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霸说她见鬼了》 第1章 柳沛刚一起床就觉得浑身酸疼，从骨头到神经都酥酥麻麻的。她怀疑自己昨晚睡觉的时候可能梦游打了一套太极。 “沛沛，还不起床吗？今天不是开学第一天？”门口传来妈妈的喊声。 柳沛听到声音眯着眼睛醒了会儿盹，这才慢慢坐起来身子脱下睡衣套上崭新的校服校服走出卧室。 “愣着干嘛呀，快去洗漱，今天是开学报到第一天可别迟到了。”柳妈妈絮叨着把早餐端上桌，一个煎蛋加两片吐司，还有一杯热豆浆。 “哦……”她打了个呵欠懒懒得应声朝洗手间走去，正好碰上刚从卧室走出来的柳爸爸。 “今天是高中开学第一天吧？” 她点点头没说话，柳爸爸拍拍她的肩膀，“好好努力。” 说完就走到餐桌前坐下了。 “别给她压力。”柳妈妈收拾桌子的时候听到瞪了丈夫一眼。柳爸爸缩回头笑呵呵得开始喝豆浆，他这不是给孩子鼓励打气嘛，怎么能说压力呢。 阳明中学是a市教学质量最好的一所私立高中，每年想要踏进来的学生不在少数。但是阳明中学的态度也很坚决，除了考过既定分数线的学生可以进入火箭班，交费补分的学生统统被划分进市区班。意思就是考不上交了钱也没法享受重点待遇。 尽管如此还是有不少家长拼命想法塞钱进来，就为了让孩子踏进阳明中学的门槛。 幸好柳沛中考超常发挥，她本来打算去离家近的三中，没想到过了阳明中学的分数线。父母两人一合计，考上以后算下来阳明中学的费用也不是很多，家里同样负担得起。于是暑假柳沛就收到了来自阳明中学的录取通知书，就这样成了阳明中学新一届的高一新生。 以至于开学后走在校园里，她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哎，那边的学生，是新生吧？” 低着头看路的柳沛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叫自己，等到面前多了一双高跟鞋之后她才抬起头。 “刚叫你半天呢，这孩子怎么光顾着低着头走路。”苗文莉严肃的面孔渗出一点点柔和的笑意。 柳沛这才恍悟刚才那声确实是在叫自己。 “额，不好意思老师，我……” “行了，没什么事，就是提醒你别走错了，那边那条小路最近因为整修封闭了，去教学楼得从这边走。”说着苗文莉指了指西侧那条路，柳沛看了看确实发现自己原本走的方向多了几个穿灰色工作服的工人。 柳沛有些不好意思得笑，“谢谢老师。” 真是丢人丢大了，自己走路就有走神的毛病开学第一天就被老师看到，这老师可千万别教自己……还没想完就听到苗文莉又出了声，“哎，你哪个班的啊？” “高一五班。”柳沛老老实实的回答。 苗文莉立刻温和得笑起来，“那正好，我也去五班的方向，咱俩一起走吧。” 不是吧……穿着校服的少女哭笑不得得跟上对方脚步，发现自己的直觉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准。 路上苗文莉告诉她自己姓名，同时也表明了数学老师的身份（柳沛吓了一跳），还问了问她的中考成绩，听完后习惯性得说了理科成绩不错但是数学还是有进步空间的评语。 等到柳沛进了高一五班的门，教室里已经有很多学生了。 “同学们静一静，”讲台上站着一个矮矮胖胖的男老师，一眼看上去挺和善的。不像苗文莉乍一看就很严肃，虽然路上苗文莉和柳沛说话的时候声音一直很温和，可她就是有这种感觉。 徐安国今年已经四十多岁了，眼看这就要往五十上奔，学校突然让他当什么班主任。他心里虽然多少有些不情愿，但是看着这些即将和自己相处三年的学生对学校的怨气又少了一点点。当老师的每个人对学生都多少有点慈母情怀，就跟看自己孩子似的。 “柳沛是吧？”徐安国看了一眼身后跟进来的苗文莉点点头，“快找个位置先坐下吧，咱们这就要开班会了。” 柳沛点点头，赶紧找个空着的座位坐下了，也没看清旁边是谁。 “同学们，我姓徐，教你们语文。如果不出意外接下来三年我将是咱们班分班之后选择理科同学的班主任。” 徐安国说话声音温温吞吞的，字句清晰，却又听的让人无比舒服。柳沛想不愧是教语文的老师，反观苗文莉从一进班就打量着班里学生的表情，她看到后下意识得一缩，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班主任真够啰嗦的。”旁边忽然传来一句小声的抱怨。 柳沛转过头，是一个剪着齐耳短发的女孩子，看到柳沛望着自己她吐吐舌头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叫林真玫，初中是七中的。” “我叫柳沛，初中是朝阳中学。” “就那个有名的监狱学校嘛？！”林真玫一下子眼睛亮起来，“我听说那里管的特别严，我还有几个朋友在朝中上学呢！” 还好吧，柳沛初中走读，印象里除了班主任有点严厉之外也没她说的这么严重。 “听说你们那里午饭都是站着吃的，异性之间超过三米就要叫家长，下课也要写作业不能出声打闹！还有还有……” 柳沛被这姑娘叽叽喳喳吵得有点头疼，她仔细想了想好像没有对方说的那么夸张，但又架不住这姑娘的热情，于是不得不伸出手挡了挡，“呃……徐老师已经往这边看了……” 林真玫一抬眼，果然就看见徐安国意味深长的眼神，她立刻缩着头回到自己位置上不好意思得笑笑。到底开学第一天，老师们也只是给大家安排了自我介绍和互相交流的时间，另外就是跟着柳沛一起进来的苗文莉，不光是高一五班的数学老师，还将和徐安国一起管理高一五班，算是副班主任，好像这是阳明中学的传统，每个班都会安排一名副班主任来协助管理，不光高一五班如此。 轮到柳沛的时候她走上讲台，想了想说，“我叫柳沛，十五岁，来自朝阳中学，喜欢看书，呃……”然后就干站在讲台上和学生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这样不能怪她，从小她就不善表达，在众人面前自我介绍还是头一回呢，初中就没这传统。 徐安国赶紧运用超强的语文功底进行解说，“柳沛同学的名字让我想起了汉王褒的《九怀·尊嘉》的一句词，望淮兮沛沛，滨流兮则逝。你姓柳又能取流的谐音，看来你父母对你期待很高，怪不得入学成绩很优秀。大家要向她学习。” 底下学生一听纷纷把恍然大悟夹杂着敬佩的目光投向柳沛，她的脸一下子红起来。 班主任就是班主任，什么时候都能接上话，她发誓她妈妈当年给她取名字的时候绝对没想这么多。 除了这个小插曲之外其他同学自我介绍都差不多，因为阳明中学毕竟也属于重点私立中学，在a市的排名也是居高不下，所以一大半的学生都能说出自己以前得过某某奖或参加过某某竞赛之类，相比之下柳沛这个除了上学之外连课外辅导都不参加的女生就显得普通低调多了——虽然从某些方面来说她和这些人的确有些不同，但那又是两回事。 “我觉得压力好大啊，”这次林真玫有了教训没有再和她咬耳朵，而是选择了递小纸条这种经久不衰的课堂交流方式。 柳沛看了她一眼，唰唰在纸条上写字回复过去，“怎么说？” “大家都很优秀，我考上这个学校还是超常发挥呢，回头考试不努力肯定掉到班里最底层。” “高中三年……谁也说不准。” “但愿如此吧。我妈因为我进来还高兴地请亲戚吃饭，搞的我压力更大了……” 柳沛同情得看了她一眼，虽然柳妈妈没有搞的那么夸张但也的确多少在日常说话中给她灌输了不少压力，比如升上高中更要努力竞争更加激烈之类的…… “父母都这样。”她安慰了一句。 第一天还是报道，第二天开始就要军训。 柳妈妈一早就知道新生开学要军训特地去商场买了一瓶防晒霜，柳沛对自己的皮肤还蛮自信平时除了基本护肤也不怎么搭理，但是柳妈妈好像特别在意女孩子的外在面貌，好在柳沛的皮肤挺健康，也没有青春期的小女孩那样大面积爆痘，就是不知道以后会不会。但是防晒还是必须的，见过不少学生军训后晒得模样，柳妈妈担心自家闺女军训完了也变成一个小煤球，正赶上搞活动干脆一次性买了一整套。 这样一来皮肤的问题倒是不用担心了。 第二天柳沛套上学校统一发放的军训服在镜子前看了又看，衣服太大让她不得不挽起袖口和裤脚。怎么看怎么怪异。 “要不让人去改短？”柳妈妈建议。 柳沛想了想摇摇头，“还是算了，太麻烦了，再说就军训这几天也没必要。”反正过后这套军训服就不知道扔哪去了。 “那倒也是。” 不过她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怨念，等到了学校看到新生和自己都差不多的情况时这股怨念才渐渐消失。 “这学校一年比一年变得大，愣是把原来的实验室都给挪用了找个地儿都找不到。” 柳沛是在经过一颗槐树旁边听到的这个声音，像是一阵风从耳边吹过去不仔细听都听不到，她停下脚步没有动。 “还有教学楼，教学楼搞的那么高做啥子哟！这把老腰爬都爬不动。” “学校这些领导怎么也不想着提高点教学质量？” “……可能已经不需要再继续提高了吧。”柳沛仔细回忆了一下近几年来的高考成绩叹了口气，“现在阳明中学的教学成绩在整个a市可是数一数二的。” 每年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进来，好像听说市长都把自己的女儿塞到了实验班，虽然那个女生的成绩并没有过线。 “学无止境！”老人用力得拍了拍大腿，脸上那撇小胡子差点没歪，“你们现在这些学生就是太浮躁……哎等会儿，你能看到我？” 柳沛上下打量着那层虚影，诚恳得摇头，“我看不到。”说完转身就走。 “哎等会儿！你这个娃娃怎么说瞎话呢……哎哟等会儿走那么快干啥！” 柳沛尽量让自己离那团虚影远一点，刚刚还叫唤着腰酸腿疼的老人这会儿走的飞快眼看着就跟上自己身边，还不断嚷着走慢点一点都不善待老人之类的话。被指责的没法了柳沛停下脚步委婉得指出，“大爷，您现在……应该已经不是‘人’了吧。” “哎你这娃娃说话忒难听了，”老人撇着嘴，身上的布衫随着虚影一晃一晃的一看就年代久远。“好歹我生前也在这里教了好几年，就没见过你这种娃娃！” 不知道他指的哪方面。 “您有什么事吗？”柳沛尽可能保持平静的说道，毕竟大白天见鬼这种事说出去谁也不信…… “哎我找不到回实验室的路了，你这娃娃带我一起去吧。” 柳沛听到这句话警觉了一下，离着他的步伐又远了几步，一般来说灵体能和人进行交流的时候太少见，所以她尽量能不和对方交流就不和对方交流。 小时候大人们都会说如果晚上走夜路听到有人喊你千万不要应，否则自己的魂儿就会被对方勾走。柳沛也不知道这种说法对不对，但是灵体主动要求人去为他做什么的时候还是不答应的比较好，否则很容易跨过那条界。 看了看表已经到上课时间，柳沛示意老人望向学校正中央的顶钟，“大爷，您看已经上课了，我得赶紧走了，不然会迟到的。” “哎呀！已经这么晚了，”老人一看赶紧摆手，生前做老师的本性又开始露出来，“赶紧去赶紧去，迟到可不行。” “好，再见。”柳沛说完一溜烟得朝高一五班跑过去，高中第一天生活她可不想发生被灵体缠上这种事。 也太晦气了。 第2章 军训开始之前，班主任先给大家介绍了这位姓李的教官。教官看上去不算太老，估计也就比这些学生大个四五岁。黝黑的皮肤应该是常年训练晒出来的，身上的教官服一丝不苟，柳沛特意多看了几眼，真的一点折痕都没有。 因为是刚开始军训第一天，教官并没有给学生们过多的训练，而是简单教了几个动作之后就蹲在阴凉地儿休息，女生们坐在地上交头接耳有几个男生仗着年龄相差不多已经开始和教官称兄道弟起来。 苗文莉有时候也会过来看两眼，徐安国这两天好像家里有事所以把整个五班都交给苗文莉来管理。柳沛看着从上到下遮阳帽口罩防晒衫全副武装的女人心想当老师也挺不容易的，大热的天跟着他们一起受罪。 女生们坐在一起聊天都是小声交流，偶尔苗文莉听到后还会附和几句，这个表面上很严肃的老师私底下性格其实挺温柔，就是不知道以后在数学方面会不会对她们也这么温柔，柳沛一想起新生报到那天她对自己说的那句“数学还有待提高”就有点心虚，更不敢看她了。 男生那边声音就大的多了，好几次笑声都传到女生这边来，柳沛甚至听到有男生问“教官你长这么帅有没有女朋友啊”，苗文莉瞪了那男生一眼，那边立刻传来此起彼伏的吁声。 “柳沛你皮肤怎么这么白？”身边坐着的是张文欣，扎着马尾辫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特别开朗的女生，“而且还特别嫩，真羡慕你！” 柳沛讶异地摸了摸脸蛋，“有吗，我觉得挺普通的……” “有啊有啊，”身边又凑过来一个女生，“报道那天我就想说了，你皮肤那么好还那么白，怎么保养的？” “也没仔细保养，”柳沛把到嘴边“天生的”那句咽下去，，“可能是平时喝水喝的多。” “对对对，我妈就说喝水多对皮肤特别好，人体一天要喝八杯水呢！” 张文欣一下子笑了，“一听就不科学，真喝那么多还不光跑厕所啦！干脆直接住在里面得了！” “哈哈哈哈你真讨厌！” 其实新生之间熟悉起来也很快，说几句话互相交换个名字很快就打成一片。柳沛攥紧手臂不可避免得想到了那个坐在槐树下慈眉善目得老顽童，他现在找到去实验室的路了吗？ “好了！集合！” 没等她多想教官一声令下全体学生都站起来迅速集合，开始了又一轮的训练。柳沛费力的抬着胳膊，头顶的太阳明晃晃得刺眼。 都已经九月份了怎么还这么热。 一天下来累的她动都不想动，回家之后瘫倒在床上整个人都发软了。即使教官已经减少训练量但是大部分学生还是叫苦连天，其中女生居多。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自己抱怨得早了，因为接下来几天的日子简直可以用水深火热来形容。 “腿伸直！第三排的那个男生！笑什么笑！” “像你们这样的在部队天天都得挨罚！” “不许笑，有了命令才能笑，听到没有！” 柳沛无声得望天，心想这烦人的军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过去。那个老头应该已经不在校园了吧？反正这几天她来学校一次也没见着。估计已经找到了自己要去的地儿不待在这里了。 第四天的时候因为下雨停训半天，柳沛呆在家里无所事事得刷了一上午的动漫，到了下午军训的那一刻天空突然放晴，明亮的太阳让人怀疑上午的那场雨只是错觉。 徐安国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了军训场地，算起来除了开学那天他安排了一次班会，接下来的这几天军训都是苗文莉在看着高一五班。柳沛甚至觉得她可能还晒黑了一点，比起刚开学那次气色差了不少。不过看到徐安国之后柳沛就觉得苗文莉简直还算好的，因为柳沛看到那个担任他们班主任的中年男人后直接吓了一跳。 “怎么了柳沛，”徐安国注意自己身边表情异样的柳沛，关切的问，“身体不舒服？” 柳沛干笑着摇摇头，不由自主离徐安国更远点，“我……有些头晕……” “哦，那你休息一下吧。”徐安国和教官说了一声，很快给柳沛请下二十分钟的假。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柳沛就蹲在树荫下，一边看着整齐训练的同学们一边是不是瞟一眼徐安国背后一直跟着他的那个虚影。 那是个老太太，眉眼间倒是和徐安国有些相似。老太太不自觉得跟着徐安国“飘”，每走一步柳沛的心就跟着跳一跳。 天啦，难道要她亲自去告诉班主任你被一个女鬼跟着吗？ 真这么说了，致力于培养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学校老师肯定会以传播封建迷信的罪名把她这个新生拎出来进行批评教育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柳沛默默缩了缩头心说老师你别怪我，我真的不想被请家长…… “你是不是低血糖呀？”不知道什么时候林真玫走了过来到她旁边蹲下，柳沛抬头一看原来是教官在让大家休息。 柳沛摸摸头，“还好吧，并不是很难受。” “可你脸那么白，”林真玫掏出一块巧克力麻利的塞给她，“给，吃块巧克力！” 柳沛没拒绝，接过来塞到嘴里，含糊不清得道谢，“谢谢啊，让你这么一说我好像还真有点低血糖的感觉。” 也有可能是见鬼了闹得。她又偷偷得瞥了一眼徐安国的身后，侥幸得想着或者人家就是路过的过来看看……那团虚影似乎注意到柳沛的目光了，死气沉沉得转过头来和她对视。 “……！？”被对方一瞪，柳沛整个人吓得嗓子一噎，那快巧克力巧不巧得就卡在了中间。 “哎呀？柳沛你怎么了？”林真玫一看她青紫的脸庞当时就吓到了，赶紧扑上去拍拍她的后背，“没事吧？慢点吃慢点吃，你着什么急又没人跟你抢……” 柳沛艰难得吐出口气总算把那快巧克力塞进去，尴尬得扯了扯嘴角，“呵、呵呵……” 她也不想啊！任谁被这么一个阴沉沉的鬼突然瞪着都会吃不下东西好不好？ “你看见什么了？”林真玫突然奇怪得问。 “哎？”柳沛一顿，脸色不自然得笑笑，“怎、怎么这么说……” 林真玫上下打量着她，“刚刚你的表情……怎么说呢，就跟见了鬼似的……”又恐怖又害怕，不知道得还以为她看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柳沛咽了口唾沫，心说姑娘你真聪明，她的确见鬼了……还是咱班主任带来的。 “没事，我突然想起来，我好像快来例假了……”柳沛此时笑的跟哭一样，面色惨白的没有一点血色。 “真的啊？”林真玫立刻担心得望着她，“没事吧？要不和班主任说说继续请假？我看他挺好说话的。” “不不不不不不不……”柳沛立刻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说话都不利索了，“我我我我我能挺住，没事的哈哈哈……也可能是我想多了呢……” “真的？”林真玫还是怀疑。 “真的。”柳沛肯定的点头，眼睛里放射着“相信我吧我没事”的坚定表情，就差指天发誓了。林真玫觉得可能真的是自己担心太多了……这姑娘虽然看着弱不禁风了点但好歹也坚持军训了几天，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好吧，那你别撑着啊，有事就找班主任呗，反正军训糊弄糊弄就过去了。” 柳沛默默得缩了缩头，心说打死我也不去和班主任请假，要不没等过去半条命都得吓没了。 她又悄悄用余光看了一眼，发现老太太依然跟着徐安国到处走。 徐安国指导几个男生的姿势，老太太也跟着，望着几个男生露出慈祥的微笑；徐安国和教官说话，老太太还是跟着，瞅瞅年轻的教官撇撇嘴；徐安国和苗文莉讨论班级管理情况，老太太可劲儿盯着苗文莉瘦弱的身材嘟囔“这屁股肯定生不出儿子”之类的话……柳沛简直有点哭笑不得。 老太太口音里掺杂了方言，柳沛有些话听不太真切。不过她也真能抱怨，柳沛看着那个干瘪的嘴唇就没停下过，一直不断得说话。 “身体还好吗？”头顶响起的声音忽然苗文莉的声音，柳沛抬头撞上对方关切的眼神。 “我看你在这里休息有一会儿了，”苗文莉也蹲下把手放在腿上小声凑过去，“是不是来例假了？” 都是女的对这方面也不避讳，更何况苗文莉都四十多岁的人了。 柳沛“……嗯……可能是。” 这么一说她突然想起来按照日子推算的确差不多了……干脆就用这个当借口得了。 “别勉强自己。” “嗯，谢谢老师。” 柳沛犹豫了一下，“那个，苗老师，我想问件事……” 苗文莉好像有些吃惊她忽然开口，但依然点点头，“你说。” “班主任……我是说徐老师这两天，家里出什么事了吗？”柳沛小心翼翼得观察着苗文莉的神色，发现她一听这个后立刻表情变得不自然赶紧补充了一句，“哦我刚刚看他好像精神不太好……” 苗文莉松了口气，“没什么事，你们班主任回了趟老家，今天刚回学校有点累。”顿了顿又补充道，“你不用担心，徐老师他挺好的。” “哦。” 柳沛也就不再继续追问了，但她的目光始终得黏在徐安国背后的老太太身上。 第3章 一直到今天训练结束，柳沛依然没能和徐安国开口探究他身后那个老太太。日暮西斜遣散了些许炙热，教官看了看时间让大家站会军姿就宣布解散。 “柳沛，你家住在哪呀？”林真玫挑着书包小跑着穿过班里四散的人群来到柳沛身边，她说话的时候鼻尖还带着亮晶晶的汗珠。 “鸿华小区。”柳沛拿起书包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她，“怎么了？” “那我们回家正好顺路！”林真玫回答的理所当然，不由分说地抓着她胳膊不管不顾得朝校门口走去，“一起回家嘛，反正我也没有别的人陪着。” 柳沛挣扎两下无果干脆直接放弃了，反正有人陪总比一个人要好。 高一新生处于军训是不用晚自习的，学生解散后可以直接回家。徐安国在解散之后叮嘱同学们回家路上注意安全便骑上电动车离开了操场，柳沛被林真玫扯着朝校门口移动，挣扎间抬起眼目送班主任背影的远去，果然身后那个老太太也跟他去了一样的方向。 走出校门之后她们才发现有不少家长站在门外等着接自己的孩子，林真玫歪着头思索了一下挑起话题，“你说教官他现在比咱们大三四岁，也就是说像咱们这么大的时候就去部队了。” “差不多吧，”柳沛想起初中老师说的话，“听说部队特别苦，吃饭都有严格规定的时间。” “太恐怖了，那他会不会想家呢？”林真玫摇着头皱起鼻尖，宽松的军训服衬得她整个人更娇小了，“要是我，肯定受不了。” “嗯，”柳沛心不在焉得答应着，视线绕到头顶暗蓝的苍穹扫了一眼，“大概会，不过男孩子比女孩子要好点。”她想了想斟酌着用词，“他们……挺坚强的。” “想不到柳沛你对教官评价还挺高嘛！对了，你今天听到男生他们说话了没？” “什么？” 柳沛训练的时候目光始终看着班主任身后的虚影，休息时也在考虑这个老太太究竟什么意思习惯性把周围声音排斥在外，更别提几米之外的男生。 林真玫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同班的同学，低下头悄悄凑到柳沛耳边分享自己今天听到的信息，“听说，徐老师的妈妈去世了，所以这两天才没来上课。” 听到这句话之后柳沛心里有些诧异，大脑飞速的思索着很快就明白徐安国身后老太太的身份，但她表面上还是风轻云淡的看不出任何端倪，“听说？你听谁说的？有准吗？” “当然有准了，”林真玫着急得反驳，“卢晓和徐老师一个小区，今天他们男生那边休息时闲聊被我听到的。” 她嘴里说的卢晓是班里这两天风头最大的男生，刚一开学就以一句“我相信我的魅力能让全班女生为我折服”而令无数同学目瞪口呆的自我介绍被大家熟知。但是柳沛并不太感兴趣，她对喜欢出风头且自恋到无可救药地步的男生没什么好感，这一点从初中到现在始终不变。 军训期间卢晓凭着自己嬉皮笑脸的性格和口无遮拦的玩笑很快和全班大部分人打成一片，甚至当众起哄教官是否有女朋友。她能明白任何时候在学校每个班里都会有这样一个角色负责调节气氛——柳沛不否认卢晓是个情商很高的男生，今天才知道原来他还有八卦的毛病。 “没准是他搞错了消息也不一定，”柳沛不在意得摆摆手，“咱们还是别管那么多了。” 林真玫撇撇嘴说了一句柳沛你真无趣，柳沛耸耸肩对这个评价不置可否，目光始终凝固在前方被夕阳染上猩红的街道。 事实上，知道老太太身份之后柳沛本想着她可能是挂念儿子所以才不肯离开，呆上几天也就没事了心里稍稍感到放心。结果第二天徐安国的脸色比前一天更差，直接推翻了她的猜测，柳沛仔细看还能发现这个微胖的中年男人印堂上有点发黑。 “……老师您没事吧？”趁着休息的间隙，柳沛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徐安国终于忍不住仰起头问。 徐安国恍惚着从她面前走过，发胖的脸颊被太阳晒得微红，听到她的话有些诧异，“没事，老师就是有些累。” 声音夹杂着明显而易见的颓靡和疲惫。 柳沛立刻察觉继续这样下去对徐安国自己本身不是什么好事，她死死盯着那个跟在徐安国身后的老太太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提醒他。 出于对自己自私的想法，她一点都不愿意别人知道自己能看到“鬼”这件事。 但是很快她就发现自己这么想还是太年轻了。 “丫头，你是不是能看见俺哇？”脱离了徐安国身边的老太太飘着来到柳沛面前，精准的小眼睛死死盯着她。 柳沛一动不动，僵硬着表情向后退了退，这个动作立刻招到教官的点名。 “第二列第三排那个女生！干嘛呢！”教官正义凛然的呵斥声让她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报告，“呃教官，我……我……”她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不得不红着脸大声说，“我拉肚子，想请假！” “噗……” 林真玫在旁边笑的花枝乱颤打断了柳沛，她咬着牙低下头脸红的快要烧起来。估计教官看在她瘦瘦巴巴和白的透明的肤色之后相信了她的话，于是脸色不怎么好的点点头，“快去快回！” 柳沛赶紧出队朝着不远处的厕所跑去，当然身后还飘着一个如影随风的……老太太。 “哎丫头别跑那么快啊，那个穿军服的瓜娃子咋那么凶，对个姑娘都这样呢？” 柳沛来到稍微人少的地方后松了口气，脚尖转向徐老太，有气无力得抬起头遮住直直撒过来的日光，“大妈您别跟着我了……我真不是故意要看到您的……” 能选择的话她宁可没有这麻烦的视力。 “哎你真能看到俺呢！”老太太听到这句话立刻来了精神，饶有兴致得凑上去仔细看了看柳沛，“你是仙女儿吗？” 仙、仙女……柳沛抽了抽嘴角，如果让徐安国指导他妈此时此刻站在自己栽培三年的学生面前传播封建迷信思想，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柳沛自己都觉得滑稽。 “您找我有什么事吗？”她决定还是问问情况。 “没啥，就是看到有人能瞅见俺了，开心着呢！”老太太挺开心的样子，看不出一点已死之人的伤感，这让她想起了开学第一天看到的那个老师。 “大妈，您……”柳沛刚想说什么被老太太打断，“叫什么大妈，叫奶奶就行！” “好吧，奶奶，”柳沛从善如流地改了嘴，“虽然我这么说有点不太好，但是我希望您还是回到您该去的地方……” “咋？俺跟着儿子不行吗？”老太太挺直腰板，笔直的脊梁散发出一股理所当然的气场。 柳沛的头皮隐隐有些发麻，她开始懊恼自己这烦人的视力给自己不断地带来麻烦，“奶奶，您刚也看到徐老师了，打从您跟着他，他的身体就越来越差。”她慢条斯理得解释着，中间不时打量着徐老太的神色。 一个人身体只能承受一个灵魂，再附着其他灵体对任何人而言都是负担。哪怕灵体不做什么事自己本身也会被长久的负担拖垮。人的*为阳，魂魄为阴。古人将就阴阳调和才能将身体调整为最佳状态，多一个灵体的跟随代表人的阴气增加打破平衡。所以每一个被灵体附身的人多少都能从身体状态上反映出来。 比如徐安国的精神状态明显比正常人要低迷，身体灵敏度下降反应也跟着迟钝。这些都是灵体附身的后续影响，久而久之会造成身体真正的负担，一旦有任何差错都会招致疾病——这是柳沛观察到现在得到的经验。 没有人有例外。 “那……那俺要是继续跟着呢……”老太太听进柳沛的解释之后声音小了点，但依然存着点希望。 “您要是继续跟下去，难保徐老师自己也跟着出什么事。”柳沛继续委婉得指出，“您应该也发现了。” 老太太没出声，但脸色明显有了变化，嘴角不断哆嗦着像是在隐忍情绪，柳沛眯起眼看到虚影中她的眼眶有点发红。 “俺就这一个娃娃……孩子每年忙面都见不着几回，俺已经死了，想着这下子总能多看看娃了，咋还不能看了呢……” 柳沛没出声看着老太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影子变得更加缥缈，几乎淡的快要消失。 “俺、俺和他说说话行不？”老太太这回怯怯得问，柳沛于心不忍，点点头说，“说吧，但是他不一定能听到。” “那可咋办，”老太太急了，“俺留给娃好多的东西他都不知道搁哪儿，俺从老家带的野鸡还搁家里呢，这么多天都没动肯定得坏！” 老太太站在虚影里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远远看着徐安国站在太阳底下帮着矫正动作没忍住又哭出声，“俺就想见见娃，俺都好几年没看到俺的娃了，俺不想走啊……” “娃小时候上初中，回回放假都嚷着要吃俺炖的红烧肉和黄焖鸡，娃最喜欢吃俺做的饭了，俺好几年没看着娃，寻思着来城里找他顺便看看孙子媳妇儿，咋就以后见不着了呢……” 柳沛看老太太哭得伤心唇线紧紧地抿起来，正午的阳光越来越浓烈，再不归队对她而言也许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但是放任徐老太不管也不是个事。 “我知道了”柳沛蹙眉，放弃继续劝说徐老太，手指习惯性放在嘴唇和鼻尖的中间摁了摁——这是她思考时惯有的动作。 “您可以继续呆在他身边，”她收起手垂在裤子两侧对着徐老太淡淡一笑，继续补充了一句，“不过不要离得太近。” “真的吗？”徐老太泪眼婆娑得抬起头，眼角的皱纹透过虚影看的很清楚。 “嗯。”柳沛点点头，视线扫过不远处已经开始休息的人群。 徐安国站在太阳下，眼圈围绕着一层淡淡的青色，柳沛明显能感觉到他身上扑面而来的疲倦。苗文莉站在一旁盯着围坐着打闹的学生，在柳沛看来她的眼神比起评价自己数学成绩的时候要温和多了。 “您先过去吧，”柳沛偏头看着徐老太一眼，继而朝着队伍方向走去，青白的脚踝从卷起裤边的军装下露出一小截，“正午阳气最足，最好找个阴凉地儿呆着不至于难受。” 徐老太摸着眼泪跟上柳沛的脚步，这次她没有如风一般直接飘到徐安国的背后，而是亦步亦趋得朝着日光浓烈的位置走过去，每走一步都要犹疑着停一会看看柳沛的神色，确定她与往常无异之后才继续。 “娃你今年多大呀？” “你看我这个距离成不？再近点呢？” “娃你可真厉害，你是不是神仙转世啊？” 柳沛听着徐老太絮絮叨叨的提问，无声得叹了口气。 好麻烦啊。 第4章 —— “嗯……你的意思是希望徐老太能安心回到自己该去的地方并且还想说的话把话传达给你们班主任。” 说话的女人吸了一口万宝路，修长柔嫩的指尖像是自带柔光聚焦一样。她坐在办公桌上翘起一条雪白的长腿，狭窄的包臀裙恰到好处勾勒出她完美的身材。 “呼……柳沛，你又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抽烟的女人卷起自己的一缕发丝在指间把玩，漫不经心的目光扫过站在门口的少女，“你的能力只是一个偶然，别总想着去拯救什么人。” “我知道，”柳沛无奈地揉着眉心干脆让自己倚在门框上，“我只是问你解决办法，你的说教可以挪到日后。”她的手指顿了顿，旋即移动到鼻尖下方若无其事得揉了揉，“当然，如果你觉得一个人太寂寞了，我也可以多来陪陪你。” “你陪我？”女人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般嗤笑一声，猩红的连衣裙也泛起了褶皱，“柳沛你搞清楚，不是我自己愿意呆在这个破地方的，你以为你是谁？” 她说话的声音尖锐得像是一把钝刀，柳沛早就习惯了她的无理取闹和歇斯底里。或许她现在需要一点镇定剂，柳沛开始考虑下次来看她的时候要不要顺便带一些平复情绪的东西——听说总抽烟也不好。 “你这个问题很久之前就问了好几遍，”柳沛摊开手无奈的耸耸肩，皱眉不满得说，“我不是说过我的名字了吗。你只要记住这一点就行，好了，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徐老太离开。这才是重点。” 面前的女人没有出声，她不断得吸着手里的那只长度没有变化的烟，笔直的双腿开始在地板上焦躁的动来动去，柳沛没有出声依然斜倚着门框。这个乱糟糟的房间到处都是废纸屑，显然在她来之前这个女人是没有进行过打扫，甚至一点招待她的意思都没有。 当然，柳沛并不在意这些细节，她蹲下身随手捡起一个画满奇怪文字的纸团丢进垃圾桶。 “民间不是有很多辟邪的方法么，”女人终于开了口，长久得吁出一口气恢复了刚才那副不屑的模样，“狗血，雄黄，或者是朱砂之类的……” “我没让你辟邪，”柳沛不悦得打断他，手指在门框上敲了敲加重音，“徐老太本身没有恶意一味的避开只会适得其反。” “托梦。”这次女人回答得很干脆，“托梦几乎每个灵体都会，徐老太也不例外，只要让她……” “我试过了，”柳沛抱着双臂走进来，在注意到面前女人神经猛地绷紧之后停下脚步，无奈得耸耸肩，“她说她办不到。” “这不可能，”女人笃定的表情仿佛说“你在逗我”，“任何灵体都能托梦，哪怕婴儿也不例外。” “但这是事实，而且我也去观察过了，她确实没办法托梦，”柳沛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单手撑着下巴解释道，“而且，你不觉得让徐老师知道自己的老妈给自己托梦这件事很恐怖吗。” 大部分人遇到这种事都会觉得害怕，虽然她觉得那只是过世的人给自己的一种提醒信号。但是很多人眼里未知的才是最恐怖的，一旦超出自己掌握常理的范围，不管是男人女人还是老人都会下意识觉得恐惧并且逃避接受这样的现实。 柳沛不知道徐安国是不是那种无聊的大人，但是她确实不希望听到自己班主任被鬼吓到几天无法正常上班的消息。那样会打破她对老师存在的幻想的。 “你那个老师胆子小地可不像个男人。”女人习惯性冷哼一声，手指抖了抖烟灰。 “别说这么说啊，”柳沛站起来环顾四周，随便找了个垃圾桶扔到女人手边防止烟灰落到地面，她好像对这个地方的脏乱有很大不满，“告诉我吧，除了托梦之外的方法。” “嘁。”她不置可否。 柳沛直起腰，直视着女人那双漆黑的瞳仁含着些意味深长，“米雅，我让你住在这里，可不是免费的。” “你好歹也交点房租吧？” 米雅手中的烟像是凝固了一般，她抬起头死死盯着柳沛，精致的妆容从一开始到现在没有丝毫变化，柳沛甚至能清晰得看到她浓密的睫毛在带着深棕色美瞳的眼睛下覆盖了一层小小的阴影。 漂亮，优雅。 * 已经是军训第六天了，按照惯例今天军训完以后明天上午进行全校军训汇演，下午放假宣布高一新生为期一周的的军训生涯正式结束。大约是最后一天训练的缘故教官也跟着懒懒散散的，纠正了大家几个动作再叮嘱了第二天的汇演事项就蹲在树荫下和别班的教官闲聊起来。 休息期间趁着喝水柳沛悄悄望了一眼徐安国的身后，徐老太果然还在，只不过距离没有那么近了。而且这两天徐安国的气色也在明显回升，显然是柳沛说的方法起了效果。 不过相对而言对她来说又增添了新的麻烦。 比如…… “丫头累不累哇？”徐老太殷勤得凑到柳沛身边，看到她明显苍白的脸色有些不高兴，“学校安排这些军训搞啥子用，以后学习用的着吗！看看把娃娃们累的！”末了小声嘟囔一句“还不给老师放假，俺死了大半俺家娃才到家……哼！” “也不能全怪学校，”柳沛心不在焉得替徐安国开脱，视线黏在被太阳烤的火热的地面上未曾移动，“毕竟刚开学要面对新学生，老师又是班主任，难免分不开身。而且学校安排了很多任务，徐老师已经很辛苦了。” “你这娃娃忒懂事了，”徐老太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俺瞅你比俺家那孙子好多了！那贼娃娃调着呢，一点儿都不让人省心，可把俺气得够呛！” 徐老太絮絮叨叨说着他家孙子之类的话，柳沛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偶尔应和一声。很快太阳西斜又到了解散的时间，柳沛懒懒的站起身子不经意间一扫看到不远处站着的林真玫。 林真玫垫着脚尖微微向上举起手，柳沛从远处只能看到她的侧脸还有轻微勾起的唇角。站在她面前的是个个子很高的男生，两个人距离近得让人没办法不去多想。她仔细看着那张模糊的侧脸觉得有股奇怪的熟悉，但没等她想明白就被周围涌上来的人群给挤散了，不管是林真玫还是那个男生都消失在视野。 柳沛收回视线，朝着集合的方向慢吞吞移动，表情一点看不出着急的样子。 ——是谁呢。 “明天就是军训汇演了，希望大家都鼓起劲儿来！不要给咱们五班丢脸！能不能做到！” “能！” 同学们脸蛋被晒得黝黑通红，精神却像是被灌了兴奋剂一样莫名其妙的高涨。柳沛混在人群里不高不低得跟着喊了句，心里只盼着快点结束快点回家。 连续军训一星期她浑身上下都酸的要命。 徐老太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飘”到柳沛身边了，悄悄把耳朵凑过去，带着一股八卦低声得分享自己刚刚看到的秘密，“丫头啊，俺看见每天和你在一块的那个小丫头和你们班那小子搞对象儿呢！” 柳沛两眼一黑差点没站不稳昏过去，幸亏队列排得紧密让她不至于失态的跌倒。 “奶奶……您别瞎说了……”她有气无力得挥挥手，迷彩服被风吹的全都是土，就连手指都脏兮兮的没地儿去洗，“那就是同学间的正常交流，不是……谈恋爱。” 柳沛废了好大劲儿才把那个意味深长的词儿给咽下去。 “我才不信呢！”徐老太得意得翘起脑袋，踮起脚尖又高了点往林真玫的方向看过去“那俩娃娃眉来眼去的，瞅得我在旁边看着都不好意思了，还不是搞对象儿？” 那您别看啊！柳沛心里有点崩溃。 “奶奶，您不是想知道告诉徐老师话的方法么，”她扯开话题，目光注视着前方跟着教官一块介绍注意事项的班主任，“方法是有，我告诉您之后您就会立刻离开对吗。” 徐老太一下子不出声了，半晌柳沛听到她含糊不清的回答，“嗯。” “一会儿我会过去站在徐老师那儿，你把手放到我的肩膀上跟着我，这样徐老师就能听到你说的话了。”柳沛慢条斯理得和她解释，“一定要记得把手放在我肩上，不然你的话徐老师一点都听不到。” 教官和徐老师打完气之后宣布解散，林真玫还没有过来，一哄而散的学生瞬间堙没了徐老师的身影，柳沛一点点移过去，徐老太跟着她一起动，直到接近了徐安国之后赶紧把手打在放缓步子的柳沛肩膀。 “可以了，”柳沛低声提示她，“想说什么趁着现在赶紧说吧。” 徐老太哆嗦着嘴唇，眼眶迅速红起来。她伸出手扯了半天却只能穿过徐安国的背影，虚无缥缈的像是根本不存在。要说什么话呢？ 要告诉他自己从乡下带来的野鸡还留在冰箱里冻着，还有存折藏在首饰盒里，放在屋子衣柜最下面的那一层用一块灰布包住，她还看到自己提前走的老伴儿和她打招呼说孩子有出息了，还有孙子每天瞎折腾不好好学习得管教，儿媳妇儿总是买衣服花钱得省着点留给孙子上大学。 徐老太抹了把眼泪，努力翘着嘴角朝着徐安国方向开了口，干瘪的嘴唇一张一合在柳沛眼里像是被放缓的慢镜头。 她说完后，周围立刻掀起一阵风。 徐安国低头向前走，脑子里不断考虑回去后还要怎么面对亲戚好友的慰问，还要把母亲的墓碑和父亲的放在一起，这样两个人地下也有个伴儿。他的母亲在农村活了大半辈子，思想还停留在嫁夫随夫的老旧思想上，让她和父亲分开她肯定不乐意。就在他想着这些的时候耳边挂起风，一个熟悉的声音轻飘飘得吹进耳朵里，恍惚间像是出现幻觉。 “娃啊，娘走啦，你可得好好过日子啊！” 柳沛沉默得目送徐老太渐渐透明的身影消散在空气里，完成了最后这个心愿以后她身上长久以来的牵挂也跟着放下，可以没有任何负担的离开。这是她最好的归宿。 她看着徐老太对自己做口型，无声的叹了口气。 徐安国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柳沛注视着班主任的身影，发现他悄悄得趁人不注意迅速抹了把眼睛。 第5章 —— 军训结束以后新生开始上课，柳沛进教室发现不少人都黑了一个度，尤其林真玫之前粉嫩的脸蛋直接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倒是柳沛自己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不过好歹晒了几天皮肤表面的确不如暑假的时候光滑了。 新学期第一堂课就是数学，柳沛看到苗文莉刻板严肃的表情腿脚有点发软。和军训期间对大家嘘寒问暖的样子大相径庭，到了课堂讲课之后苗文莉就变了个人似的。柳沛算了算一节课下来她笑的次数五个手指头都能数过来，她越来越觉得将来的日子可能不会很好过。但是她必须承认苗文莉的教课水平，一堂课下来柳沛几乎不怎么费脑就能理解新知识。不过林真玫差了点，好几次都小声和她交流问题，为此连累柳沛自己都被苗文莉瞪了几眼。 柳沛心里苦。 经过军训同学对彼此已经有些熟悉，就连柳沛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人都能记住几个人名。不过大部分都是林真玫军训期间比较合得来的朋友一块介绍给柳沛认识，对于柳沛自己而言反而和她们并没有多么熟悉，基本只停留在互相知道姓名的程度。 然而接下来徐安国就带给她们一个悲惨的消息——需要进行入学测验。 林真玫一听大呼小叫地说没人性，军训刚结束都没复习就直接测试简直要她命啊。 徐安国的意思是只不过为了摸摸底看看大家的学习水平大家不用太紧张，可大家谁都清楚进入高中之后的第一场战役已经打响。接下来三年他们将面临无数次这样的战场，而这只不过一个小小的预热罢了。 尽管这是场预热也让所有人如临大敌，柳沛下午来到教室以后发现大半个班的人都安静的坐在教室里头也不抬的复习看书，有的拿着英语单词嘴里叽里咕噜得跟诵经拜佛一样默念。没有人出声，甚至有些同学连柳沛进来都不知道。柳沛被这种阵仗吓到了，进教室后不自觉也放轻脚步悄悄来到自己的座位，一坐下扭头就看到林真玫苦大仇深的表情。 “……不就是个摸底他们考试至于吗？”林真玫一边背书一边悄悄递过纸条来。 柳沛看她撇着嘴，老大的不高兴。 “我也觉得……挺不舒服的。”柳沛说，她以前自由惯了，老师看在她成绩好的份上一般也不怎么管，乍一到这种环境里确实不适应。 “刚军训完就考试，班主任真是闲的。”林真玫还在抱怨。 “还是复习吧，看点书也有点心理准备。”柳沛劝她。 林真玫拎着书左看右看怎么也看不进去，旁边的柳沛其实也半斤八两，她还没从徐安国老妈那件事里恢复过来呢，现在看到班主任就习惯性的往他身后瞟。 而且虽然徐安国说的轻松但这次考试依然按照正规的测验一样安排了考场考号以及监考老师，搞的本来就紧张兮兮的同学们更加严肃了。柳沛每次走进教室都是静悄悄的就连卢晓那种吊儿郎当的学生都抱着英语书振振有词。她算是彻底被吓到了，抱着书战战兢兢地把自己埋进去不敢抬头，生怕玷污神圣的教室。 高中的摸底测验说到底就是对初中学习知识的一个总结，再加上一点高中的皮毛。对于暑假提前学习过的学生来说不算难，但对于柳沛这种逢假期光顾着玩向来不考虑补课的学生来说就有点吃力，以至于她答完题差点没赶上交卷时间。 终于最后一科考试结束，柳沛拎着书包走出教室跑到学校门口，浑身轻松得等着另一个考场的林真玫出来想着回家一定要洗个澡然后打开电脑把落下的动画都补全。就在这时和她一个考场考试的女生也从后面走过来，飘起来的马尾路过柳沛携着一股淡淡的清香让她忍不住侧目。柳沛知道这个女生的名字叫夏蔓，还是因为林真玫总是在她耳边说起的缘故。 比如夏蔓今天又和哪个男生说话，比如夏蔓军训服里面故意套了件蕾丝边的白衬衣，比如夏蔓挽起裤脚显得自己腿细……柳沛当时听到这的时候下意识看了看自己挽到脚踝的裤脚，心情有点复杂。 但这并不是夏蔓今天吸引柳沛注意的原因，柳沛之所以一直看着她，是因为……她能清楚看到夏蔓被浅色牛仔裤裹得紧实的那条小腿下面一直趴着一个“人”。 柳沛僵硬得看着花季少女夏蔓一身清凉的休闲装拖着脚底那个透明的鬼一路向前来到马路边，时不时撩起耳边细小的碎发露出白皙粉嫩的耳尖……她的目光更复杂了。 夏蔓脚底的鬼看上去很年轻，柳沛依稀能辨别出也就是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半边脸上都模模糊糊得看不清五官。她每走一步，那个小男孩死死搂着她的脚跟着她向前走，一只眼睛始终带着不甘心的目光黏在夏蔓的脸上。 这让旁观柳沛看得有些毛骨悚然，就连林真玫来到她身边都没发现。 “看什么呢这么入迷！”林真玫想也不想地轻轻拍上柳沛肩膀。 “哎呀”柳沛被吓得惊叫着后退，脸色惨白惨白的，看清楚是林真玫之后松了口气又不免抱怨，“你吓我干嘛！不知道人吓人是能吓死人的！” 林真玫也吓到了，“我、我就看到你站在这拍了一下嘛……以前不老这样，你今天怎么了这么害怕？” 柳沛喘口气没出声，总不能说自己大白天又见鬼了……她叹了口气，“没事没事，我刚刚在想事情没注意到。” “哦。”林真玫伸长脖子，问她，“你刚刚是不是在看夏蔓？我也看到她出来了，从这走过去。” “嗯，我们两个一考场，正好看到她出来。”柳沛说。 “是不是特别好看，特别女神？”林真玫笑嘻嘻的，“卢晓说男生们私底下排名咱们班最好看的就是她了。” “是挺好看的。”柳沛说，“而且有气质。” 夏蔓又白又瘦，一双大眼睛看着人就像会说话似的，说话声音也软软的让人一听耳朵就发酥。是那种看上去就温柔大方的女生。柳沛说的是实话，但她并不了解夏蔓的性格是不是也确实像他们说的那样招人喜欢。因为她很清楚，无论是人还是鬼，都不会无缘无故去怨恨一个人。 想到这里她转头对着林真玫笑笑，“还是快点回去吧，都已经这么晚了。” 摸底测验的成绩很快就下来了，柳沛在全班积极学习的氛围带动下好歹预习了点高中知识的结果就是勉强冲进了班里的前五，但是对于在初中前三位置坐惯了的她来说，第五名的成绩多少有点不太光彩。回家后柳爸爸柳妈妈看到成绩也没批评她，两口子知道阳明中学是市里生源最好的学校，在这样的班里能考到前五名已经是相当不错的成绩，但是柳爸爸还是按照惯例和她分析了一下错题以及考得较差的科目。 柳沛看着数学卷子上苗文莉鲜红的笔迹“为什么出现这种低级错误”忍不住捂脸，她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苗文莉盯上了，尤其想到她不怒自威的表情就习惯性得缩头。 理综和文综倒是还好一直保持了不错的成绩，语文那科柳沛仗着之前看过类似的范文作文得了不少分，就是被徐安国写了一行“字太难看！”的评语，让她不小心想起以前被外公日日教导练习写字结果回回都把他老人家气得差点心脏病的场景……真是伤心的回忆。 剩下的就是数学上的瑕疵……说是瑕疵，其实就是最后几个算数的问题，前面过程都无误只有结果出了错，扣了不少分。柳沛记得考数学的那会自己正憋得厉害要去厕所解决人生大事呢，写到最后只想着赶紧完事赶紧解决生理问题检查都没检查就跑去了厕所。 嗯……或许苗文莉说的也没错。 “你们班这次考试第一是谁啊？”柳妈妈吃饭的时候看似随意得问了一句。 “楚然，”柳沛戳着米饭漫不经心得说，“我们班的学习委员。” “听这名字像个男生。”柳妈妈说。 “嗯。” “怪不得，”柳妈妈恍然大悟着坐下，然后又点点头感慨，“男孩子确实脑袋瓜比女孩子灵光，这也不赖你。” 柳沛没出声，撇着嘴吃饭心里默默把柳妈妈的话吐槽了个遍，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性别歧视，女生怎么了？年年高考的状元不也是男女对半分么。搞科研的还好多女博士呢，迂腐。连带着心里对那位高冷的学习委员都带了不满的个人情绪。 不过这话她不敢当着柳妈妈面说，她怕她说完这顿晚饭就没自己份了。 柳沛看到成绩单的时候还特地看了一眼夏蔓，出乎意料的是夏蔓比自己排名还要高点。她考了第三，柳沛这才响起入学的时候班主任做了一个中考成绩排名表，当时夏蔓名字就挺靠前来着。 这世界上还真有这种完美的女生啊，柳沛看着成绩单无不感慨，可她立刻又想到了趴在夏蔓脚底的那个小鬼……柳沛咽了口口水，鬼使神差得收起成绩单安心整理书包。 ……还是收回那句话吧。 第二天柳沛来到班里，摸底测验完了之后五班恢复了以往轻松的氛围，柳沛进来也觉得自在了不少，甚至想这才是高中生该有的活力，成天死气沉沉得趴在课桌上学习多没劲。为此她抱紧了怀里那几本动漫杂志，悄悄得不引人注意得朝自己课桌走去，还没等走到座位上把“赃物”藏好，就被一双脚挡住了去路。 柳沛抬起头，楚然面无表情得脸就冲进了视线。 “你手里拿的什么？”高冷的学习委员皱皱眉，漆黑的眼珠在柳沛怀里那一堆花花绿绿的书上打转。 “呃……”柳沛尴尬得笑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脑子突然灵光一闪，“素材！作文素材！” “作文素材？”楚然眉头皱的更深了。 “对、对对对……”柳沛不住得点头，“这次考试我作文写的不太好，就想多提高一下……” 楚然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起来，看的她心肝儿颤。 半晌这个个子高过自己一头的男生侧身给她让开路，“嗯，我知道了。” 柳沛松了口气，就在她越过楚然朝座位走去的时候旁边突然冒出一只手，瞬间抽走自己怀里一本书。 “其实这次我作文考得也不太好。”楚然慢悠悠得拿着书晃了晃，“所以借一下你的作文素材，你不介意吧？” 柳沛瞅着楚然手里晃来晃去的那本《xx志》快哭了，又不得不努力维持着笑容，“不、不介意……” 可是这位班级第一的学习委员真的能看懂同人志吗？ 第6章 —— “大姐姐……” “大姐姐、大姐姐……” 夏蔓低着头从学校大门走出，两只手紧紧攥着书包带不断地在心里催眠自己。 ——我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听到…… 傍晚的街头人来人往到处都是喧嚣。夏蔓特地在教室磨蹭到现在才出门就是为了不落单。然而在这些嘈杂之中，那个细微的，弱小的声音依然宛如一股细流缓缓得钻进夏蔓的耳朵内，让她在这个微热的时刻再次惊起背后层层冷汗。 因为是下班高峰期，公交车上人比较挤。夏蔓本来就不太舒服，上车之后紧紧站在人群里被各种混乱的味道侵袭，更是努力控制自己眩晕的头不至于跌倒，她的眼睛都快闭上了，只能凭感觉来判断车的行走。 这时旁边的座位上忽然站起一个人把她拉过来。 “孩子你是不是不舒服？”说话的是个老太太，两鬓的银丝昭示她不小的年纪，她和蔼得看着夏蔓手腕上还提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点蔬菜水果。 “不舒服就坐这吧！”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 “不用不用，”夏蔓赶紧摆摆手拒绝，“还是您坐吧我没事的！” “我马上就到站了，你坐下吧。”老人坚持把她拉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你看你这孩子脸色这么差，是学生吧？刚放学？” 夏蔓面对热情的老人有点招架不住，只好点点头坐下，“谢谢奶奶！” “哎没事没事，你是哪个学校的？”老人看上去对夏蔓挺感兴趣。 “阳明中学，”说出来的时候夏蔓不自觉带着一点骄傲。 果然这个名字一出来周围好多双眼睛就往这边瞟，老人更是眉开眼笑的，“阳中的啊，我说呢，这么认真的孩子肯定是学习好。” “是啊，我家那个孩子就说什么都不愿意学习，回回让他写作业就跟逼他一样，你说说现在的孩子不学习将来以后能干什么……”有人在旁边附和道。 “对对我家那个也是，你看这小姑娘脸色这么差肯定是学习累的，我家那个就没有说累的时候，天天还有精力上网打游戏呢，说也不听！”又有人加进来说。 夏蔓坐在老人给她让的座位上看着周围你一言我一语得开始讨论脸上始终保持着乖巧的笑容，虽然这些夸奖从小听到大，但她总没有个听腻的时候。谁不希望别人夸自己呢？夏蔓也一样。 就在这时候那个细小的声音突然又一次穿过吵闹的人群飘到她的耳内。 “大姐姐……” “小黄它……” “你……在……” 夏蔓下意识得抬起手捂住耳朵，那个声音变得微弱了些，但还是能听到。 ——怎么办。 ——怎么办。 她快哭了，然而不能在这里表现出来。只能死死咬着嘴唇望向窗外，看着被血色侵袭的苍穹一点点黯淡下去。 第二天柳沛来到教室，不经意间朝夏蔓的座位上望去，发现她身上的阴气明显更重。而且脸色变得又苍白又虚弱，眼圈下的乌青比之前更明显。 “夏蔓这两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那么虚，”林真玫课堂上和她将悄悄话，“今天我一来就吓了一跳！跟挂了鬼脸似的妈呀吓死我了。” “确实看上去挺虚的，”柳沛仔细朝着夏蔓的脚底看去，发现前两天那个小鬼影子变得也清晰不少。 这下她能看的清楚，那是个半边脸完全烂掉的小男孩，衣服上都是血污，右便胳膊以诡异的姿势吊着，看清之后还是有点吓人的。柳沛忍着不适收回视线，心想到底该不该去问问夏蔓。 这事说好办也好办，说难办也……她其实并不是很喜欢多管闲事，从徐安国那一次就能看出柳沛虽然能看到别人不能看到的东西，但是心底多少存着点顺其自然的意思。因为一个人的命数是既定的，胡乱去打断别人既定的命运对她来说也不算什么好事。 也因此周围几乎没有人知道她这份能力，更何况一直以来她所能做的不过是保证自己家人和自己不被打扰罢了。 但是眼下夏蔓脚底的男孩显然已经快要不受控制，脱去了最初为人时的那份理智，他很快就会被自己生前的怨念所驱使，到那个时候再用精神去交流对她来说就有难度了。 “我总觉得班里有点冷，”下课后林真玫抱着胳膊抖了抖，明明外面是个艳阳天可她在屋子里就是得穿着长外套，不然总觉得皮肤泛凉，而且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凉意。 “可能是降温闹得，”柳沛说着用手拍了拍林真玫的后背，很快她身上一层淡淡的黑气“咻”的一下就窜了出去，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再次回到夏蔓的脚底，“最近多穿点衣服。” “说的也对，”林真玫耸耸肩，忽然发现又没有那么冷了。 而此时在柳沛的视线里，隔着一排座位的夏蔓两只脚都已经陷入淡淡的旋涡中。 “最近降温，班里也有点冷，同学们要记得做好保暖，”苗文莉上完课后提醒了一句，似乎也很奇怪为什么五班会变得这么凉，她在六班上课都觉得比五班要暖和。 ——错觉吧。 “我刚从外面进来，外面热死了！就咱班凉快！”卢晓跑进教室大大咧咧得把外套一脱，拿着书就开始当扇子用，柳沛看到夏蔓脚底的黑气很快就顺着跑到卢晓那边去，就在它们冲上去打算裹住卢晓的一瞬间，她凝神盯着那边，集中精神对那团黑雾在心里冷冷得“说”—— “滚开！” “离这里远点！” 下一秒，原本来势汹汹的黑气瞬间被击退一般开始停住，仿佛有些畏惧的不敢上前，最后不得不打个转再次回到夏蔓脚底。 夏蔓只觉得自己的双脚都跟灌了铅一样抬不起来，脑袋也沉沉的随时都能睡过去。 ——好困……可是不敢睡…… 只要睡着那个声音就会如影随形得跟着自己。 夏蔓紧紧攥着书，不敢跟任何人说话，也不敢抬头生怕被人发现自己的不舒服。 柳沛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更加确定之前肯定发生了什么才会导致现在这种情况，而夏蔓看上去不会是害人的女生，别说害人，就他们这个年纪的中学生没怎么见过世面，提到人命吓得脸色都会发白，更别提谋财害命这一说。 “哎楚然，上次你让我买的那本作文素材我找了半天都没找到，”那边卢晓的声音又把柳沛的思绪拉回来，听到这个名字她反射性得朝卢晓身边的男生望过去。 卢晓还在喋喋不休地抱怨，“什么作文素材能叫xx志？书店老板都快被我问烦了，一个劲追问是不是记错了。” “是吗，”楚然似笑非笑得摊开一本书，“我也不知道，那是别人借给我的，看了看觉得里面素材还挺不错，对作文提高有点用。” “真的吗？”卢晓一听这个特别兴奋，因为作文一直是他的软肋，回回考试都让作文给拉二十分，他正在发愁该怎么提高作文水平呢。 “那我明天再去看看，没准明天就到了！” “好，你要是真的作文提高了，没准还得感谢一下推荐的那位同学。”楚然的目光似乎朝着柳沛那边移动了点，柳沛赶紧坐直身子面对黑板。 活该你被鬼缠上，她刚才就不该管这事！柳沛没好气得在心里埋怨卢晓真的听从了楚然的意见去找那本书，他脑子进水了吗，作文素材这种鬼话他也信！要是真的被发现这种杂志是她带进来的，先不说同学们会怎么看，光是徐安国和苗文莉的反应就让她一个头两个大。 班级禁止与学习无关的闲书，这是刚开学明文规定的。 但是转念一想楚然，柳沛又蔫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只要对上楚然就觉得那双眼睛让人看得十分不舒服。 就好像……你所有的想法都被暴露了一般。 柳沛第一感觉就是逃避，她这几年看过不少人见过不少事，几乎每一个人心底是什么想法都能了然于胸，对待周围的事物也有了更多不同的看法。唯独楚然，她有点捉摸不透这个人到底什么脾气。 “夏蔓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呀？”有人说了一句，引起柳沛的注意。 “你看你脸色这么差，要不要请假去医务室？”说话的女生脸上一副担心的表情，从柳沛这个角度能看到夏蔓的气色更加难看。 她双眉微蹙，倒并不是因为看到夏蔓无神空洞的双目，而是因为在她的脚底，那团本来还算平静的黑雾不知为何突然膨胀起来，跃跃欲试搅得整个班的气氛都变得有点诡异。 “呃……怎么突然不说话了呢？”卢晓缩了缩头，“这不还是下课吗？” “快上课了，”楚然皱皱眉，他也觉得班里气氛有点不太对，但是又说不清楚具体哪里不对……总是就是让人听不舒服就是了。 “突然这么暗，是不是外面阴天了呀？”林真玫忍不住朝外面望去，刺眼的太阳正在头顶。 “今天一天都晴天，昨晚我特地看了天气预报呢！”卢晓接上话。 “是是是，就你能耐！”林真玫翻了个白眼，“你挨着灯近，把灯开开吧！” “大小姐现在大白天的开灯你不嫌费电啊！”军训的时候卢晓和林真玫说了不少话，两个人熟悉得很快，现在看上去就跟好朋友似的。 “我都快看不清黑板了，就开会灯又怎么了？”林真玫不满得敲敲桌子，“快去快去，怎么班里这么暗？” 阴气一般都畏光，所以灵体一般都会让自己的周围变得比平常更加黯淡一些方便它们活动。 柳沛悄悄凝气自己的念力朝着黑雾的方向扑过去，那团黑雾有了之前的教训看到柳沛就害怕，所以在她靠过来的瞬间就恢复成小小的一团抱在夏蔓的脚底。 夏蔓顿时觉得身体轻松了不少，也不像刚才那样浑身发冷好似坠入冰窖，头脑也清醒多了。柳沛放松精神，发现班里也不再像刚才那般阴暗。 “咦？我觉得好像又没有那么黑了，”林真玫疑惑得望望天花板，“算了算了，卢晓你别开了，还能将就将就。” “你又搞什么啊，真难伺候。”卢晓抱怨着收回手坐到位子上，顺手锤了锤自己的肩膀。 怎么突然这么沉？ 柳沛望着他肩上那团淡淡的黑气，从善如流地选择了闭嘴不说。 呵呵呵呵……谁让你刚刚提起那本同人志，她就是小心眼了，才不管你，呸！ 第7章 —— 夏蔓从小接受的就是高压教育，夏爸爸在市教育局上班，夏妈妈在重点中学当老师。上世纪两人是在双方父母介绍下相亲而结婚，对于那个年代来说能够考上大学的人凤毛麟角。夏爸爸和夏妈妈骨子里都接触过浪漫主义细胞，相亲之后对彼此很有好感立刻坠入爱河。夏爸爸事业心极其重，而夏妈妈也鼓励女孩子的人格独立，从某种程度而言两个人确实很般配，所以他们从小对夏蔓要求就十分严格。甚至在中考之前，夏蔓都没有一个完整的假期。 逢放假就淹没在各种补习班，家教中，中考成绩出来之后夏爸爸最先知道她考进阳中。夫妻俩人都知道踏进阳中就相当于一只脚已经进了重点大学的门。于是出奇开明得给了夏蔓一个自由的假期——但只局限于前半段。 八月过后夏蔓依然要按照先前的计划去高中预习班，理由是周围的学生就算没考上重点高中的都去上课，如果她不去的话开学肯定就会被落下课。 夏蔓玩都玩得不痛快。 而且夏父夏母对她的假期也制订得极为详细严谨，这周去乡下的奶奶家，下周和他们去隔壁市，下下周去外婆家，最后一周找几个同学聚一聚，但只能在市里几个地点挑选，条条框框得十分详细。夏蔓原计划是一个月的时间怎么也能腾出半个月和同学出去旅游，但这个提议很快就得到了父母的反对。 “你们几个还未成年，出去玩我们怎么放心？”夏妈妈不赞同得反驳，“你就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和我们一起，你平时学习忙都没怎么去看过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现在考完试了怎么这点孝心都没有？” 我平时学习忙到底是谁的错？夏蔓低着头不敢出声，心里已经开始委屈。她只想趁着假期和同学们搞好关系出去玩一玩，谁都知道她学习好父母管得严，直到初中毕业班里要好的同学也没有几个。 每天看着人家两三成群的一起回家，夏蔓别提多羡慕了。可是只要她委婉得表示放学想和同学们一起去吃饭或者聚餐的时候都被父母以不安全唯有驳回，就这样到了初中毕业，夏蔓留给同学们的印象只有学习好，其他的？ 统统不知道！ “可我们就是大家一起去海边……我们不会走太远的……”她不甘心得小声辩解几句。 “你这孩子怎么还学会顶嘴了？”夏妈妈重重得把被子放到茶几上，目光严肃，“现在让你学习是为了谁？你知道我们那个年代想学习都学不了的难处吗？你怎么就不知道珍惜爸爸妈妈给你创造的机会？你知不知道我每天多辛苦？” “蔓蔓，要懂事。”夏爸爸插了一句，“我们现在这么拼命工作全都是为了你，你可不要让我们失望！” 夏蔓咬着唇低下头，默默得走进房间拿起电话给同学们打过去。 “对……是我，夏蔓，……是，不好意思这次我又……” “你们已经走了？哦没事没事，反正我也出不去……” “好，拜拜。” 傍晚心里依然不太舒服的夏蔓被妈妈派去楼下超市买调料，无精打采得像是霜打的茄子。 “小黄！别跑那么远！” 一到楼下夏蔓就听到楼上那个小孩又追着他家的狗乱跑，夏蔓撇撇嘴，这家孩子太闹了，说起来就是典型的熊孩子，每天晚上不折腾到十一点不睡觉。夏爸爸和夏妈妈为了这事找楼上沟通了不知道多少次，中考前天天上门烦的两口子直接把孩子带到了乡下。 那两个年轻夫妻也是个宠孩子的，面对夏家敷衍两句一定会管管也就不了了之。气得夏妈妈在家里成天念叨这家长怎么能这样？蔓蔓还得学习呢哪经得住这小孩子这么瞎折腾？ 好在现在考完试了他们都消停会，夏蔓心里说实话对这个孩子还是没什么好感，但也不至于见面就躲。 “姐姐！”小孩子叫林清，五岁，一副水灵灵的模样。除了平时熊了点，见到夏蔓还挺懂礼貌，这也是夏蔓始终对林清没办法彻底讨厌起来的原因。 “出来玩啊？”夏蔓随便笑笑，看了一眼林清抱着的金毛犬，比上次看到时又大了，“小黄又长高了。” “小黄长得可快了！”小家伙一听到对方夸自己的狗立刻自豪得站直身子，“妈妈说，等他长得更大，比——我还高，有这么——高呢！” 他比了一个长高的姿势，努力挺起腰板。 夏蔓被他逗笑了，“那你到时候也长得更高了。” “真的吗！我也能长这么高吗？”林清兴奋得问。 “嗯，真的。”夏蔓敷衍着看看手表，快到晚饭时间了再不回去她妈妈又得着急，“我先出去了，你自己玩吧。” “好！姐姐再见！”林清扯着毛毛的项圈又跑起来，“小黄！小黄！我们去看花！” “汪！” 夏蔓出了小区来到超市，心不在焉得在一排排酱料里挑选。超市里人挺多的，就在她准备付款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一声熟悉的狗叫。 “嗷！” “汪！” 林清不是和小黄在一起玩吗？小黄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夏蔓有点疑惑，等着从收银员里接过东西后走出去来到小黄身边。浑身上下都光滑柔顺的金毛犬一个劲扯着她的裤脚，嗷嗷叫起来没完。夏蔓皱着眉越是心急回家越是挣不开，林清也不在，现在已经是傍晚周围大部分人都在家吃晚饭，除了她就剩下超市里的收银员。 可是隔着门对方也看不到，夏蔓无奈得扯扯裤子， “走开，去！我得回家了，小黄去一边玩！” 小黄不撒手，欢乐得扯着她的裤脚一个劲儿得转圈。 夏蔓不耐烦了，随手从塑料袋里扯出一根火腿朝外面一挥，做出一个丢出去的姿势喊道，“去捡回来！” 林清家的金毛犬特别通人性，林清总是带着它和网球这么玩，回回来到草坪上都扔出那只被金毛啃得到处是坑的网球，“去捡回来！小黄！” 小黄就会乖乖跑出去一口咬住，再跑到林清身边，有时候林清就使坏，故意做出扔球的姿势其实即使一挥，小黄也会飞奔而去，搞的每次找不到球都可怜兮兮得看着林清，像是在说对不起。 就连夏妈妈都说这狗忒懂事，又通人性。 夏蔓看到好几回也学会了这一招。 果然小黄一看到夏蔓手中疑似抛出一个东西想也不想转身就跑，夏蔓松了口气转身走进小区门口，身边还远远传来林清的叫声。 “小黄！小黄别跑啦，回家吃饭了！” 夏蔓踏着暗下来的夜色走到自己家楼下，外面街道上刺耳的刹车声和喇叭声连绵不绝。 吵死了，她撅着嘴提起塑料袋走进黑咕隆咚的楼道，忽然觉得身上有一丝凉意。 这个时候会降温？ * 入学两个月了，柳沛发现高中知识和初中比起来其实也差不到哪去。之前柳爸爸和柳妈妈说的那么多对她而言完全有点杞人忧天。因为这一次的期中考试柳沛十分轻松就甩掉了前面几个人来到全班第二的位置，相比较于楚然的第一名低了大概有五六分。 虽然她进步了，但是看着楚然比自己高出那几分，又想到前几天的事心里怎么都不平衡。柳沛看着成绩单咬牙切齿得想难不成还真让老妈说中了？男孩子的头脑天生比女生灵光？ 她才不信这回事。 “柳沛你脑子到底怎么长的啊！”林真玫气呼呼得抓起她头发往怀里塞，一边塞一边□□，“气死我了居然这次考这么高！” “呃……疼疼疼……你冷静点啊……”柳沛花了半天才把自己从林真玫的怀抱里解决出来，一头长发乱糟糟的。 看的林真玫忍不住笑出声，“算了，看在你聪明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了，快来快来帮我分析分析这次的错题！还有今天放学请我吃一顿，不许拒绝！” “行行行……大小姐你说什么都行……”柳沛苦着脸抓过林真玫的卷子开始苦逼得和她一点点分析，两个人不忘互相吐槽。 “你理科那么高怎么这次语文作文那么低？我看你平时没少看闲书啊。” “去你的，你才看闲书呢都说了那是素材……还说我，你看你自己的物理！” “我……我物理本来就弱！你又不是不知道。” “哦，你弱你有理哦。” “……柳沛，你再说话我就打你了！” 柳沛乖乖闭嘴开始眼观鼻鼻观心得给林真玫讲题，身后响起一声淡淡的轻笑，不用回头都知道是楚然。 看了看成绩单……忍字头上一把刀，柳沛决定咽下这口气，不再计较楚然比自己成绩高这个事。虽然她不得不承认楚然的确很厉害，这次好像在全校排名也是前二十，第一名让火箭班的班长给占了，据说是入学时候的全校第一。 徐安国在开班会的时候例行表扬了楚然从入学考试以来成绩始终稳定，还有柳沛这个冲到第二名的姑娘，顺便提了句语文还有待提高，尤其他本身就是五班的语文老师，开班会的时候语重心长的对底下的柳沛说，“柳沛啊，你要是作文再高上十分就是第一了，记得多看看作文素材。还有你写的字儿也十分有问题。你说小姑娘长得挺标致的怎么就是不会写字儿呢？全班我看也就卢晓的字儿能和你不相上下了。” 话一说完全班好几个学生都憋不住的笑，柳沛脸都红了，身后楚然的轻笑尤其明显，她咬牙决定回家就买二十副字帖天天临摹！夜以继日！不眠不休！ 卢晓激动地最厉害，“我就说我写的字儿才不是班里最难看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同学们笑的更厉害了，就连徐安国都忍不住咧开嘴角露出温和的笑意。柳沛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林真玫拍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没事，你好歹也被老班特殊提名了，这可是楚然都没有的殊荣。” “这个殊荣我一点都不想要。”柳沛无精打采得把自己埋在书堆里，她简直没脸见人了。 “夏蔓这次成绩退步得有点快，”徐安国又点名，“你自己要好好找出失误的原因，夏蔓，你的入学成绩在咱们班可是排名前三的。”夏蔓头低的更深了，她脸上的青白始终没有消退，甚至一日更比一日严重。 柳沛掏出成绩单，发现夏蔓确实名次下降得很厉害，都掉到二十多名去了。 “听说她爸妈都给班主任打了好几个电话了，”林真玫悄悄和柳沛说，“就是为了夏蔓成绩下降的事，听说每天晚上夏蔓下了自习还得和家教补课呢。” 柳沛皱眉，“那她身体吃得消吗？本来咱们每天下课就够晚了。” 林真玫说，“可不是吗，你看夏蔓最近的脸色有好过？连我看着都觉得害怕，你说她要真的学垮了她爸妈就不心疼？” 柳沛说，“心疼是肯定的，就是用的方法不大对，夏蔓现在最需要休息和放松了，神经总是这么绷着对她来说百害无一利。” 林真玫摇摇头，“要是每个人都跟你心态那么好就行了，你这次进步这么大，指不定别人多羡慕嫉妒呢，连我都怀疑你是不是私下开小灶。” 明明平时也没见多认真，甚至还有空看闲书。 柳沛笑了，“你可别误会我，我爹妈才不逼我呢。该学的时候学该睡的时候睡，人又不是机器，机器工作久了还得歇歇不然就会罢工。自己尽力了就行了呗。” “你说的那么简单。”林真玫无奈的叹气，“智商高的学霸有时候真让人嫉妒。” 第8章 —— 林清死了！ 晚上夏蔓是坐在卧室里整理初中资料书的时候被夏妈妈骤然拔高的声音给吓到的，这一声尖叫不小吓得她手中资料没拿稳直接掉在地上，她稳了稳神放下书疑惑得来到门前仔细听着夏妈妈说话。 “今天下午还好好的，怎么说没就没了？！林清那孩子只有五岁！” 夏蔓一愣，赶紧把头趴在门板上努力去听门外的对话。 “唉……谁说不是呢，林清平时吵是吵了点可到底也是小孩子，一下就没了，这不要了小林两口子的命么！”夏爸爸叹了口气。 “你说这人好好的，怎么突然……”夏妈妈欲言又止，等了半天过去扯着夏爸爸的袖子，“要不，咱去楼上看看，这大半天也没个动静，要不是对面刘嫂过来我都不知道这回事……” “咱们去干吗，人家刚没了儿子就够伤心了，咱现在去就是往人家伤口上撒盐，”夏爸爸十分理智，“算了，明天再说吧……” 夏蔓的心陡然一沉，门外的声音虽然被刻意压低但夏蔓还是听明白了父母的对话，他们的意思是……林清死了？！不可能啊，傍晚他们还见过面，她还嘱咐他注意安全的！ “对了，那条狗也死了，是不是？”夏妈妈突然又问，指的小黄。 夏爸爸点头，“是啊，不过其实说到底也是因为那条狗才……” 夏妈妈说，“怎么回事？不说是车祸？” 夏爸爸说，“是车祸没错，但交警看录像发现当时是红灯，本来车都走的好好的没想到突然窜出一条狗，林清那孩子就跟在狗后面，正好旁边儿一辆捷达加速……等到交警来的时候尸体都凉了，半边脸给撞得血肉模糊的……哎…小林他媳妇儿看到后直接就晕了过去……小林愣在那也半天没回过神，真够可怜……” 夏妈妈忧心忡忡得也坐下，“可不是吗，这要是蔓蔓生个病什么的我心里都急的火燎，小林他们两个又一向那么疼孩子……你别说，我真有点担心他们受不住。” 后面再说的什么已经听不清了，夏蔓跌坐在地上，直到地板沁出凉意她摸了一把额头才惊觉都是冷汗。她又仔细想了一遍在超市见到小黄的前前后后，又想到自己回家之前遇到林清跑出去，以及接下来响起的刹车声，鸣笛声……她不敢接着想，只觉得屋子里的温度越来越凉，好似要渗入骨子里一般让她冷的牙齿打颤。 是她……是她让小黄跑出去……跑到当时尚且处于红灯的人行道上，然后林清才会跟出去，才会发生车祸……！ 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就在夏蔓心里的恐惧越来越大，几乎要把她整个人都淹没！ 怎么办，要不要告诉爸妈，可是告诉了爸妈他们会怎么看待自己？以前哪怕是犯了小小的错误夏蔓都会受到相当严厉的惩罚，这次居然牵扯上了人命！还有，如果要是让楼上那家夫妻知道了，肯定不会放过自己的！ 林清怎么会死了？自己怎么会害了林清……！ 她当时只想让小黄走开的，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想了这么多她反而冷静下来，咬着手指小声在内心安慰自己——对，我什么都不知道……不是我做的……这一切和我都没关系，没错……装的什么都不知道就行了…… 夏蔓哆嗦着站起来，这才发现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惨白惨白的，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被冷汗浸湿。她缓慢得走向自己的床打算休息片刻，然后再去和父母谈论这件事，在那之前什么都不要说，就当不知道好了。 对，就这么做。 这时候，好像是在房间里，又仿佛是在她耳边，突然飘出一个声音。 “姐、姐姐………… 夏蔓浑身一僵！ “大姐姐……姐姐……”那个声音越来越清晰，一开始只是轻飘飘的让人以为错觉，可是越到后来越清晰，甚至让她明显察觉到——那就是林清的声音！ 林清……林清……这个名字让她恐惧得不得了，她跌坐在床上，战战兢兢地环顾四周，除了被暖黄色浸润的房间之外什么都没有。 是错觉？ “大姐姐……小黄……小黄它……” 那个声音又一次传来，像是闹钟一样在耳边响个不停，夏蔓的双脚控制不住得朝着门口跑去！ 就在房门被打开的一瞬间，外面客厅的光亮大片流泻进来！ 身边那个微小的声音猛地消失，见到夏妈妈和夏爸爸疑惑的面孔，夏蔓终于彻底安心。 一瞬间她眼眶发胀，马上就能哭出来。夏妈妈以为她听到了自己的说话赶紧搂住她走到沙发上，“咱家蔓蔓和林清其实平时也不错，乖啊，别伤心了……” 夏蔓哭得更厉害了，除了悲伤和难过，她想不通是愧疚占得更多一点，还是害怕。 * 柳沛再次走进这个房间的时候发现这里比上次自己来的时候更乱了，尤其米雅脚底的烟灰越来越多。各种各样的纸团都堆积在脚底，她甚至都找不到可以落脚的地方。柳沛平时其实是个挺爱干净的人，乍一见到这么乱的房间不能忍受，下意识就像替她打扫干净。 “还可以吧，”米雅耸耸肩，手指间的烟还在燃烧，“其实住习惯了就觉得没什么，说不定突然敞亮起来我还不适应呢。” “你这种心态也挺让人羡慕的，”柳沛跟上次一样随便找个地方坐下，米雅住的这个屋子窗户都是棱格的，外面通透的光线打在窗户上，倒是没投进屋里多少。这让她处在一个不轻不重的光线中觉得很舒服。 “这次又是什么事？”米雅不耐烦得眯着眼，“该不会又是驱鬼吧？我劝你别那么干，你年纪还小，真走上这条路了以后吃亏就够你受一辈子。” “哦，你想多了。”柳沛大大方方的对上米雅的目光。 “我这次只是来看看你，真没有别的事。” 米雅嗤笑一声，“太阳从西边儿出了？我的大小姐会主动上门和我谈心？还是到了青春期春心萌动要和我分享你的少女心事？” 柳沛脸一红，“米雅，你能不能说点有用的？” “大小姐，是你自己说找我谈心的？我这不是正和你谈心吗？”米雅翻了个白眼，接着注意到什么微微一笑，“柳沛，你最近是不是学习学傻了？连身上染了煞气都不知道。”说完挥挥手，围绕在柳沛背后那点黑气瞬间就从身后的房门窜了出去。 “学习的确有点累，”柳沛杵着下巴说，并没在意那团黑雾，“不过也不完全是因为这个，你应该去我们班看看，基本每个人背后都和我一样，好看又壮观。”她说的跟开玩笑似的，一点都没有认真的样子。 这让米雅忍不住怀疑柳沛是不是有点幸灾乐祸。 “源头在你们班？” “是啊，”柳沛点点头，“一个女生，拖着一个五岁的娃娃。”她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好像还有一只狗，不过那只狗的灵还不到能显形的地步。” “……” “现在的学生，真是了不得。”斟酌半晌，米雅给了一个不算夸奖的夸奖。 柳沛微微一笑，“能得到你的夸奖真是荣幸。”但是很快她就陷入了沉思，不再继续开口。 从外面窗户透过来的一点光亮照在她的脸上，细腻光滑的皮肤白的发亮，还有狭窄的而浓密的睫毛，小巧的鼻梁和泛白的唇角——这样的柳沛漂亮的不像是一个青春期未发育小姑娘。 米雅咕哝着说，“天生的妖精……我总算明白这个词到底什么意思了。” “那个小男孩死之前的样子，我看到了。”半晌，柳沛支起额头望着米雅说。 没等她出声柳沛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想说我得学会控制自己的精神力——但是没办法，你应该明白的。在我看到阴灵的那一刻，我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注意他。” “我早就说过，人最难控制的就是自己。”米雅弹开烟灰耸耸肩，“然后，你看到了什么。” “不好说，”柳沛依然保持着淡淡的微笑，像是在谈论无关紧要的事，“我几乎是把他死亡的过程重新做了遍演示。为了追狗那个孩子冲到满是红灯的街道，被一辆加速的捷达撞飞。大约飞出去……”她想了想，用手比了一下距离，“大约这么远，够呛两米了吧？” “那为什么还会有一条狗？”米雅不解。 “哦，他是抱着狗被撞飞的，”柳沛晃晃自己的小腿，“在把那只金毛犬抱住以后他想往回跑，也注意到了红灯。但是捷达太快了，四条腿的总是快过两条腿。” 柳沛冷静得解说着，丝毫没有发现自己握紧的指甲已经嵌入手掌心，“我还看到他临死前还抱着怀里的狗，撞飞以后捷达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而是继续行驶，很快他又被卷入了车底——其实在卷进去之前他并没有死，因为他胸口还喘气儿呢。” 柳沛对着米雅恍然一笑，“米雅，你应该看看，一个五岁的孩子，不断挣扎着求生。他满脑袋都是血，心里不断叫着爸爸妈妈。” 米雅没有出声，她现在不能打断柳沛，柳沛需要一个人去发泄。她必须把自己看到的全都说出来，这些才不至于压抑在心底成为沉重的负担——虽然说出来未必会让负担消失，但倾听有时候是一种不错的解压方法。 “后来他被卷到彻底，我想想……那些筋骨和肉黏连在一起被轮胎扯开，半个脑袋被压扁。黑血块就像是枫糖浆一样缓缓得从颅内涌出来，哦还有白色的液体……抱歉，我这样说你是不是觉得很恶心？”柳沛后知后觉得问，表情诚恳。 “还好。”米雅压了压气，“光是听着就难受，你当时没吐吗？” “吐了。”柳沛干脆的回答，“当时正在上课，我被这些阴气搅得太烦了，我真的只是瞪了一眼而已。” 她摊开手，想起昨天那节课满是无奈，“结果显而易见，我没能控制好念力，直接让念力对着阴气冲了出去，然后就立刻看到了那一幕。” “想拒绝都没法儿，我以前试过很多次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所以你直接吐了？在课堂？”米雅问，颇有点幸灾乐祸。她其实还挺想看到柳沛在众目睽睽之下吐了的样子，一定很好玩。 “没有，”柳沛摇摇头，她是在看到以后才觉得恶心的，但好歹能控制住，直到林清身下各种黏糊糊的液体的画面窜进大脑才终于忍不住。 “老师，”柳沛打断正在讲题的苗文莉，摇摇晃晃得站起来，声音虚浮无力，“我身体……不舒服，我想去一下卫生间……” 她脸色白的吓人，林真玫碰了碰她的手像是冰块一样凉！ “生病了吗？”苗文莉看着柳沛随时都能昏过去的脸有些担心，“要不要叫你同桌陪着……” “不用，”柳沛摇摇头，努力撑着身子走出来保持着若无其事的表情，“我去……洗手间，马上回来……” 说完头也不回得冲出去！ 身后还有愣神的同学和一头雾水的老师。 “哎，柳学霸是怎么了？”卢晓碰碰楚然的胳膊，丈二摸不着头脑，“我瞧着病得不轻，没事吧？” 楚然从她站起来的一开始眉头就没舒展，听了卢晓的话没好气得推开他爪子，“先管好你自己再说。” ……生病了？可是她刚刚好像，是看了一眼夏蔓才……楚然的目光落到夏蔓青白的脸色，对于班里这场小小的风波似乎并没有任何反应，夏蔓依然有气无力得趴在课桌上，头脑发沉快要睡过去。 她看到了什么？ 第9章 中午放学的时候苗文莉让柳沛去办公室拿辅导资料，由于上午她只听了半节课就跑出去，后半部分的课程全都没听。 “半节课的内容也没法进行辅导，你先把这些东西看看，再做套卷子。”苗文莉说，一边递过去手头的东西，“有不会的过来问，我再给你讲。” 柳沛老老实实得把资料接过来，她已经提前预习过内容所以这些资料对她可有可无，更何况这半节课的缺失并不会对自己造成太大的影响。但面对苗文莉刻板严肃的表情她还是收回了这番话，她自信不代表老师会和自己一样的想法，而且如果苗文莉知道了说不定还会趁此机会对她进行说教。 “平时吃饭多吃点，”苗文莉看她不出声忍不住又叮嘱了句，“你看你这小身板，太瘦了。”也难怪今天上午她突然跑出去都有点吓到苗文莉。 “嗯，谢谢老师！”柳沛看着自己的胳膊眨眨眼，也没有很瘦啊，她觉得比起夏蔓来自己还差得远呢。 “行了，今天就到这吧，你回家好好休息，不行就去医院看看。”苗文莉站起身拿过自己的书包，差不多也该到她接孩子的时间了。 柳沛如获大赦，赶紧点点头快步走出了办公室。到了教室门口一眼就看到现在墙根无聊的发呆，她立刻一路小跑过去。 “玫玫！” 林真玫看到她拎着一堆资料跑过来，故意板起脸，“下次你再这么慢我就自己回去了！” 柳沛凑过去陪笑脸，“别别别，苗老师拉着我非得补习，我这还是拒绝了才逃出来的！” “那不挺好的，给你补习是看重你呗！”卢晓笑嘻嘻得从背后冒出来，“哟！柳学霸身体没事儿了吧？” 柳沛还以为现在只剩下林真玫和她了，没想到卢晓也在。 “你怎么还不回家？”林真玫看到他没好气得翻白眼。 “我这不是心里惦记着学霸的身体健康嘛！”卢晓还是笑嘻嘻的。 “看不出你还挺关心柳沛的啊，”林真玫说，上下打量他，“嗯……有企图。” 柳沛点点头，“我也觉得。” 卢晓哭笑不得，“我在你们眼里形象就这样儿了啊？” “哪样啊？我可什么都没说。”林真玫耸耸肩，一副这跟我没关系的模样。柳沛学着她耸肩，笑嘻嘻得也不说话。 卢晓无奈的摇头，跟这两个没心没肺的姑娘真是没法置气。 “三班今天拖堂了吧。”柳沛忽然没头没脑得来了这么一句话。 “什么？”林真玫有点丈二摸不着头脑，三班拖堂和她有什么关系。 “唔，”柳沛意味深长得看着脸色已经不自然的卢晓，“喏，这不是有人还在等着吗。” 林真玫愣了愣，再看卢晓涨红的脸，脑子一抽，“卢晓你该不会是为了等三班得人下课才一直在这？” “什，什么啊……！我能等谁啊我……”卢晓干巴巴得否认，眼睛时不时得到处飘。 林真玫立刻就明白了，表情夹杂了揶揄。 “有什么不敢说的，等哪个姑娘告诉我呗，大家都是同学有什么不能说的！” “别瞎说啊你！”卢晓反驳道，“再说了你们怎么知道我等三班的，没证据不要乱说话。” 柳沛冷静的指了指他的袖口那一点橘色，“三班今天有一节美工课，之前有人把颜料放在他们门口窗台。”顿了顿又说，“应该是他们没放好洒出来了，要不然在哪沾的这些。” 林真玫仔细一看果然上面沾着浅浅的橘色，幸灾乐祸的笑道，“卢晓，还说你不是去等三班的姑娘，暴露了吧？” 卢晓看着自己的袖口，想开口却红着脸什么都说不出。最后溜到嘴边就变了味，酸酸的。 “学霸你真无聊……” 柳沛“呵呵呵呵呵” 林真玫“呵呵呵呵” 卢晓看着两个丫头笑得没良心样儿瞬间觉得自己被楚然和她俩围着，能不能安全度过高中生涯都是个问题。打了个激灵，他赶紧摆摆手朝着已经下课的三班跑过去。 林真玫和柳沛在后面看着卢晓追上一个人群里一个女生，从她们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对方漆黑的娃娃头和校服领子里露出来的纤细脖颈。 “啧，看来应该是个挺正的妹子。” 林真玫摸着下巴感叹，“卢晓运气不错啊。” 柳沛不以为然，“谁知道呢。” 她敛下眉眼接过林真玫手中的书包跟着她一前一后得走出了教学楼。楼梯拐角处隐隐有些喧嚣，柳沛看着窗外过分晴朗的天气忍不住感慨。 天气真好啊。 * 期中考试没过多久又迎来月考，柳沛忙的每天只能抽出几分钟来看漫画杂志，其他时间都用在了复习和做题上。偶偶尔还得帮着林真玫分析错题和不懂的题目，这样一来几乎没时间去关注其他人。就连后桌的卢晓在自己那点破事被捅破以后都忍不住酸酸的和楚然抱怨，“那俩丫头真是吃人不吐骨头，现在看到她们我就害怕。”指不定哪天把自己得家底都掏干净，太可怕了。 楚然面不改色得暼他，“你又做什么坏事被人抓住小辫子了？” 卢晓登时红了脸，“什，什么小辫子！去去去，看你的书去别烦我！” “哦。”楚然了然，“你是不是因为她俩不搭理你所以无聊？” 无聊？好像的确是，最近快考试了没人和他胡侃确实很无聊。 “你说我吧成天被她俩损就气得不行，可没人和我说话我还怪别扭。”卢晓疑惑的碰了碰正在复习高等函数的楚然，“哎这算什么心理？” 楚然抬头他，淡定的吐出两个字，“犯贱。” “卧槽！”卢晓差点咬碎银牙。 一直到月考结束，卢晓都没敢继续招惹前桌两人。 “考得怎么样？”刚结束最后一科林真玫就迫不及待得问柳沛，这次他们分到了一个考场。一考完俩人就凑到了一起。 “就那样吧。”柳沛还是看不出什么情绪起伏，“有个大题拿不准答案，其他的正常发挥。” “我好几个大题都拿不准答案，”林真玫抱怨的说，“这次数学出的太变态了。”她连一百一可能都上不了。 “能做完就是好事，对了徐老师好像之前说让你去拿学生宣传手册。你还没来就告诉了我。”柳沛一边走一边问，“那是干什么用的？” 林真玫拍了拍脑门，“我说我就想着有个事呢，多亏你提醒了。一会路过办公室顺便进去拿吧。”她顿了顿，“其实也不太重要，咱们不是校庆要到了吗，学校给每个学生发一本宣传手册，最后统一签字上交。” “宣传手册？”柳沛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东西，“宣传咱们学校的？” “准确的说，是宣传咱们学校的制度。”林真玫想到自己在徐安国办公室看到的那本小册子撇撇嘴，“比如严禁早恋严禁带手机之类的……” 柳沛了然，“那确实需要人手一本。” 这样一来每个人最后都签字上交，全都保证自己阅读过宣传手册。将来一旦出了问题学校也省去不少麻烦保证自己的责任，听上去就像是公司的合约书一样——你签字同意了呀，所以必须按规矩办事。 柳沛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阳明中学这方面还是做的很周全的。 “那现在你要去班主任办公室？”柳沛看看表，“这个点已经没人了吧？” 中午十二点半，确实应该没人在办公室。 林真玫犹豫了一下，她确实想赶紧回家，可又想万一徐安国在办公室呢？ 这可说不准。 “我还是去办公室看一眼吧，老师在的话就正好拿过来了。” “行，那我在这等你。”柳沛爽快得接过她的书包。 考完试以后学生们陆陆续续得开始走出教学楼，楚然从第一考场出来一眼就看到百无聊赖的柳沛靠着窗台等人的模样。 柳沛的皮肤很白，白到几乎透明的地步，身形偏瘦常常让他怀疑她是不是每天都不吃饭。 “你在这里干什么。”意识到的时候楚然已经不由自主得来到柳沛面前。 “玫玫去办公室了。”柳沛眨眨眼，漆黑的瞳仁里一片清澈，“我在这等她一起回家。” 楚然挑挑眉峰，视线落到她手中体积不小的书包上，“你们每天都一起回家？” 柳沛耸肩，“还好吧。”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她觉得楚然没那么可怕了。之前因为同人志得事她总怕楚然会暗中报复自己。 事实证明，会这么小肚鸡肠的只有柳沛自己而已。 “你们每天都一起？”楚然又问。 每天吗？好像也差不多。除了周五的时候，柳沛这么告诉他。 楚然皱眉，“周五？” “玫玫还是需要私人空间的。”柳沛无奈的摊手，“总不能天天在一起。” 其实他真的以为你们天天在一起。 楚然没出声，伸手接过柳沛手中的重量。迎上柳沛疑惑的视线淡淡得解释，“正好我也没事。” 言外之意可以陪你一起等。 柳沛欲言又止想说什么。最后乖乖闭嘴。学委的心思她才想不通。 “学委这次考的怎么样？”等待时间太久，柳沛心里抱怨林真玫怎么那么慢之余忍不住开口找话题。 楚然瞥她一眼，清冷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我有名字。” “……楚，楚然……”柳沛脸色微红得说出这个名字，总觉得尴尬。 楚然泰然自若得点点头，丝毫没觉得不妥，“这次考试整体难度中等，正常发挥罢了。” 刻板的怪人。 柳沛在心里暗暗给他安了这样一个印象。 “你怎么样。”他又问。 “唔，也是正常发挥。”柳沛重复着楚然的话，一板一眼的。 “如果这是高考，”楚然认真的说，“你的正常发挥就代表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重点大学的门口。” 柳沛愕然，张了张嘴想说话又觉得面对楚然这么认真的表情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诡异的把头偏过去，“……哦。” 楚然疑惑得眨眨眼，好像不明白为什么柳沛会反应这么冷淡。他张了张嘴想要说话，但是视线在接触到旁边的天台以后脸色立刻就变了。 柳沛看着楚然脸色一白，视线紧紧黏在自己的背后。她奇怪的转过身，“怎么了？我后面有……”什么东西吗？ 话音戛然而止，视线里被风吹的好像立刻就能倒下的，是现在天台边上夏蔓清瘦的身影。 柳沛清晰的看到她脚底那团漆黑的雾气越来越浓，几乎看不到她的双脚。 “夏蔓——！”柳沛尖叫着冲过去！ 可是天台的玻璃门却被上了锁！ 柳沛疯狂的拽着粗重的金属链条无济于事，眼睁睁看着夏蔓走到越来越危险的地方。这里是八楼，如果真的掉下去，就算运气好留下一条命也肯定落下残疾，更何况柳沛根本想象不到夏蔓这么瘦的体型摔下去会是什么惨象！ “夏蔓！听到我说话了吗？！夏蔓！！”柳沛焦急的拍打着玻璃希望夏蔓能听到自己声音，可她只是转过头看了柳沛一眼。 只一眼，柳沛就被她绝望空洞的眼神彻底吓住。 “我去找老师拿钥匙，你稳住她。”楚然反应极快说了一句后朝楼下保卫室跑去，这个时候大部分学生已经离开，周围只剩下柳沛和他。夏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想去深究，他所能做的不过是用最快得方法去制止惨剧。 就在他疯狂奔跑得时候，忽然窗口落下一个轻飘飘的影子，飞快的掠过产生剪影。 像是白鸟蹁跹，又宛如纸片般轻柔。 飞快的掠过楚然漆黑的瞳仁，在心上猛的划过尖锐凄厉的疼痛。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柳沛都重复性的做着一个梦。梦里夏蔓枯瘦的身影一次又一次从天台飞过，自由而去，随风而逝。 第10章 —— 柳沛从来没有害怕过，或者是讨厌过自己的能力。 这世上无数的人拥有无数种生活，或许在上帝视角看来她自己所谓的“特殊”也不过是森罗万象中的凤毛麟角罢了。 ——但她从来没想到过去改变结果。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发展都沿着既定的轨道，就像米雅说的，接触太多会轻而易举得让自己越过阴阳之间的界限到达彼岸。而一旦如此之后自己面临的又是什么命运连柳沛自己都不清楚，未知的即是恐惧。柳沛常年生活在这种不安中，早就学会了对视线里出现的一切都处变不惊。 可这不妨碍她感到难过，和愧疚。 那天柳沛是被楚然背回家的。 目睹夏蔓跳楼以后没多久学校就赶来了警察，警察调取监控录像仔细观察后发现除了被锁的玻璃门外面只有柳沛一个人之外还有先前去找老师的楚然。 考虑到事发当时的情况，民警决定带着两个人去派出所做笔录，可是看到柳沛的状态又有点犹豫。 毕竟一个十几岁的姑娘眼睁睁看着同学从自己面前跳楼，精神肯定会受到不小的冲击。 “这位同学，你还好吧？”带队队长郝森蹲下身子温和得问，带着点南方的软口音。他见过不杀这种眼看着亲朋好友从自己面前死去的人，清楚知道这是精神受到了冲击需要慢慢恢复。 柳沛低着头坐在地上，一时间没法从刚刚夏蔓跳下去的冲击力回过神来。 “哎，要不咱还是算了，”另外一个年轻警察扯了扯郝森的袖子，“小姑娘怕是吓到了。” 郝森犹疑得看了看柳沛一动不动的样子，站起身来开始考虑要不把人送回家，笔录过后再说？ “柳沛，”楚然的声音□□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在柳沛面前，一手搭上去低声问她，“能站起来吗？” 柳沛不说话，半晌他看到那颗低垂的脑袋缓缓摇了摇。 楚然想了想，就在郝森开口表示送柳沛回家的时候他忽然背过身蹲下。 “上来。” 柳沛茫然得抬起头，看着面前男生瘦削的肩膀和领口露出来的白皙脖颈。 “我背你下去。”楚然平静得解释，眉宇未曾移动半分，“做完笔录再送你回家。” 他说的这些像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话，郝森探究的目光扫过这两个人，深邃的瞳孔里划过几分兴趣。但是出于礼貌他还是谨慎得继续问道，“同学，你确定现在能去和我们做笔录吗？” 柳沛闭着眼，脑子里不断得划过夏蔓从自己面前跳下去的场景。 她那时候想说什么呢？ 又想告诉她什么呢？ 柳沛看着不远处漂浮在尸体上空的影子，缓缓站起来，“好。” 楚然的背宽厚温暖，和林真玫娇小的身板一点都不一样。柳沛伏在楚然的背上看着他沉默得一步步走向自己家门，无声得落下一滴泪。 * 那之后的三天柳沛都在请病假，一直到第四天回到班级林真玫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人。本来就瘦巴巴的柳沛怎么突然变得更瘦了？！ “你没事吧？”柳沛刚坐下就被林真玫拉着问东问西，“最近生病了？” “唔，”柳沛含糊不清得说，“胃口有些不舒服，所以请了病假。” “胃口不好你还喝酸奶？”林真玫瞪着她手里端着的酸奶抢过来又把自己的递过去，“给，我之前来上学的时候买的。”手上多了一个热乎乎的东西，柳沛低头，是一杯热牛奶，腾起的热气模糊了纸杯的边缘氤氲出水珠。 “胃口不好吃什么酸的！” “亲爱的你真是太好了。”柳沛眨眨眼，故作幸福得靠在林真玫肩上。紧闭的眼睛下方睫毛忽闪忽闪得，恰好遮住她浓郁的黑眼圈。 “去去去，这才几天不见你就变得这么肉麻！”林真玫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嫌弃。 柳沛没良心得在她身上蹭了蹭，惹得后者白眼翻得更厉害了。 “哎，当女生真好，”卢晓在后面看着阴阳怪气儿得说，“可以随便靠在同桌身上，男生要是有这福利得多幸福。” 楚然听到这句话，不动声色得往边上靠了靠。 卢晓“……” 跟他有什么关系！ 下节课是徐安国的课，许是苗文莉下课的时候碰上他说了一下柳沛的情况。 夏蔓的事学校领导老师基本也都清楚，对于柳沛亲眼看着她跳下去多少也都了解了情况。正因此才对她投注更多关注，这个年级的女孩子心思敏感。徐安国生怕她有什么想不开的影响自己。 这个身材扁平的班主任一进教室先朝着柳沛的方向看过去，看到小丫头和同桌说说笑笑的脸色挺红润就放下了心，但是出于关心还是来到她身边敲了敲桌子。 “柳沛，身体怎么样了？” 柳沛抬起头先是愣了一下，看到徐安国关心的眼神很快就明白了对方的来意，“已经……恢复了。”她扯着嘴角笑了笑，怎么看怎么僵硬。 身后楚然翻书的动作停了停，随即若无其事得掏出另一本书。 “哦，哦，那就好。”徐安国点点头心里暗暗松了口气，随即视线落到她薄薄的t恤上忍不住叮嘱“最近天气降温得厉害，平时记得多穿点。” 柳沛点点头算是回应，徐安国再转过头看看林真玫，正巧视线和她手上那本《潮流一线》相撞，他咳嗽了声慢慢伸出手把书合起来委婉得说，“这些闲书在家里没事的时候可以打发时间，就不要带到学校来了。” 林真玫立刻就尴尬得红了脸，赶紧收起书装模作样得拿出语文课本，徐安国这才满意得点点头又回头望了望四周，周围的学生一看也跟着拿出课本。 柳沛笑得快昏过去了。 “笑什么笑！”林真玫咬牙切齿得悄悄掐她一把，“这书是你的！” “好好好，我错了……”柳沛谄媚得替她捏捏手保证道，“下次绝对放到不被发现的地方！” 柳沛虽然成绩好，但是看杂志漫画的毛病从初中到现在就是改不了。林真玫每次看到她偷偷摸摸得放在课桌下看就忍不住凑过去，结果每次被发现的都是自己。反而柳沛的保密工作做的特别好，老师们都跟瞎眼似的视而不见。 林真玫特别不服气。 “肯定是因为你成绩好偏心，”林真玫振振有词，“不然为什么每次你都躲过去？” 柳沛心想我初中就开始这么干了当然是老手，就在这时身后传来班主任熟悉的声音，“楚然啊，你身为学委，怎么能看这种书呢？” 柳沛和林真玫一回头，徐安国手里正好拿着前几天楚然从柳沛这里“抢”过去的《梨花志》，徐安国简单翻了翻，然后楚然脸色就变得十分精彩了。 再然后……他就被教育了一番。 “你看，真的不是老师偏心。”柳沛摊开手一脸得意，“是我的技术太好罢了。” 林真玫看着高冷的学委被班主任训得低下头，心情十分复杂。 ——柳沛你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 “柳沛，你知道夏蔓的事吗？”一下课林真玫就拉着柳沛咬耳朵。 夏蔓的事情在学校基本传遍了，但是因为那件事发生在放学，又是人最少的时候所以大家基本都是人传人，谁也没真的看到过情况。学校里怕影响柳沛的生活于是对外隐藏了柳沛和楚然在场的事情。徐安国私下和柳沛的父母交流也表示这样做最好。 柳沛没什么意见，倒不如说从头到尾在这件事中她都表现得异常冷静，甚至冷静得不像是一个十几岁的女生面对生死之事才有的态度。 所以林真玫也不知道柳沛亲眼看着夏蔓跳下去这件事。 “多少知道一点吧。”柳沛敷衍道，并不打算多谈。 林真玫叹了口气，“你说人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没了呢，我一开始听到都不信。真没想到她会跳下去……” “不过要是我过到她那个份上，估计也会忍不了吧。”想到夏蔓的家庭状况，林真玫耸耸肩说，“毕竟不是每个人都那么抗压的。” “抗压？”柳沛敏锐地抓住关键词，“她哪来那么大的压力？” “说不清，”林真玫摇摇头，“她爸妈逼她逼得太死了，要是我估计也会崩溃。” “你是说，”柳沛皱皱眉，“她父母给她压力了？” “可不是呗，”林真玫叹声气，“前一阵我不是说给她请家教了嘛？听说每天晚上夏蔓都要两点才能睡。平时咱们学习任务就那么重，如果再让她两点睡，早上六点半醒也就是只有四个小时左右的睡眠，这要搁我身上还不得累垮了。” 不光如此，夏蔓的父母对夏蔓最近的成绩十分不满，认为她的学习态度有问题天天轮流开会。甚至偶尔会提到林清，这让夏蔓就更加恐慌。 第11章 —— 林真玫前脚刚和柳沛说完悄悄话，夏蔓的家人就找到学校来了。 按照夏蔓妈妈的说法，夏蔓这么爱学习又聪明懂事的孩子是不可能会自杀的，一定是在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事才会出现这种悲剧，所以坚持要到学校里来讨个说法！ 柳沛和林真玫课间去超市买了面包上楼，还没进教学楼就听见吵吵闹闹的，每个班都跑出人来聚到五班门口凑上去看热闹，整个走廊都被挤得水泄不通！ “让一让，让一让谢谢！”林真玫拉着柳沛从人群里挤过去，一边走一边悄悄翻白眼，“这是怎么了？怎么搞的跟打群架似的！哎借过一下我们还得上课呢！” “你是五班的吧？！”一个女生听见了转过头好奇得问她们。 “是啊，发生什么事了？”柳沛奇怪得往里面望了一眼，可前面一个后脑勺挨一个后脑勺的还大部分都是逼自己个高的男生，她除了人头什么都看不到。 “有人找上你们班了！”那个女生继续说，“好像是你们班那个跳楼的夏天什么的家长，正在里面吵着呢！” 夏蔓家长来了？柳沛下意识得就要冲进去，可林真玫在后面拉着她死活不让她进屋。里面闹成这样课是没办法上了，万一那俩人做出点什么事怎么办？ “你进去有什么用！在这呆着！徐老师肯定会处理的！”林真玫扯着柳沛的袖子往外拽，柳沛差点站不住脚。 “我就是去看看，夏蔓她爸妈没事到这干嘛？”柳沛心虚得解释。 还没等林真玫说话里面就传来女人的尖叫盖过外面学生讨论的声音，“蔓蔓是在你们学校跳楼的！你们凭什么不负全责！” “我们家蔓蔓精神一点事儿都没有！你说有问题就有问题了？你凭什么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蔓蔓早上出门还好好的到了你们学校就跳楼了，肯定是我们蔓蔓在这受欺负了！把你们学校领导人叫来我要投诉！！”赵文萍抱着女儿的遗像站在教室讲台边上声嘶力竭得叫嚷，旁边是精神颓靡的夏胜，自从夏蔓死了以后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看上去像是老了十岁。 “赵女士，我们已经解释过很多次了，夏蔓是自杀，况且当时的监控录像您也看了，警察同志和您解释的非常清楚，该是我们承担的责任我们绝不逃脱。”徐安国站在赵文萍面前认真严肃的解释。 “我不管！蔓蔓是在你们学校跳楼的你们一定要给我个说法！”赵文萍红着眼眶嚷，“不然我就去告你们学校害死学生，草菅人命！” “赵女士，现在是上课时间，你的行为已经严重扰乱了我们学校的秩序。”徐安国无奈的说，“有什么问题请去办公室沟通好吗？” 学生们都还在外边儿等着上课呢就闹成这样，这不是净给人添乱呢吗！ 更何况学校上头领导要求一再压下这件事，夏蔓的父母这么一闹，估计明天会不会上报纸头条都是问题。现在的媒体鼻子可灵了，稍微有点风头就能顺着味儿爬过来。苗文莉已经在和校长打电话，副校长很快就会过来，实在不行就直接叫警察来处理。 “先让老徐压着点，能不动警察就不动，问问他们到底有什么要求说出来我们会尽量满足，让他们直接来办公室谈别扰乱课堂！”校长气得火大，拿着报纸来回在办公室踱步。 报纸版面已经出了阳明中学女生跳楼的新闻，上头领导的意思是这件事再继续发酵下去他这校长位子也别想保了！ “当天不是还有个女生看着我们蔓蔓跳下去的吗！你们把那个女生叫过来，把她叫出来！” “为什么眼睁睁看着蔓蔓跳下去不去救人，她还有没有良心！还是不是人！” 徐安国一听就变了脸色，幸好柳沛不在教室没看到，“赵女士，录像您也看到了当时是夏蔓自己把门锁上，我们的学生是想冲进去的一直在撬锁想救人，可那把锁的钥匙只在保卫室，您怎么能怪我们学生呢？！” 赵文萍迟疑了一下，很快又气焰嚣张起来，“没撬开那是她的问题！前面人都快没了她连锁都撬不开还有理了？你们学校的学生都这么见死不救肯定是你们教育有错！” 周围学生听了脸色有点奇怪，这人的脑回沟是不是有问题？ 跳楼的是你家孩子，我们这边人在阻止没能阻止了也不能怪我们，毕竟一开始是夏蔓自己就上了锁，除了怪她自己还能怪谁？这责任推卸得也太扯了！ 柳沛也听到了，在听到那个学生之后脸色就有点发白，她在犹豫要不要出去和夏蔓的父母说明实况，但是一旦出去学校里的人都会知道夏蔓是在自己面前跳下去，就算这件事不是自己的问题也难保以后会对自己产生影响。 可是不出去，眼看着徐老师在两个人的咄咄逼人之下难做一时间站在两难的境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们班那个学生呢？到哪去了！看到我们蔓蔓跳楼不会良心不安吗！你们怎么能这样眼睁睁看着我孩子跳下去，你们还是不是人！” “今天你们一定要给我个说法开除那个学生！我们蔓蔓才这么年轻就走了，她还未成年呢你们就这么对她啊呜呜……我们蔓蔓死的不明白啊……你们这么做对得起你们为人师表对得起你们学校吗……” 旁边学生脸色有点扭曲，有几个义愤填膺的学生忍不住想上前理论，可都被苗文莉压住。 “出去！这儿有你们什么事儿，赶紧到外面看书自己自习！”苗文莉瞪了他们一眼。 五班的学生撇撇嘴只好站在旁边不出声，默默看着班主任不断的维护自己那个不肯说出口的学生，但大家心里同时也有点好奇，那人到底是谁呢？ “你说能是谁，看着夏蔓跳下去。”有个女生悄悄说，“这不得产生点心理阴影啊？” “谁知道呢，”另外一个人也悄悄的，“听说当时确实有人站在天台外面想救来着，可夏蔓提前自己就把锁锁上了，那钥匙都在保卫室里放着谁能随身带着啊？” “那她还怪咱们学校干嘛，那学生顶多是个救人未遂，这也构不成开罪的理由啊！” 学校天台的玻璃门都是特制的，一般情况下很难撞开，更何况那把锁同样是用坚固的合金制成，凭着柳沛没有工具的双手想要撬锁简直天方夜谭。 夏蔓也清楚的知道这个道理，所以打从一开始她就下狠了心要去自杀根本没打算给自己留后路。 “可是那个人到底是谁呢？”又有人问，“咱们那天都走光了，他没事留在学校干什么？” 有学生迟疑得想了想“难不成……真的和夏蔓跳楼有关系？” 赵文萍听到了像是来了气势立刻大声起来，“就是！那天所有人都走了为什么只有那个学生留下了？肯定是心里愧疚要么就是提前知道我们蔓蔓的不对劲才留下！说不定蔓蔓跳楼就是因为那个学生，那个学生就是凶手，就是害了我们蔓蔓的凶手！” 这个逻辑简直可笑，因为我要救你所以我肯定是凶手，那这样一来全世界的警察岂不都成了犯罪嫌疑人。 “哎到底是谁啊还不出来，”有人忍不住了，“说句话也好没看到这乱着呢么。” 柳沛低着头咬了咬嘴唇，如果真的她承认了就能解决的话干脆就直接说出来，就在她决定向前迈出步子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只手硬生生扯住她一把给拉到人群后面去。 一个瘦削的背影突然出现在前面。 “你呆在这里，”楚然深邃的目光直直看着她，扯着她的手腕慢慢松开继续向前走，但是又微微顿了顿好像在思考什么。 半晌他回过头，这次脸色变得柔和了一些，柳沛甚至能清楚的看到阳光打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留下光晕，毛茸茸的头发也被照成暖暖的栗色。 “这件事和你没关系，”他微微俯下身在她身边，抿了抿唇，“所以，你不用想太多。” 别人都被眼前的赵文萍吸引住视线没看到楚然和柳沛之间的互动，但是林真玫距离近她看的清楚，尤其是在听到楚然那句话之后立刻就变了表情，不可置信得看看低着头的柳沛，又看看视线一直黏在柳沛身上脸色晦暗不明的楚然，半晌慢慢捂住嘴。 “天、天啊……柳沛你……” 柳沛目光复杂得看着楚然朝里面走去，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 很快楚然的行为就有了答案。 “既然您不相信的话，那就让我来给您解释一下，”楚然走出人群一边走一边说，那一刻柳沛觉得他特别像是漫画里从天而降的英雄，而且还是拥有主角光环的那种。 主角光环·楚然·英雄站在徐安国和赵文萍的旁边，一米八的身高给两人造成不小的压力，“夏蔓确实是从我面前跳下去，我也确实没能撬开那把锁，”他一字一顿地开口道，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深深得弯腰，“是我没能救了夏蔓，很抱歉。” 赵文萍愣住了，五班的学生也集体都愣住，就连徐安国和苗文莉都被突然闯出来的楚然吓到。监控录像里虽然显示得不清楚，但是他们从警察那边了解的明明是柳沛做的笔录。当然为了保护*名字都用了代指。 “夏蔓是我们的同学，身为班级的班委我没能尽到我应尽的义务是我的责任，”楚然抬起头，眼眶有些发红，颤抖着嘴唇好像悲伤得难以言说，他努力平复了下心情继续说，“这件事我的确有不对的地方，如果我能提前看到她，提前知道夏蔓有什么问题，或许悲剧就不会发生。身为同学我没能好好关心她的心理健康真的很对不起，如果我早知道夏蔓遇到了生活上的问题就能早点去帮助她……但是，无论如何死者为大。” 他对着已经泣不成声得赵文萍恳切得说，“如果夏蔓知道她走了以后您会这么伤心的话一定也会难过，该有的赔偿和责任我们绝不推卸，但我希望，夏蔓走了没有几天，至少要让她安心离开不是吗？” 他说的字音都在颤抖，仿佛在极力压抑自己的悲伤，甚至有不少女生听了以后原本没什么感觉也开始眼眶发红，柳沛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她从来不知道楚然是这么的……感情充沛。 赵文萍听到楚然这么说心里又一次想起自己的女儿，嘴里忍不住的念着“我的蔓蔓，我的蔓蔓怎么就这么走了……”旁边一直不出声的夏胜渐渐红了眼眶，眼前好像浮现出夏蔓的身影，没忍住也跟着泪崩了。 徐安国一看事态稳住得差不多赶紧和苗文莉一前一后得请着两人去办公室，说是有任何问题我们在办公室解决，不管你有什么要求我们都会尽量满足……沉浸在悲伤中的夫妻二人一边哭着一边走出门，热热闹闹的教室总算是暂时安静了下来。 有几个男生看到楚然上前去拍拍他的肩膀，什么都没说叹了口气，楚然转过头，努力在脸上挤出淡淡的笑容，看上去只会更加难过。 一直在围观的夏蔓虚影不知道什么时候飘到教室里，来到楚然面前的桌子上坐下，一动不动地望着楚然面颊粉红。 ……柳沛看到这一幕心情更复杂了。 “是你想的那样，”她吸了口气不去看眼前的“人鬼情未了”，转而面向旁边欲言又止的林真玫，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我确实……” “柳沛，你居然和学委是……那种关系？！”林真玫不可置信说道。 ……？？？这是重点？？ 第12章 —— 米雅见到柳沛的时候很意外，她没想到夏蔓的死会带给柳沛这么大的影响。 她看上去很憔悴，本来就瘦的脸颊凹陷下去，眼底有大块的乌青。柳沛进来以后死死得盯着米雅，眼神动也不动。 这也难怪，到底她只是个十几岁的女生。突然面对同班同学在自己面前跳下去这种情景，没有去安定医院带上两天都算是好的。 “你一开始就知道夏蔓会死。” “是不是。” 米雅吸了口烟，平静得对上她的目光，“所以呢，你来找我兴师问罪了？” 柳沛意外的沉默了，没有再继续和米雅之间并不算友好的话题。 “你说的那件事……”柳沛犹豫了一下，手指戳着额头想了想，“我答应你。” 米雅偏过头看她继续等着她的下一句。 “那个工作，我接了。”柳沛掰着指头，表情有些焦躁，“条件随你。” 听到她的回答之后米雅站起来弹了弹身上的烟灰，娇艳的红唇勾勒出优雅的弧度，“一言为定。” —— 柳沛再次从床上醒过来已经日上三竿，今天周末学校放假所以不用早起，这是导致她神清气爽的原因，但是另一个原因就是——她试着闭上眼发动自己的念力。 意料之中的，什么都没发生。 太阳透过简洁的窗帘洒进来淡淡的金光，柳沛讨厌屋子里放太多东西所以除了书桌和床之外，就在最边角放了一个衣柜。其他女孩子房间该有的玩偶抱枕一个不存在，柳妈妈试着给她买过都被柳沛以“幼稚”“占空间”等理由给打包送给亲戚家的孩子。 久而久之柳妈妈也习惯，偶尔会嘀咕一句“怎么和其他姑娘就是不一样”之类的感慨。 柳沛睁开眼，尽情感受着沐浴在阳光里的清爽。 米雅真的收回了念力，从现在开始她只拥有一双能看得到的眼睛，条件是成为米雅的代理人，做一些“不为人知”的工作。 但是现在，柳沛需要先去熟悉一下她的“工作”流程。 “考虑到你还是个学生，年纪小。”米雅从里屋走出来，扔给柳沛一个厚重的包裹，“喏，这些订单慢慢完成。我们的客户年龄跨越层次比较大，不过你要记住不该问的别问，这是对客人*最基本的尊重。” “我知道，”柳沛嘟囔着接过这桩包裹，“要是有选择我才不想知道那些见鬼的*……喂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拿着的是一个泛黄的单子，年代太久了上面那些污渍把圆珠笔字迹都模糊地看不清。柳沛有轻微的洁癖，这么一个脏兮兮的包裹已经到她承受的底线了——她用两只手指捏着那个破旧的订单，巴不得快点扔掉。 “哦那个啊，”米雅偏头看了看，“一个老客户的订单，不过看时间确实挺久的，我看看年龄……唔，87岁，差不多也是时候了，这样吧，第一份工作就是他了。” “什么？”柳沛茫然的接过米雅递过来的订单，虽然依然脏兮兮得让她不想碰。 “严格算起来这应该是三十年前找到我下的订单，”米雅伸出指尖弹了弹那张年代久远的订单，“说起来这还是我来到这个糟糕的地方以后接到的第一个委托人呢，真想看看他现在什么样子。” 柳沛好奇得凑过去，“唔，交换物是十年寿命，用来换……二十年的财富？！”她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这个，怎么看都不太划算啊……” 米雅耸耸肩，“别这么急得下结论嘛。或许你应该去看看委托人的现状。” 划算不划算可从来都不是旁观者能说得清的。 “好吧，但是他现在住在哪儿？你总不能让我凭着这么一张破订单去找人吧？”柳沛晃了晃手中那张纸，“我可没那个自信可以成为人工导航。” “具体地址邮件发给你，至于工作完成时间……”米雅想了想，“周一到周五你都有课，周六日随便选一天把，这周完成就行。” 柳沛撇撇嘴，“我周六日还有作业呢能不能缓缓，下周再说不也行么……” “你以为这工作是你说缓就缓的？”米雅似笑非笑得拍拍柳沛光洁饱满的额头，“丫头，你急着，你的学习，作业，功课通通都能耽误，就是这份工作不能耽误。” “别忘了你自己也是交换行的客人。” 柳沛沉默半天，不说话了。 —— 夏蔓的死给高一五班带来了很严重的后续影响，徐安国连续好几周召开例行班会和大家探究生命与心理相关的话题，苗文莉也急的不行，上课间有意无意得开导大家。 而柳沛在这种情况下看着夏蔓的灵体每天黏在楚然身边，心情也十分复杂。 “沛沛，放学后要不要去吃烤串？”林真玫一边收拾书包一边问她，“最近环阳街那边新开了一个店，上次我哥带我过去吃还挺不错的，放学后一起呗？” 柳沛犹豫着想说还有点事，她得去侦察一下工作委托人的情况才好啊，可是想想烤串……她又不想去找委托人了。 这时候旁边紧跟着就响起一个娇嗔的声音，“林真玫，你还吃吃吃，没听到你体内脂肪膨胀的声音么？我都听到了。” 林真玫瞬间拉下脸转过头，“沈露露，前两天谁跟我抱怨体重计又飙到了三位数？告诉你，姐虽然喜欢吃，可我体重好歹从没过百！” 沈露露眨巴着眼，一双卷翘的睫毛忽闪忽闪得看得柳沛这个女生都有点脸红，“我知道你没过百，一看就能看出来嘛。”说完扫过她的胸部轻笑了声。 林真玫气得涨红了脸，好在班里现在人不多，就她们几个女生，沈露露也是看中这点才口无遮拦，不过还是把她气得够呛。一来二去两个人吹胡子瞪眼的面面相觑，看的柳沛自己也有点尴尬。 说道沈露露柳沛对她印象还是很深的，毕竟拿下高一五班班花称号的女生想不引起注意太难了。最重要的是沈露露不光长得好，身材窈窕，学习也处于中上游。尤其是上次期中考试论单科成绩有两门都超过了柳沛。 按道理来说沈露露这样的人应该有很多追求者，但并不是，从来没看到有人光明正大得对沈露露表白之类的，顶多了算是平日里暗恋的人比较多会搞些小动作。 关于这些柳沛私下问过卢晓，对方答曰，“沈露露太强势了啊……而且最讨厌别人在公众场合对她表白，你也不想想这话一说出来还有人敢么？” 柳沛想了想好像确实有道理，但是又觉得沈露露的性格真的很捉摸不透……女生不都是虚荣更多一点么？ 但是沈露露并不这样想，在她看来如果有人敢当众对自己表白不是太爱显摆就是为了道德绑架，平心而论，不管哪种沈露露都不愿意接受。 然而这并不是让柳沛头疼的原因，让她头疼的是沈露露和林真玫的关系。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对谁都一副自来熟的林真玫偏偏看不上沈露露，每天柳沛都能从她嘴里听到有关沈露露的八卦。 “沈露露今天里面穿了白色蕾丝衫，胳膊更粗了看着！” “我昨天看到有个男生悄悄给她递纸条了，沈露露看都不看就扔了！她以为自己谁啊！” “沈露露地理考得可糟了，还不如我呢，哼！” “沈露露今天放学是她妈接她回家的，多大人了还要家长接送！” 柳沛好几次忍不住问她你是不是看上沈露露了天天那么关注她。 林真玫翻了个白眼，我和她井水不犯河水！ 搞的柳沛撇着嘴说林真玫电视剧看得太多了…… 而沈露露也很烦躁，不管她做什么林真玫总是带着有色眼镜看她。就好像长得漂亮就要成为花瓶，长得漂亮就得受人指点一样。这是她从小到大最讨厌的事，所以平时忍不住就跟林真玫呛上了。 “哟，体重又涨了吧？这校服都快撑不住了。” “这个题啊，很简单啊，两分钟不就解出来了？你居然还能做错” “老师昨天刚说的提前预习，你没听？是不是光想着放学吃什么了？” “真羡慕你的单纯，智商不在一个水平线果然也是有好处的。” 柳沛作为林真玫的同桌和沈露露挨着过道的同学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了……后排的男生深知女生吵架隔岸观火一个个都缩头装看不到，就连柳沛偶尔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楚然时，这个无所不能的大神级学霸也会冷静得看着互呛的两个女生默默地……默默地拿起数学奥赛资料挡住视线。 柳沛“……” 她就知道不能对这群情商负值的男生抱有希望。 虽然在她看来林真玫和沈露露都挺不错，算是各有千秋。 柳沛叹了口气，压下心里的无奈扯过林真玫的袖子，“不是说要去吃烤肉？我陪你去吧。”说完转头对沈露露抬了抬下巴，“你之前管我借的资料我有带着，你先拿回去，看不懂的可以来问。” 柳沛声音不大，但是冷静得宛如沉寂的海底，总是会让人不自觉感到震慑。 一句话，两个人都默默收了声。 柳沛掏出放在书包夹层里的订单，心想如果明天天气好放学就去米雅给自己的地址过去看看吧。 第13章 —— 程非凡从车上下来，十一月的冷风嗖嗖得透过厚实的棉服窜进他四肢百骸。纵使穿得再多他的骨头里也像是渗进冷气一样冻得咯吱咯吱的。他抬头看了看面前这栋高耸入云的大厦，佝偻着走进了玻璃门。 一进去立刻有秘书过来扶着他，一边小声得汇报公司各项工作流程一边慢慢随着他的脚步移动。前台小姐对自己露出和蔼敬慕的笑容，旁边还有几个等着洽谈的合作商不时得向这边看，一副想走又不敢过来的样子。 “这些都交给我儿子办就行了，”程非凡无力地挥挥手，他连做出这个动作都显得十分吃力。 “我不是说了，我退了董事会以后公司所有的事儿都交给他。” “可是……”秘书踌躇着不知道该不该说话，“总经理他……” “现在叫他程董，”程非凡不耐烦得打断她，“以后公司的事都让他去办，他也老大不小了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你是看不上他的能力还是不相信我的判断？前头那几桩案子哪个办砸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董事长，”秘书低着头，“我不否认程先生的能力但是您也知道他的私生活……这几个案子底下人实在是没办法了才让我交给您，您要不先过目一下我再拿过去给程董行不行？虽然您退了董事会但是老员工们还是把您当成主心骨，您不下令，我们心里怎么也忐忑着。” “私生活和公司的事情就要分开，我说了多少次你们别成天没事老关注他*……等等，他是不是又把女人带到公司来了？”程非凡回过味来，“你别告诉我现在他们现在就在办公室！” 秘书不说话，苦着脸看他用行动表示了答案。 要不然她至于一大早的盯着被骂的危险跑来和他汇报吗？ 程非凡气得浑身哆嗦，脸上的褶子都挤在一起变了形。 “我先去他办公室，你把这些东西扔到……算了，你先自己拿着，回头我再看。”说完程非凡就气呼呼得拄着拐杖左拐去了办公室。 秘书站在身后手都没来得及抓住。 董事长……您小心着点腰啊……她叹了口气收回文件，对着身边一直观望的前台们无奈的耸耸肩，说实话对于董事长家这点破事大家也心知肚明。奋斗大半辈子终于有成的老子摊上一个不务正业成天拈花惹草的儿子，半大个家业都不知道该不该交给他。 尤其是老子最近还身体状况有下滑的趋势，她真心觉得与其交给儿子还不如交给那个勤勉踏实的孙子来的合适。 尽管这并不在她的工作范畴之内。 程非凡来到办公室，门前还站着一个人焦头烂额得打电话不住得说着什么，他认出这是程期的助理，上次开会的时候程期特地拎出来把他介绍给自己。 “你在这里干什么？”程非凡本来就心情不好一来就没什么脸色，“你的工作就是在站在董事长门口打电话不进去汇报吗？！” “董、董事长……”陈助理吓得手机差点掉下去，“我、我……” “你什么？”程非凡没好气得瞥他，伸手就要开门，“不管遇到什么事第一时间汇报给你的上司就是你身为助理的职责，程期没告诉你这点就把你拉上来了？” 陈助理眼睁睁看着程非凡打开门都来不及阻止，下一秒里面就传来女人的尖叫和男人惊慌失措的声音，“爸、爸！你怎么来了都不让助理和我说一声！” 陈助理闭着眼睛等了两秒钟，程非凡中气十足得怒吼就响了起来。 “程期！老子给你办公室不是让你搞女人的！你他妈就在公司给老子干这种事？！你给我滚——滚出这个公司！” 里面显示翻腾一阵随后就有一个化着浓妆的女人拎着包从程非凡旁边侧身小心翼翼得走过去脸色还有点尴尬得看了他一眼，程非凡理都没理，倒是陈助理瞅了瞅瞧见她身上的衣服还没穿好呢，胸口咧开老大的口子。 “爸、爸……你看，”程期讨好的笑着，年近五十的岁数没让他染上一丝衰老，反而一头黑发精神矍铄，也难免那些女人一个个舔着脸都要往他身上贴了。 “这不是最近没什么事，我放松放松……就放松一下……” “放松个屁！”程非凡呸了一声，拐杖杵得地面噔噔作响，“我花了二十年才建了这么大的基业给你，你就这么作践？你说说你这几年给公司有他妈增长一丁点业绩吗？成天除了搞女人你还有点别的正事么，你还想让我给你擦多久的屁股？？程凛都比你有出息！” 提到自己的儿子，程期的脸色终于变了，“爸，程凛还小他懂什么？你让他来公司他照样什么都不会。我不就是爱玩了一点吗，又不花公司的钱，再说程凛他妈也没意见不是……” “你老婆什么性格你自己不清楚？”程非凡气得脸都通红，“你现在就给我滚，滚出这里，别让不干不净得女人脏了我的公司！” “爸您瞧您说的，”程期脸色也有点难看，“您都退了董事会，就别老天天闲着没事就来这溜达。您老过来我还得看着您身板，这怎么让我处理事务？医生前两天不还说让您多休息的么。” 程非凡知道他这是嫌自己挡了路，这也是当初把公司交给他以后自己手里还握着百分之四十股份的原因。一旦真的撤了资程期很快就能找到投资人，飞凡干到现在在a市也算是个比较大的基业，程期要融资只要随便找几个合作企业轻松就能办到。到时候自己手里什么都没有到头来可能还得管程期要钱，程非凡很清楚自己儿子的个性，自己没了钱到时候他会怎么对自己也不难想象。 程凛的妈妈早就看透了程期的个性干脆对他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每个月定期收到高额的“零花钱”供自己开销，两个人过了这么久在商界里也被称为恩爱夫妻。私下是什么情况多数人也心知肚明，毕竟大家不是傻子。 程非凡对他们夫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已经老了，老伴十年前早就走了。从那以后程期倒是有过给他续弦的想法都被他自己拒绝，自己能活多久都是个问题没必要再去折腾这些东西。但是最近身体的衰老让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时间并不多，是时候要给公司安排一个合理的领导。 程期当然是不二人选，可他天天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得带动公司经济下滑让程非凡怀疑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否正确。 “爸，您就回去吧，这里的事我自己能处理好，”程期笑呵呵得递给程非凡一杯茶，“而且玩玩嘛也就是一会的功夫，不耽误事……”说完给旁边陈助理使眼色，陈助理见状连忙弯腰，“是，董事长平时还是很认真工作的，这些我们都看在眼里……” 程非凡瞥他一眼，心想你小子见风使舵的本领我还不知道？他喝了口茶准备和程期说把二十二岁刚毕业的程凛安排到公司，虽然程凛年纪小但是性格沉稳冷静，说不定有他帮衬着，飞凡不至于毁在程期手里。 就在他要刚要开口的时候，程非凡突然感觉脑子一黑，瞬间宛如坠进万丈深渊。 他脖子一歪，躺在沙发上不省人事。 —— “hi~欢迎光临交换行，在这里你能用你身上所有的东西来进行交换~本店出售概不赊账哦~” 程非凡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但是耳边的声音听的真切，和二十年前没有丝毫区别。 他恍惚间睁开眼，老态龙钟的脸上浮现出某种怀念。 “……你来了。” 柳沛还穿着学校的校服来不及脱下，她拖着下巴杵在程非凡的病床前仔细观察这个老人的神色，出乎意料的是她以为会是惊恐和慌乱都没有，反而是淡然宁和的镇定。他一点都不害怕死亡预告所带来的消息，倒像是一直在期待一般。 “丫头，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和以前不大一样了？”程非凡皱皱眉看着柳沛青涩的面孔，他对自己的记忆力还是很自信的。二十年前米雅绝对不是现在这幅身板，虽然面前的人带着一张空白的面具。 “因为上次你委托的是我的老板，而我是新来的员工。”柳沛淡定得解释，藏在面具后的脸露出一丝丝无奈，“老板最近比较忙，不好意思。” “没关系，反正交给谁都一样，”程非凡出神的放空自己的视线，柳沛没有打扰这个老人的冥想。她很难去想象一个人知道自己即将死去会是什么心境，痛苦？懊恼？绝望？ 好像程非凡都没有。 “我还有几天的寿命？”他终于晦涩得开了口。 柳沛算了算，“大概……两周左右。” “哦，那你来的可真早。”程非凡挑挑眉，“丫头，你这么勤恳也是你老板安排的？” “当然不是，”柳沛无奈的摊手，“原则上，我们要调查每一位委托人的现状做成详细的报告汇总给上头，您也知道现在工作不好做，稍微出点差错这个月的奖金就没咯。所以这两周我得每天都来观察您，您别介意哈。” 程非凡“……” 他能不介意么！ 第14章 —— 程非凡在五十七岁之前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从前小时候给大户人家做奴隶，到后来给地主做长工。没有哪天不是从挨打挨骂中度过，府里的小姐丫鬟谁有不如意都拿他出气，用他自己的话说以前混的狗都不如。年岁大了才得到程期一个孩子，长期营养不良媳妇儿跟着受罪，其他几个孩子都过早夭折只有程期坚强的活下来。所以程非凡格外疼爱程期，基本属于有求必应。以前的人不知道怎么教育孩子，穷人孩子穷养活，富人孩子富养活。 但在程非凡这，虽然自己穷却从来不苦着程期，自己和媳妇儿宁可节衣缩食也要先给程期买许多的东西。因此尽管家庭清贫，程期从小到大也没受过什么罪。程非凡一辈子不如意就求个安稳，程期渐渐长大别的没学会唯独和大院儿里的小孩子们学会了嚣张跋扈那一套，程非凡不是不知道，知道也无可奈何，任其骄纵成了习惯。 一直到了二十多岁程期都一事无成，更别提有哪家姑娘会看上。程非凡着急的不行，和妻子到处求人总算是在程期二十八岁的时候为他说了门亲事，姑娘家里条件清贫，父母双亡在别人家做短工，可为人老实，看着本本分分。程期也中意，和姑娘谈了几次之后就定了这门婚事。 程非凡本想着程期结婚以后就会好好过日子，那会正值改革，程期又得了一个儿子。老两口高兴的不行，程期提出想趁着改革的机会出去闯闯，程期的老婆不同意非要跟着一起去。程期一想要拖着一家三口去打拼想想都是累赘，两个人僵持不下就冷战好几天。程非凡看不下去了，和媳妇儿商量下，实在不行就把程凛要过来让自己带，让程非凡和自己老婆出去，反正两个人打拼机会更多挣得也多，再加上自己和媳妇儿紧紧带个孩子也不算难事。 然而程非凡没想到程期的确是跟上了改革的潮流，但是没能吹到改革的春风。 他是带着一屁股债在过年的时候悄悄回来的，一起来的还有哭哭啼啼的儿媳妇，程非凡这才发现儿子头上还裹着纱布一只眼睛还乌青着，百般追问才知道他出去以后压根就没好好做生意，欠不少外债不说还得罪了不少人，出去时给他带的那些钱全都被他挥霍的一干二净。程非凡问他得罪了什么人程期就是不肯告诉，最后程期的老婆韩娟道出原委，原来程期出去后手脚不老实，看到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就走不动路，前两天看上一个清秀的姑娘和兄弟们一合计就灌了药直接拽着人家去了酒店，没想到那姑娘来头不小和酒店的人都认知，人还在前台呢直接叫了人把他们几个揍了一顿，放言只要在x市一天见一次揍一次。程期吓得屁滚尿流当天就坐火车赶了回来，韩娟知道以后一边哭一遍骂也跟着回来。 x市是不能去了，程期还欠了不少高利贷，程非凡愁的头发白了一片。这还不算完，追债的人常常堵到家门口拿着菜刀钢管一闹就是一天，程期躲到里屋不肯出来，外面只有程非凡老两口挡着。韩娟抱着程凛日日以泪洗面，天天挂嘴边就是我不活了我活着也没意思了这几句话反反复复。 程非凡到底不比年轻时候强壮，很快就在争斗中被一根钢管砸了头，血流了一地，吓得追债的几个小年轻互相看了一眼赶紧跑了，程非凡的老伴坐地上哇哇得哭，村里村外都跑出来围观就是不敢有人上前帮忙，没得再惹上事咋办？程家儿子可不敢招惹啊…… 迷迷糊糊中，程非凡听到了那个对他后半辈子影响最大的声音，对于那时候的他来说就像是在漫无止境的黑夜里终于发现的一点点光亮。 “欢迎光临交换行，在这里你能用你身上所有的东西来进行交换。本店出售概不赊账。” 朦胧的视线里，米雅穿着一身绛紫色的紧身旗袍坐在一个柜台前，旗袍上用金线闻着一朵朵盛开的花朵，花蕊交织错杂，分不清到底是什么品种。但是一眼看上去，就是让人移不动视线。 米雅对着仍处于混沌状态的程非凡微微一笑，伸出手指敲了敲桌面，“你有十分想得到的东西吗？我可以帮你。” * “沛沛，发什么呆呢？”林真玫戳了戳望着窗外出神的女生，手里还拿着一包辣条吃的带劲。 柳沛转过头，嫌弃得看了一眼她手中的辣条，“你怎么开始吃这玩意了？” “好吃呀！”林真玫歪歪头，“你怎么了？从上节课开始就在发呆。” “思考人生。”柳沛淡定得回复。 “……” “那你都思考出什么了。”楚然本来在对物理测试答案，听到这句话抬头问了一句。 “嗯……”柳沛想想，“生命的价值与财富到底能不能划对等关系。” “你是不是上次被你的政治成绩刺激到了？”林真玫赶紧摸摸她的头，“没发烧吧？” “去你的！”柳沛翻了个白眼拍开她的手，“难道你不希望自己的生命变得更有价值么？这个问题多有意义。” “我的意义就是吃遍美食，”林真玫举起辣条，“这就是我人生最大的追求！” “那要因人而异，”楚然悠悠得支起下巴说，漆黑的眼珠一眨不眨得盯着柳沛，“比如有的人一生都在追求财富，对他而言或许生命的价值就在于争取到更多的财产，在他们眼里他们的活着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得到更多的钱。” “这样的人生多没意思？”柳沛不赞同这个观点，“难道其他东西对他而言就没有任何价值了？只有钱的生命不会过于无聊嘛？” 卢晓抄着作业头也不抬得插嘴一句，“我愿意我的人生一直这么无聊！” “闭嘴。”x3 卢晓“……” 好的吧，他还是乖乖抄作业好了。 “生命的价值不可能仅限于财富，我不会被这些庸俗的事物绊住脚的。”柳沛依然坚持自己的观点，“我要用有限的生命去追逐更多的东西，但绝对不仅仅是为了钱。” 楚然轻笑一声，没有反驳她而是淡淡得吐出一句话，“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人生是自己选择的，纵使庸俗或清高都是本人的追求其他人本来也没资格说三道四。更别妄想着站在道德的角度去批判。换言之柳沛就算真的觉得程非凡做法不当但那时程非凡自己的选择。 以十年寿命换取二十年的财富，在别人看来或许会特别划算，但在一部分人眼里也或许非常不值。无论怎样程非凡清楚自己选择的后果，经楚然这么一说她反倒是有点理解米雅当初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反倒是有些释然了。 “可能你说的是对的，”柳沛思忖半晌，“但我依然不赞同这种人生观。” 楚然笑了笑没出声，继续对自己的物理答案。 下课后徐安国把柳沛叫到办公室，大意是理科成绩最近进步很快尤其数学，这是值得肯定的好事，但是相对应的柳沛的文科始终没有太大的长进。 “现在高一，你应该淡化文理分科的思想，你自己看看你的政治和历史答得，尤其是历史差点跌下平均分。”徐安国很少有严肃的时候，此时面对柳沛也不得不板起脸，“你的文科老师找我好几次了，再这样下去你自己想想该怎么办！” 柳沛眨巴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就是那双无辜的眼神让徐安国一点办法都没有。你要说她不认真吧，哪次老师留的练习作业都提前完成正确率也不低。你要说她认真吧，课桌里那几本漫画书和杂志他也不是瞎了看不到。可回回都能被她蒙过去，这点小聪明让徐安国气得只能发笑。 “再有下次我就把你父母喊过来好好说说了，”徐安国见柳沛不太在意只好拿出杀手锏，“你自己考虑吧。” 柳沛立刻苦了脸，“……是……” 以至于出了门回到座位上柳沛都苦大仇深的像是被人欺负的小白菜，她只要想到父母来了徐安国打小报告的样子就浑身发麻。父母来了不可怕，父母来了学校被告知孩子不听话那才可怕。她甚至想象到在自己百般恳求之下才拿到的漫画限量版单行本即将消失的惨象……太惨了，真的太惨了。 柳沛忍不住掏出《橘子志》来安抚自己在班主任处遭受璀璨的心灵。 “沛沛，班主任说你啥了？看你这蔫不拉几得模样，”林真玫啃着一个苹果说，“是不是说你政治……唔唔唔……” 话没说完她就被柳沛捂住嘴巴配合对方阴森森的表情硬是把一小块还没嚼的苹果给咽了下去。 “不跟我提文科，咱俩还能做闺蜜。”柳沛面无表情得松开手，“我决定了，从今天起，我要成为文科小达人，不管你信不信。” 林真玫诡异得看着她继续咬了口苹果，诚恳得摇摇头，“不信。” 柳沛冷静得偏过头把目光转向后排看戏的卢晓，这个正一脸笑嘻嘻的男生一僵，扯出个难看的笑脸，“我、我信……？” 你信就信了最后那个疑问的语气是怎么回事？！柳沛最后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得把目光转向被英语单词的楚然。 楚然抬起头，清俊的脸庞在日光下显得无比温和，他唇角一勾，“呵。” #我们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有一丝想笑# 第15章 —— 因为接下了程非凡的工作所以柳沛最近下课后只要有时间就跑医院，就连程非凡的特护都认识这个没事总是跑来陪病人说话的小丫头，还以为她是对方的孙女之类的。 “要有这么个孙女，我这条老命恐怕早就挂不住了。”程非凡没好气得对旁边笑嘻嘻的柳沛翻了个白眼，柳沛一点都没在意还是似笑非笑的，一副乖孙女的模样。 程非凡最近几天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渐渐下滑，他不知道柳沛口中的两周左右具体是多久，十天？十四天？还是二十天？但是每当看到柳沛的身影，就好像一个□□在提醒自己——他的大限已到。程非凡的心情更郁结了，但是说实话反而更多的是种解脱。他忐忑了二十年，不管做什么心里总是挂着沉重的负担。柳沛真的来了，他却立刻轻松。 “米雅这丫头，是个会做生意的，”程非凡躺在病床突然感慨了一声，“老头子我这把年纪了未必比她看的透。” “嗯？为什么会这么说？”柳沛来了好奇心。 “说是十年寿命，可是过去的二十年没有哪天不在担惊受怕中度过，总是想着自己少了十年寿命到了期限就会死，越来越害怕衰老的到来……”程非凡沉默半晌，像是在回忆什么又继续说道，“仔细想想，老头子我交出去的其实是三十年啊。” 因提前知道已经减了十年寿命，所以二十年来每一天都在惊慌中度过，没有时间去欣赏风景没有时间去享受人生。他甚至每天都聆听大悲咒企图减少自己的惶恐，他还用自己的钱去捐款，希望这点心理上的填补让上天看到这一切足够他继续延续生命，他听了无数生命与价值的讲座，每一天仍然活在死亡的恐惧中。 米雅说的很对，十年寿命交换二十年的财富是一个很单纯的交易，因为这二十年，除了财富他什么都没有得到。这个交易太公平了，有一瞬间甚至让他有了后悔的冲动。 “那要是重来一次你还会这么选吗？”柳沛看着手中的物理课本，漫不经心得问了一句。 “会。” 程非凡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斩钉截铁的，没有丝毫迟疑回答了这个问题。 柳沛沉默不语，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出声。 但很快这份平静就被打破了，程期带着助理匆匆从外面走进来，一进屋看到前几天程非凡突然说是一个老朋友孙女的柳沛正坐在床前，两个人一副温情爷孙的模样让程期多少有些不高兴。他这个儿子都没这么勤快的来看望程非凡，柳沛这么个小辈天天跑来是怎么回事？但他没表现出来，毕竟和后辈翻脸这种事传出去也不好听。 “小沛来啦？”程期笑呵呵得拎着果篮还有一个保温盒，阵阵鲜香从里面飘出来，果篮里都是最新鲜的水果还有在s市不常见的几种。 嗯，虽然柳沛不知道他们是从哪弄来的但看着就很有钱。 “爸，最近好些了没？”程期一上来陪着笑脸，柳沛站到一边默默看了他一眼。漆黑的头发泛着亮光，眼睛虽小但里面的算计可不少，柳沛不大会看面相，她只是潜意识觉得面前这个人心机很深，还是不要去妄加揣测比较好。 程非凡知道程期为了什么来，抬眼看看那些水果和鸡汤，眼神都没给他一个。 “还行。” 程期也不恼，热切得把保温盒和水果放到桌上，坐到之前柳沛的位置上开始熟练得拿过水果刀开始削平果。 “爸，您看我说过来给您陪床您也不让，不行就把程凛叫过来。反正他课程结束也快回国了，这点耽误不碍事。” 程非凡眼一瞪，“程凛的学习多重要你不知道？那孩子天天光是忙学习和在墨尔本的分公司就够累了，你还让他过来陪床，你媳妇儿呢？你媳妇儿怎么不来！” 程期赶紧陪着笑脸，“韩娟这不是有点事走不开……” “放屁！”程非凡一激动也不顾柳沛在场，“你们两口子想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告诉你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坚持几年，想让我写遗嘱？没门！那百分四十的股份，你想都别想！” “爸，您说的这是什么话，”程期的脸色有点难看了，“我就是过来陪您，您还这么生气，韩娟那边还有一堆人要应付，都是要过来看您呢，听说您生病一个个都担心，要不是她拦着您这里半天都清静不下来！” “担心我？我看是担心我那百分之四十给谁吧？”程非凡冷笑一声，“老子就是真死了也会提前把事都安排好用不着你们来试探！” “哎爸，您看我就是想尽尽孝心，您别想这么多。”程期回过神来赶紧陪笑。 “尽孝？你现在从这里滚出去就是对我最大的孝心！”程非凡拍着床，“走！赶紧给我滚出去！” “爸，我……” 程期脸色难看，但是程非凡的意志很坚定让他不得不作罢。 “好吧，既然这样，那……爸，那我就先回去，”程期把鸡汤放到桌子上，“您想喝的时候就打开就行，有什么需要我会立刻赶过来！” 程非凡不屑得冷哼一声，丝毫没有把程期的话放在心上。 柳沛看到程期走出门的时候脸色非常难看，他对着一起来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的陈助理悄悄使了个眼色。 “呃……我在这是不是不太好？”围观了一场“父子争斗”的大戏，柳沛觉得有些尴尬。 “要不，我先走了明天再……” “丫头，你帮我个忙吧。”程非凡缓缓吐出一口气突然说道，“帮我去找这个孩子，找到以后就说我快不行了，有事必须交代。” 刚刚的争斗耗费了不少精力，程非凡脑子嗡嗡的只想好好睡一觉。柳沛接过他手里的照片，上面是一个眉目温和的男人站在成片草坪中央，漆黑的风衣裹得男人身材修长。 是个一眼看上去就相当温柔的男人。 莫名其妙得让她想到了楚然。 “这是……程凛？”柳沛小心翼翼得问。 “嗯，”程非凡点点头，“这个家到现在我也只能信任他一个人了，程凛这孩子有远见，不像他爸妈。这是他的手机号，你方便的时候就找个时间联系他吧。” 他顿了顿又说，“不过得在我死之前，不然我死了，他来也没用了，呵呵。” 柳沛看着这个身体佝偻的老人开着自嘲式玩笑，心里十分复杂。 “好，我回去就联系他，对了你要喝鸡汤吗？我可以免费喂你。” “丫头，今天怎么心那么好？” “我一直善良，你只是没发现本质罢了。好的你可以张嘴了，啊~” “老头子我自己能吃唔唔唔……” “啊真乖，来再吃一口，啊……” “你想烫死老头子我吗！……” “反正也活不了多久……” “你这丫头……！” 程非凡迫切希望见到自己可爱的乖孙来结束这场旷日持久的心塞，如果日后还有机会在下边见到米雅一定要给柳沛差评。 差评！ 绝对的差评——！ 这个员工实在太不负责任了！ * “有一个严肃的问题。” 柳沛下课支着下巴发问了，眼珠子转了一圈定格在旁边闲闲的翻阅《小王子》的沈露露身上，沈露露喜欢文学这点她很早就知道。因为沈露露长相出众，配合文艺女青年的称号简直是最佳效果。 “说。”沈露露瞥了一眼柳沛，不怎么在意得继续翻看自己的书。 “怎么去给一个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打电话并提一些……额，比较严肃的事。”柳沛下意识忽略了年龄问题。 沈露露诡异得打量她半晌，林真玫课间去另外班级找朋友不在，所以柳沛就把求助的问题抛给了向来对人际问题游刃有余的班花。 “你要去搭讪了？” 话一说出，柳沛差点把喝到嘴边的水吐出去。就连身后的楚然都抬起头若有所思得打量着柳沛，看的她耳根发红。 “别瞎说！”柳沛掏出纸巾擦擦嘴，“我就是想问问，你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有什么事说什么事呗！”沈露露气定神闲得，“你要是过分纠结了人家肯定也会想歪，别想那么复杂不得了。” 柳沛想了想，也对，程凛如果真的心系自己的爷爷那就不会在意她这个通知消息的人是谁，她只要负责把内容告诉对方就好了。 这么一想好像的确是她自己复杂了。 “学霸，你该不会真的像我说的，要去搭讪吧？”沈露露挤眉弄眼得放下书对她说，“我倒是可以免费告诉你几个搭讪手段，成功率百分之九十以上。” “我……”柳沛还没出声，身后的卢晓就嬉皮笑脸开口了，“我说女神，你这架势看样子是经历了不少哇，哎要不你对我使使，我看看效果呗？” 沈露露优雅得翻了个白眼，“对你？那还不如对着你同桌，最起码那张脸更让我有搭讪的兴趣。” 柳沛一噎，看看风情云淡的楚然，又看看颔首轻笑的沈露露，觉得自己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请允许我认真的拒绝，”楚然头也不抬得出声，甚至看都不看沈露露一眼。 沈露露故作伤心，“学委对女生真是太冷漠了，你这样的态度会失去朋友的。” 楚然忽得抬头朝柳沛方向望了一眼，柳沛的目光与他恰好相对。 半晌他忽然低低一笑，“那要看对方是谁。” 他目光转的飞快，连沈露露都没捕捉到柳沛和他对视的一刻。心里霎时觉得他太过无趣，但不能否认他的优秀。 “啧，真想知道要是将来你喜欢的女生突然对着你搭讪你会怎么办，”沈露露面无表情的吐槽，“你该不会发好人卡吧？” “如果是我喜欢的人的话，”楚然思忖半晌，眉心微挑，“那我会欣然接受。” 柳沛忽得脸颊发红，赶紧低下头打开数学试卷佯装对答案，然而背后人磁性而低沉的笑意，却怎么都忽略不了。 教室里怎么这么热呢？ 第16章 —— 柳沛忙活着联系程凛，但基于对方是陌生人的缘故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一纠结就过去两天。林真玫最近也总往别的班跑据说是联系初中同学增加友谊，柳沛初中的同学没有几个在阳明中学，加上她也不是那种喜欢主动找人说话的女生所以放弃了和林真玫一同上阵的行为躲在教室。也正因此才能和同样不怎么出去的沈露露迅速熟悉起来，尤其是了解到她外冷内热的性格之后心里萌生出几分好感。 只是，林真玫最近究竟在忙什么呢？ 她一边疑惑着这个问题一边贴心的没有去问，很快圣诞节就在这种复杂的情绪中到了。 冬天的清晨空气干冷干冷的刮到脸上像是刀刃，柳沛身体偏瘦，手脚到了冬天穿的再多指尖都泛着凉意。因为这个原因柳妈妈每年逢冬都给她买最厚的羽绒服，一旦出门整个人就裹得严严实实，口罩帽子全是加绒加棉，雪地靴也是厚底儿高帮。 于是当她颤颤悠悠得走进教室全身上下只露出两只眼珠的时候全班都震惊了。 “你刚从北极回来？”沈露露诡异得打量着把自己裹成球的某人。 柳沛不搭理她，一层一层得先是把围巾扯下来叠好，再摘下帽子，最后去掉口罩露出巴掌大的小脸缓缓吐出一口气。苍白的嘴唇和面颊只有一丝血色，衬得她漆黑的眼珠更加清澈。 她面无表情得转过被羽绒服裹得笨重的身躯，像只肥硕的企鹅，“我只是比较怕冷。” 沈露露笑得花枝乱颤，“没关系没关系，你不用解释，其实你这样也挺可爱的。”她支起下巴笑得意味深长，“没准有人好你这口。” 卢晓想了想，伸手发表意见，“学霸明明平时娇小柔弱的样子才可爱！” “直男的审美，”沈露露摇摇手指，“难道你们不觉得像柳沛这种三无少女的反差萌其实最吸引人了吗？一击必杀！” “胡说！我家沛沛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最可爱的！”旁边抄正在作业的林真玫听到了一把抱住柳沛的腰，“你们不许说她！>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