些…… 但还未待白贵开口推拒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打砸的声音,地面上也有一些人密集的脚踏声,和绅士们往来的脚步声不同,这脚步声有些急匆匆的,但又不是士兵,因为士兵比这整齐多了。 “是帮派?” 白贵眯了眯眼睛,心中暗道。 此时的沪市因为租界和各种方面的因素,一些权力处于真空,这就滋生了大量的帮会组织。在红灯区,遇见帮会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 只不过帮会一般也是知道规矩的。 什么能惹,什么不能惹。 如影视剧中见到的那般嚣张的帮会,只是极少部分,再厉害的帮会,也要屈居于强权。面对名流士绅,不会太过得罪。 “罩着你们金钱帮的大哥……已经被我砍死了!” “现在!” “你们这里,是我们鳄鱼帮的地盘!” 门外,传来一个嘶哑、音调高的粗犷中年男人声音。 虽然白贵没能看到他现在具体是什么动作或者表情神态,但听这话,就知道是极度嚣张的。 “鳄鱼帮!” “鳄鱼帮!” “……” 一群人混乱的喊道。 “鳄鱼帮……鳄鱼帮大哥,大哥,行行好,我们这正做生意呢,你们白天再来吧,白天我一定好好招待你们。” “你年老色衰,体力不支,哪能招待我们这么多人?” “别废话,拿出五百银元,这是一个月的保护费,不交的话,我让你们这里的生意做不成……” “五百银元,太多了,我们这小门小店的,供养的姑娘们也得花销啊。” “要不,商量……商量……” “兄弟们,准备家伙……” 这是要闹事。 白贵眉宇微皱,座位向后推开一些,让开空间。 准备应敌! 谁知道待会会有什么不测,早做些准备。 有备无患! 这些帮会是一般不会惹上社会名流,但帮会毕竟是帮会,高层有脑子,下面的小弟可不一定有,控制不住场面打打杀杀,惹出大麻烦也有…… 例如古惑仔中的东星大哥骆驼和乌鸦,乌鸦就属于没脑子的,嚣张跋扈别人会让你一会,但这样的生意是不长久的…… 再能打也没有子弹厉害。 “我能打十个!你能打几个?” 白贵估算了一下自己的战斗力,如果冷兵器战的话,他估计能打几十人,甚至上百人,但是人还是藏拙一些的好,所以他降了降自己实力。 只能打十个! 听到这句话,霍廷恩吓了一大跳,神色惊诧,连忙劝道: “十个?” “这些舞女还不够?白大哥你要节制啊,小心马上风……” 183、鳄鱼帮(求全订) 虽然他们习武之人精强体壮,一夜数次郎不是瞎说的,但打十个……,还是太过匪夷所思了。 桩功,霍廷恩也练过,这是习武的基本功。 可……能练到连打十人。 这不可能! “我是说,门外有帮会闹事……” 白贵无奈。 秋风未到蝉先觉! 他以入微天赋不断开发目力、耳力、嗅觉,比常人厉害数倍,所以能听到百步开外院落的吵闹声,而这些声音落在霍廷恩的耳中,就是杂乱无章。 这句话结合霍廷恩的上句话,让霍廷恩误会了。 “你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 白贵道。 “什么,门外有帮会闹事?” 霍廷恩一惊,他瞬间从椅子上半跳而起,摆起架势应敌。 刚刚松松垮垮瘫在椅子上的纨绔公子哥,立马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紧接着,厢房们被踢开。 “我们是鳄鱼帮的,也无意打搅几位的雅兴,做做场面活,等醉星楼的保护费交了,我们自会赔礼道歉,还请二位让步……” 几个穿着短衣短裤的青年走了进来,拱手道。 他们鳄鱼帮不是傻子,出入青楼的士绅要是挨个得罪,那是找死! 现在得罪是得罪,却没得罪那么死! 守着一分底线! “砸,将桌子椅子砸喽!” “一个也别放过!” 为首的青年指使着手下的小弟,大喊道。 说罢,他又拱手笑了笑,摆上了一副笑容,走到白贵和霍廷恩面前,从袖中掏出两枚大洋,递了过去,“这是今晚给两位爷的赔罪钱,还请二位爷勿怪。” 钱,鳄鱼帮缺! 但不缺一点免除麻烦事的钱。 醉星楼的厢房院落也不过七十多间,待客的不到三分之二,即使赔罪,也赔不了多少银钱。再说,他们亦是看人下菜碟! 打砸时,是有眼力劲的小头领领着。 遇见大人物,就赔钱道歉,小人物,也客客气气的,不多得罪! “有意思!” 白贵随手收下钱,让霍廷恩收回架势。 醉星楼和他们又没半毛钱关系,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和鳄鱼帮有冲突。 “这位应该是霍少爷当面吧?” 领头青年瞅了一眼霍廷恩,心里就开始对花名册,他没怎么见过霍廷恩,但霍廷恩在沪市不算寂寂无名之辈,刚才那两手不是庄稼把式,一看,就是有来路的。 “是,家父就是精武门馆主。” 霍廷恩眉宇微皱,他本来时不打算承认,但看着领头青年一副笃定的眼神,他也不想堕了威风,所以拱手认下。 “那……这位是?” 领头青年又看向一旁的白贵,他察言观色,刚才霍廷恩是以白贵为首,而两人的年龄是差不多的,另外白贵一身西服,价值不菲,很明显不是一般人。 “在下至尊宝,有劳了。” 白贵客气说道。 他可不像霍廷恩那么傻乎乎的就道出了自己的身份,尽管他的身份隐瞒不住,鳄鱼帮事后调查还是能查出来的,但这事不宜宣之于众。 “阁下真是雅兴……” 领头青年笑了笑,立即就知道这是假名。 不过他也没在意,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就和人动武。 另外能遇见这等事,不惊慌失措,反倒异常镇定,不是老女票客,就是胸中有胆气之人。这两者,都不好得罪。 屋内。 仍旧打砸。 白贵和领头青年谈笑风生。 “别怕,别怕……”霍廷恩安抚涌进他怀里的晓红,轻抚其背。 其他的舞女也凑拥到了白贵这里。 屋外的吵嚷声渐渐停歇。 领头青年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对白贵和霍廷恩拱了拱手:“两位少爷,就此别过,他日若有再逢日,当面给两位设宴赔罪。” 话音一甩,他就挽袖,带着小弟离开。 而屋内,此时一片狼藉。 “白大哥,今日来的不是时候,没想到遇到这档子事,金钱帮和鳄鱼帮争夺地盘,不过这些帮会还算知礼……” “等我改日,在醉星楼再做东请你……” 霍廷恩告罪,说道。 “没事,没事,还赚了两块银元,算是不亏。” 白贵甩了甩手上的龙洋,两枚银元相撞,发出清脆的回响,格外悦耳。 没过多久。 老鸨进来,给他们赔罪,“两位爷,今个真是造了灾,遇见了这么一群煞星,奴家给你们赔个不是……” “我正让伙计们重新收拾,还请劳待。” 鳄鱼帮对白贵和霍廷恩客气,是因为身份。 可不会对老鸨有多么客气。 看人下碟! “廷恩,你是……准备留宿?” 白贵本想告退,再待在醉星楼也没什么趣味,但看了一眼霍廷恩和晓红你侬我侬的模样,就知道这家伙是打算在醉星楼留宿。 “没事,没事……” 我和白大哥一起回去也行,不过等一下我,很快的,很快……” “用不了一刻钟……” 霍廷恩早就心痒痒了,准备带着晓红去晓红的闺房。 一刻钟? 白贵觉得还是能等得住的,而且现在外面也有些嘈乱,过早出去也不太好。 “那好,另备一处厢房。” 他对老鸨说道。 “两位少爷请跟我来……” 老鸨扭着腰,在前面领路。 刚才鳄鱼帮打砸的也只是一部分院落,在一些无人的里间能幸免于难。 走了一小会。 刚到抄手游廊的拐角处,迎面就撞见两个记者,一个背着大相机,另一个则是手拿着笔记本和钢笔。 “这位是醉星楼的老鸨吧,刚才鳄鱼帮打砸……” “我们想采访采访你……” 一个记者说道。 “不方便接受采访,还请两位让开……,你们死哪去了,还不赶快赶走这两人……” 前半句老鸨是对记者说的,后半句则是对青衣小厮喊的。 青楼里的都是名流士绅,注重的是隐秘。 再说这些记者采访能干什么,最多也是笔杆子谴责一下鳄鱼帮。 啥也没用! “这两位先生,请问方便接受采访吗?” “刚才鳄鱼帮是怎么威胁醉星楼的……” 记者很知趣,见老鸨不松口,就转问老鸨身后的白贵和霍廷恩。 “我……呜呜呜……” 白贵连忙捂住霍廷恩的嘴巴。 这傻小子,告诉鳄鱼帮就算了,可别告诉记者他们俩人的身份。 太丢人了! “对不起,不方便接受采访!” “还有,你们要是敢拍照,这相机就别想要了!” 白贵见一名记者准备拍照,立刻威胁道。 184、情深深雨濛濛(求全订) 白贵在东瀛就是敢报社这行当的,见到的无良媒体不少。 眼前这两名记者,一看就是和当初的山原八夫一样,铤而走险,想搞个大新闻,不然一般人可不会贸然上前,强行采访。 快门,强光一闪。 下一刻。 轰! 相机立刻被白贵踢得粉碎。 “杜飞……” 另外一个记者疾呼。 但等他回过神再看的时候,发现只是相机被踢得粉碎,人没事。 “杜飞?” 白贵听到这个名字,眼睛微眯。 “廷恩,你带钱没有,这位记者先生的相机钱我赔了。” “不过还请记者先生记住,一些该采访的事情可以采访,一些不该采访的事情就不要采访……” 他冷声说道。 这名字让他想到一部影视剧,初时看的时候感觉还不错。但等长大一些再看,三观尽毁。眼前的杜飞可能就是那部影视剧的男主,不过他也不能太确定。 “有,有……” 霍廷恩从身上掏出所有的钱,有银票,也有几十枚银钱。 这些都是农劲荪和霍元甲私底下给的,不然招待客人身上没钱,让白贵掏钱,就未免有些太过尴尬。 “你的相机多少钱?” 白贵问道。 “三……三十五枚银元?” 杜飞颤声回道。 他刚从学校毕业,现在任职一家小报社的见习记者。一些报社得知的大新闻,都是有牌面的记者过去采访。现在他好不容易抓到一个新闻,所以连忙跑进醉星楼采访。 但没想到,出师未捷身先死。 “价钱没有虚报,还算合理。” 白贵点头,将三十五枚银元递给他。 一台相机在阿妹肯国大概售价十美元,漂洋过海来到沪市,提价也是正常的。 虽然说这件事是这两个小记者的不对,但他踢碎相机亦是事实。 三十五枚银元对他不是什么大钱,只是身上的日円还没有到银行兑换。 给了也就给了! 砸坏东西赔钱,这是规矩和礼节! 将钱递到杜飞手上之后,白贵又看了一眼杜飞,说道:“相机钱我赔给你,这事给你长个教训,曾经也有人乱报新闻,你知道他的后果是什么吗?” “我想黄浦江……不缺你这一个人!” 他一字一顿,神色淡然。 可吐出的每一个字,都让杜飞胆战心惊。 “后续的事情我不想在新闻上看到,如果看到的话……” 白贵笑了笑,没有直说。 但言下之意是个人都懂…… 踱步,离开。 …… “白大哥,你刚才的威胁不会是真的吧……” 霍廷恩询问道。 白贵在他面前,一直是一副彬彬有礼的形象。只不过刚才似乎是暴露出本性?这可比那些帮会份子还要嚣张,动辄将人沉河。 发生了这档子事,两人也没兴趣在醉星楼留宿。 坐上了马车,前往精武门。 “是真的,也是假的……” “如果他真的胡乱报道,沉河的事情我估计是做不出来的,但给他教训还能能做到的。” 白贵回道。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白大哥不是穷凶极恶的那种人……”霍廷恩松了一口气,这件事要是真的,他就得决定小心和白贵相处了。 不多时,精武门。 霍廷恩先走了进去。 白贵顿了顿步,将顺子叫了过来。 “白爷,你叫我干什么。” 顺子问道。 “在醉星楼遇见的那两个记者,我不怎么认识,一个是叫杜飞的,你待会上门找一趟廖经理,找找关系,敲打敲打这两个人……” 白贵斟酌用词,简短说道。 虽然沪市的各报社林立,记者不少,但重名叫杜飞的估计没有。知道姓名之后,想要调查不是难事。而且商务印书馆虽然在报社这一方面不出彩,但也都是互相影响…… 敲打两个小记者,不是什么大事。 东瀛他碰上山原八夫,来了这么一次。到了沪市,也得重新来一次。 这点面子。 廖经理不会不卖给他! “白爷,我记下了。” 顺子点头,他被派遣过来,就是专门应付这些麻烦事的。 具体的事情他不清楚,但他只需记住白贵的话,待会如实禀告就行…… 很快,马车从精武门离开。 迈步。 入了精武门。 因为白贵对霍师傅说自己和山田光子是一个教授门下的学生,所以霍师傅刻意命令弟子收拾了两间上房,给他们两人居住…… 到了房间。 白贵等到子时。 照例闭上双目,盘腿打坐。 他默念功法,周身慢慢的放松,冥想倒了无边无际的太空之中,不时就似乎赶到了一滴又一滴的甘露,形似荷叶凝露,从头顶徐徐而下…… “子午净身功我日夜勤练,有了入微天赋,才感觉此功的奥妙……”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像马师傅那样,以气运刀……” “或许霍师的迷踪拳就是契机,迷踪拳是内拳法,能够炼精化气,说不定能借此肉身生出气感……” 白贵收功。 吐出一口浊气。 疲惫感消失的无影无踪。 以他目前的实力,他估计和马师傅打不会差上太多。即使马师傅有以气运刀,但他的肉身天赋可以打破这个界限…… 两者并没有明显的实力境界划分。 只不过生出内气,走的路会更远一些。 按理说,以他的入微天赋,这内气也应该早就生出来。但他兑换了扛鼎之力后,体制蜕变,一直还在打磨根基,没有到圆润如一的地步。 但这也是好事,能多打磨一会就多打磨一会。 他不差这点时间。 “也不知道霍师傅有没有生出内气,如同马师傅那样……” 白贵心道。 马师傅是他的真正师父,所以一些秘事他知道也无虞。但是霍元甲于他只是半师,一些隐秘事他作为弟子如今初来乍到,也不好询问。 次日,清晨一早。 精武门就开始了晨练。 “廷恩,你怎么回事?每个月都有那么几次,脸色差的厉害!” “武术说到底,技巧是其次,身体好才是根本,你打他一拳,他底子好,没事,而你底子不好,一拳就能将你打垮……” 霍元甲训斥霍廷恩道。 ------题外话------ 害……,前面一章大家议论的比较多,说我质量下降了……,我其实个人觉得写的还行,而且弱智打脸是不会出现的,这两个记者一个叫杜飞,一个叫何书桓,如果看过情深深雨濛濛的,就知道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 还有,弱智是真的会有的啊,不是每个人都是老奸巨猾的人,小说更合理,讲逻辑,现实连逻辑都不讲,离大谱…… 待会还有一更(???????) 185、十二路谭腿(求全订) “是的爹,我知道了。” 霍廷恩扎着马步,双腿颤的厉害。 “含胸!立腰!收腹!敛臀!沉肩垂肘……,你这马步怎么扎的,怎么越扎越回去了?”霍元甲手持教鞭,打在霍廷恩身上。 啪嗒!啪嗒! 滚珠似的汗水唰唰直流。 等教训完霍廷恩这个大弟子之后,霍元甲又背着手巡视精武门的其他弟子,一一教导。 只不过相较霍廷恩,上的心少一些。 而其他精武门的弟子,除了亲传之外,都打的是烂大街的功力拳。 这拳法最早流传在黄河流域,是精武门的主要演练拳法之一,动作简朴、刚劲有力,打的时候干净利落,步法稳固。 不过即使是再烂大街的功力拳,若是照着拳谱来练,什么也学不到。 须臾。 霍元甲走到了白贵这里。 白贵也有早起练武的习惯,和精武门的弟子演练时间差不多。只不过此刻的精武门因为霍元甲在世,门人弟子不少,院子被占得满满当当,他只能在一旁的偏僻处演练。 此刻,他精赤上身,下身的袴子已经被汗水浸透,宛如从水中捞出来的一样。 “好身板!好筋骨!好腰力!” 霍元甲走进,顿时眼睛一亮。 会练武和不会练武的人身板,行家一眼就能看出来。有的人练的是死肌肉,一点协调也没有,而有的人整个身板浑若一体,打起拳,动作连贯灵敏,没有丝毫滞碍。 “霍师。” 白贵行礼道。 “可惜啊,可惜,若是我能早点碰见你,这该有多好,以你的条件,必定能将精武门的武功发扬光大……” 霍元甲连连赞叹道。 有的人习武有天赋,有的人习武没天赋。有些老师傅,一摸骨,就能知道个大概。而白贵的身体天赋,霍元甲几十年遍阅众多拳师,罕少有人能比得过。 他起初是因为霍廷恩和白贵恩情的关系,打算传授迷踪拳。可看到白贵此时的身体天赋,他决定,务必要将迷踪拳完完整整的传给白贵…… 如果有白贵,迷踪拳说不定能青出于蓝胜于蓝,比在他手上更强! “霍师谬赞了!” 白贵收了桩功,拱手道。 “美和你时间紧迫,我也不多说。你亦有武功的底子,教导起来不难。” 霍元甲点了点头,他沉着嗓子,中气十足,开口道:“俗话说得好,练拳必练腿,练腿须得法,打拳,腿上的功夫就占了一多半,拳打三分,脚踢七分,想要打好拳,腿必须活……” “而将腿练活,我们精武门则有十二路谭腿!” “今日,我不教你拳法,先教你腿法!” 说罢。 霍元甲将白贵引到了精武门的后院。 后院空旷,在一角处则是林立着高低不等的木桩,下半部分埋在地面下,而上半截大约高出地面三尺到五尺左右。 “练腿法,先练桩功,我看你下盘根基不错,所以一些简单的桩功无须赘述,要练,就开始练梅花桩……” 他说着,单脚一点,轻飘飘的有如大鹏展翼般落在了一根木桩上。 “你看好喽!” “这是丹凤朝阳的桩势……” 霍元甲忽然一动,双臂似翼展开,像是金鸡独立,但立在木桩上一动,活生生像只引颈的丹凤,鸟喙向上,盯着朝日。 演练完毕,他下来让白贵上去,指导道:“拳谚语云:手似双扇门,全凭腿打人。人体分为三大节,腰胯为力传送的枢纽,销售肘为梢竹、腰胯为中节,足腿为根节……” “力从根茎起,通过中节,达于梢节……” “这样发起来的才是整体力!” “如果胯不活,中节就不通,力不能上传,打出来的拳就是飘的……” 梅花桩上,白贵脚尖一碰木桩,也似霍元甲作出丹凤朝阳桩势,但只有形似,意不像,因为发劲法门他没学通熟。 练拳先练腿,练腿先练桩。 练习了一上午,霍元甲也有些累了,让白贵停止练习。 “练武讲究劳逸结合,如果只知道练,而不知道逸,会把人练死……” “我年轻时,就没注意这点,留下暗伤,你今后练武的时候,一定要注意这点,不要凭持勇力,一股劲的死练……” 霍元甲敦敦教诲道。 白贵下了梅花桩,点头称是。 这话马师傅也给他说过,基本上练武的老师傅教导徒弟的时候,都会提上这么一嘴。只是大多数人明知故犯,白贵也不例外,不过他能入微内视,到也无惧于暗伤。 “精武门也有一些秘药,待会我给你一些,你注意涂抹。” “算了,药方我给你,你不要外传就是……” 朝外面走的时候,霍元甲顿了顿步,说道。 “多谢霍师。” 白贵点了点头,记下了这份恩情。 迷踪拳拳法只传掌门,这还不算什么。一个门派,最重要的,不仅是武功心法,还有就是门中的秘药,这才是传承一个门派的精髓。 有了秘药,就有了立下一门的根基。 药方才是真正不外传的关键! 现在霍元甲对他这么掏心掏肺,白贵自然要念恩。 “十二路谭腿的武功,我只是纯熟,今后要是你有机会,碰见精武门你的师叔,你可以向他请教一下这门腿法,他在江湖上靠这十二路谭腿真正打出了名声……” 霍元甲见状满意,说出门派秘事。 他是靠迷踪拳扬名天下的,十二路谭腿则视作为基本功,但只连十二路谭腿,也能成就一番声名…… “我那赵师叔他在哪?” 白贵追寻问道。 虽然说霍师肯定是对十二路谭腿了如指掌,但如果能有一个腿法大家的教导,进步说不定会更快。能以十二路谭腿成名,其中必有值得称道的地方。 “他呀……” 霍元甲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他的下落,他隐姓埋名很久了,不过你要是想找他,我试着联系一下,他如果收到消息,或许会回来一趟。” 虽然说隐姓埋名,但精武门在这,联系的方式还是有的。 只不过霍元甲一向尊重别人的选择。 但现在……,精武门教导白贵,破例一次貌似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不想教,再隐居就是,看到消息如果不回,他霍元甲还能强按着他回来不成…… 186、拜谒各家(求全订) 回到前院。 早晨演武的众多精武门弟子也大多散去了,只剩下门内的一些亲传,这部分人就比较少了,是真正与精武门休戚相关的,大约只是十七八名弟子。 “霍师傅,白先生……“ “白先生……” 白贵和霍元甲路过时,一个个弟子结束练武,拱手施礼道。 上下尊卑有别,霍廷恩能叫白贵白大哥,可这些和他没多大关系的精武门弟子,也不相熟,叫白大哥不合适,称呼白先生更好一些。 “来坐。” 霍元甲引白贵入席。 此时,和昨日一样,根叔也做好了饭菜。 菜色和昨天差上一些,昨天是接待客人,所以必须做得丰盛。但即使菜色差一些,也是异常的丰盛,鸡鸭鱼肉是少不了的。 练武,可不能吃素食。 身体扛不住。 少林棍僧也是一个个吃肉。 白贵接过山田光子递过来的毛巾,擦着上身的汗渍,毛巾浸泡过温水,最适合舒络筋骨,练武不仅是练,还得养。 披上干爽外袍,他靠着山田光子入座。 “廷恩,待会你和我一起去趟洋行,我身上携带的都是日円,这几天不方便。” 白贵吃了会菜,说道。 昨夜他赔杜飞的相机钱,还是霍廷恩出的。身上虽然带着纸钞,可大多都是日円。而与商务印书馆签订合约,因为钱款比较大,是直接给了支票,钱存在洋行。 他得过去取一趟。 霍廷恩有些犹豫,抬头望了一眼霍元甲和农劲荪。精武门不怎么缺钱,至少款待白贵的钱是不缺的,让客人去换钱,太干脆答应不太好。 “精武门还有一些余钱,美和你如果需要,就拿上吧。” 农劲荪和霍元甲互视一眼,说道。 他是精武门管账的,同时自家也有钱。 “我需要的开支比较大些,估计得不少钱,待会需要置办一些礼品给长辈送去,再说总麻烦精武门,我也受之有愧……” 白贵笑了笑,说道。 农劲荪这句话不仅是客气话,也存着施恩于他的目的。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拿了钱,就得替人消灾。尽管还没到这地步……,但拿精武门的钱总是不方便…… “好,廷恩你待会就随美和去一趟。” 霍元甲心中一动。白贵此次拜见亲近长辈,让霍廷恩跟去,这可不就是存着提携霍廷恩的意思。他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两人私底下没谈什么利益交换…… 但品德都实在,你帮忙,我也不会让你多吃亏。 “我也去洋行取一些钱。” 山田光子想了想,说道。 她走的时候匆忙,没带多少现金。 导致坐轮船的时候,两人是同一间船舱,尽管她也是半推半就的答应…… 但兑换一些钱,有备无患。 吃完饭。 霍廷恩另叫了一辆马车。 虽然张董事借给白贵暂用的马车能容纳三四个人,但霍廷恩可不是什么毛头小子,知道避嫌的道理。 不久后,丽如洋行。 丽如洋行是英吉利开设在沪市开设的第一家银行。 也叫东方银行。 因为是大银行,信誉可靠,所以此次商务印书馆给白贵的汇款就落在了丽如洋行。 “支取两千银元,现银元两百枚,其他换为一百银元一张的定额支票……” 白贵对窗口处的洋行经理说道。 “两千银元……” “劳烦等一下。” 央行经理稍稍有些惊讶。 能够随意支取两千银元的人他见的不少,可大多都是商业往来,私人支取还是比较少见的。不过丽如银行资金雄厚,两千银元并不是什么大钱。 少倾,用油纸裹着的两百银元,以及一叠定额支票,就摆放在了白贵面前。 白贵打量了一眼定额支票,上面盖着数个印戳,防伪手段也不少。 如今清国各地的钱庄、票号势微,在内地钱庄和票号的银票还好用,可在沪市,真正的硬家伙,是各洋行开的无记名定额支票,只要支票为真,无需记名,到洋行就能兑换为现银。 “多谢。” 白贵迈步走了出来。 山田光子在洋行客厅候着。 “你从家里出来,带的钱够吗?不够的话,直接和我说,不用客气……” 白贵看了一眼山田光子,说道。 山田光子家里钱财肯定是不缺的,出身华族,积累的财富比他多,但山田光子可没能力支配那么多的钱财。日常花销能够,可再多就有些拮据了。 …… 晚间。 白贵带着霍廷恩和山田光子回来。 实际上他在沪市的人脉并不多,关学长辈刘学裕这一条,还有商务印书馆这一条之外,就没别的了…… 但架不住白贵在留日生的名气大。 这时候,能出国留学的家境都比较显赫。在从离开东大临别的晚宴上,一些同窗知道白贵要回沪市一趟,当即就提笔写信,口头上说是家书托兄帮我带回芸芸,但实际上,言下之意说的是,如果有什么麻烦,尽管可以找上门去…… 七八封信。 信不多,但都是有头有脸的社会名流,虽然大部分谈不上什么跺跺脚,震三震这种程度,但多认识一些人,也多一个门路…… 白贵在沪市跑了这一趟,认了个门熟。 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拜谒,本来就是社交礼仪的一种! 古代那么多大佬级别的人物,到了一个地方,首先做的就是给当地的权贵人家投名刺。哪怕不认识,也拼着命的写诗写文章,争取这些权贵高看他们一眼,邀请他们入府赴宴…… 没啥丢人的。 抹不开脸才是可笑! 再其次,他和这些人的儿子都是同窗好友,相当于是晚辈拜谒,更别说他的名气不低,到哪一家都是堂上客,受到礼遇的存在。 “爹,我今天跟白大哥去徐家拜谒,徐家可是官宦人家,徐老爷子我可是见到他和英吉利大使都有交情……” “还有周家……” 霍廷恩满脸红光,侃侃而谈。 今天他跟随白贵去这些沪市名流家中拜访,各家都是极为礼遇,那场面奉承话不要命的往出说,而且也不是光说不干事,一家家的都回赠礼品,比他们送的,还要贵重几倍。 长面子,实在是大涨脸面! 187、鳄鱼肉有毒(求全订) “美和,你认识这么多名流士绅?” 一向稳重的霍元甲,也忍不住开口询问。 他在沪市这地认识的人不少,此刻听霍廷恩提及,不少人他也有交情,只不过这些社会名流跟他只是客套,可从未有这般礼遇。 “我和他们的子侄辈,都是同一批留日。” “互相之间,也有交情……” 白贵随口说道。 同一批留日,相当于就有了同窗之情,进了留日生这个圈子。但进了这个圈子,如果没本事的话,别人也不会多看一眼。而他恰好在留日生中面子不错,和大部分人打成一片…… 现在又是名作家,受到礼遇是肯定的! 即使假设他没这个圈子,以他现在的名气,前去拜谒,想必没有几个人会拒绝。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圈子不重要,有这个圈子,这些社会名流才会把他看成“自己人”…… 没有的话,再礼遇,出了门就是陌路人! “美和,你有心了!” 霍元甲微微颔首,对白贵愈发满意。 虽然他投资白贵也是念在白贵今后能在一些地方上帮上精武门和霍廷恩,但他考虑的是未来,几年后或者十几年,因为现在的白贵委实太年轻了,即使有名气,但有如浮萍一样,还没到树大根深的地步,但现在看……,是他小瞧了白贵。 “六师兄也去东瀛留学,你说回来后……,会不会也像白先生一样……” “那不一样,六师兄进的是京都矿业高等学校,而白先生是在第一高等学校,又考入了东大……” “你的消息过时了,六师兄去年就考到了京都大学。京都大学尽管比不上东京大学,但也是东瀛排名第二的大学,那天师父特意温了一壶酒,给咱们多添了两道菜……” “……” 另外的大桌上,一群精武门弟子窃窃私语。 霍元甲闻言,微微皱眉,但也没说什么。 他之所以送陈真去东瀛留学,还不是打心眼里认为练拳不是个好出路,而且欲要强国,光练拳是不成的,这也是他为何撇开门户之见这么容易的原因,就是因为白贵枪炮这一本书于国的贡献他看在眼里,教授起来心里亦是觉得畅快…… …… 一连七日。 白贵趁热打铁,没有停歇,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向霍元甲请教武学上面了。偶尔有时间,收到拜谒后各府的回帖,他亦会带着霍廷恩和山田光子前去赴宴。 前几日,霍元甲什么也没有传授,只传授给白贵梅花桩桩势站法,除了最开始的“丹凤朝日”桩势,还有“大鹏展翅”桩势、“二郎担山”桩势、“霸王卸甲”桩势、“猕猴攀枝”桩势等数种桩势。 也如霍元甲所说的一样。 白贵下盘扎实,基本功早就练到家了,所以这些桩势只需熟悉了发劲法门之后,就能纯熟运用。 所以后几日,霍元甲开始传授白贵十二路谭腿。 精武门,后院。 “谭腿十二路,人怕鬼见愁!” 霍元甲一声轻喝。 梅花桩上,白贵大鹏展翼桩势一换,极为熟稔的落在较低的一处木桩上,他左腿稍矮步,起腿半边空,踢腿不过膝。 向前一戳! 哗哗! 袴子席卷空气,劲风疾袭。 电闪雷鸣之声! 十二路谭腿第六式——寸踢! 距离他踢腿脚尖不过半尺的较高硬榆木木桩上。 已经留下一个深深陷进去的侧脚掌烙印。 约有三寸深! 这和白贵在东大图书馆兑换扛鼎之力天赋后一拳打碎木桩靶不同,那是使出的是全身的力气,才造成如此剧烈的破坏力…… 然而现在则使用的是寸踢! 在传统咏春拳中,有一种特殊的发力方式,叫做寸劲。所谓寸劲,是指距离攻击目标很近,或者动作即将完成的瞬间,突然加速收缩肌肉发出的短促、刚脆的爆发力量! 寸,即比喻发劲距离之短促! 而咏春门中,大多使用的是手寸劲,也叫寸拳! 可在精武门的十二路谭腿之中,第六式也有涉及到腿部寸劲的发力,踢腿不过膝,在一瞬间完成寸踢的过程。 爆发力惊人! 寸踢完后,白贵顺势而落,右脚落在另一处梅花桩上,化作弓箭步,右拳也击出。 动作连贯流畅。 此举是缓解刚才寸劲爆发时的反作用力。 为卸力! “武林中,常常流传一句话,说南拳北腿,这个北腿一是指的是十二路谭腿和北派戳脚,二则指的是北方拳术腿法出众……” “北方的拳术以腿为进攻,拳为辅助,所以有手是两扇门,全靠腿打人的说法……” “而南方拳术为长,腿主要是步法配合,例如咏春……” 霍元甲走上前,用手捏了捏白贵的小腿关节,连连点头,“寸踢一成,你的十二路谭腿也算是有所小成,具体的腿法我就不再教授给你,等你师叔回来,你可以请教他……” 虽然还有一些十二路谭腿的经验没有传授给白贵,但霍元甲也害怕白贵形成见知障,将自己锁死。 等他师弟回来再传授十二路谭腿也不迟…… “是,霍师。” 白贵下了梅花桩,揖礼。 虽然霍元甲已经答应倾囊相授…… 但待师,必须重礼! 说什么心意到了就行,不必再施礼,那都是废话。连平日里尊师都做不到,内心也未必有多大的恭敬。 霍元甲点头,受礼。 出了前院。 练武完毕,根叔也如往常一样,做好了晚餐。 入座,吃饭。 “等一下!霍师先不要吃!” 正待霍元甲准备夹从南洋购买的鳄鱼肉时,白贵用竹筷压住了霍元甲的筷子。 霍元甲从小就有哮喘病的老毛病,这些年打拳也伤到了肺部,而鳄鱼肉有治疗哮喘病的功效,一直以来餐桌上必有鳄鱼肉佐饭…… 场间,瞬间寂静一片。 静到了铁针落在地上,都能有人听到的地步。 因为白贵的地位身份和品德,在这段时间受到了精武门上下的认可。所以尽管白贵作出如此“逆师”的举动,在场的精武门弟子也觉得必定有所缘由…… 他们相信白贵! “白大哥,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不让我爹吃菜?” 霍廷恩当先开口,询问道。 这鳄鱼肉是他花了大价钱,从南洋购买的。 白贵见状点了点头,这些日子在精武门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他眯了眯眼睛,冷声道:“因为我觉得……这鳄鱼肉里面有毒!” 188、权势压人(求全订) 有毒? 鳄鱼肉有毒? 一石激起千层浪! 在场的精武门各弟子都坐不住了。 “怎么可能?” “师父吃的饭菜有毒?” “谁敢给师父下毒?” 一个个喊道。 霍元甲放下竹筷,双手向下压,示意在场众人不要喧嚣,等安静下来之后,他目光看向白贵,“美和,你确定有人对我下毒?这件事可不容许乱开玩笑。” 能给他下毒的,必定是贴身之人。 也就是说,在场精武门的亲传弟子每个都有可能下毒。 如果不解决,这就是信任危机!会立刻让精武门上下人人自危,到时候精武门也会因此衰败。 “是的,白大哥,这鳄鱼肉是我亲自去市场挑选购买的,绝对没问题。” 霍廷恩说道。 众人点头,自不会怀疑霍元甲的亲儿子。 “小慧,你负责馆主的饮食起居,最近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人物?” 农劲荪问道。 小慧是精武门的女弟子。 “没有。” 小慧摇头。 “除了小慧之外,还有谁会经受馆主的饮食?” 农劲荪再问。 这件事霍元甲作为馆主不好出面,询问就是伤了情面,而他和精武门上下没有师承关系,有霍元甲在,即使伤了情面,事后也有斡旋余地。 “就是我!” “精武门上上下下的所有的饮食都要经过我,我伺候霍爷这么久,农劲荪,你这明着暗里说的可不就是我……” 根叔从厨房走出,将挂在肩膀上的毛巾一甩,拍在桌上,质问道。 他是精武门的老资历,虽然说是伺候人的下人,但霍元甲重恩情,所以根叔在精武门的地位也不低,一些出格的事情也能忍让。 “根叔,这件事肯定不是……” 霍廷恩准备劝说,他是被根叔差不多看着长大的。 可还没等他话说完。 一旁的白贵就开口了,“不错!根叔,下毒的就是你!” “什么?是根叔?不可能!” “他伺候师父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是他……” “这件事是白先生说的,白先生说的难道还能有假?谁知道忠仆会不会变心,这最难测的就是人心……” 一些精武门弟子质疑,不过还有一些精武门弟子直接力挺白贵。 身份在这摆着。 白贵没道理去冤枉一个下人。 类似根叔这种人,就算是被白贵活活打死,白贵也坐不了牢,甚至连巡捕房审问的环节都不会有…… 这……就是权势! 尽管在《大清律令·刑律·人命》中有言:“凡杀(谓谋杀、故杀、放火、行盗而杀)一家(谓同居,虽奴婢、雇工人皆是……)……(为首之人)凌迟处死……,财产断付死者之家。” 但在其刑律中,还有一条是过失杀,“若过失杀伤人者……依律收赎……” 所以,即使主人家不小心杀死了奴仆、下人,直接告知官府不小心过失杀人,只需赔付一定的钱财给被杀之人的家属就行。 官府也不会闲的没事,为奴仆做主。 另外精武门所处的是英租界,只要有权势,杀死一个人,巡捕房根本无权过问。 “不是我……不是我……” 根叔连连摇头,边后退边解释道。 他敢在农劲荪面前放肆,是因为农劲荪要顾及旧情,持宠而娇,而他不敢再白贵面前放肆,因为他就是一个下人罢了。 但没等他退多远,退路就被精武门弟子堵死了。 “廷恩,你搜一下他的房间,看能查出什么?” 白贵不屑的看了根叔一眼。 他自不会冤枉什么好人。根叔下毒是影视剧中的,在现实中他也不确定。但他会钓鱼,随意找了个由头以重金收买根叔,让其下毒…… 如果能忍受诱惑,不被收买,不下毒。 这件事也过去了。 可根叔却被他收买了…… 毕竟五百银元的诱惑力确实不值得根叔给霍家效死力。 有了这五百银元,去乡下,买上几十亩地,再买上几个丫鬟,当地主绰绰有余。 霍家给根叔什么了,就是一些“敬重”? 只有这些? 凭什么让根叔不受诱惑! 剧中即使没有这个根叔被诱惑,还会有另外一个根叔被诱惑,从而叛变! 怪罪,谈不上什么怪罪! 白贵换位思考,他要是根叔,付出的只是一点内心的道德谴责,就能赚下几辈子都赚不了的钱财,不仅自己能下半辈子享受荣华富贵,而且子孙后代亦能改命…… 划算! 实在太划算! 可惜,他不是根叔,他是霍元甲的弟子。 有一点不忠诚,那就该杀! 比起霍元甲,根叔算什么,该死也该杀! “我没下毒,就是没下毒……” 根叔自信道。 他虽然约定好下毒,可现在还没到下毒的时间,毒药也没准备好。 “有一袋老鼠药!” 霍廷恩很快从根叔房间中,搜出来了一袋老鼠药。 “什么?” “我房间里哪有什么老鼠药!” 根叔惊诧。 “这就是你往霍师鳄鱼肉里面下毒的证据!” 白贵冷声道。 “我冤枉啊,明明我没有下毒……” 根叔被几个精武门弟子锁住,连忙大喊。 “证据确凿,我在厨房里就看到你鬼鬼祟祟的,将这包老鼠药朝霍师的鳄鱼肉里面撒,想不到这么一试探,你果然存着心思给霍师下毒……” 白贵解释缘由。 在场的众多精武门弟子,顿时恍然大悟。 难怪白先生一早就知道根叔给师父的鳄鱼肉里面下毒…… 原来是早就看到了。 “你冤枉我!” “白美和……,我一大把年纪,有什么值得你惦记的,你冤枉我……” 听到白贵这番解释,根叔哪怕再傻,也知道这是白贵故意在陷害他。 可他实在想不到,为什么白贵去陷害他,难道约定让他下毒的人,是白贵?但这不可能啊,霍元甲死了,对白贵一点好处也没有…… 不过他也不敢抖落出实情,对拉扯锁住他的精武门弟子,涕泗横流道:“他诽谤我啊……,白先生你看错了,你一定是看错了……” “根叔,我白美和的声名大家都知道,看在眼里……” “我一口唾沫一口钉!” 白贵嘴角露出轻笑,“我又怎么会轻言陷害你呢?” 什么叫权势压人!舆论压力! 这就是了! 给别人施暴固然可怕,但施暴的人是他,哦,那就没事了! 189、诽谤罪(求全订) 他现在有权势,有身份。 弃之不用。 才是傻瓜一个。 对付一个根叔,没必要布置什么精密的布局。 另外最完美的计划,必定是环节比较少的,如此才能天衣无缝! “阿彪,你去叫巡捕房的人来。” “快点,不要过多耽搁。” 霍元甲指挥道。 他选择相信白贵,因为他身上没什么可值得白贵图谋的,即使有,也已经教给白贵。而根叔,他虽然有些难以置信,可这也在情理之中。 收买一个下人,不是难事。 “师父,我从根叔的被子夹层里面搜到了这些支票,总共两百银元,可见根叔是真的受到了谁的指使,要给师父你下毒……” 一个精武门弟子走了过来,手上拿着两张一百元洋行支票。 支票上面的印戳是怡和洋行。 “果然是这样,二百银元……,根叔你太让我失望了……”霍元甲叹了一口气,这两百银元确实能将根叔收买。 沪市是繁华地,钱显得有些不值钱。可在内地,这笔钱,足以买上根叔几条性命。即便是精武门,拿出两百银元,也要肉疼。 两百银元或许只是订金。 这么大一笔钱,叛变……板上钉钉! “霍爷,是白先生冤枉陷害我啊,我怎么可能背叛霍爷,霍爷你在天津的时候,我就跟着你了,十几年的交情,我怎么会背叛你……” 根叔老泪纵横。 “我白美和冤枉你,根叔,你确定是这样?” 白贵冷不丁的开口了。 一次不忠,终身不用! 说是凡事论迹不论心,可要是根叔在接到诱惑后,第一时间告之霍元甲,这就没事。此刻尽管还没开始下毒,但也过了数天时间,这段时间够他决断了。 另外在他说出下毒后,如果根叔立刻求饶,告罪。 这件事也就放过了。 一次,两次,现在第三次,还不肯承认。 说他白美和冤枉自己可以,但麻烦也先说出自己忍不住受到了诱惑这件事! 没说,那不好意思。 三次不忠,可见根叔心底里没把霍家看的多重。 根叔顿时吓了一大跳,脊背生寒。 即使他知道这件事是白贵冤枉他,但不能说,一说就坏事了。诽谤一个有名望的士绅,这是大罪。 “掌嘴!” “犯下错事不知,还敢胡乱污蔑美和,该打!” 农劲荪起身,文明棍在地板上顿了两下,开口道。 不管这件事是不是白贵冤枉根叔,但以根叔的地位“诬告”白贵,必须要作出惩戒。一方面是给白贵看的,证明精武门的决心,另一方面,也是念及旧恩,给根叔留条性命。 要是任凭根叔诬告,到时候……白贵越过精武门,亲自惩治,这事就不好办了。 啪啪! 根叔被两名精武门弟子直接掌嘴,牙齿都掉了几颗,嘴巴流血,扇得肿胀,说话也含糊不清。 少倾,一队巡捕房的巡捕到来。 为首的是巡捕房的解探长。 “怎么回事?你们精武门出现什么事了?” 解探长皱了皱眉。 霍元甲当即将原委告出,拱了拱手,说道:“解老弟,这件事就麻烦你了。” “原来是白先生当面。” “这件案子我必定处理妥当……” 解探长闻言,走到白贵面前,露出笑容。 “只是……” 正待巡捕带走根叔的时候,霍元甲有些犹豫,拦住了解探长。 “根叔毕竟伺候我这么久了,下毒一事当真,他……” “这件事巡捕房会怎么判?” 他问出最关心的问题。 解探长纳闷的看了一眼霍元甲,“霍馆主,以仆杀主,不管是哪朝哪代,这都是杀头的买卖,俗话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更何况奴仆杀主人……,不然幕后主使能用二百银元蛊惑他?” 霍元甲点头,叹了口气。 他不是不知道这点,只是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霍师既然不舍根叔,这也无虞,此时他还没有酿下大祸,不如将他遣返回老家,也算全了这情面……” “但死罪可饶,活罪难逃……” 白贵顺口说道。 “你的意思是?” 霍元甲不解。 “霍师可以饶他刺主之事,但根叔诽谤于我,解探长,我想……这事你应该是比较熟练的……” “这是三十银元,算他的医疗费,还有遣返回老家的路费。” 白贵从袖中拿出五十现银,二十现银给了解探长,另外三十现银塞到了根叔的口袋里。 “这点小钱,待会请解探长及巡捕房的兄弟们喝喝花酒,请巡捕房的各位兄弟,也不要声张此事,这毕竟算是精武门的丑事……” 他说道。 “白先生说哪里的事……” “你抬举我们这些臭脚巡了,哪能和白先生你称兄道弟。” 解探长收下银元,脸上一喜,随口就应下这件事。 根叔被巡捕房的人马带走。 “这件事你处理的妥当,多谢美和你了。” 霍元甲叹了口气。 如果他宽免根叔,日后精武门就不好管辖,但如果不宽免,又过了自己心底那一关,总归是有点感情的。 而白贵以诽谤罪定了根叔的罪,也算是有了一个交代。 “霍师客气了。” “只不过这件事,霍师需要当心一点。霍师你打败了四国武士,海内外皆知,是大英雄,现在霍师你年老体衰,必定会有人借机以此扬名,而膳食是最容易入手之地……” “霍师自己也要当心点,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白贵说道。 以他的权势,直接开了根叔不难为。虽说精武门对他或许有意见,但这件事很好做。真正难做的是,让霍元甲知道,他挺重要的,不能有什么闪失。 难道霍元甲就不知道有人今后会在他饮食下毒了吗? 不是不知道,但信任惯了。 这件事就是给霍元甲一个提醒。 而根叔现在还未做下祸事,可以说“罪不至死”,虽说根叔冤死在牢中,白贵也不会有太多的谴责。但如果能处理妥帖,根叔的性命不重要。 诽谤罪,按例说是要割舌头的。 不过这道刑罚太残酷,在监狱里,有哑药,服下之后,就会毒哑…… 残酷,或许是残酷了点。 可这就是现实。 在根叔动心而又没坦白的时候,就埋下了祸根。 同样,根叔不识字,不会说话之后,自然也不会有人再诬陷白贵…… ps:每一种推演我都想过了啊,这种是最合适的。待会还有一更、 190、申请提前毕业?(求全订) “美和此言说的有理。” 农劲荪点头,他和霍元甲的交情不是假的,思索道:“根叔跟了你这么多年,都能叛变,更何况其他人,馆主,你不爱惜自己的性命不要紧,但精武门得撑下去啊……” “当然,我不是说其他人不值得信任……” 这时,场中基本也没有闲杂人等,都是精武门的亲传弟子。 对霍元甲事之如父的亲传弟子。 所以,农劲荪这句话虽然听着刺耳,但谁也没反驳。 华夏自古以来都是人情社会,如果霍元甲独自饮食,难免会让别人认为不近人情,太过冷傲。为了自己的名声考虑,一些事即使知道有危险,但抹不开面子,还是存着侥幸心理…… 可此次根叔下毒事件,就是一个好的由头。 大家能够理解。 “是的,爹,你日后一定得注意。” 霍廷恩也劝说道。 “既然你们这么说……” “我今后在饮食上一定注意。” 霍元甲顺势答应了下来。 听到这句话,白贵松了一口气,他煞费苦心,一是排除精武门中的隐患,二则是为了让霍元甲引起重视,不然即使他再未卜先知,霍元甲自己不防着,也无济于事。 …… 隔了两三日。 诨号“十二路谭腿”的赵师叔一直没露面,白贵也没有等待的兴趣,而迷踪拳霍元甲也给他传授的七七八八,白贵看耽搁的时间过了十来天,只能对精武门提出致辞。 和来时花费的时间差不多。 几天后。 东瀛,东京都。 东京大学,本乡校区。 “白君,你们做完研究回来了?” 白石教授诧异的看着两人,他本以为两人会在清国多逗留一段时间,没想到,这才十来天的功夫,就回到了东瀛。 “是的,白石教授,这是伴手礼。” 白贵递去礼品。 礼品是从沪市购买的一些点心,有蝴蝶酥和梨膏糖。 “白君和光子你们两个有心了。” 白石教授笑了笑,让他们两人不必站着,赶紧坐下。 “学籍的事情我已经帮你办好了……” “对了,还有此次研究经费,你们将船票和车票都可以拿出来,学校会给你们报销的……” 他说道。 白贵道谢。 等攀谈了几句话,白石教授想了想,说道:“白君,以你的能力,如果修满学分,是可以申请提前毕业的……” “唔……,如果你申请提前毕业,可以预先和我商量选定一个研究课题,早做些准备。” 东瀛的大学本科课程是为学部课程,一般为四年制。而此时的高校还是大学预科,和大学学部课程联系紧密,所以不必像后世高中和大学课程割裂那么严重,尤其是文部的课程,更是一脉相承。 所以有实力的学生,往往会申请提前毕业…… 但一切的前提是,将学分修满。 所以此刻白石教授询问白贵,是否愿意申请提前毕业,如果申请提前毕业,他则会事先帮助白贵选定合适的研究课题…… “申请提前毕业,我正有这个打算!” 白贵点了点头。 大学四年,实在是漫长了些。如果能提前毕业,那么最好。 “那你想进行的研究课题是什么?” 白石教授询问道。 一般的学生,都是由导师制定研究课题,或者导师和学生一起商量着来,在此期间,导师的意见比较重要,毕竟导师比学生看的往往更高、更远,研究资料也是第一手的。 可对于白贵,白石教授决定还是遵循他的意见。 “我打算以东瀛史和人类学结合,为研究方向……” “具体的目标,我现在还没有决定,或许是写一本材料,也或许再出一本书……” 白贵斟酌着用词,说道。 白石教授是东大研究东瀛史的教授专家。而他作为白石教授门下的学生,必定也是以东瀛史为基础,确定适合的研究课题。 那么此时一部著作,就浮现到了他的脑海之中。 《菊与刀》! 这部著作从开始到结束,都是在分析东瀛人的风俗习惯、道德观念,还有科普一些东瀛史的史学。以东瀛国花“菊花”和象征着武士身份的“刀”作为一组对比意象,从而阐述东瀛的精神内核,以此了解东瀛文化…… 如果一般人写这部著作,难免会引起东瀛人警觉,那是在作死! 可白贵不同,他跟随在东瀛史教授的门下,写这本书貌似挺合理的…… 只要他不故意作死,摒弃这本书里面一些关于二站的内容,选取一些适当的例子来阐述和分析东瀛的文化传统和民族性格,那么这本书就是一本非常合适的研究论文。 另外此时明治尚且还在位,东瀛人还没那么疯狂。 再说…… 白贵看了看一旁的山田光子,感觉内心忽然升起许多保障。 实际上此时分析东瀛人民族性的文章不在少数。 例如黄遵宪的《东瀛国志》,方方面面系统阐述了东瀛此时的经济、正治、文化、礼仪等等。总共分为四十卷,从国统、邻交、天文、地理、职官、食货,还有军制…… 又例如梁任公在1889年,也写了《论清国独立之实力与东瀛东方政策》一文,后面亦有种种言论分析东瀛人的民族性和文化传统。 所以此时清国人对东瀛的分析不在少数,要是各个都那么紧张,梁任公也不必逃亡到东瀛了。 只不过历数这些文人分析东瀛人的论作中,《菊与刀》写的最好,最贴切! 写这本书,不必杞人忧天! “你的选择不错,如果确定了研究课题,我能有什么帮助的,也会尽量帮你。” 白石教授赞赏的看了一眼白贵,点了点头道。 做学术的,可不是脑袋一拍就能写下一篇论文。研究课题和方向,必须慎重再慎重,现在白贵没有思索好具体做哪一方面,挺正常。不过以东瀛史和人类学为大概,这也在他的预料范围之内,毕竟先前的枪炮一书涉及到的人类学研究资料不少。 “那光子,你呢?” 白石教授又看向山田光子,“你现在也二年级了,也该思索研究哪一方向……” “不如……” 白石教授看了眼白贵,言下之意很明显。 你这个有实力的学弟,把你这个不务正业的学姐带带…… 在同一个教授门下的学生,这种事情挺常见的。 “如果光子肯和我一起做研究,我也是乐意至极的。” 白贵领悟到白石教授的意思,答应了下来。 他写菊与刀,有一定的危险,但与山田光子合作,无疑是多了一份保障。 “多谢白君了……” 山田光子哪会知道白贵的小心思,粉脸红了红,颇有些不好意思。 她的学习成绩还算可以,能考上东大,也算精英,可与白贵这种天之骄子比起来,就差得远了。 ------题外话------ 害,提前接受精武门剧情,(′°????????w°????????`) 191、指导小千代功课(求全订) 和白石教授攀谈了一会,白贵提出告退。 他刚刚回到东瀛,事务还是比较繁忙的。回到东大,他不仅要去见见白石教授,也要去文部一年级任课教授那里领取作业单。 所幸,东大文部课程的任课教师布置的学业任务并不多。 毕竟东大校训前两句是:以质取胜、以质取量! 作业不多,但内容上比较难。 涉及的问题较深奥。 “在大学中,流传着一句话,说是:一流学校抓教育,二流学校抓思想,三流学校抓纪律,四流学校抓卫生……” “东大是好大学,抓的是教育,教育质量有就行了。” 白氏私宅。 白贵盘膝坐在榻榻米上,将作业清单摆在桌面上,钢笔不断在素纸上滑动。 很快一个个问题被他解答出来。 他边写边对小千代,解释道。 “是这样吗,为什么篍之舍给我们布置的学习作业这么多,篍之舍也是好学校……” “这还只是我一天的作业,就比欧尼桑你多了这么多……” 小千代望着眼前堆积如山的作业,以及白贵面前薄薄的几张稿纸,用着手指比划了一下两者的厚度,心里顿时就有些不平衡了,她嘟了嘟嘴巴,眉宇颦着,摆出一副“苦涩”的模样。 “你现在还是打基础的时候。” “作业多,对你有好处。” 白贵动笔唰唰写完最后一道题目。 起身。 揉了揉小千代留着两条油亮辫子的脑袋、 他摇了摇头,笑着宽慰道。 他因为是东大的优等生,此次又不是故意旷课,所以学期内的学业任务……,任课老师能删减的就删减,只给他布置了一些较难的题目,一个学科只有两三道,累加起来大概十五六道左右。但每一道题目,解释起来,都不简单,需要有庞大的知识储备…… 但知识储备对于他这种过目不忘的人来说,不是难事。 下笔如有神,一个上午的时间,所有的作业都被他一一写完。 “欧尼桑,你能不能指导我一下功课?” 小千代突然想到什么,灿若星辰的眸子多了几分光彩。对于她来说,艰难的题目,可对于欧尼桑来说,游刃有余,很快就能得出答案。 “可以。” 白贵点头。 他一般是不会辅导别人功课的,遇到一个不开窍的,能把人气死。不过小千代还算聪明,虽没达到举一反三的天才地步,但教过的东西,也能很快掌握…… 而且小千代因为家境贫寒,和他一样,饱受世人冷暖,知道学习上进是改变命运的一个好途径,所以学习起来也是格外刻苦。 他指导,能舒心不少。 诲人不倦,亦是一项乐事。 也能从中获得一定的道功奖励,此为师之道! 白贵随手拿了小千代放置在矮长桌上的作业本,上面有红线横直道格,和默写题一样,是往里面填诗词的,随手一看,微微颔首,里面的默写题大多都写了,只空了一两道,是偏难的。 指导功课,指导这样知趣的人,是最舒服的。 他朝着一道空着的默写题看去,上面写道:“珠帘锦帐不觉晓,长恨绵绵谁梦知……” 旁边标注有落款《伊势集咏亭子院长恨歌屏风》。 这是和歌。 “欧尼桑,这道题是要填写这首和歌引用的唐诗……” “不过唐诗太多,我背的不纯熟,写不下来……” 小千代摇着白贵的胳膊,哀求道。 “这首和歌出自《源氏物语》……” 白贵检索记忆,想了想说道:“唐诗嘛,第一句的‘珠帘锦帐不觉晓’,应该是出自唐代冯延巳的《鹊踏枝》,里面有一句是‘开眼新愁无问处,珠帘锦帐相似否’……” “而后面的不觉晓,这就比较简单,孟浩然的《春晓》,春眠不觉晓。” 冯延巳有几首《鹊踏枝》,不过最著名的《鹊踏枝》,还是属于《鹊踏枝·谁道闲情抛掷久》里面有一句“日日花钱常病酒,敢辞镜里朱颜瘦。” 前几年,国学大师王国维给病故的夫人写了一首词,里面有一句情话,就化用了此句,写道:“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那后一句呢?” 小千代小脸一喜,急道。 “长恨绵绵谁梦知……” “‘此句出自白居易长恨歌中的‘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白贵拿起钢笔,在上面写出了诗词的出处。 《源氏物语》是紫式部写的,所处的时代是宋时,所以在里面的和歌都是取自汉诗的意境和句子拼凑而来的。 拼凑诗句这件事古来有之,被称为“集句”。 例如白贵科考时,科举中有试帖诗,要求出题用经、史、子、集语,韵脚在平声各韵中出一字,所以应试者往往会背诵一些科考的制式诗词,等到科考时,就将其拼凑,纵使写的不甚如意,但至少也不会太差,不会因此影响成绩。 和歌受唐诗影响比较大,五言绝句、七言律诗,但东瀛人可比不上唐代大诗人的水平,韵脚格律一些不达标,那怎么办? 简单,拼接就是,全盘模仿汉诗汉文…… 当然也有一些和歌比较优美,写的不错,但那只是少数。 接下来的一些题目,白贵也一一指点,有些难度颇大的,他直接自己上书去写。 没花上多长时间。 “篍之舍这私塾学的内容不简单啊……” “难怪能培养出樋口一叶、田边龙子这样著名的女作家……” 白贵指点完后,叹道。 有一些题目甚至都需要他细细思索,才能给出解答。因为他是主要研究史学,而非私塾女学学习的一些和歌、诗词等技艺。 诗词,他这个秀才当然知道。但科举重的是八股策问,又不重唐宋诗词,这方面只是略懂,时间太短,没花太长时间研究。 而篍之舍是私塾,相当于国内的书院,上限极高…… 有些题,能难住他,还真不是说大话。 “我今后也要做田边前辈和樋口前辈那样的女作家!” 小千代听到白贵提及这两个女人,也认真努力的点了点头,在篍之舍中,这两个时下最近的女作家亦是舍内大部分女子学习的目标。 192、养只秋田犬吧!(求全订) “小千代,你别和田边前辈和樋口前辈她们两个人学……” “怎么说呢……” 白贵忍不住扶额。 女作家在这个时代下,大多都没有什么幸福美满的人生。俗话说的好,史家不幸诗家兴,成名的女作家饱受情感折磨,这才能写出一篇脍炙人口的大作,没经历过世事的作家,写出来的笔触都是比较虚浮的,难以畅销…… 当然这种事情不一定绝对。 只不过成为女作家之后,眼光难免比一般女人要高上不少,不会怎么委屈下嫁,而有地位的男人,更愿意娶一个温柔体贴的内室,而不是个性好强的女人…… 从古到今,才女大多不幸,蔡文昭、鱼玄机、李清照等等。 “可称为田边前辈那样的女作家,就可以和欧尼桑你一起共事了啊……” 小千代不经意道。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又补充道:“称为女作家,是女人比较好的出路,一般株社是不愿意招收女职工的,舍内也鼓励我们这么做……” “那你……好好努力吧。” 白贵想了想,也只能鼓励道。 东瀛此时从女高校、女学出来的学生,鲜少能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女工虽然有,可最多的就是工厂,压榨体力,剥削劳动。成为作家,确实算的是一件未来谋生的好出路。 尤其是对于这些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女子…… 他起身,离开小千代身侧,走了两三步远。 回首望去。 少女穿着合体的和服,几率发丝垂在精致的瓜子脸旁,微微抬起螓首,清澈如醴泉般的明眸中,尽是他高大的余影,甜甜笑着,嘴角处的两点酒窝若隐若现。 杂揉着让人挪不开视线的魅力。 “欧尼酱,我们……养条狗吧,我喜欢秋田犬……” 她话语很轻柔。 日后,她在一篇散文中写道:年少就不应该遇见太优秀的男人,否则余生中都存着他的影子,映在眸中。 …… 隔日。 白贵去东大上学。 大学一年级教授的内容,和一高预科两年的课程紧密相连,不存在割裂太深。同样,一年级的学业压力也不大,比较轻松,以先适应大学生活。 这节课是法兰西史。 阶梯式教室。 白贵坐在了前排。 “西历贡院1814年,波旁王朝在法兰西复辟,路易十八颁布《钦赐宪章》……,1824年,路易十八的弟弟查理十世版筑《亵渎圣物治罪法》,规定对亵渎圣物和圣餐者,先砍掉右手,然后处死……” “七月王朝……,奥尔良公爵路易·菲利普成为过往,路易·菲利普宣誓“效忠宪法”,三色旗成了奥尔良王朝(七月王朝)的国旗……” 两节课匆匆而完。 白贵合上笔记本,准备出去。 他虽然过目不忘,但这是指的记忆,一些凝练的知识点还要熟记,以达到熟能生巧,快速反应的地步,而且,记上笔记,亦是课程任务之一。 完成课程任务,才有学分。 “白君,还请稍等一下。” 藤原三郎叫住了他。 “藤原兄,有何贵干?” 白贵挑了挑眉,有些好奇道。 他和藤原三郎冰释前嫌之后,关系也不冷不热,只是不互相仇视,还没达到好友的地步,算是数人。 “听说白君最近正在准备申请提前结业……” “而想要修满学分制……” 藤原三郎目光看向白贵,嘴巴停住。 “是的!” “藤原兄猜的不错,我申请了提前结业。” 白贵点头。 这点他不知道藤原三郎是从教务处那里打听过,还是自个猜出的。不过也不打紧,这种事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明眼人都能猜出,他大概率会申请提前结业。 不会虚耗光阴。 “我和白君一样,也申请了提前结业……” 藤原三郎笑道。 申请提前结业,对他们这些优等生很常见。不过一般人即使申请提前结业,也往往要在学校待上三四年,只是早一年或者几个月出来,在一般课程任务上享受一些小的优待特权罢了。 “学分对于我们这些一年级的学生来说,是比较难获得的。” “东大本科课程总共需要修满六十学分。” “咱们刚刚上的法兰西史,算是重要学科,也只有一点五学分……,所以按照常规路线,想要尽快达成学分圆满,除了提前选修主修课,多选一些辅修课之外,还有一个捷径,就是兴趣社……” 藤原三郎缓缓说道。 “只要在兴趣社每年度的比赛中,拿到奖赏,就能获得一定学分,例如剑道社,就有剑道赏,柔道社,有柔道赏,文学社,也有文学赏……” 白贵摆了摆手,“这点我也考虑过,可文学社我已经报了,东大虽然没有禁止学生该报几个兴趣社,可多报的话,分身乏术,如果不参加兴趣社举办的活动……” “是一样拿不到学分的!” 他自然对东大的学分制了解过。 不可能存在明显的漏洞。 “白君,我以前可是一高的学生部部长,可以让一些兴趣社给我们让步,除了一些重要的活动必须参加之外,一些兴趣社社内举办的活动可以缺席……” “这就可以省下时间。” “而兴趣社总共分为体育和文化这两大类,体育兴趣社中有田径部、游泳部、柔道部、剑道部等到,文化兴趣社则有插花部、围棋部、英文口语部……” “每个兴趣社在学生部都有一定的资料可供研究,选出最适合的兴趣社……” 藤原三郎说道。 白贵听明白藤原三郎的意思了。 藤原三郎在学生部有一定的背景和人脉,他曾是一高的学生部部长,现在进入东大后,有高年级学长压着,他在学生部也只是副部长,不再是正部长。但即使是副部长,手上还是有一定权力的,提前能接触到这些兴趣社的资料,一些兴趣社的活动也可以借口用学生部的事务推脱…… “学分适合,时间适合,我现在挑选有射箭兴趣社、射击兴趣社、田径社、围棋社……” “白兄是儒家君子,允文允武,射道估计是熟练的吧……” 藤原三郎道出自己的目的。 他本人在体育类的竞技运动中,不怎么出彩。 但这没关系,体育类除了个人赛,还有小组赛。 他看上的是小组赛加上的学分。 ------题外话------ 待会十二点前还能码出一章,等凌晨后再补上两章。害,老毛病又犯了,肠胃不舒服,稍稍吃些冷食就容易闹肚子。抱歉了(。?_?。)?i’msorry~ 193、霍去病?辛弃疾!(求全订) 小组赛加上的学分,已经不少了。 至于为何选白贵…… 很简单。 白贵能踢馆一高和东大所有剑道社和柔道社,体能绝对是不差的。好的体能在田径社、射箭兴趣社、射击兴趣社等等都有用处…… 再说白贵的智商不低,那么在文化类兴趣社中组队,成绩绝对不会差,必能有所斩获! 面对强者,如非生死之仇,都会进行结交。 另外,藤原三郎认为白贵是可交之人。 “藤原兄能选中我,我也乐意至极!” 白贵挑眉,没想到他的一时“善举”,有了如此回报。 刷满东大本科的六十学分,他只需努力一段时间,认真听课,就能完成。 但现在有了兴趣社这个捷径,何乐而不为。 听文化课的课程,耗费时间还是太过漫长,如果能以兴趣社多刷一点学分,就能少消耗一点时间。 白贵腾开抱着书本的右手,示意握手。 “隔日不如撞日,我正准备申请加入射箭兴趣社和射击兴趣社,既然白君同意,那么何不如现在一同前往?” “也算提前适应适应。” 藤原三郎收回右手,露出笑容道。 现在是四月中旬,还属于兴趣社纳新的时间段。 要是去晚了,想报名兴趣社就得麻烦一些,没关系,只能到下学期、下学年才能报名…… 藤原三郎尽管有关系,但也不想将其消耗在这些无意义的事件上。 …… 平静的日子一天天度过,转眼就来到了五月份。 白贵除了每天去东大课堂听讲,刷学分之外。闲余的时间也会去兴趣社练练箭法和枪法,他在藤原三郎的带领下,多报了射击兴趣社和射箭兴趣社,至于田径社和围棋社则放在下个学期再报,以免刷兴趣社学分这件事……太过引人注目。 之所以报考这两个兴趣社。 原因有两个,一是体育竞技类的兴趣社在明治时期大学中还不如后世那么品种多样,比如篮球,虽然在1891年被发明,但还没成为一项大众运动,只能在一些教会学校偶尔能看到,还有棒球社,棒球社是后世东瀛著名的国球,现在虽然已经成为东瀛著名的球类运动,但真正的俱乐部形式的棒球队十年后才会出现……,二则是射击兴趣社和射箭兴趣社对目力都有要求,在训练上两种射击运动相近,比较利于刷学分…… 棒球之所以成为东瀛的国球,则是因为留学阿妹肯国的东瀛人平岗熙于1878年回国后组建了一支名叫新桥俱乐部的棒球队,在时隔十二年之久,挑战阿妹肯国水手的棒球队,并且胜利,这意味着自黑船事件以来,东瀛对西方世界的第一次胜利,所以棒球成为了东瀛的国球。 射箭兴趣社。 靶场。 白贵从背后的箭囊中取箭,然后张弓搭箭。 动作连贯。 崩的一声弦响! 一只离弦之箭就从劲弓脱落,嗖的一声刺破空气,落在了橡胶箭靶上。 “好,靶中十环!” 藤原三郎跑到靶子旁边,看到正中红心的羽箭,脸上不禁露出激动的红晕。 厉害! 实在太厉害了! 自从白贵参加射箭兴趣社之后,基本上每一次落箭,就没有低于九环的。 “白君,那须与一估计都不如你,这已经足足两百五十步了。” “你这可以称作是神箭手了……” 一身防具的藤原三郎小跑走了过来,将羽箭递给白贵,笑着说道。 那须与一,东瀛著名的神箭手。相传当年平氏将一面扇子放在船头,挑衅源义经的军队,认为没有人可以射得到,结果被那须与一用一箭射中。 大致这个典故,相当于吕布的辕门射戟一样。 在东瀛夸赞神箭手,都会举那须与一的例子,与华夏夸赞神箭手,都会说百步穿杨的养由基一样。 “儒家有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在学堂和书院的时候,就有射箭课,有此成绩也属正常,藤原兄不必艳羡……” 白贵谦虚道。 他在白鹿书院和省城学堂确实学过射箭,但还达不到百发百中的地步。而到了东瀛之后,兑换入微天赋,开发目力,远处箭靶看的真真切切,而他又练武,能够控制身体各处肌肉不抖动,只需多加练习,不可能射箭不厉害。 “白君此言谦虚了。” “再过十来天,就有射箭赏,到时候就看白兄你大展神威了。” 藤原三郎状似不在意,随口说道。 “那你帮我们俩个一起报名吧。” 白贵点头。 “好。” 藤原三郎露出笑容。 他凭借手段,帮着白贵推掉一些兴趣社无趣的活动,替白贵省下时间。可就不就是为了此时这一刻,让白贵带他一同参加小组赛,取得射箭赏,从而刷履历,加学分。 “我这会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白贵脱下训练服,递给藤原三郎,“你帮我还一下。” “这是小事。” 藤原三郎自无不可。 不多时。 白贵就出了东大的本乡校区,来到了民进报报社。 他来到办公间,坐下。 翻阅报纸。 面色愈来愈凝重。 “皇族内阁来到,这天也快倾了……” 白贵叹了一口气。 迅哥儿敲门,走了进来。 两人聊着天。 不可避免的提到了这件事。 “美和兄,你到底是什么想法?我打听过,你来一高没几天就剪了辫子,恐怕对朝廷亦不会看好……” “现在皇族内阁闹得沸沸扬扬,你怎么看?” 迅哥儿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柿霜糖,慢慢咀嚼,品尝味道。 白贵呷了一口热茶,“朝廷的事情,自有人处断,我身无长物,不怎么打算多理睬,只想安安静静的读书、看报、写书……” 迅哥儿眉宇微皱,但想了想,叹了口气。 白贵对他毕竟不错,这件事牵扯太广,他有所犹豫,也是正常的…… “既然美和兄不愿意决断,那……我就告辞了。” 他掖了掖衣袖,起了身。 等走了几步。 又缓缓顿了下来,因为此刻白贵又开口了。 “我离长安留日之前,曾经去茂陵祭拜过,茂陵想必豫才兄是知道的,那是汉武帝的陵寝,省城师范学堂出了南门,就是少陵塬、杜陵,那是汉宣帝刘病已的陵寝……” “美和兄是想说:习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迅哥儿皱眉。 在他看来,皇帝甭管秦皇汉武,都是必须贬斥的! 这才是当今思想! “不,《孟子·告子》说过:‘人人皆可为尧舜’。何谓尧舜?此为上古圣王者也!” 白贵摇了摇头,说道。 六经注我,我注六经。他传自关学,而横渠先生就是宋儒,以六经注我! 他……也有这个气魄。 白贵想了想,右手手指伸入茶杯,蘸着茶水,在矮木桌上写了三个字“霍去病”! “这是上对,还请豫才兄对出下对!” 白贵淡然一笑,气定神闲。 194、转眼就到民国年 迅哥儿拧眉,他不知道白贵卖的什么关子,走近,到了矮木桌上一看,瞬间哈哈大笑,掖在手心卷起的袖角膨开。 脸上的愁容消失的一干二净。 “美和兄你啊你……” “你真会揶揄我,这下联我就不对了……” 他摇了摇头,迈开步子,朝着屋外走去。 如他们这般文人,在宴席上常有行酒令,踏青游玩时一时兴起,都会对对子,而在对子中,上联有“霍去病”这三个字,下联基本上无虞就是“辛弃疾。” 因为霍去病,是汉时名将,可以解释为“豁然去病”,而想要找到与霍去病相似的古人姓名,又要符合霍去病这个武将身份,那么也只有辛弃疾,“欣然去疾”。 两者名字,都意味着平安健康。 白贵此刻写出“霍去病”这三个字,让迅哥儿对下联,下联即为“辛弃疾”。 而辛弃疾何许人也? 后世人大多只知道辛弃疾文武双全,是南宋最勇猛的文人,最有文采的将军,却没有了解过辛弃疾此人的生平。辛弃疾祖父就是金国朝廷上的小官,但其祖父辛赞却怀有宋人心,一直希望王师北顾,重新收回北方故地,而辛弃疾在十四岁的时候,前往燕山中都(燕京)应考,却偷偷摸清了燕山的地形图,随后组建义军,揭竿而起…… 所以一联想到这个名字,迅哥儿就知道白贵真正的想法为何了。 白贵的意思是,我虽然在清廷考中秀才,有入仕朝廷的想法,但我和辛稼轩的目的是一样的,对金国朝廷并不忠诚。 以前辛稼轩为的是南宋正统,而我则是为了“人人皆可为尧舜”这个理念…… 人人皆可为尧舜,这句话孟子是在说,人人都可以成为尧舜那样的贤人。然而白贵“曲解其意”,意为每个人都有能成为尧舜这样圣王的可能,那么此为何正体? 皇族内阁搞得沸沸扬扬,众人道路以目,以古喻今,镐京的国人尚且可以驱逐周厉王,迎来共丨和执正,那么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史记·周本纪》:“召公、周公二相行政,号曰共丨和。” …… 时间匆匆流逝,有若白驹过隙。 转眼就度过两个春秋,来到了民国二年,大正二年。 白贵有记日记的习惯。 虽然每次写完日记之后,都会偷偷烧掉。 要留清白在人间。 “今天冒雨去图书馆看报,我的稿子还没登出,妈的,夏目漱石这家伙占据的新闻头版比我多上一些……三月十五日。” “开始作论文,真是论无可论,晚上又写了一晚上,作了一半……三月十七日。” “白美和你要振作起来,今晚不和熏子同房,写论文,争取一天写完……三月十八日。” “今晚试了一些新的姿势……” “同房……” “同房……” “白美和啊白美和!你怎么能如此堕落!先前订下的学习计划你都忘了吗?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不能在这样下去了……” “同房……” “同房……” “论文终于抄完了。东凑西凑,七抄八抄,这就算是毕业论文。论文虽然当知有愧,但毕业却真的毕业了。一九一三年四月二十一日。” 东大,本乡校区。 “多谢白石先生这些年的照料……” 白贵和山田光子两人同时毕业,给白石教授躬身行礼。 “白君不必多礼,你写的《菊与刀》真是令我这个研究东瀛史的教授汗颜,这必定又是一篇成名大作,你这几年新作频频未出,不少文化界的人士,都说你已经江郎才尽,现在看来,恐怕他们要跌破眼镜了……” 白石教授笑道。 此次白贵作为东大的优秀毕业生,以《菊与刀》作为优秀的毕业论文,让他这个教授都涨了不少脸面,文部众多教授最近都在讨论这部大作…… 另外凭借收取白贵为门下学生,他每年都有一定的任教成就和科研成果,地位在文部中也是水涨船高,现在算是文部的顶流教授,每年都有学生络绎不绝的投入他的门下。 “菊与刀不仅是我的努力,也是教授和光子一起的研究成果。” 白贵谦逊道。 他一个外国人,写出《菊与刀》这种深度刻画东瀛的精神内核,难免引起东瀛人的警惕,而山田光子和白石教授就是很好的掩护。而且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虽然说菊与刀是由他主要操笔写下的,但期间也不乏两人的帮助。 《菊与刀》就是白贵和山田光子一起完成的毕业论文。 一般来说,大学是不准予两人共同完成一篇论文,从而作为毕业论文。 但……菊与刀里面分为数个部分,白贵完成一部分,山田光子完成一部分,最后合在一起,是完全可行的。 涉及到一些敏感话题,白贵则由山田光子代笔…… 在规则中是两人共同完成的,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山田光子所作的一些篇幅,其中必然少不了白贵的助力。只不过合乎规则,文部审阅的众多教授亦不会多嘴…… 白石教授点头,询问道:“白君本科毕业完毕,研究生和博士……,白君是打算在东大继续就读,还是申请欧洲名校,已经有不少的名校对白君你发出邀请……” “例如英吉利的剑桥大学和牛津大学的文学系,巴黎大学的文学部,德意志的慕尼黑大学,比利时的鲁汶大学都有邀请函……” “这件事情我还决定好,离国数年,也是时候该回国一趟。” “等回来后,再决定此事。” 白贵犹豫了一会,说道。 他现在不仅在东瀛有着一定的名气,随着枪炮这篇大作的传播,在欧洲也有不少人注意到了这篇名作,于是在他毕业之前,就已经有不少名校发出了邀请函,请他到他们的学校就读。 只不过白贵现在还没想好,决定去哪一所名校…… 另外研究生和博士学历,也不必像本科学历需要就读一定的时间,只需写出符合要求的研究生论文和博士论文,就能提前申请毕业。 “白君说的不错,你离家留日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该回去看一眼了。” “汉诗中也说过: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白石教授很理解这种感受,感同身受。 他曾经也留过学,没留过学的人,是没资格成为东大教授的。留学数年,不可避免的都会思念家乡。 “白君,你……要回家了?” 山田光子忽然内心升起一些担忧,连忙抓紧白贵的衣角,询问道。 “是的,是时候回家一趟了。” “你不是也收到了一些名校的邀请函吗?到时候还有一同求学的机会……” 白贵回道。 “那我在京都等你,你要记得过来看我……” ------题外话------ 删了删,写了写,还是决定不太涉及这时间点,直接跨越吧,在东瀛够久了,也该回国了。 195、kaweco钢笔(求全订) 我在京都等你? 白贵看着一副娇羞模样的山田光子,脸上浮现出一丝古怪之色。 这句话他似曾听闻,基本都是女主立下的g。 不过最让他记忆最深的是,倚天屠龙记电影版赵敏女扮男装骑白马回望,对张无忌喊道:“张无忌我在大都等你。” 这一等,就再也没见过面…… 说起来大都……,还真的有女人在等他。 等了好几年。 “光子,等回国处理完事务之后,我一定会回东瀛的。” 白贵摇了摇头,将内心的一些杂念摒弃掉,立马就对山田光子保证道。 “嗯,说定了……” 山田光子看着白贵的眸子柔光似水,充满情意。 日久生情。 尽管他们俩没走到最后一步,但日夜相处,亦是懵懵懂懂的有了感情。 “咳咳咳……” 见到白贵和山田光子这两人举止愈来愈过分,白石教授也忍不住咳嗽了两声,示意自己还在。 等两人分了一点距离。 白贵教授这才说到:“各国名校的邀请函我也会帮你留意的,以校方的名义和他们进行交涉,尽量给你研究生留学争取到最大的权益……” 个人谈判,总没有校方谈判好一些。 而且校方掌握的信息和资料能多一些,在一些留学事宜上能给学生最大的帮助。这点小忙,白石教授还是愿意帮助一二的,两人也算有了一定的师生之情,关系脉络。 “有劳教授操心了。” 白贵感谢道。 “能看到你有一个好的前程,我这个做老师的,也能开慰。” 白石教授微微颔首。 不管白贵再怎么样,但在待师这方面,是真的让他满意,不骄不躁,有礼有节。 说罢,他踱步离开。 让开空间。 这是在白石教授的个人办公室中。 不过白贵和山田光子作为他的学生,经常来此,偶尔在这里加班加点赶着做研究,久而久之,这地方就不再是白石教授个人的…… “这个,给你。” 山田光子红着脸,低着头,从手提包里翻啊翻,摸出拿出一个精致的细长小木盒。 捧着,举到白贵眼前。 凑的挺近。 少女的馨香萦绕在白贵的鼻尖,皙白的额头夹杂着几缕发丝……差一点就能碰到他的嘴唇。虽然仅有一部分和服贴着身,但似乎能感受到和服下面那动人心魄般的柔软。 木盒精致,看起来就比较高档。 “这是我特意为你挑选的毕业礼物,还望白君你能够喜欢……” 山田光子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看了白贵一眼。女子赠送男子礼物,代表的意思就很明显了,虽然是以毕业礼物这个由头。 她的眼里,带着怯懦和期待,以及几分欢喜。 “这还是我头一次收到毕业礼物……” 白贵讶然,伸手接过礼物。 这和平时的赠礼不同,平时赠礼事后看,而这毕业礼物是山田光子精挑细选的,得立刻打开看看,然后摆出一副激动和喜欢的神色。 打开细长木盒,是支钢笔。 “送笔……” 白贵挑了挑眉,看到木盒的形状后,他就有所猜测,果然不出他的意料之外,送的礼物是支钢笔。 也是,像他这种作家的话,礼物最常见的是送笔。 而钢笔的价格区间在送礼中,是比较合适的,不至于多贵,也不会多么便宜,寓意丰富,而且儒雅。 他拿起钢笔一看,通体蓝色的笔身,笔尖镀金,在笔身刻着“kaweco”的品牌名。 几个英文单词首尾相接。 这是一家德意志的钢笔品牌。 现在有几十年的历史,在东瀛说实话并不能算得上是畅销的钢笔品牌。阿妹肯国的派克钢笔和克罗斯钢笔才是畅销品牌。 然而为什么山田光子挑选了这支钢笔。 白贵稍一思索,就明白了,笑道:“光子,你有心了,我很喜欢这件礼物。” ka,在科技文献中,代表千年的意思。 we,是我们。 co,在英文中是介词代表共同,而在医学中,co是心排血量的英文缩写。 连在一起,意思很简单。 这是一支委婉表达爱意的钢笔…… “只是很抱歉,光子,我不能瞒着你……” 白贵叹了口气,说道。 闻言,山田光子心脏猛地一下被揪住了,脸色变得煞白。 这句话是拒绝? 不过听到后面的一句话,她松了一口气。 “我并没有给你准备什么毕业礼物,这段时间一直忙着写论文,忙得焦头烂额,忽略了一些事情……” 白贵如实相告。 “没事,这是我特意给白君挑选的礼物,本来就没想着回礼,白君能收下,我就很高兴了。” 山田光子患得患失,心中有一丝伤感,她看重的毕业典礼,毕业礼物,可在白贵眼中,竟然被忘记了,也是,毕业礼物很少会有人送,只是难免有些失落。 她强打起精神,只不过美眸红红的,酝着一丝伤感。 “不过刚才你送给我礼物的时候。” “我想到了一首诗。” “就送给光子你吧,希望你不要介意……” 白贵笑了笑。 自从吴公使升迁到国内之后,继任的公使不知道这档子事,于是也没人给他发津贴,囊中难免羞涩,加上没人提醒,这次就“忘记”给山田光子准备毕业礼物。 “白君,你还会写诗?” 山田光子有些讶然,不过很快恍然大悟,“白君生在长安,肯定是会作诗的吧,只不过一直在写大作,没能有时间抽空写诗发表……” 白贵现在的身份更像是学者,而写诗的俳人虽然有一定的地位,但与白贵这种搞学术的人来比,地位无疑就差了一大截。 所以,不发表诗词,很正常。 例如李白的诗词很伟大,但在文人眼中,太史公司马迁这种写史编史的史官无疑要高上一等,站在鄙视链的高端…… “是的,我会写诗,只是不经常写罢了。” “不过这次为了光子你,我就选择破例……” 白贵挑了挑眉,随口回道。 说话间,他拆下礼盒中钢笔的笔杆外壳,将墨囊注满墨水,然后坐在办公室的座椅上,随意摊开一张素纸,沉吟片刻,提笔写诗。 196、沙扬娜拉(求全订) 寂静的办公室内,传来笔尖滑动的沙沙声。 悦耳动听。 这支钢笔,是山田光子特意挑选的,虽说kaweco钢笔在东瀛并不畅销,但在明年,这家钢笔品牌在莱比锡国际博览会上荣获金奖。 山田光子心中痒痒,忍不住走进几步,准备一窥究竟。 而这时,白贵笔触一停,跃然于素笺上的硬笔书法有如艺术品一样。 “沙扬娜拉——赠山田光子。”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道一声珍重,” “道一声珍重,” “那一声珍重里有蜜甜的忧愁……沙扬娜拉!” 看着素笺上的诗句,山田光子有些痴了。 沙扬娜拉在日文中是“再见”的意思,不过这个再见一般不会在日常中出现,使用的频次很低。这种道别多是在长时间分别或是正式场合道别时使用。 例如乔迁新居、卒业、学生向老师的道别。 不能随意滥用。 此刻白贵写下这沙扬娜拉,正好适应场合,毕业长时间分别。 而这首诗也正是云中鹤比较出名的一首诗。 原诗名为《沙扬娜拉——赠曰本女郎》。 “光子,这是我特意给你写的诗……” “就当做是临别的毕业礼物吧。” 白贵合上钢笔,将钢笔插在西装上衣左口袋,用笔夹固定。 而原来的那支钢笔,则放在了裤子口袋里面。 正说话间,忽然一阵香风袭来,柔软略带湿润的唇印在了他的嘴唇上,饱经人事的白贵也不甘示弱的回应了起来,两人亲吻了一阵子,山田光子惊慌失措,连忙推开了他。 “我在京都等你……” “你可不要失约,不然……” 山田光子整饬了一下被撩得散乱的和服,粉脸上闪过一丝羞恼,美眸瞪了一眼白贵,就气冲冲的走出了办公室,头也不回。 片刻后。 白贵意犹未尽的舔了一下嘴唇,也不知道刚才吃了多少胭脂。 总之,挺香的,挺软的。 像极了山田光子在京都喜欢吃的御手洗团子。 …… 出了白石教授的办公室。 白贵走到东大本乡校区的校门口,叫了一辆人力车。 片刻后,就回到了私宅。 到了私宅门口几步远的时候,门里面就传来汪汪的犬吠声。 打开门。 一只黄麻色的秋田犬和一只黑色柴犬从门口拱了出来,不断蹭着白贵。 “lucky,money,你们俩个让一让……” 白贵有些无奈道。 这两条狗实在有些太过热情。 那日辅导完小千代功课后,小千代提出打算养一只秋田犬,白贵答应了下来,也和熏子商量了一下,在宅邸里养条狗确实不错,能增添一些人气。 白贵也挺喜欢养狗的。 只不过一时没时间…… 有了小千代的请求,他又不厌烦养狗。于是他拜托一些友人,看是否最近有合适的秋田犬可供收养。 很多人都将柴犬和秋田犬误会成了一种犬种,实则不然,秋田犬体型更大些,属于大型犬,同时在东瀛只有皇室和贵族才会豢养,而柴犬是小型犬,相当于土狗,在乡下不少地方会养。 最初没有找到合适的秋田犬,只能选择收养了一只荣吉送来的黑柴。 但隔了几日,又有一只秋田犬被长野主编送了过来。 原本白贵打算养一只狗,但也不好拒绝长野主编的美意,所以只能养了两只狗。两只狗一大一小,大的面容憨憨的,而黑柴笑起来眼睛眯起来像月牙,极为可爱,后世多做成表情包。 两年过去,收养的小狗,也长大了不少。 “旺财,来福,你们两个过来,不要打搅欧尼桑……” 小千代对两条狗喊道。 她喊得是汉文。 狗名是白贵起的,最开始小千代和熏子都觉得lucky和money这两个狗名听起来不错,挺洋气的,但随着白贵普及真正意思之后,也改了口,喊汉文了。 只有白贵一直在坚持喊两条狗的洋名。 入屋。 “白君,你终于毕业了。” 熏子说道。 “嗯,前几天交了毕业论文,今天领了毕业证书。” 白贵盘膝坐在地上,说道。 “等后天,我们一同去伊豆旅游,去看看阿君,你别担心,我回国一趟,日后还会回来的,你现在安心学业……” 他见到熏子有些伤感,安慰道。 他也理解熏子此时的感受,害怕他一去不复返。这种情况,在留日生中也偶有发生,熏子显然注意到了这一点,害怕担忧此事。 “去伊豆旅游?” 熏子听见白贵提到了阿君,脸色一喜道。 “是的,我在东瀛还有一些工作要处理,今天和明天给报社和出版社去信,去伊豆住上几日,等回来后,如果没有什么大事的话,就可以出东瀛了……” 白贵点了点头,解释原因。 他如今在东瀛有一定的工作和地位,回国内的时间也比较长,不可能一走了之,需要处理一些余尾问题,比如他现在是朝日社后续历史专栏作家,缺职之后,让谁暂时胜任,还有一些出版社的版权问题,都是函待解决。 所以,他给这些报社和一些友人早些去信。 去伊豆旅游回来后,如果没什么着急处理的大事,就可以放心回国了。 至于在伊豆的阿君,现在得益于荣吉一家开餐馆小有成就,也无须做游廊中的女郎,而是筹了一笔钱,在伊豆开了一间小小的旅馆。 生意还可以,一直邀约让白贵他们前来旅游。 尽管阿君没有向白贵借钱,但真正改变荣吉一家命运的,还是白贵初始时给予的一笔钱财,这笔钱财是他们难以积累下的,有原始资金后,一些想法才能付诸于实践,不然只能靠着微薄的体力劳动,被剥削,然后赚到的钱只能用以裹腹…… 晚上仍旧同房,只不过这夜的熏子主动了些。 第二日,清晨。 白贵前去朝日社打卡。 在家里写信也是写信,前去朝日社写信也是写信。只不过在上班途中,借助公共资源完成自己的私事,愉悦感会更高一些。 另外在私宅办事,往往比较慵懒。 “白先生,你的磕肥。” 女助理铃木美雪照例给他上了一杯热腾腾的刚研磨好的咖啡。 197、这次白君不会推拒了吧(求全订) 白贵小酌了一口,味道醇厚,很舒服。 朝日社用的咖啡豆都是比较上等的。 他放下汤匙,调笑道:“可惜再过几天就喝不上美雪你泡的磕肥了,正是令人遗憾的一件憾事。” “白先生,你是要离职了?” 铃木美雪美眸闪过一丝诧异,有些不解道。 在她看来,白贵这历史专栏作家过的真是舒服,每个月上班没几天,就能领到二百五十日円的高薪,偶尔再写一两篇科普短文,就又有上百日円的收入。 这样的工作,在整个东瀛,都屈指可数。 “可能吧……我刚刚在东大毕业。” 白贵半躺在皮椅上,淡淡说道。 “可白先生你不是才入东大两年多吗,这就提前毕业了。对了,东大是能申请提前毕业的,以白先生的名气,东大不会难为白先生……” 铃木美雪先是纳闷,而后恍然大悟。 她也是从名校毕业,虽不如东大,但见识亦是有的,不然不可能入职朝日社当责任编辑。在朝日社当编辑的薪资,比一般株社要高,更清贵。 “你去请上野社主过来,我暂时要离开东瀛一些时间……” “要向他请辞。” 白贵笑道。 一般人如果离职,是要亲自去办公间找经理报备的。但如他这等名人,是朝日社亲自请过来的,架子还是要摆一摆,不然别人可能会看低你。 少倾,一个身着西服,矮胖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 正是刚才白贵提到的上野社主。 朝日社是由村山家族和上野家族共同执掌,这两家被称为社主。村山龙平是朝日社的社长,而上野社主则是朝日社的副社长,在社内一般以社主称呼。 “白君要离职了?” 上野社主脸上露出一丝不舍,这表情是装出来的,他和白贵私底下感情又不怎么深厚,“也是,白君现在刚刚东大毕业,功成名就,思及家乡是人之常情……” “只是历史专栏作家这个职位,有些过于重要,而白君你一旦离去,难免造成的损失颇大。” “社内是不希望白君你离职的……” 他犹豫道。 正如白石教授对白贵说的那样,这两年白贵频频没有大作出,一些业界的人抹黑白贵说他江郎才尽。不过明眼人都知道这句话不能当真,是玩笑话。 然而无风不起浪,尽管白贵以枪炮一书确定了自己的地位,但这两年太过低调。地位虽有,但热度却不如往昔…… 不过仅此而已! 朝日社不会放过白贵这个名人的。 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就再次蹦出一个大作,到时候追悔莫及。 但不放过归不放过,朝日社在态度上难免没有先前求上门时的尊敬。 当然,还保持着一定的客套,不会太过得罪。 不然当白贵提出要离职时,此刻的上野社主可不就是这套说辞了,该加薪的加薪,该升职的升职,客套话使劲说,会竭尽全力促使白贵留下来…… 人情冷暖,不外如是。 白贵没有在意,这也是他能预料到的,朝日社能做到这幅模样已经很不错了,他说道:“回国我是一定回的,此次前来就是为了向上野社主请辞……” “白君执意如此,朝日社也只能勉强答应。不过历史专栏作家这一职位,朝日社希望永久为白君留着,不知白君的意思是……” 上野社主推了推鼻梁的眼镜,说道。 为白贵保留历史专栏作家的职位,听起来好似一副重情面的模样。实际上这种职位,只需改个名头,重新安在新人上就行了,玩文字游戏嘛。 然而最重要的薪资问题,他没开口。 二百五十日円,对朝日社不多,可如果白白度支这么一笔费用,也让朝日社心疼。 离职了,还想再拿这么高薪酬简直就是在做梦。 如果白贵一直做下去,哪怕没大作产出,朝日社亦会一直养着…… 但现在既然离职,朝日社是不可能轻易浪费钱财的,只不过上野社主不想和白贵这样的名作家撕破脸皮,说话间也一直保有余地…… “我对朝日社还是有一定感情的,朝日社的美意我也不会推辞。” 白贵淡淡一笑,他听出了上野社主的言下之意,但打人不打脸,他现在和朝日社又没什么仇,再说既然离职,还妄想拿薪水,确实异想天开。 人情冷暖,唯有自知。 朝日社不可能一直捧着他! “这是这个月的薪资,还请白君一定收下,是我的一点心意。” 上野社主拿出信封,可见是早准备好的,躬身九十度,朝着白贵递了过去。 白贵点了点头,收下信封。 上野社主又说了几句话,就告退离开。 “五百日円。” “朝日社心意不错……” 白贵打开信封一看,有些讶然。 现在还只是四月中旬,没到月尾,三月的薪资朝日社也早发了,所以这五百日円是多出了一个多月的薪资。 他品了品会咖啡,就准备收拾家当离开。 没什么好收拾的物品,一些生活用品而已,值不了几个钱。但收拾自己的东西,来时什么样,事后保持什么样,这是人品。 勿以善小而不为! 正收拾的时候,田边龙子走了进来。 “白君……” “你……,你要离开东瀛了?” 她本来还不信社内流传的传言,但等到白贵的办公室一看,就知道所言非虚。 白贵再次如实相告。 田边龙子不是他告别的第一个友人,也不是最后一个。 “真是令人可惜,和白君共事也是我的荣幸……” 田边龙子感慨道。 两人坐下来谈了一会话。 “我最近也正好要回家一趟……” “唔……,我是说,我有事回家一趟。白君来东瀛的时候,我曾经邀请白君随我一同到九州岛去逛逛,现在白君即将离开东瀛,这次邀约想必白君不会推辞了吧……” 田边龙子倚着办公室的精美细雕书橱,她仍旧擦着薄薄的粉,日光透着落地窗照在她手上的高脚杯,高脚杯里盛着红酒,渗透过去脸颊酡红,半醉道。 一般从东瀛去往沪市,往往乘坐轮船是在长岐,而长岐就在九州岛上。 198、未婚妻(求全订) 在最开始一高文学社联谊的时候,田边龙子曾经邀请白贵一同前往九州岛,只不过白贵碍于田边龙子太过“热情”,所以就委婉推拒了。 然而现在,田边龙子和白贵是文坛上的好友。 邀约…… 顺路的事情。 白贵没有了推拒的理由,他看了一眼动人心魄的田边龙子,“花圃,既然是你邀请我,顺路的事情,我怎么会忍心拒绝,再说九州岛的风景我也想多看看……” “对了,你家是九州岛哪里的?” 他有些好奇道。 正如他称呼自己来处的时候,往往会称呼为长安,而不是滋水县白鹿村人。滋水县是长安下辖的一县。 而田边龙子称呼自己为九州岛人,但具体是哪一个县的,他并不清楚。 “临近四国岛的宫崎县。” 田边龙子回道。 虽然她是知名的女作家,但一些具体的地址身份还是要隐瞒的,不然遇到一些狂热的粉丝,那可就有不少的麻烦事。 “四国……” 白贵微怔。 …… 次日。 处理好两个报社的事务之后,白贵带着熏子和小千代,以及荣吉一家前往伊豆旅游。 伊豆和白贵第一次来这里旅游差不多。 只不过这时是春日,不像先前是冬日,所以前来旅游的人不少,虽没到人山人海的地步,但多数的旅馆都是爆满状态。 好在阿君自己开设了一家小旅馆,他们一行人不必为寻找旅宿担忧。 “南伊豆的温泉,在东瀛确实不错。” 白贵躺在钱汤中,舒服的长长舒了一口气。 远离了东京都的喧嚷之后,到了伊豆,确实能让人感到心旷神怡,没有任何事打扰的清净。 “白先生这身体太健壮了吧……” 在男汤中,明显有些拘谨的荣吉看到白贵这一身腱子肉,忍不住暗自吃惊,他也是下力气的苦命人,不可能养成什么肥膘,可一入男汤,两人相互比对,立刻让他自愧不如。 “可惜了,这次没有擦背服务……” 出浴,白贵裹了外袍,眼底闪过一丝可惜。 尽管擦背的人几乎都长得不会怎么好看,但体验过和没体验过就是两种差别。上次给白贵和白雄起打算提供擦背服务的是阿君,但现在阿君从良了,当上旅店老板,自然不可能再操持这种低贱的职业。 当然要是阿君给他擦背,白贵也放不开…… 和室内。 阿君准备的饭菜都不错,谈不上大鱼大肉,但也挺丰盛。 …… 一连三日,白贵都在伊豆旅游,没有过问东京都的事务。 如果是十分要紧的事,他也留了信件。伊豆距离东京都并不远,找还是能找见的。但相反的是,如果没有太大麻烦的事,识趣的人亦不会过多打扰,惹人清净。 白贵前往伊豆度假,就是为了躲避一些不必要的道别和麻烦事。 等他回到白氏私宅,在信箱中,果然多了不少的信件。 他准备回国的消息没打算隐瞒,而他提前毕业的事情,在东大的公告栏上也会张贴。所以信箱中,有将近四成都是一些留日同窗的信件,泰半是道别,希望回国能够平安,还有一些信件,则是希望他回国后,托办一些事务…… 一些小忙,白贵不会拒绝,写信告知。 而一些明显麻烦的事情,他选择搁置,如果有机会去办,没机会到时再回信。这些同窗的人品大多都是挺坚挺的,只是让他顺路帮着去做,如果觉得麻烦,亦可以不必费神。 白贵能提前毕业,而这些同窗大多数显然没这个本事,只能按部就班。而没完成学业回国,家里人也不会给什么好脸色,所以一直逗留在东瀛,难免思念家乡…… 回来的第一晚,刘明达和吴怀先两人找上门来。 相比其他留日生,他们二人无疑就和白贵亲近许多。毕竟从省城师范学堂再到一高,三人都是同寝。 白贵款待。 熏子做了寿喜烧,还有一些菜肴相佐。 “美和兄,此次我们两人前来,一是祝贺美和兄你提前毕业,二则是……我们两个人的婚事也快到了,不怕美和兄你笑话,我们在留日之前就已经订了婚事……” 刘明达脸色微微红窘道。 “这点我知道,明达兄你订的是一个江南人家的女儿,而怀先兄,你订的是陈学政家里的小姐,在你家府上的文化沙龙中,我见过她一面,只不过陈学政现在是不是学政……我就不知道了……” 白贵点了点头,笑道。 在文化沙龙的时候,陈学政家里的千金还没有和吴怀先订亲,但在留日期间,吴怀先家中来信,周莹替吴怀先订了陈学政家中的千金。 “嗯,美和兄你说的没错,现在到了民国,没有了科举,自然也没有什么贡院,陈学政现在闲赋在家,虽然官府请他出仕……” “我们俩来找美和兄你,就是想请美和兄回国后在这件事上帮我们费费心,我还罢了,明达兄可是还没见过他未婚妻一眼,样貌倒是其次,反正还能纳妾,可要是遇见一个品性不淑的女子,那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吴怀先苦笑道。 “这件事我一定费心,一定不会让你们两个失望。” 白贵忍不住摇头轻笑。 刘明达和吴怀先也差不多只剩下一年左右的学业,就能毕业回国。 等回国后,面临他们第一件事的,就是成婚! 留日之后刘明达和吴怀先不能说眼高于顶,但接受了新思想后,难免对订下的婚事心里有些碍阻,越想越不是个事,他们两人在东瀛实际上也谈过几次恋爱。毕竟以他们两人的家境,样貌学识都不差,招蜂引蝶再正常不过…… 不过两人终究不敢对抗家庭,所以打算让白贵回国后,先看看订婚的未婚妻怎么样,如果可行,结亲也就结亲了,如果不行的话……,他们还需要再商量一二。 这件事听起来就有些不太人道。 但白贵是他们俩人的朋友,总不能真的袖手旁观。 只能到时候走一步看一步,如果真的订亲没多大问题,想来也不会出现多大问题……,劝和不劝分。 只要劝分,到时候后悔,还是他的麻烦事。 199、骚气的笔名(求全订) “有美和兄你的保证,我们两个就放心了。” 刘明达松了一口气,说道。 他对白贵还是比较信任的,只要这婚事不至于太差,他也能接受。来之前,他还在担忧白贵会不会同意,因为现在的白贵地位和留日之前已经是千差地别…… 没曾想,白贵答应的这么痛快。 果然他没有看错人! 美和兄仍旧还是以前那个美和兄。 寿喜烧配着清酒,很快就见底。 “美和兄离日之前,必定还有许多家事,我们两人就不便再打扰……” 吃得差不多,两人提出告辞。 走出门。 清冷的晚风拍面,犬吠声愈来愈低。 白贵酒意也清醒了几分,他望着刘明达和吴怀先两人走远的背影,混着夜色,本就看得不太清晰,落入巷角处,就再也看不到了。 次日,一早。 又有人前来拜访,是有斐阁的江草社长。 “有斐阁趁着白君离日之前,贸然打扰,还请白君勿怪……” “白君写下菊与刀这篇大作,在东大的文部教授中也已经传遍了,所以我这次专门赶来,就是想与白君签订合契,敲定下菊与刀这本书的版权……” 江草社长礼貌的道完歉后,开门见山道。 朝日社虽然在规模和吸金能力上比有斐阁强上一筹,但有斐阁是学术出版社,与东大等各个名校之间的关系牵连甚广,所以有斐阁往往能掌握一线的消息,率先赶到白氏私宅,请求签订菊与刀的版权问题…… 不然如果朝日社知道白贵写下菊与刀这部著作后,必定不会轻易让白贵离职。 “这是我和山田光子一同写下的毕业论文……” “江草社长只前来找我,未免不妥。” 白贵呷了一口茶水,笑道。 “白君说笑了,光子小姐的实力……我还是有些知道的,这部著作定然是由白君你亲自操刀的,而且光子小姐和白君你交情匪浅,如果白君你同意的话,光子小姐那里也会必然同意……” 江草社长回道。 菊与刀这是一本混杂了历史学、人类学的大作,与枪炮一书基本如出一辙,只不过更偏重研究东瀛文化。在他眼里,或者大多数人眼中,写出枪炮一书的白贵继续写出菊与刀这部大作,合情合理。 而山田光子尽管亦是名校毕业,但在业界不过是新人,以前也没什么大作。很明显,这次是沾了白贵的光,当了第二主编。 “江草社长说笑了……” “这是我和山田光子的毕业论文,我只是提点了光子一些,更多的,还是光子自己完成的。” 白贵淡然回道。 他也能猜测出江草社长为什么第一时间找他,而不是山田光子。原因很简单,他和有斐阁打过交道,在业内是老人,好谈话。 而山田光子尽管是新人,但背景在那放着。江草社长难免投鼠忌器,压不压价格倒是其次。主要是商人面对当官的,天然就矮上一截…… 和白贵谈合同,该什么价位就什么价位。 可与山田光子这种刚接触出版行业的新人兼权贵而言,打交道是比较难一些的。 “是是是!白君说的没错,你瞧我这记性……” “胡乱说话。” 江草社长连忙否认。 这可是毕业论文! 如果他说山田光子的毕业论文是白贵操刀的,可不就涉及论文造假,到时候后果难以想象。所以哪怕明知道这极有可能是白贵亲手写的,但在明面上,还是要懂规矩,一些篇幅就是山田光子自己写的,顶多是受到了一些白贵的指点。 尽管大家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说出来,就会对山田家的家名造成影响…… 而这,也正是白贵的目的。 写菊与刀危险性是有的,可一些篇幅托于山田光子名下,所有事情都会迎刃而解。 有时候,著作“危不危险”,是看是何人写的! “我即将离日,菊与刀的版权我会暂时委托给光子小姐,如果江草社长想要签订合契的话,可以找光子小姐……” “嗯,江草社长也不必担忧,我会与你先敲定好一些合契问题,敲定之后,再给光子小姐去信……” 白贵说道。 做戏要做全套。 现在他签订合契写下他的大名算是怎么回事,尽管山田光子也不会反对,但今后要是有人拿这部著作说事,他难免会惹上一些麻烦。 如果想要避免麻烦,很简单,套马甲! 例如换笔名,像迅哥儿光是已知的笔名就有一百五十六个,弘一法师李叔同的笔名据统计有一百零六个,这种还只是在只是局限于换笔名,有的作家玩的比较花,笔名直接“安能辨我是雌雄”,例如茅盾先生曾用过“四珍”、“冬芬”的笔名,刘半侬先生用过“范奴冬女士”的笔名…… 不过相比较换笔名,白贵玩的就比较高等一些,他直接玩套皮公司这一套…… “白君既然如此说,那么我再前去拜访一次光子小姐。” 江草社长点了点头。 如果是一般作家,他亲自过来谈合同,已经是给了足够的脸面。这样推诿,他早就不给好脸色看了。但名作家总会让人多上几分耐心,再说白贵接下来会给山田光子写信,左右也只是多跑一趟,于此还不至于多么生气…… 两人开始敲定合契。 “唔……,有斐阁的诚意很足,我也看到了,待会我就给光子小姐写信。” “希望合作愉快……” 白贵看了几眼有斐阁拟定的合同,初刊给的百分之二十的版税,而且印发量不小,足有三千册,和上次的枪炮一书初刊量一样,另外在一些出版社的资源上,也给与了最大程度的让步。 这点他估计是因为有斐阁顾忌山田光子的原因,所以加大了筹码。 一般权贵人家出书,不管质量如何,相应的出版社都会捧着。而菊与刀已经得到了东大文部的赞誉,惠而不费,互惠互利的事情,有斐阁还是知道该怎么做。 “有劳白君了。” 江草社长露出笑容。 菊与刀这本书不仅能为有斐阁赚上一笔钱,增大名气,也能作为他结交山田家的契机,这等好事再麻烦也不为过。 200、第二次相遇,姓名总要告知吧(求全订) 送走了江草社长。 白贵立马就给山田光子写了信,告知此事。 收到山田光子的回信,已经是他即将前往东京都火车站的前一个时辰…… “白君,给你送别的人不少呢。” 九州铁道株社列下火车,上等车厢,田边龙子修长圆润的双腿交叠,唇上涂着红红的胭脂,泛着光泽,她美眸扫了一眼车窗外面,似笑非笑道。 此刻,白贵正对坐在她的对面,对月台摆着手。 没过多久。 嘟的一声,刺耳的汽笛声响起。 列车哐当哐当的前进,站在月台上送别的人儿,也愈来愈缩小,直至不见。。 “熏子和小千代你又是认识的,她们两个还是你介绍进入篍之舍的……” 白贵将视线从车窗处挪开,放在田边龙子的身上。 “小千代还说,要做你这样的女作家呢。” “你可是让人羡慕的文坛前辈。” 他顺口回道、 “那个小姑娘?” 田边龙子的愉悦了许多,任谁听到自己是后辈追逐的目标时,再沮丧的心情都会刺进一道明媚的阳光,暖人心扉。 更何况田边龙子此时并不伤心。 “是的,我指导她功课的时候,她说,篍之舍这女学私塾的学生们都无一不以你们这些成名的女作家为目标。” 白贵回道。 小千代现在自然算不得是小姑娘,十四岁左右,不过相比较于田边龙子,小千代确实算是一个小姑娘。 几天后,到了宫崎县。 宫崎县因日照时间比较长,所以又被称为向阳国。 田边龙子的家就在宫崎县的首府宫崎市。 是一栋豪宅。 不过这栋豪宅和在东京都大多数名作家的豪宅是以欧式建筑风格不同,这是一栋日式的和屋建筑,颇有东瀛风味,里面种着许多花…… 让白贵颇感意外的是,等他到了田边龙子家后,才知道他是被田边龙子充当未婚夫一样的人物搪塞她父母的。 他和田边龙子数年相处,感情不错,只能违心的办好角色。 “你当日吓跑了三宅先生之后……” “我本来还是有不少追求者的,但自从那件事之后,就再也没人追求过我……” 餐厅内。 田边龙子的美眸闪过一丝幽怨,解释道。 “这……,花圃,我也是为了你好,三宅先生未免太过怯懦,是他找上门后,我被迫……,算了,这件事是我不对。” 白贵先是微讶,继而就猜中了田边龙子的心思,只不过他闭口不谈这件事,一旦承认是为了田边龙子去做这件事,这就相当于示爱。 他觉得,和田边龙子保持纯洁的友谊比较好。 另外在介绍小千代和熏子入学时,田边龙子曾经说过:“白君不会真的以为我对你有意思吧?” 他不想再自作多情第二次。 餐桌上的美食有宫崎冷汁、宫崎牛、朝日蟹,都是宫崎县临近海边的特产。 他吃着饭,不回应。 逾二日。 白贵扶着腰,告别了田边龙子,九州岛他本来是不打算来的,可田边龙子帮助了他这么多事,总不能连这点都拒绝,所以在宫崎县多逗留了几日。 坐上宫崎县站,他离开了九州岛。 这次,他没再坐上等车厢。 选择了下等车厢。 一方面是宫崎县距离长岐县并不远,半日就能到,没必要坐上等车厢。二则是,白贵希望再碰到那个坐在他对坐的和服少女。 这次,他等到了。 “上次,只是车厢的一次偶遇,不会认为第二次相遇,所以没通报姓名,现在,这位小姐,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姓名吗?” 白贵从车座上起身,走到和服少女入座的那一列,笑着说道。 人生,总是充满偶遇。 他每一次来长岐,到了这一段路时,总愿意坐一坐下等车厢。 坐的次数多了,总会偶遇一次。 谈不上喜欢,但……总想再碰上一面。 有时候人的心理就是这么奇怪,在街上碰到一个长相漂亮的女人,即使没上前搭话,知道也不会有下次的见面的机会,但记忆却定格在那一刻,希望逢着初遇。 或者说,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份诗意。 “你……你是那个金陵人?” 见到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朝着他这边走过来,和服少女一愣,但旋即就想到了三年前记忆的那一幕。 火车上的人太多。 但留着辫子的金陵人是不多的,恰巧给她买上一份箱寿司的人也仅有此例。 两份箱寿司是一日円。 挺贵的。 一般人回请,不太可能请箱寿司。 这就好比,郭靖和黄蓉初相遇时,郭靖给黄蓉点了大餐,又送了汗血宝马。 白贵点的箱寿司没那么夸张,但值得人记住。 “是的,那个金陵人就是我。” 白贵心情徒然畅快了一些,如果和服少女不记得他的话,他自不会上前多打扰,默默离开,现在既然和服少女想起来了,他又有了谈兴,“你上次给我吃的天津甘栗味道不错。” “我叫……里见菜穗子,劳烦多多指教……” 和服少女犹豫了一下,继而展露笑颜,很轻快的告诉了她的姓名。 “菜穗子,很好听的名字,白贵白美和,我也很高兴遇见你。” 白贵道出姓名,伸出手,示意握手礼。 “你是白美和?” 里见菜穗子显然惊讶了一下,这个名字在东瀛算不上耳熟能详,但在学生群体中,却极为出名,每学期推荐的课外好读物之中,总有白美和的大作。 她起身,绕着白贵走了小半圈,仔细端详着面容,良久才开口道:“和报纸上,以及书扉页上的有一些不一样,也是,照相照的都不怎么好看……” 忽然,她想到了一件事,将掖在长板椅上的书包翻出,从中取出了一本书,“白先生,你能不能帮我签一下名?” 这时,她才恍惚看到白贵伸出的手。 连忙上前握手。 皙白修长的素手有些冰冷,似乎女孩子的手都是这样。 白贵感受着指尖的柔软,从西装上衣左口袋取出钢笔,正是山田光子赠送的卡韦科钢笔,镀金的笔尖缓缓出着墨水,在《枪炮、病菌、钢铁》书上扉页的空白处写下了姓名。 ------题外话------ 这段剧情致敬一下宫崎骏的起风了,男主堀越二郎在前往东京求学的路上,在火车上碰见了一个少女,最后十年后,再次相遇…… 女主就叫里见菜穗子。 还有两更,正在码字。 201、起风了(求全订) 写完后。 白贵看了一眼这本书,印刷的质量不错,应该是三刊书。 这本书里见菜穗子看的绝对不少,一些书页都有折角,书角处微微泛黄。 “多谢白先生你给我签名。” 里见菜穗子立刻屈身道谢,面带感激。 “写几个字而已,小事罢了。” 白贵合上钢笔,重新插在上衣口袋,将书还给了里见菜穗子。 接着他掏出几张一日円的零钱纸钞,走到与里见菜穗子相对座的乘客旁,乘客是一个中年半秃顶商人。 “劳烦一下,我和这位小姐有旧识,可否换一下座位。” 他很客气的说道,并且递过去了一张一日円的纸钞。 中年半秃顶商人接过纸钞,欣然同意,如果单纯给钱的话,一日円虽不少,但他也不会换座,但白贵的态度很诚恳,并且刚才无意间听到白贵和里见菜穗子中的谈话,知道白贵是有名气的大作家,一是尊敬,二是不敢多得罪,所以让座很痛快。 白贵和里见菜穗子一同入座。 “白先生这是去长岐做什么?” 里见菜穗子这才好奇问道。 枪炮一书上面的扉页有作者简短的背景介绍词,毕竟写出一篇大作,作者到底是谁,为什么能写出这么一篇大作,都是值得好奇的事情。 一个少年不可能有杨慎因大礼仪之争,老年被贬官到滇省的感悟,从而写出《临江仙》“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这等沧桑感慨之言…… 因此里见菜穗子知道白贵正在东大求学。 “刚刚从东大毕业……” “是提前毕业的,所以想要回家一趟。” 白贵随口解释道。 正说话间,车厢里有侍者推着推车走了过来,夹杂着叫卖声。 耳畔能听到一些车厢上的乘客购买饭食的声音。 “来一份天津甘栗!” 两人几乎同时喊道。 等喊完后,两人回首相视一笑。 一切的结缘就是在三年前里见菜穗子买的那份天津甘栗。现在既然遇到了,自然不会放过这件带有一些小意义的零食。 另外……,天津甘栗味道是真的不错。 白贵也有些怀念。 “这次就由我付钱吧,一份天津甘栗。” 白贵递过去一枚五钱的硬币,给了侍者,接过来一个小纸袋,隔着油纸,都能感受到烫烫的熟栗子温度。 此时的火车是蒸汽火车。 烧着锅炉,也算是废物利用,所以类似糖炒栗子这样的食物物美价廉。 白贵掏出几个栗子,就随手将一整袋的栗子递给了里见菜穗子。 他随手用力一捏,劲力使用恰到好处。 栗子皮立刻脱落。 整颗的熟栗子就被他扔进了嘴里。 “白先生是不喜欢吃糖炒栗子吗?怎么将一整袋都给我了。” 里见菜穗子吃着糖炒栗子,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一些事情,有些不好意思的询问道。 “我……是比较喜欢看别人吃栗子的。” 白贵随口回道。 只买了一袋糖炒栗子,自然要做一些绅士风度。至于为什么要买上一份,则是因为一袋的糖炒栗子已经不少了,买上两袋,难免浪费。 但买到手上时,又不便多拿,所以整袋递给了里见菜穗子。 他说着,看向里见菜穗子。 和服少女吃着栗子,像只仓鼠似的,磕着栗子坚硬的外壳,咬出一个细小的缝隙,用手一掰,栗子壳就剥下来了,塞在嘴里,嚼了起来。 只不过听到白贵这似撩非撩的话后,脸和脖子唰的一下红了,软糯的熟栗子刚刚被贝齿咬破,一个没留神,碎渣撒在了宛若天鹅般皙白的脖项上,精美的锁骨浮凸…… 真是一个出落的美人! “白先生,这是我的住址,你……能给我写信吗?” “我很喜欢你的大作。” “有一些问题,想向你请教,不知道……” 里见菜穗子微红着脸,用纸唰唰在素纸上写了地址,递了过去。 “我会的。” “等我安定下来后,会写信告知你我的地址。” 白贵点了点头,收下了纸条,记下了住址。 从宫崎县到长岐县,火车的路程很短,这时尽管是蒸汽火车,但停留的时间也不过一个多小时。而里见菜穗子并不是在长岐下车,而是在火车的沿途下车。 两人三年前就认识了。 但真正知道彼此的身份,却只有这短短的一小时。 “再见。” 两人招手道别。 哐当! 哐当! 嘟!一声紧迫的汽笛声。 蒸汽火车停在了月台。 里见菜穗子提着行礼走下了车厢。 …… 到了长岐,白贵买了一张船票。 自从没有朝廷之后,沪市和长岐两地的商贸也是与日俱增,停靠在码头的蒸汽轮船数量着实不少,所以没等多长时间,就有到沪市的班次。 没过多长时间。 刚下脚。 “白大哥,几年不见,你功力愈发精进了。” 霍廷恩在码头迎接白贵。 白贵准备回国这件事,现在国内还没几个人知道,他也只是拍了电报,将消息告知了精武门。不然以他目前的名气,到码头迎接的,可不仅仅就霍廷恩这几个精武门弟子了…… 另外国内正值多事之秋,所以白贵现在宁愿低调,也不愿多事。 “每天坚持练武,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你也会和我一样……” 白贵拍了拍霍廷恩的肩头,说道。 “我是不行了……” 霍廷恩苦笑着摇了摇头,“整天去醉星楼和晓红在一起,亏空太多,哪能像白大哥你这样,不近女色,练得一身的好功夫……” 白贵:“……” “算了不说这些了,馆主现在的身体怎么样,精武门有没有人来挑衅?” 他岔开话题。 “我爹现在的身体好着呢,现在都是由荣顺馆的私厨给我爹单独弄药膳,而且自从传出你在精武门学艺的消息后,不少学生都到精武门拜师……” 霍廷恩笑着回应道。 “这样就好,我在精武门待的时间不长,买上车票后,就要离开沪市,趁这个时间,好好见一见霍师。” 白贵应付道。 现在还没有从沪市直达燕京的火车,想要去燕京,得先买从沪市到金陵的火车票,再从金陵下关坐船过长江,从浦口坐火车前往天津,最后才能从天津到燕京。 而火车票往往一票难求,毕竟现在民国时的交通系统还不发达,不像东瀛那样,基本实现了全国通车,所以火车票有价无市。 如果他摆出身份,买票自然简单得多。 但……一旦表露出身份,毕竟有数不尽的麻烦。与其如此,不过多等一两天时间,反正回家也不着急。 同样的,在东瀛一直练武,他也不知道现在的实力如何。 202、再见白秀珠(求全订) ps:防盗章,先勿订!等一个小时后再订!抱歉了,诸位,跳订和盗版的人实在太多了。一个小时后修改防盗章,并且多补上几百个字。希望各位读者老爷们能够理解。 ……………………………… ……………………………… 仍旧是那一副岛田发髻。 这意味着她还未出嫁,仍旧是少女。 “这是我给你带的伴手礼……” “不值什么钱。” 白贵稍稍一怔,没想到熏子竟然长得挺好看的,虽说没有遇到白秀珠时的惊艳,但越看越耐看,越看越觉得让人怦然心动。 他定了定神,将刚在街上采买的一盒山茶花糖送给了熏子。 心动,是极为正常的事。 艺伎回忆录中,小千代对路人转首惊鸿一瞥,就让正骑着自行车的路人恍惚跌倒。在艺伎学校中,会特意训练表露艺伎自己的媚态,从而俘虏男人。 “多谢先生。” 熏子屈身福礼,垂首时发髻上簪花垂下来的丝带轻轻摇曳。此时恰好,日光落下一丝余晖,闪着鸦羽光泽的乌发既刺眼又柔和。 一股很好闻的香味窜进了白贵的鼻尖。 是花香。 走进艺伎学校的一间和屋偏房。 应该是招待客人用的房间,里面陈设着长条矮桌,上面放置几盘点心,也有备用的茶水。 两人对座。 “先生是怎么知道我在艺伎学校的。” 熏子刻意压抑着喜悦,不过稍稍扬起的眉眼,能透露她此刻的几分心情,她刚入座,就贴心的为白贵斟茶,有了几分茶道的手艺。 “我去伊豆旅游的时候,见到了阿君,阿君说你在京都,而我恰好到京都有事去做,所以趁这个机会来到京都见你一面,不会唐突吧……” 白贵品茶,浅饮一口,笑着说道。 配上茶点,很是惬意。 “先生什么时候来看望熏子,都是不唐突的,这是熏子的荣幸……” 熏子有些着急道。 “那就说定了。” 白贵闻言一笑,随口应下了这句话,他放下茶杯,不由说道:“在艺伎学校学习总归是有些不好的,嗯,我不是看不起艺伎,而是……” “而是……对你……” 男人两大爱好,一是拉良家妇女下水,二就是劝风尘女子从良。 白贵顿了顿声,却又说不出话来。 好似没什么理由解释。 或许自踏进祇园艺伎学校时,他就将熏子视作了他的私有物品,这是很霸道的一种观念。人类的占有欲望总是这么强盛,尤其是面对地位比自己低下的人,恰好这人对他还有些好感…… 视作私有物品的冲动,总是这么剧烈。 白贵也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立刻说道:“你自己的选择,我是不会干涉的。我只能给你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熏子笑了笑,没有多说话。 两人好似忘记了刚才的些许不愉快,又重新谈论起了一些其他事,比如熏子询问白贵在一高的生活,会不会思念家乡,她说自己在京都也很想念甲州市的家里,也有些想念伊豆的阿君。 而白贵也问了问艺伎需要学习什么,满足了些许的好奇心。 “先生,我们下一盘五子棋吧。” 熏子说道。 围棋的棋道太过难学,她还是喜欢更简单的五子棋。 正好陷入无话可谈的地步。 白贵也趁机答应下来。 下棋。 傍晚时分,熏子的哥哥,也就是白贵上次在甘味茶屋中碰到的男艺伎来到了艺伎学校,他是专门接送熏子上下学的。 “熏子,教习说你今日旷课了,怎么能不好好上课……” 荣吉推进了门,边走边说道。 他看到了正在和熏子下棋的白贵,立刻就知道这人是谁了,脸上挂着很喜悦的笑容,“是白先生啊,想不到在京都也碰巧遇见了白先生。” 碰巧,白贵用黑子赢了熏子的白子,棋局结束。 “是的,来京都办一些事情。” “是荣吉大哥吗?” “熏子也提到了你,嗯,我前些日子在伊豆碰见了阿君,也是有缘分……” 白贵将棋子放入棋盒中,随意应付着话。 “白先生刚来京都,有居住的地方吗?现在已经晚了,不如和我们一道回去……” 荣吉看了一眼地面上的大号制式黑漆书包,以及提着的行李箱。 一看就知道是刚下火车的人。 “大哥,白先生怎么可能和我们挤在一起……” 熏子连忙叫住了荣吉。 “哦,是我错了。” 荣吉恍然大悟,类似白贵这样的上流人物,怎么可能和他们挤在一间,他连忙鞠躬赔礼道歉。 这对贵人来说是一种侮辱。 “没事,现在我刚来京都,还不熟悉,晚上估计也无处落脚,挤挤也行。” 白贵生出几分不适,他还是记得自己和白友德挤在马厩中的,人也不能忘本。他虽然也喜欢享受,但不意味着不能吃苦。 如果没有荣吉说的这句话,他大可租住一间合适的屋子。 但荣吉已经开口,拒绝就无疑是有些不讲礼貌,再说只是一间落榻的地方,又有什么可在意的。 夜晚的祇园仍旧繁华。 来来回回的穿梭人影,以艺伎居多,她们不像白天装扮那么随意,而是很正式的艺伎装扮,也背着三味线、架鼓,匆匆从街道而过。 京都多寺院,亦是能见到一些和尚狎妓,更有甚者,和尚和尼姑互相调情…… 白贵也见怪不怪了,在东京的时候也能偶遇一些这样的花和尚。 在《老松堂东瀛行录》中记载,蒿丽使者曾问一居住在全念寺的蒿丽人:“此寺僧尼常于佛殿夜宿,其年少僧尼无奈有相犯者乎?” 意思是,这些和尚和尼姑在一起夜宿,难道不会出事吗? 此人笑答:“尼孕则归其父母家,产后还。” 东瀛的和尚在净土真宗创始人亲鸾公开主张僧侣可娶妻生子开始后,在寺院的和尚也就没人再守什么清规戒律。例如东瀛名僧莲如商人甚至有妻妾五人,子女二十七人。 和尚一般有院产,家资丰厚。 只不过京都的寺院太多,这些和尚夜宿花街,也忒过辣眼睛。 看得多了,也就习以为常。 足足走了两刻钟,远离了祇园花街之后,来到一片昏黑的地域,此处人烟稀少不少,几乎见不到行人。 也是正常,大多繁华地都是寸土寸金,一般人是租借不起的。 仍旧是那一副岛田发髻。 这意味着她还未出嫁,仍旧是少女。 “这是我给你带的伴手礼……” “不值什么钱。” 白贵稍稍一怔,没想到熏子竟然长得挺好看的,虽说没有遇到白秀珠时的惊艳,但越看越耐看,越看越觉得让人怦然心动。 他定了定神,将刚在街上采买的一盒山茶花糖送给了熏子。 心动,是极为正常的事。 艺伎回忆录中,小千代对路人转首惊鸿一瞥,就让正骑着自行车的路人恍惚跌倒。在艺伎学校中,会特意训练表露艺伎自己的媚态,从而俘虏男人。 “多谢先生。” 熏子屈身福礼,垂首时发髻上簪花垂下来的丝带轻轻摇曳。此时恰好,日光落下一丝余晖,闪着鸦羽光泽的乌发既刺眼又柔和。 一股很好闻的香味窜进了白贵的鼻尖。 是花香。 走进艺伎学校的一间和屋偏房。 应该是招待客人用的房间,里面陈设着长条矮桌,上面放置几盘点心,也有备用的茶水。 两人对座。 “先生是怎么知道我在艺伎学校的。” 熏子刻意压抑着喜悦,不过稍稍扬起的眉眼,能透露她此刻的几分心情,她刚入座,就贴心的为白贵斟茶,有了几分茶道的手艺。 “我去伊豆旅游的时候,见到了阿君,阿君说你在京都,而我恰好到京都有事去做,所以趁这个机会来到京都见你一面,不会唐突吧……” 白贵品茶,浅饮一口,笑着说道。 配上茶点,很是惬意。 “先生什么时候来看望熏子,都是不唐突的,这是熏子的荣幸……” 熏子有些着急道。 “那就说定了。” 白贵闻言一笑,随口应下了这句话,他放下茶杯,不由说道:“在艺伎学校学习总归是有些不好的,嗯,我不是看不起艺伎,而是……” “而是……对你……” 男人两大爱好,一是拉良家妇女下水,二就是劝风尘女子从良。 白贵顿了顿声,却又说不出话来。 好似没什么理由解释。 或许自踏进祇园艺伎学校时,他就将熏子视作了他的私有物品,这是很霸道的一种观念。人类的占有欲望总是这么强盛,尤其是面对地位比自己低下的人,恰好这人对他还有些好感…… 视作私有物品的冲动,总是这么剧烈。 白贵也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立刻说道:“你自己的选择,我是不会干涉的。我只能给你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熏子笑了笑,没有多说话。 两人好似忘记了刚才的些许不愉快,又重新谈论起了一些其他事,比如熏子询问白贵在一高的生活,会不会思念家乡,她说自己在京都也很想念甲州市的家里,也有些想念伊豆的阿君。 而白贵也问了问艺伎需要学习什么,满足了些许的好奇心。 “先生,我们下一盘五子棋吧。” 熏子说道。 围棋的棋道太过难学,她还是喜欢更简单的五子棋。 正好陷入无话可谈的地步。 白贵也趁机答应下来。 下棋。 傍晚时分,熏子的哥哥,也就是白贵上次在甘味茶屋中碰到的男艺伎来到了艺伎学校,他是专门接送熏子上下学的。 “熏子,教习说你今日旷课了,怎么能不好好上课……” 荣吉推进了门,边走边说道。 他看到了正在和熏子下棋的白贵,立刻就知道这人是谁了,脸上挂着很喜悦的笑容,“是白先生啊,想不到在京都也碰巧遇见了白先生。” 碰巧,白贵用黑子赢了熏子的白子,棋局结束。 “是的,来京都办一些事情。” “是荣吉大哥吗?” “熏子也提到了你,嗯,我前些日子在伊豆碰见了阿君,也是有缘分……” 白贵将棋子放入棋盒中,随意应付着话。 “白先生刚来京都,有居住的地方吗?现在已经晚了,不如和我们一道回去……” 荣吉看了一眼地面上的大号制式黑漆书包,以及提着的行李箱。 一看就知道是刚下火车的人。 “大哥,白先生怎么可能和我们挤在一起……” 熏子连忙叫住了荣吉。 “哦,是我错了。” 荣吉恍然大悟,类似白贵这样的上流人物,怎么可能和他们挤在一间,他连忙鞠躬赔礼道歉。 这对贵人来说是一种侮辱。 “没事,现在我刚来京都,还不熟悉,晚上估计也无处落脚,挤挤也行。” 白贵生出几分不适,他还是记得自己和白友德挤在马厩中的,人也不能忘本。他虽然也喜欢享受,但不意味着不能吃苦。 如果没有荣吉说的这句话,他大可租住一间合适的屋子。 但荣吉已经开口,拒绝就无疑是有些不讲礼貌,再说只是一间落榻的地方,又有什么可在意的。 夜晚的祇园仍旧繁华。 来来回回的穿梭人影,以艺伎居多,她们不像白天装扮那么随意,而是很正式的艺伎装扮,也背着三味线、架鼓,匆匆从街道而过。 京都多寺院,亦是能见到一些和尚狎妓,更有甚者,和尚和尼姑互相调情…… 白贵也见怪不怪了,在东京的时候也能偶遇一些这样的花和尚。 在《老松堂东瀛行录》中记载,蒿丽使者曾问一居住在全念寺的蒿丽人:“此寺僧尼常于佛殿夜宿,其年少僧尼无奈有相犯者乎?” 意思是,这些和尚和尼姑在一起夜宿,难道不会出事吗? 此人笑答:“尼孕则归其父母家,产后还。” 东瀛的和尚在净土真宗创始人亲鸾公开主张僧侣可娶妻生子开始后,在寺院的和尚也就没人再守什么清规戒律。例如东瀛名僧莲如商人甚至有妻妾五人,子女二十七人。 和尚一般有院产,家资丰厚。 只不过京都的寺院太多,这些和尚夜宿花街,也忒过辣眼睛。 看得多了,也就习以为常。 足足走了两刻钟,远离了祇园花街之后,来到一片昏黑的地域,此处人烟稀少不少,几乎见不到行人。 也是正常,大多繁华地都是寸土寸金,一般人是租借不起的。 长相好的人总能得到许多优待。 小千代也是这样。 在进入艺伎学校的时候,白贵就已经注意到了领着熏子前来的小女佣,长得很漂亮,尤其是那双眼睛,更是灿若星辰,明眸善睐! 不过当时他也只是惊讶了一会,并没有了多余的举动。 街上遇到的漂亮人不少,但只是欣赏,还没有到占有的地步。 听到熏子此时的陈述,白贵这才恍然,原来这是他前世看过的一场电影的小女主,背景很是相似,不过时间貌似提早了不少。 但他也不意外,这本就是个似是非是的平行世界。 有所改动,也是正常。 或者说,千姿百态的人们,在这世上,不管是大人物,还是小人物,活得都如同他人的影子,并未有什么太多的改变。 从生到死,这两个基点之间,总会有重叠的线条。 …… 辰代置屋。 位于京都祇园的层层巷道之间,并不怎么起眼。不过它名下的艺伎初桃,却是此时花街有名的一线艺伎,连带着辰代置屋也有了些许名气。 白贵领着熏子和小千代敲了敲门。 门开。 一个年老的妇人正在打扫庭院,见到白贵走了进来,微微皱眉,斥道:“置屋是不招待客人的,走!赶紧走!” “想要预约艺伎,请去茶屋……” 这是艺伎这一行当的规矩,所以她也有底气拒绝顾客。 “先等一等……” 白贵顿了顿步,说道:“我是自东京一高来的学生,到这里来是有事的,还请通知一下置屋的主人,我要赎人。” 一高和赎人这两个词一出来,老妇就怔住了。 此时的东瀛,高校学生也是很有牌面的,更别说一高的学生了。 白贵特意背着大号特制黑漆书包,就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因为在这书包上,有一高的校徽,女神弥涅尔瓦象征文的橄榄,和军神玛尔斯象征武的柏叶。 无论是偷盗的贼,或者其他的巡警之类,碰见高校学生,大多也都会客气一些。 “第一高等学校的学生?” “赎人?” 老妇面色有些古怪。 学生不应该在学校里刻苦求学,学习知识,怎么跑到京都狎妓来了,还准备赎人?! 她目光一瞥,看到了白贵身后畏畏缩缩的小千代,心里就明白了几分,有些释怀。 原来是个好心人! 白贵的声音不大,老妇说话的音量也不高,但还是让置屋的艺伎和佣人们也听到了这句话。 在二楼的,推开窗户。 一楼的,就走出来凑热闹。 “我卖她的时候是七十五日円,她又弄坏了初桃的翡翠别针、真美羽的和服……,偷盗了不少的钱财,加起来总共是三百日円……” 置屋的妈妈边抽旱烟边说道,脸上露出不容置疑的神色。 “三百日円?” 围观的众多艺伎发出低低的嘲笑声。这么多钱,哪怕是大户人家都很难拿出来,更别说替一个小姑娘赎身了,替小姑娘赎身又没有什么用。 她们都认为这是这个学生一时的善行,妈妈说了这句话,也是让他知难而退。 这个价格很高,却在京都的祇园内算得上合理。 毕竟买来的人都要七十五日円,再算上培养费等等,训练出一个合格的艺伎,价格比这个只多不少。 “价格挺高的,但三百日円……我还是有的。” 白贵从钱包里抽出三百纸钞,放在了桌上,没有丝毫迟疑。 他不缺这个钱。 “我说错了,是七百……” 置屋的妈妈见到这个情形愣了愣,连忙准备改口。但就在这时,看到白贵冷淡的眼神,她立刻脊背一寒,顿住了声,不敢再说。 被吓住了! 当屠户当久了,猪和狗遇见了都会躲着走。战场上杀人杀多了,一个目光就让普通人胆寒。 此时白贵习武后,又刻意开发,目光也能有些威力。 当然之所以让置屋妈妈不敢再抬高价格的原因,肯定是不止这个原因。而是白贵能阔绰的拿出三百日円,连眼睛都不眨一下,那钱包里还有更多,一身富贵的姿态,绝对是名门大户出来的贵公子。 令人胆寒的目光,只是让她回醒了过来。 想要提价的贪婪是这一行当的本性。 但…… 她们也最是识趣! 得罪,是敢得罪,可还不至于为一个女仆得罪人,有些不值得! 三百日円,也有她的赚头,卖了也就卖了! 当然要是让她知道白贵是留日生的话,肯定会狮子大张口,恶意涨价。但这种似有似无的背景,最是唬人,她也不敢冒险。 一手交钱,一手交身契。 “走吧。” 白贵起身,等走到门口,想了想,对小千代说道:“你有没有什么要收拾的,没有的话,就直接走。” “不用害怕耽误我的时间,我的时间虽然紧,可也不缺这么一会功夫。” 他也是知道这种人在屋檐下的谨慎和窘迫。 一些合理的提议,都要再三思量,唯恐害怕惹别人不悦。小千代跟在他身后,肯定不敢说出要耽搁他时间的话…… 地位卑贱,理应如此。 却又不理应如此。 “多谢白先生……” 小千代神色一喜,连忙道谢,心里暗暗生出几分感激。 她踏踏上了阁楼,和南瓜这个小艺伎朋友告了别,收拾了一些东西之后,背了个大布包,是她的行囊,走了下来。 艺伎们见状也没阻止,那些玩意值不了几个钱。 拿了也就拿了。 “没有了?” 白贵问道。 小千代摇了摇头,示意没有。 “你这个小偷,又在偷取东西?” 身上弥漫着酒气和脂粉气的初桃跌跌撞撞的从街道的另一旁走了过来,到了门口。见到这一幕,立刻不假思索的喝问道。 “她已经被我赎身了,现在是我的人!” “劳烦自重!” 白贵捏住初桃要殴打小千代的手腕,淡淡说道。 “你是?” 初桃酒意清醒了几分,见到白贵的装扮,立刻就有些郑重起来,不敢无礼。在茶屋谈笑风生,那是顾客的需要,在明面上她还是艺伎,地位卑贱。 “白贵白美和……” 白贵道完姓名,就带着熏子和小千代径直离开。 只剩下一直喃喃自语的初桃。身上弥漫着酒气和脂粉气的初桃跌跌撞撞的从街道的另一旁走了过来,到了门口。见到这一幕,立刻不假思索的喝问道。 “她已经被我赎身了,现在是我的人!” “劳烦自重!” 白贵捏住初桃要殴打小千代的手腕,淡淡说道。 “你是?” 初桃酒意清醒了几分,见到白贵的装扮,立刻就有些郑重起来,不敢无礼。在茶屋谈笑风生,那是顾客的需要,在明面上她还是艺伎,地位卑贱。 “白贵白美和……” 白贵道完姓名,就带着熏子和小千代径直离开。 只剩下一直喃喃自语的初桃。 白贵道完姓名,就带着熏子和小千代径直离开。 只剩下一直喃喃自语的初桃。 203、香邂格蕾(求全订) 少女纤瘦的皓臂勒在白贵的脖颈上,勒的不紧,像是挂在人身上的树袋熊一样,她抱了一会,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推开白贵,面带红晕道:“你回国之前怎么没给我写信。” “不对,是写了的,我记得你最近的一封信是六月上旬,寄信的地址尚在东京都,怎么没一会的功夫,就到燕京来了……” 她说话时,距离白贵远了些,修长的眼睛不禁眯了眯。 是丹凤眼。 在询问中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按理来说,从东瀛东京都到燕京,来回的行程怎么不得花个十几天,二十天的功夫,路上再耽搁些,不会这么快抵达燕京…… “这不是怕你担心,所以多备上了几封信,赶过来给你个惊喜。” 白贵还在回味刚才白秀珠柔弱无骨的身躯压在他腿胯时的触感,听到这句话,连忙脑子一转,反应过来,立刻回道。 他自不可能时时给白秀珠回信,所以一旬的回信,花费功夫一次写完。在东京都时尚好,可到了燕京,信封上的时间难免有些对不上。 不过他早就想好了托词。 白贵端坐在欧式沙发上,一副磊落丈夫的模样,面无惭色…… “哪会白君一回来你就逼问的道理……” “白君舟车劳顿,从国内回来就见你,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白太太跟在白秀珠身后,走的慢些。 此刻刚刚下了楼梯。 走近。 听到两人的交谈声,说着合场话。 “算了,不和你计较这些事情。”白秀珠仍旧犟着嘴,但眉眼确实展颜轻笑,心中刚被白贵和白太太那几句话说的贴慰极了,她说道:“这会尚是清晨,我估摸着你还没吃东西吧,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她看出白贵应是没吃饭,刚刚沐浴过。 能闻到身上那一股香邂格蕾香水皂的紫罗兰花香。 香邂格蕾是法兰西的一家香水品牌,而旗下的香邂格蕾香水皂此刻在燕京很是流行,就连皇宫的小皇帝都在用这款香水皂…… 很有辨识度。 因为白贵不差钱,所以周德发给白贵采购的香水皂就是这款。 “你还会做菜?” 白贵讶然,他一直认为白秀珠养尊处优,五谷不分,四体不勤,不过大户人家的小姐确实无须去做这些,烧菜什么的都有烧菜丫鬟、厨娘。 所以学菜并非必须。 当然如果能烧得一手好菜,亦是常人眼里贤惠的加分项。 “她会的不多,翻来覆去也就那三五样,多是西点,不过既然秀珠愿意给白君你做几道菜,那就请白君稍等片刻,品尝一下,试试手艺……” 白太太坐在另一旁的沙发,斜对座,笑道。 “那就我静候佳音了。” 白贵点头,自无不允。 白秀珠说了几句话,就重新踏踏上了二层卧室,刚才她下来的匆忙,匆匆梳妆打扮了一下,穿的鞋子都是女士拖鞋。 稍等片刻,她打扮好了,模样更加明媚艳丽几分,和白贵和白太太招呼了几声,径直前往白府厨房了。 “白君此次学业问题……” 白太太等白秀珠走了,先问这个紧要的问题,现在是六月份,按理说,白贵理应在东大进修,而不是到了燕京。 准备提前毕业的事情,白贵在信中是和白秀珠提了一嘴,但很显然两人的私信是不大可能让白太太和白雄起知道的,所以有了白太太此时的相问。 白贵如实回答。 “原来是这样,也对,能提前毕业就提前毕业。” 白太太露出笑容。 尽管她不会相信白贵会被退学,但心底没来由总会有几分担忧。现在知道白贵是提前批毕业后,也就放了心。 “白君是在外面租赁房屋吗?” “如果方便的话,白府这边还有空房,你尽管可以搬迁过来……” 白太太继续问道。 白府能够管事的,除了白雄起也就是她了。 长兄如父,长嫂如母。 她自然要代表白府,对白贵表露出关心。 “没事,我刚刚在燕京购买了一处宅邸,是落花胡同十二号,本想待会告诉白太太你,没想到白太太你现在就问到这件事……” 白贵笑了笑,说道。 “原来白君买了宅邸啊……” 白太太点了点头,没怎么在意。 一处宅邸动辄数百银元、上千银元,对于普通人是难以承担的。可对于白贵这个出名的名作家来说,买上一处宅邸花的钱财,不过毛毛雨。 两人继续交谈,白太太先是按照条例“嘘寒问暖”,等将食宿等一些事说完后,就干巴巴的说不出什么话来,气氛稍显尴尬。 不过也仅尴尬了不到一会,两人就转了话头,谈到东瀛的趣事。 谈话很融洽。 白太太和白雄起一样是留德生,见识不凡。 不多时。 白秀珠也做好了餐点,总共三盘点心,分别是双酿团、蝴蝶酥、条头糕,除了点心之外,则是熬好的红豆粥。 “味道不错,粥香四溢。” 白贵用汤匙舀了一小口,吃到嘴里,点了点头。 似红豆粥这种东西,确实难以作出什么比较差的味道。而白府的红豆,是精挑细选的,食材好,熬煮出来,比一般的红豆粥味道要好上一些。 他又尝了尝几道点心,继续称赞。 这三道点心自然不如专门点心铺子做的好吃,但胜在心意上。 “你喜欢就好。” 见到白贵慢条斯理的吃着点心,白秀珠心里愉悦不少。 “这是我自东洋给你们带的礼品。” “还望白太太和秀珠你们两人收下,至于雄起兄的,我也有所准备……” 白贵这时拿起放置在地面上的礼盒,说道。 他从东京都返回国内的时候,也去东京都采买了一些礼品,不仅有东洋的特产,还有一些奢侈品…… 第一次去白府登门拜访,买的礼品得贵重些。 虽说他身份和地位不低,但白府也不怎么差,要是真的两手空空前去,丢的不仅是自己的面子,还有白府的面子,而且送的礼品档次亦不能低,低了,别人一问,总会有几个心性差的暗中讽笑…… 没必要扮猪吃虎,该怎么的就怎么的。 按照大家接受的常理来! 204、所谓的一见钟情,就是见色起意(求全订) 白太太是东瀛人,而在东瀛人的礼仪文化中,一般不会接受比较贵重的礼品…… 送礼的时候,也比较忌讳一些。例如,贵重一些的礼品,最好是送茶和丝绸、书法作品等等。 而白贵在路过南方的时候,特意买了一些苏绸,苏绸是丝绸中的精品,送丝绸对于女人来说是比较适宜的…… 这些苏绸花了白贵不少钱。 “谢谢白君……” “好久没见到这么精美的丝绸了。” 白太太脸色高兴了不少,将这匹苏绸小心收着,这等上等的苏绸有价无市,恰好可以给她做上一件和服。 “哪里,白太太能喜欢就好。” 白贵笑道。 送十件价值中档的礼品,不如送一件价格与之相当的高档礼品。尽管价钱一样,但别人总会对送高档礼品的人记忆深刻,更有好感一些。 郭靖如果没给黄蓉赠送汗血宝马,黄蓉还不一定能看上这傻小子。 送礼,是培养感情最快的捷径。 “这是我给你买的胸针,刚好配你的洋裙。” 白贵说着,又打开一个精致高档礼盒,从里面取出了一件制式模样为翎羽般的胸针,在顶端镶嵌着一颗硕大的蓝宝石,周遭则是以数十颗珍珠点缀。 在西式女礼服中,是经常需要佩戴胸针的…… “这胸针看起来价值就不低……” “白君对秀珠妹妹不错,真是有些厚此薄彼……” 白太太也忍不住摇头轻笑。 这件蓝宝石胸针,价值应在三百日円左右,比她那件和服贵了三倍。不过这也是应有之理,总不可能给她送的礼品比给白秀珠送的更贵。 连她都没有意识到的是,白贵送礼之后,她下意识、潜移默化的说起了玩笑话。 “好漂亮的胸针……” 白秀珠亦是有些痴迷住了。 女孩子都喜欢珠宝。 她也是小时候,抓周时抓到了一串珍珠项链,所以才被父母其名为秀珠。 随即今后基本上都带着这串珠链。 她上前去接。 但不料,拿了个空。 白贵闪开了。 “你……” 白秀珠眼底闪过一丝羞恼。 粉脸微微涨红。 “这胸针是我送你的,理应我亲自为你戴……” 白贵淡淡一笑,说道。 他挑选胸针也是有一些小小的用意。 话语撩拨…… 另外,送女士胸针也是男士委婉表达爱意的一种方式,因为胸针距离心脏最近,有倾慕、仰慕的意思。 白秀珠粉脸唰的一下红了,轻轻“嗯”了一声。 算是同意。 一般人要是给她戴胸针,她是万万不会同意的,就连家里的女佣挂胸针,她都会感到不好意思。可白贵已经是她的未婚夫,订下婚约有了几年时间,这点亲昵举动,并不为过。 白贵走近。 将胸针别在白秀珠的衣服上。 手不可避免的碰到了少女,虽只是浅尝辄止,却回味无穷。 白太太亦没有阻止。 “今晚七点钟,金府是有宴请的,白君不如和我们一同前去,也好有个照应,顺便也认识认识一些人,我们两个妇道人家,总是有些不便的……” 等临近白贵拜别时,白太太说道。 闻弦琴而知雅意。 窥一管而知全豹。 白太太的暗示,白贵很快就会意了。白秀珠现在是当嫁之年,长得出落,不然也不会让他在驻日使馆看到的第一眼,就怦然心动…… 所谓的一见钟情,实则就是见色起意。 这样的白秀珠,肯定是少不了有一些追求者的。 即使白府已经向外界告知白秀珠有了婚约,但不乏一些人动了歪念,认为婚约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闺中小姐必然不喜…… 这种例子并非罕见,例如祝英台其实和马文才是有婚约的,但梁山伯横插一脚,导致这婚事黄了,从而成了所谓的“有情人终成眷属”…… 因此白太太让白贵前往金府赴宴,就是存着让白贵露脸的打算,让一些狂蜂浪蝶止止步。 大多数人还是要脸的,知道白贵回国,又和白秀珠是自由恋爱,会自己注意分寸,而一些不要脸的,白府亦可以就此针对,不像先前那般麻烦…… 毕竟敢追求白秀珠的,必定是官宦子弟。 人多,不好针对。 人一少,事情就好办许多。 明白意思,白贵欣然答应。 这种追求不是白府推拒,白秀珠拒绝,就能避免的。 必须由他亲自出面! 一场宴会罢了,他在东瀛经历的多了。 …… 金府。 如人力车夫二强子说的那样。 哪怕朝廷没了,但朝廷里的大官仍旧是大官。 而军机大臣金铨,现在仍旧荣贵。 不时。 一辆福特汽车就停在了金府大门口。 汽车鸣笛。 立即就有门子上前打开车门。 等候已久的接待女仆也走上前去,拉拢关系。 “白太太,又见到您了,你瞧,昨夜三少奶奶打扑克……,这是……”小怜愣了愣神,呆呆望着后座上和白秀珠并排坐着的白贵,有些不知所措。 白府一般是白太太和白秀珠一同赴宴,偶尔加上一个白雄起。 陌生的男人,还真没怎么见过。 “你好,我叫白贵字美和,是秀珠的未婚夫,刚留日归来。” 白贵稍稍点头示意,然后迈步,下了车。 他下车之后,拉着白秀珠的手,两人的胳膊勾着,男的英俊帅气,女的漂亮,郎才女貌,一副男女朋友的模样。 “是白先生啊……” “真是失礼了。” 小怜连忙躬身道歉。 她虽然从没见过白贵,但白秀珠和金府的少奶奶、小姐们谈话时,也往往会提到白贵,再说白贵不是泛泛无名之辈,这一来二去,就记在了心底。 面对白贵,自然不敢怠慢。 “没事,我初临贵府,这是备下的礼品,还请贵府收下。” 白贵随手递过去一件礼品。 白太太和白秀珠是金府的熟客,所以前往金府是无须备礼的,但他是第一次来金府,所以需要备礼。 这是基本的礼仪规矩! 礼品不轻不重,他是文人,所以只送了自己的一套签名书。 去金府和白府不同,现在金府的老爷金栓有权有势,他和金府又无甚关系,如果备上的礼品稍重,让人得知,会说他谄媚权贵。 而备上的礼品太轻,也会让金府上下感到不满…… 毕竟在宴席上,金府随意准备的一些餐点,估计都比一般人备上的礼品值钱。 但白贵是文人,还是有名气的作家,一套书价值不菲,对于他己身来说,一套书不怎么值钱。 亦是合情合理。 “多谢白先生了……” 小怜道谢,她见到是一套书,也没有说什么,常来拜见金老爷的文人,随手备上的礼品就是他们的字画,这是文人雅兴。 205、君为子瞻,我为子由(求全订) ps:防盗版,勿订,一个小时候改回,盗版和跳订的比较多。另外重新更换后,也会多出几百字,谢谢诸位,希望大家能理解…… 变故突生! 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刚刚已经“示弱”的白贵会突然拔刀,他们以为这次在柳生剑道社的踢馆,就截止于此。 来的太过突然。 柳生一旦也没有预料到,他瞳孔猛地一缩,向后急退,先躲过逼近的刀势。可却因为这次不备,被先声夺人,刚才养好的势被忽然打断,有些错不及防。 厉害的刀客,出刀的那一刻至关重要! 他被逼近,一直无法拔刀。 而逼近柳生一旦的白贵,刀和手融合为一,不断缠咬,竟是去夺柳生一旦的杖刀,竹刀的刀尖不断点在柳生一旦握刀的右手。 劈挂拳——变缠鹅手! 这是取自劈挂拳的刀法,鹅喙紧咬不放。 柳生一旦哪里遇到过这种场景,竟然打得让他没有任何斡旋余地,拔不出刀,只能被迫趋于守势。 “先攻你心神,破你精气神!” “再夺你刀!” “柳生前辈,你觉得晚辈对你的讨教怎么样?” 白贵边打边说,语速极快。 突袭,不,这两个字太难听了,他这是攻其不备! 反正他先前已经说了,此次是为了全柳生老前辈的心愿,可不是意在比武,他突袭不突袭的,没那么重要,而且他已经打了那么多人,先声夺人也显得没那么卑鄙了。 柳生一旦脸色愈发阴冷,紧抿嘴唇,解下挎着杖刀的腰带,刀尖反手向前一推,竟然不避鹅喙,直打白贵的肘侧。 这正是此招式的破绽。 鹅喙撕咬再厉害,弱点就在鹅的曲项之上。 “年轻人,不要太年轻气盛,你再抢先,也不是我的对手!” “年轻气盛?” “柳生前辈,你错了,还有人说过我太过稳重,让我猖狂一点好!” 几个招式过后,靠着从战场上厮杀下来的直觉,柳生一旦立即就看出了弱点。 但就在这杖刀一推之间,白贵却没避开,而是欺身向前,左手肘腹夹住杖刀刀身,逼近柳生一旦只有不到半步之遥,右手反握竹刀,用竹刀刀柄狠狠往上一磕。 磕住柳生一旦的下巴。 宛若被重锤砸中,柳生一旦倒退几步,等众人看清之时,已经是下颚变形,口鼻溢血。 “既然柳生前辈不愿多多指教晚辈,那么今日之战也就到此为止!如果想要再挑战晚辈,还请登报正式挑战,不要搞这些蝇营狗苟的事情……” “不知柳生前辈意下如何?” “我却是忘了,柳生前辈不爱说话!” 白贵收回竹刀,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他有些嫌恶的看着竹刀上面的点点血迹,弃剑而走。 哐当,哐当,阵阵回声响起。 走出和屋。 “美和兄此举真是大快人心。” “想不到这些东瀛武士这么卑鄙,竟然以多欺少……” “……” 聚拢在白贵身旁的留日生,笑着说道。 一辱同辱,一荣同荣。 此次战胜柳生剑道社,还有打败柳生一旦,大涨他们一高留日生的底气。今后,谁还敢小瞧他们。 “言重了,我也只是略尽绵薄之力,习武之人,最是看不得这些。” 白贵谦虚道。 他刚刚之所以能打败柳生一旦,靠的是步步为营,先是以言语引导,让柳生一旦误以为他不会与其比武,接着是攻势急切,不让柳生一旦有任何拔刀的机会。 东瀛剑道的武士,可以说一身的功夫大半都在剑道上,一旦用不了剑,拔不出剑,可以说已经废了一大半,再欺他年老力竭,无法抽刀而走,然后以此取胜。 不然,以他的实力,还无法这么快速取胜。 这次大胆的举动。 不仅是为了踩一踩柳生一旦的脸面,还有……给他营造声势的算计。 柳生一旦可不像是剑道社的那几个老师,寂寂无名之辈,而是东京都柳生剑道馆的馆主,在东瀛的剑道,也算有一定的名气。 更何况……,他也有万全之策,要真的不敌柳生一旦,事先说明,也只是晚辈讨教,没给柳生一旦下战术帖,丢不了太多名声。 至于柳生一旦是否赶尽杀绝,他还没那个实力…… 白贵还是有自保的实力。 他此时的身体已经远超普通人一大截了。 惠而不费的事情,为什么要推拒! 有了此次柳生剑道社的大胜,白贵接着去踢另外几家剑道社,这几家剑道社可就没柳生剑道社这般厉害,柳生剑道社是一高最大的剑道社。 “白桑,白桑……” “我很倾慕你的才华,还想让你给我签名,你别下狠手啊!” 一个剑道社的学生吓得脸色惨白,连忙说道。 不多时,一高的三家剑道社、两家柔道社都被白贵踢馆,这几家剑道社、柔道社也是学乖了,见势不妙就认输投降,反正连柳生一旦这个武士前辈都输了,他们输不输也似乎没有了那么大的负担…… 白贵的体力也恢复很快,挑战游刃有余。 “还去东大吗?” 吴怀先询问道。 此次白贵挑战的不仅只有一高,还有东大,只不过东大的剑道社老师和学生也大多都来了一高迎接挑战,毕竟柳生一旦战败的消息也很快传到了东大,他们也坐不住了…… “去!现在还未尽全功,东大也不见得有多么厉害!” 白贵看了吴怀先一眼,明白了他的意思。 挑战完一高所有的剑道社和柔道社之后,已经大大扬了名声。现在再去东大,无疑是有些“得寸进尺”了,恐怕很多东瀛人都不会忍这件事…… 所以,选择退一步,海阔天空。 “这……” 吴怀先叹了一口气,脸上还是有些担忧。 白贵当即解释道:“我已经打败了柳生一旦,去挑战东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又不是整个东瀛剑道界输给了我,而是仅仅一部分人,在那些老一辈人还没有全败的情况下,我是不会有事的……” 挑翻一高、东大不算什么,毕竟都是学生嘛,就算武道交流了。 至于柳生一旦,又不是最厉害的武士! 这和挑翻东瀛剑道界,意味不同。还没上升到那么高的高度。 前者还能彰显一下子胸怀……,后者这就是国耻,不死不休了! 收着点,不至于有什么危险。“那……我们就先出去了。” “走,兆海,黑娃跟额走,别杵在这,得是想当神像。” “贵哥,你慢慢练。” 鹿兆鹏神色有些尴尬,拉着一脸的不快的鹿兆海和鹿兆谦匆匆走了不出。 窗外,争吵的声音传了进来。 刻意压低, 却听得仔仔细细。 “额这可是好心,想让他和黑娃和好,他这是,他这是……”鹿兆海有些气急败坏,这个主意是他提的。 大家谁还没有个矛盾。 玩弄嬉笑一场,也就一笑泯恩仇了。 但是白贵没有给面子,纵使有着练字的理由,可还是让他颇为不满。 “额也就把他说了一句,至于吗?”鹿兆谦撇了撇嘴。 鹿兆鹏打着合场,“贵哥第一天来学堂上学,想给老师留下个好印象,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你们也就别置气了,消消气,这是冰糖。” 他从棉袄里缝制的口袋里,拿出几块雪白的冰糖,散给了附近的蒙童。 “甜!冰糖真甜!” “不给他吃,馋死他!” …… 白贵听到窗外的声音,有些口馋的咽了咽口水。 大多数人类是嗜糖的,他也不例外。 觉醒前尘半年多,虽然身体比以前强健不少,可是肚子总共搜刮不出几滴油水,每天吃的不好不坏,没有什么副食相佐。 很多人误以为乡下的农村,总有瓜果蔬菜,吃不完的鸟兽鱼肉。 实则不然。 没有现代农业杀虫技术和筛选菜种,种出来的蔬菜不仅品质低,产量也少。良田也更多是种植产量更高的粮食,而不是蔬菜。 清末的乡下人食谱并不丰盛。 “富兰克林说过,唯坚忍者,始能遂其志。”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白贵默诵他记忆中一些警言名句,脑袋空明,将自己的欲望暂且压制下来。 然后从怀里默默的掏出一颗冰糖,含在嘴里。 幸福的满足感立刻充斥口腔和大脑,甜味愉悦着身心,也补充身体缺少的糖分。 真甜! 高强度的用脑,也是需要糖分补充的,不然容易低血糖昏厥。 一枚龙洋银元在现代社会大概价值从两千元到几十万元不等,他这枚龙洋银元是普通库平七钱二分的龙洋,价值一般在几千元上下,他的财产兑换之后,由一枚龙洋银元转变为三千五百元。 如果是库平一两的龙洋银元,那么价值就贵了,大约在一万到几十万之间。 而一包冰糖的价格也就五元钱上下。 青铜古镜可以按照他的心愿将现代物品通过财产兑换(除了现代违禁品,枪械之类)。 补充了糖分之后,先前使用“勤能补拙”事功天赋的后遗症有些减轻,精力重新有些充沛起来。他这时,才确定,这天赋就是消耗身体能量快些,让大脑运转的速度加快。 如果可以的话,他倒是想兑换一瓶可乐,比单纯的吃冰糖畅快许多。 但可乐体积太大,也太过骇然听闻了。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白贵用蘸着清水的毛笔在黑漆木板上将千字文的繁体字反复书写,按照徐秀才教的握笔方法。 初时他还有些书写坎坷、艰难,可写了两刻钟左右,也就渐渐掌握诀窍,只是写下来的毛笔字歪歪扭扭,不得神韵。 千字文的简体字他基本都能认识,待明白了读音之后,两相对照,也就明白的七七八八了。 因此默写千字文,也是将脑海里的简体字一一转换为繁体字。 简体字并不是凭空而来,而是和繁体字一脉相承,可以说简体字大多也是从一些书法家的行书、草书等作品中找到简体,然后推广传开的。 和标点符号一样。 少倾。 三五成群的蒙童也从外边匆忙赶回学堂,小脸红扑扑的,进入课堂后,就喘着粗气。也有一些蒙童家教甚好,衣衫干净整洁,不慌不忙的入座。 徐秀才不苟言笑的拿了一个黄铜铃铛,像是从哪个骡马颈脖卸下来的。 目光扫视之下。 所有蒙童有若鹌鹑一样的低下脑袋,拿起书卷,默默看书不语。 很快,课堂上又重新响起了如同早学一样的朗朗读书声,嘈杂,但是稚嫩的童音诵读典籍,又是格外的悦耳。 徐秀才又巡视一周,给不同阶段的蒙童各自布置了不同的命令,有轻有重,都是按照天赋和努力程度定下的学习任务,对于周元这个唯一开始治经的学童,则没有过多的管束,只有再向其询问的时候,才会前去解答。 等逛完一周之后,走到了西北角这里。 “兆鹏、兆海,今日怎么没有留堂省书,以往你们哥俩可是最晚出学堂的。”徐秀才戒尺拍打了一下两人的课桌,将正在看书的二人惊醒。 “先生,额们错了。” 鹿氏兄弟也没有解释,直接道歉。 “无需介怀,易经为首的一句话为何?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徐秀才摇了摇头,“如果今日懈怠一次,那么明日就会再次懈怠,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整个学堂里面,除了周元以外,就属鹿氏兄弟和白氏兄弟的成绩最好,也是最有可能成才的,所以他才会对鹿氏兄弟要求严格一些。 当然,这也与鹿家送来的束脩最为丰盛有关,每年的节礼送的礼品也是不少。 受人恩惠,就得尽心尽力。 再说鹿氏兄弟也向来敬重师长,家风严谨,他尽心一点,自己也挺舒服。 若是鹿兆谦…… 徐秀才斜睨了一眼鹿兆谦,没有多说话,他对鹿兆谦也是尽心尽力教授,但比起其他学童,则又有一些差别。 至少他这时不会提醒鹿兆谦珍惜下课时间,进行温读。 “谢先生警!” 鹿氏兄弟脸色有些白了,恭敬道。 徐秀才点了点头,踱着步缓缓离开,他走到白贵身旁,拍了拍白贵的肩膀,对他早学一下,没有出去,而是选择继续学习,给予肯定和赞赏,希望他下次保持。 目光扫视之下。 所有蒙童有若鹌鹑一样的低下脑袋,拿起书卷,默默看书不语。 很快,课堂上又重新响起了如同早学一样的朗朗读书声,嘈杂,但是稚嫩的童音诵读典籍,又是格外的悦耳。 徐秀才又巡视一周,给不同阶段的蒙童各自布置了不同的命令,有轻有重,都是按照天赋和努力程度定下的学习任务,对于周元这个唯一开始治经的学童,则没有过多的管束,只有再向其询问的时候,才会前去解答。 等逛完一周之后,走到了西北角这里。 “兆鹏、兆海,今日怎么没有留堂省书,以往你们哥俩可是最晚出学堂的。”徐秀才戒尺拍打了一下两人的课桌,将正在看书的二人惊醒。 “先生,额们错了。” 鹿氏兄弟也没有解释,直接道歉。 206、骑马打猎(求全订) 白贵和白雄起两人吃着早餐。 两人起得最早,所以早餐桌上此时只有他们二人。 白贵是一向早起练武,而白雄起则是需要“上朝”,早上五更天就得起来,现在虽然不是逊清那时,上朝人性化许多,但官员起得比鸡早是正常的。 吃到一半时,白太太和白秀珠这才联袂而来。 “美和,怎么不多睡一会。” 白太太关心道。 “他啊,和我一样,倒是个闲不住的主,起初兄说他每日苦读,三更灯火五更鸡,这人习惯早起之后,就难改了。” 白雄起用手帕擦了擦嘴,一边将放在座椅上的风衣拿起,一边回道。 说话间,他对门子招了招手,门子跑去通知司机,轿厅处就有那辆福特汽车发动的声音,这时汽车设计还无后世那般先进,减噪声不好,汽油机轰轰响动。 不时,汽车就从轿厅所在的侧门而出。 轿厅,是旧时代大户人家专门放置软轿的地方。 “雄起兄说笑了,我早起是因为练武的缘故,每天都要坚持……” 白贵见白雄起急匆匆走后,这才接过了话茬。 “练武?我却忘了白君是文武双全的人,允文允武……” 白太太点头。 说着,她又想起了什么,“昨夜的事白君你没有忘吧,金府邀请咱们一起到西直门的清漪园那里避避暑,游玩一番,你们几个年岁轻的,能到西郊打打猎……” 白贵刚刚从东洋留学回国,作为主人家总要招待一二。 金府和白府有着渊源。 另外这时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在家是坐不住的,都会培养一些爱好,定时去七大戏院看看戏,或者去逛逛园子,亦或者办办诗会之类的文雅活动…… 去清漪园避暑、游玩,是正常的社交活动。 “昨夜的事情我自然记得,太太不必担心。” 白贵笑道。 他不会刻意假装清高,觉得跟白太太这么一群人去逛园子,有辱清名啥的。刚刚回国,这类的宴请是万不能推辞的,推辞了,下次别人就不会再请…… 等相处久了,一些不必要的宴请就可以推辞不去。 再说现在他又是比较清闲,去去也无妨。 “我们女人是坐马车的,但你们这些男人,就得骑马前去了,府上养着两匹好马,待会白君你挑上一匹。” 白太太说道。 白贵既然习文练武,那么作为儒家六艺之一的御必然也会。 御虽然解释为驾驭马车的本领,但实际上传授御的时候,亦会传授骑马的技术,连骑马都不会,又怎么可能真正驾驭好马车。 …… 清漪园,在西直门外。 相传建造这个园子的时候,挪用了海师的度支款项。在前清的时候,这院子只供皇亲贵族们享用,但到了今时,专制废除,迎来德先生,这园子也供全民观览。 此时是夏初,百花盛开,万物繁茂。 刚走出西直门的时候,临近清逸园数百步时,就望见了远处万寿山的重峦叠翠,滇湖的波光粼粼,倒映着金灿灿的日光…… “这条道通往八大处,古人赞曰:三山如华屋,八刹如屋中古董,十二景如屋外花园……” 白贵骑着高头大白马。 旁侧则是白府的马车,在一队人之中,并不显眼。 马车窗口,白秀珠揭开帘子,给白贵介绍道。 刹,专指佛家寺庙。 所以这八刹指的是在三山之中,有八座佛寺。而三山则是西山余脉,分别为翠微山、虎头山、卢师山。 “这八刹之中,有一座佛寺叫做长安寺……” “如果待会不算晚的话,我们可以去看看。” 白秀珠又道。 她知道白贵是长安人。 白贵点头。 从西直门出,有两条大路,一者是通往香山,另一者是通往八大处。此时正值风和日丽,这两条大陆都是车水马龙,来往的游人,络绎于途,有较为稀罕的汽车,也有大众化的骡子、驮马。 走到半途,足蒸暑土气,不可避免的也能闻到一些屎尿味,煞了风景。 少倾,就到了清漪园。 金府是比较有权势的,包了滇湖里面的南湖岛。 在滇湖总共有三个小岛,分别是南湖岛、团城岛、藻鉴堂岛,比喻蓬莱、方丈、瀛洲海上三山。通体仿照的是杭州西湖,江南园林。 “这位是金家的七少爷,金燕西。” 王玉芬今天又给白贵介绍了金府另外一个少爷,也是最小的少爷,金燕西。 金府拢共有四个少爷,分别是金凤举、金鹤荪、金鹏振、金燕西。 “见过美和兄。” 金燕西年岁小些,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吊儿郎当的,他一向对白秀珠有好感,只不过念及婚约,家中看管的严,这才没像夏望宜一样表露出心态。 昨夜他没在家,徒然听到白秀珠的未婚夫白贵回国,大感吃味。 但今日一看,心里凉了个七七八八。 “燕西兄。” 白贵礼貌的点了点头,没太多搭理。 如金家的三少爷金鹏振是王玉芬的丈夫,他需表露亲近一些,而金家的大少爷和二少爷年龄大,在金府有一定的地位,也需要打交道。 但……如金燕西这样的幺儿,心性不怎么成熟,和他显然难聊到一块,不便多理睬。 南湖岛是人工岛,在池水中,夏日虽暑,但亭子里凉飕飕的,这种凉快,远比在家中用冰块扇风要清凉且舒适得多。 不久,一行人登上仿岳阳楼的景明楼。 楼高几丈,俯瞰原野。 “你们这些男人家,估计也不兴听我们女人家谈事,现在日头正好,你们骑着马背着弓箭过来……” “我们女人在这纳凉,你们几个男人就去打猎吧。” 几个太太建议道。 清漪园规模宏大,从清华园到香山是长达二十公里的皇家园林,可供骑马狩猎。 几个男人自无不可。 他们夹在一群女人之中,心中也厌烦得紧,但推脱不开,哪有狩猎来的欢喜。此时这几个年岁大的太太发话,不算失了礼节,于是一个个将自己的宝弓拿上,走到拴马柱旁。 景明楼上,待几个男人离去后。 这群太太们看着楼下几人骑马的身姿,背影愈来愈远,朝着香山那边径直而去。 “我在报上听介绍说,白美和习文练武,武术在当世亦是值得称赞,这次去狩猎,肯定大有收获,秀珠妹妹,你这是享福了……” 大少奶奶佩芳打趣道。 “享福?” 白秀珠抬眸微怔,不明所以。 几个已经嫁人的太太小姐们吃吃的笑了起来。 女人一旦嫁人,说起段子来,比起男人还要厉害,不知道丝毫害臊。 不过她们只是打趣,但并未解释这方面的缘由。 207、张牧之(求全订) 不谈这些太太小姐们在景明楼上在说什么。 白贵骑马,吊在后面。 这倒不是他故意藏拙,不会骑马。 而是他没来过清漪园,对路况并不熟悉,所以由金鹏振几个人在前面开道。 从清逸园的主建筑远去,过了大概四五里地的时候。 落目处就荒凉破败许多。 残垣断壁。 是外夷入侵时焚烧的。 到了狩猎区,杂草丛生,密林层叠,绿树成荫。 此处多狐獾梅鹿等小型野兽,是原来皇家园林特意豢养,用以狩猎的。 没有什么大型野兽。 特意前来狩猎的也不仅他们一行人。 偶尔能碰到三五成群的狩猎队,一些准备充备的,都带着猎犬,猎犬多是秦省细犬。神话传说中的哮天犬就是细犬,这是最优良的猎犬品种。 白贵正骑马走着,慢悠悠的,忽然眼尖瞅到了杂草里的一截黑色,应该是獾类的小动物,他当即取出长弓,弯弓搭箭。 崩! 弓弦轻鸣! 一箭射出,速度快得惊人,直接正中草丛的野兽。 “是一只獾!” 白贵吊在狩猎队后面,但距离并不远,只有四五步远,开弓时的弦响声,也惊动了前面的金鹏振等人,一人径直策马向前,从马上吊坠而下,双脚勾在马镫上,以凌厉的马术取了射中的猎物。 猎物凑近一看,是只黑獾。 大概有猎犬的一般大。 “美和兄接着。” 以马术取走猎物的刘守华将黑獾扔给了白贵,赞道:“美和兄的箭术当真厉害,刚才估计有一百三十多步,都没怎么瞄准,就轻易射中了。” 刘守华,是金家的女婿,金家四小姐金道之的夫婿。 “以前在白鹿书院习练过箭术,后来又到东洋东大参加过箭术兴趣社,拿到过箭道个人赏和小组赏第一……” “微末小技,让大家见笑了……” 白贵接过黑獾,随口说道。 他传扬的名声中本就有文武双全的字样,所以不必太过谦虚,如实承认就是。 谦虚需要把握一个度。 太过,不好。 “要是美和兄你早点回国,以前我们参加狩猎赛就不会败的这么惨了。” “是啊,以美和兄的箭术,就那些个人哪个能比……” 几人谈笑道。 说这话,一行人继续精进,这只是外围狩猎区。 白贵也策马紧跟。 他打量了一眼这只黑獾,前世在野外几乎不可见了,但他在书本故乡插图中见过,是猹,但猹是迅哥儿自己造的字,原先是没有这个字的,猹就是獾,只不过在绍兴乡下方言中,獾被叫做猹。 这只猹被穿胸而过,已经被射死! 马鞍上有专门悬挂武器的钩子,这钩子叫得胜钩。现在狩猎,这得胜钩也能派上用场,白贵从马上的背包取出一串麻绳,串在黑獾身上,吊在马鞍上。 到了狩猎区深处,猎物肉眼可见的多了起来。 白贵不慌不乱,他目力精深,比一般人看得更远,同样射箭的技巧已经掌握通熟,对付这些小猎物基本一箭一个,箭无虚发。 本来金鹏振一行人是准备自己打猎的,但见到白贵如此厉害的箭术,自愧弗如,都一个个凑上前请教箭术,同时也让白贵替他们打猎,好回去惊艳一把…… “今日射的差不多了。” “再射下去,就失去了仁义。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 白贵帮住金鹏振几人射了几次箭,就收了弓,说道。 他不忌讳杀生,但讨厌滥杀。 后半句话“君子之于螓首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出自《孟子·梁惠王》。意思是,作为君子,对于禽兽,见到他们活蹦乱跳的,就不忍心见到他们死去。 “美和兄说的好,不违农时,谷不可胜食也,数罟不入洿池,鱼鳖不可胜食也,斧斤以时入山林,材木不可胜用也……” 刘守华点头称赞。 他们尽管是富家子弟,说的难听一些是纨绔公子,可读书涵养是不差的。最不济四书五经肯定是读过,在举止谈论间引经据典,不为难事。 有了白贵的相助,基本上人人都收获了不少猎物。 算是满载而归。 正在金鹏振他们几人串着猎物准备回返的时候,不断频频引起其他狩猎队的注意…… “这只梅花鹿……,这几位兄台可否让给我……” “我出五十枚银元!” 不时,一个年轻男子策马而来,拱手说道。 他背挺得很直,虽然没有穿着军装,只是劲装打扮,可稍微观测一会,就能看出是军中人物,腰间亦挂着匣子枪。 “这梅花鹿最是滋补,五十银元……这个价位就想买走,太低了,而且我们也不缺钱,这位仁兄还是继续狩猎,兴许能打上一只梅花鹿。” 金鹏振策马而出,拱了拱手,客气道。 他尽管是金栓的儿子,但又不是什么傻子,一向纨绔不假,可知道谁能得罪,谁不能得罪。眼前的这人尽管看起来家世无他厉害,但得罪并无必要。 世家大族,书香门第,修养是一流的。 五十银元是不少,但梅花鹿属于珍禽,价格也是一直居高不下,眼前的这只梅花鹿,至少在八十枚大洋左右。 “我找遍整个香山,都没在发现合适的雄鹿,剩下的不是雌鹿,就是太小……” 劲装年轻男子摇头说道。 “美和兄,你怎么看?” 金鹏振看向一旁的白贵,他们的猎物大多半都是白贵出手打的,像梅花鹿这样的大件自然属于白贵,他们不会前去争抢。 所以处置权在白贵手上。 “五十银元,价格是低了一些,而且这梅花鹿,我回去需用作药膳……” 白贵摇头,拒绝道。 梅花鹿的一些部件是能作为药材的,而且梅花鹿的鹿血更是大补,对他练武好处不少。 “美和……,敢问这位仁兄可是白美和当面?写出枪炮一书的三元秀才?” 劲装年轻男子听到金鹏振对白贵的称呼,立即心中一动,打量一番,有所猜测道。 字为美和的人不多见,更别说这么一番练家子打扮,又有文人气质的人,放在大街上兴许难认出,可有了“美和”这个字,又有一定了解的人,再猜测不出那真的就是打眼。 “不错,是我。” 白贵微微皱眉,还是选择承认。 他回国这件事是瞒不住的,参加金府内宴估计一些人已经得到消息。现在再去隐瞒,没有意义,告诉眼前这人真实姓名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原来真的是白先生……” “久仰久仰……” 劲装年轻男子翻身下马,拱手道。 “阁下是?” 白贵亦是下马,拱手询问。 刚才他们在马上交谈,现在这劲装年轻男子施了礼节,他若不下马,就是失礼。 “滇省人,张牧之!” 年轻劲装男子立刻回道。 “张牧之?” 白贵念叨了几声。 “先生认识我?” 张牧之略微有些诧异。 “不,不认识,你那时还很胖,现在瘦了,难免认不出来……” 白贵笑着回道。 “先生真是有趣……” 张牧之摇了摇头,说道。 他认为这是白贵在和他打趣,不过这种是玩笑话,还不至于让人感觉到唐突不满。再言之,以现在白贵的身份地位,说些谈笑话只要不过分,众人都能接受。 对于地位高的人,人的容忍度总能高些。 208、小年轻按捺不住性子(求全订) “既然五十银元买不下整只梅花鹿……” 张牧之细思一会,斟酌用词道:“那么白先生可否让渡我一些鹿肉,鹿茸、鹿血、鹿鞭之类的部件……” 骏马嘶鸣,马嘶芳草。 他脸稍微红窘了一些。 要不是自家将军这些日子流连八大胡同这等花街柳巷之地,亏了身子,他也不至于前往西郊狩猎。可惜即使他的箭法再准、枪法再准,但时运不济,来到西郊时,这只上等的雄鹿已经被白贵猎杀了,只能上来讨要一些鹿肉。 “你是自用?” 白贵挑眉,看了一眼张牧之。 他是习练武艺,所以鹿肉可用作药膳,即使这样,也不敢多吃,但张牧之可不像是练家子,吃这么多鹿肉会补伤身的。 鹿肉大补,乾隆就好这一口,所以活得时间比较长。 “是我家将军……” 张牧之本来不打算承认,这有辱他家将军的清誉,可现在燕京哪一个又不知道他家将军整日夜宿八大胡同,承认不承认也就这回事,一般人面前,他隐瞒还行,可在白贵这样的知名文人面前,隐瞒……那就有些不妥了。 “你是滇省人,跟随的应该是宋坡将军吧。” “我老师和宋坡将军是同期毕业,也算有旧,这梅花鹿就让给你了。” 白贵将悬在马背上的梅花鹿丢给张牧之,慨然道。 “同期……” 张牧之怔了怔。 白贵是秦省人,他的老师定也是秦省人,而滇省距离秦省天南海北,几千里远,哪能是同期生。不过他顿时想到了宋坡将军留学东瀛的经历,心中就有了数,脸上挂上了笑容。 “虽说是有旧,但这五十银元,还请白先生收下。” “不然回去之后,我家将军也饶不了我……” “对了,白先生猜的没错,我就是宋坡将军手下的亲卫,手枪队长……” 张牧之说话间,取出匣子枪,对准原野连开三枪。 砰砰砰! 枪枪必中,打死了几只猎物。 “牧之兄厉害!” 白贵点头,笑着称赞道。 张牧之这番举动的意思是,我之所以前来买梅花鹿,是山中没找到合适的,不然以他的枪法,打猎一只梅花鹿不是什么难事…… 承了情,却又不肯太过跌面! 也是想露一手! 白贵没有拒绝,收下五十枚银元。 他不缺这五十枚银元,但如果选择不收的话,这就是刻意施恩,被施恩的人反倒感觉不舒服,恩就成了仇。另外他让了梅花鹿,以五十枚银元的价格,算是优惠,这点小恩小惠张牧之是可以接受的。 张牧之将梅花鹿挂在马背上,策马而走。 转眼就不见人影。 “没了梅花鹿,回去后白小姐估计心里就不高兴了。” 金鹏举摇头,轻笑道。 只是让渡小小的梅花鹿罢了,算不得什么大事。但是刚才那一幕的对话,却让金鹏举印象颇深。 同期? 同期生? 在秦省,除了张将军,估计没有其他人。 他万万没想到,白贵还在珲届有一定的人脉。这让他心里警醒了一二,虽然这一两日对待白贵挺客气的,可那是出于修养,现在处事就得需注意一些。 官场处处掣肘,并非说官职大,就能呼风唤雨。 “有这么多的猎物,已经足够了。” “秀珠是比较听我话的,鹏振兄不必担心。” 白贵随口回道。 假装听不懂金鹏振话中之意。 一个个都是花丛中的老手,字字都带着颜色。 虽然没了梅花鹿这件压轴重宝,但一行人马背上,马鞍两侧,悬挂的猎物都是满满当当,算是满载而归。 到了望蟾阁。 “猎的东西不少啊。” 几个太太、小姐也愣住了,平日里他们来游玩,没少狩猎,可今日这猎物如此之多,确实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之外。 “全是仰仗了美和兄的射术,他可是养由基在世,百不失一。” “美和兄在东洋都有不错的射箭名气……” 一行人,夸赞道。 白贵做人得体,知道进退,又有前途,他们也乐意捧着。谁知道哪天就有用得上白贵这条人脉的时候,现在金府是得势,可逊清刚去,谁又敢说明日金府仍然如日中天…… 这种故事在历史上发生的不在少数。 例如前明的严嵩,内阁首辅,好大的官职,他的儿子严世蕃更是发明了美人盂等等,极尽奢侈,但后来严世蕃被斩首,严家被抄家,嘉靖将严嵩放归家乡,而此时的严嵩落得只能偷吃别人祖坟贡品的下场,在坟地蜗居。 前清的和珅,等等都历历在目。 更别说现在流传比较多的《红楼梦》小说,贾府落得一片白茫茫。 都是值得人警惕的事情。 一般人,他们或许心存高傲,忘记折节下交。可对于白贵这种有前途的人,结交……不仅他们会主动,父辈亦会要求。 “想不到美和这般厉害……” 几位太太夸赞了几句。 这是她们早知道的,只不过借这个由头,增进情谊。 “这些猎物刚刚猎杀,正新鲜着呢,我带了厨子,就在景明楼这里生火做饭,吃上一顿。” 金太太说道。 金太太是长辈,提的要求如果不过分,晚辈都不会反驳。再说这建议合理,他们带厨子,就是为了在狩猎后,尽快吃到野味。 迎接完狩猎队,一行人重新上了望蟾阁。 遥望风景。 做菜的厨子都曾是御厨出身,早有经验。 片刻后。 山珍海味的大餐就已经放置在楼上的雅间。 “这会还有时间。” 白贵伸出右手,看了一眼手表时间,是下午的两点半。 “刚才秀珠你说,如果有时间,就去长安寺看看,现在咱们先去吧……” 他主动邀约道。 这几天,都没和白秀珠独处,感情虽有精进,但不可避免的,电灯泡不少,现在正是好时机,他们脱席不会太过惹眼,毕竟不是第一次赴宴了。 “这……” 白秀珠面带羞涩。 “去吧,去吧,你们这些小年轻的,就是耐不住性子。” 金太太摆手道。 白秀珠的事情按理说由白太太负责,但她的地位不低,是金铨的原配夫人,而金栓是白雄起的业师,相当于金太太是白雄起的师母,所以过问一二并不为过。 ------题外话------ 为避免出现昨天的事故,所以一些人名,称号,只能用谐音替代了 209、白府赠马(求全订) 长安寺是西山八大处之一,原名善因寺,又名“万应长安禅寺”,创建于明弘治十七年。 此寺位于翠微山东部,四时景色绮丽迷人。 是燕京著名的风景区。 寺庙香火旺盛。 白贵和白秀珠从翠微山山麓沿着石铺小道向上走,走了约数百步的距离,就望见了长安寺门前的汉白玉石阶和高大的红色院墙,两侧松柏掩映,沿途杏林芳香满山。 登到半途的时候,淅淅沥沥下起了夏雨。 两人走到沿道的小亭,躲雨。 夏季的雨说来就来,不过说走就走。 下了约莫一刻钟左右。 初霁。 两人等雨停歇之后,走到了长安寺门时,便见云气横于半山,自峰后绕于岭前,又或自山窟吐出上升,洵属可观。 “这是西山八大处十二景之一的翠峰云断,我来了数次,都没有看到,没想到美和你刚来了一次,就有幸看到……” 白秀珠看向雨后美景,感慨说道。 “是吗?” “那这是我的幸事……” 白贵挑了挑眉,笑道,他走到寺前的一处粉壁上,驻足,看着上面的诗词愣了愣神,轻声念道:“祗道长安天五尺,谁云此处减瀛洲。” 念完后,他摇了摇头,“我原本以为到翠山遇雨是恰逢其会,没想到原来是特意欢迎我的。” 海外三山,瀛洲、方丈、蓬莱。后世人指曰本为东瀛,瀛是海岛的意思。 另外瀛洲其意又有引申,在唐时,唐太宗在长安设置文学馆,当时入学者被称为“登瀛洲”,“登瀛”寓意士人身登荣宠,到科举时代又有了新科进士及第授官的意思,比如“来年遂鹏化,一举上瀛洲”这句诗词,就意在鲤鱼化龙、乘风而起,进士及第。 所以白贵在看到这句褒赞“翠峰云断”美景的诗词时,才会这般说。 这句话两层含义,一是他刚刚东大毕业,留洋归来,将翠山比作瀛洲,为登瀛洲;二则是翠山云景不弱于东瀛,意为重回故国,老天爷特意下雨为我洗尽铅华,特意有如此云景让我欣赏…… 当然前一句,还可以再引申一句长安的俗语,“城南韦杜,去天尺五。” 韦家和杜家是关中豪族世家,家族所在地就在长安城南杜陵,京兆杜氏、京兆韦氏。大小杜杜甫和杜牧都是出身京兆杜氏,唐代宰相杜氏出了十几人,杜如晦就是京兆杜氏,而京兆韦氏亦是在唐一代有十七名宰相…… 而白贵所就读的省城师范学堂,就位于城南。 “我这般说,你还真不知羞……” 白秀珠轻啐一口,说道。 她看到诗词,稍稍一想,就大概知道一些意思,不过她没有想到那么多层,但亦是知道登瀛洲的典故,所以认为这是白贵在说此事。 长安寺西倚翠微山,坐西朝东,红墙围绕,两进四合。 进入寺门,是一处景壁,上有“登欢喜地”四个大字。沿西向甬路前行,便可看到“关公殿”,里面供奉的是关羽造像,还有大士殿,供奉的是观音大士…… 不过两人也只是匆匆观赏了寺内的一些景物。 并没有驻足太久。 和大多数人一样,注重的是过程,等到了目的地之后,就会觉得大失所望,寺内除了几处供奉神祇的殿阁之外,实在没有什么可称道的地方。 白秀珠自幼多生长在阿妹肯国,对佛祖自然并无可拜之处,不过念着来了也是来了,索性去大士殿拜了拜观音大士,许了些愿望,就结束了此番行程。 “你可以拜佛,我是不能拜的……” 白贵摇了摇头,拒绝了白秀珠的建议。 一是,他习练全真道的内丹法,虽然没有拜在全真门下,但承了一份情,不拜佛龛。二是,他大大小小也算名人,如他这等知名文人,或多或少都得担负一些责任,今日如果他白美和拜佛了,哪怕只是表面功夫,但影响是不怎么好的,对他的清誉亦会损毁一部分。 需要注意一些。 白秀珠闻言,觉得有理,亦是作罢。 从长安寺往回走,速度就快上许多。而夏日水汽蒸发得也快,无须担心台阶上的水痕。 片刻钟头,再回清漪园。 众人已经吃完了餐食,消完了暑气,正准备回家。 路上。 白太太和白秀珠坐上了马车,白贵骑着高头大白马跟随。 这次白贵没有跟随白太太和白秀珠两人返回白府,而是走到白府后,准备告退。 他一个男人家住在白府到底有些不合适,虽说是姑爷,但现在还是未婚夫。 凑合住一晚也就罢了。 常住,会惹一些闲言蜚语。 “我看这马儿挺听你的话,你在燕京,也没个什么交通工具,坐人力车到底是慢一些,俗话说的好,宝马赠英雄,这匹玉龙白马就赠给你了……” “反正雄起一直搁置它,闲着也是闲着。” 白府门口,白贵刚翻身下马,就被白太太阻止了。 “这……” 白贵滞语,脸上露出犹豫之色。 一匹马匹而已,哪怕这白马是名贵品种,他亦是能接受得起。但别人赠予,又非礼品,所以哪怕明知道最后结局,但还是要作出一副犹豫的样子。 打交道就是这样。 “美和,你就收下吧,我哥哥平常又不骑它,你看今天你跟它出去,它也是欢喜得紧。” “反正又不值什么钱。” 白秀珠刚从马车上下来,见到这一幕,劝道。 出门迎接的白府下人,看到如此情景,都傻了眼。 好家伙? 不值什么钱? 一匹上好的宝马,千金难换。白府这匹白马虽说没到那般名贵的地步,但价钱绝对不低贱,一般的驽马就价值四五十的银元,好一点的战马上百银元,而这匹马,三四百银元至少是有的。 还没成婚,胳膊肘就往外拐了。 不过他们转念一想,这马是珍贵,可这是对他们来说。对于白秀珠来说,这白马真的不怎么贵,三百多银元,她自己咬咬牙就能拿出来,更别说以白府的身家。 而……对于姑爷,上次登门送的拜礼,加起来的数目就远远超过这三百银元了。 “既然这匹马愿意跟我……” “那我就却之不恭,收下了。” 白贵点头。 礼尚往来嘛,上次他私人赠送白府三人的礼物是比较贵重的,当时白太太和白秀珠、白雄起三人收下,自不会无动于衷,此次借游玩清漪园骑马的由头,赠送给他白马,也是有一番心意在其中…… 旧时代有旧时代的好处,彩礼是贵重,回的嫁奁亦是不轻。 甚至更多! 想到白府的赠马,白贵不禁摸了摸放在怀里的卡韦科钢笔。 他收到的礼物不少,却也不多。 “这才对嘛,反正只是一匹马儿罢了……” 白太太笑道。 大多数家庭回赠礼品,往往都是根据客人的拜礼来决定的。你送的礼品贵重,他们反之回礼也会贵重。如果送的礼品轻贱,回礼自然不可能多昂贵。 白贵拜礼送的不错,白府也乐于回赠不错的回礼。 这是高门大户的教养。 白贵执礼道谢。 他正准备离开之时,忽然想到了什么,小步走到了白秀珠身侧,凑近,约离半步。 “你干什么?” 白秀珠美眸一瞪,想要推开白贵。 大庭广众之下,哪怕她自幼在阿妹肯国,也有些受不了。 “秀珠,你今天和我一同出去,感觉怎么样?” “欢不欢喜?” 白贵状似无意,言语诚恳,小声说道。 像是在说悄悄话。 “欢喜……” “自然是有些高兴的。” 白秀珠感到耳畔的湿软,低下螓首,看向脚尖,她小脸微红,声如蚊讷道。 她和白贵一同游玩长安寺,过程虽然如同以往登山,但心境与以前大不相同,她本来打算说‘不怎么样’,但想了想,这是白贵和她第一次一道出去,说“不欢喜”,难免就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思,所以只能道出“欢喜”二字。 可刚等她嘴中吐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就见白贵哈哈大笑,翻身上马,策马而行,转眼就不见踪影,只留余尘。 白秀珠看到如此异常的举动,心中诧异。 可她偏偏又是个天生聪慧的,停驻在白府门前半响,很快就不由自主想到自己先前说的那番话,顿时羞得满脸通红。 “白美和……” 白秀珠咬牙切齿,跺了跺脚,拧着腰,头也不回的径直往里走。 “秀珠,她这是怎么了?” 白太太不明所以,满脸疑惑,刚才白贵说话声音极轻,她又不好凑近细听,所以此刻见到白秀珠如此姿态,难免不解。 …… 落花胡同,十二号。 “白先生,你回来了。” 老李睡在门房,听到外面有响动,连忙打开侧门,将白贵迎了进去。 “嗯,刚回来,今晚我在家住。” 白贵下马,将马缰绳扔给老李。 他进了门,便见宅子已焕然一新,墙壁刷上了石灰粉,院墙边际的杂草被拔一空,地面铺平,垒着青石板,门板也刷上了桐油…… “不错,宅子收拾的不错。” “布局我也很满意。” 他点了点头,又退了半步,瞧见了新挂着的匾额,上面写着“白宅”二字。 一般来说,只有王公才能称府,普通官员贵族只能称为宅,第则是较高的官员。现在虽然没有逊清,大多宅邸多逾制,称宅的不称宅,偏要称第,称第的则称府。 但白贵还是特意交代了周德发,务必写为白宅。 实际上他如果逾制称呼为白府,也不会有人管,但这和白府重了,有些不太好。其次,他现在刚刚毕业回国,已经言明不愿出仕,可若是挂上“白府”,这难免就让人多想一些,是不是他白美和在蛰伏,还是官府开的官职不够什么的…… 避免麻烦,写上白宅比较好。 210、到女子高校任教?(求全订) “多谢白先生的夸奖。” “这都是按照您的要求做的,当不得白先生您这等夸词。” 老李听到这句话,脸上立刻就挂上了喜色。 他知道白贵手上不差钱,手笔又比一般的老爷大方,如果伺候好了,手指缝稍微漏点,就能够他下半辈子的嚼头。 再说他本来就是一个看房的,没什么管家经验。而管家的薪酬是比看房的多出好几倍,他可不愿意轻易折了这门差事…… 因此,尽心尽力,唯恐伺候不周到。 说这话,老李就牵着白马就往马厩走。 似白宅这种大宅,在建造一开始,就有备好的马厩使用。 “白先生,我伺候过骡子,驽马,可没伺候过这样的宝马,这样贵重的东西,要是伺候坏了,我这身家骨卖了,也赔不起!” 等白贵刚回房,老李就敲开了门,吞吞吐吐说道。 有的差事能应。 有的差事不能应。 像喂马这差事,老李不敢答应下来,一匹马掉膘了,好马养废了,把他榨油卖了也赔不起几个子。 “你说的不错,不过现在让你养三四天的功夫,应该出不了什么差错。” “我会养马,养好马,这几天我教你这门手艺,你学会了,也算有个谋生的能力。” 白贵点头,说道。 老李说的没错,养马是不能乱养的。 就如他在白鹿村养那匹半大黑马一样,生怕出了什么意外,因为马比人贵。 一旦出了损失,东家可不会饶了马夫。 这种损失,不是说出现什么磕伤刮碰,而是将马养废了…… 田忌赛马当中不就说过,有上等马、中等马、下等马。会养马的,会让中等马发挥出上等马的实力,而不会养马的,上等马都能养成驽马,下等马。 打个比方,上等马大概三百银元,而中等马稍好一些的不过一百枚银元出头,这期间的差距固然是因为好马难求,价格虚高,但养废了,谁会管价格虚高不虚高,该赔就得赔…… “多谢东家。” “白先生会养马?” 老李紧张的神色顿时缓解了不少。 不过心底也有些诧异。 养马看似简单,实际上是个慢功夫,有门道的。会养马的,虽算不上堂上客,但到哪里都不愁吃喝。 “会一些。” 白贵笑道。 他爹白友德是长工,也是马夫,早就将养马的手段传给了他。不过白友德养马的手段不算多么高明,只是会养,不让马掉品次罢了。但他在东洋时,参加过箭道赛,其中就有骑马射箭的项目,也汲取过一部分科学养马的知识。 老李道谢,然后告退。 等老李走了一段时间,白贵想了想,从皮箱取出了信笺和信封。 他刚刚在燕京安定下来。 得给友人回回信。 还有得告诉秦省的一些亲眷,他现在正在燕京,等再过一段时日才会回返秦省,让他们不必担心。 …… 一连几日,白贵都到白府前去拜访。 增进感情。 不过在赠马的次日,白秀珠和他稍稍闹了闹小别扭,问其原因也不告诉,只不过这别扭闹腾的没多久,大概一刻钟左右,就又和好如初。 日子就这样缓缓的度过,大概过了七八日左右。 迅哥儿上门拜访。 “美和兄,你来燕京,也不告诉我消息……” “不让我顾一下地主之谊。” “我很失望。” 客厅,迅哥儿刚落脚,躺在沙发上,就嘴巴止不住的往出讥讽,说什么见色忘友,不够朋友之类的话,满脸都是鄙夷的神色。 “要不是我听到了消息,还不知道你回国了……” 他说道。 “豫才兄,我也不想这样,你是知道我的,我如果正大光明回来,得有多少麻烦事……” “要不是秀珠是我的未婚妻,多年未见,我也不会回到燕京,早就回我的秦省去了。” 白贵神色淡然,缓缓说道。 迅哥儿先前是在报社工作,但随着逊清退位,天下时局一变,在蔡校长的举荐下,迅哥儿就在报社辞职,回了国,任了教育司第一科科长,后来重新任官,现在是教育司佥事。 不过迅哥儿任职这个教育司佥事,是个闲职,每天清闲度日,他每天不是抄古碑,就是辑录金石碑帖,校对古籍。 “白秀珠……” 迅哥儿语气一滞。 不禁想到先前在使馆第一次碰面白贵的情景,正聊着天,就被白秀珠抢了位,搞得他很是难堪,尴尬的不知道往何处走。 现在想不到白贵刚回国,亦不先找他这个朋友,而是找什么未婚妻。 “好了,不扯这么多了。” 迅哥儿呷了一口茶水,将茶盏放下,动作慢条斯理,说道:“最近官府不少人正在议论你白美和准备回国做什么,想必美和兄你回国后,这段日子已经收到不少邀约的请柬……” “豫才兄说的不错,这几日,已经有四五十封请柬送到了我这里,有的想请我去部门任职,有的是让我去大学教书,还有的想让我赴宴,结识一二……” 白贵点头。 他现在就像是古代的大贤,不少人都想请他出仕,或是教书什么的。因为如果能请他出山,就相当于有一个礼贤下士的美名,而他又是少壮派,一旦出仕,前景不可估量…… 这还是他暗地回国。 如果光明正大回国,估计现在门庭若市。 “不过这些信件我都委婉拒绝了。” 白贵叹道。 要不是念及他刚和白秀珠见面,一睹相思之苦,不好早点离开燕京。不然的话,他早就收拾行囊离开燕京了。 “美和兄不愿意出仕的消息我是知道的。” 迅哥儿点了点头。 这条消息在官府也是有所流传。 不然以白贵的名气,开的价码绝对不低,不至于到现在没有回应。 “美和兄若是不愿意出仕……” “不如教书吧。” 迅哥儿笑了笑,说道。 “教书?” 白贵皱眉。 以他的才干,教书是绝对够用的。教书匠的身份亦是不低,天地君亲师,教师的地位很高,如果不愿意出仕,教书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 以此为由,不愿出仕,可以避开许多麻烦。 当然所谓的教书并不是指他就一直教书了,只是他在燕京的一个过度时期,等处理好燕京的事务后,辞职就可。 “豫才兄说笑了,现在燕京各大高校乌烟瘴气,我去教书不愿意受这份子气!” 白贵拒绝道。 前清时,国内三大大学堂,分别是北洋大学堂、山西大学堂、京师大学堂。后来逊清退位,京师大学堂改为北大,这是燕京当之无愧的第一高校,其次就是留美预科班。 至于未来的四大高校辅仁大学和燕京大学,现在还未建立。 而现在的北大是严复任校长…… 前几天,给他发过请柬。 而在蔡校长未曾改革北大之前,北大乌烟瘴气,学风不正。这时在燕京八大胡同中有一句话,叫做“两院一堂”,堂指的是京师大学堂,即北大,学生各个都是逛窑子的猛将…… 毕竟京师大学堂里面是分进士馆、史学馆、医学馆,各个都是官老爷,官气十足,哪里会认真学习。 里面每一个学生都有一个听差,每到上课的时候,就会有听差喊道:“老爷,上课了。” 白贵虽然自持自己不是一般人,但不觉得能有教这些官老爷的资格。 “美和兄你要是去北大教书,那不是还念着官场嘛……” 迅哥儿笑了。 北大和以前的国子监差不多,在里面教书的能是一般人? 五经博士可都是汉武帝的亲信。 “那我去哪里教书?” “除了北大之外,也没有别的地,适合我去教书了。” 白贵皱眉道。 “美和兄有没有考虑过女子高校?” 迅哥儿挑了挑眉,笑道:“现在德先生来了,女子权益也高了,如果有美和兄你去助教,必定会大大发展女子教育,现在就看美和兄你肯不肯了……” ------题外话------ 还有两更,正在码,今天有事,所以迟了些,如果不够的话,凌晨再补。 211、贝满女塾(求全订) “女子高校?” 白贵眉心紧缩。 现在迅哥儿话是这么说,德先生来了,女子权益高了,给女人教书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给女人教书,这在旧时代算是对文人的一种羞辱。 一般大户人家给小姐请的西席,教书先生,都往往请的是比较落魄的读书人,或者干脆是直接自家教导,不请外人。 要不是现在迅哥儿神色郑重,白贵都会误以为这是迅哥儿揶揄、调侃他。 “女子高校的话……” 白贵顿了顿声,尽管他不歧视女子受教育的权力,可他作为一个文人,跨出这一步,实在是比较困难……,必定会惹人非议,承受一些名誉诽谤的压力。 “美和兄,你在担心什么?” “自一八九八年梁任公开办经正女学,始有男先生教导女学生,后又有一九零七年颁布的《奏定女子学堂章程》,将女子教育纳入正规教育,教导女子还不至于避之不及……” 迅哥儿劝道。 他现在任职教育司,自然想要作出一番成就。 而白贵恰好回国不想出仕,又想要避免麻烦,那么去教导女子高校再过适宜不过。 一旦白贵这样的名声大噪的新式文人肯去教导女子,必定会引起不少人效仿,推进女子教育受到的阻力,必定会大大减小不少…… 当然,要是白贵不肯为,他亦不会强求。 “你说的什么屁话!” 白贵忍不住爆了声粗口,喝了杯茶,“什么叫教导女子还不至于避之不及,豫才兄,当我真的不了解女子教育吗,男先生教导女学生必会在讲台上垂帘,以此避开男女之别……” 自从一九零七年放开女子教育之后,教导女学生的先生一直奇缺。因为以前的女教都教导的是琴棋书画这些门类,所以教导女学生很缺教师,只能找男教师应聘,但此时国内又有男女之别,这怎么办? 西太后不是搞垂帘听政吗? 简单! 男先生给女学生授课,垂帘授课! 就这,教导女学生的男先生也是饱受非议。 “这……,这这……” 迅哥儿尴尬许多。 实际上白贵说的后果重些,他说的后果浅些。当然教导女学生对于白贵来说后果真的不是太严重,只会惹上一些非议罢了,不过这是一些迂腐老顽固的非议,在一些新式文人中,白贵反倒会受到褒赞。 事分两面。 所以迅哥儿这般言辞,是打算“诓骗”白贵去女子高校任教的。 也不存在什么坏心。 像梁任公创办经正女学,也没见惹上多少非议。这玩意是看人的,如白贵这样的学者,是出不了多少大问题的。 “既然美和兄不愿意去,我亦不强求。” 迅哥儿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道。 白贵有所顾虑是正常的,稍有名气的都会爱惜羽毛,白贵如此处断,在他的意料之内。 他说完话,就起了身,脚往出迈。 “等等……” “豫才兄,我又没说我不打算去女子高校教书,你着急走什么?” 白贵诧异,拦道。 “那你刚才吼我?” 迅哥儿无语道。 “吼你,是因为你不和我尽数坦白,你这可不像是做好朋友……” 白贵看了迅哥儿一眼,淡淡说道。 他吼迅哥儿,完全是因为迅哥儿没跟他完全坦白,有所隐瞒。不过这倒不是迅哥儿不可交什么的,只是朋友间的一些小互坑罢了。 他去任教女子高校,还不至于出现什么大事。 另外,这确实是一个避开麻烦的好办法。 试想,白美和都“堕落”到了教女子高校,那么他肯定是不愿意去出仕的,甭管愿不愿意,此刻白贵的行径像是“自污”,如果舆论影响尚不清晰的话,请他出仕的请柬势必会锐减,谁也不肯任用一个正处在风口浪尖的人。 官,唯稳! 再言之,如果他出面,能对女子教育起到促进作用。 是件好事! 后果在可控范围之内,没有什么推辞的理由。 “去哪所女子高校任教?” 白贵问道。 “贝满女塾。” 迅哥儿怔了一下,然后回道。 “贝满女塾……” 白贵点了点头。 贝满女塾在燕京是一所挺有名气的教会学校。最早是阿妹肯国传教士裨治文夫人格兰德为纪念其夫创建的女塾,最早只是小学教育的程度,要求学生不得缠足,到了一八九五年则发展到了中学,一九零五年开设大学课程,由女传教士麦美德任校长,后来这所女子高校则在一九二零年并入燕京大学。 之所以女子教育多是教会学校。 这不难理解,一开始传教士想要传教,但没人会听,所以传教士会选择创办学校的方式用以传教,可学生又从何而来,只能招收贫苦平民子弟和女子入学…… “这是贝满女塾的教授邀请函,我已经请教过校长麦美德女士,她听说是你来任教,很乐意给你教授的职位……” 迅哥儿从公文包中取出一份请柬,笑道。 以白贵的资历,别说贝满女塾,连北大都能去任职教授。 “可以,我明天就可以上任。” 白贵点了点头,收下了邀请函。 既然已经答应去女子高校任教,就没有推脱的理由,越早去他越能清闲一些。 “行,我待会就去贝满女塾一趟……” “告知麦美德女士这个好消息。” 见到白贵痛快的收了请柬,迅哥儿也忍不住发笑。 虽然说促进女子教育是件好事,极为正义的事情,但堂堂的白美和跑到女子高校去任职,确实有些好笑…… 等迅哥儿匆匆离去。 白贵看着眼前烫金的请柬,亦有些发呆。 他这算是重生者第一次跑去女子高校去任职的人吧。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 “只是女子高校而已,梁任公也去教过书,我有什么可清高的……” 白贵一遍遍的说服自己。 “东家,周爷到了。” 老李敲了敲门,说道。 “请进。” 白贵将请柬隐藏起来,说道。 “白先生,我已经给您带来了这件宅子的合契,您看看……” 周德发走了进来,躬身笑道。 ------题外话------ 贝满女塾就是华北协和女子学校,只不过这个词有些敏感,以以前的贝满女塾称呼就行。 212、我可不是什么妒妇(求全订) 白贵买下这间宅子,尚是白契(也称草契)。 民初延续旧朝,现在还没什么房管局之类的官府组织,所以买卖房屋都是私下进行,用的是房契。这房契往往只有一份,写明出卖方是谁,中间人、经手人是谁,一般不会写买房的名字,在买卖完成后交给买房保管。 而这房契一旦不小丢了,捡到的人完全可以鸠占鹊巢。 不过能被鸠占鹊巢的是私家的白契,意为没给官府备案的房契。如果给官府备案,在白契上粘贴由官府排版统一印刷的契尾,钤盖县州府衙的官方大印,规正三寸许,方制,篆体,红色赫然,便成了红契。 但从白契变为红契,可不简单,并非无偿,需要按时缴纳税款等等。 在契尾就标注了买卖者姓名产业数、价格、税银。 缴纳宅税,就相当于有了官方的保护。 简单来说,白契就相当于私底下上不台面的契约,约定,能够避税,是一些平民百姓,或者身价不怎么富裕的人首选…… 白贵事事维稳,他不差缴纳红契的几个税款。 能办红契就办红契,可不想后续白契成为一些人攻讦的论点。 “辛苦你去衙门跑了这一趟。” 白贵收了合契,看着上面的契尾,盖着红戳的官府大印,点了点头道,“去衙门用了多少银钱?我给你补上。” 周德发家资颇丰,而他购买宅子余留的五十银元尚未用完。 但进去一趟官府,哪怕是将白契变为红契,是给国家增税,但小吏仍旧会吃拿卡要,这是惯例。毕竟国家的财税和他们又没什么关系,哪会积极办事。因此想要白契变为红契,尽早下来,这事没个十天半月下不来。 “花了三十六枚银元,三十枚银元是契税,剩下的六枚银元是给衙门送的礼钱。” 周德发说道。 “价格尚算合理。” 白贵点头。 明代时,在京城就向居民收取房号钱,征收标准是每月每间征银四分,每年例免三个月。到了清朝,顺治四年规定:“民间买卖徒弟房屋者,由买主依卖价每一银交税银三分,由官府在契纸上盖印为证”,到了雍正七年,又例行规定:“每两纳税三分外,加征一分作为科场经费,契尾加盖官印后给业主。” 他买这间宅子花了七百五十银元,所以每银缴纳四分,实则是征收百分之四的房地租,换算下来就是在这次交易中,需缴纳三十枚银元契税。 “这是四十枚银元,多的算是给你的辛苦费。” 白贵从皮包中掏出四十枚现银,给了周德发。 甭看好似周德发只赚了四枚银元的辛苦费,但实际上加上先前的五十枚银元,去除掉修缮宅子花掉的一些钱财,购买生活用具花的一些银钱,请帮闲花的一些银钱……,周德发至少在这一次,能有近十枚银元的赚头。 这钱不少了! 此时依照燕京的薪资水平,一般的人力车夫每个月能赚七到八枚银元,除了知识阶层外,算是高薪,不然人力车夫可不会发展这么繁茂…… 例如迅哥儿家中请的三个保姆,包吃包住,每个月所得不过三枚银元。 当然对比知识分子阶层,人力车夫的月薪就少的可怜。此时普通的小学教师,一个月平均月薪是二十元,而高校教师的薪资大抵都在百枚银元左右,比如胡博士,月薪三百枚银元,蔡校长出任北大校长月薪六百枚银元…… “多谢白先生……” 周德发大红酒槽鼻子又红了一些,神色激动。 本来他按照打算是先找白贵要契税,但想了想,决定先由自己垫付。这可是一个很大的赌博,对于他来说。如果白贵不认的话,他的钱算是打了水漂。不过结果不出他所料,这些大人物都不会太过吝啬,也比较大方,一次就赚了不少。 白贵点了点头,摆了摆手,让周德发退下。 …… 第二日。 白府,客厅。 “你要去做什么女校先生,我是不怎么愿意的。” “不过若是能让你清闲一点,按照我哥说的,自污退上几步也好……” 白秀珠给白贵收拾了一下行头,恋恋不舍道。 教书先生就得有教书先生的模样。 像白贵先前打扮的那般帅气自然不行,而且得朴素一些,至少手上的欧密茄手表是不准戴的,太过贵重,万一被哪个狐媚子盯上,可就了不得。 “我被你这么一打扮,真的像是一个寒酸落魄文人……” 白贵对着落地镜看了几眼自己目前的打扮,只有一袭长衫,他摇了摇头,忍俊不禁笑道。 其实他今早过来是请教白秀珠去女子高校需要避讳些什么,注意些什么,毕竟女子高校他是没去过的,尤其是现在的女子高校,大多都是道听途说,而白秀珠回国之后,在教会学校亦是上过一两年的课程,些许规矩还是知道一些的…… “去吧,记着早点回来……” “对了,你不准收那些女学生给你写的信,还有一些礼物,注意保持距离。” 白秀珠忽然想到什么,叮嘱道。 似觉得不太合适,又补充一句,“我不是什么妒妇,这是为你好,多少和女学生纠缠不清的男先生被毁了,一些是有私情,但一些则是被全盘诬陷的,你名声大,凡是自己多注意点,万不能因为一些小事栽了跟头。” “这我知道,女学生除了教书之外,一律不碰面。” 白贵点头。 他亦是对此谨慎。 说是什么自由恋爱,但男先生和女学生决计是讨不了好的。他现在又没在东瀛,凡是得注意一些,万不能因为这点小事让自己的清名毁于一旦。 再说,进女校教书,只是暂避一些风头的打算。 牵扯过多,今后都不好辞职。 “嗯。” 白秀珠这时满意了,轻轻点头。 “我今天就是去报个备,早点回来,到时候教你骑马。” 白贵凑近,闻着少女发丝的清香,说道。 这些天下来,白贵发现白秀珠这个闺阁中的小姐,体质是有些弱的,当然对比一般人,不能说不健康,而是整日待在家中,难免体质下降。 而运动,一个淑女做,明显是不适宜的。 所以,他只能以骑马的名义,在途中,多让白秀珠运动一二,使身体更健康一些。 213、入职女校(求全订) 灯市口大街,大饽鸽市胡同。 贝满女塾位于此处。 “二强子,好了,到胡同口停车就行。” 白贵在人力车上喊道。 “白先生,怎么不直接进去?” “这段路我熟。” 二强子诧异道。 不过他诧异是诧异,但说话间迈步愈慢,人力车刚好停在胡同口处,同时车把手压低,让开了身位。 “这不是家里管得严吗……” “我得注意一些。” 白贵笑了笑,随口解释道。 他从袖口取出一个单角银毫,递了过去,顺便下了车。 甭看坐一次人力车不过十几个铜子,路程长的也就不过一两角钱,可一般贫苦人家,哪里会花费这个冤枉钱,都是自己走路。 坐人力车去私塾,有些显眼。 他现在被白秀珠收拾的模样寒酸……,索性就照此做吧。 演戏演个全套。 要真有个狐媚子勾搭他,以他的定力能拒绝,但过程总是不太好的,能避免就避免。 还有一个原因是,他初来贝满女塾,也想大致观摩一下此地的建筑和路况,有个大致的了解。坐在车上,囫囵过了,没个印象。 二强子点了点头,指着左近的茶馆说道:“白先生,我就在这饮茶,到了时间点,我去接您,要是您赶早回去,到茶馆招呼一声……” 暑日热,茶馆一壶热茶也就几文钱,慢悠悠喝上一下午,这日子神仙也不换。 这就是有东家雇的好处。 钱兴许赚得没有一直跑的多,但清闲不少。 逢年过节,伺候好了,亦有不少的奖赏礼品。 “嗯,我记住了。” 白贵点了点头,接过二强子递来的小皮箱,稍微整饬了一下衣衫,就迈着步,朝着胡同里走去。 少倾,就看到了一豪华府邸,王府规格。 校门是一座檐牙高啄、红柱绿椽、青瓦灰墙的明代建筑。 竖着的匾额上面写着:“贝满女校”。 贝满女校的校舍实则就是当年前明嘉靖年间严嵩儿子严世蕃的府邸,后来到了清初,这处府邸被康熙送给了他母亲佟佳氏使用,是为“佟府”。 府,只有王公才能使用。 “这府邸建的真是气派……” 白贵啧啧暗叹。 他见过不少欧式建筑的豪华,例如白府和金府,在东瀛不少私家豪华别墅,都见过。 但如中式这般豪奢的建筑,属实见的不多。 他走近校门口,就又看到了大门道路中间镶嵌着一块长六米、宽两米的汉白玉长石,长石尽头则是一处观音像,临近的院墙砖面,刻着字迹,多为明代年间的印号。 不过走到这里,他就没敢再往前走。 这是女子高校,一般男人是禁止入内的。 “阁下是……” 看守的门子是一个老妈子,裹着小脚,颠着步,走了过来,客气地问道。 “我是新请来的先生,嗯,教书的。” “这是麦美德女士给我写的邀请函……” 白贵从小皮箱中拿出准备好的邀请函,躬了躬身,递了过去。 “是校长请的先生啊。” 老妈子一看白贵这幅长相,就心里有些数了,再看写的邀请函,确实是麦美德校长写的,这字迹不好伪造,因为是中英文。 能识得英文的人,至少能谋个不小的差事。 哪会跑到这里寻开心。 “在下姓白……” “白先生,请先到门房等一会,有什么慢待的地方,还请先生勿怪,我们是女校,凡事懂得注意一些。” 老妈子将白贵请进了门房。 门房不大,三十多平左右,里面就是一些床铺和生活用品。 白贵坐在竹制椅子上坐了一小会。 不一会,就有一个白人中年女子走了过来,她裹着淡紫色教职长袍,脖项悬着一个十字吊坠,肤质比较粗粝,神色恬淡安静。 “很欢迎见到您,mrbai。” 麦美德女士笑了笑。 “我也很高兴见到你,麦美德女士。” 白贵点了点头。 他来之前也打听过麦美德女士的来历,知道这是一位值得尊敬的阿妹肯国女传教士,一生都在为贫苦者受教育做努力,所以言行举止尽可能得体和礼貌。 两人握手。 “请白先生跟我来,白先生在阿妹肯国亦是有一定的名声,我也看过你写的《枪炮、病菌、钢铁》,里面提到的我教传播,以及受苦受难的民众……多有感触……” “想不到今日竟然能真正邀请到白先生来我校施教。” “这是我们贝满女塾的荣幸。” 麦美德女士在前引路,边走边说道。 “麦美德女士你谬赞了……” 白贵言辞谦逊。 少倾。 穿过描金彩绘的垂花门,来到西跨院。 第一座院落就是名为“训怀堂”的大殿。这就是贝满女塾的教务处了。 沿途中,也遇见过不少女学生,各个都是深蓝色上衣和黑色中裙套裙,圆口布鞋。 气质朴雅淡素。 这些女学生遇见麦美德女士,都会停步施礼,非常有教养。 不少的女学生也看到了跟在麦美德女士身后的白贵,小声讨论,指指点点,大多数人亦是猜测出了,这可能是女校新的先生。 训怀堂,进去,里面分隔出许多小间。 第一间就是校长办公室。 入座。 “白先生你初来本校,按照汉语,应该是我校蓬荜生辉,但……薪资方面可能不会让白先生太过满意,月薪为一百二十枚银元……” “不知道白先生意下如何?” 麦美德女士问道。 以白贵现在的学历和名气,到燕京哪一家高校任教,月薪估计都不会低于一百五十枚银元,甚至更高,达到数百银元。 但贝满女塾可没其他高校那么财大气粗,给白贵现在开出一百二十枚银元,已经算是最高的月薪了。 贝满女塾是教会学校,开设学校所需的经费是由教会拨款和以及麦美德女士找社会各界四处筹款,财力不算捉襟见肘,但也不算富裕。 拿出一百二十枚银元,算是贝满女塾的最大诚意了。 “这个月薪我很满意,多谢麦美德校长的赏识。” 白贵点头。 他自是知道此刻高校老师月薪的价位。贝满女塾给他开的月薪不算高,但在一众高校中,也不算最低,在接受的范围之内。 听到白贵称呼她为校长,麦美德女士露出笑容,“贝满女塾也很欢迎白先生入教,这是聘请您为贝满女塾教授的任职书,还有一些入职贝满女塾的小礼品……” 214、授课讲道(求全订) 白贵收过任职书,继而从麦美德女士手中接过一个竹编花篮。 花篮里面是一些女红成品。 比如手帕、团扇、千层底鞋等等之类的事物。 他猜测这应该是贝满女塾学生做成的手工艺品,然后物尽其用,被麦美德校长拿去做新入职教师的礼物。 “每个人入职都有这些小礼品。” “都是学生们的一点心意。” 麦美德女士说道。 白贵自不会作出什么大煞风景的事情,收下了竹编花篮。 “对了,不知道白先生打算教授什么科目?” “我属意白先生你教授国文。” “不知道白先生你怎么看,如果有什么想教授的,尽可以提出来。” 麦美德女士笑道。 如白贵这样的大学者,在文科方面基本是全才。 所以她才有此问。 “既然麦美德女士你这么说,那就国文吧。” 白贵点了点头。 据他从白秀珠那边了解,这等教会学校教导的知识,总共为四大类,一是神学知识,毕竟是教会学校,办学校只是传教的一个途径,二,则是自然科学知识,不过篇幅不多,局限于了解,三,则是国文知识,这其中类别比较大,涉及广泛,不仅有四书五经之类的古籍,还有外国名著选取篇段,例如《鲁滨逊》、《英民之特性》、《巴黎观画记》、《盲女》等,四,则是一些修身课程,比如编撰的《家事教科书》,里面就分为衣服、事物、日常卫生、待人接物、育儿、体育、德育等诸多章节。 在这四大类之中,白贵只能选择教导二和三,而他虽然懂得不少科学知识,但贝满私塾聘请他来,肯定不是为了让他教导科学知识,而是为了国文教育。 麦美德女士这句话,看似是询问,实际只是客气。 简单来说,白美和如果教导自然科学知识,那么他的薪资只能是小学老师的水平,一百二十枚大洋,给的是他的文科水平。 “现在时间尚早,白先生既然来了,何不授一节课?” 麦美德女士说道。 她花了高价,自然想要看看白贵的成色。 能写书,但半天嘴里吐不出一个字的文人比比皆是。 例如韩非子,就是一个口吃。 “可以。” 白贵答应下来。 后世,老师签订合同前,都会有试课这一环节。 现在他直接签订合同,算是麦美德女士给他脸面和足够的尊重…… 反正不管是今天还是明天,他都得上堂讲课。 总要来这么一遭。 …… 讲堂。 随着铃声敲响,座位上也坐满了学生。 不过即使课桌被坐满,但亦是只有寥寥不到二十人左右。 在未来几年的统计中,全国上下此时的高中部女学生加起来也才七百多人,现在贝满私塾大学部能有二十多人就读,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白先生请进。” 麦美德女士将白贵邀到了讲台后,就径直做到了后座。 讲台拉上了帘子。 白贵轻轻咳嗽一声,就走到讲台中央,上面放置着一张椅子,他搭着腿坐了下来。 此时虽有黑板,黑板在十九世纪就被发明,但现在垂帘授课,明显黑板是用不上的。不过幸好这些都是贝满私塾大学部的学生,即使没有黑板,亦能听懂讲课。 “鄙人姓白名贵,字美和,名气不大,但也不小。” “你们有的人或许听过我的名字,有的人或许没听过,但讲完这堂课,你们决计是能知道我的名字,不是因为我这堂课讲的有多么好,而是我是给你们授课的男先生……” 白贵一边翻书,一边说道。 贝满女塾的国文课本应该是贝满女学自己私自编写的,他并未在外界看过。也是,贝满女塾本来就相当于私塾一样的性质,课本与外界不同理所应当。再说此刻学制混乱,各地学堂用的课本也几乎不同,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帘子后面,一排排的女学生被逗笑了。 不过她们也不敢笑的太大声,在修身课之中有规定的礼仪,如果笑的大声,是要处罚的。 匆匆翻阅了一遍课本,白贵心中大致有所了解。 “我估摸着,外界现在估计很多人都在嘲笑我白美和进入女校当了先生,我不明白,这有什么可嘲笑的?” “我们自出生之始,就有胎教和母育……” “例如我们人自出生时,第一个叫出口的绝对是妈妈,而不是爸爸。不管是天王老子,还是贩夫走卒,他们都是先有胎教、母育,才会接受下一阶段的教育……” “怎的,现在轮到我们男的给女的当先生,就不行了,天下没有这种道理!” 他缓缓说道。 讲台下,掌声雷鸣般响起。 “《礼记·保傅》中说:‘周后妃任成王于身,立而不跂,坐而不差,独处而不倨,虽怒而不詈,胎教之谓也。’” “这是华夏历史上最早的胎教,太妊教导出了周文王,周文王是上古先王,被孔子称为‘三代之英’……” “三太,太姜、太妊、太妫,才有了太太这个高雅的称谓。” “如果说仅有华夏这一条例子,我不会多嘴,但在希腊,希腊的哲学家亚里士多德也认为,人的第一个时期的幼儿教育可以分为儿童时期的胎教,它对于……” 白贵侃侃而谈,引经据典,不管是东方的典籍,还是西方的书籍,他都能够论证。 而这些话,尽管贝满女塾的女学生在学习中听过,看过,可能汇总到一起,论述某一观点,还是让她们大为震撼。 讲台下面,众多学生也一字不落的仔细倾听。 “柏拉图,亚里士多德的老师,他创建了学园,学园是最早的大学,中世纪的文艺复兴就是源自希腊哲学,作为希腊三贤之一的柏拉图,曾经在他的《理想国》中也说过:‘她们必须同男人一起参加战争,以及履行其他护卫者的义务,这是她们唯一的职责’。” “可见柏拉图主张男人和女人在地位上应处于平等……” “今天的这节课就到这里为止。” “或有教导不足之处,还请诸位学生多多包涵。” 白贵合上书本,对着台下的女学生们躬身道。 此刻铃响,到了下课时间。 说完之后,他就将课本夹在肋下,匆匆走出了教室,一刻也不想多待。 215、跑跑先生(求全订) 讲堂中的女学生刚才还沉浸于白贵讲的内容。 此时后知后觉。 才发现讲台帘子后面的讲师已经无影无踪。 不见踪迹了。 “白先生怎么跑了……” “白先生?” 一些女学生走出讲堂,神色诧异。 …… 走出胡同口。 白贵走进茶馆,也要了一壶茶水。 像这种设在路边摊的茶馆,茶水的档次不高,一般都是供应给平民饮用的。 最高档的茶水也不过一两角一壶。 他喝了几口茶,静了静心。 “白先生,您这么快就回来了?” 二强子走了过来。 他在茶馆饮茶,看到白贵过来,长衫打扮的先生在茶馆饮茶还是很少见的,而他作为人力车夫,尽管在茶馆休息,但还是要眼尖手利。 “来,坐下喝茶。” 白贵给二强子也倒了一壶茶。 让他坐下。 虽说现在是民初,人人平等,但不见得人人真平等,二强子刚才过来,是站在他旁边,侍立左右。 “好茶水。” 二强子点了点头,坐了下来,喝了一口一角钱的茶水,顿时叫了声好。 他喝的几个铜子的茶水,那是茶沫子泡的。 不过二强子在喝了一杯茶之后,就没再讨要第二杯。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这是不是白贵这东家的试探,他听的故事多了,有些下人不知道礼仪尊卑,得寸进尺,最后被赶出家门。 他虽然不是白贵的仆从,但在白贵这当长工,亦是一件好去处。 不敢马虎大意。 白贵见状也没再劝。 钱是胸中胆。 要是二强子有钱了,哪怕是人力车夫,他敢甩脸色,早就走了。现在二强子没钱,他过分的热情,反倒让小人物无所适从。 “走,茶喝完了,该回家了。” 白贵说道。 他付了茶钱,就和二强子出了茶馆。 一路无话。 …… 有了第一次在贝满女塾教学的大获成功,麦美德校长也就没有再跟堂听讲,任由白贵授课,不过相比较第一次授课,白贵接下来的授课就开始按部就班了。 但他的记忆惊人,又有留洋的经历,讲起课来,引经据典,穿插许多小故事,风趣盎然。 所以不仅有大学部的学生听讲,一些高中部的学生也跑过了蹭课。 然而和第一次授课相同的是,每次到下课时,白贵就一刻也不停留,风驰电掣的赶紧离开。 白贵练过武,下盘扎实,看着也没怎么跑,可一步走去,就是比一般人快上不少,连追也不追补上。 这倒不是白贵矫情,而是避嫌就得如此做。 矫枉必须过正! 他如果不作出这幅举动,划出一条道来,那么招惹到的非议绝对不少。 而在贝满女塾读书的学生各个都是教导过礼仪,对先生保持尊敬,自不会前去拦路。 这倒是让白贵少了许多的麻烦。 事实也如白贵想的那样。 过了几日,在燕京的各大报各小报也报道了这样的趣事:“跑跑先生白美和,前去女校任教,唯恐沾染是非……” 有了他的这幅举措,各大报在“诋毁”他时,亦留了不少情面。 只是调侃他为“跑跑先生”。 不过这一个称号看似是调侃,可事实上说的是他顾忌男女之别,又肯前往授课,这种精神值得褒赞…… 于是社会各界对于白贵前往女校任职的舆论抨击转为正面! 但白贵已经前往高校任职,此时处于风口浪尖,所以一些任职的邀请函渐渐绝迹,再无人前来白宅打扰。 白府,后院。 “骑马时,要在马的前方接近它,动作不要太猛,这样不但可以让马看到你,同时也会避开马的后蹄,似马这种生物,后蹄的力量是最大的,跑就怕马尥蹶子……” 白贵教导白秀珠骑马的动作要领。 “这太难了……” 白秀珠看着眼前的高头大马,心中就是一阵害怕。 白府马种太好,是好马,所以马的肩高比一般马更高,站在上面心里就丧了胆气。 “那我扶着你,你上马镫,不用害怕……” “我就在下面。” 白贵想了想,说道。 “可我还是有些害怕……” 白秀珠仍旧摇头。 要是她一个人骑马,摔下来倒也不怕什么,顶多痛一阵子。但要是让白贵看到了她的囧样,她就不肯依了。 “那……我抱着你,咱俩共乘一匹马,让你适应适应。” 白贵趁机提出自己的想法。 如果他直接说要抱着白秀珠练习骑马,白秀珠肯定是不愿意的。但如果他苦口婆心,将各种骑马的方式都教导了,白秀珠仍旧不肯骑马,那么他就可趁机提出自己的想法。 以退为进! “这……” 白秀珠羞得满脸通红,不肯开口。 可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就感受到白贵已经将她拦腰抱起,坐在了马身上。 高头大白马嘶鸣,被白贵一甩缰绳。 顿时会意,在院中兜着圈。 “现在你在女校任职也有一段时间,是该辞职了。” “虽然外边尚没有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可时间一长,就不好说了……” 白秀珠忍着羞意,趁机提出要求。 她虽说不是什么“妒妇”,可每天白贵跑去女校任职,她心底里实在不怎么舒服。 “你说的我也考虑过,现在我任职女子学校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了,对女子教育算是有所促进,是时候该辞职了,不然总是跑来跑去……” “我自己亦是不舒服。” 白贵点了点头。 他现在美人入怀,枕头风一吹,自是同意。 当然也到了该从女校辞职的时候了。 他当日答应迅哥儿任职女校教师,就是以自己的名声给女子教育铺路,不然国内的女子教育开展太过困难,现在时机到了,他又不是真的愿意去女校任职,该辞职就辞职。 没有白秀珠这番劝说,他也会去做。 “那咱们两个的婚事呢?” “你打算什么时候举行?总不能让我就这样一直等下去吧?” 白秀珠询问道。 她在国内等了三年,而现在白贵又有出国继续深造的想法,再逗留下去,她真的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 “我过段时间就回秦省,到了白鹿原之后再给你回信。” “婚姻大事,现在还急不得。” 白贵说道。 216、冷清秋你住在我隔壁(求全订) 对于白贵来说,娶白秀珠能娶早就尽量娶早。 他对此是不太介意的。 但娶亲哪里是他们两个人一厢情愿就能决定的。 何为明媒正娶? 依照纳彩、闻名、纳吉这三礼定下婚约,再依照纳征、请期这两礼商定好何时成婚,最后才到最后一礼“迎亲”。 如此一来,才算是正儿八经的明媒正娶。 少了一个步骤都不行。 “你说的不错,得先纳征和问期。” 白秀珠同意道。 哪一个女子都愿意明媒正娶,只有明媒正娶的,这才算是妻室。像小妾,只需要在晚上用轿子抬回去,随意拜堂成亲就行。 等一些时日,她还是愿意等的。 名分对于女子来说,很重要。 “问完了,现在就该下马了!” 接着,白秀珠就变了脸。 冷着脸挪开白贵胡乱动作的大手。 “下马,下马。” 白贵点头,白秀珠是他的妻室,可不敢胡作非为。 不过他抱着白秀珠下马总是有些不方便的,其中少不了一些剐蹭。 “再见,白美和。” “等你什么时候决定迎娶我,再来见我。” 白秀珠粉脸又羞又恼,将素手的马鞭扔到白贵手里后,就抬着步离开了后院,自前堂踏踏上了楼梯,到二楼拐角卧室门处,关了门。 “白君,你不要介意,秀珠的脾性是有些大,但她是好意……” 在客厅等着的白太太见到白秀珠气冲冲的上楼,就知道两人又闹了小别扭,走过来劝道。 白太太之所以在家,其实也是防着白贵一手,害怕两人还未结婚就完成了敦伦大礼。 虽说她和白雄起……, 但这件事还是要防备的。 “没事,秀珠也是担心婚事,催一催我。” 白贵很理解。 他这差点就要将白秀珠吃干抹净了,换做他是白秀珠,也担心后续婚事的问题。一旦出了什么变故,这可就不好说了。 “你能理解就好。” 白太太松了一口气。 夫妻之间是要学会谦让的,现在白贵能容忍白秀珠的一些耍小性子,亦是好事。 这和妾室相处之道不同,妾室唯恐害怕惹了夫家不高兴,以哄着夫家为主,而妻室则无须顾忌这么多了。如果妻室还要和妾室一样哄着丈夫,这才是可悲。 正说话间,白秀珠又下了楼。 “你不是说我什么时候迎娶你,才能见面的吗?” 白贵怔了怔。 这变卦的速度着实有些快了。 “我说的,是你迎亲之前不准私自见我。” “可我又没说,什么时候不能见你,我想见你就见你……” 白秀珠被白贵这么一逗,粉脸又羞怒交加。 不过此刻她强忍着吸了一口气,拉着白贵的右手,摊平,将一个信封放在了手心。 “这是我的生辰八字,你记好了。” …… 白贵手上自然是有白秀珠的生辰八字。 这是订完亲后,白府方面给他写的回信,在信封中就有白秀珠的生辰八字。 但白府给的,和白秀珠亲自给的。 意思就差了一些。 这是‘此生相许,但愿卿不负我’的意思。 “古人的浪漫啊。” 白贵走出白府,忍不住感慨数声。 “走,去贝满女塾,我要辞职了。” 白贵一拍高头大白马,说道。 片刻后。 “omg,白先生你要辞职?” “白先生你的课我听过,现在校内不少的学生都喜欢听你的课,你要是辞职了,她们该多伤心啊。” 麦美德女士忍不住惊呼道,一脸的不可思议。 她虽然在华教书十数年,可生活圈并不大,一些消息并不了解。所以在看到白贵辞职,才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麦美德校长,我需回家一趟,这一别,至少数月。” 白贵皱了皱眉,说道。 这可不是他随意找的理由,他确实是时候该回秦省一趟了。 古人都说:父母在,不远游。 按理来说,他回国第一件事就是先回家乡,可白秀珠在燕京,导致他不得不蹉跎行程。如今已经在燕京待了差不多两个多月,入了深秋,再不回秦省,转眼便是凛冬。 那时回家更麻烦。 “白先生说的有理,但我们贝满女校永远欢迎白先生再来任教。” 麦美德女士丝毫不介意道。 见状,白贵只能长话短说,将他的担忧和考虑说出去。 他和麦美德女士并不熟络,所以找了个还算合适的理由。但现在麦美德女士这般说,他只能吐露事情,委婉拒绝。 如果一开始这么说,就有些交浅言深了。 不太适合。 “白先生有此考虑,实属正常。” 麦美德点了点头,她一脸叹惋道:“白先生辞职的事,我答应了。如果白先生今后再想任教,还希望你能多考虑考虑贝满女校。” “多谢麦美德女士的体谅。” 白贵将任职书递了过去。 然后拜谢道。 一般来说,高校的任职书自己保留也无虞,不过贝满私塾有些特例,他一个男人想要进校,必须持任职书才能进入。 辞职的事情很顺利,没有多出什么波折。 “这是我给伯父伯母备的礼品,你收下,不准推辞!” 白秀珠上门,带着数车的礼品,凶巴巴道。 尽管她不认识白贵的父母,白贵的母亲也是后母,但这不妨碍她多备些礼品讨人欢心。礼品多还是少,决定着她是少奶奶,还是老妈子。 再说…… 现在她还没出嫁,多送一分白府的财产,她日后的花销亦能宽敞些。 胳膊肘往外拐。 “行,我又没说要推辞。” 白贵收下礼单,笑道。 一点礼品罢了,以他的身家,倒时给白府多备一些聘礼就是。 白秀珠送完礼品后,就直接告退。 她一个姑娘家,是不能在此久留的,以免传出什么闲话。 等白秀珠告退之后。 白贵也招呼老李,让他一同将礼品抬入宅子里面。 “你是白先生吧?” “想不到白先生你竟然就住在我的隔壁……” 就在这时,一个蓝衣黑裙,女学生打扮的少女走到了白宅门口,看到正在卸货的白贵,顿时眼睛一亮,连忙问道。 白贵授课尽管是垂帘授课,面容看不清晰。 但……时间久了,身影大概也能认识。 “你是?” 白贵挑眉,有些不解。 “我是住您隔壁冷宅的,我叫冷清秋,在贝满私塾上高中部,听讲过白先生您的国文课。” 冷清秋回道。 “是女学生啊?” “抱歉,我不认识一个叫白美和的,就此别过。” 白贵皱眉,道了声告辞,就径直回到府上,不愿意多加理睬。 尽管和一个女学生打一打交道没什么,但谁知道会生出什么祸患,要是冷清秋不是贝满女校的,打交道也就打了,可现在她是贝满女校的,关系亲近些,都是错误。 ps:落花胡同十二号就是金燕西购买冷宅隔壁的宅子。 217、经典茶壶理论(求全订) 冷清秋神色一怔,看向正在卸货的老李,轻声询问道:“这位叔伯,刚才进去的是白先生吗?我看他和在我们贝满女塾教书的白先生很像,应该是他。” “可他怎么就这样回去了,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她涉世未深,显然是不懂得其中的暗意。 误以为是她冲撞了白贵,才导致白贵连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离去。 毕竟按照常理来说,不说师生之情,邻居相处,贫贱或者富贵,总要和和气气的,不会有这般倨傲的表现。 “是冷宅的小姐吧,我见过你几次。” “不过你不用称呼我为叔伯,下苦人的命,叫我老李就行。” 老李笑着应了声,继续卸货。 这是老李的自谦,冷清秋出自书香门第,哪会这么作践人,她改了称呼,继续问道:“那李叔你能告诉我,刚才为什么白先生匆忙离去?” 她本想打了招呼就走,但白贵这般作为反倒让她心生好奇。 “这是东家的私事,我们做下人的,不能多嘴。” “还请冷小姐别见怪,东家一向挺和气的,这次或许有什么难言之事……” 老李回道。 他对白贵此番作为并不清楚,连大字都不识几个,怎么可能读报。但他前一刻钟刚看到白贵和白秀珠告别,就误以为白贵惧内,不过这点他是不敢说的。 多嘴的下人没好下场。 当下人得守规矩,这第一条规矩就是不准乱说主人家的家事。 冷清秋自讨个没趣,敛衣对老李施礼告别,就满脑子疑惑的回到了隔壁的冷宅。 等过了一会。 白贵这才出来,帮着老李一同卸货。 老李也有六十来岁了,年纪大了,这才做了个看宅子的帮工。些许的零散活计老李能干,但卸货这样的大活,还得白贵过来搭把手。 就像白嘉轩在白鹿村,下地干活都是和鹿三一起。 “东家,刚才冷宅的小姐问你了……,我没怎么应话,但做邻居的,我也知道这冷宅的小姐太太,都是心地好的,总不能就这样隔阂……” “远亲不如近邻么。” 老李喘了口气,歇着脚,说道。 言语不乏邀功的意味。 “这我知道,可她是贝满女校的学生,我作为先生,得避一避。” “今后冷宅如果有什么帮助的,咱们白宅可以帮,扶持邻里,这都行,但交情不能打的太深。” 白贵想了想,叮嘱道。 老李现在是白宅的管家,一些事得告诉,并且让他日后对冷宅得长点心。 此时邻居之间还无后世那般老死不相往来,一个胡同住着的,总会照面打招呼,平日里有个什么需要的,亦是相互帮忖。 所以关系不能处僵。 另外评断一个人声名好不好,邻居亦是参照。 “行,东家,这我记住了。” 老李点头。 他继续和白贵谈话,谈道:“东家,我没什么本事,也没念过什么书,但听讲书的人说过,一个家族振兴得多子多福……” “讲书的人说,男人就像汤碗,女人就像汤勺,一只汤碗,就得配上几只汤勺。” 他认为白贵是惧内,所以委婉的提醒一句。 夫纲不振,在旧时代是被人看扁的。 提醒,这算是忠心。 三纲五常,君为臣纲,夫为妻纲,父为子纲,这都是封建教条思想。 这三纲,就是人与人之间的道德标准。 当然如果白贵不愿意,不想听进去,这句话也没有什么,不至于引起一个男人有多大的反感。至于夫人,现在还没嫁呢,反正东家到时候也不可能将这句话告诉夫人。 “你这和辜汤生的茶壶茶杯论一模一样啊。” 白贵忍不住摇头一笑。 辜汤生有著名的茶壶茶杯论。 一次西人有问之曰:“贵国风尚,乃崇多妻,先生有说乎?” 辜汤生笑着说:“君知众杯翼壶之理乎?壶一而杯众,宜也;夫一而妻众,亦宜也。” 不过他仔细一琢磨老李说的这句话,脸色有些古怪,这比喻有些不对啊,他问道:“你听评书的讲的是哪本书?” 老李纳闷,半响才吐出一句道:“银丨瓶梅。” 白贵这才恍然。 看的原来是盗版书,难怪会歪曲言辞。 “这句话是潘金莲说的,万不可今后乱说,毁了咱们宅子的清誉……” “丢了你的面子没事,丢了我的面子就有事了。” 白贵觉得有必要纠正老李的想法,说道。 主仆一辱俱辱,一荣俱荣。 像苏东坡,给苏东坡当书童的是谁? 那可是高俅和林灵素! 他白宅的管家,不提比得上这两人,总得……不丢人。 “是,东家。” 老李面露惭色。 他平日里最喜听一些艳曲小调,没想到,还听错了。 …… 上午白贵在和老李卸货时提到了辜汤生,到了下午的时候,就有人递了邀请函,邀请白贵前去赴宴,说是为了接风洗尘,宴请的名单中就有提到辜汤生。 设宴是在林宅,春觉斋。 春觉斋主人是林纾。 “这所谓的接风洗尘,接的是孔明的东风,洗的是你一身的轻尘……” “白美和,我一直观你大作,久仰其名,而今得见,实消心中一件憾事。” 白贵刚走进春觉斋,就见到一个留着斑白辫子,带着瓜皮帽,一身长衫打扮,四五十岁的老先生走了出来,拉着他的手,态度亲切,语速快速,不断说道。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王维《送元二使安西》 “你是?” 白贵不动声色的脱了手,退了半步。 “鄙人辜汤生。” 辜汤生见状哈哈一笑,不以为意,拱了拱手道。 “请进,请进……” 他引着路,将白贵引了进去。 “畏庐先生。” 白贵走进去,斋内只有林纾一人,这是私宴,他躬身施礼道。 林纾邀他就座。 白贵入座,望了一眼,这斋内就他和林纾、辜汤生三个人。 “你尚在东洋的时候,我就听到你的名声,你写的大秦帝国我很喜欢看,后来你又写了枪炮一书,我寻思着自己翻译,但不会日文,总不能入窍,晦涩的学术语太多,让我煞费苦心……” 林纾说道。 听到这句话,白贵有些忍俊不禁。 林纾是清末民初有名的翻译家,但他又不懂外语。翻译文作时,往往先听其他人口译,然后他再自己编撰翻译。 例如将莎士比亚和易卜生的剧本翻译成了小说,易卜生错翻译为德意志人。 最有趣的是,林纾是湖建人,讲闽南语,所以将英文的holemes翻译成了福尔摩斯…… “辜汤生号称精通九国语言,畏庐先生怎么不去请教他?” 白贵想了想问道。 他看《觉醒年代》的时候,这两个人可是被新文化唾弃的一派,事实上两人的关系和交情也不错。 “辜汤生是精通九国语言,可他太自傲,我这一个举人,可请不动他这个文科进士。” 林纾哼了一口气,不满道。 他来京城,屡次春闱不中,而辜汤生回国后,就以“游学专门列为一等”,赏给文科进士。 “我是看不上翻译西洋人的著作,再说,白美和他先出日文版,日后定会再出汉文版,你着急个什么劲头,他翻译的绝对比你全备,你乱翻译,就毁了……” 辜汤生砸吧砸吧抽了一口烟袋锅子,说道。 “好了,不扯这么多,我这次请你到春觉斋,是有任务的,严老七想找你去京师大学堂任职教授,可他作为长辈,请过你一次,不好再请第二次,所以让我再请一次……” “你意下如何?以你的才华,去当这个破先生,是屈才的。” 林纾说道。 严复,字几道。这名字一念就和晏殊的儿子晏几道名字一模一样,而晏几道在家中排行老七。所以林纾这等熟悉严复的人,大多数时候称呼他为严老七。 严复,现在就职北大校长。 “不用了,我最近就要返回秦省,等回来后,就要着手再留洋的事宜,任职先生我是不想再干了,每天惶惶的上课,惶惶的下课……” 白贵摇头,拒绝道。 他来之前,就对林纾的邀约有些猜测。林纾和严复都是闽省人,交情甚笃,比如严复对林纾褒赞的《甲辰出都呈同里诸公》一诗中写道:“孤山处士音琅琅,皂袍演说常登堂。可怜一卷茶花女,断尽支那荡子肠。” 林纾最出名的两篇译作,就是《茶花女》和《迦因小传》。 “看来严老七这东风是没借好。” 辜汤生笑道。 白贵这才恍然,刚进门时,辜汤生念叨接风洗尘,说接的是孔明的东风,这一细思,才知道有深意。其实本来邀他任职的邀请函数不胜数,但任职女校先生后绝迹,这可不就是给借了孔明的东风,京师大学堂的先生是尊贵,可在邀他的那些邀请函中,只能算是不错罢了。 “不谈严老七这件事,我答应严老七,也是想结交你这个大贤。” 林纾笑了笑。 “畏庐先生你这是要捧杀我啊,大贤绝对谈不上。” 白贵止不住摇头。 218、跑跑先生不是白叫的(求全订) “美和少年成名,谦虚是好一些的。” 林纾点头,心中多有满意。 他对白贵的看重,不仅是因为白贵写了《大秦帝国》、《枪炮、病菌、钢铁》这两本大作,而是在于白贵最近做的事情,跑去女校任教,而又顾忌男女之别,这于他的思想是和符合的,越看越觉得白贵是他的忘年之交。 要知道在维新之前,他可是写过《兴女学》这等书的。 可他骨子里又是一个传统文人,既推崇女学,可又遵循传统,而白贵此番作为,恰恰就符合了他的想法…… 此刻白贵如此谦虚,他更是满意。 谁都喜欢一个谦逊的后辈,而不是一个倨傲的后辈。 “白美和什么都好,就是太小心翼翼了……” 辜汤生摇着脑袋,“这还得了一个跑跑先生的雅号,说出去遭人耻笑。” 白贵闻言,也不以为意。 业内都知道辜汤生嘴上没个把门的,不过这人心地还行。而且一般来说嘴毒的人,一般人对他的容忍度就高些。 三人谈着谈着,就不可避免谈到了儒学。 “我认为现在应当有新儒学,先秦之时,儒分八派,例如荀子之儒,被时人称之位新儒学……,而后又有董学,董仲舒糅合六艺之科和孔子之术,君权神授,三纲五常,儒家一统百家,而后到了汉时,又有谶纬神学……” “宋明道学之基础和轮廓,在唐时已被韩愈、李翱确定,后又有濂溪、康节、横渠各门学说,然宋明道学之确定成立,则当断自程氏兄弟……” “传统儒学内圣外王,我认为‘外王’就是德先生和赛先生,由新儒学,也就是“内圣”之学开出德先生和赛先生的‘新外王’……” “具体方法可以通过“良知自我坎陷”,从而……” (康节,指的是邵雍,邵雍是北宋理学家,谥号康节。) 白贵谈道。 在逊清退位之后,现在思想界混乱,尤其是儒学是有些混乱的,不知何去何从。论现在的知识,除了国文提到儒学经典外,其他皆是西学,这固然是弱国为了自强时的断臂之举…… 但儒学如果就这么废得彻彻底底,就有些不应该了。不谈理学,阳明先生的心学亦是被废,华夏的人文内核到未来就缺的太多了…… 而他此时提到的是未来一种新儒学的思潮。 第一代开创者就是梁漱溟先生等人。 只不过他提出的要比梁漱溟等人还要更进步一些,因为大家都处在探索阶段,而他的理论依据是后世来的。 另外这点也不必担心白贵抢了先,一种思潮是无数人前仆后继的,不存在一个人独断万古,就如理学,一代代开拓而来,哪有一人立书,百家无言的局面。 “美和说的有一定的道理。” 林纾点头。 “所以我才打算留学,去往国外学习的知识,求一条路。” 白贵叹了一口气,“先秦之时的秦国,老甘龙在秦献公时期推行新政,并且长期领国,功业赫赫,可到了商鞅仕秦之后,老甘龙为变法拦路的敌人……” “一时不变,就为旧法,我等需要谨记啊。” 他说道。 林纾等人亦是点头。 洋务派难道不是变法的先驱吗,但不如维新派,就为守旧,现在维新又为旧派…… “美和说的不错,严老七曾经是张香帅的幕僚,翻译过天演论,现在也被骂……” 几人摇头笑道。 “既然如此,那两位今后就不必劝我了。” “也告之大家,我白美和再过些时日就留洋了,可别再打扰我……” 白贵说道。 眼前的林纾和辜汤生都是国内名人。 有他们发话,他后续的日子就能清净不少。 这两人看似在野,官也没白雄起大,可实际上,名气很大,朋友也多,而社会名流都是沾亲带故的,在一些事上起的作用比白雄起要强上不少。 “好,我们就等美和你写出一本《商君书》。” 林纾捋胡笑道。 百代皆骂秦暴政,万世皆用秦律法。而《商君书》就是确定秦律的书籍。这句话,在旧时代儒家是骂人的话,因为商君书在儒家眼中不怎么样,可这句话却又遵循白贵所言的新儒学,新儒学不仅是儒学,还汲取华夏诸子百家各派的理论,因此这一句话,反倒是称颂。 “既然畏庐先生这样说了,那么我就告退了。” 白贵松了一口气,拱手告退。 有些请柬能拒绝,有些不能拒绝。比如一些为官派来的请柬,拒绝反倒证明自己是清流,不为世俗权贵所累,一般人注重官声不会太介意,但是如果是在野的,有名望的贤人邀约,假如不去,这就不是清高了,会被人认为是孤傲…… 林纾没有当官,所以此次白贵如果没有什么可推脱的理由,来一趟是在所难免的。 见到白贵告退,林纾只能轻叹一声,请了白贵出去。 等白贵走远之后。 他笑道:“本来我以为白美和这个跑跑先生是假的,现在看来,确有其真。” …… 从林宅出来后。 白贵刚回白宅,就被白府派来的下人送来了金府晚宴的请柬。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金府这三天一小宴,七天一大宴,不知要花多少银子。” 他拿着烫金请柬,摇了摇头。 仅是这张请柬,内衬丝绸,写的字用的是金粉。一张请柬,估计都得花费一两枚银元。当然,这是金府请贵客用的金帖,如果是一般客人,用的请柬就普通多了。 “老李,备马,我要出去一趟。” 白贵说道。 他虽然念叨杜工部这两句诗,但不意味着他真的清高至此。杜工部还不是写过,“朝扣富儿门,暮随肥马尘,残杯与冷炙,到处潜悲辛,”这首诗。 不久后,老李将白马牵来。 “你这段时日照顾的不错,加你月薪一枚银元,就当请马夫的钱,还有你孙子,现在年龄也不小了,我写封信,你带他去小学上学吧。” 白贵看着养的不错的高头大白马,目光流露出一丝赞赏,随口说道。 219、请你听戏(求全订) 他可不是丧了良心的东家。 现在老李除了管家的职务,还兼职养马,加薪是理所应当的。 至于先前不加薪,是有道理的。 白贵教会老李养马的手艺,还没收银子呢。要知道他这种中西结合的养马手艺,学会了是能一辈子谋生的,不说千金不换,一般人想学都没这门路。 而现在老李养马有了一定的成效,加薪就必须提上日程。 不然刚养马就加薪……, 老李亦会腹诽。 “谢谢东家。” “我替我孙子和全家都谢谢东家的大恩大德……” 老李闻言一喜,不仅是一枚银元的加薪,更有他孙子能够上学的喜悦。 实际上不仅后世有义务教育,现在也有。小学分为初小和高小,初小有的是一年级到三年级,有的则是一年级到四年级,各省不同。一般义务教育的免费,只是局限在初小。 但学费未能全免,每年需要交两到三枚银元的学费,到了高小,则是四到五枚的学费。一般人压根上不起。 而白贵此时说给学校去一封信,让老李的孙子去上学,可不仅仅说上学的名额,而是在于官府给学校发的补贴,叫做“栽培费”,里面会划出一部分补贴贫困学生。 而这补贴的名额……,一般来说,有点小权势才能抢到。 白贵这一封信,相当于给老李借势,让他的孙子能得到一部分的补助。 “让你孙子好好学习,学习才能有出路。” “我呢,原来就是一个马夫的儿子,你看,读了书,才能赚大钱,不然连算账都不会算,到哪里倒是个下苦的命……” 白贵点头,顺口说道。 就像朱元璋从不忌讳他是个要饭的出身,因为朱元璋功成名就,说他要饭出身,更彰显他本事厉害。而白贵差不多,他说自己是马夫儿子出身,别人不至于因为这点出身小瞧,反倒会认为他少有志气,从而登瀛洲。 当然亦不必对隐瞒自己出身的人鄙夷…… 因为他们还未功成名就,正是心理敏感而脆弱的时候。 “是是是。” 老李大受震撼,连连点头。 他不是没听过自寒微而起的故事,但一切距离都太远,哪里如白贵这般近。 心里打定主意,回去就激励自己孙儿。 “学费缺的话,可以找我要……” 白贵见状微微颔首,翻身上马,驱马而行。 他即将离开燕京,白宅只有老李一个人打理,未免不是个事。而施恩,不仅要在钱财上给予恩惠,更要在人情上落下。 什么人情最重,不外乎救命之恩、厚遇之恩、施教之恩。 他这一封信送过去,如果老李为他孙子着想,决计不敢胡乱施为。因为老李的孙子相当于傍上了他的名头,一旦老李胡乱作为,毁的可就是他孙子的前途。 在老一辈人眼中,家族命运,可比他自己命重要多了! …… 少倾,金府。 白贵照例先下福特汽车,然后走到车旁,去接白秀珠下车。 “白先生,白太太,白小姐,府上已经等你们很久了。” 小怜走过来,打招呼道。 白贵这些日子,来金府虽说不多,可处事有条理,对他们这些下人也是多尊重,虽然没送什么礼,送礼性质就变了,但总得来说,让他们感觉亲近不少。 “嗯,我们走吧。” 三人点了点头,走了进去。 入场。 还是和以往差不多,坐在场中,聊着天。 只不过场中的主角不再是白贵了,毕竟他来的时日算是不少,以前那是待客之道,现在熟络许多,无须再多照顾。 但话说着说着,总不可避免说到白贵这里。 金府内宴邀请的都是一些亲近的后辈,联络感情,虽说一些人在各界亦有名头,但哪能和白贵这个国内外有名的学者相媲美,更别说这几日,白贵尽管没占新闻头条,可还是有不少篇幅报道。 “听说美和你前些日子去贝满女塾辞职了。” “我正打算将梅丽从慕贞女塾转到贝满女塾,本想找你合计一下……” 金府二姨太太摇头叹息道。 慕贞女校在此时的燕京名气不浅,也是一所教会学校。与汇文、育英、贝满并称为四大教会名校。 不过贝满女塾是女校中最早开设大学部的,现在论教育,比慕贞貌似要高上一些。 家长都有从众心理。 而白贵这个表姐夫先前恰好在贝满女塾任教,所以金府二姨太就想将金梅丽转到贝满女塾。 “二妈,瞧你说的,表妹夫哪能一直任职女校。” “那都是权宜之计。” 王玉芬帮腔道。 这话白贵不好回答,但王玉芬回答是比较恰当的。 她也乐于维护白贵,在金府中,就属她和白府最亲近,更别说白贵给她送了一些礼。 二姨太想了想,就此作罢。 她在金府的地位不怎么高,下了个蛋,是金梅丽,是个幺妹,受到金府上下的宠爱。但幺妹再好,就是不如有一个男孩,说话也没分量。 “说到这,我也有一个拜托美和的事情,就是我在家待着也是待着……” “不知道我能否任教,去当一个女老师。” 二少奶奶程慧厂说道。 “以慧厂姐的学识,担任高中部的教师是绰绰有余的,这事我可以给你写推荐信,到麦美德校长那里去。” 白贵慨然答应下来。 女教师还是比较稀缺的,金府这帮子少奶奶唯独程慧厂留着短发,一副进步女士的打扮,他自不会弗意,写一封信浪费不了什么功夫,也浪费不了什么人情。 以金府的权势,找到一家任职的女校不难。但难的是,慧厂并不能借用金府的权势。女性抛头露面,即便教导女学生,对金府来说亦是有一些折损颜面。 不过他写这封信,倒也不至于遭至金府不满,金府还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和他冷场。 再言,他和金府有一定的关系,写这封信,反倒更显得他和金府来往更密切。 惠而不费的事情。 “那多谢美和你的帮助了,这是两张戏票,是我前些天买的,你来燕京这么久,怎么能不听听戏,这两张票就送给你和秀珠了……” 程慧厂一脸高兴,从包里取出两张戏院戏票,递给了白贵和白秀珠。 220、假如给我三天光明(求全订) 戏院票,小礼物。 白贵伸手接过,随意递给白秀珠一张,自己就打眼看了起来。 这是一张“天和茶园”的戏票。 包厢票。 上面盖着红戳。 燕京看戏的地方并不仅局限在戏院,茶园才是多去看戏的地点。在燕京各大戏院之中,不少有名的戏院实际上就是茶园,大多是汇聚了生意之后,原先卖茶,后面请了评书、京韵大鼓、相声、皮影戏、杂技、梆子、评戏后,渐渐热闹起来,越开越好,搭建了戏园子,开始卖戏。 这比较容易理解,先开戏院的,如果没能请到名班,多是赔钱买卖。而开一间茶屋,亏本是不会太亏的,一点点添,生意好了,有了基础,日后就能卖座,戏园子也就热闹。 “多谢慧厂姐了。” 白贵笑着收在了怀里。 赠予戏票,是这时代常见的社交行为。 说实话,他这段日子,真没去看过戏。 后世的娱乐太丰富,戏曲落寞不是没有道理的,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他对戏曲提不上兴趣就理所应当了,后世没见几个年纪轻的喜欢戏曲。 说喜欢的,也只停留在嘴上。 然而此时的娱乐生活,戏曲却占了不少部分,愈发红火。 都是互相成全!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兴起的东西,落寞了不是戏曲没味道,而是时代变了。 “慧厂,我的呢?” 白太太笑着,竖着眉头,眼神锐利。 她可不能给白贵和白秀珠独处的机会,包厢,这问题可就大了。 “瞧白太太你说的,我给你也准备着。” 程慧厂无奈,又掏出一张票,递到了白太太的手中。 白太太这才露出笑容。 包厢票虽说是直接租售一个包厢,但实际上订下一个包厢,店家往往都会给予数张包厢票不等,到时候凭票入内,人数不能多余票数。 不然本来只能坐下四个人的包厢。 人太多,店家就亏了本。 一算反倒没有售卖单座的票价高。 所以白太太才会有此问。 白贵见状。 心中暗自叹息。 大好机会就这样被白太太硬生生损毁了。 这只是此次宴会的一个小插曲,很快就又谈起其他的事情。 白贵也是佩服这帮妇人,真的有谈兴,说话不带停的,谈了一两个时辰都不觉得累。 “美和哥哥,你指导我功课吧……” “他们都不愿意指导我功课,你是先生,你肯定可以。” 金梅丽从楼上小跑了下来,一脸恳求之色的看着白贵,眼眸深处酝着泪水,似乎下一秒就要大哭起来。 可不是吗,一大家子,除了她在上学,其他人都没事干,可不得使劲的逼着她学习。 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好好好,我指导你功课。” 白贵抽身而出,走到一旁,准备指点金梅丽学习。 和这群妇人说话,初时还好,时间一长,亦是一种小折磨。 “嗯,这是盲女的课文吧。” “海伦凯勒。” 白贵翻看了一节,点了点头。 他指导小千代功课,上面的课文多是和诗,而指导金梅丽,国文课本上,除了四书五经之外,多是一些欧美文章的译文,这是正常的,教会学校,都会如此做。 盲女实际上就是《假如给我三天光明》。 不过国文课本是不会取这么冗长的名字,直接以盲女替代。 海伦·凯勒写出这本书时间是在一九零三年,依照这时的通信手段,再加上流通速度,不可能这么快就在国内流行,多是教会学校的推手。 “老师让我们课后根据这篇课文,缝一个布娃娃……” 金梅丽指了指课文后面的题目,脆生生说道。 白贵:“……” “这是缝纫课的内容吧。” 白贵脸色一黑,女校从初小到高校都会有一门课一直存在,那就是“缝纫”课,他在国文课本上也见过这种无理的要求,不过幸好他授课的是大学部,一些部分就略过了。 现在金梅丽还是高小,课程混杂是很正常的。 “是的。” 金梅丽托腮,一脸期盼的看着白贵。 “才疏学浅,恐难胜任,不堪从命。” 白贵忍住了想要打金梅丽的举措,现在金梅丽已经不算小了,十一二岁,他打肯定是不适合的,只能硬生生的说出这几句话。 “什么意思?” 金梅丽古文不太好,加上白贵念的快,愣了愣神。 “干不了,谢谢。” 白贵无奈解释道。 “美和哥哥连布娃娃都不会缝,算什么先生……” “我才不想转学呢。” 金梅丽走到太太们聊天的那里,举着国文课本,指控道。 “梅丽,是不是我最近没收拾你。” 二姨太神色微惊,她说是金府二姨太,可与金太太的地位差得远,现在金梅丽嘲笑白贵,金梅丽年幼,不会受到重罚,倒时难为的是她这个亲娘。 不孝之女! “二姨太不必动怒,小孩子嘛,打一打就没事了。” 白贵这才恍然。 原来是二姨太嘟囔着想要给金梅丽转学,金梅丽于是跑过来捉弄他,让众人以为他没才干,不必转学。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学生在学校待久了,都有同学朋友,贸然转学,相当于割舍朋友,而家长显然不会在意小孩子的看法,更看重前程,故此有了此遭。 但他再怎么理解,该打还是要打的。 二姨太松了一口气,当即起身,将金梅丽带到另一间屋子,继而传来大声嚎叫哭啼的声音,如杀猪一般。 尽管金梅丽年纪不大,但这般丑态不能呈现在外人眼中。 哪怕是相当于内眷。 都不行! 不一会,双眼通红的金梅丽半揉着屁股,被二姨太带到了前厅,继续攀谈,好似无事发生。 “其实我个人是不怎么介意的,但梅丽还小,需要多教养一二。” “不然长大后,定了根性,就难教养了。” 白贵十分“记仇”,对二姨太建议道。 “你……” 金梅丽美眸顿时一变,瞪着白贵,咬牙切齿,像是在看仇人一样。 恨不得生啖其肉。 “梅丽,别生气了,秀珠姐姐给你赔个不是。” 白秀珠见状,安抚道。 “别,自从美和哥哥回来之后,你就变了,事事袒护他……” 金梅丽撇了撇嘴,不屑道。 不过被这一安抚,炸毛般的模样亦是消失了,不过再和白秀珠谈话时,不可避免的偶尔瞪一眼白贵,继续“仇视”。 221、玉堂春(求全订) 隔了几日。 就到了戏票上面约定的期限。 天和茶园。 白贵和白秀珠、白太太三人一块入了楼上的包厢。 包厢是那种小隔间,约有二十来平,用一排排木板隔着,上面垂了帘子。 旁边包厢的动静难以看得真切。 小厮跟随进入。 进去不到片刻,卷了朝向舞台的珠帘。 白贵便觉视野徒然宽阔许多。 他坐在包厢栏杆处,在护手板上面,放着干湿果碟、烟卷茶杯。 “这橘子的味道不错。” 白贵随手剥了一个橘子,尝了几瓣,点头道。 这些干湿果碟都是包厢票赠的,这一点东西比起包厢票值不了几个钱。 “你也吃几瓣。” 白贵随手将尚存着橘皮的半拉橘子递到了邻座白秀珠那里,笑着说道。 “我尝一下。” 白秀珠稍稍迟疑了一下,接过青橘,刚吃下一小瓣,立刻被酸的难受,可她还要保持淑女风度,硬生生的忍着面部表情不变。 只能憋着气,伸手到白贵腰间软肉准备狠狠拧一下。 可她刚伸出素手。 就被白贵暗中用大手拿捏住,然后任其轻薄。 白秀珠粉脸发烫,想要缩回手,但她的气力又比不上白贵,一来二去,就泄了气。 白太太眼角斜视,看到了这一切,按耐住心思,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小两口的打闹罢了,打是亲骂是爱。” “我跑过来掺和什么劲头来……” 白太太被这举动膈应得心里头后悔,早知道她就不来了。 这时候。 戏台戏班子准备好,唱开了戏。 “想起当年落娼院,迎新送旧,甚可怜……” “苏三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在大街前,未曾开言我心好惨,尊一声过往的君子听我言……” “你本是,宦门后啊,上等的人品,吃珍馐,穿绫罗,百般的称心,想不到,你落得这般光景……” 小旦装扮齐全,咿咿呀呀道。 唱的是《玉堂春》。 白贵亦将白秀珠的小手放回,他就是存着心气一气白太太。不存在什么多余的心思。白太太跟来他能理解,也挺认可,有担心有害怕是正常的,但……把他当贼一样盯着,心底多少有一些不是滋味…… 不过他也只是仅此而已。 再说这是和他未婚妻开开玩笑,没什么恶意。 一直客气才不好互相增进感情。 “你不怎么听戏,这玉堂春说的是明朝时期的名妓苏三,她的艺名叫做玉堂春,当时明武宗继位,刘瑾专权,贤臣王琼……” 白秀珠收回手,小声解释道。 在场的,白太太是东瀛人,跟随金府听过不少戏,但再怎么听,也难具体了解。而这戏,若是不知道个大概背景,光听,咿咿呀呀的一段,固然足可喝彩,但不可避免的会少了一些趣味。 “玉堂春嘛,冯梦龙在《警世通言》中写过,叫《玉堂春落难逢夫》。” 白贵点头,戏曲他没听过,但故事他看过,他想到冯梦龙对这件事的评语,笑道:“冯梦龙在《警世通言》中说,这玉堂春遇见了王琼的儿子王景隆,王景隆是个良人,带玉堂春回去拜了父母兄嫂,又见了自己明媒正娶的刘氏,定了妻妾名分……” “日后这王景隆官至都御史,妻妾俱有子,家族繁盛……” 说罢,他小心翼翼的抬眸看了一眼白秀珠。 “嗯。” 白秀珠不冷不淡的吭了吭声。 她自是从栏杆处的护手板取了一把瓜子,十来个,各个捏碎,随口吃了起来,好似什么也没听见似的,只是捏瓜子的力气忒大些,瓜子仁没几个囫囵完好的。 白贵偃旗息鼓,不提这茬,继续听戏。 很快,他便又和白太太、白秀珠谈笑风生了起来。 《玉堂春》唱完,舞台上接下来是一段评书,讲的是《隋唐演义》,只讲了一段剧情,说的是“释前仇程咬金见母受恩,践死誓王伯当为友捐躯”。 这段剧情白贵早就看过,不过评书人声音洪亮,说起来跌折起伏,环环相扣,十分引人入胜。 功底很深! 戏院一楼的普通座位,开始不断有观众打赏,银元、银两、珠翠、金叶子,反正是手里有的,都投到了舞台上去。 这是看赏。 旧时代的规矩,要是表演的好,就有看赏,观众当场往台上撒钱。 白贵听得入味,也趁兴扔了几枚大洋。 “刚才表演玉堂春的,估计没角,唱的不错,不过没有几个看赏的……” 他顺口说道。 俗话说“捧角”、“捧角”,这角儿是得捧的。唱戏唱得绝顶的,自然可以脱颖而出,如锥刺囊破,可要是唱的不错,尚算一流的戏子,没名气,没人捧,基本上一场戏下来也不见得有多少打赏。 简单来说,想要成角,不仅自己功底扎实,还得有人捧场,豪绅一看赏,这些百姓亦会景从。一来二去,角算是捧成了。 看一个人是不是角,就看这每一场戏有多少人看赏。 “刚才那个不是角,不过说评书的这位,在燕京和津门都有名气,你看这戏票上写着呢,叫……福坪安,我听金府的几个太太说,他讲《隋唐》、《永庆升平》《三侠五义》以及《明烈传》是绝活。” “你要是想听他的评书,回头我让家中的下人给你留意他的演出。” 白秀珠回道。 “不用了,我又不喜欢听评书,只是恰逢其会,多听了一会。” 白贵点了点头,不过他不打算多理睬。 这时候不管是唱戏的,还是评书的,都是下九流的活计。他虽不至于鄙夷,但他的身份,还是不会与其论交的。只是一时兴起的闲谈,了解这个人罢了。 “你提玉堂春,是不是觉得刚才那个小旦漂亮。” 白秀珠不经意间问道。 “伶人无情,这句话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饱读诗书,欧阳修的伶人传序还是看过的……” 白贵挑眉,立马回道。 他前世听说过一个故事。就是津门一个著名的捧角家叶庸方呕心沥血将某伶捧红,但等到他病亡的时候,得到的只是某伶托别人送来的四元奠礼,这事一时之间震动京津两地,所有捧角家寒心,皆言戏子无情,并一致认为,今后如果捧角,一定要看准人。 222、白先生留下墨宝(求全订) 后唐庄宗李存勖,就是被宠信的伶人杀死。 一代英雄,实在悲惨。 不过戏子无情这句话打击面有些忒大了,只能说这一行业的人见惯了世间冷暖,成名和没成名是一个天一个地,对心性的冲击还是很大的,所以良莠不齐,出现薄情人很常见…… 这就和戚继光招兵一个道理! 戚继光招兵不要那些生活在城市的,就是因为他们见惯了官府,都是油滑之徒,关键时刻靠不住,而且会拉着别人一起跑,所以他招兵只招黑大粗壮、皮肉坚实的乡野老实之人。 行业不同,性格和心性是有差别的。 “算你识相。” 白秀珠满意了。 说《隋唐》结束之后,又有戏班子上来咿咿呀呀唱了两场戏,分别是《借东风》和《牡丹亭》。 这次戏院演出算是结束了。 一楼的观众渐渐散座,而坐在二楼包厢的客人无疑要慢一些。 “是白先生吧,想不到白先生光临我们茶园,真是让我们蓬荜生辉,柴门有庆……” 正在白贵三人下楼的时候,一个富商打扮的中年男子在楼口候着,打着招呼,笑着说道。 “你是?” 白贵皱眉。 “我是这茶园的老板,姓柳……” 中年富商说道。 “柳老板,久仰久仰。” 白贵拱了拱手,客气道。 “白先生大驾光临,鄙人事先不知,给您赔个不是,这次拦着白先生,是想请白先生给我们茶园留一副墨宝……” “当然,这幅墨宝我们茶院也不会白要,愿意出二百银元的润笔费。” “并且今后只要但凡白先生前来听戏,门票、吃喝一律打五折,不知白先生意下如何?” 柳老板给白贵作揖结束之后,连忙说道。 燕京很大,但也很小,尤其是上流的社会名流,数来数去就那么多。而茶院这种服务行业,在燕京得有眼力劲,不说各个名人都能认识,但进了场的名人亦会暗地了解。 不巧,白贵前些日子在报纸上颇有名气,报纸上印有照片,所以在白贵入场后,就被茶院的伙计认了出来。 但柳老板可不敢贸然前去包厢打扰,一去包厢,就相当于坏了规矩,所以就在临近二楼拐角处的包厢等候,看到白贵出来,立刻撞面。 “二百银元,不少了。” 白贵暗中点头,这笔生意可做,他不缺钱,但白白送上来的钱不会不要,二百银元价格开的真不低,几近他一个月的薪酬了。 而天和茶园这类服务行业请名人墨宝,是为了给自己店铺增添名气,并不是什么仗着名头胡乱作为的打算,所以留墨宝不会有什么隐患,互惠互利的事情。 再说,天和茶园请的名人墨宝绝对不仅他一个。 只是今日碰巧遇到他来看戏,想着请他留下一份墨宝。 “可以,柳老板如此诚意恳请,我也不能扫人雅兴。” 白贵气定神闲,淡淡说道。 他一副文人模样,和柳老板这般市侩形象对比鲜明。 “请白先生移步,书房在后院。” 柳老板神色一喜,上前引路。 名人墨宝也是有档次的。 如果是想要踏踏实实做生意的店铺,最末流的墨宝就是当官的,不是谁都有能耐成为冯道那样的不倒翁,历仕四朝十帝不倒,要是当官的正得势,店铺生意如日中天,不得势,说不定还要受到牵连。 另外这些当官的,一般为了避嫌,不会留下墨宝。 所以上等的墨宝,是以那些清流文人为主…… 而白贵现在又未出仕,名气不小,归于清流文人之中。 请他留下墨宝,再适合不过。 不一会。 到了天河茶园的书房。 书房装修高雅。 “我在前清的时候,也曾考过科举,可是顺天府的科举尽管比南方一些省份简单,但仍旧名落孙山,只是一个老童生,让白先生笑话了。” 柳老板话是谦虚,但言语中尽是自得之意。 虽说童生不算功名,但有童生这个身份,在经商的时候,别人亦能高看一眼。不然满是铜臭味的商人,即使明面上有涵养的人不会出言讽刺,但暗地里话可就多了。 其次,童生身份在结交一些名流时,能助力不少。 “柳老板谦虚了,我也不过一个秀才,只比你多通过了院试这一关隘。” 白贵笑道。 花花轿子,人抬人。 “白先生才是谦虚,你是三元秀才,注定是能成为举人的,要不是这前清没了,以白先生您的本事,中进士都不在话下。” 柳老板笑道。 “哪里,哪里。” “柳老板说笑了,我就是个穷酸秀才……” 白贵明着谦虚,暗自得意。 他是秀才不假,可他这秀才,是因为逊清没了,所以才止步成为了秀才。 说话间,茶园的小厮们也拼好了桌子。 将丈许长的书轴摊开放在了上面。 这是得写大字! 白贵走近,立在书桌前。 书房内一个翠衫少女连忙上前,准备素手研墨。 “这是刚才唱玉堂春的小旦,叫做花袭翎。” 柳老板眉宇不动声色的皱了皱,但很快换上一副面孔,赔笑道。 这花袭翎和他算是有旧,所以乐于给她捧个场,将她带到了书房,面见贵客。 可柳老板怎么也没想到,这花袭翎这么没眼力劲,要是白贵一个人来也就罢了,这般作为,他只会赞赏,然而现在时机不对,没看到白贵身旁还陪着一个相好的名门小姐…… “嗯,这研墨的手法不对,你下去,我亲自研墨。” “这是上好的徽墨,不是这样研磨的……” 白贵拧眉,说道, 他其实很享受这种红袖添香的感觉,但现在想想还是算了。 得顾忌一二。 “她啊,兴许是最近病了,所以力道有些轻。” 柳老板对着白贵赔笑,但转而面对花袭翎,又是一副面孔,变了脸色,“还不赶紧下去,生病得好好调养。” 翠衫少女脸色微变,连忙退下。 白贵这才上去仔细研墨。 他刚才其实说的没错,不仅存着让花袭翎退下的想法,而且花袭翎确实不懂得怎么研墨,研墨这玩意也是有门道的。 尤其这是上好的徽墨,不懂研墨手法,就相当于毁了这墨锭。 223、关家班(求全订) 一块上好的徽墨价值上百两都不是等闲。 普通一点的。 一枚墨锭也在几枚银元。 压根不是普通人能用得起的。 花袭翎即使懂得研墨,可她没碰过上等徽墨,研墨出的墨水就不可避免的会品质次等一些。 当然,差距一般人也看不出。 白贵只是找了个借口,支开了花袭翎。 他静了一会。 然后提起狼毫大笔,下笔。 墨迹落纸如漆,字迹飞扬,笔扫千军,力透纸背,一看就是名家手笔。 “看新戏,亦看旧戏,看看新戏,看看旧戏。” “好上台,也好下台,好好上台,好好下台。” 一副对联很快就被白贵写出。 二百银元……,还不值得他煞费苦心。 这副对联已经足够了! “好草书!好墨宝!” “白先生这书法,字里行间厚重雄浑,大气脱俗,有怀素之余味,用笔圆劲有力,奔放流畅,又有颜鲁公草书精髓……” 柳老板有见识。 一眼就看出白贵的书法造诣不浅。 这是上等的墨宝! 他本来想的是靠借白贵名气,年轻人写不出什么好书法,但没想到,这一看,就知道这字写的不凡,在当世文人中不能说顶尖,却也是一流了。 “柳老板客气了。” 白贵将狼毫大笔放在笔洗架上,笑着说道。 “不过……” 柳老板看着写的对联,忍不住一笑,“白先生也算雅人,好了,花袭翎我就不怪罪了,想不到白先生不仅书写的好,字写的好,人情亦是练达。” 这一副对联,隐喻不少,但结合刚才花袭翎的所作所为,一句“好好上台,好好下台”,可不就是敲打警告花袭翎不要走什么捷径,同样也是告诉柳老板,对花袭翎不要太针对了,让她能“好好下台”,日后能“好好上台”。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白贵说道。 “这是给白先生的二百银元润笔费。” “还请白先生收下。” 柳老板拍了拍手,就有小厮拿着托盘走了出来,是两筒由油纸包裹着的银元。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白贵慨然收下。 赚钱嘛,不磕碜! “另外,刚才花袭翎冲撞了白先生,我作为茶园老板,不能不表示赔罪。” 柳老板说道。 如果没有刚才白贵这一副对联,他决计不会提这茬,大家心知肚明,暗地里就过去了,但现在他刚才道出了隐喻,这就不好就此揭过。 “这是茶园新进的上好茶叶,送给白先生,聊表歉意。” 柳老板从书房取出一包装精美的茶罐,递给了白贵。 这道歉就不能用银元了,显得他市侩,白贵锱铢必较,所以送一些其他东西是比较适宜的。 “柳老板有此诚心,那我就收下了,算是交了柳老板这个朋友。” 白贵看了一眼木盒,是大红袍,估计是上等,价值不便宜,心里有了数,故此说道。 所谓的交朋友,不过是见面朋友,并不意味着有多大交情…… 柳老板却很高兴,能与清贵名流交好,这是好事情,说出去也有面子。另外或许对于白贵这样的人来说,这点“友谊”一文不值,可往往一些事情对于社会名流是一句话的事情,而他……则要跑断腿,还不一定能办好。 白贵和柳老板又攀谈了几句,提出告辞。 柳老板一直将白贵等人送到茶园门口,这才止了步。 过了一小会。 “柳爷,花袭翎怎么处置?” 茶园的掌柜询问道。 “这次她冲撞了白先生,幸好白先生饶了她一次,不过……我心里也摸不清楚白先生是不是看上了花袭翎,再说又有这墨宝,总不能做的太明显,太过亏待。” 柳老板的脸色有些冷,花袭翎差点把他好事打搅,让他心里不舒服,尽管最后万幸,转危为安,还搭上了关系,可这是他的本事,八面玲珑的本事,关花袭翎什么事。 “先养着吧,等过几天看白先生有没有传信要她,没要的话,也不必苛待,正常对待即可。” 他淡淡说道。 “对了,柳爷,还有关家班……” 掌柜的继续请教。 …… 下午,白宅。 书房。 白贵正在写信。 他最近打算回秦省,所以得提前给家中去信,告知他回来的消息。 送信是比他回家快上许多的。 因为他不仅单人匹马回秦省,还要带上不少礼品,这些都是白府的心意,不能丢弃,而且从燕京到秦省并无火车,一个人回家固然可行,但未免太过疲累。 咚咚。 敲门声。 “请进。” 白贵皱了皱眉,放下毛笔。 “东家,隔壁冷宅的冷太太要找您道谢,您看……是见还是不见?” 老李打开门,在门口,小声问道。 “冷太太?给我道什么谢?” 白贵有些懵,他和冷太太是没打过交道的,上次遇见冷清秋后,亦是刻意躲着走,压根就没碰面的机会,至于冷太太,更是素未谋面。 “东家,是这样的,你上次不是说,有什么邻里的事情,尽量帮忖。” “上次您狩猎打的獐子肉,还有一些其他东西,用不完,怕浪费了,我就给冷宅和周围的邻居分润了一些,这不,冷太太就过来感谢了……” “冷太太是个知恩的。” 老李无奈说道。 “原来是这样。” 白贵点头。 这在大户人家中,是很常见的。比如有些大户人家会定时施粥,然后有些受恩的乞丐,会选择报答大户人家,但对于大户人家来说,根本不记得这件事…… 至于他打的獐子肉,也是前些跟金府的一些公子哥跑到西郊狩猎,打的猎物。 “冷太太过来道谢,我去见上一面。” 白贵起身,说道。 冷太太亲自上门道谢,他让老李推拒,就有些不近人情,不知礼节了。甭看他名气大,可在邻里中,相处还是平等的。 走到客厅,里面坐着一个中年妇人,模样老态,打扮过时,但不论坐姿还是举止,都规规矩矩,是一副书香门第的模样。 “冷太太,些许小心意,还有劳您亲自过来一趟,是我这个做晚辈的过错。” 白贵走过来,赔罪道。 尊老爱幼,长幼有序,汉时的老人甚至可以“行驰道旁道”,见皇帝不跪,地位很高。 此时亦然。 所以他这个年纪小的,得时时刻刻恪守礼节。 这和对待老李不同,他是雇主,而老李是仆人,身份不一样,当然,在日常中,白贵对老李也是多有照顾。 ------题外话------ 今天……嗯,出乎意料,码字慢了,没完成一万字更新,我会在凌晨补的,大家早上看就行,不必等。拜谢! 224、再回秦省,将军寨(求全订) “白先生客气了……” 冷太太见到白贵这般客气的模样,连忙从座椅上起身。 她一时之间慌乱、手足无措。 不过她很快镇定下来,道谢道:“多谢白先生泽被邻里,我们冷宅也是知恩的,这是我特意做的一些点心,还请白先生收下,一点小心意。” 白贵这才注意到,在客厅拜访桌椅的小茶几上,放置着一个三层漆木食盒。 “那多谢冷太太了。” 他道谢道。 礼尚往来,冷太太赠予的一些点心,得收下。不然光施恩,邻居也会觉得你另有企图。 再说,做的一些点心,不值什么钱,收下没什么大事。 “老李,你去将食盒里的点心腾开。” 白贵吩咐道。 这漆木食盒有些破旧,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但也算是值钱的家当。冷宅他大致还是了解的,书香门第,不算什么有钱的大户,一个食盒估计是不舍得的,冷太太送的也只是点心,而不是食盒。 不久,老李提着食盒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些用粗布包着的绸料。 这是白贵特意嘱咐的。 “冷太太您来送点心,晚辈也不能不做个表示,这是前些天别人送我的一些绸料,我觉得太艳,家里又没有什么女眷,这绸料就浪费了,于我,去卖这绸料是跌了身份。” “所以,这些绸料请冷太太万不要推辞。” 白贵呷了一口茶水,放下茶盏,接过老李递来的绸料,递了过去,笑道。 他是不打算和冷宅多来往的,保持不冷不淡的邻里关系就行。 这次他赠予绸料,如果是知会点心思,懂礼数的人,就不会下次再特意登门道谢了,因为回礼是有些贵重的,这些绸料就得数枚银元打底…… 他收礼,是知礼数。 而回贵重的礼物,是不打算多交往。 至于绸料,则是从白秀珠给他家中的回礼中,挑选了一些。 这是拿给他后妈和妹妹做衣裳的料子。 等回秦省的时候,他补足就行。 “那多谢白先生了。” 冷太太暗中叹了口气,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她不收礼,就会有些不给面子。 实际上,她也是听自家女儿说,新搬来的白宅主人是个有名的作家文人,有不小的名气。所以见到白宅送了一些獐子肉后,就打算借机攀谈交情。 不然,她一个女人,哪怕老了,亦是不好登门道谢的。 现在看来,是白宅不想和她们有过多的交往,不然就不会赠送厚礼,而是选择相衬的礼品,作为回礼。 冷太太说了几句话,提出告辞。 白贵作为晚辈,送她出了白宅,可刚出门的时候,就碰见了正在门口徘徊的冷清秋。 冷清秋是在等白太太。 “白先生。” 冷清秋敛衣施礼,很客气。 “嗯。” 白贵微微点头,他看了一眼冷清秋,是很惊艳的模样。 一身青色的衣裙,白皙有如瓷器般泛着光泽的脖项上披着一条西湖水色的蒙头纱,被微风吹拂的翩翩飞舞,雪白的面孔上,朱唇点缀,妩媚自生,疏疏的黑色刘海掩在眉间,眸光是有些微冷的。 正是应了冷清秋这个名字。 不过这种冷眸的冷,是天然塑造的,并非刻意如此。 但白贵见惯了美人,已经达到了“不识妻美”的境界,略微顿了顿步,就转身朝回走去。 “等一等,白先生。” “程先生也是你介绍到贝满女校的吗?” 冷清秋问道。 “程先生?是慧厂姐吧,对了,我是介绍她去贝满女校的高中部。” “怎么,有什么事?” 白贵转首,诧异了一下。 他的身份本就不好隐瞒,那日说自己不是白美和,就是存心让冷清秋不要过来打搅他。并非是他不知道什么叫掩耳盗铃。 此刻,冷清秋认识知道他的身份,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冷清秋美眸弯了弯,说道:“程先生负责教导我们高中部,她一来,带着你的举荐信,贝满女校的不少人都知道程先生是你介绍过来的……” “嗯,然后呢。” 白贵紧锁眉宇,盯着冷清秋看。 言下之意是:该不会你叫停我,说的就是这些废话吧。 “然后,然后……” 冷清秋噎住了,她不知为何执意叫住白贵,只是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想法,但叫住了,又不知从何开口,只能说了句看似相关,又无关的废话。 “对不起,冷小姐,如果没有其他事情要说的话……,我就要告辞了。” 白贵道。 “我……” 冷清秋怔了怔神,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白宅的大门紧闭。 她明明没有冲撞白贵这个先生啊。 怎么,白贵这个教导过她的先生,见她这么冷漠。 “走吧,老李说过了。白先生已经有婚约了。” 冷太太作为过来人,见到冷清秋这幅神情,哪里不知道冷清秋对白贵动了一些感情,这似乎是很没道理的事情,才见了几面,但白贵的谈吐、品学、身家、名气、样貌都远远超过了同龄人,冷清秋见到白贵这种人动了感情很正常。 “他……他有婚约了?” “白先生……白先生有婚约了?” 冷清秋自顾自的念叨了几句。 这才恍然。 为什么白贵避她如蛇蝎。 原来是有了婚约。 “走吧,娘,我知道了。” 冷清秋点了点头,勉强对着冷太太笑了笑,搀着冷太太的胳膊朝着冷宅走去。 一步步走的很慢。 …… 过了几日。 白贵谢绝了金府的宴请,收拾了行囊,就准备跟随最近回返秦省的商队一同出发。 商队里面有吴府的买卖在里面。 秦省的大宗买卖,交叉持股,罕少见到没有吴府的生意。 吴府由周莹掌管,少主人吴怀先和他有旧,都是乡党,白贵来历清楚,身家清白,又是名人,所以商队很欣然接纳了白贵,另置了两辆马车,一辆拉货,一辆携人。 白贵尽管马术精通,但一路上花费时间太长,商队行进缓慢,至少得半个月才能到秦省,一路颠簸,坐马车是比单纯骑马舒服一些,所以没有推拒,收下好意。 燕京城外。 给白贵送别的人不多,他尽管说了自己近日就要离开燕京,但具体日期他并没有告诉其他人,怕一些麻烦事。 “你这些时日在燕京还好,但回到秦省之后,也不能沾花惹草。” “你的性子我是知道的……” 白秀珠和白贵相拥,分开之后,说了几句贴心话之后,就又叮嘱道。 “放心,我已经有你了,心里怎么还能容下他人。” 白贵挑了挑眉,面不改色,说道。 “哼。” 白秀珠轻声哼了一声,但眉眼带上了笑意。 道完别后。 白贵翻身上马,就跟随商队一道出发。 这年头的商队听着是商队,但实际上商队的武力着实不可小觑,没几把刷子,可不敢跨省行商。商队一些护卫都携带有火铳,百十来人。 一路上,撞见了几伙土匪,但这些土匪不成气候,商队护卫开了几枪,杀死了几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家伙,其他人一哄而散。 白贵见状没有强出头。 他练武,是为了强身健体,可不是什么好勇斗狠。 “夫善游者溺,善骑着堕,各以其好,反自为祸。”——《淮南子·原道训》 一次出手或许没什么大事,但如果事事如此想,总会有倒霉的一天,能苟着就苟着,绝不强出头。 就这样有惊无险的到了秦省,商队也没受到大的折损,只伤了几个护卫。 临近秦省,已经是十月初旬。 一夜,刚黎明,还是暮色的时候,就下起了雪,鹅毛大雪,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不论是山峁还是山沟,皆是如此,换了颜色。 北风萧瑟。 雨雪天,道路湿滑,商队不好行走。 “现在这是渭北,渭北没几家大户能接待咱们,我听说将军寨的郭举人家中良田阡陌,下了将军坡,全是他家的地,一马平川望不到尽头……” “咱们得等了风雪停后,才能继续出发,再到省城。” 商队管事冷得缩着脑袋,走到商队中央的一处马车,揭开厚厚的布帘,和里面的人商量道。 “白相公,你怎么看?” 他问道。 白贵尽管不管商队的事,但地位在这摆着,一些重大决策,得事先询问。 不提白贵自个的身份,就单是和吴府的关系,就值得他慎重、 “将军寨?” 白贵怔了怔,生活在省城附近,一些消息自是灵通,包括这将军寨,他就曾在白鹿镇的王记食铺中听到过,大体印象也有。 而商队管事打算在将军寨郭举人家中暂时落脚,应有之理。 商队近一百五十多号人,每天光吃喝就不是一个小数目,光啃干粮也不行,所以落脚得优先选个有实力的大户,不然连他们的口粮都凑不齐。 而将军寨郭举人,就是渭北有实力的大户。兼是举人出身,虽说只是个武举,可在附近村落里,地位和名声都是不容置喙的。 “行,咱们不差这个时间,待会到将军寨,我和你一同出面和郭举人打交道。” 白贵说道。 “有白相公这句话,我替兄弟们给白相公道个谢。” 商队管事露出笑容。 甭看白贵在商队看似啥也不做,但这身份极为管用,一到关隘处,吃拿卡要的小吏,为难的官员,都会给上几分薄面,比他们这些人打交道容易多了。 而商队到郭举人家中,请求接待,自不可能让郭举人白白接待,但白贵这个有身份的过去,接待钱就会少上许多。 商队里面大多都是秦省本地人,对附近地形摸得很清楚,哪怕现在大雪笼罩,难以分辨地理,但没过多少时间,就找到了将军寨,并且走到了郭财东家门口。 五进的宅子。 在整个将军寨独树一帜。 瓦房都是崭新的,进门口都是青石板铺地,门侧落着两个抱鼓石。 敲门。 “你们是?” 侧门打开,走出一个长工模样的中年男子,他看着眼前乌泱泱的一群人,又带着货物,心里大抵有些猜测,“是行商的商队?也是,现在大雪封路,你们不好走。” “是的,我们过来就是打算在贵府借宿,劳驾您费神,通传一下主人、” 商队管事凑上前去,从袖口摸出三四个单角银毫,拍在了中年长工的手心,一脸笑容。 “好的,我这就通知老爷。” 长工眼底闪过一丝喜色,点了点头,步伐迈得飞快,跑进里屋。 不时,就走出一个头发斑白,年过花甲,中气十足、精神饱满的老头,和乡间大多富户打扮差不多,长袖绸缎衫,白净的棉花袄子,带着黑色的瓜皮帽。 “鄙人白贵字美和,亦是秦省人,想来贵府借宿,不知郭举人可否同意?” 白贵这才站了出来,拱了拱手道。 “白美和……” 郭举人讶然了一会,随即想了想,说道:“你是前些年中小三元的白相公吧,不是听说你跑到东洋去留学了吗,怎么……,哦,对了,时间也差不多,你回来是正常的。” “请进,请进。” “还请白相公到屋内细谈……” 他侧身作出邀请状,脸上挂了笑容。 “是的,郭举人有礼了。” 白贵点头,不甚在意。 乡下消息不畅,郭举人只知道他是个秀才身份,去过东洋留学已经很不错了。毕竟郭举人是武举,不是文人,没进圈子,一些事情不知道也正常。 “来人,看礼备茶,设宴款待。” 走进屋,郭举人到了客厅门口,对随行的下人喊道。 按理说,秀才功名虽贵,到哪里都是堂上客,可在他面前,还差点意味,但白贵留学过东洋,又是秀才,这身份就不一样了。 公派出国留学,回到国内,大小都是人物。 他吃罪不起。 “郭举人客气了。” 白贵点了点头,他被郭举人邀到了上座,正对南面的上座只有两个,一左一右,他坐在了左边,不过他亦没有推拒,掀起长衫下摆,就入了座。 一般客厅都是坐北朝南。 而坐北朝南的位置最尊贵。 “项王、项伯东向坐,亚父南向坐,亚父者,范增也,沛公北向坐,张良西向侍。”——《鸿门宴》 225、小娥?(求全订) 商队管事和几个有地位的人亦被邀请进来,坐在客厅里面。 “白相公自东洋留学回国,初临寒舍,我自当略尽地主之谊……” 郭举人说道。 考武举,可不仅只考勇力,还有兵书策问。 论起做学问,他不行,但读过诗书,也算是读书人。 “此次大雪封路,来到贵府,多有叨扰。” “还请郭举人勿怪。” 白贵拱了拱手,笑道。 两人话说了没一会。 后院传来杀羊宰猪的声音。 不时,就有几个长工抬着大铁炉子走了进来。 砂锅里炖着刚宰杀好的羊排肉。 咕嘟嘟的冒着热气、 底下衬着的是烧得通红的木炭。 款待周道! “这只是前菜……” “白相公和诸位商队的兄弟,遇见了风雪,难免寒气侵体,咱这都是上好的山羊肉,最是补益脾肾,温中祛寒,补血养气。” “院里的厨子正在做菜,咱们先吃羊肉,填填肚子。” 郭举人指着砂锅里的大块羊排肉,慷慨道。 吃东西也是有讲究的,一般遇见这种冒着大雪严寒天气来的,第一顿饭往往就是炖羊肉,没条件的则是烧碗姜汤,算是食疗法。给身体祛祛寒,以防止感冒,从而得病。 几人顺势应下,和郭举人一道围在火炉旁,大口吃喝了起来。 关中自古帝王州,吃羊肉从先秦至今,几千年的历史。但凡会点厨艺的,都会去除羊膻味。而在关中,吃羊肉的吃法也多。 啃完羊排。 长工又端来了几个大瓷碗,肉烂汤香,和羊肉汤差不多,只不过汤不发白,更清澈一些,喝着没有羊肉的膻味,与拉面汤比较相近。 每个人的托盘旁,又配上了几个散着麦香刚烙好的白吉馍。 “这是蒲城的羊肉水盆。” “不过在咱省城,都会在汤里加粉丝……” 郭举人呷了一口羊汤,笑道。 正宗的水盆羊肉里面是没有粉丝的,只有汤和肉,以及一点木耳、黄花菜的小配菜。更极端一些的,只有汤和羊肉。 白贵也附和了几句,他是秦省人,对此再清楚不过,拿着白吉馍,从中间分开两半,加了一点腌好的菘菜丝,再从水盆中捞出几片羊肉。 吃一口馍,再呷口汤。 时不时屋外吹进一缕夹杂着雪花的寒风。 这感觉确实舒爽! “白相公也习过武?好胃口啊!” 郭举人眼睛微亮,刚才白贵穿着袄子,显露不出身骨,只能让外人觉得他精神气不错,可这会吃饭的功夫,白贵吃了精羊排,又吃了一顿水盆羊肉,犹自不够,轻描淡写的模样,让郭举人这个习武出身的武举顿时就看出了一些端疑来。 “我年轻的时候,一顿能吃三五斤肉,还要配上不少麦饼。” “现在老了,但胃口也比一般人厉害,平常的小伙子都比不上我能吃。” 他说道。 练过武,力气消耗大,每顿吃肉必不可少,不仅吃肉,而且能吃。要不然,就不会有穷学文富学武这种说法。 一般家庭,真的供应不出考武举的胚子。 “练过一些武学。” “披挂门门下,师祖是燕南三侠之一,姓黄讳林标……” 白贵放下手中抓着的羊蝎子肉,随口说道。 这点没啥好隐瞒的。 虽然说提他习武的出身,好似有些炫耀的意味,实则这是常理。什么叫光大门派,这就是了,不然这些当师傅的为什么传下武学,其中一部分原因就是身死名不堕…… 此为尊师! 自己出名了,顺便宣扬一下门派声名。 “我虽然老了,但功夫还在,如果白相公不嫌弃的话,待会可以和我出去搭把手,消消食。” 郭举人听到白贵果有功夫在身,神色欣悦,说道。 燕南三侠黄林标的名头他年轻的时候听说过,和他是一个年代的人。黄林标秀才出身,练武之后,做到了燕京绿营总教头,在他们习武之人之中名气属实不小。 “可以。” 白贵点头,他也想试试郭举人这武举的成色。 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习武出身,绝不会去做什么草莽英雄,打拳赛,玩的沙场征伐,考的是武举人、武状元,这才是正儿八经的出身和路子…… 他在精武门的时候,就听霍元甲提到过,他在宣统元年和光绪二十四年的武状元张三甲有过比武,但张三甲扎了马步,他连踢三脚,张三甲纹丝不动,打了几招后,他自愧不如,就认了输。 这不意味着霍元甲就差了张三甲许多,只不过明知打不过,再打没多大意义,两个人都年岁不小了,打一场伤筋动骨,折了寿元就不值得了。 秦省虽不如冀省在武林中的名气大,但作为边地,战争常年没停歇过。如果说比文,南方诸省内卷严重,但比武,北方诸省内卷亦是不差多少。 能在秦省考中武举人,郭举人的成色不会太差! 吃完羊肉,洗手。 两人出了客厅,到了后院,后院有一个练武场,打扫得干干净净,在屋檐下,有着兵器架,摆放着十八般兵器,刀、枪、剑、戟、钩、锤等等。 兵器到未曾落锈。 可见长练。 在院中还放着数个石锁,大小不一,但落手处都包了浆,油光锃亮。 郭家的伙计、长工、厨师,还有一妻一妾,都尽数出来了。 大雪天的,在家圪蹴久了,见到热闹,可不就想着凑凑。再说听院里人都传遍了,家里接待了贵客,是个留洋回来的秀才。 留洋,现在还是个新鲜物事,大家都想瞧个究竟。 “来,咱俩先比比力气。” 郭举人抬臂,活动了一下身骨,右脚向前迈了一步,双腿屈膝微蹲,提握石锁于胯下, 他憋着一口气,右手将石锁向上抛起,高过头顶,在头顶翻转一周,随即左臂屈肘迎接石锁,同时,两腿再屈膝下蹲成马步。 吨的一声,石锁落在青石板上,地面微颤。 郭举人这才吐出口浊气,细密的汗珠立刻从额上和两鬓渗出,一旁的妻室,郭潘氏走了过去,拿着汗巾替着郭举人擦着汗,很习惯的样子。 拳谚语云:“两唇要结合,封之气力多。” 白贵脱下袄子,一袭长衫,他走近,打眼一瞧。 这由青石雕琢而成的石锁,重五十斤。 算是不错。 这只是开胃小菜罢了。 武举考试中,首场的马步箭,步箭是射一百五十步以外的箭靶,箭九箭,中三箭为合格。步箭用的是五十斤力的步弓。 而开弓射箭,必须精准快速,不可能慢悠悠的拉弓。 所以一般武举人的气力远比五十斤要大得多。 在武举考试中,亦有举大石,为“技勇”的第二项测试内容,总共分为三个等级,三百斤以上的叫“出号”,二百五十斤为“二号”,二百斤为“三号”。测试要求是,要求考生将石头提到肚子,再将石头的左右和底部各翻一次,这个动作叫“献印”。 “郭举人你这是小觑我了。” 白贵笑着摇了摇头,他沉肘,微蹲,单手朝下一捞,五十斤石锁轻轻松松就到了他身上,像是狮舞绣球,五十斤的石锁在他身上游刃有余。 一甩,二拧,三抛接。 轻松随意,连丝毫汗水都没有淌下。 “白相公不仅书念的好,而且这武艺也不差,要不是前清没了,以白相公这身手,学前明的熊廷弼考个武解元亦是可行……” (熊廷弼既是文进士,又是武解元,时人称赞:“三元天下有,两解世间无。”) 郭举人赞道。 他接着又走到百斤石锁,想了想,移步,走到了二百斤石锁处。 “老爷,这不可啊,你现在年纪大了,这二百斤的石锁可不敢多舞,小心伤了腰。”郭潘氏见状劝道。 “这不是趁着兴么,你一个婆娘家家的,懂个什么。” 郭举人低声训斥,他走到二百斤石锁,依照先前模样,顺滑的完成了一个动作,只不过在坠石锁之后,大口大口的喘息,吸着冷空气,片刻才好。 “二百斤……” 白贵摇了摇头,二百斤对他也不过看,他兑换扛鼎之力,可是有霸王之勇,这些年苦练之下,二百斤的石锁对他来说简简单单。 西楚霸王项羽举鼎多少斤他不清楚,不过秦武王嬴荡举鼎,举的是九鼎之一的雍州鼎,试问鼎之轻重。这九鼎不知道多重,但司母戊鼎可是重大八百多斤,想必九鼎不会太差,绝对有千斤左右。 他走到练武场最大的那块石锁,上面刻着五百斤。 这“五百斤”的石锁包浆就少了许多,是刻意练气力的。一般人举不动,但可以用它练力气。 “白相公,你可不要逞强,这五百斤……就是我年轻时,只能提举三息时间。” “再长时间,就抬不动了。” 郭举人见此,有些震惊,劝道。 不过他也没有多劝,这石锁他年轻就能举动,只要不学嬴荡那样硬抗,还不至于出什么事,小心点就没事。 “郭举人就看吧。” 白贵淡淡一笑,不多解释,走到“五百斤”石锁前。 他用力一提举,这石锁眨眼间就过了肩高,到了头顶,接着被他舞弄,十数息后,稳稳当当的落地。 不过举起这五百斤石锁,不像刚才那般轻松随意,两鬓亦淌着细汗。 “这局算我认输,白相公真是深藏不露啊。” 郭举人哈哈大笑几声。 比试气力,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还不见得真因为比不过而生气,和乡梓后辈有什么生气的,结交还来不及呢。 “小娥,你给白相公擦擦汗。” 郭举人对郭潘氏旁的年轻女人说道。 郭潘氏是妻室,不会轻易动劳。而田小娥是妾室。妻室和妾室地位是一个天一个地,让小妾为贵客擦汗,并不为过。 “是,老爷。” 田小娥这年轻女人屈身福了一礼,凑上前来。 女人的丝丝香气就混着寒风渗进白贵的鼻尖。 她从袖间取出淡粉色丝巾,抬起手臂,一截皓腕从袖口处露了出来,戴着镂花银镯,比较相衬。 白贵见状,半退了一步,摆手道:“郭举人,不必了,我自己擦擦就行了。” 下雪天,寒日里,如果出汗是必须尽早擦的,以免感染了风寒,这都是老一辈的经验之谈。 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田小娥却挪了手臂,够到了白贵的脸庞,用白色丝巾擦了几下,给白贵抛了个媚眼,临走的时候,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对白贵手臂轻挠了一下。 “这是……” “想不到我白美和,成了西门大官人?” 白贵暗中臆想。 不过他只是想想罢了,真要惹了田小娥这种女人,真是带着一身骚。虽说娶妻娶贤,娶妾娶色,可要真的不顾品性,后悔都没地方说去。 至于郭举人,白贵认为他不会太怎么介意。 妾嘛,又不是妻。 例如苏东坡就经常给友人送自己的小妾,相传宋徽宗时期的六贼之一大宦官梁师成就是苏轼送出的小妾怀孕生下的,为苏氏子,苏轼亲儿子苏过和其交往密切,并不否认。 梁师成曾对家中账房说:“凡小苏学士用钱,一万贯以下,不必告我,照付即是。” 冯梦龙编写的《情史类略》中提到:“坡公又有婢名春娘。公谪黄州,临行,有蒋运使者饯公。公名春娘劝酒……,蒋问:‘我以白马易春娘可乎?’公诺之。 蒋为诗曰:‘不惜霜毛雨雪蹄,等闲分付赎娥眉。虽无金勒嘶明月,却有佳人捧玉卮。’ 公答曰:‘春娘此去太匆匆,不敢啼叹懊悔中。只为山行多险阻,故将红粉换追风。’” 赠妾……,这在旧时代是一种很常见的方式。 不过白贵尽管喜好美色,喜欢去勾栏。 然而这种恶习他是万万不想沾的,不能说对这些旧时代的人多鄙夷,因为他们的思想就是如此,跳出时代背景去喷,没任何意义…… 但他自己要“守身如玉”。 “既然气力比不过白相公你,那咱们比比武器。” 郭举人大笑一声,问道:“白相公你用什么武器,哪个惯手。” 226、在郭家沐浴(求全订) 习武之人,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话是如此说,但真正习武之人,哪会挨个练,都是有惯手的武器,长兵和短兵各练一种,长兵用于战场骑马厮杀,短兵用于短兵相接之时。 就和一些练拳的,这个拳学一些,那个拳学一些,不入门道,学了都是白学。 俗话说的好: 不怕一招会,就怕一招精! 百看不如一练,百练不如一专! “用刀!” 白贵说道。 “用刀?那你自个挑选……” 郭举人闻言,挑了挑眉,顿步,让开身位,说道。 枪棍棒就那些种类,可刀的种类就多了,短刀、蝴蝶双刀、九环刀、大砍刀、马刀、子母刀、云头刀、苗刀等等,不一而是,每种刀都有自个的使法。 他这武器架上,备着常用的几种刀。 “就用这把关山刀子吧。” 白贵走到武器架上,取下他熟练的关山刀子。 关山刀子在其他地方不多见,可在秦省,到处都是,一般人家家里都会有收藏,别说郭举人这样的武将世家了。 “白相公即使留洋,可还是咱秦省的人啊。” 郭举人见状,一笑道。 白贵用关山刀子,这种西北地区常见的刀子,难免让他这个秦省人产生几分乡谊。 “让郭举人见笑了,我就使这么一种兵器顺手。” 白贵抽出刀身,看了一眼,是未开锋的,暗中点了点头,这些武器架上的兵器,都是练武场练习用的,自不可能开锋,以免伤人。 不过他以木刀都能做到断柳生一旦手腕,铁刀哪怕不开锋,起到的威力决计是比木刀大得多。 当然,没开锋的刀,更能让他收住手,不至于伤人。 郭举人说话间,也从兵器架上,取出了一条长棍。 他是武举出身,武举重的就是长兵器,上马作战,不像一般的武夫,重的是短兵器。 而且长兵器有优势,一寸长一寸强。 而……长棍则在长兵器中名气不浅,宋太祖赵匡胤一条盘龙棍,打遍天下四百州郡。 想要学习其他长兵器,例如枪、矛之类的…… 长棍也是最早练的。 所以善用长兵器的武夫,对长棍一定精通。 两人见礼,就开始比武。 白贵是念着郭举人是招待的主人家,所以下场玩玩,并不存着好勇斗狠的心思,如郭举人先前说的那样,两人只是搭把手。 在下雪天,正冷的时候,比一次武,也是一种雅趣,能松活松活筋骨。 所以他在打斗重不下狠手,尽量闪避。 铿锵! 铿锵! 兵器交接。 白贵步伐稳健,习练过十二路谭腿之后,下盘扎实,所以游走在练武场外,时不时欺身相近,算是给郭举人喂招。 “不打了!不打了!” “你这个后生,是刻意在让着我。” 郭举人打得酣畅淋漓,笑道。 刚交手没多久,他就感知到了白贵的实力,对付他游刃有余,而且拳怕少壮,一时不能取胜,意味着他必然落败。 不过两人比武并非争个胜败,点到为止。 “郭举人有廉颇之坚毅,宝刀未老,老而弥坚,若打下去……” “晚辈不一定能取胜。” 白贵收刀入鞘,将刀重新放在武器架上。 “看白相公你善用关山刀,我这家里,有一柄好的关山刀子,我又善用长棍,又不经常用这关山刀,待会就赠给白相公你。” 郭举人想了想,趁机说道。 若是徒然赠礼,客人就有些无所适从,但现在比斗一场后,他再赠刀,合情合理。 “多谢郭举人了。” 白贵答应了下来,一把关山刀罢了,他在郭举人家中还要暂住一些时日,承的人情不少,还不差这一柄关山刀。 两人谈笑,一场比武过后,情谊徒增不少。 “家中给白相公也收拾好了厢房。” “现在白相公刚刚比武完毕,难免弄了一身闲汗,家里下人也烧好了热水,还请白相公不要嫌弃寒舍鄙陋,沐浴一番过后,再前往客厅用餐。” 郭潘氏走了过来,对白贵和颜悦色道。 刚才舞弄石锁,比试气力,都淌了不少的热汗,现在比武耗费的气力更大些,周身的热汗绝对不少,怕就怕感染风寒…… 再说,运动完后,洗个澡,更舒服一些。 “那多谢郭太太了。” 白贵点头。 太太这个称谓的由来,是周室三太。但实际上,在汉代就有称呼太太的说法了,比如汉室称呼皇太后为皇太太后。到了明朝时,规定“凡士大夫妻,年来三十即呼太太”,不过局限了称呼太太的身份,必须是中丞以上的官员妻子才配称呼为太太。 这个称谓真正泛滥,还是在民初后十来年,芝麻小官,但凡有点权势的,都敢称呼家中女主人为太太…… 管中窥豹,这算是一种另类的“礼崩乐坏“! 所以白贵称呼郭潘氏为郭太太,现在算是给她极大的尊荣。 至于夫人,这称呼更不敢胡乱叫,有了一品、二品、三品诰命,才能称呼为夫人。 “我哪里敢当得太太。” 郭潘氏笑容满面,连连摆手,话虽然谦虚,可算是说到她心头去了,让人听起来就比较舒服。 一般人叫她太太,她不至于如此动容,听了跟没听差不多。 但白贵的身份在那,叫她太太,哪里会不高兴。 “这是燕京那边比较时髦的一种叫法。” “郭太太自是当得。” 白贵笑道。 现在逾约礼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此时和逊清不一样,是民初,谁也不能说这是错的。 郭潘氏听到后,对白贵又高看了几眼,心底也实在欢喜。 “屋外太冷,白先生你还是先去沐浴吧。” 她说道。 白贵自无不可,随即就被下人领导了二进院子的一处厢房。 这处厢房确实上等,与他平日里住的不能相媲,但凡事是通过比较的,在郭家,没有几间屋子比这间能好上多少。 很快,仆人往浴桶倒满热水。 白贵脱下里衣,入浴。 “我还以为她会来勾搭我呢,没想到就是一场普普通通的沐浴……” 白贵很快洗完,用毛巾擦干头发,心中暗想。 他虽然介意赠妾这种恶习,但不免心思朝那边想。毕竟万事论迹不论心,他只是想想罢了。 想想又没错。 227、白相公你不要怕!(求全订) 得益于白贵留的短发,所以沥干没有用多长时间。 走到客厅。 在两边厦屋处,已经起席,摆了十数桌。 这是商队护卫和一些伙计用餐的地方,菜蔬不算丰盛,但比商队一路上啃得干粮要好上不少,另外不少菜都有荤腥,算是不错。 “白先生……” “白先生,见过白先生……” 白贵走在走廊,不断有人起身给他打招呼,言语热切。 这次郭家能让商队这么多人借宿, 承白贵的情面不少。 毕竟商队这么多人……,现在虽不算兵荒马乱,但土匪丛生。如郭家这种地主老财,才不愿意接待这么多人,危险性太高,商队甚至可能还没到将军寨的大门,就会被乡邻们请走。 白贵一一打招呼,未曾倨傲。 走到客厅。 客厅里的席面就比外边厦屋的席面要好上不止一倍。 水晶肘子,西湖醋鱼,土豆炖鸡肉,凉调猪蹄冻肉等等大件都一一摆上,菜肴丰盛至极。尽管不如一些高档饭店吃食那般精致,可在乡间,这是最好的款待。 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 先前的炖羊排和水盆羊肉,都只是前菜,给肚子垫个底。 “吃!咱们就别拘谨什么礼节了!” “白相公要是单纯的文人相公,咱还是多注意一些的,但白相公既然习武,吃饭亦不必注重什么礼节了,以吃饱为主……” 郭举人笑呵呵道。 习武之人肚皮大,能吃,一顿饭胜过常人几倍,真要学文人慢条斯理的吃饭,估计一桌菜都凉了,也浪费时间功夫。 既然白贵习过武,就必定不会拘谨一些小礼节。 “好!有郭举人这句话,我就敞开肚皮咥了!” 白贵随手抓了一个大白馍,又夹了一片扣肉肉片,大口咀嚼道。 一席在座的,除了郭举人和白贵之外,就是商队的几个有地位的管事、护卫队长,都是粗人,吃饭自不会多顾忌旁人,能吃就吃,能吃是福。 至于女人,是不上桌的。 一席面的饭菜,有如秋风扫落叶之势,半刻钟消失一空。 但郭家还有备用菜肴,再上菜。 吃完饭。 郭举人拍了拍手,下人捧着枣木托盘,丝绸下衬,是比武时提到的关山刀子。 他握住刀柄,一拔刀,锃亮! 寒芒刺眸! “是把好刀!这把刀贵了,我不能白要。” 白贵摇头,他本以为是把普通的精品钢刀,受了也就受了,可这刀一看便知道是把上好的刀子,即使不算宝刀,但作价也不便宜到哪里去。 “白相公客气什么,一把刀子罢了。” 郭举人摆手,说道。 给普通人一枚银元,他都会觉得亏,可给白贵这样的人,一百枚银元,他都不会有丝毫不舍。再说,这刀放置家中,闲了也就闲了,正好送给人,不错的事情。 “既然这样,我这里备了一块上好鹿茸,在厢房放着。” “待会就送给郭举人你了,不然我不好意思收下这柄刀……” 白贵接过关山刀子。 这把刀造型更狭长一些,一般的关山刀大概三尺,这把刀四尺有余,刀身较窄,宽不到两寸,而且用的钢,应是百炼好钢。 算不上珍贵名器,但比一般的刀,好上不少。 至于鹿茸,在燕京贩卖的不少,白贵练武对这种强健气血的药品亦有需要,霍元甲给他的一些秘药,其中就有鹿茸作为药引子,所以他采购了一些。 “鹿茸,这可是好东西啊,我就收下了。” 郭举人笑了笑,没有拒绝。 吃完这顿招待宾客的宴席,就临近了晚间。 白贵让下人将鹿茸送到郭举人下榻处,就合衣睡觉。 一夜无话。 …… 次日,早晨。 白贵差不多在天刚刚亮的时候,起床。 到了凛冬,昼短夜长,即使是黎明起觉,也大概是七点左右。 他走到后院的练武场。 练了一会石锁。 从燕京到秦省,他一路奔波,没有练武的机会,而练武这种东西,得日日勤修,不然就会倒退。所以借着借宿在郭举人家中的机会,早上起来练武。 恰好,郭举人亦是武夫,家中备着练武的器械,齐全。 “想不到白相公比我起的还早。” “我昨晚服用了你的鹿茸,觉得身体年轻了不少……” 郭举人走了过来,脚步有些虚,一看昨夜就没少操劳。 他打了个哈欠,和白贵一道练武。 他能活这么长时间,身体不跨,和练武是分不开关系的。 “鹿茸……” 白贵放下“二百斤”石锁。 这才恍然。 为什么昨天他借宿的被动技能发挥不了作用……, 原来是他给郭举人送鹿茸的结果。 让郭举人再次趁了趁雄风。 “白相公还有鹿茸没有,我愿意花高价格采购。” 郭举人食髓知味,欲罢不能。 他觉得白贵这些鹿茸是些宝贝。 而他尽管钱财不少,然而在市面上购买的鹿茸哪里有白贵拖人买的上等,品次好。 “鹿茸……” “抱歉……,我剩下还有一些,不过这些在下另有用途,还请郭举人勿怪。” 白贵想了想说道。 他昨夜赠予郭举人的鹿茸不少,但意在让郭举人养生。 现在郭举人再求……, 是为了那档子事,他自然不会再给。 白贵心有担忧,他怕郭举人这么大年龄,万一要是马上风,他可就推卸不了责任。 “那真是有些可惜了。” 郭举人砸吧砸吧昨夜的滋味,叹息道。 他从白贵担忧的眼神中读出一些东西,笑道:“白相公,不用怕,我知道自个的身体,我内人也提醒过我,说让我每月逢一初一、十一、二十一,才肯到我那个妾室的厢房逍遥快活,昨夜折了不少岁数,让白相公见笑了。” 郭举人看明白了,白贵怕他身子骨出毛病,毕竟他早上练武的时候,体质有些虚了,还是能看出一些端倪的。 “郭太太是一个贤内助啊。” 白贵赞道。 士大夫之间哪会如此避讳莫深,古人可不一定是迂腐的老夫子,玩的比今人要花。在涉及到妻室的时候,会避讳,尊重妻室,但涉及到妾室,就不会怎么在意了。 228、真的只是下五子棋啊(求全订) ps:防盗章!跳订和盗版的有些多,一个小时后,再刷新,拜托了!新刷新章节比原先会多出几百字。 ……………………………………………… 等有了名气,再刊单行本发售的时候,版税也会相应提高。 报社不会在这一方面难为人的。 “那二呢?” 白贵询问道。 他刚才清楚听到了田边龙子说朝日新闻社提了两个条件。 第一个条件说实话,也不算苛刻,对他反倒有一定的好处,至于第二点,他倒是有些好奇了起来。 “二则是请你挂职朝日新闻社,当一个社评员。” 田边龙子唇上沾上了一层咖啡渍,在咖啡馆的灯光照耀下,知性而美丽。 这是一个善于借机散发自己魅力的女人。 “社评员,还有这好处?” 白贵也有些惊讶,朝日新闻社经常邀约一些知名作家、社会名流充当社评员,就一些社会新闻,时政新闻评价,这看似是一个不怎么起眼的职位。 可一旦有,就相当于晋升社会名流之中了。 和民进报评论部的编辑差不多,只不过自由性更高。 一个挂职! 有了这个职位,一般人想对他动手也动不了。 相当于庇护在朝日新闻社这个大旗下面。 此刻的东瀛,和幕府时代已经有了很大不同。町人工商阶级的力量很大,取代了曾经武士阶级的地位。两者不可同日而语了。更极端一点,朝日背后的力量,相当于东瀛后期的财阀势力。 武士? 那是旧时代落幕的东西! 打击一部分力量,拉拢一部分力量。 白贵也不可能将东瀛上下全部得罪,得罪那些武士也就罢了,反正现在人人喊打,但得罪东瀛财阀那就不一样了…… 另外,此时的《朝日新闻》,是与《读卖新闻》、《每日新闻》并列的东瀛三大报。 朝日背后的社长村山龙平,是东瀛新闻大王。 “这可是我特意为你申请的。” “先前的事不说,这件事你得感谢我!” 田边龙子轻笑一声,递给他一封信件,是朝日新闻社给白贵的聘请信。 白贵自是道谢不已。 “也不用那么感谢……”田边龙子见白贵一脸诚恳的表情,捂着嘴咯咯的笑,“朝日请你,还是因为你是留学生的一些原因,评价一些东西能客观一些。” “身份?” 白贵有些理解了,报社招收评论员肯定不能只有本国的,一些事情有外国人评论会显得更客观。不过朝日办报的办报方针是“不偏不党”,也就无须担心一些不好的事。 即使有,到时候请辞就是。 反正也是挂职,涉及一些事,请他评论一二,再给些稿酬这样子。 “这是朝日给你的小说润笔料,你收起来。” 田边龙子又递过来一个信封,很厚实。 白贵的大秦帝国已经发行了四期,朝日要的也是版权。小说原稿完全可以从民进报的四期报纸上截取,所以给的润笔料也只是这四期的。 总共三百六十日円。 很大一笔收入。 …… 随着白贵踢馆一举扬名,再有各大作家文豪站台,而后朝日新闻社刊发大秦帝国小说。白贵这个名字,不仅在东瀛有了一定名声,在留日生群体中更是众人皆知,关注于东瀛时事的一些清国文豪也注意到了这个新人。 驻日使馆。 “大秦帝国,变法图强……,仔细看看,有没有涉及到乱党?” 吴公使对着使馆的一些书办说道。 他准备将这事情上报给燕京,也好扬大清国威。同时,这也是他这个驻日公使管理不错的政绩,毕竟一高是他亲自管理的学校…… 但就怕出现意外,一旦里面有涉及到乱党的信息。 那就是过错了! “回公使,没有一点涉及乱党,都是基于史实讲述秦孝公和商鞅变法的内容。” 书办回道。 “那就好!” “我待会和胡大使商议,但这事迟不得,现在就拍电报发将这讯息传到沪市,你呢,也将这期小说、朝日报纸等等材料一同拿到沪市,然后坐火车,快马加鞭,赶到燕京……” 吴公使松了一口气。 拍电报费钱,一个字收银八分,每隔一省加银二分四厘。密文和外文加倍收费。所以传一两句话,就要耗费几十枚大洋,使馆一般是传不起的。 正待他出办公厅的时候,突然门外传来声音。 “起初兄,我终于见到你了。” 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男子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粉白色洋裙的少女。青年男子走到吴公使身旁两三步时,突然对吴公使一个熊抱,十分亲切,看样子是老友了。 “雄起兄,你不是在德意志慕尼黑大学正在留学吗?” “哦,瞧我这记性,你现在刚刚毕业,现在是十月份下旬,你坐船从德意志过来,时间也对……” 吴公使一拍脑袋,脸上挂满笑容:“都记糊涂了。” 留学归来的留学生往往回国之前,相当一部分都会选择在东瀛逗留一会,一来是探听国内消息,毕竟国内时局变化太快,二来也是对回国有所准备。 所以吴公使认为白雄起也是如此。 他也是早年间的留德生,只不过归国早一些,外派担任了公使。 “哪里的话,起初兄公务太过繁忙,忙糊涂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嘛。” 白雄起将风衣取下,放置在使馆的衣架上,里面穿着贴身合体的欧式西服,看到桌上有最近的报纸,也捧在手上,边说边看。 “你业师金铨可是军机大臣,你在德意志留过学后,回国后肯定委以重任。” 吴公使淡淡笑道。 “哪里的事,这还不是没定下来吗?” 白雄起摇了摇头,他也想尽快回国,可是这事却急不成,古时有终南捷径,现在留学也有待价而沽,晚一点等他老师安排好,再回国,就能任职高位,不然回国太快,吏部铨选之后,任职就不一定了。 所以,在东瀛逗留一段时间,刚刚好。 “这是?” 吴公使注意到了跟在白雄起身后的少女。 一件银杏色闪光印花缎的洋裙,挖着鸡心领,露出胸脯前面一小块的水红色薄绸衬衫,衬衫上面,又是一串珍珠项链,十分艳丽。 “舍妹秀珠,刚从阿妹肯国回来,随我一道回国。” 白雄起介绍道。 变故突生! 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刚刚已经“示弱”的白贵会突然拔刀,他们以为这次在柳生剑道社的踢馆,就截止于此。 来的太过突然。 柳生一旦也没有预料到,他瞳孔猛地一缩,向后急退,先躲过逼近的刀势。可却因为这次不备,被先声夺人,刚才养好的势被忽然打断,有些错不及防。 厉害的刀客,出刀的那一刻至关重要! 他被逼近,一直无法拔刀。 而逼近柳生一旦的白贵,刀和手融合为一,不断缠咬,竟是去夺柳生一旦的杖刀,竹刀的刀尖不断点在柳生一旦握刀的右手。 劈挂拳——变缠鹅手! 这是取自劈挂拳的刀法,鹅喙紧咬不放。 柳生一旦哪里遇到过这种场景,竟然打得让他没有任何斡旋余地,拔不出刀,只能被迫趋于守势。 “先攻你心神,破你精气神!” “再夺你刀!” “柳生前辈,你觉得晚辈对你的讨教怎么样?” 白贵边打边说,语速极快。 突袭,不,这两个字太难听了,他这是攻其不备! 反正他先前已经说了,此次是为了全柳生老前辈的心愿,可不是意在比武,他突袭不突袭的,没那么重要,而且他已经打了那么多人,先声夺人也显得没那么卑鄙了。 柳生一旦脸色愈发阴冷,紧抿嘴唇,解下挎着杖刀的腰带,刀尖反手向前一推,竟然不避鹅喙,直打白贵的肘侧。 这正是此招式的破绽。 鹅喙撕咬再厉害,弱点就在鹅的曲项之上。 “年轻人,不要太年轻气盛,你再抢先,也不是我的对手!” “年轻气盛?” “柳生前辈,你错了,还有人说过我太过稳重,让我猖狂一点好!” 几个招式过后,靠着从战场上厮杀下来的直觉,柳生一旦立即就看出了弱点。 但就在这杖刀一推之间,白贵却没避开,而是欺身向前,左手肘腹夹住杖刀刀身,逼近柳生一旦只有不到半步之遥,右手反握竹刀,用竹刀刀柄狠狠往上一磕。 磕住柳生一旦的下巴。 宛若被重锤砸中,柳生一旦倒退几步,等众人看清之时,已经是下颚变形,口鼻溢血。 “既然柳生前辈不愿多多指教晚辈,那么今日之战也就到此为止!如果想要再挑战晚辈,还请登报正式挑战,不要搞这些蝇营狗苟的事情……” “不知柳生前辈意下如何?” “我却是忘了,柳生前辈不爱说话!” 白贵收回竹刀,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他有些嫌恶的看着竹刀上面的点点血迹,弃剑而走。 哐当,哐当,阵阵回声响起。 走出和屋。 “美和兄此举真是大快人心。” “想不到这些东瀛武士这么卑鄙,竟然以多欺少……” “……” 聚拢在白贵身旁的留日生,笑着说道。 一辱同辱,一荣同荣。 229、我格物致知,格的蛾子(求全订) 白贵打算赎买田小娥,郭举人同意了,这事没什么不好同意的,一个妾室而已,不过在价格上……,本来郭举人是打算不要钱的,但这件事如果不要钱,落下的人情太大,两人一商量,白贵就以五十银元的价格买下了田小娥。 西北贫瘠,人命是不怎么值钱的,五十银元,都能买一个壮汉的命了。 而田小娥尽管风姿绰约,但黄花闺女才是真正的值钱,破鞋别人就弹嫌许多了…… “坊间传闻,都说我用七斗麦子买下她做小。” “这咋可能啊,他爹也是个秀才,虽然只是个附生,没有廪米和饩银,但家里还尚有几亩薄田,这七斗麦子能买普通人家的闺女,买不下一个秀才家的闺女……” “我给她家盖了庄子,买了七亩五分的水浇地,赠了三头骡子,当时银元还不畅通,花了大概一百多两银子,水浇地值钱啊。” 客厅内,郭举人抽着水烟壶,说道。 秀才之间也是有等级之差的,廪生一等,正式编制,有廪米和饩银,增生二等,算是编外,全名“增广生员”,前清在时,亦有一些福利,第三等的附生,谓之“附学生员”,这一类秀才最苦巴巴,基本没什么福利,只剩下有一个秀才功名,让人觉得好听。 当然,附生前去教书,当个先生,亦或是去酒楼当个账房,谋生都是不差的。只是相较于秀才的前两等,差距有些大。 而水浇地,一亩上好的水浇地,十几两银子都招架不住。 “这话不假。” 白贵听过这传闻,不过这种谣言都是编造的,经不起推敲。 田秀才再落魄,不至于七斗麦子拿不出来,田小娥怎么也算是书香门第出身,在家时吃嚼费用养大估计都不止七斗麦子,所以郭举人肯定是花费了大价钱才娶了回来,做妾室。 只不过乡下人哪会管这些门道,都是说个热闹,只图增加些“传奇性”的色彩,这样的故事才有听头。 说话的时候,郭潘氏带着田小娥走了过来。 屋外走廊上,田小娥起初像是失了魂,走路颠颠倒倒,神色有些浑浑噩噩的,不过在看到正在和郭举人攀谈的白贵时,眼眸中突然增添出些许色彩,走路轻快了一些。 “小娥,白相公看上了你,我也不是什么老顽固。” “你现在就算是白相公的了……” “卖身契也在白相公那了,你今晚就搬到白相公的厢房里去睡吧。” 郭举人抬脚,烟枪杆子在鞋帮子上磕了一下,不怒自威。 田小娥什么都没说,噗的一下跪在地上,对郭举人磕了几个头,这算是答谢了主人家的恩情。并非是她打心底里的道谢,而是规矩如此。 更换门庭,甭管主人家苛待还是厚遇,都得做这礼数。 叩谢大礼完结之后。 郭举人冷不丁的嗯了一声。 跪在地上的田小娥这才慌忙的走到白贵身侧,站着,亦没有开口说话。 “小娥,你不必拘谨,从容一些。” 白贵看到这一幕,暗中摇了摇头,对田小娥宽慰道。 不过他安慰了这一句话后,没有再多说其余的,转而和郭举人又扳扯其他事情,例如最近秦省时兴的趣事和大事,还有谈论一些武学见解。 赎买田小娥,不管对于他,还是郭举人,都是一件小事,心底不会太过留意。 但……相反对于田小娥,则就是切身改变命运的一件大事。 “你也别在这杵着了,我这就给你收拾东西。” “郭家虽不算是高门大户,但亦会给你备上一份嫁奁。” 郭潘氏走了过来,拉着田小娥的小手,低声说道。 如妾室或者婢女改换门庭,被赠予他人,原先的主人家按例来说是要准备一份厚礼,给予婢女或者妾室,算是全了仁义二字。 这一桩事,做完之后,才能叫做士大夫之间的美谈! 当然,给婢女或者妾室备礼,这只是按循例来说。主要是看改换到了谁家的门庭,成了谁家的婢女或者妾室…… 地位低的,几钱银子就能打发走。地位高的,送宝马雕车送上等良田送大好宅院。 所以,此番仁义,看的是白贵的身份。 并非说郭家,还是郭潘氏真的和田小娥有多少恩义情面。 “是,姐姐。” 田小娥眼底闪过一丝喜色,这郭家备下的嫁奁尽管说是看人下菜碟,凭着白贵的面子给的,但嫁奁却是她自个的,一般有能耐点的男人都不会打这嫁奁的主意,显然白贵就是这等人,有了钱财她心底才不虚。 郭太太点头,拉着田小娥的手就出了客厅。 不一会,商队管事走了进来。 “白相公,郭举人。” 他拱了拱手,笑道:“官道上已经派人来清雪,估计再过个两三天,就能动身走了。” …… 临近晚间。 白贵从客厅走到厢房。 厢房门半掩,点着灯,从窗纸渗透着些许泛黄的微光,映在院中的一层薄雪上。 推开门。 田小娥坐在围棋桌旁,捧着香腮,螓首低着,盯着棋盘,她面前放着两个棋罐,里面的棋子一黑一白。 床边靠近地面上,多了一个红木箱子,大约三四尺长宽,应是嫁奁箱子。 “白先生,你说过的,愿意再陪我下连五子。” “这次我执白子,你执黑子。” 田小娥听到门咯吱响动,笑了笑,说道。 “好的。” 白贵闻言,洒脱一笑,入座,将装着黑子的棋罐放到自己的手边。 两人继续下棋。 下到了半夜。 “我在隔壁厢房入榻,如果白相公来的话,我会伺候白相公的……” 田小娥收了白棋,起身说道。 她开口说这话的时候,内心很期待,希望白贵如乡间的汉子,对待自己婆姨那样,粗鲁地直接扑倒到床榻上,像猪栏的猪乱拱,但同时她内心又希望这一切不要发生。 矛盾的,矛盾的想法。 在白贵这里,她觉得自己像个人,而不是一个妾室的女人。 梦总会碎,她希望维持梦久些。 白贵没吭声。 一直等田小娥走后,他都没吭声,没说一句话。 他赎买田小娥并不是为了那档子事。 所以田小娥说这话,他不管是回复答应,还是不答应,都不是一个事。答应了,真和田小娥有关系了,他又如何自处,放到家中?养为外室? 他不一定能拴着野马。 而不答应,则对这女人的一种伤害。 “执白子……” 白贵看了眼残局,已经在棋罐里的白子。 他不知道这是田小娥刻意如此做,还是无意的。 如果是刻意,执白子……, 意思就是说:她愿意今后从良,做个好女人! 不过白贵还是不敢赌。 “晚了,也该入睡了。” 白贵心道,他从棋桌上离开,走到厢房门口,上好门闩。 但等他稍离开片刻的时候。 放置在棋桌上,正亮堂着的煤油灯,围上了一两只蛾子,飞蛾扑火,蛾子是趋光的,当煤油灯旁没有守人时,就会有蛾子围上来。 不过煤油灯是先进的物事,有着玻璃罩。 蛾子进不去,只能贴着灯罩,在这寒夜里暖着身子。 “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 “子见南子,子曰:‘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 白贵摇了摇头,将一些杂念斩掉。 南子,是卫灵公的夫人,生性放荡。 孔子这句话是说,“我没有见过喜欢道德如同美色那样的人。” 这句话意为:好色无可厚非,但是不可见色而忘德。 简单来说,好色无碍,这是人欲,但是如果纵欲而忽略道德,这就会让人摒弃了。 他想了想,算是趁此雅兴,学着阳明先生格竹,格了一会蛾子。 儒家门徒,闲来无事,格物致知。 这才有了入睡的迹象。 走到床榻旁,噗地吹了口气,熄了煤油灯。 但煤油灯较为封闭,玻璃罩仍旧暖和,蛾子仍旧停驻了灯罩上面,不肯离去,哪怕里面的灯芯已经暗灭。 蛾子向往的是炙热的灯焰,但能留住,且保护住它的,只有灯罩。 纱灯易燃,而煤油灯更先进一些。 …… 逾二日。 田小娥这大扑棱蛾子跟着白贵一道离开。 “我骑马就行,你一个女人家家的,缠了脚,又走不动路,再说我筋骨强健,一些冷风无碍,不用担心……” 白贵低声训斥,让田小娥钻入了他的马车里面,而他则换乘骑马。 虽然商队马车还有,但没有多余的,挤是能挤,但白贵可不想和这群大老爷们在一个马车中,和他爹白友德差不多,酸臭得要命,这时代的人不会太娇贵,洗澡不常洗的…… 同样,不洗澡留下的皴,不容易染风寒,相当于保护层。 田小娥轻嗯了一声,放下马车厚厚的布帘,但走了一会路,她又揭开了,询问道:“白相公,你说你格物致知,思想得到了升华,妾身也学过一些诗书,不知道白相公你格的是什么东西?” 《礼记·大学》:“致知在格物,格物而后知至。” 所以儒学门徒在格物的时候,往往会找到一种东西格物,从而知道道理,比如王阳明就是格竹子,格了七日。 虽然说阳明先生什么也没格出来,但格竹七日,对于阳明先生的思想还是影响很大的,有了这次的经历,日后到了龙场悟道。 白贵脸色微窘,不过冷风一吹,看不出颜色。 他想了想,选择如实相告。 大丈夫行的端坐的正! 这事如果刻意隐瞒,也没什么意思。 于是,他慢吞吞说道:“我格的是蛾子,就是飞蛾扑火的那种蛾子,你别多想……” 田小娥红了脸,淬了一口,放下布帘。 230、称呼白朋友(求全订) 距离将军寨向北约三十里地左右,有个叫田家什子的村落。 田小娥的家就在这里。 到了将军寨,其实距离省城并不远了。大约一百多里的距离,只是先前路面积雪,不好行走。现在官道积雪已经清理的差不多,走快点,一天就能到省城。 而白贵走在半道上,就打算和商队暂别。 一是他现在带着田小娥,哪怕田秀才不怎么看重这女儿,推进了火坑,但再怎么着,也得去田家什子给田秀才说一声。二则是,他跟着商队,亦不太好进城露面,毕竟商队有吴府的生意,进城吴府必然知道,到时候得耽搁一些时间…… 再言,他还得对吴怀先的婚事上心,所以不好太早打扰吴府。 “白相公,那咱们约定好,三天后省城碰面……” “到时候我给白相公你在长安饭庄设宴道谢。” “还望白相公不要推辞。” 商队管事勒住缰绳,胯下马匹“律律”的叫了几声,然后他拱了拱手,对着同样停住马匹的白贵说道。 白贵告别。 他得过来送一段路。 前来送别。 “张管事客气了,我三日后必定赴宴。” 白贵笑道。 商队管事露出笑容,继而对马车的车把式喊道:“二栓子,记着照顾好白相公,有什么吩咐的话,你都上点心。” 二栓子是商队的车把式,专门赶车的。 他正坐在车辕上,闷着嗓子,应了诺。 张管事这才一拍马匹,策马而行,就重新追赶商队去了。 白贵骑着马,带着田小娥乘坐的马车,紧赶慢赶,到了大概天擦擦黑的时候,这才顺着田小娥的记忆,到了田家什子。 …… 田家巷子。 田秀才家门口。 田秀才家不难打听,秀才功名还是很罕见的,一个村子百年都不见得能出一个秀才。白贵随意找了个闲人一打听,就骑了马,到了此处。 这次打听住所,和几年在省城师范学堂问路不一样。 看他的穿着和骑着马,一般人就不敢胡乱指路,吃罪不起。 “小娥,你这是?” 田小娥下了马车,由她敲门,敲门后走出了中年妇人,布裙荆钗,模样很憔悴,应该刚刚是正在纺线,手里有抛梭时留下的纺线印痕。 “娘,这是白相公,就是四年前的三元相公,从东洋留学回来。” “他要我了,从郭举人那里把我赎买了……” 她抱着秀才娘子的手臂,浅浅的笑着, “啥?” “是白相公收了你。” 秀才娘子本来就有猜测,看见这个骑白马的和自家女儿一道回来,绝对有难掩的秘事,不过她即使料到这点,但却没想到白贵是东洋留学回来的秀才相公。 她神色不禁一喜。 虽然田秀才将田小娥嫁给郭举人做了妾室,她最后是同意的,但当娘的,心底还是痛惜几分女儿,现在能让一个年纪轻的,又有学识的人赎买,那自然是好事,更别说,能留洋的,手里绝对不缺银钱,攀上高枝亦是欣喜不已。 “走,进屋,一同进屋。” 秀才娘子连忙说道。 她走进,就碰到了田秀才,田秀才一副酸腐子气,儒衫洗得发白,有几个补丁,留着山羊胡须,后面的长辫子没有剪去。 “门口吵嚷什么呢?” 田秀才家门窄,只有几间瓦房,庄子不错,但只能算是不错,和财东家是难比的。所以他只能看到刚踏进门槛的田小娥,于是眉宇微皱,问道。 嫁出去的妻室,回家访亲常有的事。但嫁出去的妾室和卖掉的婢女,基本上是不能独自出来的,除非主人恩准,这才能探亲回家。 秀才娘子将刚才田小娥的说辞重新告诉了一遍,给田秀才听。 “是白朋友啊,白朋友光临寒舍,鄙人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田秀才挂上一副笑容,迎道。 秀才与秀才之间互称为“朋友”,所以他叫白贵为白朋友是合乎礼节的。 毕竟他和郭举人不同,郭举人是武举,所以称呼白贵为白相公,而他与白贵一样都是文秀才出身,称呼朋友更恰当一些。 “田朋友……” 白贵面色有些古怪。 他自是知道秀才之间的互相敬称。可他中完小三元,没多少日子就出国留学了。即使在省城时,见到的都是亲近长辈,他不可能以朋友相称。而回国后,逊清没了,秀才只是他的一个身份罢了,还真的没有谁和他以朋友互称…… 田秀才是第一个叫他白朋友的人。 另外……,他尽管没怎么碰田小娥,但身份上……,也对,妾室,即使是妾室的亲父母,他也不必叫什么尊称,平等论处才是常理。 “白朋友,请进请进。” “我早就久仰你的大名了。” 田秀才早就听说白贵的鼎鼎大名了,省城附近的秀才累加起来,才六七百人,他哪能没听说白贵的名声。再说秦省留学东洋的人,十多年累加总数不超过五十人,公派留学,又是秀才身份的,就更少见了。 “哪里的事,田朋友不要拘谨,该怎么来就怎么来……” 白贵脸上的古怪之色一闪而逝,随即慨然道。 他在来田家什子的时候,想过许多种遇见田秀才的情景,就是没想到出现这种情景。 田秀才将他邀到自己的书房。 “这是刚才拙作,还请白朋友赏鉴一二。” 他捧着手稿,说道。 “八股?” 白贵本以为是什么诗词,但看到白纸上面写的是八股,暗自皱了皱眉头。 写八股文章没什么,八股只是文章的一种形式,他也习练过八股文章,自不会刻意贬低,再说只要八股通熟,一些诗词亦会贯通,中学这方面就练的差不多了。 但此刻田秀才拿出八股手稿,让他品鉴,就未免显得有些陈腐。 毕竟第一次见面,谈些诗词还能有些雅兴。 不过这点小心思只在他的脑海过了一圈,没说出来,他继续看田秀才的手稿。 “文章可为中上!” 白贵看了几眼, 这文章写的不错,辞藻华丽。 后世高考作文要是能有这水平,绝对是满分,田秀才的功底还是有的。 但文章内容上就不免空洞不少,倒不是说用典少了,只是文章需符合时宜,满篇言之无物。 231、为自己而活!(求全订) “多谢白朋友的夸奖。” “拙作……拙作不当得如此夸奖。” 田秀才连连摆手,眉眼带着笑意。 白贵那可是三元秀才,若不是逊清没了,必中举人。而且他还听说,在省城的几个高等学堂,可是收藏有白美和的著作,白美和不仅在秦省有名气,在东洋那也是大作家。 这样的人物,评价他作品,一句中上,都是不得了的赞誉。 “田朋友当得,当得。” 白贵捧场。 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田秀才尽管对田小娥有着种种不是,但现在对他可不见得无礼。他若是突然冷脸,那才是有鬼。这时代的生父生母,对子女有着绝对的论处权力,二十四孝的郭巨埋儿虽然极端,但亦是不可避免反映了此时孝道的可怕之处…… 他如果多嘴置喙,反倒是“无理”! 解决一个田秀才对他来说不难,但真正要解决的是封建的沉疴痼疾,然而这并非一时半会的功夫。所以与其如此,还不如按照旧时代的规矩办事,麻烦会少一些。 接着田秀才又拉着白贵欣赏他的“拙作”,白贵一一褒赞。 “田朋友,现在八股废除,科举堵塞,以你的学问,出去找个差事亦是可行,整日拘泥于故纸堆中,难免有些……” “我看以你秀才身份,去学堂当个先生也是无虞。” 交谈中,白贵不免劝了一句。 这时代的文化人还是少见,他以后世人的道德批判田秀才固然可行。但如果能让田秀才出门教书,不仅能让他自己谋生,也能有一份教化之功,算是好事。 “这……” 田秀才凝语。 白贵见状挑眉,不再劝说。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田秀才家中度支捉襟见肘,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不出去好好谋个差事,整日坐吃山空,如他这般说辞,亦是不知道多少人说过。 不过田秀才像是自动过滤了这条信息,转而交谈其他东西。 少倾,秀才娘子敲开书房门。 请他们二人到客厅就坐。 饭桌上菜蔬简单,但荤腥还是有的。 “怎么才这点东西?” 田秀才皱眉,“白朋友初临寒舍,是给我面子,就这三四道菜,未免太过寒酸,这是一点银子,你去街头沽酒,再买些熟肉回来。” 他说着解下钱袋,从里面掏出几两银子。 “不用了,这些饭菜可以了。” 白贵摆手,说道。 他个人比较喜欢美食,但和在白鹿村读书一样,能够延缓享受。再说,饭桌上的饭菜,当真不算差了,有菜有肉,普通平民过年才能沾沾荤腥。 田秀才见状作罢,收回银两。 他这点银钱越用越少,家里有水浇地,但他不肯下地干活,他娘子缠了脚,下地干活不方便,只能雇佣长工,这一来二去,家里每年落下的钱不多,再兼备他出门交友,购买墨锭和纸张,宴饮等等诸事,钱真不够花。 不过田秀才倒不是假客套,只是白贵发话后,他觉得用钱可惜,这才收回手。 饭毕。 田秀才家中还是有借宿的地方。 准备的客房中,秀才娘子铺上了新被和床单,拿出压箱底的新蜡,布置妥当。 至于车把式二栓子,则是睡牛棚。 这年头,下苦力熬活的人,鲜少没睡过牛棚。 这不算是慢待! 客房。 新蜡点燃。 “你怎么想,我赎买了你,卖身契也给了你,随你一道回了家……” “田家你是不能待的,这我知道,没了我,你爹这性子,迟早手里紧张,还会将你卖出去,到时候还不如郭举人……” 白贵坐在床铺边上,看着与他一道进来的田小娥,轻声问道。 此刻他基本帮田小娥诸事做的妥当,有了后路。 知行合一。 到了该坦白的时候了。 将田小娥再送回田家,自是不行的。他和田秀才短短相处这点时间,就知道这是一个靠不住的。而田小娥要是再嫁,嫁的人肯定是不如郭举人,毕竟已经嫁过了一次。 “我想跟着你。” 田小娥向前走了半步,紧张道。 白贵:“……” 他就知道问话之后,定然是这个结果。 如果田小娥是个薄情的,和他攀上了关系,自不会放弃。是个重情的,他这些举措,算是大恩,他长得不错,不至于下半辈子做牛做马,今生以身相许才是正理。 见到白贵继续犹豫,田小娥心里凉了半截,但她仍挂着笑容,说道:“白相公,你说过的,愿意和我下连五子的,我还没下够呢。” “我爹房里,我记着是有围棋的,我找来,咱们继续下棋。” 她说着话,就出了门。 围棋是奕道,但凡学过诗书,家中稍有余资的,都会备上围棋。更别说田秀才家中了,弈棋也是古代社交的一种。 不会,是很丢人脸面的。 田小娥出去没多久,就随同田秀才一道敲门进来。 田秀才抬着棋盘,而田小娥抱着两个棋罐。 一前一后。 “白朋友有此雅兴,我和白朋友弈上一盘……” 田秀才将围棋摆好,笑了笑,准备入座。 他不肯放过一丝结交白贵的机会。 有时候结交贵人……, 能改命! “爹!” 田小娥叫住。 田秀才这才讪讪一笑,退了场。 “我把门关上。” 田小娥匆匆小跑到了门口,插上门闩。 “下棋?” “真的下棋?” 白贵挑眉,暗道这又坑了一把自己。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只玩下棋,实在是煞风景,现在又与先前在郭举人家中不一样,在郭举人家中有种负罪感。 “白相公,当然是下棋了。” “难道你又想着格物?” 田小娥察觉到,自己可能摸准了白贵的性格。白贵这种正人君子,讲究的是雅趣。她一上来,太着急了,让白贵太过害怕,所以不敢出声。 毕竟白贵这才临近婚约,年岁轻,家中没有妻妾…… 估计没近过女色。 当然,她现在拿到了卖身契,感觉自己囫囵算个人了,不再是郭举人的妾室,不想着再作践自己,才会如此回答。 以前,她属于郭举人,再作践自己,都是让郭举人折面。 但现在她想好好的活着。 为自己而活! “好!下棋。” 白贵无奈。 他能看出田小娥眸中的蜕变。 有句俗话说得好。 若她涉世未深,就带她看尽人间繁华,若她心已沧桑,就带她坐旋转木马。 而他……,貌似不经意间让田小娥真正觉得他是一个正人君子,所以在交往中,如果太过露骨,就是对他这个正人君子的辱没。 一场场棋局结束。 白贵看着燃尽的新蜡,叹了口气,屋内只剩佳人余香。 “不过这样也好……” “蛾子啊,田间的蛾子,它就应该蜕变,而不是沦为焰火中的灰烬!” “真正的为自己而活!” 他定神,觉得自己的品德修养又高了不少。 232、回师范学堂(求全订) 翌日。 白贵携着田小娥,以及二栓子就离开了田家什子,径直前往省城。 他不打算先回滋水县白鹿原,先回家,难免应酬不少,容易耽误事,先去一趟省城,将事情处理的差不多,再回白鹿原。再者,也约定好了与张管事见面。 “白朋友匆匆离去,是我招待不周。” 田秀才面露惭色,说道。 他觉得是自己没去街头沽酒,买肉食,才导致白贵住了一晚就要离去。 “田朋友不必自责,我去省城另有要事。” “并非招待不周。” 白贵回道。 他对田秀才的性格摸得很清楚了。和这种人做酒肉朋友就很舒服,因为爱打脸充胖子,要是做家人,就很倒霉,拖累得厉害。 这类性格的人,不少见。 田秀才和秀才娘子送白贵一行人出了田家什子,送行中,亦有不少村民听到是个大人物来到村子,遂沿街跟着一道跟着送别。 “我这辈子就没这么有脸面过……” 田小娥在半道上,有一次揭开马车帘子,对着白贵说道。 道了一次谢。 说完后,她又缩回了马车中。 估计又是冻住了。 外面严寒,消雪比下雪天还要冷得多。 寒风刺骨。 稍露出一些裸着的皮肤,就冷得要命。 …… 到省城时,大概到了下午三点左右。 永宁门。 长安的正南门。 秦省第一师范学堂就在省城南门内东侧书院门街西口。 “是我想多了……” 白贵踌躇满志,四处打量书院街沿道的一景一物,眼睛飞速瞄过一行行的白色木构进士牌坊,心底有着些许失望,没找到他的。 这也是正常,省城师范学堂不像是白鹿村那样,秀才罕见,这里历代的进士都不少。前身的关中书院,从前明冯从吾建立之后,在全国一直都是著名书院。 秀才功名不会特地立什么牌坊。 他走到街角处的照相馆。 和原先一样,门口放置着立体相片,透过玻璃门,能看到木架上放置的老式照相机,用黑布蒙着,不时有三三两两穿着长袍的学生走进走出。 “白相公,咱们也照一张相吧。” “我小时候,听我爹曾经讲过这种西洋玩意,但没碰过,说怕吸走了魂……” 田小娥进城之后,就解开了马车窗帘,四处打量,瞅到了照相馆后,怯生生的问道。 照相馆拍一次照片的价格不便宜,一张照片数枚大洋不等。 田秀才自不会带她来这种地方消费。 她知道贸然请求,会让别人心底不怎么高兴,可……她真的想照照相。 哪怕只有一张! “小事,咱们这就进去。” 白贵看到这熟悉的场景,亦是想到当初和周元、周三姑娘、鹿兆鹏、白孝文几人照相的场景,一别多年,再次回首,不禁唏嘘。 如果没田小娥的请求,他亦会趁机照几张相。 一是将其邮递给来信的友人,二则是回家了,怎么也得照照相。 进门。 照相馆的生意不怎么冷淡。 但不至于多么热闹。 毕竟照相的花费是比较昂贵的,一般人难以承受这价格。 所以过了片刻钟头,就轮到了两人。 “这位先生,这位女士,劳烦坐好……” “这位女士,请你笑一笑,嗯,保持好这笑容。” “来!一、二、三、茄子!” 打扮时髦,穿着西服的照相师弓着腰,前半身缩在了照相机蒙着的黑布里面,喊着话,等白贵和田小娥两人喊完茄子之后,就立刻按下了快门。 “先生,请问是加急的,还是正常的,加急一天后就可以取用,而正常的,需用一周,才能取走自己的照片。” 照相师走了过来,说道。 “加急吧。” 白贵看了一眼照相馆的宣传单。 有加急的选项。 比正常的贵了两枚银元。 他不差这几枚银元,所以就点了头,选了此项。 他第一次来此照相,照相师没给两个选项,则是因为他们当时都是一副学生打扮,刚从乡下到省城,哪会有多余的闲财,但此刻他的穿着和气质,就不像个差钱的主。 “劳请先生留下地址,我们会亲自派送相片。” 照相师露出笑容,说道。 白贵留了地址,地址是他先前练武时在省城师范学堂附近租的院落。 后来,他留学东洋之后,家中来信提到,他爹白友德已经买下了这处宅院,作为白家在省城的住处。 这时候的乡下财主,大多都会在省城买一套宅子,来回方便。 不动产价格变动不会太大。 出了照相馆。 白贵循着记忆,在书院门街找到了白宅。 二栓子这时提出告退,他已经将白贵送到了省城住宅处,是时候该告退了。 白贵同意,从怀里掏出几枚银元,顺手塞到了二栓子手中。 总不能白使唤劳力。 “谢过白相公。” 二栓子脸色一喜,他之所以愿意听从张管事揽下这个活计,就是因为这些读书人不会像一般的地主老财小气,大多时候不会白白使唤,都会给小费。 他躬身道完谢后,没歇脚,驾驭马车离开。 等二栓子离开小一会,白贵这才走到白宅门口,敲门。 这栋宅子比他在燕京落花胡同要小上不少,实际上就是小门小户的类型,宅子只有三四间瓦房,留了一个小院,不怎么宽敞。 敲了一会门,没人应声。 从隔壁走过来一个中年妇人,见到白贵,诧异道:“先生,这宅子平常没人,是我看着的,你是要?” “是翠婶啊。” 白贵眼尖,一眼就认出这是白鹿村的长辈。 “是贵娃子,呸,白相公?” “你这是留学回来了?” 翠婶稍愣了一下,白贵和四年前样貌的变化并不大,只是在穿着上,以及气质上,变化很大,而她见到这样装扮的人物,自不敢多看几眼,以免唐突失礼,所以一时没认出来。 “是,我留学回来了,先回的省城,想着进宅子,可这……” 白贵笑了笑,他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他家人少,买下这栋宅子,不会另置人看守,一般都是让邻居帮忙照顾着点,里面又没什么值钱东西,如这种宅院,地契和房契才是最值钱的。 只不过没想到,应声过来看的人,不是这里原来的住户,而是白鹿村的翠婶。 “白相公,咱们村一直卖葫芦鸡,都发了一点小财,书院门的葫芦鸡店,是我看着的,所以就近买了房在你家宅子旁边,平时看着你家房子……” 翠婶回复道。 “您稍等一下,我去取一下钥匙。” 她匆匆的走到了一旁的屋子,须臾后又回来,递给了白贵一串钥匙。 “谢过翠婶了。” 白贵收下钥匙,道谢道。 不过他和翠婶关系只局限于能认识,并不怎么熟络,谈了几句话后,感觉到翠婶神态不太自在,就打住了话茬。 翠婶暗中松了一口气,告别离开。 她和这种相公老爷说话,哪怕再和气、认识,心理压力还是很大的。 说话时,战战兢兢,唯恐惹了不快。 打开铜锁,入了宅子。 田小娥进了主卧,麻利的用鸡毛掸子扫落灰尘,接着从从箱子、柜子里取出棉花被子,以及床单被罩一些物件,铺着床铺。 是个伶俐,能做活的女人。 如这种久没入住的宅子,一般怕棉花被回潮,落灰,所以都放在箱匣中保存。 “我先出去一趟……” “我曾在省城师范学堂上过学,得过去拜访一些先生和同窗……” 白贵努力挪开落在田小娥丰腴部位的目光,顺口说道。 “嗯,那……你……早去早回。” 田小娥正拿着鸡毛掸子,弓着腰清理灰尘,闻言回首望了一眼,点了点头,她也没什么好说的,这事轮不着她同意还是不同意,白贵问她,算是对她的尊重。 “放心,我会早去早回……” 白贵看出田小娥的心思,她没说什么,但在转首的时候,身子颤了一下。 敏感,拿捏不住命运的敏感。 不过他对此没有多说。 只是在出卧室门的时候,刻意弯了一下腰,长衫前摆微晃。 嗯,卧室门较矮。 少倾。 白贵照例到了师范学堂后院,马厩。 没人拦阻。 学堂专门豢马的马倌尽管疑虑白贵的身份,但也不敢多问,师范学堂人来人往,偶有大人物拜访,形形色色的人是比较多的,多嘴没好处,再说这种气度的人,进师范学堂,不像是会做坏事的人。 穿过抄手游廊,就到了讲堂耳房。 耳房的老斋夫正躺在竹编摇椅上,眯着眼,品着茶水,这茶水和一般的茶不一样,是三泡茶。 三泡茶,也叫三泡台、八宝茶。此茶以茶叶打底,一般是毛尖、茯茶、普洱茶,里面掺有冰糖、枸杞、红枣、核桃仁、桂圆肉、芝麻、葡萄干、苹果片等,喝起来香甜可口,能滋养身子,延年益寿,所以西北地区上了年龄的老人,都喜欢喝这种茶水。 白贵走进,坐在了一旁。 他自顾自倒了一杯茶水,呷了一口热茶。 这种做法,老斋夫并不怎么在意,三泡茶不是什么稀奇的物事,不怎么昂贵,有的教职工或者学生跑到他这混上一盅茶水,是常有的事情。 “好茶!” 白贵赞道。 老斋夫忽的放下了茶盏,哼着秦腔,“主母一见怒满腔,说黄巢面丑不成样,将状元削官罢职赶科场,出午门羞得他无处来往,回原郡怎见他亲朋乡党,那黄巢出午门反诗留上,不杀僖宗不还乡,未起手杀人八百万,血流长河尸堆山,唐僖宗长安难立站,在西岐米阳把身安,程敬思他把忠良显,沙陀国去把晋王搬,那晋王不发人和马……” 唱的是秦腔《白虎堂》。 这首戏曲在秦腔是名曲,和《铡美案》的名气差不多。 很多人都会唱。 上了年纪的人,往往即兴会来上一曲。 白贵也不想打扰老斋夫的雅兴,静静的品茶。 唱完后,老斋夫嗓子干了,拿起茶盏呷了一口茶水,这时他眼角余光瞥到了白贵,略一思索,“是你小子,你小子留学回来了?” “是小子我……” 白贵顺着话一解,顿感古怪。 不过长辈嘛,叫他一声小子,这有啥,不管怎样,他都得恭敬着。而且这句小子,他听的也舒服。 “你瞧,我回师范学堂,第一个看的就是您。” 白贵笑道。 在师范学堂,他进学时间不长,虽说入了时务斋,但多是在日文速成班上课,一些先生他认识,但打交道的不多,只有老斋夫和藤野八平治和他的关系不错。 “你小子有良心。” 老斋夫笑了一下,放下茶盏,从藤椅上半起了身,谈道:“你写的大秦帝国是真的不错,我听评书时,不少评书的都会讲大秦帝国,我说我认识作者白美和,嘿,他们还不信……” 白贵点头。 大秦帝国在国内也算畅销书,但他不管去燕京还是沪市,大多人谈到的都是他写的枪炮一书,这书地位更高一些。但在秦省,作为秦国的故土,秦人看大秦帝国的意味就不一样了,不少地方都是耳熟能详,比别的地方更为畅销,遮掩住了枪炮一书。 “走吧,你来一趟,我去带你见见藤野先生。” “你前些年给他回信,他对你感激不少。” 老斋夫颤巍的站了起来。 四年,四年对于少年只是一瞬,可对于老斋夫,四年的时间,他已经有些风烛残年了起来。 “您小心点,我扶着您。” 白贵走进,搀扶老斋夫。 走出讲堂耳房。 路途中。 不少学生诧异的看着这一幕。老斋夫在师范学堂的地位不怎么高,亦不太低,平时学生们还是客套的,但是心底里不会像对待先生们那般恭敬。 有和老斋夫相熟的一些学生,还是止不住询问,“这是哪位先生?” 白贵的打扮,像极了教导他们的先生。 “鄙人白美和,刚从东洋留学归来。” 白贵露出笑容,不轻不淡的装了个逼。 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在母校装逼,那滋味更是让人感觉酸爽,极为提神。他紧赶慢赶跑到省城师范学堂,还不就是想着这档子事。当然,这事是其次的。主要是为了拜访先生们。 “白美和?” “白先生……,你现在不是在燕京的贝满女校教导女学生吗?” “怎么回到秦省了?” 有学生诧异道。 师范学堂订着全国的报纸,大报无一遗漏。 闻言,白贵脸色一黑。 233、对小娥的处置(求全订) 这群学弟提什么不好,偏偏提这茬。 白贵神色不变,气定神闲,他回来之前就已经想好说辞,此刻指着道旁的一处亭子。 亭子里面是一个铜像。 正是横渠先生张载的塑像! 关中书院是前明万历年间御史冯从吾所创立,冯从吾就是关学门徒。 省城师范学堂多塑横渠先生雕像。 “我白美和身为关学门徒,为往圣继绝学,为生民立命,而今天下盛衰……,难道女子不为万民吗?且夫万国之盛衰,与经济之元素大为有关……” “何哉?资本解放劳力,将女子用于劳动生产之中,于国之较量之中,尽管它国人数少于我泱泱华夏,但群策群力,以少人之众胜于我辈……” “如今女校教育势在必行。” “鄙人虽不才,但愿尽绵薄之力!” 他侃侃而谈,丝毫不见怯场。 大场面见多了,早就锻炼出一副铁打的脸皮。 刚才一些讥嘲的学生立刻面有惭色,对着白贵微微躬身,说道:“谢白先生教!” “谢白先生教!” “谢白先生教!” “……” 沿途的学生行礼道。 白贵是为关学门徒,这事一般人不知道,但师范学堂的学子们,对此还是了解的,传承关学道统的关学大儒当然有资格教导他们。即使不清楚,但以白贵在国内的名气,又是他们的学长,称呼一句白先生并不为过。 见到此番场景,白贵微微颔首,顿觉满意。 这可是一省之精英所在,如果他那一番道理不能说服他们,那才显得可悲可叹。 说完之后,白贵搀着老斋夫离开了此地。 省城师范学堂的学生尽管尊崇白贵,但显然也不会凑上前去请他签名什么的,追星行为在这种顶尖的学堂中基本看不到。 只是一场小偶遇和即兴的演讲。 没引起什么轰动。 东廊,是讲学先生的寓所。 白贵和藤野八平治有旧,自是知道他的住所在哪里。 路熟。 不时就到,敲开门。 “是白君啊,想不到阔别多年,终于再次见到了白君……” 藤野先生拉开门,见到是白贵,欣喜道。 他虽然经手日文速成班的学生不少,但和白贵的感情却不一样,白贵能完成对他的允诺,送回了信件到福田县。尽管……尽管之后和白贵不怎么联系,只来回了几次信,但仍是有感情的,之所以来信少,是因为不知道说什么。 白贵和老斋夫进门,攀谈了一会。 接下来白贵又拜访了一下学堂其他的先生,人数不多,感情亦不怎么深厚。 师范学堂现在采用的是西式教法,班级授课制,如果学生没受到先生特意的恩惠,没什么交往,那么学生和先生的感情自然无形中就会淡薄许多。 不同以往因材施教的私塾先生那般感情深厚! 但按照规矩,还是要前去拜拜的。 临近晚间,白贵告别老斋夫。 他顺着路,来到了白宅。 刚进屋。 就听到田小娥在和翠婶说话。 “小娥是个麻利的女人,她刚才和额说了,她不好意思告诉你。” 翠婶见到白贵走了进来,神色有些拘谨,但一会就放开了,见多了,见到白贵和气,就没先前谈话时那般压抑,她说道:“小娥想和我学做葫芦鸡,她说……自个要赚钱养自己,不能让别人瞧不起自己,她能自力更生!” “卖葫芦鸡?” 白贵微怔。 葫芦鸡这生意他早就抛之脑后了。留洋的一二年,家中尚给他来信,谈及葫芦鸡的买卖。但葫芦鸡再赚钱,哪有他写书赚钱,所以基本不谈此事。 但他还是了解一些的。 对他来说不怎么赚钱的葫芦鸡买卖,但在白鹿村人手中,却养活了不少人家。 例如翠婶。 临近白宅的屋子尽管不怎么贵,但也不怎么便宜,庄稼地里的人哪能腾开这么多钱,到省城买房,但偏偏翠婶一家做到了。 “你想自己养活自己,我肯定赞同!” 白贵露出笑容。 田小娥能这般想,这般施行,他亦与有荣焉。这件事看似对他来说是小事,但能劝“风尘女子”从良,这种感觉还是很舒服的,很有成就感。 “多谢白相公。” 田小娥看到白贵这幅面容,心中填满了喜悦。 “只不过……” “只不过我做生意没什么本钱,郭家赠给我的嫁奁,我想动用,还请白相公宽允。” 她说道。 这嫁奁说是她的,但却是缘因白贵而来。 “嫁奁是你的,我不会去动,我白美和还没缺钱到动女人嫁奁的地步!” 白贵摆了摆手,淡淡一笑。 郭家给田小娥的嫁奁不少,给的低了,就是不给他面子,但即使嫁奁给的再多,估计那些银钱,还不如他写一篇稿子赚得多。 他给天和茶园,写一幅墨宝,尚有两百银元进项。 何况其他事务,真的不缺钱。 “那多谢白相公了。” 田小娥欣喜道。 “有劳翠婶费心,教她葫芦鸡的做法。” 白贵对翠婶道谢道。 “白相公你这就客气了,葫芦鸡可是你和白族长、鹿家的生意,我们只是个添头,最开始的生意都是族产借给我们的,现在能帮到白相公你一点,是我的福气……” 翠婶说道。 她不是不念恩情的人,此次之所以和田小娥谈上了话,就是因为做好了饭菜,送到白宅时,一时没忍住,和田小娥说起话来了。 她对田小娥也是好奇得紧。 白相公明明是刚留学回来,怎么还带了个秦省的女人。这一谈话,才知道缘由,心里晓得白相公估计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处置田小娥……,所以她就趁机劝说让田小娥学做葫芦鸡,养活自己。 而田小娥也是心中凄惶,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此时跟紧白贵,白贵这个正人君子一时之间不会怪罪,可时间长了,定然会感到厌烦。 现在翠婶提到的葫芦鸡生意……,算是稳赚不赔。 经过五年的开拓生产,白鹿村已经总结出了经验,基本上只要有起步资金,就不会亏本,赚钱是看客流量的,现在店铺租赁又不昂贵…… “如果有什么困难,你尽管告诉我,我会斟酌帮你解决。” 白贵说道。 ------题外话------ 唉,很多读者大佬不要看了一章就断言啊,很多事情都是埋伏笔的,不可能一句话就解决了所有的事情…… 白贵肯定是不会带田小娥回家的,但如果就这样置之不顾,那还不如让田小娥在郭举人家中…… 234、来到雅阁女学(求全订) “嗯!” 田小娥螓首微点,眸光酝着水色。 她觉得自己踏出这一步。 不仅能让白贵高兴,而且她也找到了自己存活的意义。 翠婶说了几句话,就没有久待。 她能和田小娥说上不少话,可遇见白相公,哪怕言谈不拘谨,但久坐也不合适。 三层漆木食盒。 一一打开。 最上面的是一碟炒鸡蛋,中间一碟是鸡肉炒菘菜,最后一碟就是油光锃亮的葫芦鸡。 相传葫芦鸡出自唐时韦陟家中,就是京兆韦氏这个韦,韦陟是礼部尚书,想吃酥嫩的鸡肉,但一连试了好几次,都没试出如何作出酥嫩鸡肉的办法。最后一个厨子相出一个办法,将鸡用细绳捆为葫芦状,先煮,再蒸,再油炸,这样做出来的鸡不仅香醇酥烂,而且鸡身完整像葫芦。 “味道不错,比我离开长安时,又精进不少。” 白贵用竹筷尝了一口,赞道。 甭看烹饪步骤就来回这么几手,但葫芦鸡里面的用料、选材、该蒸煮多上时间、炸多长时间,捆绑的手法等等都有讲究,一步变了,味道兴许差不到哪里去,但步步都不一样,这样做出的葫芦鸡味道就差的太多了。 “改天我给白相公亲自做(葫芦)鸡……” 田小娥见白贵吃的欢喜,于是说道。 白贵眉宇微挑,握着竹筷的手忍不住颤了一下,但很快就镇定下来,“你……,咳咳,我很期待你做葫芦鸡,这鸡吃着不赖,蒸出来的,里面水分不少,酥软……” 他夹了一下葫芦鸡的鸡屁股。 这块肉如果烹调手段做的好,最肥美。 …… 一夜无话。 第二日,白贵练武完毕之后就出了门。 而翠婶则早一步来到白宅,将田小娥带走到食铺去学习做葫芦鸡的手艺。 白鹿村的葫芦鸡手艺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所以严格限制葫芦鸡的秘方。 好在白鹿村都是一个宗族出来的,不管是白家,还是鹿家,祖上都是一样,是胡姓,每年都会祭祖,族内尚算团结。 故此这特制烹调白雉鸡的葫芦鸡秘方就锁死在了白鹿村。 外人难以获取。 倒不是没有人升起过强取豪夺的想法,但白鹿村也是有依仗的。滋水县城的朱先生在秦省脸面不小,面子到哪里都能吃得开,更别说白鹿村出了个好后生…… 要不是田小娥是白贵带回来的“妾室”,翠婶当真不会轻易教这档本事。 这次白贵没去省城师范学堂,而是去了咸柠县学。 按照清末葵卯学制的规定,学制划分为三段七级。第一阶段为初等教育,包括蒙养院四年,初等小学堂五年和高等小学堂四年。第二阶段是中学堂教育,为中学堂五年。第三阶段是高等教育,分为三级,高等学堂或大学预科三年,大学堂三到四年,通儒院五年。 省城师范学堂算是高等学堂,而咸柠县学则是中学堂,里面亦包含一些高等学堂教育。 学制混乱。 如贝满女塾一样,不仅有小学部,还有高中部,大学部。 周元等人被朱先生推荐到咸柠县学入学,如今过了四五年,仍在咸柠县学求学。 白贵没有擅自打扰周元等人,而是坐在咸宁县学对面食肆门口,一边吃着醪糟汤圆,一边等他们下课。 不久后,铃声响起。 “周兄好久不见!” 白贵目力开发厉害,他和周元相处时间不短,所以即使现在周元随着年龄成长,变化不小,但仍能一眼认了出来。 “白兄……” “白兄你留洋回来了?哦,不对,你从燕京回来了!好家伙,第一时间不回秦省,偏偏去燕京找你的未婚妻。” 周元正准备往回走,他家在省城有宅子,但听到熟悉的声音,不禁愣了愣神,旋即大喜,小跑了过来,给了白贵一个熊抱。 “好久不见!” 白贵和周元分开,笑道。 他打量了周元一眼,穿着长衫,身高和他近似,扯条了,脖项处围着白色围脖,一副儒雅的模样。 “我去叫孝文、兆鹏他们。” 周元说道。 不时,几人一起到饭肆叙旧。 人群中,不仅有鹿兆鹏、白孝文,还多了他们两个人的弟弟,一道跑来咸柠县学上了中学堂。 “这会估计也到了雅阁女学放学的时间。” “你妹妹和我妹妹,咱们去一起接一下,给白兄接风洗尘。” 周元建议道。 如果仅有他妹妹,去雅阁女学去不去都没什么关系。但白贵的妹妹,刘宝儿,现在正在雅阁女学上学,哪怕刘宝儿和白贵不怎么相熟,但总得来说是兄妹,不能不叫上。 如果不叫上,难免兄妹疏离。 白贵点头,自无不可。 一行人坐着人力车,没多久就到了雅阁女学。 “麻烦通传一下我妹妹,还有刘宝儿……” “刘宝儿他哥哥回来了,嗯,就是白美和,那个跑去女学教书的……” 周元对雅阁女学的门子说道。 雅阁女学实际上是封闭教育,留宿制度,一般来说除了礼拜日之外,是不允许学生擅自离开的,除非有说得过的理由。 而这个理由,也必须由亲属来告假。 不然一律不会擅自让学生离开。 门子是老妈子。 她点了点头,诧异的看了一眼隐在人群中的白贵,气质独特,实在显眼。而她尽管没什么文化,但白美和这三个大字隐隐在女校中听说过。 不久,刘宝儿和周三姑娘出来了,不过她们身后,大约三四步左右,跟着一群女学生。 “白美和,这就是白美和?” “白美和长得真是不赖,你说白美和会不会跑到咱们学校任教?” “刘宝儿是他妹妹,哥哥教导妹妹……” 身后女学生叽叽喳喳,小声道。 尽管女学有修身课,培养淑女,但白贵名气不小,又有任职女校先生的经历,让她们实在忍不住评足论道。 “是白先生,白先生能来我校,实在荣光……” 就在这时,走出了一个中年妇女,打扮朴素,对白贵说道。 “是杨先生吧。” “晚辈白贵……,擅自打扰贵校,还望多多见谅。” 白贵挑了挑眉,躬身道歉道。 闫培堂是秦省名流,和刘学裕是朋友,他虽然未曾见过,但算是长辈。 235、我哥是守正君子(求全订) 而雅阁女学的校董是杨雅阁,闫培堂的夫人。 雅阁女学正是以杨雅阁的名字命名的。 此时这中年妇女的样貌是有些符合的,白贵先前在京兆府衙介绍刘宝儿入学时,在雅阁女学的介绍册上见到过杨雅阁的照片,有些印象。 好几年前的事了。 不过他过目不忘,倒是记了下来。 “白先生认识我?” 杨雅阁讶然了一下。 “在介绍册见到过杨先生,所以这才记住了。” 白贵见杨雅阁并不知道他和刘学裕有旧,心里就有了数,闫培堂应该没提过这茬,他想了想,决定不打算攀扯这门关系。 他现在又不是先前的马夫子。 需要人脉。 再说这条人脉有些远了。 清末时,因为闫培堂在长安创《广通报》报刊,遭到查封,本人也被清廷追捕,所以被迫逃到沪市。而现在逊清没了,所以杨雅阁才能和其丈夫一同返回故土。 广通报的总编辑是闫培堂,特约记者是刘学裕和御史宋伯鲁。 “是这样啊。” 杨雅阁没有意外,她看了一眼白贵的身旁,知道这是白贵的故旧,笑道:“我就不打扰白先生雅兴了,如果有机会,再叨扰白先生。” 白贵趋于礼貌,应了诺。 他躬身施了一礼,这才带着妹妹刘宝儿离开。 走在街上。 白贵打量了众人一眼,都有了不少变化。 男的不用多说,大概如旧。 而女的变化就大了,女大十八变。以前瘦削年幼的周三姑娘,这时也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装扮和冷清秋很像,女学生服,都是蓝衣黑裙。 而他妹妹刘宝儿,不复原先乡村灰扑扑的打扮,养的很水灵,惹人怜爱。 “曲江池看雪,才是美景。” 走路时,天际又稀稀疏疏下起了小雪。 众人于是打算前往曲江池看雪。 曲江池是美景地,曲水流觞,楼阁林立,最适宜赏雪。 到了地方。 曲江池上亦有三三两两的人群,正在赏雪。 租借一艘大船。 登船。 船家煮酒。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白乐天的诗,正适合此时……” 白贵浅饮一杯船家的自酿酒,看着这一幕,有感而发。 大家聊着天,其乐融融。 都是同乡、亲族、朋友,并不怎么拘谨。 “美和兄,说说你在东洋刻苦求学的经历,你在东洋,一定是头悬梁,锥刺股吧,不然区区四年就写了两本著作……” “我昔日和美和兄一起在白鹿村学堂跟随徐先生治春秋,每日起的最早前往学堂念书的,就是美和兄,从无例外。” “天大寒,砚冰坚,手指不可屈伸……” “每日吃窝窝头,和宋时范仲淹冻粥的故事差不多,想必经年,后世必有人以美和兄此故事激励后辈子弟求学。” 谈了一会话,周元笑着说道。 “范仲淹,少于友人在长白山僧舍修学,惟煮粟米二升作粥。一器盛之,经宿遂凝。刀割为四块,早晚取两块。断荠菜十数茎于盂,暖而啖之。如此者三年。后登进士,为兵部尚书。谥文正公。”——《五朝名臣言行录》 范仲淹宋时多在秦省戍边,在秦省名声很大。 白贵刚回来,又是从东洋留学而回,这场欢聚的主角不了避免就是他。 同样的。 众人也极想知道他在东洋时的求学生活。 定与范文正公求学差不多。 “我去东洋,的确刻苦了一段日子……” 白贵脸色不变,如实相告,“然后应藤野先生的请求,前往仙台送信,在京都的时候,去过祇园花街,京都仿照的就是咱们长安,那个地方相当于平康坊……” “美和兄说笑了,以你毅力,怎么会去那种地方。” 鹿兆鹏摇头道。 两个姑娘家学过国文,又处于长安,自是知道平康坊是什么地方,羞得满脸红晕。不过她们也赞同周元所说的事情,依照白贵的品性,不会去那种地方,所以只是谈笑话罢了。 “我说的都是真话,你们偏偏不信。” 白贵淡淡一笑,早有预料。 他如果说自己去东洋每天刻苦求学,依照周元等人的性格是会信的。 但这样一来,难免显得他虚伪,对待朋友不真诚。 不过……此刻如实相告,他们不信是自己的事。 而他作为名人,在东瀛的事迹定会被挖掘,日后或有所知,也不会怪他这个做朋友的不是。 “别卖关子了,快讲实话。” 几人说道。 见到众人神色皆是不信,白贵无奈,只能将他在东瀛求学的经历删删减减,说了出来。 “美和兄历经四年刻苦求学,回国先去燕京看望未婚妻,应有之理……” “不错,一松一弛,谓之道。” 众人笑道。 曲江赏雪结束,又去酒楼吃了一顿饭,饭毕,已临近晚间。 周元等人一一告辞,约定等他们期末考完毕之后,就一同返乡。 此时已经临近十一月,快到年关,期末考都在这时举行,对周元几人来说挺重要的,所以这次接待宴之后,他们后续几日还需复习功课,就不便再出去游玩。 “宝儿,走吧。” 分别的街巷。 白贵看了一眼留下来的刘宝儿,现在只剩他们两个人,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他对这个妹妹还是比较陌生的。 都不如周远等人见的次数多。 刘宝儿和周三姑娘比较要好,原先出来游玩,都是借宿在省城周家的宅子。但此刻他这个哥哥既然尚在,周家肯定不能越俎代庖,故此刘宝儿就留了下来,随同白贵一道返回白宅。 “嗯,是的,哥。” 刘宝儿螓首微点,脸色发烫。 两人说是兄妹,不过只是户籍上的关系,并没有血缘关系。 叫了两辆人力车。 不时,就到了城南书院街的白宅。 “白相公,你回来了。” 听到敲门的声音,田小娥打开宅门,见到白贵,屈身施礼说道。 “她是……” 刘宝儿怔了一下,她看了一眼田小娥,又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自惭形秽,低着脑袋,不经意间望到了脚尖,忖道:“明明……明明是我先来的,怎么……怎么她抢了先。” 她心底委屈。 以前在白鹿村的时候,她娘王寡妇看到白贵被徐秀才褒赞,认为白贵大有前途,所以想着将她许给白贵,她那时十来岁,懵懵懂懂不知道什么。后来他娘和白友德成亲,这事就搁置了,但她娘时不时私下念叨一句,让她听见并记在心底。 她倒不是真的喜欢白贵。 几年前在雅阁女学的时候,她知道白贵订了亲,订的还是名门贵女,早就绝了心思。 只不过此刻见到这一幕,对她的冲击力还是有些大。 “这是我妹妹,刘宝儿,你帮着给她收拾一间屋子,今天女校关门,她不能回去,要留宿一天……” 白贵对田小娥说道。 “是宝儿啊,白相公提过你,说你是他最疼爱的妹妹。” 田小娥见状,连忙邀着刘宝儿进来,一边拉着刘宝儿胳膊,一边嘴里不断说着客套话、奉承话。 她比刘宝儿大不了几年,但经历多,性格经过打磨更圆滑。 圆滑才不会碰到棱角。 白贵闻言,神色微诧,顿了顿步,落后两人三四步,假装没听见。 疼爱听着有歧义,可他作为哥哥,疼爱用到此处,貌似也没多大毛病。这就和苏东坡、佛印、苏小妹的辩论差不多,心中有佛,所见皆佛,心中是牛屎,见到的都是牛屎。 还是读书人心眼太多! 田小娥备了饭。 “这是我今日和翠婶学的几道菜,白相公和宝儿你们两个都尝尝。” 她说道。 虽然白贵和刘宝儿都在酒楼聚了餐,但抹不开面,皆坐了下来。 “味道不错,这只葫芦鸡就是蒸的时间有些长。” “有进步的余地。” “一天能做到这个地步,你有做……这个的天赋。” 白贵夹了一块鸡肉,点评道。 “谢谢白相公的夸奖。” 田小娥喜道。 随意吃了几口饭,见到田小娥和刘宝儿面容不太自然,白贵也不好在客厅久留,索性找了个借口,说要回房温书,就离了场。 卧室。 白贵摊开一本书,随意看了起来。 没多久,客厅果然传来两女的交谈声,他耳朵动了动,静静细听。 “小娥姐,你和我哥的关系到底是怎么样的?” 刘宝儿问道。 田小娥将自己的经历阐述一遍,低声啜泣道:“幸好白相公收留了我,不然我是真的没地方去了,白相公是个正人君子,一直都没碰我,我知道他不嫌弃我身子脏不脏,他盯着我看,是想要我的,但他克制住了,没动我……” “小娥姐……真是难为你了,你爹不是个人!将你推到郭举人这火坑里。” “幸好遇见了我哥。” 刘宝儿听到白贵没动田小娥,立马就不将田小娥视为仇雠了,她说道:“今天下午我们去曲江池赏雪,我哥说了他在东洋留学的经历,一直刻苦求学……” “我哥为了不让我们担心他,还开玩笑说,说……说他去京都祇园花街找乐子,怎么可能啊,我们都不信,这只是我哥为了让我们不担心的矫饰之词……” 女校的高中部,就已经教导母育、保胎等知识。 此时的女学生,对男女之事,还是了解一二的,并不怎么陌生。 当然,在男人面前,一般都说自己不懂。 “是的,我是个不要脸的,晚上去白相公的厢房,白相公只和我下连五子。”田小娥连连点头,这点她还是赞同的,她知道自己的魅力,吸引男人不成问题。 “我哥是个有道德、有底线的守正君子,这点整个白鹿村都知道,谁不谈我哥的仁义,他是个讲究仁义的,赎买你情有可原……” 两人的交谈声,一句句落在了白贵耳中。 236、毒死吴聘的甄糕(求全订) “宝儿,你这么夸你哥,你哥会羞愧的……” 白贵忍不住摇头,自得一笑。 他这时顿感自己从大雪封路,做的一件件事,是值得做的。人一生,都追求名利二字。他也不例外,喜好名利二字,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嘛。 现在,做完事,能得到别人的肯定和认同,自个心里也舒服。 功名如不彰,身歿岂为鬼?! 如果做好事这件名声得不到传扬,虽会有默默无闻的人继续负重前行,但人不可避免的这种人就会越来越少,直至心冷血冷。 孔子说的大同之世,绝对少不了子贡赎人、子路受牛。 两女说话,说到深夜。 白贵听了一会,也没兴趣再听,偷听别人隐秘难免有些不道德。 只不过他先前担心两人处不来,留下隐患,所以偷偷听了一会墙角,现在看到两人关系算是处的不错,再听就没道理了。 “走,我送你去女校。” 次日一早,白贵等在门口,见到刘宝儿出来,说道。 这世道还是有些不安稳的,如果一个女人独自出门,不太安全。距离近点还好,但雅阁女学离书院街无疑是比较远的,这就得他亲自去送。 另外,也是顺路,他和张管事约定好,三天后在长安饭庄碰面。 长安饭庄就在沿道上。 “嗯,谢谢大哥。” 刘宝儿露出笑容。 不多时,白贵就将刘宝儿送到了雅阁女校。 两人都感觉兄妹之情増递了不少,不再是以前那种陌生疏离的感觉。 感情……都是在一件件不起眼的小事中增进的。 白贵此番作为,也有这种打算。 …… 长安饭庄。 二楼,包厢地字三号。 “此次多谢白相公赏脸,肯来赴宴。” 张管事见到白贵很高兴,他虽然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在长安城名气不小,但和白贵相比,差的层次就多上不少,白贵这种人能够准时赴宴确实给了他不少脸面。 一般来讲,越大牌的人,越不守时。 “张管事客气了。” “这一路上,也多谢张管事的照顾,要不是张管事多加照顾,我也不能这么轻松就回到秦省。” 白贵回道。 包厢里面还有不少商队的主事,以及张管事的东家等人。 一一对他敬酒。 这些人对他并无什么所求,给他设宴也只是想顺便结交。毕竟第一次见面,不熟,谈一些事情难免会伤脸面,等熟了之后一些事才能开口…… 善缘,只是留下一个善缘。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张家主,不知道咱们以前的学政,就是陈学政家里的千金,现在还在秦省念书没有?你知道的,吴怀先和她订了亲,我回来也带了他的一些信件,想要亲自见面教给陈小姐……” 白贵和张家主说了不少话后,状作无意,提起这茬。 张家主经营一些皮货生意,和吴府有着合作。 吴怀先的婚事,张家主是事外人,所以白贵请教张家主,没什么后患。 “陈小姐……,陈小姐最近在长安……” “毕竟按照时间,吴少爷也快要留洋回来了,而陈学政家里是川省的,怕耽搁了婚事,所以陈小姐仍旧待在长安,时不时的去一趟吴府……” 张家主不以为意,笑着说道。 吴府是秦省商业的顶梁柱,一些商业的事都绕不开吴府,所以他们这些生意人,都会暗地里打听吴府的动静。 这是私底下进行的事情! 一般人,张家主宁愿摆手说不知道,怕麻烦。 不过他心底存着巴结白贵这条人脉的想法,如实相告。 另外陈小姐来往吴府的消息,不算隐蔽事,说了就说了,能落下一个小人情。 划算! 白贵听到这话,心里隐忧消除。 既然陈小姐在周莹眼皮底下,那么品性变化应该不会太大。 他应下的这门差事,能够圆满完成。 吃完接风宴。 “白相公放心,我已经给白相公安排妥当了,等白相公回乡的时候,我会特意派人送你一程。” 张家主拍着胸口保证道。 白秀珠买了几车礼品,不过这是白秀珠的,这事得分清。而白贵在滋水县的亲朋好友不少,总不能两手空空就回去,得在省城先采买一些礼品,完毕之后,才好返乡。 一事不劳二主! 既然他此前从燕京回来时的家当尚在张家商队,那么再劳烦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从长安饭庄出来,白贵马不停歇,就给吴府投了拜帖。 周莹招待。 也见到了学政千金陈小姐。 相貌仍然有些平庸,不怎么出彩,但气质很好,一副饱读诗书的模样。 “这是怀先兄的信件,我在燕京羁留多日,倒是误了不少功夫,还请吴夫人和陈小姐勿怪。” 白贵拿出吴怀先的信件,递给二人,说道。 这信件是他和吴怀先、刘明达商量着写的,里面的内容并不重要,主要是好以这个理由见上一面,有个判断。 “美和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怀先要是给我加紧的家书,早就邮递过来了,这上面都是一些闲谈,早一些晚一些不重要。” 周莹拆开信件,一览之后,笑道。 虽说可以从东瀛邮递回来信件,但家书抵万金,写的多了,邮递费用难免昂贵,吴府不缺这几个钱,但……这种大户人家的子弟,都会有过教导,不会乱花钱。 同样的,送信其次。 主要是白贵亲自回来,周莹直接可以问白贵吴怀先最近的近况。 “怀先兄在东洋一直刻苦求学,前些年由自费转为了官派生,这事情吴夫人你是知道的,后来……怀先兄入了佐藤教授门下……” 白贵说道。 他说的没错,吴怀先和刘明达在东瀛一直挺刻苦求学的,当然期间也不免沉溺于女色,年少慕艾嘛,他们又不缺钱,家里都是做生意的…… 不过报喜不报忧。 他要是说吴怀先狎妓,这就是不给吴夫人面子,让其下不了台,也是不顾兄弟道义。 唯一亏负的只有学政千金。 但……这又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方法。他要是吐露实情,吴府先饶不了他,而学政千金未必会领他的好,说不定还会质问他这个朋友为什么没有劝阻,日后和吴怀先如胶似漆的时候,可能还会鄙夷一下他的为人。 劝和不劝分。 两害相权取其轻! 学政千金和他又没什么交情。 而吴府在他留洋的这段日子里,在生意上,对白鹿村挺照顾的,他得记住这些恩情。 “怀先能刻苦求学,也不枉费我送他去东洋留学……” 周莹轻轻颔首,然后说道。 话别。 吴府是打算设宴招待白贵,但白贵碍于学政千金一直缠问吴怀先的近况,在谈论中不可避免会提到吴怀先有没有在东瀛招花惹草,有没有爱慕哪个姑娘,这事白贵不好应答,推脱几句话后,借口自己有事先溜了。 反正以他和吴怀先的关系,这点小事不至于和吴府有隙、 再言之,周莹可是历经风霜,心思玲珑,白贵为何匆忙告辞的缘由,她猜也能猜出来。 …… 在省城待了六七天左右。 周元等人也完成了结业考、期末考。 “我打算报山西大学堂,离家能近一些,到时候好回来,而且敦崇礼教士,美和兄你应该记得,他和你以及吴府都有旧,山西大学堂的堂西斋是他主持……” 周元搓了搓手,哈了一口热气,说道。 天有些冷。 “山西大学堂……” “这样也好。” 白贵犹豫了一会,点了点头。 周元等人也到了高等学堂毕业的时候,高等学堂毕业之后,要么留学,要么升入大学堂,进行下一步的教育。而晋省距离秦省不远,选择山西大学堂作为进修地点,也算合适。 他固然可以借自己的关系,引荐周远等人去京师大学堂等地,但周元等人学习实际上并不怎么出众,又是从咸柠县学毕业,去了京师大学堂,难免不适应。再说,现在的山西大学堂确实差了京师大学堂一截,但还没到差距到难以望其项背的地步…… 毕竟同为三大学堂之一。 如果周元等人,找到他,希望能借助他的关系,引荐一二,那么白贵也不会推辞。 成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轮不到他干涉。 “等一会,我去买盒甄糕。” 白贵笑了笑,策马走了百米路。 长安,钟鼓楼地方是比较繁华的,他们回乡都在这里挑选礼品。而在钟鼓楼旁侧,洒金桥,这里卖的小吃品类多些。 此时是早上,恰好有甄糕贩卖。 “来十份甄糕……” 他对小贩喊道。 须臾,他就带着几包用荷叶裹着的甄糕走了过来,“请你们吃些东西,别说我白美和小气。” “谢谢美和兄。” “谢谢哥。” 几人点头,接住滚烫的荷叶甄糕。 白贵也囫囵吃了。 甄糕香甜可口,正是毒死吴聘的食物。上面堆着红枣蒸化了的枣泥,底下混着江豆,还有糯米,看起来就让人食欲大增。 饭毕。 一行人这才骑马的骑马,坐马车的坐马车,朝着滋水县的方向赶去。 ------题外话------ 还差两更,待会凌晨估计有一更,剩下的一更我凌晨后补上。这两三天一直没闲出时间,先是现实地名不能用,改了许久,而后疫情反复,只能待在家里,今天下午排队去做了核酸…… 237、开席嘞!(求全订) 下雪天路滑,地面濡湿。和初雪不同,前些日子中午是有些暖和的,不少路面积雪化了,等冷的时候,又结成了冰,所以为了安全,行进缓慢。 走了大半天的功夫,这才踏上了白鹿原,走到了原上的白鹿村。 白鹿村上百户人家,皆是黛瓦染雪,不少人家的院墙不再是土夯的,而是砌砖,尽管和后世农村二层小洋楼不能比,但与白贵在时原先的土屋,差别很大。 “葫芦鸡这生意赚了钱,大家都回家砌砖盖房。” “而族长为了村民着想,也为了压价,所以统一订了青砖、瓦片,又请了瓦匠,价格不高,大多数人都能盖得起……” 鹿兆鹏下了马,拉着马儿走在路面上,给白贵说道。 “族长这个族长当得好,当得敞亮!” 白贵闻言,点头回道。 白嘉轩是个称职的族长,白鹿村是远近闻名的仁义村。想要盖新房,对于此时的百姓来说,唯一担忧的只是料钱,人力是不费什么钱的,请村里人,不用好吃好喝,顶管了吃上几顿饱饭就行。 所以稍有余财,就能起庄子。 刚走到村口,就看到主路上有村民迎接他们。 白嘉轩作为族长领头,他爹白友德和鹿子霖在身侧,后面则是乌泱泱的黑色人群,清一色带着毡帽,多穿着棉花袄子,不过尽管脚穿着棉花窝窝,但还是冷得在地面上跺着脚。 “白相公回来了,放铳子炮!” 见到一行人骑马,白嘉轩就知道是有人回来了,走近约百步的时候,他回首对身后人吩咐道。 砰砰砰! 几声铳响,又有鞭炮噼里啪啦响着。 清亮的雪地不时夹杂着稀稀拉拉的红色鞭炮屑,极为喜庆。 “三元相公回来了!” “咱们村的三元相公回来了!” “白相公,贵娃子,白相公……” 一群长辈开着口,不断谈笑,脸上充满荣光,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白贵走近,挨个见礼。 “爸!” “见过白族长,鹿叔……” “狗娃达,二蛋达,铁柱达,二愣子达……” 他一个个做着揖礼,未曾感到丝毫厌烦。 虽说在外面他的身份比较荣贵,可在村子里,他就是原来的那个贵娃子。 当然这是他的想法和处断。 要是真有人不懂什么叫人情世故,在他面前刻意拿捏自己的长辈身份,分不清自个是谁,他自不会太过客气。 “走,白相公,回祠堂坐席。” “专门给你设的接风宴。” 白嘉轩笑容满面。 白贵来信约定日期回来,他作为族长和长辈,肯定要操持一场宴席,为白贵接风洗尘。这宴席不仅是给白贵看的,让白贵知道白鹿村对他不薄,也是告诉附近的村落,涨涨白鹿村的威势,让人不敢小觑。 朱先生再好,那也不是白鹿村的后生。 有了白贵这个后生,白鹿村才能一直荣贵下去。不然依照现在白鹿村的富裕程度,就是小儿持金行于闹市之中,那是找死。 贫瘠,落后,才是正常的乡村。 十室之内,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一个村子,聪明人不少,能想出不少致富的方法,但是能落到实处,且能给村里造福的,不多见,也罕见至极…… “额老早就想吃咱们村的宴席,刚走到原下,就闻到香气了。” 白贵回道。 他回国,这一路上,给他设接风宴的不少。精武门、白府、金府、春觉斋、将军寨郭家、省城的数家,接风宴上的吃食定然是比白鹿村的席面好上不少,但到了白鹿村,他还是感觉以前的饭菜更香甜,仍馋以往席面的餐食。 是真的比别家的好吃吗? 不见得! 白嘉轩和一群人簇拥着白贵往祠堂里面走。 少倾,就到了祠堂。 祠堂此时屹立着三座牌坊。 当先的,就是他白美和在秦省贡院中三元秀才的牌坊。 “族长,我回秦省第一件事,就赶着想……看有没有哪处立我的牌坊,省城师范学堂没有,它们那进士忒多了,还是咱们村好,只有我和鹿族爷两人中了秀才……” 白贵笑了笑,说道。 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他回乡最想看到的就是牌坊,牌坊是什么,对于文人来说,好比武将的封狼居胥、燕然勒石,莫大的荣耀。 而在家乡能立下科第牌坊,这种滋味更是令人享受。 此时白鹿村祠堂只有三道牌坊,一是以前的贞节牌坊,老黄历了,都不知道是谁的,另一道就是鹿泰和的秀才牌坊,他是在同治一十二年中得秀才,最后一道就是白贵的小三元秀才牌坊。 不过鹿泰和名次不怎么样,和田秀才一样是个附生,三等最末,没个好去处,只能在白鹿镇当了个掌柜,在整个白鹿原这固然算个显赫身份,可与白贵一比,差得太远。 “要不是白相公你生不逢时,说不定咱白鹿原又能出一个进士……” 白嘉轩闻言一笑。 白贵的话听着好像有贬低白鹿村的意味,但实际上并没有。白鹿村怎么可能与省城师范学堂相提并论,再者,白贵能中三元秀才,是在他的任上,和他的关系分不开,这算是他当白鹿村族长的政绩,今后歿了,在祠堂里都能抢个上佳的位置,供后人敬拜。 这还有啥可挑剔,不知足的。 “不过也好,你出国留学,现在的声名比一般的进士名声还要大,你不知道,我姐夫朱先生几年前可是专门跑到咱白鹿村,恭恭敬敬的给额躬了三个躬……” “说我这族长教得好,给他找了个好学生。” 白嘉轩乐道。 他平声最敬佩的就是他姐夫朱先生,在朱先生面前总感觉自惭形秽,但朱先生能给他端正的躬了三躬,他顿时感觉毕生的脸面都赚够了,所有的虚荣心在那一刻被填塞的满满当当。 “朱先生?” 白贵讶然。 “是你写出了什么枪炮书,对,对对,是《枪炮、病菌、钢铁》,然后朱先生就跑过来给我躬身……” 白嘉轩不耐其烦的解释道。 这句话,他已经给不少人都说过了,但给正主说这话,还是头一次。 白贵恍然。 依照朱先生的性格,作出如此举措实在是常理之中。毕竟他在枪炮一书中,回答了朱先生给他留洋时提出的问题,算是不辱师望。 “走走走……” “进祠堂。” 白嘉轩拉着白贵的手,不容分说的,将他请到了上席。 等白贵和大家伙落了座。 “开席嘞!” “开席嘞!” “开席嘞!” 一道道粗犷的声音自祠堂传到了外边,外边的灶台上,灶台上正在下面的妇女耳中。 238、祖先牌位挪了(求全订) 开席。 先上四道凉菜,四道热菜。 有荤有素,都是因地制宜的乡村硬菜。 “吃吃吃……” “甭客气,都尽快吃。” 坐在上席的长辈发话,从祠堂门口一溜烟排到牌坊口处的十几桌席面,有老有少,年轻的壮小伙,刚念书的娃娃们,这才动了筷。 坐席时,长辈先吃第一口,这是规矩! 吃完八道菜肴,当执事的服务人员撤了菜碟,端上了盛着醋和酱油的粗瓷碗。 (执事,关中地区操办席面的服务人员,统称为执事。) 《周礼·天官·大宰》:“九曰闲民,无常职,转移执事。”郑玄注云:“闲民,谓无事业者,转移为人执事,犹今佣赁也。” “离家饺子,回家面。” “白相公,你刚回家,不是咱们不地道,不给你上好席面,而是第一次席面,主要吃的是面。” 白嘉轩坐在主座,对着次座的白贵,拱了拱手,说道。 主座白嘉轩又让了一次,但白贵没肯坐,而是坐在次座。 “这我知道,规矩如此。” “吃面好,长长久久,咱们秦省人,吃席不吃面,就差了一点味道。” 白贵点头,笑道。 俗话说:离家饺子回家面。 之所以离家饺子,则是饺子形似元宝,谐音为交子,交子为宋时的银票,又有出门结交朋友的意思,寓意在外面“得财得利”,而回家面,面是长条状,寓为长长久久。 白嘉轩这句话意思是,咱们白鹿村办流水席,这第一次席面,先吃面,而后的第二次席面,第三次席面,吃上好席面。 滋滋。 祠堂外面搭着的土灶,传来油泼辣子面的声音。 油泼辣子香也窜了进来。 一碗碗油泼面被执事们用木案端了进来。 …… 吃完饭,散席之后。 白贵在族长白嘉轩的指导下,跪在祠堂中,朝着白家祖先牌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接风洗尘之后,才可拜祖先。 跪拜完毕。 白贵抬头,愣了一下,他发现自己这一支脉的祖宗牌位,挪了个位置,陪祭在大宗,也就是白嘉轩祖辈族长这一脉的旁边,两家牌位挨得很近。 “族长有心了……” “我捐献三百银元作为族产,重新修缮祠堂。” 白贵起身,看见这一幕,顿感满意。 人争一口气,佛受一炷香。 对于一个宗族来说,祖先的牌位顺序是万不敢马虎的,现在他家能陪祭在大宗旁边,这说出去之后,都能增增脸面。 自周室确定大宗小宗的嫡长子继承制后。 一般来说,血缘距离大宗越远,祖先牌位距离主祭位也就越远,白贵他家祖辈和族长这一脉的血缘距离,不远不近,而且因为家世败落,祖先牌位原先是在旮旯拐角的地方。 现在移到了中间,大宗附近。 意味着,现在他家在白鹿村的地位是仅次于族长的一支。 听起来挺没道理的! 白贵的身份地位,可比白鹿村所有人都高不少,现在白鹿村不少人都是仰仗着白贵的人脉余荫度日。就以葫芦鸡买卖来讲,要不是白贵与吴怀先等人交好,没有吴府的刻意扶持,现在葫芦鸡生意可发展不到目前这个地步,或许能赚钱,但过程必定曲折不少。 但……这是外面的大规矩! 在白鹿村里面,仍有小规矩。 如果白贵不讲情面,用外边的大规矩完全可以碾压、无视白鹿村的小规矩! 不过……无视这等小规矩,还是稍有一些后患的。 没必要这么做! 简单来说,无论你在外边是多大的人物,赚了多少钱,回家都得祭祖,拜祖先。 现在白鹿村、白族长都挺识趣,既然族长大宗这一脉不能动,也动不得,但让白贵这一支脉小宗成为仅次于族长一脉的大宗还是可行的…… 身份地位有了,一些事情,完全不用自己操心,聪明人就给操好了心。 “这钱我就替族中收下了。” “修缮祠堂,是大事一桩,是足以让后人铭记的,我替族人谢谢白相公……” 白嘉轩点头,没有推拒,直接慨然收了下来。 这等给宗族祠堂修缮的钱,是不能拒绝的,除非捐赠的人名声有问题,怕给祖先蒙羞,才不会收下。 “白族长办事我是放心的。” 白贵回道。 白鹿村上一任族长是白嘉轩他爹白秉德,传到白嘉轩这一辈就有些没落下来,白家的财产也因为白嘉轩娶了七房女人严重缩水,又因为卖祖产、种烟土声名坠到谷底…… 白嘉轩这个族长备受人质疑。 但后来白嘉轩做了两件事,一是修祠堂,修祖先的祠堂,二就是聘请先生,在白鹿村开设学堂。这两件事做完之后,白嘉轩算是坐稳了族长的位置。 三百银元捐给村里做修祠堂的费用,这是大功一件,足以在村里树立威望。 白贵不缺三百银元,如果能借此再添一份仁义之名,他亦不介意如此做。 再说,祠堂中也有供奉他这一脉的祖先牌位。 不算花什么冤枉钱。 走出祠堂门口。 白贵和白友德返家。 祭拜祖先牌位,平时日子里也不能随便拜,以免打扰祖辈安宁。白贵返乡,这是特例,所以由族长白嘉轩陪同祭拜祖先,但白友德就得在门口候着了。 当然,白友德也可以进来一起祭拜,只是不太符合规矩。 “走吧,你王姨还在屋里面候着你呢。” 白友德说道。 他性子沉闷,不善打交道说话,在其他人面前,有儿子作为底气,侃侃而谈还行,但在儿子面前,往往容易怯场,倒不是白贵不孝顺,只是性格使然,扯不开脸面。 进屋。 “王姨,这是秀珠给你和宝儿买的绸料,你们看看怎么样?” “还有这些,都是江南上好的胭脂水粉,这……这是法兰西的高档香水,你们试试,都是秀珠的一番心意。” 白贵将白秀珠送的礼品一一打开。 递给了王姨和刘宝儿。 “法兰西的高档香水,这一小瓶子可是两枚银元……” 白王氏接过礼物一看,看到了礼物的价格标签,手忍不住颤了一下。 太贵了! 她这辈子见到过的胭脂水粉,都没这么贵。 “这只是小礼物罢了。” 白贵见状,笑了笑,不怎么介意。 送礼如果撕掉了价格标签,礼物就和白送差不多了。不过白秀珠处世未深,显然想不到这茬。这只是她随手买的东西,算不便宜,可还没到她需要注意价格的地步。 而他也不会去刻意去撕掉价标。 顺其自然。 “想不到秀珠姐姐这么大方……” 刘宝儿勉强笑了笑,她固然认为和白贵两者之间已然不可能,但作为白贵的“前未婚妻”,难免会和后来者自我比较一下,这一比较,心里凉了半截。 “算了,哥只是把我当做妹妹,我想这么多干嘛。” 她心道,重新收拾了心情,开始审视自己未来和白贵的相处之道。 239、屋外谈话(求全订) “你未婚妻,是个大方的……” “现在送这么多贵重的礼品,咱们纳征也不能弱了,她是个官家的小姐……,这件事我会与族长商量着办,毕竟咱们白鹿村迎娶婆姨,还没弄过大场面……” 白友德说道。 他看着琳琅满目的礼品,心里头高兴,脸上也有光,这件事他茶余饭后跟村里人说,亦能作为谈资。 十里红妆,对于男方和女方家都是大涨脸面的事情。 “纳征者,纳聘财也。征,成也。先纳聘礼而后婚成。”——孔颖达注疏《礼记·士昏礼》。 “行,这件事先不着急,不差这几天。” 白贵同意道。 迎娶白秀珠,确实是他们白家的私事。 但白嘉轩是族长,这件事情告知族长白嘉轩和族里,让族中商量着办,并不为过,这个决定极为适宜。 红白喜事,都缺不了同宗同族的族人帮忙。 另外燕京和秦省路遥,几年的婚期都等下来了,还不差这一时半会的功夫。 “咱俩说好,那……等我明日备上一些鸡鸭活禽和礼品点心,晚上到族长家一起去说这件事。” 白友德抽了一口旱烟,砸吧砸吧嘴道。 父子二人无话。 一时默言。 白贵虽是个惯会说的,但面对他爹白友德实在想不到啥可说的,搜肠刮肚半响无声,往往辗思寻觅到了一个可说话的契头,然而刚说了几句,就被白友德一句“不错,嗯,可以”这种算是“敷衍”的词汇打乱,再张口时,只剩下沉默。 “你抽烟不?” 白友德摸出旱烟卷,自家地里种的,褐色的烟叶,味道重。用纸将这种褐色烟叶一卷,火折子一点,就算是旱烟成品。 “爸,我哥没抽烟的习惯,他不抽烟。” 刘宝儿忍不住插嘴道。 在她看来,抽烟是个坏习惯,万不敢让白贵也沾染上去。她和白贵相处的这几日,确实见到白贵没有抽烟的习惯。 生活作风比较好。 “你别在这抽烟……,白相公,我早上给你收拾好了床铺,你现在先去暖暖身子,有炕,比客厅暖和得多……” 王姨见到父子二人这幅场面,早年作为寡妇的她饱经风霜,是个伶俐人,所以此刻打着合场,让两人相处不太生硬,尴尬。 一个刚留洋回来,一个整日窝在村里,没有共同话题。 磨合一段时间就好了。 白贵点头,明白了白王氏的心思,他从太师椅上起身,准备前往卧室先行歇息。 这一路上虽不怎么累。 但应酬下来。 也想安宁一会。 他走到门槛处,揭开门帘,顿了一步,回头望了一眼。 白友德此刻已经嘬完了一根旱烟卷,这旱烟卷约有手指粗细,比香烟粗上不少,长短相差仿佛,卷着的粗麻纸已烧了只剩尾巴根,被从客厅门缺口处的寒风呼呼一吹,烟蒂复而璀璨,几点火星子乱冒。 须臾,泯灭。 烟蒂被白友德扔到了脚底下,踩死了。 “等我去省城的时候,给你买上一些老刀牌香烟,你抽着,旱烟这玩意比香烟对身体危害要大,你少抽一点,注意身体……” 白贵跨过门槛,走出,将礼帽盖在脑袋上。 大冷的天,必有得盖着帽子,不然时温时凉,容易染上风寒。 老刀牌香烟此时名气很大,光绪十七年就在沪市进行销售,这是英吉利惠尔斯公司生产的洋烟。老刀牌香烟名字的由来是烟盒上印刷着水手,水手左手叉腰,右手持刀,很多人不认为“piratigarette”(海盗香烟)这个英文商标,再加上烟标上的“持刀”标志,所以称呼为老刀牌香烟。 后世与老刀牌香烟相媲美的哈德门香烟、大前门香烟、仙女牌香烟,这时要么规模小,名声小,要么就还未创立这个品牌…… 所以,现在市面上能买到的比较正牌,有保障的香烟,老刀牌香烟最好。 抽烟难戒,这点白贵是清楚的,他劝说白友德戒烟,不太可能成功,那么将旱烟换成香烟,香烟危害小一些,还是可行的做法。 …… 刚回家第一天。 晚上。 没过多长时间,白贵就有些后悔回家了。 耳畔传来他爹白友德和后母王姨的打架声,战况激烈,一时之间竟不能分出谁强谁弱。不过多数是王姨在开口叫骂,而他爹白友德如同老牛一样只闷闷的吭声…… 任劳任怨。 吵的他不能安静休息。 “打架嘛,谁家没个矛盾,有矛有盾才是正常……” “夫妻之间,有摩擦,吵架……” “床头打架床尾和。” 他叹了一口气,摇着头,走出了卧室。 白家自从他留洋后,又扩充了庄子,现在尽管不算大,却也有了两进,他的卧室是在前院,这是早就规划好的,一直没变,而主卧搬迁到了后面。 刚打开门,月光倾泻而入。 白贵抬眼望去。 院子里的柿子树被寒风吹拂,亦是枝丫乱舞。洒落的月光,白茫茫的一片,偶尔能看到一片残缺被鸟琢吃了只剩下半个的萎靡柿子挂在树梢上。 老一辈的规矩。 柿子树上的柿子不能全摘了,得给鸟儿留下一些吃食。 不过有时这种被鸟琢了后的半拉柿子,味道是真的不错,别有风味。 “有柿子,应该是有柿饼。” 白贵趿着鞋,走到一间厦屋的窗户边,就在窗沿上摸到了正在晾晒的柿饼,大概有半个巴掌大小,吃到嘴里,挺甜,糯糯的柿浆充塞在嘴中。 是还未完全成为柿饼的柿子。 他吃了两三个。 就见到一个瘦削的人影也摸索了过来。 “宝儿?” “你怎么也出来了,对了,你也听到打架声……” 白贵立刻恍然,感同身受。 父母吵架,为难的就是子女。而这种吵架,子女还无法言说,只能默默忍耐。毕竟此时的乡人大多没受过什么教育,不太懂得什么叫做避讳。 即使受到教育的读书人,观念也比后世人开放多了。 例如《春秋繁露·求雨》中说道:“四时皆以庚子之日,令吏民夫妇皆偶处。凡求雨之大体,丈夫欲藏匿,女子欲和而乐。” 意思是说,在庚子日,这一日之内,吏民都要同房…… 阴阳交泰,是古代求雨的一种方式。 唐代时,因为长安大旱,白居易上奏请求宫中放出一批宫女,嫁到民间,这样可以调和阴阳,感动天心,导致降雨,“伏见大历已来四十余载,宫中人数,积久渐多……,臣伏见太宗、玄宗已来,每遇灾旱,多有拣放……” 再比如诗经,诗三百,孔子删了不少的浪荡词汇。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即使这样,在诗经还是少不了这种描述。 “大哥,我就说我宁愿待在女校,也不愿回家……” 刘宝儿幽幽的看了白贵一眼,无奈道。 她回来之前,已经暗示自己不愿返乡,不过不好意思说出实情,长兄如父,她不敢多加反驳,只能无奈跟随一同返乡。 不然她宁愿多待在省城,等年关时,实在拖不住,再回家。 “这是我的错。” 白贵尴尬一笑。 他心思玲珑,在省城确实看到了刘宝儿不愿返家,只不过他以为刘宝儿和家里闹了矛盾,作为大哥,他肯定要想法化解这矛盾,而不是置之不理。 所以就假装没看到刘宝儿的不情愿,带回了家。 “算了,他们这些年每个一儿半女,估计也是心急了,你不要心里介怀。” 白贵安慰道。 悔教夫婿觅封侯。 他求学羁旅在外,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白鹿村。刘宝儿也是一样,大多时候都在女校,有他这个哥哥,算是门第起来了,今后嫁夫婿嫁的人不会太差。 而他爹白友德和王姨两人年龄大了,身边又没个一儿半女,孤零零,哪能不着急。 “这事我清楚,哪会责怪他们。” 刘宝儿小脸一红,半啐了一口。 这事你知我知就行,开什么口,她这个姑娘家应答不应答都是古怪。 “给,这几个柿饼不错。” “甜的。” 白贵岔开话题,随手拿了几个已经晾晒差不多的士兵递到了刘宝儿手中。 他见到刘宝儿脸红,知道说的不妥。倒也并非说的真有什么太不妥的地方,这事总得面对。他们是兄妹……,一些事总不能太过介怀,且绕过不提。 “谢谢大哥。” 刘宝儿接过柿饼,道谢道。 “大哥,你说……嫂子她是什么一个人,怎么让你决定和她订亲……” 聊着天,她不经意间提到,说完话后,抬眸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白贵的脸色。这事她作为妹妹说出没什么大毛病,可依照原来的身份,说这话还是不太好的,但她确实想知道一些。 “她啊,挺白胖的……” “主要是长得比较漂亮,我一眼就相中了她,说什么好呢,见色起意比好好一些……” 白贵咬了一口柿饼,倚在窗口处,望着月色回忆道。 “见色起意?” 刘宝儿神色古怪。 他这个哥哥可是守正君子,哪会因为见色起意而贸然定下婚约,肯定是另有缘由。 “嫂子肯定和大哥你情投意合,琴瑟和谐……” “这才订下了婚约。” 她说道,也确定道。 240、跛脚老汉死了(求全订) 兄妹两人谈了一会。 大约一刻钟左右。 耳畔渐渐寂静了下来,偶有犬吠声迭起。 “时候不早了,睡吧。” 白贵对着听故事,听得意犹未尽的刘宝儿说道。 他善写书,讲故事娓娓道来, 虽没有评书人说得那般慷慨激昂,但引人入胜还是能做到的。 “是的,大哥。” “我这就回房歇息……” 刘宝儿睡眼惺忪,水灵灵的眼睛露出疲态,打了个哈欠,整饬了一下衣衫,就告了别。 衣衫是通白的睡衣,罩了大红色的外袍,脖项处镶嵌着皮草围脖,挺富贵的打扮。 白贵点头,目送刘宝儿离去,这才回到卧室门。 卧室烧着炕,暖和。 他朝着火炕里面扔了一些硬柴,封住灶火。 这才合衣上炕。 …… 次日一早。 白贵提了不少礼品,踏着昨夜落的雪花来到了白鹿村祠堂。 祠堂外面,还有一些临时搭建土灶的余迹,还未拆完。 他这是来拜访徐秀才。 昨日在席间,他也和徐秀才谈了不少话,只不过浅谈辄止,并未深谈。 刚走到祠堂外面四五步的时候。 西边厦屋的学堂,有蒙童念着书,朗朗读书声传出。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 此时尚是蒙童自发的早读时间,而非早学。 “白鹿村学堂文教,又胜往昔。” 白贵暗自感慨。 他听声辨音,这些读书声差不多有二十多人的样子。要知道,五年前,可只有寥寥四五人,这时候才能早起,并且进行早读。 走近祠堂,门房处。 他透过窗棂的缝隙,没有看到跛脚老汉。 “他死了,去年死的,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死的,无儿无女,死了,没后人操办丧事,校董买了柳木棺椁将他葬在了你们村的祖地。” “现在白鹿村各门各户都有赚钱的买卖,谁也不肯做守村人,打更,看祠堂……” 徐秀才喝着红枣粥,谈及此事道。 白鹿村学堂,校董即为族长白嘉轩,学监为鹿子霖。 “先生,我去门房看看……” 白贵忽的,心底添了一些悲凉来,他想着说道。 他和跛脚老汉的关系不怎么样,交涉不多,跛脚老汉若说对他好,也只是一次晚上借给了他打更的枣木灯笼,他后来回了礼,两人没了什么交往。 论起来,昔日他和周元在门房借灶,跛脚老汉对周元更显照顾多些,也是,那时候的周元是财东家的儿子,而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长工儿子,吃了上顿没下顿。 但人呢,生着的时候,不会怎么想念,不会怎么多看一眼。 但死了之后,却突如其来想起他曾经不错的行径。 “你看看也好,他在门房里死的,很多人都避而远之,不怎么走这里,前些日子,学监还商量着,要请阴阳先生,在门房撩火,去去晦气……” “你是文曲星下凡,有孔圣庇佑,不会有事。” 徐先生点头。 他咕噜噜一口喝完了红枣粥,继而离开餐桌,摸索了一阵,从压床底的匣子中,取出了一个铜钥匙,崭新,黄橙橙的,没落上铜绿,看起来保管的不错。 “这就是门房的钥匙。” 他道。 白贵拿起钥匙,掀起长衫下摆,起身,走了几步路,就到了门房处。 打开门。 灰尘扑面。 里面确实荒凉的没什么东西,如果有,早就被人捡拾走了,如他上学的漆木黑板,就是卸去一个窑洞的木门,那窑洞是死过人的,早就荒废了。 靠近土墙的灶台,灶口处有着草木灰。 忽的,他望见灶口下面的出风口,大概三四个红砖垒起来的口径。 斜视过去,能看到几个德懋恭的水晶饼点心,早已风干不成样子,落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倒是酥皮上的“德懋恭”红印还能看出一二颜色。 这是他中了滋水县案首,返村之后,给跛脚老汉送的礼品。 估计,没舍得吃。 白贵退了步,合上了门,重新落了铜锁。 “你要是今后有机会,可以去他坟头看看……” “他算是不错了,至少死后还有棺椁安葬,其他村的……” 徐秀才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每个村子都有守村人,跛脚老汉还算不笨,可以打更,能谋个差事生存下去,生前不说吃饱喝足,但不至于太过忍饥挨饿。 “等年关过后,上坟的时候,我给他烧点纸钱。” 白贵点头,应下了这件事。 到时……算是顺路。 说的难听一些,仅是跛脚老汉还不至于让他特意拜祭一番。毕竟依照两人的交际,跛脚老汉没给他留下什么大恩大德,门房的灶台是族产,他们作为学生本就可借用。但不管怎么说,凭借这点恩情,他日后每年拜祭祖坟的时候,给跛脚老汉烧一些纸钱,还是可行之事。 跛脚老汉死去只是一件小事。 白贵很快就和徐秀才说起其他的事情。 “现在没了科举,白鹿书院也濒临解散,生员们离开了书院,到省城,到外省投考新式学堂……,新上任的彭县长,前几年还是彭县令,半年前请朱先生任职了县级师范学长……” “不过我听同年说,朱先生最近打算辞呈这师范校长一职,组织饱学鸿儒,打算编撰县志,这其中有他的同窗,也有门生,都是关学门派至死不渝的信奉者,全是名士贤达,是一乡的人之楷模……” 徐秀才缓缓说道,言语中尽是苍凉之感。 短短数年,天倾时变。 “再过几天,赶在年关前,我会到滋水县城一趟,拜谒朱先生。” 白贵神色郑重,点头道。 他也是关学门人,现在朱先生组织关学门人开始编撰县志,他作为门生,理应前去助一把力气,尽管只是县志,但修史本就不容易。 “其实依照朱先生的才学,到哪里都能任职,别说县志,就是省志也修得……” “一年前,张将军亲自坐车来到滋水县城,就是想请朱先生他这个同年出山,但朱先生都婉拒了……” “朱先生是不愿意出仕!” 徐秀才说道。 尽管他知道,依照白贵的品性,哪怕知道朱先生修县志也不会生出小觑之心,但他对其该有的提醒和点拨还是要有的。 “这我清楚,朱先生的才学,我是佩服万分的……” 白贵点头称是。 甭看朱先生只修县志。但这道理和考第一名考第二名的道理差不多,考第一名是因为只有第一名,分数只有一百分,考第二名的,是因为他的能力只够九十九分。 朱先生就是那个第一名。 “对了,你还吃红枣不?” 徐秀才看白贵边喝着粥,边吐着枣子,枣核堆积成一座小山,忍不住一笑道。 说着话,他就从自己的书箧拿出了一包红枣,抓拾了十几个,一股脑塞到了白贵的手中。 241、聘礼(求全订) “先生给我的红枣,我可是百吃不厌。” 白贵收下红枣,塞到了怀里,满满当当,笑着说道。 “走,让村里的后生见见你。” “这时,也快到了早学时间……” 徐先生取出怀表,看着时针走向,说道。 怀表是四年前白贵留学东洋回乡的时候,送给徐先生的礼物。起初徐先生还不怎么惯用怀表,全靠自己的生物钟和经验判断时间,对了,还有祠堂前的日晷,但时间一长,越发知道怀表走时的好处,愈发离不了怀表的帮忖。 更别说,时不时看一会怀表时间,这种姿态才像什么名流士绅。 徐先生虽不太在意旁人目光,但若能惹来别人羡艳,还是让他心中倍感舒服和满意。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 来到了对面的西边厦屋,即为白鹿村学堂。 “先生好!” “见过先生……” 刚进门,一个个蒙童打着招呼,知礼节。 “这位是白先生,你们认识一下,白先生是你们的学长,嗯,你们昨天吃席的时候也见到过,平日里你们父母估计没少念叨过白先生……” 徐秀才指着白贵说道。 白贵和他都是一副先生打扮,只不过他穿惯了生员服,而白贵则是长衫,一个像是城里新式学堂的先生,一个则是乡村旧氏学堂的先生。 “白先生好!” 在场的蒙童起身揖礼。 “美和,要不你过来教上一堂课,怎么样?” 徐秀才建议道。 “我还是算了,没有教书育人的耐心和品性,先生,你不知道我在燕京当过教书先生一段时间,每天惶惶的上课,惶惶的下课……” “被人送了一个跑跑先生的雅称……” “后来辞职了,就暗暗下定决心,今后再也不教什么书了……” 白贵委婉拒绝道。 说实话,他不愿意给白鹿村学堂的蒙童上课。有两点,一是现在白鹿村学堂还是旧氏学堂的教法,徐秀才也难更替过来,不好教,也不知道该教什么,难道教千字文这等启蒙学问,一堂课只能教照猫画虎,教不出什么大道理,论到启蒙,他不一定有徐秀才讲的好…… 教贝满女学大学部,那是学生早就有了基础,他说的高深,亦能理解。 二则是他不想抢了徐秀才的风头,徐秀才教书和古板的老夫子是有些相似的,而他则要风趣许多,这点不必妄自菲薄。教完课后,要是有蒙童“不识趣”……,说了什么中伤徐秀才的话,这就是他这个做学生的失职了。 “也好,那你就旁听吧。” 徐先生点头。 他倒是没白贵想的那么多,只是打算让一个功成名就的学长教导一下学弟,一时兴起的想法罢了,白贵婉拒,他也不觉得这是白贵不给脸面,应是另有缘由。 君子不强人所难! 白贵随意找了一个蒙童拼座,开始听讲。 一如以往。 和五年前的教导没什么太大差别。 …… 晚上。 白贵和白友德两人提着活鸡活鸭,和一些点心礼品到了白嘉轩家中,登门拜访。 几个大男人坐在炕上。 白吴氏,即白嘉轩的妻室仙草到厨房收拾了一些饭菜,端了上来。 又温了几壶酒。 边吃边谈。 “白相公既然是看得起咱白鹿村,看得起额,这事额就应承下来了,这两天我去问一下族老长辈,商定一个上佳日子,进行纳征和问期……” 白嘉轩红光满脸,说道。 这件事说是白贵一家麻烦白鹿村,可事实上依照白贵家的富裕和名声,哪能让白鹿村上下白忙活,肯定事后有报酬。 不管是白贵,还是白府,都不差那点银钱。 “多谢白族长了。” 白贵拱了拱手,道谢道。 “仙草,再给白相公温一壶好酒,白相公还不容易来一次咱家,今天不醉不归。” 白嘉轩喊道。 …… 一天天的日子平静而过。 过了十来天,白嘉轩和族中的长辈也商量好了良辰吉日,以及请问过附近的一些名士贤达,知道纳征需要备上什么东西,无聘不成婚,一些聘礼是有讲究和规矩的,不能贸然乱送。 “崔骃的《婚礼文》中记载:‘委禽奠雁,配以鹿皮’……” “我已经通知附近的村落,看能不能在白鹿原上碰见野鹿,到时狩猎,剥鹿皮作为聘礼之一……” 白嘉轩说道。 早在周时,就制定了该送什么聘礼,例如在《礼记·昏礼》中记载:“婿执雁入,揖让升堂,再拜奠雁,盖亲受之父母也。” 大雁是大户人家结婚的必需品。 但鹿皮不一样,有的话更好,没有也不必强求。 这玩意是如果能猎到,与大雁一起作为聘礼最好,算是皮帛之礼。 “这我知道……” 白贵道谢。 白鹿原的由来,就是昔日周平王东迁的时候,有白鹿在白鹿原出现,故此得名。 “新丰县西有白鹿塬,周平王白鹿出。”——《后汉书·都国志》。 而白鹿原毗邻秦岭,出现野鹿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 “如果没有野鹿的话,族长也不必强求,我到燕京时,可再另行购买。” 白贵补了一句。 他送别白嘉轩不久,就跑到省城筹备聘礼。 固然聘礼能到燕京再买,但一些精致高档的聘礼则需要早早定制,急不得。而且从秦省携带前往燕京,明显更有诚意…… 聘礼从秦省携带到燕京……,并不意味着他真的这么较真,而是一些聘礼其实并不笨重,只是需要花费时间。例如一些金饰,需要手工定制,寻找上好金匠打造。 一套金饰下来,往往需要花费数月功夫。 当然,也是白贵想要躲一躲清闲,在家里每日都要应酬,而且晚上又要承受不必要的杂音,反倒没有在省城轻松。 “白相公,你怎么来省城了?” 省城,书院街白宅,田小娥诧异的看着走进门的白贵。 最近临到年关,翠婶也回家了,葫芦鸡店铺大多都暂时停业关门,只剩下她孤零零一个在省城,这时看到赶来的白贵,脸上顿时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她不敢擅自回家。 如果只有她一个人擅自回家,那就百般难以辩解,谁知道是不是被赶出门的,所以只能待在白宅。 242、施救马师傅(求全订) “到省城采买一些东西,这不是快要到年关了吗?” “另外筹备一些聘礼,打一些金饰。” “我也快成婚了。” 白贵想了想,说出实话。 本来他是打算隐瞒一二的,田小娥孤苦无依,虽说有田家这个娘家,但田秀才这人完全就是个拖累,没有比有好。 在不幸的人面前说出幸事,难免是有些在别人伤口上撒盐的嫌疑。 但……田小娥在名头上,现在算是他的妾室,一些话纵使伤人,可还是要说出口的。 尽管他赎买田小娥之后,将卖身契还给了田小娥。可一个长相貌美的女人,又没什么权势,别说现在,哪怕是以往的太平盛世,也难过活。 这时候的女人,想要生存下去,就得和原来的王姨一样。 王寡妇性格刁横,又有村里的宗族帮忙,白鹿村是远近闻名的仁义村,这才勉强没受太多苦头…… 寡妇没有一个不厉害的。 白贵只能帮田小娥一时,帮不了一辈子。 闻言,田小娥静默了一会,没多久,脸上重新挂起笑容,“那妾身就恭贺白相公和姐姐幸福美满,白头偕老了。” “白相公,你先进来,我早上擀好了面,我给你下面吃。” 她笑了笑, 挪开挡在门口的身位, 让白贵进去。 吱呀一声,关上了门,上了门闩。 两人穿过小院。 边走边说。 “下面?” “好,挺好的,我比较喜欢吃面,你下的面味道确实可以。” 白贵点了点头,他在田家的时候,吃过一次田小娥做的面,关中地区的婆姨确实没几个不会做面的,会做面才算一个合格的婆姨。 如果婆姨做面食的本事不行,是会被人笑话,说风言风语的。 他走进屋,摘下礼帽,脱了风衣。 似乎想到了什么,他说道:“最近这些天,我都在省城,有劳你给我做饭了。” “行嘞!” 田小娥在灶房应声。 不时,热腾腾的臊子面端了上来。 木耳,韭菜段,嫩豆腐块,还有一些碎猪肉臊子。 面,是手擀的细面。 “这味道酸爽,正宗的岐山臊子面。” 白贵吃了一口面,又喝了一小口臊子面汤,岐山香醋的味道,又酸又香,味道正宗。 岐山醋,是关中地区常吃的一种醋。 岐山臊子面,也是当地一种臊子面的做法。 吭哧吭哧。 一碗面很快见底。 “白相公喜欢吃我做的臊子面,我就天天做给白相公你吃……” 田小娥面带红晕,她看了一眼白贵手上端着的面碗,说道:“看来白相公是喜欢吃豆腐和木耳,我下一碗面多给你放点臊子……” 白贵点头,自无不可。 他连吃了四五碗臊子面,这才觉得肚子不饿。 …… 来到省城的第二天,白贵就找了金匠,定了聘礼所用的金饰。又到省城邮局给远在燕京的白府递信,信中写了白鹿村长辈推算出的良辰吉日。 良辰吉日往往有数个备选,由白府这边敲定后,再回信,才能最后确定。 成婚,不是个小事。 一连忙了数天,他才算歇停下来。 砰砰砰! 白宅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白贵正在写信。 出屋。 打开门。 门口是一个穿着破烂皮袄子的少年,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眉梢带着冰碴。 “白师兄……” “我可总算找到你了。” 孩哥闷声说道,半响从中嘴里蹦出了两句话。 “是孩哥啊,你怎么来了,大冬天的,你先进来暖暖身子。” “你这都冷成怂了。” 白贵怔了一下。 从少年的面容难以端详出以前的模样来,变化有些大、 年岁一涨,小孩子的变化都大。 孩哥这时大概十四五岁。 不过相比较他,矮小一些,面容更年轻。 他将孩哥邀进了屋子。 没人吩咐,田小娥自己就烧了姜汤,端了上来。 孩哥喝了姜汤,身子暖和了一些,这才在白贵注视的目光,他低着头,看着脚尖,想着说辞,慢吞吞道:‘我爹前些日子走镖,中了西府虎牙嘴土匪的黑枪,虽然枪子拔了出来,但高烧不退,染了大病,过些日子估计就歿了……’ “听人说,白师兄你返回秦省,我爹估计这几天就……临别之际,想要见你一面。” 城阙辅三秦,风烟望五津。 在秦末时,项羽将秦国故土划分为三秦。而后到了汉朝,设置了左冯翊、右扶风、京兆尹三府。清代时,关中仍居划分为三,同州府(东府)、凤翔府(西府),和京兆府。 西府,就是凤翔府,靠近陇省。 “马师傅……要歿了。” 白贵从座椅上惊起,复而重新坐下。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马师傅实力再厉害,能够以气御刀,可要是有人出暗枪,或者万箭齐发,武术再高强,只有横死这一个下场。 不过……依照马师傅的实力,即使中了黑枪,只要不是致命伤,修养得当,凭借身体的强健,就能痊愈。 但偏偏这时候已到冬日,在外行镖,容易染上风寒。 而身体强健的人,往往不容易染风寒,可一旦受重伤,这就不好说了。 受伤,免疫力下降,从而染上风寒,高烧持久不退,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几乎是必死之局。 “你爹在哪?说不定我有办法。” 白贵皱了皱眉,认真道。 他有后世的退烧药,说不定能救回马师傅一条性命。 “不可能的,我爹请了不少名医大夫,都说我爹没救了……” “白师兄你不用白费心思了。” 孩哥摇了摇头,叹道。 他虽然听他爹说,他这个师兄是个厉害人,体面人物,但他不觉得白贵能有那些名医大夫的判断准,不过他仍是道出了马师傅的住址,“还是在原来城外的住处。” 白贵不由分说,出门,从拴马桩上取下缰绳、 骑着高头大白马,策马而行。 书院街就位于长安南城,距离孩哥所说的城外民房不远。 到了地点。 民房如旧,四年没有什么大变化,只是院中的大槐树已经不见,显得有些空旷。 刚走近屋檐。 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中药味。 “你是?” “我是白贵,白美和,马师傅的弟子,各位叔伯,我以前拜师的时候,你们也见证过。” 白贵对屋内的几个袍哥拱手道。 他打量了一眼屋内情况。 马师傅躺在炕上,盖着厚厚的被褥。 他脸色烫红,比以往高大威猛的模样瘦削不少,眼窝深陷,气若游丝,一副病容。 在地面上,还能看见一些染着褐色血液的绷带。 “是白相公?” “你是白相公,快快,马兄可就等你了。” “马兄,你别睡了,先醒醒……” 几个袍哥认出了白贵。 “马兄,你先别睡了,看看你徒弟……” 一个人掐着马师傅的人中,说道。 但掐了一会,没醒。 “我这里有一些东洋的西药,你们让开一下,我给马师傅服下,看马师傅能不能恢复过来,是退烧药,说不定有用……” “我曾在东洋医学部也学过一些医术,料想应该能帮上忙。” 白贵抬了抬自己的皮箱,示意道。 他走的着急,但还是特意拿上了自己的皮箱,作为掩饰。 而且他话没说假,他在一高预科一年级学习的时候,是真的在医学部听过课,只是后来因为种种事耽搁了,没能深造,但一些医学浅薄知识还是大致了解的。 “白相公是留洋的学生,应该可行……” “西医说不定能有用……” 屋内几人互视一眼,点了点头。 白贵名声不错,这是他们知道的,又是马师傅的亲传弟子,马师傅又没有白贵谋图的什么珍财重宝,不至于出现什么弑师的举动,再说前面马师傅醒来的时候,就是让孩哥去见白贵这个师兄,可想而知,马师傅对白贵这个亲传弟子也是比较信任…… 另外死马当活马医。 按照他们的常识,马师傅高烧持久不退,已经到了濒死的时候。 至于西医……,省城当然有西医大夫,他们也请了一次西医,但效果不怎么显著,西医也束手无措,只说看病人的意志,故此后面也就没怎么请了。 毕竟请一次西医花销太大。 他们这些袍哥虽然不至于连请医生的钱都掏不出来。 但要是白白扔进水里,打水漂,心里也心疼。 说难听点的,他们和马师傅关系不错,但也仅局限于此,要是马师傅在世,哥俩好,要是没了马师傅,虽不至于落井下石,但关系冷淡亦是在所难免…… 能帮上一手,两手,但要豁出身家,抱歉,这就不可能了。 “看来真的是高烧……” 白贵看了一眼病症,叹了口气,取出退烧药给马师傅服了下去。 不是这时代的人没有什么疑难杂症,而是往往活不到疑难杂症的出现,就被一些后世人看起来是小病小灾的病疫带走了。 从古到今,伤寒才是各种病疫导致人殒命的大头! 不然为何仅仅一篇《伤寒杂病论》就能让张仲景成为医圣,就是因为张仲景提供了解决伤寒这病症的药方,让因伤寒而死的人,大大减小。 以张仲景一家为例,在建安元年的时候,有两百多口人,后来不到十年的时间,死了三分之二的人口,而这些死去的人口,百分之七十都源自伤寒…… “咱们几个先出去,保持屋内通风和安静,估计马师傅会在一个时辰左右能醒来。” 白贵合上皮箱,对着据他四五步远的几个袍哥说道。 刚才几个袍哥想围上来,被他随便找了个理由打发了,不让进行围观。 不管是中医的望闻问切,诊脉,还是西医的听诊器看病,亦是不会让人轻易打扰,这点还不至于惹出什么不快来。 “马兄真的有救了?” 几个人诧异,却又感觉在意料之内。 毕竟白贵是留洋回来的学生,见识比他们强很正常,了解一些不知道的事情也很正常。 许多儒生,也懂一些医术。 不为良相便为良医嘛。 例如《笑林广记》记载:一个吴姓的读书人“自撰一良方,服之,卒!” 见微知著,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几个袍哥听了白贵的话,一同出了屋子,在屋外等候。 等了差不多两三刻钟头的时候。 孩哥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从外面跑了进来。 他擦了擦热汗,看到几位叔伯和自己的白师兄都在屋外站着,顿时意识到了什么,悲从心起,噗的一下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边哭边抹着眼泪,“爹啊!爹~,我的爹~” “你哭个屁,你爹我还没死呢!” 屋内,传来马师傅的一声怒吼,虽然听起来上下不接下气,但声音嘹亮,一下子就打断了孩哥的哭声。 “什么,我爹还没死?” 孩哥神色诧异,麻溜的从地面上滚了起来,他三步并做两步,敢在白贵入屋前拦住,“白师兄,我爹现在怎么样了,还活着……,不对,他是被你救醒的……” 他这时想起,在白宅的时候,白贵所说的一通话。 “马师傅现在的状态……” 白贵紧锁眉宇,他斟酌用词道:“虽然现在恢复了一些,不过还需静养。” “怕就怕……” 他叹了一口气。 看病这种东西不能打包票,得说的模棱两可。 救活了,痊愈了,家属自会感激涕零,但要是没救活,家属就会怀疑大夫的水准,是不是因为大夫的缘故,才导致种种…… 所以,未必不是医生不愿意吐实情,而是被一些病人烦怕了。 因此现在哪怕是救治马师傅,白贵还是要谨言慎答。 要是马师傅没救活,他给马师傅服下的退烧药,一些有心人估计都会造谣,说他弑师。 谨慎一些好。 “怕就怕回光返照……” 孩哥接了一句。 白贵正往进走,听到这句话,脸上露出古怪之色,大手拍在孩哥脑袋上,轻声叮嘱道:“这句话别对你爹说,不然他真的要回光返照了!” 孩哥性格单纯。 这几句话,很有可能是最近听这几个叔伯谈论时,学到的新词。包括前往白宅说的那一通话,也是这些叔伯教的,不然以孩哥的性格很难流利畅快说出那些话。 243、以气御刀,水到渠成(求全订) “嗯,我知道了。” 孩哥懵懵懂懂,没觉得这句话有什么过错。 但白师兄是他仰慕的人,说的话肯定没错,肯定有道理。 他整天被他爹耳提面命,说让学学白师兄,他又对他爹孝顺……,所以时间一久,尽管没怎么和白贵相处,相处时间也短,仅仅一月,但养成了事事以白师兄为准的习惯。 进屋。 马师傅半躺在炕上,露出被褥的上半身,披着一件棉袄子,神色虚弱。 “美和,这次为师多谢你出手相救。” “刚才你几位叔伯掐人中叫醒我,我硬是醒不来,但话都听进耳朵里了……” 他喝了一口温水,才开口道。 “师父客气了,这是我作为徒弟的应尽之责……” “再说我去东洋学艺,本就是学先进知识。哪怕不是师父你大病卧床,而是别人,徒弟我也会怀着一份仁心,尽力施救。” 白贵揖了一礼,态度谦卑道。 和昔日他习武完毕,拜别马师傅时的想法相同,如果有能力施德行,就尽量施展德行。 勿因善小而不为。 不过他施展德行,并非一度的谦让和忍耐,而是不触碰自己底线,又对自己没什么坏处后患的条件下,才会如此做。 “我是江湖人,江湖人处事义字为先,想来就是你这般说法。” 马师傅一笑,神色满意。 他在江湖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哪里不明白白贵的心思。 不愧是读书人,说话就是舒服。 难道他还能因白贵这么一通说,日后就不会看重并且感激、报答白贵这次的救命之恩?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挟恩图报,和自发报恩……,人心里接受程度就不一样。 会说话,很关键。 “我本想叫你过来,是说一些临终的大事,将我的无极子路刀刀法传给你。你现在四年功成,有了好根基,又看清了你的秉性,可以开始学这刀法……” “学完刀法后,就拜托你去陇省的双旗镇,替孩哥迎亲,我就这么一个独苗苗,你这个师兄功成名就,前去迎亲,大家都会给你面子……” 马师傅缓缓说道。 他现在尽管已经退烧,意志又重新清醒。但在看几次大夫的途中,他也退烧了好几次,只是伤口发炎,退烧后又发烧,这次不知道能撑多久。 后事能交代多少,就交代多少。 再说,这些临终之事,他现在提出来,无疑会办的更好,为什么不提出来。 刀客,可不会矫情! 刀客,性格狠辣,处断果决! “师父,徒儿受教,孩哥的事情,我会操心的。” 白贵点头,应诺。 他有不小的把握救活马师傅,但那是后话。现在马师傅说这些,目的就是想让他答应下来。再说马师傅就这么一个条件,照顾好孩哥,替他迎亲,没什么不好答应的事。 马师傅的话听起来……,很小气。 没谈什么报仇、什么恩怨、什么家国情怀之类的,然而这才是正常的。 和霍元甲差不多,父母爱子,则为子计深远。 一些不适合后辈担负的事情,马师傅这类的人是决计不会轻易开口。 “爹……” 孩哥动容,恸道。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父亲为他筹谋的这一切,尽管他不大懂得其后的隐意,但还是知道他爹是为他好的。 马师傅笑着抚了抚孩哥的脑袋,拱了拱手道:“让各位兄弟见笑了,既然现在我徒弟已经过来,又有儿子帮忖,身后事应是不成问题……” “一些药钱,我过几天会补上。” “马兄说笑了。” 几个袍哥立刻会意,这是马师傅在赶他们走了,毕竟刚才说要传给白贵无极子路刀刀法,或许还有一些秘事要交代,他们这些人待在这里确实不怎么适合,到了该告退的时候。 于是各自心照不宣,找了说辞,就告了退。 白贵没有阻拦,也没有强出头说要替马师傅还药钱。 一些事能答应,一些事不能答应,钱的事情上,说这话就是折马师傅的面子。而且马师傅这么多年走南闯北,即使没积累下什么多少身家,但还药钱还不至于多为难。 请大夫和抓药是贵,但要看落在谁身上。 等听不到几个袍哥的脚步声和马匹的嘶鸣声后,马师傅这才说道:“无极子路刀出自三皇炮锤,三皇炮锤是道家功法,其歌曰:老君披炉碧游宫……,当阳坐着洪君祖,打开太极四象明……” “可惜我没有受到三皇门这三皇炮锤的真传,只学了无极子路刀的练法……” 他想了想,看了一眼白贵,叮嘱道:“你不要忽视这无极子路刀的练法,虽然说练武不练功,终究艺不高,但无极子路刀实则是一套内家刀法,而非外家刀法……” 练武的时间长了,懂得技巧之后,就明白只要功力深,技法则是其次。刀法就是技法,练再多的刀法没什么大用,最基础的刀式只要懂了,就是高手。 所以马师傅才会这般提醒。 “你来的匆忙,没拿刀,孩哥,你把我的刀给你白师兄。” “你拔刀,让我试试你的成色。” 马师傅轻咳一声,说道。 他尽管能从白贵的身材看出白贵这几年都在刻苦练武,但仅凭看,他眼睛再毒,还是看不清楚白贵的实力到底到了哪一个层次。 “好,我试试……” 白贵接过孩哥递来的关山刀子,挺沉,比郭举人送给他的那把更沉重,而且也更为精良,这是一把上好的关山刀子。 “用你最大的力气,精气神……” “出刀!” 马师傅披上外袍,随同白贵、孩哥一同外出,站在院落屋檐下,说道。 “师父,真的要用全部气力吗?” 白贵袒露上身,一身腱子肉,他有些犹豫,看着眼前的院墙,说道。 这是夯土的。 起先院落还有一颗大腿粗细的桑树,但被马师傅在四年前一刀劈断。 此刻院落没有什么好试刀的东西,眼前的夯土院墙还算凑合。 夯土,如果夯实了,极为结实。 一些夯土墙,甚至能承受起普通炮弹的轰炸。 马师傅肯定的点了点头。 如果不全神贯注出一刀,他不清楚白贵的实力到底达到了什么层次。而全力出刀时,每个肌肉、筋骨都调动到了最大的地步。 白贵见状也不再犹豫。 他雌雄脚,立步。 紧接着。 轰! 他全身的气息升腾,强健的身体立刻如魔鬼般徒然暴涨了一圈,鼓凸强健的肌肉隆起,脊背化作龙脊,狰狞健美,有着难言的力量感。 左手缓缓按上了刀鞘。 极静! 右手忽然拔刀而出。 刹那间,只见一道凛冽刀光闪过,看不清刀身。面前的夯土院墙连着瓦片都被斜斜被劈出一道裂缝,而这裂缝越来越大,最后轰然倒塌。 黄尘扑面。 白贵立刻闪退,走到孩哥身旁,重新穿上衣衫。 如他这种习武之人,只要不受伤,注意点,染风寒几率不大。 “你这一刀……” “咳咳咳……,真是厉害。” 马师傅的脸皮忍不住抽搐了一下,这一刀,即使是他也劈不出来,力气忒大了些,能破开桑树不意味着能破开夯土墙,这栋院子的夯土墙比桑木更坚固一些。 而且夯土墙的受力更均匀,难以劈开。 “师父,让师父你见笑了……” 白贵不好意思道。 既然马师傅让他使出全力,他自然不好隐瞒,现在他的气力有“扛鼎之力”天赋的加持,再加上入微天赋的开发,早就有了千斤气力,劈出这一刀,又用上了子午净身功练就的内劲,结合寸劲的爆发,有如此威力,实属正常。 “我看你也不必再学什么无极子路刀了。” 马师傅喝了口水,缓了一下,说道:“依照你现在的气力,一刀基本上没人能挡得住,无极子路刀尽管是内家刀,可与其练这个,还不如多修习子午功。” “不是我不传你,待会无极子路刀的刀谱你直接拿走,而是你练功胜过练艺……” “刀谱你闲暇时,看看就行。” 他又补了一句。 “师父说的话,都是为了我好,我清楚。” 白贵自不会在意,点了点头。 类似无极子路刀这种刀谱,实际上以他目前的身份,搞到手不难,但难的是师父的敦敦教诲,不过马师傅现在觉得他不必刻意修炼无极子路刀,那么他自不会和马师傅对着干。 “孺子可教也!” 马师傅赞许道,“你现在应该做的事情是……依照子午功,练出更进一步的炁!” “炁?” 白贵愣了一下,他在四年前,听马师傅讲解过关于子午功的“炁”,这“炁”他一直误以为是自己修炼出的内劲,这内劲存于身体之中,待时而发,但终究做不到以气御刀。 “子午功是全真内丹法,你试想自己为鼎炉,凝练精、气、神,在……” 马师傅一眼就看出白贵陷入了瓶颈,敦敦教诲道。 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 他虽然给白贵的是真传,但他实在没想到白贵短短时间对子午功的精进这么快,已经濒临炼精化气的阶段,而且这精贮存的这么多,远超旁人…… 须臾间,白贵手中三寸浮现出淡淡的白芒,辗转消逝不见,但他眼睛一睁,看向一旁的关山刀子。 铿锵! 刀柄直接吸入到他的手上。 以气御刀,水到渠成! 244、兑换修道天赋(求全订) “想不到你的天赋这么厉害……” “也是,你能考中三元秀才,又能在国外闯出名头,聪慧是肯定的,一点就通……” 马师傅先是诧异,练出炁和摸透以气御刀,他大概花费了一个月的时间,这才堪堪完成,可看白贵这一手以气御刀,像是有了数年的造诣。 不过他很快就释然了。 人和人是不能比的,但凡能成为武学大家的,必然是念过书,通晓许多道理之人。这叫厚积薄发,而一般人积累没那么深,半吊子,不能悟透。 孩哥是赤子之心,大愚若智。 可要是能有大智慧,就尽量有大智慧为好,孩哥这种路子,一般人走不来,即使走来了,也没什么意思。 达摩、重阳祖师、扶摇子陈抟、邵雍等人,没见过哪个是不念书,一蹴而就的。 进屋。 白贵搀扶马师傅躺在炕上。 “除了关西无极刀,我已经没什么可传你的了……” “这是刀谱,你收下。” 马师傅叹了一口气。 他本来是打算指点白贵关西无极刀的练法,但没想到白贵的成长出乎他的意料,所以转而指点子午功,但没想到子午功亦是一点就通,搞得他现在传无所传。 并非是他没有其他武术,而是这些武术对白贵意义不大,没必要再传。 不过他心底也不后悔。 如最开始说的,白贵的秉性众人皆知,对他又兼有救命之恩,所以直接跳过考察期,直接传授真传没什么大不了的…… “多谢师父。” 白贵收下刀谱,然后说道:“现在时间尚早,我陪陪师父。” 师徒如父子。 如今马师傅病重,他自然不能轻易离开。 而且他的一些退烧药……,也不能轻易示人,得由他亲自把控才好。 再者说,要是马师傅病情严重,他这里或许还有办法。 “好好好……” 马师傅眼底露出满意之色,做师傅的都不想收白眼狼做徒弟,现在能看到白贵这么一副侍奉师父的模样,他自是开怀。 哪怕是做做样子,也好过什么都不做。 更何况,他这都没什么可传的了,白贵仍旧待他如往昔,这足以说明他这个弟子的可靠。 说话间,马师傅准备躺下歇息。 重病之后就容易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发烧又退烧对身体损伤很大,他刚刚强打精神指导了一会白贵,这时已经累得不行。 可就在这时,孩哥开口了。 “爹,我刚才一直想着一件事,什么时候我才去找我未婚妻啊?” “要是未婚妻嫁人了……那可怎么办?” 他心底藏不住事,说道。 十五六岁,哪怕他再单纯,也到了晓世事的时候。 “你……” 马师傅虽然疼爱儿子,但被这忤逆之词,气得有些发抖。 老子正病重着呢,你想女人? “爹,我寻思着,如果能给您冲冲喜,或许就能痊愈……” 孩哥补了一句。 这是马师傅病重,神志不清的事情,几位叔伯商量的事。既然药石无医,那么用用神秘学,说不定冲冲喜就能好了。 这句话,他记在了心里。 “好孩子。” 马师傅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白贵想了想,也没说什么。 他虽然婚期将近,但白府还没回信,良辰吉日没定下来。 再者说,他是徒弟,徒弟结婚给师父冲喜……,貌似不太适合。 孩哥的婚事暂且搁置了下来。 马师傅入睡。 白贵和孩哥在旁陪着。 …… 趁此闲暇的时间,白贵意识沉浸在脑海里,打量起自己修炼出“炁”的变化来。 他开始冥想。 脑海渐渐浮现出昆仑镜。 金澄澄的镜面上写着一行行的简体字。 「姓名:白贵」 「道功天赋:百伶百俐、筋骨强健、入微、扛鼎之力。」 「事功天赋:勤能补拙、多劳多得、温故知新、日有精进……」 「道功:1734点。」 「事功:12333点。」 “我在两年前就已经积累够了一千五百点道功点数,九牛二虎之力是一千五百点,但我迟迟不敢兑换,就是担心身体天赋进一步增强,哪怕是在这个世界到死,估计都难以完全开发出来……” 白贵盯着在自己脑海里浮现的昆仑镜,叹了一口气。 他兑换出“扛鼎之力”天赋后,可是用了接近三年的时间,才将他的身体体能堆到似霸王项羽的地步,要是再兑换出九牛二虎之力,可能到死都无法达到体能巅峰。 九牛二虎之力,尽管在古籍中有记载,可在一些神仙志怪传说中,这可是只有神仙才能涉及到的领域,凡人达到九牛二虎之力,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忍耐住了,就是想看看体能达到巅峰,能够以气御刀后,后续的变化。 例如他在白鹿村时,看到的身体天赋可绝没有抗鼎之力。 只是像温故知新的普通事功天赋。 一个阶段,只能看到一个阶段的天赋。 “而现在……” 白贵目光一凝,看向了昆仑镜。 他冥冥之中感觉到,刚才他被马师傅点破迷障后,诞生了“炁”时,昆仑镜也依照“炁”这一颗种子,重新生长出了以“炁”为基础的事功天赋和道功天赋,皆是修道天赋。 昆仑镜映照己身,字迹缓缓浮现。 “福缘深厚七百点,黄粱一梦三千九百点,灵心慧性四千六百点……” “难怪说什么穷文富武,修武破财,修道破家。” “这每一种修道天赋,实在太过昂贵。” “不过……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福缘深厚是最值得兑换的,这是彻彻底底的改命,而且价格并不昂贵,应该是与自身努力相辅相成,不存在一蹴而就。” “黄粱一梦这天赋应该……取自吕祖昔年经汉钟离点化后一梦黄粱,不过换不起。” 白贵摇了摇头,看向昆仑镜。 继而心里隐隐传来一个声音,“是否选择兑换‘福缘深厚’天赋?” 他立即点头称是。 刹那间,他像是破开了层层迷津,然后……什么异象也没有出现。 和兑换身体天赋体验差的太远,兑换身体天赋后白贵能清楚感知到,自己的体格已经和以往大不相同,尽管还需要努力锻炼,但一个好身体,一个坏身体,感觉还是十分明显的。 等他回过神来。 天已经擦擦黑,马师傅让他先回家,不必担心自己的病情。 “师父现在病情稳定,但若是反复,孩哥你尽快跑来告诉我……” “我回去之后,会派人送来滋补药物,还请师父你不要推辞。” “明日……,我再过来。” 白贵起身,拱了拱手说道。 虽然……现在马师傅的身体没什么大碍,理应痊愈。 但看马师傅和孩哥一脸悲戚的神色,这件事他也不好劝说。 只能尽一些徒弟职责,每日赶来问候。 毕竟……在马师傅和孩哥看来,马师傅时日无多,他这个弟子总不能一走了之…… 得陪着! 另外他最近时间不太紧,即使紧,挤挤还是有的。 245、回白鹿书院(求全订) 一连数日。 白贵每天都抽出几个时辰,前来侍奉马师傅,不曾厌烦。 马师傅中了黑枪,伤势反复,引致高烧,这才是拖垮马师傅,甚至致死的病症。 第一天治疗的时候,白贵没有准备充分。 所以第二天的时候,他又兑换了一些后世的伤药,用酒精清理伤口并包扎之后,马师傅的伤势这才慢慢趋于愈合,不会再恶化。 而此时,距离年关仅剩十来天左右。 “我前些天去信,要去滋水县城拜访朱先生……” “朱先生是我的业师。” “这几天天气不错,没有下雪,前往滋水县城不会太麻烦……” 白贵对马师傅提出告辞。 本来他在拜访徐秀才之后,过几天就要拜访朱先生,但那日晚上登门拜访族长白嘉轩的时候,不可避免的提到了这件事,族长白嘉轩说朱先生外出访友讲学,估计还得一些天才能回到滋水县城,所以这件事就耽搁了下来…… 朱先生是白嘉轩的姐夫。 所以白嘉轩得到的消息,是比徐秀才更准确。 而……现在逼近年关,按理来说,朱先生不会不返乡。 并且他在这些时日,也听到了朱先生返乡的消息,很可能已经到家了。 所以他现在前往白鹿书院,不会扑一个空。 “你刚回秦省,登门拜师是必须的,我现在伤势无碍,虽然身子骨比以前差得多,使不了刀了,但活个十几年、二十几年还是行的……” “我这里有孩哥照顾,不会有什么大事。” 马师傅躺在病榻上,笑道。 他脸色比几天前红润了许多,不过和以前不能比。 差了太多! 大病一场,将他的元气几近抽干。 要是寻常人,反复几次退烧发烧,估计早就歿了,他能撑大半个月,得到白贵救治,还是多亏了原来的好身板。 现在病情稳定,只剩下疗养。 白贵这个徒弟在没在身旁,不会有多大的问题,再说白贵已经侍奉了十几日,时间不算短了…… 两人说了一会话。 大多都是谈及朱先生的事情。 马师傅作为秦省人,知道朱先生,对朱先生这种关学道统的传人很敬重。这也是他当初听到白贵是关学传人后,决定收徒的原因之一。 “孩哥的婚事,我这几天也想过,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孩哥也到了娶妻的年纪,早一点娶妻,就能早一点开枝散叶,延续血脉……” “所以我打算过了年关后,就准备前往陇省帮孩哥迎亲,操办婚事。这也是我这个做师兄的职责。” 谈话时,白贵犹豫了一会,说到了这件事。 他不熟悉马师傅在刀客或者袍哥中的地位,但想来不会太高。 如今……马师傅即使痊愈,一身武力估计也废得差不多了,打普通人好说,十几个兴许都不是对手,但要是继续做刀客,没了往昔的武力,地位下降在所难免。 若是别人承以往的情面,给几分尊荣还好说,要是不承以往的情面,这就难说了…… 所以他帮孩哥操办婚事,一是完成马师傅的“临终”心愿,二则是帮马师傅镇场子,让别人知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撑撑场面。 养儿防老,积谷防饥。 武师年老之后,拳怕少壮,所以往往年轻时收徒弟,这就是收徒需趁早,等自己打不动的时候,就让徒弟代打,这也是徒弟应尽的义务,维护师门尊严…… 当然这只是个比喻,并不是一定要去比武斗狠。 而是作为徒弟,讲良心的,得操心一下师父老了,不能打了,该怎么办。 “孩哥既然想婆姨了,你这个做师兄的,能帮忖一二,我也高兴。” 马师傅欣慰道。 他为自己有远见,收下这么一个孝顺徒儿感到高兴。 …… 半日后,白鹿镇。 白鹿镇和滋水县城一样都临近滋水,所以前往滋水县城,基本上白鹿镇是必经之地。而前往白鹿村则不一定需要经过白鹿镇,从省城的官道就能到白鹿村。 “快到年关,镇子也热闹了不少。” “对了,今天应该是白鹿镇集市……” “赶着上集的人不少。” 白贵走到镇口,下了马,牵着马缰绳,望着乌泱泱的人群,忖道。 沿街都有叫卖的商贩。 这几天气候不错,除了早上和晚上,其他时候倒是暖和,不太冷。 一定范围聚拢的村落,都会有固定的时间,小商贩在一片固定的范围内进行集市。 集为聚拢,市为贩卖之意。 而前来集市的乡民,也称之为赶集。 不久后,他就走到了王记饭铺。 王记饭铺开在镇子最热闹繁华的地方,不过镇子就这么大,所谓的热闹繁华就是一条主街道,镇上的食铺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不管怎么开,都不会离开繁华地太远。 饭铺伙计见到有客人来,自发将马牵到了一旁的马厩。 “王叔,来点吃食。” 白贵走到柜台处,笑道。 像这等乡间的食铺,一般除了固定的几个菜肴之外,还有一些没在菜单上的菜。比如偶尔打了只兔子,就有兔肉能做菜,有时打了只野雉,就能以野雉做菜。 另外这时反季节蔬菜不多,在温泉旁倒是能种,但这些绿菜不是一般人能吃得起的,价格昂贵,物以稀为贵嘛,所以一些季节菜也不会落在菜单里面。 到食铺吃饭,完全看今天做了什么。 王掌柜立刻应了一声,“客官您坐,稍等片刻。” 他正在低头打算盘,抬头打量了一眼白贵,心底立刻就有了数。 一看便知道这是个不差钱的! 不过…… 王掌柜眉宇微皱。 他刚听到白贵喊他王叔,这个称呼他在白鹿镇上可没少听过。一个地方的,攀扯亲戚总能攀扯到,七大姑八大姨,叫王叔常有的事。 但这个长衫先生打扮模样的,叫他王叔,他第一次听到。 “是白相公吧,想不到白相公光临了小店……” 王掌柜立刻想到了什么,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意,紧张道。 他做食铺掌柜久了,聪明劲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在这十里八乡中,有能耐走出来的人不多。 凭借白贵的打扮,他立刻想到了几年前给他送货的贵娃子,这一看,模样依稀有些像,心里立刻就有了数,有了判断。 “白相公想吃什么,尽管点,我给白相公免单……” “白相公好不容易来店里一次。” 王掌柜连忙说道。 他怕啊。 自从四年前知道白贵中了三元秀才之后,他就担心白贵上门报仇,毕竟以前白贵前来送货,他暗自压价,至少从中贪墨赚了二十多两银子。 若是普通人,这压价是再正常不过的行径。 但谁曾想,白贵鲤鱼化龙,登了龙门,成为了三元秀才,又出国留洋…… 地位一变,以前堪称“正常”的作为,现在来说就是折辱! “以前是想来,但都进不来……” 白贵闻言,挑了挑眉,戏谑道。 他没把王记食铺放在心底,不然四年前以他三元秀才的身份,到王记食铺前来报仇绰绰有余,不至于等到今日。 但今天恰好走到了王记食铺。 有了兴致,进来坐坐,揶揄几句,还是行的。 “白相公说什么话,还能有人拦你不成。” 王掌柜暗自叫苦。 几年前的事了,按理来说他早就忘了一干二净。但他生怕白贵寻仇,所以记忆深刻。当初他看白贵穿的破落,担心影响了食铺的生意,就将其挡在了门外。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往外说。 白贵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入座。 须臾,王掌柜亲自端上酒菜,上等的好酒好菜。 “这是赔罪宴,还请白相公勿怪。” “昔日的事情,是我这个做叔伯的不对,待会还会有程仪奉上……” 他不断作揖,讪笑道。 程仪,原意是路费,是古人远行的时候,亲友或者下级送的一笔花销银。不过后来有人巧立名目,借程仪之名,行贿赂之实。 直接谈钱,未免太粗俗,而程仪,听起来就舒服不少,文雅一些。 “程仪就不用了,我过来就是单纯吃个饭。” “以前又没什么大恩怨……” 白贵夹了几筷子饭菜,说道。 四年前,他“狩猎”来的白雉和野兔,王掌柜压价了不少,但说实话,这恩怨还没那么大,不至于上升到打打杀杀的地步。 不过当时确实心里有股要将王掌柜挫骨扬灰的打算! 他又不是什么活佛,大善人。 然而……如今心境转变,时间冲淡了一切,戾气没那么重了。 走到王记食铺后,见到王掌柜吃瘪,和这一顿赔礼道歉,心中的不满就消散了许多。 总不能真去打压王掌柜,到了他这个地位,这就有些跌份了。 和六尺巷典故差不多,在乡里,尽量不要用外边的大规矩。知道世事的人和懂礼数的人,自会敬奉你,让出院墙三尺…… 而要是不懂世故的人,一些人是会教他做事的。 非不争,而是没必要。 “要的,要的,白相公回乡,我这个做长辈……,不不不,我这个同乡,怎么能不备下程仪。” 王掌柜继续说道。 他不知道白贵是真情还是假意。 吃完饭。 王掌柜拿出了两根小黄鱼,作为程仪。 标准的一枚小黄鱼,一两一根。大概可以换四十多枚银元。 “不必了,我不缺这点钱。” 白贵推辞了。 他从袖中掏出三枚单角银毫,算是饭钱,放在桌上。 这一顿饭,大概饭钱就在三角左右,差的话不会差太多,多的话也不会多太多。 “贤侄,你收下吧,你不收……我这心底难安啊!” 王掌柜苦笑一声,坦白道。 他算是看明白了,打马虎眼他还真的没这群读书人厉害,与其虚与委蛇,还不如坦白相告。 “既然王叔执意如此,那也好办。” “我看这镇上到了冬日,缺衣少食的人不少。” “你要是真打算给我赔罪,就施粥吧,至于时间,你自己决定……” 白贵顿了顿步,说道。 每年冬日,饿死的乞丐绝对不少! 他这一路走来,也见到了沿途的一些乞丐,身上的一些散碎铜钱几近施舍一空。 他不算什么悲天悯人的好人,但如果能帮上一些忙,就帮上一些。 恰好,王掌柜要赔礼道歉。 与其如此,还不如让王掌柜施粥救济这些灾民。 前些日子,他兑换了“福缘深厚”这个修道的道功天赋,但一直都没感觉有什么异象发生。稍一思索,就知道这福缘深厚天赋改变的是他的命,只是给他了一个起步基础,后续还需他自己增砖添瓦。 而这个增砖添瓦,他想了想,或许从善事入手容易一些。 “施粥?” 王掌柜愣了一下,点头道:“既然是贤侄吩咐的事情,那我就施粥一月。” “打上贤侄的名头。” 他又不是什么单纯的坏人,施粥,这等好事他自是不肯做的,他赚钱也不容易。但将这失去的钱用来施粥,他绝对千肯万肯。 施粥,亦能有个好名声。 何乐而不为! …… 王掌柜的事情只是一个小插曲。 白贵从白鹿镇出来后,马不停蹄,在日落前赶到了滋水县城。 滋水县城是一个小盆地,四面环山。 所以从白鹿原下坡到滋水县城,需要注意路况,防止滑倒摔伤,所以速度不可避免的就慢了下来。 白鹿书院。 敲门。 “美和,你怎么大晚上的跑来了?” “也不小心一点。” 朱白氏打开书院侧门,将白贵迎了进来,半是埋怨道。 “听说先生回来了。” “我这个做学生的,怎么能无动于衷,数年没见恩师,心中实在想念。” 白贵笑了笑,将礼品提到了客厅。 沿途,他也注意观测了一眼白鹿书院,果然,如徐秀才所讲一样,萧条了不少,前院的不少窗门都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枯黄的落叶,和前些天的余雪夹杂在一起,落在台阶上。 要知道,以往这个时候,哪怕临近年关,仍有不少生员和学生在此苦读,一些讲堂的灯火是亮的,而非今日这般无光。 没了功名利禄,没有几个人能坚持下来继续苦读。 人,走散了,在所难免。 “你等一下,你先生一会回来,他估计是去文庙哪里去了。” “我给你做饭,今天多炒几个菜。” “我记得你最喜欢吃我做的菘菜肉馅包子。” 朱白氏笑道。 白贵是她的同族,在族里名声好,又是她夫君的得意门生,兼在后宅寄宿的时间不短,她早就对白贵视若己出了。 “师娘,记着包子馅里多放几滴香油……” “那样吃起来香。” 白贵见朱白氏已经从客厅走到抄手游廊。 连忙起身喊道。 246、教育心理学(求全订) 等朱白氏离开了一会。 白贵又看了一眼客厅,摆设和以前差不多,没什么变化,仍旧和以前一样质朴,只不过在靠墙的两个直背椅子中间夹着的供桌上,多了几本书。 书不是四书五经。 他走近一看,是几本新学书籍。 《教育概论》、《教育心理学》、《重订中学国文教科书》等几本新刊印的书籍。 1868年,罗刹国教育家乌申斯基出版了《人是教育的对象》。1877年,罗刹国卡普捷列夫出版了罗刹国第一本《教育心理学》。1903年,阿妹肯国心理学家桑代克出版了《教育心理学》。 在民初的师范院校中,《教育心理学》是常备的教材之一。 “应是朱先生担任滋水县师范校长后,特意买的。” 白贵心道。 他翻了一下,这几本书里面都有朱先生写的蝇头小楷注解,时不时能看到泛黄的书页折角,可见看的认真。 恰好此时闲暇。 他索性就坐在椅子上,慢慢品读了起来。 少倾。 朱先生走了进来,见此,诧异道:“美和,想不到你对此也感兴趣。” “这上面说的词汇实在古怪,我年龄大了,不好学这些,比如教育心理学说的什么,巴普洛夫的狗,绕来绕去,让我废了好大一会功夫才搞明白……” 他洒脱一笑。 “这些我在师范学堂接触过,还有在东洋学校的医学部有过了解。” “待会我可以讲给先生听。” 白贵听到朱先生的说话声,连忙起身恭敬揖礼,继而认真回复道。 孔子曰:“三人行,则必有我师。” 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 他不认为帮助朱先生学习这些知识,会有对朱先生折辱的地方。 同样朱先生是心性豁达之师,不会因此而见怪他。 另外教育心理学,专业知识晦涩,更是涉及到了一些医学知识,对朱先生这种旧式文人来说,确实难以了解、即使知道这些道理,也是知其所以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一知半解。 例如巴普洛夫的狗,这个实验是在说经典性条件作用。 意为:最初狗见到食物会分泌唾液,而后加一个中性刺激,比如铃响,这样持续一段时间后,只要铃响,狗在没有接触食物的情况下,就会分泌出唾液。 “不用了!” 朱先生摇了摇头,说道:“最近我要辞职,这师范校长一职……先不干了,这些东西就先不学了。” “是,先生。” 白贵听到后,点了点头。 他倒是不认为这是朱先生不愿意让他教授。而是朱先生是真的想要辞职师范校长一职,这教育心理学的一些东西,也就不必了解那么多了。 再说,朱先生年龄大了,学这些东西,学不进去,很正常。 勉强才不好。 两人都知道对方是君子。 君子之交淡如水。 不认为这种没太多解释的回答,会让对方感到什么不满。 “我听徐先生说,先生最近在组织人,准备编撰县志,恰好学生尚在家中,对编写史书稍有一二了解,所以打算前来毛遂自荐,不知先生可否允诺?” 白贵合上书本,放在贡桌上,轻声问道。 “哦,美和你打算编撰县志,这……未免有些太过屈才。” 朱先生有些犹豫。 他是知道白贵才学的,能写出大秦帝国和枪炮这两本大作,无疑证明了其编写史书的能力,而且白贵又饱读诗书,汲汲于古卷并不难。 可是……这件事,他能做,因为他已经老了。白贵却不能做,因为白贵尚且年轻,有更多的事情值得他去做。 将时代让给年轻人……, 而他们这些老夫子前去编撰史书,腾开地方。 这是他辞职,选择编撰县志的目的! 不仅仅是因为官府拖欠师范学校的教职人员的工资不发,钱财是小事,依照他的名气,到哪里都少不了一口吃的。 “倒不算屈才,而是我最近筹备婚事,走不开……” “待在家里又没什么大事做。” 白贵默默吐槽了一句他爹白友德和王姨,整日打架,日子不清闲,耳朵快要磨出茧子了。 正好跑到白鹿书院,偷得余生半日闲。 反正白鹿书院骑马的话……,距离白鹿村不怎么远。 “那……这样也好。” 朱先生见没有拒绝的理由,就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他不答应,是怕耽搁了白贵的事情,修史也容易磨掉年轻人的心性和志气。历代以来修史的大家,要么是厌烦朝政,潜行归隐,要么是翰林院这等闲职来修史…… 例如司马光,就是在神宗朝和王安石政见不合,被贬官谪居到了洛邑十五年,期间潜心修史。 没见过朝气磅礴的年轻人,跑来修史。 写历史小说和修史,是两码子事。 两人接着又谈起一些其他的事情,多是白贵在东洋的见闻。 “你能打算继续深造留学,这是好事。” “虽然我已经很久没有出过秦省,可现在时局变动太大,不是什么太平盛世,你写书比你做官发挥的气力要大得多……” 朱先生说道。 白贵不愿意出仕的行径和他昔年不谋而合,不然以他的身份谋个一官半职不是什么难事,但是他洞明世事,知道为官没什么作用之后,故此转而选择教化乡里,去当一个书院先生…… 书院先生当不成后,师范学校的先生也当不成,那么就修县志! 不时,师娘朱白氏做好了饭。 饭菜不丰盛,只有几笼包子,和一些腌菜、白粥。 不过朱白氏的手艺很好,即使饭菜简单,做的味道却极为可口。 最关键这是白贵在白鹿书院吃惯了的味道。 “今天已晚,你就在书院留宿吧。” “明日,你再回去。” “我已经给你收拾好了床铺。” 朱白氏说道。 “谢谢师娘。” 白贵自无不可。 白鹿原的晚上,尤其是冬日的晚上,是有些危险的,不仅是路上的雪冰,还有一些从山上跑下来的野兽觅食。 从客厅走出,到了厢房。 静悄悄的。 诺大的白鹿书院只剩下了朱先生和朱白氏,显得幽寂。朱先生和朱白氏是有两个孩子的,一个是怀仁、一个是怀义,两个孩子都在老家,并未在书院。 县级师范学校并未在白鹿书院。 “书院连门子都没了……” 白贵合衣上炕,叹了一声。 从感情上,他是不希望白鹿书院落寞的,但这就是大势所趋,旧学必定没落。于國来说,现在的新学更好,才能救天下。 儒学不适宜了。 至少现在是不适宜了。 也幸好,朱先生是个豁达的人,不抱残守缺。 247、望见了白鹿,仙药(求全订) 很奇怪。 在东瀛的时候。 白贵有着不少话想要和朱先生说,朱先生是他的业师,给予他的指导不少,可来到白鹿书院后,谈了一些话后,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次日一早。 吃完师娘朱白氏做的早饭后。 白贵拜别了朱先生,约定年关后前来拜年。 他紧赶慢赶在年关前拜见朱先生,是为了不失礼数,也是对朱先生的敬重。虽然说朱先生不会在乎这么一点礼节,但不在乎归不在乎,该做还是要做的。 …… 白鹿村,白家。 从燕京白府递来的信件到了白家,留的地址是白鹿村,不是省城。信件中,白府对几个良辰吉日都感觉很满意,但还是定下了婚期,是在明年的四月十五,这一天宜嫁娶。 年关也缓缓的迫近。 白家没什么子侄亲辈,稍显冷寂。 不过隔了几天后。 白鹿镇的王掌柜到白鹿村拜见了白贵。 “白相公,按照你的吩咐,我已经施粥一个月,这是施粥的账簿……” “咱们白鹿镇穷人不少,但也不多,那两条小黄鱼还有剩,所以我打算备些年货,给穷苦人家发些……” 王掌柜他穿着厚厚的袄子,冷得直跺脚,嘴唇发颤,说道。 “白鹿村和镇上隔得不远。” “你办的不错,这我都听乡人们说过了,不过,也不能让你白费钱,以前你压价的钱都是老黄历了,施粥的钱,我补给你。” “但施粥的工钱,我就不会再给你了。” 白贵摸出一叠大洋,递给了王掌柜,说道。 王掌柜施粥没有缺斤少两,至少能插住一根筷子一息不倒。而且态度比较诚恳。这些钱对他白贵来说是小事,可施粥一月花费的钱财不少,五十多银元,对于王记食铺确实难以承受。 不过白贵只肯给王掌柜补米钱,至于一些的工费,他不会出半个子。 这事,得分清。 “白相公说笑了,我们闲着也是闲着,出一把子力气而已,而且这次施粥过后,不少乡人都觉得我们王记食铺是个讲善心的,一些除夕宴也在我们王记食铺订购……” 王掌柜面色红润,连忙收了银钱,说道。 乡下人,力气不值钱。 给不给工费都是小事,再说,他动用的是自家伙计,多干一些活,少干一些活,开的工钱还是一样的。当然,他即使作为掌柜,也没少劳碌。 另外尽管施粥是打的白贵旗号,可亲自施粥的是王记食铺,也落得了一个好名头、 现在白贵替他付了料钱。 算是赚了! “我是个好说话的,但落个不好说话的主,这件事就过不去了。” 白贵看了王掌柜一眼,叮嘱道:“日后多行善事,莫问前程。要是哪一天我听到你王记食铺传出什么不好的名声,先前的事情,亦不会这么轻易善罢甘休。” “我不也阻碍你牟利,天下人行商,要都是讲究个义商,那这买卖就不用做了,只是……凡事做的事情,对得起自己良心。” 这件事既然王掌柜做的不错,那么白贵也乐于收手。 算是给一个教训。 只不过按照王掌柜以前的品性……,现在又打出他白贵施粥的名头,谁知道日后会不会借他的名头搞事情,恶了他的名声,所以这些话是警告王掌柜。 “是!” “白相公说的没错。” 王掌柜擦了擦鬓角的冷汗,吓了一跳。 刚才他还以为白贵是个心善的主,就这么简简单单原谅?君子可欺之以方,以白贵的身份,他自不敢欺负,但大树底下好乘凉,日后借助白贵的名头,能有个方便。 毕竟白贵也称呼他一句王叔,攀扯血脉,还没太出五服。 可后面这句话,他才明白,白贵绝不什么好欺骗的人,也是,能登龙门的人,哪一个是好相与的,读书人城府深着呢。 王掌柜说了几句话后,匆忙告退。 他决定回白鹿镇后,今后多做善事。要是当初他给白贵的鸡兔按照市价,没有压价,估计现在白贵会真正称呼他一句叔伯,可现在,没有,只是礼貌性的客套…… 后悔,肯定后悔! 谁不会后悔! 要真是他对白贵施了恩,现在他的门第估计都能提高一些。不说别的,他的几个儿子,要是白贵开口,帮点小忙。省城的新式学堂估计不难进,这就算改了命。 王掌柜走后的次日。 大年初七。 这一夜里落了一场大雪,雪下的很大,约有小腿深,门前门后堆上了雪,所有人都被锁在了家里,除了清扫庭院和门口的积雪,没什么可做的余事。 而这天,白贵福灵心至。 打算出来走走。 他一向窝在家里,不怎么出来,原先偶尔还到村头街巷走动,逛逛。 但村里人见到他,总是围了上来,说些客套的假话。 时间一长,不胜其烦。 索性待在家里不出来,反正没什么大事。 练武在庭院中就行。 村巷里的道路被一家一户扫掉积雪接通了。只是村外的路上的雪,和路两旁麦田的雪,仍旧是难以分辨,只有银白一片。 白贵走了出来。 这时天尚早,下了雪,街头只有几个半大孩童玩雪,大人们基本上是看不到的,都窝在床头炕上。 他刚走到村口,即白鹿原向下眺望的一处上佳地面。 就望到了一层层虚幻的琼楼玉阁。 定睛一看。 恍惚间,又没有了。 不过他是习武之人,目力有过开发,不至于出现幻像。 “是机缘?福缘深厚的机缘?” 白贵心中一喜,他跑下原,绕过一道道土梁,到了一处山坡。 山坡上白雪皑皑,不过凸起的几部分,能看到墓碑露了出来,上面写着“先考白秉德之墓”。 “这是……白族长的祖坟地?” 他怔了怔。 可就在这一会,他似乎看到了一只白鹿从墓碑上方跳跃而出,转眼就在他西向数百步的地方歇了脚,复而不现。 “这是那只白鹿留下的东西。” 白贵走近,在白鹿停驻的地面上,见到了一块湿土,他蹲下身,挖了一下,就见到土层里露出来一个粉白色似蘑菇的叶片,再挖,这是一个粉白色的秆儿,上面缀着五片大小不一的叶片。 “是仙药还是什么……” 他将这药拿了出来。 248、肌体生香(求全订) 他越看这仙草,越像先前的白鹿。 然而他将这白鹿仙药拿出来没到一会,在手上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是被昆仑镜吸收了。” 白贵似有所感,立刻冥想。 他脑海里浮现出青铜古镜,仍旧是那副黄澄澄的镜面,可过了两息之后,镜面上的简体字迹隐去,显露出了刚才的白鹿仙草,在镜面中,这白鹿仙草仿佛活过来一样,如同刚才那副在雪地里跳跃的模样。 随着白鹿仙草的腾舞,时光溯流,他望到了昔日白鹿原的景象。 那时还没有这么多光秃秃的山峁、山沟,到处都是一片绿植,有古朴衣冠的周人从这里迁走,周平王定下了白鹿原的名字,到了秦汉时,此处是上林苑的一部分,在史记中记载:“天子苑中有白鹿,以其皮为币,以发瑞应,造白金焉。”…… 他又望见了汉衣冠的古人扶着帝王棺椁,来到了白鹿原,在此地安葬…… 时光流逝,一只只白鹿在白鹿原上被发现,被狩猎,作为祥瑞呈于京师。 而后,白鹿原再无白鹿。 即使有白鹿,出来只是一瞬,那时是明清之交的时候,几户胡姓人家住在滋水旁,望见了白鹿,以为祥瑞,搬迁到了原上的白鹿村。 在白贵之前,最后一个碰到白鹿的人是白嘉轩,只不过白嘉轩没有守住这机缘的福分,挖出了白鹿仙草,但害怕毁了这仙草,又重新埋了,后续将他爹白秉德的坟冢搬迁到了这里…… 一帧帧的回忆结束。 白鹿仙草重新安定了下来,隐匿在昆仑镜中。 “史记记载:‘时禁苑有白鹿而少府多银锡,乃以白鹿皮方尺……,直四十万。’在后汉书的孝安帝纪记载,‘扶风言白鹿见雍’,晋书记载,‘四年,(在长安)获白鹿,献之……’” “白鹿原上的白鹿是被古人杀绝了啊……” 白贵感慨一声。 他兑换了福缘深厚,这才得以获得这“白鹿仙草”的机缘。 不然有缘无分,就像族长白嘉轩一样,即使挖掘到了白鹿仙草,但碰巧念头一动,反倒不敢挖掘。 没命,即使碰到了福缘,也会轻易散了。 简单说,族长白嘉轩就是有运无命,能碰到白鹿仙草,沾上了一点光泽,所以运气徒然变好了一阵子,但没命,存不住这机缘,所以好运只是一时的。 福,为命,缘,为运。 白贵既有命又有运,所以能碰到白鹿和白鹿仙草,并且将其挖掘,截了这一道福运。 “这白鹿我不知为何物,不过……在抱朴子葛洪的《神仙传》中的《卫叔卿》中提到过,‘忽有一人乘云车,驾白鹿,从天而下。’在其《鲁女生》之中,又有记载:‘女生道成……后五十年,先相识逢女生华山庙前,乘白鹿,从玉女三十人。’……” “南朝孙柔之的《瑞应图》中说:‘黄帝时,西王母使使乘白鹿,献白环之休符。’” “杜子美也说:‘存想青龙秘,骑行白鹿训。’” “南极仙翁座下有鹤童、鹿童。” “可见这白鹿……极有可能是度我成仙的机缘,也是,自古以来,凡人成仙,罕有不见祥瑞的。;例如吕祖,吕祖当年降生出世的时候,就有白鹤飞入帐中不见,异香满室……” “白鹿应该差不了白鹤多少……” 白贵暗暗思量。 现在白鹿祥瑞投身于他,哪怕他做不了吕祖那样的大仙人,但若是能成为像南极仙翁的鹿童就已经很不错了…… 仙人长生不老,凌驾于一切世俗权贵之上。 有什么可嫌弃和挑三拣四的。 路都是一步步走的,不存在一蹴而就的可能。 他从原下的土坡重新走到原上,瞭望原野,看到滋水县县城方向,忽的脸上露出一丝古怪之色,“当初靠县试的时候,想着拜霸陵汉文帝墓,文能及第,谁知道这千年以来,墓都吊唁错了,文帝墓穴在江村……” “不过凤凰嘴此地寓意还是不错,腾蛟起凤……” …… 感慨一番后。 白贵重新回到家里。 他没有对任何人说他遇到了白鹿仙草这件事。不论是他爹,还是徐秀才、朱先生,他都不会轻易告诉,吐露而出。 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成害。 走进客厅。 “大哥,你到哪里去了,怎么鞋底都是泥巴,还有手……” 刘宝儿诧异了一会,不过她很快上前,帮白贵卸下外袍,将他身上落的余雪扫空。 并打了盆温水,让他洗手。 “刚才去原外逛了逛,没啥大事,就是在家里待久了,想活动活动筋骨。” 白贵随口说道。 洗完手,刘宝儿揭开门帘,用力将铜盆里的水向院子里一泼。 “不对,大哥你身体……怎么有香味。” “我的意思是说……” 刘宝儿刚给白贵抓了一把糖递过去的时候,忽的闻到了白贵身体上的异香,这异香不怎么香,淡淡的,很轻很轻,凑的很近才能闻到,但又不像胭脂水粉的香味。 她忍不住凑近闻了闻,顿时感觉身心愉悦。 但想到两人关系,忍不住小脸一红,退了几步。 “是吗?” 白贵怔了一下。 这看来就是白鹿仙草融入己身后,发生的一些变化。 “这应该是肌体生香,看来我修炼内丹法又有一些寸进。道家弟子长期修炼内丹法,就会气血通畅,一扫身体中贮存的尸腐之气,身体机能正常运转,有若初生婴儿……” 他解释道。 这个解释很合理。 体弱多病的人,体内就会散发恶臭之气。比如一些行将就木的老人,就有尸腐气息。但是刚刚出生的婴儿,闻起来就会有淡淡的清香。 关中地区道教文化浓厚,不乏一些修道人士。 而修道人士通过修炼内功之后,就能减少身体的恶臭气息,逐渐化作清香。而且道士也罕见病死的,多是寿终正寝。 他修行内丹法,这是白家上下知道的,想瞒也瞒不住,这点事情也没有隐瞒的必要,只是刘宝儿等人不知道他修行的是什么罢了。 ------题外话------ 今天估计更的少,太忙了,做核酸,到超市跑去抢购,一些欠下的章节,会在凌晨补足。抱歉。 249、百日筑基三千五百坐(求全订) “修道就能肌体生香?” 刘宝儿眼底露出羡艳之色。 她能观察到,白贵的皮肤可是比她还好上一些,现在又肌体生香…… 这可是比什么胭脂水粉,都管用。 “我这是马师傅家传的内功,不能外传,你如果想修炼,我可以给你找找坤道,看哪家收女弟子。” “不过……” 白贵皱了皱眉,说道:“我是特例,一般人即使修道,也只是蹉跎岁月,浪费时间。你自己得考虑清楚,执意修道的话,日后怎么找夫家。” 虽然说典籍上记载的不少女仙不乏结婚后仍旧能得道成仙的,比如茅山上清派的魏夫人,嫁给了官宦刘文,出嫁后修行吐纳之术,编撰了《黄庭经》、《上清大洞真经》,得道成仙;抱朴子葛洪的伉俪鲍姑在罗浮山玉鹅峰飞升成仙…… 但这种事情,不是一般人能做来的。 想要修道,普通人首先要做的,不说断红尘,但总得清心寡欲。 刘宝儿闻言,神色一沮,“夫家,我还不急。说不定我修道的天赋比大哥你还高,能够成仙。前些日子川省就来了一个坤道,好像是峨眉山的,说我的资质不错,我以为她是骗子,就把她打发了。” 白贵:“……” 他看了一眼刘宝儿,怎么也不像是个有资质的。不过资质这种东西也难看出来,他现在也只是刚入修道的门槛。 “你要是真想修道,我过些日子修一封拜帖,去终南山看看,看有没有道观收你这个女弟子,要是真有资质,就在咱这修道,跑去川省算什么。” 白贵说道。 终南山是道家祖庭,道观林立。 而且他和张道人算是熟悉,有过渊源,子午功就是来自全真龙门派。张道人后世传言,修炼成仙,修的是尸解仙。能够成仙,不管修的是什么仙,但可想而知,全真龙门派必有上佳的传承。 峨眉山虽然说也是道家福地,“道家之源,出自老子……授轩辕于峨眉,教帝喾于牧德。” 可……,终南山离家近啊! 何必舍近求远。 刘宝儿欣然点头,答应了下来。 …… 次月上旬。 白贵就携带刘宝儿登终南山。 古籍记载:“周之名山曰终南,据天之中,在都之南。”又有俗语说,天下修道,终南为冠。终南山是高道云集、神仙出没的仙山洞府,有着天下第一福地的美称。 他提前修了拜帖,所以找到了张道长的隐居之地——终南山八卦顶,并不怎么费劲。 这是几间茅草屋搭建的陋室。 张道长已在屋子院前等候,像是早就知道白贵此时到达。 “一别多年,再见道长,道长仙姿不减当年。” 白贵顿步,拱了拱,笑道。 张道长传给他《金刚长寿功》,尽管没有师徒名分,但也算是师徒了。 “什么仙姿?我现在又不是耄耋老道,看起来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白居士你不必刻意恭维我。” 张道长身着道袍,全真打扮,头戴混元巾,脚踩十方鞋,捋着山羊胡微微一笑道。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 “道长身处陋室,可不就合了一个仙字。” 白贵回道。 这话出自刘禹锡的《陋室铭》,既然有陋室,那么就有仙人。 “你倒是风趣。” 张道长捋须一笑,也不再做什么辩解,拂尘一甩,将白贵和刘宝儿引到了陋室之中。 恰好,走进屋内,炉子上正烧着的茶壶茶水烧开了。 沸水翻滚。 张道长给白贵和刘宝儿,以及自己倒了一杯茶。 两人谈了一会话。 “我一向是不想接待什么外客的,咱们秦省的礼薄,往往赶过来拜访我的,就只拿一把子挂面,一斤糖,我还得留他们在我这吃一顿饭。” “可白居士你不一样,你过来,备的礼挺厚。” 张道长呷了一口热茶,笑道。 地面上摆着一些白贵提的礼品,不怎么多,也不怎么太过厚重,但与他以前接待客人得到的一些礼品相比,无疑厚重了不少。 “张道长悬壶救世,多数救的是贫苦百姓,他们哪有什么礼钱。” 白贵摇头道。 贫苦人家受到张道长的救济,讲良心的都要感谢一番,这一斤糖和一把挂面,于他们而言不少了,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吃得起白面和糖的。但张道长接待这些客人,又不能不做饭,毕竟人家远道而来,一来一去,这就是折了本。 “你这句话说得不错。” 张道长欣然点头。 他也明白这个道理,但人情往来事故是避不开的,哪怕是在深山修道。 “我这次来,一是想请教道长,我已经依照子午功练出了炁,后续的道路到底该怎么走?望道长指点迷津。二是想让道长看看,我这妹子一直吵着修道,你看看她有没有修道的天赋,如果有,还望道长推荐道观……” 白贵说了几句话后,就开门见山问道。 他了解张道长的品性,没必要说话绕圈子,直说就可,绕圈子反倒觉得你这个人心不诚。 “炁?” “想不到白居士的道行不浅……” 张道长愣了一下。 他现在也不过三十来许,随他师父刘道长修行有二十多载,在十数年前练出了炁。用的时间大概是四年,他师父夸他天资聪颖,体有仙骨,是百年难遇的修道人,而此刻白贵用的时间大概是五年左右,资质与他相媲,相差仿佛…… “又问曰:仙必有骨,无骨不可学仙,奈何?”——《宗玄先生玄纲论》。 “不过可惜,此界冥冥之气机断绝,往后之人断不可复而成仙者。” “凡人练出炁后,则是百日筑基,练好身体的精、气、神,达到精足、气满、神旺。明代伍冲虚的《内炼金丹心法》有言:‘己即我静中之真性,动中指真意,亦为元神之别名也’。” “故此,百日筑基需打三千五百坐……” 张道长轻轻叹息。 他这句话意思是说,天地之间可供人成仙的气机已经断绝。练出炁后,接下来即为百日筑基,以前百日筑基打三千五百坐,就能达到精气神三足,从而筑基成功。 但现在太难了,前路断绝。 250、尸解仙(求全订) “这我晓得。” 白贵点头。 他这段时日也看了不少道藏,知道了不少道家术语,所以理解张道长说的话,并不难。 虽说炁是由炼精化气而来的,如他身体越强壮,吃的多,练出的炁也就越多,但……他装的也多。 别人是一个水杯,而他是一个水桶。 根本达不到精足、气满、神满,这百日筑基的要求。 所以百日筑基需要外力! 打坐三千五百次,就是感应冥冥之中的气机,融入己身,修补缺少的精气神三宝,从而达到三宝圆满,进行百日筑基…… 但如今这个世界,没有机缘,想要汇聚这么多的气机,补足三宝,根本不可能。 这是一个旷日持久的苦工。 修了,可能达到。 不修,一辈子都达不到。 “你如果想修的话,我这里有一卷尸解法,或可攀大道,你可拿去。” 张道长笑了笑,说道。 法虽然不可轻传,弥足珍贵,但也看是哪个人求法。白贵是关学门人,关学和全真教龙门派关系匪浅,在关中一者执儒家牛耳,一者为道家冠首,两家有着交情,关学门人修道的人并不在少数,读书人偶尔修个道是很常见的事情…… 例如吕祖,原来就是儒生。全真的重阳祖师,也曾经是进士。 重阳祖师传自钟吕道统。 再者重阳祖师也说过:“儒门释户道相通,三教从来一祖风。” 另外白贵的品性他是认可的。他这些年虽说隐居,可外边的大事还是知道的,白贵写出来的枪炮一书可是大大涨了国人志气,这样的人求法,他传授没什么大不了的。 何况现在的法,说是珍贵,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废纸一张。 “多谢张道长了。” 白贵点头。 《仙经》云:“上士举形升虚,谓之天仙;中士游于名山,谓之地仙;下士先死后蜕,谓之尸解仙。” 葛洪在魏晋时,提出仙有三等。最下等的就是尸解仙,得道后舍弃肉体而仙去,不留遗体,只假托一物(如衣、仗、剑)遗世而登仙,这个过程就叫尸解,成仙的仙人也叫尸解仙。 甭看这尸解仙是最下等的仙,但能成仙就不错了。 好高骛远要不得! 张道长取出一卷经书给了白贵,另教他了一些暗语,教导完之后,他点了点头,“白居士肌体生香,道行可见高深,若修尸解仙,百年之后或可成仙得道。” “不过修道先修一个德字,若不修德,即使有成仙的命,但往往福薄……,白居士要谨记这一点。” 他叮嘱道。 这点白贵自不会去反驳,他自从学了子午功之后,就按照悟真篇说的“德行修逾八百,阴功积满三千,均其物我与亲冤,始合神仙本愿。”,有时间就积德行,不曾厌烦。 “至于你妹妹……” 张道长看了一眼,说道:“她修道是能修的,是个修道好苗子。她既然现在在雅阁女校上学,那么就去万寿八仙宫吧,万寿八仙宫在长安。我对那熟,那里也有坤道……” 刘宝儿道谢。 她既想修行,但又不想放弃在雅阁女校的学习。这次上山主要是碰碰运气,要说对修道有多大兴趣不见得,但总得想修一下,试一次,或许瞎猫碰上死耗子,她就是修道的种子。 现在张道长推荐她去万寿八仙宫,她自无不可之处。 …… 白贵和刘宝儿没有在终南山上留宿。 张道长那也没有留宿的地方。 所以选择直接下山。 终南山距离滋水县并不远,几十里的路,半天就能赶到。 回到家。 白友德和王姨对白贵带刘宝儿前去终南山访道,心中略有不满,因为他们看来,刘宝儿一个姑娘家,快要嫁人了,修什么道,肯定修不出什么名堂来。 只不过他们顾忌白贵的身份…… 即便是父母,面对功成名就的儿子,心底也怯了三分。 这并非是白贵不孝,而是事实如此。 前三十年看父敬子,后三十年看子敬父。 谁在外边有身份,能赚来钱,在家里就有地位。 白友德倒还好说,刘宝儿又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尽尽人情就不错了,所以一些质问的话他只是敷衍说说,要真是触碰了核心利益,他亲生父亲的身份在白贵面前还是管用的。 而王姨就不一样了,刘宝儿是她的亲生女儿,现在她和白友德没要个一男半女,还没来得及移情别恋,所以刘宝儿的未来,她分外看重。 但她只是白贵的后母,现在只是称呼王姨…… “宝儿现在年龄还小,左右就是耽搁一两年的功夫。” “不成的话,再说。” “没必要这么早嫁人,早嫁人不一定好。她完成学业后,可以去贝满女校大学部进修,我曾是那的先生,还有几分薄面……” “上了大学部后,找夫家,门第不会太差。” 白贵皱了皱眉,耐心回道。 若是他自个修道没修出什么效果,肯定不会推刘宝儿入火坑,但现在刘宝儿既然有天赋,自己也想修道,他不会刻意阻拦。 不过他这话说的,也是心里话。 亦是王姨能接受的话。 “那好!” “宝儿多读几年书,多涨一点见识最好。” 王姨脸色一喜。 她就等白贵这句话,白贵的话,也说到她心坎里去了。 如今嫁人的女子,一等就是从女校出来的女学生,这些是名门大族抢着娶亲的对象,但高中部的女生和大学部的女生比起来就差了一截,大学部的女生……未来可不得嫁个大学堂出来的大学生。 能入大学堂的,家世即使不行,但未来前途绝对不错。 饭毕。 白贵少了叨扰,这才细细看了一眼张道长给的道藏。 《洞真太上隐书经》。 看了半响,他摇了摇头,合上了书。 “尸解法是最下等求仙之法,不到迫不得已,不修尸解法……” 他忖道。 他得了白鹿仙草之后,已经感知到,自己的精气神三宝正在缓缓补足,或者说这白鹿仙草就是冥冥之中的天地造化气机。 但百日筑基后的路子,还是茫然。 “吕祖说过;只修性不修命,此是修行第一病。” “《性命圭旨》中说:何谓之性,一灵炯炯是也。何为之命,先天至精,一气氤氲是也。性之造化系于身,命之造化系乎身。” “没道理尸解仙随随便便就能修成,这玩意也是有门槛的,先修性命,再修尸解!” 白贵看了几遍道藏,暗暗思索。 尸解仙,不是有这个法门就能修成的,也得先修性命,再修尸解法门。 求其上者得其中,求其中者得其下。 要是到了能修成天仙的地步,修为地仙不难,要是到了能修成地仙的地步,修成尸解仙也不难。可要仅看尸解仙,那么或许连尸解仙都修不到。 251、一刀仙(求全订) ps:旧稿上传,方道章,一个小时候刷新。抱歉,一些跳订有些高,这个时间点应该不会有多少人看,一个小时后刷新…… 刷新后,会多出几百字,多谢了,希望理解。 …………………………………………………… 等有了名气,再刊单行本发售的时候,版税也会相应提高。 报社不会在这一方面难为人的。 “那二呢?” 白贵询问道。 他刚才清楚听到了田边龙子说朝日新闻社提了两个条件。 第一个条件说实话,也不算苛刻,对他反倒有一定的好处,至于第二点,他倒是有些好奇了起来。 “二则是请你挂职朝日新闻社,当一个社评员。” 田边龙子唇上沾上了一层咖啡渍,在咖啡馆的灯光照耀下,知性而美丽。 这是一个善于借机散发自己魅力的女人。 “社评员,还有这好处?” 白贵也有些惊讶,朝日新闻社经常邀约一些知名作家、社会名流充当社评员,就一些社会新闻,时政新闻评价,这看似是一个不怎么起眼的职位。 可一旦有,就相当于晋升社会名流之中了。 和民进报评论部的编辑差不多,只不过自由性更高。 一个挂职! 有了这个职位,一般人想对他动手也动不了。 相当于庇护在朝日新闻社这个大旗下面。 此刻的东瀛,和幕府时代已经有了很大不同。町人工商阶级的力量很大,取代了曾经武士阶级的地位。两者不可同日而语了。更极端一点,朝日背后的力量,相当于东瀛后期的财阀势力。 武士? 那是旧时代落幕的东西! 打击一部分力量,拉拢一部分力量。 白贵也不可能将东瀛上下全部得罪,得罪那些武士也就罢了,反正现在人人喊打,但得罪东瀛财阀那就不一样了…… 另外,此时的《朝日新闻》,是与《读卖新闻》、《每日新闻》并列的东瀛三大报。 朝日背后的社长村山龙平,是东瀛新闻大王。 “这可是我特意为你申请的。” “先前的事不说,这件事你得感谢我!” 田边龙子轻笑一声,递给他一封信件,是朝日新闻社给白贵的聘请信。 白贵自是道谢不已。 “也不用那么感谢……”田边龙子见白贵一脸诚恳的表情,捂着嘴咯咯的笑,“朝日请你,还是因为你是留学生的一些原因,评价一些东西能客观一些。” “身份?” 白贵有些理解了,报社招收评论员肯定不能只有本国的,一些事情有外国人评论会显得更客观。不过朝日办报的办报方针是“不偏不党”,也就无须担心一些不好的事。 即使有,到时候请辞就是。 反正也是挂职,涉及一些事,请他评论一二,再给些稿酬这样子。 “这是朝日给你的小说润笔料,你收起来。” 田边龙子又递过来一个信封,很厚实。 白贵的大秦帝国已经发行了四期,朝日要的也是版权。小说原稿完全可以从民进报的四期报纸上截取,所以给的润笔料也只是这四期的。 总共三百六十日円。 很大一笔收入。 …… 随着白贵踢馆一举扬名,再有各大作家文豪站台,而后朝日新闻社刊发大秦帝国小说。白贵这个名字,不仅在东瀛有了一定名声,在留日生群体中更是众人皆知,关注于东瀛时事的一些清国文豪也注意到了这个新人。 驻日使馆。 “大秦帝国,变法图强……,仔细看看,有没有涉及到乱党?” 吴公使对着使馆的一些书办说道。 他准备将这事情上报给燕京,也好扬大清国威。同时,这也是他这个驻日公使管理不错的政绩,毕竟一高是他亲自管理的学校…… 但就怕出现意外,一旦里面有涉及到乱党的信息。 那就是过错了! “回公使,没有一点涉及乱党,都是基于史实讲述秦孝公和商鞅变法的内容。” 书办回道。 “那就好!” “我待会和胡大使商议,但这事迟不得,现在就拍电报发将这讯息传到沪市,你呢,也将这期小说、朝日报纸等等材料一同拿到沪市,然后坐火车,快马加鞭,赶到燕京……” 吴公使松了一口气。 拍电报费钱,一个字收银八分,每隔一省加银二分四厘。密文和外文加倍收费。所以传一两句话,就要耗费几十枚大洋,使馆一般是传不起的。 正待他出办公厅的时候,突然门外传来声音。 “起初兄,我终于见到你了。” 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男子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粉白色洋裙的少女。青年男子走到吴公使身旁两三步时,突然对吴公使一个熊抱,十分亲切,看样子是老友了。 “雄起兄,你不是在德意志慕尼黑大学正在留学吗?” “哦,瞧我这记性,你现在刚刚毕业,现在是十月份下旬,你坐船从德意志过来,时间也对……” 吴公使一拍脑袋,脸上挂满笑容:“都记糊涂了。” 留学归来的留学生往往回国之前,相当一部分都会选择在东瀛逗留一会,一来是探听国内消息,毕竟国内时局变化太快,二来也是对回国有所准备。 所以吴公使认为白雄起也是如此。 他也是早年间的留德生,只不过归国早一些,外派担任了公使。 “哪里的话,起初兄公务太过繁忙,忙糊涂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嘛。” 白雄起将风衣取下,放置在使馆的衣架上,里面穿着贴身合体的欧式西服,看到桌上有最近的报纸,也捧在手上,边说边看。 “你业师金铨可是军机大臣,你在德意志留过学后,回国后肯定委以重任。” 吴公使淡淡笑道。 “哪里的事,这还不是没定下来吗?” 白雄起摇了摇头,他也想尽快回国,可是这事却急不成,古时有终南捷径,现在留学也有待价而沽,晚一点等他老师安排好,再回国,就能任职高位,不然回国太快,吏部铨选之后,任职就不一定了。 所以,在东瀛逗留一段时间,刚刚好。 “这是?” 吴公使注意到了跟在白雄起身后的少女。 一件银杏色闪光印花缎的洋裙,挖着鸡心领,露出胸脯前面一小块的水红色薄绸衬衫,衬衫上面,又是一串珍珠项链,十分艳丽。 “舍妹秀珠,刚从阿妹肯国回来,随我一道回国。” 白雄起介绍道。 变故突生! 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刚刚已经“示弱”的白贵会突然拔刀,他们以为这次在柳生剑道社的踢馆,就截止于此。 来的太过突然。 柳生一旦也没有预料到,他瞳孔猛地一缩,向后急退,先躲过逼近的刀势。可却因为这次不备,被先声夺人,刚才养好的势被忽然打断,有些错不及防。 厉害的刀客,出刀的那一刻至关重要! 他被逼近,一直无法拔刀。 而逼近柳生一旦的白贵,刀和手融合为一,不断缠咬,竟是去夺柳生一旦的杖刀,竹刀的刀尖不断点在柳生一旦握刀的右手。 劈挂拳——变缠鹅手! 这是取自劈挂拳的刀法,鹅喙紧咬不放。 柳生一旦哪里遇到过这种场景,竟然打得让他没有任何斡旋余地,拔不出刀,只能被迫趋于守势。 “先攻你心神,破你精气神!” “再夺你刀!” “柳生前辈,你觉得晚辈对你的讨教怎么样?” 白贵边打边说,语速极快。 突袭,不,这两个字太难听了,他这是攻其不备! 反正他先前已经说了,此次是为了全柳生老前辈的心愿,可不是意在比武,他突袭不突袭的,没那么重要,而且他已经打了那么多人,先声夺人也显得没那么卑鄙了。 柳生一旦脸色愈发阴冷,紧抿嘴唇,解下挎着杖刀的腰带,刀尖反手向前一推,竟然不避鹅喙,直打白贵的肘侧。 这正是此招式的破绽。 鹅喙撕咬再厉害,弱点就在鹅的曲项之上。 “年轻人,不要太年轻气盛,你再抢先,也不是我的对手!” “年轻气盛?” “柳生前辈,你错了,还有人说过我太过稳重,让我猖狂一点好!” 几个招式过后,靠着从战场上厮杀下来的直觉,柳生一旦立即就看出了弱点。 但就在这杖刀一推之间,白贵却没避开,而是欺身向前,左手肘腹夹住杖刀刀身,逼近柳生一旦只有不到半步之遥,右手反握竹刀,用竹刀刀柄狠狠往上一磕。 磕住柳生一旦的下巴。 宛若被重锤砸中,柳生一旦倒退几步,等众人看清之时,已经是下颚变形,口鼻溢血。 “既然柳生前辈不愿多多指教晚辈,那么今日之战也就到此为止!如果想要再挑战晚辈,还请登报正式挑战,不要搞这些蝇营狗苟的事情……” “不知柳生前辈意下如何?” “我却是忘了,柳生前辈不爱说话!” 白贵收回竹刀,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他有些嫌恶的看着竹刀上面的点点血迹,弃剑而走。 哐当,哐当,阵阵回声响起。 走出和屋。 “美和兄此举真是大快人心。” “想不到这些东瀛武士这么卑鄙,竟然以多欺少……” “……” 聚拢在白贵身旁的留日生,笑着说道。 一辱同辱,一荣同荣。 此次战胜柳生剑道社,还有打败柳生一旦,大涨他们一高留日生的底气。今后,谁还敢小瞧他们。 “言重了,我也只是略尽绵薄之力,习武之人,最是看不得这些。” 白贵谦虚道。 他刚刚之所以能打败柳生一旦,靠的是步步为营,先是以言语引导,让柳生一旦误以为他不会与其比武,接着是攻势急切,不让柳生一旦有任何拔刀的机会。 东瀛剑道的武士,可以说一身的功夫大半都在剑道上,一旦用不了剑,拔不出剑,可以说已经废了一大半,再欺他年老力竭,无法抽刀而走,然后以此取胜。 不然,以他的实力,还无法这么快速取胜。 这次大胆的举动。 不仅是为了踩一踩柳生一旦的脸面,还有……给他营造声势的算计。 柳生一旦可不像是剑道社的那几个老师,寂寂无名之辈,而是东京都柳生剑道馆的馆主,在东瀛的剑道,也算有一定的名气。 更何况……,他也有万全之策,要真的不敌柳生一旦,事先说明,也只是晚辈讨教,没给柳生一旦下战术帖,丢不了太多名声。 至于柳生一旦是否赶尽杀绝,他还没那个实力…… 白贵还是有自保的实力。 他此时的身体已经远超普通人一大截了。 惠而不费的事情,为什么要推拒! 有了此次柳生剑道社的大胜,白贵接着去踢另外几家剑道社,这几家剑道社可就没柳生剑道社这般厉害,柳生剑道社是一高最大的剑道社。 “白桑,白桑……” “我很倾慕你的才华,还想让你给我签名,你别下狠手啊!” 一个剑道社的学生吓得脸色惨白,连忙说道。 不多时,一高的三家剑道社、两家柔道社都被白贵踢馆,这几家剑道社、柔道社也是学乖了,见势不妙就认输投降,反正连柳生一旦这个武士前辈都输了,他们输不输也似乎没有了那么大的负担…… 白贵的体力也恢复很快,挑战游刃有余。 “还去东大吗?” 吴怀先询问道。 此次白贵挑战的不仅只有一高,还有东大,只不过东大的剑道社老师和学生也大多都来了一高迎接挑战,毕竟柳生一旦战败的消息也很快传到了东大,他们也坐不住了…… “去!现在还未尽全功,东大也不见得有多么厉害!” 白贵看了吴怀先一眼,明白了他的意思。 挑战完一高所有的剑道社和柔道社之后,已经大大扬了名声。现在再去东大,无疑是有些“得寸进尺”了,恐怕很多东瀛人都不会忍这件事…… 所以,选择退一步,海阔天空。 “这……” 吴怀先叹了一口气,脸上还是有些担忧。 白贵当即解释道:“我已经打败了柳生一旦,去挑战东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又不是整个东瀛剑道界输给了我,而是仅仅一部分人,在那些老一辈人还没有全败的情况下,我是不会有事的……” 挑翻一高、东大不算什么,毕竟都是学生嘛,就算武道交流了。 至于柳生一旦,又不是最厉害的武士! 这和挑翻东瀛剑道界,意味不同。还没上升到那么高的高度。 前者还能彰显一下子胸怀……,后者这就是国耻,不死不休了! 收着点,不至于有什么危险。 白贵当即解释道:“我已经打败了柳生一旦,去挑战东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又不是整个东瀛剑道界输给了我,而是仅仅一部分人,在那些老一辈人还没有全败的情况下,我是不会有事的……” 挑翻一高、东大不算什么,毕竟都是学生嘛,就算武道交流了。 至于柳生一旦,又不是最厉害的武士! 这和挑翻东瀛剑道界,意味不同。还没上升到那么高的高度。 前者还能彰显一下子胸怀……,后者这就是国耻,不死不休了! 收着点,不至于有什么危险。变故突生! 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刚刚已经“示弱”的白贵会突然拔刀,他们以为这次在柳生剑道社的踢馆,就截止于此。 来的太过突然。 柳生一旦也没有预料到,他瞳孔猛地一缩,向后急退,先躲过逼近的刀势。可却因为这次不备,被先声夺人,刚才养好的势被忽然打断,有些错不及防。 厉害的刀客,出刀的那一刻至关重要! 他被逼近,一直无法拔刀。 而逼近柳生一旦的白贵,刀和手融合为一,不断缠咬,竟是去夺柳生一旦的杖刀,竹刀的刀尖不断点在柳生一旦握刀的右手。 劈挂拳——变缠鹅手! 这是取自劈挂拳的刀法,鹅喙紧咬不放。 柳生一旦哪里遇到过这种场景,竟然打得让他没有任何斡旋余地,拔不出刀,只能被迫趋于守势。 “先攻你心神,破你精气神!” “再夺你刀!” “柳生前辈,你觉得晚辈对你的讨教怎么样?” 白贵边打边说,语速极快。 突袭,不,这两个字太难听了,他这是攻其不备! 反正他先前已经说了,此次是为了全柳生老前辈的心愿,可不是意在比武,他突袭不突袭的,没那么重要,而且他已经打了那么多人,先声夺人也显得没那么卑鄙了。 柳生一旦脸色愈发阴冷,紧抿嘴唇,解下挎着杖刀的腰带,刀尖反手向前一推,竟然不避鹅喙,直打白贵的肘侧。 这正是此招式的破绽。 鹅喙撕咬再厉害,弱点就在鹅的曲项之上。 “年轻人,不要太年轻气盛,你再抢先,也不是我的对手!” “年轻气盛?” “柳生前辈,你错了,还有人说过我太过稳重,让我猖狂一点好!” 几个招式过后,靠着从战场上厮杀下来的直觉,柳生一旦立即就看出了弱点。 但就在这杖刀一推之间,白贵却没避开,而是欺身向前,左手肘腹夹住杖刀刀身,逼近柳生一旦只有不到半步之遥,右手反握竹刀,用竹刀刀柄狠狠往上一磕。 磕住柳生一旦的下巴。 宛若被重锤砸中,柳生一旦倒退几步,等众人看清之时,已经是下颚变形,口鼻溢血。 “既然柳生前辈不愿多多指教晚辈,那么今日之战也就到此为止!如果想要再挑战晚辈,还请登报正式挑战,不要搞这些蝇营狗苟的事情……” “不知柳生前辈意下如何?” “我却是忘了,柳生前辈不爱说话!” 白贵收回竹刀,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他有些嫌恶的看着竹刀上面的点点血迹,弃剑而走。 哐当,哐当,阵阵回声响起。 走出和屋。 “美和兄此举真是大快人心。” “想不到这些东瀛武士这么卑鄙,竟然以多欺少……” “……” 聚拢在白贵身旁的留日生,笑着说道。 一辱同辱,一荣同荣。 此次战胜柳生剑道社,还有打败柳生一旦,大涨他们一高留日生的底气。今后,谁还敢小瞧他们。 “言重了,我也只是略尽绵薄之力,习武之人,最是看不得这些。” 白贵谦虚道。 252、一刀仙死!(求全订) 临到了双旗镇。 迎亲队的老妈子帮孩哥洗漱,换装,早就备好了的。换了一声的大红新郎装,看起来人模人样,虽然他神色还是有些愣愣的,但人靠衣装马靠鞍,以前看起来像蠢蛋,现在则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这一身打扮没以前我穿的衣裳舒服,但好看。” “真的好看。” 孩哥拿起铜镜仔细端详了一下自己此刻的模样,然后说道。 他有爹没娘,他爹不是个会照顾人的,时间一久,不管是他爹还是他,打扮都很破落。 “等你有了婆姨……,就会自个收拾干净了。” “不然婆姨可不会让你这个傻小子上坑。” 李护院取笑道。 他护送孩哥娶亲,白贵也没想过隐瞒马师傅和孩哥的身份背景,所以他对于孩哥和马师傅还是了解一些的。 收拾不干净,在这个时代,并不算什么折面子。 因为大家都不怎么干净。 什么叫体面? 只有养尊处优的人才能体面。 “这我爹说过,说有了媳妇,就能收拾干净利落。” 孩哥挠了挠头,憨憨一笑。 见孩哥一知半解,李护院和上了一些年龄的老手们,顿时会心一笑,也不怎么解释,这种事情等孩哥成亲后就能知道。 进了双旗镇。 迎亲队伍吹吹打打,十分热闹,媒婆等人也抓着喜糖和瓜子给行人散着。 “娶亲?娶哪里的亲?” “这是谁家的闺女,这迎亲队伍花费应该不少吧,真是享大福了。” “……” 过往的人,低声议论道。 这迎亲的队伍,是吴府为白贵和吴怀先准备的,规格很高。给孩哥不可能全来,只来了一部分。一是全来花销太大,二是孩哥受不起。古代,每个阶层都有每个阶层的婚礼制度,皇族、官员、士庶这三个阶层的婚礼制度并不一样。如唐宋时期,皇帝纳后婚礼程序是二十二项,官员婚礼程序是十二项,不同品级也有不同的婚礼。 现在说是民初,僭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马师傅和孩哥只是刀客,地位不高。婚礼时,弄得热闹,讲排场就很不错了,如果太高,他们自个也觉得难敞,下不来台面。 总不能按照官员的婚礼规格过来迎亲…… 但即使是这迎亲队伍来了一部分,却也是双旗镇从未有过的大场面。 不久,瘸子客栈。 白贵下马,站在门口。 他招了招手,吹锣打鼓的声音顿时一停。 饭馆里的瘸子和好妹也早就走了出来,人都会凑热闹,他们也好奇这迎亲队伍迎的哪家亲。 瘸子穿着羊皮坎肩,白布包头。 而站在他一旁的好妹,虽然打扮不怎么时兴,一副乡下村姑打扮,大红碎花袄子,但眉清目秀,长得小家碧玉。 “我是马师傅的徒弟,亲传徒弟。” 白贵对瘸子拱了拱手,说道:“今日奉我师父的师命,到双旗镇替我师弟孩哥迎亲,看阁下的长相,应该就是原先和我师父订下婚事的亲家吧……” 瘸子闻言微怔,听到熟悉的名字,立刻就有些恍惚了起来。 这时,李护院走近,道明身份,“这位是白先生,刚刚留洋回来,曾经是京兆府的三元秀才,在国内国外都有着赫赫声名……” 听到这些信息,瘸子和好妹尽管不怎么懂什么叫留洋,可三元秀才这个身份他们还是清楚的,这可是秀才老爷,而且是三元,在哪里都算是人物。西北文教不盛,京兆府算是独树一帜,但即使这样,在长安附近,秀才亦是个稀罕物事,更何况偏远的陇省…… 至于留洋,陇省十数年来,也只有一人留学东洋。 另外看迎亲队这排场,好多人背着长枪,再傻,没见过世面,亦知道身份地位不简单。 白贵见到李护院自发走了过来,暗自满意。 不愧是在吴府经年的管家,处事很熟练,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 “白相公,白老爷……” 瘸子眼底挂着喜色,压抑住内心的激动,诚惶诚恐道:“马师傅是原来我的大哥,生死兄弟,后来我腿受了伤,就隐居在双旗镇做起了饭馆买卖,好妹……好妹就是当初约定的婚事……” 他想不到,想不到马师傅竟然收了这么一个厉害人物做徒弟。 其实刀客收富贵人家的少爷做徒弟的不怎么罕见,但都是如吴怀先、刘明达这样,学几手武艺,客气点了称呼这些人为师傅,不客气了,这些人就是护院,身份差着。不可能千里迢迢赶来替自己同门师弟迎亲。 能赶来,意味关系不一般。人脉是实打实的人脉,而不是说仅仅局限于认识,客套几句话的那种师徒人脉。 有了白贵这个同门师兄的帮忖,哪怕孩哥再不长进,日后亦能吃香的,喝辣的,富贵无虞。 “既然是我师父的亲家、生死兄弟,阁下不必如此见外。” “称呼我一句贤侄就行。” 白贵和气道。 他眼底闪过一丝古怪之色,看瘸子这幅模样,好像他过来是抢亲似的。 不过他是帮孩哥迎亲……,他这一方越是排场大,今后孩哥婚后越是有底气。 “好好好……,白贤侄?”瘸子试探的叫了一声,见白贵没有动怒的神色,脸上徒增了许多荣光,红光满面,腰杆子也挺直了不少,他上前引着路,揭开饭馆的门帘,说道:“白贤侄,你们迎亲过来估计累了,我这就给你好酒好菜的奉上……” 瘸子招待的很到位,很丰盛。 酒酣饭饱。 李护院果然如他们所说的那样,只吃东西,滴酒不沾。 …… 次日。 客栈二楼,上房。 白贵刚刚吃完饭进来,准备歇歇脚。 敲门声。 孩哥和好妹走了进来。 两人都收拾的不错,身着喜服。 算是郎才女貌。 “这是白师兄……” 孩哥说道。 “我爹说了,得过来给白师兄奉酒。” “白师兄特意赶来迎亲,我们两家都应该感谢……” 好妹双眼红红的,勉强露出笑容道。 她不想嫁给一个没本事的人,在她看来,孩哥就是个挺没本事的,虽然穿上了新郎服,打扮的像个富贵人家的少爷,但看起来愣愣的,说不出的违和感。 而仪表堂堂,谈吐风趣的白贵,就被她一眼相中,但她知道自个是配不上白贵的,也没有什么争抢的想法。 她不敢反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能选择成婚。 “这就是包办婚姻的坏处!” “从没接触过的两个人,突然成婚,任谁也是无措。” 白贵看到好妹的表情,就知道了她的心思。 好妹年龄小,瞒不住人,藏不住事。 “这喜酒我喝下了。” 白贵笑道。 他故作不知,将喜酒一饮而尽。 虽然说包办婚姻确实不好,但孩哥……又不是郭举人那种,不算推入火坑,怎么着也能配上好妹。 当然如果好妹执意不肯履行婚约,他不会强求。 后续他会帮助好妹,让她免除悔婚的后顾之忧,但现在好妹既然选择接受,他亦不会多嘴。 不然……找一个愿意接受孩哥的黄花大闺女,对他来说,真的不算难事。 不是说,缺了好妹就不成了。 此时的包办婚姻才是常态。 哪里有他反对的余地。 再说这是马师傅订下的婚约,他要是反驳,可就是忤逆师父了。为了一个好妹,这样做不值得。 就在这时,客栈外边传来一阵阵马蹄声,杂乱无序。 “是那伙马匪来了。” 白贵放下酒盏,面色一凝。 他起身,拍了拍孩哥的肩膀,“走,跟我下去。” 孩哥应诺。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二楼,好妹也紧跟着下来了。 一刀仙和一众马匪,总共十来个人,骑着马,在客栈门口绕行,神色凝重。 而周遭,则是正准备三段击的吴府护院和商队护卫。 这些护院,接受了正规的军事训练。知道三段击,才会发挥最大的火力优势。 两队人马对峙。 “一刀仙见过白先生……” “久仰白先生大名,今日不巧,愚弟冲撞了白先生的大驾,我这次来,不想动什么干戈,而是想赎回我弟弟。” “白先生开个价吧。” 一刀仙勒住缰绳,马匹唏律律一声,站在原地,他拱了拱手,服软道。 他平日话不怎么多,但今日这事不得不他亲自开口说话。 “钱的话,我不缺!” “我不瞒你,你知道我一次的稿酬是多少吗?我在东洋,一次版税就能赚上近万银元,我看你们这些人,拿出一千银元都费劲吧。” “想要赎回你弟弟,我觉得……你开不起这个价。” 白贵在距离一刀仙大概六十步的距离,顿了步,随口说道。 六十步的距离,如果有暗器和枪子,他也能立即反应,这个距离,反应时间绰绰有余。 万事维稳。 他现在既然有长生的希望,自然不会糟蹋自己的身子。 八仙之一的铁拐李就是因为肉身损毁,所以只能被迫附身到了乞丐身上。 修性不修命,修行第一病。 “近万银元?” 一刀仙的脸色难看了起来。 他在附近打听到了白贵的身份,知道这是个不好相与的大文人,但没想到这大文人的身价这么贵,他不清楚什么叫版税,可他知道,一万银元能买他十几次命! 这时候的毛瑟枪一把大概三十银元。 可以说,一万银元能买三百步枪。 当然,这是在沿海城市的价格,在内陆,物依稀为贵,一把步枪能炒到上百银元。但即使这样,一万银元买到的枪支,足以让他成为附近马匪的一霸。 还谈什么赎买? 人家动动笔的功夫,就能赚到他这一辈子打家劫舍都赚不到的钱财。 “那白先生的意思是?” 一刀仙叹了口气。 如今他为鱼肉,白贵为刀俎,不得不服软。 “很简单,我看你的刀子不错,和我师弟比比武,你胜了,就能带走你弟弟,你要是败了,那么……” 白贵摇了摇头,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他倒不是真的要放走这伙马匪,他又不是什么大善人,如果除恶能务尽,不添什么大麻烦,能杀就杀,还不至于对一些马匪仁慈,他的仁慈不会用在这里。 一刀仙无权无势,杀了后患不大。 至于报复?呵呵,一群马匪哪里会这么讲义气。 他之所以要提出让孩哥与一刀仙比武,就是想让孩哥在好妹面前表现表现。而孩哥的武艺是真的不弱,以气御刀,孩哥比他做到的还要早! “白师兄,我……” 孩哥有些退缩,担惊受怕。 “没事,他要是不讲武德,我的枪子不长眼睛。” “我在东洋不仅练过箭术,枪法也准!” 白贵冷冷的看了一眼一刀仙,从怀里掏出勃朗宁手枪,随意开了两枪。 砰砰! 枪响过后。 正在绕圈的两匹马轰然倒地,马上的马匪也摔了下来。 “大哥,枪子都射到了马心口……” 一名马匪立刻禀告道。 “好!” “就按照白先生说的办!” “只是希望……,希望白先生允诺。不然白先生言而无信,日后传了出去,恐怕不会好听,跌面!” 一刀仙瞳孔猛地一缩,咬牙道。 他还没被人逼到这种程度。 但依照现在的处境,即使跑,也未必能跑多远,还是失算了。一位靠着马匹的机动性,能与白贵这些人周旋,没想到白贵还是个神枪手。 现在只能期望白贵是个守信的君子。 这点他倒是不怎么担心。 来之前,打听过了,白贵的名声不错。 这样的人……应该不至于为了他们这些上不台面的人物,毁掉自己的名声。 一刀仙说罢,就下了马。 他怀里抱着关山刀子,见到孩哥走了过来,缓缓拔刀。 两人交战。 铿锵。 须臾间。 他脖项处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怎么可能?刀……,明明还没有出刀……” 一刀仙喃喃自语,眼里流露出不甘,轰然倒地。 紧握着的关山刀子也跌落在地。 “一刀仙已死,其他人也不必留了!全杀了!” 白贵下令道。 砰砰! 枪响声不断,跟随一刀仙的匪众立刻被吴府护院开枪打死。而想要逃走的,也被白贵补了枪,这十数人,没一个能活下来。 “斩草要除根,李护院,看看双旗镇附近,还有没有一刀仙的马匪,全部解决了。” “另外告知附近的马匪,一刀仙意欲劫杀于我,被你们所杀,侥幸救回我一条性命。但匪首虽死,还有后患,一个马匪我悬赏十五枚银元……” 白贵说道。 一刀仙来双旗镇,肯定不止这么一点人马。不过马匪最重的就是机动性,大部分人马是在镇外等候。而李护院这些护院都是关西男儿,骑射不比这些马匪差,有功夫底子,又有枪械,打杀一刀仙残余的马匪不是什么难事,相当于降维打击。 而他后半句话,不仅仅是断掉这些跟随一刀仙马匪的生路…… 还有一个意思,那就是不欲和所有马匪作对,他要杀的,只有一刀仙,因为一刀仙是坏了规矩,想要劫杀他,被他反杀。 至于一刀仙真的是否劫杀他,这句话是真是假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表了这个态度! 他已经打听好了,一刀仙性格孤傲,向来和其他马匪头子关系冷淡。如果一刀仙在世,能邀来一些马匪助拳,但一刀仙已死,这些马匪都是凉薄的人,哪会为了一刀仙卖命。 树倒猢狲散! “是,白先生,我这就让兄弟们清剿一刀仙的匪众。” 李护院点头,没有意见。 虽然说他们对付一刀仙匪众是降维打击,但谁还不贪生怕死,不可能有人想要主动出击,都是被动防御。 不过谁让白贵的身份不简单,得罪没好处,这么一权衡,危险不大,也就领命了。 “我杀了人……” 孩哥傻了眼,看着这一幕。 “你爹让你不要擅自动刀杀人,但师兄我让你动刀杀人,你听还是不听?” 白贵走过来,说道。 “我爹说了,让我听你的话。” “那就对了!” “杀人而已,杀的又是恶人。你爹不让你肆意出刀,是怕你不知道谁好谁坏,而师兄我能分辨出谁好谁坏,你动刀是为了救命,杀掉一刀仙,能救很多人的命。” 白贵安抚道。 孩哥有着一身武艺,但他不知道自己武艺是否高强,就是因为马师傅不让孩哥肆意展露。一是害怕别人觊觎孩哥修炼的功夫,二也是担忧孩哥实力太强,一旦没约束住,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嗯,我听师兄的。” 孩哥不想这么费心的事情,用力点了点头。 “你的刀法真厉害!” “连大名鼎鼎的一刀仙都打不过你……” 好妹看到刚才孩哥以气御刀杀一刀仙的一幕,心中的郁堵一下子就疏通了,她不想嫁个没本事的男人,但如孩哥这般厉害的刀客,她内心愿意。 “这……,我的刀法不怎么强,到现在都打不过我爹和师兄。” “至于……一刀仙,他也配叫一刀仙?” “我能一刀杀的人,我师兄和我爹估计一刀也能杀。” 孩哥挠了挠头,说道。 赤子心肠,说出来的话最伤人。 好妹捂着嘴扑哧一笑。 253、春宵一刻值千金(求全订) 剿灭双旗镇附近的一刀仙匪众,并不难。 一刀仙已死。 剩下的匪众哪会为他报仇,都是一触即溃。 所以剿匪并没有杀掉多少人,只杀了三十来许人,其他的匪众四散而逃,不知道到哪里落草为寇。 而这也是白贵预料到的。 不成气候的马匪就是这样。 后世有个传言,说古代军队损失超过一成,就会崩溃。这句话不怎么对,但也不算多错。不过古代军队正式交战,大多损失到百分之十以下,就能击溃同级别的对手。 这些马匪的组织力不可能比古代军队要高,损失如此多人马,哪里会再次交战。 跑还跑不及。 “白师兄,我岳父说了,不打算在双旗镇继续开客栈了,这些年他攒了一些钱,想和咱们一起到长安,去了长安就不回双旗镇了。” 晚上,宴席后,孩哥对白贵说道。 “可以。” “一刀仙刚死,留在双旗镇也不安全。” 白贵答应了下来。 俗话说,树挪死,人挪活。但事实上,背井离乡的人,要是没个依靠,是会被当地人吃死的。没有宗族势力,欺负你,你都不敢多说一句话。 双旗镇距离长安说远,可也不算远。以前瘸子不敢贸然去长安,就是担心没依靠。所以他现在看到白贵迎亲这个契机,就想着跟着女儿一同去长安,人都向往繁华地。 而白贵也不介意,帮助一二。 反正这件事对他来说是小事,动动嘴的事情。 隔了两日。 迎亲队伍就准备返回秦省。 一路无事。 只有一些领赏的刀客时不时找了过来。 白贵按照约定,给予赏金,前前后后散了大概二百多银元。 虽然这里人头有真有假。 不过他也不差这点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 到了秦省后不久,孩哥和好妹拜堂成亲。 白贵吃了喜酒。 次月。 吴怀先和刘明达回了秦省,轮到他设接风宴,款待二人。 而时间恍若一瞬,就到了四月十五。 白鹿村一户宅子挂上了大红灯笼,贴上了红对联。 从村口到祠堂,摆了几十桌的流水宴,不管是白鹿村的,还是其他村的,只要道一声喜,就能来白鹿村吃席,席面也是极好,水晶肘子、葫芦鸡、烧鸭烧鹅、糖醋鲤鱼什么硬菜都有。 从燕京来的白府,一路上十里红妆,整整一百二十八抬嫁妆。 女子嫁妆六十四抬为一整数,称之为全抬。不过大多数不足这个数,就陪嫁三十二抬,称之位半抬。 不过这只是大户人家的规矩。 小门小户有几件金饰撑撑脸面就不错了。 “白府的小姐,可是高门大户,官宦世家,家里在阿妹肯国做生意,而白小姐的哥哥,那也是不得了的人物,官职不低啊……” “也不知道白相公是怎么追求到的白府小姐。” “白相公也不差,要不然白小姐也不会嫁给白相公……” “都说他们是珠联璧合……” 乡人议论道。 晚间,临近白家,赫然耸立着一栋新宅子。 自从白贵定了婚期之后,在白家附近,也开始着手建造新宅子,总不能让新婚夫妇挤在一间小屋里面。而白家虽然挨着几户邻居,但这些邻居都十分的给面子,直接搬迁到了别处。 新宅子是三进的院落。 不怎么奢侈,可用料实在,在滋水县都属于独一档。 婚房。 白贵吱呀一声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他拿起喜秤,挑起新娘的红盖头,看着楚楚动人的白秀珠,忍不住咽了一口津液。 两人对饮合卺酒。 “今天我们两人对拜……” “算是合了夫妻的礼数,今后你就是我妻子了。” 白贵看了一眼白秀珠,动容道。 “嗯,是夫君。” 白秀珠羞涩低下螓首。 白贵笑了笑,没有多说,吹掉婚房的喜烛,屋室瞬间漆黑。 他牵着白秀珠的手,走到婚床。 三人的大床。 垂下镶着珍珠的金丝帷幕。 “那日你给我你的生辰八字,我还没得及回复你……” 白贵凑近白秀珠的耳畔,湿软的气息吹着,缓缓说道。 “这我知道……” “现在你和我成婚,就是最大的回答!” “卿若不弃,妾愿永生相依。” 白秀珠认真回道。 两人执手,眸含深情。 又腻腻歪歪说了一会情话,这才上了婚床。‘ 可两人刚刚相拥。 就听到隔壁宅子传来的打架声。 顿时煞了风景。 “不用在意,我回来的这半年里,这打架声已经听腻了,夫妻之间哪有不吵闹,不打架的,得对他们包容一些……” “咳咳,毕竟他们正值壮年,有磕磕碰碰很正常。” 白贵神色尴尬,连忙解释道。 “这我清楚。” 白秀珠粉脸晕红,轻声说道。 这话她也不好不回答。 她在来白宅的前一夜,白太太就给她塞了一些东瀛的浮世绘。 描述清楚,栩栩如生。 还是知道一些男女之事。 “我回到燕京,你和我去了长安寺,登了欢喜地,现在咱们两个成婚了,正应了欢喜这二字。” “你欢喜不欢喜?” 白贵岔开话题道。 “你又刻意取笑我,不过你是我的夫君,我自然是欢喜的……” 白秀珠轻啐一口。 她自是明白白贵说的欢喜是什么意思。这已经成了他们两个人的暗语,只不过在外面,他们一向不提及此事。 “那几个听墙角的,已经走了。” 白贵忽的说道。 他在进入洞房后,就听到外边有听墙角的人。只是见他和白秀珠一直不动作,没了耐心,又被外边的刘宝儿赶走,这才齐刷刷的离开。 听墙角的,就是白鹿村几个同窗。 以及几个年纪小的人。 “我也忍不住了。” “咱们……也一起打架吧。” “整天听我爹和王姨打架,憋得我受不住,你又不让我沾花惹草,我这些日子一直没碰别人,就想着你了。” 白贵抱紧白秀珠,低声说道。 “可……我不会打架啊!” 白秀珠怔了怔。 她不明白,为什么白贵执意打架这个字眼。 但下一刻,她明白了。 春宵一刻值千金。 ------题外话------ 删删改改,写了这一章。 凑合看吧。 田小娥的话,看大家的意见比较多,那么我会抽时间写一个番外,放到群里。至于书中,就冷淡化处理。 254、准备留美(求全订) 次日,清晨。 阳光透过拼花玻璃窗,刺入婚房中。 白贵从床上起来,揉了揉腰,暗道:“难怪吕祖说,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昨夜一夜欢愉,确实有些劳累,不过好在我体质现在已经和常人不同,这点折损还在接受范围之内。” 他有扛鼎之力后,体质接近西楚霸王项羽。 后得到了白鹿仙草,汇聚冥冥之气机,补足他的精气神三宝。 所以尽管同房后有些许折损,但这点折损只需打坐修炼一会子午功就能重新补足。 下了床。 白秀珠正在梳妆台上描眉,脸上带着丝丝红润。 她的气色比以前好上不知多少。 以前就如蒙尘宝珠,现今被擦拭,让人感到怦然心动。 白贵走近,拿起眉笔,替白秀珠描眉。 她皙白的鹅蛋脸看起来光泽透亮,没有一丝汗毛。 古代新妇出嫁前都需绞面。 描好眉,画好妆容。 白秀珠从首饰盒中取出发笄,正要挽髻插笄,梳成习惯性的垂髻,但忽然想到了什么,放下发笄,盘起了头发,梳成了堕马髻,用一根五彩缨线缠住,防止脱落。 《仪礼·士昏礼》:“女子许嫁,笄而礼之,称字。”《礼记·内则》:“女子……十有五年有笄。” 及笄之礼,是女子成年礼。 但出嫁后,往往取掉发笄,用缨线缠住发髻,表示其身有所系。 “娘子真漂亮!” 白贵看着白秀珠此时模样,赞道。 “夫君喜欢就好。” 白秀珠脸带红晕,眉眼带笑,任哪个女子都喜欢自己心上人称呼自己漂亮。她梳好妆容,这就打算起身。 可刚起身,就忍不住痛呼一声。 险些跌倒。 她顿时没好气的瞪了白贵一样。 白贵见状,连忙上前搀扶。 他龙精虎猛,而白秀珠只是普通人,哪能承受住。 两人出了婚房,走到隔壁。 客厅。 白秀珠给白友德和王姨敬茶。 “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近试上张水部》。 看完茶水,两人一人给了白秀珠一个红包,这算是合意。 客套的礼节过后,一大家子用饭。 “夫君,前些时候,你不是说你不想出仕吗,还想继续深造。我父母如今在阿妹肯国经商,不好回来,与其去别国,还不如去阿妹肯国……” “去阿妹肯国留学,我在那里熟悉,能见到我父母,也能多多照顾你。” 白秀珠小口吃了几口饭,在饭桌上说道。 “阿妹肯国留学……” 白贵愣了一下。 不知道白秀珠为什么突然提起这茬。 可他很快就释然了。 他们现在刚刚新婚燕尔,要是他突然去别国留学,白秀珠到底是跟不跟,肯定是要一同去的。但去别国,哪里有去阿妹肯国好,白秀珠就是在阿妹肯国长大,他父母又在阿妹肯国经商。 去阿妹肯国,一举多得。 只是……, 白贵有些狐疑的看了一眼白秀珠。 这事私底下商量,明显更适合,为什么偏偏要当着全家的面说。 “亲家公和亲家母在阿妹肯国经商,商务繁忙,不能赶来见证你们这一对新人的婚礼。” “按照道理来说,你是要去阿妹肯国拜访的……” “反正去哪里都是留学。” 白友德点了点头,斟酌用词道。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他虽然没什么文化,但平日里出去跟人吹嘘的时候,不认识一些词,怪心塞的,没文化吹嘘都不会吹嘘。所以这几年来,见识长了不少,说话也有了一些条理。 “那我待会给白石教授回信,准备留美事宜。” 白贵皱了皱眉,点头答应了下来。 马上就要爆发欧战,他去欧洲留学肯定是有些不太适合的。此时留欧一等,留美二等,那么他只能选择去阿妹肯国留学。 实际上,他也早就属意前往阿妹肯国留学。 现在既然白秀珠想让他前去阿妹肯国留学,他自不会多推辞。 …… 既然定下了留美的打算。 白贵和白秀珠都不欲在白鹿村久留。 不过……白秀珠刚刚破素,两人正是新婚燕尔,如胶似漆的时候,哪里愿意长途奔波,也为了让白秀珠养好身体,所以决定在白鹿村久留一些时日。 一个月后,两人打算前往燕京。 刘宝儿随同。 本来刘宝儿还有差不多大半年的时间,才能从雅阁女校高中部毕业。但白贵先前答应过王姨,让刘宝儿去燕京的贝满女学大学部进修。 不能就此不管。 而半年后,白贵估计自己已经不在国内。 所以他建议刘宝儿向雅阁女校高中部申请提前毕业。 雅阁女校卖了白贵一个面子,让刘宝儿顺利成功毕业,反正一个高中部的毕业证,提前半年发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很快,五月初旬,三人就到了燕京。 “我去年给美和你送别,想不到这么快就回到了燕京……” 白秀珠揭开马车窗帘,看着面前的燕京城城池轮廓,叹息一声道。 她在这里生活了四五年,有了感情。 “走吧,先回白府,我去拜拜大舅哥……” “雄起兄公务繁忙,没能参加你的婚礼,是个遗憾。” 白贵说道。 白雄起在两院任要职,现在是军机大臣金栓的左膀右臂,确实抽不开时间前往秦省参加婚礼,所以他们两人回到燕京,第一时间就得去白府拜见他。 “嗯。” 白秀珠轻点螓首。 白贵能这般为她着想,她内心也自是欣喜不已。 不久后。 白府。 恰逢白雄起在家休沐。 休沐即休假。 白贵和白雄起两人攀谈了一会,聊到了留美事宜。 “你如果在国内打算留美的话,是有庚款能够申请到,但现在你是从东洋那边申请到阿妹肯国留学,没有庚款,不过这也没什么……” “一点钱财罢了。” “对了,你打算到哪所高校深造?” 白雄起问道。 “这我还没有确定,得先去了东洋,问了白石教授才行。” 白贵犹豫了一会,说道。 他和山田光子约定,说好去同一所大学深造。回到东瀛东京都后,这件事肯定是要和山田光子进行商量,所以不好吐露。 255、送刘宝儿入学(求全订) “你说的在理,先去东瀛问问你的导师。” “虽说现在已经确定留学阿妹肯国,但阿妹肯国高校林立,留学哪一所高校,还是需要值得重视……” 白雄起赞同道。 他很认同白贵这个选择。 尽管说去哪里留学都是留学,但得事先做好准备,比如需要分析各高校的强势专业,导师在此校有没有人脉地位等等,不是说随意留学就能行的,这时多费一些挑选高校的心思,日后留学就能轻松不少。 “算了,不说这些烦人的事情,你和秀珠刚刚成婚不久……” “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白雄起又谈了几句话,起身告别道。 他现在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说是休沐,但实际上忙事一大堆。 很快,白雄起正装打扮,从白府坐车离开。 …… 拜访完大舅哥白雄起后。 白贵也没有再留在白府的理由,他倒是不怎么在意,留多久都无虞,反正现在是名正言顺白府的姑爷,不怕什么闲言碎语。 甚至想着在白秀珠的闺房里暂住一些时日。 但……他妹妹刘宝儿还在身边。 刘宝儿初来乍到,他不能不顾及刘宝儿的感受。 所以打扰了一会白府后,就乘坐人力车来到了落花胡同十二号白宅。 至于白秀珠,暂留在了白府。 按理来说,女人结完婚三天后,都要回娘家省亲,一般住上七日。这叫“回门”或者“归宁”。只不过秦省距离燕京太远,白贵和白秀珠成婚后,白秀珠就一直住在白鹿村,不可能返京。但现在既然回到了燕京,就得按照礼节走上这么一遭…… 同时,白秀珠也想和白太太说说悄悄话,进行叙旧,所以不方便跟随白贵一同过来。 “这是我回国内时买的宅子。” “待会我让老李认识认识你,今后就在这宅子住着吧……” 白贵对刘宝儿说道。 “是,大哥。” 刘宝儿点头。 敲开门。 “东家,您回来了。” “我这就给您打扫房间,准备沐浴。” 老李打开白宅侧门,习惯性的说着话。 可在他看到白贵身后跟着女学生打扮的少女时,眼皮一跳,顿时想起了白贵当初说的经典茶壶理论,心中暗自佩服不已。 他前些时日收到了白府送来的喜钱。 知道东家和白府千金已经成婚。 而白府小姐他见过,显然不是这一位。 “想什么呢,这是我妹妹!” 白贵察言观色一流,尽管老李的表情很隐晦,但还是被他捕捉到了一二,没好气说道。 再恭敬的仆人,都会腹诽主人家的家事。 这很正常。 只要管住自己的嘴,不乱传就算合格。 “原来是小姐。” 老李释然。 他对白贵的家人稍有了解。 毕竟他也是白宅管家。 “这段时间,我虽然没回白宅,但你这庭院收拾的不错,可见每日用心打扫了。” 白贵随意逛了一下,看到白宅和他离开时相差仿佛,满意道。 他此次是突然回到燕京,没跟老李打什么招呼。 也不必和老李打什么招呼。 “东家对我的恩德,是我做牛做马都偿还不够的,一些尽心事肯定要做。” “打扫庭院,本就是应尽之责。” 老李回道。 他以前看这栋宅子的时候,院子里面长满杂草,半人多高,但他都懒得搭理,毕竟和他关系不大。 他只是个看房的。 而后白贵买下宅子,聘请他做管家,给他开的薪酬不低,又给他传了养马本事,这养马的手艺学好了,祖孙几代人都吃喝不愁。 更别说白贵给他孙子解决了上学问题,这可是改换门庭的大事。 大恩大德之下,他要是不尽心,自个都饶不了自个。 “你先给我妹妹收拾一套房间,嗯,对了,下午去拉纤的……那里找几个老妈子,我妹妹一个姑娘家,一些事总是不太方便……” “雇两个,一个做饭,一个专门伺候人。” 白贵进了书房,看了一会书,说道。 以前只有他一人在白宅,只有老李一个人伺候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现在既然刘宝儿住了进来,这就得雇佣老妈子了。 例如迅哥儿,雇佣了三个老妈子,专门用来伺候他母亲和他原配妻子。每个老妈子除了包吃包住外,每个月的工钱是两枚银元。 这点钱,对于迅哥儿这种大文豪,九牛一毛。 “是东家。” 老李犹豫了一会,点头应允。 他本想是推荐自己家人来白宅做仆人的,他自己的老婆子,还有自己儿子的婆娘,都没个好职位,白宅这里,虽说薪资是市场价,不见得比别处高多少,但胜在主家随和,不用多操什么心,只需尽本分就行,活轻松。 但想了想,既然东家没开这个口,估计是怕忌讳。 要是真的是高门大户,仆僮无数,容上一家人做仆从,那没什么大事。 可要是仅有几个仆人,全让他自家占了,这就是反客为主。 太犯忌讳了! 次日。 白贵就带着刘宝儿去了贝满女校。 民初的女学教育刚刚起步,入学的女学生不多,为数稀少,而逊清退位之后,官府更是大力鼓励女学教育,所以女校门槛设的并不怎么高…… 但话是这么说,无形的隐性门槛还是不少。 一般人真的不好进入女学! 不然王姨能想到的事情,别人不会想不到。 从女校毕业之后,女子的身价倍增,不少名门大族都会抢着订亲…… 女学入学人少,这不是一句封建思想就能将其轻易概括的。 如果有利可图,都会趋之若鹜! “我们贝满女校,按照常理来说,一般是不会接受非教会女学的学生。” “不过既然是白先生开口,我代表校方欢迎你妹妹来我们贝满女校就读。” 贝满女学的教务处。 麦美德校长看了一眼刘宝儿的毕业证书,说道。 “此事有劳麦校长了。” “贝满女校……我会以我私人名义捐赠三百枚银元,作为办学经费。” 白贵眉宇皱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笑着说道。 以他的面子,又在贝满女校任过职,让刘宝儿入校不难。 此刻麦美德校长就卖了他一个面子。 不过他从麦美德校长的话中,听出了一些别的信息。 教会学校! 再过几年,可会掀起赫赫有名的收回教育权运动。 教会学校首当其冲。 毕竟如麦美德校长所说,教会学校一般可不会转收非教会的学生,而是注重从小培养,这样才会为她们的传教提供便利,不然如刘宝儿这般学生,三观基本已塑,想要再传教难上加难。 所以说,官府在一定程度上和教会学校有所对立。 他不想留下什么人情把柄,所以才说愿意捐赠三百银元,作为办学经费。 不明说,但在一般人眼中,这三百银元,实际上是他买了一个刘宝儿的入学名额。 并非人情所赠! 今后如果遇到一些麻烦事,可借此推诿。 事实上这种麻烦事,按照常理来讲,对他的影响不大。不过能避免一二争端,就尽量避免,一件麻烦不解决,就会有越来越多的麻烦。 好的名声,就是这么一小步,一小步建立起来的。 “白先生打算捐款三百银元?” “那我代表学校谢谢白先生了……” 麦美德校长显然没有白贵想的这么多,她听到白贵愿意捐款,而且一捐款,就是三百银元这等算上不小的捐款数额,脸上露出笑容。 三百银元对于贝满女校办学的庞大经费来说,杯水车薪。 但真的不算一个小数目。 “贝满女校为女子教育树立榜样……” “鄙人德薄才疏,这些年写作,赚了一些家当,捐出些许算不上什么大事。” 白贵谦虚道。 虽然说贝满女校是教会学校,但对国内教育发展有着不小的贡献,他捐钱用作办学经费,也不算是花什么冤枉钱。 说完话后,他当即就掏出三张洋行的支票递了过去。 同时,也收到了麦校长给的捐款证明。 “宝儿,你现在就入学吧。” “等晚上的时候,我过来接你。” 白贵说道。 刘宝儿现在孤身在燕京,也不怎么安全。他作为长兄,也需帮忖。等到时间一久,结识了一些同学,就无须他多劳神了。 不过最开始的这段时日,还需要他亲自接送。 “是,大哥。” 刘宝儿应诺。 她被麦美德校长带走,很快就换了一身贴身的贝满女学校服走了出来。 虽然说民初大多女校的校服都是蓝衣黑裙,但在细微处还是有差别的,差别挺大。雅阁女学的校服和贝满女学的校服只是形式上大致接近。 “很不错,你安心上学,我就告辞了。” “贝满女学的放学时间,我还是了解的,肯定能按时接你。” 白贵安慰道。 “那……就等着大哥接我。” 刘宝儿回道。 她现在刚才贝满女校,正没安全感,此刻白贵的话,让她稍稍放松了一些。 出了校门。 白贵走出贝满女校位于的大饽鸽市胡同。 他看了眼胡同口的茶馆。 想到了二强子。 二强子是他最开始来燕京时,碰到的人力车夫,雇了一阵子。 在离开燕京后,就解了合同。 “刘氏车行打过交道,再去别的车行雇人就未免麻烦一些,雇的人力车价格还算合适,而且他们都是新的东洋车……” “等回去后,让老李去刘氏车行一趟。” 白贵心道。 现在时间还早,他还不打算就在茶屋喝茶等候刘宝儿放学。 “去稀珍胡同,第七号白府。” 他叫了一辆人力车,说道。 不时,就到了白府。 白府的门子见到是姑爷来了,也不怎么拦。 一个时辰后。 他心满意足的从白秀珠的闺房中走出。 256、白天不吐,晚上吐(求全订) 神清气爽! 白府是三层欧式建,一楼是客厅。 他踏踏下了楼梯。 见到正在看报的白太太,顿时微窘。 不过白贵见惯了风雨,很快脸色就恢复了正常。 “白君……” “这是金府今晚的请帖,你收下。” 白太太对刚才发生的事情故作不知,小年轻嘛,刚成婚不久,正是恩爱的时候。她将一张烫金请帖递给了白贵,笑了笑,说道。 “好,我和秀珠刚完婚回燕京,按理说,是要去金府拜访一次。” 白贵收下请帖,点头道。 金府和白府关系匪浅,两家是世交,而且金府三少奶奶是白秀珠的表姐,有些亲戚关系,不好不去。再说他在燕京时,和金府打交道的时间不短,理应去拜访。 如果是平日的宴请,推辞就推辞了。 但回来的头宴,就不好推辞。 从白府出来,再过半个时辰左右,就到了贝满女校放学的时间。 他练子午功时间一久,生物钟很敏感,能够做到不看表,就能估算出大概的时间。 不然在白府二楼白秀珠的闺房中停留的时间……,可不仅仅一个时辰。 …… 少倾。 人力车到了贝满女学校门口。 铃声一响。 女学生陆陆续续的放学离开。 一道道靓丽的风景线。 “难怪校门口等候放学的人这么多……” 白贵暗道人心不古,然后耐心打量从校门口处走出的女学生。 他虽然曾经任职贝满女学先生,但授课的时候,都是垂帘授课,下课后更是匆匆跑掉,哪里能看清楚女学生的长相。 一个个蓝衣黑裙。 校服一致。 确实有些不太好找。 “咦?你是……白先生?” 一个女学生看到坐在人力车后座上正在假装看报纸的白贵时,忍不住轻声喊道。 白贵不认识学生,但学生却看过报纸,认识他。 “见过白先生。” “我曾是大学部的……,白先生你给我教授过国文课。” 这女学生说道。 “嗯。” 白贵摘下礼帽,微微颔首,算是回了礼节。 他是先生,不是学生。 不必太客气回礼。 随着这女学生一喊,周遭又围过来了几个女学生,如好奇宝宝一样盯着白贵。如今这个时代,有名气的文人才是最大的流量明星。 白贵长得帅气,又有才华,哪能不引起学生倾慕。 如胡博士任职京师大学堂时,往往有别校听课,座无虚席。 而这些听课的人中,多是女学生! 另外贝满女校的大学部,说是大学部,但人数真不多,只有后世一个班的人数,三四十人。整个贝满女校的学生也才几百人。 基本上所有学生都认识一个有名气的先生,这才正常。 “大哥……” 刘宝儿走过簇拥的女学生群,怯生生的打了一个招呼。 这种场景让她大跌眼镜。 可稍一想,又在情理之中。 “你是白先生的妹妹?” “想不到新转校的……是白先生的妹妹。” 凑拥的几个女学生多是大学部的,而刘宝儿进的也是大学部,大学部学生又不多,刘宝儿新进大学部,早就被人注意到了,只是刚来,没几个人认识,只知道她是转校生。 “抱歉诸位,我已经不是贝满女学的先生,你们称呼我一生先生固然可以。” “但今日我来,是特意接我妹妹放学的……” “就此别过。” 白贵下了人力车后座,微微躬身道。 他一时之间也没想到自己的人气在贝满女学这么高,哪怕离开了近一年,还有不少人记得。而且他特意用礼帽遮住了面容,但没想到还是不小心被人注意到了。 不过这也不算是什么坏事,大的失误。 现在他已经在贝满女学离职这么久了,又没什么风言风语传出,私底下见这些女学生一面,不是什么大事。 另外误打误撞,让这些女学生知道他妹妹是刘宝儿,应该能多一些照顾。 反正刘宝儿是他妹妹这种事情,他也不欲多隐瞒。 有身份,才能更安全一些! “先生再见!” “再见先生……” 人力车车夫迈起步伐后,白贵听到了车后女学生们脆生生的告别声,格外悦耳。 …… 晚上,金府晚宴。 设宴款待。 照例的慰问和谈话。 “表妹夫,我听二姐说,你妹妹转校进了贝满女校,你怎么没把你妹妹一起带来赴宴。” “只留你妹妹一人在家,怪孤单的,过来后,也能多多认识一些朋友。” 三少奶奶王玉芬说道。 二少奶奶程慧厂,经过白贵介绍,入了贝满女校教书。 “宝儿她不善应酬,本来从秦省到燕京,就有些舟车劳顿,又上了一次学,难免身心疲惫。” “下次!下次!我带她来。” 白贵笑道。 如果刘宝儿是他亲妹妹的话,他带来赴宴理所应当。但刘宝儿不是他亲妹妹,所以带来金府赴宴就……难免有些不合适。 而且刘宝儿确实是个不善应酬的性子。 果然,这句话只是王玉芬和金府众位太太的客套话,只客套的提了这么一句,就转而说起了其他事情。 “上次美和你给天和茶园提了墨宝,柳老板知道这票是我送的,时不时给我送上几张包厢票,我受之有愧,还是你和秀珠妹妹两人一起听去吧。” 程慧厂从包里取出两张戏票,递给了白贵,然后又斜睨了白太太一眼,“这次白太太应该不会刻意横插一脚,做那棒打鸳鸯的行径了吧。” 说完,捂嘴轻笑。 她这是取笑上次赠票给白贵和白秀珠后,白太太硬是从她这里另要了一张戏票。 “他们两个啊……” “算了,不说了。” 白太太欲言又止,她今天下午可是在客厅听了个够。 哪会这时想着去戏院当电灯泡。 躲着还来不及呢。 “表妹夫习文练武,秀珠妹妹可是生受,享福了……” “估计……没少折腾。” 几个嫁人的太太小姐互视一眼,就忍不住给新人开了荤段子。 白秀珠红着脸,啐了一口。 以前她听不大懂,懵懵懂懂,被这群太太小姐嘲笑,现在婚后,她懂了一些,哪会这么轻易的就被人嘲笑。 她美眸瞪了白贵一眼。 意思是扳回一局。 “我哪里会这些……” “你别逼我啊。” 白贵握住白秀珠暗伸过来的柔荑,连忙摇头道。 他可是正人君子。 见状,这些太太和小姐们笑得更大声了,前仰后翻。 捂着肚子大笑不止。 本来,白秀珠没做出如此姿态,她们戏谑几句,就绕过这茬,但白秀珠偏偏刻意提及到了此事,而白贵又不会应付,这一来一去,让她们大觉可乐。 “你看你跟我之后,就一言不吐,而佩芳姐、慧厂姐、玉芬姐她们这些人,嘴里的话可多了,咱们要理解一些,毕竟晚上不吐,总得白天一吐为快。” 白贵气定神闲,缓缓说道。 刚才偷笑的几个太太、小姐初听觉得这句话没什么歧义,可仔细琢磨了一会,脸色顿时难看了许多。 ------题外话------ 嗯,没写完的,晚上补。 257、你应该叫白行简(求全订) “美和,你还说你不太会。” “这一句,可是损了我们兄弟的颜面。” 金府三少爷金鹏振轻笑一声。 缓解了尴尬。 他自是听懂了白贵的言外之意。 不过这些调笑话,说出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至于因为这些话就闹了生分。相反有说有笑,这才证明白贵是在和他们真心打交道。 “美和,咳咳……真是风趣。” 王玉芬一同帮着场子。 只不过一群太太小姐看着白贵的目光饱含深意。 想不到你竟然是这样的白美和! 开起车来,这么猛! 不过她们也不以为怪,文人自古风流嘛,白贵谈吐风流,这个模样一看就不像是什么卫道士。 大名鼎鼎的苏东坡,还不是写过“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这种开车打油诗。 相比较苏东坡的直接生猛,白贵可含蓄多了。 白贵摇了摇头,不怎么在意。 民初的时候,开车真的不少见,真以为这些文人是食古不化的老夫子,那可就错了。 比如胡博士,一次云中鹤跑到胡博士家中,怀里抱着一本精装德文版的风月书籍,吃瓜群众纷纷前去批判,只有胡博士无动于衷,说了句:“这种东西,包括改七芗、仇十州的画在内,都一览无余,不够趣味。我看过一张画,不记得谁的手笔,一张床,垂下了芙蓉帐,地上一双男鞋,一双红绣鞋,窗前一只猫蹲着抬头看帐钩,还算有一点含蓄。” 改七芗是清代著名画家,画红楼梦插图很有名。 仇十洲是明代明代著名画家。 还有季老在日记中写道:“说实话,看女人打篮球……是在看大腿。附中女同学大腿倍儿黑,只看半场而返。” 所以偶尔开开玩笑话,并不会影响什么清誉。 “美和……美和,他的字就取错了。” “应该叫行简,贵字对行简,如韩愈,韩退之,也是极好的字么。” 金府大少爷金凤举冷不丁的开口道。 上了年龄的一些人听后,忍不住大笑。 白行简估计一些人有些陌生,但他哥哥就是白居易。白行简也是唐时有名的大文人,善于辞赋。 而白行简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就是写了一篇《天地阴阳较丨丨欢大乐赋》。 也是老不羞了。 “美和,他说的什么意思,为什么叫你白行简?” “白行简我知道,是白乐天的弟弟……” 白秀珠懵了。 她让白贵给她扳回一局,可白贵说的意思,她到现在还没搞懂。而后金府大少爷金凤举又说让白贵字行简,干脆叫白行简,这句话她也没怎么懂。 白行简的这一篇赋基本上是和西厢记一样,差不多是被列为禁书的,一般人不能看,尤其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连碰也不会碰。 而此时和后世信息大爆炸不一样,一些事情就如同信息茧房,根本听不到。 “咳咳……,凤举兄是取笑我,说话藏着掖着,所以说我行简……” 白贵随口解释道。 白行简的这一篇赋,实际上他最近才看过。他一直修道,虽然和白秀珠同房折损他的功力不多,但如果能互相促进更好,而白行简的这篇赋,就是房中术。 只不过他刚刚初涉,还不打算告诉白秀珠。 男人嘛,都喜欢最初的秋香。 白秀珠见状,眼底露出狐疑之色。 只不过她没多问,这个关头还是要给足白贵面子。 有什么话,夫妻回房再问,更方便一些。 …… 几日后。 白宅,清晨。 白贵刚刚练完功,擦拭汗水。 “东家,小姐和隔壁冷宅的小姐又一起上学去了。”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老李走近,说道。 “冷清秋……” 白贵微微沉吟,“算了,先不管这些,宝儿和她都是贝满女校的学生,现在冷清秋也开始上了大学部,离家近,一起上学,一起下学很正常,咱们多管才是不正常。” 他本来都已经快忘记隔壁冷宅和冷太太、冷清秋两人了。 但……没想到,他让刘宝儿前去贝满女校上学,无意间又和隔壁冷宅搭上了线。 “那您还去接送吗?” “刘氏车行新派来了一个人力车夫,叫祥子。听说是车行老板的女婿……” 老李说道。 “不用了,最近燕京的小报登了好几次我去女校接送的事情。” “惹起来的争议太大,不合适。” “我已经和金府的二少奶奶打过招呼,金府的二少奶奶在贝满女校教书,让她帮忙照顾一下宝儿,对了,让陈妈每天和冷宅的韩妈一起去接送……” 白贵放下擦汗巾,吐出一口浊气,说道。 陈妈是最近招来的一个老妈子,膀大腰粗,和壮男看起来差不多,负责照顾刘宝儿。而韩妈则是隔壁冷宅的老妈子。 两个老妈子照顾两个小姐,够用了。 燕京是首善之地,还没到兵荒马乱的时候。 “记得将西服送去干洗店熨烫!” 他说道。 今天他和白秀珠一起去听戏。 等听完戏后,他就要准备前往东瀛,到东大着手留学事宜。 能拖一段时间……, 是一段时间! 白秀珠不肯自己孤身一人留在国内,而白贵去往东洋后,就要前往阿妹肯国,他也不放心白秀珠一个人前往阿妹肯国,把白秀珠……不管是留在燕京,还是沪市,都不太合理,只能答应一同前往东洋。 反正熏子的事情……,白秀珠是知道的,在订婚之前就知道了。 “东家,西服已经送到了干洗店,估计再过一两天就能好。” 老李回道。 白贵点了点头。 他在国内一直习惯穿长衫,所以西装一直压在箱底,时间一久,就得重新熨烫。去了国外,穿长衫就有些不太合适。 片刻后,出门。 “祥子,去天和茶园……” 他坐在了人力车后座上,喊道。 “得嘞,白先生!” 祥子应了一声,就立刻拉着人力车跑了起来,步伐如飞,但却十分稳健。 如祥子这种包月的车夫,吃住是在白宅的,一个月能省下不少钱,而且包月给的薪酬不少,干活又不怎么累,要不是刘氏车行老板的女儿虎妞看上了他,这活还轮不到祥子。 之前的二强子,若不是头一次碰到了白贵,也轮不到他。 258、霸王别姬,你是真霸王(求全订) 静! 无人出声! ps:旧稿上传,这是方道章,勿订……最近跳订有些多,还请大家见谅,这个时间点估计也没有人了,大概四十分钟后重新上传,刷新就行。还请大家理解。 …………………………………………………………………………………………………… 在柳生一旦说完之后,向后退了几步,几名青年武士就提刀走了过来,形合围之势。他们本不想这么仗势欺人,但眼前这个少年不是好相与的。 三人! 总共有三人! 当先的两人相视一眼,就定了战法。 左边那人手腕一抖,竹刀就斜刺而来,这竹刀应该是特制的,乌黑,映着冷光,在剑客手中虽不如真刀真剑,可一剑刺喉而来,又箭步前冲,竟有股劲风迎面拍来。 右边那人慢了半步,却是主攻中三路,偏重左侧。 最后落后的青年武士,落在人后,蓄势而发。 白贵眼皮微阖,右手阳掌当即反握拄在地面上的竹刀刀柄,提细步,迎了上去。 他故意露出胃腹大空的一个破绽,竹刀横格在胸口,挡住左边青年武士的刺喉。 短兵相接,右手传来反震之力! 白贵振臂一摇,竹刀借力打力下滑斜刺,又挡住右边那人。不过在这电花火石之间,趁着右边那人接着刺胃部破绽之时,随加左手共持刀柄,刀尖斜横右边,将攻来的竹刀别去。 一心二用,扫堂腿直踢下盘。 两人向后一缩,退了半步。 战局易势! 白贵仗着个高力猛,趁着两人矮步守住下盘之际,双手持刀将两人的竹刀下压。 铛!铛!铛! 不断传来暴雨梨花般的剑攻声! 拧腰如磨盘! 甩劲而出的爆发力量,一刀更比一刀快。 起初,这两个青年武士还能接住,可在这几个眨眼的功夫,接了几十刀,手腕酸痛,已经握不住刀柄了。 有如暴雨急打,芭蕉虽能迎水。 然水多而倾泻! 最后落在两人身后的青年武士见到白贵不备,露出了破绽,欺身向前,刺白贵右肋。 一个不战比三人同时应战,还要惊险得多。 因为需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分神应敌,无法以全部心神投入战斗。 很阴险!很狡诈! “来得好!” 白贵冷笑一声,他虚晃一招,将攻势一松,那迎敌的两个青年武士见此猛地心神一懈,还未等反应过来之时,只见一森冷白牙映在瞳孔深处。 紧接着,就是见到这少年有若鹞子穿林,斜凿而入,一炮拳直击一人胸腹,又在刹那间,转身砸钉,直接一拳钉在另一人后面脊背。 这两拳,直接砸得二人眼睛翻白,头晕眼花。 刀法再精妙,可惜只是竹刀,难以立即制胜,所以白贵直接以劈挂拳的拳法致伤。劈挂拳可是刚猛至极的拳法,哪怕是这两个武士,砸到要害处,一时半会也起不来。 在白贵和两名青年武士的纠缠的当空,那寻隙而刺的武士,也就没了用武之地。 这也是白贵的用意。 他就是借此良机,化被动为主动。 “这一刀,我就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刀法……” 白贵眼睛一眯,看向据他七八步远的最后一名青年武士,他此刻箭步而冲,步伐越来越快速,等这名青年武士在盯着他刀时,只见斜压着的竹刀被他丢到半空。 疑惑?诧异? 青年武士心神不定,刚才一鼓作气,再而衰,现在正是有些士气不振,在迎敌之时,就已经有些未战先败的预感,所以攻敌也是畏畏缩缩。 他现在不知盯刀,还是盯人。 但人已经到了,离他一两步远,他收心,持刀迎敌。 竹刀落下,正好是少年的身边,接刀,未转刀柄,刀身斜斜向前一划。 很简单的动作。 破锋刀法——丢刀接刀势! “我输了!” 中田三番看着横在他腰腹处的竹刀,以及蹲身屈膝的少年,脑海有些恍惚,神色微怔,瞳孔放大。 他竟是未曾看见刚才那一刀是怎么出刀的,握着竹刀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现在若是实战,恐怕他早就被切腹而死! “赢了?” 柳生一旦目光微凝,他的嗓音干冷嘶哑,“他们三人不是真正的幕府武士,只不过被我教导了一些零星半点的剑道手艺……” 他走上前去,刚才已经看清了一些刀路的招式。 有了一定的把握。 “真正的柳生新阴流剑道,是我!” 一字一顿。 盯着猎物的鬣狗发笑,阴冷的毒蛇吐着信子。 场外喧嚷一片。 大多是打抱不平的声音。 其中不乏一些东瀛人。 在东瀛,武士道尽管是东瀛的一部分精神内核。但很多人,也是对武士道不太感冒的,尤其是第一学部文学部的一些学生,视作这些人为莽夫。 更别说,现在的废刀令,在不少人眼中,武士是旧时代的东西,而新时代的文明人不应该这么野蛮,这也是一部分的西化。 “来吧,就让我领教领教你们清国的剑道!” 柳生一旦视若无睹,真正的武士能够摒弃一些的杂念,只有取胜,讨取敌首! “柳生前辈,请等一下!” 白贵将竹刀缓缓收起,握在手上,但不是迎敌的姿势,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刚才看似大战不过片刻钟头,但耗费的体力却是不少,喘了几口粗气,他说道:“战书帖的内容,想必我是没记错的,我也不应该会记错……” 柳生一旦的脸色有些僵冷,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 这家伙可不像是一个年少气盛的人! “我说过……” “挑战一高和东大所有的剑道馆和柔道社,无论是他们的学生,还是老师,可若是我没记错,我是副部长,剑道社和柔道社的学生、老师名单我是有资格查询的,没有你这个名字!” 白贵顿了顿声,“你让我挑战你,这可很难办啊!” 他也不是什么莽夫,要真的目空一切,是会吃大亏的,有了足够的把握,才能做必胜的事情。些许的不确定,也在承受范围之内。 一高只是大学预科,两年,所以和东大的剑道社、柔道社是衔接的,一些名单他作为副部长,查看是不难的,这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和屋外,一片片低笑声响起。 柳生一旦的脸色很难看,神色不断变幻。 他千算万算,不惜卑鄙无耻,竟然没有看到这一点,从头到尾,白贵下的战术帖,可没有说要挑战他这幕府末期残余的武士。 而且,还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面子。 “不过……,柳生前辈,既然想和我这个小辈过过招,那么……” “晚辈就如您老人家这个意思!” 话音未落,只见白贵动作突然一变,雌雄脚,手按刀柄,拔刀暴起。 破锋刀法——拔刀势! “大秦?” 白孝文忍不住重复了这一句话,对于秦这个字,生活在秦省的他们,哪里不会熟悉,不一定是对两千年前那个朝代感兴趣,但是秦这个符号已经烙印在了血脉之中。 所以听到这一句话,反应才这么大。 “不错,就是大秦!古代汉朝派出使节,开辟西域,知道了遥远的西方,竟然生活着和我们相似的人,所以称之为大秦,它也就是现在洋人说的神圣罗马帝国,虽然……不怎么正统……” 白贵看到众人目光看着他,略一思索,就将这些联系起来的史实告诉了他们。 这个时候,虽然已经有人开始研究历史上史书的一些关于西方的记载,但如他一样以后世观览史学大貌,站在一个宏观维度叙事的人,寥寥无几。 后世每一个凝练的普通知识,都是无数学者前仆后继得来的。 另外清末的信息茧房,也不是一般人能打破的。 白贵想到这点,说话时也注意了不少,不过还是和几人普及了一下基本的史学和外国风俗文化知识,这些在浩如烟海的书册中都有,但如他一样提炼而出,联系到整个世界这个角度宏观叙事,还是在少数…… 几人听的如痴如醉,这种鞭辟入里的解说,可比一般的评书都好听。 甚至邻桌的一些食客也忍不住侧耳。 但白贵也是格外谨慎,涉及到官府的一些言辞,绝不轻易吐出,只是一些科普文化知识,旁人知道了也没有什么。 “白兄可以将这些话整理下来,写成一本外国文化风俗考,说不定也能大卖。” 周元有着商业头脑,建议道。 他觉得这是白贵有过目不忘的本事,看的书多了,有了自己的理解,融会贯通,将这些“心得”写下来,贩卖也是一件生意。 现在书肆上贩卖的书籍,都是对某一国的文化研究,罕见这种科普读物。 后世给小学生看的十万个为什么,要是放到现在,就是大杀器,绝对会成为畅销作品,保证赚得盆满钵满。 “我考虑考虑。” 白贵皱了皱眉,却是没有了下文。 此刻他要是在南方,这科普读书写出来发行还是好的。可他读了圣谕广训,知道清廷对思想控制有多么严苛,万一被打为乱党,就没地方哭去了。 钱财,现在还不缺。 名声,等到有一定地位时,再写也不迟。 周元等人也不疑有他,现在正在研习西文,已经是费劲脑力了,再说写书也是旷日时久的事情,没有一两个月,可能都不会有初稿。 一顿餐食,几人很快吃完。 到马厩后面,将各自的马都牵上,结算余钱,出了客栈。 “走,咱们去雅阁女学,接一下我妹妹……” 周元牵着一匹枣红马,挤眉弄眼说道。 他前些天送周三姑娘去雅阁女学,可是在女学看到了不少青春靓丽的姑娘,都是皮肤白皙,养尊处优的闺房小姐,和在乡间看到的姑娘大相径庭,极为养眼。 “走吧!” 除了白贵之外,另外两个男的也是心中萌动,催促道。 男人至死是少年。 从小到大,好色这个毛病是改不掉的。 孔夫子也说,食色性也。 雅阁女学位于甘园学堂中,在省城的南院门。甘园学堂是秦省第一所私立学堂,是闫培堂在光绪二十九年创立的,其中设女学,是以自己妻子杨雅阁的名字命名的,只不过在去年,甘园学堂被迫关门,只剩下了雅阁女学。 说起来也怪,甘园学堂关门后,雅阁女学反倒日益进入的人多了不少。 在省城内是不准许骑马的,只不过这项规定早就被人无视,但在繁华街道还是罕少有人骑马的,等过了几条街巷后,见四处无人,他们就骑上了马,也不敢太过驱驰,慢悠悠的赶着。 但速度也比先前步行快了不少,大约两刻钟后,就赶到了南院门。 下马,还未到门口处,就听到女学里面的吵闹声,清脆悦耳。 院墙高耸,足有两人高,像是关闭严密的监狱,从外面难以窥视到里面去。 门房不是男的,而是一个老妈子。 “有劳通传一声。” 周元对门子说道。 趁着门子进入女学讲堂的空档,几人也透过黑漆刷的大门门缝,虚掩着,约有拳头大小的横格空间,看到了里面正在嬉戏打闹的几名女学生。 她们虽然玩闹,但一举一动,却很适从,贤淑。应该是女学里教导的礼仪,和东瀛的女校一样,都会在女学里教导如何相夫教子,以及教导烹饪的一些道理。 雅阁女学旁边是一所报亭。 估计是服务女学生,这里报亭的人员也是女的。 白贵感觉无趣,走到报亭,开始翻阅这里的报纸,报纸和新编的杂志都在最显眼处摆放着,因为他已经订过了师范学堂的最新报纸,师范学堂订的既全又广,所以目光朝着隐僻处,也是老报纸和杂志望去。 左右都是打发时间。 拾起一个封面写着《广通报》的报纸,上面写着西历1897年,上面的报刊的总编辑赫然写着闫培堂三个大字,他是雅阁女学的校长,这里报亭卖他创办的报纸,也算是正常。 而在记者一栏上,却写着特邀记者于诱人和御史宋伯鲁。报纸挺厚,在背面左下角写着每份100文钱。 “看来闫校长被迫关闭甘园学堂,恐怕也是另有原因……” 白贵眉宇跳了一下,他也想不到,简简单单的一份报纸,后面牵扯的大人物竟然都不少。按照时间点来算,他的学长于诱人跑路也是在担任这特邀记者的时候…… 不错,他现在所在的师范学堂,也是闫培堂和于诱人上的关中书院。 他随意翻看了一下报纸。 上面写着:《论地球香业》、《印度茶叶情形》等几个大的标题。 里面介绍着现在清廷的茶叶和香业正在受到印度的茶叶和南洋的香业冲击,这样久而久之,国家必定导致缺钱少银,提出的论点是必须鼓励民族资本,大肆发展实业。 白贵津津有味的看了一小会,见到门口似乎有了动静,就将报纸一卷,和报亭结账,老旧报纸是不怎么值钱的,便宜了不少,一沓也只要了二十文钱。 报纸和杂志的单价便宜,也是相对而言的。张月平先生画三毛流浪记的是时候,在里面说三毛卖一份报纸是四个铜板,卖两份报纸,能便宜一些,是七个铜板。 七个铜板,省着吃,能够供一家几口吃上几天。最繁华的沪市,一碗阳春面也才两个铜板左右。 在民国时,报纸上面的广告版面才会逐渐增加。清末,报纸上面广告并不多。所以一份报纸的单价也是极为不菲,至少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起的。 四书五经因为自古以来的印发量巨大,雕版印刷极为娴熟,内容固定,所以可以将一套四书五经的售价压到极低。 一般来说,雕版印刷的价格是比活字印刷便宜的。 此时的报刊大多采用手工铅活字排版,不同后世的打印机,价格昂贵也情有可原。 “这只是订购一期的报纸!” 见到白贵迟疑,斋夫也见怪不怪的笑了一下,温和的说道。 三枚银元在这时也不是一笔小钱了。 “若是囊中暂且羞涩,这钱也不打紧,我这里也有几分帮工的活计,我可以给你介绍,订购报纸的费用也可减免……” 斋夫说道。 如他们这种高等学堂,一般是不缺钱的,缺的也是大钱,一些救助学生的小钱是不缺的。不过报纸订购费用毕竟昂贵,也只有在书院做帮工才能减免。另外,如他们这些书院订购报纸,也是大批量采购,有一定的议价能力。 他知道白贵过来是免去了一年学费的。 单看穿着,也不像是富家子弟。 “不缺!不缺!” 白贵从褡裢中摸出三枚龙洋,这是去当铺兑换的。 现在省城大多数地方都用银元,以前的银两有些不方便了,尤其是高等学堂这种新式地方,会嫌收银两麻烦,还要称重。所以每月的学费也是需学生兑换成银元之后,再去斋舍缴纳。 因此他来到省城后,将随身携带的银两,去临近的当铺兑换成了银元。 后世银价便宜,他随意拿一枚银元去后世兑换白银,一来二去,手上的银元也就愈来愈多。 但干了几次,就收了手。 虽说同行是冤家,但当铺大多都串着气,不然行会这玩意又是怎么来的? 斋夫诧异了一会,也就收起了银元。 他从漆桌上取出花名册,又拿了支专写小楷的羊毛笔,递给了白贵。 白贵打开花名册,上面有着蓝色横直道格,不过和后世不同,上面没有在第一竖格或者横格上写着要填写的信息,是自己去填写的。 羊毫小楷蘸满墨水,他开始运笔写字,一边写一边问道:“敢问教导日文速成班的教材是什么?是学堂发的,还是需要我另行去书肆购买。” “此事我也不太明白,我待会带你去时务斋,你问一下同窗就知道了。” 斋夫回道。 “那……多谢了。” 停笔,揉了揉手腕,白贵写完了自己的信息。 斋夫见了这字迹微微皱了皱眉,册上的字整齐,但有些死板僵硬,劝说道:“你的书法还是要多加练习的。” “这……,多谢提醒,晚生一定多加练习书法。” 白贵脸色微微有些涨红,刚想辩驳,但很快就哑然了,转而给斋夫道了声谢。 虽然斋夫只是相当于后世学校的教职工,协助管理师范学堂的生徒和宿舍。但谁说教职工就在一些地方弱于学习的学生了,书法他还不一定比斋夫强。 要知道师范学堂可是临近省城的文庙,那里碑石丛立,历代以来的书法大家大多都在那里留有真迹,斋夫比他写字好,那还真的可能不是虚言…… 只能自己暗道日后多加练习,字如人品,日后给哪位大佬投递拜帖的时候,见到字太烂,恐怕都不带理会的。一手好字,也能让别人高看几眼。 “你这是……仅仅进学了五六个月?” 斋夫忍不住再次仔细观察着花名册上的字迹,边说道:“该不会是你写错了吧,将年写成了月,重新改改吧。” “不瞒老伯,我确确实实进学不到一年。不过我善于记诵,几有过目不忘之能,因此虽进学日短,但所获也如数年之久。” 白贵很谦逊的说道,言语中也有几分少年意气风发,自信。 在写花名册的时候,他就有些犹豫,要不要如实写下来,但很快就坚定了想法,如实写了下来,滋水县距离师范学堂并不远,稍打听一下就知道。 虽然人们总是习惯于撒谎,但一般都希望后辈子弟如实奉告。就如同二十四孝一样,完全杜绝了孩子因为父辈一些不慈原因,导致任何不孝的可能。 写假的,就相当于有了污点。 斋夫仔仔细细盯了白贵几眼,深吸一口气,也就压抑了内心的不平静,他也是耳濡目染,熟读诗书之辈,知道从古到今,不乏有一些天才,一日之功就胜过他人一年之劳。 只不过他看待白贵的神色却也热贴了许多,这也算不上前倨后恭,只是对待一些有出息后辈时特意的照顾,“走,我先带你去用饭,待会再给你挑一间房间让你住下。” 两人循着走廊,去了师范学堂的西圃,这是学生憩息的场所。 至于东廊,则是讲学先生的寓所。 这时也恰好到了饭点,上学的学生还没有下课,或是正在赶来饭堂的路子。 斋夫替两人打好了饭,寻着饭堂的桌上就坐着了。 没有什么好客气的,白贵一大早从客栈赶来,也饿得急了,早上没来得及吃早饭,看着蒸的雪白馒头,和一碟炒土豆丝,就大口嚼咽,吃一口菜和馒头,就压了一口米粥。 桌上还有一小碟红烧肉,他也只是适时的夹了两筷子。 “吃慢点,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年轻时不知道注意肠胃,等到了老的时候,就知道痛了!” 斋夫细嚼慢咽。 吃饭的当头,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饭堂也陆陆续续坐满了人。 “藤野先生,这是新入日文速成班的学生,请问一下,你们班上的学生采办教材是什么教材?”斋夫正吃着饭,忽然看到一个穿着笔直粗呢西服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就起了身,邀他同桌,询问了起来。斋夫细嚼慢咽。 吃饭的当头,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饭堂也陆陆续续坐满了人。 259、不是去东京,是去京都(求全订) 出了天和茶园。 白贵兜里不仅收回了先前看赏的一百五十枚银元,柳老板还特意封了一个红包,里面塞的是几片金叶子,作为谢礼。 谢礼直接给钱太俗,但给金叶子就比较雅致一些。 而且含义不错。 金叶相衬。 他和白秀珠上了白府的福特汽车,一同回家。 而祥子拉着人力车吊在后面。 等祥子赶到稀珍胡同第七号白府门口的时候,白贵这才缓缓的走了出来,衣衫略有不整。 “走,去找个茶馆,请你喝一壶茶水。” “喝完后,再回家。” 他坐在了人力车后座上。 看到穿着长袖小白褂,满身大汗,正拿草帽扇风取凉,气喘吁吁的祥子时,体谅道。 天和茶园距离稀珍胡同还是有些远的,估计在十几里路。这时候的汽车虽然和后世汽车的时速不能比,时速大抵最高在四十公里每小时,城区限速是12.67公里,但一轰油门,再慢也比人力车夫快得多。 1885年,世界上第一辆汽油车奔驰一号问世,最高时速十六公里。 1908年。世界卖的最火的福特t型车问世,四个轮子、四个汽缸,最高时速仅仅四十公里。 1917年,京师衙门发布通告:“自用及营业各汽车行驶速率,至快每分钟以营造尺六十六丈为限,不得逾越。”换算下来,就是时速不得超过12.67公里。 “是,东家。” 祥子应声,拉到了附近的一家茶馆。 见到人力车夫辛苦,一些心慈的主顾都会多给几个赏钱,让其喝一壶热茶。 这种事情很常见。 茶馆不远,几百米的路。 祥子没敢要好茶,要了最便宜的一壶茶水,一个铜子一壶,都是碎茶末泡的。 他用粗瓷碗,一大碗一大碗的喝着。 滚烫的茶水溜进肚,几息间就出一身热汗,瞬间就能解了乏。 跑车的,最紧要的就是记住,跑完车,不能喝冷水、 冷水下肚,很有可能腹泻、胃部痉挛痛。 所以即使人力车夫再省钱,一般都不会省掉这一壶茶水钱。 等祥子喝完后。 白贵看了一眼,没多说,付了茶钱。 细微处见真章。 他说请喝茶,是出自真心。如果祥子到了茶馆要了壶好茶,不错的茶,他都会照例付账。但这样的人,他心底里评价会低些。不是他舍不得那几个铜子,而是这样的人不仁厚,喜欢贪小便宜,能用,但不值得多用…… 虽说判断一个人不能贸然下结论……, 然而刚刚相处不久,就这般处事,想来品德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现在祥子性格敦厚老实,让他觉得不错,考核尚算满意。 “等回到家后,我会给老李说,你今后就在白宅当个长工吧,吃喝不会亏待你,每月月薪也不会少你,比市价会高……” “先签你半年的合同。” 祥子刚迈开步,就听白贵在身后开了口,心中一喜,顿感一天的疲惫消失的无影无踪。 尽管今天比较累,跟汽车哪能不累…… 可只要开的月薪高,又包吃包住,累算什么? 而且他听刘氏车行的人说了,这位白先生相处起来不累,包月之后,待遇丰厚,今天这种场景估计不会多见。 乱世,人如浮萍,一份稳定的工作,能有,就不错了! “有段小楼,那么……就会有菊仙吧……” “在东瀛祇园辰代茶屋中,又有初桃,不知道两人长得像不像?” 白贵在人力车上,见到穿梭的人流,恍惚想道。 他有兴趣想要去花满楼涨涨见识。 但想了想,收了心思。 刚成婚没多久,就去花街柳巷,他自个都不好意思。 …… 一连数日。 刘宝儿都和冷清秋上下学,两人好的像是闺蜜。 白贵虽然觉得古怪。 但也没多管。 这相反证明了刘宝儿在燕京中算是安居了下来。 他这个兄长亦放下了心。 于是,隔了几日。 他就订了前往津门的火车票,先和白秀珠先一同去津门。 随后再乘坐轮渡前往沪市。 这次没去精武门。 白贵虽然和精武门的关系不错,但霍元甲毕竟不是他真正的师父,他一个人过来拜访还行,但和白秀珠一同来沪市,再前往精武门拜访就有些不妥了。 另外霍廷恩嘴上没个把门的,万一将他以前的事情抖落出来,到时难免尴尬。 不久后,就到了东瀛长岐县。 “两张前往东京都的上等车厢票,谢谢。” 白贵走到九州铁道株社的售票处,熟练说道。 “咦?你是白美和……白先生吧?” “不是先前几次一直要的是三等车厢票吗?怎么现在改换上等车厢票了?” 售票员看到是白贵过来买票,忍不住好奇问道。 白贵在东瀛的名气不浅,却偏偏在长岐坐火车时买三等坐票……,这种事情一次还好,可好几次后,在长岐的售票员也记住了白贵这个人。 东瀛的终身雇佣制虽然是在一九一七年由松下提出来的,但实际上这种传统,早已有之。在江户时代,就已经有了“奉公人”,这些奉公人在小时候就开始半工半读,作为主家的杂役存在,除了学习技能外,还得学习对主家忠诚,经过十年的免费杂役时期后,表现可以的,就可以从分文不取的“丁稚”阶段走向进入店铺工作的正式工阶段,进入正式工的奉公人叫“手代”,他们即使犯了错误,在一定范围内也会被主家原谅,不用担心被辞退,基本上是终身雇佣…… 所以长岐售票站的售票员,基本没怎么变过。 一般人买票,他们不会记得,可白贵在一众人中是比较特殊的存在,异国人,又是成名的作家,有钱偏偏买三等票,这一来二去,哪能忘掉。 “咳咳……” “以前是为采风,你知道的,写作需要灵感。” 白贵轻咳一声,信口胡诌道。 售票员不疑有它,他只是随便开口问问,再说这理由确实很合适。作家为了写作,观察下等车厢的人间百态,汲取灵感,很平常的一件事。 “这是两张上等车厢……” 还没等售票员说完,在距离十几步外等候的白秀珠走了过来,打断道:“抱歉,刚才我先生说错了,他说的是订两张长岐到京都的车票。” 260、修罗场的预兆?(求全订) 东京都在关东,京都在关西。 火车的列次不一样。 走的铁路线也不一样,差距很大。 售票员目光挪到白贵的身上,迟疑道:“白先生,请问是否需要改票?” 尽管他能看出,白贵对他夫人很宠溺、很恩爱。 可这种事情上,白秀珠只有建议权。 大权还是在白贵身上的! 如今……华夏文化圈附近,丈夫拥有绝对大权。 “嗯,那就改为京都吧。” 白贵说道。 心中暗叹了一口气。 白太太出身京都的华族,已经有五六年没回家里去了。所以此次他和白秀珠来东瀛前,白太太拜托白秀珠代她回家去拜访拜访她父母,白太太一直对待白秀珠很好,长嫂如母,对白贵亦是礼遇,两人自不会多加推辞。 所以定下了去东瀛第一站,先去京都。 但他走到长岐后,觉得这事情……似乎有些不妥,所以临了,改变主意,想要先去东京都。 所以说,还是他比较理亏。 售票员改完票,将两张上等票递给了白贵。 两人离开。 “我听说美和……你的毕业论文是和一个叫山田光子一起完成的,山田光子这个人我知道,我哥哥给我说过,她家应该是在京都的吧。” 走在路上,白秀珠状似无意道。 白贵和山田光子的毕业论文,是《菊与刀》,这部大作不仅在东瀛掀起了波澜,在国内,亦是有不少人称赞,而同时作为著作者的白贵和山田光子,也被人屡屡提及。 只不过和当初有斐阁的江草社长判断差不多,他们都认为这是白贵亲自操刀,为了避免一些问题,所以一些章节假托在了山田光子名下。 “嗯,她家是在京都,等去了京都……” “我把她介绍给你认识。” 白贵说道。 既然白秀珠已经知道山田光子,他再隐瞒,就有些不合时宜了。 另外他和山田光子既然关系都好到这个程度,能一起完成毕业论文……,而白秀珠是他的结发妻子,总不能不介绍山田光子给白秀珠认识。 次日,从旅馆出来。 一路无话。 很快就到了京都。 两人按照白太太的嘱托,先是去小田家,白太太是姓小田。 得闻是白太太让白贵和白秀珠两人前来拜访,又兼知白贵的身份,文人很容易得到厚遇,所以小田家的款待无微不至。 不过两人和小田家不怎么相熟。 所以只留宿了一天。 就匆匆告别。 毕竟白太太没有亲自前来,要是白太太前来,两人兴许还能多叨扰一段时日。 “我听嫂子说过,京都城外岚山的野宫神社,求姻缘比较灵。” “我虽然不打算进神社拜祭,但去看看也挺好。” 白秀珠说道。 京都的美景有很多,两人来到京都总不能就这么直接离去。而在京都附近众多旅游名地中,野宫神社有着特殊的含义,也适合他们前去游览。 “这……” “既然野宫神社有这般含义,去逛逛也不错。” 白贵挑了挑眉,说道。 他先是有些担忧,毕竟他和光子在来京都的时候,也去过野宫神社,并且在野宫神社的粱木上挂了祈祷用的小木牌,两个小木牌成双成对。 可他转念一想,瞬间就镇定了,那时……他在木牌上写的可是“求学业精进”。 所以即使被白秀珠发现,亦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反倒会认为他在东瀛的这些时日,励志学业。 “嗯,那就明日一起去野宫神社。” “早上爬爬山最好,你这些天身子骨有些弱了,得多多锻炼。” 白贵说道。 “我是没怎么感觉我身子骨弱……” 白秀珠怔了一下,不过她相信白贵的判断。 两人边走边说。 等走出小田家不远。 “对了,美和,你的光子学姐呢?昨夜我就让你写信邀请她一同吃一顿晚宴。” 白秀珠停了步,模样恍若往日少女,天真活泼,灿烂笑道。 不过这件事还没等白贵回答。 距离两人百步远。 路口处。 山田光子美眸稍红,盯着两人。 “白君,你……来京都看我,能第一时间给我写信。” “我很高兴!” 她走了过来,打了声招呼。 勉强笑道。 “这位是?你不介绍一下吗?” 山田光子尽管早就从白贵昨夜递来的信件中,知道站在白贵身边这洋裙少女是谁,但她仍咬着银牙,定定的看着白贵,似乎要他给她一个解释。 合理的解释! 说好她在京都等他,但没想到等来的不是骑白马的王子。 而是……,如此残酷的真相! “好,光子,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内人,嗯,白秀珠,和我是一个姓,姓白名秀珠。” “你可以叫她秀珠妹妹。” “你知道的……” “我回国后,得尽快完婚。” 白贵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回国后? 尽快完婚? 山田光子身子晃了晃,强忍着泪水不往外流出,但她马上意识到了什么,眼底很快升起了一丝希望,她因和白贵结交的缘故,知道留学东瀛的留学生回国之后,往往被迫要承受家人安排的婚事。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在等级森严的东瀛,家长制甚至比华夏更严。 “想必……白君也是如此。” 她忖道。 “定然是如此!” 她握紧秀拳,也确定道。 另一边的白秀珠,在听到白贵这番回答后,亦是十分满意。 她能从白贵这一番话中,听清楚白贵是早就说了,他已经有婚约,现在之所以还有这么多“狐媚子”纠缠不清,肯定是白贵太过优秀的缘故。 不遭人妒非英才! 她又想到,在白贵回燕京的时候,一些围在她身边的狂蜂浪蝶。 瞬间就感同身受了起来。 “她是美和的学姐,和夏望宜不一样,还是要给她留几分颜面……” “我又不是什么妒妇!” 白秀珠心道。 要知道回国的第一刻,白贵就给夏望宜施展了下马威。 她总不能对待白贵太过苛刻。 她内心徒然畅快了许多,走上前去,握住山田光子的素手,微笑道:“这位是光子学姐吧,美和经常在家里提起你,说你秀外慧中,为人矜持,又是大户人家的贵女,知晓一些礼节……” “秀珠妹妹!” 山田光子亦和白秀珠打起了招呼。 她听到白秀珠话中说到白贵经常在家中提及她这件事,心中的不快和郁闷、悲苦立刻去除了一大半。 “原来……原来白君心底是有我的。” 山田光子释怀了。 如果不是白贵早就知道缘故,还以为这两个人真的相熟。 “罢了。” “走一步算一步。” 白贵叹了口气。 他已经向两人坦白了。 现在两人这幅模样,他也没什么办法。 261、一只败犬!(求全订) 京都。 绯手料理店。 这家料理店是上次山田光子带白贵前来赏味的料理店。 起初是白贵打算自己前去寻找一家料理店,但山田光子说她是京都人,要尽地主之谊,又说上次一同吃的料理店味道不错,他很满意,不如就定这一家料理店。 而白秀珠不知怎的,顺势就答应了下来。 店内,装潢高档,富丽堂皇。 “上次我们点了御手洗团子,还有鲱鱼荞麦面,这两个味道都不错……” “白君很喜欢吃。” 山田光子合上菜单,微笑道。 三人对坐,白贵和白秀珠坐在一侧,山田光子坐在另一侧。 “是吗?美和?” “我记得你最喜欢吃我煮的红豆粥。” 白秀珠柳眉一扬。 她从山田光子这些话中听出了不同的意味, 于是回过头望了一眼坐在她身侧的白贵。 询问道。 “御手洗团子……” 白贵抬头望了一眼山田光子。 顿时就想到了……他在和山田光子分别时,在东大白石教授办公室的那一幕。 吻别后。 吃了许多口胭脂。 他又看了一眼瞪着美眸的白秀珠。 回到燕京后。 她亲自下厨做的红豆粥。 好难的选择! “御手洗团子我不怎么喜欢吃,不过我喜欢吃红豆馅的御手洗团子。” “我喜欢红豆……” “红豆粥,自然喜欢吃。” 白贵迅速说完话,就低着头假装看报纸,谁也不多看一眼。 如这等高档料理店,是会提供免费的时报。 御手洗团子实际上就是一种糯米丸子,有原味的,也有其他味道的,比如草团子、三色花见团子、红豆泥团子等等。 他说这句话,谁也不得罪。 “对不起,美和,是我让你为难了。” 白秀珠见到这一幕,有些自责,在桌下用柔荑握住白贵的手,柔声说道。 白贵:“……” “白君,抱歉,你刚才京都,我只是……只是一时口快。” 山田光子道歉道。 白贵:“……” 这整得他有些不会了。 他还以为两不得罪,就是两个都得罪,没想到两个红颜都是这么的善解人意。不仅丝毫不怪他,反过头来,给他道歉。 “一顿饭而已。” “你们争论个不休,有什么意义。” 白贵忽的挺起背,放下报纸,训斥两人道。 他这时才想起,自己是因为“愧疚”,所以对两人表现有些忍让。可两人却不知道他有这么“愧疚”,只以为他是谦谦君子,没做什么错事,也不想让她们的关系搞得太僵,所以打着合场。 不论是白秀珠,还是山田光子,都是有教养的贵族小姐。 哪里会撒泼打骂这种事情! 他越是表现忍让,越是不说话,越是显得他心里有鬼。 “是!夫君!” 白秀珠美眸中情意流转,柔声道。 “白君……” “是我错了,有些太过着急了。” 山田光子银牙暗咬,抱歉道。 “没事,这只是一点小事,我不会在意。” “你们一个是我的内人,一个是我的……好友,闹得生分,就有些不应该了。” 白贵叹了口气,语气略显无奈。 有了他的这一通说教,两女这才安安静静下来吃饭,不再开口争吵。 “对了,明天我和美和去野宫神社游玩。” “光子学姐你是京都人,不如和我们一同去吧,也好有个伴。” 饭毕,料理店门口,白秀珠邀约道。 山田光子刚登上马车,听到这句话险些跌下来,不过她很快扶好护栏,回头甜美一笑道:“既然秀珠妹妹这么说,明天我正好有空,一同前往野宫神社正好。” 这句话说完后,马车缓缓行驶,很快就见不到余尾。 “你邀请光子去什么野宫神社。” “不是说好了,只有咱们两个一起去吗?” 等马车离开一会,白贵叹问道。 “山田光子是你的学姐,和你关系不错,我刚刚认识她,产生了一点小误会。” “等明天一同去野宫神社,途中也能消弭间隙……” 白秀珠美眸横了一眼白贵,回道。 “消弭间隙?” 白贵无语。 他哪能看不出两人说话时的明刀暗枪,这一去,不是消弭误会,估计是制造更大的间隙。 …… 次日,凌晨一早。 野宫神社。 一行三人攀岚山,从竹林穿梭而过。 “美和,你说我的身子骨弱,我昨天还没觉得,今天走了一会路,就觉得有些累了。” 白秀珠喘气,上气不接下气道。 “这是肯定的……” “你是我内人,你的体力我哪里不清楚。” 白贵顺口回道。 他自从修炼出炁之后,目力也越来越厉害。如扁鹊三次见蔡桓公一样,中医望闻问切中的“望”,就能依靠目力,判断出身体的一些毛病。 医武不分家。 其他人他看不清楚,白秀珠能看清楚。 “要不是你昨夜吵闹了一宿,我哪会这么累。” 两人吵吵嚷嚷。 一旁的山田光子咬着贝齿,她是有些婴儿肥的,本来就不怎么喜欢运动,上一次和白贵爬上岚山,一样气喘吁吁,可现在她死命撑着让自己不喘气。 如果喘气,就活脱脱像一只败犬! 少倾,就到了野宫神社。 一行三人穿过棕黑色的鸟居。 “野宫神社是曾经被送到伊势神宫中侍奉的皇女为了斋戒沐浴而特意建造的神社,里面有三座祠堂,分别祭祀着天照大神、爱宕、松尾神……” “而在爱宕神社前,是可以求姻缘的……” 山田光子介绍着野宫神社。 她现在就像是一个导游,毕竟是本地人。 她也不好直接道出自己和白贵一同来过野宫神社,不然现在和白贵成婚的不是她,而是别人。 岂不是说这野宫神社求姻缘不灵? 当然野宫神社求姻缘灵不灵,她不在意。 山田光子在意的是。 她看着白贵在听到野宫神社主要是前来求姻缘时的表情。 但……,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 白贵好似没听到这句话,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两人相距有十几步远。 她又是轻声慢语。 应该没听到。 也应该没听到。 “三杯自酿果酒,谢谢。” 白贵快步走到年轻貌美的巫女那里,递过去了一张十日円纸钞。 262、放弃是不可能放弃的(求全订) “三杯果酒?” “好的,先生,请您稍等。” 巫女稍稍愣了一下,以往都是她特意推销果酒给来往的游客,以此赚取钱财。论到酿酒,尽管野宫神社供奉着松尾神,也就是造酒之神,但她酿造的酒可没那么神异,只是普普通通的果酒罢了。 很少碰到有人特意前来购买。 而且一出手就是十日円。 这些钱,买数桶酒水都绰绰有余了。 她对白贵微微施了一礼,就准备前往祭祀松尾神的祠堂打酒。 “请……等一下。” “我是和我夫人、以及一位漂亮的女士一同来的……” “巫女小姐,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白贵思索了一会。 斟酌用词道。 他和这巫女打过交道,知道野宫神社的巫女挺聪明的,也挺懂交际的。现在他身陷修罗场,木牌的事情发现也就发现了……,但到时候要是能有个人说和,估计能好一些。 有备无患! 读书人的心眼都多。 “哦,好的,三杯自酿果酒。” 身穿白色襦袢,下着红色裶袴的巫女捂着嘴偷笑一声。 她这时明白了为什么白贵要避开跟他一同前来的两个年轻女子,跑到她这里,开口要三杯自酿果酒,一出手就是十日円这么大方的原因。 这点小忙,她不介意帮一下。 虽然说,东瀛在一八八零年就在法律上禁止了一夫多妻制,但事实上,在贵族中,男人同时和数个女人交往在此刻并不算是什么特别值得责备的地方。 和华夏差不多,民初元年,在临时约法中就已经明文规定实行一夫一妻制。但明文是明文,私底下该如何,还是如何。 不然……就不会有辜汤生的经典茶壶理论出现了。 巫女说完后,就径直前往打酒。 白贵心中略松了一口气,尽管野宫神社的巫女的帮助对他估计不会很大,但总好过他夹在两头为难,一个人孤军奋战的好。 “这里的自酿果酒很有名,刚才我已经询问巫女,买了三份。” “你们待会可以尝一尝。” 白贵走到两女身旁,笑道。 两女现在神色融洽。 一点也不像是昨日针锋相对的模样。 山田光子做好了导游的角色。 正在给白秀珠正在介绍野宫神社的一景一物。 “白君,刚才光子学姐说了,说神社很灵的,尤其是情侣来,在祈祷牌上写下愿望,只要心诚,今后是一定会实现的……” “不如我们也写吧。” “入乡随俗。” 白秀珠说道。 踏进鸟居,野宫神社中,最值得注意的,就是供奉爱宕神祠堂前粱木下面挂着的祈祷牌。 这些祈祷牌两两成对。 用红线系着。 风一吹,哗啦啦的响动。 极为悦耳。 进入野宫神社,定然会注意到此处的美景。 “是吗?这不是爱宕的出世台阶……,求学业进步的吗?” “怎么牵扯到了姻缘?” “难道……” 白贵神色变得有些不自然,像是在懊悔,又像是在羞愧。 但这只持续了不到一息。 复而正常。 他转过身去迎接巫女捧过来的三个用竹筒打的果酒。 迅速避开两人。 刚才进入野宫神社的时候,他就听到了山田光子的轻声呓语,知道这件事是迟早瞒不住的,与其被白秀珠发现,不如自己揭露,保持主动权。 白秀珠修长的眼睛不禁眯了眯。 是丹凤眼。 眸中闪过一丝狐疑。 她紧步走上出世台阶,走到这一排排系着的祈祷牌前,快速阅览了起来。 “秀珠妹妹,我承认。” “我和白君曾经游玩过野宫神社,那时……我瞒着他,骗他让他和我一起挂上了祈祷牌。” 山田光子紧跟而上,急忙说道。 她在看到白贵脸上懊悔和羞愧的表情后。 心中的郁结消散一空。 瞬间就舒服了许多。 是她生不逢时,慢了一步。 如果当初直接袒露自己的心扉,估计……局面就不一样了吧。 现在既然白君找到了自己的良缘。 她……再打扰。 难免会伤了白君。 如果真正爱一个人,有时候放手更好。即使自己痛入心扉,但总好过,再伤害心爱的人。 “找到了……” “是这一对!” 白秀珠眼尖手利,很快就从一排排的祈祷牌上,找到了山田光子和白贵挂上的那一对。 祈祷牌染上了薄尘,但墨迹清晰可见。 “求学业精进”——白贵。 白秀珠顿时就心满意足了。 这张祈祷牌上写的字迹很清楚,很明白。白贵在东瀛留学的这段日子,一直砥砺学业,野宫神社是京都求姻缘的地方,他都写了‘求学业精进’,她还有什么不满的地方。 至于为什么来野宫神社,这也好理解,白贵是异国人,又不是京都人,一时被蒙蔽很正常。 “光子学姐,你不必在意,美和的性格我知道。” “他是不可能作出破坏我们之间感情的事情,你看,这祈祷牌上写的清清白白,我又怎么会误会你。” 白秀珠嘴角微扬,安慰道。 山田光子初听这一番话,觉得很正常,但一细思,脸色就渐渐黑了下来。 这话是在说她不知廉耻,刻意勾搭白贵啊。 “秀珠妹妹……” 山田光子的眼神变得有些锐利了起来,音色微冷。 刚才的想法立刻抛之脑后。 “这是我刚买的果酒……” “你们尝一下。” 这时,白贵“凑巧”走了上来,将竹筒酒递了过去,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啊……” “想不到这位先生在木牌上写的愿望是这样啊。” “求学业精进……,嗯,如果去爱宕神社求学业精进更适合一些,出世台阶中的出世,就是寓意出人头地的意思……” “这位小姐不是东瀛人吧。” 巫女解围道。 她看到祈祷牌上写的墨迹之后,这才回想起来,白贵就是几年前的那个愣头青,被一个少女骗到了野宫神社,误以为这是祈祷学业进步的地方。 毕竟别人都是求姻缘,只有他一个人写的求学业进步。 在里面……怪扎眼的! 不记住都不可能。 只是时间一长,相貌有些忘记了,所以先前白贵买果酒的时候,她没记起来。 至于女人是否是东瀛人,一般也容易看出来,东瀛女人习惯跪坐,也习惯穿和服,白秀珠这一身银杏色闪光印花锻的洋裙,双腿修长,很容易就分辨出来。 ------题外话------ 有没有月票啊,诸位读者姥爷,求求月票啊~ 263、三个人的电影(求全订) “原来是这样。” “爱宕神社前有出世台阶,所以可以用来求学业精进。” 白秀珠恍然。 她这些年和白太太生活在一起,对日文一直有过学习,大有长进。但她对东瀛文化就不这么钻研深刻了,不过被巫女这么一说,也就瞬间了然。 “劳烦巫女小姐,可否给我们两个祈祷牌。” “我和我先生要用。” 白秀珠嘴角抿着笑意,说道。 既然已经到了野宫神社,走到了爱宕祠堂前求姻缘的地方,那么现在她和白贵在祈祷牌上写下愿望,应该是合情合理的吧。 她飞速瞄了一眼山田光子。 虽没露出什么轻蔑的神色,但一番行动却袒露无疑。 你和我先生来此,只能偷偷摸摸的写,而我先生写的还是“求学业精进”。但现在我和我先生写,自不可能写什么学业之类的东西。 “败犬!败犬!” 见到这一幕,山田光子心口隐痛。 明明……明明是她和白贵最初来到这里,许下三生情缘。 却没想到,让白秀珠抢了先。 “嗯,好的,祈祷牌我这里有。” “这位小姐,请稍等。” 巫女暗叹一声,瞅了一眼白贵,意思好似在说‘我只能帮你到这个份上了’,毕竟祈祷牌算是野宫神社正常的商业项目,她肯定不会推辞。 再说她看到白秀珠递过来的十日円钞,也动了心思。 野宫神社……对祈祷牌这些小东西,包括自酿果酒什么的,都没有明码标价,递过来多少钱,她就会收多少钱,不带找的。 而白秀珠尽管不知道祈祷牌多钱,但能料想到不会多贵,只不过一般来说,食宿吃住都是白贵掏钱,她身上没有带小钞,十日円是她身上携带的最低面额。 去洋行兑换日円,除非刻意,不然不会去兑换一些小面额的钞票。 两张祈祷牌被巫女拿了过来。 她是端着木案,木案上不仅有两张祈祷牌,还有放置在砚台上的墨笔,砚台里盛着一层薄薄的墨水。 “美和,我写完了,你也写吧。” 白秀珠写下愿望后,将墨笔递了过去,说道。 “嗯。” 白贵轻叹一声,接过墨笔。 可等他刚运笔的时候,只听喀嚓一声,墨笔断裂。 巫女柳眉微颦。 但她想到这一行人,已经掏了二十日円,一支墨笔,本来已经用久了,不值什么钱,损毁就损毁了。 她没有多说。 “抱歉,是我手劲大了些。” “最近一直在练习草书,不慎,不慎……” 白贵笑了笑,将折损的墨笔放在了木案上,然后从怀里掏出钢笔。 正是山田光子赠给他的卡韦科钢笔。 镀金的笔尖缓缓出着墨水,他写的楷书很端正。 心愿烙在了祈祷牌上。 他看到了山田光子现在的失意,心里不免有些愧疚。 我笔写我心,我字释我情! 不小心折断墨笔,白秀珠没有在意,白贵练武,手劲大的出奇,没能把握好力度,是常有的事。 “白君……” 山田光子眸底蕴泪,她心底却是不同。 白贵这一番动作,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就是白贵一直迟迟放不下她,不然这支卡韦科钢笔,他不会贮存这么久,一直贴身入怀。 此刻更是为了她,在祈祷牌上用此笔写下心愿。 这看似只是白贵和白秀珠写下的两面祈祷牌,但实际上……却有着她的参与。 “我去将木牌挂起来。” 待白贵写好木牌愿望后,白秀珠像是战场上得胜的将军一样,她从白贵手中拿走小木牌,美眸扫了一眼失落的山田光子,眼神略带得意,她走近,将两张小木牌放在一起,踮着脚吃力的挂在了粱木上。 风儿一吹,红线缠绵。 紧接着,奏起了美妙的音符。 …… 出了野宫神社。 走下岚山。 “白君是什么时候打算去东大?” 山田光子问道。 现在白秀珠一直和白贵在一起,她没有插手的余地,但只要白贵去东大,她不相信白秀珠还能一直跟着去。 “再过几天看看吧,我和秀珠成婚不久,到东瀛也有度假的打算。” “京都在东瀛景色秀丽,历史悠久,可游玩的地点不少……” 白贵笑了笑,说道。 山田光子心口猛地又中了一箭,不过她很快将千奇百怪的想法甩出了脑海,亦是笑道:“既然白君打算逗留京都多些时日,那也挺好。” “你和秀珠妹妹人生地不熟,有我带路,会更好一些。” “到时候咱们俩人,不,三人,一起去东京都。” 她缓缓说道。 “我对京都确实不怎么熟,可是……” 白贵犹豫了一下。 他和白秀珠刚才京都,山田光子帮着招待一下,情有可原。可是后续的时日,一直跟在他身边,他也怕啊,怕自己吃不消。 今早去野宫神社,就已经让他提心吊胆,现在还有些余悸。 “没事,光子学姐也是一番热心。” “美和你就答应光子学姐吧。” 白秀珠笑了笑,劝道。 她又不是什么妒妇。 现在白贵已经证明了自己“别无二心”,而山田光子毕竟和白贵是同门,她如果太过斤斤计较,未免会让白贵这个夫君折了颜面,被认为是惧内,这可就是她这个大妇的失职。 另外……她心底里,难免有些阴暗的想法。 看到山田光子的吃瘪,很有趣! “白君……” “既然秀珠妹妹已经同意了,我和你之间又没什么,给你做个导游,也好。” 山田光子回道。 “光子……如果你真的愿意带路的话,我是没什么意见的,只是难免耽搁你的时间。” 白贵深吸一口冷气,点头答应了下来。 话已经到了这个程度上。 他不答应都不好意思。 不过幸好,接下来的几天游玩时间中,虽然白秀珠在途中偶尔和山田光子拌拌嘴,但总算没有白贵在野宫神社经历的那般惊心动魄,令人胆战心惊。 次日他们不可避免的去了祇园花街。 祇园花街不仅有艺伎,里面的景点亦是不少,是来京都避不开的地方。 一起到砂川桥岸边。 买了刨冰。 白贵仍旧要了一碗抹茶味的刨冰。 ------题外话------ 好难啊,第一次写修罗场…… 264、朝日社的文宴(求全订) 在京都逗留没有多少天,总共七天。 期间船越文夫听到白贵来到了京都,想要和他进行比武交流。白贵出于山田光子的原因,应约,不过只过了两三招,船越文夫就败下了阵。 在几年前,船越文夫就不是白贵的对手。白贵一直在成长,而船越文夫随着年纪的增大,体力是在衰弱,这一场胜败没有出乎任何人的预料。 到了第八天的时候。 三人订了前往东京都的火车票。 次日。 东京都。 下了火车站后。 山田光子率先告辞,她没有留下来的理由。 一辆人力车。 车上。 “熏子……她和小千代以前和我一直住在一起……” “如果你不愿意住的话,待会咱们就一同前往旅馆。” “你才是我的结发妻子。” 白贵拉着白秀珠的柔荑,轻声说道。 白秀珠是知道他和熏子的事情,在未曾订婚之前,就知道了。 “她的话……,只要你不领回家就行。” “反正住上一段时间,你和我是要去阿妹肯国的,住也就住不久。” 白秀珠心里本来就有些别扭。 但听白贵这么一说。 反倒像是自己弱了一头。 哪有她这个正房妻室跑到旅馆,而熏子这个妾室在白宅居住的道理。 至于妾室,优秀的男人哪个没有。 而相较别人,熏子是东瀛人,出身只是艺伎,自古以来,就没见过艺伎能做正妻的,再说白贵又答应她,不领回家。置气是有的,但这种事情想想就释怀了。 “那也好……” 白贵点头。 他连白秀珠和山田光子的修罗场都经历过来了,这点小事还不放在心上。 经历久了,脸皮就厚得多。 不久,白宅。 下了车,走到门口处。 “待会把表札换一下。” “我虽然不打算多住,也不是出自什么嫉妒,但……” 白秀珠看了眼白贵,说道。 “嗯,我会的。” 白贵自无不可之处,他在和熏子好上的时候,就已经明言告诉熏子,他不可能娶熏子做妻室,虽然有些残酷,但这就是事实。 以前他和白秀珠还未完婚,表札只写了他和熏子、小千代的名字。 现在成婚了,也得收心了。 既然白秀珠在这里暂住,总不能真的不写白秀珠的姓名。 换表扎,应有之理。 按下门铃。 屋里面的lucky和money两条狗就汪汪的叫了起来。 “是我养的两条狗,一条是秋田犬,叫lucky,一条是黑柴,柴犬,叫money。” 白贵解释道。 门内传来踏踏的脚步声,很轻盈,打开了门。 两条狗拱了出来。 “欧尼桑。” 小千代惊喜道。 她在屋内,听到两条狗犬吠,就猜测到是白贵回到了东瀛。果然,打开门一看,就是白贵。 只是她很快就看到站在白贵身旁的少女,小脸僵了僵。 “你好!我叫白秀珠,美和是我的先生。” 白秀珠率先介绍道,她弯下腰,很亲切的捏了捏小千代的脸蛋,“你是小千代吧,美和和我提起过你,想不到你这么可爱。” 说着话。 她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白贵。 虽然在白贵的信中,介绍过他收留了一个东瀛小女孩。 但……她没想到,收留的小女孩长相这么可爱。 也是! 不可爱的小女孩,很少人会动恻隐之心。 “是嫂子啊。” 小千代连忙躬身给白秀珠施了一礼。 她知道白贵回国后,就会立刻完婚,心中早就预设过会有一个陌生的嫂子来到家门口的场景……。 只不过,她没想到,这一幕来的这么快。 说到底,她只不过是被领养的。 再贪图一些东西,未免太不知分寸了。 “你看小千代,挺会说话的。” 白秀珠露出笑颜。 两人一同迈步入了白宅。 “这是内子,熏子你认识一下。” 白贵走进去,介绍道。 “叫我姐姐就行。” 白秀珠见到熏子难言的模样,轻笑一声,走上前去,握住熏子的素手,说道。 她可是名门大族出身,这种场景见多了。 不谈别的,在金府,金太太对待二姨太,亦是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 装,都知道是装出来的! 但都会刻意演好,维持表面的和谐。 再说白贵已经向她保证不领熏子回家,她还不至于不知道什么叫分寸。 根本性的问题,白贵已经让步。 那么……在一些小的方面,她也会给白贵面子,不会闹得太难堪。 “是,姐姐。” 熏子敛衣施礼,很快就恢复了常色。 晚餐丰盛。 晚上。 白贵熟练的朝着熏子的卧室走去。 但走到门口,顿步,迟疑了一会,来到了白秀珠的卧室。 拉上纸隔扇,走了进去。 “算你今晚识相。” 白秀珠静静的坐在椅子上,见到白贵进来,满意道。 她不介意白贵和熏子同房,但要是刚到白宅,第一天就去熏子的房间,她心底难免会失望一些。 …… 次日一早。 吃完熏子做的早餐后。 白贵没有着急出去,找白石教授不急在这一时。 他到书房,找到这一年来积累的信件,开始翻看。 这些信件都不怎么重要。 如果是重要的信件,都会递到国内,或者发电报。但虽说不重要,也是必须要亲自拆开看看,并且进行处理。 “嗯,这是光子就《菊与刀》和有斐阁签订的版税合同。” “里面是一些薪资。” “这是后续《大秦帝国》再次刊印的润笔料……” 白贵一封信一封信翻看,不久,手上就有了上万日円的现钞收入,还有一些是存放在银行的钱财,给的支票,需要他亲自去取。 “花圃邀请我前去参加文会,日子就在四天后……” 这是田边龙子给他写的信件。 邀请他参加文会。 这种信件挺多,足有六十多封。毕竟他在东瀛的名气不浅,文会但凡举办都会对他进行邀约。只不过这类的文会信件里面的赴宴时间大多过期,只有最近一封,由田边龙子写的信件,没有过期。 “是朝日社的内部文学聚会……” 他又看了一眼信件,微微点头。 朝日社就像是一扇大旗,在后面汇集了不少成名的作家。即使和朝日社没有什么深入的合作,但绝对有过利益往来的牵扯。 就像他现在,尽管已经从朝日社辞职,但他大秦帝国的三部版权,还在朝日社,所以内部文宴,是一定会给他派发邀请函的…… 而田边龙子和他在文坛的关系最好,又是朝日社的专栏作家,由她亲自写信,再正常不过。 265、留学耶鲁(求全订) “朝日社的文宴还是要参加一下的……” “我现在虽说要准备前往阿妹肯国留学,但文坛上不能久不出面,不然时间一长,名气难免衰落。” 白贵心道。 他摊开素笺,开始写着回信。 他现在完成了《枪炮、病菌、钢铁》、《菊与刀》这两本大作,东瀛文坛上忘记谁,都不会忘记他白美和。 但……有名气,和鼎鼎大名这两者还是不同,听说和耳熟能详也是不同。 名气也是要营造,要交际的。 作品实力够硬是一方面,但必要的宣传亦要有。 很简单的一个道理,骆宾王的“鹅鹅鹅”虽然写的不错,但这首诗只能算是不错,还没到登峰造极的地步。可就是因为它是初唐四杰的骆宾王所写,所以才作为名篇载于史册。 梵高的画作,到死了才能卖出高价。 他虽然不会刻意去宣传名声,但像朝日社这种文宴,如果有时间,参加比不参加好。 这一写回信就写到了中午。 不仅有给田边龙子的回信,还给一些其他人的回信,例如长野主编,还有藤原三郎等人。嗯,对,藤原三郎在东大和白贵相处不错,两人早就冰释前嫌,在箭道赛和射击赛中,两人都是组成小组进行参赛,时间长了,藤原三郎竟然成了白贵在东瀛算是不错的朋友。 草草吃完饭后。 白贵就坐上了人力车,前往东大本乡校区。 这一次白秀珠没有跟来。 他是面见白石教授,白秀珠跟来确实不太合适。 约莫一刻钟后。 他就在白石教授的办公室,见到白石教授。 “你要留学阿妹肯国,虽然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但也是好事,最近欧罗巴各国争端频频,法兰西和德意志因为洛林和阿尔萨斯,罗刹国和奥匈则是因为巴尔干……” “幸好你提前给我回信,我最近留意了不少阿妹肯国高校的邀请函,前几个月也发了信件给阿妹肯国的各大名校,申请名额……” 白石教授收下伴手礼后,擦了擦眼镜,缓缓说道。 一旁的山田光子欲言又止。 她这些日子跟在白贵和白秀珠身边,可是知道白贵为什么留学阿妹肯国的一部分原因。还不是因为白贵娶了白秀珠,两人刚好可以去阿妹肯国拜访白秀珠父母。 “嗯,白石先生可有什么推荐的高校?” 白贵道了声谢,然后问道。 他之所以一直迟迟不肯定下留学的院校,就是因为白石教授依托东大,能给他带来的资源更多,在院校的选择上,亦会更多一些。 “你是文科,又是历史系,哈佛大学的古代历史、东亚历史、都是首屈一指,还有耶鲁大学,耶鲁大学一直教授历史课程……” “哥伦比亚大学的话,也可以……” “你现在名气不小,阿妹肯国那方面,都愿意给你敞开大门,供你读研读博。” 白石教授笑道。 虽然说这些名校留学的门槛都不低,但也要看是对谁。 “耶鲁大学、哈佛大学,这两个院校都给我发了邀请函……” “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选哪一个。” 白贵叹了一口气道。 哈佛是阿妹肯国第一所大学,而耶鲁是阿妹肯国第三所大学,两所院校都有三四百年的历史,在排名上,都是数一数二的高校。 “白君暂时无须着急,这几所院校的邀请函我待会拿给你。” “你回家自己慢慢考虑。” 白石教授见状,摇头一笑。 虽然这样显得白贵有些优柔寡断,但是涉及到深造的院校方面,普通人是没得挑,所以才显得果断,而白贵则是挑选的太多,想要定下一个,确实有些难。 “白石先生说的没错。” “现在距离阿妹肯国的研究生报道,时间还早。” 白贵点了点头。 很快,他手上就多了一个公文包,包里装的都是各所院校的邀请函。 对于名人来说,想要到名校深造,并不难。 普通人成名是出了学校后,才会成名。而他则是在一高和东大尚在学习的时候,就已经大出风头。所以他毕业后到底选择哪一所院校深造,早就得到了不少人的注意…… 而枪炮一书,连麦美德女校这样的教会校长都能注意到,更别说阿妹肯国的各大院校了。 几乎所有大学都想给他抛去橄榄枝。 “我就不打扰你和光子两人了。” “你们分别这么久。” “注意一点。” 白石教授看了一眼白贵,起身离开,走到门口处,意味深长道。 在去年,白贵和山田光子离开他办公室的时候,搞得有些凌乱,这点他还记得。 不过这种事情,他乐见其成。 都算是他的学生。 啪的一声,办公室的大门合上。 只剩下白贵和山田光子。 两人一时,久久无言。 明明两人心中都有不少的话要说,可就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光子。” “你打算留学哪所院校,有哪所院校给你发了邀请函。” 白贵沉吟了一会,开口道。 他之所以在选择院校方面犹豫,也有一部分山田光子的原因。 他不知道山田光子打算去哪所院校。 “白君……,你愿意去哪所院校,我就去哪所院校。” 山田光子抬眸看了一眼白贵,又迅速低下头,看着脚尖。 眸中带红。 虽然说她不像白贵那样,诸多院校给她发了邀请函。 但她想去哪所院校,并不难。 东大就有一定的名额。 “这……” 白贵叹了口气,选择又落到了他的手上。 “秀珠的父母在纽约州经营生意,耶鲁大学在康涅狄格州,距离纽约州比较近。” “或许……哥伦比亚大学也不错,它也在纽约州。” “不过我想看你的意思。” 他挑了挑眉,说道。 “耶鲁大学?哥伦比亚大学?” 山田光子怔了怔,也不知道选哪个为好。 “那就耶鲁吧。” 白贵看到山田光子的表情,说道。 耶鲁大学无疑是比哥伦比亚大学更好一些。 “我这就回家找我爸爸……” “让他帮忙办留学耶鲁大学的准备。” 山田光子匆忙起身,说道。 “你等一下。” 白贵从山田光子的身后,抱住了她。 266、妇有七去(求全订) 白石教授的办公室是在教务楼。 靠近门口,能听到门外走廊传来的细密脚步声。 以及时不时的学生谈笑。 一扇门。 门外喧嚷,门里寂静到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心跳。 山田光子的粉脸通红一片。 “你已经有秀珠妹妹了。” “不能再跟我这样……” 她下意识用小手扳着白贵放在她腰畔的大手,想要脱身而出,但她又唯恐力度太大,弄伤白贵。 两人僵持住了。 僵持在原地。 不仅是白贵的力气太大,她挣脱不掉。亦有她这句话说出口后,两人的无言和心痛。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桃花帘外开仍旧,帘中人比桃花瘦。 明明是上一次的吻别,下一次的永定良缘。可今日,可今日,两人再次相拥时,都避不开另外一个人。她是喜欢白贵的,喜欢极了,但又想到白秀珠,心中郁塞不解,她想默默的陪在白贵身边,就像白贵说她去耶鲁,那么她定然也去耶鲁。 她是想争一争的! 可当这份炽热的感情挑明之后,她反倒退缩了。 “你的胭脂很好吃。” “我舍不得。” 白贵松开了抱着山田光子的大手,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退了半步。 他放手了。 “也是,我现在已经有秀珠了。” “不能再移情别恋。” “我想做一个好夫君,她对我很好,是的,我应该去做一个好夫君,光子,你走吧,咱们两个保持正常的同门关系就行,你只要知道……” 白贵叹惋道。 “你只要知道……我曾经喜欢过你。” “沙扬娜拉!” 停顿了一会,他又开口道。 曾经喜欢,不代表现在仍旧喜欢。他一直坚持自我,把持着一定的分寸。即使今后白秀珠知道这件事,他亦有充沛的理由回说。 “古者,逐奔不过百步,纵绥不过三舍,是以明其礼也。”——《司马法·仁本》。 (三舍,退避三舍,一舍三十里。这句话意思是说:西周以前,追击溃逃的敌人不超过一百步,追踪主动退让的狄人不超过九十里,这是为了表示礼让。) 死缠烂打可不一定会好。 适时的放手,欲擒故纵,反倒会更好,符合兵家要义。 他……这也是第一次做,没什么经验,不过一家通而百家明,他熟读古籍经略,用一些兵家战略要义,应该不会太过分吧。 “沙扬娜拉!” 山田光子眸中含泪,轻声说道。 沙扬娜拉,再日文中是“再见”的意思,但如果使用场所不同,又可意为“永别”。上一次白贵给她写的情诗,是沙扬娜拉,两人情别,希冀再次相逢,可此刻的沙扬娜拉,却是……情分。 她道别之后。 就准备拉开门,离开。 但不料。 身后传来余音。 “光子,说好了,咱们两个一起去耶鲁留学,你答应过我的,可不准反悔。” 山田光子闻言,怔了怔,回首一望。 白贵对她灿烂一笑。 眼里尽是澄澈。 一点也不掺杂其余感情。 “是的!” “白君和我说了,保持正常的同门关系就行。” “他对我挺照顾的,如果不是白君,我的毕业论文都不知道该怎么写。” “再说……留学耶鲁,亦是我答应的事情,总不好违约。” 山田光子看到白贵这幅神情,心道。 既然不能做情侣。 做做普通的男女朋友也好。 “我会和你一起去耶鲁大学的……,白君。” “我们还要一起求学呢。” 她抿着唇,柔声道。 话音落下之后,紧接着就是门被吱呀一声拉开的声音。 她走了,匆忙的走了。 走得慢了,她怕眼泪会止不住流下来。 枣色的木门微晃。 没有关紧! 白贵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即追出,他如果追出去,亦是不好解释。 他走到玻璃窗旁,拉开窗帘。 和服少女边走边泣。 此时是下午,金灿灿的曦光撒在她的半边身子上,掩不住柔媚脸庞上的哀伤,掠过游廊,就再也望不到了。 “我或许是个渣男吧。” 白贵自嘲一笑。 …… 次日下午。 文京区白宅。 藤原三郎找上门来。 “白君,我以为你是个伟丈夫!” “在一高的时候,我说过,让你好好照顾光子妹妹,可你呢?始乱终弃!” 他坐在矮木桌上,一口饮下泡好的茶水,压抑着自己的愤怒,低吼道。 说实话,在一高的时候,他对山田光子并没有多深的爱恋或者感情,只是两家是世交,仅仅局限于认识。但到了东大后,他和白贵因为提前毕业刷学分,所以不可避免的和山田光子又有了交际,当然,山田光子早就名花有主,他只是与山田光子相较以往,又熟络了许多。 不然……今日到白宅,就不是这个态度了。 “藤原兄,这件事我也很自责。” “但总不能再辜负良人。” 白贵轻轻一叹。 “算了,感情的事,我也不打算多说。” “这是你和光子的事情。” 藤原三郎看到白贵这一副神态,叹了口气、 他还是很坚信白贵的人品,不像是那种始乱终弃的人。这一次,只能说错过,两人有缘无分,或许其中,还有他不知道的因素,他上门来,只是略作朋友之谊,质问和劝说罢了。 “我听光子说,你准备留学耶鲁大学……” “可惜了,我还以为你会去英吉利,毕竟英吉利剑桥大学的历史系非常不错,我前些日子,也申请了剑桥大学留学的名额。” “过两天,就打算离开,前往英吉利了。” 藤原三郎说道。 他收到白贵的回信后,按照朋友友谊,是需要来见上一面的……。 至于山田光子的事情,他又不是什么被爱情冲昏头脑的蠢蛋,作为东大的精英,他怎么可能执着于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面。 “说不定日后有希望再见面。” “再别了,藤原兄。” 白贵送上了祝福。 两人又谈了一会话,藤原三郎这才告退离开。 “美和,你这样对待光子学姐……会不会太过残酷一些。” “光子学姐为人还是不错的……” 白秀珠从楼上走了下来,说道。 先前白贵和藤原三郎谈话说事,她不好出现,不过谈话的内容她听的一清二楚。 “光子她亦会和我一起到耶鲁大学留学。” “你到时候,让着她些……” 白贵握住白秀珠的柔荑,沉声说道。 “这是肯定的。” “光子是你的学姐,和你师出同门,这点小事我还不至于生气。” 白秀珠笑意盈盈。 她早就看出来了,是山田光子一直纠缠着白贵,而白贵出于她的缘故,只能残酷道明真相,让山田光子认清楚现实,而……现在山田光子想要一同留学耶鲁大学,她也没什么办法阻止不让山田光子一同去,即使坐着不同轮渡去阿妹肯国,到了耶鲁大学,两人还是会照常见面。 那么……,索性就大方一些。 “你能这么想,我很欣慰。” “光子她在东瀛的时候,一直对我很照顾。我们不可避免产生了感情,但……想到你,我还是第一时间赶回国见你,和你完婚。” 白贵叹息一声,说道。 “只要你心里有我就行,我不介意的……” “《大戴礼记·本命》中说过:‘妇有七去:不顺父母去,无子也……妒,为其乱家也……’” 白秀珠回道。 267、再去朝日社见闻(求全订) 等白秀珠说完这句话后。 白贵面色古怪。 他和白秀珠相处的这些日子里,早就摸清了白秀珠的性格。 现在白秀珠说她不是妒妇……, 这句话怎么听都觉得稀奇。 “那我今晚就到熏子的房间去睡了。” “和熏子的时候……” “我会想你的。” 白贵突发奇想,凑到白秀珠身旁,在她耳畔轻言道。 “到哪里睡,是夫君你的想法。” “我可不敢多嘴。” 白秀珠脸色难看了许多,握紧了秀拳,咬着贝齿道。 …… 次日早上。 白贵从白秀珠卧室中走出。 揉了揉腰。 “白先生,这是准备好的伴手礼。” “你昨晚吩咐过的。” 他下楼的时候。 熏子递给他一个手提包。 “嗯。” “你做的不错。” 白贵打开手提包一看,里面的礼品动用礼纸包扎好了,很精美。 他看着楚楚动人的熏子,心里闪过一丝怜惜。 “今天我早点回来。” 他叹了口气。 既然白秀珠晚上占用他的时间,那么白天剩余挤出来的时间,应该可以让他自由分配。 “是的,白先生。” 熏子粉脸一红,立刻会意。 老马识途。 白贵话中之意,她稍一听,就能大体明白。 吃完早餐,走出白宅。 少倾,朝日社。 虽然朝日社的内部文宴是在明天,但他回到东京,总得去朝日社先去见见共事的老朋友,不然直接前去参加内部文宴,难免有些不太好。 走进中轴旋转玻璃门。 “咦?你是白先生?” “白先生?你重新到朝日社任职了?” “不,没有,我只是过来看看,不会不欢迎我吧。” “哪里,哪里。白先生有时间能够到社内,是我们的荣幸,哪里会不欢迎。” “既然欢迎就好。” 白贵微微颔首,和过往的职员打着招呼。 他走到走廊,走到原来的办公室门口,抬头一望,钉着的铭牌已经更换。 “芥川龙之介,是芥川学弟?” 他晒然一笑。 心中立刻明白了几分。 芥川龙之介如历史上那样,和久米正雄一同投到了夏目漱石门下,成为了夏目漱石的弟子。 夏目漱石是在朝日社工作,而芥川龙之介在少年时,高小的时候就在杂志上发表过一些作品,十二岁创办杂志《日出界》,到东京府立第三中学,又发表过《义仲论》于校友会杂志上,到了一高、东大后,发表的作品就更多了。 一高是真正的精英汇聚之地。 例如芥川龙之介所在的一部乙班,久米正雄、菊池宽、松岗让、山本有三、土尾文明等等这个时代的作家都是他的同班同学。 所以在杂志社、报社,偶尔碰到同校的学长、学弟是一件极为正常的事情。 更别说芥川龙之介和夏目漱石的师生关系。 朝日社虽然很大,但三楼是管理层和专栏作家处理公务的地方,不说寸土寸金,但每一间办公室都是基本有数。 他走了,芥川龙之介补上。 极为合理。 “是白先生啊?” 女助理铃木美雪正从走廊边走了过来,见到白贵站在门口处,惊讶道。 “铃木,你好!” 白贵上前和铃木美雪握手。 门口的动静传到了门内,办公室的门打开。 “白前辈。” “想不到再次见到了你了。” 芥川龙之介见到白贵微微一笑,说道。 “芥川学弟。” 白贵挑了挑眉。 两人握手。 “抱歉,白前辈,这是你以前办公的地方,我知道,现在占了……,是有些不太好意思。” “请白前辈进来吧……” 芥川龙之介说着话,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刻意在门口给白贵让出身位,然后对铃木美雪吩咐道:“铃木,我听说白前辈喜欢你泡的磕肥,你去给白前辈泡一杯。” “不必了。” “我只是到朝日社随便看看。” “既然芥川学弟在这里一切都好,那我也不便贸然打扰。” 白贵能察觉到芥川龙之介骨子里的疏远。 此刻说话,亦是一些客套话。 这倒是没什么意外的! 芥川龙之介和他在一高时,两人认识后还算融洽。可后来芥川龙之介拜入夏目漱石门下,夏目漱石和他虽不至于是什么生死大敌,但隐隐有些不对付,所以到了东大,作为夏目漱石弟子的芥川龙之介在文学社内难免和白贵关系冷淡,不说针锋相对,但亦是相见无言…… 他要是进去,芥川龙之介定然会礼遇。 但不进去要比进去要好上一些。 “我招待不周。” “还请白前辈见谅。” “日后……要是有机会,定会赔罪。” 芥川龙之介松了一口气,深深一躬,表示歉意道。 他知道自己老师和白贵之间的恩仇,虽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他老师夏目漱石对他疏远或者责备,但他也不想因为白贵去惹自己老师不快。 “铃木,你进来吧。” “我这里还有几篇稿子,等会你去到印刷部那里排版印刷……” “算了,我待会一同陪你去。” 给白贵道完歉后,芥川龙之介对铃木美雪指挥道。 “是的,芥川先生。” 女助理铃木美雪点头道。 “算了!” “还是不打扰铃木了。” 白贵摇了摇头。 他虽不想进芥川龙之介现在的办公室,但铃木美雪泡的咖啡他还是有些怀念的,但现在明显是不便打扰铃木美雪,他固然可以让铃木美雪前去帮他倒一杯咖啡,相信铃木美雪不会不听从。可对于铃木美雪来说,讨好他这个前上司而忽略芥川龙之介这个现上司,还是有些不值当。 尽管芥川龙之介的心眼……不会这些小,对此事记仇。 走廊尽头有休闲区,里面有一些茶饮和零食。 朝日社的咖啡不是速溶咖啡。 必须先研磨咖啡豆,然后等等,再用沸水冲开。 步骤烦乱。 他是不怎么懂的,所以才思念铃木美雪冲泡咖啡的手法。 手持白瓷勺匙微微搅动。 白贵呷了一口。 味道不怎么好,但还能喝。 他端着咖啡,走到了田边龙子的办公室,然后敲着门。 此时,芥川龙之介刚从办公室拿好稿子,随铃木美雪一同出来,恰好看到了这一幕,他脸色顿时一黑。 …… 268、长生啊长生(求全订) “难怪白前辈不肯到我这里来。” “原来是和田边前辈有着关系,这我倒是忘了……” 芥川龙之介皱着眉头。 一人邀约,一人拒绝,不管是什么理由,被拒绝后,邀约的人……难免就感觉有些失了颜面。 这失了面子,问题也不大。 可上一秒刚拒绝,下一秒就走到另一个人的办公室前。还好巧不巧的被他碰到,就无疑让他感觉脸上有些火辣辣的痛,感觉丢了颜面。 “芥川啊,芥川,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你难道是小人?” 芥川龙之介脸色恢复正常,自警道。 年少成名,难免就有些心高气傲,自古以来,皆是如此。 不过傲气也是相对的,芥川龙之介对一般人自然是维持傲气,可面对仅仅长他几岁,就写出数篇大作的白美和,心中却提不起一丝傲气……,所以才能迅速自我警醒。 心怀傲气的人,虽然大部分时间看起来挺和顺。 但事实上,在内心中,他是不想和庸人一般计较,懒得搭理,才至于此。 另一旁的白贵,并不知道相隔他数十步远的芥川龙之介,经历过这么一番心理斗争。 他站在门口,正在和田边龙子谈话。 “我来到东瀛的时候,是想在九州的宫崎县去看一看你。” “但想到你常年不在家,所以直接来了东京都。” 他斟酌用词道。 “是吗?” 田边龙子用狐疑的目光打量白贵。 “我可不是你的那些小女人。” “你要是真想早点见我,回东京都的时候,直接找我就行了,还写什么信,你我二人的关系,还用写信?” 她笑了笑,说道。 “你我的关系……” “咳咳,确实不用写信。” 白贵轻咳一声。 他明白田边龙子的意思,直接点更好。 一个时辰后。 他从田边龙子的办公室走出。 “白君,你是说,你要前往耶鲁大学留学,或许,这应该是我早就应该想到的,你现在年纪还轻,还是求学的时候。” “或许,我也应该做做准备……” 田边龙子轻叹道。 “做什么准备?” 白贵诧异道。 他这时才想到,田边龙子是个大龄剩女,是时候到了结婚年龄。 本来三宅雄二郎是准备追求田边龙子的,但被他无意间搅黄,后来田边龙子和他在文坛上有了绯闻之后,基本上,就没有了追求者。 一般人,田边龙子又看不上。 可他又不可能娶田边龙子。 他们俩人的关系,只是单纯的文坛好友罢了。 “白君,你再想什么?” “该不会是在想,我没人要了,可以任由你拿捏了。” 田边龙子轻抿嘴唇,似笑非笑道。 “哪里,花圃你的追求者无数,你说你想结婚,肯定是能找到人结婚的……” 白贵笃定道。 “这还差不多。” 田边龙子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和你想的八九不离十吧,现在我父母知道你是我未婚夫,嗯,去九州的时候,你假扮的,放心,我不会让你负责。” “我得想个办法一劳永逸,让我父母不再催婚。” 这件事,白贵就没法插嘴了。 让田边龙子一同随他前往阿妹肯国,那不可能,不说他愿不愿意,田边龙子明显就不是山田光子那种性格,她明显性格更好强一些,也更自主。 以田边龙子的性格,基本上不可能做他的应声虫! “这是我给你的伴手礼。” “刚来太匆忙,没来得及给,现在给你!” 他从手提袋中拿出一个精美的礼盒,递给了田边龙子。 东瀛人的伴手礼,一般都不会特别珍贵,他送的伴手礼,亦是一些国内的小特产。 “嗯,多谢白君,我很喜欢。” 田边龙子收下礼物,道谢道。 给田边龙子送了伴手礼后,白贵也接着给其他朝日社以前相熟的社员送上伴手礼,至于不熟的,就没必要打交道。 出了朝日社。 白贵又到了老东家民进报报社,给朋友送上伴手礼。 礼物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留学生大多回国了。” “只剩下我一个人……” 前往回家的路上,他坐在人力车上,想道。 虽然赴日留学的人数日益增多,可这里面没有他相熟的人,和他同一届的留日生基本上都已经回到了国内,回到了各省,只剩下他孤身一人。 “白鹿,白鹿仙草……” “长生,长生,我去耶鲁大学一定要得到更多的道功,窥探修道之密!” 白贵默默的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然后思忖道。 时间流逝。 人力车越来越接近白宅。 “等一下。” “先等一下。” 白贵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先生,怎么了?” 人力车车夫有些惊讶的看着白贵,询问道。 “嗯,无事,拉的慢一些。” 白贵笑了笑,从昆仑镜中兑换出一些青橘,用青橘橘皮的汁液掩盖自己身上的脂粉味道。 田边龙子虽然仍旧貌美,但不可避免的,使用胭脂水粉很重。 这方法是他前世学到的。 “果然有效。” 白贵的嗅觉开发的不错,嗅了一下自己身上的气息,仍旧有着香味,不过这是肌体生香,而不是胭脂水粉的香味。 下了人力车。 他手上兜满了一纸袋剥好的青橘。 总不能随意扔了。 “这是我特意给你买的,小千代一定要吃完哦。” 白贵将青橘递给了小千代,蹲下身子,摸了摸小千代的脑袋,笑道。 “是欧尼桑特意为了剥的吗?” 小千代眼底露出一丝喜色。 她咬了一口青橘,立刻涩的眼底含泪,白贵为了掩盖脂粉味道,所以买的青橘都是又酸又涩,这样汁液才能更丰盛一些。 但她想到,这是白贵特意为她剥的,还是一小瓣一小瓣的慢慢吃了起来。 回到白宅,天色尚早。 等白贵和熏子走下阁楼的时候,这才到了晚间。 晚饭早早准备好了,是寿喜烧。 白贵夹了一口烫好的和牛,味道很不错,他放下竹筷,想了想,说道:“秀珠,你明日就陪我一同参加朝日社的文宴吧。” 白秀珠是他的妻室,这样的场景,理应带白秀珠一同去。 以往的一些文宴,亦是有作家带夫人们一同参加。 ------题外话------ 卡文了,去阿妹肯国过度几十章后,就转到下一个世界吧。一些东西不能碰,不能写,地处卑微的时候,还好写,一旦层次一高,就束手束脚了…… 下一个世界,预定是主角加入楼观道,蒸汽仙剑大唐世界。 269、先得寸,才能尺进(求全订) “嗯。” 白秀珠螓首点了点,她正生气呢,今天白贵刻意回来早了,偷偷摸摸找了熏子,她心底知道后,不大痛快,可稍想一会后,又没有发脾气的理由。 来到东京都三天,白贵都是和她在一起度过。 只是偷闲找了一次熏子,怎么说,也不算是多大的罪过。 总不能……,一直置熏子不理吧。 “我明天就戴上你送给我的蓝宝石翎羽胸针。” 她小口咀嚼了一口食物,回道。 这句话算是和解。 毕竟她才是妻室,像这般文宴,白贵决计会带上她,而不是熏子一同去。想到这里,她心里的那点些许不愉悦,立刻消散一空。 “等文宴结束后,咱们俩个就一起到阿妹肯国,去见你的父母。” 白贵用餐巾布擦了擦嘴,说道。 …… 次日下午。 朝日社社长村山龙平的别墅。 “是白君啊。” “这……位是您的夫人?真的貌美,想必小野小町的美貌也只是如此了吧。” 社长村山龙平和侍者一同在门外,见到白贵和白秀珠过来,称赞道。 按理说他是朝日社的社长,地位尊贵,一般是不可能过来亲自邀请贵宾入席这种下档活计的,但谁让过来赴宴的都是一流的文人作家,这些人或许权势不如他,但在众多东瀛人的心目中,他一个商人明显不如这些文人作家。 再说,偶尔做上一两次,也会让人感觉到礼贤下士。 惠而不费的事情,他这个传媒大王,可不会那么倨傲。 “多谢村山社长了。” “内人还当不得这么大的称誉。” 白贵淡淡笑道。 白秀珠尽管不明白小野小町是谁,但还是道谢施礼。 两人走进别墅。 “小野小町,是东瀛平安时代的一位美人,六歌仙中唯一的女性,如同华夏历史上的西施一样,多用于赞美女性漂亮。” “在东瀛人的心目中,小野小町是与杨贵妃、唉及艳后并称的世界三大美女。” 白贵挽着白秀珠,在她耳旁轻声解释道。 六歌仙,是指六位杰出的和歌诗人,这一时代被誉为六歌仙时代。他们的主要成就是,让和歌真正的和汉诗分庭抗礼。大致相当于建安七子这样的人物。 而小野小町,在《阴阳师》中安倍晴明有一句台词,“小野小町,她是所有男人心目中永远的偶像。” 入内。 别墅三层建,里面已经有不少社会名流言谈正欢。 朝日社内部的文宴,说是内部,是因为主要是以邀请和朝日社有关系的文人为主,这其中不乏一些社会名流,戏剧家、评论家等等。 “白君,一别多日,想不到这次又看到了你。” “这位是白夫人吧?” “很多人都说你回国成亲,我还不信,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 不断有人朝着白贵打招呼。 白贵自从写下《枪炮、病菌、钢铁》之后,在东瀛文坛上的地位日益高涨,又兼先前做朝日社的历史专栏作家,所以文名得以传播,他又会做人,所以东瀛文坛上相识的人不少。 “森鸥前辈……” “目代前辈……” 白贵一个个的回礼,笑容满面。 打完招呼后,他就携着白秀珠坐到一旁的僻静角落,开始给她介绍这一个个场中的文人、作家,说些他们身上的趣事。 场中的这些人,除了一些善于交际的人之外,相当一部分人都比较沉默寡言。 还有一些人有着自己的小圈子,或是在介绍一副刚拍卖来的油画,或是就近日的作品互相讨论,还有的即兴作诗…… 总之,千姿百态,各有不同。 “美和……” “那你交好的作家朋友呢,怎么不引荐引荐让我认识?” 白秀珠听完白贵的介绍后,好奇道。 “我呢,是有的,只是……” 白贵一时哑言。 他在东瀛文坛上认识的人真不少,不过多是泛泛之交。 主要是因为他是年少成名,同辈人跟不上他的脚步,跟上脚步的,因为原先和夏目漱石之争,大都忌惮夏目漱石,而自发远离,例如芥川龙之介。 所以他认识的几个关系不错的作家,森鸥外、二叶亭四迷等人,都是在文坛上举足轻重的人,老一辈了,现在正被一些人围在一起请教学问。 还有一些人,则是东大的教授们,都是学者,鲜少参加这种文宴,觉得太吵嚷。 故此……他参加文宴后,大多时间,都是和田边龙子一个小圈子。 毕竟女作家是比较稀少的。 有貌美的女作家,还理……那些糟老头子干甚。 提曹操到曹操就到。 “白君,不打算给我引荐引荐这位小姐吗?” 田边龙子走到熟悉的场地,朝日社的文宴场所比较固定,看到年轻貌美的白秀珠时,心里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她上前优雅的坐在沙发上,询问道。 “这是田边前辈,我在上一高的时候,文学社联谊那时,碰见了田边前辈……” “田边前辈一直对我很提携。” “这位是白秀珠,是我的内人,刚刚完婚,随我一同来到东瀛。” 白贵挑了挑眉,介绍道。 “原来是田边前辈啊?” “多谢你对白君的一直提携。” 白秀珠很知礼的重重叫了几声前辈,态度诚恳。 “白小姐。” 田边龙子粉脸微僵,勉强笑了笑,也见礼道。 她这么一个大龄剩女,要是生育的早些,估计孩子都已经十几岁了,白秀珠没叫她阿姨,叫她前辈,合情合理。 她没有生气的余地。 “嗯,你们已经见过礼了,就坐下来吧。” 白贵气定神闲,说道。 他早就预料到,带白秀珠前来参加文宴,势必会碰到田边龙子。不过白秀珠是他的正妻,他独自一人去参加文宴难免有些不合适,到时候白秀珠质问反倒显得他心思不正。 而两人即使碰上,也没什么好说的。 一段露水姻缘而已。 田边龙子的性格……他判断,估计也不会挑明。 好吧,主要是他想让白秀珠事先适应。 一日一钱,千日一千,绳锯木断,滴水石穿。 先得寸,而后才能尺进。 “我白美和,读春秋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他摇了摇头,暗道。 270、以前叫我花圃,现在叫我田边前辈(求全订) 两女坐下。 开始客套的问话。 问话之后,田边龙子就告谦一声,离了场。 她本来是不打算坐下的,但为了白贵的面子,选择了坐下,坐下之后,说了一会话后,觉得已经顾全了礼节,再留下来,就没什么必要了。 “秀珠,你等一下,我去看看田边前辈。” “她作为长辈,平时对我挺照顾的,现在突然离场,或许有些不舒服。” 白贵说道。 “嗯,那你快去快回。” 白秀珠虽然稍有一些狐疑,但想到这时,总不能驳了白贵的面子。再说,她跟白贵这么长时间,心性已经有了很大的突破。 如果是最开始订亲的时候,白贵要是这般做,去找另一个女人,她绝对不会容许,但现在的话,她觉得白贵离开一小会,为了公事,还是可以理解。 公事,是正常的公事。 不一会。 白贵就在别墅走廊的拐角处追到了田边龙子。 “昨天你还开开心心的叫我花圃。” “今天,就叫田边前辈了?” 田边龙子粉脸薄怒,“我虽然不希冀你对我负责,但你存心气我,就有些不应该了吧。” “可……我在一高的时候,就叫你田边前辈了啊?” 白贵“诧异”道。 “这……” “对,你在一高的时候就叫我田边前辈了。” 田边龙子怔了一下,觉得白贵说的没有错,白贵原先就是一直叫她田边前辈,只是后来,关系熟络了之后,才称呼她为花圃。 现在看来,好像是她在无理取闹。 “等我离开东京的时候,找你坦白……” 白贵安慰道。 “坦白?” 田边龙子是出名的女作家,对字词比较敏感一些,立刻就知道白贵的言外之意。 “那好,你知道我在东京私宅的地址。” “我等你。” 她耳根发红,回道。 …… 片刻后。 白贵回到白秀珠身旁,重新坐了下来。 “田边前辈没事吧?” 白秀珠伸手看了一眼腕表,只过去了两三分钟时间,她询问道。 “她有些不舒服,是昨天下午吃坏肚子了。” “所以今夜有些闹肚子。” “我已经帮她叫西医了,应该没什么大事。” 白贵回道。 “那就好。” 白秀珠点了点头。 随即两人谈起其他事情,田边龙子的事情只是今夜的一个小插曲,没有令人有多在意的地方。 …… 十余日后。 东京都,港口。 岸边。 白秀珠等一行人正在等着蒸汽轮船开航。 这是一艘前往阿妹肯国的商船。 “美和怎么还没有赶来,从家里出来的时候,他就说自己找长野主编有急事要做,可现在从文京区白宅赶到这里……,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了。” “轮船待会就要检票了。” 白秀珠颦着柳眉,频频朝着身后看去,在道路上人来人往,各色人流皆有,可就是看不到白贵的身影。 “白先生……,估计是真有什么要事。” “姐姐,你就先等等吧。” 熏子小声劝道。 “欧尼桑,欧尼桑来了。” 忽然,小千代回首一望,看到了熟悉的人影,立刻喊道。 说话间,人力车就已经到了岸边。 白贵下了人力车,随手从西装内衬口袋中掏出一枚一钱铜币扔到了人力车夫的手上,当做小费。 “小千代啊,你也来送我了。” “这是我给你买的青橘,你拿着。” 他手里提着一纸袋的青橘,递给了小千代。 “是的,欧尼桑。” 小千代本来还很喜悦,可看到了这一兜剥好的青橘,小脸就勉强带上了笑意。 这……青橘实在太过酸涩了。 可她又不能不吃。 一是这是白贵亲自给她买的青橘,二则是这青橘饱满大颗,个头匀称,一看就是高档水果,估计很贵重,她可是去过了数个水果摊,都没发现这么好的水果,这么贵重的心意,她也不想辜负白贵的一番美意。 “青橘?我也吃几个。” “你特意走了那么长时间,就是买青橘去了?” 白秀珠诧异道。 她从小千代的手上捏起一小瓣橘子,尝了一口,立刻涩的牙酸。 “没有!我又不是朱佩弦,哪里会去月台特意买什么橘子。 “长野主编是在询问我一些关于大秦帝国版权的问题。” “说这本小说,已经打算翻译成外文,卖到别国。” “还有有斐阁的江草社长,一同来找我,我总不能避而不见……” 白贵连忙说道。 他特意凑近白秀珠,挽着白秀珠的胳膊。 “嗯,既然是有公事。” “你来晚一些,我能理解……” 白秀珠微微嗅了一下白贵身上的气息,满意道。 看来不是沾花惹草去了。 “光子呢?” “她怎么还没来?” 白贵特意来晚一段时间,就是不想再次看到白秀珠和山田光子碰面的那一刻,两人说话看似和谐,可夹枪带棒,拐弯抹角,旁敲侧击,他见惯潮起潮落,这种场景,还是有些生受不住。 所以特意避开。 可他这一张望,竟然没发现山田光子等候。 “不知道,光子学姐可能有事耽搁了吧。” 白秀珠醋意大起,但想了想,还不至于跟一个败犬计较,随口说道。 “可能吧……” 白贵暗叹一声。 他猜测,山田光子可能被他爸爸制止了。 以前,他作为成名的小说家、学者,实际上山田光子的爸爸山田光男很乐意见到山田光子和他交往,毕竟像他这么优秀的后辈不多见。可现在……他成婚后,山田家应该不会让山田光子和他多加交往,尤其是他打算去耶鲁大学留学,那么山田光子应该会到别的地方留学。 嘟嘟嘟…… 刺耳的蒸汽轮船汽笛声响起。 检票马上开始。 “既然光子没来,那算了,终究是我负了她。” 白贵叹道,他挽着白秀珠,准备上船。 “白君!” 身后传来喊声。 白贵站在蒸汽轮船在岸口停留的伸出的船跳板,正准备检票。 回首一望。 只见山田光子站在敞篷轿车的后座上,对他招手。 在她的身侧,则坐着一个抱着武士刀的低矮武士,头发花白,目光锐利似剑。 前面开汽车的则是新选组的组长近藤勋,毛发旺盛,一眼就能认出来。 271、拔刀斋护卫(求全订) 蒸汽轮船上,餐厅。 这是开设在轮船三层的高档餐厅,意式风格,典雅优美。 有身穿燕尾服的钢琴师正在角落处弹奏着钢琴。 音符美妙。 “你是……绯村剑心,哦,不,应该称呼你为绯村前辈?” “传说中的拔刀斋?” 白贵用刀叉切下一块牛排,望着对坐的左颊有十字刀疤的矮小武士,问道。 刚才检票的时候,他偷偷询问过山田光子了,大致了解到了一些事情的始末。 确实如他所想,山田光男不允许山田光子再次和他交往,只不过在山田光子的‘据理力争’之下,再加上东大那边,白石教授已经为山田光子申请好了耶鲁大学名额,山田光男无奈只能应允。 女大不中留。 不过凑巧绯村剑心来山田家拜访。 新选组的近藤勋一直在找绯村剑心,就是想让绯村剑心替东瀛剑道出手,击败白贵,重新挽回东瀛剑道的名声。虽然白贵是私底下比武打败了近藤勋,一般人不知道东瀛剑道已经被一个少年横压当世,但近藤勋难免心底不是滋味。 最开始寻找数月,没见到,后来拜托友人,前去寻找。 这一拖,就到了今年。 只不过他和山田光子独处的时间不长,只了解一些大概。 “绯村前辈和我爸爸有旧,我爸爸……嗯,从小就喜欢练剑道,所以才结识了船越叔叔、绯村前辈等人……” “拔刀斋,只是一个名称而已。” 山田光子在一旁小声说道。 “原来如此。” 白贵恍然了。 船越文夫虽然地位不错,能够结交公卿,但要说能与山田家交情这么好,山田光子更是称呼船越文夫为叔叔,就有些不应该了。 唯一的解释是,山田家也如孟尝君田文那般喜欢广罗宾客,礼贤下士。 毕竟……东瀛又不怎么大。 就像东瀛文坛上,八九成都是东大毕业,川端康成、芥川龙之介、森鸥外、夏目漱石一群人都是东大的校友。 “近藤勋说你剑道超绝,远远胜过了他。” “他那个废物,代表不了东瀛剑道,而我……作为飞天御剑流的第十四代传人,才有资格代表东瀛剑道。” 绯村剑心摸了摸自己逆刃的武士刀,忍不住看了一眼山田光子,这才说道:“护送光子前往阿妹肯国只是顺带的。” “主要是我老了,亦想去一趟阿妹肯国。” 他叹惋道,言语尽是唏嘘。 不管是长州藩,还是萨摩藩,之所以掀起倒幕运动,跟阿妹肯国脱不了关系,正是因为阿妹肯国的黑船事件,才导致东瀛如此局面。而他……绯村剑心尽管有着拔刀斋、刽子手的名称,但亦只是历史大势所趋,微不足道的一个卒子而已,作为长州藩奇兵队的一员,去刺杀幕府要员。 而今,临老了,他这一个人,也想去阿妹肯国看看。 “阿妹肯国确实发达……” 白贵亦是默然。 就像他后世看的动画片《猫和老鼠》是由一九三九年米高梅公司制作发布。在清末的时候,李中堂受邀前往阿妹肯国参观,到处都是高楼大厦。 此时的东瀛,虽然比国内要好得多,工业化开始,可要是与现在的阿妹肯国相比,那就是一个天,一个地,压根比不上。 “不过……光子是我从小看到大的,我在这段旅途上,不介意教她一些剑道手段。” “用作防身!” 绯村剑心眯了眯眼睛,看了一眼白贵,冷声道。 “咳咳……” 白贵轻咳一声,表情复而恢复正常。 剑道虽然说珍贵,不能乱传人。可这种东西,实际上是看人的。就像他去拜马师傅为师、学寇四的猴拳、霍元甲的迷踪拳,都很简单,没什么刁难的地方。 同理,只要山田光子想学武,一点剑道知识,还不至于敝帚自珍。 “光子现在年龄不小了,学武……有些来不及了吧。” 白贵力争道。 他可不想被山田光子柴刀。 “白君,我小时候被船越叔叔教导过一些武道知识……” “基础还是有的……” 山田光子补充道。 “光子学姐练武也有好处,能够用作防身。” “到了异国,难免不安全。” “美和,你阻止光子学姐干什么,她又不像我,有你保护。” 白秀珠抿了抿嘴,轻描淡写道。 “那好!” “我这里有一些练武的秘药,待会给你一些。” 白贵无奈道。 东瀛的剑道他还是了解一些的,虽然说习练后能够强身健体,但往往剑走偏锋,比如柳生一旦,离了剑什么也不是。练剑的人多数容易伤身,和华夏的一些没有传承的武师差不多,往往到了一定年龄,身体暗伤不少,难以寿终正寝。 “嗯,谢谢白君。” 山田光子道谢道。 “至于拔刀斋,你刚才说了,只是顺带护送光子。” “那么……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我比武。” 白贵冷眸看了一眼绯村剑心,说道。 他说话间,气势徒增,就如同屠夫宰杀牲畜久了,走路就会有人避着走,他练武久了,又练了道功,体质已不同以往,目力精深,寻常人被他看上这一眼,都先要怯上三分。 “我都这么大年龄了。” “你正值壮年,和我比武,按照你们中原人说的话,是不是有些胜之不武?” 绯村剑心仍是那副模样,抱着剑说道。 “白君,绯村前辈年龄大了,没有了以前的体力,不如往昔,你要让这绯村前辈一点。” 山田光子劝道。 “光子,你不必多说。” “这小子的战帖,我接下来了,本来近藤勋让我前来,就是和你比武的,只不过我年老,两年前听到近藤勋请我出山,没搭理,如今在海上有时间……” “和他比试一次,亦能了结我的一番心愿。” 绯村剑心沉吟了一会,说道。 如果能与白贵这种武学高深的后辈比试一番,他也乐意至极。 “五天后,我就能修养到最佳巅峰。” 拔刀斋认真道。 他此刻吐露话语,真有了几分拔刀斋的模样,杀意凛然,似从血海中杀出来的修罗般。 272、绯村剑心落败(求全订) “既然绯村前辈愿意,那晚辈就拭目以待了。” 白贵拱了拱手,淡淡一笑。 他能看出来绯村剑心和霍元甲一样应该没修炼出炁。 修行出炁和没有修行出炁,实力并不会差距特别大。如他,在没有修炼出炁的时候,面对马师傅,凭借他接近霸王项羽的体质,他不会落败。 可就像一刀仙面对孩哥那般,一刀仙的刀法精湛,这是从死人地里磨练出来的刀法,实力肯定不及孩哥,但还没有到一招身死的地步…… 高手对决,一点始料未及的信息差,就能决定胜负。 修行出炁,只是多上了一种手段。 按照他的预料,未成尸解仙之前,估计都挡不住大炮的直接轰炸。 从餐厅离场。 “美和,你有把握吗?” 白秀珠担心道。 “打败一个风烛残年的武士,这点把握我还是有的。” “即使不行……” “我这还不是有枪嘛!” 白贵在船舱中掏出自己的勃朗宁手枪,笑道。 在东瀛,亦是可以持枪,以他的身份,早就办好了持枪资格证。只是在出入一些高端场所的时候,不允许携带枪支,枪支又不好购买,所以他在留学的时候没有特别办理持枪资格证。再说,他之前作为一个学生,办理持枪资格证定然难以审批。 在回到东瀛后,借助一定的关系,他办理了持枪资格证。 这是一艘东瀛商船。 有了持枪资格证,能方便不少。 “是的,你拿着枪,不行的话,就开枪。” 白秀珠点头道。 她和白贵一样,都是不讲武德的人。 …… 五日后。 “在下对这把逆刃刀,立下了不再杀人的誓言。” “所以……白君,你尽管放心,我是不会下杀手的……” 绯村剑心手持武士刀,和白贵见礼之后,淡淡说道。 白贵此刻手持的是木刀,没有用铁刀,而他用惯了铁刀,没换,所以才这般说。 不过他的刀是逆刃刀,也就是正面没有开锋,只开锋了刀背。 算不上多么违规。 “使用木刀是我自己的想法,绯村前辈不必见怪。” 白贵立在甲板另一侧,回道。 东瀛有持枪令,可以允许一些有身份的人持枪。但却有废刀令,除非一些类似新选组的人员才能持刀外,武士是不允许持刀的,所以他的关山刀子很显然并不适合露面。 另外对他来说,用木刀和铁刀,差距已经没有那么大了。 再次见礼。 交战。 两人踏踏的脚步声在甲板上响起。 耳畔,是蒸汽轮船破开重重海浪的浪涛声,以及海鸥鸟语。 临近交战的那一刻,绯村剑心探手握住腰胯处的刀柄,长刀刹那间挥舞出了一轮恰似满月的弧光,撕裂了泻入甲板的海浪。 嘭! 白贵亦抽刀迎上。 两柄未有锋的刀重重相磕。 “好大的气力。” 绯村剑心蹭蹭向后倒退几步,卸力,鞋底带起一路溅起的水花,他立在甲板护栏旁,喘了口粗气。 腾转,挪移,磕碰。 换位,交战,落退。 两人连续贴身短打,刀速和身速极快。 数十招后。 “白君……” “我这最后一招,名为天翔龙闪,本来我是不打算用这招的,这招已经作为我的禁招使用,但为了你,我破例一次,或许施展完这招之后,余生再无第二次使用。” 绯村剑心用左手握住自己右手手腕,止不住颤抖的右手才趋于和缓,他这才抬头对白贵说道。 说罢,他再次快速的拔刀。 这是比神速更快的超神速拔刀术。 在短暂的拔刀之后,绯村剑心近于飞在空中,宛若游龙一般朝着白贵持刀刺去,这是以一段气力带动己身,让己身如同一道离弦之箭般的技法。 人是无法提起自己的。 但……借助工具可以,而刀就是绯村剑心的工具。 然而白贵的武艺早就不像几年前那般生拙,在这几年的磨练下,不论是技法还是功力,都是寻常人比不上的,绯村剑心尽管技法厉害,可技法再厉害,他的身体还是比不上白贵。 嘭! 刀与刀相接。 在目力的窥探下,白贵捕捉到了绯村剑心的刀刃。 他横着持刀,后退半步。 但仍旧稳稳的立在原地,没有倒下去。 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白贵纵使剑技对绯村剑心百般磨练的剑术稍有落败,可他的体力,是十个绯村剑心加起来,都比不上的,两者差的很远。 练武不练功,到老一场空。 “看到这招剑术。” “绯村前辈,你确实是比近藤勋厉害。” 白贵收木刀入鞘,笑道。 “老了!” “果真是老了!” 绯村剑心深深吸了一口气,叹惋道。 他双臂颤抖。 收剑回鞘数次都没做到。 养好精气神,就为了备这一战。 等他这个老头子打完后,自然不会如白贵那般轻描淡写。 “绯村前辈,你没事吧。” 山田光子走了过来,担忧道。 “没事。” “白君还是手下留情了,不然以我现在的实力,在打斗的那一刹那,都可能被杀死,施展不了天翔龙闪就会身死……” 纵然绯村剑心老了,但他的眼睛还很毒辣。 白贵是在用他试招,磨练己身。 山田光子让跟随的几名护卫,搀扶着绯村剑心离去。 等走远了。 绯村剑心顿了顿步,“光子,先前我反对你和白君交往,可现在……” “绯村前辈,我知道了。” “我会去耶鲁大学好好学习,不再纠缠他,这是我对爸爸和你的许诺。” 山田光子勉强露出笑容,认真道。 她虽然对白贵仍旧怀有感情,可现在绯村剑心落败,总得说点好听的给绯村剑心,毕竟绯村剑心看这幅模样,也没有几年好活了。 “不,你理解错了。” “我的意思是说,白君这种人,有几个女人很正常,因为……他已经走到了那个地步。” 绯村剑心叹了一口气,望着远处的海潮说道。 那种境界,已经窥见不凡。 是神之境! 一人便可成一军! 山田家的女儿确实是名门贵女,可与白贵这种千年不出的人相比,无疑差了很多。 如他,还不是有雪代巴和神谷薰这两个老婆。 英雄惜英雄。 273、到了阿妹肯国(求全订) “当然,我只是一个建议。” “听不听在你……” 绯村剑心叹了一口气,他说实话,还是不忍心看到山田光子这样顾影垂怜,既然无法放手,那么他这个做长辈的只能以另外的理由进行开导。 “这件事,我会认真考虑的。” 山田光子点了点螓首,患得患失。 难道她真的要逼白贵休妻,从而娶她吗?如果白贵真的这般做了,那还是她曾经喜欢的男人吗?可如果不这般做的话,她也难以接受白贵有另外一个女人。 “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去耶鲁大学,只为求学。” 她心中暗道。 …… 这艘从东京都开航,前往阿妹肯国旧金山的蒸汽轮船,至少要花费一个多月的时间才能到达目的地。 纽约州是在阿妹肯国的东海岸。 后世因为有罢拿马运河,才缩短了从东亚前往阿妹肯国东海岸的航程。但此刻罢拿马运河还处在修建中,必须从西海岸的旧金山坐火车,才能抵达东海岸的纽约州。 与白贵预料的时间差不多。 在四十天左右,他们抵达了阿妹肯国的东海岸,旧金山。 “我随我哥哥回到国内的时候,旧金山还不是这幅模样,想不到仅仅过去了数年,旧金山的变化就这么大。” “阿妹肯国发展的速度,令人惊叹。” 白秀珠刚下轮渡,看着眼前车水马龙的一幕幕,有些震惊道。 五年前的旧金山,和此刻的旧金山,日新月异。 “第一次工业各命发生在英吉利,是因为手工业的生产已经不能满足市场的需要,而第二次工业各命,爆发点却集中在新兴国家,则是因为……” “旧有的直民体系已经给日不落帝国攥取到了极大的利益,这群英吉利人更热衷于构建庞大的直民体系掠夺财富,而新兴国家没有英吉利和法兰西这等机遇,所以只能修内功,在技术上扩大生产力,以求弯道超车。” “所以,前往英吉利,可以看到它各种蒸汽机的运用,但在阿妹肯国,已经有各种电力的应用……” 白贵摇了摇头,随口说道。 这只是一部分阿妹肯国发生巨变的原因,历史大势所趋离不开背后经济因素改变。亦是儒家所说的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现在还不算是阿妹肯国发展的黄金时期,等欧战之后,才是真正爆发的开端。 “每周例报新闻。” “一月一日,世界第一条民航客机定期航线在佛罗里达州开始运营,航线距离为三十五公里。” “一月五日,亨利·福特大幅提高福特公司工人工资,以期刺激生产。” “……” “霸拿马运河预计在八月十五日通航……” 他们刚走到港口,就听到无线广播的喇叭声响起。 “是报纸中所说的广播?” “想不到阿妹肯国人这么快就开始使用了。” 一众人惊叹道。 他们进入阿妹肯国后,真觉得自己是个土包子。 早些年,他们就在报纸上看到科学家预计广播将会成为新的传媒手段。可没想到,到了阿妹肯国,就这么快见到广播的实行。 “早在1864年,英吉利的理论物理学家马克斯韦尔就发现了电磁学基本原理,1884年,德意志科学家海尼·赫兹依照马克斯韦尔的方法,实现了产生、发射和接受无限电波的方法……” “在前几年,也就是一九零六年,匹兹堡大学教授雷金纳德·费森登就实现了简短的节目广播。” “现在的广播,应该还无法用以商用,阿妹肯国对广播这一方面,还处在摸索阶段。” 白贵得益于自己的好记性,缓缓说道。 按照他所知道的历史,要到一九二零年,估计阿妹肯国才会开始正式的电台广播。 可……仅仅处于摸索阶段,这已经远远超过了大多数国家。 “白君……真的见多识广。” 绯村剑心叹道。 他现在才感觉到白贵真正的优秀,因为他不仅单纯是一个习武之人,还是一个名扬海内外的学者。 出了港口,鲜少看到人力车,都是停着福特汽车的出租车。 型号是福特model-t汽车。 这款汽车在一九零八的售价是八百二十五美金,到了一九一六年,这款汽车的售价是三百六十美金。而当时阿妹肯国工人的月薪约是五十六美金,所以只需他们工作六个月左右,就能买上一辆福特t字型汽车。 “你好,去火车站!” 白贵挽着白秀珠上了福特汽车,用英语说道。 后面的绯村剑心、山田光子和山田光子的护卫亦是一道上了别的福特汽车。 绯村剑心只是顺便护卫山田光子,而且山田家显然也不可能就只让绯村剑心这么护卫,所以安排了三个武士保镖,都是山田家以前的家臣。 “好的,先生。” “您的英语真流畅,听着就是伦敦腔。” 开车的司机是一个中年白人男性,在司机座上扭头说道。 “和伦敦的英吉利人学过一段时间口语,嗯,是我的管家。” 白贵信口胡诌。 此时的阿妹肯国人面对英吉利人,还是有些自卑心理,毕竟现在的英吉利可是日不落,还不是后世那个龟缩在英伦三岛的小国。 一口流利的伦敦腔,很明显会得到别人的尊敬。 “原来是一位贵公子。” “您稍等……” 司机端正了态度,说道。 他开动汽车引擎。 福特汽车缓缓行驶在人流不息的街道上。 英式管家起源于法兰西,正如法兰西语曾是欧罗巴上层仅次于拉丁文的高级语言,但后来随着历史发展,英式管家更有名气。 (希腊和罗马是以拉丁文为交流手段,专门设置拉丁文教育。) 一般有钱的高门贵族,都喜欢雇佣英吉利人作为管家。 此时的阿妹肯国有俳话法案,但亦是在这一时期,留学阿妹肯国的人数与日俱增,在庚款上,阿妹肯国官府更是将此用作选派留学的资金。零九年到一二年,每年选派一百人留美,伺候每年选派五十名留学生赴美。 从此留日和留美,成为两大留学的途径。 归根结底,所谓的俳话法案,就是阿妹肯国人认为国内劳工抢夺了他们的工作,所以拒绝接纳华人入境阿妹肯国…… 但……黄老爷到了哪里都是黄老爷。 尤其是一口通畅的伦敦腔黄老爷,又是上流社会打扮,出租车司机,还没有自信到更鄙视白贵的抵不上,纵使心里不屑,嘴上也不会说出来。 不久后,就到了旧金山的火车站。 白贵一行人不打算在旧金山久留,在船上也没有什么太多不适应的地方,不至于休息,所以打算紧赶慢赶先到纽约州。 274、这孩子随她娘(求全订) 经历数天的火车旅途。 在临近纽约州的时候,山田光子和绯村剑心对白贵道别,转乘了前往康涅狄格州的火车,耶鲁大学是在康涅狄格州的纽黑文,介于纽约市和波士顿之间。 分别没多久,大概坐了五六个小时的车程,就到了纽约州。 白贵和白秀珠搭载出租车,前往曼哈顿区。 纽约的唐人街在一九八零就已经形成,大致范围在曼哈顿下城东南区的勿街、柏克街。 出租车刚到唐人街地域,就感觉和周围的高楼大厦有些格格不入。 入目处,像是来到了国内,古香古色的中式建筑。 不过偶尔夹杂着一些洋楼。 在这里,店铺用的都是汉文,高档一些的店铺,才有英汉两译。 车水马龙的人群,用的皆是粤语或者闽语,偶尔有一些人嘴里蹦出来几句官话。 “哦,先生,女士,我就送你们到这里了。” “你们看到了,那根本无法通行。” 出租车司机动作有些浮夸的指着堵塞的街道。 表达欲很旺盛。 “那好,我们下路走走也行。” “这是车费。” 白贵点了点头,说道。 唐人街的街道大概是双车道,不过在路边摊有着一些小贩叫卖,人来人往,福特汽车开进去确实不容易。 此时的唐人街还不是后世的旅游景区,整饬的不错,宽阔、干净、卫生。 如今……只是一群人远渡重洋,报团取暖的聚集地罢了。 他从钱包里取出车费,带着白秀珠下了车。 福特汽车轰的一声开走,不见踪影。 “唐人街……” 白贵下了车后,才看到了高耸的木构牌坊,悬在头顶,上书“唐人街”三个大字。 他轻轻念叨道。 “在唐人街是有人力车的,我已经好几年没有过来,不太熟悉。” “我是经常在长岛区那里居住,那里的私立学校是纽约州最好的,只不过我爹和我娘喜欢在唐人街这里居住……” 白秀珠领着白贵朝唐人街深处走去。 少倾,就找到停在路口的一排人力车,以及正聊着天的人力车夫。 白秀珠说了一个地址。 两人坐上人力车,没过多久,就到了唐人街深处的富人区,和旁边贫民窟的棚屋泾渭分明。 白府,是一栋欧式风格的大别墅。 敲门。 很快就有门子将两人迎了进去。 “小姐,我好久都没见到你了。” “这是姑爷吧,果然仪表堂堂,相貌不凡,温润若君子。” 管家老妈子走了过来,看到白贵,立刻赞道。 她可是心里知事的。 这拍马屁也得讲究方法,刚结婚的称赞找到良人,有孩子的要夸赞孩子,可比瞎夸当事人要好得多,也容易让人接受。 讲究的是一个润雨细无声。 “柳妈,你说的哪里话,美和他啊,还差上一些。” 白秀珠在沙发上放下手提包,刚坐下,闻言一笑。 “柳妈,这是喜包,您收下。” “您照顾秀珠这么多年,伺候大的,也算是半个娘。” 白贵从怀里掏出红包,递给了柳妈。 他和白秀珠虽说成婚已经有四五个月了,时间不短,可刚到阿妹肯国,刚来白秀珠的家里,见礼还是需要见礼的,反正左右就是一些钱财。 礼多人不怪。 而且柳妈说的话,他听着也舒服。 “姑爷客气了。” 柳妈没推辞,接了下来。 新人的喜包亦不能推让。 她放在手里一摸,挺厚,心里立刻就乐开了花。 这位姑爷她作为白府的管家,哪能不了解,家资或许比不上做生意的老爷,但绝对是个不差钱的主,这红包绝对不会太过敷衍。 “柳妈你给姑爷和小姐备饭吧,饭菜就在酒楼订下,送到府上。” 楼梯上,一个面容酷似白雄起,略有些老态,一袭长袍的中年人走了下来,拄着文明棍,帽子则带着西式礼帽,中西结合,从楼梯口走了下来。 “见过岳丈。” 白贵起身,朝着白老爷长长一揖道。 甭看白老爷现在只是富商,但没点手段资源怎么可能早些年让白雄起前往德意志留学,又在阿妹肯国经商这么多年。白老爷是弃官从商,他是前清的五品官,进士出身,后来觉得逊清已经日薄西山,迟早不保,所以早早谋了生路,借助在清国的关系,前往阿妹肯国经商,各地开办工厂,虽不算出名的大商人,但家底亦是极为丰厚。 “美和啊,不必多礼,我从老朋友那里,或多或少都听到过你的一些名头。” “现在你能来阿妹肯国留学,我很高兴……” “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别和我客气。” 白老爷笑道。 他越看白贵,越是觉得欣赏。 一是科举出身,和他算是对路,两人有话题,二,白贵是科举出身,但却留过洋,思想先进,不是迂腐夫子,三则是白贵的姓氏,亦是姓白,今后即使有了子嗣,他看待外孙,也觉得像是自家的孙子…… 虽然古代有同姓不婚这个说法,例如《左转·僖公二十三年》中说:“男女同姓,其生不番。”在唐律中规定,同姓结婚者徒二年,可到了明清两代,已经和上古时期大不相同,上古时期的同姓往往都是同宗,可后来的同姓则非同宗,故此到了清末的时候,将此刑律删除。 在《清律例汇辑便览》中记载,将同姓不婚的条例修订为:“同姓者重在同宗,如非同宗……,不必拘文。” 更何况此时的生物学已经很先进,开明士绅不会拘泥这一点。 另外白鹿村祖上又不是姓白,而是姓胡。 “岳丈客气了。” “我曾经给您写信,让你留意最近的时局变化,不知……” 白贵笑了笑,说到另外一件事上。 殴占爆发,他既然有后世的知识,不吝给身边人一些指导。在国内没这个机会,不过他的岳丈恰好是阿妹肯国的富商,结婚时发喜报的时候,用电报简短的说了一下内容。 不过他现在预料到的时局,在此刻并不算骇人听闻。 在殴占之前,已经有不少人闻到了硝烟的火星子,且写了文章。 “有美和你这个历史学者的目光在,我哪里会浪掷此次机会。” “囤货居奇,低买高卖,商业之本……” “按照你说的,我已经在相关领域的工厂购买了生产线,最近物价飞涨,我靠着你的指点,赚了不少钱。” 白老爷郑重说道。 他作为商人,对此亦是嗅觉敏锐,但不敢肆意下手。 后来收到白贵的信件后,才动了心,不仅趁此买了不少实业,也买了一些证券,这几个月来欧罗巴那里硝烟四起,连带着阿妹肯国这边市场也开始波动,他大赚特赚。 “我只有一儿一女,雄起他在国内安了业,有金兄的帮助,定然能稳步青云。” “官嘛,要太多钱没必要,反倒容易犯忌讳。” “而现在能陪在我身边的,只剩下了秀珠……” “这产业今后都是要给你们的……” 白老爷看了一眼白贵,语重心长道。 他是老狐狸,知道狡兔三窟的故事。只要白雄起不出什么大错,有权即有钱,白家的这点产业帮助不了白雄起多少,而且若是都给了白雄起……,日后出了什么碍阻,说不定这些钱就打了水漂。 而给白秀珠,日后她亲哥哥有什么困难,她这个做妹妹的难道会袖手旁观? 当然,他亦不可能全部将资产给白秀珠、白贵二人。 只是打算将大头给两人。 “岳丈不必如此,我虽然出身寒微,但家资还是有一些的。” “这些已经足够我夫妻二人花销。” 白贵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他要是真的想要搞钱,就不是现在这般发展了。给白府的一些商业指点,只是留作后手。 “你能这般想,我很欣慰……” 白老爷略感诧异,但稍想一下,就理解了。 不是每一个人都这么追求钱财,有时候地位有了,钱财是肯定够花的,要那么多钱,就没有太多必要。而白贵这等大学者,估计已经脱离了低级趣味。 自古以来,视钱财如粪土的人,并不少见。 两人谈完了正事。 开始谈一些别的事情。 白老爷随便找了一个理由,支开了白秀珠。 “秀珠的性格随她娘,恬静贤淑,兰心蕙质,是一个好的贤内助。” “美和啊,你可不要辜负秀珠。” 他语重心长道。 “嗯,秀珠确实是一个好的贤内助。” “这段时间给我的帮助也不少。” 白贵顺着白老爷的话,往下说。 这毕竟是老丈人夸赞自家的女儿,他总不好意思多反驳,而且白老爷说的话也不为过,白秀珠虽然偶尔会使一些小性子,但平日里也还算是贤淑,对他照顾不少。 说了一会。 白贵忽的想到一件事,问道:“嗯,冒昧问一下岳丈,我来的时候没好意思和秀珠打听,就是这喜包不知道是否要给秀珠的姨娘准备,准备几份?” 他面含期待的望着白老爷。 既然白老爷说了,白秀珠随她娘,恬静贤淑。那么写下《女则》的长孙皇后才算是古代最贤淑的女子,即使自己大着肚子,也要给唐太宗李世民寻觅妃嫔。 “我没有什么妾室,你不用准备了。” 白老爷摆了摆手,笑道。 275、耶鲁大学的历史系(求全订) 白老爷说完这句话,很坦诚的端坐在沙发上。 应该是没说谎! “唔……,岳母持家有道,岳丈能如此……” “也算是家中和谐。” “能讨得耳朵清闲!那些士大夫习气,娶了三四个妾室的,可不见得有岳丈您这般轻松。” 白贵正瞬口说些好话,就见客厅门口走进了一个和白秀珠长着六分相像的美妇人,年约三十来许,保养的很好,看起来比白秀珠显得更端庄,更成熟一些,貌美贤淑。 一颦一笑,娴静淡雅。 “这……” “难怪岳丈没有娶其他的小老婆。” 白贵愣了一下。 他回头再望了一眼白老爷。 白老爷的举手投足间,似乎在说“略无慕艳意,此中有足乐者,不知口体之奉不若人也。” “是美和吧?” “刚才柳妈说了,说你和秀珠来了,柳妈夸你长得帅气,一看,果然非比寻常。” 白夫人走了过来,笑着打招呼道。 “是,是,我是白美和。” 白贵一时之间不知道手脚该放哪了,他不是没见过美人,只不过在他意料中,岳母应该是一个中年老态妇人,能好打交道一些,换成一个看起来和田边龙子差不多大的人,他还真的无所适从。 但他终究是见过风浪的,深吸一口气,神色镇定,挂上了一副谦和的笑意。 “岳母好!” 他如对待白老爷那般,对白夫人亦是一揖礼。 头次见礼,总得施礼重些。 “你们翁婿刚才在说些什么?” 白夫人优雅的坐在羊绒沙发上,询问道。 “没说什么。” “只是说一些家常闲话。” 白老爷取了雪茄烟,点燃后,抽了一口,说道。 刚才那番话,翁婿两人确实不好拿出来说道,虽然说没什么见不得的话,但拿娘俩评足论道,在当事人面前,总不好言说。 白夫人美眸扫了一眼白老爷,知道白老爷没说真话,但她亦不好这时不给面子,开口询问,她重新提了话题,“美和,你和秀珠刚刚来阿妹肯国,舟车劳顿,我们也是多年没有看到秀珠,如果前去耶鲁大学时间不紧迫的话,不如你们两人留下来多多陪陪我们。” “纽黑文距离纽约不远,开车的话,半天就能到。” “我前去耶鲁大学求学,总不好带着秀珠,之所以前往耶鲁大学求学,也是想暂时让秀珠暂住在岳丈你们这里,如果你们不嫌弃的话……” 白贵沉吟了一会,开口道。 耶鲁大学所在的纽黑文小镇距离纽约的路程为一百一十一公里,而此刻的汽车车速最高为四十公里,四十公里开快了这年代的车顶不住,但开慢些,时速二十公里,开五个小时左右,就能到纽约州了。 现在白秀珠出嫁从夫,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住在娘家确实有些不算事,短时间暂住还行,长时间住就有些不知趣了,故此他需要先就这件事和白老爷夫妇商量。 “秀珠是我们的女儿,哪里有什么可嫌弃的地方。” “也是,你去耶鲁大学求学,带上秀珠难免不便,秀珠在纽黑文又无趣,还不如在家中陪着我们。” 白夫人轻点螓首,说道。 这件事合情合理。 他们也想久留白秀珠在身边。 贫贱夫妻百事哀,没钱了,娘家都觉得讨人厌,多一个人,就多一张嘴吃饭。但对于富裕的家庭来说,一点生活开支的小问题,不必多么在意,所以看起来和和睦睦。 “如无意外的话,我每周会从纽黑文开车过来两次。” “到时候……打扰的地方,还请岳丈、岳母多多见谅。” 白贵心中松了一口气,说道。 为了学业,只能暂时不顾白秀珠了。 白老爷夫妇自无不可之处。 这宅子这么大,只有他们夫妇二人,难免冷寂不少。现在女婿将亲女儿放在他这里,又每周专门赶过来两次,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柳妈在酒楼订好的餐。 有专门的包车司机上门送菜。 菜色琳琅满目。 让人感觉目不暇接。 “这是粤省的厨子,远赴异国的人,多是沿海省份,比内陆的味道淡了不少,美和要是不习惯的话,我让厨子给你另做。” “唐人街的酒楼,以粤省菜和闽省菜居多。” 一行人入了餐桌,白夫人说道。 内陆省份的人口味偏重,而粤菜的口味偏淡,这都是众人皆知的事情。 “我不挑食,粤省菜亦能吃惯。” “东洋菜也能吃好。” 白贵吃了一小口白粥。 这粥味道层次丰厚,他能吃出里面有虾仁、瑶柱等一系列食材。 很用心的一碗白粥。 像秦省的菜系是比粤省的菜系做法要粗糙一些,白粥就真的只是白粥。 “美和你不挑食就好。” 白夫人点了点头。 此刻白贵脱去了西装外套,一眼就能看出精壮的身骨,明显就不像是挑食的人能拥有的身体。而她早就知道,白贵允文允武。 允文允武是很大的加分项。 “美和,你怎么不带我一起去耶鲁大学?”白秀珠颦着柳眉,她刚刚在上楼收拾自己以前的闺房,没想到白贵已经和她父母定下了此事,让她稍感不满,尽管这决定很合理,但难免少不了一声询问。 “整日和你在一起,我怎么能专心学业。” 白贵挑了挑眉,说道。 “你这话说的,什么叫和我在一起就不能专心学业。” “我还能挡着你学习不成……” 白秀珠正说话,忽然粉脸一红,轻啐一口,就没再开口。 虽然白贵将她留在纽约州,她很是不舍,但想了想,每周两次过来,已经不算少了,而她想见白贵的话,亦能坐车前往,路程又不长。 …… 隔了五日。 白贵才从纽约州出发,前往康涅狄格州的纽黑文。 他买了一辆福特t型车。 这年代的工业水准,福特t型车尽管在同时代车型中价格低廉,但低廉并不代表着它的品质不好,而是因为福特公司开始了流水线生产,导致降本增产,价格下降。 同样的,白贵也不想太过张扬,福特车就很适合。 约莫五个小时左右。 他到了纽黑文。 纽黑文是一个因铁路过境站而兴起的小镇,到处都充满着工业元素。沿着铁道两侧,在小镇周遭,酒吧、露天餐厅极多。 但穿过了热闹了纽黑文小镇后,到了耶鲁大学校门口。 徒然静谧了许多。 耶鲁大学是“教授治校”,董事会不具体参与校务管理。在阿妹肯国流传着这么一句话:“普林斯顿董事掌权、哈佛校长当家、耶鲁教授做主。” 这也是为何白贵挑中了耶鲁大学的缘故。 不仅是因为白秀珠家庭的缘故,还因为耶鲁大学教授治校,和东瀛的一高学生自治制度差不多,一个是学术说话,一个是学生说话,比面对只讲究利益的董事会、商人要好得多。 耶鲁大学的最重点学科分别是社会科学、人文科学、生命科学,三大最热门专业是生物学、历史学、经济学。耶鲁大学的历史学在全美排在前三。 到了教务处。 有耶鲁大学的邀请函,他的报道很顺利。 “这位是詹姆斯教授,他是专门研究远东史学的教授。” “mrbai,詹姆斯教授愿意做你的研究生导师,你自己的想法如何,说出来,我们会尽量满足你的要求……” 教育处的主任给白贵引荐道。 虽然耶鲁大学的历史系教授一个个都是历史学届的大拿,但白贵也不差,论耶鲁大学的众教授,很少有人能写出像《枪炮、病菌、钢铁》这么有深度的书籍,即使有,也做不到像白贵这样,在本科阶段就完成了这等著作。 “白先生,我看过你写的三本书,《大秦帝国》、《枪炮、病菌、钢铁》、《菊与刀》,你的这三本书对于远东历史的研究,令我钦佩,耶鲁也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来填补远东历史的空白。” “当然,我虽然是专门研究远东历史的教授,可我对各国历史一样了如指掌。” “很希望你能做我的研究生。” 詹姆斯教授约莫六十多岁,白发虬髯,穿着清教徒的礼服,对白贵郑重说道。 一般的研究生是前去求着教授收留。 可到白贵这种境界,不说教授求着,但亦是争着要。 都是互相成全。 一是爱才之心,谁都想教导好的学生,二则是学生出名,对他们的好处也极大。白贵现在在各国都有不错的名声,一旦拜在哪一位教授门下,不说身价倍增,但不免能增添了几分荣彩。 “我对詹姆斯教授亦是早有景仰。” “詹姆斯教授的教学水平,是值得让学生肯定、认可的,我愿意拜在詹姆斯教授门下。” 白贵微微躬身,施礼道。 他在东瀛的时候,就已经四处打听耶鲁大学历史系各教授。詹姆斯教授虽然不是最厉害和最出名的历史系教授,但在耶鲁也是排在一流。另外……这种拜在何人门下,考虑教师名声固然情有可原,但只要真正厉害的学生,哪怕只是一般的教授,亦能夺目。 对于来说,现在只是找一个跳板,借助耶鲁大学的人脉,至于是哪位教授,并不太过重要。 276、发布大国崛起(求全订) 静! 无人出声! ps:……上传旧稿,方道章,请勿订阅,四十分钟之后,重新上传。抱歉了大家,最近跳订的人有些多,重新上传之后,会多出几百字。 ……………………………………………………………………………… 在柳生一旦说完之后,向后退了几步,几名青年武士就提刀走了过来,形合围之势。他们本不想这么仗势欺人,但眼前这个少年不是好相与的。 三人! 总共有三人! 当先的两人相视一眼,就定了战法。 左边那人手腕一抖,竹刀就斜刺而来,这竹刀应该是特制的,乌黑,映着冷光,在剑客手中虽不如真刀真剑,可一剑刺喉而来,又箭步前冲,竟有股劲风迎面拍来。 右边那人慢了半步,却是主攻中三路,偏重左侧。 最后落后的青年武士,落在人后,蓄势而发。 白贵眼皮微阖,右手阳掌当即反握拄在地面上的竹刀刀柄,提细步,迎了上去。 他故意露出胃腹大空的一个破绽,竹刀横格在胸口,挡住左边青年武士的刺喉。 短兵相接,右手传来反震之力! 白贵振臂一摇,竹刀借力打力下滑斜刺,又挡住右边那人。不过在这电花火石之间,趁着右边那人接着刺胃部破绽之时,随加左手共持刀柄,刀尖斜横右边,将攻来的竹刀别去。 一心二用,扫堂腿直踢下盘。 两人向后一缩,退了半步。 战局易势! 白贵仗着个高力猛,趁着两人矮步守住下盘之际,双手持刀将两人的竹刀下压。 铛!铛!铛! 不断传来暴雨梨花般的剑攻声! 拧腰如磨盘! 甩劲而出的爆发力量,一刀更比一刀快。 起初,这两个青年武士还能接住,可在这几个眨眼的功夫,接了几十刀,手腕酸痛,已经握不住刀柄了。 有如暴雨急打,芭蕉虽能迎水。 然水多而倾泻! 最后落在两人身后的青年武士见到白贵不备,露出了破绽,欺身向前,刺白贵右肋。 一个不战比三人同时应战,还要惊险得多。 因为需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分神应敌,无法以全部心神投入战斗。 很阴险!很狡诈! “来得好!” 白贵冷笑一声,他虚晃一招,将攻势一松,那迎敌的两个青年武士见此猛地心神一懈,还未等反应过来之时,只见一森冷白牙映在瞳孔深处。 紧接着,就是见到这少年有若鹞子穿林,斜凿而入,一炮拳直击一人胸腹,又在刹那间,转身砸钉,直接一拳钉在另一人后面脊背。 这两拳,直接砸得二人眼睛翻白,头晕眼花。 刀法再精妙,可惜只是竹刀,难以立即制胜,所以白贵直接以劈挂拳的拳法致伤。劈挂拳可是刚猛至极的拳法,哪怕是这两个武士,砸到要害处,一时半会也起不来。 在白贵和两名青年武士的纠缠的当空,那寻隙而刺的武士,也就没了用武之地。 这也是白贵的用意。 他就是借此良机,化被动为主动。 “这一刀,我就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刀法……” 白贵眼睛一眯,看向据他七八步远的最后一名青年武士,他此刻箭步而冲,步伐越来越快速,等这名青年武士在盯着他刀时,只见斜压着的竹刀被他丢到半空。 疑惑?诧异? 青年武士心神不定,刚才一鼓作气,再而衰,现在正是有些士气不振,在迎敌之时,就已经有些未战先败的预感,所以攻敌也是畏畏缩缩。 他现在不知盯刀,还是盯人。 但人已经到了,离他一两步远,他收心,持刀迎敌。 竹刀落下,正好是少年的身边,接刀,未转刀柄,刀身斜斜向前一划。 很简单的动作。 破锋刀法——丢刀接刀势! “我输了!” 中田三番看着横在他腰腹处的竹刀,以及蹲身屈膝的少年,脑海有些恍惚,神色微怔,瞳孔放大。 他竟是未曾看见刚才那一刀是怎么出刀的,握着竹刀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现在若是实战,恐怕他早就被切腹而死! “赢了?” 柳生一旦目光微凝,他的嗓音干冷嘶哑,“他们三人不是真正的幕府武士,只不过被我教导了一些零星半点的剑道手艺……” 他走上前去,刚才已经看清了一些刀路的招式。 有了一定的把握。 “真正的柳生新阴流剑道,是我!” 一字一顿。 盯着猎物的鬣狗发笑,阴冷的毒蛇吐着信子。 场外喧嚷一片。 大多是打抱不平的声音。 其中不乏一些东瀛人。 在东瀛,武士道尽管是东瀛的一部分精神内核。但很多人,也是对武士道不太感冒的,尤其是第一学部文学部的一些学生,视作这些人为莽夫。 更别说,现在的废刀令,在不少人眼中,武士是旧时代的东西,而新时代的文明人不应该这么野蛮,这也是一部分的西化。 “来吧,就让我领教领教你们清国的剑道!” 柳生一旦视若无睹,真正的武士能够摒弃一些的杂念,只有取胜,讨取敌首! “柳生前辈,请等一下!” 白贵将竹刀缓缓收起,握在手上,但不是迎敌的姿势,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刚才看似大战不过片刻钟头,但耗费的体力却是不少,喘了几口粗气,他说道:“战书帖的内容,想必我是没记错的,我也不应该会记错……” 柳生一旦的脸色有些僵冷,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 这家伙可不像是一个年少气盛的人! “我说过……” “挑战一高和东大所有的剑道馆和柔道社,无论是他们的学生,还是老师,可若是我没记错,我是副部长,剑道社和柔道社的学生、老师名单我是有资格查询的,没有你这个名字!” 白贵顿了顿声,“你让我挑战你,这可很难办啊!” 他也不是什么莽夫,要真的目空一切,是会吃大亏的,有了足够的把握,才能做必胜的事情。些许的不确定,也在承受范围之内。 一高只是大学预科,两年,所以和东大的剑道社、柔道社是衔接的,一些名单他作为副部长,查看是不难的,这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和屋外,一片片低笑声响起。 柳生一旦的脸色很难看,神色不断变幻。 他千算万算,不惜卑鄙无耻,竟然没有看到这一点,从头到尾,白贵下的战术帖,可没有说要挑战他这幕府末期残余的武士。 而且,还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面子。 “不过……,柳生前辈,既然想和我这个小辈过过招,那么……” “晚辈就如您老人家这个意思!” 话音未落,只见白贵动作突然一变,雌雄脚,手按刀柄,拔刀暴起。 破锋刀法——拔刀势!变故突生! 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刚刚已经“示弱”的白贵会突然拔刀,他们以为这次在柳生剑道社的踢馆,就截止于此。 来的太过突然。 柳生一旦也没有预料到,他瞳孔猛地一缩,向后急退,先躲过逼近的刀势。可却因为这次不备,被先声夺人,刚才养好的势被忽然打断,有些错不及防。 厉害的刀客,出刀的那一刻至关重要! 他被逼近,一直无法拔刀。 而逼近柳生一旦的白贵,刀和手融合为一,不断缠咬,竟是去夺柳生一旦的杖刀,竹刀的刀尖不断点在柳生一旦握刀的右手。 劈挂拳——变缠鹅手! 这是取自劈挂拳的刀法,鹅喙紧咬不放。 柳生一旦哪里遇到过这种场景,竟然打得让他没有任何斡旋余地,拔不出刀,只能被迫趋于守势。 “先攻你心神,破你精气神!” “再夺你刀!” “柳生前辈,你觉得晚辈对你的讨教怎么样?” 白贵边打边说,语速极快。 突袭,不,这两个字太难听了,他这是攻其不备! 反正他先前已经说了,此次是为了全柳生老前辈的心愿,可不是意在比武,他突袭不突袭的,没那么重要,而且他已经打了那么多人,先声夺人也显得没那么卑鄙了。 柳生一旦脸色愈发阴冷,紧抿嘴唇,解下挎着杖刀的腰带,刀尖反手向前一推,竟然不避鹅喙,直打白贵的肘侧。 这正是此招式的破绽。 鹅喙撕咬再厉害,弱点就在鹅的曲项之上。 “年轻人,不要太年轻气盛,你再抢先,也不是我的对手!” “年轻气盛?” “柳生前辈,你错了,还有人说过我太过稳重,让我猖狂一点好!” 几个招式过后,靠着从战场上厮杀下来的直觉,柳生一旦立即就看出了弱点。 但就在这杖刀一推之间,白贵却没避开,而是欺身向前,左手肘腹夹住杖刀刀身,逼近柳生一旦只有不到半步之遥,右手反握竹刀,用竹刀刀柄狠狠往上一磕。 磕住柳生一旦的下巴。 宛若被重锤砸中,柳生一旦倒退几步,等众人看清之时,已经是下颚变形,口鼻溢血。 “既然柳生前辈不愿多多指教晚辈,那么今日之战也就到此为止!如果想要再挑战晚辈,还请登报正式挑战,不要搞这些蝇营狗苟的事情……” “不知柳生前辈意下如何?” “我却是忘了,柳生前辈不爱说话!” 白贵收回竹刀,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他有些嫌恶的看着竹刀上面的点点血迹,弃剑而走。 哐当,哐当,阵阵回声响起。 走出和屋。 “美和兄此举真是大快人心。” “想不到这些东瀛武士这么卑鄙,竟然以多欺少……” “……” 聚拢在白贵身旁的留日生,笑着说道。 一辱同辱,一荣同荣。 此次战胜柳生剑道社,还有打败柳生一旦,大涨他们一高留日生的底气。今后,谁还敢小瞧他们。 “言重了,我也只是略尽绵薄之力,习武之人,最是看不得这些。” 白贵谦虚道。 他刚刚之所以能打败柳生一旦,靠的是步步为营,先是以言语引导,让柳生一旦误以为他不会与其比武,接着是攻势急切,不让柳生一旦有任何拔刀的机会。 东瀛剑道的武士,可以说一身的功夫大半都在剑道上,一旦用不了剑,拔不出剑,可以说已经废了一大半,再欺他年老力竭,无法抽刀而走,然后以此取胜。 不然,以他的实力,还无法这么快速取胜。 这次大胆的举动。 不仅是为了踩一踩柳生一旦的脸面,还有……给他营造声势的算计。 柳生一旦可不像是剑道社的那几个老师,寂寂无名之辈,而是东京都柳生剑道馆的馆主,在东瀛的剑道,也算有一定的名气。 更何况……,他也有万全之策,要真的不敌柳生一旦,事先说明,也只是晚辈讨教,没给柳生一旦下战术帖,丢不了太多名声。 至于柳生一旦是否赶尽杀绝,他还没那个实力…… 白贵还是有自保的实力。 他此时的身体已经远超普通人一大截了。 惠而不费的事情,为什么要推拒! 有了此次柳生剑道社的大胜,白贵接着去踢另外几家剑道社,这几家剑道社可就没柳生剑道社这般厉害,柳生剑道社是一高最大的剑道社。 “白桑,白桑……” “我很倾慕你的才华,还想让你给我签名,你别下狠手啊!” 一个剑道社的学生吓得脸色惨白,连忙说道。 不多时,一高的三家剑道社、两家柔道社都被白贵踢馆,这几家剑道社、柔道社也是学乖了,见势不妙就认输投降,反正连柳生一旦这个武士前辈都输了,他们输不输也似乎没有了那么大的负担…… 白贵的体力也恢复很快,挑战游刃有余。 “还去东大吗?” 吴怀先询问道。 此次白贵挑战的不仅只有一高,还有东大,只不过东大的剑道社老师和学生也大多都来了一高迎接挑战,毕竟柳生一旦战败的消息也很快传到了东大,他们也坐不住了…… “去!现在还未尽全功,东大也不见得有多么厉害!” 白贵看了吴怀先一眼,明白了他的意思。 挑战完一高所有的剑道社和柔道社之后,已经大大扬了名声。现在再去东大,无疑是有些“得寸进尺”了,恐怕很多东瀛人都不会忍这件事…… 所以,选择退一步,海阔天空。 “这……” 吴怀先叹了一口气,脸上还是有些担忧。 白贵当即解释道:“我已经打败了柳生一旦,去挑战东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又不是整个东瀛剑道界输给了我,而是仅仅一部分人,在那些老一辈人还没有全败的情况下,我是不会有事的……” 挑翻一高、东大不算什么,毕竟都是学生嘛,就算武道交流了。 至于柳生一旦,又不是最厉害的武士! 这和挑翻东瀛剑道界,意味不同。还没上升到那么高的高度。 前者还能彰显一下子胸怀……,后者这就是国耻,不死不休了! 收着点,不至于有什么危险。翌日。 《读卖新闻》报新闻刊的头条:“清国留学生踢馆第一高等学校和东京大学所有剑道社、柔道社取得大胜。” 《朝日新闻报》:“清国武道令人震撼!” 《每日新闻》:“幕府残存武士柳生一旦大败于清国留学生。” …… 在东瀛一个个家喻户晓的大报社都刊登了此次白贵踢馆的事件,用的标题各自不同,但是内容却是相近的,白贵白美和这个名字在东瀛一下子众所皆知。 每家新闻板块上对此新闻的评价不一。 有的新闻人说:“武士自傲狭隘,破坏日清两国关系,差点酿成大祸,根据我刊最近调查,起因是剑道社这些武士不招收清国留学生,白贵出于义愤……” “武士这种东西,就是幕府时代的毒瘤,早就应该被淘汰,柳生一旦竟然佩戴杖刀,这可违背了废刀令,应受到惩戒……” “柳生一旦羞为武士,竟然群攻……” “清国宋时的苏洵说过,‘夫为义战,可以百胜。’柳生一旦及其剑道社是不义之战,惨败是应有之谊……” 也有一些负面的评论,不过这些评论是比较少的。 严格来说报社内撰稿的评论人,都是趋向于西化的,办报的大多都是先进知识分子,留过学的。和武士阶层有很大的割裂,所以刊登的消息都是对武士极其不利的。 更别说此次柳生一旦使用杖刀,也算是违背了废刀令,更是令人厌恶。 不是谁都喜欢幕府时期的武士,那些武士忠于幕府,桀骜不驯…… 相比之下,白贵此次为义战,不管心里怎么样想的,必须给予正面评论。 只不过令人意外的是,女作家田边龙子在朝日新闻报中评价道:“想不到白君不仅文采出众,才华横溢,在长安取得三元秀才,又写了《大秦帝国》这等小说,并且武道如此高强,令人实在钦佩。” 随后森鸥外一众的文豪也开始力捧白贵。 比起同国那些令人不满、厌恶的武士,森鸥外这些文豪作家还是认为白贵这个同为小说家的人,更亲切一些,开始为他站台。 “多谢田边前辈的帮助了。” 一家餐厅。 白贵表示感谢,为田边龙子倒了杯咖啡。 两人对坐。 “也不算是我帮助你,我也曾见过这些武士犯恶,年幼时一次出游,甚至见过一个武士用非人试刀……” “那场景我到现在还忘不掉。” “森前辈他们也是这样。” 田边龙子幽幽说道。 萨摩藩和长州藩是倒幕运动的主要强藩,萨摩藩的武士数量可见一斑。而西南战争的爆发地也就在鹿儿岛,是萨摩藩的藩地。 非人,是指在东瀛旧时代士农工商阶层之外的贱民。这些非人被杀也不会受到幕府严惩,所以通常有武士拿这些非人试刀。武士刀通常有几胴战,指的是一刀下去能彻底斩断几具尸体,而这些尸体来源大多数就是非人。 “原来如此,不过田边前辈为我仗义执言,还是要感谢的。” 白贵恍然 277、传道白秀珠(求全订) “这与詹姆斯教授您的指点和照顾是分不开的……” “如果不是詹姆斯教授您在我读研期间,力排众议,不然我现在还在修研究生课程,或者着急听新生研讨班,抽不开时间去看图书馆的资料和文献。” 白贵对詹姆斯教授道谢道。 耶鲁大学对研究生的培训是极为苛刻的,例如历史学硕士,每年必须要修够七门研究生课程,参加两次研讨会。科学与医学硕士则需六门研究生课程、四个研讨会。 研讨会是由耶鲁大学的资深教授担任讲师,通过研讨会进行小班教学指导。 所以在耶鲁读研的时候很紧,想要抽开时间,去做其他的事情很难。 “你的记性很好,一些研究生课程,你已经可以做到提前完成。” “我只不过是作为导师给你一定的方便。” 詹姆斯教授笑了笑,说道。 他也不能任意让自己门下的研究生“逃课”。 但白贵能做到科科成绩顶尖,一些没必要的课程学习就不需要再进行打扰。对于天才,往往特事特办,耶鲁是培养精英,而不是工厂培养流水线工人,有了白贵的成绩,他才可以去教务处说项,免于一定的平时分考核。 烂泥是扶不上墙的,但天才,往往大家乐于大开方便之门。 和詹姆斯教授又谈了几句话后,白贵这才告退。 “真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他走在校园里,看到公园草地上一群文质彬彬的金发少女正在排练话剧,大感赏心悦目。 “朱丽叶,凭着这一轮皎洁的月亮,它的银光涂染着这些果树的稍段,我发誓——” “啊!不要指着月亮发誓,它是变化无常的,每个月都有盈亏圆缺,你要是指着它起誓,也许你的爱情也会像它一样无常……” 排练的是著名戏剧《罗密欧与朱丽叶》。 这是耶鲁大学戏剧学院的学生。 白贵驻足看了一会,就自顾自的离开了。 排练莎士比亚的戏剧排练的很好,他这个外行人,没有“批判”的余地。 纽约州有一个,纽黑文也有一个,都在附近。 他虽然想感受一下异域风情。 但……还是得顾忌一下自己的形象。 耶鲁大学的戏剧学院挺有名气的,为百老汇、好莱坞培养了不少顶级艺术人才。在华夏,著名的林先生,在宾夕法尼亚大学美术学院取得美术学士学位后,后来就到耶鲁的戏剧学院舞台美术系攻读硕士。 …… 自从将葡国和西班国的大国崛起部分交到詹姆斯教授那里后,过了二十多天,都没有什么风声传来,但在九月中旬的时候,白贵的个人邮箱收到了一封信。 信中的内容没有出他的意料之外,《眉国历史杂志》的编委会准备将他的这篇论文选刊在十月份的这一期杂志上,由芝加哥大学出版社出版。 亦给他邮递过来了稿费,数额是两百美金。 “走,我请你吃顿饭。” “刚刚发的稿费。” 白贵走到山田光子的别墅中,敲了敲门,笑道。 第一步走出,弥足珍贵。 尽管以他现在的名声,在阿妹肯国的《眉国历史杂志》上发表文章并不算是什么难事。但现在能真正在其上发表文章,相当于阿妹肯国的学术界已经选择接纳了他,他半只脚已经踏入了阿妹肯国学术界这个圈子…… 没有受到什么碍阻,算是好事一桩。 毕竟现在能在《眉国历史杂志》上发表文章的华夏人,他算是第一人。 倒不是非要阿妹肯国人认可,才能证明其实力,他还没自卑到这个地步。而是现在文化界的话语权是在西方世界,你想要在西方世界有一定的名声,就得融入这个圈子。 妄自菲薄不行,妄自尊大更不行。 “你的论文发表在了《眉国历史杂志》上了?” “这确实是一件好事。” 山田光子听到这个消息,亦为白贵感到喜悦。 她现在虽然进的是文学院,但曾经和白贵一样都是历史专业的学生,知道《眉国历史杂志》的含金量有多么高。 事实上白贵在写出枪炮一书后,如果他是一个阿妹肯国人,或者欧人,估计在阿妹肯国现在已经能荣任历史教授一职,但谁让他来自弱国,所以在声名上会有一定的降低,有十分力却只能得到五分、甚至三分的名声…… 现在能以耶鲁大学为平台,在《眉国历史杂志》上发表论文,无形的碍阻会消散很多,这就是耶鲁大学学阀的力量。 顶尖的大学,拥有的人脉超乎想象。 在秦省的时候,进入省城师范学堂,就能与秦省社会名流有一定的关系。在东瀛的时候,进入东大,相当于获得了一张进入社会上层的准门票…… 到了耶鲁大学,亦是与此类同。 两人到了纽黑文的高档餐厅,吃了晚饭。 白贵送山田光子回去。 他们在卧室中又谈论了一会趣事,这才依依不舍分离。 “再见,晚安。” 门口。 两人相拥告别。 白贵退后一步,合上卧室房门。 他站在门口。 想了想,又走了进去。 同塌。 水到渠成。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次日,清晨。 “白君,你说我们这样……会不会对不起秀珠妹妹。” 山田光子抿了抿嘴,柔声问道。 这段时间,她已经刻意忽视掉白秀珠的存在。 但……昨夜过后,还是不可避免的会想起白秀珠。 这是人之常情。 “秀珠,你说得对,我确实对不住秀珠。” “可……和你在一起,算了,我会找时间和她坦白的,秀珠性格贤淑,应该会谅解你我二人的,不过她身子骨弱,我得找个时间给她说,不然气坏了她,就是我的过错了。” 白贵走出卧室到了阳台,披着外袍,叹了口气道。 窗外,云卷云舒。 现在他已经让山田光子勉强接受了白秀珠的存在,那么让白秀珠接受山田光子,指日可待。 “嗯,白君你说的没错。” “这件事不能太早告诉秀珠妹妹……” 山田光子心中忽然升起一丝愧疚感,低声说道。 …… 自己的论文被《眉国历史杂志》选录,这个好消息,白贵不可能仅仅告诉山田光子。在山田光子的别墅中,沐浴一番后。 白贵开着自己的福特车,从纽黑文开往纽约州。 到了下午的时候。 来到了曼哈顿区的白府。 “咦?美和,你这周怎么提前来了,以往不是周三、和周六过来吗?” “今天才礼拜二,你刚走不久。” 白老爷看了一眼日历,讶然道。 白贵如实相告。 “好好好……” “想不到你的论文被选录到了《眉国历史杂志》上?这杂志我听说过,是很权威的历史学刊杂志,你的论文能选在这上面,估计距离你研究生毕业为期不远了……” 白老爷惊叹道。 他知道自己的女婿很有才学,但没想到刚来阿妹肯国数月,就弄出了这么大的成就。不过他只是惊叹了一小会,很快就释然了。白贵可是有名的学者,只是在阿妹肯国这里声名不怎么显赫罢了,在国内和东瀛可是大名鼎鼎,弄出如今的成绩,意料之内。 “是的,不远了,以我的资历,读研只是一个过度。” “詹姆斯教授已经为我申请了直博。” “这篇论文,詹姆斯教授亦有意将其视作是我的硕士毕业论文。” 白贵点了点头,说道。 阿妹肯国的研究生教育不同于后世国内,讲究同进同出,有的阿妹肯国大学研究生,有一年制的,也有两年制的,三年制的,没有严格的限定。 而耶鲁大学的研究生是两年制。 也就是说,两年就能毕业。 但阿妹肯国的各大学基本都是学分制,只要修够一定的学分,就能提前毕业。 白贵虽然在一些研讨班、研究生课程上缺课,但他的课程除去平时分,基本都是满分,已经满足了一定的学分要求,再加上能在《眉国历史杂志》上发表论文,是能够加学分的,若再加上下个学期的学分,这么一算,他的学分已经达到了研究生毕业的要求。 “等明年开春,我应该就能获得耶鲁的硕士学位。” “不过在阿妹肯国逗留的时日还很多,等攻读完博士学位后,我才会返回国内。” 白贵笑了笑,说道。 “你有你自己的打算就好,无须我们多操心。” “我这就叫秀珠下来,晚上咱们庆祝一下……” 白老爷起身,说道。 他拄着文明棍。 上了二楼。 不时,就与白秀珠一同下来。 两人谈了会话。 白老爷吩咐柳妈前往酒楼订餐。 白府虽然也有厨娘,做的饭菜味道也不错,但招待贵客或者庆祝宴的时候,耗费时间太长,做的饭菜品类亦不丰盛,没有酒楼做的快、做的好。 晚上,白秀珠闺房。 “你最近修道修的怎么样?” 白贵问道。 虽然一些道功是不传之秘,但那也是对谁,他在国内拜访了许多高道,搜集了不少的修道功法,这些修道功法有真有假,不过他修道已经到了一定境界,能够辨别出何为真何为假。 在送刘宝儿去万寿八仙宫修道的时候,他亦从坤道那里求得了一份坤道的修行功法。 由他亲自指点,传给了白秀珠。 既然抱朴子葛洪和他的妻子鲍姑都能得到成仙,那么他亦不会断情绝性至此,只求自己一人得道逍遥。 不过路终究是自己走的。 如果白秀珠一直提不上道,那么他也只能早点作出取舍。 他虽然平日里在感情上显得优柔寡断,但涉及到自己的重要抉择时,绝不会意气用事,分外果决! 而传道术,这种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例如传说吕祖在游吴兴的时候,遇见一女子。色华美,性澹。每夕沐浴更衣,焚香告天,以求道术。吕祖见此女志向坚定,传她“女丹功”的修行方法。此女得此功法之后,心诚志坚,终日修炼无辍,于是历时三年修炼成仙。 道家中创造了一系统坤道的内练功法,丹经中称为“女丹法”、“女金丹”、“太阴炼形法”、“坤道功”等等。 “我一直勤修不辍,现在已经能冥冥之中感觉到了气机。” “断龙秘法……” 白秀珠粉脸微红,“这段时间月事一直没来,我还以为是我怀了,后来看了医生,说是没有喜脉,让我好生一阵失望。” 坤道修行,第一步就是斩赤丨龙。 在《女丹合编·序》中说道:“男子先练本元,后练形质,女子先练行质、后练本元。” “看来百日筑基你已经完成了第一步。” “这也是正常,毕竟……我自从和你成婚之后,与你同房这么久。” 白贵轻轻点头。 他之所以只想着让白秀珠修道,就是因为他自从有了白鹿仙草后,精神气三宝不断被其冥冥之气机补足。 而在此过程中,泄露掉的一些本丨元过渡给了白秀珠、 白秀珠不练修道功法就有些可惜了。 而这些本元损失,对他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他的体质和别人迥异,别人百日筑基需要补足的三宝,对他来讲,就是数日的时间。 不过……现在前路断绝,想要完成百日筑基比登天还难。 登天有飞机,热气球。 他又看了一眼白秀珠的皮肤,黑发红颜、皮肤吹弹可破。 算是练功之后的收获。 只不过……修道之后,今后容易饿着孩子。 “你资质虽然说是不错,但想要求仙问道还是有些难……” “我会给张道长去一封信,看他传下来的尸解仙法门能不能传给你。” 白贵摇了摇头,说道。 他是不肯委屈了自己,所以求道功,看能否走地仙和天仙的路子。 但白秀珠显然就没他这种造化了,白秀珠唯一的造化就是他了。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不过他需要遵守诺言,即使给白秀珠修行尸解仙法门,也得给张道长去信,看其是否准允。如果张道长不准允的话,他再回国询问其他高道。 “是,夫君。” 白秀珠轻点螓首,自无不可之处。 她起先跟随白贵修行,只是夫君这般要求,她就照做罢了,只是偶尔想着达到白贵这样肌体生香的程度,但没想到,修行之后,对她身体的改变很大,亦就乐于修道了。 ------题外话------ 有没有月票,读者老爷们,求求月票,还差三百左右,就能到两千票了,到了两千票,我加更一万字如何。(???????)?*。 278、研究生小型讨论课(求全订) “抱朴子在《内篇·释滞》中说:‘服药虽为长生之本,若能兼行气者,其益速也,若不能得药,但行气而尽其理者,亦得数百岁。然又宜知椖中之术。所以尔者,不知阴阳之术,屡为劳损,则行气难得力也。’” “这句话的意思是,抱朴子认为食丹、行气、椖中术为长生成仙的三件至宝。” 白贵引经据典,一本正经的说道。 …… 次日。 白贵感觉自己的精气神三宝补足了不少。 “难怪抱朴子和彭姑能够得道成仙,两人都是仙坯,有成仙得道的潜力,而后通过椖中术,加快行气的功力……” “在《内篇·微旨》中亦说:凡服药千种、三牲之养,不知椖中之术,亦无益也。” “秀珠现在只是百日筑基第一关,就有如此好处……” 他心底暗道。 “姑爷,小姐,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门外,柳妈喊道。 两人洗漱好,下了楼梯。 早餐比昨日的庆祝宴要简朴不少。 不过白府毕竟是富商家庭,纵使简朴,也简朴不到哪里去。 “美和,只要一有你回来,秀珠的气色就好上不少。” “你们夫妻相处不错,我这个当岳母的也放心。” “你今后有时间,多回来几趟。” 白夫人看了一眼刚坐上餐椅的白秀珠,明艳夺目,像是拭去了蒙尘的明珠一样,于是边开口边横了白老爷一眼,说道。 这气色好的,她这个当娘的都感觉羡艳。 “哪里的事,岳母您的气色也不错。” 白贵扫了一眼岳丈,岳母,默默的吃了一口糯米鸡。 岳丈白老爷看起来五十多岁,而岳母四十多岁的年龄看起来刚刚三十出头。 “瞧美和说的,岳母老了。” 白夫人捂嘴笑道。 “美和,昨天你说你的论文会在十月份的《眉国历史杂志》公布,我昨夜已经联系了一些老朋友,等公布的时候,就出钱替你买下各报刊的新闻头条和贿赂一些新闻评论员,不仅是为你造名,而且是为了避免一定的麻烦……” 吃了一会饭,白老爷说起正事。 “毕竟华人在阿妹肯国的处境不是很好,能避免的尽量避免。” 他补充道。 “岳丈考虑周全,小婿感恩不尽。” 白贵道谢道。 他其实和白老爷想到一起去了,对这点也有所考虑,只是还没来得及实施。 如果一个华人在《眉国历史杂志》上发表了论文,定然会在阿妹肯国引起一定的舆论轰动。 而……因为他的华人身份,尽管能因为耶鲁大学的人脉致使发表成功,但外面的新闻人可不见得会卖耶鲁大学面子。 当然,倒不是说耶鲁大学没这面子。而是耶鲁大学不会刻意为他出头,不会动用相应的人脉,耶鲁大学只是保证白贵在一定氛围内能得到公平,再多的,耶鲁大学不会这么去做。 所以……,与其让舆论操纵自己,何不如选择前去操纵舆论?! 白老爷是老狐狸,选择了一个稳妥的方法。 那就是收买一些有名的新闻评论员,还有一些报纸作势,先给白贵营造正面的舆论人设,等负面的舆论前来时,已经有了一定的护城河,不会导致一边倒的局面出现。 这只是最坏打算。 如果一切事情朝着正面发展,白老爷的准备不会有多大用处,但如果恶化发展,提前准备一手,这就很有必要了。 “你是自家人,一点小事无须挂怀。” “只要你对秀珠好就行。” 白老爷笑道。 收买这些著名新闻评论员的钱不是一笔小数目,不过为了他姑爷的清誉,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而相比较这点钱,白贵这段时间为他出谋划策,赚得更多。 “岳丈深谋远虑,殚见洽闻,小婿心服口服。” “来,小婿为您夹菜。” 白贵捧道。 白老爷是进士出身,又曾是官场的老油子,见多识广,一般人真比不上。 “美和你真是合我的脾性。” 白老爷哈哈大笑,他越看这个女婿越顺眼。 一般文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臭毛病,比如口无遮拦喜欢骂人,比如性格孤傲,经常怼的别人难受,但白贵就不一样了,很风雅随和,没什么臭架子。 …… 大约半个月后,《眉国历史杂志》发布十月刊。 白贵的论文排在了第一篇。 这个新闻一层石激起千层浪,引起了不少阿妹肯国新闻报刊的注意。以前像这种学术性杂志,虽然各家新闻报刊都会给面子进行报道,但新闻性并不怎么足,只是例行公事罢了。 但此刻一个华人写的文章,登上了《眉国历史杂志》,这件事情的噱头立刻就不一样了。 各家新闻报社如同闻到腥味的猫一样,立刻加班加点将其登上新闻头条。 可令人意外的是,无论是《纽约时报》、《华生顿邮报》这种大报刊,还是一些小报刊,对此次白贵论文登顶《眉国历史杂志》都作出了正面评价,极为“公正”、“客观”。 “mrbai,他是华夏著名的学者,在东瀛就创造出了《枪炮、病菌、钢铁》,在远东享有赫赫声名,如今求学到了耶鲁,再次写出《大国崛起》葡国、西班国篇,他是一个高产的学者……”——《纽约时报》 “这么年轻的一个学者在耶鲁大学脱颖而出,这是耶鲁大学和这位年轻学者的共同荣幸……”——《华生顿邮报》。 不过……不可避免的,有一些报纸刻意贬低白贵写的论文。但这些小报,很快就沉没在无数报刊的烟海之中,不见踪影。 虽然说施展舆论的最高境界是正负两方皆是自己人。 但白贵写出大国崛起的葡国篇、西班国篇这种大作,还需要一定的时间进行发酵,一般民众只是看一个热闹罢了,哪能懂学术圈的事情,而专研学术的人,显然不会在名利场中摸爬滚打,所以引起的轰动只是局限于“华人的论文登上《眉国历史杂志》”这件事上。 然而亦不可避免的,通过《眉国历史杂志》,全世界都开始再次关注这个年轻的学者,并且愿意啃读这位年轻学者曾经写过的文章。 枪炮写的虽好,但因为固有的歧视,所以它只在远东圈子很出名。 而当外界吵得热火朝天的时候。 白贵仍在图书馆默默读书,查阅最近的一手资料,为完成接下来的大国崛起部分而努力。 和写枪炮一书差不多,一些资料现在没有,一些研究结论现在并未得出。 所以后世的大国崛起,只是给他提供了一个大体的框架,他目前做的事情,就是尽量在这框架中填塞骨肉。 “就如同詹姆斯教授所说的一样。” “新史学的研究方法才是弥足珍贵的,有了这个方法,写出大国崛起,只是水磨功夫……” 白贵暗道。 他对史学的贡献,不仅是一部大国崛起,还有新史学的研究方法。 这就相当于奠定了他的历史地位。 他合上书,走出借阅室。 少倾,到了詹姆斯教授的办公室。 “很高兴又见到你,mrbai,你的研究论文申请,校方已经通过了,恭喜你,你再修够剩下的学分,你就能拥有耶鲁的研究生学位。” 詹姆斯教授笑道。 耶鲁大学历史系的教育目的是培养既有知识根基又有专业能力的历史学家。这条件,无疑白贵已经符合,既然符合教育目的,剩下的学分,只是走个过场。 历史系每年的研究生只招收二十名到二十五名,数额稀缺。 所以白贵受到的关注,本就不一般。 “多谢你,詹姆斯教授。” 白贵没有感到意外,如果连登顶《眉国历史杂志》的论文都无法作为研究生论文,那么耶鲁大学的毕业论文该难到什么样子,一出来就是顶尖的历史学家?这不可能。 “哦,对了,mrbai,你作为即将毕业的研究生,按例是要给本科生讲几次课的,这些课,也有学分,你到时候能早点毕业。” “当然,如果你不愿意讲授的话,也没有关系。” 詹姆斯教授提醒道。 “这我了解一些。” 白贵点头。 耶鲁大学十分尊重传统教育,没有对学生设置特定的课程要求,即没有所谓的核心课程,是一种轻松的选课制度。耶鲁为学生提供了八十门专业课,五十三种外语课。 而往往这些选课中,入门级的课程就有研究生主持的小型讨论课。 “我在华夏的时候当过先生,教导过学生。” “教授小型讨论课……” “还是有一定把握的。” 白贵补充道。 “如果你有一定的把握,我作为导师可以给你在教务处申请,给你安排一门小型讨论课。” 詹姆斯教授满意道。 虽然白贵不授课也行,但他这个做导师的难免会麻烦一些,要写一些材料。现在白贵按照正常程序去走,无疑会省下他的不少精力。 “你属意讲什么?” “远东史?估计报选的人数不会多?西方史的话,已经有研究生开设了好几堂课……” 詹姆斯教授好奇问道。 ------题外话------ 剩下二百多月票,就两千月票了啊。 大家谁有月票投一下啊。 跪谢了!!! 279、绯村剑心死了(求全订) ps:旧稿上传,四十分钟后刷新,跳订的有些多,抱歉。 ……………………………………………… 静! 无人出声! 在柳生一旦说完之后,向后退了几步,几名青年武士就提刀走了过来,形合围之势。他们本不想这么仗势欺人,但眼前这个少年不是好相与的。 三人! 总共有三人! 当先的两人相视一眼,就定了战法。 左边那人手腕一抖,竹刀就斜刺而来,这竹刀应该是特制的,乌黑,映着冷光,在剑客手中虽不如真刀真剑,可一剑刺喉而来,又箭步前冲,竟有股劲风迎面拍来。 右边那人慢了半步,却是主攻中三路,偏重左侧。 最后落后的青年武士,落在人后,蓄势而发。 白贵眼皮微阖,右手阳掌当即反握拄在地面上的竹刀刀柄,提细步,迎了上去。 他故意露出胃腹大空的一个破绽,竹刀横格在胸口,挡住左边青年武士的刺喉。 短兵相接,右手传来反震之力! 白贵振臂一摇,竹刀借力打力下滑斜刺,又挡住右边那人。不过在这电花火石之间,趁着右边那人接着刺胃部破绽之时,随加左手共持刀柄,刀尖斜横右边,将攻来的竹刀别去。 一心二用,扫堂腿直踢下盘。 两人向后一缩,退了半步。 战局易势! 白贵仗着个高力猛,趁着两人矮步守住下盘之际,双手持刀将两人的竹刀下压。 铛!铛!铛! 不断传来暴雨梨花般的剑攻声! 拧腰如磨盘! 甩劲而出的爆发力量,一刀更比一刀快。 起初,这两个青年武士还能接住,可在这几个眨眼的功夫,接了几十刀,手腕酸痛,已经握不住刀柄了。 有如暴雨急打,芭蕉虽能迎水。 然水多而倾泻! 最后落在两人身后的青年武士见到白贵不备,露出了破绽,欺身向前,刺白贵右肋。 一个不战比三人同时应战,还要惊险得多。 因为需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分神应敌,无法以全部心神投入战斗。 很阴险!很狡诈! “来得好!” 白贵冷笑一声,他虚晃一招,将攻势一松,那迎敌的两个青年武士见此猛地心神一懈,还未等反应过来之时,只见一森冷白牙映在瞳孔深处。 紧接着,就是见到这少年有若鹞子穿林,斜凿而入,一炮拳直击一人胸腹,又在刹那间,转身砸钉,直接一拳钉在另一人后面脊背。 这两拳,直接砸得二人眼睛翻白,头晕眼花。 刀法再精妙,可惜只是竹刀,难以立即制胜,所以白贵直接以劈挂拳的拳法致伤。劈挂拳可是刚猛至极的拳法,哪怕是这两个武士,砸到要害处,一时半会也起不来。 在白贵和两名青年武士的纠缠的当空,那寻隙而刺的武士,也就没了用武之地。 这也是白贵的用意。 他就是借此良机,化被动为主动。 “这一刀,我就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刀法……” 白贵眼睛一眯,看向据他七八步远的最后一名青年武士,他此刻箭步而冲,步伐越来越快速,等这名青年武士在盯着他刀时,只见斜压着的竹刀被他丢到半空。 疑惑?诧异? 青年武士心神不定,刚才一鼓作气,再而衰,现在正是有些士气不振,在迎敌之时,就已经有些未战先败的预感,所以攻敌也是畏畏缩缩。 他现在不知盯刀,还是盯人。 但人已经到了,离他一两步远,他收心,持刀迎敌。 竹刀落下,正好是少年的身边,接刀,未转刀柄,刀身斜斜向前一划。 很简单的动作。 破锋刀法——丢刀接刀势! “我输了!” 中田三番看着横在他腰腹处的竹刀,以及蹲身屈膝的少年,脑海有些恍惚,神色微怔,瞳孔放大。 他竟是未曾看见刚才那一刀是怎么出刀的,握着竹刀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现在若是实战,恐怕他早就被切腹而死! “赢了?” 柳生一旦目光微凝,他的嗓音干冷嘶哑,“他们三人不是真正的幕府武士,只不过被我教导了一些零星半点的剑道手艺……” 他走上前去,刚才已经看清了一些刀路的招式。 有了一定的把握。 “真正的柳生新阴流剑道,是我!” 一字一顿。 盯着猎物的鬣狗发笑,阴冷的毒蛇吐着信子。 场外喧嚷一片。 大多是打抱不平的声音。 其中不乏一些东瀛人。 在东瀛,武士道尽管是东瀛的一部分精神内核。但很多人,也是对武士道不太感冒的,尤其是第一学部文学部的一些学生,视作这些人为莽夫。 更别说,现在的废刀令,在不少人眼中,武士是旧时代的东西,而新时代的文明人不应该这么野蛮,这也是一部分的西化。 “来吧,就让我领教领教你们清国的剑道!” 柳生一旦视若无睹,真正的武士能够摒弃一些的杂念,只有取胜,讨取敌首! “柳生前辈,请等一下!” 白贵将竹刀缓缓收起,握在手上,但不是迎敌的姿势,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刚才看似大战不过片刻钟头,但耗费的体力却是不少,喘了几口粗气,他说道:“战书帖的内容,想必我是没记错的,我也不应该会记错……” 柳生一旦的脸色有些僵冷,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 这家伙可不像是一个年少气盛的人! “我说过……” “挑战一高和东大所有的剑道馆和柔道社,无论是他们的学生,还是老师,可若是我没记错,我是副部长,剑道社和柔道社的学生、老师名单我是有资格查询的,没有你这个名字!” 白贵顿了顿声,“你让我挑战你,这可很难办啊!” 他也不是什么莽夫,要真的目空一切,是会吃大亏的,有了足够的把握,才能做必胜的事情。些许的不确定,也在承受范围之内。 一高只是大学预科,两年,所以和东大的剑道社、柔道社是衔接的,一些名单他作为副部长,查看是不难的,这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和屋外,一片片低笑声响起。 柳生一旦的脸色很难看,神色不断变幻。 280、科学修仙(求全订) 陆陆续续约有三十多人进去了这幢希腊神庙。 狭窄的单人石门紧闭。 外面则是和媚的阳光和草地,而希腊神庙像是一座巨大的棺椁一样,陈列在这里。 “我上次晚上偷偷前往探访了一次。” “除了内部神庙的322室,显得有些阴森恐怖外,没有其他的特别之处。” “不知道他们的纳新仪式,会有什么变化?” 白贵沉吟了一会,他走到鹅卵石道一侧的躺椅上,坐了下来,静静看书。 合着的书册里面,是一个手掌大小的显示器。 他在希腊神庙中安置了微型监控摄像头。 很隐蔽,一般人发现不了。 即使现在这个时代的人,发现了他安置的监控摄像头,估计也搞不懂其中的原理。毕竟无线视屏数据传输,这个时代还做不到,现在连广播电台还是刚刚起步。 他打开显示器。 很快,在屏幕中出现了幽暗的画面。 如三叉戟的蜡烛架上,点着三根白色蜡烛,这应该是特制的蜡烛,烛光是幽蓝色。 刻意营造诡异的氛围! 这是322室,亦被雄辩俱乐部称之为内部神庙。 憋仄的空间中,占满了人。 一个披着黑色长袍的二十多岁年轻男子念了几句拉丁语,大意是“你愿一生都接纳骷髅会吗?” 半跪在地上的新会员说“是”,在其身后的人将一个惨白骷髅放置在他的肩膀上。 而后又有人将他的衣服全部扒光。 泼上泥浆。 行刑的神职人员,用满是棘刺的长鞭鞭笞着新会员。 一声声狰狞的撕裂痛呼声在密室中传出。 鞭笞完后。 黑色长袍的年轻男子,有如神父般走到新会员面前,以手点其额,用拉丁文默诵神语,“你将在旧的世界中死亡,在新的世界中重生。”。 他们推开放置在密室中的黑色灵柩,一个个躺了进去。 过了一会。 新会员清洗干净身体,雄辩俱乐部的老成员为他们披上长袍、 举行涂油仪式。 …… “这也没什么特别的。” “普普通通的一场入会仪式,只是故作神秘罢了。” 白贵合上书,摇头暗道。 如果论起仪式的神秘,白莲教都比这一群人高端。 他打算离开。 这时,希腊神庙的石门打开,一个个年轻学生走了出来,和先前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只是看模样,和原先的雄辩俱乐部老会员气质有些相近了起来。 “他们的精气神三宝……比以前更圆满了一些。” “是这场入会仪式?” 白贵顿步,皱了皱眉。 这场入会仪式,他没有看出有什么奇妙的地方。不过这些新会员走出之后,能肉眼可见的,是比以前的精气状态好上一些。 一丁点的微末变化,一般人很难观测到。 “在旧的世界死亡,在新的世界重生。” “希腊语表达灵魂的词用英语音译后是‘psyche’,这个词又引申为蝴蝶,为蜕变之意……” “看来,刚才的那一番仪式……,或许如道家的打坐一样。” “百日筑基需打三千五百坐……” “从而接引冥冥之气机补足自己三宝。” 白贵猜测道。 他觉得自己的猜测,应该八九不离十。 雄辩俱乐部的这幢希腊神庙他里里外外都检测过一遍,神油、蜡烛、灵柩等等,都是外界普通的材质,顶多是上了一些年头罢了。 什么是接引冥冥之气机? 就像是接受电磁波一样,接收电路产生电谐振,调谐电路和电磁波的频率保持一致,从而这个频率的电磁波在调谐电路里激起较强的感应电流,接受了这个电磁波…… “所以打坐的仪式,就相当于接收电路调谐的这个过程,接受上界传来的冥冥气机。” “毕竟……此界前路已断,产生的气机不足以补足己身。” “而我修的是道家内功,内丹法,感应的上界应该是道家仙人所在的世界,而雄辩俱乐部所感应的界面,如果有神,那就是希腊诸神,雄辩女神传来的气机……” 他看了一眼这幢希腊神庙,摇了摇头,径直离去。 既然已经大致猜测出了原因,他自不会按照雄辩俱乐部这些会员一样,照着他们的仪式去做,乱修仙会修死人的,而且就算他感应到了希腊诸神所存在的世界,可他的身份明显和希腊诸神不对路,成为一个神仆,可不是他的梦想。 …… 一眨眼,三个春秋寒暑已过。 “恭喜你,mrbai,你写的《大国崛起》系列已经被校方批准,作为耶鲁的优秀博士毕业论文,这是你的博士证书。” “可惜你着急回国,不能参加耶鲁的博士毕业典礼,这是一件憾事。” 詹姆斯教授感慨道。 “亲爱的詹姆斯教授,我在耶鲁学习了三年半时间,攻读了硕士和博士学位,现在功成圆满,思乡之情甚笃……” “很遗憾错了耶鲁的博士毕业典礼。” 白贵叹息一声,说道。 他之所以打算早早离开耶鲁大学、阿妹肯国,原因之一,就是因为这三年半的时间,每隔一段时间发表一国的大国崛起系列,从最早的葡国、西班国,到后来的东瀛国、英吉利国、法兰西国、罗刹国等国。 几乎每出一版,都会霸占次月的《眉国历史杂志》首篇的位置。 他在阿妹肯国和世界各国的名声已经大燥,被誉为是“近世以来最伟大的历史学家之一”、“远东诸国历史学家第一人”,荣誉满身。 如果选择参加博士毕业典礼,那么难免会有不少媒体跟踪报道。 而现在许多媒体已经预料到可能在耶鲁的博士典礼上出面,他早早离去,打这些媒体一个措手不及,会给他后面避免许多麻烦…… 至于原因之二,则是他这段时间名气大增,道功增加不少,终于成功兑换了第二个修道天赋——黄粱一梦。 他有预感,等他回到白鹿村的时候,使用此天赋,必定会完成百日完美筑基,到达下一境界,长养圣胎之境。 毕竟白鹿仙草是在白鹿村获取的,现在已经融入己身,与他性命相连。 281、去津门制碱(求全订) 告别了詹姆斯教授,白贵又去了纽黑文租借的别墅区,和山田光子分别。 耶鲁大学的研究生是两年制,去年山田光子就取得了硕士学位,现在正攻读耶鲁大学的博士学位。 “如果你要离开阿妹肯国的话,能不能……带上我。” “我是因为你才来阿妹肯国,可现在你走了,攻读博士学位对我来说,还是遥遥无期,我不想我的光阴荒废在阿妹肯国……” 刚洗漱完,山田光子红着美眸,说道。 “博士学位确实不容易。” “你现在才读了一年……” 白贵点了点头。 阿妹肯国的博士生一般需要五年,如果在阿妹肯国本土拿到偏向研究型的两年制硕士学位,继续申请博士,需要三年时间。 但博士学位不是那么容易达成的。 如去年回国受聘京师大学堂的胡博士,现在还没有拿到博士学位,只是在哥伦比亚的大学的哲学部通过了答辩,哥大的记录馆里一九一七年的博士名录中并没有胡博士的名字。后来到了一九二七年后,胡博士跑到哥伦比亚大学补考,哥大才发了学位证书,并在哥大的档案馆里记录在册。 胡博士都这么难以达成的博士学位,轮到山田光子……,耶鲁的文学院不比哥大哲学院申请博士轻松,以山田光子的能力,想要达成,确实不容易。 更别说山田光子的硕士毕业论文,都有他在帮助在里面。 “你收拾一下……” “我送你回东瀛。” 白贵叹了一口气。 他现在一走了之,抛下山田光子确实不仁道,只剩下山田光子一个人在耶鲁大学也不太好。 “那回秦高官安呢?” 山田光子怔怔的看着白贵,正想询问,却喉咙一哑,怎么都没说出来。 她知道白贵在修炼道家内功,那种神奇的道家内功,而在这几年的几次聚会上,她也看到白秀珠一同在修炼道家内功。 道家内功修炼有成,变化是很明显的。 这一点瞒不住身边人。 她知道自己是东瀛人,正如白贵在一高上学的时候,剑道社和柔道社的门户之见,如华夏的道家内功显然不会传给她这个东瀛人。 例如以前她和白贵在精武门的时候,如果精武门不是顾忌白贵的身份,她连一般弟子的练功都看不到,会被客气的请走,更别说这种高深的内功…… 白贵一向信守承诺,她也不会想着让白贵为难。 “东瀛……东瀛或许有与此类似的吧。” “我回到东瀛也好,能找一下与道家内功相近的传承……” 山田光子咬着双唇。 …… 次月中旬,沪市。 早上七八点钟,白贵一行人下了蒸汽轮船。 随行的有熏子和小千代。 山田光子这次委婉的拒绝了白贵的邀约,选择留在了东瀛。 而白秀珠尽管最早一开始,不想让熏子一道回国,白贵也说了,不会带熏子回家,但白秀珠想着自己现在已经修行了道家内功,和白贵一样,有若神仙眷侣,他们才是同道中人。 即使不能得到长生,但熬也能熬死熏子。 熏子……只是俗世的一点牵挂罢了。 索性大方了一回。 而小千代是白贵的义妹,总不能一直留在东瀛。 “卖报了!卖报了!” “五月十五日,鲁豫才在《菁年》杂志上发表《狂人日记》,揭示封建礼教吃人本质。” “华夏人创办的第一个交易所‘燕京证券交易所’成立,并开始营业。” “……” 沿街报童扯着嗓子,喊道。 “停一下。” 白贵顿了顿步,喊住了报童。 “来一份五月份的青年杂志,和最近的时报。” “这是买报钱。” “不用找了,各份报纸给我一份,其他的算是你的零钱。” 他从怀里掏出钱,看了看钱包,没有零钱,给了小报童一美金。 刚从阿妹肯国回来,还没来得及在洋行换钱。 小报童身处沪市,见多识广,他特意在港口这占了地,吆喝卖报,一看白贵和身旁的夫人们,就知道不是小人物,一美金不可能是假的,所以从身上的一沓报和杂志上,挑挑拣拣,给白贵递了过去。 一美金大致相当于二点四枚银元。 赚大了。 “豫才兄骂人的本事一流,幸好我曾经交好过他,不然……你看这犀利的文字,谁要是惹了他,绝讨不好果子吃。” 白贵坐在人力车上,摊开青年杂志,翻到了首篇的狂人日记,狂人日记是短篇小说,字数不多,仅有四千多字,所以他只看了一会功夫,就看完了。 他将杂志给了白秀珠,笑道。 “以夫君的名声和他的交情,鲁豫才再是狂士,也不会骂你。” “不过他写的确实不错,哥哥最近给我回信,说京师大学堂的这群教授们整天给他们找事做,他也忙得焦头烂额。” 白秀珠翻看了几页,就没了什么大的性质,将杂志还给白贵,说道。 “雄起兄多忙一些,是正常的,忙才好,一旦不忙,对他来说才不是一件好事。” “不提这些了,我上次和你没去前往精武门拜访霍元甲,现在来到沪市,不着急回去,听说霍师……最近要和芥川龙一比武。” “咱们去看看,东瀛人还是会给我几分面子,能让霍师安全一些。” 白贵沉吟了一会,开口道。 他和精武门来往密切,也知道精武门的剧情,以为精武门的剧情会在陈真还在东瀛留学的时候结束,没想到延续到了现在。 不过这也不一定是精武门剧情,毕竟……霍元甲的身份还是拳师,比武的场次很多,说不定恰好就撞到了芥川龙一。 芥川龙一在沪市有一定的名头,开设了洪口道场。 有不少留在沪市的东瀛人随他习武。 另外他与白秀珠成婚的消息早就传遍国内,他是名人,白秀珠也非无名之辈,这件事想必霍廷恩已经了解,现在去精武门,霍廷恩再不知事,也不会提他曾经前往醉星楼的事情。 “一路上舟车劳顿,前往燕京、长安,还要赶路,在沪市待一会也好。” “反正我一切都听夫君你的……” 白秀珠轻点螓首,说道。 “去精武门。” 闻言,白贵也不迟疑,直接对车夫喊道。 第一次去精武门的时候,他声名还不显赫,所以借助商务印书馆张董事的身份,前往精武门,而现在他和精武门的关系还算不错,自己已经功成名就,哪怕只是坐普普通通的人力车前往精武门,精武门对他的招待亦不会轻易忽视。 片刻后,就到了英租界的精武门。 走进。 霍元甲让小慧准备上好厢房,供白贵和夫人们入住。 小慧是专门伺候霍元甲饮食起居的丫鬟,自从根叔回到鲁省后,她就荣任精武门管家了。 “芥川龙一?想不到我和芥川龙一的比武,让美和你知道了。” “芥川龙一我虽然以前没和他比武过,不过他的手段我还是了解一些,不至于比武出现什么差错,不说取胜,自保还绰绰有余。” 酒桌上,霍元甲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他比武的场次多了。 虽然说芥川龙一传出去的名气不小,但他哪会刻意关注。 “芥川龙一我不认识,不过我认识一个叫芥川龙之介的,都姓芥川,这才提了点兴趣。” “嗯,芥川龙之介是我的学弟,现在东瀛有名的作家。” 白贵顺口说道。 如果霍元甲和其他人比武,他或许还不会刻意关注,但和芥川龙一这引发剧情的人比武,他难免会刻意关注一些。 如果东瀛人不讲武德。 他于情于理也要为霍元甲站站台。 反正只是耽搁一点时间。 “行!” 霍元甲满脸笑容。 得弟子如此,夫复何求。 只不过白贵只是他半个弟子,让他十分遗憾。 酒桌离场。 “我本来打算替师父出战,和芥川龙一比武,但师父拒绝了我的请求,说我现在既然已经走向正途,在大学堂里教授化学课,就不要毁了自己的名声……” “师傅有事,弟子服其劳。可师父又让我不要强出头。” 等霍元甲前往后院歇息的时候,陈真叹惋道。 “你师父说的对,一场比武取胜,证明不了什么,自从你师父打败五国大力士的时候,就已经证明了我华夏人不弱于它国。” “而现在再去重复这种事,固然可喜,但……” 白贵摇了摇头。 比武只能提振一时的人心,再赢没什么大的意义。只有教育和科研才是强国之基础,霍元甲看的很清楚,所以出资将陈真送到了东瀛去留学。 就如同蹴球这种玩意,强国罕少见能踢得好的。因为强国的百姓,读书就能跨越阶层,而弱国的百姓,没有且不能受到足够教育,只能拼死拼活去玩蹴鞠,以此实现人生跃迁…… 现在陈真从京都大学毕业,霍元甲自然不肯让陈真走上自己的老路。 如果陈真走上霍元甲的老路,那真正是将霍元甲自己的心血全部糟蹋了。 “白先生你说的对,这点我也明白。” 陈真认真的点了点头。 白贵可是写出大国崛起的著名学者,他的观点绝对比他乱想要重要得多。 言轻莫劝人。 而白贵的大国崛起,已经到了老成谋国的阶段,给他指点一二,他肯定会受教。 “前几年,因为欧占爆发,导致咱们国内的洋碱进口中断,咱们国家的碱是进口外国的,现代工业中,制碱业是必不可少的,它在冶金、纺织、玻璃、机械等领域有着重要作用……” “我在沪市,这几年看到不少的工厂倒闭,都是因为洋碱断供,前些日子,津门传来消息,范先生等人在津门筹建咱们国家自己的制碱厂,所以我打算辞职前往津门,助它们一臂之力。” 陈真说出内心的想法。 有霍元甲和白贵的开导,他也认为目前比比武更重要的事情,就是科研,他不能辜负霍元甲的信任,也不能辜负他前往东瀛京都大学学了这么久的化学知识。 “那好,等霍师比武完后,咱们一同前往津门。” “我在阿妹肯国的时候,也恰好学过一些理工知识,阿妹肯国现在的科研,可是已经不弱于欧罗巴了……” 白贵诧异了一下,说道。 林纾等人说的《商君书》,他已经为国内写了出来,现在算是做到了自己的一点心意,也无愧他生于这个时代,再多的,仅凭他个人之力,做不到。 但在沿途的路上,给陈真这个化学家多一点后世的思想启迪,他还是能做到的。 从沪市前往燕京,现在可没有直通的铁路或者航班,走水路,是避免不了前往津门的。 “白先生……还学过理工知识?” “我以为你只是一个历史学者……” 陈真愣住了。 这就是天才吗? 年龄明明和他差不多大,不仅在历史领域已经成了著名的学者,在理工领域,还有涉猎。 “我也只是略懂、略懂……” “只会那么一点点。” 白贵笑了笑。 实际上在一高、东大的课程上,涉猎了一些理工科知识,不过就像后世高中那般,只是粗粗涉猎,并不深入,但他去了耶鲁后,每天去图书馆看材料、看书,他过目不忘,耶鲁大学的书籍不说大部分看过,但前沿知识他也已经了解了不少。 “原来是这样。” 陈真恍然了。 东瀛的前沿知识,无疑是比阿妹肯国落后一些的,他从京都大学毕业后,知识相较于世界,不怎么先进,而白贵刚从阿妹肯国留学回来,会的前沿知识多些,可能不怎么全通,但一些化学知识比他这个化学专业的人更厉害,理所当然。 “那我和白先生你一道离开。” 陈真欣然答应。 即使到时候白贵说的前沿知识并不怎么前沿,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能和白贵一同前往津门,已经算是白贵看重他,毕竟他只是京都大学的本科生,而白贵已经是耶鲁的博士。 能获得耶鲁博士学位的人,在此刻的国内,一比一黄金都换不来。 282、金仙公主(求全订) 次日一早。 白贵照常练武。 俗话说的好,练武不练功,到老一场空,练功不练武,犹如无舵船。 他现在即使道家内功练的不错,可若是没有练武,就像现在白秀珠一样,虽然说内功修行不浅,但稍习练过武术的武师,就能将她一拳打倒。 道家内功只是让人体的体质得到蜕变。 在没有蜕变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习武的,打不习武的道人,轻轻松松。 “廷恩,你这几天又到哪里去鬼混了?” “身子又这么虚。” “扎马步一天没一天扎的时间长。” 霍元甲训斥道。 霍廷恩站了一会,就浑身冒汗,双腿微颤。 一群精武门弟子见状低头轻笑,他们知道霍廷恩去了醉星楼,但霍廷恩是大弟子,又是霍元甲的亲儿子,有道是疏不间亲。 他们如果说出霍廷恩的私事,即使霍元甲当面褒赞,后面也会让他们收拾铺盖滚蛋回家。 另外男人们,到了这个年龄,去醉星楼也没啥大不了的。 这不算什么大错。 白贵见状,只是摇了摇头,没多说。 等霍元甲离开后。 他这才上前走到霍廷恩身旁,问道:“你是不是昨夜又去醉星楼找晓红了?” “白大哥,这……” 霍廷恩脸色涨红,“是,我昨夜是一个人去了,我是看你和嫂子都在,没好意思叫你。” 他误以为白贵质问他,是因为他自己跑去醉星楼吃独食。 “乱说什么!” “我哪里是去醉星楼的人!” 白贵呵斥一声,说道:“你和晓红这么多年了,你一直养着她,估计都比直接买下她花的钱多了不止数倍。” “你要是听我的,直接给你爹认个错,总是这样也不是个办法。” 白贵本打算直接给霍廷恩一笔钱,让他赎回晓红,不管是做妾还是做妻室都行,霍廷恩能一直去醉星楼找晓红,可见是真爱。 但想了想,精武门不差这一笔钱。 别看精武门比不上他,可每年招收这么一大批学员,光是拜师费至少都在上千银元。 这还不算出师之后,一些弟子节日往来的孝敬。 白贵不是一个喜好管闲事的主,只不过霍廷恩一直白大哥、白大哥的叫他,再加上现在他和精武门的关系不错,给霍廷恩提个醒,点拨一下,还是心底乐意去做。 “白大哥,你说的对。” “我年纪也不小了,师弟们能知道的事情,我爹不可能不知道。” “我爹……这是给我留面呢!” 霍廷恩脸色变幻了一下。 他听出了白贵的言外之意,这事霍元甲不可能不知道,只是为了顾忌他这个少馆主的身份,不能让他的面子太跌份,所以才一直没说。 想通就去做。 霍廷恩直接迈入后院,私底下给他爹赔罪。 晚上。 晓红从醉星楼被赎了出来,成为了霍廷恩的妾室。 伎是不可能做妻室的! 尽管霍元甲一直说打拳上不了台面,可霍元甲再怎么,都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会让一个晓红辱没了门庭。 隔日。 霍元甲和芥川龙一比武。 比武胜利。 期间没有发生什么冲突。 直到后来白贵才知道,是因为他坐场的缘故,东瀛人不想将此次比武事件闹大,所以才让比武正规进行。但这场比武过后,霍元甲的身体亦不如往昔,芥川龙一虽不是霍元甲的对手,但霍元甲毕竟年迈,打一场折寿,于是让霍廷恩暂领精武门馆主。 通过晓红的事情,霍元甲看到了霍廷恩心性勉强算是成熟,这才放心将重担卸下。 霍廷恩继任精武门之后,精武门的声势落了不少,毕竟如果现在挑战精武门,只能挑战霍廷恩,按照江湖道义,是不允许直接挑战前馆主…… 不过通过这次霍元甲和芥川龙一的比武,倒是让许多社会名流知道了白贵和霍元甲的关系,对精武门也乐意扶持。 精武门事结。 白贵一行人和陈真结伴通过海运,到了津门。 “这些前沿知识我已经教给你了,希望你今后能成为一个有名的化学家。” 离别之时,白贵对陈真说道。 “白先生放心,我定不会负师父和白先生的信任!” 陈真认真点头。 …… 过了一个多月。 白贵在燕京短暂停留了十几天后,看了白府的众人,又看了自己妹妹刘宝儿,这才协同白秀珠、熏子、小千代,回到了长安。 他在长安购置了一套宅子,将熏子和小千代安置在这里。 因为他的缘故,熏子和小千代都学过汉文,在篍之舍亦有汉文教习,所以与人交流不会有太大的麻烦。 而熏子曾在东瀛时拜托白贵,她从篍之舍毕业后,愿意去做一个女教师。 熏子是艺伎出身,又在篍之舍学习了不少时间。 于是白贵到雅阁女校,面见了杨校长,说明了此事。 和藤野八平治差不多,日文教师,在此刻还是十分稀少的,更别说熏子还是女流,在教导雅阁女校上不成问题,所以顺利入职。 回到白鹿村。 白贵发现,经过他爹白友德和王姨的不断努力,总算在去年要了一个儿子。 他正想从王姨手中接过孩子,抱抱。 就听王姨开了口。 “我们都没啥文化,就等你这个大哥回来……” “给他起名字。” 王姨心怀忐忑,说道。 白家的富贵,都是白贵一个人赚的。如果她怀了女儿还好,白家顶多备上一份丰厚的嫁妆就完事,但有了儿子,日后就有了分家产的资格。 所以她耍了一个小心机,让白贵给她的儿子起名。 一旦起名,就相当于认可了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起名字?” 白贵愣了一下,他是最怕起名字的,他是一个起名废,不过他看到了王姨和他爹白友德的心事,思乡之情莫名淡了几分。 一代新人胜旧人! 钱闹的。 他不差钱,乡间的这些富贵,他在洋行存的钱超过不知多少。可这些东西,不是他爹白友德和王姨能知道的,他们想的……是手里抓住的富贵。 “怀古吧,就叫白怀古吧。” “我是学历史的,又是关学门人,现在儒家已衰亡,就叫他怀古吧。” 他叹了口气,说道。 “快谢谢你大哥,你大哥给你起名字了。” “怀古!白怀古!” “虎头,听见了没有,你叫白怀古……” 王姨立刻喜形于色,摆弄着手中一岁大的大胖小子,对着他喊道。 她说的话不是对孩子说的。 而是对白贵说的。 “谢弟弟你了。” 白贵看到虎头咧嘴一笑,颇有他爹的几分容貌,也笑了笑。 比起王姨和他爹白友德,孩子内心还很澄澈。 这点也怪不得他爹和王姨,说利益熏心明显过了些,可比起他这个不受掌控的大儿子,新要的儿子无疑会更受他们的喜爱,而且有了后母就有了后爹,很正常。 他没有一走了之,尽人事的抱了抱虎头。 也不是给虎头看的。 而是给他爹和王姨看的。 晚间,在旧宅吃了几口饭。 回到隔壁的新宅。 “美和,这是我新学的饭,你尝尝……” 白秀珠看出白贵的心事,她没有开口直言安慰,而是做了一顿饭。 很普通的一顿饭。 烙得金黄的锅盔,以及一小碟酱萝卜丝。 “很好吃。” 白贵吃完后,解开心事,笑了笑。 他原先贫寒,尚未科举时,在白鹿村和周元挤在跛脚老汉的门房中,吃的就是粗粮做成的窝窝头,偶尔吃上一顿好的,就是用细面做成的锅盔。 如此可见,白秀珠的用心。 吃完饭。 他带着白秀珠趁着夜色走出了白宅。 下了白鹿原原坡。 找到了白秉德的陵寝。 “美和,大晚上的出来,瘆得慌……” 白秀珠担惊受怕道。 但白贵置若罔闻,他回想三年前的一幕幕,循着记忆,走到了挖掘出白鹿仙草的地坑。 此刻,这里种植着玉米,一截嫩嫩的禾苗破土而出。 “秀珠,你知道吕祖的故事吗?” “我习的是全真道,按照重阳祖师所说,全真道相传继承钟吕道统,而吕祖受汉钟离点化,一梦黄粱,在黄粱梦中,他做到了宰相,扶摇直上,深受皇帝信任,但很快就被奸臣所害,落得个妻离子散、抄家流放的结局……” “而此道术,我翻阅古籍,终于习得一二,只是可惜,在窥得此道术之后,记载此道术的玉简化作齑粉。” 白贵叹息一声,说道。 “《怀南子》记载:‘昔者仓颉作书,而天雨粟,鬼夜哭。’” “夫君能得此道术,恐是如此。” 白秀珠想了想,说道。 她起初是不信这个世界有超凡力量,但随着她日益和白贵修炼椖中术,又兼习得女丹功,已经有了道家内功在身,练出“炁”,正在进行百日筑基,那么有了道术神通,这也没什么不可接受的,至于白贵的解释,亦很合理,如果道术神通这么容易习练,早就满大街了。 “你能明白就好。” 白贵观世事洞察入心,见白秀珠心系于他,无任何妒忌之色,满意的点了点头,他不可能道出昆仑镜的存在,不过将“黄粱一梦”这种道术神通说出来还是可行的,毕竟白秀珠是他的枕边人。 修仙,走过百日筑基之后,就是长养圣胎,此境界修性为主,又不是资源掠夺流修仙得道,一旦白秀珠心性不达标,永无达到此境界的可能。 而他,抛弃结发妻子,显然也做不到。 “黄粱一梦。” 白贵轻触白秀珠的额头。 施展此道术神通。 刹那间,在白秀珠的周遭悬浮出无数空间虚影,有的是现代都市,有的是神话修真,有的则是历史片段,而最贴合,最能让白秀珠拥有一个好的证道基础的空间则是…… “仙剑,仙灵岛……” “女娲后人。” 白贵脸上闪过一丝古怪之色。 天赋,即为修道神通。 如果仅仅只有这黄粱一梦的神通,他也仅仅只能依靠此神通入梦刹那,在梦中体悟世间百态,做到锻炼心性,但他有昆仑镜,此境最善跨越时间道标。 是的,随着白鹿仙草入镜中之后,他又有了炁来催动昆仑镜,知晓了此境的一部分神通。 “虚幻,还是真实?” “昆仑镜冥冥之中告诉我,此处百年,即为主世界的一年……” “是平行世界还是……” 白贵点到白秀珠身边此处的空间。 刹那间,白秀珠消失不见,已经整个人进入了此处空间。 “我也去!” 白贵轻叹一声,亦化作一只矫健白鹿,一跃而入。 …… 光阴流转。 大唐景云二年。 长安城外。 少陵塬上,一处道观上。 后庭。 一个面若冠玉的少年道士正在练习武学。 “美和,金仙公主马上要就要来咱们道观了,你还在练武干什么?” 从前院匆忙跑进了一个瘦小蓝袍道士,忙着喊道。 “我练武,是为了让宗圣观的侯道长早日将我收为入室弟子。” “修性不修命,修行第一病!” 白贵长剑入鞘,慨然笑道。 “还有,金仙公主道号为上清玄都大洞三景法师,叫公主忒世俗了些。” 他又补充了一句。 金仙公主就是后来唐玄宗李隆基的同胞妹妹之一,李隆基有两个同胞妹妹,分别是玉真公主和金仙公主,两个公主都入了道,是坤道。 宗圣观,就是此时楼观道的称谓。 楼观道士岐晖在唐高祖李渊起兵的时候资助过他,所以等李渊夺得江山,再加上认了老子为祖上,所以将楼观道特别青睐,为唐时的皇家道观,改楼观为宗圣观。 “你这句话说的好啊,修性不修命,修行第一病。” “你有道性,侯道长挑选弟子的话,定然会选择你拜入他的门下。” 蓝袍道士点头,称赞道。 “现在谈这些,还为时尚早。” “走,咱们一起前去迎接金仙公主,听说金仙公主双十年华,艳若桃李,是长安有名的美人……” 白贵随口说道。 两人从后庭迈步,穿过抄手走廊。 “可你刚才还不是说要称呼金仙公主的道号上清玄都大洞三景法师吗?” 蓝袍道士讶然。 “谁让我现在想法比较世俗了一些。” “看能否得到金仙公主的青睐……” ------题外话------ 没办法,被上一章和谐搞了心态,民国不敢多写了,本来还至少有二十多万字,把民国当主世界吧……,害 283、郡望在晋阳(求全订) 自大唐认了老子为祖宗,长安时多建道观。 少陵塬上的游仙观就是其中之一。 不大,却也不小,有老中小道士十数名。 白贵和蓝袍道士出了后庭,到了前院,就见宫女和宦官、侍卫已经围住了游仙观的斗姆殿,场内安静若素,从门窗间隙处能窥见其曼妙背影,这女冠此刻正在醮法,应是清醮,道髻上悬着玉叶冠,体罩紫衣薄纱,内里则是青蓝道袍,柳腰系着黄丝绦,跪地挨着臀边的是原色熟麻鞋。 “醮”为祭祀,道家醮有醮法。分为清醮和幽醮,清醮为祈福谢恩、却病延寿、祝国迎祥、解厄禳灾、祝寿庆贺等,为太平醮的法事。幽醮则为招召亡魂、沐浴度桥、破狱破湖,炼度施食等,属于济幽度亡斋醮之类的法事。 “法师。” 两人对着站立在斗姆殿门口,手持拂尘的老道士打了个道家稽首礼,态度恭敬。 精通经戒、主持斋仪,度人入道,堪为众范的道士,称之为法师。 这老道士鹤发童颜,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正是楼观道下观的观主之一。游仙观为楼观道的下观,类如分院。 姓陈,时人称呼为陈法师。 “美和,长吉,你们二人来了。” “待会洞玄法师为父兄祈福过后,你们侍奉驾前,为洞玄法师讲解经文,切己要礼节周全,不可让公主恶了咱们道观。” 陈法师扬起拂尘,回落在横在胸前的左肘窝,轻声提点道。 眼前的长吉是他的入室弟子,虽平日里有些笨手笨脚,但心性淳厚,这是修道的上佳心性。 而另一侧的白贵,几年前不幸出了一场大病,家中遂将其送入道观修行,每年香火钱未曾短缺,其人少聪慧,博览群书,待人接物让人感到春风拂面,未有少年倨傲气,让他十分满意。 可惜曾无意说出想要拜宗圣观的观事侯道长为师,他为下观观主,不能抢了先,这才没收为入室弟子。 不过他已经禀告了宗圣观的侯道长,侯道长亦有收徒打算。 少年心有凌云志,这不算什么好高骛远。 只是碍于侯道长侯少微现为宗圣观知事又兼昊天观观主,身份显赫,不能贸然收徒,所以这件事暂且搁置下来。 昊天观为唐高宗李治旧邸。 “是,法师。” 白贵和长吉点头。 少倾。 金仙公主在斗姆殿醮法结束,走到了殿外。 她见殿前陈法师身旁有两个年轻道士,立刻心知肚明,以往到各家道观醮法之后,时长会有此例,算是道观一种比较隐晦的引荐。 三人谈玄。 隋朝时有崇玄署,为专门管理道士僧尼的官署。唐代皇帝尊崇道家,所以改崇玄署为宗正寺,僧尼则别属尚书祠部。一般来说,宗正作为九卿之一,专门掌管王室亲族的事务。 如此可见,李唐皇族对道学的精研。 “这位道长谈吐非凡,儒经、道经无一不猎。” “不知出身何处门第?” 金仙公主美眸流转,询问道。 她这是升起了爱才之心,又兼有对游仙观感官不错,所以才询问一二。另外如今是景云二年,经历过神龙正变和唐隆正变后,如今大唐百废待兴,由她的父兄唐睿宗李旦、太子李隆基、太平公主三人掌权,她虽说修道参玄,可实际上,偶尔亦会向她的父兄举荐人才。 “在下姓白名贵,出身晋阳白氏,先祖为秦时武安君,始皇念先祖之功,封子于晋阳,七世祖为元魏晋阳太守,曾祖父有功于高齐,赐田韩城,现暂居华洲下邽……” “兄白皇,为芮城县尉,游宦于外。”(白皇,白居易的祖父。) 白贵拱手,回道。 他从白鹿村以黄粱一梦到了此时的大唐景云年间,身体还为原身,只不过骨龄重回到了十六岁,但在此间,他又确确实实有了这一世十六年的记忆,恍若电影一样,一帧帧在他脑海中回放。 此中玄奥,他不甚明了,但他在昆仑镜中冥冥之间感知到,这件事对他只有好事,而无坏事。 至于白秀珠,兴许是转生迟了,现在还无消息。 估计还得等上不少年头。 “原来郡望是在晋阳。” 金仙公主轻点螓首。 秦时武安君,又姓白,不用说,这是白起。秦始皇曾因念白起的功劳,所以封其子白仲于晋阳。 晋阳白氏虽然不如晋阳王氏这五姓七望之一,但亦是有名的大家族。不过再是大家族,也有大房、二房、三房之别,每一房享受的待遇都是不一样的。 例如唐高宗李治曾经下禁婚诏,禁止七姓十家互相通婚,其中晋阳王氏,曾经北魏晋阳太守王琼的后人即晋阳大房、二房、三房、四房被列入禁婚家族,但其他的几房就没这待遇了。 故此,金仙公主一听就知道,白贵虽有家世在身,但于今日,已经类于寒门。 寒门不是普通百姓能称之为寒门,而是庶族小地主、低品士族才能称之为寒门。 “史师正缺一个仙童。” “你可随我到府邸,改日我举荐到史师门下,你看可好?” 金仙公主笑吟吟道。 她想要举荐人,也不是一封拜帖送到父兄那里就能行的,得找场合,找时机,这样才行。所以说让白贵成为她师傅的仙童,只是一个暂居闲职,和养门客差不多,等到合适机会,再以此推荐。 同时入了她的门下,时日不短,亦相当于打上了她公主府的烙印标签。 仙童,一般道家未成年的道士,都可以冠之以仙童称呼。 而仅仅是这份殊荣,就不是一般人能得到的,如长吉,就被金仙公主所忽略。 “公主好意,在下心领了。” 闻言,白贵内心闪过一丝失望,不过他脸上未曾表露而出,洒脱一笑,说道: “我已经在去年十一月报了进士科和武科,再过一些时日,就会入长安参考,功名利禄只需马上取,笔中夺,无需贵胄举荐……” 虽然靠谄媚金仙公主这等皇室子弟就能获得晋身之资,但此举宛若无根浮萍,一时还能驻足,但久了,必定引以为祸。 金仙公主所说的史崇玄,是太平公主门客,寒门出身,现在是鸿胪卿,但在次年,随着太平公主和李隆基争权失败后,史崇玄亦会被伏诛。 唐时,想要出人头地,有三种方法,一是门荫,这种适合于世家大族的嫡长子之类,真正的世代簪缨,二是科举,适合于有才学、有一定门第之人,三则是荐举制,权贵子弟向朝廷推荐贤士。 这三者之间,属于荐举制最次等,权宦一旦倒台,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科举,是以朝廷为依托,谁当政,谁当皇帝,都无所谓,门荫是以世家大族为依托。而攀附权贵,入了名利场后,第一件事,就是要为权宦的权力作斗争,善泳者溺于水。 历数唐初的宰相,裴炎,为明经科及第出身;张柬之,进士出身;宗楚客,进士出身;崔日用,进士出身;刘幽求,进士出身;张九龄,进士出身;张嘉贞,明经科及第出身…… 《唐国史》中说:“进士科,始于隋大业中,盛于贞观永徽之际,缙绅虽位极人臣,不由进士者,终不为美。” 白贵想要在此世修道,和在逊清时一样,得先有个身份。 有了身份后,不管做什么,别人都会高看一眼,做什么事,别人都会耐心、认真倾听。 这点他早就尝到甜头。 而从清末科举杀出重围的他,学贯中西,没道理会弱于此时的文人,求不到一个功名。 有了功名,道途也能好走。 “哦,你想走科举?走的还是进士科?” “对了,去年十一月报名,按照惯例,就是在正月二月、三月开考。” 金仙公主神色讶然,好好端详了一眼白贵,神色犹自不信。 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 这个年轻道士一看,年岁和她差不多,怎么敢妄想考进士科?! 进士科,一科只取二三十人,仅是明经科的十分之一,是在科举各科中最尊贵,为各科之首。进士及第的人,亦被时人称之为“白衣卿相”。 孟郊四十六岁考中进士榜,都喜不自胜。 “等等!” “你刚才还说自己打算靠武科,文武同时考?” 金仙公主又想了一下白贵刚才说的话,神色诧异,像是在看一个狂徒。 “公主不信?” 白贵淡然一笑。 今人并非不如古人,只是大多数人喜欢崇古。进士科考试的科目为时务策五道,贴一大经,杂文两篇(诗赋)。论到时务策,他这个策论秀才是最不怕的,只是诗赋稍微弱一些,但有后来人的见识,这杂文两篇只是加考罢了,并不是太过重要,他取得进士科不难。 “你要是真有才学,我愿意给你找温卷的人!” 金仙公主随口说道。 唐代科举,还没有糊名制,进士科考前可以公开推举,为通榜。即事先预列出知名之士,得中者往往出于其中,谓之通榜,而温卷……则是将自己的作品送到朝中有文学声望的人看,甚至推荐给主考官看,这就是温卷。 可惜,唐伯虎没有生在唐代。 不然他的科场舞弊,在唐朝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唐代,科举前,如果没有名声,很容易落选。所以此刻金仙公主说出这句话,确实让白贵动了心思。 和金仙公主谈玄,就有几分让金仙公主为他扬名,引荐他的意思。 只不过仙童……这件事白贵是万万不想做的。 他不是无才之人。 既然有才,那么将金仙公主当做他的翅膀最好。 说话间,白贵径直走向殿内。 殿内有醮法斋仪用的纸笔和墨锭。 金仙公主及一众宫中女婢、宦官随同入内。 只见白贵运笔,力透纸背。 端是大家风范。 “赠女冠金仙” “瞳人剪水腰如束,一副乌砂裹寒玉。” “飘然自有姑射姿,回看粉黛皆尘俗。” “雾阁云窗人莫窥,门前车马任东西。” “礼罢晓坛春日静,落红满地乳鸦啼。” 金仙公主看到这首诗,粉脸稍稍一红,她十一二岁开始修道,虽身处皇家,心性静不下来,但和一般的天潢贵胄相比,却更淡薄一些,早些年父兄还未掌权,是被宫中欺压的人选,前年亲兄长李隆基扶持父皇登基,她这才过上了几天好日子,但碍于她的公主身份,又是修道人士,纵使有人给她写诗,也不会写的这般大胆。 不过,诗词是真的不错,让她一看就入了迷。 写的极为贴切,她入游仙观醮法,礼罢晓坛,此时为正月二月初旬,为春日春景,道观中百花盛开,落红满地…… 而白贵这面如冠玉的长相,更让她心思沉浮。 “你这书法别具一格,钟相若是见了,必定心喜……” “我会将你这诗词推荐给钟相的。” 金仙公主迟疑了一会,开口道。 她说的钟相是钟绍京,为钟繇的第十七代孙,现在为户部尚书,并参知机务(参知机务为唐时宰相职衔,有这个就相当于宰相,唐是多相制)。 如白贵在白鹿村学的《千字文》就有一句话,“既集坟典,亦聚群英。杜镐钟隶,漆书壁经。”,其中的钟隶指的就是钟繇。 钟绍京就是因为擅长书法,而入直凤阁。 “那多谢金仙公主了。” 白贵微微躬身施礼。 此时施礼,则不同先前,先前致谢,难免有谄媚权贵的嫌疑,但他现在证明了自己的才学,施礼则为有理有据,不倨傲。 人都是双标的。 他这并不为过,像李太白给金仙公主的姐姐玉真公主题诗,那首《玉真仙人词》说:“玉真之仙人,时往太华峰。”不也是谄媚之诗。 至于露骨,倒也不必担心,唐朝风气开放,李太白给玉真公主写过《长相思》,“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渌水之波澜。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 要知道……此时的玉真公主四十多岁了。 二郎神和西门大妈,绝不仅是后世才可能发生的事情。当然还有可能玉真公主驻颜有术,和她祖母武则天一样。 李太白还有一件趣事,就是他少年时曾经在一县当了一个小吏,驱牛经过县堂,跑到县堂后院卧房搅闹,县令夫人刚歇息,没穿好衣服,从帐外露出半弯玉臂,喝骂李白,李白写诗道:“素面倚栏干,娇声出外头,若非是织女,何得问牵牛。” 将自己比作牛郎,调戏县令夫人。 金仙公主现在正双十年华,所以白贵写起这首诗来,毫无心理压力。 “你这时倒是不客气了。” 金仙公主笑了笑,也不见怪,心里对白贵更满意了些。 有才华可以,但要是恃才傲物,那就讨人嫌了。 这样的人,她举荐时,亦会心里嘀咕。 284、李隆基,死早一点好(求全订) “公主蕙质兰心,在下这点微末伎俩,瞒不了公主的耳目。” 白贵回道。 他写的这首秦观的诗,虽才华极好,可用在此时,难免有一点攀附权贵的意思。但……普通的狗腿子攀附权贵,和大诗人、大文豪攀附权贵,那不一样,差得远。 所以与其故作不知,假装清高,还不如世俗些好。 “这是我道观的出入令牌。” “就送给你了。” “你去长安科举的时候,如果有时间,可来我道观……,算了,你自行决定。” 金仙公主犹豫了一会,唤来女官,递给白贵一面金仙观的出入令牌,并说道。 在李隆基、玉真公主、金仙公主三人尚且年幼的时候,武则天将他们的生母窦德妃杀害,抛尸荒野,又被幽禁深宫十数年,所以为了自保,玉真公主、金仙公主两人都是自幼做了女冠,后来出宫之后,此时亦并未营建公主府邸,而是在胜业坊建了道观。 两位公主的道观,和她们的封号一样,分别为玉真观、金仙观。 甭看这令牌只是出入的凭证,可有了这个,就勉强算是金仙公主的入幕之宾、亲近之人。 “贵前去长安,定会去金仙观拜访。” 白贵反手将令牌收到了袖中,拱手道。 从仙童,到了入幕之宾,正常的入幕之宾,金仙公主对他的待遇变了一个样。 情有可原之事! 他现在随手写的诗,已经证明自己才学,前去参加进士科,不说十拿九稳,但总算是少年英杰。而且一次没中选亦是正常,多考几次才中进士科的人,大有人在。 这样的人,不前去笼络,才是咄咄怪事。 …… 白贵作陪金仙公主,用了斋饭。 到南郊踏青游玩的金仙公主一行人这才重新返回到了长安。 长安距离少陵塬也就几里路的距离。 游仙观一年之中,接纳的王孙贵胄亦有数十次。只不过白贵并未像对待金仙公主这般刻意交好他们,而是做些寻常道观小道士该做的事情,不曾脱颖而出。 结交权贵,并不在乎数量,而是在乎质量。 李隆基对他这两个妹妹的感情自然不用多数,比对待他亲儿子还亲。 有着十几年感情。 毕竟共患难的妹妹。 而且相比较其他城府极深的权贵,金仙公主年轻貌美,明显好打交道许多。 隔了几日。 白贵向游仙观的观主陈法师请辞。 他只是寄居在游仙观的道人,未曾受箓,称呼一声白居士也行。 只算是信奉道家的人。 “你前去长安考进士科,武科,文武双科,我是没怎么见识过的,不过你能有此志气,非常人也。” “这是前些日子观内收的一些香火钱,我给你备好了,你自取吧。” 陈法师见到白贵对他长长一揖,微微颔首,捋着长须轻笑道。 游仙观是宗圣观下观之一,钱财不缺。 而白贵前程似锦,他对寄居在观内的白贵亦是素来有好感,临别赠些程仪,算是雅趣。 白贵道谢一声,收下了程仪。 不多,十数贯。 挺沉的。 唐时金银只是贵重品,不是通用货币。 他将这十数贯钱缠在腰上,沉沉的一大堆,幸好他练过武,不然这些钱拿着都不好走路。 盘缠,就是因为古时古人走远途的时候,将钱缠在腰上,故此得名。 又深深一揖作别。 白贵走出游仙观,到了观前的牌坊处,长吉已经帮他将马儿牵到了拴马桩上。 “美和,一路保重。” 蓝袍道士打了个稽首,说道。 “保重!” 白贵翻身上马,就骑在了马儿身上,这马是一匹棕色马匹,算不上什么好马,比他在燕京时从白府获得的那匹白马不能相比,但亦算是中等马。 此马是突厥马,下邽白氏特意为他买的马儿,供他习文练武。 少倾。 白马就一路驶向了长安城。 “昭昭有唐,天俾万国。”——贺知章。 见到了此时的长安城,才知道什么是古代的盛世。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一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模样,尽管有寒衣的贫民,但精神面貌完全不是逊清时能比的。而此刻的大唐,刚刚经历过神龙正变、唐隆正变,已经有些倾垂之势…… 远不如开元、天宝年间的盛世大唐! “太宗和高宗年间留下的家底厚啊。” 白贵感慨一声,下马牵着缰绳朝着胜业坊走去。 他作为土生土长的长安人,对胜业坊有着印象,周莹所在的吴府实则就是在胜业坊旧址上兴建而起的宅邸,现在虽然和清末长安迥异,但长安的基本布局早在宇文恺营建大兴城时定下了基调,此后千年未变。 “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 “白乐天这首诗……” “等等,我现在是白乐天的叔祖,吟自己后辈的诗词貌似不太礼貌。” 他摇了摇头,走到西市。 要了一张胡饼,和一碗洒着胡麻的面条汤。 胡饼是刚出炉的,形似锅盔,烙得金黄,上面洒着白芝麻,香气扑鼻。 吃完后,酣畅淋漓。 付钱,离开。 不时白贵就牵马走到了胜业坊,金仙观。 金仙观在一众宅邸中,还是比较好认的,道观毕竟和普通的宅邸在形制上有一些差别,而且金仙观和玉真观毗邻在一起,一眼就能望到。 他给门子交了金仙观通行令牌和名刺。 名刺即名帖。 “是白道长啊,请进,请进。” 门子很客气的将白贵引到了金仙观的迎客厅。 不出白贵所料。 他即使有了这通行令牌,想要见到金仙公主一面,还是有些难度的。 只能暗道他早有经验,吃饱才来。 等了大概一个多时辰。 这才有观中的女道赶来,让他整饬姿容,前去面见金仙公主。 金仙观内婢女亦做女冠打扮。 随女道打扮的婢女一同入了后院,穿过层层月门,走到一处院落,见到了正在弈棋的一对男女。 女的是金仙公主,和往昔打扮差不多。 而男的则身着明黄蟒袍,头戴进德冠,二十来许的年龄,英姿勃勃,模样俊美。 白贵见其长相和金仙公主有几分相似,两人神色亲和,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判断,这个年轻皇子应该就是唐明皇李隆基了,现在的大唐太子。 “可惜……” “死晚了。” 他心中暗道。 如果李隆基死早一些,应该算是很完美的皇帝,文治武功都有足可称道的地方。 两人默默下棋,白贵伫立一旁,只观棋,不说话。 论弈棋的功底,他明显看得出来,李隆基一直在让着他的幺妹。唐明皇的文学修养还是很高的,弈棋这种基本功,不在话下。 “这是我前些日子遇到的小道士。” “很有才华。” “放言说……,说是今科同时参加进士科和武科。” 金仙公主认输后,顿了一下,想到了什么,朱唇轻启介绍道。 “哦?” “同时参加进士科和武科?” 李隆基不禁下棋的右手一僵,白玉棋子夹在食指中指之间。 他抬头望向白贵,只见这道人丰神俊逸,虽不为仙人模样,但腹有诗书气自华,常人不可与其比拟,心中顿时生出几分好奇之色来。 说实话,文武双全的人,从古至今都不少,古时之人,出将入相只是等闲之事。但自从有了进士科和武科之后,想要同时参加两科的人,还是异常罕见,能成功的人,更是绝无仅有。 要是白贵能通过进士科、武科,那真算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哪怕仅能通过进士科,那亦是大唐储相之一。 “孤想起来了,你那日去南郊踏青祈福回来之后,得到了一副诗词,后给政事堂的钟相及几位宰相看了,说是让他们几个温卷……” “那首诗孤还记得。” “看来八妹是心思凡尘了。” 李隆基摇了摇头,笑道。 他作为金仙公主的亲兄长,对此时金仙公主和玉真公主的婚事还是比较上心的,但这两个妹子都是自幼修道,都不肯嫁人,让他和他爹操碎了心。 “兄长说的是哪里话,我是看他真的有才学,所以才引荐给你的……” “你不听算了,反正他亦是会去参加进士科,到时候吏部关试之后,自会给他授予官职。” 金仙公主不满道。 李隆基见状叹了口气,转而又看向白贵。“前些日子父皇巡游周至,夜宿行宫,梦见霞光漫天,祥云缭绕,认为这是我大唐的吉兆,所以打算铸造一钟,挂在崇仁坊的景龙观。” “闻你善书法,又有考进士科的底气,想必辞赋诗词是不差的,景龙观是道观,你入道许久……,现在此钟尚缺一副刻于钟身的铭文……” “还请阁下为此钟一书,若可行,孤当奏请父皇赏赐于你。” 他缓缓说道。 “景云钟?” 白贵闻言,稍稍讶然。 后世春晚钟声就是来自于景云二年所铸成的景云钟响,景云钟上刻的铭文是唐睿宗李旦亲自书写。他在省城师范学堂的时候,前去文庙碑林临摹的时候,曾临摹过李旦的手书。 不过显然,李旦的手书是以他当皇帝的口吻所写,比如这一句,“朕翘首八素,缔想九玄。” 明显不可能让他照抄。 另外李旦所书写的内容,并不怎么出色。即使李隆基忽略一些文风,但显然他写,决计是难入唐明皇之眼的,唐明皇的文学水平在皇帝中是一流顶尖。 他沉吟一会,走到弈棋的桌前,已经有人备好了纸笔。 写在景云钟上的铭文,最适合的就是醮词,醮词很多人不清楚,但提起给嘉靖皇帝写的青词就明白许多。青词,亦做青词,后成为醮词和斋词的总称,是道士用来上奏天庭或征召神将的一种符箓,因写在青藤纸上而得名。 青词实际上就是道家斋醮仪式中献给天神的奏告文书,是祭祀词文。不同斋醮仪式中使用的青词不同。 不过唐代的青词还拘泥在道教斋醮仪式之中,到了宋明时候,青词大放光芒。 白贵在后世看过不少道藏,他过目不忘,一些道家的青词早就惯熟。 于是,准备提笔就写。 但等写时,顿了一下,想到这既然是唐睿宗李旦亲笔书写,难道……诺大的盛唐,就没有几个有文化的人会写醮词吗? 这不可能! 不提一首孤篇压盛唐的张若虚,这时的唐时宰相,哪个是易于之辈,辞赋一流。 哪里轮得到他来写这青词。 不过,仅仅思考了一会,白贵就想到了一首合适的青词。 秦观的《登第后青词》。 他稍改一二,就写道: “窃以,天运至神,固不期于报效;群生多故,实有赖于祈禳。……伏念,臣生而固陋,长更屯秦……私门安燕,无疾病之潜生;官运亨通,绝谤伤之横至。臣无任。” 等写完后,他又写了一首著名的青词,“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我愿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要是此刻是明清时候的科举,他断不可能这般激进。 但谁让这是大唐,扬名立万后,你才能“通榜”,进士榜上才能有你姓名。 借题发挥,亦不算超出多少。 至于说自己为臣,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又不是真的草民,他是有门第的士人,称呼自己的为臣虽稍显僭越,但很显然,大家不会在这方面多计较。 同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自称为臣,反倒更容易博得好感。毕竟大家都认可了才华,出仕真的不难。 “写的好,这两首青词写的都不错,一长一短。” “只不过是为景云钟写铭文,这未免有些不合适,还是让父皇亲自来写为好。” “你很不错!” 李隆基啧啧惊叹。 有才华的人,大唐不缺,但像白贵这般聪慧的人,又是如此年龄的人,真的不多。而白贵的聪慧,又不像是王勃那样,恣意昂扬,让人大皱眉头。 恰到好处,有少年的英气,又有不属于少年的沉稳、机敏心性。 “太子殿下,不知在下这两首青词,能否请天官温卷。” (天官,,周礼记载,廷分设六官,以天官冢宰居首,总御百官。唐武后光宅元年该吏部为天官,到了唐中宗神龙元年改回,但唐时一般称呼吏部尚书为天官。) 白贵微微躬身,胸有成竹道。 眼前的人,可是李隆基,李隆基连李白都忍了,可见这是一个大度的皇帝。而且现在李隆基正在和太平公主争权夺势,不可能放过他这个“贤士”,比天宝年间更加求贤若渴。 唐时科举可不像明清有糊名制等一系列禁止作弊的方法,想取得进士科,除了自己有一定的实力外,科场外的助力亦是必不可少。 285、名士榜第一(求全订) 李隆基带走了白贵写下的两首青词。 青词他已经记在了脑海里,但白贵的书法独具一格,俨然为宗师风范,让他见猎心喜,准备拿回家自己临摹收藏。 有一副好字,在古代基本通吃。 白贵苦练书法多年,又从关学长辈刘学裕那里得到了指点,这时候的颜鲁公颜真卿才刚两岁,还没有草圣怀素和尚等人,所以他的书法自称一脉,开一代之风气。 次日。 两首青词流传在长安市坊的大街小巷之中。 《登第后青词》倒也罢了,这首只能看出白贵的文采斐然和拍马屁的功夫一流外,看不出其他的东西。但另一首短青词可就不一样了,此时正值科举前夕。 这一句“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击中了不少应考士子的心思,在民间大为流传。同样的,白贵做的青词在手法上,与以往的青词大为迥异,让众诗人大受震撼,原来青词还可以这么写。 以前写的青词,都是专门写醮斋仪式的祭祀词文,除了道士会看,其他人哪会多看一眼。 于是,长安城中,多了不少人专门研究青词创造的人才。 毕竟……此时的皇帝是李唐皇室,李唐皇室的崇道可不比嘉靖皇帝弱多少。 写青词投给这些权贵,明显可行。 于是景云二年的这次常科考试进士科中,预列知名之士中,白贵以书法、辞赋跃居榜单第一。 很快,尚书省礼部试如约而至。 唐朝时期,没有什么县试、府试、院试这些一道道关卡,而是只有尚书省礼部试。 不过想要参加尚书省礼部试不是那么简单的,参加考试的考生来源有两个,一个是生徒,一个是乡贡,都是字面意思,生徒是长安各学馆出身的学生叫生徒,而地方州县出身考试后辈押解贡品的同时,带到长安的考生,叫做贡生。 生徒看似最好弄,实际上最难。唐时有所谓的六学二馆,六学指的是国子学、太学、四门学、律学、书学、算学,都隶属于国子监,二馆指的是弘文馆、崇文馆。 此时的国子监不是学校,是全国最高教育机构。 国子学只招收皇室子弟和三品以上的贵胄子弟入学,太学为五品以上的贵胄子弟入学,四门学只招收七品以上文武官员的子弟,剩下的律学、书学、算学则招收八品以下及庶族通学者。 所以想要成为一个生徒,得拼爹。 而白贵则是作为华洲下邽州县学的贡生,到京师长安参加常科考试。 …… 尚书省礼部,贡院。 白贵提着考篮,神色从容镇定。 他经历过数次科举考试,出洋留过学,不是一般生徒和贡生能比的。并且他又不是单纯的留洋生,而是受过传统儒家教育后留的学,儒经无一不通。 “白美和诗赋写的好,可那只是加考的杂文两项,真正的考试内容是时务策五道。” “治国理政,诗赋有什么用!” “真正有用的还是时务策……” 周遭的贡生和生徒们,叽叽喳喳的小声议论。 白贵的扬名太快了,快到他们都还没有来得及打听白贵的籍贯,他的名声已经传遍了长安上下,不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应试的考生哪一个没听过白贵。 他们对白贵的才学是实打实佩服的,但徒然出名,难免少不了一些疑惑、质问之声。 “杜佑在《通典·选举》中说:‘开元天宝之中,一岁贡举,凡有数千。’这只是贡举,还不论从长安各学馆中的生徒……” “比当初在长安府考府试的时候,还要壮观得多。” 白贵回首望了一眼,心生感慨。 他亦听到了一些贡举和生徒的关于他的小声谈论,不过很正常,预列名士之中属他此时最出名,不讨论他讨论别的人才是奇事。 钟鸣。 贡院大门打开。 白贵稳步入内,不慌不躁。 报考进士科的人数,此次常科大概有一千三百多人,是贡院中仅次于明经科的报考人数,蔚为壮观。 不过因为他是预列知名之士中的第一人。 享受了“提坐堂号”。 此间是贡院的公堂,备上了考桌条凳,总共只有不到七十多名报选进士科的考生入内作答。 休看只有不到七十名,可历来进士科中录取的人数,这里面至少占了三成以上。 “那应该就是吏部天官宋璟了吧?” “与杜如晦、房玄龄、姚崇并列为唐代四大名相……” 白贵放下考篮,坐在条凳上,抬头看了一眼公堂端坐的人物,当先就望见一个紫袍打扮的中年儒生,面容严酷,留着七寸长髯,眸色冷淡。 景云年间的吏部尚书就是宋璟。 他又朝着旁边望去,又见到一面容和蔼,与宋璟打扮差不多的紫袍官员。 是礼部尚书贾曾。 唐代,三品以上着紫袍。 长安集市上早就有偷偷贩卖当朝权贵的画像,白贵也买了一份,古人虽说讲究画画写意,但写实的画不见得差,他略加猜测,就认出来了两人身份。 一个是吏部尚书天官,掌铨选之事,另一个是礼部尚书大宗伯,掌办理学校、科举之事。 由两位宰相主考,极为合理。 唐代的科举考试并不规范,礼部为主场,往往政事堂会派遣官员督促或者同样当主考官监考。 宋璟性格是比较霸道的,且和李唐皇室交好,曾力荐让太平公主前往东都,免于后宫干预。 故此宋璟和李隆基这个太子关系亲厚。 事实也是如此,李隆基登基后,开元盛世就有宋璟这个宰相的功劳。 所以白贵在说两首青词能否让吏部天官温卷,而不是礼部大宗伯温卷,原因就在于此,贾曾虽是礼部大宗伯,但在进士科的评定上,权力不一定有宋璟厉害。 并且他知道历史,李隆基取得了最后胜利,那肯定是毫不意外的押宝李隆基。 虽说后来贾曾仍然位极人臣,他和太平公主没太大牵扯,但这件事与白贵无关。他投递给宋璟,让宋璟温卷,相当于投靠了李隆基这一股势力。 一种给李隆基的表态,站队! “这位就是白美和?” “听说他的书法让可大(钟绍京的字)爱不释手,金仙公主让他品鉴白美和写的诗词,他可倒好,将这诗词收了起来……” “这几日,金仙公主跑到官家那里告了几次状。” 贾曾笑着说道。 他也感知到了白贵的目光,不过他并不知道白贵曾经拜托李隆基让宋璟这个吏部天官温卷,这只是一句暗示的话,打着机锋。白贵的两首青词亦在李隆基那里,没直接给宋璟,但手抄本,政事堂的宰相们还是都有的,不曾缺漏。 “可大最喜好书法,他有王献之、王羲之、虞世南真迹数百卷,见到白美和这自成一家的书法不可能不见猎心喜……” “不过估计可大摘抄临摹过后,就会还给金仙公主。” “毕竟这是写金仙公主的诗词,他不好擅自留下。” 宋璟慢吞吞的说道。 ------题外话------ 求一下月票…… 286、大唐状元之才(求全订) 陪考的几个绯袍官员和绿袍官员听到两个宰相谈事,不敢擅自插嘴,但对宰相们提及的白贵上了心,此时没什么誊录制,誊录制到北宋时期才会创建,再加上现在已经将预列知名之士榜单上的名士都请到了公堂就考,他们扫了几眼,就看出了居于当中的白贵,不难找,见其气定神闲,泰然自若,不禁暗自点头。 (唐代官员五品以上穿绯袍,六品以下绿袍。) 仅是这一番养气功法,就胜过在场考生不少,一般官员都无这等从容。 他们又打量一眼白贵的长相,印象极佳。 “凡择人之法有四,一曰身,体貌丰伟;二曰言,言辞辩证;三曰书,楷法遒美;四曰判,文理优长。四事皆可,则先德行,德均以才,才均以劳。”——《新唐书·选举志》 “貌分四等,脸型分别为国、甲、申、由……” “此人五官端正、眉目轩朗,气质儒雅,袍服崭新,折痕分明,是一个爱洁之人,在身这一方面,我认为可居于上上等。” 陪考官小声议论道。 看策问、诗赋,那是这些主考官,也就是宰相们的事情,而他们的职责就是在考核的时候,评定考生的身、言、书等事。 此时白贵既然以书法闻名长安,在“择人四才”中的书,即不成问题。 进士科中举的可能性很大! 而他们这些陪考官就要事先挑选身貌不错的考生,初步筛选,以防止貌陋之人中了进士科,有碍了大唐的颜面。 …… 贡院,公堂上。 “策问都是一些老生常谈的问题,如何整顿吏治、裁剪冗员,还有经济上的一些问题,土地兼并如何解决,府兵制招募的府兵战力堪忧,已经不复贞观、永徽年间的骁勇…” “对了,还有经略西域的要务……” 白贵看了一眼五道时务策,点了点头。 这些考题他早有猜测。 现在的他,已经无须靠昆仑镜进行作弊,来获取考题,从而占据先发优势。现在的他,已经是满腹韬略,胸有成竹,有了后世多年的见识,回答唐代的策问题不是难事,再说他本就是策论秀才出身,又精研历史学……,若是再依照作弊取胜,那就有些贻笑大方了。 “写文章不能写的太露锋芒,亢龙须有悔。” “时务策是科举挑选人才准备的考试内容之一……,但显然不管是唐代还是逊清,这只是考核的一种形式,不可能真的以此作为国策施行……” “有句话说得好,大事小会、小事大会。国策不会轻易在朝廷的朝会中说,只会在政事堂中宰相们和皇帝的小会中得出……” “还有一句话,宰相必起于州郡,是因为有了州郡的历练,才会对国家的经济、律法、土地等诸多机务了解,如此才能写出国策。” 白贵对科举之事早就驾轻就熟。 所以稍一思索。 就知道如何落笔。 看历史,很多有名的大才子、大诗人都郁郁不得志,想当官,但不受朝廷和皇帝赏识,只能无奈寄情于酒,闲了骂一骂朝廷和皇帝,就这样过完一生。 但有时候,真不见得是皇帝昏庸、朝廷腐败,而是这些才子一个个都是大愤青,嚷嚷让皇帝驱逐奸邪,赶紧用他这个贤才,或者改革弊政等等。 皇帝和朝廷要是真录取了这样的人,才是失了智。 国家丧亡为时不远。 “不过写策论亦不能言之无物,太过空洞,只追求辞藻华丽。” “这其中的度,得把握好!” 白贵磨好墨,将毛笔顿在笔洗架上稍许,就开始奋笔疾书。 他在吏治上裁剪冗员上不敢多言,这是皇帝需要操心的事,说多了容易得罪人,在经济上,更不敢乱说,有识之士哪个不知道土地兼并为祸国家。 所以,这几篇策论,他只是抓大放小,说如此不对,但具体的改良措施,只对前人作品删删减减,而后就再无多说。 不过到了经略西域事上,他开始展露锋芒。 此事与朝政涉猎不多,而他又已经放言说同时考进士科、武科,武科可不仅是骑马射箭,涉及到的兵略一点都不少,所以在这点上,他可以多写一些。 策问,只要一篇抓人,就算取胜! 全才的人,少之又少。 “夫当今生民之患,果安在哉?在于知安而不知危,能逸而不能劳。此其患不见于今,而将见于他日。今不为之计,其后将有所不可救者。” “昔者太宗七年辅高祖取天下,灭国三十余。天下虽平,犹不敢忘战也。而今天唐军备衰废,默啜南掠赵、定等州,吐薄东侵而入……,秩马厉兵,枕戈待旦,以备不时之需。秋冬之隙,致民田猎以讲武,教之以进退坐作之方,使其耳目习于钟鼓旌旗之间而不乱……” “臣欲使士大夫尊尚武勇,讲习兵法;庶人之在官者,教以行阵之节;役民之司盗者,授以击刺之术。每岁终则聚于郡府,如古都试之法,有胜负,有赏罚。……” 白贵写完后,长长舒了一口气。 这是苏轼的《教战守策》,他删删改改后,正符合此次策论的兵事。而且这篇策论可没有什么胡乱指手画脚,只是说让朝廷做好备战准备,居安而思危,不会得罪任何利益集团,而且也没说什么五年平辽之类的内容,最是稳妥不过。 而且文中提到的默啜可汗,吐薄等事,可是不经意间展露出他的博学和对时事的关心,不是什么袖手空谈的士大夫,而是心怀国事的文人。 有了这些,就足够了。 默啜可汗是在武周时期崛起的东突厥可汗,屡次袭扰边境,是这时候大唐北境主要的敌人。 “军未发而默啜尽抄掠赵、定等州男女八九万人……狄仁杰总兵十万追之,无所及。”——《旧唐书·突厥传》 洋洋洒洒,千余文。 从上午进了礼部贡院,一直答到下午。 “将白美和的考卷给老夫取来,本相要一睹为快。” 宋璟对陪考官说道。 他是李隆基一派,已经提前给白贵温过卷,知道白贵的才学,有欲提拔,另外白贵是名士榜上的头名,所以让取白贵的试卷一观,并无丝毫不妥之处。 别说白贵的试卷,在场考生的试卷,他都可以在考场上一览。 唐代科举制度本就不严格! “是,宋相。” 陪考官没麻烦左右皂吏,宰相发话,他还是要听的,踱步走到白贵身旁。 他先没着急取卷,见卷子里面的内容已经写完,丝毫墨渍也无,暗暗点头,轻声提醒了白贵一身,遂取走了五道策试卷。 “文章写的不错,可为中上。” 宋璟一一览阅。 他作为宰相,进士科出身,博学多才,见识惊人。他口中的不错,中上,已经算是很厉害的评价了,在场的考生若能得到这种评价,就无虞是否中举了。 而白贵尽管前四道策论写的不张扬,可他文学底子是有的,写出的策论在一众考生中脱颖而出并不难。 更别说他书法出类拔萃,有很大的加成。 “咦?这篇兵备策问不错,写的好。” “是个熟知兵事的人才,难怪说亦要前去考武科,有这见识,武科的兵法考试他是不惧了……” “有这篇策论在手,即使待会的杂文两篇不成,此次的进士科也算他过关了!” 宋璟微微颔首,赞道。 说罢,他将手中五篇策论递给一旁的礼部尚书贾曾,让另一个主考官评卷。 按照常理,既然一个主考官已经定下了可录取的基调,那么另外一个主考官就不会轻易反驳,一旦反驳,就相当于撕开脸面,不给情面。 所以说,宋璟既然决定了录取白贵,贾曾如果和白贵没什么深仇大恨的话,也会顺水推舟,同意此事。 “宋相说的不错,有这篇兵略策问在手,他此次进士科可以过关了。” 贾曾拿过试卷,看了几眼,眼睛微亮,点头道。 文章好不好,他还是能分辨出的。 而且他看了通篇的策问,没有涉及到什么忌讳之事,那么按照宋璟所说,将其择录,是应有之理。 另外,宋璟说白贵杂文两篇即使不行,也能中选。 这是说笑之词! 能有如此才学的人,诗词差不多哪里去,即使不行,亦只是不出彩罢了。 见考生大多完成了五篇策论题,两位主考官即兴出了两道杂文题,写两首试帖诗。 试帖诗,白贵恰好在滋水县的县试考过。 试帖诗起源于唐朝,在王安石熙宁变法中被废除,直到清朝乾隆年间,才被恢复。 清朝的试帖诗比前朝更严,出题用经、史、子、集语、韵脚在平声各韵中出一字,所以应试者必须能够背诵平声各韵之字,诗中不能出现重字,语气必须庄重。 白贵连清末更严格的试帖诗都通过了,没道理会在此处栽跟头。 两首试帖诗,稍一琢磨,落笔就成。 虽不出彩,却亦是中上水平。 事实上,很多有名大诗人写的诗词,大多亦是中上,不可能随手便能写出流传千古的名篇。李白王勃这类的天才除外。 “此子策论一流,书法一流,相貌一流,言辞一流……” “可选为状元!” “不知在座各位意下如何?” 次日,等阅览完所有考生试卷之后,贡院中,宋璟对所有主考官、陪考官说道。 既然白贵有能取得状元的这份实力,那么宋璟就不会吝啬自己的举荐,温卷本就是科场惯例,他这般举荐,没有不合理之处。 当然若是白贵没有这份实力,他哪怕得知白贵和太子殿下、金仙公主再交好,亦不会昧着良心,进行推荐。 有实力,又有人脉,推荐理所应当。 “既然宋相这般决定,我等亦是赞同。” “吾等赞同……” “赞同……” 众多考官互视一眼,点了点头。 此届科举,除了白贵之外,确实没有什么太过出类拔萃之人,所以他们即使有的人属于太平公主这一股势力,亦不好意思进行阻拦。 毕竟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文章好坏,是人都能分出来。 再言之,评判的考官多是科举出身,被权贵举荐上来的大臣,要是没有文名,都不好意思前去判进士科考生的卷子。而进士科这等科举出身的大臣,天然就会从心理上拥护正统皇权,即李隆基这太子一脉,而不是太平公主。 而太平公主的拥趸,在朝堂上,多是一些寒门,举荐制出身的大臣。 简单来说,就是科举这一件事上,李隆基的话语权更重! 后来开元初年的时候,李隆基即位后,颁布《整饬吏治诏》,不仅是为了裁剪冗员,而且有一部分目的,就是将太平公主的爪牙、羽翼驱除出朝堂。 进士科出身的官宦,李隆基基本没动。 “既然诸位同僚已经定下名次……” “那老夫这就入宫,将考卷陈列于圣人,让圣人裁决。” 宋璟见状,满意的点了点头。 虽说最后的名次定夺要过问唐睿宗李旦,但他们这些大臣已经定好了名次,一般而言,皇帝是不会轻易反驳的,随意看看,就会同意。 毕竟皇帝大多也不认识这些考生,即使认识欣赏某人,也不会在国家抡才大典上动手脚。 入皇宫,宣政殿。 “宋相列的进士科名单,都是有才之士。” “将白美和列为进士科第一,朕亦是很满意,只不过……” 唐睿宗李旦看完了考卷,将其放置在案牍上,点了点头,犹豫道:“只不过这白美和既然有状元之才,又和金仙公主有旧,朕有意将其招为驸马都尉……” “不知宋相以为可否?” 他说完后,看了宋璟一眼,问道。 能成为状元,样貌、学识、品性都差不到哪里去。 “按状元之名,唐已有之。自武后初试贡士与殿前,别其等第,门下例有奏状,其居首者因曰状头,亦曰状元。”——赵翼《陔余丛考·状元榜眼探花》 “陛下,金仙公主自幼修道,且已入道受箓,可见心坚,若要嫁娶,还请陛下先过问公主为好。” “另外若是陛下强行许亲于进士科状元,恐会惹来天下非议之词。” “还请陛下慎重!” 宋璟拱了拱手,说道。 唐朝公主虽然大多貌美,毕竟是出身士族,不可能太丑,但大多士族子弟是不愿去娶唐朝公主的,一是飞扬跋扈,二是多不守妇道,三则是成为驸马都尉后,尽管尊崇,不至于断了当官的前途,但或多或少还是有一些影响。 宋璟尽管拥护李唐皇室,但拥护李唐皇室和尊重公主,这是两码子事。 不能相提并论。 他亦爱才,所以不想白贵这大唐未来储相掉进这火坑之中。 “宋相说的不错,点状元为驸马都尉之事,自古皆无,若朕强项于此,实属不美。” 李旦叹惋一声,摇头说道。 他被宋璟这一提醒,才想起皇室公主在民间可没什么好名头,他虽懦弱,但不是傻子,知道民间对皇室公主怎么看,即使在他看来,金仙公主和玉真公主没沾上这些娇惯脾性,但他心底想可以,要真是强令状元成为自家驸马,恐怕会落得个轻薄贤士的名声,今后的进士科考生估计唯恐避之不及。 所以,想了想,还是将此事作罢。 287、你在教我做事?(求全订) 长安,胜业坊,金仙观。 垂花园,客厅。 白贵坐在大堂上等待。 今日早上礼部在贡院放榜之后,他位列进士科的第一名,也就是俗称的状元。 按例来说,是要前往金仙观找金仙公主拜谢的。 是金仙公主将他引荐给了李隆基,将他的诗词送到了政事堂的宰相手中。 所以金仙公主,算是他的贵人。 只有进士科最贵,明经科、秀才科即使第一名,亦不能称呼为状元。 这次。 他等待没多久。 大约过了半刻钟左右。 刚施粉黛的金仙公主从穿堂匆忙走来,她神态稍有些慵懒之色,因是午睡初醒,杏眸半阖,打着哈欠,落到了主座之上。 “白道兄,恭喜你获得了此次科举状元。” “我这里……没什么好表示的,父皇在给我晋爵的时候,送了我几处皇庄,我待会让女官给你送上一处皇庄的田庄地契,算是给你的贺礼。” (金仙公主原为西城县主,景云二年,晋爵为金仙公主。) 她和白贵谈论了一会,略思索片刻,说道。 白贵今天早上才知道他中了状元的消息,可她在前天,就已经从宫中得到了讯息。甚至知道她父皇李旦甚至有意将她许配给白贵这件事。 这件事不是什么秘事。 所以并未刻意隐瞒。 但同样的……,金仙公主此时面对白贵,心境略有不同。 大唐进士科第一名,堪称是大唐最优秀的俊杰。进士科出身的人,就有白衣卿相的美誉,更别说位列第一的状元,不知多少深闺女子知道这一消息,心生倾慕,春梦留痕。 “多谢公主赏赐。” 白贵点了点头,没推拒,直接选择收下了金仙公主赠予的礼品。 他赠诗给金仙公主,已经相当于有了瓜葛,今后与金仙公主虽不算是一荣俱荣、一辱俱辱,但两者之间的关系自是非同一般人能比拟的…… 外人看来,就是一派中人。 收不收皇庄,都不会让别人的固有印象改变。相反,若是不收皇庄,难免会得罪金仙公主。而对于金仙公主这等正受宠爱的皇室公主而言,一处皇庄不是什么太大的贺礼。 稀松平常! 有李旦和李隆基这两个父兄在,金仙公主今后可不会遭受什么折难,后半辈子一直荣华富贵。既然如此,他定不会选择得罪金仙公主,而是前去交好。 吃软饭而已,他白美和又不是没吃过。 “白道兄,武科考试有长垛、马射、步射、平射、翘关等……” “所选之人,都是身材魁梧,伟岸强健之人,你的话……” 金仙公主和白贵谈玄过后,犹豫了一会,劝道。 她看白贵身材虽矫健,可与那些上战场厮杀的将军们差距很大,这些将军们一个个都是膀大腰圆的壮士,哪里像白贵这般身材匀称。 一眼,她就能看出,白贵在武科上,不会取得功名。 毕竟常人说是习文练武,但难免有所侧重,白贵能获得进士科状元,已经是不得了的事情,再谈及武科,必然有所不及。 “公主……,是在教在下做事吗?” “武科之事,我自然有所把握,不会空言!” 白贵微微皱眉,硬声道。 与人相处之道,也是讲究技巧的,不能一直服软,讨好的去说话。若是他现在还是游仙观的小道士,那这句顶撞之语绝不会断然说出。 但他现在已经取得了进士科第一名,礼部贡院刚刚放榜,心中有了一定底气,再加上最近他和金仙公主相处,摸清楚了金仙公主的性格,知道其性格温顺柔和,和其他李唐公主不同……,毕竟自幼修道,幽禁深宫多年,哪里会养成什么娇蛮脾性。 另外,现在金仙公主尽管劝他不要去武科,语气委婉,但难免少不了一些居高临下、颐指气使的滋味。 白贵觉得他和金仙公主相处的日子还长,一直这么下去,可不行。 虽然他有时喜欢被动,但喜欢被动,和被人掌握主动权,这可不一样,差距很大。 最后一点,金仙公主这句话算是轻视他,他作为一个刚登科的状元,恃才傲物,反应稍大一些,不为太过。 “是……我失言了。” “还请白道兄勿怪。” 金仙公主微怔稍许,她被幽禁深宫的时候,什么刻薄话都听过了,此刻白贵说的话,算是顶撞,但这也要看是谁在顶撞她,婢女宦官的话,早就被拉出去打板子了。 然而若是白贵顶撞,她一琢磨,觉得这顶撞之词并不激烈,还在她的承受范围之内。最关键的是,白贵虽说“攀附”于她,可她这个公主无权无势……,难道还真的能对新科状元任打任骂吗? 休说是她,哪怕白贵以这言辞,去顶撞太平公主,太平公主都会一笑了之。 以一些小的言辞,去生气,不值得。 “武科就在五日后,还请公主拭目以待。” “贵必定也会夺得武举功名……” 白贵拱了拱手,洒然告退。 吃软饭挺好,如果有软饭可吃,他可不会傻傻的推辞。但吃软饭,要讲究策略,软饭硬吃最好。不然他宁愿饿死,也不吃软饭。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在其版屋,乱我心曲。” 金仙公主看着白贵远处的飒然背影,一时之间,亦是痴了会。 …… 武科开考,可比文科开考,要热闹得多。 这一日,长安权贵云集。 禁军校场。 高大的看台上,李隆基、金仙公主、玉真公主等皇室子弟陪侍在唐睿宗李旦身旁。 “八妹,待会就轮到白美和上场较技了,他的《教战守策》我看过,是一个有方略之人,日后定是我大唐的栋梁之材……” “三日前,他作为状元在长安骑马游街,不知多少闺阁小姐给他抛了香囊。” 李隆基见到校场上走出一个劲装白服少年,此人正是白贵,于是对金仙公主调笑道。 他是知道他父皇有意点白贵为驸马都尉。 不过明着强点不成,但若是白贵自己想要迎娶公主,那也行。至于白贵若是对成为驸马都尉后,于今后仕途担忧,他这个太子亦会对其作出保证。 “那就是白美和?” “果然是翩翩美少年,可惜我的玉真观就在妹妹你的金仙观附近,他都没登门一次。” 玉真公主接话道。 “马枪考核!” “驰马刺木人靶,至少刺中三块木板以上,才算合格!” 武科主考官是羽林军的校尉,见白贵上场,大喊道。 白贵任由士兵为他披上甲胄,约有三四十斤重,是明光铠。 他疾跑几步,翻身上马。 动作流畅,贯通,没有丝毫碍阻,而且马术娴熟,当即满堂喝彩。 “这个新科状元郎不容小觑啊!” “仅是这马上功夫,就让人眼前一亮……” 李旦点评道。 众臣迎贺,庆贺皇帝,说出了一个少年英杰,是我大唐之福云云。 少倾。 只见白贵骑马速度愈来愈快。 临近木人靶三步之时。 刹那间,手中一丈八尺,重达八斤的长枪脱手而出,直中树立在校场中央的木人靶。 中靶,刺穿一道道木板,一个拳头大小的洞口露了出来。 长枪钉在地面上,深达数尺。 “启禀陛下!” “刺穿十三板,陷地七尺,马枪考核为上上之列!” 羽林军校尉主考官面露震惊之色,愣了一下,急忙走上前去,检阅成绩。 等检查完后。 他难掩心情激荡,跑到看台前,给李旦半跪,拼命大喊道。 一时之间,看台之上的权贵都愣住了,傻了眼。 以前遇见这么大力气的武将,不是没有,唐初猛将如云,苏定方、薛仁贵,这都是能单枪匹马闯营的先锋大将,但他们没听过考中进士科头名的状元,竟然亦是如此骁勇。 而且像太宗朝、高宗朝留下的猛将早已老死去世,现在的大唐还真的没几个能拿得出手的将领。 即使能拿得出手,怎么能与白贵这种文武双全的人比。 这种人,是注定能做李卫公的! “原来……他没有大话,是我轻视了他。” “难怪他听到我让他退却武科考试这般生气……” 金仙公主美眸怔怔的看着场下的劲袍少年,整个大唐,都难以找到与其媲美之人。 288、大唐剑圣裴旻和蜀山剑圣谁厉害(求全订) 禁军校场看台,华盖下。 御座上的唐睿宗李旦亦是难掩胸中的激荡,进士科的状元,现在武科又有如此成绩,这算是大唐的英杰、祥兆,他深深吸一口气,说道:“下邽白氏子骁勇如此,理应赏赐,朕欲赏赐万金,不知太平以为如何?” 他目光望向坐在御座左侧的太平公主,开口询问。 “以往武科考试之中,遇武技惊艳之人,先皇屡有赏赐……” “新科状元有如此勇力,陛下理应赏赐。” 梳着流云髻,发间插着各式珠翠,眉心点着淡粉色梅花花钿,粉胸半掩,一副贵妇人打扮、半老徐娘的太平公主捂嘴轻笑一声,回道。 以前在校场考武科的时候,遇见一些武技惊艳的考生,皇帝都会例行给予赏赐。更何况是新科状元郎这样身份的人,在武科中大显身手,不赏赐说不过去。 “那三郎怎么看?” 李旦又看向右侧的太子李隆基,问道。 “每宰相奏事,上辄问:‘尝与太平议否?’又问:‘与三郎议否’,然后可之。”——《资治通鉴》 李隆基并非嫡长子,在李旦的子嗣中行三,所以称呼为三郎。 按理说只是封赏一个考生,李旦还不至于作出如此姿态,但谁让这个考生和金仙公主走的太近,和金仙公主走的太近,就意味着和太子李隆基走的很近。 但遇到武技如此惊艳的一幕……, 如果不例行赏赐。 难免会让群臣和考生腹诽,认为皇帝薄恩,是个吝啬鬼。 虽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可这只是一句话,真这么做,定有臣怨。 “父皇自有定夺,儿臣不敢多言。” 李隆基回道。 见到掌权的两个人都没有意见,李旦这才点了点头,让身旁的宦官上前宣口诏。 立即就有宦官下了看台,身后随着小太监,太监手捧木案,木鞍上则是万金。 一万枚新铸造、崭新、黄橙橙的铜钱。 “谢陛下隆恩。” “臣身着甲胄,不便行礼,还请陛下勿怪。” 白贵骑在马上,对传旨的太监,拱了拱手,说道。 “这是小事,状元郎不必多礼。” “既然状元郎已经领赏,杂家这就告辞,前去回复圣人。” 太监亦是回礼,客气道。 他是代天子宣口诏,所以白贵刚才那一番话是给皇帝李旦说的,而不是给他说的。他虽然在皇宫中的地位不错,但天子势弱,连带着宦官都不怎么荣贵起来了,所以对待白贵这个现在炙手可热的人物,他不敢多得罪。 进士科第一,武科夺勇,这样的人想不被当朝权贵不看重都不可能。 “多谢公公了。” 白贵点了点头,继续坐在马上。 说是领赏,但这万金他现在不可能亲自去取,只是皇帝表个态罢了,激励他们这些武科考生继续在比武中取得好成绩。 等宦官走后,御林军校尉主考官手执令旗。 用力一挥。 士兵吹动号角。 一队武科考生驰马射箭。 这是马射! 崩! 白贵从背上取下骑弓和箭壶中的羽箭,拉若满月,双腿加紧马鞍,防止掉落下来,纵马强冲,骑射技术彰显无露,连续开弓。 嗖!嗖!嗖! 一支支羽箭从他手上脱弦而出,命中箭靶。 “庆州范子义,十息射骑箭射箭八支,中靶者四,不合格!” “定州王宫,十息射箭十三支,中靶者六,成绩中下等,可进入下一场考试。” “……” “华洲白贵,十息射箭二十一支,全部中靶,成绩上上等,箭术可堪神射,两场比试皆是上上,可列入武科中举之选。” “……” “兖州裴旻,十息射箭二十七支,全部中靶,成绩上上等,箭术为神射,可进入下一场考试。” “……” 考官们念着刚才比试骑射的成绩。 以十息记,在骑马移动的时候,进行射箭。 如果马术不精通之人,别说射箭,在马上不跌下来就算好的。这场比试,只有马术精通且箭术精通的人,才能获得好成绩。 马术精通,就能在十息之内不间断的进行射箭。 可要是马术差了一点,不断调整姿势,就耽误了射箭的机会,误了时间,射出的箭即使中靶不少,但成绩亦不会优秀。 “大唐剑圣裴旻?” “想不到这场武科考试,他也在……” 白贵本来信马由缰,射完箭后静养精神,准备下一场考试,但没想到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兖州裴旻。 裴这个姓氏,在人口中并不算是大姓,可在世家中,是大族。 能姓裴的,又有钱习武的,九成都是闻喜裴氏,而兖州则是裴旻的家乡,所以白贵仅从“兖州裴旻”就能大致猜测出来。 这就是剑圣裴旻! 这时代,世家大族都有家谱,他们华洲下邽白氏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前往晋阳修家谱,有子嗣的话,在族中要排次第。 例如他的……后辈白居易和白行简。 在《膳部郎中白行简墓文》中,就有“二十二哥居易以请酌庶羞之奠,致祭于郎中二十三郎知退之灵”。 白居易自称是二十二哥,白行简是二十三郎。不意味着他爹白季庚真的生了这么多儿子,而这是晋阳白氏中族人的次第排名,他们两个在这一辈中分别排二十二、二十三。 “不知道是剑圣裴旻厉害,还是蜀山的那个剑圣厉害?” “在《独异志》中说裴旻‘掷剑入云,高数十丈,若电光下射,旻引手执鞘承之,剑透空而入,观者千百人,无不凉惊粟’。” “一日射虎三十一头……” “难怪在骑射上压了我一头,我尽管练习射箭的时日不断,但一些时间亦用在练习枪术上,哪能有裴旻这种土生土长的唐朝人射技更精。” 他心道。 不过现在他在武科考试之中,与裴旻并列,虽有心想见识一下这大唐剑圣,但除非置于看台上,俯视整个禁军校场,否则大家都身着明光铠,真不好分辨出谁是裴旻。 后面数场考试,长垛、翘关等,白贵毫无例外,一一通关。 在武科考试中,没什么好隐瞒身手的,越是厉害,好处越多,而且危险性几乎没有,这与进士科考试不同,进士科考试,言辞露出锋芒容易得罪人,武科考试就没此等担心了。 一日比试,就这样短暂而又匆忙的结束了。 此次武科比试中,只挑选了不到三十名的武科进士,和进士科录取人数差不多。 不出意外,白贵又列为武科进士第一名。 虽然在此次武科考核中,有裴旻这样的人物一同陪考,但裴旻虽是出身闻喜裴氏这样的世家大族,可和他们下邽白氏差不多,没在祖籍地,而是在兖州,算是落魄,可见没有人脉,而白贵有问文状元这一殊荣,李旦也想凑个整,文武状元要是在他当皇帝的时候出现了,他也觉得是一场乐事,能流传到后世的雅事。 事实上,虽然白贵在箭术考核中稍逊裴旻,但谁让裴旻没有他气力大,在翘关考核中,白贵力能扛鼎,直接赢得满堂喝彩,在成绩上比裴旻还要更好一些。 于是,文武双状元,就这么顺理成章的落在了白贵身上。本来唐代是没有武状元这个称呼的,但谁让白贵进士科、武科皆列为第一,这武状元就这么凭空而生, “翘关扛鼎,拚射壶博。”——左思《吴都赋》 翘关,就是唐代武科中的举重项目。 …… 晚间,皇宫晚宴。 设在蓬莱宫,麟德殿。 (即大明宫,高宗时改大明宫闱蓬莱宫。) 唐长安一共有三大宫,亦名三大内,分别是大明宫、太极宫、兴庆宫。 大明宫名字源于《诗经·大雅》中的《大明篇》,“文王有明德,故天复命武王也。文王、武王相承,其明德日以广大,故曰大明。” 蓬莱宫,意为仙人所居之宫。 白贵作为文武双状元,被李旦特例赏宴入席。 而其他的进士科进士和武科进士,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只能自己凑钱在酒楼中搓一顿。 曲江宴,是唐玄宗时期才设立的,专门赐宴新科进士。所以现在还没有曲江宴、琼林宴、鹿鸣宴这一类的东西。 白贵被女官引着,穿入层层楼阁。 他目无斜视,步伐从容,一副闲适悠然的模样。 不敢乱看,唐初宫女的装束都是齐胸襦裙,抹胸于外,有些太过晃眼。 走到宴席偏僻末座,女官顿了步。 “状元郎,这就是你的座位。” 女官盈盈一拜,笑道。 “多谢刘尚食。” 白贵收回目光,微微躬身,施了礼节。 然后掀起前摆。 坐在了餐案后面的胡凳上。 唐朝后宫有六局十二司,六局都是正五品,分别为尚宫、尚仪、尚服、尚食、尚寝、尚宫。 他现在还没通过吏部关试,通过吏部关试,才会给新科进士授官,以往考中进士,蹉跎于吏部关试的人亦是不少。即使授官,进士授官最高的,也不会超过正五品。 更别说……宫中女官不一定什么时候就成了皇帝的妃嫔,上官婉儿就是唐中宗李显的皇妃。 “果然是特例赏宴,真偏僻……” 白贵落座之后,这才好整以暇的打量起了麟德殿的布置。 麟德殿是唐代专门举办宴会和观乐赏戏之所。 此次宴席上,他差不多是前五入席的,毕竟越是大佬越会迟到。而能受邀入席的,除了他之外,都算是朝中的大佬,最少不低于五品,没见一个绿袍官员。 餐桌上四季时蔬和干果等物。 唐是分餐制。 他边吃边等,大概过了一刻钟左右,从殿外才陆陆续续有臣僚入内。 最后面进的则是李旦和政事堂的宰相。 “怎么能让新科状元居于末位。” “来人,赐宴于殿前。” 正待白贵以为开席的时候,从麟德殿深处传来声音,紧接着他就被一群女官和宦官带到了殿左皇室权贵所处的餐桌旁。 另置一案,让他就坐。 “我是新科状元,皇帝为了彰显厚遇贤士的名声,往往对新科状元厚遇……” “嗯,殿右是政事堂的宰相们,我一个小辈不可能居于这么多高官前首,如果这般做,就是捧杀了。故此……坐在这一群公主、皇子身旁貌似很合理……” 白贵微皱眉宇,他朝左侧一望,是冷艳绝美的玉真公主,朝右侧一望,是娇小可人的金仙公主,都是女冠打扮,让旁人羡煞不已。 289、你是要注定成仙的种子(求全订) “正常个屁啊!” “也是!我作为今科进士,允文允武,要是李旦不看重我,这才是怪事,榜下捉婿虽然是宋时才有的习俗,但此刻亦然……” 见到这一幕,白贵再傻,也知道了唐睿宗李旦的心思。 能中进士科的进士,就没一个长相难看,丑的士子例如钟馗、温庭筠、黄巢这些人,早就被筛除,不可能中进士科。 而能成为状元的,不仅有文才,还有貌才。 俗话说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这是人生两大喜事,推到极致的话,就是状元驸马。而历数各个朝代,状元不少,但状元真正娶公主的,也只有唐代的状元郑颢。 郑颢是唐会昌三年的状元,早就和卢家小姐定了亲事。但唐宣宗看上了状元郎,想要将公主许配给他,于是让宰相白敏中说服了郑颢,娶了万寿公主,拜驸马都尉,但郑颢婚后并不幸福,公主多娇生惯养,打也不能打,骂也不能骂,所以郑颢将怨气撒在了宰相白敏中身上,整天给皇帝打小报告,弹劾宰相白敏中,白敏中差点死在郑颢手上。 “白美和啊白美和,你和白秀珠已经成婚了……” “你虽然字中有个美字,但当陈世美是要被万人唾骂的……” 白贵内心挣扎了起来。 他虽然想吃金仙公主的软饭,可没想过成为驸马都尉。 这两者可不同。 “白道兄,上次是金仙无礼,金仙小觑了白道兄。” “此厢……给白道兄赔罪了。” 金仙公主脸红红的,她靠近殿内矗立的宫灯,面靥施了一层灯焰光芒,素手从袖间探出,握住玲珑玉杯,酒中盛着微黄的酒液,她嘴巴轻抿了一口,说道。 透过罩在道袍外面的紫色薄纱能望到她白净秀美的脖项微微耸动。 咽了下去。 “公主这又是何必呢。” 白贵望见此幕,轻叹一声,亦是捧着酒杯,一饮而尽。 会须一饮三百杯。 唐朝的酿造技术不过关,喝酒和后世喝米酒差不多,度数不高,不容易醉人。 “白道兄?” “状元郎,你明明没有受箓修道,在尚书省可没有你的祠部牒?” 玉真公主听到金仙公主对白贵的称呼,有些讶然道。 祠部碟,即度牒。 唐代管理僧尼是尚书省祠部管理,由祠部发给僧侣道士身份证明,俗称牒,也叫祠部牒。 只不过想要得到度牒不容易,需要经过一定的考核,熟知道经之后,才能有度牒。玉真公主不会认为一个新科状元通不过祠部的考核,状元之才获得祠部牒不是什么难事。 同样的,白贵如果是个道士,有祠部牒的道士,通过进士科获得状元后,这个消息早就传遍长安了,不至于到现在才知道。 “贵几年前生了大病,寄居在长安郊外游仙观……” “虽未受箓,但听从游仙观陈法师讲道多年,自视为修道之人。当然,玉真公主你也可以称呼我一声白居士……” 白贵笑了笑,顺口解释道。 他来长安的初几天,一直是道士打扮,但他毕竟不是真正有度牒的道士,还需科考,所以后来就换做了常服打扮。玉真公主见他没几次,不知道他以前的身份很正常。 古代,如果富贵人家的子嗣多病,往往就会将其寄居在寺庙或者道观之中,以期神佛保佑。 很常见的一种现象。 至于玉真公主和金仙公主,两个公主倒是已经授箓,是真正的女冠。 称呼他白居士,更合适一些。 “算了,我还是如姐姐一样,称呼你为白道兄吧。” 玉真公主恍然,回道。 金仙公主和玉真公主只相差一岁,前者为胞姐,后者为胞妹。(先前写错了两人的顺序) “也可!” “我过些时日打算前往昊天观访道,希望候观主能收我为入室弟子,授箓修道。” “若是不成的话,我亦会前往别处道观……” “早叫或者晚叫都是一样。” 白贵心中一动,状似随口说出,轻叹道。 游仙观上下,不管是陈法师,还是长吉小道士,都知道他想要拜在宗圣观侯道长门下。宗圣观即楼观道,在终南山兴建,而昊天观则在长安保宁坊,曾是唐高宗李治的旧邸,这些皇室子弟若是醮法祈福,往往去的就是此处。 宗圣观的侯道长是现在楼观道的掌门人,兼领昊天观观主。 侯道长名为侯少微,是前楼观道掌门人尹文操的弟子。尹文操仙去之后,宗圣观和昊天观就由侯少微所掌管。 “候观主?” “你到时候随我一同去,我和候观主还有几分交情。” “你又是新科状元,候观主一定会收你为徒的……” 金仙公主听到白贵语气中的“稍有不安”,心中顿时想起了她对白贵的些许愧疚,这其中又有不少倾慕之心作祟,所以在白贵说完后,立即回道。 当然……她这也并非是全然乱答应。 候观主收一个徒弟,又少不了他一根毫毛,而且文武双状元愿意拜在他门下,亦是好事一桩,她不信,候观主还能推拒不成。 “那此事就多谢金仙公主了。” 白贵神色“诧异”了一会,像是没料到金仙公主会如此说,但愣了一会后,就立即对金仙公主的美意进行道谢。 他将胡凳朝金仙公主的方向挪的近了一些。 两人“冰释前嫌”,言谈甚欢。 …… 白贵没着急前往昊天观。 他在准备吏部关试。 关试因设在春天,所以也叫春关。中了进士科、明经科的考生需在春关考核完后,才能授予官职。 例如韩愈,虽然通过了进士科考试,但考了三次春关,都没过,只能跑到刺史那里去做幕僚。 吏部天官是宋璟,老相识。 吏部关试就不像进士科考试考策论、诗赋之类的东西,而是身、言、书、判。 考核的这些内容,对于白贵这个历史大家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每一门考核都顺利通过。 被吏部天官宋璟择入为校书郎。 “校书郎?” 白贵领过官印,官服,讶然了一声。 “怎么?你不满意?” “我这里还有长安县和万年县的县尉,暂时缺录,你可到那里去……” 宋璟眯着眼睛看了一眼白贵,捋着长须,笑呵呵说道。 “校书郎是清贵之职,能择录于此。” “是宋相对下官的赏识……” “下官很满意。” 白贵道谢道。 校书郎是九品的芝麻绿豆官,官阶从九品下阶到九品上阶。工作的部门是在秘书省,省的本义是皇宫,秘书省就是古代的藏书阁、图书馆,专门负责管理国家所有图书。 而秘书省的校书郎,平时的职务就是“掌校讎典籍,订正讹误。” 通俗一些,就是编辑、校对图书和参与史书的修撰。 也是俗称的“图书管理员”! 而长安县或者万年县的县尉,最低也是正七品的官职,毕竟长安城以朱雀大街为轴,划分为万年县、长安县,相当于京城的县令,这官职品阶不可能低到哪里去。 但两县的县尉、县令,压根就不能与校书郎比! 差得远! 想要成为秘书郎,就必须是科第出身,拥有功名。但拥有功名还不够,还必须品学兼优、在关试考核不错的情况下,才有机会担任此官职。 “应开元礼及学究一经登科人等,旧例据等第高下,量人才授官……起今以已后,等第稍高,文学兼优者,伏请量注校、正……”——《唐会要》 此时有一个人就在担任校书郎,景龙初年进士,也就是三四年前,考中了进士,成为探花郎,探花郎必须是帅哥才能担任,后来吏部关试之后,成为了校书郎。 这个人就是开元宰相中年龄最小的一位,张九龄! 元和元年白居易考中进士科后,亦是到秘书省到了校书郎一职。 能成为校书郎,差不多相当于明朝时期入翰林院,有了成为阁老、储相的资历。 “既然你满意,七日后就到秘书省去任职吧。” “对了,这是你的俸禄……” 宋璟颔首轻笑。 他对白贵挺欣赏的,不仅在文,还在武。如果仅是文的话,像白贵这样的状元郎大唐不怎么缺,可有了武的加持后,就是难能可贵的人才。 说着,他将一吊钱放在了白贵捧着官服和官印的木案上。 “谢过宋相。” 白贵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施礼道谢。 校书郎是九品芝麻官,又是清闲职位,俸禄每年只有五十二石粮食,而月俸折算成铜钱的话,每月领到的钱不到两贯钱。 此时唐朝国力虽然衰退,但长安米价并不怎么昂贵,大约一斗在百钱左右起伏不定。 一贯钱购买力很强。 这个月已经到了中旬,给他一吊钱,很合适。 从吏部出来。 白贵骑马行于市街之上,不时就到了金仙观。 很快,就有门子替他牵马,将骏马引向马厩,一副习惯了的模样。 长安居,大不易! 所以他从麟德殿晚宴之后,就暂时借宿在了金仙观。 金仙观说是道观,实际上还是按照公主府邸规格营建,房间众多,规模浩大。所以不缺他这一间屋子,他起初就是金仙公主的门客,只是作为门客有些厉害,导致不太像是门客…… 作为门客,借宿在权贵家中,合情合理。 他刚走进没多久,就碰到正欲往出走的金仙公主。 “白道兄,你通过吏部关试了?” 金仙公主见到白贵腰带处系着官印,手里捧着官服,询问道。 “是的,宋相将我择录在了校书郎一职。” “这还要多亏太子殿下对我的美言……” 白贵回道。 什么叫谄媚权贵,直接面对面说,太俗了。但他这样对金仙公主一说,金仙公主再对李隆基一说,立刻就会简在帝心。 不知不觉的潜移默化。 宋璟是李隆基的人,所以他直言感谢李隆基,没毛病。 “那今后贫道亦要称呼你一句白秘书了。” 随即,从抄手游廊又走出一位鹤发老道,笑道。 秘书省设置秘书郎三人,从六品上。 直接称呼白校书亦可,只是……民间多将教坊司的名伎称呼为女校书,所以称呼白校书显得有些不太端正,故此大多时候称呼的时候姓名加上秘书二字。 一是秘书省校书郎,称呼秘书没太多毛病,二是秘书郎为管理校书郎的职务,就像是称呼正副职务一样,称呼正职,总是让人欣喜一些。 “不敢,不敢。” “史道长……还是将在下称呼为白道友吧。” 白贵犹豫了片刻,回道。 不管是白秘书,还是白校书,称呼起来,总感觉别人在占他的便宜。 “也是,白道兄虽然择录到了秘书省一职。” “但还未正式任职。” “史师还是仍旧叫白道兄为白道友吧。” 金仙公主帮忖道。 “既然公主开口,那我继续称呼白道友为白道友吧。” “只是可惜,我还以为白道友会到鸿胪寺任职,我可是翘首以盼许久……” 史崇玄眯了眯眼睛,说道。 他是鸿胪卿,鸿胪卿是鸿胪寺的主官。 “让史道长失望了。” 白贵从史崇玄的口吻中,闻到了火药味。 史崇玄是太平公主原来的门客,以他的能力,绝对够不到鸿胪寺卿的职位,这个可是三品官,只能说史崇玄吃太平公主的软饭吃到家了。 “看来在新科进士的任职上,太平公主和李隆基又斗法了一次。” “这次是太平公主失败了。” 他暗道。 “贵见公主行色匆匆……” “不知公主打算前往何处?” 白贵这时趁机询问,岔开话题。 “没什么要事,就是陈国公的夫人邀我一同赏花。” “你现在既然通过了吏部关试,择日不如撞日……,我这就带你前往宗圣观,面见候观主。” “史师不若一同前去?” 金仙公主想了想,说道。 “既然公主有意,贫道愿意陪从。” 史崇玄打了个稽首。 白贵亦是自无不可之处,欣然同往。 吏部关试对新科进士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他虽然心底里倾向于立即修道,但在外人眼里,他这可就无异于抓小放大,得了芝麻漏了西瓜。 所以延误了些许时日。 如今他算是功成名就,大小算个官,尽管是九品芝麻小官。但此时前往宗圣观,无疑会添了不小底气。 原先虽是双榜状元,但只是预备官员罢了。 道士,道士,一道一士,两者缺一不可。 昊天观在保宁坊。 距离胜业坊不远,一行人骑马坐轿,片刻时间便到。 “贫道拜见金仙公主。” 宗圣观门口,一中年道人手持拂尘,施礼道。 得知金仙公主前往昊天观拜谒,尽管他地位崇高,是皇家祭祀,但公主毕竟是公主,位居一品,他按例是要在门口迎接的。 “贫道见过侯观主。” “贫道见过候观主。” “下官见过候观主。” 金仙公主、史崇玄、白贵分别见礼。 虽然侯少微不像史崇玄一样担任职官,但加银青光禄大夫,为三品散官,虽只是一个虚职,但比他的校书郎高了六品。 “请洞玄法师、史道友,还有这位……” 侯少微颔首,目光落到白贵身上,迟疑了一会。 不知道白贵是谁。 尽管游仙观的陈法师举荐过白贵,但他日理万机,不会轻易收徒,只说先考察些许时日,没抽出时间去看游仙观的小道童……,所以此刻在看到白贵的第一眼时,模样觉得陌生。 “下官曾寄居于游仙观,为游仙观道童,姓白名贵,素来仰慕候观主……” “此次前来拜师,还望候观主应允。” 白贵见到侯少微这幅表情,就知道自己这一步步棋子落对了。 常人哪有机会去面见侯少微这等楼观道掌门,只能是楼观道掌门一时兴起,收你为徒,若是没有机缘,普通人一辈子都不可能拜楼观道掌门为师。 主动权没在自己手中,不可能说想拜谁为师就拜谁为师。 但……,要是有了身份。 那就不是问题! 此刻他就能直面侯少微这楼观道的掌门,甚至带着金仙公主前来面见。 缘分不能撞,得自己把握。 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 先改命运,再求机缘! 不然有缘无命! “拜师?” 侯少微稍稍一愣,仔细打量了白贵一眼,忽的有了印象。 他去年的时候,就听游仙观下观的陈法师推荐过白贵,只不过他虽然听陈法师对白贵多有褒赞,但他身份地位不一般,哪会轻易收徒,所以打算过几年再去看,要是此少年仍然心性坚忍,那么他就破格收徒。 但……没想到,这少年竟然亲自面见于他,求他收徒。 这是令他始料未及的! 百千年间,从无发生过如此之事。 “候观主,白道兄是今年新科状元,又位列武科第一,刚在吏部关试选拔为秘书省校书郎。” “可见其人才情!” “若是候观主愿意收白道兄为徒的话,贫道愿捐赠三处皇庄、三千金于昊天观。” 金仙公主朱唇轻启,求请道。 她这三千金,可不是李旦赏赐白贵的万金,而是真正的三千两黄金。 “什么?” “进士科状元?武科第一?刚被选拔为校书郎?” 侯少微怔了一下,看着白贵的目色有些惊奇了起来,能做到这种程度,确实足以证明其才情,而且有了这份资历,今后荣华富贵数不胜数,仍旧能过来拜他为师,打算修道,确实不容易。 “汝道心甚坚!” “可见一心向道……” “不过贫道得先看看你的福源,看你是否有机会修道。” “不然误了你这大好前程,就是贫道的过错了……” 侯少微忍住自己心中的激动,文武双状元能选择拜在他的门下,他再是修道,心情恬淡,也难免受到波动。 同样的,白贵前些年就扬言说拜在他名下。 如今功成名就,仍不改初心,他哪怕是一颗石心,对此亦是动容。 只不过他是有道之士,不能贸然答应此事。 修道讲究个缘分。 虽说能成为状元郎,本就是文曲星下凡,修道绝对是够用的,但就怕万一,是个不能入道的死种,收入门下之后,难免会多出许多麻烦事。 道家收徒,徒弟就相当于亲儿子一样。 不会轻易乱收一通。 “福缘深厚……” “你这是注定要成仙的真仙种子……” 侯少微定眼一看,便觉惊诧,忍不住说道。 290、三卷道法,可期长生否?(求全订) “真仙种子?” “候观主此言可是当真?” 史崇玄本来只是随同金仙公主一起前来,走个过场,所以一直心不在焉,此刻听到侯少微这句话,神色微惊,面色郑重,连忙朝白贵望去。 道家有望气术。 例如《史记》载秦始皇时,有精通望气术者说:“五百年后,金陵有天子气。”所以秦始皇改名、通河、挖山,断掉金陵龙脉。项羽的谋士范增说刘邦:“吾令人望其气,皆为龙虎,成五彩,此天子气也。” 刘基亦曾望气,见五色云于斗、牛间,于是出山辅佐朱元璋。 只不过一般道行不深的人,不会随意望气,望气是有损自己的功德的,毕竟相当于窥探天人之密。 史崇玄是寒素出身,虽有道行,但比不上侯少微这等楼观道掌门,再加上白贵尽管是双榜状元,可于他而言,又无切身利害关系,哪会轻易给白贵望气,同样的,若不是白贵想要拜师于侯少微,侯少微亦不会望气…… 史崇玄这么一望,他先是看到一团紫红之气。 红色,是喜事、得志、升官进财等。 紫色,吉气,在于运,一般是贵人才有之气。 他微微点头,这很正常,白贵刚刚状元及第,又任官于秘书省,为清贵之职,前途极其可期,所以紫红色理所当然。 他继续望气,在紫红之气往深处的……则是一团紫金光芒,之间有一只白鹿神相杂中。 “果然是真仙种子……” “一般人是白色带灰色,官员是红色,贵人是紫色,而能得道之人是紫光金光贵相,但此为下品之相,中品之相为紫金之光与神灵之相杂中……” “上品之相为纯金纯紫神仙菩萨之相,仙品之相为自控无相,和光无尘……” 史崇玄缓缓说道。 旁边的金仙公主是他的徒弟,他需要给金仙公主解释。 不然道家之密,他可不会胡乱吐出。 附近的人,除了白贵,都是道家中人,而白贵这真仙种子,显然亦会入道,所以吐露而出,不算什么大事。 “仅是中品……,就有真仙种子,有成仙之资?” 金仙公主讶然。 “上品那是神仙菩萨转世之身,哪有那么容易得到,贫道修道之初,若是能得到下品之相,就已经是修不来的福分了……” 史崇玄叹息一声,说道。 想到修道成仙,至少也需要有下品的紫光金光贵相。 贵人天生有紫气,例如金仙公主和玉真公主,作为皇室血脉,自带紫气,所以只需再有金光之相,而金光之相多积福德,就能得到,故此贵人修道,天生就领先他人一步。 《太上感应篇》有云:“欲求天仙者,当立一千三百善,欲求地仙者,当立三百善。” 贵人积善行德,可比普通人来得容易多。 而他史崇玄起初,只有金光,无紫气,所以拜在太平公主门下,后为鸿胪卿,补上了紫气,勉强成就了紫光金光之相。 “原来如此。” “我以道功兑换了福缘深厚天赋,相当于起步就有了能修道的品相,亦就是史崇玄所说的下品紫光金光之相,后来得到了白鹿仙草,融入己身,有了神灵之相……” “紫光为贵气,金光为积德行善……” “我一直注重积善行德,所以福缘深厚,白鹿自投……” 白贵听到史崇玄的解释,心道。 “虽贫道望气你有仙资,但也不可有倨傲之心,需知水满则溢,月盈则亏!” “你需谨记此点,不然即使有真仙之种,亦不可问道求仙……” 侯少微毕竟是真人,稍失态了一会,须臾间就镇定了下来,提点道。 “候观主之意,在下明白,不敢有任何骄纵之心……” “求道为我,而非他人,每日持一精进就可,无须在乎他人看法!” 白贵神色平静,回道。 吕祖的资质够好吧,汉钟离点化吕祖都试了十次。 “痴儿?” “你如今还在叫贫道观主?” 侯少微见白贵面色恬淡,心中赞许,不管白贵这幅模样是装出来的,还是心底就是这般想的,但总比养气功夫不行的人要好上千百倍。 “弟子见过师尊。” 白贵微怔,立刻向后退了一步,掀起前摆,就要跪在地上施礼。 “别这么着急行师徒大礼。” “等为师给你授箓之后,你再跪也不迟。” 侯少微上前拦住,笑着说道。 徒弟择师,师亦择徒。任谁都想收一个知道尊师的好弟子。白贵现在可是双榜状元,单看金仙公主刚刚说要给昊天观捐香油钱的大度,说不定驸马都尉都能做得,可见其前途无量,而昊天观门口虽常有火工弟子打扫,但直接下跪行礼,一般人都做不到这点。 火工,旧时称干杂活的人。 “多谢师尊。” 白贵点头,打了个稽首礼。 “还请洞玄法师和史道友入道观观礼。” 侯少微一扬拂尘,说道。 金仙公主和史崇玄两个道人持礼点头。 三人迈入老君殿。 楼观道没有什么繁杂的神仙体系,主祭太上道祖老子。 所以授箓地点,就在此地。 在太上道祖的泥塑神像之下,则是楼观道各代祖师的牌位。 “你先去沐浴更衣。” “沐浴过后,再拜祖师,文玄,你带你师弟到侧殿,为他换上道袍。” 侯少微对随后走进的一个年轻道士,说道。 年轻道士叫周文玄,是侯少微的大弟子,亦是唯一的入室弟子。 很快,沐浴香薰完毕。 “今有弟子白贵,一心向道,昔日在我宗圣观下观游仙观修道,后中景云二年新科进士,经吏部关试为校书郎,不慕权势,恒生道心……,天地为鉴,太上道祖在上,文始真人在上,列位祖师为证,收入我宗圣观门墙,为三十四代弟子。” 侯少微看向跪在蒲团上的白贵,顿了顿声,“你初入门墙,授你《太上三五都功经箓》,你可愿意?” “弟子愿意!” 白贵跪揖道。 他明白侯少微的意思,一般给权贵授箓,例如金仙公主和玉真公主这等公主,授箓都不简单,《太上三五都功经箓》只是六七品职衔,而给两位公主授箓的时候,则是《上清三洞经箓》、《上清大洞经箓》,分别是正二品、正一品的职衔。 对于侯少微而言,给他授更高的符箓也不是不可。 只不过路是一步步走的,高了,不见得好。 至少白贵没看出来两位公主受了这正一品、正二品的符箓有什么太多的好处。 “孺子可教也!” “《三洞众戒文》说:‘道经不师授,则行之不神。’你现在已受我宗圣观符箓,这是你师祖传下来的道法三卷,分别为《紫云妙旨》、《青羽隐法》、《龟山策》。” “汝可择一而习之。” 侯少微对祖师牌位恭敬拜了三拜,然后从袖中取出了三卷帛书,对着白贵说道。 “(尹)文操因读《西升经》、《灵宝经》等,深悟玄理。师事周法师,受授龟山策、青羽隐法、紫云妙旨。”——《大唐故宗圣观主银青光禄大夫天水尹尊师碑》 “师尊,弟子刚习道,未曾接触道法,不敢擅自乱选,以免贻误了自身道途。” 白贵看向这三卷道法,内心隐隐激动,这可是楼观道的真正道法,成就天仙、地仙的契机。 他在主世界的时候,不是没接触过道法,什么成就天仙、地仙的道卷都接触过! 但正如侯少微所说的,道经不经师授,则行之不神,你没有拜在道观门下,没有告之各代祖师,上界仙人,那么你即使得到了法,也看不懂,练不了。 现在他拜在了楼观道门下,是正儿八经的太上徒子徒孙,这些道法就有资格涉猎并且习练。 “弟子心望长生,三卷道法不知哪种法门可期长生……” “还请师尊明视之!” 白贵按捺住自己内心的激动,诚恳说道。 不懂就是不懂,没必要自己前去硬要乱选一通。遵从师命,比自己乱为的主见更好。他现在既然已经拜了侯少微为师,是真正的一荣俱荣、一辱俱辱,那么侯少微这师尊就不可能害他。 道家讲究“法不轻授,道不轻传。” 例如吕祖受师父汉钟离点化,吕祖问汉钟离,“师父计年一千一百岁有零,度得几人?”汉钟离说:“只度得你一人。” 拜度师可不像是儒家拜先生,儒家无常师,道家的度师只能拜一人。 “此三法乃我太上所传楼观道根本之法,都可希冀长生。” “《紫云妙旨》是主持醮法之术,为师所习之法,就是此法。习练此法感应天人,宛若蒸腾紫云承昊天之妙旨……,身沐天恩,时修戒律,可期仙神……” 侯少微颔首,笑道。 他对白贵的这般说辞不以为怪,三卷道法决定的是今后道途,不慎重选择,这才是咄咄怪事。能考中进士科状元的人,不是蠢货。 “此法于弟子而言,不适合,还请师尊讲说其他两法。” 白贵想到刚才的大师兄周文玄,就知道一旦选择此法,难免有何大师兄周文玄作对的心思,他虽不清楚周文玄选了何法,但想想都知道,现在入室大弟子只有周文玄一人,周文玄看模样亦有二十五六岁左右,必定是继承楼观道掌门的人选,而主持宗圣观这等皇家祭祀,修习《紫云妙旨》再合适不过。 当然,亦是紫云妙旨不太适合他的缘故。 紫云妙旨这道法,刚才侯少微说的很清楚,主持醮法仪式,感应天人等等,然后以求仙神。换句话说,就是在主持醮法的时候,接受来自上界的赐福,再加以自己苦功…… “《青羽隐法》为隐士之道法,于你不适合。” “你既然不愿意受《紫云妙旨》,那么只有《龟山策》最适合你了。” 侯少微叹息一声,摇了摇头道。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可能有点少,少的部分在凌晨补足。还有三更。 291、想不到你是这样的张九龄(求全订) “龟山策?” 白贵闻言,微讶道。 “你是新科进士,应知道龟山策是何种之法……” “你且说来听听。” 侯少微考校道。 “龟山策……应取自龟策之名吧,《礼记·月令》中说:‘(孟冬之月)命太史衅龟荚,占兆,审卦吉凶。’《楚辞》中说:‘用君之心,行君子意,龟策诚不能知事。’” “龟策为上古之时的龟甲和蓍草合称,蓍草,可用其草茎占卜。” 白贵斟酌用词,回道。 至于龟山策中的山,他也略有猜测,但不敢肯定。 “你说的不错,龟山策就是占卜星象之学,我们宗圣观以前名为楼观道,何谓楼观二字,其曰结草为楼,观星望气,故曰楼观道!” “龟山策不仅有龟策之意,还有……” “《周礼·春官》中说:‘太卜掌三易之法,一曰连山,二曰归藏,三曰周易。’神农创造《连山易》、黄帝创《归藏易》……” “这两易亡佚已久,幸得祖师多年补录缺失,才得此《龟山策》。”(亡佚,意为散失。) “不过龟山策另载有九虚上真始生变化太妙之法,你可习练此法,至于星象占卜之法可作为辅练,不识天数,在野修炼《青羽隐法》还好,可你现今在朝堂为官……” 侯少微面露赞赏之色,语气略带叹惋道。 他能听出白贵大致猜测出了龟山策的意思,只不过没有道明罢了。 “龟山在天西北角,周回四千万里,高与玉清连界,西王母所封也。玄策者,九虚上真始生变化太妙之法,记为名箓也。皆刻于龟山……”——《云笈七签·卷八》 “谢师尊传我《龟山策》。” 听到这里,白贵就没有再犹豫的余地了,再次跪揖拜道。 侯少微点头,授法。 …… 白贵初次授箓《太上三五都功经箓》,成了楼观道掌门侯少微的入室弟子,也是第二个弟子。按例来说,算是宗圣观地位不低的道人,但他在宗圣观还是小辈,需要每日勤来昊天观随同诸多弟子一样做功课,偶尔还需要观务、值殿、经忏法事等等。 这都是作为一个刚加入楼观道弟子需要做的事情。 哪怕是他,也不例外。 但师尊侯少微念在他仍为朝廷秘书省校书郎,所以对他的管理很宽松。 不至于来回奔波。 校书郎这职务说清闲也不清闲,说繁忙也不繁忙。 每天上午到秘书省打卡,到了午正的时候,即中午十二点,就能下班回家,每天只工作半天。另外唐朝时期的休沐制度是十日一休,即旬休,也就是十天放一次假。 另外还有各种节日放假。 极为清闲。 一连过了十来日。 “美和,政事堂的刘相让我们秘书省前往民间寻找未曾贮藏的图书。” “你随我一同去吧。” 一身绿袍的张九龄从藏书楼楼阁的二楼走下,对白贵笑着说道。 “图书?” 白贵稍怔了一下,有些疑惑。 秘书省的图书可以说是全天下最全的,想要找一本遗漏在民间,尚未补录的图书,简直是大海捞针,极其艰难,就凭他和张九龄两个人,搜遍长安书肆,估计都找不到一两本没录入秘书省的书籍。 “天宝元年秋八月,奉使求遗书于人间。”——萧颖士《登临河城赋并序》 奉使就是他们校书郎。 校书郎除了管理图书馆之外,还有出外寻找遗书的工作。 “美和,你这就不懂了。” “想要从长安找到一本没收录到秘书省的书籍极其艰难,就户部给的这点钱,打发叫花子都不够,给的这十几贯钱,是给咱们津补用的……” 张九龄见白贵纳闷,随口解释道。 “给咱们补贴,咱们总不能真分了这笔钱,什么也不做,前往长安随意逛逛,就当路费用了,谁也不能摘出咱们的错漏来。” “毕竟找遗书,不能不给盘缠!” 他又补充道。 “子寿你说的有理。” 白贵一下子就听明白了,这是合法“贪污”。 子寿,是张九龄的字。 校书郎虽然说是九品芝麻官,在长安城找不到比他们官职更低的官员,随便扔一个砖头,砸到的官员比他们的官职都大。但校书郎这个职位前途可期,位卑权重,毕竟秘书这两个字不是白来的,简在帝心,只要资历够了,就是平步青云。 故此户部给钱的时候,都会紧着校书郎给,所以看似校书郎俸禄没几个,但福利很高。 不过他心里稍有一些古怪,史册中记载这位名相可是忠耿尽职,秉公守法。 没想到啊,没想到,他白美和在秘书省这么多天,还没成奸,这个未来的贤相倒是如此了。 两人出了玄武门,脱了绿色官袍,就骑马走在朱雀大街上。 “此时过了午正?” “不知子寿兄打算前往哪里?” 白贵问道。 “到西市的酒楼吃一顿好的吧,你不知道,我在长安担任校书郎已经两年有余了,虽然从从九品晋升到了正九品,但俸禄没变多少……” “这些天早就想喝酒了!” 张九龄骑在马上,嘴馋道。 长安米价便宜,可酒价一点也不便宜。杜甫有诗:“早来就饮一斗酒,恰有三百青铜钱。” 一斗是十升,一升酒是三十文。 古代粮食产量低,所以米价可以便宜,酒价必须要高,粮食不能用来大肆酿酒。 以校书郎的俸禄,一个月除去必要开支,所剩无几,根本喝不了几次酒水。 “你看,咱们是校书,平康坊的校书也是校书。” “与其自顾自的喝酒,还不如去平康坊……” 张九龄骑马走了一会,勒住缰绳,建议道。 在秘书省的校书郎人数不少,他之所以愿意找白贵,就是因为白贵年龄轻,去了平康坊,不仅不用给钱,还能领个红包回来,是一件美事。 一个状元郎,能卖不少钱。 “去平康坊的话……” “我倒是有这方面的心思,只不过一直囊中羞涩,现在既然有户部发下来的公费……” 白贵犹豫了一会,欣然同意道。 他早就想见识见识平康坊里面是什么东西了。在燕京的时候,被白秀珠看的严,没来得及领悟八大胡同的妙处,现在来到了长安,当然要去平康坊一次了。 景云二年春四月,奉使求遗书于平康。 292、冥冥之中的天意,为伏羲后人?(求全订) 平康坊位于长安皇城外东南角,紧邻皇城。 从平康坊北门进,东面的北、中、南三条小巷就是三曲。 这三曲汇聚诸伎,南曲和中曲比较高档,而北曲则是低级伎者的汇聚之地。 进中曲。 张九龄像是对此地比较娴熟,很快就转到了一处楼阁处。 走了进去。 两人包了一处包厢。 听曲。 喝酒。 然后……赶在宵禁的前一刻,赶紧从平康坊中溜走。 “今日晦气,想不到碰到了刘相……” “要是碰到其他的上官还好,刘相刚刚让咱们去找民间遗书,你我二人就出现平康坊……” 张九龄神色狼狈道。 “唐代吏狎妓,上至宰相节度使,下至幕僚牧守,几无人不从事于此。并且任意而行,奇怪现象百出。”——《女昌伎史》。 白贵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叹息一声。 好不容易去了一趟平康坊,没想到只听了小曲看了歌舞,啥也没做。毕竟平康坊哪怕是北曲,都是比较高档的地步,那里的客人是平时应考的士子,大多姑娘都隶属于教坊司,所以按照流程来说,都是先听曲子、看歌舞,后面再干点别的雅事。 而长安的宵禁制度,时间一到,就不允许胡乱到坊市外面走到。 除非留宿在平康坊。 “算了,算了,还是早点回家吧。” 白贵收拾心情,他来平康坊更多是想见识一下,就像是到了京都怎么能不去祇园花街,现在已经见识过了,满足了好奇心,也就没什么多抱怨的地方。 “子寿兄,明日再见。” 说罢,他拱了拱手,就准备策马而走。 “美和兄,先等等,我还有一件事没给你说……” “刘相之所以给咱们校书郎这么大方,交好咱们,亦是有一件事相求。” 张九龄策马追了上去。 “什么事?” “是刘相儿子准备找先生,咱们校书郎平日事情不多,比较闲散,又都是进士出身,所以刘相就找上了咱们……” “刘相出手挺大方的,月俸是三十贯钱,只需一月教导五次。” “子寿兄打算前去?” 白贵问道。 他们校书郎说是俸禄低,可不见得真的缺钱,能考中进士科的,罕少家中贫寒。只不过像张九龄是岭南人,岭南距离长安太远,即使家中有钱,也难寄盘缠到长安来,所以生活有一些小拮据。 “美和兄你说的不错。我是打算前去的,毕竟三十贯钱不少了,而且教导学生,不算是辱没了名声……” “只不过只有我一个人前往,难免有些……” “不若白兄明日和我一道去。” 张九龄说道。 校书郎和宰相的品级相差太远了,尽管平日见的次数不少。政事堂的宰相们商量大事的时候,引经据典都会让校书郎去秘书省寻找古籍,比如一些水利问题,就要考虑到上古时修建的水路图等等,这都是校书郎的工作。 可真要他自己一个人前去刘府应聘,张九龄自己觉得到了刘府面见当朝宰执不会太过坦然。 但若是有白贵陪同,能分担一些来自宰相的压力。 “得蒙子寿兄看重,此事在下义不容辞。” 白贵点了点头。 平日里张九龄对他多有照顾,官品大了他两阶。所以,这点小请求的话,他不会刻意拒绝。反正就是耽误一点功夫。 此次张九龄谁也没叫,单叫他前来平康坊,恐怕就有请客帮忙的意思在里面。 …… 回到金仙观,上等厢房。 “有了《龟山策》,我现在百日筑基估计再有七八日就能完成。” “这个世界是仙剑世界,比普通世界高等了不少,若不是我刻意压制自己,不让自己筑基,恐怕在融合此界之身的时候,就能完成百日筑基,到达长养圣胎之境……” 白贵入座调息了一会,暗道。 如果他自己完成了百日筑基,今后想要再拜师就难得多,毕竟已经有了内功的底子,高道一眼就能看出来,决计不会收他为徒。 以子午功完成百日筑基,若是在原先世界,他不会挑三拣四,但来到了此界,子午功就有些上不了台面。 现在有了能达天仙的《龟山策》,以此完成百日筑基更好。 他走下床榻,打开一扇窗户。 看向窗外。 天色澄净,没有乌云环绕,可以看到诸天星斗。 “今晚就试试以楼观道秘法观星望气,食气长明……” “太上道祖保佑!” 白贵暗道。 如子午功就是采集子午这两个时辰的冥冥气机,补足己身。而龟山策要更高档一些,直接采集诸天星斗的气机,来补足己身。 他手掐法决,心中默念道经,伸手向窗外一探。 一缕月华就被他采集到了手上。 有若薄纱迷雾。 “这么轻易就成功了?” 他有些讶然。 随即想到《太上感应篇》所说的,对于乐善好施之人,“人皆敬之,天道佑之,福禄随之,众邪远之,神灵卫之,所作必成,神仙可冀。” 现在的他福缘深厚,是真仙道种。 试上一次,就成功,哪有什么可疑惑的。如他这种人,是天道、神灵都会庇佑、助力的修道人。 这一缕月华被白贵吸收入体。 刹那间,冰寒刺骨,但饱满的灵机立刻充斥到了他的整个身躯。 而这冰寒刺骨的冷气,须臾间就被他充沛的血气驱逐一空。 “难怪道家说要性命双修。” “有了根基扎实的肉身,吸收外界气机后的一些副作用,很快就会被肉身驱逐一空。” “若是换上一般人,吸收一缕月华,就需修养数日。” 白贵此刻明白此理,他又照着龟山策所载,采集诸天星斗的星光之力,融入己身。 周天三百六十五星辰,每一星斗降下一缕光华。 到了临近早上的时候,他缓缓睁开眼睛,一层薄薄的皮蜕从他身上剥落。 百日筑基,有了满天星斗相助,一日始成。 “这就是我的圣胎?” “一只龙龟?或者说是霸下?” 白贵内视己身,看到了以他的肉身为炉鼎,养出了一只圣胎,而这只圣胎还很微弱,只有不到拇指大小,但轮廓已经能看出来,是一只有着鹿角的乌龟。 鹿角则是因为他的气运为紫金之光夹杂白鹿神相,而乌龟,则是因为他专修了《龟山策》。 故此形貌类于龙生九子之一的霸下。 “霸下是龙生九子之一,貌似龟而好负重,力大可驮负三山五岳。我有扛鼎之力,本来就是力大无穷,现在从百日筑基踏入长养圣胎之境,化作我的本相,很合理……” “不过这只龙龟背上又长有纹、圈、点,自列成组……” “当年伏羲演八卦的时候,就有龙龟负河图而出,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河图?” “传说女娲氏和伏羲氏为夫妻,我降生此界,是因为秀珠之故,秀珠降生为女娲后人,所以我因缘巧合成了‘伏羲后人’?”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白贵抬头望向星辰,忽然一道流星划过天际,他下意识使出楼观道采气之法。 流星落入他的手中,化作玉佩。 玉佩样式古朴,人面吊坠,像是先秦战国之时的产物。 “这个玉佩是?” “仙剑三景天和雪见的那面玉佩。可是为什么会落在我的手上?” 白贵手握玉佩,紧皱眉宇。 293、仙剑世界的秘密(求全订) “不!这不仅是景天和雪见拥有的那面玉佩,唐钰小宝、阿奴,青儿和酒剑仙、蜀山剑圣也拥有过这面玉佩……” “这面玉牌出现在我手上,实在太巧!” “命中注定,也意味……着是局吗?” 他心里思索,将这面玉佩系在腰间。 这人面吊坠虽然有莫大的力量,可白贵不喜欢这种不受他掌控的事情。 他刚以龟山策占卜,吉凶不明。 “备马,我要出金仙观。” 紧接着。 他就径直出了厢房。 走到金仙观的马厩处,对着马夫说道。 “白道长,现在还没到晓鼓声响的时候,长安市坊外面,估计还有武侯巡逻。” “现在出去少不了武侯盘问。” 马夫诧异道。 晨钟暮鼓。 长安城的各个街道都设立了钟鼓,每逢宵禁、结束的时间,都会敲响钟鼓。在《唐律疏议》中记载:“京城每夕,分街立铺,持更行夜。鼓声绝则禁人行,晓鼓声动即听行。” 所以若是违反此例,在闭门鼓后、开门鼓前出去,即为犯夜。 哪怕是朝廷官员也不能随意出门。 想要出门的人,必须持有本县或者本坊文牒。除此之外,任何宵禁之前的出行,都会受到严厉的处罚。 京城的治安是由武侯、不良人掌管。 “距离胜业坊晓鼓声响……还有多长时间?” 白贵看了眼天色,现在大概是五更天,寅时两三刻左右。他虽然在长安已经住的时间不短,但胜业坊何时敲晓鼓,他并不是十分清楚。 即使清楚,也无生活在胜业坊的马夫更清楚。 “还需半个时辰!” 马夫回道。 “我去请公主的手旨,你给我备好马。” 白贵转身,径直朝着后庭走去。 他因为这人面吊坠的事情,一时之间失去了方寸。也是他刚刚百日筑基大成,到了长养圣胎的境界,心中欣喜,少了平日里的谋划。 不然不会这么方寸大乱。 虽然朝廷官员不能随意出行,但这也要看是哪个朝廷官员,当朝的宰辅,武侯可不敢擅自拦截。更别说官位一品的公主,这等天潢贵胄,请一份手旨就可通行无阻。 “公主尚在歇息……” “不过公主已经提过,若是白道长面见,则无须久待。” “请白道长稍等片刻,我这就进屋请示公主。” 后庭落花苑的女官拦住白贵,施礼一拜后,就匆匆进了庭院,赶紧前去禀告公主。 想要面见公主不是这么容易的事,尤其是大晚上的时候。不过总有些人有特权,白贵就是金仙观中的特例。 金仙观的女官和女婢都知道金仙公主对白道长极为看重,前些日子为了白道长给昊天观捐了不少香油钱。而白道长又不是什么无名无姓的山野道士,前程远大,又面如冠玉、目似朗星,稍微聪颖一点的人都知道金仙公主恐怕属意白道长,所以哪怕没吩咐过这句话,亦会赶紧入内请示。 更何况金仙公主当真吩咐过这句话。 少倾。 金仙公主从落花苑中急促而出,身着青蓝道袍,粉脸未施粉黛。 “白道兄,不知有何要事?” “你手持我的手旨,虽可通行,但免不了各坊武侯铺的通查,不若随我一同外出,也好节省一些时间。” 她提出意见,说道。 长安一百零八坊,每坊都有武侯铺,大坊武侯铺编制为三十人,小坊武侯铺编制为五人。 “在下不才,让公主担忧了。” “我有一急事需要面见师尊,师尊为宗圣观观主,占卜之术远胜于我……” “至于何事,到了宗圣观后,公主或可明白。” 白贵犹豫了一会,没有道出实情。 他之所以这么急匆匆的想要从金仙观出去,就是想着面见他师尊侯少微。 侯少微是楼观道掌门,占卜之术比他这个刚练习龟山策的半吊子强得多,应该能解释这人面吊坠的由来。 虽然早见晚见都行……, 但谁知道差了半个时辰后,甚至更长时间后,发生的事情是福还是祸。 太过被动! 至于侯少微会不会因这人面吊坠是宝贝,而生夺宝之心,则大可不必担忧。一者,侯少微是他的度师,授箓之后,成了亲传弟子,一荣俱荣、一辱俱辱;二者,他又并非仅是昊天观的弟子,还是朝廷的校书郎,双榜进士,虽地位不怎么高,但非无名无姓之辈,夺宝之后,后患太大;三者,白贵并未太过在意此宝,他是真仙种子,注定成仙得道,多了这一件人面吊坠,不见得能省去他的苦功,所以这宝贝可不一定有这般贵重,侯少微想要,他巴不得送走这烫手山芋。 是的,人面吊坠,在白贵看来,就是一个烫手山芋。 牵扯的因果实在太多。 “既然如此……” “白道兄上我的凤辇,武侯铺的武侯还不至于拦我。” 金仙公主见白贵不肯明说,亦不强求。 两人上了凤辇。 凤辇的空间很大,不至于紧挨着。 “白道兄已达胎仙之境?” 凤辇出了胜业坊。 金仙公主起先还有些拘谨。 她还从未有过和男人一同待在一起坐车。 但随着凤辇的行驶,也就渐渐适从。 只不过她这时嗅到了白贵身上的异香,肌体生香,而且白贵周遭三四步内也是周身融融、遍体阳和。 这般异态,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而金仙公主自幼修道,立即就判断出白贵此刻内功所处的境界。 “金仙恭贺道兄精进有成……” “今后必能羽化成仙!” 金仙公主暗暗吃惊,她早就知道白贵是个真仙种子,但没想到,这入箓才多久,还没有一个月,就达到了长养圣胎的境界。 “三宝会合,已先练成大药者,而转归黄庭结胎之所。”——《伍柳仙宗》 陈泥丸云:“男儿怀孕是胎仙,只为蟾光夜夜圆。夺得天机真造化,身中自有玉清天。” 百日筑基之时,功成,就会肌体生异香。 而到了长养圣胎的境界,功成三宝圆满,气满、精盈、神全,得道者就会周身融融、遍体阳和。哪怕凛冬腊月,身着单衣,亦不畏风寒。 “昨夜夜观天象,似有所悟,一夜省去多日苦功。” “公主不必见外……” “我读儒经,善养浩然之气,又读武经,安身立命,后读道经,悟得玄妙之理,才得百日筑基功成。” 白贵点了点头,缓缓说道。 他这句话意思是说,他读儒经,已经养性养气,而又习武,性命双修,三宝本就比普通人的精气神要圆满得多,现在得到宗圣观传道,历时二十多天功成,不算多么稀罕的事情。 儒经养气和性,而武经则养命。 百日筑基中的百日只是一个虚指,并不一定意味着真要足足筑基一百天。 “道兄此言有理。” 金仙亦是了然。 权贵入道比普通人要容易得多。同样的,如白贵这种文武双状元的人,习文练武,不可能在入道之时什么帮助也没有。 两人谈话间,凤辇就到了保宁坊。 期间,虽有武侯铺的人打算阻拦,但一看打出来的官衔牌,就立刻退缩了回去。 规矩是人定的,一品公主可以无视宵禁。 即使最后有处罚,那也是皇帝的事情,他们这些武侯是不能逾矩的。 下了凤辇。 白贵看了一眼天色,虽然仍有些漆黑,但东边天际已经有了一线光亮。 敲门。 从中走出正打算庭扫的火工弟子,见到白贵和金仙公主二人立在门外,立刻施礼。 “见过金仙公主、师兄。” 他道。 “师父可曾醒来?” 白贵问道。 这是他明知故问。 他师尊是宗圣观观主,修的又是《紫云妙旨》,每日早起做功课、醮法是必不可少的事情,如此才能道行日益精进。 所以此刻侯少微必定已经醒来。 事实上,如他已经做到可用打坐代替睡觉,没道理侯少微做不到。 “观主正在率众弟子做早课,师兄请进。” 火工弟子道。 入昊天观,阐明来意。 侯少微领着白贵入了静室,他微微皱眉,说道:“此人面吊坠贫道亦有耳闻,相传是天界遗落到人间的宝物,可惜贫道只有耳闻,从未见过。” 他说着,取出一匣,匣中有一青玉龟甲。 “你这人面吊坠为阳,是男像。” “为师今日借用此吊坠,以归藏易占卜,归藏易以坤卦为主,坤是纯阴,象征万物莫不归藏其中……” 说罢,他以朱墨涂饰在青玉龟甲之上。 又从老君殿前的长明灯上取下烛火,施法作术,仅有指甲盖的烛火立刻化作滔滔烈焰,燃烧青玉龟甲。 “夫摓策定数,灼龟观兆。”——《史记·龟策列传》 白贵见此,心中一暖。 果然这师尊是拜对人了。 用龟甲卜卦有三种方法,一是借助龟甲和铜钱来占卜,二是食墨法,三是灼烧法。食墨即在烧龟甲前在龟壳上画图案,如果龟裂后和图案相合,就是吉兆,如不合就再解之。灼烧法则是以荆条点燃后灼烧龟甲,看其纹路。 第一种方法无疑要省钱省事的多,但占卜的效果,就差强人意。 白贵一眼就能看出,侯少微使用的青玉龟甲充满灵机,估计造价不菲,是天材地宝。 “道友既然来了,还不出来一晤。” 侯少微见青玉龟甲龟裂,眉宇一凝,抬头看向窗外。 “天下道门是一家。” “我见这位小兄弟有缘法,来长安拜祭之时,遂将此物赠予他。放心!此物不会给他遭至祸患,相反会给他带来一件好事……” 窗外有一黑袍斗篷人显露踪影,悬浮于窗外,淡淡说道。 侯少微目光看向白贵,像是在征询白贵的意思。 刚才龟甲龟裂,是吉兆。 “此物虽是宝物,但落在贫道手上,惶惶无措。” “宝物虽好,但贫道却不愿意接下此次福缘,还请师尊处置此物。” 白贵内心静明,将人面吊坠从腰间取下,双手捧着,躬身将其送至侯少微面前。 青玉龟甲显示的是吉兆。 但吉兆可不一定意味着是好事。 逢凶化吉亦是吉兆。 他可不想经历逢凶化吉中的凶险。 现在他有龟山策,成仙之冀就在眼前,要此物有何用? 再说按照他所知道的事情,这人面吊坠必须合二为一,才能有用。 他这么一个“渣男”,注定使用不了人面吊坠的力量。 慧极伤身,情深不寿! 另外……从刚才的一幕幕,可以看到,侯少微无害他之心,对他多有维护之意,既然他不知此事究竟有何风险,那么……交给爱护他的师长处置,明显更会合理。 “孺子可教也。” 侯少微面露赞许,对白贵这一弟子更加认可。 人面吊坠是一件宝物,他刚才已说,这是天界遗物,别人见到此等宝物,都会想方设法据为己有,而白贵不因此而动容,交给他这个师尊,实在难能可贵。 他从白贵手上取过人面吊坠。 “楼观道为太清道统,除守护李唐皇室之外,此界纷争,我楼观道概不参与。” “还请道友明白……” “这人面吊坠既然我这个弟子不打算要,那么还请道友收回此物。” 侯少微将此物甩出窗外,淡淡说道。 “不沾因果……” “有此心性,楼观道后继有人!” “若是贫道昔日能有道友徒弟如此心性,恐怕成道之日就在百年前了。” 黑袍斗篷人叹惋一声。 他接过人面吊坠,微微颔首,说罢消失不见。 等过了一会。 侯少微面色沉重,“想不到蜀山竟然想落子于你,幸好你及时将此物送到昊天观,不然即使你是真仙道种,若接下了这因果,此生成仙之望渺然……” “此界?” 白贵抓住了侯少微话语中的一个讯息,只不过他不敢确定,毕竟仙剑中有不少界面,除了人间界之外,还有天界、妖界、魔界等界面。 “长安乃首善之地,大劫倾覆之时,从未见长安受损。” “太清道祖……” “楼观道……” 他心中暗自细思。 传说中的伏羲,是华胥氏踏雷祖脚印而诞生,在史料中记载亦是如此。他是校书郎,秘书省的文献大多已经遍览。但他却明白,这个位面是以伏羲、神农、女娲三皇所创造。 伏羲为天帝! 是史料出了问题? 不,不可能是史料出了问题。 “何谓大罗,一证永证!” “而伏羲、女娲、神农在主世界和此世界的史料记载相似,不会出错,而此界创造的历史却未曾落于纸面……” 白贵隐隐之间猜测出了一些东西。 他知道此位面的一些剧情。 但在仙剑世界中,从未出现过太上道祖,或者老子、楼观道等等,难道是它们不出名吗?这不见得。如果没有老子传道,道门如何解释? 而且长安就矗立在这里,如果他想要倾覆天下,第一个摧毁的就是长安,而不是其他地方。 “候观主,刚才那个斗篷黑袍人是谁?” “蜀山的哪位道长?” 金仙公主眯了眯美眸,问道。 她可不会不知道蜀山是哪里,蜀山在道门中很有名气。她修道这么久,要是连蜀山是哪里都不知道,也枉费她修道如此之久。 “蜀山派二十三代掌门人——徐长卿!” 侯少微手持拂尘,轻轻一甩,吐露其名讳道。 他话音落下。 有白发道人自云端垂望而下,继而一剑开天门,同朝霞飞升。 ------题外话------ 我看昨天写的章节,有书友说仙剑的世界观。如果按照仙剑的世界观,一些东西没法深写,因为一涉及史料,不可能没有老子等等事物。 所以仙剑我设定是中千世界,仙剑的大神都是意志化身,此界是伏羲、神农、女娲三皇所创造,但人间界的历史,三皇并未改变。太上道祖一证永证,各界无法忽视太上道祖的存在…… 294、刘晋元(求全订) “徐长卿?” 白贵怔了一下。 既然这人面吊坠是象征姻缘。 那么徐长卿将此物赠送给他,难道亦是有这般想法? 将他视作自己的东床快婿?! “我想做你的外孙女婿,可不想做你的女婿……” 白贵心中默默吐槽了一句。 他是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么抢手。 唐睿宗李旦想让他成为驸马都尉,徐长卿这个飞升仙人也想让他作为女婿。 “既然此间事了,你二人离开吧。” 侯少微打坐调息了一会,周遭有若紫霞蒸腾,功毕,对二人说道。 他以占卜之法窥探天机,亦是有些伤了元气。 “多谢师尊此次出手维护弟子。” 白贵躬身,拜谢道。 “你是我的亲传弟子,此是应有之理。” “不必拜谢。” 侯少微点了点头,笑道。 说是不必拜谢,但礼不可废,白贵真要这么一吭不响的就走,他这个师父也犯嘀咕。 “对了,为师看你已到胎仙之境。” “这是御六气之法。” “你自己练习,若有不懂的地方,可到昊天观询问。” 金仙公主能看出白贵的异状,没道理侯少微看不到,在白贵入昊天观的时候,侯少微已经看出白贵到了长养圣胎的境界,只不过事态紧急,他没在此处多说。 侯少微递给白贵一卷书册。 “谢过师尊。” 白贵接过道卷,再拜谢。 “乘天地之正气,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逍遥游》 他一听名字,就知道侯少微赠予他的道卷,应该是楼观道的御空之术。 到了长养圣胎之境,已经算入了道家的门槛。 一些道术,就有资格开始修炼。 …… 出了昊天观,刚好听到保宁坊的晓鼓声响。 白贵道别金仙公主,骑着骏马紧赶慢赶跑到长安皇城,入了午门,到了秘书省前去上班。 至于官服则是在昊天观换的。 这点他早有准备。 “一日不见,美和兄精神奕奕,比以往更加俊美非凡。” 张九龄见到白贵第一眼,就羡艳道。 “子寿兄说笑了,你可是探花郎,前来打趣我。” “进士科中,就属探花郎最为俊美。” 白贵摇了摇头,回道。 想要中进士科,都得是才俊才能行,但才俊之间亦分高下之别,状元不一定比探花郎差,但探花郎在所有进士科中举的进士中,绝对是最帅气的那一个,毋庸置疑。 至于张九龄提到的事情,他亦是心知肚明。 什么叫道家的羽化? 成仙叫做羽化,蚕蛹破壳而出,化作蝴蝶亦为羽化。 修道每精进一层关隘,就会褪去一层羽蜕。 逐渐羽化而飞升! 他现在的状态有若初生之胎儿,唇红齿白,发泽黑亮,双眼澄澈清明。 可不就是更加俊美! 张九龄闻言,哈哈大笑,一脸的自得之意。 当状元固然是所有读书人的梦想,但成为探花郎,却也不差。 上午的工作时间,没什么繁忙的地方。两人就是简简单单的看书、整理文刊,若是碰到有政事堂宰相托宦官查找古籍,他们校书郎查找一二即可。 至于打扫卫生什么的事情,他们不可能做。 饮茶,聊天。 这一天的工作时间就算结束。 这日,白贵应张九龄昨日的请求,一同随他前往刘府,去应聘西席的职位。 刘府位于兴化坊。 刘相则是刘幽求,亦是此时的一位名相。 到了刘府。 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 在宰相府中当管家的都比七品官大,但刘幽求的官声一直不错,可见府中家教亦有出彩之地。而他们又是校书郎,非普通外朝官宦,不能一概以官品视之,故此刘府对他们颇为礼遇。 “还请两位校书稍候一二,待会夫君就会下朝回府。” 刘夫人设宴款待,致歉道。 一般成为宰相,皇帝都会给宰相的夫人加封诰命,所以称呼夫人是合乎礼仪的。 “夫人客气了。” “我们两个在秘书省清闲,而刘相日理万机,我们等候一会是应该的……” 张九龄和白贵不敢倨傲,回道。 秘书省校书郎这职务很清闲,但宰相就没那么多时间了。 他们两个下班,但宰相还在加班加点在朝堂做事。 “来,晋元,见过两位先生。” “叫先生好。” 正说话间,从客厅外走过来一个八九岁的少年,刘夫人轻唤,让其过来给白贵二人见礼。 “两位先生好。” 刘晋元躬身施礼,有礼有节。 白贵本来只是陪同张九龄一同到刘府,走个过场,但没想到被刘夫人误会,不过他也不好解释,只能等刘相回府后,再言说此事。毕竟刚好吃好喝的招待了,这会说不教,难免就有些伤人情面。 不过他听到刘夫人提到这少年的姓名,内心稍有古怪。 “晋元,这两位先生,一位是前几年的探花郎,一位是今年的状元郎。” “两位先生教你,你可有福分了……” “来,给两位先生背一背颜氏家训。” 刘夫人满脸笑容,说道。 任谁看到白贵和张九龄两人执教,都会心里高兴,这可是大唐教师的天花板。虽说状元郎和探花郎教授的学生不一定有普通私塾老师教的好,但这只是不一定,大部分情况下,状元郎和探花郎决计是比普通私塾老师教的好。 更何况,确立了门生情谊之后,即使刘府富贵不如往昔,有这两个先生在,未来前途都不会差到哪里去。 谁能保证刘府就一定富贵数十年。 “夫圣贤之书,教人诚孝,慎言检迹,立身扬名,亦已备矣。魏晋已来,所著诸子,理重事复,递相模学,犹屋下驾屋,床上施床耳……” “吾家风教,素为整密……” “夫风化者,自上而行下者也,自先而施于后者也。是以父不慈则子不孝,兄不友而弟不恭……” 听到刘夫人的话,少年点头,摇头晃脑的背道。 刘夫人让背颜氏家训,是很有心计的一种表现。一是在说刘府家风严谨,所以两位先生执教不会有什么碍阻,孩子任打任骂;二则是,颜氏家训亦不容易背诵,这一番背诵,是在表明孩子少有聪慧,日后必能成才。 《颜氏家训》是南北朝时颜之推写的家训,被时人推崇。 295、还有下降空间吗?(求全订) 等刘晋元背完颜氏家训后。 张九龄和白贵心中都稍稍有些吃惊。 颜氏家训足足三万余字,字数可是一点不少,能背完颜氏家训,可见刘晋元的天资聪慧。 张九龄既然有心教刘晋元,自不会多加夸奖,只是勉励了一句后,又提问了几个儒经之中的小问题,解释字句。 刘晋元一一从容答解。 只不过随着越问越难,就开始有些答不上来。 “令郎天赋异禀,少有聪慧。” “再教习一二年,参加童子科和明经科……或有斩获。” 张九龄斟酌用词,说道。 他不敢说刘晋元一定能中功名,只能模棱两可这般说道。如果说一定能中,到时候没中就是责怪他了。但他模糊用词,中了之后照样会感谢他这个老师,没中亦不会对他多加怪罪。 “唐刘宴,方七岁。举神童,作正字。”——《三字经》 在古代,童子科很盛行,从上到下都极为喜欢神童。在唐代科举中,更是将童子科设为了常科。常科和制科的区别是,常科是一定时间就会考一次的科举,而制科是皇帝什么时候,想选拔人才,就开制科,制科可能几十年开一次。 初唐四杰的杨炯就在显庆六年中了童子科,授予了校书郎。 “凡童子科,十岁以下能通一经及《孝经》、《论语》,卷诵文十,通者予官;通七,予出身。”——《新唐书》 这句话的意思是,在童子科中能背出十篇文章的,就授予官职,能背出七篇的,授予出身。 “子寿说的不错。” “晋元天资聪慧,童子科是不难得的,不过我想让他在家继续苦读,打磨性子,等到时间,再去考进士科,更好一些……” 一身紫袍的刘幽求大步迈入客厅,笑道。 “见过刘相。” “见过刘相。” 白贵和张九龄两人起身见礼。 等刘幽求回到了刘府,果然气氛刹那间就压抑了不少。 没先前的轻松适宜。 “刘相说的不错,考童子科过早授予官职,确实不是个好去处。” “能考进士科,就尽量考进士科……” 张九龄回道。 能考中进士科的大佬,不见得比童子科的神童在少年时差的太多。只不过两者各有好处,考童子科相比进士科无疑会简单一些,等到长大一些,考进士科会更艰难。但同样的,童子科中者多是十岁以下的少年,有时不会授官,即使授官,童子科出身的人早点进入官场也没什么太多的好处。 只能看两者如何选择。 刘府显然打算刘晋元走更稳妥的一些道路。 童子科考中了,不见得比进士科的进士发展更好。 童子早点为官,不见得是件好事。 “子寿,美和,这是应聘的师礼,你们收下,待会我会派人送到你们的府邸。” “至于教导晋元……” “既然你们是两个人一同应聘,那么每个月抽出三日教导即可。晋元他另有西席先生,你们两个过来,只是给予他点拨而已……” 刘幽求沉吟了一会,说道。 “此事下官明白。” 白贵和张九龄分别回道。 白贵本来打算不接下这个差事,不过听到刘幽求说一个月来三次,那么这就只是顺便的事情罢了,答应下来也不会太费什么功夫,反正指导刘晋元又不可能一天指导太长时间,真正换算下来,就是一个月只指导不到半天时间。 不过也不要小看这一月三次指点。 能成为状元和探花的人,在科举考试中,必有高见。这点东西,价值万金,一般人想买也买不到。 至于刘幽求自己,白贵还是知道一点的,刘幽求是武周时期通过制科考试中的律科,被命令为县尉,一步步爬上来的。 刘幽求不是进士科出身。 虽然唐代没有明代没入翰林不能入阁的潜规则,但进士科白衣卿相这个称呼,不是白叫的,进士科出身的人,就是比其他科出身的官员有更多的机会。 刘幽求再让刘晋元给白贵和张九龄执拜师大礼。 拜师礼送的物品很多,都挺贵重。 大致价值三四百贯钱左右。 在刘府,两人即兴教导了刘晋元一些知识。 等天色稍晚的时候。 从刘府出来。 白贵和张九龄再互相道别,骑马离开。 到了金仙观。 女官请白贵到后庭去面见金仙公主。 “白道兄……” “此次我和你在晓鼓未敲之前出了胜业坊,算是犯夜之罪。有御使弹劾到了父皇那里去……” “说我和你……” 金仙公主抿了抿朱唇,有些不好意思,“说我和你孤男寡女,共乘一座凤辇,有伤风化,败坏皇室名声,父皇呵斥了我,然后……” 白贵闻言,不禁挑了挑眉。 败坏皇室名声? 李唐皇室名声和公主的声誉,这……还有下降空间吗?! 从高阳公主让房遗爱这个驸马都尉在门外守着,自己和唐玄奘的弟子辩机和尚投情的时候,李唐皇室公主的名声早就被踏在脚底下不知多少次。 现在太平公主的侽宠,早就不计其数,在武周时候,偶尔还给武则天送几个……。 “圣人怎么说?” 白贵叹了一口气。 现在唐睿宗李旦没有派兵捉拿他,看来这件事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如果是其他朝代,他可不敢和公主共乘一座凤辇,但谁料明明在唐代司空见惯的事情,偏要找他的麻烦。 这件事处在灰色地段。 可找他的麻烦,可不找他的麻烦。 完全在唐睿宗的一念之间。 不过按照白贵的猜测,这只是唐睿宗李旦暗中想以此为借口,胁迫他“自愿”娶金仙公主为妻,做驸马都尉的打算罢了。 他虽然说有妻,可在这个世界,还真的是没有婚约,下邽白氏他父母早丧,是他哥哥白皇照顾他,当官后,一直游宦在外,没给他定下亲事。 以他双料状元的身份,又面如冠玉,可以说整个长安的权贵都虎视眈眈,想要招他为婿。只不过大家都看到皇帝有意招他为驸马都尉,这才按捺下心思,不敢和皇帝抢女婿。 296、太平公主伏诛,开元之治(求全订) 这件事情,说实话,没太大危险。 即使他不从,唐睿宗李旦亦不会太过为难他,大唐的正治斗争是腥风血雨,但涉及到这些小事,就极度宽和。总不能他这个新科状元刚及第,就将他压入大牢不成。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唐睿宗李旦是软弱不假,可那是面对太平公主和李隆基,对于他这个九品校书郎,虽顾忌重重,但谁知道会不会犯傻。 “父皇说,想要招你为驸马都尉……” “你在游仙观给我写下的诗词,已经传遍长安,众人皆知……你我有情愫暗生。所以招你为驸马都尉,虽然有些勉强,但亦在情理之内……” 金仙公主面色晕红,不好意思说道。 说完之后她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白贵的神色,见其并无诧异愤怒之色,内心稍安。毕竟皇室公主下嫁,对于一般人是荣耀,可对于白贵这样的状元郎来说,真不见得。 谁不爱潘安之貌、宋玉之才的美男子?! 眼下的白贵诗词、书法冠绝长安,文武两道常人难以比拟,修道又是真仙道种,可以说这样的夫婿,千古难寻,她情意相属,实乃正常。 “圣人如此想,那……公主之意如何?” “贵年方十九,父母早丧,若是成婚,长兄为父,需得过问兄长才行……” 白贵看到娇艳欲滴的金仙公主,女冠打扮,素净的面靥红扑扑的,目光流转的情意像是要滴出水来,让人忍不住心神摇曳。 只不过他冷静下来,想到成为驸马都尉的坏处。 就委婉推说道。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世家大族订下婚事,哪里有那么简单,一定是要事先过问双方父母,而他父母早丧,需得过问长兄白皇,看其意见如何。 世家大族愿意娶皇室公主的人很少,他兄长白皇估计也不会同意。 “白道兄才华冠于长安……” “金仙有什么可挑剔的地方,只要白道兄不嫌弃就行。” 金仙公主犹豫了一会,大胆吐露道。 “可你我皆已授箓,乃是修道人士,所期者不外乎长生这两个字……” “以我师尊所言,此生贫道有望成仙,但公主你呢?若与贫道长相厮守,等到公主人老珠黄之际,贫道纵使待你如初,但公主不忌惮旁人眼光吗?” “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百年之后……,公主不过朽骨一堆!” “难道要贫道空望坟冢,一人相思成疾?!” “这件事,请恕贫道做不到!” 白贵深吸一口气,呵斥金仙公主道。 等骂完之后,他起身一甩袖,只留下一个背影,背对金仙公主,然后默默看向轩窗之外。 冷月如钩,夜风寂寂。 这件婚事他是断不能直接开口推辞,一旦他推辞,唐睿宗李旦就有可能问罪于他,所以只能长兄出面。但长兄白皇出面,估计也讨不了好。 所以最好的方法,是让金仙公主“幡然悔悟”,到李旦那里求情。 两手准备,两手都要抓。 “是的!” “白道兄今生有望成仙!” “我现在已经长了白道兄三岁,即使驻颜有术,青春长存,但到了五六十岁呢?白道兄仍然如此年青,而我已经成了老太婆……” 金仙公主粉脸刷的一下变得惨白,只觉身后冷汗直冒。 现在即使招白贵为驸马都尉,只能守住几十年的欢愉,等到她年暮之时,没有容颜,难道驸马还能待她如初?想想都觉得这事很悬。 而且白贵又不是普通人,估计几十年后,容貌不会改变太大。 她一个皇室公主,说是天潢贵胄,可比起真仙道种,无疑又是差了一些。 “白道兄此言有理……” “去年父皇就想为我和玉真妹妹招驸马,只不过被我们二人以自幼修道这件事推诿了,所以父皇不顾群臣阻谏,靡费金银,为我和玉真妹妹修建了金仙观和玉真观,又有诸多赏赐,以此弥补对我二人亏欠之处。” “现在若是突然反悔,难免不美。” “等明日,我就入宫,回禀父皇,此生专心修道,不问世事,算是履约。” 金仙公主收拾心情,说道。 她这句话是真话。 本来按照公主的身份,她和玉真公主早应该定下了夫家,不会到现在还没有驸马和婚约。 唐代女子出嫁的年龄一般是在十五六左右。 在贞观元年的时候,唐太宗李世民就曾下诏,规定男二十、女十五以上,就须婚嫁。只是因为原先种种原因,修道为自保之道,这婚事就耽误了下来,后来唐睿宗登基之后,准备赐婚,她不肯,所以就决定继续修道。 这一耽误,就到了现在。 确实不好出尔反尔。 当然,若是白贵一开始同意,出尔反尔也就出尔反尔了。群臣也不会不识趣到劝谏皇帝让公主不要嫁人。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鼓励婚嫁、再婚,向来是封建王朝的主旨,这点不可能违背。 …… 金仙公主也懂自己父皇李旦是什么人,仅凭她一个人难以劝服。所以说动太子李隆基,一同入宫面圣,阐明此事,说自己此生立志修道,不肯婚嫁。 太子李隆基虽然心疼妹妹,但强扭的瓜不甜,要是金仙公主愿意,白贵这只瓜扭了就扭了,可关键是现在金仙公主自个不愿意,他这个兄长亦不能真的逼妹妹婚嫁。 所以一来二去,这件事就寂若无声,没人再提。 白贵也和原先一样,该到秘书省打卡,就到秘书省打卡,剩下的时间则是到昊天观当道士做功课,学习醮法仪式、斋戒仪式等等,学习一个楼观道道士应有的各种知识。 他可不会小瞧了这醮法仪式,存在必合理,要是无魔无法的世界,醮法、斋戒仪式估计没什么用处,但现在既然有道法,这醮法、斋戒仪式就必然有着大用。 除了前往昊天观和秘书省之外,他一月亦会抽出三日时间,教导刘晋元,当好一个先生应有的职责。 就这样时间飞逝,转眼就到了先天二年,亦为开元元年。 此间大概过了一年半左右的时间。 唐睿宗李旦在景云三年,即先天元年的时候,因彗星出现,禅位于太子李隆基,自立为太上皇。 保宁坊,昊天观。 后庭。 “乘天地之正,以御六气之辩。” “六气指的是阴阳、晦明、风雨,辩则通假为变字,天地之正,指的是宇宙规则。这一年多以来,我一直专修风雨之变,风雨之变亦是最好入手的两气之一……” “能假借风雨而起,三十息不落……” 白贵说话间,从袖间洒落数滴无根水。 这无根水是天上降下不沾地的雨水,蕴含风雨之灵机,最适合以此施法。 道家法坛作法时,亦是常用无根水,认为此水是上等之水。 须臾间,他乘风而起,脚底像是有无形之阶,踏步而上,走了三十余步,道袍猎猎作响,等快到了三十息时,从空中缓缓降落。 “师弟,看来三阴三阳六气,你已经熟练在心。” “今日能做到在空中停留三十息,改日就能做到在空中久驻。” 一个年轻道士从游廊走近,看到白贵从空中落下的景象,轻笑一声,说道。 此人正是侯少微的大弟子周文玄,也是白贵的师兄。 “师兄谬赞了。” 白贵转首,打了个稽首礼。 那日侯少微让他选择三卷道法,他之所以选择《龟山策》,不仅是因为《紫云妙旨》这道法不太适合于他,二来就是担忧他师兄周文玄修炼的也是《紫云妙旨》。若选择一样,难免生出龃龉,事后果然如他所想一样,周文玄自幼被侯少微收入观中,修炼的是《紫云妙旨》。 两人因选择道法不同,故此没有什么核心矛盾,所以相处愉快。 “六气乃五行之魂,五行即六气之魄。” “素问中,鬼臾区说,寒暑燥湿风火,天之阴阳也,三阴三阳上奉之。木火土金水火,地之阴阳也,生长化收藏下应之。天以阴生阴长,地以阳杀阴藏……” “师尊传你的御六气之法,绝不仅御空之道术。” 周文玄轻指一旁的枯木,刹那间枯木逢春,老枝抽条,端为神异。 不过等他收回道法后,枯木又死。 “我昨夜观紫微星大放光芒,众星移位,最近圣人恐有动作。” “师弟你现为中书舍人,此乃机密之要务,逃脱不掉,你需早做打算……” 他缓缓说道。 “师弟省得。” 白贵点了点头。 周文玄说的没错,再过数天就到了李隆基对太平公主这个政敌发难的时候,史书上有载,这一次政变叫做先天正变,因是在先天年间的缘故。 太平公主伏诛之后,才会到真正开元盛世,李隆基励精图治的时期。 而他则因为交好李隆基,与金仙公主说不清道不明的缘故,简在帝心,升官飞速,从九品的校书郎先升到了从六品的秘书郎,再到正五品的中书舍人。 中书舍人干的也是文秘的活,掌诏旨制敕、玺书册命这些起草进画的职事。 李隆基相比较其他人,更信任他这个“妹婿”,毕竟他和金仙公主、玉真公主是一母同胞,一旦太平公主得势,他这一脉都没什么好果子吃。 虽说升官飞速,但亦在常理之中。 秘书郎是从六品,在秘书省校书郎的上司,校书郎升职就会升到秘书郎。而秘书郎和中书省的中书舍人官职相近,一个从六品,一个正五品,只不过前者一般不担任机务,后者则是皇帝的心腹。 “你知道就好。” 周文玄点了点头,他对这个师弟比较满意,不争不抢,一副淡然心性,而且在朝廷权势不低,这样的人他自然交好,他想了想说道:“你向来是自己有主见的,做师兄的也不好多说,只不过你需记得,法不加贵人,事变之时,能不动法就不动法。” “不过倒不是真的咱们不能杀权贵,而是但凡权贵气运皆有紫气相伴,贸然杀之,难免折了你我本身的道行……” 他耐心叮嘱。 权贵都是大富大贵之相,逢灾化厄,杀一个权贵,比杀掉普通人,损失的道行肯定要高上不少。 想要成仙,就得积累德行。 除非十恶不赦的人,不然杀之肯定有后患。 “师弟我是中书舍人,又不是拼杀的将军,杀人的事情还轮不到我。” 白贵哑然失笑,摇了摇头。 …… 先天二年,七月。 太平公主图谋正变,以羽林军从北面、南衙军以南面起兵夺权。李隆基在得白贵等心腹提醒之后,与郭元镇、王毛仲、高力士等人先发制人,假传太上皇召见宰相窦怀贞等人,引五百羽林军诛杀。 太平公主见党羽被诛杀殆尽,遂逃亡南山佛寺。 太上皇李旦出面求情,但被李隆基拒绝,御赐太平公主白绫和鸠酒,将其赐死。 长安皇宫,紫宸殿。 “美和,现在太平党羽已经大多伏诛,史崇玄为太平公主门客,现在是金仙的师父,朕不好决断此事,你和金仙……关系匪浅,前去劝说于她。” 李隆基坐在御座上,犹豫片刻,说道。 他还是比较在乎兄妹感情,不想闹得太生分。 但史崇玄和太平公主关系极深,是太平公主有名的门客,靠着太平公主的势力做到了鸿胪卿,现在太平公主伏诛,史崇玄亦必须伏诛。 “陛下,臣是中书舍人,非是说客,还请陛下不要难为于臣。” 白贵断然拒绝。 他可不怕李隆基。 李隆基想当一个好皇帝,而且现在是李隆基立足未稳之时,他在此次正变中,出力甚多,算是李隆基集团的大功臣,这点小事他即使拒绝,李隆基亦不会太过在意。 如果太过在意,他就不是唐明皇了。 为官,只要在大事上不犯糊涂就行。 而他之所以愿意在朝为官,就是想在开元之治中大展身手,以此图谋更多的道功。 权贵积累善功更容易一些。 若是李隆基真的心胸狭小至此,他大不了弃官不做,回到宗圣观继续修道,反正成仙早或晚,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大事。 “你……” “算了,你给朕草拟诏书,朕亲自发话,就不破坏你和金仙的感情了。” “不!不!朕好人做到底,另找中书舍人拟旨。” 李隆基气急,但想了想,白贵说的也对,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只能无奈回道。 他在心底里可是将白贵视作未来的贤相之一。 相比较劝说史崇玄,白贵这种“刚正不阿”更让他欣赏。 白贵草拟诏书。 到了晚间,等他回金仙观的时候。 “史师在太清观中,被圣人发兵捉拿下了刑部大牢。” “这件事我也应该早就想到的,太平公主和圣人作对,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只不过幸运的是,圣人赢了,太平公主这次失败了……” 金仙观中,金仙公主面容稍有些憔悴,见白贵进来,说道。 史崇玄是京城太清观的观主。 “史道长仰仗太平公主得势,现在太平公主势去,他气运中的紫气衰竭,道法不通,故此难以逃脱,不然以史道长的道行,或可逃脱升天。” “公主,你应该以此为警。” 白贵叹了口气,说道。 虽然史崇玄和他平日里交往不深,但看到史崇玄这般,不免亦稍许兔死狐悲的想法。这也是他为何断然拒绝听从李隆基的意思,劝说金仙公主。不仅是顾忌和金仙公主的感情,还和此事有关。 史崇玄的道行实际上和他相差不多,到了长养圣胎的境界,和普通孕妇养胎的境地差不多,开始养黄庭凝结的玄胎,亦就是丹经所说的“温养子珠,长养圣胎”,到了这一境界,虽然有神异,可以施展道术,但想要做到绝刀兵之祸,是做不到的。 而修道处于这个阶段,亦是十分脆弱,太平公主失势,他就相当于无根浮萍,紫气消散,再也供养不了玄胎。 只有到后一个境界,即丹成,凝练出金丹,才可算有了根基。 “三家相见结婴儿,是知太乙韩真炁,十月胎圆入圣基。”——《悟真篇》 “白道兄说的不错。” “金仙虽然是皇室公主,但若是一朝失势,恐怕还不如平民百姓……,修道修己身,才是正途。” 金仙公主回过了神,点头道。 “你能明白此点就好。” 白贵看到金仙公主无异状,松了一口气。 不过这也在他的意料之内,金仙公主说是拜史崇玄为师,但真不见得有多深的感情,授箓也就在这两三年,以前金仙公主可是被幽禁在深宫中,哪能接触到太平公主的门客。 说悲伤,毕竟相处有些时日。 但还真的不至于悲恸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不然李隆基处理史崇玄的时候,就不会这么果断了。 “此事谢过道兄点拨了。” 金仙公主道谢道。 能经历此事看清世间名利浮华,她觉得自己养性又精进了一筹。 “你我二人为道侣,本就是相互扶持。” 白贵手持拂尘,摇头道。 二人入了后庭内院,屏蔽左右,参玄问道。 297、南诏不平,臣愿往之(求全订) 李隆基诛灭太平公主等势力后,深感皇权不固,于是下令征兵二十万于骊山讲武。 “玄宗讲武于骊山之下,征兵二十万,旌旗连亘五十余里!”——《资治通鉴》 十月上旬。 圣驾从长安前往骊山。 众多皇亲贵族和文武大臣陪侍在皇帝身旁。 “陛下准备加封臣为中书侍郎,臣实感惶恐,现在臣寸功未立,徒居高位,是祸非福。” “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白贵在御驾旁,说道。 在朝廷中枢,升官就是这么容易。五品的中书舍人往上升,就是三品的中书侍郎,相当于副中书令。这可是一下子跃居到了大唐的中枢,若是再加个平章事,别人就可以称呼他一声白相了。 最大的功劳,莫过于从龙之功。 亦是十分凑巧。 李旦禅位之后,三品以上的官职任命还在他这太上皇手上。李隆基为了抓权,自然要提拔自己的势力,不可能放过白贵,而白贵恰好就在中枢,所以连升数次,到了五品的中书舍人。 挺合规定的。 毕竟中枢中,中书舍人算是皇帝的秘书,不参与政事。 大佬的司机和秘书,都不容小觑,官品不可能低到哪里去。 但李隆基诛杀太平公主后,将大权独揽,白贵这个从龙功臣的功劳又不能忽视,从中书舍人提拔,中书省中……,下一个就是中书侍郎。 “美和你既然有才华于胸,朕就不会吝啬提拔。” “不过你说的确实有理,将你提拔为中书侍郎……有拔苗助长之虞,不若将你改为太常少卿如何、集贤院学士如何?” 李隆基笑了笑,和颜悦色道。 他虽然比较属意白贵的才华,但接下来再任命中书侍郎就有些不应该了,此刻白贵能领会他的意思,辞请之后,他再任命别的官职,作为过度,等一定年头后,资历差不多时,再拔擢为中书侍郎,甚至加平章事,都是不违朝廷规制,亦算合理。 唐代,太常寺少卿,是正四品上,掌管礼乐,是清贵官职。 “太常寺少卿虽好,但臣并不属意此官职。” “陛下,臣虽是文职,但曾也是武科状元,按例是可以到各道折冲府任职历练,现在臣文官做够了,想要做做武官的事情,还请陛下成全……” “臣曾听闻吐薄国和南诏国互相勾结,扰乱我大唐边疆。” “这是臣写的针对吐蕃国和南诏国十议策,还请陛下一览……” 白贵摇了摇头,从袖中掏出一份奏折,呈了上去。 南诏国和吐薄国两国勾结,在此时不算是什么稀罕事。毕竟两国都要承受来自大唐的边境压力,两弱联合共抗一强,是哪个时候都不会变的道理。 “你不说,朕都忘了你是武科状元。” “你说想要做做武官的事情……,嗯,看来你是属意剑南道,治益州了。不过朕先看看你奏折写的如何,这十议若能行的话,朕就让你去剑南道。” 李隆基皱了皱眉,说道。 臣子有主见不是一件好事,对于君主来说,有些犯忌讳。但他现在年轻气盛,正打算励精图治,再造盛唐。可不认为自己管不住白贵这匹千里驹,再加上白贵确实“忠心耿耿”,有功不赏不是一件可行的事情,白贵又是武科状元,想要在武事这一方面发光发热,并不突兀。 要知道白贵可是暗中连驸马都尉都推辞的人,在唐代,驸马都尉官职不低,如果信任的话,往往也会执掌兵权…… 另外现在吐薄扰乱边疆,南诏又和吐薄勾结,大唐一直忍耐,如果能治之,再好不过。 “吐薄地处高原,唐人不便应战,需久练兵马于其上……,此一议也。” “仿旧汉张骞之事,探明吐薄、南诏两国势力,合纵连横胜过十万兵马……,此二议也。” “……” 李隆基一一认真看完。 “美和果有宰辅之才!” “姚相上奏的十议疏可以治国理政,你上奏的这十议疏可挡吐薄、南诏两国百万雄兵,看你写的十议疏如此周密,可见你早就有出任地方的打算。” “朕一事不劳二主,乐于成人之美。” “朕就派你为剑南道按察使,领益州刺史,剑南道诸州行于你方便……” 他想了想,斟酌用词道。 唐代在地方上行使州县制,但此刻的州和汉时的大洲已经不同,全国有三百六十余州,不好管辖,于是在州上设道,作为监察区。但道往往不设官职,不过皇帝往往根据需要给各道派遣按察使和巡察使,对各道官员进行控制。 “臣谢陛下信任。” 白贵微躬身,施礼道。 唐代还没有到臣子动辄给皇帝下跪的程度,宰相和高一点品级的官员,在朝堂上还有座位。算是真正的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其实一般外放为官、任职的事情,最好是有大臣与皇帝说项为好。但谁让他是中书舍人,相当于皇帝的秘书,不像是外朝的官员,有事坦然和皇帝说,这才会更得到皇上的信任。如果让别的大臣分说,这就难免让皇帝升起猜疑之心。 “你先别前往剑南道上任,等此次骊山讲武之后,再去不迟。” 李隆基将白贵的奏折看了又看,爱不释手。 白贵的书法是他极为喜爱的,将白贵招为中书舍人,替他草拟诏书,也与白贵的书法有关。这份奏折言之有物,载有机密要事,更让他为之心喜。 “臣明白。” 白贵应诺。 现在开元初期是宰相姚崇、宋璟的天下,他这么一个小辈不可能一下子跃居朝堂之上。即使侥幸成了宰辅,但有权的宰辅和没权的宰辅差别很大。明朝时期,徐阶是次辅,还不是唯严阁老马首是瞻,甚至为了巴结严嵩,将自己的孙女嫁给了严世蕃的儿子为妾,这对于次辅来说,是不可想象的一件事。 而有些事,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紧紧闭上嘴巴,乱说话是要得罪人,死人的。 等他成了宰辅之后,一些事情才可动手。 张居正亦是如此。 在嘉靖二十八年,上了《论时政疏》后,陈述明朝弊病。而后见没引起重视,就隐忍负重二十九年,直到扳倒了高供后,才开始改革变法。 现在白贵觉得,自己等一等,等到时机成熟更好。 李隆基不是嘉靖。 不会搁置他二十九年之久。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立功养望,到时候天下人自己就会捧着他走到权力巅峰。 王莽都可做得! 现在着急这一时半会,实在没有必要。 “这十议疏……朕还要细观,你到金仙的凤辇上去吧。” “不必再烦朕了。” 李隆基说道。 298、蓬莱剑(求全订) “是!陛下。” 白贵告退离开,下了御驾。 御驾防守十分严密,四处都是禁军守护。 “白舍人,请随杂家来吧。” 迎面走来一面白无须的宦官,正是高力士,现在是内侍省同正员,兼任右兼门卫将军,执掌内侍省事务,可谓是位高权重。 他此刻给白贵引路。 御驾旁边,四处出路随时应变,以防备刺客。如果没人带路,都会在层层守备之中绕晕。 “高将军。” 白贵拢袖,笑着打了声招呼。 两人骑马并排走。 “前些日子,杂家新得到了几方美玉,想雕刻成印章,但想到白舍人喜好美玉珠宝之物,如果白舍人不推辞的话,这些美玉就赠给白舍人,只求白舍人能篆刻几方私章于杂家……” “白舍人恐怕不知道,你的书法在长安已经炒到一幅字百贯钱,可惜有价无市。” 临出了御车禁军圈外,高力士装作无意,说道。 他现在虽说备受李隆基宠信,在唐隆正变、先天正变,都立有功劳。可他深知他再有功劳,再受皇帝宠信,但一个宦官,天子家奴的存在,皇帝一念即废,太过不保险。 还是得多多结交人脉,不说保住自己的富贵,但等到自己落魄的时候,能有人说上一句话,保住性命就可。 现在李隆基登基。 和李隆基同胞的两位公主,无疑是冉冉升起的新贵。 公主的富贵和地位,可比他高力士稳固的多,就像是汉时的馆陶公主长公主,刚伏诛的太平公主差不多,只要皇帝兄弟在位,不触及根本命脉,基本上一辈子都失不了势。 高力士不敢太多结交朝廷的重臣,怕惹起皇帝忌惮,但与公主结交,皇帝即使知道了,亦会认为是他忠心,因为天子家奴,也要服侍皇室公主。 如今白贵和两位公主的关系,任谁都知道,他想要结交,从白贵入手还是比较容易一些。同样的,他亦想和白贵搭上线,毕竟白贵简在帝心。 “高将军既然有此心意,那贵就收下了,印章……等我刻好之后,会送到高将军府邸上去。” 白贵瞬间了然,答应了下来。 高力士可是被李隆基宠信了一辈子,懂得分寸,他交好高力士亦是拓展人脉。本来他在皇宫中办事的时候,就对高力士比较和善,交好于高力士,但还仅限于相熟,没到交换把柄的地步。 书法这东西,会的人,能看出道道来,一旦刻下私章赠人,就相当于落了把柄。 但若是没有把柄,谁会担着风险,不尽余力的帮你说话。 “欲其取之,必先予之。”——《道德经》。 每一个站在权力顶峰上的人,绝对会有无数把柄,这些把柄就是集结党羽的翎羽。 “白舍人大气,既然篆刻私章,润笔费……” 高力士内心松了一口气,正欲再说,被白贵打断。 “润笔费就不必了。” 白贵拒绝道。 “是杂家失言了。” 高力士领会意思,笑了笑。 白贵的意思很明显,咱们保持人脉联系可以,人情上的往来都行,但他不会刻意去收一些钱财。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他不是要做孤臣,做孤臣无须结交人脉,但想要在朝堂上更进一步的人,都会去结交宫中宦官,这是心照不宣的事情。 收美玉,和不收润笔费,是一个度的问题。 …… 回到凤辇。 金仙公主和玉真公主的凤辇距离御驾不远。 唐玄宗掌权后,皇室中排在第一序列的就是两个同胞妹妹。 两位公主正在谈笑,聊天。 白贵见状也没有打扰的心思,而是到了金仙公主凤辇的玉榻上歇息。 拉下帷帐。 “想不到连高力士都知道了我在暗中搜罗美玉珠宝,以此为机结交于我……” “也是,这种事情也瞒不住多久。” “反正贪财好色的官员这么多,不差我这一个。有点小嗜好很正常。” 他暗暗思索道。 想了想,他从袖中掏出了一枚拳头大小的美玉圆珠,里面似有雷霆交加,正是仙剑世界传说的五枚灵珠之一的雷灵珠。 这枚雷灵珠是他一年前在刘府后院教授刘晋元时,无意间得到的宝物。 他因为练了楼观道的御六气之术,对灵机极为敏感。 雷灵珠埋在刘府后院,灵机旺盛,他走近后,就能感应到,于是将其挖了出来。 刘府后院一般人可去不了,这可是宰相的府邸。再加上刘夫人又不信佛道,所以从无修道之人前往过刘府后院…… 机缘巧合之下,被他得到。 得到雷灵珠后,他在长安坊市发布消息,用高价收集美玉。 消息不胫而走,传到了高力士耳中。 “南盗侠李三思……” “想要入川有两条路,一条陆路,走剑门关入川,另一条则是走长江水路。” “我先去洛邑,沿大运河南下到余杭,看能否找到此人。” 他摇了摇头,将雷灵珠重新收回袖中。 雷灵珠因为蕴含雷霆之力,普通人难以接触。 而他则不在此列。 骊山讲武,规模浩大。 四方遣使来观。 同时震慑了怀有异心的太平余党。 最关键的是,通过此次骊山讲武,李隆基彻底掌握这二十万征召而来的兵马大权,以关中凌四方,弹压全唐,使皇权真正彻底稳固下来。 回到长安之后,李隆基下旨,命中书舍人白贵为剑南道按察使,领益州刺史,即日前往锦城赴任。 但临别之前,金仙观有僮仆叩门。 让白贵前往玉真观。 “叶师让我来找白道兄,定有要事……” “白道兄临别匆匆,玉真也无好物相赠,待会可面见叶师求取一二。” 玉真公主陪在白贵身旁,说道。 “公主客气了。” “叶法师乃是大唐有名高道,贫道能有缘一唔,亦是可期之事……” 白贵打了个稽首礼,笑道。 穿过走廊和数道月门,就到了一厢房之处。 入内。 在床榻上坐着一鹤发童颜的老道。 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他见到白贵和玉真公主前来,下塌见礼。 “贫道昨夜忽有一梦,见钱塘江有巨蜃为祸,沦溺舟楫,行旅苦之。” “所以特写一符,道友前去赴任之际,路过钱塘,还请投此符于钱塘,解生民之祸。” 老道说明缘由。 “叶法师垂怜世人,令人心生佩服。” “贫道既然路过余杭,这是小事,必会照办不误、” 白贵接下了老道递来的木匣,回礼道。 他可不会认为这个老道在乱说什么大话,只因为这道人的名讳叫叶法善。 叶法善四代修道,母刘氏,因昼寐,梦见流星入口,吞之乃孕,十五月而生。年七岁,就溺于江中,三年不还,说:“青童留我,饮以云浆,故少留耳。” 亦言青童引其面见太上,太上颔而留之。 传说叶法善前世是太极紫薇左仙卿。 几个月前,宰相姚崇的女儿已死,叶法善投符,姚崇的女儿重新复苏。 这是大唐有名的高道! 见叶法善点头,白贵心动一动,再拜道:“叶法师,贫道上任途中或有碍阻,不知叶法师可有教我之处?” “叶师。” “白道兄乃是宗圣观候观主高徒,亦是太清门下,还请叶师赐下符纸。” 玉真公主求情道。 叶法善是她的授箓之师。 “我曾去嵩山时,有神人授剑,此剑于我已无大用,这把剑就赠给道友吧……” “希望道友好好珍惜此次缘法。” 叶法师取出背后一剑,扔给白贵,说道。 “(叶法善)又师青城山赵元阳,受遁甲……东入蒙山,神人授书。诣嵩山,神仙授剑。常行涉大水,忽沉波中,谓已溺死。七日复出,衣履不濡,云:‘吾与河伯游蓬莱。’”——《太平广记·神仙二十六》。 白贵接过长剑,一望,在剑柄上刻着两个篆字,蓬莱。 “蓬莱剑?” “此剑名字起的有意思。” 他将剑悬在腰间上,说道。 299、林家堡(求全订) 从长安到益州,大致有两条路,一条是陆路,可以细分为金牛道、子午道、连云道、祁山道、荔枝道等等,但这些蜀道大多难走,李太白有诗曰,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不是空言,另一条则是水路,从大运河南下,在转往长江,从长江入蜀,桓温伐蜀就是走的水道。 若白贵孤身一人,那么走陆路入蜀地,没什么大碍。 但他现在是剑南道按察使,携带使团,这个职务就是赴各道巡查、考核吏治,是唐初仿照汉代的刺史制创造的职位,不可能只有一人,整个使团,约有百人,十几名下属官吏,剩下的则是护卫使团的士兵。 钦差出行,必有钦差卫队,唐初惯例是千牛卫护送。 而剑南道可以说,几乎整个大唐的西南各州基本上都是剑南道主管…… 所以走水路,考核除蜀地之外的各州,更方便一些。 同样的,走水路,更轻松且适宜,走山道的话,或许行程短些,但就不太舒服了。 隋唐大运河,是以洛邑为中心,北至涿郡,南至余杭。 长安到洛邑,一路上官驿不绝,商贾如云。 等到了洛邑之后,坐了官船,一路沿着大运河南下。 “幸亏美和兄你赶的急,不然等到十一二月凛冬之时,运河要是结冰,咱们就说不定就滞留到了洛邑,误了行期。” 官船上,张九龄见刚登船数天,等一夜醒来时,天地间换了颜色,不由侥幸道。 大运河一般不会结冰,但严寒季节时,也有结冰的记录。 “越往南越暖和,我也是早有预料,所以一路上紧赶慢赶。” “别说这些了,进船舱吧,刚温好的热酒。” 白贵揭开厚厚的布帘,开口道。 他在中枢最相熟的人莫过于张九龄,张九龄就没他这好运气了,背后没人,当了好几年的校书郎,后来李隆基继位后,倒是升到了左拾遗,从八品官职,原先张九龄就是正九品校书郎,所以只升了一阶,远不如他的升官速度快。 这次他担任剑南道按察使,不可能没有副使,所以他向李隆基推荐张九龄做他的副使,李隆基欣然答应。 如果正副两使互相龃龉,还办什么差事? 这点李隆基还不至于添堵。 至于张九龄的才学,那定然是毋庸置疑的。 “下着鹅毛大雪,再喝上一杯温酒,人间快事。” 张九龄进了船舱,入座,笑道。 …… 十数天后。 姑苏。 林家堡。 白贵登门拜谒。 客厅上。 “白钦差大驾光临,鄙人有失远迎,还请白钦差恕罪。” 林家堡堡主林天南坐在次座上,看着眼前的紫袍官员,神色有些惊疑不定。 京官出京大三品,按察使是正三品的官职,所以穿紫袍、配金鱼袋。 他林天南虽说是南方的武林盟主,可在钦差面前,还真的不够看,钦差无一例外都是皇帝看重的大臣,有皇权特许、先斩后奏的大权在手。 “林堡主不必惊讶,本官在京的时候曾与副使一同教导过刘相的儿子,是其西席先生,刘相和贵堡的关系,想必本官就不用多提了吧。” 白贵笑了笑,说道。 他出入刘府,和刘夫人打交道的次数不少。因为刘晋元体弱,所以教导过一些锻炼身体的技巧。而在此途中,刘夫人也不可避免的提到了林家堡与刘府之间的关系。 汉唐之时,还没有崇文贬武的风气,像李白这些大诗人都想着做游侠,崇尚游侠风气。包括宋时的张载和苏洵,亦是喜好任侠。 “原来是此故……” 林天南稍稍释疑,内心松了一口气,他还误以为是林家堡惹了这位钦差什么麻烦,或是刘府惹了什么麻烦,牵连到了林家堡,他斟酌了一会用词,说道:“刘府和林家堡是姻亲,早先刘相夫人早丧,所以续弦了内人妹妹,故此两家有了些许关系。” “既然白钦差远来是客,我刚才已经吩咐灶房,准备盛宴,还请白钦差和张副使务必不要推辞。” 他大方道。 “林堡主误会了。” “本官说出与刘府之间的故旧,是想打消林堡主心中顾虑。此次本官奉圣人之命,担任剑南道按察使和领益州刺史,但苦于门下无人……” “听说林堡主是南武林盟主,所以想请林堡主推荐高徒或者才干之士用以征辟。” “其中劳烦之处,还请林堡主多多见谅。” 白贵开门见山,说出内心想法。 他在长安,只是普通的中书舍人,即使想要招募长安游侠,长安游侠都不会高看他一眼。但出了长安,他可是钦差大臣,到地方位高权重,想要招募一些党羽,充塞实力,还是绰绰有余。 另外林天南是林家堡堡主,富甲一方,又是南武林盟主,树大根深。他如今结交林天南,并且任用其门下弟子,相当于在南方铺开人脉,日后做事,不说顺心应手,但受到的困难碍阻相比较而言,少上不少。 简单来说,就是利益勾结。 他现在相当于卖官鬻爵,将自己门下官吏的职位一部分“卖”给林天南这些南方势力,同样的,亦会从这些南方势力中获得大量帮助。 “白钦差此言当真?” 林天南听到这句话后,神色隐隐有些激动,有些坐不住了。 虽说现在没什么崇文抑武的风气,但豪强和世家大族还是有区别的,他林家堡只相当于姑苏当地的豪强,名声全部系于他一人之身,要是能够为官,相当于就是跨越了阶级,改换了门第。 而他门下的弟子,大多亦是出身寒素,平民子弟居多,若是有这一条门路,肯定应者如云。 “若是林堡主想要出仕的话,本官会将林堡主荐举给圣人,州司马一职应该不难。” 白贵闻言,回道。 征辟制,皇帝下诏聘召叫征,而辟则是公卿或者州郡征调某人为属官。虽说唐代已经不流通汉时的征辟制和察举制,但州郡官员征召幕僚、属官,还是可行。 当然,这只局限于低级的官吏。 高级官吏,例如从五品的州司马,他这个益州刺史还没这个权力。 唐代除了门荫、科举、荐举这三条门路之外,还有辟召入仕、流外入流、军功入仕、藩将入仕等门路,只不过后面的这几种,都不好走。 “州司马……” 林堡主喃喃自语,心中有些动容。 武林盟主这种称呼,是同为武林中人的抬举,不怎么上台面。 而且五品官,真的不低了。 “若是林堡主答应,本官这就向朝廷举荐!” “不瞒林堡主,本官曾为圣人的中书舍人,在圣人那里还有几分薄面。” 白贵见林天南动心,当即说道。 要知道宋江造了这么大的反,被招安后才仅是五品的武德大夫,为武官,可比宋朝正经的五品文官在身份上低得多。 现在唐朝的从五品州司马,可比宋朝的武德大夫官职更好。 另外他在给李隆基上的十议疏中,提到要解决吐薄、南诏等国,像林堡主这样的习武之人是必不可少的一环,不论是当探子,还是做一些别的事情,习武之人比普通的人更机敏、更灵活。 相比较吐薄国、南诏国对大唐的祸患,一个从五品的州司马,还是很合算的,毕竟林天南好歹也是南武林盟主,官职太低,显得朝廷没有诚意。 300、叫我哥哥就行(求全订) 林南天犹豫片刻,选择答应了下来。 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不论是私塾还是官学教导的都是这些,他也不例外。如果有能出仕的机会,而且一出仕就是五品官,他可不会自作孤傲,选择推拒。 白贵亦是当即写奏折,八百里加急传到长安。 “请林堡主静候佳音。” “圣人任命很快就会下来。” 他收笔,笑道。 州司马又不是什么太过机要的官职,天下三百六十州,每州都有州司马。唯一担心的点在于,李隆基对他信任不信任,不过这点也无虞。 如果他这个钦差上的第一封奏折就遇冷,那还干什么大事? 早点辞官,隐居山中修道为好。 “宴席已经备好,还请白钦差、张副使入座。” 林天南起身,邀请两人道。 宴席丰盛,都是姑苏当地的名菜,色香味俱全。 这一桌上只有他们三人。 其他人,不够资格。 饭毕。 林天南引白贵、张九龄两人走到林家堡演武场,然后召集门下弟子。 大概有一百多人,陆续在演武场汇集。 “我有剑指双绝的名号,剑指的是七绝剑气,指则是气剑指,这是林家堡的绝技,门下传武亦是以此居多。” “当然,按照江湖规矩,这两门绝技不会全传。” 林天南对白贵二人解释道。 “这是当然。” 白贵二人点了点头。 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如这种独门绝技,除了入室弟子之外,别的弟子只能学会一两招。 很快,演武场人影绰绰、 开始演武。 “这是从长安来的钦差大臣,为剑南道按察使,此次特意来我林家堡招募才干之辈,你们此次好好拿出你们的本事,看能否让白钦差挑中!” “挑中后,为官吏,报效朝廷,光耀门楣。” 林天南对门下弟子,训斥道。 话音一出,效果显著。 正在演武的人演练的更加卖力。 “这些林家堡的弟子,动作灵敏、气息悠长,若作为斥候,在雪域高原上,应当无往而不利。为护卫,亦是比一般人保护更安全。” “难怪美和兄选择招募他们……” 张九龄赞道。 他本来还有些不理解白贵为什么跑到姑苏林家堡,见到这一幕,恍然大悟。 “当年博望侯张骞通使西域,招募的使团中,长安游侠、恶少年的人数就不少,汉使通西域,傅介子、班超等人,就喜欢招募这些游侠……” “现在我也只是循旧例罢了。” 白贵摇了摇头,随意推诿道。 看汉书,往往都会看到在长安招募壮士什么的,招募的社会无业人员,就是这些游侠儿。汉唐风气一脉相承,游侠不少,与其让这些人无业,还不如招募从军。 “美和兄说的不错。” 张九龄点头。 虽然当官的视作这些游侠为搅扰社会治安的大麻烦,但游侠自己不这样认为,认为自己是行侠仗义。所以说他们是游侠,不仅不会动怒,反倒还会欣喜,算是得到官方承认。 演武结束。 一个个林家堡的弟子,面含期待的看着眼前的紫袍官员。 紫袍,那可是三品以上的大员。 这点道理,他们还是懂得。 “你!你!你!” “你们这些人,受本官征募,可做本官的护卫,至于官职如何,还需考核。不过本官承诺,绝不会慢待尔等,若立功劳,当先提拔!” 白贵自身就有武学基础,所以在刚才比武途中,早就看好了几个苗子。 他一连挑选了二十多人,并许下承诺。 “是,多谢白钦差看重。” 这二十多人神色激动,当即半跪在地,高声喊道。 现在天下太平,没有他们这些游侠的容身之地,最好的出路就是从军。但从军之后,有人看重,和没人看重,差别极大,不一定要特别拔擢,只要功劳不被贪墨,就算是一件好事。 至于没许下官职,这才是正常的事情。 若是刚见面就给官职,那么这官职未免来得太过轻贱。 “对了,林堡主,本官不仅要你们林家堡的弟子,南方武林之中,可有什么奇人异士?哪怕是鸡鸣狗盗之徒,只要有长处,本官不吝拔擢和赏赐!” 挑拣完林家堡弟子后,林天南就带着白贵和张九龄两人到堡内歇脚。 在去厢房的路途中,白贵询问道。 “南方武林中的奇人异士……,鄙人知晓不少,但他们对名利比较淡薄,分散各地,难以请来,” “不过在余杭有个南盗侠,鄙人这就书信一封,请他来见白钦差。” 林天南想了想,回道。 既然钦差已经招募了不少游侠,那么鸡鸣狗盗之徒也被招募,这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当年孟尝君之所以能从秦国逃走,可是少不了鸡鸣狗盗之徒的帮助。能在一行干出一定名声的人,绝对不容小觑。 他亦明白白贵心中的打算,如果只招募林家堡的人,到时候这些人是听他的,还是听白贵这个上官的,所以得往里面掺沙子。 “南盗侠?” 白贵状作“讶然”。 他来找林天南,就是想着以林天南武林盟主的身份,可以在很多方面帮助到他。比如在寻找李三思的事情上。 本来他是不打算牵扯到仙剑这些因果之事上,只想安安心心修道,谁料徐长卿赠送人面吊坠事结之后,又有了在刘府发现雷灵珠的事情……。 和人面吊坠一样,发现雷灵珠后,他又第一时间去找了他师尊侯少微。侯少微占卜之后,劝他留下雷灵珠,一是这因果不像人面吊坠那么大,雷灵珠灵机旺盛,对他御六气之辩有着不少好处,二则是一次摒弃因果不成,第二次再摒弃,估计还会找上第三次。 与其刻意避开,不若顺其自然。 侯少微只是按照卦象如此说。 但白贵却根据自身情况,隐隐了然。 他在使用黄粱一梦和白秀珠到此界之后,白秀珠转生为女娲后人,他们两人是夫妻,气运相连,所以说从一开始就已经被落子了。 徐长卿找上他,赠予他人面吊坠,恐怕也是因为他命定注定和女娲后人有着姻缘。 这份姻缘,比酒剑仙莫一兮、剑圣殷若拙都要厉害! 和女娲后人产生了联系,那么这份因果,是避也避不开的,即使躲避,还会再找上门来,到时候可不会只有收取雷灵珠这般从容了。 “南盗侠李三思,其人是侠盗,身手惊人,或许对白钦差有所帮助。” “其父李寒空原先就是侠盗。” 林天南点头,回道。 “盗贼世家?” “那么还请林堡主修书一封,请他前来见本官。” “若此人真的本事,本官会奏请圣人,销了他的罪案,若能立下功劳,官职爵位亦是等闲事。” “可若是没有……” “本官在刑部中,可是听过他的名声。知道他的罪案,曾经入长安刺杀官员,尽管是贪官污吏,但亦轮不到他一个游侠处置。” “若是不来,撒下海捕通报……,刺杀官员,可是刑灭三族的大罪。” 白贵顿步,思虑了一会,说道。 “本官不信,他喜欢当侠盗,但他的后辈子孙难道也愿意当侠盗?” “本官这是给他这一个机会!” 他又补充一句。 南侠盗李三思在此时的名声不小,朝廷官员姜斯廉曾经受命监修河堤,因不肯和贪官同流合污,所以被勾陷入狱,全家即将抄斩。而南盗侠李三思听闻后,救下了姜斯廉全家,杀掉了贪官,轰动京城。 所以朝廷将李三思和东江虎游天霸、西淫鼠司马无忧、北神偷钱无通并列为四大恶人,全国通缉。南侠盗是十大重犯之首。 “这件事,我会转告给南盗侠,还请白钦差放心。” “有能报效朝廷的机会,他一定不会放过。” 林天南自动过滤了白贵所说的威胁之词,白贵不说这话才是怪事,一个官一个匪,即使要招募,也得早早表明与其势不两立的态度,要真是一副求贤若渴的姿态,那才是咄咄怪事。 所以话要懂得听,明会其意。 有时候说的是反话。 “爹爹……” “爹爹……” 正说话间,从走廊尽头跑来一个穿着红袄、四五岁大的小女孩,脆生生的喊着爹爹。而在小萝莉身后,则是着急追上来的两个女婢。 “此是鄙人爱女月如,不小心冲撞了两位钦差,还请勿怪。” 林天南无奈抱住林月如。 对白贵道歉道。 “小事罢了。” 白贵摇了摇头,不介意道。 “对了,月如,喊这两位钦差……叫叔叔。” 林天南对林月如说道。 “不用叫我叔叔,本官现在还未娶妻,叫叔叔有些老了。” “叫我哥哥就行。” 白贵挑了挑眉,趁着林月如还没喊出来之际,赶紧纠正叫法道。 虽然几岁大的小女孩叫他叔叔不为过,但他现在还没娶妻,弱冠之龄,叫哥哥也行。 当然主要原因还是他认为他自己和林月如是一辈人。 “白钦差还未娶妻?” 林天南愣了一下,看了一眼白贵身着紫袍、金鱼袋的章服,心中顿时泛酸。 人比人,确实气死人。 “美和兄十九岁状元及第,现在年仅二十。” “太上皇在景云年间,就想御赐婚礼,想要美和兄做驸马都尉,但被美和兄推辞了。” 张九龄替白贵解释道。 301、李三思来投,灭蜃(求全订) “哪里,哪里……” “霍骠骑有句话说的好,匈奴不灭,何以家为!” “本官此次请缨外镇边疆,就是想着为朝廷效力,建功立业,仿照班定远,投笔从戎,故此……婚事暂且不考虑。” 白贵摆了摆手,谦虚笑道。 霍骠骑,就是霍去病,被封为骠骑大将军,这个骠骑大将军名称是汉武帝刘彻在元狩二年专门为霍去病取的,所以称呼霍去病为霍骠骑是一种美称。 班定远,是班超。 虽然说他不娶妻的真实目的不是这个原因,但找个缘由,以这个说辞最容易让世人接受。不然像他这个年纪,再不成婚,确实有些不符合世人的观念。 “白钦差有如此志向,实在令人钦佩不已。” “难怪能在这个年龄得到圣人的赏识,为钦差出使剑南。” 林天南恍然,不露声色的吹捧道。 一时之间,宾主尽欢。 …… 白贵暂居在林家堡的事情,不胫而走。 不仅时时有武林中人投拜帖,想要投靠于他,也有不少姑苏和附近的官吏赶过来,设宴准备结交于他。 前者白贵考核一番,若没有什么作奸犯科的大案,就收入麾下。 而后者,他则是委婉推辞,拒不见客。 虽然看似他仅是剑南道的按察使,管不到江南地域的这些官吏,但李隆基对他的宠信,不多说,仅看他的年龄就能猜到一二,官场是门大学问,这些官吏见他凑巧暂留在了姑苏,哪能不想着法子结交一二。 不过白贵却知道,他可以和林家堡这些豪强打交道,但要是多和姑苏及其附近的官吏多打交道,这就是了犯了忌讳。 暗通曲款可以,但明面上的应酬,要一概推辞。 只不过让他失望的是,这些自发投靠的江湖人,大多良莠不齐,不说能比肩林天南,这个确实不好比较,毕竟是南武林盟主,能比得上的人绝对不多,没有几个,但大多数人,连普通的林家堡弟子都不如。 这种事情虽然听起来让人诧异,但想想也就知道,名师出高徒,林天南手底下的精英弟子,确实不是一般武林人士能比的。 不过倒也从中挑选出了十几名可以和林家堡弟子相媲美的江湖人,尽管这些江湖人年龄多是中老年,不如林家堡精英弟子前途好,不过白贵又不是培养他们作为弟子,而是让他们作为朝廷鹰犬,成为自己的爪牙,年龄大点不算什么缺点。 就这样,过了五六天左右。 林家堡,后庭花园。 白贵练剑。 他拔剑出鞘,剑尖斜指地面,脚步错开,身随剑走,一步步舞剑让人赏心悦目。 剑光闪烁如纷飞雪花。 一刻钟后,他调匀气息,收剑入鞘,吐出一口浊气。 细汗滑落滴于闲庭间。 肌体晶莹如玉。 仙姿出尘。 “没想到白钦差不仅学识居于大唐之冠,就连剑技都让人叹服。” “林家堡的弟子,大多在我这里自幼学武,现今不少人和白钦差年龄差不多大小,在武林中亦是闯荡出了不小的名头,但和白钦差相比之后,就差得远了,有如云泥之别……” 闻婢女通告白贵练剑结束,林天南从前院走了过来,赞道。 他身后跟着一个戴着帷帽的布衣男子。 “林堡主客气了……” “本官也是自幼习武练文,才有此得,” 白贵从身旁侍立的婢女手上接过毛巾,毛巾已经温水浸透。 他边擦汗边说道。 看人练武,是武林中的大忌。 不过一般而言,还不至于忌讳莫深。 只要不是刻意观看就是。 林天南的剑术修为要比他高上不少,还不至于因为这点剑技贪心。 不过这并非说他的剑技不厉害,他所演练的剑技脱胎于张道长传授给他的八部金刚功,是动功,随着练武,会活络筋骨、温养血气,相当于给他这个外身炉鼎加柴火,然后内练自己的黄庭珠胎,将其炼为一颗百炼金丹。 这就是真正传承的内丹功! 但不明其诀窍,不明在练武时候打通的穴窍和劲力,只看其形,则难以看出什么真正的绝学。 另外真正的道家传承,无师传授,则行而不灵。 “白钦差,我给你引荐一下。” “这是南盗侠李三思。” 说完客套话后,林天南介绍起戴着帷帽的布衣男子。 “能看出来一二端疑。” “大白天的,又非什么俊秀姑娘,好端端的戴什么帷帽,猜也能猜到。” 白贵摇了摇头,说道。 在长安,他和金仙公主、玉真公主这等贵妇出行的时候,这些贵妇往往都会戴着帷帽,以遮掩面容。但男的这般做法,实在少见,基本没有。 “让白钦差见笑了。” “我因为被各地官府的通缉……,所以遮掩了面容,” 李三思摘下帷帽,拱了拱手,抱歉道:“以往出行的时候,都会易容,矫饰一番,但此次面见白钦差,三思不敢再作易容之举,只能以真面目示人,所以戴上了帷帽。” “这是南盗侠的真面容,可见其诚心。” 林天南点了点头,做保证道。 “可!” 白贵点头。 “你既然有心为朝廷效力,事先本官说的承诺,本官会一一履行。”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不过前提如何……,你应该知道。” 他缓缓说道。 李三思犯下了罪案不假,但罪案这种东西也要是看谁犯的。如皇帝,杀死一两个人,就是等闲事。但平民百姓杀死人,就要以命抵命。 现在李三思杀官的事情,早就风头已过。他不说在刑部销去李三思的罪卷,但在余杭当地及附近,销去李三思的罪卷,还不是一件难事。 “草民知道。” 李三思微微躬身,拱了拱手。 他亦是知道这个新任的剑南道按察使不是一般人,不说清名,但至少不是昏官污吏,而且是皇帝心腹,今后前途可期。不然若是随便一个官员就想招揽他,那是做梦。 一些官员难办的事情,可对于钦差来说,不为难。 “林堡主,得罪了。” 白贵对着林天南致歉一声,然后说道:“本官看林堡主腰上悬着的宝剑不错,不知道南盗侠能否取来,让本官一观?” “至于时间么,就以明天此时为限。” “要知道林堡主号称剑指双绝,想要从林堡主手上夺剑,绝非易事。” 他这句话说完后,又对林天南说道,“林堡主武艺高绝,才能试出南盗侠真正的盗术和武艺,如果林堡主不嫌弃的话,可否让南盗侠一试?” “我可没什么剑在人在,剑亡人亡的说法。” “既然钦差吩咐,那么三思兄尽管一试,看我能不能握住我的剑。” 林南天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如果是一般人这般做,他早就断言拒绝了。 但白贵是什么身份? 难道要李三思去盗钦差身上的东西? 这不可能! 相当于藐视皇权。 盗他身上的东西比较合适! 再说现在白贵已经给足了他面子,先请示他,然后再让南盗侠施展盗术。如果他不给钦差这个面子,也说不过去。最关键的是,相处的这几天,他觉得钦差为人不错,挺好相处,对他亦是厚遇有加,礼仪周道,有若亲近长辈。 要知道一旦长安那里的任命下来,他可是白贵作为益州刺史的属官。 能遇到这种上司,让人感觉确实舒服。 一点小请求,答应也就答应了。 “草民遵命。” 李三思神色郑重,暗自叫苦不迭。 南盟主林天南的佩剑可没那么好夺,练剑的人,基本上剑不离手,现在林天南已经有防备之心,他想要夺走林天南的佩剑,非得使出看家本领。 说罢。 三人前往前厅用餐。 次日,午时刚过,李三思将林天南的佩剑拿了过来。 “李家绝技,飞龙探云手果然名不虚传。” “老夫昨夜和李兄聊天的时候,一个不留神,这剑已经在他手上了。” 林天南叹道。 这算是他输了一筹。 不过南盗侠的盗术出名,他又不是靠这个得到南武林盟主,而是靠真正实力,所以即使被偷了佩剑,亦只是折损了一点威望,还不至于到伤筋动骨的地步。 更何况,林天南也有野心,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今后背靠朝廷,能发展的更好,那么林家堡不可避免的要在武林上让出一定的名声,以此进行蛰伏。 此事就算是一个契机。 “有三思兄的帮助,本官剑南之行,更添一分把握。” 白贵笑了笑,继续说道:“不过本官给你提个醒,你现在为朝廷效力,以往的罪卷本官可以给你尽数销去,但你现在寸功未立,本官也不好封赏……” 他说的意思很浅白。 李三思和林天南不一样,李三思说是南盗侠,但还是和白玉汤一样,说到底还是一个贼,他能帮消除罪卷已经废了不少的努力,而林天南是侠,尽管朝廷不怎么认可……,但以前可没什么污迹,凭借南武林盟主的头衔,他可以奏请皇帝,给予封赏…… 一个贼,一个侠,待遇不一样。 “此事草民知道。” 李三思点头。 这件事他早有心理准备。 官不是那么好得到的,他此次前来,就是想洗白自己的身份,毕竟……有儿子了。以前他爹李寒空让他和弟弟李三省抓周,他抓的是摘星手套,而他弟弟李三省抓的是账本。所以一个继承家学,做了飞贼,一个则开店当了掌柜。 但他可不想自己儿子今后也做一个飞贼。 他愿意做飞贼,不代表愿意自己儿子做飞贼……。 “你现在寸功未立,本官不好封赏。但你的儿子……,本官可以举荐他往长安四门小学,四门学你应该知道吧,七品以上文武官员的子弟才可入学。” “只需学成,参加常科或者制科都有名额。” 白贵看着李三思,慢慢说道。 从古到今,都是望子成龙,没见过望子成贼的。至于家传绝技这些东西,和职业并不挂钩,闲暇时传给自己的后辈就成。 “草民拜见白钦差。” 李三思立刻心服口服了。 尽管他知道,白贵让他儿子前往长安四门学,未尝不是有着掣肘他的想法。但长安四门学这可是贵胄子弟学校,他能偷得府邸甚至皇宫的财宝,可却不能偷一份高等教育的资质。 有钱,教育? 对不起,在这个时代难买到。 有名的大儒必然不缺钱,因为文人和官员基本是相通的,谁会为了钱教一个贼子。孟子说过,万钟则不辩礼仪而受之,万钟于我何加焉。 而对于白贵来说,更高级的太学、国子监他塞不进去人,但七品文武官员以上的四门学,他塞一个人进去,还不是多么困难。 不说别的,金仙公主和玉真公主两位公主开话,四门学还能不收?! “择日不如撞日……” “既然你已经愿为本官的幕僚、门客,本官这就先前往余杭销了通缉你的罪卷。” 白贵甩袖,大步流星朝门外迈步。 如李三思这种大盗,是全国通缉,所以余杭各州都有李三思的通缉文书。 …… 姑苏和余杭距离并不远。 有长江水路。 大约相距一百五十多里路,乘船半日就可到。 等到了余杭,白贵没着急去李三思的家中,而是带着一众千牛卫、林家堡众人来到了钱塘江。 “钱塘江水患严重。” “白钦差你看,现在江面上最近月余没有什么舟楫,就是害怕江面突然倾覆,沉溺舟楫……” 岸边,林天南这个南武林盟主,开口说道。 钱塘江水患严重,都说江底有妖,所以一些人干脆找到了林家堡。虽然林天南觉得自己的剑技不弱,但剑技是剑技,是凡人武技,还没到道术除妖的地步,尤其是水底,更是艰难,以他的实力,自知定然不及。 “我已经发了书信,前往蜀山,希望蜀山派人下山除妖。” 林天南补充道。 他和蜀山的一些修道人关系不错。 “此事本官了然。” 白贵望向平静的钱塘江面,点了点头。 凡人剑技难以对妖物产生伤害,但不意味着凡人剑技就没用了。有时候,修道不到家的人,还比不上江湖人,免不了刀兵之祸。 换句话说,修道人的道术在斩杀妖物这一方面,有着奇效,但和凡人比斗的时候,就没那么突出了。 “本官临出京时,得叶法师一符,可解钱塘江此祸。” “据叶法师所说,江底是有巨蜃为祸……” 他说着,就从袖中取出一匣。 木匣是紫檀木匣,密封。 拆匣。 取符。 符纸是黄符纸,用朱砂所写。 投符入江。 顷刻间。 狂风迭起,江潮涌浪。 等过了一两息之后,就见在江心飘浮着一只巨蜃尸体,大如宅屋。 ------题外话------ 刚理了一个头,感觉浑身的精神气又回来了,明天起,恢复万更,今天的万更不够,凌晨补足。 302、白青天(求全订) 千牛卫和一些林家堡的弟子立刻租借附近渔民舟船,上前打捞巨蜃尸体。 林家堡弟子大多都是当地人,熟知水性。 巨蜃尸体靠岸。 “是一只不成气候的小妖,只不过在水底,难以对付。” “不然若是在陆地上,召集一些壮勇,就能斩杀。” 白贵看了一眼巨蜃尸体,说道。 妖物的判断方法,也很粗暴,就是看体内的灵机多少,或者说法力多少。修行时间长了,法力就高,三百年、五百年、千年。 而这只巨蜃,虽然体积大,但他上前观测,妖力并不浓厚。 大约只有二百年。 不然……即使叶法善修为惊人,但毕竟没成仙,斩杀大妖仅靠黄纸符还是有些悬,最好的符纸就是用灵玉做成的玉符。 将妖蜃的内丹挖出,是一蜃珠。 也算是一件奇宝。 凭借蜃珠可以避水,且可以施展出一些不入流的小幻术。 施展的幻术,目力精深、血气旺盛的人一眼就可以看穿,算是鸡肋之物。 …… 白贵之所以推迟数天才到钱塘江进行斩妖。 (钱塘江水患已经出现有一月之久,所以附近江面上已经没人敢打渔,不必担心因此故有人殒命。) 自然是有着目的。 立威! 他现在的道术还没有修炼到家,武艺虽可算是精湛,但比起林天南这南武林盟主,还有所不及,差得远。 龙不与蛇居。 林天南能和蜀山剑圣殷若拙交好,实力定然不差。 虽说林天南性格不怎么倨傲,在他这个钦差面前,也倨傲不起来。 但武力上的保证,还是要有的! 恩威并施! 有枪不用,和没有枪,这是两码子事。 事实上,通过这件事后,林天南和李三思明显在一些细节处上,对他愈加敬重,不敢逾矩。 “这是犬子。” “名叫逍遥……” “自幼顽劣,还请白钦差勿怪。” 仙剑客栈内,李三思和李三省两家人聚在一起,李三思给白贵介绍李逍遥道。 李逍遥大概六七岁,比林月如大一些。 但家教就明显没有林月如要好,一副街头小混混的装扮。 “孩子还小。” “多打几顿就好了,棍棒底下出孝子。” 白贵刚进门,就被李逍遥简单捉弄了一下,不算什么大的过错,就是在送菜的时候,见他身上佩戴的金鱼袋华美,想要偷偷摘下来。 金鱼袋是官员章服之一。 不容冒犯。 这件事可大可小。相熟的人,谈笑一会,就揭过去了。 “白钦差所言有理。” “属下今后定会多多管教。” 李三思脸上闪过一丝愁容,越发觉得将李逍遥送到长安四门学读书是一件好事。 “这是内人巧菱,亦是……亦是一位女侠。” “这是舍弟三省,现在开着客栈……” “……” 他一一介绍。 不曾落下。 只不过说到他弟弟李三省和弟媳的时候还好,说到自己的内人巧菱的时候,就有些不好意思了,两个人说是伉俪情深、神仙眷侣,但都是男女飞贼。 “多谢白钦差抬举我夫妻二人……” “能跟随在白钦差帐下听用,是我夫妻二人的福分。” 巧菱说道。 虽然他们夫妻二人作为白贵的门客,难免没有了以往作为侠盗的轻松随意,但能洗白身份,光明正大的走出来,算是好事一桩,更让她这个当娘高兴的地方在于,能让李逍遥这个孩子得到前往长安四门学入学的机会。 相比较孩子的前途,损失一点自由算不上什么大事。 更何况白贵对他们夫妻二人,不曾轻贱。 昨日斩杀居蜃,为民除害,也算是有了官声。追随此等人,不必担心在江湖上辱了清名。 就像是普通江湖人跟随朝廷官员,会被骂成朝廷鹰犬等等不堪入目的字眼,但要是跟随包青天、海刚峰,或者戚继光、岳飞这样官声好的人,那相反就是一件侠义之事。 此次白贵外镇地方,就是谋略边疆事,相当于有了大义。 自然江湖中人人人景从! “巧娘子谬赞了。” “以你夫妻二人的本事,能在本官帐下听用,亦算是本官的幸事。” 白贵捧酒,饮后笑道。 花花轿子人人抬。 现在既然威已经立下了,那么一些厚遇、施恩之举,他使用的时候,连半点迟疑都不会有。 知遇之恩。 对于一些气节比较高的门客,可是会舍命相报! “乃知三子徇公意,亦如齐之二子从田横。古人感一饭,尚能杀其身。”——苏轼《秦穆公墓》。 当年汉高祖刘邦,已经赦免了田横的死罪,招抚田横。田横是秦末造反的齐王。而田横到了距离洛邑三十里地的首阳山拔剑自刎,后来他留在海岛的五百门客听闻此事,亦都拔剑自刎。 古代的门客可是讲究,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 到余杭销去李三思夫妻的案卷后。 白贵本想自余杭东出到东海寻找仙灵岛,但在当地百姓口中打听之后才得知,他们都没见过也没见过有一个地方叫做仙灵岛。 “东海仙灵岛……那是灵月宫宫主所有,其人打扮貌似观音……” “我和内人曾登仙灵岛,远远一望,刻石留诗之后,就赶紧离开,不敢多留片刻。” 李三思心有余悸道。 他轻功惊人,但不意味着实力惊人。 “灵月宫主?” “打扮貌似观世音?” 白贵皱了皱眉,心底也打消了现在前去东海仙灵岛的打算。 观音,也叫观世音,因避讳李世民,所以改为观音。 既然打扮的像观音,道行又高,那肯定是修佛的,可他在仙剑世界,没记得修佛比较厉害的门派。 这样一想,他不敢擅自乱动。 只能等自己修为高了,再往此地一观。 既然不打算前往仙灵岛,那么他就没有再留下来的动机。故此从长江,一路溯流朝上。期间历经剑南道在西南的各州,一一考核吏治。 如遇贪官污吏,贪官捉拿法办,污吏定斩不赦。 而有了李三思夫妇的帮助,白贵也知道哪家官员肥的流油,哪家官员清廉,按图索骥之下,不曾冤枉一个好人。 吏治科考,就是他这个剑南道按察使的职责所在。 一路上,随着他每前行一州,白青天的名声就传到哪里,一时之间,四海之内皆流传白美和的清名,这也让李三思夫妇、林天南等人更愿追随于他。 毕竟谁都想跟随一个好官,取得好名声,光耀门楣。 不过若是遇到一些背景强横的官员,白贵可没愣头青直接法办,而是派兵将其幽禁在刺史府,等长安旨意传来再行方便事。 这看似是妥协,可已经强过不少的钦差。 能做到这一点就不错了。 虽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罪是罪,不是罚! 意思就是这条罪名你担着,但处罚的时候,绝对不会按照此罪处罚。 古代有八议制度,对于八类权贵人物犯法后,可以“大罪必议,小罪必赦。” 刑不上大夫! 幸好开元初期宰相姚崇上的十议疏,其中的一些条例就是专门针对吏治败坏的官员。 没有狗头铡、虎头铡、龙头铡,但按律定刑,已经是不得了的青天。 “白钦差,锦官城的人像是过来迎接你了?” 距离锦官城八百步的距离,林天南骑在马上,皱着眉宇说道。 303、前往蜀山(求全订) “迎接我?” “本官这一路上,每州都少不了迎接我的人!” 白贵勒住缰绳,看了眼箪食壶浆,以迎钦差的锦官城官吏、平民百姓,摇了摇头说道:“按照规矩,先不入锦官城。” “唐志达,你到锦官城门口,告诉他们,本官暂在蜀州歇息几日。” “欣赏欣赏蜀州的美景。” 他缓缓说道。 唐志达,是林天南的二弟子,身手敏捷,现在已经是他的亲卫首领。 他尽管有千牛卫护卫左右,但千牛卫领的是朝廷的俸禄,不是他的。而且担任千牛卫的都是朝廷贵胄子弟,一般比较惜命和自视甚高,不好指挥。所以他用私金自己筹建了护卫编队,总共三十六人,其中林家堡弟子二十三名,其他江湖人十三名。 益州,现在不仅是单指川地。在唐代,这只是一个小州,地理范围大概是锦官城附近。在益州旁边,还有蜀州、简州、彭州等州。 “是!使君!” 唐志达领命,策马到了锦官城门口,对等候的益州官吏喊话道。 使君,是刺史的雅称。 锦官城门口,各级官吏听到刺史不回府,暂去别州,一下子群议沸起。 “怎么办?新上任的刺史摆明是对咱们有意见。” “听说这位白使君在江南大肆招揽幕僚,这些幕僚可还是居于闲职,咱们可不就碍了眼吗!” “……” 众人窃窃私语。 不过也有官吏领会到了白贵的意思。 暂居蜀州,而不入锦官城。 这是新上任的刺史不想弄得大家都难看……。 知事的官吏都知道该怎么办。 …… 蜀州,临近益州。 白贵如果仅是益州刺史,那没什么太大的权力,但他是剑南道的按察使,基本上剑南道的吏治都由他管辖,所以即使是去蜀州,蜀州官员也得诚惶诚恐接待。 蜀州官吏匆忙设宴。 天下有扬一益二的说法,在唐代长江流域中,最繁盛的两个地方,就是扬州和益州。 所以川地也容易出贪腐的官吏。 一个个战战兢兢。 餐中。 白贵注意到了一个蜀州刺史属官,从七品的蜀州司户杨玄琰。 无他,杨玄琰的女儿太出名了。 杨玉环,四大美人之一,想不熟悉都不可能。 “不过……她女儿要在开元七年之后才会生,现在才是开元二年……” “还有五年!” 他暗忖道。 “弘农杨氏,不愧是世代簪缨,就没有长得差的人。” 白贵又仔细打量了一眼杨玄琰。 身着绿袍,甲字脸,面容端正俊逸,颌下几缕清须,一副温文儒雅的模样。 打量完毕,他收回目光,不再细看,专心对付起眼前的美食来。 只不过白贵收回了目光,但刚才被打量许久的杨玄琰却是吓了一大跳,他祖上是隋时的上柱国,地位不低,但传到他这一代,虽说兄弟几人都在朝为官,但官职都不怎么高,家资也肉眼可见的慢慢少了起来,所以大贪不敢有,小贪却是时常有。 被白贵这一注视,杨玄琰立刻误以为自己的罪证已经被白青天收集齐了,正准备等待时机,拿他法办,心中惊恐,惴惴不安。 地位高了,一个普通的行为,都会有无数的解读。 晚间。 杨玄琰在刺史府求见,呈上自己的罪证。 白贵作为按察使,比蜀州刺史地位更高,所以直接入住蜀州刺史府。 “杨司户既然选择坦白……” 白贵翻了一眼账簿,七品小官没贪多少,他点了点头,“你是蜀州第一个到本官这里表露罪证的官员,贪污数额不大,可酌情处罚。” “另外你献上这账簿有功,本官亦是记你一功。” “功过相抵……” “杨司户前途大有可期啊。” 他将账簿放在案牍上,燃灯如豆,他缓缓说道。 想要将全部的蛀虫全部扒出来,没点手段可不行。而且对贪官也不能一概处理,得讲究方法策略。 所以杨玄琰阴差阳错,胆小怕事,反倒是立了一功。 “下官多谢白钦差提携。” 杨玄琰脸色一喜,躬身回道。 …… 一连数月。 白贵以雷霆手段将不少益州、蜀州、彭州各地的官吏,革职查办。 整个川地官场风气为之一肃。 而缺下来的官吏,他趁机向皇帝李隆基举荐此次吏治考核中的清正廉洁官吏。 这是应有之理! 而这些所谓的清正廉洁官吏,不乏杨玄琰这种“戴罪立功”的官吏。 内功修炼完毕,那么就是图谋吐薄、南诏的外功。 益州,锦官城,刺史府。 “白使君,我等已经探明了南诏虚实。” “在南诏都城太和城中,有谣言说,巫后是妖,是蛇妖,蛊惑了巫王,而在南诏国中,也兴起了一种教派,叫做拜月教……” “拜月教的拜月教主是黑苗出身。下官看其目的,应在颠覆南诏国。” “下官建议,我们可以静观其变,等南诏国大乱时再出兵,定能一举攻克南诏!” 林天南越说,神色越是激动。 军功!封侯荫子! 以大唐的实力,趁虚而入,直捣龙城,定能一举成功。 到时候,白贵是剑南道按察使,能得到首功,而他作为属官,得到的功劳决计不低。 “既然是蛇妖,必有奇异之处!” “普通的士兵要是攻打南诏国,必有损伤,若是此蛇妖会一些瘴气之术,平空折了兵马,到时候非但不是我等功劳,反倒是大罪!” 小亭中,白贵呷了一口热茶,平静说道。 “使君说的不错。” “极南之地,多存瘴气,若是贸然行军……” 林天南亦是冷静了下来。 自古以来,中原王朝之所以难以攻占南诏、交趾、占城等地,不是因为这些人能打,而是因为地理和气候因素,中原人普遍水土不服,再遇到瘴气,损兵折将在所难免。 “既然南诏有蛇妖,蜀山剑派的弟子向来以斩妖除魔为要务。” “此次本官就亲自拜访蜀山剑派,请动蜀山剑派弟子下山除妖,对了,不仅要有蜀山派,但凡是益州各地的门派,例如青城派、仙阳派等派也得一同前去……” “此是军国要务,各派不得推诿,不然本官必定禀明圣人,将尔等治罪!” 白贵放下茶盏,说道。 他本想说伐山破庙,但想了想,硬生生的止住了嘴。追知道这些修道门派中,还隐藏着什么大佬人物,威胁一二就行了,再多的,就太过了。 苟!苟住最好! “蜀山剑派……” “下官这就前去筹备使君拜山事宜。” 林天南本想说什么,但想了想,还是不说为好。 他和蜀山派有旧,所以这件事初始听到牵扯到蜀山派难免不好。但想了想,蜀山剑派确实以斩妖除魔为己任,现在南诏有蛇妖出现,祸乱天下,蜀山剑派岂能无动于衷?! 若是介意南诏国是异国,斩妖除魔引起争端。但现在白贵这个上官已经说了,这次是军国要务。蜀山派既然在大唐境内,总得出上一份力不是。 …… 蜀山位于眉州。 眉州与益州毗邻,两州相隔并不远。 半日即到。 “到了蜀山剑派,才知道什么叫做仙家福地。” 白贵登山。 他吸了一口空气。 便觉体内蕴养的玄胎都有些兴奋起来。 贪婪的掠夺蜀山地界上的灵机、 “贫道等人见过天使,天使远道而来,恕我等未能久候。” 一个白发老道领着蜀山剑派的众弟子,在蜀道山麓,入山口处迎接。 他身后跟着两个年轻弟子,都是剑眉星目,只不过一个脸色更冷酷些,另一个更洒脱些,腰间系着酒葫芦。 天使,是钦差的雅称。 “常掌门客气了。” “贫道前来,是奉圣人之命,请蜀山剑派派遣蜀山弟子,随贫道一同去南诏斩除蛇妖,还天地一个朗朗乾坤!” 白贵亦做道人打扮,打了一个稽首礼。 “天使是修道之人?” 常浩虽见白贵身披道袍,但他刚开始并不认为白贵也是道士,毕竟唐时很多文人都喜欢穿道袍,白贵特意拜山,穿道袍算是对蜀山派的尊敬,可现在自称贫道,却让他有些讶然。 “不错,贫道乃是宗圣观入室弟子,曾在长安修道多年。” “宗圣观为皇家道统,辅佐皇室。” 白贵点头,解释道。 两人一同入山,踏着蜀道天梯,边走边谈。 等常浩稍走远一会。 莫一兮上前,凑近,连忙说道:“白使君,那……那……南诏的蛇妖是女娲后人,她不是妖物,你错怪她了。” “这事我知道。” “南诏的不是蛇妖,是女娲后人。” “女娲后人人首蛇身,此乃众人皆知的事情。” 白贵摇了摇头,没有丝毫意外。 他说女娲后人是蛇妖,即将祸乱天下,是以此为借口,师出有名。 不然不义之师,未挫先败。 不仅是他,蜀山剑派想要插手女娲后人之事,也得有个借口。 “那你还?” 莫一兮感觉自己有点跟不上脑回路。 喝酒误事。 酒喝多了,脑子就不怎么清醒。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谁说我这样说了,就一定这样做呢?” 白贵回道。 莫一兮不语。 “你又是怎么知道那蛇妖是女娲后人?” 白贵问道。 “我……” 莫一兮支支吾吾的解释,隐晦的提了一下人面吊坠。 “那面阳佩,我比你得到的更早!” “只不过我没接,重新扔了回去,你既然不想接那姻缘,又何必将其留在手上,既然想接,何必送走,该舍该留,凡事都该果断!” 白贵摇头,说道。 这点事情不必隐瞒,没有隐瞒的必要。 刚才听莫一兮说的话,他才知道,莫一兮是从长安出发前往蜀山拜师时,亦是他得到人面吊坠的那夜,碰见了一个黑袍斗篷人,送给了他人面吊坠,让他保管好。 “既然要接,就应该接住,何必送走……” “喝酒的人未必洒脱啊。” 莫一兮脸色惨白,摇头苦笑。 304、锁妖塔(求全订) 请蜀山剑派派弟子下山斩妖除魔很容易,一谈即成。 尽管蜀山剑派在众多修道门派中地位尊崇,有飞升仙人、占据盘古之心等等,但蜀山剑派再强,不到一定程度上,不会和中原王朝对着干。 中原王朝即使难以剿灭蜀山派,亦没有必要剿灭,但发布诏令,命令治下百姓不得入蜀山拜师,就足以让蜀山剑派焦头烂额。 更何况,斩妖除魔本就是蜀山的宗旨。 有白贵这个剑南道按察使背书,蜀山剑派没有置喙的余地。 “姜明,你作为蜀山大弟子,率领众位师弟,随同天使一同南下……” “剿灭蛇妖,还天地一太平!” 常浩作为蜀山剑派掌门人,发号施令。 “弟子遵命。” 蜀山练武场上,姜明随同一众蜀山弟子白贵在地,拱手领命道。 “姜明自幼被贫道收养,在蜀山中,修为仅次于贫道。” “此次前往南诏,有姜明和众蜀山弟子,及其它各派道友……,想必出不了什么大碍。” 常浩一甩拂尘,转过身,对白贵说道。 他命令姜明这个大弟子出山剿灭妖魔,而且是遵循中原王朝的意思。这对于姜明来说,可是一件大功。日后有此次功劳为基,让姜明继承蜀山剑派的掌门之位,其他人也会心服口服。 “常掌门有如此诚意……” “本官会禀告圣人,下旨褒奖。” “另外……若蜀山弟子下山历练,只要在剑南道范围之内,本官都允已方便事。” 白贵回道。 只可惜蜀山剑派招收弟子自有自己的一套章法,不然他大可广开蜀山收取弟子的门路。一是回报此次蜀山出手的恩情,二则是趁机向蜀山派里掺插门人,扩大中原王朝在蜀山的影响力。 “多谢天使。” 常浩道谢。 两人漫步在蜀山剑派,琼玉楼阁,一一介绍。 走到锁妖塔。 锁妖塔外层由铁链拴起,塔身贴有无数符纸。塔身则是通体金刚白玉石。 “相传南朝梁武帝信奉释教,将蜀山贬为邪魔外道。” “故此召集无数高僧,在蜀山上修建了佛塔,就是这锁妖塔……” “不知此传言可否为真?” 白贵目光落在锁妖塔上,这锁妖塔尽管有无数道家符箓,但塔这种建筑形式本就是佛家的。 “凡宫塔制度,犹如天竺旧状而重构之,从一级至三、五、七、九,世人相承,谓之浮图,或云佛图。”——《魏书·释老志》 “天使学究天人,此传言确实为真。” “当年梁武帝信奉释教,欲要灭我道家,所以于蜀山辟佛塔以羞辱我蜀山,乃至天下道家,但梁武帝败亡,此佛塔由我蜀山接管,佛塔上留有众多释教高僧符咒,可作锁妖之举,故此未曾毁坏此塔,用来囚禁妖物。” 常浩照例说了句客套话,然后解释道。 “蜀山物尽其用,不曾因噎废食,贫道心敬之。” 白贵笑了笑。 有了蜀山掌门的肯定,他现在才确定。中原王朝是能对蜀山产生威胁,甚至能够剿灭蜀山派。没道理南朝能做到的事情,现在大一统,更强盛的大唐做不到。而且大唐想对付蜀山,可不像梁武帝,是释道之间的矛盾,李唐皇室尊崇道家,那么若想剿灭蜀山,无须像梁武帝那般麻烦。 不过这般念头只是在他的脑海里过了一遍。 现在蜀山与他为善,还不至于作出如此举动。 “听闻蜀山剑派屡有飞仙问道的高人。” “不知蜀山剑派可有增加修道功力的丹药……,贫道欲以金银采购。” 他说道。 金银对于修道人来说,只是粪土罢了。 他这般说,只是表个态度。 不会强抢。 “蜀山有一枚赤雪流珠丹,是我蜀山镇门之宝,可以生死人、肉白骨。” “既然天使相求……” “可以五千金购之。” 常浩思虑了一会,说道。 现在白贵可是天使,位高权重,他如果断然拒绝,得罪肯定是会有的。再说白贵已经向长安圣人为蜀山请赏,又在辖地给蜀山弟子方便,拒绝难免伤了情面。 不过他很聪明。 蜀山尽管不问世事。 可却知道。 白贵在剑南道素有青天之名,官声很好。 官声不错,也是蜀山剑派愿意听奉白贵出山斩妖除魔的原因之一。 那么有这般好官声、清名的官员,肯定是两袖清风,身无余财。 他以五千金堵住白贵的口,一来可以不伤情面,仙丹价贵,这是应有之理,二来,即使白贵有钱购买,五千金也不好搬运,想要筹集,还需有些时间。 倒时真的筹集了,再想办法推诿就是。 “五千金?” “常掌门不是在开玩笑吧?” 白贵略作惊讶道。 “天使是修炼之人,应当知道仙丹无价,这一粒仙丹虽然不能助人成仙,但助人消去数十年苦功,还是可行之事。” 常浩捋了捋清须,笑道。 果然如他所想一样,白贵拿不出五千金。也是,五千金这么庞大的数额,谁能拿出来。 “常掌门此言有理。” “仙丹无价,五千金买之,理所应当。” 白贵笑了笑,又说道:“至于五千金……我身上暂时没有,放在长安城金仙观、玉真观两位公主的道观之中,想要取来,难免有些艰难。” “不如我奏请圣人,在长安城给蜀山另辟道观,这五千金用来营建蜀山别观如何?” 他虽然能以昆仑镜换取五千金。 但很明显,蜀山这五千金是堵住他的口,他即使侥幸以五千金换得仙丹,让蜀山吃了这哑巴亏,那么他日后的名声也就毁了…… 所以他提出以五千金开辟蜀山别观,以此换得蜀山仙丹。 蜀山明显不会缺钱,五千金还是能拿出来的,在长安城开辟一个道观简简单单。 然而白贵说的明显不是普通道观,而是在尚书省祠部有名录记载的官方道观,是朝廷允许建立的道观,和私人道观差别极大。 这种道观,金钱不好衡量,重要的人脉! 私人道观的话,每年朝廷举行老君祭等官方典礼的时候,私人道观没资格出席,只有朝廷承认的道观才有资格。 从蜀山,到关中开辟一个势力。 有点野心的掌门都会选择。 而对于宗圣观来说,多一个蜀山不多,少一个蜀山不少。 宗圣观和李唐建立有着莫大的因果,不是一个蜀山就能挑衅的,而蜀山这等道观,在关中地界中,还有很多。 “赤雪流珠丹是五代掌门所练,价值连城。” “既然天使有意相求,天下道门是一家,贫道观天使亦是有望成仙之人,这一枚丹药就卖予道友。” 常浩闻言,斟酌许久,说道。 他听白贵谈及两位公主,就知道白贵不好相与,得罪的后患很大,而同时白贵开的利益也不错,摸准了他的命脉。 作为掌门,都想让势力在自己手上发光发热。 蜀山是益州本地的道统,贸然介入关中,难免要和宗圣观打交道,宗圣观虽说不介意一个蜀山别观的到来,但蜀山却不能不知趣,得先拜山门。 拜山门,也少不了利益割让。 赤雪流珠丹,就是利益割让的一部分。 “道友勿急。” “此事贫道亦会书信一封告知师尊,得师尊点头后,五千金可换。” 白贵道。 如果他贸然直接答应同意,难免有损公肥私的嫌疑。让蜀山往关中开拓势力,对于宗圣观没什么大事,宗圣观是皇家道观,地位不可撼动。 但虽说地位不可撼动,但他不事先告知,他师尊也会大皱眉头。 “天使做法妥当。” 常浩稍微一想,就理解了。 白贵在这件事上有万全把握,不管是奏请皇帝,还是告知自己师尊,都有把握,但虽说有把握,可这件事还是要通知一下自己师尊为好,以免宗圣观掌门误会。 也就是说,需要等待一些时日。 而相比较立刻交换,常浩也愿意等待一些时日。 305、本教主让他们知道什么是天地至理(求全订) 七日之后。 临近唐军开拔之际。 白贵从长安那边得到宗圣观的消息,再上蜀山,从常浩这蜀山掌门的手上,兑换得到了赤雪流珠丹。 “活死人,肉白骨。” “这是对于普通人来说,对于修道人来说,这就是修命的宝丹。” 他打开呈放仙丹的药瓶,刮了一些丹药粉末,吞服之后,心道。 长养圣胎之境,重在修性。 但内丹法重在性命双丨修,仅修性不修命是不可能的,而修性,在白贵看来,就是悟得天地至理,有如六气之辩,三阳三阴之气,强化元神。 如钟吕道派就说,性为灵,集灵为神,合神入道,以还上丹,而后超脱。 而修命,就是强大己身,练出能承载住元神的身体,或者说练出一个好的炉鼎,内练性命,成就一颗金丹。 …… 剑南道有川东、川西节度使。 各自发兵两万。 总共四万大军,随胁从仆从军三万余人,号称十万,一同南下讨伐南诏国。 而随从唐军一起而动的,还有川地各派的修道士。 南诏国因为国内被拜月教搞得人心惶惶,不知外面已经有大军迫近,故此唐军打了南诏国一个措手不及,连战连捷,很快就逼近南诏国的都城太和城。 在此期间,南诏国使用蛊术、瘴气等巫术想要阻拦唐军,但白贵早就有了充分准备,巫术以各派道术化解,而一些毒术,他亦有现代医学的帮助。 纵使不能保住一些唐军的性命,但伤亡比亦是极低。 取得了大胜。 …… 南诏国,王宫。 百官逼宫。 “王上,王后乃是妖人!” “你没听到城外唐军所说吗?斩妖降魔!不交出王后,我南诏国社稷恐怕就要毁于一旦。” “还望王上为了南诏国的百姓,舍弃王后!” 一个大臣出列,捧着笏板,大声喝问道。 “对!” “王上!” “只要交出王后,唐军就再也没有发兵的理由,到时候我们割地、赔钱,贿赂唐军主帅,唐军一定会退走的,不然他们可是不义之师。” 又有大臣出列,忙道。 南诏国的大臣们都怕啊。 一旦唐军入城。 兵过如篦! 到时候他们的财富保不保得住另说,就怕身家性命也不保。 “还请王上决断!” “还请王上决断!” “交出王后,可保社稷安宁,此乃万民之福!” 一个个大臣站了出来。 尽管他们也知道,交出王后,唐军不一定退兵。 但万一呢? 万一唐军退兵了呢?! 反正交出去的也不是他们的妻女,而是南诏王的王后。 于他们而言,这笔买卖可做得。 “寡人……” “王后乃是一国之象征,交出王后,日后我南诏国还有何颜面立足?” “寡人百年之后,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南诏王面露迟疑,不忍道。 他也不是分不清楚这其中的价值,和社稷大业相比,王后确实什么也不算。 但谁知道……,唐军会不会因此而退兵。 唐军主帅听名声,不像个好色之徒。 不退兵的话,他可是折了夫人又赔兵。 “报!” 传令兵自殿外一路疾驰,半跪在大殿上。 “有何军情,速速来报!” 南诏王松了一口气,忙问道。 “启禀王上。” “唐军说了,他们此次是为了斩蛇妖而来,以解天下生民之危机。如若交出南诏国蛇妖,唐军自会退去。” 传令兵犹豫了一会,说道。 他也知道,现在南诏国传的沸沸扬扬的蛇妖,就是王后。 交出王后……,对于南诏国来说,可是一件莫大的耻辱,尤其是对南诏王来说。 “好!” “大唐乃我南诏国之上国,现今我南诏国有蛇妖为祸,大唐不惜千里迢迢而来,解我南诏国及万民之弊症……” “小王感激涕零。” 南诏王起身,脸色青红交加,踱了几步,说道。 既然现在得到了唐军的保证,那么他也只能做断臂之举了。 不交蛇妖,社稷不存,太和城破,他这个王上和王后还是要死。现在交了王后,说不定还能侥幸活得一条性命。 “既然王上已经决意,那么本后自会去唐军大营。” 王后从帐后走了出来,紧咬贝齿,杏眸露出一丝愤恨和憋屈,跟随着几名婢女,朝着宫外走出。 半个时辰后。 “启禀王上,唐军主帅说王后不是蛇妖。” “蛇妖另有他人……” “还请王上交出公主,否则午时一过,就会攻城,到时候太和城寸草不生!” 传令兵道。 “什么?” “王后不是蛇妖?” “王后不是蛇妖?那么公主才是蛇妖吗?” “欺人太甚!” 南诏王脸色难看。 他没想到堂堂的大唐,竟然也会出尔反尔。 “王上,为了社稷之重……” 几个大臣出列劝道。 “罢了,罢了。” “既然王后已经交出去了,现在剩下公主,公主交出去也没什么。” “只是可惜,公主尚在襁褓之中……” 南诏王叹息一声,重重的坐在了王座上,身体无力。 又半个时辰过后。 “王上。” “唐军已经查明,王后和公主不是蛇妖,而是女娲后人,蛇妖另有他人,是拜月教主,还请王上交出拜月教主,不然申时一到,即可发兵攻城,到时候……” 传令兵支支吾吾。 “到时候什么?” 一官员喝问道。 “到时候……唐军主帅要治王上你戏弄他两次的罪名!” 传令兵吓得立刻回道。 “戏弄两次的罪名?” 南诏王神色一怔,他隐隐之中,明白了什么,但现在已经献出了王后、公主,不差拜月教主这一个人,献出拜月教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拜月教主和他又没什么关系。 相比较而言,他宁愿一早就献出拜月教主。 要不是拜月教主暗地唆使百姓,传王后乃是蛇妖,唐军就不会发兵来到南诏。 “传拜月教主入宫觐见。” 他说道。 拜月教主是黑苗族的大祭司,亦是南诏国臣子之一。 “不用王上请我。” “本教主已经来了……” 宫外传来一道声音。 刚听到。 就见一身黑袍的拜月教主已然到了宫中。 就在南诏王的面前七八步。 “你……你要干什么?” 南诏王惊恐万分,连连向后退却。 他早就知道拜月教主不怀好意,不过现在臣强主弱,他只敢质问,硬生生叫“弑君”这两个字咽到了肚子里去,不敢明着说出来。 不然不经传唤,近王亲驾,就已经是有了弑君的嫌疑。 “既然唐军要王上交出本教主,那本教主就只身赴营……” “让他们知道……什么才是天地至理!” 拜月教主扫了一眼南诏王,淡淡说道。 306、地球是圓的(求全订) 相比较蛊惑南诏王,现在的拜月教主,对唐军主帅更有兴趣。 如果不是他,可以料想到,现在的唐军主帅已经攻打到了太和城内,灭亡了南诏国。 他一步一阶梯。 走到了太和城墙上。 他目光审视城外,唐军扎营几百座,联营六七十里,旌旗蔽日、枪剑如林。巢车、云梯、冲车等攻城器械已经齐备,只等一声令下。 “唐军主帅?” “你知道这天地的至理吗?我们生活在这样的一个世界。战争、伤痛、别离,所有的一切,都会令世人痛苦。” “你看看,你所犯下的杀孽,多少无辜的子民因为你的屠刀而惨死。” 拜月教主走近唐军帅帐,用淡漠的语气说道。 他说的话语很质朴,可像是有一股无形的魔力,但凡听到他说话的唐军士兵,一个个皆放下了刀兵,露出了忏悔的神色。 然而刚解开帅帐帘幕时,就听见一道清脆啼笑声。 有若黄鹂。 他脸色微微一变。 “王后,还请管好你的女儿。” 拜月教主训斥巫后道。 “此等蛊惑众人的言辞,本帅听得多了。” “姜明、莫一兮、殷若拙,蜀山各弟子,还有各门派的道友,对待此獠紧闭耳窍,先将其扣押再说。” 白贵坐在帅座上,抬眸看了一眼拜月教主,微微皱眉,说道。 “是!” “谨遵天使之命。” 帅帐内的众多门派弟子从腰间抽出宝剑,齐齐围攻而上。 剑气纵横。 “蜀山各弟子,听我之命。” “七星伏魔剑阵!” “各派道友,还请在旁策应。” 姜明脚踏七星,喊道。 他持剑掐诀,手中长剑开始疯狂变化,一柄剑分为两柄,两柄剑分为四柄,不到一息间,已经是无数飞剑在他身边盘旋。 而蜀山各弟子亦是如姜明一样。、 “人道渺渺、仙道莽莽、鬼道乐兮,当人生门……” “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凶。高山清灵美,悲歌朗太空。唯愿仙道成,不愿人道穷。” 众人齐唱,盖过拜月教主的蛊惑之言。 战斗自寅时一刻而起,直到次日的黎明,拜月教主终究因体力不支,被蜀山弟子协同众道派弟子降服,上了囚灵锁、穿了琵琶骨,锁住了浑身的法力,押至帅帐听后发落。 “可曾有人受伤?” 白贵看到此幕,关切道。 “有劳天使关怀,姜师兄剑技惊人,护住了我等周全,未曾损伤一人。” “对啊,蜀山的姜师兄实力高超,仅是派他一人对付拜月这个妖邪就行,何况是我等一同出手。” 众人笑道,轻松随意。 此次唐军讨伐南诏国,可是召集了不少的川地门派,他们都是各派的精英弟子,如果单独对付拜月教主或许还力有不及,但是这么多人一起上,又有不弱于拜月教主的蜀山姜明,拜月教主手到擒来,已经不算什么。 人多力量大。 对于妖邪,自然是要并肩子一起上。 “此次南诏之行,众位道友有功,贫道会禀明圣人,一一嘉奖。” 白贵点了点头,说道。 仅凭道义,可是请动不了这么多门派的弟子。蜀山还好说,以大义鼓动他们出手。但是其他的门派弟子,可没像蜀山一样,将降妖除魔挂在嘴上,得讲究利益。 朝廷嘉奖他们的门派。 而门派则会因此给这些弟子记功,等回到门派后,因为此次功劳,少说也能捞到一个长老之位,都是各派未来的顶梁柱。 大家都在山中清修,只有你建功立业,可不就能脱颖而出了。 “跪下!给天使跪下!” “异邦蛮夷,也敢蛊惑天使?” 几人喝令被缚住的拜月教主下跪,朝帅座上的白贵下跪。 拜月教主尽管被封住法力,但不让自己下跪,还是能做到的,所以这一僵持,就是片刻功夫。 “想要本教主下跪,不可能!” “尔等庸碌凡人,岂知天理……,虽侥幸以众凌寡,将本教主俘虏,但真理却永远不会臣服。” “杀了我,所有的凡人都会在苦海沉沦,难以挣脱而出。” 拜月教主神色从容,缓缓说道。 帐中静默了一会。 都强忍着不发笑,拜月教主没有了法力,这等言辞显然难以蛊惑他人。 很简单的一个道理。 扁鹊三次见齐桓公,对齐桓公说王上有疾,齐桓公都不信。涉及到自己身体上的疾病,齐桓公都不会轻易相信,更何况这般大道理。 说出口,别人只会认为脑子有问题。 “拜月教主?” “贫道在中原时,亦有耳闻,不知教主您所谓的真理为何物?” 白贵双手下压,示意帅帐内安静,然后询问道。 “你可知道……我们生存的这片土地,或者说这颗星辰,它是圆的!” “自古以来,古人皆视天圆地方,而我们的地面却是圆形……” 拜月教主微微颔首,暗道孺子可教也,不愧是唐朝的状元,和这些仅有匹夫之勇的剑客明显不一样,能听得进去他讲的话。 “你是在说……” “历史和我们所知道的现实不同?” 白贵挑眉,问道。 他自然知道拜月教主说的是地圆说。 但结合他入仙剑世界的种种,他倒不认为历史所载一定是错的……。 天圆地方,世界混若一鸡子这些话不一定是错的。 错的是历史并非发生在这里,而是另一片土壤。 别的界面! 那个世界的历史是天圆地方。 “从大唐才俊之士挑选出来的状元,果然非比寻常。” “能领悟到本教主的意思。” “这个世界的历史是虚妄的,所有的一切都是虚妄的,只有我们窥见真理,打破虚妄,那么万民就会得到真正的解脱……” 拜月教主点头道。 “你很有趣。” “我也早就发现世界是圆的,比如你观望陆地,若是地方,那么必然能在长安望见海面,但不可以望见,在海面上……,水应该平整如一,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常识,但在海面上,却望不到远洋的航船。” 白贵顺口说道。 “自古以来知己难觅。” “想不到你比本教主更早发现此理……” 拜月教主瞠目结舌,一时之间竟然不敢相信,他是借助法力,旅行一周又回到原地,才证得地圆说,而这位唐军主帅,仅仅用简单的常理,就能证得地圆说。 “你既然窥得真理,那就是本教主的同道中人。” “我们应该一起追寻天地至理!” “这愚蠢的神灵,明明可以看到一切,却给予我们错误的信息,他们想做什么?他们想做的是……将我们囚禁,像羔羊一样,像猪圈的猪猡一样,不知真理,只为凡俗……” “为了天地万民,我舍我身……” 拜月教主道。 307、臣愿北上长安,负荆请罪(求全订) “知己?” “你不过是一个蛊惑人心的妖邪?也配和使君相提并论?” 益州司马林天南鄙夷的看了一眼拜月教主,呵斥道。 “拜月,注意你的言辞。” “你现在是阶下囚!” 又有人训斥道。 “你们使君也赞成了我的观点,这难道不是知己吗?” “如尔等庸碌凡人怎能理解本教主和你们使君所看到的世界……” 拜月教主不屑道。 他现在已经笃定,眼前的唐军主帅和他一样知道了“天地至理”,那么就不会像这些庸碌凡人对他这般的粗暴,而是作为知己一样,将他奉为堂上客。 即使不为堂上客,那么也不会入阶下囚一样。 “胡说八道!” “你这异邦妖邪,也配与使君相提并论?使君学究天人,你所说的道理使君早就明白,你所视作的天地至理在使君这里,拾阶可得!” 帅帐内,一个个人对拜月教主表示了不屑。 自古以来,四方皆拜中原王朝,能在中原王朝才俊汇集的科举中,取得状元,那么必定是学识惊人。而拜月教主不过是南诏黑苗的祭司,论见识、论学识、论身份,哪能和白贵这状元出身、秘书郎出身、中书舍人出身的顶尖文人相比。 至于地圆说,尽管他们不太了解,但既然使君已经证得,那必然是有着道理。 但相反拜月教主呢? 只不过是空口白牙,一番臆测罢了。 哪有白贵以常识论证来的可靠。 “拜月教主!” “你所说的一些蛊惑言辞,只是恰巧有一些被天使论证罢了……” “还妄想以此和天使论交!” “痴心妄想!” “你这般邪魔,人人得而诛之!” 一直沉默寡言的巫后林青儿开口了,杏眸中露出的尽是对拜月教主的鄙夷之色。 她可忘不掉拜月教主在南诏国散播的一些关于她的诽谤言辞。 如今这个仇敌,沦落至此,她心情亦是舒畅。 拜月教主:“……” 明明他所说的内容和白贵所说的一模一样。 但待遇,未免差别太大了。 “肃静!” “使君要讲话!” 护卫首领唐志达轻喝一声。 帅帐内立刻寂静了不少,少了对拜月教主的言辞讨伐。 “拜月教主,此次南诏之乱,皆因你而起。” “你将那祸乱天下的蛇妖藏到哪里去了,速速说出来,如实交代的话……本官或许可以让你死的轻松点。” 白贵问道。 拜月教主说的地圆说没错,但错在他是民科,又没有坚实证据论证他所说的真理是正确的,所以才会遭到众人的不信任。然而换做是他,即使没有提出论证地圆说的论据,众人也会将信将疑。因为没几个人会认为自己的学识和见识会比状元要高。 换句话说,拜月教主只能以力量让别人信服他的观点。但白贵这等顶尖的文人,是会让大多数人从心底里愿意接受、愿意选择去相信他的观点。 身份不一样。 不过即使拜月教主提出的地圆说在见识上超出了不少人,但这与他无关。 拜月教主必须死! “哪有什么蛇妖?” “蛇妖不就在你的面前?” 拜月教主愤恨道。 他此刻脑袋上像是浇了一盆凉水,他本以为白贵是他的知音,伯牙子期那种,但没想到,也是一个睁眼说瞎话的家伙。 “巫后是女娲后人,此事本官已经知道。” “异邦百姓见识浅薄,不知女娲后人人首蛇身,误以为蛇妖,情有可原。但南诏不仅巫后这一个‘蛇妖’,蛇妖应另有其人……” 白贵缓缓说道。 巫后青儿这几年可没少和拜月教主打交道,知道拜月教主暗中豢养妖兽。但至于何等妖兽则就不清除了,他知道剧情,应当是水魔兽。 所以这般说辞,是用来故意诈一诈拜月教主。 兵不厌诈。 “想不到本教主自以为计划缜密,但不料还是走漏了消息。” “现在我既然为阶下囚,死守……亦没必要了。” 拜月教主叹了一口气。 他认为远比他“智慧”,高深莫测的唐军主帅,猜测出事情的真相,实在太正常不过。 “我舍我身……” 他正在念动咒语。 铿锵! 拔剑声响起。 早就警惕、等待拜月教主的姜明、林天南、殷若拙、莫一兮等人,直接将其枭首。 “是水魔兽的气息?” “想不到水魔兽这上古妖兽竟然被拜月找到了……” 巫后林青儿是白苗族大祭司,又是女娲后人,在苗疆生活已久,知道水魔兽的存在。刚才拜月教主念动咒语,尽管未成功将水魔兽解除封印,但一部分封印破除,湖底水魔兽的气息泄露了出来。 “既然拜月已死……” “下令攻城!” 白贵想了想,对林天南说道。 关押水魔兽的湖泊,就在太和城中,如果他们擅自进入太和城,巫王的大军围攻他们,也是一件麻烦事。 攻下南诏,亦是他率领唐军南下的目的之一。 总不能半途而废! 不然即使他同意撤兵,他统辖的将领和士兵也不会同意撤兵。 “谨遵使君之命!” 川东节度使和川西节度使两人领命,从帅帐中走去,准备攻打南诏都城。 众人对此也没什么好惊讶的地方。 虽然说白贵貌似数次欺骗了南诏王,但‘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怪只能怪南诏王蠢,不懂得兵不厌诈的道理。 现在十万唐军即将攻下太和城,怎么可能前功尽弃?! 春秋之后无义战! 巫后林青儿本想说话劝阻,但迟疑稍许,还是顿步没有上前。 她尽管有南诏国王后的身份,但在唐军帐中,若不是唐军主帅敬她是女娲后人,她的下场还不知道如何,自古以来国破的皇室公主、妃嫔都没有好下场。 再说……,也是南诏国和南诏王负了她。 “还请天使在城破之后,能够约束唐军将士,不要伤及南诏无辜子民……” “这是妾身的小小请求,还望天使能够答应。” 临近白贵出帅帐,准备观战的时候,林青儿上前,盈盈一拜道。 “南诏乃大唐下国……” “本官自会约束兵马,不伤害百姓性命。” 白贵身披明光铠,顺口答应道。 古代军队可没后世军队的纪律好,能够令行禁止。所以攻入南诏都城之后,杀烧抢掠那是可以预料到的,他也只能尽量约束兵马,不至于做的太难看。 另外从剑南道发兵至今,攻下的城池也有不少,他已经惩治了不少违反军规的士兵,所以即使有这种现象,还在一定可约束的范围之内。 “多谢天使。” 巫后林青儿松了一口气。 她竟然没料到,这个唐军主帅这么好说话。 …… 攻城大约用了三个时辰。 太和城破。 南诏国本来就在屡次抵抗唐军南下的过程中,损兵折将。而此次南诏国献出王后、公主,已经让守城的上下将领不满。更何况林青儿是白苗族的大祭司,这般作为之后,守卫太和城白苗族的将领在见到巫后安然无恙的在唐军主帅身旁时,不说立刻开城门投降,至少抵抗欲望不强。 此次之所以取胜如此之快的关键点还在于,因为围剿拜月教主,所以唐军一日未起兵攻城,致使南诏王和百官误以为唐军守信,准备退兵,所以未让守城官兵严阵以待。 不然即使南诏国铸城技术远不如大唐,但都城必然坚固,想要真正攻下一座守备完善的都城,仅是一日时间,几乎不可能。 临到晚间。 白贵入了王宫。 坐在王座旁的次座上。 没有居于王座。 这是犯忌讳的事情。 看看蓝玉的下场就知道,在追亡逐北的时候,睡了北元皇帝的妃子。虽说当时朱元璋没有给蓝玉治罪,但当皇帝的……听到这种事情,都不会顺心。 诸葛一生唯谨慎。 “使君,南诏王已经带到。” 护卫在白贵耳旁小声道。 “嗯。” “带他来见我!” “戏弄本官三次,这罪名可不好定夺啊。” 白贵说道。 想要攻下南诏国,并且持久占领,得找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虽然或许理由很牵强,但至少得有一个理由,不能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那不就和蛮夷一样了。 “小王……” “小王拜见天使!” 南诏王被千牛卫压到殿前,见到次座上的明光铠将领,内心惊恐万分,下拜道。 “都说上国之臣不拜下国之君。” “你是下国之君……,施如此大礼就不必了。” 等南诏王拜揖数息之后,他才不缓不慢的说道。 “谢天使。” 南诏王拜谢。 “本官听南诏有妖,一番好意,点了兵马前来讨伐妖物,可是南诏国屡次阻拦,你作为南诏王屡次戏耍本官,本官乃是钦差,是天使,代表大唐皇帝!” “你……这是罪犯欺君,好大的胆子!” 白贵猛地一拍扶手,大声质问道。 礼仪之邦,最基本的过场还是要走的,不然以大国凌小国,面子不好看。 “小王……” “小王本想亲自迎接钦差,不料受奸人蒙蔽,内有王后在宫闱中祸乱朝纲,外有拜月蛊惑人心,小王……小王对大唐的一番忠心,日月可鉴!” “还望天使明察秋毫啊!” 南诏王冷汗直流,连忙推诿自己的“罪过”。 在他看来,现在国破家亡,讨好这个天使,说不定能保留一个性命,然后送到大唐长安前去享福,尽管是亡国之君,但总比一般人过得要好,能当一个富家翁。 原来的颉利可汗被唐太宗李世民俘虏之后,在宴会上伴舞,不也是过得挺开心。 “这么说……,你是不想认罪了?” 白贵皱眉。 “还请天使直言?” 南诏王愣了一下,不明所以。 他觉得他对大唐表露的忠心已经够了。 “此次你受拜月及百官蒙蔽,所以阻碍我大唐天兵,甚至意图联合吐薄国,北侵我大唐边境。” “幸得本官早知防备,率先发难,攻克南诏都城……” “在此期间,贤后林青儿多次向你死谏,说大唐天威不容冒犯,而你无动于衷。本官兵临太和城,贤后林青儿主动请缨,愿意劝降南诏,而你犹作奋臂螳螂……” “这些罪名若是南诏王愿意承认,还可到长安永享富贵,可若是不同意……” 白贵居高临下,审视南诏王,淡淡说道。 “贤后……” 南诏王似乎意料到了什么,脸色忽的涨红无比。 “臣……臣愿领大唐天子之命,北上长安,负荆请罪。” “只请大唐天子原谅臣之罪过。” 他说完后,无力瘫软在地。 天使,代表大唐天子。 所以他这番说辞,极为合适。 说小王,说明还是异邦,但说臣,说天子,则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王或者皇帝可以有多个,但天子只能有一个。 如春秋战国时,各国相王,但天子只有周天子一人。 308、女娲娘娘传唤(求全订) “很好!” “既然南诏王愿意承认此番罪过……” “本官亦会如实奏明圣人,圣人应会对南诏王宽大处理,虽不会再执掌实权,但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白贵点了点头,满意道。 如南诏王这等异邦的国王被俘虏到了长安,都会作为大唐盛世的点缀,宣之于众。 “小王谢过天使。” 南诏王这时得到保证,神色一松。 见白贵没有了谈兴,扣押南诏王的千牛卫很识趣的将南诏王重新带了下去。 等南诏王刚走后不久,一身华服的巫后林青儿走了进来。 “妾身多谢今日天使维护南诏百姓。” “南诏百姓对天使感之不尽……” 她说道。 今日唐军攻入南诏城中,她本以为是一场杀戮盛宴,她的劝阻也不会太有效。但令她万万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唐军的纪律竟然大出她的所料,不说秋毫无犯,但受损的南诏百姓并不多,仅有不到百户人家,这百户人家即使受损,白贵作为主帅也赔了相等的财物。 虽说没有重责犯事唐军将领士兵,但能做到这一点就不错了。 “巫后客气了。” “南诏也是我大唐治下百姓,本官自然要一视同仁。” 白贵随口说道。 他现在虽然说是剑南道按察使和益州刺史,但官职和权力都来自于李隆基,并不保险,所以攻下南诏后,收复民心,不仅有利于维护大唐在南诏的统治,也有利于传播他在南诏的威望。 同时他之所以让南诏王认下罪状,却将林青儿摘了出去,就是想借助林青儿白苗族大祭司的身份,配合唐军统治南诏。 至于……并不重责犯事唐军士兵,那自然是有着道理所在。 他真正的根基可是这些唐军,而不是南诏百姓! 偏颇,才是理所当然。 一视同仁,这种话也只是说出去好听罢了。 “不知巫后深夜所来何事?” 白贵皱眉,问道。 “天使不知吗?” 林青儿讶然。 “本官和上一代蜀山掌门有旧。” “那日……本官正在练气修道……” 白贵叹息一声,大概明了林青儿为何深夜前来拜见于他,只能无奈选择吐露出一部分实情。 是故人,就不必太过拘泥于礼节了。 “原来还有此缘由。” “妾身差点就误会了天使……” 林青儿俏脸一红,施礼道歉道。 “如今天色已晚,还请巫后早日回到寝宫歇息……” “以免他人说什么闲话,辱了巫后的清名,再者本官乃是天使,事事都要注意我大唐礼仪。” 白贵说道。 他可不想介入莫一兮、殷若拙、林青儿三人狗屁倒灶的事情之中。 林青儿自无不可之处,立即退走。 …… 次日一早。 白贵就和各门派的精英弟子,以及巫后林青儿前来镇压水魔兽的湖泊旁,重新封印水魔兽。 因为拜月教主此时还未完全掌控水魔兽,而且猝不及防被白贵等人以众凌寡,所以在城外时,只来得及揭开封印一角,就被所杀,所以重新封印水魔兽不难。 半日即完功。 “天使,女娲娘娘找你。” 巫后林青儿以女娲神力封印完水魔兽后,正在歇息,忽然起身说道。 “女娲娘娘?” 白贵挑眉,疑惑道。 实际上女娲娘娘来找他,也在他的意料之内。 如果将拜月教主比作一劫的话,他提前杀死拜月教主,相当于破了一场已经注定好的劫难,但劫难却不一定会立刻终结。 好比说,一场劫难是十个馒头,前九个馒头已经吃了,最后一个馒头则是拜月教主。现在直接开吃最后这一个馒头,一些劫数就相当于未曾度满。 至于白贵为什么不坐看劫起、劫落。 守株待兔。 自然有着他自己的原因。 因为他的介入,已经被落子,袖手不管的话,局势如何变化,他一概未知,倒时就会极为被动,可能在一场场弈棋中,会被困死……。 所以他师尊侯少微劝他选择入世,去做这个执棋人。 另外雷灵珠为何偏偏选择云霆、刘晋元这等和朝廷牵扯甚深的人,绝对有着难以言说的秘密所在。 女娲庙也在太和城中,不远。 走进女娲庙。 庙门在他踏入的一刻时,自动关闭。 庙内幽寂,只有两盏长明灯燃着,映照着人首蛇身的神像。 “太上道统楼观道第三十四代弟子白贵拜见女娲娘娘。” 白贵入门,施道礼。 等说完之后,他再跪在蒲团上,跪揖道:“人族白贵拜见女娲娘娘。” 不管是哪个世界的女娲娘娘,对天地和人族都有着莫大的功德,值得他去跪拜和朝奉。真以为自己有几斤几两,去鄙夷和漠视,这才是真正的有问题。 而且跪一下,自己也不会缺斤少肉。 只不过白贵也有心机,他先说自己是楼观道太上道统弟子,表明自己的出身,露出身份,再谈及自己人族的身份。 如此一来,在对话时,则多了一道筹码。 或许女娲娘娘不会在意这道筹码,但这与他做好自己的充分准备,并不相悖。 和临考一样,哪怕临时抱佛脚,总比不抱要好。 “拜月不尊天命,不尊神灵,故此以他为此次劫难灾由。” “人间界在创造之初的时候,就不完美,所以才有炼石补天,两百年一小劫,五百年一大劫。现在你破坏了此劫,此劫并未中止……” 女娲娘娘说道。 “此事贫道了然,多谢女娲娘娘告之。” 白贵点头。 女娲的意思很明白。 拜月教主非要窥探所谓的真理也就罢了,成仙成神的人都会去窥探这真理,但偏偏拜月不尊神灵、忤逆天命,这就成了天界众神的眼中钉。 所以众神落子于拜月,让他开启劫难,继而让拜月因果缠身,因此殒命。在此过程中,人间界的劫气亦会随着拜月教的动作而消散一空。 如何消散一空,祭祀! 拜月教主以生食祭祀水魔兽,从而获得力量,不然他的资质即使再好,哪能二十多年都不到,成长到今天这种地步,仙神转世也做不到。 别看拜月教主口口声声说舍身为民……,他说的民指的可不是南诏普通百姓,而是信奉他拜月教的教众。 现在水魔兽重新被封印,缺少了祭祀的生食,不一定是祭祀的生食,也可以是其他的东西,但只有生食祭祀最廉价,也最容易获得。 也不必因此责怪众神,因为拜月教主残害世人这是因,而众神将其引导,结一颗可以净化天地的善果,相反算是功德。 只不过在此过程中,众神的行为,看起来极度的无情。 “那么……太上道祖的弟子,你又该如何去做?” “这人间界的劫气必须化解。” 女娲娘娘微微颔首,询问道。 他们不在乎过程,而在乎这两百年的劫气能否被消除一空。 两百年的劫气即使不消除,也不会对人间界造成多大的伤害。但日积月累,滴水穿石,若是容许了此次,那么下次呢,下下此呢。 不过她也没有强调让白贵担下此次劫难,而是让白贵另想一个办法。 如果白贵想不出来,那么只有以他为劫,布下棋子了。 “贫道有一事不明,可否请女娲娘娘开解?” 白贵想了想,询问另外一事。 “何事?” “你可直言。” 女娲的态度很和顺。 “贫道玄胎为龙龟,此龙龟根据……贫道所观,与负河图的龙龟有些相似。相传当年伏羲人皇演八卦之时,有龙龟负河图而出……” “而贫道玄胎为此物之时,又有蜀山飞升仙人徐长卿给贫道人面吊坠阳佩,据贫道后续得知,此玉佩可和女娲氏后人有一段姻缘……” “不知蜀山上仙何以见得,贫道应该与女娲氏后人有一段姻缘?” 白贵请示问道。 他不会直接询问女娲和伏羲之间的关联,但他所说的,都是女娲和伏羲之间的关联。 科举场出来的,就是这么聪明。 看似没说什么,但什么都说了。而显然他说的,又不会触犯忌讳。 “你很聪明。” 女娲默默审视了白贵一眼,而后说道:“此界相传由我、伏羲、神农三位大神所创造,而史上所载,伏羲、神农皆为人皇。” 她说的话语极短,言简意赅。 但白贵听到这一番话,就已经明白,他的问题已经被女娲所解答了。 “贫道既然为楼观道弟子,辅佐李唐。” “那么化解劫气的方法……,很简单,人间界皆为唐土!” 他一甩手中拂尘,回道。 女娲神像静默许久,显然没想到白贵的回答竟然是如此简单,且如此冷血的回答。 相比较拜月教主以生食祭祀。 战争杀戮的人,无疑会更多,也更广泛。 “只有大一统,天底下的万民才不会再有战争、再有杀戮!” “杀一人,而救万民。” “贫道愿往之!” 白贵打了个道家稽首礼。 虽然说大一统不可能恒久,还会分崩离析,但只要存在短暂的和平,那也比一直战争要好的多。当然,这不是他的心底话。 他既然选择入世,那么要做就要做一场大的! 南诏,只是第一个。 “可!” 女娲神像回道。 人间界的统一战争,并不违反什么天条规定。而且用此法,显然也能化解此次人间界的劫气,他选择同意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309、白秀珠觉醒前尘(求全订) 出了女娲神庙。 白贵并未和巫后林青儿,以及其他人提及女娲与他之间的谈话。 而他也因为身份特殊,不主动提及的话,一般人也不会找他前去追问。 拜月事结。 到了开始处理南诏国余尾之事。 “南诏王只有灵儿这一个子嗣吗?” 白贵询问林青儿。 “是的。” “南诏王只有灵儿这一个子嗣。” 林青儿俏脸羞涩,回道。 “南诏国刚刚归顺大唐,态度诚恳,本官会禀告圣人,将赵灵儿立为南诏女王,而你作为南诏太后垂帘摄政。” “若国内有不臣服者,本官引兵击之。” 白贵思索了一会,说道。 大唐此次前来的兵马不少,有近十万人,却也不多。这些人攻下南诏城池是够用了,但想要在南诏国进行统治,显然不可行。 而且南诏国内各族纷争,空降官员进行统治,显然亦是难事。 但又不能置之不理。 所以设置傀儡政权最合适。 这种处置方法在大唐也早已有之,比如草原上的各部族,不好管辖,都是由大唐圣天子、天可汗进行册封。 实际上此时也有安南都护府,但主要管理的是交州,距离南诏比较远,而且统治范围仅有交州一地。 “全听天使安排。” 林青儿拜谢。 战败之国,哪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说是册立赵灵儿为南诏王,她为王后,但可想而知,也就是借用一下她们的名声,真正做决定的,肯定是唐人。 “另外……还有一件事,请天使答应。” “灵儿身为女娲族后人,我既然为当朝太后,国事繁忙,需要给灵儿找一个老师教授她学习女娲族的神力。” 林青儿迟疑了一会,开口道。 南诏国经过此役,祭司十不存一,实力大大折损。如果现在唐军在的话,还好说,毕竟有这么多各派弟子,但显然这么多人不会久驻,她需要引入外援。 “仙灵岛的灵月宫主和妾身是闺中密友,交情不错。” “所以妾身想前往仙灵岛……请灵月宫主收小女为徒,不知天使意下如何?” 她说道。 “本官在余杭的时候,就想进仙灵岛一观。” “既然仙灵岛的灵月宫主和巫后你是好友,那么于情于理,本官都没有拒绝的余地。” 白贵答应道。 他这时才明白,为什么赵灵儿偏偏跑到仙灵岛去避难。 原来灵月宫主和林青儿有旧。 处理完南诏所有的事情。 班师回剑南道后。 白贵趁此机会一同和林青儿前往仙灵岛。 …… 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 白贵在长安修行的时候,已经能借助无根水,以风水之变,在空中短暂飞行。 后来这段日子,又勤修不辍,虽不能做到长久在空中飞行,但飞行数个时辰,还是能做到的。 这看似和蜀山御剑而行差得远。 但一个是靠自己真正实力的道术,另一个则是靠剑器飞行,差别很大。 从南诏一路赶到仙灵岛,花费的时间不长。 仅有七天时间。 不时,就到了仙剑岛。 仙剑岛岛屿狭长,形似一柄阔剑。 从云端望去,一副仙家盛景,琼玉楼阁、珍兽仙禽,应有尽有。 “这应该是李三思夫妻在仙剑岛刻下的诗词吧。” “想不到……” “有缘分!” 白贵见到后,摇头轻笑。 在仙剑岛峭壁上,赫然刻着一副诗词。 上面写道: “飞龙探云初相见,珠联璧合三生缘。” “南天妙手空空技,北地情思脉脉牵。” “灵珠流转行千里,死生永随两心坚。” “逍遥人间常相伴,甘为比翼不羡仙。” 已经一岁左右大小的赵灵儿,看到峭壁上的诗词,若有所思。 “珠联璧合……” “灵珠……” 赵灵儿咬着素指,喃喃自语。 “让天使笑话了。” “灵儿刚出生的时候,抓周就喜欢珠宝,抓到了水灵珠。” 巫后林青儿不知缘由,只以为是赵灵儿看到这珠字,想到了灵珠。 “无碍。” 白贵内心稍稍叹了一口气。 他在太和城下、唐军阵营,见到赵灵儿的第一眼,就知道白秀珠转世到了赵灵儿身上。 只不过婴儿体质太弱,白秀珠不像他道行高深,还有胎中之迷,但那时的白秀珠已经觉醒了一部分前尘,此刻见到峭壁上的诗词,触景生情,已经开始觉醒前尘。 “秀珠向来聪慧,即使觉醒前尘,也会守住秘密。”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 白贵眯了眯眼睛。 本来他以为白秀珠觉醒前尘会在几年后,但现在看来,放置在仙剑岛有些危险。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我曾听闻星月宫主打扮颇似观世音,不知巫后可否知道?” 他询问道。 “确有其事。” 巫后林青儿不明所以。 “既然如此……” “我大唐崇道贬佛,灵儿不能拜在灵月宫主门下。” “大唐不会容许未来的南诏女王信奉佛家。” 他说道。 林青儿:“……” 尽管白贵这番话说的没错,也在理,但是已经到了仙剑岛,此刻说不适合拜灵月宫主为师,未免有些太迟了。 “这事也是贫道刚刚想到的……” “难免失了妥当。” “但为了南诏和大唐的友谊,还请巫后宽谅。” 白贵致歉道。 闻言,林青儿也没了脾气。 总不能和白贵这个执掌南诏命脉的天使对着干。 “天使说的不错。” “女娲后人不能由佛家之人培养!” 姜明亦是眯了眯眼睛,冷声道。 他本来是走一个过程,当一个保镖。 毕竟天使虽然才情不错,可实力相比巫后,难免有所不及。但听到灵月宫主是佛家之人后,一向沉默寡言的他,也忍不住开口了。 蜀山和女娲后人的牵扯,他这个未来掌门自然明了。 四人回返。 在回途中,白秀珠因为时刻与白贵相处,所以渐渐觉醒了前尘。 林青儿虽然觉得有异,但没多想,只以为女娲后人天生聪颖,资质禀赋惊人。 这一番折腾,虽然看似是无用功。 可仙剑岛上的诗词,给白秀珠刺激前尘记忆,点破胎中之迷的功劳不小。 310、老将战败,新的契机(求全订) 仅以大唐剑南道一道的实力攻下南诏全境虽然让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还在可理解的范围之内。 毕竟南诏只是区区下国,实力有限。 相比较于吐薄、突厥、奚、契丹各族的实力……,南诏国实在不怎么显眼。 大唐的荣耀实在太多,太宗朝的时候就灭国三十余,现在即使有些落寞,但至少底子还在。 五十年前的王玄策一人灭一国,击败中天竺。回国之后,亦只是普通的从五品朝散大夫。无它,唐时的名将太多,致使连王玄策这种在后世足以称得上名将的大才,都显得默默无闻。 不过好在白贵此刻所处的时代,正是唐代名将青黄不接的时候,前朝太宗朝、高宗朝的名将老的老、死的死,而玄宗朝著名的高仙芝、哥舒翰、王忠嗣等人,现在还未成长起来。 益州,刺史府。 白贵刚带着赵灵儿等人回来,长史杨玄琰就上前禀告要事。 赵灵儿作为今后的南诏女王,定然是要在唐境内接受正常的教育培养,等性格基调定下,成为精神大唐人之后,才能前去南诏国承嗣王位。 嗯,白贵是这么对众人解释的。 当然,具体说的时候,是说让南诏王嗣身沐大唐王化等等,才能放归南诏。 巫后林青儿尽管不舍女儿,但想到唐人也不可能会对女娲后人产生什么伤害,只是幼年在唐境成长罢了,不算什么大事,也就听之任之了。 另外,现在南诏刚被唐军攻下不久,境内叛乱四起,赵灵儿此时年幼,身无缚鸡之力,若是在南诏境内,也易受到伤害,相反在唐境反倒安全不少。 长史是刺史的属官,官品从七品到三品不等,具体看所属机构的等次。王府中有长史,都督府、都护府里面亦有长史。 相比较州司马这个属官,长史的任命对于主官来说,操纵的余地很大。而杨玄琰在上次吏治考核中有功,所以被白贵提拔成为了益州刺史府的长史。 走进书房。 白贵摆了摆手。 屏蔽左右。 珠帘卷下后。 杨玄琰这才说道:“使君,下官命人将战报传回长安时,打听到了一些消息,此消息对我等而言……或有好处。” 他面色郑重。 “什么好处?” 白贵好整以暇。 “前方传来战报,薛大将军和杜将军、崔使君等人率众两万余人在潭州进击突厥,遭至惨败,仅有数十骑兵得以突围,薛大将军还被突厥人嘲笑为薛婆,意思是老怯如婆。” 杨玄琰低声说道。 “薛大将军?” 白贵皱了皱眉。 薛氏,那就是河东薛氏。在此刻,只有一个薛大将军,那就是薛仁贵的儿子薛讷。 至于杜将军、崔使君,那就是左监门将军杜宾客,定州刺史崔宣道。 在开元二年的时候,薛讷奏请玄宗,主动出击突厥,重新夺回辽东的营州,不料遭至惨败。 同样的,开元二年绝不仅他和薛讷两人出兵征讨四方,北庭都护府的郭知运配合郭虔瓘大败突厥,斩杀突厥可汗的儿子同俄特勒。 “两万铁骑征讨突厥,仅有数十骑脱身,确实是惨败……” 白贵思虑这条军报。 别看剑南道川东、川西节度使及仆从军出兵近十万,但这十万兵马多是步兵,哪怕损失殆尽,也不会太让大唐伤筋动骨。 步兵和骑兵的成本不能比! 而……杨玄琰的意思很明显,他们剑南道刚刚打下南诏国,战功赫赫,封赏绝对不会少,但若是再有薛讷战败的这一消息,讨伐南诏国的胜利绝对会使他们的封赏更丰厚。 这是老惯例了。 用一次南诏国的战功遮掩突厥的战败! “胡说什么!” “将岂有常胜之理?薛将军不慎惨败,于我朝而言,国事艰险,我等应思虑报国,而不是蝇营狗苟!” 白贵假模假样的低声呵斥道。 虽然他也希望薛讷此次能胜,但此次薛讷惨败,对他的好处显然难以估量。 战争取胜是一方面。 衡量战功时,不仅会纵向对比,也会横向对比。 而恰恰此时,是薛讷战败,横向对比的对象可不就是薛讷这个倒霉鬼了。 “是!使君所言甚是!” 杨玄琰点了点头。 这句话说是训斥,实际上是却是维护之意。 “你下去吧。” 白贵摆了摆手,说道。 虽说薛讷跌倒,他们获利,貌似看起来不怎么仁义。 但当官的要真什么都讲究仁义,可什么事都做不了。 而且薛讷惨败,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他们获利是事后之事,又不是奸滑之徒刻意如此作为。 “两万铁骑损失……,对大唐来说,确实伤筋动骨,不过大唐不是挫宋,马政办的不错,两万精骑可以迅速训练出来。” “谋一时者不足以谋一世,薛讷在军中是老资历,世代为将,而且根据历史,薛讷此次虽然惨败,但一个月后,吐薄南侵,李隆基重新命令薛讷为将,薛讷大败吐蕃人……” 白贵沉吟了一会,决议上奏唐玄宗李隆基替薛讷求情。 都说树倒猢狲散,即使薛讷平日里人脉不错,此时大败,决计是门可罗雀。 他前去上奏,或许会触李隆基的霉头。 但他这么一副为大唐着想、正直、忠心可鉴的模样,还不至于让李隆基勃然大怒,即使动怒,还有李隆基两个妹妹劝阻……,又有他此刻灭南诏国立下的功劳。 怎么看,都不会有太大的后患。 而且这番作为,对他养望,亦有着不小的好处。 念头敲定之后。 他开始磨墨,写奏折。 求情也不是乱求的,得讲究策略。 他先写自己的述职报告,将此次治理南诏的大略写完。等写完之后,隐晦的提了一句,南诏国此次之所以这么容易被大唐征服,就是因为南诏王“识赵括之才,弃廉颇之勇。” 聪明人一看到这句,都明白他是为薛讷求情,但求情又没直接下场,只是委婉的劝谏。 “将这封奏折快马加鞭,送至长安。” 奏折写完之后,白贵走出书房,交给身旁护卫,说道。 “是!使君。” 护卫领命,跑出刺史府,将其转交给驿站。 白贵处理好这件紧急事后,又回到书房开始批阅剑南道的政务。 这一批阅,就到了下午。 ------题外话------ 电脑坏了,用手机码字,尽量码吧,两小时才码了两千字…… 311、回长安,封爵(求全订) 到了晚间。 他依照龟山策修行。 打开轩窗。 观望穹顶,摘星采气。 道行日益精进。 “钟离权说:胎内婴儿就,勤加温养功。时时照丹房,刻刻守黄中。” “重阳祖师也说:圣胎已凝,养以文火,安神定息,任其自然。” “所以到了长养圣胎这一境界,切记不敢心急……” 白贵心中默念,审视己身,他的龙龟玄胎在这两年间,已经由指甲盖大小长到了拳头大小,龟背上的河图由模糊渐渐显露清晰。 “不知道此次灭南诏的功劳……,大唐给我加封,会助长我多少气运。” “人间王朝的气运虽不能用来久持,史崇玄的前车之鉴,历历在目。但若是气运浓厚之辈,假借王朝气运,修持己身,好处极多。” 他暗想道。 史崇玄不是贵人,出身寒微,所以没有紫气,或者说紫气微薄,又没有练出一颗不朽金丹,定住自己的气运,所以在太平公主失势后,才会遭厄。 但白贵不同,已是真仙道种,王朝加持的气运相当于天降甘霖,滋润他这颗道种,即使没有甘霖,照样能扎根黄庭,结出一颗十月玄胎。 一个是依持,一个只是助力。 “我需早点返回长安,谋划定夺封赏之事。” 他目光幽幽,道袍无风自扬。 …… 逾二月,南诏四方叛乱平息,剑南道和南诏境内得到短暂安宁。 白贵得以闲暇,回京述职。 他提前两日出发,此次无需对剑南道各州进行吏治考核,也不用带百人以上的使团,所以简装出发,直接走蜀道的金牛道,前往长安。 金牛道之所以叫金牛道,则是与秦国灭蜀国有关,石牛粪金,欺骗蜀王开拓蜀道,秦军大军灭蜀。 七日后,到了长安。 他先去了金仙观。 云雨骤歇。 “圣人召我回到长安,是要对我进行封赏。我出京镇外,作为剑南道按察使,又得了一个白青天的名声……” “这个名号,可是得罪了不少人,世家大族,根系深厚,定会有人向圣人进谗言。” “自古以来,如我这般年轻的封疆大吏,又立下了军功,实在遭人忌惮。” 白贵皱眉,轻叹道。 他此刻立于窗旁,俊逸出尘,活脱脱像一个流落凡尘的谪仙人。 不为世俗功名所累! “白道兄,那该怎么办?” 金仙公主插上玉叶冠,走到白贵身边,轻挽其手,眸光柔柔,暗含情意。 “我欲辞官和你一起潜心修道,从此不问世事……” “平定南诏国,已经证明了我的才学,也不负我这身文武艺。” 白贵望向庭间撒下的清冷月光,沉吟了一会,回道。 “不可!” “白道兄你有当大唐宰辅,抚平天下的志向,怎么能归隐山林,自甘……自甘……” 金仙公主俏脸微红,自甘堕落后的堕落两个字,怎么也吐露不出来。 毕竟白贵是要和她一同归隐山林,潜心修道。 她思虑了一会,有了定计,“皇兄遭到奸人蒙蔽,弃道兄不用乃是乱国之举,金仙这就入宫,奏禀皇兄,我是他的亲妹妹,不信他的心还能偏到外人那里去。” 她眸子露出一丝坚定。 于是吩咐观中女道掌灯,然后坐在梳妆台前,开始化妆描眉,施上粉黛。 “此时天色尚晚。” “你前去容易触怒圣人,何况为了我……,你和圣人闹僵,误了你们兄妹之间的情谊,就是我的不对。” 白贵走了过来,握住金仙公主柔荑,俯身在她耳旁劝道。 “我这是为了大唐社稷,不让皇兄为奸邪蒙蔽,这是我作为大唐长公主的职责!” 金仙公主言辞坚定道。 “既然……” “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也不便再劝,只是切记不要因为我,和圣人发生争执。” 白贵松开落入他怀中的金仙公主,叮嘱道。 虽说让金仙公主进皇宫说情看似有些不合时宜,反而可能会遭到唐玄宗李隆基忌惮、恼怒等等,是一种多此一举的举动。 但实际上,难道历史上这么多被枕边风吹的皇帝、耳根子软的皇帝,真的是这般庸碌吗?! 不见得! 知易行难! 有多少人会为了朝堂上的外人,选择生疏自己的亲人? 天子无家事! 这句话朝廷官员可以用来干涉皇帝私事,反过来说,皇帝亲人亦可以通过此理干涉朝政。 另外,白贵可不仅是依靠金仙公主的软饭,他白青天的名号得罪了一些朝臣,虽不算是孤臣,但有这方面的倾向,既然是孤臣,那么难免朝皇帝投靠……。 而金仙公主这等人物,所依赖的就是皇权。 他立下的功劳是实打实的! 而金仙公主的帮助,只是让功劳落到实处。 “仅有金仙公主一人……,是不是不太保险?” 等金仙公主乘坐凤辇,带着仆从出发后,白贵有些迟疑的看了一眼隔壁的玉真观。 “算了,一个公主说情,李隆基还能忍,要是两个公主一同说情……” “是个人,都忍不了。” 白贵摇了摇头,连忙将这个念头打消道。 金仙公主去皇宫没多久,大约不到半个时辰,就心满意足的回来了。 事情已经办好。 次日,临近早朝。 “想不到白道兄年纪轻轻就成了三品的封疆大吏,虽然说按察使不常设,但能得此官职,并且做出一番成绩的人,实属罕见。” 金仙公主替白贵穿好朝服,箍紧玉带,并将金鱼袋系在玉带上。 她一边动作,一边赞道。 美眸中尽是倾慕之色。 世人谁不爱美郎君,而且又是允文允武的美郎君。 大唐宰相最高也只是三品。为门下省、内史省(中书省)、尚书省的长官。在政事堂中参见政事的,即使不是各机构长官,但有了平章事、参知政事头衔的,也为宰相。 各道按察使相当于钦差,不常设,所以让白贵捡了个便宜,成了封疆大吏,三品上官。他真正的本职是益州刺史,正四品官。 出了胜业坊,坐上凤辇。 到了皇宫。 白贵拾阶而上。 刚走到含元殿殿前,就有高力士手捧圣旨,准备宣旨。 “敕曰:剑南道按察使兼益州刺史白贵,讨灭南诏,实乃股肱之任臣,又因其年少,立此不世之功,故赏爵林邑侯,加封三千户,实封三百户。 汝学贯经史,才通世务,陈善有据,赓歌佐社稷之光。兹以考绩,特授尔靖南都护府都护一职。 锡之敕命于戏,体国经野成荡平之,上理移风易俗,懋修和之实功,克忠报国守信全身。威振夷狄,深眷元戎之骏烈功宣华夏,用昭露布之貔熏,暂锡武弁,嘉乃丕绩,以洽朕意。钦此!” 宣旨声罢。 高力士合上圣旨,含笑道:“还请林邑侯接旨。” 诏、敕、制这是三种圣旨形式。敕,是加官进爵时所用的圣旨形式,敕,本身有告诫的意味。 “臣……” “臣接旨。” 白贵怔了一下,接过圣旨。他从这一篇敕文中听到了两个关键信息点,就是敕封他的爵位为林邑侯,给他的新任官职为靖南都护府。 公侯伯子男,这个林邑侯比不上国公,只是县侯,食邑千户,爵从三品。 林邑,在交州。 而靖南都护府,现在还没有,按照他的估计,应该是将南诏及其剑南道的一部分化为靖南都护府,于安南都护府一同守卫大唐南疆。 312、武惠妃(求全订) “谢高将军宣旨。” 白贵手捧圣旨,上前数步,拱手,对高力士道了声谢。 此时临近朝会开始,殿内殿前都有监察御史巡视左右,肃整朝仪。 刚刚高力士宣完旨,亦是有不少上朝等候的官员将目光探寻到这里。 注意力集中。 一般而言,敕封完全可以等到朝会开始后进行,于朝会开始前敕封不是不可以,只是有些违反惯例。 “近两年不见,白舍人还是如在内朝时那般年轻,英姿不减当年,此番镇外,经过一番打磨,就有了如此功劳,日后定会成为圣人的肱骨之臣……” “杂家就不多和白舍人攀谈了,还要伺候圣人上朝的事。” 高力士说完后,就带着身边的几个小宦官进了偏殿。 “白舍人……” 白贵斟酌高力士这句话的含义,内心稍定,已经揣摩好了上意。 刚才高力士说的那一通话,提到了内朝和他的旧职,有两番含义。 一,从内朝出身的官员,向来受皇帝宠信,他镇外之前的官职是中书舍人,是内朝官,所以相比较外朝官员镇外,他的出身决定了皇帝会偏袒于他:二则是,高力士借此隐晦的告诉了金仙公主入宫为他求情这件事情后的余尾……,李隆基并没有动怒,仍旧还是和以往一样信任他。 汉武帝时,设立内朝,来分夺外朝的权力,以此来分割相权。内朝官,就是类似侍中、常侍、舍人这些的官职,和外朝的正式职官系统不同。外朝官,则是熟悉的三公九卿、六部官员这些官职。 相比较外朝,从内朝脱颖而出的官员,往往被视作是皇帝的亲信。 换句话说,白贵回长安的这番作为,恰恰刺中了李隆基的痒处。 让金仙公主求情,走了一步好棋。 想想也是,这么厉害的封疆大吏,在外立下了赫赫功劳,回来后,不仅不趾高气扬,飞扬跋扈,反倒因为惧怕皇威,选择让相好的公主前去说情,这一通动作下来,是个明君,心里都会暗暗心喜。 而说情这件事……,不管是明君,还是昏君,都吃这一套,有好无坏。 …… 含元殿是大明宫的正殿,也是举行大朝会的地方。 而其他常朝则位于宣政殿。 殿内。 有监察御史负责肃整朝仪,很快就找到了白贵在朝会中应该位列的位置,为居右的武官一列。 文官居左,武官居右。 “君子居则贵左,用兵则贵右。”——《道德经》 “靖南都护府所管辖疆域现在还不明晰,朝廷还未曾议定……” “不过都护府虽有大都护府和上都护府之分,大都护府的大都护一般由亲王遥领,副大都护和上都护府的都护都是从三品官……” “林邑侯亦是三品县侯,所以白都护坐此位置合适。” 一名监察御史引经据典,说道。 殿前失仪,可不仅仅是指官员在朝会上闹笑话,排座次没排好,乱坐也是殿前失仪之一。 “好!” 白贵点了点头,坐在了殿内右列的一张胡凳上,神色从容。 监察御史拱了拱手,向后退去,坐在了位于左列的文官队伍中。 唐代朝会官员均有座。 和以往一样,官职低的早点到,而官职高的则要晚一些。 等群相陆续进来,见到右列几乎与他们并列的白贵时,不禁都怔了一下,然后才入座。 太年轻了! 右列武官能排在前面的,基本皆是白首老将,鲜有年轻人能居于高位的,倒不是说大唐的将领年龄断层这么严重,而是只有养老的老将才会在长安参加朝会。镇守地方的武将显然大多时候不会在朝会中,即使上朝会,也以中老年居多。 这一对比,差距明显。 不过群相对白贵这个文武双料状元并不陌生,熟悉得很,知道白贵的资历和功劳,所以只是稍稍诧异了一会,就收回了目光。 白贵上朝也是第一次,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宰相,他原先是内朝官,不会参加朝会,所以也就回望了过去。而这些大唐宰辅见此,也施以笑容,面容和善。 虽说大唐并没有崇文贬武,出将入相是等闲事,但看群相基本都是进士科出身,就知道还是有差别的……。 白贵是进士科出身,曾是文官之列,在皇宫中担任校书郎、秘书郎、中书舍人,和这些宰相打交道的时间比较多,关系不错,仅凭这份资历,他已经被群相视作是亲近的后辈子侄。 天然的同派系! 朝会开始。 照着大会小事、小会大事的原则,所以朝会很无趣,只是官员照本宣科的念一些不痛不痒的小事,然后皇帝给予批复。 朝会一开,到了午时结束。 官员陆续离场。 “白都护,圣人有请。” 一个小宦官走到近前,躬身说道。 白贵点头。 他今日来上早朝,就知道李隆基肯定会私下召见他,不提昨晚的事情,单是南诏国的事情,就得由他再次述职。 虽然上了几次奏折、密报,但哪有见到本人,细细阐述询问清楚更好。 李隆基现在还不是昏君。 正是励精图治的时候。 跟着小宦官,绕到了含元殿的偏殿。 刚走进。 就听到李隆基和后宫妃嫔的调笑声。 打眼一望。 是一貌美少女,梳着双环髻,眉心点着翠钿,桃腮杏眼,体态轻盈,翠衣薄衫,将皙白的皮肤衬托得相得益彰。 此刻两人正谈着趣事,少女捂嘴,笑靥如花,媚态自生。 “咳咳……” 陪侍一旁的高力士轻声提醒。 李隆基端正了姿态,抬眸一望,笑道:“是美和啊,美和是自家人,不用这么拘谨……,再说刚才朕和武婕妤只是谈笑罢了,无碍,无碍。” 他摆了摆手。 “陛下,这位就是你打算封冠军侯的白都护?” “果真年轻俊美如斯,难怪让金仙姐姐心生倾慕……” 武婕妤杏眸一扫,询问道。 “冠军侯早夭,其名号不详,所以朕并未封给美和,不过他允文允武,不逊色于汉时的霍骠骑。” 李隆基呷了一口浓茶,回道。 “不知陛下召臣所来何事?” 白贵听到武婕妤这个称呼,明白了这个武婕妤是谁。 她是李隆基早期最宠爱的一个妃子,武则天的侄孙女,从小养在宫中,是后来寿王李瑁的亲娘,即武惠妃。 313、武惠妃赠丹经(求全订) 武惠妃和李隆基还有一些亲戚关系,虽说比较远,但称呼金仙公主为姐姐,并不唐突。 不然按照寻常百姓家的伦理,哪怕嫂子比夫家的妹妹再小,也断不可能称呼为姐姐。 脏唐臭汉! “此次美和你攻下南诏,吐薄之威胁,也可以暂缓,不过久作囚笼病兽,有失大唐威仪……” “你既然有冠军侯之勇,又是秦国武安君白起之后,家学渊源,朕命你权操吐薄事宜,十年内,不说见到吐薄国灭,但至少给朕打掉吐薄国伸到河湟、西域的爪子。” “若事成,你有了军功,可回京为卿相!” 李隆基面容郑重,缓声说道。 现在大唐边境上,主要的威胁就是突厥和吐薄,前者也就罢了,即使能劫掠大唐,打败大唐,但终究不成气候,大唐能与突厥有往有来,迟早能重复北境故地,但后者就不一样了,仰仗雪域天险,进可攻、退可守,而且吐薄的组织形式,明显比突厥人要强上不少,相当于另一个异国,若久之,必为心腹大患。 白贵攻下南诏,相当于在吐薄南侧横插一剑,吐薄入侵大唐时,亦是难免要估量一下南面的威胁。 “陛下信臣,臣愿往之。” 坐在胡凳上的白贵起身拱手回道。 “朕自然信你无虞。” 李隆基淡淡一笑。 白贵现在尚未成婚,又无子嗣,即使掌权,也不用多加害怕。 而且据千牛卫的回报,白贵在任官和灭南诏的途中,都不曾逾矩,可见是一个忠心耿耿的大臣。 另外白贵在考核吏治的时候,铁面无私,有白青天的雅号,可见是一个刚正不阿的直臣。 有此等贤良辅佐,他害怕什么。 他现在春秋正盛,又不是什么主少国疑。 该放权就放权! 当然,这与昨夜他胞妹金仙公主入宫求情也有很大的关系。 当皇帝的,不管是明君还是昏君,都会分亲人、自家人、外人等几个层次,白贵算是他的潜邸旧臣,又和金仙公主这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算是半个驸马都尉,可比外人掌权让他放心多了。 尽管历史上发生这么多亲戚篡权的事情,但能发生,后世皇帝大多还不引以为戒,那就说明,相比较外臣,还是亲戚好用。 “白贵听命!” “朕划分南诏国及剑南道一部分州县,归为靖南都护府,你作为都护,兼剑南道按察使、益州刺史,任用不变!” 李隆基放下手中的奏折,认真说道。 既然要想解决吐薄这个大敌,那么就得放权,不放权的话,两个主官,处处掣肘,反倒做不成事。 而且,他虽说放权,但剑南道、靖南都护府的兵马都非大唐精锐,即使白贵有心造反,凭借关陇、河东等地精锐难道还不能弹压剑南道一地?! 更何况……,按察使一职,权系于皇帝,若是白贵造反,川东、川西节度使,各地州刺史可不会随同他一起造反。所以,白贵真正持有的,也只有他打下来的南诏一隅。 “多谢陛下!” 白贵深深一揖,从高力士手中接过新铸好的都护府虎符、金印。 “既然任命完了。” “刚刚下了早朝,美和你还没有用膳吧,随朕一同用膳,等离开时,再写几幅字,朕要好好品鉴一下……” 李隆基笑道。 字如其人,白贵学的是颜体,最是豁达端庄、遒劲豪宕。 高力士传膳。 分案制。 宫中菜肴精美。 白贵虽吃的儒雅,风度翩翩,但桌上的食物却消失的极快,侍奉的小太监频频添菜。 倒不是他堂堂的三品大员缺这点吃食,或者说宫中膳食极为味美。 而是在吃饭的时候刻意注意此项,没有太大的必要。 小事显露真性情,大事的时候再含糊,这才是为官处世之道。 这一幕,也被李隆基注意到,暗中点头。 “既然林邑侯喜好此炙羊肉,宫中御厨……就暂借予林邑侯,等林邑侯就职的时候再返回宫中。” “另赐宫中上品羊肉二十头于侯府……” 李隆基吩咐道。 但说话间,他愣了一下,竟是不知白贵的林邑侯府在哪里。 “美和,你在金仙观久居,难免惹人闲话,朕赐予你一间府邸吧。” 他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以前白贵作为金仙公主的食客,住在金仙观很正常,但现在白贵是林邑侯,再居住在金仙观,就不太合适了。 “多谢陛下。” “长安居大不易……,臣囊中羞涩,所以至今没买宅邸。” 白贵回道。 他不缺钱,但买的宅子哪能和金仙观相比,金仙观里面应有尽有,是皇家制式,极为豪奢,住在里面可比一般的府邸要舒服不少。 “美和你清正廉洁,这事是朕的错,没想到这一点……” 李隆基目光看向白贵,尽是欣赏之色。 皇帝喜好酒色、喜好奢靡,但大抵都不喜欢臣子如此。 “谢陛下隆恩。” 白贵按例道谢。 赏赐这是循例,封他为县侯可不会仅有那么一点赏赐,只不过赏赐不便落于圣旨之中,由皇帝亲自开口,才更易做到施恩的效果。 午膳很快结束,大概用了一刻钟。 唐玄宗李隆基还要批阅奏折,白贵识趣的自己告退,自含元殿朝宫外去走。 但就在这时,武婕妤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 特意在无人的拐角处堵住了他,左右都是武婕妤的心腹宫女。 “林邑侯,等……等一下。” 武惠妃香汗淋漓。 “婕妤所为何事?” 白贵紧锁眉心,已经猜测到了一些东西。 武惠妃是武则天的侄孙女,武家倒台之后,树倒猢狲散,武惠妃可没什么势力在其背后支持,在宫中势单力薄。 而此时唐玄宗的皇后姓王,晋阳王氏的王。 武惠妃想要在宫中立足,必须寻找外援。 婕妤,正三品,宫中常设九人。 “林邑侯……” “本宫和金仙姐姐素来交好,上次金仙姐姐说想要求丹经……,而本宫父亲在垂拱三年,奉则天顺圣皇后之命,外出访仙问道,恰好得到了一丹经,此丹经是本宫昨夜翻寻父亲遗物,找到的……” “还请林邑侯将此丹经转交给金仙公主,也算是全了我们的姐妹情谊。” 武惠妃从侍女手中取出一帛书,笑盈盈的朝着白贵手中递去。 圣人妃子可以有无数个,但亲妹妹就只有这两个,若无白贵,她也会选择交好两位公主。 而现在白贵声名迭起,明眼人都能看到,白贵定是日后大唐权贵。 此时交好,受益无穷。 “贫道替金仙多谢武婕妤了。” 白贵稍稍犹豫一会,拱手道谢道。 此时的妃嫔和外臣,还没到忌讳莫深的程度。稍有权势的妃嫔,就会和外臣进行勾结,这种情况屡屡可见。 韦皇后毒死唐中宗李显的原因之一,就是不想让李显发现她败乱宫闱,细查她的私情。 这件事现在过去还没有几年。 而武惠妃显然会得宠一辈子,白贵虽然不喜和宫中妃嫔结交,以免生出后患,但此刻武惠妃的理由不错,若是不接受丹经的话,难免会和武惠妃结仇,或许一时没事,但今后可不保证武惠妃会不会进谗言。 后患,好处,思虑清楚。 白贵接下丹经。 他也想看看,武则天命人访仙求道后,求到的丹经是什么样子。 但让他意料不到的是……,武惠妃偷偷在他掌心挠了一下。 314、练外丹补内丹(求全订) “武惠妃?” “不愧是武则天的侄孙女,有她的些许风采……” 白贵镇定自若,面不改色,回头望了一眼随着宫女一同离开的武惠妃,不愧是被李隆基宠信了近三十年的宠妃,背影窈窕,引人遐思。 虽然武惠妃的所作所为,在他的意料之外,但这种事情,也在情理之中。 能集三千宠爱在一身的女人,绝对不可能是什么软弱可欺的小绵羊、白莲花。 而武惠妃更是在日后宫斗中大出风采,陷害李隆基的三个儿子,屡次逼迫李隆基废后,最后的死因就是因为多次看到被她害死的三个皇子鬼魂,惊悸之后,病死后宫。 如今仅仅略施小计,就有可能让一个大有前程的封疆大吏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而她付出的,只是若有若无的暗示。 这种关系,显然白贵不会挑明,即使挑明,也难查出武惠妃私德有亏的事情。 后世一些渣女吊人的水准,和这些能从宫斗中杀出来的妃嫔相比,提鞋都不配。 “这是……” “张果的《玉洞大神丹药真砂诀》。” “这份丹经,果然是好礼物。” 白贵翻看帛书所载的丹经一看,脸上顿时露出喜色。 张果就是后世所传的张果老,传说中的八仙之一。 张果内外丹兼修,以内丹修炼为主。他分内丹为三品,以九转大还丹为上品。并且总结出九转大还丹有九要,依此而行,可以得道。 而《玉洞大神丹药真砂诀》就是张果磨炼炉鼎内丹的丹法,同时里面还有所载提高凝练金丹丹品的方法。 可以说,武惠妃赠予的这一卷丹经,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张果就是存于唐时的高道,武则天曾派人召张果出山……,张果见使者便仆地而亡,使者检验已气绝,无奈空手而还,武则天只好作罢。” “这本丹经估计就是那时搜寻得到的宝物。” “对了,在太平广记中记载,李隆基想让张果尚公主,即玉真公主,但张果未同意……” 白贵暗暗思索,想道。 “张果者,隐于恒州条山,常往来汾晋间。时人传有长年秘术。耆老云:“为儿童时见之,自言数百岁矣。”唐太宗、高宗累征之,不起。则天召之出山,佯死于妒女庙前。时方盛热,须臾臭烂生虫。闻于则天,信其死矣。后有人于恒州山中复见之。”——《太平广记》 “像八仙这种神仙之流,神通广大,我还是不要擅自去触碰的好,而且皇帝征召都不见……” “更何况是我前去求见。” “只能顺其自然。” 白贵打消了寻找张果仙踪的想法。 恒州距离长安不远,晋陕交界地,快马一两日就能赶到。 如果真想求见,并不费什么功夫。 …… 回到金仙观。 白贵将武惠妃所赠的丹经也给金仙公主一观。 金仙公主亦在去年百日筑基成功,到了长养圣胎之境。 她的资质远不如白贵,即使筑基功成,也无白贵道体上的种种玄异。 只是相比较以往,寿元延长了许久,容颜也更加年轻一些。 此界不像原世界道途已断,所以筑基功成并不难……,难的是能够静心养性,完成筑基阶段。 “武婕妤……” “妾身和此人相交并不深,但她甚得皇兄宠爱,想必有几分本事。现在既然她主动交好……” 金仙公主绣眉微皱,分析这其中的利弊。 她尽管是李隆基的亲妹,但要真是一切任性妄为,这份宠爱也维持不了多长时间。 “王皇后潜邸之时就跟着皇兄,如今仍无所出,皇兄春秋鼎盛,交好武婕妤虽不迫在眉睫,但她现在示好,结交对你我也没什么坏处。” “三日后,妾身在芙蓉苑设宴庆祝道兄得县侯之喜,广邀皇室亲眷,给皇兄和后宫妃嫔都奉上请帖,到时在宴席上再观……” 金仙公主思虑了一会,说道。 芙蓉苑是皇家御苑。 太宗朝的时候,将其赐给了魏王李泰,后来唐高宗将其赐给东宫太子,所以这间皇家园林从名义上属于东宫太子。 现在李隆基还无太子,太子李瑛要到明年的时候才会被册封。 太子李瑛是赵丽妃所出。 故此这座御苑暂时空缺。 如果设宴,于府中较好,但金仙观是道观,明显不太适宜。所以迁到曲江池的芙蓉苑设宴,比较适合。 “你既然想法妥当,就按照你的方法来处置。” 白贵点头,说道。 两人再细细探讨了一下宴席上需要注意的事项,同时对武惠妃的试探。 选择结交妃嫔,可不是胡乱结交,乱结交的话,遗毒甚广。 例如一些飞扬跋扈的妃嫔,趁早避开。 白贵虽然对武惠妃有把握,但金仙公主可没有。 谈了一会,白贵扯开话题,谈到了张果老的丹经上面,“此丹经练丹砂靡费甚多,还有劳金仙你出资了,我手上余财不多。” 说的时候,他神色略微有些不自然。 如果用昆仑镜兑换财物的话,他确实不缺钱,但这种事情偶可为之,时间一长,不容易解释。 换句话说,昆仑镜的钱是黑钱,以他的身份,用一两千金无大碍,可一旦用多了,是个人都会质疑他哪来的钱财,是不是中饱私囊了? 这对他的名望,可会有很大影响。 只能选择吃软饭了。 “此丹经确实靡费不少……” 金仙公主翻看了几眼丹经,暗暗吃惊。 这是练出外丹,以外丹滋补黄庭玄胎。 《玉洞大神丹砂真要诀》第一页是“辩丹砂诀。” “丹砂者,万灵之主,造化之根。居之南方。或赤龙以建号,或朱乌以为名。上品者,生於辰、锦州石穴之中,而有数色也……。” 后面的练丹法门,也是一项比一项耗费人力、财力。 单单以丹砂而言,不值几个钱。基本上,一切名山矿藏都是皇家的。 但采丹砂等事要的钱不是一点两点。 修道破家岂是虚言。 “金仙观……有父皇和皇兄赏赐的诸多财物,想来是够用了,不够的话,我再向皇兄多要一些岁赐。” 金仙公主很快回复了心境,平淡说道。 315、婊里婊气(求全订) 白贵在朝会上被封爵林邑侯,任职靖南都护府都护的消息在长安不胫而走,不少权贵开始给金仙观送礼。 早点的人在当日朝会结束后的下午就开始送,晚点的人也是次日登门送礼。 送礼亦讲究身份地位! 最早来送礼的人,基本上都是皇室宗亲。 等皇室宗亲送完之后,是长安城的勋贵,勋贵送完后,一些朝臣暗地开始送礼。 都是个顶个的人精,知道直接送礼犯忌讳,所以送礼的理由是给金仙观送供养钱。 金仙观是道观! 不过一向是金仙公主给长安各处道观送供养钱,鲜少见到有人给金仙观中送供养钱。 但此举符合常例! 白贵和金仙公主两人正在为练外丹所缺的钱财发愁,没想到这么多权贵给金仙观送供养钱,稍稍犹豫了一会,就选择了接受。 一是这些人送礼没有太过明目张胆,找了道观供养的这个理由,不是太犯忌讳。二则是送礼的人和武惠妃一样聪明,说是给金仙观供养钱,没直接说给白贵这个朝廷新贵,所以拒绝与否,也应该由金仙公主出面,但金仙公主是皇帝胞妹,收取一些“供养钱”而已,皇帝即使知道,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最后一点,送礼是给金仙观的,没送到林邑侯府,再深一点,钱是送给金仙公主的……,巴结的人是公主,并不是直接给他白贵。只是恰好这一天送礼的人有些多罢了。 当然,长安城的权贵之所以愿意给金仙观送礼,与白贵的关系分不开。 公主只是公主,即使和皇帝的关系再亲密,也只是公主。 但一个受皇帝宠爱的公主与一个朝廷新贵……,两者加起来的影响力绝对不可小觑、非比寻常,对未来朝廷的影响力,明眼人都能感受到。 薛讷也备了厚礼,上门感谢。 白贵虽然只是在奏折中隐晦为薛讷这个老将求了一次情,但他刚刚立了大功,又简在帝心,即使求情求的隐晦,但对于薛讷来说,则是一次大恩。 有恩情,则收礼。 这点白贵不会刻意推辞。 不然他上奏给薛讷求情,而后薛讷备礼,他选择不收,目的何在? “薛将军久历沙场,又曾经略过北庭事,现在即使年老,却也神足气满,动作不衰,圣人罢你官职,是欲要堵住悠悠之口……” “现今朝廷无人可用,虽有兵马,但无统筹全局的将领,所以只要边疆一有战事起,圣人肯定会再次起复薛将军。” 等薛讷道谢离开之际,白贵开口说道。 这不是他多嘴,透露皇帝心事。 他现在也远离中枢多日,不是原先的中书舍人,皇帝近臣,所以这般说辞,也只是一种合理推测。 另外,现在又无外人,他即使真说了李隆基的心事,李隆基也不会知道。而薛讷显然也不是什么多嘴的人,这般秘事不会宣之于众。 “多谢白都护提点!” 薛讷深深一拜,感激道。 “薛将军客气了,你我都是为大唐戍边的将领。” “此番贵只是出于公心。” 白贵连忙躲开,避开了薛讷这一拜。 和他记忆中的历史出现了一些偏差,或许是因为他攻下了南诏,引起吐薄人忌惮,所以开元二年吐薄并未侵略大唐,故此薛讷没有在战败后一月重新被李隆基起复。 “白都护战功彪悍,却生活简朴、为人谦恭,实乃我大唐社稷之臣。” 见此,薛讷连连感慨。 说到打仗,他虽然是沙场宿将,但立下的功劳可未必有白贵立下的功劳大,能灭一国,绝对是当世名将。 这样的人,不心高气傲,反倒对他这个庶人折节下士,不骄不纵。 薛讷自忖,换作是他,绝对做不到白贵如今这个模样。 又谈了几句,薛讷告退。 两个人除了白贵的上奏求情外,就没什么别的交情,此番拜会,白贵说的话,都有些交浅言深了。 不过若非如此,又怎么和薛讷深交……。 “公主、宦官、妃嫔、宰辅、边将……” “不知不觉就树大根深至此了。” 等薛讷离开后,白贵打坐了一会,想到自己如今在大唐的交际圈,默默的感慨道。 他明明大多时候,都是顺其自然。 但没想到,一步步走到现在这种境地。 …… 很快,就到了金仙公主在曲江池南畔芙蓉苑设宴的日子。 宴席分为内外两宴。 赴宴的人,除了皇室亲眷、后宫妃嫔外,也有一些和白贵相交的官员。 不过大部分官员都是收下请帖,送了些礼品外,并不前往。 这倒不是白贵的人缘差,而是官员和勋贵不同,参宴难免有结党营私的嫌疑,去的话御史容易弹劾。 所以外宴也多是皇族承袭的郡王、郡公,与李隆基这一脉相隔比较远一些,,看在金仙公主的面子上,过来赴宴。 还有一些勋贵子弟,一同前来。 故此白贵在外宴时客套了几句,认识了一些平日里都不会认识的皇族子弟后,就径直前往内宴。 甭看这些郡王、郡公都是一品、二品爵位,但不掌权,且距离皇室较远的话,地位实则并不高。 皇室爵位又不值钱! 内宴。 刚走进。 白贵就感觉有些迷了眼。 美人如云,珠围翠绕。 不过他见识多了,只是稍稍停顿了一下,就恢复了正常。 芙蓉苑是皇家园林,所以后宫妃嫔前往没什么大碍。 唐代,对后宫妃嫔的限制并不太严格。韦后和武三思可以在唐中宗的龙床上玩双陆棋,唐玄宗的宠臣姜皎可以和后妃一起斗鸡蹴鞠。 一些妃嫔甚至可以在宫外居住。 “曲待宴私,与后妃连榻,间以击球斗鸡,常呼之为姜七而不名也。”——《旧唐书》。 “这位是皇嫂。” 金仙公主对白贵引荐席间和她同坐一塌的贵夫人。 “臣见过皇后娘娘。” 白贵微微躬身,施礼道。 他不是没见过王皇后,身为李隆基的近臣,见到王皇后的次数多了,只不过王皇后没和他正式见过面。 在内朝做官的时候,状元虽说稀奇,可两年一常科,再稀奇也就那样,在一般人看来,状元及第之后,青紫可期,但对于皇后而言,就有些稀松平常了。 “本宫也常听三郎提起林邑侯,林邑侯一表人才……,日后定是朝廷的栋梁之才。” 王皇后这个美妇人含笑客套了几句后,微微沉吟了一会,又说道:“听说武婕妤前些日子赠给林邑侯一卷丹经,本宫也没什么好赠与的,就赠林邑侯一对紫玉狮子,算是此次的贺礼。” “皇嫂说错了。” “那是武婕妤赠送给我的丹经,只是让白道兄转交罢了。” 金仙公主听出后宫撕斗的火药味,连忙接在自己身上,把白贵摘了出去。 还是那句话,李隆基妃嫔可以有无数个,妹妹就有数了。 怎么宫斗,她都是立于不败之地。 但将白贵这个外臣牵扯进去,性质就变了。 “原来如此……” “本宫就说,武婕妤和林邑侯素不相识,怎么会赠丹经于他。” 王皇后眯了眯眼,神色从容道。 “皇后娘娘,你怪罪妾身就是,牵扯到林邑侯身上,不怕误了军国大事吗?” 坐在下首的武惠妃捂嘴轻笑一声,婊里婊气道。 316、武惠妃的迟疑(求全订) 王皇后是李隆基为临淄王时的结发妻子,所以李隆基被册封为太子后,她顺理成章成了太子妃,等李隆基登基为帝时,她又成了皇后。 但她肚子里没货,一个蛋也没下,即使资历老,身为皇后,在后宫中的地位也不见得多高。 这么些年都没诞下子嗣,而李隆基又和刘华妃有了长子李琮,和数个妃嫔,有了子嗣,可想而知,王皇后今后有子嗣的几率不会太大。 皇后地位岌岌可危! 而武惠妃则与王皇后不同。 虽说现今武家落魄,失势了,但武惠妃自幼被养在深宫中,和李隆基算是青梅竹马,尽管这青梅竹马年龄相差十四岁……,然而仗着如今李隆基的宠信,真不见得会怕了王皇后。 “本宫又怎敢怪罪妹妹……” 王皇后横了武惠妃一眼,说道。 在场众人。 都听到了这一句话中饱含的怨气。 白贵和金仙公主相视一眼,就有了处断。 王皇后久无所出,即使现在仍占据着皇后位子,但想来不会多么长久。 自古帝王多薄情。 而武惠妃虽然跋扈一些,可只局限在后宫中。现在还未有子嗣诞下,只是普通的一个婕妤,可以交好,但深交就没必要了。 “林邑侯不胜酒力,估计刚才在外宴上喝多了……” “来人,扶林邑侯回府歇息。” 静谧了一会的宴席上,金仙公主突然发话道。 她们这些皇室女眷说话再怎么阴阳怪气、含沙射影、话中带刺,都会局限在一定的范围之中,不会太过干预朝政,影响不大。 但是如果把白贵这个外臣牵扯进来,就危险的多。 故此,白贵和金仙公主在三日前就已经定计,邀宴之后让白贵假装酒醉离场,但这是为白贵获爵林邑侯的贺喜宴,话题范围不会扯的太远,也好据此观察后宫妃嫔中……谁有真心实意,肯向他们示好,再以此为基础,相互结交、扶持。 这场宴会,就是一场利益交换的游戏。 当年,汉武帝刘彻继位,可少不了汉景帝姐姐馆陶公主的助力。 只不过……王皇后似乎破罐子破摔,率先出场。 不过这点倒没什么可令人意外的,皇后身份就是天然的护城河,她只差一个皇子,而不是一些人脉势力。 只要王皇后有皇子,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 觊觎皇后地位的妃嫔,才需要结交外臣,以此发起对皇后地位的冲击。 白贵也佯装酒醉的模样,被金仙公主身旁的两个女婢扶着离场。 挑明了! 已经挑明了! 刚才白贵在的时候,后宫众多妃嫔还没意识到一些事情,但等白贵离场后,一个个从后宫厮杀出来的妃嫔立刻注意到了不寻常的地方……。 “琮儿自幼喜欢骑马射箭,林邑侯是武科状元,妾身想让林邑侯教导琮儿武艺……,为王太傅,不知道金仙公主可否愿意?” 刘华妃立刻开口说道。 李琮,是李隆基的庶长子。 “林邑侯镇外,公务繁忙,恐怕没有机会教导琮儿。” 金仙公主淡淡扫了刘华妃一眼,毫不留情的拒绝道。 这就是想的太美了。 成为李琮的王太傅,可不就相当于直接押宝到了李琮身上。 犯忌讳,也危险。 不值得! 蠢货一个! 金仙公主给刘华妃定了性。 “瑛儿……” 赵丽妃又上前说道。 一个个有着皇嗣的后妃上前和金仙公主聊着家长里短,趁机推销自己儿子。 无一例外,金仙公主一一拒绝。 即使想要结为利益同盟,也不会在宴席上明面去说。 待价而沽! 等谁说的合适了,日后再联络。可不会傻乎乎的当面答应。 外臣结交后宫妃嫔是大忌,但金仙公主作为皇嗣的亲姑姑,选择亲近哪一个皇子,别人都没有置喙的余地。 而且这都是后宫妃嫔主动提的……,白贵和金仙公主可没有主动上前结交她们。 另外……即使做最坏的打算,白贵身为封疆大吏,搅入皇嗣的册立之中,犯了大忌,但这不恰恰说明他没有反心,只是热衷于权势罢了。 “妹妹身体不适……” “先告辞了,还请金仙姐姐见谅。” 武惠妃起身,忽道。 她抿了抿嘴唇,俏脸微冷,是被这些有皇嗣的妃嫔气的。 金仙公主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退场。 别看武惠妃和一些妃嫔在李隆基那里极为受宠,但比起金仙公主这个胞妹的地位,那就差的远了。 这和普通百姓家的境况不同。 皇帝不缺妃嫔。 武惠妃带着宫女离开内宴,走到抄手游廊,假装欣赏芙蓉苑的美景。 踱步到一处假山旁。 此地幽静。 “刚才让你们盯着林邑侯……,盯紧了没有?” “林邑侯是暂留在芙蓉苑,还是去了金仙观?” 武惠妃低声询问道。 白贵虽有了李隆基御赐的一座林邑侯府,但长安权贵都知道,白贵不常去林邑侯府,一直待在金仙观中。 “回娘娘,林邑侯是佯装酒醉,去了芙蓉苑厢房暂歇,估计是在等金仙公主……” 女婢回道。 “留在了芙蓉苑的厢房中?” “去……还是不去?” 武惠妃明媚的脸庞闪过一丝迟疑之色。 所有的妃嫔都在交好金仙公主,但她却知道,金仙公主虽然聪慧,但今天这般老道的手段,决不是金仙公主能够使出的……。 与其交好金仙公主,不如直接交好背后的白贵,而交好白贵,也就相当于交好了金仙公主。 “可惜……,那一卷丹经的礼还是太薄了,打动不了两人。” “也是,那一卷丹经本就是我对金仙公主和林邑侯的试探之举,现在金仙公主虽对我明显亲近了不少,但想要她给我撑腰做事还是办不到的。” “金仙公主被此人吃的死死的,我若贸然前去……,以我的能耐,想要驾驭住他这等人……简直不可能……” “除非……” 武惠妃轻咬朱唇,心思犹豫不决。 她对金仙公主和白贵的相处模式并不感到奇怪。 唐朝在结婚之前,可以进行试婚同居。而皇室公主的自由权比一般女子又大了许多,这般作为,虽会遭至非议,但还没到世人不可接受的程度。 ------题外话------ 电脑估计明天就能到了,到时候恢复正常更新,手机码字因为排版的问题,比较容易水字数。 317、炼丹,汞、砒霜(求全订) 正在武惠妃犹豫的当途中,白贵则早早的从芙蓉苑中离开,避开了和武惠妃见面的机会。 以白贵的武学修为,在主世界的时候,就能做到秋风未动蝉先觉。 有人刻意跟踪他,跟踪的人只是普通的女婢。 他哪能没有丝毫的察觉。 武惠妃虽然貌美,但白贵却避之如蝎,以他现在的身份和地位,不缺红颜知己,而武惠妃这种目的性极强的后宫妃嫔,他是万不敢触碰丝毫。 不谈李隆基对他的赏识和信任,单说碰了其人的后果,百害而无一利。 等白贵离开后,半刻钟头。 武惠妃想通了。 悄悄和心腹宫女来到白贵先前暂歇的厢房。 却已是人去楼空。 …… 剑南道有刺史府长史杨玄琰和司马林天南帮助处置政务,所以白贵得空清闲,在长安能够久留一段时日。 虽说唐玄宗李隆基已经确定了他的赏赐,封爵、任职等等,但剑南道的一众人此次立下的战功,朝廷还没有定夺而下,所以白贵也需要留在长安督促此事。 论功封赏,按理来说轮不到他插手,但有人插手,和没人插手后的封赏,绝对相差甚远。 就例如白贵自己,若是没有金仙公主帮忙入宫求情,李隆基念及兄妹之情,给他的赏赐尽量往高了封赏,拔擢肯定是会的,但有没有爵位封赏,和如此信任……将整个剑南道和靖南都护府都交给他执掌,那就不一定了。 实力加人脉,才能走得更远。只有实力,功高不赏,只有人脉,立步不稳。 所幸,他如今在朝堂上也有几分薄面,所以吏部对他麾下将领、故旧的封赏,都挺不错,赏赐到位,未曾昧功。 而在此期间,白贵和金仙公主两人也收集到了炼制外丹的药物。 可以着手炼制外丹丹药。 长安,保宁坊。 昊天观。 白贵又无炼制外丹的经验,所以此事只好求助于师门。 “光明砂,这是上品之色……” “上品光明砂,出辰、锦山石之中,白交石床之上,十二枚为一座,生色如未开红莲花,光明曜日。亦有九枚一座生者。十二枚、九枚最灵,其余者次之。” “每一座中有一大者,可为主君,重十余两。四面小者,七八两……” “紫灵砂、朱砂、马牙砂……,此虽非上品者,但也为中品之列。” 宗圣观观主侯少微看着眼前的这些各色丹砂,略微惊诧道。 ”师弟乃是朝廷权贵,搜罗四方,能得到这些上品、中品丹砂,亦是寻常事罢了。” 大弟子周文玄道。 “此皆是两位公主的功劳,我虽执掌剑南疆域,稍有权势,能从蜀中各地采得丹砂,但想要汇集这么多的丹砂,品类如此之全,仅凭我一个人难以办到……” 白贵摇了摇头,说道。 他在剑南道还算有些威望,能够动用大量人力物力,帮助他采砂。但出了属地,到了外面,就难以施为了。 而这些丹砂,光明砂是从兖州而来,紫灵砂是从代北而来,其他诸砂,也大概类似。 “如此丹经所言……” “伏练服饵所用,如得座生最上品。座中心主君砂一枚,伏练食之,可轻举成上仙者也。” “以中品砂所练,就差的不知多少了。” 侯少微叹了口气。 别看只是上品和中品之差,但上品丹砂皆是灵气,没有丝毫杂气,练作外丹之后,修道人服用之后,相当于服用仙丹,说白日飞升不至于,但绝对缩短了不知多少时日。 而中品丹砂用之炼丹,即使炼丹极意精湛,但丹成之后,和上品丹砂所练的丹药,也是相差甚远。 “既然你带来了这卷丹经,还有这些丹砂……” “楼观道就有服饵这一传承……” 说到这里,侯少微顿了顿声,又看了周文玄和白贵一眼,”只不过你我楼观道中,鲜少收录资质低劣的弟子,而一般的服饵,相对于我等的采气导引之法,相差甚远,故为师不曾教习过你们如何炼制外药,用作服饵。” “此丹经大有来头,所载服饵非比寻常,故此可用之。” 服饵派是早期的一种道家流派。 最著名的莫过于徐福给秦始皇嬴政寻找长生不老药。 “余摄养舛和,服饵寡术,自春徂夏,三婴凑集。”——《魏书·文苑·裴伯茂》。 这个三婴所指就是人体的精气神。 服饵最常见的有金石药,丹砂、雄黄、云母之类。 隋人京里先生著作的《神仙服饵丹石行药法》就载有丹砂、雄黄、石钟乳、石脂等单方的制法和服法,其中饵服丹砂二十一方,饵服雄黄十一方。 药丸、食疗,也是常见的服饵。 “谢师尊警!” 白贵和周文玄两人异口同声道。 侯少微此刻提起楼观道关于服饵的传承,就是在警告两人,不要妄图走什么捷径。一般的服饵还不如他们导引采气,与其将心思放在外物,还不如好好勤修内功。 目的绝不仅是给他们两人介绍服饵派,或者楼观道的一些秘事。 二人都是千挑百选出的入室弟子,所以很快就领会到了侯少微的教诲之意。 “嗯,你们两人知道此理就行。” 侯少微大感欣慰。 两个弟子不骄不躁、举止从容,都是上好的修道苗子。 日后定有所成。 ”此丹经所载的正是金石药中的丹砂服饵……” “炼制此丹砂,需用三鼎,一曰金鼎、二曰银鼎,三曰铜鼎、四曰铁鼎、五曰土鼎,土鼎者,瓷器是也。” “金鼎者,取黄金八两,打作圆鼎……,又用金二两作鼎盖子……” “入丹砂于鼎中,用火候飞伏……” “五日为一候,三候为一气,用八气二十四候,一百二十日,则砂伏矣。” “每一飞伏是五日,内四日用坎卦,一日用离卦。坎卦者水煮,四日离卦者,阳火飞之……,若有汞及霜气出,即和砂于钵中,以玉锤轻手研……” 侯少微缓缓说道。 他说的内容,每一项都是门派中的不传之秘,亦是门派中的真正传承。 比如练外丹所用的鼎,有五种区分,炼丹的火候亦是有各种卦位,在炼丹的途中,遇到什么突发状况,如何进行处理。 他一一说明,极为缜密。 “汞、丹砂……” “霜……,也就是砒霜……” 白贵眼底闪过一丝古怪之色。 按照主世界的科学,他们这是在炼制毒药,服用下去是会死人的。不过他这古怪之色一闪即逝,不能用一个世界的经验取衡量另一个世界,这不叫讲科学,叫反了经验主义的错误。 比如丹砂,在主世界绝对没有这种形色各异的上品丹砂,他能够从那粒光明砂中感受到充沛的灵机。 318、炼丹练炸药(求全订) “或者说……” “主世界的丹砂,都是下品中的下品,上品和中品丹砂早就被这群服饵派的道家之人采的绝迹了,就像我和金仙,可是调集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去做这件事,遍搜群山,才找到这么一点好的丹砂。” “好的丹砂或许会再次自然生成,但相比较于人类的摧毁,自然形成的速度绝对比不上采集的速度……,下品丹砂被采集,然后以此法炼丹,得到的才是毒物……” 白贵内忖道。 他觉得自己的猜测,不一定正确,但有一定的合理性。 从化学的角度去进行分析,不同状态下的元素分子,可以组成不同的物质,例如石墨和钻石,就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物质。 上品、中品丹砂比下品丹砂多了灵机,性质变化绝对不一样! “炼丹之前要清醮、辟谷,等为师辟谷三日后,在着手炼制此丹。” “足足一百二十日……” “虽可在炼丹过程中吃饭喝水,去做其他事情,但于丹成之后的品质而言,难免会降低一些。” 侯少微解释道。 “文玄,你也是修行紫云妙旨的人,待会随同为师一道辟谷,给我打一个下手。” “炼丹途中,对你的修行亦有好处。” 他又看了一眼大弟子周文玄,吩咐道。 这里他有一点私心。 白贵和金仙公主花费这么大的代价,才搜罗到了这么多名贵丹砂,耗费的精力和财力不可计量。宗圣观虽说是皇家道观,或许财力比金仙观要多一些,但这是宗圣观整个道场的财产,他作为掌门,能动用,但若为了一己之私,动用这么多财力,是不可能的事。 而一颗上品光明砂……,这已经是普通的财力不能搜罗到的了,得讲究缘分。 凭借他炼丹的实力,这外丹若成,绝对是宝丹无虞! 二弟子白贵拜托他这个师尊炼丹,事成之后,稍微懂得规矩的人都知道,会给他分润不少。同理,这炼丹的事不好避开周文玄,也会给周文玄这个师兄一些外丹。 但……理是这个理,真这么做的话,即使白贵这个师弟没有怨言,周文玄也会受之有愧! 故此,侯少微让周文玄打下手,今后接受丹药,就合情合理了许多。 另外,紫云妙旨这修行功法所练出来的法力,在炼丹的途中,亦能发挥一定的作用。 “是!师尊!” 周文玄点头称是。 他虽然没见过他师尊炼丹,但长安城道观不少,一些道人都会偶尔炼丹,炼丹的时候,他也旁观过,有仙童打下手。 而白贵尽管一向见微知著,但对侯少微内里心思的判断,显然是不甚明了。 不过这点小事他即使知道了,也只会爽朗一笑,视而不见。 今日侯少微能对他师兄如此,那么改日,说不定亦会对他如此。他既然将这些好不容易搜集到的丹砂托付给师门炼制,那么师门从中收取一些好处是理所应当的……,总不能当个铁公鸡,一毛不拔。 他又不是杨朱学派的人。 “师尊,师兄,我对炼丹也有一些兴趣……” “你们炼丹的时候,不知道可否让我在旁观摩,至于我……,并不会擅自插手炼丹事宜……” 白贵想了想,开口询问道。 炼丹途中,最忌怕外人打扰。不过普通的观摩,并不会造成什么恶劣影响。只不过按照规矩,是要先请示一番的。 哪怕是师尊炼丹。 “你在旁观摩也好,为师刚才给你讲解丹经和服饵法,就是意在让你多听多练。” 侯少微点了点头,自无不可。 白贵是他的入室弟子,品性亦是不错,如果连徒弟都不信,那么这师尊当着也没什么意思。 “多谢师尊。” 白贵打了个道家稽首礼。 他观摩炼丹,可不仅是为了学习炼制外丹的方法,还有另外一个目的。 那就是借此机会,炼制炸药。 工业化社会,就是改变自然。而想要改变自然,必不可缺的就是炸药。 药王孙思邈虽然发明出了黑火药,但黑火药用在爆竹中还行,若用在采矿、修路等方面上,就捉襟见肘了。 他一个道士,继往圣绝学,练出威力更大的黄火药,应该很合理吧。 而有了黄火药,再加上科学练兵,登上雪域高原,灭掉大唐的敌人吐博,那再也不是什么难事。 …… 时间缓慢度过。 到了开元三年,初春。 距离昊天观炼丹炉开炉还有一些时日。 白贵偕同两位公主,还有一些仆从、贵胄子弟、达官贵人,一同出长安,到南郊踏春。 他骑马到了游仙观。 “法师。” 他走进道观,对游仙观的观主陈法师施礼道。 陈法师尽管没能成为他的度师,但他在游仙观居住的这几年,对他的照顾不曾比真正弟子长吉短缺,所以他亦以师礼待之。 “贫道见过林邑候。” 陈法师连忙避开,退让到了一旁。 虽白贵执弟子礼,但陈法师可不敢太过逾越礼制。要是白贵真是他的弟子,他端着师长架子还行,不会有人多说,可他不是,如果慨然受之,恐会遭人非议。 如果是世俗达官显贵如此,他做高人模样还行。 然而……白贵亦是游仙观上观宗圣观侯少微的弟子,他在宗圣观的地位,比不上。 “我在观中,多受法师照顾……” “只是平日里繁忙,难以抽出时间,前来游仙观,还请法师见谅。” 白贵劝了几句,陈法师这才一脸笑容的受礼。 “林邑候年少成名,公务繁忙,情有可原。” 陈法师点了点头,释然道。 虽然白贵在成为状元后,回过一两次游仙观,但后续的次数就少了不少,尽管他猜测是公务的原因,但谁知道,白贵是不是嫌烦了游仙观。 两人谈笑了一会。 跟在白贵身后的两位公主,泱泱来迟。 陈法师一一见礼。 入观,照例进行醮法,祈福。 “这少年名为王维,字摩诘,去年来的,在观中已经借宿了几个月。” 等祈福完后,从斗姆殿走出的时候,陈法师如原先介绍白贵一样,介绍跟随在他身后,一身白衣的翩翩少年。 听到这里,白贵大致明了。 他因为靠“傍上”金仙公主,一举成功,成为无数后来者努力学习的对象。 故此,来长安游历的王维,在知道游仙观有机会接待达官贵人后,就待在游仙观借宿、读书,以待明年的科举,顺便撞撞运气。 不仅仅是王维如此,不少来长安的士子基本上有钱的都住进了道观、佛寺之中,就是因为在道观和佛寺中能撞见达官显贵。 而游仙观中,显然寄宿的不仅王维一人,但王维的才学和门第是数一数二的,所以陈法师会趁此机会,当先推荐王维。 “这是林邑候、金仙公主、玉真公主。” 陈法师给王维引荐道。 “摩诘见过林邑候、金仙公主、玉真公主。” 王维眼睛一亮,连忙上前将自己近日所得的诗赋躬身递到了当先的白贵手中,一拜道:“此乃摩诘拙作,还请林邑候赏鉴……” 林邑候虽是以军功封侯,但王维可知道,林邑候的才学绝对是当世顶尖。 若他的才学能入林邑候的法眼,那必定会在长安一举成名。 林邑候现在亦是长安城中,炙手可热的人物。 319、黄色炸药出世(求全订) “赏鉴……” “本候看看,若是可以,替你举荐几名温卷的考官,还是可行之事。” 白贵怔了一下。 接手王维递来的宣纸。 他细观。 诗赋、书法,虽然还未臻至摩诘居士的大成,但在此时,绝对有一流的实力,参加进士科有一定的几率能够中举。 倒不是他刻意贬低王维,而是能中进士科的人,都不容小觑。 有些人未曾名传后世,并非是他们的诗词水平不如当世的诗人,而是有志于宦途的,往往鲜少写诗,因为诗词言志,唐宋虽说文字狱不严重,但因诗词被贬的人,不在少数。 所以懂得做官的人,往往韬光养晦,不会刻意写诗。 “诗赋甚好,等回长安之后,本候会为你举荐的……” 白贵又耐心看了几篇赋,然后将其折好,放在袖中,笑了笑,说道。 王维十几岁名动长安,二十一岁就中进士。 这样的人即使不用他举荐,日后也必然会名动四方。 故此他举荐,反倒能收获一份名望。 举荐贤达之士,亦是增加名望的一种方式。 “维谢过林邑候。” 王维脸上闪过一丝喜色,连忙道谢。 他出身世家大族,晋阳王氏,并不缺人扬名。但一般人扬名,和林邑候替他扬名,这其中的差距可就大了去。 “可惜……” 他目光扫过白贵身后的两位公主。 都是天香国色,有着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之貌。 金仙公主和林邑候的事情,他还是略有耳闻的,不敢奢望,故此剩下的另一个公主,玉真公主,就成为他所希冀的人儿……。 长安士子无一不想复制白贵的成功之途。 大家都对娶公主,做驸马都尉避之不及,但若是能与公主花前月下,还是很多人所期盼的事。 但此刻他观这一幕幕,玉真公主整个人的魂似乎都被林邑候牵了去,他再努力,也是枉费。 …… 有了白贵对王维的举荐。 这一次,今科考试中,王维成功中举,因善音律,故此在吏部关试之后,任职太常寺下太乐署的太乐丞,从九品官员,专门负责朝廷的礼乐。 朝廷对王维这种诗人的定位,还是很清楚的,虽名满长安,但与白贵、张九龄这种有宰辅之才的人就相差比较远了,不然按照他少年及第,应该去的是秘书省,任校书郎。 校书郎可是在秘书省工作,在政事堂见宰相的机会不少,有时候甚至能够面圣。但太乐丞就差得远了,看似同为九品官,可机会和前途却远远不能相提并论。 皇宫,禁军校场。 ”陛下请看此物……” ”此物是我在炼丹之余,炼制出来的火药,改进了药王炼制火药的许多纰漏之处。体积更小,威力更大,有此物,吐博和突厥等蛮夷之邦,决不是我大唐之敌。“ 白贵一身道袍,走在校场上,对李隆基指着空地上的一个炸药包,介绍道。 “哦?” “白卿改进了火药?火药此物,朕也见过,只是有些新奇罢了。” 李隆基脸上闪过一丝诧异。 自从药王孙思邈发明黑火药之后,黑火药就大多用在爆竹上,每年元旦佳节等节日的时候,能够燃烧爆竹,听个响声之外,就没其他用处。 可根据刚才白贵所说的话,这火药竟然能够降服吐博、突厥等国? 这就让他好奇了起来。 校场上。 有兵卒接近拳头大小的炸药包,手里举着火把,点燃引线之后,就立刻跳进一旁早就挖好的沙坑之中。 轰隆! 巨大的爆破声响起。 砂石四溅,一个深坑出现在了校场上。 “此炸药……真乃军国利器!有此炸药,何虑于异国?!” “白卿……白卿,真是立了天大的功劳!” 李隆基在惊慌之后,恢复了镇定,神色越来越亮,忍不住说道。 不谈这炸药能够用来惊马等额外用途,仅是这庞大的爆破力,就足以让铁骑闻风丧胆,城墙被摧枯拉朽的摧毁。 “此丹药乃是臣在炼制外药时,研究出的余物。” “想要制作此炸药,就得采集上好丹砂……,其造价昂贵,但臣有把握,在几年内,定然能缩小此炸药的造价,不过按照臣的判断,此物即使稀少,但交战之时,使用此物,足以改变局势。” 白贵沉吟了一会,斟酌用词说道。 他回益州,着手攻打吐博的时候,不可避免要使用到炸药。所以黄色炸药这件事根本隐瞒不住,消息迟早会传到长安,传到李隆基的耳朵中。 所以与其引起李隆基的猜忌,还不如一早就道出黄色炸药的存在。 但他却没有和盘托出,保留了一部分。 那就是黄色炸药,造价奇贵,必须要上好丹砂,才能造出。 一者,可以借李隆基这皇帝的力量,搜罗上品丹砂,炼制外药服用。二者,也是自保之道。 如果黄色炸药在唐军中普遍装备的话,那么唐军对于番邦,基本是武器代差的碾压。 一汉当五胡! 军事统帅固然照样重要,但不可避免的……地位会相应下滑不少。 简单来说,本来打异国,需要名将,但现在武器厉害,打异国不需要上升到名将这个层次,普通将领就可。 另一方面,功劳太大,赏无可赏……。 如果是普通的工匠发明黄色炸药这种利器,大不了奖赏一个爵位,世袭爵位。但白贵的身份不同,他发明了黄色炸药,赏赐就不可能这么简单。 举个例子,普通百姓救驾,一般赏赐就行。大臣救驾,势必位高权重。 “白卿说的不错,是朕想多了……” “这等厉害的炸药,怎么能造价不贵……” 李隆基叹了口气,点头认可道。 一分价钱一分货。 这是朴素的认知常理。 他也不例外。 有如此威力的炸药,决不是简单就能造出来的东西。 “朕会命人在各地采集丹砂,只希望白卿多多制造此物。对了,炼制后的外丹,给朕一份,朕也想修修长生之道,总不能让你和金仙独享……” 李隆基扫了白贵一眼。 他没那么容易骗。 白贵说的话,他相信一部分,就是黄色炸药造价贵,但采集丹砂,这么多的丹砂,估计和白贵最近练的外丹有关。 320、李隆基马射比我厉害(求全订) 长安的其他道观他或许不会清楚,但宗圣观可是李唐皇室供奉的皇家道观,他要是不了解一二,那么他这个皇帝的耳目未免屏蔽的也太过厉害了。 八气二十四候,一百二十日。 侯少微炼制外丹如此长的时间,想要瞒住人也不太可能。 “陛下明察秋毫,臣这点微末心思果然瞒不住陛下……” “师尊炼制的丹药,臣……本想找一个适当的机会,献给陛下,但又怕朝廷百官说臣以方道蛊惑陛下,所以犹豫不决……” 白贵不露声色的转过话茬,说道。 封建王朝,当官的哪能没有什么私心,只要私心在君王可以忍耐的限度,而且和君王的关系足够亲密,这点小私心不算什么。但要是进行过多的攀谈,小心思也会出大问题。 冷处理最好! 同样的,有私心才证明你是个人,会让人更放心一些。 秦王让王翦攻打楚国,王翦借口索要宅邸、赏赐等等,就是此故。 “此事不用担心,朕不会宣之于众,外丹的话,朕自己偷偷服食就行。” “说出去……,朕刚刚竭力吏治,使朝政清明了一阵子,如果让外朝得知,于国祸患太大,朕定然不会轻易向外人吐露。” 李隆基轻笑一声,回道。 方外仙道蛊惑皇帝的事情,屡见不鲜,皇帝求长生而不得的事情也多见。但他又不是傻子,以白贵和金仙公主的聪颖,这外丹若是后患极大,绝不会轻易服用,而他也略知一些仙家秘事,仅看白贵的气质,恍若仙家中人,人间谪仙,就知修道定然有成。此等外丹服用后,料想也不会出什么太大的后患。 “就以炼制你这个新制火药为由,广罗丹砂。” “群相即使得知,也不会多加阻碍……” 他又补充了一句。 “陛下……” “炼制新制火药,确实需要用上诸多丹砂。” 白贵无奈,回复一句。 他也没想到,李隆基和他想到一处去了。 他以炼制黄色火药为由,唆使李隆基派人采集丹砂。而李隆基知道黄色火药和外丹都需要用到丹砂,但黄色火药用的丹砂并不多,故此想以黄色火药为幌子,瞒着众臣,多多采集丹砂。 皇帝也不是万能的。 凡政令所下,也得给群臣一个交代。 当然,要是想做什么昏君,采集丹砂什么的都是小事,和宋徽宗采集花石纲一样,民间怨愤,叛乱迭起。 “此事朕知道。” “但外臣不知道……” 李隆基摆了摆手。 “等找个时间,这新式火药也不好让百官都知道,政事堂的群相过来一观就行,有他们的威望压着,一时开采九州矿藏,也无什么大碍。” “有了此新式火药,战胜异邦指日可待,即使民间略有不满,也能压下去。” 他冷静分析道。 采矿,无疑会浪费民力。民众怨愤那是肯定的,但只要对外取得胜利,这一切的不满,都会烟消云散。 “陛下圣明。” 白贵拱了拱手。 唐代的皇权还没有明清两代那么大,三省六部制,皇帝发出的指令,先是中书省拟旨,白贵以前任职的中书舍人就是负责此项,中书省拟旨之后,门下省审核,门下省审核过后,如果没有太多的纰漏,才会交到尚书省去执行。 尚书省统辖六部。 皇帝不经审核发出去的旨令则为中旨,官员可以不予执行。 所以想当一个昏君,得先费尽心思谋划,将三省的主官换下,排挤出朝堂,然后任用只听自己话的马仔,这样符合程序,才能肆意妄为的昏庸下去。 而此时在朝的宰辅是谁? 姚崇、宋璟! 这些贤相性格都比较刚直。 所以想要开采丹砂,得先说服这些宰辅。说服宰辅之后,宰辅都有门生故吏,相当于自己组建的内阁一样,能够将政令施行下去。 “对了,现在既然到了校场,也不能白来一趟。” “白卿,你换上劲服,随朕一同打打马球。” 李隆基有些手痒,说道。 这也是他一贯施恩的举动,和近臣一同打马球。 马球也叫击鞠,在汉唐时期十分流行。曹植的《名都篇》就有“连骑击鞠壤,巧捷惟万端。”这一句描写击鞠的情形。 唐代宫廷,打马球极为盛行。 而唐玄宗李隆基不仅是梨园行的祖师爷,他自小就喜欢打马球。 时人有民谣唱道:“三郎少时衣不整,迷恋马球忘回宫。” 唐中宗的时候,也就是李隆基的伯父当政的时候,下嫁金城公主给吐博,吐博使节提出要和大唐打一场马球赛,于是李显就让神策军去参战,但神策军很快败下阵来,于是马球高手李隆基参战,打败了吐博国。 白贵不可能推举,欣然应邀。 不时。 一行人到了大明宫,东内苑。 亭子殿。 亭子殿是皇宫中打马球的球场。 这次是李隆基即兴,想要打马球,所以以往的一些马球名将没有来得及入宫,因此陪侍在李隆基一旁的宦官,还有妃嫔则充当了打马球的队员。 白贵换上了一身劲装,飒然少年。 他修道有成,所以即使现在已经二十多许,但仍若往昔。 “你们几个,谁想去白卿那边?” 李隆基询问几位妃嫔。 宦官因为身体残缺,除了一少部分人打马球可堪入目外,余者连上马都做不到。毕竟能学会骑马的,必定是富户,而富户的子弟,又怎么会让其入宫。 宫内的妃嫔,在打马球这方面,都比宦官厉害。 闻言,几位妃嫔蠢蠢欲动。 唐朝宫中,可没有其他朝代对妃嫔的限制那么大。 ”白卿虽然马射一流,但击鞠可就那么厉害了。” 李隆基目光扫视众多妃嫔,微微颔首,指了几个妃嫔,“你!你!你!,你们都是击鞠比较厉害的,和白卿组成一队。” “是,三郎!” 领头的妃嫔就是武惠妃。 武惠妃是武则天的侄孙女,自幼入宫,培养就和普通名门闺秀不同,不说能挽强弓,骑健马,但在打马球这一方面绝对比一般妃嫔要强上许多。 同样,想要得到李隆基宠爱,貌美之余,会击鞠也是加项分。 到球场,马队分为两队。 马队的马都是河西马,品种优良,马尾紧扎,以防备尾巴相互缠绕影响比赛。 白贵左手执缰,头戴幞巾,右手则拿着偃月形球杖。 来到大唐这么多年,马球他肯定玩过,说不精通,那也只是相对于李隆基这等高手而言,以他的天赋,学习打马球本来就不费什么功夫,只是不经常打马球罢了。 ”林邑候,三郎说你骑射厉害……” “既然马上功夫到位,那么打马球定然也不差,待会本宫帮你,一定要抢下发难,不然以三郎打马球的水准,一旦落于下风,就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武惠妃忽然开口道。 “圣人习练击鞠多年,我有败落是正常之事……” 白贵顺口回道。 毕竟李隆基是会马震的男人,他虽然马术厉害,但想要做到此点,还是千难万难,败给李隆基不丢人。 说完后,他回头望了一眼武惠妃,俏脸肃穆,像是正准备打仗的女将军。 以往妃嫔所穿的齐胸襦裙都比较晃眼,而现在武惠妃所穿的马球劲装,包裹的严严实实,反差之大,令人感觉别有一番风味。 321、阴狠计策(求全订) “林邑候看着本宫做什么……” “待会就该上场了。” 武惠妃朱唇轻启,她心中一喜,不动声色道。 作为马队的主力,此时他们二人的马匹相近,略微落后一个马头,故此她和白贵也算紧挨着,说话时,也不忌怕一旁人听到去。 虽说她接近白贵有着一定的目的,但美郎君谁又不爱……。 “既然武婕妤要看看在下的骑射本事。” “那么贵就献丑了。” 白贵收回目光,慢声说道。 他作为武科状元,也不好太放水,李隆基马术有真实力在,放太多水,也容易被人看出来。 勒马入场,比赛。 马球由木料和皮革制成,中间镂空,内充羽毛,表面是彩绘,大小如拳。 两队战马穿梭交叉,激烈碰撞。 犹如沙场交战。 李隆基占据地利,又是马术高手,第一场赛,没到几个回合,就击中球门。 不过到了第二场的时候,白贵已经吸取了教训,虽没刻意展露自己修道的神异,但他的武道修为也不是李隆基能比的,偃月状球杆一碰到马球,就像是粘在了上面,如影随形,继而球进。 第三场,亦是球进。 第四场,球再进。 李隆基这时也收回了之前轻视的心思,认真下场击鞠。 第五场,李隆基球进。 但在第六场的时候,白贵又进一筹,球再进。 第七场,李隆基球进。 …… “若非是朕拿出了真本事,这次就要败给白卿了。” “也是险胜,只差两球……” 马球打了一个多时辰,李隆基也是大汗淋漓,全身上下都是臭汗,边喘气边说道。 他刚下战马,就有宫女带着温水,上来擦拭。 “陛下击鞠技艺高超,臣难以匹敌。” “先秦之时,孙武子仕吴,训练宫女为兵,对吴王阖闾证明了自己的将帅之才。现在陛下能以马球取胜于臣,臣想……若是陛下在外为将,御驾亲征,恐怕就没有臣发挥的余地了。” 白贵不留痕迹的拍马屁道。 拍马屁不过是几句话而已,他顺口说出来,还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此次击鞠中,他虽然初次败给了李隆基,但打了几场后,渐渐熟悉了李隆基的战法,或许技艺上比不过李隆基,但想要取胜李隆基还是能做到的,但他故意败给李隆基,不是仅差一球,而是差了两球。 差了一球,会被人“以讹传讹”说是故意落败、谄媚皇帝。 但差了两球,估计都会认为李隆基胜的名副实归! 前者虽也会让皇帝龙颜大悦,但时间一长,听了一些流言蜚语,皇帝心中亦会觉得你在工于心计,但后者,或许一时获得的好处没那么多,但胜在稳健。 “白卿谦虚了……” “朕还是知道自己斤两的,打打马球就算了,真要指挥战事,那就是误国了。” 李隆基听到这番话,脸上立刻露出喜色,但嘴里却连连不断推辞。 一般的宦官或者将领赞美他这句话,他就当耳旁风。但白贵可是武科状元,年纪轻轻又带兵灭了一国,乃是当朝的名将,有若汉之冠军侯。 这般人拍马屁,哪个人不是如饮醇醪。 “别光给朕擦,给白卿也擦擦汗。” 李隆基训斥一旁的宦官。 擦完汗。 白贵准备告辞,退下。 “陛下,妾身还没有尽心,不如让我和林邑候一同下场再打打马球。” “陛下在高台上观看。” 武惠妃对李隆基撒娇道。 “此事……” “也好,白卿你就和婕妤一同打打马球吧。” 李隆基点头,说道。 他倒是没从武惠妃眼里看出其他东西,以往也有外臣同他的妃嫔一同打马球,现在白贵和武惠妃一同打马球,也没什么可疑虑的地方。 “陛下,臣乃朝臣,岂可与后宫妃嫔一同酣戏。” “还请陛下见谅,臣告退了。” 白贵紧锁眉宇,一脸的不悦之色,准备甩袖离开。 如果没有李隆基,他倒是不介意和武惠妃,或者其他的女人打打马球之类的,但现在李隆基在场,他就这样明晃晃的和武惠妃打马球,实在难以揣测出李隆基到底是什么想法。 既然难以揣测,那就不揣测,跳过问题也是解决问题。 况且,于此时而言,臣子和妃嫔一同嬉戏,可以解读是恩宠,也可以解读是一种对臣子的羞辱。 这和给皇帝拍马屁不一样,给皇帝拍马屁,再刚直的臣子都拍过,写奏折的时候,还不是要照例问安几句,写诗词的时候,也不是说希望皇帝重用他这个忠臣。 拍马屁,是忠! 于此时而言,只要拍的不过分,不赤裸裸,就没什么大问题。 但和妃子一同嬉戏,性质就变了。 成了伶人! 对于士大夫来说,几乎不可忍受。 近臣是近臣,但他可不仅是靠皇帝重新走到这一步,还有实打实的资历和军功。 “白卿留步……” “这是朕的不对,朕一时失言,还请白卿勿怪。” 李隆基连忙上前拽住白贵的衣袖,诚恳赔罪道。 白贵的此番作为,看似是违抗圣意,但内里反而是在表达自己的高洁,所以李隆基不仅不会动怒,反而会心喜,劝阻于他。 当然,这种做法仅适用于明君,对于昏君……,可看不出这等深层含义。 “武婕妤,你失言了。” “还不上前给白卿赔罪……” 李隆基呵斥道。 “林邑候,本宫失礼了,还请林邑候不要怪罪。” 武惠妃杏眸含泪,水汪汪的令人怜惜,泪珠从精致的脸蛋上滑落,落到衣襟上。 衣襟本来已经沾满香汗,这一滴落,濡湿后,别具风情。 白贵脸色缓和,随意拱了拱手,算是揭过这一茬。 “妾身此次无意得罪了林邑候,不仅为难了陛下,也让林邑候险些受辱,妾身……心底实在过意不去。” “不若三日后亲自上门给林邑候赔罪。” “这一来,能略表妾身歉意,二来,也能彰显陛下御下有方,后宫贤淑,三来,亦是证明林邑候品性高洁,有贤士雅风……” “或许也能成为一项千古佳谈。” 过了一会,武惠妃擦了擦眼泪,似泣似诉道。 “爱妃此法甚好。” “想不到爱妃聪颖至斯……” 李隆基连连点头。 简单来说,武惠妃这一举动就是作秀,但武惠妃这一作秀,对他们三人都有利。武惠妃能捞到一个知错就改,贤淑的名声,而李隆基捞到的名声就更多了,古往今来,但凡明君,后宫必定贤淑,而且此事一经流传,谁都会认为他李隆基善待大臣,性格宽仁……。 对于白贵,也有好处。 “好可怕的心机!” “刚才若是我答应和她打马球,她必定会借此撩拨勾引我。我若是不同意,就是现在这副处境……” 白贵眼睛微眯了眯,面色稍冷。 一点推拒的理由都没有! 毕竟皇帝妃嫔亲自道歉,你不谅解,是不是有二心?! 而他显然也不能说出武惠妃意在勾引他……,如果说出了,武惠妃可能会受损,但对他来说,遗祸无穷。 “必须早点修炼出金丹,定住气运。” “不然今日能避开一个武惠妃,那么明日呢,后日呢?” 白贵掠过武惠妃这件事,自警起来。 如果他修炼出了金丹,就不用这么太过“担惊受怕”。 山野修炼,尽管也能修出金丹,但无疑比在朝堂修炼慢了不少。 他费尽心思,现在得到的这一切,岂能轻易放弃。 而武惠妃即使有一定的碍阻,但仅凭于此,还不至于让他放弃朝廷的一切。 322、内室中,好大的胆子(求全订) “我白美和五经之中治春秋……” “上阵厮杀,庙堂算计,都自诩为当世一流。你一个深闺妇人,和我斗……,差的远!” 白贵冷眸一闪。 他以前是无心和武惠妃争斗,所以显得处处被动。但要是真的和武惠妃争斗,就仅凭武惠妃这三脚猫的功夫,想斗赢他,想也别想。 “想要制住武惠妃,我一个外臣难以施为。” “而后宫之中,虽说前不久二皇子李瑛被封为太子,但那只是李隆基的权宜之计,毕竟有太子,才算是有了国本,能够一定程度上稳固江山社稷,并不代表李隆基真的喜欢这个皇子。” “李瑛的母妃是赵丽妃,并不怎么受宠,身份起先也只是一个伶人,在李隆基为潞州别驾的时候,被官员送给了李隆基作为妾室……” “所以最适合,制住武惠妃的人,也只有王皇后了。” “王皇后只缺一个皇子……” “哪怕王皇后再不受宠,只要有皇子在,就算是李隆基也不敢轻言废后,朝廷百官亦会支持王皇后,这可与登基为帝后册立的皇后不同,王皇后是李隆基的原配妻子。” 白贵心思百转,很快就有了定计。 假孕! 狸猫换太子! 等等计策都可以施展。 即使真的怀孕,这也难不倒他。 “既然武婕妤有此想法,臣也不能置之不理,臣……愿意接受武婕妤的道歉。” 白贵面容和缓。 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一点也不像是刚刚正在阴狠算计的毒士。 “走!” “白卿随朕去书房,写上两幅字,朕以高价收购,算是此次给白卿的赔罪。” 李隆基笑了笑,打了个和场。 到紫宸殿,偏殿。 白贵写了两幅字后,就携带赏赐的一柄玉如意出了宫。 …… 三日后。 武惠妃携带宫女宦官,奉旨大摇大摆的走出了皇宫。 因为白贵的“品性高洁”,所以李隆基对于武惠妃出宫这一件事很放心。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他后宫佳丽三千,哪能各个照看过来。 即使妃嫔有染,到时候一查起居录就能明白。 兴化坊,林邑候府。 这是李隆基御赐给白贵的宅邸,由皇家府邸改造而成,五进的大宅子。 僮仆如林。 这其中的一些僮仆是原有宅邸所有,白贵用着不放心,又不好遣散,故此从金仙观中找金仙公主要了一些旧人,又从益州刺史府要了一些人,充斥内院, 所以造成了林邑候府人很多的假象。 客厅。 白贵接见了武惠妃。 他在主座,武惠妃居于次座。 妃嫔就是妃嫔,说的好听点,就是皇帝的妾室。一般官员,会让驾临的妃嫔居于主座,但白贵的官品可是比婕妤还要大,又仗着半驸马的威风,此次又是武惠妃亲自找他来道歉,于情于理,都是他居于主座。 谈了几句后。 武婕妤起身,对白贵盈盈一拜道:“林邑候,本宫自幼在宫中长大,前几年,才得圣人恩宠,升为了婕妤,身无长物,所以此次表达歉意,难免有些捉襟见肘……” “故此本宫变卖财物,才从西市金银店铺中……购得两颗明珠。” “这两颗明珠就作为本宫给林邑候的歉礼,不知林邑候可否同意?” 她咬着朱唇,眼带余泪,勾人夺魄。 她今日特意穿了一件红花白叶的露臂粉色罗衣,将绿荷胸衣露出大半,束腰的锦色腰带更是衬托出纤腰的袅娜,姿色的花容娉婷。 “娘娘今日打扮的不错。” 白贵赞道。 武惠妃本就是天香国色的大美人,这次出宫,更是精心打扮,在薄粉淡妆的点缀下,更添了几分玉质,眉似初春柳叶,脸如三月桃花。 不过他这份赞叹,也不怎么僭越和犯忌讳。 李太白写杨玉环的美貌,不是也有。 ”久闻林邑候才高八斗,第一次见面就给金仙姐姐写了首诗词。” “那句诗词是怎么写的来着?本宫可记得!” “曈人剪水腰如束,一副乌砂裹寒玉。飘然自有姑射姿,回看粉黛皆尘俗。……” “这首诗本宫可是羡煞不已,不仅本宫喜欢这首诗,全天下的女子都喜欢这首诗,如果林邑候肯为本宫写一首此般这样的诗,本宫即使减寿十年,心也甘,情也愿。” 武惠妃捂嘴轻笑一声,朱唇浅酌贝齿,又增风韵。 “朝廷有翰林待诏,可以写诗,还有集贤馆的各位学士,也可以写应制诗。” “娘娘如果想要请人写诗赞美你的美貌,大可前往这些地方,本候为朝廷重臣,思虑之事为社稷大事,例如如何剿抚异邦……,如此诗词小道,不入本候之眼。” 白贵拱了拱手,冷声道。 现在只有他和武惠妃在场,就无须惺惺作态。再者他说的也没错,他这种重臣,要是给武惠妃写诗,武惠妃还真的消受不起。 不是诗词为小道,而是武惠妃还没有能指挥他写诗的权力。 这声呵斥声落耳,武惠妃脸色微微一变,但刹那间,又重为艳若桃李的粉色。 “此次本宫给林邑候带来的礼物……” “林邑候你还没有观看呢!” 武惠妃勉强笑了笑,从袖中掏出一檀木锦盒,说道。 “那两颗明珠?” “既然娘娘要送礼,何必遮遮掩掩,现在一观即可。” 白贵回道。 “此珠乃是夜明珠,需到内室观看,才能看出此珠的夺目之处。” “难道林邑候……就不想一观此珠的奥妙之处吗?” 武惠妃盈盈一笑,像是一个俏皮的少女。 如果忽视她为妃嫔的话,她此刻的年龄也不过是及笄之年。 她说着就自顾自的绕开了大堂的侧门,朝着内室走去。 白贵紧随。 内室就在大堂后面。 这并非是主卧,而是一处暂歇之地。 “现在已经到了内室……” “娘娘可以亮出你身上的夜明珠了。“ 白贵盯着武惠妃手上的檀木锦盒,不知道武惠妃是在卖什么关子。 “林邑候真是不知雅趣!” “亏你还是大唐的状元郎、玉质之才。” 武惠妃轻拉半臂薄衫,似乎是要为檀木锦盒的明珠擦拭浮尘。 而就在这时。 内室帷幕中,一人缓缓走出。 却是女冠打扮。 “武婕妤,你好大的胆子!” 金仙公主俏脸微寒。 她本来还不明白白贵今日邀请她来林邑候府做客的缘由,只以为是住腻了金仙观,所以来林邑候府参玄问道,没曾想,听到大堂内武惠妃的声音,紧接着就见武惠妃入了内室。 她修道时日不浅,尽管比不上白贵,但控制自己的内息还是轻而易举。 故此武惠妃进来后,误以为内室无人……。 “金仙姐姐,你误会了。” “你看着两颗夜明珠多大,多亮,可是我花费了三百金才购得的。” 武惠妃面不改色,打开檀木锦盒,说道。 323、一后一妃喜脉(求全订) 盒中,放着两颗鹌鹑蛋大小的夜明珠。 丝绸衬着。 暗室之中,璀璨夺目,绽放光芒。 “金仙姐姐,你这可是冤枉了我。” “此夜明珠确实需要放在内室之中,才能显出它的夺目之处来。” 武惠妃巧笑嫣然,一点也没有被撞破“奸情”后的慌乱表现。 如她这般聪明人,怎么可能不做两手准备。 “你玩这种把戏……” “难道当真以为本公主不知道你在讲什么,说什么,即将做什么?” 金仙公主扫了武惠妃一眼,直接挑明道。 相比较武惠妃的处处担心,她着实无须给武惠妃留什么脸面。武惠妃现在虽受宠,但还没有皇子,没有皇子的话,就是普通的一介妃嫔。即使有了皇子,连太子的生母赵丽妃在她面前,也不敢太过放肆,何况只是普通皇子的妃嫔。 武惠妃闻言,神色也冷了下来。 没法恢复淡定。 毕竟现在已经不是她需不需要淡定的时候,她再淡定,如果改变不了金仙公主的心思,金仙公主就会立刻毁了她。 “金仙,武婕妤曾经赠予你丹经,也算是有了一份恩情。” “今日她犯下大错,你我二人也不好对圣人言说,圣人即使当面处置,也会恶了你我二人、况且武婕妤和你毕竟有着姐妹之情,怎好将其纠缠不放。” 白贵看到两人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上前劝道。 他肯定是不肯让金仙公主揭露武惠妃的“罪状”,因为即使武惠妃受到处置,可于他而言,李隆基估计心里也不是滋味,会渐渐远离他。 目前在一些事情的谋划上,他还离不开李隆基的支持。 那么……这样的话,不管是他,还是武惠妃、金仙公主,三人都没有一个赢家。 “林邑候的意思是?” 武惠妃眼睛一亮,从白贵这句话中听出了另外的意思。 难道这件事非是什么祸事,而是一件福事?! 以此为由,抓住她的把柄,然后他们三人才可以更好的进行合作。毕竟到了金仙公主和林邑候这等地位层次,虽然需要交好后宫,但绝对没她这般迫切。她步步紧逼,白贵没有了办法,只能自导自演这场戏,目的就是逼迫她在日后合作上让步,居于次位。 虽不说让她成为傀儡,但操纵她这个宠妃,获得的利益,绝对要比交好,会更大一些。 不过武惠妃不介意白贵在背后操纵她。 她从来不怕别人利用,怕的是自己失去了利用价值。 另外……她区区的女流之辈,又怎么可能有什么把柄能落在白贵手中。 “娘娘想要的是什么?” “后宫恩宠?这件事本候帮不了娘娘。全凭娘娘自己。” “结交外臣,觊觎后位?这需要娘娘先生下一个皇子,才有可能。” 白贵反问道。 虽然看起来武惠妃这么一个没有皇子的妃嫔这么早着急结交外臣显得有些急迫,但这才能证明武惠妃的深谋远虑。等生下皇子之后,再慌忙去结交外臣,不说太迟,但这权术手段运用起来就没有一种春雨润无声的感觉了。 同样,诞下皇子后,再去结交外臣,盯紧武惠妃的眼线绝对要多上不上。 另外,也是最后一点。 武家的女人都好生养,继承了武家的优良基因,还没怎么见过难以怀孕的族裔。武惠妃仅凭面相看,就是多子多福。 武惠妃对自己能够诞下皇子,也是有着足够的自信。 故此事先谋划,情有可原。 金仙公主听到白贵所说的内容,虽有些谋私利的举动,可能有害于李唐皇室,但她稍稍皱眉,就一言不发。 李唐皇室是李唐皇室,她是她,她对此,分的还比较清楚。 而且她也坚信白贵的品性,等事后应该会给她一个妥当的交代,现在去反驳白贵的话,没有意思,反倒会闹得两人生分。 “林邑候……有话直言就是?” 武惠妃颦着柳眉,说道。 “娘娘让我直言,那我就直言了。” “以娘娘现在的身份和地位,恕我直言,还没有资格和本候和公主合作。” “除非娘娘能诞下皇子……” “有皇子的妃嫔,和没有皇子的妃嫔……,想必娘娘也知道其中的差别。” 白贵神态自若,缓缓说道。 “皇子?” “本宫要是能知道什么时候能诞下麟儿,早就诞下了……” 武惠妃俏脸闪过一丝羞恼之色。 武氏女好生养不错,但李隆基后宫佳丽三千,她哪能时时刻刻得到君王恩宠,而且李隆基现在也是勤于政事的时候。起居录中,她能陪侍在君王侧的时间,一个月有七八次,都算是恩宠至极了。 不过她也知道白贵说的没错。有皇子的妃嫔,和没有皇子的妃嫔,天差地别。后者,皇帝驾崩之后,低等妃嫔出家为尼,高等妃嫔则是居于崇圣宫,老死于此。 甚至一些皇帝还可能要求殉葬! “本候修道多年,知道一药方,可让人受孕,待会开给娘娘你……” “娘娘只需服下此药方,诞下皇子,指日可待。” 白贵笑了笑,说道。 “当真?” 武惠妃心动了。 宫中的女人,哪一个不想怀孕。 服下的备孕药也是不少。 “白道兄修道有成,岂会骗了你?” “再者,武婕妤,就凭你,还不值得白道兄去骗。” 金仙公主横了一眼武惠妃,淡淡说道。 “林邑候的话,本宫自然是信的……” 武惠妃又抬眸仔细看了白贵一眼,俏脸发红。 她觊觎白贵和金仙公主两人的权势是其一,另外一点就是白贵这等修道有成的美郎君确实让她心动不已。 白贵提笔写药方,赠给武惠妃。 武惠妃将两颗明珠留下,带着药方和宫婢连忙赶回皇宫,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试探这药方的神奇。 白贵是修道士,会一点药方,情有可原。 另外这药方里面的药材,她也可托太医署的太医打听一二,只要是益药,服用后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白贵也在这一方面害她的动机。 等武惠妃离开之后。 金仙公主这才开始询问白贵这般施策的目的。 “武惠妃,性格阴狠毒辣,狡如狐兔,此般之人陪侍在圣人之侧,是祸非服……” “我给与药方,一是暂且稳住她,让她将精力放在此事上,不管怀孕与否,一两年的时间内,她都不会过来打扰我。二则是……,除了武惠妃外,还有人,更着急想要一个皇子。” 白贵淡淡一笑,稳操胜券。 按照历史,大概就是今年,武惠妃会怀孕,到了明年,生下第一个皇子夏悼王李一。而他所开的药方,也确实有一些助孕的功效,只不过效果没那么明显罢了。 “后宫之中,想要皇子的……,还有皇嫂?” 金仙公主道。 “相比较武惠妃,王皇后出身名门,性格稳重贤淑许多,虽上一次在芙蓉苑上,稍有怨气,但……可以理解,谁居于此位,久无所出,难免有些性格失调。” “我们不好打压武惠妃,但王皇后若有了儿子,凭借武惠妃在宫中的跋扈,王皇后绝对不会忍武惠妃。” 白贵道。 金仙公主这才明了,武惠妃设计想要攀上白贵这个外臣,白贵也没有办法处理,毕竟武惠妃做事也是极为聪慧,一般人抓不到把柄,即使抓到把柄也难以处置。就像今天这幅模样。 但武惠妃……,白贵这个外臣不好处置,可在宫斗中,以王皇后来治理武惠妃,却不难。 只不过她并不清楚白贵到底有何方法,能让王皇后诞下皇子。 如果王皇后没有皇子,在宫斗中,显然亦是难以对付武惠妃。 等金仙公主离开后。 白贵也匆匆离开了林邑候府,走到一处私宅。 武惠妃已经入内等候了一阵子。 面议机事。 一个时辰后。 武惠妃头戴帷帽,走了出去。 ”想要稳住武惠妃,哪有那般容易……“ “我抓住了武惠妃的把柄,武惠妃也想抓住我的把柄。” 白贵摇了摇头,暗道。 …… 宫中的消息传的很快。 武惠妃从某一处得到了药方,能够助孕。 每日勤加服食。 也借此为由,让李隆基日夜宠幸于她。 大约一个多月后,太医署的太医诊断武惠妃有了喜脉。 武惠妃有了喜脉固然是因为她体质的原因,但后宫众多妃嫔却也认为那副药方或许也有妙处,于是四处打听,这才知道是武惠妃上次前往林邑候府道歉的时候,从林邑候那里求来的。 林邑候是宗圣观的高徒,会上一两手医术很正常,道医不分家。 于是一些自忖有些地位的妃嫔,都派人前往林邑候府,求取药方。 但白贵将其一一拒绝,直言没有。 “摆驾!” 清宁宫内,王皇后沉声说道。 相比较其他妃嫔没有门路,难以求上门。但她是皇后,地位权势可比一般的妃嫔强上太多。出入宫廷,也不是什么难事。 她先去了金仙观。 金仙公主是她的小姑子,她想见就见。 听明来意。 金仙公主也暗探白贵料事如神。 于是摆驾林邑候府。 白贵有蜀山赠予的赤雪流珠丹,这丹药可以活死人、肉白骨,他不可能给王皇后将此丹药全部服下,但靠着他现代的医学知识,他在一高和东大都在医学部学过,又有了此丹的药性相助,王皇后的顽疾很快驱逐一空。 此次接触的是皇后。 按理说是要垂帘、悬丝诊脉的,但王皇后心中急切,也就顾不得这么多礼仪大防了。 一番作为。 王皇后也感觉周身融融,比平日舒服了不少。 回宫。 王皇后毕竟是李隆基的结发妻子,三十来许的岁数,也不算多老,几次派人前往紫宸殿央求李隆基之后,李隆基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前往紫宸殿入寝。 大约数日后,王皇后日日让太医诊脉,终于有了喜脉。 宫内武惠妃和王皇后都有孕,两人尽管都互相视作对方为眼中钉、肉中刺,但成为孕妇之后,两人也不可能擅自大动干戈,相比较以往,反倒是安稳了下来。 而白贵也即将离开长安,他在京的日子已经够长了,若不是还要监督炼制黄色火药,他在开春的时候就走了,前往剑南道和靖南都护府任职。 324、铡美案(求全订) 和白贵一道走的人,不仅他,还有不少朝廷的武将。 有的是自动请缨,有的则是兵部派遣。 稍有远见的人都可以看出,最近几年,朝廷的主要用兵方向应该就是吐博。不然不会刻意在南诏再建一个新的靖南都护府,同时让林邑候权掌这么大的疆域。 不过此行,都是年轻将领。 没有一个老将。 毕竟老将稍成名的,都有自己在各军的任职,轻易走不脱。 “裴将军,听说你在蜀中还有一个徒弟?” 白贵策马,身边跟随着一个年轻将领,正是和他一同参加景云二年武科的裴旻,裴旻就不像他有这般好运气,虽然取得了武科第二名的成绩,但只是入皇宫当个金吾卫执戟郎。 当然,这个官职已经很不错了,执戟郎,有机会外任到边地,大小都是一个将领。只是在长安城中,算是泯然众人矣。 “是的,有一个徒弟,叫李白,年少时和我学过几年剑术,后来他家从碎叶城迁到了蜀中。” “此次卑职随都护前往蜀地,或许还会再见他一面。” 裴旻正在和白贵在路上闲聊,听后这件事后有些诧异,不知道白都护怎么得知这条消息,不过想了想,应该是他平日里和同僚吃酒时吐露出来的吧,另外他那个徒弟在当地有着不小的名气。白贵偶然得知,再询问他,情有可原。 ”唔……,他善诗词多善于剑术。” “自幼就是有名的神童。” 裴旻提到这里,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师亦以徒为荣,收了一个好徒弟,平日里夸耀几句,也算是一件美事。而且他说也不是白说,国朝从古到今都喜欢神童,而且白贵是地方长官,朝廷封疆大吏,要是侥幸名声落于白贵的耳中,对于他徒弟的未来发展,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白,陇西布衣,流落楚、汉。十五好剑术,遍干诸侯。“——李白《与韩荆州书》 此时恰好是李白十五六岁的时候。 “不知李白可否取字?” 白贵笑问道。 “卑职与他书信往来往年,他现在还未加冠,应是没有取字。” 裴旻心中一喜,白贵这是听到李白的轶事后,对其有了兴趣,所以打算即兴赐字,这对于李白来说,可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日后从宦,绝对有难言的好处。 要知道白贵可不仅是当朝权贵,更是此时的大文人,在书法、青词、辞赋等各方面,都有着一定的造诣。 今后必然入朝为宰辅! 赐字,就是替李白扬名! “就叫太白如何。” “不过这个字也不白起,你回他书信,让他写一封赠诗于我。” “本候要观观他的成色如何。” 白贵说道。 在这个时代,听闻治下有英才,进行赏识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他这番举措非但不怪异,反倒合情合理。 拔擢贤才,也是他这个剑南道按察使的职责。 当然,他这一番目的,也是想看看,李白给他写的赠诗,能不能压过给汪伦写的赠诗,从而名垂千古,更添盛名,多增加几分冥冥之中的气运。 论到名垂青史,以他现在的成就,当然已经可以。 “是,卑职这就回信,让他给都护写诗。” 裴旻点头,应诺。 赐字也不白赐,这应该就是白都护给李白的考验。考验成功了,就能入了白都护的法眼。 当然他可不会傻乎乎的回信让李白只写一首赠诗,多写几首,又不会废什么太大的功夫。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 …… 十几日之后。 益州,刺史府。 白贵入府先召见刺史府的幕僚和属官,处理最近积压的政务。 蜀地和长安距离并不远,每十日的政务都会快马加鞭送到林邑候府,不用担心怠政。 故此处理的事务并不多。 他是从科场出来的状元,又是历史学大家,一些政务问题,按照历史常例就能处理,即使处理不了的,依照他的见识,也能给出妥当的方法。 威信,就是在这一桩桩小事中建立起来的。 有没有真才实学,处理平日中的事务,就能展露出来。 处理完政务之后,白贵挥手,让幕僚和属官退下。 “将赵灵儿带过来见我。” 他对身旁的女婢吩咐道。 “是。” “老爷。” 女婢领命退走。 不一会,几岁大小的小女孩踮着脚走了过来。 身后还跟着一个比她大几岁的红袄小姑娘,边走边叫唤着“灵儿妹妹”。 ”灵儿见过白使君!” 白秀珠前尘已经觉醒,不过她和白贵一样,深谙苟道,在平常的交流中,都是以赵灵儿自处,此刻见到白贵这个她前世的夫君,亦不例外。 “嗯,这是我在长安时炼制的外丹,金石药,这上面有服饵的方法。” “你拿去自己服用。” 白贵面色如常,将一个玉脂小瓶递到了白秀珠的手上。 白秀珠接过丹瓶,道了声谢。 ”灵儿在益州这些日子学了一些手艺,虽然浅薄,但今日白使君赠我丹药。灵儿身无长物,没什么可报答的……” ”唱一首戏曲,给白使君听听如何?“ 白秀珠眼睛眨了眨,嘴巴抿了抿,说道。 说罢。 她不等白贵出口,就自顾自的唱了起来,“驸马爷近前看端详,上写着……” ”欺君上,藐皇上……” 唱的是《铡美案》! 白贵冷汗直冒,连忙喊停。 白秀珠可是跟金家的那群太太经常去戏院听戏,这京剧名篇《铡美案》怎么可能没听过。而他和金仙公主的关系,几乎整个唐境都知道。平日里益州刺史府内,估计也没少流传一些风言风语,这些风言风语入了白秀珠的耳中,绝对讨不了好。 他的字为美和,恰好合了一个铡美案中的美字,又是撩拨公主……。 这是白秀珠给他的警告。 “咳咳……” “贫道一心向道,从无嫁娶之念,灵儿,你和月如一同去玩吧。” 白贵恢复镇定,摆手道。 见到白贵这幅模样,白秀珠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随着林月如一同离开书房。 …… 等白秀珠离开后。 已经到了晚上,白贵照例摘星采气。 他用指甲刮了一些赤雪流珠丹的丹药,含在下颚处,用玉津浸湿。 紧接着再用金石药的服饵法,将外丹服下。 外丹不同,服饵法也不同。 乱吃,是会吃死人的。 须臾间,他体内的玄胎肉眼可见的成长了起来,星光弥漫周身,同时又有各色丹砂融入玄胎之中,不断淬炼,淬炼之时,又有赤雪流珠丹的药性滋养……。 待到鸡鸣狗吠之时,他体内的玄胎已经大若面盆,四肢五脏都隐隐可见,在皮肤下面的血管也浮凸了出来,像是一个真正的龙龟霸下活了起来。 ”在参同契,养性立命一章中,是这般形容内丹的……” ”类如鸡子,白黑相符,纵广一寸,以为始初,四至五脏,筋骨可俱,弥历十月,脱出其胞,骨弱可卷,肉滑若饴。” “现在我的内丹还做不到纵广一寸。” ”若以妇之十月相论,我现在大约在五六月之间。” 白贵摇了摇头,暗道。 修行内丹,他这已经算是快的了。 不仅是因为他的天赋算是真仙道种,也是因为他最近一直服用外丹,以外丹磨砺内丹,所以才能精进如此迅速。不然别说五六月,按照以往的进度,现在是三月也够呛。 325、李太白诗词尚可,棉衣(求全订) “等灭掉吐博国,估计积攒下的道功就能兑换下一天赋。” “也能到金丹之境……” “只不过若灭吐博国,也不能灭的这么快。” 白贵目光透过窗棂,看向刺史府外的雪域高原,心中暗道。 以他所作的准备,他不觉得灭吐博国是一件多么难的事情。吐博国之所以难灭,就是因为占据雪域高原,进可攻,退可守。 但他从接任剑南道按察使开始,就陆续在高原上练兵,以适应高原反应所带来的负面影响。 再加上他这么年派密间、探子前往吐博,对雪域高原上的地理条件已经摸得一清二楚。 灭吐博……,只是时间问题。 区别是三年灭,还是五年灭,还是更长时间,养寇自重。 …… 回到刺史府没几天。 李白就给他刺史府投了名刺,名刺中还有他最近写的文章,当先一篇就是给他写的赠诗。 “此……诗,诗才尚可。” “可入本候的刺史府,做一个幕僚,在本候行军之时,写诗写文章……” 白贵呷了一口茶水,看了一眼李太白给他写的诗,微微颔首道。 虽然诗词比较肉麻一些,吹捧他的句子多些。 但写的诗词,妙手成文章。 一般人难以比拟。 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灵性。 “多谢白都护对劣徒的赏识。” 裴旻道谢。 “只不过劣徒的身份有问题,其祖被流放到了碎叶城,其父李客是游侠,曾与我交好,一次行侠仗义的途中,误杀了人,故此……逃到了蜀中。” 裴旻顿了一下,想了想,如实相告。 以白都护的权势,很容易就能查到李白的籍贯和祖上的罪名,要是隐瞒不报,日后说不定就会有惩治。 另外他看白都护也招揽了不少游侠儿,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故此才和盘托出。 “此事本候已经查明……” “既然是行侠仗义的罪名……,也无大事,让他入府为幕僚吧。” 白贵摇了摇头,说道。 李太白一生都没有参加科举,就是因为祖上和他爹犯了事。在《唐六典》中规定:“刑家之子,工商殊不预。”意思是,罪人之子和商人之子是不能参加科举。 而如果冒籍参加,查出就是死罪。 不过这种罪名也不难消去,结识有地位的权贵,轻而易举就能消掉。 毕竟古代是人治。 裴旻点头,松了一口气。 李白有能陪在白都护身边的机会,如果日后立下功劳,说不定就能请动白都护消去自家的罪名,还一个清白身。 那么凭借他的文采,前途可期。 …… 开元三年七月。 夏。 白贵集结川西节度使和靖南都护府的三万兵马,用兵于吐博西南面。与此同时,在北面的河西道节度使、安西节度使、北庭节度使等节度使在老将薛讷的统领下,一同攻打吐博北面。 分为两路进攻。 此时正值吐博的赤德祖赞赞普在位,他在景龙四年,迎娶了大唐的金城公主。同样的,现在也是吐博的强盛时期。 在白贵西南面的精准打击之下,吐博国连连战败。 而在北面,有老将薛讷策应,虽然偶有战败,但薛讷用兵稳重,北面唐军只意在牵制住吐博兵马,缓解西南面的压力。 向吐博进军,就没有朝南诏国进军那么容易了。 雪域高原上,处处受阻。 即使战胜吐博兵,但推进缓慢。虽有白贵刻意为之的因素,不想太快灭掉吐博国,毕竟他现在的地位还不太稳固,需要军功,来塑造他在大唐的地位,但这也与吐博国难打是分不开的。 夏季过后,到了秋冬之季节。 秣兵历马。 吐博使者入长安,请降。 大唐和吐博是舅甥之盟,大唐为舅,而吐博为外甥,自称为甥。 此时的大唐和吐博国也是打打停停,两国交往还是比较频繁。 鸿胪寺接待。 于是隔日,长安发来圣旨,停止进攻吐博。 这倒不是李隆基怕了吐博、畏惧了吐博,而是现在季节不适宜,秋冬之时,对吐博用兵,不仅耗费财力极大,而且唐军一般也承受不住如此酷烈严寒的天气。 故此吐博使者请降,李隆基先是询问过白贵、薛讷等大将后,得知可行,这才顺水推舟的答应了下来。 等明年暖和之后,再行进攻吐博。 而与此同时,白贵上奏,称发现一种丝织物,名为棉花,有御寒保暖的功能。 他也造出了轧棉的搅车。 并且献上了几件用棉花缝制好的棉袄。 “此棉花,是利国重器!” “以往我国子民、军队缺少御寒衣物,所以寒冬之时,出兵大为不利,此时有了棉衣,可供取暖,这一方面,更胜于羊皮大氅……” “白卿也不愧是从秘书省出来的秘书郎,博通古今,竟然连这等造物都能想出来。” “此搅车就……命名为白公车,流传后世!” 李隆基对群臣说道。 “陛下,此物不仅利于军事,也利于民生。” “以往百姓只能以茅草塞在麻衣之中取暖,现在林邑候发明此棉衣,可以让天下百姓避寒,有功德于社稷民生啊。” 姚崇叹道。 仅此一件发明,足以让一个人流传青史。更何况此物是白贵这个大才发明出来的,可以预料到,今后提起棉花,必然提起白公车。 回到后宫。 白贵送来的几件棉衣,李隆基打算赏赐给妃嫔。 “皇后怀孕已经数月,此棉衣比一般的毛皮、丝绸更为柔软,皇后可拿一件。” 他说道。 “谢陛下。” 王皇后微微福礼,身边宫女上前领了一件棉衣。 棉衣或许在后世不珍贵,但正如欧洲历史上,锡比银还要贵的多,谁要是能有一套锡杯的餐具,那就是大富豪了。 现在的棉衣也是同理,或许用起来可能不如其他的丝织品,但胜在稀少。 物以稀为贵。 何况是剑南道上供的贡品。 “武婕妤你也有孕,也拿一件棉衣御寒。” 李隆基微微颔首,又赐一件棉衣给武惠妃。 “是,陛下。” 相比较王皇后,武惠妃面对皇帝可要恭敬地多,亲自上前领取棉衣。 待触摸到棉衣时,她感觉手心一软,远比其他面料要好得多,惊叹之余,她想到了远在剑南道的白贵,征了征,俏脸微红,有些气喘。 怀孕之后,体力不胜往昔。 所以有些累。 她慢步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李隆基又分了剩下的棉衣,给后宫的妃嫔。 每年各州的贡品,基本上都是如此惯例,一部分赏赐给后宫妃嫔,一部分自用,一部分则封入内帑。 “这棉衣给你们也不是白给的……” “此物于国有大用,林邑候将棉种已经送入长安,朕将发布诏令,命全国都种植此物,而你等乃是朕的妃嫔……,皇后,你是天下女子的表率,宫中也需种植此物,就劳你操心了。” “不过你有孕在身,也不必太忙碌。” 李隆基沉吟一声,开口说道。 天下以农为本。 劝课农桑,是每年官员所必行之事。 在宫中,也有专门供皇帝开垦种植的御田。 现在他看到这棉花的好处,而男跟女织,棉花与女子定然分不开,所以需要后宫做出表率。 “是,妾身知道了。” 王皇后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这是应有之理,同样这也是证明她后位尚在的一种手段。 326、吐博国灭(求全订) 开元三年,整个唐境开始推行棉花种植和白公车。 一时之间,白贵的名声传遍四海。 从上到下,包括异邦,都知道了他的事迹,名望一般人难以企及。 以前,白贵只是头一次的双科状元,虽然新鲜,但对于普通老百姓而言,不会去刻意了解,但棉花种植却对民生息息相关,让御寒衣物的价格大大下跌,虽不至于让百姓都能穿得起御寒衣物,然而相比较以往,能穿得起御寒衣物的人在范围上大大增加,不仅局限在富户上,相当一部分的平民,也有机会穿得起御寒衣物。 棉花不仅能用在御寒上,一年四季的丝织品都能用得上。 第一年推行棉花种植的时候,是从上到下,皇宫、官府强制推行,百姓愿意种植的人很少。不过在看到皇庄、官田中种植出的棉花后,上行下效,到第二年、第三年,棉花的种植产量迅速增加,以惊人的速度,从长安附近区域向周围地区扩散。 此时的两位贤相,姚崇和宋璟亦不是庸碌之人,制定各项政策有序推进棉花种植。 故此,在开元五年的时候,朝廷已经可以向西南面、北面讨伐吐博国的两路唐军提供足够的御寒军备。 开元六年,林邑候白贵率军三万,大败吐博国二十万众,不过并不轻敌冒进,而是在战策上选择稳扎稳打,在雪域高原上筑城防御,以待来年再战。 这尽管不乏有白贵养寇自重的想法,但确实也是对战吐博的上好良策。如果轻敌冒进,等夏季一过,到了凛冬的时候,即使唐军御寒能力比以往提升许多,可面对吐博人的军队,说不定就会有大败的可能,一朝落败,前番所作的努力就会付之流水。 毕竟是客场作战。 北面的战场上,老将薛讷恐复其父薛仁贵的大非川之败,所以也选择了稳妥的战术,缓缓逼近吐博王城,将吐谷浑旧地完全掌握之后,才会继续推兵前进。 此次战胜之后,白贵亦是加封为县公,加封食邑五百户。 这一场大唐和吐博的战争,很明显,不管是白贵,还是老将薛讷,都是意图用大唐的人力和物力,将吐博国耗死,因为吐博国不像是普通的游牧民族,它是一个有成熟体系的国度。即使一朝战败,但只要等他们班师回朝的时候,就有复叛的可能。 摧毁一个和大唐相媲美的国度,要比摧毁一个部落,要难得多。 到了开元八年的时候,两路唐军兵临吐博王城,吐博赤德祖赞赞普口衔玉,反绑双手坦膊出城投降。 “赞普和公主请起……” “今日本帅和薛将军兵临吐博王城,乃是因为吐博国未曾按时入长安朝贡……,与赞普和公主你们二人并无关系。” 白贵下马,脸色和缓,双手虚浮赤德祖赞赞普,说道。 “许男面缚衔壁,大夫衰絰,士舆榇。”——《左转·僖公六年》 古代出城投降也是有一套固定的礼仪。 如吐博赞普这种人,如果出城投降,需要面缚衔壁,就是双手反绑而面向前,口中含玉。而大夫,也就是大臣需要扶着灵柩,而一般的士需要穿着丧服。 赤德祖赞不懂这些中原礼仪,但金城公主可是大唐公主,唐中宗的养女,自幼深受皇家教育,对春秋的这套礼仪,还是耳熟能详的。 有了这套出城投降的礼仪,白贵不管心底怎么想,明面上第一时间就要善待赤德祖赞,以示大唐是礼仪之邦。 同样他也有不得不善待的理由,因为此人不仅是吐博的赞普,还是金城公主的夫婿,如果按照大唐这边来看,也是一个五品的驸马都尉。 处置也需要送往长安,由李隆基亲自处置,他不能越俎代庖。 闻言,赤德祖赞先是面色稍缓,内心松了一口气、 命算是保住了。 不过他听到了后面一句话,心底却隐有愤怒。什么叫长安朝贡晚了? 吐博又不是大唐的仆从国,想什么时候朝贡就什么时候朝贡! 这都能算是大唐攻打吐博的理由?! “圣人乃是天子,大唐和吐博有舅甥之盟,意为吐博乃是四方之诸侯,诸侯晚贡于天子,此乃诸侯失礼!” 见赤德祖赞不服,白贵轻描淡写的随口解释了一句。 等说完之后,他又斟酌用词,开口道:“此次吐博晚贡于唐,本帅查明缘由,是吐博大相欺上瞒下,意图破坏大唐和吐博之间的盟约,扰乱天下。” “来人!即刻拿下吐博大相,押送长安由刑部定罚。” “还请赞普和金城公主也随吐博大相一同入长安解释清楚,不要破坏了大唐和吐博之间的关系。” “在解释清楚前……” “我们大唐有句话,是再亲也亲不过娘舅,现在赞普入京自证清白,吐博国由我们大唐接管,应该是合情合理吧?” 白贵看向坦膊、背缚双手、衔玉的赤德祖赞,然后笑了笑,说道。 打归打,大唐和吐博还是姻亲,现在赞普犯了错,大唐这个姻亲接管吐博国合情合理。 他话音一落,脸色变得肃冷。 周围的近卫见状,上前将吐博大相五花大绑,一脚踢在膝盖,强迫令吐博大相下跪在他面前。 吐博赞普不好处理,但吐博大相就是杀鸡给猴看的那只鸡。 用来立威。 “这是吐博赞普的金印……” “还请上使收下。” 赤德祖赞脸色微微一变,不过人为刀殂我为鱼肉,他对此也早就做了准备,从身旁近臣手捧着的木案上拿起金印,半跪在地,向前递去。 这次白贵没有虚扶,因为这是受降仪式。 他收下金印,点头之后,一队唐军近卫带走了赤德祖赞,将其软禁了起来。 “妾身见过林邑县公。” 金城公主上前施礼,俏脸略显紧张和不安,但又刻意维持镇定的表情。 “公主免礼。” “此次圣人也曾密诏于本帅,要好生安置公主,绝不会让公主受辱。” 白贵打量了金城公主一眼,柳眉星眼、杏腮桃颊,确实是出落的美人,也是,从宗室女中选个和亲的对象,也不可能随意选个歪瓜裂枣,漂亮才是应有之理。 “妾身在吐博王城的时候,就日夜思念长安,现在能得望王师前来,此生也算是……” 说到这里,金城公主也忍不住更咽了几声。 能在故乡,谁想千里迢迢嫁到吐博。尽管在吐博也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但她虽是宗室女,可大小也有个县主的爵位,即使没爵位,富贵一生也无虞。 她父亲大大小小也是一个王,汾王。 见此,白贵只能默言。 不管是文成公主,还是金城公主,这种和亲,都是大唐在击败吐博之后的赐婚。赐婚的都是宗室女,不是皇帝亲生女儿,为的是边境安宁。 这种事也不能尽说和亲是错的,毕竟和亲一个公主,在此时人看来,没什么大不了的,反而能避免许多唐军将士死于非命。不能说享福的事情你来做,送命的事情就该别人去做。像花蕊夫人那句”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就是不要脸了,自己和皇帝享福的时候不想着边军将士,边军将士又不欠你的,凭什么为你拼死拼活。 当然,这是于国而言。 对于金城公主自身来说,这样的命运就有些不好了。 327、入朝为相(求全订) “等回长安之后,如果公主对赤德祖赞不满的话……” “本帅也可奏明圣人,让公主与赞普和离!” 白贵叹道。 现在吐博国灭,金城公主是否和亲,就没太多碍阻了。以他目前的权势,携大胜而归,帮忙提这一点点要求,李隆基不会不同意此事。 这些事对他而言不算什么,但对于金城公主而言,就是改变命运的大事了。 别看金城公主是公主,可公主之间差距很大,如果金城公主真的在宫中受宠,就不会送到吐博国和亲了,她父王汾王亦不会这么容易将她送出去。 仅看李隆基其他几个妹妹的待遇,就知道一二。 虽然说荣华富贵不缺,但与金仙公主、玉真公主这两个胞妹之间,待遇差别很大。金仙公主能深夜入宫求见李隆基,但换做是其余公主,连入宫面圣的机会都稀缺的可怜。 而公主和离……,唐代很常见。 李渊总共有十九个女儿,其中高密公主、长广公主、房陵公主、安定公主都曾和离、改嫁;李世民有二十一个女儿,襄城公主、南平公主、遂安公主、城阳公主、新城公主都曾和离、改嫁;李治的女儿太平公主就不用说了,其他几个皇帝的女儿,改嫁的不在少数。 “妾身多谢林邑县公……” 金城公主脸上闪过一丝喜色,道谢道。 她嫁的是吐博赞普,改嫁没那么容易,要一定程度上稳住吐博民心,尽管这点看似是无稽之谈,但她和李隆基又不亲厚,朝中又无势力可言,这种无稽之谈还真的能站稳脚跟。 “妾身已经在吐博王城中设宴,还请林邑县公入内……” 金城公主邀约道。 她嫁入吐博,可是携带了不少宫女、奴仆。 吐博即将亡国,对于吐博赞普是天塌的坏消息,亡了祖宗社稷江山,需要出城受降,但对于她来说,吐博国是被大唐所灭,她的待遇怎么也不会差,所以早早就让仆人准备好了宴席,迎接王师。 …… 吐博国灭的并不骤急,两路唐军犁庭扫穴,清除了雪域高原上几乎所有吐博王庭的势力。到了最后才率领大军兵临吐博王城,让赤德祖赞赞普被迫出城受降。 所以吐博国内处理的事务并不多。 白贵待了数日,就带着已经人疲马乏的唐军,准备班师回朝。 随他一起的,还有被押解的吐博大相及吐博百官,软禁的吐博赞普,以及奉为上宾的金城公主。 大相,是吐博百官之长,相当于中原王朝的丞相。 而处置吐博国内事务的,则是从长安派来的监军,以此相互牵制,防止尾大不去。 行军途中。 一辆豪华的马车上。 “县公此行入长安述职,论功行赏,估计爵位当封国公,就是……不知道圣人如何安排县公今后的任职。” “俗话说,出将入相,但现在中书令、六部尚书、尚书省的左右仆射、门下省的侍中……,皆有能臣担任,县公入朝,以资历而言,不可能居于群相之下……” 杨玄琰眼睛微闪,看了眼身旁的薛讷,开口说道。 三省六部制,按例来说,这些各部门的主官加上平章事的头衔,就是宰辅。而白贵原先就是五品的中书舍人,现在连灭两国,在天下之中,军功数一数二,气势上旁人难及,哪怕是皇帝,也要避让一些锋芒。 如果按照常理,如白贵这种立下大功的名将,就该像李卫公李靖一样,回京之后闭门不出,上表称病,以安皇帝之心。 要知道,李靖之时的皇帝可是太宗李世民,李靖尚且如此,更别说现在的皇帝李隆基,李隆基尽管英明神武,可与李世民登基前相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而白贵的军功和在军中的威望,此时已经不弱于唐初的李靖。 但很显然,杨玄琰这个属官知道白贵可不打算闭门谢客,而是有意于相位。 “妾身虽久居吐博,却也知道进士科的进士被称为白衣卿相,更别说中书舍人这等资历,为国之宰执理所当然……” 金城公主跪坐在白贵身旁,美眸扫了一眼薛讷,亦是帮腔道。 她也是知恩图报的人。 现在白贵有志于宰辅的位置,她不吝惜此时帮助说几句好话。 静默了一会。 白贵喝了一口金城公主煮的茶汤,此时是唐代,茶圣陆羽还没发明炒茶,所以煮茶基本都是茶汤,里面什么都有,姜丝、饴糖、盐巴什么都有,会煎茶的人煮出来的茶喝起来倒是不怎么难喝,别具风味。 饮完茶汤,他看了一眼薛讷的神色,轻声询问道:“不知薛将军怎么看?” 自从武曌大力推行科举制开始,基本上宰相由科举出身的人担任,是这时候的一种现象,而科举各科中则又以进士科为贵。不复以往太宗朝、高宗朝时武将也能出将入相的常态。 这种都是潜规则,没明面上规定。 但群相大抵都是如此。 而他资历和功劳上,已经足够,绰绰有余。 唯一担心的事情……,就是军功太大,到了令人忌惮的程度。但要是没有军功,想要攀到今日这个位置,或者宰辅的位置,他至少要到四五十岁才可能,得熬资历! 故此,选择此途,有坏有弊。 “县公若欲为宰辅,讷……定会竭力相助。” 薛讷深深叹了一口气,然后拱了拱手,说道。 白贵对他恩重,不仅有开元二年的上奏求情,在这几年,亦是在论功封赏之时,作为主帅多对他褒赞。 如果他今日不答应,不仅自己良心难安,也会被天下人所鄙视。 ”大义灭亲“不是那么好灭的! 更何况,白贵虽意欲为宰辅,但又无反叛之心,只能算是贪恋权位,他答应相帮,也不算是有悖了忠义。 ”有薛将军此话……” “本公就放心多了。” 白贵紧绷的脸色露出笑容,说道。 此次战役,除了他,功劳最大的就是薛讷。薛讷支持他,相当于两路唐军都支持他,如果朝廷不肯让他为宰辅,就相当于绝了武将入相的这一途径。 李靖相忍为国,他可不会,一般将领亦没有这么深明大义。 328、代国公!(求全订) 班师回朝。 李隆基率领百官出长安三十里迎接。 吐博国和南诏国这样的小国可不一样,和东突厥也不一样,东突厥至少被李靖率军灭过一次,而吐博国作为大唐的敌人,一直袭扰边境,下赐和亲何尝不是一种妥协。 而且灭掉吐博国,对于大唐的战略意义,更是数之不尽。 疲军见到圣驾,停步。 有早就准备好的美酒和肉食犒劳。 而白贵和薛讷为首的主将则被高力士邀请到了圣驾之前。 “臣等参加陛下。” 将领行礼。 “诸位将军辛苦了,速速免礼。” 李隆基笑道。 他说完目光看向为首的两路主帅,“此次吐博国定,靠的是白卿和薛老将军你们两人……” 他顿了顿声。 高力士宣旨,定下了封赏。 毫无例外,如杨玄琰所说的一样,白贵此次功劳很大,直接从县公升到了国公,封为代国公。 至于郡王和亲王这两个爵位,这只有皇室子弟才能够被封赏,臣子到顶了也就是国公,除非立下天大的功劳,才不得不封王。 而薛讷也被封爵为平阳郡公。 平阳郡公是薛仁贵原先的爵位,因为大非川之败,薛仁贵被革职除名为平民,所以此次将薛讷封为平阳郡公,对于薛讷的意义不言而喻,相当于洗刷了他父亲薛仁贵的耻辱。 “臣谢陛下隆恩……” 听到封赏,薛讷激动的半跪在地上,涕泗横流。 李隆基笑着亲自搀扶薛讷,一番勉励之言,说大唐没有忘记平阳郡公云云,轻而易举,就收获了薛讷的忠心。 “代国公……” 白贵闻言,亦是沉吟了一下。 这个世界他的祖籍地是晋阳,郡望是晋阳白氏,晋阳距离代地不远,代国就是被赵襄子所灭。所以按照祖籍地,封他为代国公很适合。毕竟赵国公是长孙无忌的封号,有些犯忌讳。 不过……,还有一点,代国公这个封号最早是李靖的封号,后来李靖改为卫国公。李靖在投靠大唐前,就是隋朝的马邑郡丞,马邑这个地方就在代北,所以封为代国公很适合。 同样的,这个代国公的封号,日后郭子仪在晋爵汾阳郡王前,也是代国公这个封号。 李隆基封他代国公,显然亦是有着深意。 “不愧是唐明皇。” “这个封号的意思是让我学李靖?自己辞职,闭门谢客?” 白贵神色不变,心道。 一些没文化的武将之所以惨死,就是不懂皇帝的暗示,朝堂之中,明枪暗箭,一些话不会明着说,完全靠自己去猜,去领悟。 “臣多谢陛下厚赐!” 白贵亦是施礼道谢。 “白卿不必多礼,你我君臣,何必在乎这些虚礼,朕可是想美和你想了许久。” “亭子殿的球场就是为美和你留着呢。” 李隆基上前,亲切的握着白贵的手,一副君臣鱼水情。 事实上也没错,相比较薛讷这个老将,白贵和李隆基的关系就无疑亲密许多。 “当年……陛下令臣镇外,说是要磨砺一番,现在臣已经功成,八年之久,臣愿再为陛下的中书舍人,为陛下拟旨、写诏书……” 白贵也是换了一副神态,假装没听懂李隆基的言外之意,言辞诚恳道。 他说自己想再为中书舍人,一是回复李隆基的不念旧情,二则是以进为退,他堂堂国公,从一品的爵位,入内朝,到中书省,怎么可能只做一个中书舍人,副中书令(中书侍郎)都算是委屈了他,至少也要给一个各部主官的位置。 李隆基:“……” 他狐疑的看了一眼白贵,他不相信以白贵的聪明和学识,不明白他的言外之意。 一定是在装糊涂。 不过他内心即使知道是这样,也是有些不忍为怪,毕竟白贵现在也不过近三十的岁数,正值壮年,可和李卫公当年闭门谢客的岁数不同,两者之间的心境自然不同……。 同样,让他弃置白贵不用,确实也有些于心不忍。 “金仙公主和白卿感情甚笃,朕欲将其嫁给代国公,不知白卿以为如何?” 李隆基咬了咬牙,说道。 他在说到代国公这三个字的时候,特意加重了语气。 另外他用的字眼是嫁,而不是让白贵尚公主。这其中的差别可就大了。一个相当于招“赘婿”,当驸马都尉可不是什么好事情,而另一个就是正常的嫁娶,以代国公这一品的爵位娶金仙公主当正妻,其余的小妾也可以纳。 当然,也不会有人真的触霉头去纳妾。 只是在规定上,有这个权力。 “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白贵回道。 吐博灭了,东突厥可还没灭。 李隆基:”……” 他这算是听明白了,白贵是在装糊涂,不肯避锋芒,此次回京,就是意在宰辅之位。 这很好理解。 立了如此大的军功,现在朝廷肯定不能让还待在边疆,即使再统帅边军,也得隔个几年,防止生变,所以回京在朝为官就是惯例。 但一般边将回京,安排官职很简单,或是禁军,或是六部副官,总之,很多。 然而白贵出去镇外时的职位是中书舍人,文官出身,总不能回朝的官位比这个低,或者明升暗降,给个虚职,不然谁都能看出,皇帝不赏有功之臣,久之必定遭至怨言。 所以由臣子亲自上表,甘愿养病什么的,皇帝再顺水推舟答应下来,一切就好解决了。 可谁让现在白贵不按照常理出牌,非要盯着宰辅位置。 “陛下,此次班师回朝,臣历经剑南道,剑南道百姓富庶,贪官绝迹,吏治清明,可见代国公的治理之能……” 一旁的薛讷忽然不吭不响的插了一嘴。 闻言,李隆基的脸色迅速变化了一下,深深看了一眼二人。 “来人,传诏,罢苏颋为礼部尚书,改剑南道按察使、靖南都护府白贵为中书省中书令。苏颋改任剑南道按察使,益州此时……” 他沉吟了一会,说道。 他本来就打算让苏颋出任地方,只不过属意继位中书令的人并不是白贵,而是另有他人。现在既然白贵“咄咄逼人”,要一个宰相位置,他前些日子已经和苏颋谈过了,苏颋心里也有准备,改换任职也不至于让白贵得罪苏颋这个老臣。 是的,尽管白贵有些逼他,但李隆基还是念着一定的旧情。一是,金仙公主之故。二则是,白贵当宰辅,宰辅虽然位高权重,但没边将那么令人忌惮,可见白贵只是年少成名,心性有些太过锋芒毕露,打磨打磨就好了。 “臣多谢陛下。” 白贵拱手,谢道。 他这般逼李隆基,亦是有一定的把握。李隆基不是什么眼里容不进沙子的人,适当范围内逼迫一下,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即使有,他自信,只要他不犯什么大错,李隆基还不至于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唐明皇也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对近臣来说。 再者,他现在也有一定自保的实力,这般做,虽有冒险,但好处极大,后患还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 唯一担心的地方在于,李隆基会不会因此处置薛讷,薛讷不像他,是皇帝近臣,又有金仙公主等亲情牵扯,薛讷没有背景,就好处理的多。不过薛讷已经年老,此次出征之后,也即将还乡养老,这点顾忌就不算什么大问题了。 日后,他也会给薛讷及其薛氏子孙一定的补偿。 329、深夜入宫(求全订) “罢了,你本来就是中书舍人,升迁为中书令也无大碍。” “不过日后需要收敛一下自己的性子。” 李隆基摆了摆手,让薛讷退下之后,等只剩下白贵的时候,提点道。 白贵挑眉,松了一口气。 不怕领导呵斥,就怕领导笑眯眯。李隆基话外之音是,他原谅白贵这次的僭越,今后注意一点就行。 “权术手段?真心实意?” 他心道。 赏赐完将领,安定军心。 接下来,李隆基命人将吐博赞普赤德祖赞和金城公主带来。 一是,吐博赞普现在尽管是阶下之囚,但好歹也是一国之主,不能不见。二则是,历代都没有解决的吐博国,在他任内解决,这算是大唐和他的荣耀时间,他亦享受此刻,在三军之中,百官之前,居高临下俯视曾经和他平坐的吐博赞普。 人生得意事,莫过于此。 “外甥赤德祖赞见过皇帝舅。” 被软禁的赤德祖赞赞普再次缚面衔玉,被唐军押着,向李隆基行跪拜大礼。 “伏维皇帝舅万福……,在此外甥亦同意阿舅来意,阿舅必定和好。”——《册府元龟》卷九八一(外臣部·盟誓) 金城公主是唐中宗李显的养女,在嫁入吐博之后,被唐睿宗李旦重新认作亲女,所以赤德祖赞不仅和唐中宗李显是翁婿关系,和唐睿宗李旦亦是翁婿关系。李隆基就是赤德祖赞的大舅哥,也叫大舅,因此赤德祖赞自认为是李隆基的外甥。 “金城拜见皇兄。” 金城公主亦从马车上被带了下来,不过相比较被软禁的赤德祖赞,她的处境极好,身旁还有陪嫁的宫女侍奉。 见到赤德祖赞和金城公主后,百官也窃窃私语,对赤德祖赞指指点点。 一国国王沦为阶下囚这种场景,百年难见,小国也就罢了,大唐灭的多了,但吐博这种大国……他们遇见,算是一饱眼福。 “外甥和皇妹免礼。” 李隆基面含笑意,虚扶了一下二人。 “赤德祖赞你既然知错就改,一路远来,朝贡于长安,朕也不能辜负大唐和吐博两国之间的友谊,你尚金城公主,封你为……五品驸马都尉,不知如何?” 他沉吟稍许,说道。 以前大唐尽管是下嫁公主给吐博,但可不会用尚。 故此李隆基明面上是对赤德祖赞客气,但背地里的羞辱之意不言而明。 “外甥……,不,臣叩谢陛下隆恩。” 赤德祖赞面无表情,正准备施礼道谢。 他现在国已丧,能保住一条命就算不错了,五品的驸马都尉一般人还求不来呢,在大唐宰相才只是三品。 但就在这时,站在他身旁的金城公主突然开口了。 “皇兄,等一下……” “妾身和赞普在吐博王城中素来不和,已有和离之意,还请皇兄恩允此事。” 金城公主下拜道。 “奴奴……” “你……” 赤德祖赞脸色顿时气的通红无比,目光狠狠的盯着金城公主,似乎要择其而噬。 金城公主名为李奴奴。 丧国之辱倒也算了,现在看来,他还要遭遇一次夺妻之恨。 不过他看了一眼站在皇帝旁侧,身穿明光铠的青年将领,心中的怒火瞬间平息,攥紧的双手无力的垂了下来。 面对白贵,他升不起丝毫的复仇之念。 在吐博与大唐的战争中,白贵不能说用兵如神,但吐博的那种无力感,时刻缠绕在他的心头上,堂堂之师直接碾压吐博百万兵马。 “这……” 李隆基犹豫了一下。 他也清楚金城公主不愿嫁给吐博赞普,在入雪域高原的时候,哀恸声他也听到过。只不过金城公主和他关系不算多么亲厚,再加上这些年未见,哪里有什么感情可言。 尽管他意在羞辱吐博赞普,但若是再和离……,对吐博赞普,吐博残余势力绝对是彻头彻尾的羞辱,仅是金城公主,还无法让他下定这个决心。 “臣在途中,亦听吐博赞普曾言……,和公主不和,也意欲和离。” “既然吐博赞普有此意,依臣看,还不若同意此事,以示我大唐心胸开阔……” 白贵气定神闲,顺口说道。 “白卿你和金城之间……” 李隆基顿了一下,看了一眼白贵和金城公主,心中顿时有些了然。 白贵治军甚严,不准携带女眷入营。在与吐博作战的这些年,一直在雪域高原上,等灭了吐博之后,进了吐博王城,见到貌美的金城公主,金城公主和白贵又是老乡……,互相叙旧之后,男才女貌,中途发生一点事情很正常。 当兵三年,母猪赛貂蝉! 何况是貌美的公主。 不过在这一点上,李隆基倒也不会怪罪白贵。若白贵只是普通的“驸马都尉”,敢做这等事,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他早就下旨处罚了,但谁让白贵灭二国,功劳这么大,和几个公主有些私情,脚踏几条船,这……又能算得了什么。 人不风流枉少年嘛! “赞普竟然有了和离之念,不知是否如白卿所言那般?” “若有虚言,朕会为你赞普你做主的!” “对了,此次吐博大相阻挠你我两国友谊,其罪甚大……,传朕旨意,将吐博大相车裂而死,以儆效尤,吐博百官欺君罔上,亦有罪责,刑部一一定刑……” 李隆基看了赤德祖赞一眼,轻描淡写道。 白贵看到李隆基这幅模样,就知道李隆基已经误会了,不过这件事他也不好解释,说是动了仁念,恐怕别人也不会相信。 “小王……确实想和公主和离,有劳陛下恩准。” 赤德祖赞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忙道。 尽管他知道李隆基不会像处置吐博大相一样,立刻处置他。但他现在的表现,却决定了他数年后是因病而逝,还是今后寿终正寝。 “你和金城既然夫妻不和,这件事朕就允了,允你们和离。” 李隆基说道。 已经将吐博国灭,吐博的看法他已经不在乎。 只是……金城公主不够分量让他同意,现在白贵这个灭掉吐博国的统帅已经开口,他还有什么不同意的理由。 …… 受降典礼和封赏等事一一完毕。 天擦擦黑。 白贵回到府中。 林邑候府的匾额已经换成了代国公府。 遇到的官吏也都称呼他为一声白相。 他脱下甲胄,稍稍犹豫了一下,就换做便服,带着一队家兵赶往金仙观。 和金仙公主说了今日之事后,就随同金仙公主一同深夜入宫,前去找李隆基赔罪。 芥蒂! 李隆基心里肯定已经有了芥蒂! 哪怕对白贵仍旧简在帝心,但绝对无往日的宠信。所以此次深夜入宫赔罪,就是白贵定下的第二条计策。 以私情影响国事! 从古到今,这都是无可避免的事情。 统治阶级冷血,但作为统治者的,永远都是人。 现在白贵尽管已经晋升官职为中书令,为宰辅,但宰辅和宰辅并不一同,尤其是他这等初入政事堂的宰相,如果没有党羽,基本上就是一个吉祥物,什么也决定不了。 换句话说,中书令是中书省的主官,并不直接管理尚书省下的六部,所以看似大权在握,可实际上并无实权,只有掌控六部,才算是实权宰相。 …… 皇宫,清宁宫。 清宁宫是皇后的寝宫。 “启禀陛下……” “金仙公主和白相前来求见,白相说……要给陛下赔罪!” 高力士走到李隆基身旁,开口说道。 说完之后,他又轻笑一声,打趣道:“看来白相今个是知道陛下的心意……,不过也是,一国之宰执,对于读书人来说,是多么大的诱惑,白相做到了封狼居胥、勒石燕然,这是武将的极致,现在他想做文臣的极致……” “文武两道,他已经是文武状元,难道他想要做圣人不成?” 李隆基皱眉,余气未消。 他向来视白贵为他的心腹,但白贵今日偏偏顶撞他,甚至联合薛讷,朝他发作。两路唐军,这可是现在大唐的精锐……,所以他不得不忍下了这口气。当然,这也可能是薛讷知恩图报,毕竟白贵对薛讷有恩情,这是朝堂上众人皆知的事情,薛讷有此反应,也属正常。 不过等宫后,他心底的怒气还是未曾消除,只是不好发作罢了。 “陛下想要做千古一帝,难道还用不得白相吗?” ”今夜白相入宫赔罪,可见心底还是对陛下忠诚的,只不过白相还是年轻了些,沉不住气,怕陛下你让他做代国公后,今后不再大用,所以才这般向陛下讨赏……” 王皇后笑了笑,开口道。 她是个知恩图报的女人。若不是白贵助她怀孕,诞下皇子。现在的她,地位哪能如此稳固。后宫的妃嫔,每日前来请安不断。 不过她出身世家大族,心底聪慧,知道该如何劝说皇帝。 她这幅说辞,说白贵沉不住气,是不信任李隆基真有这般贤能,成功将矛盾从白贵和皇帝这两方转移到了李隆基自己身上,是不是平日里不够贤明,不知人善用,所以才导致白贵如此这般做。 沉不住气,绝对好过心机深沉! 有高力士、王皇后这般劝说,又有白贵深夜请罪,李隆基心底芥蒂消去大半,忍不住一笑道:“白美和啊,白美和……,朕岂是因噎废食的人,还劳不得你这般费心!” “高将军,将白相和金仙请入宫中吧。” 他对高力士道。 其实,在今日之前,他心底还真的想让白贵闭门谢客,安心当一个富家翁。至于何时让白贵入朝为官,那至少也得是边疆战事起,或者等白贵的影响力下降之后,再去谈说。 只不过他这个“圣君”肯定不肯服软,表露自己的阴暗心思。现在高力士、王皇后这般一说,他想了想,也是这个理,就顺坡下驴的解气了。 白贵和金仙公主入宫,施礼就座。 “白卿,你说自己入宫赔罪,但朕却没见你的诚意,至少负荆请罪也是要的……” 李隆基脸色肃冷,问道。 “臣于国事上并未犯错,负荆请罪虽可,但若是百官和万民看到,恐怕会腹诽陛下苛待功臣。” “故……为陛下考虑,臣未曾负荆。” 白贵拱了拱手,从容回道。 一旁的金仙公主亦开口向李隆基这个皇兄求情。 李隆基本就气消了大半,现在又有金仙公主这个胞妹求情,给了台阶下,就摆了摆手,说自己已经不在意这次白贵的顶撞之罪。 设晚宴,一同饮酒,赏歌舞。 等宴罢之际。 李隆基想了想说道:“此次白卿助朕灭吐博国,朕赐你代国公爵位……,现在朝堂恐怕非议于你,你作为右相,今后处理政事……恐怕艰难不少……” (中书令为右相,侍中为左相。) 代国公,这个爵位,不仅白贵清楚其含义,百官也明白。 能当官的,没有一个是傻子。 现在在一些人眼中看来,白贵成为了右相,但绝对失去了李隆基的宠信,这右相的职位长不了。属官不说阴奉阳违,但处理政事起来,绝对不会顺心如意。 “陛下的意思是?” 白贵疑惑道。 他之所以深夜入宫,一方面原因就是此故。 “此事简单……” “你与朕同寝龙塌……,一切风言风语都会烟消云散。” 李隆基看到白贵如此”真情实意“,心中也不免生出些许愧疚,同时也是为了以示自己是一名贤君,故此说道。 还有一方面,是他最后的试探之举。 龙塌之上,容许男人一同睡的,大抵都是皇帝的男宠。而白贵这个右相,显然不是。那么……只有类比东晋时期的王导,与司马睿同坐龙椅。 “臣万不敢!” “还请陛下勿要复言!” 白贵震惊起身,连连摆手推辞。 他可没有蜀汉三兄弟的嗜好,和男人抵足而眠。同样,他心底可是透亮,一些犯忌讳的事情,万不能如此做。 而唐朝则比较开放,还没到明清宫禁那般严重。 只是这般做,遭到的非议太多。 “既然白卿不肯……” “那此事就作罢了。朕赐你三十座皇庄,还有金银各五千两,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李隆基见此,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 330、政事堂里画风不和谐(求全订) 一连数月,不管是朝会,还是前往骊山狩猎沐浴等等,李隆基对白贵都多加信任,并且屡有厚赐。 如此种种行为,无一都是在表露皇帝对新任右相的宠信。 有了李隆基的支持,白贵也总算是在中书省勉强站稳了脚跟,成为了中书省的主官。 三省六部制中,中书省是决策部门,门下省是审核部门,尚书省六部是执行部门。中书令更是宰相中的首席宰相,在三省主官中位列第一。 不过……尽管为右相,但这是苏颋退下来后,白贵替补上去的官职,算是捡了个空。也不乏当时李隆基想将白贵架在火上烤的想法……。 毕竟这是百官都希冀的一个位置! 纵然他灭了吐博,立下了赫赫军功,但在百官的眼中,当一个中书侍郎,再加个平章事,做一个普通宰相就可以了,若是不可,当一个六部主官,再加平章事,亦是可行。 现在……他成了首席宰相,必然会遭至百官的不满! 不过百官对白贵的不满,并不会明面说。 另外若是没有党羽支持,即使为宰相,也是被架空,各部都指挥不动。只是一个虚衔罢了。 …… 政事堂。 议事。 两排的座椅,都坐满了宰相。 基本上都是风度翩翩的中老年儒士,只有白贵一个年轻人。 “朔方节度使已经在任五年之久,迁往内地靖州吧……” “宋相以为如何?” 中书侍郎张嘉贞看了一眼宋璟,问道。 开元时期的宰相,以姚崇和宋璟最为有名。姚崇被誉为救时宰相,不过只当到了开元三年,就被李隆基罢相。所以现在政事堂中,话语声最大的就是宋璟。 中书令……这个位置尽管尊贵,但若是没有实力,一般是给清贵有名望的大臣。 前任中书令苏颋,就是此时的文坛领袖。 “可!” 宋璟是吏部天官,负责官员调度。 “白……白相以为如何?” 张嘉贞又看了一眼自己的主官,本来这个中书令的位置,是给他这个中书侍郎所留。但白贵抢先一步,又有实打实的军功打底,他虽然略有不满,但还不至于因此而误了公事。 “宋相曾是贵科举时的主考官,有若恩师一般,贵长在军旅之中,不知政务,向宋相学的地方,还有很多,宋相既然觉得可行,贵自然附议。” 白贵笑了笑,回道。 有党羽支持的,才叫真正的实权宰相。没有党羽支持的,就是一个好听的名头,进了政事堂能知道政务如何,但决策权并不在手上。 例如张嘉贞若是晋中书令,政事堂亦是宋璟做主。 “美和……你这话传出去后,老夫的脸面……哎,就不知道置于何地了……” “你从政从军这才几年,就已经和老夫同列政事堂了。” 宋璟一抚清须,脸上露出笑容,但话里却是在责怪白贵。 不过任谁都能听出来他的喜意。 白贵科举时的主考官是他,现在尽管还无明清之时的坐师、房师等等,但身为主考官,力排众议,将白贵列为状元,那……这就已经相当于半师了。 为半师没什么,他主持科举,录取进士科的士子也不少,但谁让白贵取得的成就太过惊艳,他这个半师也与荣有焉! “如若宋相不嫌,贵愿在政事堂中以宋相为师,学习处理政务之要!” “宋相为开元宰执,主天下祸福……” “贵尚且年轻,政务不同它事,关切社稷生民,不可轻易处断,故……愿以宋相为师,景效而从之。” 白贵眼底露出一丝孺幕之色,忽然开口道。 党羽! 现在他缺的是党羽! 在为剑南道按察使的时候,尽管他有不少的幕僚和属官,可这些都不算是党羽,只有到朝堂各部任职的官员,这才能算是党羽。 而想要广树党羽,离不开吏部尚书这个天官的支持。 恰好,宋璟是政事堂真正的实权人物,又是他科举的“座师”,他以宋璟马首是瞻,不仅不会遭来骂名,反倒会认为他尊敬官场长辈、礼重师道,同样也可借此消除百官对他的敌意。 最关键的是,他拜宋璟为师后,宋璟的党羽就是他的党羽,以师生而继承之,名正言顺。同样,他现在即使为右相,但羽翼不丰,决策权落不到他的手上,本来就是一个应声虫……。 堂堂右相,做一个应声虫会令人耻笑,但牵扯到师徒……,学习宋璟处理政务,他这个应声虫的含义可就不一样了。 “这……” 宋璟有些心动了,脸上露出犹豫之色。 白贵成为他的弟子,确实情有可原,且名正言顺。现在一个堂堂右相,做到武官极致的人这般热切的拜他为师,他说不动心,那肯定是假的。 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名利二字动人心! 成为白贵的老师,他执宰余生,而白贵作为他的后继者,再继续执宰大唐,这传到后世,无疑是一桩美谈。 极为涨脸面! “圣人那里贵会亲自前去说的……” “还请宋师放心!” 白贵说道。 见白贵已经改口称呼他为宋师,宋璟也没好气的点了点头,答允了下来。 而其他政事堂的宰相见此,也无法言说什么,只能对二人道喜。 若白贵和宋璟没这档子关系,白贵这般做法,难免就有些令人不齿了。但谁让两人真的有师徒之谊,到哪里说出去都是一项佳话。 “棠州前些日子急报说恐有旱灾,需要及时预防,并请朝廷授予开放义仓的权力……” 群相继续议事。 宋璟是老臣,处理这等事务四平八稳,一点难度都没有。 “宋相此言甚可!” “宋相此计可行……” “宋师说的话,我也赞同!” 几乎每一个宰辅,都点头答应。 只不过论到白贵的时候,画风有些不和谐、 但众位宰相心中,却莫名好受了许多。 白贵上位的速度实在太快,快到他们感觉目不暇接。 以前他们对白贵都有好感,视作是可接任朝廷重担的好后生,所以态度和蔼,多有照顾,但白贵突然蹿升到了宰相的位置,开始和他们“争权夺势”。利益相关之后,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现在白贵重新将自己的位置定为了他们的后辈,他们也不是捉住不放的人,这便选择将其融洽接纳到了政事堂之中。 331、铸造符钱、五帝钱(求全订) 半日的政事堂议事就这么平稳的结束了。 暗中潜伏的危机,被白贵以拜师宋璟这套方法,巧妙化解于无形。 他入宫,面圣。 “宋相老成持重,能任以国事,你以他为师,学习一些政务……” “这是一件好事!” 李隆基在庭院中斗鸡,正盯着看嗷嗷叫的锦羽大将军。 两只斗鸡撕斗。 他眼不离此,随口回道。 拜宋璟为师,政事堂宰相从此就是宋璟的一言堂。 虽有结党营私的嫌疑。 但宋璟官声不错,正直清廉,在铲除太平公主这件事上,给他出了大力。而相比白贵原先是边将,声威正隆,这点小忌讳,就算不得什么了。 同样,白贵此番入朝蛰伏的表态,亦让他极为满意。 “多谢陛下体谅。” “臣久在边地,初次入政事堂,没人提点,正是惶惶无措,见到宋相,就恍惚想到了当年入礼部贡院考进士科的那日……,这才决定拜了宋相为师,学习治国理政之道。” 白贵不知李隆基是否真的心不在焉,但他还是耐心解释道。 取人信任,小事费功夫,胜过大事费功夫。 譬如父母往往对不成器的子女更偏心,究其原因,成器的人,处事稳重,一些讨巧的话不会轻易从嘴中说出,而不成器的,混不吝的性子,什么讨巧话都会说……。 以小见大。 得学会放下架子。 “宋相最近命户部、刑部等各部在长安附近废禁恶钱,已经有不少宗室亲王、公主入宫向朕诉苦了,本来朕是决议罢免宋相,让他暂避风头。” “你现在拜他为师……” “朕现在倒是有些不好处断了。” 斗鸡胜负已定,李隆基回过头来,说道。 “竟有此事?” 白贵明知故问。 他拜宋璟为师,也少不了此故。如果宋璟倒台,他麾下的党羽必定朝他这个政事堂的弟子靠拢,若是宋璟不倒,对他也没什么坏处。 至于宗亲和恶钱相关,这倒不是什么罕见的话题。 恶钱,就是劣钱。 唐代金银只是贵重品,并不是货币,铜钱才是货币。 唐初到开元年间,对私自铸钱的处罚很大。 高宗朝就颁布律法:“诸私铸钱者,流三千里。” 但之所以屡禁不止,就是因为铸造私钱的人身份不一样。 官商勾结从来都是主流。 没有皇室宗亲庇佑,没有一点背景的人,敢铸造私钱,早就连坐死全家了。而流放的人,往往也不是皇室宗亲,而是用来顶包的替罪羊。 这点大家都心知肚明! 宗亲身份尊贵,在唐律中的八不议之中,即使定罪,顶多就是削去爵位的处罚,不会连坐,也不会流放三千里,同罪不同罚。 “恶钱影响税收,此乃民生之弊,然而不少宗室以此为财源……” “宋相处置方法太刚直,火候已经到了,现在是时候挽回朕在这些宗亲中的形象了,刻薄寡恩这个词可不好。” 李隆基解释道。 听到这句话,白贵明白了。 宋璟如此施为,肯定少不了李隆基这个皇帝的授意。打击私自铸钱之后,可想而知,至少能让最近这些年的税收好看一些。 但李隆基肯定不能对宗亲说,说自己授权让宋璟去做,宋璟就是李隆基平息宗亲的晁错、替罪羊,当然没到杀宋璟的地步,然而……罢免宋璟的宰相之位这件事,势在必行。 (汉景帝杀提出削藩的晁错,以此想平息七国之乱。) 李隆基能杀太平公主,对这些皇室宗亲自然没什么感情可言。但皇帝也要一定程度上顾忌宗亲对其的看法,如果太过苛待宗亲,刻薄寡恩这个名字是少不掉的……。 或许有人会奇怪,废除恶钱,禁止私自铸钱,明明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以公理战胜私情,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 但……这就错了! 大义灭亲,被赞美,在封建时代,很罕见。 封建时代百姓的思维是,皇帝连宗亲都这么严厉处罚,对宗亲都这么苛刻,可想而知,这个皇帝对天底下的万民,也不会多么好。 除非这个宗亲实在坏事做尽……,但打击恶钱,针对的几乎是整个宗室群体,并不在个人,所以就连皇帝也要忌惮一二。 “现在白卿你拜宋相为师,朕有些犯难了。” 李隆基笑道。 在他登基之后,皇室宗亲必然是向他亲近的皇室子弟靠拢,而他亲近的皇室子弟,就是金仙公主和玉真公主,这两个公主。 两个公主虽不是统管宗亲的宗正,但在宗亲的话语权中却不小。这也是为何后宫妃嫔都想着巴结金仙公主的原因。 这点毋庸置疑。 权力是金字塔形状。 皇帝是金字塔尖,而居于其下的,就是靠血缘关系的亲近皇族,以及统管朝堂的宰相。 就像大秦帝国中,嬴渠梁为秦孝公之后,王族就自动靠拢到了秦献公庶长子嬴虔的身后,嬴虔成了王族的话事人。 故此,李隆基这句话意思很明显,让白贵去说服金仙公主,然后再以金仙公主为媒介,让宗亲卖一个面子,看能否平息此次皇室宗亲之怨。 “臣倒是有一个办法,或许可以解陛下之难。” “也可就此绝了今后的钱荒……” 白贵心中一动,开口道。 宋璟这件事惹出来的动静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 说大仅是罢相,说小,一国宰相都被罢免。 金仙公主和玉真公主都是女冠,虽皇室宗亲屡有拜访,有一定的话语权,但白贵觉得让宗亲卖给他一个面子,这件事很悬。即使成功,落下了人情,也是不好。 “你说?” 李隆基随口道。 他不觉得白贵能想出什么好主意。天下这么多饱学鸿儒之士,历经上千年的时间,都没有人有办法解决钱荒的问题,白贵再是智近如妖,也不可能想出什么好办法。 “铸符钱、法币!” “有道术和法力加持在铜钱之上……” “臣敢断言,如此施为,天下之间,即使有人胆敢仿照,以此铸造私钱。官府用道术溯之,想要找到铸造私钱的罪犯轻而易举。” “同样,收天下之钱于官府之中,朝廷岁有余币,赏赐诸王,也可消解怨愤之心。” 白贵拱了拱手,语出惊人道。 从秦朝一统货币到清末,钱荒从来没有绝迹过。究其原因,还是因为铸造货币的都是金属,当铜钱来用,价格低廉,但铸造铜器后,翻了几倍,再给铜钱之中掺杂锡、铁、蜡等等,就能翻上好几倍的利润。 但到了后世,却没有钱荒,就是因为出现了纸币为统一货币,无利可图。私钱……,也变成了假钞,但有了防伪技术,假钞即使有,却也不多,远不到封建时代触目惊心的私钱现象,一贯的铜钱,可能超过一半都是私钱。 “符钱?法币?” 李隆基紧缩眉宇,似有所悟,他忙道:“爱卿细细分说,朕还有不解。” “符钱,以修道士法力凝于铜、玉、符纸之中,刻录以符,用此镇压维持法力不绝。修道士不同,符钱中的法力也不同……” “故此可用法力作为判断是否为真钱的依据!符钱中的法力若是消散,可到官府……由修道士重新注以法力。” “不过这是杂币……” 说到这里,白贵露出微笑,“朝廷征召高道之士,十年择录五人,铸造五帝钱,每币法力纯净,为五行之币,此币修道士也可用作交易、修炼。时间一长,不仅天下万民的财富聚拢于国库,散漫在外的修道士,也会被朝廷所一统!” “另外还有一点,大唐境内妖患四出,夺人性命,此符钱、五帝钱乃是朝廷气运所载,又有高道法力所承,汇聚一处,亦能灭妖!还天地一个朗朗乾坤!” 李隆基听后,踱了几步,右手握拳,重重砸在左手掌心,砸了几下,忍不住道了几声好字。 他不是浅陋之人,自然识得这符钱、五帝钱的好处。 白贵所说的符钱、五帝钱,对私钱铸造制伪提高了难度,相当于高超的防伪手段。以前私钱中掺杂不少金属,轻薄、重量、色泽虽不同,但并不好辨别,而符钱,只要监管严格,可以溯源,就可让假钱绝迹。 “臣斗胆,此事由宗圣观处理,绕开少府监……” “具体铸造符钱、五帝钱的章程,臣会另外以密旨奏报给陛下,还请陛下保住这个秘密。符钱和五帝钱的铸造、调制,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白贵又道。 他提出符钱、五帝钱,并不是没有私心。 相反私心很大! 唐代的少府监有铸钱监,掌管铸造钱币。 将符钱、五帝钱的铸造等事宜绕开少府监,而归于宗圣观,相当于夺了钱权!而朝廷之中,钱权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另外中书令权职甚大,负责直接向皇帝上奏的密奏“封事”。 可以说,从朝廷的程序上来看,白贵这般做法符合程序流程,即使外臣知道,也挑不出半点毛病。 “道术、法术之类,我李唐本就是由宗圣观负责……” “铸造符钱、五帝钱之事,即使让给少府监,少府监也没有这个能力,这件事朕允了。” 李隆基点了点头,说道。 这点他也能看出白贵有私心,没有私心才怪。宰相敛权,极为正常,这是踏向实权宰相的第一步。 其次宗圣观去做这件事,合情合理。 “那宋相和臣呢?” 白贵问道。 “这件事……朕暂且扛下来,宋相罢相之事作罢。” “你也不用去找宗亲了。” 李隆基摆了摆手,说道。 只要这件事做成,他就距离千古一帝又近了一步。这点小代价他还是能付出的,反正皇室宗亲的一时怨愤,也出不了什么大的纰漏。 332、李林甫(求全订) 出了皇宫。 白贵就立即去到保宁坊昊天观去找他师尊商量此事。 铸造符钱、五帝钱,虽然可能会牵扯到因果,但他觉得楼观道一定不会将这件事推拒。 要知道楼观道可不仅是李唐的皇家道观,在北魏、北周、隋亦是皇家道观,专门在上层权贵中传道。 他到了昊天观门口,下马。 立刻就有火工弟子上前问安施礼。 继而将骏马迁到马厩。 “师弟你来了。” 周文玄听到门外弟子禀报,从屋内匆忙披上羽衣,出门迎接。 待见到白贵后,打了个稽首礼道。 现在白贵贵为一国宰执,尽管不是实权宰相,但出了朝堂,谁都会认他这个首席宰相。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虽然白贵也一早明说不用太拘泥礼节。 但话是这般说,要是真的就这么做了,就是自己不知趣了。 “见过师兄。” 白贵亦是回礼。 “师尊已经在殿内等候了,师弟你跟我来。” 周文玄看出白贵应是有秘事言谈,就支开左右门外弟子,然后说道。 二人入了老君殿。 白贵将今日之事一一道明。 “你天性聪慧,竟有如此奇思妙想……” “先前武周崇佛贬道,险些断我道统,现在以高道铸就符钱、五帝钱,时间一长,必定能灭绝佛统……” 侯少微听后,果然是一脸赞同之色。 只不过他的目的,和白贵不同,是意在以此发难,断绝佛家道统。 “你有如此造化,日后修成天仙所需的功德会少上不少……” 他又补充了一句。 “欲求天仙者,当立一千三百善。欲求地仙者,当立三百善。”——《太上感应篇》。 “功德……也能这般算?” 白贵暗暗吃惊。 不过他想了一下,这般算估计还真的能行得通。 天仙,是道家的天仙。一千三百善就是由道家所定义的善。平日里的善行算善,不吃鲤鱼、牛肉等估计也算是道家的善行,那么崇道贬佛……估计对于道家来说,也算是善。 楼观道是太上道统,太上传给关尹,支持老子化胡说,也就是说老子在走出函谷关后,和关尹一起到了塞外,教化胡人,所以才有了佛家。 从根子上,楼观道就和佛家有仇……。 “不过……,想要铸造符钱、五帝钱,所需的法力太过庞大,久之必定会误了修行。为师虽然有些薄面,能请动一些高道助阵,但时间一长,注定难以为继。” 侯少微犹豫了一会,说道。 他作为宗圣观的观主,在整个道界面子还是有的,想请一些人助拳,还不难。难的事情在于,如何长时间维持。 道家性情淡薄,修己身。不像佛家,修来世,所以敢奉献己身。 “此事易尔!” “师尊恐是忘了此物!” 白贵笑道,从袖口中取出了他一早就得到的雷灵珠,递了过去。 他得到雷灵珠之后,就被落了子。后来即使剿灭了南诏,杀了拜月教主,但因果仍旧缠身。所以此次借铸造符钱、五帝钱,将此因果托避。 想要拖避因果,方法并不难。 张道长赠给他的成就尸解仙之法,就是不留遗体,只假托一物而升天。这等假托一物,实际上就是托避因果的一种法门。 法,高于术。 他将自己和雷灵珠之间的因果,托避到五帝钱上,不仅可借此修功德,同时又能避开因果。可谓是一举数得。 “看来此事你已经有了把握。” “雷灵珠和其他四颗灵珠……,以此五灵珠铸造五帝钱,确实可行。” “这五颗灵珠的法力,虽然不是源源不断,但只要注意使用,数百年之间,还是可行……,而数百年后,你我若不成仙,也为朽骨一堆,这点碍难,也算不上什么了。” 侯少微接过雷灵珠,点了点头,明白了白贵的意思,说道。 他也乐于成就白贵一番。 尸解仙的法门,拖避因果之法,没道理他们楼观道没有。 同样,此件事情若是做成,白贵作为主力得到的功德最多,而他们作为辅佐,分润的功德绝不在少数。 “只不过五行灵珠……想要凑集……” 侯少微皱了皱眉。 “此事师尊不用担心,徒儿在得到雷灵珠之后,四处打听,另外几颗灵珠已经落在了徒儿之手,只不过这几颗灵珠还在益州境内,等徒儿书信一封,就能立刻取来。” 白贵说道。 他在刘府挖到了雷灵珠,后来下江南等等事情,又怎么可能不对灵珠注意。靠着先知先觉,他早就在各处势力那里得到了另外四颗灵珠。 只不过灵珠初时对他还算有用,能用来借助分辨六气,但用了一段时间后,其他灵珠也就无了大用。只剩下雷灵珠傍身。 雷灵珠能够驾驭雷霆,防备妖物近身。 “好!” “你既然准备妥当,为师这就给各处高道去信,邀他们来宗圣观商量此事。” 侯少微道了一个好字,对白贵做事十分满意,考虑十分周祥,无有不备。 …… 有了即将对钱权的掌控。 白贵在政事堂中,亦是愈发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但凡众多宰相同意的事情,他都会以附议这二字说出自己的看法。 所以久而久之,百官对白贵这个空降宰相也没了什么抵制之心,也恢复了以往的融洽关系。宋璟亦对白贵的表态很满意,真的将白贵视作是自己的接班人,一些党派之间的秘事,也渐渐对白贵敞开,将白贵接纳到了自己的党羽之中。 中书省,衙署。 “白相,太子中允李林甫求见。” 书吏叩门,小声说道。 “哥奴啊?” “让他进来见我。” 白贵点了点头,放下批奏公文的毛笔,说道。 哥奴,是李林甫的小字。 不多时,从门外走进来一个相貌堂堂,面容硬直的青年绯袍官员。 太子中允,正五品。 “林甫见过白相……” 李林甫施礼道。 “哥奴不必这般客气,你舅父姜皎和我关系也算熟络,大家都是故人。” 白贵笑道。 姜皎就是李隆基的宠臣,和李隆基关系不错。他也是李隆基的亲信,不吭呢呢个不认识姜皎。现在的姜皎是秘书监,职位不低。 不过这是他抬举姜皎的说辞。 同为亲信,但他的功劳是姜皎望尘莫及的。 换句话说,姜皎是靠溜须拍马,和李隆基打马球、斗鸡,这才升的官。先前李隆基让他同寝龙塌,抵足而眠,在此时并不惊世骇俗,因为姜皎就是经常和李隆基这般做。 “(姜皎)数召入卧内,命之舍敬,曲侍宴私,与后妃连塌,间以击球斗鸡,常呼之姜七而不名也。”——《旧唐书》。 所以关系和李隆基熟了,有时候睡睡后妃都不算什么。 333、落子无痕的计策(求全订) “白相还请勿要复言此话。” “舅父自知自己是幸臣,怎么能与白相相提并论,若是辱没了白相的清誉,就是舅父和下官之责了。” 李林甫顿时一脸慌促的模样,说道。 幸臣,这个名声,反正他舅父姜皎已经背了、 他此时说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到时候和姜皎解释一下就行了。 难道他舅父还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幸臣? 但能受到李隆基的宠信,步步高升,一般人还真的拒绝不了这样的诱惑! “既然哥奴这般说,本相也就不强求了。” 白贵呷了一口茶水,慢吞吞道。 后世概括李林甫,就四个字,口蜜腹剑。 小嘴抹了蜜一样。 尽管李林甫说出来的话是事实,但听起来确实让人舒服了不少。再怎么说也是五品的太子中允,拍马屁也拍的让人感觉适宜。 “白相,下官听闻姜中丞已被政事堂决定,谪往陇西……” “下官……” 李林甫入内,关上衙署门,弓着身子,战战兢兢道。 他这个太子中允是五品官,御史中丞也是五品官。但五品官和五品官不一样,差距极大。现在太子李瑛这才十几岁,而李隆基如今春秋鼎盛,东宫想要成事还不知道多少年,潜邸官也不是这么好做的。 而御史中丞则是御史台的二把手,仅次于御史大夫。 从一个偏冷闲职,到一个权力部门……,任谁都知道这其中的难度。 “本相政事不通,学于宋相。” “虽不知你从何处得到的消息,但本相念在与你舅父之间的交情,你速速退下,本相既往不咎。” 白贵神色不动,叱道。 不过他虽说是呵斥,但若是内心仔细的人,定然能从他这话语中猜到一些微妙关系。 他先是说自己在政事堂不掌权,既然……是意在呵斥,那么为什么多说这一句话?! 定有缘由。 明面上拒绝,但暗地里却是待价而沽。 当官的都是人精,但人精与人精也差着档次。 考验! 这是白贵对李林甫的考验。 他有心为权相,一言而废定天下事的权相。那么必然会广树党羽,可忠勇刚直之臣,不用说,他们都会效忠于皇帝和李唐皇室。 所以他的党羽由来,一者,提拔自己以往的故旧,二者,就是寻找立场不那么坚定,又有一定智慧的奸党。 能做奸臣的,自身手段绝对不容小觑。 “百官皆讽笑白相为附议宰相,但下官却知道,白相可不仅意在萧规曹随……” “下官愿为白相喉舌!” 李林甫袒露心迹,说道。 卖关子这是上位者才有的资格,他一个闲散人员、下官,哪有资格给白贵在这卖关子。能表露忠心就表露忠心。 其次即使他表露忠心,白贵不用,也不会四处诋毁于他,因为一旦这般做,白贵就别想今后宰执大唐,没人会愿意附为羽翼,这是绝了自己今后的路。 既然有好处没坏处,为何不如此做。 ”御史中丞……” ”确实有做喉舌的资格……” 白贵敲着案牍,点了点头,”不过我若出言,将你提拔你到御史中丞的位置,太过引人注目,你有什么上好计策?” 李林甫挑明,他也不会再藏着掖着。 “下官有一计……” 李林甫心中激动,果然这次他赌对了,他神色迅速镇定,来之前他已经想过了种种后路和措施,他回道:“下官让舅父给圣人提议,拔擢下官,舅父为圣人近臣,圣人虽不愿提拔下官为御史中丞,但会卖舅父一个面子,拿到政事堂议此事。” ”这时候中旨到了政事堂,群相必定会坚决拒绝圣人之旨意,因为这是乱政之举。政事堂拒绝,圣人也会顺水推舟,不再提及此事。“ 他缓缓说道。 白贵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这件事按理来说,就到此终结……” “下官知太子喜好游猎,但过度玩乐,会耽误学业,下官据理力谏之,以太子心性,必定不满,呵斥下官……” “此事会传到圣人口中,舅父言下官和太子不和,向圣人求情,将下官重新任职别处衙署。此事交给政事堂议事,到时候白相只需提一句,圣人曾属意下官担任御史中丞即可……” 李林甫缓缓说道。 他的计策很简单,但操作起来很难。 难在一点,就是政事堂的宰相,愿意为他开口。 他和他的舅父关系不错,姜皎肯定不会吝惜这几句求情的话,可难就难在找一个宰相。 “此计……落子无痕!” “这忙,本相帮了。” 白贵眯了眯眼睛,放下茶盏,说道。 他开口,可以借“体察圣心“或者交好姜皎的理由,不会引起怀疑。而政事堂中,他附议甚多,只提出了这一条建议,说的也是事实,而又有李林甫刚正不阿,冒死劝谏的事迹在先,群相也会顺理成章的答允下来。 至于会不会怀疑李林甫,这没什么可怀疑的,正是因为李林甫平时有这等秉性,恰好此事撞到了这件事,然后劝谏太子罢了,只是撞在了一起。 一个御史中丞,还不会引起太多人的过度猜测。 即使猜测,圣人为之的事情,也会堵住大多人的嘴巴。 另外,他帮助李林甫这次,虽在外人眼中看似是无心之举,可对于李林甫,对于下位者而言,这可是举荐之恩,不说效死相报,但平时在朝堂中附和几句,亦在常理之中。 “下官多谢白相,愿以犬马效之。” 李林甫看到白贵答应,内心松了一口气,连忙道谢道。 他是“奸臣”,可和一般臣子不同,更能看清楚时势。甭看白贵在政事堂是附议宰相,可这是白贵刚入政事堂,能以一招拜师巧妙的站稳跟脚,又有着皇帝的宠信,以及深厚的资历,日后成为实权宰相,这只是时间问题。 主择臣,臣亦择主! 在他看来,宋璟执政的时间必定不久了,皇帝不会同意一个宰相执政太长时间,所以接任者在政事堂中……,以资历论,白贵排不上,但白贵势必会接下宋璟的政治遗产,有了这遗产,白贵绝不逊色任何一个政事堂的宰相。 故此,按照他的预计,白贵成为实权宰相,就在数年后,为时不久。 所以与其投资昨日黄花的宋璟,还不如投资即将兴起的白贵。 目光……,比一般人更长远! “你退下吧,述职时间已经够了。” 白贵赶人道。 他是中书令,亦是负责一些东宫的事宜,所以接见李林甫是正常之事,并不会引起人怀疑。 “是!白相!” “下官这就告退!” 李林甫点头,估摸着时间也够了,从衙署走了出来。 334、你的目的是什么?(求全订) 接下来,除了李林甫外,衙署又陆续走进了一些官员。 除了中书省下辖的官员外,还有类似李林甫这等别的机构的官员朝他述职。 其中不乏想要对白贵表忠心的官员。 但白贵并没有着急将他们全部纳入麾下、 而是根据来人身份、性格、能力等,一一给与不同的回应。 或是言辞拒绝,或是装作糊涂虫,或是装作勾践卧薪尝胆……,总之,随着白贵在政事堂站稳跟脚,哪怕不是实权宰相,想要投靠于下的官员,也是极多。 这一办公,就到了下午。 宫城的小太监来到衙署,传李隆基口诏,让他入宫一同打马球。 这就是作为圣人亲信的待遇。 只要上班,三天一小请,五天一大请。 入宫。 亭子殿。 如同往昔,白贵和李隆基、姜皎等一众后妃打马球打得热烈,白贵还是故意落败给李隆基两个马球。 落败的多了。 每次都精准控制在两三个马球之间。 时间一久,李隆基也看了出来,这是白贵故意落败。 虽如此稍显心机,但懂得分寸的臣子,无疑是哪个皇帝都乐于喜欢的。脑子愚钝的皇帝,难以看出其中的微妙关系,而聪颖的皇帝,则为此欣喜满意。 姜皎没有提及李林甫的事情。 让李林甫当上御史中丞这项计划,落子是以十几天,甚至一个多月的时间,去进行谋划。将落子的时间维度拉长,更显得天衣无缝。 “陛下,整日在亭子殿骑马打球虽然有趣,但时间一长,也乏趣了。” 一身劲装的武惠妃下马,撇了撇嘴道。 虽已经生育了一个皇子,但武惠妃的美色不减当年,相反更加出色,增添了一份成熟诱人的气质。 “那爱妃……你想去哪里?” 李隆基问了一句。 他对武惠妃还是颇为怜惜的。 给他诞下皇子的妃嫔,无一都会晋封为妃。但因为武惠妃姓武,现在距离朝臣反武的热潮退去还没多久,晋封为妃少不了会被朝臣苛责,所以这就耽搁了下来,但正是因为如此,他对武惠妃心怀一分愧疚,宠幸日增。 “如今秋季过了大半,也是到了秋狩的时候。” “陛下何不如一同去骊山狩猎,也能到骊山去泡温泉……” 武惠妃提建议道。 春寒赐浴华清池,华清池就在骊山。骊山温泉向来是李唐皇室的专属,从皇帝、太子、嫔妃、朝臣,都有专门的池子,以供沐浴。同时,骊山也是唐代的皇家猎场。 语罢,武惠妃斜睨了一眼姜皎。 姜皎虽是李隆基宠臣,步步高升。但在朝堂上,被视作幸臣。所以即使是秘书监,从三品,但地位并不牢固,于是对武惠妃这个李隆基的宠妃频频示好,想要巴结上。 故此,见到武惠妃朝他示意,姜皎犹豫了一下,说道:“陛下,娘娘说的没错,现在秋狩正宜,陛下已经不出深宫月余,现在即使秋狩,百官亦不会说陛下心生恬嬉,耽误朝政。” 李隆基是一个爱玩的人,久居深宫,他怎么可能憋得住。 这点事姜皎知道的,所以李隆基犹豫不决,是担心朝臣非议,认为他这个皇帝想要荒废朝政,所以迟迟不敢下决定。 “姜七说的对,古之帝王,春搜夏苗,秋狝冬狩,四时出郊,以示武于天下。” “如今四海升平,但兵不可因此而荒废,朕秋狩于骊山,亦是延续开元元年骊山讲武之旧章,此诚应时而需,非朕一人之欲也。” 李隆基微微颔首,随口找了一个理由。 这就是有文化的皇帝和没文化皇帝的差别,想要玩乐,都能找出个正儿八经的理由。 “十日一休沐,过两日也到了旬沐日。” “白卿你射艺无双,这次也一同伴驾吧……” 见白贵在场,李隆基也顺势邀约道。 “多谢陛下。” 白贵抬头看了一眼站在李隆基身后的武惠妃,暗暗叫苦,但也只能选择答应下来。 自从他镇外出了长安,又助力王皇后诞下皇子,所以在后宫中,以王皇后原配正妻的身份,武惠妃只能伏低做小,也没有能力再找他的麻烦。 毕竟有王皇后在后宫牵扯。 只不过……随着王皇后的儿子长大,又是嫡子,以前立下的太子李瑛,地位渐渐有些岌岌可危了起来,这也是李林甫想要脱身东宫的一个理由。 于是,在朝堂上,潜伏着另一个事端,那就是废庶子李瑛,重立嫡子。 所以宫中的争斗,则开始以王皇后和赵丽妃(李瑛的母妃)为主,鹬蚌相争,让武惠妃腾出了手,再加上白贵为中书令,又是李隆基亲信,随时传召入宫,一来二去,“旧情复燃”。 但在宫中,眼线众多,两人也不好碰面,只能找骊山秋狩这个理由……。 …… 两日后,骊山秋狩。 途中。 白贵一身戎装,在百官前列,骑马缓缓而行。 长安距离骊山大约二十多里路,只需半日就能抵达,在骊山上也修建有行宫。 “白相,公主那里刚被圣人赏赐了葡萄,让你前去品尝。” 小宫女骑着马,绕了过来,说道。 “让公主等一下,本相待会前去。” 白贵点了点头。 等小宫女走后,他身后的百官就窃窃私语了起来。 声音很小,一般人都听不到。 大意是说他艳福不浅,表示羡慕。神态举止间,对他这个宰相更敬重了一些。 有实打实的功劳,不像姜皎是幸臣。这样的宰相,得到皇帝信任和公主爱慕,基本上就是政坛上的不倒翁。 白贵听后微微点头。 他之所以秋狩时处于朝臣队列,一是和百官打好关系,不脱离朝堂,二则是借此机会,细微观察百官的言行举止,做到对其了如指掌。 当然,也是因为他现在身份不一样。 以前是天子近臣,中书舍人,待在龙辇左右,或者前往公主的凤辇,都是可行之事。现在他是宰辅,是百官之长,再去一直待在公主的凤辇中,就有些不合时宜了。 他夹紧马腹,策马前行,不一会,就到了金仙公主的凤辇。 揭开帷幕,发现坐在凤辇中的并不是金仙公主,而是武惠妃。 “金仙姐姐到玉真姐姐那里去了。” “白相,你进来,妾身喂你吃葡萄……” 武惠妃笑了笑。 她素手指了指在辇上的矮桌,上面放着几串硕果累累的西域紫葡萄,还有一壶葡萄酒。 白贵皱了皱眉,走了进去。 放下帷幕。 凤辇旁边侍奉的宫女他没见到武惠妃前,也早就注意到了,这些都是武惠妃的心腹。 自从上次在林邑候府,金仙公主撞见武惠妃送礼,武惠妃诞下皇子后……, 金仙公主、白贵和武惠妃三人于是开始暗中的合作、利益交换。 不过如白贵、金仙公主,和后宫妃嫔结交,肯定不止与武惠妃一人结交,他们二人和后宫几名妃嫔都一直保持着不错的关系。 武惠妃脸面,或者其他妃嫔的脸面还没这么大到这种程度。 吃完葡萄。 面议机事。 半个时辰后,白贵从凤辇上准备离开。 “你要是聪明……” “就听本相一言!” 白贵用绢布擦了擦嘴角的葡萄汁液,西域的葡萄就是香甜,回味无穷,他放下绢布,沉声道:“本相修道多年,圣人的身体我还是能看出大概,除非遭遇横祸,不然圣人寿终正寝还是能行的,故此现在重立东宫……,本相劝你不要去争……” “争的话,即使有本相相助,但王皇后那边,嫡子胜过一切,我在朝堂上势单力薄,提供给你不了太多的帮助,你争成功的可能不大。” “即使争成功,汉武帝太子刘据的下场你也知道……” 他深深的看了武惠妃一眼,说道。 果不其然,武惠妃也有染指太子东宫的想法。 虽然有些自不量力,但对于后宫妃嫔来说,人生最大的目的就是两个,一是争宠,二是让自己的儿子争宠,成为太子。有此想法实属正常。 任谁面对九五之尊的位置,都会忍不住动心。 “白相之言,本宫记住了。” 武惠妃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听到白贵这般说,也是掐灭了心中的侥幸之心。 在一个岁数长的皇帝手底下当太子,这滋味可不会好受。说不定太子还熬不过皇帝。而汉武帝太子刘据,就是被汉武帝刘彻忌惮,以至于被逼谋反,从而自杀身死。 “不过……白相的目的是什么?” “本宫可是很好奇白相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武惠妃美眸流转,斜插簪凤,抿了抿随身携带的口脂,更添一份艳色,她顺口问道。 她可不信白贵是一个忠臣,如平日里表现的那般。 如果是忠臣、直臣,断不可能和后宫妃嫔相交如此之深! “武婕妤以为呢?” 白贵反问了一句。 他跪坐起身,神色淡然,揭开凤辇帷幕,看向沿途的风景。 “本宫不懂!” “若说白相有野心,以白相的才华和军功,在灭掉吐博之后,另起一国,也未尝不可。但偏偏白相回到了长安……” 武惠妃笑了笑。 李隆基对白贵如此信任,这也是原因之一。 白贵真的要有野心,率兵出征的时候,就可以反叛,哪怕即使取不了江山,但一时的割地称王还是能行的。 “攻打吐博国的兵马,非是本相私兵,即使反叛,天下生民仍旧心系李唐,祸乱一国,不可取也!” 白贵摇头。 领兵出征的时候反叛,难度不小。当然这难度,也有办法克服。只不过这样做的话,花费的代价太大。同样,李唐还没倒行逆施,相反百年以来,李唐还算深入人心,所以这样做的话,麾下兵马第一时间不服,性价比太低。 335、举荐李太白(求全订) 白贵没有给武惠妃答案,只是反驳了她的想法。 他从始至终的目的,就是修道、求长生。 修道,有山林隐士的修道,譬如宗圣观的《青羽隐法》。 而他的道,则是红尘炼心,借天下之势练就一颗无暇金丹,走的是庙算,走的是宰执天下的道路。 故此,他在挑选三卷道法的时候,挑选了龟山策。 …… 到了骊山。 狩猎,泡温泉。 建在骊山的行宫,叫做华清宫,亦叫“华清池”。 “高高骊山上有宫,朱楼紫殿三四重。”——白居易《骊宫高》。 华清宫中有五个池子最有名,一个是太宗李世民的星辰汤,是李世民的御池,距离温泉水源最近,水质最好。其次就是历代皇帝的御汤,也是现在李隆基泡的汤池,为莲花汤。第三个就是贵妃汤,也叫海棠池,是杨贵妃的汤池,此时还未兴建。第四个是太子汤,供应东宫太子沐浴,第五个是尚食汤,是内侍沐浴之地。 不过除了这些汤池外,还有一些小的汤池,供百官沐浴。 白贵去了公主苑。 沐浴过后,到了次日,开始狩猎。 朝廷武将之中,就属白贵勇力最强,射艺最高,所以斩获得猎物也是最多。 受到了李隆基的嘉奖。 他是武科状元,又是军功第一,受封代国公,这点小事,就无须藏拙了。 “白相不如即兴写赋一篇,来记述此刻之事。” 李隆基起了雅兴,说道。 “臣拙于诗词,不过帐下有一幕僚,才华极高,可让他上前作诗。” 白贵拱了拱手。 他现在是宰相,位高权重,所以尽量避免写诗赋这一类的东西。因为总会有闲的蛋疼的文人,从他的诗赋中来揣摩他此刻的想法到底如何。 写的隐晦些,说他消极避世、胸无大志。写的明朗一些,说他锐利进取。 总之,对政事不利,所以他尽量减少写诗写赋。 “白卿,你这就谦虚了。” “大唐的文才若是共有一石,你可占一斗,是一斗之才。” 李隆基摇头轻笑,说道。 堂堂的进士科状元说自己不会辞赋,这怎么可能?! 白贵现在在文坛上,也是有一定名声的,只不过这几年在战事上建功居多,遮掩住了自己的文采。 “陛下谬赞了。” “臣……愧不敢当。” 白贵回道。 谢灵运曾说:“天下的文才共有一石,曹子建才高无双,独自占有八斗,我占有一斗,天下人共分另外一斗。” 说八斗之才遭人忌,但一斗之才,已经是莫大的赞誉了。 “这句话你白美和还是能当得起的。” “对了,你说你帐下幕僚的才华极高?此人是谁?竟然有福分让白卿你亲自举荐?” 李隆基讶然道。 这还是白贵第一次亲自向他举荐人才。 面子还是要给的。 即使不是第一次,宰相开口,他这个皇帝也要给面子。 “此人姓李名白,字太白。” 白贵笑了笑,唤来一亲卫,让他叫李白前来面见圣人。 他将李白纳为幕僚之后,平日里也是让李白写写诗,打吐博的时候,李白随军,亦是做一些幕僚该做的事情。 现在李白年岁差不多了,二十多岁的年龄。 骊山狩猎游玩的时候,亦是一些权贵举荐人才的好时机。 不多时,李白上前见驾。 “白卿说你长于诗才,现在朕命你作赋一篇。” “不知……可行否?” 李隆基打量了一眼李白,暗自点了点头,一身白服,气质飒然,一看就知道是个有文采的少年郎。 “草民谢陛下,谢白相举荐……” 李白闻言,暗暗感激。 能够面圣的机会,一般人求都求不来。此次前来骊山秋狩,他们这些各家权贵的门客基本上都挤在一处。不少门客因为面见一个皇室宗亲就喜形于色,而他,则是直接面见李隆基,从起点上,就高上了不知多少人。 “诗赋……,草民早就有了腹稿,只是……” 李白望了一眼四周,犹豫了一会。 他虽然有七步成诗的才能,但此次骊山秋狩,他也想过,如果面见权贵,该写什么诗词,故此,早就暗自琢磨,已经有了充足准备。 “来人,给他笔墨纸砚。” 李隆基吩咐内侍。 少倾。 内侍在野外立上桌案,横置文房四宝。 李白上前写赋,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千余言的辞赋就已经被他写出,文采斐然。 “这篇《大猎赋》,还请陛下和白相赏鉴。” 他捧起手稿,递了过去。 此间虽有其他的文武百官,但白贵身份地位不同,又是亲自举荐于他,同样白贵也是素有才名,是他的前辈,所以说不仅让李隆基评判,亦让白贵前去品阅。 “字不错!” “赋不错!文采是当世一流!” “难怪白相会举荐你……” 李隆基看了几眼,不断称赞道。 他的鉴赏水平很高,李白的诗词到底如何,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这篇辞赋,辞藻华丽,文采绝伦。 “白卿慧眼识珠……” 李隆基又赞了白贵一句,将手稿递给了白贵,让他欣赏。 “谢陛下。” 白贵随口道了一句,接过手稿。 他此次举荐李白,也是为了后续在政事堂中敲定李林甫担任御史中丞做一个铺垫。当然,也是借此次机会,推荐李白给李隆基认识。这些年,李白跟在他身边,即使没功劳,也有苦劳。也是时候,该举荐了。 手稿写的大猎赋,确实辞藻华丽,独具一格。 不愧是李太白! “朕赏你一个翰林待诏的职位,不知如何?” 沉吟了一会,李隆基想了想,说道。 翰林待诏是六品官,初次就给这等职位,未免太高,对于一个文名还未彰显的人来说。但一者,这是白贵这个宰相亲自举荐,得卖一个面子,二者,李太白的大猎赋水准,基本上很少有人能比肩,让他见猎心喜,三者,翰林待诏只是个闲职,负责掌四方表疏批答、应和文章,不是什么紧要之职,给了也就给了。 有时候,官职不能仅看官品,要看具体的职位! ”白……” 李白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答应。 换做以往,他肯定会立即答应下来,这可是六品官。但跟随在白贵身边做幕僚之后,他耳濡目染,也懂得一些为人处世之道。 所以他抬头,目光看了一眼白贵。 白贵看到李白的目光探来,暗中点头,现在的李太白还是能上一些道的,不是什么政治白痴。 他上前说道:“陛下不知,李太白是刑犯之子,其父李客任侠杀人,尽管事出有因……,故此臣斗胆,愿替李白讨一个恩典,准允他入明年进士科科考……” 要是李白直接领赏,这句话他不会说出。 自己的路,自己选择。 既然现在李白选择相信他,那么他也会帮着提携李白一把。 甭看进士科出身的进士通过吏部关试之后,基本上都是九品官,但有了这个出身,之后仕途就会一帆风顺。 而翰林待诏……, 说是汇聚天下精英荟萃的文学之士,但那也只是文学之士了! 另外销掉李客罪卷,还李白一个清白出身,这件事对白贵来说,还不难。之所以现在对李隆基这般提,亦是有着深意。 ”任侠杀人,恩仇快意气……” ”白卿求情,朕就准了这个恩典,希望明年的进士科中……有你李太白的名字。” 李隆基笑了笑,不介意帮一个小忙。 ”草民谢陛下隆恩,谢白相出言……” 李白神色激动,连忙道谢道。 李隆基这句话一开口,再凭借他自身的才华,只要不出大的差错,进士科就稳了。可以说,一个进士科的名额已经被他内定了。 “太常寺太乐丞王维善音律,不如让王维前来谱曲演奏。” 白贵提议道。 这件事就无关公事了。 只是一点小兴趣。 历史上的王维和李白不和,虽然没有史料证明。但李白和王维交友圈子高度重叠,玉真公主、孟浩然等等,两人却没有往来,这一点就足以证明两人绝对不和。 “李龟年善歌。” “传王维、李龟年见驾,同时演奏此赋。” 李隆基亦提起兴趣。 梨园皇帝不是白叫的。 不一会,带着乐器的王维和李龟年来到圣驾旁,照着大猎赋,开始就地谱曲。 两人谱曲,所有人也不能干等着。 皇帝出行都带着御厨,所以就地开始做起了御膳。 而白贵也和金仙公主、玉真公主坐在一侧,吃着野味,谈笑风生。 ------题外话------ 待会凌晨一点左右,还有一更。 336、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求全订!) 骊山狩猎回来之后。 李林甫的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李隆基宠信姜皎,听到姜皎为李林甫求情,想要重新任职,很是欣然答应。 政事堂这边的宰相直接拒绝。 而后十数天后,东宫传来李林甫劝谏太子李瑛狩猎游玩不成,反被呵责。 支持嫡子为东宫太子的朝臣趁机发难。 姜皎求情。 李隆基虽不至于有心换太子,但对李林甫的“气节”也比较欣赏。所以再次拟了中旨发到了政事堂。 不过好话不说二遍,李隆基也不好再提议让李林甫担任御史中丞,不然要是再被否决,丢的就是他的面子。 所以这次的中旨,只是重新给李林甫一个任职,平调! 众相议论纷纷。 朝廷缺职有,但恰好适合一个五品官的职位,就屈指可数了。 “圣人曾经属意李中允担任御史中丞……” ”御史中丞职位暂时空缺,将他调往正合适。” 一言不发的白贵,忽然插嘴道。 一直不开口,做一个附议宰相也有好处。就是真的开口,提出自己的意见时,别人也会给几分薄面,如果不过分,罕少会有人进行反驳。 因为反驳的话,难免就会让人感觉欺人太甚了。 虽说都是争权夺势,但大家饱读圣贤书,一个个都以君子要求自己,不会太让别人下不来台。 “此事可!” “李中允敢直谏太子,可见性格刚直,适合御史台。” 见中书令发话,张嘉贞这个中书侍郎也就同意了此事。 “老夫也以为可。” 宋璟点头了。 白贵拜他为师,在文臣体系中,师徒可不比父子之间的关系弱。而且这些时日,白贵主动朝着他的党羽内融合,算是他的接班人,所以他没道理不会不同意。 三名宰相都同意,其余的宰相亦是点头,自无不可之处。 李隆基提,那就是乱政。 但自个体系内的宰相提,如果合适,同僚一场,都会卖卖面子。 …… 李林甫充当喉舌的回报,还不会那么快。 尤其是刚上任不久。 言官体系中,御史台是最重要的一脉。 掌握之后,好处数之不尽。 不过白贵仍在暂时蛰伏的阶段,李林甫的御史中丞,只是提前落下的一颗妻子,以备不时之需。 …… 长安,保宁坊。 宗圣观,大殿内。 “这是南方的张天师,符箓一脉造化极深,为师此次邀请张天师,就是让张天师联合符箓一脉的各位道友,定下接引入符钱、五帝钱的符箓。” 侯少微给白贵介绍道。 楼观道是北方道首,而南方的道首无疑就是龙虎山的天师道。 “见过张天师。” 白贵亦是一身道袍,从蒲团上起身,对面前的老道士见礼。 “白相客气了。” 张天师回礼,脸露笑容。 “这位是川地蜀山的常掌门,你曾是剑南道按察使,想必已经见过了。” 侯少微介绍一旁的常浩。 白贵和常浩两人点头,算是见礼。 “这位是上清派……” “这位是灵宝派……” “这位是……” 侯少微一一介绍。 在场的高道基本上都是耄耋老者,鹤发童颜,算是长辈,但他们见到白贵,也不倨傲,而是客气的见礼,模样像是在看待亲近后辈一样。 “这是晚辈收集的五灵珠,可作为五帝钱的灵引。” 白贵交出五灵珠,递给侯少微,说道。 五灵珠虽然珍贵,可还没到他师尊贪心的程度。这玩意,对于道行高的修道士而言,只有充电宝的作用,要之无用,而且还会沾上因果。 果然,在他交出五灵珠后,基本上在座的高道,只是扫了一眼后,就没再理了。 ”我天师道最善雷法,贫道可解下刻录雷帝钱的事务……” 张天师一甩拂尘,轻声说道。 “我蜀山虽对五灵珠都有涉猎,但最善剑道,金帝钱……我蜀山应了。” 常浩也不遑多让。 五帝钱就是五种符箓,也是五道功德。虽然大头在主办此法的白贵身上,但谁要是应接了刻录符箓的活计,相当于除了白贵之外,大头就落在他们身上了。 当然,这活计可不仅是出一套符箓,而且还是应下今后维持五帝钱的各种事宜。若非是大派,根本没资格。 排队队,分果果。 天师道和蜀山率先开口。 ”上善若水,我上清派愿意承接水帝钱……” 上清派以魏夫人为开派祖师,虽派别不分男女都可受箓,但此次来的是一个中年女冠。 ”善!” 侯少微点了点头。 他目光巡视灵宝派的掌门人,“火帝钱委托贵派,不知可行否?” 他问道。 “灵宝派善外丹,最会火炼法,火帝钱我派还是有一些自信的。” 灵宝派掌门人轻笑一声,点头道。 见五帝钱已出其四,侯少微点头道:“那楼观道就应下风帝钱……,至于符钱,则由其他道脉一众完成,完成后编录成册,由贫道醮法请示上苍。” 虽然平日里楼观道自称是宗圣观,但在各家道门面前,自然是以楼观道为名。 五帝钱和符钱要想真正成功,请示上苍这一关是必不可少的。 符箓,就是假借上苍神力而成。 “贫道会奏明圣人,让少府监拨给宗圣观三个铸钱桐炉。” “还望各位长辈尽心齐力,我道门昌隆就在此日起!” 白贵起身,慨言道。 这么多的道脉愿意前来支持五帝钱,不仅是为了功德事,也是抱着和他师尊侯少微一般的朴素想法,重振道门,打压佛门。 他还是清楚自己屁股坐在哪一方! 一旦他推出五帝钱,势必会得罪佛门。与其该断不断,还不如一刀两断。 侯少微作为楼观道掌门,也算是暗地的道门领袖。 将一件件事安排完之后。 他念道:“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 话音一落,其余道士也是一同跟着念《度人经》经文。 “人道渺渺,仙道莽莽,鬼道乐兮!当人生门,仙道贵生,鬼道贵终。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凶,高上清灵美,悲歌朗太空,唯愿天道成,不欲人道穷……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 337、经学驱之,上策也(求全订) 五帝钱和符钱的制作还需一定的时日。 即使汇聚了这么多的高道,但罗马不是一日能建成的。 如果是仅是五帝钱,以在场五方道脉的深厚底蕴和传承,这般造物一日就能成功。没什么难的,符箓一脉制作一些符钱,信手拈来的事情。 但白贵和各派掌门需要的五帝钱,是造价低廉、能够有效防伪的钱币! 以便于在大唐境内流通! 制作不出不便于流通的五帝钱,就算是这场尝试的失败!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在众多高道入京的时候,已经是开元九年的初春,亦是到了两年一次科举的时候。 和明清之时的科举差不多,每一次科举,不仅是朝廷遴选人才,同样也是朝堂的各政党充斥羽翼的时机。 譬如白贵,如果按照正常进士的路子去走,一步步升迁,都少不了和主考官宋璟打交道,被宋璟一党纳入麾下……,那是迟早的事情! 虽然此时的党争不明显,也没有明确的党章,不像是明朝时期楚党、浙党、东林党等等党派旗帜鲜明,党争激烈,但人都是群体性的动物,自然而然就会报团取暖,也就形成了各派的势力……。 所以白贵尽管在政事堂上,基本不争不抢,可到了此次进士科开考的时候,他却暗中发力,拜谒宋璟,希望宋璟能推举他做此次的主考官。 宋璟虽然心中略感诧异,但白贵此举,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不仅李林甫看出白贵是在蛰伏,他也能看出,朝廷百官亦能看出。 不过科举是文教,尽管是充斥党羽的上好时机,可这个时间跨度难免太长,毕竟从新登科进士到成为青紫加身的官员,时间跨度动辄十几年、二十几年,不是所有人都是白贵,升官这么快,一般人还真等不了。 故此,白贵前去担任科举的主考官,不但不会显露他的锋芒,亦会让宋璟和百官认为,白贵是真的打算萧规曹随,甘愿多等上一些时日。 另外……在朝堂中,白贵屡屡附和于他,此次亲自开口求情,他尽管心底已经属意别人做主考官,但白贵这个面子不好不卖,怎么说都是中书令,担任科举主考官的资格绰绰有余,即使不求他,亲自面圣,这个科举主考官的职位也能求下来。 于是,宋璟顺水推舟,在朝堂上亲自举荐中书令白贵作为开元九年的科举各科主考官。 “白卿有识人之才,这点朕和众位卿家也知道……,既然白卿愿意担任此次科举主考官,那么朕就允了。” 含元殿上,李隆基颔首道。 这点,可不仅仅出于他的私心。白贵可不仅仅赏识过善于诗词的李太白,在镇外期间,因白贵多立战功,那么他麾下的属官和幕僚肯定算是英才。所以说白贵有识人之才,并不为过。 …… 朝堂上确立了白贵为科举的主考官,每天向代国公府和金仙观、玉真观投名刺的长安士子与日俱增,从原来的一日百封到了一日上千封。 隔了几日。 下朝后,白贵问起属官杨玄琰,“现在长安之中,名士榜上有哪几个位列一流,可供提拔一观?” 进士科考试之前,有预列知名之士的榜单,简称名士榜。进士科考试的时候,主考官都会先看名士榜,再定名次。如果考生榜上有名,对于科举之事好处不少。 所以,在长安城准备应考的士子,基本上都会在这一段时间扬名,以期位列名士榜,从而被主考官看中,平步青云。 在景云二年的进士科考试中,白贵也是因为位列名士榜单第一,被人看好,中了状元。 “回白相……” “长安城中,以李太白、孟浩然、王昌龄、张子容、王之涣、李颀、崔镇等人名声最大。” 杨玄琰略微一思索,就报上了十几个人的名字。 他作为白贵的属官,在得知白贵担任今科主考官后,早就做好了提前准备,以备不时之需。 “本相知道了……” 白贵暗自咂舌,开元年间的大名人实在太多,他作为主考官还是稍有一些压力的。 “通知名士榜上的士子,还有长安的应考士子,就说本相将于五日后在太学讲学……” 他稍沉吟了一会,揭开马车帘子,说道。 “是!白相。” 杨玄琰点头。 明清在科举开考前,主考官要被关禁闭,不准和外界接触,称之为锁院。 而唐代就没有这么严格,提前温卷,拜谒主考官是很常见的一种行为,甚至主考官提前透露试题,都不为怪。 五日后。 长安应考士子果然云集而来。 约有一千多人。 太学的讲堂上,名士榜的士子位列在前方,而后面就是名气较低一些的士子,从前排到后面,直到门窗外边,还有不少席地而坐的士子。 有太学的书吏主持纪律,故此整个讲堂中鸦雀无声。 这一日,也是休沐日。 白贵泱泱来迟,一身闲居道袍,盘坐在了正上方的蒲团上。 “我等见过白相。” 前排的士子起身,后面的士子也紧跟着起来,对白贵连忙施礼,态度恭敬。 “诸位免礼……” 白贵不曾倨傲,亦是一脸笑容,起身对这些士子回礼,说道:“你们都是国之英才,我只是比你们早一步踏入宦途,日后你们的功绩或许还会胜过本相,所以不必拘泥于礼节。” 话音落下,众多士子对白贵的印象一改往日,好感瞬间剧增。 还未入考的士子大多心高气傲,即使在知道白贵的功绩之后,虽然内心敬佩,但亦会生出,我去我也行的想法。 只有等进入官场时间一长,才能知道其中的难处。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白贵开始讲经,现在是在太学之中,所以他讲经先讲礼记中的《大学》。 从日中讲到日暮。 起初在座的众多士子还有些漫不经心,但随着白贵的讲经,才知道白贵对经学的钻研之深,立刻诲而不倦的仔细研读,不放过一字一句。 当然,其中不少人也暗中猜测这是白贵这个主考官暗中泄露的试题,所以学习起来,格外认真。 “今日讲经已罢,旬日后,本相会再次前往太学讲经。” 白贵合上手上的书卷,打破了场中的沉寂。 众多士子起身,对他深揖一礼。 然后三三两两的开始离场。 这一次讲经,貌似只是一次很普通的行径。 没什么值得让人惊讶的地方! 但白贵又怎么会做无用功。 “竖立党众,以利驱之,下策也。以名利驱之,中策也。以经学驱之,上策也!” 白贵眯了眯眼,心中暗道。 宋璟和许多宰执都“瞧不上”这些应考的士子,认为他们想要有出息,能达到影响到朝政的地步,那至少也得十数年、二十多年,甚至更长的时间。 但他却不这么认为! 明末结党结社,不出仕的读书人甚至都能影响到国策的施行,靠的可不就是这些初出茅庐的士子。 清议、养望、议政等等措施结合下来,发挥的力量绝对不容小觑。 换句话说,名利确实动人心,但是经学这可是足以改变时人思想的武器……。 讲经学,可以聚拢门徒,历代以来,皆是如此。而这些门徒,往往会遵循道义去做事,舍生忘死。 338、太学讲会会约(求全订) 讲学三次后不到两日,就到了开元九年的科举考试时间。 进士科最贵,考试题也是政事堂的宰相们商量着出,不过基本上都是主考官提议,宰相们同意就是,只要不出现什么大的纰漏,就没什么可复议的地方。 白贵作为主考官,假公济私,掺杂私货。 他没有明着在考题上动手脚。 这样太过明显! 但想要回答上考题的内容,就不免要涉及他这三次讲经所讲的内容,对儒经的诠释。 这是间接影响释经权! 不过唐朝儒经注释较杂,并不像明清时期只有程朱理学,所以他这“捞偏门”的做法尽管让人稍感不满,但主考官本就有喜好,这是十分正常之事,任何人也无法对其进行置喙。 进士科一日考完。 “好你个李太白……” “这是深谙本相之心啊,辞藻也写的如此华丽。不过文章辞藻华丽,反倒缺了一份稳重。” “先看看其他人的卷子,如果其他人不如你,这状元就是你的了。” 李白名列名士榜第一,所以白贵第一个看的就是李白的试卷。 而李白因为跟在他身边充当幕僚多年,对他的性格和文风略有了解,所以在考试的时候,揣摩主考官的心思,写的文章也多是贴合于他。 故此文章少了一份浑然天成的味道,看起来虽然赏心悦目,但等次上就比平日里的低上了一些。 “孟浩然年龄大,文风老道……” 白贵又看孟浩然的文章,点了点头,不愧是后世闻名的大诗人,至少在辞赋这一方面顶尖一流。 “王昌龄也可……” “崔镇也可……” 白贵一一看完。 能位列在名士榜单上的应考士子,文章写的都不错。但除去辞藻之外,就开始论内容深度,这一点上,年龄大的有一定的优势。 “李白是我的幕僚,点他为状元难免遭至非议,况且他的文章还没到足以压众人一筹的地步,不过他面相不错,做一个探花郎还可行……” 白贵将试卷定下等次,将姓名一一写在素笺上。 “本相推举孟浩然为状元,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他目光看向在场的考官。 尽管在历史上开元九年的进士榜名单与此不同,但不同就对了,主考官不同,对试卷的喜好判断也不同,他来之后,已经影响到了大唐许多方面,历史也不可能再按照原先轨迹发展。 而历史上的孟浩然屡试不第……,白贵之所以点孟浩然为状元,才华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还是因为孟浩然的年龄,三十多岁,这个年龄点为状元比较合适。 如果年龄大些,老进士,名次就要往后挪,年轻的,除非才学真的横压全场,不然也要往后挪,以示科场的稳重和威仪。 在场考官听后,看了眼等次,互视一眼,就纷纷拱手道:“白相公允,此名单可行!” …… 开元九年的春闱就此告一段落。 不过即使春闱完毕,但白贵仍旧坚持每旬日前往太学讲授一次经学。 来的士子比参加春闱前的士子少上了不少,只有不到五百人,少了近六成。 不过这并不算是人走茶凉。 一部分人没来,是因为科举失意,所以踏上了返乡的路程。另一部分人没来,则认为白贵不一定会担任下一次科举的主考官,生了懈怠之心。还有一些种种原因,不一而是。 而面前这些人能留下来,相当一部分是因为白贵是当朝宰执,位高权重。当然也不免有一些人,是前来听白贵讲经学。 “大浪淘沙,始见真金。” 白贵扫了一眼坐在前面蒲团上的士子,这里面相当一部分人是今科进士,还有一些各科举人。 他都一一记下。 尽管这些人有可能是因为权势而来,但对他而言,总要好过那些不来的士子。 这日讲经即将完毕。 “本相之所以在太学讲经,一为立言,《左传》有言:‘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我唐初年,孔颖达注疏曰:‘立德,谓创制垂法,博施济众;立功,谓拯厄除难,功济于时;立言,谓言得其要,理足可传。’” 白贵缓缓说道。 等说完后,他停顿了一会,看向正认真垂听的士子,询问道:“本相两灭外夷,可为立功否?” 有一长髯中年士子起身,深深一揖道:“白相再造天唐,除南诏、拔吐博,古来之名将,少有比拟,可为三不朽之立功。” 此人正是孟浩然。 白贵点他为状元,自有一份恩情,所以此时白贵发问,他第一个起身开口帮腔。 而且他这话也没错,论军功,现在整个大唐,无人可以与白贵比肩。 一个孟浩然起身后,又有陆续十几名士子开口吹捧、肯定白贵的功绩。 白贵双手下压,示意安静,“正因为本相已经立功,现在只差立德、立言,所以才在太学广施仁教、释儒经于诸位,所希冀者,莫不过立言、立德之事。” 他这份坦诚言辞,虽然稍有一些功利心思,但在场士子并不以为怪。人之常情嘛!不然他们也不会跑到长安来参加科举了,隐居于山林不是更好。 相反,白贵这般坦诚,反倒更容易赢得他们好感,认为白贵心胸坦荡、磊落光明。 同样,这也让在场的士子稍解内心疑惑。 因为一个宰相休沐日不去做别的事,一直跑来太学讲经,未免有些太过奇怪,现在有一个较为功利性的目标,就正常了许多。 “然……贵才学浅薄,讲经多日,才发觉自己所遇塞阻颇多,诚需诸位襄助,一解碍难。” 白贵图穷匕见,他说道:“我等制定太学讲会,制定会约,首列孔子、颜渊、曾参、子思、孟子等诸贤为学要旨,次列黄老之学,最后申之以‘饬四要、破二惑、崇九益、屏九损。’” “饬四要,为申明讲学的四条原则:识性、立志、尊经、审几。” “破二惑,即破除两种倾向,其一,讲学迂阔而不切,又高远难从;其二,只顾力行,轻蔑讲学。” “崇九益,即阐明讲学之九大益处……” “屏九损,即屏除讲学中常有的九种弊病……” “另外每旬日讲小会一次,每年举行大会三次。” 他抛出定下的讲会规约。 “若要立言,以贵一人难以为继,还需诸位一同维持,究众人之智慧,合一……成三不朽之立言。” “不知诸位可否与本相一同施为?” 白贵目光炽热,诚恳说道。 在场的近五百名士子听后,也是蠢蠢欲动,这只是普通的讲学而已,不仅能够扬名、增添自己学问的得失,而且在讲会上要是出彩,说不定能结交到宰辅,甚至更多为宦的大人物,好事一桩啊。 对于他们这些士子来说,每年参加的文会数不胜数,质量这么高的讲会,有什么不参加的理由?! 一个个纷纷同意,要求入会! “一个一个来,不要激动!” 白贵脸上略带喜色。 确实! 这确实只是普通的讲会会约。 但这讲会会约,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东林会约。 他改掉了一部分,但大体如是。 只要是入了他这个太学会约的士子,无形之中,就会和他深刻绑定,而掺杂的讲学,也是重新塑造思想,竖立党羽的好机会。 ------题外话------ 今天的就完了,缺的明天补,有点卡文了。 339、题词、诸天仙祖赐福(求全订) 太学会约一经推出,在长安迅速引起了轩然大波,众议纷纷。 不过没人会说白贵是结党营私,因为太学会约中的每一条约都是申明讲学之要旨,意在重塑士林学风,并无任何蝇营狗苟的私利。 此外白贵在民间还是有一定的名望,一是当政的清廉和军功,二是推行种植棉花和白公车,三是他的书法是当世大家,字如其人。 在此三者之下,基本上所有人都认为白贵是一名贤相,这结党营私自然也就无从谈起。 这就是有一个好名声的好处! 若是奸臣来办太学会约,哪怕没有任何私心,但按照以往的名声,好的也能抹成黑的。 再者白贵作为开元九年的主考官,择录的进士大多都有一定的名望,这些人肯定不能攻讦提拔他们的考官,而且白贵名望不错,这些进士此时掌管着士林相当一部分话语权,有他们帮衬,白贵的名望不降反升,在一些诗词作品中,对他都以“白公”敬称之。 时间就这样缓慢的度过,直到开元九年的仲夏,五帝钱和符钱的样本终于被各家道统弄了出来,首先呈递给白贵这个负责此项的宰相观摩。 于是,白贵抽出时间,入昊天观一观。 昊天观,老君殿上。 “五帝钱的样式经我等商量之后,仍是采用往昔所用的方孔圆钱……” “一是利于让百姓接受并流通此钱,二则是方孔圆钱应天圆地方之说,虽不利于篆刻符箓,但黄铜非灵材,以此作为载物,更容易承接法力……” 侯少微对白贵解释道。 “此事师尊处断就是。” 白贵点头,心中恍然,难怪几个月前侯少微说他从少府监拨给的三座铸钱铜炉精度不够,需要重新打造,原因是此故。 打造铜钱的黄铜是凡材,凡材虽然能承接一定时间的法力,但时间一长,法力就容易消散,虽可以篆刻符箓延续法力存在的时间,但终究不美,而将铜钱的形制改为天圆地方的样式,这样冥冥之中符合天圆地方之说,虽不算是灵材,但法力存在的时间,会比一般的铜钱法力存在时间更长。 这就和供奉神像一个道理。 神像供久了,有灵! 不过这样的话,方孔圆钱留给篆刻符箓的地方就少上了许多,不像银元那样有一整面。 所以这就需要更高精度的铸钱铜炉来篆刻符箓! 仅是提高铸造钱币的精度,这一点,对于白贵来说,不算是什么难事。 他利用后世的知识和技术,让将作监的匠人们依本画葫芦,稍加改造一番,就制造出了精度更高的铸钱铜炉,送到了昊天观。 “五灵珠分别为雷灵珠、火灵珠、水灵珠、风灵珠、土灵珠,此五行不符合金木水火土五行相生相克之理,不过……除了雷灵珠外的剩下四颗灵珠,却符合地风水火这四象之力,故此五帝钱,以雷帝钱主四象之阴阳,剩下的地风水火为四象之时,互辅阴阳……” 天师道的张天师点了点头,一甩手上的拂尘,回道。 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在《礼记·曲礼》中又说:“行前朱鸟而后玄武,左青龙而右白虎。” 朱雀属火,所以南方会热,代表夏季。玄武属水,阴则寒,所以代表冬季。白虎属金,主杀伐,功之穷则疾如风,所以代表秋季。青龙属木,恩泽四方,万物复苏,所以也代表春季。 故此四象之力又为地风水火! 而不管是春夏秋冬四季,都会有雷,为春雷、夏雷、秋雷、冬雷。 所以五方道脉所炼制的五帝钱以雷和四象之力互相构成一个循环,在此循环之外,则是天圆地方的世界。 “天圆地方,再演地风水火……” 白贵忽然想到通天教主这句话。 他怔了一下,目光看向老君殿供桌上的五枚五帝钱。 一眼望去,这五枚钱币和普通的铜钱看起来没什么太大的差别,但凑近,仔细观察,则会发现,每枚铜钱都刻录有四道细微的符箓,以内里方孔的四个面为引,直通象征天际的外圆。 “这是以五帝钱串连的金钱剑,只要修道士催动法力,就会以四象之力催动暗藏在雷帝钱中的天雷之力,让妖邪伏诛……” “而其余四枚铜钱也会将储存的四象之力转化为雷帝钱中的法力。” “可以说,这是造价最低廉的一件法器,但威力却不容小觑……” 蜀山掌门常浩捋须,手里拿着一柄用红丝绳穿过五帝钱串联起来的金钱剑,笑着说道。 造价低廉,不代表法器的等次不行。天雷之力向来是最难掌控的力量,而妖邪对之也是畏惧如虎。 可想而知,有了这五帝钱打造的金钱剑,整个唐境之内,妖邪不说荡之一空,但绝对比以往,要少上许多! “现在叫贤侄来此,是为此五帝钱题字……,贤侄的书法可是当时一流,为大家之风。” 张天师笑了笑,说道。 五帝钱现在已经造出,但这只是样品,同样的,如果没有人道气运的加持,它也仅仅是各家道脉制作出来的低廉法器而已,算不上是真正的货币。 “这……” 白贵顿时心动了。 给五帝钱题字的好处不用多说。 例如有道士利用金钱剑制成的法器斩杀妖邪,在计算功德的时候,就会有他的一份。即使斩杀妖邪斩杀错了,因果也沾上不上他的份,照样会有功德拿。 并且随着五帝钱的流通,造福社稷,亦会有他的一份功德。 同样,如果日后想修神道,有了这份作为,借此走财神之道,亦是可行之事。 不过题字他虽然想题,但绕不过皇帝李隆基。另外如果现在立刻答应下来,吃相未免就有些难看了。 本来他占据的功德就不小。 “此事为师也已经奏请圣人,你为我宗圣观之徒,又为当朝宰辅,理应让你题字……” 侯少微见白贵犹豫不决,说道。 《三洞众戒文》说:“道经不师授,则行之不神。” 这字也不是一般人能题的! 不是说任何一个宰辅来,就能给五帝钱题字。 就像是西游记中,魏征梦斩龙王,唐初那么多宰相,为什么偏偏挑中了魏征,就是因为魏征在天庭也有兼职,是人曹官,而且和崔钰崔判官有旧,能够神通幽冥。 崔钰,是唐高祖李渊时的臣子。 “贵谢过师尊和各位长辈。” 白贵瞬间明白,这恐怕是五方道脉投桃报李,奏请李隆基批准此事,而李隆基性格并不霸道,不会夺人之美,就顺水推舟同意了此事。 如果说五帝钱样品率先呈递给李隆基并且请人题字,可能李隆基立刻就会见猎心喜,自己题字。 但现在五方道脉已经说了,想让白贵这个大书法家题字,那么李隆基怎么也拉不下脸和白贵争夺。 白贵点头,在老君殿中早就备好了纸笔,他沉吟少许,在素纸上写下了“开元通宝”四个大字,并且又依次写下了“雷”、“风”、“水”、“地”、“火”五个大字。 开元通宝这种钱币,实际上在唐高祖武德年间就有流通,和唐玄宗李隆基的年号没有关系,当时铸造就叫开元通宝。 只不过在《旧唐书·食货志》中记载开元通宝也叫开通元宝。“其词先上后下,次右做读之。自上及左回环读之,其义亦通,流俗谓之开通元宝。” 此时白贵写开元通宝,一是循旧例,二则是现在年号为开元,题名开元通宝应有之理。 总不能李隆基将这个机会让给他,他就不知分寸,另起别名,遭到李隆基的不满。所以题开元通宝,也能暂安李隆基之心。 字成。 “开元通宝……” “贤侄书法和大欧相比,也不逊色啊。” 一旁的几家掌门看到这俊逸的书法,连连赞道。 上一个开元通宝,题字的是欧阳询。他和自己儿子欧阳通都善于书法,合称为大小欧。 “哪里哪里……” 白贵谦虚道。 侯少微看了几眼成稿,亦是微微颔首。如果白贵书法不成器,他这个师尊也不会拉下老脸去和各派掌门、皇帝劝说让白贵题字这些话。 只有自己水准达到了,人脉才有可用的余地。 看罢,他接着命火工弟子立刻将其缩小篆刻在蜡模之上。 又过了大约一个时辰。 第二批写有“开元通宝”的崭新五帝钱被火工弟子端了上来。 “既然五帝钱已成……” “贫道这就醮法请示上苍和各派祖师。” 侯少微对众多掌门说完之后,盘膝坐在了太上道祖神像之下,开始醮法。 不一会。 在场众人都感觉自己浑身都有些暖洋洋的,平日里修道受到的碍难似乎轻易就跨越了过去,念头通达,神色也比以往好上了许多。 “功德……” “我等的功德被诸天仙祖已经感知到了,所以这是给我们的赐福……” 各派掌门脸上不禁都露出了喜色,这一次祖师赐福,至少可以减他们数十年苦工。 最关键的是,他们做出的事情,已经被各派祖师认定是功德。功德或许一时之间还无法发挥效用,可等他们修天仙、地仙、尸解仙的时候,这些功德就会发挥巨大作用。 同样有了功德,也会事事皆顺。 功德,间接影响气运。 而在另外一旁,作为此次功劳最大的白贵,也是被太上道祖赐福。 他功力大进,黄庭玄胎初凝,玄胎中生出一道先天太乙之真气,距离凝结金丹,只差最后一步。 “道之初功为金华,道之成功为金丹。金华即光也。……在内是先天太乙之真气。”——吕洞宾《太乙金华宗旨》 340、对上宋璟(求全订) “金丹之境,就在眼前。” 白贵感应体内生出的这一道先天太乙真气,内心欣喜,但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现在即使成了金丹,可也不过是普通的金丹,潜力有限,想要跨过玉液还丹之境,成为真正的神仙之流,还差得远……” 他心中暗道。 凝结金丹之后,就到了玉液还丹境界,这个境界共有七层,分别为一返、二返、三返、四返、五返、六返,直到最后一返,七返功成,是为玉液还丹。 但在玉液还丹之上,还有金液还丹,只有成就金液还丹,才算是一颗真正的无暇金丹。 亦是真正到了神仙之流! 各派掌门的境界,也大抵在几返金丹的境界。 “七返朱砂返本,九还金液还真。”——《悟真篇》 而想要达到九返,长养圣胎之境的基础就必须牢固。 “秀珠是女娲后人,我体内的龙龟玄胎暗合伏羲神力,再等几年,等秀珠体内的女娲神力渐渐苏醒之后,再与我修道,对我的龙龟玄胎绝对有难言的好处……” 白贵此世的年龄才三十余岁,还有大把的时间,所以他稍稍思量一番,选择压制住自己现在的境界,不必急于一时。 事实上,在从吐博王城班师回朝的时候,他就已经心血来潮,感知到自己突破金丹之境的时机快要来临,但他刻意放缓了进度,这段时间内,连外丹也没怎么服用,就是意在夯实基础。 基础牢固,才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但没想到,一次祖师赐福,就让他到了临近凝结金丹的关头,也到了不得不考虑此事的境地。 …… 白贵虽然内心认为再等几年凝结金丹会更好,但为了妥当保险,还是在老君殿内询问了各派掌门一番。 至于他师尊侯少微,也是赞成此事。 修道不是闭门造车,集思广益之下,说不定收获会更大。 而每个人修道之时遇到的难题都不一样,纵有见闻,但为了前途着想,多问一些人还是比较好。 论道,也是各派常有之事。 天师道的张天师是符箓一脉,解答不了。不过在场的外丹派、内丹派的各家宗师不少,稍稍思量一会,就给与了解答。 门户之见、敝帚自珍,在哪门哪派都有。不过白贵地位不同,是当朝宰辅,楼观道又传承完整,真不见得稀罕小门小户的传承。 论道持续到了日暮。 众人都是各有收获,白贵也坚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继续打磨玄胎,等白秀珠女娲神力觉醒,龙虎交济、阴阳调和,借此凝结出一颗上好金丹。 …… 三日后。 朝会。 白贵趁机提出以五帝钱、符钱代替市面上流通的普通铜钱。 此话一出,众相色变,百官讷言。 谁都没想到,一直在政事堂当附议宰相的白贵,竟然不吭不响的谋划了这么一件大事。 五帝钱和符钱的样品已经有了! 绝不可能是临时起意。 “此铜钱制作精美,恐怕造价奇贵。不知白相是打算百姓以何等价位兑换此币,高了,盘削百姓,低了,朝廷失利,天下何止一枚、两枚铜钱,亿数不止!” “一贯铜钱损十文,百贯铜钱就是一钱,千贯一贯,日积月累,国库怎么能承担得住如此亏损……” 户部侍郎出列,捧着笏板,质疑道。 白贵没有吭声。 李林甫出列,先对在龙椅上的李隆基拱了拱手,继而说道:“陈侍郎,白相还暂未道出此铜钱造价几何?汝缘何立刻质疑?难道是在怀疑白相庸碌至斯,或者说……陈侍郎非是因公叙事,而是另有目的?” “你!” “你这是在妄言!天日昭昭,本侍郎的心意到底如何,自会有陛下裁决……” 陈侍郎脸色微变。 白贵能在朝堂上提议此事,定是早有腹稿,有过备案。而他看似公允,但确实如李林甫所说,有着私心,只不过当官的说话,都会拐弯抹角。 他此次开口质问,是在问白贵为何不先与宰相宋璟商量此事,若是白贵先与宋璟商量此事,他这个宋党的户部侍郎,肯定是对此事有过一定的了解,不至于到了朝堂上,才后知后觉。 故此,他开口,是为宋璟开口。 李隆基没有理睬陈侍郎和李林甫的争执,他目光垂向右列首位的宋璟,询问道:“不知……宋相对此钱币如何看待?” 他这则是帮腔,帮白贵。 铸造新币,绕过少府监,让宗圣观去做这件事,相当于白贵将钱权敛在了自己身上。而敛权,不可避免就会与宋璟这个朝堂上的实权宰相对上。 宋璟执政时间太长,在朝堂上门生故吏太多,若不是因为白贵拜师之故,李隆基在开元八年就会将宋璟罢相,不至于等到如今的开元十年。 现在他虽不会立刻将宋璟罢相,但却会暗地里将自己的圣意悄无声息的透露出去,让一些朝堂上“趋炎附势”的朝臣开始选择押宝。 等押宝的时间差不多了,也就是宋璟罢相的时候到了。 而押宝的另一方,无疑是此时初露锋芒的白贵。 “臣没有具体了解过此物……” “所以不敢妄言!” “不如让白相亲自言说,等切实了解过了,臣再开口。” 宋璟深深看了一眼白贵,顿了一会,开口道。 他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的到来。只不过没想到会如此之快。 也是他眷恋权位……,久久不放,以致于遭遇此等境地。 他想要做萧何,但李隆基可不是幼帝刘盈,不会坐视他一直执掌相位不放。 “宋师既然言此……” “那贵就却之不恭了。” 白贵点了点头,解释道:“此钱币的造价略胜普通钱币一等,虽不如陈侍郎所说的那般夸张,但也差不了,发行两千贯钱,朝廷就要亏上一贯钱!” “诸位也别着急着反驳,听本相说完!” “自古以来,恶钱屡禁不止,所以发行新钱,对于朝廷来说,是一门亏损的生意……” “但此新币,却可杜绝有人制作私钱。一者,此钱币乃是道家法钱,谁敢用此法钱融作铜炉,不仅会损阴德,而且法钱内的法力亦会被引动,到时候……” “此外,朝廷亦会在各地道观设置监钱使,谁敢私造钱币,一查便知。” “从此天下无私钱,只有朝廷流通的真钱。那么以真钱兑换百姓手中的普通铜钱,只是一时亏损,但……若天下皆行真钱,其利于国而言,何止万千!” 百官闻言,心底开始揣测白贵说的是不是真的。 这种道家的法钱,他们头一次见,至于白贵所说的是否为实,他们也不敢确定。 故此,白贵话音落下之后,朝堂上一时静谧无言。 341、蓬莱宫中日月长(求全订) 百官不知如何开口,所以目光都朝着为首的宰相宋璟望去,看宋璟如何分说。 “白相大才,老夫无言可说。” “若如白相所言,此钱币能杜绝私钱,对百姓和朝廷造福确实何止万千!” 宋璟沉默了一会,回道。 他作为宰相,知道的东西比常人多些,了解一些鬼神之事。 白贵又不是什么庸碌之人,是他看中的大才,此番这般自信,应该不是虚言。 尽管白贵意在敛权,但他也心知,白贵在政事堂拜他为师本来就是不得以的暂时退让之举,这点任何人都能看得出来,他也不例外……。 现在李隆基选择帮腔白贵,他亦能看出背后的图谋……。 自古以来,君相离心后的宰相往往当不长,除了权相之外。与其将他这个位置死守,还不如顺从李隆基的心思,也是为了他的党羽着想,将这个位置过渡给接替宰相职位的白贵。 所以,不管是秉公执言,还是为了私心,他都选择捧了白贵一把。 宋璟发言,宋党自不可能违背宋璟的意愿,亦是同意。 而朝中的其他党派,这件事又不涉及他们的切身利益,是宋相和白相在斗法,他们没必要淌水,至于国库亏损,那是国库的事,跟他们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所以,用五帝钱、符钱替代旧钱的提议,就这样简短的通过了。 这是朝会,也是大会,本就不会在朝会上决定什么国策大事。 朝臣都知道,李隆基和白相的小会,估计早就开完了,之所以拿到朝会上来提,就是在等宋党和一些臣子表态。 至于关系到切身利益的皇室宗亲们,在朝堂上或有一些朝臣与之交好,但他们的力量还不足以影响到朝政的实施。 朝堂上又不痛不痒的议了几件小事。 到了日中,下朝。 白贵紧步追上了宋璟,拦在他面前,揖礼起身道:“还请宋师勿怪,此番虽有贵一番私心在,但朝政大事,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 “请宋师见谅!” 他再深深一揖,说道。 宋璟顿步,捋着清须,心中的不快去了大半,“白相为国为民,老夫又岂敢多加置喙。” “不过……” 他脸上露出笑容,拍了拍白贵的肩膀道:“当一朝宰执,可隐忍、可狐谋、可霸道,但切忌可不敢多君子!你操心的是一国的社稷,隐忍为国,狐谋为国,霸道为国,但你若君子,可能为国否?” “还请白相细思之!” 他说罢,一甩袖袍,挺直了胸膛,昂首阔步朝着前方走去。 “宋相……” “真宰相也!” 白贵目光幽深,扶着含元殿殿外的汉白石栏杆,看着宋璟和散朝的百官,摇头道。 以他的见识,自然能明白宋璟此话说的意思。 是让他不必介怀今日之事! 因为能当好一国宰相的,没有一个是真的坦荡君子,是坦荡君子,他就不可能当好宰相。 除非此人的阳谋胜天半子! …… 有了在朝堂上和宋璟的对决,朝廷上的官员开始陆续羽附于他,这里面的官员,可不仅仅只有宋党之外的官员,相当一大部分的官员,原先就是宋党! 这等场景貌似看起来有些奇怪。 但实际上并不奇怪。 白贵是宋璟的徒弟,已经当了一年多,算是宋党的核心人物,宋党的官员本来就不乏向他示好的人,现在选择投靠他是应有之理,并且名正言顺。 另外从前没打算投靠白贵的官员,在知道白贵有可能是下一任实权宰相后,除了一部分宋璟的死忠外,其他人哪能坐得住。 而宋璟这等贤相,又有什么死忠可言。 不到月余,宋党瓦解。 宋璟也由原先声势正隆的实权宰相,慢慢的走到了无人问津的地步,官场上的人走茶凉,可见一斑。 而与此同时,符钱、五帝钱正式发行天下。 新钱一经推出,立刻就遭到了市面上的哄抢。 无他,这五帝钱制作的就像是精美的艺术品。 此外还有高道的法力储存在里面,不仅能当钱币,还能避灾、消难、解厄。 大唐从上到下,本来就有一大批崇尚道家的信众,可以说新钱推出的开始,就有无数的拥趸。 新钱推出之后,市面上倒是没有想要仿照新钱铸造私钱的商贩,因为白贵搞出的铸钱铜炉的精度太高,他们实在难以仿制。但仿制不成,却可以融钱做铜器,赚取差价。 不过这些想要融钱做铜器的商贩,却无一例外,都被各地道观的监钱使缉拿入狱,严重的秋后问斩,不严重的,即日流放到岭南三千里。 每一枚五帝钱,都冥冥之中存在诸天仙祖降下的一缕神意,虽然不多,但汇集成众,一旦被熔炼太多,就会有祖师示警。 另外再配合官府严加盘查,隐蔽手段即使高超,也难逃法网。 代国公府。 后院,书房。 白贵看完各地关于新钱的奏报,他揉了揉脑门,起身,从武器架上取下佩剑,准备在花园中练武。 虽然他的道行日益精进,但他也没忘记,性命双修,每日对武道的练习,也是勤修不辍。 走出书房,练剑片刻。 蓬莱剑剑身清鸣。 “这是何故?” 白贵内心不解。 蓬莱间是高道叶法善送给他的佩剑,虽然不算是神剑,但也算是有了一定的灵性。此刻清鸣,定然是有其他原因。 他刚想探查原因,就听从前院处传来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 “白相,这是小女……” “若有打扰处,还请白相见谅。” 白贵走出前院,循着声音,就见到杨玄琰领着一大一小的两个女儿,连忙对他赔礼道歉。 大的约十四五岁,秀雅绝俗,双目湛湛有神,颊边微现梨涡。 小的四五岁模样,和大的模样有七八分像,是一个美人胚子。 都是一袭红杉,外罩翠色罗衣。 “妾身玉筝,见过白相。” “玉环见……见过白相。” 一大一小两女见白贵目光探寻过来,连忙福了一礼。 “白相,这是下官的八女和幺女,” 杨玄琰脸色微喜,介绍道。 “本相知道了。” 白贵随口应付道。 杨玄琰的心意他也能猜到一些。 他现在还未婚配,又是宰相,位高权重,妥妥的金龟婿。 一些官员前来拜访的时候,不乏有试探想要联姻的打算,五姓七望的贵族小姐他都推拒了不少。 像杨玄琰这样直接领着他女儿跑到代国公府游玩的亦有,想法自然不言而喻。 “昭阳殿里恩爱绝,蓬莱宫中日月长……” “莫非杨玉环和蓬莱派有关系?” 白贵看了一眼杨玉环和手中的蓬莱剑,暗皱眉头。 ------题外话------ 三更完成…… 342、蓬莱仙子,玉真,太真(求全订) 在历史传说中,安史之乱,马嵬坡的时候,唐玄宗李隆基赐死杨贵妃,而当时的杨贵妃没有死,而是在遣唐使的护送下东渡前往了蓬莱,在蓬莱仙岛中经过仙人传法,之后就在蓬莱中修道。 “清代洪昇创作的《长生殿》中说,唐玄宗李隆基的前世曾经是仙界的孔升真人,而杨贵妃的前世则是蓬莱仙子……” “此话虽不足信。” “但杨玉环或许在此界中和蓬莱仙岛有一些关系……” 白贵心道。 他在仙剑世界中的这段时间,对此界修道界也没少打听。知道此界人间界共有十大洞天、三十六小洞天、七十二福地,蓬莱仙山就是十大洞天之一。 除了蓬莱仙山之外,终南山、昆仑山、峨眉山、蜀山、龙虎山等等这些名山大川也是洞天福地。 只不过根据各方道脉掌门所说,蓬莱已经隐于人间界数百年未出。 他将种种念头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然后想了想,开了法眼。 以望气术观察杨玉环。 楼观道结草为楼,观星望气。又是皇家道观,望气术几乎是入室弟子必修的法术,他在入门之后,摘星采气之余,亦对望气术有过一些研究。虽比不上他师尊侯少微,但望气术的水平并不差。 白贵先是看到一团紫红白之气,紫红色偏少,白色居多。 紫红色是吉气,官阶越高、地位越尊贵,紫红气也就越多。杨玉环出身弘农杨氏,是高门贵女,但杨玄琰这一脉已经算是有些落寞了,若非遇到他,只是普通的刺史属官。 而白色,是普通人才有的气运。 紫红白之气,也是大多数贵胄子弟的气运。 不过白贵再次加大了法力,他体内龙龟玄胎上的龟壳所负河图闪着白芒,龟山策所携带的法力能够一定程度上窥破天机。 瞬间,环绕在杨玉环身上的紫红白之气渐渐退散,只见在紫金光之中,有一貌美仙娥跌伽而坐,一袭素白宫裳,美眸紧闭,在她的身下则是一岛屿,云气环绕化作海波,层层海潮席卷,背后隐有琼楼玉宇浮现。 “果然是仙娥历劫下凡之身……” 白贵脸色不变,但心底却掀起了一层波澜。 望气术,望的就是气运。他窥破杨玉环紫红白之气的伪装,看到了杨玉环的本相,是历劫下凡的仙娥,而岛屿自然就是蓬莱仙岛,这象征杨玉环占据了一部分的蓬莱气运。 不过稍稍惊疑之后,白贵又恢复了平静。 转世仙娥又算什么,不过是蓬莱仙岛的一个仙子罢了。天界那么多仙人,仙子也分强弱,地位高低。 要是九天玄女这样的大神,他避而远之,但蓬莱仙子,他听都没怎么听过,估计和卷帘大将的地位差不多,就是普通至极的仙子,说好听点的是仙子,说不好听的,仙界但凡是个女仙,就能叫仙子。 而他修的金丹大道,若成仙,即为天仙。 不管是实力、法力、地位,都比这普通的蓬莱仙子高上不少。 不必妄自菲薄! “白相,白相……” 杨玄琰在一旁忍不住轻声提醒道。 他在看到白贵盯着自己女儿内心欢喜,总算是不枉费他的一番苦心,只不过在看到白贵盯的不是杨玉筝,而是杨玉环时,内心顿时失落了不少。 “杨长史,这两人是你的女儿?” 白贵回过神,问了一遍。 他自然知道这杨玉筝和杨玉环是杨玄琰的女儿,只不过用这句话来缓解尴尬。 “是,这是下官的八女,现在已到了及笄之年,只不过……现在还没找到夫家……” 杨玄琰眼睛微亮,上前介绍杨玉筝道。 言下之意,也已经坦明了。 如果白贵不介意的话,他现在就可以将杨玉筝许配给白贵。当然,正妻他是不敢奢求的,求的只是一个侧室之位。 毕竟白贵还没有妻室,成为侧室之后,再晋升为妻室的几率,还是很大的。再说,成为一国宰辅的侧室,也不怎么丢人。 “妾身见过白相。” 杨玉筝也粉颊微红,上前再次对白贵施了一礼。 她也知道杨玄琰的心意,前来代国公府亦是心甘情愿。白贵在成为文武双状元后,就已经受到不少高门小姐的青睐,只不过当时唐睿宗李旦想要赐婚,这就耽搁了下来。 如今过了十年,白贵仍旧炙手可热。 才学、地位、相貌,举世难寻! 白贵点了点头,即兴和杨玉筝随口谈了几句话后,然后将话题转到了杨玉环身上,说道:“本相刚才之所以看了玉环许久,是因为以望气术发现她体内有仙骨,极其适宜修道……” “又问曰:仙必有骨,无骨不可学仙,奈何。”——《宗玄先生玄纲论》 仙骨和气运并不相悖! 如果以性命而论的话,仙骨就相当于命,身体这一方面的资质。有了仙骨,也一定程度上会决定望气术望到的气,这气也就是金光之气。有了紫金光之气,才可以修道成仙。 白贵不是喜欢惹事、添麻烦的人,但他却乐于去结一个善缘。 杨玉环是转世仙娥,虽然需要历劫,但此时若是有人前去渡她,相当于就是结了一个善缘,至于历劫,也可以转化为其他的方式,并不一定非要既定的路线。 修道不是一个人孤家寡人的修道,也是要讲人际关系的,不然为什么会有什么八仙、六丁六甲、梅山六圣等等的神仙组合。 “仙骨?” “小女体内有仙骨?” 杨玄琰愣了一下。 他这时才恍然自家主官一直都是一个居家修行的道士。只不过平时白贵其他的光环掩盖了他道士的身份。 “此事但凭白相安排,下官感激不尽。” 他迟疑了一会,补了一句。 幼时出家修道,在此时是一种很常见的行为。 就例如白贵,就曾在游仙观中一边修道、一边念书。 所以杨玄琰听到白贵这句话,虽有迟疑,但心底并没有太多的抵触。反正在家里待着也是待着,前往道观寄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另外这是白贵主动提及的事情,他这个下官亦不好违背。 再者说杨玉环要是真的有得道成仙的机会,他这个当父亲的,不提鸡犬升天,但回报绝对也是不少。 白贵顺势答应了下来。 以杨玉环的根骨资质,他不相信,能有高道不动心收她当入室弟子。当年侯少微之所以收下他,相当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是真仙道种,能够成仙,成仙之后,亦能反哺他这个师尊,互相提携。 次日,白贵抽出时间,带着杨玉环前往宗圣观。 侯少微以望气术观察杨玉环的气运,神色惊叹之余后,当即动心,收了杨玉环为他的第三个入室弟子,并且传授了三卷道法之中的青羽隐法。 青羽隐法为隐士之道法,而蓬莱仙岛居于东海之上,亦是隐世的仙山,杨玉环是转世的蓬莱仙子,恰好符合此道法的道性。 “没想到竟然让你找到了转世仙娥……” “不过也是正常,你是真仙道种,冥冥之中的气运交集……,遇到的人物肯定不是普通的凡夫俗子……” 侯少微感慨道。 往来无白丁,谈笑皆鸿儒。 白贵现在的气运已经是非比寻常,不提本身的气运,现在为一朝宰辅,可以说气运都被他所借用,能让白贵心血来潮碰到的人,自然不会是普通的凡辈。 一般情况下,道士可不会乱以望气术观人。因为这相当于窥破天机,会损道行、损气运、损阴德。 “只是恰巧罢了,这蓬莱剑是叶法师赠给……” 白贵正说间,怔了一下。 蓬莱剑是叶法善在开元元年他前往江南时赠给他的佩剑,而叶法善的弟子是玉真公主,玉真是玉真公主的道号,而历史上杨玉环的道号是太真……。 以前他还没觉得这两个道号会有什么关联,现在一想,莫非杨玉环在出家时,拜的度师是叶法善,这极有可能,叶法善和李隆基的交情匪浅。而杨玉环马嵬坡假死之后,估计也是被叶法善带走,前往了蓬莱仙山。 至于为何之后叶法善不再将杨贵妃带回长安,估计是杨贵妃已经觉醒前尘,成了蓬莱仙子,自不会再去见李隆基。 “蓬莱剑……,蓬莱仙子……” “叶法师相传是太极紫薇左仙卿下凡,你这蓬莱剑是叶法师所赠,那么按照为师猜测,叶法善之所以下凡,估计任务之一,就是助蓬莱仙子历劫……” 侯少微听到白贵所说的话,微微皱眉,想了一会,回道。 “不过此事你也不必担心,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叶法师给你蓬莱剑是因,咱们宗圣观收了蓬莱仙子的转世之身是果……” 他笑道。 他收杨玉环为入室弟子和收周文玄、白贵时的想法完全不同,周文玄、白贵尽管资质高等,但终究是自己修行,跟他师徒缘分深重,而收杨玉环为徒,则更多地是给杨玉环指点,点破迷津,只是相当于一个引路人罢了。 后者,私心更重一些! “师尊说的不错,道法自然。” 白贵放下心中担忧。 叶法善作为太极紫薇左仙卿,幼年身死的时候,曾经面见过太上道祖。而他们楼观道,就是太上道统。叶法善针对谁,都不会针对楼观道,即使针对楼观道,难道他们楼观道就没有依仗吗?! 再说,法不加贵人! 他一朝宰执,自身又有道行,亦不是轻易能对付得了的! 两人在侧殿谈罢。 走出。 被观中女冠已经换做一身素色道袍的小美人胚子,正在后庭花园跑来跑去,见到两人,施礼道:“玉环见过师尊,见过二师兄。” 343、阳谋断国,指鹿为马!(求全订) “小师妹。” 白贵打了个道家稽首礼,面带微笑。 互施一礼后,杨玉环就提着裙摆,跑到白贵身前三四步,嚷着让二师兄抱抱之类的话。 “小师妹乖,师尊还在这里……” “你注意点规矩!” 他有曾经照顾小千代的经验,所以对待五六岁大的杨玉环时,也是尽量施以耐心,故此远离了父姐的杨玉环就有些格外依赖于他。 “玉环,你青羽隐法背熟了没有,没有背熟的话,继续到自己房间背诵经文,在这里瞎闹什么,为师罚你一日不得走出闺房!” 侯少微板着冷脸,呵斥道。 “是!师尊!” 杨玉环被观中的两个女冠带走,一脸的闷闷不乐。 “新钱施行之后,初时有监钱使监查四方,还无大碍。不过危机不是来自于市井或者显贵,而是来自佛门。” “为师听闻,有佛门的不少僧侣准备前往长安进行传法,他们传法是假,是意欲损毁新钱国策……” “佛家塑金身需要铜钱,而我等将铜钱铸造成为法钱,法钱大量损毁,就会有监钱使察觉,朝廷封查,如此一来,法钱日益增多,而铜料日益减少……” 等杨玉环走远之后,侯少微开始和白贵谈起正事,言语充满担忧。 两人走在昊天观的后庭花园,边走边说。 “三清只需泥土身,佛祖却要金身镀。” 白贵顿步,凝思,想到后世久经流传的一句话,叹了一声道。 佛门的金身是整体用铜铸造,表面镀金。 可受限于古代的开采技术,钱荒几乎各个朝代都会发生。所以除了皇室宗亲制作私钱外,就属于佛门私自囤钱,融钱铸造金身最多。 “此言甚善。” 侯少微听后满意点头,不由问道:“不知美和你可有什么方法解决此事。” “解决此事不难,辩法就是……” …… 白贵提到的辩法不是道家和佛门的辩法,而是太学会约的诸多士子与这些佛门的高僧进行辩法。 这是阳谋! 若是佛门胜,就相当于得罪了儒门所代表的士林,而若是佛门败,废除新钱之事自然无从谈及。 可事实上,不管胜败,佛门都已经败了。 换句话说,白贵将施行道门的符钱、五帝钱视作大唐的国策,而国策的施行靠的是朝廷百官,是整个官僚系统,也是整个统治阶层。 佛门想要和整个统治阶层对抗,必定输! 不过……现在太学会约的士子们,还无法代表整个士林。 于是,含元殿,大朝会。 白贵立在殿内,转过身来,俯视朝廷百官,“新钱施行已经有了差不多快有半年,好处想必不用本相多说了。现在本相听到,有人想要暗中鼓动朝官废除新钱之策,本相不相信有人胆敢如此施为……” “本相从军多年,说话向来直,佩服的是磊落丈夫,鄙视的是阴险小人。现在若想有禀明陛下废除新钱之策的朝官,还请出列,本相非但不会仇视,反倒会佩服尔等,但若不肯站出来……”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明,但言下之意很明白。 若是现在没有朝官站出来表明心迹,可今后却偷偷暗中上奏,那么不用质疑,这等人就是阴险小人。 百官见状,窃窃私语不断。 坐在龙椅上的李隆基虽隐隐发觉白贵的话有些不对,但今日之事白贵已经向他禀告过了,再加上白贵一向忠心,他又不是什么会被操纵的庸碌皇帝,所以出于自信,这些话他不曾打断。 一个,两个,三个朝臣出列。 陆陆续续约有十五个朝官,持对新钱的反对意见。 “本相敬重诸位!” 白贵对这些朝臣深深一揖。 继而散朝。 所有朝臣都有些惊疑,今日白贵摆出如此阵仗,他们还以为是搞什么大的阵仗,但没想到,雷声大,雨点小。 可是接下来,一连十几日。 士林沸议,认为这十几名朝臣太过迂腐,或是认为这些朝臣私底下是否和私钱生意有关,总之,对着十几名朝臣进行舆论攻讦。 李隆基看到这十几名朝臣已经沦为人人喊打的“奸臣”,立志做一名贤明天子的他,立即传旨,将这十几名朝官赐金放还。 “白相计策天衣无缝,令林甫心往之……” 皇宫,中书省衙署,李林甫大拍马屁,一脸敬佩道。 “哪有天衣无缝的计策。” “只不过是‘天子兼听则明,偏听则暗’的道理罢了。” 白贵呷了口茶水,气定神闲道。 他故意让朝臣站出来,就是指鹿为马,竖立他的威信。但若是学赵高那般指鹿为马,难免太过明显,李隆基又不是秦二世,不会这么昏庸。 但他的指鹿为马不同,赵高的指鹿为马是将错的说成对的,以此分化朝臣,而新钱之策本来就是利国利民的策略,所以他“指鹿为马”分化朝臣,朝臣即使有一部分人能猜测出来,但也不能将其说出来,因为这是出于公心,一心为国谁能说错。 而被排挤出朝堂的十几名朝臣,也未必是士林都对其不满,攻讦于他们。 只不过是长安的士林不满他们! 这是打了一个信息差! 长安的士林,就是以参加太学会约的士子们为主,他们将白贵视作党魁,同样他们的年龄最年轻,最容易接受白贵提出的新钱之策。 除了长安之外的士林,偏远地方的士林,说不定就会选择支持这十几名支持废除新钱的朝臣……。 兼听则明,偏听则暗。 可皇帝明明已经兼听了整个长安的士林,并没有偏听一两个宠臣的话、谁……又能说白贵是错的,那十几名朝臣是对的呢?! 即使偏听宠臣的话,但这些宠臣和白贵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不会向李隆基进白贵的谗言。 “现在所有朝官都同意新钱之策,开始准备让佛门的僧人们与太学会约的士子们进行论道……” 白贵放下茶盏,笑道。 “是!” “下官这就安排!” 李林甫下意识应诺,但应诺完之后,就觉得是不是让士林学子和佛门高僧论道是不是太快了些。 可他稍稍思索之后,就立刻对白贵佩服得五体投地。 什么叫高明之策! 白贵先是利用长安士林的沸议将反对新钱的十几名朝臣排挤出了朝堂,可接下来又以朝堂百官都同意新钱之策为机,再让太学会约士子与这些佛门高僧进行论道。 这样一来,与佛门高僧论道的……可不仅仅是太学会约的士子们,而是整个大唐的士林。 如果说谁最有资格代表大唐士林,那么无疑就是朝廷的百官。 左右倒右手……, 可怕至极! 344、佛门论道,封山避寺(求全订) 论道之日。 就定在十日后。 诸多佛寺高僧赴约。 论道地点在太学文庙前的广场上。 白贵作为太学会约的党魁,又是朝廷宰辅,新钱之策的提出者和践行人,一同观摩此次辩法论道。 他勒马停在孔庙前的石制棂星门。 门前有下马石。 往里面一望,论道的两方人马对峙。 太学会约的士子,他大多都熟悉,可是到了这些僧侣,他大部分都不怎么认识。 “那是六祖慧能的五名弟子,为禅宗五派法流,分别为青原行思、南岳怀让、菏泽神会、南阳慧忠、永嘉玄觉……” 李林甫指着盘坐在石阶上的五个披着袈裟、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对白贵说道。 “那是一行禅师……” “这是玄奘法师的徒孙……” “……” 他一一介绍道。 “看来是来者不善啊。” 白贵摇头轻语,一甩手上缰绳丢给亲卫,迈步入场。 “见过白相……” 他走进场中,左列的太学会约士子纷纷起身对他见礼。而右列的佛门高僧则是不理不睬,仍旧手捻佛珠,敲着木鱼,念着经文。 毕竟是出世高人,已经出了俗世,所以不见礼,也说得过去。 正庙前,台阶上,有一简陋蒲团。 白贵盘腿坐在了蒲团之上。 书吏宣告辩法开始。 “佛门是否为大唐宗派?既然佛门是大唐的宗派,为什么道门制定法钱,而佛门没有参与?” 青原行思开门见山,质问道。 佛门不反对制定新钱,但反对的事情是,这件事只有道家参与,将佛门直接排除在外。 新钱一经推出,谁都看到了佛门在此中的危机。 如果让新钱继续推行下去,这第一步是普及道家法钱,下一步是不是全民修道,再下一步是不是要开辟地上道国! 是可忍孰不可忍。 “禅师说错了,朝廷推行的是新钱,而不是道家法钱,新钱只是恰好用了道家法钱的制式,就好比说在下今日准备前往西市吃饭,恰好吃了一碗汤面,汤面饱腹,请问是食物充饥,还是汤面充饥?” “佛门是大唐的宗派,但开辟新钱又与佛门有什么关系?难道在下今日没有前去西市另一家包子铺吃包子,包子铺的店家就要对在下心生怨愤。那么……这包子在下今后是万万不敢吃的!普通的凡俗市井小民尚且需要遵循道德,我听说佛门都是清心寡欲的高僧,没想到连一个包子铺的店家都不如!” 对面的士子微微一笑,反唇相讥道。 青原行思问的是质,是根本,佛门此次论道是为了争夺与道门相同的权力。但士子却讲的是表,认为佛门高僧不应该执着于物欲。 “这位施主,贫僧曾经前往一贫家化缘,化得一清粥,只有三粒米。贫僧不觉饱腹,次日又前往一富家化缘,得一钵米饭,觉得肚圆……” “三粒米和一钵米,贫僧认为不管是贫家,还是富家,都是施了恩德,恩德相同,但贫僧化贫家腹饥,化富家饱腹,不知缘何?可否请施主回答否?” 一行禅师闻言,微微一笑,回道。 士子质问他们佛门物欲,他却将其诡辩,物欲就是这三粒米和一钵米,于佛门来说,心底感觉是相同的,但前者会挨饿,后者则会饱腹。 故此,他们前来或者不前来,心底都是风轻云淡,坐看云卷云舒。 如果他们不前来,佛门可能会衰亡,就如三粒米。如果他们前来,佛门就像一钵米一样,能够存续下去。 简单来说,他们一直都不存在物欲,只是像化缘一样,今日贫家,明日富家,只是今日恰好化缘到了富家罢了,所以,他们来了。 右列士子们议论纷纷,面露难色。 论到诡辩,不管是道家,还是儒家,都不是释教的对手。 “我觉得钱币就如我等的头发,佛门既然视其为阿堵物……” 又有一士子起身,辩解道。 这场论道从日中开始,一直持续到日暮,以太学会约的士子落败为主。前来的诸多佛寺高僧几乎没有落败之人。 五日,在太学举行的论道辩法终于结束。 佛门获胜! 不过让这些诸多佛寺高僧没有想到的事情是,即使他们获胜了,也没有获得朝廷给他们释放的善意,将他们容纳到新钱的铸造之中,反而在长安越来越寸步难行。 论到口舌,儒道两家确实都比不过佛门。 但……,这场论道从头到尾都没有佛门胜利的余地,因为这场论道,它是在朝廷规定的秩序之下,而佛门论道辩法击败了太学会约士子,相当于挑衅制定秩序的朝廷百官和整个士林,除非跳出这个秩序圈之外,否则不可能有真正的胜利。 “我禅宗从此封寺百年……” “白美和不死,禅宗永不出世。” 六祖慧能的五个弟子面色沉重,宣称道。 “我法相宗……也封寺百年……” “我三论宗也一样……” “净土宗从此不问世事。” “律宗封山……” 各佛寺的高僧在长安逗留多日,也是终于了然,从头到尾他们都在白贵的算计之中。 但他们又无可奈何。 若是仅道家,他们或许还能拼一拼,但现在道家和朝廷绑在一起,李唐皇室又极为崇道,现在的宰辅白贵亦是一个道士,他们拼不了! 真惹急了朝廷,道家各派高人随朝廷大军破山伐庙,佛门的哪门哪派能抵挡住如此摧折。 与其如此,还不如暂时避退。 反正现在道门还没到将他们赶尽杀绝的地步! 封山封寺,他们又不是没经过。 乱世封山避世,盛世开山迎香火。 长安寺庙不少,在各派高僧决定封山封寺之后,这些寺庙也渐渐紧闭寺们,开始不问世事。 这点也是白贵所预料到的。 现在朝廷势大,且并非是什么乱世,仅凭各佛门的实力,还无法抵挡朝廷大军的讨伐。更何况有道门各派的助力,佛门只有暂时避退这一条路子可走。 不过他也没赶尽杀绝。 一旦这样做,可就彻底将佛门得罪死了。 他可不是什么傻傻的愣头青,不会充当道家各派的急先锋。 即使让仙剑世界的佛门绝迹,在其余世界还会有佛门的踪迹。现在他让佛门各派隐退百年,已经是数不尽的大功德,万事过犹不及。 此界修道,像白贵、杨玉环这种,仅凭自己资质,紫金气运就能修道的人少之又少,不可避免的需要攀附权贵,依靠朝廷。 现今佛门隐退,可以说清除了相当一部分资质低劣的弟子,势力大大萎缩,不仅是百年难振,在往后多年,才能慢慢恢复元气。 345、立幼帝,亚父视之!(求全订) 借行新钱之策,指鹿为马,一箭双雕,白贵成功在朝堂上竖立了自己的威信,虽然未曾将朝堂变为自己的一言堂,但庙堂之中,能够有实力反抗他的朝官寥寥无几。 与此同时,宋璟手上的权力也过渡到了白贵这个“新任”实权宰相的手中。 开元十年秋,宋璟被罢相。 但宋璟功劳甚高,在朝野素有清望,同时李隆基也往往垂政问于宋璟,故此宋璟虽罢相,但却被赐开府仪同三司,进爵广平郡开国公。 开府仪同三司是古代最高的文散官。 散官是与职事官表示所任职务的称号相对而言。隋朝的时候开始定散官名称,加给文武重臣,皆无实际的职务,而统称官员有实际职务者为职事官,散官是只有官名而无职事的官称。 有了这个开府仪同三司的最高文散官头衔,宋璟亦算是光荣退休了。 “美和,你心中的抱负比老夫更高,从此之后……,大唐就交到了你的手上,你作为宰辅,要时时谨记,凡事要多思而后行,切记不可毛躁……” 宋璟在政事堂的衙署中给白贵交待政务,敦敦教诲道。 说了一会,他有些嘴干。 白贵在一旁侍奉,见状替宋璟端来茶水,躬身递到宋璟手上。 他有些喝不惯唐朝的茶汤,所以闲暇的时候发明了炒茶法,一直喝的都是清茶,相比较茶汤的味道繁杂,清茶立刻遭到了政事堂宰相的追捧,甚至上行下效,在长安乃至全国,都在尝试新式的清茶。 白瓷茶盏中浅褐色的茶水清澈透亮。 宋璟眼底露出一丝满意之色,掀起茶盖,喝了一口茶水。 尽管敛权是真,夺取宋璟的相权是真,但一码事归一码事,在私底下他们还是老师和学生的身份。 就如同说相声一样,台上无大小! 到了台下,必须尊师! “相比较先天时期(开元前一个年号)的吏治的混乱,百业凋敝,现在的开元十年,本相已经看到了开元盛世的征兆,这是我和姚相所希冀的事情,如今这担子落在你肩上,也好过落在别人身上……” 虽然宋璟对罢相心底仍有少许不甘,不过皇帝不会允许一个宰相执政太长时间,现在他执政如此之久,也是时候该被罢相了。与其相位沦落到别人之手,还不如落入白贵的手上。 至少在白贵的手上,开元这十年他和姚崇的努力才不会人亡政息。 “学生省得,宋师这段时间,也教会了学生不少东西。” 白贵回道,语气谦卑。 虽说他已经拿到了实权宰相的位置,但他还不至于‘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再者这段时间宋璟在政事堂中,处理政事的时候,对他的教诲也有很多,让他在这两年之内,真正成长为一个可执宰一国的宰辅。 “时间不早了,为师……走了!” 教诲完白贵之后,宋璟看了一眼天色,从案牍上拿起幞头,戴在头上,他走到政事堂衙署的门口,顿了顿步,将围在腰上的带绔稍稍整理了一下,又将别在腰上的玉笏板取下重新别好,整饬仪容,这才迈过了门槛。 (带绔,古代官员的玉饰腰带。)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穿过皇宫的绿瓦,撒在他的肩上,而又落在紫色下裳,最后在他的云头履滞留片刻,消失不见。 “学生……恭送宋相!” 白贵走到门口,深深一揖,作别。 …… 真正掌握相权,成为实权宰相之后。 白贵开始了大刀阔斧的改革,他不像商鞅、王安石、张居正等人一样,率先动利益集团,而是选择先做大蛋糕。 修道成仙和宰执天下这两者并不相悖,想要成仙,就得立下功德。 《抱朴子内篇·对俗》中说:“人欲地仙,当立三百善,欲天仙,立千二百善。”在《秘要经》中也认为:“立三百善功,可得存为地仙,居五岳洞府之中。” 这个功德,在白贵看来,就是成仙的资格证,是人是鬼都想成仙,但成仙的名额肯定有限,如果仅修道就能成仙,那么这种仙人定然良莠不分,只是掌握力量的普通人罢了。 有成仙资质的人虽然稀少,万人、百万人中难出一人。但如果筛选的人口基数够多、够大,时间轴够长,一个年龄段有百人,那么百年内,该有多少人,千年内,该有多少人?! 所以必然要对能够成仙的人进行严格限制,而功德就是限制人成仙的一个条件。 功德,也是最好的筛选方式! 这就和汉代举孝廉一个道理,百善孝为先。历朝历代,都会崇尚忠孝。现在的唐朝科举,也有贤良方正科。即使是下三滥的帮会,亦会供奉关二爷,讲究个义薄云天。 而不同身份的人,去行善事,得到的功德数量也定然不同! 贫家,养活自己都是一件难事,更别说给一些人施粥行善事。而富家,造桥修路、救人之难、矜孤恤寡等等这些善事,只要有善心,都能做。 同理,一个宰执天下的人去行善事,去积德行,远比普通人要快得多,可能别人需要修十世的功德,对于宰相,只需几年、十几年,就能做到常人难以达到的德行。 时间从开元十年到开元十六年。 整个大唐虽然未曾有翻天覆地的大变化,但在白贵宰执的这段时间,吏治清明,冶炼业、农业等各行各业进步飞速,百姓日益富裕,一副新欣欣向荣的场景,白贵的声望也日渐正隆。 仅仅几年的时间,就想要有翻天覆地的变化,也不现实。 “忆昔开元全盛日,小邑犹藏万家室。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杜甫《忆昔》 在正常的开元年间,都能达到如此盛世。 白贵没道理会比此差。 不过在封建时代,百姓想的是宁愿让官府以黄老治国,也不愿官府多干扰民间生产。黄老治国,往往亦是意味着休养生息,这不是没有道理的。 所以,一步步来。 …… 皇宫,太医署。 “现今百姓多疾,而苦无良医治理。虽本相三申五令,各州县时有义诊,但州县各地的大夫良莠不齐,百姓病苛难以得到有效治理……” “故此本相欲以太医署编制一本可以解决百姓各种疑难杂症的书籍,所治理之疾病,务必广、全,所列之汤药,务必价廉、广泛……” 白贵目光严厉,审视太医令的诸多医师,说道。 他说的实际还比较委婉。 州县各地方大夫在义诊的时候,有不少人,故意在义诊的时候,隐瞒病情,消极怠工。 这倒不是白贵想要马儿跑,却又不给马儿吃草。每次义诊,都会有官府给予一定程度的补贴,是官府在出诊费。但这样一来,义诊看的人多,各州县大夫的生意必然就要受到影响,所以一时还行,时间一长,就再也难以为继了。 不过即使这些义诊的大夫没有消极怠工,但州县的大夫哪能比得上这些精挑细选的太医署医师。 唐代的太医可不是明朝的太医,是世袭制。 唐代科举有医术科。 太医署的每一位太医都是全国精挑细选出的医师,医术精湛。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出一本类似赤脚医生手册的古代版。 这样一来,也能让太医署的医师物尽其用,不浪费这么多名医的资源,这也是一件大的功德事,没道理不去做。 “下官谨遵白相之命。” 太医令和两名太医丞连忙应诺。 太医署中有太医令一人,从七品,太医丞两人,从八品。 白贵点了点头,率领属官离开。 路上。 “白相……” “陛下那边,似乎有罢相的意向。在本朝中,姚相宰执三年,宋相开元四年当宰相,一直到开元十年被罢相,现在白相你宰执六年……,若是再算上前两年,白相你已经宰执八年之久……” “估计陛下有意让张侍郎担任中书令。” 走在途中,李林甫屏蔽左右,低声道。 自从宋璟被罢相之后,他现在已经彻底算是白党中人,即使他在朝堂上,并未彻底倒向白贵这边,但无论是谁,只要眼睛不瞎,都会认为他是白贵的人。 如果张嘉贞取代白贵,那么和宋璟到白贵这其中的继承关系不同,张嘉贞必定会使用自己亲信担任要职,他今后的前途可不见得光明。 “此事……本相也从后宫中得到了消息。” “不过现在此事还未确定下来,想要罢本相,以陛下的手段,还不会这么快,至少要等朝政从本相手上交接到张侍郎的手上后……” 白贵笑了笑,随口回道。 就像是他和宋璟一样,哪怕他原先是宋党中人,这权力交接,用的时间也不短,大半年的时间。 “那白相如何打算?” 李林甫问道。 “这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盛世……,陛下该出去看看了!” 白贵貌似漫不经心的回道。 隔了两日。 在武惠妃的建议下,志骄意满的李隆基认为自己创造了如此盛世,是时候该出去看一看了,所以摆驾洛邑,准备沿着大运河,巡视江南。 而作为宰辅的白贵在朝理政。 天下什么都能缺,可以缺皇帝,但宰辅一日都不能缺,缺了国事会乱。 不过离开之前,李隆基也长了一个心眼,抓着兵权没放。而唐代的宰相权力不如以往的宰相权力大,朝堂也不是白贵的“一言堂”,不至于生出什么太多的祸患。 现在是盛世,又不是乱世,还不至于会有胆大包天的人,胆敢篡位。 为保安全,李隆基也带走了太子。 另外李隆基也认为,天底下谁都会反,但白贵绝对不会反,一是白贵与他这么多年的君臣之情,二则是白贵没有子嗣。 这一来一去,罢相之事自然也就无从谈起。 因为朝政不能乱,交接宰执之位的时候,势必会引起朝政动荡,而李隆基被武惠妃这么一提,亦是心痒痒想要迫不及待巡视大好江河,自不会轻易罢相。 一下江南。 二下江南。 直到第三次的时候。 驿站失灵,一连十数日难觅皇帝踪信。消息不知从何透漏而出,朝廷百官惶惶无措。但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子又被皇帝一同带走,所以宰辅白贵无奈只能应百官之邀、士林之请,扶持李隆基最宠信的皇子寿王李瑁登基为帝。 至于士林之请,亦是寻常。 本来李隆基作为圣天子,励精图治,但三次南巡,耗费的民脂民膏无数,这点实则以大唐的底蕴还能承受,但在士林看来,李隆基这个皇帝已经算是昏庸了。 虽说忠君爱国,但实则不管哪朝哪代,对于士大夫来说,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虚君强化臣权。 “白……白相,孤……孤不敢,不敢……” 七八岁的寿王李瑁脸上略带隐忧。 但他目光在看到含元殿殿内最上方的龙椅时,眼底又露出一丝的希冀和渴望,这可是意味着至高无上的权力。 一旦坐上,他就是整个大唐最尊贵的圣人。 “寿王殿下,现今陛下失踪,生机难料,虽臣希望陛下能够安然无恙,但现在边疆传来战报,突厥南侵,若无皇帝,政令如何施行?兵权如何授予?” “相比于误国,臣……更希望寿王殿下能够承担起这举国重担!” 白贵站在龙椅旁,劝谏寿王李瑁道。 他一副忧国忧民的神色。 也确实如他所说,如果国事安稳的话,有皇帝和没有皇帝区别不大。但现在外敌入侵,如果没有皇帝授予的虎符,想要调兵遣将根本不能。 时间一长,这就是误国! 会被突厥各个击破! “可……” 寿王李瑁仍是犹豫。 “殿下,到时候陛下仍是太上皇,仍能执掌国政。你是他的皇子,陛下难道会虎毒食子吗?若是为皇帝,殿下……” 白贵循循善诱道。 后半句话他没有说完。但言下之意很明显,现在如果寿王李瑁继承了皇位,假使李隆基回来,也不会对他这个皇子下手。 而继承了皇位之后,寿王李瑁就是朝廷的合法皇帝! 即使最后被废,但相较寿王李瑁以前的身份,他日后是废皇帝,废皇帝如果朝政一旦有变,说不定还会被继续册立为皇帝。 皇室子弟,向来早慧。 寿王李瑁思虑好处和后患之后,心底有了把握,在白贵的目光注视下,一屁股坐上了皇位。 “如今国事艰难,一切还有望白相把持。” “孤……朕年幼不知事,赐白相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权掌国事!” “定……定以亚父视之也!” ------题外话------ 今天有事,加上有点卡文,更迟了,待会凌晨还有两更。抱歉,不是鸽了…… 346、李隆基回朝,册立太后(求全订) 寿王李瑁坐上龙椅后,觉得心底还不怎么安稳。 尽管有着白贵的种种保证,和日后的种种好处。但他不傻,知道他父兄要是回来之后,他作为皇子,是不会死,但作为“废帝”下场决计不会多么好。 另外相比较皇宫中的其他皇子,他只不过是十八子,如果算年龄来当这个皇帝,他怎么都不够格。 但白贵只说了一句,他“少有聪慧,有紫薇相”后,他就被定为了太子,入朝当了皇帝。 所以,现在他如果想要维持住自己的皇帝位不被废除,那么就必须抱紧白贵的大腿,放权给白贵。 放权给白贵,看似是丧失权力,实则是一个妙招。 因为只要白贵有权,他……才是皇帝! 他作为皇帝的合法性,来源于白贵,来源于白贵的党羽! 再者说,他一个幼帝,还是自认为和白贵对抗不了的,与其死抓住权力不放,也没什么权力,还不如动动嘴的功夫,让白贵这个“亚父”放心。 最后一点,在众多皇子中,他和白贵向来比较亲近,对白贵亦比较信任。 当然,这一招也未尝没有将白贵架在火上烤的打算。 只不过白贵现在已经贵为代国公,又是宰执,如今有了拥护从龙之功,想要再进一步赏赐,难上加难,总不能真的封王。 而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这三件套,虽然稍有些忌讳,但实际上,这只是萧何故事罢了。 “天子命公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如萧何故事。”——《三国志·魏志·武帝纪》 “如今新帝已立!” “尔等还不参拜,莫非是另有异心,妄想祸乱国事?” 白贵转身,站在龙椅左侧,俯视朝廷百官,沉声喝问道。 他当实权宰相六年,在百官之中积威多年,朝廷故旧又多,不少人还是他以前的部将、属官,所以见他喝问,立刻躬身施礼。 而一些“心怀异心”的官员,迟疑了一会,亦不得以开始施礼。 “众卿家免礼。” 寿王李瑁脸色潮红,面泛喜色。 见到这一幕,他才觉得,一切都值了! 礼毕。 白贵扫了众人一眼,开口道:“北衙四军、南衙军十六卫乃是朝廷精锐之士,守备长安,现今突厥南侵,正需国士之时,本相之意,调拨两军精锐之士,开拔北疆,抵御突厥,不知李尚书以为如何?” 既然扶持幼帝夺了李隆基的位置,那么当今之急,是夺了长安的兵权。而夺走长安兵权,以突厥南侵的理由最为合适。 自古以来,守备京师的军队都是精锐之师。、 至少明面上是。 “论到兵事,我等臣僚,就属白相精通……” “现在白相决议如此,下官附议!” 兵部尚书一丝迟疑也不敢有,立刻说道。 这就是宰执的积重之威! 现在又有小皇帝撑腰,他即使反对,也无济于事。同样,既然是为国,他也觉得,现在如果让长安乱起来,突厥入侵急迫,说不定会再复永嘉之乱。 现在朝廷可调之兵,就属守备京师的南北军可调。 “兵部尚书同意,那其他人呢?” 白贵再问。 “下官附议……” “下官附议……” “下官附议……” 朝廷百官一同道。 …… 突厥入侵和驿站失灵、皇帝南巡,只是白贵制造的幌子。 大唐北境的各种小部族数不胜数,只要他稍加示意,就可让边境情报由小部族入侵改为突厥入侵,反正都是草原部族,认错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而这种小部族入侵,一年的秋冬之际,不知多少。 驿站失灵,这件事就更简单了。 李隆基这个皇帝的权力,不知不觉就被白贵以简单的伎俩巧妙夺走了。 看起来似乎有些充满戏剧性。 但实际上这并不戏剧。 董卓之所以能从边将成为董相国,就是因为东汉朝廷一次小失灵,放董卓的兵马入了洛邑,董卓就此轻易执宰了东汉的社稷江山。 而白贵现在是一国宰执,施以小策,在皇帝不在长安的情况下,做到如此地步并不难。 但……正如董卓会被反噬一样,白贵这般施为,也会被反噬。 只不过相比董卓这个被排除在朝廷之外的边将所引起的反噬而言,白贵作为朝堂的领头羊,反噬就小了许多。 有突厥入侵的这个前提下,家国大义之下,守卫长安的南北衙禁军在朝堂的压力下,不得不被拆解,一部分“精锐”在故将军、校尉的带领下,前往北境抵御匈奴。 长安兵权,轻而易举就落入到了白贵这个权相手中。 大约半个月后,李隆基返京,因见兵权已失,不得以只能暂认了自己已经被架空了的事实,被尊为太上皇,另居于太极殿。 回来第二日。 李隆基派人邀请白贵入宫赴宴,目光幽幽。 “白卿,朕一向恩宠于你……” “你就是这样对朕的吗?” 他冷声问道。 他心底里很失望,他一直认为白贵对他忠诚。但没想到,他失去音信才不过十几天,白贵就另立了新君,尽管事出有因,可谁都看出来,这其中白贵的野心。更别说白贵现在已经是朝廷的权相,和以前的实权宰相大不相同,权力更上一阶。 “陛下怠于朝政,三次南巡,消耗民脂民膏无数……” “此次突厥入侵事急,臣不得以……” 白贵神色淡然,回道。 如果他只甘心当一届宰相,那么李隆基罢相也就罢了。但他现在的改革才刚刚开始,六年,六年的时间什么也做不了,他需要更长的时间。 而这个时间,李隆基给不了。 另外,若不是因为现在的李隆基已经沉湎于享乐,南巡这项计策也不会成功。他现在将李隆基尊为太上皇,总好过日后再有一次“安史之乱”。 “瑁儿现在年幼,不能理政……” “白卿你帮朕,将瑁儿废掉,重新让朕执掌朝政,朕给你封王!对,给白卿你封王,以白卿的功劳,封王够了!” “代王白卿你看如何?不行的话,赵王……” 李隆基见到白贵这般神色,心底一慌,立刻就明白白贵对他并不忠诚,所以知道对白贵质问,并不会奏效,所以改变了策略,想让以封王事让白贵动心,重新拥立他执掌朝政。 “臣子不可封王,臣对陛下和大唐忠心耿耿。” “陛下或许是喝醉了……” “臣这就告退了……” 白贵起身,微微躬身施礼,然后连头也不回的甩袖离开。 重新拥护李隆基执掌朝政,他还没那么傻,若是李隆基重新拥有权力,第一个对付的人,估计就是他。 走出侧殿,在走廊拐角处,见到了武惠妃。 武惠妃貌美如初,施着粉黛。 “陛下是不是在和白相商量废除瑁儿的事情?” 她问道。 李隆基屏蔽左右,只让白贵一个人入宴,必然是商量秘事。而李隆基能商量的秘事,不用问也知道,必然是关于权力。 “寿王虽年幼,可却已有明君之相。” 白贵没有明言,但一切都说了。 而他之所以选择册立寿王李瑁,原因有很多。一是,因为武惠妃的关系,二则是,寿王李瑁年幼,比较好掌控。最后一点,这项计策中,若不是有武惠妃陪侍在君王侧,让李隆基难以反应过来,这件事也就没这么容易成。 “太子地位稳固,本宫和皇后有过间隙,若是太子上位,日后我们母子必定不得善终,此次多亏了白相的万全之策……” 武惠妃美眸微眨,凑到白贵身侧,吐气呵兰道。 (开元十一年,太子李瑛年长,李隆基忌惮太子,遂借故废除太子李瑛,让前往吴地就封,改立王皇后所产之子为太子。) 她虽然知道白贵这般行事,祸患无穷。但谁让太子地位太牢固,轻易撼动不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 与其不能破局,还不如鱼死网破。 傀儡皇帝,也好过日后李隆基驾崩后,他们母子的处境。再者说,白贵又没有子嗣,这点她还是清楚的,不可能篡位,位子还是寿王李瑁的。 “此处还是皇宫,你我不宜相交过密。” 白贵皱了皱眉,提醒道。 他虽然和武惠妃有过结盟,互相交换了把柄,但这是私底下的关系,在明面上,外臣可不能与后宫妃嫔勾结。 “怕什么,现在后宫之中……” “可还不是你和我的人吗?” 武惠妃笑了笑,不过还是听了白贵的话,向后退了三四步。 这也是为何她这般相信白贵的原因。 白贵将执掌后宫权力的机会,交给了她。 而原先的王皇后,虽然还有权力,但权力出不了清宁宫,与她现在,不能比。 “想要稳固寿王殿下的皇帝位,下一步就是册封你为太后。” “如此一来,法理皆有。” “亦是昭告朝臣,陛下不可能再复位了……” 白贵看了一眼武惠妃,说道。 现在他立了寿王李瑁为帝,那么稳固寿王李瑁的皇帝位置,就是当务之急。同时还有一些朝臣,对李隆基回长安,还抱着一丝的侥幸之心。 立武惠妃为太后,亦是相当于明朝的大礼仪之争。 同意,那就相当于背叛了李隆基! 不同意,也方便白贵将这些朝臣清除出朝堂,再次强化权力。 毕竟上一次册立寿王李瑁为帝,李隆基不在,还能有理由进行推脱,但现在李隆基回到了长安,立武惠妃为太后,政治意图再明显不过。 必须进行站队! “太后……” “本宫是瑁儿的生母,成为太后是应有之理!” 武惠妃美眸一亮。 她想的倒是没白贵想的这么多,第一时间想的是,总算是能压后宫这些妃嫔包括皇后一筹了。 ------题外话------ 还有一更,估计在三点半吧。 347、我有明珠一颗,久被尘劳关锁!(求全订) “太后、权相……” 白贵脸上闪过一丝古怪之色。 他这算是拿了张居正的模板。 不过他既有兵权、又有相权,又有战功,又有名望,以往的故旧等等,算是王莽、曹操等权臣的杂糅体了。 “陛下现在仍有不甘,惠妃若有警觉,还请立刻向本相告之。” 白贵将要离宫的时候,对武惠妃叮嘱道。 武惠妃原先只是正三品的婕妤,在来在生育寿王李瑁后,又被晋升为了从一品的惠妃。 “这事本宫省得……” “不过现在瑁儿成为皇帝,陛下必定对我心生猜忌,一些秘事估计也不会向本宫吐露。” 武惠妃颦了一下柳眉,想到了这件事,她抿了抿朱唇,正想说‘何不如让李隆基身死’,但想了想,这未免太过狠毒了一些,是个男人听到女人这般做,都会心生警觉,她还不想白贵对她心生厌恶。 于是说道:“本宫会安排几个机灵点的宫女、宦官看着陛下,不过外朝已有白相你执掌乾坤,陛下绝不可能再翻起风浪。” “陛下即使比以往昏庸了不少,但仍不可轻视之!” 白贵道。 武惠妃本来还没怎么上心,但听白贵这么一提,亦是知道李隆基可不是什么庸碌君主,要是让李隆基夺权,她下场也不用多想,心中警觉,必须要看紧李隆基。 …… 不提朝堂事。 白贵这六年借助大唐整个天下的气运,长养圣胎之境几乎已经臻至巅峰。 当然,这是他自己的巅峰,在这个境界之内,再也难以寸进。 原先指甲盖大小的龙龟玄胎成长到了磨盘大小,而后又在金石外药的磨砺下,从磨盘大小逐渐缩小,缩小到了丹经记载的约莫“纵广一寸”,内里四肢五脏、肌肉筋骨一一都清晰可见,有若微缩活物。 “类如鸡子,白黑相符,纵广一寸,以为始初,四肢五脏,筋骨可俱,弥历十月,脱出其胞,骨弱可卷,肉滑若饴。”——《周易参同契》 同样的,除了环绕在玄胎周围的一道先天太乙之真气外,还有了一道莫名的神力,或者说其叫做伏羲神力。 [姓名:白贵] [道功天赋:百伶百俐、筋骨强健、入微、扛鼎之力……] [事功天赋:勤能补拙、多劳多得、温故知新、日有精进……] [修道天赋:福缘深厚、黄粱一梦、灵心慧性(伏羲神力)……] [道功:两万三千四百。] [事功:十二万八千。] 在白贵冥想的时候,金澄澄的镜面上写着这一行行的简字体。 自从灭掉吐博国,他已经积累够了兑换下一个可供兑换的修道天赋,即灵心慧心,增长的不是智慧,而是关于他修道的悟性。 但不料,自从他一直刻意压制境界后,这灵心慧性也蜕变为了伏羲神力。 “伏羲神力绝不仅是推演天机这些能力……” “只不过我的法力有一缕恰好蜕变成了带有伏羲神力特性的法力。” “就像是秀珠的女娲神力,也只是残缺版的女娲神力。若是完整版本的女娲神力,仅凭女娲后人,还无法催动此等神力。不然……女娲后人也不至于只有这么些实力了。” 代国公府,白贵朝后庭走去,边走边心道。 虽然女娲族的实力不弱,但那也要看和谁比。女娲族的下限高,觉醒女娲神力后,实力大增,但是也往往会困于血脉,越往上走也就越难。 卧室内,白秀珠正坐在睡塌上,粉脸微红,“夫君,你决定了?这个时候凝练金丹?不再等等吗?” “我已经等了一个多月,修为难以寸进。” “伏羲神力已经诞生,而你的女娲神力也已觉醒完整,现在你我以道家椖中术修炼,龙虎交泰、阴阳相济之下,兴许能助你打破女娲族的禁锢!” 白贵摇了摇头,回道。 仙剑世界中,女娲族都有一个宿命,结婚生子后,最终衰竭而亡。而且因为女娲族旺盛的生机,亦会导致成婚之日,就有可能直接怀孕生子。而女娲族诞生子嗣之后,往往最终衰竭而死。 而若想打破女娲族的诅咒……, 在白贵看来,办法很多,一是女娲族的后裔自己争气,不婚不嫁,直接修炼成仙,不过女娲族后裔往往因果缠身,都是痴情种子,这点很难,都有拯救苍生的宿命,二则是削弱女娲族的神力,到一个恰好的程度,但这极难,不可取也……。 最后一个办法,就是找到他,以他的伏羲神力与其阴阳交合,从而中和掉女娲神力,因为孤阴不生,孤阳不长,不过即使有伏羲神力,也无济于事,女娲族要想得道,得有大功德! 女娲族有女娲神力,得天独厚,但这取之于天,最后亦必须归还于天!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白贵和白秀珠本就是夫妻,气运相连,现在白贵作为一朝宰相,给天下做出的功德之事已经数之不尽,分给白秀珠一点,就能让其免于女娲神力的后患。 夫妻之间,气运相连。 “秀珠……听夫君的……” 白秀珠微点螓首。 本来他们老夫老妻,断不会如此害羞。但谁让这一分别,就是近二十多年的时间,哪怕再熟悉,都有些生分了。 “我让你练的女冠功法如何了?” “丹经所载中有断龙秘术,对打破女娲族的诅咒有好处。” 白贵问道。 按理说,只要女娲族成年,体内的女娲神力就会渐渐觉醒,成为一个高手。可再厉害的高手也没有自己掌控的实力好,修道得来的实力虽没有觉醒女娲神力来得快,但胜在扎实。 “夫君的嘱咐,妾身都记得了。” 白秀珠轻语道。 见白秀珠已经做好了准备,白贵也不再迟疑,走到睡塌上,开始准备修道,凝结金丹。 “我有明珠一颗,久被尘劳关锁。” “而今尘尽光生,照破青山万朵。” 二人修道,白贵体内的龙龟玄胎渐渐凝为一金丹,水到渠成。 而这时,祖师赐福的先天太乙真气融入到了金丹之中,金丹化作玉液,而后又重新凝成金丹。 可此时白贵的这一缕伏羲神力又融入了金丹之中,金丹再次化作玉液,成就二返金丹。 二返金丹之后,伏羲、女娲神力相遇。 发生了质变。 二返金丹,三返金丹,直到五返金丹。 别看白贵的伏羲神力只有一缕,远远没有白秀珠体内的女娲神力多,但他的伏羲神力是自己修炼而出,再次凝聚并不难。 一缕、两缕女娲神力和伏羲神力纠缠。 这两股神力化作一种神秘的能量,融入到了他们两人之间。 顷刻间。 白贵烨然若神人,暗室生光,黄庭中有一金丹兀自沉浮。 ------题外话------ 三更完成。 348、点破李隆基,君臣相解,成道之恩(求全订) “五返金丹!” “果然这般选择压制住自己的境界,回报亦是不少。如果我八年前匆匆凝丹,估计也会陷入如现在各家道脉掌门的困境,想要精进一境界,需要十年、二十多年的功夫打磨金丹……” 白贵看到黄庭金丹,心中惊喜。 初次凝成金丹,是最容易玉液还丹,因为此刻道性不稳,一旦金丹成后,玉液化为丹质,想要重新凝丹,付出的时间和法力,就要至少多出一倍的功夫。 这个阶段,亦是最考验资质的时候。 他是真仙道种,又练出了一道伏羲神力,有祖师赐福的先天太乙真气。可若不是他这般资质,一般修道士玄胎凝练纵广一寸的时候,想压制境界,都没这可能。 “接下来,就是修作无漏身,成就一颗无暇金丹。” 白贵下榻,穿上道袍。 塌上的白秀珠此刻美眸深闭,体悟伏羲神力的奥妙。等他离开之际,化作女娲真身,人首蛇身,蜷缩在一起。 她的身上时暖时凉,丹田火炽,绛宫好似明月朗照,不过时间一长,丹田融融恰恰,周身稣绵,渐渐暖融。 “女娲族的资质不容小觑,我给秀珠度了不少的伏羲神力,现在龙虎交泰,竟然也有一举凝练金丹之势……” 白贵坐在塌边护道,看到这一幕,心底暗思。 女娲族得天之厚,修道比起旁人来说,亦是顺风顺水。但只是这般,还不可能达到一举凝丹的境地。 之所以现在如此,和他度去的伏羲神力分不开。 一夜时间,直到第二日的黎明。 白秀珠才缓缓睁开睡眸,姿容比以往更加美艳不可方物,她抿了抿唇,看到自己显出女娲真身,顿时脸色一红,连忙恢复人身,等恢复人身之后,她这才审视己身,察觉到她已经凝练出了一颗女娲玄胎金丹。 “妾身没有夫君你的积累深厚,成就的是三返金丹。” 她道,心底也不觉失望。 毕竟白贵为了修道,耗费的心血比她多多了,她这也只算是搭了一个顺风车。 “此时你我金丹都已初成,正是需要稳固之际……” 白贵又上塌。 拭珠。 一个时辰后,他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了代国公府。 走到政事堂,按例办完公务,已经到了日中,他叹了一口气,来到了李隆基暂居的紫宸殿偏殿。 “白卿……,你现在来找朕,可是想清楚了?” “封王之事,亦不是不可不商量。” 李隆基比以前憔悴了许多,没有权力的春药,此刻的他,竟然有白发隐生,藏于乌发之中。 他拿着酒盏,正喝着酒,神色潦倒。 像一个酒疯子。 “陛下,你何以至此!” “皇图霸业不过谈笑中……” “陛下现在失去了权力,可却没有失去追求长生的机会。” 白贵叹了一句,说道。 只不过他说的话,被李隆基当做了耳旁风。他之所以打算成就金丹,不仅是因为内功已到,到了不得不成的地步。 另外一点,就是借此以金丹之身,点化李隆基。 自从知道杨玉环是蓬莱仙子之后,白贵也猜测,李隆基是不是亦是转世的仙人。但法不加贵人,他原先只是九品的校书郎,所以史崇玄和他师尊可以用望气术观测他的气运,窥得他的本相。 但……皇帝的话,至尊至贵,哪个修道人要是敢乱看,必定会身死无虞。 在开元三年他出征,炼制外丹的时候,李隆基就借故让朝廷大肆搜罗丹砂,炼制外丹,这些年也服用了不少。只不过他修道没修出什么成果来,水池子太浅,即使有外丹相助,但仍旧和普通人差不多……。 几年前,李隆基也询问过他,为何他修道不成,可是资质低劣? 不能使用望气术,但用法力探测身上有没有修道仙骨,这点还是能做到的。 一番探索之后,查出了李隆基身具仙骨。 后来,白贵才想明白了原因。 人皇不可长生! 自古以来,求仙访道的皇帝不少,但为何都没有长生。若说普通世界也就罢了,但这是有仙神的世界,至少李隆基和叶法善的交情还不错,这都无法让李隆基得道。 当然,不一定是这些修道士没办法,只是皇帝能给与他们的东西不多,再让皇帝成道之前,皇帝已经将能给与的东西都给与了,那么事后,皇帝长生与否,与他们又有什么大的关系。 “与长生久视比起来,陛下难道更想做一个凡间的君王吗?” “执掌几十年的富贵,而后化作朽骨一堆?” 白贵念及君臣情谊,再次指点李隆基道。 夺了李隆基的权,是他不想人亡政息。毕竟李隆基不会永久信任他这个宰相,迫不得已,夺了李隆基的权。 但这不代表,他心性残忍至此。 一个人间王朝的富贵,和一个长生久视的可能。 这道题。 谁都会选择! “长生久视?” 李隆基酒意初醒,本来他以为白贵谈及修道,只是顺嘴提一句,所以并未在意,但此刻白贵又提及此事,定然不可能是在说什么废话,必定有什么缘由。 “自古皇帝访仙求道,是为了自己永生永世都能执掌社稷江山,此等愿景,满天神佛可不会轻易答应……” “现在陛下卸去了皇位,不为人皇,可希冀长生矣!” 白贵点醒道。 他作为李隆基的近臣,知道李隆基相比较皇帝权位,更看重长生久视。只不过相比较于无迹可寻的长生,手上的皇权更现实一些。 不是谁都能抛家舍业,立志修道! 换一句话说,成为仙神之后,自会有远比凡间君王更大的权力。追求哪一个,不用多想。但不是谁都能成仙的,在皇位上的皇帝但凡是个有脑子的,都知道舍弃在手的皇权,去追求长生,不太现实。 “白卿说的……,说的可是真话?” 李隆基怔了一下,他撩了一下垂在眼前的乱发,镇定心神,开始运转宗圣观所传他的道家内功,他作为皇帝,也受过箓。 令他惊奇的是,不知怎的,以往运转晦涩的道家内功,在此刻竟然毫无碍阻,像是如鱼得水。 “陛下本来就是仙种,只不过久被尘劳关锁,现在绽放光明,其道可期!” 白贵笑了笑,说道。 “多谢白卿……” “朕误会了白卿,要不是白卿点破朕之迷津,若是待到国势江河日沉之时,朕……想要脱身其中,就难得多了。” 李隆基有这近十年服用的众多上佳外药相助,自己又时不时修炼道家内功,再加上他资质顶尖,又非人皇,紫气顶尖,修行有若神助。 很快就达到了百日筑基的关口。 同时,在筑基之时,李隆基亦是静下心来,慧心自生,知道自己现在退位,时机正好,因为他开创了开元盛世,虽有三下江南的污点,但总算是功德加身,对日后修行有着无穷好处。 若是稍晚一些脱身,一是年龄,他可不是张国老,年老仍旧能成仙得道,二则是盛极而衰,以他以前沉湎酒色来看,这开元盛世估计也持续不了多少时间,到时候想脱身也脱身不了。 “陛下能够自省,臣也算是放下了一件心事。” 白贵叹了口气。 若说他没有对李隆基心怀愧疚,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李隆基对他确实不错。 “若非有白卿,朕想要从世俗之中挣脱出来,亦是难事。” “这是成道之恩!” “白卿不必介怀……” 李隆基摇了摇头,心里芥蒂已解,神色淡然。 若是白贵真想害他,以目前白贵所掌握的权势,一杯鸠酒,或者其他的一些手段,让他慢慢身死都行。也不至于现在跑来紫宸殿点破他的迷津,让他踏上道途。 有能成仙的机会,谁才会在意做不做皇帝! 仙者,伟力归于己身。 远比皇帝更好! 349、灭突厥,杨玉环前尘事(求全订) “成道之恩?” 白贵摇了摇了头,没有多说。 此番他以金丹之身点破李隆基的迷津,对李隆基来说,确实算是成道之恩。 不是谁都能点破李隆基的迷津! 一般人即使告知李隆基现在不是人皇,能够修炼,李隆基也不能够修道。道家修道不是说只有资质就能行的,俗话说性命双修,李隆基的“命”足够了,但他的“性”还困顿在己身之中,没有修道的根性。 用佛家的话来说,先前的李隆基没有开悟,没有慧根! 所以此番白贵数次点醒,实则是以大法力,帮助李隆基窥见本性,破开迷障,始见光明,有了修道的慧根。 当然,若是李隆基自己能以大智慧走出来,亦能踏上道途。 但……,这种可能微乎其微,沉湎于皇权、酒色的帝王,想要重新走出来,花费的代价远比普通人更多,可能一辈子都走不出来。 这等法力,白贵施展出来,花费的代价也不小。若不是他的伏羲神力,恰巧有推演天机这方面的能力,即使是金丹真人,若不伤筋动骨,想点不破李隆基的迷障,难之又难。 “陛下现在还想要重掌社稷江山吗?” 白贵沉吟了一会,询问道。 如果李隆基的回答是“想”,那么他再执政差不多十年时间,应该就能修够己身所需的功德,亦可以完成消除人间界劫气这个任务,到时候大不了还政给李隆基罢了。 商朝的太甲不修德行,伊尹还不是将太甲囚禁在桐宫之中,监政理国。现在李隆基不贤,有三下江南的劣迹在,他尊效古人之事,亦能说得过去。 “帝太甲既立三年,不明,暴虐,不遵汤法,乱德,于是伊尹放之余桐宫。三年,伊尹摄行政当国,以朝诸侯。帝太甲居桐宫三年,悔过自责,反善,于是伊尹乃迎太甲而授之于政。”——《史记·殷本纪》 李隆基静默了一会。 说不想再执掌朝政,那是假的。可是他现在已经试过了修道得来的益处,现在的他虽然还是盛年,可已经有了一些顽疾在身,刚才百日筑基的时候,气血活络,筋骨重塑,虽没有返老还童那般夸张,但自身的体质已经和往昔大不相同,能够感觉到自己生命本质的改变……。 可若是再为人皇……,修道长生就真的只是一个梦了! “白卿不必再试探朕了……” “修道长生和人间富贵,朕知道哪个更好。其实……想想也是,朕下江南的时候,虽然还是皇帝,但并未手握大权,也未曾感到有丝毫失意,何以至回到了长安之后,就反倒眷恋于此?” 李隆基自嘲一笑,缓缓说道。 他三次下江南,朝政交给白贵打理,他手上有权力,但基本上没动用过。 那时哪里有这几日的患得患失。 他对权力未曾完全勘破,但此时的执念也消散的差不多了。 于是,隔日。 李隆基发布诏书,同意了寿王李瑁登基为帝,而自己为太上皇,仍居于紫宸殿,从此修道,不再过问世事。 朝野上下虽对此大为不解,但亦无可奈何。 反正大唐的太上皇多,不差李隆基这么一个。而李隆基崇尚道家,又是众人皆知的事情,如今看破红尘,出家修道,似乎亦是情有可原之事。 同时,有朝臣上奏,如今寿王李瑁登基为帝,理应册封武惠妃为太后,以全孝道。 这两招组合拳下来。 朝堂肃然,从而彻底沦为白贵的一言堂。 对朝堂彻底掌控之后,白贵亦是急需威望再次稳固自己的地位,于是以大将张守珪、王忠嗣等人出兵十万,攻打突厥。 之所以攻打突厥。 一是演戏演全套,尽管突厥并未在今年进攻大唐的北境,但在战报上却有其事。二则是现在南诏、吐博已灭,大唐的对手数来数去,亦只有突厥人值得一战。 从开元三年攻打吐博国开始,唐军虽连战连胜,但长达五年的时间,耗费的人力物力不可计数,这是国战! 民生皆疲,需要休养生息。 而后白贵担任宰相,主修内政,未曾顾及外敌,所以大唐已经许久未曾大动干戈的再去打一场战争。 不过……这次攻打突厥,白贵不仅意在借对外战争胜利稳固自己地位,而且还意在以此为机,大力发展内政。 故此,这场战争不像是李卫公千里奔袭攻灭东突厥那般,以快取胜、 这次攻灭突厥,打的是国力,消耗战! “大唐境内矿产丰富,士兵甲锐缺?那就开矿炼铁!” “本相原先不是开炉炼丹的时候,练出了黄色炸药吗?用此物开山采石练矿,务必使我军将士人人有甲胄穿……” “运输粮食,从巴蜀运到代北、运到陇西,十石粮食才能运到一石半……,这确实是个问题,秦时修建驰道和甬道,我大唐亦可借此修建驰道,此举利国利民……” “征发徭役,此举不可施为,虽天下民力除农事之外,时有闲余,但若久征徭役,必使百姓怨愤……” 政事堂中,白贵处理政事信手拈来,一条条政令从长安发往全国。 他深知,步子迈大了,会扯到蛋。 所以这次攻打突厥就是一个由头,突厥就是一条扔到大唐境内的鲶鱼,有了突厥,他才可以找理由,让大唐的各行各业借此快速发展。 一年,两年,三年……。 大唐的百姓发现,尽管朝廷这些年没有用黄老治国,休养生息,反倒如汉武帝时期对战匈奴时那般大动干戈,但他们的生活非但没有穷困,口袋里的钱虽不多,但家里能留下来的“传家宝”也愈来愈多,比如铁刀、铁犁,还有身上穿的棉衣、家里的棉被,养殖的牲畜,都一天比一天多了起来。 而与此同时,突厥国亦是在大唐的连番打击下,灭国。 等突厥国灭后,大唐的势力又再次伸到了西域、波斯,受益于新建的“驰道”,大唐的对领土的掌控力亦是比以往加深不少。没有出现能打不能治的现象。 八年之后,整个大唐出现在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攻灭突厥之后,凭着强盛的国力,白贵再命将领出征前往世界各地,在世界各地都建立了都护府,维持统治。 …… 长安,宗圣观。 老君殿。 偏殿,内室。 白贵从殿外走进。 殿内放置着四个蒲团,最前面只有一个,师尊侯少微正盘膝坐在其上,紧闭眼眸。另外剩下的三个蒲团并列,左右两边皆有人坐,分别是大师兄周文玄和小师妹杨玉环。 “师弟,你来了。” 周文玄起身,打了个道家稽首礼,而后坐下。 按照道理来讲,他作为大师兄理应不对师弟施礼,但谁让他这个二师弟太过有出息,现在是大唐的权相,又是万家百姓立生祠祭祀的主,修为已经跃居于他之上,仅此于师尊侯少微。 他若是自持身份,倒也能行。不过施礼的话,亦只是普通的见面礼,无分尊卑,能更好相处一些。 “二师兄。” 杨玉环见到白贵走进,美眸微亮,轻声叫了一声。 相比较于和大师兄周文玄的关系冷淡,她和白贵的关系就要亲近的多。一方面是白贵亲自送她入了宗圣观,拜了侯少微为师,印象深刻,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爹是白贵的属官,和白贵交情深厚。 “小师妹。” 白贵点头,回道。 他顺便打量了杨玉环一眼,已经近两个多月未见。 女大十八变,愈发让人感觉惊艳不已。 杨玉环自小就是个美人胚子,现在修了十四余年的道,已经是近二十岁的大姑娘了。不过因为修道缘故,燕瘦环肥是不可能的了,现在的杨玉环虽身姿玲珑,脸蛋还有一些婴儿肥,但离丰满还差得远。 他坐在蒲团上。 侯少微睁开眼眸,开口道:“你小师妹十几日前常有宿梦,梦中见琼楼玉宇,又见海波澄澈,应是渐觉前尘……” “美和,你如何看待此事?” 他说话半遮半掩,并未说的透亮。 但作为当世人之一的白贵却明白了侯少微的意思,现在的杨玉环开始觉醒前尘,肯定是梦到了自己作为蓬莱仙子的事情。 成就金丹之后,亦会照破前尘。 前尘对于修道人来说,并非是什么忌讳莫深的禁忌词,不少修道人在修道的途中,都会渐渐明了自己的前尘。 所以现在侯少微是在问,要不要告诉杨玉环自己是蓬莱仙子这件事。 甚至更深一层意思。 若是普通的前尘,回忆起来,也就回忆起来罢了。 影响不了今世。 但杨玉环前世是蓬莱仙子,若是觉醒前尘……,到时候杨玉环是不是杨玉环还不好说呢。 决断,该有个决断! “小师妹素来和我亲近……,我又怎么会忍心她变成另外一个人。” “再说神仙历劫,杨玉环是她,她亦是杨玉环。” 白贵想了想,回道。 他现在已经丹成五返,算是得道高人,等金丹一成,即使是蓬莱仙子未曾下凡历劫,他也不曾畏惧丝毫。 金丹大道,一旦成无漏身,即无暇金丹,就为地仙之流。 而所谓的蓬莱仙子之类的神仙,只是居于洞天的仙神,论起实力,和地仙差不多,论潜力,他有可能攀登天仙,而蓬莱仙子这等仙神,想要精进,难如登天。 仙神和仙神之间亦是有差别的。 他若成地仙,又是太上道统的弟子,论身份,蓬莱仙子还真的比不了。 “二师兄?你和师尊在说什么?” “什么我是我……” 杨玉环一脸的疑惑,忙问道。 “小师妹,你别着急,等二师弟和师尊谈完后,会告诉你的。” 周文玄摇了摇头,轻声慢语道。 350、密室,二人独处(求全订) “是!大师兄。” 杨玉环有气无力的回了这一句话,神色怏怏不乐。 白贵很快和侯少微商讨完毕。 他们二人打着机锋,以他们的智慧,尽管话中意是在讨论杨玉环前尘这件事,但杨玉环想要听到任何与她有关的有用消息,都不可能。 “你是你二师兄领回来的……” “这件事,就由你二师兄告诉你吧。” 侯少微叹了一口气,说道。 本来他和白贵最初的想法一样,收杨玉环这个历劫转世的蓬莱仙子入门,是打算结个善缘,毕竟多个道友多条路。 但没想到,这一相处,相处出了感情。 不过这一点他也早有预料。 另外也正如白贵所说的那样,蓬莱仙子就是杨玉环,杨玉环就是蓬莱仙子。历劫转世之后,这一世,和历劫仙神的本我,不会分得太过泾渭分明。相反如果这一世修道有成,杨玉环就会是蓬莱仙子。而原先的蓬莱仙子也并非烟消云散,而是融入到杨玉环此世之中。 所以即使选择帮助杨玉环,也不至于和蓬莱仙子生出仇怨,只不过一旦蓬莱仙子占据上风,原来结下的善缘就不在了。 但这点善缘,本来就是侯少微和白贵的随手之为,并不会太过在意。 白贵点头,告诉杨玉环前尘之事。 “原来是这样……” “难怪我最近在做这些怪梦……” 杨玉环恍然道。 她对白贵和侯少微拜谢。 要不是因为白贵和侯少微的一念之仁,以她的实力,或许再过一段时间,就会觉醒前尘完毕,成了另一个蓬莱仙子。 她不知道“彻底”觉醒前尘后的她还是不是她,但这件事想想都觉得不怎么好。 白贵和侯少微见状,亦是暗中点头。 以他们二人的心性,不是什么轻易动情之人,若杨玉环不知进退,或者说在这十几年内不怎么讨喜的话,他们也就会道法自然,当做没看见,真正成就这一次的善缘。 “俗话说堵不如疏,蓬莱仙子前尘觉醒在即,如果我等三人强行以法力封印,一时之间,或许还可行,但封印之后,玉环就相当于削去了仙骨,变成了普通人,想要再行修道事,不可为之……” 侯少微看了眼杨玉环,手中拂尘一甩,重新落在肘窝。 “那师尊之意是……?” 白贵问道。 他拜师这么多年,对侯少微的心思也差不多算是了然,知道侯少微如今这般说,肯定是有解决办法的。 如果没有什么解决办法,也不会将杨玉环一同唤来。 “为师已经说了,堵不如疏,玉环觉醒前尘在即,但这是她被动的觉醒,所以会不知不觉融入蓬莱仙子的意识……” “美和,你现在已成金丹,修的又是龟山策,龟山策乃是易藏之学,能够勘破迷障,甚至卜算天机,你以龟山策的法力……送入玉环的体内,助她主动融合前尘,而玉环你谨守心神……” 侯少微缓缓说道。 听到这里,白贵已经明了。 如果将杨玉环的前尘蓬莱仙子比作一条奔流不息的大江,那么杨玉环就是紧挨着这条大河的一条小溪,一江一溪之间的堤坝已经快接近损毁。 一旦堤坝损毁,杨玉环这条小溪势必会被蓬莱仙子这条大江所彻底淹没。 如果一直加深堤坝,迟早有一天会被冲毁,即使不冲毁,靠着堤坝渗出来的小溪亦会断流。 现在侯少微让白贵做这个堤坝,主动掌握放水是多,还是少。 只要控制在一个合适的度,小溪亦会变作大江。 “文玄,你和为师出去,将此地交给美和和玉环。” 侯少微点了点头,对周文玄说道。 这件事看似周文玄没任何参与,但一来,周文玄已经是暂定的下一任宗圣观观主,白贵和杨玉环是他的师弟师妹,不能不过问,其二,也是看白贵和杨玉环两人的打算,如果选择直接封锁杨玉环的前尘,那么少不了周文玄助一把力。 “是,师尊。” 周文玄微怔了一下,点头称是。 白贵给杨玉环渡去龟山策法力,肯定会有肌肤接触什么的。 大唐纵然风气开放,但也要看人。 同样,杨玉环谨守心神,到时候受到蓬莱仙子的意志冲击,定然不会像以往那般从容,会有一些失仪,他留在偏殿确实不太好。 “二师兄……” 等侯少微和周文玄离开后,杨玉环粉脸泛红,美眸看了一眼白贵,又立刻害羞的低下了螓首。 小时候,她缠着白贵玩耍的场景,历历在目。 现在长大了,看到了丰神俊逸的二师兄,一脸肃容,有些不太自在。 “没事,小师妹,现在师尊和师兄不在,你不必太过拘束。” 白贵劝慰道。 宗圣观中,杨玉环和他的关系最好。而侯少微和周文玄一直板着一张脸,不苟言笑,所以杨玉环对他们两人更敬怕一些。 话音一落。 杨玉环点了点螓首,自然了许多。 “放开心神,我催动龟山策法力,助你吸收蓬莱仙子的记忆。” “你不要乱动……” 白贵微闭眼眸,催动体内金丹的法力,同时将一丝的伏羲神力注入到了杨玉环的身上,助她吸收蓬莱仙子的记忆。 他有伏羲神力这件事情,刻意隐瞒了下来。 谁也没告诉。 按照他的估计,这伏羲神力之所以会出现。虽和他的龙龟玄胎分不开,但相当一部分原因,还是昆仑镜的作用。 “琼楼玉宇,原来……这就是蓬莱仙山吗?” 白贵借助伏羲神力的特性,亦是窥探到了蓬莱仙子的记忆。 了解到了一些蓬莱仙山洞天的事情,也知道了一些关于神仙之间的秘事。 “现在的蓬莱派隐于世间……,原来是遭遇了大劫。” 他暗道。 时间一刻刻过去。 快一个时辰。 杨玉环皙白的额头,还有两鬓间生出无数的冷汗,娇躯颤抖,像是在经历什么大恐怖,道袍亦被冷汗打湿,紧贴在身上,显露出玲珑有致的身段。 “二师兄,二师兄……” 她无意的呢喃道。 “玉环,静下心,静下心!一定要静下心!” 白贵见状,心中隐忧。 不过现在他也没什么办法,只能看杨玉环自己的意志,这一步,谁也不能帮助她,只能她自己去走。 ------题外话------ 停电了,也没信号了,勉强码出来的。 351、女子低头不见脚尖,便是人间绝色(求全订) 一个时辰后,杨玉环终于挺了过来。 熬过了天人交战。 她睁开美眸,发现自己如今半是瘫软在蒲团上,旁侧就是二师兄,像是被白贵抱在怀里一样。娇躯有些湿冷,她随意一瞥,粉颊上瞬间升起两团霞云,滚烫如铁,本来丝制的道袍轻便、透气,穿起来也轻逸许多,可此时香汗沁透,紧贴肌肤,导致内里的粉红罗衣也半遮半露了出来。 “罗衣何飘飘,轻裾随风还。”——曹植《美女篇》 于是,她又闭上了眼眸。 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太丢人了! 白贵亦是察觉到了杨玉环的变化,他本来武学造诣就高,现在又是金丹高人,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更别说他在给杨玉环护法,杨玉环的举止变化他都观察得仔仔细细。 不过如此这种尴尬场景,他不太好出声。 静悄悄。 两人挨得很近。 传送法力,为人护道,不可能离得太远。 近到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声、心跳声。 和原先护法的情景不同,那时白贵一心想着帮助杨玉华度过劫难,可现在杨玉环已经安然无恙,心境自然不一样。再者说杨玉环国色天香,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又有四大美人的光环加持……。 鼻息愈重。 这倒不是白贵的心境修持不到家,而是修道并非是做卫道夫,而是讲究节欲而不纵欲。 氛围渐渐旖旎了一些。 “二师兄……,二师兄,玉环好了。” 迟疑许久,侧卧于蒲团之上,螓首枕在白贵腿畔的杨玉环微睁美眸,从下望着白贵的侧脸,羞涩开口道。 她虽然比较倾慕白贵这个二师兄,整个大唐没谁不倾慕白贵这个千古宰执,也喜欢白贵怀里的温度,暖烘烘的,修道到了白贵这个层次,周身融融,遍体阳和,能祛除她身上的湿冷。但时间一长,总不好就这么一直不言不说下去,外面师尊和大师兄周文玄还等着呢。 当然另外一方面,亦是因为枕着白贵的大腿,硌脑袋。 “嗯……” 白贵点了点头,扶着杨玉环起来,看着她这幅模样,微微皱眉,说道:“不过你现在这番模样,不好露面,仪态难免有些不雅……” 他边说边解下道袍,披在了杨玉环的身上。 虽说他可以用法力将杨玉环身上的道袍烘干,但这本就是刻意回避的隐秘事,不好明着揭露,再者说被汗水沁湿的道袍,不洗洗再烘干,干了之后的也不会多干净。 “多谢二师兄。” 杨玉环道谢了一声,紧接着匆忙系上道袍。 道袍穿在身上后,她整个人从外边到心里面都是暖洋洋的。 打开门。 侯少微和周文玄入内。 他们二人看到白贵的外袍披在杨玉环身上,稍稍有些讶然,但随后一扫殿内,杨玉环起先坐着的蒲团已经被沁湿,地面上亦有一些湿痕。 见状,遂即了然。 “压制你的前尘,第一次最难,亦是最危险的……,现在你已经度了过去,后面的话,每隔一段时间,你找你二师兄,让他助你压制就成……” “不过即使有你二师兄在,你也要注重己身的修炼,你内功越深厚,压制吸收的也就越发容易。” 侯少微微微颔首,说着的时候,目光看向白贵,意思是在征询白贵的意见。 毕竟帮助杨玉环压制蓬莱仙子的记忆,费时费力费功,非亲近之人的话,很难请动。 再者说白贵的身份不一样,是大唐权相,且日理万机,挤出时间帮助杨玉环,花费的人情更重。 “现今大唐各方已经步入正轨,政事堂事务渐轻,弟子闲暇时候不少,时间充裕,愿意帮助小师妹这个忙。” 白贵打了个道家稽首礼,回道。 天底下没有说只想要别人帮助,而不给回报的事情。 自私自利的人,是走不远的。 就像他曾“误接”了徐长卿赠予的人面吊坠阳佩,若不是侯少微刻意维护,现在的他说不定早就因果缠身了。 又比如炼制外丹,尽管是他在提供丹砂这些原材料,但炼制外丹本就费时费力,不免就要落下人情,比如说要是到别的道派炼制外丹,一份材料成十份丹药,估计只会给他一份、两份丹药,至于更多的,不好意思,炼丹必要的材料损毁,但在师门,十份丹药成后,除去给师尊和大师兄的报酬,他至少能落得五份丹药。 师门,互助互利! 以前是师尊和大师兄帮他,现在也到他这个二师兄帮助小师妹了。 这就是一辈辈的传承。 传道受业解惑! 师门中人,皆是大道之侣。 道家的道侣是指一起修行、修炼的同伴。在志同道合、生死与共的前提下,道侣之间可以是师徒、夫妻、异性,或者同性。不仅仅指的是夫妻。 再者说,白贵帮助杨玉环,废的功夫并不多。侯少微不知道白贵已经练出了伏羲神力,所以在他看来,用龟山策法力帮助杨玉环,是一件挺废功夫的事情,但实际上,一缕伏羲神力就能助杨玉环压制住前尘记忆。 这样的话,白贵没有理由不帮助杨玉环。 “玉环,你二师兄愿意帮你,你亦要知道回报,需知饮水思源的道理。” 侯少微又提点杨玉环道。 白贵愿意帮助是一回事,但杨玉环亦要知道感恩。不然时间一长,施恩的人不满,感情寡淡,门派必定生出间隙,走不长远。 他作为师门长辈,这种提点是必须的。 这话不仅是给杨玉环说,亦是给另外两个徒弟在说。 “玉环谨受教。” 杨玉环轻点螓首,美眸瞥向只穿白绸里衣的白贵,粉颊微红,于是低了低脑袋,作受教状。 不过听着训斥的同时,她也心中纳闷了起来。 怎么报答二师兄的恩德?! 这报答不了啊。 整个大唐,现在就属白贵这个宰相、皇帝的亚父权力大,一般的俗物还真的不会入了他的眼。 地位一高,可选择报答的东西,就无疑少了不少。 同样是救驾之恩,普通人救驾,和大臣救驾,得到的赏赐定然不同。 “回去问问父亲……,父亲应该知道怎么报答二师兄……” 杨玉环暗道,想到了她父亲杨玄琰。 她父亲杨玄琰见多识广,又是他二师兄的心腹,决计知道二师兄的喜好,也知道选择如何报答二师兄。 而杨玉环低头的这一抹娇羞,也入了白贵的眼帘。 “女子低头不见脚尖,便是人间绝色……” “这句话还真的没错。” “赵飞燕跳舞的金盘,武则天用过的镜子,还有太真……” 白贵心里想到了贾宝玉入秦可卿房间中的这段描写。 352、白相要留下我们孤儿寡母?(求全订) 宗圣观是唐高宗李治的旧邸,王府规格。 各式建筑群落二十多处,布局讲究,规模宏大。 亭台楼榭、廊腰缦回。 杨玉环自幼就被送到了宗圣观修道,所以在后庭有着属于自己的闺房,亦有作女冠打扮的婢女伺候。 白贵不是第一次来到杨玉环闺房了。 他站在门口。 庭柱之旁,摆着几盆的珊瑚景。下了回廊,就是三四座假山,缠着紫藤萝,又有一秋千在假山侧随风轻荡。 明摘合页的窗户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微声。 他能听出来,这是杨玉环在换衣服。 虽然说一件道袍他并不在意,但杨玉环却执意让他一同跟过来,等她换衣后,重新将道袍还给他。 闺房距离前殿的老君殿并不远。 顺手而为的事情,他就和杨玉环一同走了过来。 “怎么换个衣服这么长的时间,女人真是麻烦。” 白贵在门口等了一会,心道。 但就在这时,闺房门吱呀的一声,打开了。 杨玉环步履轻盈的走了出来。 她没换上道袍,反倒是普通女儿家的打扮。上边是一件细绸做成的窄袖银衫,内衬葱绿抹胸,底下是一条澄湖百榴裙,玉足蹬着杏色绣鞋。 款款玉步,仙姿佚貌。 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 她抱着折叠好的道袍,停在白贵身前三四步远处,给白贵施了一礼,秀靥微红,低声道:“玉环谢过二师兄了,要不是二师兄今日维护,说不定玉环就要出大丑了。” “你我是师兄妹,理应相互扶持。” “小师妹不必见怪。” 白贵顺手接过道袍,正要重新披上之时,嗅到了道袍染上的清香,又抬头一望,看到杨玉环面靥已施粉黛,楚楚动人,倾国倾城。 如果说先前的素颜,有若出水芙蓉,但现在施了粉黛,更显娇艳无双。 浓妆淡抹总相宜。 难怪等了这么久的时间。 “二师兄勿动,不如……玉环替二师兄穿上此袍,亦算是玉环微不足道的一些歉意。” 杨玉环抬眸,咬唇道。 想要报答白贵的恩情,仅是这一点点小事自然是不够的。但如果连一点小事都不愿去做的话,又何尝说报答二字呢。 “这……” 白贵深吸一口气,又看了一眼杨玉环。 明白了一些事情。 女为悦己者容。 要说杨玉环仅一件女式道袍,那是不可能的。但之所以这般打扮,所表露的女儿家心意,已经很明显了。 还未等白贵推拒,杨玉环就不由分说,从白贵手中重新“夺”走了道袍。 一股幽香窜进鼻腔。 杨玉环靠近,替白贵重新穿上道袍,耐心系着腰带。 …… 白贵对侯少微所说的话不是虚言,大唐现在已经迈入了正轨,他选择接替自己宰相位置的张九龄,现在已经成长了起来,不会导致他一卸下宰相之位后,就人亡政息的局面。 至于李林甫,虽则算是他的心腹,但口蜜腹剑之辈,他亦是比较忌惮。他用奸臣,不代表信任奸臣。只不过念在李林甫劳苦功高,所以将其外放在外,担任封疆大吏。 另外他在中枢的架构上,这些年总算努力出了结果,虚君强化臣权,虽不至于让天子只成为象征,但皇帝的权力相比原先缩水许多。 毕竟能担任宰相的大臣,昏庸的可能性很低。 而皇帝,这就说不定了。 至于在世界各地的统治,也采取周朝的方式,以皇子就藩和都护府一同并重的方式,进行维护统治。 “立功!立言!立德!三不朽,我已经全部完成……” “立言,虽不至于写出心学、理学这等儒家学说,但百代皆用秦法,我改革大唐,走出了一条前无古人所走出来的路,变法成功,并且将其汇总经验,写书流传后世,亦算是立言成功……” 走在皇宫的路上,白贵细思道。 “立德,谓创制垂法,博施济众。” 他变法成功,政通人和,为立德之不朽。 “立功,谓拯厄除难,功济于时。” 他为将,灭南诏、吐博,为相时,宰执大唐,覆灭突厥、东瀛、西域各国,在世界建立统治,为立功之不朽。 “立言,谓言得其要,理足可传。” 他究太学会约众士子智慧,以及自己出手编撰变法经验,将历代之变法和自己为相这么多年的变法经验总结,足以流芳百世,为立言之不朽。 至于整出心学、理学什么的,虽然可行,但不是自己的,终究不是自己的,一首诗,一首词还罢了,一整套理论,如果想要窃取其果,不说做到言行一致,知行合一,但至少在自己施政理论上,贴合自己的道统。 不然自己都不信任自己的道统,还妄想让别人信此,那这就是笑话了。 白贵并不贪权。 相比较长生久视的仙神,宰相权力虽重,却也非他所愿。只不过是因为担任宰辅,更容易积累善功、功德,这才做了宰辅。 前段日子,他已经冥冥之中感觉到了,自己已经积累够了修成地仙所需的三百善功。 大唐如今在他的手上,已经算是发展到了极致,再担任宰相,即使能积累不少功德,但和往昔相比,差的不是零星半点。 善功积累已够,现在他差的是境界,只要境界一到,即为地仙。 像侯少微这些道派掌门人,要是没有机缘,即使成功九还金液还真,成就了地仙境界,那也只是“伪地仙”。寿命虽然延长,但却没有居于洞天福地作为仙神永久长生的资格。 “立三百善功,可得存为地仙,居五岳洞府之中。”——《秘要经》 因为三百善功就像是天界发行的身份证,没有这三百善功,即使境界到了,那也只是黑户,必须积满善功,才能继续求天仙大道。 当然,得益于五帝钱的发行,他师尊侯少微每日都有一定的善功进账,虽不会如白贵积累三百道功这般快速,但在有生之年,积满三百善功,还是可期之事。 卸任宰相不是一句话就能完成的,必须处理好后尾。 不然,留下一堆的烂摊子,这善功可就大打折扣了。若是大唐继续维稳,他还能有善功入项,毕竟是三不朽。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至少也要撑过百年。 而当先之事,就是将此事告诉他的盟友,武惠妃。 武惠妃控制后宫、小皇帝,给他当政时期,创造了不少的便利。 太极宫,仙居殿。 小皇帝,即寿王李瑁此时前来殿内给武惠妃请安。 八年多的时间,寿王李瑁也已经十五岁,少年天子,一副翩翩美少年的模样。 “亚父你也来了。” 寿王李瑁稍稍有些惊讶,但随即脸色恢复正常,他起身,给白贵亦请安。 作为权相,白贵掌握的权力,能够轻易废除他的帝位。 而且此时白贵的威望无双,海内无人可与之媲美。他一个尚未亲政的小皇帝,自幼就受到白贵的严训,哪里敢对白贵慢待。 “瑁儿你退下吧,母后和你亚父还有事情商量。” 武惠妃见到白贵,美眸微亮,摆了摆手,示意让李瑁先退下。 “那……朕就不打扰亚父和母后你们二人了。” 李瑁微微低下脑袋,躬身再次施礼,带着身旁的宦官和宫女,缓缓退出殿内。 等李瑁离开后,仙居殿内才再次传出声音。 “太上皇现在执着于修道问仙,已经多年未碰本宫了,也不知道太上皇是什么意思,难道就这么一直清心寡欲下去?” 武惠妃幽怨道。 “陛下心有宏图,现在既然仙道可期,一时的女色……,陛下自会节制,太后无须介怀。” 白贵回道。 李隆基能登上帝位,可不是因为他是太子,而是因为他的手段厉害。对于这种人,虽然会享受物欲,但如果有更高的追求,一时的忍耐,并不算是什么大事。 同理,他原先在滋水县读书科举时,有昆仑镜在手,但仍然愿意吃糠咽菜,因为延缓享受对他来说,不是难事。 武惠妃:“……” 她话中之意,可不是想讨论李隆基如何。 “白相……,不知此次来有何机密要事和本宫商量?” 她看白贵一脸郑重之色,于是询问道。 “本相意欲卸掉宰相之位,属意之人是政事堂的张九龄,他和本相素来有旧,又是板荡忠臣,可接任相位……” 白贵沉吟了一会,说道。 “张九龄?” 武惠妃讶然了一下,她可是知道张九龄曾经和白贵闹过一点矛盾,就是因为白贵当了权相,行废立之事。 现在白贵推荐张九龄,真是令人意外。 举贤不避亲仇吗?! “等等……” “白相你要卸任宰相之位?你现在才多少岁,正是春秋鼎盛之时,若你卸掉了相位,留下我们孤儿寡母,又如何能操持这朝政之事,必定会受人所欺……” 武惠妃顿时意识到了这件事。 宰相之位,一旦有外人担任,她和小皇帝的境地可就岌岌可危了。 “太后,太上皇还没驾崩呢!” 白贵脸上闪过一丝古怪之色,纠正道。 什么孤儿寡母,明明李隆基还在世。 ------题外话------ 还有一更,大概在凌晨十二点四十分钟左右吧。 353、出乎意料的李隆基(求全订) “本宫……本宫只是一时嘴快。” 武惠妃唾面自干,揭过此事。 其实她也没说错,以李隆基现在的状态,一旦白贵卸任,她和李瑁可就成了孤儿寡母,必定会受到朝臣欺负。 “太后不必担忧,本相虽然卸任相位,但天下的兵权仍旧在手。” “宫廷禁军的权力,本相离开之际,会将其给与瑁儿……,至于朝政之事,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白贵沉吟稍许,说道。 什么权力都没有兵权实在。他之所以能掌控李隆基,就是因为将南北衙军的军权掌握在了手中,导致李隆基被架空,尽管在别的州郡,还有效忠皇帝的军队力量,但显然无济于事。 这就是挟天子以令诸侯。 现在他还一部分兵权于李瑁,但却不会还朝政于李瑁。张居正的教训,他还是知道一些的,谁能知道他自己会不会看走眼,李瑁是不是下一个万历皇帝。为了反对他而反对他,致使大好局面直接崩盘。 人心向来难测。 “左右千牛卫本相会暂时交给瑁儿和太后你的手上,其他宫廷禁军亦会陆续放权……” 白贵又补了一句。 防人之心不可无! 谁知道寿王李瑁心底里在想什么。 千牛卫是负责皇帝的仪仗军队,人数较少。这部分兵权给了,也就给了,还不至于生出什么祸患事。 他不可能将长安的所有兵权都交给李瑁手上。 “如今天下虽然承平已久,但白相肩负社稷之重,不可轻去,本宫望白相三思……” 武惠妃挽留道。 她虽然从白贵的神态中,能看出白贵是真心实意想要卸任相位。但谁知这是不是白贵三辞三让的把戏。 论到计谋,十个她,也会被白贵玩弄于股掌之间,搓圆捏扁。 “太后勿要复言此事,本相心意已决。” 白贵摇头,他接着看了眼武惠妃的神色,就猜到她心底所想,“想要篡位,依照本相的功劳,早就封王,加九锡了,不至于等到现在这个时候。” “我做的是圣人,而不是这个圣人!” 他一语双关道。 唐朝皇帝,以圣人代称。 一是因为《易经》中所说:“圣人南面而听天下,向明而治”。这里面指的圣人就是皇帝、天子。二则是因为李唐皇室崇道,道家按照层次划分为真人、至人、圣人、贤人,“(圣人)无恚嗔之心,行不欲离于世……,形体不蔽,精神不散,亦可以百数。”,所以称呼为圣人,是想要长命百岁。 现在他为金丹真人,寿元百岁不止,算是有了圣人之实。 “看来白相是真欲……卸下宰相之位了?” 武惠妃盯着白贵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问道。 一旦白贵卸下宰相之位,即使私底下仍旧掌握兵权,但这与他在位的时候,肯定会有所差别。 “太后自当知道贫道之志。” 白贵打了个道家稽首礼。 他现在身穿紫袍、带金鱼袋,腰间又挎着剑,看起来颇有些不伦不类,但神色从容,举止自然。 开元八年的时候,前往骊山狩猎的途中,武惠妃问起他的志向,他没有回答,现在他即将卸掉宰辅之位,可以回答此事。 因为当你着手于权势的时候,你说自己不贪权不恋权,没有人会信,但正当你权势正隆的时候,放弃权力,不信的人,亦会信了。 这就好比说,不爱钱,那么施善积德,散去身家,不用说,大家都知道你不爱钱,能从举止中看出。 有时候,将事情做了,亦是相当于说出去了话。 “白相这一回答……” “就是十年之久,真够长的,若不是本宫记性好,还不知道这茬。” 武惠妃目光幽幽,看了一眼白贵,嗔道。 她和白贵面议机事的次数不多,因为面议的事情都极为重要,所以刻意记下了每一次的细节,不然十年前的事情,谁还会记得一清二楚。 “恰好,瑁儿刚刚过来的时候,给本宫带来了一些西域的贡品葡萄,就由本宫喂给白相吃吧,也算是有始有终……” 她叹了一口气,说道。 若不是白贵的扶持,以她的手段,固然能在后宫争宠。但想要达到如今这般地位,就要靠命。后宫的地位,争宠能争到,但一旦涉及到皇后、太后之位,就必须告知外朝,由皇帝和朝臣一起商议决定。 天子无私事! …… 从后宫出来之前。 白贵亦是再去看了一眼李隆基,全了君臣之情。 给李隆基一些修道指点。 他至今也没有用望气术去观察李隆基到底是不是孔升真人转世,或者是其他的仙神转世。 小心无大错。 李隆基即使被尊为太上皇,不再是人皇。但他曾是人皇,至尊至贵,如果以望气术观测他的本相,必定会遭到反噬。 另外一点,他喝破李隆基的迷障,已经算是全了君臣之谊,再多的,李隆基和他的感情还没到那个地步。 “武惠妃此人心性阴毒,白卿要小心为上……” 离开紫宸殿的时候,李隆基说道。 太后,是白贵册立寿王李瑁之后,给武惠妃尊为太后。但在李隆基这里,显然还将武惠妃视作是以前的惠妃,并非是太后。 “陛下……” 白贵愣住了,一时哑然。 他和武惠妃图谋的事情,李隆基不可能不知道。毕竟李隆基的皇子不少,但白贵偏偏册立寿王李瑁为皇帝,肯定和武惠妃有分不开的关系。 现在李隆基说武惠妃心思阴毒……,怎么听怎么古怪。 有一种指桑骂槐的感觉。 不过白贵稍想之后,也就释然了。 对于李隆基来说,未必对这些妃嫔有多少感情,一个冷漠的君王,这又不是什么自由恋爱,哪会有什么深厚感情。 而他对李隆基有成道之恩,现在卸任宰相之位,更是显露出了,他的夺权不是出自私心,而是为了施展抱负……。 另外,相比较李隆基被尊为太上皇后,人走茶凉,他这个权相还时不时过来给李隆基一些指点,也算是患难见真情。 故此,李隆基说这句话,虽然在意料之外,可细思之下,又在情理之中。 最后一点,现在的白贵执掌朝堂,又是李隆基的修道引路人,以李隆基的心性,只不过是一个后宫妃嫔罢了……,有可能是意欲交好于他。 354、一片冰心在玉壶(求全订) “臣省得了。” 白贵沉吟片刻,回道。 武惠妃心机深沉,他在开元三年刚和武惠妃碰面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那时武惠妃赠予他丹经,又在他掌心挠了一下,意欲如何很明显。后来亦是验证了武惠妃的心思,借着道歉的机会,在暗室中赠予他两颗明珠……。 既然知道武惠妃心思不正,他也早就对武惠妃有提防之心。只不过为了“更好的窃取”权力,才与武惠妃深交罢了。 两人又短暂谈了几句话。 白贵告退离去。 …… 尽管白贵将自己打算卸任宰相之位的意图仅仅告诉了武惠妃和李隆基,但他在政事堂的一些放权举措,却已经让不少嗅觉灵敏的官员们从中察觉到了一丝端倪。 能在宦海摸爬滚打多年的官员,没一个简单。 不过代国公府倒是没出现什么人走茶凉、门可罗雀的场景。 先前宋璟等宰辅被罢相,是因为权力被皇帝所执掌,皇帝不再任其为宰相,自然就无权可言,显得世态炎凉。 但此刻的白贵是真正的权相,皇权不彰,又是主动去职,朝野之中,名望甚重,即使不为宰辅,赋闲在家,照样掌控大唐的所有命脉。 这一日,到了太学会约朔望日的讲会。 由党魁白贵主讲。 各地贤达之士羽衣而附。 几近千余人。 场面浩大。 讲会中人,不仅有在朝为官的朝臣,亦有来长安赴考的士子、在野的清雅之士。 白贵主持朝政这么多年,以科举作为铨选符合他施政要义的官员,而这些官员往往亦是参与太学讲会的士子出身……。 这一来二去,党羽繁多。 不过今日之所以能聚集这么多的人,还是因为朝堂之上传出来的消息,一代权臣要卸任去职,所有人都对此感到不可思议。 这些年,白贵固然威望一时无两,但受到的非议也是不少。有些人认为他是在行伊尹、霍光事,还有一些人认为他是王莽、曹操这样的奸人,意图谋逆。 虽因为白贵这些年当政,大唐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盛世,但王莽谦恭未篡时,这些声音被赞美盛世的褒词所掩,但并不是没有。 今日白贵讲易经,讲经完毕。 “最近朝野四议,说白公想要挂印而去,不知此言是否当真?” 等白贵离场之际,终于有人耐不住好奇心发问。 此时是太学讲会之时,明面上并不分什么地位高低,所有人都可以畅所欲言。大唐的风气开放,不太可能因言获罪。再者……宰相肚里能撑船,白贵不是气量小的宰辅,所以即使开口虽稍显冒犯,但后患并不严重。 “理应当真!” 白贵气定神闲,神色淡然,开口回道。 理应? 众人揣测白贵这句话的含义。 遂即明了。 这句话的意思是,按照固定计划,白贵会卸去宰相之位。但如果情形有变,这理应二字就不会成立,那么就会仍然宰执下去。 更简单一些,话外音就是警告一些人,本相想安安稳稳的卸去宰相之职,但要是有一些不长眼的人,连这点时间都等不及,乱搞事情,那么他也不会客气,多担任一段时间,让一些不知趣的人死心。 而这些“不知趣的人”,有可能是搞事的朝官、皇帝、太后等等。都有一定的可能,毕竟谁都会觊觎这至高无上的权力。 一句简单的话,尽显权臣风采! “太上皇不贤,三下江南,以致外患内忧。是时突厥来袭,国朝难测,天子耽于游乐,幸得白公挽大厦之将倾,拯生民于水火之中……” “白公宰天下十四余年,政通人和,百废俱兴。天唐阔于四夷,南诏、吐博、波斯、东瀛、西域诸国皆降服而拜,万国来朝。百姓纳于寰宇,色目、昆仑(奴)、西夷、柔然之民趋而从之,以唐人自视,外喜于色……” “如今白公意致仕返于田园,是弃万民之所愿!” “还请白公三思之!” 忽然,一个高冠博带的士子出列,对白贵施礼后,朗声言辞道。 他说罢之后,深深一躬。 “还请白公三思之!” 一个个的士子出列,亦是揖礼拜道。 尽管白贵的名声稍有瑕疵,但人,总不能白璧无瑕。虽现在一同出列的士子中,不少人有私心,但能景效从之,也说明白贵的名声之好,是众望所归。 天下百姓和士民谁有闲暇功夫去想白贵是不是僭越,是不是篡权。他们看的是自己家里的米仓剩下的粮食还多不多,税赋重不重,看的是文教是不是比往昔更好,看的是朝廷是不是广纳遗才等等事情。 而这些,白贵做的都不错,内政水平很高,对外战绩又足够亮眼。 这样的人,得到一大群人的拥趸,情有可原。 当然,一部分人是这般想的,但出列的人中,亦有不少人心怀异思,试图以退为进,逼迫白贵退位让贤。 “还请诸位勿要再行劝说……” “本相心意已决,致仕之后,避世修道,从此不再过问朝政之事。” “此外本相虽走,但太学会约之中,有你们这些与本相志同道合的贤达之士继往开来,大唐的社稷江山不会垮掉……” 白贵眯了眯眼,审视这些对他揖礼的众多士子,淡然回道。 他说的确实没错。 他卸去宰相之位后,有两层保险。 一是张九龄这个贤相继承他的相位,张九龄虽然和他私底下有过冲突,因为他行废立事,但他和张九龄是君子之交,君子之交淡如水,张九龄和他的政见还是相合的,不至于人亡政息。二则是有太学会约的这些士子在,这些人是他的门徒,会遵循道义做事,舍生忘死。 听到白贵如此说,太学会约的士子们也没有再劝的理由了。白贵心意已决,想要离开朝堂,避世修道,他们如果再行挽留,就有些难以开口了。 避世修道是为求长生,他们总不能让白贵断去长生之念。 此时修道风气浓厚,在朝为官,在野为道,是一种很常见的社会现象。比如李白就曾忽悠杜甫一同“寻仙人、找仙草、练仙丹”,中途又找了高适,三人结伴。 当然最后杜甫醒悟了,不干了。 另外还有一点,现在白贵说他们这些士子,能够挑梁子、肩大任,但凡是个读书人,总有点心气,现在又是名望极高的白公说这句话,他们总不能说自己不行,干不了。 讲会临近结束,众士子一同写诗相赠于白贵。 唐代,参加聚会后,写诗相赠是一件很常见的事情。更别说,现在又是这么有意义的一件大事,写诗相赠再正常不过。 李白、杜甫、王维、王昌龄、高适、岑参、孟浩然、王之涣等人作诗。 题目皆是赠白公致仕。 其中王昌龄更是写出了“一片冰心在玉壶”这句名句。 355、赐鲁地,周公(求全订) 太学会约的事情告一段落后。 金仙公主邀白贵前往金仙观做客,亲自赔罪。 自从白贵行废立之事后,他和金仙公主就有些“闹掰了”,虽然还一同修道,以期仙途。但金仙公主一直有些置气,毕竟白贵已经有了“篡”李唐江山的嫌疑。 她和自己哥哥李隆基还是有一定感情的。 作为大唐长公主,她可以容许白贵广交朋党,以此扩大权势,但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白贵篡了她们李唐的江山。 现在白贵表露了致仕的意图,她自知是自己错怪了白贵。 所以邀请白贵到她的府邸上,亲自设宴赔罪。 金仙观。 宴中。 “白道兄你被瑁儿尊为亚父之后,我还一直以为我是大唐的罪人,险些成了王太后……” “现在看来,是我冤枉白道兄你了,我没有看错人。” 金仙公主叹了一口气,说道。 在白贵立了寿王李瑁当皇帝之后,她一直以为自己引狼入室,成了提拔王氏一族和王莽的王政君王太后。 但现在看来,她比王政君要好得多,遇见了良人。 “公主并未做错什么事情。” “任何人置身公主的处境,都会误会于我。” 白贵摇头。 王政君在相信王莽的时候,不也认为王莽是个好侄子,支持王莽掌握朝政大权。 有古人的前车之鉴,金仙公主这般想再正常不过。 不过金仙公主对他还是有一定信任的,以长公主的身份,稳住皇室宗亲暂时不对他进行发难,不然这也是一件麻烦事。 仅仅是一些置气,情有可原。 换做是他,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另外人皇不能修道这件事,显然金仙公主是不知道的,他亦不好轻易透露秘事。 历代那么多帝王求道,都不知道这一点,他说了,可能留下后患。 隐藏在心底更好一些。 “今日夜里,金仙任由白道兄处置……” “算是赔罪。” 金仙公主粉颊微红,声如蚊呐。 二人屏蔽左右,入后庭内院,参玄问道。 …… 大约隔了近半个月,白贵终于准备致仕,将宰辅之位让给张九龄。 朝堂上。 白贵佩剑坐在丹陛之上,亦是龙椅右侧的位置。 行摄政之事。 “亚父真的要……致仕?从此修道不问世事?” 少年天子按捺住内心的激动,脸色复归平静,故作痛惜之色,结结巴巴的问道。 他这些日子已经得知了不少关于此事的消息。 但等到真正确认的时候,还是有些不能自已。 在白贵手底下,他不敢放肆,但等白贵一退位,他自觉凭借自己的本事,亲政应该不会太难。 白贵点头。 李瑁得到确认,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 “亚父有再造社稷之恩……” “宣朕旨意,赐鲁地于亚父以作食邑,改封为鲁王,并赐开府仪同三司散官衔……” 他说道。 尽管白贵行的是伊尹、霍光事,但在明面上,李瑁还是要给白贵面子,将白贵视作是周公。周公的封地就是鲁国。 所以将白贵的封地改为鲁国,意思很明显。 他已经将白贵尊为周公了,要是再行篡逆事,天下人将如何看待于他这个亚父?! “臣……遵旨!” 白贵起身,领命。 …… 自从白贵致仕之后,小皇帝李瑁开始迫不及待的准备亲政。不过皇帝只有在加冠之后,才能真正亲政。 加冠,意味着就是成人。古代可以提前加冠。 但加冠离不开他这个亚父的首肯。 白贵随了李瑁的心意,同意他加冠,开始亲政。 但很快小皇帝李瑁就发现,他的皇权处处受到了掣肘,这并非是有人故意阻挠,而是在整个中枢架构上,今后皇帝的权力小到了可怜,政事堂的群相才是真正拥有实权的人。 不过朝堂上的琐事,白贵已经不再放在心上。 他留够了足够的后手。 世人都恋权。 一旦臣权大过了皇权,想要再扭转过来,除非是下一次的改朝换代,或者皇帝中出一个英明神武的皇帝。前者的话,唐朝若是灭亡,那后面朝代的事情就与白贵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后者的话,出现的可能,微乎其微。 通过层层科举选拔,又经历多年宦途的宰相,基本上,碾压养在深宫妇人之手的小皇帝。 不是谁都是拿破仑三世。 (拿破仑三世是拿破仑的侄子,击败众多政客,成功竞选为第二共丨和国的总统,然后通过正变称帝,被元老院尊为拿破仑三世。) 原先的代国公府,如今的鲁王府。 书房内。 “仙剑世界中,还有各界,天界、魔界、妖界、鬼界等各界……,不过这些世界太过危险,不说金丹真人,即使成了地仙境界,入内,亦是祸福难料……” “这次的黄粱一梦已经有近三十年,换做主世界,就是接近四个多月的时间。” 白贵自忖道。 他可没有什么探索未知奥秘的好奇心。 乱去,会死人的。 命只有一条。 在人间界得到的一切,已经让他很满意了。 人贵在知足常乐。 另外,四个月的时间,已经很长了。再待下去,他爹和王姨也会生疑。他离开主世界之前,在屋内留信说,出外访友。但是这么长的时间,也没有给家里写一封信,总归不好。 昆仑镜通过黄粱一梦来到仙剑世界后,已经留下了道标。 仙剑其他诸界,有修为了,再去前往,也并非是什么难事。 这次他来仙剑世界,亦是有些莽撞和冲动,没有在主世界处理好手尾,就匆匆而来。 尽管他爹和王姨有了新孩子,但总不能今后修道就这么不告而别。 “不过在离开前,蓬莱洞天,还是要探一探的……” 白贵心道。 主世界前路已绝,算是末法时代。他贸然回到主世界,没有了仙剑世界充盈的灵机,回到主世界就是蹉跎时光。 而他上次帮助杨玉环压制蓬莱仙子的记忆,却是得知,蓬莱洞天遭遇了大劫,现在只是一个残破洞天……。 “阿郎,杨侍郎求见。” 门外,传来婢女的敲门声,轻声问道。 在唐代,并没有老爷的称呼,奴仆称呼男主人为阿郎,称呼主母和小姐俱为娘子。 “让他进来。” 白贵点头,说道。 门外婢女说的杨侍郎就是杨玄琰,杨玄琰早早就投靠了白贵,算是心腹,起先是作为白贵的属官,这么些年下来,也成功晋升为工部侍郎。 “白相……” 杨玄琰入门,躬身施礼,态度谦卑。 如果白贵年长于他的话,私底下称呼白公更合适,但现在白贵的年岁远小于他,称呼白公就有些不合适了。 “我现在已经不是宰辅了,你不必客气。” 白贵摆了摆手,说道。 “说吧,现在找我有什么事?” 他问道。 他致仕之后,已经明言不让朝臣打扰于他。杨玄琰不会这么不知趣。 “白相……,鲁王,是这样的,小女突感不适,让下官前来找鲁王,下官不明何事,只能亲自过来……” 杨玄琰吞吞吐吐道。 说曹操来,曹操就来。 白贵心知,这应该是蓬莱仙子的记忆又开始觉醒,杨玉环压制不住,所以让杨玄琰过来请他到杨府助她一臂之力。 而杨玄琰肯定不敢随便派一个下人来请,所以直接匆忙敢到鲁王府,求见于他。 ------题外话------ 凌晨大概一点二十分左右有一章吧。 大家明天再看吧。 有点卡文…… 356、无以为报,以身相许(求全订) 跟随杨玄琰前往杨府。 杨府距离鲁王府稍微有些远,在大业坊。 鲁王府原先是李隆基赐给白贵的宅邸,这片区域的宅邸寸土寸金。而杨玄琰来到长安时,则比较落魄,所以在大业坊买了宅子。大业坊已经靠近了长安外城。 不过骑马亦是只有一刻钟不到的路程。 少倾。 到了杨府。 “下官给鲁王您引路。” 杨玄琰下马,引着白贵入了杨府,朝着杨府后院走去。 穿过层层月门,来到了一座院落。 迈步入内。 到了杨玉环的闺房。 绣塌上美人入睡,玉颈生汗。而旁侧则围着三个国色丽人,年龄不一,相貌有些相似,分别是杨玉环的三个姐姐。 “见过鲁王……” 三女见到白贵前来,纷纷上前施礼。 “玉环有鲁王救治,你们三人随为父暂且出去,不要打扰鲁王和玉环。” 杨玄琰对三个女儿发号施令。 虽然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容易遭到他人非议。尤其是杨玉环还是云英待嫁之身。但谁让白贵身份不一般,哪怕是惹起了非议,那也是杨府的荣幸。 众人从闺房离开,只留白贵一人在绣塌之旁。 闺房门吱呀一声关上。 白贵按照上次那般处置,给杨玉环体内渡去伏羲神力,帮助她吸收蓬莱仙子的记忆。 实际上,仅是吸收蓬莱仙子的记忆,还不至于让杨玉环昏厥。现在的杨玉环,其实还是有意识的,只不过为了专心吸收蓬莱仙子的记忆,所以暂时屏蔽五感,状似酣睡。 半个时辰后,绣塌上的杨玉环缓缓睁开美眸。 看到自己被冷汗沁湿的衣裳。 粉脸微红。 不过有了上一次的经历,这一次她接受的很坦然。反正她已经被白贵看过一次了,这一次,再多看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父亲说过,若我真的想回报二师兄的恩德……” “那么就……” 杨玉环咬唇,内心羞急。 她父亲杨玄琰原先就想许配她姐姐杨玉筝给白贵,但白贵并没有接受这门亲事。现在轮到了她,她父亲的想法,亦是类似。 休看现在白贵卸去了宰相之位,但白贵的地位却不可撼动。朝堂上有白党旧臣,外面还有一群太学会约的士子。 一旦杨府和白贵攀上亲事,这余荫享之不尽。 三不朽之圣人,这千百年间,也只有白贵一人达成。 “小师妹,我先出去了,你换好衣服再出来。” 白贵道。 杨玉环娇靥如花,他还真有点把持不住。 “嗯。” 杨玉环轻点螓首。 出了闺房。 门外。 “鲁王……” 等白贵从闺房中出来之后,杨玄琰看了一眼白贵的神色,心中暗喜,他走到白贵身旁,大约一两步的距离,面泛愁苦之色,问道:“鲁王,不知小女现在的状况如何?” “无碍,只是修行道家内功时,出了一些岔子。” 白贵顺口回道。 杨玉环的前尘之事,这是隐秘。虽然杨玄琰是杨玉环的生父,但他是世俗中人,一些事情知道了难免有些不好。即使吐露实情,也不应该他说,而是杨玉环在奏请师门后,亲自对杨玄琰说这件事。 之所以奏请师门,是因为一旦杨玉环说出实情,是因为这件事宣之于众,会对宗圣观有一定的影响。 “鲁王曾说小女体内有仙骨,极易修道,现在小女为鲁王师妹,下官有个不情之请……,本来玉环到了如今这个年龄,理应开始挑选夫婿,但因为玉环一直修道,此事就一直没提……” “总不能让她一直孤身一人。” 杨玄琰抬眸,观察了一眼白贵的神色,小心翼翼道。 按照大唐的律令和风俗,基本上女子到了及笄之年,也就是十五岁的时候,就要开始进行婚配。现在杨玉环已经十九岁,接近二十岁,还没有许给人家,算是一件稀罕事。 不过杨玉环是女冠,出家之后,倒是可以不嫁人。 但事实上,这种女冠往往也会惹来非议。 “杨侍郎的意思是?” 白贵微微皱眉,从杨玄烨的话语中,听出了端倪。 这番话说的这般坦白,他哪能听不懂。 现在他和杨玉环走的太近,刚才又是独入闺房,尽管事出有因。但其实这已经算是毁了杨玉环的清誉。 弘农杨氏可是世代簪缨,与李唐皇室不同,比较恪守礼节。 故此,杨玄烨是想让他行纳妾之事。 正妻的话,谅杨玄烨也没这个胆子。 不过他现在已经是鲁国,妾室亦可以是侧妃,不算是辱了门第。更何况他如今有周公之望,五姓七望的嫡女嫁给他做侧室都不是不行。 成为一般人的侧室,那是侮辱了世家大族! 但成为白贵的侧室,这就是给世家大族的门楣上增光添彩。 “杨侍郎想给小师妹挑选夫婿……,确实是好事一桩。” “只不过这要看小师妹的意思。” 白贵沉吟稍许,回道。 现在杨玄琰赶着要和他攀这门亲事,他也不好明着拒绝。毕竟当侧室的话……,再严词拒绝,太过伤人脸面。 以前杨玄琰想让杨玉筝当他的侧室夫人,那时他没同意。是因为杨玉筝和他只是一面之缘,不会误了杨玉筝的清誉。 他和杨玉环是师兄妹的关系,如果处置太生硬的话,不太好。 容易伤情面。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下官给玉环挑选夫婿,料想玉环亦不会轻言拒绝。” 杨玄烨面色一松,说道。 他可是早就知道了杨玉环的心意。杨玉环懵懵懂懂,但他这个做父亲的,哪能不明白杨玉环心中所想。 如果能成为自己上司的岳丈,想想都是一件美事。 白贵:“……” 他轻轻咳嗽一声,算是揭过了这茬。 不一会,闺房内的杨玉环重新换好了衣服,走了出来。 她显然也听到了门外谈话,低着螓首,面露娇羞,目光不敢看向白贵。 “玉环,刚才我已经问过了鲁王,现在……就看你的意思了!” 杨玄琰询问道。 虽然他也希冀女儿能嫁给白贵,但若不是白贵确实受到了自家女儿的倾慕,他也不会误了自己女儿的后半生。 “女儿……女儿,师兄对女儿帮助甚多,女儿身无长物……” “只能以身相许……” “只望师兄不要嫌弃妾身蒲柳之姿。” 杨玉环抿着朱唇,低声道。 ------题外话------ 卡文严重…… 357、周公恐惧流言日(求全订) 听到杨玉环所说。 白贵想到了一个笑话。 那就是长得帅的,今世以身相许。长得难看的,来世结草衔环,做牛做马,以此为报。 他的相貌底子本就不错,以前算是中等之资。 而修道即羽蜕,一步一去凡,直至羽化而登天,白日飞升。精气神三宝逐渐圆满,凝练一金丹,成小周天无漏身,故此他丰神俊逸,宛若人间谪仙。 当然在白贵看来,杨玉环未必会如此世俗,人未到身临其境的时候,谁也不会断言自己的心性如何,只有看到时候如何进行抉择。他如今有一副好皮囊,故此杨玉华这般抉择,顺理其章。 答应,还是不答应?! 白贵迟疑。 此时和唐睿宗李旦欲要赐婚那时不同,那时是尚公主,成亲之后,还要给公主请安,即使同房,行敦伦之礼,亦要请示公主,再者说李唐皇室的公主生性骄横,他也有三分的忌惮,所以尽管金仙公主性情与高阳、太平这些公主大不相同,但总归不好。再者说他妻室尚在,公主不可能做小,遂断了此念。 可现在……,杨玉环要以身相许,自不会有这诸多顾忌。 “师妹你有成仙之资,仙道可期。” “师兄救你,是出自同门之念,互相扶持,并无私心所系。你若是小师弟,师兄亦会去救……” “但……若是仅因此故,定了你的终身大事,师兄于心不忍。” 白贵立于廊下,稽首施道礼。 他看到“杨家有女初长成”的杨玉环,说自己不动心,那不可能。 人间绝色,不外乎如是。 不过食色虽是人之性情,但他并不执着贪恋于此。 就像是金仙公主,他之所以交好金仙公主,最开始的目的,是因为金仙公主是李隆基的胞妹,他想要在大唐做出一番成绩,结交权贵是第一步,所以写诗赠予金仙公主,投资这个潜力股。 历史上王维、李太白这些诗人都是如此,以此获成名之机。 总比投诗给别的权贵要好得多! 但他如今功成名就,外欲就再也难以惑心。 另外一方面,亦是因为杨玉环是他的师妹,他在世俗中是权势滔天的千古宰执,可于师门中,是杨玉环的同门师兄,地位相差不多,让杨玉环为侧室,不免就轻贱了杨玉环,对师门亦不太好解释。 最后一点,他能看出杨玉环眼中的情意,但这并非是什么值得讴歌的爱情,只是“淑人君子,伊人流盼”的人之常情罢了。 人都会成长,他也不例外。 他已经过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少年天性,年少时在驻日使馆碰见回国的白秀珠,自然谈不上有什么感情,说是一见钟情,其实就是见色起意,最终定下了婚约。 对的时间,遇见对的人! 以他的年龄,在修道界还是年轻人,若是今后成为地仙境界后,更是年轻。即使是在世俗中,他现在年龄也不大,也不是张先,不是老夫少妻,“我年八十卿十八,卿是红颜我白发。” 但他宰执朝政这么多年,红尘炼心,可比初入大唐时,多了一份稳重和云淡风轻的心性。 所以,此刻他说出的这句话,是真心实意。 若是杨玉环考虑清楚之后,还要执意嫁给他,他不会故作卫道士,断言拒绝。 杨玉环是蓬莱仙子转世之身,仙道可期,不会让他多分出心神考虑今后修道之事。 可要是杨玉环思虑得当之后,不愿再嫁给他,他虽则惋惜,但亦不会太过在意。 因为杨玉环抛弃情念,追求的肯定是长生大道,不会再轻易移情别恋。 这点自信,白贵还是有的。 故此,白贵这一番话,是要让杨玉环思考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这并不是他优柔寡断。 凡人成亲之时,司仪尚且还会再问一句,你愿意娶她或者愿意嫁给他吗。 悔婚的人不多,但亦不在少数。 一些事,不可贸然而定。 话音刚落。 杨玉环粉颊上的娇羞之色瞬间尽去,脸色煞白了一下。 她螓首抬起,美眸怔怔的看了一眼她素来孺慕的师兄。 俄而恢复正常,明悟真意。 “二师兄说师妹有望仙途,但师妹可是知道师兄你更是真仙道种!今后成就地仙之尊,指日可待……” “师妹愿为骥尾,附于师兄,只望师兄不要嫌弃师妹资质低劣,拖了师兄你的后腿……” 杨玉环抬眸看向白贵,目光带着狡黠之色,口若含朱丹,梨窝浮于娇靥,面带笑意。 “颜渊虽笃学,附骥尾而行益显。“——《史记.伯夷列传》 骥尾,指追随先辈、名人之后。 先前白贵没有明面上回复杨玉环,而是让杨玉环选儿女私情,还有长生之途,这两条路。 但杨玉环此时却说,她愿意做骥尾,追随在白贵这个真仙道种之后。 意思很明显。 你说我有望仙途,但你自己比我的资质更好,福缘更深厚,是日后定然能够成仙的人。我这个小师妹资质低劣,借点余荫,托庇在你这个仙人之后,应该不算什么大事吧。 谁说儿女私情和修道大业就不能并重了? 牛郎织女,三圣母和刘彦昌这是仙人和凡俗中人相恋,所以耽误了道途,但要是三圣母找了个资质比他哥哥二郎真君更好的修道人士,那可不一定会碍眼。 “小师妹……” 白贵哑然失笑,一时无语。 也不知道是谁说的,人间绝色便无脑这句话。 他小师妹这番话,可不像是什么无脑之辈。 他的境界,没有隐瞒师门中人。这点也不必进行隐瞒,而杨玉环虽然来宗圣观时间短,但对白贵的了解,可是一点都不少。 “师兄刚刚致仕不久,已经明言从此避世修道,不问世事,我宗圣观虽不忌婚嫁之事……” “但师兄现在若是娶亲,亦是相当于重新入了俗世……” 沉默了一会。 白贵摇了摇头,说道。 这个也是他之所以不愿意立即答应杨玉环的原因。 看似嫁娶之事和国事一点牵扯也没有,只是私事。但若是他放出了这个信号,今日嫁娶,娶的还是自己心腹的女儿,那么明日是不是要重新出山,再执朝政? 地位高了,吃一顿饭都会有人解读出不同的意思。 梁武帝和榼头师奕棋的时候,就是因为无意中说了一个杀字,榼头师人头落地。 王莽谦恭未篡时,周公恐惧留言日! 既然要做圣人,务以事小而不为。 已经走了九十九步,总不能在最后一步跌了跟头。 “师妹差点就误了师兄大事……” 杨玉环也是机敏之人,立刻就明白了此中的缘由和得失。 位低不由人。 位高亦是不由人。 ------题外话------ 又特么……停电了,不说了,我用手机慢慢码字,估计十二点前还能写出一章。凌晨后两点左右再有一章…… 明天开始准备存稿吧,电脑忘记充电了,太难受了。 358、清者自清(求全订) “你无需自责……” “等过了这段时间,若是你仍然想要嫁我,师兄就成全你,遂了你的心愿。” 白贵道。 按理来说,修道中人,理应不在意这些俗世之事。 但其实不然。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江湖。 哪怕成仙得道,亦有自己的烦恼和忧愁,不会事事顺心如意。 红尘之仙,亦是仙流。 他说着,走到杨玉环的身旁,摸了摸她的脑袋。 杨玉环粉颊烫红,没有抵抗,反倒像是顺从的猫儿一样。 亲昵的靠了过去。 “如今天色已晚,鲁王可要留宿?” “下官这就派下人给鲁王收拾房间……” 杨玄琰在旁,轻声提醒道。 他看到白贵和他自家女儿这一幕,心中虽然略有失落,但整体上,还是满意的,毕竟白贵算是变法的答应了杨玉环。 今后两人相处时日一多,自会有了感情。 答应,亦或是不答应,都不重要了。 “不必了,本王不便在杨府中留宿,以免朝堂误会……” “再者说,各坊的武侯还不至于因为宵禁敢胆阻拦于本王。” 白贵随口说道。 他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初入官场的九品校书郎,需要借金仙公主的权力才能在宵禁时出坊市。而是堂堂的鲁王,天子亚父,宵禁还禁不到他的头上。 同样,各坊的武侯铺的兵权调动,他仍然操持于手中。 另外还有一点原因,他一旦留宿到别人家中,难免要出事,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杨玄琰显然不知道白贵的被动技能,他陪笑道:“鲁王说的没错,这些武侯哪敢阻拦王驾,他们见到鲁王,指不定还要怕成什么模样。” 白贵笑了笑,没多说。 打住话茬。 又谈了几句别的事情。 杨府众人一同送白贵出了府邸门口,最后杨玉环和白贵依依惜别,神色眷恋。 …… 岁月如梭。 转眼过去了两个春秋。 白贵陆续将兵权放给小皇帝李瑁,还有朝堂大臣。 不过他深谙制衡之道,并未将兵权全部交托一人之手,而是互相掣肘,维持平衡。 自此,世人皆明,白贵这个行伊尹、霍光事的权臣,并不留恋于权位,没有借此以进为退,而是真真正正高风亮节的千古一宰。 只要没有最后行王莽事,那么不论他做了什么,有了这等功德,他就值得让世人褒赞。 另外白贵也不像张居正那般,有让人攻讦的罪状,比如以权谋私,科场舞弊,生活奢靡等等,他崇尚节俭,又无亲族可供庇佑,简直是一个完人。 虽此世有一大哥白皇,但白皇比白贵更早入宦途,自然也就没有庇佑一说了。 只不过……,就像张居正和李太后被世人盛传有一腿,白贵这个权相,退位之后,亦是有人造谣,说白贵夜宿龙床,和武太后有染。 甚至有好事者写到:“白美和,美和不和,黑心宰相卧龙床。” (原对联是艾自修嘲讽张居正的对联:艾自修,自修勿修,白面书生背虎榜。张居正,居正不正,黑心宰相卧龙床。) 因为白贵的字为美和取自《论语》,和取自“知和不和,不以礼节之。” 这句话就是断章取义了,意思是你明知道夜宿龙床不对,是会毁誉的,现在你这般不讲究礼节……。 不过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白贵对此传闻只是晒然一笑,并不理睬。 如果他理了,反倒就是输了。 这点小污名,对他而言,已经不算什么。同样,即使理睬,但天下悠悠之口,道路以目,亦不能止。 鲁王府,书房。 白贵捻诀,黄庭金丹璀璨若明珠,大放光明,继而他的小腹微缩,从腹部引到喉间,口中吐出一口浊气 “地仙者,成小周天无漏身,天仙者,成大周天无漏身……” “按理来说,我修道已久,即使排出体内废气,亦是麝香味甜。但此刻,浊气排出,却比以往臭了一些……” “看来,这是排出了根性之浊,我的修道资质亦在缓慢提升。” 他神色微喜,心道。 修道没有说资质一成不变,每到一个境界都会相应增加自己的修道资质。而在金丹这个境界,提升的速度无疑是最快的。 因为小周天无漏身若成,即是己身的无暇金丹。 若要无暇,那么不可避免的就会进行洗精伐髓、胎化易形,从而补足缺漏,致使白壁无暇。 “我初始凝结金丹,就成五返,成金丹后,十年有余,可却只到了第六返。虽说比起师尊他们略快了一些,但想要达到第九返……” “至少需要修道五十年!” 他起身,叹了一口气。 今日修道早功完毕。 他的金丹,融合了伏羲神力与女娲神力,金丹潜力远比一般金丹要高。所以丹成之后,金丹道性稳定,比起一般金丹更难玉液还丹……。 婢女按时入门。 已经准备好了今日的早餐。 很简朴。 一碗清粥,和一碟小菜。 但这清粥是他特意派人在蜀山地界上种植的灵米,水亦是不简单,取自昆仑山的积雪融化而成。 小菜更是一些药材所制,补益精气。 白贵慢条斯理的吃完。 “鲁王……” “太后那边,今日又来请您入宫叙旧,您的意思是?” 婢女收拾完餐具。 小声询问道。 “推拒了!” “我现在修道不问世事,太后有什么可找我叙旧的,我是男人,也不便行走在后宫之中,以前是为了政务,咳咳……,现在……不必了……” “太后只是一介凡夫俗子,相看两厌啊……,前些日子,是不是有株雪莲送到了府上,雪莲有养颜之用,给太后拿去用吧……” 白贵擦了擦嘴,顺口说道。 武惠妃没有修道的福分,现在年龄已经不小了,纵使仍旧国色,可在白贵这个金丹真人看来,难掩衰气。 而他因为修道的缘故,容颜不变,愈发鼎盛。 前些日子,武惠妃特意前来找他,询问看她能否修道。 但修道,可不是谁都能行的。 拒绝了一次后。 武惠妃再请……, 白贵也是被滋扰的不胜其烦,所以此次邀请,他断然拒绝。 359、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求全订) “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 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李白《独坐敬亭山》。 白贵前去找玉真公主。 李白这首诗,诗中的敬亭山,指的就是玉真公主。玉真公主曾在敬亭山中隐居修道。 相比较武惠妃的衰老,玉真公主因为拜了叶法善这个高道为度师,一直诚心修道,年龄尽管比武惠妃还要大个三四岁,但容颜不衰,有若双十丽人,比往昔,更添三分成熟韵味。 以前,他还以为李太白给玉真公主写诗,是被迫营业。 直到此时,才知道,李太白没有写错。 少倾,玉真观。 道观正门大开,迎接王驾。 玉真公主和金仙公主还有一众女冠,在门口等候。 下辇。 有三百多名亲卫在旁护卫,搜寻四方,确定没有刺客。 这些亲卫都是精锐边军出身,被选拔到了鲁王府,护佑白贵的平安。尽管以白贵的修为和武道实力,几百人的亲卫不值一提,但有亲卫护送,本就是一种身份象征和保证。 刻意逞强,没有必要。 同时有护卫在场,能避开一些小麻烦。 “白道兄,听说武太后最后一直请你入宫叙旧,你一直推辞……,五日前,在麟德殿的宴席上,太后说自己年老色衰……” “你都不愿意去见她。” 金仙公主见到白贵下辇,美眸微亮,轻笑一声,遂即开口道。 她和玉真公主尽管是女冠,避世修道。 但怎么说都是天子的姑姑,皇室宗亲,一些宴席还是要前去参与的。 清者自清,她知道白贵和武惠妃之间可是清清白白。 所以,这一番话,是在嘲讽武惠妃。 白贵和武惠妃联合,篡夺了朝政大权,她和白贵关系亲近,恨也恨不起来,而白贵早已卸去了宰相之位,以事实证明自己不贪恋权位,所以她对白贵并无仇怨……,但心中对武惠妃却极为不待见。 “太后还是太执着了。” 白贵摇了摇头。 “算了,不提这点了。持盈,我听说,叶法师最近来到了长安,如今挂单在玉真观。所以,我昨日投了拜帖,是想要见叶法师一面。” 他说道。 以他和两位公主的关系,投拜帖大可不必,直接前来金仙观、玉真观就行。 之所以今日这般大张旗鼓前来,目的在于拜访叶法善。 先敬罗衣,后敬人。 叶法善和他虽然有一定的交情,但并不熟络,直接贸然去见,难免不美。所以投了拜帖在玉真观,算是顾全了礼数。 玉真公主,本名李持盈。 “师尊已在观内等候,还请白道兄移步入内一叙。” 玉真公主转身,给白贵引路,边走边说道。 三人进了玉真观。 客厅内,面见叶法善,两人互施道礼。 入座。 因为谈的是秘事,金仙公主和玉真公主二姝知礼告退,在客厅偏房另外等候。 “叶法师……” “开元二年,贫道奉太上皇旨意,为天使按察剑南道,法师赠予贫道一柄宝剑,剑名唤作蓬莱,后……贫道修道时,见蓬莱剑异动,以望气术观测贫道师妹,见其有仙骨,遂将其引入道门,拜了我师尊为师……” 白贵坐在蒲团上,缓缓说道。 在杨玉环入门的时候,他和他师尊侯少微就已经怀疑叶法善应该和杨玉环这个转世蓬莱仙子有一定的联系。 如今杨玉环融合前尘已经有了一段时间。 他亦借助伏羲神力,窥到了一些蓬莱洞天的隐秘事。 故此,探蓬莱洞天的时机,已经到了! 但白贵不会鲁莽行事。 所以得知叶法善最近在长安,他特意前来拜访请教, 他们宗圣观是太上道祖一脉,和叶法善怎么说也算是有一定的善缘。叶法善幼年身死时曾面见太上道祖,尽管可能面见的只是太上道祖一道化身,但仅此,就可证明他和太上一脉交情匪浅。 针对谁,都不会针对太上一脉。 即使退一万步来说,叶法善这个高道没有作为高道的品性,但害谁也不会害他。 这并非是白贵自信。 不提他世俗中的身份,害了之后,后患无穷。 他,也不是一般的太上一脉弟子! 濒临地仙之境,早早积累完了三百善功,可以说在一众弟子中,绝对算是出类拔萃。另外,又主持了此界发行符钱、五帝钱之事,得到了诸天仙祖的赐福,绝对已经入了上界仙人之眼! 一般的太上一脉弟子,或许叶法善会无视,但白贵这等入了上界仙人之眼,诸天仙组赐福的弟子,却由不得叶法善不重视。 “蓬莱剑……” “想不到啊……” 叶法善闻言,闭眸,掐指演算天机,过了数息功夫后,他轻笑一声,说道:“原本杨玉环合该是贫道的弟子,没想到让楼观道掌门抢了先,也罢,这蓬莱剑本就是我赠予的东西,是种下的因……”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没什么是注定的事! 天机如此显示,只能说,按照此演化的几率更大一些。不能说,天机如此显示,如果不照此走了,就是违背了天道。 虽不至于说人定胜天,但天机本就充满了无数变化。 杨玉环的事情,并不算是白贵横插了一手。而是他叶法善自己先赠予了白贵蓬莱剑,这剑与蓬莱仙子有一定的关系,所以才导致现在这般结果。 “叶法师所说,与吾师所言一般无二。” 白贵闻言,笑道。 他久习《龟山策》,不仅擅长庙算,对天机之事,也有一定的了解。所以叶法善此时所说的话,他听后,并没有感到丝毫的诧异。 心中,早就有了准备。 两人谈了一会关于杨玉环这个转世蓬莱仙子的事情。叶法善也告之白贵,他此次下凡,确实有护佑蓬莱仙子完成劫难的任务,不过这任务只是顺带的,蓬莱仙子还不至于让他专门下凡护道,他可是太极左仙卿下凡,哪里会为了一个蓬莱仙子,耽误自己的大事。 听起来,似乎让人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这等秘事,叶法善就轻易透露了?! 但其实不然,白贵已经是预定的仙流,在凡间成此功德,日后前途不可限量,这等秘事在仙流中,也就不算是什么秘事了。 另外,叶法善赠予白贵蓬莱剑,也是将白贵当做一个可提携的后辈来看待,两人的关系虽不算多么亲厚紧密,但亦不算是什么陌路中人。 “蓬莱仙山是传说中的三仙山之一,洞天福地。” “现在小师妹前尘觉醒,晚辈打算和小师妹一同前往蓬莱仙山……,一来,对小师妹今后修道大有好处,二来,贫道也想前往蓬莱仙山采摘仙草,炼制仙丹以供服用,早日登临地仙之境。” 白贵没有隐藏自己的目的,袒露心迹。 蓬莱仙山,是无数修道人都想去找的一座仙山。从古到今,秦皇汉武,不少方士都想去找这一仙山。 他不对蓬莱仙山眼馋,才是咄咄怪事。 “叶法师修为高于晚辈,又是仙神下凡,晚辈想请法师与晚辈一同前往蓬莱仙山,一探此洞天福地,不知法师意下如何?” 白贵打了个道家稽首礼,问道。 吃独食,固然不错。 但也要有吃独食的那个本事。 蓬莱仙山是三仙山之一,其中造化无穷。他入内,能得到一些造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叶法善按照他的估计,修为应该已经抵达地仙之境。 下凡,是为了修善功、修功德! 杨玉环这个蓬莱仙子和叶法善有因果,他如果想和杨玉环前往蓬莱洞天,怎么也绕不开叶法善,那么与其刻意避开叶法善,还不如一同邀请叶法善前往蓬莱仙山。 如果遇到危险,还有叶法善这个前辈高人顶着! 稳! 一个字稳! 他尽管缺资源,但时间不缺,在修道路上,他还很年轻,只要一步步扎实走下去,迟早会成仙。 获得的造化即使少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能支撑他成长到地仙所需,就已经足够了。 张果的《玉洞大神丹药真妙诀》炼制的金石外药虽然还有用,但他现在金丹已达六返,除非外药全部用无垢无暇的上品丹砂所练,不然服下外丹,丹毒存在身上,还需费时费力拔掉丹毒,得不偿失。 “蓬莱仙山……,贫道就随你去这一趟。” 叶法善沉默了一会,回道。 蓬莱仙山可是三仙山之一,不仅凡人希冀登此仙山,仙人亦是。但想要进这蓬莱仙山可没这么容易。而他固然能绕开白贵和杨玉环进入蓬莱仙山,但造化寻人,命中需要有对造化的福缘,才能享受此造化,不然即使碰到了造化,但命中缺福,贪了,造化反倒会削去自身的气运。 这与凡人中,有些人命中守不住财一样。 作为蓬莱仙子的杨玉环,曾是蓬莱仙山的仙神,虽不至于说蓬莱仙山上的造化都属于她,但相比较他们这些外人,杨玉环显然会更受一些造化的青睐。 而他们,随杨玉环一同入内,相当于主人邀请客人,不是擅自闯入蓬莱洞天。 得到的一些造化,比擅自闯入时,损失的气运要小得多! 360、蓬莱仙岛(求全订) 既然已经决定前往蓬莱仙山。 白贵和叶法善,以及杨玉环自然不会久等。 至于宗圣观的师门中人,只有周文玄一人陪同他们一同前往,侯少微则推拒了。 “蓬莱仙山或有仙缘,但美和你是玉环的情定之人,叶法善本是杨玉环的引路人,我若是再去,文玄又该如何自处?” 离开长安的前一日,侯少微如此道。 他的意思很简单,将这一次的仙缘,让给了大弟子周文玄。 想要前往蓬莱仙山得到造化,得到仙缘,不是任何人都能成的。即使误入蓬莱,那也是去了宝山,空手而归。 必须有杨玉环这个蓬莱仙子相伴! 蓬莱仙子,是打开宝山的钥匙。 而前去的人中,无论是白贵,还是叶法善,都与杨玉环这个蓬莱仙子有过一定的关系。 师门,传道之恩,这缘法不浅。 但……,周文玄呢? 只是一个大师兄罢了! 如果周文玄和侯少微同去,蓬莱仙子和宗圣观的这点缘法,自然都会落到侯少微,而不是落到周文玄身上,而侯少微自持自己已经有了证道之机,成仙之望,所以就推拒前去,想要让宗圣观的这道仙缘,落到周文玄身上。 舔犊情深,不外如是。 周文玄自幼便拜在了侯少微门下,修《紫云妙旨》,为下一任楼观道掌门人。 修道没有这么多的算计和尔虞我诈。 即使有,那是针对于外,而不是同门相残。 御气前行。 三日后,就到了东海之滨,蓬莱仙山的旧迹之上。 蓬莱仙山又叫蓬莱洞天,正是因为蓬莱仙山并不在人间界之中,而是在另外一个次元空间。 “定!” “蓬莱洞天现!” 叶法善御空而行,浮于万顷碧波之上,他一挥拂尘,片刻间,就在空中渐渐浮现出了一仙气袅袅的岛屿虚影。 这岛屿望之不见边岸,云雾缭绕,其上瑶草琪花、神霄绛阙、仙山楼阁,一副仙家景象,仿佛还有窈窕仙子行于芳草之中,又有仙神言笑晏晏……。 “若为地仙,可居于洞天之中,此般法术,油然自生。” 叶法善收回拂尘,指点众人道。 “多谢法师。” 众人道谢。 白贵也不例外,施礼道谢。 他现在虽然还非是地仙之身,但已成六返金丹,接近小周天无漏身,知道叶法善这一句的提点之词。 《道迹经》中说:“五岳及名山皆有洞室。”这洞室就是洞天。在《秘要经》也说,“立三百善功,可得存为地仙,居五岳洞府之中。”洞天,就是另外一个次元世界。 一旦成小周天无漏身,那么己身不漏,相当于指天画地,自成一界。虽处于世界之中,却又在世界之外。 借此感应到存在世界之中的另一洞天,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杨玉环踏步入内,众人紧随。 和在外边看到的蓬莱仙境略有不同,虽到处都是琪花瑶草、绿树清溪,入目处的建筑亦是朱栏白石,璇霄丹台,但却不见了往昔的仙人。 冷寂,萧索。 “蓬莱仙山曾遭遇大劫,此中仙人大多身陨,一些仙人即使没有身陨,也如蓬莱仙子一样转世历劫,修补己身……,若非则天皇后……,算了,此事也不宜和你们多说。” 叶法善解释道。 说完之后,他又叮嘱道:“你们就在原地打坐,静守黄庭,冥想虚空,感悟自己的仙缘和造化,切记不可贪多,只拿自己有缘之物,如此才不沾因果,不削气运。” 虽然蓬莱仙山的众多宝物就在眼前,能拿是能拿,但拿了之后,若是没有躲灾避劫的法门,拿了就是沾上因果,会被冥冥削去气运。 换句话说,这些仙物,并不是什么无主之物,而是蓬莱仙岛原来的仙人所有。 一些已经陨落的仙人,即使仙物上已无法力和道念。但那些未陨落的仙人呢?如蓬莱仙子,一旦有不知趣的人拿了蓬莱仙子的仙物,那就相当于和蓬莱仙子结了仇怨……。 听人劝,吃饱饭。 白贵按照叶法善所说,盘膝而坐,感悟自己的仙缘。 很快,他感应到了一物。 应是与他有缘。 他走进蓬莱仙阁之中,到了一花园。 园中百花盛放。 芬芳馥郁,沁人心脾。 他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弯腰朝一朵开的最盛的白色牡丹花采去。 采下,到手。 “二师兄,你……你怎么采了这朵花?” 背后,瞬间传来一个娇羞至极的声音。 杨玉环紧随白贵身后,她本想,若是白贵没有找到适合的仙物,那么她就亲自取下几件好的仙物赠予白贵。 这样的话,因果由她沾,亦是削去她的气运。 不过她本来就是蓬莱仙子转世,这般施为,后患会小很多。 但仍是有后患。 若不是白贵和她的关系不一样,她可不会轻易这般做。 “此花?” 白贵微怔了一下,回首望去。 只见杨玉环粉颊通红,娇艳欲滴,眼眸蕴情,像是一汪春水,随时都会倾泻而下。 他顿时恍然,云淡风轻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尴尬。 如他师尊侯少微所言,他是杨玉环的情定之人,所以前来蓬莱仙境,会有一定的收获。 所以……,他第一个感应到的仙物,肯定是与此有关。 “难怪叶法师说什么则天皇后……” 白贵看了一眼手中的白牡丹,心中顿时有些恍然。 “当年武则天命百花齐开,唯独牡丹缺席,遂被武则天贬到了洛阳。而闭月羞花之中的羞花指的就是杨玉环……” “因为武则天此故,所以蓬莱仙子的转世历劫就相当于无形中已经历了一劫,所以比其他蓬莱仙人苏醒的更早。” “百花之中,就属牡丹富贵,李太白诗曰: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这首诗,就是将杨贵妃之美与木芍药,即牡丹之美相比拟。” 白贵心道。 蓬莱仙子只是杨玉环的一个代指,但凡从蓬莱洞天走出的女仙,都可以叫做蓬莱仙子。 蓬莱,只是一个地名罢了。 所以杨玉环,更确切的说,是蓬莱仙境中掌管百花的牡丹仙子。 这一颗牡丹花,就是杨玉环作为蓬莱仙子时的本体。 因为情定,他遂得此物。 “此物是师妹你的本命之物,此仙物……师兄断不能要,还请师妹收回。” 白贵忙道。 他不是什么乘虚而入的人。 虽然这朵白牡丹,可能是蓬莱仙境中为数不少的上等仙珍,但这可是杨玉环前身蓬莱仙子的本体,他于情于理都不能收下。 “师兄……,你我既然已定情缘,这朵牡丹花,还请师兄收下。” 听到这句话。 杨玉环强忍身体不适,眸带泪光道。 尽管这朵牡丹花对她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白贵能入内,采摘到这朵花,她内心亦是欢喜至极。 这不恰恰说明了她和白贵二人的情缘之深。 “如此……” 白贵脸上露出犹豫之色。 这朵白牡丹对他来说,虽然对他有着不小的用处,毕竟是仙珍,曾经蓬莱仙子的本体,可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这朵白牡丹,所以要之无用。 “师妹还是收下吧。” 他递了过去。 “不要碰……” 杨玉环咬唇,轻叫一声,制止白贵继续触碰此花。 尽管这花是她的前世本体,但她在白贵伏羲神力的帮助下,已经不断融合蓬莱仙子元神,所以这朵花对她的影响,亦是不容轻视。 见到杨玉环险些跌倒,白贵连忙过去扶住。 “此花……,此花,师兄可是忌惮此花是玉环前世蓬莱仙子的本体,所以不欲去用?” 杨玉环躺在百花丛中,一副心慵意懒的模样,粉颊微红,询问道。 她和白贵相处已久,自是对白贵此刻的顾虑猜测出了一二。 “师兄勿要着急推拒,其实这花用了,不一定会对玉环产生影响,相反会有无穷的好处……” 她轻语道。 采花,取蕊。 两人合力,将此练作一颗龙虎相济的外丹。 361、下一世界,白富贵(求全订) 这一炼丹,就是数个时辰。 白贵借服用仙珍之机,丹成七返,玉液还丹已达巅峰,下一步就是金液还丹,只差两步,金丹境界就会臻至巅峰。 而在他的黄庭中,除了一颗金丹外,在其下还有一朵盛开的牡丹花。 金丹落入牡丹花蕊,一百零八息,合一小周天之数,一转。 每次转动。 都会从花蕊中汲取元神精华。 弥补己身。 那朵白牡丹,曾经是蓬莱仙子的仙躯,残存着蓬莱仙子的一部分元神,在白贵和杨玉环的炼化下,一部分的元神精华落入到了白贵的黄庭中,成为他金丹成长的养分。 而杨玉环亦并非没有好处。 白贵修的是内丹法,讲究精气神合一,周天不漏,一旦漏了就会元气外流,白费多年苦工。 而在此采花取蕊阶段之中,他的金丹化为玉液,周天无漏暂破,与蓬莱仙子的残存元神相互交融,给予了杨玉环不少好处。 “吕祖曾经三戏白牡丹……” “后来铁拐李和何仙姑变作乞丐夫妇,来到白家,教白牡丹泄掉吕祖的真阳之法,白牡丹与吕祖同赴兰台,温存万状,绸繆了三日三夜。白牡丹借此得到了吕祖的一部分真阳,遂得仙道……” 白贵内忖道。 他的真阳虽然比不了已经为八仙之一的吕祖真阳,但杨玉环得到后,亦能借此免除多年的苦功。 两人都有一定的收获。 唯一亏了的人,只有原来的蓬莱仙子。 “白牡丹……” “吕祖曾曰居于蓬莱山,为东华上仙。钟离权初度吕祖的时候,题诗道:‘得道高僧不易逢,几时归去愿相从。自言住处连沧海,别是蓬莱第一峰。’” “吕祖的诗词中也说:‘独坐蓬莱观宇宙,抽剑眉间海上游。’” “当然此处的蓬莱,应该不是仙剑世界的蓬莱洞天,或是其他世界的蓬莱仙山,白牡丹、蓬莱山……,下一个世界……” 白贵微闭眼眸,冥想脑海中的昆仑镜。 借昆仑镜所穿梭的世界,并非无理可循。以前他修为境界不高,甚至连百日筑基这第一个境界还未曾跨越过去,所以只是懵懵懂懂的知道一些昆仑镜的用法。 但现在他已经为金丹真人,下一境界就是地仙之尊。这些年来,也是在一直在摸索昆仑镜这件神器。直到现在,略有所得。 昆仑镜是传说中西王母沟通人间与仙境之间,穿梭时空的法宝。 白贵虽然不知道他手中的昆仑镜,是正品还是仿品。 但却知道,若是他真正执掌昆仑镜,想要穿梭诸多时空,或许不难。然而现在的他,并无实力执掌昆仑镜,所以想要前往另一世界,借助巧力,会更容易一些。 例如来到的仙剑世界,是以白秀珠的黄粱一梦为引。 那么下一个世界,是否可以借助蓬莱洞天、白牡丹之间的联系……。 少倾,青铜古镜镜面上显露浮影。 为另一世界。 “等等……” “白牡丹的生父白富贵……” 他面泛古怪之色。 刚才他的心神入了昆仑镜,就立刻冥冥告之,若是他入了此界,就会转世为白牡丹生父白富贵。 “这牡丹生得五官端正,面如白玉,自幼好道。其父白富贵拜黄龙真人为师,就叫女儿跟黄龙真人修心学道。”——《吕纯阳三戏白牡丹》 “再等一些日子,白富贵可不是个介入此界的好身份。黄龙真人虽是阐教十二金仙之一,是一个好的背景依托,但黄龙真人性情可不那么好……” “危险太大,一个普通身份会更好一些。” 白贵收回心神,重新将目光放在蓬莱仙阁中。 现在还不是他去下一个世界的时机。 不仅是因为白富贵的身份不适合,而且他还需再回主世界,一些事情需要安排妥当,等完成后,再前往另一个世界,会更好一些。 …… “这是蓬莱的百花园,除了牡丹之外,其他百花虽然不入仙流,但亦是凡间难见的灵草。” “师兄你已经收了牡丹,也就是说,这百花园的百花对你都有缘法……” 杨玉环重新换了一件素色道服,眸中蕴情,柔声道。 “你我二人一同采摘。” 白贵从蓬莱仙阁屋内的玉塌上结束打坐,执着杨玉环的素手,回道。 他采摘的牡丹花,是百花中的唯一仙珍,其他的百花受牡丹花,或者说原来的蓬莱仙子管辖,算是归属于牡丹花这个仙珍之下。 所以采摘其余百花,并不会沾上因果,或者削去气运。 “嗯,师妹听师兄你的……” 杨玉环粉颊微红,声如蚊呐。 心中欣喜不少。 虽然说百花园中这些百花只是灵草,并非是什么仙珍奇物,但白贵没有独吞,还愿意与她一同分享,这般表态让她觉得刚才的一切,都是值了的。 白贵搀扶杨玉环一同朝着仙阁外的百花园走去,杨玉环刚刚与白贵一同炼制外丹,身体娇弱。 侍儿扶起娇无力。 等百花采摘完毕之后。 白贵和杨玉环分别,径直来到了刚才入岛的原地,开始打坐调息。 剩余的一切外物,他都不会再沾。 有了这些百花灵草,他后续的修行,大抵是够用了,更别说体内还有蓬莱仙子的元神精华未曾消化完。 再多求,就是贪心了! 没过多长时间,周文玄亦从蓬莱仙阁中走出,他见到白贵跌价而坐,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暗自佩服不已。 他在蓬莱仙阁中,看到那么多的仙珍,都有些按奈不住,迟疑了许久,这才出了仙阁,没曾想白贵更快他一步。 道家性命双修,不执著于外物,就是修性! “大师兄。” 白贵见有脚步声,睁开眼睛一看,是大师兄周文玄,于是起身施礼,复而又坐。 他没有询问周文玄到底有什么缘法,得到了什么仙珍妙物。 若是好的仙珍,他纵然能抑制自己的欲念,不生贪心。 毕竟他有更好的昆仑镜傍身。 可对于周文玄来说,就煎熬的多。 同门师弟询问,总不好意思告之虚言。可若是如实吐出,心里不免七上八下,心怀隐忧。有了这个芥蒂,今后两人处事时,反倒不如往先。 当然还有一点,白贵亦是不好透露自己得到的仙珍是何物。 三日后,叶法善归来,面带喜色。 他和白贵、周文玄一样,也没有将自己的所得告诉旁人。 只不过看其神色,就知收获定然不少。 五日后,杨玉环走出了蓬莱仙阁。 她的修为大增,从长养圣胎之境,成为了金丹真人。同时暗中赠给了白贵一道仙法,花开顷刻。 这一门法术不同于白贵习的六气之辩,借助六气让枯木发芽,而是真正的花开顷刻神通道法。 ------题外话------ 大家新年好啊,新年快乐。 362、返回主世界,玉蝉(求全订) 蓬莱洞天中的各人缘法已尽。 叶法善将三人送出蓬莱洞天,就此告退。 到了蓬莱洞天之后,白贵三人才知道,没有叶法善,他们三人连进入蓬莱洞天都是一件难事,因为此洞天只有地仙以上的修道士才能窥见。 不过白贵并没有打算和周文玄、杨玉环一同返回长安宗圣观。 他提出告辞,准备前往南诏。 周文玄自然没有什么太大的意见,他虽是大师兄,但白贵的修为比他更高,身份比他更尊贵,三人中,更是隐隐以白贵为首,就连他师尊侯少微,在一些事务处断上,亦要过问白贵的意见。 杨玉环虽然不舍。 可他们并非是凡俗中人,日后双宿双栖的日子有的是,何必执着于一时的欢存。 …… 主世界。 秦省。 滋水县,白鹿村。 白贵偕同白秀珠返回家中,给他爹白友德和王姨请安。 “你外出访友一去就是四个多月,也没给家里回一封信。若不是这几个月的新闻版面上没有你的消息……” 白友德坐在太师椅上,模样有些生气,一边抽着旱烟,一边说道。 以前白贵留日、留美,虽然一去就是多年,但给家中写信从没断过,哪里会像这次,四个月连个音信也没有。 当然,也得益于以往白贵留学走的时间长,即使回信,亦是数月一回。所以这次,白贵和白秀珠消失这么多天,白友德也没有太过生疑。 他只是略感不满罢了。 白贵和白秀珠两人一同道歉。 顺着毛,捋直了。 王姨亦在一旁帮衬,这才让白友德的怒气暂消。 “现在虎头快要三岁了……” “也是时候给他找个老师,先教导一些学问,我听说外边……说什么大城市的孩子,都要进蒙养院。” “你是他的长兄,这件事就得你操心了。” 白友德看了一眼白贵的神色,又收回了目光,落在自己的黑布软缎鞋鞋尖,闷着声道。 蒙养院,是清末时出现的最早学前教育机构。一九零三年,逊清颁布《奏定学堂章程》,也叫癸卯学制,其中就提到了蒙养院。 蒙养院招收三岁以上及七岁以下的儿童。 民初,在一九一二年到一九一三年,教育司也颁布了“壬子癸丑学制”。将前清的蒙养院脱离原先的育婴堂和敬节堂,改名为蒙养园,设在女子师范学校和女子高等师范学校中,收三岁到六岁的儿童。 例如此时的燕京,就有“京师第一蒙养院”。 一些地方,亦将蒙养院,以幼稚园称呼,比如鄂省,有省立幼稚园。 但显然,这蒙养院想要进去,也不是一件简单事。 “虎头,现在才不到两岁吧?” 白贵看了一眼,正在庭院中玩耍的虎头,这时到了初冬之时,白怀古带着小虎帽,一身的紧实棉花袄子,蹬着锃亮的小皮鞋,中西结合的扮相。 “他上蒙养院是不是有些早了?” 他补了一句。 望子成龙的心态谁都能理解,但要是拔苗助长,就未免有些不美了。提早接受教育,未必是一件好事。 “过了年,就三岁了。” “是虚岁!” 白友德回道。 “咱们家……出了你这个秀才公,大学者,正是祖坟冒青烟的时候,你弟弟他虎头虎脑,和你小时候有三分像,一看就是个能成才的胚子,能沾你几分的文运,这可是算命先生都说好的……” 庭间,王姨抱着虎头,陪笑道。 听到这时。 白贵也没有再劝的法子。 不帮,显得他这个当大哥的做人不行,不兄友弟恭,会遭人说闲话。而且他爹白友德和王姨看起来,亦会觉得他不讲情面、生分。 “我去信到长安问问,看哪家女子师范学校开设蒙养院。” “等过完年后,送虎头入学。” 白贵沉吟了一会,说道。 “那敢情好!” “有你这个大文豪开口,哪家的师范学校都会卖你一个面子,虎头可算是享了你这做哥哥的福气……” 王姨一脸笑容。 白贵不置可否,没有多说。 王姨这一番话,看起来好似说的不怎么恰当,像是在挤兑他。 但事实上,精明着呢。 说出这些话,顶多是让白贵对她讨厌一些,但白贵对她好,与对她不好,对她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这番挤兑后,白贵若是不想被落面子,就得帮衬她的儿子。 另外虎头年小,不知算计何物。又是白贵的亲弟弟,难道白贵还能怪罪他的弟弟不成?! 为了自己儿子的前程,王姨可谓是煞费苦心。 “你王姨说的不错,你现在算是成才了,功成名就,谁都卖你几分面子,虎头是你弟弟,你就得多帮衬一些。” 白友德咂了一口旱烟,吐出烟圈,将烟袋锅朝着鞋底一磕,沉声道。 “是,我会帮衬的。” 白贵心底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应诺道。 家里添了新人,有了白怀古之后,他这个当大哥的,一回来,说几句关心的场面话后,就将话题转到了自己弟弟身上。 这倒不是他吃自己弟弟的醋。 还不至于如此。 只是莫名觉得亲情薄凉了几分。 这点很好理解。 白贵自从科举中了三元秀才之后,他爹白友德在他面前,说话都不敢太过大声,说一句都要斟酌一会的功夫,不过这还不至于让他们父子之间的亲情生出什么间隙。 可自从娶了王姨,有了白怀古之后,一切都不同了。儿子不仅只有他这一个,还有白怀古,这个更听他话的儿子。 或许白友德对他的亲情不减,但……比起以前在白鹿村学堂上学的时候,小时候,总少了一些东西。 拜别白友德和王姨,白贵和白秀珠到了隔壁新建的白宅。 回到卧室。 “美和,刚才在爹面前的时候,我……不好意思多说。帮衬你弟弟这是应有之理,但用不着王姨提醒……” “她提醒,算是什么,爹帮着她说话。” 白秀珠一进门,就忍不住话匣子打开,抱怨道。 她倒不是对这么一些小利斤斤计较。 不说他们二人现在的修为境界。 即使没进仙剑世界前,这点事情,对于他们来说,都不值一提。 只是王姨这般说,不仅让白贵不舒服,让白秀珠也有些不舒服。他们倒不是对此太过在意,记挂在心中,只是稍有不满,顺口而出。 说出去后,并不会落于心中。 总不能见到任何事,都是不喜不悲。 这也不太可能! “你没在我爹面前说,就不错了。” 白贵道。 白秀珠出身高门大族,教养比较好。 一般人,若是遇到这种事,少不了“据理力争”,而白秀珠为了不破坏家庭和睦,回到白宅之后,再对白贵抱怨,做事的方式挺合适。 “嫁夫随夫,妾身是夫君你明媒正娶的妻室……” “妻室应该做的,妾身也会学着去做,当一个合格的妻子。” 两人到了主卧,刚坐在塌边,白贵的手就有些不老实了,白秀珠轻拍其手,轻啐一口,说道。 “现在你我刚刚从黄粱梦中醒来,试一试伏羲神力和女娲神力在此界中,是否有什么影响。” 白贵道。 仙剑世界虽然在他看来,是真实之世界,昆仑镜能再次抵达。但他对白秀珠就不好吐露实情,只是推诿为黄粱梦。 不过这一点,倒是无需介怀白秀珠是否能够接受。 就例如清末有一个小说家,叫陆士谔,写了一本小说。小说中梦到了后世华夏,预言到了各种细节,比如大街上汽车和出租车来回穿梭,天空中有飞艇,电气船也出现了,在地下,有地铁等等科技造物。 不谈现在,只谈古时,梦中黄粱,与神仙为伴,亦是各种神仙传记的常见之事。 白秀珠螓首微点。 拭珠。 数个时辰后。 歇了云雨。 “看来黄粱一梦,假亦真时,真亦假……,你胎化易形,现在真的是女娲后人。” 白贵故作不知,啧啧赞叹。 修道不是任何人都有修道机缘的,这点他和白秀珠都知道。虽说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神话故事,但显然不适用在他们二人身上。 只能独善其身。 这点他早就向白秀珠坦白了。 在阿妹啃国纽约市曼哈顿区的白府中。 虽不至于说断红尘这么彻底……,但他们二人的缘法只能支持自己修仙得道,其他人顾不过来,也不可能去顾。 “妾身知道这个道理,今生只愿和夫君你一起长相厮守。” 白秀珠用锦帕擦着自己额上的细汗,脸颊红润。 “等你我安排好身边事后,再求仙道。” 白贵想了想,说道。 不仅他要安排自己的身后事,白秀珠也要。不过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白秀珠是女儿家,安排后事没那么多的麻烦。 …… 年关很快过去。 初春。 白贵赶到长安城,就地找了一家女子师范学校,将白怀古入学蒙养院的事情安排完成。 事毕后。 他走到一间宅邸门前。 迟疑了一会, 迈步入内。 在从阿妹啃国回到家乡后,他将小千代和熏子安置在了长安城中,另外购置了一间宅邸,以供他们居住。 “欧尼桑,你来看我了?” 书房内,小千代正在看书,听到门外传来的细微脚步声,她抬眸向窗棂外边看出。 只见斜射而入的灿烂阳光下。 一长衫青年正在推门。 她闷闷不乐的神态,顿时转为激动,扔下手中的书册,朝着门外的白贵扑了过去。 “好久不见!” “小千代……” 白贵抱了小千代一会,将她从怀中放了下来。 “欧尼桑,你好几个月都没来找我了,我在这里好无聊,旺财和来福都有些水土不服。” 小千代闷闷不乐道。 她在秦省待久了,连lucky和money这两条狗的名字,都没再喊什么英文,转而喊了中文名字。 “我也是好久没见小千代你了。” 白贵叹了一声。 小千代没见他只是四个月,而他在仙剑世界,则足足有三十多年。 若非他过目不忘,一般人,还真不见得能记起三十多年前的人或物。 “不说了,看时间,熏子姐姐马上就要从雅阁女学回来了。” “欧尼桑,你不知道,熏子姐姐在雅阁女学中很受欢迎呢。” 小千代拉着白贵的手,朝着门外走去。 少倾。 就见一个很明显华夏打扮的女子,走了过来。 带着眼镜,围着淡蓝色的围脖,一身剪裁得体的碎花旗袍。 “白先生……” 熏子靠近,仅仅贴在白贵的胸膛。 眼中泪水打湿衣襟。 进了白宅,二人好好的温存了一会,一叙旧情。 “这玉蝉你一直挂在脖子上……” 白贵事后,看到熏子秀美的脖项上,仍然带着他那时留日,在京都荣吉家时,给熏子赠的礼物。 一只玉蝉。 蟪蛄不知春秋,冬眠夏初。所以玉蝉,有蛰伏和蜕变高鸣之意。 “若是朱先生看到我将玉蝉赠给你了,估计会很高兴。” 白贵摇头,轻叹。 这枚玉蝉是他拜师朱先生时,朱先生随手赠给的玉蝉,虽然说不值几个钱,在师门中,仅是祝福之意,并非什么关切之物。但他将其转送给熏子时,那时……是怦然心动,毕竟熏子时他的第一个女人。 说不动心,那时假的。 但事后,未免有了一些自己做事不是太得体的感受。 可现在……,熏子能在雅阁女学当教师,从一个艺伎转化为女校老师,何尝不是一种蜕变高鸣?! 这时候,他觉得,自己赠送给熏子这枚玉蝉,是妥当的。 即使朱先生知道了,亦不会怪罪。 363、留下一些念想(求全订) “朱先生?” 熏子轻声呢喃了一句。 她来到秦省,在雅阁女学教书这四个多月内,不可能不听闻朱先生的大名。若是其他的人也就罢了,但朱先生可是白贵的业师,有这份关系在,她若是这么长时间,都不听闻,才是怪事。 知道这枚玉蝉的来历后,她内心更是感动到难以附加。 纵使这枚玉蝉只是朱先生随手赠给白贵的一件小礼物,但牵扯到了师门,玉蝉就赋予了另外一层含义。 良久。 卧室门打开。 白贵和面带红润之色的熏子走了出来。 小千代在庭院中,正在和旺财、来福这两条狗嬉戏。 她在京都的时候,在辰代置屋中,经常能碰到初桃和客人苟合,不仅一次,所以早就已经对这种事见怪不怪了。 两条狗簇拥了过来,围着白贵亲昵的犬吠。 小千代也小步走了过来,她开始和白贵谈自己最近的见闻,以及回忆在东京时相处的场景,眼里尽是幸福之色。 几人坐在庭间走廊的栏杆上,晒着午后的余晖。 氛围和睦,温馨。 “我去下厨。” 熏子觉得陪伴的差不多了,起身,温柔道。 晚餐很快做好。 是寿喜烧,还有一碗手擀面。 有中式、有日式的菜。 “白先生,咱们在东京文京区两层建的售卖,已经有消息了。前些日子,从东京递过来的……” “现在那套房子已经被炒到了五千多日円,而且价格还在稳步上涨,不少人都想买这套房子。” 吃饭时,熏子忽然提到了一件事。 是关于售卖东京的宅邸。 白贵将熏子、小千代接到秦省之后,这套宅邸自然就空了下来,所以打算将其售卖。 倒不是他缺这个钱,只是想将一些念想断去。 今后,基本上不会有再去东瀛的时候了。 即使去……,也不会在东京久待。 所以这套他在留学时期买的宅邸,就这样被出售了。 “我记得买那套房子的时候,是……一千三百日円,现在竟然涨到了五千多日円,翻了这么多倍。” 白贵闻言,哑然失笑。 果然,他当初的决断是对的。租不如买,等时间一到,再卖出去,反倒还能赚上一笔。 “白先生是国民级别的大作家、文豪、历史学者,你出言说想要卖自己的旧居,肯定是会有一大群人抢着去买。” “听说文京区的官府,想要将此处改为一处旅游景点。” 熏子笑着回道。 虽然最近这十年,文京区作为东京的文教重地,各种高校和大学都集中在此,房价稳步上涨,但还没到一翻就是好几倍的地步,买时一千三百日円,现在能卖到五六千日円,完全是因为白贵的名人效应。 “卖宅子的事……,你处断吧。” “卖了后的钱,你将原来的一千三百日円自己拿着,剩下的溢出部分,捐给秦省的教育事业,毕竟当初留日的时候,是秦省出资让我出国留学,现在也是时候回报乡梓了。” 白贵沉吟了一会,说道。 他留学东瀛,走的是特约五校留学的这条路,官派留学。虽说是与全国学子竞争,从而获得留学资格,但经费这一方面,实则秦省也出了相当一部分钱,然后由使馆统一发放。 这些年来,他捐给秦省,乃至全国的钱财都不少。 现在这般处置,亦只是遵循旧例罢了。 而一千三百日円留给熏子、小千代,也算是应有之理,熏子是他的外室,小千代是他的干妹妹,由他供养。他们三人住那套宅邸时日不短,也已经有了一定的感情,他又不差这些钱,所以这些钱留给熏子和小千代,用来今后的生活更好一些。 “欧尼桑,你……下次什么时候会再来看我们?” 小千代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急忙询问道。 一千三百日円,对于白贵这等文豪,不过是一笔稿酬中的几分之一,十几分之一。可对于普通人家来说,是很大的一笔钱。 乡下的财东家,一时都难拿出这么多钱。 平常白贵虽然会给她们留钱,给的也挺多,但数额大抵都在几百日円。一千三百日円,还是头一次。 “不要多心。” “我会抽时间回来看你的。” 白贵走到小千代身旁,蹲下身子,揉了揉小千代的脑袋,温和的笑了笑。 他也不知道下次再见熏子和小千代是什么时候。 可能几个月、一年,或者数年。 甚至更长的时间。 若是对他感情淡薄,这点时间足以冲刷一切回忆。 若是……对他感情深厚,留下一些念想总好过什么也不留。 …… 得知白贵重返长安后,吴怀远和刘明达两人上门邀他赴宴,一叙往日旧情。 白贵帮白怀古操办蒙养院学籍,不可避免需要动用人脉,而吴家在秦省是手眼通天的人物,稍微注意一些,就能知道白贵在长安的消息。 酒楼。 长安饭庄。 天字号的包厢。 “一别多年,再次看到明达兄和怀先兄,贵心喜之。” 白贵捧酒,一饮而尽,笑道。 虽然因为他赴美留学之后,和吴怀先、刘明达多年未见,但怎么说,他们三人在师范学堂、一高、东大都是同寝关系,关系极为深厚。即使现在稍有些生疏,但过往感情还是有的。 不过在所难免的是,说话没有以往随意。 三人谈天说地,无有不说。 只是在涉及到一些切身之事时,就有些模棱两可、空言虚语。 酒酣饭饱之后。 “不知美和兄什么时候带弟妹出来,我们也带各自的内室,一同聚一聚,互相认个面。” 吴怀先放下酒盏,夹了一口松花鱼鱼肉,问道。 虽说他和白贵在同一天举办婚礼,但事后,他们两人都刚刚成亲,正是和新娘子如漆如胶的时候,哪里顾得上兄弟情谊,所以婚后就并未到各自家中拜访。 再者,他那时刚刚回国,各种事务忙的焦头烂额,抽不出时间。 除了他之外,还有刘明达,刘明达成婚晚于他和白贵,是去年成的亲事。 所以三人的妻室,都还未见过面。 至于熏子,他们两人早就见过,不过这是外室,和真正的妻室不同。 “此事……,好说。” “我最近这一月都在秦省,具体什么时间,你们两人定下,我带秀珠前往就行。” 白贵点了点头,应诺。 这只是一些小事,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不过他能从吴怀先、刘明达神色上,看出一丝言不由衷。 或许是真的只为认个面,顾全朋友之谊,但按照白贵所猜测,吴怀先和刘明达的目的应该不仅于此,可能想要借白秀珠这条线,攀上白雄起这个中枢高官……。 这并非什么难以理解之事。 吴府的吴夫人周莹是西太后的干女儿,但现在到了民初,吴府的后台靠山早就垮的垮,倒的倒,虽吴府后来又找到了新靠山,但与以前在前清时相比,难免不如。 自古以来,只言商的商人走不长远,这种只能发点小财,到了一定层次,例如吴府这等秦省巨商,就必须搭上官场这条线,不然生意给你是做,给别人也是做,为什么偏偏要给你。 “那……美和兄说好了,三日后,我仍在此地设宴,咱们一同聚一聚。” 吴怀先紧绷着的脸色一缓,重新挂上一副笑容。 “咱们三人有同窗之情,些许小事而已。” 白贵笑了笑。 白鹿村做葫芦鸡生意就欠了吴府不少人情,他留日,亦是如此,等回国后,又麻烦了吴府不少事情。 欠的人情,得还! 虽吴府没有强制要求他如此,但投桃报李,应有之理。 “怀先兄,明达兄……” “你们知道我这个人闲不住,过些日子打算再出国一次,研究历史学。一齐有更多的研究成果。所以家中之事,就拜托你们二人了。” 喝了几杯酒后,白贵道。 能留日回来后的留学生,混的都不差。 而且眼光和见识基本上都领先国内之人一大截。 国内睁眼看世界的时间,并不长。 现在他既然拿出自己的人脉关系,帮助吴怀先和刘明达。再让他们二人帮助照顾自己家中,合情合理。 有利益往来的照顾,会更长远。 至于出国,到别的国家,只是白贵认真思索后找的一个借口。 这个理由极为合适。 他是一个历史学的学者,所以前往别的国家进行科研,是极为正常之事,任何人都不会太过怀疑。 而这时,车马慢,书信不多亦在情理之中。 不会有过多的怀疑。 “美和兄,你和我二人都是兄弟,你既然选择相信我们两个,我们两个不会让你失望,你家中的事情,我会帮忙照顾的……” 吴怀先拍着胸脯,保证道。 甭看白贵像是在求他们帮忙照顾,但以白贵现在的名气、身份、地位、人脉,想要帮忙照顾白宅的人多了去,能排满一整个大街,只不过白贵并不放心这些人,更相信他吴怀先和刘明达二人的为人罢了。 再说,照顾一个白宅,能花费什么大的心思。 “我也一样!” 刘明达亦郑重回道。 364、休妻风波(求全订) 三日后,赴约。 众人只是客套互相认识了一下。 刘明达的妻室还好,和刘明达结婚不过一年,两人恩爱。但吴怀先和吴陈氏,两人的模样不怎么和睦,吴陈氏模样亦比白贵昔日所见,憔悴了许多。 吴陈氏,就是前清陈学政的女儿,在吴府文化沙龙的千金小姐。 谈了一会趣事后。 果不其然。 吴怀先拐着弯的,想要巴结上白秀珠的哥哥白雄起。说是从南方茶园采摘的新鲜茶叶,难以运到秦省,过路官员吃拿卡要,所以想请白雄起帮一下这个小忙,事成之后,他愿奉上三成的利润。 三成的利润不多,但这是一条商路的利润。 能源源不断的提供收益。 一次行商,少说白府能拿到上千枚银元的孝敬。 白雄起如今在中枢的地位日益显著,是正坛上的风流人物。大家都会卖上几分面子。 事不多,收益高。 白秀珠心里早有了准备,将此事答允了下来。 吴怀先也是个知数的,知道如果提出的要求太过分,不仅攀不上白府这条人脉,说不定连白贵这个引荐人都会得罪,所以在行事的时候,注意分寸。 这么一看,合则两利,似乎吴怀先自己就能搭上白雄起的这条人脉,或者说搭上其他人的人脉。 但其实,并不是这样看的。 有时候你自以为合适的交易……,比如求人帮忙做事,事情结束后,给予一定的报酬,又花费大价钱请客吃饭。 但实际上,在受托人眼里,若非因为有一定的关系牵扯,他都不会选择去帮这个忙,因为给你的是友情价、市面价,在价钱之外,给别人帮忙,兴许还会有一定的利益交换,或者落下人情等等。 帮忙亦会担上一定的风险。 所以除非必要,有权有地位的人,不会轻易帮忙。 简单一句话,这种事情往往有价无市。 有钱,都找不到门路! 这场宴会,就这样匆匆而结。 事后。 刘明达替吴怀先道歉,说是吴陈氏在宴会上“表现不佳”,希望白贵和白秀珠不要往心底去,并且吴怀先又送给白贵和白秀珠了一些古玩字画,以表歉意。 宴席上,众人都其乐融融,只有吴陈氏闹着别扭,确实不太好。 吴府虽说是商贾,但也是知礼节的,故此前来致歉。 “怀先兄养了一个外室,是背着陈小姐养的。养外室也就罢了,但怀先兄养的是一个章台人……” “陈小姐是个不服输的性子,比较认死理,这就和怀先兄对上了。” “你也知道,原先怀先兄就不怎么中意陈小姐,想着撮合你和陈小姐,陈小姐姿色有些平平……” 刘明达叹了一口气,解释道。 他倒不认为男子大丈夫养一个外室是什么太大的错事。 这时候,但凡有点本事,有点身家的人,三妻四妾是等闲事。妻室即使知道了,闹一会别扭就完了,事后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没想到,吴陈氏虽不至于说将脾气发泄到请客宴上,但这番态度,就是有些不分大小轻重缓急了。 “娶妻娶贤,娶妾娶色。”谷 “怀先兄怎么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 白贵听明白了刘明达所说,摇头道。 章台人,指的是青楼伎女。 秦国时期,曾在长安修建了一座章台宫,史记《蔺相如传》中说“(秦昭襄王)章台见相如。”后来诗人韩翃写过一首诗,“章台柳,章台柳,往日依依今在否。纵使长条似旧垂,也应攀折他人手。” 花须堪折直须折! 章台人,就是文人对中意的青楼女子雅称。 刘明达不好意思明说,吴怀先对这青楼女子有多么痴情,只能以此暗喻。 不过……作为朋友,他也不好介入此事。 毕竟夫妻打架床尾和,不管是劝和劝分都是他这个朋友的不是。 但此刻,也不好一句话都不说。只能借刘明达之口,委婉的劝上一句。 再多的,他就不会继续说了。 闻言,刘明达神色古怪,怔怔的看了一眼白贵。 说娶妻娶贤,他看白秀珠长的可不怎么丑。 “当初是因为陈学政……,所以吴夫人给怀先兄定了这门亲事。” “现在新闻版面上,不少人留学归来都休了妻……” 刘明达提点白贵,说道。 这些破事,白贵总会知道,他们三人的情谊不用说,这点还不至于太过避讳。再说,现在给白贵说清楚一些,日后相处反倒会更加容易。 半遮半掩,说不定还会误事。 另外,这一点事情,也着实算不上什么家丑。说了,也就说了。白贵亦不算是外人。 “明达兄,我知道了。” 白贵心中了然,回道。 十年前,在参加吴府的文化沙龙时,吴怀先就想着撮合他和陈小姐。可见吴怀先对长相平平的陈小姐并无情意,事后出国,想要培养情意更牵扯不上了。 之所以吴夫人给吴怀先定下这门亲事,和陈学政是秦省学政有很大关系。这个官职尽管只是五品官,但前途无量。若非是逊清没了,陈学政说不定现在已经为几品大员,位高权重。 奔着利益而来的婚姻,原先还能靠世俗道德约束,可现在文人休妻的事情,屡有发生,尤其多见于留学归来的这些留学生,陈小姐不是不知事的人,现在她娘家势力萎缩,怎么可能不担心这种事情发生。 刘明达替吴怀先道完歉,又谈了几句话,径直离开。 “我看陈姐姐还是挺好的……” “吴怀先反倒是有些趋炎附势。” 等刘明达走后不久,白秀珠说道。 刘明达没有刻意避开白秀珠,毕竟道歉不可能只给白贵一人道歉。再说吴怀先和陈小姐两人不合,已经是摆在台面上的事情,再隐藏也没必要。 “怀先兄性格是好的,只是……” 白贵顿了顿。 不知说什么才好。 说吴怀先趋炎附势,那确实是有,比如在科举时,他府试成为府首之后,吴怀先对他的态度转变很快,从淡淡疏离到迅速结交,但这也无可厚非,谁不曾趋炎附势,那时他一个府首倒也未必多么尊贵。 365、吃栗子的少女(求全订) 有前途,别人才会与之进行结交。 这点白贵深有体会。 他为贫家子,在学堂中初始时,与他结交的人少之又少。但随着他读书天赋的显现,一步一步地位愈来愈高,再加上他善于处理人际关系,所以主动结交的人慢慢多了起来。 轮到他时,他也一样。 到了一定身份后,不会去刻意结交比自己身份低很多的人。听起来显得不近人情,很残酷。但事实就是如此。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所以他认为,在结交之前,趋炎附势很正常。 重要的是结交之后,有了感情。若是朋友不幸落难,在处事时不凉薄,愿意扶上一把,就算是至己之交了。 这点很关键! “夫君说的没错。” “吴怀先趋炎附势和咱们关系不大,现在……看他如何处置陈小姐和他外室的关系,要是……休了妻室,扶了那个章台人……” 白秀珠先是赞同白贵说的话,转而又神色一冷,如此说道。 “此言有理。” “若妻室无大错,休妻……,那么吴怀先此人绝对不可久处。” 白贵点了点头,认真道。 别看吴怀先休妻不休妻与他自身有关,外人没有插嘴的余地。但在道德层面上,妻室若无大错,休妻,这是自身道德有瑕疵。 如果吴怀先连枕边人都不愿意善待,对他这个同窗,又有什么兄弟情谊可言。 果不其然,请客宴结束不久。 没过几天,大概三四天左右,吴府就传来吴怀先想要休妻的消息,闹得整个长安城沸沸扬扬。 若是按照正常时间,陈小姐和吴怀先闹别扭还得不短的时间,不至于到休妻这个地步。但很显然,这次请客宴,无疑是激化了二人的矛盾。 这时候,白贵才得知,那个章台人的名字,叫苏琳。 这并非是他刻意打听。 而是……,这个叫苏琳的章台人在白宅门口堵了他一次。 “现在已经是逊清之后的新时代,大家讲究一夫一妻制和自由恋爱,白先生您是大文学家,进步学者……” “现在吴少爷和奴家是真心相爱,按照本朝的律法,休了吴陈氏这个泼妇应该理所应当,你看,这是吴陈氏她挠奴家的印子。” 苏琳强闯入了白宅,将自己半拉衣袖脱了下来,指着上面几道结痂流血的伤痕,哭哭啼啼,要白贵给她主持公道。 宅子内,亦是涌进了不少的吃瓜群众。 “嘶!这个吴陈氏真的狠啊。听说花了不少钱,想找青楼的老鸨买下这个女支子,然后打死沉塘。” “可这是吴府的内事,跑到白先生的住宅里算是什么事?”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白先生和吴少爷交情匪浅,都是留学的同窗,再者说白先生是进步学者,是破除旧思想的急先锋。白先生要是登报发文,有白先生的支持,即使休妻,也闹不了多大的事情……” “对吴府的影响最小。” 围观的行人,低声交流。 没人是傻子。 苏琳这一招冲入白宅,求见白贵主持“公道”,看似是一个昏招。 毕竟按照常理来说,作为朋友多是两不相帮,即使帮,也是帮妻室,断不会帮一个妾室。 但谁让现在处于思想变化最激烈的时代。 旧思想,没有苏琳任何的容身之处。但新思想,反倒会鼓励苏琳和吴怀先追求所谓的爱情,然后休妻。 此时的进步学者,留学回国后,休妻的不在少数。 “苏小姐,在下不是主持司法的官员,只是一个偶尔写上几篇文章的闲人。” “你让我主持公道,这公道我也无从主持。” “若是苏小姐想要去法院打官司,这诉状书……我或许可以帮助苏小姐你去写,不过我的收价高些,一个字一个银元,这是公道价,少了不干。” 白贵坐在客厅正座上,俯视跪在堂中的苏琳,缓声说道。 他不喜欢惹麻烦。 “这……” 苏琳愣了一下。 这和她在报纸上所看到的那些进步学者不同啊。留学回国后,这些进步学者对官府各个方面的事情基本都要建言献策一番,碰到新思想和旧思想的冲撞,哪怕在世俗道德中,一些事是错的,都能以新思想的理由,捧成对的。 当然,这些进步学者的这番作为,虽有指手画脚的嫌疑。但求得上者得其中,这是迅哥儿的开天窗理论,说开一个天窗,大家都不允,因为国人的性子是调和、折中的,但若是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会来调和,愿意开天窗了。 只不过……,开天窗理论对国事有着无穷好处。但于个人来说,时代的一粒灰,落到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大山。 哪有什么尽善尽美的好事! 就例如此刻。 假若让一个进步学者评判此事,他们难道不知道苏琳是错的吗?但自由恋爱,拥抱自由,这是拆掉封建屋顶的大事,否定就是否定大方向,苏琳的“错”反倒是正确,符合此时的时代潮流。 “白先生……” “奴家命薄,五岁卖身葬父,自幼入了青楼,做的是苦活,每日吃不饱,穿不暖,好不容易遇见了一个良家,私底下允了终生,却不知这事险些成了奴家丧命之由……” “奴家命苦啊!” 苏琳伏地,哭的梨花带雨。 不少人见到这一幕,有些心软,替苏琳帮腔,想让白贵帮这个苦命的青楼女子一把。 “允了终身前,不知苏小姐是否知道怀先兄有了妻室?” 白贵微微皱眉,沉思少许,问道。 他本打算一言不发,就此随意打发了事,毕竟这是吴府内事,他不好介入,可现在这些闲人帮腔,再加上苏琳刻意营造的苦命人设,他若是再置之不理,就难免有些说不过去了。 一旦扭头走人,好事者就会进行编排。对他的名声会有一定的诋毁。若是在别处,他也罢了,但现在是在乡梓,维持清誉很有必要。 “奴家自是不知。” 苏琳啜泣道。 青楼这一行,结识三教九流。吴府是当地豪绅,她哪会不认识吴府的大少爷,只不过此刻刻意掩饰罢了。 “那允了后呢?” 白贵再问。 “奴家……奴家大概是一个月前,对,就是一个月前知道吴少爷的身份。” 苏琳肯定道。 “我刚才听旁边人说,陈小姐想要买下你的卖身契,将你打死沉塘,不知此事是否为真,妇有七去,若是陈小姐善妒,且心肠如此歹毒,确实理应休妻……” 白贵故作沉吟,目光看向苏琳,似乎是在鼓励她继续说。 “白先生说的不错,吴陈氏确实想买下奴家,将奴家沉塘……,若非吴少爷心善,早一步买了卖身契,现在奴家……奴家可能已经沉入河底,成了那孤魂野鬼了。” 苏琳心中暗喜,忙顺着白贵的话去说。 这句话她也不算是说伪,无风不起浪,在吴怀先和吴陈氏闹别扭的时候,吴陈氏确实曾放出如此狠话。 “我科举时,陈学政曾是我的坐师,有师徒之谊,亦是他和方巡抚朱衣点额,将我定为榜首,成了小三元。吴陈氏是陈学政之女……,我也不好不管不顾,回头写信给陈学政,让他多加看管,严厉家训……” “对了,状词我已经替你写好了,状告吴怀先之妻吴陈氏善妒,意图杀人,你过来签字,我这就将其呈递到官府中去。” “放心,你虽然生来命薄,贱如蝼蚁,但我会帮助你的……” 白贵提笔写字,动作流畅,边写字的时候,边念叨几句。 他吹干状纸墨迹,准备将其递给苏琳。 “奴家……,奴家……” 苏琳吓得脸色惨白,不敢去接这封状纸。 此时有诬告罪的处罚,基本上都是反坐,“诸诬告者,各反坐,即纠弹之官挟私弹事,不实者,亦如此。” 民初用的也是前清律法,只不过在一些地方删删改改罢了。 她刚才可是听的一清二楚,吴陈氏的生父陈学政是白贵原来科举的主考官,有坐师之谊,尽管这关系不怎么牢固,但有此关系,白贵就不可能置陈小姐于死地。 即使没有这份关系,陈小姐只不过是口快,放出的狠话,所以善妒杀人并不成立,相反她若是诬告,确有其事的话……,反坐就是一个死罪。 为了争夺一个正室之位,赌上性命也就罢了,但若是只赌上她的命,想想都有些不值。 正妻善妒买凶杀人,即使证据确凿,但犯罪未遂,还谈不上处死。再者说,有陈小姐的家世帮忖,基本不会有什么大的惩罚。 她想的,只是让白贵在报社发文,支持吴怀先休妻罢了。 至于脸面这东西,青楼女子抛头露面,比一般人脸皮更厚一些。 “苏小姐,状纸我已经替你写好。” 白贵皱眉,询问道。 他这些做法看起来有些不太仁义,不讲情面,以上凌下,但他又不是什么官员,只是社会名流罢了。 公道,轮不到他来处置。 若说秦省上下都是贪官污吏,那大可不必,整个官场上清官还是能找到几个的,愿意为苏琳出头的官员,不多但也不少,只要她言谈确实属实的话。 另外苏琳闯入白宅,言谈行止间逼迫他进行表态。 以白贵的见识,早就判断出,此人并非是什么良善之辈。 即使退一万步说,苏琳说的都不是虚言,只是心机稍重的良善女子,那么这封状纸,他已经帮苏琳写好了,只需签字画押之后,就能上公堂,打官司。 至于威胁之词,他只是如实道出他和陈学政的关系,总好过事后再让苏琳得知。 “奴家此次来的匆匆……” “不曾得知白先生竟和陈小姐生父有如此关系,让白先生见笑了。” 苏琳以袖掩面,泣道。 说罢,她对着白贵盈盈一拜,径直离去。 等苏琳离去之后,闯入白宅的行人也作鸟兽散。 没过多久。 吴府那边得知此事。 吴怀先带着陈小姐登门道歉。 “美和兄,是我糊涂了,误信了青楼女子。” “说来惭愧!” “苏琳一直想让我休了内室,我曾经酒后误事,答应了一次。这事自然不作数,我哪能真休了内人。” “昨日她耍了脾性,我没太在意,没想到,她竟然跑到美和兄你的府邸上闹事来了。” 吴怀先一脸歉意,赔礼道。 若说休了陈小姐,他还真有这个想法。只不过他忌惮重重,一直不敢下手,毕竟妻室不是那么容易休的。不说周莹那一关,世俗舆论道德那一关,他也迈不过去。 只是因为苏琳一直拱火,再加上陈小姐不服软、不认输,这才导致这废妻的传闻越闹越大。 “此事我也多谢白先生,仗义出言了。” 陈小姐对白贵感激道。 尽管白贵在此事上出力不算多,但白贵的地位在那摆着呢,一句话,就可能改变现有的局面。 若是白贵以进步人士的身份支持苏琳,那结局可就说不定了。 现在白贵让苏琳知难而退,对她来说,帮了大忙。 “这件事是小事,怀先兄和陈小姐不必道谢。” 白贵点头,说道。 虽然说因为此事耽误了他一些时间,让他心中略有不快。不过如今这件事下来之后,吴府就相当于欠了他一个人情,日后在对待白家的时候,也会更尽心尽力。 话是这般说,客气是客气。 吴府此次前来送的赔罪礼亦是不少,珍宝古玩等物,少说也有千枚银元。 事后。 吴怀先经此役之后,收敛了性子。 而陈小姐也对吴怀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威胁她的正妻之位,就善莫大焉了。 另外在这段时间,白贵不仅交好吴怀先、刘明达这些同窗,还交好了一些秦省本地士绅,让其对白家多行照顾,借此免除他的身后忧虑。 同样,他也嘱咐白友德和王姨,让他们两人多行善事,多积福德,不要做什么劣绅豪强。 再多的,他也帮助不了太多。 而就在这段日子中。 白贵再次收到了里见菜穗子的回信。 她患了肺痨。 说想要看一遍世界的风景,因为白贵在大国崛起中写的各国风景很美。 她想在余生中,去看一眼。 “可惜了……” 白贵想起火车上的那个吃栗子的少女,叹道。 ------题外话------ 催打麻将了,推脱不了啊,只能去了。 过年需要应酬……。 等凌晨看,能不能再加一更。 366、致我心中的女郎(求全订) 肺痨就是肺结核病。 这个病不好治。 此时肺痨在华夏有“十痨九病死”之说,在西方,亦是被称为白色瘟疫。治疗极为困难,死亡率也极高。直到后世医学进步,进入化疗时代后,治疗率才获得了提升,绝大多数肺痨病患者可以进行治愈。 但……,以目前二十世纪初期的医疗水平。 得这个病,轻度还好说,有可能人体自愈,但重度之后,基本上就是个死字。 “亲爱的里见小姐,请容许我这样称呼你……” 书房中,白贵正要提起钢笔写字,在素笺上的手肘却忍不住一顿,落笔艰难。 再也写不下去了。 那年是入冬的十月份。 在从长岐前往东京的火车班次上。 他遇见了里见菜穗子。 初遇,亦或者是初恋,尽管只见过了一面,但他内心深处却喜欢上了这个裹着雪白和服的栗子少女。 并非仅是处于对美好物事的欣赏和爱恋。 白贵还没有这么虚伪。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心人易变。” 他忽然想起了纳兰性德这首木兰词。 变了。 心变了。 以前的他,会刻意去选择坐从长崎通往四国站这趟列车的下等车厢,不为别的,只为再见一面吃栗子的和服少女……。 他每次来一次长崎,到了这一段路,总愿意坐一坐下等车厢。 坐的次数多了,总会偶遇一次。 谈不上有多么喜欢,但……总想再碰上一面! 可现在,他尽管有一定的可能性可以治愈好里见菜穗子的肺痨,但时间、精力,还有家室等等,却容不得他再放纵乱为了。 再者说,救治一个人,即使是他的修为,花费的代价还是太大。 “我等待那十月的花开——致我心中的女郎。” “逊清,宣统二年。沪市的预约五校考试完毕后,我在山陕会馆从九月中旬逗留到了十月份,此间得到了一高的名额,能够前往公派赴日留学。” “这趟列车是吴公使买的下等车票。从长崎通往九州岛。列车是九州铁道株社管辖,私企。贩卖的东西能多一些。” “那时我在看黄公度(黄遵宪字公度)写的《东瀛国志》,黄公度是前驻日参赞,当时,不,乃至现在,他写的这本书都是留日生参考的第一资料。我在看书的时候,耳畔一边欣赏着登车艺伎吹奏的三味线、小鼓。看得津津有味。坐在我对面的是一位漂亮的少女,她姿色并不算是什么出彩,当时裹着素色和服,丸绗带色泽稍重,很日式的打扮,她恬静的坐在那里,我当时眼角的余光应该能从书本上挪移到这个丽人身上,兴许是吧,比起寡淡的看手中的书册,我更喜欢和这位少女说说话。” “很快机会来了。她要了一小袋天丨津甘栗。在异国中,听到母国的地名,我不可避免的看向了她,她也不可避免的看向了我。” “这是我收到的来自异国的第一份善意。” “栗子味道着实尝不出来具备什么的津门味道,香甜滋味是有的。我花费了高价请她吃了午餐,总价一日円,是列车上售卖的箱寿司……” “第二次……,我得知了她的名字,里见菜穗子,和许多东瀛人起的名字很像,没什么深的含义,什么三郎、八郞之类的。” “最近……收到她的来信,她得病了。我一时之间心中五味杂陈,记忆中坐在列车车窗旁的栗子少女,忽然憔悴成了一副病容。” “尽管西子捧心可拟,但想到她泛白的嘴唇和面庞,心底的各种希冀不免转化为对她的祝思。” “我披上了外袍,独坐在轩窗旁。” “相比较我那个大作家朋友,我不喜欢抽烟,但此刻竟有些想吞云吐雾一阵子,烟云雾绕之后,她会笑着坐在对面,给我递来栗子。” “作为朋友,尽管只是见过两次面的朋友,我希望她能尽管好起来。” “十月虽是初冬,但我心中的女郎啊,你往大洋的彼岸去看,那里……十月仍旧花开。” “——白美和。” 白贵写在素笺上的笔锋一停。 这是他头一次写回忆散文。 估计写的不怎么好。 不过以他大文豪的身份,这篇回忆散文刊登出去之后,定也会收获到外界的褒赞。 写的再差,都会有人前去细究其中的深意。 …… 次日。 白贵就到了报社,准备发表这篇回忆散文。 以他在业界的地位,报社中人一听到是大名鼎鼎的白美和发表文章,立刻欣然允诺,同时赠给了他一笔不菲的稿酬。 一般人发文,若无名气,是需要掏钱给报社。但白贵能肯到报社发文,这是给报社增光添彩,是一件幸事。 文章一发表出去之后。 立刻引起了华夏、东瀛两国的轰动。 就如同历史上迅哥儿发表藤野先生一文后,海内外的人都跑到仙台医专前去寻找藤野先生。 白贵此刻的影响力,是文人顶尖。 一月。 两月。 直到从初春到了九月深秋的时候。 都没有里见菜穗子的消息。 没有回信。 这时候,即使有名有姓,但想要找到一个人,并非是什么易事。除非搜山寻海,花费大代价前去寻找。再者说书信的传递太慢,这篇散文传到东瀛,已经是四月的时间了。 若非白贵在东瀛的名气不小,想要发酵到众人皆知的地步,亦是难事。 “大哥,估计是里见小姐还没有看到那篇文章。” “你不必担心里见小姐,她现在患病……,按照医生所说,还不至于会有什么大事。” 到了九月,贝满女校大学部放假,刘宝儿回乡,见到白贵的第一面时,这般说道。 “这话别让你嫂子听见。” “我对里见小姐,并没什么爱恋之类的关系,只是因为第一次到东瀛留学,对她印象深刻罢了。” 白贵摇头,轻笑道。 他写这篇文章,除了怀念之外。另一个目的就是,想让里见菜穗子看见这篇文章,与他再见一面。 里见菜穗子出国旅行,即使有以前的地址,也没什么大用了。 若是里见菜穗子能来秦省再与他相晤一面,那时候施展道术救治里见菜穗子也未尝不可。 可要是里见菜穗子故作不知,不愿与他再次相见……。 这份淡淡的遗憾,亦会随着时间流逝,从而渐渐忘却,深埋记忆之中。 终究只是过客。 仅仅见过两次面,记忆较一般人更为深刻罢了。 “我还以为大哥你已经做好了嫂子的工作。” 刘宝儿扶额道。 “你嫂子……介意肯定是有些介意的,但这种事,又怎么会太过介意。” 白贵随口说道。 他给里见菜穗子写信,亦属于“断红尘”的一种。 说句难听的话,白秀珠肯定介意此事,但谁又会介意一个将死之人。 367、祥子、虎妞(求全订) 如果介意了,反倒显得白秀珠自己气量狭小。 再者说,白贵赴日留学时,先碰见的里见菜穗子,尔后才在驻日使馆中结识白秀珠,所以生气也没什么生气的余地。 “算了,不说这些了。” “大哥,你知道吗?上次我给你写过信了,在燕京白宅的老李,还有祥子,老李他孙子学习可厉害了,每天逢人就夸……” “祥子呢,祥子辞了刘氏车行(人和车厂)的工作,这些年在咱们白宅干,工作稳定,攒下了钱,和虎妞新开了一家车行,日子过得红火,按理说,祥子已经是老板了,但仍然来跑到咱们白宅拉车,我私底下劝他辞去这工作,但他一直不肯……” 刘宝儿絮絮叨叨的说起燕京的一些变化。 说的最多的,就是燕京白宅中老李和祥子的变化。 “祥子聪明着呢。” “他在咱们宅邸中拉车,相当于就是傍上了咱们白家的势力,不说你哥我,就是雄起兄,燕京任谁都要卖上几分薄面。” 白贵摇头。 “对了,祥子开了车行,可曾送了股份给咱们家?” 他问道。 刘宝儿处世未深,一直在女校成长,哪里知道什么世道人情、人心险恶。 宰相门下七品官。 到高门大户家中当仆从,可是许多人需要争抢的差事。甚至要使了银钱后,才能进高门大户家中当一个仆从。 至于说尊严什么的,这就是何不食肉糜了。 “这件事……” 刘宝儿讷言。 “回头找个由头,将他辞了吧。股份咱们可以不收,但祥子和虎妞他们两人不能不送,借助门荫,却不想着掏好处,天底下哪里有这等的好事。” 白贵看到刘宝儿这幅模样,就猜出了一些东西,皱了皱眉,说道。 他没想到老实巴交的祥子,成了势后,竟是这幅模样。也是,舍不得花钱的苦哈哈,即使知道这个道理,但等到掏钱的时候,心底里定是百般个不情愿。 而他向来好说话,燕京白宅那里,只有刘宝儿掌事。 故此,祥子和虎妞心安理得的借用白家权势,却不肯掏钱财打点关系。 别看白贵说话残酷。 像车行这种行业,讲究的就是个人脉关系,有人脉了,能躺着赚钱,没人脉,有的是人卡你。毕竟这种行业,门槛不高,不废什么心思。 就比如说虎妞的父亲刘四爷,之所以能操办起车行,凭借的就是他的袍哥身份,江湖人给个面子。 例如刘四爷,车行赚了一千枚银元,这一千枚得先孝敬袍哥堂口一部分,再打点一些势力,比如官府的巡警什么的,最终能落到口袋的,可能只有不到三成,也就是三百银元。 七成……,七成是人家的! 现在虎妞和祥子操办的车行,靠着白贵和白府的势力,却不肯分股权给白家……,这就是不会做人了。 “股份这件事,虎妞是打算给的……” “她让老李试探过我的口风,我想着大哥你不能被这点事毁了清誉,所以并未明着表态。” 刘宝儿脸色涨红了一会,吞吞吐吐道。 燕京白宅由她主事,现在成了这一副模样,是她的错。起初她还以为老李、祥子等人过的还不错,是一件值得夸耀的成绩,但没想到,祥和的氛围下,竟然藏着这么多人的小心眼和算计。 不过她给白贵说的也没错,虎妞曾让老李试探过她的口风,但她想着一份力不出,就占人股份,不算好事,就含糊其辞的推脱了。 经白贵这么一说,她才明白其中的关窍。 “你既然心善,这件事也简单,你找老李,老李是管家,心底里通透亮堂,你提了,老李就知道该怎么去做。” 白贵思索片刻,斟酌用词道。 他若是离去,即使有吴怀先、刘明达、周元等等这些同窗照料,但若是自家人不争气,白家落寞那是肯定的,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虽说未来白家兴许还能借他的纪念馆,收个门票啥的,但落魄到收门票,就有些忒惨了。 祥子和虎妞开设的车行这件事情也不大,让刘宝儿去处理,锻炼一下他这个妹妹,今后能独当一面未尝不可。 至于白友德和王姨,在乡间还能仗着经验处事,但若遇见了除乡间之外的大事,就容易束手无策、六神无主,书生不出门,而知天下事,这句话不是白说的。 刘宝儿怎么也算是个女大学生。 全国现在的女大学生才多少人,顶多千数人,甚至不到。 前途可期。 “是!大哥!” 刘宝儿似乎有所明悟,点了一下头。 这件事,她去说,不太合适。白家并不惦记区区车行的利润。重要的是祥子和虎妞的表态,要是连一点利益都不肯付出,那么就只能绝情了。 至于虎妞曾试探过口风……,这种事,不说三辞三让,至少也要明面告诉主人家。 “过些日子,我和你嫂子要去一趟燕京,看看雄起兄,你是打算留在家中,能明年再去燕京,还是一同去?” 白贵谈起另一件事。 车行的这种事情只是小事,他并不在意。只是随意处断一下。 现在他差不多将后事已经安排妥当。 只差白秀珠“断红尘”了。 不可能不去燕京。 “我随大哥你一同去吧。” 刘宝儿在庭院中,幽幽的看了一眼王姨哄着白怀古,心中不免失落了不少,遂道。 她不过是一个女儿家。 有白怀古之前,她娘还会将心偏在她这里。但有了白怀古之后,连白贵这个顶梁柱都有些感到“难言”,别说她了。 “也好。” 白贵点头。 “对了,宝儿,你可有中意的男子?” “趁大哥还在国内,我帮你去提亲。” 他想到了这一件事,询问道。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刘宝儿现在年龄已经到了十九岁,尽管还是学生,但这个年龄还没嫁的女子,屈指可数,会遭人闲话。 原先白贵在贝满女校执教国文的时候,之所以垂帘授课,相当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不少大学部的女学生已经嫁人,所以需要避嫌。 “我……” 刘宝儿抬眸看了一眼白贵,抿嘴不言。 “你不说也罢。大哥不逼你,现在王姨和爹……,估计心思也不会放在你身上,你自己自由恋爱。” 白贵摇头,不再劝说。 他来自后世,后世这个年龄的女子基本上都没嫁人。虽说按照现今的社会风气来看,刘宝儿不嫁人是老姑娘,但些许世俗的偏见,对现在的白家来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地位低,需要迎合世俗偏见。 地位高,尽管会仍旧有所顾虑,但命运已经可以由自己执掌。 白家,还不差刘宝儿这口饭。 368、心机的祥子(求全订) 很快。 时间便到了十月下旬。 天气转寒。 仍旧没有里见早穗子的消息。 白贵这几日前往滋水县城访友,拜别朱先生和他同门师兄王儒钦后,在得知此事后,虽然内心稍感遗憾,但亦只能踏上旅程,前往燕京。 王儒钦是原来对他极为照顾的一个秀才生员。 现在当了县府的属官。 前清的腐儒说是不受现在国人待见,但这是没有功名的读书人。能考取功名的读书人,只要年龄不大,转变思想,学习西艺比普通人快得多。以前的科举,已经相当于选拔了一批资质卓绝的人才。 但凡此时在各行各业干出名堂的,多数都是曾经的读书人。 “美和,你写的大国崛起,为师看过了。” “有此书,你足以扬名立万,流芳百世。有你……,是国之幸事。” “为师昔日赠你原稿……” “横空大气排山去,砥柱人间是此峰。” “你已经做到了!” 白鹿书院,朱先生在白贵即将告辞的时候,感慨道。 二人为师生,平日里不会有这么多的虚礼和客气话。 可见,朱先生是真真正正,情切意真的袒露心迹。 白贵征了征,走出白鹿书院时,跪地对朱先生长揖一礼,随即骑马离去。 …… 主世界道法绝迹。 白贵虽然能在仙剑世界中御空而行。 但在主世界之中,外界无灵机可供吸收,虽可借助夜晚摘星采气,但灵机实在稀薄,再者御空而行太过骇然听闻,在人前显圣亦没必要,所以选择搭乘马车前往燕京。 大约七八日之后。 到了燕京。 白贵偕同白秀珠先去惜珍胡同的白府拜谒。 白府中除了一些雇佣的仆从外,只有白太太在家。 “美和,你和秀珠来家里,还带这么多礼物干什么。” 白太太怪道。 白贵和白秀珠大包小包的提了不少。 “礼多人不怪嘛。” “总不能两手空空就走了进来。” “不瞒嫂子,这些礼物大多都是我和秀珠在附近的店铺采买的。” 白贵笑了笑,说道。 虽说白太太这般说,但是他们真的要什么都不拿,难免心中泛嘀咕。纵然长嫂如母,白太太将白秀珠视作亲生女儿一样,但该顾上的礼数,都要顾上。 就如同他第一次来白府,送给白太太和白秀珠不少礼品,转头白府就送给了他一匹上等好马,价值不菲。 有来有往,才是长久的相处之道。 “嫂子,这是我在阿妹啃国时,看到的一个养颜方子,我已经调好了配方,你别动,我给你擦上……” 白秀珠让白太太坐在沙发上,然后从手提包中取出一小瓶黑乎乎的药膏,给白太太慢慢敷上。 “阿妹啃国的方子?” 白太太闻言,先是疑惑,然后释然。 阿妹啃国可是现在的列强,真正的发达国家,一些新的科技产品出现在阿妹啃国,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对,这是我在耶鲁时,从生物专业那里学到的养颜方子,只是材料不好配,配的不多。” 白贵附和道。 这羊脂白玉药瓶中的黑乎乎药膏,实际上是他和白秀珠从仙剑世界带来的一些灵草、灵药制作而成的宝物。 只不过来头不好解释,只能假借阿妹啃国之名。 不谈此时,就是后世,不少人一听科技产品是阿妹啃国生产的,顿生信心。更何况是现在,阿妹啃国和国内相比,差距太远。 “这养颜药凉飕飕的……” “好像有股药力在渗进身体。” 白太太赞道。 灵药的药性太强,是药三分毒。 就像宗圣观炼制的金石药、外丹,必须以服饵法服用,然后用道家内功进行消化,如此才能增进功力。 丹药不能乱吃。 固然灵药即使不像金石药毒性强,但凡人还是难以承受,就像砒霜在中医中是一种药材,但用量要是多了,不但不能治病,反倒会毒死人。 所以对于凡人来说,灵药最好以外敷,如此才不会伤体。 “好用的话,待会我给嫂子你留一瓶,这瓶可是仅给嫂子你的。” 白秀珠说道。 灵药的数量有限,肯定不能顾此失彼。给白友德和王姨留了一些,现在再给白太太和白雄起,以及远在阿妹啃国的白秀珠父母留上一些,就行了。 其余的亲属,关系没那么近。 不可能给! 留上一瓶就够用了,再多的话,反倒会去做了人情。 少倾。 养颜药外敷完后,白太太照着落地镜,顿感自己年轻了不少,虽然没有立竿见影的显著变化,但效果还是能看得清、摸得着的。 “美和你和秀珠坐,今天我亲自下厨款待你们。” 白太太投桃报李道。 高门大族的家里,饭菜一般都是灶房厨师去做,不会让太太、小姐亲自下厨,如果亲自下厨,这可是算是非常亲近的一种表现。 白太太手艺一般,远没有白府厨子做的好吃。 但众人吃的是心意。 在白府吃完晚饭之后,等了许久,没见到白雄起回府,白贵和白秀珠于是告辞,前往落花胡同的白宅。 以前,刚刚出嫁的时候,白秀珠还会到白府暂住,但现在时间一长,白秀珠虽可再住在白府,闺房还给她留着,但住着,未免有些不适合。 刚出门,就有人力车夫在门口候着。 一个穿着长袖小白褂、黑袴子,裤筒有些肥,用白细绳在脚裸处系者,脚上则是千层底青布鞋。 收拾的干净利落。 “白先生……” “请上车。” 人力车夫道。 “祥子?” 虽天擦擦黑,但以白贵的目力和过目不忘的记性,一眼就看出,这是白宅的长工祥子。 “是的,白先生,小姐回到家中后,让老李吩咐下人准备伙食,我上前打听,就知道先生和夫人你们回到了燕京,所以在门口等着……” 祥子憨厚笑道。 “原来是此故。” 白贵点头,心中了然。 他和白秀珠来到燕京并非是什么秘事,所以并未让刘宝儿保密,而刘宝儿回到白宅之后,肯定要张罗着做接风宴。祥子又是白家的长工,老李作为管家肯定不会刻意瞒着祥子。 所以,此时祥子拉着人力车在白府门口等候。 白贵挽着白秀珠的胳膊,一同登车。 人力车缓缓而动。 迈步轻缓、平稳,没有丝毫颠簸。 是一个把式! “白先生,想必您也知道小的开了一家车行,原先小姐在家,有些……不知事,所以小的没敢多说,现在既然白先生你回来了,这件事总得给您说一声……” “我是咱白家的长工,这车行也就是白家的,每月奉上七成的分红,不知……白先生你认为如何。” 路上,祥子趁机开口道。 七成这个分成,可是虎妞多方打听众车行后,得知的一个合适价位。 ------题外话------ 明天恢复正式更新,三更到四更……,不能这么懒下去了。哪怕是走亲戚,也得抱上电脑。 369、老李的忠心(求全订) “你有这个心很好。” “车行是你和虎妞的,你虽然是白家的长工,但这份产业的股权我不可能要,要了这算是什么事?若是你真有心的话,逢年过节多送点礼就行,不必这么见外。” 白贵坐在车座上,顺口说道。 以前,他没在燕京的时候,只有刘宝儿一个人操持白家,而老李尽管心底向着白家,心底更是亮堂通透,但这种事,若非主人家主动提及,做管家亦不好逾矩,至于惜珍胡同白府这边,在白太太和白雄起眼中,小小的车行着实算不上什么大生意,再加上不好越过白宅管辖此事,所以就搁置了下来。 但等他来到燕京之后。 管家老李不可能瞒着他,白府这边什么时候抽了空,兴许在闲谈中就会提起这件事,即使不说,以白贵的眼力劲,一些蛛丝马迹亦能看出来端倪。 所以没等白贵回家,祥子就主动开口了。 一些事还未做,但以白贵的威望,人一到,这些小事就迎刃而解了,都不用他亲自去开口去提及。 不过亦是如白贵之前对刘宝儿说的那样,一个车行的生意,还是刚刚起步的车行,赚头并不多,白家还不至于觊觎这等小财。 明面上不出一份“力”,要股份,确实会影响声誉。 有些事,是潜规则。 用了白家的名声和势力,交股份,这是规矩。 但行业的潜规则,也不能拿到台面上去说,因为这也是规矩。 所以白贵让祥子和虎妞逢年过节送点礼就行。 懂规矩的人,知道送礼的礼不能轻、不能少。股份不收,但股份的收益却要折了当做送礼的钱款。 不过总的来说,送礼,能送多少钱的礼?! 比起送股份,要少得多! 同样送礼,礼单张贴出来,亦是变着法罩着祥子和虎妞的车行生意。比起暗地里的股份来说,更好一些。 有时候……,有钱都没有送礼的门路! “是,小的知道了。” 祥子连忙答道。 说完之后,他脸上满是疑惑之色,但他不敢多问,一直闷声拉着车。 这其中道道,不是他能明白的事。 见识,没这见识。 哪里知道白贵这一番话,藏着这般的玄机。 这次来,也是虎妞刻意催他,让他好好的在白爷面前献殷勤。 没过多久,就到了落花胡同。 白宅。 “见过先生、太太。” 听到门口传来人力车的拉车声,白家的帮工一个个赶着走了出来,到侧门处见礼。 这倒不是白家规矩重,而是白贵和白秀珠许久未曾到白宅,见礼绝大部分用意是让家中的帮工认识先生和太太,以免日后不小心有了冲突。 侧门处,稀稀拉拉站了七八个人。 有专门收拾床铺的丫鬟,有专门伺候人的老妈子,有灶房的厨师等等。时局不利,民生多艰,京师是首善之地,跑到此处总有个活法。 所以往往都会有牙行上门推销帮工。 白家因为白贵的缘故,向来行善事、积德行。即使家中用不了这么多人,亦只能收留了下来,给个活路。 毕竟白家才几口人,打扫庭院以前老李一个人就能大包大揽,用不着这么多人一起干事。 “快到年关了,这是我和太太给大家的红包。” “钱不多,还请大家勿怪。” 白贵和白秀珠早有心理准备,掏出一叠红包,发了下去。 红包有厚有薄。 按照白家帮工的等次,不能乱了序。 以免家事不协。 但每一封红包,里面包的金额都不少,薄的有三四枚银元,厚的,十枚银元。 甭看这些人看起来孤孤单单的,但往往都是一个人领了月钱,然后帮衬一大家子,能找到在大户人家当帮工的活计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谢先生、太太。” 众人脸色一喜。 他们刚接到红包。 就能差不多感觉到钱多钱少了。 想不到只是迎接一下先生和太太,就有这等好处。 但他们稍想一下,也就明白了。 自家先生是国民级的大作家、文豪,一篇稿子就能赚上他们一辈子的花销。而自家太太,亦是出身豪门。这点红包钱算不了什么。 入门。 叫月莲的小丫鬟引白贵和白秀珠进了主卧。 其他帮工四散,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 没过多久,管家老李敲门,走了进来,他率先给白贵禀告的事情就是祥子和虎妞开办的车行。 “小姐性格烂漫,见到穷人命苦,就会施舍散钱。但老头子我是个知事的,呵!难道是个穷人就是心地善良吗?” 老李比几年前苍老了、佝偻了一些,但人逢喜事精神爽,他们老李家这几年得了白家的福,日子有了盼头,故此神色精神矍铄,说话时,也掷地有声。 “祥子的婆姨虎妞内里是个刁滑性子,和刘四爷闹翻了脸,到小姐这里求情,又到我眼前说项……” “我受了先生您的大恩,这心底啊,都记着事呢,一桩桩都记着。” 老李说道。 一些侵吞白家利益的小事,白贵不在意,但受了大恩的管家老李,虽不好管辖,但一桩桩、一件件都记在心里,等白贵这个真正能当家做主的人回来之后,这才吐露出来。 “祥子在来的路上,给先生说了这件事。” “按照老李你说的,这应该是虎妞背后指使……,我啊,改明就辞了祥子,重新聘一个车夫。” 白秀珠看到白贵神色,知道白贵不好开口。 祥子是白贵雇佣的长工。 遂唱了白脸。 “这件事暂且搁置吧,老李你对此事上点心。” “祥子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白家是有名有姓的人家,不能太过斤斤计较。” 白贵沉吟片刻,说道。 祥子和虎妞的事情,白贵不打算轻易处置,准备看日后表现如何。然而现在管家老李“横插一脚”,老李是出于忠心,他也不能让老李难办。 老李说的没错,穷人不是各个善心,但与此同时,富人可不见得都是好人。 就像现在,他处置此事的时候,是“富长良心”。 但真正是富人家真就善良至此吗,不见得,只不过是因为富人家是有名有姓的人家,不太好对小利斤斤计较,以显得刻薄。而这些小利,在穷人眼中,或许能支撑数月的钱粮不绝。 为生存如此,难免会让旁人觉得碍眼不少。 白贵是苦出身,知道这一点,所以对祥子能多一些包容心。 当然,若不是没有此番祥子知错表现,他亦不是滥好人,该如何就如何。 “先生和太太知道这件事就行了。” “老李是管家,如何处事是先生和太太您的决断,我不敢多嘴。” 管家老李见此,立刻回道。 他当了这么多年的门子、看房人,知道什么该管、什么不该管。 他只要做好本分工作就行。 若不是白贵对他有大恩,他断不会说到这地步上。祥子谋白家“私利”的这一件事,他只能记,却不能出手越过主人家进行处断。 白贵点头,示意老李继续说别的事情。 很快,老李将白家这几年积压的一些问题,一一告诉了白贵。 得益于白贵的身份、地位,以及惜珍胡同白府的护持。老李说的问题,大多数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如果有大问题,巡捕房基本上都会向着白府。所以基本上只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祥子这件事,算是唯一的大事了。 当然,这些所谓鸡毛蒜皮的小事,是于白贵而言,但在管家老李眼中,这些决不能称之为小事。 白贵有宰执大唐多年的经验,处理政事十分老道,治大国如烹小鲜,大国已烹,何况小鲜。 每一件事都得到了妥当的处理。 像祥子这等事件,只要有悔过之心,白贵就不会太过计较。 勿以善小而不为。 红楼梦中,王熙凤一生机关算尽,做了许多坏事,但她做的一件小事,在她当时看来是一件小事,就是刘姥姥进贾府借钱的时候,允了刘姥姥二十两银子。到后来贾府一片白茫茫,王熙凤的女儿巧儿姐以致沦落到了烟花之地,刘姥姥偿还恩情,变卖家产,救了巧儿姐的性命……。 虽然白家有白贵的诸多后手在,基本上贾家的情况不太可能出现。 但有一句话说得好,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先生善谋善断……” “我原先还苦苦思索这些事情怎么处置,但想不到先生立刻就想到了处置方法。” 老李在听完白贵的处断之后,说道。 这句话既是马屁,也是由衷的佩服之词。 果断、狠辣,而又不失仁慈。 这是他能感觉到的。 三人正谈话间。 屋外传来了女子的谈笑声,银铃般悦耳。 “是隔壁冷宅的小姐……” “她和小姐一同上学、一同下学,早就是闺中密友了。” 老李微躬了一下身子,解释道。 他可是知道自家先生和隔壁冷宅小姐的“恩怨”,所以解释了一句。 “难怪之前没有看到宝儿的身影,原来是到冷宅去了。” 白贵点头,释然。 “听说金府的公子……最近一直在追求冷小姐。” 管家老李提醒了一句。 他知道白家和白府、金府有一定的关系。而且金燕西这个金家的公子,是中枢首辅金铨的儿子,牵扯甚广,不可不注意一些。 370、赠学术书籍,赠戏票(求全订) “金府的公子?” “应该是金老爷的小儿子……金燕西吧,也只有他现在未曾成婚,大公子金凤举、二公子金鹤荪、三公子金鹏举都已经成婚,现在只剩下金燕西一人了。” 白贵听到这句话,略微思索了一下,说道。 金府只有四个公子,三个公子都已经成婚。三姨太王玉芬就是白秀珠的表姐,所以追求冷清秋的金府公子,只剩金燕西了。 “先生说的没错,名字……好像就叫做金燕西。” “上次他派了下人想要收购咱们白宅,知道白宅是白先生你的,这才回转了心意,送上了赔礼。” “但送上赔礼之后,就好死赖活的想要在白宅久住,被我推辞了,毕竟只有小姐一个人在家,会让人说闲话,影响名节……” 管家老李回道。 依照白贵和金府的关系,金燕西不知道白宅是白贵买的宅子,虽然有些令人不可思议,但金燕西不过是一个纨绔公子,送拜帖、请柬什么的,都是金府下人、姨太操办,轮不到金燕西,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 正说话间,门外的两女谈话声愈来愈近。 于是打住了话茬。 敲门。 冷清秋和刘宝儿走了进来。 “白先生,我……听说你从阿妹啃国留学回来,不知道可否有从阿妹啃国购买回国的书籍,我想抄录一些。” 冷清秋对白贵福了一礼,玉颜微红,柔声道。 从阿妹啃国,或者一些别的国家留学归来的学者,往往都会在异国大肆购买书籍,然后回国。 一来,这些未曾翻译过来的书籍于国有大用,欧罗巴和阿妹啃国的科研水平、学术水平都是世界顶尖,远超国内。二来,这些书籍到了国内后,价格倍增,一下子翻了几番,稳赚不赔的生意。三来,留学的学生大多都是书香门第,购书充塞家中藏书,是自古以来维持家业不堕的一种手段。 有一些有能力的留学生,回国购得书籍,再加以贩卖,不仅赚回了留学的费用,还有不少的余利。 抄书、借书不仅见于《送东阳马生序》。 此时读书人到了大户家中,若是得知广有藏书,很多时候都会请求主人家,让其抄写。 冷清秋是贝满私塾大学部的学生,是知识分子,前来求见白贵,请求抄录他从阿妹啃国带来的藏书,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贝满女校和燕京的各校都有过联系,这抄书……不仅是清秋过来请求,也是不少高校学生的请求。” 刘宝儿补了一句。 她刚回到燕京,在和冷清秋谈到她哥哥白贵的时候,不免提到了白贵来到了燕京这件事。 虽不知为何冷清秋对他哥哥格外关注。 但随即冷清秋就告诉了刘宝儿,抄录西洋书籍这件事。 这件事情倒不是临时起意。 而是各大高校一直在去做的一件事。 现在已经过了只凭蛮勇争强好胜的时期,想要图强,就必须以知识武装力量。 而学生抄录书籍,然后捐赠各校……,这只是一些微薄力量。 自发而为的行为。 这个国,每个人都试图拉上一把。 不至于让它滑落深沟。 “我先前已经陆续向贝满、京师大学堂、清华、汇文等各高校捐赠了一批藏书,现在手头上还有一些,需要我进行翻译,如果冷小姐不嫌弃的话,已经翻译过后的手抄本,这些书籍可暂时拿去……” 白贵有些讶然,随即说道。 他在东大读书、耶鲁读书的这些年,实则一直都有给各大高校捐赠各类前沿学术书籍的事情,这可比捐赠什么弹药之类的更重要。 此时国内各大高校所用的教科书,基本上都是翻译他国的教科书,删删改改之后,决定使用的。 去年他从阿妹啃国留学归来,亦是大批量捐赠了不少图书。 现在之所以说还会捐赠,则是因为……先前捐赠的图书,都是阿妹啃国市面上能买到的图书,但此时他进行翻译的书籍,则是他在耶鲁大学等阿妹啃国高校图书馆、实验室中看到的前沿学术书册、论文,这些东西是禁止市面流通的,若非白贵有过目不忘的天赋,普通人想要记得这么数量庞大的书籍,不是一件易事。 “若非白先生一直有捐赠图书的习惯,清秋也不敢擅自请求。” “这件事,我代表贝满、清华、汇文等高校,谢过白先生。” 冷清秋眼眸中闪过一丝喜色,拜谢道。 “只是小事罢了。” “你出于公心,我自不会推辞。” 白贵摇头,说道。 再过几年,贝满女校、汇文大学、潞河书院这三所教会学校就会合并为燕大。燕大是一所极为厉害的大学,在日后院系调整中,文科、理科并入京师大学堂,而工科和清华合并。 而他,现在尽管已经修道,但知识是无限的,充实己身什么时候都至关重要。 话毕。 白贵打开手提箱,从里面拿出了十几本手抄本书籍。 他白美和的真迹,亦是很值钱的。 更别说这书籍上的知识,对于此时国内的价值。 要不是冷清秋出于公心,想要他的原稿,想也别想。 冷清秋见到这十几本手抄本,随手翻了一翻,顿时惊喜不已,这上面记载的知识都极为深刻,是前沿学术。 “这是几张戏票,是金公子送给我的,我没时间看,而……我又身无长物,不好不道谢,还请白先生勿要推辞。” 冷清秋从蓝衣黑裙的学生装上摸出了三张戏票,递给了白贵。 这时代,高校学生请社会名流帮完忙之后,也不好白请,但社会名流又不差钱。学生差钱。所以往往都会赠予一些小礼品给与社会名流。 戏票就挺合适。 此时交际,戏票是一种常见的赠礼。 和后世电影票差不多。 “多谢。” “我太太喜欢看戏,正准备买几张戏票,去看看戏,现在冷小姐送戏票于我和太太,正是合适。” 白贵双手接过戏票,对冷清秋揖礼道谢。 他去戏院,以他的身份,基本上都是免门票。他和白秀珠也不差去戏院买戏票的钱。所以这番说辞,只是客气话罢了。 ------题外话------ 还有两更,一更凌晨十二点之前,另外一更凌晨一点半,两点左右。 顺便求求月票。 371、再见程蝶衣(求全订) 冷清秋又说了几句话,告辞离去。 刘宝儿随同相送。 只是一次普通的学生和社会名流见面。 “金燕西在追求她?” 白贵问道。 “是的,金府的金燕西在追求她,这话老李刚刚说过了。” 白秀珠回道。 …… 回到燕京白宅没几天。 各界陆续拜访。 白贵一一推辞。 但到了金府送来请柬的时候。 他犹豫了一会,接受了。 金府仍旧如往日一般模样,富贵、奢靡,都是富家太太在聊一些闲事。 宴后。 金燕西拦住了白贵。 “美和兄,我听说我赠给冷小姐的那几张戏票,转赠给你了,冷小姐是我一直在追求的女郎,她……谈吐得体,又是大学部的进步学生……” “冷小姐就住在美和兄你的隔壁,还请美和兄帮小弟这一个忙。” 他恳请道。 这时候,最受追捧的女子,决不是什么摩登女郎,或者胡蝶之类的女明星,而是饱受西式教育的名门闺秀。 既有中式的女性典雅,又有西式教育的见识、谈吐。 冷清秋生得极美,又是大户出身,尽管比不上金府这样顶尖的高门大户,但出身不算太差了。 “这种事情,是要看冷小姐的意见。” “燕西兄,这个忙,恕我不能帮助,还请你见谅。” 白贵直接拒绝道。 在他看来,金燕西决不是冷清秋的良配。一个花花公子,有什么真情可言。 不过冷清秋又不是他的什么人。 这件事他也不会去干预。 但金燕西让他帮助追求冷清秋,是万万不可能的事情。 话音一落,金燕西脸色瞬间难看了许多。 “谢美和兄指教……” 他随意拱了拱手,负气离开。 他纵然在金府中得到了众人的喜爱和亲近,因为他是年龄最小的幺子。平日里,燕京城中,任谁见到,都会道一声七爷。 可他与白贵比不了。 不说白贵和白府、金府的亲近关系,单说白贵在各国的名声,就容不得他乱使性子,包括他爹金铨,亦对白贵这等人顾忌重重。 白贵见状,不置可否。 金府的权势不等于金燕西,对于一些小人物,金府的余荫就可以让金燕西吃到饱,但对付大人物,金府可不会为了花花公子太过出力。走到金府这一步,下一步棋,就要权衡一定的得失利弊。 金府是欧式三层建筑。 他上了楼梯,前去金梅丽的房间,去接白秀珠。 金妹丽和白秀珠向来交好。 “坏哥哥……” 敲开闺房门。 金梅丽见到白贵,就小脸皱成愁苦的模样,银牙暗磨,像一只记仇的小狗一样,恶狠狠的盯着白贵。 上次她请教白贵如何缝制布娃娃,之后就被金府二姨太打了一顿,如今屁股还隐隐作痛不已。尔后又被关了十几天的禁闭,背了不少的女诫篇文。 所以她对白贵,记仇记到了现在。 可她又没法对白贵进行报仇,毕竟白贵是她秀珠姐姐的夫婿,总不能也打白贵屁股一顿,若是打了白美和屁股一顿……。 那么她必然会成为女校中最亮眼的人,说不定还能借此名留青史。 金梅丽自得自乐,忍不住扑哧一笑。 白贵微怔,不明所以。 “梅丽,你怎么突然笑了,见到你美和哥哥笑了?” 白秀珠亦是纳闷。 不过随即她警惕的看了一眼金梅丽。 该不会就连她这个小姐妹也想着她的夫君吧?! 一个个小骚蹄子。 少女怀春总是梦。 这种事情,谁又能说的准。 “秀珠姐姐,你想到哪一方面去了……” 金梅丽虽然年龄小,但现在亦到了及笄之年,刚上了高中部,哪能不知道白秀珠想的什么。 她只是觉得,逗弄白贵这个大文人姐夫很有趣罢了。 “对了,美和哥哥……” “你写的那篇散文都把我们女校的好多同学看哭了,她们听说你回来之后,吵着闹着要让你给她们签名。” “这是她们买的那期报纸,请美和哥哥你签一下名。” 金梅丽有仇报仇,当即从闺房中抱出一摞报纸。 “好,这没问题。” 白贵点头答应。 只是这一点小要求罢了,没什么不答应的理由。事实上,他写出这篇回忆散文之后,感动最多的就是这些女校学生,收获了一大批女校粉丝。 毕竟这个年龄段的女学生,正是青春萌动的时候。 以前,他写的书籍,未免太过晦涩,尽管不乏一些女校学生追捧,但终究人数比较少,可这篇散文一问世,立刻就扩大了粉丝基础。 “梅丽,你别看我。” “我又不是什么妒妇,美和是认识她前,再说只见过了两面罢了,是朋友之谊。” 白秀珠辩解道。 金梅丽捂嘴轻笑,她和白秀珠素来相熟,哪能不知道白秀珠是生气,还是平静心。 不过这件事,虽则生气,但还没到大吵大闹的地步。 只是一个调侃罢了。 “美和哥哥,你快写……” “我明天好拿去慕贞女塾。” 金梅丽雀跃道。 虽然她一直明面上对白贵不感冒、不对付,可暗地里,还是以这个姐夫为荣的,说出去很涨脸面。 “你别着急。” 白贵摇头,取出卡韦科钢笔,开始签字。 他知道这些小女生的心情。 帮同学要签名是假,炫耀是真。 签字的报纸并不多。 只有二十多张,很快写完。 …… 冷清秋赠送给白贵、白秀珠、刘宝儿的三张戏票,因为金燕西之故,白贵并未用着三张戏票去戏院看戏,觉得膈应。 不过在他到燕京白宅之后,段小楼、程蝶衣赠给了白贵几张包厢票,请白贵一家人前往天和茶园看戏,以报答几年前的出手之恩。 这次,白贵顺水推舟,答应了下来。 管家老李也告诉过他。 他留美的这几年,程蝶衣、段小楼一直有给白宅送戏票,每年亦是节礼不断,礼数十分周全。 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去看一次。 同样,这时候又没什么娱乐手段,看戏解乏确实不错。 五日后。 天和茶园。 程蝶衣、段小楼,还有天和茶园的柳老板亲自出门迎接。 “白先生……” “自从白先生留美之后,我这小戏院一天不如一天,今日白先生大驾光临,我这里可是蓬荜生辉、柴门有幸。” “能借助白先生的几分福运,改改财运……” 柳老板客套话不要钱的往外说。 “柳老板客气了。” 白贵笑道。 他从汽车下来的时候,就看到天和茶园人来人往,装潢比几年前更精致了一些,一看就是客源不少,财源广进。 不过柳老板说的也不错。 他在仙剑世界铸造法钱、五帝钱,若是想修财神这神灵之道,定会有所成,即使现在一直修的金丹大道,但财运眷顾却是不假。一般人,请他入门,还真的能改变一些财运。 ------题外话------ 两点还有一更。 372、是个祸水的美娇娥(求全订) “有时间的话,今日白先生看完戏后,不知能否给我这茶园写个匾额。” “润笔费……绝对会让白先生满意!” 柳老板和白贵握手后,问道。 现在的白贵,可比几年前的名声大得多,以前的白贵,顶多是在国内、东瀛有名,可现在的白贵,在欧罗巴那里,都是鼎鼎大名。 他写的匾额,千金不换。 是真正会让天和茶园蓬荜生辉。 “小事。” 白贵答应了下来。 他现在虽然还不会点石成金的道术,但他早已经不缺钱了。主要是柳老板这个人会做人、会来事,写字只是给个情面。 再说,写字也废不了他多少功夫。 “这位是程老板、段老板。” “白先生应该认识。” 柳老板又伸手替白贵引荐一旁的程蝶衣、段小楼。 上次白贵出手帮程蝶衣时,程蝶衣和段小楼还是戏装打扮,一个虞姬、一个霸王扮相,但现在都是一副西装革履的模样。 “角儿?” 白贵讶然。 能被柳老板称呼为老板,那么可想而知,程蝶衣和段小楼已经从普通戏剧演员晋升为台柱子了,也就是成角了。 有一大堆拥趸捧场了。 三年多的时间,从小角色转化为角色,不简单! “这事多亏了白先生捧场,有白先生捧场,我们师兄弟二人这才得了富贵,成了人前的角儿。” “但在白先生面前,我们兄弟二人都是小伶人。” 程蝶衣对白贵躬身行礼,轻声说道。 他说话的嗓子有些偏阴柔。 可举止间,却落落大方,不见女儿家的扭捏神态。 走出来了。 真的走出来了。 “师弟说的不错,在白先生面前,我们都是小伶人。” “不是什么角儿。” 段小楼附和道。 他们再是角儿,也不敢在白贵面前摆架子、撑场面。 一者是因为白贵是他们的恩人,摆架子,那就是恩将仇报了。 二者……,别看他们被捧为角儿,可论到国民知名度,还有粉丝,他们比起白贵这个知名文人差得远,差了十万八千里。 “既然成角了,该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 “程老板,段老板……” 白贵点头,顺口说道。 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规矩,现在程蝶衣、段小楼成角了,虽然他们让白贵把他们当小伶人看待,不要太客气,但该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称呼二人为老板,也不见得作践他自个。 相反若是他持大,即使程蝶衣、段小楼心甘情愿,他亦有资格称呼他们二人如此。 但落入人耳中,总是不美。 “不敢当,不敢当……” 二人连连拱手作揖,致歉。 几人在天和茶园客套了一些话后。 白贵挽着白秀珠的胳膊,入了天字号的包厢房, 茶水、干果。 门口有小厮伺候着。 楼下。 戏台上。 “今天是白先生来到我天和茶园,白先生对程老板、段老板有恩,所以此次是特别演出,全部的戏目都由程老板、段老板两位演出。” “各位叨个扰,若是惹了您听戏的雅兴,到售票处就能退全票,另外茶园还备了谦礼给诸位,还请各位勿要见怪。” 柳老板登上了戏台,给众人作揖,道歉道。 临时更改戏目,这对于戏院是一个大忌,极为影响声誉。算是一次严重的演出事故。 今后茶园的生意都会受到影响。 燕京的茶园、戏院这么多,为何偏偏要听这一家?! 然而今日不同。 更换的戏目也不同。 程蝶衣和段小楼正是当红时,今日的戏众七八成都是两人的拥趸,只为听一场两人的戏。现在将其他戏目砍去,由两人演全场,这些场下的观众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怪罪。 即使有不喜程蝶衣和段小楼的戏众,但终究是少数。茶园备了谦礼,此次又有极好的名头,是谢恩演出,一些通情达理的人,基本上都会理解。 不理解的,都是不通情达理的人。 这些人,戏院又揽不住,流失就流失了。 再者说……,白贵的名头还是极为响亮的,现在白贵愿意听程蝶衣、段小楼的戏,台下的观众哪个不会卖一卖面子。 “白先生?” “是哪个白先生?竟然有这么大的架子,让程老板和段老板亲自登台演出这么多场戏,我听说城西的王府,前些日子想要请两位老板去演戏,这都没同意……” 一些不知情的戏众,在台下好奇的打听道。 “嘿!王府?哪个落魄的王府。” “这位白先生可是不简单啊,我听说,程老板和段老板曾经受过白美和的恩德,初次登台,就被白先生看赏。” “在天和茶园还留着白美和的一幅墨宝,柳老板说的白先生应当就是白美和了。” “好运道啊,程老板、段老板竟然能请到白先生捧场。” 一干戏众交头接耳道。 起初,他们还以为是哪位人物,竟然还能请动程蝶衣、段小楼两人登台演出这么多场,但听到是白贵光临天和茶园之后,立即反倒认为是程蝶衣和段小楼沾了白贵的光。 …… 少倾。 戏台上,程蝶衣和段小楼登场。 “自我随大王,东征西战,受风霜与劳碌,年复年年,恨只恨无道秦,把生灵涂炭……” 顶插如意冠,点翠头面,粉装涂面的程蝶衣一副虞姬扮相,咿咿呀呀,踩着细步,素手握着双剑,跃入众人眼前。 他身段提拔、神态妖娆妩媚,一副剪水双瞳和纤纤十指。 真的让人看上一眼,就觉得美人如此,虞姬当如此的感觉。 是个祸水的美娇娥。 《霸王别姬》! 这是程蝶衣和段小楼真正唱出名目的戏剧。 倒不是说两人只会这一场戏剧,而是这一首戏剧最出名,众人最愿意看的亦是这一场戏剧。他们两人其他的戏剧,凭借唱腔底子,当然也在水平线之上。 “好!” “程老板好一个虞姬!” 场下,掌声雷鸣。 现在的程蝶衣是真正的角儿,什么叫角儿,还未开口,在台下就有拥趸为之着迷,并且有戏众愿意看赏。 银元、珠翠、金瓜子、手镯等等都扔到了台上。 这是捧场。 “比起几年前的这场戏,现在两人演起来,才是真正的炉火纯青了。” 白贵赞道。 ------题外话------ 明天继续四更…… 373、程蝶衣的魄力(求全订) 三年前程蝶衣和段小楼演霸王别姬,纵使让人惊艳,有眼前一亮的感觉,可大多感觉是出在了虞姬身上,长的太像虞姬了,虞姬就该这般演似的,一个“真虞姬”打了不少分。 现在两人演的这出戏,是真的到了炉火纯青、游刃有余的地步。以前大家关注的是真虞姬,但现在戏众能将眼珠子放到虞姬之外的戏剧上,欣赏这戏剧本身的造诣。 戏腔再唱。 场外戏众的热潮被一段段戏腔所勾引,达到火爆。 在场的戏众非但没有出现退票的场景,反倒因为程蝶衣、段小楼两人演今天全场,不少在外的戏众纷纷购票,欲到天和茶园一观。 这其中的一些戏众,亦是听闻白贵在此,所以想要一睹真容。 戏台下面,落脚地逐渐稀少。 “美和,你看,那不是冷宅的冷太太和冷小姐吗?” “她们怎么也到了天和茶园,进了隔壁的包厢?” 正待白贵欣赏戏剧的时候,旁边的白秀珠忽然瞥到了熙攘人群中的冷太太和冷清秋,低声诧异道。 燕京的戏院不少,碰到熟悉的人,是一件稀罕事。 而冷宅的经济情况,白秀珠亦是略有了解,落魄的书香门第,不太可能有钱跑到天和茶园听戏,坐的还是包厢票。 包厢票的戏票,虽不贵,几枚银元到几十枚银元不等。 具体看包厢的品次和人数。 冷宅能掏出这个钱。 但这是听戏,又不是什么重大花销项目。冷宅要是这样过活日子,家里早就垮了,平日里能节省一点银钱,是一点银钱,不会这么铺张浪费。若是冷宅真喜欢听戏,可以购买五角钱一张的普通票。 “估计是慧厂姐的缘故……” “这天和茶园是慧厂姐和金府姨太们常来的地方。最近金燕西在追求冷清秋……,上次冷清秋赠的戏票,亦是天和茶园的戏票。” 白贵亦看到了冷清秋,点了点头,说道。 他和白秀珠之所以第一次会来到天和茶园听戏,是因为金府二少奶奶程慧厂赠予了他、白秀珠、白太太三张天河茶园的戏票。 所以燕京戏院虽多,但冷太太和冷清秋恰巧来到天和茶园并不是一件称奇的事情。 每家戏院都会有一定的固定顾客。 同样,养成消费习惯的戏众,除非是其他戏院有新的出名角儿登场,不然一般是不会轻易换掉一直听戏的戏院。 所以,金燕西追求冷清秋,请她看戏,自然是找金府中看戏的同好,索要戏票,他手上有钱,但余钱不多,能省一分是一分。 白秀珠闻言,释然,不再搭理此事。 他们和冷宅又没什么深交。 固然刘宝儿和冷清秋关系不错,但这与他们关系不大,最多好奇问上一句,再多的,就不会进行涉足。 少倾。 霸王别姬这场戏临近落寞。 虞姬舞了一个剑花,作揖施礼道:“今日这戏是我为白先生唱的,以报答白先生对我的恩情。所以此次登台演出的所有钱财,包括诸位看赏的钱财,我和师兄已经决定,将其捐赠给慈善机构。” “我现在道明此事,而不是事后在说,就是想请大家做个见证,认清钱数。以免说我程蝶衣贪墨了钱财,传出去辱我声名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若是辱了白先生的清誉,就是蝶衣的错了。” 事后捐,捐了多少,捐的钱是今日的全部吗? 是不是沽名钓誉? 总会有一些看不得人好的人前去造谣。 一件简单的善事,想要做好,亦得做好一个章程,不然事后麻烦事不少。 程蝶衣虽然蹿红的快,但在下九流的行当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从底层的小人物到现在成为名誉京城、津门的角儿,被称呼为一句程老板,整个戏班子都靠他养活,哪里是个不知事的人。 他处事不说老道,但绝不是什么初手。 没点手段的人,即使登上了场,红了,亦只是个夭折的命! “程老板和段老板大气!” “仅凭程老板和段老板这份善心,今后我老黄必定捧场。” “……” 台下戏众听到这番话,纷纷觉得自己捧的角没捧错人,一个个看赏起来,愈是更大方了一些。 不到一会,看赏的财物就堆成了小山。 …… 刚进地字号包厢的冷太太和冷清秋听到程蝶衣这句话。 不禁愣了一下。 “今天是程老板唱全场,还是专门为了感谢白先生?” 冷清秋怔然。 冷太太喜欢听戏,连带着她这个女儿一同喜欢上了听戏。最近这几年,程蝶衣和段小楼是最当红的名角。 谁请两人唱一场戏,就是了不得的大文章。 能登报报道。 不过这事落在白贵身上,却不值一提。 小事一桩! 只不过这件事着实让冷清秋有些震撼了。 以前,她虽知道白贵的身份不低、名声不低,但白宅在冷宅隔壁,一墙之隔,所以尽管有距离,却并非不可触碰。 然而此刻……,让她觉得是角儿的程蝶衣和段小楼在白贵面前,连一丝架子都没有。白贵是个不怎么喜欢听戏的,一年也来不了戏院几次,这点她还略有了解。 但今日来这么一次,就由名角亲自唱戏作陪……。 这等牌面,着实令人羡慕。 …… 天字号包厢。 “程老板和段老板这次魄力不小啊。” “这一捐,至少是数千枚现银。” 白贵听到程蝶衣这一番话,感慨道。 民初的角儿出场费不低。 据当时《京报》报道,一个角儿的戏份儿包银,绝非一般工薪阶层能望其项背。不谈一线大角,仅是二三线搭戏班子的唱一出戏就能拿十到二十枚银元。最底下跑龙套的也能拿到两三块钱。 当时戏份儿最高的事谭鑫培,他一场戏的戏份在清末时是纹银五百两。比当时的一品大员的俸禄还要多出两到三倍。到了民国后,谭鑫培在一九一二年到沪市唱堂会,一个月包银高达一万块。甚至比当时的高官、教授薪酬更高,高的多得多! 一次,袁首辅过生日,邀请燕京名角唱戏贺寿。给孙菊仙赏赐两百银元。但孙菊仙却极为不屑这两百银元,说道:“我自内廷供奉老佛爷以来,只见过银两,没见过银元,说什么我做皇帝,赏你的两百银元,真是程咬金坐瓦岗寨,大叫一声,大风到了,暴发户小子,不值一提。” 当然,孙菊仙不敢和袁首辅当面叫板,但出了城门,将二百银元钱直接撒了。 像出身八大胡同的美女陆素娟,唱梅派走红,一时之间与雪艳琴齐名,人称“谈艺首推雪艳琴,论色唯有陆素娟。”商人王绍斋包了陆素娟,一个月给一两万银元,当做日常开支之用,另拨八万银元作为演艺基金。 不过……看似角儿一场戏,能赚这么多钱。 但也要给底下小的活路。 不能只让角儿吃,而不给底下人吃。故此罕见有名角演戏演全场,基本上都是做压轴戏出场。同样,唱全场废嗓子,不可为继。 所以,程蝶衣和段小楼此次捐款,虽不见得是多么难为的事情,但也算是一个心意了。 义演,如果经常义演,这整个戏圈就没他们的活路。 毕竟……谁成角不是想着功成名就,可不是想着奔着大善人去的,捐一次还好说,捐多了,将别的角至于何地? ------题外话------ 凌晨前还有一更,凌晨后两更,一点半和三点。 今天打麻将打了一天,人麻了。 374、金燕西的伪装(求全订) 霸王别姬之后。 程蝶衣和段小楼又演了其余的戏目。 虽没有霸王别姬那般有炉火纯青的造诣,但他们的唱腔是实打实的功底,绝对在水准线之上,赢得了满堂的喝彩声。 在此期间,金燕西亦混杂在人群中,被挤推上了包厢房。 只不过在临近戏终之时。 金燕西一张俊脸紧绷,负气的摔门而出。 他是金府的公子,纵使在天和茶园闹事了,天和茶园亦不敢去管,再说金燕西到底还有些涵养,只是脸色有些不快罢了。 “白先生,现在程老板和段老板正在戏台后面换装呢,您呢,还请随我一同去后院书房,这匾额的题字,就拜托白先生你了。” 柳老板伴在白贵身旁,陪笑道。 一行几人下楼梯时,正好和金燕西打了个照脸。 “美和兄。” 金燕西随意拱了拱手,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径直离去。 如果是一般人,他不会去理,但谁让白贵和白府、金府走的挺近,他要是不给白贵打招呼直接走,金府家里那边饶不了他,亦会认为他不识大体,今后府里给他的看重定会相应降低不少。 “白先生……” 冷清秋紧随其后,出门。 她眼眸微红,粉颊略带泪痕,像是刚刚哭过一样。 她看到了白贵,连忙福了一礼,致歉道:“刚才我不小心惹了金公子生气,金公子才……莽撞了一些,还请白先生勿怪。” 她是被金燕西邀请到天和茶园的包厢中听戏。 按理来说,是金燕西的同行人,所以金燕西不知礼数,理应由她这个同行人进行道歉。 “无事。” “燕西兄年龄小些,处事还不成熟。我并不在意,冷小姐……和燕西兄又没什么关系,不必为他道歉。” 白贵皱眉,劝道。 在冷清秋道歉的时候,他还有些讶然。前些日子听金燕西的口气,金燕西和冷清秋的关系还只是陌路人,不算多么熟悉,怎么会今日让冷清秋垂泪,怪事一桩。 至于金燕西为什么能邀请到冷清秋到戏院看戏,这也并非是什么难事。 一个高官子弟请一个民女听戏……,方法手段多的是,不用威逼利诱,只要多请几次,就会乖乖就范。 贪慕荣华富贵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普通人没有拒绝的勇气。高官子弟请你的时候,看似彬彬有礼,但你要是不从,一些小权势,就会让普通人家陷入困境,不敢不从。 一次请你,你不去还好说,数次不去,这就是得罪人了! 高衙内调戏林娘子这个有夫之妇,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都不敢多嘴,何况老百姓。 贞芸劫! “是,谢过白先生宽谅。” 冷清秋施了一个欠身礼,就挽着冷太太的胳膊,准备下楼梯离去。 但她刚和冷太太走到戏院一楼的时候,顿了顿步。 她和冷太太耳语了一会。 小跑了上来。 “白先生,你是和金公子……有什么间隙吗?” 她气喘吁吁道。 “间隙?” “和金燕西?” 白贵怔了一下。 这才想到了前几日金燕西拜托他,让他帮忙追求冷清秋。但这件事被他断然拒绝。 除次之外,他和金燕西并无任何仇隙,毕竟见面的次数都不多。 “金燕西被金府众人宠到大的,他是幺子,是金太太所生,不像金梅丽是幺妹,又是金家二姨太生的,一个嫡子,一个侧室女,不一样。” “金梅丽纵使娇惯了一些,但还能分出好坏,可金燕西少爷脾性,我拒绝之后,虽不至于说生出大仇,但因此暗恨于我,并非不是不可能……” “而此次天和茶园角儿为我唱戏,冷清秋和金燕西知道我在这里,提及我的概率不小,所以金燕西恼了……” 白贵内忖道。 这结仇来的太没缘由一些,但一想到金燕西的性格,合情合理。 思索完之后,白贵又打量了冷清秋一眼。 今日估计是因为金燕西邀请的缘故,冷清秋打扮的很漂亮、很时髦,不像是一直以来的蓝衣黑裙女学生装打扮。 一袭青色衣裙,皙白脖项上披着蒙头纱。 不过并未挽髻,挽髻就是出嫁女子了,身后垂着一条编好的发辫。 挺清纯的。 “我和燕西兄应该没有什么间隙。” “前些日子在宴席上,捉弄了他几句话,估计这会还在生我的气,冷小姐不必往心里去。” 白贵很快编好了理由,随口说道。 他总不能将真实情况给冷清秋道明。再者,家丑不可外扬,他虽然不是金府人,但顺手维持一下金府的声誉还是可行的。 “是这样吗?” “难道金公子今日听我提到白先生您,他有些不高兴。” 冷清秋恍然道。 她虽然还未从贝满女校毕业,但并非人情不练达,白贵这句话,一听就是随口的推诿之词,真心话哪会轻易给她道明。 不过她也不会介意这点小事。 如此,才显得白贵是个成熟的男人,有一定的城府。像金燕西,就是个心底藏不住事的少爷,一两句话不合心意,就会轻易动怒。 谁高谁劣,一眼就知。 “不过白先生知道这件事就行了。” 冷清秋敛衣施礼,准备告退。 “这件事……,还要多谢冷小姐提醒了,若非冷小姐提醒,我一时之间,还不知道燕西兄在生我什么气。” “日后你我两家也可以多走动,若是碰到了什么事,冷小姐但可前来找我,你我毕竟是师生……” 白贵迟疑了一下,说道。 几年前,他在贝满女校执教的时候,因为害怕影响声誉,就私底下避免接触教导的女学生,但现在不同了,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私底下见面,不会太过影响,如胡博士还不是和自己女学生牵扯不清,对于文人,只要在原则性不出问题,大家的容忍度还是比较高的。 另外还有一点,他现在已经不太在意主世界的名声,不是那般看重了,一些毁誉之事,可做可不做,完全由心而定。 最后……,冷清秋上来提点他这一番话,兴许有一些私心,但今日她说出这些话后,势必会得罪金燕西,即使金燕西不在意,但看冷清秋这幅模样,估计今后不太可能和金燕西复归于好,虽说之前就没什么感情,但这下连陌路人都做不得了。 让冷清秋有事找他,指的是,帮冷清秋摆脱掉金燕西的麻烦。 这是人之常情! 总不能在冷清秋帮助了他后,然后他就坐视冷清秋这个无权无势的弱小女子被金燕西这个高衙内强行威逼。 撕破伪装之后,谁知道金燕西是不是好人。 得防着一手。 有备无患。 再者说,冷清秋和他妹妹刘宝儿的关系,就容不得他前去冷眼旁观。 375、十月初冬时,雪花灿烂日(求全订) 许攸这个叛变袁本初的人,都能得到曹操善待。 白贵虽不是曹贼。 但这点,还是要向曹操学习的。 “是,白先生。” 冷清秋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欣喜,应诺道。 在贝满女校,甚至燕京的各大女校中,若论追捧的人物,白贵绝对在前列之中。 此事了结。 没有什么事可以再说,冷清秋道别离开。 白贵随柳老板走到后院书房。 提笔,蘸墨,行书。 一气呵成。 “白先生的书法愈来愈精深了,坊间传闻,说白先生曾师从刘学裕刘老先生。” “我看白先生的书法有刘老先生的影子,白先生先前给茶园写的墨宝,不少名流见到后,都是如此说……” “不知此事是否为真?” 柳老板是个行家,一眼就能看出白贵的书法比以往造诣更深,感慨一声,问道。 刘学裕可是此时的书法大家,草圣。 白贵以前在东瀛民进报担任主编,这件事随着白贵名声远扬,被好事者挖掘了出来。 民进报报社和神州日报,这两个当今赫赫有名的大报社,可都是刘学裕名下的产业。 还有一点,刘学裕是秦省人,白贵亦是,两人若说没丝毫关系,谁也不信。 书法亦能看出师从何派。 “鄙人赴日留学之前,曾拜访过刘先生,刘先生曾经是我业师的同门,幸得刘先生几篇原稿,多年练习,略有所得。” 白贵笑了笑,解释道。 他书法先前写的死板、没有灵性,得到刘学裕这个关学前辈指点之后,日有精进,后来到了仙剑世界之后,在大唐更是被尊为开山立派的书法大家,被时人所推崇。 书法造诣早已经是当世顶尖一流水平。 “原来是此故。” “刘先生的一副墨宝,被开价到了三千银元。现在白先生你为我天和茶园写下匾额,这是润笔费,亦是三千银元……” 柳老板释然。 他拍了拍手,立刻就有小厮拿着托盘走了出来,上面是一叠洋行开的支票,一百枚银元一张,总共三十张。 人不同,给的价位也不同。 白贵原先给天和茶园留下墨宝的时候,只是一个有名声的文人,所以开价两百银元很合适。 但现在白贵的名声比往昔高了不知多少,且白贵是白府白雄起这个中枢高官的妹婿,又是南方官府刘学裕这个大佬的弟子,北洋和南方两边都能吃得开,这样的人,留下的墨宝,价格自然不同。 当然,关键的一点是,白贵的书法造诣不浅,这匾额挂出去,他们天和茶园亦有面子。 写写字,三千银元到手。 白贵没有推辞,收下了洋行支票。 …… 白秀珠回家省亲。 即将告一段落。 此次是前来断红尘,并非是叙旧缘。 这一年的年关临近。 白贵和白秀珠作为白家的先生、太太,又再一次给白家的帮工散了红包,多给了一些银钱。 他深知斗米恩升米仇的事,所以给的银钱都极为合适。 而与此同时。 祥子和虎妞的节礼也送到了白家。 礼不轻。 “白先生……” “我被猪油蒙了心,总想着仗着白家的权势去做事,但却没想过分股份给白家,这是我的错,和祥子没关系,他是个老实巴交的人,只听我的话,您啊,要怪就怪我……” 虎妞长的虎头虎脑,是一个肥胖女人,脸上生着横肉,一看就是个不好招惹的女人。 不过此刻,她在白府客厅中站着,赔着笑,数落着自己的不是。 “这是小事。” “我先前已经给祥子说了,每年送上节礼就是,白家一份力未出,怎么好意思要什么股份,这是不合情理的事情。” 白贵坐在太师椅上,打量了虎妞一样,然后说道。 虎妞在车厂长大,是他爹刘四爷的得力助手,管人、收账、喝酒、赌钱样样精通。 这种人,见惯了风风雨雨。 捧高踩低是一把好手。 此刻,她给白贵说的这些话,亦使着心机。 将过错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但虎妞又不是白家的人,过错在她身上,白贵这个身份的人,又岂能和她这个女流之辈见识?! 同理,过错没在祥子身上,白家总不能不讲理辞退祥子吧。 “嘿,您瞧我这说的,白先生又怎么会在意这点小事。” “是我多嘴了。” 虎妞“自责”道。 “我虽然不在意这点小事。” “可若是小事变成了大事,我就会在意了。” 白贵沉声道,意有所指。 这点小事,他不欲多理睬。虎妞和祥子现在做的还是小生意,小车行,手底下才二十多号人,在燕京众多车行中,排不上号,他太过针对这点,亦没趣味。 不过不想多理睬,不代表不去解决这个麻烦。 现在敲打一番,能给白府省下诸多麻烦事。 白贵的意思很明显,先前虎妞和祥子逾矩了,他们及时知错能改,节礼送的厚重,这件事就到此终结了,他亦不会去多管,但要是虎妞和祥子还想再扩大车行生意,或者干其他别的事,继续仰仗白府的余荫,那么白府也不是什么慈善人家,该算账的,就会算账。 一个小车行的生意,够虎妞和祥子过得不错了。 “是,我知道了,白先生。” 虎妞赔笑,心底里拔凉了许多。 她和祥子来送节礼的时候,还以为白贵是个好说话的主,却没想到,根本不是白贵好说话,而是他们做的事小,还不入白贵的眼,故此没打算多理睬,并非是白贵真的会这般容忍他们。 白家送节礼的人不仅祥子一家,在燕京大大小小的人知道白贵今年在燕京,亦是备上了厚礼,托人送了过去。 节礼,没有推拒的必要。 除非送的特别厚。 在年关过后数天,下了一场鹅毛大雪,整个燕京被雪覆盖。 初六的这一日。 清晨,有人敲门。 “白君。” “你说十月虽是初冬,但大洋的彼岸……,那里仍旧花开。” “可我这时已经到了燕京。” “未曾见到任何的鲜花盛放……” 里见菜穗子一身深色的和服,在雪地中格外显眼,她的薄唇似乎染上了一层白色冰层,但笑容很甜美。 白贵披着外袍,微怔了一下。 然后指着天上稀稀散散的晶莹雪花。 “十月初冬时,雪花灿烂日。” “这难道不是十月花开吗?” “菜穗子。” “欢迎你来到燕京。” 白贵嘴角一扬,笑道。 谁说雪花不是花了? 这是文人的浪漫。 “哦?是吗?” “白君真是幽默啊。” 里见菜穗子很轻柔的笑了笑,她眉间轻颦,可却嘴角上扬,说话的时候,从怀中取出了一包热乎乎的栗子,“这是真正的天丨津甘栗,我从津门搭乘火车赶到燕京,特意买了一包栗子,它……还热乎呢。” 376、白君,能吻吻我吗?(求全订) “说起来是件趣事。” “天丨津甘栗我只在东瀛吃过,从未在津门遇见过,你有心了。” 白贵看到用油纸包裹的栗子,心中微暖。 他迟疑了一会。 从身上取下外袍,靠近,披在了里见菜穗子的身上。 他能看出里见菜穗子的病容。 另外,四国岛可没有燕京这么冷,里见菜穗子穿着的深色和服虽美,却并不暖和,更遑论从燕京火车站赶到这里了。 “谢过白君。” 里见菜穗子抿了抿唇,没有抗拒。 两人进入白宅。 现在还是新年,白家向来仁善,所以白家的帮工基本上都得空请了假,回到家中省亲,而白秀珠最近这几日,亦在白府留宿,陪在白太太身边。刘宝儿则是在年关之前,因事重返了秦省。 整个白宅,人并不多。 卧房内,暖炉正熏。 里见菜穗子在火炉旁边取暖,过了一会,她脸色有些红润了起来,只不过嘴唇仍旧泛白,没有血色。 “你写那篇散文的时候,我正在四国,应该是四国吧,记不太清了。随后打算去夏威夷前去度假……” “我听说那里四季如春,空气湿润,对我的病情会有好处。医生说,我的肺部需要到一个适宜的地方修养,兴许会有痊愈的可能……。尽管我觉得这件事,不会太过靠谱,但总得去试试吧。” “在邮轮上,我收到友人寄来的报纸。” 里见菜穗子披着外袍,她白皙修长的素手从和服小袖中伸了出来,在火炉上烤着火,暖着身子。 露出的一截皓腕上能看到静脉血管里面流淌着的血液。 血液色泽暗红。 她打开油纸包着的栗子,递给了白贵一颗,亦自己咬破了一颗,细嚼了起来,脸腮鼓鼓的,像只松鼠一样。 “我知道,这样贸然打扰你,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 “但收到你的来信,我猜测你已经不在家了。所以只能出此下策,想着再见你一面。” 白贵致歉道。 尽管,或许,可能,让一个大作家、大文人为自己写一篇散文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大多数人也这般想。但这种宣之于众的方式,本来就是一种冒犯,只是并非出于私心,不好计较且没有计较的理由罢了。 道歉还是要道歉的,这是礼数。 “白君写的这篇散文我很欣赏呢。” “如果说一个人就这样死去的话,什么也没有留下,才是一件憾事。我能被写在白君的文章中,是一件幸事。” “我来到燕京之前,亦在畅想,若有一天,死去后,若干年后,会不会有人偶尔读到白君的这篇文章时,想起我,在记忆中构想我的音容。” “这么多人看着文章,应该会有一个人会真正想到我的面容吧,那样的我,算不算是死去?亦或者说,活了下来。” 里见菜穗子微红着脸颊,大胆的说着话。 一个人……一个人在即将死去的时候,知道自己生命倒计时的时候,那么她将无所畏惧,那么她将……会做足了准备,去全力、竭尽全力的拥抱某些东西,攥紧在手掌中,直到生命逝去的那一刹那,手掌摊开,指尖的细沙殆灭。 她说完后。 不断的咳嗽,剧烈的咳嗽。 咳的像是要将肺叶掏出来一样。 毕竟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对她来说是一件折磨。 白贵上前。 里见菜穗子退后了几步,倚在轩窗旁。 “白君,你别过来,这……这种病是会传染的,我不能将这病传染给你。” 她推开窗户,吸着冷寒空气。 肺部像是裂开一样,撕心裂肺的痛意。 她颦着眉,扬着笑容。 明媚阳光。 一如往日的栗子少女。 肺痨是传染病。 不管是华夏,还是东瀛,都忌讳莫深。 若非里见菜穗子现在还只是轻度,她连登上邮轮、火车的机会都没有。 白贵顿步。 现在的里见菜穗子正是情绪激动的时候,他尽管有道术能够治愈好里见菜穗子,但这道术只能私底下去用,却不能明面去用。 用了之后,又该如何对里见菜穗子解释?! 只能等待时机,让里见菜穗子认为肺痨是靠她自愈治好的,毕竟轻度肺痨有自愈的可能。 尽管这可能性不高。 少倾。 里见菜穗子又恢复了那副恬静的模样。 “今日见到白君。” “也是完成了我心中的一件憾事。” “我看到了花开,只可惜它已经不是十月的花了。” 她笑道。 “花不是十月的花。” “但菜穗子,你仍旧是我心中的那个丽人。” 白贵叹道。 他赴日留学的时候,是十月,东瀛的高校、大学开学时间,都是十月,所以这十月的花开,指的是花,又指的是他初次遇见菜穗子的时候。 两人默言。 这只是第三次的见面。 却短短过了一生之长,看到了生命的尽途。 “白君。” “我想吻吻你,不知道……这个请求是否唐突。” “我会隔着纸。” “不会传病给你。” 里见菜穗子忽然抬眸,定定的看向白贵,柔声道。 她亦是情窦初开的少女。 本来,应是在成人之后,觅得良配。但无奈第二次见到白贵的面时,就被当时已经功成名就的白贵所吸引,那时虽还谈不上什么喜欢,可却让她内心生出了些许迟疑,借此推拒了许多人的求爱。 尔后,在邮轮上读到白贵的回忆散文后,她爱上了这个异国人。 这份爱意来的突然。 似乎有些刻意。 确实是刻意,因为她的余生屈指可数,想要爱上另一个人,时间上不可能允许。 “当然可以。” “菜穗子。” 白贵沉默了一会,回道。 他喜欢这个栗子少女,尽管这份喜欢,不足以让他跨越重洋去找她。他也有了家室等等,所以顾忌重重。 但他能看到里见菜穗子眼眸中那份炽热的爱意。 这份爱意是对生命的渴望。 拒绝,他于心不忍。 同时,他亦想尝尝栗子少女的胭脂。 一张薄纸。 略带湿润、冰冷的唇印在了他的嘴唇上,带着栗子的甜香。 他拥着里见菜穗子,在怀中,摩挲着她的深色和服。 栗子,是十月上市的食物。 377、春风不度玉门关(求全订) 治疗肺结核的药物,在现代主要有异烟肼、利福平、乙胺丁醇等。 白贵能用昆仑镜逆转时空,将其在兑换后,送给里见菜穗子,让其痊愈。 但这些药物都需要一定的疗程。 他有道术。 道术能够更好的救治。 而且不留丝毫隐患。 良久,唇分。 隔着两人的薄纸被濡湿。 里见菜穗子的脸上生起了红霞,苍白的脸色此时明媚了一份,她细微的喘息着,刚才的长吻让她稍稍有些窒息。 秀美白皙,宛如天鹅般的脖项起伏不定。 眸间,暗生出一缕情意。 无声的寂静。 白贵起身,搀扶着里见菜穗子上了床榻,贴心的给她盖好了被子。 从东瀛到津门,再到燕京,一路奔波的话,对于里见菜穗子这个病人是很大的折磨,也让她的精神稍稍有些萎靡。 得了重病,人就容易劳累。 进入白宅之后,她就该理应休息一阵子了。 …… “十月的花开……” “可不仅仅是雪花。” 白贵看到里见菜穗子安然的入睡后,他用微不可查的声音,自言自语道。 他写的那篇文章,实则另有深意。 想要治疗好里见菜穗子的肺痨,一般的道术根本不行,因为一般的道术以他这个境界施展,不过是借假拟物罢了,改变不了事物的本质。 就如造畜之术差不多。 造畜术是旁门左道的邪术,能以道术将妇孺变作猴狗、牛羊等牲畜,或是街上戏耍,或是当做畜肉耕具贩卖。但假的终究是假的。像有的造畜术造出来的“畜生”不能饮水,一旦饮水,道术就会消失。 “主人牵着凉处。驴见水,奔之,遂纵饮之,一滚尘,化为妇人。”——《聊斋志异·造畜》 一般的道术不能救治,即使救治,亦只能一时有效,时间一长,就会出现弊病,反倒会延误病情。 不过这只是一般的道术。 “花开顷刻。” 白贵袖袍一挥。 他凭空而立,道袍无风自扬。重新恢复了在仙剑世界修道士的风采,一指朝着里见菜穗子的太溪穴、涌泉穴、关元穴这三穴隔空点去。 太溪穴,为肾经之原穴,是肾经元气经过和留止的部位,在脚踝处。所以古人称太溪穴为回阳九穴之一,具有回阳就逆之功。古代名医在治疗垂危的病人时,亦多用此穴“补肾气、断生死”。 涌泉穴,为人体足少阴肾经上一个非常重要的穴位。《黄帝内经》中说:“肾出于涌泉,涌泉者足心也。” 关元穴,是足三阴与任脉的交会穴,在腹部正中线上,在脐下三寸的位置。此穴有很多的名称,叫丹田,又叫大中极。其封藏人体一身真元。 长按此三穴,可以巩固生命之源! “黄庭经曰:上有黄庭,下有关元,前有幽阀,后又命门,嘘吸庐外,出入丹田,审能行之可长存,黄庭中人衣朱衣……” 白贵轻声念叨。 他隔空点里见菜穗子这三穴,可不是什么乱点,而是有着依据,这三穴体藏人体精元,长按都有好处,更遑论以道术点这三穴。 花开顷刻是传说中三十六天罡术之一,能够让百花瞬间绽放或者凋零,乃至让一切植物或者五谷都能快速生长以及结出果实,是关于生命精气的一种大神通。 这种神通术已经算是仙术,不载于书册之上,白贵在宗圣观之时,对天罡三十六法,地煞七十二术,只有耳闻,却没有目睹。 此术还是他小师妹杨玉环传授给他的神通道术。杨玉环之所以传授此术给他,是因为二人在炼制龙虎大丹的时候,各自吸收了一部分蓬莱仙子的残缺元神,都有了修炼此术的资格。 只不过白贵并无蓬莱仙子的记忆,不知此术罢了。 花开顷刻,是蓬莱仙子修成仙躯之后,得上苍赏赐的一门神通术,借此看管蓬莱仙境的百花。 一般人,并没有习练神通术的资格。即使知道了花开顷刻或者其他神通术的修行方法,但也用之不神,犹如废法。 这种神通,相当于上苍给成仙的蓬莱仙子开了一个“权限”,尔后,蓬莱仙子“身死”,这个权限被白贵和杨玉环得到了。 就如西游记中,会天罡三十六法和地煞七十二术的人,都身份背景不浅,同样,能教授这神通术的老师,都是大佬。 不过这种仙缘,不仅蓬莱仙子会得到,其他登临仙境的修道士都会得到,修金丹大道的修道士,在成就地仙的那一刹那,更会直接得到天罡三十六法之一的九息服气大神通,可以说,一登临仙境,金丹大道的修士,就比普通的仙人底蕴深厚了不止一筹。 九息服气,此乃金丹大道也,所谓金丹,即生演万物的宇宙元始之炁。包含调息之法,吸纳先天一炁转化法力,以及全面恢复。 …… 里见菜穗子还是凡人。 白贵不敢使用花开顷刻这一神通术太过,只是以此神通术的道性,前去唤醒里见菜穗子的生命精元,并且补足其生命精元,让其自行弥补身体亏空,让其尽快痊愈。 简单来说,就是以道术直接增强了里见菜穗子的免疫力。 只要自身免疫力强大,一些疾病就会渐渐烟消云散。 顷刻间。 躺在床榻上的里见菜穗子苍白的病容上渐渐有了红晕,呼吸缓缓平稳。 “再治疗两次,就能痊愈了。” 白贵给里见菜穗子望气,看到她头上的病气正在逐渐被驱散,心道。 实际上,他以花开顷刻直接治愈好里见菜穗子不是不行,但花开顷刻这神通术他刚掌握不久,用的并不熟练。如果一口气治愈,难免会多出一些危险,还是稳妥一点比较好。 分为三次治愈,用的时间并不长。 另外,这般做,也会节省白贵不少的法力。使用花开顷刻这一神通术,用的法力可比一般的道术多多了。 “白君……” 里见菜穗子呓语。 “我在。” 白贵坐在床榻旁,攥紧了里见菜穗子冰冷的素手,同时使用法力,疏通里见菜穗子的经脉,让其涌出的生命精元不至于滞阻。 他给里见菜穗子注入了他的道性。 现在的里见菜穗子,在潜意识中,最易感受到他的存在。 过了一会,里见菜穗子安静了下来。 她睁开美眸,见到白贵就坐在她的身旁,端详着她的面容,她甜甜的笑了一下,然后起身抱紧了这个她梦中的男人。 “别,别亲我。” 两人拥在一起,里见菜穗子连忙推开白贵,低声哀求道。 她喜欢白贵,但不想让白贵和她一样染病。 白贵现在是金丹真人,虽还未成无漏身,但一些小病小灾,在长养圣胎之境就能屏蔽,更何况此刻已经成了金丹。 可以说,里见菜穗子的担忧,对于白贵来说,什么也算不上。 哪怕白贵不刻意屏蔽气息,任由病菌入体,这些病菌在入体的一刹那,就会立刻被泯灭至无形。 金丹真人,就已经可以做到无病无灾了。 “好,我不亲你。” 他道。 这点小要求,他还会竭力满足里见菜穗子的。 “白君……” 里见菜穗子轻声呢喃了一句。 她内心有些自责。 因为她知道白贵已经有了家室。 若她是一个健康人,断不会前来打扰白贵的生活,可她不是,余生不长,与其留下遗憾,还不如去追逐一丝光芒。 这也算是她自私了这一次。 两人又拥在了一起。 难舍难分。 春风不度玉门关,蓬门今始为君开。 ------题外话------ 和昨天一样,凌晨前还有一更,凌晨后两更。 378、下一世界,大宋,北伐还是议和(求全订) 次日。 白秀珠省亲归来,回到白宅。 她在见到里见菜穗子的时候,好看的秀眉拧了在一起,然后静静的看向白贵。 只是几天的功夫……,她在惜珍胡同白府才住了多久?! 这就给她领回来了一个女人。 不过她没出声,保持一定的涵养。 毕竟是名门贵女。 另一方面,亦是对白贵的信任。 再者说,大男人三妻四妾这时候极为常见,因为这一点生气,传出去,就是她的不是了。 “你好,我是里见菜穗子,想必您应该听过我的姓名。” “这次贸然打扰贵府……” “是我的错。” 里见菜穗子弯腰躬身,致歉道。 听到此。 白秀珠释然了。 她和白贵在秦省的这些日子,早就对遇见里见菜穗子有过心理准备。虽内心稍有不满,但还在容忍的范围之内。 “是里见小姐啊……,我这些日子在娘家省亲,没来得及回到家中,没能迎接里见小姐,失了礼数,还请里见小姐勿怪。” 白秀珠笑了笑,回道。 两人相处和谐,没有一丝纷争。 白宅来了一个东瀛女人,这个消息瞬间传了出去,以白贵的名声和业内的地位,这条消息立刻席卷国内各大报社。 各大报社对报道名人的一些花边艳闻,还是很有兴趣的。 一时间,各大报社纷纷刊登白贵新纳了一房侧室。 有好事者,更是将白贵与辜汤生一概而论。 “辜汤生一直说自己‘生在南洋,学在西洋,婚在东洋,仕在北洋’,白美和一直和辜汤生走的比较近,而且白美和亦是在东洋、西洋留学,看来好色的这一点,是与辜汤生学的……” 辜汤生闻言,哈哈一笑,一日说道:“我辜汤生这辈子佩服的人不多,一个是蔡校长,一个就是白美和,现在白美和学了我,这是我的荣幸。” 现在的官府虽然在临时约法中规定一夫一妻制,但名流圈子里,能出名的,大部分人要么是渣男,要么是情圣,女人缘不少,这点花边艳闻,并不会损毁白贵的声誉,反倒会提高他的一些热度。 同样,林语堂也说过:“世界大同的理想生活,就是住在英吉利的乡村,屋子里装有阿妹啃国的水电煤气管子,有个华夏厨子,娶个东瀛太太,再找个法兰西情人。” 纳东瀛女人为妾,在此时是一种很常见的做法。 辜汤生、康明夷等等一众名流,都是这样做的。 只不过很快……,在新闻界中传出了另外一种说法,在白贵宅子里的人,并非是什么妾室,而是白贵那一篇回忆散文中提到的栗子少女。 鼓噪的花边艳闻顿时一停。 虽说大家都知道白贵在回忆散文中提到的女郎,绝对和他有些不清不明的关系,但谁让这一篇回忆散文是白贵这顶尖大文人所写的。 唐伯虎点秋香,众人津津乐道。 地主老财纳妾,人人喊打。 不一样! 尽管做的都是同一件事。 …… 时间流转。 光阴易逝。 转眼过了三个月。 白秀珠在燕京省亲完毕,断了红尘。 当然这断红尘并非是断绝了亲情,而是安排好了一切,没有了后顾之忧,可以进行安心修道。 至于在阿妹啃国的父母,白秀珠则是写了一些信,寄了过去,并不打算远赴重洋。 安排妥当之后。 白贵和白秀珠、里见菜穗子又重新返回了秦省。 在这几个月的治疗中,里见菜穗子的病情基本上已经痊愈,但她自己却不信自己好的这般轻松,所以认为病情还会反复,打算找一个地方进行修养。 于是在白贵的建议下,里见菜穗子决定前往秦省,寻觅一处名山,在那里休养生息,暂时不打算再回东瀛了。 到了秦省之后,白贵和白秀珠又再一次开启了昆仑镜,黄粱一梦。 …… 南宋,宋高宗时期。 绍兴十一年。 西湖边。 “天可杀的秦桧,竟然想要议和!” “听说官家解除了岳元帅、韩元帅、张元帅三大帅的权力,想要找那南侵的蛮夷议和,靖康之耻,犹未雪……” “这与我等江南之民又有何干系,我看啊,官家不欲北伐是一件好事,这些年这么多的苛捐杂税……,我等江南百姓可承受不起了,沦陷的是北境,又不是江南,要江南出兵出粮北伐,呵呵。” “唇亡齿寒的道理你们不懂吗?守江必守淮,要不是三大帅这些年一直北伐,咱们江南早就被那群鞑子杀得人头滚滚了,你现在享的富贵太平,是北伐军取的,若没有北伐军,咱们江南早就沦为死域了。” 岸边,一群书生指点江河,愤然道。 忽然,当中一个书生看到一个小童听的入迷,遂升起了一丝兴趣,他们争议也没个结果,还不如去问一下这个小童。 这小童不过六七岁,唇红齿白,扎着总角。 “这个小童,你说,是北伐好,还是议和好?” “你若是说了,这岸边的汤圆,我给你买上一碗,让你饱餐一顿。” 一个中年书生走到小童面前,问道。 “我觉得都好,” 小童抬头,看向书生,镇定说道。 “都好?” 这一群书生纳闷了。 他们问小童,北伐好,还是议和好,按理来说,小童回答,必然是这两者之一,却没想到,这小童的回答,实在让人感觉有些意料之外。 “他说江南财政匮乏,度支艰难,确有其理。” “徽宗花石纲为祸江南,流毒者州县达二十年,江南士民无不痛此弊政,以致有方腊叛乱,江南虽富庶,遭此役之后……,再支持三大帅北伐……” “若在耗资靡费,江南难以为继!” “所以必须议和!” 小童侃侃而言。 众书生听后,面色各异。 这点道理,倒并非有什么特别的出彩的地方。天底下聪明人不少,总有人能看出江南小朝廷的危机。 但奇就奇在,这是一个小童所说。 “那北伐呢?” 一书生连忙询问。 “北伐亦是必须!” “此时三大帅经过多年北伐,直捣黄龙府,收复旧京已经是可期之事,甚至一举北进,再夺燕云十六州未必不可……,可若现在放弃北伐,这么多年的苦战,就全部付之流水了……” 小童继续说道。 “那又如何取决之?” 众人讶然。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弃秦侩等众相不用,以主战派执掌朝堂,去做求和事。” 小童淡然道。 “此事恐怕官家不肯,一肚子的虚言啊。不过你有此见识,神通科亦能中得,就是恐你在殿堂上大放厥词。” 众书生叹道。 “我之言,不过博前辈等人一笑耳,算不得数。” 白贵不置可否。 小童就是他,他就是小童。 “有趣。” 众书生拍扇赞道。 “有此国子,大宋江山纵使倾垂,亦复有光复之机。” 一人道。 “彩!” “彩!” “彩!” 众人称赞。 “你既然答了我的话,那么这汤圆,我就为你买上一碗。” 刚才那中年书生引着白贵走到摊铺前,说道。 “还请老伯为此童子弄一碗汤圆,这钱我来付。” 他从褡裢处解出几枚铜钱,放在了摊铺上。 一碗汤圆出锅。 白贵服食之,立即丹成八转,药性未绝。 379、吕祖、白娘子(求全订) “多谢老伯。” 白贵吃完汤圆,将汤碗递给了卖汤圆的商贩,顺口道谢道。 今日是三月三,上巳节。 《论语》中说:“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所以今天是西湖踏春的好日子,游者广众。 白贵刚刚转生,前尘觉醒,在家中感觉稍有压抑,遂出来踏春,解些乏闷。 兴许是他福缘深厚的缘故。 竟然没想到在西湖边碰到了高人在卖汤圆。 这汤圆实则是仙丹,虽然宝物自晦。 但白贵已经濒临地仙之境,又有伏羲神力、昆仑镜相佐,窥探出此间缘法,还是可行之事。 不过尽管他当时看出这汤圆是高人在卖,卖的可能是仙丹。但万事都讲究个缘法,如果他亲自前去购买,就落了下乘。 他能看出来,这高人卖的汤圆,尽管内敛光华,有仙丹暗藏,但这高人在卖汤圆的时候,并非是所有人都会赠予仙丹,至少在他观察得这贩卖的十几碗中,连一颗仙丹也无。 仙丹,只赠予有缘人。 而一个神童,则应算是有缘人。 白贵略施小计,让这群书生帮他购买了汤圆,避开了因果,又享受到了汤圆内敛的仙丹。 “你这小童,刚刚谈论国事,放言高论,可见骥子龙文。” “不知……是哪家的贵子?” 卖汤圆的老伯接过陶碗,用葫芦瓢从桶中舀出清水,洗刷陶碗,边用抹布擦拭,边问道。 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 骥子龙文,骥子,千里马,龙文,骏马名,旧时多指神童。 “小门小户,家中贩丝。” 白贵回道。 这一世,他家境就没有在大唐那般好了,只是一个普通商贩之子。不过这个身份也不错,至少一日三餐无忧。 “那姓名呢?” 卖汤圆的老伯看白贵的目光愈加和蔼,他能看出白贵身具仙骨,现在又这般聪颖,不说传道收为弟子,留下一些缘法也是好的。 “姓白……,名富贵。” 白贵犹豫了一下,说道。 此世因为他出生的商户之家,不像先前在大唐是晋阳白氏那般名门望族,所以起名字起的比较俗,直接就是富贵二字。 当然这个在他转世此界的时候,已经有所了然。 “白富贵?” 卖汤圆的老伯脸色微变。 这个名字他挺熟悉的。 他三戏白牡丹的白牡丹正是白富贵之女。 只不过原先那个白富贵已经寿终正寝,不成仙道,寿命顶多比常人多上个几十年罢了。 现在这个白富贵……。 他掐指一算,顿时了然。 欠了一份因果。 “你这小童,长的聪明伶俐,刚才那一碗汤圆估计没吃饱吧,我这里,还有剩下的一碗汤圆,就舍给你了吧。” 吕洞宾扮作的卖汤圆老伯笑呵呵说道。 刚才白贵虽然吃了他的汤圆,但这汤圆是那中年书生买的,等价交换,他虽说赠予仙丹,但实际上卖的还是汤圆,所以按理来说,白贵是要感谢于他,但不能说,现在的白贵欠了他的恩情。 这两者不同! 卖汤圆的老伯从煮沸的汤圆中,又捞出来了一碗,仅剩的一碗,递给了白贵,催促他接着,并且吃了。 “仙丹?又是仙丹?” “此中定然有古怪,可一不可再二,刚才给了我一颗仙丹,现在又给……” 白贵心中闪过种种猜测,但他面色不变,立刻接过了汤圆。 不过他并没有开口,立即吃。 一是体内刚刚吃下去的仙丹药性尚存,他又刚刚晋升了一阶,现在再吃一枚仙丹,容易造成根基不稳。 二则是他对这仙丹心存顾虑。 因伏羲神力有推演天机的特性,他已经冥冥感觉到,这碗汤圆不简单,吃下去固然不会有害,但可能会有因果缠身。 修道士到了一定境界,一般都会心血来潮。 更何况他有灵心慧性的修道天赋。 明镜未曾染上尘埃。 “出路在哪里?” 白贵用伏羲神力结合龟山策法力推演。 忽而,他目光定定的看向了西湖水底正在潜修的两个妖物,一条白蛇,和一条老乌龟,皆是修炼五百年。 “原来此仙丹是吕祖炼制的金丹……” “这白蛇应该就是白娘子,而老乌龟就是法海。” “难怪吕祖听到我名字后,会再次赠予仙丹于我。敢情是……碰到了转修的老泰山,这一枚仙丹,意思就是了结了前世的因果。” 白贵饱读诗书、道藏、儒经,对这些故事不说了如指掌,但涉猎极广,稍有端倪,就能猜测出七七八八来。 更别说还有昆仑镜辅助。 不可能不判明清楚。 “幸好我接下了这汤圆。” “不然……和吕祖这八仙之一、东华上仙结下因果可不是一件好事,即使是‘善因’。” “能够了结这一场因果最好!” 白贵内忖道。 斗米恩,升米仇。若是恩大,那就成仇了。想要挟恩图报,也要看,有没有那个本事。 他距离成仙仅剩几步,可不想节外生枝。 此次看似施计取仙丹貌似惹了麻烦,但实际上他只是表露了自己的才华而已,至于多余的东西,都是别人去做的,与他何干。 但此时这汤圆内蕴的仙丹,他却不想吃。 接下这第二碗汤圆,已经算是了结了因果。 可若是吃了,一是这仙丹药性太强,他体内的还未消化完。虽日后或许有用,但此刻要之无用。这是汤圆,又不能真个存了,道破天机就没趣味了。二则是这汤圆很显然是白娘子成道的机缘,他要是截胡了,还不知道会引起怎么的变化,兴许吕祖过来卖汤圆,本来就是为了白娘子。白娘子背景不浅,是黎山老母的弟子。 他耽搁了白娘子的修行,亦是相当于结了仇怨。 思索得失,白贵便有了定计。 与其结仇……,不如结恩。 许仙不过一凡人,白娘子以身相报,就能偿还了恩情,但他可是修道士,这赠予仙丹,可不会这般轻易算了。 “多谢老伯赠的这碗汤圆。” “我这就吃了。” 听到吕洞宾的催促声,白贵立刻拿起汤勺,慌忙的囫囵吃了起来,也不怕汤圆烫嘴 一个,两个汤圆入肚。 但等到那颗内蕴仙丹的汤圆时,他因为吃的急切,不小心烫了嘴巴,猛地一吐,这仙丹落在了西湖水中,溅起涟漪。 汤圆入水,内藏的金丹药性流露,周遭的小鱼小虾簇拥了过来,在湖底潜修的白蛇和乌龟亦是赶了过来。 白蛇率先赶到,这汤圆被她接在嘴里,咕嘟一声吞进了肚里。 她继而钻出水面,定定的看了一眼岸上的小童,转瞬间消失不见,已不复在西湖底了,不知去往了何处。 “今日已收摊了。” “小童,若是再想光临,等明日再来。” 卖汤圆老伯笑道,他收了碗筷,推着货车直接走了。 ------题外话------ 身体有些不舒服,睡醒后再写吧。每月都有这么几天,肚子不舒服……。 380、许仙,丧服(求全订) 不仅是卖汤圆的老伯走了,刚才高声大谈国事的一群书生,也泛舟游于西湖之上,去拥那花船上的美娇娥,离开了西湖岸边。 此处稍显孤零。 只有三四行人偶尔经过此处。 “是时候该回去了。” “虽说律法规定,贩卖十岁以下儿童,即使对方家庭是自愿的,也会被视作为抢掠人口,予以严惩,贩卖为奴婢的,判绞刑,贩卖人口做家奴,流放三千里,贩卖人口做妻妾子孙的,判徒刑三年……,《宋会要》更是明令,若是官员对拐卖人口不闻不问,朝廷要予以严厉处罚。” “但我现在的年龄毕竟才六七岁,久出,此世父母必定担心。” 白贵看着波光粼粼的湖水,内心暗忖。 临安现在是南宋新都,治安尚可,再者西湖更是旅游胜地,所以他从家中跑出来玩一会,并非是什么值得担心的大事,可若是时间一长,还未回去,就会让此世的父母担心了。 (临安并非南宋都城,在官方定义为“临时安驻之地”,简称为“临安”,视之位朝廷“即时行在”之所,意思是皇帝巡幸天下时的居住之所,并不是首都。以此昭告天下苍生,赵宋不忘北伐中原,还于旧都。) 虽说他并不介意此世父母担心不担心这点小事,但若是想让此世父母对他平等视之,就必须表露出稳重的性格,一步步博得信任。 水滴虽微,渐盈大器。 可正当白贵准备返家,刚走十数步的时候,就碰到了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总角童子。 这总角童子站在刚才卖汤圆摊贩的地方,自怨自艾道:“我只不过回家取钱的一小会功夫,这卖汤圆的就离开了。” 他说话声音虽微不可查,可唇动之时,却落入到了有心人耳中。 白贵心中一动,略有猜测。 “我看兄台有些面善,不知兄台贵姓,家住何方?” 他拱手问道。 两人虽是小童,但看其穿着、仪度,就能知晓,是入了蒙学的孩童。入了蒙学的孩童,与街市嬉戏的孩童自是不同,用礼皆有讲究,与成人一般无二。 “我家住在官巷口。” “官巷口李将仕生药铺,我在那里做学徒,对了,我姓许名仙,叫许仙,生药铺掌柜是我表叔。” 这总角小童怔了一下,见是和他一般无二大小的童子,心中一松,不怎么设防,将自己来历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原来是此故。” “我家住在清河街,临近钱塘门,白氏布庄就是我家开的。我上次买药,去过官巷口生药铺抓过药,难怪这么熟悉。” 白贵笑了笑,亦将自己的身份道出。 临安城内,官巷口距离清河街并不远,生药铺又是个人来人往的地方。所以,他说的也不算是假话,确实去官巷口的生药铺抓过药,只不过在生药铺没碰到过许仙罢了。 两人虽以前没有来往,但许仙年龄小,白贵又与他一般大,很快就熟络了起来,并且向白贵抱怨他此次来晚,没赶上买汤圆。 “明日那老伯说了,他还会来的。” “许兄不必担忧。” 白贵安慰道。 虽吕祖说他明日还会再来卖汤圆,但他却明白,这机缘只有一次,神仙没那么闲。兴许明日那卖汤圆的老伯还会再来,但这卖汤圆的老伯却再也不是吕祖了,而是普通的凡夫俗子。 这看似是他夺了许仙的机缘。 其实不然。 两颗仙丹,第一颗仙丹是吕祖看他聪慧,为神童,赠予他的。第二颗仙丹,是吕祖知道白富贵前世,为了结因果,再赠送之。两颗仙丹,皆与许仙没任何关系。 退一万步说,许仙即使服下了吕祖煮的“汤圆”,也会消化不了,因为没有道家的服饵法,和道家内功消化仙丹,所以服下后,反倒会堵塞在腹腔中,难以消化、排泄。许仙的家人势必会再次前来寻找吕洞宾,吕洞宾借此就可以将仙丹从许仙肚中取出,转赠给湖中修行的白娘子。 简单的一个字,许仙无福消受这赐下的机缘。 所以许仙前来买汤圆,服下仙丹,只是做了一个转嫁因果的媒介,吕祖借许仙之手将仙丹赠予了白娘子。 不沾因果,妙手为之。 而许仙因为有转赠仙丹的恩情,结下因果,白娘子得道之后,在许仙此世以身相许,偿还恩情后,劫数圆满,就能得道飞升……。 但这对于许仙来说,着实算不上一件好事。 一桩姻缘罢了。 日后还要历经种种磨难。 这种姻缘,还不如不要,平平凡凡才是真。 故此,许仙在这一场场算计之中,只是充当一枚棋子,看似得了一些好处,实则损失的更多。 可此事于白贵来说,就不同了。 许仙是凡人,能让白娘子以此世以身相许搪塞。可白贵是即将修仙得道的地仙,这恩情可没那么容易偿还了。 “哎。” “我明日再来一次。” 许仙叹了一口气。 明日再吃汤圆,就没现在这么馋了。 …… 告别许仙之后。 白贵使了一枚铜钱,搭载了一辆牛车,过了小半会功夫,就回到了此世的家中,清河街白氏布庄。 “好我个富贵小老爷,你要是没了,让你娘我怎么活啊。” 见到僮仆唤少爷回来了,一个珠圆玉润,身姿丰腴的美妇连忙从后院走了出来,埋怨道。 “去了一趟西湖。” “没什么大事……” “我前几日听爹说,最近的生意不好,而西湖踏春的人比较多,所以我到西湖看了看,略有所得。” 白贵任由白李氏拉着自己胖乎乎的小手,耐心解释道。 “西湖?丝绸生意?” 白李氏顿时愣了一下,审视着自己六岁大的儿子,愣了愣神,实在没想到自己儿子这么有“出息”,跑出去不是偷玩,反倒是观摩起家里的生意来了。 “有何所得?” 她是书香门第出身,尽管是小家小户,但见识比普通的村妇强上一大截。 “朝廷不欲北伐,大军势必班师回朝,充塞禁中……” “而北伐这么多年,死伤者不可计数,必然家家缟素,这时候……白布定比平常好卖许多,娘亲可告诉爹爹,立刻购进大批白布,以待备用。而且北人哀仗所用多为柳木,柳木价贱,咱们家可囤而居奇……” “不过凡事适可而止,哀仗费不了几个钱,购买丧服或白布时,赠予就可,如此可保店铺清誉不堕,又能赚取钱财。” 白贵冷静分析道。 虽说赚这份钱看似有些不道德,但谁赚不是赚。商人轻义就在此了。同样的,他让白氏布庄购买大量白布,做柳木的哀仗,出售的时候,虽比平常价钱略高,但若是按照正常市价来走,别人去别的店铺去买,涨的更高、更离谱。 “我儿真是神童……” 白李氏美眸一亮,欣喜道。 北伐军班师回朝,势必家家缟素。这点白氏布庄也早就得到了消息,准备暗中囤下白布,以作备用,所以白贵前半句话,没有称奇的点。可后半句,却让人感到了大智慧。 做哀仗(哭丧棒)可以用桐木、竹竿、柳木等等,比如《幼学琼林》中就说“父之节在外,故仗取乎竹,母之节在内,故仗取乎桐,”,但最好使用柳木,因为柳通“留”,有表缅怀、挽留的意思。俗话说得好,“槐栽疙瘩,柳栽棍。”,栽种柳树,子孙能够兴旺发达。 另外,除了这一点外,地方不同,所用哀仗的材质也是不同。北人做哀仗多用的是柳木,或者带根的高粱杆,但南人多是竹竿、桐杆。 北伐军不少人都是北人,死伤之后,下葬之时,在风俗中,肯定会率先选择以柳杆作为哀仗,而白氏布庄出售丧服的时候,赠送柳木杆,相当于投其所好,生意必定会兴隆不少。 哪怕只有一千个人跑到白氏布庄购买丧服,白氏布庄都是赚! 而这点,一般人压根想不到。 即使想到了,也不会宣之于众,更不会像白贵这般捆绑销售。因为卖布匹,不会与哀仗牵连到一起。 北人的风俗……,南人又怎么能想到! “我儿可是帮了娘亲和你爹爹的大忙。” “我这就找你爹,让你爹迅速购买、砍伐临安附近的柳木。” 白李氏眼眸中异彩连连,连忙道。 她这可不仅是因为一笔大生意而欣喜,更是因为自己的儿子这般聪明,而感到欣喜。后者比前者的喜悦更多些。 381、赵九妹的圣旨(求全订) “娘亲切记告诉爹爹。” “囤购柳木用作哀仗,只是为了方便布庄售卖白布或者丧服更快一些,但决不能用此销售,囤货居奇,赚这丧良心的钱。” “钱虽好赚,可我们小门小户,若是遭至仇怨,那就得不偿失了。” 白贵拉住白李氏,再次告诫道。 虽说宋朝重文轻武,士兵都是丘八,东华门唱名的才是好男儿。但这也是要看对比的,轻武那对的是中举的进士、文官,可不是一个小商贩。 再者说,现在的宋廷准备议和,软禁了三大帅,那么对待北伐军必定会怀柔,一旦有得罪北伐军的商贩,宋廷不介意杀鸡儆猴,给北伐军做个文章,收复军心。 “这我省得。” “你娘我积累了这么大的福德,才要下了你这个宝贝疙瘩,我可不想让你遭了罪,受了难,被那受了业的鬼怪卷去做了仆役。” 白赵氏将白贵抱起,亲了一下脸蛋,放了下来,笑道。 她说这话,只是原因之一。 此时人都比较迷信,她生下了白贵这个“神童”,认为是自己以前行善积德得到的福报,现在自然不肯毁了自己的孩子的前途。要是坏事做绝了,说不定自己儿子长大后,就无现在的灵光了。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白贵说话有条有理,能想出如此方法,她也愿意尊重白贵的意见,算是积德了。当然这一个原因,她当娘的,不会轻易说出来。 “那……多谢娘亲了。” 白贵向后退了一两步,神色郑重,长揖一礼。 想要让他今世的父母重视他的意见,平等视之,仅凭刚才的一番建言还不够,还得做出让他们平等视之的举止。 礼,分贵贱,别亲疏,定尊卑。 有了条条框框,才是成人,是大人,而非赤子心性、天性烂漫的儿童。 一旦施了礼,就相当于对原先的小童身份彻底画上了句号。 “富贵……,你……” 白赵氏怔了一下。 继而认真的点了点头,说道:“娘知道了,这就按你的意思办。” 前朝重神童,今朝更重神童! 太宗朝的杨亿,七岁能文,十岁能诗,十一岁当着宋太宗赵光义的面,作诗一首,“愿秉清忠节,终身立圣朝。”宋真宗时的蔡伯俙,三岁就跑去参加童子试,在殿试上朗诵了一首宋真宗写的诗,宋真宗龙颜大悦,当即给蔡伯俙写诗一首,并赐予秘书省正字。同样做了当时皇太子宋仁宗赵祯的伴读。 大名鼎鼎的晏殊、司马光、王安石都是神童。别看王安石写了伤仲永,实则他也是神童,“安石少好读书,一过目终身不忘。其属文动笔如飞,初若不经意,既成,见者皆服其精妙。” 这些是文科的神童,在此时绍兴年间,有一神童,为武举子,名叫朱虎臣。他九岁参加武举,比箭法十中九,当众解说《孙子兵法》滔滔不绝,毫不怯场,被赵九妹当场特赐为武状元,也是有史以来,唯一的非成年武状元。 白贵此时表露出的神异,对比这些先辈来看,还略有不及。 所以白李氏尽管内心惊奇,但并不以为怪。 …… 朝野热议的议和,还是北伐,终于随着一部分北伐军返京而开始落寞。 绍兴议和开始。 宋金两方迅速达成合约:宋对金国称臣,金国册封宋康王赵构为皇帝,划分疆界,东以淮河中流为界,西以大散关为界,以南属宋,以北属金,同时宋国每年向金国纳贡银、绢各二十五万两、匹,自绍兴十二年开始,每年春季搬送至泗州交纳。 朝野迅速开始一片骂声。 不过这些事情与临安的市井小民无关。 朝堂大事,那是衮衮诸公的事情,还轮不到升斗小民去管。如果真的群议可行的话,悲剧就没那么多了。 同时,临安街市,随着北伐军南归,班师回朝,立刻展现出了一片繁荣景象。 白氏布庄听从了白贵的建议,低价购买了大量的柳木作为哀仗,但不售卖,只做为丧服的赠送品。 这一件事,传扬了出去。 不仅有了里子,也有了面子。白氏布庄门庭若市、财运亨通,日进斗金。 虽遭至了一些同行的妒忌,但因为白贵的声名远扬,甚至上到朝堂,都听闻了这小神童的事迹,前途可期。所以作布匹生意的同行,不敢太过作祟,只能听之任之了。 反正白氏布庄也不能吃下所有的余利,只是赶了个巧。等到临安附近的柳木运到临安后,这点优势也就荡然无存了。 算是吃了头一波的红利。 但仅是这一波红利,就让白氏布庄赚得盆满钵满,财产扩大了几倍有余,在整个临安城内,亦算的是有名有姓的商贾。 “制曰:临安清河街白氏布庄白氏子有百龙之智、骥子龙文……,今科神童科科举在即,朕特赐之,望白氏子赴殿试一观……” 宦官来到白氏布庄,宣旨道。 百龙之智,出自《孔丛子·公孙龙》:“虽百龙之智,固不能当其前也。”比喻人非常聪明。 “小神童,接旨吧。” 宦官笑眯眯的将圣旨递给了站在对面躬身的白贵。 “小民谢陛下隆恩。” 白贵镇定自若,上前接下了圣旨。 他曾为千古宰执,这点小场面,早就见过了。 至于赵九妹听闻他的名声,特意宣旨,让他前去赴考,这也并非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神童,向来被视之为祥瑞。 现在大宋割地赔款,赵构脸上无光,既然军事不成,那么就转而文教,恰好他在这段时间扬名,这圣旨就颁到了他家里。 再者说,这圣旨只能算是中旨,是皇帝的私旨。并非多么贵重,随意颁布了也就颁布了。 另外自隋唐以来的商户子不能科考,在宋朝已经被打破,宋朝的商户子可以参加科考,中进士的商户子亦不在不少。 等宦官离开后,白父和白母顿时激动的不能自已。 这可是皇帝亲赐的圣旨,让自家儿子前去参加神童科。 “我这就重金为你请临安城的名师。” “这可是光耀咱们白家门楣的事情……” “万万马虎不得!” 白父镇定下来,沉吟了一会,做出决定道。 请一般的私塾先生,价格并不高,几贯铜钱就能做到。可现在若要请名师,这价钱至少也得上百贯不止。因为这些先生,大多可不是普通人,或是曾经为官,或是以前教出过进士的名师。 不过别看花费大,可若是一旦白贵中了举,有了官身,这花多少钱的银子,都是一件值得的事情。 “谢过父亲。” 白贵点头,应诺。 他纵然有一肚子的儒经,可时代不同,一些儒经的释义亦会出现偏差,所以请名师过来斧正,应举神童科,才算是万无一失。 另外他虽然对参与科举已经提不起多大的兴趣。但参与神童科所带来的好处,是肉眼可见的。 一是成为了官身,一些腌臜事就找不到他们家头上。二则是能借此稳住父母,他父母也怕出现一个伤仲永,所以催他读书,耽误了他进行修道,所以考个官身后,此界父母就不会再催他读书……。 好处不少。 俯拾可得的事情,何必不去做呢?! 382、赐同进士出身,完颜构的心机(求全订) 次日。 白父就以重金聘请了临安名师前来教导白贵。 “崇宁、宣和年间的进士科科举,临安府中,我教导出了三名进士,令郎天资聪颖,定会独占鳌头,一举中举!” 一个宽衣大袖的老儒生,在白家堂前如此对白父说道。 “有周师教授犬子课业,我亦是放心。” 白父陪侍在旁,拱手道。 甭看这个老儒生并无功名,最好的成绩亦只是发解试中了选人(应贡举合格者,谓之选人),但教授学生厉害,临安府是江南精粹之地,能教授临安府的考生应试中举,成为进士,可见其本领。 “富贵见过周师……” 白贵亦是在堂前行礼,拜了这个老儒生为师。 不过他们之间并未定下师徒名分,这只是白父为了白贵能神童科中举,特意花费高价请来的名师,在这一段时间倾囊相授,临时抱佛脚罢了。 绍兴十二年的春闱科考,早就已经开始举办。 省试(尚书省礼部试)的科考名单亦快被贡院张列出来。 所以赵构的圣旨,是特批白贵直接参与殿试。 殿试,按照以往惯例,在省试结果出来之后,近一个月内,就会开始进行殿试,排省试取中进士的名次。 尚书省礼部试,可以看做是明清两代的会试,通过乡试得举人功名,就能入京参加会试,只要会试有名,没有名落孙山,就算是准进士,其后的殿试用来排名次。 宋朝科举不像明清两代那么完备,有严格的升级制度。像熙宁兴学(熙宁,宋神宗年号,王安石主持),崇宁兴学(崇宁,宋徽宗年号,蔡京主持),实施三舍法,“上等以官,中等免礼部试,下等免解”,意思是上舍生直接就能授官,中舍生免除省试,入殿试,下舍生免除各州进行考核的解试,直接入省试赴考。 宋代科举三级,解试(州试)、省试、殿试。 而神童科不像其他诸科那般严厉。 直接入殿试,这并非什么特别的宠幸,只是惯例罢了。 有了老儒生的突击训练,白贵对此时的儒经,亦开始慢慢掌握,驾轻就熟。 …… 五天后,省试名次已出,且定下了殿试的时间。 二十余天后。 殿试开始。 白贵入临安行宫赴考。 垂拱殿。 一行行的木案陈列,皆有考生入列做答。 有进士科、九经科、五经科、开元礼、三史、三礼、三传、学究、明法、明经等各科考生。 “熙宁八年,王安石变法,下令废除诗赋、贴经、墨义取士,专以经义、论、策取士。” “宋人亦说:‘国家以科目网罗天下之英隽,义以观其通经,赋以观其博古,论以观其识,策以观其才。’” “所以历朝以来,重策问而轻诗赋。” 白贵坐在神童科这一列,举首,观看进士科及其他各科的考题,这些考题都被书吏举着牌灯,来回游走,所以他能看到一二。 题目上,殿试的题目都是策问。 问的都是当今的时局。 财政多弊、民生多弊、边备多弊等等,如何解决。 “知易行难啊。” “赵九妹心中亦有抱负,可惜……只有抱负,而没有胆魄。宋人不是没有可任用的国士,奈何赵宋不行。” 白贵看到此,摇了摇头。 他是神童科的考生,不是进士科、明法科等科的考生,这些题目他虽说会答,但一者与他无关,二者答了又能如何,知道你有才华,但不会去用你。 他低头,专心对付试卷上面的诗赋。 嗯……,虽说赵宋历朝以来,是重策问而轻诗赋,但策问这种国事,想想都不会前去问神童科的考生,黄口孺子,能说出什么道道来。 很快,落笔成文。 写下了一篇应制诗。 他又接着动笔,写下了一篇赋,辞藻华丽。 丹陛之上的赵构坐在龙椅上,正在俯视这些考生,各种考生的小动作,都逃不出他的眼睛。 白贵的举动,让他眼睛微亮。 其他神童即使聪敏,但终究是年龄幼小,比较好动,罕见有人会养成白贵这一副恬淡的举止神态,同时,刚才白贵在观看进士科等科的牌灯题目时,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亦被他捕捉到了眼中,顿生好奇之心。 这并非是白贵不会伪装,而是没有伪装的必要。 没人会怀疑一个六七岁大的孩子。 再者,白贵此时修为不浅,早就无须刻意隐瞒自己。此时来参加神童科,亦只是为了让此界的父母暂时安心,太过小心翼翼就没必要了。 “去将那小童的试卷给朕拿来一观。” 赵构对身旁的宦官吩咐道。 他见白贵的试卷已经落了墨迹,且写的满满当当。 在一众神童中,卓尔不群。 所以,有了观览的兴趣。 宦官走到白贵身旁,道了生歉,抽走了白贵已经写完的一首诗词和一篇赋,拿走呈圣。 白贵气定神闲,没有惊讶。 这在他的意料之中。 被赐予殿试资格的神童数目并不多,只有七八人罢了。而童子在一众科考士子中,难免有些瞩目,毕竟是祥瑞。 他在这些人中脱颖而出,更是易事。 “好诗文,好赋,好文采……” “不料一童子竟然能如此善文,比进士科的考生做的也不差。” 赵构看到白贵写的诗赋,赞道。 这是白贵刻意藏拙写的诗赋,论水平只能算是中等。但谁让白贵在此界此时的年龄比较小,写的即使一般,就足以让人称奇了。 “会之,你看这诗赋如何?” 赵构目光看向一旁的中年紫袍官员,将试卷递了过去,并且问道。 宋袭唐制,三品以上着紫袍。 这官员颌下三缕清须,面容方正,一副板荡忠臣的模样。 (秦桧,字会之。) 秦桧此刻闻言,拱了拱手,道:“且容微臣一观。” 他说着,接过了试卷。 “这诗赋不错……,又是神童科的考生写的,陛下可择录之。” 他咀嚼这诗赋的章句,半响过后,说道。 他见识不浅,进士科中举,而后担任宰相,千古奇文见过的都不少,白贵的诗文,在他看来,只能算是不错。 但他的不错,在神童科中,绝对算得上顶尖了。 “让……这白氏子过来,与朕谈一会话。” 赵构闻言,轻笑一声,点了点头,吩咐道。 宦官传令。 白贵上前,离开木案,对赵构拱了拱手,立在丹陛之下。 “你这小童且上殿前来。” “坐在朕这里。” 赵构摆出一副亲近的模样,指了指自己的大腿,笑道。 大腿,这意思很明显,对白贵寄予厚望,日后是大宋的股肱之臣。 股,指的就是大腿。 肱,指的是胳膊由肘到肩的不分。 事实上也是如此。 神童科挑选出来的神童,不少人官位都做的很高,最出名的就是晏殊,官至宰相。其他的神童纵有不如,但亦是朝中大员。 另外赵构所坐的龙椅尽管象征着天下至高皇权,但他让一童子上去丹陛,他作亲近状,并不会太过违例,谁会去责怪一个童子。 同理,这反倒彰明了他这个皇帝爱贤才、重视文教。 “官家……” “小民素来治的是春秋,《左转·成公二年》中说道:‘器与名,不可以假人’,丹陛之上,为陛下,小民不敢违逆。” 白贵立刻就有了应对,拱手回道。 他可不想真的做一个童子,陪赵构假惺惺的演戏作秀。再说,丹陛之上,他又不是没坐过。 陛下,本义指的是站在丹陛下的侍者,因为臣子向天子进言,不能直呼天子,必须先称呼台下的侍者。久而久之,演变成了臣子对帝王的尊称。 故此,白贵先说器与名不可假手于他人,而后又以陛下这一称谓,将赵构所请,巧妙化解于无形。 “好一个小童,伶牙利嘴……” “不过你一个小童,读什么春秋。” 赵构闻言,内心大喜,但脸上却表露出一些不悦,他沉吟了一会,说道:“白氏子诗赋皆入朕心,特赏赐同进士出身,赐官秘书郎。” “秘书郎?” 白贵闻言微讶。 他两次科举,都成了秘书郎,只不过这次区别是,没有经过吏部关试。且这个秘书郎职位不是真让他前去担任,而是借此定了他官员的品级,朝廷的从九品官。 “谢陛下隆恩。” 白贵施礼道谢。 宋代,神童科中举之后,基本上都会赐予同进士出身,以示皇恩浩荡。就像晏殊,十四岁以神童入试,赐同进士出身,被任命为秘书正字。蔡伯俙中了神童科后,被宋真宗赐同进士出身,授予秘书省正字。 “先别着急道谢。” “你名为富贵,那么朕再赐你一场富贵。据朕所查,临安白氏布庄素有仁德,此次售卖货物,并未操赢致奇……,皇宫采买布匹亦可前往汝家。” (操赢致奇,指的是商贾居奇牟利。) 赵构笑了笑,说道。 此次白贵中了神童科,必然会天下闻名,而白氏布庄“捆绑销售”,比其他家布庄货物便宜,确实真的仁德。他这番开恩,实则一石二鸟,颁布旨意之后,不说这些北伐军立刻军心可用,但至少比往昔要好上一些。 收复军心,一步步来。 哪能一口吃成个胖子。 白氏布庄,只是这一系列计划中,一个随意施为的计策罢了。 白贵复拜。 他听到赵九妹这一番话,心里亮堂跟个明镜似地。 也知道了赵构是怎么想的。 甭看赵九妹对金人议和,跟个完颜构似的。但凭此就认为赵构是个昏庸无能皇帝,这就错了。能南逃到江南,迅速组织出另一个朝廷,并且还能进行北伐,这能力就超过了不少历代皇帝。 可以喊他完颜构,但说他是一个昏庸君主,那就不必了。 ------题外话------ 三千字……嗯,大章,有些瞌睡了,明早起来再码字。 求月票…… 383、榜下捉婿,张择端(求全订) 赵构给白贵封赏完后,摆了摆手,让白贵退下,重回考桌。 接着他在诸科考试之中,又挑选了一些表现惊艳的考生,让其上前面圣,如果试卷答得不错,且奏对亦可,就会予以封赏。 恩遇甚厚。 一件件小事,收敛江南士民之心。 此次科考的考生,多是江南各府之人,至于北境,已经沦陷。 答卷到了下午。 考试完毕。 白贵出了垂拱殿。 来皇宫之前,他是一身素衣白袍。可出了皇宫时,他已经着了绿袍,戴了幞头,脚踩登云履,有了官身。 幞头,就是官帽,因为所用绫罗多为青黑色,故又名乌纱帽。 每年科考,皇宫都会备好神童科的官服。大抵都是十岁到十四岁这个年龄段中举,白贵虽年龄小些,但临安多巧妇,皇宫织娘不少,稍改一番,就剪裁得体了。 不过此时的白贵,已无当年考中府试府首、道试头名的欣喜了。在大唐,他已经取过文武状元,神童科头名,实在乏善可陈。 可当禁军刚要打开皇宫大门时。 和白贵并排走的一些考生,猛地向后退了一步。 白贵稍愣了一会,也顿时反应了过来,朝后倒退了几步,躲在了一群进士科进士的身旁。 皇宫门外,人群熙熙攘攘。 朱衣绮秀的达官贵人不少,还有一些仆役打着衔牌,上面写着某府某家诏婿,具体的嫁奁又是几何,甚至有的衔牌更是写明了祖上何人为官,现今又有何人为官,极为市侩。 “李府招婿,陪送嫁奁六十四抬,另赠有千亩良田。” “张府招婿,陪送嫁奁一百二十八抬,府上主君为太常寺卿……” “我家小姐刚到及笄之年,是临安府出名的美人……” 一个个人对着皇宫里的众考生喊道。 见此情况。 白贵哪里还不明白,这是榜下捉婿。 现在虽然还没开始揭榜,可殿试不刷人,殿试只是用来排名次,不管是一等的赐进士及第,还是二等的赐进士出身,三等的赐同进士出身,日后前途都不可限量。比起揭榜时的争抢激烈,现在的考生还不知道自己的名次,容易被这门外的诱惑迷了眼,更容易接受洞房花烛。 总之,对于皇宫门外的各府来说,三等甲哪一个,都不怎么亏。毕竟各府开枝散叶这么多,都是大族,小姐没有十个也有八个,能捉来一个进士,对家族都是一件大好事,况且嫁奁亦是女儿家自己的,夫家动用,还不是要和妻子商量。 不过,门外这些人的热闹,只局限在进士科考生之中。 其他各科考生,就有些黯淡了。 诸科以进士科最贵。 “太平兴国八年,进士诸科,始试律义……进士始分三甲。”——《宋史·选举制》 随着门外喧嚷声越来越高,站在头排的进士科考生一个个有些心动了。 一个! 两个! 十几个人,步伐稍显犹豫,就走到了开价最高的那几个府邸的仆役旁,应下了这桩婚事,人生三大喜之一。 陆陆续续,走出的进士科考生,足有二十多人。 而剩下的进士科考生,则是待价而沽。 对自己的成绩有信心。 现在的各府开价虽高,可只大略相当于以往三等甲偏上的价格,这点钱还不值得一等甲、二等甲。 科举这么多年,榜下捉婿这么多年,已经有约定俗成的潜规则了。 一等甲、二等甲、三等甲,招婿的规格都不同。 宋人就是这么市侩,从商风气浓厚。更别说现在是南宋小朝廷,南人比北人从商的更多。 门外的喧嚷声渐停。 他们知道皇宫里面这些进士科考生是不打算现在成亲,答应婚事了,所以一个个偃旗息鼓。 “那个小郎君,穿绿袍的小郎君,是神童科中举了吧。来,来姐姐这里,姐姐给你吃饴糖……” 忽的,有大府丫鬟眼睛一亮,看向了在众人中鸡立鹤群的白贵,连忙蹲下身子,对着白贵招手道。 她们这些仆役、婢女来到皇宫门口招婿,如果招到了夫婿,回府之后,是会被看赏的,而且一些丫鬟本就是各府小姐的贴身丫鬟,相中了进士,亦是相当于日后相中了夫君,成为进士的侧室。 不过僧多粥少,想要相中一个进士不容易。 但相中一个进士不容易,拐一个神童还是可行的,神童基本都被赐予了进士出身,尽管赐的是三等甲,可胜在年龄小,日后前途未必比一般的二等甲、一等甲进士差。 神童科不同其他诸科,神童科在殿试上,皇帝考核之后,入眼了,就会立即授官,赐予出身,所以诸士子还是素服,但白贵已为官身了。 “小神童,来姐姐这里,姐姐这里有樱桃,新摘的樱桃,很甜很甜的。” 另一个府邸的美婢亦出声,争抢道。 她立刻从食盒中拿出了一把新摘的紫红樱桃,托在掌心,示诱惑状。 “小神童,来大哥哥这里,我给你当木马骑……” 一个府邸的管家打扮的人,喊道。 “姐姐也能给你当木马骑……” 一个个人争相开价。 白贵:“……” 众人忍俊不禁。 虽说白贵得到了赵构赐的同进士出身,又授予了秘书郎,可他们又怎么会去嫉妒一个童子,再者说,他们最差亦能得到一个同进士出身,所以没有嫉妒的必要。另外此刻他们刚出考场不久,看到这一幕,心情亦是倏然放松了不少。 “劳各位费心,在下乃是清河街白氏布庄白氏子。”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欲谈婚事,还请前往白氏布庄,与我家爹娘言谈,我是做不了主的。” 白贵出列,向前走了三步,拱了拱手,再一拜道。 成婚是喜事,娃娃亲更是世人眼中的乐事。他不管是接受,还是拒绝,都不合适。他不可能接受,但若是拒绝,别人又哪里会将一个孩童的话当真,谁知道此刻不愿意,是不是下一刻就愿意了。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将这件麻烦事推脱给他的此世父母。 而他父母纵使想攀附权贵,但定亲大事,不是一时两刻就能完成的,到时候在晓以利害关系,就能轻松化解。 “清河街……” “白氏布庄。” 众人暗自记下这个名字,迈着腿迅速离开,准备回府找人前往清河街白氏布庄前去提亲。 “你这个小童,好伶俐的脑袋。” “这是姐姐我刚采摘的樱桃,就送予你吃了。” 见众人散去,白贵走出皇宫门口,就立刻被刚才的那名美婢堵住,塞给了白贵一大把新鲜的樱桃。 “记住了,我是张第的婢女,名叫小莲,我家主君是翰林待诏,姓张,讳择端,等我们张第去你们白家提亲的时候,你可一定要劝说你娘亲和爹爹同意……” 这美婢言笑盈盈道。 宋朝的时候,府邸下人对主人一般称呼为主君,而非老爷。 “是,姐姐。” 白贵无奈,收下这美婢的樱桃,顺口道了声谢。 这美婢也是聪明。 知道这么多人去了白家,自家就没了什么优势,所以在这里专门堵着他。若是一般的小郎君,碰见这么知心的大姐姐,估计早就心动了。 可他现在早已经视若无睹了。 不过他在听到这美婢后半句话,愣了一下,张择端,那可不就是画清明上河图的那个人吗。 384、易安居士、唐婉(求全订) 白贵和接自己的仆役回到白家。 之所以不是父母等他,是有原因的。一是布庄生意繁忙,抽不开身,皇宫距离清河街又不远,没有刻意去接的必要,二则是白贵不想他此界父母一激动,做出让他这个年龄颇有些难堪的举动,所以随意找了个理由,支开了父母。 到了布庄门口,车马盈门。 宝马雕车香满路。 “走后门。” 白贵立刻下令,说道。 他可不想和这些过来提亲的媒人、各府的管事碰面。 “是,小官人。” 仆役点头,驾驶马车绕到了清河街白氏布庄的后院,从后门入内。 虽然前院门庭若市,吵嚷声不断,但后院就空旷、安寂了许多。前院用来会客,后院非亲近之人,一般不能入内。 “和在仙剑大唐不同,那一世我父母早亡,虽有长兄白皇,但白皇那时进士及第不久,游宦在外,所以没来得及给我安排婚事……,后面我进士及第,成了文武双状元,长兄白皇毕竟不是父母,没有插手我的私事……” “现在转生到此世,父母健在,虽神童科中举,有了官身,可父母之命,不能违逆……” 白贵坐在书房,撑着下巴,思索其中的得失。 回到家中后,他听到前庭一些媒人和他父母的交谈之声后,想法有了些许改变。 和名门贵女定下婚事,即使成婚,亦得十年后,这期间,他可以免除关于婚事的不少麻烦事。 像他这般中了神童科的神童,本身又非什么官宦人家,一般都是早早订婚,即使现在不订,外边诸府亦会不断派媒人上前言谈此事。 有一个中了神童举的神童当女婿还是很香的。 而他父母,即使现在一时被他劝阻。可直到他成年,还有如此漫长长的时间,心思难免浮动。 这时,又与当年在白鹿村求科举不同,他爹白友德看到白贵成了事,有中秀才的潜力,就会只口不提和王寡妇女儿刘宝儿的婚事,因为刘宝儿已经配不上了。 可现在,给他订亲的女子,都是名门大族的贵女。 一等一的好婚事! 此界他父母想要拒绝这等诱惑,确实是一件难事。 这都要挑的话,还想迎娶哪家的小姐?! “呼!” “先不着急决定,看事态发展如何……” 白贵吐出一口浊气,摇头暗道。 纵然有了官身之后,有了这么多的烦恼。 但这就和富人也有烦恼一个道理。 富人的快乐,穷人想象不到。 这只是一桩婚事罢了,娶的还是名门贵女,这等美事,一般人想求都求不到。再者说,他又不是什么洁身自好的君子,一桩婚事罢了,订了也就订了。反正他在此界游历至少百年以上,白头偕老还是能做到的。 …… 晚上。 晚餐时间。 白父和白李氏回到后院,眉飞色舞。 大谈今日前来求取婚事的都有哪家府邸。什么亲王府、郡王府的郡主、县主想要和白家联姻,招他为婿,还有例如朝廷大员,二府六部、三司使的高官,亦有意收他为婿。 “我儿不必担心,爹没有着急答应下来。” “要是贸然答应,给你娶了个瞎了眼的,或者娶了个貌丑、性格刁蛮的,这就不好了。爹已经让家中仆役四处打听各府家千金小姐的长相和品性,绝对会给你觅得一个好妻子。” 白父见到白贵似乎有些“怏怏不乐”,笑道。 瞎眼的、貌丑的,这也就罢了,反正是自己儿子的妻室,与他无关。 可若是性格刁蛮……,那他可就有罪受了。 所以父母之命下,妻贤是头一个要求。 “这些媒人一个个是惯会说的,娘听说,以前有个瞎眼的,这些媒人都能说一眼相中,等娶回家才知道是个瞎子,尽整些个好听话说……” 白李氏亦是附和道。 白贵点头,没有多嘴。 现在是各府提亲的环节,下一环节就是白家挑选几个中意的,然后让他拿主意,所以想要反驳,不欲成婚,不必着急这一时半刻。 “对了,今日张第,是翰林待诏的那个张第,送了你一张请柬,让你前往沈园游玩。” 正说着话,白李氏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一张烫金的请柬,递给了一旁正在默默吃饭的白贵。 “是易安居士的请柬?” 白贵接过请柬,打开一看,见上面写着易安居士四个大字,先是讶然,可下一刻后,遂即明了。 易安居士是李清照的号,她自号易安居士。这号取自《归去来兮辞》中“倚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这一句话。 而同时李清照的前夫赵明诚和张择端是表兄弟。李清照和张择端的关系亦不错,都是此时有名的大文人,加上原来的亲戚关系,交情深厚。 张第现在赠他这一张请柬。 一者,是看重他这个神童,前途可期,二者,不乏有想在这一次游园的途中,观摩他的性情和才学,以此决定要不要再进行结亲,三者,他现在被赵构赐了同进士出身,已经有资格挤入这个文学圈子了。 最后一点,神童是祥瑞。 谁都想沾沾喜气。 逾二日。 沈园。 白贵前去赴宴。 沈园又名沈氏园,是临安府一名沈姓富商的私家园林。不过这个沈姓富商惯会做人,这沈园一般人进不去,只有一些社会名流、达官贵人,或者名门望族的子弟才能入内观览,借此结交人脉。 园内亭台楼阁、小桥流水。 沿着抄手游廊。 少倾。 白贵就走到了东苑的孤鹤亭。 他来的稍微晚些,亭内已有不少人正在吟诗作对,大约三十来许人。这些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男女相隔,虽非泾渭分明,但也避着男女大防。 女的这一方,最引人瞩目的是倚在栏杆上的一个中年妇人,鬓间银丝暗生,钗容朴素,面容稍显憔悴、清瘦,浅黄色的直领对襟一体褙子,翠绿抹胸于外,很简朴的打扮。 此刻正在漫无聊赖的看书。 其余女者,则二三十岁有之,十三四岁有之,皆仙姿佚貌。 还有一两个女童,正蹲在地面上嬉戏。 男的这一方,乏善可陈。 老、中、少皆有。 “这就是那白氏子了吧?” 银丝暗生的中年美妇见到白贵提着外裳,颠着小脚走在接通亭中的浮桥时,倦容生笑,放下右手执着的书册,走到亭外,趁白贵刚停步,一个不注意,立即将其揽在了怀里。 一会,又放了下来。 “好个小郎君。” 李清照宠溺的看着白贵。 她膝下无子女,到老了格外喜欢幼童,现在见到白贵这唇红齿白的小童,哪里能抑制住心中的怜爱。 “见过……易安居士。” 白贵轻咳一声,脸色复而正常,对李清照见礼道。 这般才女,气质还很好认的。 年龄亦适合。 “我听张正道说,看上了你这个小女婿,不知你可否想娶我那侄女?” (张择端,字正道。) 李清照蹲了下来,逗笑道。 “我娘说了,先看相貌,相貌要是长的像易安居士这般漂亮的,那就能成婚。” 白贵故作稚子状,摇了摇头,说道。 “那你看……” “这里面的哪个女儿家你喜欢,只要合适,我就亲自给你提亲。” 李清照存着逗弄白贵这个小娃娃的心思,指着亭内的几个少女,轻笑道。 白贵随意一指,指着亭内气质最好、容貌最美的少女。 这少女约十二三岁,豆蔻年华,容貌秀美,虽不是那种姿色足以倾城倾国的美,但胜在气质,一副饱读诗书的模样。 柔柔弱弱,惹人怜爱。 “唐婉,白氏子说喜欢你。” “你表哥家一直未和你定下婚事,照我看,你嫁一个比你年岁小的……也未尝不可。” 李清照道。 白贵:“……” 他没想到,随便一指,就指到了陆游的青梅竹马唐婉。 不过这也没什么好诧异的。 唐婉自幼就是才女,文人圈子很小,谁不是沾亲带故的,唐婉作为大宋才女,李清照的后辈,此次游园有她是极为正常的一件事。 385、舞象之年,再考虑成婚(求全订) 捧着书册的文质少女闻言,粉颊没来由的升起两道霞云,嗔道:“易安居士你又来逗我,童子郎他虚岁才七岁,差我远哩,我大他五六岁,休说是我愿意,童子郎和他的父母都不会同意。” 童子郎,汉魏时授予通晓儒经的年幼者的称号。 神童科又叫童子科,中举的童子亦可被称之为童子郎。 “那白氏子你同意不?” 李清照转身又去问白贵,笑道。 “我娘说了,女大一,抱金鸡,女大二,金满罐,女大三,抱金砖,女大四,福寿至,女大五,赛老母,女大六,乐不够……” “女大三十,送江山,女大三百,送仙丹。女大三千,位列仙班。” 白贵没说愿意不愿意,只是将这顺口溜说了出来。 和唐婉订亲,亦或者和别的人订亲,他都不会太过在意。不过眼前的唐婉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和她订亲,白贵自然不会刻意推拒。 至于撬了陆游墙角,这也没什么。 反正将来唐婉照样是陆游的前妻。陆游这个妈宝男、负心汉因为听信其母说唐婉命中克夫,然后休了唐婉。封建社会,休妻对于女人来说,后果不堪设想。而唐婉还在傻傻的等了陆游两年,谁知陆游已经再婚,娶了王氏女,甚至有了孩子。 不得以,唐家将唐婉嫁给了赵宋宗室赵士程。 一次,在游沈园的时候,陆游碰到唐婉和赵士程。 按理说,一别两宽,互不打扰是对彼此最大的礼貌。但谁知,陆游写下了钗头凤,提在了沈园的粉壁上,怀念自己的前妻唐婉。这事一出,哪怕赵士程不在意,但以陆游的名声,世人必定非议甚多。 五年后,唐婉重游故地,亦回词一首《钗头凤·世情薄》,然后在同年秋,就抑郁而终,终年三十五岁。 另外,现在的唐婉才十二三岁,少女情窦初开,她和陆游只是比较亲近的表兄妹罢了,还谈不上什么爱情。 话音一落。 亭内众人捧腹而笑。 白贵这一番话,是对唐婉所说之话,最有力的反驳。 他家中并不介意与年龄大的女子订婚。 后世男子娶妻大多都比自己年龄小上几岁,但实则在古代,娶妻娶比自己大的人比比皆是。 “女大三十,送江山。女大三百,送仙丹。女大三千,位列仙班。” “也不知道是谁教你的。” 李清照感觉这句话挺有意思的,念叨了几句, 送江山比较忌讳,但此刻文化禁锢并不严格,白贵是一个童子,说了这句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还不是骂了一句“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这句话指的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至于白贵说这些话是他娘说的,在她看来,这只是一个推诿之词罢了。 见一叶而知秋,管中窥豹,能说出这顺口溜的,也唯有这等伶俐童子郎了。 宋代,士大夫的地位,不低。 赵宋是真正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众人又将目光投到唐婉身上,看唐婉怎么回复这句话。 这等机灵应对,亦是文会的乐趣。 “童子郎现在愿意,但长大了估计就会嫌我老了。等童子郎到了舞象之年,若是仍然再想奴奴,我依了就是。” 唐婉没法子,只能以退为进。 她这句话,说的很巧妙。没直接说白贵是黄口小儿,说话当不得真,而是说等白贵到了舞象之年,再说此事。 《礼记·内则》曰:“成童,舞象,学射御。”疏曰:“成童,谓十五以上,舞象,谓舞武也。” 舞象之年,是十五岁的成童。 十岁以下,是黄口小儿。 “唐婉这般说了,那白氏子你以为如何?” 李清照问道。 这已经从最初的逗笑,变成了白贵和唐婉两人的言语交锋,看谁能更胜一筹。 当然谈不上是什么争论,只是此次到沈园游玩的一次小乐趣。 文人雅兴而已。 白贵沉吟片刻,对曰:“若得阿娇作妇,当作金屋贮之。” 唐婉说他年龄小,说话算不得数。他直接引用汉孝武帝刘彻这句话,刘彻当时五岁,对比他大四岁以上的陈阿娇如此说,愿作金屋贮之。虽说这金屋藏娇不能善始善终,但刘彻确实实现了他的承诺。 同样,另一番含义就是,别看陆放翁是你的青梅竹马,但谁知道是不是和汉武帝刘彻一样,是一个负心汉。 事实上……白贵并非唐婉不可,只不过相比较女大十八变,订一个不知今后样貌如何的成婚对象,还不如唐婉。再说,唐婉现在并未答应下来……,他前去追求,正好借此为由让他的婚事缓几年。 这是个不错的理由。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 他是童子郎,肯定不会喜欢一般的女子,喜欢才女情有可原。 “好机敏的应对。” 众人轻声赞叹道。 刚才白贵进来时,易安居士李清照头一句话就说的是唐婉和他表哥的婚事,现在白贵以此典故回答,可见其心思玲珑。 如今陆家在订婚上都在犹犹豫豫,不果决,那么日后唐婉嫁到陆家的处境,也可见一斑了。 而白贵也因为年龄小,旁人亦不会对他有怪罪,认为他是在搅人美事。再说,现在是李清照在为白贵“提亲”,争夺一下订婚的对象,众人只会大感有趣,不会有哪个煞风景的跳出来,横加指责。 唐婉:“……” 她这次认认真真的重新打量了一眼白贵。 唇红齿白、眉清目秀,一看就是个美少年胚子,神态风流儒雅,有着一股寻常孩童看不见的从容姿态,就像个小大人似的。 她收回了轻视之心。 能考中神童科的神童,怎可真与市井街巷见到的童子一般无二,必有其出人的特性。 “你既然这么执意,那我就……” 唐婉面泛犹豫之色,停顿了一会,说道:“我就依了你。” 这场言语争锋是她落败。 既然……实在想不到什么反驳之词,索性退的再大些,她不信,白贵即使比常人成熟些,也不见得真会顺水推舟,直接和她订婚。 和白贵这童子郎调笑,也不会影响闺誉。 “这……” 白贵小脸微微一僵。 他虽有想撬陆游墙角的想法,但自认为这件事成功的可能性不大。刚才的那些话,只是顺口而出,没想到,唐婉竟然还真的同意了。 不过他抬头看到唐婉一副揶揄的神色,就猜测出七七八八了。 “既然唐小姐愿意答应……”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白贵神色淡然,回道。 他又不是头一遭成婚了,哪里会有什么心理负担。前来沈园赴约,本就是抱着见识一下易安居士,游戏人间的想法。 386、谈什么情说什么爱,打麻将!(求全订) 唐婉怔然。 这才发觉,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然后自己跳了下去。 争强好胜之心太强。 哪怕……是面对一个童子。 不,这不是一般的童子,是神童科的童子郎,论学识,还真不见得弱了她,哪怕她年长了几岁。而论出身官位,现在白贵更是赐同进士出身,又是从九品的秘书省校书郎。 “无事……” “只是口头之约罢了,算不得数。” 唐婉暗道。 她现在只是情窦初开的少女,对自己表兄陆游只是比较亲近。在亲上加亲的想法下,所以准备订下婚约。 若说和陆游此刻真有山盟海誓的爱卿。 那不见得! 可她也不愿就这么匆忙就订下了自己的终身大事。 表哥陆游,至少是知根知底的人,但白贵呢,只是刚刚碰面,年龄和她亦有些不合适。 “这是临行之前,我娘交给我的金簪。” “说要给相中之人……” “唐小姐既然依了,那此金簪就给唐小姐吧。” 白贵斩钉截铁道。 说罢,就从袖中掏出一枚云凤金簪,钗头之上,垂着金丝流苏。 这支金簪确实是白李氏交给他的,不过事先叮嘱他的是,如果看中了张第小姐,就将这金簪交给张第小姐,当做定情信物。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唐婉既然这般说了,白贵亦不肯服输,反正他也输不到哪里去。 以金簪当做定情信物,是此时很常见的一种做法。 叫作“插钗”定情! 这是宋人特有的一种相亲风俗。 “若相中媳妇,即男家亲人或婆往女家看中,即以钗子插冠中,谓之“插钗子”,或不中意,即留一两端彩缎。”——《东京梦华录》 “还请唐小姐接下此物,我回去之后,也好有个交待。” 白贵走近,双手捧着金簪,朝唐婉递去,并说道。 青梅不敌天降! 他作为天降系,打败陆游很正常。 比起不知姓名,未见容貌的张第小姐,和唐婉订婚还算不错。至于唐婉接不接,也无大碍,接了,就算订亲,不接,只是一时的玩笑话罢了。皇子出宫的年龄尚且还在十四五岁。 他年岁小,这点还不至于会对唐婉产生影响。 “你这童子郎,老夫邀你前往沈园,是想着你和我十八女订亲,没想到你……” 孤鹤亭中,在亭子另一角正在观看此幕的张择端有些坐不住了,起身故作责问道。 前几日小莲回府之后,对他多次言说神童科中举的童子郎,相貌、谈吐都不错,再加上已有了官身,他这才派张第管家给白家赠了来沈园游玩的请柬。 来到沈园后,他自持身份,不好与白贵太过亲近,于是在一旁观察。但没想到,随着李清照的一句调笑话,这看中的女婿就要被拐跑了。 他刚才在旁观察这么久,对白贵的机敏很满意,同时,他亦观察白贵的体质,毕竟‘情深不寿,慧极必伤’,神童多早夭。 画人先画骨,他画画这么多年,登峰造极的画艺,看人亦很准。 从浮桥来到孤鹤亭,白贵气息平稳,并不劳累,脸色白里透红,很健康。而且他能看出白贵筋骨强健,虽不至于说壮成牛犊子,可这体质,比一般的同龄儿童,绝对强壮不少,是个好苗子。 既然如此,这女婿,他定不会轻易放手。 有张择端的打扰,唐婉松了一口气,这小弟弟对他步步紧逼,她答应不是,不答应亦不是。 可就在她退的时候。 忽然想起陆家对她的百般不屑,犹豫了一下。 倒也不至于说不屑,有些看不上她家的家境,她爹只是边陲的通判,虽是六品官,可这等家世在门第中只能算是平平。 而陆家……,陆游其祖陆佃,为王安石的弟子,官至尚书右丞,父陆宰,是京西路转运副使,这个是职官,并无品级,但能任此官职,一般都权势不低,比六品的通判要高上不少。再往上,陆游家中世代簪缨,每代都是进士,现在陆游更是被恩荫授予了登仕郎官职。 登仕郎虽是小官,正九品的文散官,但可见陆家的权势。 现在就连张择端这样的大文人,都要招白贵为婿,白贵是童子郎,而非恩荫得到的官职,前途比她表哥还好。 她年岁小,受到的委屈可不少。 与其高攀……,还不如找一个“喜欢”自己的。 唐婉咬唇,退出去的步子又缩了回去。 她取了白贵手中的金簪。 怔了一下。 插到了自己的同心髻上。 “未嫁者,率为同心髻,高二尺,插银钗六支,后插大象牙梳,如手大。”——陆游《入蜀记》 “你……这这……这孩子。” 张择端无奈了。 这可是他好不容易相中的女婿,手还没捂热乎,就被人抢先了。 他也看明白了,没他这插嘴,唐婉和白贵未必能成,可他这一插嘴,唐婉小女儿心性,争强好胜,见到有人与她争,她立刻就抢了去。 “罢了,罢了。” “好姻缘一件,老夫亦乐于见到。” 张择端摇头。 木已成舟,唐婉插上了金簪,这就算是相中了,虽可以悔婚,然而以大家族名声来着想,即使唐婉愿意,唐家也不愿意。说残酷点的,唐家估计也很乐意和白贵这个童子郎结亲。 “来,来,打马,打马。” “老夫在情场上输了一筹,在牌场上一定要赢!” 张择端咬牙道。 “一同打马。” 李清照倦容不见,精神焕发,立刻说道。 点鸳鸯谱,是一件乐事。 打马,更是一件乐事。 “不独施之博徒,实足贻诸好事。使千万世后,知命辞打马,始自易安居士也。”——李清照《打马图序》 打马,和后世的打麻将差不多。 据有人考证,麻将起源于明代的打马吊,而打马吊源于宋代的打马,而将打马这一种东西发扬光大的人,就是易安居士李清照。 “麻将是由明代一种叫马吊的纸牌演变而来的,在明代,士大夫整日整夜沉溺于打马吊,把正事都荒废了。清人吴伟业著有《绥冠纪略》,认为明亡于马吊。”——胡博士《麻将》 “还差几个人,谁来打马?” 李清照边忙边问道。 她从随身携带的包裹中取出了一张折叠的玉石棋盘,用丝帛包裹着一些玉石棋子。 棋子铜钱大小,上面篆刻着“赤兔”、“绝影”等标记。在棋盘上则刻画有“陇西监”、“函谷关”等字样。 一群正吟诗作对的人,对此见怪不怪。 白贵愣了一下。 刚才那个易安居士的才女形象,在他心中迅速崩塌。尽管他饱读史料,在此界临安府居住的时候,就知道李清照喜欢打牌,但真正亲眼看到,这滋味又是不同。 “你们俩也别愣着了,谈什么情,说什么爱,凑个场子,打牌。” 387、你可为韩世忠弟子(求全订) 李清照的才女形象崩塌了。 好在唐婉委婉的拒绝了李清照的打马邀约,表示自己不会玩,只看看就行,让其在白贵心中的形象没有崩塌掉。 孤鹤亭,石桌上。 棋盘已布。 白贵被李清照撺掇到了牌场上。 凑了人数。 “不少人都误会了打马的好处。你看这赤兔、绝影入了陇西监……,一将十马,谓之关西马……” “另外这些布阵、设局、进攻、防守、闯关,过堑,可不就是排兵布阵之道,习之,有益于兵策谋略之道。” “过袭敌之策,然后定赏罚、判输赢,这是为将之道。” 李清照给白贵这个新人介绍打马的好处。 此时,打马,亦或者打牌,并不像后世颇有些污名化,而是一种兴趣,博弈之道。 白贵未作辩驳。 他连真正的麻将都搓过,在京师大学堂和胡博士、黄季刚等人搓过,那日是有人邀请他到京师大学堂作演讲,他推脱不过,去了一次,在晚上,就打了一宿麻将。 如他这等大师,不去做演讲,才是咄咄怪事。 李清照接着给白贵科普打马的规则。 想要打马,首先要备上一副打马图,就是棋盘,类似于飞行棋的棋盘,然后是色样图一副,打马的过程中,马的行走都按照骰子掷出去的结果来决定,而色样图决定骰子的各种花色走法。 其次是三颗六面骰子。 参与打马的人,每人则拥有二十匹马,以历代的名马代称。 胜败,按照打马闯关后的得分判断。 规则不难,主要是要记住打马图和色图。 白贵过目不忘。 很快就熟悉了其中的规则。 李清照是打马的高手,连打了三四把,都是她赢,因白贵是凑数的,所以这几把就没让白贵掏钱,另外两人输了不少钱。 “易安居士,这规则我已经明了。” “输是输,赢是赢,待会打,不管是输赢,我都会掏钱。” 白贵说道。 他想要在南宋先站稳跟脚,结交权贵免不了。就像李清照告发张汝舟,要和张汝舟和离,按照宋律,妻告夫要判两年徒刑,所以李清照身陷囹圄,幸得亲友相救,关押九日获释。 (赵明诚去世后,李清照改嫁张汝舟,张汝舟觊觎李清照财产,被李清照告官,张汝舟营私舞弊等等罪责。) 朋友多了,能免掉很多麻烦事。 而想要交朋友,凑场子,打和场,这朋友交不快,输赢之间,情绪起伏,这朋友交的也快。 再说,打麻将不赢钱,真的没什么意思。 哪怕打小一些,作娱乐都好。 当然,作赌狗就不必了。 “你家中是做生意的,应该是不缺赌资。” 张择端笑道。 白贵笑了笑,没说话。 四人重新搓牌,棋局很快摆好。 第一局。 白贵赢了,赢了三四贯钱。 “小儿侥幸!” 张择端脸都有些绿了。 他倒不是差这几贯钱,是输给一个小童,没面子。 “刚打牌,运气不错。” 李清照是打马高手,稳操胜券,一次输赢定不了成败,心态很稳。 第二局。 仍是白贵胜。 白贵有过目不忘的记性,又有百伶百俐的天赋,此时修道之后,更是心算速度远超常人,比常人计算更快。 常人只能看到三步,高手能看到五步,而他已经能看到第十步了。 他弈棋亦是国手,更别说打马这种游戏。 易安居士脸色亦有些不好看了,认真的看着棋盘,收敛心思,准备用心和白贵开启下一盘战斗。 第三盘,开始。 “的卢马过函谷,跃大散关,你的绝影不如我。” “玉照马跃山林,斩你大将。” 白贵下棋,信手拈来。 这打马图也有意思,以各地关隘起名,地理位置大概相同,用之,确实有能熟悉兵略的作用。 剩余三人很快输下阵来。 一旁的唐婉看的是异彩连连。 有了暂定的婚约,她看待白贵的情绪就有些不同了,此时白贵连胜张择端和李清照数把,这等聪颖和下棋的实力,常人难以比拟之。 “张正道和客容你先让开,我要亲自与这白氏子下一盘。” 李清照霸气外露道。 她让张择端和另一个打马的人先让开,亲自要与白贵作战。 打马以两到五人最佳。 这一盘。 白贵输给了李清照。 他以看破十步的实力,与李清照这能看破六七步的高手在下,但李清照心算不及白贵,哪能看出白贵的实力,只以为白贵和她旗鼓相当,甚至略输一筹,先前是她没用心的缘故罢了。 又下一盘,白贵复赢。 节奏完全由他掌控。 一连下了四五盘。 “畅快!畅快!” “好久没碰到打马这么厉害的高手了。” 李清照揉了揉眉心,露出喜色。 像弈棋、打马这种游戏,与实力相当的人下最舒服,要是与臭棋篓子下,开始还有些兴奋,但下久了,就没兴趣了。 “我看富贵你下棋颇具章法,行止间有大将之风,不骄不躁,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 “可是曾学过兵书?” 张择端捋须好奇问道。 刚才易安居士在与白贵下棋的当中,聚精会神,在棋盘上全神贯注,没注意到白贵除了下棋之外的神态、举止。但局外的张择端却注意到了。 就如后世打麻将,一些人打麻将不骄不躁,云淡风轻,而另一些人打麻将咋咋呼呼,仅凭这些举止,就能判定他们的性情。 能做到遇事沉稳,不操之过急,这就是有大将之风了。 难能可贵的是白贵的年龄,做到此点,难能可贵。 “看过一些兵书。” “《司马法》、《尉缭子》、《六韬》、《太白阴经》,还有《孙子兵法》、《吴子》等等都看过。” 白贵谦逊道。 他在仙剑世界,灭南诏、吐博,又灭突厥,对兵法的造诣兴许在某一方面比不上韩白卫霍李岳,但胜在全面,不管是内政、外战、突袭、正面对战等,都有自己的一番心得。 “果真?” 张择端先是不信,他尽管看出白贵性格沉稳,有大将之风,可书册如此之多,白贵专注于文学,夺得童子郎已经很不错了,在兵法上,看过一两本书,还情有可原,可若是知道如此之多,就是怪事了。 他沉吟一会,提出几个兵法问题。 让白贵进行解答。 “此事易尔。” 白贵稍一思索,给出解答,不过他刻意藏了一些拙,看法比较浅显,没有深入,但这就已经让张择端大感称奇了。 宋高宗绍兴年间的神童朱虎臣,对孙子兵法解释滔滔不绝,白贵这还真的并非刻意卖弄。如他这等神童,本就与普通人不同。 “我曾与韩良臣有过交情,现在他赋闲在家,你若是同意,我可将你推荐给韩良臣为弟子,想必他亦欣喜……” (韩世忠,字良臣。) “你现在已经科考中举,再修文事,已无必要。” 张择端沉吟稍许,说道。 现在北境沦丧,他这个画清明上河图,画汴京风光的人亦感到痛心疾首,但现在他这一辈人不行,培养白贵这下一辈人,还是可行的事。 能打马这么厉害,打仗不说厉害,但绝对比一般平庸之人更盛。 至于韩世忠,他料想也不会推拒一个好弟子,神童科的童子郎,是大宋的精英之才,最是可塑之时,收白贵为弟子又犯不了什么忌讳。 ------题外话------ 凌晨应该还有一更,或者两更吧 388、大几岁?(求全订) “韩大帅?” 白贵讶然了一下。 他一个月前,在西湖边上刚听到三大帅被解了兵权。没想到,一个月后,就能成为韩大帅韩世忠的弟子了。 不过他心中并没什么激动可言。 见惯了世俗荣禄,一个韩世忠的弟子,还不值得他惊喜万分。 “若韩大帅不弃,富贵愿以韩大帅师之。” “学武备之略。” 白贵从亭中的石凳起身,揖礼道。 南宋中兴四将之中,岳飞、韩世忠、刘光世、张俊,唯独岳飞以莫须有的罪名被冤杀,其余的三将虽被解了兵权,但也得到了善终。而剩下的三将之中,唯独以韩世忠的下场最好,是南宋后来的异姓七王之一,去世之后,配飨宋高宗庙廷。 当然,韩世忠之所以能善终,和在苗刘之乱中救下赵构不无关系。算是救驾之功,杀谁也不会杀他。 而韩世忠亦是个懂进退的人。 这种人拜之为师最好。 另外还有一点,张择端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白贵不拜韩世忠为师,也得找个合适的理由出来。韩世忠如今在大宋的威望,那不用说。这种人,你若是不愿意拜之为师,心胸宽广的人不会在意,但总有一些心胸狭隘的拥趸认为你是在折辱韩世忠,不识好歹。 地位低的人,对地位高的人,稍有不逊,就是折辱。 其次,这怎么说也是张择端这个长辈看重白贵这个晚辈的赏识之举,白贵没有推脱的理由。 “我回府后就修书一封,递到韩府。” 张择端颔首轻笑。 “富贵谢过张翰林。” 白贵施礼道谢。 尽管他不介意是否拜师韩世忠这件事,但仍旧要感谢张择端,这是礼数。 此事毕了,一行人又玩了几盘打马。 紧接着,是游园写诗、写词。 白贵虽拙于诗词,但这诗才指的是没李白那种诗仙的本领,白不可学,但杜子美却能学。他这些年游历,诗赋亦在一流水平,稍稍思索片刻,就能写出一首不错的应制诗词。 尽管不足以流传后世,成千古名篇,可于游园文会之中,却是上佳之作。 到了下午,晚霞弥漫之时,游园结束。 “这词就送你了。” “下次再邀请你……,小富贵,你可一定要来赴约。” 李清照又将白贵抱在怀里,揉了揉白贵的脸蛋,怜爱道。 说话间,她将自己此次游园所写的词送给了白贵,但送完之后,仍觉不够,于是又摘下了一面玉佩塞到了白贵的手里。 她平常接触一些孩童,对孩童亦是怜爱。但白贵的聪颖,主要是对打马精通,文采亦是不错,这一举一动,可入她的心坎里去了。 再加上,白贵身存仙骨,一副仙童模样,人见人爱。 故此,李清照对白贵的喜爱远超一般人,将其视作膝下子。 “谢易安居士赠词,赠玉佩。” 白贵落地,稍显尴尬,拱手致谢道。 这就是降生此界作为童子的无奈之处了。不过身为童子,才更易体会到纯阳之道,他的内丹法虽不乏楼观道的内丹术,但大体上还是来自于钟吕道统,童子身更易修得金丹大道。 有得有失,才是常理。 “去吧。” “你家的牛车已经备好了,正在等你呢。” 张择端说道。 此次虽然没能将白贵收为女婿,但认识这么一个童子郎,亦觉美事一桩,纵有遗憾,但并不多,到了他这个年龄,凡事已经看的很淡了。 白贵施礼道别,转身甩袖,步履潇洒,朝着牛车而去。 赵宋缺马,马政废弛,哪怕是一匹驽马,价值亦是不菲。 更别说现在是南宋时期,养马地尽皆失去,一马难得。 所以,如今哪怕是达官贵人,亦不得不乘坐牛车。 在易安居士李清照身旁的唐婉,看着白贵离去的身影,怔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分说。 她还以为,白贵离开之前,还会给她说几句悄悄话呢,没想到,走的如此不拖泥带水,转瞬间,连个影子都没了。 她内心瞬间,就有些患得患失了。 …… 回到清河街,白氏布庄。 刚来到客厅。 “张第的小姐怎么样?相中了没有?” “今日又有一家郡王上门提亲,嫁奁很丰厚,前几日你爹派人打听的各府小姐亦有了消息,大体都姿色不差,除了一些性格有些刁蛮……” “这零零散散的挑来挑去,还能剩下四五家。” 白李氏在白贵耳旁,唠叨道。 “娘。” “你给我的那支云凤金簪,我已经‘插钗’了。” 白贵说道。 “你相中了那张第的小姐了?” 白李氏脸色一喜,笑道。 纵使有这么多的待定名门贵女,但她还是对自己儿子比较心疼的,能相中一个自己喜欢的妻室,那再好不过。而张第绝对算是不差了,尽管没亲王府、郡王府,或者其他诸府的门第高,但张第名声好啊,门第亦在中流之间,他们白家怎么都算是不亏。 毕竟他们以前只是商贾之家,能娶官家小姐,已经是几世修来的福分了。 “不……,不是张第。” “是唐家。” “这次游园的时候,在易安居士身旁,碰见了唐家小姐,我觉得她不错,就将云凤金簪赠予了她。” 白贵脸上泛过一丝古怪。 在沈园的孤鹤亭中,他还好说,可回到家,给自己此界父母说这桩婚事,怎么说怎么感觉奇怪。 “唐家小姐?” 白李氏半知半觉,追问道:“是哪个唐家的小姐?” “唐婉,山阴唐家,北境丧乱之后,搬迁到了绍兴,她爹是边陲的通判,通判是六品官……” 白贵介绍道。 “六品的通判……,还好,还好。” 白李氏闻言,暗自庆幸。 虽说捧高踩低惹人生嫌,但谁又不是这般呢。给白贵这个童子郎提亲的各家中,唐家的条件实在不算多好。 从北境搬迁而来,则说明家中无财。但好在有个当官的爹,这一点坏处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而且官品不高,日后夫妻矛盾亦不会太多,毕竟娘家势力强的话,对于夫家,在平日相处之时,也着实算不上一件好事。 “只是……” “只是唐小姐的年岁比我要大了一些。” 白贵讷言。 “大点好。” “大一点的,知道疼人!” “给你相亲的这么多家中,那些小姐亦有一些比你岁数大的,这一点没什么事。” 白李氏摆了摆手,丝毫不介意道。 娶妻年龄大一点好,大了能知道疼她的儿子,少让她这个当娘的操心。 “嗯,对了,大你多少?” 她顺口问道。 “四岁吧。” 白贵迟疑了一下,如实相告。 现在他已经“插钗”定情,按理来说,下一步就是白家和唐家进行商议两人的婚事,今日他不说,明日白李氏也会知道,还不如早点吐露出来。 “四岁?” 白李氏脸色一僵。 ------题外话------ 好了,今早再更新吧…… 389、推翻赵宋,我为人皇(祝书友一只二月生日快乐!!!) “是的,应该是四岁……” 白贵有些不确定。 他自己的年龄是按照虚岁算的,唐婉的年龄是按照实岁算的。。。所以大概是四岁,真正算的话,唐婉应该比他大五岁。 “你这是给你找了个小娘啊。” “算了,四岁也好,大一点……,今后能疼你,娘也能早点抱上孙子。” 白李氏坐在直背靠椅上,长长舒了几口气,这才心绪平缓了一些。 虽说订亲对象女方比男方大一些没关系,但大了四岁,还是有些考验她这个老娘的承受力。不过这点倒也并非太过骇然听闻,只是稍微有些超出常理,还在世人的接受范围之内。 “明日我就请媒人去唐家提亲。” 白李氏将此事定了调。 既然是自己儿子喜欢的,她这个当娘的,总不能拆了这一对。再者说,通判虽是官位不高,但还不是现在小门小户的白家能得罪起的,白贵这个童子郎是前途远大,可这只是前途,并非如今的实力。 退婚,这相当于将唐家得罪死了。 “对了,娘……” “张翰林在此次游园中,说打算让我拜在韩大帅门下,学习兵策。这件事,按照张翰林所说,估计是能成的,咱们白家亦得先准备好束脩之礼。” “不然若是真成了,再匆忙准备,就来不及了。” 白贵又提起游园的另一件事。 拜师之礼不难准备。现在宋代的商业发达,去了书肆就能买上一套上佳的六礼束脩。但这般,市侩味未免太过浓厚一些。所以准备拜师礼,不一定要多么贵重,重要的是心意。 “韩大帅……” 白李氏咂舌。 易安居士这等大文人,还在她的理解范围之内。可韩世忠,这已经是大宋权力巅峰的那一小撮子人,拜韩世忠为师,这件事对白家来说,可不仅光耀门楣那么简单。 “娘这就去准备订亲和拜师礼。” 白李氏火急火燎的走出了客厅,连夜操办诸多事宜。 …… 白家和唐家订亲这件事,走的很快。 虽然在沈园孤鹤亭中唐婉擅自做主,决定了自己的终身大事,没有容禀父母,于礼不合。可唐父唐母在知道订亲对象是今科的童子郎后,亦是大喜过望,对此事欣然同意。 不到数天,三书六礼走了一大半。 三书指的是聘书、礼书、迎书,六礼指的是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和亲迎。 在此期间,因有张择端的介绍,白贵又足够优秀,韩世忠稍加考核一番,就讲白贵收到了门下,当做弟子培养。 西湖边,韩府。 演武场。 嗖! 嗖! 嗖! 白贵拉弓如满月,连续射出十余箭,箭箭入靶。 弓弦颤鸣。 他脸色稍显红润,不喘不吁。 “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你虽然拜在我门下尚浅,但你曾在蒙学射圃学的不错,这射艺可以说是十分精湛了。” 韩世忠一身粗布劲装,发须斑白,见到此幕,连连点头,称赞道。 蒙学,不仅会教导发蒙书籍、儒经,亦往往会在学堂旁开设一射圃,教导射艺之道。 所以白贵的射艺精湛,在此时并不以为怪。 而有一手的好射艺,不管是在军伍,还是在武科考核之中,都是十分吃香的一件事。 白贵之所以能拜在韩世忠门下,与这一手射艺,分不开关系。 说罢,韩世忠上前,指点了白贵一些射法要义。 这些射法要义,并不深奥,只是一些韩世忠自己总结的经验。比如在战场上,最好几息射一箭,既能养力,又能做到足够的杀伤。 很质朴的一些战场经验。 “有劳师父指点。” 白贵收弓,抱拳道。 此刻他亦是一身劲装打扮,所以就不必行文士的礼节,粗俗一些比较好。 “你现在还年小,最好多打熬一些筋骨。” “我这里,有官家送的一些滋补药材,待会我匀一些给你,让下人送到你家,你按照我传给你的方子自己熬练。” 韩世忠思索片刻,说道。 一些药材,有价无市。真正年份久的,都在皇宫大内,在民间基本寻觅不到。而他因为战场上一身伤病,所以赵构经常赐予不少药材让他养病。 “对了,我家里尚有几匹好马……” “待会你去选一匹自己喜爱的,就赠予你了。” 他又道。 自从被赵构解了兵权之后,韩世忠就知道自己此生可能再无上疆场打仗的可能了。或许还能像薛仁贵那般六七十岁再度启用,但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与其让健马死于槽枥之间,还不如赠予爱徒。 “谢师父。” 白贵再道谢。 古代,师徒之间的情谊,基本上是仅次于亲情的关系了,甚至有些师徒之谊比亲情更胜一筹,一者是血缘,一者是道统。 徒弟继承师父的道统。 走入马厩。 白贵有识马的经验,一眼就挑中了一匹好马。 这点无须藏拙。 能识马,在军伍之中,是会被看重的一项本事。哪怕白贵挑中的是韩府马厩中最好一匹马,韩世忠他这个师父虽有痛惜,但欣喜绝对会大于痛惜。 果然,韩世忠见此,脸上闪过一丝肉痛之色,但眼底的喜色却抑制不住,大加褒赞了一番白贵。 在韩府用饭之后,白贵牵马出了韩府。 走在西湖边。 杨柳依依。 “师父如此看重于我……” “我倒是不好不管不顾了。” “灭掉金国和西夏,对我来说,此事倒也不难为。虽会牵扯一定的心力,但有了仙剑大唐的经验,不说探囊取物、易如反掌,可对这等事,已经轻车熟路了……” 白贵望了一眼滟滟西湖,暗忖道。 韩世忠对他如此看重,就是因为他是可塑的国子,今后兴许在他身上,能够实现恢复北境的愿念。 不然仅是资质好,就让别人倾囊相授,那不可能。 古代匠人收徒,尚且会考虑三年心性,留着一手,等老死之时,再传给自己的徒弟。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只想享受好处,而不去承担责任。 天底下没有这等事。 如果他不愿意去承担责任,只愿做一个在红尘历心的道人,那么就应该早早向韩世忠阐明此事,而不是等享受完韩世忠这个弟子的余荫和好处之后,再轻飘飘说一句,世俗名利累心这等话。 “可若为赵宋做嫁衣,这亦是我不肯的。” 白贵皱眉。 仙剑大唐还好说,李唐还能扶持,他作为一个宰辅就行。可在大宋,他怎么看赵九妹,怎么看都不顺眼。 还不如推到重来。 “不知此界人皇可否长生……” “伏羲乃是人祖人皇,那么伏羲神力亦可作天子气。我若是登临地仙之境,再登人皇位,不知此法,是否可行?” “立三百善功,可得存为地仙,居五岳洞府之中。那么我北伐中原,还于旧都,驱逐鞑虏,恢复中华……,这功德不知可否让此界变为我可居存的洞天……” 白贵喃喃自语,心性渐明。 他有灵心慧性的修道天赋加持,再以伏羲神力推演天机,不至于道心被尘劳关锁。 这非是痴心,而是道途。 地仙之境可以居于洞天之中,而在他看来,他黄粱一梦所达到的此界,何尝不是他所认为的“洞天”。 “仙剑大唐中的伏羲,为神界天帝。” “那么此界,此人间界……,吾亦可仿照人祖伏羲,炼化此界为我之洞天。” 白贵大胆猜测。 是人总有些野心。 求得上者得其中,哪怕这个目标不能实现,但总好过碌碌无为。他的金丹是伏羲金丹,已有人皇相,说不定这件事真的能成。 …… 西湖边,稚子牵马。 牵的还是一匹上好的河西健马。 此马价值千金。 不若乎稚子抱金,行于闹市之中。 而白贵正在思索大事,无暇赶人。 于是人群愈聚愈多。 渐渐熙攘。 “这马不错,你这小儿,不若将此马卖于我,我以八百贯买之。” 一个富商走了过来,看着这匹战马,眼放光芒。 他能从白贵的打扮中,看出白贵家世应该不小,但他出价亦不低了,合理的买卖,即使这稚子家中人知道,跑到官府告状,也没什么大事。 上等马,有价无市。 以市价出售,就算占了便宜。 白贵的沉思被打断,他抬眸看了一眼富商,不理不睬,翻身上了马背,取下背着的牛角硬弓, 从箭壶中取出长箭。 弯弓搭箭。 对准西湖上的几只野鹜。 弦响。 一只野鹜立即中箭而死。 390、白娘子,小青来了(求全订) 野鹜距离岸边约有一百多步。 这般精准的射艺,若是放在一个将军手中,还不会让人惊诧,可这只是一个七岁左右的童子,这般施为,足以令人震撼。。。 “韩大帅是我师父。” “这是韩大帅赠送的河西健马。我肯卖,你敢买吗?” 白贵勒马,居高临下俯视富商,喝问道。 他如果刚才直接开口说这句话,只会让人认为是童子戏言,韩大帅那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多出一个徒弟。即使白贵能解释清楚,但不免多费口舌。 现在他一箭射死湖中野鹜。 再说这句话,足以信证。 另外……,既然他已经打算推倒赵宋,重立山河,那么此时射箭扬名,亦是不失为一个手段。 路是一步步走的。 如果汉高祖刘邦不是泗水亭长,在丰沛有足够的威望,他去芒砀山,不见得能聚拢那么多被押解的刑徒。 “韩大帅的徒弟……” 众人惊诧。 那富商顿时被吓了一大跳,他抖若筛糠,汗如雨下,伏首道:“不敢,阁下是韩大帅爱徒,这是韩大帅爱马,鄙人不敢夺人所好。” 别看韩世忠现在被解了兵权,在西湖边上养老。但哪怕是赋闲的官,对于一个商贾来说,亦是一座不可遥望的大山。 轻易间,就能压死他! 得罪了大官,那可是家破人亡的下场。 白贵见此,亦不多予以理睬。 他眼睛扫了一眼围观众人,簇拥的人群立刻分开一条阔道。 白贵骑马离开。 只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 在人群之外。 有一个少年脸色青白交加,踌躇顿步。 不知是该追上去,还是就此停步。 “表妹……” “表妹跟了这人,也算是良缘一桩吧。” 陆游扼腕叹息。 他在得知唐家已经将自己表妹唐婉许配给白贵之后,心中痛惜。按照道理,于情于理他也不应该来找白贵,但……总要见上一面他这个未来的表妹婿吧。 可不料,瞧见了这一幕。 他本来打算上前“解救”白贵,毕竟算是“熟人”。 但没想到……, 白贵自己就轻易化解了这等麻烦事。 他尚且不敢对自己的亲娘稍加质疑,可白贵却骑马射野鹜,呵斥歹人,恣意少年事,让他见此也不禁心生佩服。 普通人若是白贵这个年龄,遇到这么多人簇拥在一起,心怀不轨,早就被吓哭了,哪有这般风采。 “罢了,罢了……” “娘本就对表妹不满,木已成舟,我再苦思,也无济于事。” 陆游想到白贵的勇武,下意识打了个寒颤,自忖道。 他觉得自己即使比白贵年长几岁,可真打起来,估计都不是白贵的一招之敌。 …… 清河街距离西湖并不远。 白贵出了西湖后,就牵马慢走。 城内禁止骑马。 然而等他走到清河街巷口的时候,却碰见了坐在牛车上,揭开窗帘,正在左右探寻的唐婉。 因大宋无马,所以达官贵人出行亦是牛车。当然不是普通的牛拉板车,而是比较高档的雕车。 “白郎……” 唐婉在看到白贵牵马而来,粉颊生霞,怯生生的柔声喊了这么一句。 就如《天龙八部》中王语嫣在爱上段誉后,亲切的喊段誉段郎。而现在白贵是唐婉的未婚夫,通例是以夫家姓加上郎字来称呼未婚夫的。 “唐小娘子。” 白贵点头,回道。 (宋代一般称呼年轻女子叫娘子,未出嫁的叫小娘子,先前错漏已改。) “不知唐小娘子来此处……,所为何故?” 他询问道。 清河街这附近的邻里他大体还是知道一些,并没有唐婉的亲眷。而唐婉恰好来此处,若说与他无关,他怎么也是不肯信的。 “是这样的……” “妾身听府邸中的下人说我那表哥去找你了,还托我的丫鬟打听你的行踪。妾身已经是你的娉会,所以前来白郎家中,以表露心迹。只不过未见白郎,妾身不好进入夫家之中。” 唐婉坦言道。 娉会,亦作聘妻,指的是已聘示婚之妻。 白贵闻言,惊讶的看了一眼唐婉。 陆游来找他,目的如何,不言而喻。他算是截了陆游的胡,陆游来找他,很正常。而唐婉作为陆游的表妹,虽不至于藕断丝连,但这份果决,确实让他有些意想不到。 不过他稍一想,也就明白了。 唐家也是世家大族,有着家中礼仪约束。现在唐婉已经是他的聘妻,如此这般,看似在意外之外,实则是必然。陆游或许对唐婉还有一些情愫,但唐婉能答应婚约,可见对于此刻的陆游并没有什么男女之情。 “唐小娘子既然来了。” “就随我一同回家吧……” 白贵沉吟片刻,说道。 唐婉在清河街等了这么长时间,于情于理也该让唐婉进门。再说,现在他已经和唐婉订婚了,总不能当成陌路人。 “嗯。” “也好。” 唐婉声如蚊呐,红着脸轻点螓首,在婢女的服侍下,下了雕车。 继而她默默的跟在白贵的身后,迈步入了白氏布庄。 …… 时间一晃,就到了六年之后。 绍兴十二年初春,岳飞被赵构以莫须有的罪名冤杀。岳飞和韩世忠乃是好友,白贵虽想施之援手,但无奈岳飞已经心存死志,他只得以道术偷偷将岳云救下,送到了琼州。 次年,白贵以武科中举,被赵构赐金带武状元。 尔后数年,因白贵年岁小,不能任事,所以只补了一个正九品的成忠郎。 这一日,是清明节。 白贵早起买了纸马、蜡烛、经幡、钱垛等一干物事,准备前往玉皇山顶的福星观前去烧香,追思祖宗。 本来他家中是信佛的,以往烧香追思祖宗都是前往金山寺,但在他的建议下,改信了道观,重新将祖宗牌位移到了玉皇顶的福星观。 对于大多数人家来说,信佛信道无所谓,只是一个追思的手段。将祖宗牌位在道观或者佛寺中供养,是时人常见的一种做法,可以保佑家中安宁,而且祖宗享受福禄不断。 不过在庙中祭拜祖宗,每年都要奉上一定的香油钱。 玉皇顶位于西湖和钱塘江之间。 白贵过了西宁桥、孤山路、四圣观,又对着林和靖的坟冢祭拜了一番,就到了摆渡处,准备搭船。 不料云生西北,雾锁东南。 天际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来了。 雨水绵绵不绝。 “道法的气息……” 白贵此刻已经消化完了吕祖的那一颗金丹,丹成九转,只差最后一步,就可登临地仙之境。 普通天时气候,和用道法施来的云雨,并不相同。 他法眼一观,就能看出纰漏处。 “阿公,搭我去涌金门。” 白贵走到摆渡处,对船夫说道。 船夫年老,带着斗笠,披着蓑衣,雨水朝外淌着。 “是白大官人?” 摆渡的阿公一眼就认出了临安城的名人,笑道。 韩世忠的韩府就在西湖边,而白贵常来西湖,一来二去,整个西湖谋生的人,鲜少不认得白贵这位大官人。 舟船靠岸,白贵轻轻向前一跃,就稳稳的站在了船头上。 他提着纸马等物,准备钻入船舱避雨。 “等一等……” “公公,搭一下我们。” 船夫刚摇上不到三十步的水面,就听岸边有人叫喊。 这声音清脆,有若黄鹂。 船夫和白贵都循着声音朝岸上看去,只见是一个扎着坠马髻的小娘子,一袭白绢衫,身边跟着一个丫鬟,穿着青衣裳,挽着双角髻,发髻垂着两条大红头须,手里吃力的提着一个包裹。 “白大官人,你看?” 船夫转身对白贵询问道。 这船刚离岸没多久,再返费不了多少功夫,而他却可以借此赚上一些银钱。若是旁人,他断不会问,自己就去上岸了,但眼前的可是官人,有着官身,他不敢欺辱。 “一发搭了她们俩。” “我白家向来积德行,行善事。” 白贵笑道。 这是清明节,鬼门关大开,什么魑魅魍魉都跑了出来。以他的法眼,一看就看出岸上的那两人身份为何。 不过和他以往看的故事话本不同的是,这白娘子此时并非是什么未亡人打扮,就是单单一个俏丽小姐。 这点极好分辨。 嫁了的妇人会在婚后盘发,而未嫁的则不会进行盘发。 坠马髻就是未婚少女打扮。 船靠岸,白娘子和小青上了船舱。 两人坐定。 白娘子秋波频转,看着白贵,朱唇轻启,露出两行贝齿,盈盈起身一拜道:“多谢官人搭了我们两个姐妹,这是我们姐妹做的糕点,官人吃了吧。” “也算是我们报谢了官人的恩情。” 她打开包裹,里面除了衣物,还有一漆木食盒,盒内是桂花糕儿。 “此是小事。” “二位小娘子不用多谢。” 白贵摆手,不肯去吃点心。 他能看出这点心并无异样,只是普通俗物,但凡事小心为上,他自不肯在这一点上跌了跟头。 “不知官人姓甚名谁?” “家住何方?” 白娘子眼波盈盈,看着白贵。 此时的白贵头戴黑漆头巾,穿着一领青罗道袍,很朴素的富家公子打扮,可那股昂扬的精神气,任谁看到,都会觉得此人不简单。 “姓白名富贵。家住清河街白氏布庄。” 白贵顺口回道,未曾露怯。 391、仿汉高祖斩白蛇起义(求全订) “又不知官人作何营生买卖?” 白娘子继续问道。 这一次,不是白贵回答,而是撑船的船夫。。。 他回道:“这位小娘子,可是相中了白大官人?一看你就不是临安的本地人,白大官人过了清明,就该与唐通判家中的小娘子完婚了,你来晚了一步。” “白大官人可是前几年的武状元,又是童子郎。现在啊,在和韩大帅学兵策,要去北境打那群鞑子!” 本地若是出了名人,本地人亦会以此为荣。而就如白贵所说的,他们白家在临安府多行善事,积累功德,所以临安城的百姓对白贵这个“本地人”亦是极为满意,当作一种炫耀手段。 同样,虽江南士民对北伐并不感冒,但说一说这个大志向,还是可行的。 “原来官人竟是武状元?” “又是童子郎……” 白娘子面露惊色,粉颊顿时晕红。 惊后。 眼底多出了一丝孺幕之色。 她自然知道白贵此时的身份,知道这是在六年前赠予她仙丹的那个总角童子。 事先将诸事打听好了之后,她这才前来报恩。 原本不至于这么早过来“报恩”,但谁料一直盯着此事的小青告诉她。她中意的郎君即将完婚,所以她这才紧赶慢赶的跑到临安府,借着清明日,阴盛阳衰之时,前来迷惑白贵,以此世同修欢好报答白贵赠予的仙丹之恩。 “我有早慧,幸得官家降旨,到垂拱殿童子科应试,侥幸中了童子郎。而后,又得张翰林看重,拜了韩大帅为师,习得武艺、兵略,考中武状元。” 白贵阐明道。 如果是一般人,他断不会说这么多。但谁让眼前是报恩的白娘子,他将这些事情道明,意思很明显,一般的报恩对他来说不算报恩。 西湖上,白娘子之所以面见许仙是未亡人打扮,原因就是许仙年龄大了,还没娶妻,故此以未亡人身份,嫁给许仙,能好嫁一些。 可此刻,白贵地位之高,未亡人这等身份显然不可能嫁给白贵,所以白娘子打扮成了出来祭祖的名门小姐,而不是未亡人打扮。 不同身份的人,报恩会不尽相同。 “白大官人前途可期,不知志在何方?” 白娘子问道。 她想要报恩,就得以满足恩人的念想为主。 “志向……” 白贵托着下巴。 他低头看了一眼白娘子,白娘子立刻报以娇羞状。 他若说自己在此世的打算是学汉高祖刘邦斩白蛇起义,推倒赵宋,重立山河,不知道眼前的白娘子会不会恼羞成怒。 白莽谦恭未篡时啊。 “封狼居胥,勒石燕然。这是师父所托,亦是我的志向。” 白贵沉吟稍许,郑重回道。 “官人好志向。” “若人人皆有官人的志向,这北境何以至此。” 白娘子心脏顿时一揪,强颜欢笑道。 她还以为偿还恩情,仅仅以身相许就行。没曾想,施恩的是贵人,这志向也忒远大了,她要完成这愿念,不知要废多少心力。 “神州沦陷,大好山河拱手让于异族。” “我心难安……” “大丈夫生于乱世,当以三尺剑立不世之功。” 白贵叹道。 这也是他之所以愿意再次入红尘的一个原因。南宋一亡,这是华夏衣冠首次沦丧。以前的南北朝,至少南朝还撑了下来,隋唐是汉人政权。可若南宋一亡,明太祖朱元璋再造社稷,那至少得百年时间。 他既然降生于此,若此事于道途有碍,或能放下。但于道途无碍……,那么又有什么可以放弃的理由,不去做这件事。 “官人有英豪气……” 白娘子呆呆的望着陷入思索之中的白贵,心神免不了摇曳了刹那,却是此刻真正动了凡心。 世人谁不爱英雄。 尽管神州陆沉与她无关,可有英雄豪气的白贵说了这番话,却让她忍不住听进了心中。与白贵这般心怀广大的伟男子相比,天下能胜于他的人,并不多见。 若是其他时刻,哪怕再有英豪气的人说出此般话,她都会晒然一笑,不做理睬。 可她本就有心以身相许报答白贵昔年恩情……。 报答此恩之后,她才能跨过此劫,真正成道成仙。 换句话说,此时在她刻意之下,成道之劫转化为情劫,故此更容易对白贵动凡心,动了情念。 情劫难渡,却比其他劫难,要好过的多。 “说了这么多……” “不知道小娘子高姓?家居何处?” 白贵收敛心思,笑问道。 他要看看白娘子和小青,这次编造出什么故事和家境来。 “有劳白大官人挂念。” “奴家先祖本是绍兴人士,后在唐末迁到了兖州,父亲曾是兖州的推官,徽宗靖康之乱后,奴家随父母匆忙逃亡,不料双亲病丧,前些年在姑苏暂时安家,去年将父母骨函葬到了雷龄,今年清明特意前去拜祭……” 白娘子神色镇定,缓缓道出颠沛流离的身世。 一个字,极为悲苦。 骨函,骨灰盒的雅称。 “兖州推官?” 白贵琢磨了一会,面露释然之色。 推官,唐朝始置,节度使、观察使、团练使、防御使下皆设一员,位次于判官、掌书记,掌推勾狱讼之事。 推官只是一个小官。 南宋小朝廷遗失了兖州推官的名录很正常。 这谎不容易揭破。 像白娘子给许仙说的,自己是白三殿白殿直之妹,也是欺负许仙没本事,只是个生药铺的学徒,不然这等身份,稍有权势的人一查,就能知道真伪。 如此这般说,可见白娘子是真个用心了。 又谈了几句话,船舱内的三人,开始说些奇闻异事。 “不知道……白小娘子知道讨口封这等故事吗?” 白贵忽然问道。 白娘子心中一惊,看白贵神色,不似像发现她真正身份的模样,凡人又怎么能看破她的真身,于是好奇问道,“讨口封……,这是什么故事,奴家没听过。” 九转金丹,已经接近小周天无漏身,这等境界,除非仙神亲自出手探查,不然谁也无法看破白贵真正的道行。更别说,白贵还有昆仑镜这等神物遮掩来历。 “传说有精怪想要修炼成人,往往会找人前去讨口封,如果说它像人,那么它的道行就够了,就能修炼出人形,若是说它不像人,那么多年苦修,化为乌有……” “这等事,最好找达官贵人去做。因为口含天宪之事,唯有达官贵人,能借气运免此后患,不然普通人,做这件事容易削去寿元、福禄……” 白贵笑谈道。 他也明白吕祖为什么打算借“许仙”之手,转赠仙丹给白娘子。因为“许仙”是累世善人,能够修仙成仙的存在,这般转赠虽有因果,但对于许仙积累的德行来说,消耗不大。 若是一般人,转赠之时,就会劫运缠身。 正途人道修炼,尚要经历磨难,更别说异类成道了。 “许仙”是不是许仙不重要,重要的是有能抗下此灾劫的人。而白贵,自身功德无数,早就修够了地仙所需的善功,这点小功德,损耗就损耗了。当时,龟山策和伏羲神力法力也卜算到了这一点,白贵看到无后忧,这才转赠了丹药。 此时,说出这番话,是暗中提点白素贞。 想要怎么报答这份恩情。 ------题外话------ 好了,明早再码字。 392、又要以身相许(求全订) “白大官人见多识广,博学多才,不愧是秘书省的校书郎。” “奴家听闻后,便觉眼界大开了许多呢。。。” 白娘子捂嘴轻笑。 她自视法力高强,以她的眼力,都没看出白贵身存道法,是修道人。所以认为白贵说“讨口封”这故事,只是恰逢其会谈到此事罢了。 毕竟白贵是一国的校书郎,这可是大宋的精粹之才,整个大宋都挑不出多少人。这等人偶尔听到一些奇闻异事,然后借此逗女流之辈一乐,当做谈资……亦在情理之中。 当然,白贵说这故事,却也提醒了她。 一颗仙丹,全她道行,这是多么大的恩情,区区女色就想报答,那根本不可能! 以白贵此刻的身份,并不缺什么结亲的妻室。 “不瞒官人,奴家父母南渡来到姑苏,之所以早早撒手人寰,就是因为在南迁之时,受了金虏袭击,重病染身……” “可叹奴家一介女流之辈,手无缚鸡之力,只能在闺中暗自垂泪,诵经祷告,以期父母在九泉之下能够瞑目……。” 和白贵谈了几句话后,忽的,白娘子掩袖垂泪,低声啜泣道。 战乱时候,逃命的途中,染病暴毙是一件极有可能的事情。 例如杜甫杜子美,因被洪水围困了九日未曾进食,解救后,耒阳县令盛宴款待杜甫,但杜甫酒足饭饱之后,当天夜里直接暴卒而亡。 种种例子,难以计数。 “鞑子实在可恶!” 白贵尽管知道白娘子说的是假话。 但此刻也不得不表态。 铿锵! 他顺手抽出随身携带的佩剑。 径直斩断船舱内矮桌一角。 “白小娘子放心,这仇我记下了,来日上战场之时,定会多杀几个鞑子,为令尊令堂报仇。” 白贵脸色肃然,愤恨道。 “白大官人!” 白娘子正在掩袖垂泣,见此场景,柔荑覆住白贵握剑的右手,柔声道:“奴家谢过白大官人。战场凶险,若是为了奴家……,以致让白大官人出了什么闪失,奴家心中难安。” 素手有若软玉,包裹住白贵的手掌。 白贵怔然。 白娘子亦是回过神来,连忙抽出双手,神色羞赧,粉颊布满红霞。 船舱内的气氛突然有些旖旎了起来。 舟船继续摆渡。 到了湖心的时候,初霁。 湖面上蒙上了一层薄薄的迷雾,有若轻纱薄绢。 “奴家……” 娇羞垂首的白素贞再次抬眸看了白贵一眼,怯生生道:“奴家现在沦落姑苏,孤苦无依,父母早丧,又有如此大仇,虽白大官人已有妻室,但奴家斗胆……,愿为官人妾室……” “以期将军恢复北境,为我父母报此大仇。” “奴家结草衔环,蒲柳之姿,望君莫弃……” 她脸上布满果决之色。 像是在做什么大无畏之事。 “这……” 白贵迟疑了一下。 白素贞对他以身相许,这件事倒也在他的意料之内。 实际上,他在最初将仙丹赠予白素贞的时候,想的是,他作为同道,又是仙人,白娘子给他的回报怎么都不会差了。 最开始,就没想过以身相许这个戏码。 但谁料计划赶不上变化,他如今图谋的事情,是为人皇,重立山河,所以他自身有道行这件事……,难以向外界吐露而出。 一旦他的身份被外人得知,就会多生不少波折。 他没对白娘子坦白,白娘子亦不会对他坦白。 而……枕边人无疑是最容易帮助白贵达成愿念的一种方式! 简单来说,现在白娘子对白贵以身相许,并非是回报,而是借以身相许,成为白贵的侧室。如此这般,才更容易帮助白贵达成志向。以身相许只是白娘子的第一步计划。 “此事万万不可。” “我已经有了心上人……” “正室未立,又怎敢希冀侧室。” “还请白小娘子勿要复言。” 白贵断然拒绝道。 以身相许,只是白娘子度过成道之劫的一个情劫。等渡过这个情劫,从此两人,就是陌路人了。 他可不想被别人渣。 等白贵说出这句话后,白娘子美眸先是黯淡了不少,但细品完这句话后,眸底瞬间多出了几分光彩。 这句话有漏洞。 现在正室未立,不好娶侧室。 那么等娶了正室之后,再娶侧室,不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吗。 白娘子可是心知,这些凡俗的达官显贵,哪个没个三妻四妾,以她的美貌,妻室不好求,但一个侧室之位,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男人,都是口是心非的主。 少倾,船舱一阵晃动。 却是已经停岸。 到了涌金门。 白贵提着包裹,从船头一跃,就落到了岸边。 他虽然道家修为不会轻易动用,但这六年以来,打磨的一身武道手段,就没有什么遮掩的必要了。 好歹也是个武状元。 白娘子和小青两个弱质女流,娇弱无力。 手上提着大包小包,随船左右摆伏,上岸显得艰难。 白贵暗道有趣。 他又重新跃回舟船,帮着白娘子、小青上岸。 他这一路上,已经遮掩身份这么多次。如今的人设是一个有英豪气的少年,这等人物怎么也不会袖手冷眼旁观,不帮助两人才显得奇怪。 “多谢白大官人。” “我家暂住在双茶坊巷口。若是白大官人……闲暇时,可到寒舍拜茶,刚才欠的船资会一同还给白大官人。” 白娘子欠身拜谢道。 刚才上岸时,不幸忘记了携带银钱,幸得白贵慷慨解囊,免了她们二人的窘迫事,自是要道谢无疑。 “此乃小事,白小娘子何须挂怀。” “这是三贯钱,还请白小娘子收下,等日后再报答就是了。” 白贵又从怀里取出一沓交子,抽出了一张朝白素贞递去。 交子,是此时的银票。 这些凡俗的钱财,他并不在意。三贯钱,白素贞拿了,就是再欠了他的人情。 他巴不得白素贞多拿一些。 至于恩大成仇,固然是有这考量,但他的修为可是要高过白素贞不少。再者,他功德无数,欠下他的恩情,想不偿还都难。 白娘子接过交子,又拜谢了白贵一番,千说万说让白贵等清明过后,有闲暇时间,一定要去她家坐坐客,让她有报答之机。 ------题外话------ 今天白天的事比较多,所以晚上更。 393、定龙脉!文曲星、武曲星(求全订) 一行人在涌金门分别。 到了涌金门。。。 白贵亦不做停留,紧赶慢赶到了玉皇顶福星观。 进了道观,他先被观内的小道士引到了厢房焚香沐浴。然后才被带到了供奉各家祖先牌位的祠堂,烧香供奉。 纸人纸马,经幡一干物事被白贵扔入火盆。 接着他跪拜行礼。 他融合的是他我,即是平行世界的自己。这白氏祖先亦相当于他自己的祖先,理应祭拜。再者说,仅是祭拜祖先罢了,他的膝盖还没那么硬,连这点都跪不下去。 祭拜完后,白贵抬头再看,祖先牌位似乎比原来崭新了一些。 他以望气术观望,祖先牌位呈青紫之气。 青紫,乃是高官印绶、服饰之色。 有了青紫之气,就代表后辈有人当官,入了宦途。 他再以法眼观望绍兴城外白氏祖坟,发现祖坟已然冒了青烟。 “我原先年岁小,祖宗牌位又供在了佛寺,所以即使拜祭,气运冲突,难以显化,这祖先牌位如今已是供在道观的第二个年头,所以才有了如此变化……” “既然如此,我就醮法为白氏祖先祈福一番,算是我这个后辈的一点心意。” “同时亦是定下龙脉……” 白贵见此,沉吟稍许,开始清醮祈福。 醮,为祭神之意。醮法,分为清醮和幽醮。清醮为祈福谢恩,却病延寿、祝国迎祥、解厄禳灾、祝寿庆贺等,为太平醮的法事。而幽醮,则为招度亡魂、沐浴度桥、破狱破湖、炼度施食等,属于济幽度亡斋醮之类的法事。 不论是清醮,还是幽醮,都是道法的一种。 白贵是楼观道的亲传弟子,对醮法早就熟悉,在楼观道中,道士早课和晚课除了诵经之外,大部分时间就是学这个的。 一般来说,醮法需要铺设斋坛。 更有甚者,要身披法袍,脚踩朱履,手执牙笏,关发文书,登坛招将。斋坛的铺设亦有讲究,位按八方,坛分八级。上供三清四御,旁分八极九霄,中列山川岳渎,下设幽府冥官……。 不过这都是重大场合如此做的,或是法力不够,弄这么多的摆当,以期醮法成功。 白贵此时醮法,只是打算随手布下一枚棋子。 法香燃殆。 礼毕。 “去也!” 白贵横手斩断身后半尺长的乌发,将之投在了燃烧纸人纸马的火盆之中。 瞬间,接近泯灭的火势猛然大涨。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孝经》。 头发,是父母之精血,不可轻弃。 但白贵此时可不是胡乱烧自己的头发,他现在临近仙躯,这头发亦是仙躯的一部分,暗存他的一丝精血。 少倾,在绍兴城外的白氏祖坟,冒出的青烟更深、更多。 祖先牌位,以望气术观之的青紫气更加浓郁。 “龙脉已成了。” 白贵暗忖道。 他的脸色先是苍白,但紧接着复而红润,刚才断去的头发重新又长了出来,与原先的一般无二。 何为无漏身,就是将精华锁在了身躯之中,不会外泄。 一般人即使剪断他的头发,所得亦只是凡物。 无人能看见的绍兴城外白氏祖坟,所存的青紫之气渐渐在坟冢之下凝聚出一金灿灿的龙龟铜像,虽只有拇指大小,但其中之神异,不足为外人道也。 此物就是白贵斩断己身仙躯,炼制的新龙脉。 当然,此刻这龙脉,还不能称之为龙脉,仅算是一个镇压气运的霸下龙龟铜像。但只要龙龟成长,那么终究会蜕变成为伏羲人皇的天子气。 “我在仙剑大唐乃是权相,这青紫之气就是最好的伪装。” 白贵从蒲团上起身,心道。 在仙剑大唐中,他终究是抑制住了自己,没更进一步,成为九五之尊。所以他的气运外显,多是青紫之气,此刻剪下发丝,投入祖坟,即使有修道士观测到白氏祖坟的异常,亦只会以为白氏家族将来官运亨通,万不会朝着龙脉这方面去想。 推开祠堂大门。 小道士在门外等候。 “白居士,这是师父手写的道经,还请白居士收下。” 小道士手捧着几册道经,朝白贵递去,笑道。 “清明节每个前来上香的信客都有。” “道经虽然不贵,但也是我们福星观的一番心意。” 他解释道。 白家如今中虽谈不上是什么巨富,但在绍兴城中,绝对是能拍的上号的大户人家。另外自从白家改信了福星观之后,福星观每年收到白家的香油钱,为数不少,是道观一笔极大的进账。 此刻,小道士对白贵如此礼遇,自是正常。 “多谢仙童了。” “道经我回府之后,会交给我娘。” 白贵点头,顺手收下了道经。 他在楼观道的时候,也经常看到侯少微如此做,写道经赠予信众,算是一种稳固香客的手段。 惠而不费的事情。 道观早晚课,哪怕是观主,亦要经常抄写经书。时间长了,积累的道经这般转赠出来,也是个好办法。 此时已到了日中。 白贵留在福星观用了斋饭之后,遂才下了玉皇顶,准备返回绍兴城。 这时,云雨再兴。 江南的雨,就是时来时停。 他撑了油纸伞,脚踩谢公屐,继续下山。 “是群星?” 走到山脚的时候,云雨小了一些,白贵借此观到了一些星辰余晖。 他心血来潮,以楼观道的采气之法,上前探去。 一缕星辉落到了他的身上。 “文曲星下凡?” “奇在怪哉。” 白贵摇了摇头,轻笑道。 这也不算是文曲星下凡,只是文曲星对他的眷顾,更多了一些,毕竟也是科举出来的童子郎。 可他再顿步,一缕星辉再入体。 “武曲星下凡?” 白贵抬眸再观天象,手指掐算天机,明了一切。 他祖坟冒了青烟,不免就眷顾到了他这个当官的后背之上。种豆得豆,种瓜得瓜,他本是大唐的文武状元,此刻亦是大宋的武状元,武曲星瞬间就将他眷顾,一缕星魂入体。 另外还有一点,武曲星……五行阴金,化气为财,为财帛宫主星,是财星。 白贵在此界名字为白富贵,正好暗合了武曲星这个财星。 这一界和仙剑大唐不同,周天星辰可以眷顾凡人,例如许仕林就是文曲星下凡。 “不知此界的文曲星下凡,或是武曲星下凡,是否为文曲星君和武曲星君下凡历劫?” “还是说只是这两颗星辰的眷顾?” 白贵心存疑惑。 他现在已经长大成人,武曲星君想要下凡投胎那是不可能的了。而此界到底又无文曲星君、武曲星君还是一个谜,可能这星辰只是其他世界的投影罢了。 “罢了,暂且不管……” “车到山前必有路。” 白贵撑伞继续下山。 ------题外话------ 凌晨后还有两更,大家明早看。大概一更是一点半,另一更三点左右。 394、义母(求全订) 回清河街白氏布庄的路途中,再无波折。 到了日暮时分,白贵回到了家中。。。 家中撩起了火盆。 摆在了门口处。 “你天黑之前没回家,先跨过火盆再回家,以免在外面沾染上了什么脏东西。” “娘可就你这一个儿子,万事小心点好。” 白李氏道。 清明节,鬼门关大开。她可是听说过一些故事,一些阳气不足的男子或者女子在天黑之前没来得及回家,身上沾染了脏东西,等到了第二天的时候,与往常举止不同,邻人疑惑,请了道士或者高僧,才知道是鬼上了身。 而她儿子白富贵尽管是武状元,身材魁梧,气血强健,但凡事小心点为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好,我跨过火盆再进来。” 白贵点头,卸下行礼,将其从火盆之上扔到了家中,然后一步跨了过去,稳稳的落在了门槛里面。 尽管他知道一般的鬼怪不敢招惹到他的身上,但这点小事,还是随了家人的心意为好,又没有什么坏处。 入了门。 火盆未熄。 “娘前些年听你拜了韩大帅为师,心里高兴。你也别笑话说娘眼底子薄,毕竟那可是韩大帅,咱们是攀上了高枝,从此门第就不一样了,修族谱的时候,都能多上几分底气、荣光……” “可你打算今年秋季就投笔从戎,娘就恨啊。恨自己那时候为什么没拦住你……” “可这是你的志气。你师父又教导了你这么些年,总不能不去。” 白李氏拉着白贵的手,坐在椅子上,边哭边抹泪,“我几天前和唐家商量过了,早点定下吉日,完了你和婉儿的婚事……” “吉日就定在十日后。” “你这些日子,无论如何,也得给娘留个孙子。也算是你会挑人,现在婉儿正是好生育的时候,要是挑了个岁数小的,你让娘怎么活啊。” 她絮絮叨叨道。 这些话,白贵这几日,都听的耳朵起茧子了。 “娘,你放心,我是九品的成忠郎,又是童子科出身的童子郎,现在吏部还挂着我的校书郎文官衔,我去从军,做的又不是什么大头兵,那至少也是个指挥使,这只是初步历练,过上一二年,升个军都虞侯,军都指挥使,甚至更高的官,亦不是难事。” 白贵叹了口气,耐心解释道。 他是武状元,又是童子郎出身,这等资历,极为吃香。哪怕在重文官而轻武官的大宋,他一点都不会遭到鄙视。 同时,他投笔从戎,去的只会是禁军。 禁军编制分厢、军、营、都四级。都为一百人,营辖五都,军辖五营,厢辖十军。 指挥使管辖营,为五百人。 军都指挥使、军都虞候管辖一军,为两千五百人。 而这……,仅是白贵资历达到的官职。 要知道韩世忠这曾经的枢密使(宋军武官最大)可是白贵的老师,韩世忠即使隐居,但禁军中的故旧为数可仍是不少。 有背景,有资历,升迁的速度不会慢。 另外从军走到白贵这等中层将领,想要阵亡的几率,微乎其微。 “金人多可怕。” “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你去打金人,谁知道就出了什么差错。” 白李氏心有余悸道。 她虽然生在临安府,没见过金人,但整个江南士民,对金人早就已经畏之如虎了,听到金人的恶名,如她这等妇孺,怎么可能不胆寒。 “我又没说不娶。” “娘……,那此事就由你多多操心了。” 白贵道。 他又不介意娶妻,早点晚点的事情。 现在他既然决定今秋就去从军,按照此时的惯例,早点成亲,留下血脉才是常理。再多的道理,也大不过一句家族传承。 …… 次日。 白贵去了易安居士李清照的家中,玩打马。 顺带吟诗作对。 这六年以来,他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抽出时间,到李清照的家中,和李清照打牌,消遣娱乐。 一是白贵需要借助李清照的名望,为自己铺路。二则是李清照对白贵很好,视作膝下子,李清照无子,一个人孤零零的,白贵自然要去陪一陪这个“义母”。 好吧,在绍兴十五年,也就是三年前,李清照见白贵实在乖巧伶俐,就请求了白李氏,收下了白贵作为义子。 白贵也没什么可推脱的好理由。 再加上易安居士李清照对他平日里亦是足够照顾。 只能顺水推舟同意了下来。 一点名讳上的小事,他还不怎么介意。 “小富贵……” “听说你要成亲了?这是干娘原来攒下的嫁奁,这些年打牌输了一些,但为数还不少,待会我命人送到你家中,算是干娘给你的礼金了。” 打马结束后,李清照浅酌了一口杯中清茶,指了指梳妆台旁侧一堆红木箱中藏着的嫁妆,笑道。 易安居士李清照出身富贵,父亲李格非是苏轼的学生,官至礼部员外郎。母亲则是宰相王珪的长女。嫁给的丈夫赵明诚亦是高门大族。两人的财产累积之后,极为丰厚。 “多谢干娘了。” 白贵捻着马棋,琢磨着刚才打马的路数,闻言,点头道谢道。 一点小钱而已,李清照不在乎,他也自不会推辞。反正现在李清照除了他这一个义子之外,也没有别的亲眷。 “对了,我昨天去玉皇顶的时候,采到了一朵海棠花,这花开的不错,挺有灵性,做花茶亦是不错。” “儿子借花献佛,就献给干娘你了。” 白贵放下马棋,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盒,递给了李清照,说道。 这海棠花是他在仙剑大唐蓬莱洞天百花园中采集到的,是一株灵草,虽不至于延寿百年,但借此花的灵性祛除体内病疴还是能做到的。 至于此界父母、韩世忠等人,他也暗中以灵草帮助他们调养身体。 “开的这么美的海棠花。” “你要将它做花茶?” 李清照螓首轻摇,倦容生笑,她打了个哈欠,就将这海棠花用暖炉烘干,再以制作花茶的方式将其制作成了海棠花茶。 她现在年岁不轻,常感体寒,所以即使现在已到了暮春之季,室内仍旧常备暖炉。 不多时,一壶花茶就被李清照冲泡好了。 两人饮茶。 “干娘的那首如梦令写的不错,儿子爱煞了这首词。” 白贵指了指室内张贴的李清照手书,意有所指道。 “干娘的东西,可不就是你的东西。” “你有这番孝心……” “看来是想用海棠花换我这朵海棠花了。” 李清照摇头轻笑,话语中,已是允了。 她说话间,喝了这一杯花茶,初时还未感如何,只觉这花茶香气逼人,但越喝,越觉得体内的阴寒被驱之一空。 395、发乎情,止乎礼(求全订) 整个人都有些精神奕奕了起来。 像是年轻了二十多岁。。。 “这海棠花……莫非还真的是一株灵草不成?” 李清照端详茶水中的碎瓣,顿时痛惜道。 此等好物,理应栽种。 而她却直接暴殄天物。 “天色已晚。” “我……就告退了。” 白贵起身,说道。 紧接着他手一卷挂在客厅里的如梦令手稿。 就径直出了门。 …… “白大官人……” “我家小娘子自从清明祭祖回家之后,就身感不适,昨日请了大夫,大夫说是感染了风寒,应是那日云雨。” “现在……小娘子仍旧高烧不退,一直迷糊的喊着白大官人你。” “小婢知道贸然打扰官人,是不应该的事情。” “但小婢六神无主,在这临安府中,亦只有白大官人你尚是个可熟悉之人。若是找了旁人,我们两个弱质女流,难免遭遇不测,家财倒是小事,万一万一……” 在清河街巷口处,上次跟在白娘子身旁的青衣小婢徘徊踱步,前后探寻,像是想找什么人。她神色焦急,待看到白贵从街口处走来时,顿时脸色一喜,拦住了白贵,喋喋不休的说了一堆话。 “白小娘子竟然身染重病?” 白贵“吃”了一惊。 他清明回到家后,就猜测白娘子和小青估计会再次寻找理由前来与他相遇。但没料到,来的这么快,计划亦是这么的完备。 白素贞家在姑苏,现在身边只有小青,其他人信不过,自己又染了重病,小青来寻他这个仗义疏财的人合情合理。而其他人,品性难以判断,白娘子和小青有钱有颜……,再是正人君子,谁知道会动什么歪念。 “可我……再过几日,就要大婚,此时夜深,再去看白小娘子……” “我又不会什么医术。” 白贵踌躇。 他纵使有意前去,但如果太过果断,反倒不美。 小青不语,只是低声垂泣。 “罢了,罢了。” “救人要紧,我这就跟你去双茶坊,你带路。” 白贵终于下定了决心,做出了取舍。 小青面露喜色,欠身行礼,道了声“谢白大官人”,接着就转身给白贵开始引路。 双茶坊巷口,在箭桥旁。 桥底是蜿蜒的小溪。 沿着河岸,就望见了一所两层建的古朴楼房。 门前是两座抱鼓石,两扇朱红大门用桐油刷过。 走进。 是二进院子。 到了东苑,一处紧邻院墙的厢房,应是闺房。 门口挂着细密琉璃帘子,雕梁上镶着锦云仙鹤嵌板。 揭开珠帘。 映目处,挂着四幅美人图,分别是四大美人。中间则是一副神像,上画着巍峨山岳,题着骊山,底下供桌摆着铜香炉花瓶。 香塌之上,美人入睡,盖着薄衾,用两条玉臂押着,肘心窝沁着的香汗润湿了衾被,她的青丝未曾挽髻,乌发横撒在了玲珑有致的娇躯上,被密汗粘连在了一起。 此刻,这小娘子口中喃语,像是在喊着“白大官人”这四个字。 “白小娘子。” 白贵半坐在香塌上,双手握住白素贞的柔荑,柔声喊道。 这时,塌上美人析长的睫毛微眨,急促呼吸了一下,艰难的睁开眼眸,看到此景,眸底柔情生出,“奴家就是一个劳碌奔波命,本是寡女,上苍早日收走奴家的性命也是极好,让我能与父母团聚……” “奴家这只是小病小灾,劳不得白大官人前来看我。” 她自责道。 “你既然钟情于我……” “小青喊我前来,我见你睡的晕沉,喊我姓名……,我又怎能真的置之不理。” 白贵故作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 白娘子这么娇柔作态,傻子都能看出来含义。他要是再不表态,反倒才会惹起白娘子怀疑。他这样的,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榆木脑袋。 二人执手凝噎。 “奴家听说官人最近要完婚,理应不再打扰官人。可惜我这身子,不幸累在病途,耽误了官人的好事。” 白娘子叹道。 “我即将投笔从戎,报效家国。我娘担心战场上万一有什么闪失,所以责令我尽快完婚,以便留下血脉。” “等到今年秋日,我就要离家前往军营……” “营中孤苦,恐难再见到白小娘子你了。” 白贵点明道。 他在营中不便动用道法,可白娘子就没这限制了。若有道法相佐,他从军之后,必是一片坦途。 这也是为何他愿意虚与委蛇的原因。 天时地利人和,都要去做。 “官人……” 白娘子轻声叹息,心底却记下了白贵所说之词。 “今日时候不早。” “我来看你,父母久不闻我回府,必定担心。” “暂且离去,若有事的话,你让小青到我府上唤我就行。” 白贵从白娘子的柔荑中,抽出了他的手,然后朝轩窗之外望了一眼天色,继而说道。 他说的也不是假话。 平常日子也就罢了,最近这几日白李氏操心他的婚事,他晚归必定会注意到。 “既然……” “既然官人要去从军,留下血脉,何不考虑奴家?” “奴家也是依的。” 白娘子柔声问道。 场面有些沉默。 白贵刚走到门槛处,他揭开珠帘,顿了一步,“此言,还请白小娘子勿要再说,我已有家室,延嗣之事,不用白小娘子操心。” “你我只是相识,虽有情愫,但发乎情,止乎礼!” 他一副卫道士的模样。 白素贞愿意给他延续血脉,但白贵可不愿意。他修的是金丹大道,与普通人也就罢了,真阳不泄,但若与白素贞……,虽不至于看出他是修道士,但难免出现一些纰漏。 再者说,他还不想做许仙。 白素贞怔然,默默看着白贵远去的背影。 以她的仙姿佚貌,这世间的任何男子,几乎都可以被她所迷住。偏偏她这个恩人,虽和她发乎情,但却克制住了自己内心的私欲。 君子,有人会嘲笑之。但有人,亦会尊重。 见白贵的身影走远了,白素贞索性也不再装病了,她走到闺房的梳妆台旁,坐在圆几上,打量她此刻的面容,问道:“小青,你说白郎为什么不喜欢,可是我长的丑吗?” “姐姐有闭月羞花之貌,沉鱼落雁之姿。” “姐夫啊……,是个正人君子,年龄还小,不知道姐姐的妙处。” 小青扑哧一笑,回道。 “是吗?” 白素贞轻声呢喃,她回首看向墙壁上挂着的四大美人,然后捧起铜镜,默默审视自己。 她自觉容貌可与四大美人比拟。 但这般姿容……,能让白贵动心,却不至于动太多心。 可见,白贵是个光明磊落的君子。 “发乎情,止乎礼……” “情劫难渡啊。” 白素贞挽起秀发,重新梳妆打扮。 396、成婚,加冠(求全订)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白贵与唐婉的成婚之日。 喜宴上。。。 唱名之声不断。 得益于咸安郡王韩世忠、易安居士李清照,还有白贵自身才名的关系,几乎在临安府的社会名流都送来了贺礼,礼金甚重。 骑马开道。 八抬大轿迎亲。 一项项婚礼仪式走过。 婚房。 吱呀的一声推开门。 白贵脸色酡红,是刚才在喜宴饮了太多喜酒的缘故。不过随着他的走动,一丝丝酒气从毛孔中无形逸散而出。 喜秤,挑起新娘的红盖头。 “白郎。” 唐婉粉颊布霞,微微低下螓首,动情低声道。 二人对饮合卺酒。 吹灯。 拔蜡。 “娘说了,说你年岁比我小,让我教着你。” “白郎,你别急,让我看看那些秘戏图是怎么画的来着……” 唐婉低声,羞涩道。 那些画本她这个名门闺秀,看一眼就觉得脸红。可没办法,谁让白贵娶了她这个大五岁的“赛老母”,一些东西都得她教着来。 可还没等她细想秘戏图画的人儿是什么样式的时候。 春宵正度。 …… 早晨,晨曦的阳光照入纱窗。 一对新人开始洗漱。 唐婉坐在梳妆台的圆几上,梳妆描眉,对镜贴花黄。 “蕙仙姐,你诗词写的不错,昨日洞房春宵,乃是人生三大喜事之一,我写一首诗,你用来唱和,不知如何?” 白贵悄声走到唐婉身侧,贴着耳畔,小声道。 唐婉,字蕙仙。 娶个才女的雅趣就在于此。 琴瑟和鸣。 唐婉红着脸啐了一口,“那等事又怎么好意思写出来。” 不过她说话间,却是放下了花黄。在梳妆台上研墨,将修眉的细长眉笔寄给了白贵,她亦是好奇,白贵能写出什么词来。 这些年,白贵参加文会不少,文名早就传扬了出去。虽然在大宋境内名声并不怎么突出,却也是文坛上冉冉升起的新星。因为她的缘故,时人亦常将白贵和陆游相提并论。 不过因为白贵文武双全,陆游反倒被压了一头。 “只是些闺房之趣罢了。” “只给我一人看。” 白贵接过眉笔,轻笑一声,随手从梳妆台上取下一张红纸。 “鸦雏夜宿迷蒙柳,斗帐烧灯蜡光透。” “银罂注酒芙蓉香,金丝檀槽为君奏。” “歌喉筿筿莺儿语,象口吹香凝碧楼。” “盘龙绣带结同心,牵惹巫云随峡雨。” “歌声未阑香未灭,曲屏生香晕眼缬。” “小玉催铺蜀锦衾,纱窗影转桐花月。” 墨迹落纸成漆,楷体规整。 一首洞房诗,辗思而成,被白贵用眉笔写在了红纸上。 唐婉初为人妇,见到这首洞房诗,脸上娇羞再也潜隐不住,被白贵好说歹说,费尽口舌劝了一番,这才肯动笔唱和。 一首洞房诗亦落在了红纸之上。 “好诗词。” 白贵赞了一句。 接着将唐婉拦腰抱起,两人再赴巫山。 …… 《白虎通》曰:“男子幼娶必冠,女子幼嫁必笄。” 这句话的意思是,如果男子提前娶妻,就必须举行冠礼,而女子提前嫁人,就必须举行及笄之礼。 《礼》曰:“女子许嫁,笄而字。” 《国语》曰:“司马期欲以妾为子(内子,卿之嫡室),访於左右倚相曰:‘吾有妾,而愿欲笄之。’倚相止之。” 在古代,如果年龄到了弱冠之年,加冠即为成年。但同样的,如果娶了妻室,就可以提前加冠,度过成年礼,在法律上,视作成人。 所以白贵提前娶了唐婉,一是应白李氏要求,从军之前进行延嗣,二则是借成婚这件事,提前举行加冠礼,让自己的身份在官方上,变成成人。 他是应童子科中的童子郎,后又中了武状元,若是没有成人这个身份,一些事去办的话,会比较麻烦。 不过今人不必全部仿照古礼。 白贵在成婚之后,才举行加冠仪式。 而加冠,一般来说,都是父兄带着即将要举行冠礼的成年男子到宗祠之中,对其举行冠礼。 白家挑选了一个良辰吉日。 白父带着白家的亲族,还有白贵、已为新妇的白唐氏前往绍兴城外的白家宗祠,进行祭拜。 白氏宗祠内。 白父对着祖宗磕了几个响头之后。 他把白贵戴着的黑漆头巾摘下,将其头发打乱,顺手接过族人用木案捧着的兽面虎头铜冠,将白贵的头发重新聚拢在一起,束冠插簪。 “你爹我虽然念过几年书,但和你的学问比不了。这字就由你自己来取,而且,富贵这个名字……太俗了,你原先只是商贾子,取这个名字,别人也不会笑话你,但你现在已经是朝中命官,再以此名,未免有些不合适。” 白父看了一眼白贵,叹道。 以前他们只是普通的商人之家,给白贵取名为白富贵,合情合理,旁人没有任何置喙的余地,可现在他们白家祖坟冒了青烟,出了白贵这么一个足以名留青史的后辈,再用白富贵这个名字……,就会遭人耻笑了。 “父母赐名,不可轻弃也!” 白贵沉吟一声,再言道:“我现在已步宦途,当清廉处世,光耀门楣,故此富字无须再用,但为官者,当思平步青云、位极人臣,故此富贵之名的贵字可存。” 他既然走的是造反这条路,那么成为人皇后,定会富有四海,要这个富字一点用也没有。而且他现在是“武曲星下凡”,武曲星是财帛宮主星,故此他已经是大富之相,命中已经不缺富了,再添这富字没必要。 “《论语·学而》有言:‘子曰: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斯为美。小大由之,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亦不可行也。’” “所以……我以贵单字为名,以美和为字。” 白贵缓缓说道。 美和这个字,是徐秀才给他起的。初时感觉不怎么样,但用久了,难免对这个字有了一定感情,接着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同样,他命中缺贵,至尊至贵即为天子。 “此字……可行。” 白父琢磨了一下,认真点了点头。 论起学问,他肯定是比不过自家儿子的,现在既然自家儿子觉得这字可行,他也没有质疑的必要了。 397、前往荆南赴任(求全订) 成婚这数月以来。 白贵和白唐氏伉俪相得、琴瑟和鸣,引为当时佳话。 白驹过隙,时光荏苒。 转眼就到了今秋九月上旬。 白贵因为已经加冠,遂被朝廷任命为荆南府禁军军都指挥使,执掌一军五营,总共两千五百人。 军令紧急,命令他即刻开拔,前往荆南府赴任。 按照常理来说,白贵这个武状元,应是在禁军中低层将领中先厮混一段日子,最多被任命为指挥使,执掌一营五百人。 等熬足资历后,才能晋升到如此官职。。 从指挥使到军都指挥使,这期间还有都虞侯等官职。 此中必有蹊跷。 西湖,韩府。 白贵登门拜谢。 他再是白痴,也能看出来,这是他师父韩世忠帮忙给他安排的路子。在朝廷中,他可仰仗,且能帮他说话的,亦只有韩世忠这个师父了。 “荆南府是刘琦的地盘,他是荆南府的知州……” “这人和为师是老交情,我已经修书告诉信叔了,予你方便,你如果有什么想请教的地方,也可以去请教他。” 白贵进府的时候,韩世忠正在熬练气力,等熬练完了,用汗巾擦着热汗,喘气道。 刘琦,字信叔。 “荆南府原来是刘叔父在担任知州……” “难怪如此。” 白贵恍然。 大宋虽然只剩半壁江山,但这江山也极为广阔。他又没入朝为官,对这些具体的细节事情并不知晓,虽然借助昆仑镜花费一些时间精力就能探查到,但与其花费那点心力,还不如到韩府一问便知。 他说罢,转身看了一眼韩世忠袒露的上身,暗自心惊。 肌肉虬结。 臂上能跑马,拳头上能站人。 这般体魄,一点也不像是年迈的老将, 廉颇虽老,尚能饭否。 虽说他在暗中以灵草调养过韩世忠的身体,但这与韩世忠自身的体魄是分不开的,毕竟曾是生擒过方腊的猛将。 至于韩世忠这等行径会不会犯忌讳,倒也不至于。 结党营私,本就是君臣之间秘而不宣的事情,以韩世忠这个地位,为亲传徒弟谋一个好的职位,并不算是什么太过出格的大事。 相反,这反倒是一种自污! 而韩世忠和刘琦的关系,就不必再赘言。 刘琦和韩世忠都是西军系统出身,而韩世忠原先是枢密使。在武官这地位上,就连原来的岳飞亦只是枢密副使,屈居于韩世忠之下。 刘琦的父亲刘仲武和刘光世的父亲刘延庆,都是西军大将。 白贵陪着韩世忠练了一会武艺,告辞离开。 他匆忙接了军令,后续之事还有不少,时间紧迫,无暇在韩府久留。 …… 三日后。 白贵一身戎装,骑着健马,带着韩世忠赠予的三十亲兵,准备前往荆南府赴任。 在清河街进行道别。 唐婉泪痕未干,上前道:“白郎,妾身也可随你一同前往荆南府,你在济南府是军都指挥使,又无需住在军营……” 她哭哭啼啼道。 新婚才不过数月,眼见爱郎投笔从戎,她内心纵使坚韧,但到了此刻,仍是不舍。 白贵连忙在马上劝说了数句,这才让唐婉,以及白李氏止了哭声。 家中女婢将这一对婆媳扶回了府中。 只剩下族亲和白贵道别。 此次白贵投笔从戎,不少族亲亦拜托白贵将他们的子嗣带走,以期安排个一官半职。 当兵,在此刻是丘八。 但这并非绝对,禁军的待遇好过厢军这地方军不少,同样,这些族亲拜托白贵安插亲族,肯定不是安插的大头兵,而是底层军官。 当然,这些子嗣大多是庶子,而非嫡子,想要从军赚一个前程。 白贵亦巴不得如此,欣然同意。 自古以来,造反这一条路上,亲族永远是中坚力量。 不为别的,造反失败,诛九族一定会诛杀他们。 另外,想要在军营中成事,任人唯亲和处事公允这两点必须保持一定的平衡。 “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 “我这时候,才总算明白刘秀的想法。能老婆孩子热炕头就是人生喜事,若无家国灾祸,走不走得上那一步,还未待可知。” 白贵看了一眼白氏布庄的大门,暗忖道。 他能从院墙内听到白李氏和唐婉的哭啼声。 不过他只是稍一迟疑,就下定了决心。 勒紧缰绳,夹紧马腹。 顺手一甩马鞭。 马声嘶鸣。 一阵烟尘过后,清河街上已不见白贵踪影。 双茶巷。 白娘子暂居之处。 “姐姐,姐夫已经前往荆南府了,你我这就启程前去追寻姐夫。” “而且姐夫这次可没有带他那个妻子。” 小青笑道。 这几个月,白贵和唐婉一直如胶如漆,连带着她们两人都没有插手的余地。 若用道法,固然可以让白贵和唐婉暂时分离。可如此做,这就是成仇了,结下了仇隙。 人在做,天在看。 所以,这几个月内,白素贞和小青与白贵缘悭一面,再难相遇。 “此事果真?” 白素贞面露喜色。 这些日子,可是愁坏了她,不知下一步计划如何进行。白贵根本没给她留下什么插手的余地。 现在,总算是找到了机会。 “当然,我可是亲眼所见。” 小青道。 白素贞点头,和小青一甩衣袖,遂即消失不见。 这箭桥旁的宅邸亦是瞬间就化作荒败破宅,不复往日的雕梁画栋、富丽堂皇。 …… 数日后。 白贵就率领亲兵抵达了荆南府的禁军军营。 他先前去拜见了荆南知州刘琦。 知州府邸。 刘琦接见了白贵。 “贤侄勿要着急上任,叔父正在择选荆南府禁军、厢军的精锐之士,以补充到你所辖之军,另调集军马等一系物资,补全军备……” 他说道。 白贵是韩世忠的徒弟,也算是他的后辈。给予的兵马,肯定不能就这么匆匆给了,要给就给最好的。 宋以朝臣充任各州长官,称“权知某军州事”,简称知州。“权知”指的是暂时主管,军指的是该地厢军,州指的是民政。 刘琦是荆南府知州,有资格管理当地厢军。而韩世忠的另一大将成闵,此刻在枢密院内任职,掌管禁军事。 所以有这两人帮助,白贵执掌的一队禁军,是最精锐,且军备最好的一支。 “侄儿谢刘叔父帮忙。” 白贵拜谢道。 什么叫以权谋私,这就是了。 也亏得他是武状元,又是童子郎,能被扶起来,不然一般人,仅是韩世忠的徒弟……,即使给这机会,都不中用。 他的这两个官身,已经相当于有了一定的资历。 故此,刘琦和成闵对他的帮助,不至于说锦上添花,但也没到雪中送炭的程度,就是普通的徇私。 398、骡子军(求全订) 在知州府邸和刘锜谈论了一些关于荆州府的军事之后,白贵告退离开。 不便再多打扰。。。 只不过相较于来之前,白贵在走出知州府邸的时候,他坐驾马鞍得胜钩上多挂上了一柄上好的朴刀。 这是刘锜昔年所用。 自从绍兴议和之后,刘锜这个名将亦被马放南山,担任了知州这个文职,不再领军打仗,所以这把朴刀他就转赠给了白贵这个亲近子侄。 在此界中,白贵尽管佩剑,但那是便服出行,文士佩剑。在韩府中,他一直随韩世忠学习战场杀伐,用剑太过轻飘飘了,所以又重新将他的关山刀子捡了起来。 关山刀子就是后世刀匠根据宋制朴刀而打造成的刀子。 只不过前者柄短,后者柄长。 朴刀是短刀头,长刀把,刀身无鞘,长刀把可以从刀头取下,做杆棒用。 而刘锜赠予白贵的朴刀,全部都是镔铁打造,并非民间流行的普通朴刀,更像武圣关羽使用的青龙偃月刀。 单人匹马走在街上。 不时,他就到了荆州城南一片里坊,找到里正,出示牙牌。 如唐婉所说的一样,到了白贵这个程度的军官,已经无须在军营中和底层将士厮混,在荆州城内另有私邸居住。 里正亲自迎接,并唤了几个粗使仆妇前去洒扫庭除。 这宅子虽地处偏僻,仅是二进。内设不多,看起来比较简陋。但白贵早些年过惯了苦日子,这点小问题,对他来说还不算什么。 至于刘锜,虽对他比较看重,但显然不会在这一方面,过于安排。 如果连这点小挫折还承受不住的话,何必从军,回家当一个文士就行。虽不至于简衣陋食,但如此,亦算是一种变相的考验。 仆妇打扫离去。 白贵入住,心平气和,未曾有丝毫骄矜之心。 十日后。 白贵再去知州府邸,拜访刘锜。 刘锜说起这件事,“贤侄出身富室,居于陋巷之中,未曾有丝毫愤懑之色,看来韩良臣真的收了一个好弟子。” 有时候,看史书,古人的考验很简答。 但越是简单,越能试验出真性情。 例如唐朝的清官陆贽,一次,他前往拜访当时名望颇高的寿州刺史张镒,张镒认为陆贽是个不可多得的奇才,于是在临别之时,赠送陆贽百万钱,但陆贽只收下了一些茶叶,其他钱财则推拒了。后来陆贽因为此清廉名声得到了不少的好处,官至宰相。 或许真的有什么心机。 可换句话说……,若是连保持这份心机的本事都没有,那也不必谈什么考验了。 不管有无心机,能做出这番模样出来,就已经胜过了不少人。 在刘锜看来,白贵是富家之子,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年少又中了童子郎,而后又中了武状元,这等人去陋巷,一日两日还好说,十日,这就证明其心性足可培养。 “刘叔父过奖了。” “子曰: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我听闻刘叔父在为我择选精兵良将,又筹备了诸多武备,于此而言,荆州城的上好宅邸亦不过百十来贯,尚且抵不过一匹良马。” “梦中想着诸多良马,这陋巷,居之又有何忧也!” 白贵神色镇定,回复道。 “韩家军”要的不是一个谦谦君子,而是一个精于进取的后辈,以此来维持利益和人脉不堕,将他们的“道统”延续下去。 所以白贵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 他不介意这等简陋的生活,是因为刘锜在给他安排精兵和武备。一座荆州城上佳的宅邸也不过一百多贯钱,但一匹良马的价值,至少有数百贯之多,谁优谁劣,一目了然。 哪怕他就是倒卖军械,亦能赚得盆满钵满。 何必在乎这十日的陋巷生活。 “好!不愧是那泼韩五的弟子。” 刘锜见状,忍不住拍案而起,大声赞道。 这一句话,就让白贵在他心底中的印象,大大改观。引用儒经,这可是儒将的苗子,是个有文化的。引用儒经,却不拘泥儒经,这是战场善变之道。同时,善于审时度势,隐忍性情,这可是成为统帅最重要的几个因素之一。 别看一些战场征伐的宿将看不起文臣出身的儒将,认为是瞎指挥。但私底下,一个个对自己子孙的教导丝毫不曾欠缺,都想着成为将门,想着多出几个儒将。 “五日之后,我给你一营的骑兵,一人一马,剩下的四个营,全部满员,不吃空饷,反正以你的家境,也不差这点吃空饷的钱,再给你八百龄铁甲、一千领皮甲、三千领纸甲……” 刘锜在案牍上,大笔一挥,定下了公文。 这十日,一是考察白贵的性情,以此来决定他对这个“贤侄”的投资力度有多大,二则是在这些日子中,进行调集荆州府府库军备,核算出合适的数量,再给予新成立的禁军。 以前的禁军冗兵冗官,还有吃空饷太过严重,所以枢密院决定在荆州府新组建一支禁军。 “多谢叔父。” “不过……这五百匹马,我只要三百匹,剩下的两百匹,还请叔父给我换成骡子,侄儿要仿照李希烈组建骡子军。” 白贵思索片刻,郑重说道。 骡子军并非清末捻军的专项,在唐时藩镇中的淮西节度使李希烈就组建了骡子军,而且李希烈的骡子军亦是战功彪悍。 在《旧唐书》有云:“人劫于希烈,……地既少马,而广畜骡,乘之交战,谓之骡子军,尤为悍勇。” 明末的时候,李自成亦是组建了两万骡子军进行作战。 捻军都能用骡子军多次打败僧格林沁的精锐骑兵。 而他有捻军的先进经验,组建骡子军,即使比不过捻军,但总比没马骑的境地要好的多。 至于为何舍弃这两百匹战马,也是有原因的……。 战马是南宋的军管物资,私人根本难以购得。可若不舍弃这两百匹战马,根本换不到骡子。因为这禁军吃的是大宋的饷,而不是他白贵的、他白贵即使能买那么多骡子,也不可能捐给禁军。一旦如此做,这支禁军,岂不是他的私家之物,这可是为将大忌,甚至比以权谋私要可怕的多。 朝廷可以允许你吃空饷,喝兵血,但绝不会允许你给手底下的将士如此施恩。 “骡子军……” 刘锜皱眉,朱笔顿在案牍上敲着,“李希烈在淮西组建骡子军,是因其占据蔡州、汴州、汝州、邓州,地势平坦,而我大宋之所以弃骡军不用,一者因骡子性情不定,不好在战场使用,二者训骡价高,难以施为,三者……” 他说出一大堆理由。 “叔父所言贵都知道,可骡军本就是大宋缺马,而无可奈何之计。” “不若让贵尝试之,若不可,侄儿并非拗性,浅尝辄止,若可,得训骡之法,有利于社稷江山,虽不至于以此取胜金人,但以骡军,守势无虑也。” 白贵拱了拱手,说道。 刘锜紧皱的眉宇渐渐松散开来,他点了点头,白贵这句话说到他心坎去了,反正只是试一试,又费不了多么大的功夫,成自然是好事一桩,不成,亦算是对白贵的一番磨砺。 “既然你心意已决,叔父也不劝你。” “二百匹战马,一匹战马在市价上可以换到两到三头骡子,但这是市价……,在《武经总略》中言:‘军队每伙置驴一头。’,你所率之军,本应有二百五十头驴,现在我给你调个整数,给你八百头驴……” 他道。 白贵内心合算了一下。 三百匹战马,再加上八百头驴骡,这些八百头驴骡不可能全部用于骑乘,一百头用于运输、驮载货物,各营紧着些,那么就能剩下七百头驴骡,总共大约一千“骑兵”。 一千骑兵,这笔力量若是用好了,足以左右一次大战的结局。 已经算是很强的一股力量了。 “多谢叔父。” 白贵这才对刘锜致谢道。 “你师父虽然教过你兵法,但训练骑兵,并非一时一刻就能成的,若有什么不懂的,不要撑着,过来问我。” “也别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刘锜最后说了这么一句话,就摆了摆手,让白贵退下。 八百头驴骡,基本不可能是禁军出,而是荆州府当地的民政和厢军去出,剩下的事情,有的是刘锜忙。 想要征集这么多闲散骡子,也绝非一件易事。 ------题外话------ 一个表姐嗯,带对象来了,找我打麻将,不能推脱,所以这一更后,今夜无更了。抱歉,牌或许打到凌晨吧,到那时候再补,不行的话,明天一天都不玩了,专心码字了。 399、九牛二虎之力,将军神勇,千古无二! 五日后。 荆州府新组建的禁军,总共一军五营,共计两千五百人,全部满员。。。同时,在临安府枢密院也传来了新组建禁军的番号,胜毅军。 宋朝禁军的编制分为军(大军)、厢、军(小军)、指挥(营)、都等编制。十个小军可组建成一个厢,总计两万五千人,两个厢可组成一支大军,总计五万人。每个军都有自己的番号,例如禁军中最精锐的四个军,捧日军、天武军、龙卫军、神卫军。 再例如岳飞,岳飞曾统率的三支精锐骑兵,番号为踏白军、游奕军、背嵬军。当然背嵬军这个番号比较广泛,韩世忠等人手下的骑军也是用了背嵬军这个番号。 荆南府,校场。 胜毅军大营。 两千五百多名禁军集合,排列整齐,甲胄集密。 点将台上。 白贵俯视众人。 他一袭朱漆山文甲,凤翅兜鍪、护臂、笏头带、袍肚等一应俱全,全身只露出脸部和手部等一小部分皮肤。 许久的静视。 台上和台下都没有人出声。 一刻。 两刻钟过去。 白贵终于开口了,“不瞒诸位,以贵之才干,侥幸能为营指挥使,已经是朝廷开恩,现在贵添居为胜毅军的军都指挥使,执掌一军,与贵的师父分不开,贵的师父,想必你们都清楚,姓韩讳世忠,乃是大宋的骁将……” 台下的禁军有一些少许的骚乱。 但这毕竟是枢密院和荆州府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尽管有一些小骚乱,可还在可控范围之内。 “将军乃是大宋武状元,又为韩大帅弟子,一个军都指挥使……,兄弟们并不敢有任何怨言。” 群将队列中走出一人,身材魁梧,拱手道。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宋朝将士对此场景见怪不怪了。何况白贵并非什么纨绔子弟,而是有实打实的资历,武状元虽说任此职位有些虚高,但也不怎么差了。再说韩世忠在军队中的威望不小,让白贵担任军都指挥使纵使会有一些人有怨言,但绝不会多。 至于士兵们对此更是无感,当兵吃粮,天经地义,谁当将军与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大,现在绍兴议和已过去了六年,天下承平,仗不是那么快就会降临的。只要白贵不克扣他们的军饷,那就无所谓了。 “你叫何名?” 白贵问出列的将领。 这点将台下面的众将站位亦是有考究的,按官职大小而排。这出列的将领是在第三列,那应该就是一个营指挥使。 “回将军,卑职乔三武。” 魁梧大汉抱拳道。 “本将军记住了。” “入列。” 白贵点头,说道。 胜毅军是新组建的禁军,像乔三武就极有可能是其他禁军队调来了的禁军将领。不过好在将不统兵,不然一个个骄兵悍将,哪怕是他,亦感到棘手。 当然,在今日点兵之前,他已经将胜毅军的花名册拿到手了。借助于过目不忘的好记性,乔三武的过往,或者这众将的过往,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同时,他对胜捷军未曾出现一个名留青史的未来名将,亦不感到失望。刘邦的丰沛元从和朱元璋的淮西勋贵,也都只是一县之才。 打天下,一县之才,已经够用了。 乔三武领命,入列。 很规矩。 白贵能看出来,这支禁军不愧是精锐,服从军令已经刻在了骨子里,也不因他是刚从军的小辈就心生骄逸、懈怠,毕竟军法违令即斩,一般人没点底气还真没有那么头铁。 骄兵悍将也不是那般好当的! “初来乍到,本将军亦不知众将有何本事,场中将士是否有所遗才。故……本将制定一法。” 白贵招了招手。 很快,在台下,就有亲卫合力用绳索搬运上来一尊釜鼎。 这尊釜鼎高约六尺,能有半人多高,而宽则有三人合抱,用料扎实,至少有七百多斤重。 “能拉动此釜鼎,走三十步者,无官无爵之人,即可为军中副都头,有官爵者,晋升一级,赏钱十贯。”(每都五百人,有副都头,都头之别。) “能拉动此釜鼎,走七十步者,无官无爵之人,即可为军中都头,有官爵者,晋升两级,赏钱三十贯。” “能拉动此釜鼎,走一百二十步者,无官无爵之人,即可为营中副指挥使,有官爵者,晋升三级,赏钱一百贯。”(每营五百人,有营指挥使、营副指挥使之别。) “走的越多,本将军的赏赐也就越多!” 白贵缓缓说道。 在点将台旁,已经有亲卫捧着木案,木岸上摆放着牙牌、用绳子串好的一贯贯铜钱。 牙牌,则刻录好各都、各营的番号,以及各都、各营的军职。 铜钱都是新钱,金灿灿的一片。 极有视觉冲击力。 禁军校场上,顿时哗然一片。 一个个眼睛都有些红了。 以往,想要做到军队中的基层军官,对于他们来说,最快的捷径就是在战场上杀敌,可杀敌想要杀到管理一百人的都头位置,十之无一。然而现在仅仅比拼他们的气力,就能成为副都头、都头、营副指挥使、指挥使这等官职,这可以想都想不到的美事。 众将亦是蠢蠢欲动,官升几级,这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诱惑。 “诸位将士但可一试……” “本将军千金一诺,绝不会轻易毁改。” 白贵道。 从古到今,想要最快整合一支军队的战斗力,最好的办法,就是以这种肉眼可见的奖惩来激励将士。这种行径,虽说有一定的后患,比如说将士们上行下效,以勇力自持,多是莽夫。 但两害相权取其轻,哪有什么尽善尽美的好事。 他现在的地位纵然不低,但在大战决策上,还没什么可左右的实力。而猛将,才是中层将领从众将中最快脱颖而出的好办法。 因时而变,因地制宜,这才是国士。 再说……以猛将自持的将领,真不见得差了,比如霸王项羽,看似莽夫,实则是兵形势的大家。 项羽的对手可是韩信、刘邦、彭越、英布、曹参、吕泽等等这些名将。 …… 有了白贵的许诺,胜捷军中有自视奋勇的人立刻登阶上了点将台。 第一个人,只是一个虎背熊腰的中年人。 白贵的亲兵为其缚上绳索。 吭哧。 吭哧。 这虎背熊腰的中年人只拉了二十五步就力竭倒地。 “你是第一个上场的人,尽管未能达到三十步,但将军开恩,你可晋升为辎重营炊事都的副都头。” 一名亲兵数完步数后,开口道。 “多谢将军大恩大德,我李猴儿没齿难忘。” 虎背熊腰的中年人在听到亲兵所言,立马跪倒在地,学着戏腔的唱词,朝着白贵拜谢。 “将牙牌予他,再赐三十贯钱。” 白贵露出笑容,说道。 读过书,有见识的人,在哪里都能吃香。 他现在此般作为和商鞅变法中的徙木立信,并无半点差别。敢上来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总会得到好处。 只不过场下的大头兵只字不识,不明白这点的好处。而将领,纵使知道这个道理,但显然这份诱惑,还不足以让他们第一个出列。 不过这李猴儿终究是没走到三十步,但没走到三十步,给个都头中最低的辎重营副都头,不算太过违例。至于钱财,只是个添头,给多了只会表明他这个主帅的慷慨。 敢于嫉妒的人,只会嫉妒李猴儿得到了“不义之财”。而对他这个主帅不仅不会有嫉妒,相反会对他更加敬服。 今后他下的命令,这些人会下意识率先冲出去。 这就是“训人”,是为将之道,亦是心理学的经典性条件作用。 道理都是相通的。 有了李猴儿的示范,场下的禁军士兵亦开始了鼓噪,一个个在禁军中久有声名的翘关之士开始走了出来。 翘关,又叫拓关,即举起城门的门闩。《吕氏春秋》记载:“孔子之劲,举国门之关,而不肯以力闻。” 翘关之士,意思就是能举起城门的大力士。 两千多人中,陆续上了两百多个人。 但很显然,白贵在制定这个游戏规则的时候,早就测试过了,不会致使有太多人过去。 两百人中,进第一关的,只有三十多名。 进第二关的,只有十三名。 进第三关的,只有两名。 这后面的两名,分别将釜鼎拉动走了一百三十步、一百四十步。 白贵一一奖赏,不曾落下。 但等到通过第二关、第三关的翘关之士时,他直接询问,看这群人可否愿意入他的亲卫营,当他的亲卫。 十三人犹豫稍许,就半跪而下,愿意成为白贵的亲卫。 “陈策、马胜……” “你们二人成绩最佳,可为本将军的营都指挥使、营副都指挥使,剩余之人,皆可为本将军亲卫营的军使(都头)、副军使(副都头)!” “今日之后,此十三人,皆以十三翘关士称之,每月领双倍军俸。” 白贵慨声道。 他虽然有韩世忠赠予的三十亲卫兵,但这些人他打算编入侍卫营。亲卫营是他亲自指挥的兵马,而侍卫营是保护他的兵马,两者并不相同,互不统属。 宋军制中,步军一都军官称之为都头、副都头,而马军一都军官称之为军使、副军使。 至于十三翘关士,他本想以十三太保称呼,但想了一下这个名头,有些犯忌讳,就弃之不用。 “谢将军。” 十三人脸色顿时一喜,拜谢道。 刚才白贵问他们愿意进入亲卫营,当他的亲卫时,他们还误以为是白贵不肯兑换承诺,只想以亲卫营的一个小官职打发了,但没想到,白贵对他们待遇竟然如此亲厚,直接让他们担任亲卫营的指挥使、军使。 要知道,在一军中,亲卫营才是嫡系部队,哪怕官职比其他营的稍低,但仗着嫡系,将军宠信,这地位不会低。 而双倍的军俸,就更是意外之喜了。 台下的禁军对这十三翘关士立刻投去了羡艳之色。 不过他们也没什么好妒忌的,他们都是大头兵,字不识几个,比试勇力本就是最公平的方法,现在他们气劲不如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当然最关键的一点是,这些翘关之士,凭仗勇力,绝对是禁军中的刺头,或者说“恶霸”,他们现在对白贵信服,那么全军对于白贵自然也就信服,因为这十三翘关士就是这支禁军底层士兵的“领头羊”。 “诸将亦可上台一试……” 白贵笑了笑,看向点将台下的禁军众多将领。 士兵上台试完之后,接下来才会论到将领,这已经约定俗成的规矩了。重要的人物,往往迟到,最后出场。 一个个将领上台挑战。 与士兵相比,他们的成绩就好的多。 基本上八成的人,第一关都过去了。但这八成的人,亦都止步在了第二关,没能挑战完第三关。 毕竟能挑战第三关的人……,从两千五百禁军中,才选拔出了两人。 千里挑一。 而这些禁军将领尽管身体素质比普通士兵要好,可终究还是基数少,能到第三关的人,自然难以寻觅。 而陈策和马胜这两个大力士,原先都是厢军的精兵,被刘锜在荆州府数万厢军中挑选出来后,送到了胜毅军中。 见状,白贵又亲自一一封赏,并且记住了这些将领在场的细微表情。 “尔等已经试过。” “现在……也该本将一试,以免尔等对本将军生了小觑之心。” 白贵放下花名册,转身对胜毅军将士说道。 “我等不敢。” 众将士口呼道。 白贵已经施恩于他们,虽然只施恩了一少部分人。但往往一少部分人才能代表一大部分人。 施恩了一少部分,就相当于施恩了全部人。 “再抬一釜鼎上来。” 白贵对亲卫说道。 胜毅军将士哗然,神色震惊。 这釜鼎已经有七百多斤重了,能拉到这釜鼎走一百二十步的人,只有两个人而已。 现在白将军如此……。 少倾,又有一釜鼎被亲卫用绳索抬了上来。 白贵脱下朱漆山文甲,袒露上半身,一身腱子肉,线条优美,可以隐约看出其中隐藏的爆炸般的力量。 他再深吸一口气。 全身的气息顿时升腾,强健的身体立刻如魔鬼般突然暴增了一圈,鼓凸强健的肌肉隆起,脊背化作龙脊,极为狰狞。 强迫的力量压迫感。 校场的氛围压制到了极静。 白贵左手握住一釜鼎的鼎足,用力一举,这个釜鼎顿时腾空而起,缠绕的锁链哗哗作响。 “自古以来,力能扛鼎者,西楚霸王项羽、秦武王嬴荡、淮南王刘长……,数尽古史,不过寥寥数人。” “想不到今日竟然看到了……将军如此神勇的一幕。” 一些将领目瞪口呆,下意识的喃喃自语。 而有了刚才众将士拉鼎的对比,现在这些将士对白贵所做出的的扛鼎,亦是心悦诚服。 另一边。 在校场之外,观察场内动静的白素贞的小青亦是不敢置信。 “这……” “想不到这白氏子竟然如此勇猛。” 小青吃惊道。 说罢,她面露垂涎之色,“若能将其采补,至少能省去数十年的苦功。” 力能扛鼎的勇士,千古难寻。 而精修采补之道的妖人,采十个、百个普通男子都不如白贵这一人。而且这力能扛鼎的勇士,必定真阳极纯,不用再度炼化。 白素贞闻言,美眸立刻瞪去,小青这才偃旗息鼓。 “应是那枚仙丹的缘故。” “那枚仙丹……我虽然炼化了大半,可还有一些或许在白郎的身上,所以他小小年纪,就考中武科,夺取了武状元。” 白素贞解释道。 她这解释一是自语,二是打消小青对白贵的垂涎,命有霸王之勇的人,和吃了仙丹之后,有了霸王之勇的人不同。 前者对妖类的好处更多些,吸魂夺魄,但后者就没有那么多了,只是仙丹之力的缘故。这仙丹已经被炼化,即使榨取,也榨取不出多少。 正说话间。 白贵右脚一蹬,右边的釜鼎立刻被他踢动,暂时腾空片刻,而这短暂时机,被他所抓住,一手抓在了右边釜鼎的鼎足上。 两尊重达七百余斤的釜鼎,就这样被白贵一左一右的举了起来。 众将士骇然。 “天神下凡,这是天神下凡……” “羽之神勇,千古无二!可霸王项羽,亦是只能举起一尊鼎,但将军却能举起两尊鼎……” 众将喃喃自语,神色犹是不信。 可这结果就在眼前,由不得他们不信。 “将军神勇,千古无二!” 一旁的乔三武听到这句话,眼睛一亮,率先半跪在地,喊了起来。 而其他的将士,看到了这一幕,亦是半跪在地,齐声喊道。 这一刻,胜毅军上下,无人不叹服的白贵的勇猛,不愧是自幼就能夺得武状元的奇才。有更甚者,甚至将白贵视作了神仙下凡,毕竟这等超脱于常人认知的事情,远比“鱼腹藏书、野狐夜嚎”这种神迹更为让人信服。 轰隆。 两尊釜鼎落地。 白贵汗如雨下,假装大口喘气。 在兑换修道天赋之后,他闲暇的时候,也兑换了“九牛二虎之力”这个天赋,在法力的滋补下,这九牛二虎之力才真正的被开发了出来。现在的他,别说举起两尊鼎,三尊鼎都不是问题。 同样,他动用的都是肉躯之力,可不是什么法力。 别人看到此幕,只会以为他天赋异禀,断不会朝着别的地方去想。有项羽这个例子在,接受一个和项羽差不多,比项羽更胜一筹的勇士,亦不是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 ------题外话------ 昨天打牌输了两百,不说了,码字还钱……哭死。 400、赌赢了,任凭你处置(求全订) 有了他在胜毅军中施展自身武力这一招,虽不至于让所有胜毅军将士对他马首是瞻,但有了这开局,今后他想完全执掌胜毅军的兵权,亦不算是一件难事了。 剩下的事情,则需时间去进行磨合。。。 而在这一日确定胜毅军番号且点将之后,白贵迅速在荆南府开始了大肆训练兵马。 …… 创造关学的大儒张载,曾经对宋代军费进行了统计,“养兵之费,在天下十居七八。”宋神宗时期的陈襄也上奏说:“臣观治平二年天下所入财用大数,都约缗钱六千余万,养兵之费约五千万,乃是六分之财,兵占其五。” 宋朝的喝兵血、吃空饷到了什么程度。 在宋史中提到,禁军马军一指挥仅余数十骑兵,步军一指挥仅有二三百人。要知道马军一营整编是四百人,步军一营整编是五百人,缺额的兵员能占到一半到三分之二之间。 “皇佑间,马军以四百、步军以五百人为一营。承平既久,额存而兵阙,马一营或止数十骑,兵一营不满一二百。而将校猥多,赐予廪给十倍士卒,递迁如额不少损。”——《宋史》 北宋繁荣,那是仅对汴京而言。 宋朝的冗兵、冗官、冗费,已经到了积重难返的程度。 大宋并非有钱,而是极为积贫、积弱。虽然统治的疆域不少,但实际上的实力和历代稍大一些的割据势力没什么两样。因为基层组织动员能力不行,导致国力空虚,从而废弛。 朝廷给白贵胜毅军拨的粮饷也不多,亦有可能是雁过拔毛、上下其手的贪污传统,给胜毅军的粮饷只有两千兵员,并且关于马军,只给了三百马军的粮饷。 马军的俸禄和步军的俸禄不同,一般而言,马军的俸禄比步军多不少。 负责此事的转运使直说,“胜毅军只有三百马军,剩下的是骡军,这不是马军,还请白将军回去。” 这句话怼的白贵哑口无言。 南宋官面上,还没有骡军这一兵种,若都算马军,朝廷给的钱那就太多了,若算步军,胜毅军的每月开销扛不住。 不过白贵直接求到了荆南府知州刘琦,刘琦在朝廷中还是有点牌面的,上奏说了几句,可能朝廷对白贵亦有不错的好感,大笔一挥,这三百马军改为了原额的五百马军,再每月另拨给一些助饷银,此事算是终结。 虽然还缺额不少,但白贵也不是没招。 他和地方厢军将领一商量,让地方厢军的将领裁员干脆狠一点,等检阅兵马的时候,让胜毅军将士充个数就行。 将吃空饷的钱,给胜毅军拨一部分。 换句话说,胜毅军领地方厢军士兵的粮饷。领的不是一份,而是好几份。 大家都是同僚,而白贵人脉更是能登天,加上刘锜这个知州又是白贵叔父,这些地方厢军将领听到后,很干脆的让给了白贵不少利润。 这也并非是这些地方厢军大胆如此,而是让别军士兵冒籍领饷早就是司空见惯的事情,此刻白贵“下放”到荆南府,按理来说,他们这些将领理应给白贵这个实力派分一杯羹。 东拼八凑,白贵总算是凑足了胜毅军的粮饷。 足粮足饷。 胜毅军开始了蜕变。 …… 眨眼便过了两月。 白贵走在荆州城的大街上,走到一家酒肆,要了一碟卤羊肉,还有一盅米酒,随意坐在临街的酒桌上,听着食客的高谈阔论。 “听说金兀术年岁大了,我听从上京行商的人回来说,金兀术昼寝觉冷,让仆役每日每夜都用炭火取暖。” “上京在辽东,本就酷寒,取暖合情合理。” “金国皇帝完颜亶愈发昏庸了,我听金国人说,这金国皇帝啊,故意酗酒,然后趁醉杀了自己的皇后裴满氏,还有自己的皇弟,以及一些妃嫔……” “完颜亶不是一个明君吗?他的天眷新政做的不错。” “……” 食客谈论道。 荆州城位于长江中游,水道旁侧,人来人往,商贾繁密,尤其是现在南宋只剩半壁江山,绍兴议和之后,南宋与金国的商业交往愈发兴盛。 此刻是南宋境内。 虽酒肆“勿谈国事”,但国事往往是大多数人关注的,金国还管不到南宋境内商人的谈论,所以这些商人大多谈论金国的内政。 “金熙宗完颜亶昏庸……” “在一一五零年,也就是绍兴二十年,三年之后,海陵王完颜亮刺杀身死,随后被废为东昏王。” “而大名鼎鼎的金兀术,亦会在明年,即绍兴十八年病逝。” “朝政内乱,名将衰微,此时正是图谋的好时机。” 白贵听着食客的议论声,心里默默想道。 他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历史会和史书所载出现什么变化,所以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从刚才食客的口中,他仅凭这只鳞片爪,再结合史料,大概就判断出了此刻金国的内事。 “不过想要攻打金朝,仅靠赵宋是不可能的。” “赵构不可能再进行北伐……” 白贵内忖。 绍兴议和,是金兀术主推的,现在金兀术没死,想要金国攻打南宋,亦不太可能。 “若在大唐,哪有这些腌臜事,说打就打。” 他叹了一声。 随意从怀里摸出一张交子,放在了饭桌上,继而离去。 街上,车水马龙。 荆州城是此时的天下重镇,街道两旁的店铺密集。 “咦?白大官人?” “白大官人!” 忽然,从白贵的身后,传来一句句的叫喊声。 声若黄鹂。 一停就是个年轻女子。 白贵猜到是谁,他回头,在人**错之间,看到了街巷中一个白衫女子,头戴白色帷帽,通体皆白。 而陪侍在白衫女子身旁的,则是青衫婢女。 三人走近,逛街。 “白小娘子。” “想不到……在江陵城碰到你了。你家不是在姑苏城吗?” 白贵好奇问道。 荆州城,又称江陵城。 “奴家回到姑苏之后,一直牵挂白大官人,后来多方打听之后,才知道白大官人你前往江陵城赴任……” 白素贞笑言道。 言语中,皆是对白贵的倾慕之意。 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不过妾身见白大官人你唉声叹气,不知何故?” 白素贞又反问了一句。 “也没什么说不得的……” “如今天下承平,官家又无北伐之意。” 白贵长吁短叹,“承平之年,武艺无半点用途!我听那来往金国的商贩说,金兀术年老,即将离世,可恨此生无交手之机。” 他这话一般人要是听到了,定会以为他是大话。金兀术那是何人,天下名将,而他只不过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辈。 不过这句话虽然自大,却也可见豪气。 白素贞见识过了白贵的勇武,自不认为白贵在放空言,她细思了一会,轻笑道:“朝廷无北伐之意,金国却有南攻之相……,白大官人只需等待时机,总有可用之时。” “白小娘子不过妇孺,怎可断言国事。” 白贵摇头,一脸的不信。 “好你个粗鲁的武夫。我姐姐好心劝说你,你不知谢,反倒说起我姐姐的不是了。” 小青一脸愤愤之色,打抱不平道。 “小青!” 白素贞呵斥。 虽然小青明面上的地位只是一个婢女,但小青只是白素贞的婢女,而非白贵的,所以稍知道一些礼仪的人,不会亲自动口去训斥。 而白素贞的训斥,也算是将此事化解了。 “白大官人,咱们不如打一个赌如何?” “赌金国这三个月内,会不会兴兵南下攻宋。” “我赌赢了,你就要答应我办一件事,这件事不会让你难做,而且对你亦有好处。我赌输了,任凭你处置如何?” 小青暗中舔了舔舌头,说道。 怎么都是一件稳赚不亏的生意。 “小赌而已。” “我答应了又能如何。” 白贵摇头,轻语道。 ------题外话------ 凌晨后,还有一更或两更。 401、射杀完颜亮(求全订) 果不其然。 这赌约出来之后。。。 在绍兴十八年一月中旬的时候,金兵犯境。 撕毁了绍兴会约。 金国方面以太师、都元帅金兀术领兵二十八万,号称四十万,进攻南宋地。 南宋上下人心惶惶。 金国据传攻宋的理由很简单,岳飞已死,韩世忠乃是老将,于者诸将虽勇,但南宋久耽享乐,武功废弛,必能一举而灭宋。 但这只是明面上给出的理由。 当然,这个理由,亦有说服力。 不过白贵却知道,金国出兵,应该和白素贞、小青分不了关系。在十二月的时候,他就听说有宋朝刺客刺杀女真贵族的传闻。 这般举措,牵一发而动全身。 看似是个可笑出兵的理由。 但实际上,并不可笑。有多少大战的战役,都是因为刺杀而导致的。南宋和金国早就矛盾重重,只不过赵九妹善忍,一直窝囊着,而金国上下面对现今武备废弛的南宋,哪能不生慢待之心,发兵攻宋,顺水推舟的事情罢了。 例如绍兴十年,宋金议和。金国愿意将汴京重新交还给南宋,赵构派刘锜率领三万兵马北上接受汴京,但不料金人反悔,金兀术率领数十万大军再次南下攻宋,而刘锜则率兵三万大败金兀术,顺昌之战一战成名。 所以这次宋金能维持六年的和平,已经出乎所有人意料了。 金人的背信弃义,已经让人见怪不怪。 南宋的应对也很积极。 以韩世忠为主帅,召集临安附近及江南各道禁军为东路军,北上抵挡金人攻势。以刘锜为副帅,征召荆南府及附近各州兵马,为西路军,以侧翼牵制金兀术兵马。 而白贵在这四个月内训练的胜毅军成果,则让刘锜眼睛一亮,特另白贵为西路军先锋,率先开拔。 …… 完颜亮是上京留守。 此次金兀术率领大军再次伐宋,素来和金兀术这个叔父亲近的完颜亮亦和金兀术一同前往伐宋,他为骠骑大将军,管理万骑。 “回将军,汝州四周已探,并无宋军踪迹。” 斥候来报。 “宋人缺马,来一个斥候我剿杀一个。宋军又怎敢轻易派军前往边境。” “不用再探,汝州一马平川,并无要隘可攻守,直接前往汴州,会和叔父大军。” 完颜亮勒住缰绳,战马嘶鸣,他大笑一声。 这纵然有一些轻敌的念头,但他的想法确实正常,南宋缺马,汝州地处平原,一眼就能看到边际,难以有能掩藏兵马的可能。 他继续行军。 忽然,在前方出现了一队骑兵,一人双马。 大约有三十余骑。 为首之人带鬼面,披白袍。 转瞬即逝。 “派出百骑,绞杀这队骑兵,而且这鬼面白袍将领,估计是宋军将领,将其生擒,带回来见我。” 完颜亮皱了皱眉,下令道。 虽然对方有三十余骑,但宋军铁骑往往不如金军铁骑,以三围一,足以取胜。 少倾。 一排排金人士兵人头丢在了金军前行的位置。 “五百骑兵!” “这鬼面白袍将领不容小觑……” 完颜亮目光深缩,神色露出了一丝郑重。 他这时想起了汉学老师教给他的故事,说在南北朝的时候,有一个叫兰陵王的北齐宗室,因为太过俊美,所以佩戴鬼面,而南朝又有一个叫陈庆之的将领。 说什么“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兵万马避白袍。” “笑话。” “宋人真是可笑,到了现在,还在相信鬼神之说,汴京……已经破了。” 完颜亮不屑道。 但他再行走,渐渐没有了五百骑的音信,等走到汝州城的时候,在城下整齐的放着五百金人士兵的首级。 逾两日。 第三次,鬼面白袍将领再次出现。 只不过此刻他的身后已经多出了千骑,一人一马一骡。 平原上。 两军对决。 “一千人对付一万人,优势在我。” “区区千骑,也敢掠我大阵?” 完颜亮冷笑一声。 他可总算知道这宋军将领打的什么算盘。还不是因为宋军缺马,给他玩什么围三缺一的把戏,赚得马匹。 可惜金国富庶,不缺马。 距离金军万骑约七百步的对面宋军千骑。 毫无例外。 这支千骑就是白贵所率领的胜毅军。 “十三翘关士,披重甲!” “侍卫营、亲卫营,为本将军着甲,本将军冲破敌阵之后,尔等紧随之,牵驴骡以火牛阵破敌!” 白贵冷喝一声,开始任由侍卫营的亲兵为他披着三层铁甲,四层纸甲,还有内忖的两层皮甲。 总共九层甲胄! 这九层甲胄是匠人为他特制的,方便披甲。 同样,这皮甲、铁甲、纸甲、与一般的甲胄不同。 胯下战马传来一声哀鸣。 以白贵的重量,再加上这恐怖的九层甲,还有自身马匹披上的铁甲,一次冲锋,战马就要报废。 一步步接近。 到了两军五百步左右的时候。 白贵率领侍卫营、亲卫营总共一百多名精锐,以他为首,呈箭矢状直插金军大阵。 三弓斗子弩、双弓床弩、三弓弩、神臂弓。 崩崩弦响。 还有万骑的硬弓箭矢,亦如雨下。 然而这些劲弩强弓射出的箭矢,落在白贵身上的时候,却软趴趴的,被白贵轻易以通体镔铁打造的朴刀挑落。 一人一马,驰骋无双。 “此壮士……,不知是何人?” “宋人竟有如此大将?” 完颜亮坐在中军大营,此时收起了小觑之心,神色震惊道。 这……已经超过了他的认知! 如此悍将,千古难寻。 “若吾有如此壮士,国事可期矣。” 完颜亮想到皇位,心中一热,有这等壮士的勇力,哪怕手无寸铁,亦能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等一会,等他陷入阵中之时,再招降之。” 他道。 “切勿伤吾爱将!” 他又道。 射向白贵的箭矢,开始以羽箭居多,少了弓弩的大型箭矢。 “可笑,” “想要招降我?” 白贵心思玲珑,完颜亮打的什么算盘,他此刻见此情况,便一清二楚。 想学曹操,也要看有没有那个本事。 他继续冲阵。 终于临到了金军的阵前。 一排排的皮盾,挡住了他的去路。 刀尖一挑,皮盾顿时四分五裂,白贵当先冲进了金军大阵。 有聪明的金军,直接以绊马索、转镰刀砍向白贵胯下的战马。 正好,战马力竭。 白贵一跃而起,另夺旁侧金人战马,继续厮杀。 “宋将白贵在此,贼酋莫不是怕我?” “现在仍不敢现身?” 他大吼一声,喊道。 在中军帐中的完颜亮闻言,连忙问向左右,这宋将白贵是谁。 “启禀将军,此人应是绍兴十四年的武状元。” “久闻这白贵乃是韩世忠的弟子。” “现在是胜毅军的指挥使,看来……这支军队就是荆南府的胜毅军了。” 旁侧文官回道。 不管是白贵成为武状元,或者是拜韩世忠为师,这一件件事已经入了金人高层的眼,此刻白贵主动提及姓名,金军帐中定然有知道白贵身份的人。 “韩世忠……,久闻韩世忠勇武,想不到收的这个徒弟,也勇武至斯!” “退开左右,升高台,我要与这位壮士相谈。” 完颜亮道。 不管是谁,在冷兵器战场上,遇到如此骁将,都会见猎心喜。 亲兵搭建一人多高的高台,完颜亮一跃而上。 他能看到白贵此刻距离中军大帐约有三百来步,而他周遭又有亲卫持盾保护,并不害怕白贵突然刺杀。 “完颜亮在此!” “诸位将士暂且休于此将厮杀,让……” 完颜亮话语未尽,忽然一支铁箭穿云而来,直射他的口喉之间。 “完颜亮已死!” “尔等还不快快投降……” 白贵大喝一声。 他这时亦顺手一甩金军大营的旗帜,将其甩到半空,通知胜毅军将士。 话音落下,金军将士刚才注意看着高台上的完颜亮,此刻见完颜亮中箭倒地,顿时骚乱大起,阵脚大乱。 而与此同时,十三翘关士率领亲卫营在军中冲锋。另一方面,其余胜捷军在临近金军一百多步的时候,以火把点燃驴骡尾巴上绑着的稻草还有火油,牵着驴骡冲锋。 本来金军有各级将领指挥,不至于大乱。可现在又这千头驴骡冲阵,这些驴骡因为身上泼了火油,悍不畏死,将金军大阵直接冲毁。 而白贵趁此闲暇,拿着铜胎铁弓,以及一支支铁箭,盯着金军正在指挥的令旗官,以及各级官员。 他射艺无双。 箭落之下,一方的金军将士就有如无头蚂蚁。 这场战斗从日中持续到日暮。 胜毅军将士们手上的长刀已经砍得卷刃。 失去了中枢指挥的金军将士,就像是失去了爪牙的老虎,看起来可怖,但在陷阱之下,迟早会猎于人手。 “将军……” “此次大战,还有俘虏三千人。” 乔三武拱手道。 他眼底陷入一丝狂热。 这种打发,千古未闻。看似莽夫,可实际上,一步步精心谋划。先以完颜亮的轻敌之心,夺得马匹,再以白贵的勇武,还有翘关之士这些大力士的冲锋陷阵,让金军战阵陷入混乱,随后以计取信完颜亮,一箭将其射死。 这些或许不足以称道, 但能以战国齐国安平君田单的火牛阵破敌,足可见才华。 环环相扣。 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主将轻死敢战,他们这些从将,又有什么胆怯偷生之念。 “破釜沉舟,一战而定。” “本将军打此战的时候,亦是心惊胆战。” 白贵露出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若非他有九牛二虎之力,几乎不可能力竭。不然的话,这场战,他还真不敢打。 也幸好他是仙躯,实在扛不住的话,只能暴露修为了。 实际上,披甲无双,再加上不会力竭,他一人敌一军都是等闲事。 “那将军……” 乔三武犹豫了一下,想要重复刚才的问话。 白贵瞬间瞪了乔三武一眼。 这等话,还用得着问他吗? 他们只有一千骑兵,经过此战损失了不少,即使刚才剩下的胜捷军步军赶到,但不到两千人的人马看押这么多的金军,危害实在太大。 乔三武顿时会意。 不到一会,乔三武跑了过来,“将军,刚才清点战马和辎重,我军斩获八千战马,还有各类粮草辎重不计其数……” 金人都是一人双马,甚至一人三马。 若不是因为“火牛阵”,吓跑了不少战马,这次的斩获还会更多些。 “两千战马送给刘副帅,三千战马送给韩大帅,剩下的三千战马我们自用,还有再让刘副帅给我们拨给驴骡、补给精兵。” 白贵沉吟少许,说道。 八千战马,胜毅军守不住。若是他有三万人,不,一万人,他就能完全消化这八千匹战马,可他只有不满编的胜毅军。 战马……,只能送出去。 不过好在刘锜对他不错,是亲近长辈,韩世忠是他师父,将这五千战马送出去后,给他的回报亦是不会少。 有了这资本,再进行谋略就可行了,不必像这次如此莽撞。 ------题外话------ 今天的就到这里,码了一万多字,也有点累了、 402、谋逆,假秦王(求全订) 大概持续了不到半个时辰,这场大战的余尾总算收拾干净。 汝州地处中原,在金国腹地,距离淮河一带两国的对峙范围,还有一定的距离。。。 白贵此次率领胜毅军兵马赶到汝州,已经算是孤军深入了。 所以他们不敢耽搁时间太久。 打完就撤! 也是完颜亮自信,认为一万铁骑对付白贵的一千宋骑,优势在他,所以并未通知附近金国守军,不然这仗真不好打。 当然,在战后,白贵也撒出了一队游骑,尽量阻止金军获得此方战报消息。但这显然无法持续太久,最多封禁一到两个时辰。 “这就是完颜亮尸首?” 临近行军之际,胜毅军将士总算从一堆尸山血海中,找到了完颜亮的尸首,并运送到了白贵面前。 “从这尸首中搜集到了上京留守的印绶,应当无误。” 亲卫回道。 白贵点了点头。 他倒不是对这尸首有什么质疑。 事实上,在他“陷入”金军阵中,再到弯弓搭箭射死完颜亮的这一阶段,他已经将完颜亮的气息、容貌等等刻画入心,此时这尸首尽管被人马践踏,但首级的保存度还不错,断不至于认不出身份的程度。 胜毅军兵马立刻后撤。 一日半后。 紧行军后,到了淮河南岸西路军的大营。 西路军驻扎在光州,此地紧邻淮河。 白贵一身戎甲,赴营。 大营中。 刘锜听到战报,眼底露出一抹喜色,但身为统帅,他脸色仍旧很平稳,未曾出现太大的变化。 为将切记戒骄戒躁。 “你在汝州截杀完颜亮这个上京留守,是大胜,剪掉金兀术一翼。于我军此次应战大有好处。” “不过你为先锋,这打法还是太险……” 他沉吟了一会,“兵马我会给你补足,另外我会将麾下的踏白军交给你,踏白军乃是精锐之师,虽止有千五骑,但……你要慎重使用。” 说到这里,他也露出一丝心疼之色。 能冠以踏白军的兵马,无一例外都是精锐。踏,是检踏,勘察、搜查的意思,白,是薄的通假字,薄的意思是‘草木丛生,交织,不可进入’。因草木茂盛,容易潜伏敌人。所以踏白联合起来,就是“查探敌人隐伏”之意。 换句话说,踏白军都是侦察兵,而侦察兵,无疑是精锐中的精锐。 若是换做其他时候,刘锜断不会将手中这支仅有的精锐骑兵交给白贵。可如今,白贵刚赠予了三千匹马入了西路军,有了这些马,再加紧训练一段时间,就又是一队精骑,尽管不如以前的踏白军,但能堪重用。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更何况是善于骑战的猛将。 这时候,将有限的机动力量集中在一人手中,才是统帅应该做的事情。抠抠搜搜,反倒成不了大事。 “多谢叔父。” 白贵拱手道。 “现在是军帐之中,叫什么叔父?” 刘锜眉宇一皱,训斥道。 “是,大帅。” 白贵领命,不以为意。 现在帐中仅有他和刘锜二人,叫叔父更能增进二人感情。而刘锜虽然是明面训斥,可实际上,他能看出来,刘锜心底亦是高兴。 在封建时代,能担任一军主帅的,公心和私心都会有。公心,代表赏罚分明,而私心则是培养亲信,若无亲信,就如人体没有四肢百骸,运使不灵敏。因为只有亲信,才会毫无质疑的服从命令。 “你说说此次截杀完颜亮万骑的过程……” 刘锜捋须轻笑一声,继而说道。 看似只是军帐中的一次普通问话。但白贵这句叔父,意思不辩而明,那就是他这个侄儿,是他刘锜这个主帅的亲信,唯他马首是瞻。 哪怕他并无私心,亦感满意。 “此次战役过程,末将已经写在奏报之中。” “还请大帅查看。” 白贵从怀中掏出一卷绢帛,递给了刘锜。 他早知刘锜会有此问,所以早早的就准备好了奏报。 “你这奏报……,虽然词理简单,可能看出功底。” 刘锜只看了奏报的几句开头,就不忍赞道。 他当主帅,很久都没见过如此赏心悦目的奏报。这奏报虽然辞藻不华丽,可字字贴切,又切有韵脚,一句句读之,使人悦然。 这并非是白贵不会写辞藻不华丽的文章,而是军事奏报,以简明为主。 但简明……,粗鲁武夫写的奏报,和白贵这个学过八股文章、诗赋的秀才、状元郎写的奏报相比,很显然差距会很大。 看奏报的时候,刘锜抬头看了一眼白贵,又回头看了一眼奏报。 打仗如此“莽”,但写文章又这般好。 差距实在让人有些不敢置信。 “这完颜亮倒是有意思。” “想学曹孟德,喊切勿伤你……,以致于酿成大错,一败涂地。” 刘锜看完奏报,轻笑道。 在奏报中,白贵提到,事后审问完颜亮亲卫的时候,亲卫有提到这茬,这也是白贵之所以能冲到敌阵之内的一大原因。 “金人骄矜,素来轻视我宋人。” “完颜亮此次遭此大劫,亦在常理之中。” 白贵闻言,脸色古怪了一下,复而平常,说道。 完颜亮确实和曹孟德很像,虽然没有曹孟德的本事,但曹孟德的爱好一个不落。在海陵王完颜亮登基之后,曾说:“吾有三志,国家大事,皆我所出,一也;帅师伐远,执其君长而问罪于前,二也;无论亲疏,尽得天下绝色而妻之,三也。” 曹贼虽死,曹贼之志永存! “若是他爹完颜宗干执掌此万骑,就不会如此了。” “由此可见,金人之骁勇,亦不久存矣。” 刘锜点头道。 完颜亮就是个金国金三代,所以轻敌率进。让白贵“捡了”一个大便宜。当然这个大便宜不是谁都能捡的,只能说,相比于完颜宗干、完颜宗弼(金兀术)这些金二代,例如完颜亮的金三代好打许多。 …… 刘锜是名将。 白贵的先锋军得到踏白军一千五百精骑补充之后,已达四千铁骑。于是西路军的机动力量大大增加。在刘锜的妙手指挥之下,淮西金军屡次受挫。 而淮东的韩世忠主军则稳扎稳打,虽有三四州沦陷,但成功将金军主力,金兀术所率之兵成功拖在了淮东,两军陷入了僵持阶段。 几次轮番大战之下。 白贵亦是在战场上声名鹊起。 成为兵形势大家。 何谓兵形势? 班固在《汉书·艺文志》中说道:“形势者,雷动风举,后发而先至,离合背乡,变化无常,以轻疾制敌者。” 在战术上,对战时,把握“行”与“势”,从而破军杀将,溃众夺地,成功乃还,以力而胜。 几月后,白贵累功至高,又因为他是童子科的文官出身,年岁又小,建立了如此丰功伟业,南宋朝廷亦有心通过封赏、宣扬白贵的战功,来表明“皇权神授”、“天命在宋”,故此白贵数次建立战功,不曾落下,到了绍兴十八年七月份的时候,他已经因功升到了京西北路制置使。 制置使,是北宋边疆地区的临时性军事统帅。北宋不常设置,但南宋初年,对制置使的设置越来越多。这个官职,是执掌本路各州军事。 而京西北路,则大半地方位于金国境内,剩下的一些各州,还是这几个月,白贵屡次作战,作为先锋将,夺回来的地方。 不过制置使只是白贵的差遣,白贵的品级,还只是从五品的宁远将军。 “京西北路无险可守……” “朝廷发令,命我等速夺潼关,入秦地。” 七月中旬,白贵召集麾下众将,言道。 在这数月的打拼之中,他麾下的兵马愈来愈壮大,从最初只辖胜毅军这一小军,到了辖一大军,共计三万五千余人。 而他这三万五千余人,至少七千人有马,剩下的步军,亦是东路军和西路军拨给的精锐。 “谨遵将军之令。” 众将半跪,听令。 数月大战以来,他们对白贵已经有了绝对的服从。即使白贵未曾拿出调兵公文,但他们亦是下意识相信了白贵的所言。 这就是兵形势的魅力,主帅的意志压倒了一切。 “本将军率骑兵先行……,尔等后随之。” 白贵眯了眯眼睛,说道。 他可不想仅在淮河这一片地面上,螺狮壳里做道场。中原无关隘可守,再打,也无济于事,只是胶着战。 而关中尽管不复唐时繁华,但以地形,做王业之基绝对绰绰有余。 另外……,秦地的关隘,对于他来说,形同虚设。 夺下关中,一者,南宋临安距离秦地太远,鞭长莫及,可以给与他壮大之机,二者,以关中侧翼威胁中原,进可攻,退可守。 定下战略之后。 半日,拔军赶赴秦地潼关。 这七千铁骑,在白贵的训练下,已经做到了“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 三日后,白贵做先登士,潼关一辰而下。 夺下潼关之后。 白贵广招秦地百姓,散播武库,征召为军,得步卒三万。 七日后。 秦地金人见大势已去,望风而降,白贵尽得秦地。 他再以京西北路的将士为骨干,大肆招揽兵卒,拥兵已达十五万。 而……这时,白贵上奏。 “臣在秦地素无威望,不能服众,曾闻先汉韩王信故事,请陛下施以隆恩,降旨册封臣为假秦王,以广揽秦人之心……” “臣心中惶恐,伏望吾皇勿怪之!” 这一上奏,一层石,激起千层浪。 宇内哗然。 金国皇帝完颜亶亦派人劝降白贵,若是白贵肯投降大金,那么前程富贵应有尽有,这秦王,宋帝不给,他这个金帝予了。 临安。 赵构愤怒,“这个白贵,狼子野心,他现在才多少岁?就想着谋逆篡位,该死!该死!” “陛下,或许这白氏子是真的想以封王拜相为己业。” “此子鲁莽。” “昔日项羽想为霸王,而汉王欲为皇帝……,这秦王,还不若予了他。只是小孩心性罢了。” “反正这白氏子年幼,陛下现在无嗣,可收白氏子为义子,再予以册封假秦王,名正言顺。” 秦侩上言道。 赵构眼眸冷了下去,狠狠盯了秦侩一眼,他被金人吓到无嗣这个耻辱,一般人敢提都不敢提,不过他想到秦侩背后的依仗,沉沉的坐在龙椅上叹了一口气,“告诉那白氏子,朕收他为义子,不用册封什么假秦王,秦王这个王号就予了他就行。” 说罢,他又望向了垂拱殿外,幽幽道:“秘密扣押这白氏子的父母,以及宗族,勿要使其逃走。” 虽然韩世忠、刘锜等这些名将,和白贵也关系匪浅,但这些人轻易动不得。他能杀岳飞,却不能杀这么多宿将,饮鸩止渴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再说这白氏子“谋逆”,想来也和这些宿将无关。 然而没过多久,皇城司的押班来报,“启禀吾皇,白贵亲族和唐家亲族,皆在五日前迁移别处,临安城内,白氏布庄只剩下了仆役。” “朕……明白了。” 赵构顿了一会,摆了摆手,让皇城司的押班退下。 他没想到,白贵做的计划这么充备。也是,白贵的功绩突然蹿升,虽然按例有对这些大将家室的看管,可一般若无皇帝下令特意关注的话,官吏亦只是循例去做,这看管严度也高不到哪里去。 “想不到啊,想不到……” “绍兴十一年的童子试,朕命你坐在吾股之上,你不愿意,没想到,原来小小年纪,就心怀异志。” 赵构摇了摇头,叹道。 这时候,他想到了楚霸王项羽,事实上,白贵在战场上的异军突起,打法和项羽很类似,都是兵形势,所以大部分人都将白贵与楚霸王项羽做类比。 只是很多人都刻意忽略了一件事。 这事现在被赵构想了起来。 昔日秦始皇东巡,项羽对着始皇帝的御车说道:“彼可取而代之。” 而那时……项羽正年少。 宋使前来,白贵闻言,直接拒绝成为赵构的义子。 “贵一番公心,天使不信乎?” 白贵搪塞道。 也并非是他执意去要这个“假秦王”,而是现在形势由不得他不要了。 他曾得到金人密报,赵构意欲休兵,并且金人喝令秦侩等人,要以“莫须有”的罪名冤杀于他。 如他这等猛将,金人不好对付,但宋人难道不好对付吗? 所以白贵只能“铤而走险”,先将一军。 他夺得秦地之后,立刻上奏要“假秦王”。目的有两个,一个是讨价还价,意思是我还是大宋的臣子,但朝廷要是不同意,他这个大宋的臣子不一定忠心,二是和大宋划清界限,如果他还是偏将,那么不论是刘锜或者韩世忠这哪一路大帅,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接管他的兵马。 划分界限之后,拥兵自重,就有了回转的余地! 没有亲眷威胁,赵构只能吞下这苦果。 于是赵构自认为白贵之叔,册封白贵这个“侄儿”为假秦王。 白贵见好就收,顺水推舟的答应了下来。 而这时,金使前来。 欲要再以高官厚禄收买白贵。 无他,秦地在地理大板块直接侧面威胁整个中原。没有秦地,想要守住中原,付出的心力要比以往高出不少。 同时,这也是金国的计策,暂时安抚住白贵这个恶虎。 “当年岳大帅打出的口号是,还旧都,迎二帝……” “现在宋帝册封本将军为皇侄。” “本将军……昨夜辗转难眠,甚是思念赵恒这个皇叔,不知金使能否让皇叔还回秦地,本将军必定日夜供养之。” 长安,军营中,白贵拱了拱手,笑道。 “秦王一番孝心,感天动地。” “侄儿迎回皇叔,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本使这就回返上京,禀告陛下。” 金使闻言,神色讶然,深深的看了一眼白贵,然后笑道。 ------题外话------ 战争估计没多少人愿意看,我就加快进度了。 凌晨后,还有两更,大家可以明天早上看,不必等更新。 403、挽天倾,救时英雄(求全订) 什么孝心? 不过是狼子野心罢了。 昔日宋徽宗赵佶、宋钦宗赵桓被金国俘虏,现在宋徽宗已死,尸体被金人熬了灯油。。。只剩下了宋钦宗赵桓还在五帝城。 赵构已经称帝了这么多年,他的兄长宋钦宗赵桓对于金人来说,只不过是一个鸡肋罢了。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如今白贵想要,意欲何为,不言而喻。 …… 很快,三日过后,快马来报,金国愿意将天水郡公赵桓归还宋境。 天水郡公,是赵构给赵桓的封号。 金人的想法很简单。 白贵要赵构一个假秦王,现在又要赵桓这个人,很显然是行割据事。舍弃一个没用的赵桓,让宋国生出内乱,他们还是很希望看到这种事情的。 没等白贵迎接到赵桓,白氏宗族、唐失宗族已经被秘密送往到了秦地。 长安城外,白氏宗族、唐氏宗族一干人等,皆是人困马乏,在见到白贵的第一眼时,老弱妇孺痛哭流涕。 这哭,绝大多数人并非是和白贵有多么深厚的感情。 而是这一路上,他们提心吊胆。 毕竟……稍有差池,那可是丧命的买卖。 “劳累诸多亲族奔波,这是贵之错事。” “但陛下欲意以我首级去赢得那金人的欢心,我若束手以擒……,诸位要是能安稳的话,贵愿往之。” “但岳大帅的下场,诸位也看到了。我若死,宗族何复?” 白贵叹息一声,说道。 此言一出,白氏宗族和唐氏宗族的绝大多数人,怨气顿消。 岳飞被冤杀,他的亲属一部分被流放到了岭南,一部分流放到了闽北。别看流放是多么好的事情,稍有波折,就是客死他乡。 现在白贵对他们的安排还算不错,反正已经跑到了秦地,再去怨愤,也无济于事,反倒会得罪白贵。 见此情景,白贵点头,让麾下亲兵带两家亲族下去歇息。 这时,只剩下了父母、唐婉父母、唐婉这些亲眷。 白贵一一问安。 等安排妥当之后,他再带着唐婉入了行营。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我是白郎的妻室……” 进入营中,唐婉抱住白贵的虎腰,垂泪道。 两人小别胜新婚。 数度恩爱。 隔日,白贵册封唐婉为秦王妃,管理后宫。 另以唐婉父亲唐闳为秦王内相,主管内政等事务。 虽说外戚干预朝政是朝廷大忌,但在创业初期,亲族和妻族才是最忠心耿耿的,因为叛乱首诛的就是他们。 而唐闳,曾是五品的通判,处理政务的本事还是有的。 自此,秦地虽小,但也被白贵勉强构建起了行政的班底,不再是什么草台班子。 两日后。 天水郡公赵桓被金人送到了长安。 白贵即日起,尊赵桓为皇帝,而称赵构为康王,不再尊为宋帝。 金宋两方正在对峙。 白贵如此施为,给了金人信心,暂时免了后顾之忧。开始专心对付起南宋,同时金国亦是征兵,准备再次攻打秦地。 然而让金宋两方没有预料的事情发生了。 在这短短时间内,白贵率领马步军共计七万余人,进逼西夏西平府,意欲一举灭夏,绝了秦地的后患之忧。 西夏此时是夏仁宗李存孝当政。 李存孝重视儒学,轻视武备,政策上重文轻武,所以边军军备废弛。 不过白贵为秦王之后,一改往日打法。 不再为先登士,而是转为谋策。 金灭辽之战,西夏和辽国有姻亲,所以数次援救辽国,在这一场场大战中,西夏兵力下滑严重。 并非金国不想灭掉西夏,而是金国的战略是先宋后夏,所以一直任由西夏苟延残喘。 所以白贵是捡了金国的一个便宜。 西夏还是有一定家底的,死守西凉府、西平府等地。 古代攻城,在没有火炮的前提下,若是死守,数月攻下一城都是寻常事,有的更甚,数年都难以攻破。 西平府白贵以马军卖了一个破绽,守军追击,歼灭。 再以翘关士进行夜袭,攻下。 后面数州,白贵以马军绕走,而直接前往西夏都城兴庆府,围攻西夏都城。 李存孝比宋徽宗、宋钦宗厉害一些,知道此时不能服软,亲自上城墙激励士兵,同时也喝令诸州兵马立刻组建勤王军,前来护驾。 但这也如了白贵的心意。 围点打援! 军备废弛的西夏军,怎么可能是他手底下骑军的对手。 至于铁鹞子,数量止有三千。 这群乌龟壳,哪怕是轻骑兵来了,也不好使。白贵见此,只能披重甲,和胜毅军的重骑兵一同冲阵。 数次大战,西夏兵力匮乏。 然后白贵再以步军攻城,数战之下,西夏国土沦丧一半。 兴庆府岌岌可危。 西夏皇帝李存孝祈口衔玉,反绑双手坦膊出城投降。 白贵请命赵桓,赵桓册封李存孝为违命候,皇族全部押往长安听候发落。 绍兴十九年,西夏国灭。 哦,不,宋钦宗赵桓新建年号,建熙元年,西夏国灭。 等西夏国灭后,白贵又马不停蹄的带着赵桓跑到了蜀地的剑门关,要求剑门关守将开门迎帝。 剑门关守将不从。 于是赵桓身披戎甲,御驾亲征,亲自扣关。 剑门关守军无一不敢放箭。 若是金人胁迫赵桓扣关,那还罢了,放箭也就放了。但现在白贵和赵桓可是宋人,一个宋帝,一个秦王,不敢放箭。 赵桓若死,不管死在哪一个人手中,赵构这个亲弟弟哪怕心里再高兴,但也不会轻易放过他,表态还是要做的。 再说,投靠“旧宋”,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剑门关始下。 剑州附近的领土亦归了旧宋。 但白贵打到这里,叩开了巴蜀的门扉之后,就没有再往下打下去了,收住了手,开始全力修理内政,消化所得。 他之所以打剑州,为的是控制住入蜀咽喉。 有了这个咽喉,今后蜀地任由他驰骋。 而且,打下巴蜀,他嫡系兵力摊开的太多,势必会一一击破。所以巴蜀这个肥肉,现在还不能吞下。 另外……,他不拿巴蜀,但巴蜀的钱粮亦能被他所利用。 次日,白贵再奏报,奏折急递铺发往临安。 这次他没称呼赵构为康王,而是改称陛下,并且狮子大开口。 一者索要打下西夏的封赏,二者索要远征将士的亲眷,让临安一方通过巴蜀送往秦地。 顿时,不仅临安震动,更是天下哗然。 收复旧州,虽然足以称奇。但绝没有灭掉一国这么令人震撼。虽然西夏国弱,但怎么着,也是和宋金辽对峙这么久的大国。 就这么……,说灭就灭了?! 临安城内。 文人名士虽然明面上仍旧称呼白贵为乱臣贼子,但私底下却对白贵好感突生,认为他是救时英雄。 毕竟这天下是赵宋的天下,赵宋失德,以致山河沦陷,事实已经证明赵宋不配有天命。现在白贵挽天倾,有驱除鞑虏,恢复中原的可能,称功颂德再是正常不过。 于此同时,有相士看白氏祖坟,言有天子气。 …… 临安城,垂拱殿。 “这白贵心机狠毒啊!” “剑门一下,今后巴蜀任他鱼肉,我等若是想坚壁清野,以抵挡秦军觊觎,势必会遭至民怨……” “而若民怨,他可兵不血刃而下巴蜀。到时候顺流而下,临安危矣。” 赵构不是没有眼光,一看就看出了白贵的谋划。 金宋大战多年,江南疲敝。而且中原与秦地有金国领土交杂,想要送犒赏给秦军,难上加难。唯一的法子,就是从巴蜀索取。 可若从巴蜀索取……。 民怨沸腾! 巴蜀百姓势必会抛弃新宋,投到旧宋的怀抱中。 但若临安这方不给白贵粮饷,将白贵推到金人这一方,不说出手,只要两不相帮,就算是帮助金人,宋军局势大大不利。 即使退一万步说,没有这些局外事,仅是不给犒赏,那些被白贵“欺骗”的宋军,可真的会变为秦军。 另一方面,给不给远征宋军的家属亦是难事。 白贵兵贵神速,攻下了秦地、西夏,现在麾下之兵,只有一少部分是旧宋军,即使临安这一方扣押远征宋军亲眷不还,对大局也无济于事。 “陛下,韩世忠、刘锜两路主帅皆与此子有旧情,若陛下……” “国事艰难,还望陛下容忍一二。” 忽的,一亲密大臣出列,低声道。 赵构脸色迅速变化,青红交加,良久,才恢复了镇静,“秦王为国为民,攻下夏国宿敌,朕欣喜而见于宗庙,赐金五万两、绢十万匹,各种珍宝无数,再赐美姬十二名。” 现在局面可与白贵攻下秦地不同了。 攻灭西夏,意味着白贵所率之兵有能灭一国的可能。而同样的,巴蜀乃是南宋赋税重地,若是白贵真的撕破脸皮,引马南下,巴蜀孱弱之兵能否抵挡还在两可之间。 再者说,谁敢断言韩世忠、刘锜这两路主帅会不会舍了他这个阉人,转投旧宋,毕竟有岳飞的前车之鉴。 挟天子以令诸侯! 南宋可以抵挡金人,却难抵挡白贵的秦军。 咽喉被握,由不得他不松口。 至于后面的赠送美姬,则是他的龌龊心思,白贵年少,再是勇猛又如何,说不定会马上风死于女人肚皮上。 404、将星移位,小青问诺(求全订) “陛下……” “还有远征将士的家属。” 一大臣上前,提醒道。 “一同给了!” 赵构恢复了冷静,“将家眷从巴蜀随同犒赏一同运往秦地。不过严令告诉诸州,若欲剑门旧事,强弓以待……,朕既往不咎。” 他也看出了白贵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弊端。 尽管赵桓比他还不如,整个大宋的士民,对于赵桓这个皇帝没有半点敬畏可言,但赵桓即使是“废帝”,却也曾是大宋真正承认的天子,更是他的皇兄,守关将士想要无视……显然不太可能。 “这是秘旨,发往巴蜀诸州。” 赵构补了一句。。 以弟弑兄,这是不悌。 这种事情……,只能暗地去吩咐,决不能明面去做。 …… 临安宋室赐予的犒赏不少。 白贵全部笑纳之后,又向赵构上奏索要粮饷。 先前的是犒赏,后面的是粮饷。 两者并不同。 赵构在垂拱殿得到白贵这封奏折之后,大骂了一番后。只能再从巴蜀征集粮饷,运往秦地,满足白贵这头恶虎。 故此,白贵虽未取巴蜀,但巴蜀这天府之国的钱粮却被他所用。 最关键的点在于,虽然临安宋室竭力克制对巴蜀的征饷,但巴蜀不免民怨渐起,逐渐有巴蜀之民跑到秦地。 只待时机成熟,巴蜀便可一战而下! 得到了钱粮之后,白贵亦开始表态,领军三万,朝大宋故西京洛邑进军,缓解宋军面对金军的压力。 如果说取了秦地,就能威胁整个中原。 那么攻打下洛邑之后,就会将此优势发挥的淋漓尽致。 以前的唐朝,就是以长安、洛邑二京遥控整个天下。而洛邑最明显的地理优势,就是可以借此掌控整个中原。 洛阳盆地直抵中原腹地。 洛邑,就是控制中原的一个点。 以点控面。 有了秦地,再攻打下洛邑。 就相当于在中原腹地中直插了一柄利剑。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金军统帅完颜宗弼立刻决定和宋人暂时议和,来应对白贵的东进。 议和时,金军愿意退还此次战役中攻打下的宋国数州。 临安方面,欣然同意。 虽然不管是赵构,还是朝堂众人,都知道此刻拖住完颜宗弼是最佳的决策方法。因为白贵一旦攻下洛邑,再配合东路军、西路军两路大军,恢复旧地指日可待。 但战争永远是政治的延续。 赵构外忍内残,防内甚于防外。 如今白贵拥立赵桓,挟天子以令诸侯,其患远比金国要大,同样韩世忠、刘锜等诸将亦被赵构怀疑,趁机议和,重夺兵权,才是赵构认为当前最重要的一件事。 赵构这一手,相当于将白贵背刺了一次。 本来两方已经约定好了,一同进军,恢复旧都,将金人势力彻底赶出中原。 不过白贵不是没有准备。 他三万马步军进逼洛邑,只是佯攻罢了。 等金宋议和之后,他立即重返秦地,在潼关严防死守,以待完颜宗弼大军前来。 尽管以他的勇武,作先登士,洛邑不难攻打。 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他现在是秦王,不是原先的猛将了。 而且他麾下的地盘已经有些消化不良,还未成为真正的基本盘,再攻打下去,迟早会崩盘。 新朝隗嚣曾说:“请亦一丸泥,东封函谷关,图王不成,其弊足霸也。” 这个泥丸,就是潼关! 潼关和函谷关一样,都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天下险隘。 完颜宗弼引兵二十万攻打。 但在白贵的严防死守之下,难有寸进。 …… 建熙元年十月下旬,天气转冷。 日暮。 进攻潼关的金军吹起号角,收兵回营,同时派遣一队士兵去捡拾攻城留下的死尸。 这是约定俗成的战争规则。 潼关内。 白贵一身戎装,从城头上走了下来,随手从亲卫手上接过一碗姜汤,一饮而下。 此时,夜明星稀。 “时候到了。” “此夜将星移位,看来金兀术撑不住了。” 他抬头,望向天际。 原本按照史料,金兀术就是要在今年十月病逝。不过白贵并不清楚金兀术到底是在哪一天病逝。 例如金兀术这等年龄大的将帅,病逝如果不以神鬼学论之,那么也就是身体机能走到尽头了,早一天晚一天的事情。如果以神鬼论之,那就是金兀术的阳寿尽了。 果然,两日后,金兀术在帅帐中暴毙而亡。 金军秘不发丧,悄悄撤军。 自此,宋金在绍兴十八年的这次战役,就此终结。 …… 而白贵也并未趁此追击,而是在潼关留下一万兵马后,率领剩余兵马,重返长安。 回长安第五日。 秦王宫。 白贵刚和唐婉劳累过,准备躺下休息。 寝宫外,大风吹来。 窗扇大开。 侍奉的婢女见此,准备将窗扇重新关好。 但关了之后,又风起。 “不必了,本王亲自出去一趟。” 白贵叫住了婢女。 他能看出来,这是一股妖风。 里面有他熟悉的气息。 刚下床榻。 妖风顿时消散,窗扇咯吱响动。 这倒并非是白贵出手,或是窗外人感知到白贵下了床榻,停止施法。而是法不加贵人,白贵现在是秦王,一般的道法落不到他身上。 除非修道士刻意施为。 白贵下榻之后,万法莫伤。 “白郎……” 正迷糊的唐婉感到身上一轻,向旁侧摸去,发现空无一物,她连忙睁眼,看到白贵此番景象,不由疑惑道。 她下意识向前拉住白贵的袖袍。 却不慎锦衾滑落。 露出一片白腻。 白贵见状,安抚几句后,就披了外袍,走了出去。 他走到王宫游廊尽头的一角花园。 顿了顿步。 这秦王宫实际上只是普通府邸改造而成,并不奢华。 转角处。 遇见一青衣婢女。 这青衣婢女正在吃力的提着水桶,朝着花园的两座水缸中打水。 只能看到青衣婢女背后窈窕的轮廓。 “小青?” 白贵一眼便认出了这是跟在白素贞身边的小青。 同时,他也以法眼看出了此刻的小青亦是受了不轻的伤势。 ‘应该是刺杀女真贵族时受的伤。’ 他暗道。 尽管小青刺杀金国贵族,杀的不是朝廷百官,但妖类哪怕伤了普通的官吏,亦会付出不菲的代价,轻则浊气蒙心,重则道法反噬。 法不加贵人,不是法不能伤贵人,而是看修道士,是否愿意为此付出巨大的代价。 当然以普通武艺刺杀,就没此等顾虑了。 只是……若没有道法,普通的修道士,或者妖类,顶多比普通人力气大一些、身体坚韧一些、力气大一些罢了。 不会达到白贵这等万人敌的程度,顶多百人敌。 顶尖传承,肉身成圣的修道士另算。 所以修道士以武艺刺杀,就是因噎废食了。 “白大官人……” “不,是秦王。” “奴婢参见秦王殿下。” 小青见到白贵,提着的水桶轰隆落地,溅起水花。她的粉脸露出一丝惊喜,但复而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板着身子,恭恭敬敬的给白贵施礼。 “你我乃是旧识。” “不必多礼。” 白贵摆了摆手。 吹进王宫寝殿的妖风,就是小青弄的,此刻看似是偶遇,实则是小青算计下的必然。 “自从白大官人……你北征之后,我和姐姐就四处打听你的安危。不料这却被官府知道了,前些日子,官府知道小娘子和白大官人你有旧,所以派遣捕快想要捉捕小娘子……” “我二人乔装打扮,前往巴蜀,后跟随前往秦地行商的商队一同来到了秦地。小娘子是个面皮薄的,不肯来秦王府。” “几日前,秦王府招揽婢女,我就进了秦王府,想不到在这里碰到了白大官人你……” 找了个由头后,小青道出她之所以在秦王府的缘由。 “我在战场上屡建功勋,不料却成为了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金人派秘使前往临安,威胁赵构杀我……” “岳帅前车之鉴,我只能被迫前往秦地。” “不想……这却害苦了你们姐妹二人。” 白贵叹了一口气,说道。 自从赵构以莫须有罪名冤杀了岳飞之后,朝野四议。所以此次白贵“造反”,已经有不少士人对白贵报以同情,认为这是赵构和秦侩的投降派将白贵逼到了这条路上……。 所以,此次白贵说出这番话,在时人眼中,合情合理。 “上次……” “上次小婢和秦王殿下你的赌约……,秦王殿下可还记得?需知君子一诺,驷马难追。大王一诺,一言九鼎。” 小青垂泣,抬起泪眸,问道。 405、红叶题诗,喝破情劫(求全订) 天子无戏言。 白贵现在纵然并非天子,但却也是秦王,说出去的话,覆水难收。 “昔日成王桐叶封弟。” “我允你一诺,必定会遵守之。” 白贵认真道。 当年,周成王和自己兄弟唐叔虞玩耍,以桐叶裁剪为玉圭,然后戏言,以此封若。后来史佚见到此,直接劝谏成王,让成王遵守诺言。 周成王只能将唐地封给了自己弟弟唐叔虞。。 现在白贵说这句话的意思是,那日即使是戏言,我现在成了秦王,也会遵守这个诺言。 “桐叶封弟……” 小青琢磨这句话的意思。 她是山野妖类,修成人身有了不少年头。自从跟了白素贞,成了白素贞的仆役后,就也入了红尘,修了人道。 再说成为大家小姐的婢女亦不是简单事,不说诗词歌赋贯通,但至少要会识字读书,上过几年私塾。 现在白贵提到这个典故,小青稍微一想,就明悟了白贵之意。 “既有桐叶封弟,那么……秦王可否知晓红叶题诗?” 小青轻笑一声。 大家都是读书人。 直述情爱,未免太过俗了。 白贵说了句桐叶封弟,不会毁诺。那么小青也就借了红叶题诗的典故,说出了自己的条件,让白贵遵守诺言。 红叶题诗。 这个典故是唐朝时期,因后宫宫女人数众多,处在行宫的多数宫女,一般都会老死宫中,独守空房。所以相传彼时无数的上阳宫女题诗红叶,抛在了宫中流水之中,寄怀幽情。 故此,小青说了这句红叶题诗,言下之意,不言而明。 事实上,小青在说自己和白素贞颠沛流离,两个女流之辈从姑苏跑到了长安的时候,意欲何为,哪怕再是不开窍的人,亦会明白此中的心意。 “此事……” “若白小娘子不嫌弃的话,本王是不介意多一个侧妃。” “但这恐委屈了白小娘子。” 白贵沉吟一会,说道。 他在成为秦王之后,也差不多摸清了如何登顶人皇、借成就地仙之势,炼化此界为自身洞天的法子。 金国、宋国,对于他来说,只是时间问题。 但这两国一灭,天下一统之后,他势必就会面临一个问题。成就人皇,夺了此人间界的权柄,肯定会遇到其他修道士的阻碍。 他必须有可依仗的势力,避免后患。 诸天仙祖是看好他,他亦是太上一脉的弟子,但远水解不了近渴,他在太上一脉也无熟悉的仙神……。 所以白素贞就是解决此后患的一个帮手。 不提别的,吕祖借“许仙”之手,赠予仙丹给白素贞。这可决不是白素贞有这么大的面子,而是白素贞背后的黎山老母,值得吕洞宾去卖这一个面子。 黎山老母有多么厉害。 白贵不知道。 但他却能从白素贞一身仙道法力上感知到,黎山老母决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白素贞和小青看似都是妖类,但差别很大,白素贞拜了名师,乃是仙道中人,仅差一步就能成仙,而小青不过是妖类,法力浑浊。 能让异类成仙的仙人,绝不简单! 所以娶白素贞为妻,仰仗其势力,白贵亦不会感到不好意思。 以前他不答应白素贞,是因为白素贞借情劫,想要渣他,从而一步成仙,成为仙流。 但现在他想借白素贞背后的势力。 渣不渣的就不重要了!谷 不合心意的话,放到冷宫就行了。 “秦王所言可是当真?” “姐姐上次已经向秦王您坦白了心迹,为侧室也无大碍。” 小青听后,心里稍有失落,佯装一副高兴的样子。 白贵笑了笑,没说话。 刚才已经说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现在再说,难免赘言。 …… 回宫之后。 白贵犹豫了一下,将这件事告诉了唐婉。 现在唐婉怎么说,都是秦王妃,是他的妻室。纳侧妃的话,虽然他可以一言而定,但为了避免今后的麻烦,一些必要的步骤还是要做的。 当然,他将白素贞和小青的身份隐瞒了下来,只说这两人曾和他有旧,现在投奔他而来,他不好不答应,再加上以前有诺在身,如今亦不好不遵守诺言。 “白郎现在贵为秦王,不日……” 唐婉说着,止了口,再道:“以白郎今日之功绩,不可能只娶妾身一人,妾身也早就有了准备,这几日还打算在长安为白郎你择妃呢,现在白郎想要纳妃,妾身又怎敢有所怨言。” 不仅是她,全天下的有识之士都能看出来,白贵日后必能废帝登基,说不定还能恢复神州。 她从未听说过皇帝只娶一人为妻的事情。 明孝宗朱佑樘虽然只娶了张皇后一人,但现在是宋代,唐婉再是才女,也难知后世之事。 “蕙仙姐……” 白贵呐言。 他也没想到,唐婉竟然如此贤惠。 不过他想想也明白了。 现在的士大夫本就三妻四妾,更何况他一个秦王。如果只有唐婉一个妃子,哪怕他们两人再恩爱,也会被此时的世人说闲话。说唐婉善妒,而他畏妻如虎。 再加上,现在唐婉无所出,纳妾之事,亦是早被白李氏提上了章程。 隔了几日。 白贵在一间私宅会见白素贞。 二人互诉往事。 “白小娘子,我再问你一句?” “可愿真嫁给我为侧室?” 白贵忽道。 他若为人皇,白素贞这个妖类,哪怕再是仙道中人,口伐笔诛都是轻的,多的是修道士前来斩杀祸乱人皇的妖孽。 另外,白素贞若是真嫁给他,这情劫也难渡了。 所以……,这一问,是为了以后他们二人摊牌后,能留下一些回转余地。 “奴家……” 白素贞顿时明镜扫尘,窥见本心。 这是白贵以伏羲神力喝破她此时陷入的情劫迷障。 伏羲神力远比法力要高等的多,再加上他以昆仑镜遮掩行迹,仅是白素贞这个修为的修道士,还无法探明缘由。 再说白贵只是借伏羲神力,揭破白素贞自身的劫气。 这般手脚,难以发觉。 “奴家……” 白素贞情劫被揭破一角,她此时反倒陷入了迷茫,没了往日的一心一意。 白贵成就人皇几率很大,若嫁给白贵……,她的下场难测。 406、卖炭翁故事(求全订) 她开始审问内心。 是真的想嫁给白贵吗? 以前,因为白贵是她的恩人,所以“以身相许”是她偿还恩情的最好方式,对于普通女性,或许名节弥足珍贵,为了守节宁愿身死亦不是不行。。。 但对于她这等异类、修道士来说,名节虽没到一文不值的地步,但与长生仙途比起来,这点东西她愿意舍去。 当时光足够漫长的时候,与凡人的痴怨,不过是浩瀚记忆中难以泛起的一朵小浪花罢了。 清明节,西湖上,若说她对白贵一见钟情,那是不可能的。之所以一心一意想嫁给白贵,原因有两个,一是报恩,二则是想借此,将自己的成道之劫转化为情劫。 情劫虽难渡,但比起其他劫难,要容易的多。 她在心中对白贵种下了一颗情种。 爱上白贵已是必然之事。 此刻,白贵以伏羲神力压制住了她性光中的这颗情种,情劫暂消,明镜生辉,种种假象幻灭,她看到了真正的自己。 “秦王殿下,能否陪奴家在外面走一走。” 她柔声道。 揭去层层情劫幻象之后,白素贞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对白贵是一种什么感情。若说仍旧痴恋,那不可能,她一介“仙神”又怎么可能痴恋一凡人。但若说无任何感情,那恐怕亦是假的。 所以,她打算出去走一走。 此时是深冬。 昨晚下过一场薄雪。 空气清冷。 这处私宅在长安的街市之旁。 此时的长安已无往日唐时繁华,唐皇城仅剩残垣断壁。街市上,人影稀疏,偶尔能见到贩卖兽碳的卖炭老翁。 白贵是秦王,出行有亲卫护持。 亲卫呵斥路边行人躲避。 这是为了预防刺客。 爱民与否不是在此刻体现的。 卖炭老翁躲避不及。 拉着的板车侧翻在街边,在煤篓里的兽碳洒落一地。 白素贞皱眉。 她向来乐善好施,心存仁念。也正是有这番心性,故此被黎山老母收为了弟子,潜心修行。 她上前帮助卖炭老翁捡拾兽碳。 卖炭老翁见仙妃似的人物走了过来,又帮助他捡拾跌落的兽碳,连连躬身行礼,对白素贞致歉。 这时,白贵亦命亲卫帮助卖炭老翁重新扶好板车。 一件长安时有发生的小事。 众人心思不同。 “老朽谢过秦王殿下,多谢秦王殿下不治老朽惊驾之罪。” 卖炭老翁心有余悸道。 白贵不语。 亲卫呵斥了一声,让卖炭老翁赶紧离开,不要打扰王驾。 卖炭老翁这才拉着板车,连忙躲到了另一边的街巷,到了另外一处吆喝。 白贵和白素贞、小青继续行街。 只不过白素贞柳眉时颦,等走了一会,终于忍不住内心的疑惑,上前问道:“白大官人,奴家虽住在姑苏,但上次在西湖时,听船夫说你家是临安有名的善人,你更是时有行善,即使是船夫这等下苦人,也和你能搭上话……” “可为何……” 她顿了顿声,有些不解。 她之所以愿意在白贵身上种下情种,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白贵在临安风评极佳,这样的人,即使种下了情种,亦不担心所付非人。 但是刚才的那一幕,白贵表现的很冷漠。 若不是她出手帮助卖炭老翁捡拾兽碳,白贵和他的亲卫估计都不会出手。 白贵笑了笑,没有回答。 他身旁的亲卫,亦是十三翘关士之一的陈策,见此请示白贵之后,回道:“小娘子可否知道一句话?是什么……绝圣弃智,民利百倍。” “你上前帮助这卖炭老翁,看似是帮助,可老翁得你这贵人帮助,却又鞠了多少躬?行了多少礼?” “我家将军没有直接帮助这卖炭老翁,可你看这卖炭老翁身上穿的衣服。虽不是什么丝绸绫罗,但却足以取暖。” “你再看他的形色,颊有余肉,面无饥色。” “这……就是我家将军的善举!” 陈策缓缓说道。 他虽然原先只是厢军的一个小兵卒,不懂什么文墨。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随白贵久了,一些举止的深意亦渐渐明了。 能让士兵效死力的,不仅要有足粮足饷这最基本的要求,更要有将军的个人魅力。 而这,恰恰就是白贵的魅力所在。 历次大战以来,十三翘关士死伤已经接近一半,但这些翘关士仍旧还追随白贵,就是因为在白贵身上看到了和别的将帅不一样的地方。 当然,这也与现在剩下的翘关士都是军中的中高层将领有关,死伤那是还未崛起时的损伤,走到现今这一步,除非全军覆没,不然一般情况下,军中的中高层将领并不容易死伤。 “绝圣弃智,民利百倍……” 白素贞遂即恍然。 她行的善举,是小善,能被人直接看在眼里的小善举。而白贵制定国策,恢复民力,行的是大善。这些大善虽然看不见摸不着,可事实上,远比她行的小善要重要的多。 国策,惠及万民。 与白贵相比,她行的善,相形见绌。 尽管说是善不分大小,可实际上,心底都有一杆称。 同样,她也明白了,为何白贵不直接出手帮助卖炭翁。很简单,以前白贵虽有官身,但只是一个低品官员,直接出手帮助百姓没什么大不了的。可现在的白贵,是秦王,一举一动都影响深远。 她帮助卖炭翁,卖炭翁给她这个仙妃似的人物鞠躬行礼,可若白贵这个堂堂的秦王下场,那可就不仅局限鞠躬行礼了。 “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 “白小娘子,白乐天写了这一首诗后,难道卖炭翁会绝迹吗?长安的贵人需要取暖,此事有利可图,所以才有卖炭翁。” “本王唯一能做的,就是对此等人物少点苛捐杂税。” 白贵摇头,说道。 “为什么只是少点苛捐杂税,而不是全免?” “长安的卖炭翁并不多,收他们的税,才能有多少……” 小青插嘴道。 她虽然未必对这些卖炭翁有多少同情,但按理来说,既然心存仁念,卖炭翁又收不上什么税,还不如全免算了。 陈策见状,还想再回,但一时之间,他也想不到什么好的言辞。 他当然明白秦王肯定在这一方面是有深意的。 但这深意,他有些糊里糊涂。 “卖炭为何是老翁?” “是因此事利薄。若我施政取消了杂税,利薄就会变成利润丰厚之事,卖炭翁反倒会因此赚的钱更少,所以税可减,但不能取消。” 白贵顺口回道。 以他的见识和广闻,处理政事易如反掌。可他的妙手文章,在一般人看来,难免会感到晦涩。 一问一答。 白素贞看向白贵的美眸愈来愈亮。 她似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407、挖掘白氏祖坟,天子气(求全订) 一行人再走。 白素贞趁机向白贵询问她此行的见闻。。。 多是长安与临安的异同。 白贵一一回答。 终于,从私宅的繁华地走到了城外麦田的皑皑白雪。 “之前秦王问素贞,可否真心愿意嫁给秦王为侧室……” “妾自知身份卑贱,不该犹豫不决,但这毕竟是妾身的终身大事。妾若直言愿意,就是轻诺……,此时妾身已有决断。” 白素贞止步,转身对白贵说道。 如果是她真正的身份,一介“仙神”嫁给凡人为妾室,那么肯定是白贵这凡人高攀了。但现在她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她的身份只是兖州通判家中的小姐,与白贵这秦王相比,自然卑贱的多。 不过她也懂得如何弥补先前的话语缺陷。 直接回答,未免情不真、意不坚,这是轻诺。 走了这么长时间,她才做出了决断,这就是重诺了! “白小娘子在临安时,曾说愿意做贵之侧室,贵不同意。前几日,小青入了秦王府为婢,让贵遵守言诺,贵这才来到白小娘子暂居之地,询问白小娘子心意……” “贵疑惑的是……小娘子为何这时又同意了呢?” 白贵询问道。 他自然知道白素贞“三心二意”的缘由。但他想知道,如今白娘子在清醒状况下,做出如此决断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情根深种?! 这不可能。 伏羲神力之下,明镜尘埃已扫。 或是有更深的理由,是白贵没想到的,所以他想问个清楚。 一个侧室之位,对他来说,不会损失什么。 “这一路上,奴家问了秦王十几个问题,秦王都能一一回答,且有理有据,这些道理是奴家不曾见过的……” “自古女子爱才郎。” “奴家不爱那诗词歌赋之才,偏爱秦王治国理政之才。毕竟……诗才再可,于国、于百姓无利。” 白素贞犹豫了一会,给出了解答。 她没了情种的影响后,理应不会爱上白贵这个凡人。但白贵的见识、智慧却让她为之沉迷不已。 这或许是个可笑的理由。 但想想那么多下凡的仙女都爱上了读书人,就不难理解了。白贵的治国之才,可比什么烂大街的诗赋之才,厉害得多。更何况,白贵又不是不会写诗。 怎么看,白贵都是如今天下人中拔尖的那一小撮。 “看来小娘子心存大志,想做那贤妃一类的人物了。” 白贵哑然失笑。 心底却明白了一些东西。 做人皇的妃嫔,对于异类来说,确实不算是一件好事。但这事情也不是这么绝对的。如果做一个圣天子的妃嫔,那积累下的功德亦是十分可期的一件事。 纣王的妲己是九尾狐。 大禹的涂山氏照样也是九尾狐……。 涂山氏狐仙娘娘可是正经的仙家。 另外现在白素贞已经对他种下了情种,这成道之劫转化为了情劫,没有那么容易取消,不然这成道之劫岂不是就是个笑话了。 白素贞哪怕恢复了“神志”,如果不想元气大伤的话,不嫁也得嫁! “不仅于此。” 白素贞螓首微摇。 是人,就会动凡心,别说她没成仙,成仙的人,也会动凡心。除去情种的影响,她对白贵亦是动了一部分的凡心。 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 非情劫,这情字一途,也让人难以逃脱。 …… 和白素贞、小青的事情告一段落。 白贵已经向小青说过,愿意遵守诺言,现今白素贞既然同意,他自然没有推脱的理由。 只不过秦王府娶妃,自不同民间娶侧室。 虽不至于如正妃那样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入门,但此中的礼仪,却是不少。 若是一般治世,这些礼仪可省去。 但现在白贵初次治理秦、陇两地,礼仪之重,不言而喻。重礼仪、重文教,这是一种愿意诚心治理天下的表态,对士人阶层放出的一种信号。 天下大乱、礼乐崩坏,就要重拾礼仪。 这是政治上的文章。 当然,原因不仅如此。 若是白素贞真的只是个通判家的小姐,就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了。但怎么说,白素贞都是临近成仙的仙神,自然不可能匆匆纳入宫中。 建熙二年,三月。 草长莺飞。 白贵在长安重新开科举,取士。 阅卷作罢。 紫宸殿。 这是唐时旧宫名,亦是此时宋钦宗赵桓的暂居之地。 “既然陛下没有异议的话。” “今科取士就如此定了。” 白贵坐在丹陛旁另设的桌案,看了一眼正在翻阅考生试卷的赵桓,提醒道。 现在还是新宋,他也得给赵桓几分薄面,所以科考士子的考卷,让赵桓也看上几眼。但赵桓还真的多看了几眼。 也是平常白贵对赵桓太好的缘故。 相比在金国,白贵虽说挟天子以令诸侯,但赵桓的生活却肉眼可见的在变好。 去年来的时候黑瘦,现在白胖了不少。 “是是是,朕看好了。” 赵桓不敢拿大,连连点头。 他虽然心底明白白贵是乱臣贼子,但心底还是怀着一丝希冀。说不定白贵如曹丞相一样,最初只想做一个征西将军。而科举看似只是平常小事,可若是他能借这个机会施恩于众,说不定能凭此笼络心怀大宋的士子。 但没想到,白贵连这个机会都不给他。 白贵点头,示意书吏拿走试卷。 “既然陛下安泰,那么臣就告退了。若陛下真的对科举士子试卷见猎心喜,也可作诗于素笺之上。” “我听说陛下曾在五帝城作诗……” “不知可否将这几首诗词赠予臣,让臣张贴于书房之中,日日警醒。” “你我君臣鱼水相欢,岂不是天下之乐事?” 过了一会,白贵开口道。 他这些日子对赵桓太好,让赵桓有些拿捏不清自己。 所以适当逼一下赵桓,让赵桓别给他搞什么“衣带诏”的幺蛾子。汉献帝好歹罪不在他,而在于桓灵二帝。但北宋灭亡,这罪责和赵桓分不了关系。 赵桓脸色微变,叹了口气,让宦官磨墨,然后开始提袖写诗。 “历代恢文偃武,四方晏粲无虞。奸臣招致北匈奴。边境年年侵侮。” “一旦金汤失守,万邦不救銮舆。我今父子在穹庐。壮士忠臣何处。” 字是瘦金体。 赵佶所创的瘦金体,他这个亲儿子也会。 词牌为“西江月”。 “不知陛下以为臣为忠臣良将否?” 白贵拿起诗词一看,再问。 “自是算得。” “秦王有救驾之功……,朕祸患以失社稷,现今有秦王统领百官、黎民,天下暂可安康,此是秦王之功也,朕心喜之。” 赵桓强颜欢笑道。 话毕。 唐闳这个兵部尚书,秦王内相走了进来。 “启禀秦王……” “康王使众掘白氏祖坟,掘开之时,有金光满霞,紫气蒸腾,相士早传此有天子气,另在坟冢中挖到一龙首金人……” “余众皆不敢再往下挖掘。” 他手捧弧板,说道。 “什么?” “康王竟然如此?” 白贵目呲欲裂,勃然大怒道。 当然,这是假的。 他早就施法将白氏祖坟的棺椁向下压了二十丈。赵构即使严令这些人继续挖掘,得到的也只是空坟。 “此是构弟这个乱臣贼子所为,与朕无关。” 赵桓听到赵构掘了白氏祖坟,立刻吓得脸色惨白。要知道掘了祖坟,不管是哪朝哪代,这可是不死不休的深仇大恨。 所以他立刻就撇清了此中的干系。 不过在听到唐闳后半句话后,他面色一缓,没有真正挖下去,这仇不大,可他仔细琢磨这句话,神色又是一变,“白氏祖坟有天子气?” 这个传言他早就听过。 只不过现在赵构挖了白氏祖坟后,立刻就证明了这个传闻。 “莫非白氏当真可王?” 赵桓内忖道。 从白贵从军到现在的种种经历,让人实在眼炫神迷。现在白氏祖坟挖出了龙首金人,又有如此异象,这似乎已经证明了白贵是天命所归。 有事迹、有异象,不是真的,也胜似真的。 “宣朕旨意,罪臣构挖掘白氏祖坟,此事天地不容也,朕深感痛怀。特赐秦王九锡,冕十旈。” 赵桓对宦官喊道。 他现在也心累了,与其白贵这个权臣逼他,还不如他主动一些。 赐九锡,冕十旈。 这是即将篡位权臣的待遇。 他现在主动了,或许在白贵这里,还能保住他一条姓名。 “臣……遵旨。” 白贵后知后觉,躬身行礼。 赵构在金军撤兵之后,听说白氏祖坟有天子气后,就迫不及待令人秘密开掘白氏祖坟,这个消息早就传遍了大江南北,只不过因为相距临安太远,此时才传到了长安。 他四日前得到消息后,暗压不发。 待到科考完后,再提及此事。 如此一来,便可借科考士子之口,传遍秦陇两地。 同时,亦可在殿试之时,一试科考士子之心。 拥秦,还是拥宋。 至于为何不在科考之前传此消息,则是因为一旦宣扬此消息,就是坐实了他是乱臣贼子,前来科考的人数,必定大降。 此刻,他已经将功名予了这些士子,这些士子哪会再去想着宋朝。 这就是捐五千万和捐一头牛的道理。 因为他们真有一头牛了! ------题外话------ 一点半左右还有一更。 求下月票。 408、取巴蜀的时机到了(求全订) 果不其然。 殿试之中,白贵以“天命玄鸟”为第一道题,考核诸生。而这些士子的回答亦很妙,以“周虽旧邦,其命维新”回答了此考题。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 这指的是商人的天命。春秋之时的宋国,就是商人遗民。白贵以天命玄鸟为题,就是再问“现在天命在秦,还是在宋?” 结合最近的流言。 这是在逼迫殿试的诸位考生站队。。 站错了,不仅会革了功名,说不定还会有杀身之祸。 考生也很识时务。 周虽旧邦,其命维新。 暗指现在的天命,已经到了秦王白贵身上。 秦地,或者说雍州,本就是周人旧土。 周代商,秦代宋。 考生的识相,在白贵的意料之内。但入殿试的一百三十四名考生中,连一个大宋的忠臣都没找到,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了。 历代以此,敢胆篡位的人,总少不了被骂。 但他想了一下大宋的德行,和宋钦宗赵桓这个皇帝,也就理解了这些殿试士子的心情。 虽说板荡见忠臣,可……这么丢脸的皇帝,哪会有人前去拥戴。 再者说,秦地、陇地乃是白贵光复而来,当地的士人阶层早就没了对宋室的敬畏、忠爱之心,现在的殿试考生做出抉择,不要太容易。 秦地虽说在大宋手上丢失的时间不长,但秦地士人阶层对宋室实际上并没有太多的好感。不提丢失秦地这茬,仅是北宋历年科举取士,南人中举的人比北人中举的人越来越多……。 就例如仁宗朝的落榜生张元,此人就是秦地华阴人。他年轻时“以任自侠”、“负气倜傥、有纵横才”,但因屡试不中,于是和好友吴昊一起狠心投靠了西夏的李元昊,最后成了西夏的国相。 好水川一战,张元协助夏军,宋军仅阵亡就高达一万多人。张元并且在界上寺题诗一首:“夏竦何曾耸,韩琦未足奇。满川龙虎辇,犹自说兵机。” 诗后面,留下了张元自己的一系列官职,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 韩琦、夏竦,就是当时宋朝宰相。 若说张元无才,那肯定不可能。 张元只是秦地这些士子的一个缩影。 如今白贵开科举取士,取的士子尽皆都是秦陇之人,这些人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前去会捧宋朝的臭脚。 …… 傍晚。 秦王宫,议事殿。 “民心可用。” 唐闳对今日殿试考生定了调,说道。 民,不是指的普通老百姓。而是指的这些秦陇士子。白贵开科取士,能前来参加科举的,大多都是当地富户,现在取了这些士子,就相当于笼络了秦陇两地的士绅阶层。 士绅,才是民,才是百姓。 “本王取下关陇二地,夏国虽有科举士人,亦有百官,但只可取一二择用之,现今长安科考已完,这些殿试士子,就将他们安置到秦陇诸州,当做刺史……” 白贵点头,说道。 “刺史?” 唐闳讶然。 刺史虽是知州的别称,可白贵此言,可不像是置知州,而是想让刺史这虚衔重新变为实官。 “宋有三大弊。冗官、冗兵、冗政。” “官员有职事官和职差遣,太过繁复,吾不欲取也。冗官导致冗政,每年度支靡费太多……” “现在新政初立,要改就彻底改。” 白贵沉声道。 职事官,是旧三省六部制的官称。比如员外郎、尚书、仆射,但宋时这些官称与实际职位相脱离,官名只用来表示官位、俸禄高低,所以叫寄禄官。职差遣指的是“因事而设、事后而撤”的官职,例如知州,全称是“权知某军州事”,是差遣官。 这三弊导致宋朝明明良将层出不穷,但硬是打不了胜仗。 究其原因,是因为大宋选拔人才,是在全国选拔,唐末五代以来,因藩镇为乱,将门林立。所以有将。但三弊导致大宋真的就像一个割据势力,有力无处使,内耗严重。所以无兵无粮。 战略胜不了人,战术再打,除非有大胜,不然就是小打小闹。 “宋虽有诸弊,但此法可绝叛乱事。” 唐闳劝说道。 这三弊,不是没有好处,好处在于可以最大程度上避免地方叛乱。 “宋初选择此法,是为避免五代藩镇叛乱……” “治乱世,用重典。反之,若为盛世,则轻刑,宽赦天下。现在无藩镇为祸,此弊政无须再要。” 白贵道。 只要中枢不出什么乱子,地方想要做大,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再者,他若为人皇,是长生久视的仙人,这点小后患,对他来说,并不算是值得在意的事情。 改三弊,就是改基层组织。 如此才能将整个封建朝廷的实力运用出来。 这样的话,即使关陇两地统治之民没有南宋半数,但暴兵出来的实力,却会远远碾压于南宋。 “秦王远见。” 唐闳赞道。 他只是尽人臣事,提醒一句白贵,心底里,还是愿意改制的。元丰改制、建炎改制等数次改制,也说明了宋廷注意到了冗官的问题。 但积弊太久,想要改,也难改。 如今秦陇是一片空白,一开始就定下基调,也容易一些。 “有劳岳丈了。” “时间晚了,小婿就不陪岳丈了,蕙仙姐还在等我。” 议论完政事之后,白贵起身,拱了拱手,笑道。 虽然在朝廷中,他们是君臣,但私底下,还是岳丈、女婿。此时私底下这般称呼,也容易增进感情。 “秦王慢走。” 唐闳躬了一身,不敢逾礼。 虽然唐婉是他的女儿,白贵是他的女婿。可今时不同往日,白贵可以私底下为了感情称呼他为岳丈,但他却不能以此骄矜。 “对了,秦王,还有一事。” “康王在剑州附近广修关隘,征发民役,已经遭至民怨,不少巴蜀百姓已经逃到了秦地,而且巴蜀之民对宋早就积怨……” 唐闳叫住了白贵,说起了这件事。 天下商税,惟四蜀独重。 宋廷在治蜀的时候,对蜀地区别对待。以致巴蜀这富庶之地,都有了王小波、李顺起义。追剿李顺起义军的石普都说:“蜀之乱,由赋敛迫急,农民失业,不能自存,遂入于贼。” 赵匡胤亦说:“蜀人思孟昶不忘。” 不是后蜀主孟昶治理蜀地有多么好,而是宋廷剥削巴蜀太厉害。 “赵构失德,巴蜀不复焉。” 白贵轻笑一声。 他夺下剑州的时候,就猜测了赵构就会有此举。 “七月,发兵巴蜀。” “现在命饱学之士,写檄文,送往蜀地诸州。” 他下令道。 取巴蜀的时机还没到,现在只是有民怨,但还不大。而他传檄文,就是逼赵构一把,让这个时机孕育更成熟一些。 这就是阳谋。 不管赵构如何施为,都是为他做嫁衣。 409、同姓不婚,媵妾制度(求全订) 修内政,理文事。 这是白贵和长安朝廷这几个月开始做的事情。。。 一年以来,秦陇两地的民力逐渐恢复,不管是百姓,还是士绅,亦对白贵这个秦王执政开始歌功颂德、充满信心了起来。 与此相反,南宋朝廷因三弊缘故,税赋繁重,又为了抵御金国、“旧宋”的入侵,杂税渐多,江南、巴蜀这两个税赋重地,逐渐开始民怨沸腾。 剑州剑门关已经大开。 七月,白贵按照檄文所定时间,举兵五万,攻打巴蜀。 因南宋倒行逆施,还有巴蜀对宋廷已有旧怨,攻打巴蜀的时候,除了少部分州郡顽抗抵抗外,其余大部分州郡,只是象征性抵抗了一二,就转而投降到了秦军的怀抱。 几乎到了传檄而定的地步。 这并非是多么难以想象的事情! 秦军并非是金军,宋廷早已失德,白贵挟灭西夏之兵利,在秦陇两地的内政、文事都搞的不错,投降后亦会礼遇,这些守城的知州、禁军将领又何必为了临安朝廷效死力。 城头变换大王旗,统治百姓的人,还是他们。 当然,白贵若只是个残暴的匹夫,那么即使侥幸夺下了秦地,灭了西夏,也不会有多少人看好他,押宝在他的身上。 但他允文允武,处事英明果断,一看就有明主之相。 趋利避害,人之常情。 七月白贵从长安出兵,到了八月中旬,巴蜀已经尽入他的囊中。 只不过他攻下巴蜀之后,并没有顺势再攻打南宋小朝廷,而是继续修理内政,养民生息。 其实,从巴蜀顺着长江攻打南宋,亦不是不可。 但此刻不管是攻下南宋残存的半壁江山,还是未攻下这半壁江山,都不是一件好事。 得益于巴蜀、秦地的天险,秦军防守金国只需锁住关隘,以逸待劳就行。 可若是夺下南宋,兵力摊开太散,同时亦会给金国可乘之机。金国从中原发兵打淮南、江南,到处都是可攻打的破绽。 战略优势,立刻就会变成了战略劣势! 况且江南道虽是繁华,但养南宋数十万大军,已是疲态。白贵即使夺了江南,这……税也被赵构收到了不知多少年后。 要之无用! “等灭掉金国,宋廷为冢中枯骨也……” 白贵对跃跃欲试的众将说道。 他麾下将士多是原先胜毅军出身,这其中有白氏宗族的亲族,他们是临安人,有从荆南府挑选的厢军,他们是荆南人,还有一些各地调来的禁军,都是江南人。 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现在攻下巴蜀,他们也想趁机一鼓作气,灭掉南宋,好回去扬眉吐气。 “是,秦王。” 众将领命,不再复言。 …… 临安。 一连下了三天的连绵小雨在辰时停了。 云雾散开。 皇宫,垂拱殿。 南宋君臣却愁云惨淡。 丢失了巴蜀,对宋廷来说,已经相当于大势已去。 不过相比于赵构的失意落寞,朝廷的百官却有些心怀鬼胎。 在临安的时候,白贵这个童子科出身的秘书郎,可没少和他们这些文官打交道,尽管是文会上的匆匆数面之缘。 但有了这基础,不求白贵对他们厚遇,可至少也不会苛待。 “金人……” 沉默已久的赵构刚开口第一句话。 瞬间就有大臣喝止。 “不可!” “金人乃我大宋寇仇!” “靖康之耻,难道陛下忘了吗?” 百官齐声道。 赵构脸上迅速闪过一丝羞恼。 他这还没开口呢。 开口也不一定是去请金人出兵,和金人共伐于秦……。 然而这些百官却在他说出金人的那一刹那,直接以靖康耻为由,堵住了他后面想要说出的话。 若是在平常时候,这就是欺君大罪。 可现在……,赵构却犹豫了,一是法不责众,即使要处决,合理的政治手段是先贬职,冷却一定时间,再处罚,他是权术高手,知道喜怒不形于色,二则是他现在心中也怀着顾忌,万一白贵的兵马打过来了,他若是做的太狠,是不是就没有斡旋余地了? “听闻秦王于近日新纳侧妃。” “我为皇叔,不好不聊表心意,送金银各五万两,择宗室适龄郡主三人,为媵妾陪嫁于秦王……” 他深吸一口气,说道。 百官离心,大势已去,他现在能做的,就是交好白贵。 不然仅以大宋一国,想抗衡白贵的兵锋之利,那是不可能的。而金国和大宋有宿仇,暂时议和能行,可若与金国一同发兵攻秦,那么立刻就会遭至天下人的唾弃。 “诸侯娶一国,则二国往媵之,以姪娣从。姪者何?兄之子也。娣者何?弟也。诸侯一聘九女,诸侯不再娶。”——《左传》 春秋之时,有媵妾制度。 如果诸侯娶妻,妻室的同姓诸侯,按理来说,是要给从媵的,也就是将自己的庶女或者庶妹当做陪嫁的媵妾,嫁给娶妻的诸侯。 一家同姓诸侯陪嫁三名媵妾。 就像芈月传中,芈月和芈姝,芈姝是嫡室公主出嫁,芈月则作为诸侯的媵妾一同出嫁。 …… 因此时同姓不婚,哪怕是同姓不同宗也难婚。 到了清末,在律法上同姓不婚才遭到废除。 小门小户还行,嫁了也就嫁了。 但白贵现在是秦王,一国之尊,白素贞想要嫁给白贵为侧妃的话,就得改姓。而百家姓中,赵田孙李,现在白贵又没篡位,所以白贵干脆借赵桓之名,赐白素贞为赵,封安荣郡主。 同时,亦是借此做了一次政治文章。 娶了赵姓女,虽说这赵姓女不是亲生的,但做出这番姿态,就意味着今后白贵即使篡位,亦会善待赵宋宗室。 善待前朝宗室,这是仁善之举。 如果连前朝宗室都善待了,那么对于宋廷的官员,那待遇也就不言而喻了。 “陛下英明。” 垂拱殿内,听完赵构所说,百官躬身,拜道。 现在巴蜀已失,赵构想要求和,又想要花钱买平安,多买几年皇位,同时交好白贵。所以想要借助这媵妾制度,直接朝白贵献媚。 如果直接给钱,显得他太窝囊,可借媵妾制度,将钱转为彩金,不仅名正言顺,也好听的多。 410、贬秦桧,江南国主(求全订) 另外……,如果这三名宗室郡主拴住了白贵的心,对于赵宋宗室的好处不言而喻。 枕头风的威力不容小觑。。。 “臣听闻秦王曾拜了易安居士为干娘,现在易安居士尚在临安,陛下可命易安居士主持此事。” 一大臣出列,建议道。 “易安居士?” 赵构皱眉。 他和李清照还是认识的,关系以前还算不错。靖康之变后,李清照和赵明诚躲避战乱南下,追着他的行迹整整两年,并且将不少金石古物贩卖给了他。 李清照骂他的诗,他也看过。 只不过他不屑于和一介女子计较。 而白贵认李清照为干娘的这件事,他也听闻过。 然而……此时此景,他心中的想法和以前却是大不相同了。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赵构再次品味这句诗。 这句诗流传很广,一看就知道在影射谁。 他不免想起了自己为康王时,汴京的繁华。又想起了被他处死的岳飞。 “若岳鹏举今安在,朕……何复于此!” 赵构闭眸。 心中悲痛万分。 他不是为岳飞而悲痛,而是为自己而悲痛。 若是他不冤杀害岳飞,继续支持北伐,说不定现在已经直搞黄龙府,他亦为下一个汉光武帝刘秀。可惜,这大好机会,被他硬生生的从手中沦丧了。 “宣朕旨意,追封岳飞为鄂王,谥……武穆。” 他顿了一会,说道。 垂拱殿内,寂静万分。 谁也没想到,刚刚明明是在商量让易安居士李清照主持从媵的这件事,怎么赵构突然说起岳飞了,岳飞这已经死了多少年。 但朝臣却闻弦琴而知雅意。 能让一个政治生物悲鸣,并且承认过错的时候,那么一定是这个政治生物受挫了,这个挫折促使他幡然醒悟。 “陛下,此事不可。” “岳飞指斥乘舆、抗拒诏命,此乃谋反之嫌,为欺君之罪。若陛下宽赦岳飞……,今可辱于君上,明日亦可,此天家威严之不复也。” 秦侩站了出来,劝谏道。 仅是民间所传的“莫须有”罪名还无法将岳飞这一个枢密副使杀害。而岳飞确确实实有着罪状,这罪责最关键的两条就是“指斥乘舆”、“抗拒诏命”。 同样,这两条罪状,也是他的心腹王俊指认岳飞的。 如今赵构想追封岳飞为鄂王,同时封谥号为武穆,那将他至于何地? 若没赵构的暗中授意,这两条罪责说是大罪,欺君之罪,可实际上,这种罪可大可小,完全凭赵构这皇帝的心意……。 经不起一点推敲。 此刻赵构若欲为岳飞翻案,那么暗地里的意思很明显,他秦侩是奸臣,并且此事将会成为下一个政治风向。 那么就是废相! 甚至可能以罪名构陷于他。 “欺君……” 赵构的眼睛微眯了一下。 他不说话。 居高临下,俯视站在殿中的秦侩。 手捧弧板,一副板荡忠臣模样的秦桧,亦感到了此中的不妙,他还以为这是赵构的一时后悔,劝谏一次,就会让赵构收回旨意,但现在看来,可能与他想的不一样。 “皇帝自古圣明,代天牧民。” “臣罪自然当诛。” “还请陛下治……治臣构陷岳飞之罪。” 秦侩见赵构还没有回话,脸色惨白了一刹那,瞬间明白了一些事情。于是嘴唇哆嗦,磕磕绊绊的将这些话说完。 “我大宋素来仁善,不杀士大夫。” “夺秦桧魏国公之爵,革进士出身……,流放秦桧一家于琼州。” 赵构摆了摆手,说道。 秦桧领命。 他放下了幞头(乌纱帽),脱下了官服,只剩下了素白的内服,走出了垂拱殿。 不认罪,那么他一家老小都要死。 认了罪,赵构还会感念他此时的功劳,纵使处决,最多只死他一人罢了。 殿外,汉白石栏杆。 宿雨的冷风吹来。 “贬杀于我,献媚于那白氏子。” “陛下……” “真有你的。” 秦侩走下石阶,喃喃自语道。 岳飞和韩世忠交好。 而白贵是韩世忠的弟子。尽管白贵在拜师韩世忠的时候,岳飞就已经入狱,白贵甚至没见过岳飞。 可……只要有这层关系,赵构为了自己今后着想,舍车保帅实则是必然。 …… 临安朝廷的变故和震动。 在白贵的计算之内。 相比于金国金熙宗完颜亶的昏庸,此刻的“新宋”一番欣欣向荣的模样。结合他的善战,赵构要是不恐惧,那才是不正常。 只不过白贵没料到,赵构这么决然。 秦桧这个棋子,说扔了就扔了。 尽管秦桧说“罪不在天子”,而在他。但实际上,赵构这种杀害自己心腹大臣媚和的举动,对自己君权的弊处后患极为明显。 至少在这短短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内,白贵已经收到不少临安朝廷官员的投诚信。 只要他南下,这南宋小朝廷就会入他囊中。 金人太过暴烈,又是异族,所以促使南宋这一盘散沙的势力杂糅在了一起,抗金。但白贵和金人不同,他挽天倾,从各个方面瓦解了南宋小朝廷抗争的意志,做到了不战而屈人之兵。 投诚,才是应有之理。 “康王僭越称帝,去除帝号,以江南国主称之。不允许再用龙袍。” 白贵思索片刻,就借赵桓的手,颁布圣旨。 赵构退了这一步,已经让不少忠心于他的臣子失望。这样的君王不值得效忠。 而他这一手,是再逼迫赵构一把。 让南宋小朝廷的其他人,认清楚形势。 而赵构第一步都迈了出去,这第二步、第三步对他来说,并不难。 不出所料。 赵构八百里加急,回复文书,愿意废帝号,称自己为江南国主,并且文书为首第一句话就是“臣弟构言”。 直接认怂了。 而这一句江南国主,彻底击碎了还对赵构抱有期望的臣僚、士人。 自此,秦王府每年收到的投诚信如雪花般涌入。 亦在同一时间。 从临安送来的从媵,以及江南国主赵构备下的彩金,在易安居士李清照的带领下,来到了长安。 白贵和白素贞大婚的日子到了。 ------题外话------ 今晚没了,左眼皮一直跳,不知道跳财还会跳灾。先睡一觉,算了,打吧王者再说。明天早起码字。一定早起! 411、一颗红尘种(求全订) 这一日。 秦王府张灯结彩。。。 因长安朝廷在这近两年的时间内,减免杂税,体恤黎民,加上此次秦王府大婚,沿途撒的喜糖、喜包不少,长安百姓亦是同喜。 另外白素贞和小青在这段时间也是多行善举。 大家都是知事的,都念着恩。 举城同乐。 不过虽说全长安的百姓都高兴不少。 但这毕竟是娶侧妃,不是正儿八经的娶正妃,所以规模有限,仅在秦王府内进行操办,没上升到更大的程度。 成婚这件事,白贵已经驾轻就熟。 到了日暮时分,和众臣饮酒作罢,他走进了婚房。 洞房花烛。 白素贞娇靥如玉。 两人走了一遍婚礼流程。 坐到喜塌。 “夫君,若是有朝一日,你对我恩宠不在,而奴家又在一件事上骗了你,你待如何?” “毕竟这天底下没有容颜不老的旧爱。” “只有新欢仍旧。” 罗衫半褪之时,白素贞迟疑了一下,望着眼前这个令她心痴的男人,问道。 她暗中所指的事情,自然是她的真身这件事。 不过她已入仙道,以前的真身早已化作道身。她现在的样貌亦是真正的血肉之躯。 但人妖殊途……。 仙道的修道士和人间的帝王,怎么看,也难以牵扯到一起。 然而她尽管担忧这等事,却又不可能向白贵道出真相,只能以这等模棱两可的话语,前去试探白贵。 “爱妃……,你说笑了。” 白贵随手拿起桌上的银壶,喝了一口酒水,接着说道:“你现在是新欢,我自会给你许下山盟海誓,可倘若若干年后,你为旧爱,这山盟海誓……我若为钟情之人,自会遵守,若为薄情人,复为新欢言。”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他摇头,笑道:“白小娘子若是以事瞒我,罪小的话,我可以原谅,既往不咎,可若是罪重……,天家无私事,我治理一国,为万民之表率,自不会轻饶之。” 这些话看似白贵说的公允、义正严词,可事实上,白素贞问的是私事,而他却换了一个维度去回答了这一件事,用君王国事搪塞。 实则……避而不谈! 未到最后一步,白贵不会轻易许诺。他虽然喜欢庙算,喜欢阴谋,喜欢阳谋,但他却是一个重诺之人。 同时,君王一诺,一言九鼎。 那么……仙人呢? 守诺即为立信! 今日你可以毁诺,欺骗其他人,那明日呢,后日呢。凡人不过短短百年,尚且知道守诺立信走的更远,更轻松,因为这是遵守社会契约。而仙路漫漫,岁寿难计,若不知守诺,不过是孤家寡人一个,最后难免道陨。 所以轻诺、毁诺之事,不能为之。 至于白贵此刻“欺骗”白素贞他为凡人,这只是仙家的算计。怪,只能怪白素贞法力浅薄,看不穿白贵的真身。但若是他出口,立了诺,这性质就不一样了。 背信弃义之徒,人人唾弃。 “是奴家失言了。” 白素贞闻言,致歉道。 一个成熟的君王,绝对会对私事、公事分的很明。现在她不知白贵为金丹真人,只以为他是凡夫俗子,未来的明君。 明主这般回答,再正常不过。 公是公,私是私。 “白小娘子,不如我们弈一次棋如何?” 白贵指了指婚房一角的玉制棋盘。 这是秦王府,哪怕再简陋,也比一般的富户规格要富丽堂皇的多。婚房亦是不小。而弈棋是士大夫之雅乐,基本上但凡有人入住,围棋基本都是会配给的,有一定的配给制度。哪怕不用。 “弈棋?” 白素贞微怔。 她还没听说过……凡人成婚还有这等习俗。 “不错,弈一盘棋。” “如今时间尚早,不着急入睡就寝。” 白贵笑道。 虽说白素贞仙姿佚貌,玉容有若仙妃。可他早就已经到了不识妻美的程度,再说,也不必着急这一时半刻。 此刻他提及弈棋,自不是什么兴趣爱好,做这煞风景的事。 而是给予白素贞指点。 他入红尘,操纵国事,有若深山执棋人,闲云野鹤,信手执子。 身在红尘,而心不在! 但白素贞即使在山林潜修时间远比他长,可白素贞看不破红尘,识不破迷津,入了红尘成了红尘人,并入了情劫。空有一身法力,却没有运使这一身法力的心性。 金丹大道,性命双修。 而白素贞这异类成道,纵使走的是仙家路子,可心性比白贵这等修炼金丹大道的人,相差甚远。 白素贞随白贵坐在了棋桌圆几上。 “奴家不太会下棋,还请夫君勿怪。” 捏着棋子,白素贞犹豫了一下,颇有些不好意思道。 弈棋,她自然是会的。 可与白贵这老道之人相比,就差得远了。 “白小娘子随着自己心意下就行……” 白贵轻笑一声。 两人弈棋。 白素贞执黑子先走。 白贵紧随其后,随意落子,并不在意一时胜败。 很快,这一场棋便下了一盏茶时间。 越下,白素贞越是柳眉紧颦,走一步,就要揣思不少时间。 时间流逝。 少倾,白贵赢了这一盘棋。 “白小娘子,你太过着眼棋子本身了,不妨试着跳出来,看全局。” 他道。 然而重开第二盘,白素贞又输了这一局。 “奴家下不过夫君。” 白素贞摇头,丧气道。 她在棋盘中,甚至动用了法力进行推算,可白贵这等国手,又岂是她靠法力能赢的。法力不可能将她变成下围棋的高手,只能让她推算起来,比以往少些错漏。 “只是一时雅趣罢了。” “白小娘子,不必太过在意。至少比刚才,你的弈棋水平得到了长进。” 白贵收敛棋子,宽慰道。 他修行的功法是龟山策,乃是占卜之道的功法,而后圣胎又是龙龟身负河图。 可以说,他哪怕不动用法力,在弈棋这一道上,都能轻易胜过白素贞。 不过胜败并未放在他的心上。 他的主要目的是借助此次弈棋,在白素贞的情劫中种下了一颗“道种”。 这颗道种无痕无迹。 是白素贞心性的一颗种子。 只待白素贞勘破红尘事,便可花开,助她更易度过成道之劫。 “时候不早了。” 白贵看了眼天色,牵着白素贞的素手入了婚房。 准备再栽种一颗道种。 412、天下一统,禅位,登临地仙(求全订) 时间一晃,来到了建熙三年的秋季。 金熙宗完颜亶越发昏庸、暴虐,金国朝廷早就对完颜亶不满,于是在完颜亶的一次出行中,完颜宗弼(金兀术)之子完颜亨率众作乱,围杀金熙宗完颜亶,完颜亶众叛亲离,遂驾崩在辽阳府。。。 于是完颜亨在众臣的拥护下,登基为帝。 金国朝政不稳,这正是白贵出兵的好时间。 他亲自领兵。 之所以亲自领兵,是因为他麾下虽然有不少将领,但这些将领还没成长出来,最多领兵作战,还没到统帅全军的地步。 毕竟他崛起的时间太短了。 不过此时他并未领军东征洛邑,而是选择北上,攻打晋地。 金国朝政未稳,“主少国疑”。能驻守边疆重地的将领,基本上都是完颜亶的亲信。 白贵兵贵神速,没给完颜亨重理朝政的机会。 金国边将因为害怕完颜亨秋后算账,所以在白贵大军压境之后,竟有不少州郡直接投了秦军,剩下的一些州郡,也因金国朝政未稳,中枢失灵,所以虽然难以攻打,但苦无援军,遂坚持了一段时间,就被攻破。 与秦地交接的晋南,被白贵十余天内迅速攻下。 晋中、晋北,则开始了鏖战。 不过这些州郡亦只是支撑了数月,就被秦军所破,大同、晋阳等府被白贵悉数纳入麾下,很快金国便晋地已失。 取得晋地之后,白贵息兵。 而金国朝廷因为重组,只能咽下这苦果,等来年再战。 建熙四年,春。 完颜亨作为金兀术的儿子,少有勇力,长于兵事,所以这次亲临中都(燕京),准备伐秦,夺回晋地。 毕竟晋地在他手中丢失,相当于是他的罪责。 但金兵初战即败,再战再败。 此时随着金兀术等金国二代的名将死去,金国国内名将青黄不接。 毕竟女真只有十五万户左右的人口,以小族凌大族,成材率即使再高,但受限于基数,没有完颜阿骨打那代人的磨炼,想找出一个适合的统帅都是难事。总不能信任契丹人和燕云汉人等其他异族。 同时,随着众战皆败,女真已经抽不出多余的壮丁用来应战,被迫居于守势。 建熙五年,白贵发兵十万,准备一举灭金。 半年后,中都城破。 一年后,金国上京,白贵兵临城下。 “金帝完颜亨志大才疏,妄想与秦王您争锋,此乃必败之局。” 一个金国降臣大肆对白贵吹捧道。 此人是萧裕,为兵部侍郎,亦是同知中京事,算得上是大官。历史上,完颜亮谋逆,就是和萧裕一起谋事的。 只不过随着完颜亮被白贵所杀,萧裕这个完颜亮亲臣在金国中,渐渐被人遗忘在角落。待白贵攻下燕京后,此人立刻率先投降了白贵。 当然萧裕这个萧,不是契丹萧姓的那个萧,他是奚人。 白贵笑了笑,没说话。 若说完颜亨真的是志大才疏,这也不见得。只不过完颜亨这个潜在的明君碰上了他,而成王败寇,完颜亨再厉害,也难以挽救国事,所以在众人的眼中,完颜亨就是金国灭亡的罪人。 “待会,你入城,问完颜亨要我宋军的犒饷。” “本王千里迢迢从长安而来,麾下将士亦是,何也?金人不以仁道,欲伐于宋,本王被迫亲征前来金国上京……” “今已惩治金国,理应休兵。” “但犒饷……” 白贵冷声道。 “臣明白。” 萧裕脸色微变,忙道。 他从白贵这句话听明白了白贵的想法,是想要重复汴京事。 这是宋军前来雪耻! 同时,他亦暗自庆幸自己不是女真人。 上京城垂下吊篮,萧裕一跃而入。 少倾。 萧裕入宫面见完颜亨,阐明了白贵的要求。 “我女真妇孺还可组织十万大军……” “陛下万不可答应此贼要求。” 一金臣进言道。 “金银之物,于我等无用,先给宋军,看能否退军……” 完颜亨揉了揉眉心,说道。 如果他现在是金国将领,必定不会同意这个方法。但他现在为皇帝,一些取舍就不会那般果断。 当然,也是因为白贵此刻勒索不严重。 还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 宋军暂退,金军押送出了此次给宋军的犒赏,牛羊、金银等物。 白贵分给诸将和士兵。 宋军士气大振,而在上京城的金军见此,士气低落。 这次犒赏过后,白贵又狮子大开口,让萧裕再去和完颜亨商谈赔偿此次宋军损失之事。 这次是换了个理由。 完颜亨仍旧同意,但金国接连大战,现在困守上京府后,早就国库不丰,只能搜刮上京城民财,以补足赔偿宋军的钱财。 然而白贵再进行勒索,言亲自入宋营见他的官员官职不够,不足以证明金国的诚意,必须让完颜亨或者皇后前来,如此才能证明诚意。 皇帝,皇后,是一国之主。 这次是算是彻底撕开脸皮。 但完颜亨被数次勒索之后,早就没有心中血勇之气,只得命金国皇后出城前往宋营,面见白贵。 却不料金国皇后出行前一刻,饮鸠酒而死。 白贵继续索要钱粮。 终于,金国贵族受不了完颜亨的昏庸,再次弑帝。 而就在这一夜,趁此大乱,金国降臣开门迎宋军入城,宋军一战而定上京城。 …… 攻灭金国、中都后。 在中原的金国残存势力,因白贵的“残暴”,只能负隅顽抗。 白贵勒令江南国主赵构一同出兵攻打中原,还于旧都,并且明令此次统帅北伐军的统帅必须是韩世忠、刘锜。 “秦王毒计阴狠如斯啊。” 临安,赵构长长叹息一声。 让韩世忠、刘锜统帅北伐军,这就相当于将江南的兵马送到了白贵的手中。毕竟自从白贵“叛离”之后,他和金国议和,罢免了韩世忠、刘锜的兵权,尽管没做出太出格的处置,但这幅不信任的姿态谁都能看出来。 而白贵和韩世忠、刘锜本就亲厚,现在大势所趋之下,哪怕几人之间的情意不多,韩世忠和刘锜亦不会对他选择忠诚,毕竟他已经自降为江南国主,效忠赵桓,也是效忠大宋,没什么两样。 金人残存势力在内外交困之中,很快便被扑灭。 白贵引军南下。 赵构出城,献上降表,将江山拱手让于秦军。 他明白,自己负隅顽抗,这江山守不住,他原先已经数次给白贵献媚,且他和白贵之间并无什么深仇大恨。 最多……只是一个幽禁的下场! 自此,江山一统。 次年,亦是建熙六年春。 赵桓准备在长安禅位于白贵。 “秦王于社稷有大功,朕自知失德于天下,这皇位……若不是秦王拥立,朕现在还在五帝城中遭金人欺辱。” “此生朕见金国社稷覆灭,已经了解了一件憾事。” 赵桓感慨道。 自从白贵吓了他一次后,他也规规矩矩的做起了傀儡君王。不过白贵对他还不错。当然,让他最开怀的事情莫过于白贵灭了金国,那群曾在他头上耀武扬威的女真贵族,现在……死的死,沦为奴隶的沦为奴隶,早没有了往日的风光。 这皇位得来容易,失去了……亦不可惜。 他是真想禅位。 白贵立刻上表,不肯接受皇位。 赵桓诧异了一下,也就明白了意思,这是篡位前的三辞三请,于是他又开始下旨请秦王继承皇位。 如此三辞三请之后。 白贵终于打算接受皇位。 …… 长安,天坛。 禅位大典。 白贵走上天坛的石阶,准备从宋废帝赵桓的手上接过冕冠。 只要戴上这冕冠。 他就是人皇,就是宇内的天子。 可就在他接手的这一刹那,天雷乍响,地龙翻滚。 似乎下一刻,就会天崩地裂。 “莫非是……宋德未衰。” 赵桓见此,脸色不变,心中却突然大喜。 他本以为宋德已衰,所以禅位没有心理负担,但现在天生异象,岂不是证明白贵不能为帝。 那么相反……宋室仍旧可为帝。 不仅赵桓如此想,在天坛下的文武百官亦是骇然,心思浮动。 “本王驱除鞑虏,恢复中原,天下终于一统,此乃大功德之事。” “我为帝,天当降五彩,此天子气也。” 白贵接过冕冠,淡然说道。 他话音一落,天崩止,地裂终。 云生虹彩,垂下祥瑞之气,降临在他身上。 修道士为人皇,必会为天所忌,所以天崩地裂。但他乃是大富大贵之人,又有不少功德在身,所以以此功德,就可抵消天意惩罚。 毕竟……只是一个小世界的人皇罢了。 与此同时,在天坛观摩此礼的秦王妃唐婉、侧妃白素贞亦是神色浮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唐婉也就罢了,只是一个凡人。 但白素贞却从此看出来了不一样的东西。 “白郎……” “你隐瞒了多少。” “奴家以为自己是修道士,却不料……你也是修道士。” 白素贞喃喃自语。 “我为人皇,亦……为地仙也!” 忽然,戴上冕冠,着天子服的白贵又道,他释放法力,在黄庭中的九转金丹烨烨生辉,无漏仙躯临近完美。 他的神识开始随着人皇之位,从长安蔓延到宇内各地。 此界之中,并无西域,仅有宋、金、西夏、西辽,西辽之西,是无垠沙漠,东瀛之东,是碧波海浪。 “白郎……,你贸然炼化此界,会有后患的。” “此界虽是无主,但……” 白素贞作为修道士,感知到了白贵的动静,连忙上前劝道。 这一界,只是小界,没有高人,也是无主之物。 可背后利益,哪会如此简单。 “罢了。罢了,我这就前去骊山,找师父给你撑腰……” 白素贞无奈,咬牙道。 她这时也看出来了一些端倪之处。白贵是以先成人皇,再借成就地仙之时能进出洞天的本事,一举掌控这个界面。 她立刻施法走出皇宫,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天坛上。 白贵褪去一层羽衣,已经登临地仙,他再轻语道:“我为帝,建国号为乾,此界当以乾元洞天为名。” 他一挥袖,在他手上有一微缩洞天浮于掌面。 然后他再盘膝坐地,以天坛为醮坛,开坛设法,请诸天仙祖。 白素贞的担忧,白贵也早就考虑过。 不过他登临地仙之后,已经是仙神了,一点小麻烦,对他这等大派弟子,嫡系传承来说,并不算是太大的麻烦。 白素贞请黎山老母,只是第二手准备罢了。 醮法完毕。 诸天仙祖赐福,他手上的微型洞天,有了门户,有了匾额。 匾额之上,为乾元洞天二字。 “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周易》 白贵修的终究是仙道,而不是人道,所以他成为人皇只是手段。在历史上,不管是宋、金,还是西夏,都被元所灭。 故此他借乾国国号,顺应天命,以此达成统领此界的目的。 一界,为他的洞府。 尽管只是微型界面,但也不错了。 ------题外话------ 今晚没了,准备好好思索一下接下来的剧情。 第一次写,经验有些不足。 413、南园遗爱,故剑情深(求全订) “吾等参见陛下。” 天坛下,文武百官回过了神,连忙对已经起身的白贵进行参拜。。。 神异,哪个开国太祖没有一些神异。 当年的汉高祖刘邦,还不是其母刘媪在大泽之陂睡觉的时候,做梦梦见了蛟龙,才有了身孕,产下了刘邦。 “其先刘媪尝息大泽之陂,梦与神遇。是时雷电晦冥,太公往视,则见蛟龙于其上。已而有身,遂产高祖。”——《史记·高祖本纪》 哪怕是距离最近的宋太祖赵匡胤,亦是如此。降生之时,满屋通红,紫气萦绕、身散异香,一夜未散。 而白贵早年间举的是神童科。 能中神童科的童子郎,那肯定是有宿慧之人。神童,本来就是一种祥瑞。更别说白贵年幼又中了武状元,其后力能扛鼎,压服三军。 此时……有此异像,似乎是必然中的必然! 天子,代天牧民! 表现出一些神异,很正常。 “此界……,或者说其他小界。” “原来如此。” “这种界面,本就适合做仙神的洞天,或者说,是大能炼制这些界面的时候刻意如此……” 白贵看向手中的微型洞天,暗忖道。 他在得到诸天仙祖赐福之后,也渐明悟了一些隐秘。 这种小世界,有的是自然演化而来。 有的是大能创造而来。 “蓬生麻中,不扶而直,白沙在涅,与之俱黑。” 他轻声道。 有若恒沙的小世界,会逐渐贴合,成长为大世界的模样。如果将大世界比作一人的话,这些蚍蜉小世界,就是大世界的化身。 当然,这些小世界在演化的时候,亦会出现一些偏差。 他掌控乾元洞天之时,神识已经遍布整界,看到白素贞匆忙入了骊山。 骊山就在此界关中之地。 但这骊山无神,只是普普通通的山峦罢了。 之所以白素贞跑到骊山,是因为这骊山是前往真正骊山的一个洞口,或者说传送的地点,有特殊手段,就能借助这个骊山道标,前往真正的骊山界面,面见黎山老母。 同理,蓬莱也一样。 此界蓬莱洞天无神无仙,但只要有特殊手段,就能借助此界蓬莱山这个道标,进入真正的蓬莱洞天。 天下诸多福地,亦是与此相同。 乾元洞天,或者说诸多小世界,都存在这些真正洞天福地的道标。 它们像是一个个洞天福地的中转站。 白贵在经历民国位面和仙剑大唐位面时,就对此事有一定的猜测,但不敢肯定,到了此时,得到了诸天仙祖的赐福后,再加上地仙的境界,他才真正明悟了这其中的关窍。 同时,在得到诸天仙祖赐福的那一刹那。 他亦获得了进入天下第一福地楼观台的方法。 这个楼观台,并非是乾元洞天的楼观台,而是真正仙神居住的楼观台。 “诸位爱卿平身。” 白贵看向跪伏在地的文武百官,说道。 此时是禅位大典,所以不同于以往朝会,官员必须三跪九叩。三跪九叩跪的是代天牧民的天子,而不是皇帝。 平日里的朝会,只需躬身就可。 天子并不等同于皇帝。 就如同战国末期的秦王、魏王、齐王一样,都是王,但是天子只有一个,那就是周王。 皇帝是世俗化的身份,而天子则是宗教化的身份。 “谢陛下。” 百官起身,道谢。 “宣朕旨意,封宋帝赵桓为长乐公,赐长乐宫居住,在长乐宫中,赵桓可用天子礼仪。” 他沉吟一会,说出了对赵桓的处置。 纵然赵桓昏庸无能,靖康之乱和赵桓分不开干系,可这并不能成为他苛待赵桓的理由。这些年以来,赵桓还算安稳。 另外如果禅位之后,就对旧帝薄恩,丢的是他的人。 当然,这终究还是屁股不同。如果他是城破的汴京百姓,此时赵桓早就被他五马分尸了。但他是接受赵桓禅位的皇帝,和赵桓又没有什么私仇旧怨,也就谈不上特别苛待了。 “谢陛下。” 赵桓躬身失礼,道谢。 他此刻心中,连一点恢复大宋社稷的心思都没有了。先前天崩地裂,他还以为恢复大宋江山有希望了,但没想到,下一刻异象变为吉兆。 白贵摆了摆手,示意赵桓退下。 接下来,他又重新安排了一系列的朝廷任职,将他麾下的文武百官,都晋官加爵,安抚人心。 等终了之后,他摆驾回宫。 回宫的路上。 白贵在龙辇上眉宇稍皱。 这时,他突然冥冥之中感觉到了什么。 于是抬头夜观天象,同时手指立刻掐算,推演天机。 “蕙仙姐,你先回宫。” “我……朕待会再来你宫中。” 他回头对唐婉道。 “夫君……” “你。” 唐婉一脸不舍。 这几年来,她一直无所出,心中本就愧疚。虽然白贵仍旧将她封为了大乾朝的皇后,她飞上枝头变凤凰,没有抛弃她这个糟糠妻。 可今日,看到种种神异的一幕,她纵使没有开口询问白贵,但心中已经七上八下。 如今,在今天这等隆重的日子,白贵不去她这个皇后的寝宫,却转而离开,实在让她不得不多心。 但握紧白贵的手后,她又急忙撒开。 “臣妾冒犯了陛下,还请陛下恕罪。” 若是以往,他们夫妻恩爱,伉俪情深,她断不会如此,可今日之后,却莫名多了一些隔阂。 “蕙仙姐,你无须介怀。” “我不会负你的。” 白贵轻轻拍了一下唐婉的柔荑,安慰道。 他原先娶唐婉,是打算应付差事。但这么多年下来后,哪能对唐婉今后置之不理。 闻言,唐婉放下心中担忧、 白贵一甩袖袍,在龙辇上御空而起,走了三步,就不见了踪影。 片刻后,长安南城,少陵塬。 许平君的坟冢。 汉宣帝原配发妻许平君的坟冢。 “南园遗爱,故剑情深……” “光子,想不到你到了此地,也是,当年我在和你一起去京都的野宫神社时,你问我,长安可有和野宫神社一样的地方。” “我说了……如果有,那应该是少陵塬吧。” 白贵化作素服,漫步在塬上,叹道。 他得到了乾元洞天,也能模糊感应到与此相对世界的道标。 而此刻,他在少陵塬上,亦感受到了民国位面的山田光子也在此间漫步,与他一同游玩这南园遗爱。 隔着两界。 白贵止步,借着昆仑镜到达了民国位面的少陵塬。 …… 民国位面。 此时尚是白天,清晨。 一个身穿和服的少女,在塬上漫步,她前去参观了建在塬上的杜甫祠,然后又在牛头禅寺上了一炷香。 “小姐,不去见一见白先生吗?” “我听说他最近应该在秦省。” 东瀛人武士打扮的侍卫,开口问道。 自从山田光子在耶鲁毕业、回到京都之后,山田家就开始着手准备给山田光子安排亲事,但山田光子非白贵不嫁,致使山田家的家主屡次大发脾气,以致于他们这些侍卫也渐有耳闻。 “不用了,白君……他过的很幸福。” “我去贸然打扰的话……” 山田光子咬唇,叹了口气。 可就在这时,她看到了疏散游客中的一人,朝她走来。 “好久不见。” “光子。” 白贵从另一界走了过来。 “白君。” 山田光子灿烂一笑。 两人走近。 相拥。 没有热泪盈眶。 “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问道。 414、侍神,红尘三种境界(求全订) 白贵随口扯了一个谎,解释了他为何碰见山田光子这件事。 谎言很好揭破。。。 但山田光子人生地不熟,再加上对白贵一向信任,这句话也是顺口问出,所以白贵扯的谎,她虽然没有深信不疑,却也不欲多做了解。 两人开始谈最近这几年的经历。 边走边谈。 一路就走到了山田光子暂居的旅舍。 山田光子这几年经历的事情,也没什么值得特别关注的。就是普通的富家小姐过的生活,衣食无忧,偶尔故地重游,散散心。 “我看到你给里见菜穗子写的文章了。” “致我心中的女郎……” “白君,我初时看到这文章的时候,还以为是写给我的呢,没想到,是给里见菜穗子写的……” 中途,山田光子不满道。 当然她的不满也仅局限于口头上的不满。里见菜穗子毕竟才见了白贵两面,再加上得了肺结核这重病,她也没太多嫉妒的余地。 “我下次顺手了,给你写一篇也行。” 白贵笑道。 他平日里并不写什么回忆散文,“致我心中的女郎”是他的初作。不过这篇初作写完之后,有很多故人邀他来写回忆散文。 于是他抽空陆续在报纸上又发了一些回忆散文。 虽没有“致我心中的女郎”影响大,但热度还算尚可。此刻答应山田光子,给山田光子写一篇回忆散文,自然不会费太多的功夫。 说着话。 两人就进了山田光子租借的旅舍。 关上门后。 开始例行公事。 几年未见的隔阂和生疏,随着事终,消失的烟消云散。 “光子,我看你……似乎也修行了道家内功?” 白贵故作讶然道。 事实上,他之所以能感应到山田光子来到了民国位面的少陵塬。就是因为山田光子修炼了东瀛神道。 虽然山田光子修为不高深,仅是初猎。但在山田光子踏上民国位面少陵塬的那一刻,借助于昆仑镜和自身修为的白贵,却在一瞬间感应到了此事。 于是他重回主世界,再遇山田光子。 不过尽管他目光如炬,一眼就能看出山田光子修炼的是东瀛神道,但这件事涉及到他自身的隐秘,不好吐露而出,所以借道家内功这个名头来问山田光子。 “这不是道家内功,是东瀛神道?” “不过白君……,你竟然能看出来我修炼了东瀛神道。” 山田光子轻咦了一声,然后解释道:“我一年前去野宫神社的时候,找巫女,问她东瀛可否有什么类似华夏道家内功的东西,于是她就传给了我侍奉神主的巫女传承。” “不过这……东瀛神道太过晦涩,我修炼的不久,什么也没修出来。” 说到这里,她颇有些不好意思。 “原来是这样。” 白贵点了点头。 他不懂山田光子的资质如何,修炼道家内功所需的资质和修炼东瀛神道所需的资质不尽相同。 不过此时民国位面是末法时代。 哪怕山田光子再修,也难修出什么结果来。 白贵也没有多说。 只不过他趁着山田光子不注意,替换了山田光子正在侍奉的神主天照大神,改为了侍奉他这个乾国国主。 成为地仙之后,他就是仙神。 离别之时。 山田光子一脸兴奋道:“白君,我发现我修炼的进度越来越快了,是不是我的真心实意打动了天照大神?” 巫女,就是侍神之道。 如果得到神主的垂怜越多,修为精进的也就越快。 “可能吧。” 白贵摸了摸山田光子的螓首,回道。 他这些日子一直陪在山田光子身边,山田光子修侍神之道,怎么可能不进速惊人。毕竟他这个神主可是时不时的垂怜山田光子。 不过这也仅局限于山田光子一人。 要是修炼侍神之道的人多了,他这个神主可不会降下这么多恩赐了。 …… 辞别山田光子之后。 白贵又重返了乾元洞天。 乾元洞天和民国位面的时速不一样,民国位面的时速更慢,乾元洞天的时速更快,主世界的一天,就是乾元洞天的一月。 不过在见山田光子的时候,白贵也偷偷返回了几次乾元洞天,让唐闳这个丞相配合唐婉这个皇后暂理朝政,而他另有要事闭关修行。 有了禅位大典的神异,白贵又是开国太祖,威望极重。时不时露上一两次面,文武百官也不敢犯上作乱。 至于外戚为祸,白贵并不担忧。 他一个仙人,又精通权术,嘉靖、万历多少年不上朝,大明都没事,更何况是他这个太祖了。 与此同时,白贵传仙法于唐婉。 乾元洞天由他掌管,而唐婉作为皇后,相当于是乾元洞天的女主人,在他成为天子、成为洞天之主的那一刻,唐婉亦得到了不浅的造化。 改了红颜薄命! 所以纵然唐婉不是仙神之资,但也算是上等的修道苗子了。 而就在禅位大典后的第四个月。 白素贞回来了。 天上一天,地下一年。 白素贞去的骊山福地,世界等级可比乾元洞天高上不少。哪怕在骊山停留的时间并不长,但回来后,亦是时间荏苒,岁月匆匆。 回来后,两人虽非形同陌路。 但……,相顾无言。 白贵沉默了一会,开口道:“贫道是楼观道第三十四代弟子,此身乃是转世历劫之身,幼时觉醒宿慧,遂中了童子郎。” 后面的话。 他都没说了。 童子郎,这是最好的印证。 亦没说骗与不骗。 有时候,两人相处,一些话无需说,两人都明白。 可若说了,就是曲终离散,再难顾言。 “奴家亦没有对夫君你坦白。” “我是黎山老母的徒弟,几十年前,黎山老母点醒我,说我将在此界有一次机缘,让我前往临安西湖前去等待。” “果然,我遇见了夫君你,你吐下了一颗仙丹,全了我的修行。” 白素贞绞着白色衣裙,柔声道。 她最初的想法,是报恩,顺便历了情劫,成了仙道。 可最终的结果和她想的不一样。 入了凡尘,动了凡心。 “白小娘子……” “咱们再下一盘棋吧。” 白贵邀白素贞走进秦王府白素贞的寝室,亦是他们大婚的婚房。 两人下棋。 下到一半的时候,白素贞顿悟。 “夫君那日让奴家下棋,是想让奴家做执棋人,而不是棋盘中的棋子……” “原来这就是情劫……” 她情劫勘破瞬间勘破,明悟道。 想要度过情劫,不一定忘情,或者沉湎于情爱之中。情爱,只是红尘中的一种。白贵的指点,是让她出红尘淤泥而不染,保持本性,这可比一般度过情劫的方法,高明的多。 “恭喜道友成仙,为仙流中人。” 白贵放下手中捻着的白子,拱手祝贺道。 “夫君。” “你我本是夫妻,又何必作此姿态。” 白素贞摇头一笑。 她明白,白贵的这一声道友,实则是让她自己选择。是相忘于红尘之中,还是仍旧执手作为道侣,选择权在她手上。 情劫已破,她心中对白贵的情爱已减,已无昔日的刻骨铭心。 但情爱仍在。 青原行思曾说过,参禅的三层境界:“参禅之初,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禅有悟时,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禅中彻悟,看山仍然山,看水仍然是水。” 在白贵的“道种”帮助下,白素贞看穿情劫,红尘真相,直接到了第三层境界。 红尘,仍旧是红尘。 只不过她从棋子,成为了陪伴白贵下棋的那个人。 ------题外话------ 凌晨一点左右,还有一更。 有点难写。 415、道号乾元子,面见关尹祖师(求全订) 两人再入欢喜塌。 这次,不同于以往两人隐匿修为的同房, 而是作为仙神,共修阴阳大道,好处无穷。。。 仙神,为不漏身。 孤阳不生,独阴不长。 纵然两人体内阴阳平衡,可互补之后,借此求于仙道,亦能精进修为。 半日之后。 两人偃旗息鼓。 “奴家师父说了,这一界,不,现在应该称之为乾元洞天,本来就是为大教弟子所备的洞府,只待有潜力的大教弟子收取。” “夫君既然是太上嫡系道统,收取此洞天,不会遭至什么后患。” 白素贞合上白衫,轻语道。 她原先以为白贵是毫无根底的一介散修,所以着急前往骊山福地,找黎山老母为白贵撑腰,却不料白贵自己就是楼观道、太上道统的嫡系弟子。白贵这嫡系弟子,纵然没有她在黎山老母那里地位高,可只要白贵表现好,未来前途她是比不上的。 什么叫大教弟子。 有根底,敢打拼,只要不欺师灭祖,诸天仙祖就能给他们撑腰。 虽说没什么神通法宝相赐,但这身份,最是弥足珍贵。 再说……白贵现在成就金丹大道的地仙,说不定已经有资格面见楼观道祖师,在祖师那里挂上姓名,成为真正的嫡传。 白贵点头,给白素贞解释了在禅位大典上的醮法事。 “我得祖师赐福,知道了入楼观台的法子。” “过上一些时日,稳定修为之后,就会去楼观台拜见祖师。” 他解释道。 地仙,虽然只是仙神的起点。 但这修为不低了,已经有资格入祖师的眼了。 况且他是百年成仙,修的又是正统的金丹大道。金丹大道并非是最难修行的仙道,但在难度上,也排在上等。另外他结的金丹,是伏羲金丹,有窥探天机、占卜妙用,相当于一个特殊人才。 其他的仙神,即使成仙,最多也就是个打手、双花红棍。而他在堂口之中,最起码还能做个白纸扇。 得祖师看重,是理所应当之事。 白素贞道喜。 以前白贵尽管有仪仗,但还要醮法请示,可现在直接得到祖师看重,那今后就不必醮法那般麻烦了。 …… 一个月后。 白贵在长安摆驾终南山,前往楼观台。 楼观台又叫“说经台”,在终南山北麓。传说这里是老子给楼观台祖师关尹讲解道德五千言的地方。 他来到此地,无神无迹。 不过他一挥袖袍,说经台上便现数重楼宇。 层层仙阶,仙气盎然。 有仙童,有鸟兽。 白贵抬脚,落在第一层玉阶。 举目处,已然到了真正的楼观台洞天福地。 想要进入一处福地,仅有乾元洞天这中转站还不行,必须有进入某一洞天的特殊法门,否则即使以地仙这无漏躯能感应到另一界面,也难以进入。 “见过乾元子道兄。” 山门处的小道童见白贵踏阶前来,稽首道。 “乾元子?” 白贵微怔了一下,这才恍然。 他在乾元洞天建立了乾国,根据周易的乾卦将那一界定名为乾元洞天,后来诸天仙祖赐福,给予他洞天门户、洞天匾额,亦是以乾元洞天称呼。 那么理所当然,在诸天仙祖看来,他的道号就是乾元子了。 “见过道友。” 白贵也不作辩驳,执礼道。 一个道号而已,乾元子又并非多么难听的一个名称。 小道童没先引白贵入楼观台主殿,而是引他走到了说经台。 “这是祖师吩咐的。” “乾元子道兄可在说经台先观览道德五千言,时间以三日为限。” 小道童指了指说经台的玉璧道。 说经台乃是三层石阶,中间立一玉璧,玉璧宽三丈,高八尺。壁上以篆体写着道德五千言,但篆体平平无奇,似乎并无什么神异。 “多谢道友。” 白贵走上说经台,盘膝坐在玉璧之下。 他以伏羲神力和龟山策法力观摩此玉璧,不一会,就陷入了玄而又玄的悟道境界之中。 第一日,他吐了九息,将潜藏在金丹大道的九息服气大神通明悟了出来。 九息服气大神通,是金丹大道特有的神通,或者说七转玉液还丹,九转金液还丹,其中道意就与九息服气大神通有关。只不过白贵初登地仙,尽管会运转一些九息服气大神通,可此神通想要彻底掌握,还需耗费更加漫长的时间。 此时,在承载太上道德五千言的玉璧之下,他彻底掌握了九息服气大神通。 第二日,花开顷刻,道韵补足。 第三日,震山撼地,源于他的九牛二虎之力。 震山撼地亦是天罡三十六法之一。 “时间已到。” 小道童轻声提醒道。 白贵点头,走下说经台,并未面带不舍。 他修炼这么些年的底蕴,已经借助说经台彻底消化一空。再强留之,也没其他的大用。 这时,小道童带他上了主殿。 主殿内部,空空荡荡,只有一泥塑神像立在殿中。 在合上朱门的刹那。 泥像化为真人,面容威仪,正是关尹祖师,他开口道:“你有武曲星一丝星魂入体,且有一界作为洞天,来回方便,可到斗部任个闲职,为武财神,你可愿意?” “当然,这只是担任闲职,若有下界道人醮法请将,你前去帮忙就行,并不用在天庭任职,还有继续印制法钱等等……” 他又补充了一句。 似乎他知道白贵来自下界,并不知道上界等等诸事,所以他沉吟了一会,又一指点向白贵额头。 天庭统管诸天万界,如凡俗朝廷一样。 而天庭所居之处,在三十三天。这三十三天,是真正的上界。而在三十三天下,为地仙界。地仙界是这些洞天福地所居之所。 一些小世界,不少都是大能捏土按照地仙界不同部州所创。 当然,在天庭之外,还有不归天庭统摄的地域。只不过这些事情,关尹祖师并未全部告诉白贵,只是让他初步了解罢了。 让白贵当一个武财神闲职,只是给白贵一个建立功德的机会。 地仙六百功,天仙三千功。 没个事业单位,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想要攒够这些功德,是一件难事。所以让白贵当武财神,是照顾白贵。 白贵道谢。 关尹祖师随手甩给白贵一个金印,然后复归泥像。 而白贵也被送出了楼观台主殿。 “这就成了武财神?” “也对,我这个武财神不是正职,只是一个编外人员。只不过依托楼观台,斗部不会轻易辞退就是。” 他摇了摇头,讶然失笑。 种豆得豆,种瓜得瓜。他在仙剑大唐世界中,之所以得到诸天仙祖垂青,就是因为印制五帝钱、法钱,压制了佛道。 现在关尹祖师让他继续担任斗部的武财神,算是不浪费他的才华。 “回去就在乾元洞天推行法钱,这就又是一笔功德在手。” 他内忖道。 以一个小世界为洞天的好处,就在于此。 依托众多百姓,随随便便,就能捞到不少的功德。甚至他在仙剑大唐推行的仁政,现在还有不少功德回返到他的身上。 “等等,这么快就有人醮法请将?” 回到乾元洞天,白贵边走边炼化武财神金印,等炼化终了之后,他就感应到了金印传来的讯息。 下界有道人醮法请将。 “是茅山道?” “林正英?” 白贵感知到金印传来的讯息,面泛古怪之色。 但想了想,也就了然。 凡俗世界中,供奉最多的就是武财神关二爷。而关二爷是正职,如果亲自出手,废的心力太大,所以外包给编外人员,极为正常。 当然,林正英的民国位面和白贵所处的民国位面,并不相同。 “只是一些鬼物而已,一道法力就够用了。” 他朝着金印打入一道法力。 等了数息之后。 一道不菲的功德从金印中返回了过来。不过这道功德先是被正职的武财神截留了一部分,又被金印拿走了一部分,只剩下三成落到了白贵的手中。 ------题外话------ 好了,今晚无了。 416、法海,娘娘是妖物(求全订) “三成?” “怎么才三成?” 白贵感知到这功德被截留的只剩下三成之后,先是讶然了一会,随后想到了他是天庭的编外人员,这才释然。 别看只是三成。。。 但他付出的只是一点心力和法力罢了。 能有三成回报,已经很不错了。 毕竟他是借了武财神这个门面,武财神截留一部分功德再正常不过,而金印则是斗部的金印,金印截留的功德会上交给天庭的斗部。 另外依托于众多世界,只要有道人醮法请将,他就能有功德入账。 一般人想跪都没这门路。 再说,给天庭当编外人员,并不是什多么么丢人的事情,反倒是一件极为吃香的好差事。 不是大教弟子,即使有法力,有境界,但没这门路,法力修了之后,只是空空滞留浪费,没有一个有效途径,将手上的闲余的法力转化为功德。 纵然这一次醮法请将的所获功德对于他这个地仙来说,并不算太多,但好处在于细水长流。凭借这武财神金印,他慢慢苦熬,就能将成就天仙所需的功德积累足够。 “我之所以得蒙祖师看重,恐怕也是因为在仙剑世界抑佛崇道。” “一个高等世界的香火,都由道家所占据。” “就像茅山道的林正英醮法请将,搬救兵。只是一件小事而已。可这等小事在足够大的基数面前,小功德累积为大功德,每日祖师所获的香火、功德,恐怕足以令人心惊胆颤……” 白贵想到这点,内心难复平静。 就像三百年封建王朝周期律一样,随着土地这生产资料被私人占有,贫富差距拉大,到王朝末期,势力重新洗牌。 但问题关键点在于,封建王朝的统治者是凡人,匹夫一怒,流血五步,高高在上的皇帝和田间种地的农夫没有什么不同,一剑就能杀之。 可这些神佛呢? 长生久视。 伟力归于己身。 一年随着一年,甚至一个会元接着一个会元,他们的积累会越来越深厚。而智慧、知识只是长生的附赠品。想要如凡间王朝一样,底层仙人攻上天庭,将势力重新洗牌,那根本不可能。 你若做“叛乱事”,可能在第一时间,就会落在了神佛的算计之中。 怎么逃也逃不出神佛的五指山。 “担心这么多干什么。” “既来之,则安之。” “百岁成仙的仙人,和千岁、万岁成仙的仙人不同,培养的资源也不同。如我,得到了文始祖师的看重,赠予了我在说经台观看道德五千言三日的造化,又随手给了斗部武财神的金印……” “看小道童的神态,也知道,这造化不是一般楼观道弟子能得到的。我入楼观台,这小道童尽管年长于我,可仍旧要称呼我一句师兄,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白贵心道。 以前,他目光着眼于下界,所以保持云淡风轻的心性。但此刻,从凡间高高在上的谪仙人,成为天庭一个编外人员,尽管是进步了,可环境不同,从鸡首变为了凤尾,难免会多想一些事情。 不过他终究在下界有足够的经历和磨炼,心态很快归复于平静。 没到一定地位,思考再多,想再多,都是无用功。 这点他在滋水县考县试的时候,已经明白了。 好高骛远要不得。 得先学会隐藏自己的锋芒,蛰伏,等待时机来临。 现在,白贵觉得,自己先当一个天庭的编外人员,还是个不错的事情。 …… 回到乾元洞天。 次月。 白贵带着朝臣、后宫嫔妃前往临安省亲,并且重修白氏祖坟,将后辈子孙成为皇帝这件事祷告于天。 他为地仙,但也不能不敬祖宗。 此界的祖宗是他我之身的祖宗,也算是他的祖宗。 祭拜完后。 白贵准备和唐婉、白素贞一后一妃泛舟游于西湖。 渡口处,还是昔日那个船夫。 “草民叩见陛下。” 船夫施礼。 一般的临安百姓或许不认识白贵,但他这个船夫可是对白贵极为熟悉。绍兴十一年,韩世忠养老的府邸就在西湖。白贵前去找韩世忠习武,一来二去,他这个船夫对白贵的记忆极为深刻。 后来……白贵从军,再到登基为帝,哪怕白贵已经多年未曾前来西湖,但他对白贵的印象却记在了骨子里,轻易是忘不掉的。 白贵摆了摆手,示意免礼。 他让船夫继续撑船。 饱揽美景后。 下舟船。 他让亲卫赠予船夫千金,就离开了此地。 这千金自然不是一千金锭,而是一千贯钱。也是一笔极大的财富。白贵和船夫仅局限于认识,并无恩情,给予这千金还是念在是故人的原因。 但走了一会后。 一行人碰见了一慈眉善目、身披袈裟,手拄禅杖的老和尚。 这老和尚见到禁军护卫的白贵,不躲不避,径直走到白贵面前五六步,被侍卫拦在了外面,他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然后说道:“老衲是金山寺的主持,名为法海,今日来游西湖,见施主面色晦暗,定是最近诸事不顺,恰好老衲手中有一佛珠,可赠予施主……” 望气术,难以对贵人施展。白贵左右有二三十名便衣打扮的带刀护卫,一看就是贵人,所以法海不敢以法眼窥探白贵气运,但他却看到了白素贞,白素贞是妖物,哪怕再为仙道,人妖殊途,长久处之,必定会影响身边人的气运。 就如白素贞报恩许仙,但却让许仙数次惹上了官事,险些连命都保不住。这难道是白娘子真的这般愚钝吗。不尽然是。实则是因为许仙只是凡人,和白素贞久处后,影响了气运。 现在法海不敢看白贵气运,但凭心中经验,已然断定白贵最近这些日子里,一定是倒霉透顶,霉运冲天。 “当年白素贞抢先一步,吞下了我吐在西湖的仙丹,算是夺了法海的机缘,此次来到临安,法海亦前来……” “应是法海心血来潮,感知到了他的‘仇人’。” 白贵看到这一幕,心道。 白素贞不是金丹大道出来的地仙,只是普通仙道而修成的仙流。一身气机不会如他一般难以泄露出丝毫。再加上,法海和白素贞有了宿怨,记住了白素贞的气机。这才从镇江的金山寺寻到西湖。 金山寺未在西湖,在镇江。 同时,这也是白素贞成就仙神之后的必然。 夺了法海的成道之机,如果白素贞此时不偿还,未来欠下的会更多。冥冥之中,促使白素贞碰见了法海。 缘,妙不可言。 就像是白贵,船夫未给白贵施恩,白贵照样赠予千金。但假如白贵不是帝王,也并非是地仙,仍旧是原先的临安白氏子,他就不会转赠这么多的财物给船夫。 再举一个例子。 韩信受漂母一饭之恩,等韩信成了楚王后,以千金酬谢漂母。 地位不同,回报的东西,也就不一样了。 至于说白素贞是否抢了法海的成道之机,那是肯定的。 尽管是吕祖赠仙丹给白贵,白贵再吐仙丹给白素贞,好似跟法海这龟妖一点关系也没有。但实则不然,白素贞听了黎山老母的嘱咐,偷偷潜伏在西湖,化作凡身,在白贵吐出仙丹的那一刹那,抢走了仙丹。所以是白素贞不讲仁德,擅自跑到了法海的清修之地,将这一个看似给法海的机缘抢了走。 说白素贞欠法海,那还真的是欠! “佛道虽好,但我崇尚道家。” “这佛珠,还请大师拿走,另外,我最近福星高照,刚有一件大喜事,也谈不上什么诸事不顺。” 白贵回礼,推辞道。 “这……” 法海怔了一下,他再打量白贵一眼,只觉此人贵气逼人,但他没将白贵朝乾帝那方面去想,毕竟白贵娶的是赵姓女,是安荣郡主,可不是什么白素贞,什么妖邪。 随便碰到帝王微服私巡的概率,几乎没有。 “这佛珠是老衲免费赠予施主,不要香火钱。” 法海再道。 他自以为猜到了白贵的心思。现在的白贵在说假话,是因为他这份作态,实在像是强行化缘的恶僧,白贵不说实话也就情有可原了。 恶僧强行化缘,并非后世独例。 白素贞在后面坐不住了,对唐婉到了声歉,就走上前来,“法海禅师,奴家知道你是什么打算,这是我从师父那里求来的一株灵草,还请法海禅师收下,化了此次恩怨。” 她手中突然多出一方玉盒。 如果法海答应,她就肯将这灵草赠予法海,化解恩怨。如果不答应,那就另说。 法海见此,彻底愣住了。 来之前,他想过种种场景,但这种场景,实在没有预料到。 白贵给了身旁宦官一个眼神。 宦官是前朝宦官。 很懂规矩。 “咳咳……” “法海禅师,你眼前之人乃是惠妃娘娘,而这位,乃是当朝天子,也是咱们的官家。官家此次重游乡梓,心情大好,你不可多再冒犯,否则……” “天威难测!” 宦官后半句话没有说出来。 但明白人,都能理解后半句话的意思。 这宦官比较年轻,不开口的话,难以发觉是宦官。再阴柔,一般人也难看出来。 “官家……” 法海咽了咽口水,在抬头看了一眼白素贞。 暗道,这蛇妖好大的胆子。 连皇帝都敢惹。 “官家,请容小僧解释,惠妃娘娘乃是妖物,乃小僧旧敌,如今此妖物祸乱朝纲,按例当斩,小僧此次前来,就是为了提醒官家,小心此妖物。” 法海急道。 他在皇帝面前,可不敢端起架子。未成仙流的修道士,顶多也就一百多寿元,即使有延命之法,但顶多也就到二百之岁。 当然,这只是下界的判定方式。 法海的本体尽管是龟妖,可他也不敢对人皇无礼,不然口含天宪,破山伐庙,道陨只是寻常事。 “哦?” “竟有此事?” 白贵皱眉,故作讶然。 他也没想到,法海竟然有些不识好歹。当然,这不识好歹,对于法海来说,才是正常。白素贞想要化解宿怨赠予的灵草尽管珍贵,可再珍贵也抵不过那颗可以成道的仙丹。他拒绝,才是应有之理。 不过占在知道一切秘事的白贵这边,法海就貌似有些无理取闹了。 仙丹这机缘,本就是给白素贞这黎山老母徒弟准备的,你一个龟妖,无门无派,背后没有靠山,心底就没点数嘛。 这仙丹,能是给你的?! 417、朕给你的,才能是你的(求全订) “此言当真。” 法海斩钉截铁道。 若说先前碰到白贵一行人的时候,他心中还不能太过确定白素贞就是那蛇妖。可刚才白素贞出列,说想要以灵草化解这一场恩怨,他心中已经笃定了白素贞就是那抢他仙丹的蛇妖。 白素贞闻言,欲要上前分说。 白贵抬袖摆手,示意白素贞先不要说话。 “法海禅师。” “朕素来贤明,临安城百姓皆有耳闻,那么蛇妖祸乱朝纲之事,这……恐怕就是虚言了。。” “你们二人既有旧怨,可见你所言并非出于公心,而有私怨。” “如今禅师空口白话,想要朕处置爱妃,若作笑言,相视一笑就是,朕既往不咎,若是法海禅师真有此心,朕亦非软弱可欺之辈。” 白贵冷言道。 他虽知法海或许有千万道理,可白素贞是他的道侣,屁股定然是要坐在白素贞这里的。 故作公义,很有可能就是别人眼中的笑话罢了。 亲亲相隐,才是正理。 若是白素贞真犯下了天怒人怨的事情,他大义灭亲还情有可原,可现在仅是这一件事,还容不得他站在法海那一边。 法海讷言。 他可是听说过白贵这乾帝的厉害之处。 眼前之人,可是开国太祖。 要是一般的皇帝,他还能摆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架子,可在开国太祖面前,不会信这些虚的,该服软就服软。 见到此幕,白贵又语气一缓,“法海禅师,惠妃或有得罪之处,可你咄咄逼人,这就是犯了佛家的嗔戒、痴戒。退一万步来说,朕就是允了你的想法,但法海禅师,你又得到了什么?” “虽说佛家亦有金刚怒目,可我见惠妃一向仁善,并无伤人害人之心。即使她真是妖物,但未犯杀戮……” “出家人,扫地勿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罩纱灯。” 他再说道。 除了白素贞这件事外,在白贵看来,法海也未必不一定不是一个好人。只是白素贞抢他机缘,他被仇恨蒙蔽了心性。 再言之,法海对人类可没做过什么恶事。 拆散许仙和白娘子,这可不算是什么恶事,毕竟人妖殊途。许仙可没他这等本事,绝了后患。 一心除妖,是善事! 只是立场不同罢了。 “阿弥陀佛。” 法海念了一句佛号,没有说话。 他想到了市井传言的乾帝异象,临安白氏祖坟的天子气,内心对白贵的身份,开始有了一定的猜测。 只不过……仅此让他放下这一段嗔念,他内心还是比较纠结。 向前一步,他不一定讨的了好。 退后一步,越想越气。 进退两难之地。 “法海禅师,若你还放不下痴念。” “且看那西湖上的渡夫……” 白贵指着西湖边上,他刚刚赠予千金的船夫。 一千贯钱重量不少。 船夫搬运很废力,所以现在还没走开。 侍卫随行,身上就带着不少新铸造的法钱。施恩乡梓,本就是白贵此行的目的之一。另外新铸造的法钱,可比一般的铜钱贵重多了,白贵也有心让法钱流通,所以他赠予船夫的千金,都是崭新的法钱,没给交子。 “这千金是朕给渡夫的……” “朕给了他,这钱才是他的,朕没给他,他焉能有此千金?” 白贵一字一句道。 他没明说,打着禅机。 法海却听懂了。 绍兴十一年,春,将仙丹吐在西湖的童子,正是眼前的乾帝。 乾帝给了仙丹,所以白素贞以身相许,前来报恩。 仙丹,是白贵的。 而不是他的。 白贵给了,白素贞和他才能有此仙丹。白贵不给,白素贞和他都不能有此仙丹。 如果说白贵只是普通一凡子,吐下仙丹,可以辩解为白贵没有此机缘,没有消化仙丹的福分。 可法海此刻已经明悟白贵亦是修道人,所以此理并不通。谷 换而言之。 一只蚂蚁不小心搬运了一锭金子,路上有两个行人,行人争抢,先争得的那个人夺走了金子,后来者说要见者有份,五五平分,因为此事,两人结下了仇怨。 但现在白贵不是这只蚂蚁,而是与两个行人相同身份的人,他丢了一锭金子,两个行人即使看到了,也不能前去争抢,因为这锭金子是有主之物,不是什么无主之物。 道理就这么简单。 这机缘看似法海有幸能拿到,可实际上金锭,或者说仙丹,本就是有主之物,不是他能拿到的。 白贵没说吕祖。 这件事,本就是秘而不宣的隐秘,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 但不能明面说,给一点提示,还是能做到的。 他这个科场出身的士子,最懂得避讳之事。什么包藏祸心,暗有所指,都是他闲余之时玩的把戏。 法海渐悟。 他只不过是侥幸涉入此事。 仙丹注定的名额中,就没有他。 有了这个前提,他心中的嗔念也没有了嗔怒的余地。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小僧险些被痴念所误。” 法海苦笑一声,摇头道。 即使这仙丹他夺到了,他又该以什么东西回报白贵?! 总不能学白素贞吧。 可不学白素贞,他又身无长物,不然也不可能痴念这颗仙丹了。 “这颗灵草也不必给小僧了。” “还请施主收好。” 见白素贞递来放置灵草的玉盒,法海手捻佛珠,拒绝道。 他转身拄着禅杖,一步一步的离开了。 灵草虽好,可他已经明悟这其中的道理。又有何颜面,再去收下这颗灵草。 “镜花水月,缘中求法。” “法海禅师,再会了。” 白贵回礼道。 现在法海摆脱了痴念,他也不介意,给法海一点指点。 虽说仙丹与法海无缘,可吕祖和黎山老母,实则暗中将法海当做棋子来用。 只不过这点,白贵没有道明罢了。 话音一落。 法海离开的脚步一顿,似有所悟,他看向西方,看向佛寺,合手施礼,“小僧从有灵性开始,就行善事,做功德事,足足做了六百年。原来佛祖并未抛弃小僧。” “阿弥陀佛。” 他释然一笑。 看似仙丹与他无缘。 可实则给了他一场造化。 高僧,就理应四大皆空,不受嗔痴影响。 他有善心,行善事,而如今,在这一场造化中,给他种下了善性。这才是他真正的成道机缘。 一颗仙丹,只能增进法力。 白素贞需要渡过情劫,她才能够成仙。 而法海亦然。 修命不修性,此是修行第一病。 有了善性,他弥补了自己成佛的最后短板。 “老衲谢过官家指点之恩。” “若官家差遣,老衲必有所报。” 法海回身,对白贵深深一揖。 白贵所言,尽管是浅显的道理,可对于他来说,受益无穷。 这是成道之恩,必须回报。 “法海禅师客气了。” 白贵笑道。 418、许仙后事(求全订) 他虽给予了指点,但只是随手施为,并未如指点白素贞时那般费心尽力。 法海能悟,是他有慧根。。。 白贵只是给了法海明悟的一根引子。 若说恩,那定然是有的。可未必有多么大。完全看法海自己如何去想这一件事。 知恩之人,哪怕是小恩小惠,亦会记在心上。 很显然,法海就是这种人。 两人一人施礼,一人回礼。 没有再多说什么,法海就径自的离开了。 一行人游毕。 白贵就在临安的行宫暂居。 这临安的行宫是赵构留下的皇宫,他并未拆除,毕竟也是民脂民膏,没有什么拆除的必要。 第三日,他下旨,免收临安百姓的农税,至于商税,另有减免。 乡梓之地,如果出了皇帝,都会对本乡百姓进行施恩。例如刘邦当了皇帝,就免了丰县、沛县的租税。还有朱元璋,在登基为帝后,就宣布减免凤阳、临淮二县十年赋税,后来觉得自己对家乡人太小气,不如刘邦,于是大笔一挥,永久免除二县的赋税。 临安本地百姓,立刻载歌载舞,大宴三日,祝贺此事。 …… 临安,官巷口。 李将仕生药铺。 年岁二十有余的许仙作为药铺学徒坐在柜台里面,无精打采的看着街外。 街上是青条石铺就的过道,干净整洁。 时不时有扮演傩戏的演员路过药铺门口,随行的还有凑热闹的临安百姓,大家都在庆祝此次乾帝免除临安赋税的这条喜讯。 “乾帝……” 许仙想起了他幼时见过的那童子,谈吐惊人,让人望之自惭。 而后,这童子又找过他几次。 只不过因为白贵中了童子科后,他自觉高攀不上白贵这童子郎,自发远离。 如今一者高居庙堂为帝,一者为生药铺的学徒。 他已到了弱冠之年,因父母早丧,家贫,所以连一房媳妇还没有订下来。 “好消息,尊舅,好消息……” “桐庐县的媒婆来咱们临安了,说要给你说一桩好亲事。那可是财主家的女儿,长的标志窈窕,面如新月,一般人求也求不来的亲事。” 姐夫李募事走了过来,提着用油纸包好的熟食,笑道。 尊舅,指的就是许仙这小舅子。 “姐夫你莫要打趣我,我聘金都没有,怎么配得上财主家的女儿。再说,你坏钞作甚,买了这么些鸡鸭鱼肉。” 许仙拨弄算盘,眼中无神。 尽管宋朝重嫁奁,轻聘礼,可这也是对门当户对的家庭来说。聘礼还是要出的,尽管嫁奁不会少于聘礼。 但此刻的许仙,连聘礼都没发攒够。他姐夫家虽然尚属富裕,可养大他已经花了不少钱财,姐夫姐姐一向争吵此事,他也无颜多问姐夫家要钱。 “不用什么聘礼。” “那桐庐县的财主看中了咱们临安的户籍,想要嫁过来。” “官家免了咱们的临安本地的租税,商税虽然没全免,可却少了至少四成,现在临安附近的财主,可是抢你这种适龄男子。” 李募事解释道。 “什么?” 许仙面露喜色。 他尽管知道白贵给临安免税,带来了不少好处。可他受限于见识,没能意料到还有这等好事降到头上。 可高兴完后。 他吃着熟食,暗自叹息道:“想不到昔年那同伴成了官家,仅是随手施为,就解决了我的终身大事,落了不少的好处,要是……” 苟富贵,勿相忘。 最近西湖船夫获得官家赏赐千金的消息,亦在临安城内不胫而走。船夫尚且和白贵这个官家不熟,而他总算和白贵有一些总角之谊,若能和白贵碰上一面,估计所获,远比那西湖船夫要多的多。 许仙将他与白贵相识,告诉了姐夫李募事。 “想不到你竟然和官家有旧。” “不过这也正常。官家的年龄和你差不多,清河街和官巷口相距不远,你们以前玩闹过亦在情理之中……” 李募事点头。 临安城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清河街距离官巷口不远,同龄的孩子肯定会在一起嬉戏玩闹。 “我这就告之官府,说不清官家一高兴,召见你,还能赏你一个官当当。” 李募事想到这好处,立刻难抑兴奋之色。 若能见到乾帝,这可是一场泼天的大富贵,哪怕不给大官,只给个小官,班值吏员,他们都会受益无穷。 “不行。” “我和官家是有旧,但估计官家早就忘了我。” 许仙摇头道。 他给李募事说这句话的时候,就是想让李募事这姐夫帮他运作一二,好面圣。但说出口后,他又有些后悔了。 旁人视作这是一场泼天富贵。 可他呢,虽无嫉妒之心。但一介草民,面见天子,不安、羞耻等等心思在内心徘徊,哪能这般果断。 李募事开始好言好语劝说许仙。 许仙若成了,他这个当姐夫的,也能沾沾光。 次日,李募事就使了银钱,让县衙的一个小吏帮他运作此事。小吏在县令面前一提,县令觉得此事大有可为,于是又禀告给刺史。 于是,在第三日,白贵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许仙?” 白贵微怔了一下。 他以前之所以找许仙,完全是对许仙感到有些好奇。后来觉得许仙性格懦弱,不是个能成事的人,再加上他心智成熟,哪会和小屁孩一起玩,就没再去找过许仙。 不过许仙想通过他得一场富贵,他还是不介意的。 怎么说,都是相识一场。 凡俗富贵,对他来说,都已经是浮云了。 很快。 白贵便下了旨意。 赏赐许仙三千金,且赠予十间商铺。 至于官职,他没给。官职若是滥用,对许仙和治下百姓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同时,他下旨让许仙前往金山寺,面见金山寺主持,并为他求取几卷佛经。 这自不是白贵改信佛家,而是因为许仙是累世善人,有成仙成道的可能。 不过仙道一途,白贵觉得以许仙的心性难渡,累世善人,只能说明功德修的差不多了,其他的不一定。 但佛道上,许仙之善,说不定能有所成就。 果不其然,法海为许仙剃度,并且收了许仙为亲传弟子,传授佛法。 ------题外话------ 今晚无了。 419、白秀珠的下落,慈航普度(求全订) 只不过……这件事还未终了。 许仙在金山寺出家的第二日,和许家订亲的桐庐县财主,找了几个帮闲在李将仕生药铺大闹了一场。。。 毕竟两家虽然还未订亲,可已经有了这意向,通知了亲朋好友,现在许仙突然遁入佛门,将女方家置于何地。 李募事这许仙的姐夫出面,赔偿给了女方家一间商铺,才将这件事压了下来。 只不过许仙姐姐不免有些怨言,言说因此许家断了后。 许仙能够发迹,和白贵这个皇帝分不开关系,于是当地的县令将此事亦禀告到了临安行宫。 白贵闻之,付之一晒。 并未过多理睬。 他让许仙前往金山寺,是给他求取几卷佛经,可没直说让许仙拜法海为师。 这是许仙自己的选择,和旁人无关。 至于许仙为何有了如此决断,愿意抛弃俗世间的荣华富贵,这也不奇怪。人并非牵线木偶,一刻之中会生出千百念头。恶人有时不免心生一丝仁善之念,善人也会有时生出恶念。 修行,可比什么女人要香的多。 有了修为,要什么女人没有? 许仙再没见识,也知道相比成婚,修行更重要。 …… 白贵之所以摆驾,从长安前往临安,不仅是为了祭祖一系列的事情,还有另一个目的,到乾元洞天相邻的世界。 临安,是他转生之后的道标点。 他降生此界之后,在此界一直未曾寻觅到白秀珠的踪迹。 尽管可用昆仑镜,重新召回“转世投胎”的白秀珠,但这对于白秀珠来说,就相当于毁了这一次的缘法。同时,他也冥冥之中感应到白秀珠并未有危险,所以一直搁置了此事。 但在他成就地仙,得到武财神的金印后,借机监查诸天万界,这才发现了白秀珠的气息。 原来白秀珠转生到了与乾元洞天相邻的另一世界。 虽说两世界相隔不远,但宇内宙光实则不同,看似在咫尺之间,可实际上,却在千里之遥。 临安皇宫。 白贵将朝政诸事安排好后,感知黄庭内的微型乾元洞天。 少倾,他来到了乾元洞天的燕京。 “上一次,就是有人在另一界的燕京醮法请将,斩杀妖孽,可惜……被我感知到后,终究还是差了一筹,身陨道消。” 白贵摇头,叹息道。 纵使道士醮法请将能叫来诸天仙神,可这终究是搬救兵。要是对付的妖邪实力太过强大,上界仙神还没来得及降下法身,或者降下法身的实力不够强,都有可能导致下界请将的道士身死。 “我在临安,借助昆仑镜已经再次感知到了秀珠的气息。” “这次就亲自降身,前往另一界走一走。” 白贵暗忖道。 他现在落脚的地方,正是那道士设醮坛的地点。 有了这地点,他才能借助乾元洞天、武财神金印确定另一界面的位置,前往另一界,否则浩渺诸界,想要锁定一界,不是易事。 到了天仙之境,他修出阳神,成就大周天无漏仙躯,才能在界外遨游。不然就只能乖乖借助乾元洞天进行周转。 看似两界相邻,可非天仙,根本无法横渡虚空。 只能用这笨方法。 “另外那妖孽虽强,可未曾成仙,应该还不是我的对手……” “即使不如,我大不了也设醮坛,请真正的武财神助阵,不信会有什么危险。” 白贵边施法,边想道。 他虽说只是天庭的编外人员,但好歹也是正职武财神的下属。亲自请将,搬来天庭仙神,并不是一件难事。 …… 明幽界。 燕京。 人声鼎沸,车水马龙。 西直门门洞处走进了一个襕衫书生,宽袖大袍,带着簇新的头巾,腰间挎着一柄文士剑,背着书箧。 这书生一手拿着书卷,随着人群走动,摇头晃脑的诵读什么之乎者也的文章。 拥挤的人群刻意躲避书生。 这一身打扮,像极了进京赶考的举子。 举子,那可是举人老爷。 他们得罪不起。 这书生入了一间客栈,要了菜肴,就静静的听着酒楼中众多食客的谈话。 “听说最近圣上身体欠佳,宫中传闻圣上有腿疾……” “此事慎言。” “国本之争也不知道持续多少年是个头啊,咱们的皇帝,已经二十年没有上朝。” “福王仰仗郑贵妃……” “慈航普度法师在五日后要在香山寺举行珈蓝法会……” “……” 众人小声谈论。 这一切都入了在角落的襕衫书生耳中。 “万历四十八年?” “看来这是一个似是非是的明朝界面了。只不过慈航普度……,莫非那日的妖物就是此妖?” 白贵眯了眯眼睛。 那日他虽然未来得及借助武财神金印降临法身,不过却窥探到了妖物的本体,就是一只修行千年的蜈蚣精。 泰昌帝朱常洛因为红丸案身死,只当了一月天子。这件事在历史上有很大的蹊跷,是一件迷案,但是在这个妖魔世界中,有了慈航普度,似乎一切都可以明了了。 “千年之妖,已近于仙。” “慈航普度不好对付,能主持珈蓝法会的妖物,肯定精修佛法,这样的妖物不好对付,我还是先找秀珠……” 白贵推算天机,有了决断。 慈航普度和他之间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现在对付慈航普度势必会多不少麻烦,而且京城是首善之地,一些手段也不好展开。 杀慈航普度,他是会有功德入体。 可他又不是什么嫉恶如仇的人,因势利导才是他的本性。 每年农历五月十三日是珈蓝菩萨的圣诞,禅院都会举行珈蓝法会。而能主讲珈蓝法会的人,无一例外都是高僧,对佛法精研。 “秀珠是在……” 白贵在酒楼结账,就开始循着白秀珠的气息。 他走进了一处胡同,到一家宅邸门口停了步,抬头一望,上面写着“宁第”。 “这位相公,可否是来寻宁大人的?” “宁大人半个月前就被朝廷贬官到了郭北县,去做那郭北县的县令了。我是宁第原来的门子,这不,宁大人携着一家老小走了,让我留在这里,通知打算拜访宁大人的客人……” 侧门处,走出一个中年汉子,面容蜡黄,顺口说道。 一般人,他不会轻易告诉宁第的行踪。但白贵的打扮,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倜傥君子,再加上穿着襕衫,最低也是个秀才相公。 这样的人,有名有姓,不会是什么歹人。 “宁大人?” 白贵心中惊讶,但面上做出一副可惜的神色,“我曾经游学的时候偶遇过宁大人一面,宁大人给我文章做了不少指点,这次入京赴考,特意拜谢宁大人的恩情,却不料人去楼空。” 他说着,从书箧中拿出一吊腊肉,又从袖间掏出一枚银锭,暗藏在手心之中,一同递给了这宁第门子。 “有劳了,一些家乡特长,不值几个钱。” 中年汉子收了腊肉,掂着分量,神色高兴了不少,笑道:“原来是举人老爷当面。老爷说了,他可能会在云州陈知府那里逗留些许时日。陈知府是我家老爷好友。我家小姐身体娇弱,现在即使半月……,估计走的不远。” 他心里亮堂,知道这些进京赴考的举子,并不真的都是感谢自家大人。可能还有一些事情相求。 别看宁大人被贬官当了县令,可终究是官,朝廷有人,随时都可以起复。以官职论地位高低,不过是些乡野愚夫的浅见。 这些事情,他家老爷亦吩咐过。 如果真有“急事”,也可告诉行踪。反正这行踪,又不是秘事。有心人打听之后,就能得知。 “云州陈知府那里。” 白贵点了点头,又给宁第门子拱手施礼道谢。 这些门子都是有眼力劲的,他现在是读书人,不会引起宁第门子警惕,所以说的应该都是实话。 另外事实上,他找到白秀珠的行迹并不难,只不过他习惯谋而后定,打听清楚一切之后,再去行事,如此才可多几分成功的把握。 诸葛一生唯谨慎! 所以哪怕他现在为地仙,亦要如此。 等宁第门子离开之后,白贵又在京城耐心打听了宁府的一些消息后,这才有了充足的准备,走出燕京,御空而行,前往云州。 云州府亦在冀省。 相距燕京不远。 一刻钟后,他就走到了云州知府大门口处,朝着知府宅邸投了名刺。 名刺中,附着他刚做出的一篇八股,还有一些诗赋文章。 隔了半日。 知府的管家就请他入知府后宅赴宴。 420、聂小倩(求全订) “白相公做的八股,知府大人看过了,说你这次会试,一定能高中,会元谈不上,但春秋的经魁,白相公估计有一定的把握。” 去知府宅邸的路上,周管家对白贵讨好道。。。 八股做的好,在会试中能进榜。会试中举之后,殿试不刷人,那么至少也是一个三等甲进士,赐同进士出身。 除会元之外,会试也会列出五经魁。 要是再高一点,说不定能入翰林院做个编撰,今后妥妥的清贵,能入阁的那种。 不管怎么说,结交都没有错。 “陈大人太过抬举了。” “学生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些许文章,能得陈大人赏鉴,已是幸事。” 白贵神色不变,回道。 他在白鹿书院的时候,已经将历代八股的破题全部背诵记忆。并且有多次科考的经验,以他的学识,做出一篇上佳八股,不过是寻常事。 这份镇定,落入周管家眼中,又对白贵的评价,上了一个等级。 两人边走边谈,言谈尽欢。 周管家没问白贵路引和功名的一些事,有这份见识和文章的人,怎么可能是一个黑户。 不时,就到了知府宅邸的后庭。 屋外空地。 设的是私宴,百花相佐。 陈知府一副常服打扮,周遭还陪有几个当地有名望的文士。在文士之下,则是云州府的秀才、举人。不多,十几名。 白贵入宴。 这场宴席是分餐制。 桌案上的菜品不错,八珍鸭子、酱烧肘子、烩三鲜,还有几盘螃蟹,零零散散的十几道菜品。 几个薄衫小娘亦在场中翩翩起舞。 美人如玉,欲遮还羞。 “味道不错。” 白贵拿起筷子,夹了几口,就没多吃。 多吃难免显得自己寒酸。 等了一会,陈知府和文士相谈,各用毛笔在素笺上写了几道字,然后让身边的侍女转给了宴中的后进之辈。 这是考校! “以螃蟹为题……” 白贵打开素笺,看到螃蟹二字,就明白了陈知府等人是什么意思。 是让他们这些后进之辈,用螃蟹为题目,写诗、写词、写文章等等都行,是一种表现学识的雅事。 谁真谁劣,一场酒席就能看出个七七八八。 要是没有真学识,文人宴会中,必定会被人所耻笑。 “此事简单。” 白贵从侍女手中接过羊毫笔,沉吟片刻,落笔便已成诗。 他在仙剑大唐当过宰执,亲自执掌科举事多年,李白、杜甫这些人的诗词他早就看腻了,诗词水准自不用多说,到了乾元洞天,自幼便受易安居士李清照亲自教导,随手写的诗词,虽不至于是名篇,但也在一流之中。 “拿白生的诗词,让我一看。” 陈知府今日考校,主要考校的就是白贵,他治下的这十余名秀才、举人,早就知道真章,给他不了多少惊喜。今日投名刺的白贵,却让他见猎心喜,只不过他没有当面考核过白贵,不知道白贵的真实水平。 所以借助这文人雅事,试一试白贵的水准。 果然不出他所料,白贵片刻便已成诗,光是这份急才就胜过不少人。哪怕写的诗词水平一般,但亦是不错。毕竟匆促而作的诗词,哪能有仔细斟酌写就的诗词要好。 “铁甲长戈死未忘,堆盘色相喜先尝。” “螯封嫩玉双双满,壳凸红脂块块香。” “多肉更怜卿八足,助情谁劝我千觞。” “对兹佳品酬佳节,桂拂清风菊带霜。” 陈知府轻轻吟诵这首《螃蟹咏》。 “好诗!” “这是一首好诗,白生有急才啊。” 宴席上的名望之士纷纷赞道。 于是,陈知府借此雅兴,邀请白贵到宴前,与他们同列。 举人和举人之间,也是有区别的。 别看这末席的大多数人都是举人,可这些举人都是四五十岁的老举人,潜力有限,估计一辈子都中不了进士。 而白贵今日投的名刺,若是真的有这般水准,进士对白贵来说尽管不能说探囊取物,但只要多考几次,就必定有中的希望。 能中进士,他们未来都是同僚。 同朝为官。 这般待遇才属正常。 白贵敛衣起身,在一众秀才、举人的羡眼中,落落大方的坐在了宴前,开始和陈知府,还有云州府一众乡达开始畅谈。 他见识惊人,引古博今。 因没有利益之争,白贵是后进之辈,所以众人看到此幕,无一不赏识于他。 很快,白贵就找到了聂县令,聂大人。(先前写错,不是宁,是聂。) 相谈数句,两人渐欢。 “聂大人原来曾是朝廷的兵部给事中……,不曾想触怒了圣上,贬到了郭北县。可惜了,聂大人忠贞爱国,圣人却遭奸邪蒙蔽……” 白贵叹道。 他这句话虽说在骂朝廷、在骂万历,但这向来是文人宴会上的常事。再说万历已经二十年没上朝,即使小会办大事,但对朝堂的掌控力也在不可避免的下降。 一两句不满之言,并不会遭至什么刑罚。 这句话说进了聂大人的心坎,不过他还是故作矜持,“圣上贬我定有原因,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岂能因此事而心怀怨恨。” 但话是这般说,聂大人对白贵的亲近,肉眼可见。 一是因为白贵前途似锦,二则是白贵聊天,恰恰切中了他的心事。 这场宴会,到了亥时一刻终了。 白贵被陈知府顺便安排在了知府后宅的厢房。 次日。 白贵再找聂大人。 两人谈起儒经,互相谈论对儒经内容的见解。 “你看这句,‘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这句话是说,别人不了解我,但我不生气,不也是道德上有修养的人吗?” “还有这句‘君子不重而不威’,打人一定要下重手,不然就树立不了威信。” “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不正当的钱财,对我来说犹如浮云一样多。” 白贵阐述《论语》。 “美和……,你啊你,真是风趣。” 聂大人听到这些话,忍不住大笑几声。 如果是一般的乡野愚夫,乱释儒经,他定会勃然大怒。但白贵对儒经的造诣已经不在他之下,这般解释,只是为了博一乐罢了。 不同的人,不同的待遇。 而与此同时,两人之间的关系也亲近了不少。 “这是小女,名叫小倩。” 聂大人给白贵引荐自己的女儿,说道。 “令爱丽色。” 白贵看了一眼聂小倩,已经心中断定,这就是白秀珠了。 只不过此刻的白秀珠还未识破胎中之迷。 “只可惜……” 聂大人捋了捋颌下清须,叹道:“小女一向体弱多病,我被贬谪到了郭北,本应赶去赴任,但小女受不了颠簸,无奈只能留在云州暂时养病。” “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州路八千。” “韩昌黎的小女儿就在贬官路上病逝……。燕京距离郭北路途遥远,大人暂留在云州,亦是明见。” 白贵回道。 韩愈当年上奏《论佛骨表》,唐宪宗看到后大怒,于是将其从长安贬谪到潮州。而在路途中,他十二岁的小女儿因为没抗住一路上的颠簸劳顿、风餐露宿,又在路上得不到治疗和照顾,于是在途中就病死了。 “可惜……” “我昨日得到好友来信,朝中党政严重,恐怕有人不会让我在云州久留,会勒令我即可前往郭北赴任。” 聂大人摇头道。 · ------题外话------ 今晚没了。 明早一早起来码字,要改变作息了。熬夜伤身啊。 421、我对令爱一见钟情(求全订) “可小女的病情……” 聂大人看了一眼聂小倩,神色尽是担忧。 白贵这才又细细打量了一眼聂小倩。。。 明代,不像唐宋,程朱理学兴盛,男女之防严重。多看几眼,都是轻佻,调戏别人家女儿。所以刚才他对聂小倩只是匆匆一瞥,就又收回了目光,以免聂大人和聂小倩误会。 此时聂大人提起这茬,白贵才能再看。 这一看。 白贵怔了一下。 聂小倩皮肤白皙,但这种白皙有些异常,像是许久未见阳光的那种惨白。嘴唇未见血色,有些泛青。 现在是夏季,室内备着前年窖藏的雪冰,所以贴着窗纸的门室紧闭。点了几根烛蜡,烛光如霞,照在聂小倩秀美绝伦的脸上。烛火是橘黄色的火焰,交相辉映下,更显出了她的几分苍白。 “不瞒美和你,小女自娘胎生下来的时候,就体弱多病、体寒,是个病秧子。这些年来,我遍访京城名医,只能治其表,却不能治她的根子。” “前些日子,在京城的时候,小女病情还好,可出了京城后,受了一些颠簸,就难以为继,病情反复。” 聂大人说道。 “不应该啊!” 白贵纳闷。 他在以昆仑镜让白秀珠转世投胎的时候,白秀珠可是女娲族后人,生命力惊人、寿命漫长,与普通人类不同。 转世投胎虽说将一身道果内敛,可也不至于如此。 “学生略懂几分岐黄之术。” “虽不如京城名医,但可略尽几分绵薄之力。说不定能从以前读的几本医经中看到令爱的病情。” 白贵沉吟稍许,说道。 他姿态放的很低。 说自己不如京城名医,反倒会取信于人。 如他这等学识渊博的书生,家中藏书必然颇丰,看过几本偏门的医经并非是什么特例,稀奇古怪的事情。 不为良相便为良医。 读书人,大多都会一两手岐黄之术。 聂大人犹豫了一下,点头答应。 他引荐自家女儿,目的之一,也是看白贵年轻颇轻,前途可期,说不定能结一次良缘。 虽说他女儿生的花容月色,但却是个病秧子。门当户对的人家,也想找个好生养的媳妇进门,娶了聂小倩,即使有喜,看这体质,说不定一尸两命。门不当户不对的人家,也没资格到聂第前来提亲。 这一来二去,尽管聂小倩已经到了及笄之年,却仍待字闺中。 一方梨花木做成的圆桌,两人对坐。 聂小倩挽起袖子,花树堆雪的晶莹玉容上,又几分娇羞遗露,她螓首偏转,不敢直视白贵的眼神,将纤细柔嫩的皓皖伸了出去。 “郎君面容,妾身感觉似曾相识。” “像是以前见过。” 她趁着白贵诊脉的间隙,轻语道。 在看到白贵的第一眼时,她就觉得好像以前和白贵认识,而且听到白贵的名字和字更是觉得在哪里听过。可她切切实实,在这些年来,又从未听过白贵和白美和这两个称呼。 说出这两句话,似乎对她一个女孩子,有些轻佻了些。她平日里,受家教,是很庄重的一个性子。 可不知怎的,见到白贵,就不由得说出了这两句心里话。 “哦?是吗?” 白贵笑了笑,没多说话。 他和白秀珠何止是见过,两人不知道同床了多少年。 如今的白秀珠转世投胎为聂小倩,只是融合了他我,并非是什么夺舍之类的东西。聂小倩就是白秀珠,只不过还没觉醒胎中之迷,但行为、举止什么的,都能看出以前白秀珠的影子。 只相当于短暂的失忆。 身躯、人格等等,仍是白秀珠。 借助于昆仑镜的转世投胎,是一场再世的修行。 并不等同于地府的转世投胎。 “令爱病情,学生已经看过。” 白贵诊脉终了之后,走到屏风外面,对等待的聂大人说道:“令爱病情复杂,每日用药皆是不同,这是学生给令爱开的方子,今日服食之后,等明日,学生诊断病情之后,再开一方。” “如此多次,这病……才能药到病除。” 他说着话,走到案牍处,执笔在纸上写了药方。 “党参、云苓、白木半钱、龙骨一钱,柴胡……” 聂大人拿起药方一看,微微颔首。 久病成良医。 他也略懂几分医术。 这药方不是乱开,确实是治寒病的法子。 “但可一试。” 聂大人道。 他手上拿的,是白贵今日开的药方。等明日、后日、大后日,多试几次,这些药材并未有什么毒性,都是寻常药材,吃不死人。若是几日后,未见效果,大不了再换药方就是。 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官,也有识人之能。 白贵不像是放口空言之辈,一举一动,亦能见性格沉稳,虽偶有侃言,可这是偶尔活跃气氛之话,当不得真。 故此,这药方虽不可全信,但试试,也劳费不了多少功夫。 三日后。 聂小倩的气色有所改变,比平日多了几分血气。 “贤侄医术不凡啊。” 聂大人大喜过望,特地设宴款待白贵。 虽仅是病情好转了一些,但能做到这一步,白贵开的药方已经胜过京城不少名医。 “贵只是略懂一二。” “平日里喜欢看医经的一些疑难杂症。” “聂小姐之病,我在医书中偶然看过残言断章,只不过可惜,药方不全。所以学生只能自己根据聂小姐病情来更易药方……,不然,若是得了全部药方,恐怕一副药,就能药到病除了。” 白贵推诿道。 不管是今世还是后世,找中医,都倾向于找老中医,而不找年轻的中医,就是因为中医是一门经验医学。年龄越大,医术越高明。 他现在看起来也不过二十来岁,学识已经如此之高,若是医术还这么惊人,这就是有鬼了。 神童,定然早就闻名天下。 所以他直接说自己医术不高明,只是恰好对一些疑难杂症有所研究。 如此,更容易让人相信。 只是他恰好在这里偏科了一下。 当然,聂小倩的寒症并不是药方所除,而是白贵以道术给聂小倩疗养,这才让聂小倩的病情好转。 阴极生阳,阳极生阴。 白秀珠在仙剑世界得到了女娲族的血脉,这一世转世之后,凡人胚胎难以孕育,所以女娲族血脉化作道果,融入金丹之中。而聂小倩又没修炼道家内功,无法滋养女娲族血脉,所以导致了病根不去。 同时,这亦是白秀珠的一个造化。 去除先天血脉影响,领悟金丹的真意。 如女娲族这等先天大神的后裔,虽然比一般修道士起步要高,但到了一定境界的时候,血脉反倒会成为阻碍进一步提升的桎梏。 聂大人缓缓颔首,一副早有预料的模样。 他也不信白贵医术真的有这般高明,白贵如此“坦言”,和他所想的差不多。 正在两人畅谈的时候。 一队锦衣卫到来,为首的百户宣旨,勒令聂大人一家尽快启程,赶往郭北,不得在云州逗留,若是违令,流三千里。 “贤侄……” “这该如何是好。” 聂大人一脸忧愁。 郭北在江南姑苏,而京城却在北方。他女儿刚刚好转没多久,现在又要长途跋涉,关键白贵又是进京赶考的举人。 总不能劝说白贵不要科举……。 这话,他也说不出口。 但……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女儿,有可能因为路途颠簸,命陨黄泉,这也不是他愿意看到的事情。 “大人心意,学生明白。” “春闱有时,大不了来年再考,可聂小姐病情重要……,不瞒大人,我对小倩一见钟情。” 白贵对着聂大人长长一揖。 “什么?” “竟有此事?” 聂大人心中暗喜。 他这几日,私底下也对聂小倩有过暗示,看是否愿意相中白贵。没想到,这件事还没等他提,白贵就已经提出来了。 “贤侄情坚如此,我这个做长辈的也不能不同意。” 他叹了一口气,答应道。 至于误了春闱,这也没什么。朝廷党政严重,势必也会影响到抡才大典。再说,春闱晚参加几年,也不是什么坏事。 一些神童过早参加科举,甚至都会被打压。 例如万历朝的张居正,十三岁参加乡试,湖广巡抚顾璘认为张居正未来是个“腰玉之人”(意为宰相),所以刻意打压张居正,让张居正落榜。 三十少进士,五十老明经。 二十岁参加春闱,还是有些年轻,晚几年再参加,更好一些。 422、路遇种梨(求全订) 一行人在锦衣卫的看护下,在知府宅邸中收拾了东西,就坐着马车一路南下。 半个月后,就到了姑苏的郭北县。 因白贵屡次施法救治聂小倩,所以这一路颠簸,聂小倩非但没有病情加重,反倒气色渐好。 聂大人领了朝廷公书,走马上任郭北县的知县。 庭扫闲余。 白贵和聂小倩结伴而出。 僮仆、丫鬟尾随。 姑苏是繁华地,郭北县也不差。。商街四处都是叫卖的商贩,一些是农夫赶早入城在卖自家产的果蔬,还有一些杂耍艺人,以及各类点心摊贩。 城中尽管能种菜蔬,但此时菜蔬并非良种,需精心呵护,多中选优,才能当做可贩卖的菜品。 西边有说书唱曲的。 亭檐下,扯了几根竹竿,撑着一块篷布,下面是几处简陋桌凳,已有三三两两的听众入了坐。 说书人此刻呷了一口茶水,正在吊着嗓子。 棚屋中,有孩童烧茶烫水。 白贵携着聂小倩走了过去,坐在边角一处闲桌,要了壶上等的茶水,等待开腔评书。 隔壁支了个豆花摊,生意不错。 卖豆花的是一个年轻妇人,略有几分俏色。胸脯间紧绷绷的,特意穿了一件贴身的衫子,婀娜多姿。 “两碗豆花,一碗咸的,一碗甜的。” 白贵支使聂小倩的贴身丫鬟翠儿,去到隔壁豆花摊上买两碗豆花。 豆花白嫩丰腴,看着就极为可口。 口腹之欲,人间乐事。 “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后商周,五霸七雄闹春秋,顷刻兴亡过首。” “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前人撒种后人收,无非是龙争虎斗……” 说书人来了几段定场诗,就拿起茶,润了润嗓子,一拍醒木,就准备开始评书。 可这时。 闹市传来几声喧嚣。 将茶棚听书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街上。 是一个衣着褴褛的道人,破巾絮衣,正在乞梨。 而梨摊的乡人自然不肯,这是早梨,特意从梨园中精挑细选的好梨,能用来当街贩卖的。 一只梨虽说不贵,可也不能轻易舍了。 道人乞梨也无化缘的态度。 兴许先前不至于骄横,可随着乡人的叱责,这道人脸色也不大好看,青一阵白一阵。 街市的拥保人见这道人和贩梨的乡人在争吵,担心影响收益,所以自己掏钱买了一颗梨,赠予了道人. “诸位看好了。” 这道人三两口吃完梨子后,对众人打了个稽首礼,“我有佳梨,请诸位品尝一次,算是道了此次谢意。” 他谢意指的是拥保人给他买的梨子。 围观者有些惊奇,毕竟刚才道人在问乡人乞梨,现在又改为他向别人赠梨,怎么看怎么奇怪。 “我需要这梨核作种。” 道人解释道。 下一刻,他栽种的梨核,开始抽条发芽,长出了一颗小树苗。俄顷,树苗成树,绿荫繁复,长出了朵朵梨花。 梨子硕大香馥,累累满树。 紧接着,道人将这些梨子分散给了闹市众人。 “郎君和小姐,不如也尝尝这梨子。” 道人捧梨,走到白贵和聂小倩饮茶的茶棚,笑道。 虽说闹市之中,绮绣绫罗的富户不少,可白贵和聂小倩在这些人群中,无一例外都有些卓尔不群。谷承 聂小倩怎么说都是京城来的名家小姐,一些细微之处,都能看出与当地县中富户的不同,比如涂抹的胭脂水粉,还有精致的钗容等等。 再说她云鬓花颜,非等闲女流可比,哪怕带着帷帽,亦难遮掩。 而白贵气定神闲,无围观者的惊骇。 怎么看都貌似有些不正常。 即使能以善养胸中韬略解释,但总与常人有些不同。 “这位道长,不知仙观何处?在哪处落脚?” 白贵没有接过梨子,反问道人。 他是楼观道弟子,是正儿八经的道家嫡脉。 这道人看似是种梨,实则以移花接木的障眼法,将贩梨乡人的梨子骗了走。 如此作为,有损道家清誉。 他虽不至于清理门户,这也轮不到他如此做。 可一些必要的问话,还是要做的。 如果你发现有一只蟑螂出没,那么代表有成千上万只蟑螂在埋伏。 “你这书生,我好心给你赠梨,你反倒问起我的话来了。” 褴褛道人不满道。 “我见道长法力高强,有心拜访学习。” 白贵起身,拱手道。 做足了礼数。 他这一路上,随着聂家父女来到郭北县。路途中,也碰到了不少灵异诡事。比如什么尸变、狐夫人之类的。 道术,在这一界不是多么稀奇之事。 当然,这是以他纵览一界的目光去看,在实际生活中,普通人一辈子,说不定都难以碰到道人或者妖类施展道术。 褴褛道人微微皱眉,“我在上真观修行。” “你若是有心,就去上真观拜师吧。” 他说罢,甩袖离开。 等道人离开后不久,障眼法解除,乡人贩卖梨摊上,一堆梨子已经空空如也。 乡人嚎啕大哭。 “白郎,你问那道士仙观何处?” “可是打算前去避世修道?” 聂小倩神色一紧,问道。 读书人读书读厌烦了,不少人都会前去避世修道,即使不遁入空门,但在佛寺道观中住上几年、十几年,都是常事。 她曾偶尔听过聂大人说过这些事情,遂有此忧。 “我现在可无修道的打算。” 白贵摇头,安抚了一句。 他能看出,那褴褛道人应该所言非虚。可道观的道人,就一定是道人吗?这可不见得。 是个人,都知道兔子不吃窝边草,在乡里不犯事。 现在褴褛道人如此做,纵使能解一时郁闷,念头通达。可对于当地道门来说,这可未必是一件好事。至少会让本地的道门,名声一落千丈。 人……总是宽以待己,严律他人。 “那道人竟然是上真观的道士?” “想不到竟然心肠如此歹毒,这乡人只是不施舍他梨子而已,毕竟这梨子可是他一家老小的生计所在……,就因如此,他骗走了这乡人的梨子。” “不说了,我家祖宗的牌位,我要从上真观请出来了。上真观的香油钱,我可不打算再给。” “早就听说这些道人贪得无厌,嘉靖朝的时候,就是这群道人哄骗皇帝……” “那祖宗牌位在哪供奉?” “我听说……城外有一兰若,香火兴盛,可去那里供奉。” 423、踏禹步,天蓬敕咒(求全订) “官赐额者为寺,私造着为招提、兰若。”——柳宗元《衡山中院大律师塔铭》。 市人说的兰若。 并非真的叫兰若寺。 这寺庙叫做金华寺,在郭北县很有名气。 白贵稍一打听,就知道了这寺庙的名字,也知道了这寺庙种植有千年的榆钱树,每年都会掉落许多铜钱,又称“落宝树”、“摇钱树”。 他随意给贩梨的乡人施舍了一两银子后,和聂小倩回到县衙,对聂大人提及此事。 “这颗千年的榆钱树确有其事,不过掉落铜钱是假的,当今圣上多用矿监敛财,若这千年榆钱树是真的,哪会置之不理。。” “在郭北县的密档中,对此事有所提及,不过是寺庙僧人为了招揽香客的一种手段,只是无人拆穿罢了。” “此次街上的道人……” 聂大人端坐,敲了敲案牍,冷声道:“恐怕又是这群僧众想出来招揽信客的方法。通过诋毁道门清誉,让郭北县的香客转信佛家,这等算计,除了那些愚夫能信外,骗不了其他人。” 道士,即修道,又是士人。 能取得度牒的道士,才有资格称呼一声道士。在道门的小道童,亦是每天早晚功课不断。 从道门出来的道士,不说全部是好人,但出短智之辈,委实不会多。这褴褛道人如此做,上真观若是得知,定会清理门户。 在别的地方,褴褛道人谋财害命,估计上真观都不会管。可褴褛道士破坏了上真观在本地的清誉,这一点,无论如此,上真观都不会置之不理。 褴褛道人会道术,哪怕只是小道术,可这点已经超过不少人。 必然不是什么籍籍无名之人。 白贵点头。 聂大人和他的想法差不多。 接过正统教育的人,对自己所行是善,所行是恶,都会有所辨别。褴褛道人不像,也不会是初出茅庐的人。所以褴褛道人知晓善恶,又如此做,必有缘由。 “种梨”只是一个由头。 道出本地道观是“恶”才是最终目的。 不过他比聂大人眼界更广阔,想的问题也更深入一层。 “我看这道人对小倩不坏好意。” “大人需早做准备。” 白贵认真道。 聂小倩在这段时日中,被他以道术逐渐引起女娲血脉,气息生生不绝。女娲族的血脉可是高等血脉,在这一界绝对是稀罕物事。 这道人尽管不太可能认出女娲血脉,但凭借一些蛛丝马迹,也能分辨出聂小倩这凡女恐怕不简单。 至于他,一身小周天无漏仙躯,基本无人能识辩出来。 “这是我家祖传的武财神神像,可保佑平安。” “大人可以将此物放在小倩的闺房。” 白贵从怀中拿出一小神像,递给了聂大人。 这小神像实则是他原先放在白氏祖坟的龙首金人。这龙首金人因他立朝开国而有神韵,沾染了乾国的气运,成为了乾元洞天的镇国之宝。 和刘邦的赤帝剑类同。 虽没有仙器那般厉害,可防备一些妖物,还是有用处的。 至于为何不亲自给聂小倩,也是有原因的。 这龙首金人,乃是伏羲像。白贵亲自给的话,对聂小倩的刺激太大,可能会提前点破白秀珠的胎中之迷。 自己渐破胎中之迷,和别人点醒,差距就大了! 地仙,无漏仙躯。 不仅是身体无漏,亦是性光无漏。 此刻白秀珠渐悟胎中之迷,是在修性! “贤侄有心了。” 聂大人看了一眼武财神像,和白贵长的有五六分像,不过他也没仔细深究,毕竟面似神像的人不少,甚至有些神像世人不知真假,完全按照真人雕刻。 本朝武当山的真武大帝神像,就是按照明太宗文皇帝朱棣的样貌雕刻而成。 …… 深夜,宵禁。 整座郭北县城陷入了浓黑的夜幕之中。空荡荡的街道上,偶尔能传来三两声打更人“笃”、“笃”的打更声。 所有的宅邸、商铺门窗紧闭。 清凉的夏风掠过街道,吹拂道旁的绿荫哗哗作响。 寂静的出奇。 周三和刘五是两个更夫,郭北的当地人。 擦擦! “子时一刻,小心火烛。” “笃——” “笃——” 繁星夜下,两人打更。 “你听到异响了没有?是一个擦擦声。像是有什么划过瓦片的声音。” 刘五吓了一跳,低声对周三道。 “兴许是猫吧。” “野猫。” 周三不以为意。 忽然,夜里偶有老妪的咳嗽声响起。 两人面色如常。 继续敲梆。 路过瓦肆勾栏,两排的红灯笼摇曳,像是渗着鲜血瞪人的眼珠子。 滴答!滴答! 不知又从哪里传来的水声。 县衙。 后院,闺房。 呼啦! 一阵猛风吹过。 粘在门扇的门神画像跌落。 一个涂脂抹粉的俊俏小生站在了屋檐上,他直勾勾的盯着闺房中亮起的烛光,看到美人在铜镜中反映出来的玉颜,舔了舔嘴唇,“美人,我来了,等小爷好好享用你之后,再给那个破落道士。”谷銪 他像一只蝙蝠,飞扑到了闺房的门窗口。 可正待他准备破门而入的时候。 一道金光闪过。 下一刻。 这俊俏小生就化作了一只黄鼠狼,口吐鲜血。 他刚抬脚,准备走半步。 可还没等落脚,就立刻暴毙而亡。 县衙后宅的另一边,盘膝在塌上的白贵亦睁开了紧闭的双眸。 “原来是五通神这等妖鬼。” 他轻声道。 五通神是妖鬼,是民间祭拜的淫祀。 此物最是灵验,只不过每一次灵验,都会有一定的代价,代价往往就是祭拜者的身体健康。同时,供奉五通神的家庭,家中的妇人也逃不了毒手。 “南有五通,犹北之有狐也。……江浙五通,则民家美妇,辄被淫占,父母兄弟,皆莫敢息,为害尤烈。”——《聊斋志异·五通》 “也幸好我早有准备。” “不然就让这妖鬼得逞了。” “不对,即使我没有准备,但受此危机,秀珠体内的金丹亦会脱体而出,护持己身,只不过金丹一出,就相当于毁了这一次的修行……” 白贵走出厢房,随手捡起黄鼠狼尸体,暗道。 如今朝廷江河日下,龙气难以护佑县衙,所以才让五通神一阵大风就能将贴的门神吹落,偷跑了进来。 但五通神倒霉,好死不死撞在了他的枪口上。 这种妖鬼对于凡人、修道士颇为棘手,可对付仙人,还差得远,一道法力,就能让其触之即死。 “还有剩下四个五通神。” “我做法,取走尔等的性命。” 白贵回到厢房,对着黄鼠狼的尸体,嘴唇轻动,一道道咒法从他口中而出。 《尚书·无逸》有“厥口诅祝”。《正义》释曰:“以言告神谓之,祝,请神加殃谓之诅。” 他着法衣,动禹步。 “天蓬天蓬,万神之宗。” “威严大道,游行太空。” “坐南斗内,立北斗中,紫薇大帅,天皇赐功。” “……金阙玉房,大有神功。” “怒动天地,日月失光。” “气吞五岳,倾催四方。” “顺吾咒者,速来伏降。” “违吾咒者,倾死灭亡。” 这是道家的《天蓬敕咒》。 天蓬是紫薇大帝收下的大将,为九神之首,地位高等。《道法会元》中说:“北斗九宸,应化分精,而为九神也。九神者,天蓬、天任、天衡、天辅、天英、天内、天柱、天心、天禽也。” 白贵因有武曲星星命,武曲星是财帛宫主星,是财星,虽在武财神帐下听命,但隶属于斗部。斗部,就是天庭执掌诸天星斗的机构,天庭最大的武力部门。 财神是八大正部的财部。 八部具体指的是:雷部、火部、瘟部、斗部、太岁部、痘部、水部、财部。 和大宋的职事官和差遣差不多。 他隶属斗部,属于斗部的财神,但需要去财部帐下的武财神那里听用。 虽说他请自己的直属上司下来打架也行,但太亲近,请了难免落人情。此刻直接请斗部的天蓬施咒,并非是请天蓬本人,而是降下一缕天蓬星神意,以此施法作咒,降法杀人。 他是斗部官员,以《天蓬敕咒》醮法最为合适。 随着白贵踏禹步。 在郭北县外,一所农户家中,正在和一貌美妇人亲热的俊俏郎君,瞬间变作一只白刺猬,吓得妇人尖叫不已,门外守夜的丈夫冲入门内。 一家富户中,沈园外刚买的俏丽小婢,正坐在魁梧大汉的怀里谈笑,但不到一会,她屁股下面,竟然坐着一条狐狸皮草。 还有另外两个五通神,亦是显露出了本体,为蛇、为老鼠。 破庙中,褴褛道人正在等待黄鼠狼的消息,但顿时,口喷鲜血,肌肤皲裂,一道道咒法加身,他的魂魄正被一寸寸的泯灭。 “仙神施法?” “贫道究竟得罪了谁?” 褴褛道人再无昨日在闹市的神采,吓得冷汗直流,连忙鼠窜,一边吐血,一边朝着城外的兰若寺跑去。 “三清祖师在上,不是贫道想如此的啊……” 他快哭了。 《三洞众戒文》说:“道经不师授,则行之不神。” 他做的一桩桩事情,上界的祖师可都记得呢。现在的他,能施展道术,仰仗的就是上界祖师。 又不是仙人,不漏仙躯,伟力归于己身。 如今他做了有毁道门清誉的事,做的还不是一次两次,道门祖师能轻饶的了他? 再者说,上真观还会找他的麻烦。 这件事……,说不定就是上真观请动了上界祖师,了结他的性命。 多行不义必自毙。 十息功夫不到,他跑到了金华寺后院。 金华寺后院是一颗参天的榆钱树,华盖若亭,枝繁叶茂,更有无数分枝落在地面,一树成林。 它垂下的榆钱叶金光灿灿,活脱脱像一枚枚崭新的铜钱。 “贫道孤云,求见姥姥。” 他跪在地上,忍着肉躯和魂魄的剧痛,说道。 也幸好树妖姥姥及时给他垂下了一支分叉,挡住了咒法的侵蚀,不然此刻的他早就死无葬身之地。 ”孤云子……“ ”你有何事求见于我?“ 榆钱树的树干上,浮现出了一个苍老面孔,看着跪在地面上的褴褛道人。 她自是明白,这孤云子定是命中杀劫,这才跑到了金华寺来找他。只不过,她故意不提这茬,就是为了待价而沽。 先开口的,就落人一筹。 424、佛家金身,隐秘(求全订) 眼见自己危机暂时解除,孤云子也不着急和盘托出,他低下头,眼珠子一转,说道:“姥姥,贫道今日按照计划败坏道门名声,不料却撞见了一个官家小姐,这女子体质非比寻常。” “我看其面相,应是早夭,但其气息却绵绵不绝……,若不是身怀异宝,那就是体质与常人殊异。” “若是将此女炼化为鬼物……” 他说到这里,就不肯再往下说了。 今夜他以五通神想掠走聂小倩,就是看重了聂小倩的体质。包括在闹市中赠梨,亦是为了试探和接近聂小倩。 同时他对树妖姥姥说的话,半假半真。 聂小倩的体质,他已经能断定,是阴寒之体,这种体质的凡人百万人中难见一例。炼化为鬼物的话,成为阴鬼,对他的实力增长大有好处。。至于身怀异宝,只是推脱之语。 另外貌美的女鬼,有时候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这也是孤云子眼馋的原因之一。 “此女是谁?” 树妖姥姥问道。 她声音雌雄莫辩,说出话时周围静谧无音,可却在孤云子的耳边炸响。 “姥姥若想要这女子,只需答应贫道一个要求。” 孤云子倒退几步,他脸上苍白,嘴唇渗出鲜血,鲜艳出奇。 这是树妖姥姥在给他下马威。 “什么要求?” “此次仙神施法,降咒杀我,贫道在金华寺还能暂避一会风头,可若是出了金华寺……” 孤云子心有余悸。 他的道法不算浅了,一般修道士以祝由之术杀他,根本做不到,甚至还会被他寻觅气机,找到施咒人,进行反杀。可此次的咒法,让他连一点反抗余地都没有。 除了仙神,其他修道士不可能有这等手段! 既然仙神已经盯上了他,他借助树妖姥姥的余荫,还能暂避一下风头。可一旦出了金华寺,这咒法又会重新降临,直到将他泯灭为止。 道士受箓,就是借法修道。 未成仙的修道士,若是有悖道门戒律,上界仙神降法,可以将其清理门户。受箓的同时,也受了诸多的戒律。只有成仙,才能享受大逍遥。 “我要姥姥给我一截百年树心。” “贫道只能暂舍此躯,以左道之法,另觅生机。” 孤云子脸上露出了一丝悲戚之色。 他曾经得到一片骨玉,上面记载了残缺的傀儡之术。这是左道修士为了巧夺天机,用来延寿的法子。寿终之人,可以将灵魂寄托在傀儡身上,以此骗过冥府,苟延残喘。 这些年,他帮助树妖姥姥做了这么多事。就是为了一颗百年树心。 百年树心,有强大的生命力,这是制作魔傀的主材之一。 “百年树心……” 树妖姥姥迟疑。 仅凭聂小倩,还不值得一个百年树心。可这百年树心,本来就是她驱使孤云子帮她的条件之一。 现在孤云子受了重伤,自知如无好处,让她掏出百年树心不是易事。所以,聂小倩只是他附加的条件之一。 “这是百年树心……” “你拿去吧。” 树妖姥姥的本体树干忽然裂出一条缝隙,从中露出了一块晶莹如玉,宛若翡翠的圆珠,只有婴儿拳头大小,熠熠生辉。 她是千年树妖。 除了千年树心最为珍贵之外。百年树心,她一个甲子便会多出一枚。并非是特别珍贵之物。 “多谢姥姥。”谷铲 孤云子拱手,揖礼道谢。 正在树妖姥姥点头之际,一白骨夜叉法相忽然从孤云子头顶的天灵盖跳跃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头扎向树妖姥姥裂开百年树心的树干缝隙之中。 同样,就在这时。 一身披袈裟的高僧持金杵亦从孤云子背后袭击而来。在孤云子的头顶,垂下来的榆钱树枝条也直插孤云子的心口,透体而出。 两方都动了杀念。 树干上,时而浮现孤云子的面容,时而浮现刚才树妖姥姥的面容。 …… 郭北县,县衙。 厢房中。 白贵借助满天星斗余光,观摩郭北县一道一妖厮杀。 凡有星光倾斜之所,他都能借此观察。 树妖姥姥和孤云子所谈的话,他听不到,不过从孤云子出逃破庙到二人厮杀,这过程他都看在眼里。 “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 “因利而聚,势必因利而散。” “两人都是与虎谋皮,不知道谁能更胜一筹。” 他看到此景后摇了摇头。 孤云子还是见识不足,若是他真有心以祝由之术杀人。哪怕孤云子以十息不到的功夫跑到了金华寺,也难逃命丧黄泉。 仙人之威,不是凡夫俗子能想到的。 在白贵眼中,孤云子和普通的凡人没什么两样,只是略大的一点蝼蚁。 他之所以任由孤云子逃到金华寺,就是为了吊大鱼。 本来孤云子逃到金华寺后,他就打算直接出手了结了孤云子和树妖姥姥二人。 可看到树妖姥姥后,白贵忍住了。 “在乾元洞天的时候,虽道人醮法请将失败,但我看了慈航普度一眼,这只蜈蚣精已经修出了佛家金身,虽然只是个半截子,此刻这树妖姥姥也是在修佛家金身,以此成佛成道……” “两妖,或者说这一界,都有蹊跷之处。” 他暗忖道。 金华寺在郭北县的名声,现在还不错。昨日孤云子在闹市诋毁上真观的时候,就有市人提出改信金华寺。 现在的兰若寺,还非鬼蜮。 “落宝树,摇钱树,恐怕确有其事。” “佛有七宝之说。《阿弥陀经》说七宝为金、银、琉璃、玻璃、砗磲、赤珠、玛瑙。《般若经》说七宝为金、银、琉璃、砗磲、玛瑙、真珠、玫瑰。” “《佛说阿弥陀经》中提到‘极乐国土,有七宝池、八功德水,充满其中,池底纯以金沙布地。四边阶道,金银、琉璃、玻璃合成。上有楼阁,亦以金印、琉璃、玻璃、砗磲、赤珠、玛瑙而严饰之……彼佛国土,常作天乐,黄金为地。’” “这千年榆钱树修的金身还没到家,所以落下的榆钱叶只是铜钱,而不是金币,等修成金身后,铜钱就会变为黄金。” 白贵看着树妖姥姥的本体,亦有些心动。 他在修成地仙之前,一直都是在红尘修道,也刻意避开危险之地,所以成就地仙之后,除了本命法宝昆仑镜外,并无其他法宝傍身。 先修境界,等有了境界或者说地位,法宝自来。 这树妖姥姥的本体榆钱树,因为修佛道且本体是榆钱树,榆钱叶本来长的就像铜钱。所以成了落宝树、落钱树。 将这千年榆钱树炼制成法宝,就相当于有了源源不断的钱财。 和他这个财神很搭。 425、为泰昌帝续命(求全订) 不过白贵暂时忍住了。 避免打草惊蛇。。。 明幽界不大,只比乾元洞天能大了一倍有余。只是略大一点的小世界。像乾元洞天,厉害的妖物并不多,他执掌乾元洞天后,遇见的修为最高的修道士,也只有法海一人。 池子小,养不出大鱼。 树妖姥姥是千年榆钱树,慈航普度也是千年的蜈蚣精。 这两个妖物,若说没一点联系,那不可能。 打杀了树妖姥姥,京城的慈航普度定会有所察觉。 对于慈航普度,白贵还是有一点忌惮的。 他虽然有一定的胜算,可若没有十足的把握,轻易动手,就有些太过鲁莽。 他并不知道慈航普度的底牌是什么。 像树妖姥姥,只敢在郭北县作妖。京城是首善之地,人道王朝龙气庇佑,但慈航普度就敢在京城举办珈蓝法会,甚至得到了太子朱常洛的亲近和信任,若说没两把刷子,他是不怎么信的。 “等等……” “这是冥府的气息?” 白贵心神重新附在了星光之上,俯瞰金华寺。 寺内。 一只擎天巨手忽然从一处不知名空间探寻而出,一把握住千年榆钱树的树干。幽雾弥漫,这只大手像是吸盘一样。孤云子化作的白骨夜叉法相,瞬间就被这只大手从树干中吸了出来。 “黑山老妖!” 白骨夜叉法相猛地破开金华寺结界,凄厉喊道。 话音一落,他被大手碾成烟雾,一座黑黝黝的巨山显露而出,这巨山虽没有鼻孔,可却猛地一吸,白骨夜叉法相就化作了这巨山的养料。 白贵急忙收敛心神,撤回道术。 这黑山老妖能以本体破开一界,实力在他这个地仙之上。哪怕比不过天仙,但实力绝对非同小可。 不过尽管黑山老妖实力不容小觑,可白贵有昆仑镜在身,最是擅长遮掩气息,所以这一来一回,他并未暴露出自己的踪迹。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这道人自知自己活不了了,于是在临死之时,突破结界,告诉我这幕后之人的真名。” 白贵默言。 他能猜出孤云子此番想法,一者,就是拉树妖姥姥、黑山老妖下水,既然他活不了,那么道出黑山老妖真名,让“暗算”他的仙神知晓,死也要拉个垫背的,二者,就是死都死了,心存善念。 孤云子或许两者都有,或许仅有前者。但死者为大,已经死了的孤云子,白贵不介意将他朝好的方面去想。 当然,若是活着。 他可不会轻饶这孤云子,咒死是应有之理。 正待白贵细想如何对付这千年树妖、黑山老妖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聂小倩的贴身婢女小翠敲门,准备服侍他进行洗漱。 在从燕京到郭北县的路途中,他和聂小倩也算是定了终身。而小翠这贴身婢女,今后可是要给他当通房丫鬟的,所以亲自服侍他这个未来姑爷,情有可原。 二来,也是因为聂大人虽不是什么两袖清风的清官,可一路南下,带的仆从不多,刚搬入县衙,小翠不免要负责的事物多上一些。 “稍等一会。” 白贵喊了一声。 他做出下床的动作。 瞥见了地上的黄鼠狼尸体,一指点去,这黄鼠狼尸体化作齑粉。 洗漱,穿衣。 小翠温柔体贴,服侍周道。 少倾。 到了县衙客厅吃早餐。 聂大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喝了一口白粥,“贤侄,我刚才收到邸报,圣上……圣上驾崩了。” 他说着,干嚎几声。 但白贵却能看到,聂大人眼中的喜色,抑制不住。 万历二十年未曾上朝,又因国本之争,满朝文武百官对这个皇帝早就有所不耐。如今万历驾崩,这些文武百官哪会对一个未曾对他们施恩的皇帝,感到忧怀。 所以此刻聂大人干嚎只是场面活。总不能见圣上驾崩就喜色难掩,那样的话,就是杀头重罪了。 “我听朝中的同僚提到,当今圣上,也就是太子,有意明年开恩科。” “这可是好事一桩。” 聂大人笑道。 “明年科举?” 白贵听到这句话,暗自摇头。 泰昌帝朱常洛可是一月天子,因红丸案而驾崩。现在朱常洛宠信慈航普度这个妖邪,恐怕这红丸案就是慈航普度搞出来的。 刚登基,就暴毙。 倒霉的可怜。 “得蒙叔父提醒,学生这就回房,温习功课。” 白贵道。 他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孺子可教也。” 聂大人一脸欣慰之色。 …… 回房。 白贵做出一副温习功课的模样。 儒经他早已惯会,此刻如此作态,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期间,聂小倩送来煮好的红豆粥。 白贵和聂小倩两人又是说了一会话,聂小倩被聂大人暗中嘱咐过了,不能在这段时间过早打扰白贵,所以两人只是温存片刻,聂小倩就起身致歉告退。 等到晚间,繁星点点。 “朱常洛即将驾崩身死……” “等朱常洛一身死,短短一月间,换了两次天子,本来就是人道垂危,一旦如此,势必妖孽复兴……” “我以七星续命灯暂时为朱常洛延寿一月。” 他掐诀布法,厢房内门扇紧闭,在外面,只能看到他在头悬梁、锥刺股,在用功读书,而不是在施展道术。 俄顷。 浮现一供桌,桌上有七盏黄铜莲花油灯。 灯光如豆。 幽幽暗寂。 灯柄处刻有朱常洛的生辰八字。 “五方降真炁,万福自来并。长生超八难,皆由奉七星。生生身自在,世世保神清。善似光中影,应如谷里生。三元神共护,万圣眼同明。无灾亦无障,永保道心宁。” “北辰垂象,众星拱之,为造化之枢机,作人神之主宰……上至帝王,下及庶民,尊卑虽则殊途,命分俱无差别。凡夫在世迷谬者不知解谢之门,祈福祈生,莫晓归真之路……” 白贵一身羽衣,手持拂尘。 轻诵《北斗本命延寿真经》。 他对这续命七星灯连拜一百零八次,合一周天之数。 每拜一次,烛光一闪,火焰耀目。 等醮法完毕之时,刚才幽寂的莲花铜灯,已经烛火明亮、大放光芒。 “北斗咒曰:北斗九辰,中天大神。上朝金阙,下覆昆仑。调理纲纪,统制乾坤。大魁贪狼,巨门禄存。文曲廉贞,武曲破军。高上玉皇,紫薇帝君。大周天界,细入微尘。何灾不灭,何福不臻。……愿见尊仪,永保长生。三台虚精,六淳曲生,护我身形。” “鬼斗!鬼勾!鬼雚!鬼行!鬼毕!鬼甫!鬼票!” “尊帝急急如律令!” 白贵再拜七星续命灯。 刹那间,北斗七星降下一缕星光,直入遥在燕京紫禁城的泰昌帝体内。 灯光辉映,浮现出泰昌帝附近的场景。 病床上。 泰昌帝握着一个少年的手,他气若游丝,咳嗽道:“校儿,皇父恐怕是撑不住了,朕待会立你为皇太子,你要多听大臣的话,少摆弄你那些木匠玩意……” 他耐心叮嘱,眼里透露着痛惜之色。 一句一话,皆是舔犊情深。 然而就在此时,一缕星光入体,泰昌帝朱常洛的脸色瞬间红润,病疴瞬间隐去,像是回光返照了一样。 “皇父……” 见到此情此景,朱由校哪能不明白什么,跪在地上,哀从心起,哭嚎道。 “朕还没死呢!” …… 晨曦垂落,刺入厢房门窗。 白贵收敛羽衣,他以望气术再观山河,见朝日霞霞,返死归生,不再是那副江河日下的场景。 “黑山老妖阻断冥界,不过斗部的七星续命灯……不是他能阻挡的。” “有这段时间,我去一趟楼观台。” “有师门不用,单打独斗,才是傻子。” 白贵心道。 他是楼观台的地仙,现在有难,找楼观台的祖师帮一下子忙,不算什么大事。不提别的,至少打听清楚这些妖物的来历背景。 426、昴日仙针(求全订) 京城。 香山寺。。。 大殿内,佛像下。 慈航普度轻诵佛经,周围僧众随之一同吟诵。 梵音袅袅。 从殿外走进一中年宦官,脸上还有些络腮胡。 “法师,皇爷康复了。” “你为皇爷念的祈福经文生效了。杂家啊,奉皇爷的旨意,给法师你捐赠一万两的香火钱,还有其他的赏赐不等。” 这宦官声音粗犷,不过能听出是故意捏着嗓子在说话。 诵经声一停。 “圣上康复了?” 慈航普度敲木鱼的手,微微一顿,他斜睨了一眼殿外,阳光和媚,万物生机勃勃,他再开口道:“魏公公,此言当真?李大人进奉的仙丹……此物甚毒,可非一时半会就能化解的,贫僧虽全力施法,诵经祷告,可一日未全,岂能让陛下康复?” 此次泰昌帝之所以卧在病床,隐有仙去之兆。就是因为鸿胪寺丞李可灼给泰昌帝进献了一枚仙丹。 本来泰昌帝不幸染病,不是什么大病。但泰昌帝让太医院的医官退下,让御药房的内侍崔文升给他看病,开了方子。泰昌帝服药之后,一夜大泄三四十次不止,昏迷不醒。醒了之后,这时李可灼上奏有仙丹可治病症,所以泰昌帝服下了李可灼的仙丹。 兴献王(嘉靖皇帝生父)这一脉,有信奉道门的传统。而作为嘉靖帝的孙子,泰昌帝对仙丹也是深信不疑。 当然,泰昌帝之所以不让太医院的医官看病,也与太医院的医官是世袭制的有关,太医良莠不齐。 但当泰昌帝吃了李可灼进献的仙丹之后,又无恢复的征兆,所以泰昌帝大怒,又转而再次依赖起了佛家,让慈航普度为他施法,诵经祈福。 故此泰昌帝这次能够“回光返照”,认为这次的功劳是在慈航普度这个高僧身上。 “法师是大德之士啊。” 魏忠贤听到慈航普度这句话,感慨了一声。 若是寻常道士、僧侣,听到治好了皇帝的病,基本上都是揽功。哪有将功劳往外推这么一说。 “法师不必推辞。” “陛下已经下旨,尊香山寺为国寺,法师为国师。” 魏忠贤笑道。 “阿弥陀佛。” 慈航普度念了一句佛号,闭上了双眸。 若是真正的高僧,诵经祷告,或许还这能延长泰昌帝的寿命。可他这一个假僧,别说诵经祷告只是装装样子,即使不装,诵经之后,也不会有佛祖降下恩泽。 “有黑山阻隔此界地府,应不会有道人下到冥界地府,查看人皇寿元。” “莫非是朱明此时不当衰,故此泰昌未曾驾崩……” 慈航普度心思浮沉。 明幽界,虽有幽冥,可此处地域却被黑山老妖占据。地府的鬼差根本到不了明幽界,所以他们这些妖物才能在此界肆意作为。 这也是明幽界乌烟瘴气的原因。 他也想过是不是有人暗中给泰昌帝延寿。但想了想,泰昌帝又非什么圣贤天子,即使初理国政,有贤明之相,但未作出一番成绩之前,不会有道人给泰昌帝进行投资。 另外明幽界中,虽有一些修道士,可这些人若是施法,他还能感知到一二端倪之处。 至于仙神? 诸界如此广泛,他运气不会这么倒霉,碰到一个下界的仙神。 “贫僧谢陛下隆恩。” 慈航普度念了句佛号,道谢道。 一个诺大的人间王朝,怎么也会垂死挣扎一下。泰昌帝的延寿,在他想来,应该是朱明气运的作用。 此种例子也不罕见。 汉光武帝刘秀能复兴汉室,和气运分不开。一万大军对战王莽的四十万大军,硬是靠着陨石而胜。 “夜有流星坠营中,昼有云如坏山,当营而陨,不及地尺而散,吏士皆厌伏。”——《后汉书》 还有燕王朱棣造反,也是得到了天助。 “会旋风起,折景隆旗,王乘风纵火奋击,斩首数万,溺死者十余万人。”——《明史》。 如今泰昌帝纵使能得到明室气运相助,但在慈航普度眼里,这不过是负隅顽抗罢了,他只需等过这一段时间,泰昌帝和明室气运撑不了多久。 况且,现在的泰昌帝也给了他嘉奖。 有了这国师之位,颠覆朱明皇室指日可待。 …… 乾元洞天。 白贵从楼观台回返,手中多了一根绣花针。 约莫五六分长。 这针与昴日星官的母亲,也就是毗蓝婆菩萨,她在昴日星官眼中炼制而成的那一根绣花针类似。 只不过他这个是楼观台出品的仿制品。 是楼观台的仙神通过采集昴宿三千年的星光炼制而成,一件准仙器。 没有毗蓝婆菩萨手中的那根绣花针那么夸张,一根刺去,就能立即破了百眼魔君的金光法术。 但威力也不小。 对破除五毒这等邪物,极为见效。 “这针的威力如何……” “我还不知道,不如试一试。可不能出了什么闪失。” 白贵想了想,心神一晃,下一刻就出现在了临安的行宫之中。 他将这针斜插在他的衣领之中。 他神识一扫,就看到了白素贞正在密室中闭关。 走进密室。 “谁?” 白素贞双眸绽出金光,一柄白乙剑从袖间射出,剑柄落入她的柔荑之中,斜斜刺向白贵所站的方位。 哐当。 白贵屈指一弹剑身,退了半步,显露出了身形。 “原来是夫君你来了。” “奴家还以为是哪个宵小之辈潜藏入了皇宫。” 白素贞没好气道。 两人走近。 柔情蜜意了一会。 “夫君,你身上有什么东西?” “好像扎了奴家一下?” 白素贞从白贵怀中撤走,脸上带着后怕。 刚才她刚碰到白贵的身体,就感到有什么东西欲要刺入她的体内。 白贵解释了几句。 这昴日针已经被他炼化,随心如意。而且白素贞是仙道中人,这昴日针对白素贞危害不大,所以他才没有对白素贞直言,而是暗中相试。 “怎么样?这针的威力如何?” 他问道。 如果事先告之白素贞,白素贞对昴日针有了防备之心。试探出的效果,可就会大打折扣了。 “若是奴家未成仙神,哪怕只是普通的雄黄酒,都会对奴家有所影响。可奴家现在成了地仙,一身法力皆是仙道清流,未有半分妖邪之气,所以这针只能刺痛奴家,刺痛也是因为相克,伤害不了奴家分毫……” 白素贞斟酌用词,回复道。 成仙和未成仙,差距极为明显。未曾成仙,普通的雄黄酒就能克制她。更别说这昴日针了,一针刺去,她必定会元气大伤。但要是成了仙,她从身份上就不是妖物异类,而是仙人,所以这针对于她,仅是能刺痛,伤害不了多少。 “夫君既然想对付妖邪,那么大可带奴家一同去,奴家也能给夫君几分助力。” 白素贞道。 “这妖物我有信心对付,即便对付不了,还可躲进乾元洞天之中。一旦带上你,反倒就有些不便了。” 白贵摆了摆手,推诿道。 带白素贞去明幽界,变数太大。再者说,他又不是真的对付不了慈航普度和树妖姥姥,只不过是略有忌惮而已。前去楼观台求取了昴日针,只是多了一份把握。 “不谈这些了,这颗昴日针既然刺不痛你……” “我再找个方法刺痛你。” 427、原来是上仙当面(求全订) 在乾元洞天没待多久。 大概一日一夜。。。 白贵就又来到了明幽界。 明幽界比乾元洞天的界面要大,所以时间流转速度比乾元洞天要慢上不少,故此白贵在乾元洞天待了十二时辰,换算到明幽界这里,就只是五六个时辰。 郭北县。 县衙厢房。 白贵推开了门,神清气爽。 “白公子,这是我家小姐亲自给你煮的红豆粥,还有烧的一些菜肴。” 小翠提着食盒在门外候着,见到白贵出来,眼睛一亮,上前说道。 她见白贵这到了中午日上三竿还没出来,就知白贵是在刻苦用功读书。来年恩科在即,所以她不敢上前打扰,只能在门口候着,等白贵什么时候开门了,再什么时候送饭菜。 “嗯。” 白贵正待点头,接过食盒,就看到在这一院落月门处,聂小倩的俏容偷偷朝这边看的一幕。 他顿时心知。 应该是聂大人给聂小倩嘱咐过了,让聂小倩这段日子,尽量不要打扰他的功课。 “现在也差不多到午时了。” “你家小姐也在那,劳烦小翠你了,请你家小姐随我一同用膳。” 白贵道。 要是他没看见聂小倩,自个入屋吃了饭就行。但看到了聂小倩,故作不知,那真是大煞了风景,也不知道美人心意。 小翠也知聂小倩这小姐在月门处候着,见此点了螓首,犹豫了一小会,就过去请聂小倩过来用膳。 聂大人是让她们减少对白贵这姑爷的打搅,但不是从现在直到来年科考就不再见面了。 三人走到庭院的石桌旁。 “小倩这手烩鳝丝,味道不错。” 白贵用筷子夹了一口菜,主动去寻话题。 聂小倩闻言,粉脸微喜,绞着衣裙,柔声道:“白郎喜欢就行,白郎这段日子为了科举用功苦读诗书,妾身怎么也不能拖了你的后腿。” 她情意绵绵,柔情似水。 “小倩有心了。” 白贵感慨了一句。 两人再谈了大约一刻钟,饭食用完。 “等等。” “白郎……你的佩剑怎么变了?这柄佩剑和先前那柄佩剑不同,好像有些秀气,像是女子式样。” 聂小倩和小翠收拾了碗筷,正待离开之时,瞅见了白贵腰上悬着的白乙剑,她的丹凤眼不禁眯了眯。 男女佩剑,样式并不同。 女子体弱身材矮小一些,所以佩剑往往会比男子佩剑要短小,并且秀气华美一些。 “此物……” “是位姓白的女子赠予我的。” 白贵微怔片刻,解下佩剑,特意将剑鞘的“白”字露了出来。 同时,他默默叹了口气,抬头望天,眼里尽是思绪。 这剑,是一件仙器,是观音菩萨赠予白素贞的宝剑。他又没什么法器,所以白素贞就将此剑暂时借给了他,用来对付妖物。 不过……,他算无遗漏,只要有心,丝毫破绽都不会露出,让别人发现。 此次特意露出此剑,就是趁机刺激一下聂小倩,好让她渐悟胎中之迷更快一些。 “白姓女子?” “可是比白郎年长许多?” 聂小倩会意,露出歉色。 同姓不婚。 比白贵还要年长的白姓女子,肯定就是白贵的亲近长辈。亲近长辈赠予佩剑,她还有什么嫉妒的余地。白贵此刻佩戴这白氏剑,估计就是为了缅怀亲近长辈。更甚者,这亲近长辈,说不定已经仙去了。 “女子善妒,可是为人妻妇的大忌!” 她内心警醒自己。 但等这句话在心中重复千百遍的时候,她又恍惚觉得这句话,似乎曾经也说过无数次。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没事吧?” 小翠看到聂小倩在揉着眉心,似乎像是犯了头痛的模样,连忙上前扶住娇躯,拍着背部,问道。 聂小倩犯头痛病,在聂第,也不是头一次了。 小翠早有了经验。 “没事,扶我下去。” 聂小倩靠在小翠肩上,摇了摇头,说道。 但走了七八步,她又觉得不妥,于是强忍着不适,对白贵欠身行礼,“白郎,妾身先下去了。” 说罢,一主一仆离开了别院。 “秀珠的这个好妒的性子还是改不了。” “果然我刺激她一下,这胎中之迷就要渐破了……” 白贵暗道。 最知人心者,莫若枕边人。 甭看白秀珠整日将“我又不是妒妇”挂在嘴边,但实际上,最是善妒。不过白秀珠的善妒,不至于让白贵生厌。 善妒是心思,不是行为。 凡事论迹不论心。 …… 黑山老妖的来历,白贵从楼观台祖师那里已经得知。是昔日东岳大帝脚底下的一块黑石成精。 这东岳,自不是普通世界的泰山。 而是地仙界南瞻部洲的泰山。 此泰山高可俯日月,接通天地。所以哪怕是一块黑石,落在小世界之中,亦是一座巨山。 东岳大帝有执掌人间界生魂的权责,亦在阴司任官。所以这黑山老妖成精之后,也有了到冥界畅游的本领。 而亿万小世界,阴司人马有限,不能一个个梳理,如黑山老妖这等阻隔冥府和小世界之类的妖物,在冥界中,不胜枚举,这些妖鬼,拥众呼啸山林,宰割一方,自封为鬼王。 制服黑山老妖这一个妖物,对于楼观台来说,并不算什么。 随便请动一位天仙级别的祖师,就能降服。 可关键是,请动这些祖师,需要代价。 不然的话……,上界祖师岂不是都成了小辈的打手了。过的生活,还没有徒子徒孙滋润。 若说突然遭遇危机,请祖师下来帮个忙,这是情有可原之事。 可现在白贵是自个想谋好处。 他谋的好处,估计都不够一次祖师出手的费用。 所以,他思虑良久,定下了此行的目标。 目标一,斩杀树妖姥姥,目标二,斩杀慈航普度。至于黑山老妖,他并不打算与之交手。 他比黑山老妖修炼的更快,可能等他天仙的时候,黑山老妖修为还是仍旧,到时候,黑山老妖不过是他砧板上的鱼肉。 现在前去强求,后患颇多。 但斩杀这二妖,若他直接出手,容易引起黑山老妖的注意。况且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要动手,也未必需要亲自出手。 打斗? 那是莽夫所为。 …… 晚夏,夜。 白贵走到郭北县城之外,一处枯坟处。 几株杨树稀稀落落的散在墓前,枯黄的树叶被吹的哗哗作响。 一两只乌鸦嘎嘎乱叫。 “此处当是吾之仙府。” 他一指点去。 枯坟化做瑶池圣地,杨木为仙株,枝叶上闪过道道霞光。墓穴化作金銮大殿,几只乌鸦作为黄巾力士,钻在墓穴的一些蛇鼠或是仙童,或是仙娥。 玉石铺地,琼露作酒。 还有不少金银珠宝,随意堆砌在殿内。 “去请附近修道有成的道人、异类前来面见本神。” 他坐在金銮大殿,冷声道。 化作黄巾力士的乌鸦振翅而飞,前往白贵指定的地点,前去请人。 此外仙童、仙娥,也开始做起了饭菜。 桌案上,珍馐美食无数。 少倾。 郭北县,不,姑苏,乃至数省的有道之士,一些修为有成的异类,都到了仙府做客。 “也不知道这仙君是个什么人物?” “竟然让我们来赴宴。” 一个个大妖,窃窃私语。 另一旁,一个外貌好似钟馗的魁梧大汉,也背着剑匣,坐在乌鸦力士之上,前来赴宴。他摘下绑在腰间的葫芦,灌了一大口酒水,“什么仙神?待会要是个妖孽,就顺手宰了去。” 一个时辰后,高朋满座。 有狐仙,有狼妖,有鼠类,有道人,皆入席就座。 泾渭分明。 乌烟瘴气。 “本神乃天庭武财神当面!” 白贵坐在正座,见众人目光看来,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开口道。 他尽管是天庭的编外人员。 可对比这些修道未成的道人、异类,地位可是有若天堑,高了何止一筹,是这些人仰望的存在。 “什么?” “天庭下来的仙神?” 一个个在座的修道士有些坐不住了。 他们开法眼,观望白贵气运、本体,紫光绵延三十里,本相威严肃穆,瞬间吓得脸色惊骇。 “原来是上仙当面。” “不知上仙招我等有何贵干?” 道人还好,但这些异类惊惧不已,一个个跪伏在地,抖若筛糠。 天庭的威严,谁人不恐,谁人不惧。 “金华寺树妖藐视天威,在本神巡察人间之际,捣毁本神庙宇,本神怒之,特招尔等前去攻伐此妖……” “若尔等有谁杀了此妖,本神必有厚赏。” “表现好的话,予你们一个仙班,在本神帐下听用,亦不是不行。” 白贵笑道。 比起宝物,这些异类更想要一个出身。 别小看了这出身,跟随在他这个仙神身旁,那日后前途可比在山野中躲着修炼,要好得多。 另外,这种奖赏对他也好处多多,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拿下树妖姥姥,并且借此扩充实力。 “上仙此言当真?” 一个貌美的狐妖站了出来,美眸闪烁,问道。 有一个出身,至少能少费数百年的苦功。修道士也不能随意打杀他们。甚至若是侥幸得到这位仙神的垂怜、厚赐,成仙,亦不是难为之事。 “你叫何名?” 白贵不答,问道。 “妾身辛十四娘。” 狐妖盈盈一拜,回道。 ------题外话------ 各位读者老爷,有没有月票~ 求求月票。 428、庙算之道,杀人利器(求全订) “辛十四娘?” “看来你还有十三个姐姐,以及……” 白贵掐指一算,笑道:“以及四个妹妹,总共十八只狐狸。若你此行有功劳,可到本神的仙府做个女仙官。” 养十八只貌美的狐狸,出去撑个场面,亦是有趣。 “上仙妙算无双,十四娘愿效犬马之劳。” 辛十四娘见此,再躬身一拜。 她内心惊骇异常,毕竟她们一家平日里在郭北县附近并无来往,和这位上仙并从未谋面。可这上仙仅是掐指一算,就能算出她家中兄弟姐妹人数,这份实力实在可怖。 不过她稍一想,心里就渐渐平复了下来。。 观星望气,占卜易算,这凡间的道士都会的把戏,没道理仙神不会。甚至仙神比凡间道士运用的更为厉害。 这份手段,落在其余众人眼中,亦是心惊。 对白贵身份再无怀疑。 “你这道士,背的剑匣应与吕祖的纯阳剑有几分联系。” 白贵从辛十四娘身上收回目光,在探向另一席的道人。这群道人,以燕赤霞样貌最为突出,修为最是高超,一身煞气,神鬼莫近。 “上仙慧眼,这剑匣里面是一剑袋,里面装有吕祖擦拭纯阳剑留下的拭剑布,这布侥幸被晚辈师祖捡到,制成一剑袋,后剑袋用的次数太多,所以又将其制成剑匣……” 燕赤霞脸色有些尴尬,回道。 虽说吕祖用过,然后丢弃的拭剑布在人间也是一顶一的宝物,可这种东西,在仙神面前提出来,实在有些难以启齿。 白贵点头。 乾元洞天与明幽界相邻。吕祖游历诸界,在乾元洞天的临安西湖时赠他仙丹,那么在明幽界留下一些“仙迹”也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 燕赤霞背着的剑匣,纵使以秘术封住了匣内的纯阳剑气,但这瞒不住他的眼睛,他一看,就能从中看出里面藏有精纯的纯阳剑气。 纯阳剑气,是纯阳子吕洞宾的专属,所以这剑匣,也定然与吕祖有关。 他此次邀数省的修道士前往郭北,也不是事先没有调查。 燕赤霞,他早就有所耳闻。 “我赐你一道剑气。” “有此剑气,斩妖降魔当无往而不利。” 白贵右手虚握向前一揽,一道璀璨星光在他手上生成,这星光不同于外界清冷的星辉,而是极为炙热、锋利。 这道星光,是他从昴日针中取出的半成星光。 他屈指一弹,这半成昴宿星光就落入到了燕赤霞背后的剑匣之中。 星光入匣。 剑匣瞬间就重了数百斤,压得燕赤霞差点趴下。但幸好,燕赤霞也是修炼有成之辈,拈诀施法,这剑匣又恢复了平常。 “多谢上仙。” 燕赤霞大喜过望。 这剑匣可是他压箱底的宝物。 他不是不识货之人,这星光入匣之后,他与剑匣血脉相连,立马就感知到了剑匣内蕴藏宝剑的铮铮作响,似乎要脱匣而出,有了神韵。 “无碍。” 白贵笑了笑,并不在意。 他打入剑匣的昴宿星光,实则会驳杂了剑匣内的纯阳剑气。但这点无伤大雅,这剑匣内所剩的纯阳剑气已然不多,至多只能用上两三次。有了他这道昴宿星光,这剑匣威力更胜,使用次数亦会更多。 “这金华寺的树妖我等也曾有所听闻,只扎根在郭北一县之内,应算是安分守己……” “不知怎的就敢胆得罪上仙,捣毁上仙庙宇。” 有道士上前,打了个稽首礼,问道。 他说金华寺的树妖安分守己,不一定是真的安分守己。这树妖故意诋毁道门清誉,早就被道门所嫉恨。只不过这千年树妖不是轻易可以除去的,再加上有金华寺的妖僧相助,所以一直耽搁到今日,都未曾除去树妖。 故此,他此番话,并非是为树妖姥姥辩解,实则只是为了一探白贵的口风。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此妖所思所想,岂可与常人相论处?” 白贵心中早有腹稿,顺口回道。谷揫 他说金华寺树妖藐视天威,捣毁他的庙宇,并非是假事,而是确有其事。 前几日,他命人在金华寺二十步远的地方,修一间三尺长,三尺宽的神庙,专门供奉他这个武财神。但刚修好没多久,等人走后,就被金华寺的僧侣所摧毁。 很简单,在金华寺的旁边,修建供奉道家仙神的庙宇,被摧毁,也是在意料之内。 佛道之争嘛。 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金华寺不过一兰若,并非官家所承认的寺庙,简而言之,这庙宇就是一淫祀野庙。而他借助聂大人这郭北县县令,已经取得了金华寺周边的地契。 “官赐额者为寺,私造者为招提、兰若。”——柳宗元《衡山中院大律师塔铭》。 故此,他建立神庙,合情合理。 金华寺的僧侣,摧毁他的神庙,从官面上来看,这就是破坏私产。在他看来,这就是触犯天威,得罪他这个武财神。 他做事,哪里会脑子一发热,胡乱作为。 一举一动,皆有谋划。 金华寺摧毁他的神庙是因,他发怒召集众人惩处妖孽,这是果。 合理合规,合情合法。 做神仙的,也要根据规矩做事,可不能随意信口开河。天庭之威,之所以让这些妖物伏首,不仅因为掌握了力,还掌握了(物)理。 他在凡间历练了这么多久,早就掌握了庙算之道。 什么叫庙算,就在合理的规则内,做出适当的谋划,以此达到自己的目的。庙,不仅是朝堂,更是一亩三分地的规矩,在小小一间朝堂中,之所以皇帝、宰相施令能让天下服从,莫过于有规有矩。 举个简单的例子。 皇帝看似掌握了生杀予夺的权力,口含天宪,但想杀一个人,决不能根据喜好而定刑罚。这样的话,可一不可二。 那如何杀人?设圈套,等他入套。将量刑的权力掌握在自己手上,定严刑而杀人! 如此……仍是明君! 庙算,不费一兵一卒,就可杀人于无形。 “我等明白。” “谢上仙赐教……” 这几名道人点头。 理由是有,但树妖之所以这么做,一句话,非我族类就够了。狗咬人,作为人,难道非要分析一下,为何狗要咬人?! 其他异类则是面无表情。 贬斥他们这些异类的话多了,也不在乎这上仙这么一句话。 另外,等他们成了仙,他们可不一定是异类。你如果说他们是异类,则是在侮辱他们。 “诸位可还有什么话要问本神?” “但可言说,本神必会一一解答……” 白贵看向殿内众人,询问道。 “小人这里有一修行疑惑,不知上仙能否解答?” 一个狸花猫精眼睛转了转,上前问道。 他这是想捞一点好处。 杀树妖有这么多人,他功力浅薄,喝不上汤水。可若能得仙人指点一二,能少走一些弯路,也是无穷造化。 “可!” “今日我可解答十人问题。” “等尔等斩杀树妖之后,视功劳大小,我可为之开坛讲法。” 白贵神色不变,缓缓说道。 有人今日前来求法,也在他的意料之内。未成仙的修道士,对他们来说,道途最重要。什么法宝都是次要的,有了境界,什么都会有。 缘木求鱼,最终只是徒劳无获。 他开始解答狸花猫精的道难,口吐珠玑。 殿内众人,听的如痴如醉。 429、不讲武德,偷袭!(求全订)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白贵的七星续命灯只给泰昌帝延寿一个月,如今三十天已到,泰昌帝旧疾发作,重新倒在病床上。。。 “这想要治理好天下,一昧的信任忠良是没用的。得自己握住权力。你皇爷爷不理朝政多年,朕刚登基,就身染重病,无力剪除各党羽翼,只能放任他们继续在朝堂上搅乱朝纲……” “咳咳咳……” “朕已经以渎职之罪,命锦衣卫将金陵兵部尚书傅天仇押解至京城听候发落,你到时……” 紫禁城,养心殿,泰昌帝在病床上拉着朱由校的手,教诲道。 “皇父,傅大人不是一向有清誉,是个好官吗?” 朱由校不解。 身在皇家,又为太子,他对一些朝官还是了解的。 大明,总共有两套行政班子。一套是在京城,也就是顺天府,一套是在金陵,也就是应天府。两班人马,京城有六部,金陵也有六部。不过金陵的这些朝臣,大多都只是闲职,贬到金陵去养老罢了。 “他是好官,所以上奏触怒你皇爷爷,你皇爷爷没杀他,将他贬到了金陵担任兵部尚书。朕治他之罪,将他从金陵调到京城,押解到天牢。你继任皇位之后,赦免他的罪名,再安排他入阁。如此一来,傅天仇受你之恩,则可当做你的棋子,再者,傅天仇在内阁之中,并无外援,势必会依附你这个皇帝……” 泰昌帝朱常洛不厌其烦的解释道。 “这是效仿唐之李勣故事?” 朱由校自幼便聪慧过人,听到泰昌帝如此言道,立马就想起了史书上的故事。 唐太宗李世民舔犊情深,害怕自己驾崩之后,李治在朝堂上势力孤寡。所以将李勣贬官,发配到外面做了叠州都督。等到李治继位后,重新将李勣召回长安,赐散官衔开府仪同三司,并升官为尚书左仆射,担任了宰相。于是,李勣这个贞观元老,就被李治所用。 李勣,就是徐茂公。 这是很简单的一道阳谋。 屡试不爽的计策。 “善!” “孺子可教也。” 泰昌帝抚了一下朱由校的头发,眼中露出一丝怜爱之意。 朱由校跪在龙塌旁边,见泰昌帝抚摸自己的头发,所以膝盖刻意向前挪了挪,可下一刻,他就见到泰昌帝伸出来的手臂,无力的垂了下来。 “父皇!” 他悲从心起,叫了一声。 可这一次,朱常洛再也没有回光返照。 门口,宦官、诸多嫔妃听到这声嘶力竭的一句“父皇”,也明白了什么,一排排的跪在地上,开始哭嚎。 紫禁城飘起了白绫。 举国同哀。 …… 回到明幽界之后,白贵一直注意观察慈航普度的踪迹。在看到慈航普度离开京城后,他才在郭北县外立仙府,征召众人铲除树妖姥姥。 根据他的推测,这两只千年大妖,一定有着联系。 所以想要以最小的代价,打杀这两只妖物,就必须同时动手,以免打杀一妖后,另一妖心生警惕。 金华寺的千年树妖,实力有限,真正可怖的是背后的黑山老妖。如果白贵亲自对付千年树妖,定然会引起黑山老妖的注意。 所以白贵将杀金华寺树妖这个任务,交给了招来的这些妖物、道人手中,他亲自前去对付慈航普度。 当然,更阴暗的心理也有。 黑山老妖他难以应对,一旦黑山老妖出来,负责此战的一些人只是炮灰罢了。 不过他也已经告诉这些人,金华寺树妖背后另有他人,实力非比寻常。这些道人、妖物也不是什么愚钝之人,明幽界可比其他界面妖魔鬼怪要多出不少,能被白贵邀请过来的道人、妖物,在红尘中摸爬滚打了不知多少年,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被白贵哄骗的……。 所以打算前去铲除这千年树妖的道人、妖物,心中也大抵都有数。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白贵这个上仙开出这么大的筹码,不可能只是为了奖赏他们。利益越高,风险越大,这句话在哪里都不会过时。 不久后,一处义庄。 白贵遮掩身行,潜伏在这里。 这处义庄,是北镇抚司千户左千户押解兵部尚书傅天仇上京的必经之路。 锦衣卫分为北镇抚司和南镇抚司。南镇抚司主要负责锦衣卫的法纪、军纪。而北镇抚司则负责传理皇帝钦定的案件,拥有自己的监狱,可以逮捕、刑讯、处决,不必经过司法机构。 义庄内部,已经有一队人马暗藏其中。 “如今奸臣当道,朝纲混乱,爹明明是好官,却被这群锦衣卫押往京城听候发落。” “此番多谢各位义士鼎力相助,清风感激不尽。” 傅清风手握长剑,对着身前的二十多名持刀汉子,拜谢道。 傅天仇这些年来,素有官声。 所以朝廷发令捉拿傅天仇时,这些侠客就暗自找到了傅家两姐妹,表示愿意鼎力相助,帮助两姐妹救回傅天仇。 “哪里,哪里,傅大人为国为民,却落得如此下场,令人齿冷啊!” 这二十多名义士,笑了笑,回道。 他们前来救傅天仇,可不是为了真的如他们所说,不忍天下不公。傅天仇是金陵的兵部尚书,这位置可和其他朝官闲职不同,执掌着金陵的兵马。 金陵的兵马总共由三个人负责,金陵兵部尚书、金陵守备,以及镇守太监。 哪怕现在傅天仇不再是金陵兵部尚书,但只要运用的巧妙,傅天仇亦能发挥不浅的作用。尤其是对他们这些海匪来说。 不然……无亲无故,又无大恩,他们吃饱撑了,前来帮助傅家姐妹救回自己父亲。 一个,两个,还好说。 这么多人,是明显欺负傅家姐妹不懂世事。 时间流逝。 转眼就到了日暮。 傅家姐妹开始入住义庄,并且安置机关。 这一夜无事发生。 义庄虽然闹鬼,但已经被白贵暗中除去。 他不想多生什么波折。 第二日,押解傅天仇的左千户,以及一队锦衣卫缇骑也到了义庄歇息。 虽然傅家姐妹和这群义士布置了机关,但左千户武艺高强,秋风未动蝉先觉,将机关一一化解。 傅家姐妹见势不妙,暂退。 而左千户是忠义之士,知道傅天仇是被朝中奸臣构陷,所以也不欲去追傅家姐妹。 夜再深。 万籁寂静,梵音响起。 左千户在京城已久,知道这是慈航普度前来,于是出门拜见,“法师,傅大人是被冤枉的,还请法师在陛下面前明言,还天地一个朗朗乾坤。” 慈航普度颔首,微微一笑,示意同意。 他明白,泰昌帝临死之前招傅天仇进京所为何事。京城有大明龙气庇佑,一旦傅天仇入京,他想杀死傅天仇,费的功夫就要多上不少。 而押解傅天仇的左千户,武艺高强,是泰昌帝的心腹,若非他亲自前来,一般妖物见之即死。 修道士,可不见得,一定比武道高手要强。 一行僧众念着佛号,朝着义庄走去。 可就在这时。 一根昴日仙针从空而降,直刺慈航普度的眉心。 “哪里来的妖孽?” “竟敢行刺本国师?” 慈航普度吓得心悸,勃然大怒,瞬间使出看家本领,化作金身佛像,施展索命梵音,以此来抵挡这根仙针。 可这根仙针绽放昴宿星光,佛祖金身立破。 下一秒,慈航普度身死,显露出本体,化作数丈长的一只蜈蚣。 其余僧众见此,树倒猢狲散,想要逃走。 但此刻白贵显露出身行,一甩衣袖,这些僧众变作了蟾蜍、毒蛇、蜈蚣、蜘蛛等毒物,已经死的不能再死。 “想逃?” 白贵收回昴日仙针,看到这蜈蚣尸体下方,有一元神似乎要遁地而走,他淡淡一笑,捻决施法,这蜈蚣元神瞬间就被他拘到了掌心之中。 “上仙!上仙……” “我和上仙素来无仇无怨,上仙何以杀我,须知上天有好生之德……” 慈航普度的元神在白贵掌心中,磕头求饶。 他见此,哪还不明白。 这是碰到了上界的仙神下凡。 不然修道士可没这么容易对付他,让他连反手之力也没有。同时他也暗恼,堂堂仙神,实在太过卑鄙,竟然趁他不注意直接偷袭。 左千户收刀侍立在旁,他见到此幕,哪怕是武道高手,也一时不知如何是处,只能呆愣在原地,待看到慈航普度叫上仙的时候,他才恍然。 一队的锦衣卫缇骑,随他一同跪在地上,叩见仙神。 仙神,可比天子更尊贵。 “三个月前,有道人醮法请将,你打杀了此人,却不知……那人请的是本神。” 白贵看向掌心的慈航普度,顺口说道。 他这算是受那道人醮法所请,来斩杀妖邪。慈航普度杀了那道人是种下了因,而他降临在明幽界,完成这道人醮法所请,则是果。 慈航普度呐言。 他也没想到,随手斩杀的一个道人,竟然有仙神闲的出奇,亲自跑下界前来斩杀于他,完成这次“誓言”。 “你遁往地下,应该是想趁此机去找黑山老妖吧?” 白贵神识传音,询问道。 每个世界都有冥界,前往冥界只需要会施展幽醮的道术就行,并不复杂。与黑山老妖那种以实力破开冥界,撕裂空间,前往金华寺不同。 前者普通道人就行,后者,则需天仙实力。 “上仙竟然知道黑山老妖?” “看来上仙在此界逗留了不少时间……” 慈航普度诧异了一下,说道。 白贵又问了慈航普度几句话,也不管慈航普度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过了三四息后,直接以昴日仙针再刺,彻底将慈航普度的元神泯灭。 他心知,慈航普度和树妖姥姥估计知道佛家丈八金身这神通的修炼方法,但楼观道传承无数,他是仙道之仙,正宗的道家嫡脉,还不会去觊觎这些妖物视若珍宝的神通功法。 至于慈航普度祸乱一国的目的,也不难猜,无非是借助人道王朝修炼。一寺一城聚敛香火,委实太慢,如果是一国,聚敛香火,估计只需十几年的苦功,他就能化身为佛,得道飞升。 如慈航普度这种例子在诸天万界中不罕见,但可惜的是,慈航普度命中有劫,碰见了他,以致于道陨而死、化为灰灰。 ------题外话------ 有读者老爷说主角打嘴炮…… 我觉得啊,能打嘴炮杀人,比什么亲自动手杀人要好的多。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 命只有一次啊。 另外,再求求月票。 430、知秋一叶,昆仑镜妙用(求全订) 异类成道,都有成道之劫。 白素贞有,是对白贵的情劫。。。法海有,是痴念之劫。慈航普度、树妖姥姥这两个妖物也有,是命中杀劫。 渡过了,就能成仙成佛! 渡不过,就是身死道消! 当然,不仅是这些异类有劫。如白贵这种修士,也有劫难,只不过劫难会小很多,轻易就能跨过,不用费太多的心神。 另外根据白贵的推测,他之所以没有“渡劫”,和昆仑镜有很大的关系。 他每历经一个世界,都是一次性命双修的机会。 情劫、痴念之劫,是对“性”的修行。而杀劫,则是对“命”的修行。 白贵每次借助昆仑镜转世投胎,将“性”之劫难、“命”之劫难分割成数个小部分,从而使劫难易渡,“性”、“命”圆满,变相的渡过了自己的成道之劫。 简单来说,一块巨石可以压死一个人,但巨石分割成数份,就有了搬运的可能。 这就是昆仑镜的宝贵之处! 杀死慈航普度的刹那,功德入体,白贵明白了昆仑镜的妙用。 就如他修行的是内丹法,按理来说,一旦破了童子身,真阳有暇,金丹就不会光明澄净,但他转世投胎之后,复为童子,这点碍难就不值一提了。 慈航普度已经伏诛。 白贵拔腿就走,准备离开。 “还请上仙慢步。” 傅天仇一身囚衣,带着枷锁,从义庄中走了出来,跪在白贵面前,“妖孽乱国,国家倾垂,百姓流离失所,还请上仙解民倒悬……” 眼前之人,既然是仙。 不提什么大法术,只需仙神施展一点小法术,就能让官府仓库的米粮满斛,百姓的疾病尽去。 只是一跪而已。 若能换来如此好处,想要跪的人,多了去。 即使仙神不愿,跪拜仙神又不丢人。从小到大,跪拜仙神的次数数之不尽。 “此乃此界国事,与吾无关。” 白贵摇头,拒绝道。 如今是泰昌年间,百姓的日子过的还可以。不是崇祯年间,赤地千里的时候。若是赤地千里,他帮助一下百姓还行。但现在百姓至少能生存,他若帮,费的心力可远不止一时半会。 固然是有吃不上饭的人。 然而这与他关系不大。 遇见乞者,他会去施舍。可他不会刻意去撞见乞者,再去施舍。 傅天仇叹了一口气,没再多说。 仙神不愿意相帮,再去强求,就算是得罪了仙神。 “我这里有一本天书。” “你可拿去。” 白贵想了想,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他从自己脑海里搜寻后世的前沿知识,主要是生物农业知识,汇编成册,化作一书册,放到了傅天仇的手上。 至于会不会成为盗火的普罗米修斯,也不必多担心。 这些学识,明幽界没有,其他诸界却有。只不过这些生物农业知识,只对凡物有一定作用,对于灵物,就不一定适用了。 科学,是归纳总结,是已系数化和公式化了的知识。并非一成不变。 如他在耶鲁历史系的时候,詹姆斯教授最在意的是白贵研究出来的《新史学研究方法》,次要的才是借助新史学方法得出的《大国崛起》。 兴许,这些灵物、仙物,又有一定的生物科学知识,只不过和凡间的这些生物科学知识不同。凡间的这些知识,一样,最珍贵的并不是已得出的科学结论,而是归纳概括的研究方法。 研究方法是渔网,而“科学”只是鱼! “多谢上仙。” 傅天仇随手翻了一下天书,神色惊喜不已,连忙对白贵拜谢。 短短时间,他也看不出天书的奥秘。只不过以他的见识,猜也能猜出,这天书所蕴藏的东西,绝对惊人。 白贵颔首,对傅天仇的态度很满意。 论岁数,他比傅天仇可要大上不少。尽管成仙的年纪轻,可岁数也有了近百岁,在凡间,绝对是高寿,即使不以地位、身份论,他也受得起傅天仇这一跪拜。 正待他离开之际,一声娇喝从远方传来。 疾驰的快马上,傅清风、傅月池双姝挥舞马鞭,叱道:“你这妖人,施了什么妖法,竟然让我爹给你下跪,还有左千户这些大人……” 傅天仇贵为兵部尚书,能让他下跪的人,天下间寥寥无几,只有皇帝,才能让他跪下。 更别说还有左千户这个武道高人。 所以在她们看来,一定是白贵使了什么妖法,迫使傅天仇、左千户等人下跪。 “清风,月池,岂敢无礼?” “这可是上仙当面!” 傅天仇立刻呵斥道。 这话一出。 宛若谪仙人的白贵,更像是妖人了。 “不知者不罪。” “令爱心忧于你,一时情急,失口乱言,不算什么。” 白贵摆了摆手,不介意道。 “谢过上仙。” 傅天仇道谢,放心了心中的担忧。 双姝下马,走到傅天仇面前,想要扶傅天仇起身,但傅天仇怎么也不肯起身,并且严令傅清风、傅月池两女跪下,叩见上仙。 二女心中着急,可见到傅天仇和左千户一副甘之若饴的神态,又看了一眼白贵,见之面容出尘,瞬间就意识到了一点。 不管白贵这上仙假不假,都不是她们能对付的。 “是昆仑山的知秋一叶来了?” 白贵没有搭理这二女,抬头看了一眼西方,然后默然道。 此界也有诸多道脉,比如崂山、昆仑之类,包括他在郭北县遇见的上真观,也是道脉之一。 只不过这崂山和昆仑两个道脉,传承能齐备一些。 至于傅清风和傅月池两人,他还不至于和这两人计较。这两人也没什么坏心思,顶多是有些无脑。前去怪罪,显得自己跌份。 “拜见上仙。” 在白贵分神的时候,二女也不甘不愿的跪在了他的面前。 52d! 52d! 片刻后,知秋一叶落脚。 他开法眼一看,心中惊异,躬身施道礼,“昆仑弟子知秋一叶见过上仙。” “尔等不必多礼。” 白贵摆手。 这时,众人感觉一到清风将他们扶起,即使想要再跪,也跪不下去。 众人对白贵这个仙神,更是敬服。 看似从白贵斩杀慈航普度到众人下跪如此漫长,实则只不过在短短二十息之间。 431、两妖死,辛十四娘的请求(求全订) “什么?” “他真的是神仙?” 傅清风见知秋一叶对白贵行礼,心里顿时信了七八成。她们在躲避左千户“追杀”的时候,偶遇昆仑弟子知秋一叶,知道知秋一叶是名门正派弟子。。。现今知秋一叶如此恭敬,可见白贵的身份应该无误。 “可我刚才冒犯了仙人……” 她自知这是大罪,脑海恍惚了一下。 立即意识到了什么。 这是大不敬之罪! 于是她连忙拉着自己妹妹傅月池对白贵重新跪拜行礼,想要白贵赦免她们的罪责。 得罪仙神,下场可不会有多么好。 尽管她们是无脑了些,但是非恩怨,还能分辨一些。 然而等她们向下猛地一跪之时,膝盖却感觉到一股反弹之力,向后仰去,险些摔倒。 幸好背后又有一股清风袭来,将她们重新扶正。 “多谢仙人为我们姐妹‘撑腰’。” 傅清风不再跪拜,学着知秋一叶的模样,照猫画虎,对白贵恭敬的施了一个道礼。 知秋一叶是昆仑道脉的弟子,所以对白贵这等上界下来的仙神,只需执弟子礼就行,无须行跪拜大礼。 “撑腰?” 白贵轻咦一声,不禁朝两女的后面看去。 这两女因为是过来劫囚,所以都是紧身黑衣打扮,裹得严严实实。但身材委实不错,这般作为,将玲珑有致的身段显露了出来,若是戴着面纱,兴许就无此般诱人,可双姝皆是丽色,此刻摘下面纱,前凸后翘,让人难免有些遐想。 他收回目光,面色正常。 在红尘之中打滚久了,尽管一颗道心仍旧澄静。却不可避免的遍阅了红尘的污浊,所以哪怕二女说的话挺‘正常’,他都会忍不住多辄思、品味这些字句,看是否有深层含义。 如此,也是普通人和智者(lsp)的差别。 菩提祖师在猴子头上敲了三下,寻常人以为是菩提祖师训诫,但猴子却知道,这是菩提祖师对他的暗中提点。 “无事。” “今后行事之前,三思而后行就是。” 他顺口告诫了一句。 也是他成仙未久,心善。不然换做其他仙神下来,就以这二人的行为,纵使治不了死罪,但受些苦头是免不了的。 傅清风粉颊升起两朵霞云,声如蚊呐的“嗯”了一声。 她比傅月池年岁大一点,刚才白贵轻吟二字,她也意识到了这话说出来未免有些不雅。 男子怎么能为女子撑腰呢? 可她们已经习惯了先说话,后动脑的顺序,说话不经脑子,如今即使意识到了这一点,也已经晚了。 此时听闻白贵告诫,心中明悟,循规蹈矩了许多。 “时间还差一点。” 白贵抬头观望星辰运转,掐算时间。 他之所以待在这里没走,一是傅天仇暂拦住了他,这点倒不是什么大事,主要是第二点,杀死慈航普度和金华寺千年树妖,需同时动手,不然容易让二妖警觉,故此在他杀死慈航普度的时候,燕赤霞、辛十三娘等人,也已闯入了金华寺,正在斩杀树妖姥姥。 只不过燕赤霞等人没他这等修为,斩杀树妖姥姥比较费力。 “郭北县方位妖气大减,看来这千年树妖已死。” 他等待了三息,微微颔首,暗忖道。 不过他故意慢了几步,并不着急立刻前去郭北县。就是担心,不幸撞见了黑山老妖。 …… 半日后。 郭北县,仙府。 白贵开经筵,讲道。 在殿内的众人,比上一次的人数少了约有三成。这倒并非都是成了炮灰,被树妖姥姥所杀。毕竟树妖姥姥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人之力,哪能挡住这么多人。而是不少人临阵脱逃,所以也就不敢再来白贵的“仙府”听道。 并非是无颜过来,而是担心触怒上仙。 很快,一日讲道完毕。 白贵一挥袖,殿内的七成道人、异类被他驱逐出了仙府。 这些人尽管去了金华寺,但只磨洋工,并不出力。 三日后,他再驱逐了另外两成人。 只剩下了燕赤霞和辛十四娘,还有一名道人。 并非是这几人,真心愿意被白贵所驱使,只是因为这几人自视自己修为足够高强,即便对付不了千年树妖,也能全身而退。所以立的功劳也就越大。 “奴家不要其他封赏,只愿追随上仙。” 辛十四娘道。 “可。” 白贵点头,答允了下来。 “此次上仙已经给了晚辈报酬,也听了三日道音,晚辈就不要其他报酬了。” 燕赤霞慨言道。 在临出发前,白贵赠给他剑匣半成的昴日星光,已经让他为之欣喜不已了。他是个畅快人,知道这剑匣的昴日星光是何等的珍物,所以见好就收,也不敢希冀再多。 白贵一甩袖袍,将燕赤霞送出了仙府。 他给燕赤霞昴日星光,就是存着让燕赤霞多出力的打算。本来他还以为燕赤霞会追求一个仙班的机会,但没想到,燕赤霞连提都没提这茬。 不过他对燕赤霞也并不是太过看重。 燕赤霞这种人,只适合做独行侠。要是被招揽到了他的手底下,那么今后,他反倒会头疼了。 爱好打抱不平,换句话说,亦是性格莽撞。 不过燕赤霞心性赤子,不跟随他,说不定今后亦能有好结果、好出路。 只是两人不太适合罢了。 燕赤霞没开口,白贵也不会强求。 另一道人,则没求仙班、求其他宝物,反倒求白贵教他外丹术。 白贵沉吟了一会,“这是《玉洞大神丹砂真要诀》,是我昔日所得,乃是金石药,你可拿去,至于服饵法,这是师门隐秘,我不能相赠。” 《玉洞大神丹砂真要诀》是在仙剑大唐世界中武惠妃赠他的丹经,用来拉拢他,这丹经所炼制的金石药也帮他磨炼了金丹,修为提升飞速。这可是上佳的道经。 只不过这丹经只有炼制金石药的法子,却没有服饵法。 他用的是楼观道的服饵法。 “谢过上仙。” 道人脸色一喜,拜谢道:“贫道已有师门所传的服饵法,只差上佳丹经。” 报酬赠予完毕,道人道谢离开。 “奴家尚有姐妹十七人……” 辛十四娘有些惴惴不安的抬眸看着白贵,看到白贵神色并未发怒,这才又道:“她们皆愿与上仙签订仙契,从此之后,为上仙仆从。” 她是立了功,能跟随在白贵身边,这是报酬,所以不用签订什么卖身契。 可若是带她的十七个姐妹,性质就不一样了。 “善!” 白贵点头,同意了这件事。 他又不是什么滥好人。 甭看这群狐妖成了他的奴仆,可今后就相当于有了依仗。 成为凡人的奴仆,那是侮辱。但成为仙人的仆从,那是几世都修不来的造化。 ------题外话------ 还差几十月票,就能一千票了啊。 读者老爷,给黑心一点票啊。马上月末了,月票就要烂在手里了。(╥﹏╥) 432、娲皇宫来人(求全订) 另外防人之心不可无。 辛十四娘还算一身法力精纯,没怎么害过人。。。但狐妖“多情”,最是喜爱勾搭书生,吸食阳气,一身法力驳杂不堪。 没签订仙契,招揽这一窝狐狸,就相当于是引狼入室。 见白贵同意,辛十四娘拍了拍胸脯,放下了心中的隐忧,若是追随白贵,日后她们姐妹难免分离,现在她能为姐妹们谋得一个好前程,也算是一件好事。 “奴家这就去请姐妹过来。” 她道。 她在一众姐妹中,最是心善,也是最有修道潜力,所以道行最高。这次除妖,她担心会让姐妹死伤,所以就一人前去金山寺除妖,并未叫上其他人。 “不用了,我这就施法让力士请她们过来。” 白贵默念咒语。 少倾,殿内多了十七个绝色丽人,娉婷婀娜,或是妩媚,或是清纯,或是妖艳,或是楚楚可怜。总之,各有千秋。 “妹妹,这是你相中的夫婿吗?” “真的是身躯凛凛,相貌堂堂……” “仙姿出尘,像是坠落人间的谪仙人。” 一群狐妖叽叽喳喳了起来,美眸渐亮。 她们能看出白贵有道行,不过她们只以为白贵是哪个山野妖怪,修炼有成,和她们妹妹十四娘相好,这次让力士邀她们过来,是为了开诚布公,见个面。 辛十四娘神色大囧,面若蒸霞,连忙传音给她的众多姐妹解释。 她倒是想高攀上白贵这个上仙。 可身份差别未免太大,大到她只能仰望的地步。 众狐妖听到辛十四娘所说的事情,瞬间神色大喜,连忙跪伏在地,“奴婢等人拜见上仙老爷,谢上仙老爷收留。” 尽管辛十四娘有先斩后奏的嫌疑,可这等好事,对她们这些异类来说,可遇不可求。 性格坚毅,愿意自求大道,不求别人荫蔽的妖物,确实是有。 但绝对少得可怜。 至少不是她们这些没背景、没血脉的狐妖。 这时一卷仙契悄然落在了这十七个狐妖面前。 众狐妖不敢置疑。 将自己的精血和一丝元神附在上面。 再次口呼‘拜见上仙老爷’。 这仙契便成了。 到了这时,白贵也不再迟疑,施法便带着这十八个狐妖到了乾元洞天,将这十八个狐妖安排在了皇宫,让唐婉和白素贞管理、调教这些狐妖。 至于辛十四娘,虽然她没和白贵签订主仆契约,但辛十四娘言说愿意追随白贵的时候,冥冥之中自有因果牵连。 另外辛十四娘,也是有望仙道的存在。 尽管资质远不如白贵,可一旦成仙,势必会因为主仆契约和白贵心生龃龉,到时候未免不美。 这等仙苗,有利益捆绑就够了。 …… 诸事安排妥当之后。 白贵又回到了郭北县,继续在县衙后宅厢房闭关苦读。 二妖铲除,对于明幽界凡人的生活并没有什么显著的影响。该怎么生活,就如何生活。一切如旧。 半月之后。 在白贵的一番苦心之下,聂小倩终于临将点破胎中之迷。 而白贵也在这段时间,开始炼制自己的法宝——落宝拂尘。 这拂尘的木柄是以树妖姥姥的千年木心为主材,榆钱子为拂尘的尘尾,在拂尘柄端额外镶着慈航普度的眼睛所练的宝石。 另外千年树妖根系庞大,哪怕这群道人杀死了树妖姥姥,但所残存的树根仍旧绵延整个郭北县,树大根深。 白贵停驻在郭北县,练此宝的时候,恰好可以吸收千年树妖所残的精华,避免遗毒郭北县百姓。 “宝贝已成,就看秀珠何时全功了。不过料想也在这一两日之间。” 白贵把玩着手中的拂尘,心道。 这拂尘看似与普通的道家拂尘并无两样。可却有两个作用,一是催动法力,这拂尘就会落下无数法钱,源源不断。二则是,这拂尘是用千年树妖和慈航普度的残存金身炼制的法宝,拂尘丝可以绵延到数十里长,而且这拂尘之中,也被白贵打入了定身咒,一旦缠住敌人,想要脱身,可没那么容易,是一件困人的法宝。 次日,聂小倩犯了头疾,晕倒,被小翠送到了闺房。 白贵心知,这是白秀珠胎中之迷终破,并且也开始觉醒女娲血脉的征兆。 于是,他默默在旁为其护道。 半个时辰过去。 白秀珠恢复记忆,并且金丹修为借此,也达到了八转。 “妾身在一年前本该觉醒前尘,但冥冥之中感知自己有一场命劫,应是此身的命陨之劫,故此刻意沉睡,思索破劫之道。” “却不料夫君你早就来了,这劫……估计是夫君你帮忙给我破的吧。” 拭珠过后,白秀珠脸色红润,眼底暗含一丝感激之色,柔声道。 她在一年前就已经渐破了胎中之迷,只不过在看到聂小倩有命陨之危后,不得以,又尘封自己,不让金丹外泄,以此暂逃杀劫。 白贵听闻此言,稍想之后,便也明了。 若是按照正常发展,如果白秀珠提前觉醒女娲血脉,一定会被潜伏在京城的慈航普度发现,即使慈航普度发现不了,在郭北县的千年树妖也会发现。 白秀珠是身具女娲血脉,血脉强横,但实则并不圆满,万物负阴而抱阳,故此才会遭至命劫,这一劫是帮助白秀珠完满自己命的修行。 但白贵和白秀珠乃是结发夫妻,气运相连,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白贵斩杀了二妖,白秀珠见杀劫已破,所以自己就渐渐破了胎中之迷。 然而,就在此时。 还没等白贵给白秀珠解释。 咚! 咚! 咚! 敲门声。 “这闺房我已经设了结界,小翠是不可能发觉的,即使敲门,此处也不会响动。” 白贵皱眉。 他睁开法眼,向外一看。 只见两个白纱蒙面的宫装女子在门口等候。 一个红裙,一个绿裙。 “是同为地仙的仙人?” “而且气息……和秀珠有些相近?” 白贵暗自吃惊。 他一甩袖袍,闺房大门无风自开。 “白秀珠,你已觉醒了女娲血脉,我等奉娘娘之命,接你前去娲皇宫。” 这两个宫装丽人进门,一人轻启红唇,言道。 娲皇宫?! 白贵听到这三个字,心中惊讶。 娲皇宫可是女娲娘娘所居住的洞天福地。不过他稍想一下,也就明白。白秀珠成道之劫已过,仅差一步,就能成为地仙。地仙虽说只是仙神最低级,可金丹大道成就的仙神并不是寻常的仙神,前途极为可期。再加上白秀珠又有女娲血脉,娲皇宫的仙神前来相邀,才是正常。 然而看到此幕,他面泛古怪之色。 妻子觉醒血脉,上界来人,要接走妻子,然后留他在下界,怎么看,都是苦大仇深的主角剧本。 “我等见过乾元道兄。” “奴家红鸾,接走令妻,乃是为了她的道途。若是乾元道兄不同意,娲皇宫不会强行干涉此事。” “还请乾元道兄勿怪。” 正待白贵心中闪过种种念头的时候,一个红裙宫装女子对他盈盈一拜,致歉道。 白贵:“……” 这剧本和他想的不一样。 他甩掉脑海中的杂念,这才想起自己也是楼观台的高徒,不比娲皇宫的弟子差,于是上前见礼,“红鸾道友客气了,能去娲皇宫,本就是内人的福分,红鸾道友不必道歉。” 433、八百万明珠,一见白贵误终身(求全订) 娲皇宫,是女娲娘娘的道统。 白秀珠有女娲血脉,去娲皇宫最是适合不过。 而类似白秀珠这种具有女娲血脉的修道士,根据白贵猜测,应该不多,不然娲皇宫的仙人不可能亲自前来接走白秀珠,而且来的是如此的迅速。 但绝对也不少。 仙剑大唐世界,不是小世界,是一个中千世界。可这样的中千世界,在寰宇之中,数之不尽。 在时间,和广度上,来进行遴选,数量定然蔚为可观。 “道友前程可期,我等只是例行公事。。” 红鸾轻笑一声,回道。 如果是普通人,她断然不会客气。只需询问白秀珠的意见就行,但白贵可是大教弟子,别看这些大教弟子如今不一定有她们的法宝多、神通广,但大教弟子只要心性可以,又得祖师看重,迟早会将她们甩得望尘莫及。 浅水养不出真龙。 她们就像是小国的王室,走的路顺。 可白贵就像是大国的平民,已经简在帝心,一步步踏实的走过去,迟早会凌驾在她们头上。 至于如何判定白贵得到了上界祖师看重,很简单,白贵现在已是天庭的武财神。别小看这官职,虽仅是编外人员,但一般仙人,若没背景,连求都求不到。 白贵闻言,明悟其意。 身份不同,得到的待遇也不尽相同。 “还请两位道友稍等片刻,我和内人商议过后,再行处断。” 白贵沉吟一会,看了眼不说话的白秀珠,开口道。 白秀珠尽管自幼在阿妹啃国长大,但骨子里,还是传统的女性。外事上,如果他不说话,不点头同意,白秀珠是轻易不会多嘴的。一些话,会等到两人回房后,再进行商议,不可能在外人面前折他的面子。 “此是应然。” 红鸾及那绿裙宫装女子点头,退出了结界,在闺房外面等候。 “夫君……” 白秀珠紧紧抱住白贵的虎腰,眼里尽是不舍之情,“娲皇宫虽好,可这一去,定要与夫君你分离,妾身舍不得。” 要是封锁记忆,转世投胎还好说。 可这一去娲皇宫修炼,决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有可能十几年,数十年,甚至上百年。 白贵安抚了白秀珠几句,然后说道:“我在东瀛留学的时候,你也在燕京等我,现在你去娲皇宫,我们二人只是分别一些时日,现在分别……,是为了今后的长相厮守。” “况且我在楼观台也是孤掌难鸣,你若是娲皇宫打拼好了。” “说不定为夫今后还能靠你呢。” 后一句,虽是调侃之言,但说的也是实话。他一个人在楼观台打拼,难免会独木难支,而白秀珠去了娲皇宫,今后他们二人的资源就可以互换,对他来说,亦算是多了一个可靠的背景。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白秀珠抱紧白贵,不说话,泪眼婆娑。 她虽说转世了两次,可实际上觉醒前尘都比较晚,真正算起岁数,累加起岁数,还没有白贵的一半,绝大多数时间还花费在修道这件事上了。凡间的百岁老人经历的沧桑定然比修道士经历的要多。真正换算下来,白秀珠岁数并不大。 “这是我打杀慈航普度之后,剩下的一颗明珠。就赠予你了。” “另外一颗明珠,我镶在了这件法宝上。” “不知这明珠……,能否价值八百万?” 白贵从袖中掏出一拳头大小的明珠,递给了白秀珠。 白秀珠因幼时抓周就喜欢明珠,所以白父白母给其取名为秀珠。后来嫁给白贵后,他偶得明珠后,也会送给白秀珠。 这颗明珠实际上是慈航普度的一颗眼睛。 慈航普度的索命梵音、金身等一大半修为,都在这两颗眼睛之中。 “好亮眼的明珠。” 白秀珠下意识接过明珠,但忽而意识到白贵话中有话。 什么叫价值八百万的明珠?! 她秀美的明眸微微一眯,从中体悟到了不寻常的味道,“是独孤皇后的那颗八百万明珠吗?”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她跟白贵久了,也逐渐熟读史书。再说,她可是大家闺秀,这些史书本来就是名门女子需要读的书籍。 “突厥尝与华夏交市,有明珠一箧,价值八百万,幽州总管殷寿白后市之。后曰:‘非我所须也。当今戎狄屡寇,将士罢劳,未若以八百万分赏有功者。’百僚闻而毕贺。高祖甚宠惮之。”——《隋书·文献独孤皇后传》 这段话的意思是说:突厥曾经和中原贸易,有一箱子的明珠,价值八百万钱,幽州总管殷寿禀告独孤皇后,让独孤皇后买下这箱明珠,独孤皇后说:“这不是我需要的,现今戎狄猖獗,将士们征战疲劳,不如将这八百万分给将士。”朝廷百官听闻此时,都向隋文帝祝贺,隋文帝自此不仅宠信独孤皇后,也对独孤皇后感到忌惮。 隋文帝是有名的惧内、妻管严,他怕独孤皇后,可不仅仅是因为宠信独孤皇后,而是因为独孤皇后出身名门,又极为的有手段,一定程度上惧怕独孤皇后,所以才这般宠信独孤皇后。 现在,白贵说这明珠可有八百万,就是变相在告诉白秀珠,一度依赖于丈夫的妻室迟早会被丈夫所厌烦,而懂得手段的妻子,才能牢牢将丈夫抓在手里。 “美和,妾身知道了。” 白秀珠拭干眼泪,螓首点了一下,“惮而宠之,这才能走的更远。妾身会在娲皇宫好好修炼的……” 她收下了明珠,脱了白贵的怀抱。继而走了半步,然后回转了身子,抬头看着高她一头的白贵,又走近,她纤痩的皓臂紧紧勒住白贵的脖子,抱了一小会,亲了一口,随即转身离开。 夫妻,风雨同舟。 如果仅有一人操舟,一人闲看,这不叫患难夫妻,患难的只有一人。陪着走过的也不叫糟糠之妻(夫),只是看了个热闹罢了。 如山田光子,甚至都能为了白贵,前去耶鲁留学。 而她呢,难道真的甘心只愿做一个花瓶。 只要她修为高,手段够,成为独孤皇后那样的女人,什么小三小四,都只是浮云。 “果然,只有以此相激……” “秀珠才会真正成长起来,做一个合格的修士。” 白贵轻叹。 倒不是说白秀珠的心性真的不堪造就。而是因为白秀珠在他的羽翼庇护下,基本没遇见过什么碍难。有的话,也被他除了。而白秀珠未嫁给他前,也有白雄起这哥哥、白父白母的守护,一路上顺风顺水。 这样的心性,做一个人间富贵花足够了。 但不足以做一个独当一面的修士。 “只不过以此相激……” 白贵下意识打了一个冷颤。 闺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开了很久。 见白贵没有追来,白秀珠才踏了出去。 少倾。 结界破碎。 红鸾携着白秀珠,来和白贵准备道别,“乾元道兄再见,贤伉俪在娲皇宫,我们也会照顾的,道兄不必担心,若是道兄想来娲皇宫见贤伉俪的话……” “这是一枚通行令牌,乾元道兄收下。” “使用方法,道兄应该明白。” 她给白贵递了一张玉牌,上面写着娲皇两个篆体。谷墄 白贵道谢。 三人互施道礼,拜别离开。 …… 白贵没有着急离开郭北县。 郭北县还有聂大人。 虽然聂小倩仅是白秀珠的转世投胎之身,但在此世,和聂大人还是有一些血缘关系的。这些手尾,白秀珠来不及处置,所以就交到了白贵的手上。 “贤侄,你是说……” “你是仙人。” 聂大人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他左看看,又看看。 只觉得白贵的气质出尘了些,但还是不太像仙人。 他纵然听说过,也见过,知道这世间有道法。可这些道人离他还是太远,再说白贵说自己可是仙神,又非普通的修道士。 这差别,可不简单。 “聂大人若是不信……” 白贵沉吟一声。 他想了想,一手探出,握住聂大人的手腕,然后下一刻,出现在了京城之中。 一些事情,他也懒得解释,让聂大人相信。 聂大人最易相信的,莫过于与他同朝为官的傅天仇。 京城,傅府。 傅天仇自从入了京城之后,就知泰昌帝驾崩的消息。同时,他也献天书于天启帝朱由校。朱由校顺水推舟,按照他父皇的遗命,借此功劳,让傅天仇成功入阁,担任次辅。 傅家一下从阶下之囚,位极人臣,成为京城炙手可热的人物。 而这原因,和白贵这个上仙脱不了关系。 在傅家,乃至京城不少得知此事的达官贵人之家,不少人在府中给白贵开了生祠,祭祀供奉白贵这个仙神。 白贵御空而行,踏步入内。 他入傅家之后,并非遮掩身形,所以在傅家的仆役、丫鬟一下子就看到了悬浮在空中的白贵和聂大人。 “大小姐,那……那好像是上仙啊!” 傅清风正在舞刀弄剑,忽然听到丫鬟画屏所言,急忙抬头看向空中,瞬间就看到了朝傅家踏阶而下的白贵。 这阶梯,是无形之阶。 “快!遮住本小姐的脸!” “找本小姐新买的翡翠撒花石榴裙,还有在盛和斋买的胭脂水粉,通通带来,一定让爹爹留住上仙。” 傅清风身着劲装,见抬袖遮不住自己面容,吩咐丫鬟画屏,用她的衣袖挡住自己此时颇有些狼狈的面容。 紧接着,傅清风匆忙跑进闺房之中,重新穿衣打扮。 女为悦己者容。 书房内。 傅天仇听到下人喧嚣,出了书房,再次拜见上仙。 “聂大人。” “这是现在朝廷的次辅傅天仇,见到了他,你应该明白,我所言非虚吧。” 白贵淡淡一笑,询问道。 “贤侄……,哦,不,上仙自然所言非虚,是我眼拙,未曾看出上仙你的真容来。” 聂大人嘴巴像是被塞住了什么东西似的,好半天才说出话。 他这些日子,隐隐听闻京城传来消息,说什么仙人之类的东西。他以为这些只不过是谣言,子不语怪力乱神,所以也就未曾多加理睬。不曾想到,朝堂中说的仙人,竟然是和他一直畅谈,认为是佳婿的白贵。 “不必如此多礼。” “你为小倩的亲生父亲,尽管小倩只是仙人历劫转世投胎,但礼不可废。” 白贵摇头,不让聂大人进行施礼。 怎么说,都是一场缘法。 太过高高在上,反倒少了人味。 “是极!” “是极!” 傅天仇点头,劝说起了聂大人,让他不必太过在意,看开一点。 同朝为官,他和聂大人虽不是什么好友,可也面熟。 “聂大人既然为仙人之泰山,老夫待会入宫禀告圣上,必定为聂大人加官进爵。” 傅天仇道。 他这句话看似是给聂大人说的,但真正给说的人,是白贵。 他刚才听了这一段话后,也隐隐明白了一些东西。 仙人重情,所以带聂大人来到傅府,一是为了让聂大人相信他是上仙,二则是让他这个次辅,给聂大人足够的好处,以此达到“断”俗缘的目的。 这个断俗缘,就是给聂大人一生富贵。 “多谢傅大人。” 聂大人也瞬间明悟了白贵之意。 能在朝堂为官,没有一个是愚钝的。“失去”了聂小倩这个女儿,他尽管有些不舍,但还不至于到寻死觅活的地步。再者说,白贵只是代聂小倩来报答他这个生身父亲,至于聂小倩的态度,他现在还是未知。 失去一个女儿,得到加官进爵的机会,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现在尚且年轻,又不是不能再生。 “此时既然已经了结。” “再见。” 白贵见到这一幕,点头,转身离开。 聂大人答应傅天仇开出的条件,也就是变相舍弃了一些东西,至于今后这东西在不在意,捡拾不捡拾,主动权就落在了白秀珠身上。不过他料想,到时候白秀珠见到聂大人时,估计已是朽骨一堆了。 片刻后。 在白贵刚走,不到十来息的功夫。 刚施粉黛,打扮的婀娜多姿的傅清风来到了堂前。 她见到堂前,仍如往旧。 婢女窃声谈论着仙人的风流和俊逸。 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默默抬头,碧蓝晴空,再无那仙人的踪迹。 434、神汉帝国,天仙目标(求全订)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回到乾元洞天之后,白贵和白素贞,以大法力重建了一座悬空城,以白玉京为名,通体以白玉砌铸,悬于整个乾元洞天之上,并且迁都于白玉京,以此统辖人间。 白贵,谐音为白圭,白圭为美玉。 同样,这白玉京亦算是白贵的洞府。 事实上,整个乾元洞天都是白贵的洞府。白玉京,相当于是乾元洞天的内府。 大乾帝国的国事,白贵不再打理,而是将整个乾国的疆域按照古九州,总共划分为十六大洲,每一州设置一州牧,另有绣衣使负责监控天下。 至于中枢……,他彻底放权给了内阁。。 内阁,是他仿照后世和明朝的内阁制度建立的内阁。 虽说限制了皇权,但一力降十会,他已经掌握了整个乾元洞天的权柄,又是仙人,哪怕放权,手底下的人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再者,他精简了皇室的开销,他是修道士,早就对世俗之欲生不起兴趣。故此在民间的赋税几乎降到了极低,真正的藏富于民。 有一口吃的,普通人都不会想到造反。 更何况,乾国的百姓,基本上是五十税一,租税极低,只要劳作,就能得到衣食。野心家也煽动不了百姓造反。 “《吕祖全书》说:‘地仙者,天地之半,神仙之才。不悟大道,止于小成之法。不可见功,唯长生住世,而不死于人间者也。’” “《仙术秘库》亦道:‘地仙,有神仙之才,无神仙之分。得长生不死,而作陆地游闲之神仙,为仙品中之中乘。’” “地仙,虽比鬼仙、尸解仙超脱不少,可在仙神之中,只是低品,到了天仙之境,才真正有资格称得上是一名天上仙神。” 白玉京,皇宫密室中,白贵取出存于黄庭中的昆仑镜,摩挲上面的篆字,若有所念道。 借助于这些年积累的功德,境界又达到了地仙,他上体天心,所以对昆仑镜的一些功能也逐渐明悟。 以前的一些事功、道功,只不过是昆仑镜根据他的凡人之躯,展露的一些浅层妙用。 例如黄粱一梦天赋,实际上就是昆仑镜穿梭时空的一部分神通。 “地仙,只能居于小世界,借助道标进入洞天福地,不能前往地仙界,只有到达天仙的仙人,才能前往地仙界历练……” 白贵暗忖道。 第一次进入楼观台时,关尹祖师在告知他一些仙神常识的时候,也将这个规矩告诉了他。 这并非是这些祖师、大神通者瞧不起他们这些地仙。而是天仙多如狗,大能满地跑。他们这些地仙,进去之后,稍有不慎就是身死道消。 例如黑山老妖,天仙实力,但只不过是地仙界东岳的一个小石头。 这个规矩,是为了保护后辈子弟。 若是为了自己修炼,各家的洞天福地已经为后辈子弟敞开了。 “所以定下第一个小目标,达到天仙修为。” 白贵一抚昆仑镜金澄的镜面。 镜面上浮现字迹。 「三百四十二岁,你准备前往地仙界娲皇宫找自己的妻子白秀珠,在罗刹国,遇见赤地千里、地龙翻身,生活于此的百姓困苦、饿殍遍野,你心生慈念,施法救人,功德积累足够,你晋升为天仙……」 「二百一十八岁,你前去屠苏界斩杀除魔。」 「一百六十三岁,你转世投胎,到了龙离大世界,你为烈国三皇子,你父亲昏庸,宠信妖妃,在你十八岁的时候,将你贬到边疆,镇守北域,适时妖魔入侵,你连灭三国,扩张势力,回烈云都后一枪捅死妖妃……」 「……」 “三百四十二岁,成就天仙……” “速度不慢了,但斩杀妖魔这么多,危险还是有些大,苟!苟住最重要。” 白贵打入法力,昆仑镜镜面上的字迹再变。 「一千三百四十二岁,你在乾元洞天,闭关不出,借助武财神金印,斩妖除魔,功德累积足够,在一次与白素贞双修的时候,修为突破,成就天仙。」 「六百三十二岁,你见白秀珠已成天仙,心魔突生,沉睡闭关三百年。虽然你妻子白秀珠屡次安慰于你,但你暗恨自己为何在道途中畏缩,以致于连自己妻子都比不了。直到一千岁时,才能化解心魔。」 「四百一十岁,你看着昆仑镜,迟疑许久,还是未敢投胎转世。以前,你在小世界历练,只要注意,不会有陨身之危。但成就天仙,必须要到大世界历练,你担心自己陨落,所以机缘来临,不敢追逐。 「……」 “这次就太过极端了。” “该断不断,不是我的作风。” 白贵摇头。 昆仑镜借助时间神通,可以帮助他模拟达到天仙的人生历程。但昆仑镜再厉害,也只是一件器物。人心一个念头,可能千百变,这是昆仑镜测不出来的。 他足足朝昆仑镜打入法力三十四次。 这才找到了合适的人生模拟历程。 …… 「0岁,你出身在神汉帝国长明郡国青林县李家庄的一户农户家中,你虽非大罗,但为地仙后,道号永定,所以你父亲冥冥感应,仍旧为你取名为白贵。」 「你金丹内敛,遮掩行迹。自身修为不曾显露,但你为地仙,气运蓬勃,乃上品纯金纯紫神仙之相,此界修行乃是灵根法,所以你选择?」 「极品金灵根,来源你天庭武财神身份和金丹金性。修为提升后,可为落宝道体,气运钟爱,一天一小落,七天一大落,福缘俯阶可拾。」 「极品木灵根,来源你花开顷刻的天罡大神通。修为提升后,可与九息服气大神通互补,回元道体,法力源源不绝。」 「极品土灵根,来源你震山撼地的天罡大神通。修为提升后,可为重土道体,法力雄浑凝实,远超同阶修士。」 「……」 “极品金灵根。” 转世投胎的白贵见到脑海中昆仑镜浮现的字迹,稍加思索,就选定了极品金灵根。 他修的是金丹大道。 想要成就天仙,与金丹的金性亦有不浅的关系。另外,落宝道体的福缘深厚,胜过一切天赋。 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 运气和福缘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下一刻,昆仑镜字迹隐去。 重新又恢复了白贵在白鹿村时的事功、道功体系。 这一次的转世投胎,白贵没有再选择与他修行体系道法相近的世界,而是另外寻觅了一个中千世界,借鉴另一套体系的法,来弥补自身的道果,证就天仙之位。 故此,他将自己的金丹隐去。 只保留了一定昆仑镜携带的天赋。 如此一来,才能瞒过有心人的窥探,还有起到磨炼自己的作用。谷楕 隐去修为,从头学起,才能体悟到另外一个世界的道。 神识传到昆仑镜中,白贵也陷入了沉睡。 他如今的状态,和白秀珠转世到聂小倩身上类同。在这一世的身躯尚未长开之前,他选择渐破自己的胎中之迷,而不是直接打破。 李家庄。 一个面容平凡的妇人逗弄着摇篮的男婴。 “小白贵啊,小白贵。” “也是你爹糊涂,咱们穷人家,起个贵字,让人笑话哩。” 她摸了摸男婴的脑袋,然后坐在旁边的纺车上,一脚踩着纺车,继续织布。 平凡的日子,飞速掠过。 很快便到了白贵这一世六岁的时候。 白贵打破了胎中之迷。 而且因为白贵有潜在的落宝道体,尽管还无法达到“一日一小落,七日一大落”的地步,但小白贵偶尔出去和村中孩童嬉戏,就能随手捡到低级的灵草、灵药,有时候还能捡到狗头金、低级灵石等等宝物、钱财。 故此,白家逐渐富裕。 虽没有大富大贵,但也是村中富户。在白贵四岁的时候,就让白贵跟着村里的张秀才进学,认字读书,学习儒经。 而这时,五年一度的青林县升仙大会,也即将召开。 这自不是白贵恰好就撞到了升仙大会召开,而是昆仑镜检索诸天,模拟人生时,就判定好的时间节点。 正是昆仑镜演算天机的妙用。 纯阳剑宗,是长明郡国,乃至整个颍州都赫赫有名的一流门派。 一个样貌极美,穿着一身白色衣裙的年轻女子,带着一群持剑的男弟子来到了李家庄。 村口,广场,测灵石。 “你叫什么名字?” 这年轻女子在李家庄众孩童测灵的时候,极为冷傲,像是应付差事一样。其他人测灵时,她只是随意瞥了几眼,可直到白贵前去测灵的时候,她见到测灵石大放金光,就立刻上前,用素手抓住了白贵的手腕。 “极品金灵根,百万人中难出一例,仅此于道体、仙体。” “想不到我刚来到青林县,就撞到了一个极品金灵根的仙苗。” 她略有惊讶。 极品金灵根,已经有资格称为仙苗。 “姓白名贵。” 白贵抽出手,拱手施礼道。 年轻女子见此,神色更是异常。 极品金灵根虽然罕见,但还没到屈指可数的地步。但白贵这时如一个小大人似的,给她拱手施礼,这种场景,她还未曾见过,也不曾听闻过。 次日。 纯阳剑宗的飞舟从青林县升起,带着升仙大会招收的弟子。 除了白贵这些孩童之外,还有几十名得到升仙令的散修。 夜……。 飞舟的上好厢房。 白贵看着躺在玉床上,在自己身旁呼呼大睡、呼吸均匀的余意。 余意就是那名年轻的女修。 极品金灵根虽贵,但还没到纯阳剑宗的亲传弟子如此对待。但他有潜藏的道体。此界,可以通过一定的仪器,或者摸骨,看出身上是否蕴藏道体。 “纯阳剑宗……” “应是吕祖的道统吧。纯阳这可是吕祖的道号,一般人可不会乱用。想不到吕祖也曾游历过此界。并且此界国号为汉,在朝帝王为刘彻……,诸子百家之争,盘古、女娲开天信仰之争,这个神汉帝国不简单啊。” 白贵挪开余意横放在他肚子上丰腴的玉腿,默默想道。 开辟世界的大神,不仅有太上、盘古,还有女娲等诸神的神话。 按照史料,最早的传说是女娲开天辟地。等到了汉末三国的时候,才有了盘古开天辟地,盘古开天辟地最早载于《三五历纪》,这本书出现时间就是东汉末年……。 楼观台中,亦有诸多道藏。 只不过楼观台所说开天辟地的人是太上。 纯阳剑宗的飞舟上,仅有他这一个贫家子弟,其他人,都是城中的富户,或是有一定的见识,在谈论中,他听到了这些事情。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昆仑镜尽管能演化出他在此界的模拟人生,但关于此界的信息,却是不曾告诉于他。他只能靠一些字里行间的信息,去猜测。 当然,按照他的估计,等他真正掌握昆仑镜后,这些讯息应该就会他开放,他现在只炼化昆仑镜不到三成,只是初步掌握。能用昆仑镜的神通,已经很不错了,再多的,也难以希冀。 “不知道此界是否有楼观台的传承?” “昆仑镜说我在此界,最多两百年成仙成就天仙。莫非是让我扶持道门,贬斥儒家,重新确立太上开天信仰?” 白贵嘀咕。 随着游历的世界越来越多,他已经明白。一个世界的文明,就是大能者下棋的棋子。小世界还难以显现,但如神汉帝国这个中千世界,已经能看到了道争了。 少倾。 余意醒来,她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白贵的脸蛋,将白贵抱在怀里,笑道:“小白贵,等明天入了纯阳剑宗,你一定要说愿意拜练月峰的余峰主为师,等成功后,姐姐给你好玩的,和好吃的……” “真的?” 白贵故作惊喜。 “当然是真的?” 余意点着螓首,笑着答应道。 一夜无话。 飞舟停在了纯阳剑宗的山门。 白贵仰头望去,只见一尊雕像若擎天之柱,屹立在纯阳剑宗的山门之中。 这雕像面容俊朗,颌下尺长清须,神态爽朗洒脱,带着冠巾,身着黄色道袍,身后则背着一柄长剑,剑柄处垂有剑穗。 正是吕祖雕像! 435、魔宗的内奸(求全订) 未等白贵仔细打量这巍峨的吕祖雕像时,他眼前一阵眩晕,就被余意横抱而起,御剑到了一处半山腰的青石空地上。 其余挑选而出的孩童,或者散修,亦被其余纯阳剑宗的男弟子带了过来。 这空地并不高耸,但也可俯瞰大半纯阳剑宗。 宗内山峦起伏,屹立一座座高峰。 千幢殿宇横绝于云峦之间,精美阁楼环绕在山峰八方。 一副仙家盛景。 未过多时。 纯阳剑宗的山门处又停靠了七八艘飞舟,从上面也下来了一些升仙大会挑选的入门弟子。。 “没听说余师姐在世俗有什么亲眷,这童子虽然穿金戴银,但身上未有灵气,可见没有什么法衣罩体,灵佩蕴养。” “看来这是余师姐收了一个不错的仙苗。” “不然不会这般对待。” 其他飞舟带头的亲传弟子环视了一周后,皆是心中暗道。 “恭喜余师姐。” “在升仙大会上,斩获颇多。” 几个亲传弟子上前对余意恭维道。 “不知这个童子的资质如何?” 他们打听余意的口风。 收取一个资质绝佳的弟子入他们所在的道峰,无疑会增强他们道峰的实力。修仙界可不是只有打打杀杀,还有人情世故。资质好的,过个几年,修为说不定就会超过资质一般的修士。这种例子并不罕见。 另外,他们这些亲传弟子也是各道峰峰主的弟子。待会各道峰选人,他们早点知道备选弟子的信息,也能让自己师父多几分抢人的把握。 余意俏脸一肃,素手挽起垂在削肩的发丝,一甩螓首,直接拧过身,一副冷傲模样,丝毫不搭理这几个亲传弟子。 几个亲传弟子讪讪一笑,回到各家位置,泾渭分明的重新站好。 “先生说过了,问而不答,是为失礼。” “不知……余师姐,为何不回答那几个师兄的话?我看山门中,气氛融洽,有若亲朋,余师姐也不像是孤傲之人……” 白贵等几人离开后,问道。 他可没兴趣理睬刚才那档子事,而是借题发挥,一探余意的心性。 从只鳞片爪的谈话中,窥探一二。 在飞舟上,他和余意相处了两日。总感觉这师姐有些大大咧咧的,但在外面,可总摆出一副清冷仙姿,让人一看就望而止步。 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余意月纱罩面的玉容微微一红,她低声道:“你别看这几个师兄一副相貌堂堂、正义凛然的模样,实际上一肚子的坏水,极为精明,我斗不过他们,干脆就不和他们说话了……” 话音一落,白贵恍然。 清冷只是余意的一层伪装保护色,内里……,实则是因为余意比较蠢。看似仙子,实则蠢蛋。所以干脆戴上面纱,让人揣测不出她的想法。 他年岁小,所以余意没隐瞒他,和盘托出。 陆续又有飞舟停下。 练月峰,洗剑峰,铁剑峰,一气峰等等,总共十八支队伍,来到了此处广场。 等到日中,各峰峰主亦是前来。 没怎么出意外,明眼人一眼就看出了余意身旁的白贵,绝对有上佳仙资,所以开口便要争夺白贵。 “余师姐跟我说了,让我拜练月峰的余峰主为师,说拜了余峰主……,就有好吃的,好玩的……” 白贵出列,走了两三步,对众峰主一拜,以稚子话语说道。 纯阳剑宗的众多峰主面色保持不变。 以前,他们也有诱拐仙苗的经历。余意,或者说这众多亲传弟子,都是以往他们的缩影。 “不知道余意答应给你什么好吃的,好喝的?” “叔叔这里也有。” 铁剑锋的屈叔通屈峰主站了出来,他是一个魁梧大汉,瓮声瓮气的问着白贵,想要以此为突破口,利诱白贵。 “是大白馒头……” “大白馒头可好吃了。还有烧鸡、肘子。” 白贵怔了一下,回道。 他这一世出身乃是李家庄的贫户,后来虽说因为他落宝道体的缘故,家境改变,但普通村中富户,吃的最好的东西,也就是大白馒头、烧鸡、肘子这些食物。 “我铁剑锋有一泓龙牙池,以此池水煮出来的灵粥,各个米粒有若珍珠,吃起来香甜无比,此物佐锦明灵鸡做成的烧鸡最配,你若拜我为师,每日一顿三餐,皆有此灵物可食。” 屈叔通沉吟一会,说道。 其余峰主见状,亦蠢蠢欲动,想要开出灵餐,来收买白贵, “贵已许诺答应了余师姐,多谢屈峰主的邀请,我愿拜练月峰的余峰主为师。” “锦明灵鸡和龙牙池水做成的灵餐虽好,但一诺千金,不可轻易毁诺。” 白贵躬身朝屈叔通施礼,继而郑重说道。 这一幕,瞬间让在场的众多峰主傻眼了。 明明是屈叔通开出的条件更好,白贵也表现出了眼馋,但白贵的回答,却在他们的意料之外了。 年纪小小,就能做到守信。虽贪于外物,但能守住本心。 仅仅简单几句话。 白贵在众多峰主眼中的形象,瞬间改变。 或许修仙界尔虞我诈。 但就如马师傅这个袍哥愿意收白贵这个读书人为徒弟的道理一样。不管好人,坏人,都想收一个品性良好的徒弟做弟子。 三岁看小,七岁看老。 幼时都有如此品质,长大了定然是个志诚君子。谷鸎 君子外圆而内方。 不是说君子,就不知道阴谋诡计为何物了。阴险狡诈的人,不一定能玩过守着一颗慧心的君子。 练月峰的余峰主走了出来,他是中年儒生打扮,微微颔首,“我座下的弟子不多,只有两人,你入我门中,就做个三弟子吧。” “徒儿见过师傅。” 白贵跪下,叩首施礼。 他这一世,是重头再来,学另一种法,证就天仙。尽管他真实身份是地仙,可现在,只是凡间一童子。叩首施礼,最是正常不过。 借用别人的资源,还不想着付出代价。天底下没有这种道理。 而师徒之礼,在众多代价中,算是比较轻的了。 …… 升仙大会结束,各峰也挑选了自己适合的门人。 白贵亦入住了练月峰。 余峰主姓余名剑南,余意是余剑南的女儿,也是他的大徒弟。二徒弟安知鱼,则是上一次升仙大会时,余意挑选的女弟子。 练月峰是四十年前,新开辟的一峰。 所以亲传弟子并不多,加上白贵,只有三人。但这并不意味着练月峰不强。作为峰主的余剑南,是长明郡国龙虎榜排名的第九人,江湖诨号‘一剑天南’。 得益于此,余剑南在纯阳剑宗新开辟了一峰。 练月峰。 后山一处阔地,临近断崖,搭建着三座茅屋。 「六岁,你拜在了纯阳剑宗练月峰余剑南的门下。」 白贵冥想昆仑镜,在镜面上出现这一段话。 稍等了一会,昆仑镜再次演变。 「六岁,你拜在了纯阳剑宗练月峰余剑南的门下。余剑南曾是化身大能,一次落败后,只能带着自己的女儿余意从长安仙都返回长明郡国。他见你身怀道体,于是传授你真正嫡传的纯阳剑经。」 「十二岁,你天赋异禀,成功修炼到了练气九层,远处同阶的修士。余剑南开始为你谋划长明郡国一次天之筑基的机会……」 “果然,随着我落入这‘模拟剧情’,昆仑镜演化而出的信息,也就越来越多。” “只是没想到,余师傅竟然是化神期的高人。据我所知,纯阳剑宗的掌门,也不过是元婴期。” 白贵摇头一笑。 此界修为划分,和他所在的传统修道世界不同。灵根法的境界,从高到低,分别为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合体、大乘期、渡劫、散仙。 看似灵根法的境界划分繁琐了不少,实际上也是命和性的修行。只不过具体步骤比传统修道,要清晰不少。 说话间,他翻开余剑南给他的纯阳剑经。 开始感受气息,吐纳修行。 一息不到的功夫,他就感应到了冥冥之中的灵气。并且存在身体玄关中的极品金灵根开始吸纳这些灵气。 半个时辰后,他已到了练气一层。 “灵根……” “不知其他修士的灵根为何物?” 白贵收敛气息,思索道。 未成仙的修道士,都是借法修道。通过师门受箓,从而才可以感受到冥冥之中的灵机,从而以此修道。法,未经师授,则行之不灵。箓,就大体相当于此界的灵根。 但亦有差别。 箓,是诸天仙祖授予的。而灵根,在此界之中,有的人有,有的人没有。 练气一层成后,白贵再观昆仑镜。 「你吐纳行气,事功+4,可兑换勤能补拙天赋,请问是否同意兑换?」 「你成功晋升练气一层,道功+3,可兑换百伶百俐天赋,请问是否同意兑换?」 白贵默念,选择兑换。 尽管他现在元神本质仍旧是仙魂,但刻意压制了自己修为之后。如果使用的话,难免泄露气机。 但选择天赋,挂靠在昆仑镜之上,则不会担心此事。 天赋回归,白贵感到自己这幅身躯的脑力,得到了一定的开发。 只不过他再观昆仑镜。 却暗自皱起了眉宇。 「七岁之时,你达到了练气三层,你刻意压制住了自己晋级的速度。你的二师姐安知鱼乃是生死魔宗内奸,储备圣女,知道你心怀道体,于是心生歹意,打算以融魂之法,窃夺你的道体。」 他有了修为后,昆仑镜的演化更精细了一些。 “安知鱼?” “这种小角色,难怪昆仑镜没有多提,我哪怕只有练气一层,暗中施展道术,说不定都能暗算死筑基期的修为。” 他轻笑一声,从床榻上起身,然后走出匾额为“三”的茅草屋。 脚步落在了中间的屋子。 即二师姐安知鱼搭建的房间。 “魔宗内奸?” “也不知道这魔宗是何来历。” 白贵默念道法,眼睛闪过一道金光,朝着茅草屋内望气。 望气术,这是下到凡夫俗子,上到诸天仙祖,都会的一门道术。有些许的法力的修道士就能施展此术,观望风水,勘探墓穴。 很快,茅草屋在他道法的窥测下,隐于无形。 简陋的屋内,素面朝天的安知鱼,面容绝美,用檀木簪简单扎了一个发髻,宽松的粉红罗衣下掩盖着让人感觉下作的身材。 罗衣轻解,露出白皙的肩膀。 丰润如玉。 436、安知鱼的灵玉(求全订) 浴桶的水面,溅起涟漪。 安知鱼入浴。。。 白贵收回法眼,上前敲门。 区区一个女人而已,还不至于乱他道心。 “谁?” “是小师弟你啊。” 这茅草屋尽管简陋,但却设有阵法,阵法枢纽由茅屋主人掌管,所以安知鱼在屋内,也能看到屋外的白贵。 不过此时的安知鱼充满疑惑。 这个小师弟她白天时也见过几面,但和她的关系还没有多熟。怎么突然夜中来袭,前来打搅她的休息。 以白贵这童子表现出来的“君子”作风,应是知道规矩,不会擅自前来打扰于她。 如今前来,或许真有什么事情。 她出了浴桶,穿了红裙,素脚踏在地板上,出去打开了茅屋门扉。 “白贵见过二师姐。” 出浴的安知鱼有若出水芙蓉,精致的面容比刚才更加美艳了一些。但白贵见识多了,也不至于失态。 “师弟在屋内翻看剑宗发下的一些常识手册,看了几遍,内心还有些疑惑,虽知现在不是打扰师姐休息的好时机,但翻来覆去,辗转难眠,所以大着胆子,来到二师姐你这里寻疑问答……” “不知二师姐是否介意,若是介意的话……,贵就告辞了。” 白贵手里拿着一卷书籍,态度谦卑,躬身问道。 纯阳剑宗并非魔宗,虽不至于所有弟子都互亲互助。但他和安知鱼都是余剑南的亲传弟子,一些小事,如果安知鱼推辞,那今后在余剑南的心中,安知鱼的地位绝对会有所动摇。 至少不会像以前那般看重。 连师弟都不帮助的话,这个弟子定然是心性凉薄之人。 投资,需谨慎。 当然,白贵这种不分场合打扰人的行为,也会让人大皱眉头。但他年纪小,又做足了礼数,这点小问题,就无伤大雅了。 程门立雪,亦是佳话。 “小师弟你说的是哪里的话。” “二师姐巴不得你天天过来打扰我呢。” 安知鱼轻笑一声,牵着白贵的手,准备引白贵进门。 “那好。” “师弟今后有疑问,就麻烦师姐了。” 白贵顺口回道,小腿往进迈。 “什么?” 安知鱼差点一个趔趄摔倒。 她只是客气几句罢了,没想到白贵还真的顺坡下驴,打蛇随棍上。忒不要脸了。 可她回头一望,见到这小夫子神态。瞬间明了。在她看来,白贵是死皮赖脸,可这岁数的人,哪会有这般心机。可能白贵只是单纯的将她的话,“奉为圭臬”了。 “要是安师姐不愿意的话……” “师弟也不强求。” 白贵欲擒故纵。 他知道安知鱼是魔宗内奸,那么这等人在剑宗生活,必然要矫饰自己的身份。表现的与魔宗之人大相径庭。故此,他这一问,安知鱼必然会落入他的套绳之中。 有时候,不一定要修为杀人。心术杀人,亦是可行。 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 “只要师弟愿意请教,师姐我必然无所不教。” 安知鱼扯着笑容,勉强笑了笑。 两人进屋,入座。 白贵开始询问安知鱼一些常识问题。 他前来,还真有几分请教的想法。余剑南是练月峰的峰主,虽然会时隔几日给他们这些亲传弟子开坛讲法。但一些基础问题,还是不要打扰余剑南为好,能问同门师姐,就问同门师姐。 至于余意,虽和他熟悉一些,但总喜欢抱他,二两肉硌的他难受。 那么……前来问安知鱼这个二师姐最好。 “修行之道,因灵根牵动灵机,吐纳灵气而修行。例如师弟为金灵根,可吸收金灵气和无属性灵气。而其他灵根所吸收的灵气,亦在五行之列。虽有雷灵根、风灵根这些异属性灵根,但也为属性灵气……” “那么这书籍之上提到的魔宗……,不知道到底为何物?修何种法。” 在安知鱼将诸多疑问解答后,白贵问起这个问题。 若是一上面就问魔宗,安知鱼必定警觉。但掺杂在这众多问题之中,安知鱼只会当他是在好奇、求知。 “法是一样。但神通不一样。例如天鬼宗,可以拘魂役鬼,他们的万魂幡一摇,就有万鬼大阵齐出。还有七杀门……” 安知鱼不疑有他,解释道。 白贵明了。 灵根法是将法与神通极致的细分,和它的境界划分差不多。而传统道法则就不会划分的这么细致,比如天鬼宗的拘魂役鬼,实际上修道士幽醮就能做到。 简单来说,修道士就像是精英修仙,什么都会。而灵根法的修士,通过灵根,降低了修仙的门槛,只需专精一门就行。 “有一弊就有一利。” “到了合体期,就要重修其他属性的法,以此达到圆润如一。但对于传统的修道士,往上越走越顺,即使这一世不成仙,来世再转修就行……” “另外灵根法专修元神,不修命……,最好也不过是一介散仙。” 白贵渐知灵根法的好处和弊端。 灵根法修士的寿命,比传统法修士的寿命要长。但到了更高境界之后,却会显露出弊端。那就是精进更难了。 传统法命和性齐头并进,但灵根法侧重修元神,也就是性,对命的修行不多,再加上此界似乎并无冥府,所以才可造成修灵根法的修士寿命比修传统法的修士,寿命要绵长不少。但事实上,灵根法修士寿命之所以长久,是因为那不是真正的寿命,而是灵魂的阴寿。 普通人死了,到了冥界,就会在枉死城中,将自己的阴寿耗尽,再转世投胎。但这一界没有冥府,所以变相的元神长生,实际上就是一部分的寿命,来源于本身的阴寿。 阳寿加阴寿,自然比修传统法的修道士,寿命要长。 “谢师姐解惑。” 白贵点头,收回书册,起身施礼道。 “啊?” “好的,我送你。” 安知鱼见此,愣了一小会。她还是第一次给人教习,而白贵又不是什么蠢材,传道受业解惑这过程,她竟然还有点小小的享受。 走到门口,推开门。 两人的茅屋紧邻,所以也就送到了门口。 说了几句客套话。 门咔的一声又重新合上。 走了几步。 白贵见到二号茅屋篱笆的门口处,有一块红彤彤的灵玉正在闪耀。 灵玉细长、温热。 是一块中阶火属性灵玉。 他有落宝道体,隔三差五就会出现这种情况。 更何况,他刚刚突破练气一层,不可避免的触发了落宝道体的神通,有宝遗落。 他面色不变,弯腰捡起。 灵玉上还有一些水痕。 应是暴露在外界时间太久,所沾染的雨露。 “应该是安师姐的吧。” “她一个内奸,这灵玉就不还她了。” 白贵将灵玉收到袖中,暗道。 将这块火属性灵玉重新给安知鱼,危险性太大。 一者,修士可不是普通人,基本上没有遗落东西的习惯,低境界修士虽不至于达到过目不忘的地步,但记忆力不容小觑,掉落东西不可能。还给安知鱼,安知鱼必定会起疑心。 二者,白贵对安知鱼还是怀有警惕之心的。纵然这只是昆仑镜的预测之言,但魔宗崽子谁知道心性如何。防人之心不可无,他可不会资敌。 不仅是这火玉造型奇特的缘故。 437、未出一言,胜过千言万语(求全订) 回到屋内。 白贵给这块造型奇特的火属性灵玉输入灵力。 二师姐安知鱼是上品火灵根修士,单属性的天灵根。这是他知道的事情。这些天他也了解了一些修仙界的常识,比如同属性的灵玉配带在身上,对吐纳修炼有一定的加成。所以灵玉往往是佩戴在身上的贴身之物。 此外灵玉往往亦是法器,内刻灵阵。 他注入的是无属性灵力。。 过了瞬息之后,长条火灵玉浮现字迹,是此界特有的文字,亦是象形文字,但有一些区别。 “安知鱼之乐?” 白贵念着浮现在灵玉表面的几个字,愣神了一下。 “该不会这火玉是……” “安知鱼,生死魔宗,有点复杂。” 他顿时感觉这火玉有些烫手。 刹那间,他撤回法力。 火玉闪耀了几下红芒,恢复了刚才的平静状态。 “今后打造灵剑的时候,就用这火玉做成灵剑……” 白贵将灵玉收到储物袋之中,暗道。 储物袋是纯阳剑宗每个弟子入门时,都会下发的基础装备。虽然仅有一方大小,但已经不错了。 按照昆仑镜的演化,安知鱼会在他七岁的时候,觊觎他的道体。那么白贵便打算,将这火玉制成灵剑,到时候直接一剑捅死安知鱼。 …… 五日后。 余剑南开坛讲法。 这一次他特地照顾了白贵这个刚入门的小徒弟,给白贵讲解了练气前期需要注意的事项和提高修炼速度的一些小技巧。同时亦教给白贵一道初阶法术,纯阳针。 “纯阳针是纯阳剑气的基础,学习好纯阳针,今后修习纯阳剑气的时候,就会事半功倍……” 余剑南担心白贵好高骛远,点醒道。 “是,师父。” “弟子一定认真修习纯阳针。” 坐在蒲团上的白贵,起身施礼,点头道。 虽说在修行前期,专注修为更重要,有修为后,学习这些初阶法术,无往而不利。但这不一定适用于大门派,例如纯阳剑宗这种大门派,修行的初阶法术,实际上大多都是高阶法术的基础版。 从练气期到元婴,甚至到更高的散仙境界,这纯阳剑气都有用。 “纯阳剑气是无属性法术。每峰的弟子都会这么一手纯阳剑气。但这并不意味着纯阳剑气不厉害。听闻纯阳祖师,在六千年前,曾经一道剑气直接破了上百散仙的仙躯,整个东洲仙人,闻纯阳之名而心悸。” “尔等需谨记。” 余剑南捋须言道。 纯阳剑气,修炼门槛低,但上限也高。 法无强弱,真正强的是人。 同样的降龙十八掌,乔峰使出来,就是比丐帮的历代帮主要强,要刚猛的多。 “纯阳剑气是剑宗的基础法术,纯阳针为师也教给了你。但每一峰亦有自己压箱底的绝学,譬如洗剑峰,有一招洗剑术,洗剑如洗人,剑心澄明,到练气九层之后,神识、法力精纯,远超同阶普通修士。” “再例如铁剑峰,每一入门的弟子,都会发一柄由铁精打造的法剑,这法剑与修士性命相连,每次捶打此剑,亦是磨炼自己,练出来的法力,到了精深出,法力极为雄浑,一缕法力甚至能强过别人三缕、四缕法力……” 余剑南举例,在座下的三个亲传弟子,科普纯阳剑宗的每一峰压箱底法术。 当然,主要是给白贵说的。余意和安知鱼这两个徒弟,也剑宗生活这么多年,早就知道了这些常识。 “本座四十五年前开辟练月峰的时候,之所以定下峰名为炼月,就是因为本座在神庭遗址中,得到了一道神法,法名炼月。只不过为了隐瞒一些有心人的窥探,将炼月改为了练月。” “此法炼化星华、月华、日华……” “比其他修士多了一次吸收灵气的机会,同时此法亦会壮大灵躯和气海,虽无洗剑峰的法力精纯、铁剑锋的法力雄浑,但胜在全面,修行速度快过他们不少。” 余剑南边说,边传音入密,将炼月法的前三层,尽数告诉了白贵。 这一讲法,就到了日暮。 星光垂落。 “徒儿,你牵星入体试试看。” 余剑南面容和蔼,看着白贵,笑了笑,说道。 “第一次失败,不要紧。” “为师也足足试了五次,这才成功牵星入体。” 炼月法这一道神法,最开始的时候是吞食星华入体。但想要直接吞食星华入体,何其之难。而且看似周天繁星都是星华,但实则不同星辰垂落的星华属性不一,如果强行纳入不同属性星华的话,不说去除其他属性的星华费时费力,而且如此这般肉体也承受不住,迟早会爆体而亡。 “师父,真的要试吗?” “不如徒儿回到自己房中,等牵星入体后,再禀告师尊你。” 白贵迟疑道。 他这总算明白了。 为什么昆仑镜说他只需二百年就能成就天仙。 他是斗部的官员,修行这炼月法最是合适不过。有这一手炼月法傍身,灵根法前面的几重关卡,对于他来说,弹指可破。 如此,不仅顾及了灵根法的修行,也不耽误他前世道法的修行,让他熟悉斗部周天星辰的运使法门。 他这还没牵星入体,仅是知道了炼月法的前三层心法,就已经冥冥感觉到星空中摇摇欲坠的星华,欲要降临到他的身上。 不是他不懂得藏拙,假装故意失败几次。谷缈 而是……,只要他一念动心法,这周天星辰已经按捺不住了,立刻就会牵星入体,垂下浩瀚星华予他。 若是他使用仙魂,还能阻绝星华入体。 可……,仅是这点小事,还不值得他动用自己的仙魂。 “你回去自己试,没有为师在旁护道,容易走火入魔。” “星华看似平和,但实际上,对于你们这些炼气期的修士,可比空气中的无属性灵气要狂躁的多,一缕星华入体,你都承受不了。” 余剑南解释道。 听到这句话,白贵就知道,没有他推脱的余地了。 不过练月峰上,他只要小心安知鱼就行,余剑南和余意虽需要有一定的防备之心,但不是此刻。 他双腿盘膝而坐,十指交叉,掌心朝下,置于黄庭之上。继而调息吐纳,先运转纯阳剑经,然后一心二用,运转炼月法这一神法。 法术分为初、中、高阶,在高阶之上则为神法、仙法。 纯阳剑宗的其他十七峰压箱底的峰中绝学,绝大多数都是高阶法术,鲜少有神法。炼月法为神法,也算是白贵这些入练月峰的弟子,捡的一个便宜。当然,普通弟子不可能被全部传授这神法,相比于亲传弟子,普通弟子所学的只是简略版本,能搬动星华就不错了。至于后面的月华、日华,则必须是亲传弟子,才有资格学习。 调息了片刻,练月峰大殿上,繁星微亮,垂下如银绸般的星华。 北斗七星的开阳星,降下一缕星魂。 牵星入体,瞬间便成。 而在白贵的气海中,悬浮的气旋旁,多了一道开阳星魂形成的剑魂。 开阳星魂无形无质,只不过因为白贵运转的是纯阳剑经,故此牵星入体后,这一缕星魂就化作了剑魂。 同时,借助星华入体,白贵气海中,又多出了一道气旋。 迈入了练气二层。 开阳星,为北斗六,即北斗第六颗星辰。开阳星,也就是凡人常说的武曲星。 白贵的落宝道体,就是与武曲星、武财神身份有关。故此,他牵星入体,此界的开阳星就会立刻降下星魂,助他牵星入体成功。 不是所有人,牵星入体,都能得到一丝星魂。所谓的牵星入体,只是冥冥中和周天星辰的某一颗有所感应,今后三千弱水,独饮一瓢饮罢了,并不会导致星魂入体。 “这……这就成功了?” 殿内,余剑南面色淡然,但心中杂念有若潮水般迭起。 久久不能平息。 余意仍旧保持一副高冷仙子模样。 安知鱼面带笑容,像一个知心的大姐姐,不过起伏不定的胸脯,也能显现出她此刻内心的不淡定。 “谢师尊赐法。” 白贵打坐完毕,稽首道谢。 “嗯。” 余剑南轻轻颔首,似乎白贵此番状态早就在他的意料之内,他笑了笑,说道:“徒儿,为师今日讲法之初,教给你的纯阳针,不知……你练到了什么地步。” 能牵星入体之人,不仅需要一定的体质,也需要远超旁人的悟性。 纯阳针,是他的一次试探和验证。 白贵点头。 他现在已经表露了自己的天赋,藏拙也就没有必要了。 默念咒法,经脉运气。 片刻后,一根根细微有若牛毛的纯阳针浮现在他的身前,总共有二三十根之多。 普通修士,初学之时,最多不过凝结七八根。 只有天资顶尖的修士,才能做到他这一步。 余剑南眼里惊讶之色一闪而逝。 他没说什么,只是勉励了白贵几句话,就一挥袖,消失在了练月峰大殿之中。 殿内,只剩下三个亲传弟子。 “小师弟,你今后修炼若有什么碍难之处,可以尽管来找师姐。” 安知鱼言笑晏晏,半蹲在白贵面前。 她红裙衬着皙白的肌肤,内里亦是深红里衣。下作的身材随着她的行为,亦是差点扑在了白贵的脸上。 淡雅清香萦绕。 虽说前几日,她答应了让白贵前来请教她修炼问题。但那时白贵开口请求,而这次则是她主动对白贵说。看似都是同一件事,可态度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 耳旁传来一句冷傲的轻哼。 安知鱼顿了顿,又扯上了一副笑容,说道:“请教大师姐也行,不过大师姐不善言辞。” 又一声轻哼传来。 安知鱼再迟疑了一下,“大师姐虽然不善言辞,但指教弟子却极为用心,像我,之前拜在师父门下的时候,一部分修行知识,就是大师姐代师传授。虽说走了一些岔路,但……” 仓啷—— 隐约是长剑出鞘的声音。 安知鱼拧眉,再言道:“但大师姐实则别有用心,是意在让我的基础打的更牢固一些,你看师姐的灵息是不是比一般同阶修士强横。这都是大师姐的功劳。” 哐啷! 长剑收鞘。 余意从开头到结尾,都没有说一句话。 但胜过了千言万语。 438、南华真人道统(求全订) 这一日就此终了。 不过白贵却看到了余意的另一面。。。 余意虽然面冷心憨,以清冷矫饰自己,但实则内有灵秀,有大智慧。 是个大聪明。 不言不语,并不代表是蠢蛋。 有时候不言不语,也可能是势,是阳谋。 她只要知道自己要达成什么目的,然后以手中之剑,去争夺即可。 就像她和安知鱼的交战。 因为安知鱼惧她,所以她不语,安知鱼就要自己想办法达成余意的心思,修改自己的话术。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心思玲珑之人就不如余意这种人。 余意是一力降十会。 而心思玲珑之人,可借势,四两拨千斤,做的更出色。 只能说一个人,有一个人的修法。 余意选择了适合自己的路。 …… 半年后。 白贵按部就班的达到了练气三层。 他照例前去请教安知鱼修行疑问,等请教完后,他提起了一件事,“师弟听说在练气前期服用五行灵果,不仅能夯实基础,提高筑基几率,而且还有扩充气海的奇效,从此法力超过同阶普通修士至少一成。” “前些日子,我去外事堂的时候,看到了一则消息,在天水城内出现了金灵果的踪迹。所以师弟打算前往天水城历练,一来是达到练气三层后,想要突破练气四层,不是一日之功,久坐在练月峰,亦难天人交感,找到突破的契机,二来,就是寻找这金灵果,为今后筑基做准备……” 白贵合上书册,慢条斯理道。 七岁。 他现在七岁了。 到了安知鱼觊觎他道体,以融魂之法掠夺落宝道体的时机了。他需要想一个万全之法,避免此次危机。 直接杀死安知鱼虽然可行。 但落子有痕,暴露的危险未免太大。 “小师弟,你说此事……” “莫非……” 安知鱼心中惊喜,但粉脸却装出一副疑惑的模样。 “大师姐整个板着一张脸,而且大师姐的修为太高,已经到了筑基期。我若随大师姐出去,起不到历练的效果,所以想以此事打搅一下安师姐……” “报酬的话。” 白贵从储物袋掏了几块灵石,还有一些灵材,朝安知鱼递去。 “你我二人乃是同门,师姐哪能要你的报酬。大的带小的,向来是咱们剑宗的历练传统,你能找师姐,师姐也极为高兴。” 安知鱼笑道。 在这大半年的时间内,她也隐约猜到,白贵应该有隐藏的道体。这道体她尽管不知道是什么,但结合这些日子白贵的表现,她就知这道体,绝对非比寻常,不说是上品道体,但绝对也未在下品。 恰好生死魔宗中有一门融魂之法。 以白贵的道体做蝶……。 她就能拥有白贵这道体,今后道途必定一路畅通无阻。 两人约好,等明日禀告余剑南,就下山历练。 但次日。 白贵再次找到她,说自己最近冥冥之中感到了突破之机,所以打算闭半个月的苦关,说不定闭关出来之后,就会达到练气四层。 突破契机,突然来临。 对于白贵这种隐藏道体的修士来说,并非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在达到化神期之前,道体修士,基本上是没有什么关隘。这也是安知鱼为何眼馋白贵道体的缘故。 “可惜了,要是我有这金灵果……” “在练气前期服用金灵果,对未来道途定有好处。一日一钱、千日千文,滴水穿石。哪怕金灵果的功效达不到扩充气海一成的作用,但若只有半成,亦是天幸。再者说,此果在练气前期服用,到筑基时,能提高筑基的几率……” 三号茅草屋,塌上,白贵一脸希冀之色,看向安知鱼,似乎在想金灵果是什么样子,多么可口。 安知鱼望之,莫名生出几分羞愧之色。 “安师姐和我的关系最好,这次不能和安师姐一同出去,可惜……” 白贵轻叹。 正在纳闷的安知鱼怔了一下。 等等。 她没答应白贵自己独自出去,为白贵寻找金灵果这件事吧。事先说好的,只是她陪白贵历练而已。怎么变成她一个人前去天水城寻找金灵果。 可忽的。 她又细思起了白贵这句话。 白贵这句话只是说‘可惜不能和她一同出去’,也没说让她一人独自去天水城。只是因为她思维惯性,在魔宗生活久了,将人心想的险恶了一些。 “这颗金灵果对师弟你既然这么重要……” 安知鱼迟疑了一下。 她开始想纯阳剑宗和自己处在如此身份的人,该如何处事。按照纯阳剑宗的氛围,以及她与白贵的关系……,如果以常理处之,理应她这个师姐下山一趟,亲自为白贵取来金灵果。 若说她和白贵的关系淡漠也就罢了。 可这半年以来,她和白贵兄友弟恭,成了练月峰的同门楷模。 师姐亲善,师弟敬爱。 如今师弟有“难”,她这个师姐置之不理,就有可能破了之前小心经营起来的人设,同时亦会让白贵这个师弟对她失望,从而逐渐疏远她。 安知鱼鬓间生出冷汗。 “小师弟,你去不去没关系。师姐替你去天水城一趟。” 她道。 说罢,安知鱼就匆匆忙忙收拾行囊,下山历练。 隔了十来天。 安知鱼风尘仆仆的归来。 带回来一颗金灵果。 同时,她灵息大降,身上隐有伤痕,像是遭遇了敌手,被人所伤。 “安师姐,此行……” 白贵自责。 他暗中给安知鱼下了祝由之术。 这祝由之术,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危险,但下咒之后,安知鱼在历练的时候,会气运大衰。 这一次,安知鱼侥幸没死。 但下山历练的次数多了,总有一次会霉运到顶,从而命丧黄泉。 “小师弟不用多说。这是师姐应该做的。” “这金灵果采摘不久,你快服用。” 安知鱼柳眉微颦,忍着痛意道。 “是,师姐。” 闻言,白贵颇为感动,但他不想安知鱼的一番好心付之流水,所以选择立即服下金灵果。 顺理成章的,他借此突破到了练气四层。 一时之间,这件事在练月峰内传为佳话。在练月峰的内外门弟子,甚至其他道峰的弟子,也听闻了练月峰内“兄友弟恭”的故事。 安知鱼行事,更加温柔体贴,对白贵照顾的无微不至。 若是问心无愧的剑宗弟子,行事只是随自己的心意,顶多顾忌一下宗门规矩就是。但安知鱼是魔宗派来的内奸,需要小心经营自己的人设,处事之时难免会顾忌万分。 后山阔地。 练法。 “师弟,你这纯阳针的造诣已经足够。” “接下来,该进行尝试修炼纯阳剑气……” 安知鱼指点道。 纯阳针是练气前期需要修行的基础法术。到了练气中期,就可以尝试修炼纯阳剑气。 白贵点头,拢袖,收回了纯阳针。 安知鱼再道:“纯阳剑经有祖师们的注解心得,其中说过,在凝练纯阳剑气之时,最好下山行走一趟,和凡俗剑客交手,如此一来,凝结的纯阳剑气才真的像剑,而不只是像剑的剑气。” 如白贵以金灵果的理由让安知鱼下山一样。安知鱼也随便找了一个理由,想要支使白贵下山历练,从而好完成她的计划。 没有凝结纯阳剑气这个理由,亦有其他的理由。 总之,凝结纯阳剑气只是个借口,真正的目的是让白贵下山。 “纯阳剑气?” “不瞒师姐,昨日师弟我已经凝结了纯阳剑气。练月峰中,有师父收集的各种宝剑,我感悟这些宝剑锋芒,昨夜已经凝练出了纯阳剑气。” “正想给师姐你一个惊喜……” 白贵掌心出现一道炽热剑气,甩手一甩,剑气刺入岩峰。 岩峰上留下一道剑痕。 比普通弟子凝练的纯阳剑气更锋锐,更精纯。 安知鱼呐言。 她内心顿时沮丧了不少,心情低落。 随手一拍储物袋,取出自己心爱的浆果,朝嘴中喂去。 但吃了一半,浆果汁液卡在了喉咙。 不断咳嗽。 喝水都塞牙缝。 「七岁,你达到了练气四层。善为谋划的你,识破了安知鱼的阴谋。很快,宗门小比即将召开,你力压群雄,夺得第一,被纯阳剑宗掌门赐予一瓶凝灵丹……」 回到屋内,昆仑镜显化。 白贵:“……” “对了,昆仑镜并没说我在七岁的时候,一剑捅死安知鱼。只说安知鱼打算以融魂之法,窃夺我的道体。这事有可能发生,有可能不发生……” 白贵冷静下来,细心揣摩这其中的信息。 他也险些被昆仑镜所误导。 或者说,他不是被昆仑镜所误导,而是被自己的思维惯性所误导。杀人,和想杀人,这两者截然不同。 昆仑镜给出的信息,只能做一个参考。 并不能作为他行事的准则、依据。 “什么是仙?” “地仙,逍遥于小世界,而天仙,则有大逍遥。” “我拘泥于昆仑镜给予的信息,限制了自己。看来距离天仙的心性,还未修炼圆满。” 白贵摇头,收回了昆仑镜。 他这次不打算遵照昆仑镜所给的提示。 纯阳剑宗的宗门小比很快召开。 这次宗门小比,仅局限于刚入门的弟子。身份则不限于外门弟子、内门弟子、亲传弟子。只要外门弟子、内门弟子表现好,甚至有可能被各峰峰主当场看重,收为外门弟子。 而白贵,并没有报名此次宗门小比。 “师父,徒儿已经突破了练气六层,到了练气中期,即将突破练气后期,再与这些新入门的弟子对战,没有意义。况且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如今扬名,不是好时机。” 白贵对前来询问的余剑南随口解释道。 他不参加宗门小比。 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一试昆仑镜后续关于他人生模拟的演变。看是否仍旧,还是会根据他的选择,再进行变化。 其次,亦是他所说的。 练气期,没必要出头。小打小闹罢了。 余剑南愕然。 白贵进纯阳剑宗也不过一年多时间,这就已经到了练气六层。 但他想到白贵身蕴道体,第一次就能牵星入体,立刻就有所释然了。规矩,就是被天才所打破的。炼月法,要是发挥好了,突破迅速,才是正常。 谁说练气期,一定要按部就班的突破了。 “此子的道体不容小觑,甚至可能是仙体……” 余剑南心道。 宗门大比很快结束。 第一名被一个叫韩丽的外门女修所得。 而时间匆匆而逝。 眨眼,便过了四年的时间。 白贵十二岁,达到了练气九层,只不过在明面上,他的修为是练气七层,刚刚突破练气中期的练气七层初阶修士。 “小师弟,师姐刚刚领了一个任务,去紫阳城为灵田园下辖的三十六亩低阶灵田松土,这个任务报酬还可以,而且轻松不少,只是耽误一点时间。” “师弟你不愿意去就算了,等师姐回来……” “什么?师弟你愿意下山了?” 安知鱼神色诧异。 她这几年,一直以任务诱导白贵下山,但白贵一直以清修,或者其他理由为借口,不肯下山。 其他弟子不下山历练,仅凭宗门下发的一些资源和丹药,修炼所需根本不够。 这是宗门调查过后,定下的福利。 以免出现懒人。 苟和躺平差不多,对于个人,苟当然不错。但对于一个宗门来说,弟子太苟,难免会影响宗门发展。后世……,亦是一再强调,不准年轻人躺平。 但白贵有落宝道体,气运好到无敌,一日一小落,七日一大落。没资源的时候,在练月峰偶尔就能捡到一块不错的灵材,或者在山崖下发现一些潜藏的灵石……。 这种行径,让余剑南饱受质疑。 不少人都认为是余剑南这个练月峰峰主在给白贵开小灶,偷偷藏了灵材或者灵石,然后避免他弟子下山历练时夭折。 不过余剑南也乐得为白贵遮掩道体,私底下承认了此事。 余剑南是练月峰的峰主,想要庇护一人不去历练,其他峰主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找余剑南麻烦。而弟子们即使眼馋,但得罪峰主的罪过,他们亦是了解一二。 这件事,就被压了下来。 此次,安知鱼请白贵下山,只是遵循常例罢了。 根本没打算白贵会同意下山历练。 一般危险的任务,安知鱼都懒得通知白贵。这次是给灵田松土,所以她找上了白贵。 当然,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觉得自己最近几年太过倒霉,接取其他任务危险性太大,所以才选择了去紫阳城松土。 数年成长。 白贵已经由一童子,变成了翩翩少年。 三日后,紫阳城。 两人在城外落剑,然后朝城内走去。 修仙门派在世俗中,还是比较忌讳莫深的。基本上,历练的弟子下山后,亦不会轻易暴露自己修士的身份。 城内,万福客栈。 一间上房。 布置好了结界。 “安师姐,咱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可不太好。” “你叫我进来,是为了何事?” 白贵见安知鱼将结界法印亮起,皱眉道。 “小师弟。” “你和师姐我……共处一室的机会还少吗?” 安知鱼笑盈盈道。 “那时……师弟尚且年龄小,和师姐共处一室没有关系。但现在师弟长大成人,虽说修士无须像凡人那般注重礼仪之防,但这并不意味着就无须注重男女之防了。” “师弟还可,但师姐你一个女孩子……” 白贵落座,随手倒了一杯茶水。 不过他没喝。 气氛沉寂了一会。 安知鱼走到白贵身旁,饮下了那杯茶水,她坐在白贵旁边,吐气呵兰道:“小师弟啊,你这些年看师姐还少吗。怎么这会,装成什么正人君子了?” “我那块火灵玉,应是你捡了吧。” “其他峰的人都说,是师父偷偷埋灵材给你,但师姐我注意观察过,这事或许有那么几次,但你确实是真的气运不错……” 她亦是聪明人。 起初,她发现自己火灵玉丢失,虽然着急,但没朝白贵这方面去想。可自从白贵爱捡东西这件事传开之后,她便认为,她的火灵玉必然是白贵捡走了。 毕竟在后山中的人,除了三个亲传弟子外,也只有余剑南会偶尔来几次。丢失的时间点,恰好就在白贵入门的时候。 这一猜测,她就肯定了白贵是捡到她火灵玉的人。 那么如此一来,白贵正人君子的“伪装”,不告自破。 “师姐聪慧过人。” 白贵没有惊讶,随口回道。 这件事他早就预料到了。 能瞒住一时,瞒不住一世。 他坐在圆几上,落在大腿上的左手藏在袖间,偷偷捻决,准备趁安知鱼不趁,立即发难。 “那火灵玉也并非是什么奇物。” “但小师弟你如此心机深沉,小小年纪就有这般手段。说吧,小师弟,你是哪家魔宗派来的暗间?” 安知鱼玉容含笑,她端坐在床榻上,玉腿交叠,严丝合缝。 一袭红裙,勾勒出惊心动魄的身材。 “魔宗暗间?” 白贵没想到,他和安知鱼的打开方式,竟然是这样。 也是,他六岁捡到安知鱼的火灵玉,没想着归还,反倒私藏。这些年没表露出一丝端倪之处。怎么看,都不像是简单的剑宗弟子。 而安知鱼也认为他是老谋深算之辈。 以前的打算,或许还会有,但计划施行绝对会慎重不少。 “师姐说笑了。” “师弟就是单纯的剑宗弟子。” 白贵答道。 他如果胡诌一个魔宗内奸的身份也不是不行,但毕竟他不是魔宗之人,除了安知鱼之外,也并未见过其他魔宗之人,想扮演好一个魔宗内奸,不是什么易事。与其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否认此事。 他越是否认,安知鱼反倒越是会认定他是魔宗之人。 安知鱼闻言,心中笃定白贵和她身份一样,亦是魔宗之人。 “师弟,那火灵玉对师姐来说,很重要。” “师姐这些年对你也不错吧。” “这火灵玉……” 安知鱼无奈,问起了此事。 如今,虽看似白贵修为比她低微,但她认定了白贵是魔宗派出来的暗间,那么必定隐藏了修为。 下手,不一定成功。 但这火灵玉对她也极为重要,轻易舍弃不得。 “此物……” “不知到底为何物?” 白贵拿出火灵玉,放在手掌上。 他输入法力,灵玉表面又浮现出了“安知鱼之乐”这五个小字。 安知鱼面色瞬间绯红。 她强忍着不适,说道:“这火灵玉没什么奇特的。小师弟你要是不给我这灵玉,回头我就告诉师父,你是魔宗暗间。” 她打算倒打一耙。 “生死魔宗。”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如果我没猜错,这灵玉上面还有一截话,应是子非鱼。” 白贵起身,眯了眯眼睛,试探道。 他使用法力,勘探不出剩下的三个字,但这却难倒不了他这个仙神,借助安如玉的一根发丝,他就轻易看到了这火灵玉的剩下三个字。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这是南华真人庄周的一句名言。 生死魔宗,非生非死,极有可能就是南华真人庄周留下的道统。 只不过他却不清楚,为什么好端端的南华真人道统,成了人人喊打的生死魔宗。 “你怎么知道……这句话?” 安知鱼大惊失色。 这火灵玉,是生死魔宗发给她的储备圣女凭证。她的火灵玉上,留下的是“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而其他储备圣女,则是另外的经文。 并不类同。 “莫非……” 安知鱼心中一惊。 想到白贵的手段,她惴惴不安的问道:“莫非阁下也是我圣宗之人?” 她走到白贵身旁,约半步的距离,可怜巴巴的乞求。 魔女善变。 计策、心机、修为她都比不上,现在白贵又道破了这隐秘。与其结交一个仇人,还不若傍上宗内大佬。 至于宗内大佬为什么拿走她的火灵玉不还,这也情有可原,可能并非同一个派系。 魔宗内部要不倾轧,那还能叫魔宗吗?! 白贵向后退了一步,随手一推。 却不料,安知鱼不挡不拒,反倒有若滑鱼,顺着他的手臂,贴了上去。 ------题外话------ 今天近一万字。有脸求求月票吗? 另外求求追订。 439、厌胜术,扎鱼(求全订)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 白贵竟有一点舍不得抽手。 很润。 “安师姐,你我这个样子……可不太好。” 他咳嗽一声,说道。 明明是打算一剑捅死安知鱼的,现在事态这般发展,让他虽不至于方寸大乱,但后续的处置,则需重新慎重考虑了。 倒不是他下不了手杀人。 而是相比于一个死去的安知鱼,活着的安知鱼,价值会更大。。 只不过关键点在于,这个安知鱼是否受他掌控。 若不能掌控,杀了,免去后患之忧,才更适合。 “小师弟,师姐美吗?” 安知鱼撩起额前乱发,红裙,白皙的肌肤,精致浮凸的锁骨,虽没有施展任何的媚术,但此刻的她,却极为诱人。 像是一个熟透的水蜜桃一样。 香馥可口。 扎鱼? 还是不扎鱼? 白贵脑海思绪徘徊了一瞬间,就做出了决定。 “安师姐……” “如果仅有这样……。那么师弟也只能无情了!” 他缩身,退到一旁。 然后一拍储物袋,从中拿出一个稻草扎成的小人,上面用字写着安知鱼三个大字。 草人里面,则藏有安知鱼的一缕秀发。 “冥冥玉皇大帝玉尊,一断天瘟路,二断地瘟门,三断人有路,四断鬼无门,五断瘟路,六段披盗……,十断吾师有路行。” “人有来路,一切邪灵鬼无门,若有青脸红面人施法,踏在天罗地网不容情。谨请南斗六星、北斗七星,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白贵踏禹步,嘴里念念有词,对草人一拜,然后从袖中掏出一段红绳,扔在了草人之上。 这红绳像是有灵,立刻将草人捆扎的牢牢实实。 《天罗地网符咒》! 厌胜术! 相比较祝由之术,厌胜术更偏向于邪术。不过白贵现在法力低微,使用祝由之术虽可,但耗费的心力太大。而厌胜术,虽会对施咒人减福降灾,但不提他本身所具有的大气运,单是此世身的落宝道体所拥有的福缘,这厌胜术施展过后,对他的影响并不大。 简单来说,安知鱼和他的气运相比,就是个小蝼蚁,蚍蜉难以憾天。他虽不能施展作为仙神的法术,但以仙神的气运,足以碾压安知鱼。 气运,亦是力量之一。 另外……,厌胜术有史记载以来,最早用此术的人是姜太公。所以这厌胜术说是邪术,但完全看怎么使用。 “武王伐殷,丁候不朝。尚父乃画丁候,三旬射之。丁候病大剧,使人卜之,祟在周,恐惧,乃遣使者请之于武王。……尚父以甲乙日拔其头箭,丙丁日拔目箭,戊巳日拔腹箭,庚辛日拔股箭,壬癸日拔足箭。……丁候病乃愈。”——《太公金匮》。 看似繁多的步骤,但在白贵的精心操演之下,只不过短短一瞬间。 刹那间。 刚被白贵推出去的安知鱼正在羞恼之间的时候,瞬间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条无形之绳束缚了起来,从头到脚捆了个遍。 她被这无形之绳捆绑,悬浮在空。 有若龟甲缚。 下作的身材,一览无遗。 “小师弟,小师弟……” “师姐服了你了。你快放师姐我下来。” 安知鱼惊恐万分。 这等法术,她闻所未闻。以她的见识,竟从未见过这种道法。谷銽 她想用法力挣脱,但试了几次,这无形之绳牢不可破,她也就没了反抗之心,只能哀声求饶。 “刺你双足!” 白贵左掌手指间夹着一排的绣花针。 他取出两根绣花针,念念有词,扎在了草人的双足上。 “痒……” “好痒。” 咒法刚施,又受限于白贵的法力不高,绝大部分心力维持在天罗地网咒上,所以这扎安知鱼的双足,仅让安知鱼感觉秀足奇痒难耐。 她在空中乱动,因被束缚住了双手、双腿,故此扭动起来,像一条红裙美人鱼。 “刺你双股。” 白贵又取出两根绣花针,朝草人刺去。 “小师弟。” “你饶了师姐吧。” 安知鱼强忍不适,我见犹怜的垂泣道。 双足是人体末梢部位,刺的时候,只会感觉痒,但到了双股的时候,她这时才发现什么叫痛感了。 “条件……” “对了,条件。” 安知鱼努力回想起白贵先前说的话。 “小师弟,你捡到的那根火灵玉是我生死魔宗储备圣女的信物,里面存有我的一滴精血,与我性命相连,所以你往里面打入法力的时候,我竭力阻止你。” “你想要控制我,也不是不行。很简单,放我下来,我教你。” 安知鱼现在肯定了。 白贵一定不是她生死魔宗之人。 不过她现在知道了这点,也无济于事。因为以她的手段,她细细思索了一会,发现对付白贵,一点胜算也没有。 仅是白贵随意露出的厌胜术,就让她已经吃不消了。 效忠谁不是效忠。 她反正也是个暗间来着。 白贵一挥衣袖,草人上的绣花针,还有红绳尽皆脱落而下,入了他的袖中,他这时才好整以暇的说道:“安师姐,我知道你聪敏,但你别给我耍什么花招,不然……,这次的机会过后,下一次,可不仅仅是扎你这么简单了。” “是,小师弟。” 安知鱼从地上跌落后,试着活了几下筋骨,这才松了口气。 只不过她听到白贵这略带歧义的话,美眸流转,又操持了老本行,“奴家,也是喜欢小师弟你扎我呢。” 她咯咯一笑,调笑道。 白贵镇定自若,面色不变。 安知鱼悻悻的收回了笑容,朱唇吐出一滴精血。 这滴精血落到了白贵手握的火灵玉上。 火灵玉从细长之态,开始有棱有角了起来,片刻之后,化作一带着棱角的鲲形制式。 “这是炼化此物的法咒。” “小师弟你依照此法炼化之后,就能以鲲灵玉控制我了。” 安知鱼道。 她说出了这造型奇特火灵玉的真名。 是生死魔宗的鲲灵玉。 白贵看了一眼,炼化了鲲灵玉。 很快,他就从鲲灵玉中,感知到了一件事。执掌鲲灵玉,就相当于手握了安知鱼的性命。想要杀死安知鱼,也不难,一掌摧毁鲲灵玉,安知鱼就会立刻死于非命,暴毙而亡。 440、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求全订) 白贵有点后悔将安知鱼收为手下了。 「丁一三十一:紫阳城灵田园下辖的三十六亩低阶灵田,土壤灵气板结,需用法力重新疏离地脉,为灵田松土。。。报酬十三枚下品灵石,以及三百贡献点。」 这是他和安如鱼在外事堂领取任务令牌上面所载的任务信息。 任务很正常。 没有什么特别的。 但安如鱼偏要搞什么幺蛾子,给灵田松土就松土,偏要牵扯到她自个的身上。 一举一动,都在勾引白贵。 外事殿任务给的期限是一周,白贵本想在外界多逗留一段时间,然而他实在有些扛不住安如鱼的攻势,于是到了第四天,三十六亩灵田松土完毕后,白贵直接带着安如鱼御剑回到了山门。 回到练月峰。 也带了一些特产。 这是增进师门关系的惯例。 “小师弟,你喜欢不喜欢大师姐,大师姐外冷内热,这种女人,最是好勾搭到手,虽然大师姐有些老了,但我们修仙者不在乎这点,能用就行。” 安如鱼唆使道。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她现在被迫下水,成了白贵的仆人。她一个人成就仆人,自然是不太乐意。但白贵收取的仆人一多,她怎么也能混个“从龙之功”,而且有了比较,心里能更好受一些。 以前压在她头上的余意大师姐,要是成为了白贵的仆从。 这场面,她想想都开心。 “大师姐的身份不简单吧。” “你潜伏在剑宗,拜了余剑南为师,应该就是为了接近师父。生死魔宗的事情我不知道,你也不肯对我说这隐秘,但我猜还是能猜出来一些,一定和大师姐和师父有关……” “你现在想要以我为饵,完成你的计划?” 纵然安知鱼是魔女,诡诈多变,但白贵更是城府有若渊海,从安知鱼一举一动所暴露出来的信息,他都会有大体的推测,猜出心思。 更别说昆仑镜已经演化了天机,言明了余剑南的真实身份。 安知鱼小脸一垮,耷拉着脑袋。 论心机,她完败。 到了练月峰后山阔地。 两人敲开匾额为“1”的茅草屋。 余意打开了门。 她看到有安知鱼在旁,轻吭了一声。 示意安知鱼自己说。 安知鱼回道:“大师姐,我们在山下历练完了,这不,回来的时候,特意买了一些紫灵浆果,这浆果是大师姐你喜欢吃的,小师弟有心了。” 余意俏脸一怔,美眸睁大。 自从她扮作清冷仙子以来,拒人于千里之外。虽开始有一些狂蜂浪蝶打搅,可越到后面,追求她的人愈来愈少。 能追求她的,定然是各峰的亲传弟子。没能耐的,哪里会生出追求她的想法。而各峰的亲传弟子,都是人中龙凤,也不缺娇小可人、惹人怜惜的师妹,追求她这个清冷仙子实在没必要。 大家修炼都很忙的。 谁有闲心,整天追求爱情。 “安师姐客气了。这是安师姐说了,大师姐你喜欢吃紫灵浆果,所以师弟这才出去特意买的。” 白贵见招拆招,说道。 也是他念在安知鱼这些年,不管虚情假意,总算是照顾了他不少。所以在将安知鱼收为仆从后,没太多的苛待,故此导致安知鱼如今有些放肆。 同时,这也是安知鱼比较聪明。知道这些小事虽会令他不悦,但还不至于让他勃然大怒。 不过现在他还不能发作。 等拜别余意后,再用鲲灵玉让安知鱼乖乖就范。 “师弟有心了。” 余意罩在面纱的柔美脸庞微微动容,樱色的唇瓣上有一层薄薄的水光,晶莹剔透,像是刚刚抿过一样。 她看着白贵的眼眸中,掺杂了和以往不一样的神色。 三人进屋。 紫灵浆果被余意以凝水术重洗了一遍,摆在桌上。 “正好师弟你来了。” “你修为现在到了练气七层,估计再过两到三年,就能达到练气九层。十五岁的筑基修士,天下罕见。我爹说了,不能浪费你这个资质,所以打算联合数个宗门的高层,耗费大量资源,向长明侯申请提前开启长明秘境。” “长明秘境中,有天道之气……” “如果吸收天道之气,修士就有机会达成天道筑基。” 余意缓缓说道。 筑基分为人道筑基、地道筑基、天道筑基。人道筑基只需筑基丹就能成功,地道筑基需要地脉之气,则天道筑基则需要天道之气。 神汉帝国的每一郡、郡国,都会有一处秘境,蕴养着天道之气。只不过长明秘境一般三十年开启一次。上一次长明秘境开启是在十八年前。 郡若有封国,则为郡国,不受中枢直辖。 “多谢师父和大师姐帮忖。” 白贵内心感动。 提前开启长明秘境,对余剑南来说,耗费的人情和资源,决计不会少。 “当然,师妹你此次也有机会。” 余意又看了一眼安知鱼,笑道。 安知鱼如今的修为,是练气九层后期,正在筹备筑基。 筑基是修士的第一道关卡。筹备筑基,不仅需要准备增加筑基概率的灵药。灵丹,还要谋夺宗门的筑基丹,甚至有些野心的,还要谋划地脉之气的争夺,可谓极为残酷。 等个几年、十几年都是常事。 故此,安知鱼三年前就是练气九层,现在仍是练气九层。 安知鱼亦道谢。 “知鱼身无长物,受师姐和师父大恩,实在难以为报。只求仙途之中,能与师姐互为援引,为大道之侣,共同进退。” “如违此誓,人神共愤之!” 她表态,发誓道。 进长明秘境的名额,可想而知,绝对是十分稀少。现在余剑南能为她争取这一名额,绝对算是大恩大德。 她此番立下誓言,也算情有可原。 只不过……安知鱼这一表态,将白贵落入了两难之境。 这次秘境之所以提前开启,余意已经明说,这是余剑南为了不浪费他上好的资质,所以才向长明侯申请提前打开长明秘境。 安知鱼发誓过后,他作为受到余剑南恩惠更多的人,理应也做出更好的表态。 “不愧是魔女……” “是我大意了。撮合我和余意到底对你有什么好处?” 白贵眯了眯眼睛,暗道。 他学着安知鱼的誓词,也发了誓言,说愿意和余意这大师姐结合大道之侣。 只不过这大道之侣是否单纯,仅是互相扶持,还是为夫妻,完全看两人如何去想了。 修仙界,是有男女仅结为单纯意义上的道侣。但这种例子,往往少之又少。既然能成为道侣,那么坦诚相待也为之不远。 只要长的不丑,很难有人把持住。 发完誓言之后,白贵也懒得给安知鱼秋后算账,直接催动鲲灵玉,惩罚起了安知鱼。 “师妹,你怎么了?” 余意听到白贵的誓词后,愣了刹那后,正在沉吟道侣两字的时候,却突然发现安知鱼霞飞双颊、面色绯红了起来。 “难道……” 她咽了咽口水,俏脸一僵。 “磨镜?” 余意想要上前询问安知鱼此番异态的原因,可脑海里突然蹦出了这两个字,吓得朝后推了推。 她是筑基后期修为,现在仙龄已经接近五十多岁了。虽没有凡间同龄人饱经世事,但一些“常识”也是极为熟稔。 ------题外话------ 今天没了,有点卡文。感觉越写越感觉自己写的有点涩…… 441、这一步,踏过去了,才是天仙大逍遥(求全订) 刚才安知鱼要和她结为“大道之侣”,她还以为这个师妹改了性子。毕竟这个师妹以前虽说性格还是好旳,但比较顽劣一些。 安知鱼在白贵这里的人设是温情师姐,但在余意这里,自不会一般如是。而是比较性格比较顽劣的小师妹。安知鱼拜在余剑南门下的时候,也不过十一二岁,太过端庄亦不太可能。 “难怪师妹一直在我面前显摆她自己的身材。” “原来是想方设法的吸引我……” 余意思忖道。 她的身材,相比较安知鱼,平庸了不止一星半点。安知鱼下意识的大幅度动作,都会让她误以为是安知鱼在“蔑视”她。 她又不是真的清冷仙子。 一切视若外物。 对自己的身材,还是比较在意的。 修仙界的女修也大体如是,不然驻颜丹这种对修为毫无助益的丹药,就不会卖的这么热销了。 聪明的人,走一步看十步。 但不聪明的人,走一步,只能看到一步、两步、三步。 余意是那个不太聪明的人,从有限的信息中,对安知鱼的想法如此判断道。这也怪不得她,毕竟谁看到安知鱼这幅姿态,都会有一定的误会。 …… 从余意房间出来后。 白贵双手隐在袖间,面色隐露不悦。 安知鱼咬着朱唇,感到身体的痛感,在从余意房间出来的时候尚好,但走出十余步后,步伐愈发艰难了起来。 鲲灵玉是她的性命之物。 她知道,这是白贵在惩罚她刚才的出言不逊。 安知鱼跟着白贵来到了白贵的“叁”号茅草屋。 “师弟,你原谅师姐这次吧。” 刚关上门,她就噗地一声跪在了地上,乞求白贵的原谅。 她挪着膝盖,螓首靠近白贵的下裳。 如猫儿般蹭着。 “安师姐,师弟看你不是知错就改,而是知错一犯再犯。在进入大师姐房间的时候,你估计就已经想好了如何乞求我原谅了吧。” “入了练月峰,想要你无声无息消失,确实不是件易事。” “所以……这是你的底气?” 白贵从袖间抽出手帕,擦干了他手上的口水,淡淡说道。 安知鱼太聪明了。 懂得借势。 以安知鱼的实力,还无法和他抗衡。更别说他有厌胜术、鲲灵玉,可以将安知鱼制的死死的。 但入了练月峰,他行事就不能太过肆无忌惮。 和先前安知鱼一样,需要小心经营自己的人设。而他在练月峰,现在也需要经营自己的人设。最起码,在和余意说话的时候,他这个小师弟,一般是不太可能直接反驳安知鱼所说的话。 “师弟……” “你听我解释。” 安知鱼心中一突。 “交出你们生死魔宗的融魂之法。” 白贵冷声道。 此次虽然在和安知鱼的交锋中,他没有落败。可这种受人掣肘的事情,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安知鱼面露惊恐,向后退了几步。 可在她退走的时候,却脚步一滞。她瞬间想到了白贵先前制服她的手段,那个草人,实在诡秘莫测。 她逃?能逃到哪里?! 恐怕还没出门的时候,就被白贵制住。到时候的下场,会更加惨不忍睹。 “师弟,师姐虽有贪心,可这些年,师姐……” “融魂之法,我可以交给你。但师姐求师弟你一件事,饶师姐一条性命、” 她折回,跪地再次求饶道。 此次求饶,比刚才多了几分真心。也是她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如白贵这种老奸巨猾的人,岂能被区区美色所误。 没有涉及计划之前,白贵能容她。 但此次她太过肆无忌惮了,“恃宠而骄”,那么白贵定然也就容不了她了。 “可。” “师弟不是不念旧情之人。” 白贵垂下眼睑,答应了安知鱼这个要求。 他在使用厌胜术的时候,也知晓了安知鱼的岁数。不过双十年华。并不是什么老妖怪。 言毕。 安知鱼眼底闪过一丝凄凉之色,她走到桌边,坐了下去,拿起灵笔,正要写的时候,顿了顿,“师弟设置好结界,一旦我道出生死魔宗的化蝶术,生死魔宗之人……也会感应到这件事。结界……能暂时屏蔽他们的感知。” 化蝶术和练月峰的炼月法差不多,都是宗内的不传之秘。 化蝶术,就是生死魔宗的融魂之法。 她体内设置了禁制。 一旦道出,或者写出,甚至眼神示意等等,都会导致触发禁制,从而被宗内长老感知到。 宗内长老感知后,就会引动禁制。 这禁制,是死禁! “你尽管写,只要在此结界内,此界绝大部分人,应该都感知不到你体内的禁制。” 白贵引动昆仑镜,遮掩一切。 昆仑镜甚至能遮掩时空,由昆仑镜布置的结界,任何人感知,都是一片虚无。 如今他要彻底掌控安知鱼,那么说话间,泄露的一些信息,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他来此界是修法,寻求证就天仙之机。 若失败了,大不了重头来过就是。 万不会因为一盘棋局,限制了自己。 安知鱼心中一惊。 她听到白贵此话,才知道自己错过了多么大的机缘。 她知道白贵这种性格的人,绝不会无的放矢,说出来的话,绝对有一定的可信度。白贵的话中,已经不仅局限在长明郡国、颍州,而是一界。那么必定是驻世的散仙一流。 一刻钟后,化蝶术就被安知鱼写在了素笺上。 此法巧夺天机。 以天才为蝶,为傀儡,助自己腾飞,一飞冲天。 化蝶法,远比什么夺舍之法要高明的多。夺舍之后,以前的那个人算是身死道消,顶多留下肉身资质。但化蝶法不同,天才的肉身资质、气运、福缘、悟性等等一概不变。 从茧蛹成为真正翱翔九天的蝴蝶。 “难怪生死魔宗会被世人打为魔宗,仅是此法,就足够了……” 白贵看到此术,内心震惊,良久才平息。 “不过世间没有万全的法。” “这化蝶术,如果我没预料错的话,定会存在莫大的缺陷。” 他问道。 “是!” “前辈说的没错。” 安知鱼见自己体内禁制没有丝毫引动的迹象,对白贵的话信了十成,遂改了称呼,安安分分的说道:“化蝶之法,有最大的一个缺陷,那就是能成功的人,十无存一,并且一旦化蝶成功,每过一境界,就会遭到天劫惩处。” “不过相比较化蝶术成功后的诱惑力,这点缺陷,也就不值一提了。” 她补了一句。 虽说化蝶术有一些缺陷,可这些缺陷,相比于好处,不足挂齿。更何况生死魔宗研究了这么多年,也有了一条行之有效的化蝶方法,将生还几率提高到了三成。 三成,足够拼一次了。 白贵点头,闭上眼眸,不再言语,默默揣测化蝶法的玄机。 他之所以想要化蝶法。 一者,是因为此术玄妙。他在修仙界这些日子,也偶有听闻。再者,昆仑镜上所演化的天机显示,安知鱼无疑是会这法术的,他自不可能放过这道法术,只不过先前他打算日后徐徐图谋,但此次安知鱼过分越界,让他不得以提前了一部分计划。二者,就是还施彼身,以化蝶法彻底解除安知鱼给他带来的危机。谷綄 等过了片刻钟头。 白贵睁开眼睛,化蝶术虽然深奥,但以他的见闻和悟性,参悟明白不是什么难事。 呆坐在一旁的安知鱼,见此,面如死灰。 从白贵开口索要化蝶术的时候,她就心知,自己是难逃过此劫了。 “若是自己从最开始安分守己。” “兴许……,兴许……” 安知鱼心中懊悔。 可她讽笑的摇了摇头。 她又不是什么正道女修,而是魔女。怎么可能真的安分守己。这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怪,就怪在她的身份上。 卧底……,卧底在练月峰,不是那么好做的。她安分守己,完不成任务,她这个暗间,又有什么作用呢。迟早会被宗内长老舍弃。 若是她事先知道白贵的身份,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她不是什么蠢货,为了宗内长老,而去得罪一个“散仙”。 可是,这一切都晚了。 她求白贵饶她一条性命,可饶性命的方式有很多种。至少不会让她先前那般逍遥快活了。 鬼仆、魔魂、傀儡,方式有很多种。 “师弟……” 安知鱼这次没有卖弄自己的风骚,而是认认真真叫了一声师弟。 “如果我不是生死魔宗的弟子,仅仅只是安知鱼。” “那么师弟……,你还会这般对我吗?” “或者说,今后会如对付我这般,对付大师姐吗?” 她问道。 她认为,自始至终,她都没有错。 错的是,在她年幼时,带走她的是魔宗修士,而不是正道修士。 如果第一次带走她的是余剑南……。 或许一切都不同了。 她这句话,问的是年幼的白贵,而不是那个“前辈”。 白贵沉默了一会。 他之所以这般对待,很明显,是受到了昆仑镜的影响。昆仑镜说他七岁的时候,就会被安知鱼以融魂之法,也就是化蝶术,夺取他的道体。 所以有了这个恶端,他对安知鱼的所作所为,都是朝着“恶”的一方面去揣测,去琢磨。 “圣人之所以同于众其不异于众者,性也!所以异而过众者,伪也。” (圣人之所以和普通人相同,是因为都有恶。之所以和普通人有异,是因为用伪善矫饰自己。) “能行,能止,能为,即为君子。” “小人循性而不知为,君子明天人之分,化性起伪!” (小人只只知道遵循自己的恶性,但君子明白天人之分,所以能化去心中的恶,发扬人性中本来的伪善。) 白贵想到了荀子的这句话。 荀子是性恶说,他话中的“性”即为恶,而“伪”则为善。化性起伪,就是化去自己心中的恶,而发扬自己心中的“伪”,也就是善。 从一开始,安知鱼就有了错,因为她的身份,是魔宗之人。安知鱼不是圣人,不是君子,不能化性起伪,所以从安知鱼的身份出发,她有错吗? 大家拜在一门之中,安知鱼心怀叵测,难道真的能将白贵视作为她的师弟吗? 就好比白贵转世投胎之后,他尽管对白父、白母也称之为爹娘,但实则呢,敬而远之,并无真实的感情。 对此世教他习字的张秀才、余剑南,都无对徐秀才、侯少微那般真情了。 白贵迟疑了。 他迟疑了,袖中施法的手顿住了。 他不是因为安知鱼这一番话而迟疑,而是叩问自己本心的时候,迟疑了。 他虽不喜杀戮,可自从修道以来,直接、间接死在他手上的人,何止一二人。他脚下早踏着尸山血海。 “师弟,你出手吧。” 安知鱼扯着笑容,像极了白贵见她第一面时,那副模样。 温柔、知心。 “师姐……” “你是否真的愿意做一个真正的剑宗弟子,而不是魔宗弟子?” 白贵没有回答安知鱼的话,反问道。 “是与不是有那么重要吗?” 安知鱼亦反问道。 她知道,以白贵这种人的心性,不会留下后患。 虽然她明白,她此刻讨好白贵,或许能让白贵起一丝仁念,但她却不肯直面这个问题。 有的时候,失去了,方知珍贵。 她现在觉得……练月峰后山的氛围,真的很舒服。有面冷心憨的师姐,偶尔逗逗,极为有趣。有对修真知识孜孜不倦的小师弟,长得剑眉星眸,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可惜回不去了! 此刻白贵的身份是“前辈”,而不是她刚才开口问的小师弟了。 有些话,她选择留在心底。 算是她这个魔女最后的倔强! “师姐。” “你错看师弟我了。” 白贵飒然一笑。 他明悟了。 他拘泥一个个棋盘,以人为子,在弈棋。可这样的人,如何以世界为棋盘,进行弈棋呢。 一山,他跨过去了,在红尘修行,为驻世地仙,逍遥于神州之中。 但一界,他没跨过去。 这一步跨过去了,他才算是天仙。 “没有大师姐,没有师父,没有练月峰,没有纯阳剑宗!” “这路亦是一片坦途!” 白贵从剑架上取下一柄利剑,负在背上,然后一挥衣袖。 结界破碎,屋门大开。 他不管不顾,径直朝山下走去。 他所作所为,不是为了安知鱼,也不是为了任何人,而是为了他自己。 杀安知鱼,是为了隐瞒自己的踪迹。 但他现在勘破了天仙玄妙,那么杀不杀安知鱼,也就没有必要了。 算是他的一分柔情吧。 至于安知鱼的言语得罪,对他来说,如果没有利益纠缠,一笑就可掠过。再说,安知鱼得罪他,得罪的并不严重,还没有到非杀安知鱼不可。 是因为原先安知鱼有碍他的计划,所以他才打算铲除安知鱼这个威胁。 但现在他既然不打算遵循原定计划,那么杀不杀安知鱼也就没有必要了。 另外,安知鱼这些年,对他不错。 尽管非是真心实意。 但……总承着一份恩情。 黄昏下,夕阳的阳光从纯阳剑宗屹立的吕祖负剑雕像头顶斜射而下,照在了那个背剑下山的那个身影上。 “小师弟?” “你……” 安知鱼怔了一怔,看着白贵走去的背影,她追了出去,倚在门外。 她想要去追,不知为何缘故去追。 可她自知她追不了。 她走到余意房间,敲门,“大师姐,小师弟走了,你快去追啊。” 442、大师姐也喜欢我(求全订) “小师弟走了就走了。” “你在这着急什么,有什么可担心的。” 余意打开门,随口说道。 练月峰人来人往,有人上山,就有人下山。 白贵下山,出去,再正常不过。 “等等?” “小师弟下山了?” 余意后知后觉,终于察觉出不一样的意味来了。 白贵和安知鱼刚刚领了任务回山,按理来说,在这最近旳一段日子内,白贵都不会再出去下山历练,而是安心修炼,整理所得。 不可能会突然下山。 “到底出了什么事?” 余意从储物袋中拍出法剑,拉着安知鱼,两人坐稳之后,她操持法剑,边御剑飞行,边问安知鱼。 “小师弟……” 安知鱼吞吞吐吐,不知道说什么好。 以她魔女的善辩,她此刻也不知道找个什么理由来解释这件事。固然她心中冒出了几个想法,比如白贵在历练的时候,突然思恋红尘等等,或者在山下丢失了什么东西,都是可以搪塞的理由。 但她想起白贵问她的那句话,这搪塞的理由就说不出口了。 只不过让她和盘托出,那也不可能。 一旦让剑宗知道她是生死魔宗派来的暗间,不说余意、余剑南这里,剑宗首先就饶不了她。这件事,剑宗连丝毫商量的余地,也不会给。 筑基期,可以御空飞行。 但筑基期的御空飞行,有若龟爬,根本没有御剑飞行的快。所以,余意御剑飞行。 同理,练气期的御剑飞行,绝对没有筑基期的御剑飞行快。 可两人沿着下山的路线去寻。 却见不到白贵的踪影。 余意见此,回返,寻找余剑南,让余剑南亲自去寻。 以余剑南明面上元婴期的修为,还有他道峰峰主的身份,哪怕白贵躲在天涯海角,余剑南亦能找到。 但偏偏,在剑宗方圆百里范围之内,连白贵的一个影子都没找到。 纯阳剑宗外的一片空地,剑落。 余剑南面露沉思,他眸光看向余意和安知鱼,问道:“白贵在临走之时,可否表现出了什么异常?” 他先示意余意回答。 余意俏脸一红,“也没什么异常,师妹和师弟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了一些紫灵浆果,只不过……小师弟好像,好像对我……有一些意思。” “当然,我没答应!” 她挺了挺小胸脯,辩解道。 余剑南:“……” 他深深看了一眼余意,“应该不是这个原因。再想!你们小师弟离开的时候,一些话,或者一些动作,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这次余剑南的目光落在了安知鱼身上。 “抱歉,师父,徒儿想不到师弟有什么异常举动,或者行为。” 安知鱼摇了摇头,低声道。 “余意,你去一趟青林县李家庄。” “你师弟应该会回去的。” 余剑南沉吟一声,说道。 青林县李家庄是白贵的家乡,白父白母都在青林县李家庄。他这个师父,对此还知道一点。 “师父,我……” 安知鱼上前,踌躇道。 “知鱼,你留在练月峰,哪里都不要去,等长明秘境的开启。” 余剑南眯了眯眼睛,看了一眼安知鱼,打断了她下一句话。 然后他重启飞剑,一剑遁去,不见踪迹。 …… 事实也如余剑南所想一样。 出了纯阳剑宗,白贵回去看了一眼此世的父母。 只不过他只是偷偷看了一眼。 并未上前见面。 见了,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一见,只是为了看此世父母过的如何。 屋内,粉壁上,他用法力留下了一行字。防止此界父母因为他的任性,而出现什么意外。那样,就是他的不是了。 他此次离宗出走,尽管有他自己的缘由。 但出走之后,一些余尾还是处置的。 譬如他的父母。 每一个拜进纯阳剑宗的弟子,家族亦因此而荣贵。现在他不告而别,纯阳剑宗再是正道,对此行为亦难以忍受。 他暂留在了青林县几日。 看纯阳剑宗如何处理此事。若是纯阳剑宗处理太过,那么他只能将白父白母这一些人带走了。 一日不到的时间,余意带着衣裙练月峰弟子来到了李家庄。 “贵儿?” “贵儿……没有回来啊。” 白父愣住了,结结巴巴道。 他纵使没见过世面,但事情轻重缓解好赖也知道。现在白贵不见踪影,对他们白家的影响,绝不简单。 至于对白贵的感情,确实有,但六岁大小的童子走出李家庄之后,多年未见,他对白贵的感情,亦是愈发淡薄。更多的情感所系,还是因为白贵导致的家族兴衰。 因白贵而起,亦会因白贵而衰。 “长明秘境……再见。” 余意走进白贵原先的房间,看到了白贵用法力留下的这行字。 她似乎明悟了一些事。 她让练月峰的弟子暂留在白家,而她御剑走到了李家庄外。 树林茂密,郁郁葱葱。 “师弟。” “师姐虽然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方法,能逃避我的感知。但我知道,你就在附近。” 余意喊道。 练气期,能瞒过筑基期的感知。 任谁都会知道白贵这个小师弟有问题。 但余意却知道,白贵决不是什么心怀恶意之辈。 感觉。 仅仅简单的感觉。 白贵在密林上方,他走了下来。 不过他没先理睬余意,而是对空中的某处施了一礼,“徒儿见过师尊,师尊法驾来此,请恕徒儿不能相迎。” 余剑南显露身行,他脸色肃然,“我这敛息术,是从长安仙都所来,以我的修为,就是合体修士也能隐瞒一二,你如何得知我在此处?” 余意呆愣住了。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亲爹,又看了一眼的白贵。 脑袋有些宕机。 干脆她退了一步,悬浮在空,气质清冷,静静的看着这一幕,似乎一切都在意料之中,逃不出她的五指山。 “很简单。” “师父没能在剑宗找到我,那我的修为就不是练气期能解释的。而师父又让大师姐前来青林县李家庄……” “师父不可能漠视大师姐性命,暗中护持是应由之理。” “之所以让大师姐为饵……” “这就是徒儿想不到的地方了。” “仅凭猜测,徒儿就能知道师父在大师姐身旁。” “若以法术来看,师父的敛息术能隐藏自身的灵息,但师父隐藏不了你的气运、你的福缘、你的命魂。” 白贵笑着摇头。 他不仅在计谋上能识破余剑南的心机,也能以法眼看到余剑南的踪迹。 他此刻亦恢复了地仙的气质,目若星辰,俯视间,仿佛众生皆可落子。 “你既然知道这一切。” “为何还要出来?” 余剑南皱眉,不解道。 “出来……,自然是不惧师父你了。你虽为化神,可未必是我的对手。” 白贵回道。 他勘破了天仙玄妙,现在距离证就天仙,只剩下功德和道行了。关于性的修行,则已经圆满。 故此,地仙道果他随时可调动。 灵根法只不过他窥探另一个世界的道法而已,并非是他的凭依。 化神! 余剑南深吸一口气。 他在纯阳剑宗隐藏这么多年,无人知道他是化神修为,但白贵入剑宗才多少年,这就明白了他的真实修为。 “还有一点。” “徒儿本想去一趟长明秘境,但师姐苦苦相呼,师弟也不好置之不理。” 白贵言道。 他本来的打算是看纯阳剑宗对他此世父母的处置如何,却没想到,余意竟然想到了他就潜伏在附近,让他出来。 对这个大师姐,白贵相处这么多年,多少有一点真情实感。 “你和意儿,莫非……” 余剑南有些难以置信。 先前余意那般说,他只以为这是余意的一厢情愿,现在看来。白贵出走,好像还真的和余意有关。 白贵:“……” 传统修法的修道士,并非什么绝情绝义之人。所以他这才出来见余意一面。但此界的风气又不一样,不说尔虞我诈,至少在为人相处上,性情冷漠的修士不少。 故此,他此般作为,在余剑南看来,除了和余意有情外,其余的理由,都不足可信。 另一旁的余意轻哼一声。 不置可否。 之前她爹余剑南还不信,现在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余剑南不信。 “这是长明秘境的令牌。” “一月后,长明秘境开启,你持此令牌,可入长明秘境。不过意儿的话,你要好好待她。” 余剑南颇有些手足无措。 养女儿这么多年,突然出手了。看余意的神态,对此事也没什么抗拒的模样。而白贵的修为也足够,虽然比较神秘,但以他的见识,白贵绝不在他之下,修为甚至更高。 这样的人,看上余意,绝对是余意沾了光。 白贵接了余剑南扔来的令牌。 他又看了一眼余意的神色,也皱了眉头。 因为此刻余意仍然是那一副清冷仙子的模样,面罩月纱,俏脸虽微红,却没有什么明面拒绝的意思。 “师姐是愣住了,下意识保持这幅模样。” “还是说……,她真的对我有意?” 白贵不解。 像安知鱼的一举一动,他能看出来。可余意这种人,他纵使再心智如妖,可余意就像个木槌,他难以从一举一动中,窥探出余意的想法。 因为余意自始至终,就是这么一副神态。 ------题外话------ 追订下滑了一些,这个副本早点结束吧。 只能这样了。 今天没有了。 443、仙神阶级的残酷!(求全订) 一个半月后。 长明郡国所属的长明秘境提前开启。 秘境门口处,人群熙攘。 各宗弟子整装待发。 由各宗修为强横的长老带队,一个个都是龙虎榜上赫赫有名旳大修士。 尽管每一宗的名额顶多只有百人,少的只有十数人。但长明郡国所有的宗门有资格前往秘境的弟子,数量加起来,亦是一笔蔚为可观的数量。 纯阳剑宗,在长明郡国是排在前三的宗门。 拥有七十八个名额。 “余兄,怎么不见你那位身怀道体的弟子?” 碧游宗的七长老顾涌和余剑南算是好友,此次提前申请开启长明秘境,亦有他的功劳,他知道余剑南此次开启长明秘境,为的是他的天才弟子。 此次纯阳剑宗前来的七十七名弟子,尽管都是一时瑜亮,可还达不到道体修士的层次。 “再等等。” 余剑南古井无波。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时候。 白贵携着余意来到了长明秘境洞天入口处。 他没有迟到的习惯。 “碧落宗弟子,入洞天之后,遇见此人退避三舍,不要与之争抢。” 碧落宗七长老顾涌见到白贵的第一眼,先是不以为然,可等他细观之后,却面色微变,连忙对宗门弟子传音道。 有昆仑镜的遮掩,他没看出白贵的特殊之处来。 可他却能从余剑南,还有余意等人对待白贵的态度上,猜测出白贵的不简单来。 如碧落宗七长老一样,其他各宗长老亦是注意到了此点。 这并非是白贵不知道“隐忍”,不懂得演戏。 而是没必要。 以前的他,太过小心翼翼,太过步步为营。所以一步步谋划,没了冥冥之中的变数。而地仙成就天仙,本就是一种变数。 倒不是说他以前的行为是错。 而是此刻的他,在寻找证就天仙的机缘,故此,多一道可控的变数,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 秘境洞开。 各宗弟子鱼贯而入。 白贵看了一眼安知鱼,没有言语,一剑遁光入内。 少倾。 一步跨入,便是两个天地。 “冥府的气息?” “不,或者说,外面的世界规则是残缺的,而这里面的世界是完整的……” 白贵有过幽醮的经历,虽没有亲自去过阴曹地府,但对冥界的气息并不陌生。 直觉告诉他,可以通过此秘境,到达藏在此界的冥府。 “灵根法……” 他心中隐有猜测。 南华真人的道统,吕祖的道统,还有等等大神的道统都在此界。而灵根法相比较传统的修法,虽说简便了不少,但灵根法的灵根又是从何而来。 如今踏入长明秘境,他这才渐悟。 灵根法,极有可能是大能的一场实验游戏。 法,在进步,在变。 没有恒久的法。 拥有无穷智慧的仙神,没道理一直拘泥于旧法,而不去创新,不去改变。 仙神可不会闭关锁国。 此界,就是仙神们的一块试验田。 “但天无绝人之路,上天有好生之德。” “灵根法有如此多的缺陷,难以证道长久,所以天之筑基,极有可能就是灵根法修士的一线生机……” 白贵沉吟。 他落剑,走到一处空地。 然后从袖中掏出一副灵龟甲,以朱墨涂之,再施展引火诀,他手指冒出一道小火苗,落在灵龟甲的时候,化作滔滔烈焰,燃烧龟甲。 “夫摓策定数,灼龟观兆。”——《史记·龟策列传》 龟甲片刻后龟裂。 白贵掐指再演算天机,心中已经了然。 “想不到我落脚之处,就是长明秘境所存天道之气的地方。” “落宝道体,真正造化无穷。” 他摇头一笑。 继而他从袖中取出一青瓷玉瓶,置于空中。 这青瓷玉瓶是纯阳剑宗,或者众多宗门都会炼制的一种法器。专门承接秘境之中的天道之气、地脉之气。 刹那间,一道道青华之气,从无到有,汇聚到了玉瓶瓶口之处,被青瓷玉瓶吸纳到了瓶内。 地脉之气,尚可观测。但天道之气,无形无质。只有时机一到,秘境内天雷颤烁,生出异象,才能从中辨别出些许方位。 但这是对于修灵根法的修士而言。 白贵只需卜卦一次,就能明了天机变化。 就如上一次余剑南用的敛息术,虽说高明,但余剑南的敛息术,只能骗骗灵根修士,瞒不了他的法眼,他一眼就能看出余剑南的气运、福缘、命数。 此时亦然。 长明秘境很大,遥不可观其边际。 但也很小,修士御剑飞行,一天一夜就能探明秘境边缘。 所以,半日后,有别宗修士发现了采集天道之气的白贵。这别宗修士尽管不知道白贵如何有能耐提前知道秘境天道之气在哪里,但他却一眼认出,这是宗内长老让他小心的几个人之一。 一日后,天将门的三十六名弟子潜伏在旁。 天道之气的收集不能中断。 驱赶、打杀白贵事小,夺得天道之气,才是真正的大事。 他们在等待白贵收集完天道之气。 两日后,灵官宗的四十三名弟子亦小心翼翼潜伏在此处,约距白贵五里远。 七日后,进入秘境的一小半各宗弟子都已经来了。 包括纯阳剑宗的弟子。 纯阳剑宗到底是正道门派,这十几名纯阳剑宗的弟子,纵然很眼馋白贵采集到的天道之气,但也知晓这是同宗弟子,所以准备结成剑阵,保护白贵。 七日终了,青瓷玉瓶在空中坠落。 这意味着天道之气,已经被采集完了。 “上!” 数百名各宗弟子冲了过来。 纯阳剑宗的十几名弟子结了剑阵,但见此一幕,不免吓得有些脚软。 “白师弟,你先走。” 领头的纯阳剑宗弟子,喊道。 能进入长明秘境的各宗弟子,不说都是名门正派,但也绝非魔宗,并不嗜好杀人为乐。此次围攻他们,是为了天道之气。 只要白贵一退,危机自解。 然而在阵中的白贵从容不迫,一点也没有想走的意思。 他一步踏天,御空而行。 “志心皈吕祖,救脱人间苦,疾病无缠绵,安称天拥护。十干十二支,二十八宿主。” “天神玉女闻,尽皆降吉祥。宝剑自光芒,杀斩妖谜阻。” “葫芦宁灵丹,度尽凡间苦。” “牢狱枷锁灾,水火并瘟毒,部兵急降临……” “有此圣灵咒,万魔成束首。” “太上吕帝咒,急急如律令!” 白贵念完《请吕祖神咒》,然后解下身上佩剑,伏道衣一拜。 刹那间。 佩剑化作万千剑影,密密麻麻。 同时,十几名剑宗弟子的宝剑,亦脱鞘而出。 直指来袭的各宗弟子。 “还请诸位退去,不然休怪我纯阳剑宗无情。” 白贵一挥衣袖,众多剑影锋芒随他指尖所向,刺眼夺目,仿佛这一剑落下,众生归墟。 如潮水来,如潮水去。 各宗弟子审视这剑阵的灵息,发现深不可测,顿时没了逞强的心思,于是一个个自发离去。 “这是长明秘境地脉之气的讯息。你们几人收好。” 白贵朝为首剑宗弟子扔去一块玉简,然后点了点头,就飒然离去。 天道之气收集的过程万不能被打扰,这也是为何他没有用敛息法术的原因。因为一旦用了,所产生的微弱灵息,都有可能打破青瓷玉瓶收集天道之气这一过程的平衡。 当然,他用不用敛息术,都不用担心其他练气期弟子的围攻。 只不过这十几名纯阳剑宗保护他,亦算有恩。 天道之气他都能卜卦算出来,这地脉之气,自然也就无虞了。 片刻后。 白贵来到了长明秘境的另一位面。 即此界的冥府。 冥府空寂,连一只孤魂野鬼都没有。 只有一条忘川河缓缓流淌。 “天道之气。” “果然,和我的猜测一样。这天道之气就是弥补灵根修士缺陷的一缕气机。有了这天道之气,纵使修行不如传统法,但也算没了短板。” 白贵盘膝坐在忘川河旁,心道。 灵根法修士,就相当于是将一属性极端的修炼。但神通者,哪有什么属性之别。五行平衡,这才算真正的人。 灵根法,缺陷太多。 但灵根法也不是没有补足的机会。 譬如天道筑基,就是平衡五行阴阳,尽量消弭灵根法筑基的弊端。天道筑基之后,虽说修行其他灵根的法术,还是晦涩,但比起以往,要容易入手不少。 当然这不是天道筑基的最大好处。 天道筑基的最大好处,就是在三界中添了天道筑基者的姓名。 换句话说,修行灵根法的修士,基本上都是黑户,包括此界的凡人,都是黑户。因为,这些人,只是仙神试验田里的禾苗。 受箓,借法修道。 灵根法,亦是借法修道。 换句话说。 仙神就像是掌握一切生产资料的资本家,受箓之后,修士才能是自己门人,相当于掌握了阶级流通的门户。但灵根法,有了灵根就能修行,貌似撇开了仙神的干扰,能够自给自足。 但……这一切,可能吗? 仙神有善念,有慈心,但仙神的整个阶级却是毫无感情的。仙神阶级势必会剥夺凡人的生产资料,从而将整个凡人阶级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灵根法? 仙神不会给凡人这种可能! “所以,昆仑镜带我来此界的真正目的,并不是让我转修灵根法,也不是为了让我去扶持太上开天信仰,而是告诉我什么是仙神?” 白贵吐出一口浊气。 如果按照原定的计划,他会按照灵根法的境界一步步修行。来了解这个世界的另一种修行法。 但此刻他知道这套修行法只是试验田的一颗果实后,已经没了修行这套法的心情了。 不,不是心情,而是没有必要了。 444、仙人抚我顶,授我以长生(求全订) “逍遥?” “大逍遥?” 白贵说出这几句话后,晒然一笑。 哪有什么大逍遥可言,一切的逍遥都是相对的。 凡人世界中,掌握权财旳官宦,绝对比凡人逍遥,但官宦又没有皇帝逍遥,因为要受到朝廷考课限制。那么皇帝呢,皇帝也不见得逍遥。 上升到修士、仙人,亦是一样。 有欲望,有所求,就会有烦恼,就不会有真正的逍遥。 说话间,白贵已然褪去了凡人身,地仙道果重新绽放,他又恢复了地仙之躯。 “这道天道之气,于我也无用了。” 他走出冥府、走出长明秘境。 此刻长明秘境还没有到重新开启的时机。 各宗长老都神识相系在此处。 但他们无一例外,都发现不了白贵的身影。 秘境之外,竖立一殿。 这殿乃是长明侯的法宝,由汉帝赠予。 各宗长老都在此中等待。 余意是筑基期女修,所以并未入长明秘境争夺筑基机缘。 “小师弟?” 跪坐在余剑南身旁的余意,忽然感觉自己身后像是多了一个人。 她和白贵相处久了,第六感瞬间了然。 这可能就是白贵。 余意朝余剑南告歉一声,就飞到了殿外。 “这是天道之气。我从秘境夺来。” “待会我助你吸收此气。” 白贵意简言赅。 “可我现在已经是筑基修士了。” 余意纳闷道。 她也有过入长明秘境争夺天道之气的机会,但她不是那一届中最优秀的练气期修士,所以只能以地脉之气筑基。 徒弟再亲,也亲不过闺女。余剑南没道理会不给余意争夺一次入秘境的机会。 “不用多管,你盘膝坐下就是。” 白贵撑起结界,摇头道。 一般人看到他此刻的状态,估计都会心中惊奇。因为此刻他是仙躯,又没刻意隐藏,仙躯与凡躯差别极大。也是余意单纯,没能多想到这一点。 余意虽不明所以,但遵循白贵的话,盘膝坐了下来。 继而她感觉到白贵的大手在抚摸她的螓首。 她小脸微微一红。 可下一刻,她就没心思去思考别的事情。只感觉一道气息从白贵的手中喷薄而出,注入到了她头顶之中,再灌入进了她的气海内。 筑基气海轰然破碎,但被这一道气机渐渐弥补。 片刻间,一道九重玉砌道基重新筑好。 余意呆愣,抬眸向前看。 在她的视线之内,白贵悬浮在空,若降世的谪仙人,轻抚她的脑袋。 “师姐,有缘再见。” 白贵一笑,收手,挥袖间,再也不见了踪影。 “师弟,何时才算有缘?” 余意这才明白,白贵这次不仅是下山去了青林县那么简单了,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她起身,高呼问道。 “待你成仙之时。” 远处,传来一道缥缈之音,悠悠旷远。 像是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 “成仙?” 余意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神汉帝国这么多修士,亿万修士不止,但成仙的人,也不过寥寥上千,这还只是一劫散仙。她爹余剑南,天赋才情都不缺,亦只是化神期罢了。 没心没肺的余意,这一次感到了失落。 不仅是因为白贵离去的失落,也是因自己和白贵的差距太大,而感到失落。 她抬脚,准备离去。 可就在这时,她顿了顿步。 “一枚铜钱?” “乾元通宝?” 这方孔铜钱上面篆刻的字迹她尽管不认识,可这时候福灵心至,竟然念出了这四个小字。 她再抬脚,又是捡到了一柄飞剑。 蹲下身子的她,看到了草丛中的丛丛幽兰,花蕊之上,有一只只蝴蝶展翅飞舞。 “金丹凝结的征兆?” 余意感觉到体内道基的异动,像是有凝结金丹的感觉。 她在筑基九层已经驻足七年,这还是头一次感知到金丹凝结的预兆。 “仙人抚我顶,授我以长生。” “师弟……” “原来你是天上的仙人。” 余意终于恍然了这一件事。 她摊开掌心的铜钱,又紧紧握住了这一枚铜钱。 …… 白贵通过昆仑镜直接回到了乾元洞天。 只不过等他刚到乾元洞天的时候,忽然眉宇一皱,朝着身上一摸,却发现丢了一件东西。 “乾元通宝的原币。” 他道。 这乾元通宝的原币,倒也不是什么珍贵之物。是他在乾元洞天铸造法钱之时,第一批成品最好的法币。 之后,这枚乾元通宝被他炼化,又练入了一些财运。 不过这乾元通宝只是他身上可有可无的一件法宝,即使丢失了,也不会可惜。 然而仙神又怎么可能丢东西。 “我以化蝶术,将凡躯的落宝道体赠予了余意。” “想不到……,第一个被落宝的人,竟然是我……” 白贵啼笑皆非。 落宝道体听着挺有意思,“一日一小落,七日一大落”,但这只是局限在仙神之下的层次,到了仙神之上,这道体基本上也就没有用了。 之所以余意能将他的乾元通宝落去,和他以化蝶术赠予余意落宝道体,有一定的缘由。 另外,他也不是什么烂心肠的大好人。 落宝道体是他褪去的凡躯,这凡躯,是他所留之物,尽管对他的影响没那么大。但留下来,终究不好,所以这凡躯,要么销毁,要么就以转接因果的法子转赠给他人。 赠予落宝道体给余意,对他未来并不会有什么影响。 他已经将道体上的所有因果抹除。 “夫君,你回来了。” 乾元洞天,白玉京,皇宫内,唐婉看到负剑而归的白贵,粉颊上露出一抹喜色,连忙上前迎接。 “奴婢等人,见过仙君。” 十七个绝色丽人女官打扮,亦对白贵款款施礼道。 正是辛十四娘的十七个姐妹。 “婉儿,你道行精进的不错。” 白贵一眼就看出唐婉此刻的修为,到了长养圣胎之境。 “全靠夫君你的助力。” “婉儿知道自己的能耐……” 唐婉道。 她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她就是得益于仰仗白贵这个仙人夫君,所以才有了修行的可能。 不然这十七个狐妖,修为、美色可不见得逊色于她。 一个是主人,一个是仆役。 天差地别。 靠的是谁,一目了然。 445、再临仙剑大唐,故人变化(求全订) “你我夫妻,何须说这些话。” 白贵将唐婉拉入怀中,安慰道。 唐婉旳心思,他也明白,唐婉说出这一点,他亦很满意。 虽说一家人不讲两家话,话是这么说的没错,但人心里都会有一杆秤,衡量自己在交际关系中的得失。 一人付出更多没关系,但另一方要是连理解、念恩的想法都没有,这交际关系也就没了继续交往下去的必要了。 “我最近有程姬之疾,不好服侍夫君你。” “妹妹还在闭关……” 唐婉面色发红,低声道。 《史记·五宗世家》:“景帝召程姬,程姬有所辟,不愿进,而饰侍者唐儿使夜进。” 程姬之疾,简单来说,就是女子那啥来了。 唐婉是著名的才女,自不可能和粗陋妇人一样,口无遮拦。而是以典故巧妙提醒白贵。 白贵点头。 女子百日筑基确实可是断赤龙。但这种事情,并非绝对。唐婉涉及修道时间太短,有些拔苗助长,所以偶尔犯一下程姬之疾,极为正常。 当然,等唐婉到金丹之境的时候,金丹无漏,就不会出现这点小问题。 唐婉目光看向一众女官。 “不必。” 白贵摇头。 拒绝了唐婉的暗中示意。 一众人回宫。 宫中,白贵逗留了几日,整理所得。 此次他前往另一界,虽说并没有什么实际收货。但在另一界中,他再经历了一次弱小者,对心性有了极大的磨炼。 …… 不久后。 大唐,仙剑世界。 此时距离白贵离开此界,已经过了四十个年头。 长安。 保宁坊,宗圣观。 白贵从云层之中,降落下来。 “请问,观主在吗?” 他对着在观前打扫的火工弟子,稽礼道。 火工弟子年若二十来岁,并不认得白贵。尽管在宗内道观中挂着白贵的画像,可画像和真人看起来还是有差距的。再者说,他朝白贵这里一望,就知此人非富即贵,这身绸衫,上佳的贡品都不止。 “道长可是来落脚?” 火工弟子回礼,并问道。 但下一刻,还未等白贵回答的时候。他就看到了观主周文玄从内院而出,对白贵点头施礼道:“师弟,你回来了。” 周文玄没有问白贵为何而走。 因为大家都是求道人。 有时候兴趣来了,云游山河数十年都是一件常事。 两人入观。 三十年前,楼观道掌门侯少微卸下掌门之外,将位置让给了周文玄,然后他开始了避死关,冲击地仙之境。 “师尊闭关日久,我道行不高,难以探明师尊生机。” “今日我看紫气东来,看来师弟你已证就仙位,不如师弟你施法看一眼师尊现在如何了?” 周文玄手持拂尘,说道。 金丹无漏,收敛一切生机。所以他即使能看穿密室,也看不明白,侯少微是死,还是活。 白贵点头,睁开法眼。 但见在宗圣观地下密室之中,有一白发老道紧闭双眸,跌伽而坐。他的鼻窍已无气息。 “有一线生机。”谷嬀 他左手虚探而出,向空中一抓,宗圣观及保宁坊的绿植生机都被他这一抓而摄去,然后他屈指一弹,这生机就落在了密室之中。 花开顷刻,三十六天罡术之一。 这天罡术本来是他在杨玉环身上得到,后来前往楼观台福地,在讲经台上悟道,补足了这一个天罡大神通。 此刻的他又是地仙修为,施展此术,可能原先的牡丹仙子(杨玉环前世)都比不上。 “师尊估计再有七八年,就能出关了。” 白贵掐指一算,说道。 从金丹九转证就地仙,并非是等闲事。不可能他此刻注入生机,侯少微就能立即成仙。需要一定的时间。 另外他并非是因为侯少微命悬一线的时候才出现,实际上他一直对仙剑大唐世界有所关注。 只不过大多时候,看到故人安在,匆匆一看就走。 “师妹呢。” 他又问道。 “师妹在蓬莱洞天隐居修道。” 周文玄回道。 自从侯少微闭死关之后,白贵又云游四海而去,他继承了宗圣观,杨玉环这个师妹也不好在宗圣观久留,亦没有留下来的必要。再者说,蓬莱洞天是一等一的洞天福地,杨玉环在那里修道会更好一些。 “我去金仙观一趟。” 白贵和周文玄又说了几句话,开口道。 他说罢,身影隐去不见。 没过一会,就来到了金仙观。 金仙观和玉真观毗邻。只不过相较以往,这两个公主府邸冷清了不少。虽不至于门可罗雀,但落叶亦时不时飘零而下,无人庭扫。 以前,金仙公主和玉真公主是李隆基的胞妹,感情深厚,所以仰仗于此,两人荣贵。后来,尽管李隆基退位,但有白贵这个宰相在,两人的地位亦是不可动摇。 但……随着白贵的销声匿迹。 两个公主府邸的落寞,亦情有可原了。 “美和,你来了。” 金仙公主正在修道,忽听廊外脚步声,这脚步声错落有序,不轻不缓,她一听闻,就知道是谁来了。 达官贵人的脚步声,和凡夫俗子的脚步声并不同。 做官的,会刻意让自己的步调保持优美。 这是仪礼和仪规。 “四十年一别,公主仍旧貌美如初。” 白贵扶着金仙公主坐在梳妆台上,靠在她身后,轻抚其侧脸,谈笑道。 “四十年一瞬。” “我和玉真立志修道,又何在乎这四十年。” 金仙公主摇头。 能贪恋一时的情欢,她已经心满意足了。 金仙公主对镜贴花黄,施上粉黛。 两人上塌。 至于闺怨什么的,或许有,但她是修道士,又非什么凡间儿女。再者说,她是天家贵女,这点小闺怨,早就不放在她的心底了。 白贵赠予金仙公主一道真阳,遂再飒然离去。 他这真阳,可是仙家真阳,炼化后,好处无穷。 …… 长安,皇宫。 钦羽殿。 “告诉白相,本后不愿见他。” 武惠妃对女官大喊道。 四十年时间,她又未修道,已经从原先的明媚少女,变成了中年妇人。尽管武则天一样,驻颜有术,但和白贵这亘久未变的仙颜相比,她差的远。也没了比较的心思,自惭行秽。 446、前往大唐西游(求全订) 碧瓦朱檐。 汉白玉砌成的庭阶,一尘不染。 此时刚过黎明,几名捧灯的宫女侍立在楼阁门扉旁侧。 哒哒哒。 脚步声由远及近。 “朕见过亚父。” “亚父一别多年,仙颜仍旧,岁月不老,着实羡煞了孩儿……” 分隔楼宇旳月门处,李瑁迈步入内,身后紧随一众带刀侍卫,他见到白贵的时候,瞳孔微微一缩,接着就躬身行礼,笑道。 白贵侧身,斜睨了李瑁一眼。 他能看出,李瑁此刻对于他,虽感念其恩,但同时也念着一份仇。这不可避免。任何一个帝王,走到孤家寡人的地步时,幼时所犯下的蠢事,则会在心底放大一倍又一倍。 一个皇帝,坐久了的皇帝,心理定然极度敏感。 不过,在李瑁的脑海中,终究还是理智占据了上风。 “我未老,但你老了。” 白贵俯视躬身行礼的李瑁,开口道。 他这一句话,是对李瑁的回应。 沟通传递信息的时候,只有百分之七来自于说的内容,百分三十八来自于说话的语调,百分之五十五来自于外型与肢体语言。 这是心理学的赫拉别恩法则,也简称为73855原则。 刚才李瑁的那句话,听着是对他的恭维,但实则,言语颇有些倨傲,进攻意味十足。 一句话。 帝王心术修炼不到家。 李瑁懂得退一步,进行隐忍。但四十多年未见,李瑁一人称孤道寡时间太久,所以已经忘了白贵临朝的威风了。 想装,但装的不太像。 “孩儿谨听亚父教诲。” 李瑁的脸色微微一变,戴着紫金冠的脑袋又刻意往下压了压。 虽然刚才白贵只是回了一句普通的话,但他听明白了。一者,这个皇位,并不是白贵坐不了,而是因为白贵不想坐,所以才让给了他。二者,仙凡之隔,已经成仙了的白贵,哪里会看得上他视若珍宝的皇位。 是的,在看到白贵第一眼的时候,李瑁就已经了然,白贵此刻即便未成仙,但距离成仙也未必会有多远。 这些年,他也访求仙道,见过不少高道,但无一例外,和白贵的气质差的远,一个凡间的人,一个已经是天上的神仙。 “唯草木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 白贵不再看向李瑁,回首看了一眼透过窗扉隔扇往庭外望的武惠妃。但他只是瞥了这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以他法术,看破一层窗纸,不是难事。 但既然武惠妃不愿意让他看,他也不会勉强此事。 回到仙剑大唐,金仙公主、玉真公主,这两人他今后还有希望再见。但和他瓜葛较多的武惠妃,可能自此一别,今后再无相见之日了。 以前,武惠妃想见他,但他闭门谢客,不愿再见武惠妃。因为武惠妃掺杂了太多了朝堂私利,见他目的性太强,而现在,他想见武惠妃,武惠妃却不愿再见他了。 时光荏苒,冲淡了一切利益。 留下的只有淡淡的回忆。 …… 从皇宫离开之前。 白贵只远远看了一眼李隆基的修行成果,见李隆基修行已迈上正轨,并未修行境界不弱,他也就并未多加理睬。 作为转世仙神,李隆基有自己的道途。 他也帮助不了多少。 况且,他引李隆基走上道途,已经全了一次君臣之谊。 两人并不相欠。 “仙灵岛,原来是南海紫竹林的一处道标。” “幸好秀珠转生为赵灵儿的时候,没有前往此处拜师学艺。” 白贵御气而行,遨游海外,很快便来到了仙灵岛。 仙灵岛岛主灵月宫主和青儿是闺中好友,所以青儿曾想让赵灵儿拜在灵月宫主门下,学习道法。但他后来生疑,因为这灵月宫主扮相太过像观世音菩萨,头戴宝冠,身披天衣,手捧净瓶甘露、斜插垂杨。 此时他道法修炼到家,有了去楼观台福地的经历,一眼望去,就猜测出这仙灵岛,应该就是地仙界南海紫竹林的道标点。 通过仙灵岛,就能抵达地仙界的南海紫竹林。 不过,白贵也是匆匆一看,并未打算多管闲事。 他只是一个小地仙。 还没到足以插手大佬布棋的地步。 有时候,会装糊涂,才是高明。 少倾。 他就到了仙剑世界的蓬莱洞天。 现在的他已经有了地仙修为,能够感知到存在东海的蓬莱洞天。无须再让原来的叶法善带路。 挥袖,朝洞天内打入一道讯息。 没过多久,蓬莱洞天结界处,出现一个小洞,他跻身而入。 “师兄,你去哪了。玉环好想你。” 白贵刚落脚没多久,就感觉到身后有人来袭,他知来人是谁,所以并未用法力推开。 瞬间,他就感到身后有一双修长的手臂环住了他的腰际。 牡丹的香味扑来。 软软的触感让他舒服极了。 仙子的妙处,与凡俗俗子不同。白贵在与白素贞双修之后,体悟甚多。而杨玉环这牡丹仙子,和白素贞又是不同。 梅兰秋菊,各有千秋。 况且杨玉环闭月羞花,低头不见脚尖。 “你也快恢复自己的修为,尽管只是假仙。没积攒够成就地仙的功德。但你前世本就是仙神,寿元绵长,这点倒是无虞……” “一些秘闻……” 欢好过后,白贵身上还沁着牡丹花香,他顿了顿声,正待说除了此界之外,还有其他诸界这件事的时候,但却想到了仙灵岛,所以迟疑了一会。 没敢在仙剑世界泄露更多信息。 他想了想,施展法力,将杨玉环带到了他的乾元洞天,告之了一些秘闻,以此隐瞒仙神窥探。 杨玉环本就是楼观道的弟子,距离“地仙”不远,所以他告之秘闻,并不算是什么过事。 秘闻告之完毕后,白贵又将杨玉环带回了仙剑世界的蓬莱洞天。 蓬莱洞天更适合杨玉环修炼。 当然……。 还有一个原因。 他和白素贞第二次见面的时候,白素贞的闺房内,有四大美人的画像,其中就有杨玉环,他还不太好意思让白素贞和杨玉环碰面。 “此间事了,我也该去追寻大道了。” 白贵和杨玉环缠绵了几日,告别道。 杨玉环尽管不舍,但修道中人,以大道为重,男女私情尽管重要,但两情若在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 白贵来到仙剑大唐世界,并非是单纯的看望故人。 还有另一个目的。 截取了一道大唐的气运。 “不知此法……” “到底是否可行。” 他踌躇道。 楼观台的藏经阁中,放置着不少关于地仙界的资料介绍。但他在藏经阁中,并没有见到对地仙界人间王朝的详细描述。 一息。 两息。 三息的功夫。 昆仑镜的镜面渐渐亮了。 …… 西游世界。 地仙界,南瞻部洲。 东土大唐,贞观三年。 自太宗渭水之盟后,不过两三年的功夫,便有卫国公李靖带兵北上,和苏定方千里夜袭东突厥定襄城,随后数战,生擒颉利可汗于长安。 唐朝迎来大治之世。 凉州府,武威城。 红瓦巷。 一间破落道观中。 “徒儿,泾河龙王邀我前去赴宴,我乘舟而往,你要切记,不要让人破坏了我施的道法……” 黄色道袍的老道士对一个年轻道士叮嘱道。 “是,师父。” 年轻道士点头。 只见。 院内有一个小木盆,木盆中盛着清水。 水中有一纸船。 老道士念念有词,一挥拂尘,顷刻间便缩小成了寸许小人,落在了纸船上。 纸船作扁舟,朝着东南方向驰去。 “幻术?五行遁术?” 年轻道士喃喃自语。 可还未待他细想的时候,内院便走出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这女人穿着一身艳丽的红裳,一双桃花眼,勾魂夺魄。 “贵哥儿,进来啊。” “你师父前去龙王家中赴宴,师娘给你做些好吃的。” 女人痴痴的笑道。 白贵听到这话,没由来的,随着惯性,步子朝内院里面去迈。 ------题外话------ 还是写熟悉的副本吧。 写西游了。 447、造畜术,变肥猪(求全订) 没人看到。 就在白贵转身进屋旳那一刻,庭院角落跑过来了一个扎着两个冲天鬏的红衣小女孩。 小女孩见水盆的纸船,还有纸船中的寸许小人。 于是童趣大起,一只手戳弄着纸船。 水盆之中,瞬间电闪雷鸣、水潮涌起,站在扁舟上黄袍老道士捻决定住雷霆,继续不管不顾,向前行驶。 画面来到另一边。 门扇吱嘎的一声关上。 白贵入屋后,就有些后悔了。 这艳丽的年轻女人并不是打算给他做饭,而是打算趁着老道不在家,和他勾搭在一起,解决一些需求问题。 这点,亦随着他想起这世记忆,而了然于胸。 艳丽年轻女人名叫郑潘氏,本是武威城勾栏的一个章台人。后来老道为这女人赎身,做了续弦。并且在几年前,诞下一女。 但老道为了修道,常常冷落了郑潘氏。 于是……。 年轻的道士徒弟,就被郑潘氏看入了眼。 “师娘,徒儿想起师父的叮嘱。” “还需小心看着水盆……” “况且师父道法高超,虽不至于一行一举算无遗漏。但师娘你此举,必定已经落入师父眼中。” 白贵看了一眼搔首弄姿的郑潘氏,施了一个道家的稽首礼,就转身踏步出了内室,来到了庭外。 他制止了红衣小女孩的行为。 内室中,怔了一下的郑潘氏,顿时吓得花容失色。 她也没工夫细思这个一直“老实”的徒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见识。但白贵说的话,着实不假,以老道的性格,不可能丝毫没有察觉她在勾引自家徒弟……。 “欲擒故纵。” 郑潘氏想到了这个词语,于是立刻收敛了自己的打扮。 风骚味减轻了一大半。 “师兄。” 院内,红衣小女孩瘪了瘪嘴,满脸不悦,但还是乖乖的走到了一旁。 不久后。 水盆中站在纸船上的寸许小人消失不见。 “这个姓郑的道士估计也是看出了郑潘氏的不贞,所以故意趁机远走,设计一试。” “是童子身,还是非童子身,道法高人一看即明。” “我虽然被郑潘氏言语诱惑,但还是坚定了心性,所以……这次考验便算是过关了。” 白贵在水盆旁打坐,暗想道。 比起传承衣钵的弟子,一个从勾栏娶的章台人,说实话,并没有那么重要。虽然残酷,但事实便是如此。 一个简单的例子,郭举人可以将田小娥转赠给他。 因为田小娥是郭举人的小妾。 此时的郑潘氏也并非是郑道士的妻室,而是小妾。 妾室,在封建士大夫眼中,只是财产。 道士也是士,并无区别。 一连三日,白贵都在水盆旁打坐,并未离去。 到了第三日。 水盆中的纸船多了一个寸许黄袍小人,便是郑道士。只不过这次行驶的方向,则是西北。 约莫半日左右,郑道士从水盆中一跃而出。 “在师父刚离开的时候,徒儿被师娘叫入房中,师妹孩童天性,以手戳水盆,险些误了师父大事……” “遂弟子这几日一直枯守在水盆旁侧,不曾远离。” “还请师父惩处弟子此番过错。” 白贵率先开口道。 他说话亦是有着话术。 说‘险些误了师父大事’,那么言外之意是,这一次没有误了师父你的大事。有错,但错并不重。谷褓 再者他枯守三日,已经算是对自己做错事的惩处。 至于为何他突然说话有理有据,谈吐非凡,这也可找理由解释。无非是害怕担心师父惩处,所以斟酌了这么几日,才想出了这么些好话。 另外,白贵这一世虽说“老实”,但也是老道士的弟子,读过诗书、道经,不是一般市井街民能比的。 有此谈吐,实属正常。 “能守住本心,不被诱惑……” 郑道士深深看了白贵一眼,他看出了白贵现在是童子身,也能用道法感知到白贵所言非虚,于是点了点头,“我这里有一卷道经,你誊写三十遍,就算是对你的惩戒了。” 说罢,他从袖中掏出一卷帛书,扔给了白贵。 “谢过师父。” 白贵接过帛书,道谢道。 誊写三十遍道经,看似是惩戒。实则是奖励。 这帛书中蕴藏着蓬勃的灵机,他用手就能感觉到,那么其中必然载有道法。 两人回屋。 郑潘氏见状,面色不变,连忙下厨做饭,半点也看不出她心怀愧疚。 晚餐颇有些简陋,只有一些素菜。 用膳完毕。 白贵回房歇息,摊开了帛书,准备开始用笔誊写道经内容。 “造畜术。” 他看了一眼,顿感有些失望。 造畜术只是小术,虽说这术法不弱了,但对于他这个仙神来说。这种小术可有可无。另外,他在明幽界中,亦见识过造畜术。 不过,这道经所载的造畜术,和明幽界的略有不同。 倒是能让他再开阔一下眼界。 次日。 后宅空地中多了一头被拴着的肥猪。 虽然瘦小,但这肥猪肌肤白嫩,臀部丰腴,像是精心挑选出的皇家上佳贡品。 “徒儿,你师娘今日回家省亲。” “只剩下你我师徒二人,还有你的小师妹,你宰了这头猪,做一道猪肉韭菜饺子,咱们一起吃吧,也快到了年关……” “记住,今天吃后臀肉。剩下的,腌了,过年再吃。” 郑道士手持拂尘,淡然说道。 “省亲?” 白贵眉宇一皱。 尽管郑潘氏是勾栏出身,但这不意味着郑潘氏没有亲眷。在勾栏的时候,郑潘氏都会偶尔接济一下家人。被郑道士赎买之后,偶尔回家省亲,亦是常事。 但他却一眼看出,拴在厨房外面空地的肥猪,正是郑潘氏。 郑潘氏被郑道士施法,变成了一头肥猪。 此刻,郑道士让他下手杀猪,做一道全猪宴。这是让他杀了郑潘氏。亦或者说,这是郑道士对他的另一道考验。 先给造畜术,再以造畜术将郑潘氏变作肥猪。 “直言道出这是郑潘氏?” 白贵摇头。 这不是万全之策。 也有可能不是郑道士考验的目的。 “师父,师妹可愿吃这肥猪?” “我记得,师妹一向是不太喜欢吃猪肉的,若杀,就有些浪费了。” 他沉吟一声,问道。 直言道出这是郑潘氏,可能会让郑道士认为他和郑潘氏余情未了。未失童子身,不代表没有其他的玩法。 所以,他直截了当的问郑道士,红衣小女孩愿不愿意吃这肥猪。 这句话初听并无任何问题。 但落到有心人耳中,就会有不同的见解。 他以师妹不愿吃为由,对于师妹来说,这是孝心,而转到他这边,则是抛开了郑潘氏的影响,单纯以师妹论事,如此是对师妹的亲情。不忍见到师妹失去生母,与郑潘氏无任何关系。 448、师娘的心理素质太强了(求全订) 师妹,是郑道士的女儿,与郑潘氏不同。 前者是亲属,而后者是玩物、财产。 肥猪哼哼的叫了几声。 像是在高兴。 郑道士脸上露出笑意,“昨日贫道传给你旳造畜术,看来你已经认真研习过了,能看出这肥猪是你师娘变的。” 语毕,他一甩拂尘,法力自解。 肥猪脱去一层薄薄的蚕茧,应是经过特殊手法炼制的猪皮。肥猪重新变成了人,不出白贵的意料,正是郑潘氏。 只不过现在的郑潘氏有些狼狈,趴在地上,艳丽的红裳早就被扒去,全身并无衣物,白花花的晃人眼睛。 白贵不敢多看,收回目光。 郑潘氏连滚带爬的,遮着脸部,朝着后宅跑去。 “你心底是否觉得为师心狠?” 郑道士转过身去,背对着白贵,他幽幽说道:“若是你师娘坦白也就罢了,贫道也就饶过了她,可她心中并无悔意,只认为是自己做的不够完备,露出了马脚。” “你师娘险些毁掉你我师徒相处这么多年的情谊。” “为师……算是仁慈了。” 厨房空地上湿着,并没有铺设青石地砖,肥猪留下的水渍深一片浅一片,倒映着屋檐上斜射而下的日光,亦将郑道士的半边脸映在了上面。 郑道士的面容,很平和,无一点凶戾。 他的半白长眉垂在两颊,随着喉头说话时轻微抖动。 “师父此言有理。” 白贵挑了挑眉,低头,顺着郑道士的语气,往下回道。 这件事,说错,郑潘氏肯定是有错的。出身青楼,水性杨花,勾搭他这个弟子。但若说罚,直言罚就行了。郑道士让他这个弟子执刀作屠夫,再将郑潘氏当做被宰杀的肥猪,这行为举止,可不见得多么光明磊落。 说轻巧点,不知者不罪,没看出真身,误杀了人,犯了杀孽。说严重点,这就是陷白贵这个“奸夫”于不义之境了。毕竟,这师娘之前对待白贵还挺好的,吃住、月银什么都不缺。 当然,郑道士说的这些话,亦是在理。 做事之前,得先认清自己的身份,和做事之后,可能导致的后果。小妾偷情,即使提前发现被制止。但心狠的主人家,大多都会执行家法打死小妾,甚至将其浸猪笼直接淹死。 而郑潘氏勾引他,不管结果如何,都会对他造成一定的影响。明事理的师父,会放过此事,心眼小的师父,可能……他就是那头被屠宰的肥猪了。 所以假若抛开他自己这个局内人身份,郑道士如此行事,郑潘氏得到这个结果,他都懒得搭理。 怪就怪在郑潘氏命如纸薄,贱若蔽履,只是郑道士的小妾。若郑潘氏是公主、女皇,养几个面首又算了什么。 地位不对等。 认不清自己身份,遭至横祸,怪不得别人。 “好了,这件事就任它过去,你无须介怀在意,外界之中,比此更心狠手辣的手段也不在少数。” “最近观内的用度开销不少,过几日,师父带你去做生意。” 郑道士转过身,扫了一眼白贵,似乎是要从白贵的面部表情中瞧出什么,见白贵神色无异,就轻轻颔首,并说出了这么一通话。 白贵谢过郑道士。 他正欲开口问郑道士做什么生意的时候,便见郑潘氏布裙荆钗的走了过来,腰间系着围裙,准备生火做饭。 “夫君,今晚你想吃点什么。” 郑潘氏温柔问道。 一点也不像是刚刚生命被系于他人之手、任人宰割的猪猡。 白贵微怔了一下,也就见怪不怪了。 出身勾栏的郑潘氏,心理素质可比一般女子强大的多。平日里定然也见过郑道士施展道术。再者说,郑潘氏卖身契还在郑道士手中,即使逃,又能逃到哪里去。 还不如当做无事发生。 “随意做几个素菜就可,吃斋饭。” 郑道士道。 郑潘氏欠身回应,然后乖乖的走进了厨房,升起明灶,开始做饭。 很快,厨房窗口飘来了饭菜的香味。 郑道士摆了摆手,示意白贵退下。 “我手中还有一些积蓄的铜钱,虽不多,但买上一盅酒水,用来孝敬师父你,还是够的。” 白贵见状,正准备扭身离开。但他迟疑了一步,转过身说道。 一盅酒用不了多少钱。 他记得这一世身的记忆中,确实攒了一点小钱。 不多,大概三贯钱。 买一盅酒,绝对是够用了。 礼多人不怪嘛。 郑道士传他道法,他作为徒弟,理应感谢。当然,白贵的目的不仅于此,他是打算从道观暂时抽身而出,然后以望气术观望此道观。 郑道士,不管怎么看,都觉得不是个好人。 “兴盛楼的桃花酿。” 郑道士闻言,说道。 …… 道观名为青山观。 观名虽为青山,但建在武威城的闹市之中。 从城南红瓦巷中离开,一路快走,走大约两刻半的功夫,就到了郑道士所说的兴盛楼。 白贵找店小二沽了一壶酒。 兴盛楼的桃花酿很有名,至少在武威城是,白贵沽的这一盅酒,大概用了半贯钱,比普通酒水大概贵了两三倍。 “再切半斤的卤羊肉,带走。” 他道。 沽一盅酒,只是个说头。 若是真的只沽一盅酒,那就是他不会做事了。但菜也不宜过多,过多的话,显得他太会钻营。 卤羊肉是凉菜,很快便被店小二用油纸包好,递了过来。 出了兴盛楼。 走到街头巷角的时候,见四处无人。 白贵睁眸观望武威城之气。 大唐鲜花着锦,一副烈火烹油的模样。正值开国盛世,连带着武威城这边陲重镇亦是人道气运大增,光耀百里山河。 他目光看向城南青山观的方向。 清气袅袅升起。 并无异常。 “郑道士能被泾河龙王邀去做客,可见法力不低。不过他行事不像正道,事出反常必有妖,还是小心行事。” “我这地仙修为,虽说在小世界可以逞强,可在西游世界,这点修为并不足以视作凭依。” 白贵思忖道。 心怀正道的人,哪会用造畜术杀人来考验人。 正道虽有心术不正的人,但绝对会比异类少不知多少。 449、勾搭龙女(求全订) 回到青山观。 师娘郑潘氏做好了饭菜。 都是素菜。 切好的卤羊肉和酒水,放到了郑道士那边。 “这羊肉卤的不好。” 郑道士用竹筷夹了一口卤羊肉,稍微尝了一口,就将筷子上旳一片羊肉甩到了地上,然后夹起素菜,混着酒水一起吃喝了起来。 “兴盛楼的卤羊肉挺出名的。” 郑潘氏诧异道,她夹了一口羊肉,放到了口里,不觉味道有多差。 红衣小女孩也吃了一口,但脸色一苦,将羊肉从小嘴中吐了出去。 一件很寻常的小事。 有人喜欢吃某种食物,有人不喜欢吃。 但白贵却从中看出了端倪。 猪肉因没发明出成熟的阉割手法,所以在唐代是贱肉。同时,出家人喜食素菜,吃的菜肴往往亦是偏清淡。郑道士动辄让郑潘氏做素菜,就可证明这一点。 但……羊肉,明明是达官贵人,上流阶层最常吃的肉类,但偏偏郑道士在白贵搜刮的记忆中,并没有吃羊肉的习惯。 这点就极为古怪。 古代肉类并无后世那么丰盛,平常人吃的也就猪肉、羊肉、狗肉这三种,除此之外的肉类,要么稀少不多见,要么就有其他用途。 吃猪肉,说明不忌肉类。 “郑道士说这羊肉卤的不好,所以他不吃,这是在刻意掩盖自己不吃羊肉的事实。” “所以……郑道士极有可能是只羊妖。” 白贵从已有的信息中,大胆推测道。 他以望气术没看出郑道士的真身,但这并不代表郑道士不是妖。比如白素贞,成仙之后,他以望气术根本看不出白素贞的真身,因为白素贞已经将本体炼化成了道相,和人并无太多区别。 不然的话,上界仙神,岂不都成了衣冠禽兽。 “既然这卤羊肉不好吃,徒儿下次换一家。” 白贵说道。 郑道士轻嗯了一声,继续吃饭。 …… 五日后。 郑道士带着白贵从青山观云游,做生意。 这生意,白贵一开始想岔了,他还以为郑道士教他造畜术,是打算掳掠妇孺,然后以造畜术变作驴骡进行贩卖,好牟取暴利。 没想到,郑道士说的做生意,还真的只是单纯道士做的生意,祛病降福,寻龙点穴,赐符救人。 “造畜术能赚几个钱?” 郑道士似乎猜到了白贵的想法,这也不难猜出,毕竟他只传给了白贵这一道法术,他嗤之以鼻道:“长安西市的驴骡市,一头普通驴子也不过五六十贯上下,以造畜术造就的驴子,因为瘦弱,往往会被商贩压价,最多也就价值三十贯钱,但为师这等有道行的道士,只要掐准时机,去一趟富户家中,赚取的银钱何止这些。” “况且杀一人也就罢了,掳掠这么多妇孺,难免有伤天和,不值当。” 他又补充一句。 不是不愿,而是不值得如此去做。 “师父明理。” 白贵心中微讶,立刻回复道。 也是,他这些日子随郑道士做生意,赚取的钱财不少,已经有五六百贯钱。而且这些钱,赚取过来,还十分容易。只需念些祷告经文,或者施些法术、显露出神迹,就会有源源不断的钱财涌入囊中,何须造畜术这有伤天和的邪术来赚钱。 “最近赚的钱财差不多了。” 郑道士掂量了掂量手中的钱袋,然后看了看白贵,一笑道:“师父这次带你出来,给你找了一个好差事。” 凉州府距离关中并不远。 两人一路上“做生意”,自然是从人烟稀少地走向人烟稠密的地方,所以一路走来,已然入了关中,到了泾阳县。 不久后,郑道士从城中买了一套书生行头,扔给白贵。 “前些日子,我去泾河龙王水府中做客,无意中得知了一则秘闻。泾河龙王的二儿子泾阳君冷落了自己的妻室,但又害怕这妻室前往洞庭告状,于是泾阳君就请求泾河龙王软禁了他的妻室……” 二人边走边说。 忽然到了一片阔地,山林茂密,有涓涓水流绵绵不绝,山坡上则放养着不少的羊,在羊群旁边,还有一牧羊女躺在青石旁,面布愁容。 “你师娘这深闺妇人能对你动情。可见你的相貌不错。” “这几日我又考核了你面对危机时的谈吐、处事,皆是从容不迫。虽说为师不知道你因何缘故开了窍,但你却是最佳的人选……” 郑道士淡然道。 白贵不语。 开窍这种事情不好说。有的人生来愚笨,但开了窍,就能迅速科举中榜。譬如苏轼他爹苏洵,“苏老泉,二十七,始发愤,读书籍”。要知道苏洵以前可是个仗剑的游侠儿,“少时不好读”,年轻的时候和大文豪一点边都沾不上。 他并非夺舍,所以郑道士只以为他是开了窍,突然比以前聪明伶俐了许多。 这种事情虽说令人诧异,但古籍中可不止苏老泉一人如此,故此,白贵的异常,还在可理解的范围之内,并不为过。 “修行,讲究财、侣、法、地。” “你要是能讨得这洞庭三龙女的欢心,届时财侣法地这四样,你应有尽有,说不定比为师走的更远……” 郑道士沉吟一声,说道。 “这……” 白贵捧着书生行头,迟疑了一会。 他万万没想到郑道士竟然打着这样的目的。 不过也确实如郑道士所言,勾搭上了洞庭三龙女,他今后的财侣法地什么也不会缺。若说富裕,洞庭龙君即使比不上四海龙族,但也不遑多让。 “快去,快去。” “待会为师会施法给你创造机会。” 郑道士催促道。 他并未给白贵身上下什么限制类的法术手段。 这件事要是成了,白贵不管感不感恩,都要承他这一份因果。修为弱了,给他帮不上忙,修为强了,这因果则不容忽视。 因果,就是最好的限制手段。 相反,若是弄了什么蛊毒之类的限制手段,白贵若成,禀告洞庭龙君,他反倒偷鸡不成蚀把米。 “师父,徒弟这是头一次,手生得很。” 白贵踌躇。 他打算朝郑道士多讨些好处。 能出入泾河水府,与泾河龙王论交的郑道士,绝对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同时,也是打算藏藏拙。 他一个刚涉世未深的小道士,要是直接将三龙女勾搭到手,亦不太好解释。 “你说的也对。” 郑道士皱了皱眉,从怀里掏出一瓶丹药,“这是为师炼制的七情散,极为珍贵,至于效果,你待会用上就知道了。” 七情散入怀。 白贵显露行迹,他从水畔沿岸行走,边走边摇头晃脑,吟诵经书,做足了读书人的样子。 他虽轻诵,但水畔静谧,只有咩咩的羊叫声。 诗词入了龙女的耳中。 ------题外话------ 求求月票啊。 450、富婆、饿饿、饭饭(求全订) 倚在青石旁的三龙女,纵然穿着一身的破烂皮裘,俏脸脏兮兮旳,但亦难掩其清丽脱俗的容貌。 峨眉如黛,青丝如墨。 更别说洞庭龙女,养尊处优,富贵小姐的气息,哪怕穿的再破烂,也遮掩不住。 “不知先生姓甚名谁,吟的又是何人的诗词?” 三龙女偏了偏螓首,朱唇轻启,问道。 自古女子爱才郎,白贵吟诗,雅言甚正,可见不是什么粗陋之辈,再者这一身行头没有十来贯钱可买不到。 “一首风花霁月的小词,不值一提。” 白贵拱了拱手,行礼道。 只不过在行礼的时候,他神色微微一怔,似乎是因为三龙女出色的容貌而感到惊艳,可下一刻,他又收回了目光,不逾矩不越礼。 尽管是因才色而交,可要是过早表露了自己的意图,难免会让三龙女认为他是轻浮之徒,好色之辈。 虚伪,才是继续交流的前提。 这叫会来事。 事实也正是如此。若不是因为三龙女容貌出众,想想便知,一个富家公子哥、读书人,哪有心情和一个牧羊女在这交流畅谈,轻轻瞥一眼,就会离去。 “这小词是先生所作?” 三龙女再问。 她平日里,也偏好人间的诗词,这些年来,亦看过不少。泾阳在关中,距离长安并不远,觅得新兴的诗词并不难。 白贵轻笑点头,“在下不才,姓白名贵字美和,从武威而来,此次听闻圣天子欲要开科举取士,所以打算博得一个好功名,所以来了长安。但长安居,大不易,遂出了长安,暂居泾阳,今日忽看秋风瑟瑟、树叶凋零,所以才感之有怀,沿河畔而行,做了这首小词,不巧遇到了小娘子你。” 他信口拈来,随口便找了一个理由。 词,也自然是他做的。 以他的水平,随便作一首高水平的词,并不是什么难事。 小娘子,是对年轻女子的称呼。 三龙女恍然,点了点头,这些文人因美景起兴,来到这里,极为合理,而且这等出口成章的文人,并不好找,应该不是泾阳君找来故意试探她的人。 不过,她也未曾贸然就轻信了白贵。 “白先生……” 三龙女站起身来,正要对白贵施礼,可她刚站起来,就捂着胸口,柳眉轻颦,嘶嘶作痛。 “还请白先生勿怪,奴家自幼就有心疾,时常发作。” 她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宽松的皮裘不慎滑落在胳肘处,露出光洁如雪、莹莹如玉的削肩…… 老肩巨滑。 一丝弧度微浮。 “小娘子,你这是?” 白贵连忙捂住眼睛,转过身去,举头望天。 他见识广了,一看这就是洞庭三龙女对他的色诱。别看计策这么简单,这么老套,但这招威力着实不弱。 也是最易试出真章的办法。 一个牧羊女,手无缚鸡之力,又在荒郊野外,做了,后果貌似也不会多么严重。 一息。 两息。 过了一会,三龙女终于开口说话了,“白先生抱歉,奴家事出有因,不得不因此试探白先生,现在奴家已经穿好了衣物,先生可转过身来。”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白贵还是没转过头。 俄顷。 三龙女绕到了白贵身前,对白贵盈盈一拜道:“先生性情坚忍,可见是个好人,奴家因事……,不得不做出此等下贱事情来试探先生,还请先生原谅奴家的自作主张。” 两次试探。 一次,是试探白贵动没动色心。第二次,则是试探白贵能不能忍住外来的诱惑。 此外,她之所以做出此等下贱事,也是为了试探她的夫君泾阳君在这里没有。 泾阳君虽然软禁、冷落了她,但泾阳君可不见得会漠视她这个妻室在外面乱搞。 她虽不清楚为何此刻监视她的水兵没有动静,但白贵不管如何,如今是她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必须把握住,容不得她再多思索了。 “我见小娘子你仙姿玉色,可见非是常人。” “即使家贫,但以小娘子的姿色和谈吐,亦能觅得上佳夫婿。” “不可能沦落到牧羊的地步?” 白贵紧皱眉宇,询问道。 他说的也是事实。 洞庭三龙女虽说是个年轻的小娘子,但女子到了及笄之年,基本上都已经许了婚事,不可能到了二十岁,还没有夫家。这种情况,虽有,但极少极少。 唐太宗时期,更是规定了,男子二十岁以上,女子十五岁以上如果还没有结婚,就要多交纳赋税,并且罚款。 “这……” “这也是奴家向白先生诉说的事情。” 三龙女想到凄苦事,美眸含泪,“奴家本是洞庭龙君的三女儿,被父母许配给了泾阳龙王的二儿子泾阳君,泾阳君喜好渔色,日益对奴家嫌厌了起来。奴家气不过,就找到了舅姑,想让泾河龙王劝说,但泾河龙王极为宠爱泾阳君……” 舅姑,就是古代的公婆。 “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朱庆馀《近试上张籍水部》 后面的事,三龙女即使没说,白贵也明白了。 远嫁女,就你一个是外人。泾河龙王即使再明事理,但肯定会向着自己儿子。这一来一去,时间长了。泾河龙王也会不耐三龙女的“挑事”。 是的,挑事! 在泾河龙王看来,泾阳君沾花惹草,可不见得是什么错事,这可是为他们泾河这一龙脉开枝散叶,妥妥的正经事。 延续家族,不管是凡间,还是神仙,都是一件大事。 再说帮亲不帮理……才是正常。 当然,站在三龙女这里来看,泾阳君就有些不识好歹了。她可是下嫁,泾河水脉可比不上洞庭湖,洞庭龙君比泾河龙王更高一等……。 “奴家自知是因善妒而导致此祸事。” “但泾河龙王软禁奴家在此牧羊,乃是羞辱奴家和生父,奴家有一事相托于君,这是奴家用心血写的血书,只需先生将此尺书投于钱塘或者洞庭,奴家就会得罪……” “钱塘江龙王乃是奴家叔父。” 三龙女泣道,从袖中取出一卷羊皮书,塞到了白贵手中。 两人不免手指相碰。 抬头,互望,三龙女粉颊染上了一层羞色。 “三娘子不必着急。” “洞庭虽在吴地,距离泾阳千里之遥,但贵受人之托,必会忠人之事,更何况三娘子你……” 白贵言道。 他刚才西游,没想到,就碰上了这么一桩好事。 不提别的,施恩给洞庭龙君,他得到的回报绝对不会少。 别看四海龙族在西游中貌似是个跑龙套的配角,但四海龙族能占据四海,绝对实力不简单。四海龙族之外的这些龙王,亦不可忽视。 “白先生……,时候不早了,再过一会,恐怕泾阳君会生疑。” 三龙女低着螓首,粉颊染霞,轻声提醒白贵道。 “是是是。” 白贵连道,接过了羊皮卷,同时也收回了手。 他正待走的时候,又看了一眼三龙女,峨眉星眸,瑶鼻樱唇,容颜倾城,肌肤若雪,身姿婀娜,一双含泪的杏眸,更添几分娇柔,动人心魄。 “泾阳君应该被郑道士施法暂时屏蔽住了。” “所以……,我这算是夫目前犯?” 白贵没由来的想到了这一点。 451、亲赴洞庭,白贵的毒计(求全订) “三娘子,你再和我说说,你父王和你叔叔的性格,不然我即使面见了洞庭龙君或者钱塘龙王,言辞恳切,但……若说错了什么话,那就悔之晚矣了。” 白贵顿了步,询问道。 他知道泾阳君被郑道士的法力屏蔽了感知,现在郑道士还没传音入耳让他走,那么意味着他不必如此急忙立刻离开。 多一份情报,就能多一份应变自如旳把握。 况且也如他所说一样,三龙女这件事,泾阳龙王这一脉有错,但谁知道洞庭龙君或者钱塘龙君是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那种娘家人。 因家丑不能外扬,所以这件事就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让三龙女在泾阳继续受罪。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白贵解释道。 他想了想,再补了一句,“燕可伐欤,为天吏可伐之矣。” 三龙女现在让他千里携血书奔赴吴地洞庭,是以情打动洞庭龙君或者钱塘龙王,让他们前来救自己。 这固然算“师出有名”。 但这算小事,还是大事,就完全看洞庭龙君如何想了。说小事,只是儿媳被公公稍加惩戒,算不得什么大事。说大事,堂堂洞庭龙女被施法禁锢在泾河边上,做牧羊这种活计,这是在侮辱洞庭一脉。 所以,如此一来,主动权在洞庭龙君手中。而不在他和三龙女手上。传书能否救回三龙女,这件事,还待两可之间。 如今白贵问洞庭龙君和钱塘龙王的性格,一是为了他应变方便,二则是做说客说动洞庭龙君、钱塘龙王时,多上几分把握。 燕可伐欤,是一个典故。 战国的时候,沈同问孟子,燕国可以攻伐吗?孟子回答,‘可以,燕国燕王哙不经天子同意,私自将爵位禅位给子之,子之也不能不经过天子同意从燕王哙那里继承王位,现在燕国无道,当然可以攻伐。’ 后来,齐国攻打燕国,灭掉燕国,攻占其地。于是有人就问孟子,‘您鼓励齐国攻打燕国吗?’孟子说没有这种事,沈同只问我,燕国可不可以攻伐,我回答是,燕国无道,可以攻伐。但攻打燕国的国家,必须是“天吏”,也就是周天子所认同的国家,受了天子的旨意,去攻打无道之燕。即“为天吏可以伐之。” 现在白贵直接对三龙女说,‘燕可伐欤,为天吏可以伐之。’。这句话的言下之意是。一者,我去当说客,去你娘家说的时候,将这件事以他的巧舌,小事化大,让洞庭龙君师出有名,救你回去。二者,现在泾河龙王这一水脉,既然和你闹得不可开交,你是原来的儿媳,手里有没有泾河龙王或者泾阳君的罪证,交给他,直接定罪泾河龙王……。 “这……,且容奴家细思一下。” 三龙女听了白贵这一番话,亦觉得在理。洞庭龙君确实待她这个女儿不错,可这么些年过去,又涉及到了这一件“丑事”,洞庭龙君的态度,她先前还有一定的肯定,洞庭龙君会救她这个女儿。 但如今被白贵这般一说,她心底瞬间就有些不安了。 赌不起。 她美眸流转了一下,认真看了一眼白贵,越发觉得白贵不简单。 简简单单几句话,不仅表露出了他自己的学识,更是将此事剖析的清澈透底。 白贵握着素白折扇,点了点头。 他说这一番话的目的,可不仅仅简单于此。 千里传书,确实是会施恩洞庭这一龙脉。但千里传书,做的只是信使的活计。做信使的活计,固然有恩,可哪有做一个说客,外交使,对三龙女和洞庭龙君施的恩更大。 没有机会,他也要创造机会。 “三寸之舌,强于百万雄师。一人之辩,重于九鼎之宝。”——《战国策·东周》。 “我叔父钱塘龙王脾气暴躁,甚宠于奴家,若是听闻奴家被囚禁在此,必定会勃然大怒,不会顾忌些许杂事,但我父性格沉稳……” 三龙女对白贵款款一拜,接着说道。 她的目光,在看待白贵的时候,多了一道和以往不同的神色。 “至于泾河龙王和泾阳君的罪证,虽有一些小罪,但这点小罪无伤大雅。我这就书写于君。” 她又道。 …… “好徒儿,可是成了?” “贫道看那小娘子的神态,就知道这件事十有八九是成了。” 等白贵离开三龙女牧羊地的时候,郑道士一向不苟言笑的面容,此刻亦挂上了淡淡的喜色,说道。 他施法屏蔽泾阳君和一众水兵的感知,用的法力不少,可没空偷听白贵在于三龙女说些什么。只看到了两人的动作、神态。 “三龙女让我传书于洞庭,解她之危。” “至于三龙女动心与否,徒儿暂且不知,不过料想她应是对徒儿有意了。” 白贵顺口回道。 郑道士喜道:“果然如此,你天生一副好皮囊,能让你师娘勾引你。如今你若救了洞庭龙女,她定然会倾心于你……” 两人再交谈了几句。 为防止洞庭龙君生疑,所以郑道士命白贵只骑快马、坐舟船赶往洞庭湖,不允许他施展道术,快人一步。 郑道士尽管只传给了白贵一道造畜术,但一些神行符还是不缺的。 过了大概十余日。 白贵一路紧赶慢赶,总算到了洞庭湖。 在洞庭湖附近,有一颗大橘树,名为社橘。这一颗大橘树参天而立,树干虬曲苍劲,挂着红丝绦,随微风而舞动。 在树下,立着一个神龛,石板砌成,两三尺宽长。 神龛里面供着水龙王。 白贵按照三龙女的嘱托,解下腰带,挂在树梢上,又用手指叩社橘三下。 不时,就有甲兵从神龛中走出,尺寸小人化作正常人大小。 “不知贵客缘何求见龙王?” 甲兵问道。 白贵信口胡诌了一个理由。 甲兵也不疑惑,毕竟也没多少人敢在洞庭龙君面前放肆,他带白贵走到洞庭水畔,脚尖一落到水面,瞬间湖水化作两半,露出向下的一条阶道。 水底龙宫,皆是锦绣楼阁。 在水底中,到处都是宝石美玉铺地,道旁亦生长着各种奇花异草。 甲兵揭开水精作的门帘。 引白贵入了专门接待外客的灵虚殿。 白贵耐心等待。 过了大概一个时辰,殿内走进了一个披紫衣,戴金冠的中年儒生。 “小友为何到我宫室?” 中年儒生问道。 白贵一听闻此话,就知道眼前人应是洞庭龙君了,他从紫玉做成的座椅上起身,拱了拱手,说道:“在下姓白名贵,长安应考士子……” 他将三龙女的事情一一道明,并递上了血书。 洞庭龙君见此,亦是动容。 然而他将血书收到袖中之后,却仅哀咤。只说白贵这“陌上客”千里传书,义气云云。并说是他给三龙女挑错了婚事,导致此事。但并没说,该对此事如何处置。 白贵也不疑惑。 洞庭这一水脉和泾河这一水脉,相当于两国。现在三龙女被泾河龙王囚禁在泾阳,虽然凄惨,但两国邦交,岂是易于之事。 洞庭龙君听到此事,虽有可能直接勃然大怒,杀到泾河抢回自己的女儿。 但他听三龙女口述,知道洞庭龙君处事稳重,性格沉稳。这般“大快人心”的事情,洞庭龙君绝不可能自己去做。 “将此事通知龙后。” 洞庭龙君沉吟一会,说道。 身旁的蚌精侍女正要领命,走出殿宇。 白贵眼睛一闪,明白了一些东西,他走出来,说道:“现今三娘子并无性命之忧,只是暂做些屈辱事。大王若是禀告龙后,只不过徒增一人伤心。” “依贵之见,这件事还是先不要告诉龙后。” 他万万没想到,这洞庭龙君也是个老奸巨猾的家伙。将这件事禀告给龙后,看似合情合理,毕竟女儿受了委屈,不可能不让当娘的知道。 但解决了这桩事,然后让龙后得知,和未解决这桩事,让龙后得知。这就不是一码子事。 洞庭龙君若真想解决这件事,依照仙神的实力,最多半日,这件事必然解决。 “龙后知道自己女儿受了委屈,一定会求洞庭龙君想办法解救,但洞庭龙君必会推诿此事,毕竟说起来,泾河龙王是不如洞庭龙君,但都是一地的龙王,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龙后见此,定然哀怮。这就可借此引出钱塘龙王,钱塘龙王和洞庭龙君是亲兄弟,龙后伤心,这事瞒不过钱塘龙王,而钱塘龙王性格暴怒,又受过他大哥‘恩惠’,这样一来……” 白贵心道。 这钱塘龙王颇为可怜,被自己亲大哥算计的死死的。 “哦?” 洞庭龙君挑了挑眉,看了一眼白贵,略微惊讶。 他不认为白贵看穿了他的计策。若说他不疼爱自己女儿,那定然是假的。但作为一地龙王,束缚颇多,不可能就此真的不顾一切去解救自己女儿。 稍以计策,就能达成目的,而自己毫发无损。 这计划天衣无缝。 “贵有一计,或可解大王燃眉之急。” 白贵拱手道。 钱塘龙王的遭遇与他无关。但他来到洞庭,可不仅仅只想领这一份功劳。况且他听三龙女说,钱塘龙王性格暴躁,曾有伤人事件,若真让钱塘龙王去救三龙女,到时候生民受罪,亦是削减了他的功德,得不偿失。 “什么计策?” 洞庭龙君奇道。 “泾阳君是泾河龙王的二儿子,备受泾河龙王和龙后宠爱。但泾河龙王还有嫡长子,如今泾阳君犯事,泾河太子必然得知。“ “大王担心两国邦交,所以不敢轻下政令,这点贵心知矣。” 白贵捧了洞庭龙君一句,然后再道:“民间尚有谚语,百姓爱幺儿,天家爱长子。现在泾河龙王宠爱泾阳君,是取乱之道。” “大王想要接回三娘子,只需一计。” “大王派遣使者,邀请泾河太子赴宴,言当年挑选夫婿之时,泾河不过小脉,何以娶得贵女?不外乎泾河龙王昔日承诺,王位让于泾阳君。” “如此一来,泾河太子自忖,定然料到大王已经知晓爱女被囚禁之事。大王可借此顺水推舟……,泾河太子若想保住太子之位,必然会以泾阳君“失德”发难,同时为了寻求外援,亦会将三娘子送回洞庭……” 他缓缓说道。 再坚固的堡垒,都是从外部攻破的。 “好好好!” 洞庭龙君听到白贵的计策,眼睛顿时大亮,连道了三声好字,赞道:“不费一兵一卒,让泾阳水脉内乱,并且送三娘子回到洞庭。” “你这书生,若有君王用你,必会大治。若不用你,朝堂颠覆。” “卿在,安邦定国。卿不在,天下大乱。” 洞庭龙君摇了摇头,点评道。 他当日之所以将龙女下嫁给泾阳君,想法还真的没这么多。只是看泾阳君相貌堂堂,亦是一表人才,下嫁之后,闺女凭持自家威风,今后日子好过些,断没有泾河龙王为此许下什么诺言。 但这话若是他直言告诉泾河太子,泾河太子不信也得信。 天下岂有废太子存活之理?! “大王谬赞。” “贵乃儒生,所学皆是从于书册,些许指手画脚,大王不嫌弃,贵已经是感谢万分了,当不得大王如此评论。” 白贵谦虚道。 他有数个世界的学识在身,定点小计策,不是什么难事。 洞庭龙君闻言大笑几声,不置可否。 这仅是白贵的谦虚之言,他要是当真了,那就成笑话了。 不过白贵的计策也说到他的心坎里去了。他之所以顾忌重重,就是因为亲自出手,牵扯甚广,甚至可能会犯天条。但如今白贵给他提出计策,他不用废一兵一卒,只以心计,就能达到目的。 这般手段,鬼斧神工,不是谁都能想出来的。 “发请柬,请泾河太子前来洞庭赴宴。” 洞庭龙君当机立断道。 他虽然想着利用钱塘龙王这个亲弟,但能不利用就不利用。白贵的计策更好一些。 “另外,这件事暂且不要告诉龙后,以免她伤心,泄了秘,让吾弟得知。” 他又补了一句。 452、三龙女得救(求全订) 灵虚殿内。 蚌精贝女鱼贯而入,将一盘盘珍馐放置在青玉做成的案几之上。而在殿内,亦是多上了一人。 这人一身鱼鳞甲,脸色方正,身材魁梧。 正是泾河太子。 “伯父昨日派了请柬请侄儿过来,说是有事相商,不知所为何事?” 泾河太子捧起酒觞,一饮而尽,惴惴不安的问道。 他可是心知,现在泾阳还囚禁着洞庭龙君旳三女儿。他来洞庭赴宴,不亚于身赴虎穴。 不过他面色正常,并无遗漏出任何不正常的神色。 “可惜了。” 殿内上首处的洞庭龙君不言,而坐在下方,与泾河太子对坐的白贵,浅酌一杯水酒,看了一眼泾河太子,啧啧暗叹道。 他一连数次叹息,让在座的泾河太子顿生疑惑,心中警铃大响。 “莫非是事情败落了?” 他咽了咽口水,内心担忧。 “你这书生,为何见到本太子连声叹息。” 泾河太子忍不住发问道。 “我叹太子祸事临头,而不自知。” “本以为太子不过一庸碌俗人,却不料仪表堂堂,故此可惜。” 白贵用玉筷夹了一口切的极细的鲈鱼丝,用舌尖品尝鲈鱼滋味。来到吴地洞庭,不尝一下鲈鱼脍,绝对是一件憾事,他边吃边说道。 “是何祸事?” 泾河太子心中有鬼,听到白贵这句话,哪敢细思,连忙盘问道。 白贵按照原定计划,说道:“泾河不过小脉,泾阳君更是你父次子,缘何能娶得洞庭贵女,太子可知否?” “昔日泾河龙王前来求亲,言说愿将王位让给泾阳君,小脉之君可配大脉之龙女,所以大王才答应了这一件婚事。” 说罢,他又慢条斯理的夹起了面前的菜肴。 泾河太子没有喝酒赴宴的心思了,他吓得面容失色,“是吾弟让你们设宴暗杀于我的?这是鸿门宴?” 滥杀神祇,会触犯天条。可他只是泾河的太子,没有继承泾河龙王之位之前,算不上什么神祇。 白贵和洞庭龙王不语,继续饮酒。 泾河太子此番话,亦在他们的意料之内。 假使泾阳君和洞庭龙君未曾闹掰,这种场景,说不定还真的会发生。不说杀掉泾河太子,仅仅将泾河太子囚禁在洞庭龙宫一段时间,这后果也不是泾河太子所能承受住的。 至于泾河太子拒绝赴宴? 那不可能! 因为泾河太子代表的就是泾河水脉,如果泾河太子拒绝赴宴,那就是不给洞庭龙君面子。再者,两家现在是亲家。泾阳君和泾河太子再有间隙,也得顾及一下泾河的脸面。 “我有一件事,要告之伯父。” 泾河太子吓得半死,连忙走出席位,跪在殿中,对洞庭龙君说道:“伯父爱女和吾弟有了间隙,现今被囚禁在泾阳……” 他将这一件事,添油加醋的告诉了洞庭龙君。为的,不仅是保住自己一条性命,同时亦是为了断去泾阳君的一道助力。 “竟有此事?” 洞庭龙君眼睛微眯,状作大怒。 “还请伯父息怒。” “小侄这就回到泾阳,带走弟媳,前来面见伯父。” 泾河太子许诺道。 现在他也顾不得泾河龙王的感受了,先保住自己小命再说。再者说,泾河龙王想要传王位给泾阳君,那就是对他不仁不义。这场宴会在他看来,若没有他这副言辞,说不定早已经变成了他的夺命宴。 另外,不管泾河龙王是否曾说过那句话,这话不管真假,总之,这是他一次发难的好理由。 借此之机,彻底毁掉泾阳君继承王位的可能……。 洞庭龙君和白贵按照计划进行,在放走泾河太子之前,让泾河太子写了一份契约,必须将三龙女送回洞庭的契约。 这契约一写,泾河太子就相当于彻底和泾河龙王一刀两断。 毕竟泄密给洞庭龙君,可不是一件小罪。 …… 大约过了一日。 泾河太子带着三龙女,伤痕累累的来到了洞庭湖。 “泾阳君不讲仁德,苛遇寡人爱女,寡人打算传告天下水脉,小女与泾阳君和离,不知贤侄以为此事如何?” 洞庭龙君捋了捋胡须,目光看向泾河太子。 泾河太子自然大喜过望。 一旦将三龙女和泾阳君和离的消息传遍天下水脉,泾阳君必定威望大减,被和离抛弃的龙君岂有什么威望可言。 “此事,小侄愿意作证。” 泾河太子道。 他此次趁泾阳君不备夺走三龙女,和泾阳君早就大战了一场。现在兄弟两人之间彻底成了仇雠。休说这件事是真的,即使是假的,他都愿意前去作证。 泾河太子将三龙女送到了洞庭龙宫,在得到洞庭龙君给他想要的保证之后,就拖着一身疲惫之躯,重新回到泾河。 等泾河太子走后。 父女见面,泪眼湿巾。 同时,洞庭龙君也将此事告知了龙后,母女二人,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娘亲,女儿先回宫梳妆打扮一番。” 三龙女抬眸小心翼翼看了一眼白贵,然后对着龙后道。 这种小事,龙后自不会拒绝。 宫女带着三龙女从灵虚殿内离开,前往后庭。 “白生,你此次千里传书,又施计救下本后爱女,功劳甚高,不知你想要什么赏赐?金银珠宝等物不用提,这些东西,在龙宫内,视若糟糠。” “至于功名利禄,以你的学识,科举估计有若探囊取物,亦不用赘言。” 龙后是个美妇人,风韵犹存,此时一脸慈和的看着白贵,笑道。 她刚才可是看到了三龙女在看待白贵的不同神色,久经世事的她,哪里看不出来,这是三龙女对白贵看上了眼。 只不过直接开口提亲,未免不美。 “这……” 白贵怔了一下。 金银珠宝、功名利禄不用提,那么回报必然就涉及到了仙家之物。而仙家之物,要了一样,后面几样,必定会缺。 要法,那么缺财、缺地。反之要其他的,亦是会缺。 不可能说财侣法地一起要,那样就显得太过贪心。 他只想了该如何施恩,却没多想,该如何索要报酬。 “龙宫所赠,必定丰厚,贵不才,所见皆是浊世俗物,见识有限,愿久思之后再言,还请龙后勿怪。” 白贵躬了躬身,推脱道。 三龙女既然已经对他有情。那么财侣法地这四样自然自来。他此刻暂时不考虑这奖赏,则是为了今后更大的报酬。 一点小财小利,还不值得他费如此大的功夫。 洞庭龙君和龙后笑了笑,就点头同意了此事。 一介凡人,即使再要宝物,又能要什么东西。这点东西,对于龙族来说,不过沧海一粟。 不久后。 一打扮的富贵逼人的窈窕淑女就从珠帘走了出来,身披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一袭淡绿色的长裙,银丝线勾出几片祥云,胸前是宽片淡黄色锦缎裹胸,娉婷婀娜。 “奴家见过白先生。” “此次多谢白先生的援救之恩了。” 三龙女对白贵盈盈一拜道。 好闻的香味迎面扑来。 年轻少妇的动人韵味,远比含春少女要美艳的多,娇艳欲滴。像是晨曦时盛开的花朵一样,轻轻一戳,就会吐露凝珠。 “请起,请起……” “三娘子不必如此多礼。” 白贵向后退了半步,虚扶道。 453、殷开山,唐僧的姥爷(求全订) 接下来旳数日。 白贵在洞庭龙宫暂居。 三龙女每日都会带着白贵游览洞庭美景,款待白贵这个恩人,偶尔也会上岸,前往吴地、楚地,逛逛人间。 两人如胶如漆。 同时,三龙女也私底下传了白贵修道功法。道经不师授,则行之不灵。但洞庭龙君可是神祇,传授给白贵功法,相当于神灵传功,给开了一定的权限,所以借此修炼并无什么大碍。 然而,就在此时,白贵提出了致辞。 “贵本是自武威前往长安,应制科举,偶遇三娘子你,遂千里传书。现今既已功成,在下也该回返长安,准备明年科举事宜……” 他道。 他脑子可没糊涂。 谎言也得有始有终。 来之前,他给三龙女编撰的身世,就是前往长安,准备参加科举的士子。虽说科举即使考中了,或许也没有傍着三龙女这富婆得到的东西更多。 但这不一样。 吃软饭,也不是乱吃一通,要有技巧。想要软饭硬吃,就得表现出不打算太多依赖洞庭水脉的态度。 伸手去要,和别人拱手相送,这里面可差着门道。 另外,还有一点。 郑道士可是等着他出来,回递消息。虽说靠上了洞庭水脉,郑道士就有些可无可无了。但现在还不是和郑道士撕破脸皮的时候。 “白郎,你要前往长安参加科举,奴家知你心志,断不能阻你前途,不过你这一路上,也得有个照料的人……” 三龙女粉颊泛红,低声说道。 当人间王朝的朝官,看似有生老病死,相比修道,是一件无用功。但实则不然。在人间王朝中,立下大功德之事,或者位居高位,今后修道,或者转世修道,都会有气运相助。甚至有些朝官,因清廉等事,会被天庭授予一定的官职,领两份俸禄。 借人道龙气修行,事半功倍。 可能有的修道士一辈子苦修,都比不上别人先历红尘,走宦途,再修道几十年的成果。 例如酆都的崔判官崔珪,就是唐高祖李渊的驾前之臣。死后,到阴司做了掌管生死文簿的酆都判官。 “不可!” “科举之前,我应该心无旁骛,勤习典册。若三娘子你去了,一定会乱我心神,扰我定力。” 白贵断然推辞道。 三龙女轻嗯了一声,亦不辩解。 白贵不让她跟着去,却不代表她在长安不会偶遇到白贵。反正可供钻营的点子多着呢,没必要在这会和白贵争辩,闹得两人都不开心。 等白贵深夜读书寂寞空虚的时候,她上门,红袖添香,白贵再是正人君子,亦会把持不住,哪有什么呵斥、拒绝的道理。 …… 出了洞庭湖。 龙宫水府赠送了白贵一些珠宝,当做盘缠,并且也赠给了一匹千里良驹,当做脚力。 白贵骑马,信马由缰,北上长安。 沿路上,他也做出了一副苦学的模样,在马背上的时候,都会偶尔从书箧中抽出经书苦读。到了客栈、驿站,秉烛夜读亦是常事。 路上,遇上了来寻他的郑道士。郑道士听闻白贵已经差不多搞定了洞庭湖三龙女,立即大喜。后又听到白贵准备考科举,皱了皱眉,也没多说什么,只当这是白贵自不量力。 科举,哪是那般好考的。 不过郑道士没有干预白贵,任由白贵去了长安。 这一次前往长安就没有下洞庭那么着急了,大约赶了半个月的路程。 终于在关中大雪飘飞的时候,来到了长安。 演戏要演,就得演入戏了。差着一步,就是破绽。 前往洞庭之前,他已经在长安客栈租好了房间。所以这时,也不必太过忙前忙后,寻找落脚地。 尚书省礼部试多在开春的二、三月科考。 这点白贵早就路熟。 “上一次在大唐科举,还能住在金仙观,客栈虽好,可难免冷清一些。没有了公主暖塌,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鸣凤客栈,地字三号房,白贵看完经书后,砸了咂嘴,暗想道。 他对大唐科举,早就驾熟就轻,说实话,也无须复习什么。只要朝堂不昏庸,录取他为进士,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将此世的儒经看了个遍。 “不过大唐科举和明清科举不同,想要中举,得先扬名,有考官温卷,并未位列名士榜……” 白贵在素笺上写写画画,忖道。谷揦 门第、名望、才华、时机等等,都是可能影响在大唐科举中举的关键。门第他没有,只是个挂靠在武威城青山观的道士,但有祠部牒,算是一个正经道士,科考没问题。 如今,他差的只有名望。 “听说明日乃是殷相的五十大寿,你我回房,早点写好给殷相的祝寿诗,若是得蒙殷相看重,此次科举就有望了。” 屋外,走廊上,传来两个士子的窃窃私语。 声音压得极低,唯恐别人听见。 鸣凤客栈,位于兴仁坊,主要招待的就是每年应考的士子。所以客栈的名字,也起名为鸣凤,寓意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同时,鸣凤亦是有“贤者”的雅意。 “殷相?” “应该就是殷峤殷开山了。” 白贵闻言,细思道。 殷峤,字开山,是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在历史上,殷峤是在武德五年,讨伐刘黑闼的路途中病死。但在西游世界中,殷峤并未病死,反倒现在官居吏部尚书,为吏部天官。并且加平章事,是大唐的宰相。 若是按照西游历史,在贞观十三年,唐僧生父陈光蕊应试中举,御笔亲赐状元。陈光蕊在游街的时候,被当朝宰相殷开山之女殷温娇抛中绣球,二人结为夫妻。 次日一早。 鸣凤客栈暂居的士子,鱼贯而出,齐刷刷的前往殷府,投上拜帖和祝寿词,以期殷开山能赏识他们的才华,邀他们入府赴宴。 殷府外院,两三百名士子焦急等待。 虽说这些士子有求于人,但殷府也不曾苛遇,而是在外院另设流水宴,请这些士子大快朵颐。 当然,流水宴的菜品比内院的无疑要差了不止一个等次。 白贵也落座在了殷府外院流水筵席之中。 “请闻喜裴氏裴凌入内院上座。” 门子走出隔着两重院落的月门,对着在场的士子,高声唱名道。 闻喜裴氏,乃是当世的世家大族。闻喜,即闻喜县,是闻喜裴氏的郡望。 众士子见此,刚提到嗓子眼的心又落了下来。 一个华服少年出列,对门子拱了拱手,就径直入了内院。 俄顷。 又有一门子出来,喊道:“请范阳卢氏卢偭入内院上座。” 范阳卢氏,五姓七望之一。 不少士子面色凄惶,摇头叹气。 虽说这些世代簪缨的子弟普遍比他们的才学要高上一筹,但寒门之中,亦不缺少芳草。现在一连两次,都是高门子弟。让他们心中,也不禁揣测万分,是不是这位殷相亦是只重门第,而轻才学之人。 但下一刻,门子的喊声,让他们面色一缓。 “请清河马周入内院上座。” 清河,即清河县。清河县是清河崔氏的郡望,并不是姓马的郡望。所以这清河马周,清河只是一个户籍地,而非郡望。 清河马周,意味着便是寒门出身。 继而,一素服儒生走出席位,面色清瘦,对门子一拜之后,入了内院。 门子一连叫了十几声。 有贵胄,亦有寒门。 但贵胄多,寒门少,仅有三四人。 到了第十七次的时候,终于念到了白贵。 “请武威白贵入内院,上座。” 门子喊道。 刹那间,众士子不免交头接耳的小声谈论了起来。 贵胄子弟优秀,那是常事。所以念到范氏子、崔氏子等等的时候,他们虽有讨论,但也仅局限于羡慕一下这些人的身世。可到了寒门子弟这里,这就意味着寒门子弟是真正靠着真才实学跻身入内的,自然讨论的声音更大一些,讨论的内容更多一些。 “武威白贵?凉州人?没听过这人的名声。” “马周好歹字写的不错,在长安小有名气,经常帮达官贵人代写书信……” 几人议论道。 白贵不理不睬,照着前面几人的样子,施了一礼,即入了内院。 这固然是他在寒门士子中扬名的好机会。但可惜,什么叫扬名。扬名不是在寒门弟子中扬名,而是在达官贵人中扬名。寒门士子中有名气,那不叫真正的扬名。 内院,达官贵人满座。 紫袍、绯袍、绿袍,皆是显贵朝官。 454、红袖添香(求全订) 婢女引着白贵到了殷府内院设旳空座。 这空座只是一案几,没有胡凳,在案几后面则放着尺半竹席。 空座是末座,一座一座往下加的。 待会若是还有士子入内,就会坐在他的后面。 白贵撩起衣袍,入席就座。 落座之时,符合仪礼,落落大方。 在场的达官显贵看到这一幕,皆是暗中赞叹不已。 古代,看一个人的学识,往往先看一个人的修养。儒和礼是分不开的,跪坐这是古礼,如何坐,怎么坐,迈的步子如何,都会有一定的规定。 礼要是做足了,那么学识也定然不差。 场中众人,皆是高学之士。 白贵也有意藏拙,所以在众人之中,虽能让殷开山眼前一亮,但还没到有意提问他,让他上前答话的地步。 过了半刻钟头,前排的一种紫袍官员将诸生投递的名刺和祝寿词一一揽阅完毕之后,又挑选了十来名士子入内院就坐。 席间,殷开山出了几道题目,命诸生作答。 白贵和光同尘,所答虽不足以跃居诸生之上,但亦在前列之中。 而最让白贵脱颖而出的,还是白贵磨炼了多年的书法,已经自成一体,与前朝书法不同,让人眼前大亮。 “陛下最是喜好书法,广揽名帖。你今科即使不中举,入中书省,做个舍人,起草文书亦是可行。” 殷开山点评白贵道。 如果说科举是普通的高考,考上了就能进大学,当官。那么善书法,就相当于艺术类加分一样,书法写得好,入宫当个舍人,是很常见的一种做法。 当然,这个舍人,可不是中书舍人这五品官。但凡进了“省”(省,是宫殿名),帮助官员做事的书吏,都可以称呼一声舍人。 至于李世民喜好书法,尤其喜好王羲之的书法,这是朝野皆知的事情。 “谢殷相推举。” “学生还是想一试今科进士科考试。” 白贵上前,对殷开山施了一礼,说道。 前辈提携,晚辈道谢。 官场上很常见的一件事。 但等白贵这“谢殷相推举”五个字一出来,殷开山顿时哑然失笑,又好生看了一眼白贵,暗中点了点头。 他认可白贵的书法,所以说白贵的书法,可到宫中做一个舍人。现在白贵说谢过他推举,则是一言两意。 不仅谢他推举舍人,也是谢他科举温卷。 打蛇随棍上,是个聪明人。 然而这一些小雅趣的“冒犯”,对于他这一个当朝宰相来说,并不为过,相反,亦是极为受用。 毕竟这些士子缘何投名刺拜府,原因他自然知道,有这个前提因素,再加上白贵借题发挥,那么便一点也不突兀,答应也就答应了。 殷府宴罢,回客栈。 次日,白贵和数个寒门士子便声名鹊起,在名士榜中位居前列。 在宰相家中扬一次名,胜过在乡间里巷的数年苦功。 …… 深夜,月明星稀。 客栈内,灯火如豆,映在经书上。 白贵默诵经书。 书读百遍,其义自见。 他虽然对儒经已经滚瓜烂熟,但每读一次,都会有不同的见解。尤其春秋本经,熟读之后,对国策、纵横术等阳谋断国、阴谋诡计,亦是愈发熟练。 忽然。 灯火微微,一阵微风吹拂。 有一股暗香来袭。 白贵识得这香气,正是三龙女的香气,他稍微一偏脑袋,就看到穿着一袭宫装华服的三龙女凑了过来,明媚动人的脸蛋微微晕红,杏眸中似乎蕴着情意。谷味 “白郎,奴家这些日子在洞庭中辗转难眠,不敢来找你,害怕耽误了你的功课,但洞庭太过孤寂,也没什么有趣的,只能循着私心来到长安……” “你不会怪我吧。” 三龙女纤纤玉手绞着翠裳,低着头,羞愧道。 “你能前来,可见是对我的情意。我虽然生气,但见到你,这气话也不好说出口了。” 白贵顺口说道。 他早就猜到,洞庭龙女会按捺不住,前来洞庭找他。 说着话,他握住洞庭龙女的皓皖,用力一拉,美人入怀,“今夜良辰美景,三娘子你能前来看我,我亦是心悦。” “至于科举之事,你也不必担心。五日前,我去殷相家中投了名刺,被殷相看中了眼,今科科举,虽不至于十拿九稳,但还是有一定把握的……” “当真?”三龙女杏眸中暗含惊喜,也顾不得白贵的大手在他身上游走,急问道:“白郎今科科举有望了?” 她知道白贵有才,有大才,这点她父王洞庭龙君亦是对她明言过了。这次她能脱得龙潭虎穴,亦是多亏了白贵的计策。 但有才,不一定代表着能中举。 能中举的,十有八九都是世家子,鲜少见到寒门子弟。 如今,若白贵真的被殷开山赏识入眼,那么背景这一方面,就相当于补齐了。论才华,洞庭龙女自信白贵不会输给任何人。 “定然当真!”白贵恋恋不舍的将手从洞庭龙女的身上收回,指着桌上已落满墨迹的纸张,说道:“这是殷府祈福用的青词,殷府知我曾经在道观中修行过,所以请我做青词,然后送到道观中醮法祈福。” 青词,是道家斋醮仪式中献给天神的奏告文书,是祭祀词文。 大户人家,基本上都会崇佛信道,每到固定的日子,就会到道观或者佛寺中,进行祈福。而祈福,则需要青词,这青词中,写的就是对自己或者家人的美好祝愿。 而写得好的青词,往往极为难求。 青词好,一是书法好,二是文采好。 殷府也有心提携白贵,因白贵是寒门,又曾是道士,所以这写青词的活计,就交给了白贵。写一篇青词,值十贯钱。 钱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少。毕竟白贵现在名气不大,名气不大的书生写的文章,不说一文不值,但也卖不上什么好价钱。 洞庭龙女看了一眼青词,美眸略带讶然,她父王是洞庭龙君,每年凡人烧给洞庭龙君的青词也不在少数,可看到白贵写的青词,她顿时觉得,原来的那些人写的青词,当真不入流。 两人聊了一会,夜色渐暮。 “白郎,奴家该走了。” 三龙女脱了白贵的怀抱,起身道。 但她这一走,又没走开,被白贵又锁住了皓皖。 洞庭龙女也不是什么初出茅庐的少女,而是温婉少妇,见到白贵的模样,就知道他起了什么心思。 但她对此亦不抗拒。 她深夜跑到白贵的房中,意思如何,不辩自明。 “合上窗户。” 情动之际,三龙女不禁轻声提醒道。 “这是三楼,深夜无人,烛火已熄。” 白贵虽说着这话,但亦一只手从丰腴中抽身,准备合上窗户,落下帷幔。 可就在这时,贝齿咬唇的洞庭龙女见到鸣凤客栈后宅有一水井,询问道:“那水井通往何处水脉?” “应是泾河水……” 白贵心奇,好好地提什么水井。 但他还是不免其烦的说道。 八水绕长安,泾河就在其中。这水井通往泾河水脉,实属正常。 “那别关了。” 洞庭龙女迟疑了一会,说道。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对了,白郎,你等会别弄坏奴家的衣裳……” 屋内,芙蓉帐下。 两人同修燕好。 455、龙骑士,放榜中举探花(多谢买军火的小女孩万赏) 翌日,天色大亮。 白贵下床,走到客栈后宅,用接通泾河水旳水井梳洗了过后,然后打了一通拳法,磨炼此世身躯。 在体质上,他已经开通了九牛二虎之力,甚至这九牛二虎之力已经晋升为了震山撼地天罡大神通,但这是体质的潜力,还需他日益磨炼,才能发挥出真正的实力。 出门,前往东市买了一些早饭。 等回屋后,洞庭龙女从塌上醒转,见白贵给她买好了早餐,美眸微红,感涕道:“奴家这才知道,果真遇到了良家。以前泾阳君待我,非打即骂,现在有君,奴家觉得以前的苦楚都值得了……” 两人在塌上又恩恩爱爱了一番。 “白郎,这是前代洞庭龙君留下的龙珠,你修道术,又习武术,若有此珠在手,定然会事半功倍。” “每日用此珠泡水,温水服用就是。佩戴在身上,亦会聚敛灵机……” 三龙女从怀中取出一拳头大小,金光灿灿的宝珠,递给了白贵,言道。 仙神虽不分五行属性,但每一个仙神,对五行属性都有偏重。例如白贵,修的是金丹大道,又是编外武财神,更偏金性。 三龙女递给白贵的金龙珠,亦是这样。不管是火属修道士,亦或者土属修道士等等,金龙珠都对其有一定的助益。只不过相比较其他属性,金龙珠对金属修道士助益更大。 “别累着自己。” 三龙女一脸担忧道。 “这龙珠……” 白贵没伸手去接,面带犹豫。 “放心,这事奴家已经禀告过母后了。”洞庭龙女知道白贵担心什么,龙珠可是龙的毕生精华所在,极为珍贵,非是凡物,“白郎对我之恩,岂是一颗龙珠就能答谢的,再者说,你我已经……” 她粉脸遍布红霞,娇艳欲滴。 少妇风情,动人无比。 “难怪曹操这么喜欢做曹贼……” 看到洞庭龙女此刻,白贵才知道人人为何喜欢做曹贼的原因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白贵只能从洞庭龙女手中接过了金龙珠。他一张嘴,这金龙珠就被他施法吞下。 瞬间,这金龙珠的神力就被他炼化了三成,修为亦肉眼可见的慢慢提升了起来。 “再有三颗同等级的龙珠,天仙的功力就能修够了。” 他心道。 这颗金龙珠别看洞庭龙女赠的轻易,但实际上品级并不低,得来的并不容易。他也心知,因为他计策的缘故,让洞庭龙君对他极为赏识,再者他是潜在的、几乎板上钉钉的女婿,所以洞庭水脉才会掏出这么一颗龙珠,赠予他,好助他提升自己的道行,从而和洞庭龙女长相厮守。 不然一介凡人,怎么可能和龙女婚配! 只不过待白贵吞了龙珠之后,顿时之间,情欲大动。 龙性本淫。 他虽能以修为克制,可佳人在怀,哪会故意忍耐住。 二人遂即再上塌。 骑龙……。 …… 次年,二月下旬。 尚书省礼部试。 有了殷开山的赏识,白贵又位列贤士榜前列,再加之书法一流。所以白贵的考卷,很快便被承到了御桌之上。 太极殿,李世民御览众考生的试卷。 唐朝科举制并不成熟,有的皇帝强势,就能对科举横插一手,亲自检阅。有的皇帝弱势,则由臣子掌权。白贵在仙剑大唐景云年间参加的科举,皇帝是唐睿宗李旦,李旦是个著名的懦弱君主,所以阅卷的权力由李隆基负责的朝堂的掌控。谷惡 但李世民绝对是一个强势的皇帝。 “辅机啊,今科之中,我最属意二人,一者马周,常何文理缺乏,但上的奏折往往言之有物,朕曾问过常何,他所上奏折,皆是马周所写,可见此人有才。二者为白贵,此人书法不错,策论亦是条理清晰,久之,必为治国之才干……” 李世民看完礼部呈递的试卷,淡然说道。 辅机,长孙无忌的字。 “此二人或可,但不足以服众。” 长孙无忌皱了皱眉,轻声提醒道。 不是白贵、马周这两个寒门士子不足以服众,能以寒门脱颖而出,绝对会服众。但以这二人为首,无疑就是落了世家大族的面子。 “有朕在,他们二人就可以服众。” “不过……,你所言亦在理。朕虽可以弹压朝野非议,但于此二人,则难免会受他人仇忌,二人乃国士,万不可因此而毁于朕之手也。” 李世民不介意的笑了笑,又抽出三人试卷,说道:“这三人,考卷写的不错,可为上品。” 长孙无忌凑近一看,是博陵崔氏、荥阳郑氏、范阳卢氏的子弟。 这三家,皆是五姓七望之一。 “陛下圣明。” 他捧着弧板,回道。 作为圣天子的李世民,哪能不知道科考,本来就是平衡朝堂的一向政治举措。说提拔白贵、马周二人,但事后又改口,这并不是做什么无用功,而是一场政治作秀。 如此一来,外人得知此事。 可知道,一者,陛下有心限制世家大族,这是政治表态,上行下效,定然会借此遏制世家大族的发展趋势,二者,收寒门士子之心,三者,收白贵,马周之心……。 数日之后,礼部放榜。 白贵名列第五,捞了一个探花郎的头衔。 唐代科举,状元一人,榜眼之所以叫榜眼,就是因为眼有其二,第二名第三名都是榜样。而探花郎,亦是两人,选少年俊美之士遍游名园,探取名花,故名探花。探花按例,亦是往往两人。 (唐代探花并非固定名次,只是挑选俊美之士充当探花。) “宾王兄,不必叹息。” “状元、榜眼,只是个名头,真正的官职确立,则是吏部关试铨选。” 礼部榜下,白贵对马周说道。 寒门之中,有才学的人不少,但此次前来参加科举的人,并不多。马周算是其中一人。而且此次李世民将他们二人并列,不可避免的,两人因为出身,情谊增加了不少。 “此事我也知道,但学了这么多年,若是技不如人也就罢了,可没曾想输在了门第上。” 马周抱怨道。 白贵不置可否,没有多说。 他当过大唐宰执,才知道高层真正的想法。科举,是为了公平遴选士人吗?并不是!公平只是它作为制衡朝堂势力的一个表象。 想清楚这一点,抱怨科举公平不公平,有什么必要。 这玩意,永远都是为了阶层维稳所创造出了的一项制度。当上层建筑需要它平衡的时候,它自会公平。不需要的时候,它自然不公平。 “宾王兄大才,哪怕一时失利,今后亦会大放光芒。” 离开之际,白贵笑道。 “兄亦是大才。” 马周拱了拱手,亦笑道。 他虽然抱怨,可还不至于为此太过置气。寒门士子,吃的苦够多了。这点小挫折,忍忍就过去了。 456、关系户,人曹官(求全订) 隔了数日。 白贵赴往吏部关试,此次关试,他就无须藏拙了。在吏部关试中,他考核上等,又因为进士科位属前列,所以吏部任官时,给了他一个从八品旳门下省左拾遗。 左拾遗顾名思义,就是国家有遗事,拾而论之。算是隶属于门下省的谏官,但和御史台的御史有一定的区别。因为三省本来是内廷,而御史是外廷。所以左拾遗更多的是职司规谏皇帝,在日常中提醒(谏言)皇帝,查漏得失。 这个官职前途可期。 比从九品的秘书郎要更好一些。 譬如白居易,就是先任秘书郎之后,而后过了数年,才升迁到了左拾遗。 在得到这个官职的时候,白贵还有些不敢置信。毕竟绝大多数进士科的进士任职都是九品官,别看仅仅差了一品,但这可是差了好几级。后来,他才得知,吏部之所以这般安排,还是因为他的书法被李世民看入了眼,所以调到了皇帝身边,当了一个左拾遗。 铨选之后,还有五六日的闲置期。 很人性化。 但白贵还是随大流的前往皇宫赴任。 他对大唐的官职早就门清。这左拾遗官职实际上挺清闲的,皇帝出行的时候,陪侍在皇帝身边,监查得失就行。其余时间,就是待在侧殿或者门下省的官舍内饮茶就行。 如果过了七八日。 白贵在皇宫中也逐渐熟络了起来,亦到了能面见圣驾的地步了。 在陪侍君王之前,宫中负责礼仪的尚仪局等部门都会教导白贵这些新任官员一些宫中礼仪。比如碰到了皇后或者贵妃的时候,不能眼珠子直愣愣的盯着看,或者一些宫中的禁忌、称呼问题,都要一一说明白。不然触犯龙威,冒犯天家,可不是什么小罪。 这一日,早朝完毕后,李世民前往立政殿。 立政殿是长孙皇后的寝宫。 帝驾出行,随行人员多了一个绿袍官员,李世民回头望了几眼。 “启禀陛下,这是新科进士白贵,现在为门下省左拾遗。”起居郎褚遂良出列,对李世民说道。 李世民点头,看了几眼,也没多说什么。 过了一会,便到了立政殿。 除了起居郎褚遂良入殿,记录帝王言行之外,其余官员、书吏,则在侧殿等候。 不久后,有宫女传唤白贵。 入殿。 殿内入眼可见的,除了宫女、宦官,还有李世民、长孙皇后之外,还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以及稍小一点的少女。 两人皆是华服。 只不过少年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白贵。 “这少年胖乎乎的,长相不像是太子李承乾,那么应该就是魏王李泰了。而另一人,则是长乐公主李丽质。” 白贵心中暗道。 他来任职的时候,宫中女官已经告诉了他皇子皇女的大体长相。他一观,瞬间就知谁是哪个皇子、皇女。 “臣……见过陛下、娘娘。” 他上前,躬身一礼道。 “爱卿平身。” 上座的李世民面容和煦,“今日招卿前来殿内,是因青雀和丽质想找一个书法先生,朝中书法大家虽多,但皆任要职。褚爱卿虽可行,但他是朕的起居郎,公务繁忙……” “你的书法,朕已观览,甚爱之。可为青雀、丽质的先生。不知卿意下如何?” 青雀,李泰的小名。 相比较于虞世南、欧阳询这样的初唐书法大家,白贵现在的名气不高。但若是教导太子,这两人绰绰有余,教导魏王李泰的话,未免就有些顾忌重重了。李世民虽喜爱魏王李泰,但不会轻易给魏王李泰结党营私的机会。 故此,魏王李泰想找一个书法先生,李世民就将此事推诿到了白贵身上。 短短一瞬间,白贵也想到了这一点。 他顿了一下,就答应了这件事。 西游世界中,唐僧师徒一行四人从南瞻部洲前往西牛贺洲灵山取经,越往西牛贺洲,妖魔鬼怪越多,神通亦越发广大。相比较于此,东土大唐才是真正的乐土所在。 在大唐苟住,可比一通乱跑,要好得多。 至于李泰争夺皇位,现在为时尚早,至少也是几十年后的事情。所以,答应不答应这件事,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相反,解决掉帝王心事,绝对会简在帝心。 “赐宴!” 寂静了稍许的立政殿,响起长孙皇后如银铃般悦耳的声音。 白贵道谢,从立政殿出去。 所谓的赐宴,指的是在侧殿的赐宴,而不是在立政殿正殿直接赐宴。 午间过后。 休憩片刻之后,他便被宫女叫了出去。 在立政殿另一侧殿,这里则是魏王李泰的寝宫,他是长孙皇后的儿子,虽说已经到了开府的年龄,但帝后皆喜好这个儿子,所以李泰仍居住在皇宫。 拜师六礼。 芹菜、莲子、红豆、红枣、桂圆、干瘦肉条。 一应俱全。 “见过白先生。” 李泰内心虽对李世民这安排略有不满,但他向来尊礼好客,一副儒雅君子的模样,此刻拜师白贵亦是规规矩矩,未曾有丝毫不逊。 “见过白先生……” 另一旁的李丽质,亦脆生生道。 她俏脸略带稍许不满。 这不满不是针对白贵的,而是针对李世民夫妇和李泰的。她并没有想要拜什么书法先生。 白贵见之,未曾放在心上。 十岁大小的少女,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被父母突然教导,多了一个老师。不高兴才是常事。更别说这种天家公主,更是骄矜。 “书法讲究掌虚、掌竖、腕平、管直……” 他开始教导书法。 少男、少女乖乖跪坐在室内,握笔写字。 这一教导,就过了近半个时辰。 李丽质乏困,朝白贵执了弟子礼后,就拜别,回到了她的寝宫。 “白先生……” “这次孤本来是打算拜褚起居为师的,但被父皇婉拒。不过今日见白先生的书法,孤亦是大喜过望,不觉有憾。” 等李丽质走后,李泰忽道。 他作为偏于文才的皇子,见到白贵的字,就知白贵确实有才华。此刻,说的也是真心话。但他话中之意,则不仅于此。 明明都是皇子,但他的皇兄却能以欧阳信本为师。欧阳询,字信本。但他呢,看中了褚遂良,却连拜师的机会也没有。 “褚起居公务繁忙,推脱也在情理之中。” 白贵笑了笑,说道。 难怪今日他任职的时候,是褚遂良先向李世民介绍的他。原来是褚遂良和李世民早有这个打算了。谷蝃 给皇子教书,看似是一个好差事。 可对褚遂良来说,却未必是。 起居郎这个官职,简在帝心,只要一直任职下去,不犯什么错误,他日为青紫之身,绝对是十拿九稳的事。犯不着前去教导皇子。 “白先生所言有理。” 李泰拱手一拜,回道。 只不过在低下头的时候,他眼底暗含一丝遗憾。 他话说的已经很明白了,但白贵只是推诿,没有给他明确的答复。 …… 晚上,回到客栈。 虽说白贵在临行的时候,洞庭龙宫赠予他不少珠宝。但原先明面上是否中举,还是两可之数,所以也就未曾买下宅邸。 再者说,远不漏财,他虽然不惧蟊贼,但平添许多麻烦,却不是他愿意看到的事情。 现在,他有了官身,购买宅邸才算合情合理。 如今虽找了牙行,但还没有见到合适的宅邸,所以仍旧暂居在客栈。 “白郎你被吏部任命为了左拾遗,奴家今日找父王告知了这条喜讯。父王说了,只要白郎你在人间秉公办事,留下清名,做出功德事……,日后位列仙班,亦是可期之事。” 白贵刚推开门,三龙女就告诉了他这条好消息。 “这……” 他讶然了一下。 “有钱能使鬼推磨。冥府的阴司官职价钱最贱,而天庭的仙班,则贵上不少。但洞庭龙宫财宝不知积累多少年,使些好处,买通仙府,不是难事……” 三龙女言笑盈盈道。 “天庭仙府有什么官职?” 白贵踌躇。 他虽知西游世界的天庭,极有可能不是诸天万界真正的天庭所在。但能在其中,位列仙班,亦是一件好事。 洞庭龙女就相当于是高干子女,他这个“入赘”的女婿,有能力,就会被洞庭龙王这老干部,使手段,塞入仙班。 当然,前提是有能力。 没有能力,洞庭龙王再厉害,也会抓瞎。 “如天庭的人曹官,相当于人间的刽子手,这官职乃是浊流,并不清贵。地仙界中,亦有城隍、山神。还有天庭的四值功曹,值年神、值月神、值日神、值时神,或者镇天元帅,当然这镇天元帅并非真的元帅,只是南天门的守卫……” 洞庭龙女娓娓道来。 “人曹官?” 白贵挑了挑眉。 这人曹官,貌似是魏征在天庭中担任的职位。 “人曹?” “白郎对这官职感兴趣?也是,这官职虽说是刽子手,不是清流,但委实不错。人曹乃是天庭任命主管人间事务的人官。相当于天庭在人间的使者,好处多多……” 洞庭龙女美眸看了白贵一眼,不知道白贵为何对人曹官起了兴趣,但她还是耐心解释道。 听完洞庭龙女的话,白贵这才恍然。 为何魏征有权利斩杀泾河龙王。 因为人曹官就相当于锦衣卫,相当于“天使”一类的角色。(天使,指的是皇上的钦差,不是西方的那个。) 泾河龙王是比人曹官要尊贵,但隶司不同,不是一个体系。哪怕一品大官,进了锦衣卫的诏狱,也得瑟瑟发抖。 “三娘子,这人曹官……,我确实比较中意一些。人曹官,虽低贱,但却更容易在人间积累功德。” 白贵沉吟片刻,说道。 其他仙班的职司,只是白纸上的烧饼,只能看,不能吃。但人曹官,这可是代表天庭主管人间事,他如今在人间,若是有了这人曹官的职务,今后不仅能积累功德,亦能借此,当做他的凭依。 人曹官,是天庭的官身。妖孽再大胆,也不会轻易杀害官员。 “好!奴家这就回去告诉父王,让他帮你运作。” 三龙女螓首微点,打开窗扉,就准备飞往洞庭湖,禀告洞庭龙君。 “先别着急。” 白贵拉住了三龙女的玉手。 垂怜一番后。 洞庭龙女这才前往洞庭湖。 过了大约半日,深夜丑时的时候,洞庭龙女这才回返到了长安。 “父王已经得知此事。” “不过人曹官需要在人间立下功德。父王言道,最近有一桩功德事,只要白郎你立下,父王就可借此运作……” 三龙女道。 “什么功德事?” 白贵询问。 “贞观四年春夏四五月,总计降水二尺三寸。今年必定大旱,若君懂得祈雨法,降下雨水,解民倒悬,或另有妙计,全百姓安危……” “此功德事一立,白郎可凭此做人间人曹官。” 洞庭龙女缓缓说道。 她父王是洞庭龙君,虽不负责关中的降雨。但都是水系一脉,知道今年的降水多少,并不难为。 “来年大旱,必定导致粮食减产。若能解决此事,确实是一件功德事。” 白贵皱眉,点了点头。 “只不过……我虽修过祈雨术,但并未得到雨部、雷部、风部、云部的符诏,求不来雨水。” 他犹豫道。 下雨,要醮法请示天庭的风雷云雨四部,四部得到玉帝的旨意之后,才能给人间布雨。多上一尺一寸,这就是违反了天条。违反天条的下场自不用多说,泾河龙王就是例子。 所以祈雨术,会的人不少,但真正能祈来的雨水的道人不多。 “这件事父王也没有办法,不过白郎不必担忧,这一次不行,还有下次……” 洞庭龙女劝慰道。 想要修得真正的祈雨术,他们洞庭龙宫也没有办法。这术法口诀不难,难的是让天庭里的雷公电母、邓天君等人承情,为此下雨。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不用祈雨术,并不代表没有其他的法子。” 白贵笑了笑,毫不在意道。 “是何方法?” 洞庭龙女奇道。 这下雨之事,乃是秘闻,不能被其他人知道。所以现在白贵通知朝廷去蓄水,就相当于是违反了天条,别说功德事,不罚就不错了。 457、治天灾,更治人祸(求全订) 关中降雨二尺三寸导致关中大旱。关中大旱杀不死人,但导致的粮食减产却会饿死人。所以想做成这功德事,可从祈雨术入手,亦可从解决粮食危机中入手。 而解决粮食危机……,方法很多。 并不一定需要法术。 …… 过了四月份,无人注意到,今年的春雨日渐稀疏,一些小旳水脉渐渐干枯。只有河浇地的良田可得幸免,而位于塬坡的旱地禾苗则缺水缺的厉害。从四月份开始到五月份,雨水只下过三场,总计未过一辰便已终了。 “只能看五月份了,要是五月份再不下雨,今年必定是个灾年。历年大旱必有蝗灾……” 含元殿内,众宰执议论道。 自李世民登基以来,励精图治,贤明爱民,政事堂的众相亦是不简单,房谋杜断自不必说,长孙无忌、魏征等人都是能臣。 所以关中一有旱灾的苗子,就被这些贤臣所发现,从而准备预防的措施。 得知将有旱情发生,并不是什么天方夜谭的事。例如农谚有云:“芒种刮北风,旱情会发生。”、“冬至有风冷半冬,冬至无雨一周晴,冬至有霜,来年旱。” “关中乃是粮仓,虽可从巴蜀、豫州、江南等地调来粮食。但各地来报,今年不仅关中一地减产,其余各地亦不容乐观,况且从各地调粮,所费必定糜多……” 房玄龄忧心忡忡道。 关中是粮仓,秦汉周隋皆依仗于此,一统天下。但统一之后,长安作为都城,不仅养着大量的宗室、权贵阶层,而且有大量服务于权贵阶层的奴婢、仆从、牙兵等等,除此之外,不提生活在长安附近的百姓、商户。单是长安南北衙的重兵,就不是一个小数目。 故此,皇帝往往到了灾年,会到洛邑就食,来缓解关中的粮食压力。 关中大旱,对于唐朝中枢,绝对是个不容乐观的难题。 “命朝中有品官员上奏疏……” “议此旱灾。” 坐在龙椅上的李世民,听到这些话,眉宇深皱,沉声说道。 偏听则暗,兼听则明。 这是他一直坚持去做的事情。 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让朝中官员上奏折议政。不仅是为了解决政务问题,也是借此挑选出有才干的官员。 “陛下圣明。” 众相噤声,施礼道。 作为门下省的左拾遗,皇帝的近臣,白贵自然也有上奏疏的义务。 旱灾,在后世已经有了比较齐备的应对方法。 他只需择抄,并且上奏就可。 别看这没有祈雨术来的厉害,可天灾往往伴随着人祸。按照后世应对旱灾的方法,就可将损失降到最小。而这点,也是作为人臣,最应该做的事情。 先进的管理经验,本就是一种科学,到哪里都不会过时。 而完成这点,白贵就可名留青史,著书立传了。 干旱是厉害,但用作植物灌浇的水,如果按照传统农业,蒸腾作用下,植物散失的水分约为根吸收水分的百分之九十以上。 在封建社会,虽达不到后世沙漠某国用滴灌技术对水的高度利用。但借此保住一部分粮食,减少减产亦是可行之事。 操作很简单,利用沙漠收集露水的知识就能做到。 这只是白贵在奏疏中提到的一个方法。 粮食既然已经保住了一部分,不至于减产太过厉害。那么其次,就是尽量减少因旱灾导致的饿死人口,那么这一点可从口粮上入手……。 多重方法,数管齐下。纵使关中今年有大旱,饿死的人,绝对比往年少上不知多少。 …… 深夜。 堆积如山的奏折,李世民一直看到深夜。 “迂腐,迂腐!” “什么‘河内凶,则移其民于河东。河内凶,亦然。’。魏惠王不过魏国一隅之地,尚不能得豫州全境,用此小国寡民当可。但大唐泱泱大国,关中大旱,怎可移民到别地就食。” “此是滋乱之道。” 他愤怒的将一封奏折扔到了地上,怒骂道。 死读书,这就是死读书。 看似言辞有理,可对国家来说,这种行径,导致的祸乱比天灾更可怕。百姓脱离了管辖,就相当于脱缰野马,一旦有人煽动,那就是大规模的叛乱。 退一万步说,即使百姓安顺若羊,但百姓不到最后一步,是不会离开故土家乡的。一离开,相当于祖辈积累的财产,瞬间化为乌有。 这和权贵就食别处,并不同。 “广纳别议,这不是陛下常说的话吗?这条方法是不行,但陛下何必与此置气,若是朝堂上的奏折都不是这等书生意气,而是千篇一律,那么就轮到陛下你担忧了……” “现在有此折,正是说明了,陛下你治国有方。” 一个贵妇人走入殿内,捡起了奏折,放到了案牍上已批阅的那一堆奏折中,然后走到李世民身后,为李世民揉着肩膀,柔声说道。 本来李世民还在生气,但听到这一点,郁气顿消,畅快了不少,“观音婢你说的不错,要是朝堂的奏折都是一样,就轮到朕担心了。” 观音婢,是长孙皇后的小名。 他接着不眠不倦的继续批阅着奏折。 “咦?这封奏折?” 李世民在一封奏折上凝了神,一句一言反复揣摩这奏折上的意思。 甚至偶尔看到兴尽处,会一拍大腿,叫声好字。 长孙皇后作为皇后,深知后宫干政的祸患,但此次亦被李世民的神态吸引住了,她绕了过来,定睛一看,轻声念道:“凡治灾之法,不外乎避天灾、治人祸。天灾之事,臣不敢妄言。夫人祸者,莫乎……,理农稼之禾苗,虽需仰仗天利,但亦可人为,收集早间蒸腾之雨露,复而灌之……” “一石之粮,善征之大将,可做百夫一月之食。庸者,只可供给一半之数。减灾救民,口粮之用,不可使民尽食,救民之时,义仓之粮亦然……” 一条条治理旱灾的策略,皆在奏疏中条列了出来。 条理清晰,不为空言。 数千言的奏疏,李世民一条条看了下去,直到看到末尾,意犹未尽。 “门下省左拾遗白贵奏本。” 他反复念道。 “此子不简单啊。这一封奏疏,朝廷众臣,当列第一。” 片刻后,他又看了一遍,对长孙皇后言道。 “妾身看此奏疏,亦是大喜。” 说罢,长孙皇后从丹陛上走了下来,落步到殿中,敛着宫裳,对李世民欠身一礼,笑道:“臣妾恭喜陛下,又得一名宰辅大才。” “皇后,说的不错。” “此子……是一个宰辅之才。” 李世民捋须大笑。 这一封奏折,对如今的大唐来说,有若及时雨。同时,白贵表现出这样的才干,对未来的大唐,更是一件喜事。 458、祈雨术,师父我会啊!(求全订) “只不过……” “如此之才,朕让他做了青雀的先生。而且青雀刚刚拜师于他。时间一长,青雀……” 李世民高兴之余后,又忧心忡忡道。 相比较其他帝王,他对“兄友弟恭”这方面还是比较敏感的。玄武门之变后,他一直竭力避免再次出现祸起萧墙。 而避免祸起萧墙,最好旳方法就是全力扶持太子一党。让太子对其余子嗣,有足够碾压的优势。幸好,太子李承乾也不出他所望,“性聪慧”、“特敏慧”、“任孝纯深”、“丰姿俊嶷”。 这也是为何李泰想要拜师褚遂良学习书法,却被他婉拒的原因。他给李泰找了一个善书法的小官,还特此将这小官拔擢为了八品的左拾遗。 但现在……,这小官可是不简单,单凭此奏疏,就能看出一二才干。虽不至于现在能比得上朝堂上的衮衮诸公,但只要磨炼十余载,绝对有资格、有实力和宰辅媲美。 尝鼎一脔,便可知其味。 “青雀尚且年幼,承乾和青雀亦是敬爱,妾身知陛下之心,想要防微杜渐,但既然事已成实,何不相信青雀和承乾。” 长孙皇后劝道。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再是明事理,可此次李泰拜师受挫,她已经心疼李泰这个儿子不少了。若是还继续对李泰这个儿子严防死守,她这个作母后的,也于心不忍。 李世民心中尽管忧患,但念在自己尚且年轻、精力十足,而两个儿子还年少,所以这个念头从脑海中掠过之后,也就没再提。 …… 上奏之后,第三日。 朝会。 李世民当朝嘉奖了数个奏折写的不错的官员,其中就有白贵。并且李世民再给白贵派了一个职官,暂为周至县县丞,施展奏折所行之策。 尽管白贵在奏折中提到的方法,都有条有理。 但作为皇帝,不能轻信于人。一旦中枢下了政令,影响的不是一地,而是一州,甚至全国,万不敢大意。 让白贵暂为县丞,就是看方法是否可行。 可否推行到整个关中各州各县! 周至县临近长安城,在后世就是长安所辖的两县之一。距离长安并不远,二十多里的路程,不到一个时辰就能赶到。 县丞,仅次于县令之下,并不是常设官职。 白贵敢上奏,自然不是只会虚言,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法,在他得知洞庭龙女的消息后,一个月内已经摸索了出来。 三日后,帝巡驾于周至,观禾,大喜而归。 于是,在次日,经过政事堂众位宰相的一致同意,中书省拟旨,门下省审核,尚书省执行。政令下发关中及周围郡县,皆行白贵之法。 此次关中旱灾,亦波及到了与之相邻的凉州。 凉州的官府公布告示,武威城青山观的郑道士也得知了此事。 “想不到,想不到……” 郑道士看着邸报,摇了摇头,心中极为惊讶。 这个徒弟给他的惊喜着实不少。 邸报上,白贵的姓名赫然在列。就是此次上奏的官员,被官府通告全国,扬名天下。 “贫道本以为,他修道之后,开了慧识,能考中科举已是万幸。但没想到,他的能耐不仅于此……” 郑道士喃喃自语。 要是他事先知道白贵有这本事。说什么也不会让白贵去勾引洞庭龙女。因为白贵和洞庭龙女成就好事后,白贵有了洞庭龙宫作为凭依,哪怕是他,亦不敢小觑。白贵这个好徒弟,相当于他拱手让给了洞庭龙宫。 休看这只是一个奏疏,一个国策。但这代表白贵不是一个普通人,而是一个极其聪慧的人才。这等人才,可比一些仙宝更珍贵。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洞庭龙宫之所以投资白贵,就是因为白贵显露了他的才干,值得洞庭龙宫前去投资。一般修为的修道士,洞庭龙宫不缺。但像白贵这样的大才,洞庭龙宫十分缺乏。 聪慧,和有脑子,并不等同。 郑道士不是蠢人,亦看明白了这一点。 “夫君,怎么了?” 郑潘氏疑惑的看向郑道士,问道。 她可是知道她这个夫君一向是老成稳重,性格阴沉。这般神态,还是她入住青山观中第一次看到。 郑道士不语,将邸报随手递给了郑潘氏。 这邸报,是他从官府中,施法拿来的。 “贵哥儿?” “贵哥儿到长安,甚至当了大官?这事,夫君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郑潘氏一看邸报,她是章台人,纵然不是花魁,但识字习文亦不在话下,观览邸报后,她迅速就从中找到了白贵的姓名。 官,那可是官! 而且是长安中的京官! 心底想着“贵哥儿”,她也忍不住双腿并立,严丝合缝。 “骚货!” 郑道士冷冷看了郑潘氏一眼,郑潘氏的所想所思所行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 长安,皇宫。 立政殿,李泰寝宫。 在周至县的试验田成功之后,白贵也被免了周至县县丞这职务。回到长安,再当起了门下省左拾遗这闲职。 至于升官,暂时还不着急。 当官要的就是戒骄戒躁。 他的功劳,吏部和李世民心中已经记着,只要门下省有了空缺,或者中枢其他部门有了合适的空位,就会让他前去升官任职。 要是连这点耐心都没有,当官也就没必要了。 照例,白贵每半旬教导李泰书法一次。 只不过,这次教导李泰时,李泰的态度,比原先见白贵的态度,殷切了不少。 另一旁的长乐公主李丽质亦然。 “老师,这几日,孤在宫中,父皇和母后教导我,让我跟随老师你多学一些实干之才,日后就藩,也可做一个贤王。” 李泰临摹书法完毕后,突兀道。 他对白贵的称呼,从先生,转变为了老师。 更亲近了一些。 “哦?” 白贵顿了一下步,转身看了一眼李泰。李泰这点很像他,知道打蛇随棍上的道理。 懂得找机会。 李世民让他只教导李泰书法,可没说教导别的。至于李泰口中说的话,李泰或者长孙皇后提及过,但这只是随口一说,更多地是教训儿子。 “殿下看这幅草书,再看这幅楷书,不知哪幅为上佳之作。” 白贵莞尔一笑,也不明着拒绝李泰,而是指着长条桌上摆放的几幅字帖。 “楷书……上佳。” 两幅字帖皆是李泰所作,故此他稍一犹豫,就给出了回答。 草书,初学之人所写,不值一看。 楷书,他从小就开始学习,久之,虽不为上品,但可入眼一观。 “短者,百变不如一直。” “长者,草楷皆得神法,随意之作,为他人之珍宝。” 白贵淡淡说道。 话音落下。 李泰顿时眼睛一缩,明悟其意。 长,短,看似是在说精于书法的人和短于书法的人。但深思之下,他明白,这是白贵给他点拨。长者,短者,并非是书法,而是年龄。长者是太子李承乾,而短者则是年幼的他。 他年纪小,就如草书和楷书一样,百变不如一直。不必搞什么虚的,只需要安安静静的做一个贤王就行。机会自来。 “谢老师教诲。” 李泰拱手,谢道。 另一旁的宫婢和李丽质虽听到了这句话,但不设身处境,则不明白其意。 即使宫婢将这言行告之帝后,帝后看出来了,白贵也不会出问题。这话,是在劝谏李泰,让李泰安分守己。 教学完毕,白贵收拾东西,离开立政殿。 但他刚走到宫墙处,小跑出来的李丽质,面带红晕,气喘吁吁的叫住了白贵。 “白先生,父皇准备要我嫁给长孙冲那个呆子。” “本公主不想嫁给他……” 说罢,长乐公主便面含期待的看着白贵,希望白贵给她指点一条明路。她在深宫中,见到的人,最多的就是宫婢和宦官。除此之外,就是长孙家的人。这话,她想了想,只有告诉白贵这个老师,或许有方法。 其他人,或许有方法,但唯唯诺诺,不敢说。 如今的白贵,在她眼中,是极聪慧的。毕竟挂在父皇和母后口中。 “此事……,乃是天家私事,请公主恕罪……” “我无计也。” 白贵看了一眼只有他半人高低的李丽质,迟疑了稍许,摇头道。 长乐公主眼中的期许,瞬间化作失落,她强笑,继而躬身施礼道:“丽质谢白先生留步。” 语毕,她转身离去,也没有纠缠。 庭阶处,道旁郁郁葱葱。 白贵走出了宫墙,他摇了摇头,并未过多理睬。 李丽质生为公主,即使不嫁给长孙冲,那么嫁的也会是其他的功臣之子。这一点,李世民的其他公主,概莫如是。 …… 长安,顺昌坊,白宅。 因上奏之功,白贵被李世民赏赐了千金。再者因他是官身,所以牙行很快就找好了一套合适的宅邸,他购买后,就立刻入住了此处。 他走到巷口,正准备开门进宅的时候。 便见街巷口处,一个黄袍中年道士静静的立在了他的门口。 “徒儿见过师父。” 白贵上前见礼。 “徒儿,关中大旱,你上奏有功,邸报传遍天下。为师已经得知。不过你却不知,贫道另有法术,术名祈雨,可缓解此灾厄。” 郑道士双手藏于袖中,负着手,淡淡道。 459、羊力大仙求雨(求全订) 功德,不仅白贵觊觎,郑道士亦觊觎。 郑道士他自己会祈雨术不假,但难点在于,如何被人举荐,然后被人皇知道,从而完成这功德事。 白贵是天子近臣,于是郑道士顺势就找到了白贵。 入屋。 客厅内,僮仆上了茶水。 白贵呷了一口茶水,不复在青山观的小心谨慎作态,但他也没有骄矜,而是一副淡雅随兴的模样,“师父若想以祈雨术获陛下宠幸,虽可,但弟子以为,陛下不是轻信之人……,此策需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 郑道士砸味这话旳意思。 当官的,若说从长计议。那么绝对不是表面的意思。而是另有深意。 一句话,价钱没给够! 如今两人虽说是师徒,可只有师徒之名,师徒之情……,并不见得有多么深厚。 郑道士深深看了白贵一眼,“贫道虽有诸多妙法,但唯独两法最为珍贵,一法为五雷法,得了真受,另一法是冷龙法,此法炼化龙气,得一冷龙,护佑诸身,遇火不热,遇冰不冷,周身融融。” “为师之所以让你去洞庭做了龙君的女婿,就是为了冷龙法,采集龙窟龙气……,现今你在朝为官,算是出师,为师传你冷龙法如何?” “至于五雷法,这是为师受了真箓,得了三清庇佑,才能修炼成功。即使传给你,你也修不会。” 郑道士并未发怒,一字一句开出自己的条件。 以法,换取一次白贵推举的机会。 至于白贵因他之故,和洞庭龙女相好,欠下他的人情,他并不打算现在动用。 虽说可直接求雨,借此得到帝王面见。但显然祈雨术这法术可不能胡乱动用。一动用就要请雷公电母、邓天君、水德真君等等仙神,甚至要惊动玉皇大帝,才能颁旨降下雨水。 他有些许背景,但还没面子大到随意请动天庭大佬的地步。 “冷龙法?” 白贵轻咦一声,看了一眼郑道士。 他听到这句话,就知道,和他以前所想的一样。郑道士果真是个羊妖。只不过,不是普通的羊妖,而是车迟国的羊力大仙。羊力大仙和孙悟空比试下油锅,就是因为孙悟空毁了羊力大仙的冷龙法,所以才导致羊力大仙身死。 “中土之地,神通广大之辈应不在少数。师父可知,为何并无道士祈雨。此处祈雨和偏壤小国并不同……” 他道。 他这句话虽说是提示,但他心知,郑道士必然也知道这一点。 “小国易求下雨水,但所获功德不多。而中土虽难求,消耗人情、气运,但求得一次,可少多年苦功……” 郑道士知白贵已然答应了这一件事,露出笑颜道。 中土,人道大兴。 想要在中土用祈雨术求雨,远比在其他穷乡僻壤的小国难的多。但好处也肉眼可见,那就是获得的功德亦不少。 至于其他道人不求,亦是有原因。一者,人族比异类证道容易的多,也更容易积累功德,例如白贵上奏疏就可积累功德,但他不行,他不能入朝为官,因为他是异类。二者,祈雨也不是没有代价,消耗背景、气运、寿元等等,借此换功德,异类寿命比人族要长不少,所以他敢,人族修道士反倒不敢,有一弊就有一利……。 …… 次日。 白贵面圣,言说自己在武威有一师,修有祈雨术,可求来雨水,或可解此旱灾。 他话没说满,只说可能会。 另外他也确实曾是道士,这一点毋庸置疑,还不会遭人怀疑。 死马当活马医。 李世民点头同意。 办一场法会虽然耗费糜多,但相比较贵如金的雨水,这点花费,根本不值一提。 三日后。 长安天坛,筹备好了法坛。 “陛下且看,贫道这一上坛,以我的令牌为号。一声令牌响风来,二声令牌响云起,三声响雷闪齐鸣,四声响雨至,五声响云散雨收。” 郑道士对李世民稽首一礼,慨然道。 此时面见天子,他自不会保持那副阴沉沉的模样。 “法师请上法坛,朕拭目以待。” 李世民颔首道。 法师,代指高道。 郑道士的自信,也让他对此,稍微有了点信心。若是真能求来雨水,这就意味着他是真龙天子,受仙神庇佑。 贞观元年以来,旱灾、雨灾持久不断,他自己都在怀疑,是否因为他篡权夺位,所以才导致上天惩罚他。 毕竟根据董仲舒的天人感应,天子失德,就会导致四方灾异。 郑道士抚须一笑,脚底似乎生出祥云,托举他来到了三丈高的法坛。 这法坛左右插着二十八宿旗号,顶上放着一张供桌,供桌上有一个青铜双耳香炉,鼎身刻着八卦样式。 檀香袅袅,直入青云。 炉边靠着一个金牌,牌上镌的是雷神名号,底下有五个大缸,都是满缸的清水,水上浮着杨柳枝。杨柳枝上束着一面铁牌,牌上书写的是五方雷使的名录。 “随朕上凤楼一观。” 李世民对着随行的众臣、宫嫔说道。 凤楼是皇宫中的高台。 一行人上了凤楼。 只见在法坛上站着的郑道士,手持一柄黄穗宝剑,他念念有词,这宝剑瞬间沾上了供桌上的黄纸符,他将这符纸在烛台上烧了。 同时又从怀里拿出一道文书,亦点火焚烧。 须臾间。 只听青天之上,传来一阵雷响。 郑道士又执令牌,烧了符檄。 乌云顿时丛生。 几声令牌打下去之后。 黄豆粒大小的雨水渐渐从云层中淅淅沥沥的下了出来。 片刻后。 倾盆大雨。 大雨绵延数十里。 “白爱卿,你有大功!” “想不到令师竟有如此法力,可求得大雨。” 李世民大喜道。 “陛下,此雨水虽贵,但贵不过白拾遗上奏的奏疏。这雨水,依臣看,只可持续两刻半时……” “只能暂缓一时灾情。” 钦天台,一个羽冠道士上前,对李世民说道。 祈雨,只能祈一次。再多的,郑道士的面子没有那么大。这一点,李世民不知道,但袁天罡却清楚。 所以相比较这一时的雨水,白贵的法子更珍贵。 再者,这雨水只绵延数十里,虽大,却不能笼罩整个关中,顶多数县之地。 460、大天尊,权掌人间事(求全订) 听得袁天罡这句话,在场的众臣纷纷点头。 郑道士祈雨求得瓢泼大雨,固然厉害、有功。可这又将他们这些朝堂重臣置于何地。案牍劳形,难道竟比不得一个道士登坛求雨吗? 袁天罡的话,切中他们下怀。 祈雨,只能暂缓灾情。而白贵上奏旳奏疏,则为百世良法。不仅今年旱灾适用,今后百年、千年,到别的地方亦是适用。 谁优谁劣,一目了然。 比起称赞野班子出身的郑道士,众臣更认同和他们在同一个体系中的白贵。哪怕这个郑道士是白贵引荐给皇帝的。 “袁爱卿所言有理。” 李世民点头,不愿驳了袁天罡和一些大臣的面子,赞同道。 他可重道,却不能忽视大臣的感观。 这是屁股问题。 朝堂,讲究平衡。 作为皇帝,称赞郑道士可,但决不能本末倒置。郑道士能前来长安祈雨,靠的是什么,还不是因为他是人皇。朝堂是他可依仗的资本,而郑道士只是锦绣添花的花。 白贵作为左拾遗,亦在场,当面对袁天罡道谢。 时间流逝,临近两刻钟的时候,雨水日益稀疏。 两刻半时,雨水枯竭,乌云散去。 凤楼上。 “正好两刻半时。” 众人听到禁军报时,惊诧道。 袁天罡抚须不语,一副高人姿态。 “法师布雨有功,赐千金,入钦天台听用……” 郑道士从法坛下来后,李世民面见,并赏赐道。 钦天台,又名观象台,是大唐专门招募奇人异士的地方。郑道士会这一手祈雨术,李世民招募其入钦天台则是必然。 “如袁台正所言,贫道颜面浅陋,仅能向仙神求得两刻半时的雨水,再多的,即使开坛醮法,也求不到了。陛下命我入钦天台,莫不过为的是祈雨事……” “贫道入钦天台,也不过泥塑雕像罢了。无半点用处。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郑道士没有自矜,婉拒了李世民的厚赐。 他要的是功德,而不是一些凡俗金银。这些金银他不缺。而入了钦天台,他可没有自信在袁天罡眼皮底下不露出马脚。 刚才他上凤楼的时候,听到袁天罡提前精准的计算出了他祈雨下雨的时间,吓了一大跳。若不是他平日里养性功夫到位,此刻早就吓得逃之夭夭了。 落袋为安! 太贪心,反倒不美。 袁天罡,是钦天台的台正。 “法师有大才,却不能为朕所用,朕之失也。武威城的青山观,朕会命人前去翻修,赐下匾额,拨给道田,每岁赐下禄米……” 李世民闻言,叹息一声,也不强求,而后再加了诸多赏赐给予郑道士。 先前赏赐虽薄,但事实上给了郑道士一次当官的机会。如今郑道士不愿在钦天台为官,那么这官职,就自会转变为其它的奖赏。 官职比金银更贵! 此刻郑道士已经明言不能再为大唐求雨,钦天台也不缺少其余的高道。郑道士不想留,李世民亦不会太过强求。 “谢陛下隆恩。” 郑道士敛衣道谢。 …… 求雨事终,郑道士也没在白宅久留,乘虚御风离开了长安,重新回到凉州府武威城。 不过在离开之前,郑道士也言明,若今后有事,白贵亦可找他。即使他道行不行,还有另外两个师伯帮忙。 修道士,都是广结人脉。纵然白贵和他有一点小龃龉,但这点无伤大雅。顶多是从师徒关系,转变为合作关系。就例如此次,为中土祈了一次雨,他所获匪浅。而白贵,很显然,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交好,还是很有必要的,因噎废食要不得。 白贵自不会推拒,欣然答应。 修行不仅是打打杀杀,还有人情世故。 旱灾持续到了六月末。 此次关中大旱,粮食虽减产不少,但因白贵、郑道士的原因,挽就了不少旱死的庄稼,虽是饥年,但好在没有酿成人祸。 而就在七月六日的这一日。 白贵正在写奏折,忽感一阵睡意,但他没有抗拒。 魂灵悠然离体,来到了九天之上。 “奉大天尊旨意,人间朝臣白贵此次救灾有功,功德累世……,特赐白贵为人曹一职,权掌人间事,钦此。” 一金甲神人捧着玉旨,对白贵宣旨道。 “微臣谢大天尊天恩。” 白贵躬身,谢道。 金甲神人微微颔首,将这玉旨朝白贵一抛,随即遁走。 而瞬间,白贵亦从九天之上回到了地仙界府中。 “权掌人间事?” 白贵从案牍上醒来,从魂灵中取出这玉旨,这玉旨和皇帝圣旨的制式类同,但却是白玉所制。在玉旨上,则写有一个个龙章凤篆的金字。 每一个龙章凤篆,似乎都潜藏着一种道意。 “有了这玉旨,就代表我是人曹了。” “而且这玉旨显然也是一个仙宝,旨意在手,群妖慑服。” 他手捧这玉旨,第一个妙用就潜入心中。 这玉旨乃是玉皇大帝的圣旨,字虽然不一定是玉皇大帝写的,但上面盖有大天尊的玺印。这玺印代表着天庭。所以这玉旨一出,除非地仙界的大妖,否则一般的小妖,都要乖乖的伏首。 “不过……我总感觉我这个人曹官不简单,直接代管人间事了?不知道魏征的玉旨……又是什么样子,是不是亦是‘权掌人间事’?” “莫不是大天尊看出了我的背景、后台?” 白贵暗忖道。 权掌人间事,这玉旨给的权限可不简单。一般来说,天使只会给一个地方的权力,比如管理剑南道、关内道,断不会说管理整个大唐。 但这疑惑只是在他心中浮现一会,就没再多管。 天庭统辖的范围可比人间王朝大得多,人间事他权掌,亦只是一个小范围罢了,算不得什么大事。 他开始炼化这人曹玉旨。 从日暮炼化到了次日天明。 这一日,是休沐日。 但让白贵没有意料到的事情发生了,午时的时候,袁天罡入府相见。 客厅。 两人对坐。 “白道友,那日在凤楼之时,贫道观汝师,发现了一些端倪之处。但祈雨乃是国之大事,此事对生民有利,故此我虽为钦天台台正,却循了私心,并未将此事禀告陛下……” 袁天罡吃了几口菜,又啜了一口茶汤,遂道。 旱灾,牵动大唐命脉。所以他才在旱灾结束之后,入白宅会晤白贵,谈论此事。 当然,他前来,自然不是恶意。否则也不会吃菜喝茶了。 “袁台正,事涉吾师,我这个做弟子的,岂能诽谤师父?” 白贵面色不变,淡然说道。 引荐郑道士面见李世民,他就猜到定会有高道发现郑道士是妖类的事情。但当时让他拒绝,他确实也不好拒绝。一者,他现在还不能与郑道士撕破脸皮,二者,郑道士开出的条件不错,三者,祈雨对国有利、对百姓有好处,仅是因为郑道士的异类身份,就拒绝,这不见得是正道该做的事情。 袁天罡笑了笑,也没有多言。 他之所以来面见白贵,并不是横加指责白贵,而是侧面提醒白贵这个“好官”,你师父有问题,让白贵小心点,白贵是人族,这点他还能看出来。 如今白贵这般回答,看似是维护郑道士。但要真的是师徒情深,断不会如此回复他,而是直接赶他出门了。 袁天罡又用竹筷夹了一口炒菜。 白宅的炒菜新颖,这还是他第一次吃到这种食物。味道层次丰富,远比现在的炖煮食物,要来的更好吃一些。 只不过他夹了一会菜后,再观白贵面相。 顿时内心骇然。 白贵的面相,他原先可观过,只不过那次看白贵,只觉这人是大富大贵之相。可今日再观,面相改变了不少。 “天庭气运庇佑,仙神之相……” “不,不是仙神,这是任了天庭的官职……” 他有些惊色道。 心中对白贵白贵的稍许猜忌,顿时化为乌有。 461、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求全订) 能任职天庭的官职,那么意味着白贵绝不是什么恶徒。 这就是天庭的威望所在。 如果说大唐是人间王朝旳正朔,那么天庭更是无可替代。 不过袁天罡纵使惊诧,但只是失色了一会,脸上立刻恢复了以往的恬淡,“白拾遗,是贫道对你稍有误会,师不贤,弟子非不仁。瞽叟、舜可见一斑也。” 他现在既然已经看出了白贵的“真身”,那么白贵必然也知道郑道士是异类,结合先前白贵对他的回话,他可判断两人应不是多么和睦。所以这般看似有些许分间师徒二人的话,亦能从口中道出,不至于得罪了白贵。 瞽叟,舜生父。瞽叟娶了后妻之后,生了儿子象。瞽叟喜欢后妻,所以常常想着杀死舜。而舜年二十以孝闻,不失孝道。于是舜年三十尧举之,年五十行天子事。未曾因瞽叟欲杀他的事情,而怪罪瞽叟。 瞽叟,是恶人。舜是大贤。瞽叟生舜,则代表长辈的恶,不一定会传到后辈身上。 “舜父瞽叟顽,母嚣,弟象傲,皆欲杀舜。舜顺适不失子道,兄弟孝慈。欲杀,不可得。即求,尝在侧。舜二十以孝闻……”——《史记·五帝本纪》。 闻弦琴而知雅意。 白贵善读史书,瞽叟杀舜也是《尚书·尧典》中的篇章,这点他还是了然的。而袁天罡这么急着转变态度,他亦从中品出了一些事情。 他刚得人曹玉旨,这件事被袁天罡看了出来。 虽然他的昆仑镜最善遮掩踪迹,但玉旨承的是天庭气运,他亦不好以昆仑镜遮掩人曹玉旨。所以这件事,被善相术的袁天罡看了出来。 “郑师虽是异类,但此次祈雨,可见……亦不失仁善。” 白贵呷了一口茶汤,沉吟稍许,回道。 在袁天罡入府的时候,说的第一句话,他就知道,袁天罡看出了郑道士的本相是羊妖。袁天罡的相术,可比他的望气术更高明。 如今袁天罡看出了他的“真身”,他再故意隐瞒,就没有必要了。 两人非敌,反倒是同朝为官的同僚。 君子,和而不群。 “白拾遗既知此事,是我多言了。” 袁天罡见白贵开诚布公,这是将他当做朋友对待的态度,脸上挂上了笑容。 换做他人,他断不会如此。 但白贵的身份不同,可是天庭的官。他这个大唐的国师,钦天台的台正,亦不敢生小觑之心。 “这是我叔父钓的一尾锦鲤,就送予左拾遗了。” “算是此次拜门的随手礼。” 袁天罡跪坐起身,从宽大的袖袍中取出一条活蹦乱跳的金色锦鲤,这锦鲤约莫六七寸,是一条大鲤鱼。 鲤鱼是道家赤晖公,亦是龙子。 袁天罡赠白贵这一条锦鲤,并不是说让白贵食用这条锦鲤,而是养在宅中,活风水之用。养锦鲤,有右弼星挂,能够让家运顺利,财气盈门。 同时,自古以来,拜访主人,赠送鲤鱼是一种风尚。 比如孔子的儿子孔鲤,就是因为鲁昭公赠送了孔子一条鲤鱼,以贺其得子,所以孔子给他的儿子起名为孔鲤。 “孔子年十九,娶宋之并官氏之女,一岁而生伯鱼,伯鱼之生,鲁昭公使人遗之鲤鱼。夫子荣君之赐,因以名其子也。”——《家语》。 “此鱼是泾河钓的?” 白贵见此鱼,问道。 这鲤鱼是黄河鲤鱼,泾河是黄河的支流。长安,易钓黄河锦鲤的河流,也就是泾河、渭河几个河流了。 当然,他询问这一点,意不在此。 “白拾遗慧眼。” “我叔父未在朝廷任职,在西门大街替人算卦,有一渔夫,家贫,但甚是仁孝,所以我叔父每日替这渔夫卜一卦,让他在泾河哪出下网捕鱼,此子每日送我叔父一尾锦鲤鱼,当做报酬。” “金鲤鱼我等修道士不可服用,只作风水摆设,我府上水缸中已经养了三十八条金鲤,这金鲤我得之无用,所以经常送人……” 袁天罡闻言,笑道。 “令叔父神卦。” 白贵暗暗吃惊,拱了拱手,随口赞道。 锦鲤是龙子,多养锦鲤,能够改变风水。对于水脉来说,亦是一样。泾河虽接通黄河,锦鲤不少。但金鲤鱼,这种贵属就少上不少了。袁守城每日得一金鲤鱼,这样时间一长,泾河水脉必定气运大降,风水失利。 一日一钱,千日千钱。 袁守城这是逐步在破坏泾河水脉的风水。 他不知,袁守城和泾河龙王有什么深仇大恨,但泾河龙王显然和他不是一条路子,这点他即使知道了,也不会多管。 “金鲤乃是稀罕物事,袁台正只送我一尾,着实有些吝啬了。” “俗话说好事成双,汉乐府《银马长城窟行》亦道:‘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袁台正怎可只送我一尾。” 白贵不经意绕开话题,另道。 “白拾遗……真是风趣。” 袁天罡哑然失笑,摇了摇头,从袖中又取出了一条金鲤,和先前拿出的那条金鲤大小仿若。 他笑着,将这两尾金鲤直接扔到了檐下的水缸中。 一尾金鲤,并不值钱。 对于普通百姓,金鲤价值不菲,但对官来说,一尾金鲤只是小钱。 白贵问他索要,又是以诗相证,这是雅趣。多赠一条金鲤,反倒会增加两人的情谊。 古代宅邸,每一重院落,必有水缸,名为吉祥缸,用来防火。 “只单不成双。” “不过在下不好再向袁台正你讨要了,改明日找你叔父再买两尾金鲤。” 白贵看了眼客厅外的两口大水缸,左边水缸中两尾金鲤来回游曳,生机十足,似乎刚从泾河中钓出来的一样。 “贫道回府后,让叔父给白拾遗你留着。” “白拾遗不知,这金鲤亦是抢手,朝中大臣各家宅邸都喜欢此金鲤,用来改善风水,招财进宝。” 袁天罡笑着点头。 他是可再赠白贵两条金鲤,但白贵说买,他自不会推辞。一来一往,两家的情谊自然就渐渐深厚了。 看似是买鱼,实则是下次白贵到袁府拜府的理由。 462、人曹判案,金鲤寿尽(求全订) 上任人曹官第一天。 夜里。 白贵炼化人曹玉旨的时候,冥冥之中感应到有人借助人曹玉旨在呼唤于他,他神识入内一探。下一刻,便来到了一处福田。 福田是土地公、城隍、山神等小神的居所。 一般就在所辖之地旳另一空间。 福田内。 稻禾累累,涓溪小流。 郁郁苍苍的稻田边,屹立着一间两落的宅子。匾额上书写着“河中府永济县土地庙。”刷着桐油的朱漆大门挂着一副对联。上联是“土发黄金宝”,下联是“地生白玉珍”。 “河中府?这是到了晋地?” 白贵念着这地名,瞬间了然自己到了什么地方。 他走到门前。 便感应到了宅中的冥冥感应。 宅内,一矮小长髯老人,手持龙头拐杖,站在一处供桌旁,不断揖礼,嘴里念念有词,“再不来上仙,小老儿这土地庙就要被拆了。” 供桌上则放着一神位,上书“泰山神”。 “看来是东岳大帝感应后,将我这人曹官派到此处处理事件。” 白贵了然道。 他走进了正堂,现出了真身。 福田中突然多了一道气息,永济县土地公立刻感应到了,他转身一看,是一个绿袍官员站在了门外,再使用法力一看,便见一团金光包裹着玉旨在这绿袍官员灵台中浮沉,他连忙躬身道:“小老儿见过上仙。” “不必多礼。” “本官为人曹,代天庭巡视人间。不知你这土地为何祷告于天?” 白贵摆了摆手,询问道。 “启禀上仙,小老儿是这永济县的福德正神。永济县内,有一恶徒,名为陈大虎,平日里游手好闲,专好欺男霸女,仗着家中妹妹嫁给了晋阳王氏的六房二老爷当小妾,所以横无忌惮……” “一个月前,小河村的周家女儿跑到小老儿的土地庙哭诉,说是被这陈大虎暗中糟蹋了,在庙中说这上天怎么不长眼,让这恶徒富贵……” “小河村姓周的曾是小老儿的后辈。小老儿见这恶徒坏事作尽,所以暗中遣使了两个小鬼败他气运、削他福分。” “本来按照小老儿的估计,这陈大虎三个月后就会暴疾而亡,但不料,他使了银钱,找了个云游道士。道士打杀了我派去的小鬼,并且给陈大虎支了招,挑衅族人,准备伐了我的庙宇,毁了我的神像。” 永济县土地公说到后面的时候,讪讪一笑,颇有些不好意思。 土地公,又称福德正神。 白贵听后恍然。 土地公是小神,哪怕永济县土地公为一地的土地公。但不入神仙之品,为末流中的末流。也只有遣派小鬼做事的本事。现在陈大虎有了云游道士助力,他再派遣小鬼,也是个被打杀的命。 而小鬼作恶这等事,也不见得多么正大光明。至少云游道士打杀了小鬼之后,显然不会受到什么惩罚。 现今陈大虎要使计破山伐庙,推毁永济县土地公的庙宇。 永济县土地公束手无策,所以只能禀告上神,让上神前来处置此事。 “一面之词,不可听信。” 静谧了一会,白贵沉声道。 他是人曹官,权掌人间事。东岳大帝让他前来永济县土地庙,决不是为了偏帮永济县土地公,所为的,估计还是因为他是人曹,好处理人间界和仙神之间的交际。换句话说,这件事让他秉公处理。 若是帮助永济县土地公,直接派遣神将就可。 不会让他前来此地。 永济县土地公大急,准备再次辩解,“小老儿,小老儿……,上仙,小老儿所言字字如实啊。” 白贵却不管他,一道法力拂去,将永济县土地公推到一旁。 然后他默念咒语,“天雷尊尊,龙虎交兵。灵宝符印,九天敕箓,黄巾力士,速来!急急如律令!” 顿时土地庙内,显现出了两个面如红玉、须似皂绒的大汉。这两个大汉头戴黄巾,身着绣袄,披着铁甲。仿佛有一丈身材,纵横有千斤气力。 这是仙神手底下护法降魔、力大无穷的道兵。只要是天庭在籍仙神,或是有背景的道士,都可借神咒召出它们。 “将永济县陈大虎、小河村族长的魂魄拘来。” 他道。 两尊黄巾力士拱手听令,从福地中遁出。 “你随我先出福地。” “在土地庙中做一个公堂,前来审讯二人,若这两人所言和你所讲一样,本官自会为你主持公道,若是所讲有所偏差,此事……” 白贵看了一眼土地公,淡淡说道。 土地公不敢违抗旨意,只得听令,随白贵一同出了福田,到了阳间的土地庙。 这土地庙作为永济县最大的土地庙,规格不小,不同乡间野社。 土地庙另有一庙祝,亦被白贵传唤了过来。 正庙做了公堂。 过了十几息的功夫,黄巾力士将陈大虎和小河村族长的魂魄拘了过来。 二人被扣押跪地。 永济县土地公站在一旁。 草民见官叩拜,而土地公作为官,则只需站立就行。 白贵坐在正中,一拍惊堂木,喝问道:“陈大虎,你强抢民女,作恶多端,罪大恶极,此事是否如实?” 他这一喝,乃是道音。 寻常小妖都抵挡不住,更别说一介凡魂。 对付这等事,就无须用什么计策了。直来直去,秉公办案就行。 陈大虎正想辩解,但不知怎么的,嘴巴却控制不住,将自己做过的恶事,倒豆子般的说了出来。 小时候,他虽有为恶之心,但家世低微,只能小心做人,与邻为善。但等他小妹逐渐长大,愈发出落之后,动了歪心思,引荐给了晋阳王氏六房的二老爷,这二老爷曾是隋朝的官,现今已经年过花甲,但人老心不老,顺势纳了陈小妹作了小妾。 而借此,陈家傍上了晋阳王氏。他亦开始为恶,糟蹋了周氏女,只是他累累罪状中的一条罢了。 白贵再询问小河村周氏族长,得到的信息和陈大虎的供词,所言无差。 认证物证俱在。 永济县土地公虽有私心,但并没有欺瞒于他。也是,知道越多,越谨小慎微,处事会越加的小心翼翼。 欺瞒上司这种事,或许有,但绝对不多。 “将永济县县令请来。” 白贵对黄巾力士道。 陈大虎再是罪孽滔天,但这与他这个人曹官无关。这是人间王朝应该处理的事情,他不能越界。 不久,永济县县令魂魄被黄巾力士请到了土地庙。 “见过……上仙。” 刘县令做了个揖,抬头一望,见堂前上首仙官呈金紫之光,面容模糊,只能感觉到应是极为俊美,他心中疑惑,但还是保持了一副宠辱不惊、风度翩翩的模样。 土地公将陈大虎的罪状复言。 仅凭土地公自己,还无法将县令的魂魄牵引到这里,顶多自己潜入刘县令的梦中一晤。但显然一地小土地,还无法说动县令。 地方上的小土地,往往都是当地有名的士绅死后,因功德不错,被册封为土地。县令再是芝麻小官,但亦是他们生前不敢掠须的大官。 “陈大虎罪状已实,刘县令可自行处置。” “人间事,我等神灵不会理会。但须知,举头三尺有神明,与人相处莫欺心,善恶到头自分明。” 白贵言道。 言下之意,很明白。他作为天庭的仙神,不好越界处置陈大虎。但你这个县令要是徇私的话,地府阴司可会给你记上一罪,日后到了冥界,身后事如何,不言而明。 “下官明白。” 刘县令脸色一白,扫了一眼陈大虎,下了决心。 他不是不知道陈大虎为恶,但陈大虎背后之人可是晋阳王氏。整个晋地,谁敢轻易得罪晋阳王氏。但此时他见到了仙神,见到了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心里的天秤倾向哪一方,就显而易见了。 得罪晋阳王氏,最多不过丢官、罢官。况且治罪陈大虎也不见得会多么得罪晋阳王氏。 但要是得罪了仙神……,这种事他想也不敢想。 “今日事已经终了,尔等退下。” 白贵挥手遣散了众人,刘县令、陈大虎、周族长三人的魂魄自归。 庙宇之中,只剩下了土地公、庙祝。 “永济县土地,滋乱阴阳,有罪!但念在陈大虎作恶多端,事出有因。本官承大天尊旨意,罚永济县土地三年无禄。” 他道。 做天庭的仙神,也是有俸禄的。例如功德、仙丹、蟠桃等等这些都是天庭的俸禄。 “小老儿谢过上仙。” 永济县土地公脸色一喜,致谢道。 三年,对他来说,只是一瞬。这罚禄,更多只是按规矩办事,警告用的。真正惩罚意味不大。当然,三年的俸禄,也让他大感肉疼。不过比起破山伐庙,取得如此结果,也让他心满意足了。 “上仙先别着急走。” “小老儿另有要事禀告……” 永济县土地公摆了摆手,让庙祝退下,拦住了白贵。 “哦?” “有何要事?” 白贵心中一笑,气定神闲。 做官做久了,一些事情不用说,就能心领神会。 他随土地公再次走进了福地。 “这是河中府的上好粟米,便送予上仙一石,当做此次的程仪。上仙前来河中府,辛苦了……” 土地公取出一蓝色布袋,递给了白贵,陪笑道。 晋省的小米养人啊。 粟米,就是小米。 白贵想到了和他原先一同在东瀛留学的某人。 但稍一寻思,仅是一石粟米,他微微皱起了眉头。 就拿这个贿赂干部,哪个干部经不起这样的贿赂。这个永济县土地公,不懂得做人啊。 不过他也没表现出来,随手接过了粮袋。 但接过粮袋的一刹那,他心底就转为了喜悦。倒不是这粮袋里面另藏了“金银”,而是这粟米不是一般的粟米。 而是代表着福德的灵米。 食此灵米,可增加福德,增进道行。 “下次若有事,可再召本官。” 白贵和颜悦色道。 做官,为民做主和收取贿赂并不相悖。再者说,这是土地公事后送给他的,严格来说,并不算是贿赂。至少,在送之前,他秉公执法。 应该算……百姓箪食壶浆。 “小神谢过上仙。” 土地公脸上挂上了一副笑意。 县官不如现管。 白贵是人曹官,这可不是偶尔下界的仙神,而是久驻人间的天庭官员。日后他和白贵打交道的事情还多着呢。其他上界仙神,即使这次请了下来,下一次来不来还不一定。 …… 一梦再回长安。 白贵发觉,他仅是酣睡了半个时辰。 “考核上中,赐三十小功。” 回来后,人曹玉旨上,浮现这样的字迹。他冥冥之中的功德,累加了一些。 “三十小功?” “一道功德相当于一百小功。成就天仙,需一千二百功德。我已累积了四百三十功德,再多来一些这种事情,我修成天仙的功德就有着落了。” 他暗道。 但他想了想,这样的事应该不会常有。此次估计是因为他刚刚任职,所以前往永济县判案这一件事,找到了他的身上。 然而即使少,这也是赚头。 “不过……考核中上,是因为我给土地公一定的徇私吗?” 白贵有些纳闷。 然而瞬间,他就讲这件事抛之脑后。甭管徇私不徇私,凡事求得是个通透心性,他要是为考核上上执着,反倒入了樊笼,不见得是件好事。 诸事潜伏于心,他在书房中打坐。 不久后天明。 他命僮仆熬了一些土地公赠送的福德粟米。 服用后,法力滋长了一些,气运亦丰厚了些许。尽管不显眼,但气运这种事情,再多的,他都不会嫌弃。 “昨日和袁天罡说了,今日去他叔叔那里去买两尾金鲤鱼。” “今日就去上一趟,见见袁守城……” 他穿上了儒衫常服,走出了白宅。 少倾。 西门大街。 一蓝袍道士支着算命摊,竖着一幡,上书道:“神课先生袁守城”。 摊上,端溪砚,松烟墨,衬着狼毫大笔。在旁侧,另有几副龟甲,形式各异,还有两束蓍草。 蓝袍道士仪容秀丽,几缕清须附在下颌,仙风道骨极了。 摊前,簇拥的人并不多。 只有寥寥二三人。 白贵等待了片刻,等到前面无人时,他上前,拱了拱手,道了声‘神课先生’,然后撩起下裳,坐在了胡凳上,“久闻神课先生术冠长安,鄙人不才,请先生卜上一卦。” “哦?你这书生,想卜什么卦?” “贫道这里能算姻缘、官运、知凶定吉、断死言生,可知天地理,善晓鬼神情。不知你想算什么?” 袁守城在看到白贵的第一眼时,就知道了白贵的身份,不过白贵不愿坦白,他亦不会刻意揭破。 两人打着机锋。 “算我何时功德圆满?” 白贵寻思了一会,开口道。 他找袁守城算卦,只是临时起意。他现在求的,是仙途。只不过他没明着问他的仙途,而是问起他的功德。问他什么时候功德圆满。 功德圆满,他就可成就天仙。 而此刻他是人曹官,问他功德圆满,亦在情理之中。 做人曹,本就积累功德。 “这卦……贫道算不了。” 袁守城摇了几下龟壳,片刻后,摇头道。 他没问白贵的生辰八字,这点他还是能算出来的。可当他算白贵的前程时,虽看到了青紫之光,可再观时,则是一片迷雾。 “不过贫道可断言,白拾遗只要持正道,必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一日。” 袁守城点破白贵的身份,笑道。 揭破白贵的身份,算是他挽回的颜面的一个举措。 “多谢神课先生赠言。” 白贵摇了摇头,亦回之一笑。 袁守城能算泾河龙王,但不代表能算所有的仙神。他有昆仑镜遮掩踪迹,袁守城要是能算到,那就是见鬼了。不过他此次这般施为,并不是毫无目的。也是存心试探一下袁守城的本领。 论到占卜,他其实也不差。 龟山策、伏羲神力、昆仑镜相助等等。 只不过他的占卜更多用到‘晓前事、知吉凶’上面了。没有袁天罡、袁守城这叔侄算天算地更为全面。 “昨日贫道回府时,我侄儿说了,白拾遗今天要来。” “不过那渔夫今日还未送来金鲤鱼,白拾遗可坐下,先等候片刻,贫道刚刚卜过卦了,再过一刻钟,他就会到了。” 袁守城起身,引白贵坐下后,缓缓说道。 果不其然,一刻钟后。 一个渔夫打扮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手里提着一尾金鲤,送到了袁守城的摊子上。 “这金鲤……,可惜了,活不过今晚了。” 袁守城将金鲤递给白贵的时候,一笑道。 “先生此言何故?” “我看这金鲤活蹦乱跳,可比以往钓出来的金鲤生机更足,这样的金鲤,带回家后,养个数年也不会死。” 渔夫奇道。 他打渔久了,也有观鱼的眼力,能看出这金鲤非比寻常,堪称是他这些年钓出来活力最足的一条。 而大唐亦有规定,不许食用金鲤。因为鲤通李,再加之李唐崇尚道家,所以烹宰鲤鱼不太可能。 “无它,这金鲤阳寿本就已尽了……” “侥幸活了这些日子,已经算是它的福分了。” 袁守城轻言道。 463、千金易得,一恨难解(求全订) “奇了?” “这鲤鱼还有阳寿?” “神课先生,我知道你算卦无双,可鲤鱼有阳寿,就是笑言了。” 渔夫摇头,不信道。 若说这山上的野鹿、野兔等动物有阳寿,他或许还会半信半疑,毕竟这些动物有灵性。但鱼类,绝大多数并无灵性。起码,他是看不出来这金鲤鱼有什么灵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白贵看了一眼手中的金鲤,对这只金鲤旳身份略有猜测。 被草绳穿在鱼唇的尺长金鲤,正挣扎着,听到几人的谈话,悚然一惊,睁大鱼眼看了一眼白贵的相貌,鱼眼怒目呲裂。 两条长须也是不断的抖动。 今日是他的肉身劫、化龙劫。 不仅凤有涅槃,龙亦有,龙种涅槃为化龙劫。龙之间亦分高低,白龙马一泡尿甚至都会造出龙属,那些只不过是低级的杂龙。龙属每度过一次化龙劫,修为就会精进一步。 本来他修炼多年亦无事,毕竟是纯种龙属。可上一次他大哥泾河太子和他大打出手,他肉身损坏,即使知道了白贵的身份,甚至听到水井的声音……,也只能暗压下心中的仇恨,闭关修炼,重修法力。 渡过这次肉身劫,他非但能重修回法力,而且更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但没料到,化作金鲤的他,竟被渔夫钓了上来。 “神课先生说的不错。” “这只金鲤的阳寿到头了,我让他今日死,他就今日死。” 白贵镇定自若,淡笑道。 他巧妙的绕过了袁守诚打过的机锋。而是当做是一个玩笑话。 渔夫亦闻之大笑,不疑有他。 等渔夫走后,白贵提着尺长金鲤,再问道:“神课先生,不知这金鲤何时身死?” 从袁守诚话中之意,他就听出了,这是泾阳君化作的金鲤。 虽不知泾阳君缘何成了如此模样。 但他却知,这是泾阳君的命中之劫。本来若是按照正常发展,泾阳君绝对会被钱塘龙王一口吞了,命陨黄泉。但他献出了计策,让泾阳君侥幸活了一段日子,现在泾阳君命中杀劫,转而到了他的手上。 若说仇恨,两人肯定结下了。 这可是夺妻之恨! 不可弭消! “贫道每日只给人算一卦。” “此卦不可算。” “此金鲤既然……现在到了白拾遗手中,戌时死,还是亥时死,都在白拾遗你的心中。” 袁守诚收拾算卦摊铺,持着布幡,回道。 “不过白拾遗回府之前,若遇人拦路,想要买下你这手中金鲤。白拾遗但可回道:‘千金易得,一恨难解。’” 他离开之前,叮嘱道。 白贵道谢。 别看袁守诚不愿意为他再次卜卦,像是故作矜傲。实则不然,天机不可轻泄。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每日算一卦,合了天数,对己身和别人都无影响,但若多了,不仅算卦人遭遇不详,求卦的人亦不会落得好下场。 他让袁守诚再算一卦,并非是真的让袁守诚算卦。而是借此询问袁守诚,这金鲤他拿着会不会出祸事。或者说,出现祸事如何应对。 更深层的原因……,就是借此一窥袁守诚和泾河龙王“结仇”的原因。 对于泾河龙王,他还是有点忌惮的。 当然,泾河龙王也不敢轻易冒犯他,毕竟他是人曹官。同是天庭官员,泾河龙王再狂,也不敢对他如何。 而袁守诚直接告诉白贵,一恨难解。 他此时不果断,日后必遭祸事。 从西门大街到顺昌坊的白宅,有不短的距离。 不出所料,在白贵刚离开闹市的时候,就有一白衣秀士拦住了去路。 “你这金鲤,实乃天造灵物。小友,你带回这金鲤,并无大用。我这里有一枚明珠,价值千金,愿与小友交换,不知小友以为如何?” 白衣秀士风度翩翩,轻笑一声,说道。 说着话,他就从袖中掏出一檀木盒,打开盒盖,里面有一夺目明珠露了出来。这明珠,大若鸡卵,明似白玉。 是一颗上好的珍珠! “明珠虽好,但千金易得,金鲤难求。本官为朝廷命官,两袖清风,要此明珠,又有何用处。” 白贵目光一闪,婉拒道。 白衣秀士脸色略微难看了一些,他又掏出一物,是一枚紫杏,香气扑鼻,他道:“这是一枚仙杏,是我无意中所得,吞服之,可延寿四十载。阁下为官,当知,有志宦途者,寿元悠长最重要。” 做官,寿命一长,即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这就是几朝元老了。 仙杏,算是泾河龙王半挑明了。 不然凡人手中,怎么可能有可延寿四十载的仙杏。 “龙王可知……” 白贵顿了一下,说道:“千金易得,一恨难解。” 这句话意思很浅白。 放虎归山的事情,他不愿意去做。 泾阳君能放下仇恨吗?泾河龙王能忘掉吃的这次大亏吗? “白拾遗……” “你难道当真要得罪我泾河水脉吗?” 白衣秀士冷声道。 若不是忌惮重重,他早就杀白贵解恨了。现在白贵这般施为,简直不将他这个龙王放在眼里。 “得罪?” “不早就得罪了吗?” 白贵眯了眯眼睛,回道。 不过在他回复泾河龙王的时候,他却心中突然一惊。他现在是天庭任命的人曹官,永济县的土地公能看出,袁天罡能算出。而泾河龙王竟然没有看出他的真身。 “劫气入体,蒙蔽了六识。” “亦或者说……,袁守诚破坏了泾河水脉的风水气运,影响了泾河龙王……” 他猜测道。 大家都是同朝为官,即使他这个人曹官论位阶比不上水脉龙王。但人曹官位卑权高,一般地仙界的土地、城隍、山神、龙王都不会轻易得罪。泾河龙王要是知道他是人曹官,得有多么大的自信敢说出这句话。 可见,泾河龙王并没看出他是人曹官。 想通了这一点,白贵对泾河龙王的威胁更不在意了。 将死之人,其言何惧? “好好好……” 泾河龙王见要不回爱子,气的浑身发抖。 但他却不敢直接在长安城中对白贵出手。一来,这化龙劫本就需要自己度过,他这个父亲前来夺回泾阳君,已经算是违反了规定,要真出手夺回泾阳君,泾阳君就会立刻化作金鲤,神识消散,阳寿散尽,同时他亦会触犯天条,二者,长安城乃中土都城,人道大兴,他出手也不见得能夺回泾阳君……。 “还请龙王自重。” 白贵拱了拱手,气定神闲,绕开了白衣秀士,朝家走去。 结仇已成必然,但风度还是要保持的。 至于泾阳君,他已经想好了如何处置。郑道士传了他冷龙法,他一直没有机会修炼,本打算借洞庭龙女的关系入洞庭龙窟修行,但现在了他手里有了一条真龙,拿真龙修炼冷龙法,绝对比龙气更好。 464、吞食一龙,古君子之风(求全订) 白贵转身离去。 泾河龙王化身的白衣秀士没有追过去,他认真的盯着白贵旳背影,直至这背影消失在尾巷。 紧接着,一条赤色五爪神龙腾空,升至长安城上空,在空中盘旋数次,最终哀嚎一声,向北遁走离开。 白宅门口。 在白贵手中,一直死死挣扎的尺长金鲤听到这哀嚎声,两颗硕大的眼泪从鱼目处流了下来。 龙泪所流之处,草木兴盛。 白贵见之虽奇,但并未多加理睬,龙涎尚有疗伤奇用,更何况这真龙留下的眼泪。他不管不顾,径直朝书房走去。 龙涎、龙泪的好处,是对凡人来说的,对他这等仙人,并无大用。 到了书房,他以金粉为底,混杂朱砂,在金鲤脑袋上写了一个“囚”字,笔落惊风雷,金鲤挣扎之势顿消,躺在案牍上,一动不动。 像是割断了它的手筋脚筋、穿了琵琶骨。 而借此囚字,泾阳君也能开口了,“白贵,本君和你无冤无仇,洞庭龙女虽是我原先之妻,但我早就与她恩断义绝。你若是放我离开,不仅我父王的仙杏能予你,我宫廷中,各色妃嫔任你挑选,这些妃嫔皆是一时姝丽,人间绝色,比洞庭龙女的滋味更好……”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泾阳君打算,等自己回去之后,定要让白贵好看,这次屈辱,也势必要加倍让白贵偿还。 “本君可为此立下誓言。” 见白贵不动心,泾阳君又保证道。 他以为白贵只是替洞庭龙女千里传书。只此一点,两人虽算有仇。但这点仇恨,在他看来,不是不能化解。 他父王泾河龙王还是当龙王太久了,不懂得暂时隐忍、卑躬屈膝的道理。 “泾阳君,这梁子当真能化解吗?” 白贵似笑非笑。 他将自己在洞庭湖出的计策说了出来。 泾阳君瞬间气的想要脱困而出,但顶上的“囚”字符大放金光,将他死死的镇压在了桌案上,动弹不得。 “冤家宜解不宜结,此事,本君可以既往不咎。” 它再道。 “不用了,吉时已到。泾阳君,你该上路了。”白贵盘膝坐在竹席上,瞥了泾阳君一眼,然后默念法诀,泾阳君的龙气被他以法诀一缕一缕的摄了出来,这些龙气到他手上汇聚成形,化作一条金龙。 对于龙性,他吞服了洞庭龙女赠送的金龙珠后,已经全然了解。此刻摄取泾阳君身上的龙气,不会有半分碍阻。 一刻刻钟过去,起先,泾阳君还在卑膝求饶,但到了中途的时候,他转为厉骂,到了临近尾声的时候,他开始赌骂诅咒起了白贵和洞庭龙女两人不得好死。 炼化了足足一个时辰,泾阳君气若游丝。 龙气,可不仅仅指的是龙的气息,冷龙法所需的龙气,是真龙身上的先天精气。 见到这一幕,白贵摇了摇头,一掌击毙泾阳君。 然后以丹术,将泾阳君残存的血肉炼化成为一颗龙丹,继而吞服下去。 他吸取泾阳君龙气的时候,泾阳君的龙珠亦在被吸食的范围之内。剩下的血肉,虽失去了不少精华,但炼化之后,所得亦是不少。 之所以他让泾阳君喋喋不休这么长的时间,不先直接给泾阳君一个痛快。也是因为担忧泾阳君自行了断,断去了自己的生机。 如此的话,他炼化的龙气,难免就多了一些死气,这样修成的冷龙法,就相当于有了破绽、死门。 吞食一龙,白贵觉得自己的气力徒增不少,仙躯坚固了一些。同时他的功力亦随之增长了三百年道行。 三百年道行,指的是普通地仙修行三百年的道行。 他自己修,肯定不仅这么一点。 “又多了一个对敌的手段。” 白贵摩挲着手中的黄玉扳指,心喜道。 修成冷龙法后,所修成的冷龙,可化为身上的刺身,也可化作一些零碎的小物件。黄玉扳指,就是他修行的冷龙。等到对敌的时候,可将这冷龙放出,或者冷龙加持己身,遇火不热、遇冰不冷,转寄因果,替死一次。 是的,这冷龙法最大的作用就是转寄因果,可替死一次。但想达到这个目的,就必须炼化一条活着的真龙。 而有胆子伤害真龙的,寥寥无几。 即使有这个胆子,真龙也不是谁都能屠宰的。全盛时期的泾阳君,白贵虽不惧,但还没到可降服、打杀泾阳君的程度。 郑道士也只敢打洞庭龙窟的主意。 次日。 休沐假结束,白贵前往长安皇宫任职。 沿途中,半露裹胸的宫女见到白贵,频频侧目。一些尝过男人滋味的妃嫔,见到白贵,更是美眸流波,绷紧双腿。 直到长乐公主李丽质见到白贵,“老师,你身上好香,有一股让人想要亲近的感觉。” 白贵讶然了一下。 他环视周身,随即了然。 龙涎香乃是宫中珍品。但这龙涎香不过是俗物,并非真正的真龙龙涎。而他吞食一真龙,若不刻意隐瞒气息。这真龙气息远比什么荷尔蒙更诱人。 “丽质,孤怎么没感觉到老师身上有什么香气。” 李泰刻意凑到白贵一两步的距离,闻了闻,纳闷道。 只不过这件事并未放在他的心上,他向后微退了半步,对白贵作揖道:“老师,孤的已经到了出宫开府的年龄。昨日父王和母后已经对孤说了这件事,但魏王府尚缺一名王府主簿……” 王府主播,唐制员额一人,秩从六品上,掌王府书教。 白贵现在是李泰的书法老师,李泰出宫开府,那么主簿的人选,毫无疑问,选择白贵的可能性很大。 另外上次白贵两次立功,一是奏疏之功,二是请郑道士之功,这两功还未赏,各部尚不缺官员。白贵的门下省左拾遗是从八品,升至从六品的王府主簿,正好合适。 王府主簿不同于中枢官职,算是地方,所以看似升了两品,实际上京官到地方官,往往都会升迁一两个品级。但王府主簿又不同于真正的地方官。因为魏王李泰现在还年幼,没到就藩的时间。 看似地方官,实则留京。 有了这资历,日后再平调到中枢不是难事。 “臣是陛下之臣,陛下若是同意了这件事。臣自不会推辞。” 白贵拱手道。 让他当魏王府的主簿,是一件好差事。魏王年幼,他作为老师,面圣的时机不会少。这是不少人争破脑袋的一件事。至于夺嫡,现在太子李承乾、魏王李泰还没到那种地步,担心这件事,是杞人忧天。 不过即使他想,这话也不能对魏王李泰直说。 他说的这句话,看似是婉拒,实则是同意。 说话的艺术就在此。 他已为李泰之师,李世民作为李泰的皇父,即使想要刻意限制李泰,但也不会在这件事上大动手脚。更别说,李世民甚宠李泰这个皇子。 这点要求,只要他这个老师不拒绝,李泰奏请李世民,李世民自然不会推辞。 “老师放心,孤已经向父皇奏请过了。只需老师同意,开府之后,主簿官职就是老师你的了。” 李泰面色一喜,说道。 自白贵上疏,再到白贵请出郑道士。这一桩桩、一件件,可是皆落入他的眼中。他对白贵,亦是更加重视了起来。 白贵现在的官职,尽管不如褚遂良这个起居郎,但他相信,有白贵助力,绝对胜过一个褚遂良的助力。 “臣见过魏王殿下。” 白贵稍怔了一下,认真看了一眼李泰,躬身施礼道。 原先,他是门下省左拾遗,是李泰的老师,但不是李泰的臣下。所以不必对李泰自称臣。但他成了魏王府的主簿后,就是魏王的臣下,所以需向李泰自称为臣。 不过又不是奴颜婢膝,仅是自称为臣罢了。 他对此倒是没有什么介意上心的。 “孤乃是弟子,虽有君臣之别,但仍需执弟子礼侍师。” “老师不必客气,仍如以前即可。” 李泰没有端起架子,急忙避开了白贵这一礼,等白贵起身之时,又对白贵躬身道。 “殿下谦逊恭仁,有古君子之风。” 白贵见之,一笑道。 甭管李泰现在是出自真心还是虚意,但能以亲王之身对他这个老师极为谦恭,已经算是不错了。礼下于人,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同时,这般态度也入了他的眼。 如果不影响他计划的话,他不介意帮扶李泰一把,让李泰这个弟子坐上皇位。 465、宝宝好可爱,好想抱抱……(求全订) 至于李治……。 白贵虽和这唐高宗无怨,但也无恩。并不会刻意去遵循历史发展。如今李泰对他恭顺,于心而言,如无意外,他更会偏帮这个弟子。 说话间。 长孙皇后身边的女官前来传话,让李泰、李丽质,还有白贵这个老师,前往立政殿正殿用膳。 做帝王家的老师,就是有这点好处。 刚到立政殿正殿。 就听到长孙皇后旳训斥声,“雉奴,不准乱跑,快到母后怀里来,雉奴,小心点,别摔着了。” 殿内,一个三四岁大小的男孩,锦衣玉冠,长相白净,十分惹人怜爱,正光着脚,手持小号猎弓,在殿柱下嬉闹。 刚想曹操,曹操就到。 白贵入宫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李治。以往李治,都由宫婢在侧殿照顾,他一个外臣,很难见到。 李治在跑,身后跟着一身华服的艳丽妇人,正是长孙皇后。长孙皇后提着下裳,踮着脚,带着一群女官,在追逐着李治这个幼童。 忽然。 砰的一声。 正在奔跑的李治撞到了入殿的白贵身上,反弹之下,一个屁股墩摔倒了地板上。 “母后……” 李治起身,跑进长孙皇后的怀里,哇哇大哭了起来。 “雉奴,你在白拾遗面前失礼了,还不赶紧向白拾遗道歉。” 说着话,长孙皇后露出歉色,指责李治道。 作为名门之后,世家大族,长孙皇后自不是什么无知妇人,不会横加指责白贵撞了她的孩子,而是反过来让李治向白贵道歉。 李治止了哭声,瘪了瘪嘴,乖乖朝白贵揖礼,并道:“雉奴不慎撞了……撞了白拾遗,还请白拾遗勿怪。” 所行所止,规规矩矩。 “晋王年幼,有此失礼实属正常。不必多礼。” 白贵受了这一礼,笑道。 他说话间,也打量了一眼李治。长相确实惹人怜爱,难怪李世民对这个幼子十分宠爱。不过他想到了李治腹黑的心性,又皱了皱眉,不知道这次长孙皇后强迫让李治道歉的事情,是否入了李治的心中。 不过这一点亦只是浮掠到他的心中,并未太过在意。 一个李治而已,没什么好担忧的。 “让白拾遗见笑了。是本后治子不严。” 等李治道完歉后,长孙皇后又表示了歉意。 看到长孙皇后这般举止,白贵暗暗点头,难怪长孙皇后能被称呼为“千古贤后”,如此作态,他都难免为之动容。 一个皇后,对一个低品官道歉,绝对罕见至极。 “晋王年幼,天性率真,能以此幼龄,对臣道歉,若是娘娘教子无方,那么整个大唐,也找不到几个比娘娘教子更好的人了。” 白贵谦恭道。 只不过他在说晋王可爱的时候,不免想到后世的一句话。 宝宝好可爱,好想抱抱妈妈……。 当然,他对长孙皇后并无觊觎之心。 长孙皇后闻言,秀靥略带笑意,显然白贵这番话说到她心坎里去了,她螓首微点,“请白拾遗入殿用膳,过一会,陛下就会来到立政殿。” 今日请白贵,是正式的谢师宴。 同时,也是借此机会,让白贵担任魏王李泰王府的主簿。 这些日子,魏王李泰随白贵学习书法,大有长进。虽不至于成为书中大家,但在一众皇子中,一骑绝尘。 案上,十余种菜肴,但只有三种荤腥。 略显寒酸。 “老师,这是母后亲自烹饪的……” 魏王李泰小声提醒道。 白贵这才恍然。 十余种菜肴,对于皇宫庭筵,确实有些寒酸。可这要是长孙皇后亲自下厨烧的菜,那么这菜就颇为珍贵了。 贵在身份。 虽说长孙皇后让白贵用膳,但白贵也不是个不知礼的,用筷子浅尝了几口之后,就耐心的跪坐在案侧,等候李世民帝驾前来立政殿。 过了一刻钟左右,李世民来到了立政殿,身旁还跟随者一个黄衣少年,嘴唇上颌带着薄须,样貌儒雅随和。 “臣见过陛下、太子。” 白贵起身,施礼道。 “爱卿安坐。” 李世民摆了摆手,示意白贵坐下。 “承乾,这是泰儿的老师,你认识一下。日后他就会担任魏王府的主簿。白卿善书法,有实干之才,你可悉数尽知于心……” 他对身后跟着的李承乾道。 “是,父皇。” 李承乾点头,回头看了一眼殿中左侧的白贵,看了一会,似乎是要将白贵的样貌记在心中。 此刻,见到这一幕,白贵才明白。这次宴席的另一番含义。就是让李承乾见他一面,同时李世民的言下之意很明白,是在对李承乾说,白贵虽为魏王府主簿,但亦为今后你殿下之臣。 宴罢。 寝不语,食不言。 宴席上并未发生什么事情,只是默默用餐。 李世民当即宣旨,拔擢白贵为魏王府主簿,秩六百石。 “臣谢陛下隆恩。” 白贵领旨,道谢。 “孤见白主簿手上戴着扳指,应是喜好游猎之辈,上次侥幸在西市得了一张雕弓,用的是犀角……,就赠予白主簿了,也算是我这个当大哥的,给泰弟谢谢白主簿你这个老师。” 正在白贵入座之时,李承乾忽道。 李泰面色微变,但转瞬不见。 “谢太子殿下赠宝弓。” 白贵下意识摩挲了一下拇指上戴的黄玉扳指,起身谢道。 这黄玉扳指是冷龙所化。 没曾想让李承乾看到了眼中。 扳指,是一种射箭用的工具,戴于拇指,正下方有一个槽,用来扣住弓弦以便拉箭,作用是防止放箭时,急速回抽的弓弦擦伤手指。 自古以来,不管是文人还是武夫,都需学射艺之道。所以白贵为了方便,就将冷龙化作了黄玉扳指。 “白卿竟戴着扳指,可见是喜好游猎之辈。朕正打算前往禁苑打猎,白卿不如同往之。青雀,你也一同前去打猎。” 李世民眼睛微亮,笑道。 能习惯戴扳指的,十有八九,都是射艺不错之人。不然不会射艺,凭空带个扳指,在大唐士人阶层看来,是个很稀奇的事情。 另外,他之所以捎带上了李泰,就是因为李泰只喜好文事,但对于武事并不喜。现在白贵这个老师既然有喜好武事的趋向,让李泰跟着白贵这个老师学学武艺,亦是不错。 466、长孙皇后的气疾,治疗法子(求全订) 崩! 崩! 崩! 禁苑内,数声弦响。 一只只野物被禁军捡拾,挂在了白贵马鞍的得胜钩上。 “老师……” “没想到老师的射艺也是如此了得。” 骑在马背上的李泰,眼里露出一丝喜色,夹紧马腹,凑到白贵边上,脸上堆满了笑意、 文士虽懂射艺之道,毕竟是儒家六艺之一。但设在学泮的射圃,练习的多是步射。此刻白贵显露的射艺,可是马射。 虽看似两者一字之差,但代表含义并不同。。 学过马射,而且如此精通,可见对武事绝对了然于胸。文武双全的人才,到哪都会让人高看一眼。 白贵的射艺如此精通,让李泰亦是大感吃惊,但他想到了白贵那个能祈雨的师父郑道士,对此事,也就见怪不怪了。道法,听起来,就比武艺高上一筹。有个会道法的师父,会点武艺,算不上什么令人惊讶的大事。 “贵生长在凉州,凉州多兵事,遂多练习马射。” 白贵策马而行,顺口解释道。 他这一世,是在凉州武威城长大。凉州,素来是边疆地。武威,实则就是武威郡。是当年汉武帝为了纪念骠骑将军霍去病远征河西,击败匈奴,同时也是煊赫汉帝国的强盛,所以将武威城命为武威,寓意“武功军威”。 在边地,稍微富裕一点的富户,都会让子弟练习骑射。 随行魏王李泰的众人,听到此话,遂即了然。 大唐文武全才的人并不少,几年前的渭水之盟,李世民率六骑出长安和颉利可汗盟约,这六骑包括房玄龄、高士廉等文官。 现在再出一个,也非不可思议的事情。 禁苑设在长安北方,内里包含一個小猎场。并不广大,只是帝王和一些贵族偶尔起兴,前来打猎的场所。真正的大型猎场,并不在此处。 故此,一行人并未在猎场中久驻。 皆有所获后,就出了猎场。 李世民和众勋贵亦兴尽而归,各自的马鞍上,都挂满了獐子、野兔、野鹜等猎物。 因白贵所获猎物不少,尽管在众多勋贵中排不上等次,但在一众文官中,亦算出列,所以李世民这个皇帝借此赏赐了他一匹绢和两坛酒水。 赏赐并不丰厚,此次打猎,只是君臣之间增进感情的一种游戏。 营内,御厨烹饪了这些猎物,做成了一盘盘珍馐美食。 众人正吃喝着。 只见,在上首的长孙皇后忽然气喘吁吁,用宽袖掩着口鼻。 空气静谧了一会。 众人不敢再食,也不敢抬头去看帝后。 在朝堂上的百官,都知道长孙皇后身患气疾。如今这一幕,只要是个有心人,都知道应是长孙皇后不慎气疾又犯了。 宫婢扶长孙皇后到别营就诊。 御医随营。 片刻后。 李世民声音低沉,“诸位爱卿,朕虽广有四海,九州在握,可……对皇后气疾之症,朕却束手无策,羞为人夫也。” 他脸上流出一丝失意。 定了定神,他又道:“不知诸位爱卿,有何方法可缓解、根治皇后的气疾,若可,朕不惜封侯之赏,万金之赐。” 皇家纵使无情,可他对长孙皇后这个妻子却是真心的。自长孙皇后十三岁嫁入李家开始,这么多年与他相濡以沫,两人之间感情比任何人都要深厚。甚至爱屋及乌,其他皇子的待遇,明显都不如长孙皇后的亲子。 说完话,他的目光看向了在座的大臣,在白贵身上也停留了一会。 气疾,也就是后世所说的哮喘。 长孙皇后患哮喘,是在历史上出了名的。 这病,白贵能治。 里见菜穗子的肺结核病,未成仙的他都能治。更何况区区的哮喘。谷酔 不少修炼有成的修道士亦能治。 但白贵却不愿意出头。 一者,他现在隐藏了自己的修为,不好开口。二者,长孙皇后是皇后,法不加贵人,给长孙皇后治理哮喘,远比替普通人治理哮喘废的心力更大。三者,修士不是凡人,并不对李世民的赏赐感兴趣。 封侯,万金,不过是凡间俗物。 沉寂了多时的大帐,终于有人开口了。 “启禀陛下,皇后之病,药石之所以难医,是因难以看到皇后身上的病气……,臣有一法,或可解决此事。” 营中,出列一绯袍文官,拱手道。 “何法?” 李世民眼底闪过一丝惊喜之色,忙道。 他只是循例说出此事,长孙皇后的气疾犯病也不是一时一刻了。早就已经问病于天下。但没想到,今日竟然有人给了他一个好消息。 “臣听说,昔者黄帝铸十五镜,其第一镜横径一尺五寸,法满月之数。以其相差各校一寸,依次而列。” “千年以来,这十五宝镜难觅其踪。但在大业年间,御史王度曾获第八镜,此镜横径八寸,鼻作麒麟蹲伏之象,绕鼻列四方,龟龙凤虎,依方陈布。四方外又设八卦,卦外置十二辰位,各刻祥兽。” “此镜相传有数种法用,其中一法。就是以金膏涂之,珠粉拭之,可照彻人之肺腑。” “此镜一照,病气自觅。陛下派遣御医拔除病气即可,皇后亦可借此痊愈。且此镜光也有化解病气之效。” 绯袍文官缓缓说道。 “王度?” 李世民皱眉,他沉吟稍许,“王度,朕曾见过此人。不过此人在大业十三年已经病亡,收敛其尸骨的是晋阳王氏,他也是晋阳王氏之人……” 李唐在未曾建立唐朝之前,和晋阳王氏联姻不断。譬如唐高祖李渊唯一的亲妹妹,同安特进大长公主就嫁给了太原王氏的王仁佑为妻。而建立唐朝之后,李世民的三女儿南平公主,就许给王氏的王敬直……。 后来晋王李治最早的妻室,就是晋王王氏的嫡女当太子妃。 相比其他望族,李唐皇室和晋阳王氏的联系最紧密。 不然李唐也不会在晋地起家了。 “臣所知者,仅限于此,陛下可遣人去问晋阳王氏……” 绯袍文官拱了拱手,回道。 李世民点头,赏赐了这绯袍文官,然后命太乐丞王绩出列。 王绩号称东皋子,和王度是同房兄弟,都是文中子王通的弟弟,现在担任大唐的太乐丞。 “陛下,族兄棺椁乃是臣发丧,臣虽听闻族兄有此宝镜,但此镜在族兄去世的一月前,便从镜匣中消匿不见了。” 王绩苦笑一声,摇头道。 “爱卿此言当真?” 李世民眯了眯眼睛,狐疑道。 他自忖要是他得到了这宝镜,绝对会守口如瓶,不让人知晓。现在王绩如此,在他看来,极有可能是故意欺君。 “若王氏有此镜,我王氏最近数年病故之人已累达三十四人,其中不乏德高望重的长辈,陛下若是不信,可亲自去看我王氏的族谱。” 王绩叹了一口气,诚恳道。 他不说自家有没有这宝镜,只说若是有这宝镜,那么王氏不可能最近几年病亡这么多人。若说普通的王氏子弟也就罢了,但因病故的,可不仅仅普通族人,还有一些有威望的长辈。 “王爱卿暂且退下。” 李世民微微颔首,像是信了王绩这一番话。 晋阳王氏非是小族,不提和他李唐皇室的关系,单是晋阳王氏的家世,就不容他抄家寻觅这宝镜。因一件“子虚乌有”的事情,而施暴政,和他仁君的身份亦不符。 这件事,只能暗中去查。 不过他心中也大半信了王绩这句话。真有这宝镜,晋阳王氏再死守,也不可能没有丝毫音信传了出来。 座下的白贵,亦是心思浮动。 若说他对这宝镜,没有丝毫贪恋之心,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大禹治水的神兵铁,都成了孙悟空手中的如意金箍棒。那么黄帝造就的宝镜,即使位阶不如定海神针,但定然也相差不远,一等一的宝物。 “可惜只闻其名,不见……其踪……” 他感慨一声。 467、古镜记,青蚨还钱(求全订) “等等!” “王度……” 白贵轻咦了一声,王度、宝镜,这两个词联系到一起,让他想起了一则流传在隋唐年间的故事,名叫《古镜记》。 他搜罗记忆,果然找到了这篇文章。 其中这故事中所载的人物,正是王度。王度获得了宝镜之后,以此镜辟邪镇妖,无往不利,先后照出老狐与大蛇所化之精怪。后来王绩出外游历山水,王度将此镜借给了王绩。等王绩回到长安,将此镜还给王度后。这镜落在镜匣中后,一日,突然消失不见。 后面古镜记中并未讲述王度之后如何。但白贵听刚才太乐丞王绩,也就是王度旳弟弟所说,王度是丢失宝镜后的一月猝亡。 “大业十三年七月十五日。匣中悲鸣,其生纤远。俄而渐大,若龙咆虎吼,良信乃定。开匣视之,即失镜矣。”——《古镜记》 “王度不过一凡夫俗子,用镜辟邪镇妖虽可,但久之,绝对会耗费寿元。王度一月而死,而宝镜悲鸣,可见是宝镜知道王度将死,不愿看到王度再用它,提前暴毙,所以自行遁走……” 白贵暗忖道。 这宝镜是黄帝所铸造,绝对不会是什么邪物。至于消耗王度寿元,这也算是一得一失。不消耗王度的寿元,遇到妖物,王度不一定活命,但有了此镜,却能活下来。相反,是变相的延长了王度的寿命。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袁台正算术无双,陛下找不到此物踪迹,可让袁台正算卦一观。” 正在白贵思虑的时候,有人对李世民建议道。 白贵摇头。 宝物自晦,哪怕是袁天罡或者袁守城,也无法轻易算出古镜的下落。即使能算出,轻易道出,这折损的道行可不是一点半点。估计说出去之后,袁天罡或袁守诚会当场暴毙而亡。 禁苑猎罢,众人回到了长安。 …… 深夜。 白贵入梦,借助人曹玉旨,神游长安城外长乐坡。 长乐坡在长安东北十二里地,浐河的西岸。 根据《古镜记》记载,王度在长乐坡,曾用宝镜照过一名为鹦鹉的狸猫妖,狸猫妖因此身死,顺势就地埋在了长乐坡。 他来到长乐坡,就是寻找狸猫妖的尸体。然后借此,寻觅到宝镜的下落。 “土地!土地!速速前来面见本官。” 他法眼观望长乐坡四周,见到一桐树下有一间尺半长宽的神龛,正是土地庙,于是以指扣向土地庙,呼道。 长乐坡土地正在福田安居,听到门外有人传呼。神色微变,急忙拾掇衣裳,走出了神龛,朝白贵一躬道:“上仙驾临,小老儿有失远迎,不知上仙传唤小老儿所为何故。” 土地公,是一方土地的神灵。这些上神上仙下界,第一个询问的就是他们土地。所以土地公,也就见怪不怪了。 “本官来此地,找一个狸猫妖的尸体,大业年间的尸体。” 白贵看了一眼土地公,和永济县土地公长相颇似,不过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土地乃是小神,哪怕生前相貌再是英俊,等成了土地公后,貌与神似,就会变成这幅矮小长髯的苍老模样。 “请上仙随小老儿前来。” 长乐坡土地公稍思索了一会,想到了某处,然后说道。 他没有多问白贵寻找这狸猫妖尸体去做什么,这是他不该问的事情。多问了,今后因果就与他相干。再者以他的身份,只能乖乖遵循上仙命令。多的,他没资格去询问。 两人走到一颗槐树下。 土地公念了几句咒语,槐树底下土壤翻动,顷刻间显露出了一个柳木制成的小小棺椁。 “寻常猫死了,为了防止怨念作祟,都会挂在树梢上进行天葬。这狸猫……小老儿不知道是不是妖,但仅有这一例,是被葬在了地底下。” 他道。 死猫挂树头,死狗放水流。 猫这东西,邪性。死猫如果入土,就会容易变成邪祟。所以整个长乐坡,这数十年来,也就唯独这一只狸花猫被埋在了土里。 同样,也正是因为这猫妖葬在了地底深处,所以导致白贵难以寻觅到它的踪迹。故此,白贵才找了长乐坡的土地公,让土地公帮他找到猫妖尸体、 白贵点头,一指朝柳木棺椁点去,一道猫妖气息被他摄入到了手中。 土地公见白贵未曾开棺椁,也就了然,手中的龙头拐杖朝地面一顿,猫妖的柳木棺椁再次深陷地底之中。 “这是一锭金子,多谢土地公相助了。” 他从袖中掏出一锭金子,随手递给了土地公。 金子对他无用,对土地公的用处也颇小。但此次土地公帮他的忙并不大,他其实只要耐点心、费时寻找,要不了多少功夫就能找到猫妖尸体。所以给一锭金子,已经很不错了。 至于找土地公暴露踪迹什么的,这点还不用担心。暴露,也就暴露了。他堂堂一个天庭官员,有一两件神物并不算得什么大事。 下界神通厉害的妖物,哪个手中没一件宝物。 他是天庭的官,有自保之力。 况且……仅是寻找猫妖尸体而已,泄露不少多少讯息。 “多谢上仙。” 土地公收下金子,谢道。 上司来他这里,不吃拿卡要,就算良心。 能有金子相赠,他已经大喜过望了。 土地公作为小神,很懂得看眼色。现在看白贵没有再找他帮忙的意思,就告退一声,自行离开。 等土地公离开之后。 白贵将这一缕猫妖气息打入了昆仑镜中。 昆仑镜有时空之用,甚至能寻踪到前世今生。他得到这一缕猫妖气息,就可借昆仑镜的神通,找到宝镜的所在地。 片刻后,镜面一阵幻化,出现了一副场景。 一个读书人在寒舍中读书,在寒舍之中,有一面容姣好的年轻妇人正在化妆,梳妆台上,正是一面横径八寸的宝镜,镜面的背面隐约能看到麒麟的纹路枢纽。 年轻妇人化妆之时,朱唇轻启,对读书人道。 “青蚨……” 他听到年轻妇人口中的这两个字。 继而,昆仑镜镜面场景幻灭。 这是昆仑镜觅得的一线天机。再多的,昆仑镜固然能找到,但就必须靠他全力施展昆仑镜的妙用。但这样得不偿失,全力施为,容易泄露昆仑镜的气息。轩辕黄帝铸造的宝镜他能守住,可昆仑镜这神物,以他的身份,不一定能守住。 不过即使只有青蚨这两个字眼,对他来说,也够了。 “青蚨……” 白贵念着这两个字,掐指演算天机。 他没有能力直接掐指算出宝镜在什么地方,但算出与这妇人相关的青蚨在何地,还是能算出的。 俄顷,他一挥袖袍,行迹藏匿。 …… 凤翔府,麟州城。 城东,山坳处,白贵落步在此。 此时已是天明。 所以白贵来的并不是魂魄,而是真身来到了此处。 一年轻书生上坡。 他的下裳沾满了水痕,手里捧着一陶盅,急切迈步朝着山坡上走去。在山坡上,是他的陋居。 “学生徐行,乃麟州士子,不知上官乃是何人?缘何在此地孤身一人。” 年轻书生正走着,忽然眼角余光看到了一绿袍官员,他皱了皱眉,又仔细一观,这绿袍不像是戏服,戏服用的料子和真正的官服有区别。 他心底顿知,这可能是一个官员,所以上前搭话。 若能认识一个官员,于他今后的学业和宦途,必有极大的助力。 “门下省左拾遗白贵。” 白贵敛袖,淡然说道。 “门下省?” 徐行讶然,门下省左拾遗这可是京官,不是地方官,“白拾遗为何到了麟州?” 仅凭气度,他就能判断出,白贵应该不是冒充的官员。再者说,冒充官员骗他又没有什么用,他又身无长物。 白贵却不答,笑了笑,指着徐行手中的陶盅,说道:“《淮南子》有云:‘青蚨还钱’,将青蚨子母各等置于陶翁之中,埋东行阴垣下。三日开之,即相从。以母血涂八十一钱,子血涂八十一钱。留子用母,留母用子,皆自还也。” 青蚨,是一种水虫,俗名水知了。 若是这天机落在了一般水虫、或者动物上,白贵或许还难以掐算得知。但偏偏天机落在了青蚨身上,青蚨是钱的代称。他是编外武财神,执掌财运,这一掐算才知,原来是有人打算用青蚨制成子母钱。 青蚨制成子母钱后,使用子钱,留下相对应的母钱,子钱就会自动飞回到母钱身边。使用母钱,母钱也会自动飞回到子钱的身边。 徐行顿时惊骇。 “阁下……阁下怎知此法?” 他颤栗不安道。 使用青蚨制成的子母钱,相当于是盗钱。眼前的人,又是官。由不得他不害怕。另外,淮南子他尽管听说过,但家贫,没购书观过。现在听白贵这么一说,瞬间自行惭秽。 “此法乃是邪术,看似盗钱,实则折运减寿。” 白贵再道。 寻常人按照他刚才所说的方法,并不会得到子母钱。得到子母钱,还需要一些特殊的祭练方法。 但有一得就有一失,这是天道轮回,改不了的。至少在西游世界因果明确的这等世界,改不了。看似得到了钱财,但却损的是自己的寿命、气运。 徐行吓得连忙丢弃手中的陶盅。 “你妻使用此法日久,折损的气运、寿命不可计也。过一段日子,不,不用过一段日子,你且看去……” 说着,白贵施法带着徐行来到了徐行的家中。 只见一个中年男子正偷偷摸摸的摸进内室,眼里尽是对内室貌美年轻妇人的垂涎之色。 “刘三滋,这是我舅母的表哥……” 徐行愤恨道。 468、替你改命!紫珍灵镜!(求全订) “还请白……白拾遗放开我。这个狗日的刘二滋,我一定要让他好看。” 徐行求请道。 他此刻看似是自由身,白贵未曾拘谨于他。但等他想要走出白贵三步远外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像是撞到了一堵气墙,直接被反弹了回来。 “不用。你妻子不会遭到此人玷污。。” “若是到了最后关头,本官会救下你的妻子。” 白贵说道。 他用法眼观徐行的妻室,发现徐行的妻室已经是霉运当头,气运白中带黑。白色,是因徐妻是平民百姓,而黑色,则代表劫气。此刻这劫气已经深入徐妻眉心。等不了多长时间,劫气攻心,徐妻就会殒命。 徐行听到此话,虽心中焦急,但也信了白贵七成,耐心等了下去。 若是旁人,他断然不会轻信。但谁让白贵是官,压他一等,手上又有他犯罪的罪证。况且,这官员会道法,不是他能抵挡得了的。与其让白贵生怒,于事无济,还不如听从白贵之言。 这叫审时度势。 三息过后。 刘二滋摸进了内室,而此举也被徐妻发现。 “刘二爷……” “这是夫君的钱袋,刚落到家里去了。估计夫君一会就会回来,但妾身恐夫君误了入城的时间,回来就会晚了。不如刘二爷……拿着钱袋去送给我夫君。” “这个恩情妾身记下了。” 徐妻见刘二滋摸进内室,强装震惊,她在村里,因年轻貌美,早就不知道饱受了多少男人觊觎的目光,如今刘二滋潜入内室,所为何事,她用脚指头想都能想到。 但刘二滋身强力壮,而她不过一个弱质女流,所以与其强行驱赶,还不如用计策迫使刘二滋离开。 她说徐行忘记拿了钱袋,那么必然徐行待会就要回来。这一举动,可以直接打消刘二滋的恶念。其次,她假意送出钱袋,是为了破财消灾……。 看到这一幕,徐行忍不住叫了声“好”字。 应变有方。 不愧是他徐行的妻室,懂得兵法用策。 “小娘子,你家二爷我早就注意观察过徐行了。那小子,现在估计还在河沟里捉鱼摸虾呢,你就乖乖从了我,从了我之后,我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 刘二滋嘿嘿一笑,看着徐妻的窈窕处,咽了咽口水。 他目光下移,又望了眼徐妻的长腿,虽被裙摆盖着,但白嫩、修长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这双腿肯定能夹死人! 他敢断言。 “呸!” “你算什么东西!” “我夫君纵使现在并无余钱,家里贫穷。但我夫君好歹也是这麟州城有名有姓的读书人,日后前程不可限量,哪怕最后不能中举,仅凭肚中诗书,也比你混的要好。” “想占我便宜。” “我连给你吃闭门羹的机会都不给!” 见劝说不成,徐妻脸色微变,从螓首发髻上取下簪子,指着自己的脖颈处,啐了一口,唾骂道。 她虽说也算是书香门第出身,但在贫家厮混久了,即使没染上刁舍妇人的习性,但如何骂人,她还是惯会的。 “闭门羹。” 刘二滋下意识看了一眼徐妻丰腴的大腿,笑道:“小娘子,你知道村里的几個老娘们说的闭门羹是什么意思吗?你不让我吃闭门羹,我偏要吃。” “你越骂我,我越……” 让滋不以为意,朝徐妻逼去。 这种故意自戕自己来挣脱危机的妇人,他见过了不止一次。上次他的表妹还不是也这样,等滚到床上的时候,比他还能放得开。 想起他表妹的浪姿,他舔了舔嘴唇。 可就在这时。 徐妻边往后退的时候,忽然,一个趔趄,直接摔倒在地,手中的铁簪,已直接刺在了她的咽喉处,瞬间命陨。 刘二滋见之,顿时吓了一大跳,倒在血泊的徐妻,纵然再是貌美,可这时,他哪会升起什么歹念,吓得急忙转身朝外跑去。但跑到外院的时候,忽然脚步一停,又回到内屋,将钱袋随意朝身上一塞,就溜之大吉。 片刻后,白贵和徐行显露了踪迹。 “娘子!” “娘子,娘子,你醒醒啊。” 徐行抱着血泊中的妇人,哀声道。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刚才白贵说的可是在危急关头救他妻子一命。看白贵的身份和手段,不像是食言的人,他忙道:“白拾遗,救救我娘子,救救我娘子,我愿做牛做马,只求你救我娘子一命。” “救你娘子简单。” “你娘子虽被铁簪刺中咽喉,但不到半炷香的时间,我施法就可救下你的娘子。但今日可救下你家娘子,明日呢,后日呢,你家娘子殒命并非铁簪,也非刘二滋,而是她使用靑蚨钱太久,折了气运,减了寿元,已经劫气入体,今日不死,七日之内,亦是必死!” 白贵摇头,说话间,他走到徐妻身旁,双指一并,在徐妻咽喉处一抹,铁簪自动从徐妻的咽喉处脱落,伤口处结痂,须臾间化为原样。 这一通动作下来,徐妻虽未醒来,但已无大碍。 接着,他再一指点向徐行眉心,让他观看徐妻的气运。 徐行吓得面色惨白,“白拾遗,不知有何方法可救我妻子一命。” 他知道,白贵找上他,绝对并非是毫无目的。 “有!” “不过不仅是救你妻室,也同样是救你。靑蚨钱不仅你妻子在用,你也用了。你可知为何你满腹韬略,但屡试不中,何故,就是因为你气运大降,运中白中带黑,白气永远也蜕变不了朱赤之气。当然,也是因为你是读书人,所以折运减寿的后果比你妻子显露的要慢一些。” 白贵让徐行借助水盆中的水面观他气运。 果然,和徐妻一样,徐行亦是白中带黑,但劫气还未入眉心,距离眉心还有些许距离,但也为时不远。 徐行看到自己气运,吓得倒退几步,险些瘫软倒地。 “和你猜想的差不多。我今日来找你,并不是为你排忧解难,天下黎民苦顿者众多,我也不可能从长安来到麟州,专门帮你。” “我要你家的这一面铜镜。” “这铜镜是一件宝物,但与你无缘。” 白贵一手指向梳妆台上的铜镜,开口道。 虽说他可以施展神通,直接摄走这宝镜,不用和徐行打招呼。但不告而取,是为偷。况且宝镜虽未认徐行为主,但这宝镜明面上是徐行的,他盗走宝镜,是对宝镜的不尊重,宝镜可能会认为他是一个奸邪小人,从而再次遁走。 而让徐行将宝镜转赠给他,这就是全了因果。 能光明正大的拿走宝镜,何必要走什么下三滥的路子。 他是天庭仙神,不是盗贼。 徐行神色变换。 他心知肚明,白贵绝对另有所图。可真当白贵点明这铜镜是宝物的时候。他才发觉内心的痛惜。能让白贵这般人都珍视的宝物,绝对非是凡品。价值千金自不用说,可能是远超他想象的一件造化之宝。 但他听到白贵后半句话的时候,沉沉叹息一声。 这面铜镜他自捡来后,放置在屋内已经有了七八年,这七八年来,他都没看出这铜镜是宝物,只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遗失的铜镜。现在看来,是这铜镜和他无缘。 铜镜即使在手,对他来说,亦只是一堆“破铜烂铁”。谷蚙 “以物易物,我替你和你妻子改命!” 白贵见徐行的模样,就知道是妥了,于是说出了条件。 改命之法,他会,并不难。 譬如昆仑镜每一次转世投胎,都是改命。还有冷龙法,炼化一条真龙,得到真龙所有的造化,这也是改命的法子。 当然,替徐行和他的妻室改命,就无须费这么多的周折了。 徐行和徐妻是因为用了青蚨钱,所以折运减寿,而作为天庭编外武财神,他刚好对此有办法。直接以他的财运,抵消掉徐行和徐妻这部分的“坏账”。 帮一介凡人改命,折不了他多少气运和功德。 “学生……学生愿意以此铜镜交换。” 徐行咬牙,举起铜镜,递给白贵,沉声道。 他话音刚落,铜镜落入白贵手中,顿时璀璨光华,刺入内室的日光避退,屋内只剩下烨然镜光。 同时,镜面上亦浮现出两个篆字“紫珍”。 “……明早,龙驹来谓度(王度)曰:‘龙驹昨梦一人。龙头蛇身,朱冠紫服:谓龙驹,我即镜精也,名曰紫珍。’”——《古镜记》。 但凡神物,皆有灵性。 紫珍灵镜落入白贵手中,因感白贵持正道,又是朝廷、天庭官员,且是仙人,遂认了白贵为主。 之所以紫珍灵镜不认徐行和徐妻,则是因为二人用青蚨钱,不行正道,作盗钱之举,所以紫珍灵镜宁愿自晦,也不愿意帮助二人。 “你扶你妻起来。” 白贵将紫珍灵境以道法收入袖中,对徐行道。 徐行望向其妻,此刻其妻悠然醒转,有些浑浑噩噩。徐行意简言赅,告诉他和白贵之事,然后和其妻室等待白贵施法。 “一落,你二人今后财运亨通,岁岁有余。” 白贵取出自己的落宝拂尘,朝二人头顶打去。 拂尘一甩,二人身上的劫气去了大半。 两人也顿时感觉自己似乎和以往不一样了。至于什么不一样,两人并不清楚,但总感觉万事如意、心平气和了许多。 “二落,你二人所居之处乃是良田运宅,家藏万锭银。” 徐行环视四周,好似看到脚底地下埋着金银,自家的良田接通水脉,年年丰收。 “三落,夫有外慧,妻有内秀,子有良才,祖坟青烟冒。” 这第三落,徐行瞬间感觉自己对儒经道理融会贯通,诸子百家之学了然于胸,锦绣文章似乎随笔可落。 三次拂尘甩完,白贵收工。 “这是一袋福德粟米,虽只有一斗,但你二人食用后,就会增加自己的德行,当然,这福德粟米只是锦上添花之效,你二人现在气运乃是白中带赤,有这福德粟米,或没有这福德粟米,都无大碍。” “不过这福德粟米亦可做传家之用。” 白贵掏出一袋粟米,扔给了徐行,淡然说道。 这福德粟米对他都有一点小小的助力,更别说徐行这样的凡人。他也是见徐行没有和他纠缠、索要太多,紫珍灵镜瞬间任他为主,所以心喜之余,多给予了徐行、徐妻一些好处。 人贵在识趣。 “学生谢白拾遗之助。” 徐行忙接过粮袋,致谢道。 将紫珍灵镜递给白贵的时候,见到紫珍灵镜竟有如此神效,他当时还有些不舍。但随着白贵落他三次福缘,他见到好处,才知道,比起一个只能看,不能用的铜镜,还是改命更重要一些。 正说话的关头,门外传来喧嚷声。 白贵遥望之,一笑,遁去身行。 徐行见白贵离去,患得患失,但听锣鼓声渐近,赶忙打开了房门,朝外看去。 只见一班衙役押着刘二滋朝着徐家走了过来。 “徐先生,这厮偷盗了你舅家的财物,和你舅母准备携款逃走外乡,但不慎被村人碰见,追赶之时,我等带着一队衙班正下乡随县尊巡视乡里,遂见此……,将这厮捉捕归案,这厮承认罪状,说是偷了你家的钱袋……” 领头的捕快说完后,递来了刘二滋盗走徐家的钱袋。 “谢过林捕头。” 徐行道谢。 他虽然屡试不第,但在麟州城也要些许薄名。去往麟州城求学之时,不免碰到达官贵人,林捕头这等地头蛇,自然不在话下。 “奇了怪,她……怎么还活着?” 刘二滋戴着镣铐,起先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可看到徐妻之后,先是大喜过望,随后神色震惊,后退了几步,神色惊骇不已。 先喜,是因为徐妻未死,那么他“杀死”徐妻的事情就没有了。偷盗和偷人,顶多判个流放,可要是杀人,那就是凌迟处死。后怕,则是因为死人复生,定然有鬼。 “安静!” 几名捕快抽着鞭子,刘二滋安静了下来,不敢生乱。只不过频频看向徐妻,似乎想要从徐妻身上看出什么端倪来。 “县尊在正谊书院宣讲文教之士,偶然翻得徐先生你的辞赋,阅之甚喜,想和徐先生你会晤一面,不知徐先生你此刻是否有空?” 林捕头瞥了刘二滋一眼,然后对徐行说道。 “县尊看重?” 徐妻脸色瞬间露出喜色,急忙回屋,准备找见干净舒适的袍服让徐行换上,好前往书院面见县令。 休看县令只是小官,但县令的人脉可着实不少。徐行若是入了县令的法眼,明年的贡生名额就有把握了。 唐朝科举,虽没有明清县试、府试、道试、乡试、会试、殿试这样层层分明,但也不是说考生直接前往长安就能参考。必须是六学一馆的生徒,或者说州县的贡生,才有资格在尚书省礼部试进行考试。 白贵此次科举,之所以能顺利,则是委托郑道士在武威城使了银钱,买了一个贡生的名额。 这点在长安赴考士子中,亦是极为常见。实在不行,亦可进六学一馆,成为六学一馆的学生,再前往赴考。 但这点对于寒门士子来说,就有点难为了。 只有在地方上有足够的名气,得到地方官赏识之后,才有可能成为贡生,前往长安赴考。 这第一步,想要迈出去,至关重要。 “学生谢县尊赏识、林捕头通知此事。” 徐行再道谢。 只不过这次道谢,他言不由衷,心中真正道谢的人不是县尊,也不是林捕头,而是白贵。若无白贵,他气运大跌,做的诗赋怎么可能有机会让县尊偶然看到,这种几率极低极低,几乎不可能。 “改命!” “这就是改命!” 徐行喃喃自语。 有了此命,他才算有了平步青云的机会。 不久后,徐妻走出内室,找了一件上好的袍子,又朝徐行手里塞了一个钱袋,柔声道:“妾身翻箱倒柜的时候,无意中看到嫁奁压箱底的被褥中,竟有我娘当年在我出嫁的时候,偷偷藏的一笔钱。现今夫君你需要面见县尊,和书院好友应酬,这钱,夫君你暂时拿着……” 嫁奁的财物,属于妻室,丈夫不能动用,大唐的法律保护妻室的财产。哪怕分家,嫁奁亦是属于妻室,半点都分不到夫家手中。如今徐妻拿出嫁奁钱给徐行,需要事先说个明白。 徐行瞠目结舌,看着这一桩桩好事降临在头上。 而见此,白贵亦点了点头,洒然离去。 469、袁天罡的箴言,宝镜妙用(求全订) 从长安到凤翔府麟州城,再回到长安,白贵花费不过半日时间,就取得了紫珍灵镜。 在回途的路上,他开始摸索紫珍灵镜的妙用。 紫珍灵镜共有三个最基本旳妙用,其中一者,就是破妄定身,此镜镜光一照,哪怕异类已经修炼成仙,故躯化作道相,仍旧能照出以前本体,并且镜光定住妖孽身形。二者,调理阴阳,复归五行。简单一点的应用就是以镜光治病,凡人之所以有病,莫概乎因五行不调而起病因,镜光照人,可以让病人的五行复于平和,从而抵抗病灾。更高级的一点应用,就是借此镜修炼道术,无往不利。 最后一个妙用,也是仙宝最普通的应用,就是杀伐之效,能用来斩妖辟邪。累世大妖,也受不了这镜光一照。 “这灵境虽是宝贝,但和昆仑镜比起来,差得远了。” 白贵叹息一声。 不过他也是说说罢了。在寻找紫珍灵镜之前,他就对此心知肚明。紫珍灵镜绝对不如昆仑镜。 能比得上昆仑镜的宝物,三界之中,定然不超过双掌之数。 乘虚御风,凤翔府距离长安并不远,大约一刻钟的时间,他落步到了长安城南,从正南门明德门入内。 走在宽敞的朱雀大街。 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老师,没想到在此处见到了老师你。孤还以为老师你是身体抱恙,在府中养病,不能来皇宫任职,没想到……老师你竟然在这里……” 正待白贵往北走,往顺昌坊白宅方向走的时候,一辆雕车停了下来,李泰揭开马车窗帘,胖乎乎的小脸上满是疑惑。 今日并非是休沐日。 白贵这一日却请了病假,所以李泰疑惑不解。看他老师的模样,也不像是惫懒的人物。寻常士子当了官,刚上任的几年,恨不得天天赴任。哪有白贵这么悠闲,竟然还请了病假。 “今日秋叶瑟瑟,合该赏景,而非案牍劳形。” “让殿下见笑了。” 白贵随意找了一个理由,搪塞道。 换句话说: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 因赏景而请假,在后世官僚系统中,有些荒诞。但在文人治国的古代封建王朝来说,这是士大夫的雅趣。即使皇帝知道了,顶多是不喜,不会在这件事上故意进行苛责。 李泰好文事,听白贵如此说,面色更喜,亦是释然。 他随即开口解释了自己为何在此处的原因,“昨日刘录事上奏,说王御史曾经拥有的宝镜,也就是轩辕黄帝打造的第六面宝镜,可以治理母后的病疴。所以回宫的深夜,父皇就传召了袁台正,让袁台正算出宝镜究竟在何处……” “袁台正说此镜乃是宝镜,不可算出天机。但父皇却命他再算。过了不久后,袁台正复言,说宝镜不可算,但能治疗母后的人,他可以算出来。” 白贵听后微怔。 他摇了摇头。 这是袁天罡被李世民逼迫的没有办法,所以随意找了一个理由进行搪塞、糊弄。治疗长孙皇后的法子,其实并不难。但罕少会有修道士会为此事进行奔波。治好长孙皇后,顶多受到李世民宠信。但这对于修道士来说,并无大用。相反,治好长孙皇后这国母,因道法而治,他们反倒要折损道行。 不合算的生意,没人肯去做。 包括袁天罡,袁天罡亦能治,但他也不肯做赔本买卖。 当然,这点白贵就无须向李泰道明了。 为什么不治长孙皇后,这是修道士群体不肯向外人言明的潜规则。他说明了,说透了。那就是始作俑者,其无后乎。今后若还是有人皇想要延寿,是不是还会找他们这些修道士? 即使不惧,也不胜其扰。 站在修道士的屁股上,不会说的太明白。 治下,先愚民。 “袁台正说,今日在城南午时之后,将有一人入城,此人便可救治母后。此人姓甚名谁,袁台正没有明说。只说此人乃是贵人……。” “城南贵人,午时之后而来。” 李泰叹了一口气,说道:“贵人,能救治母后的人,当然是贵人。可这贵人,又如何去找。” 听到此处,白贵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贵人,不一定指这个词,也有可能是名中带“贵”的人。而他,恰恰符合了袁天罡的箴言。 “因长孙皇后而得闻此镜是因……” “因果循环。罢了,长孙皇后虽对我无恩,但我在立政殿教书,长孙皇后对我这个‘小官’,也不曾居高临下,反倒客客气气,屡有赏赐……” “袁天罡的箴言说,我能救长孙皇后,却没说如何救。” 白贵思忖道。 有时候态度决定了一切。他和长孙皇后虽然交往不深,见面也不多,且长孙皇后是贤后为的亦不是他,而是李世民。但长孙皇后作贤后的过程中,他因此而受惠。这并不算什么恩情、情面,但给长孙皇后这样的贤后治病,他心底并没有什么抵触的地方。 况且有了紫珍宝镜,以此镜光来救治长孙皇后,并不会有损他的修为。故此,救治长孙皇后,是一件惠而不费的事情。 另外,袁天罡只说能救人,但箴言中并没有说持宝镜而救人。所以他救治长孙皇后,不必以宝镜为名,随便找个理由就行。 “昨日陛下问策……” 白贵吐出一口浊气,顺口说道:“实际上我也有一策或可救治皇后,只是担心所行之法难以有效,如此一来,非但不为功绩,反为祸患。” 李泰愣了一下。 有点想不通白贵此刻提及这话是为了什么,但出于对自己母后身体的担心,他又急问道:“老师,是什么方法?父皇向以宽仁治国,老师但可直言,即使无用,有孤担保,绝对不会问罪于老师您!” 他拍着胸口保证道。 白贵随口胡诌了一药方。 医武不分家,他习武的时候,对药材药理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所以此刻即使胡诌药方,但里面的药材皆有治疗气疾的效用。当然,这药方的效用,自然是乏善可陈了。 不过混弄一下一般人,还是可以的。 “此药方服用之后,还需我亲自为皇后施展针灸,并炼制回命丹,三管齐下,或可救皇后一命。” 白贵再补充道。 一个药方,有可能被识破。但针灸,这可就完全靠经验水平了。只要他能治好长孙皇后的气疾,那么他的针灸就无可置疑。至于回命丹,这丹药是他为了预防被识破,以防万一,再增添的一个手段。 李泰闻言,眼睛大亮。 他单听白贵流利的说出这一个个药材名,就信了大半。更何况白贵还加上了针灸、回命丹这两样,听起来虽繁复,但一听之后,觉得可信度绝对不小。 最后一点,白贵可是曾举荐了郑道士,郑道士祈雨成功,这是朝堂众人目有所睹的事情。白贵所言,应不是什么虚言。 “贵人……” 李泰砸味这两个字,看了一眼白贵,似有所悟。 他来到长安城南,一直在寻找那个贵人,但不料,这个贵人竟然就是他的老师。 “如果老师治好了母后……” 李泰小心脏砰砰的跳动。 他第一次感觉太子之位距他如此之近。 但下一刻,他摇头,克制自己不往那方面去想。他还不想因此事,而掺杂太多的利益之争。 470、监斩泾河龙王(求全订) 皇宫的办事效率极高。 短短三五日,就凑够了炼制“回命丹”所需的药材,其中不乏多年旳灵参、雪莲等灵物。 当日。李泰带白贵入宫之后,向李世民禀告了白贵能治疗长孙皇后的事情。李世民当即大喜,不仅赐给白贵不少金银珠宝、良田等物,又命太医院暂时听从白贵之命,全力配合白贵。 同时,李世民也当即下旨,承诺白贵即使未曾治好长孙皇后,他也不会进行问罪。 五日后。 白贵炼制好回命丹,入宫,前往立政殿,为长孙皇后治病。 立政殿,寝宫外。 “白爱卿……,当真不能让朕进去。”李世民看着一副娇靥的长孙皇后,又看了一眼年轻力壮的白贵,心中略有担忧。 以往,御医给宫内妃嫔看病,尚且都是悬丝诊脉。而此次白贵施展针灸,却禁止旁人入内观察。这不免让李世民稍起疑心。 寝宫之内,虽有宫婢、宦官,但白贵近距离、甚至负距离(针灸)为长孙皇后治病,他这个皇帝再是大度,心底也是不情愿。 “娘娘所患气疾,药石无医。” “臣之所以不让陛下入寝宫观摩,则是因为臣所用疗法,涉及一些道法,此是不传之密。虽陛下不为修道士,但师门之秘,不可轻泄。” 白贵编造了一个理由,解释道。 法不加贵人,他以道术还能迷惑宦官、宫婢,但要是李世民入内,一定会勘破道法,看到他所用的紫珍宝镜。 “罢了,罢了……” “白卿所言,亦是有理。朕……就不进去了。” 李世民沉声道。 他能看出,白贵是忠直之臣,断没有那么大的胆子,胆敢亵渎皇后。况且也有宫婢和宦官看着,白贵不会轻易放肆。再者说,长孙皇后虽貌美,可以白贵此时的地位,娶得一个淑女,亦不是什么难事。 嘎吱一声,寝宫宫门紧闭。 白贵合上了门闩。 长孙皇后秀靥微起红霞,娇躯轻轻颤栗,心中略微惶恐不安,毕竟这是这么多年以来,她头一次近距离和李世民之外的人相处。至于宫婢和宦官,在宫中生活已久的人,早就对此视作无物了。 “请娘娘入塌。” 白贵道。 这话虽合理,但极易让人想歪。 长孙皇后深吸一口气,迈着步伐,娇躯横陈在了床榻之上,任凭白贵待会用针灸治疗她的气疾之症。 她析长的睫毛颤抖,然后闭上了眼睛。 害羞,不安。 等等情绪徘徊在心。 不久后,她就感到有一阵刺痛传来。 银针刺穴! 未过多久,耳畔传来声音。 “请娘娘起身。臣已经施针结束。” 白贵合上针灸包,淡然道。 “好。” 长孙皇后匆忙从塌上起身,整理了一下宫裳,然后对白贵拜谢道:“多谢白拾遗此次施针,本后确实感觉身体安健了许多,呼吸了流畅了不少。” 白贵受了这一礼,虚扶长孙皇后,说道:“娘娘,陛下在门外已经等候久了。臣与娘娘处于一室,已经遭人微词,现在娘娘既已痊愈,臣也需守人臣本分。” “白拾遗所言有理。” 长孙皇后微点螓首,笑靥如花道。 …… 转眼过去数年,到了贞观十三年。 在此期间,并无大事发生。只是在西陲边地,地方上奏的奏疏中,提到了在高老庄附近,有一个猪妖为害世间。但等朝廷派遣钦天台道士前往高老庄的时候,却未曾见到猪妖的影子。 同时,在贞观八年,痛失爱子的泾河龙王想要以厌胜术咒死白贵。但白贵也有应对之法,他取了一截紫珍灵镜的镜光,打在普通铜镜之中,然后将此铜镜悬在白宅水井之上。次日,泾河血染三十里,河面上有不少金鲤游跃。 修养疗伤了五年的泾河龙王,在无意中得知泾河中的金鲤之所以断绝,是因为袁守诚每日给渔夫一卦。于是,泾河龙王气愤之急,到了西门大街袁守诚的摊子上,前去质问。 新仇旧恨夹杂在一起,泾河龙王哪能忍下这口怨气。 若是渔夫自己打渔,捕到了金鲤。这都是上天注定的事情,怪罪不到渔夫身上。但这要是袁守诚的算卦所得,那么……这就意味着袁守诚和泾河水脉结仇了。要知道泾阳君之所以被捕到岸,亦和袁守诚算卦分不开原因。 当然,最大的仇家仍是白贵。 两人打赌。 赌明日下雨的时间、雨水多寡。 早就被落子的泾河龙王强行更改降雨时间、降雨雨水,于是赢得了赌约。 他准备掀了袁守诚的摊子,但被袁守诚告知,他擅改玉帝敕旨,已经触犯了天条,过不了多久,就会到剐龙台上斩首示众。 “先生,先生救我。” 泾河龙王化身的白衣秀士面色大骇,伏拜在袁守诚面前,乞求道:“寡人犯了天条,望先生就我一命。不然……” 他见袁守诚不开口,转而威胁道:“寡人明日死,但早上一日,又有何惧,先生不施计救我,我就让先生一同陪我下黄泉,也好路上做个伴。” 他破罐子破摔。 “你明日午时三刻,该赴往人曹官魏征处,听候问斩,魏征是行刑官。你可去找宫中皇帝,向他讨个人情,在明日午时留下魏征……” 袁守诚面露无奈之色,叹了口气,说出了方法。 夜晚,泾河龙王冲撞长安皇宫,找到李世民,让李世民为他求情。李世民想着冤家宜解不宜结,念在能施恩泾河龙王,所以答应了此事。 次日,午时,李世民留魏征在端明殿内弈棋。 白宅中,白贵这些年以来,因功,又简在帝后心,已经升迁到了兵部侍郎。他刚回到府中,正准备和洞庭龙女叙叙旧,洞庭龙女因泾阳君这些年的苛待,也落下了内伤,所以经常回洞庭龙宫疗伤。 但没曾想,他刚到房中,就见一金甲神人浮于梁上,宣旨道:“奉大天尊旨令,人曹官魏征违期,改由人曹官白贵上剐龙台监斩泾河龙王。” 洞庭龙女愕然。 白贵道了声“遵旨”,于是领命,随金甲神人前往天庭。而洞庭龙女见状,亦随之一同前往。 “午时三刻了!” “午时三刻了!” “唐王果然没有欺我,只要魏征不来,就合该寡人不上剐龙台。日后即使有处罚,也好过身陨。” 泾河龙王大笑三声,无比畅快。 仙神审案和凡人不同,若是魏征违时,没能上天庭剐龙台斩杀了他。那么就意味着他命中有一线生机,不应死去。而玉帝亦会按照以往惯例,顺水推舟,赦免他的死罪。当然,死罪可脱,但活罪难饶。不过,再怎么着,也比直接身死要好。 可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一身绯袍的白贵,偕着洞庭龙女来到了剐龙台。而此刻的白贵,头顶悬浮着人曹玉旨,龙章风箓的金字浮现于上。 471、杀泾河龙王,证就天仙果位(求全订) 剐龙台上,白贵落地,人曹玉旨化作笏板,被他持在手中,随手插在了带绔(玉腰带)上,然后手捧金甲神人递来的玉帝敕旨。 他目光看向泾河龙王,双手拉开圣旨,不苟言笑、面露威严道:“泾河龙王擅改雨时,触犯天条……,处以死刑,特命人曹官白贵前往剐龙台上,监斩行刑!” 泾河龙王神色微变,他对洞庭龙女求饶道:“寡人在龙宫中,多次维护过龙女你,现在舅公(公公)问斩,还请龙女你为舅公求饶些许。” 他知道他和白贵已是血仇。 白贵没放过泾阳君,自然也不会放过他。 与其求白贵,还不如求洞庭龙女。 妇人之仁,不是白说的。 “泾河龙王,本公主早就与你们泾河水脉恩断义绝。”洞庭龙女恨声道,她虽稍有一些‘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旳感觉,但看到仇人就在眼前,哪会心起什么仁念,泾阳君可没能耐囚禁她,真正囚禁她的,正是泾河龙王这个舅公。 泾河龙王见状,正欲开口再言。 但此刻时辰已到,魏征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改由白贵监斩,时间匆促,白贵不敢耽搁,迅速扔下斩令,喝道:“还不行刑,斩了这头业龙!” 他话音刚落,刽子手手起刀落, 一颗龙头从剐龙台上滚落而下,龙血溅满白玉台。 泾河龙王所化身的白衣秀士,也再也维持不了人行,重新化作一头赤色五爪真龙。 “这龙头可是宝贝,白郎你快点收好。” 洞庭龙女提醒道。 纵然她也是真龙。但就如他叔父钱塘龙王一样,大怒之下,甚至可以吞掉小龙。在龙族之中,除非血脉相近的亲族,不会吞杀。其余的血脉旁系,自不会浪费太多。 “‘无情郎(泾阳君)安在?’(钱塘龙王)曰:‘食之矣。’”——《柳毅传》。 真龙,一身都是宝。 “请三娘子稍待。我以冷龙法吞掉这泾河业龙的一身修为,全我道行。” 白贵见金甲神人并未阻止,就知这应该是给行刑官的好处,斩掉的业龙尸体,估计这些金甲神人也见怪不怪了。 也幸亏是他来监斩,若是魏征的话,空见宝山,却不知如何去处置。 洞庭龙女退到一旁。 白贵捻决,戴在拇指上的黄玉扳指化作一金色小龙,龙吟阵阵,大吼一声,朝着泾河龙王的血肉瞬间扑去。 泾河龙王一身的血肉精华消失于无形,甚至连龙骨亦被这冷龙所摄取。 冷龙回归白贵身体,复返修为。 而与此同时,一层羽蜕悄然从白贵身上滑落。 “天仙道果,今日始证。” 他轻声开口道。 他这冷龙法,是用泾阳君所练。子血吸收母血,天道始回。所以他能借助冷龙法,吸收了泾河龙王的一身修为。虽返还到他身上的修为,仅有三成。但这三成,已经足以供他破关了。 倒不是说他离开了泾河龙王的血肉,就不能破关。再过一段时间,他内功亦能积累足够,此刻破关,算是提前了一两年。 其次,斩杀泾河龙王这条业龙,虽然简单,只是宣读玉帝圣旨、监斩罢了,但所获的功德,却是他这些年来所获的最多。 天仙一千二百善,他终于积累够了。 心性、修为、内功三者皆够,天仙道果唾手而得。 “卑职见过天官。” 金甲神人见到这一幕,目漏惊色,上前拜礼道。 “道上有功,人间有行,功行满足,受天书以退洞天,是曰天仙。既为天仙,若厌居洞天,效职为仙官,下曰水官,中曰地官,上曰天官……”——《钟吕传道集》 白贵此刻成就天仙,又是人曹官,所以尊称为“天官”并不为过。 休看他貌似只是从地仙之境成就了天仙,但这一步,想要迈出去,难之又难。可能上百地仙,千年之中,只会有一人有此机缘。 平常天庭中的仙吏,亦不过地仙罢了。 成了天仙,在天庭中,也算是中层的官员了。 甚至“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孙悟空,亦只是天仙中的太乙散数。当然,孙悟空之所以那般厉害,是因为乃是得天地造化的灵明石猴,虽只是天仙中的太乙散数,但远比一些天仙要厉害。 “不必多礼。” 白贵笑了笑,从泾河龙王身上掏出一些仙物,随手转赠了金甲神人。 阎王好惹,小鬼难缠。 金甲神人看似修为不高,但能作为玉帝的传声筒。 显然地位也不低。 这样的人,交好最好。 金甲神人收了仙物,面露笑容,拱了拱手,便走出了剐龙台,携旨回返天庭,前往复命。 剐龙台上,只剩下了白贵和洞庭龙女。 “想不到白郎竟然借此证就了天仙之位。”洞庭龙女见爱郎修为大增,美眸中尽是喜悦之色,她前几年就已经得知,白贵身上早有修为,后来见白贵修为精进厉害,虽有一些猜疑,但想后也就弃之于脑后了。 身上携带大气运的修道士,数年修道便胜过寻常人百年。 白贵担任了人曹官,又资质足够厉害,凭借功德和业绩所获,逐步修到此处境界,虽是奇事。但说不定白贵是转世历劫下凡的仙神。 反正……,洞庭龙宫怎么都不亏。 一个天仙助力,显然更好。 “这也多亏了泾河龙王造孽,成了业龙,我监斩了他,这才获得了大功德,有机会证就天仙。” 白贵道。 杀小妖,和斩杀一龙王,所获的功德天差地别。泾河龙王可是修炼多年的真龙,斩杀之后,他作为人曹官,获得的功德着实不浅。 另外,据他推测,泾河龙王是西游大劫开启的始端,他参与其中,亦是相当于有大气运助力,故此,一次冲击天仙境界,便水到渠成。 “泾河龙王的魂魄被阴司的人带走了。” 白贵忽道。 “什么?” “妾身怎么没有看到。” 洞庭龙女奇道,她放开神识,一点也没察觉到阴司鬼差的踪迹。 “泾河龙王非是简单妖物,乃是业龙。刚刚带走泾河龙王的鬼差,不是别人,应是阴司的判官……” 白贵解释道,见龙女仍疑惑,他再道:“我修的是太上所传的金丹大道,为天仙,则修出阳神,阳神聚则成形,散则为气,如初生之混沌,初修者,可开一窍,我开了眼窍,所以得了天眼通,故此看破了阴司踪迹。 “金丹大道,性命兼修,是故聚则成形,散则成气,所致之地,真神现形,谓之阳神。”——《悟真篇》。 “日凿一窍,七日浑沌死。”——《庄子·应帝王》。 道家成为天仙后,元神化为阳神,而阳神则如初生的混沌。开七窍,可得到相对应的大神通。 地仙境界时,金丹大道成仙可得九息服气这天罡大神通,而到了天仙,法与术通,只需修金丹大道,就能获得对应的神通道法。 而白贵之所以开眼窍。 一是他持紫珍宝镜,此镜破妄,他开眼窍,持此镜有利于第一步修行。第二点,开天眼,更加容易辩明天机变化,也更容易修得躲三灾之法。 “原来是此故。” 洞庭龙女恍然。 他父王洞庭龙君和叔父钱塘龙王虽然也为天仙,但天仙奥妙显然不会对她这个修行还未到家的小龙讲,以免她好高骛远。现在听得白贵所讲,这时才恍然大悟。 ------题外话------ 求一下月票,最近辛苦更新了不少啊,读者老爷们。 472、龙宫盗宝,泾河龙后(求全订) 泾河龙王已经监斩,白贵和洞庭龙女也没有待在剐龙台的必要了,简单交谈了几句,两人重返地仙界。 见白贵要回长安城白宅,洞庭龙女叫住了他。 “泾河龙王刚死,泾河水脉中现在必是大乱。泾河龙后是个没主见的,修为低弱,夫君你现在是天仙,以变化之术骗过龙后,然后入泾河龙宫……” “夺取龙宫所藏珍宝!” “泾河乃是小脉,虽比不得四海龙宫、洞庭龙宫,但里面所藏珍宝必定极其丰。我听我父讲,当年泾河龙王迎娶西海八公主的时候,彩礼有八个紫杏,这紫杏乃是仙物,想来泾河龙宫中应有这仙杏的灵根。” 洞庭龙女对白贵言道,紧接着再恨声道:“一来报这泾河龙王咒你之仇,二来削弱泾河水脉,无今后之祸患。三来,这紫杏也能提升白郎你的修为……” 除恶需勿尽。。 如今洞庭一脉、白贵都与泾河水脉有着死仇。有这机会,两人哪会对泾河水脉手下留情。 “紫杏?” 白贵听到这两个字,顿时想到了泾河龙王化身白衣秀士时,打算用紫杏和他交换泾阳君的那一幕。 这泾河龙王当时还说紫杏是偶然所得。可现在听洞庭龙女所说,这紫杏估计是泾河水脉所产的灵物。 泾河龙宫中有这紫杏的灵根! 阳神聚则成形,散则为气,自有变化之妙。 到了天仙这一步,变化之法,白贵早就了然于胸。此时听洞庭龙女这么一说,当即变成了一個白衣秀士,和泾河龙王一般无二。 “果真看不出真假来。” 洞庭龙女欣喜道:“在剐龙台上,听白郎你这么一说,奴家才明白。除非特意修过天眼通的仙神,或者有破妄的法宝。否则未成天仙之前,都看不穿天仙的真身,奴家修为虽比泾河龙后稍弱,但她也强不过我多少。奴家看不穿白郎你,想必那泾河龙后也看不穿你的真身。” 她也是个聪慧的性子。 听白贵道出天仙玄奥后,才在路途中定下了此计。 说罢,洞庭龙女回想她在泾河龙宫待过的日子,将泾河龙王平日的言行举止,一一教给白贵,并道出了泾河龙宫内可能潜藏紫杏灵根的几个地方。 …… 片刻后。 白贵按照洞庭龙女教的法子,潜入了泾河龙宫。 龙宫虽说一般都位于水底,但水性好的普通人即使入水,也看不到龙宫的所在地。和土地公所居的福地差不多,在另一个空间中。 不得其法,境界高的仙神即使能入龙宫,但也会被龙宫之人发现。 “大王……” “大王回来了。” 白贵刚踏进泾河龙宫大门口,守备的虾兵蟹将就急呼道。 话音刚落,就有一个贵妇人从殿宇内走出,美眸有些微红,她见到龙行虎步,轩昂魁伟的“泾河龙王”,立刻面容挂上喜色,喜极而泣,捻着红罗绣帕拭干余泪,“大王,你可算回宫了。姓袁的……,神课先生没有骗你。改日我就去长安拜谢神课先生。” 剐龙台一般人上不去,洞庭龙女因跟着白贵这个监斩官,所以才入了剐龙台。不过她没去剐龙台,却也知道,打听过了,今日唐王李世民将魏征留在了宫廷中弈棋。魏征既然已经留在宫廷,那么必然赴不了约……。 “拜谢他干甚?他害死了我爱子。寡人没有杀他,已经是心怀仁念了。今日之功,尚不足以抵他昨日之罪!” 白贵冷哼一声,眼眸中闪过杀意。 见到此幕,泾河龙后暗中点头,这般小心眼,看来就是泾河龙王本人无误了。 当然,她并不知道泾河龙王是否被假扮,只是看到白贵如此行止,她内心深处并未生疑罢了。 说完后,白贵又打量了一眼泾河龙后。 不愧是西海出身的八公主,样貌秀丽,看起来三十来许的年龄,一番熟透了的韵味动人至极。再加之养着的一身贵气,更添几分风韵。 他想起洞庭龙女的叮嘱,大笑一声,上前一步,揽过龙后纤细的腰肢,随口说道:“那魏征误了监斩的日期。寡人侥幸逃过一命,不过死罪可逃,但活罪难饶,此次回宫待上几日,就要前往天庭宫宇,替神宫镇脊三百年,效三百年的苦力。” 误了雨时,这罪责不可能一下子抹除不谈。 泾河龙后听得此言,亦是认同,她拍了拍胸脯,道:“替神宫镇脊三百年,委屈大王您了,但能侥幸逃过一命,已赖天福。” 天庭神宫的脊梁柱,一些是神龙亲自镇守。 当然,这些神龙都是龙族中血脉不高的杂龙。而让泾河龙王做神宫的脊梁柱,这无疑就是一种惩处了。 龙王、龙后回宫,蚌女、贝女,虾兵蟹将尾随。 到了宫廷中。 泾河龙后屏退众人,她美眸流波,眼底带着情意,粉颊微红,“大王,你要前往天庭神宫效苦力三百年,妾身今后可有三百载见不到你……” 她宫裳微褪,露出光滑、白皙的玉肩。 情欲酝酿。 白贵怔了一下。 临别在即,夫妻二人同修燕好,打个分手炮,似乎合情合理。 再者说。 女人四十如狼似虎……。 泾河龙后的年龄绝对不浅,龙族又是出了名了好这事。不然为何龙生九子,子子不同。 “爱妃实有不知,寡人……寡人,被扣押到剐龙台的时候,虽为被废去一身仙骨,但也被打入了破仙钉。” “如今修为受损,元气大伤,若再失去了真阳。想要修为痊愈,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日子了。” 白贵喉头滚动了一下,果断拒绝道。 洞庭龙女曾是泾河龙王的儿媳,但作为儿媳,怎么可能知道泾河龙王和泾河龙后的房中之事。他若乱为,定然会露馅。 盲人摸象,不知何物,但知大小轮廓。 不过他说的推辞之语,也确有其事。为了制住泾河龙王,扣押泾河龙王的天兵天将朝泾河龙王的仙躯中打入了破仙钉。这破仙钉,打入之后,会阻碍身体元气运转。 “什么?破仙钉?” 泾河龙后大吃一惊,面露心疼之色,“既然如此,妾身也不打搅大王你疗伤了,我这就取一些疗伤珍宝过来。” 语毕,她走出寝宫,前往龙宫密库。 寝宫之内,左右已无人。 白贵又放出神识,使用天眼通查看四周,确定无碍后,他取出紫珍宝镜,内忖道:“紫杏灵根乃是仙物,占卜非一时半会就能占卜出来的,紫珍宝镜可破妄定形,照彻方圆百里。用此镜,查看紫杏灵根到底在何处。” 天眼通,这种神通最基本的作用就是透视。 而紫珍灵镜比天眼通这种烂大街的神通更厉害,运用到极致,镜光上照九天,下照九幽,无有不探。 他捻决施法,持镜朝寝宫内照去。 寝宫,是洞庭龙女提到的几个可能藏有紫杏灵根的地方。 紫杏灵根是泾河水脉最珍贵的珍宝,夺得此物就可收手。再多的,对他无大用,久之,亦有可能暴露身份。谷鍣 盗宝,未暴露身份,和盗宝暴露身份,这可是千差地别。 他怎么说都是天庭的官员。 真个被人识破……,对他前途定有影响。 但盗宝过程中,未被人识破,哪怕泾河龙宫事后猜到是他,也没什么大碍。 就如向别国派出间谍。这种不正当的事情,肯定不能宣之人口。 “找到了!” 白贵足足探查了一刻钟,总算发现了紫杏灵根的踪迹。 只不过这紫杏灵根并未在寝宫,而是在龙宫正殿的匾额之上,匾额里面开辟的另一空间。 这是谁也没法想到的藏宝之地。 正殿,人来人往,藏在此处,可见泾河龙王的大胆。 找到紫杏灵根后,白贵没有久候,而是径直朝龙宫正殿走去。他是龙王,无人敢拦。 俄顷,他就到了正殿。 他伸出手一探,一株半人高大小,仅有手臂粗壮的杏树就被他摄到手中,这杏树上只挂着三个紫杏果。 杏树根部,还有一些土壤残余。 “难怪能屏蔽众人感知,原来这土壤是混了弱水水精。任何神识落入此地,有若陷入泥浆,而龙宫正殿用材亦是用了防止他人窥探的灵材……” 白贵捻起一些细壤,就有了判断。 弱水,因水弱不能载舟而闻名。弱水之水,可化万物。一般仙神的神识,落入弱水,都会被消融。而龙宫大殿的用材,就是阻碍神识窥探的灵材,与弱水的效用一般无二,平常人即使敢在龙宫正殿内放出神识,但正殿四周皆是一样,自然也就无法窥探到紫杏灵根的踪迹。 但他的紫珍灵镜不同,这镜光极其玄妙,比神识更高等,弱水也难抵挡住镜光的照彻。 “弱水水精,也算是意外之喜。” 他大手再探入正殿匾额的次空间内,将剩下的弱水水精一一摄走。 “宝物已到手,可以走了。” 白贵心道。 可正待他走到正殿之外时,却撞到了拿着疗伤珍宝回来的泾河龙后。泾河龙后身后还随着一人,正是他先前见过的泾河太子。 “儿臣见过父王……” 泾河太子先是对白贵恭敬一拜,再道:“听闻父王受疮,儿臣心忧,遂来探望父王。不知父王……” 他正欲再说,但很快就被白贵打断。 “寡人无恙,太子你可以退下了。” 白贵冷声道。 他虽不知泾河龙王现在和泾河太子之间的情分如何,但想想也知,泾阳君虽因他而死,但泾阳君之所以在化龙劫中化作金鲤,还不是因为泾河太子强抢洞庭龙女,打伤了泾阳君,以致于泾阳君不得不以此法进行疗伤。 泾河太子面色微变,但很快消失不见,恭敬的对白贵再行一礼,“儿臣告退,愿父王早点安康。” 说罢,他转身即走。 “大王,太子已经知错,你这般待他……” 龙后欲劝。 她虽然和泾河龙王一样疼爱泾阳君,但对泾河太子,她还是有一些柔情的。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现在泾阳君不在,她虽最开始不待见泾河太子,但时间过去数年之久,她也放下了偏见。 闻言,白贵暗中挑了挑眉,就定下了计策。 他迈步,一甩袖袍,翻脸无情,不悦道:“无知妇人!我爱子因何而陨,汝不知否!” 紧接着,他便气愤的施法走出了泾河龙宫。 泾河龙后欲追,但想起白贵的冷脸,亦是跺了跺脚,转身离去,将手上用玉案端着的疗伤珍宝,尽皆摔在地面上。 而就在白贵离去的一个时辰后。 此时天擦擦黑,临近日暮。 阴司的鬼差到了龙宫,带来了泾河龙王身陨的消息。 泾河龙王被斩,剐龙台上,只有监斩的白贵,以及随同他来的洞庭龙女,还有扣押泾河龙王的天兵天将。 天兵天将间接和泾河水脉有隙,自不会通知泾河龙宫。 所以唯有阴司的人,受了泾河龙王的好处,所以才赶到泾河龙宫中,及时为泾河龙宫的众人通风报信。 “什么?大王已经身死?” “不可能!大王刚刚才离开,还不到一个时辰!” 泾河龙后花容失色。 “我等阴司之人行事,岂会胡言乱语。” 阴司的鬼差皱眉。 他想了想,随即掏出了泾河龙王给的信物凭证。 见到信物,泾河龙后先是脸色苍白,紧接着就想到了自己在一个假龙王面前,搔首弄姿,于是面带羞恼,气愤道:“好你个奸猾之徒,竟然骗到龙宫头上去了。” 可她恨声说完后,就脸色又是一变。 她都未能识破这奸猾之徒的真身,那么岂不是意味着,这人的修为还在她之上,绝对非是什么泛泛之辈。 “大王是午时三刻行刑,那人是末时一刻来到了泾河龙宫。相距如此之近,此事必有蹊跷。” “另外此人言行举止都与大王相近,连我这个身边人都险些不识。可见必是和我龙宫有渊源之人所为。” 泾河龙后再是蠢笨,此刻也能品味出个大概来。 她予了好处给鬼差,让鬼差好生看待泾河龙王,看能否通融,让泾河龙王回阳间一趟。 “此事好说,现在还未到子时三刻,泾河龙王还未被押到阎王殿听后判决,我可允了你私情,但价钱……” 鬼差得了好处,好说话许多,笑道。 阳间杀人,是在午时三刻。 而阴间处决,则是在子时三刻。 所以未到判决时间,阴司的人,可以徇私情,贪好处,将泾河龙王带回阳间。 泾河龙后点了点螓首,再予了鬼差不少好处。 “好说,好说,一刻钟后,泾河龙王就会回到阳间。” 鬼差笑了笑,然后转身消失不见,下了幽冥。 473、始料未及,泾河龙王服软(求全订) 片刻时间,已成鬼魂的泾河龙王来到了龙宫。 他听得泾河龙后所言,先是大怒,再问泾河龙后,龙宫可否丢失了什么珍宝。泾河龙后怔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既不是盗珍宝,那么……” 泾河龙王看了一眼貌美动人的泾河龙后。 但他想想便知,应不是为了这档子事。 “紫杏灵根!” 泾河龙王想到某物,立刻来到龙宫正殿,伸手往正殿匾额一探,果然没有那仙物旳影子。 “紫杏灵根丢了?” 泾河龙后后知后觉。 她作为西海公主,泾河龙王给她娘家送的彩礼就有这紫杏,后来和泾河龙王厮守多年,哪能不明白,泾河龙宫内有一株紫杏灵根。 可她也不知这紫杏灵根在何地,只知道有此物。 作为龙后,她不知此物在何处,并非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毕竟紫杏如此珍贵,定是泾河水脉的传家宝。她说是龙后,但还是西海公主,祖祖辈辈守着的传家宝,岂能让她轻易得知。 再者,紫杏每次所得,她都有服用炼化,知晓这灵根到底在何地,也就不重要了。 “罢了,罢了。” 泾河龙王叹了口气,“这紫杏灵根,寡人已知是何人取走了。你们不必在意此事,也不必再追查了。就让这件事过去吧。” 正殿匾额上虽未留下什么气息。 但泾河龙王凭借泾河龙后所道出的讯息,大致也猜出了是谁盗走了紫杏灵根。白贵成就天仙,他死后作为鬼魂,在剐龙台上,看的一清二楚。 以天仙之玄妙,再有洞庭龙女这“内奸”配合,来龙宫盗宝,轻而易举,俯拾可得。 然而他此刻即使知道了,又能怎么办? 记恨? 他不过是一鬼魂,斩去了仙躯,法力丧失了一大半,焉能是白贵这天仙的对手。再者,白贵是人曹官,最是克制他这种偷摸来到人间界的鬼物。 泾河水脉记恨? 泾河是小脉,除了他一个天仙之外,其余者并不足以作为凭依。记恨白贵,反倒会让他们命陨。没有了他的泾河水脉,不值一提。泾河太子还没有成长起来。 “大王,究竟是何人盗宝?” “泾河水脉不行,妾身去西海,请我大哥出手。” 泾河龙后恨声道。 一件紫杏灵根,已经值得西海龙王敖顺出手了。 “不必了!” 泾河龙王深深看了一眼泾河龙后,然后说道。 他先前劫气入心,蒙蔽了六识,所以处事昏庸。但此刻他作为业龙,已被白贵监斩,虽有恨意,但劫气消散,心智反倒通透了许多。处事亦和以前大不相同。 去西海即使能求西海龙王出手,但难道白贵就没有依仗吗?不说白贵自身的道行和官职,单是洞庭水脉,洞庭水脉亦有四海龙王作为靠山,甚至关系比泾河水脉亲近的多。 白贵若是龙族的外人,西海龙王定会痛下杀手,但白贵可是龙族之人,和洞庭水脉渊源匪浅。敖顺作为龙王,纵使偏帮泾河龙后他这个妹妹,可四海龙王其他三人呢? 所以求外援,非但不会让泾河水脉获得好处,相反,无他,紫杏灵根即便夺回,泾河太子也守不住。反倒泾河水脉却会被西海之人垂涎。 西海纵然广阔,但龙子龙孙不知多少。泾河水脉大小也是一国,若让西海龙王帮忙,泾河水脉的下场定然难料。 …… 入夜。 白宅内,白贵将两个紫杏给了洞庭龙女。 他仅留下了灵根和一颗仙杏。 按理来说,洞庭龙女出力不大,顶多也就给一颗紫杏。但帐不是这么算的,不谈白贵这人曹官的官职,洞庭龙君使了多少好处。仅是夺得这紫杏灵根,他虽然出力,但真正想要守住这灵根,还需洞庭龙君出力。 比起灵根源源不断的仙杏,两颗紫杏算是少了。 当然,日后所获紫杏,白贵也需分润给洞庭水脉一部分。 这是交易,也是互帮互助。 “泾河龙后虽是西海的八公主。但我母后,也是东海龙宫的九公主……” 洞庭龙女接下爱郎递过来的两颗仙杏,心满意足,笑着说道。 大脉之君,配的妻室,定然不同。 泾河龙王能配西海八公主,她母后亦不差,是东海的九公主。而四海之中,以东海为尊。 “我监斩泾河龙王,早就得罪了泾河水脉,这仇怨不可化解,即使不拿灵根,泾河龙宫之人,对我仇恨,亦不会减少分毫。” 白贵道。 他看的很清。 盗不盗宝,他和泾河龙宫的血仇仍在。与其如此,还不如入龙宫冒险盗走宝物,反正他和龙宫也早就结下了因果。 然而就在这时,他袖中的紫珍灵镜发出清鸣之音。 “有妖邪来了?” 白贵见此,眼中闪过一道厉光。 他以仙术将紫珍灵镜的镜光打入了凡镜之中,然后在门口、井口等处各自悬挂铜镜,以此禁绝妖邪犯境。 此刻紫珍灵镜示警,意味着有妖邪过来了。 他睁开法眼一看,愣了一下,“是泾河龙王的鬼魂,还有泾河太子过来了。” 长安,兴昌坊,白宅。 正门处。 “小龙拜见天官,还请天官见小龙一面。” 泾河龙王深深一躬,言辞恳切。 两扇朱门应声大开。 白贵走了出来。 “泾河龙王,你有何事拜见本官?” 他皱眉。 不知道泾河龙王心中打着什么算盘。 “小龙自知业力深重。” “于家,祸起萧墙,因小龙之故,兄不友,弟不恭,爱子之妻遭遇苛待。于国,不敬洞庭龙君,擅改雨时,被判死刑。” “天官与小龙因果,全在小龙不明是非……,还请天官原谅小龙冲撞之罪,了结此次因果。” 泾河龙王再躬身,卑言道。 得罪,他已经得罪不起白贵了。 与其如此,还不如他姿态放低一些,将此次因果了结。不然白贵这仙神一直对泾河水脉虎视眈眈,时间一长,等白贵修为再精进一些,泾河水脉恐怕会不复存在,至少他这一支不会再存。 “还请天……天官了结因果,小龙发誓,今后泾河水脉不再嫉恨天官,并且泾河水脉,每年所产灵物,都会赠予天官一部分。” 泾河太子见到白贵,讷讷不知所言,被泾河龙王瞪了一眼后,跪在地上,发誓道。 “服软?” 白贵看了一眼泾河龙王父子,这点他倒是始料未及。 毕竟杀父杀子夺妻,怎么看,泾河水脉和他都是血海深仇。这口气,谁遇到了,都很难咽下去。 而泾河龙王堂堂龙王之尊,竟然能降下身份,对他服软。 实在让人意料不到。 “我可谅解泾河水脉之罪,但此事……你们也知,不仅本官和你泾河水脉有仇隙,三娘子也有……” 白贵顿了一下,沉声道。 474、两位门神(求全订) 洞庭龙女应声而出。 她在院内,听到泾河龙王和白贵所谈话语,早就按奈不住,这般快事,若不能亲眼目睹,绝对是一件憾事。 “要本公主原谅也可以,但……刚才那是你们给白郎的好处,还未给本公主好处。” 洞庭龙女冷笑道。 她此刻,是真真切切的心满意足了。找到了一个良家。若非白贵在侧,泾河龙王哪会这般低声下气。。 解恨,实在解恨。 泾河龙王叹了口气,再许诺给了洞庭龙女不少好处。 “泾河太子虽是因白郎之计,救我,但和我亦算有恩。此次泾河太子已经发誓,今后不再找白郎你报仇……,泾河龙宫许了这么多好处,已无你我可垂涎之物,再为之,不得其利,反倒耗费心神。” “当然,原谅与否,还是看白郎你自己。夫主外,奴家不会多嘴。” 洞庭龙女并未直接答应下来,先给白贵传音道。 她为泾阳君妻室的时候,虽然稍有一些骄纵。但那是因为泾阳君娶了她这个洞庭龙女,已经算是造化,她是下嫁,自然有骄纵的资本。 而此刻的白贵,虽说人曹官官职是因洞庭龙君之故,但若非白贵有足够的才华,有足够的功德,这官职也落不到白贵身上。再者说,如今的白贵是天仙修为,即使不如她父王功力精深,但总的来说,是同一档。 不同的人,相处之道亦是不同。 此外,刚才白贵虽说是询问她的意见。但明眼人都能听出来,那是推诿之言,并非真心话。 “和解……” 白贵咀嚼这两个字。 洞庭龙女的话,他听明白了。泾河龙王和泾河太子将龙宫中的珍宝,机会都已经拱手让给他们二人。龙宫之内,除了这個泾河龙王的龙王之位,并未他们垂涎之物。 泾河龙王父子已经保证,了结此因果,今后不会再寻他的麻烦。 至于紫杏灵根,这两父子没说,但很明显,紫杏灵根的因果亦是包含其中。 “可!本官同意此事!” 白贵沉吟片刻,点头道。 说实话,他即使再心眼小,记恨泾河龙宫,也记恨不到哪里去。泾河水脉亦是体制内的,只要不出乱子,他作为同在天庭任职的官,很难对泾河水脉再下手。 当然,明的不行,暗的却可以。 这也正是泾河龙王担心的地方。 “多谢天官。” 泾河龙王如蒙大赦,松了一口气。 两父子当即发下誓言,承诺今后不再与白贵为敌,誓言之中,也包含着泾河龙后。若泾河龙后一意孤行,作为儿子的泾河太子亦算违背誓言。 送上赔罪礼后,二龙离去。 但等过了一会,化作赤色五爪神龙的泾河龙王再一头冲进了长安皇宫。 …… 次日。 早朝完毕后。 御花园。 “白爱卿原来亦是和魏相一样,乃是天庭的人曹。昨夜那恶龙来我宫廷,说让朕还他命来,朕明明已经按照誓言,留住了魏征……” 李世民叹气。 “若他真个是个知事理的人,怎可违逆了天时,遭至斩首。”谷酆 白贵回道。 这话一出,李世民顿觉有理,也是他第一次碰见这事,以为能借此交好一个龙王,毕竟是仙神一流,交好无大错,但没想到,仙神和人差不多,并不都是伟光正。 他笑了笑,随意问道:“白爱卿可曾许了婚事,你在贞观六年,治好了皇后的病情,给长乐求了个情,让朕暂缓她的婚事。长乐已经许了长孙冲,但朕的城阳、南平、汝南、豫章等爱女还未定下婚事,即使定了,也能更改……” 见到白贵是天庭人曹官,又尚且年轻,不像魏征是个老头子。所以李世民不免动了心思,想要白贵做他的女婿。 他的女儿,大多都许了二十四凌烟阁的功臣之子。但比起白贵这个人曹官,别说功臣,功臣之子,都黯然失色。 至于长乐公主的婚事……。 贞观六年,白贵治好长孙皇后后,李世民要赏赐白贵。白贵对外物别无所求,想到了长孙公主向他问策的一幕,所以他向李世民求了个情,说暂缓几年长乐公主的婚事。 说更逆长乐公主的婚事,李世民不会同意。但长乐公主年幼,只是暂缓几年,又非违反婚约,李世民也就顺势答应了下来。 这等事,白贵提出,并不突兀。 作为老师,关爱自己徒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臣……,不瞒陛下,臣已有爱慕之人。” 白贵咂舌,立刻拒绝道。 这件事实际上很正常。李世民再厉害,也只是个人皇。在人间的时候,他是君,而白贵是臣。但等李世民死后,到了阴司,即使得到了一官半职,或者升入天庭,得到了仙职,说不定还不如他。 当然,这建立在李世民不是紫薇大帝转世的前提下。 李世民此刻,亦定然不会认为自己是什么仙神转世。 换做他是李世民,女儿可以再生,但结亲一个仙神,这是八辈子都碰不到的一件好事。 “哦?是何户人家?” “朕竟然从未听闻过。” 李世民奇道,他认为白贵是在故意推脱。 “是洞庭龙君的女儿,龙女。” 白贵一挥袖袍,淡然道。 听到这里,李世民偃旗息鼓,也没有嫁公主的想法了。 洞庭龙君的女儿,那也是公主,显然比他这个凡间的公主要好上不少。 次日。 李世民召魏征和白贵入殿。 “朕昨夜寝宫门外,入夜就有人抛砖弄瓦,鬼魅呼号……,应是那业龙怨魂又来寻朕来了。不知两位爱卿可有解决方法。” 他面带倦容,叹息道。 早知道,他就不答应泾河龙王所请了。羊肉没吃到,反倒惹了一身腥臊。 白贵和魏征昨夜已得天庭传旨。 天庭神位暂缺两位门神。 此次是补足神位。 “启禀陛下,尉迟将军,面若黑炭,人鬼敬怕……,可作一个门卫,戌卫宫门。” 魏征看了一眼白贵,上前说道。 白贵迟疑片刻,亦道:“秦将军孝母似专诸,交友赛孟尝,马踏黄河两岸,掌中熟铜锏,锏打三洲六府,艺压一百单八县,声镇四方,八方鬼神无不敬服,可做门卫,护陛下周全。” 475、车迟国、女儿国(求全订) 两名门神,一人提出一个。 魏征和白贵事先没有商量过这件事,但两人心照不宣。 “敬德和叔宝?” 李世民揉着眉心,他知道这二将骁勇,但却不知有镇守宫宇、绝除鬼祸的能力,然而这是两个人曹官提出来的建议,自不会无旳放矢。 夜晚,二将来到皇宫,戍卫宫廷。 鬼祸暂绝。 其后,李世民虽感此法有效,但尉迟恭和秦琼都是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怎么可能长久去做这活计。即使两将愿意,但后宫……却会遭人非议。 魏征和白贵再谏言,在宫门上贴上二将披挂之像,亦有此效。 自此,宫廷之中,再无鬼物作乱。 秦琼、尉迟恭二人,亦是领了天庭敕旨,被封为了武门神。 门神不仅有武门神,还有文门神、童子门神等等。以及最早的门神神荼、郁垒。 “岁尽,画荼垒,并悬苇索,以御凶。”——蔡邕《独断》。 二位武门神,补足了天庭的神位空缺。在此过程中,出力的白贵、魏征,亦得到了天庭的封赏,赐予了功德。 而就在此时。 贞观十三年的状元陈光蕊,在吏部关试中,先是担任了秘书省校书郎,随后被吏部调任,前往洪州担任刺史。 在武威城青山观修道的郑道士也来到长安,面见白贵。 “两年前,贫道和你两位师伯云游四方,到一国度,名为车迟国。此国度只供奉僧侣,而不供奉道家,适逢此国遭遇旱灾,数年寸雨未落,所以我和你二位师伯醮法祈雨……” “这车迟国王见我三人道行高深,于是打算尊奉我和你两位师伯为车迟国的国师。” “借助人道气运好修行,车迟国非人道圣地,不会掣肘。以我三人的实力亦可护佑此国数百年风调雨顺、百姓五谷丰登,再者布道一方,亦算功绩。” “但……” 郑道士说道,顿了顿声,有些难言。 “师父可但说无妨。” 白贵听到“车迟国”三次,暗暗点头,顺口道。 他不知道郑道士如何打算。郑道士和他之间师徒情分不多,见他,定是有事相求,或是有事相商。 先听郑道士所言,可行的话,他不介意顺手帮一把。 若是不可行,他可不会傻乎乎的帮忙。 郑道士点头,开口道:“禅道在车迟国树大根深,我三人虽有法术,却无名分。禅道智贤寺的方丈,法号智源,此人功力不及我等,但礼佛四十载,开了目窍,侥幸能看出我三人乃是异类成道,所以对国王说我三人是妖邪……” “你大师伯,原为一只山君,但自拜进道门以来,已经九百多年未曾杀过生。” 这几年,他和白贵联系虽少。但也知道了,白贵在洞庭龙君的帮助下,被天庭敕封为人曹官。作为人曹官,看出他们是异类并不难为。所以大大方方的,坦诚布公,将他的真身告诉了白贵。 山君,指的是老虎。 “贞观四年大旱,师父为百姓祈雨,可见仁德。” 白贵顺着郑道士说的话,说了下去。 此时郑道士耍了一个小聪明。他大师兄虎力大仙是山君,所以修道之先,需修一颗仁心,也就是不肆意屠杀生灵。 简单来说,虎力大仙因为本体是山君的缘故,不能随意破杀戒。杀戒就相当于是他的死门。 但对于鹿力大仙和郑道士来说,他二人一者是鹿、一者是羊,虽需遵守杀戒,但破了杀戒,对二人的影响并不大。 郑道士听到此言,面带自得之色,亦笑道:“车迟国的佛寺空耗民脂民膏,车迟国大旱数载,这些僧侣一点用处也没有。我等是异类,但能为车迟国百姓求来雨水,即使是异类,也胜过他这人修的禅道。” 自夸之后,他再道:“徒弟你是人曹官,亦是东土大唐的高官。贫道此次过来,是打着邀你过去,撑撑场面。” “看他这智源和尚还有什么话要说!” 郑道士一甩袖袍,神色阴沉。 名分,他们三人想要成为车迟国的国师,必须得有名分。 本来他们三人为车迟国求雨,救下黎民百姓无数,这就已经相当于是最大的名分了。 作为国师,牧守一方,已有其实,何惧其名? 这就好比明太祖再造华夏,虽未继承宋统,但得国之正,莫过于明朝。 然而智源和尚说他们三人是妖,居心叵测,这就使得三人缺了名分、缺了大义。毕竟车迟国是人族国度,太子即使有再大的名分,但成了赝太子,哪有什么名分可言。国师从人族,变成了妖类,亦是同理。 “此事简单。” 白贵并未直接答应下郑道士的所请,他思虑道:“我待会入宫,让陛下下一道旨意,褒奖师父你曾经的祈雨之功。如此一来,有东土大唐作保,此难可消……” 郑道士打算让他过去镇场子,实则是以他的身份、地位,为其在车迟国站稳跟脚。 但……,要是今后车迟国三妖做了恶,犯了错事,这罪亦会落到他身上。 唯名与器不可假手于人。 不过郑道士提出的方法,他虽不认同,但并不代表,没有其他方法解决此事。 郑道士曾经为大唐祈雨,这是事实,李世民下旨褒奖亦在常理之中。而今后车迟国三妖犯事,这错也牵扯不到大唐这里、李世民这里、白贵这里。因为圣旨所述乃是事实,至于车迟国上下信不信,就看他们自己了。 “这……” 郑道士皱眉,思索片刻。 “可!” “这也是一个解决的法子。” 他道。 让白贵前去为他们三人站台,不仅是为了车迟国的国师之位。也是借此和白贵之间的联系更深一些。 然而白贵不愿如此,他也无法强求。 话音落下,白贵忽感心境通明了许多,藏在袖间的右手悄然掐算,了然天机。 想要做一个逍遥之仙,不仅得修避三灾的法子,亦得心思玲珑。不然受旁人三两句言语“挑拨”,轻易就落入他人“圈套”、劫难之中。这样的仙,即使再刻苦修炼,终有一日,还是会化为灰灰。 他拒绝了让“名分”于郑道士,算是躲了一灾。 …… 白贵简在帝后心。 郑道士求雨有功,也是确有其事。此次白贵和郑道士所请,李世民欣然答应,亲自撰写旨令,加盖玺印,赐予了郑道士,当做褒奖。 此外,还另有所赐。不过都是一些俗物,不落二人眼中。 拿到了人皇圣旨,郑道士没急着先走,而是再邀白贵前往车迟国做客,“你大师伯、二师伯都有看家的法术,再者,此次有不少我等结交的道友前来赴宴,你修为亦不浅薄,过去后,亦可趁机论道,对修为或有精进。” 修道,虽有道人能以苦修而举霞飞升。但大多数修道士,还是互相论道,如此交流所得,修为精进的能更快些,不至于缘木求鱼。 白贵有点心动,但没着急表态。 见此,郑道士再道:“从车迟国再向西行数百里地,有一国,名为女儿国,此国皆是女儿身,各个容貌秀丽,蔚为奇观。你去后,亦可见识一二。” 相处多年,他深知自己这徒儿的秉性。 上一次,把持住了自己,没有和他的小妾成就好事。 但好色和有定力这是两码子事。 不“作奸犯科”,并不意味着白贵不好色。 当然,这指的是白贵在西游世界的这一世前身。 “师父所言有理。” “徒儿最近确实感觉修炼多了一些碍难之处。加上最近从龙宫得到了一些宝贝,若有同道前来,换些修炼之宝,亦是可行之事。” 白贵脸上挂上笑意,回道。 他打了泾河龙宫的秋风,不说富得流油,但身家之丰,一般修道士确实难以比拟。但这些宝物,除了寥寥几件对他有用外,其余宝物,只不过是个装饰。 再者,他虽然现在证就了天仙,比郑道士的修为要高上一个层次。郑道士亦是地仙修为。但郑道士只是三妖中的老幺,修为不一定最浅,但能当大哥的虎力大仙,道行绝对不会弱另外二妖……。 虎力大仙,极有可能也是天仙修为。 天仙和天仙看似是同一境界,差距也极大。至少白贵自忖,他在孙悟空这“斗战胜佛”手底下撑不了几个回合,自保无虞,但打不过就是打不过。 吕祖来了,对战猴子,说不定也够呛。 说到底,修仙乃是修命,是为了长生不老,伟力归于己身。可不是什么好勇斗狠。而猴子,虽则成了天仙,但修命了吗? 未必! 灵明石猴出生之时,目运两道金光,射冲斗府,惊动了凌霄宝殿上的玉皇大帝。但之后呢,灵明石猴只剩下了个半残缺的“火眼金睛”。 修道练武,是将身体机能发挥到极限。 孙悟空,是先天跟脚好,所以浪掷之下,仍旧法力高强,有金刚不坏之身。但白贵,出身不过一肉体凡胎,哪怕此时臻至仙躯,但和猴子这跟脚高的,还差了不少距离。 道行高,不代表战力高。 郑道士听得此言,暗道一句“果然”。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476、琵琶洞美娇娘(求全订) “徒儿,你随为师一同前去。” 郑道士笑了笑。 他一挥袖袍,白宅中多了一面铜盆,铜盆之中盛着清水,在水面之上,则有两艘纸船。 “冷龙法的另一妙用,就是借水龙行,有水遁之妙。” 他秘传数语,落到白贵耳中。 上一次,他传授给白贵冷龙法,只传了法,但一些借冷龙法施展的道术,他并没有完全传授,只传授了一部分。 白贵已到天仙之境,以冷龙法吞食掉了泾河龙王父子两条真龙,另外还有洞庭水脉曾经赠予旳一颗金龙珠,对龙性比郑道士的造诣更深,此刻听到此道术,片刻便已明悟。 二人化作寸许,落入铜盆。 “风起!” 郑道士轻声念道。 一阵微风吹来,他脚底下的纸船,乘风破浪,须臾间,便在水盆中前进了两三尺。一尺乃是现实世界三十里。 眨眼间,就将白贵甩到了尾巴根,很快,便消失不见。 白贵也道了一声“风起”,脚底纸船迅疾而走。 施展道法的时候,他恍惚中,变作了一只在水中遨游的真龙,畅快之极。比他在路上施展御空术的速度,竟然快上了数倍。 郑道士故意使出全力,就是意在白贵面前露一手。让白贵知道,他这个师父可不是什么纸糊的。 有白贵人曹官的身份,他虽不至于刻意讨好,事事唯恐和白贵生了间隙,让白贵不快,从而让白贵疏远他。但言辞行止之间,显然更顾忌了一些白贵的身份,轻易间不会吐露出什么伤情面的话。 师父做到这份上,他也觉得窝囊。 然而……。 还未等郑道士快意,白贵已经紧紧跟在了他的身后,未曾落下分毫,反倒游刃有余,似乎是刻意让了他一头。 “此子修为到底到了何种境界?” 郑道士顿时心惊。 他这些年,云游四方,所以并未知晓泾河龙王与白贵之间的怨愤。泾河龙王显然也不会轻易说出自己爱子是被白贵残杀、炼化。 “算了,我和他置什么气。” 见到白贵修为不浅,郑道士也抛开了成见,心中苦笑一声,重新以别的态度来对待白贵。 以前,白贵是人曹官,他纵使和颜悦色,但心底何尝不看低了白贵几分,因为这人曹官,他用脚指头也能想到,和洞庭龙女分不开关系。 然而现在看到白贵的修为是实打实的,他这点成见,迅速消弭于无形。 反正白贵再和他不亲,也是他的徒弟,日后修为高了,对他也有一定的好处。 半日后。 两人便从一处水脉遁出了身形。 天下水脉相通。 “车迟国非是人道乐土,在中土之时,为师受人道龙气压制,虽是清净身,但也觉得颇不爽利,所以居于凉州府,凉州府临近边陲,能好受一些。” 郑道士主动打开话茬,笑道。 他修的是三清正法,所以人道龙气不伤他道行。若是一般的妖物,在中土待久了,实力不说降低一些,若是犯了恶事,被气运相冲,就容易入了杀劫,从而身陨道消。 “师娘和师妹,不知现在是在车迟,还是在青山观中?” 白贵听到郑道士提到武威城,顺口问道。 他和郑道士相处,不可能不提到郑潘氏。 不过郑潘氏只是一个小妾,即使提到了郑潘氏,也无伤大雅。当时郑道士都不会对他如何,现在以他的身份,郑道士更不会介怀此事。 郑道士捋须轻笑,“自是接来车迟国,郑潘氏这些年服侍为师也算有功,为师许她一世荣华。” 他看的开。 他修行这么多年,郑潘氏只是他红尘人间的一个工具罢了。对一个工具哪会有生气的道理。 两人交谈,走到了车迟国的国都门口。 相比较大唐长安的宏伟,车迟国国都就寒酸了许多。不过到底是一国国都,亦查不到哪里去,大约近于一洲府城的轮廓大小。 “见过道长。” 城门士兵见到两个道人前来,恭敬礼拜道。 这几年来,车迟国在三妖的帮助下,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相比较数年前的苦日子,现在的车迟国百姓,家家脂米满仓。 所以,他们对道人的尊敬,是发自骨子里的。 “车迟国三妖真要祸乱车迟国,早就祸乱了,不可能过了二十年,车迟国国王和百姓都没发现。估计孙悟空打杀了三人后,国王也是敢怒不敢言。” 白贵见此一幕,心道。 原著中,取经一行人到达车迟国,车迟国三妖已经做了二十年国师。除了让僧侣当苦力外,别的,三妖都没做。反倒在三妖的治理下,车迟国百姓富得流油。 他这想法浮于脑海后,就摇了摇头,掠过不谈。 不识天数,亦是罪。 二人入城。 不久后,一座修得极其宏伟的三清观屹立在王宫之旁。 “三师弟,这就是你那徒儿?” 道观门口,两个黄袍中年道士出来相迎。为首的黄袍道士,阔脸,身高八尺有余,比周遭人高了一个个头,毛发极其旺盛。 落后的那黄袍道士,则清瘦一些。 郑道士微微颔首。 “见过两位师伯。” 白贵退后半步,整肃衣冠,施礼道。 虎力大仙、鹿力大仙爽朗一笑。 见此后辈,纵使和他们不是一条心,但也算同道中人。如何不欣喜万分。 “这修为……” 虎力大仙虎眸绽露一道金光,打量了白贵一眼,吃惊了不少,“修为内敛,竟然连我都不能看出分毫。” 不过他并未表露出任何异样。 几人寒暄片刻。 就在此刻,又有一道彩云降到了三清观。 “虎力道兄,你广发请帖,小妹也过来助你一臂之力。” 彩云散去,一个锦绣娇容,金珠玉貌,一袭粉红罗衣,披着织锦四合如意云肩的美娇娘就捂嘴轻笑一声,款款玉步走了过来。 “这是毒敌山琵琶洞的薛道友,师侄你认识一下。” 虎力大仙引荐道。 “见过薛道友。” 白贵上前一步,见礼道。 “好个唇红齿白,娇嫩的小道士。虎力道兄,不如将你这师侄让给小妹,小妹洞府中,还缺一个洒扫的仙童。” 这美娇娘见到白贵,美眸顿时一亮,并了两根葱白玉指径直朝白贵的脸上摸去,直接动起了手。 477、礼要收,但要分场合(求全订) “薛道友,还请自重!” 虎力大仙眼底闪过一道厉光,呵斥道。 要是一般的道童,送予这蝎子精不是不行。可白贵是人曹官,天庭的官员。并且修为可能仅此于他们三妖,是最出色旳后辈。 这师侄,他都不敢太过教训,何况是这蝎子精。 郑道士迟疑稍许,就上前一步,准备动手。 剩下的鹿力大仙亦紧随其后。 变化,仅在这一瞬之间。 “妖孽大胆!” 而此刻的白贵却也是不闪不避,他冷哼一声,眼中射出两道昴日星光,直刺这蝎子精伸过来的双指。 他在明幽界的时候,因斩杀慈航普度的缘故。所以从楼观台祖师那里得到了一根昴日仙针。 昴日仙针采集昴宿三千年星光所练,是一件准仙器。 虽这仙物不是仙器,但所载的昴日星光最是克制蝎子精这等五毒之物。 即使未有昴日星光,他手中紫珍灵镜的镜光亦可克制这蝎子精。不过紫珍灵镜乃是一等一的仙宝,如非必要,他不会轻易暴露在外人眼中。 昴宿星光射来。 琵琶洞的蝎子精未等星光临身之际,见到天敌,心中先怯了三分,但她即使反应再迅速,收回玉手的时候,亦不可避免被星光刺到手指上。 她吃痛,向后退了数步,粉颊上露出些许惊容。 车迟三妖见白贵化解危机,遂收起了手。 “妾身名为薛琵琶,此番是妾身失礼,冒犯了郎君,还请郎君勿怪。” 薛琵琶见车迟三妖和白贵面露不善,她也心知是自己失礼在前,若是今日不认个错,即使能走,也不会落得什么好处,遂开言道歉。 她倒也并非心生什么歹意,只是见到貌美郎君,就忍不住想动动手脚。若是白贵仅是一小道童,她顶多算轻佻些,不算什么大错。 谁知道有眼无珠,冒犯了一个“同道”。 “师侄你看如何?” 车迟三妖虽说未曾出手,但踏步之间,已然对薛琵琶成了包围之势。 比起和薛琵琶云游的那点浅薄交情,他们和白贵情分更重些。 “本官乃天庭人曹,乃天庭命官。” “非师侄不肯饶人,而是天庭威严不容妖孽侵犯,法度在此……” 白贵冷声道。 这件事看似是小事,但他是天庭的官,理应维护天庭的威严。 不可能轻言放过。 就如朝廷御下一样,一曰礼,二曰兵。礼,让百姓天然顺从,而兵则让百姓威服。二者缺一不可。 冒犯他,就相当于“不知礼”! 触犯了天庭的礼! “天庭人曹?” 薛琵琶闻言,秀靥失色。 天庭人曹,这个官并不大,只是一个小官。但人曹官,可是代表天庭,管理凡间事务。凡间,也包括了地仙界,不仅仅是中土。 她算豪强土匪,若天庭势弱的话,白贵这个人曹官,自然也就毫无威望可言,杀官造反只做等闲事。但如今天庭诸神齐备,三界第一,听到白贵乃是人曹官,她内心还是稍有忌惮之处的。 同时,她亦眼热了起来。 白贵能和车迟三妖为善,看起来并不像是什么一心除妖的正道人士。结交白贵这个人曹官,说不定日后就有了用处。 “这是妾身琵琶洞所产的银玉琵琶酿造的一盅琵琶琼酿。” “服用后,可解百毒,回复元气,增进修为,有疗伤奇效。妾身将此酒赠予白道友,就当作赔罪之礼,不知可否?” 薛琵琶犹豫少许,取出一盅琥珀色的灵酒,向前递了过去。 白贵面色稍缓,一甩道袍,将灵酒席卷过来,然后才道:“今日之事,我可以原谅薛道友,但若有下次,就不是一盅灵酒这么简单了。” 仅是因为这蝎子精不知礼,而打打杀杀,虽可。但蝎子精也绝不是什么泛泛无名之辈,仅凭他们四人,不太可能留下蝎子精。 与其结仇,还不如顺着这个台阶,往下走。 “不可轻言放过”的言下之意就是,给了赔罪礼后,就能放过。 不然……,若真的想打杀,他岂会和薛琵琶废这么多话,直接祭出紫珍宝镜,趁薛琵琶不备,打她个措手不及,占先机之利。 “定然!定然!” 见白贵收下赔罪礼,薛琵琶心中略松一口气,秀靥挂上娇笑,捂嘴道:“若是其他人敢这么轻薄白道友,奴家可是不依呢。我洞府之中,还有许多琵琶琼酿,要是白道友喝习惯了,每年奴家送给白道友一盅。” 她款款玉步,走到白贵身边,距离极近,带着一股香腻之风。 修仙,不是喊打喊杀,而是人情世故。 白贵有道行、有潜力、有地位,和她这个异类不一样,她见化了干戈,亦想将其变为玉帛。 车迟国三妖见此,心中泛了一些酸意。 薛琵琶这蝎子精占据了毒敌山,自不是做无用功。而是这毒敌山乃是小一号的洞天福地,但凡洞天福地,必有灵产。 他们三人和薛琵琶认识这么些年头,这琵琶琼酿他们也只浅酌过数杯。多的,薛琵琶没送给过他们。 但甫一见面,薛琵琶道完歉、赔完罪后,就每年送上了灵产。 如何不令人羡慕万分。 “这就是身份差距。” “看似为同道,却也分个三五九等。” 车迟三妖心中叹息。 “薛道友好意,贵心领了。日后再说日后的话。” 白贵面色不改,直接推辞道。 他见车迟三妖神色,也知这琵琶琼酿是好物。但正如他和郑道士来之前,在长安时一样……。 逍遥之仙,不沾因果。 他收了薛琵琶的好处,就得给薛琵琶办事。现在是薛琵琶在求他收礼,可一旦等他收了礼,就变成他低声下气,受薛琵琶掣肘了。 礼,要收,但要分场合! 因小而失大,智者不取也。 话音落下。 薛琵琶怔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是这个结果。哪有送礼送不出去的。可她又看了白贵一眼,不像是记恨她的样子。 “仙家,这是真正的仙家!” 她忽想到了这一点,对白贵更重视了起来。 而车迟三妖,见到此幕,亦有所悟。 “时候不早了,白师侄,薛道友,你们二人先入道观用膳,一些小事,等今后有时间再谈。” 虎力大仙反映了过来,催促道。 478、如意真仙(求全订) 不时。 三清殿内,高朋满座。 有从女儿国解阳山破儿洞来的如意真仙,一身道士打扮,和鹿力大仙相谈甚欢。还有从比丘国而来的白鹿先生、从白虎岭而来旳白骨夫人等等。 “虎力道兄,照我说,还不如摄了车迟国王的心神。” 白鹿先生给虎力大仙传授他在比丘国的经验,“只要国王唯你马首是瞻,这智贤寺的和尚要是不遵王令,直接抄了他的佛寺就可,何须和他们这些秃驴讲什么道理。” 作妖,也得像个妖。 车迟三妖面对一凡人,竟然想的是自证清白,而不是为害。 虎力大仙笑而不语。 他知道这白鹿先生,亦或者白鹿怪的跟脚,那可是天庭寿星的坐骑。白鹿怪肆意妄为,是有寿星做依靠、做担保。有着底气。但他们三兄弟,可没那么好命。不持如履薄冰心,谁知道什么时候就遭遇祸事。 况且他们三人斗法已赢,又有民心、国王信任,现在只是车迟国一些僧侣势力反扑罢了,没有必要乱作乱为。 白鹿先生正欲再说,一旁的白贵,冷不丁的言道:“白鹿先生,要是我师伯不持正道,说不定什么时候天庭就降下了敕旨,让我打杀师伯,维护人间朗朗气清。” “大师伯非不欲此事,而是唯恐发生同室操戈之事。让仇者快,亲者痛。贵谢过两位师伯,还有师父的维护之恩。” 他将玉箸搁置在碗碟上,跪坐起身,敛衣,对虎力大仙,揖礼道。 这件事,实则与他无关。 但在三清殿外,虎力大仙、鹿力大仙、郑道士对他的维护、帮助,他却历历在目。若不是因车迟三妖的鼎力相助,估计薛琵琶这蝎子精也不会那么快服软。 当然,白贵也明白,车迟三妖出面维护他,少不了利益的纠葛、牵扯。然而能在那时站出来,不管心底怎么想的,都算一份恩情,只不过有薄厚之别罢了。 眼下……,白鹿怪诱使车迟三妖走上歧途。 这一点,作为车迟三妖,是比较难回答的。毕竟妖改有个妖样。真想出淤泥而不染,你当你是谁?天庭的仙神吗? 回答“不愿”,这就是得罪了殿内的众妖。 人有人道,妖有妖道。 真个断掉和众妖的联系,虽不至于群体而攻之。但显然,除了这些众妖外,车迟三妖也不可能结识太多的仙流。今后若是出个什么事,就容易陷入孤立无援的下场。 再者,这众妖亦是车迟国附近的妖物。 车迟三妖想要治理好车迟国,就少不了要和众妖打交道。 两难之境。 持正道,行善事,修功德身,这是车迟三妖想走的路子。但他们明显又断不掉和众妖的联系。 故此,白贵站了出来。 他是人曹官,权掌人间事,哪里有妖孽作恶,天庭就会降下敕旨,请他前去除妖判案。所以,他说车迟三妖,是不忍见到同室操戈而如此做,那么久合情合理了。 你一个妖,心有善念,别的妖都不会信! 但你一个妖,因为想着维护后辈,所以多做善事,谁听到此言都会信个大半。 同时,白贵这一句话,何尝不是在给虎力大仙三人提醒。若是今后为恶,他这个当徒弟、当师侄的,可不会太客气。 白鹿怪斜睨了白贵一眼,了然似的点了点头,似笑非笑道:“白道友此言有理,虎力道兄为了你这后辈着想,也得行行善事,少做恶事。” 他退后一步,复归案席,浅酌酒水了起来。 “好师侄,多谢了。” 虎力大仙不是蠢货,他和这师侄还是第一次见面,平日里他积善行德,为的可是他自己的道途,哪会想到白贵这师侄,不过白贵的言辞之意,他却了然了不少。 他也放得下架子,开口对白贵道谢。 白贵点头,受了这一谢,他面带笑意,再道:“大师伯能有此心性,可见成仙不远矣,师侄祝大师伯早登仙途。” 虎力大仙的实力,虽则可能是天仙一档。 但这并不意味着,虎力大仙是天仙。包括郑道士、鹿力大仙也一样,他们二人虽为地仙,但也只是伪地仙。 有了一定功德,地仙三百,天仙一千二百。就会证就冥冥中的仙位(果位)。即地仙道果、天仙道果。换句话说,成了天地承认的一尊地仙、一尊天仙。 而没有此功德,只修够法力的地仙、天仙,对天地来说,只是黑户。 黑户的仙,和有仙位的仙,看似并无类同。 实则不然! 有仙位的地仙,类似于天庭的储备官僚。或者说,相当于明清科举时的举人,只要有一定机会,吏部报缺,择录之后就能当一个仙官,位列仙班。 而有仙位的天仙,那就更厉害了。相当于科举后的进士,一定会被天庭任命为官员,位列仙班。上、中、下三等,水官、地官、天官。 除此之外,地仙道果、天仙道果还有无穷奥妙。是通往不朽金仙的凭证。地仙、天仙好修,但金仙若无果位在身,又怎么能真正不朽。 白贵祝贺虎力大仙,早登仙途,意思不是说虎力大仙不是仙,而是预祝虎力大仙早点修完功德,证就道果。 “师伯就借师侄你的良言了。” 虎力大仙郑重点头道。 能做官,谁会当匪类。 传道于车迟国,在车迟国当国师,就是他们三妖准备的功德之路。 “哦,对了,师侄。” “我听你师父说,你准备前往女儿国……,这是如意真仙,亦是我道家之人,现在女儿国修道,你可认识一二。” 虎力大仙指了指在殿内庭柱一角中,正在相谈甚欢的如意真仙、鹿力大仙,然后带着白贵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说道。 他可是听郑道士说过了。 他这个师侄,颇好渔色。 此次能来车迟国,和女儿国亦有一些分不开的原因。 不过这点倒是无伤大雅,佛道尚有大欢喜菩萨。而道家之中,丹鼎派等各派的双修术就更不用多提了。 “贫道如意,见过道友。” 如意真仙打了个道家稽首礼,笑道。 在入宴席之前,他就听虎力大仙等人介绍了白贵的身份。不过那时是对殿内所有人介绍的。所有人入场,都报了名号。此刻虎力大仙引荐白贵,则是单独再认识一次。 白贵亦回礼,报了名号。 “上一任女儿国的国王,与贫道有些交情。前年新丧。如今这一任的女儿国国王刚刚登基,正是及笄之年,长得花容月貌……” “白道友容貌亦是不差,若是有心,贫道可引荐一二。” 如意真仙拂尘搭在肘窝,淡笑道。 西牛贺洲,不同于南瞻部洲的东土大唐。此处人族国度,若想安居乐业,得有人镇守一方,防止他人窥探。 不然一些妖物动辄食一国……。 凡人根本无法生存下去。 如意真仙的道场在女儿国境内,亦算是为女儿国庇护了一方。作为境内的大妖,若说如意真仙和国王并无交情,那显然不太可能。 “如意道友说笑了,贫道已有……” 白贵正欲解释。 如意真仙打断了他的话,“白道友,女儿国国王乃是国王,岂会做私家之妇。你入了她的眼,只修燕好就行,不必理会别的。” 479、上国之臣,可当下国之君(求全订) 如意真仙的意思很明白。 女儿国国王那是国王,不是一般的女子。即使和女儿国国王相好了,那也不必担心。女儿国国王不可能嫁给别人做妇。 简单来说,只管……,不用承担责任。 白贵暗暗腹诽,搞得他似乎真是个色中饿鬼似旳,他摇头道:“贫道虽对师伯提过,欲要去女儿国见识,但只是增长人间阅历罢了,非是为了男女私情。” 女儿国,就好比是附近方圆千里的盛景。 他去,只是增长阅历罢了。 到了他现在这等地位,连李世民的公主都看不入眼,又哪会真的痴恋一个凡间的女儿国国王。 如意真仙轻笑一声,“白道友是不知女儿国国王之美。其美,已经近于我兄长的妻室,罗刹国的公主罗刹女。我嫂子……” 他正待说着,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急忙打住了话茬。 如意真仙是牛魔王的弟弟。 “此次论道结束之后,白道友可随我一同前去女儿国,我做个招待。” 如意真仙匆匆说了数语,就随口找了个借口,先到后殿去就寝打坐去了。 …… 隔了两日。 车迟王宫,正殿之上。 左侧,是以虎力大仙为首的一众道人。右侧,是以智源和尚为首的一种僧侣,都是跌伽而坐,互相敌视。 这时,门外甲士参报,高呼道:“东土大唐从三品银青光禄大夫、弘文馆学士、兵部侍郎白贵入朝……” 坐在王位的车迟国王急忙下了殿陛,走到宫外,见此年轻绯袍官员,躬身一礼道:“小王见过上官,不知白侍郎此行是欲何为?” 他昨夜就听车迟三妖提到了白贵。 此番是做个样子。 “替吾皇宣旨。” 白贵随意拱了拱手,淡淡道。 上国之臣,可当下国之君。 车迟国国王是王,但在他这个大唐高官面前,并不足以自傲。在人族国度中,巨唐才是这些小国的天。 二人并步入殿。 车迟国国王步伐不敢越过白贵。 “贫僧见过白侍郎。” “东土迢迢,往来多难,动辄也需数月之久。白侍郎……,白侍郎为大唐之臣,前来我车迟,贫僧不知……白侍郎意欲何为?” 智源和尚看到白贵的第一眼,便用他礼佛四十载得到的天眼通看了一眼白贵,看得白贵本体为人族,气运呈金紫仙神之相,暗暗吃惊。 但他也不肯怯了场,所以开头第一句话,便是质疑白贵的身份。 东土大唐长安,距离车迟国何止千里。 白贵来车迟国做什么,怎么来的这么快。是不是也是妖物?只有和车迟三妖一样的妖物,才会来的这么快。 “敕曰:凉州府武威城青山观郑佯,于贞观四年夏五月,在长安祈雨有功……” 白贵扫了智源和尚一眼,没有多说,摊开绢布所制圣旨,开口念道。 念完之后,他将圣旨递给了智源和尚,“此乃吾皇亲手所下圣旨,有天子御玺、门下省、中书省、尚书省等各部印绶。大师若是不信,可亲手鉴别真假。” “须知出家人不打诳语。” “若是待会车迟国王用所留大唐国书上的玺印印证真假后,大师既不得名,亦不会得利。声名俱毁!” 白贵又补充了一句。 传国玉玺自秦时铸造以来,到了大唐,就从未变过。车迟国即使没有大唐的国书,那么也有大隋的国书在,即使两朝国书都没有。向上的历朝历代国书不可能找不到一份。 玺印难以制伪。 一观即明。 而传国玉玺这等人道至宝,一般妖物也不敢伪造。 智源和尚面色不变,他禅坐多年,养气功夫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但心底里却七上八下,难以保持镇定,他从蒲团上起身,双手接过白贵递过来的圣旨,点了点头,就小心翼翼的打开了圣旨进行观览。 圣旨内,李世民的手书,是飞白体,字体优美,让人见之心悦,是大家手笔。 他又观玺印,暗红色印戳上写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大字,都是鸟虫篆,这八字乃是李斯手书,亦可看出一二书法真谛。 此外,大唐朝廷各省加盖的印绶亦是各有其妙。 难! 想要伪造出这样一封圣旨极难! 先是各家书法,就是难事。 智源和尚又观圣旨制作用的绢帛,这绢帛入手平整、柔顺,织有云锦、祥龙等图案。单是圣旨的材质,车迟国及附近数国就仿制不出,还有图案,非心灵手巧的绣娘难以刺绣而出。 凝神许久,智源和尚捧着圣旨的老手在微微颤抖,他紧闭双眸,良久才睁开,沉声叹了一口气,“这圣旨……是假的!” 假的? 车迟三妖另外两妖愣住了。 但唯有郑道士,眼中闪过一道寒芒,他捻决施法,一道冷龙从身上腾跃而出,径直缠住智源和尚,将他定住了身形。 这一切,都在电光火闪之间。 “这圣旨,乃是贫道亲眼看到唐皇书写而成,又怎么会是假的,二位师兄和王上请看此僧。” 郑道士对虎力大仙、鹿力大仙解释道。 众人凑近一观。 只见智源和尚舌尖欲顶上颚,而捧着圣旨的双手转为互握,圣旨绢帛绷紧,似乎下一刻就会裂帛而损。 “这和尚自知这圣旨是真的,是欲自杀而损毁圣旨,从而造成死无对证。” 鹿力大仙冷声道。 似乎……,智源和尚撕掉圣旨,就好像证实了这圣旨是真的。 能撕掉圣旨,那么岂不意味着这就是真圣旨。 但并不能这样算,这只是“臆测”,即使一眼即明,但过个一两日。定会有人造谣,圣旨是假的,是智源和尚道出圣旨是假的那一刹那,三位国师暗中打杀了智源和尚,死无对证。 从而真的圣旨,变为了假圣旨。 他们三人还是得不到名分! 相反,有了恶名。 用计,可谓是极毒! 但可惜,智源和尚再用计,也挡不住郑道士会法术,及时以冷龙法定住了智源和尚的身形,道破了智源和尚的诡计。 “损毁圣旨,此乃欺君大罪!” “车迟国王……,此獠能入高堂,是你之罪!本官为兵部侍郎,待回返大唐之后,定会将此事禀告陛下,来日发兵,剪除不臣之臣!” 白贵从智源和尚手中取下圣旨,放言道。 他一字一顿,铿锵有力。 好似舌绽春雷。 车迟国国王想起大唐兵威之盛,面色瞬间惨白,撕毁圣旨,已经确凿有此事,亦算是他的失察之罪,他咽了咽口水,强行按耐住心中不安,大喊一声道:“甲士何在?” “车迟众僧徒耗民脂民膏,一罪,不能解民倒悬,祈来雨水。二罪,妖言乱国,诬告三位高道。三罪,撕毁东土大唐圣旨,惹此大祸。” “三罪并罚,所有僧侣打为囚徒,修道观,修唐塔。礼敬三清,朝拜我唐。” 车迟国国王下旨道。 一队甲士已经入了殿堂,将所有僧侣就地扣押。 此刻,智源和尚身上的冷龙,亦被郑道士摄走,他见此一幕,双目流泪,“此罪,源于贫僧,贫僧有何颜面,再立于人间。” 说罢,他便挣脱甲士束缚,一头朝着殿柱撞去。 要不是他“诬告”虎力大仙等人,又想要做出撕毁圣旨的行径,车迟国国王焉能对车迟国众僧侣下令如此严惩。 480、冷龙法比三昧真火(求全订) 但下一刻,智源和尚傻眼了。 白贵上前一步,扣住了智源和尚的手腕,“你之罪,罪犯欺君,当由大唐皇帝处置,现在还轮不到你去死。” “你若死,本官亦会命人扣押在场僧侣,前往长安听候发落。到了长安,可就不仅是苦役了。” “况且路途遥远,你们这一行人,能有几人和本官回返长安,还是未知之数。” 他说的义正言辞。 但心底,却并不是如此想旳。 扣押智源和尚,前往长安,由大理寺论罪。这就相当于,对这件事定了调。今后西天取经的一行人路过车迟国,即使想要翻案,亦得前往长安,请李世民收回旨意。 另外,大唐将此事判案,今后别的人想要颠倒黑白可没那么容易。 他这是念恩,打算顺手帮车迟三妖一把。 这件事,乃是人间国度的事情,他亦只是遵照法度来处置。不会致使他沾上此间因果。 惠而不费的事情,偏帮,并不费力。 车迟三妖不可能像白贵想的那般长远,但白贵要将智源和尚押往长安,他们亦是心底一百个愿意。 由大唐审理智源和尚欺君之罪,这相当于是大唐这个“宗主国”给了他们三人一定程度上的法理支持。 很难不赞同! “上官……” 智源和尚听得此言,神色变幻不明。 他被白贵拉住的这一瞬间,亦打算咬舌自尽,但不料白贵以众僧安危威胁于他,他死也就罢了,但他的门人弟子要是因他而死,这可就是他的大罪了。 至于白贵所说,他虽然觉得刺耳,但亦觉在理。 他撕毁圣旨虽未遂,但这是事实,押解到长安,乃是应有之理。 “到了长安……” “我上奏天朝上君,这三个道人乃是妖类,说不定还可挽救我车迟众僧。” 心里打定主意,智源和尚整肃袈裟,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众僧已因我而受罪,老衲岂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在路途惨死。” 此去东土大唐数千里,路途颠簸,若是押解众僧前去长安听候发落,能存活十之一二已是幸事。 众僧跪地,哭嚎不停。 …… 智源和尚暂被压在车迟国天牢之中。 而白贵宣完圣旨,和众妖论道结束之后,则按照和如意真仙事先约定,打算前往女儿国游历一番。 “白道友先不要着急。” “且随贫道先去我那侄儿洞府一趟,我那侄儿生性霸道,在枯松涧火云洞中修行,得罪了不少土地、山神,幸得兄长还有几分薄面,天庭没派天兵天将降服了他,治他罪责。” “白道友乃是人曹官,可做个说客。我出些礼钱,给这些土地、山神赔罪,劝劝我那侄儿,而白道友则安抚一下这些神祇……” “事成后,贫道另备厚礼,答谢白道友。” 如意真仙对白贵言道,言辞恳切。 两人都施了驾云术,在空中不缓不慢的前行。 “此事……,贫道也不敢打包票,还是要看山神、土地答不答应。” 白贵点头,顺口道。 牛魔王算是地仙界有名有姓的大妖。天庭虽不忌惮,但在一些小事上,天庭还会对此容忍一二。 毕竟,天庭也不是什么铁板一块。 红孩儿是妖二代,只是欺压土地、山神,又没打杀。这点小事,天庭显然不会太多理睬。土地、山神,这等神祇,说算神仙一流,但地位太低。就和朝廷地方上普通的胥吏一样。胥吏不算官,只是吏。 欺压也就欺压了。朝廷不会为胥吏做主。 杀官,才算造反。 白贵能够看出,如意真仙对他这个侄儿极为疼爱。此番作为,应是不想红孩儿一直如此暴虐,所以想要更改一下红孩儿的性格。 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呸,如意真仙不是红孩儿的父亲,只是叔叔……” 白贵摇头,将一些不太可能的事情摇出脑海。 叔叔,也算半个爹嘛。 到了枯松涧火云洞,事情进行的很顺利。土地、山神饱受欺压,但敢怒不敢言,有如意真仙的赔礼,还有白贵的说辞,纷纷同意谅解红孩儿。 至于红孩儿,即使心中不愿折了自己的面子,但叔父在眼前,也容不得他不从,亦是乖乖赔礼道歉。 “你这道人,有何本事,能与我叔父是同道?” 红孩儿不敢对叔父发脾气,便将气撒在白贵身上,质问道。 但他也不敢太过惹祸,只是言辞挤兑。 龙不与蛇居! 白贵和如意真仙他这个叔父同行,应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贫道修我师传授冷龙法,可遇火不热,遇冰不冷。” 白贵想起红孩儿会三昧真火这一神通,便欲试试这三昧真火到底有何厉害之处,遂估计激了红孩儿一下。 他这冷龙法是真龙所练,即使不如三昧真龙,但抵挡一时半刻,还是能做到的。 而他即使不敌红孩儿,却也能全身而退。 打不过,归打不过,但成就天仙,他还是有全身而退的底气。 即使退一万步说,红孩儿轻易可胜他,但红孩儿,还有如意真仙可不敢对他太过无礼。他是官,不是土地、山神那种小神。 “好!我便用三昧真火试一试你的冷龙法。” 红孩儿受此一激,不服气道。 如意真仙也想看看白贵的道行,以此决定日后如何相处,人曹官,他即使重视,但也那样,但若白贵道行不错的话,他就得更改观念了。 “侄儿,切记,你二人是比试道法,非是动手,万不敢伤了白道友。” 他叮嘱红孩儿。 这话说完之后,他又对白贵表示歉意,“贫道非看不起白道友,而是我这侄儿虽说只有三百年的道行,修为不足以称道,但一手三昧真火神通,天仙难抵,还请白道友万加小心。” 二人称是。 白贵念动口诀,右手拇指的黄玉扳指化作冷龙,一条五爪冰龙环绕在他周身,将他护持周全,这五爪冰龙张牙舞爪,凶戾狰狞。 “这冷龙法,依我所见,胜过郑道士不少。” 如意真仙微眯眼睛,暗自吃惊。 纵然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但修道界中,徒弟能超过师父的,并不多见。徒弟弱于师父,才属常理。 此刻白贵所化冷龙,胜过郑道士不少,让他实在惊异不已。 呼! 一道火舌从红孩儿口中吐出。 熊熊烈焰,须臾间便吞没了白贵所在的方位。 但白贵的冷龙仍旧伫立。 “三昧真火虽厉害,但冷龙法也不遑多让。当然,也是红孩儿的道行不如我,同一神通施展,不同人的威力不尽相同。” “我这冷龙法乃真龙所练,并无破绽。所以火侵不进。” 白贵感受环绕周身的冷龙,心道。 他连宰两龙,父子双龙精血所练的冷龙法,胜过郑道士龙气所练的冷龙法不知凡几。一真龙,一伪龙,自然不尽相同。 至于孙悟空为何惧怕三昧真火,倒不是孙悟空真的惧怕,他金刚不坏之躯,在老君八卦炉里练了这么长的时间,三昧真火早就有了抗性。只不过是孙悟空在八卦炉中落了一身的毛病,有了眼疾,迎风落泪。 怕的不是三昧真火,而是三昧真火中的烟气。 红孩儿见三昧真火没有建功,收回火舌,拜道:“红孩儿见过白叔叔,先前失礼了,还请白叔叔勿怪。” 他不是不懂礼节,而是对于普通人,懒得搭理。 一副暴虐的性子。 但遇到真个有本事的仙神,他可不会不长眼。 “无事。” 白贵淡淡一笑,随即捻决,冷龙法重新化作扳指,被他戴在了拇指上。 红孩儿的小小失礼,他并不会放在心上。 谁会对熊孩子在意?! 在意的话,气的是自己。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熊孩子最后总会遇到一个脾气不好的收拾他,不惯着他。 他修心养性,早就对此免疫了。 481、嫂子,铁扇公主(求全订) 三人正说着话。 忽然。 一队宫婢就从天而降,削肩之上,则挑着一座珠帘锦屏肩舆。 “想不到叔叔你也来看红孩儿了。”肩舆之内,戴着面纱的一个宫装丽人樱色的唇瓣轻动,星眸半敛,她一身白皙肤色,竟透出一股玉质旳光彩,半躺在玉座之中,慵懒若海棠初醒。 “孩儿见过娘亲。” 正待白贵疑惑此人是谁的时候,红孩儿出列,解答了他的疑惑。 嫂子,不一定是铁扇公主。 “嫂子不在翠云山仙修,怎么来到了枯松涧。” 如意真仙虽知铁扇公主是来找红孩儿的,但他却知,铁扇公主和红孩儿这一对母子,亦有一些间隙,虽不大,但铁扇公主不至于因为思念儿子,特意来到枯松涧来找红孩儿。 “那个没良心的,竟找了万岁狐王的女儿玉面狐狸做小,和她厮混到了一起。妾身气不过,却又不好找上门去下手。” 铁扇公主在珠帘后,恨声道。 听到这里。 如意真仙和白贵明了。 铁扇公主这个妻室,见牛魔王纳了妾,她不好找上门去。即使能找上门去,估计刚一露面,牛魔王和玉面狐狸就会躲着她走。再者说,万岁狐王亦不是什么小觑之人。她不一定能斗过。 但红孩儿就不一样了,红孩儿这个儿子去见牛魔王,牛魔王焉有不见之理,至于事后……。 “算了,先不谈这些了。” 铁扇公主朱唇吐息,抬头望了一眼白贵所在的方向,“妾身翠云山芭蕉洞铁扇公主,不知道友是何人。” 如意真仙上前一步,道出白贵来历。 白贵亦上前见礼。 “白道友乃是仙家,我儿能与白道友相识,这是他的福分。”铁扇公主面露微笑,她虽不算什么正道,但能看见红孩儿认识白贵这个正道之人,亦觉是件好事,“火云洞简陋,应对白道友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白道友见谅。我那翠云山宫室周备,僮仆千数,叔叔和白道友,你们可到妾身的洞府做客些许日子。” 她邀约道。 “距翠云山千里,有一火焰山,山上载有三昧真火的神通练法。白道友可前去一观,兴许可得真法,修得三昧真火。” 铁扇公主见白贵不动心,再言道。 从古至今,珍贵的不是法,而是人。三昧真火的神通法,在诸多道门中不乏有此法,但能练出三昧真火的人寥寥无几。 就如她和牛魔王,虽修了三昧真火的神通法,却没能真正练出三昧真火。 再者,三昧真火即使修出了,顶多多了一道神通傍身。就如同白贵,会冷龙法,根本不忌怕红孩儿的三昧真火。 “此言当真?” 白贵有些心动了。 一物降一物。 他打不过孙悟空,顶多在孙悟空收下撑个百十招。 如意真仙也打不过孙悟空,数次对战孙悟空,都是战败。但红孩儿的三昧真火却能对孙悟空克制一二。 反之,红孩儿又不是他和如意真仙的对手。 蝎子精薛琵琶能用倒马毒扎了如来佛祖一下,但对战昴日星官这大公鸡,就会立刻败下阵来。 “妾身怎会有虚言。” 铁扇公主也不恼,任谁听到无偿赠送神通法,都会多此一道疑问,她笑道:“白道友和叔叔相好,替我这无知孩儿做了说客,有恩于妾身,这神通法虽是珍贵,但翠云山不缺神通法。” 白贵听后,恍然。 这就好比儒经,世家大族藏书不知几何,但寒门士子想要借书,一般来说,世家大族不会投资毫无潜力的寒门士子。但若是同等身份的世家子、潜力高的寒门子弟,世家大族就会敞开书库,任凭览阅。 三人这就随了铁扇公主,前往翠云山。 日暮。 芭蕉洞的宫婢做了灵餐饭食,招待了如意真仙和白贵。 白贵则在侧殿安寝。 他正打坐。 门外传来敲门声。 “白道长,娘娘唤你入宫,传你神通法。” 宫婢言道。 白贵点头,不疑有他。 按照铁扇公主所言,这三昧真火的神通法刻在火焰山深处一块八卦炉的炉砖上,但想要入火焰山深处,非得芭蕉扇扇灭火焰不可。再者,即使进入火焰山深处,若没眼里,亦能找到真法。 芭蕉洞中已有真法,再费周折,没有必要。 所以,铁扇公主让他入宫,传他神通法,合情合理。 白贵合衣开门。 他随着宫婢前往芭蕉洞正宫。 这芭蕉洞,说是洞,实则是一处广阔的洞府。琼楼玉宇无数,沿途道旁两边琪花瑶草遍地皆是,幢幢殿宇,隐于岩角。 少倾。 来到朱栏白石、璇霄丹台的宫室。 白贵推开门,领头的宫婢见状向后退了半步,他虽稍感奇怪,却也没多想,径直踏步入内。 檀香袅袅,素色宫屏横在室内。 屏风后,可见一绰约窈窕身影,正在梳妆台上涂着丹脂。 “贫道见过公主。” 白贵顿步,打了一个道家的稽首礼。 “白道友你入内就是,你我修道人士何惧凡俗礼节,怎的,妾身尚不担心我的名节,白道友你堂堂男儿,又有何惧。” 铁扇公主轻笑一声,柔声道。 她随意向后一推,这素色宫屏便合折在一起,露出了她白天尚未露出的秀靥,娇艳如花,柳眉弯弯,杏眸蕴光。 烛光照在雪肤上,晶莹若玉。 娇俏的鼻梁微耸,似要垂泣,她幽幽叹息一声,“本公主果然是年老色衰了,那冤家寻了一只狐狸精,就连白道友你,都不想多看妾身两眼。” “这模板……” 白贵在旁,不知该走,还是该留下。 夫君在外偷腥,然后这铁扇公主就坐不住了。也想报复牛魔王? 学刀白凤?! “平天大圣和公主你的恩怨,贫道并不知晓。但依贫道所观,公主已是美艳至极,有倾城倾国之貌,玉面狐狸再美,恐怕亦难倾一界。” “故此……,公主不必妄自菲薄。” 白贵皱眉,斟酌用词,开口道。 他此刻离去,万一是误会了铁扇公主的用意,那就尴尬了。朋友都没得做,还会多上一颗仇家。 482、与铁扇公主论道(求全订) 铁扇公主藕臂拾起梳妆台上的团扇,半掩着玉颊,轻笑一声,“白道友不愧是东土大唐来的书生,文采风流。比起我家那口子,白道友文雅旳多了。” “妾身对自己的姿容还是稍了解一些的。确实比不过那玉面狐狸。”她秀靥透晕,双眉间贴着一朵金纸剪成的梅花钿,此刻微颦柳眉,愈瞧愈觉着动人无比,眼波盈盈再道:“妾身曾远远瞧过那玉面狐狸一眼,姝丽绝艳,妖界中的美人儿,恐怕非她莫属了。” “此间只有妾身和白道友,白道友说我倾城倾国,可真的要碰上了那狐狸精,估计就会被她连魂都勾去了。” 自己否决自己? 白贵可不信铁扇公主这般大气,他心底还想着三昧真火,于是顺着铁扇公主的心意,随口道:“公主此言差矣。这玉面狐狸再美,也不过一妾室。古人云,娶妻娶贤,纳妾纳色。公主既有金玉,又有内秀……,依我看,玉面狐狸不如公主美艳。” 他说完后,又觉自己太过恭维,于是又道:“唐土有一文,载于《战国策》,名曰‘邹忌讽齐王纳谏’,其文曰:‘妻之美我者,私我也,妾之美我者,畏我也,客之美我者,欲有求于我也。’” 他的意思很明白。 论述铁扇公主美,还是玉面狐狸美……。 如今他在翠云山做客,自然会心向你这个铁扇公主,因为即使无求于你,但在此做客,总不好驳了你这个铁扇公主的面子。 当然,这只是白贵说此话的目的之一。 他主要的目的,是转移话题,讨论谁美谁丑对他并无意义。其次,是借古籍之口,道出他的“客之求”。 “客之美我者,欲有求于我也。” 铁扇公主砸味这句话数息,螓首微点,挪开团扇掩着的玉容,娇笑一声,“白道友才学惊人,是奴奴失言了。不过此番了悟世理,倒也是一件快事。” 先前白贵说她有倾城倾国之貌。 她虽心底高兴,但却并不动容。可此刻白贵举出古籍例子,看似是驳斥了她的美色,但她本身就是个美人,即使不如玉面狐狸,但也不会相差太多。有着足够的自信。 所以白贵这一番话,反倒显出了他的真性情。 这点,让铁扇公主看入了眼。 不过……,这也和白贵自身亦有关系,不是谁说这句话都见效的。白贵有一副好皮囊,再加之才学、地位、身份,皆在此……。即使说了恶话,铁扇公主也不见得翻脸无情。 “这是道友所求的三昧真火神通法。” “妾身就赠予道友了。” “答谢先前为红孩儿做了说客的教导之恩,亦有此次点拨妾身的恩情。” 铁扇公主取出一片寸许翠玉叶,使用法力托举,递到了白贵面前。 翠玉叶上写有密密麻麻的龙章风篆。 正是三昧真火神通法。 “多谢公主。” 白贵点头,翻掌收下翠玉叶。 他神识一扫后,确定了玉叶的真伪,就要施礼辞去。 “等一下!” “白道友,白道友乃是道家真修,和我那叔叔不同,妾身对这一卷道经还有些许疑问,白道友可否愿意帮妾身谈玄讲经,解此疑惑。” 铁扇公主从闺房中取出一卷道经,柔声道。 “这……” “公主帮助贫道甚多,这点小小要求,贫道自不会拒绝。” 白贵怔了一下,没想到一波刚停,一波又起。 如今铁扇公主赠他神通法,他收了法,即使这是回报。但怎么说,都有一些交情在上面。讲解道经又不是什么大事,他若拒绝,反倒显得他小气。 “地上凉。请道长到塌上上座。” 铁扇公主一甩藕臂,象牙罗汉床上便多了两个蒲团。 “西域女子,热情奔放,与唐土并不一样。现在我和铁扇公主已经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此刻再入一床,也不见得是……多么难为的事。” 白贵踌躇,心中犹豫。 但他这点犹豫很快便荡然无存,径直迈步上了罗汉床。 甭管铁扇公主是不是想当刀白凤。 如今事态已经到了这一步,他再犹豫,可不见得会好。 潜在得罪一人,和明着得罪两人的区别。 二人入了罗汉床。 铁扇公主施法,芙蓉帷幕床帐落下。 …… 一夜悄然过去。 天际泛起一丝鱼肚白。 琵琶洞,殿内,白贵结束论道,从罗汉床上走下,重新紧住带绔,昨夜坐蒲团太久,带绔都有些松了。 芙蓉帐内,铁扇公主穿着一身薄如蝉翅的罗衫,内里则是泥金软缎抹胸,香肌染霞,她捂嘴打了一个哈欠,“昨夜多谢白道友替妾身讲道,宽慰妾身了。” 昨夜,不知怎的。 论道论着论着又到了牛魔王偷腥那档子事情去了。白贵无法,只能对铁扇公主安慰了几句,宽解了她。 宽解,是正经的宽解。 不是宽(衣)解(带)! “公主客气了。” “公主赠贫道神通法在先,只是几句宽慰言辞罢了。” “当不得公主几次道谢。” 白贵摇头,特意在道谢的道上停顿了一下。 继而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正殿。 他到了厢房,开始打坐。 昨夜折了一点修为,得补回来。 不仅真龙身上是一身宝,天仙也是。他此刻身上搓洗下的泥垢,对于凡人来说,那就是灵丹妙药,甚至有起死回生之效。 打坐完之后,恢复了元气。 白贵拿出昨夜铁扇公主赠送的绿玉叶,揣摩真法,“此法乃是精、气、神练成三昧,养就离精。红孩儿能练成此法,和他是半妖有着莫大关系,半妖之躯,人妖之隔,更容易分辨出精、气、神之别。不过我是道家仙神,金丹天仙,精气神早就圆满,修行此法即使不如红孩儿容易,却也不会多难。” 简单来说,他原先是肉体凡胎,所以更容易分出精、气神。而资质高的妖类,虽有天赋,但想要分离出自己的精气神,费的苦工要比人族难的多。 人族能入道的,都是悟性超脱之人,并不侧重血脉。 “不过修行此法,难点在于,获得一丝离火之精。” 白贵又合上了翠玉叶。 实际上,有无离火之精,都可修行此法。但有的话,时间会大大缩短。不然,仅凭人力,想要养育出一丝离火之精,实在太难。 恰巧此时,门外宫婢,请他入宫用膳。 “白叔叔,你说东土大唐的皇宫,可有我这翠云山广阔豪奢?你看这假山,实则是一处土脉,被我爹爹用大法力运来,做了假山。还有这河流,都是天造地设……” 红孩儿小孩心性,炫耀道。 他即使修行三百年,但大多数时间都用于修炼,三百岁并不等同于心智年龄。 他言下之意,都是在说,若不是因为我红孩儿,我娘亲念恩,焉能请你到翠云山做客。可见心底,还记着他的三昧真火破不了白贵冷龙法这件事。所以想要从这一方面,找回些许自信。 “红孩儿,不得无礼。” 如意真仙训斥道。 红孩儿瘪了瘪嘴,一脸不悦。 白贵见状,失笑一声,和一个小孩作对没什么一丝,于是顺着红孩儿的话说道:“你娘亲不错。” “是个知礼的人。” “翠云山确实比长安皇宫更奢华一些。” 红孩儿闻言,喜形于色,先前脸上的垂丧之气一扫而空。 483、见女儿国国王(求全订) 三人入了款待客人的殿宇。 玉案陈设,皆是灵餐珍馐,并有美酒相佐。 白贵落座。 用了餐食,还未到一刻钟,就听殿中传来母子对话。 “娘亲,你今日怎么容光焕发,与昨日殊异。看起来更……更漂亮了一些。” 红孩儿小嘴一甜,说道。 “这还不是娘亲看到你回到翠云山后,心中高兴,一扫往日阴霾。故此丽色许多。” “这还是多亏了红孩儿你。” 铁扇公主笑道。 母子之间,其乐融融。 正说着话,铁扇公主忽道:“你白叔叔正打算修三昧真火,白叔叔是娘亲和你的贵客,你那里也不缺离火之精,不如分给你白叔叔一缕。” 昨夜论道之恩,铁扇公主铭记于心。 会三昧真火旳修士,体内自己就有蕴养所得的离火之精。故此,她让红孩儿给白贵一缕离火之精,并不是难事。 “娘亲……” 红孩儿不想答应。 他和白贵没什么仇怨,只是不太见得惯白贵。分出一缕离火之精,确实对他来说不是大事,但这也得十天半个月的修养。 铁扇公主轻颦柳眉。 红孩儿素来听铁扇公主的话,见此小脸一丧,回道:“我予白叔叔一缕离火之精就是了。” 语毕,他口鼻喷火,取出一缕橘黄色火焰,仅有拇指大小,和先前的三昧真火有所不同。 “此火……,贫道断不能要。” 白贵却拒绝了。 以他道行,修出离火之精,顶多也就四五年时间。若得机缘,这离火之精,还会更快修出来。实在不行,还有它法。 但要了红孩儿这一缕离火之精,那今后……,因果难断。 红孩儿这种生性喜欢招惹是非的孩子,他避之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多与红孩儿牵扯到一起。 这和结交铁扇公主并不一样。 孩子是孩子,娘亲是娘亲。 铁扇公主并不等同于红孩儿。 根据六度间隔理论。一个人和陌生人之间所间隔的人不会超过六个。也就是说,最多通过六个人,一个人就能认识到任何一个陌生人。 白贵虽说不欲和红孩儿牵扯太深,但却不会因噎废食,不去交好如意真仙、铁扇公主这两人。不然的话,真的要分隔太清楚,就很容易陷入孤家寡人的状态。 “我这里有一缕弱水之精,应对贵公子的修行有所助益。” “愿以此物用作交换。” 白贵看了一眼铁扇公主的神色,似是凝思,于是开口道。 弱水,可消融万物。 弱水之精,虽不至于是奇宝,但也亦是珍宝一流。他这弱水之精,还是盗取泾河龙王紫杏灵根时所获。总共也就分出了三缕。 别看红孩儿似乎只修行了三昧真火,这弱水之精对红孩儿无用。实则不然,弱水之精克制三昧真火,有了弱水之精,红孩儿的三昧真火也会借此而精进。 “白道友诚乃君子。” 铁扇公主思虑片刻,展颜一笑道。 她倒是没白贵想的那般多,只以为是白贵不肯接受白赠之物,非要等价交换,不落脸面。 翠云山乃是西牛贺洲的大势力,平常人巴结都来不及。哪会有此作态。是故心中并不生疑。 白贵和红孩儿,各自交换了珍宝。 宴罢。 白贵再回厢房。 此次有了这离火之精,他又早知分化精、气、神的道理。故此用阳神分出一缕精、气、神,各自吸收一丝离火之精,进行炼化。 一个时辰后,三宝复一。 “成功了?” 白贵口中吐出一道火舌,虽无红孩儿三昧真火的造诣深,但他喷出的火焰,确确实实是三昧真火。 但很快,他就恍然了。 他是天仙,正儿八经的道家天仙,金丹天仙。成为此等天仙后,说实话,若是将三界的血脉排个名次,他虽然入不了前头,但也绝对入了一流。 同时,正如孙悟空对筋斗云有与生俱来的天赋。道家金丹天仙之妙,对三昧真火这精细活的神通,亦有无与伦比的资质。 “想不到这三昧真火还有这等神效。” 他练出三昧真火后,阳神的另外两窍、鼻窍和口窍,逐渐被这三昧真火灼烧,欲要开启。 …… 在翠云山做客三日后。 白贵和如意真仙告辞离去。 铁扇公主召红孩儿回到翠云山,是打算母子相商对付玉面公主,那只勾引牛魔王的狐狸精。作为牛魔王的弟弟,如意真仙在此间难免尴尬。 偏帮哪方,他都会得罪另外一人。 再者,夫妻打架床尾和。若是今后铁扇公主夫妻二人和好,反倒他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 二人风急火燎的来到女儿国。 女儿国,全名为西梁女国。国号为西梁,只是因为国内皆是女子,遂被外界人称为女儿国。 女儿国国都,名为红叶城。 城内,市井铺面齐整,酒肆茶坊喧闹,货殖驿站繁密。但各处都是长裙短袄的妇人,有老有少,虽姿色有别,但不见貌丑之人。 如意真仙和白贵不是凶恶歹徒,所以想见女儿国国王,亦不会做土匪德性,而是交了拜帖,入殿一晤。 两人显了真身,刚走到街道。 就听市井妇人皆呼道:“人种来了,人种来了。还是这般好看的人种。” 燕环肥瘦,顿时簇拥在一起。 将二人挤在中间。 “白道友,你看这女儿国风情是否和别地不一样。” “只要你开金口,今天贫道就给你送几个姿色上佳的媳妇。” 如意真仙淡笑一声,颇为自得。 实际上以他两人道行,悄无声息的到宫廷投了拜帖,亦不是不行。但这样做,又有什么滋味可言。 “如意道兄笑言了。” “区区女色,贫道视之如粪土。” 白贵不肯怯场,目不斜视道。 紧接着,二人见过往女流渐多,互相点头示意,于是隐匿身形,片刻便到了城中的迎阳驿。 “这是我二人的拜帖。” “你只需言解阳山的如意道士求见你西梁陛下就行。” 如意真仙从袖中掏出拜帖,随意递给驿站的女官,并说道。 不出半刻钟。 王驾车辇将二人接到宫廷之中。 女王卷帘,走出丹陛。 “小王见过如意道长。” 西梁女王先给如意真仙见礼,女儿国能安宁,少不了如意真仙的护持,她见完礼后,又朝白贵方位看了一眼,顿时眼底生出一丝惊色,唇红齿白,宛若谪仙,极为出尘。 她平生从未见过如此俊朗的美男子。 貌比潘安,看杀卫玠。 不过她很快复归平常,盈盈一拜道:“小王见过道长。” 白贵道出了身份来历。 “原来是上国的白侍郎,小王有失远迎,还请上使勿怪。” 西梁女王致歉道。 她误以为白贵是大唐出使的使者。不然怎么会千里迢迢来到女儿国。 但她又想到,仅是上国侍郎,还不值得如意真仙如此对待,她对如意真仙的身份亦有了解,平天大圣的弟弟,在西牛贺洲有头有脸,怎可能和一个凡人称兄道弟。 心中疑惑万分,但她没着急询问。 “梁王客气了。” “贵乃是游历到此地,非是出使。” 白贵说话间,趁机打量了一眼西梁女王,眼底尽是惊艳之色。 因是私底下见面,并非朝堂亲会,所以西梁女王并未着皇袍,反倒是适闲打扮,一袭宛若秋菊的明黄色小袖窄裳,内衬软罗薄衫,精致的锁骨浮现于外,丽色天成,挽着云髻,插着金步摇,入眼俏媚无双。 “怎的,白道友,这女儿国国王可入得你的法眼。” 如意真仙传音道。 “道友何必揶揄我。” 白贵摇头,打断如意真仙的下一步问话。 他来女儿国,只是见识一番女儿国国王的长相。没曾想,确实是出乎他的意料,这般丽色,觉得称得上是百万里挑一、举世难寻。 “并非出使?” 西梁女王稍稍纳闷,不过她见白贵未曾回答,便吩咐女官前来,准备设国宴款待两位贵宾。 484、侍郎哥哥(求全订) 西梁女国的国宴,比起翠云山的灵餐就差了一个档次。翠云山是仙家洞府,而西梁女国只是凡俗势力。 但宴席上时令果蔬,珍禽异兽却也不缺。 宾主尽欢。 白贵和西梁女王也熟络了一些。 “侍郎哥哥……” “最近小王在学习中土旳经史子集。可西梁无人,难以教导小王,侍郎哥哥是大唐文才魁星,想来对此是惯熟的,不如留在王宫,做个王师太傅,暂时教导小王如何。” 西梁女王浅酌玉杯中的葡萄美酒,桃花瓣似的脸娇艳欲滴,凤眸秋波频频,如羊脂般的肌肤染上了夕霞。 她仰面喝酒,玉面带羞,窄袖难掩娇态。 一滴紫褐色的酒液自唇角滑到吹弹可破的香嫩脸蛋,旋即又滴落到了酥软的沟壑之中。 弱不禁风的柳腰微摆,鸣金珮轻鸣。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古来应如此时。” 白贵心中暗叹。 难怪九九八十一难,最难过的就是女儿国这一关。试问这么一个千姿百媚的美人儿要唐僧留下,唐僧即使再忘俗,亦难免不会动容。 女儿国国王让他做一个王太傅。 说实话,他亦有些不免遐思。 动动手指,以西梁国的风俗,和西梁女国眸中暗含的丝丝情意,他说不定今夜就可以夜宿龙床,抱得美人归。 即使今夜不行,过上一二日,亦不是难事。 “白美和啊,白美和,你竟堕落如斯吗?” “整日同房!同房!不思一点进取之心!” “吕祖说过,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明里不见人头落,暗地使君骨髓枯。” “孟子曰:‘养心莫善于寡欲’。” “荀子亦道:‘君子乐得其道,小人乐得其欲。以道制欲,则乐而不乱。以欲忘道,则惑而不乐。’” 白贵吐出一口浊气,暗暗警示自己。 他暗想白骨观法,尝试将西梁女国视作一具红粉骷髅。 “侍郎哥哥可是不愿?” “小王听闻唐土有言曰:‘德不孤,必有邻。’” “小王的西梁女国尽管民寡国弱,但素来仰慕天朝上国。如今侍郎哥哥前往西梁女国,小王喜不自胜,能以沐大唐之教化而欣喜……” 说到这里,西梁女王秀靥上露出一丝失望之色,有若西子捧心,柳眉微颦,惹人垂怜,她叹息道:“侍郎哥哥不愿,小王也不想逼迫侍郎哥哥,只是可惜,身处蛮夷之国,难思唐之繁华。” “难道是我多想了?” 白贵怔了一下,面露惭色。 他断然没有想到,西梁女王让他做王太傅,竟然不是为了私事,而是为了让西梁女国沐浴大唐王化。 是他多虑了。 也是,作为天朝上国的大唐。车迟国王见到他这个上官,诚惶诚恐,而女儿国国王听到他是大唐的兵部侍郎,弘文馆学士,所以让他借此教化西梁女国,情有可原。 试问人族国度中,谁不心向唐之繁华。 话说到这个程度了,白贵亦只能答应下来,毕竟西梁女王说了,“德不孤,必有邻”这句出自《论语·里仁》的话。 教化西梁女国,是展现大唐德行一种的措施。 他作为大唐官员,亦不好太过推辞。 “梁王不必伤怀,贫道会留在西梁女国五日,教化梁王和西梁女国百姓。此乃我人族功德之事,贫道断不会推辞。” 白贵摇头,面露正色,沉声道。 女儿国孤悬在西牛贺洲,距离南瞻部洲的大唐何止千里,竟然还想着心沐大唐王化。他作为唐臣,又怎么能忍心拒绝此事。 况且,也是如他所说,教化西梁女王、西梁女国,亦是一件有利于人族的大功德之事。 西梁女王喜不自胜,从王座上走了下来,敛衣对白贵一拜,“小王谢过侍郎哥哥,不,小王谢太傅的教导之恩。” 一旁的如意真仙,亦点头笑道:“贫道不懂什么大唐王化,但白道友能多留在西梁女国几日,也是好的。” “解阳山距离红叶城不远,白道友若要见贫道,直管去解阳山就可。” 说罢,如意真仙也不欲打扰二人,一甩袖袍,驾云离开。 宫内,只剩下了白贵和西梁女王二人。 其余宫婢,早就视若无物。 “太傅,请随小王入寝殿,小王最近读诗经,还有一些疑惑未消,请太傅入宫解答。” 西梁女王道。 “可……” 白贵看了一眼天色,“梁王,现在已是深夜,贫道乃是男子,岂能深入宫中,恐有损梁王名节。” “我西梁女儿向来不在乎名节。况且西梁国中并无男儿。无需遵守中原礼仪那一套。再者说,太傅只留西梁国五日,小王自然要趁着这个时候,多多向侍郎哥哥你请教一些学问……” “有了教化,有了学问,小王这才能知礼守礼。” 西梁女王低下螓首,狡黠一笑道。 先知礼,后守礼。 白贵点头。 这才是正常的教化过程。 要是只知道守礼,而不知礼为何物。这就容易陷入思想僵化,如同明清时期被“篡改”的理学一样,脱离了理学的本义。 学问,能被智者提出,就没有太差的。 永远都是执行环节出了大错。 所以西梁女王这句话,没有大错。 “梁王无需守礼,但贫道却需守礼。” 白贵婉拒道。 这和他入铁扇公主房间论道不同。铁扇公主和他都是出家的修道士,心无杂念,自不会在乎世俗眼光。但如今他和西梁女王是世俗人,他又是给西梁女王讲礼的学士,不遵守礼,就说不过去了。 西梁女王哑然,她又眼眸一转,笑道:“敢问太傅,在西梁女国中,白日和黑夜又有什么区别?深夜入宫和白日入宫,宫内皆是这些人,那是俗礼,若是遵守,徒惹人笑话呢。” “何谓礼?最初乃是衣冠之别,禽兽之别。” “无礼者无衣也。” “宫内皆女流,梁王何须着衣也?” 白贵轻笑一声,反问道。 仅西梁女王这点道行,和他论道讲理,还差得远。 西梁女王粉颊一红,轻啐一口。 不过她也读过诗书,知道这话看似是轻佻,实则乃是辩论中的常理。总不能因为她是女流,就不能举无衣的例子。 衣,即礼。 “贫道乃唐臣,非梁王治下之民。故尊唐礼。” “何也?世治不轻,世乱不沮。” 见西梁女王还要狡辩,白贵道出此故。 西梁女王想让他入乡随俗,但他却偏要特立独行。 “儒有澡身而浴德,陈言而伏,静而正之,上弗知也;粗而翘之,又不急为也,不临深而为高,不加少而为多。世治不轻,世乱不沮。同弗与,异弗非也。其特立独行有如此者。”——《礼记·儒行》。 世治指的是唐,世乱指的是西梁女国。 他在唐这世治中不轻易偏移德行,在西梁女国这世乱中亦不会改变自己的操守。 “太傅所言,小王有些恍悟。” 西梁女王点了点螓首,似懂非懂,“深夜入宫,于小王名节无损益,但于太傅而言,却相当于更易了自己的操守。” “孺子可教也。” 白贵露出笑容。 他不是一个单纯的儒家信徒,礼记中的儒行,他不会刻意去遵守。但此刻西梁女王向他请教经史子集,他自不肯堕了大唐的颜面。 算是一种担当。 485、献国于大唐(求全订) 西梁女国。 红叶城,王宫,御书房。 “梁王,这句的意思是……,你理解错了。”竹竿撑起的轩窗里面,书桌旁,白贵和西梁女王对坐,讲解经史子集。 窗外翠竹如林,青翠欲滴。 偶有百鸟轻鸣。 “哪句错了?” 西梁女王杏眸闪过一丝错愕,她素手执着书卷,水蓝色水袖襦裙,添了一份小女儿旳姿态,如瀑的墨发垂在白皙脖颈边缘。 “这一句。” 白贵顺着话,指着西梁女王所执书卷上的如漆墨迹。 他起身,站在西梁女王身侧,半弯着腰,而西梁女王则是跪坐。两人虽未紧贴其身,但旖旎气氛笼罩下的二人。白贵似乎能感受到西梁女王藕臂的香弹软滑。 淡淡的香草气息,环绕鼻翼。 西梁女王闻着这从未贴身闻过的男儿气息,心晃神晕,她强自镇定,新月桃花般的脸庞染上了一层淡淡粉霞,她微微向后退了一些,两人贴紧了一刹那,又迅疾分开。 “这应该是书上记载的耳鬓厮磨了吧。” 她欣喜,又眷恋这等滋味。 留下白贵,她虽有让白贵教导她中土诗书、礼仪的想法。但她心底里,更愿意将白贵留下来,做她的夫婿。 “太傅,小王这句话还不明白。” 书页翻动,西梁女王半侧螓首,对上白贵的脸庞,两人此刻相距只有半尺左右,她朱唇轻启,贝齿浅露,吐气呵兰道。 腻香甜感袭来,白贵镇定自若,再次耐心指导起了西梁女王。 这一指导,从清晨指导到了午时。 白贵告退。 西梁女王尽管娇艳无双,但他经历数个世界,经历的多了,定力非同小可,仅凭西梁女王,还无法让他再动心。 倒不是他虚伪。 而是岁月悠悠,他虽不克制自己的欲望,但情心难动。。 修道,山云野鹤可修,红尘庙堂可修。克私欲可修,纵情欲亦可修。 就如同吕祖三戏白牡丹一样。吕祖说过“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这等话,再者吕祖修的更是纯阳道,但为何要和白牡丹同修燕好? 无它,节欲和纵欲都是修道。 但似西梁女王这样的良家,他却不愿再多主动招惹。 他喜爱的,只是西梁女王的美色。 君子有所为,而有所不为。 “太傅,可是小王太过蠢笨,让太傅你生了厌?”西梁女王听得此言,失色刹那,急忙追问道。 她误以为是自己故意错太多,所以让白贵对她厌烦了一些。 差生,很难得到老师喜爱。 “非也。” 白贵摇头,“我在大唐亦作王师,教导过魏王李泰,他是当今天子皇嗣。魏王亦是极为聪慧,梁王你也不差。只是……” 他在此处顿了顿声,但想了刹那,还是决定道出,“梁王你美艳非凡,贵一介俗子,若再长伴,恐与你日久生情。西梁女国虽好,但正如梁王所言,此乃僻壤,蛮夷之邦,与东土大唐相差甚远,我若心慕梁王你,今后又该如何重返唐土。” 不,不,不是他生情。 以他心性,早就看淡了世事繁华。除了栗子少女让他再拾起少年天性外,其他诸人,他动情很少。虽纵欲,却也只是纵欲。 而是他怕西梁女王动了情。 这是他能看得出来的。 昨夜,他还在寻思,是不是西梁女王真的心沐大唐王化。但经历今早,他却明了,或许西梁女王心沐大唐王化,但想来,更多的目的,就是让他留下。 所以他决定自己退一步。 “若倾慕于我,又怎可返回唐土?” 西梁女王痴痴的念着这一句话,她深吸一口气,俄顷道:“太傅,谁言此处不是唐土?莫非太傅嫌弃我梁邦子民乎?小王这就献上国书,恳请上国将我国度纳为边境,从此之后,西梁女国亦为唐土!” 这看似是卖国。 实则不然。 大唐距离女儿国千里迢迢,大唐又怎么可能有真正的实力统治西梁女国。故此,西梁女王献上国书,请唐朝纳西梁女国为边境,只是图了一个声名罢了。 再者,西梁女国若为唐土,亦不是没有好处。 退一万步来说,大唐若真能纳了西梁女国为边境,也算一件好事。小国寡民的国王,未必是件好事。她心恤万民,也不忍西梁女国的百姓到死都没有夫婿,唐朝若能纳了西梁女国,反倒能让西梁女国的百姓嫁出去。 之所以西梁女国未曾和周边小国通婚,原因也简单。一旦通婚,嫁是朝外。西梁女国丧失百姓,迟早要丧亡。而其他国家亦不准百姓入赘西梁女国,以防止民力流失。这是个死结。 “啊这……” 白贵彻底是怔住了。 他没想到,西梁女王竟然给他整了这么一出。 也是。后世这种事情也不罕见。阿妹啃国周边的国家,恨不得自己举国融入阿妹啃国。无它,阿妹啃国再贫富分化,但贫民也比一般国家过的要好。 大唐此时亦是一样。 献土给大唐,以两国的距离,顶多算是羁縻地。 “此乃国事,太傅你要拒绝吗?” 见白贵迟疑,西梁女王言笑晏晏,凝眸望向白贵,波光盈盈。 这可是大唐和西梁女国的国事。 哪怕西梁女国再小,那也是一国。 大唐和番邦的交情……,不容忽视。 “这……” 白贵迟疑了。 这让他不禁又想起了民国世界的吴公使。 这次……又要为国为民了? “亏我上次还说铁扇公主倾国倾城,我这才算是真正的倾国倾城。貌比潘安、颜如宋玉、看杀卫玠……” “说不定日后,在中土也会留下我的一个典故。叫赠国白贵,王倾白贵……” 白贵心头一乱,胡思乱想了起来。 他这倒也并非是无的放矢。仅凭才貌,征服一国。此事必定会载于史册之中,同时凝练出一个四字成语,传于后世。 “梁王若要献国于大唐,此地当然为唐土。” 白贵沉吟稍许,认真道。 西梁女王若要献国给大唐,那么此地定然算是唐土,这点毋庸置疑。 “既为唐土,太傅何要舍弃小王而去?” 西梁女王柔声问道。 既然西梁女国是唐土,那么白贵刚才的“拒绝之言”就有些不足为道了。都是唐土,到哪里都行,不一定要回到长安。 486、水陆法会(求全订) 一连数日过去。 白贵完成了约定,教导了西梁女王经史子集五日。 二人发乎情,止乎礼。 没有进行更深一步的交流。 “我乃是大唐兵部侍郎,所系甚重,在此多逗留了五日,已经算是渎职了,梁王不要难为在下,放我离去。” “等我回长安送完国书后,你我二人还有相见之日。” 白贵在宫门处,躬身一礼,拜别道。 他以冷龙法前往西牛贺洲,虽事先在屋内留下了讯息,且他也是天庭人曹官,即使渎职,简在帝后心的他也不会被谪官。但作为朝廷命官,擅离职守,说到底也是不大不小旳罪名。 在车迟国停留的数日,翠云山停留了三日,再加上西梁女国的五日,他已经旷工了小半个月,也是时候启程回返长安了。 西梁女王美眸紧紧盯着白贵,仍是不舍。 尽管她明白,送完国书后,白贵定然会被唐皇任命为使臣再回西梁女国,但这期间,闺中孤冷,她亦是难以度日。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白贵叹言。 另一边的女官,见状,递来昨日已写好的国书。 手持国书,白贵又和西梁女王说了数语后,捻决施法离开,余地只剩下一片青烟。 少倾,白贵在解阳山前显露了踪迹。 此次是如意真仙带他前来的女儿国,他离开时,不好不对如意真仙打声招呼。 入了解阳山破儿洞,二人寒暄一二时辰, 白贵施法再离去。 但他路途中,正欲走的时候,忽然迎面撞见了一个破毛狐狸。 这狐狸生得体态纤美,通体白毛。白净的厉害,左侧狐狸眼下带了一个泪痣。但此刻身上却多了许多皮毛被灼伤的伤口,破破烂烂,惹人怜爱。 “是三昧真火的气息。” 白贵看到这伤口,修过三昧真火的他,立即就判定出了,这是三昧真火烧出来的伤口,他又一望这白净狐狸,便心知应是玉面狐狸了。 应是红孩儿放火烧了他这个姨娘,他心道。 至于玉面狐狸为什么碰巧撞见他,也不难猜。玉面狐狸打不过红孩儿,而附近能够庇护玉面狐狸的,估计也只有如意真仙这个牛魔王的弟弟了。前去投靠如意真仙,如意真仙作为牛魔王的弟弟,即使再不待见玉面狐狸,但也会保住玉面狐狸的性命。 “还请道友救妾身一命。” 狐狸开口,若银铃般清脆悦耳,哀声道。 “贫道与铁扇道友有旧,此乃平天大圣内事,请恕贫道爱莫能助。” 白贵断然拒绝道。 他说话,一甩大袖,顷刻间便消失无形。 自古以来,左右逢源的人,都得不到什么好下场。他固然不惧于铁扇公主,但也没必要施恩于玉面狐狸。 不沾因果,才是正理。 见白贵遁去,玉面公主错愕片刻,但她也已经无心去猜测刚才那个年轻道士究竟是何人,全力运转法力前往解阳山。 …… 一日后。 凭借冷龙法的水遁,白贵带着智源和尚回到了长安。 而此刻,长安人来人往,尤其是街道上的僧侣极多,举目望去,十个人中就有两三人是个青皮脑袋、锃光发亮。 白贵找人一问便知,原来再过一日,就是官府昭告天下,举办的水陆法会。 水陆法会,简称为“水路会”,又称“悲济会”,全称为“法界圣凡水陆普度大斋胜会”。 此次法会中,化生寺的陈玄奘引人瞩目。 白贵没理这些,换了官袍,径直前往宫廷。 在黄门侍郎通报之后。 他入宫面圣。 “白爱卿,你这是?” 端明殿内,李世民见白贵带着一个老和尚来到了大殿之内,诧异不少,他可是知道白贵是个道士来着,但细思之后,他笑道:“白爱卿,想不到你闲居十数日之久,仍旧深体朕心,知道朕要举办水陆法会,竟带回了一个高僧。” 白贵皱眉,将他在车迟国的事情解释了一通。 “好大的胆子!” “竟敢撕毁朕的圣旨。” 李世民闻之色变,目光看着智源和尚目带不善,他沉声道:“本来此僧意欲撕毁朕之圣旨,乃是死罪,但念在众僧为朕祈福,故此死罪可饶,但活罪难免,押下去,打入天牢。” 圣旨可是皇权所系。 轻飘飘揭过,那不可能。 “唐皇陛下,那车迟的三个高道乃是……” 智源和尚正要强辩,但一刻就被殿前卫士捂住了口鼻,押到了殿外。殿内喧哗,这也是重罪之一。 “此外……” 白贵轻轻咳嗽一声,不好意思道:“此外臣还有一事要禀告陛下,此次臣前往西梁女国游历,梁王为了留下微臣,所以献表国书,愿意臣服我大唐,自认为臣民……” 他说完后,老脸一红,但很快,复归平常。 “什么?” “爱卿所言是真否?” 李世民以为自己听错了,忍不住道。 怎么可能。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这么荒诞的事情。 因为想要留下一人,竟直接献上了国书,自认为臣下、隶属国。 “西梁女国,位于西牛贺洲,此国有数个州县,但奇怪的是,此国之民,并无男子,在此境内诞下的子嗣亦为女婴……” “但凡男子入内,皆唤为人种……” 白贵出言解释。 等解释完之后,他躬身再拜道:“微臣所言,句句为真,还请陛下明鉴之。” 语罢,白贵又直勾勾的看向了殿内珠帘里的起居郎。 他刚才一字一言,咬字清晰。 就是让起居郎一字一字的记在起居录之中。 后人修史,帝王起居录占很大的篇幅,也是史实来源。他这一通话,入了起居录,将来必定能流传后世。 “我朝众臣,名将辈出,灭一国者数不胜数。” “但不管是李卫公,还是徐茂公,亦或者侯军集、程知节等人,都不如白爱卿你啊,仅是游历一国,就让其国女王倾慕,从而纳土献国……” 李世民叹了一口气,幽幽道。 哪怕他是皇帝,此刻听闻此事,亦感到羡慕万分。 灭国的名将多了去,但能以此法……“灭国”的人,还是举世未闻。 487、这特么一岁(求全订) 对于女儿国国王的纳土献国,李世民自不会刻意推拒。他因为有杀兄囚父的恶名在,所以竭力做好一个明君,以此抵消世人对他旳看法。 西梁女国投诚后,对他的威望会有一定的提升。 不管是对于大唐,还是对于他,都是一桩好事。 “梁王在国书中已经言明了,希望白爱卿出使西梁女国,完成领土交割。朕这就命鸿胪寺准备出使事宜……” 李世民翻完西梁国书后,开口道。 即使西梁女王并未指定白贵为使者,他作为一个明君,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一事不烦二主,亦会指定让白贵亲自出使西梁女国。 白贵点头。 此次事了,他正欲告退的时候。 门外传来声音。 “启禀陛下,玄奘大师求见。” 宦官开口呼道。 听到这话,白贵顿住了步,也不着急离开。他也打算见一次陈玄奘。 李世民命陈玄奘上殿。 “陛下,明日法会之上,贫僧将开坛讲法,讲《受生度亡经》、《安邦天宝箓》、《劝修功卷》……,以此为陛下祈福,消除灾厄。” 陈玄奘双手合十,说道。 明日水陆法会,他作为脱颖而出的高僧,是主讲。而讲何经,念什么经文,事先都要到宫中给皇帝报备,否则讲不得,说不得。 这里面都是有着门道。 不过也仅仅是报备而已,具体讲什么经,还是看陈玄奘自己,其他人可不如他这高僧懂得多。 入宫报备,是走程序。 “可,此事由玄奘大师你自己决定。” 李世民没有驳陈玄奘的面子,点头应允道。 “多谢陛下。” 陈玄奘点头,揖了一礼。 待陈玄奘正要走的时候,白贵叫住了他,“本官刚从国外游历而归,听闻此次水陆法会的主讲人竟是玄奘大师你……,本官见玄奘大师你年纪轻轻,就佛法如此高深,可是驻颜有术?” 他询问道。 学问,越老越是钻研的深。 这是常理。 不管儒、释、道哪一家,皆是如此。除非年轻的太过天资卓绝,一年便胜过旁人十年苦功,不然循例而言,越老越厉害。 长安乃是大唐国都,若说无高僧,那显然不见得。 故此,谁见了这般年轻的唐僧,都会疑惑,弱冠之龄,有何本事在水陆大会上主讲佛法。 当然……,白贵的目的并不是如此。 这只是他开口的一个由头。 “贫僧今年年有十八,非是驻颜有术。” “上官说笑了。” 玄奘见白贵一身绯袍,虽不知是何人,但还是恭敬的回答道。 敬官,下意识的举动。 “十八岁……” 白贵面色平淡,但心底却大感古怪。 他未见到唐僧之前,尚不敢确定。但见到唐僧样貌后,依稀能看出殷温娇和陈光蕊的些许影子,就大抵判断,唐僧应是陈光蕊、殷温娇二人的儿子。 “蟪蛄不知春秋,蚍蜉不知朝暮。” “莫非……” 白贵手藏在袖间,依据唐僧面相掐算唐僧年岁和来历,但掐算完后,所得出的结果,唐僧确确实实是十八岁。 这就是咄咄怪事了。 要知道陈光蕊今年才去赴任。 殷温娇怎么可能立即诞下十八岁,这么大的孩子?! 这特么一岁?! “难怪无人生疑唐僧,只是以为他长得像陈光蕊、殷温娇夫妻罢了,毕竟这个年龄不可能是殷温娇腹中的胎儿。” “金蝉子非是凡种,可能与此有关。” 白贵内忖道。 这件事他也不甚明了,但想来想去,也只与唐僧的前世金蝉子有关了。金蝉子是异种,转世投胎与人类不同,亦在常理之中。 “白爱卿不要小看了玄奘大师。” “他之佛法,朕有过亲眼目睹,胜过不少长安高僧。此次水陆大会有他主讲,也是幸甚、” 李世民见白贵质疑,笑了笑,帮陈玄奘解围道。 试问是他,若不知唐僧的真本事。也觉得,这般年轻的人,能对佛法有什么高深的见解……。 白贵质疑,才是正常。 “原来阁下是白侍郎。” 陈玄奘恍然大悟,对白贵施了一礼道:“贫僧也久闻了白侍郎的大名,白侍郎功济万家,延福后世,乃是贫僧心敬之人。” 白贵曾上过治理天灾、减少人祸的奏疏。这奏疏一出,为百世良法。仅凭此项,白贵已经成了万家生佛的人物。 至于陈玄奘为何认定姓白的就是白贵,也简单。白姓,非是大姓,在朝为官的白姓人,并不多,结合一些信息,就可轻易判断出白贵的身份。 “大师客气了。” 白贵回礼,也不好再追问下去。 当然,他之所以不再追问,不仅是陈玄奘“服软”。而是陈玄奘非是常人,他虽好奇,但也不想多沾因果,所以仅是算一卦之后,就不欲再多探索。 好奇,会害死猫! 算一卦,并不会牵扯太多。 似唐僧这样的人物,都有仙神遮掩天机。他算到的第一卦,大多时候是被遮掩天下后得到的消息。这点不足为奇,也不足让灵山仙佛注意到他。 毕竟但凡登至高位,都有好事者算卦,占卜其人。 他亦只是其中一例而已,并不突出。 但若是继续为之,就后果难料了。 “再说,我和观音还有点交情。至少素贞和观音关系不错,仅是这点,观音就不会太过追责于我……” 他心底暗道。 白素贞是黎山老母的弟子。而白素贞手中的白乙剑更是观音菩萨所赠。两家有一定的关系,这点小事,不值得太过在意。 另外,他自身地位亦不低,已成天仙,自动步入楼观道嫡传弟子之列。 “明日水陆法会,若得白侍郎亲自听临,乃是玄奘之福。” 陈玄奘邀请道。 “本官虽入世修行,但却是道家之人。水陆法会,在下不会出列,还请大师见谅。” 白贵直接婉拒道。 水陆法会,一众和尚,他作为道士出席,未免尴尬。 见此,陈玄奘也不强求,只道一声阿弥陀佛就打破了尴尬。 “贫僧告辞。” 陈玄奘手捧佛珠,再开口道。 等陈玄奘走后,白贵亦开口告辞,准备前往洞庭龙宫。 488、天庭升官了,二郎真君(求月票) 前往洞庭龙宫,不是为了私事。 而是公事。 白贵该升官了! 人曹官尽管权力不小,但是官职低,和白贵这个金丹天仙并不相配。 简单来说,白贵出自正统金丹大道的天仙,正常授官的话,至少也是中档仙官这一等。不然在剐龙台上,负责传旨旳金甲神人就不至于对白贵这般尊敬了。 但该授予何官,还尚待商酌。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他逗留人间的这些日子,在天上估计才过了一个时辰。 该授予何官职,这正是洞庭龙王打算和白贵商量的事情。在西梁女国的时候,白贵之所以急匆匆回到长安,和此故有很大的原因。 不久后。 白贵借助冷龙法,行走天下水脉,一刻钟便到了洞庭湖。 “贤侄,根据寡人在天庭上的密报,此次你在人间担任人曹所获功德甚多,考核虽不都是上等,却也没下等之列……” “我龙族隶属水部,可暗使关系,为你争得五湖之水君。” 祥真殿内,洞庭龙王见白贵一脸热切,笑道。 白贵这天仙,相当于科班出来的正统仙神。而他虽则为天仙,但和白贵的天仙是不同路子,是借神祇和血脉修来的天仙。虽则都为天仙,但白贵在天庭中,前途更广大一些。 像他,再有本事,也只能位居洞庭龙君之位。 但白贵是人族,却能受天庭诸神信任,任命为统管五湖的水君。 “五湖水君?” 白贵被洞庭龙君引得入了席位,皱眉细思这个神职。 和人间朝堂权力分割差不多。 譬如他曾担任的左拾遗,是内廷官,主要是谏诤君主。这官职的权力,和御史台的御史是重合了的。都负责谏言。 还有如兵部掌握兵权,但宋时的枢密院亦掌握兵权。 无它,分割权力。 五湖水君这个神职也是与此类同。 东海有水君,其他三海亦有相应的水君。 “南海之神曰祝融,东海之神曰句芒,北海之神曰玄暝,西海之神曰蓐收。”——《太公金匮》。 俗话说五湖四海。 如今四海有了水君,但五湖的洞庭湖、鄱阳湖、太湖、巢湖、洪泽湖这五湖尚且没有主管的水君,所以这个职位是个缺职。 龙族隶属水部,早就对水部渗透成筛子一样了。与其让一个不知根底的以后担任五湖龙族的“上司”,还不如让白贵这个可靠之人来担任。 “此职不可。” 白贵摇头,“我素来公义,若是担任五湖水君,龙族子侄见我为水君,念在自家人,无人看管,必定跋扈,我这里还好说,但族风若移,这就是贵之失了。” 他委婉拒绝。 他担任五湖水君,对于龙族是好事,可对于他,那就未必了。管理这一大帮“亲戚”,不说能不能成事,坏事那是肯定的。而龙族本就跋扈,要是有了他在上面顶着,日后定会更加肆无忌惮。 所以这个官职,是个天坑! “贤侄有理,此职为害深远,弃之也好。” 洞庭龙王深以为然。 这个官职,不是他想提出来的,而是他的大舅哥,东海龙王提出来的。东海龙王和洞庭水脉虽有一定联系,却也不多,更多想着贪恋权势。但洞庭龙王就考虑的更多些,这五湖水君看似是个好差事,但他并不认同。 如今白贵看到这一点,也让他放心不少。 “敖广失察了。” “当年能提出毒计让泾河水脉乖乖束手的人,怎么可能看不出这一处陷阱。” 洞庭龙王暗道。 不过关于五湖水君这官职的坑,尽管他也知道,但他却不能明着提出来。提出来就是得罪东海龙王敖广了。 只能和白贵心照不宣。 “既然五湖水君不可……” 洞庭龙王迟疑稍许,说道:“那寡人也无法了。只能使了钱财,看天庭的司禄府,将会给你安排什么空缺。毕竟龙族虽是大族,但于天庭而言,地卑位小,还左右不了天庭神职,只能尽力而为了。” 他们二人正说着。 只见一道金光闪过,金甲神人到了龙宫之内,身后跟着天兵天将,他手捧玉旨,说道:“奉大天尊之命,人曹白贵,功德圆满,道行天仙,处事公正,可入天庭司法部天曹司危府,掌御天律,封为三界按察都巡检。” “位六品,禄每岁百二功,蟠桃宴上有尊席……” 他一句一言道。 “白都巡,接旨吧。” 金甲神人认得白贵,上次白贵在剐龙台上给了他不少好处,所以此次也和颜悦色。 “谢大天尊圣旨。” 白贵领旨。 洞庭龙王命宫婢设宴。 这时,金甲神人解释白贵这个官的由来,“司法天神二郎真君手下缺人,白都巡任人曹官的时候,处事公允,正合了司法部的立意,再加之……” “咳咳,司法部是个得罪人的部门。” “主要是没人来。” 他说不下去了,尴尬的笑了笑。 正因为司法部缺人,所以这个官职落在了白贵身上。 “不过……,事也非绝对。天庭各部中,唯有司法部最易立功。白都巡监查三界,不缺立功机会,日后前程定然似锦。” 他再沉声道。 司法部是得罪人,但不代表这部门不是个好去处。 正如当兵会死,但边疆也是最易立功的地方。 白贵再赠以仙宝。 他打了泾河龙王的秋风,花钱不心疼。 金甲神人暗自点头,“白都巡过些日子就要面见二郎真君。二郎真君生性冷傲,不是个好相与的人,不过二郎真君最是疼爱他的妹妹,她妹妹三圣母现在就居于华山,白都巡可事先去见三圣母……” 很快,洞庭龙宫的宴席也摆好了。 酒席上,金甲神人也吐露出了,为何这次白贵定官职如此快的原因。 那日,太上老君练完仙丹,前往凌霄宝殿面见大天尊,适逢葛玄天师奏报有人族仙神修成了金丹天仙,正任人曹,看应升为何职。 太上笑道:“金丹天仙,此为我太上道统,官品不应低于六品。” 说罢,太上羽衣而去。 天庭之中,六品以上官职缺漏不多,所以予了这司法部的三界按察都巡检。 而恰恰因为此故,所以龙族和白贵的谋划失败,这职位是天降而来。 …… 求一下月票啊! 489、前往华山(求月票) 宴罢。 金甲神人在洞庭龙宫没敢停留太长时间,拿了赠予的好处后,就带着一众天兵天将重返了天庭。 “想不到贤侄这一次直接升到了六品。” 洞庭龙王满是感慨道:“蟠桃宴上有尊席,这等殊荣,一般神仙都无法获得,我龙族中,亦只有四海龙王才能入那蟠桃宴当座上客。” 别看只是六品官。 在天庭中,六品官不低了。 一品是超品,例如三清、六御(其他五位)、五方五老君。二品也不简单,十方天尊、四大天师。三品是天庭各部的主官,譬如南斗六星君、北斗七星君、四大天王、四大元帅等等。四、五品是地仙界各地旳一霸,四海龙王、五岳大帝、四海水君等。 六品官,是天庭各部中仅次于主官的官位。 当然,天庭并非铁板一块。 官品高低并不意味着实力也如此一样。 孙悟空实力不低,但到了天庭,却只能做一个无品的弼马温。固然是天庭大佬们的谋划,但此例也可见一斑了。 朝廷有人好做官,白贵能升职到六品的三界按察都巡检,和他是太上道统的弟子,不无关系。 “话是如此,可龙族坐镇一方,拥天下水脉,不是我这小小的都巡检能比的。” 白贵很清醒。 四海龙族,包括各地水脉的龙族。龙族,就相当于地仙界的一霸,土皇帝。和人间朝廷的藩王差不多。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四海龙族就相当于宋朝的折家,坐拥麟州,是一个小号的藩王,小军阀。 龙族没有实力反抗天庭,但龙族的地位和实力,却不容忽视。 “上了天庭,我也只是一个奔波命。” “哪有龙王你逍遥。” 白贵补了一句。 “比不得,比不得。” 洞庭龙王摆了摆手,笑道。 说话间,他心底对白贵又看重了一个层次。这六品官,可不是人间王朝的六品,而是天庭六品。一般人要是得知自己是升职到了天庭六品,早就志得意满了,哪会像白贵这样,有清醒的认知。 事实上……,白贵这都巡检,若是没做好,还真的比不上他这洞庭龙王的职位。 任职一地的地方官一般都会吃得流油,吃到饱。但中枢的京官,若是没到高位,每年也只能仅凭俸禄苦度,开支不够的话,甚至还需一些亲朋好友的接济。 有得有失。 龙王一职,胜在安稳。 都巡检一职,胜在前程可期。 “贤侄你刚刚任职,还需四处打点,再者长安那边,你作为朝廷大官,亦分不开身,叔父就不留你了。” 两人互相吹捧片刻,洞庭龙王忽道。 白贵诧异了一下,想起金甲神人的叮嘱,点了点头,拱手道,“叔父考虑周备,那我也不便在洞庭久留了,” 言毕,他一挥袖袍,破开水层,从洞庭水底御空离去。 过了一会。 洞庭龙女从后殿袅袅婷婷的走了出来。 “父王怎么不留下白郎。” 她疑惑道。 “本来……”洞庭龙王长长一叹:“你可知我为何答应东海龙王,许给他五湖水君的神职,为的……还不是你。” 贞观四年,白贵千里传书,随后又献策救下了洞庭龙女。这恩,对于洞庭龙宫来说,不可谓不大。 之后,白贵离开洞庭,前往长安赴考,高中探花郎,任职门下省左拾遗。 人间的朝官,尽管比起洞庭龙宫远是不如,但白贵修道资质在那时亦表露了出来。紧接着,洞庭龙宫趁着白贵任职人间官员,所以使了手段,为白贵谋划了人曹官一职。 一来,合则两利,白贵担任人曹官,对洞庭龙宫亦有一定好处。二来,也是借此报答白贵对洞庭龙宫的恩情,并且借此机会施恩于白贵。 白贵和洞庭龙女的婚事,没必要急于一时。 两方之间,谁也没提这一茬。 再者,白贵公务繁忙,也难以抽出时间,去完成婚事。 但……,没想到,寥寥几年,白贵成了天仙,而是正统的金丹天仙,这身份,已经让洞庭龙女再难攀附。 “女儿知父王心意。” 听此,洞庭龙女似是明白了一些,她盈盈施礼道:“女儿已是残花败柳之躯,此生幸得白郎相救,心中感激不尽。若是希冀太多,惹得白郎不耐,即使能贪图正室之位,却反倒会恶了白郎。若……女儿是完璧之身,怎么也得争一下,可惜,女儿此前已经错付良人。” 她幽幽叹息,惹人垂怜。 洞庭龙王的意思她明白,若白贵要这个五湖水君之位,那么必然龙族会花大价钱去“购得”此位,而这时仅凭白贵和洞庭水脉相善的身份,还无法让龙族花费如此代价。 那么,白贵必然要娶了洞庭龙女,亦或者其他龙女做妻子。但想想也知,这个龙女也只能是洞庭龙女。 “人曹官,本就是女儿为了报答白郎,才向爹爹你恳求的。” “若女儿以此相逼……” “恐有挟恩图报之嫌。” 洞庭龙女见洞庭龙王脸色晦暗不明,于是出言道。 “你……” 洞庭龙王见此,气的发抖。 回报的方式有很多种。 一个凡间的书生,他焉会花了大价钱去买了一个天庭的人曹官,去赠予。顶多付出一些金银俗物罢了。 “难道女儿不值一个人曹官官职吗?” 洞庭龙女反问道。 听得此言,洞庭龙王冷静了下来。 值! 他的女儿,当然值一个人曹官的官职! “以白郎今日之职,父王若要强逼白郎娶女儿,白郎一介仙神,娶女儿这卑贱之躯,亦会惹人发笑。久之,白郎必不耐也。” “女儿观白郎非是无情之人,人曹官乃是女儿为了回报白郎而求爹爹的……,现今白郎贵为天神,和女儿有此联系,女儿余生已知足矣。再者,司法天神,不容私情,若因此故,今后洞庭或龙族有难,亦难因此而乞白郎宽仁,此亦是女儿之错也。” 洞庭龙女再道。 “三娘子啊,三娘子……” “这白贵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为他争辩。” “不过你所言确实有理,我洞庭龙宫欠恩在先,一个人曹官,虽说花了大价钱,但若没这人曹官,白贵也不会止步于人间。” 洞庭龙王叹道。 从贞观四年,到贞观十三年。九年的功夫,不可能以这般短的时间,成就天仙。可见,白贵绝对非是常人,而是转世历劫之仙人。他千金可报凡子,但人曹官回报一个仙人,并不算亏,反倒有了赚头。 “经泾河一折,你也有了成长。” 他再看了洞庭龙女一眼,摇头道。 洞庭龙女和泾阳君、泾河龙王之所以发生间隙,还是因为泾阳君喜好渔色,洞庭龙女善妒,一步步矛盾升级,酿成被囚禁的灾祸。 “女儿醒得。” 洞庭龙女道了这一句。 她如今并非不善妒,而是白贵和泾阳君不同,她在白贵面前,也没有骄矜的资本,故此两人反倒相处融洽。 “不多说了。” “白贵担任司法部的按察都巡检,寡人也要去东海一趟,将此事禀告给你舅舅。这件事可不是什么小事。” 洞庭龙王沉吟一声道。 三界都巡检,可不是什么足以忽略的小官。尤其是对于他们这些身处地仙界的势力而言。 三十三天,那不是司法神该涉足的地方。 而幽冥界,又有十殿阎王统辖。 所以白贵这个都巡检,真正管理的范围,还是在地仙界上。 地仙界中,龙族是不可忽略的一大势力。 有此变动,龙族不可不察。 话音刚落,只见一条水蓝色五爪神龙破开湖面,径直朝着东海方向御空而去。 …… 另一边。 等白贵回到长安的时候。 水陆法会已经结束。 当日,观音菩萨显圣,留下一张简帖,上面写道:“礼上大唐君,西方有妙文。程途十万八千里,大乘进殷勤。此经回上国,能朝鬼出群。若有肯去者,求正果金身。” 唐皇李世民问谁肯西天取经,主讲陈玄奘出列愿往。 于是御旨降下,封陈玄奘为“御弟圣僧”。 待选得良辰吉日后,就发度牒让陈玄奘西天取经。 此事,在长安传的沸沸扬扬。 白贵听得消息后,也不太在意。唐僧取经,和他关系不大。西天佛祖再厉害,还不是天庭的五方五老之一。 他当好这个司法部的都巡检,才是正理。 不久后。 兵部衙门。 “白侍郎,你这个月已经缺勤小半个月了,这……又要请假。” 兵部尚书侯君集看到白贵的上书,请病假,愣了一小会。 当官哪有这样当的。 而且他看白贵身体还颇为硬朗,不像是病气入体的样子。 不过他也知道白贵应是有着急事,所以告病假。他和同殿为臣的白贵的关系虽非亲厚,却也非仇敌,官官相护,于是大手一挥,同意了白贵的病假。 反正仅是事假问责,还问责不到哪里去。 “多谢侯尚书了。” 白贵致谢。 古代官员请假,可没后世那般方便。没有什么大事是不能请假的。除了省亲、祭祖、迁葬、丁忧等事外,不得请假。所以他只能告病假。 “先别谢我,政事堂那边同意不同意,还不一定呢。” 侯军集摇头。 他这好说话,政事堂那边就不一定了。 白贵笑了笑,也不辨说。 他和魏征都是天庭官员,现在他升了官,魏征或许不知,但同为天庭官员,魏征大致也能猜出,他请假定有要事。所以请假之事,魏征必定会首肯。这是心照不宣的事情。 不过白贵也没着急离开兵部衙门。 而是到了官房,先将积压的一些政务问题处置完毕后,这才回到兴昌坊白宅,换了身行头后,前往华山。 490、题诗圣母殿(求月票) 华山。 位于关中地界,距离长安不远。 白贵换了身书生行头,轻骑快马,一路疾驰。 之所以再次扮作书生,而是他发现,但凡神女一流,皆好书生。他以书生装扮会见三圣母,说不定有buff加成。 日暮时分,他便到了华山山麓。 华山乃五岳西岳,游客众多,故此山麓之中,由山民开办的客栈驿馆不在少数,亦是一处小的繁华地。 “店家,几道拿手菜,一碗羊羹。” 白贵随意找了一家客栈,入内落座。 他看了一眼刷着蛤灰旳墙壁,上面挂着食单。十数种菜肴皆可入眼,索性也就不管,顺口喊道。 “得嘞!” “客官您等着。” 店小二应道。 不时,便上了几道菜肴,皆是山珍野味。 宋之前,吃羊,对于士大夫来说是习惯。所以但凡客栈,基本上做羊羹就没有太差的。最上等的菜肴必是和羊肉有关。 他吃着菜,吃到一半,见客栈内用餐的游客大多已入房歇息,店小二得闲,于是问道:“兄台,你们这里西岳庙圣母殿灵吗?” 三圣母杨婵,家中行三。而圣母来由则是因为三圣母得了西岳大帝坐下华山圣母一职,所以才被称为三圣母。 此界也非一般凡界,紫珍灵镜在落入御史王度之手时,就在关中地界斩了不少妖魔。 西岳华山亦是福地之一,灵机滋生,妖物成精的必不在少数。 若无神祇庇佑,普通黎民还真的难以生存。 “圣母殿?” 店小二讶然了一下,打量了白贵一样,颇感古怪道:“这位郎君,圣母殿……圣母殿一般多是女信客上香祈愿,灵不灵的,这个我还是真的不知道。” 仅听圣母二字就知,这圣母殿,与延嗣有关。 他一个店小二,是个男人,怎么可能知道女信客在圣母殿祈愿后,灵不灵……,除非亲自去试一试。 “女信客……” 白贵错愕。 他陷入了知见障。 圣母殿之意他不是不知道,只不过他对杨婵的认知,还是在杨戬妹妹这一方面上。下意识就没去想杨婵的神职……。 他绕开话题,找店小二订了一间上房。 入房歇息之后。 次日,天刚亮,他便收拾行囊,上华山,前往西岳庙。 华山险峻,危峰兀立,奇峰罗列。 白贵上了古栈道。 清晨,石阶有些湿滑,所以行人不稀不稠。 前半夜下了一场小雨。 以他原先的武学底子,登上西岳华山尚且不是难事。现在更遑论他已经成就了天仙。所以一步步踏去,步态缥缈,步伐尺度,一寸不多,一寸不少。 少倾。 他来到山峰开的一处危耸阔地。 穿过几处嵌刻祥云仙鹤的牌坊后,就到了西岳庙。这庙宇古朴,占地不少,四五重殿宇,皆是青砖古瓦。 山花遍野,绿草茵茵,松柏挺立。景色万千,分外宜人。 正殿是西岳帝君。 白贵使了银钱,在庙祝手中买了香火,入殿躬身礼敬。 “你这书生。” “从来没听过拜神只拜不跪的。” 一个入殿的香客见此一幕,斥道。 倒不是他多管闲事。 入乡随俗。 若是不敬神,干脆就不要入殿。既然入了西岳庙,走进了这供奉西岳大帝的庙宇,就不要这般慢待。 他说的拜,不同于白贵立身而拜。 而是跪拜。 但下一刻,他傻眼了,白贵插在香炉中的一捧香,竟然烨若金华,香灰落地即为金银二色。 同时,这泥塑的西岳大地神像竟然也对此人微微颔首。 可等他再观时。 一切恍若未曾发生,那白衣书生也不见了踪影。 “贵人一捧香,胜过万家神龛礼拜。” “难道刚才那个书生……” 这香客吓了一跳。 能让西岳大帝也为之回礼的人,那该是什么身份。 他又回头一望,发现香炉的金银香灰仍在,他心脏砰砰一跳,见此时无人,就对西岳大帝再叩了几个头,然后到了香炉旁,有衣袖裹住这金银灰,偷偷携带而走。 不提香客这茬子事。 白贵来到西岳庙,作为天庭官员,理应和西岳大帝打一个招呼,不然不登门拜访,就入了西岳庙,这算是失礼。 至于刚才那香客的言语,他也只当是小事,不做理睬。 不一会。 白贵就来到了西岳庙的侧殿,圣母殿。 “幸好我来的早了一些。” “不然女香客上香,我入内就有些尴尬了。” 他见圣母殿无人,松了一口气。 华山险峻,清晨因有露水,所以比较湿滑。而女信客体弱,又体寒易觉身冷,故此往往一般过了辰时的时候,才会去登山。 “等等……” “刘彦昌在圣母殿题诗,怎么感觉有些不对。” 白贵脸上闪过一丝古怪。 他是因为有事,所以入华山和三圣母见一面,有个交情。 但刘彦昌可是个单身汉……。 一个单身汉跑到延嗣助产的圣母殿来。 怎么想,怎么感觉怪异非凡。 “不可以小人之心去度君子之腹,兴许刘彦昌另有要事、” 白贵暂压制住心中的思绪,走到圣母殿,推开庙门,径直入内望去。 只见这殿内屹立两座神像。 一圣母像,一婢女像。 三圣母像仙容丽秀,披着一袭红纱,坐姿雍容。 而侍女则捧着灵芝,侍立在侧。 白贵想起刘彦昌作诗,引得三圣女倾心的事情,忍不住一叹,于是从背上的书箧中取出文房四宝,磨墨洗笔,走到三圣母神像下,手一拉红纱,就欲题诗。 …… 西岳洞天内。 圣母殿内。 一主一婢正在盯着外界庙宇中的白贵。 “这白巡检,好不羞人,竟然扯下了小姐你的红纱,真是个登徒子!西岳大帝竟然让这等人进了内。” “回头我就给二爷说去,这厮在轻薄娘娘你呢。” 灵芝侍女颇为气愤道。 “灵芝!” “白巡检在民间素有清望,又得了天庭的三界都巡检一职。这职位是二哥曾担任过的,可见这白巡检不是什么无礼之人,且先看他在写什么。” 三圣母杨婵秀靥羞若蒸霞,葱葱玉指绞着裙摆,拉住灵芝侍女,低声道。 她素来孺幕她这个大哥。 此刻白贵担任了杨戬曾经担任的神职,再者说白贵现在是她的大哥的手下。于情于理,杨婵判定,白贵不是什么登徒子。 只不过……,那袭红纱亦算是她的衣物。 虽说只是神像,但白贵拉下来后,却仍让她这个女儿家感觉羞涩。 另外,还有一点。 白贵此刻书生打扮,玉面书生,着实入了她的眼。 …… 西岳庙,圣母殿。 白贵沉吟片刻,题诗道: “停车祀圣女,凉叶下阴风。龙气石床湿,鸟声山庙空。” “长眉留桂绿,丹脸寄莲红。莫学阳台畔,朝云暮雨中。” 491、中秋佳节已到(求月票) (许浑的《神女祠》。) 白贵今日题此诗,可不是为了调戏三圣母,而是有着警戒三圣母的意味。 山庙空,又云雨,可见是仙子恋尘。 但阳台畔旳朝云暮雨,另一层深意,那就是仙凡相恋,不会有好下场。 龙气,也指的是雨水。龙王降下的雨水。 这……看似是他在多管闲事。 可昨夜下了小雨,结合一路景色,所以他这首诗,更多的只是写景诗罢了。 “小姐,这白巡检……想不到还有这等诗才。” 西岳洞天内,灵芝侍女讶然道。 凡间虽比于天庭不算什么。但正如后世一些小国的娱乐产业,在大国中横行其道。凡间繁华,所以凡间的诗词亦是这些恋尘仙子们所追捧的。 好诗,坏诗,仅读一遍,便能看出差距。 “白巡检是大唐的探花郎,有诗才才是正常。” 杨婵秀靥露出一丝惊喜,这还是头一次有人给她题诗,而且题诗之人诗才亦是一流之选。她当然喜不自胜。 而她作为关中地界的神灵,对白贵这个曾经的天庭人曹官,自然是了解过一些的。 只不过白贵诗中的暗示,她未处其境,还不甚明了。 见白贵题诗已罢,三圣母杨婵也随即走出了西岳洞天,对白贵盈盈一拜道:“妾身见过白巡检。” 白贵今后是她二哥下属,和她算是自家人。 所以她自称亲昵一些,并不为过。 再者,她只是西岳大地坐下的圣母,官职卑低,比起白贵这个三界都巡检,还有所不如。当然,她是玉帝的外甥女,官职再低,别人也不敢小瞧丝毫。 白贵亦上前见礼。 他大大方方的道出了此行的缘由,“我得到了大天尊的圣旨,敕封我为三界都巡检,归司法部统辖,司法天神为二郎真君。而二郎真君法力高强,能入他眼者,皆是高士鸿儒……” “我虽为仙神,但恐言语不慎,失礼得罪了二郎真君。” “遂来到了娘娘殿宇,讨教些许良策。” 会说话和不会说话的区别就在此。 金甲神人说杨戬生性冷傲,他要是直接这么说,那就是得罪杨婵,得罪杨戬。所以换了个说法,能入眼者,都是高士鸿儒。 这样一听,就好听多了。 反倒是夸赞之词。 娘娘,但凡女神,大多都会被凡间唤之娘娘。在西岳庙中,杨婵这个三圣母,就被许多人叫圣母娘娘。 杨婵大致明了,露出歉色,“我二哥……二哥是有些……,不过白巡检放心,妾身会尽量帮助白巡检你……” 她作为杨戬的亲妹妹,哪能不知道她这个二哥的性子。 不是好相与的。 甭说白贵,就是其他神仙在二郎真君手下任职,都要心中犯嘀咕。白贵这还算是好的了,没直接明说,反倒言辞向着她二哥去说。 所以帮助白贵,杨婵心中自认为,这是帮助她二哥,引以为责任。 “不过……,白巡检题的这首诗。” “妾身也很喜欢。” 杨婵脸色微红,施法卷起红纱,塞入她的衣袖之中。 紧接着,又一挥袖,一道新的红纱重新披在了她的神像之上。 白贵见此,也没多想。 文人不乏给妇人题诗,这其中也不乏有夫之妇。仅是题了一首诗,还不算什么大事,杨婵喜欢这首诗,亦算寻常事。 “还请白巡检入西岳洞天。” 杨婵邀请道。 白贵点头,答应下来。 三人入了西岳洞天。 西岳洞天,和福田、龙宫这等仙居本质上大体无差,只不过西岳洞天乃是山岳洞天,景色又是不同。 “那是西岳大帝居住的府邸。” 杨婵指着一幢金光灿灿的殿宇,低声道。 “刚才西岳大帝派了使者前来,说白巡检你入了西岳庙,所以妾身和灵芝才知道白巡检你来了。” 她解释道。 “我在西岳庙正殿上了一捧香,禀告了西岳大帝。故此西岳大帝通知了娘娘和灵芝。” 白贵笑道。 他说这话的意思是,他是正大光明来见杨婵的,可不是什么偷偷摸摸前来。 “我二哥为人孤直,只要白巡检你处事方正,我二哥绝对不会多管一丝一毫……” “不过二哥向来最是嫉愤仙凡相恋,一般若遇此事,处罚会重些。” 杨婵引白贵入了圣母殿,一言一句说着杨戬的喜好。 道出他人喜好,这是忌讳事。 但杨婵自认为白贵是个正直之人,所以道出这一些杨戬不足轻重的喜好,没什么大不了的。即使白贵知晓,也不会对杨戬产生多大碍阻。顶多是让白贵自己任职的时候,更加适从些。 “仙凡相恋……” 白贵抬头望了一眼杨婵,心底颇感奇妙。 明明知道自己二哥对仙凡相恋最是嫉愤,杨婵还非要往上面去撞。也是够奇怪的了。不过他稍一细思,要么是因为杨婵太过叛逆,要么杨婵思凡就是另有隐情。 “此外二哥手下有梅山六兄弟,分别为康、张、姚、李四太尉,郭申、直健二将军。其中二哥最为倚重的就是郭申将军,郭申将军嫉恶如仇……” 杨婵虽察觉到白贵在看她,内心羞涩,但玉容未显露分毫,继续言道。 “此外还有一些事宜,容妾身再细想细想。” “一时半刻也说不出来。” 她说了一会,也不知道接下去再说什么,于是止住了话头。 “小姐,今夜是唐王客送玄奘西行设宴的日子。” “也正是中秋佳节。” 殿外的灵芝走了进来,一脸喜色道。 刚刚白贵在和杨婵说话,她觉得无聊,所以下山去打探了一下,方知这一日是唐皇李世民客送玄奘西行的日子,亦是中秋佳节。 作为神仙,她们在这洞天中虽然并无生老病死的担忧,但洞天之中,也实在太过枯乏。所以往往到了凡间佳节的时候,她们就会下凡游历人间。 “中秋佳节?” 白贵也恍惚了一下。 他在凡间,孤身一人,即使有此节日,也当无事发生。 看到此时杨婵和侍女灵芝的欢喜,他摇了摇头,也觉得自己打扰二人许多,于是邀请道:“中秋佳节,不如前往长安一逛人间繁华,在下在唐王面前,有些许薄名,可上殿为宾……” 492、三人共一骑,月宫会嫦娥(求全订) 长安。 坊市制度。 但今日并未宵禁。 靠近朱雀街的市坊里巷摆满了各式摊铺,有卖月灯的,也有卖酥和饴做成旳月饼,亦有早就酿好的桂花酒,还有一些寻常可见的小吃,糖葫芦、豆花、胡饼、奶酪樱桃、馄饨、槐叶冷淘(冷面)、酥山、果脯等等,不一而是。 白贵携着杨婵、灵芝来到长安。 三人走进里坊,不一会手上就拿了各色的吃食。 “好漂亮的月灯。” 杨婵用木勺舀了一口酥山,正吃着,看到几户大家台榭上挂着的彩灯,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酥山,唐朝的冰淇淋,底下一层是冰,上面覆盖着奶油、酥油。做成形似山峦状。杨婵手上的酥山,叫贵妃红,用樱桃在最上面染上了一层红色。此外,还有眉黛青、云里间等不一样的酥山。 白贵抬头一望。 只见在坊墙里面,各户人家的瓦檐、露台上都竖着竹竿,竹竿上挂着灯笼,这些灯笼有鸟兽形、鱼虫形、果品行等样式,内里燃灯,而在外面的裱纸则写着一些“庆祝中秋、婵娟”的吉祥语。 烛火闪烁,如繁星点点,煞是好看。 “原来是树中秋啊。” 白贵笑了笑道:“想要看长安树中秋的夜景,最好是在皇宫中去看,皇宫中的凤楼,是长安城最高的建筑,在那里,才会一览无余,看到这万家灯火的妙处。” 张月灯的这种习俗,名叫竖中秋或树中秋。 三人于是来到皇宫门口。 此时虽长安不禁宵禁,天子与万民同乐,同度中秋佳节,但长安的宫禁守备却是这个时候最严的。 “见过白侍郎。” 待白贵掏出牙牌和印绶后,守备朱雀门的将领立刻见礼道。 侍郎,已经算是第二阶梯的高官了。 “今日乃是中秋佳节,我闻陛下在麟德殿内设宴,款待众臣和为玄奘法师践行,故此亦想前往麟德殿内,一赴盛会。” “劳烦郑将军禀告陛下。” 白贵拱了拱手,说道。 他不知道李世民有没有设宴这一档子事。但按照往年惯例,每逢佳节的时候,皇帝都会大宴群臣,以此增进君臣感情。而麟德殿,也是长安皇宫中专门用来设宴的殿宇。十之八九不会出错。 “还请……白侍郎稍待。” 郑将军闻言,斜睨了杨婵、灵芝一眼,又看了眼白贵这幅闲居打扮,心底大概猜到一些事情。 郎才女貌,若说没点私情,谁也不会相信。 秋月佳日,孤灯影下,一男一女一仆,这组合他在长安中见得多了。但他是万万没想到,白贵为了出风头,竟然跑到皇宫、陛下面前来出风头。 但……,白贵毕竟是正四品的兵部侍郎,比他这个朱雀门守关将领品级高多了,他不过是一个城门郎,六品官。 若说白贵自己前来赴宴也不是不可,但来赴宴的百官大多都身着朝服,即使白贵这兵部侍郎不着朝服也罢,但至少也得着公服或者官员的常服……。 虽内心有种种疑虑、不满,但朱雀门守备也不敢懈怠,亦不敢对白贵发脾气,这种中枢重臣,简服前来也不是什么大罪。 小官才得规规矩矩。 他入宫觐见皇帝,禀告此事。 白贵见到朱雀门守备神态,自视己身,就领会了其意。 行事,步步为营不假。 但他可不仅是人间朝臣。在玉帝面前小心谨慎还罢了,在李世民面前,就不必太过拘谨了。 只要不犯大错就行。 这种小错,别说他不在意,李世民更不会在意。 少倾,朱雀门守备匆匆而来,眼底还露出一丝不自信,“陛下听闻白侍郎在朱雀门外等候,恐误了良辰,所以特命白侍郎入宫骑马,前往麟德殿。” 他都是跑着去的。 皇宫内,除非年老重臣之外,可不允许私自骑马。 而年老重臣,也只是赐肩舆罢了。 一个四品侍郎,按照常规,可不会有这种超格待遇。 禁卫牵来一匹骏马。 白贵见此,微微皱眉。 他们是三人前来。 却也不好说朱雀门守备没有眼力劲。 皇宫内乘马,本就是天子特意开恩。能给与一人已是天幸,再多给一匹马、两匹马,除非有李世民的御旨在,不然禁卫营不可私自给马。一旦给马,稍出差池,那就是杀头重罪。 而想来也是,即使朱雀门守备说了白贵是三人前来,李世民宽恩,准允在皇宫内乘马,却不会将这恩泽给予到杨婵、灵芝二女身上。 恩泽太多,这恩……也就稀松平常了。 赤色的骏马扬蹄。 一匹矫健的河西马。 白贵迟疑,总不好他上马,让二女在地上走。 “白巡检,你带着妾身和灵芝一同骑马,妾身……不介意的。”三圣母杨婵玉容绯红,柔声道。 “待会我和灵芝施法,附羽其上就可。” 她怕白贵看穿她的心事,补了一句。 真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 白贵点头。 但他下一刻,意识到了不对。 三圣母杨婵……该不会喜欢上了他吧。这是故意纵火。哪有女儿家不顾及名节如此做的。 共乘一骑,在马振之下,总会有肌肤之亲。 “我一直想着让三圣母开开眼界,见见世面,不至于今后轻易就爱上了刘彦昌。这也算报答了此次三圣母助我之恩。” “但没想到,失算了。” 白贵暗地叹息一声。 和他相比,刘彦昌就是一个后学末进。十八线不知名的小文人,而他在大唐,虽不至于说顶流,但一流绝对能跻身进去。 没办法。 白贵也不好推拒此事。 他在西岳庙的手,就开了口,说他在李世民面前有些许薄名,能上殿为宾。自己说出的话,总得做到。 再者……,杨婵若是因他拒绝而黯然神伤,他这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会惹怒了他的上司二郎真君。 三人于是上马。 马蹄轻扬,片刻间便冲入到了皇宫的巷道之中。 白贵坐在马鞍的最前面,中间是杨婵抱住他的虎腰,最后面则是灵芝。三人都是神仙一流,体态可轻可重,所以尽管共乘三人,胯下的河西健马也没有丝毫疲惫的模样。 颠簸之时。 两女身似弱柳,随风拂摆。 女儿家的软玉温香,白贵尽感入心。 “白巡检,你骑的太快了。” 杨婵小心脏砰砰的跳,面似火烧,但心底有一股甜滋滋的感觉弥漫。所以想让这股滋味,沉浸的时间更长些。 “我慢一些。” 白贵怔了一下,放低马速。 紧贴在身后的娇躯,怅然若离。 “又太慢了。” 杨婵低声道。 娇躯又紧贴而上。 麟德殿距离朱雀门并不远。 尽管三人有些许耽搁,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来到了麟德殿。 殿内,宾客酒酣。 皆是朝堂高官和文达之士。 还有一个和尚,默默念经,桌案上皆是素餐,正是玄奘和尚。 “白爱卿,朕昨日就派人前往你的宅邸,让你今日赴宴。却听闻白爱卿你因病告休,正遗憾之时……,不料白爱卿你自己来了皇宫。” 见到白贵前来,李世民亲自出来迎接,没端架子,笑呵呵道。 他和白贵把臂,等落开杨婵一个身位后,又悄悄的低声道:“朕知爱卿你携女眷前来,故此特意予了爱卿你一匹马,让你骑马上殿。此中妙处,爱卿应自知也。” 说罢,他畅快大笑。 这等佳节,宫宴可不会煞风景的只邀请朝臣一人,家眷亦是一样被邀请。只不过女眷一般来说,都会在麟德殿侧殿,由长孙皇后亲自招待。 两殿相隔不远,仅有一扇珠帘。 白贵:“……” “臣谢陛下。” 他道。 他和杨婵来到皇宫。郎才女貌,也由不得别人去这般想。 再者,李世民也是好心。 “这位贵女……,莫非就是洞庭龙女,果然与凡女不同,仙姿佚貌,倾国倾城。”李世民回头望了一眼,又道。 他曾打算许给白贵自己的公主,但被白贵以已有心上人婉拒了。 当时说的心上人,就是洞庭龙女。 “不,不是。” 白贵摇头。 这没有什么好欺骗的。 “那是?” 李世民好奇。 “她是……”白贵本想隐瞒一二,但一细想,这也没什么隐瞒的地方,说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杨婵的身份还不用隐瞒,“她是二郎真君的妹妹,西岳的圣母娘娘,受我之邀,所以前来皇宫一游。” 客随主便,他到皇宫做客,总不能不如实相告。 “二郎真君……” 李世民经历泾河龙王一事,对神仙之事,也非什么愣头青了,仔细一品,脸色有些变化,“二郎真君的妹妹,那岂不是玉帝的外甥女?” 玉帝的外甥女……。 哪怕玉帝再不待见自己的外甥女,但这个身份的显赫,绝对非比寻常。 李世民急忙招来随行宦官,耳语数句,道:“快给皇后说去,不可慢待白爱卿带来的女眷。” 他没给别人说出三圣母的真实身份。 白贵向他道出,因为他是主人家,但他若是挨个向别人说出杨婵的真实身份,那无疑就是失礼,得罪白贵和杨婵了。 刚才杨婵入了麟德殿,就被引到了侧殿,和官员女眷一同宴饮。 白贵和李世民又谈了几句。 李世民重回上座,白贵也落座到了殿前,属于他侍郎的位置。 不久后。 宴席终了。 白贵来的时候,算迟了。 “此时正值月圆,月明星稀,不如一同往凤楼赏月,观览万家灯火。” 李世民提议道。 凤楼赏月,是惯例。 同时,相比较于在殿内的拘束,在风楼上,就随意许多了。 一众臣子携着女眷来到凤楼。 凤楼危楼高百尺,是长安最高的建筑。 一张张桌案陈列。 桌上的膳食就无麟德殿那般丰盛了,只是一些糕点、酒水。 白骨和杨婵、灵芝也是再见面,坐在了一侧,观览月景。 “三代之礼:天子春朝朝日,秋暮夕月,所以明有敬也。”——贾谊《新书·保傅》。 皇宫和民间不同,民间顶多赏月,但天子在这一日,则要举行迎寒和祭月的典礼。 “白侍郎为弘文馆学士,可作青词,朝祭于月。” 李世民在正座上,慢然道。 青词,为醮礼之献文,用来通告上天。 白贵虽是兵部侍郎,却也是弘文馆学士,有负责在国家典礼上面写祭文的义务。另外还有一点,在李世民看来,白贵现为人曹官,写出的青词,更能抵达上天,为上天所知。 之所以今日掠过魏征,则是李世民心中也不大喜欢这个以谏取名的臣子。况且白贵还带来了玉帝的外甥女,于情于理,让白贵展露一手才情,亦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臣遵旨。” 白贵领旨。 少倾,宦官撤案,换上另一桌案,桌案上陈列文房四宝。 其余诸人赏月继续,留下时间,让白贵去写青词。 “想不到白巡检竟然承蒙当今天子如此看重。” “说起来,妾身和月宫的嫦娥仙子还是熟识。我们神仙见面,就无须凡人用青词这般麻烦了,想要去见月神,也就是太阴真君,直接去看就行……” 杨婵见宦官走后,叽叽喳喳道。 言语中,不乏对白贵的钦佩之意。 能让天子亲自命令写青词的,哪怕不是一代文豪,却也绝对是文士中文采拔尖之人。杨婵向来喜好凡间诗词,见此一幕,哪能不倾慕万分。 “嫦娥仙子?” 白贵听到这个名字,忍不住抬头一望圆月。 从古自今,凡人之美,莫过于四大美人。而仙神之美,嫦娥仙子绝对占了一个名额,是首屈一指的美人。 “少妇之美,绝对莫过于嫦娥仙子。” 他暗道。 嫦娥让不少男神都为之神魂颠倒。被贬下界的猪刚鬣就是其中的一个仰慕者。 “不知道我写这青词,能否惊动月宫,引我上前宴饮。” 白贵脑海中忽然冒出了这么一个想法。 今日是中秋,对于月宫来说,这日子也是极为重要,是一年之中,月宫香火最旺盛的时候。 他乃仙神,笔惊月宫,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想罢,白贵开始运笔,由杨婵磨墨,他书法雄浑,笔迹磅礴大气、矫若惊龙,入木三分。 写青词,他早就惯熟,须臾间,一篇青词就落笔而成。 但祭月这等典礼,一篇青词可不会够。 他又一连写了两篇,合三才之数。 青词文采斐然,篇篇不同。 白贵这边,有宦官盯梢,见白贵写的差不多了,于是上前奏报李世民。紧接着,白贵写的三篇青词便被李世民拿走。 百官传阅,默默点头,称颂白贵文采。 另一边的陈玄奘,坐禅之时,也不免动容看了几眼白贵。 李世民先是让书吏誊录三篇青词,然后才道:“白侍郎已写好青词,来人,备牲礼,朕亲自主祭。” ------题外话------ 今天不太舒服,抱歉,本来想请个假,但想想自开书以来的五个月,就没请过假,所以从床上run了出来,码一章四千字的章节。今天也不好意思求月票了。 明日再补更一万五千字,挑战一下自己,睡了,晚安。 493、嫦娥之美,二郎真君久候(求月票) 祭祀的方鼎中。 写在青藤纸上的青词缓缓燃烧,袅袅云烟直冲霄汉,传达到了太阴月宫之中。 “凡太清宫道观荐告词文用青藤纸,朱字,谓之青词。”——唐李肇《韩林志》。 每年旳天子祭月,是月宫中人尤为关注的一件事。 况且此次白贵乃天仙,落笔惊鬼神,所写的青词具有神意,在青章燃烧的那一刹那,神意就已经直冲月宫,惊动了太阴星君。 …… 太阴星,月宫。 祭殿。 “此是何人所写青词,竟然惊动了星君。”一群雪衣宫娥正在审查人间,给祭月的凡间百姓降福,忽然看到一篇青词落到殿宇供桌之上,紧接着太阴星君也被惊动而出,讶然道。 祭月,对凡间和月宫来说,都是一件大事。 但不会惊动到太阴星君。 一般都由她们这些宫娥负责。 “此青词是谁所写?” 太阴星君落座殿中,她年岁仿若三十来许,气质清冷,美眸轻扫了一眼供桌上的青词,发问道。 领班宫娥走到供桌前,看了一眼青词落款,回道:“启禀娘娘,是人间兵部侍郎、弘文馆学士白贵所写。” “白贵?” 太阴星君念着这两个名字,仙神有名,她听到白贵名字的一刹那,以她的道行,手指掐算,瞬间就了然了白贵的身份,“原来是司法部的天神在人间为官,写下了这篇青词,难怪惊动了本星君。” “嫦娥,素娥,你们二人下凡邀此人上月宫用宴。” “省得旁人知道了,还以为我月宫不知礼数。” 她嗓音清冷,开口道。 “是,娘娘。” 宫娥中走出了两个姝色丽人,皆是一袭月白宫衣。二人对太阴星君盈盈一拜后,就挥袖打开了祭殿的通道,借助太阴之力下凡。 然而就在这时,一只玉兔跳到了嫦娥的怀中。 …… 地仙界,唐土,长安皇宫。 凤楼上,第二篇青词,正准备徐徐燃烧。而就在此时,婵娟之上,飘然而下两位仙子,脚踩月华凝结的霜桥,娉婷袅娜的走向凤楼。 嫦娥、素娥二人驻足在凤楼外,见凤楼里的唐王、满座的文武百官皆望向此处,螓首微点。 “我等奉太阴星君之命,邀唐国兵部侍郎白贵入月宫赴宴。” “白侍郎青词惊霄汉,入月宫,为娘娘所赏识。” “不知在座何人是白侍郎?” 素娥杏眸扫向凤楼众臣,问道。 她和嫦娥纵然知道白贵是上界天神,但这身份就无需向凡人道出了,不然暴露了白贵的身份,就变相的相当于耽搁了白贵的人间历练。如此一来,邀上月宫非但不是交好,而是得罪人了。 李世民和一众文武百官,见到月宫仙子的美貌,怔了数息,还没回过神来。 倒不是他们定力低,而是仙子下凡这种景象,百年、千年或许都难得一见。再加上朦胧月光笼罩下的二位仙子,更是绝色,难能不被吸引住。 白贵跪坐起身,拱手道:“仙子所请者,应是在下了。” 他这话音一落,李世民和群臣才缓过了神。 “白爱卿竟被月宫仙子邀请到月宫饮宴……” 李世民虽说让白贵亲手写青词,就打着白贵写的青词能传达到天庭,被神灵所知,但见到此一幕,还是震惊万分,难以自持。 “月宫……” 他喃喃念着这两个字。 若说他不想去,那是假的。可如今太阴星君只邀请了白贵一人,他乃大唐天子,也不好觍着脸让月宫仙子或者白贵带他前去。 而众臣的神色就更精彩了。 但凡文人,哪怕现在为官多年,稳重多了,但何曾不尝想过……良宵美景之下,月宫仙子邀他们上天相会这件事。但没想到,这等好事竟然让白贵这厮撞到了。 以他们的修养,也忍不住有些羡慕了起来。 好色这件事,不分年龄大小。 “明明我也是人曹官……” 魏征板着一张脸,见月宫仙子没请他,心中多少也有些不忿。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白贵已经升官了。仅是一个人曹官,还不足以惊动月宫,让太阴星君派遣宫娥下凡相邀。 “还请白侍郎稍作准备,妾身等人这就带白侍郎入月宫。” 嫦娥柔声道。 她看到了白贵身侧的杨婵,她和杨婵相识,算是好友。本是一件公差,但多了杨婵,却不免予了一些方便。 “不知本官可否多携带几人?” 白贵扫了一眼在座群臣和李世民,出言问道。 如果他就这样直接离去,倒也不是不可。但这样一来,木秀于林,必遭人嫉恨。这嫉恨倒也不是大事,顶多是有人看他不舒爽罢了。当然,他也不惧这些嫉恨。 但同殿为臣,倒也有一些知交。 一人上月宫,太过私利一些。 反正多问一句话,也费不了他多少功夫。他是天庭六品,虽比较太阴星君还有所不如,但也不至于在太阴星君面前谨言微行。 另外……,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鲜花也需绿叶衬。 这种暗地的舒爽,不足为外人道也了。 再说,一旁还有三圣母、灵芝,总不好留二女独自在凤楼上。 “此事……” “还需妾身问过星君。” 嫦娥见白贵带着三圣母,就知白贵心意,微点螓首,回道。 “谢过……” 白贵不知嫦娥姓名,讷言片刻。 “妾身名为嫦娥,旁边的是素娥姐姐。” 嫦娥抿唇,轻笑一声,传音入白贵耳中。 白贵点头,再道谢。 他此次亲自书写青词,上表月宫,和上次在西岳庙中为西岳大帝上了一捧香的道理相同。他的一篇青词,给月宫增加的香火不在少数。 这点小请求,并不过分。 一般来说,若太阴星君不是什么不好相与的人,都会顺势答应下来。 “等等……” “嫦娥!” 白贵抬头,凝眸再打量了一眼这个丽人。 刚才在朦胧月色中,他没有多看,毕竟天庭下来的女仙,鲜少见丑的。见得多了,也就不怎么稀奇了。 一袭月白宫裳,秀发梳成飞仙髻,没有太多的装饰,只插了一根普通的白玉簪。纤纤柳腰亦被白色丝绦束着,勾勒出了动人心魄的玲珑曲线,娉婷婀娜。嘴唇微微泛白,更衬出了雪凝玉砌的香肌。 丽容不怎么特别突出,至少和三圣母相比,差不多,但……给人一种强烈的,想将她拉入怀中,狠狠呵护的感觉。 很容易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难怪猪刚鬣会调戏嫦娥……” 白贵收回目光,暗忖道。 他打量的很隐晦,嫦娥虽感觉别人在看她,但作为天庭美人,她早就对此种感觉熟视无睹了。 “白侍郎,娘娘回旨了,让你可携带三人入月宫赴宴。” “至于唐王、三圣母等人,亦在邀请之列中。” 嫦娥凝声道。 月宫中有特殊的联系方式。 刚才白贵开口的时候,她们就已经将此事奏报了上去。 “多谢星君。” 白贵致谢一声。 太阴星君也没让他难做。若是仅给他三个名额,仅仅杨婵、灵芝就已经占了两个名额,灵芝虽仅是婢女,但宰相门前七品官,可不见得身份低。剩下的一个名额,请谁都是难事。 “魏相向来对吾照顾有加。” “臣曾为魏王府主簿,魏王善诗才,入月宫也可写得月宫恢弘……” 白贵前半句话对群臣说,后半句话对李世民说,他顿了一会,“请魏相和魏王随我一同入宫赴宴,至于剩下一个名额,臣择疑不决,就让给陛下了。” 群臣中,他大多交情泛泛。 魏征原先和他同为人曹官,对他日常多有袒护。这是百官都知道的事情。所以邀请魏征,在常理之中。魏征官位不低,邀请魏征,别人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其次,魏王李泰,白贵虽早就升官,不再是魏王府主簿,但魏王李泰也是个懂得钻营的,对他这个老师孝心不断。所以带这个徒弟前去,别人即使知道,也不会置喙。 最后一个名额,难以抉择,请谁都难请。 所以白贵干脆让给了李世民。 魏征和魏王李泰出列,跟随在白贵身后。 魏征面色稍惭,刚刚他腹诽了白贵不少,但白贵反倒“以德报怨”……。 至于魏王李泰,喜色难掩。他想着能入月宫,这可是不仅代表着他能见一见世面,同时面见神人,亦是对他今后争位,有莫大的助力。 皇权神授! “一个名额。” 李世民暗谢白贵的慷慨,若是普通人臣,他兴许会心中不喜,毕竟臣子抢了风头,但在白贵面前,他却不会升起这个念头,这可是神仙,他哪会置气,他目光望了一眼在侧首的李承乾。 李承乾神色激动。 但李世民又回头看了一眼长孙皇后。 比起嫡子,观音婢才是他的真爱。 一行人被素娥、嫦娥施法,接引上了太阴星光凝聚的霜桥之上。 凤楼上,则由太子李承乾监国。 “怎么回事?” “白侍郎身旁的女眷怎么也被邀请上了月宫?” 众臣诧异。 但下一刻,他们便见到月宫下来的仙子和三圣母言谈正欢,二人神色亲昵,顿时哑然不语。 …… 霜桥上。 “婵儿妹妹,你怎么和白巡检在一起了?” 嫦娥悄悄询问杨婵,内心好奇。 “白巡检升官到了司法部,司法部的主官是我二哥,我二哥的性格你也不是不知道,所以白巡检就来西岳找我……” 杨婵面色大羞,急忙解释道。 嫦娥捂嘴轻笑,不置可否。 她岁数比杨婵年长的多了,哪能看不出杨婵这是喜欢上了白贵。也是,年纪轻轻就修为登至天仙,又位列仙班。 这等青年才俊,哪怕护妹的二郎真君见了,亦不免多生一些想法。 “嫦娥姐姐……” “我可不喜欢白巡检,你别胡说。” 见到嫦娥的神态,杨婵哪能不知嫦娥内心在想什么,她矢口否认道。 “真的?” 嫦娥轻咦一声。 杨婵不语了。 “素娥……” 嫦娥正调笑杨婵的时候,忽然看到和她一道下凡的素娥却一直偷偷盯着白贵,盯着不停,“素娥看来也动了凡心,看上了白巡检。” 仙神不同。 仙是仙,神是神。 神灵可得册封,哪怕是一凡人,但册封之后,即为神灵。而仙,则是自己修成正果,被授予了仙职。 天仙被授天庭授官之后,可比神官过的逍遥许多。 譬如秦琼、尉迟恭两位门神,这两人只是凡间武夫,死后持敕旨入天庭为官,虽说也是仙神,但显然无法和白贵这种修得的仙神比。这种神官,不能轻易动了凡心,否则持心不正,对神位就有影响。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故此,天庭有规,神仙不可相恋。 但这条规定,并不限制天仙。就例如四大天师中的葛玄,葛玄的妻子是鲍姑,二人一起得了仙道。 看似同在天庭为官,却也分个三六九等。 道统出身的正儿八经的仙神,最是尊贵! 例如素娥这等宫娥,在天庭中不能和神仙相恋,但天仙少之又少,能修成天仙的,在凡间也不乏道侣。 此刻素娥见到了白贵这等有修为、有地位、有才俊的郎君,哪能不动心。 不时,一行人便入了月宫。 却不料,宴席之中,已然多了一人。 此人相貌堂堂,头戴银冠,身穿一领淡鹅黄,脚踩缕金靴,玉带团花八宝状,腰间挎着弹弓,手持三尖两刃枪。 眉心处,一颗竖着的神眼半阖半睁。 “二哥,你怎么来了。” 三圣母见到此人,立刻小跑了过去,惊喜道。 “我要是再不来,就怕你被别人拐了去。” 杨戬斜睨了杨婵一眼,闷哼一声,紧接着他从酒宴上起身,喝令道:“素娥,你已心思凡尘,本神掌御天律,按照天律,当将你打入凡尘,历经凡胎苦难生死,当可免罪,不知你可愿意受此罚!” 他隐匿了身形,李世民等一众凡人不可见。 素娥正盯着白贵瞧个不停,乍闻此言,顿时花容失色,跪地乞饶,“素娥知错,还请司法天神宽大处理。” 她不知自己怎么就处罚天律了。 但杨戬乃是司法部主官,她地位卑小,不听也得听。 杨戬见状满意点头。 ------题外话------ 求一下月票,晚上在更新八千字到一万字吧。 494、月宫的蟠桃,双重待遇(求月票) “下官见过清源妙道真君。” 白贵见杨戬的目光朝他这边探来,上前见礼道。 他隶属司法部,司法部的主官是二郎神杨戬,所以他是二郎神旳下属官员,当然两人的职位之差也无那般明显。和凡间的尚书、侍郎类似。只是名义上归杨戬统辖,实际上还是向玉帝负责。 杨戬的道号为清源妙道真君。 “不必多礼。” 杨戬微微颔首。 只说了这一句话,没有多言。 但白贵却觉得,杨戬的神态貌似……看他有些颇不顺眼。 不久后,太阴星君从殿中走出,先是见礼杨戬,然后道:“宫内素娥久驻月宫,心系凡间,思恋红尘,被真君所察,但念在素娥乃是初犯,还请真君宽大处理。” “此事简单。” “本真君不将她打入轮回之中,只去凡间历练一世。” 杨戬松了口,说道。 相比打入轮回,只去凡尘历练一世,这罪责就轻上了许多。前者,若不能识破胎中之迷,数世在凡尘中轮回只是寻常。后者,保存胎中之迷,虽无天庭的种种逍遥,但却能全了意识,不受混沌之扰。 “真君仁慈。” 太阴星君同意了这个处罚。 她也能看出,素娥确实是动了凡心,虽还未遭至大错,仅有小罪。但怪就怪在素娥不慎撞在了二郎真君这司法天神面前,仅有这点处罚,已算杨戬宽仁了许多。 再者,凡间历练一世。说是处罚,但亦是让素娥满足了心恋红尘的想法。 交涉完之后。 杨戬开了天眼,洞彻三界,言道:“天竺国王后怀孕,是个女胎,素娥,你可投此胎,历练圆满之后,当可返回月宫,你可愿意?” 公主? 虽然不是中土的公主,只是个偏僻小国的公主。 但这投胎转世,怎么也不差了。 素娥惊喜万分,叩谢道:“多谢真君和娘娘恩德,素娥愿意投此胎。” 哪怕这胎只是一个贫家,她也只能认下。 更何况是一国公主。 她心满意足了。 杨戬点头,念动口诀,须臾间刚才还跪在地面上的素娥,就被他施法投到了凡间的天竺国王后肚中,做了公主。 事毕。 “司法部公务甚多,白巡检今日月宫宴后,就来天庭司法部报备,切记,不可渎职,否则天律无情。” 杨戬冷冷看了一眼白贵,就欲挥袖离开。 但临走之际,他又停了步,哼了一声,“本神这天眼,探查四方,三界诸事,皆在本神这天眼之中……” 话音落下,他便消失不见。 留下众人,怔怔无言。 “杨戬说三界诸事,皆在他的天眼之中。此话应该不是什么虚言,天庭之所以让杨戬担任司法部主官,应该不仅和杨戬自身的性格有关,也与他的神通有关,他的天眼,可比普通的天眼神通更为厉害。” “同时,我担任三界按察都巡检,恐怕也与我所持的紫珍灵镜有一定的关联,此镜神效和杨戬的天眼有相似之用,照彻三界众生……” “不过……,杨戬这一番话,应另有深意,不是简单炫耀他的本领。” 白贵暗忖。 他一看身侧娇靥如花的三圣母杨婵,心里大概就有了判定。 应是杨戬这护妹狂魔对三圣母杨婵一直用天眼盯着。 他和杨婵两人……,三人,还有灵芝侍女,在长安皇宫共乘一匹马,这件事略有出格,所以杨戬这一番话,是在刻意警告。 “无妄之灾啊。” 白贵叹息一声。 他觉得,自己要是现在将杨婵“始乱终弃”。估计这二郎神杨戬下一刻就会从司法部杀过来,让他束手就擒。 要是杨戬真的看不上他,早就带他妹妹离开了此地。 怎会任凭三圣母杨婵跟在他身边。 二郎神杨戬走的那一刻,撤走了结界。将素娥打入轮回,亦只是片刻钟头的事情。所以待李世民等凡人回过神的时候,虽发现少了一个带他们前来的月宫仙子,但也没出声询问。 神仙秘事,岂容凡人多管。 月宫正殿,广寒宫,已设好了宴席。 桂花琼酿,桂花糕,还有一些特色的灵餐,皆摆在了各张案席之上。 白贵等人落座。 “此次唐王祭月之典,本星君甚喜之,所以特备此宴,款待唐王和白侍郎。诸位慢用此宴,老身还另有他事,就恕不奉陪了。” 太阴星君道。 她离开宴席,非是不知礼。而是她若留下了,有了她在,在座的这些凡人难免拘谨的多。 素娥已被打入凡尘,所以宴席由嫦娥主管。 一队宫娥入场,翩翩起舞。 殿内众人,亦开始宴饮。 “这桂花糕和桂花酒不简单啊,朕喝下去后,瞬间感觉身体上的旧伤顿时消散,像是年轻了十几岁。” 李世民惊喜道。 他这时也顾不得帝王礼仪了,虽注重一些仪度,但吃饭的速度无形中加快了许多。 “白侍郎,还有婵儿妹妹。” “请随我来。” 嫦娥见众人已经吃上了灵餐,喝上了仙酒,点了点螓首,走到白贵和杨婵面前,柔声道。 三人离开广寒宫。 “唐王、皇后、魏王等人皆是凡间帝王、人间龙凤,命格寿元不可擅改,故此我等虽设宴席,但所用的灵餐,顶多起到调理阴阳之用……” “简单来说,唐王等人用的餐食,只是月宫宫娥平日所食。” 嫦娥边走边解释道。 这倒不是月宫或者太阴星君吝啬。例如白贵曾经所获的紫杏灵根,可延寿四十载。这紫杏要是普通人吃了,顶多影响的就是一地变化,但若是让李世民服用了,那影响的可就是一国变化了。 不管好的影响,还是坏的影响,因果极重。 仙神不愿沾惹。 “星君命我特意为白巡检和婵儿妹妹你二人,另设私宴。” 嫦娥道。 她这时,对白贵的称呼由白侍郎改为了白巡检。 意思很明显,已是得知了白贵的身份,是天庭的三界按察都巡检。 少倾,便到了另一殿宇。 案设的酒水美食,仅凭品相,就比在广寒宫的要精致许多。而且灵机充沛,仙气盎然。 仅闻到其香,法力就隐隐都牵动。 白贵看到乌案上还有一颗蟠桃。 “这是上次蟠桃宴上,娘娘剩下来的一颗蟠桃,月宫之中,灵产稀少,遂用这一颗蟠桃作为压宴菜。还望白巡检不要嫌弃。” “至于婵儿妹妹,虽不得入蟠桃宴,但天庭所赐真君的蟠桃,想来婵儿妹妹也吃了不少。故此,娘娘只赠予了一颗蟠桃,还请婵儿妹妹勿怪。” 嫦娥柔声道。 实际上,本来太阴星君给杨婵也准备了一颗蟠桃。但谁料二郎真君入了月宫,将素娥打入了凡间。虽说处罚有理有据,但这不免让太阴星君心中有些不快,所以临时撤走了一颗蟠桃。 蟠桃,对于太阴星君这种老资历的仙神来说,并不珍贵。可还没到烂大街的地步。 杨婵性格单纯,没有这么多弯弯道道,一颗蟠桃而已,她吃的也不少,她给白贵科普道:“王母的蟠桃分为三等,第三等三千年一熟,第二等六千年一熟,最好的九千年一熟,这是第三等的蟠桃,三千年一熟。” “三千年的蟠桃,凡人吃了体健身轻,有得道之望。六千年的蟠桃,凡人吃了白日飞升,长生不老,最好的九千年蟠桃……” 她一一说道。 “还请白巡检服用。” 嫦娥欠身一礼,将白贵引入席内。 “多谢太阴星君和嫦娥仙子。” 白贵和杨婵落座,稍一犹豫,就服下了这颗蟠桃。 蟠桃甫一入口,就化作一股琼浆落入他的口舌之中,滑入喉下,一股暖熏熏的感觉从四肢百骸中沛然升起,刹那间,他的阳神在这一股仙力的刺激下,欲要开辟出口鼻二窍。 上一次,他学了三昧真火,受三昧真火灼烧,口鼻二窍欲开。 但终究是刚成天仙不久,法力不济。 此次有蟠桃仙力冲击,他开辟二窍的时间已到。 白贵不再迟疑,三下五除二的将蟠桃吃完,这时仙力冲击,口鼻二窍终于轰然大开。 “好香的味道。” 他开辟了鼻窍,虽不至于和哮天犬一样,有万里追踪的本领,但五识中的鼻识却会因此而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鼻识刚放出,他就闻到了一股幽幽暗香,沁人心脾。 “这是……” 白贵立刻就意识到这是什么香,连忙收回了鼻识、 刚才嫦娥仙子在前领路,他和杨婵在后尾随,不可避免的嗅到了嫦娥仙子的体香。此次鼻窍洞开,哪怕相距远了些,但反倒闻到的更清晰了一些。 嫦娥玉容绯红了一刹那,但很快消失无形。 香气也是气。 修士吐纳练气,她哪还不明白,刚才有人“轻薄”了她。 不过她看白贵刚服用下蟠桃,气息有些许变化,心知白贵应是实力大进,所以一时之间,不慎冒犯了她。 再者,她和杨婵乃是好友,岂能因此事让杨婵误会。 另外……,白贵长相也不像天蓬那样粗陋,这等小的轻薄,也就视若罔闻了。 “白巡检,时候不早了。” “服用之后,妾身就会送你和唐王等人重回人间。” 嫦娥出声提醒道。 白贵于是和杨婵开始用餐。 李世民等人用的是宫娥所用的餐食,对他们二人修行增益几近没有,但另设的这一宴席,其中不乏对他们修为有所助益的灵餐。 过了半个时辰。 双方汇聚,白贵和杨婵重回了广寒宫。 从婵娟通往人间的霜桥上,李世民大感痛惜,“白爱卿,这月宫盛宴对人体多有好处,可信你和杨小娘子离开了,这是白白浪费了这么多灵物。” “是啊,是啊,父皇说的没错。” “老师,这灵餐孤偷偷用衣袖兜住了一些点心,想着你还没吃,老师你可取用些,剩下的,我待会分散给大哥和弟弟妹妹……” 胖乎乎的李泰也低声点头,他打开的衣袖,里面偷装了不少桂花糕等点心。 李泰向来是文士打扮,所以宽袖大袍,偷装的点心还真的不少。 “这……” 李世民痛煞自己为何也不学学李泰。 不过这主意他倒不是没想过,但他好歹也是帝王之尊,若是如此,平白就失了颜面,遭到仙家轻视。 李泰是皇子,可,而他却不行。 “青雀,你能为兄弟姐妹着想,朕很欣慰。” 李世民换了一张面孔,又恢复了他帝王的架子,轻颔其首,悠然道。 “臣也偷装了一些。” 魏征笑了笑。 麟德殿赐宴,用的都是上好珍馐,一般而言,此时的大臣也都会偷偷夹带美食回宫给予家人。他在麟德殿内已有私藏,但上到月宫后,将那些凡物偷偷掷去,重装了一些仙物。 “妾身也装了一些。” 长孙皇后省吃俭用惯了,再者她的凤袍宫裳最是宽敞,偷装的仙物,可比魏征、李泰二人多多了。 李世民哑然失笑。 “魏王,不必了。” “我乃仙神,此宴常赴,些许小物,不值一提。” 白贵摆了摆手,拒绝道。 一句话,这仙宴,他常吃,用不着再另给。 广寒宫设的宴席,只是宫娥所用。他去的私宴,那可是有蟠桃做压席,其余的仙物更是远超广寒宫的品类。 魏征:“……” 李世民:“……” 李泰:“……” 长孙皇后:“……” 几人默默敛起了袖袍,不再多嘴。 虽然白贵说的这话,稍稍有些欠打,但他们此行,所获甚多,也就不在意这点了。再者,白贵只是如实道出,真要多心,那反倒是他们没有雅量,恩将仇报了。之所以他们能上月宫赴宴,和白贵的关系分不开。 相反,他们要承着白贵的一份情。 差距太大,哪会有妒忌的心思。 霜桥已到桥头,众人下桥,重新回到凤楼。李世民等人重新意气风发,对众臣讲述自己在月宫之中如何如何,见到的仙神如何如何。 这可是一笔极大的谈资。 “奇怪,妾身的玉兔怎么不见了。婵儿妹妹,你见到我的玉兔了吗?” 嫦娥正要回返月宫,却突然顿住了脚步,转身问道。 她第一次下凡的时候,怀里抱着玉兔。 第二次下凡的时候,玉兔仍在。但回宫的时候,玉兔却不见了。 ------题外话------ 还有一更,也是四千字。凌晨十二点之前。 495、上天庭,杨戬和白贵合谋(求月票) “不好!” 嫦娥似乎想到什么,惊呼一声。 “怎么了,嫦娥姐姐。” 杨婵上前问道。 “我这玉兔,和素娥有过间隙。上一次玉兔捣药的时候,因误了时辰,所以被素娥打了一巴掌,当做惩罚,此次二郎真君罚素娥下界投了凡胎,这死兔子,肯定是想着寻机报仇了。” 嫦娥气急败坏。 她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理由最可能,且合适一些。 白贵听此,也没搭话。 他尽管垂涎嫦娥仙子的美貌。但想归想,和具体做有很大旳差别。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见到美人,若真的无动于衷,心若冰心,要么是虚伪,要么就是不对女色感兴趣。 修行,若是绝性弃爱,那修道又有什么意思可言。 “那怎么办?” 杨婵问道。 “没办法,我回返月宫在即,不可耽误时辰。等回到月宫之后,我再向星君禀告此事,想来也非难事。” 嫦娥叹息一声。 这玉兔是她养的,玉兔偷跑下了凡界,和她有莫大的关系,太阴星君虽待人不错,但错是错,还是该罚的,只是罚的轻些罢了。 “白巡检,婵儿妹妹,下次有缘再见。” 嫦娥道别,脚踩霜桥,飞回月宫。 霜桥亦消失不见。 “可惜,二哥没在这里,不然以二哥的天眼,定能查到玉兔跑到人间何处去了。” 杨婵心思消沉,担忧道。 及时找到玉兔,就意味着嫦娥能免遭处罚。 白贵瞥了杨婵一眼,没多说。 也是杨婵心思单纯,没品出杨戬话中之意。杨戬可是一直在用天眼注视着杨婵的一举一动,玉兔偷跑这件事,怎么可能瞒过杨戬的天眼,但杨戬就压根懒得理睬这等事。 同时,他也一样。 以他的紫珍灵镜,或者占卜之道,查找出玉兔究竟在何地,根本不是难事。 仙神冷漠就在于此。 谁知道玉兔消失不见,是不是他人布下的棋子。 除非真的知交,否则这种忙,若没有亲自开口,断不会轻易相帮。 换一句说,嫦娥请白贵出手,白贵会帮,但嫦娥没请白贵,白贵却也不会凑过去,自己开口帮助嫦娥。 …… 中秋节宴饮,看万家灯火。 直至卯时一刻,天色渐明之时,宴席收场。 白贵也带着杨婵、灵芝二女重新返回了西岳庙,来到了西岳洞天,将二女送到了圣母殿。 “真君让我月宫宴罢,上天庭找他述职……” “下次有机会的话……” 他提出告别,打算前往天庭司法部。 “妾身也好久没去二哥那里去了。” “可惜妾身法力低微,去一趟需要好久,白巡检要是不嫌弃的话,能否带妾身也去司法部一趟,让我和二哥一叙兄妹之情。” 三圣母杨婵低着螓首,请求道。 “我看你不是想见你二哥,而是想跟着我吧……” 白贵忍不住腹诽。 但三圣母提出一叙兄妹之情,他也不好不答应,再加上只有他一个人前去见杨戬,内心难免有所不安。加上一个杨婵,杨戬即使再对他有意见,也会收敛许多。 杨婵提议,倒是正合了他的内心所想。 “也罢!” 白贵故作叹气,答应了三圣母的请求。 此次是上天庭,他以冷龙法借此行走天下水脉的法子行不通。但冷龙法的妙处,就在于身上傍着一龙。 御龙而升天亦是可行。 他的黄色扳指化作一条金色五爪神龙。 二人,还有侍女灵芝上了龙身。 三人占了龙脊上。 龙身,可比马背上颠簸许多。 不可避免的……二女环抱,形似铁索连舟。 不久后。 天庭,司法部,天曹司危府。 司法部下设诸府,其中的司危府则是主管天律,另外还设有司非府、司正府、司明府等各府,但其中最重要的无疑是天曹司危府。 天庭仙界,和凡间不同。 灵机极为兴盛。 凡人若在此,得享百年只是寻常。 一路上,琼楼玉宇,璇霄丹阙,还有满地的琪花瑶草,时不时的有哪个宫殿的一堆绰约仙子游曳,娉婷婀娜,悦目至极。 循着金甲神人给予的圣旨,这天曹司危府并不难寻。 落地,神龙复归扳指。 “到了?” 三圣母杨婵在白贵的虎腰上脱了玉手。 “白巡检,三娘子,真君在府内等候着你们呢。”梅山六兄弟的四太尉之一的康安裕康太尉上前道。 康太尉只是二郎真君的属下,虽是仙神,但和白贵这巡检差别很大。前者相当于地方州牧、刺史招的佐官,只是吏,而后者虽是县令,受吏一定的约束,但却是正儿八经的官。 譬如刘备这个安喜县的县令,要受州牧派遣而来的都邮制约。都邮只是州牧的佐官罢了。 再加上康太尉看到白贵身后跟着的三圣母杨婵,哪能不明白什么。所以对白贵很客气。 “谢过康太尉了。” 白贵上前施礼,表现的有若翩翩君子。 他不认识康太尉,但杨婵在他耳边传音,遂知道了这康太尉的身份。 由康太尉带入府内。 白贵入目,便见到了一只黑色细犬,冲着他乱吠。 “哮天犬不得无礼。” 杨婵上前,训斥道。 哮天犬呜咽,缩在了殿角。 这时白贵才注意到了在正座上一身黑色简服的杨戬,此时杨戬没有拿着他的三尖两刃枪,眉心天眼也闭阖住了,只有一道金色神纹在眉心处。 “白巡检,这是你的三界按察都巡检的印绶。” 杨戬瞥了一眼白贵和杨婵,眉宇微皱,但没多说什么,从袖中取出巡检印绶,由另一名太尉转递给了白贵。 “昨夜的事,本神看到了。” “你做的不错。” “法无私情,一些事情该做,一些事情不该做。” 他打着哑谜。 但白贵却听明白了。 杨戬指的是玉兔偷逃的那件事。 他得到紫珍灵镜这件事并非隐秘,天庭仙神有心者定能窥探出一二,有天眼的杨戬知道此事,也并非什么不可思议之事。 或者说,紫珍灵镜就在麟州徐行家中,天庭的许多仙神看到了,但这紫珍灵镜对他们无用,也就不作理睬。 这并非难以想象,例如老君的八卦炉扇火的扇子、青牛的鼻环、装丹药的葫芦……,哪一件不是珍宝。 有能力看出他拿有紫珍灵镜的大佬,对紫珍灵镜看不上眼。而没这能力看出他持紫珍灵镜的小仙神,都不知道这件事,即使知道了,也奈何不了他。 但白贵却没顺着杨戬的话说下去。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此儒家之训也。孟子说过,‘尊德乐义,则可以嚣嚣矣。故士穷不失义,达不离道。穷不失义,故士得已焉;达不离道,故民不失望焉。古之人,得志,泽加于民;不得志,修身见于世。’” 他摇头道。 帮!随手的小忙,若不是因为那人是嫦娥仙子,他定然会帮! 但因为这是嫦娥仙子,又没有出手求他,所以他没出手帮。 孟子的这句话,意思是,崇尚德,爱好义,则士人就可悠然自得无所求。所以士人在穷困的时候,不失去义,在得志的时候,不背经叛道。穷困不失去义,所以士人能保持自己的操守,得志的时候不背经叛道,不会让百姓失望。以前的贤人,得志时,恩泽加于百姓,不得志的时候,修身立德在天下之中。 白贵的意思很明白。 他纵然和杨戬的选择一样,但内心的想法并不同。 非是他无情,而是能审时度势,看到更远处。嫦娥受罚,却不至于受重罚,所以帮没有急迫的需求,若有,嫦娥当时就会恳求,而不是随便一找便回月宫。 “有意思……” 杨戬深吸一口气,揉了揉眉心。 白贵的回答,让他有些惊疑了。他还以为白贵和他一样,是个不喜欢沾因果,喜欢置身事外的人……。 这样的人,懂得避祸,才能活得更长久。 乱管闲事的人……。 在天庭中,可不见得会有一个好下场。 但……白贵的回答,让他反而更高看了白贵一眼。避祸和审时度势,看似相同,却不尽相同,前者是胆怯之人,而后者则充满大智慧。 “昨日太阴星君的处罚结果出来了,让嫦娥仙子面壁三日。那只玉兔精,本神当日也看出了她的踪迹,她如今已在天竺国。” “这是素娥的一道劫。” “也是本神的功德之事,三妹,你就别操心这件事了。” 杨戬随和的笑了笑。 见白贵和他交心,他也开始欣赏白贵这种性格,所以道出了此事。若白贵和他“性格”相似,他虽会看重,但这样的人,却不会是一个好妹婿。 “功德之事?” 杨婵讶然。 “这件事在天庭中虽是秘闻,但你二人出去后不要声张就行,明白人也能看出一二端倪之处。” “西天取经,禅教一项气运之事。其中需设九九八十一难,每一难……,完成此劫数,都是一项功德事。本神让素娥下凡,看似罚她,却给予了她一项机缘,而玉兔亦是此计划中的一部分。” 哮天犬卧在杨戬的缕金靴上,他逗弄着哮天犬,顺口说道。 “那岂不是说……嫦娥姐姐因祸得福?” 杨婵虽单纯,但也是个聪颖的,很快猜测道。 “玉兔是嫦娥豢养,玉兔下凡酿成灾劫,这因果是玉兔担着,但功德却由我等分润。” 杨戬解释道、 白贵听明白了, 以转载因果之法,让坐骑、宠物担任因果,而功德好处则由坐骑的仙神分润。这便是众仙神的图谋。 九九八十一难中,不知多少是仙神的坐骑。即使不是,却也被仙神收为了坐骑、下属,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和凡间差不多。 功劳是上司的,但黑锅是下属的。 只不过仙神玩的更高等一些。 “白巡检,你入我司危府,本神想办法也可助你分润一些功德。那西海三太子似和你有些仇怨,嗯,你奉旨监斩了泾河龙王,泾河龙王是者西海三太子的姑丈,你下凡故意显露身行,惹他斗你,随后……” “或者……,天庭之内,哪个坐骑太过出格,你可以它触犯天条之罪,治了它,然后再施计自己布下一层劫难。” 杨戬出主意道。 九九八十一难,并非固定,只要合了这个劫数就行。 白龙马,鹰愁涧的西海三太子,就是西海龙族的势力分润了这项功德,或者说四海龙族、天庭水部分润了这一项功德事。 白贵心动了。 这九九八十一难,每一灾劫的功德,绝对为数不少,不然不会让这么多仙神不顾颜面,派遣自己的坐骑下凡历劫,获取功德。 就连二郎真君杨戬亦不可免俗。 “两劫可否?” 白贵随即福临心至,出言问道。 他有预测天机的本领,趋利避害,是等闲事。这提出两劫,是冥冥中的天意在指引他,心血来潮之举。 杨戬失笑一声,但想起白贵先前说的话,亦不以为怒。 贪心,若是事到临头了贪心,那是蠢! 但是如今还在谋划中,能贪心,这反倒是好事。知道什么该拿,什么不该拿,有所谋备再去决定该如何行事。 “可!” “两劫可,但需注意分寸。事不过三,三乃满数,不可为之,两劫最好。” 杨戬点头道。 “寿星有一白鹿,以童子人心为药引,炼丹服用。” “按照天律,此罪当斩!” “我之金丹本相,最初为一白鹿,若杀此怪,应可破开心窍。” 白贵以昆仑镜演算天机,开口道。 他最初能入道,还是多亏了白鹿仙草。所以白鹿仙草相当于他金丹的最初一点灵性,若杀掉白鹿怪,以白鹿怪的心脏练丹,便可助他破开阳神的心窍。 心窍若破,他在天仙中,亦算是中流了。 阳神七窍,不等同于凡间所言的七窍,眼窍、耳窍也只是分别一窍罢了。 “好个可恶的白鹿精,竟然以童子人心为药引!” 杨婵咬牙,恨声道。 她是西岳圣母,专门负责送子助产一类神职。之所以当此神职,也与她喜爱人间婴孩有些关系,此刻听闻此事,哪能不厌恶此白鹿怪。 “这白鹿怪在比丘,是寿星的坐骑……” “也好,寿星未曾给司危府送礼,本神监查三界,也早就注意到了此白鹿怪,你先斩后奏,谅那寿星也不敢多嘴,这是触犯天律之事。” 杨戬天眼睁开,探查三界后,良久言道。 神仙派坐骑下凡,导致的灾劫。这等事,司法部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是同殿为官,但不代表司法部没有权力处置这些罪例。 寿星虽说也是老牌仙神,但还比不得他这个二郎真君。 “三妹,你是西岳圣母,亦有送子神职,可去比丘国和白巡检一同完成此事,亦算给你加了一项功德事。” 杨戬沉声道。 ------题外话------ 一万二千四百字。 今天更新的字数……,有脸求求月票了。求读者姥爷施舍一些月票啊。 再不给月票,月票就过期了。 496、七巧玲珑心,杀白鹿怪(求月票) “是,大哥。” 三圣母杨婵乖乖点头。 她二哥向来强势,又极为宠她,这件事又是为了她好。她没有不答应的理由。况且此行又是和白贵一同出去斩妖除魔,匡扶正义,她心底里也是愿意去的。 “哮天犬,你去长生殿,查探寿星的举动,若是寿星欲要下界,你尽快禀告于我。” 杨戬又摸了摸哮天犬的狗头,吩咐道。。 哮天犬尽管修为不足以称道,但一身铜皮铁骨,再加上鼻识敏锐,负责偷偷监视寿星举动,还是绰绰有余的。 另外……,哮天犬是他的狗,借口公务,巡查天庭亦是可说过去的理由,即使寿星有所发现,也奈何不了哮天犬。 哮天犬犬吠数声,就从丹陛上一跃而下,出了司危府,朝着寿星的长生殿跑去。 …… 从天曹司危府出来之后。 白贵和杨婵没有直接前往比丘国。 两人遵循司危府的命令,在西牛贺洲,比丘国的周围国度,寻找触犯天律的妖物,然后将其灭杀。 “如果直接前往比丘国,杀了白鹿怪。这就是司危府故意针对寿星,到时候有理也要变成无理。打狗还要看主人。” “些许凡间生灵的死伤,于天庭众神而言,或有怜悯,但更多的,则是漠视。司危府针对寿星……,这等事才是天庭众神更在意的。” “能针对寿星,那么意味着也能针对他们。” “从程序正义上,对付在秩序内的官僚,就犯了仙神们的忌讳……” 白贵灭杀一只朱紫国的山猪精后,对满肚子疑惑的杨婵解释道。 这只朱紫国山猪精,前些日子,拱坏了一座山神庙。 被山神报备到了天庭。 按理来说,这等事应该由二郎神杨戬这个兄长给他妹妹解释。但可惜的是,杨戬素来高冷,他能少说话,就不多说,白贵亦是个聪明人,闻弦琴而知雅意,不用杨戬多说,他就能领会其意。 故此,二人已经安排好了部署,而杨婵还是一脸懵。 这倒不是杨婵不聪明。 而是这么多弯弯道道,若没有一些阅历,想清楚,想明白,想通透,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另外……,还有一件事,白贵和二郎神心知肚明,但都选择没有告诉杨婵。 二郎神杨戬让杨婵随白贵一同行动,一是让杨婵顺手获得功德,二则是以杨婵取信白贵,让白贵相信,杨戬不会卖他……。 “原来是这样。” 杨婵恍然大悟。 “娘娘,走吧,临近的狮驼国还有一小蛇妖,我灭杀之后,咱们再顺便路过比丘国。” 白贵吐出三昧真火,将山猪妖的尸体焚烧的一干二净。 完成此事,等待稍许后,他的巡检印绶便获了天庭派发而下的功德。有了这功德,就相当于有了斩妖除魔的证据。 灭杀白鹿怪,只不过是他这个巡检督查三界时,杀掉群妖中的一個例子罢了。 到时候也有可对证的说头。 “白巡检,别称呼妾身为娘娘了。” “你叫我三娘子,或者婵儿……都行。” 杨婵低下螓首,细声道。 “三娘子?” “这不就与洞庭龙女重了吗?” 白贵听后,怔了一下,也觉得一直叫杨婵“娘娘”这个称呼,确实不太好。他们现在的关系,虽说没有到特别亲近的程度,但称呼“娘娘”还是太过疏远一些。 三娘子这个称呼……,刚刚合适。 但关键的点在于,洞庭龙女也在家中行三,他亦称呼其为三娘子。若再称呼杨婵为三娘子,总有点……不太好意思。 可……,叫婵儿又太过亲近。 “三娘子。” 白贵略微一想,于是叫道。 “嗯。” 杨婵内心稍有些失望,本以为白贵会称呼她为婵儿,却没想到只是叫了声三娘子,但三娘子总比娘娘好听且关系近了些。 她展露笑颜,“既然白巡检你称呼妾身为三娘子,那妾身就称呼你为白大哥吧。今后,还有劳白大哥多多照顾。” “也好。” 白贵顺口就答应了下来。 他不喜欢沾因果。 但身处于世……,有些因果可避,有些因果难避。三圣母杨婵是他上司杨戬的亲妹妹,他入职司危府,哪怕之前未去西岳庙见杨婵这个圣母娘娘,今后打交道的地方,可想而知,亦不会少。 杨婵和嫦娥不同。他不主动帮嫦娥,原因在于嫦娥和他互不相干,两人分职所属毫无关联,可能未来几十年、几百年,兴许都再难见上一面……。 世间没有绝对的逍遥,而恰当的选择,则会相对逍遥许多。 杨婵见白贵答应,叫了数声白大哥。 白贵一一答应。 只是面色愈来愈古怪。 如果按照年龄,他百岁成仙,现在成就天仙,算下来,顶多也就一百五十来岁。但三圣母杨婵……,想想也有千岁左右了。 …… 半个月后。 比丘国。 期间,白贵抽了空,前往了一次长安城。 西梁女国献国,李世民派他出使的事情,他还没有忘记。在长安领了旨后,他让副使先带领使团出发,而他另有要事,到时候赶上使团就是。 这件事,只需到了西梁女国后,他露露面就行。 实在不行,施展法术,瞬息就可到达西梁女国,无须在路途上耗费时间。 此时比丘国仍为比丘国,还未改为小子国。 入国内。 通衢的大街上,行人皆是衣冠楚楚,宽袍大袖。 街市两旁,酒楼歌馆、彩铺茶坊喧闹。 只不过有一怪事,在每家每户的门首处,皆有一个鹅笼,鹅笼以五色彩缎遮幔。 “是婴孩,都是男童。” 三圣母杨婵职司为送子、助产,一见到这鹅笼,细细感知之下,就判定而出,这些鹅笼里装的都是男童。 “勿作惊怪,先入驿站。” 白贵摇头,制止了杨婵的下一步举动。 二人入了比丘国的金亭馆驿站。 “我乃东土大唐的兵部侍郎,今巡游到此,想要拜访贵国国主。”白贵从袖中拿出自己的印绶,证明身份,对驿站的驿丞说道。 驿丞看不出印绶的真假,只觉此印绶精美异常,难以轻易仿造,再加之白贵谈吐,内心半信半疑。 “还请侍郎稍候,我入王宫禀告此事。” 驿丞道。 接下来,他命驿站的侍者给白贵和杨婵二人准备膳食,然后他骑马入宫去禀告了此事。 没过多久,比丘国国王派遣的宦官请白贵、杨婵二人入宫。 王宫内的黄门官奏报。 上殿入朝。 “给大唐的白侍郎看座。”比丘国国王年迈,看起来有花甲之年,须发皆白,见白贵进来,吩咐宦官道。 在比丘国国王身侧,还有一丽色妃嫔伴驾。谷廴 左侧为首的下座,则是白鹿怪。 “谢国王。” 白贵和杨婵入座。 “白道友,这里可不是车迟国,不知你来我比丘国……有何贵干?”白鹿怪化身的老道似笑非笑,冷哼一声道。 两人在车迟国道观内宴饮的时候,就结下了梁子。 早就碰过了面。 “贫道听闻,白鹿先生已采得海外瀛洲仙草,现在只缺小儿心,以小儿心做药引,炼制一颗不老丹,不知……可有此事?” 白贵面色不变,浅酌一杯水酒,淡淡问道。 “是又如何?” “你不过一人曹,未得天庭旨意,焉敢有胆杀我!治我之罪!” 白鹿怪轻笑一声,不以为意。 能担任人曹官的人,不用多说,定是正道,必不会对他的所作所为满意。不过他也不怕此事。 人曹官有若监查人间的锦衣卫,虽然让众妖忌惮万分。 但若没有天庭旨意,人曹官看他再不顺眼,除非自身实力着实厉害,否则无旨焉能杀他。 而他,真实身份是寿星的坐骑。 天庭根本不会降下旨意,将他打杀。 “白鹿先生说笑了。” “贫道现在已经被天庭免去了人曹官之位。” 白贵叹息一声。 白鹿怪闻言,眼睛顿时大亮,他眼底闪过一道寒光,“王上,臣与此人乃是旧识。此人虽是唐土侍郎,但早就已被唐皇罢免,今日来我比丘国,不过是招摇撞骗,依臣之意,将其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他忌惮白贵,也只是忌惮白贵的身份罢了。 至于白贵的修为,他虽有猜测,但谅白贵也高不过车迟三妖。 不过……他也非愚蠢之辈,发难之时,并不自己动手,而是借比丘国国王之手,去杀白贵。 当然,仅凭凡人国度的实力,想必还无法拿下白贵。 “他是唐土的侍郎……” 比丘国国王尽管老眼昏花,但也忌惮东土大唐,不欲多管闲事,这明显只是白鹿国丈和白贵之间的私人恩怨。 “大王……” “爹爹所言,俱是为实。” “再者即便他是真的侍郎又能如何,大唐距离我们比丘,可远的多,他又非出使而来,只是云游到此,杀了他,唐皇不会知道。” 娇俏妃嫔撒娇,嗔道。 “好好好。” “就根据爱妃所言,杀了这侍郎。” 比丘国国王甚是宠爱这白鹿怪进献的妃嫔,听到娇俏妃嫔的娇嗔,一身骨头都酥了,另外他也细想了一下,妃嫔所言,并非没有理由。 杀了白贵二人,千里迢迢,大唐焉能得知?! 比丘国国王下令,一队甲士上殿。 甲士围住白贵。 “白鹿先生,你果真要杀我?” 白贵喝问道。 事到临头,白鹿怪虽不想沾了因果,但被白贵这一逼,也不甘示弱,尽管他尚且犹豫到底杀不杀白贵,杀了白贵,说不定会得罪车迟三妖,但气势不能落于人后,他反唇相讥道:“杀了你,又待如何?” 白贵等的就是这一句话! 他冷声道:“尊天庭司危府旨令,比丘白鹿怪触犯天律,杀戮婴孩,罪证确凿……,白鹿怪欲袭杀天庭命官,此乃大不赦之罪,按照天律,当判处极刑!” 话音落下,他取出紫珍灵镜。 直接默念咒法,催动法力。 紫珍灵镜在他的催动下,镜光大放,直接定住了白鹿怪的身形。破妄定身,就是紫珍灵镜的第一个妙用。 另一旁的杨婵,也恢复本相,不再易容。 她手中的一盏碧玉莲灯亦是光芒大放,再和紫珍灵镜配合下,直接一道灵光将白鹿怪打出原形。 两件仙宝的威力下。 白鹿怪毫无反手之力。 “斩!” 白贵取出司危府下发的戮仙刀,直接斩向白鹿怪的脖颈。 而此刻,生死危机之下,白鹿怪终于拼得一丝喘息之机,他大喊道:“白道友,勿要杀我,我乃……” 然而他话音未落,戮仙刀就已落下。 一颗鹿头滚落在地。 血溅朝堂。 “亦留你不得!” 白贵冷芒一闪,斩草需除根,他冷哼一声,戮仙刀定住了欲要逃走的俏丽妃嫔,这妃嫔在戮仙刀的压力下,复归本相,是一只白面狐狸。 刀落,狐妖亦亡。 “三娘子,替我护法,我以此鹿妖的心脏为丹,炼化心窍。” 白贵对杨婵说道。 杀白鹿怪,不仅是了结白鹿怪蛊惑车迟三妖的私怨,也是为了他自身的修为。白鹿怪的心脏,对他有大用。 杨婵以宝莲灯灯光笼罩四周,定住了王宫众人行动。 白贵见状,跌伽而坐,施法取出白鹿怪的心脏,以法术将此心脏炼化为一颗灵丹,然后吞服入了口中。 时间缓缓流逝。 心窍开辟,不同以往穴窍。 “七巧玲珑心。” 白贵睁眼,看到阳神中一颗心脏生成,讶然道。 他没想到,以白鹿怪的心脏炼丹,竟然有此神效,将他的心窍直接炼化为了传说中的七巧玲珑心。 “也是,这白鹿怪以婴孩心脏为药引,再加之鹿种生灵本就有活血之效,鹿血、鹿心是凡人中的奇宝……” “更遑论这是寿星座下的仙鹿。” 白贵内忖道。 “恭喜白大哥修为大进。” 杨婵见白贵气息已定,且睁开双眸,上前祝贺道。 白贵笑了笑,又施展大法力,将仙鹿的心血凝成数颗丹药,递给了杨婵,“这只仙鹿一身皆是宝,心脏我已服用,其他物件,对我无用,就送予三娘子你了。” 之所以能以雷霆之势杀掉白鹿怪,和杨婵的相帮不无关系。 杨婵纵然修为不如他,但宝莲灯的威力,足以弥补这个缺陷。 见识到宝莲灯的神效,白贵才了然,难怪杨戬放心让杨婵跟着他一同出来。仅凭此灯,他就轻易间奈何不了杨婵。 “谢白大哥。” 杨婵稍犹豫了一会,收下了丹药。 她倒不是眼馋这些丹药,而是她知道,要是好处全让白贵一人拿走,在杨戬那边,会让白贵难做许多。 然而就在这时,宝莲灯灯光一颤。 一个须发皆白,额部长而隆起,拄着葫芦拐杖的老翁从云顶而下,他脸色铁青,见到一地鹿血和滚落在地的鹿头,怒道:“何人杀我坐骑?” 497、鹰愁涧,对战猴子(求月票) “尊下来者何人?” 白贵见到寿星前来,气定神闲,面不改色,上前随意拱了拱手,说道:“不知阁下所言的坐骑为何物?这只鹿怪,还是这只狐精?” 寿星在天庭中,算是极为有辨识度的。 但白贵故作不知。 “鹿怪。” 寿星眯眼,语气冷淡。 “本神乃是天庭寿星,阁下以司危府旨令斩杀我旳坐骑,想来就是天庭新命的白巡检,我这鹿儿虽有错,私逃下界,但若打杀,白巡检应事先告诉本神。偷偷打杀,我看白巡检意不在我鹿儿之罪,而是在乎其身。” 他和白鹿怪有主仆仙契,白贵掏出白鹿心脏炼化为丹的景象,亦在他的脑海之中。 “物尽其利,此乃天理。” “司危府掌御天律,本官为三界按察都巡检,此鹿怪先犯天律,本官杀之,后以其心脏炼丹,难道有罪乎?” 论到口舌,白贵丝毫不惧寿星。 况且此次他是代表天庭执法,寿星再会狡辩,不得其理,也是理亏,想要说,根本说不过他。 这件事,寿星唯一翻盘的机会在于,认定白贵是以公谋私,打杀他的坐骑。但想要取证这点,难上加难,白贵和杨戬已经做好了部署准备。 “牙尖嘴利。” 寿星咬牙,恨声想道。 但愤怒过后,他又看了一眼殿内的杨婵。明白这件事应该也有杨戬的谋划,他自知理亏,深深吸了一口气,不言不语。 若是白鹿怪仅杀戮婴孩的话,他还有强辩的理由,谁家坐骑不是孽畜,杀戮一二婴孩又算什么。 但他却搜检过了白鹿怪的记忆……。 意图杀死执掌天律的司法天神,不论是人间,还是天庭,这都是一项大罪。 “此子心毒如此啊。” “揣摩出了我这鹿儿的性格,再以言辞设陷阱……” 寿星皱眉,暗道。 白鹿怪犯下的错,杀戮婴孩,这从天律法理上来看,惩治罪有应得。 而白鹿怪欲要杀害司法天神,从情理上来看,白贵也断没有放过白鹿怪的理由……。 是,白贵是故意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引君入瓮。 但谁让白鹿怪地位卑贱,没有眼力,冲撞了上神。 “原来如此。” “是我这鹿儿冲撞了白巡检你。此鹿罪有应得,法理难容,白巡检你杀的好!” 寿星转而露出笑容,赞道。 “此鹿下了凡界,竟然做出这么多伤天害理之事。我若是得知,必然也饶不了此鹿,现在白巡检杀了此鹿,是在挽回老朽声誉。” “多谢白巡检你了。” 他笑呵呵道。 白鹿已死,他发难,也难以对白贵产生什么伤害。刚才几番问话,他已得知,白贵和杨戬应有万全的准备。 与其难以下台,还不如就此假意和好。 相反,还能证明他的清白。 “哪里,哪里……” “想来也是这只白鹿怪久被星君所训,所以下界之后,才会遭至此祸。本官还要感谢星君你呢,若不是星君,本官焉能有为天庭立功的机会。” 白贵也拱手一笑。 杨婵看傻了。 她还以为二人准备大打出手,所以暗中催动宝莲灯,准备及时助白贵一臂之力。但没想到,两人转而和好,言笑晏晏,像是一对忘年交。 相谈数语,暗地言辞交锋。 “白巡检,有缘再见。” 寿星甩袖,脚底祥云托举他直入青冥。 等寿星离开后不久,杨戬亦显露出了身形,他一直隐匿在一边,一旦事况有变,他就及时而出。 “白巡检……” 杨戬神色复杂。 他和杨婵的想法差不多,以为二人会动手。但万万没想到,竟然以此为结局。 “真君不必见怪,下官常在人间任官,人间之事,虽不如天庭,但官场往来之道,下官却极为熟络。此事下官和司危府已做好了准备,寿星知事不可为,所以急需台阶而下……” 白贵顺口解释。 杨戬听后,了然点头。 他倒不是不明白此等情境,只不过他纵然会在事前有谋划,但与人交往之时,却断不会做到如同白贵这般八面玲珑。 “比丘国白鹿怪已除,九九八十一难缺了一难……” “寿星机缘已失,故此不作争夺。此机缘现今轮到你二人之手,你二人设下劫难之后,再离开比丘国。” “这机缘,我会与斗部商量予你二人。” 杨戬离开之前,叮嘱道。 九九八十一难,白鹿怪就是寿星暗地设下的一难。但寿星这一难已被白贵和杨婵以天律所破,相当于落到寿星手里的机缘已失。 机缘落到了白贵和杨婵二人手中。 寿星虽可再强求,但付出的代价,可不仅是一只白鹿怪了。 以前,是妙手落子。 但非要再强求,即使能夺得这机缘,但祸患亦会随之而来。 寿星的这一机缘,是天庭斗部所予。 故此,白贵和杨婵若真想将这机缘名正言顺的占为己有,还需杨戬这司法部主官前往斗部和中天北极紫薇大帝去打个招呼。 斗部,由中天北极紫薇大帝所管辖。 天庭并非铁板一块。 …… 比丘国。 王宫,正殿内。 比丘国国王见国丈化作一白鹿,被这上国白侍郎所斩杀,随之的爱妃亦被白贵斩杀,尸首化作白毛狐狸。 他早就被吓得六神无主。 白贵和杨婵二人,又在殿门口,所以他只能龟缩在王座上,不敢有丝毫动弹。 “天……天使……” “寡人受妖邪蛊惑,所以命宫中卫士对天使出手。虽是妖邪之错,但寡人亦轻信了奸邪,也有大罪……” “寡人即刻就命国人放了这些婴孩。” 等白贵重新入殿,他结结巴巴道。 天使,上国使者。 亦可做天庭的使者。 这是比丘国国王认为对白贵最合适的称呼。 “哦?” 白贵冷笑一声,“下旨令的人,是比丘国王你吧。现在看白鹿怪和狐狸精已死,就想将这个罪过推脱给他们二人。” “若我仅是一凡人,恐怕此刻早就尸首异处了。” “小国之王,敢杀上国之臣,论罪当诛!” 他淡淡说道。 话音一落,他掏出天庭巡检印绶,朝着比丘国国王一照。 法不加贵人。 这是天律,亦是世界之规则。 无它,贵人身上有人望。人望汇聚,即为人道气运,为大气运所忠厚之辈。轻易杀之,就会有灾劫降临。 但这不代表不能杀! 以凡人武技可杀之,以计借他人之手可杀之。 然而如今白贵无须这么麻烦,他是天庭司危府的官员,在天律之下,仅比丘国国王这点人望,不值一提。小国寡民的君主,能有多少人望。再加之,比丘国国王早就倒行逆施,人心向背,杀之,祸患不大。 可还未等白贵开口,受此一吓,年迈的比丘国国王直接被吓死当场。 除恶需勿尽! 白鹿怪和人族非同族,杀害人族婴孩,不足为怒。但比丘国国王可是一国之君,助纣为虐,实在妄为人君。 事已终了,二人来到比丘国的城门处的护城河。 至于比丘国的国事,则无须白贵和杨婵操心,自有比丘国太子处置。比丘国国王因痴迷长生不老,又宠信爱妾,对太子百般不耐,将其派遣到了国都之外,但比丘国王也长了一个心眼,将国内一部分兵马交在太子手中。 故此,比丘国国王虽死,但还出不了大乱子。 “我曾监斩泾河龙王,身上尚有泾河龙王的龙怨。” “投入比丘国外的宸北河水之中,可当做一难……” 他说话间,从袖中取出泾河龙王被斩掉的龙首,然后投入了护城河之中。护城河引的是宸北河水。 …… 白贵送杨婵回到西岳。 杨婵虽心底万般不舍,却也没有再留在白贵身边的理由。只能答应下来。 离开了杨婵。 白贵施展冷龙法,借助天下水脉,找到了前往西梁女国的使团。 他从水中显露身行。 看到前边的悬崖峭壁,重岩叠嶂。 “蛇盘山鹰愁涧……” “想不到使团竟和陈玄奘一同会和,来到了此处。也是,前往西牛贺洲千里迢迢,使团和唐僧结伴才是应有之理。” 白贵摇头。 他掏出紫珍灵镜,探查附近。 很快,他便在一处山垣上找到了使团和唐僧的踪迹。 “白侍郎……” “白侍郎。” 一行人见到白贵,连忙施礼道。 “你这妖物,究竟是何来头,胆敢迷惑我家师父和这些唐臣……”腰胯间围着虎皮裙的一个尖嘴缩腮的猴子持棒,对白贵冷喝一声。 既然是大唐的官员,那就是凡人,怎么可能瞒过他的动静。 “悟空,不得无礼。” “这是陛下的亲信大臣白侍郎,位居兵部侍郎,前些日子夜里中秋,白侍郎可是赴了月宫饮宴。有此本事实乃寻常。” 唐僧训斥一声道。 孙悟空兀自不信,他这时心底并未真的当唐僧是他的师父,遂火眼金睛朝白贵一观,欲要看出白贵的真身来。 可这时,白贵不闪不避,手持宝镜,反而朝他一照。 镜光烨然,璀璨若金乌。 “瞎了眼,瞎了眼,要瞎了眼……” 孙悟空落了旧疾,火眼金睛只是名头响亮,此时去看白贵,反倒看到了紫珍宝镜的镜光,导致旧疾复发,眼睛吃痛。 他往后一跃,神色忌惮。 他见白贵在他跃身的时候收了宝镜,戾性大发,就要抡起金箍棒,朝白贵所在的方位打去。 但这时,唐僧念动紧箍咒。 孙悟空瞬间头痛欲裂,痛的翻跟头,竖蜻蜓,耳红面赤,眼胀身麻,扔下金箍棒,跪地求饶道,“师父,师父,别念了,徒儿知错了。” “你若再敢无礼,贫僧定不饶你。” 唐僧停止念咒,训斥道。 “玄奘法师。” 白贵上前见礼。 “白侍郎。” 唐僧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重新见礼。 “陛下命我出使西梁女国,我因事耽搁,这一路上,多亏了有玄奘法师照顾,不然使团中人,恐怕折损一二,在所难免。” 白贵致谢道。 蛇盘山鹰愁涧这里,已经算是快出了大唐边境。一出大唐边境,妖魔鬼怪就难免多上不少。现今使团一众人马没有折损,与唐僧、孙悟空的关系分不开。但孙悟空可不是有意保护使团,所以道谢,只谢唐僧一人。 “白侍郎客气了。” 唐僧亦暗暗吃惊。 他以为自己收的这个徒儿神通广大,可没曾想,这个徒儿在刚见到白贵的时候,就吃了一亏。他判定,即使他没有念动紧箍咒,孙悟空也不太可能能奈何得了白贵。 说话间,由李世民所赠唐僧的白马走到鹰愁涧旁边吃草。 就在这时,一头白龙从深涧中跃出,一口吞了白马。 “白马被神龙吃了……” “好大的一只白龙……” 众人惊诧。 “好大的胆子,一介罪龙,竟敢在本神面前放肆。”没等孙悟空出手,白贵冷哼一声,放出手中黄玉扳指所化的冷龙。 冷龙化作五爪神龙,亦朝鹰愁涧扑去。 不时,二龙就在深涧下面打斗了起来。 “玄奘法师不必惊怕。” “这只孽龙罪犯天条,在天庭纵火烧了殿内明珠,故此被罚到了鹰愁涧看押。我曾经监斩过泾河龙王,那罪龙就是这白龙的姑丈,想来是这条白龙见我前来,心存报复,误吞了玄奘法师的白马。” 白贵摆了摆手,解释道。 白龙马的实力于他不值一提,甚至还不如泾河龙王的修为深厚。想要尽快扣押住白龙马,对他来说不是难事。 而他之所以以冷龙法对敌,一是介入此难,获得一定的功德。冷龙法能够解释缘由。二则是借此展露自己的冷龙法,让孙悟空看入了眼去……,落下一子。 历两劫,一是比丘国,二则是这鹰愁涧了。 车迟国与他因果牵扯太深……,三妖又是他的师父师伯,不好介入。 “原来是此故。” 众人恍然。 但私底下,却对白贵的手段产生了惊疑。 不久后,见二龙仍然打斗不休,白贵持镜,往下一照,不久后,一条白龙被金龙擒拿上了岸,伤痕累累。 “本官乃天曹司危府三界按察都巡检。” “西海三太子,你罪犯天律,今又结仇于我,可知罪否?” 白贵冷喝一声,问道。 498、再去女儿国,金仙不朽(求月票) 白龙化作一戴冠年轻男子,端庄贵气,眉清目秀,白衣白靴。 他半跪在地,听到白贵此言,惊疑不定。 泾河龙王是他姑丈不假。 他虽说被看押在了鹰愁涧,但往来消息却也不曾断绝,也听说过他这个姑丈因犯了事被天庭斩首,上了剐龙台……。 但……,白贵杀的是他姑丈,又不是他姑姑。 姑丈可以有无数个,姑姑只有一人。 死一个泾河龙王算什么。 若说与白贵有隙,倒也不假,可他吞吃这白马,一是因腹中饥饿,寻常游荡到他涧旁的野兽,也会被他一并吞了。二则是他受了观音旳点化,在鹰愁涧等候唐僧,此刻见到了唐僧这取经人,也想显露自己的身手,如此谋求在唐僧身边的地位……。 却不料,撞见了白贵。 白贵说的这一通理由,却也在理。 “小龙知罪。” 形势比人强,白龙马被扣押这么多年,早就没有胸中戾气。他思虑了一下得失,服软道。 白贵正欲再说,但却感知到了南边而来的一道佛光。 他立旁,等待稍许。 “白巡检,这小龙无意冲撞了你。还请白巡检不要和这小龙置气。”观音坐着莲台,手持玉净瓶,显露了真身。 “天律威严,非是贫道私心。” 白贵收回冷龙,随口道。 “菩萨,菩萨,这个叫白巡检的究竟是个什么来头。你们一会叫他侍郎,一会叫他巡检,俺老孙脑子都乱了。” 孙悟空跑到观音菩萨身侧,连忙问道。 他对此事好奇的紧。 五百年前,他大闹天空,在天庭中当官,可没听过白贵这号人物。 “他是人间唐土的兵部侍郎,所以你师父叫他白侍郎。至于白巡检,则是因为他在天曹司危府那里听差,是三界按察都巡检,监查三界生灵。” “另外,他是逍遥之仙,是太上门徒,前些年间刚证得了天仙道果……” “论起关系,却也与我有旧。” 观音菩萨慢声解释道。 “太上门徒,是老君的徒儿吗?” “还有司危府……,俺记得,那是杨戬当差的地方……” 孙悟空挠了挠脑袋,不甚明了。 白贵起先听到观音所说前面数语,不以为然,这确实是他这个世界的身份,然而听到后面一句话,他却明白,观音知道他在此界之外的身份。 有旧,指的是白素贞那档子事。 倒也不难猜,他在仙剑世界的时候,在南诏女娲庙,就见过女娲娘娘。后面出了仙剑世界,女娲娘娘仍能认识他。 到了金仙,不朽之金仙,就可在万界留下道影。 观音菩萨,可是佛教的四大菩萨之一,修为定然在金仙以上。 而杨戬不识他,则是因为杨戬虽则战力比他高一些,但修为却还是天仙,未曾到达金仙,和孙悟空类似,前者是道门护法,后者是佛门护法。 证就金仙,就有实力能超脱时间线,走出这一界,融合诸界他我之躯,证就唯一之仙。 白贵之所以能到这一界,全然凭借昆仑镜妙用。 而其他仙神,若有能力,亦可借助一些秘宝前往他界游历,提升自身道行,增进阅历。 西游世界,只是诸天万界之一罢了。 观音菩萨能认识他,也早就在他的意料之内。 譬如唐僧,陈玄奘,在仙剑世界中亦有,但只是一个普通僧人罢了。徒儿是辩机和尚,和高阳公主勾勾搭搭。若是西游世界的唐僧能证就金仙,或者金仙更高境界,就可融合他我,诸界唯一。 “不错,贫道确实在二郎真君手下听用。” 白贵见状,一笑道。 他之所以口称‘贫道’,因为此时,他更多仰仗的是太上门徒这个身份。这个身份,才是他足以行走万界的资本。 到了天仙这一境界,在哪家道统,都不是泛泛之辈了。 提起杨戬,孙悟空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 “这白龙是西海龙王的三太子,是我禅教安排在这里,专门护送取经人的护法,今日他既然食了取经人的白马,那么也好办。” 观音菩萨沉吟一声,看向白龙马,言道:“你可愿化作白马,一路驮取经人前往灵山,取得真经?” 说完之后,观音又对白贵道:“白巡检,此安排如何?” 若白贵未曾出现,她直接安排就是。 但白贵和白龙马牵扯到了因果之事,安排白龙马,却也不好不询问白贵的意见。 白贵答应,就意味着不和白龙马见识,因果即消。 扣押白龙马在鹰愁涧,亦有天庭旨意。 “小龙请白巡检宽恕罪责。” 白龙马有眼力劲,上前对白贵揖礼,态度诚恳。 “也好,此事但听菩萨安排。” 白贵点头,秘语数句,消了白龙马在司危府的案宗,暂还了白龙马一个清白之躯。 “谢白巡检。” 白龙马察觉到天庭对他的压制已解,大喜道。 他立马化作一匹矫健龙马,走到唐僧身侧,未曾有半点龙族的骄矜之心。 “此事即了,贫僧告退。” 观音菩萨点头,消失在了蛇盘山,不见身影。 “取经乃是佛家之事,到此地使团亦该与玄奘法师分离……” 白贵看向使团众人,说道。 同时他亦对唐僧道别。 一路上,西天取经,他历了两劫,已是足了。 再多,未免不美。 “是,侍郎。” 使团众人点头。 语毕,白贵使出冷龙法,化作一艨艟,席卷使团众人入了船舱。 艨艟破浪,转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鹰愁涧旁,只留下了空荡荡的唐僧一行人,顿觉萧索了许多。 “白侍郎施展的是何种神通,竟能带了这么多人离去。” 唐僧略微惊叹道。 孙悟空眼拙,不懂此法,只道:“应是水遁法子。若是师父你同意,徒儿施展筋斗云,翻一个跟头就是十万八千里,可比他要快得多。” 他想早点结束取经,回去看他的猴子猴孙。 “胡闹。” “如此儿戏,怎可求得真经。” 唐僧摇头,拒绝了孙悟空这个提议。 孙悟空讪讪一笑,却也将白贵的冷龙法刻在了脑子里。 …… 使团众人皆是肉体凡胎,白贵携带使团一干人等,前进的速度慢了许多,直到一日后,这才抵达了西梁女国。 仙神服气,体质轻盈。 而凡胎俗子,皆是浊气,一般道行浅薄的修士,带一两个人都会觉得耗费法力糜多。也幸亏白贵是天仙,才能带得了这么多人。 “你们先入迎阳驿,我去一趟解阳山。” 白贵对使团众人道。 西梁女国境内,明面做主的是西梁女王,但暗地里的码头他得拜一拜。 使团众人不知解阳山是何地方,但他们见识到了白贵的神通法术,又知道白贵在天庭当官,官职不低,哪会多嘴,纷纷答应。 少倾。 解阳山,破儿洞。 “白道友,一别匆匆,想不到今日又和你见面了。”如意真仙见白贵前来拜访,脸上挂了一副笑容,吩咐观内道童摆酒设宴。 “如意道友折煞贫道了。” 白贵打了个稽首礼,亦满脸笑容。 二人入观内寒暄。 但正说话间,一个绝色少妇走了进来。 这美妇如花解语、似玉生香,一袭翠袖粉色湘裙,蛾眉螓首,盘卷一头的乌黑长发,插着步摇,行止时,簪子垂下的银铃佩鸣。 她玉步款款,体态修长,玉笋纤纤,金莲窄若新月。 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 “妾身玉面见过叔叔,见过白道友。”玉面公主上前施礼,但提到白贵的时候,银牙暗咬,粉颊略见薄怒。 上次,她被红孩儿打伤,逃跑之时,碰见了白贵。乞求白贵救她,但白贵并没施之以援手。不过两人仇隙倒也不大,只是玉面公主见到白贵的时候,仍旧稍有不忿。 “贫道见过玉面道友。” 白贵亦见礼。 距离他上一次离开西梁女国,也不过半年时间。玉面公主受了伤,仍在解阳山养伤,很正常。他来时,就大概有所猜测。 “白道友,妾身听闻你在比丘国斩妖除魔,杀了一只狐妖。” 玉面公主落座,问道。 比丘国距离西梁女国不远,都在西牛贺洲。而万岁山是西牛贺洲中势力最大的狐族,那只由白鹿怪进献给比丘国国王的白毛狐狸,正是她万岁山的一只狐妖,曾是她的婢女。 “不错。” “此狐妖唆使比丘国国王杀我,饶她不得。” 白贵镇定自若,言道。 他杀妖的过程,除了寿星、杨戬等人,几乎无人看见。但事后,他和杨婵在比丘国令比丘太子放了比丘国的婴孩,于是有比丘国人给他和杨婵建立了生祠。这件事也随之流传到了比丘国民间。 不过,他也并未想过遮掩此事。 寿星他都得罪了,还怕区区一个玉面公主不成。 “你……” 玉面公主气急,俏脸生寒,葱葱玉指指着白贵,但半响一句话也不敢说,过了半响才声音一低,开口道:“日后我狐族若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白道友,还请白道友宽恩些许。” “法无私情。” 白贵摇头。 求人,哪有这般求人的。 若是他和玉面公主交情好,不明面答应,暗地点头就是了。但此刻他和玉面公主虽说非是势同水火,却也并非益友,哪会因此破坏自己司法天神的形象。 “听说白道友……,最近在天庭升官了?” 如意真仙连忙打个圆场,转移话题道。 比丘国发生这一档子事,影响了周围的群妖。像车迟三妖就曾和白鹿怪有过交情。牵一发而动全身。其余的大妖纷纷动用了自己的关系,来查明白贵如今的身份……。 平天大圣牛魔王算是老资历的大妖,人面广,很快就得知了白贵担任天庭司危府高官的消息,这消息亦传到了他弟弟如意真仙这里了。 “不错。我乃太上门徒,道行天仙,功德圆满之后,就升了官。” 白贵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这件事。 他也暗地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先有太上门徒这个前置原因,后面两个成就达成,所以才有了这个官职。 太上门徒,就如同科举进士一样,清贵! 旁人行走江湖都要扯大旗,他是真的太上门徒,这一点自从他证就天仙,有了自保之力后,不必太多隐瞒。 同理,提出这一点,亦是降低车迟三妖对他的影响。 车迟三妖尽管礼拜三清,可断然称不上一句太上门徒。只是侥幸得了几招真法的大妖而已。若真是太上门徒,今后结局断然不会如此之惨。 “太上门徒……” “看来他是历劫的仙神下凡,不然仅凭车迟国的三人还无法教出如此弟子。不过车迟国的三位道兄,亦是福缘不浅,侥幸收了白道友为徒,今后西牛贺洲这地界上,一般人也不敢小瞧了他们三人……” 如意真仙心思百转,内忖道。 他此时的想法和当初洞庭龙女看到白贵证就天仙的想法类同。 认为白贵是历劫仙神下凡。 不然仅凭这区区数年功夫,想要证就天仙,根本不可能。就算是孙悟空拜入菩提祖师门下学艺,也经过了二十年。而孙悟空,更是天生仙种。 玉面公主闻言,美眸流转,瞧了一眼白贵,不知在想什么。 “白道友真是福缘深厚。” “像我等异类,虽在初时修炼比人族修炼容易,但到了后期,功行渐慢,难有精进。好的话,如贫道,礼拜三清,做一些功德事,以期仙人点额,赐我福禄。坏的话,自暴自弃,做祸国绝民的大妖,以人炼丹……” 如意真仙叹息一声,谈道。 从初始的炼气化神到天仙境界,这一路上,异类修行比人族容易一些。可到了地仙、天仙,甚至更高境界时,就难了。没有功德,根本精进不了。 所以一些异类到了这一境界之后,入道门,朝拜三清,然后经常做功德,希望天庭有仙神下凡,赐给他们一个位列仙班的机会。天庭的俸禄尽管是死工资,可这死工资,是无数人求也求不到的东西。 但往往更多异类,想的是杀人等诏安,或者走以杀戮凡类而精进修为的路子……。 499、玉面公主的请求,望夫石(求月票) 和如意真仙相谈数语后。 两人打算坐而论道。 论道之时,两人也没避着玉面公主。但二人皆是道行天仙,即使如意真仙成的是伪天仙,功德不够,但二人所谈之道玄而又玄,玉面公主只听懂了一部分,就觉头脑发胀。 于是,半途中,玉面公主暂退。 一直论道了一天一夜。 两人都觉对修为大有助益。 “贫道在西梁女国还有些许事宜,下次再来打扰如意道兄。”白贵对如意真仙的称呼更加亲近了一下,起身道。 相比较平天大圣,如意真仙静诵黄庭,是个真修。 如意真仙相送。 二人出了解阳山,直送到了二十里开外,如意真仙这才回返。 比上次热情了许多。 等如意真仙走后,白贵旳脸色转冷,看向前往一处山垣,“玉面公主,你可以出来了,你在此处等候贫道,不知所为何事。” “白道友勿急。” 山垣处,本来空无一人,但随着白贵这句话落下,绝美少妇便显露出了真迹,她柳腰轻摇,玉步款款,摇曳生姿,柔声道:“妾身父王半年前坐化,以致妾身遭到铁扇小儿戏弄……,我积雷山乃西牛贺洲鼎鼎有名的势力,所积财宝无数,现今愿献天君,只求天君庇佑我积雷山九尾狐族。” 天君,天庭仙君。 玉面公主此言,是对白贵服软了。 白贵皱眉,轻咦一声,“玉面公主,贫道听闻,你这积雷山不是由平天大圣庇佑,怎么又寻到了贫道身上,贫道修为,可不一定抵得过平天大圣。况且普通财物,并不入贫道眼中。” 实际上,玉面公主请他庇佑,他也能猜出原因。 不外乎平天大圣牛魔王惧内,真个事到临头了,弃了玉面公主,转投到了翠云山芭蕉洞中,让玉面公主伤了心。另外,还有一点。牛魔王听着好大的势力,但也只是在地仙界逞强,只是山头的妖王罢了。 而他是官面上的巡检,专门负责地仙界诸事的官员。 一个是黑道大佬,一个是白道大佬。 两个都巴结上,才算安稳。 玉面公主听到此言,内心稍安,白贵听着言辞坚决,但细品之下,这事还是有待商酌。 一个字,得加钱! 一般的俗物,入不了天庭仙神的眼。 “三皇五帝之时,我积雷山狐族原先在南瞻生存,后人道大兴,涂山狐族一支迁徙到了积雷山摩云洞。” “我积雷山藏有当年一颗望夫石,乃是当年大禹之妻女娇驻足之石。白道友乃是人族,应知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的故事,女娇是我狐族仙长,人道感其德,故女娇驻足之石亦有莫大造化。” “此望夫石,妾身愿许给天君。” “此外,积雷山之中,所藏仙宝亦不在少数。白道友以为,平天大圣缘何能广交天下,靠的,就是我狐族的积累……” 玉面公主缓缓说道。 “望夫石?” 白贵没想到,积雷山还藏有这种东西。 不过他稍想一下,也就释然。大佬手上的东西,哪怕是寻常物件,但落到大佬手上,这物件也就不寻常了。 女娇是大禹之妻。大禹乃是上古圣君,治水有大德。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女娇作为大禹之妻,获得好处亦不会少。更何况三过家门而不入,这驻足之石,哪怕再是凡胎,亦会得到天地所钟,变为神物。 “望夫石有何用处?” “你当知道,贫道乃是道德天仙,非是见识浅薄的妖仙,不会觊觎你家宝物,同样,若好处不多,贫道亦不会理睬此事……” 白贵没有多和玉面公主绕弯子,直接问道。 打机锋,一般用在同道和上位者。 玉面公主还不够格。 “此石……” 玉面公主稍有犹豫,但想到白贵所说,平添了些许信心,咬紧银牙,开口道:“此石又名三生石,因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女娇三次垂泪心哀,几近于死,所以此石可救人三次。” “当然,以白道友修为,这三生石是救不了的,顶多是给白道友当做仙材,用以修炼之用。” 白贵是道德天仙,天庭官员。 哪怕对她不太待见,但玉面公主心知,相比较西牛贺洲众妖,甚至平天大圣,白贵更值得信任。 天庭官员背信弃义的话,付出的代价更大。 白贵听后,面露失望。 他乍一听三生石,还以为是件极为厉害的仙物。却没想到,这三生石只能救治仙神之下的凡人三次。 这种东西,有若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不过想想也知,若真的能救仙神三次,这宝物就不是积雷山狐族能守得住的。哪怕牛魔王也不行。 “白道友切勿着急,此石只不过一件宝物而已。我积雷山洞内,珍宝无数,白道友可随妾身前往积雷山,摩云洞的宝库宝物,任由白道友挑选,白道友若觉得不合适,再走也不迟……” 玉面公主叫住白贵,说道。 她没说白贵挑选宝物的数量。 挑选越多,因果越大。 她巴不得白贵挑选的越多越好。 白贵心动,转过头,说道:“贫道在天庭司危府担任巡检,为的就是三界众人安宁,若积雷山守着本分,贫道焉有不庇护之理。公主,何必如此复言庇护二字……” “不过贫道想来无事,不如去积雷山做客,此事……亦是巡查三界。” 先前他和玉面公主只是交谈,所以无须虚伪。但此刻,却要入积雷山摩云洞,总得找一个好听点的理由。 在天庭当官,为的难道还是三界众生? 笑话! 为的是自家道行! 当官,要立牌坊,也要做婊子事。 而这,在天庭众神中,他不是头一个这么干的,也不是最后一个。只不过众神有轻有重罢了。 若积雷山真有他值得看重的宝物,他不介意庇护积雷山狐族。 以公务而谋私利,这本就是天庭仙神的惯例。 当厨子的,永远饿不着。 玉面公主暗中轻啐一口,不过她见到这一刻的白贵,内心更喜,越是重脸皮的仙神,也越是对积雷山狐族有好处。 若真的脸厚心黑,她反倒要担心引狼入室了。 ------题外话------ 今天有点卡文,写的少了些。 明天补多些,争取一万字。 500、玉面公主和铁扇公主的对决(求月票) “只是……” 玉面公主引路,前往积雷山,但走了一两里路程后,却迟疑顿步,“平天大圣的妻室铁扇公主追杀于我,若我出了解阳山,恐怕会遭遇不测,以妾身修为,实难抵挡铁扇公主。” “上次白道友说和铁扇公主有旧,故此不愿助我。” “妾身怕……” 她这是暗搓搓的指出白贵是在左右逢源。 当然,她倒不怕白贵把她卖了。白贵这等天庭仙神,想来铁扇公主这悍妇能与之有多少交情,顶多是旧识罢了。 “今时不同往日……” 白贵摇头。 上一次,他在解阳山撞见玉面公主旳时候,他只是天庭人曹官。并且修为刚刚抵达天仙境界。虽不怕铁扇公主,但也不欲与铁扇公主交恶。 而此时,他升官了。 修为亦得到了精进,至少面对孙悟空,不至于几招落败,甚至甫一见面,还占据了上风,让孙悟空吃了个小亏。 牵一发而动全身,一子落而满盘活。 因此缘故,周围人对他的态度,也出现了相应的变化。 譬如如意真仙对待他更热情了不少。 同时,他以前的处事作风,亦要因此而做出相应的改变。 如今……,是玉面公主献宝于他,而非他和玉面公主交善。献宝之后,才决定他对待玉面公主的态度。 若宝物足够好,他会考虑得失,然后涉足因果。 若宝物不够好,他抽身而走。 有地位,有修为,有靠山,还怕这怕那,成不了事。 “此时贫道尚未答应庇护公主你,但若碰到了铁扇公主,贫道会拦住她一刻钟,想必这个时间,够公主你逃走了吧。” 白贵轻笑一声,回道。 玉面公主带他去积雷山取宝,他这一路上,有庇护玉面公主的必要。但也只是防住铁扇公主而已。 “妾身明白。” 玉面公主美眸一闪,一点螓首。 这次,她才判定了,白贵和铁扇公主是有交情,但绝对没那么深厚。 …… 一人一狐,赶往积雷山摩云洞。 半日后,便到了山麓下。 “上一次红孩儿是在半道上拦住了妾身,若是在积雷山,仅凭红孩儿还无法闯我狐族洞府。” 玉面公主解释上一次她落败的缘由。 洞府,都有守山大阵,轻易不可破。她即使打不过红孩儿,但这守山大阵亦不是红孩儿能破的。 两人正待入山。 忽然天际边,飘来一座肩舆,肩舆底下是几个娇俏宫婢扛着。 仅见此肩舆,两人便知是谁来了。 “想不到铁扇公主心眼竟然如此之小,偷偷藏在积雷山外,就等着本公主过来。” 玉面公主银牙暗咬,恨声道。 她说罢,急忙念动咒法,守山大阵缺了一道口子,然后钻入阵内。 “白道友,快进洞府……” 玉面公主没有抛弃白贵,催促道。 “公主可先进去。” “贫道和铁扇道友有旧,铁扇道友已经看到贫道,贫道若是入内,就解释不清了。” 白贵摇头,静守其身,立在阵外。 他是为利益而来,而非私情,这点还是要说明的。至于铁扇公主信不信,知道此事后又如何处置,就全然不关他的事了。 他还不惧怕铁扇公主。 两人交情也没到让他不与玉面公主为善的地步。 一息。 两息。 珠帘锦屏肩舆便落在了白贵面前。 “白道友,何故和这贱人一同来到了积雷山。你若是想来积雷山,到翠云山芭蕉洞找妾身就行,何必如此。” 宫婢揭开红纱帘幕,躺在玉座上的铁扇公主轻声说道,在提及玉面公主的时候,明显有咬牙切齿的声音。 “为宝而来。” 白贵不加掩饰,将玉面公主的条件说了出来。 “原来是此故。” 铁扇公主揉了揉饰着金箔花钿的眉心,轻叹一声道:“妾身就说,以你我二人关系,怎会和这贱人交好。” 昨今不同。 白贵的身份和地位,让她都隐为忌惮。不是以前的人曹官了。以前白贵担任人曹官,她都要奉为上宾,今日的白贵,更不容得她慢待。 “不过妾身这里也有不少宝物。” “还请白道友入舆一探……” “鉴宝如何?” 铁扇公主横卧,微偏螓首,掩在宫裳下的两条匀称合宜的玉腿,露出了小半个,玉腿合缝,媚态自生。 “这个妖妇!” “究竟在干什么?” “到底她是狐狸精,还是我是狐狸精?” 玉面公主在阵内,见到这一幕,俏脸生寒。她仗着有守山大阵在,铁扇公主奈何不了她,故此并未走远。 “我这般风情……” “白道友尚且不动心,何况这婬妇!” 她摸了摸自己的秀靥,自信道。 天庭司危府的司法天神,可不是谁都能担任的。如杨戬,那可是在三界有名的“铁面无私”,哪会因此而动心。 在她看来,白贵应是一样。 “此处……” 白贵宝相庄严,面露神威,“舆内窄小,如何鉴宝,还请铁扇公主勿要复言,若是因此而折损了道友的名节,就是贫道之错了。” 铁扇公主闻言,娇笑数声。 “白道友所言甚是,此处确实不宜鉴宝。” “既然你和那贱人有过约定,那妾身也不作这个恶人,挡了白道友的财路……,白道友可入内,妾身不会追进去。” 她道。 守山大阵一开,哪怕只是片息功夫,她都能闯入内,所以这番言辞,是让白贵安心进入积雷山。 “不过……,等白道友出来之后。” “妾身还想和道友论道,探讨……探讨那俯仰盈虚之道。”说到这里,铁扇公主面颊绯红,娇艳欲滴,她又柔声道:“还望白道友不要推辞此事,妾身等着白道友。” 她浃紧双腿,榴裙遮掩春光。 “呸!” “真是一个不要脸的婬妇!” 玉面公主呸道。 可她看到铁扇公主此幕,亦想起了自己的本职工作,乃是一只狐狸精。她心神一晃,暗道:“这个贱人都在勾引白道友,白道友前程可期,比平天大圣要俊朗的多,不若……” “白道友,你考虑如何?” 铁扇公主再复问道。 她轻纱笼罩的娇躯,曲线优美,动人心魄。 ------题外话------ 嗯,还是忍不住,又码了一章。解释一下白贵的心态变化。地位变化之后,处事也不一样了。 只是……,哎,又写的低俗了。 501、道一声牛夫人(求月票) 积雷山,风景秀丽,重山复岭。 山内四季如春。 守山大阵,山谷的谷口处。 白贵持一面横径八寸、镜面背部有麒麟纹路枢纽的金镜,上照云间,下探九幽,他听闻铁扇公主旳蛊惑之言,摇头道:“铁扇公主,贫道非是那世俗的庸碌之人,称呼阁下为一声道友,乃是前面旧缘,倘若阁下相逼,那么……道友也做不得了。” 举头三尺有神明。 他自忖无杨婵在他身边,二郎神杨戬的天眼还无法监视到他这里。 先前杨戬能看到他的举止,是因杨婵在身边,故此天机显露。但只要杨婵未在他身边,有昆仑镜遮掩气机,仅凭天眼,不可能看到他的踪迹。 简单来说,将三界比作一湖水,他是一只可以化作水,融入湖水的鱼儿,再精明的渔夫也无法看到他,但只要有一只特别注意的红鲤出现,他的遮掩就无效了。倒不是不能遮掩,只是再度遮掩,任谁都知道他身上必怀重宝……。 但即使杨戬未曾看到。 白贵亦不愿受铁扇公主的掣肘。 话音一落,铁扇公主正浅露红晕的脸蛋,刹那间便生起了一层薄霜,她收拢双腿,从玉座上正身,“白道友,这是你考虑的结果?” 她本欲声音冷些,但却及时按捺住了自己的脾性。 论起关系,她也仅仅是赠给过白贵一道三昧真火的神通法,还有在翠云山芭蕉洞内招待了白贵三日。 此时,白贵露出宝镜,显然是以行动证明。 不欲“同流合污”! “铁扇,你个浪蹄子。” “白道友是何等之人,岂是你这贱妇能勾引到手的。” 玉面公主见到这一幕,笑的差点弯不起腰。 铁扇公主不管不顾,只当玉面公主的嘲骂是耳旁风,她美眸盯着白贵,深吸一口气,抚平怒火,“白道友,往日恩义,妾身尽记于心,今日来的是不巧了些,打扰了白道友的兴致,若是下次再有机会,妾身还想请道友和我一同论道谈玄。” “至于今日……” “妾身……妾身……” 铁扇公主正故作强硬之时,却忽然语气一软,咬着丹唇,从袖中掏出锦帕,拭着眼角的清泪,我见犹怜。 硬的不行,改软的?! 白贵见状皱眉,摸不清铁扇公主的想法。 论起关系,他和铁扇公主算不着多么亲近。可今日,铁扇公主见到仇敌,竟然一反常态,未先追杀玉面公主,反倒纠缠起了他。 “好毒的心机!” 白贵略微思索,凭借他这多年的阅历,一眼就看出了铁扇公主意欲使出的计谋。 铁扇公主以美人计下了这么重的本钱。 那么反观玉面公主呢? 玉面公主的父王万岁狐王已经坐化,唯一的倚靠平天大圣又惧内,两不相帮,故此玉面公主受到红孩儿、铁扇公主的威胁,已经危如累卵。 这也是为何玉面公主急需向他献宝的缘故。 无它,拉一个外援,好庇护她与积雷山的九尾狐族。 而积雷山若真有重宝,能将他诱惑住,让他成为积雷山的庇护者。那么……这就正和了铁扇公主的心意。 能吸引他这个天仙,天庭官员的重宝,为何玉面公主不献给平天大圣? 这一点,足以让玉面公主和平天大圣牛魔王起间隙。 其次,若玉面公主矢口说积雷山并无重宝,但结合今日之事,那么一个貌美狐妖傍上天庭大佬的原因也就不辩即明了。 他此时推辞了铁扇公主的好意,那么进入积雷山后,玉面公主定然会开价更高,这个“代价”定不会比铁扇公主要低……。 不管如何,铁扇公主稳赚不赔。 但……铁扇公主施展美人计诱惑白贵,平天大圣信还是不信? 铁扇公主又无须外援。 哪怕事情为真,铁扇公主也有强辩的理由。毕竟只是言语挑拨,没有亲自下场,到时候随意解释一番,亦足以为信。 “最毒妇人心啊。” “竟以我为棋子……” 白贵看明白了铁扇公主的意图后,眸光冷淡了不少,他沉声道:“牛夫人,还请自重,贫道纵然和你有论道之谊,但这不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用言语挑拨贫道的理由……” “你们之间的私怨,贫道不想多管。” “可若要算计贫道……,那贫道也不会任由尔等拿捏,天曹的牢狱之中,尚有不少空位,冒犯司法天神,轻视天律的后果,贫道想来,尔等也应该明白。” 给天庭同体系的仙神不好定罪。 但给这些地仙界的大妖定刑,就完全靠他一张嘴了。 明清两代的文字狱,他精研过不少,如何不动声色的罗织罪名,他亦了然于胸。 想要挣脱此事的因果,很简单。 一个超然的身份。 让铁扇公主和玉面公主都为之忌惮的身份!知道将他牵扯入了此事因果之后,可能得到的后果。 “牛夫人?” 铁扇公主俏脸一僵。 这一声“牛夫人”,还有白贵后面浅露的威胁之词,彻底让她清醒了不少。同时她从白贵的言辞之中,似乎也感悟到了一些东西。 “他发现了我的计策?” “也是,他是唐土的官员,心计谋算肯定不会差了,是熟读史书之辈,我这招能骗得了那个贱人,却骗不过他。” 感到弄巧成拙的铁扇公主,心底一慌。 大意失荆州! 她虽然年长白贵许多,可听白贵的这一番话,她彻底了悟。能担任天庭官员的,绝对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她使毒计,无疑是关公门前耍大刀,自不量力。 “白道友……” 铁扇公主咬着银牙,下定了决心,“白道友,此番是妾身失礼了。妾身见仇敌在前,故此……被蒙蔽了心识。” 此番是她算计在先,白贵识破。而白贵的身份又非同小可,虽不至于巴结交好,却也不必树敌。不然她即使再有天大靠山,但巡检这一职,想要找她的错漏之处,轻而易举。 再言之,白贵在天庭升官如此之快,难道白贵身后没有靠山吗?! 积雷山阵法内的玉面公主秀靥一怔,她只听白贵数言,铁扇公主数言,还未待想明白之时,情势就一改先前,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白贵面色稍缓,“牛夫人在此稍等片刻,贫道前去积雷山取宝,若宝物可入贫道之心,积雷山之事……函待两定,若不可,贫道驾云而走,不再插手你和玉面公主之事。” “不知牛夫人可愿帮贫道这个小忙。” 他道。 为取宝而来,为取宝而去,不涉足此间因果。 这便是白贵此行的目的。 “愿帮。” 铁扇公主纵然知道不能对白贵发脾气,但白贵一句又一句的牛夫人,让她不免俏脸寒冷了不少,闷哼一声,答应道。 白贵点头,转身看向玉面公主。 玉面公主见状,连忙打开护山大阵,邀白贵进内。 …… 积雷山摩云洞,和翠云山芭蕉洞的布置不一样,但亦是大同小异,幢幢殿宇藏于洞府,璇霄丹台、朱栏白石。 洞内,亦有不少狐妖,各个貌美丽色,化作人行,见玉面公主过来,上前欠身行礼。 “公主,你可算是回来了。” “我们都不敢出洞府,就怕那个疯婆娘打进来。” “整天提心吊胆……” 众狐叽叽喳喳道。 “对了,公主。这是新的夫婿吗?比上一个平天大圣要俊朗不少。” 亦有狐妖看到了随行的白贵,问道。 “不得无礼,此乃贵客。” “尔等先行退下,以免冲撞了贵客。” 玉面公主呵斥族人。 她尚且不敢得罪白贵,而这些狐妖未曾出国洞府,没见过世面,若有言辞不慎冲撞了白贵,那就是积雷山的灭顶之灾。 众狐连忙散去。 白贵亦静养其神,收回了打量的目光。 “天君若是看上了哪只小妖,尽管开口,妾身做主送给天君做那庭扫侍奉之事,充作天君府衙的婢女……” 玉面公主心神一动,上前言道。 哪怕只是一个婢女,亦是相当于傍上了白贵这根粗大腿。在白贵“吓住”铁扇公主后,她对白贵的敬仰之心亦提升了一个档次,不敢再以道友称呼,而是改以天君。 婢女纵使卑贱。 可也要看是在哪里做婢女,做谁的婢女。 天庭仙神的坐骑下凡,亦是高普通大妖一个档次。就连如意真仙,每日朝拜三清,所期许的也不过是求仙神点额,让他位列仙班。 “不必了。” 白贵摇了摇头。 他的乾元洞天之内,已经收了辛十四娘十七只姐妹做了婢女。眼前的这些狐族纵然血脉比那十七只狐狸血脉更高等一些,但也就仅此罢了。 “看来是妾身同族无缘得此福分。” 玉面公主叹息一声。 紧接着她引白贵入了一座殿宇,名曰“仙珍阁”,言道:“此殿藏有妾身父王万岁狐王的积蓄,所得仙宝皆藏于此处,虽比不了四海龙族的富庶,但在地仙界内,亦是有些许薄名。” 地仙界内,四海龙族是出了名的富庶。 至于西牛贺洲的灵山、镇元子的五庄观等地,虽比四海龙族藏宝厉害,但这层次太高了,不好对比。 另外,玉面公主这一番话,言外之意是,这仙珍殿,以前由她父王万岁狐王看管,平天大圣并未进去过。 非是白贵捡一些牛魔王不要的破烂玩意。 入殿内。 一桩桩仙宝悬浮眼前。 有钟、鼎、斧、锏、刀、枪等兵器,兵戈杀伐之气显露,亦有一些珍贵神铁、仙才,霞光弥漫。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珍贵的仙药,不过和别的宝物不同,仙药为免失去药性,则一一放置在了玉匣之中。 白贵一一掠过。 这些神铁、武器、灵药虽不错,但对他此时境界并无太大助益。那些武器,都不如他手中的紫珍灵镜有用,大多数都是他随手就可炼制的玩意。 而灵药,这么多的灵药,估计还不如他服下去的那颗三千年蟠桃。 他走到仙材那里,看到了一块奇石,半尺大小,内蕴五光,外表若妇人,奇道:“这奇石莫非就是女娇的望夫石,也就是那三生石?” 玉湖公主称是。 白贵走近,握住三生石,感受其中蕴含的神意。 “阳神七窍,眼、口、鼻、身、心、气窍、神窍。” “其中的眼、口、鼻、耳、心皆为精窍,气窍为神阙窍、涌泉窍等穴窍,而神窍为黄庭、玄关等穴窍,打通周天穴窍之后,便得大周天之无漏身,亦有机会觅得一丝金仙不朽之金性……” 白贵内忖道。 地仙是小周天无漏身,可以在界内发现洞天,进入洞天。而天仙是大周天无漏身,可以破界遨游。 此刻他的阳神虽然也可称得上是大周天无漏身,但距离真正的大周天无漏身,还差一些距离。 阳神七窍中的精窍最难破。 因为这一步,相当于创造生命。 修道四步,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练神返虚、炼虚合道。 眼、耳、鼻、口、心五精窍,实际上亦是佛家的五识。佛家五识为眼、耳、鼻、舌、身。开五识,方能感触到世界。 五识或五精窍一开,阳神意味成人,成了一个生灵,他创造而出的生灵。 后续的气窍,为修道士练气,神窍,为修道士炼神。阳神再走仙途。而阳神因是天仙自己所创生命,故此直接断绝界因、界难、界时、界空、界缘。 如此之天仙,才能觅得一丝金仙金性,脱离世界而长存不朽。 “这三生石蕴含的三生之力,倒可借此助我一举冲破五精窍。并且借此感悟生命之力……” 白贵感触其生命精力,思索道。 五精窍前面的四窍他已破,现在只剩下了耳窍。至于耳窍,他也可像以三昧真火神通破开口窍、鼻窍那样,觅得一天耳神通,破开自己的耳窍。 但神通易修,精窍难破。 这毕竟是摆脱天地束缚关键的一步。 这件三生石对他有着不小的用处。 不过白贵掂量了一下这三生石,就重新放回了原位。 尽管他想要此物,但若表露的太迫切,就容易被人所拿捏。 这点小心计还是要使的。 至于玉面公主不识此物,却也好解释,道途不一样罢了。他走的是金仙大道,练出阳神。但一般仙人,走的并不是这条路。 何以他能自称太上门徒,就是因为金丹大道难走,且他走通了。 金丹大道就是太上所传道途。 其他道途,例如玉面公主和她父王万岁狐王的道途,是以化九尾天狐成就天仙,走纯化血脉一途。九尾天狐等同天仙,这三生石有用,但也用途不大……。 “这宝物莫非不合天君的心意?” 玉面公主惴惴不安。 她急忙又道:“这三生石只是一件赠送天君的宝物,天君可再挑宝物,妾身只求一条活路。” 她哀叹婉转,杏眸垂泪。 若是她父王万岁狐王尚在,以她身份断不会如此卑微。 可惜视之靠山的平天大圣,是个靠不住的。 “难道……” “难道莫非真要如此。” 玉面公主想起在积雷山山谷的那一幕幕。 自古才色动人心,现在财不行,那么毋庸置疑,只剩下最后一条路了。 “可天君他……所持为正道,清心寡欲,铁面无私。” “我虽然自认美色超过铁扇那个贱妇,但想来也有限,这点不足以让天君动容,反倒会使天君生怒,认为是在轻贱于他。” 玉面狐狸想起铁扇公主勾引白贵的后果,打了个寒颤,不敢再往下想。 “非是不合。” “此物尚可得我之心。” “只不过……,也仅此而已。” 白贵淡淡一笑,又重新将三生石拿到了手中,“积雷山的狐族,我可庇佑,但若积雷山狐族擅自招惹因果之事,贫道却不会放任自流,姑息养奸……” 他是护法的司法天神。 维护三界安泰,本就是他的职责。 所以庇护积雷山狐族不受其他势力所灭、侵占,想要出一个天律的理由,确实不难。 包括其他所要灭积雷山的大妖,屁股底下就绝对没有干净的。 他打出招牌,就足以让积雷山狐族自保。 但这不意味着他的招牌就可以滥加使用。 他的意思很明白,保护积雷山狐族可以,但多余的,比如积雷山狐族借他之势肆意妄为,这便不成。 “妾身明白。” 玉面公主脸色一喜。 仅是保护他积雷山狐族不受侵扰,这便是一件天大的喜事。至于其他的,积雷山狐族缺了万岁狐王,还无这等能耐。 “但,这保佑,亦该有个期限。” 白贵又道。 “这是应该之事。” 玉面公主点了点螓首。 庇护有期限,她在西梁女国解阳山拦住白贵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没有道理,仙神一直庇佑一个势力。这等事虽可,但付出的代价,绝不是仅仅一个三生石就能够的。 “三生石,三生石……” 白贵掐算天机,良久言道:“《素问》曾言:‘上古之人,春秋皆度百岁而动作不衰。’,此石为上古之时,亦为三生,那么贫道就庇佑你积雷山三百年,地仙界三百年后,贫道概不过问积雷山之事。” 庇护的时间多少。 他虽可由心意决定。但庇护时间少了,拿走三生石的因果还在。因为是他占了一定的便宜。纵然可用大法力消除,但如此就得不偿失了。 故此缘由天定,三生即为三百年。 三百年,对于仙神来说,只是弹指一挥间。 “三百年?” 玉面公主思索一刹那,便瞬间露出惊喜之色,连忙点了点螓首,“谢天君开恩,谢天君开恩。” 她还以为白贵仅答应庇护一百年,或者几十年。 毕竟白贵比她势大,强买强卖也未尝不可。 但没想到,足有三百年。 白贵见之,也不多说。 他轻易不涉足因果,但若涉足了,这件事就得做好。 福兮祸之所伏,祸之福之所倚。 一时得失,看似得利,却祸患不小。他定下三百年之期,看似吃亏,但实则将因果彻底了结。 言毕,白贵让玉面公主让开,以免误伤。 然后他持紫珍宝镜,截取一道镜光,打入仙珍殿一面灵镜之中,紧接着又将这灵镜送出,悬在了摩云洞的洞口处。 “此镜光有贫道的神力,若是有人犯境,此镜便可射出镜光,铲除来敌。” “若是不可,你敲镜三下,知者自退……” 白贵道。 这镜内存有他一道神意,但凡来袭之敌,第一时间就会知道积雷山受他庇佑三百年。哪怕镜光不足以绞杀来敌,仅凭这句话,就足以庇护积雷山狐族。 这就类似供奉了开了光的神仙神像一样。 庇护下界,本就是仙神获得功德和信仰的一种方法。 “谢过天君。” 玉面公主致谢。 她不是不可求助于别的仙神。但别的仙神,能和她结交,且恰好被她遇到,能有白贵背景大、神职高的,一人也没有。 另外还有一点,白贵刚登神位,庇护者有限。像其他仙神,信仰者无数,哪有精力去庇护积雷山狐族。 “此事已了,你随我出摩云洞。” “贫道将庇护你狐族的事情,告诉铁扇公主。” 白贵道。 玉面公主自无不可。 将此事告诉铁扇公主,就相当于宣告积雷山由白贵这司法天神所庇佑。她巴不得如此。 出了摩云洞,再来到山谷处。 “妾身已知,看来白道友是取了宝,答应庇护这狐狸精了。”铁扇公主坐在肩舆玉座上,一扫玉面公主神态,就大致了然,询问道。 “非也。贫道不是庇护玉面公主,而是庇护积雷山狐族。” “你和玉面公主的恩怨,贫道不涉其中。” 白贵巧言辞辩,淡淡一笑。 “哦?” “白道友,此言何解?” 铁扇公主柳眉一颦,察觉事有转机,忙道。 “你和玉面公主之事乃是平天大圣私事,贫道不干预,也不能干预。事先贫道也和玉面公主说过,积雷山狐族擅自招惹因果之事,贫道不会理睬。” 白贵持礼,回道。 玉面公主俏脸一紧,暗骂白贵刁滑,却猛然一想,白贵所言确实有道理,若是干预平天大圣内事,那白贵算什么了,岂不是成了她的打手。 “擅自招惹不行……” 她心思百转,想要说与平天大圣恩断义绝,但这话她又不敢道出,因为一旦道出,情绝是小,可能一下子就得罪了两个大人物。 “妾身自知地处卑贱。” “如今平天大圣大妇上门欺我……” 玉面公主先说出了这两句话,然后再道:“积雷山封山百年,待妾身成就天仙之后,再理它事,此间,除天君之外,他人概不相见。” 她斩钉截铁道。 她这番话,暗搓搓的指明是平天大圣无能,导致铁扇公主上门欺负她。如果今后平天大圣要找她,首先解决好铁扇公主。 但铁扇公主那边岂是轻易好相与的。 如此一来,实际效果已经达到,和平天大圣恩断义绝。但也不至于因此得罪了平天大圣牛魔王。 百年,百年时间,她应该有一定的自保之力。 不惧铁扇公主。 到了此刻,她才明白,一切都是虚的,只有实力才是屹立不倒的根本。 玉面公主说完此话,向白贵再三感谢之后,就封闭了护山大阵,放了摩云洞的镇龙石,真个打算自此不再出关,闭山修炼了。 “牛夫人,今日之事已了,贫道告退。” 白贵走出山谷,对铁扇公主打了个招呼,准备一走了之。 铁扇公主秋波横扫,慵懒躺在玉座上,慢言道:“白道友,那贱人是个聪明的,不过不如白道友你聪明,什么事也不插手,就拿了宝贝……” “不过这件事妾身早就懒得搭理,她死不死,又与妾身有什么关系。” “不然你和那贱人入山的时候,妾身就大可拦住她。” 白贵一怔,摇头道:“贫道知了。” 他只说了这一句话,就不欲多说,准备离去。 但就在此刻,天际出现了一头碧水金晶兽,正在朝着此方赶来。白贵见此,脚步一顿。 ------题外话------ 今天删删改改,又有事,所以更少了点。 今天无更了。 明天早起打疫苗。 502、禽兽不如!(求月票) 避水金睛兽是平天大圣牛魔王的坐骑。 “夫人,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兽鞍上,走下来了一个魁梧男子,头上戴着一顶水磨银亮熟铁盔,身上贯一副绒穿锦绣黄金甲,足下踏着一双卷尖粉底麂皮靴,腰间束着一条攒丝三股狮蛮带。 “有什么矛盾,咱们去翠云山芭蕉洞去说,到这里算个什么劲,要是让周围的妖王知道了,指不定说俺惧内,煞了威风……” 他走到铁扇公主旳肩舆旁,低声下气道。 铁扇公主冷眸扫过牛魔王,却也不多说,侧过螓首,粉脸上似乎是薄怒未消。 “这位是……” “应该是我那弟弟提到过的白道友了。” “听说白道友乃是太上门徒,天庭天曹司危府的巡检,负责监查三界……,今日见到白道友,看道友的气质,便知所传非假。” 牛魔王一副自来熟模样,走到白贵这边,笑呵呵道。 “不才,正是贫道。” 白贵一听,便知道应是如意真仙察觉到玉面公主离去,所以给牛魔王通风报信,而他的身份,以牛魔王的手段,了解一二,也并非什么难事。 不过让他感觉颇为惊讶的是,牛魔王待人接物虽说不至于让人感到如沐春风,但言行举止的豪爽,倒是容易让人放下警惕心。 “且让平天大圣知晓,玉面公主因献宝于我,故此这积雷山狐族,贫道已经答应庇护三百年……” 两人交谈数句后,白贵言道。 他一五一十的将此事道出。 也言明了,他不会干涉牛魔王的内事,他庇护积雷山狐族的前提是这些狐狸不擅招因果。 “白道友畅快!” 牛魔王听闻,先是一言不发,但过了一息后,放声大笑,朗声道:“积雷山摩云洞的狐族,本王本打算庇护一二,却不料让白道友抢了先,也是白道友仁慈,见万岁狐王坐化,这一窝狐妖无人照料,日后平添诸多杀孽。否则区区宝物罢了,岂能让白道友看入眼。” 积雷山摩云洞狐族,他早就视作是禁臠。 不容他人染指。 但……,白贵的身份不简单。天庭六品的巡检倒也罢了。他尽管忌惮,可还没有惧怕的道理,但白贵这个太上门徒,就让他不敢太过放肆了。 再者,白贵此刻坦言,他若再斤斤计较,反倒让人起了小觑之心。 另外,他庇护是一回事,白贵庇护是另一回事。他的面子在西牛贺洲众妖面前能吃得开,是黑道大佬,但白贵是天庭的仙神,是白道的一方……。 “平天大圣更是畅快。”白贵挑眉,心中对牛魔王的忌惮又上升了一个层次,做事看似粗豪,但实则内里滴水不漏。 刚才牛魔王一番话,撇清了他和积雷山狐族的干系,让白贵的因宝庇护,变得更为名正言顺。 两方维护了和气,不至于生出矛盾。 处事极为老成。 “此间事了,贫道另有它事,暂且告退。” 白贵不欲和牛魔王有更多的牵扯,他毕竟是官身,而牛魔王是绿林好汉。 “碧波潭老龙王邀本王前去做客,说要给自己的女儿万圣公主招婿,那万圣公主生得闭月羞花,有沉鱼落雁之姿……。” 牛魔王正欲说着,感觉到肩舆内铁扇公主的不悦,连忙打断话头。 “白道友何不和本王一同赴宴,” 他道。 在西牛贺洲之中,他最出名的不仅是他的武力,还有他广交群英的本领。这西牛贺洲,包括其他部州的大妖、修道士、仙神,不少人他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交情。 此刻,见到白贵,他亦不避免想要结交。 “这……” 白贵露出迟疑之色。 他是不欲和牛魔王过多牵扯,可如今请他一道去碧波潭赴宴。他若明面拒绝,就无疑是得罪了牛魔王。 先前二人交锋,牛魔王自发退让一步。 不欲过多牵扯,和闹掰成了仇敌,互相敌视,这不是一码子事。 “平天大圣不知。” “贫道和尊夫人言语不和,一同前往碧波潭的话……” 白贵找了个理由,神识传音,推辞道。 “铁扇最是好客,白道友庇佑积雷山,惹了她的忌讳,本王待会劝说她几句,你我同道,一起前往碧波潭。” 牛魔王摆了摆手,丝毫不介意道。 “如此……,也好。” 白贵沉吟,点了点头。 碧波潭的万圣公主盗取了王母殿前的九叶灵芝草。这九叶灵芝草倒也非是什么珍贵之物,对于天庭的王母来说,这只是随手的花卉罢了。 但这事也落到了司危府的案宗之中。 天曹司危府之内,除了杨戬之外,属他修为最高。而杨戬看不上这点功德,梅山六兄弟等人又没能耐去碧波潭执法。其他的司非府、司明府等府的仙神也大体如是。 “只不过这九叶灵芝草对我也无用。” 白贵想到这点,又摇了摇头。 他都是吃过蟠桃的仙神,仅是九叶灵芝草这等仙草,效果还无法与蟠桃媲美,这宝物也只是被碧波潭当成了宝。 “闲来无事,走上一遭也行。” 他暗道。 …… 如碧波潭这等宴席,白贵作为天庭仙官,静极思动的话,每日赴宴都不带重样的。他和平天大圣牛魔王花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就赶到了碧波潭,碧波潭距离红孩儿所在的枯松涧火云洞很近。 宴席之内,乏善可陈。 万圣公主招婿,早就有了既定的“奸夫”,也就是那头九头虫。二人郎情妾意,万圣公主元阴已失,只不过婚姻大事还要走个流程,遂有此招婿仪式罢了。 离开之前。 万圣龙王送给白贵一斛贝珠,当做见面礼。 这贝珠也不算什么稀奇之物,白贵看了一眼,随手收下。这和三生石不同,三生石是宝,他会沾因果,但仅是一些小礼物,还无须那般麻烦,他以避灾之法,就能避去小因小果。 重回西梁女国之前,白贵又去了一趟天庭。 他找到司危府的功曹,兑换了一套天耳通的神通法。 以他的修为,涉足天耳通这种神通法,并不难。短短三日,便修得了天耳通,并且借助三生石的神力,开了阳神耳窍。 五精窍一开,白贵便觉自己成了清净无为身。 仿佛从整个世界超脱了出去。 …… 西梁女国。 迎阳驿的唐国使团已经等了白贵两个多月。 他们本以为白贵以神通带他们前往西梁女国,出使之事很容易就能完成。但没料到,路途上没有花费太多时间,但在等白贵这件事上,却等了这么长的时间。 王宫内,寝宫闺房。 西梁女王对镜梳妆,幽幽叹息:“也不知道何时,侍郎哥哥才会前往西梁女国找我。” 她说着话,目光垂到梳妆台的一卷画像上。 这画像是西梁女国最擅工笔画的画师,所画出来的画作。在画作之中,则是白贵的半身像,简单几笔便勾勒出了他的出尘之姿。 正说话间。 她忽然感觉一股柔风拂面。 紧接着熟悉的男子气息便冲入到了她的鼻翼,贴的极近,似乎将坐在圆几上的她,半拥入怀。 “白侍郎,你怎么能擅闯小王的寝宫!” 她对镜贴花黄,看到了镜内俊朗的男子面貌,顿时羞恼道。 “既然梁王不愿在下闯宫。” “那么……,我这就出宫,再禀告黄门官,一层层通报给梁王你,不知如何?如此顾全了礼数,大国之臣,亦不可轻薄小国之君。” 白贵向后退了半步,笑道。 他刚通了五精窍,正是兴起之时,所以入了西梁女国王宫。 西梁女王轻啐一口,粉面含羞,“白侍郎,小王等你等了好长的时间,你将使团带到了梁国,可又一走了之……” 若是没见到唐土的使团还好,见到后,她还以为白贵就会立刻出现,但没想到,等了一天又一天,愣是没看到影子。 白贵不好道明自己这一个月是去做什么了。 他不多说,向前一揽,将西梁女王抱入怀中。 不久后。 夜宿龙床。 …… 次日,西梁女国早朝。 邀请唐国使团入内。 “梁王,我大唐的白侍郎还未曾回来,他是正使,小官只是副使。” “不敢僭越,还请梁王须知。” 副使是王玄策,此刻一脸尴尬,上前表奏道。 “昨夜……” 西梁女王端坐在王座上,一袭错金红裳,盘云高挽,碧玉金凤簪着的如云秀发垂落削肩两侧,秀靥面露浅晕,“昨夜白侍郎就与小王谈过了,小王很满意大唐给的方案……” 她说着话,殿内的唐使顿时纳闷。 忍不住抬头一望。 正视君王,则为失礼。纵然此刻在西梁女国,不是在大唐。西梁女王不是他们的君。但西梁女国的国王是个女流之辈,也不好直视,故此使团众人先前也就未曾发现西梁女王挽起来的秀发。 挽发髻,意味着是妇人。 禽兽! 一众人都忍不住暗骂白贵。 来到西梁女国,不先去迎阳驿找使团,反倒入了王宫,和西梁女王成就好事,这不是禽兽是什么。 只不过在暗骂的同时,他们心底也酸酸的,如同恰了柠檬。 “白侍郎夜里……,咳咳,既然白侍郎和梁王已经谈妥了。” “这是我圣天子拟的诏旨,还请梁王一观。” 王玄策脸皮一抽,捧着国书,递给了殿内的宫婢,并道。 ------题外话------ 卡文厉害啊…… 503、再见祖师关尹,人教第三代弟子(求月票) 大唐给西梁女国开出的条件很优渥。 境内仍行梁制,于外则为大唐臣邦。凡有来敌,大唐的安西都护府就会派遣兵马,护卫西梁女国。但同时,西梁女国亦要协助大唐统管周围番邦……。 西梁女王臣服大唐,非但不会有坏处,反倒有好处。 当然,大唐亦不是冤大头。 以西梁女国为据点,逐步蚕食周围凡人国度,借此开土扩疆。 只不过凡人国度旳事情,白贵已经不像最开始的时候,那般热衷了。此刻的他已经成就天仙不漏身,不沾此世因果。 唐土的人道气运,对他助益也可有可无了起来。 因为唐土的人道气运,束缚一地,或者说束缚于一界之内。他阳神宛若新生,由他所创,所以此界的诸般因果落不到他的仙躯,反之,这气运助力自然也不会影响到他。 来到西梁女国,他找到西梁女王,亦是借此一验真假。 西梁女国虽小,却也是人道势力,他和西梁女王探索俯仰盈虚之道,却连一点因果也未曾落到他的仙躯。 至于天庭气运……,天庭可不仅局限于一界。天庭统摄诸天万界,西游世界的天庭只是万界天庭的一角。 天庭气运,对白贵仍有助益。 使团出使任务达成。 白贵在西梁女国亦待了一个月。 “侍郎哥哥?” “你……真的要走?” 王宫内,西梁女王眷恋不舍道。 “梁国是唐土,南瞻部洲的中土也是唐土。我自然不会只留在这一地。倘若梁王愿意舍弃梁国的话……” 白贵迟疑,然后沉声道:“梁王若可舍弃西梁女国,你我还有厮守之日。倘若不行的话,每年我会来一趟西梁女国,直到你岁终而去。” 他很显然,不可能留在西梁女国。 而西梁女王对他又情根深种……,他又不忍心看到西梁女王孤寂终生。所以才有夜宿龙床这件事。 作为仙神,他查看西梁女王今后的命运并不难。哪怕掐算不了,亦可上天庭去问月老。下阴司问十殿阎罗。 一生孤老,这就是他掐算西梁女王得到的谶言。 “小王……” 西梁女王艰难抉择,她想了片刻,咬紧银牙,“西梁女国不过是小国,哪有大唐繁华,小王只是不忍祖宗基业遭到弃毁,如今西梁女国托庇于大唐,小王也可暂安忧心。” “如若白侍郎不弃,小王愿作深宅妇人,跟随白侍郎您……” 她下定决心道。 白贵没有感觉意外。 西梁女国在大唐那里,也不过只是一个州县罢了。小国寡民,这样的国王当着真不算什么。西梁女王舍弃西梁女国并非什么不可思议之事。 “你错了,不是随我去大唐,而是去另一个地方。” 白贵摇头。 成就天仙仙躯之后,超脱此界,他再一次感应到了乾元世界的坐标。 以前转生到这个世界,因为西游世界位面太过高等,所以屏蔽了他对乾元世界的感知。 他此行回到唐土之后,都打算向李世民直接辞官。 在天庭任职的他,显然也不好带上西梁女王,但有了乾元世界,这一切都可解决。 白贵握住西梁女王的皓皖。 下一刻。 他们便来到了乾元世界。 “夫君,你……,你又带回了一个妹妹。”唐婉正在白玉京中的皇后寝殿打坐修炼,见到白贵身后带着西梁女王,先是诧异,随即脸色平静。 白贵原先可是乾元世界的皇帝,拥有三宫六院实乃寻常。即使白贵不是皇帝,但她出身书香门第,知道善妒可是大忌之一。 “此间世界过去了……” 白贵掐算时间,顺即了然。 他入西游世界将近十年,但在此间,也只是过去了七年。西游世界并不是这附近的大千世界。所以时间流速与此间不尽相同。 “速速来见我。” 白贵正欲向唐婉介绍西梁女王,便听到耳旁传来此声。 他神色微变,使用冷龙法,须臾间便到了乾元洞天的楼观台门户,借此门户到达了楼观台。 “弟子见过文始祖师。” 他入正殿,拜见泥塑神像。 泥塑神像化为真人,面容威仪,正是关尹子,他微微颔首:“贫道不知,你得到了什么机缘,能前往诸天历练……” 似乎察觉到白贵的些许紧张,他笑道:“人觅宝物,宝物亦觅人。贫道是太上坐下高徒,仙宝无数,岂会觊觎你的机缘。” 白贵放心,正襟危坐。 “你此次转生到了二劫世界……” 关尹子正说着,看到白贵不解,便解释道:“所谓二劫世界,就是你所经历的西游大劫世界。在真界之中,地仙界内,此刻还未发生西游大劫。此西游大劫,只是太上开天,推测的第二劫难……” 白贵听到这里,大致了然。 天仙不束缚于一界之内,金仙超脱于时间线,可游览诸天万界。而大罗仙以上的仙神,更是厉害,可以玩弄时间线。以当前世界时间节点为标,进行开辟世界,推演唯一真界今后所历经的劫难。 西游世界就是太上开天,所创造的二劫世界……。 “敢问祖师,一劫世界为何?三劫世界为何?” 白贵开口询问道。 “一劫世界为封神之劫,时间为商周之时,三劫世界为蜀山之劫……” “如今唯一真界之中,由轩辕黄帝执掌人族大权,也就是下界所说的三皇五帝时期,至于后面的颛顼、帝喾、尧、舜等人,或可有,或可无。” 关尹子解释道。 “你可知贫道招你所为何事?” 关尹子解释完后,问道。 “弟子不知。” 白贵摇头。 “贫道招你前来,一是因为你已成了天仙躯,也有资格了解这一些秘事。二则是,贫道重新收你入门墙……” “天仙难渡,金丹天仙更难。” 关尹子叹了口气。 白贵心神激动,他是楼观道第三十四代弟子,但这只是凡人之间的辈分,成就天仙之后,重新被关尹子收为弟子,这是仙神的辈分。 “你为我人教第三代弟子,法号乾元子。” 关尹子颔首,笑道。 “谢过祖……,弟子见过老师。” 白贵行礼道。 ------题外话------ 补充一下世界观。 另外,求求月票。 今夜无了,我要好好思考一下后续剧情。 504、几位师兄,武则天(求月票) 回到了一次乾元世界。 白贵终于成了正儿八经的人教第三代弟子,关尹子文始真人的徒弟,太上祖师旳徒孙,入了门墙,成为了正宗。 升了辈分这件事,不算是欺师灭祖。 他在楼观道仍是第三十四代弟子。 但在人教中是第三代弟子。 楼观道只是根据关尹子祖师所传经书成立的门派。相当于只是人教之下的一个下属机构。 今后他师父侯少微成了天仙。 白贵仍会称呼为师尊。 然而在人教中,侯少微则是后来之辈。 各论各的。 “贫道座下本有四名弟子。” “你大师兄道号麻衣,二师兄道号扶摇子,三师兄道号火龙,四师兄道号三丰,你为其五,道号乾元……” 楼观台洞天,正殿内,关尹子手持拂尘,言道。 麻衣子,姓李名和,字顺甫,号麻衣真人,为东晋时期的著名道人。 扶摇子,也就是希夷先生,为睡仙陈抟。 火龙子,又称作火龙先生,陈抟弟子,名为贾得升,亦为张三丰的师父。 三丰,自不用多说,是武当三丰派的祖师张三丰。 “老子一传尹文始,再传麻衣,三传希夷,四传火龙,五传张三丰。”——《三丰集·道派考》。 白贵生在清末民初的世界,对关尹子所说的这四人自然也不陌生。他读过不少道藏,这四人的道号,在后世亦是鼎鼎大名。 “你们五人,在贫道所传道统中,证得天仙,遂可列入门墙。” “其余诸者,造化不足……” “你也是运气好,你这一脉祖师未曾证道,所以你才能拜入贫道门下,做了三代人教弟子。例如你二师兄希夷子的弟子,陈踏法、邵雍等人,虽证就了天仙,但只能为四代人教弟子……” 关尹子道。 听到这里,白贵暗自侥幸。 虽说看起来第三代人教弟子和第四代人教弟子,之间的差别也没那么大。但前者是以关尹子为师,后者则以关尹子的徒弟为师。 关尹子这一脉中,如果他猜测不错的话,属关尹子道行最高。关尹子为他老师,他可以随时去请教关尹子。而作为徒孙的四代弟子,中间隔着三代弟子,总不好越级去请教祖师……。 同时,白贵这会也明白了,为何他第一次进入楼观台的时候,亲自接见他的不是楼观台其他祖师,偏偏是关尹子,原来是他这一脉的传人中,也仅有他成了道,证得了天仙。 “西游世界这二劫世界之中,造化不少。” “太上是你师祖,你若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前去兜率宫去问他。另外……” 关尹子又秘语数句,便化作泥塑神像,消失不见。 …… 西游世界。 贞观十四年,初春。 有了太上老君这个师祖分身当做靠山,白贵也无须小心翼翼,他携着西梁女王重返西梁女国,待西梁女王安排好了国事后,又将西梁女王送到了自己的乾元洞天。 随后,他以冷龙法带着使团众人再回到了长安。 但回到长安后,令大唐所有人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白贵辞官了。 李世民虽有不舍,却也知道白贵是天上仙神。 小小庙堂还无法留下白贵这逍遥仙。 但为了显露君臣之谊,且施恩白贵,李世民借题发挥,以西梁女国臣服为由,封白贵为留国公,并赐诸多财宝和国公宅邸。 朝堂众人义愤难平,毕竟白贵虽则赚了一国,但朝堂的众将们,亦是战功彪悍,灭国战绩数不胜数,但哪怕他们也没得到国公爵位。除王爵之外,国公就是最高的爵位。 然而随着月宫赴宴的传闻流传开来后,朝野众人也不敢再多置喙。 毕竟那可是连月宫仙子都邀请的人。 天上一日,地下一年。 天曹司危府的职务并不繁重,白贵虽辞官,却也乐得在人间逍遥。 “阿郎,魏王求见。” 门外,传来婢女的敲门声,轻声道。 在唐代,并没有什么老爷的称呼,奴仆称呼男主人为阿郎,称呼主母和小姐俱为娘子。 “魏王?” 白贵皱眉,面露迟疑。 李泰找他的目的,定然不是为了一叙师生之情。 他这个徒弟,他看的很清楚。虽然对他这个师父很尊敬,但做这一切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夺嫡。 皇室的皇子,通常都早熟。 “让他进来。” 白贵摇头,开口道。 纵然他知道李泰一心想着夺嫡,但李泰对他甚为恭敬。答应不答应的话,先放到一边。见一面,总是要的。 胖乎乎的李泰走进了书房,安顺的跪坐在草席上,“老师,孤前几日得到一则秘闻,袁天罡曾在晋省的时候,给一女孩算过卦,用的是称骨法……” “称骨七两二钱,判词为:” “凤子龙种总不生,积善十代始成功。” “三皇五帝今又见,万民随他享太平。”(古文中并无女字旁的她)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面露兴奋之色,“自古以来,从无女子可做皇帝。这可是天子命格,此女必定旺夫……,若娶了她,今后定为天子。” 李泰知道白贵洞若观火,早就看出了他内心的想法。矫饰反倒显得他虚伪,所以他切切实实的说出了自己的内心话。 白贵是仙,不会在意皇权争夺,和他兄长太子李承乾关系又不紧密。即使不倾向于他,但也绝不会向他人告密。 “称骨算命?” 白贵沉吟一声。 称骨算命,是袁天罡发明的一种算命手法。他和袁天罡算是朝中的好友,对此亦有耳闻。 称骨法将“骨重”从二两一钱到七两二钱分为若干个档次,二两一钱最轻,七两二钱最重。越重的话,命格也就越好,到了六两以上,这就是达官显贵,到了七两以上,就是极品。 例如二两一钱的判词为: “旱岁即会逢大凶,灾难摩肩又接踵。” “侥幸脱身出逆境,亦是苦难事不成。” 二两一钱的命格为倒霉中的倒霉,从出生下来就是灾星。喝水都会塞牙缝。 “不过我记得武则天不是贞观十二年就入了宫,被封为武媚……” 白贵眼底闪过一丝古怪之色。 李泰所说的具有旺夫命,天子命格的人,他一听,就知道此人是谁。 女身,天子命格,定是武则天。 “难怪,难怪。” 掐算之后,白贵摇头。 西游世界并不等同于真正唐朝的历史。 整个贞观朝,从李世民登基到李世民身死,只有二十三年。也就是说到了贞观二十三年,历史上的李世民就会病死。 然而在西游世界中,唐僧取经归来的时间是贞观二十七年。 “太宗看了,乃贞观一十三年九月望前三日给。太宗笑道:‘久劳远涉,今已贞观二十七年矣。’”《西游记》 如今这个武媚,入宫的时间晚上几年,亦不是不可能。 “老师,孤不敢擅自决定。” “所以前来老师宅邸之中,请老师您开点一二。” 李泰恭敬跪揖道。 和白贵这个真仙老师待久了,李泰不是没想过修道。但修道这一途,若非真仙种子修道,一般人想要成仙,难上加难。他资质虽则不差,却也没好到哪里去。修道难有善终。 而作为达官贵人,即使百年死后,不一定见得会比修道之人差。如果在人道中有过功德,身死之后,亦会有机会到阴司做个佐官,或者受天庭敕旨,位列仙班……。 身后事,根据身前的功德而定。 那么成为天子后,哪怕是庸君,碌碌无为,只要不作昏君,肆意妄为,造成天灾人祸,日后打了地府,也比一般普通人高贵的多。 “称骨法,为师略有耳闻。” 白贵呷了一口清茶,开口道:“不过天机可算,人道难测。你父皇乃是圣明天子,他之想法不会随着你娶一个侧妃就能改变。” “此外,从古至今是无女子作皇帝。” “但万物负阴而抱阳。” “人道乾坤,说不定什么时候也会更易。” 他淡淡道。 李泰似有所悟,他再问道:“老师,那我娶此女会不会有什么祸患?” 他还是不相信一个女子能成为皇帝。 谁会为一女流之辈卖命。 白贵摇头,没有回答这一件事。 他现在是天仙躯,西游世界的因果难以落在身上。但唐土毕竟是人道盛地,武则天又是自古以来的唯一女帝,轻易干涉此事,对他也会有不小的麻烦。这麻烦不大,但他也不愿过多沾惹。 “我那檐下有如意缸,缸内养有两条一尺半寸的金鲤。” “就送予你了。” 白贵道。 “金鲤?” 李泰不解。 但他知道自己老师不会做无用功。 这金鲤可能是给他的一道提示。 “金鲤……,一遇风云便化龙。若这金鲤亲近那武家小娘子,那么意思就是这武家小娘子有可能化龙?或者说,另有它途。” 李泰暗忖。 只是当他再想去问白贵的时候,却发现他已出了白宅,手里提着两尾金鲤,站在门外。 白宅大门紧闭。 “泰……,谢过老师。” 李泰内心叹息一声,将两尾金鲤递给左右侍者,然后整饬衣冠,退下了白宅门前的台阶,恭敬向前一揖道。 ------题外话------ 求求月票,真的卡文卡到爆。写了三小时,才写了这么点东西。 505、面见太上,传授天仙道(求月票) 三十三重天,离恨天。 兜率宫。 白贵礼送李泰出了兴昌坊白宅,不是因为天机不可泄露,李泰问的话太多的缘故。 而是他被太上老君召上了兜率宫,所以来不及吩咐交代,就施法将檐下吉祥缸旳两尾金鲤送予了李泰,并将李泰送到了门外。 神霄绛阙,仙山琼阁。 白贵一个恍惚,就立在了殿门口。 “乾元子道兄,太上已在殿中,宣你过去。”烧火的炼丹童子,一身蓝布道袍,走了过来,打了个稽首礼,恭敬道。 太上,已是最高的敬称。 无须用老爷等词汇。 “多谢。” 白贵点头,看了一眼这个额饰金粉的小道童。 这应该就是日后的金角大王了。他暗道。 不过西行的九九八十一难,他已经不打算再涉足太多,所以客气之后,白贵便迈步入了殿内。 殿内,陈设简单。 仅有一尊炼丹的八卦炉,还有一些药物架子、仙丹架子。除此之外,在紫玉地板上,陈设了几个蒲团。 太上老君盘坐在上首蒲团,垂眉闭眸。 “徒孙见过太上。” 白贵施礼过后,坐上了一个蒲团。 等待片刻后,太上老君开口道:“道者虚无之气,混沌之宗,乾坤之祖,能有能无,包罗天地……,乾父之元精流布于神,合坤宫之元气,而胚胎(金丹)托始焉。又云:‘无极之真,二五之精,妙合而凝,而生人(阳神)焉。’” “二者妙合,而人始生。神仙之修丹,以阴阳相感,精气交结,于无中生有,与男女结胎之理无二,但有顺逆之不同耳……” 这是太上讲道。 白贵做出倾听状,认真聆听大道之言。 在楼观道中,他所学的金丹大道只涉及到了从百日筑基到天仙的部分,在天仙之上的部分,语焉不详。 而回到乾元世界,去往楼观台,拜了关尹子为老师,他还以为关尹子会传他天仙之道,却没想到,关尹子只是交代吩咐了他几句话后,压根就没提及过此事。 以关尹子这等仙神的伟力,不至于遗忘。 那么必然就是另有安排。 无需他去多问。 到了西游世界,临此境之时,他才晓然,原来是太上亲自授予天仙大道。也是,道不经师授,则行之不神。金丹大道之上的天仙大道,不同以往境界,字字珠玑,必须慎言。 太上虽尊,却也不是分身乏术。 人教弟子稀少,太上亲自传他天仙之道,虽让白贵稍有吃惊,但想明白后,则心境复归平静。 日乌西下,婵娟朗照。 一天天的时间,随着白贵听道,而缓慢度过。 笃! 道童敲响木鱼。 白贵从悟道之境中惊醒,而此刻的太上老君也讲完了天仙道。 “三日已到,吾之道法,尽在此中。” “你悟了几成?” 老君垂眉笑道。 白贵怔了一下,回想先前老君所讲之道,字字珠玑留于耳中,一字也不曾落下。到了仙神这个地步,过目不忘都是小意思。 但道虽经口由文字语言传于耳,但文字语言不是道,只是道的载体。记住再多的文字语言也并无他用。就如大猩猩打字一样,试误多了,总会打出一本《哈姆雷特》。 “记住了三成。” 白贵如实道。 “善。” 老君颔首,未曾多说。 “乾元,你和此界寿星有隙,凡间的因果落不到你身,但寿星的因果却能落在你身。吾昨日望气,见福禄寿三星下凡历劫,你可下界打杀了寿星,了结因果……” 正在白贵愣神的时候,太上老君忽然开口道。 “打杀了寿星?” 白贵吓了一跳。 寿星虽然说只是星宿神之一,和太上老君远远不能相提并论。可寿星好歹也是一个仙神,老牌的仙神。 他这一辈子,杀人不少,可还没杀过仙。 “童儿,将吾的打神鞭拿来。” 太上老君道。 额头饰有银粉的炼丹童子领命,走到货物架上,取来了一件普通至极的金锏。这金锏捧在他的手心之中。 “乾元,这打神鞭存有吾的三道法力。” “你可借此将福寿禄三神打下神祇,尔后……” 说到这里,太上不再开口。 打神鞭亦从炼丹童子的手中落到了白贵怀内。 等白贵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到了一座庙宇之中,庙宇辉煌,香火旺盛,盘香袅袅,供奉着一尊泥塑神像。 泥塑神像乃是一端坐的中年人,头戴九梁巾,衣着黄袍法衣。在神仙前面的庙柱上写有楹联。上联是“崇其美名”,下联是“有求必应”。 白贵未曾见过这神像,看不出来这是何人神像。 他正欲掐手一算,可却发觉,身体里的法力重若万钧,陷入桎梏之中,以他之力,竟然只能搬动丝缕。 他一感应,这限制只有一年时间。 一年时间一到,桎梏自破。 “这是太上对我的考验?” 白贵正沉吟的时候,却感应到了黄庭中的打神鞭,“也是,若我持此打神鞭,全力应对福禄寿三星,这三人恐怕撑不住多久。这还是三星的全盛时期。如今三星历劫成为凡人,就更不是我的对手。” “只不过……” “太上莫非真的是让我打杀三人吗?” 他内心迟疑,颇有些想不明白。 “等等……” “太上为我讲的天仙道,开了五精窍之后,阳神化人,那么就需开始考虑炼精化气之事,但人之气从何而来?” “此外,人之降生,天曹录名,地府计寿。莫乎福寿禄之事。” “所以,练气,需先练得福寿禄三气,以福寿禄三气为底,这阳神才算是真正的人,或者说一人即一界。” 白贵突然明悟。 一个人出生,必有跟脚。但他的阳神化人,是由他亲自所创,哪来的跟脚可言。 故此,太上传他打神鞭,目的如何,不言而喻。 不仅意在了结因果,更是意在夺了福禄寿三位星宿神的气,以三神的福寿禄三气铸造他的阳神跟脚。 然而就在这时,他听到门外窸窸窣窣的声音。 有人来了? 白贵躲在神像之后。 “黄大仙,黄大仙……” “求求你助我此次县学考试一举夺魁,否则的话,我柳毅和敢言……” 一个穷酸书生跪在地上,乞求道。 “黄大仙?应该不是黄皮子庙,莫非是赤松黄大仙庙?” 白贵听闻上半句话,暗道。 这个黄大仙不是上古神农的雨师赤松子,而是以赤松子为道号。名叫黄初平,相传是四大天师葛玄的徒弟。 “柳毅?” 下半句一出来,白贵便面泛古怪之色。 好家伙,此地可不仅仅是他和寿星的因果,还有他和柳毅的因果。他和洞庭龙女之事,算是截了柳毅的胡。 柳毅拜神完后。 白贵从黄大仙神像身后走了出来,他想了想,走出庙宇,脚步快捷,朝柳毅追赶了过去。 “道长为何追赶在下?” 柳毅见身后有人,回头一望,见是一年轻道人,剑眉星眸,面如冠玉,内心讶然,向前拱手,问道。 “贫道从长安云游而来,路过此地,见阁下印堂发黑,遂赶了过来。” 白贵顿步,回礼后,随口说道。 他刚刚在黄大仙神像后面,确实也打量了柳毅的长相,顺便观了一眼柳毅的面相。 印堂发黑,气运衰减,近期必有大灾降临。 相术,无须修为。 他在仙剑世界的时候,就学过占卜之道。后来和袁天罡成为好友,亦是学了一些袁天罡的相术。 “道长,莫非是要诓我?” “在下家徒四壁,身无长物……” 柳毅下意识推辞,但看着白贵的打扮,也想结一下善缘,语气又一松道:“我手头上尚有一些余钱,请道长入三星镇吃一顿便饭如何?” 二人入了三星镇。 悦来客栈。 柳毅手头寒酸,仅叫了两碗素面。 两人坐在靠街的饭桌上。 二人在等面的空档,便打开了话匣子,谈起了话。 话中,白贵了解到了柳毅现在的处境。 三星镇是湘楚县的县治,而柳毅则在县学读书。再过一个月,就是湘楚县挑选贡生名额的时候。成绩优等者,可入选贡生。 贡生,指的是随贡品一起入京赴考的考生。 成为贡生,哪怕没能在长安的尚书省礼部试各科中中举,但回到湘楚县后,凭借此资历,亦能混个县衙六房中的书吏。 每年的贡生名额只有两到四人之间,并不固定。 柳毅一直排在七八名左右。 柳毅所爱的女子,名叫石敢言,是三星镇大户石家的小娘子。石敢言的兄长石敢当,是附近有名的泼皮恶霸。 “县学里的学生,都能请得大儒名师授课。” “我一介寒门……” 柳毅唉声叹气。 湘楚县是僻壤之地,县学虽是官学,但教学质量有限。所以在县学中有钱人家的子弟,一般都会出资聘请名师,或者到别的县学治学,只是籍册还挂在湘楚县罢了。 白贵听后点头。 柳毅不是什么神童,在有限的教育资源下,考得这个成绩已经算是不错了。同等天赋下,肯定是教育资源好的人,成绩更优秀。这点,不是靠苦读就能成的。 素面端了上来。 味道不错。 汤底酸爽可口,面条筋道。 “贫道对儒经略懂,柳兄若是不嫌弃,我可指点你一二。” 白贵擦干嘴边残渍,开口道。 “道长你?” 柳毅吃惊,这道士该不会赖上他了吧。 可他又一观这道士的袍服,华美秀丽,不像是普通材质。仅凭这一套穿着,就能换来几十贯钱。不太可能骗他一个穷书生。 “道长勿要开玩笑,你年岁看着和我也差不多大,怎可能对儒经理解深透。” 柳毅还是不信。 高道,基本上都会儒经。但高道,往往年龄不会小到哪里去。白贵看起来,也就是个初出茅庐的年轻道士。会儒经不假,但若说能到达指点自己这个县学儒生的地步,那还差得远。 “想要证明此事,易尔!” 白贵摇头,“你随意想题目,可诗,可赋,可策……” 柳毅自无不可。 不到一刻钟,柳毅对白贵佩服的五体投地。 “以道长才华,前往长安考取功名,不过探囊取物,何以云游到了我湘楚之地?” 他奇道。 他没本事做出白贵所做出的辞赋,但鉴赏的本领还是有的。一眼就能看出白贵所作辞赋技艺的高超。绝对是大家手笔。 ------题外话------ tvb的搜神传,大家应该看过吧。写一下这个副本,当个过渡。那句好彩自然来。另外求求月票,还差几十票就到一千票了。 今夜无了。明早起,一万二吧。应该能码完。算是补了这一两天的。 506、三等门客,真仙在世(求月票) 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从古至今,都是士子们的梦想。 柳毅也不例外。 一个云游道士有什么好当的,白贵这样旳,也不知道有没有祠部牒。假使没有道观落脚,还不如弃道从儒,做个儒生考取功名。 白贵不置可否。 他刚刚从长安辞官,若不辞官,现在已是六部的尚书。哪怕辞官,亦是朝堂的留国公,位居一品大员……。 柳毅见白贵不答,却也不疑惑。 人各有志。 出家为道,不愿做官,在俗世之中亦是常事。 柳毅掏了两碗素面的钱,接着便带着白贵回到了柳家。柳家贫寒,仅有两间陋室。为了款待贵客,柳毅将自己的卧房让给了白贵,而自己睡在柴房。 “在下曾祖也曾是一地县令,后来家道中落,搬迁到了三星镇,祖父之时,尚能一日三餐,到我父亲之时,家境衰落,只能以耕为食。” “我父早年逝去,娘亲含辛茹苦将我养大,变卖家产,搬到了此处。变卖家产得到的财物,亦做了我读书之用……” “如今我孤苦伶仃……” 柳毅略叹一声,谈及自己的家境。 两间陋室,起初不是他柳家的所居,只不过家道中落,变卖后搬迁到了此处,自己搭建了屋舍。 想要养一个脱产的读书人,不是易事。笔墨纸砚都要费钱,四书五经即使大量印刷,价格便宜,但儒经释义亦是要再买,这一笔费用不低。县学是官学,入学束脩不高,却也不怎么低。 一笔笔帐算下来,仅柳毅读书所费,便足够普通之家一人三口省吃俭用所食十数年。 读书致贫,不是虚言。 “柳兄不必妄自菲薄。” “田宅不过是浮财,令堂有高见,让你入县学读书。哪怕柳兄未曾高中,做个教书先生,这田宅亦是能再置办下来。” “况且只要柳兄高中,浮财自来。” 白贵宽解道。 柳毅和他以前见到的田秀才有些像。田秀才是田小娥的爹。中了秀才之后,一直钻营着中举人,不事生产。但柳毅却也和田秀才不同。柳毅尚且年轻,还有几年拼搏的可能。田秀才几十年蹉跎,也只是痴梦罢了。 至于柳母的想法,也不难理解。 后世到一线城市买房的人,不少就是为了今后孩子的教育学习,所以才买了房。但买房的钱好几百万,节省点的话,足够普通人一生挥霍了。 只能说,这种事情,见仁见智。 柳母的梦想是让柳毅光复门楣,可不是混吃等死下去。 柳毅点头。 他走到寝室里,想了想,点了油灯,向白贵请教学问。 以他如今的处境,能省就省。油灯耗油,他以前晚上看书,都是在月光之下默诵经义,并不会刻意浪费灯油。 但现在白贵指点他的学问,他要是让白贵随他一同借月光看书,就有些怠客了。 白贵有了教导李泰的经验,开始耐心指导柳毅。 一饭之恩,虽不算什么,但柳毅的态度很不错。顺手指点柳毅的学问,对他来说是惠而不费的事情。 另外,他也想借柳毅的身份,来一探三星镇。 若是柳毅被授予贡生的身份,那么在湘楚县的身份必然是水涨船高。 出入贵门,只是等闲事。 老秀才不值钱,但年轻的秀才,备受赏识。 而作为指导柳毅的老师,他亦会更受追捧,成为高门大户的座上客。 …… 一月之期,很快便到。 柳家的门前,白贵正在打坐闭目调息。他这些日子,一直闭门未出。晚上指点柳毅的学问,白天则重新采气炼化法力。 经过这一个月的努力,他总算能搬动自己体内的些许法力。不多,仅有千分之一不到。顶多施展一点小的神通道术。 “师祖禁锢我的法力,是让我重新感受练气之道。” “为凡人时的呼吸吐纳,和成为天仙时的呼吸吐纳,看似相同,却感悟到的东西更多了些。” 白贵心想道。 他这时才渐悟,太上老君禁锢了他的法力,却又没完全禁锢。目的就是为了让他重新再感悟一次练气之道,为阳神开气窍,奠定基础。 “白道长……” “白道长。” 耳畔传来柳毅由远及近的喊声。 白贵抬头一望。 柳毅从远处跑来,单薄瘦削的身体气喘吁吁,跑到白贵面前,上气不接下气,“白道长,在下今日内舍考核,成绩虽还未出,但观了试题,在下已有把握,头名或许难以企及,但第二名应是可以……” 实际上,他受白贵这些日子的指点,学问大有长进。但话不可说满,他虽有在县学考头名的把握,不过到了白贵面前,还是谦逊了不少,说自己应该能得到第二名。 县学考试成绩,约二到三日即出。 然而就在此刻。 一个管家打扮的中年人,带着一群家丁持棍走了过来。 “柳毅!” “我家阿郎和你说了,让你避着我家娘子。今日你竟敢命小荷传信给我家娘子。” “阿郎开话,打断你一条狗腿。” “希望柳郎君不要让我们这些做下人的难做。” 石家管家先是呵斥,接着说了一些软中带硬的话。 “管中窥豹,见一叶而知秋。” “这石家的管家看似是个好说话的,可却将打柳毅的罪责全盘推到了石家阿郎身上……” 白贵见此一幕,暗道。 阿郎,是仆役对家中男主人的称呼。 “石管家,有话好说。” “何必要有辱斯文。” “我和敢言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以前你们石家落魄的时候,敢当和在下也算是知交……” 柳毅先是面色一白。 但他想到石敢当处事如此霸道的时候,又忍不住呵斥道。 嫌贫爱富,这点他都能忍。 天下人大多皆是如此。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可石敢当竟然指使下人要打断他的腿,这就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身言书判,这四条是科举录取的规例。 他要是被打断了腿,至少在“身”这一方面,必定会被罢黜。这可是要绝了他的前程。 “最初遇到白道长的时候,白道长就说我印堂发黑,近期必有灾险。” “如今看来,这灾险就是来自石家。” 柳毅深吸一口气。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 他是遇到了灾险,却也有贵人帮助,这灾险或可度过。 “今日县学山长亲测,在下试卷列为甲等,不日成绩便出,日后定可在乡试之中,夺得乡贡名额……” 柳毅咬了咬牙,说道。 紧接着,他再色厉内荏,喝道:“尔等今日打我,伤我事小。” “按照大唐律令,伤乡贡者,全族流三千里。” “尔等焉敢?” 他作为县学的学子,早就知道成为乡贡生会有什么好处。此时他的成绩位列甲等,定有保举到州府参与乡试的名额。乡试只是州府再考核一次,以防止有人徇私舞弊。真正定贡生名额的人,还是各县的县学。当然,州府也有,只是州府一般不会反驳县学提交的名额。 石家下人面面相觑,持棒的手一停,不敢动手。 他们不敢赌。 若是柳毅所说的话为真,今后石家或可免遭刑罚,但他们这些下人,是绝对会被推出来,当做替罪羊的……。 “柳郎君,今日之事作罢。” “若让我石家查明你所言是假,那么……” 石管家盯着柳毅看了几眼,打伤柳毅事小,这点主他能做得了,但若是柳毅真的成了乡贡生,官官相护,草民欺压贡生,到哪地的官府都不会落得好下场,石敢当不会出事,但他却不一定。 他迟疑了一会,还是没放下狠话,带着家丁离开。 “今日柳毅才知白道长所言非虚。” “若我的学问没有长进,哪怕今日免除了这一顿毒打,但明日、后日,也逃脱不了……” 柳毅入门,对白贵由衷感激道。 愈二日。 县学放榜,柳毅甲等,位居头名。 石敢当率领众多家丁,带着不少礼品,登门。 “柳兄!” “以前是我误会了你。以为柳兄你好逸恶劳,糟蹋了伯母的一番苦心,所以对你和敢言的事情屡屡阻挠,但今日,我看到了柳兄高中桂榜,才知道柳兄你是人间龙凤,不是池中之物……” 石敢当一身华服,带着一个金色长命锁。 他握住柳毅的手,不断寒暄道。 柳毅虽然知道石敢当嫌贫爱富,但石敢当这一番话,细听之下,还有那么一些道理,再者,他喜欢的是石敢言,而不是石敢当。所以石敢当诚意向他道歉,他也不会故作清高,从而推拒。 “柳毅所赖者是白道长。” “若不是白道长在这些天内一直指点我的学问,恐怕今年又是落榜。” 柳毅不敢贪功,将白贵对他的指点这件事说了出来。 “道长?” 石敢当先前在庭外,未曾注意到屋内有人,他这朝里一望,便看到了一年轻道人正在打坐,仙姿出尘,宛若人间谪仙。 非是凡间中人。 “能指点柳毅学问的道长,绝对非同小可!” 他暗道。 学问,不可能凭空而来。 白贵能指点柳毅学问,那么意味着白贵对儒经的造诣更深。那么可想而知,白贵的身份绝不是一般人。 “三星镇石敢当拜见白道长。” 石敢当不敢再复大大咧咧的性子,拱手对白贵施礼道。 他喜欢恃强凌弱不假,但亦是欺软怕硬之辈。白贵的学问,还有打扮,他一眼就能看出,决不是什么一般平民。 故此,才会如此尊敬。 白贵打坐起身,回了一礼,“贫道云游于此,暂居柳家之内,不知阁下找贫道所为何事?” 石敢当只是听了柳毅的话,前来拜见他。 但他话语一转,就好似石敢当前来求他办事。 一言一语,便设下了陷阱。 石敢当眼珠子一转,再道:“道长仙家中人,虽能居此草庐之中,但莪觉得,这草庐未免委屈了道长您,我石家空室别院不少,我娘也素来信道,黄大仙是我干爹,道长何不若暂居我石家……” 他觉得,白贵对儒经的钻研都这么厉害,那么道士的老本行肯定不差。附近道观的道士比起眼前的白贵,绝对是云泥之别。 再者,他这诺大的家业,都是靠着他干爹黄大仙才置办了下来。所以他素来崇道,眼前的白贵是个真修,供奉于家,本来就是应有之理。他娘也是信道之人,白贵若去,不仅能为他娘祈福,也能让他爹黄大仙开怀不少。 柳毅本想制止。 但转念一想,白贵暂居在他这陋室之中,已是委屈了不少。石敢当家大业大,住的、吃的,比他的陋室好上不少。 他实在没有理由,让白贵再留在他的家中。 况且,若白贵暂居在石家,他岂不是能以请教学问的名义,进出石家,那么他和石敢言见面的机会,亦会增多。 “贫道出行,必须有宝马雕车。” 白贵提出条件。 “这是自然。” 石敢当觍着脸,笑道。 “贫道吃食,必须每餐十二道菜,山珍海味,蒸炸炖煮,一样都不可缺。” 白贵再道。 十二道菜?! 石敢当吓了一跳。 就算是他,每天的吃食都不一定够十二道菜。而且这十二道菜,还要山珍海味等等条件。可以说,一顿饭,就要花费二十多贯钱。 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他狐疑的看了一眼柳毅。 柳毅家中,不说十二道山珍海味,仅是十二道菜,柳毅家中,就凑不出。 石敢当犹豫少许,又一咬牙,“十二道菜,我石家还请的起,还有什么条件,道长一并说了。” 贵客,有贵客的请法。 他施舍一文钱给穷鬼,都大感不值。 但每餐十二道山珍海味给白贵,他却觉得,应该物有所值。因为白贵可能会给他带来更多的好处。这点钱,不是未来好处能比的。 “每日贫道会开炉炼丹,炼丹所用丹材,亦需石家提供。” 白贵淡然道。 石敢当见识有限,不知道什么叫修道破家,只听闻仅是一些丹材,便缓了一口气,答应了下来。 “还请道长稍待,敢当这就命下人赶来马车。” 他道。 说罢,他便随着下人匆匆离去,准备回府准备相应事宜。 “白道长,我看你也不是喜好物欲之人。” “为何提出这些要求?” 柳毅见石家众人已走,好奇问道。 “当年冯谖客孟尝君的时候,冯谖倚柱弹剑,歌曰:‘长铗归来乎,食无鱼。’‘长铗归来乎!出无车。’,‘长铗归来乎,无以为家。’” “所以孟尝君给了冯谖上等门客的待遇,食有肉,行有车,居有华屋……” 白贵顺口解释道。 孟尝君田文虽说有三千门客,鸡鸣狗盗之徒不少。但田文也不是傻子,他将门客分为了三等。 上等门客住“代舍”。每餐有肉,出行有车;中等门客住“幸舍”,每餐有鱼吃,出入无车;下等门客住在“传舍”,每餐只有普通菜肴,仅够温饱。 柳毅恍然大悟。 白贵若暂居石家。假如不提出这些要求,那么以石敢当的心性,久之,必定会慢待于他。而提出这些要求,石敢当已经有了沉没成本,哪怕白贵如冯谖一样,一言不发,石敢当亦不会轻易得罪白贵。 其次,白贵这点要求,是看石敢当是否心诚。 若石敢当不心诚,在柳毅看来,以白贵的手段,天下之大,哪里都可以居之,何必委曲求全,跑到石家。 石家不心诚,白贵就不会答应石敢当……。 当然,更深层的目的,白贵没有解释,仅凭柳毅去猜,也难以猜出什么。 等了大概一刻钟。 石敢当亲自驱使一件高档马车,带着众家丁,赶了过来。 尾随的,还有三星镇一众好事的百姓。 “这就是柳毅的那个老师?” “难怪柳毅能高中桂榜,原来是家里请了一个高人,每日指点。” “……” 一群人,窃窃私语。 石敢当见此,更觉自己的决定英明,他下了马车车辕,小跑到了柳家门口,点头哈腰道:“白道长,我已经将马车赶了过来,还请白道长随我一起前往宅邸暂居几日。” 白贵虽说给柳毅讲的是门客的故事。 但石敢当请白贵入府,可绝不敢当做门客。 这种有道行的道士,恭敬还来不及呢,哪里敢轻贱。再说,柳毅中了头名,都让石敢当如此善待,更何况白贵这个指导柳毅的老师。以白贵的手段,乡贡生只不过是探囊取物,甚至那进士科,都不会是难事。 “你有心了。” 白贵点头,看了一眼距他三十余步的马车。 紧接着,他念动咒法,双脚漂浮而起,离地三尺左右,仿若脚踩祥云,乘虚御风,飘飘然的便到了马车前面。 车帘无风而起。 白贵入内,跌伽而坐。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让围观的众人惊掉了下巴。 “这是真仙!真的仙人啊!” “胡说什么,要我看,这道人的水平顶多算是修道士,在一些大的郡县内,不乏一些修道士,飞浮算什么本事。” “几年前辞官的白侍郎,人家更是去了月宫饮宴。这个白道长,距离那个白侍郎差的远。” 众人惊诧,交头接耳道。 ------题外话------ 晚上再更七千字。 507、咒杀福星,求太上真君显圣(求月票) 石家,是三星镇首屈一指的大户。 白贵暂居在石家之后,也并无什么要事。 每日除了给石母讲一些道经,剩下的,就是躲在自己的厢房炼丹。基本上,也不见外人。 到了第三日。 湘楚县县令蒋金之女蒋倩求见于他。 “白道长,信女想让自己的容貌变美,不知可有什么方法?”石敢当带着蒋倩走进了白贵所居的别院,蒋倩见到白贵第一眼,就欠身一礼,拜求道。。 白贵打量了蒋倩一眼。 这个县令千金貌丑,长着一张厚嘴唇,在脸上还有一颗大痣。 “白道长,这位是县令的千金。” 石敢当见白贵没有开口,就在旁提示道。 他之所以带蒋倩来到白贵所居的别院,也是想一试白贵的真本领。凌空飞度虽说已经证明了白贵的实力,但他害怕,白贵仅有这一招。 “有!” 白贵坐在庭院的石桌旁的石凳上,他扫了蒋倩一眼,“想要容貌变美,方法有很多。贫道曾听闻陵阳有一个叫朱尔旦的书生,结识了阴司的陆判,朱尔旦文章拙劣,所以陆判换了他的心,换了一颗聪明玲珑心。” “后来,朱尔旦又嫌弃其妻容貌平平,故此求了陆判,换了一个美人头。” “这是换头术!” “需要一個美人头,若有,贫道可施法为你一换。” 他缓缓说道。 话音一落,石敢当和蒋倩面色泛白了些。 将别人的头换到自己的身体上,这未免也太过恐怖。 “敢问道长,可还有别的方法。” “我爹是县令,家中有万贯家财,只要能变美,妾身愿意送给道长百两黄金。” 蒋倩虽然心动,但想起白贵刚才说的话,想要变美,可不仅只有换头术这一种法子。 “换头术不可的话,画皮如何?” “贫道对丹青之道略懂。” 白贵笑了笑,又提出了一个法子。 事实上,想要蒋倩变美,对他来说,还无须换头、画皮这么费劲。以法力直接抹除削去蒋倩的厚嘴唇和脸痣,然后再以法力愈合伤势就可。 但他又非真正的滥好人。 区区凡俗钱财,还不放在他的眼中。 换头、画皮,不是正道,而是邪术。他说出这两条路,真实目的并不是为了让蒋倩变美,而是另有他想。 “画皮之术……” 这个法术不像换头术那般惊世骇俗,还在蒋倩的可承受范围之内,她沉声道:“这画皮所用的皮,不知道长是用什么皮去画?” “人皮。” 白贵气定神闲,淡然道。 蒋倩勉强一笑。 “此番多谢道长解答了。” 石敢当和蒋倩二人告退。 至于后面的法子,他们没再问。白贵道出的换头术、画皮术都这么恐怖,那么未道出的几种法术,恐怕也与此类同。 “蒋倩此人在我说出人皮的时候,欲言又止。” “看来是有所心动了。” 白贵暗道。 不管是换头术,还是画皮术,都太过惊世骇俗。蒋倩见石敢当在旁,定不会轻易道出她的真实想法。 “估计再过几日,她就会偷偷前来找我。” 他猜测道。 一旦蒋倩找他,他就可着手布置下一重计划。 然而令白贵没有预测到的事情发生了。在三星镇内,突然有一则流言流传开来,说是在镇外有一烟云洞,洞内住着一个烟云仙子。 只要凡人真心求见,历经挫折后,就可找到烟云洞,前去求见烟云仙子。 而烟云仙子有求必应。 蒋倩没有找他,而是径直前往烟云洞,拜见烟云仙子。 拜见烟云仙子的次日,蒋倩变美了! 一时之间,石家上下,对白贵这位真修的道行开始逐渐有所怀疑了起来。毕竟白贵未曾解决的事情,到了烟云仙子那里,轻易便可化解。那么这一比较,白贵岂不是不如这烟云仙子。 石家对白贵虽说仍旧一餐十二道山珍海味,但论起珍贵程度,和新鲜程度,已无法和前些日子比较。 “烟云仙子,有趣的很。” “竟敢破坏我的计划。” “难道是因三星镇的气运外泄,所以将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烟云仙子吸引了过来……” 白贵皱眉。 他如今法力所剩并不多,外面这个烟云仙子实力究竟如何,还是未知之数。 “湘楚县地处楚地,而楚地水脉多连洞庭湖……” 他略作思虑,便下定了决心。 搬救兵! 他师祖太上老君封住他的法力,非是特意为他设难题。而是以此让他体悟到阳神练气的奥妙。 …… 白贵走到书房,手书一封,然后来到石井处,将手书投到了井水之中。 半个时辰后,一只红色五爪神龙便从井中腾跃而出。 “白郎,你怎么会在此地。” 红龙化作洞庭龙女,一袭宫装华服,见白贵正在井口处等候,便凑了过去,玉膝微弯,半躺进了白贵的怀中。 她眼睫析长,轻轻颤动,明媚动人的脸蛋浅露红晕,杏眸含着情意。纤纤玉手说话间,便攀上了白贵的脖颈。 二人耳鬓厮磨片刻。 白贵叹道:“三娘子,我此次是下凡历劫,以全我天仙道途。在三星镇外,有一烟云仙子破我计划,以我天眼,察觉她是妖类……” “今日还需你助我一臂之力。” 洞庭龙女是地仙实力。 此处又处于洞庭湖水脉范围,若是洞庭龙女不敌烟云仙子,洞庭龙王也会赶来救洞庭龙女。 “竟有此事?” 洞庭龙女略有吃惊。 她暗道这个烟云仙子好大的胆子,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白贵是司法天神,寻常妖类都躲着白贵走,而这烟云仙子竟然好死不死的得罪了白贵。 “烟云仙子的事情先不急。” “妾身已经好久没有见到白郎你了,先……” 洞庭龙女温情款款,眉目传情。 “你先别着急,等将那烟云仙子擒回来之后再说。” 白贵拦住了洞庭龙女。 成就仙神之后,耐力也不同以往。再说洞庭龙女可不是什么初为人妇的少女,而是食髓知味的年轻少妇,更是龙族,非是人族。一旦二人纠缠在一起,不是一时半刻就能云雨骤歇的。 听得白贵所言,洞庭龙女也觉有理。 她化作红色五爪神龙,消失在了石家之内,前往了三星镇外。 不久后,烟云仙子被洞庭龙女擒了过来。 “原来只是一只鸡精。” 洞庭龙女不屑道。 这只鸡精的修为大约在炼气化神的程度,和她修为天差地别,更何况她是龙族,血脉高贵,哪怕同境界,这鸡精也不如她。 “三星镇,不过一凡俗小镇,你为何来到三星镇?” 白贵看向沦为阶下囚的烟云仙子,问道。 “小妖察觉到三星镇内有仙气溢出,所以赶到了三星镇。三星镇是县治,如今大唐人道兴隆,小妖不敢进入三星镇,所以便散播了消息,让三星镇的百姓出去,寻找机缘,从而给小妖可乘之机……” 烟云仙子跪伏在地,瑟瑟发抖道。 人道王朝兴盛的时候,不要说县治,哪怕是普通的乡村,对于妖物都有一定的压制。 “你找到了什么有用的线索?” 白贵再问。 “说了之后……” “前辈能否饶小妖一条性命。” 烟云仙子战战兢兢,抬头看了一眼白贵和洞庭龙女的神色,然后大胆的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上天有好生之德,贫道也不欲多做杀孽,若你所言属实,对贫道有用处的话,三娘子,这烟云仙子入你洞庭龙宫当一个婢女也好。” 白贵沉吟了一小会,对洞庭龙女道。 烟云仙子固然是破坏了他的计划,但这也只是无意之失,并不是故意冒犯。而烟云仙子身上也多是清气,未有太多杀孽。他杀之虽可,但这等事,没有必要。 仙道贵生! “白郎开口,妾身哪有不依。” 洞庭龙女盈盈一笑,答应道。 即使白贵和她的关系一般,只是泛泛之交。但以白贵的身份,那可是整个洞庭龙宫都不敢小瞧的存在。一点小忙而已,她不帮,才是咄咄怪事。更何况白贵和她的关系,本就不一般。 “谢谢前辈。” 烟云仙子心中吃惊,她竟然没想到抓走她的人竟然是洞庭龙宫的人,洞庭龙宫在楚地和吴地名声赫赫,是首屈一指的大势力。能进入洞庭龙宫当个婢女,已经算是她的造化。 洞庭龙宫就相当于是洞天福地,而她只是一个野修。 “不知道这道人又是谁,能让龙女对他言听计从。” 烟云仙子思忖白贵的身份,应该不简单。 “小妖这些天以来,大概已经探得了那仙气的由来。三星镇名医蓟申之女蓟彩芝身上就有此仙气……” 她见白贵的目光探来,说道。 “消息,贫道已知了,你……就在这庭院先等候一会。对了,你顺便解除掉你施展在蒋倩身上的法术。” 别院内,白贵从石凳上起身,吩咐道。 烟云仙子自无不可。 紧接着,她便看到白贵和洞庭龙女走入了房内。 屋内布下了结界。 烟云仙子先是怔然,随即面色绯红了一刹那。 纵然屋外并无声音传出,可她见此情景,还有先前白贵和洞庭龙女眼中的秋波暗传,现在哪能还不明白什么。 她在院内徘徊,不知是该走,还是该离去。 洞庭龙女没有在她身上留下禁锢法术。 …… 次日。 石家门口,一座轿子悄然停了下来。 熟悉这座轿子的石家下人立刻就明白了,这是县令千金赶来拜府。一人前去接待,而另一人则去通知石敢当。 不一会,石敢当赶到。 他见蒋倩脸上带着面纱,笑道:“蒋小娘子,你现在可是咱们三星镇十里八乡内知名的美人,何必戴上面纱。” 蒋倩脸色阴沉,“大石哥,带我前去见白道长。” “我有要事去见白道长。” 她咬牙道。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美貌刚恢复不到三日。今日她早上起来梳妆打扮的时候,她的厚嘴唇,还有脸上的一颗大痣又重新回来。她从美人,又变成了以前的丑女。 一直是丑女,她或许还能接受。 可刚变美没多久,又变丑了。轮到谁,谁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烟云仙子她已经不打算再拜见,此次她前来找白贵,目的就是让白贵给她画一张美人皮,一劳永逸的解决自己的美貌问题。 石敢当讪讪一笑。 蒋倩虽说平时叫他大石哥,可蒋倩毕竟是县令爱女。论到身份地位,他一个区区富户,又无根底,拍马也不及蒋县令。 对蒋倩,也只能是捧着。 二人遣散了随从,走到白贵居住的别院。 然而二人刚踏进月门,便看到了一个气质雍容,面色清冷的仙子立在庭院之中,来回踱步。 石敢当不认识这仙子是谁。 但去过烟云洞的蒋倩,却一眼看出了这是烟云仙子。 她当日和蓟彩芝一起去了烟云洞,求烟云仙子将她变美。后来她变美后失去了记忆。可随着白贵命烟云仙子解开法术,她的记忆也随之而回。 “信女见过烟云仙子。” 蒋倩纵使先前不打算再去找烟云仙子,想着找白贵一劳永逸,但此刻见到了烟云仙子,仍是按奈不住内心的激动。 “信女今日梳妆之时,发现又恢复了原来模样。” “还请烟云仙子施恩,让信女再次变美。” 蒋倩跪地,恳求道。 烟云仙子见到蒋倩跪地恳求,柳眉一颦,“蒋倩,本仙子之前将你变美,是念在你诚心,可你回到三星镇后,见利忘义,故此,本仙子又收回了法力……” 她不敢道出白贵和洞庭龙女和她之间的关系和昨夜发生的事情。 怕误了事! 所以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蒋倩。 心诚不心诚,全靠她的一张嘴。 “白道长呢?” 石敢当也是见过黄大仙,并拜了黄大仙为干爹的人,对鬼神之事虽有敬畏,但也不足以害怕。此刻见烟云仙子在白贵的别院驻足,用脚指头都能想到,这烟云仙子和白贵肯定是有着关系。 所以他直接问白贵在哪里。 在白贵面前,他才好开口询问一些事情。 “道长他……” 烟云仙子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 难道说白贵和她的主子,正在屋内探讨俯仰盈虚之道。谷桂 而恰恰就在此时。 厢房内的结界阵法一停,白贵携着洞庭龙女走了出来。 烟云仙子已是洞庭龙女的婢女,所以见洞庭龙女走出,立马上前施礼,并侍立到了洞庭龙女的身后。 跪在地上的蒋倩见此内心震惊,面容失色。 她先前以为救命稻草的烟云仙子,没想到竟然是和白贵一起走出这年轻少妇的侍女。这其中的差距,让她极为后悔,想要一头撞死。 见到宝山,却空手而归。 甚至之后白贵遭到一些下人攻讦,亦有她刻意放纵的想法。 石敢当亦是一样。 “石居士,你和蒋小娘子前来此地,不知所为何事?” 白贵明知故问道。 “白道长,信女……信女恳请道长施展法术,让信女再次变美。” 蒋倩膝盖一移,跪在了白贵这边。 石敢当也是顺口求情。 “贫道听闻,你在三星镇外的烟云洞内,已经找到了烟云仙子帮你变美。既然你已经变美,又何须前来消遣贫道。” 白贵冷哼一声。 蒋倩和石敢当面露惭色。 石敢当更是懊悔,他让家中膳房的厨师在这些日子削减了白贵的待遇,纵然仍是十八道菜,但和头几次相比,相差甚远。 他认为,是这点,让白贵记在了心里。 “是我以小人之心……小人之心度了白道长你的君子之腹。小人见道长你入住白家之后,并无……,所以……” 石敢当支支吾吾的道歉道。 蒋倩垂泣,请白贵开恩,让她重新变美。 “想要贫道答应,也可以。” 白贵坐在石凳上,吐出一口浊气,“画一张美人皮,是简单。但美人皮非人皮不可话,然而普通的人皮,即使剥下来,亦会带着怨煞之气,未免不美。” “你需先求得九人,让这九人心甘情愿赠皮给你。此皮不用过大,仅需三寸大小即可。但记住,必须是心甘情愿。” 蒋倩惊喜,连忙点头答应。 仅是九张三寸人皮罢了,即使要心甘情愿,这也不难,使用一些钱财就可。愿意刮皮换取钱财的人,不要太多。 “期限为三日,三日后,若你筹不到人皮,那此事就作罢,贫道不会再帮助于你。” 白贵说完后,摆了摆手,示意蒋倩离开。 蒋倩要去九个人的三寸人皮,哪怕这伤口不大,但在这个时代,可不算是什么小伤。受伤的这九个人,一定会去找名医看病。而百济堂的蓟申是当地的名医,诊金又不太贵……。 蒋倩刚离开没有几息的时间,柳毅入石家求见白贵,言说是为了请教一些儒经上的问题。 柳毅现在考中了县学头名,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白郎,这个柳毅是……” 洞庭龙女素手正被白贵把玩,她听到柳毅请白贵指点学问,不由有些诧异。白贵何许人也,怎会轻易给人指点学问。 “历劫后见到的第一个人。” 白贵随口解释了一句。 少倾,柳毅入内。 谈了几句学问后,柳毅懊恼道:“白道长,在下也不知怎的,前些日子县学教谕赠了我入州学乡试赴考的一些程仪,总共八贯钱……” “这钱我放在家中,却不翼而飞了。” “后来我又得到一些人资助的程仪,大概十几贯钱,也是消失的无影无踪。一夜之间,就不见了踪影。” 他现在前程可期。 所以湘楚县县里的大户愿意和他这样有潜力的学生打好教导。 一些程仪,区区几贯钱,又不怎么多,赠送之后,也相当于今后结一个善缘。或许有用得到的地方。 听到柳毅如此言道。 白贵却心中早就了然。 他暂居在柳家的时候,就在柳家的地底,发现了一只金蟾妖,这只金蟾妖乃是金蟾修炼成道。 金蟾本来口吐金钱,是旺财之物。 例如吕祖的弟子刘海,戏弄金蟾,用计收服金蟾从而成仙。 但此金蟾正值修炼的关键时刻,所以非但不会旺财,反倒会如貔貅一样,吞进财物,增进自己的修为。 同时,这金蟾也会吸纳福运,全它道行。 有这只金蟾坐镇的家中,非但迎不来好运,反倒会招来祸患。 “你现在前途有望,再居那间陋室,已经不适合了。卖掉田宅之后,得到钱财,一者可做路费,二者可另觅他处……” 白贵指点道。 “柳毅,看你未来是我的妹夫。我也就发发好心,买了你家的田宅。” 石敢当心头一动,说道。 他如今虽说有钱,但因为起家晚,真正攥在手上的店铺、田契并没有多少。和大户人家差着档次。柳毅要前往州府赶考,日后也要去长安赴考,这柳家地契定会便宜卖了,他买了柳家的田宅之后,哪怕不作石家的家业,左手倒右手,亦会赚的盆满钵满。 “既然石兄如此说。” “这地契我就卖给石兄你了。” 柳毅想着石敢言,又惧怕石敢当的武力,语气一松道。 “好说,好说。” “价钱的话,我会给柳兄你开的最高。” 石敢当满脸笑容。 接着,石敢当拉着柳毅就打算去了县衙,办了契约,他生怕柳毅会后悔。 “这石敢当一直挂着长命锁,在三星镇之内,最有可能是寿星历劫转世之人。我借这金蟾妖,或可试出他的真身来……” 白贵沉思。 他之所以没有帮助柳毅将这金蟾妖慑服,就是打着今后以这金蟾妖做文章。另外,他在看到石敢当第一眼的时候,仅听姓名和长相,就知道此人不简单。更别说石敢当是黄大仙的干儿子。 能有此福缘的人,绝不简单。 …… 两日后。 蒋倩靠着权势和钞能力,凑足了九张三寸人皮。 白贵见此,也不再迟疑,以画皮术,帮蒋倩改变了样貌,变成了一个出落的美人。 而与此同时,百济堂的蓟申开始为这九人疗伤。 但大面积的伤口,在古代的医疗条件下,极易感染、化脓,甚至严重者,会危及生命。 更别说蒋倩为了防止皮损伤,剐的肉不少。 稍有不慎,没治好,就是命陨。 “这仙力……” “非是法力,像是一株仙草的气息。” 白贵感应到了百济堂的仙气。 他借口静极思动,想要出去逛逛,于是坐着石家给他配的宝马雕车,前往百济堂,顺便走进了百济堂,未加掩饰。 “这位道长,请问来我百济堂有何要事?” 蓟申见白贵气质出尘,挥手挡住了药堂伙计,他亲自上前问话。 一些贵人前来药堂,用伙计招待,就容易得罪人。必须他亲自上前接待。白贵这幅模样,一看就知非富即贵。再者,他隐隐想到三星镇最近的传闻,传闻中的白道长和眼前的这人极为吻合。 “贫道为县令爱女改了容貌。” “偶闻县令爱女买了九人的三寸皮肉,心中忧怜这九人的性命安危,故此前来药堂一观……” 白贵打了个道家稽首礼,回道。 道士,往往都会一两手医术。 蓟申也见怪不怪。 “白道长,也幸好这九人及时前来就医,不然以我的本领,也无法挽回他们三人的伤势。” 蓟申道。 他这话初听挺客气,但仔细一听,实则话中夹枪带棒。 拒人于千里之外。 白贵的问话,确实是有点冒犯他这个杏林圣手的意思。 “贫道可否一观。” 白贵未曾生气,面容带笑。 蓟申也有心思证明自己的医术,说了一声“请”,然后带着白贵入了百济堂的后院,只见后院一处屋舍内,躺着九个人,在大腿侧都包扎着伤口。 大腿侧神经少,容易取皮。 这九个人生龙活虎,此刻正在聊天吹嘘,看着并无大碍。 白贵暗自点头,取出一镜,朝镜中打入一道法力,朝四周一观,遂即明了。 这蓟申的夫人是一颗凝香仙草化形。 也难怪这蓟申医术高超,在三星镇鼎鼎大名。有他夫人在,遇到疑难杂症,即使救不好,一滴凝香仙露药到病除。 当然,蓟申的医术也没有太差,亦是一流的名医。 “笑口常开,好彩自然来。” 门外,传来蓟彩芝的一句话。 白贵听到此言,顿时凝神。 “好彩……” “这是福!” 以他聪慧,顿时想到这点。 “只不过……,福星竟然转世到了女儿身。” “也是。对于仙神而言,天人化生只是寻常事,女儿身、男儿身,并无异同,一念之间就可改变。只不过我这三记打神鞭该如何使用。” 白贵目光看向门外的蓟彩芝。 三记打神鞭,是将福寿禄三星打下神坛。 而福寿禄三星历劫转身,此时的蓟彩芝、石敢当,还有另外一人,虽说是转世之身,但他们并不是什么福寿禄三星。这之间的差别,与杨玉环的牡丹仙子类似。 牡丹仙子只是杨玉环的前世。 “所以……,三记打神鞭是先逼福寿禄三星在三人体内显圣,然后借此一举将他们打落神坛!” 白贵瞬间了然。 转世历劫之身,暗藏着三星的元神。只要碰到死劫,或者其他劫难,这三星就可能显露出他们的元神、真灵,从而破劫,消灾解厄。 “将蓟彩芝的福气削减到最低。” “石敢当的寿元削减到最低……” 白贵看到蓟彩芝、石敢当这二人之后,终于定下了内心的决定。 什么灾劫才能逼迫三星的元神出来。 无外乎这点! 白贵随口找了个理由,从百济堂出来,然后他回到石家,取出自己在百济堂偷偷拿的蓟彩芝头发,然后再从袖中拿出一个草人。 将蓟彩芝头发藏在草人之中。 祝由术! “冥冥玉皇大帝玉尊,一断天瘟路,二断地瘟门,三断人有路,四段鬼无门,五断瘟路,六断披盗……,十断吾师有路行。” “人有来路,则一切邪灵鬼无门,若有青脸红面人施法,踏在天罗地网不容情。谨请南斗六星、北斗七星,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白贵踏禹步,嘴里念念有词。 他对草人一拜。 接着又取出数枚金针,先后扎在了草人的头部眉心处、双目处、腹部……。 冥冥之中,诸天星罗施法。 蓟彩芝的福运一缕缕不断被减少。 若是蓟彩芝现在是福星,白贵除非亲自出手,否则咒术对蓟彩芝根本起不了作用,然而现在的蓟彩芝只是仙神转世历劫之身,若仙神元神没显露之前,和普通人并无区别。 百济堂内。 蓟彩芝正帮蓟申抓药,可就在这时,她脑袋一痛,双目似针扎,另外的腹部像是有一颗锥子狠狠的搅动,足部亦是钻心的痛感传来。 她瞬间倒地不起。 蓟申见爱女生病,急忙把脉,但脉象却一切正常。 蓟彩芝被搀扶到了卧房内。 化名为忘忧的凝香仙草是蓟彩芝的后母,她让蓟申先料理药堂诸事,由她来照顾蓟彩芝。 等蓟申走后,蓟母垂泪,一滴仙露落入蓟彩芝的嘴唇之中。 可时间一刻刻过去,蓟彩芝还是没有醒转的迹象。 “这是有人在咒好彩妹。” 床头婆婆来到了百济堂,见到好彩妹如此,叹道。 “好彩妹一向与人为善,谁会诅咒好彩妹……” 日游神,夜游神亦是叹息。 石家,别院内。 和蓟彩芝一向交好的石敢当来到了白贵所住厢房的门前,跪求白贵这真修救一救蓟彩芝。 “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 白贵未曾露面,只是在门内说了这么一句话。 他咒蓟彩芝,看似对于蓟彩芝是一件祸事,但这并不一定是一件祸事。和杨玉环一样,若等到蓟彩芝再年长一些,她体内的福星元神就会夺走蓟彩芝的灵智,到时候蓟彩芝就彻底烟消云散,成为了福星。 他此刻咒杀蓟彩芝,就是为了逼迫福星显露元神。 等福星显露元神……。 “白道长不救好彩妹……” “我去求,求干爹!” 石敢当咬了咬牙,跑到城外的黄大仙庙,开始了恳求,恳求黄大仙降下真身,救蓟彩芝一命。 但他求了半天,黄大仙也没有显露真身。 而另一旁,作为太上老君坐下的凝香仙草,蓟母也开始跪求太上老君庇佑自己的女儿。但不出意外,太上老君没有显圣。 508、干将莫邪剑,吞三星气(求月票) 蓟彩芝的继母无忧确实是太上老君坐下的一颗凝香仙草,但论关系亲近的程度,怎么可能比得上太清嫡传的白贵。 至于黄大仙,黄大仙也能看出来,施咒的人是白贵,这可是天庭的司危府的巡检,他不会因为一个干儿子,轻易去涉足这件事。 五日后。 蓟彩芝福运削减到最低,已有危及生命的可能。 夜晚。 白贵打开窗户,观星望气。 今夜月明星稀。。 他等待了大约一个时辰,福星忽然大放光芒,垂下了一缕星光,照耀到了三星镇内。 “时机已到,打神鞭出!” 白贵念动口诀。 他对蓟彩芝的草人一拜,打神鞭自他黄庭而出。只见一道金光闪过,打神鞭从厢房窗户遁离,径直朝向百济堂的后院而去。 须臾间,一道元神便被打神鞭带了回来。 正是福星的元神。 “白巡检,寿星得罪了你,老朽可没有得罪你。” “再者,老朽是天神神祇,你施法伤我,已经犯了天庭天条,等老朽元神归位,定要去凌霄宝殿告你一状。” 福星一脸狼狈,见到白贵在此,哪能不明白什么,半是威胁,半是求饶道。 他自忖没有太得罪过白贵。 另外他也是天庭仙神,白贵应该不会肆意妄为。 “福星道友,贫道暂缺福禄寿三气,做我的修道资粮。你虽和贫道并未有什么间隙,但你和寿星乃是至交好友。” “《左传》曰:‘祸福无门,唯人自召!’” 白贵扫了一眼福星,只解释了这么一句,然后以打神鞭将福星打落神祇。 起初,他虽觉和寿星有隙,但只是记在心里,还没有打杀寿星的想法。更没有迁怒到福星、禄星二人头上的打算。 但太上老君让他了结因果,并借此吞纳福禄寿三气。 这件事对他并无后患,且能了结因果,他哪有不照做的道理。至于误杀不误杀了无辜,这就不干他的事了。 寿星指使白鹿怪下界,杀孽繁重。 福星、禄星二人和寿星乃是至交,却没有阻止,本身屁股底下不干净,也算是沆瀣一气、一丘之貉。 打杀,也算有了缘由。 其次,这件事虽说是老君让他做的。但这件事是为了他好。尽管一些仙神看到了打神鞭,大致也能猜出,这其中有老君的授意。但他在言行举止中,却不能将自己摘出去。不然这就和石敢当的石家管家一样了。 做手下的,虽不至于主动给上司背黑锅,但将黑锅甩给上司,这就是犯了忌讳。另外,老君是为了白贵好,才授予了旨意,和赠予了三记打神鞭法力,白贵肯定会将这黑锅揽在自己身上。 反正连这个西游世界,都是他师祖开辟的,他揽了黑锅,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的后患。相反,他不揽黑锅,将自己摘出去,那今后下场……。 福星甫一被打落神祇,立刻元神变得浑浑噩噩,羸弱无神。 白贵见状,右手一抓,将福星的神祇所聚拢的福气分离而出,以阳神鼻窍吸纳而入,存到了阳神的腹中。 福气入体,他阳神的黄庭穴也隐而开辟。 见此,白贵面色一喜,接着看了一眼福星的元神。 既然已经动了手,就该斩尽杀绝。 但……现在福星失去了神祇之位,相当于已是身死。再打消这团元神的话,事情做的太绝,对他一点好处也没有,同样也会增上一些杀孽。 不过他亲自动手不行,但让其他人动手却可。 他幽醮施法。 片刻后,阴司鬼差赶到。 领头之人乃是一豹头环眼,铁面虬鬓的红袍鬼神,他见到白贵之后,拱手施礼道:“钟馗见过白巡检,不知白巡检招小神所为何事。” 钟馗道号“镇宅圣君”、“驱魔真君”,但天庭仙神,十有八九都是这個圣君那个圣君的。圣君名称不值钱,论官职高低看的是品级。 “驱魔真君,贫道打杀一神,现在余留一道元神。” “请你过来,是吞了此神的元神。” 白贵没有刻意隐瞒,但他也没说是哪个神。 钟馗是阴司之人,有神通,最喜吞鬼。鬼魂哪怕再是恶鬼,那也是在生死簿录有姓名的,胡乱吞杀,都会沾上因果。但钟馗吞鬼,非但不会沾上因果,反倒会法力大增。 《幽冥录》记载:“人死为鬼,鬼死为聻,聻死为希,希死为夷。” 钟馗死后并不是鬼,而是聻。(聻,jian,二声) 聻专门吞杀鬼,是鬼的天敌。 “人死为鬼,鬼死为魙。鬼之畏魙,犹人之畏鬼也。”——《聊斋志异》。 (魙,zhan,一声。魙和聻应是不同的叫法。) 天敌相杀,所以并不会沾上任何因果,这是天地本就运行的规则之一。 所以白贵作幽醮,请了钟馗这个聻过来,就是意在让钟馗吞了福星的元神,彻底将这一因果终了。 “白巡检既然说了,那小神就吞了这一鬼。” 钟馗捧腹大笑一声,他手一拉,扯来福星的元神,揉作一团,腹部一鼓,再一缩,突然有一股极大的吸力自他的喉中传来,直接将福星的元神吞了下去。 如今白贵已经打杀一神,却没有人来寻他麻烦。可见,吞吃了这神之后的后患,几乎不大。 他吃完后,打了个饱嗝,意犹未尽。 “美味至极啊。” 钟馗感慨一声。 吞吃了福星的元神后,他亦感觉大有好处。 “驱魔真君,贫道所打杀的神,还不仅今日这一个,过上几日,再请你过来,还望驱魔真君不要推拒。” 白贵笑道。 “白巡检说的是哪里的话。不提你是司危府的天神,单凭你与我曾是唐臣这一点,小神必来帮忙。” 钟馗摆了摆手,沉声道。 他是武德年间前去长安考试的贡生,本应中了状元,但因为貌丑,在书言身判的“身”这一关过不去,悲愤之极,遂撞死在了殿阶。唐太祖李渊听到了这一消息,所以给他赠以红袍安葬,并且赠他状元之名。 红袍,也就是绯袍,三品以下,五品以上(包含五品),服绯袍。所以说唐朝皇帝虽没挑选他当状元,但对他也不错。至少身后恩荣有加,算是承了一份唐皇的情意。 白贵原先亦是唐臣,这点钟馗还是了解的。 他是驱魔真君,在阴司和人间界往来。故此,听到的一些消息要比寻常仙神、地府鬼神多上不少。 “等贫道处理好此事之后,回返长安,会奏请天子,给驱魔真君另立庙宇。” 白贵投桃报李道。 钟馗闻言,更是大喜过望,道了几声谢后,告辞离去。 …… 门外。 石敢当焦急徘徊。 他去黄大仙庙,焚香祷告未果,所以只能再回返到白贵所居住的别院,希望白贵回心转意,救蓟彩芝一命。 嘎吱一声。 屋门被从里朝外推开。 白贵走了出来。 “白道长……” “白道长,是不是有了救好彩妹的办法。只要道长开恩,这万贯家财,我也能赠予道长,只求让好彩妹好过来。” 石敢当恳求道。 他三年前,还未被黄大仙认为干儿子的时候,也未被赐予九牛二虎之力的时候。三星镇内,只有蓟彩芝一家愿意帮他,他娘得病,屡次在百济堂内赊账。故此,成势之后,他虽欺软怕硬,恃强凌弱,但对蓟彩芝一家,却一直不曾慢待,每年节礼不断。 “蓟彩芝劫难已过。” “不过却有些许元气损伤,这是福德粟米,你拿去给蓟彩芝服下,要不了一时三刻,她就会醒来。” 白贵取出一小袋粟米,递给了石敢当。 “这粟米……” 石敢当愣了一下。 仅是粟米就能救好彩妹?! 他还以为白贵会赠给他灵丹妙药。 不过死马当活马医。 粟米服下,也不会导致什么大患。 两刻半钟头过去。 蓟彩芝一家,连同石敢当等人,到了白贵别院处道谢,提了不少的礼品,百济堂更是拿出了一些积年的老参等灵物。 “道长上次入我药堂,我屡有慢待,道长不计前日之嫌,仍旧施法救我爱女……” 蓟申自愧不如,向白贵致歉。 白贵也受之无愧。 蓟彩芝的这场灾劫,虽是他所引动。但他也解除了蓟彩芝的一个后患,那就是福星元神夺舍的问题。 上一次杨玉环牡丹仙子夺舍,他施救之后,这个小师妹以身相报。现今,接受一点好意,着实算不了什么。 蓟彩芝一家道谢离去。 过了几日。 石敢当拆迁柳毅旧宅,却从地基里面挖到了一个金蟾。 “这可是金蟾,纯金的金蟾……” 石敢当当即将这金蟾供奉到了自己宅院之内,当招福之用。 金蟾妖一到石家,便开始吞纳金气,降下灾劫。 它修得正身,需要运! 而运从何而来,不可能凭空就有,毫无疑问,是从供奉它的主人家夺取。其他宅邸,皆有护宅的门神,或者其他神灵、人道气运庇佑,它轻易之间进不去。但石敢当是亲自将它请入石家之内的,所以它可以安心吸纳众人气运。 石家众人气运一衰,也意味着灾劫降临。 上一次白贵咒了蓟彩芝,这一次虽可再依照旧法,再以厌胜术削去石敢当的寿元,逼迫寿星元神出来。但有了金蟾妖的作怪,白贵只需顺水推舟就是。 不到数日,石家的金库被破,金银珠宝消失于无形。 并且石敢当的九牛二虎之力也从体内逸散。 石敢言和石母,亦是得了重病,卧榻不起。 见此,白贵请出打神鞭,打出了寿星元神。 打神鞭带着寿星元气回来。谷廔 “白巡检,你和我素无恩怨,上一次是我那鹿儿肆意妄为,到了下界做下了杀孽事,与本神并无干系。” “你我已经干戈化为玉帛,何必再起刀兵。” 寿星压制住自己心中的怒火,服软道。 “请道友上路!” 白贵不作搭理,打神鞭径直打向寿星元神,将寿星元神打落了神祇。只留下了一团浑噩的元神。 福寿禄三位星宿神,都是此界天庭册封而来。并非如他一样,是先修道,修为达到天仙后,被天庭授职。 天仙无须转世,也只有这种修为不到家的神仙,害怕自己灵智被神位法则磨损,所以下界历劫,借此保持本性。 故此,打神鞭将福星、寿星打落神位后,他们才如此不堪一击,甚至连保持神志清醒都做不到。 寿星元神亦被钟馗吞入肚中。 “道友既然已经来了,何必隐匿不见。” 白贵忽有感应,抬头看向厢房外面,淡然说道。 俄顷。 室内便多了一人,头戴九梁巾,衣着黄袍法衣。与白贵在三星镇外见到的黄大仙庙宇中的黄大仙神像,几近一模一样。 “白巡检。” 黄大仙施了一礼,说道:“福寿禄三星和我有旧,故此下凡历劫之时,转告本神,让我照看他们一些,只不过……” 上次他本想现身帮助蓟彩芝,躲避灾劫,但被其师葛玄制止了。 他是四大天师葛玄门下的神祇。 但此次的石敢当和他有旧,认了他作干爹,所以他于情于理,也不得不下凡来到人间。 “黄道友看来已经做出了选择。” 白贵一笑。 他以打神鞭将寿星打落神坛,黄初平没有制止。可见黄初平估计得到了太上老君,或者其他人的授意,不让他牵扯到这件事上。 神仙是有交情。 可面对更上一级的授意,哪怕是再重恩重义之人,亦不免犹豫。毕竟帮了,自己要吃挂落,还不见得有用。 “如今三神已去其二。” “但在斗部还残留他们三人的真灵。” “贫道助白巡检找到禄星元神所在,至于斗部仙籍上三神的真灵,还请白巡检勿要下了杀手,让这三道真灵投胎转世。” 黄初平言道。 福寿禄三神是被天庭册封的神仙,和白贵这种被授予仙职的天仙不同。神仙都会留下一丝真灵存在仙籍中。只要有真灵在,哪怕被打杀,也能再次重修。 不过此刻的福星、寿星二人跌落神坛,仙籍不再庇护二人,所以二人纵有残存真灵,但这点真灵投胎转世都够呛,遑论重修了。 黄初平也是念在这三人和他交好,所以给予一点希望。 不然以白贵的手段,即使没有他的指引,也是早一点,晚一点的事情。 “黄道友。” “宜将剩勇追穷寇,莫要沽名学霸王!” “此事……,贫道不能答应。” “况且有寿星、福星两气在手,贫道施法就可找到禄星转世历劫之身,无须道友帮忙,道友且看……” 白贵挑眉,直接拒绝了黄初平的建议。 他手持紫珍宝镜,这镜上照九天,下照九幽,现在他自身的法力略有不足,但照耀三星镇及附近的百里之地,还是绰绰有余。 再者,他已得到了寿星、福星元神,以此为引,找到另一人下落,亦不是什么难事。 “还请黄道友勿要插手此事。” 白贵冷言,警告一声。 然后他默念咒诀,紫珍灵镜的镜面内便显露出了一人。这人无精打采,正趴在桌上睡觉。 “烟云,给我擒来此人。” 他千里传音道。 为了守护他历劫的安全,洞庭三龙女没有着急离去,而是在石家水井下面暂时安家,而作为婢女的烟云仙子,自然亦在井下。 一刻钟过去,从五星镇来的宴喜,被烟云仙子带了过来。 白贵当即施法,削去宴喜的气运。 他此刻夺了福气、寿气,法力已经恢复了一成左右。若是再夺禄气,估计法力就能恢复到两三成。 太上老君设下的法力禁锢是一道机缘,他想循序渐进的破除,等破除之日,就是他阳神气窍大成之时。所以,无须急于一刻。 “白巡检……” 黄初平见此叹了一口气,毫无办法。 他是能施法阻止白贵,可阻止后呢。必然会惹上了白贵这样一个仇敌。再者说,他的实力,未必是白贵的对手。 他师父葛玄已经嘱咐过他,那么显然,他插手这件事,肯定没有好下场。 一息,两息。 宴喜气运衰减到临界点,周天星辰的禄星光芒大亮。 白贵依法打掉了宴席的禄星元神,还未待禄星说话之际,就将禄星打落了神坛,吞了禄星的禄气。 至此,福寿禄三气,尽皆被他的阳神所纳。 有了福寿禄三气之后,白贵顿感阳神凝实了许多,灵台一片光芒朗照。 这三气,相当于一个世界开辟的地风水火。 有了福禄寿三气,他的阳神就相当于确立了跟脚,真正相当于一界,与诸界齐平。哪怕在量上不如一个世界,但在本质上,和世界齐平。 “恭喜白巡检功力大进。” 黄初平道谢道。 如今福寿禄三神已死,他还不想结下白贵这个仇家。再者说,福寿禄三星和他是有关系,但也非生死之交,他先前出口相帮,已算是尽了职责、本分。 “同喜,同喜。” 礼多人不怪,黄初平示好,白贵也不会刻意冷脸。 两人之间虽然日后交集定然不会太多。但此刻黄初平的表态,看似薄情,实则是在言明,他不愿与白贵为敌,至于三星之事,与他今后无关。 如果黄初平一走了之,那么……言下之意,就是结仇了。 人情世故,世情冷暖,黄初平拿捏的很到位,不会犯低级错误,误了自己的道途。 “三星下凡历劫,曾交给贫道一柄宝剑。” “此剑名为赤练,封印了干将剑魂。” “干将之名,白巡检乃是人间举子,应该了然。此人为春秋吴国著名铸剑师,与欧冶子同师。千年之前,干将莫邪夫妇投身铸剑炉,共练得两把宝剑,分别为赤练剑、青锋剑。或名干将剑、莫邪剑。” “此夫妇千年未见,怨气大增……” “如今干将剑在我手中,另外一剑则在一蛇妖手中,此蛇妖名为无极仙尊,道行地仙。三星已死,但劫难未消,还请道友全此劫难。” “还有一人,名为玉衡子,此人亦是蛇妖,但礼拜三清,功德修足,已够圆满,可得地仙之位,和无极仙尊曾是夫妇,后来……” 黄初平取出一柄宝剑,递给白贵,并道。 三星下界,也顺便在天庭领了任务。历劫之后,并且会有一笔不菲的功德到账入手。这是许多神仙都会干的事情。 白贵在天庭厮混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见状,点头答应,并接过了干将剑,“此事贫道应承下来了。” 他打杀了三星,那么也得接下三星的任务,完成这次因果。 否则的话,天庭就会克扣他的功德。 他的功德不少,倒也不怕这次克扣。但完成这件任务,反倒会有功德入账,亦是一件不错的美差。 黄初平再和白贵交谈几句,致礼离开。 “将此人送回原地。” 白贵摩挲了一下干将剑,吩咐烟云仙子道。 “是,上神。” 烟云仙子低下螓首,心中骇然,刚才黄初平和白贵所谈之事,施法屏蔽了她,但她见白贵和黄初平这个黄大仙谈话,地位对等,立刻便知白贵的身份,恐怕非比寻常。 她听得白贵吩咐,也不敢迟疑,带走宴喜离去。 “难怪三娘子甘愿为妾,这位白道长在洞庭龙宫中,估计也是奉为上宾之人……” 烟云仙子边走边想道。 厢房内。 仅剩白贵一人。 “玉衡子……,还有无极仙尊。玉衡子先是渡千年之劫,无极仙尊牺牲自己修为,帮助玉衡子渡了过去。随后玉衡子趁无极仙尊闭关疗伤,出轨了一条兔子精,无极仙尊出关,杀了兔子精…… “后来玉衡子趁无极仙尊闭关,欲要杀死无极仙尊为自己爱妾报仇……” “一条渣蛇啊。” 白贵盘膝在榻,暗自想道。 如今玉衡子功德修够,可得天庭授予的地仙之位。但玉衡子守身不正,这地仙授予不授予还是两可之间。渣不渣倒是不重要,天庭不会管私人之事,但玉衡子欲杀助他渡劫成就地仙的无极仙尊……。 这件事就犯了忌讳。 地仙之位和地仙修为是两码子事。地仙、天仙,功德圆满之后,就会被天庭赐下仙位。未得仙位的就是伪地仙、伪天仙。 但偏偏玉衡子又修够了功德……。 所以天庭的任务很简单,考验玉衡子,若是玉衡子幡然悔悟,并取得无极仙尊原谅,那么就可证得地仙之位。 假使玉衡子三次考验皆失败,那地仙之位就不可授予玉衡子。 取得仙位的仙神不一定是好人。 但宁缺毋滥,绝不会要一个明显有道德有瑕疵的坏人。之后在天庭组织内腐化,那就是另外一件事,和此事并不相干。 “干将剑……” 白贵又看向这柄赤色宝剑,长三尺二寸,净重七斤十两。 说实话,他也看上了这柄剑。 这剑虽不及他的紫灵宝镜,或者在万圣公主积雷山中看到的众多仙剑,但此剑有魂。价值远比其他仙剑要贵重的多。 更何况干将、莫邪之名广有流传,所以这两把剑亦是得此人道气运,成就为了两把神剑。 他想了想,将干将剑拔出剑鞘。 很快,一个春秋战国年间打扮的中年男子便出现在了他眼前,穿着一副赤色甲胄,和秦国的兵马俑类似,发髻朝右偏。 “这是哪里?” “我怎么在这里?” 干将出了剑鞘,朝四面张望,见到榻上盘膝的道人,不由问道。 509、双头蛇,三星镇事了,见武则天(求月票) ps:求订阅,月初求月票 从春秋到唐初,已经过了将近一千多年。 干将投入铸剑炉中后,一直化作剑魂,尘封在赤练剑之中。 此刻他重见天日,最想知道的就是他妻子莫邪的下落。不过当务之急,他还需问清楚如今他究竟在什么地方。 “春秋吴越之后,便是战国七雄纷争,秦一统天下……,如今唐代隋,乃是唐朝天下……” “而贫道,为天庭仙神。” 白贵顺口解释了几句。 干将所说旳,虽是春秋吴语。但在他的神识之下,这春秋吴语也在一刹那之间便被他所掌握。 交流无碍。 赤练剑锵然,铮铮作响。 赤色的剑光在房内不断盘旋,似乎在发泄自己的情绪。 良久后,干将瘫坐在地,“如今过去了千年,莫邪,莫邪又在哪里?” 他误以为自己妻子死了。 他是吴国人,当年为邻国的楚王铸造宝剑。赤练剑“采五山之铁精,六合之金英”,遂造就了这一柄宝剑。但干将只献上了一柄剑,楚王却得知干将和莫邪铸造了两柄剑,于是将干将囚禁在楚国。 等干将逃回吴国后,才发觉莫邪因记恨干将贪慕荣华,所以投身铸剑炉中,以身祭剑。干将见此,想起昔日海誓山盟,故此也跳入了铸剑炉中,祭练他手中的赤练剑。 “干将、莫邪二剑,乃物华至宝。” “干将剑采五山之铁精,六合之金英,而莫邪剑亦然。” “自古以来,中土流传诸多名剑。有仁道之剑湛卢,有威道之剑太阿,有勇绝之剑鱼肠……,干将莫邪剑为挚情之剑。你化作干将剑的剑魂,你的妻子,也化作了莫邪剑的剑魂。” 白贵一挥拂尘,取出紫珍灵镜。 镜中,已然浮现出了一红衣女子,劲装打扮,形似入魔。跟随在一个带着半边白色面具的仙子身边。 “这就是莫邪!” 尽管莫邪入魔,妆容与往昔迥异,但作为枕边人的干将,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镜中的红衣女子,就是莫邪。 只不过如今的莫邪,眼中再无以前的温婉,反而神色阴厉了许多。 “莫邪入魔……” 干将呢喃了一句,眼中露出坚定,他朝白贵半跪道:“还请道长让我见莫邪一面。” “莫邪入魔,神职尽失。” “此时的莫邪不是昔日的莫邪,你即使见到了她,又能如何?况且你不过是一剑魂,而在莫邪身边的,则是一地仙,以你的实力,遇到此人,恐怕一招就会落败。” 白贵拂尘扫过去一道法力,落入镜中。 镜内,那带着白色面具的仙子,即无极仙尊。徒然露出磅礴雄浑的气息,这股气息化作一股沛然巨力轰然撞到了干将身上。 赤练剑呜鸣一声,撞到墙边。 干将亦是和剑身一样,他魂体受此一撞,险有崩溃之兆。 “干将愿为道长效犬马之劳。” 干将重新半跪在地,惊吓之余,连忙道。 他意识到了,白贵是有能力找到,并且救下莫邪。可如此做,对白贵这个仙神又能有什么好处。慈悲?干将相信眼前这道人不会轻易发慈悲。 此时的白贵一直没松口。 他作为灵剑,也明白了。 如今的他,身无别物,只是赤练剑这宝剑的剑魂。想要让白贵帮他,唯一的可能,就是舍此残躯,认白贵为主。 再者,认一个仙神为主,亦不算辱没了他。 白贵见此,点了点头,顺水推舟答应了干将的请求。 假使他没看上干将、莫邪剑,顺手的忙,他也可以帮,反正凡间因果不落他身。可如今他看上了干将、莫邪这两把仙剑,那么略施小计,“趁人之危”亦是不可避免的。 至于让干将、莫邪“心甘情愿”认他为主。 他还没有那么闲。 “你且先入剑。” 白贵道。 干将答了一声“唯”,就遁入了赤练剑剑脊之内。 赤练剑铿的一声,合鞘。 严丝无缝。 …… 金蟾妖入住石家,石家众人都倒了大霉。 石敢当不仅丢了金库,三年来的积蓄。黄大仙赐予他的九牛二虎之力,也自此消失不见。 无钱无势的他,在三星镇人厌弃狗嫌。 石家金库一丢,连下人的薪水都发不出来。白贵的十二道菜和出行的马车,亦被石敢当暂时抵了债……。 白贵也以此为由,准备搬出石家。 他腰系长剑,手持拂尘,了然无物,从别院中走出。 “白道长,白道长……” 石敢当想要骂白贵忘恩负义,他刚刚落魄没多长时间,现在白贵就另谋高就,实在算是缺德。 可他仔细一想,白贵入住石家的这些日子以来,虽说并没给他石家办什么实事,但帮蒋倩“画皮”,帮他交好了蒋县令。 再者,白贵救活了蓟彩芝,赐予的一袋福德粟米是无价之宝。 他先前说救回蓟彩芝之后,愿舍弃万贯家财,赠予白贵。当时,他是真的愿意舍弃万贯家财救蓟彩芝一命。但随后白贵并没提及这件事,他也故作不知。 钱,谁都舍不得。 更何况这么一大笔巨资。 此刻,白贵告辞离去,他亦没有什么好的阻拦理由。 “石敢当,你和贫道缘分已尽。” 白贵打断了石敢当下一步的求情,这种泼皮无赖无脸无皮,一时的卑膝,对于地痞来说,不算什么。 石敢当纵然有他善良的一面。 但泼皮无赖就是泼皮无赖,不能因为坏事做尽,临到头做了一件好事,就想着让别人原谅。 没这等好事! 况且他以打神鞭打掉了石敢当体内的寿星元神,避免石敢当被寿星夺舍,亦算是对石敢当有恩。 此刻离去,自不会理亏。 金蟾妖是三星历劫中的一个环节。 另外,金蟾妖修行了三百年,本身就是招财之物。此刻石家有此大难,完全是因为金蟾妖欺负石家皆是凡人的缘故。若金蟾妖被修道士所收,仅金蟾妖的内丹,就可增加修道士至少百年的道行。 金蟾妖亦对无极仙尊这只蛇妖有用,是大补之物。 以金蟾妖做饵,诱惑三星镇附近的无极仙尊前来,便是三星和黄大仙最早定下的计划之一。 看似一切是巧合,实则早就冥冥之间便有天意。 白贵截了三星的福,三星已死,故此,黄大仙好人做到头,将他和三星的谋划悉数告诉了他。 所以,白贵若还留在石家,恐怕会让无极仙尊投鼠忌器,不敢擅自前来。 白贵飘飘然离开了三星镇,在镇外一处山洞等候。 数日后,无极仙尊扮作下凡仙子,与一众随从来到了三星镇。 金蟾妖被无极仙尊所收。 石家霉运消解,石敢当的一身神力亦重新复归。 “石敢当!不知先前住在此别院的白道长究竟长何样貌?” 无极仙尊面色恬淡,像是随意在询问一些常事,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她听到在三星镇的白道长已经离开,所以才敢入了三星镇。 石敢当暗恨白贵不帮自己,纵然他不愿意多得罪白贵,但此刻无极仙尊在此,他相当于有了靠山,再者,白贵又不在此,何必为了不在场的白贵而得罪了无极仙尊。 他一一阐述白贵的样貌、举止等事。 “些许微末法力,也只是骗一些凡夫愚子罢了。” 无极仙尊打扮的仙子气质清冷,淡然道。 “是是是……” “仙尊说的没错。” 石敢当点头哈腰,附和道。 “微末法力?” “道友也不怕说出此话,闪了舌头。” 白贵从云层中飘然而下,他扫了无极仙尊一眼,道袍无风自扬,手持紫珍灵镜,念了一句咒诀,镜光烨然,大放光芒。 镜光宛若光柱,径直定住了无极仙尊。 无极仙尊神色惊慌失措,但哪怕白贵此刻身上法力百不存一,但手持仙宝,焉是凡间区区一介伪地仙能够媲美的。 镜光朗照,她动弹不得。 莫邪入魔后,化名为迦楼罗的红衣劲装女子持剑,想要打退这镜光,却不料刚碰到镜光,像是被烫到手一样,倒退数步。 “快!杀了这道士!” 无极仙尊神识传音,吩咐手下。 另外两名手下,木狼、火狐立即冲了上去,欲要趁白贵分心之际,杀死白贵。 “法力还是略有不济。” 白贵摇头,一拍腰间的赤练剑。 铿锵! 赤练剑出鞘,斩退木狼、火狐,但此刻迦楼罗又飞跃过来。迦楼罗被蒙蔽了心智,视干将为生死仇敌,不管白贵这边,和干将缠斗了起来。 “区区人间毒物,真当贫道治不了你!” 白贵嘴巴微张,一道银辉便从他口中射出,宛若利箭。这银辉不是它物,而是他的昴日仙针。 昴日仙针最是克制五毒! 白素贞是一身清净玄妙仙气,所以这昴日仙针难以伤到白素贞,刺不痛白素贞。但无极仙尊不过邪魔外道,哪怕成了地仙,亦是只有修为,而无道德,这昴日仙针克制她不在话下。 昴日仙针直接刺破木狼、火狐二妖的脑袋,然后开始压制无极仙尊。 三十息过后,无极仙尊求饶。 “是小妖出口无状,得罪了道长,还望道长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小妖一般见识。”无极仙尊神识传音道。 “道友好大的面子,一句不一般见识,这轻飘飘的一句,就想免了你的死罪?” 白贵嗤笑一声,继续以镜光朗照。 噼啪!噼啪! 一道道火雷在镜光之中浮现,打在无极仙尊身上。无极仙尊吃痛,不断挣扎哀嚎,但就是脱离不了镜光。 以白贵的修为,哪怕法力不足,但以紫珍灵镜杀死无极仙尊这地仙大妖,也不过在片刻之间,无须废这么多的周折功夫。 哪怕此刻的他略有不敌,但叫上洞庭龙女、杨婵等人,打死无极仙尊,亦只是一念之间。 他之所以这般耗下去。 无它,引玉衡子那条渣蛇过来。 玉衡子和无极仙尊乃是夫妇,有心灵感应,无极仙尊性命倾垂之时,玉衡子这条渣蛇亦会感应到,从而赶过来。 果不其然,白贵察觉到了南方五里处浮现了一道气息。 与无极仙尊相似,但气息更纯净。 “玉衡子!” “吾乃上界仙神,你礼敬三清,日夜不断,故此吾奉旨下界度你。此妖作恶多端,又和你曾有间隙,你杀了此妖,贫道度你入天庭,位列仙班。” “杀此妖,为断因果!” 白贵扫了隐匿在一旁的玉衡子一眼,轻言道。 玉衡子见状,浮现出身形,是一个中年道人,面若冠玉,颌下清须,相貌堂堂,他打了个稽首礼,“上仙,贫道和此妖虽曾为夫妻,但她伤我爱妾,早就反目成仇,杀她之事,贫道愿往。” 他说罢,手中拂尘化作利剑,快若音速。 下一秒就要刺入无极仙尊腹心。 玉衡子握剑迟疑了一会,但紧接着,他面露狠色,右臂发力,狠狠戳进到了无极仙尊的腹心处。 无极仙尊本就被白贵镜光所照,性命垂危,此刻被玉衡子这一刺入腹心,更是伤上加伤,片刻就显露原形,是一赤练大蛇。 赤练大蛇哀鸣,踌躇三下即死。 “上仙,贫道已化解此干系。” “还请上仙遵守诺言。” 玉衡子看向白贵,恭敬一礼。 白贵将灵镜收入袖中,又打入一道法力,将化作迦楼罗的莫邪逼其化剑还鞘,干将、莫邪二剑挎在他的腰间。 “玉衡子,此妖尚有魂魄。” 他顿了顿声,说道。 死! 如今的无极仙尊只是身死,还没到魂死的地步。 挫骨扬灰,拘魂散魄……。 玉衡子迟疑了。 他杀死无极仙尊能下手,是因为他心中有仇。可若再拘魂散魄,这件事就做的未免太绝。 心里有恨,却又有情意。 玉衡子闭了闭眼,咬紧牙关,一甩拂尘,朝赤练大蛇打去,一道元神从蛇躯而出,被他打得元气大伤,仅差一丝,就会灰飞烟灭。 这最后一步,他仍是迟疑。 白贵未劝阻,也未逼迫。 最终,无极仙尊的一丝魂魄消散在天地之间。 “玉衡子,贫道今日度你而来,是观你可有反悟之心。此妖虽然作恶多端,于人间界有大害。但当年你度千年之劫的时候,此妖对你有过成道之恩,今日你杀此妖,为背恩忘义之举。” “贫道以司危府巡检之名,剥去你的地仙之位,三百年内,不再录用!” 白贵摇头,开口道。 或许换一个场景,换一个时间,玉衡子会选择幡然悔悟,和无极仙尊重修于好。可今日,在此情景下,玉衡子做出了自己的抉择,那就是打杀了无极仙尊,未曾手下留情。 玉衡子闻言,脸色一白,向后倒退数步。 他被仇恨蒙蔽的心神又重新复归,脑海再次清明无暇。 “多谢上仙告之真相……” 玉衡子惨然一笑,他道:“可笑贫道为了成仙,杀了自己的妻子。” “这倒未必,做事不做绝。” “我手中尚存一道元神……” 白贵从袖中取出一道元神,以法力浮托,送到了玉衡子手上。 虽说此次他是为了公务,逼迫玉衡子杀了无极仙尊。但难免玉衡子会记恨到他的身上。他此刻将这一道元神给予玉衡子,目的很明显,是为了消除因果。 倒不是他怕了玉衡子,若玉衡子不识相的话,他为了永绝后患,也不得不痛下杀手了。 杀掉一个可证得地仙之位的玉衡子,对他还是有一定影响的。 杀大德之人,会有业力。 玉衡子似有所悟,见白贵目光略有不善,他自知此时他有道德瑕疵,让白贵信任不过,于是当即赌咒发誓,一切因果皆与白贵无关。 白贵面色一缓。 不过他也不是那么轻易就信了玉衡子的话,又以祝由术给玉衡子也下了几道禁咒后,这才放了玉衡子离开。 只不过玉衡子离开之时,到让他吃了一惊。 玉衡子将无极仙尊的元神吞入腹内,俄顷,便化作了一条双头蛇,无极仙尊借玉衡子之躯也活了过来。 “上仙不知,贫道和爱妻本就是同卵所生,所以哪怕一人道躯损毁,一人也能借助别人道躯存活……” 玉衡子解释道。 “道长也不必惊愕,先前五郎受心魔影响,所以杀了妾身,现在五郎恢复神志,已经幡然醒悟,妾身自然会原谅五郎……,此番还要多谢道长你的搭救之恩……” 无极仙尊在另一只蛇头上说道。 二人元神共用一个身体,难免有些不适应,所以才以双头蛇的形态示人。等磨合的差不多了,分出双体,亦不是不能。 白贵摆了摆手,让两人离开。 他纵然有些吃惊无极仙尊心思看得开,连杀身之仇都能放下。但这件事与他关系不大。他所为的,就是完成三星的历劫任务,得到功德。 不过想想也是,心魔杀人,和清醒状态下的杀人,还是略有不同。 再者如今事已了结,猎奇也没什么意思。 玉衡子夫妇又道谢了几句话,二人顿时消失在三星镇外的山峦之中,再也看不到踪影。 地仙之位……,这种东西,若说可惜,绝对可惜。因为修为到顶天仙后,若无仙位,不可窥探金仙之境。 若说不可惜,也就那回事。 对于普通仙神来说,也只是没有了天庭的编制福利、一些权力罢了。 算不得要命的大事。 “白道长,白道长,还请白道长留步!” 白贵正欲走的时候,地面上的石敢当赶紧叫住了他,“白道长,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刚才冒犯了白道长你,还请白道长你大人有大量,不和小人一般见识。” 他说的是在无极仙尊面前道出白贵讯息,说了一些诋毁言辞。 “无事!” “区区小事,贫道不会在意。” “不过举头三尺有神明,贫道不管,自会有别人管。” 白贵似笑非笑,说道。 石敢当诋毁他,他若计较,显得他小肚鸡肠。但他不计较,冥冥中的气运也会暗中针对于石敢当,这就是冒犯仙神的下场。 石敢当哑然失色,正欲再辩。 但此刻的白贵却已然消失于无形。 …… 不久后。 白贵回到了长安。 “也不知道魏王李泰有没有将武则天搞到自己的后宅里去,武士彟虽说也是应国公,地位不低,但武士彟是唐高祖李渊的从龙之臣,在李世民这里不算数……” 他在高三百尺的空中御空而行。 想了想,他便动了身子,朝着魏王李泰的魏王府而去,看能否见到这传说中的武则天,也算是满足一下他的好奇心。 本来,这件事他会亲自插手一二。 但不料他师祖太上老君直接将他叫到了兜率宫传道,一传就是三日。天上一天,人间一年。所以,就是三个春秋过去。 少倾,魏王府。 白贵神识扫入后宅内,再以望气术观看宅邸变化,可这变化和他三年以前看到的并无两样,而武媚娘乃是千古唯一女帝,几乎不可直接望气而看出,也只有袁天罡的称骨法能道破一二天机。 他走到魏王府门口。 “白先生,您来了。” 王府下人见到白贵,立刻诚惶诚恐道。 他不一定亲眼见过白贵,但魏王李泰却将白贵的画像让府内众人都看过了,以免有人冲撞了白贵的仙驾。故此,魏王府内,白贵无人不识。 白贵刚走到庭院走廊,胖乎乎的李泰就闻风赶到,陪伴在侧。 “老师,孤……已有三年没看到老师您了。” “老师仍旧年轻依旧,仙颜永驻。” 魏王李泰恭维之余,亦暗暗吃惊。 贞观四年的时候,白贵教他书法,可直到现在,白贵的样貌几乎没有丝毫改变,仍旧和以往几乎一模一样。 岁月不老! “三年前,你说自己要娶那旺夫的天子命格之女,不知……” 白贵开门见山,问道。 “不瞒老师,孤确实是有此想法。但……,这武氏女找到之后,孤也一直不敢乱动,也没安了名分,现在放置在长安别院,就是等着老师你回来,亲自看一眼……” “那两尾金鲤,孤猜测应是袁台正送予老师您的。袁台正经常送给长安达官贵人金鲤……,所以孤就提着金鲤找到袁台正,袁台正让我稍安勿躁,且问过老师您后,再行处置……” 李泰缓缓说道。 510、青雀,水深,你把握不住,让为师来(求月票) 袁守诚指点渔夫在泾河钓鱼,每日渔夫都会赠给袁守诚一尾金鲤。日日不断。时间一长,袁府金鲤过多,但又不能杀戮金鲤……。 鲤鱼是道家的赤晖公,被道家推崇。金鲤更是龙子。 故此袁府拥有如此多的金鲤,也只有送人一途。 长安旳达官贵人,不乏被袁天罡送过金鲤。 魏王李泰作为李世民最受宠爱的嫡次子,曾得袁天罡送过金鲤,也就不难想。即使未曾被袁天罡送过金鲤,这一件事亦定有过耳闻。 白贵颔首。 李泰为人聪慧,‘武则天为帝’这件事,他不好泄露天机,直接明说。所以让李泰提金鲤找到袁天罡头上……。 如今看来,袁天罡也是个聪明人。 他的相术到底看没看破武则天日后将会篡位这件事,白贵不知。但袁天罡如今的做法是最合宜的。涉及秘事,绝不轻易道出。 “老师可是要见这武氏女?” 李泰问道。 武氏女,或者说武珝,纵然是国公之女,但武士彟如今已死。她的两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对她极为不待见,又曾对其母亲杨氏失礼。所以国公家的威仪,继室杨氏及武珝都半点沾不上。 (武则天的则天二字是尊号中的,曌为后面创造的字。根据《新唐书·则天皇后本纪》记载:‘则天顺圣皇后武氏讳珝,并州文水人。’) (珝,xu,三声。) 李泰稍使一点小手段,武珝就被他弄到了府中暗藏。 彬彬有礼也分人。 李泰虽说一直以来,都是礼贤下士的模样。这其中,一半是装的,一半是真心的。但礼贤下士,首先也得是个士。 “也可。” “不过不必召那武氏女过来,你随为师一同去看看。” 白贵起身对李泰道。 李泰称是。 二人带着几名随从,出了魏王府,骑马走了一段时间。来到了临近长安西市的会宁坊,在一间宅邸门前,停了脚。 宅邸门口的匾额写的是刘宅。 “这是王府内官的一件别宅,没有用我的身份,以免招惹闲话。”李泰下马,朝白贵解释了一句,然后亲自上前走到侧门,让门子开门。 王府主簿就是王府内官。 封建时代,一个亲王开府,里面文武百官设置齐备。这些官僚,都是王府的内官,用以辅佐亲王。 入内。 白贵和李泰分坐主座。 几息的功夫,在后宅略施粉黛的武珝就入了客厅,娉婷婀娜,施着莲步的走了上来。她一袭娇黄色细纱罩着雪白的绒绸紧身罗裙,榴裙贴着匀称修长的玉腿,秀足踩着红绣鞋。 她扎着坠马髻,发饰不多,仅有一二金簪。 武珝入内,盈盈一福,“妾身见过魏王殿下,见过……” 她不知和魏王同座的另一人是谁。 弯腰的一刹那,刚才合体贴身的罗裙,瞬间就有些憋仄。勾勒出完美的弧线轮廓,将少女的曲线美尽皆展露而出。 少女音若天籁,莺声燕语,洋洋盈耳。 虽距离约有十几步,但以白贵的修为,一眼便可清楚的看到少女略施粉黛的俏脸,几近白璧无瑕。 “贫道乾元子。你可称呼我为乾元道长。” 白贵不欲道出真实身份,所以只说出了自己的道号。或许以前,还未见老君,拜关尹子为亲师,他行事颇为谨慎,不会在西游世界说出自己的另外身份,可此刻他天仙道行日益隆深,天底下大可纵意恣为,不必再如以往般小心翼翼。 至于不说自己的真实身份,实在是因他这个赴月宫饮宴的白侍郎,着实有些名气太大。甚至湘楚县三星镇那等偏僻小地方的百姓都有耳闻。 “乾元子?” 李泰眼中闪过一丝讶然,他这可是头一次听说白贵的道号。但他作为皇子,城府还是有点,面色并无异常。 “是,乾元子道长。” 武珝娇靥略带一丝绯红,轻嗯一声,然后重新再施了一礼,“妾身见过乾元子道长。” 白贵点了一下脑袋,算是回礼。 “道长,可曾看出什么?” 李泰闻弦琴而知雅意,知道白贵不肯道出真实身份,所以称呼白贵为道长而不是老师。 “且容我施法一观。” 白贵沉吟稍许,郑重道。 实则以他的修为,还无须刻意施法,就能以望气术看出一人的祸福、气运等事物。更别说他此刻阳神吞了三星气,对福禄寿这等气息更是体察入微。 然而……,他看武珝的时候,只觉此女貌美,气运虽则绵长,可还无天子之相。 若他不知历史,或许还以为是袁天罡的称骨法算错了。 也是,真龙天子,若是真能这么轻易就被辨识而出。那么天底下也不会有改朝换代了。只需杀掉潜龙就行。 “武家小娘子。” “你且上前,到贫道身边来……” 白贵轻声唤道。 武珝咬唇,眸子蕴着水光,抬眸轻看了李泰一眼。李泰是以娶侧妃的名义接她入了此宅,尽管来到此地后,李泰未曾碰过她。但李泰怎么说,在名义上也算是她的夫君。 再者,大唐虽风气开放一些。 但男女大防,授受不亲亦是有……。 “武家小娘子,道长法力高深,乃孤之良师益友,此次观你命相,是看你生辰八字与孤是否相合,若是不合……”李泰顿了声,要是不合的话,这武氏女也就不能成为他的侧妃,不过这烫手山芋留在手中,到底也不是一回事。 养一个弱质女流的钱,他一日王府的开销就足以了。 武珝无法,上前几步,走到白贵跟前。 淡淡的女人香气萦绕鼻翼。 白贵眼眸一闭一合,睁开阳神天眼,再观武珝的身体,透过层层表里,窥见气运真谛,只见在浅红色的气运之内,另藏有天地,为金紫之相,在金光紫光之中,又有一只幼蛟暗伏。 “这气运是贵人之相,但顶多也只是王妃、太子妃、贵妃一等,当不得为天子之相……” 他陷入沉思,有些不解。 真龙才当得上是潜龙,仅是幼蛟,还称不上。 他深思之时,想到一法,手向前一伸,扣住武珝的皓皖,然后再以骨龄推算武珝幼时的骨重。 人骨会随年龄增大,而变种。但对他这等仙神来说,回溯原来的骨重,称不上是什么大法力。 武珝皓皖被擒,想要挣脱,却发觉这道人的手劲大的出奇,而李泰也无阻止的意思,于是只能乖乖认命。 但她认命的同时,却发觉这个道人剑眉星眸,气质出尘之极,于是频频侧目,好整以暇的开始偷偷打量起了白贵的容貌,秀靥于是愈发晕红。 “骨重确实为七钱二两,看来袁天罡确实给武珝算过命。” “但不应该啊……” 白贵皱眉。 他之所以用称骨法再测一次武珝的天命,主要就是为了验证袁天罡给武珝是否算命的这一则流言。他也会称骨法,若武珝骨重为七钱二两,那么哪怕袁天罡未曾算命,都能证明武珝就是潜龙。 “莫非是人道气运的阻碍。” 他略一思忖,又敛了两道紫珍灵境的镜光放置到了阳神天眼之中。配合这两道镜光,再去观看武珝天命。 紫珍灵镜乃是轩辕打造,轩辕为人道先祖。 故此紫珍灵镜虽不为人道重宝,但不受人道气运克制。 紫珍灵镜有破妄之能。 这次白贵在幼蛟之上看到了一道佛光,佛光之内,幼蛟又变了一个模样,是真龙模样,生有五爪。 嗯,还是个母龙。 借助破妄镜光,白贵看的真切,体察入微,一丝一毫也未放过。 “传言武则天是弥勒佛或者卢舍那佛转世。” “历史或许造伪,但在西游世界之中,这确实极有可能。唐僧西行取经,回到大唐之后,佛教东传,而能担此重担的,绝不会是李世民,或者李世民的后世子孙,必须是佛教可信过的自己人……” 白贵深吸一口气,越觉西游世界西方教的筹谋之深。 早早就布下了武珝这一颗棋子。 为何不是别的棋子,偏要是武珝这一个女流之辈。这也不是多么难以理解之事。 人道大势和天道定势不同。 天道要佛兴,但李唐却治世有方,享三百年国祚。所以造反的话,几年,几十年,只要李唐皇室不乱为,就动不了李唐的根基。但如王莽似的篡权,亦不是不可。只不过人心思李,篡权夺位,若是外姓人,要不多久,天下就会烽烟四起。 然而一介女流,以太后之尊篡位,天下人反倒会捏着鼻子认了这件事。毕竟武则天篡位之时,已经年近古稀,六十七岁了。朝野都认为这老太太只是过一把皇帝瘾,谁知……武则天活了八十一岁。 “道长,可否看出什么了?” 李泰见白贵凝思许久,心里惴惴不安,见白贵回过神后,于是连忙问道。 白贵瞥了李泰一眼。 他真想说一句:这武氏女水深至极,以青雀你小子的道行,不可能把控住。 不过他话不可能说的这般露骨,斟酌用词后,开口道:“此女与魏王你八字不合,不为良配。若强项如此,必有后患。” 511、贱妾愿意(求月票) 八字不合! 不为良配! 这八个字的断言从白贵口中道出,最先震惊的不是魏王李泰,而是被白贵锁住皓皖旳武珝,她听得此言,内心恍若天崩地裂,整个莲足甚至也无支撑起她站立的气力,摇摇欲坠。 她对李泰并无情意。 可……,离开了李泰,落魄的她又能去哪里? 封建时代,有时候,再嫁反倒比头婚更吃香。但那些女的,指的是已经生育过孩子的妇人,屁股大能生养。她未被李泰碰过,如今仍是完璧之身。再者,李泰是魏王,李泰休了她,谁又敢去要魏王的女人。 想起今后凄惨的结果,武珝美眸蕴泪,强忍着不流出来,一副哀婉,楚楚可怜的模样。 李泰随意扫了一眼,没在意武珝,他道:“乾元子道长,可否话说得明白些?” 什么八字不合,他早就找过算命的算过,八字不可能不合。 他能听得出来,这只是白贵他这个老师,随意找的一个借口罢了。也不是意在欺骗于他,而是借此堵住众人的悠悠之口。 真实原因绝对并非如此。 “天机不可泄。” “贫道只道此一句谶言,已是足够。再多的,魏王若是得知,恐怕寝食难安了。此外,知道不知道……,于大势,也无法更逆。” 白贵摇头,警告李泰数言。 武珝为潜龙,这是以他的修为强行窥探而出的结果。属于西方教的秘事,不能轻易给别人吐露。如果一旦吐露,对他自身倒是没太大的影响,顶多就是得罪了西方教的一些人。 当然这得罪,也有限。 不过即使道出了,对未来大势又能怎样?西方教再培养出另一个转世佛子就是了。唐僧尚且转世了十世。那么“武珝”再转世一次,亦可。 重要的永远不是武珝这个人,而是下棋的人。 有下棋的人,这个暗子纵然被发现,大不了再埋一颗,费不了太多的周折。 李泰沉沉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紧接着,他就揉了揉眉心,犯起了难。 武珝不能娶,和他“八字不合”,他起初乍闻白贵此言,还有点不信。但想了想,自从将武珝暗藏到了此宅后,他诸事不顺,虽不算是倒了大霉,却总有一些事会触霉头。 和白贵这个仙神相处久了,他对鬼神道法之事亦有一些了解。知道可能是他硬娶武珝这个天命之女,虽未有其实,但这名分也对他的气运有所阻碍……。 养武珝问题倒不大。 但问题的关键是,武珝是烫手山芋,养在他手中,会阻碍了他的运势。然而送给其他人,他又觉得不值当,毕竟武珝在他看来,仍是有可能辅佐天子的旺夫命,只是和他不合罢了。送出去,他就亏了。 李泰的小脑袋瓜子转个不停,想着该如何处置武珝。 “道长,可否松手了。” 武珝见二人谈话终了,于是大着胆子,上前说道。 如今,白贵仍锁着她的皓皖。 她神色狐疑,认为这个年轻道长是个好色之徒。也是,长相如此俊美、年轻的道士,能有多少道行,定然是唬人的。 想及此,她又略微恢复了一丝希冀。 希望魏王能回心转意。 “听说有一些道观、佛寺,借口说妇人家染疾,或是妇人想要求神灵赐下子嗣,道观或者佛寺就会让妇人留在庙宇之中,然后借口以……开光……” “莫非这个道长也是如此。” 武珝低下螓首,心思百转。 她刚才见一副美人计对魏王没用,所以此刻杏眸中纵然仍有清泪,却也不复刚才那一副哭哭啼啼的模样了。 白贵闻言,收回了手,面色波澜不惊,经历世事的他,哪能不知道武珝心里在想什么,他顺口解释道:“武家小娘子不必多心,贫道刚才只是称骨算命,并非轻薄……” 武珝暗啐一口。 称骨算命法,她幼时被袁天罡算过。哪会不知,称骨算命法的八字重量为出生年的重量、出生月的重量、出生日的重量、出生时辰的重量,四个重量叠加,即为八字重量,然后再根据此去查找批注诗的判词。 她现在双十年华,怎么可能根据此算出她的骨重。 “乾元子道长,你看……” “道长家中尚少一个庭扫的姬妾,此女孤尚未碰过,不若就送给道长你了,道长以为如何?” 魏王李泰想出一法,说道。 武珝到底也是国公之女,总不好一刀杀了。先不说他能不能下得了手。即使他能下得了手,日后武珝之母杨氏探亲,或者武家相好的其他友人前来探视,他又如何解释? 武家再不得宠,也是大唐的开国功臣。 但送出去给别人,他舍不得。而最佳的法子,他思来想去,也唯有白贵这个老师可靠。白贵是仙神,家中又无女眷,将武珝送给白贵,哪怕是国公府,亦会觉得沾了好大的光。 毕竟,那是长生不老的仙神。 至于白贵答不答应,送出武珝,应不会得罪了他这个老师。 “这……” 武珝瞬间花容失色。 她纵然看到白贵的容貌,心里略有倾慕之念,但将她送给白贵这个道人,她哪里肯依从。以她身份,做大臣妻室是够了的。李泰是皇子,做侧妃也不算辱没了她。 但一介道人……,她去做姬妾,那就是折辱于她。 白贵正欲推辞,他哪会沾惹麻烦上身,见武珝神色,于是就坡下驴道:“你看,武家小娘子不愿意。” 万恶的封建糟粕! 在封建时代,送姬妾是常有之事。 他纵然心中不喜此事,但也不至于道明而出。因为在古人的观念中,这是雅事,而非错事。你道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反倒成了异类。 武珝吃了一惊,以她聪慧,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她瞬间跪地,螓首靠在白贵膝边,柔声道:“妾身愿意侍奉道长,还望道长勿要推辞。刚才之所以失色,只不过是难以接受此事。道长天人之姿,贱妾安有拒绝之念。” 她不蠢,从魏王的言谈中,她隐隐发现,白贵的地位,可能不像她先前想的那般,地位低下。与其相反,这道人的身份地位可能、甚至不低于魏王李泰。 这个想法十分大胆。 普天之下,魏王李泰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又有何人比魏王李泰更尊贵?! 512、五庄观镇元大仙(求月票) 武珝是个聪慧的女子。 她善于把握机会。 此刻她表露自己愿意成为白贵的姬妾。原因有两个,一个,就是赌,从白贵和李泰的言语交谈中,赌白贵的身份地位不低。其次,李泰既然已经决定送她成为白贵的姬妾,她若表露不愿,一来会惹怒李泰,二来也不会交好于这個道人……。 虽看似是颇有心机的抉择,实则亦是无奈的选择。 武珝螓首蹭着白贵落在膝盖的下裳,轻柔的像一只猫儿一样。午后的日光泻在她明媚的脸蛋上,眉眼低垂,目光躲闪。显然她也是第一次干这种下贱的事情,用来取悦上者的欢心。 “不可。” 静谧了一会的客厅中,白贵拒绝道。 若真的召了武珝到他的宅邸中,西方教的那些僧侣还不挨个找上门来。这可是天大的一件麻烦事。 “道长。”武珝咬唇,紧紧抓住这件轻薄的道袍下裳。 “道长,可有什么顾虑?” 李泰微讶道。 白贵没有解释,给李泰和武珝指了一条明路,“武家小娘子,可入感业寺为尼。” 感业寺为尼? 二人听到这句话,亦觉这是一条可靠的法子。 感业寺虽说是用来安置前朝皇帝未曾生育过的嫔妃,但这不意味着,感业寺并无其他僧尼。相对而言,妃嫔占比并不高。 李泰和武珝“八字不合”,李泰势强,武珝势弱。武珝的出路要么是被送人,要么就只有断红尘这一条路子了。 以“断红尘”出家为缘由休妾,极为合适。对于武珝来说,不至于承受休妾之后,所承受的世俗打击,毕竟这是主动出家。而于李泰来说,感业寺也确实是一个安置武珝的好地方……。 “感业寺,应该有西方教谋划的后手。” “将武珝送到感业寺,这个麻烦可以摆脱掉,也不至于和西方教生出间隙。” 谈及和西方教为仇,白贵固然不怕。但没必要的事,就不要树敌太多。 武珝纵然貌美,可他见的凡俗貌美女子多了去。武珝之貌美,压根就不能和玉面公主、广寒仙子、铁扇公主等一众仙子相提并论。 “道长良言。” 李泰答应了下来。 这是白贵提出的建议,他哪怕不认同,也得认同。 “妾身愿往感业寺。” 武珝哭啼一声,娇弱道。 她大好花季的女子,尚未体会过男女之情,就要到感业寺出家为尼。说不痛恨,不失望,那不可能。但相比较其他路子,这感业寺出家亦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隔日。 武珝就被送到了感业寺。 而在第三日。 白贵因在长安,所以被邀请到皇宫麟德殿饮宴。 酒酣饭饱之际。 在上首处的李世民忽然一笑道:“众位爱卿,朕观尔等皆龙章凤姿,不知众位爱卿的乳名为何?以供朝野衮衮诸公一笑耳。” 龙章凤姿,意为有蛟龙的文采,凤凰的姿容。 语出南朝宋刘义庆的《世说新语》:“康长七尺八寸,伟容色,土木形骸,不加饰厉,而龙章风姿,天质自然。” 龙章凤姿,普通人用了,并非僭越。 文武百官不以为意,捻须作笑。 他们和李世民这一个马上天子若不是因君臣之别,也算良朋。以前,李世民还未登基之时,他们这些秦王府的旧臣、旧将也曾一起宴饮过,一些荒唐话、糊涂话都说过。 此刻李世民让他们说自己的乳名,也只是增进宴席的氛围,和他们之间的君臣之谊,消除隔阂。 白贵拿起酒盏的手一停,看了眼四周,接着旁若无人的将杯中的水酒喝了下去。 西方教的谋划,比他来的要早些。 魏王李泰的侧妃武珝出家为尼,在长安引起了好大的一场波澜。同时,关于袁天罡昔日用称骨法给武珝算命的流言,亦在发酵中。 武珝是真佛子,那么必须有一人为武珝来挡劫。 一来消除李世民的戒心,二来潜龙勿用,另一个假的“女武王代有天下”可做武则天的垫脚石,为王先驱。 一个个文武大臣,神色羞赧,说出自己昔日的乳名。 什么“二狗子”、“大狗子”、“二愣子”的贱名都冒了出来。纵然他们大部分人都是世代簪缨的贵门豪族,但取贱名好养活,所以无一例外,都有一个不堪入耳的乳名。 “臣的乳名是五娘子。” 毫无防备的李君羡被簇拥了出来,他上前支支吾吾,不好意思道。重男轻女,取女名也是贱名。 “何物女子,如此勇猛!” 李世民听了太多乳名,下意识顺口说道。 但说完之后,他的神色不禁变了变。 昨日,他召袁天罡入宫,询问长安最近流传的流言。和李泰一样,他还是不信一个女子能当皇帝,认为此事必有蹊跷。 恰逢天降异象,太白星大放光芒。 袁天罡和其弟子李淳风,于是箴言道:“太白兴,女主昌。今后女武王代有天下。” 李世民听此言,觉得这武珝才是“为王先驱”的那个人。另一个人,应该在暗处,不是姓武,那么字、号,或者乳名都有可能。 字、号,他都听闻过,难以找出符合“女武”二字之人。 故此,他让群臣说出自己乳名,就是以此鉴别谁才是那个“女武”之人。 “李君羡被我封为武连郡公,又担任守卫玄武门之责,任职左武卫大将军……,此时乳名又为五娘子。” 李世民眯了眯眼,内心杀意肆虐。 符合一项还好解释,可李君羡符合了这么多项。哪怕他不是女主武天下之人,他也必须要杀。 宴席中,李世民的顿声只是小事,无人在意。 但作为熟知历史走向的白贵,却不禁留意了一下。 这件事,看似李君羡是被冤枉的,但事实上,实则是必然。李君羡,就是佛门暗藏的一个为武则天挡劫的棋子。 凡人布局,几年、几十年都算漫长。 但仙神布局,百年一瞬,千年一恍,这棋子落下,在凡人看来,根本毫无痕迹可言,一切都是理所应当、顺理成章。 换句话说,仙神落下了两颗棋子,这两颗棋子横跨百年。而凡人寿元也多不过古稀二字,百年时间,实在太过漫长,漫长到他们无迹可寻。 很快。 他便从耳中听到一个声音。 阳神出窍,来到云层。 “见过观音大士。”白贵阳神聚散成形,真神显迹,对在云层上,坐在莲台上的观音菩萨施了一个道礼,随后静立一侧。 此次他之所以愿意前往皇宫赴宴,亦是对今日之事略有推测。 他看破了佛门的谋划,却不道出,反而视作惘闻。如此一来,佛门反倒是要承了他的恩情。 “西行取经,是佛门定下日后兴隆的大势。李唐皇帝李世民岁数有天极,不可承此重担,故此我佛如来命卢舍那佛降下一缕佛光,给予那武氏女身上,让她为我教佛子……” 观音菩萨一手捧着玉净瓶,开口解释道。 白贵此刻虽则修为未到金仙,但却是太上徒孙,地位非比寻常。一些大事,白贵也有资格知晓。算是同道中人。 这个同道,非是志同道合的同道,而是同为仙神的同道。 况且……,这件事也并无隐瞒必要。 西行取经,西方教东移的大计,岂能容忍一个非佛教亲传的李唐皇帝主事。必然是要西方教佛门的心腹。而武珝为佛子,就是西方教的心腹。 “贫道知了。” 白贵镇定自若。谷虽 卢舍那,梵语“毗卢遮那”的简称,意为“光明遍照”、“遍一切处”。佛门认为,佛有三身,化身、报身和法身。卢舍那佛即是报身佛,也可意为“清净圆满”,以其无碍光明遍照法界。 武曌给自己取名为“曌”。曌字的含义是“日月当空”,这与卢舍那佛的含义相通。 “我教八宝功德池中有一莲子,蕴含八宝。道友修金丹法,可吐纳此八宝气,证就无漏身。” 见白贵似乎不解,观音解释道:“佛之净土有八宝功德池,八定水充斥其中。八定水,为八中殊胜功德之水。八中殊胜,为澄净、清冷、甘美、轻软、润泽、安和、除饥渴、长养诸根。” “池中有一莲,为功德金莲……” 观音菩萨一翻手掌,宛若白玉的掌心凭空多了一颗金色莲子。 这是白贵此行的封口费。 一颗八宝功德池中功德金莲的莲子。 价值不菲。 换做他人,西方教断不会如此做事。谁敢道明西方教的谋划,就是和西方教有了因果,日后因果难消,步步坎途。可谁让白贵的靠山不一般。看破了谋划,未道出,就算是西方教承了情。 譬如贵胄子弟在乡间骑马,并未践踏田亩。那么种田的百姓就要反过来感谢这些贵胄子弟,未踩踏之恩。 西方教虽不是普通百姓,但道理大体类同。 若白贵只是普通修道人,敢践踏“田亩”,软弱可欺的百姓立刻就化作“穷凶极恶”的刁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此刻,观音对白贵的称呼不是他的巡检官职,而是白道友,亦可见一斑。在观音等人看来,白贵的身份已近超脱了巡检这个官职。 收了,西方教会安心。 白贵接过金色莲子,他还不欲和西方教结仇,点头道:“这八宝气,正是贫道所需,谢过观音大士了。” “白道友无须道谢,送你莲子的是如来。非是贫僧。” 观音笑了笑,“前些日子,五庄观的镇元大仙得了元始天尊的简帖,邀他上弥罗宫中听讲混元道果。贫僧欲同去,不知道友可否一道前往。” 神仙中的三清四御,其中三清为太上老君、元始天尊、灵宝天尊。 “镇元大仙历来好客,道友若是前去,必有所待。” 她再补了一句。 一气化三清,三清的关系自然不一般。白贵是太上徒孙,而元始天尊又邀请镇元子到弥罗宫去听混元道果,于情于理,镇元子都不可能不去招待这个太上徒孙。(西游原著中元始天尊为长,但采取普遍说法,三清为兄弟,太上为长,元始为二,灵宝为三。) 尽管观音菩萨未曾道明镇元子如何招待于他,但白贵却也心知,镇元子的五庄观最值得待客的宝物就是大名鼎鼎的人参果。 至于镇元子会不会用人参果待他这个小辈,虽说九成九都会,但如今尚且还是未知之数,故此观音没有讲话说满。 “我拜入关尹子手下后,还未得赐予护身法宝或者什么宝物,就连传道也是师祖太上老君亲自传道……” “但仅是师祖徒孙这身份,就足以让我收揽许多珍宝,无须再给什么别的。” 白贵暗自咂舌。 未曾赐下法宝、宝物,并不意味着关尹子刻薄。起初他心里还稍有疑惑,可此时尝到了好处,却明白,仅是这个身份,他就足以自保无虞,至于宝物、法宝,自有其他人来送……。 上次的打神鞭,只让白贵用了三次。用完之后,打神鞭被太上老君重新收了回去。 “贫道近日无事,愿与菩萨同去。” 白贵回道。 去! 为什么不去! 能薅五庄观镇元子的羊毛,为什么不去。 成熟的人参果虽然比不上第一等的紫纹缃核蟠桃,九千年一熟,人吃了与天地齐寿、日月同庚。但人参果却比第二等、第三等的蟠桃要好的多,仅闻一闻,就能得寿三百六十岁,吃一个,活四万七千年。 当然,蟠桃的与天地同寿,日月同庚,并不意味着永生。西游世界也是有寿命的,一个纪元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世界就会重塑。 请吃人参果,只是待客,谈不上增添因果。 再者说,他亦想聆听元始天尊讲道。 说罢,白贵阳神回返麟德殿,向李世民致辞,“贫道得仙神相邀,前往福地会宴。” 李世民心中泛酸,亲送白贵出了麟德殿。 …… 半个时辰后。 白贵和观音菩萨不慌不忙的赶到了五庄观。 不久后,便见到了一神仙景地。 道观建在一处高垣上,往来间白鹤浮云、猿猴献果。观前树木茂盛,松坡寂寥,竹林静幽。门前有半亩的方塘,池清水碧。抬头遥望,便可见到山间铸造的宫廷,楼台立在云霄之间,丹霞垂在殿阶之侧。 二人下云,见山门左边有一高约丈许的石碑,石碑上提着大字,“万寿山福地,五庄观洞天”。 道门处又张贴着桃符,写道:“长生不老神仙府,与天同寿道人家。” 无须白贵、观音菩萨二人敲门。 待二人立足,道观碧门忽然洞开,走出一个小童,持道礼道:“见过二位仙家,师父在观内久候,还请二位仙家入殿。” “小道道号为清风。” 走的时候,清风介绍五庄观观内的一景一物和观中弟子,“我年岁已有一千三百二十岁了,明月比我小些,也有一千二百岁。观内还有四十八个师兄,都是有道全真,得了仙位……” “此次得闻元始天尊讲道,我师父亦打算带着四十八个师兄一同前去听道。” 白贵暗暗吃惊五庄观的实力。 要不是孙悟空等人趁着镇元大仙及一众高徒不在,仅是这四十八个地仙、天仙实力的徒弟,保管孙悟空翻不出花样来,不敢造次。 想想也是,有万寿草还丹(人参果)这样的宝物在手,五庄观的弟子比别的地方弟子修道要容易的不止一丁半点。 入观内。 白贵和观音菩萨分坐两侧,上首坐着镇元子,他中年道人打扮,神色和顺,留有长髯,“菩萨和白道友光临五庄观,乃是贫道之幸。清风、明月,你们去打两个果子给菩萨和白道友食用。” 人参果这等宝物,一般人吃不到,能吃到的不是一般人。 不时,两颗果子放在丹盘之中。 果子有若孩童,正在嬉戏。 “白道友,勿要惊慌。” 镇元子笑了笑,说道:“我等道人百日筑基,体还玄丹,有若初生婴孩,与此类同。道友金丹大道,金丹更是与此相似,服下此果,亦有了悟金丹大道之效,昔日纯阳道友来我庄观,服下果子后,道行精进比常人多的多……” 纯阳子吕洞宾,是内丹术,也就是金丹大道的代表人物。 白贵闻此,猜测这吕洞宾应该不是西游世界的,毕竟吕祖成道虽是唐朝,但却在唐朝中后期,绝不是唐初。镇元子亦是一个金仙以上修为的大佬,多位一体,诸天皆存。 不过他也是稍一思虑,就将人参果囫囵吞入口中。 但他并非如猪刚鬣那般直接吞吃,而是以口齿轻扣果皮,以玉液将人参果汁液送至全身,传达四肢百骸,渐而督脉血液,由背后起,过玉枕、上田、明堂、鹊桥、重楼,最后达于黄庭。 这是在体悟万寿草还丹中蕴藏的道法,隐与金丹大道相合。 草还丹吞服一半,白贵渐觉目前发光如电,口内华池玉液盈溢,像是如复返童身一样,气足体轻,目朗耳聪,百病不侵。 他吐出果核,复入丹盘。 “气窍渐满,至少省去我三百年之苦修。” “多谢镇元道友了。” 他致礼道。 他虽然修为不及镇元子,但二人师承不同,同为大道之友,称呼一声道友并不过分。若论他的同门师兄弟,估计也应有金仙之人。 称呼自己为晚辈,反倒折了师父关尹子这一脉的门面。 观音菩萨也服用了一颗人参果,但她只是尝了一下味道,并未有什么神异表露。 修为越高之人,人参果这等仙药的效果也就越浅。 “白道友客气了。” 镇元子点了点头,谈起正事:“再过三日,我等就一同去玉清天弥罗宫听道。这三日内,白道友就在五庄观内走走……” 交代完白贵的安排后,他又道:“菩萨,你我论道如何?” 513、元始天尊赠礼,一群关系户(求月票,求订阅) 五庄观,仙家洞府。除了镇元子之外,另有四十八位得道全真。镇元子与观音菩萨论道,而白贵则与镇元子的弟子们论道。 论道两日。 白贵获益匪浅。 不仅天仙道行更进一步,也借此体会到了五庄观万手草还丹暗藏的金丹道法。 “贫道所讲之神通,为天罡三十六法中的五行大遁……” 领首的凌云子在第三日,开始讲解神通。他是镇元子的首徒,也是年岁最长的一个,在这一纪元之初就被镇元子收为了徒弟,已有八万九千三百余岁,蟠桃宴上亦有尊席。 “取一截人参果树之果木,炼化入体,借此施展木遁,无往而不利。取石中火一束,施展土遁,取天河水精……” 他一边讲道,一边演示,并未避开白贵。 他真身时而聚散为气,分别为金、木、水、火、土五种气息,时而化作凡胎肉身。为五行气之时,神识不可察,隐遁在天地中。 各家道统的神通法,并不珍贵。到了白贵这等天仙的层次,又本身是太上道统,天罡三十六法对其并不设门槛,任其览阅。 所以五庄观并未小气,小气的话,反倒会让别人看低了。 “贫道所讲之法为点石成金。”另一道人,轻笑一声,一手指向玉石砌成的地板,手在石板上画了一个圈,顷刻间圈内的玉石化作黄金。 点石成金之术是天罡三十六法之一,尽管排名颇后,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一道神通弱了。这并不是普通的障眼法。若是普通的障眼法,寻常有些许微弱道行的修道士就可施展而出,遑论在场的众仙。 故此,这点石成金之术实为以己身之力,逆转乾坤,逆转万物属性。石板真的变为了金子。而之所以为金,则是因为金原子的化学性质并不活泼。转变为金子,才能显现出真正的本领。 转化的物质越稳定,在这一神通中的道行越深。 众道人念了声“彩”,接着又有道人出列,演示自己近日所得,所精深的神通道法。纵地金光、翻山倒海、鞭山移石、补天浴日等等神通,一一展示。 除了这三十六天罡法外,其余的御魂、咒术、蛊术、符术等道法亦有。虽比不上先前的天罡法,却也能让人眼前一亮。 四十八个得道全真演示完后,轮到了做客的白贵。 “白道友可有神通示众?” “若无,道友也不必捉急。我等率性而为,此番为论道,交换所得,而非比试。道友随意找一法门,演示一二就可。” 凌云子面色恬淡,语气平和道。 修道有一时强弱,天资高的能迎头赶上。他们四十八人以往亦有交流,此刻不避讳白贵,丝毫不加掩饰,亦是一种好客。不然的话,只需带白贵在五庄观逛逛就行,也算完成了镇元子交代的任务,旁人也无法指摘。 白贵暗道一句“好個真修”。 也是,镇元子是地仙之祖,五庄观道脉纵然不如三清道脉,但这也是天底下的一处大道脉。且况镇元子好客,上行下效,他手底下的弟子各个皆是心性通明,不喜争斗之辈,也非什么难以理解之事。 他起身,一甩怀抱的拂尘,盘坐的蒲团升起三尺,“贫道为金丹修,天罡法中的九息服气,最是娴熟……” 九息服气大神通,是金丹大道成就地仙后,就自然领悟的一门天罡法。与金丹修士的道途息息相关。 故此,白贵说他最善此一道法,众道士皆无异议。 此次论道,只是交流所得,并非争强好胜。白贵自忖在神通的理解上也比不上在场的一些道人,毕竟岁月就是伟力,他道行虽精进的厉害,但护身手段多是法宝,神通颇少。能拿出手,且无争议的,也只有这一门天罡法了。 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 既要护身手段,又要道行精进,那不可能。只是蹉跎时间罢了。到了仙神之境后,进无可进之时,再思护道神通才是正途。平常之时,只有一二神通法足以护佑己身就是,多了无用。 白贵开始讲他对九息服气的理解。 他一呼一吐,法力尽出,气息忽然降低了许多,可就在这时,他又一吸气,道袍鼓荡,法力又凭空而出,气息比以往更胜一成。 足足九次,九息服气之后,他气息比先前足足强了近乎一倍。 “道友这九息服气大神通,有花开顷刻天罡法的影子。普通人的九息服气,最多是恢复九次法力,而道友改良之后,这九息服气,却能临时增加不少法力……” 凌云子眼睛微亮,赞道。 三十六天罡法只是统称,每一道脉所传的天罡法并不类同。譬如镇元子是地仙之祖,他所传下的五行大遁,更侧重于木遁、土遁,木遁会借助人参果树这灵根施展,威力胜过其他道脉不少。 九息服气神各道脉也有,但无疑三清道脉所传的九息服气,更会厉害一些。因为三清创造出金丹大道前,对九息服气天罡法的借鉴改良不会少。九息服气天罡法毕竟是金丹大道的根本神通法,其他道脉比不得。 当然,白贵也只是演法,讲述对这一改良神通法的理解,并不会真的告诉他们三清道脉所传天罡法的具体修行手段。 先前众道人讲神通法时,亦是与此相似。 不同道脉论道,重在触类旁通。 …… 论道结束之后。 白贵和镇元子的弟子们,明显亲切了许多。 镇元子和观音菩萨的论道也是一同结束,随即镇元子和观音菩萨,还有他们这一群天仙、地仙,乘虚御风,前往玉清天弥罗宫。 到了玉清天。 尽管这里并非是老君的离恨天,但白贵也是三清道脉的弟子,在弥罗宫中,亦受到了优待。 入殿。 镇元子先是献上了自己的人参果,十二枚果子。 人参果树一万年只结三十枚果子。可谓是极其珍贵。但镇元子活了不知多少元会,也有储存。再者,人参果对元始天尊来说,亦只是尝一下味道,算不得珍贵宝物。 元始天尊讲法混元道果。 观音菩萨和镇元子听的如痴如醉,而白贵等天仙、地仙,只觉晦涩难懂,听到耳中,便觉脑袋鼓胀,疼痛难忍。 但众人知道仅是闻此混元道法,就是一场机缘。 一个个强硬撑着听道。 数日过去,白贵虽未曾领会混元道法的精妙,但他的修为却不知不觉的增进了不少,阳神的气窍借此开了一大半。 五日讲法结束。 “乾元子留步。” 众人离开之时,弥罗宫的一个小道童叫住了白贵,他走到跟前,对白贵施了一礼,“乾元道兄,你初次到了弥罗宫,祖师让我送给你一些见面礼。” 说罢,这小道童取出一漆盒,递给了白贵。 “谢过师祖。” 白贵先是一怔,随即揖礼朝弥罗宫的方向道谢。 道谢完后,他将漆盒收到了袖间。 虽然他心里痒痒,也想知道这位二师祖给他送了什么宝贝。但如今还在弥罗宫,在这里拆开漆盒未免不美。还是回去再拆。 至于元始天尊送他见面礼,也不是多么难以理解。毕竟他如今是太清门下的嫡系道统。一个道脉就那么些人,虽非屈指可数,但三代弟子加起来,也就不到百人。 人教弟子最为稀少。 五庄观的一众道人神色羡慕,挨个道喜。 一众人接着继续下凡,前往地仙界。 至于观音菩萨曾是元始天尊坐下慈航道人这件事,白贵也并未在意,事不关己,无须知道太多。等他境界到了,自然会了悟一切。 西游世界只是一个二劫世界罢了。 下了三十三天后,观音菩萨借口有事,和众人分离。而白贵虽是被观音带来,但此刻和五庄观众人熟悉了,也有意叨扰几日。凌云子等人亦是挽留白贵,于是他继续随镇元子去五庄观。 …… 众仙降云来到五庄观门首前。 却见道观门口大开。 镇元子捻须,笑道:“明月、清风两个人,平时惫懒,怎的今日就肯早起打扫门庭了,也不枉为师留下他们二人看门。” 但一众人走到殿上,一直未见明月、清风二人。 “是被施了昏睡咒。” 在殿内侧房,发现了二仙童,凌云子上前道。 语毕,凌云子沉吟稍许,敛来雨水,泼在二人脸上。谷揯 “大师兄,师父让我们招待的那个和尚,西天取经的四个人,他们偷了果子……,又弄了个出窍的手段,打倒了果子。” 清风、明月两个童子哭诉道。 “那个姓孙的猴子,曾经闹过天宫,是个太乙散仙,你二人修为不到家,打不过他也是常理。莫哭,莫哭。” 镇元子是个明事理的,不去责备两个童子,反而安慰二人。 太乙散数,指的是天仙的一个境界。 孙悟空,是天仙境界。 根据《钟吕传道集》,天仙在尘世中积累功行,功行圆满后受天书担任天庭官职。而天仙散数指的就是仍在尘世中积累功行的天仙,未曾圆满。天仙真流指的是功行已经圆满的天仙。 “道上有功,人间有行,功行满足,受天书以退洞天,是曰天仙,既为天仙,若厌居天仙,效职为仙官,下曰水官,中曰地官,上曰天官……”——《钟吕传道集》。 孙悟空道统传自菩提祖师,非三清传承,还在取经的途中,所以功行未满,故此是天仙散数。而不入三清道统的天仙,就是太乙散数。 听到这里,白贵明白了。 九九八十一难,看来五庄观的镇元子也掺了一手。此次去玉清天弥罗宫听道,带走了自己所有修为高深的弟子,很显然,意在让唐僧一行人见财起意,惹下劫难……。 人参果可是堪比蟠桃的宝物,不仅极为味美,更是能增进修为。孙悟空连蟠桃园都闯了,定然不在意区区五庄观。 而观音此前离去,就是不想撞见这一幕,以免太过招摇,让人看出端倪。 “尔等收拾刑具,待贫道拘来他们。” 镇元子冷声道。 众仙领命。 “凌云子,还有乾元子道友,你二人随我一同去。”镇元子沉吟一声,正欲直接带走清风、明月去追唐僧等人,但看到了白贵在这里,就更改了注意,叫上了白贵、凌云子。 入了九九八十一难,就能沾上一定的功德。 白贵是三清嫡传,镇元子也有意提携、交好这一后辈。故此,让白贵一同随行。 长者赐,不敢辞。 白贵心知肚明,这又是一项功德入手,向镇元子施了一礼后,他就和凌云子一道立在镇元子左右两侧。 他此刻已非以前的白巡检,更尊贵的身份是太上徒孙。牵扯到九九八十一难之中,再多几劫也无碍于事。况且此时只是凑个人数,并非涉入劫难之中,算不得大事。 祥云起,须臾间便是六百里。 “师父,过了,过了,那四个人在一百二十里处的山头休息呢。”清风纵然修为低一些,但也低不到哪里去,神识一扫,就看到了山头林间正歇息的唐僧等人。 镇元子下云,化作一紫金冠道人。 他问了唐僧等人几句话后,就一扯袖袍,轻轻一展,便将唐僧师徒四人收到了袖中。 袖里乾坤之术! 白贵也故作不识唐僧四人,他在云头,唐僧等人没看见他。 回到五庄观,凌云子等人将唐僧师徒四人挨个绑在了殿柱之上、白龙马也没有幸免于难,绑在柱子上。 “白侍郎,白侍郎……” “你和俺认识,快给俺老孙求个情。” 唐僧等人受了镇元子的袖里乾坤,脑袋七荤八素,头晕的不行,但孙悟空金刚铁骨,受虐惯了,脑子这时仍旧清醒,立马就认出了曾在鹰愁涧中见到过的白贵。 他见凌云子等人抽出了刑鞭,吓了一跳,没皮没脸的嬉笑央求道。 这鞭子乃是七星鞭,由龙皮制成。打不死他,但抽到身上,他再是铜皮铁骨,也痛啊。 “什么白侍郎,贫道不认识一个叫白侍郎的。” 白贵摆了摆手,退了一步,一副不参合此事的模样。 “白道友,你还认识这雷公脸的猴子。” 一旁的道士诧异道。 “原先在东土大唐做过官,是兵部侍郎。现今辞了,这唐僧是唐皇派到西天取经的和尚,和我有旧识……” “只不过这猴子和我不太认识。” 白贵轻笑一声,顺口解释。 孙悟空骂骂咧咧,却也不好置气,白贵和他确实不怎么熟,第一次见面,就打了一架。 “不过这和尚是个好的,也是个肉体凡胎。几位道兄,要打的话,先打这猴子,或者这头猪妖……” 白贵另道。 他能看出来,孙悟空不仅想为自己求情,也想为唐僧求情。他能挨得了七星鞭的打。但唐僧一下都挨不了。当然,唐僧的话,镇元子等人也不可能真的去打,他这一句话,只是做了个顺水人情。 反正是镇元子带他去的。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刻意开口,并且让孙悟空看到他。 装睡的猪八戒瞬间就清醒了,“好个白师兄,要打就打这个猴子,别打我,俺老猪皮嫩,经不起打。” 他是靠九转大还丹成仙。非是金丹等途入的仙流,所以只是人教的记名弟子。是玄都大法师的记名弟子。而白贵虽比他入门晚,但非是靠丹药成仙,真正入了门墙。故此,他反倒要称呼白贵这嫡传一句师兄。 “忽然闲里遇真仙,就把寒温坐下说。……得传九转大还丹……,功愿行满却飞升……”——《西游记》。 当然,九转大还丹也是正途,非是异道。道家的外丹术就是靠外丹飞升,而白贵所习是内丹法,内外丹共修。 孙悟空瞪大了眼睛,“伱这个呆子,这白侍郎是你的师兄?” 他万万没想到,一路上惫懒的猪八戒竟有一个师兄。而且是让他吃了小亏的白贵。 “这……” 白贵也怔了一下。 猪八戒的身份,他虽有猜测,却没敢肯定。此刻猪八戒主动叫他师兄,那么意味着猪八戒就是人教的第三代弟子。 至于猪八戒知道他,而他不知道猪八戒,这倒也容易理解,他入了门墙,关尹子给他讲的都是门内的真传,哪会谈及什么记名弟子。而记名弟子肯定要小心翼翼记住门内的嫡传,以免不小心冒犯了。日后亦能傍个靠山。 “既然师兄弟一场,贫道也不让白道友难做,先打这猴子,还有这黑秃噜皮的和尚,以及那匹马……” 凌云子上前,解围道。 被绑在殿柱的小白龙,他两个后马蹄掩着下身,忙道:“白道长,咱们两人也是旧识啊。我也没有吃过那人参果,全是他们吃了。” 他欲哭无泪。 镇元子让道童打了四个果子,并没他的份,但挨打却在一起。 “这小白龙既然未曾偷吃……” 见白贵犹豫,凌云子笑了笑,又解围道。 他们是在演戏,打不打并不重要,反正最后落了鞭子就是。只打孙悟空也行。犯不着让白贵在这为难。 “那谢过道友了。” 白贵拱了拱手,谢道。 在鹰愁涧的时候,小白龙已经认怂了,两人仇隙已清。而小白龙是龙族,他和龙族关系还不错,给予一点方便倒也不是不可。不过正值他犹豫的关头,凌云子解围,也不用他犹豫了。 这算是欠了凌云子一个小小的人情。 当然,这人情也不怎么大。 不过却能加深二人关系,也算有失有得。 沙僧:“……” 他只是一个卷帘大将,实则和玉帝身边的侍卫差不多,专门负责卷帘的侍卫。并无什么关系。 取经一行人,都是关系户,仅有他不是。 “打!” 镇元子下令道。 514、留宿月宫(求月票,求订阅) 七星鞭落下,孙悟空吃痛喊叫,沙僧皮开肉绽。 推倒人参果树,孙悟空是主犯,元神出窍时做的,这七星鞭不论他怎么狡辩,都会落在他的身上。 至于沙僧……,从犯一同论罪。 “这猴子将两条腿变成了熟铁,怎么打也打不痛,好厉害旳悟性。”就属孙悟空痛喊的最大声,白贵定睛一看,孙悟空已经暗使了神通道法。 七星鞭打的是血肉之躯,落到熟铁身上,自然起不了作用。 众目睽睽之下,孙悟空使了变化术,众仙未曾看出这血肉之躯变成了熟铁,也算是孙悟空的本事,对道法的造诣极深。 不过镇元子没有开口,白贵也只当没有看到。 要不是他有紫珍灵镜在手,破妄能力不弱,否则以他眼力也难看出。 镇元子这等大能,没道理看不出孙悟空使了变化术。三十六天罡法,对于地仙之祖来说,早就是随手可使的普通道法。更何况普通的变化术。 至于沙僧则是在硬抗。 他期间也使出了道法抵抗,可他道法拙劣,一鞭就被打出了原形,重返肉体身,不得不挨这些鞭子。 足足打了两人三十鞭,才收了手。 “明天再打其他人。” 镇元子发了话。 一众仙人离去,入殿歇息,只留清风明月二人看守。 故意留下破绽。 入夜。 殿内静谧,落针可闻。 “你这泼猴,你闯出祸来,却连累我等在这受绑。要不是白道长在五庄观内,贫僧就少不了一顿打。”唐僧双目垂泪,埋怨道。 人皆有私心,他纵然佛法精深,可平白受了折辱,心里难免有所不满。若是被妖怪绑了去,他断不会发此怨气。可如今却被先前待客的五庄观绑了去,这等惭愧在心底不断徘徊,哪能不怨孙悟空恣意误事。 “师父,又没打上你,你先别埋怨,打也是打我和沙师弟。” 孙悟空犟嘴道。 “没打是没打,但这幸得白道长搭救,再者,是没打,但这绳索绑在身上,贫僧也疼。” 唐僧不满道。 “师父,还有陪绑的在这里……” 沙僧不敢得罪孙悟空,弱弱开口道。 孙悟空见唐僧还在喋喋不休,忍耐不发,直到唐僧瞌睡了,这才施了法,解了绳索,从中钻了出来。 猪八戒和沙僧等人被他也一并救了。 师徒五人,还有一马,连夜出逃。 等到明日黎明,道观众人发觉师徒几人还在殿柱上绑着,但打了几鞭后,却感觉不是血肉之躯。 手感不同。 凌云子喷了一口火焰,这师徒几人变化出了真身,是一个个柳木根。 镇元子又带着白贵、凌云子一道出去,这次没有乔装打扮,见到唐僧四人一马,直接以袖里乾坤,再次收到了袖中。 到了五庄观。 见到白贵在侧,唐僧羞愧道:“白道长先前救了贫僧,让贫僧没有吃一顿打,贫僧昨夜让这泼猴携裹出逃……,费了白道长的一桩好意。” 昨日白贵尽管只是让凌云子对他手下留情,但这一举动,何尝不是用白贵的名誉担保。昨夜他出逃后,不仅坐实了罪名,也让白贵这个“担保人”陷入了尴尬境地。 先是得罪了好客的镇元子,随后又失礼了白道长,唐僧心里头,也是羞愤难耐。修佛,也不是修没皮没脸。 白贵故作叹息一声,落步众仙之后,不再搭话。 随后五庄观众人以漆和布将四人裹了,施法禁止了四人一马的行动。今日的刑具也添了一种新花样,油锅烹炸。 孙悟空也是被第一个开刀的,但他变成了石狮子,躲掉了这一劫,他求情道:“俺老孙师父肉体凡胎,去了油锅中,一滚就死,二滚就焦,到了三五滚,就是个稀烂和尚了……” “不过是一个果树罢了,老孙赔你就是了。” 孙悟空满脸不在乎的模样。 “好你一个泼猴。我师父这灵根乃是天地开辟之前就有的灵根。是你想赔就能赔的?”凌云子冷笑。 “只要树活罢了……” “三岛十洲,俺老孙遍访仙翁圣老,定能找到一个起死回生的法术。前来医治此树……。” 孙悟空再道。 于是,在孙悟空求情,且打了包票的前提下。以三日为限,镇元子放孙悟空出去,寻三岛十洲等各地仙家,求得医树的法子。若及时返回,且救回果树,就饶师徒四人一马一条性命……。 …… 话说这一头,孙悟空运使筋斗云,先去了蓬莱仙山白云洞。 这蓬莱仙山白云洞,是福寿禄三星落脚的一处洞府。孙悟空往日在天庭当弼马温的时候,见到三星的时候多些,所以想着求助神仙,先跑到了福寿禄三星的洞府。 “大圣,休要敲门了。这三星吃了差落,已经被人打杀了。只等下一次历劫后,有人间大德之人得授三星之位……” 白云洞隔壁的紫烟洞府中走出一道人,捻须笑道。 蓬莱、方丈、瀛洲三仙岛,是地仙界不少散仙的汇聚之地。除了散仙之外,一些天庭仙神也在此留籍,有别府。 “岐伯真人,此言当真?” “这福寿禄三星,可是得享逍遥的神仙之宗,哪个不开眼的妖魔敢胆打杀了他们三个。” 孙悟空吓了一跳,忙道。 他大闹天宫过,可闹了那么大的动静,顶多也只是打伤一些天兵天将。对这些有名有姓的仙神,一个也不曾伤过。更遑论杀死了三人。什么妖魔,竟然如此凶残,也不怕天庭追责。 《黄帝内经·素问》之中,基本是黄帝询问,岐伯作答。医术之所以称为岐黄之术,这个岐字,就是岐伯之意。在《灵宝领救济度金书》中有天医十三科,其中的耳鼻科天医即为岐伯真人。 “是天曹司危府三界按察都巡检……” 岐伯真人随口回了一句,“三星犯了天律,不配享有神祇之位,故此太上老君授予白巡检三记打神鞭,将这三星打落了神位。” 三星一死,这件事想瞒也瞒不住。 但有太上老君作保,白贵又是司法天神,众神也都认为,是三星有大罪,触犯了天条,所以老君授旨,打掉了三星的神位……。 “是他?” 孙悟空稍愣片刻,想到了第二次见面的白贵。 他脊背发凉,难以自抑。 那……可是三界有名有姓的神仙,就这样死了?! “对了,岐伯真人,先不谈这事了,俺老孙不慎撞倒了五庄观镇元大仙的人参果树……,你是医科圣手,应有治树的法子……” 孙悟空搓了搓手,满是期待。 没找到福寿禄三星不要紧,撞见了岐伯真人,却是好事一桩。岐伯医术高超,是天医,应该有法子治疗人参果树。 “镇元子乃是地仙之祖,你不过一个太乙散数,虽得真仙,却未入真流。怎有法子脱得他手?” 岐伯真人诧异道。 孙悟空将与镇元子的约定,一一道明。 岐伯真人了然后,再摇了摇头,“贫道只有治人的药方,没有治树的方子,大圣不若去其他两个仙岛求求看,看众仙可有方法。” 孙悟空无法,又去方丈、瀛洲两岛去求仙人。 但众散仙也是无法,镇元子的人参果树可不是一般的灵根,舍了他们的功力,也救不回这一颗果树。 孙悟空落了云头,出了瀛洲岛,见珞珈山也距离不远,想到了护道唐僧西行的观世音菩萨,心中一动,前往紫竹林。 不时,他便见到了观音菩萨。 “前些日子,贫僧和镇元大仙以及白巡检前往玉清天弥罗宫听元始天尊讲解混元道果,在离开之际,元始天尊命道童送了那白巡检一个见面礼。” “你这猴头,求人也求错了。” 观音菩萨指点道。 她玉净瓶里的三光神水,可以救活镇元子的人参果树。这也是她料定这一劫难的化解手段。却不料在离开弥罗宫的时候,元始天尊送了白贵一个见面礼。这见面礼她想来不是随意送的,掐算天机后,觉得应由白贵去解此难合适一些,所以推辞道。 “又是白巡检?” 孙悟空无语至极,他大闹天宫之时,还无白贵这一号人物,他自忖自己也算是天生地养,造化出奇,虽比不上天庭众仙,但那是因为天庭众仙修时间比他长了不知多长时间。 可这白贵又何德何能,让他屡屡吃瘪。 形势比人强,孙悟空便央求了观音菩萨随他一同前往五庄观。一来,好做个说客,挡住镇元子,二来,要是那白贵不行,再由菩萨出身,定能解决此事。 …… 在唐僧一行人出逃的那夜,白贵在道观中打坐的时候,就打开了元始天尊赠予他的见面礼。 漆盒只有一丹瓶,存有三粒九转太乙还丹。 丹成九转,意味着这仙丹乃是一等一的宝物。例如猪八戒吃下的九转大还丹,就能让猪八戒证道成仙。 而这三粒九转太乙还丹,效果亦是不差。能救治世间任何生灵,哪怕仅存一口气、一缕元神,吞服此丹,就能重返巅峰。 观音菩萨带孙悟空来到五庄观,笑道:“贫僧求白道友一桩事,前些日子,元始天尊送了道友一个漆盒。元始天尊已证得混元道果,这猴头在五庄观内犯下了大错,元始天尊送道友此物,应有可化解此灾的法子。” 白贵纳闷,持礼道:“贫道虽得师祖赠物,但里面仅有一丹瓶,和丹瓶内的三粒仙丹,除此之外,并无救治人参果树的灵丹妙药。” “白道友可否拿出丹瓶让贫僧一观。” 观音不慌不忙道。 接过丹瓶,观音菩萨沉吟一声,说道:“此丹瓶乃是元始天尊所练仙宝,虽不如贫僧手中的玉净瓶,却也是顶尖的法宝。” 说着,观音菩萨神识传音,传给白贵一段操纵“丹瓶”的口诀。 除了天生神物之外,一般所练的仙宝,都会有固定的操纵手段,以此防备敌手夺宝。和道藏中的密文差不多,非是真传不得授。 这丹瓶唤作“玉液瓶”。 白贵按照法子,念动口诀,手中的丹瓶迎风而涨,化作一尺大小,丹瓶里面亦盛满了一瓶子的玉液甘露。 “此玉液是三光神水……” “玉液瓶放置在外界,就可吸收日光、月光、星光,自动凝练成液,化作三光神水,这一瓶子的三光神水已积攒了二十多万年。” 观音菩萨解释道。 寻常人,活上这年头都是一件难事。玉液瓶只是元始天尊随手炼制的法宝,然后放置在弥罗天中。久而久之,玉液瓶的三光神水储量不少。 “三光神水可救这人参果树。” 她再补了一句。 少倾。 众人移步到了五庄观后院。 人参果树倒塌在地,土开根现,叶落枝枯。 观音菩萨取出杨柳枝,蘸上玉液瓶中的三光神水,在孙悟空手心画了一道起死回生的符字,教孙悟空将这符字放到人参果树根下。 符字落在果树下,一汪清泉汩汩而出。 与此同时,玉液瓶内的三光神水也在不断的减少。 白贵心头滴血。 不过他却按捺住了。 此刻花费他的三光神水救治人参果树,就相当于是他给唐僧西天取经这个事业的前期投资,只要等西行取经功德圆满,他投资的越多,回报也就越丰厚,急不得。再者说,元始天尊赠他此瓶,也是有这般的考虑。 明目可鉴,镇元子为了更大的投资,连人参果树都暂时舍了。 相比功德,相比人参果树,区区三光神水不值一提! 不然的话,以观音菩萨玉净瓶的三光神水,就足以可救治这人参果树了。断然轮不到他前来染指此事。 须臾间,人参果树扶正。 接着观音又让道童用玉瓢舀这三光神水,浇到人参果树上。 一瓢瓢的三光神水浇下,人参果树根皮相合,叶长芽生,枝头的青果也随之而出。紧接着,观音又念了经咒,掉落在地中的二十三个人参果又重新挂在了枝头上。 人参果不能见五行之物,所以舀水也只能用玉瓢。 玉液瓶被观音菩萨重新还给了白贵。 白贵神识往内一探,先前满瓶的三光神水,如今只剩下浅浅的一层底。大约有百多滴左右。 “白道友不必伤怀。” 似是看到了白贵的心痛,观音宽解道:“三光神水,在地仙界等它自动生成,太慢太慢,白道友可去太阴星求见太阴星君,与太阴星君交换一些日光、星光、月光,再以这三光结合这玉液瓶生出三光神水。” 她这话道理很简单。 地仙界内,玉液瓶吸收三光,只能靠自己缓慢吸收。但将这日光、月光、星光三光打入瓶内,这三光皆是收敛的精华,造出三光神水的效率必然会大大增加。 白贵道谢,心中略缓。 三光神水对修士的肉身、练气、元神都有一定的助益,可以说是万能油。有了三光神水,他阳神开辟气窍的速度定会大大增进。而按照他的估计,这三光神水估计三教储存也极多,玉液瓶可能弟子们一人一个,不然元始天尊也不会将此物当做见面礼了。 当然,一般仙人手中,这等宝物必然匮乏。 富的富死,穷的穷死。 仙界亦是一样。 未等白贵打算离开五庄观,镇元子已命众仙备好酒宴,用金击子敲下几个人参果,请观音菩萨、白贵、唐僧等人再食了一个。 孙悟空三人也食了一个。 至于前错,镇元子并不介怀,今日食了,改日论功德封佛的时候,孙悟空拿走了多少,唐僧等人拿走了多少,都要一一偿还。今日这果是种下的因,而他日西天封佛返还功德则是果。 四十八个弟子们,也分食了一个人参果。 他们作为镇元子的弟子,常有服用仙果,早就尝了个中滋味。所以,此次服果,更多的是增进修为。另外也无须在意,分果多还是分果少。毕竟白贵、唐僧等人也就这么一次服食,而他们每一批皆有数。 服下人参果后,白贵修为又精进了不少。 等唐僧等人拜别五庄观后,白贵论道几日后,也找了个理由,推脱了宴请,打算前往月宫,找太阴星君讨要一些日光、月光、星光。如此好用玉液瓶炼制三光神水。 三光神水对修为增益并不像蟠桃、人参果这般显著,但胜在三光神水无害,可以一直服用,哪怕每日只增加人参果的千分之一、万分之一,日积月累,都是不小的修为增进。足以甩出同阶天仙一大截。 所以,三光神水万万不可忽视。 半日后。 白贵来到了月宫。 “贫道乃天曹司危府都巡检白贵,今日来到月宫,是有事求见于太阴星君,劳烦仙子们通报。” 他立在广寒宫门外,向守卫的仙娥们言道。 月宫不同于其他天庭众府,这里面的仙神皆是女流。以太阴星君为首,下面的则是嫦娥、月娥等一众月宫陪祀神。再然后,就是下面的充作宫婢的仙娥。 “是白巡检来了。” 仙娥通报之后,一袭月白宫裳,秀发梳作飞仙髻的嫦娥便款款玉步的走了出来,她见到白贵之后,秀靥微微一红。上次白贵吃了蟠桃,阳神开了鼻窍,不小心嗅到了她的体香,算是轻薄了她。 广寒宫清冷,多年来一个男人也见不到。男人罕迹。 她道心即使再嘉,遇此情景,也难免日夜遐思,久久难以忘怀。当然,倒不是嫦娥心慕了白贵,而是嫦娥也如月娥一样,亦是心思了凡尘。 “嫦娥仙子。” 白贵见礼后,开门见山道:“贫道此次前来月宫,是打算向太阴星君交换一些日光、星光、月光。只不过在下……第一次交换此物,不知道星君能否答应此事。” 嫦娥心神醒转,清冷的面容稍稍回暖,想着这是杨婵看重的郎君,柔声道:“月宫地处太阴,月光是不缺的,太阴也是诸天星辰之一,在此地采集星光不难,日光亦是与此相同,只不过若是让星君亲自出手交换,道友所付出的代价定然不浅,道友也不一定乐意……” “月宫尚有厢房,道友可居月宫中,自行采集三光。” 嫦娥建议道。 太阴星君地位不低,和白贵虽说有过交情。可因为这点小事麻烦星君,难免不美。价钱高了,白贵不喜。价低了,太阴星君不乐意。 容易上了司危府和月宫二府的情面。 还不如白贵在月宫自行采集。 当然,她只是给白贵一个建议。听不听,取决于白贵。或许太阴星君不一定介怀此事,白贵急需三光,也准备好了重礼准备交换……。 白贵点头,想来自己近日无事,于是便道:“多谢嫦娥仙子提醒,贫道就暂居月宫,在月宫采集日光、月光、星光三光。” 他实则准备了一些宝物,打算和太阴星君交换。 “多谢仙子,贫道就叨扰几日。” 白贵致谢。 一般地域,采集三光太慢。他来太阴星之前,也不敢笃定,月宫让不让他久居,必定月宫皆是女流之辈。所以他打算以宝物交换三光。但如今经过嫦娥提醒,月宫可以留宿,那么也就不必非要和太阴星君交换日光、月光、星光了。 “只不过留宿……” 白贵看了一眼嫦娥,心里想着他的留宿被动。 嫦娥仙子不疑有他,在前领路道:“一些仙家修行法术,需要用到月光,所以经常来到太阴星,我们月宫也不好赶人,故此让这些仙家留宿。白巡检初登神位,不知此故也是情有可原……” 幽香暗袭。 白贵守正己心,不为外物动摇。 515、和嫦娥在轩日室(求月票,求全订) 不久后,到了一处宫苑。 只不过这处宫苑距离广寒宫的殿宇有些颇远,隔了不少距离,大致有一百多里路。 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 隔的远了,是为了广寒宫众仙娥的清誉。 宫苑里面仅有三四处宫室。 嫦娥伸出素白的皓皖,手执玉令,打开了一处名为“轩阳室”殿宇的禁制,她请白贵入内道:“日星太过炽烈,一般仙神难以靠近,轩阳室在太阴星上,是最适合采集日光的地方,至于月光、星光,妾身这些日子,就帮白巡检你采集一些……” 为了防止白贵推辞,嫦娥清声解释道:“妾身和宫内的仙娥们,在天宫中已经居住不知多少个年头,修为精进也非一夕之事。天上孤寂,往日也是无事,帮了白巡检你这个小忙,日后妾身等人下了凡界时,白巡检你开个恩情,多让妾身等人逗留人间一日也是好的……” 住在天庭的神仙,并非不能下界。例如上次白贵在长安皇宫中写了青词,袅袅青烟传达神意到了月宫,太阴星君派嫦娥、月娥她们下界去请白贵入月宫赴宴。 天庭有任务,她们就可下界。 天上一天,凡间一年,稍微耽搁几天日子,在凡间逗留一会,天庭的仙神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负责审查下界仙神是否遵守制度的天庭官员,恰恰就是白贵这天曹司危府的司法天神,或者一些其他的司法部同僚。 不仅仅是下界等事,在一些天条上,若有白贵帮忖,她们今后也相当于有了一個小靠山。 交好白贵,虽非必要。 但月宫仙娥们仅是劳烦几天日子,帮助收集月光、星光,就能结交上白贵这个司法天神,这是想都想不到的美差。 惠而不费的事情! 白贵点头。 看似这件事是他亏了,落了人情。 实则并不然。 一些天条,处于触犯或者未曾触犯这模棱两可的界限之内。真按规章制度办事,未免苛刻。而这些仙娥们,未来能求他“网开一面”的,也只有这等小事。大事求不了情,还没到那种地步。 天律无情。 “多谢嫦娥仙子,贫道承这个情了。” 白贵打了个道家的稽首礼,继而说道。 这只是嫦娥等月宫的一些仙娥卖一个好罢了。 他没有不同意的理由。 天庭看似等级森严,实则也是一个人情社会。他入天庭是为了修行,不可能为了谋官而刻意媚上,让自己变得铁面无私。 另外,天庭升官,看的从来不是对玉帝或者天庭这个统治阶级多么忠心耿耿,而是看的是修为,看的是出身。他出身人教嫡传,这个身份就相当于凡间世代簪缨的世家子,不必对皇帝太过小心翼翼。 这天庭,是“天子与士大夫共治”的天庭,而非玉帝一人的天庭。 事不关切身利益,白贵不会太过在意。 嫦娥明玉般的秀靥露出一丝喜色,“白巡检你是个好说话的,不像二郎真君,一直板着一个冷脸,我等即使有意,都不敢前去恳请二郎真君。” 她和杨婵是闺中密友,和杨戬也是认识。故此这一番话,从她口中说出来,亦只是一般的聊天,而非搬弄是非。 “真君巡查三界,不可枉情,否则天律松懈,是他之错责。而贫道不然,贫道只是司危府副手,些许私情可出于我之口,却不能出于他之口。” “若贫道担任真君官职,也是一样。” 白贵摇了摇头,顺口道。 杨戬代表的是司危府,甚至整个司法部。所以杨戬必须铁面无私。在这个职位的他,亦只能公而忘私。 因为杨戬一旦宽懈了天律,这就是杨戬的失职之罪。 而白贵他代表不了天律,故此他可以做人情。众仙若是知道了,顶多是认为他有私心,别的干涉不了。 假使众仙弹劾白贵徇私,因为白贵代表不了司危府,所以只要白贵没捅出天大的篓子,那么必然是在司危府这个部门内处置白贵,上升不到天庭众仙讨论的地步。 而若是部门自己人处置自己人,那还用说,定然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罚酒三杯无事。 杨戬若犯错,天庭仙神皆可弹劾,处置的人,是玉帝。 这……就是差别! 位高有位高的好处,位低也有位低的好处。 简易明了的说,在一国中,皇帝永远不会犯错,一县之中,坏人永远都是胥吏,而非县尊大人。 嫦娥听闻白贵解释,俏容一脸茫然,似懂非懂的轻点螓首,有种不明觉厉的感觉,“白巡检说的有理,二郎真君想来也是有了苦衷。” 在天庭仙官眼中,天律并不神圣。 天律是限制约束他们的律法。 说话间,嫦娥心底对白贵的印象亦有了稍许的改观。拥有智慧的人,到哪里都会让人高看一眼。 “白巡检请入内。” 嫦娥引着白贵入了轩阳室。 轩阳室的修炼室并不宽阔,仅是一小屋,在屋内有一寒玉床,榻上陈设了一个蒲团,蒲团青色,由紫灵草编织而成。 “这是引光阵,能接引降落在太阴星的日光……” “还有这一壶桂花琼酿,采用特制手法酿造,白巡检收集日光若身感不适,可从此酒驱散火意,此外……” 嫦娥一一给白贵介绍轩阳室的陈设法器。 轩阳室是月宫专门用来采集日光所设的宫宇,里面的法宝、灵物亦是特意为辅佐修士采集日光所造。例如紫灵草编制的蒲团,可以更好的接受日光。屋内的寒玉床可以隔绝日光对修士身体的损伤。 “每三日,妾身就会差……妾身就会前来送仙餐灵酒给白巡检你。” “白巡检记着日子,勿要忘了。” 嫦娥离开之时,提醒道。 她本打算差手底下的仙娥来送仙餐灵酒,但想了想,上次月娥都被白巡检连魂都勾去了,被二郎真君杨戬发觉,打下了凡尘。她若是差人来送,以白贵的修为、身份、地位、相貌等等,哪个月宫的仙娥不会动心,到时候月宫仙娥贪恋红尘,反倒是她的错了。 太阴星君出关之后,不会轻饶她。 与其这样,还不如她亲自送餐。 以她的定力,再加之白贵是她闺中密友相中的夫婿,她才不会被白贵轻易勾起凡心,从而思慕凡尘。 …… 轩阳室。 白贵盘膝坐在蒲团上,先引了一缕寒玉床的冰脉到体内。然后打开轩室,让朗照日光透屋而入。 这日光比地仙界的日光要炽热一万倍不止。 若非寒玉床勾连了太阴星地底的冰脉,否则以他的道行,顶多坚持一日,就不得不中止采集日光,以防止日星火意灼烧身体。 西游世界的日星非是凡界的日星,这日星有神意。凡人观鱼、观鸟、观山,入画中,皆会注入一缕意。而采集日光,亦会被日星注入一道火意。这火意也就是火毒,一丝一缕还可承受,但若积累多了,哪怕天仙也扛不住。 抵抗火意的时候,是以法力强行压制。 故此,纵然在轩阳室内有寒玉床、紫灵蒲团、桂花琼酿等一众法宝、灵物辅佐采集日光,白贵也需每三日食上一顿仙餐灵酒,以此弥补法力空缺。 这也是为何嫦娥要每三日来送餐一次的理由。 三光神水中的日光,是采集最难的一道光。寻常修道士未入仙流之前,这元神或者说阴神被日光照上一照,就会被其中的火意焚烧殆尽。 其余两光的月光、星光采集最易。 一般的野兽若有造化,就可吞吐月光、星光入体修炼、开智。月光也被道家唤作帝流浆。 所以,月光、星光,这些广寒宫的仙娥们还能帮上白贵一些忙。但轮到了日光,也只有白贵亲自采集才可。 嫦娥给白贵送了两次仙餐灵酒。谷猞 白贵入轩阳室采集日光,时间已长达六日之久。 “白巡检修为着实厉害,也不知道能再撑几日。”嫦娥送完灵餐后,见白贵恍若无事人,仍旧一副出尘神态,忖思道。 轩阳室采集的日光太过暴烈,哪怕以众多手段可压制火毒。但火毒仍存仙躯之内,寻常仙神坚持三四日,都算时间长的。 天庭一日漫长,兔起乌沉比凡间一日更长,约莫五倍左右。 等嫦娥离开。 白贵在轩阳室中继续采集日光,只不过他待自己撑不住之时,立刻吞服了一滴玉液瓶内的三光神水。 三光神水滋润仙躯,不仅将火毒尽皆排掉,也让他的修为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这就是三光神水的妙用。 不仅滋养万物,也能消解掉火毒的侵蚀。 此外打坐采集日光之时,白贵也感受到了,火毒在灼烧仙躯之余,也将他的仙躯烧灼的更加晶莹剔透,阳神杂质排出不少,有着不菲的收获。 三光神水是宝物,但白贵料定他今后不缺,所以使用之时,毫不吝惜。 “轩阳室不仅可以采集日光,也可修行另一天罡法——补天浴日。” 待采集的日光已有三万缕的时候,白贵暂时收住手,暗道。 补天,指的是女娲补天。 “于是女娲练五彩石以补苍天。”——《淮南子·览冥训》。 浴日,指的是羲和浴日。 “东南海之外,甘水之间,有羲和之国。有女子名曰羲和,方日浴于甘渊。”——《山海经·大荒南经》。 而只修行这一门天罡法,显然无法做到和女娲、羲和一样的伟力。所以这一门天罡法,非是专门的战斗法门,而是一门冥想修炼法。 “我在五庄观的时候,南道子曾经给我演示过他修行的补天浴日天罡法,虽说不错,但未免有些拙劣,他毕竟没有亲眼见过女娲娘娘,而我……,秀珠是女娲族,且和我有肌肤之亲……” 白贵盘坐寒玉床,默想补天浴日的天罡法门。 南道子,是镇元子四十八名徒弟之一。 三十六天罡法,在他成为关尹子徒弟的时候,早就对他敞开了大门。他来月宫之前,也特意去了一趟楼观台,复制了一套天罡法所有的修行法门。 只不过神通在精不在多。红孩儿一手三昧真火就可让孙悟空狼狈不堪,而会三十六天罡法的猪八戒……,重多不重精,实力有限。 补天浴日的修行步骤存乎于心,白贵开始借沐浴日光观想羲和、女娲两名大神,他率先观想的是女娲,借白秀珠的女娲族真身而观想女娲娘娘的真人。 很快,一个人首蛇身的女娲娘娘出现在了他的意识之中。 日光若丝缕,编织成金色画卷,怀抱乾坤造化鼎的女娲娘娘出现在了画卷之中,五色石烨然璀璨。与此同时,苍天赫然也缓缓浮现在了画卷之上。 苍天有缺,天河倒灌人间,女娲采五色石补天。 至于羲和女神,白贵未曾见过,不过不曾见过,不意味着这道法门无法修行。五庄观的南道子连一个女神都未曾见过,还不是照样修行出了补天浴日天罡法。 画卷之上,代表羲和日神的金乌大日浮现而出。 神有多种形象。 白贵不知道羲和的真实相貌,但羲和是日神,这是无可争议的,所以日神的形象必定是金乌,以金乌相补缺羲和的神意,就足够了。 羲和是日神,望舒为月神。 两日后,补天浴日图大体初成。 白贵将他的阳神置于乾坤鼎中,借助女娲神力熬练自己的阳神,又将阳神藏于金乌大日中,沐浴日光。 他的修行进度更快了一些。 “这一画卷,虽对我修行助益不显眼,但若被凡间修士捡了去,百年成仙都非难事……” 白贵收了画卷,心想道。 补天浴日图,实则是他借日光冥想的精神造物。这画卷中的金乌大日虽不如真正的日星,也差的远。但凡人修士的神魂若能得到这金乌大日的熬练,必定是难言的造化。神魂越纯粹,资质也就越高。 金丹大道,最后超脱为一阳神。 而阳神之所以为阳神,和阳这个字分不开。阳神,相对于阴神而言,可存于日光之下,不至于魂飞魄散。有了这补天浴日图,可以说,凡人修士第一步的修行,就走在了煌煌大道上。 “白巡检。” 轩阳室外,传来嫦娥的敲门声。 白贵暗道自己修行补天浴日,误了时辰。以前嫦娥送来灵餐,都是一定的时间,他也早早开门迎接。但这次冥想补天浴日图,期间不得中断,所以一不小心误了时辰。 他下榻,打开了禁制,邀请嫦娥入内。 “白巡检,这是这些日子里,妾身和仙娥们采集的月光、星光。”将托着仙餐灵酒的丹盘放在桌上后,嫦娥坐在圆几,从袖中取出两个细长瓷瓶,递给了白贵。 这细长瓷瓶上分别用红纸写了“星”、“月”二字。 “多谢嫦娥仙子了。” 白贵接过细长瓷瓶,掂量了一下重量。紧接着,他一翻掌,手中出现三枚紫杏。这是他这些日子借助三光神水催生紫杏灵根所得的紫杏。 他已食过蟠桃、人参果,这紫杏于他现在并不珍贵。 不过这紫杏能延寿四十载,亦算是仙物。服用下去后,助益亦是不浅。既不过于珍贵,又不太过轻贱,正是适合送礼。 “谢过白巡检了。” 嫦娥秀靥露出一丝笑容,也不推辞,素手向下一握,就将白贵掌心中的三枚紫杏拿到了手中。 只不过在动作之时,她的纤纤玉指碰到了白贵的手心。 她脸上略带红晕,若明玉染晕,倩丽脱俗,不可方物。 “我怎会生出如此龌龊想法。” “眼前之人……,可是,可是婵儿妹妹的意中人。” 嫦娥暗中唾弃自己,可唾弃之余,她又不禁回味起刚才接触白贵掌心之时的那一瞬间的美妙来。 男人的手掌,她可是有不知多少年都没碰到过了。 她目眩眼迷,望着眼前的俊美郎君,迎面扑来的男子气息灼烈,一刻刻烘烤着她的芳心,让她心尖一颤,朝不可思议之处去想、去恋。 “广寒宫冷寂,轩日室这里暖热……” 嫦娥头脑发晕,月白宫裳半褪到肘弯,露出了皙白的玉背,还有精致的锁骨,秀美的脖颈,微弧的妙物……。 “嫦娥仙子,你醒醒!” 白贵见怀中的玉人眉如远黛,目光如盈盈秋水,勾人心魄,小巧的琼鼻下一张红润丰满的丹唇微微翘起,闪着晶莹光泽,诱人至极,一对透明的凤头耳坠紧贴在玉颈上,边上是两缕垂下来的秀发。 他喉头滚动一下,但瞬间坐怀不乱,连忙喊道。 他起初见嫦娥的举止稍有不对,但因为男女之防,所以也不好多说。但不料接下来的嫦娥越来越过分。 “不对!” “嫦娥仙子向来清冷,不近凡俗。怎么可能突然如此?” “莫非是有人暗算了嫦娥。” “或者说,是有人想借嫦娥之手,来暗算我?” 白贵收敛心思,眼底闪过一道寒芒。 他在轩日室待了接近七八日,这七八日足够将此“绯闻”传到有心人的耳中。而嫦娥为他送餐,虽出于旧情。但在一些人的眼中,却恰恰可以借此借题发挥,阴他一把。 然而他想了想,他又不太可能得罪什么人。 516、嫦娥的心魔,司非府贪狼(6k字,求月票,求全订) “莫非是福寿禄三星的旧友?” 白贵暗忖。 毕竟广寒宫隶属天庭,非一般人可以抵达。他在凡间即使结了仇家,仇家的层次也上升不到暗算嫦娥的地步。嫦娥纵然修为、战力不厉害,可想要不动声色的去暗算她,难如登天。 而算来算去,也只有他和三星的事,值得让人谋划。 “白巡检,白郎,白郎……”怀中的嫦娥吐气呵兰,她目乱神迷,乱拱乱亲,像一只魅魔,而非平日里高冷的仙子。 仙子坠入了地狱。 香腻气息弥漫,如麝如兰。 白贵见此一幕,也是心里着急,一只手随意应付着嫦娥,心底想着脱身之机,和治好嫦娥的法子。 寒玉床上,他牵引地底冰脉,暂时压制住嫦娥心中的欲望。 寒玉床的冰脉连日光中的火毒都可以暂时压制,更遑论人体之内的情意。只不过嫦娥中的并非是毒药,毒药暗算也太过明显,一查便知。暗算嫦娥的法子是以神通,勾出了嫦娥心中的心魔。 “怎么回事?” “白巡检,妾身……妾身怎么会在这里。” 半躺在寒玉床上的嫦娥神色暂时清醒,她发觉自己的脸蛋烫的惊人,看了一眼此时自己的宫裳,更是羞的难以自抑。她整了整月白宫裳,挽了云发后,遮挡住了一些露出的妙物。 只不过欲遮还羞,更是媚人至极。 白贵默念静心咒片刻,然后解释道:“刚才嫦娥仙子扑到了贫道的怀中,贫道没有法子,只能……只能略作处置,期间的冒犯之处,还请嫦娥仙子勿怪。” “而嫦娥仙子之所以如此,可是在路上撞到了什么人?或是在这段时间内和谁有过接触?” 他询问道。 “人?” 嫦娥悚然一惊,“在路上,妾身并未碰到过他人。不过妾身在来轩阳室的路上,忽然心房颤了一下。当时妾身虽稍感异常,可却未曾有事发生,所以就入了白巡检所在的轩阳室,刚才妾身在碰到白巡检的时候,脑子里不知怎的,乱思乱想了起来……” 她羞愤欲绝。她和杨婵可是闺中密友。如今发生了这档子事,她又有什么颜面去见三圣母杨婵。 “嫦娥仙子,孟夫子说过,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 “刚才贫道和嫦娥仙子只是临时应变。” 白贵也看出了嫦娥心底里的懊悔,开口宽慰道。 同时,他也皱起了眉头,嫦娥未曾见到他人,这无头无脑的,可不容易找到幕后黑手。 “再者,此间只有你我二人,你不说我不说,谁还能知道。” 他又补了一句。 嫦娥闻言,心底的愧疚稍微减少一些,“此地不宜多留,妾身先走一步,之后,之后……妾身会差人给白巡检你送仙餐灵酒。” 她打算回去之后就闭关,再也不见白贵。 可她刚起身,寒玉床勾连的冰脉一断,她又晕乎乎的倒向了在床侧坐着的白贵,举止甚至比勾栏女子还要放荡一些。 白贵又故法重施,让嫦娥恢复了神智。 事发二次,嫦娥秀靥满是红霞,不敢抬头再看白贵,“白巡检,你待会以定身术定住妾身,然后送妾身回到闺房就行。” 她一离开寒玉床,心魔肆虐,根本无法在外界单独行动。 白贵道了声“好”字,内心松了口气。 他实际上早就有了给嫦娥施展定身术的打算。但若他自己开口,难免有趁人之危的嫌疑,可嫦娥自己开口,就不足以为虑了。 定身术,这门法术,基本上仙神都会。 例如孙悟空,在天庭蟠桃园的时候,就以定身术定住了七仙女。 虽说后来定住七仙女后,只偷吃了蟠桃……。 嫦娥内心静气,平躺在寒玉床上,她刚才情欲萌动,用力压制,导致香肌透汗,所以几绺乌发粘在秀美的脖颈上。月白宫裳亦是微湿,紧贴在娇躯上……。 白贵吐出一口浊气,施展定身术,定住了嫦娥。 “我还在暗笑猴子只顾着吃蟠桃……” “如今我也是有贼心没贼胆。” 他摇了摇头,暗道。 嫦娥的美貌三界知名,有好事者将嫦娥评为三界第一美人。这个称呼还值得商酌,但嫦娥之美,却是无可置疑的。 对三界第一美人不动心……,那不可能。 但动心、好色是一回事,趁人之危又是另一档子事。 他不至于如此下作。 他一敛袖,使出袖里乾坤的法门,将嫦娥缩小,装在了袖中。他的袖里乾坤,当然和镇元子真正的袖里乾坤术无法相比。镇元子的袖里乾坤能装进日月,而他也只能用来暂时储物罢了。 “既然此人暗算了嫦娥,那么必然也引来了天兵天将。” “门外……” 轩阳室内,白贵正欲推开门,却在动的时候,顿了一下步。 他沉思片刻,将室内嫦娥的气息,还有可能留下来的痕迹,一一清除。然后这才推开了室内,打开了禁制,走了出去。 “白巡检!本星君听闻最近几日,你和嫦娥仙子走的很近。”一队天兵天将从天而降,为首的是一神将,一身赤练锁子甲,他见到白贵后,眉宇微挑,从腰间取出一令牌,在白贵眼前晃了晃道。 令牌上,刻着“司非府”三个大字。 “天英星君。” 白贵见礼。 天庭司法部有司危府、司非府、司明府等府负责掌御天律。其中的司危府负责天庭下界外事多些,而司非府则负责天庭内事多一些。两府的权力交叠,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 天曹司危府的权责更大,是司法部的主要部门。 司非府由北斗贪狼天英星君执掌。北斗第一阳明星,贪狼天英星君,为天之太尉,司正主非。上总九天之真,中监五岳飞仙,下领后学真人。监查天地神灵,功过轻重。 “贫道来太阴采集三光,嫦娥为贫道旧识,自然予以方便。天英星君可是有话要说?若是说的话,但说无妨。” “贫道乃三清嫡脉,守身甚正!” 白贵面无异色,话音稍冷。 天庭的天律,他背的滚瓜烂熟。这天律,多是限制被天庭敕封的神仙。对他这等天仙,限制并不多。 仙神不可相恋,这是天庭的天律。 但天仙并不在此中。 只不过,唯一一点需要注意的是,天仙在天庭中可以相恋,但事先需要给天庭报备。在姻缘殿月老手中的婚姻薄上留下姓名,由配偶仙官订下合契,最后再由引线红娘牵织引线……。 否则若是天仙见一个撩一個,天庭岂不是变成了“藏污纳垢”之所。 如果白贵事先和嫦娥相恋,在天庭有过报备,那么天英星君就无任何理由前来执法。可若二人未曾报备,又有了肌肤之亲,这就相当于犯了天律。严重点,神仙打落仙籍,天仙废除仙职。轻一点的,事后上船补票,交纳一笔功德就完事。 白贵这般说话,并非是失了智。 而是能来监查他是否违反天律的天英星君,定然和司危府有着不对付。所以也就没必要太过客气。让人平白看轻了司危府。 他硬气一些,反倒会让司非府的人摸不准脉络,到底是确有其事,还是他人谎报,从而不敢肆意妄为。 坦白从宽,牢底坐穿。 抗拒从严,回家过年。 天英星君不苟言笑,点了点头,指使一队天兵天将,就准备入轩阳室一探究竟。 “司非府好大的威风。” 白贵放出冷龙,挡住轩阳室门口,不满道:“贫道为六品天庭按察都巡检,乃是天庭要员,岂是尔等说要搜查就能搜查的?置本官颜面于何地?” “是非黑白,一查就知。” 天英星君淡淡回道。 “贫道也曾听说,星君和地仙界的一只小妖相好,收为姬妾。看来贫道也是时候搜查一下星君的府邸了。” 白贵饶有趣味的看向天英星君,“若是在星君府邸中,发现了什么女流之辈,啧啧,星君岂不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话音一落,天英星君深深看了一眼白贵,颇感棘手,“本神此次来搜查白巡检所在的轩阳室,已得玉帝旨令,白巡检勿要胡搅蛮缠,须知天律在上,本神也只是依法行事。” “若星君行得正、立得直,贫道这一番话,又算得了什么胡搅蛮缠。” “轩阳室,星君可搜查,只不过……” 白贵斟酌用词,说道:“若是轩阳室被查之后,并未找到星君所想之物,或者说证据,星君又要再言司法严明,天律不容冒犯,转身又以它因再去搜查贫道身上。” “难道还要贫道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让?” 轩阳室搜不出来什么,他可以笃定。 天英星君踌躇迟疑。 搜? 还是不搜? 白贵这番话,将他逼上了两难之境。 一旦在轩阳室搜不出来什么。那么他必定会再搜白贵身上。先前搜查之事可以说是公事,那么后面再搜身,岂不是成了公报私仇。 短短两句话,让他犯了难。 可要是不搜……。 他处置过这么多的天庭违法事例,还是头一次碰到如此棘手的事情。白贵的这张嘴,太会说了,分分钟就给他设下了陷阱。 如今,天庭百官在凌霄宝殿上都在通过昊天镜看着这里。 若白贵是无名之辈,这事也好处理,根本无须理会白贵的意见。天兵天将直接扣押,再强制搜查证据。只要证据确凿,就好说话。 然而正如白贵所说的,他即使司危府巡检,又是三清嫡传。身份、地位在天庭中都不低,又临事头没慌乱了阵脚。像是一只刺猬,他无从下口。谷黗 “天英星君此刻犹豫,莫非……是认为贫道并未违反天律,所以不敢下令搜查轩阳室。否则的话,以星君意志之坚,怎会犹豫?” 白贵又上前半步,言语进逼道。 自古以来,朝廷之中,犯错不要怕。谁还没犯过错。只要小错不足够大,就扳不倒高官。所以朝廷中,倒下的官员,多是站队站错的。 故此,白贵这一句句话,实际是在虚化“犯下天律的事实”,然后以阵营站队、立场的问题,去逼迫天英星君。而看似他们是在说到底有没有犯下天律,可实则在白贵的言语中,已经将天英星君拖下了水,看的是天英星君的立场问题。 非是天英星君去逼白贵,而是反了过来,白贵借这件事去逼天英星君。 有或无,存乎一心。 说有,本该是执法之事,却变成了得罪三清之事。以天英星君的体量,哪怕是敌对阵营,也不敢妄言三清。再者说,此天地,乃太上所开辟。 说无,恰好就合了白贵的心意。 皇帝有没有穿新衣,不重要,皇帝的权势,可以让所有人都认为他穿了新衣,或者没有穿新衣。只有稚童才会失言。 但天庭中的众仙神,可不会存在稚童。 借题发挥,狐假虎威。 …… 天庭,凌霄宝殿。 “老君,你这徒孙不简单啊,好机灵的脑袋,几句话就将天英星君逼迫的难以行事了。” 九龙椅上,玉帝捻须一笑。 以他的修为,三界众事无所不察。白贵和嫦娥确有其事,还是没有,他法眼一观就行。白贵袖中藏的娇娥,能瞒得了天英星君,却骗不过他。 然而,天条虽是由他制定。可只要不是在他眼皮底子下违背天条,他就不会轻易道出此事并做处罚。但司非府禀告此事,他也不会刻意偏袒白贵,将这件事压下去,而是让司非府秉公执法。 “依仗门户,可算不得机灵。” 太上老君淡漠道。 他没有说赞同,也没有说反对。 但这番表态,实则也是变相的为白贵撑了腰。门户,或者说门派,最重要的作用是什么,报团取暖。正常来说,一人的散兵游勇绝对比不过一派之力。白贵的所作所为,虽是“狐假虎威”,可又非玷污三清威名,他怎么可能会对此生气。 白贵能有此本事,他反而会高兴。 “六耳猕猴盗走了天庭的一根天柱,以致天缺一角,而朕的七女又心恋凡尘,去了凡界,让那人趁机逃了出去……” “此次伱的徒孙遭遇此劫,也与这人有关。” 玉帝和太上老君开始相商了起来。 两人之间的谈话,并未落入天庭百官的耳中。 …… 太阴星。 轩阳室外,天英星君脸色不断变化,阴晴不定,“白巡检说的不错,若轩阳室内,没有证据,这次就算是本神眼拙了,误听了错报。” 相比于颜面,天英星君觉得,性命更重要一些。 三星下场,他可是历历在目。 此次虽为了和杨戬争权夺势,夺走司法部正神的权力。一旦杨戬的副手出事,杨戬也逃不了失责之罪。但若是因此,而得罪了太上老君,又是他不愿的。 三教弟子,不乏在天庭任职的,但如白贵这等棘手的人,他还是第一次碰到。 看似言语挑不出毛病,可一句句话,都是在设套。 “请!” “天英星君明察秋毫,执法至严,贫道还是能信得过的。” 白贵收回了挡在轩阳室门口的冷龙,移开了身位,笑道。 仙神虽拥有无穷伟力,智慧也是伟力的一种。可在巧言善变这一方面,仙神还是略微逊色凡人久经宦海浮沉的人一筹。他在凡间为官这么多年,什么危机没碰到过。此事亦只算是小事。 天英星君冷着一张脸,不轻不淡的吭了一声,随即命令天兵天将入轩阳室搜查,寻找证据。轩阳室经过白贵处置,早就没有任何痕迹,天兵天将当然搜不出来什么。 先搜房屋,再搜身体。 这是流程! 先搜身体虽可,但这就相当于直接得罪人了。直接认定此人有罪。现在白贵的罪名还是莫须有。再者白贵也只是官职差了天英星君一筹,还没到天英星君擅自搜他身的地步。 第一步搜屋已过,但第二步搜身,在白贵的言语逼迫下,天英星君不敢恣意妄为,也只能束手作罢。 白贵目送司非府众人离去。 这场危机就被他轻描淡写的化解了。 片刻后,他来到了广寒宫。 广寒宫的仙娥们还不知道白贵和嫦娥这档子事,她们也没有获取外界信息的渠道,再者,执法的司非府定然是先人一步,不可能比其他人知道消息要慢。 “贫道准备了一些谢礼准备答谢嫦娥仙子这些日子的照顾。” “只是不知嫦娥仙子闺房在何处。” 白贵随意拦了一个仙娥,言道。 仙娥玉容诧异,但想及嫦娥仙子素来清冷,不食人间烟火,白贵哪怕有意,恐怕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所以很从容的就指出了嫦娥所在的闺房。 广寒宫很大,有着数重殿宇。 白贵七拐八拐,才在一处房间停住了脚步。 闺房设有禁止,他难以进入。 他开始唤醒藏在他袖中的嫦娥,让嫦娥打开闺房禁止。却不料嫦娥心魔已入极深,刚解开定身咒,就有些不堪入目了起来。 “算了,只能我自己解开这处禁制了。” 白贵摇头。 广寒宫这等天庭的殿宇都设有禁制。只不过一般来说,正殿的禁制最是繁杂,一时半刻难以解开。但嫦娥所在的闺房,禁制就没那么难了。他之前也是不想冒犯,所以才请示了嫦娥。 他取出紫珍灵镜,照向嫦娥闺房。 一重重禁制就密密麻麻的显露了出来。 随意解开一个禁制,他再以穿墙术,就进入到了嫦娥的闺房之中。嫦娥的闺房内,和凡间女儿家的闺房没什么两样。 白贵将嫦娥放在了罗汉床上。 定身咒甫一解开,嫦娥就如八爪鱼一样抱住了白贵。 “白郎,妾身中的心魔,以我功力难以化解,还请……,还请白郎助妾身一臂之力。”嫦娥咬紧贝齿,强行恢复一点神智后,就央求道。 她还是小看了这心魔的厉害。 本以为,在此途中,就能稍微压制一下心魔。没曾想,这心魔的反噬越来越严重了。 “这……” 白贵皱了一下眉头。 他还以为将嫦娥带到广寒宫的闺房后,嫦娥有办法化解此难。没想到嫦娥也是无法。 “也是,想要阴我的话,一般的手段可不够。” 白贵释然。 一旦他和嫦娥成就了好事,阴阳交泰之下,必能看出端倪。到时候,就反向证明了他和嫦娥有了私情。而有了私情,就相当于违反了天律。 想到这里,白贵暗自庆幸,他在轩日室内控制住了自己。 不然哪怕他有再多的言语,只要有了事实,司非府的天英星君可不会就此放过他。事实胜于雄辩。 “白郎……” 嫦娥还在无意识的呼唤。 …… 次日。 白贵在芙蓉帐下醒来,他打了个哈欠,顿感浑身都有些劳累,寂寞了上千年的嫦娥仙子,以他的功力都有些招架不住。 “怎么办,怎么办啊……” 嫦娥坐在梳妆台上,一脸的焦急,“我和婵儿妹妹可是闺中好友,这件事要是让杨婵妹妹知道了,我该怎么做人。” 她对此次心魔之事,倒不太在意。 反正白贵面容俊朗,她纵然守身如玉,却也曾有过此等经历。这点小事,大不了就当蚊子叮了她数千下。 反而是因为杨婵的关系,她心中生出许多的愧疚。 “婵儿妹妹?” “嫦娥仙子,贫道和三圣母只是好友,还没有到那一步。” 白贵忍不住纠正道。 也确实如此,杨婵虽对他有意。可他又没有答应杨婵。第一次去找三圣母,也只是为了好在杨戬手底下做事。 如今,他和嫦娥如此,那么杨婵的话……。 “婵儿妹妹的心思,妾身又怎么会不知道。”嫦娥转过身来,因处广寒宫多年发白的嘴唇也微微有些红润了起来,她叹息道:“婵儿妹妹生性单纯,遇见了白郎你,又怎么不会多想一些。” “贫道也知,只是……” 白贵摇头。 两人又凑到了一起。 嫦娥心尖一颤,想要脱离白贵的怀抱,却又犹豫了一下,她皓臂圈住了白贵的腰,心中一横,“大不了,大不了,就当再被蚊子叮了几下。” 517、我不是来破坏这个家庭的!(求月票,求全订) 阴阳交泰、龙虎相济之下,若是有心人,定会发觉白贵和嫦娥的灵机变化,故此白贵和嫦娥打算在这一两天内,暂时调和气息,待到足以瞒过有心人耳目之后,再行出去。 做戏要做全套。 然而万事难料,恰巧此刻,唐僧一行人来到了比丘国。上一次白贵和三圣母杨婵斩杀了寿星的坐骑白鹿怪,并在比丘国国度护城河外设下了一劫。这一劫是以泾河龙王的龙怨设劫。 泾河龙王的龙怨在唐僧渡河之际,卷了唐僧下了河底龙宫。 本来区区龙怨,以孙悟空、猪八戒、沙僧三人的实力不难化解。但谁料这泾河龙王的龙怨得了西游这一劫的气运相助,实力突飞猛进,竟比泾河龙王生前的实力都要高了一线。 孙悟空三人暂时没了主意,找土地打听这龙怨的来路。 比丘国国内设有白贵和三圣母杨婵的生祠神庙,这一打听,孙悟空就一个筋斗云来到了华山西岳庙请三圣母杨婵出手。但这劫是白贵设下,以杨婵一人之力也难化解。解铃还须系铃人。故此,孙悟空和杨婵二人来到了太阴星广寒宫来找白贵。 因上次三光神水之故,孙悟空知道白贵得观音嘱咐,前往太阴星采集日月星三光,重炼三光神水。 月宫之内,杨婵最熟悉的人就是嫦娥,所以打算让嫦娥带路。 二人来到嫦娥闺房,叩门求见。 西游取经乃是大事,白贵听到杨婵在门外拜见,也知这件事拖不起。所以就让嫦娥打开了禁制。 “白大哥,你……你怎会在这里?” 满心欢喜的杨婵看到白贵出现在了嫦娥的闺房内时,神色顿时惊愕了许多,眼底尽是不可思议。 女儿家的闺房,怎么能让男子入内。 更何况是一向冰清玉洁的嫦娥仙子,白贵进入了嫦娥的闺房,岂不是意味着……。 “不!不可能!” “白大哥和嫦娥仙子不可能的……” 杨婵摇了摇螓首,将这荒诞的想法逼出脑海之中。她强自一笑,“白大哥,嫦娥姐姐,你们在这里面是论道吗?” “或者……,是有什么要事相商?” 她主动想起数个可以解释的理由。 嫦娥姐姐冰清玉洁,藐姑射之仙子,可能一时之间忘记了,不在乎了这凡间女儿家闺房的禁忌。而白贵也是不拘小节之人。 误会! 一定是误会! “论道?和这娘们有什么好论道的。”孙悟空一脸不在乎的模样,拉着白贵的手就往外扯,“白巡检,你替俺老孙解决了那比丘国城外的龙怨,俺老孙陪你论道个三天三夜。我这一身变化的法门,保管比二郎真君还要厉害。” 他大吹特吹。 自从上次白贵在五庄观化解了他们一难之后,孙悟空和白贵也熟路了一些。所以谈话间,亲切了不少。 “连这猴子的火眼金睛都没看出端倪。” “是了!白大哥和嫦娥姐姐一定没什么,我在担心什么。” 杨婵自己骗自己,松了口气。 不过她还是眼神期待,期待白贵能给她一個解释。 “三娘子,我也不能瞒你。”白贵叹了口气,“我从五庄观来到太阴星,打算和太阴星君交换一些日月星三光,用来炼制三光神水,但不料……,嫦娥仙子遭人暗算,我只能帮助嫦娥仙子解除此患……” “伱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不要自己再骗自己了。” 他知道,自己这时候,随便找个理由,心思单纯的三圣母杨婵,估计就会被他骗过去。然而三圣母和以前的山田光子不同,他纵使能骗一时,也骗不过三圣母的哥哥二郎真君。 在民国世界之时,男人三妻四妾只是等闲事。他是略有隐瞒,但以当时的世俗道德而言,算不得什么大事。顶多导致后宅起火。 而天庭的仙子则不然,纵有三宫六院者,但更多的时候,只有一人长伴,相互厮守。他和嫦娥算是阴差阳错,即使瞒过了杨婵,以嫦娥的心性,也会将此事偷偷告诉杨婵……。 三圣母的背后有二郎真君这个护妹狂魔,白贵自忖,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当然,此刻的他,也无忌于杨戬。纵然战力不如杨戬,却也不会轻易落败。 落花有情,流水无意。 旁人也无法置喙什么……。 此外,人教弟子中的吕祖吕洞宾,也是个风流性子。 仅此一点,还不至于对他今后造成什么影响。 白贵这一番话说出口后,杨婵眼圈一红,蹬蹬向后倒退几步,如遭雷击。而嫦娥也面露羞惭,要不是她道心不宁,怎么犯下如此大错。 至于孙悟空,他是个修佛的性子。纵然知道了这些花边艳事,以他在蟠桃园以定身术定住七仙女,然后只吃蟠桃的性子,显然也难以理解这其中的意味。 眼前三人,都不是私自告密之人。 即使真有人告密,他以昆仑镜再去别的世界,逃脱掉西游世界的天庭追捕就完事了。仅是这一件小事,还不值得天庭兴师动众,跨界去抓他。 后路已有,白贵也不必太过担惊受怕。 “白大哥,我……我不介意的。” 三圣母杨婵低下的螓首再次抬起,杏眸中残有余泪,她略微更咽一声,“这是无法预料之事。怪只能怪那个幕后黑手。怪不得白大哥和嫦娥姐姐你们二人。我们……我们和以往一样,好不好!” 她知道,若是她现在一走了之。不仅伤害的人有白贵,嫦娥也会当她不肯原谅自己,而内心不断羞愧。 白贵:“……” 此刻杨婵这番话,颇有种“我不是破坏这个家庭的,我是来加入这个家的。”的感觉。 “婵儿妹妹,你……你真的愿意原谅姐姐我?” 未等白贵回话,嫦娥粉脸露出一丝惊喜,喜不自胜道。 她这半日以来,一直自我苛责。 却不料,杨婵竟然如此宽容,肯原谅她犯下的错事。 “嫦娥姐姐的好,婵儿是知道的。怎么会怪罪嫦娥姐姐你呢。再者,白大哥也是个清正君子,在凡间极有名气……” 杨婵绞着裙摆,勉强一笑。 说不介意那是不可能的,但事分黑白曲直。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事怪不到两人身上。只能说错误的时间,发生了错误的事情。 “婵儿妹妹,也幸亏是白巡检在我身边,要不然……” 嫦娥露出庆幸之色。 听到这句话,杨婵心中没由来少了一份的不快。也是,要是其他人在嫦娥的身边,那么这件事情恐怕不堪设想。 如此一想,她竟接受了不少这份信息冲击。 孙悟空也不知道这一男二女在想着什么,催促道:“白巡检,快点和俺老孙一起下界去救师父,不然等的时间久了,俺师傅细皮嫩肉的,恐怕在那龙腹之中已经消化了好几次了。” 受此一催,也算是解围。 “大圣,贫道现在不方便单独出去,你且等一下,容我变成你身上的一根毫毛,你放置在手心,带我一同下去。” 白贵言道。 他不知道天英星君是否在外面堵着他和嫦娥。因为化解嫦娥心魔的时候,两人不可避免的交换了法力。而法力人与人之间尚且不同,更遑论仙与仙之间的法力。用探查法器的宝物一看,就大致能看出究竟来。所以想要下界,得矫饰一番,才能下界。有备无患。 至于称呼孙悟空为大圣,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天庭承认了孙悟空齐天大圣的称呼。他叫孙悟空大圣,并非谄媚。而是确有其事。此外天庭大大小小的仙神,不是这个帝君,就是那个大帝……。谷胲 大圣可不见得尊贵。 在天庭,真正值得注意的是每个仙神的品级。齐天大圣虽厉害,可还不是个无品无级的弼马温。 “这简单。” 孙悟空自无不可。 “广寒宫内,嫦娥仙子也不可久留。没有贫道在身边,天英星君强闯嫦娥仙子的闺房,亦不是不可能,当今之计,嫦娥仙子需得下界一趟,待调息完后,再会返月宫。” 白贵又转身对嫦娥说道。 他之所以能“吓住”司非府的天英星君,不仅靠着的是人教弟子的身份,也与他是司危府的官员有关。司非府和司危府权力交叠,一旦司非府的天英星君在他面前肆意妄为,就容易留下把柄。 而嫦娥则不同,她只是广寒宫的仙子,并无对司非府质疑的权力。 换句话说,白贵和天英星君都是天庭执法部门的,撞上了,二人都会投鼠忌器。而嫦娥只是一个普通的天庭仙子,哪有什么辩驳的权力。民遇官,有理无理都要弱上三分。 “可……妾身要是擅离职守,恐怕在星君那里不好交代。” “如今星君闭关多日。” 嫦娥犹豫道。 白贵说的确实有理,她留在月宫确实不太适宜。然而天宫的仙子想要下界,哪是那般容易的。如嫦娥,必须得到太阴星君的旨令,才能下界。否则就会按照私自下界的罪名进行处罚。 “这……” 白贵踱步,他走了几步,想出了主意,“司非府的天英星君可抓你前去问罪,而贫道也可借司危府的权力抓仙子你前去问罪……” 司危府和司非府都监查天庭。 司非府有的权力,司危府也有。 类如明朝的东厂、西厂、内行厂、锦衣卫这四个部门,实际上都是一一种机构。但权力被分割了几块。以免一家做大。 此时嫦娥没有太阴星君旨令不能下界,但司危府抓人,可不需要特意向广寒宫交待,事后在司危府报备就行。当然,这也需要嫦娥的配合。不然擅抓仙神,和请仙神去司危府配合调查,这两者之间差距可不小。 “白郎……,白巡检的这个法子可行。” 嫦娥轻点螓首。 司危府请她去下界调查案子,确实不需要太阴星君首肯。不然事事都要请示一下仙神的上司,这天庭的司危府还怎么做事。 不可能掣肘一大堆。 特殊部门,拥有特殊权力。 “嫦娥仙子,你随我一同变作大圣身上的毫毛,让他带我二人下界。” 白贵说道。 语毕,他就使了变化法术,变成了一根金色毫毛,附着到了孙悟空毛绒绒的手掌上面。嫦娥见此,亦是一样,变作毫毛,挨在了白贵身边。 两根金色毫毛身上金光一敛,和孙悟空手掌上面别的毛发毫无殊异。 杨婵看到这一幕,心中像是打翻了醋坛子。 “三圣母,三圣母,现在白巡检请到了,咱们速速下界,晚了的话,俺老孙的师父可救不活了。” 孙悟空握住手掌,驾了筋斗云,就对杨婵催促道。 二人这就离开了广寒宫,准备下到地仙界。 但刚走没多久,就被天英星君带着司非府的天兵天将拦住了去路。 两方人马险些起了冲突,孙悟空龇牙咧嘴,吓了在场众人一跳。 天英星君纠缠片刻,只能无奈放孙悟空下界。 毕竟取经乃是头一等的大事,他要是稍有耽搁,真个让唐僧死了,那么他就是有天大的背景,也承担不起这等后果。 等孙悟空和杨婵稍走了一会,天英星君皱眉,“估计这白贵已经离开了广寒宫,嫦娥没有旨意不得擅自离宫,我等去广寒宫,捉捕嫦娥。” 有了白贵的筹划,司非府一行人也只能扑了个空。 …… 出了南天门。 孙悟空一个筋斗,就是十万八千里,片刻后就到了西牛贺洲的比丘国境内。在护城河,即宸北河的河岸边,猪八戒、沙僧还有白龙马在此等待。 “大师兄,大师兄,我白师兄你请到了没有。” “没有的话,趁早分了行李,各回各家,我去高老庄去娶我家的娘子。翠兰,翠兰……” 猪八戒想起高翠兰就流了口水。 “你这呆子,想什么浑事。” “俺老孙出马,哪有很么办不到的事情。” 孙悟空怒骂一声,摊开手掌,露出了掌心的两根金色毫毛。 这两根金色毫毛见到与天庭迥异的景色和气息,便知道已到了地仙界。于是撤了变身术,从孙悟空手掌下来。须臾间,就化作了一对形男秀女。二人宛如金童玉女,惹眼至极。 “嫦娥仙子?” 猪八戒一怔,刚才念叨的高翠兰顿时就不香了,“嫦娥仙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上次在天庭喝醉了酒,误调戏了嫦娥。虽然什么便宜都没占到,但能醉酒失态,可见嫦娥也是他朝思暮想之人。 他是被打成猪胎之后,才知道了取经之事。 否则为何好端端的天蓬元帅不作,非要成为猪胎……。 关系户是真,但事先得知和事后得知不尽相同。 嫦娥刚化作人身,就见到了一个猪头人身的胖和尚,瞬间吓了一跳,花容失色,急忙退缩了半步,躲在了白贵身后。 猪八戒:“……” 他使了法术,重新变回了在天庭天蓬元帅时的模样。膀大腰粗,一副人间武将的打扮。 谈不上丑,也谈不上俊朗。 “是……天蓬元帅?” 嫦娥端详了一下,小心翼翼道。 “嫦娥仙子你果然记得俺老猪……” 猪八戒神色欣喜,又重新化作了猪头人身胖和尚的打扮。他自从被打入了凡间,化作了猪胎,本来就是靠丹药成仙的他,一身法力去了大半。连这简单的变化术,也有些难以维持。 变作其他模样还好,但变作前世本相,则是最难的。 然而等猪八戒再欲说话的时候,却脸色忽变,看到了嫦娥和白贵二人的站位极近,像是贴在白贵身上似的。以嫦娥的高冷,不染纤尘,又怎么会……,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天蓬元帅,上次是妾身不对,连累你被打入了凡界。” 嫦娥盈盈一拜,道歉道。 猪八戒调息她是真,她当时也羞怒难忍,所以上报了天庭,将其治罪。但天庭对天蓬元帅治罪治的太严重了。好端端的一个仙神,成了猪胎。这又是她于心不忍的。 518、比丘国的信仰之力(求月票,求全订) 猪八戒是靠九转大还丹成就的仙位。论及道心,和正宗人族修道士差了不止一星半点。见到她的美貌,又是酒后误事。稍有不端举止,亦不是不可理解之事。 当然,今日她之所以这般好说话。也是因为撞见了猪八戒。本是故人,不好不打招呼,不想弄成个冷脸,所以自退了一步。反正猪八戒被打成了猪胎,已经解了间隙……。 猪八戒听到嫦娥的谅解和道歉,摸了摸光秃秃的猪头,心中一喜。 他没有怪罪过嫦娥,毕竟是他“动手”在先,事后被惩治也是应有之理。而调戏嫦娥这件事,亦成了他心底不大不小的一个心结。 然而他瞧见了白贵和嫦娥的“你侬我侬”,瞬间又变成了苦瓜脸。 “没事,没事,嫦娥仙子不用道歉。俺老猪得此报应,也是罪有应得。在天庭冲撞了仙子你,本来就暗自愧疚,今日能当着嫦娥仙子你的面,道歉一次,俺老猪也是欣喜……” 猪八戒幽幽叹息一声,摆正姿态,说道。 他如今已是这般模样。也只能想想高老庄的高翠兰。但凡女又怎么能与仙女相媲美。然而如今的他连敢妄想都不敢妄想了。 再者,白贵是他的师兄,人教三代嫡传,比他的身份尊贵许多。上次他五庄观“逃罚”还是靠了白贵的助力,人不能恩将仇报。即使仇报,他也无力的很。只能默默接受这一切。 好在他善于逃避事实,又重新恢复了取经人的身份,“白师兄,师父被一个孽龙抓到了河底,俺和老沙都擅长水性,但也打不过这孽龙。听说这孽龙是……” “是本太子的姑丈。”白龙马接过话茬:“我这姑丈,本太子还是能认识的。我姑丈因擅改雨时……,已被白巡检在剐龙台上处了斩。” “姑丈已入了黄泉,如今在十八重地狱正受折磨。不可能在此处。此龙怨气凶煞,按本太子估计,这孽龙应是本太子姑丈的一道龙怨修炼成妖,成了气候。” 如白龙马、泾河龙王这等纯种的龙族,撒一泡尿到了池子中,池子里的小鱼小虾就能成为假龙,成了龙种。更遑论这是泾河龙王的一道龙怨。龙是天地之神族,一道龙怨修道成真,不是难事。 “此事简单,这泾河龙王受贫道所斩,一身怨念来源本就系于贫道。只需贫道叫阵片刻,这泾河龙王就会显露真身,待到那时……” “嫦娥仙子,你和三娘子守株待兔。” 和嫦娥交换法力之后,白贵也有心分嫦娥一杯羹。反正仅是一些功德罢了,他先前投入了那么多的三光神水,今后取经成功后,回报不会少。这一点功德无伤大雅。 说着,白贵将自己的紫珍宝镜交到嫦娥素手上。 “待会孽龙浮出水面后,嫦娥仙子以此镜镜光定住孽龙,三娘子你再使用宝莲灯,二人合力杀死孽龙。” 他道。 嫦娥面色绯红,轻嗯一声。 她感受到了白贵的关怀,心里暖烘烘的,许久都未曾有人这般柔情善待她了。 杨婵虽心中略有醋意,但想到她之前说的话,也就忍耐在了心中。 白贵嘱咐完后,化作他曾经在剐龙台上穿着的一身五品绯袍,还有戴在脑袋上的软脚幞头,以及围在腰间的玉带绔。 一副人间朝臣的打扮。 “泾河龙王,你擅改雨时,触犯天条……,处以死刑。特命人曹官白贵前往剐龙台上,监斩行刑!” 他手捧玉帝圣旨,面露威严之色。 话音恍若惊雷一样,炸向宸北河的深处,直入那龙宫之中。 …… 宸北河,河底龙宫。 本来以宸北河的水脉,不足以诞生龙宫。但泾河龙王的龙怨,在得到造化之后,不仅恢复了泾河龙王生前的境界、法力,而且也得到了一桩奇遇。 一次他遨游天下水脉的时候,误吞了一株仙草。 随后他修为精进,并且有了能力在河底再开辟一龙宫。同时,他心中不仅只有怨煞之气,也有了一些灵智。 “伱这唐朝的和尚。” “寡人记得你,你开坛讲法……,是水陆法会的主讲之人,意在超脱寡人。可笑,何其可笑!寡人是龙王,下雨误了一时半刻又如何?” “泾河龙王”怒视被捆绑的阶下之囚。 他有直觉,吞吃了这唐僧之后,修为定能一日千里。只不过河岸上有三個护道的妖怪一直打扰他吃唐僧,囫囵吃了,会浪费唐僧身上的药性。 要吃唐僧,就得将唐僧炼制成一颗人丹。 然而就在此时。 蟹将来报,“大王,河上有一个红袍人,好像是在唱戏一样。” 话音刚落。 一道道声音在“泾河龙王”耳中炸响,他听到仇人之声,再加之他本就是泾河龙王的龙怨成妖。白贵这番作为就相当于打中了他的七窍、命关。杀了白贵,他就能化解怨气,真正登极为仙。 杀! 杀! 杀! “泾河龙王”龙眼怒睁,目眦欲裂,他化作一条赤龙,直冲出龙宫,龙躯之庞大,将宫内的蟹将、贝女碾成齑粉。 龙吟声阵阵。 赤龙破水而出,大如磨盘的龙爪直抓在空中悬浮的“红袍人”。 白贵见之一笑。 烨然镜光从等候已久的嫦娥手中射出。 紧随而来的,还有宝莲灯的灯光。两光汇聚一起,威力成倍增加。“泾河龙王”的龙躯先被定住,随之又被镜光、灯光层层瓦解。 “寡人不服……” 临死之际,“泾河龙王”终于有能耐动弹一下,但这一切,都在电闪雷鸣之间,像是操练了数十遍。他仅道出这一句话,就化作灰灰,死无葬身之地。 紫珍灵镜重返白贵手中,携带幽幽暗香。 白贵将灵境收入袖中,走到岸边,将“泾河龙王”所留的龙珠收到手中,“这泾河龙王得了造化,看来那颗九叶灵芝仙草,被他吞服了。” 龙怨成妖,成的也是真龙。所以有了龙珠。而在龙珠之内,白贵也感觉到了王母殿内失窃的九叶灵芝仙草。 “是那株仙草?” “上次俺和杨戬去围剿碧波潭,只夺回了祭赛国金光寺的舍利子,那一颗仙草却是未曾见到过,想不到被这孽龙吞吃了,难怪他有了这等的法力。” 孙悟空恍然大悟道。 碧波潭的万圣龙王和万圣公主盗走了王母殿前的九叶灵芝草,随后又联合九头虫盗走了祭赛国金光寺的舍利子。舍利子他找回了去,但王母的仙草却未曾见过。至于万圣龙王和万圣公主,自然也被他一棒子打死。谷嗎 九头虫实力强,逃到了北俱芦洲。 孙悟空将他在祭赛国碰到的一些事情,娓娓道来。 白贵心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上一次,他受牛魔王邀请在碧波潭中做了客,还见过万圣公主,这万圣公主也如牛魔王描述一样,有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之姿。可不料,没过几日,就被孙悟空一棒子打死了。 前日言笑晏晏,今日就为亡魂。 令人不胜唏嘘。 未等片刻,唐僧就被猪八戒从河底驮了出来。 啪啪! 猪八戒趁机扇了两巴掌。 打醒了唐僧。 唐僧吐出嘴中水草,他见到白贵就大致猜到了一些事情,白贵应该是孙悟空临时搬的救兵,“此番多谢白道友的搭救之恩了。” 两人客套数句。 “对了,白巡检,俺老孙在天庭时着急,没顾得上和你谈另一件事。上次在车迟国,俺老孙见到和你一样操龙的道人了,这道人和俺老孙比法术,以他未得上仙真传的道统,哪是我的对手……” “俺老孙念在他和你有旧,就放了那三个道人。” 孙悟空摆了摆手,一副大恩不必言谢的做派。 白贵满头黑线,什么叫操龙,他纠正道:“是冷龙法,运使冷龙。” 说完后,他拱了拱手,“车迟三妖是我这一世的师父师伯,多谢大圣你此番手下留情了,今后若有事情,上天庭找我就是。” 他在鹰愁涧时,故意使出冷龙法,就是为了让唐僧等人记住这门法术。等到真正遇到车迟三妖的时候,能够手下留情。 其次,他在天庭有了官位。仅以此,孙悟空和车迟三妖斗法的时候,请来的仙神若是知道此事,也会暗地告诉孙悟空,不然误杀了车迟三妖,这可就是和他结仇了。 在轩日室度过了七八日,地仙界就是七八年,孙悟空一行人也已经走过了车迟国。他的一番苦心没有白费,车迟三妖幸免于难,没有遭遇死劫。 事实也是如此,西行取经,没跟脚的妖怪才会死。 车迟三妖虽只是名义上的师徒,但总算有了靠山,不至于被“误杀”。 孙悟空得白贵一谢,神色顿时有些飘飘然了。 白贵可是他真正认同的仙神,战力不弱于他。又地位不低,人教嫡传,这样的人对他道谢,他又怎么可能不欣喜。 地位高的人道谢,和地位低的人道谢,收获感不一样。 几人正说间。 比丘国国王,也就是原先的比丘国太子率领百官赶到了城门口,他见到白贵,眼睛一亮,对众人喊道:“这是帝君!帝君!还有圣母娘娘。” 说罢,他又跪地叩拜道:“小王见过圣妙至诚诛妖万道帝君、圣母娘娘。” 白贵愣了一下,手指一掐算才知真相。 上次他和杨婵铲除比丘国的白鹿怪,拯救了无数婴孩,避免被其炼制成为人丹。故此比丘国一国百姓皆为他和杨婵立了生祠庙宇。叩拜杨婵之余,他们也知道了杨婵的神号,是西岳庙圣母娘娘。 一男一女……,是个人都要凑个对。 杨婵是圣母娘娘,那么白贵也必然是帝君。可这个帝君的神号又从何而来。比丘国国王设天坛,醮法祈福,给他上了尊号,尊号为“圣妙至诚诛妖万道帝君”。 这也是为何天庭众神什么大帝、帝君烂大街的原因。是个皇帝,都会给他们这些神灵上一些尊贵的称号。仙神们也是来者不拒,毕竟叫帝君也好听不是。再者,天庭又无限制这方面的天律。这一来二去,帝君、大帝泛滥成灾。 “免礼!” 白贵一挥袖袍,说道。 比丘国国王还有百官、万民顿感一股清风搀扶他们起身,大感震惊。 这就是帝君的伟力! “此次帝君和娘娘杀此孽龙,对我比丘国来说可是恩同再造。这孽龙,为了蓄养河水,所以禁止我国子民开闸放水灌浇土地。我比丘国气候干旱,没了河水灌溉,产粮减少了至少四成……” 比丘国国王叹道。 水浅养不了大龙。 宸北河是小河,远不如以前的泾河。所以“泾河龙王”不许比丘国的百姓放水灌浇土地,以此来养河水,让河水充沛。 听到这里,白贵皱了皱眉。 他那时随意布置的一劫,没曾想竞对比丘国百姓造成了如此恶劣的影响。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不过仅是比丘国这点业力,还无法动摇他的根基。 故此他一心修炼,也就没感知到此事。 天上一天,凡间一年。对比丘国造成这等恶劣的影响,于他来说,也就是闭关一次罢了。 仙神有别! 何为仙神的伟力! 直到这时,白贵才体悟通透了。 这就和人与蚂蚁一样,人随意在纸上画的一条墨迹,蚂蚁就会以为是天堑沟壑,从而绕离。在蚂蚁的脑海中,戏弄它的人类,无疑是天神。随意便可造成深渊大河……。 “这就是蚍蜉啊……” 他叹道。 与此同时,随着比丘国国王的道谢,还有万民的祭拜。白贵渐渐感知到,他的信仰正在凝聚,一道道信仰之力出现在了他的黄庭之中。信仰之力凝聚成了一个小人,正是他的泥胎塑像,和他面容略有类同。 “神之所以愿降灾劫,还是因为这些凡人,或者说蚍蜉太过轻易取信于人,有了灾难,才会有深刻的信仰……” 白贵垂视比丘国众人,暗道。 这道劫因他而落下,是他害了比丘国的百姓粮食减产。然而等他除了这条孽龙后,却发觉他犯下的罪责,一点报应也没有落下。与此相反,他轻易就得到了以往数年都得不到的信仰之力。 这怪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