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爱*国》 第一章 引言 这里被称之为大陆,但其实它只是一个岛屿,方圆只有数百里,但相对周围星罗棋布的袖珍国度,唯有它足以般配“辽阔”一词。四季分明的气候,充沛有余的雨雪,发达富饶的水系,足以养育这里的一切生灵。东部的巍巍山峦,覆盖着千种绿树,西部的坦荡平原,承载着万顷的沃野。 大陆的中心矗立着一座高山--龙山,它直刺入终年不散的云雾,没有人曾到过它的顶端,山上的积雪冰盖融化后汇成龙河,淌向四面八方。山腰处耸立着一根粗达数十丈的大理石巨柱,高达百米,柱身上盘着一条黄色的巨龙,它凝视眼前常年拜谒它的百姓,俯察万物,似乎一位忠诚的卫士。这巨柱就是这个国度的象征————黄龙巨柱,它守卫着百姓们的祖先---朱允文大人。谁曾想到,昔日中华名族的明王朝的皇帝在世界的另一端又做起了皇帝。 拜谒的百姓大多来自同一个城市——龙城。龙城背倚龙山,脚踏龙河,墙高十丈,方圆十里,雄据天险,屡屯重兵,易守难攻,它是这个国家的都城。在龙城的四方各有一城,分别是:东华城,中南城,安西城,北天城,他们各镇一方,遥相呼应,拱卫都城。而这个国家叫做————大明。 在龙城的正中心,有一座广场,叫日月广场,那里正聚集着数以万计的百姓,此刻他们都注视着擂台上的一场考试。一位中年男子,身着素衣,一尘不染,面对着一排端坐的老者,老者们神情肃穆。这次考试将诞生下一任的首领,也就是这个国家的领袖。候选人是百姓们选出的,不过那个中年男子是唯一的候选人,他早已稳操胜券,但他依然严肃的面对下面的考试。 “苏扶先生,请问我大明自何而来?” 大司库安宁缓缓站起,他已白发苍苍,却仍尽心竭力,兢兢业业,掌管天下的钱粮,他的鞠躬尽瘁,天人共知。他的问题没有丝毫的难度,显然只不过是走个过程而已。 “安老先生,请坐!” 苏扶微微伸出右手并上身前倾。安宁会意,微笑而坐。苏扶转向台下的百姓,说: “今年是大明199年,199年前,来自天朝上国中国的皇帝朱允文大人,不堪叔侄争夺帝位,阔别中华,漂泊数载,踏上此地。那时咱们大明人口不过数千,百姓未曾识字,衣不蔽体,食不知熟,实乃蛮荒之地。允文公教化百姓,鞠躬尽瘁,建立大明国,今天,我大明百姓近百万,东西南北中五大城池,下辖48府,每年赋税三百万银,国库存粮千万斤,锦衣十万匹,好马五万余头,皆赖允文公之福啊。" 说完,苏扶转过身,再次向安宁致敬。 安宁微笑,用肩膀顶了一下旁边的赵空,低语道: “老家伙,该你露脸啦。” 赵空奴嘴,怒视安宁,反驳道: “就知道你会问这么无聊的问题。” 然后,他起身问道: “苏扶先生,允文公教化百姓,需用百家经史,请问书籍自何而来?” 说完,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坏笑。 苏扶眼珠轻扬,依然不紧不慢,道: “赵将军对历史真是了如指掌!听说赵将军正在著书立说,您出身行伍,威震大明,却也能挥毫著史,天下唯有将军,文武双才啊。" 马屁幻化做笑意,飘在空气里,然后荡漾在赵空的脸上。 “当年允文公仓皇出逃,身无一物,更不用说百家经史啦!这些书来于追杀他的太监——郑和。” 此时台下一片哗然。赵空用余光看看赵空,眉头轻皱,说道: “其实苏扶只是略知一二,欲知详情,还是让赵将军来为各位详述吧。” 赵空假意推辞一番,慷慨而谈: “当年允文公之叔父朱棣攻占南京,但允文公不知去向。他料定允文公逃向海外,故命太监郑和数下南洋,追杀允文公。在郑和第六次出海时途径此地,以补充淡水,却意外发现此地极是繁华,百姓衣食无忧,教化有方,男耕女织,彬彬有礼,皆识汉字,与中华无半丝不同,俨然故土。他问百姓,谁教他们读书识字,耕地织布,最终他找到了朱允文大人。可他并未抓走大人,二人此时都已是白发苍苍,二人在密室谈了许久,郑和极是怜悯大人的悲苦遭遇,最后郑和不但答应不杀大人,还送他百家经史,十八种兵器,农桑种子。所以郑和也是我们的恩人啊。” 台下叹息许久,很多人都感叹郑和也是大善人。赵空还想继续,突然被心昊叫住。心昊是现任的首领,他向赵空摇摇头,没有只言片语。正意气风发而又桀骜不驯的赵空,看看心昊,知趣的退到座位上。 心昊对身边的大司法心德低声说: “大司库安宁,大司史赵空都发问啦,该你大司法啦!” 心德一脸庄重,起身说道: “苏扶先生,年少有为,辅佐首领心昊,功勋卓著,老朽真是希望他能就任下届首领啊。不过,功成名就者,向来尾大不掉啊。今日之领袖,非昔日之皇帝,领袖之废立,皆听命于百姓,你可知否?” 心德的脸异常严肃,话中透着杀机。 苏扶依然微笑,转身面向百姓,说:“我苏扶保证,这《大明法典》前六条,永远不能变。我苏扶发誓:我若当选首领,任期内决不修改《大明法典》前六条。一,首领不可连任三届;二,首领可任意调动近卫军,但其规模不可超过左右羽林军;三,不经三位司马批准,首领不可擅自调动左右羽林军;四,各地城防军听命于各地城魁,首领不可擅自调动;五,首领之亲属无任何特权,犯法一律处罚;六,首领修改法典须经大司法批准,方能起效。” 大司法心德心头一震,这苏扶竟记得如此清晰。他向苏扶深深一躬,苏扶大惊,竟不知所措。心德没做什么解释,只是将苏扶的手高高举起,朗声说道: “我依法典宣布,苏扶通过三位司法的提问,下面请百姓任意提问。” 说完,他退到坐上。心昊笑着拍拍心德的肩膀,说道: “迄今为止,能记下法典全文的,除了你,恐怕只有他苏扶啦。” “ 果然明师出高徒,心昊之徒,必定有过人之处啊。你心昊后继有人啦。” 之后,百姓开始发问。 百姓中走出一位武士,目透杀机,说道: “我一直想拜心昊先生为师,可惜他老人家收你为徒后,不受他人,他说你可以将他的学问学尽,我不服,今日你敢和我比武吗?” 苏扶始终不语,只是摆出迎战的姿势。战。武士的招式简洁却极凶悍,鹰勾锁喉,肘膝袭裆,看的出他是行伍出身,只有战士的武功最实用最恐怖。但苏扶还是在十招内将对方击倒在地。武士却大笑,说: “苏扶文武双全,大明由你统领,我放心。哈哈。” 说完,他扬长而去。 一个小男孩如泥鳅般从拥挤的众人中钻上擂台,高声说: “你是首领,最成功的人了,请问你最钦佩的人是谁啊?” 说完,小孩子满脸通红。苏扶上前拍拍他的头,说道: “我最钦佩家师心昊,他老人家的功劳,可与日月争光,前无古人。” 小男孩似懂非懂,微微点头,道: “我最钦佩我爹,他一顿能吃五个馒头,我只能吃一个。”台下哈哈大笑,他被一个农夫拉下台,农夫满脸的歉意。 忽然一个文人走上台,他摇头摆尾,搔首弄姿,将一柄折扇打开,吟道: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心昊将头扭向一边,嘴里喃喃自语,露出不屑的神情。苏扶向文人投去一笑,也朗声道: “野草唱,不可尝,牛羊无语入人囊。” 文人回味一番,感觉颇有几分诗意。心昊却暗暗发笑,心道:自古文人就是墙头草,无骨无形,百无一用。还不如牛羊可以填饱肚子。那文人思索许久方才发觉,苏扶是在讽刺他,他扫视端坐台上的老者,都非等闲之辈,又想想自己的身份,羞愧而去。 百姓的提问虽然千奇百怪,苏扶却都侃侃而谈,往日的艰辛给了他莫大的自信,更因为他身后坐着一位英雄,他的存在足以让苏扶感觉到——世界上没有不可能。终于在连续几个时辰之后,百姓们停止了发问。一阵寂静之后,心昊缓缓站起,举起苏扶的手,日月广场的上空响起狮子般的吼声: “我,大明第20任首领,心昊宣布,首领候选人苏扶通过考试,就任第21任首领,三天后,进行首领加冕仪式。” 吼声响彻云际,余音不绝,心昊的内功修为显然已出神入化,所有人为之一震。 台下的百姓过了许久,才开始开始欢呼,挥舞着手中的任何东西,甚至有人夺走卫兵的彩旗,狂热地竟忘记这是要犯法的。有些人在高呼苏扶的名字,但很快就就被另一种声音替代,更多的人竟在这种场合呼喊“心昊”。擂台上的人相视而笑,心昊似乎感觉十分尴尬,默默离开了。 三天后,黄龙巨柱下,新任首领的加冕仪式正在进行。 台下百姓千万,台上旌旗蔽空。五座城池的城魁,三位大司马,新旧首领,左右羽林军统领,近卫军统领等政要齐聚此地,望黄龙而拜。台下的百姓紧随领袖们,遥拜先人。大司法心德手捧朱允文的遗书,高声诵读:“ 山河丰美,巍巍大明; 赤子诚孙,遥拜先灵; 铸剑为犁,干戈永停; 大明永盛,天下太平。 自我之后,继任首领,谨尊《大明法典》之约束,不可妄为,父子不能连任首领,能者居之,不侵人之地,不丧大明之土,有违此言者,天下共诛之。” 苏扶恭敬地跪在心德面前,托起双手。心昊将一柄古旧却极是锋利的宝剑双手呈交给心德,这是象征首领地位的剑——虎啸剑,剑上依稀还有心昊的汗水和敌人血液的味道。心德双手接剑,转交给了苏扶。苏扶举剑而拜,然后起身,将长剑指向苍天。 心昊率先向首领鞠躬行礼,继而所有的人开始鞠躬。人群起伏,犹如潮去。 乐师们开始演奏大明的颂歌,歌声雄浑壮阔,仿佛冲倒众人的海潮。 突然,一种莫名的失落溢出心昊的心头,五年前,他听的也是这首颂歌,却感觉没有今天这般悲壮。从今天起,别人见了他,就会称他“心老先生”,而不是“首领”,一想到这些,他的心更加沉重。他默默走出了人群,略带着一丝惆怅。 他的神情早被近卫军统领钟兴发觉,钟兴紧紧跟在心昊的身后。十年了,他统帅五千近卫军,近卫首领心昊,他本人更是和心昊寸步不离,他和心昊一同经历了无数生死考验。但他忘记了,此时心昊已不再是首领。心昊转身看看钟兴苍白的脸,仿佛看到了自己,叹了一声,留下两个字“老啦”,又独自向前走去。钟兴目视自己忠心守护了十年的首领,相伴几十年的战友,黯然伤神了,两行老泪渐渐淌至班驳的铠甲。 没有人能躲过时光的追捕,即便他是心昊。昔日,他在战场上威风八面,敌人闻风丧胆。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常胜将军,今日却败给了时间,廉颇老矣。他顿时感到自己的短暂,而大明将永生,他只是大明的过客。伴着这种思索,他走入了齐天陵。这里埋葬者所有为大明而牺牲的人。他扫视墓碑,默默低吟:“野马,王石,凤九,天仓,钟至,明传……。。”他边走边想,直到想不起来。他喃喃一笑,自语:“你们留下的事,我都完成了。完成了。呵……” 他突然弯腰在路旁的一块石头上刻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放到了成排的墓碑间。他蹲在石头面前,凝视着“心昊之墓”四个字,然后开始想象别人祭拜他的情景,自己在墓中仰望墓外的人的情景,自己腐烂后的情景。 “心昊快来了”。老泪纵横,银发乱舞。 忽然,一声巨响,心昊面前那块石头被一柄大刀剁成粉碎。持刀者是近卫统领钟兴。此时他身着便装,喘着粗气,脸上挂着从未有过的愤怒,20年了,他一直对心昊毕恭毕敬,惟命是从。 “首领,我钟兴一介武夫,尚能坦然面对生老病死。方才,我已辞去近卫统领,我要到海边训练军队,克制倭奴,我虽六旬,还能劈碎巨石。人可以老,然心不可以老的。堂堂心昊,难道还不如我吗?” “你…………。” 心昊闭上眼,感到莫大的羞辱,昨日还对自己必恭必敬的部下竟呵斥自己,他咬紧牙关以克制自己的愤怒,许久才渐渐平息。他夺过钟兴的大刀,将另一块石头劈成粉碎,钟兴的身体吓地后移了好几步。他紧紧拥抱钟兴,道: “老东西,敢教训我。哈哈…” 二人相拥,相视,相对而笑。 二人走向龙城。一路上,看完首领加冕仪式回家的人络绎不绝。他们发现了心昊,全都驻足不前,弯躬行礼。不久整条街道的人为他们二人开辟出一条专用的通道。有人振臂高呼心昊的名字,不久所有人都开始欢呼,仿佛又一场加冕仪式,甚至更加隆重。心昊感到莫大的荣幸,他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自己的加冕仪式,伴着眼泪朦胧,他坚定的走了下去。 深夜,前任首领心昊的卧室里,烛光袅袅,他正在回味自己的一生。时间犹如利箭,沿着他的思绪,飞向过去。 第二章 阴谋 那时正是大明160年六月。 大明穿上史上从未有过的土黄色外衣,绿色似乎成为回忆。雨神可能生病了,半年未曾现身,而太阳却兢兢业业,从未迟到或早退。大明的百姓真正领略了万物凋零的可怕。尽管人们疯狂的从龙河挑水,然后浇到田地,但满满一桶水在倒出去的一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人们情愿用泪来浇灌,可惜欲哭无泪。 万顷沃野,颗粒无收。 每个城市都有长长的队伍,人们焦急的等待着政府发放的救济品。有一位官员在队首大声的吆喝: “大家别急,国库里粮食多的是,谁也不会饿死。”百姓们仿佛得到救命的稻草,从喧闹中安静下来,耐心的等待。 然而那个官员的脸上的肌肉并未松弛下来,反而愈加紧绷。他是大明的大司库和平,他掌管天下的粮食,此时的情况,他最清楚。他的视线从看不到尾巴的长龙身上移向天空。烈日熊燃,火神依旧无视大地,似乎大地理亏,她默默承受着无尽的折磨,还牵连她的子女也忍受着。 一名兵士不知从何处钻出,他抚去脸上的汗珠,然后在和平耳边低语几句。和平匆匆离开人群,奔向一座白色的宫殿。龙城的主色调是米黄,而这座宫殿却是洁白,她犹如木匣中的一颗珍珠,在周围建筑的衬托下,熠熠生辉。这就是大明的核心―――首领府。 和平快步进入大厅,里面早有人等候着。他们形态各异,可都是焦急万分,丝毫不逊于外面的百姓。 “和平,你快介绍一下当前的情况吧。”一位老者率先迎了上去。他全身白衣,配着一柄长剑,那柄剑的剑鞘上刻着八个字“大明首领,猛虎长啸”。此剑正是首领佩剑——虎啸剑。此人正是此时的大明首领天苍,他刚上任就遇上了百年未遇的旱灾,这对于庸人可算是命运不济,可是对于天才可算是乘风破浪之时。 和平顾不上行礼,就开始了他的介绍。 “目前,各地的5大城魁和48位知府都已经上报,龙城存粮180万斤,东华城80万斤,中南一百万斤,安西150万斤,北天90万斤。按天下百姓200万计,一人每天吃半斤,仅能维持六天。民间存粮难以确定,富人惜售,穷人想买也买不到。东华城的百姓已经开始向龙城流动,沿路乞讨,约有十万。”和平长叹一声,结束谈话。 “首都龙城秩序井然,民心安定,各位放心。龙城的大户纷纷捐粮,龙城防军的口粮减半,官兵没有不服。安西的屯粮正解往龙城。”龙城城魁野马的话给了大家几分鼓励。他虽是五旬老人,依然精神矍铄,白发整齐的梳在脑后,他声音宏伟,身体威猛,丝毫没有老态。此人系名门世家,多与富商交往,人脉极广,一呼百应,且功勋卓著,传言他极有可能就任下任首领。 “野马先生,龙城,就交给你了。”首领天仓向野马投去殷切的目光。 “可根本问题是粮食,”一位垂暮的老头故意叹了一声。他已是白发苍苍,且衣衫破旧,眉毛与胡子连在一起,却看不出眼睛长在何处,手中提着一只破酒壶。他是大明的大司史赵举。怎么看这个颓废的老头,也不像大明的高级官员。他边说边往嘴里灌酒。他还不忘调侃几句道: “以前我拿《史记》跟人家换酒,人家都不换。可现在,呵呵,我就用一斤粮食,换了一瓶上好的美酒。” “死酒鬼,我看你吃什么?”另一位长者大骂赵举,他衣裳华丽光艳,极其考究,与天仓的简约朴素和赵举的凌乱不堪形成鲜明的对比。他是大司法罗旋。 “首领先生,我们是否考虑进口粮食呢?” 罗旋继续道。 “进口?”首领天仓看看罗旋,“哪个国家?” “大本国。”大司法罗旋道。 “大本虽然是南洋第二大国,但也是人多地少,境内多山川沼泽。他们的口粮尚需进口,如今遇上灾年,他们会救我们?况且大本乃海盗之邦,大本的海盗始终困扰我东部沿海,台州知府明传统领明家军,专杀海盗,两国关系并不友好。从大本国买粮,难办啊?”首领天仓摇摇头。 “正因为大本国无地可种,他们每年从外国购粮抢粮,在国内屯粮,足够数年之用。只要逼他卖粮,就可以解我大明的燃眉之急。”大司法罗旋振振有词。 “我大明不缺钱,金银珠宝应有尽有,大本人贪婪好财,必定肯卖粮。”大司库和平插嘴。 “你别以为海盗都和你一样,嗜财如命。”大司史赵举向大司库和平投去鄙视的目光。和平想反驳,却欲言又止,似乎也感觉自己的话太没水平。 “野马,你有什么建议?”首领天仓顿了顿,将目光转向龙城魁野马。 “我在想如何迫使大本国卖粮。我们缺粮不假,但细想一下,大本缺什么?除了粮食,什么都缺!一缺铁器,二缺木材,三缺布匹,四缺牲畜,五缺马匹。只要我们一不卖,二不让他抢到手,大本就得听我们的。”野马娓娓到来,嘴角轻扬。 “好计。”天仓竟拍拍野马的肩膀。他又瞧瞧野马跃跃欲试的神情,转身却对和平说道: “和平,剩下的事情你去办吧。龙城是首都,很关键,野马先生就全力稳定都城的治安吧。” 众人互相使个眼色,都没有说话。和平屁颠屁颠的领命而去。 众人离开了首领府,都向依旧高悬的太阳投去仇恨的目光。 傍晚,赵举醉醺醺地敲着罗旋家的大门。佣人将他请入,罗旋正在用餐,赵举毫不客气的拿起食物开吃。罗旋怒道:“老酒鬼,又来蹭饭?”赵举笑道:“你身为大司法,忍心你的百姓挨饿吗?”罗旋给下人一个眼色,下人又拿了一副碗筷。 “若野马就任下届首领,肯定能有一番作为。”赵举说。 “野马有经天纬地之才,远在你我之上。”罗旋叹到。 “这次本是野马立功的大好机会。本是他的好主意,天仓却让和平去立功。天仓想连任首领啊!” “谁让和平是天仓的小舅子呢?眼下最重要的是稳定粮食,先不和天仓计较这个。”罗旋提醒一下他,又说:“你下次再拿粮食换酒,我可不让你白吃我的饭。” 大本国很果断的拒绝了大明的买粮请求,但野马的策略很快引起大本巨大的反应。除了粮食,所有的东西都涨价了。大本皇帝东条雄召集心腹丞相川口胜商议对策。 “川口丞相,你看我们卖还是不卖呢?”皇帝吻吻怀中的美人,吃下她口中的葡萄。 “陛下,不卖不行啊。我国物产贫瘠,难以与敌抗衡啊。不过可以将粮价提高五倍,赚他一大笔。这比抢来的容易多了。” “你先下去吧。”皇帝几乎没有抬头看他,只是饮他的美酒。 川口胜悻悻退下。大本皇帝东条雄用余光扫视他的背影,微微叹息。 过了许久,一位年迈的老者被人带着椅子抬入皇帝的视线。皇帝急忙喝退身边的美女,坐直挺胸,起身恭迎老者。那老者丑陋至极,且双腿残废。老者见了皇帝也只是点头行礼,并未下跪。 皇帝含笑走下宝座,说;“山本老丞相,最近可好?” 老人没有回答,却从椅子的一个孔里抽出毛笔,写在侍从早已备好的纸上。“年老体衰,恐怕见不到陛下统一天下。”统一二字他故意写的很大。老者就是大明的前任丞相山本十九。 皇帝颜色一变笑道:“不愧是山本十九。足不能行,口不能言,手不能执,却依然胸怀天下。” 皇帝继续说道:“老丞相应听说了,大明遭遇旱灾,想从我国进口粮食,而且还禁止出口铁器布匹马匹木材,分明是威逼。您见识广博,可有对策?” 山本继续写到:“陛下若想高价卖粮,这就不是大事。陛下与臣有约,非大事不问计于臣。既然陛下问臣,看来陛下另有它图。” 皇帝一笑,说:“请老丞相猜猜。” 山本微微一笑,只写了四个字“开疆拓土”。 皇帝的双眼直瞪,惊叹山本的神机妙算。山本十九从怀中抽出一封信交给皇帝。 信中说道:“大本与大明犹毒蛇与比病虎,只可蚕食,不可鲸吞。两国相距千里,如要蚕食,须有跳板。台州岛位于两国之间,且物产富饶。进可攻,退可守。宜乘机取之。明家军驻守此地就是为了防止我军攻下此岛。明军虽众,久不征战,我军虽寡,却剽悍勇猛。倭奴之名虽难听,却能听出大明人对我军的惧怕。近百年,大本武士,纵横东海,虽有明传所率明家军抗衡,不过是引兵据险防守而已,也不能奈我何。然欲取台州,不可与明家军为敌,台州易守难攻,应避实击虚,攻打东华,东华此时缺粮,正大乱之际,防军士气正弱。攻下东华,直取龙城,逼迫大明政府以地易地,割让台州。即使大明不割地,只要台州知府明传统兵救援东华,我军也有机可乘。” 读罢,皇帝叹息许久,说道:“山本丞相果然有济世之才啊。” 山本十九依旧面带几丝笑意,点头致谢。他向身后的侍从使个眼色,他又被抬出了大殿。东条雄竟然亲自把他送出殿门。 大本皇帝东条雄喝下一口美酒,大笑几声,命侍从传川口胜。片刻之后,川口胜已跪于阶下。 “三日之内,你召集四万将士。攻打东华城。”皇帝下令。 “主将是谁?”川口胜茫然的问道。 “还用问吗?山本十九能骑马吗?”皇帝反问道。 川口胜心理早就乐开了花,却故意失声痛哭,道:“谢陛下恩典。” “他胸中有国策,你心中有战策。统兵打仗,非你川口胜不可。我总不能让一个瘸子带兵吧?举国之兵托付于你,别辜负我啊。”这一番话竟真将川口胜的眼泪逼了出来。川口胜哽咽几声,忽然感觉自己在皇帝心中还是很有分量的,尽管比之山本十九,相距甚远。 当川口胜理好了思绪,却发现大殿上早没有了皇帝的身影。却有一个美貌的女子走来,为他擦试眼泪。女子在他耳边吹口香气,川口胜顿时便有几丝心动。 “皇帝说,大本的第一勇将是您,山本十九虽聪慧绝伦,但生的一副坏皮囊,又哑又丑又瘸。带兵打仗还得靠您啊。您若得胜,就让您从后宫选十名美女,现在就先送你一个。”说完,女子的手挽上川口胜的脖子。 川口胜大笑几声,抱起女子,走出了大殿。 东华城内,大司库和平,东华城魁华腾,大本丞相会于城魁府。 “川口先生,我国要买五百万斤,五倍的价钱恐怕太贵了吧?”和平无奈的说。 “明人不说暗话,川口胜也知道,只是贵国断了我国的铁器,马匹,木材,牲口,布匹,我国损失惨重。两国相交,重在信任,贵国鄙我,自讨苦吃。我国没有铁,布,马,也饿不死,但是贵国没有粮食,恐怕不行吧?”川口胜叹道。 “三倍如何?”华腾问道。 “四倍。”川口答道。 “成交。”和平和华腾异口同声,举杯而起。 “五日后,老夫亲自押到东华城外的港口。”川口亦举杯,漠然的喝下。 川口走后,华腾与和平畅饮。 “华腾将军,明日我得去龙城复命了。交接粮食的任务,就拜托您了。” “大司库,放心吧。我国的低价是五倍,你能降到四倍,大功一件啊!” “托将军的福啊,功劳必然有华将军一份。”二人相视而笑。 “首领任期将尽,天仓首领,一定要连任啊。”华腾突然将话题转到选举上。 “我姐夫常说,华腾银枪天下无敌。野马的弟弟野狼,有什么才干?竟能窃据左羽林军统领。下任羽林军统领,非华将军莫属。” 华腾忙给和平斟酒,突然,有人求见。侍从引入,来人是一少年。 “小人是朱笑,家父是天蒙粮行店主朱恒,听说大司库要从大本购粮,此事恐怕有诈。我家一直经营粮食生意,来往于各国间,近来,大本的粮仓并没有动静,而且大本不许商船靠岸,而且,常有倭寇勘察海岸。种种迹象表明,倭寇有大规模范界的可能。” 华腾闻言,将信将疑。不料,和平突然笑道: “混账,你一个小小儿郎,也敢参与国家政务。你该不会是野马的线人吧?来人,押下去,等我们买完粮食再和他算账。” 华腾一听,颇有道理,说: “早就听说野马人脉极广,和天下富商声气相通,不过,我想不到他会这么心胸狭隘,竟不以苍生为念,实在不是首领人选啊。还是和平先生高人一筹啊。” 次日,和平去龙城报喜去了。 天下之事,皆有征兆。罪犯再狡诈,也有蛛丝马迹可循,奈何熟视无睹! 第三章 群雄易聚首 龙城内有一所著名的学校,名叫剑林院,她汇聚了大明最优秀的老师和学生。从这里走出去的人,遍布大明国的各地政府。几乎每个知府,城魁,首领都在这里学习过。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拥有一枚状似虎啸宝剑的勋章,叫做虎啸勋章,勋章的背面刻着主人的名字,拥有者都要宣誓效忠于大明国的首领。有了虎啸勋章,你可以免试参军,直接当校尉;你会被富人抢去做保镖;你会有资格当选知府或城魁;你的父母会以你为荣;你有资格投拜名师。 为了拥有一枚呼啸勋章,剑林院的后花园里,三位少年在修习武艺。烈日之下,热浪滚滚,除了知了轰鸣,就是竹叶飒飒作响。 一位手持长枪的少年问持剑的少年说:“心昊,你用剑肯定打不赢我。我的枪法现在打遍剑林院。大家都公认我是剑林院首位了。兄弟劝你还是别学剑了,学枪吧。” 狂妄的少年名叫赵空。赵空出身名门,与大司史赵举同宗,名将朱允文大人贴身侍卫赵武之后,龙城人,父母皆亡,死于抗倭战争,故赵空免试进入剑林院。赵氏一脉擅使枪,赵空学枪五年,更是出类拔萃,技压导师。剑林院副院长王石,武艺盖世,常教习弟子枪法,可众学生无人敢与赵空对敌,后来赵空只能与王石对艺,王石常叹道:“赵空十年后,必无敌也。”后同窗以“无敌”呼之。 赵空的话还没有说完,手中的长枪已刺向心昊,枪尖在心昊的眉心被心昊的剑柄止住。心昊笑道:“赵空,你小心点,我可是要做首领的。君可为关羽张飞,吾则要做孔明伯温。”他吹吹手中的剑,又说:“王者,当然用剑。” 心昊乃龙城人,平民子弟,家事清贫,性情坚韧,形貌过人,聪慧灵敏,又勤奋刻苦,熟读百家经史,少言而善辩,昔日以头名考入剑林院。大明国之东方,有个小国叫做罗先国,皇帝有二子,长为丞相,次为将军。皇帝死后,二子争立,后来大王子即位,却并未杀戮亲弟,反而封亲弟为亲王,富可敌国,统兵如旧。一时间,罗先兄弟成为佳话。二王子来大明游玩,拜见剑林院长凤九,心昊寄书信于凤九,说道:“罗先大王子已经即位,为君者岂能让仇人统兵?事出有因。大王子即位便杀亲弟,必然留下恶名,这难道不是在等待二王子拥兵造反?二王子为人臣,却统弑君之兵,必死。我为大国,罗先为小国,况且凤九院长是我大明国焦点之一,尊夫又是龙城魁,您若接见二王子,难免会让人误以为大明支持二王子,故万不可接见二王子。若他日二王子拥兵造反,难免影响两国外交。”凤九从其言,未见二王子。后来,果然二王子阴谋造反,被亲信诛杀。凤九惊叹其远见,常称之为“智囊”。 赵空哼他一声,又刺了过来。心昊侧身格挡,与他纠缠起来。 旁边一位持大刀的少年,叫道:“你们真有力气啊。现在大明旱灾,咱们口粮减半,还是省省力气吧。剑林院的精英也要忍受饥饿,唉,生不逢时啊。” 此人是黑羽,名门黑氏,志向远大,常自叹生不逢乱世。学武时,选兵器,说道:“远刺可用枪,近劈必用刀。刺客侠士,飘忽不定,莫不喜欢用刀。”后来,黑羽学刀。黑羽与赵空、心昊结交,虽然武艺不及赵空,心智不及心昊,然立志做朱家、荆轲,常打抱不平,救危扶弱,急人之难、奋不顾身。百姓称之为“小荆轲”。 心昊果然渐渐招架不住赵空凌厉的攻势,道:“好,赵空。今天我认输。不与你这莽夫计较。我还是到黑羽那找点自尊吧。”说完,他弃了赵空,却杀向黑羽。 黑羽是三人中最为英俊的男子,上帝是公平的,他有了过人的相貌,于是武功自然要差一些。黑羽挺身而上,但可惜,他的刀法虽凶悍有余,却灵动不足,明显处于弱势。终于心昊的长剑贴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道:“要杀要寡随你便。生是大明人,死是大明鬼。荆轲刺秦不成,唯有一死。” 心昊哈哈大笑,道:“我不要杀你,只想吃你昨天留下的馒头”。 “不行,我要留着后天考试时吃。” “你是不是藏被子里了?今天副院长王石检查卧室了。” “他查到了?”黑羽大惊。 “我刀法太烂,王老头老是训我,要是被他发现我往被子里放东西肯定吃了我。” “别担心,兄弟我帮你收起来了。”心昊笑道。 “太好了。不愧是哥们。可你怎么知道我有馒头?对了,馒头呢?”黑羽突然感觉自己被耍。 “你肯定吃了。我杀了你。”他提拳杀向心昊, 心昊早躲到赵空的身后。三人纠缠到一起。 三人来到了一个家客栈饮酒,就在门口,突然一个粉衣女子从天而降。她裙带似胭脂点点,又如晓天红霞。一尘不染,犹如海棠花开。 三人长大了嘴巴,正在纳闷。又从客栈冲出了几个军人,从服饰看,他们是钟至手下的近卫军。 “把酒钱付了就让你们走。”女孩摆弄一下丝带,将背后的头发轻轻束起,笑着对几个莽夫低语。她举手投足间透出贵族人家独有的优雅文静,十足的女人味更流露于眉宇和谈吐之间。外表柔弱如花,眼神却睿智如火,她的冷静犹如流水中的鹅卵石,清澈晶莹,浪迹溪底,却不随波而流,在这噪杂的街道上愈发的璀璨盎然。心昊听说过野棠的不俗,但见到时还是惊叹了。 “小妞,你是野马的二闺女野棠吧?听说野马要竞选下任的首领,我们统领钟至将军说了,这是痴心妄想。既然你多管闲事,我们可不会怜香惜玉,弟兄们咱就沾沾这妞的体香。”众人淫笑着冲向野棠。 突然赵空推推黑羽,道:“荆轲,上。英雄救美。”黑羽一个踉跄,闪到了野棠的前边。军人们一惊,也道一声“英雄救美?”转而攻向了黑羽。野棠也是一惊,继而悠然地看了一眼黑羽,会心一笑,闪到了一旁,那种笑略带几丝兴奋,但没有丝毫的奇怪。 黑羽杀招尽出,奈何寡不敌众,很是吃力,他终于硬着头皮向同伴求救:“还不帮忙?”赵空只是哈哈大笑,而心昊则沉溺于野棠的身姿。 野棠突然出手了,她飞身踢向军士,不出十招,军士全部躺下,干净利落。心昊、赵空面面相觑。黑羽顿时更是感觉自己出丑了。 野棠整理衣裳,向黑羽弯腰道:“谢谢。”黑羽麻木的说声“不谢”,心里却开始咒骂自己武艺不精。野棠狡猾的笑笑,离开了那里,那笑声犹如冬日初雪,沁人心弦,甜丝丝,凉飕飕。 赵空说:“她是野马先生和凤九院长的次女野棠。”心昊注视着远去的野棠,他从未有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一位美女,他第一次闻到了女孩子独有的淡淡清香。 三人吃过酒,回到了剑林院,又遇上了野棠。原来迎面走来两女一男。他们衣着华丽,一尘不染,手中清一色的佩玉宝剑。心昊等三人身上狼狈不堪,他们不觉有些自惭形秽。原来是龙城城魁野马和剑林院女院长凤九的三个子女,长子野火,长女野棠,次女野风。野风率先对心昊叫道: “哎,那个拿剑的,你是心昊吧?什么“智囊”,就是说你吧?听说你剑法不错,后天比武时我要打败你。”野风娇生惯养,对同学没有丝毫的礼貌。 心昊一听,略有些生气,眉头轻皱,不去理睬野风,笑道:“久仰野火,野野棠的大名,今天一见,果然英姿飒爽,非常人物啊。两位果然是将门虎子,不像某些纨绔子弟啊。”或许漠视是更大的侮辱。 野火道:“心昊谋略过人,人称智囊,早就听老师们说过,果然是仪表非凡啊。持枪的勇士,是号称剑林院武功第一的“无敌”赵空吧?有机会要和你切磋啊。至于这位黑衣人,就是我们剑林院的“小荆轲”黑羽吧?果然是有潘安之貌啊。”野火将三人夸个遍,三人颇有几丝得意。突然野风大怒,吼道:“我是龙城魁的女儿野风,你们三个不知道吗?” 心昊依然漠视她,面不改色,对野火说道:“野火兄,不久就要考试了。心昊但愿可以和你切磋武艺。” 野火看看发怒的野风,又看看心昊,说:“会的。若能击败三位,这枚虎啸勋章将更有价值。” 野风快疯了,对心昊怒目而视,然而心昊依然不予理睬,他放大嗓门道:“龙城魁果然教子有方,野火、野棠都是彬彬有礼,大家之风范啊。不像我们,土里土气,生性暴躁,惭愧的很啊。” 说完,他用余光扫了一眼野风,忍住坏笑,说声告辞,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开了。赵空、黑羽也笑着紧跟了上去。 背后的野风拔剑追了过去,却被哥哥拦下。 野棠则自始至终注视着黑羽,茫然不知所措。 赵空拍拍心昊的肩膀,说:“你行啊。野风的母亲凤九可是剑林院的副院长。你以后怎么混啊?” 心昊哼了一声,道:“老子最痛恨狐假虎威之人。她凤九能把我吃了?你说怪不怪,同样是一母所生,野火、野棠彬彬有礼,怎么野风就一点大家之风都没有呢?” 黑羽吸了一下口水,说:“是啊,特别是野棠,不仅容貌过人,谈吐轻盈,真是大家闺秀啊。”他不停的摇头感叹。 “是啊,这么优秀的女孩不好追啊。”心昊也默默摇头。 他们正在神侃,被背后急促的脚步惊动了,野风竟然提剑杀来。她气势汹汹,叫骂不停。三人撒腿就跑。 两天后,风和日丽,百余名剑林院的学子齐聚一堂,他们或奋笔疾书,或暝神苦思。他们正在进行三年一度的考试——院考。每届院考只选十名尖子授予虎啸勋章。笔试之后还有更激动人心的武试。考官收走了试卷,留下的是考生各异的神态,有自信的笑容,但更多的是心酸的眼泪。赵空留下的是自己脑门上自己磕自己的手印,心昊留下的是悠闲地口哨,黑羽留下的是醒悟后的感叹。 之后,三人并排走向下一个考场———日月广场。他们将在那里进行比武。虽然适逢灾年,单考生的亲友还是聚满了日月广场,台下人声鼎沸,台上彩旗飘飘。此地的兴高采烈与灾民的喧闹形成鲜明的对比。剑林院的院长凤九,副院长王石,大司法罗旋,大司史赵举都坐于台上。 王石宣读比武规则:“院考比武第一轮实行淘汰制,选出六四十个参加下一轮。第二轮依然是淘汰制,选出二十人参加下一轮。第三轮实行循环制,将二十人分为五组,每组取前两名,若笔试合格,最后将有十人获得虎啸勋章。” 台下开始欢呼。凤九玉手轻挪,从一堆竹签中抽出俩只,轻轻念出俩个人名。激烈的比赛开始了,刀剑乱舞,长枪猛刺,虎跃龙腾,凤舞凰飞。 日已黄昏,前两轮的比赛终于结束。篝火升起,星星现身。心昊,赵空,黑羽,野棠,野火,野风都晋级第三轮。心昊和野风在一组,赵空在二组,野火在三组,黑羽和野棠在五组。 第三轮的比赛最是激动人心,他们都是天之骄子,同龄人中的翘楚,台下的观众拭目以待。第一组的比赛开始了。凤九宣布:心昊对阵野风。心昊吃了一惊,心道:想不到我遇到的第一个高手就是野风。 心昊登上擂台,只见野风一袭白衣,裹出迷人的身材,秀美的了小脸略带几分坏笑。心昊正要行礼,她已经刺来。心昊不敢怠慢,一个空翻,翻出一丈之外,方才有间隙抽出宝剑。 “心昊,前天让你跑了,今天我让你知道本小姐的厉害。”野风乘势拦腰横坎,心昊已经慢了半拍,只得退步闪避,双剑相格,竟有淡淡火花。野风的力量不仅让心昊的虎口发麻,更将他的长剑折弯。 野风笑道:“我的剑可是龙泉剑,你要小心啦。” 只见她左脚一蹬,竟然凭空飞出近两米高,右腿微曲,不停摇摆,犹如鹰爪,左脚绷直,重心汇至前身,两臂平伸,全身犹如凤凰扑向心昊。这正是凤九的绝技凤舞九天。 心昊一见野风的招式,暗叫不妙,凤九从不向学生传授凤舞九天,他只得硬着头皮,勉强迎敌。好在野风的修为还不纯然,有型而无意,虽然居高临下,却不懂虚实之道。心昊随处下风,却也沉着应付。十招之后,野风终于无法施展凤舞九天了,她的凭空弹跳要消耗极大的体力,她喘着粗气怒视心昊。心昊拂去额头的汗珠,嬉笑道:“凤舞九天,不过如此。想不到要得到一枚虎啸勋章,这么简单。” 野风怒火冲顶,又是一招凤舞九天。凤九看女儿快支撑不住,手中的手帕都快捏成粉碎。她对身边的野火说:“把你妹妹带下去吧。心昊故意激怒她,傻丫头,还是准备下一场吧。” 野火正要过去。只见心昊瞧出野风的破绽,他快走一步,上身前仰,跪地滑至野风身下。野风暗叫不好,下盘不稳,被心昊一剑拍在屁股上。野风险些倒地,早被野火扶住。 台下一片欢呼,台上的野风满脸羞红,怒视心昊,想要再次出招,野火竟拦不住。凤九起身,宣布心昊获胜。她看看小女儿,笑着眨眨眼。野风方才安静下来。 心昊和赵空三场比武大获全胜。黑羽却苦战两局,一胜一负,终于坚持到和野棠比试。若再输一场,就要出局了。他此时早就不在意什么虎啸勋章,似乎败局已定。但一想到能和野棠比武,他倍感幸福。凤九宣布他和野棠对阵时,他正啃着一个馒头,他忙吐出未咽下的东西,登上擂台。他想全力以赴,向野棠展示他的武艺。然而当他见到野棠,却心软如水。野棠也是一袭白衣,却比野风少几丝泼辣,多几丝温柔,一笑一颦尽是女人的柔情万种。二人相互行礼。黑羽等待对方先出招,但野棠却久久不动。二人相视而笑,同时拔出刀剑。 野棠的剑法简约明快,黑羽的刀法洒脱轻盈,这绝非他们平日的风格,二人俨然是在练武而非比武。只听野风叫道:“二姐,黑羽和心昊一伙的,二姐一定要打败他,为我报仇哦。” 心昊摇头,蔑视野风,心想:“人家眉目传情,小丫头这都看不出来。真是笨蛋。”他不忘拍自己的屁股一下,向野风努努嘴。野风咬牙切齿。之后,他的眼睛再也没有离开野棠那曼妙的身姿,心中如同堵着顽石。 过了近百招,黑羽和野棠胜负不分。终于,凤九起身准备宣布二人战平。突然野棠摔倒在地,长剑落地。黑羽莫名其妙。直到野棠对他微笑,他终于明白野棠故意败给他。凤九笑盈盈的看着野棠,直到她的脸羞成红霞落日。黑羽所得又岂是一枚虎啸勋章?他突然感觉自己才是天之宠儿,比之赵空和心昊,有过之而无不及。 心昊三人和野氏三兄妹等十人都获得虎啸勋章。大司史赵举和大司法罗旋亲自颁发勋章。日月广场开始沸腾,众人相拥,星火缭绕,篝火连天。凤九看着台下欢呼的百姓,说道:“龙城的百姓,很久没这么高兴了。”王石缕缕花白的胡子,望着夜空,说:“但愿明天的太阳不要升起,百姓就还会欢呼,我们从没有这么厌恶太阳。” 第四章 归家见父母 落幕之时,亦开幕之刻。他们在收拾行李。 “心昊,你去哪啊?”赵空将枪头插入腰间。 “我学剑十年,虽刻苦修行,但如无名师指点,恐怕终究不成气候。据说野马剑术过人,我向投奔他为师。现在先回家一趟,有三年未见父母了。”心昊答。 “野马的确了不得。可你不怕野风为难你啊?”赵空问。 “我心昊怕过谁啊?龙城魁野马少年为游侠,名扬天下,从政为城魁,黑白通吃。夫人凤九倾城倾国,垂青于他。野马就是我的榜样啊。至于野风,我本来有几分顾忌,但现在没事啦。多亏了黑羽啊。”说完,他拍拍黑羽的肩膀。 “跟我有什么关系?”黑羽不解。 “野棠知道你我是哥们,她肯定会帮助我的。而且,我若成为野马的徒弟,还可以当你二人的信使。”心昊解释。 黑羽感觉颇有道理,继而开始憧憬。心昊注视着黑羽憧憬的表情,顿时后悔那么说了。 “我要拜东华城魁华腾为师。华腾枪法天下无敌。”赵空拍拍二人。 “我要拜明家军头领明传为师,他的折刀法,专杀倭奴。投奔明家军也可以求取功名。”黑羽从憧憬中醒来。 三人抱头而泣,五载兄弟,此地一别,何日相见?龙山千丈,不及兄弟情长。勋章再重,不如兄弟情重。他们就坐在行李上开始痛饮…… 龙城外百里处,有个小小的村子,名叫帐梦,这就是心昊的故乡。五年寒窗,未曾回家尽孝,只能在梦中与父母相会。今日看到了梦中的帐梦,心昊的脚步反而踌躇了。村子物变人非,更加适逢荒年,愈加显现出颓废和荒凉。唯一的一条大路,犹如巨蟒褪下的枯皮,蜿蜒在茅舍旧屋之间。偶尔散落几个熟人,状似枯皮附带的尘埃,他们灰头土脸,面带饥色。他们或许认出了心昊,但都没有搭理他,都提着装粮食的布袋,行色匆匆而去。 还没有进入家门,心昊就已经被一个乡人拦住,他是心昊族兄,名叫心德,长心昊十岁,毕业于剑林院,在大司法罗旋手下任职。 “心昊,还认的我吗?” “兄长,相识十几年,怎么会不认识?您还好吧?” “好,我跟你说件事情。你父亲不喜欢受人恩惠,但衣食不太充裕,所以我常以你的名义,按月送些银两,贤弟,你莫怪我。” “这…”心昊茫然不知所措,五年了,他未曾向家中寄送一个铜钱。父母年迈,靠几亩薄田,怎能维持生计。心昊注视心德的微笑许久,他突然明白了呼啸勋章的分量,或许,心德不过看重了他的呼啸勋章,想拉拢自己。但他依然装作受宠若惊的样子,倒地而拜。 “心德兄,我心昊多谢了,若有任何吩咐,心昊决不推辞,心昊听命于兄长。” 心德闻言,突然变色,道: “混账,你以为我心德接济你家人,是为了拉拢你吗?自幼我知道你聪明过人,又勤奋刻苦,人称“智囊”,将来定成大器,所以相助,此其一。你父亲刚直不阿,从不受人恩惠,更不想给你留下债务,受人尊敬,此其二。你将来若能为百姓造福,扬名天下,帐梦村的父老脸上也有光啊,此其三也。我心德也有呼啸勋章,不必拉拢你。” 心昊顿时感觉自己真是小人,羞愧不已,起身谢罪。二人一起进了心昊的家。 心昊之父斜躺在床边,双目微合,形容枯槁。老母在舀状似清水的稀饭,然后端到父亲的唇边。父亲喝下半口,漏掉半口。老母忙给他擦拭。五年时间,他竟苍老如斯。 “爹,娘。”心昊矗立在门口许久,方才叫了出来。 老母手中的勺子,掉落于地。老父睁开苍茫的眼皮,却又被眼泪遮盖。父子执手,总是无言。心德将一袋银子偷偷塞到心昊手中后,默然离去。 床前尽孝。都说床前百日无孝子,上天并没有考验心昊。 三天后,心父去世。父子二人并未说上几句话,反而心母转达了一句苍凉之至的话:“临死之前,能见我儿一面,无憾了。” 父子之情,深厚而又可悲。普天之下,有几个儿子向父亲当面道过谦,谢过恩?有几个儿子在父亲生前给父亲深情一跪?有几个儿子能像女儿那样在父亲面前撒娇?有几个儿子称赞过父亲的卓越见识和丰富的阅历? 面对人生中的第一次死亡,心昊茫然了。人生的志向,除了建亘古未见之伟业,就是光耀门楣,让父母享尽人间富贵。如今,父亲一死,带走的何止是生命和依靠?还有心昊的半个理想。 哭过之后,心昊突然从父亲的角度思考这死亡。父亲解脱了,不必为生计忧思,不必为儿子的前途发愁,不必面对日后妻子的离去。其实对于死人而言,是世界死亡了。处理已经死亡的东西,唯有坟墓而已,父亲将世界送入了坟墓。从此,父亲可以放下所有,羽化登仙了。 心昊将母亲托付给心德,踏上回龙城的路。人,可以痛,但不可以停。 心昊拜见了野马夫妇以及野氏三兄妹,野马早就听闻“智囊”的名气,所以很爽快的收下了心昊,待之甚厚,衣食住行与野火如出一辙。尽管野风极力对, 却不敢违抗父命。野马还让野风带心昊在野府四处转转。野火对他礼遇有加,野棠爱屋及乌,更是百般关照。虽然心昊深知他沾了黑羽的光,也义不容辞的充当了他们二人的信使,但是当他面对野棠那痴情而期许的目光时,始终有几丝惆怅。甘愿为兄弟和喜欢的女人牵线搭桥。 第五章 无敌终无敌 赵空一路放马东驰,直至东华城下。眼见城墙依稀可见,忽然从周围的山沟中杀出几队人马。他们尽是海盗打扮,手持弯刀,身穿藤甲,举着黑旗,绣着白色的倭刀,正是大本的国旗。大明境内,为何倭奴竟如此猖獗?还竟然敢竖起旗帜,如此猖狂。赵“无敌”顾不上思考,拔出长枪,挺身拍马而上。 然而海盗的藤甲竟似乎极难刺入,枪法无敌无奈藤甲刀枪不入。赵空转而只刺海盗的双目。 无敌终究是无敌,枪法之绝妙,不亚于赵子龙。海盗虽多,但赵空居高临下,更兼枪长刀短,并不吃亏。不一会儿,十余个海盗的眼睛被捣成烂泥,命丧黄泉。赵空虽是武艺过人,但毕竟首次杀人,双手一粘血腥,不觉头皮发麻,双手发软,边杀边退。无奈海盗越聚越多,赵空怒火中烧,大吼一声,将海盗惊退一丈。海盗一拥而上,赵空长枪横扫,刀光剑影之后,数名海盗竟被打飞出去。突然长枪清脆作响,竟断了,想不到倭奴的弯刀竟如此锋利。他不敢迟疑,拿着枪头猛刺坐下的马驹,冲向城门。城上依然竖着大明的旗帜,顿时他心安下来。 城上箭落如蝗,倭奴用手护住眼睛,便伤不到分毫。眼看倭奴追击而至,城上将巨石扔下来,方才震慑住敌人。赵空叫:“我是大明人赵空,开门。” 城上回音:“东华城魁华腾在此。你是何人?有何为证?只怕是倭奴的探子吧?” 赵空坐骑突然栽倒在地,压在赵空身上,一动不动。千钧一发之际,赵空拔出腰间的佩刀,将死马切开,血溅全身,方才抽出身体。赵空将自己的虎啸勋章扔了上去。华腾接住一看,勋章背后刻着“赵空”二字。华腾急命人放下软梯救赵空上来。 赵空正要上梯忽然从倭奴军中射出一只利箭,直入赵空的后背。赵空大吼一声,咬牙又跳回地面,向城上叫道:“给我弓箭。”城上的华腾忙扔下一副弓箭。 赵空箭不虚发,全部正中眉心,倭奴射手无不倒地而亡。一时间,数十倭奴不敢近前。 城上华腾惊呆了,叫道:“小英雄气概如此,怎能爬梯入城?开城门。” 赵空正要上软梯,突然城门打开,华腾单骑出城相迎。 华腾下马,将赵空扶上自己的战马,亲自为他牵马。二人缓缓入城,倭奴不敢近前,两军全都惊了。 中军大营内,华腾设宴款待赵空。赵空打量华腾,华腾四十几岁,目光如炬,虎背熊腰,果然是一员虎将,其枪法据说是一位高人所授,震慑倭寇。赵空讲述来历,华腾欣然收下高徒,当即行拜师之礼。众将无不恭贺。然后华腾将眼下的局势讲了一通,原来大本国以卖粮为名,偷运兵士。华腾率人等候粮食,却不料被倭奴偷袭,东华城守军损失惨重。倭奴乘机围了东华城。倭兵虽只有四万,却武器精良,身穿藤甲,远胜我军之皮革,新制倭刀,号称“不折”,能折断寸厚刀柄,实在难以力敌。大本主将乃是川口胜,阴险毒辣,昔日乃是海盗首领,官至丞相。 “城内粮草不济,若无外援,东华迟早被攻破。敌人围而不打,分明是待我军不战自降。昨日数十名求救的信使都被擒获,老夫只能缩减口粮,等待救援。东华城与外断绝了十几天,想不到你竟然单骑闯了进来。真是天意。”华腾无奈地诉说。 “师父放心,我赵空愿为师父做信使,倭奴以为我大明无人,我就让他看看,大明英雄遍地都是。”赵空大义凛然,向华腾请命。 “勇气逼人,堪为我华腾枪法的继承人。你已经和倭奴交过手,知道藤甲和倭刀的厉害,普通的铁枪和皮甲根本无法与之抗衡。为师将我的金甲和银枪送给你,你一定要面见首领天仓,火速救援。”说完,兵士将金甲给赵空披上,颇为合身。 华腾手持银枪,说道:“你我师徒一场,不能让你白叫我师父。我就把华腾枪法传给你吧。时间仓促,你要冥神死记。” 枪气相搏,人影斑驳,枪挑十丈,一气呵成。赵空久闻华腾枪法精妙绝伦,果然名不虚传。舞毕,华腾将银枪赠与赵空,说:“华腾银枪,锐利无比,我与他二十年未曾分离,我与首领天仓交情很厚,他一见到银枪,就知道出事了。求援信早就备好。” 赵空含泪,跪接银枪,饮一碗烈酒,乘夜色单骑杀出城去。 华腾目送赵空远去,仰天而叹:“老天,你要保佑赵空啊。”不久,大本的火把开始闪动,一条黑色的长龙出现在倭奴的火光中,终于龙头眼见就要透出倭奴的包围圈,却停了下来。华腾双手扶住城墙,凝神屏目,全身战抖。 赵空金甲银枪,无人能当,金甲刀枪不入,银枪无坚不摧。藤甲和“不折”军刀顿时显得脆弱无比。无奈倭奴人多势众。赵空左突右冲,无法脱身。他渐感体力不支,暗想:自己生死事小,求援事大,决不能死在此地。 “我赵空还没有当上将军决不能死。赵空无敌。”赵空大吼一声。 他静下心来,想到倭奴喜欢逞强,大喊:“谁敢和龙城赵空单打独斗?”果然,片刻之后,倭兵开始后退,只将赵空围在中间。倭兵中闪出一员小将,手持关刀,用极不熟练的汉语说道:“我是大本国大将川口不败,你已是穷途末路,还不投降?” 赵空用枪尖指指那厮,叫道:“龙城赵空,人称“无敌”,华腾嫡传弟子,决不向倭奴投降。”说完,他将血衣撕下,裹住马眼,一枪刺入马屁股。一匹无眼马杀向川口不败。正在此时,突然东华城战鼓齐鸣,倭奴大惊。原来华腾命人擂鼓,一来分散倭奴的兵力,二来为赵空助威。川口不败不免分心,但见火花激荡,川口不败人头落地。倭奴全都木然不动,有的竟跪拜于地,嚎啕大哭。无眼马疯驰不止,将倭奴甩在身后,直至累死在山沟里。 赵空下马,看见马儿伤痕无数,七窍皆已流血,马尾竟被削去半截。他将裹着马眼的布条解下,又将自己的披风披在死马身上。赵空思索刚才的情形,不觉中冷汗涔涔,心想:若不是马儿疯奔和华腾擂鼓,自己绝对逃脱不了。他不敢耽搁,继续西行。 城楼上华腾见倭奴向远方移动,知道赵空成功突围,十分高兴,感叹赵空真是福将。守城将士也欢呼雀跃,信心倍增,大呼“赵空无敌”。 那个被赵空斩杀的川口不败乃是倭奴主将川口胜的长子。川口胜生有一子一女,男曰川口不败,女曰川口雅阁。这个川口不败并非等闲之辈,可惜遇上赵空,可叹生不逢时,未建寸功,已身首异处。川口胜见爱子命丧敌手,悲愤过度,卧床不起,又命人处死千名大明俘虏,祭奠幼子。经此一仗,无敌赵空的威名,传遍天下。 川口胜部下纷纷请命,攻下东华,屠城三日,为公子报仇。川口胜却道:“行军大计,皇上早有安排。皇上将举国之兵托付于我,决不能一人废了大事,继续围城,务必等城内粮草耗尽,我们的目标决不是区区东华城。”众人只好告退。 大本皇帝听说此事,命人以皇子之礼厚葬川口不败,竟令公主陪葬,搜寻本国猛士刺客,以斩杀赵空。 第六章 遭遇美丽,忘记恐怖 赵空成功的逃出了敌人的重重包围,却很快陷入了另一种包围。东华城以西,天蒙山绵亘百里,村落稀疏,他身无分文,何以果腹?只能寄希望于树上的野果。金甲银枪,价值连城,此时却成为他的累赘,重达百斤的装备让他筋疲力尽。 “报信”暂时从他脑中逝去,他躺在嫩绿的草地上,静静闭上了眼睛。倭寇在他枪下丧命的情景突然涌入心头,赵空突然意识到,他在短短几个时辰里,杀了很多人,一切都来的这么突然。杀人原来是这么简单的事情,想到自己能在千军万马中捡回一条命,他激动的哭了,哭声犹如惊雷……。。 “人死之后会变成鬼吗?这个世界到底有鬼吗?鬼会不会寻着我?……。”伴着思绪,他抚摸依然有些血渍的枪头,心中一片空白。 醒来后,他不停的擦拭银枪上的鲜血。路还很久,还不是感慨的时候。 忽然从树林中钻出一条大汉,手持长枪,向赵空吼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赵空闻言大笑,身体却有几分力不从心的摇摆。他想起身,却没有气力。于是他干脆闭上眼,躺了下来。 “你看不到这枪头的鲜血吗?”赵空淡淡的说道,然后翻个身背对强盗,冷汗却自额头滴落,眼睛睁的老大,且不停的转动。 强盗瞧瞧他的血衣,果然不敢妄动。突然赵空竭尽全力,鲤鱼打挺,持枪刺向强盗。那强盗一惊,顺势倒地,屁滚尿流而去。片刻之后,赵空轰然倒地。 当他醒来时,自己已经躺在一座小院里。谁能想到荒山野岭中,竟幽居着这样一栋别墅。虽然没有大理石堆砌的雍容华贵,没有殿檐斗拱的富丽堂皇,但是乱石旧砖和野竹香草打造的品味,依然显出了主人的高雅。琴声袅袅,炉烟弥漫,茶香沁人。赵空心中的一切归于平静,平静迫使他循着琴声和茶香而去。 弹琴者是个与赵空年龄相近的女子,她出落的淋漓尽致,仙女的气质也不过如此吧!女子向赵空投来一笑,百媚顿生,赵空的心头一震,竟然脸红了。他竟然没有看到女子旁边还有一位中年先生,闻琴品茶,举手投足与琴声极其和谐。 琴声罢,赵空方才敢上前行礼。 “我是龙城赵空。多谢二位相救。” “龙城赵空,擅使长枪,号称剑林院武功排行首位,狂妄之极,自称“无敌”。你有呼啸勋章,又有华腾银枪,护身金甲,看来你是要到龙城报信的人吧?”女子侃侃而谈,音质灵动。这声音顿时激起了赵空心中的涟漪,在感叹这声音美妙之后,赵空方才心中一惊,提高了警觉,怒道:“你们是倭寇?” “如果是倭寇,你还能活着吗?你杀了大本国丞相川口胜的长子川口不败,把你交给倭寇,可以换来十万两白银。”女子咯咯的笑了。笑完,她为中年人斟茶。 中年人微笑着提茶走到赵空面前,“壮士,用茶。” 赵空的心弦稍松,嗅嗅茶香,一饮而尽。这换来了女子的抿口而笑。 “赵空,这茶,是小女精心提炼的天蒙山茶,价值连城,你却一饮而尽。呵呵,可惜了。我是东华城的商人,因为战乱,躲入深山。我叫朱恒,这是我的女儿朱凌。对了,我们不是倭寇。呵呵。” “是朱先生啊。”说完,赵空下拜谢恩。 “壮士不必多礼。” “赵空不明白了,二位既然知道倭寇袭击了大明,为什么不去龙城报信?” “是啊,这个问题好啊?商人重利,你也知道,早在倭寇登陆之前,东华的商人都已经被川口胜收买了。我经营东华城的天蒙粮行,十几年了,虽不说富可敌国,也是富甲一方。老夫,自然不会在乎蝇头小利。所以老夫就去给华腾通风报信,可惜,粮荒已至,华腾急于买粮,根本不听老夫的劝告啊。小儿朱笑,还被和平囚在城里,生死不明。老夫伤心至极,自此不问国事。”说罢,两行热泪涌出。朱凌忙给父亲擦拭。同时,自己的眼泪却似花端的露珠,垂而未落,让人心忧。 “丧子之痛,可以理解,然而因为一己之私而废国事,赵空不敢苟同!时间紧迫,我要赶路了。” “金甲重达百斤,带着是个累赘,也太招人耳目,我已经派人送往野马的府上了,“智囊”心昊在那里。门外有快马,马上有干粮,银枪挂在马上。壮士一路顺风。”朱恒的效率,惊呆了赵空。 “呵呵,吓着了?商人的消息是最灵通的。我父亲和龙城魁野马先生相交数十年,天下大事,什么都知道。”朱凌又插了一句。 赵空注视美丽的朱凌,道了一声谢,然后踏尘而去。朱凌望着远去的英雄,摇头感慨,赵空这样的英勇人物,尘世间能有几个啊? 都说忘记一个人的最好方法是喜欢上了另一个人。其实啊,不一定。这只是为自己移情别恋找个借口罢了。难道忘记恐怖的方法是遭遇另一种恐怖?就像赵空,遭遇美丽,也能忘记恐怖。赵空不停奔出了数十里,脑中尽是朱凌的音容笑貌,虽然只有只言片语,可是还是让赵空体会到心头微颤的快感。他不停的感慨世间的奇迹,庆幸自己真是选对了师傅,能遇上这么美丽的女人,此时早就忘记了杀人时的恐怖。 第七章 智囊泄辉 心昊与野火同时学剑,二人相见甚欢,常开怀畅饮。心昊呼野火为“火兄”,野火称心昊为“心”,形影不离,朝则同食,夕则同寝。野火又经常将富余的银两寄到心德家,以孝进心昊之母。心昊也尊敬野马先生,视之如父。 一日,野马教野氏三兄妹和心昊政务。野马即以当前粮荒为题,命四人各抒己见,探讨对策,野马说:“当前粮荒,和平买粮回来,然进口大本的粮食需要数十日后才能运到。饥民十余万,聚集在龙城,如何是好?” 野风不等野马说完,一马当先道:“政府已经开仓放粮,饥民暂时不会闹事。应该在街上多派巡逻士兵,震慑乱民。” 野火笑道:“其实根本还是粮食,只要有粮,心中不慌。关键是仓中粮食已经耗尽了。可是,据我察访,大明连年丰收,只是遭遇一个荒年,就有这么多饥民,很不正常啊。看来,民间存粮,肯定不少,恳请父亲明察暗访,逼迫富商大户卖粮。” 野风的思维又跳了一下,说:“这个简单啊,派兵将富商大户抓起来,颁布严刑峻法,私藏粮食的重罚……” 野风的话被父亲打断,野马说:“风儿,怎么总是打打杀杀?富商大户和政府官员多有联系……” 不料,野马又被小女儿打断:“小孩子说话,大人不要插嘴。富商大户怎么了?王子犯法,尚且和庶民同罪。” 野马没有丝毫的怒意,反而是略有几分无奈。野棠碍于心昊在场,不想心昊笑话野风的无礼,她将野风拉到身边,一只玉手高高举起,轻轻落在妹妹头上。那假嗔,将心昊的思绪粉碎的凌乱之至。 野马示意野棠说话,野棠幽兰倾吐:“打打杀杀肯定不行,既然富商大户和政府官员多有来往,何不让官员劝诫他们卖粮,哪怕是高价卖给政府也好啊。父亲以为怎么样?”野马点头称是。 心昊终于忍不住发言了,野马很是期许,道:“智囊泄辉。请讲。”心昊面露羞涩,说道:“天下存粮大户,只有两种,一是粮商,存粮很多,而且大家都知道,他们为了自己的名声,多少都已经卖了不少粮食。二是酒商……” “酒商?怎么可能?”野风又插了一嘴。 “酿酒,需要粮食。昔日,野马先生游历天下,到过安西吧?那里不仅仅是天下粮仓,也是天下的酒乡啊。家家酿酒,酒坊不计其数,安西美酒,色清味醇,名扬天下。之前,粮价很低,所以百姓就酿酒,可存数十年。时至今日,安西美酒的价格只有往日的十分之一,可见百姓存了多少。” 野火惊叹道:“心,你我常饮酒,我却没有想到这些啊?” 野棠啧啧称奇,说:“心昊,你似乎跑题了?纵然知道酿酒消耗粮食,可是粮食已经用完了。” “呵呵,非也,粮食不可能用完的。酿酒大户约有十几家,其存粮均以数十万斤计算,而且,上等的安西美酒,价格是成本的一百倍。不管,粮价如何疯涨,也不及卖酒挣钱啊。”心昊道。 “好,禁止酿酒。”野马拍手称赞。 “心昊,你似乎意犹未尽啊。”野棠注视到心昊闪烁的目光,感觉到的是无尽的深邃。 “禁止酿酒,只是一策。心昊,还有一策,逼粮商将粮食抛出。”心昊信心满腹。 “快讲。”野马突然走至心昊面前。 “将供应百姓的救济粮,加倍。放出谣言,就说大本的粮食很快就要运到。同时,可让运粮兵运粮,从西门出城,名曰去安西放粮,绕个圈,却从东门进城,名曰从东华城运粮至此,以迷惑百姓。同时,先生可以放松一下,带家人出游,以示无忧。先生和一些粮商相交深厚,或骗或劝,师傅便宜行事。其实,小商都仿效这些巨商,只要一家抛售,小商小贩必然跟风。不出三天,粮价必降。” 野马拍手叫好,摇头晃脑,绕心昊三圈方才止步,说:“心昊,果然是智囊。我野马后继有人了。” 野棠、野风也都听的痴了,第一次领略了心昊的卓越见识。自此,野风再也没有找心昊的茬。三日后,粮价果然下降,野马趁机收购,粮仓竟有半数装满。野马因此升心昊为校尉。和平也上门求教,感叹一个奇才被野马收入帐下。 赵空有了朱恒相助,安然到达龙城,直奔首领府。 轩然大波。政府首脑再次齐聚首领府。首领天仓、大司法罗旋、大司史赵举、大司库和平、近卫统领钟至、左羽林军统领野狼、右羽林军统领苏名、龙城魁野马,无一缺席。 “不对啊,我和川口胜商定了,他还送我十坛美酒,想不到这么言而无信。” 和平面露惭色。毕竟,他刚将买粮的喜讯带回来。 “倭寇大批犯境,多年未见,敌人要干什么?我们要看透才是啊。”天仓说。 “无非是金银财物,现在实在不是打仗的时候啊,该忍则忍。”和平说。 “依我之见,倭奴不像是为了钱,高价卖粮就能大赚一笔啊。何必动武?恐怕是想占我领土。”罗旋说。 “兵来将挡,管他想干什么,首领下令吧。我苏名愿统兵出征。”右羽林军统领苏名上前请命。苏名是天仓一手提拔的勇将,急于立功。 “赵空说过,敌人的藤甲和不折军刀很是厉害,华腾非等闲之辈,尚且吃尽苦头,苏将军不要轻敌。”右羽林军统领野狼劝道。野狼乃野马之弟,累有军功,官居高位,野氏一族引以为荣。 “昔日诸葛亮火烧藤甲兵,难道倭奴的藤甲不怕火?”苏名问道。 “其中必有蹊跷,苏名急躁冒进,不要轻往。还是野狼统领老成持重,野狼将军可率一万兵马,充作先锋,打探倭寇的虚实,不可与之交锋,务必打探出藤甲和不折的秘密。即刻准备其行。”天仓下令。野狼领命而去。 “如今,大本国不仅没有卖粮,反而趁火打劫,国内的灾荒怎么应付啊?”天仓问道。 “首领,我还没有来得及禀报,我采纳野马之计,如今粮仓有半数装满了,暂时无忧了。”和平说道。 天仓听说是野马的功劳,面有不悦,转而问野马:“野马先生,您对目前的战事有什么见解?” “其一,大本远悬海外,补给困难,可令明传率领明家军骚扰其运输船队。其二,台州知府明传镇守孤岛,屡次杀败倭寇,威震东海。然而大本跳过台州,攻打东华城,怎么会不防备腹背受敌?八成是调虎离山之计。无论大本想做什么,只要扼守台州一岛,定能破敌。其三,明传与倭寇僵持数十年,从未提到过藤甲和不折军刀,但毕竟熟悉倭寇的行军布阵,他年少时跟我学剑,为了抗击倭寇,弃剑学刀,自创的“折刀”刀法,专断倭刀,倭寇见明家军丧胆。以我之见,可让明传率军攻打倭奴,而让以大将代替明传防守台州。”野马字字谨慎,赵举、罗旋点头称是。 苏名却说:“你处处想让明传立功,谁不知道明传是你的学生。况且,明传素来是水战英雄,陆战不一定行啊!” “苏将军言之有理,明传曾自言:十年未曾登岸,九死不离台州。可见他并不熟悉陆战,也不想离开台州。”和平引经据典。 “断章取义,明传屡败倭寇,英雄盖世,在给师傅野马的信中说道:虎踞天险,龙视海疆。十年未曾登岸,九死不离台州。倭寇不灭,丈夫无家。和平,你不要曲解啊。” 天仓呵斥和平,之后,说道:“我素知明传英勇,只是台州若换别人把守,只怕不熟悉情况啊。还是让明传坚守台州,伺机而动,骚扰敌人后方,况且明家军不过两千人。苏名,我命你为主帅,统领左右羽林军余部,共计7万,扫灭倭奴。” 众人遵命。 众人商议之时,赵空早已经和心昊相聚。二人痛饮。野马回家,凤九早已备下清茶,说:“天仓让野狼做先锋,钟至乃近卫统领不能轻动,那主帅只能是苏名了。先拿野狼去探听虚实,一万先锋部队,不会大胜,易败不易胜。天仓够狡猾。”” “夫人聪明。我就怕二弟野狼,急于立功,违抗军令,和倭奴交锋。” “二叔素来老成,不用担心。” “他立功,不是为自己,而是为我。他一直希望我竞选下任首领啊。” “夫君可以作书一封,劝野狼不要急躁,让心昊、赵空、野火送过去,也让年轻人磨砺一下。” “夫人说的是。赵空可以作为向导,心昊智谋过人,而野火则趁机磨砺一番。最重要的是心昊和赵空能保护你的野火吧?” 二人相视而笑。 第八章 离别 最苦的离别是什么?不是知己痛饮后,放歌而别;不是恋人缠绵之后,洒泪作别;而是分别时,我顾君之形,君恋他人影,我心君不知。 夕阳,余晖。野棠静静坐在树下,写着什么。她的肌肤,在晚霞的映照下,愈加红润。阵阵体香,招来小鸟的叽叽喳喳,冥思苦想,使得毛笔起伏无常。她捋捋秀发,眼眸微颤,擦拭鼻尖的汗珠,看看苍天,又轻声哀叹,寻觅着表达自己对黑羽爱意的词汇。这里的安详和谐,与外界迥乎不同,远处的心昊犹豫了许久,终于慢慢向野棠走去。 小鸟飞走了,惊动了野棠。她忙将未完的信用白纸盖住,之后才发现是心昊,顿时放心了。继而,又急问到:“他又来信了?他都有半个月没有写信了。” 一句话,将心昊的心击得粉碎。 “奥,没,没有。” “那你找我干什么?” “我…,我要随野狼将军出征了,来…和你告个别。”心昊第一次说话这么没有底气。 “和我?呵呵!”野棠竟然莞尔一笑。心昊顿时有几丝发懵,“是啊,他哪里有必要和人家告别啊?” “我的意思是,以后我就不能当你和黑羽的信使了。而且,我要出发了,总得跟我的弟媳说一声吧。”他终究是个机智的人,很快化解了这丝尴尬。 野棠脸红了,起脚去踢心昊,心昊凌厉的躲开,留下几声爽朗的笑声,打破小院的宁静。当他离开时,小院平静了,而他的心却永不能平静了。刚踏出城魁府的心昊,思绪袅袅弗定,脑中尽是对黑羽的嫉妒和羡慕,还有野棠的秀雅身姿。突然他背后被什么拍了一下,竟然是野棠。 野棠怒道:“想什么呢,我叫了你半天,怎么没有听见啊?” “怎么了?” “给你,我妹妹送你的,护心镜。她不好意思直接送你,托我送给你。” “恩?奥,代我谢谢他。”心昊接过护心镜。 当野棠走远了,心昊方才意识到一个问题:“野风为什么要送我东西啊?难道…?不会吧?” 躲在房檐上的野风,看着心昊手中的护心镜,脸上开始荡漾着幸福。心昊犹如琴弦,他的一丝一动,所散发的琴音,在野风的心里掀起波涛巨浪。蝉想被螳螂吃掉,而螳螂想被背后的黄雀吃掉,黄雀被人牵着。 爱,是偷着爱;被爱的,更是小偷。 她的手,没有血丝;但他的心,却悬于她的手指。 她的脸,略有快意;为他的心,能充当她的镜子。 赵空收到了朱桓送来的华腾金甲,心昊和野火都羡慕不已。三人结伴去购置武器和铠甲。突然赵空滚下马,恭恭敬敬的向路旁躺着晒太阳的一个老头行礼。老头头枕左臂,右手持一个破酒壶,壶中酒如涓涓细流,不停的淌向满口黄牙里。那个老头正是赵举,按辈分他是赵空的叔公。 “叔公好。” “好,空儿,你为我们赵家长脸了。”赵举又瞧瞧心昊,说:“你就是野马新收的徒弟吧?叫什么心昊,你出的馊主意吧?下令禁止酿酒。害的我喝不到酒了。” 心昊和野火也下马,野火笑道:“赵爷爷的酒,我包了。” “我可不想欠野马的情啊。”赵举哼了一声。 心昊听到赵举的责备,反而愈加高兴,低声道:“我有个办法能让赵爷爷喝道上等的美酒。” “你不会骗我吧?”赵举起身焦急的问道。 “我怎么敢骗您老人家。只盼您能不生我的气。”心昊笑道。 “那就快说。” “您知道吧?川口胜曾赠送和平十坛上等的美酒,这十坛酒如今可是和平的心病了。” “那又怎样?那他也不会送给我啊。” 心昊在赵举耳边低语几句,然后赵举疯狂的跑了出去。 “你这个叔公啊,疯疯癫癫,真是奇怪。不过,洒脱不凡,能有书绝和酒绝两个本事,难以捉摸啊。”野火叹息。 “我跟叔公求一幅字,求了三次了,他就是不给。”赵空也叹。 “赵举先生的一幅字能卖一千两,大儒向来高傲,不会轻易下笔的,物以稀为贵。不过,这次我可能会得到赵爷爷的手迹啊。”心昊拍拍二人的肩膀,故弄玄虚。 “和大人啊,我可是听见谣言了,听说这十个坛子里装的不是酒,而是金银珠宝。”赵空义正言辞。 “胡说。怎么可能?走,现在我就带你去看!”和平擦擦额头的汗滴。 “别急,我也不信,可是悠悠之口,人言可畏啊。” “大司史啊,你不要吓我啊” “哎,这你倒提醒了我,我身为大司史,这种事情如果是真的,我肯定要写进史书的。而且啊,我最怕的还是你的丑闻,会影响到天仓的前途啊。他的小舅子要是受贿,这要是传出去可不好啊!” “赵叔叔,您可要帮我啊。”一听到和天仓扯上关系,和平顿时软了下来。 “我就是来帮你的。” “叔叔快说啊,侄儿不会忘你的大恩的。” “这酒啊,你当着众人的面,犒赏将士,不就没有嫌疑了?” “可是万一别人说我李代桃僵,用别的酒代替,那怎么办?” “是啊,所以,你要请个会品酒的人啊?” “谁?” “谁?哈哈,你说谁啊!”赵举拿起破葫芦,猛灌一口。 和平拍拍脑门,也哈哈大笑道:“啊,我给急的忘了。赵叔有两绝,酒绝和书绝。赵叔品尽天下的美酒,闻香辨酒,又德高望重,必能让别人信服。侄儿多谢了。” 沙场点兵,旌旗蔽空。先锋野狼统兵出征。 和平献美酒十坛,犒赏将士,大司史赵举亲自斟酒,道:“将士们,这大本的美酒真是好喝啊,喝一口,等打败了倭寇,我们将他们的美酒全部抢过来。我老头子和你们天天痛饮。”将士们闻言,士气大涨。 队伍徐徐而动,心昊刚刚骑上战马,突然从前方飞来一个竹筒,心昊接住,打开却发现是一幅裱好的书法——《满江红》。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明大司史赵举赠智囊心昊 大明160年九月 第九章 神秘部队——明家军 台州岛与东华城隔海相望,隶属于东华,往东五百里外即大本国,周围的袖珍国度更是数不胜数。岛上土地贫瘠,且山石较多,不宜耕作,人口稀少。台州县城位于台州岛北部,三面环山,北望东海,因其地理位置优越且有良好的深水港湾,此地是各国海上联系的重要交通枢纽,自古有“扼台州之要,为东方门户”之称。台州岛的人口虽然不足十万,但大多聚集于台州城,因此台州城依然是个很大的城市。虽然周围海域海盗纵横,侵扰往来商船。但是这里依然客商云集,经济十分发达。这样一座地狱边缘的城市,令人奇怪的是,这里竟然没有一所镖局,只为这里的神秘力量。 一艘商船缓缓的向台州驶来,突然船长看到海盗在打劫另一艘商船,他迅速命令水手拉起桅杆上的一杆旗,上面写着三个字——“明家军”。片刻之后,海盗消失于水平线外。被救的水手们高呼“明家军”,船长大笑着告诉他们,“那旗帜是假的。” 消息传的很快,明家军知道了,海盗也知道了。海盗们很快又发现了一艘悬挂“明家军”的商船,这次他们不会再上当了,径直杀了过去。兴兵雪耻,奈何遇上披着羊皮的狼。商船里的人,却是真正的明家军。明家军的刀,仿佛有种魔力,海盗的刀在接招的一刹那,尽数折断,纷纷丧命。带队的黑衣战士,不过20岁,身着黑衣,身手了得,刀刀见血,英俊的脸上挂满了阴霾和仇恨,他擦擦刀上的血,说道:“一个不留。”此人就是黑羽。一分钟后,战斗结束,黑羽命人将人头砍下了,尸体全部扔入水中,两艘船同时向台州返航。 心如铁石,或许也是一种天赋。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能假人手斩万颗人头;但是持刀捉剑,面对尸首血肉,绝对更让人心惊胆战。但是短短的三个月,黑羽完全适应了船头的拼杀和敌人死前绝望的眼神,也从来没有做过噩梦。反而,厮杀让他愈加兴奋,或许他有嗜血的天性。死生在这里犹如儿戏,在厮杀中他能拥有上帝那种掌握别人命运的能力。 黑羽迎风而立,开始回忆这三个月的故事…… 那时,他刚刚踏上台州岛,在一家客栈吃饭。旁边有几个客商在吃饭,游离四海的粗人,喧哗整天。他们在讲述着自己的奇异的见闻,然而这些见闻无一不和明家军扯上关系。 “雇佣一个明家军,要花10两银子,你算一下,一年往来的客商有几十万,这明家军的进项有多少啊?怪不得没有镖局,这明家军就是金字招牌的镖局。” “是啊,仅凭龙城拨给的军饷根本不够养活这两千精兵啊。”“只怕你们不知道,这明家军每年都从海盗手里夺回了几十条船,船上的金银,那也是不计其数啊。” “新兵入伍,杀十人升为把总,杀二十人升为千总,四十人为守备,百人为都司,二百人为参将,三百为游击,四百为副将,六百为都统,一千将军。杀一个海盗,赏十两白银。” “不过,咱们不用嫉妒人家,明家军也不容易啊,海盗都是穷凶极恶之人,这是拿命在赌啊。” “看,来了几个明家军……”随着这句话的结束,周围安静下来。几个身着军服的青年,静静进门,静静坐下,静静的向老板挥挥手,,老板仿佛知道他们要吃什么,笑呵呵的将备好的东西上到桌上。他们边吃边聊,却声音细微,黑羽听不见一句。黑羽也曾见过龙城的羽林军如何在龙城惹是生非,但是战士有些粗鲁总是情有可原。如此斯文的年轻人,是叱咤海疆的明家军? 一个客商举起酒杯向他们走去,说:“几位兄弟,我是罗先的商人,你们明家军曾经救过我的命,我敬你们一杯。” 军士们看看他,又将目光转向一位年长的军官。军官说道:“您的心意,我们收下了,可是我们今天巡逻,您看看我们的桌子,也没有酒,今天实在不能饮酒,改日吧?” 军官的话刚说完,客商说道:“改日?我一会儿就要回国了,下次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相见。将军,就圆了我这个心愿吧。” “请您恕罪,我们巡逻时饮酒,是要受罚的。”军官忙解释。 客商的手下吼道:“我大哥让你喝,你敢不喝?”说完,又将一杯酒撒到军官脸上。军官哈哈大笑。 寂静。 不知道老板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起脚将那个手下踢到在地。那手下捂着小腹站起,想要拼命,却发现店里的客人全都站了起来,对他怒目而视。 “明家军纪律严明,当值时不能饮酒。你竟敢在这台州城侮辱明家军,你是不是不想活了?明家军的一个小兵也能将你置于死地,要不是明传将军下令,禁止私斗,你以为这位将军能让你活着离开这里吗?”老板开始控诉,众人义愤填膺。客商急忙赔罪,灰溜溜的离开了酒店。 恢复正常后,军官感谢老板,老板反而向他致歉,道:“您在我这里受委屈了,是我的不是,这顿饭,我请了。” “这可不行,让上面知道,是要受罚的。”说完,他和老板推辞了一番,将几两银子塞到了老板手里。 客店老板竟然为了保护明家军,而不惜得罪客人,黑羽开始对他们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他跟着这几个军人离开了客栈。 远处的路上有个钱袋,往来的人何止千百,却没有一个人敢捡起来,一个个军人将钱袋捡起来,叫道:“谁的钱袋?”没有人应。之后,他用随身带着的封条将钱袋封禁,说道:“每天都捡到,真是麻烦啊”。 黑羽张大了嘴,不在跟着他们,若有所思。彬彬有礼,纪律严明,深得民心,百姓竟受教,做到路不拾遗,这会是一支什么样的队伍呢?明传,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啊?总之,值得黑羽义无反顾的追随。 台州城楼上,一个魁梧的中年将军遥望着这两艘相伴而行的大船,他瞧见了船头站着的黑羽,点点头,自言道:“臭小子,果然有一套。”他又瞧瞧身旁高高飘扬的大旗“明家军”,又说道:“我后继有人了。”这位将军,就是明家军的灵魂,折刀法的创始人,台州岛的守护神,明传。 忽而,他手握弯刀,遥望西方,开始哀叹。西方的落日略有几丝黑斑,让人误以为那是大陆。 黑羽慢慢向明传走去,说:“师傅,我今天将计就计诱杀了50多个海盗。” 明传点点头,看看黑羽被海风吹的略显苍凉的脸,说道:“做明家军很苦,但你有这个天赋。冷静,凶猛,理智,堪为大任。看看东华城,狼烟骤起,正是雄鹰展翅的时候啊。你要抓住机会啊。” “师傅,我的‘折刀’刀法,已经略有小成了。我也很想建功立业,可是天仓首领为什么不让我明家军出动呢?骚扰敌船,说的好听,分明就是按兵不动。”黑羽大有牛刀小试后,壮心未遂后的贪心。 “为师受野马师傅连累了,我曾学剑于野马,野马对我恩重如山,天仓要和野马竞争下一任首领,必然将我划到对手行列,这也怪不得他。如果是普通的海盗,我也就不计较了,关键今天的大本武士,非比寻常。根据情报,他们的藤甲兵,刀枪不入,他们的军刀叫‘不折’,分明是针对我的‘折刀刀法’。令人心忧啊。” 城下依然繁花似锦,因为这里的人以鱼肉为主食,所以大明国只有这里没有受到旱灾的影响。这繁荣还能维持多久? 明传和黑羽并肩走向演兵场。五百多战士正在练习拼杀。他们士气高涨,吼声震天。在每个兵士面前的假人身上,都绑有一根铁棍。士兵每招都能将这铁棍削断一截。近一米长的铁棍,在十招内,断成十截。但是他们的武器,却同样是铁棍。这就是折刀刀法。同样材质的刀,面对折刀法时,会瞬间折断。 黑羽站到台上,吼道:“停——集合。”突然,明传执一柄大刀杀向黑羽,黑羽抽刀迎敌。黑羽使出早已纯熟的折刀刀法,明传面带阴笑,直接将刀送了过去。 明传刀断。黑羽得意。就这么简单? 果然有惊天逆转,断尾求生,诱敌深入。明传的断刀,就在刀断的一刹那,滑向黑羽的咽喉处。明传收刀,开始训示部下:“不要以为学会了折刀刀法,就天下无敌了。你们修习刀法的目的不是断人之刀,而是索人之命,千万不要弃本逐末。这个人,叫黑羽,我的关门弟子,今天杀了五十个海盗,封为守备,但是他今天得意洋洋,喜形于色,骄兵必败,罚他面壁一天。” 夜晚,黑羽坐在窗上,他手中握着一只毛笔,另一只手上拿着一张信纸,开头俩字是“棠棠”。虽然和大本开战以来,私信已经不通了,战报都是用飞鸽传书的。但他还是习惯了在无人时,给她写信。但是今天他的脑海里总是浮现师傅白天说过的话,“冷静,凶猛,理智,堪为大任。看看东华城,狼烟骤起,正是雄鹰展翅的时候啊。你要抓住机会啊。” 海风拂来,他放开信纸。信纸如同野棠和他比武时候的轻盈身姿,飘飘荡荡,让人沉溺。信纸飘落在他的战刀边缘,打个转不在动弹。 忽然,集结号响起,黑羽提刀冲了出去,信纸也再次被风带起,不过信纸上多了一个刚踏上去的脚印。 第十章 胡不归? 明军先锋野狼率部杀向东华城,此次行军,野狼谨慎胜过从前任意一战,命向导每前进一里,必报告路况,飞鸽传书,时刻与明传交流情报,一路无阻,直至东华城下。城上华腾的脸庞已经依稀可见。城外只有数千倭奴,整齐的矗立于军前。平静的近乎不正常。围城的部队,不可能只有区区数千。派出去刺探军情的间谍全都无功而返,他们四处搜索敌人的散兵游勇,却没有发现一个,甚至连一片藤甲都没有寻到。部将请战,野狼不允,反而命大军退后三十里。他亲自选定了下寨之地,在一条瀑布源头下寨,居高临下,不愁水源,更命人砍掉周围10里内的树木,夸大视野,于高处建立哨塔,营外架起檑木滚石。营寨坚若磐石,但是野狼时常眉头紧锁,闷闷不乐。 心昊、赵空、野火作为野狼的随身护卫,随意穿行于中军大帐。大军停顿了三日,未有任何动静,野狼只是在大帐内小酌。野火对于叔父的小心翼翼,颇有不悦,道:“叔父,您如此谨慎,从来未有。” “火儿,此次非比寻常啊,明传的来信和赵空的经历,都证明了此次敌人的实力,绝非普通的海盗,而是大本的秘密军队。”野狼说道。 心昊道::“敌人必然知道我军急于得到藤甲和不折的秘密,所以不会给我军机会。至于敌人千里袭人,则急于和我军决战,补给困难。所以将军大可不必忧愁。只要守好大营就行了,待苏名将军到来,八万大军,以众克寡。野火,你不要劝将军出兵。”心昊听赵空讲了不少倭寇的情况,心里也很是迷惘。 “以静制动,我岂能不知道?关键是作为先锋,不能刺探到藤甲和不折的秘密,的确是脸上无光。”野狼拍拍心昊的肩膀。 “将军,野马先生说过了,请将军以大局为重,不可轻易出兵,否则不但帮不了龙城魁,反而影响其仕途。而且,龙城魁知道将军老成,方才将野火托付给将军。一旦交锋,则违抗天仓军令,貹而无功,败则有罪。”赵空插了一句。 忽然间谍呈来地图,野狼看过之后,拍案叫好,道:“呵呵,老夫这三日可不是在等苏名,我都刺探好了,往北20里处,有一个小港,叫暗金港,是敌人运粮的港口,每天有五百兵士往来于港口和大本军营之间。我打算明日带兵亲自偷袭他们。抓几个喉舌,敌人就区区五百,我帅五千人,不会有事,你们就在大营敬候佳音吧!” 三天了,野狼脸上的阴霾终于烟消云散。野狼放松了,但心昊的心头愈加沉重,他还是稍有疑惑,他眉头轻皱,献出一策:“将军,万一是敌人诱敌之计呢?明天可让一大将率兵去对方大营叫阵,吸引敌人,而将军则暗地去偷袭,可保完全。” “将军,让我去吧。我和倭寇交过手啊。”赵空请命。 “而且赵空杀了川口不败,威慑大本,足以吸引敌人。”野火笑道。 “好,明天,你们三人率一千兵马和敌人交锋,不可恋战。”野狼取出兵牌,继而他又拿出一柄宝剑赐给野火,是左羽林军统领的配剑——狼魂剑。 心昊和野火压阵。赵空到敌阵前问话,赵空金甲银枪,好不扎眼,一声:“龙城赵空在此,请大本主将答话。” 本兵一阵惊呼,从其中闪出一员女将,问道:“你就是杀死川口不败的赵空?”那女子披挂铠甲,持一口青龙刀,秀发飘飘,面色白皙如同宣纸,眼中沁出泪花,似乎是久病之人。 “不错,我就是赵空。川口胜在哪里?出来答话。” “我是川口不败的妹妹,川口雅阁,杀鸡焉用牛刀,父亲大人在大帐内休息。”说罢,雅阁如疾风般刺向赵空。 这一仗,如关云长大战赵子龙。虽然川口雅阁不过是一个女子,却令赵空不敢有丝毫懈怠。金甲银枪逢青龙宝刀,挤出火树银花。两军擂鼓助威,果然是旷世的决战。 赵空不愧是“无敌”,纵然杀兄之仇更让雅阁怒气冲天,穷尽气力,终究女子耐力较小,雅阁的刀法因为怒气而略显凌乱。赵空乘机买个破绽,让她的大刀砍在金甲上,然而那金甲刀枪不入,而赵空的银枪却抵住了雅阁的喉咙。 雅阁色变,将大刀扔到地上,闭眼等死。但是泪珠冲破眼皮,泛滥在她秀美的脸蛋上。这眼泪,是在哀叹大仇未报,还是出师不捷什将死?那种悲伤,撕碎了野火的同情心。 “杀了她。”明军大喊。 心昊却道:“赵空,活捉最好,可以要挟川口胜。” “赵空放了她吧,明军个个顶天立地,怎么能要挟一个女子?你已经杀了她哥哥,怎能忍心再杀她呢?”野火策马走上前,拦下了赵空。 雅阁没有道谢,连刀都没有拿起,她只是扭头凝视野火,脸颊微红,继而哭着退回了大寨。 正当三人要庆贺旗开得胜的时候,突然败兵来报。野狼的五千精兵被五百倭奴围困了。剩下的明军只能倾巢而动,救援主将。 当心昊、野火、赵空以及五千援兵赶到的时候,野狼和数十个明军被围在一个小山丘上。周围堆满了尸体,几乎全是明军将士的。身着藤甲的大本武士,任明军火箭齐射,却毫发无伤。援兵骑步混杂,甚至连伙夫都一起冲向敌阵,救援野狼。 与其说是厮杀,不如说是屠杀。几乎每个明军在死前的眼神都是,惊讶和无助。而倭奴,则是淫笑,他们仿佛在铲除杂草。明军将士在喊着“保住野狼”冲锋,他们知道不能用刀杀死敌人,于是他们干脆放下了大刀,徒手冲了上去。他们用自己的尸体压住敌人,用自己的牙拖延敌人的步伐,用手指刺向敌人藤甲没有保护的眼睛。 心昊初次面对血雨腥风,他呆住了。手中的剑,瑟瑟发抖。昨天,这些人还和自己有说有笑,他们的说过的话突然一起涌来,疯狂的考验着心昊的回忆。他感觉每个死尸的眼睛在望着自己。 一个倭奴杀向心昊,心昊没有反应,千钧一发之际,一把银枪刺死倭奴。赵空擦去心昊额头的淋漓大汗,突围而出。 区区五百倭奴,让一万将士灰飞烟灭。 野狼面对遍地的尸骨,声泪俱下:“我野狼征战一生,未曾败北。此战,我谨慎胜过从前,专注胜过从前,却又如此惨败。我违抗军令,擅自交锋,论罪当斩;以后无颜面对兄长,只会羞愧而死;回到龙城,面对别人的唾弃,将生不如死。不能归矣。”野狼说罢,自尽而亡。 “野狼自杀了。”伴着喊声,明军开始逃跑,他们失去了目标。但是野火没有,他不停的询问:“野狼尸体何在?”反而冲向敌人。狼魂剑,果然不愧是左羽林统领的佩剑,总是遭遇藤甲,也照杀不误。 突然,前方有一堆武士在围绕一个尸体淫笑,他们有人竟当众往尸体上撒尿。野火震怒,提剑杀了过去,斩杀数人之后,方才发现那是野狼…… “不共戴天之仇。绝对不能让叔父死后受辱。若叔父不能回,我来陪你。”野火一手抱住叔父的尸体,一手持剑,大吼一声,响彻云际。周围的武士,被惊退一丈。 “勇士,报上名来。”一名蒙面的将军,从倭兵中走出,他的刀尖上还淌着血。 “龙城野火是也。”野火环视四周,无路可退,只待一死。 “原来是将门之后,龙城魁野马的儿子。”将军声音纤细,与这战场的杀气格格不入。他的手轻轻一挥,一颗人头,掉落于地。 “这是刚才对野狼将军不敬的士兵。我保证你死后也不受侮辱。”将军说完,又将手一挥,兵士冲向野火。 野火自料在劫难逃,只攻不守,招招见血,剑剑封侯,而自己也身重数剑。一个踉跄,和叔父的尸体倒在地上。就在生死之际,那将军叫了一声“停”。武士全都止步。 将军手持软剑,亲自出马了。早已身负重伤的野火哪里是他的对手,右肩又重一剑,宝剑落地。野火放好叔父的尸首,左手持剑,向将军乱砍,尽是蛮力,毫无章法。将军抓住破绽,将软剑横在野火的肩上。野火早已不顾死活,一剑刺向对方,却被对方凌厉一脚,宝剑再次离手。野火依然不屈,左手握住软剑,顿时血流如注,右手重击在将军的胸口。 “女人?”野火只觉得一拳打在软软的东西上,绝对是女子的胸脯。果然那将军羞红着脸,瞪直了野火,她又是一脚,野火昏倒在地。 第十一章 忠兮?义兮? 依稀野棠梦中见, 心内愁和恋。 向天刎颈无牵绊, 魂飞到天边。 叩花不敢, 悔泪潸然。 狂风翩, 天不怜, 始惧雪霜扑面。 藤树缠绵, 哀怨此生无君伴。 未经半劫就死在尘间, 怎配把花沾。 应知爱意如流年, 心昊斩不断。 这便是混沌中的心昊。他以为自己将死。将死前,心中所想,所念,所悔,所憾,俱是野棠。 然而他忽略了一个人——赵空。当众人冲着去救主将的时候,赵空却没有。他看到地上的陈尸,喃喃道:“大局已定,五千将士已亡,何苦又搭上五千?”他勒马不往,同时发现挚友心昊也踌躇不前。当发现心昊危急,他一把将心昊救下,驰出了战场。厮杀中,他不忘扯下了一副敌人的藤甲,挂在马上。 将军战死,壮士不归。赵空第二次从东华城下逃出。他遥望东华城,吼道:“我赵空发誓,下次再来,必将金甲银枪送还师父。” 同样是逃亡,又几乎是踏着同样的路,赵空带心昊又去了朱恒的乡村别墅。朱恒果然不是等闲之辈,不假思索就将二人纳入堂内,并亲自把脉。 “气虚而已,惊吓过度。休息一下就好了。他真的是心昊?”朱恒问道。 “不错。” “赵将军,你身为士兵,撇下主将不救,反而带心昊奔波近百里逃命,不要国家,而要兄弟,朱某人不敢恭维啊。”朱桓脸色突然暗下来。 “我和心昊情同手足,赵空眼中,只有兄弟二人,一者心昊,二者黑羽,兄弟将死却不能救,必然不会苟活于世。我都死了,还要国家何用?”赵空面无丝毫愧色。 “要义不要忠,匹夫之见,倒也率直可爱。”朱恒笑了一声,退出了卧室。 “朱先生——”赵空欲言又止。 朱恒微微回头,似乎是听到了,停了一下,又装作没有听见,走开了。 “为什么父亲不让我去客厅啊?”朱凌边择茶叶边问。 “不知道,只看见有两个人进了大院,一个好像是死的,都带着血。老爷怕您吓到。”丫鬟答了一句。 “能找到这座别墅的外人,没有几个。身上有血?最近在打仗,那他就是士兵了。莫非是他?”朱凌起身跑向客房。丫鬟哪里能拦住? 安顿好心昊,赵空开始回忆初次见面时的情景,“龙城赵空,擅使长枪,号称剑林院武功排行首位,狂妄之极,自称‘无敌’。你有呼啸勋章,又有华腾银枪,护身金甲,看来你是要到龙城报信的人吧?”想到此处,他呆呆的说了一句:“对,我就是去龙城报信的人。” “什么报信啊?”赵空被一句极其熟悉又极陌生的声音吓了一跳,是让赵空忘记恐怖的声音。站在他面前的,是让他忘记杀人时痛苦的美丽。突然,赵空的双目激出两行热泪,打湿了唇边。 “你怎么哭了?”朱凌瞪直了双眼,不知所措。 “因为他爱上你了。死里逃生,再次见到你,感到很幸福。我睡够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心昊醒来了,他笑嘻嘻的看着赵空和朱凌。直到俩人都低下了头。 “朱凌,你真是美丽,也只有你的美丽,能配得上赵空的不凡。”心昊说完,拍拍赵空,走出了客房。嘤嘤絮语,淡淡哀思,羞羞爱恋,涛涛深情。 心昊坐在树下,他闭上眼,不再是死尸的眼神,而是被野棠鄙夷的目光。“虽然,你恋着黑羽,但是这与我恋着你无关,此情斩不断。宁哀怨此生无君伴,不能让你小看我。”他展开赵举手书的《满江红》,诵道: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他又想到了赵空,能在战场为自己拼命的人,尘世寥寥,心昊大慰此生啊。 朱恒父女宴请二人。 “我看过藤甲了,实在是不同凡响。普通的藤甲,以青藤编制,再用桐油浸泡,增其韧性,再迎风晾干,反复数次,才算完成。比之金属铠甲,有重量轻、不怕水、透气性强之优点,但因为占有桐油,也有怕火的缺点。可是这种藤甲,并不怕火。实在是奇怪。还有,就是这藤甲有一种气味,劣臭,不知道朱先生有什么见解?”心昊摇头苦思不解。 “我经商多年,往来于海上,也曾到过大本多次,大本朋友也不少,可这藤甲,倒是闻所未闻。不过,假以时日,我会查到的。”朱恒答道。 “你们不要急,一物降一物,会有办法的。”朱凌劝诫了一声。赵空看看她,又急忙逃避她的眼神,低头去吃饭。 “赵空,你我必须去寻找火兄。”心昊说到。 “大军已败,怎么寻找?”赵空问。 “我师父野马,将爱子托付给我,我若独自回去,怎么见师父?怎么见——?况且我相信只要他还活着,他肯定也会找我的。”心昊此时又想到了野棠。 “好,我陪你就是了。”他举杯邀饮,却没有发现朱凌抿起了嘴唇。她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两骑踏尘而去,朱凌翘首暗伤。 朱恒看到女儿的表情,悠悠吟道:长子生死不明,小女情迷死士,朱恒一生,悲矣。 第十二章 李陵之辈 心昊和赵空化装成百姓,身持短刃,向东华城进发,开始搜寻野火或是野火的尸体。 中途,他们路遇一对母子向龙城奔波逃难,突然使心昊想到了自己的老母。在生死关头,他没有想到母亲,竟全是野棠,他开始内疚了!如果母亲在生死之际,她心中所念必定是她唯一的儿子。心昊绝对相信母亲会为自己而死,而他自己能做到吗?想到母亲期盼的眼神和苍老的肌肤,想到自己的不孝,他的眼泪簌簌的下了。 心昊怆然下马,望龙城而叩首。心昊从来没有这样羞愧,他的光环不仅一直环绕在他的头顶,更环绕在他高傲的内心,然而今天为了一个,因为美的近乎虚幻而不可能与之完满的女子,而羞愧至此,值得这样吗?不值得,绝对的不值得。“我的雄心壮志,我远大前途,我的光耀门楣,我的扬名立万,怎么突然消失不见了?我不能因她而有半刻的懈怠,绝不能贪恋柔情。”心昊手中紧紧握着虎啸勋章,挂在自己的脖子上,用自己的梦想不停的诱惑自己。 前方走来一堆凌乱的逃难者,赵空问他们来自何处,回答令他们吃惊了。他们来自东华城。这意味着东华城沦陷了。 赵空的心头微微发颤,他仅见过一次面的师父——华腾的深切的眼神出现在赵空的泪眼中。他看看心昊,说:“心,我一定要找到我师父。” 心昊镇定的点点,他们直奔东华城而去。 当野火醒来时,发现自己犹如一个白色的蚕茧,裹在纱布里,纱布透出的血丝,好像破茧前的蝴蝶的迷彩。他第一眼看到的,是川口雅阁那期许而焦急的目光。之后,他扭扭头,发现房子是大本风格的装饰,知道自己没有死,而是被俘虏了,他想动弹一下,却没有丝毫的气力,他只是直直的看着自己项上挂着的虎啸勋章。 “小姐,该给他换药了。”侍女提着药箱问道。 雅阁让开床边,立在一旁。雅阁此时早已褪下了沙场上的战袍,转而大本国的民族服装——吴装。吴装分为外袍、内袍,长度齐踝,交领宽袖,上下无扣,绳系腰带,衣上印有家族徽记,传说这种衣服来自三国时期的吴国。艳丽的丝绸,精细的刺绣、颈上雪白的肌肤、腰带后的小垫衬,无不增加女人的诱惑。雅阁的吴装虽然如同萝卜,缺少女人曼妙的曲线,但却愈加能显示雅阁的庄重、宁静,符合女强人独有的气质。 侍女换药时,她的吴装弄伤了野火的伤口,野火的身躯微颤,双齿抵在一起。雅阁上前将侍女拉到一旁,怒道:“看不到你的衣服碰到了他的伤口了吗?他是我国的重要俘虏,一定要将他治好。你把外袍脱掉。” 侍女犹豫了一下,她看看雅阁居高临下的表情,无耐的脱掉了衣服。年轻是侍女那修长的手臂和半露的酥胸,在她弯腰给野火换药时,都扎入了野火的眼中。野火羞的闭上了眼睛。雅阁却笑了。 “你还记得你是被谁打昏的吗?” 野火看看雅阁,顿时明白了,“那个女人是你?” “虽然,你从赵空枪下救了我,但你这……一拳,我们就两清了。” 野火注视了一下眼前这个女人味儿十足的女子,怎么也不像餐尸饮血的女魔头。他不自主的想到了他的那一拳,眼神则游弋到她的胸脯。不巧,却被雅阁发现,她瞪他一眼,双手护住胸口。 “我叔父呢?”他突然想到了战事。 “我已经将他火化了。你节哀顺变吧。”她小手一挥,侍女将一个坛子搬到桌上,坛子上有一行汉字——大明左羽林军统领野公狼之躯。 身陷敌营,叔父败亡,肝肠寸断,野火的眼泪止不住了,但他看到雅阁,硬是咬紧牙关,闭上了双眼。雅阁知趣的离开了房间。 野火开始思索下一个问题了,是自杀成仁,还是成为倭寇的钞票?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但是想到父母和两个妹妹,他又有十分的不舍。想到自己没有建功立业,就葬身异乡,更是怆然泣下。 一连三日,野火滴水未进,气若游丝。 “雅阁,你觉得野火这个人怎样?”川口胜问女儿雅阁。 “英勇,重情,忠厚之人。” “他从赵空枪下救你,怜你是女子,更兼你兄已亡,足见其宽宏;为了叔父尸体,做困兽之斗,足见其忠贞;创伤满身,未见丝毫眼泪,默不作声,足见其坚毅;为了不受制于人,绝食自杀,足见其远见。如此宽宏忠贞坚毅远见之人,天下少有。这才可谓是我的女婿。”川口胜拍拍雅阁的肩头。 “父亲,你说什么呢?他可是大明人。”雅阁修红着脸蛋,却心花怒开。 “我有一个计策,一可以让他活下来,二可以让他成为我的女婿,三可以大败明军。”川口胜笑道,“只怕我的宝贝女儿不配合。” “父亲,您说,我听你的。” 父女耳语一番,一场阴谋由此而生。 今天给野火换药的不是侍女,而是雅阁。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也脱掉了外袍,只着内衣。她的美艳,第一次璀璨的展露在野火面前。野火有些不知所措了,只是紧闭双眼,然而闭上眼后,脑中还是她娇嫩的肌肤和挺拔的胸脯。 突然,川口胜出现在野火的床头,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先给雅阁一个耳光。 “女儿,不许你这样给他换药。一个顽固不化的俘虏,将死之人,就这样喜欢他?”川口胜怒吼。 “他救过我,而且他是第一个碰过我的男人。我就是喜欢他”雅阁也大吼,她对父亲没有丝毫的畏惧。 “给你半月,他要是不降,我就斩了他。”川口拂袖而去。片刻之后,他又转了回来,道:“你都把我气糊涂了。我来是告诉你,你不要去前线了,就安心打理这藤甲的修理吧。” 一切归于沉寂,“藤甲”二字,将野火紧闭了许久的双眼,生生扯开。他忽然忆起来一万明军如何被五百藤甲兵屠杀的情景,心有余悸。如果藤甲的秘密始终不被明军知道,苏名的主力也断然不是对手啊。 川口胜离开后,雅阁开始劝慰野火:“火,你应该明白,藤甲兵是战无不胜的,你们明军根本不是对手,你何必执迷不悟呢。人生一世,在于活的自由洒脱,你这样折磨自己,何必呢?昔日,李广之孙李陵投降了匈奴,杨业之子投降了大辽,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且,我们大本并不想吞并大明啊,几年后,我们肯定会重修于好的。那时,谁会记得你为大明而死?” 野火不语,却略微吃了些流食。 川口胜走进野火的房间,他手持一壶酒。 “你要是不降,我就用你威胁龙城魁野马。” “哼,你以为他会被你威胁吗?” “你不吃不喝,想舍生取义,却可怜我的女儿,对你痴情一片。你若想死,就不要犹豫。这是毒酒,你喝了吧,无痛,睡过去就死了。”川口亲自为他斟上一杯。 野火看看毒酒那剔透的毒酒,犹如雅阁晶莹的肌肤,诱人心弦。他拂去心头的迷雾,举起酒杯,却又摔在地上,端起酒壶,一饮而尽。 “沙场上叱咤风云,酒场上海纳百川。怪不得雅阁喜欢你。” “川口雅阁,巾帼女杰,美妙动人,只可惜是川口胜的女儿。多谢雅阁小姐的细心照料,希望我死后,将我和我的叔父葬在一起。不至于做个孤魂野鬼。” “两情相悦,何必问出处?顽固不化。况且,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父亲仅你一子,如今你将死去,岂不让野氏一门绝后?” “哪里是西方?” “窗口便是。” 野火奋力起身,往西方磕头,直至鲜血淋漓。 川口摇摇头,将他扶起,说道:“万恶淫为首,百善孝为先。老夫好色,你是孝子,有意思。可惜一会儿后,你就死了,空有孝心,而无孝行,父母知道你先死,必定痛不欲生啊,天下之痛,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啊,你对不起父母。你一身武艺,却毫无建树,庸庸碌碌而亡,空有擎天之志,猝然死去,含恨而终,对不起自己啊。大明危在旦夕,藤甲兵战无不胜,苏名早晚丧身于我军之手,你连自己尚且不能自保,何谈民族大义,你对不起国家。我女儿对你情真意切,付出真心,你也对不起她。你虽是将死之人,我却必须告诉你,你死是大错特错。想不到啊,野马英雄一世,他的儿子竟是一个混账。可惜。可惜。” 忽然,川口的滔滔不绝被野火的失声痛哭打断。他开始想象,当他想到身死国灭,家破人亡,父母惨死,他再也压抑不住了。自己的死又算得了什么?可是父母兄妹的死让他心胆俱裂。 雅阁被哭声引来,她抱住野火,谴责父亲:“父亲,你把他怎么了?” 川口胜笑道:“野火,现在还想死吗?如果我给你解药,你会吃吗?” 野火依然不语,默默闭上了双眼。 “父亲,你给他吃什么了?”雅阁关切的问道。 “他以为自己喝了一壶毒酒,哈哈,其实那不是毒酒。”说完,他离开了,心中犹如一块顽石落地。 雅阁紧紧抱住野火,为他擦拭淡淡的泪珠和全身的冷汗。野火更为自己对死亡的恐惧而羞愧,许久之后,他说了一句:“我饿了。” 第十三章 朋友 “什么?我们在东华城中?”当雅阁告诉野火时,他十分惊讶。他此时早已身着鲜艳的吴装,那是上等的大本丝绸,只有大本贵族才有资本穿上,丝绸在夕阳的映衬下,野火挺拔的身躯愈加的富有贵族气质。 “不错,东华城已经被攻陷了。华腾部将张舟将华腾绑了,献了城池。” “华腾人呢?” “囚在狱中。你放心,对于忠勇的敌人,我们反而会很钦佩,不会虐待他的。”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们只是不虐待我呢。”野火淡淡的笑道。 “对他,只是不虐待,但是对你,那可是优待呢。”说完,雅阁轻轻将头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他们的背影好像一团蚕丝,在晚霞的吹拂下,越来越紧,好一对般配的鸳鸯。然而,野火的右手在抱着雅阁的时候,左手却紧握着一块勋章——虎啸勋章。他明白,要想安全的呆在敌营,就要找到一个保护伞,而最佳的保护伞就是雅阁。 川口命人为野火选了一座豪宅,又送来大批的宝物、字画,数十个年轻的侍女,又将自己的卫队戍守在府门外。川口的部下也都来拉拢未来的主帅驸马,野火每日忙于应付,歌舞升平,却也乐此不疲。期间,还有一位将军送给他一副藤甲,并告诉了他藤甲的秘密。原来大本的藤甲,多了一道工序,都用一种油浸过,名为梓柯。但是,这种油会散发一种气味,穿戴着必须吃下解药,才能安全。得到这个秘密让野火兴奋了整整一日。野火的名气渐渐传了出去,传到了心昊耳中,甚至传到了龙城。 夜晚来临。赵空和心昊终于知道了华腾和野火的消息。东华城的夜晚经历了战火的洗礼后,更加的荒凉。赵空和心昊是客栈唯一的客人。 “想不到野火投降了,你还费什么心思救他。”赵空哼的一声。 心昊喝下一杯烈酒,摇摇头:“你可以信。但是我不信。他一定有苦衷。” “听说他和川口雅阁快要结婚了。他还有什么苦衷?”赵空一脸不屑。 “他或许是想探察敌人的秘密,或许是为了暗杀张舟这个叛徒。他大张旗鼓,毫不遮掩散步他的叛徒行径,你不觉得可疑吗?” “这倒是。奇怪。他为了什么?” “为了找到同伴。他孤立无助,即使他知道了藤甲的秘密,也没有人能将这秘密带出去。所以,我们要让他知道,心昊和赵空来了。”心昊又饮下一杯,他喊道,“真痛快,老板,再来一壶酒。” 野火的伤在雅阁的照料下,渐渐康复,但雅阁始终还是先托了外袍方才给他换药。 “我听说心昊和赵空来了东华城,还劫狱了。”野火问。 “是,不过他们连大门都没有进去,就跑掉了。不过,这件事已经传开了。所以,监狱已经加强了戒备。他们没有机会了。” 野火开始兴奋了。他的心犹如钱塘江的海潮,滚滚来去。机会来了。 “明天,我们去城外狩猎吧?”野火突然提议。 “行啊。”雅阁想都没有想就应了下来。 这次,她换好了药,并未穿上衣服,反而抱住了野火。野火缕缕她的秀发,将她的头轻轻托起,吻她的额头。野火压抑着自己的冲动,将她推开,说道:“男女有别,我们没有结婚,这样对你不好。” “我是你的,你随时可以拿走。我不在乎。”她笑着,跳着离开了。 看着她那甜蜜的微笑,野火长吁一声,他感觉到一丝幸福,一丝遗憾,一丝期盼。 次日,他们率领一百骑兵来到了东华城外的草原上。野火箭不虚发,射猎颇丰,而雅阁却没有驰骋原野,反而搭起了帐篷。野火点燃篝火,亲自为她烤肉。雅阁围着篝火,为野火献舞。玩累了,他们静静地躺在草原上,通过帐篷的门,看着外边的世界。或许因为太宽广的缘故,夜的天空很暗,云层很低,月亮偶尔因云层的破洞而忽隐忽现。夜虽美,却看不到星星。 前几天,这里还曾经是他拼杀的地方,如今这里的静让他感觉格外的静肃,没有风吹原野的吼叫,没有饿狼对天的祈求,更为夜增加了几许荒凉与悲怆。野火静静体味这寂静,突然雅阁说:“家里的宝物玉器,都已布满灰尘,你收下后从没有动过,狼魂剑久未杀人,你却擦的锃亮;日日莺歌燕舞,但我的身体,你未曾碰过;白天嬉笑怒骂,和父亲的部下尽情调侃,但孤独时,你的眼神始终透着忧郁。你想什么,我能不知道吗?其实,我都知道。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篝火下面,恐怕就有什么秘密吧?” “既然你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这么对我?”野火想起身出去却被雅阁一把拉住,压在身下。 四目相对时,野火方才发现雅阁的泪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开始流淌了,泪水打湿了野火的脸。 “为什么?你还不知道吗?”雅阁用拳头捶打他的胸口,“我告诉你,藤甲的秘密,你根本不知道。藤甲根本不用吃药,只要每隔两个时辰,脱下藤甲半个时辰就行了。” “这是你们设的圈套?故意让我上套。”野火突然大叫。 “不错。你才是笨蛋。我一直在欺骗你,我根本不喜欢你。你走吧。”雅阁一脚将野火踢出了帐篷拉上了帐门。野火的思维开始紊乱了,他的身躯跟着灵魂开始在草原上游荡,但他总是在不经意间望向帐篷处的篝火。 雅阁之伤。 寂静 只听见泪水滴答 但后来泪水似乎流干了 寂静 只听见你远去的脚步 但后来你终于永远消失了 寂静 只听见我的心跳 但后来我的脉搏停息了 寂静 只听见月光流泻 但后来月华终于离我而去 寂静 只听见灵魂的幽叹 但后来我的游魂飘落四方 去寻觅你的声音 她以为是结束。突然,野火不知从哪里跳进了帐篷,说道:“给我纸笔!”之后,他写下一首诗: 幽月惨云交, 征伐何日了? 杀气促花凋, 秋风催人老。 冰河铁马叫, 黯伤把头摇。 作别剑和刀, 不问国事了。 归园作晋陶, 效法隐士高。 皎皎儿女桥, 野火烧不倒。 之后,他就将这首诗和藤甲的秘密藏在篝火下面,用土埋好,然后对雅阁说:“心昊能否猜到这里,就听天由命吧!从此你我谁也不许再过问国事,我们归隐山林,如何?” 雅阁没有回答,她只是把他拉进帐篷,关闭了帐门。 这次,野火没有拒绝。他疯狂的脱掉了她的衣服,进入了她的身体。 第十四章 刺客 野火和雅阁私奔了。从此消失了。 心昊和赵空来到了他们昨夜缠绵的地方。天朗气清,一堆灰烬,孤零零的等候着灵光乍现。 “他既然狩猎,不去西方的森林里,却来到这草原上。心,野火想告诉我们什么呢?” “不出意外的话,秘密就在这篝火下。离离原上草,野火烧不尽。”心昊说了一声,然后开始挖掘。 震惊!秘密! “藤甲原来是这么回事啊!”赵空大笑。 “野火原来是真的叛变了!”心昊感叹。 他们不敢有丝毫的迟疑,去寻觅苏名的大军。 川口胜手中拿着女儿的诀别信,痛苦不已,后悔自己弄巧成拙。虽然他凶残至极,虽然他杀人无数,虽然他心如铁石,但他始终是个父亲,长子早亡,小女私奔,一夜间,他白发满头。 他将怒气转嫁到了华腾身上。 “野马的儿子,终于没有助纣为虐,没有让我失望。哈哈哈。”华腾大笑。 “你真的不降?你就不想做这东华一城的皇帝?”川口胜问。 “我想做皇帝,不过不是东华的,而是大本的。哈哈。” 川口胜阴冷一笑,离开了。华腾被动了大刑。 区区苦痛又怎能屈壮士之志? “师父,我华腾不会给您丢脸,我的烈士之名当如华腾枪法一样,扬威天下。我会活下去,看着倭寇被赶出去。”当敌人送来残羹冷炙,他依然大口的吞下,甘之如饴。 然而,张舟称帝了,国号“东华”。张舟称帝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拜见”华腾。皇帝神采奕奕,新衣绣着龙飞凤舞,犯人蓬头垢面,囚服则挂着草芥油污。张舟走进监狱看了许久,方才确认那是他昔日的上司、将他提拔到将军的华腾。 “城魁,我称帝了,你何不和我一起享受荣华呢?我不会忘记是你提拔我的。”张舟长揖。 “陛下言重了。能提拔您,是我的荣幸。您能走近一点,让我看看您的龙袍吗?”华腾用沙哑的声音说。当张舟小心翼翼的走近,他将一口痰吐在了龙袍上。 一个哈哈大笑。 一个败兴而归。 华腾咬破手指,在墙上写下八个红字:拙眼蒙尘,无颜立世。之后,他向龙城的方向磕头,说道:“师父,我终究是给您丢人了。” 轰隆一声,虎首撞在狱墙上。 川口胜将他埋在东华城门外,亲自为之题了墓志铭: 华腾银枪,枪中之王。威震大明,俯视东洋。拔擢张舟,反为其蔽。收徒赵空,妄称无敌。拙眼蒙尘,无颜立世。 他望着华腾的墓碑,心中却在想着另一个人:你杀了我儿子,我杀了你师父。 川口胜攻下东华,斩杀野狼,生擒华腾,深得大本皇帝喜欢。大本皇帝亲命皇子东条安前往前线犒赏川口胜之功。东条安,大本皇帝长子。游历四海,见识广博,通晓汉语、罗先语,志存高远,曾学艺于山本十九。这藤甲便是由他引进的。 为了躲避明家军,东条安率部向北航行,绕开了台州岛,于东华城北百里处登陆。 忽然,杀声四起,20多个大明勇士杀向东条安所率的100多个人。为首者正是明传弟子------龙城黑羽。只见倭兵将一个衣裳华丽的少年团团围住,待机而动,黑羽大叫:中间那个是东条安。折刀刀法果然名不虚传,不出片刻,十余柄倭刀尽数折断,黑羽更是一马当先,砍死锦衣少年,一刀将头削下。 可是余下的倭兵依然负隅顽抗,提断刀厮杀。特别是倭兵中有一黑衣人,功夫甚是了得,连杀两名大明勇士,而且其手中的大刀完好无损。黑羽大怒,将人头别在腰间,杀向黑衣人。两人交手20多招,胜负不分。 突然远方又有人杀来,原来是川口胜接应东条安来了,黑羽不敢恋战,退向岸边,踏上早已备好的小舟。 那个黑衣人追至海边,向小舟喊话:“好汉,留下姓名?” 黑羽提人头大喊:“龙城黑羽,奉师命擒杀东条安。” 黑衣人叹道:“大明果然藏龙卧虎啊。” 黑羽等人回到台州,满心喜悦,以为立下大功。不料明传让倭奴俘虏来辨认,人头并非东条安,倭奴又说东条安武功不弱,黑羽方知道上了当,醒悟到原来黑衣人才是东条安。 东条安与川口胜合兵一处,二人叙述遇刺之事,川口胜说道: “李代桃僵,皇子真是足智多谋,任他黑羽多么勇猛,也伤不到皇子毫发。” “我耍的是小聪明,将军您才是大智大勇!野狼之死,让明军丧胆,将军威名早就传遍天下。以后请将军尽管差遣,东条安一定尽忠职守,不必将我看做皇子。” “多亏皇子的藤甲厉害啊。末将遵命就是了。” 苏名的大军行了数日,却不见苏名的消息,暗思道:野狼身为先锋,逢山开路,遇水叠桥,怎么出发数日,也没有消息?野狼统领羽林军多年,并非鲁莽之人,莫非两军已经交锋? 不久,野狼所部败兵来报,言野狼已死,藤甲兵之利害,众人大惊,无不哀伤。消息传到龙城,举国震惊。天仓、和平、赵举、野马等政要为之举行国葬,厚恤野狼家属。 第十五章 十月樱 兄弟败亡,痛失一臂。爱子投敌,家族蒙羞。 野马闭门谢客,数日不出,只是练剑习武。夫人凤九却没有太多的悲伤,她觉得:儿子不死,就是万幸。凤九虽然整日陪伴野马左右,却也不能解开他紧皱的眉头。 天仓、和平知道了野狼战死,欢喜雀跃,又得知野火投敌,更是如释重负。野马休矣,他不配再和天仓竞争首领之职了。 龙山下有条崎岖的小路,一直延伸到山峦深处,以至消失于迷雾之中。秋风送寒,薄雾飘飘,枯枝烂叶夹在野风和野棠姐妹的脚下,沙沙作响。 “姐姐,青龙寺是龙城附近最大的寺庙。应该最灵验了。”野风说。 “但愿佛祖为哥哥和叔父祈祷,让父亲亲早日恢复常态。”野棠边遥望依稀的青龙寺边说道。 终于,她们来到寺门外。那寺门因岗而建,依山为墙,气势雄伟。野风正要进去,却被野棠拉住,她为妹妹整理了一下衣裳和头发,然后又给自己整理一下,方才进去。 或许正值灾荒和战乱,人们忙于奔命,寺内的人并不多,除了僧徒就只剩下野氏姐妹。院落错落有序,古朴典雅,寺内遍植松、竹、梅、柳等,还有一条小溪缓缓流淌,若没有青灯古佛,这绝对称得上是皇家的后院。 大雄宝殿,参拜佛祖。 姐妹二人在祈祷了亲情之后,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恋人。黑羽被祈祷能青云直上、处处平安,心昊被祈祷能平安归来,胸口还带着护心镜。 寺院清雅幽深,野棠拉着妹妹品味这难得的安宁。尽管道路崎岖,弄脏了罗裙,但她依然不想即刻离去。探险越深,淡淡清香随风吹来,更引起了野棠的兴趣。不觉间,她们步入了寺院的后园。姐妹俩突然发现盛开的樱花。粉雪飘落,好不迷人,巧的是野棠今日也身着粉色的长裙,她站在樱花树下,与之交相辉映,斗艳夺芳。她走近花瓣,轻轻吸吮,好香。 可是深秋时节,怎么会有樱花开放呢?正当她们惊奇,一位禅师走了过来。 “这是十月樱,普通的樱花都是春天开花,但是她们秋季能开花,隔年春天还会再开一次,一年开两次的花,故十分珍贵。我是这青龙寺的主持虚洋。”禅师那饱经沧桑的脸上洋溢着慈善的笑容。 “这么珍贵的花,怎么会种植在这里?”野棠问道。 “说来话长。这花是我种的,这花来自大本。” “大本?”野风高声大叫。 “那禅师是大本人了?”野棠问。 “不错。大本皇帝东条雄执政之后,兴起改革,提出王政复古、废佛毁释。先令贵族还俗,废止宫廷佛礼,排除神社内的佛像,废止供于神前的佛具,更禁止僧侣参加政务,从此大本各地烧弃佛像佛画、破坏寺庙堂塔、僧尼还俗。后来,新政甚至许可僧侣带妻食肉和蓄发,同时又命僧侣于法名上加姓,于是某些寺院的僧侣便公开娶妻食肉。大本的佛教自此教派林立,形存神亡。家师为了保存我佛的净根,命我来大明传教,我游历十几年得到东华商人朱恒的资助,在龙城外的荒山上建了这青龙寺。我为我的同胞的侵略,向你忏悔。” “你既是佛家人,就不必为同胞忏悔了。冤有头,债有主。”野棠淡淡的说。 “我的叔父,死在大本人刀下。我的哥哥,被敌人俘虏,投降了大本。我的父亲为此而苦恼,他背负别人的羞辱。都是你们大本人造成的。”野风突然痛哭,“姐姐”说完,她趴在姐姐身上,哭了起来。她曾梦想上阵杀敌,但想不到自己见到的第一个大本人,竟然是个和尚,还有这么慈祥的目光和这么虔诚的忏悔。 “禅师见笑了,她还小。”她边劝慰妹妹,边给禅师道歉。 “这十月樱只有一小片而已,远处的樱花呢?都是野樱吧?”当野风回复平静,野棠遥指远处挂满果实的樱花树问禅师。 “我之所以将寺院建在这里,或许就是因为这成片的野樱花吧。后来,我又将这十月樱的种子种到这里。樱花热烈、纯洁、高尚,严冬过后是它最先把春天的气息带给百姓。在赏花时节,我的家乡人喜欢带上亲属,邀上友人,携酒带肴在樱花树下席地而坐,赏樱畅饮,谈笑人生,纵酒高歌。樱花开谢不过七日,人生短暂,活着就要像樱花一样灿烂,即使死,也该果断离去。樱花凋落时,不污不染,干脆利落。” “为什么你要对我们讲这么多?”野棠突然问。 “二位举止不凡,穿戴不俗,战乱年间,仍有心情探寻幽径,想必是贵族人家。老衲在二十年前从大本带回十月樱种子时,师父命我寻一百个有缘人,写下百首诗歌,讴歌这十月樱,十月樱的精灵将护佑青龙寺永远昌盛,这些诗都刻在那面墙上。”禅师答道。 她们顺着虚洋的手指,转向一面虽矮,却很长的墙壁。那里镌刻着无数文字,野风想过去瞧瞧,却被虚洋拦住。 “施主莫急。今天我找到了第99位。”禅师突然从背后拿来纸笔,呈给了野棠。 “我?”野棠惊讶。 “请。” 她深思片刻,为她第一次领略十月樱的美丽而冥想,笔端泻下一首沁园春。 大明凋残,六合贼染,四海泪填。 叹青龙寺里,春意盎然。 云霞翩翩,堪比貂蝉。 淡红瀑悬,恍闻潺潺,惹人无暇顾玉环。 薄寒到,凭秋风吹散,美到阑珊。 人生苦短, 恍若樱花七天。 若残喘,能完全; 凡花百万,众不怜焉。 赏樱时,携亲带友,固念循环一瞬间。 当作樱,踏日月,入长天。 下山路迷雾更浓。野棠因美景醉人,怅然若失。但她心思凝重,目光矍铄。 “妹妹,我决定去前线寻找哥哥。我决不相信他会投降。既然不信,我就要去求证。”野棠说道。 “那我也去。”野风抿抿嘴。 “你要照顾父母。” “不行,你要是不让我去,我现在就去跟娘说。” 野棠只好无奈的答应了。 “我去帮你偷母亲的宝马‘闪烁’。我有两把龙泉剑,借给你一把。”野风开始计划了…… 第十六章 杀 出发之前,心昊和赵空先去了朱恒的雅居取兵器,朱恒又赠他们良马两匹,金银十斤。 “朱先生,我们立刻要出发去找苏名将军。就此告别。”心昊说道。 “还希望先生能帮我打听华腾的消息。”赵空道。 “好,我会的。”朱恒缕缕花白的胡须,淡然应到。 赵空四处望望,没有她的影子,就在二人出门的一刹那,一个丫鬟送给赵空一块透明的宝石,“公子,这是我家小姐的挂饰,状如寒冰,小姐特别喜欢,取名叫冰。冰凌一直是不分的奥。她让我偷偷送给你。老爷让她上山采茶去了。”赵空双手接过,细细察看,果然晶莹剔透,圣洁高雅。之后,他将自己的虎啸勋章拿下,送给了丫鬟。 心昊和赵空策马奔驰,他们带着一个秘密,苏名的大军将因此避免踏上野狼大军的覆辙。从早到晚,他们不敢有一丝的懈怠,这关乎生死,关乎野火的名誉。天蒙上依旧那么沉寂,只有马蹄声划破傍晚的浓雾。 不知何时一条绊马索,横亘在道路上,二人翻身落马。几十个强盗从浓雾中杀了出来。赵空拍拍身上的灰尘,笑着拔出了银枪。 在战场上,冒着风险剥夺他人生命的,让赵空得到了英雄般主宰世界的快感。他得到了虚荣心的巨大满足,杀人不偿命,这让赵空感到莫大的愉快。他甚至爱看敌人抱头鼠窜的样子,被猝然斩杀的样子,这时的征服感让他动力无穷。这或许就是被激发和释放的兽性吧? 赵空的杀戮让心昊不寒而栗。心昊甚至没有拔剑,只是矗立一旁。他看着强盗死前的恐惧眼神,想:“将死的时候,他们在想谁呢?” 一个强盗执刀杀了过来,心昊知道下一刻,这强盗就将从世界上消失,他开始怜悯这强盗。“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留给世界竟然是仇恨和杀戮,多么可悲。但心昊肯定,他是不愿意做强盗的,就像女人不想做妓女,他或许希望攒够了钱,就娶个媳妇,安心耕田。”怀着一丝愧疚,心昊将长剑刺入了他的胸膛。或许是这怜悯让心昊淡然处之。 “心昊,恭喜你。”赵空一脚踩在死尸上,又将银枪插在心昊刚刚杀死的强盗上。他全然不顾血腥和伤口,脸上洋溢着激动、欢欣和满足。 “他都死了,不要这样对他。他也很可怜的。”心昊把银枪拔出,侧身上马。 心昊的剑第一次杀人。 在天蒙山中,他们终于安然与大军相遇。天蒙山草木丰美,奇峰直矗,此地盛产杉木,高入云霄,可比山高,双臂不能环抱,乃是大明一大奇观。森林繁茂,山路艰险。苏名下令严防伏兵,加强戒备。 “为什么我要相信你们?你这秘密从何而来?”,他的回答让心昊和赵空难以理解。 “秘密的来源,也只是机缘巧合,我和赵空从大本兵的口中偷听来的。军机大事,我不敢戏弄将军的。不然,要对付藤甲兵,将军有对策吗?”心昊说道。 “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无。”苏名淡淡说道,眼中满是不屑。 心昊突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自己是野马的徒弟,苏名是天仓的死党,而野马和天仓是竞争对手。 “苏将军,可否私下谈话?”心昊说道。 苏名迟疑了一下,令终将退下,坐在帅位上说道:“你讲吧。” “在下虽是野马之徒,不过,所谓良臣择木而栖。如今野马已经势单力薄,穷途末路,而首领大人如日中天,有统领您和大司库和平大人力挺,必定执掌大明江山。我此次前来报信,就是一表心昊的忠诚。”心昊谄笑道。 这些话让赵空顿时慌了神,但他只是凝视着心昊,默然不语,似乎在等待。 “若你是真心加入,我和天仓首领那都是欢迎啊。你我共镶盛世,同仇敌忾。只是…。”苏名又迟疑了。 突然,探子报来:前方有大批的死尸。 苏名亲自率领众人一看,尽皆目瞪口呆。遍地无头尸体,四肢零落,都身着大明军服,总数有近万名。尸体上爬满了尸虫,血肉混在一处,或黑或紫,散发着刺鼻的恶臭。众人见此情景,无不心惊肉跳,轻者呕吐不止,重者全身抽搐。一棵杉树上飘荡着一杆大旗,上面绣着“野”,毫无疑问,这些尸体都是野狼的前锋部队。 “给我说说吧?”赵空说道。 “说什么啊?”心昊深呼吸,想尽量吐出刚才吸入的臭气。 “你说呢?” “我之所以不说秘密来自野火,那是因为这么说了,只会让他更加不信我,要知道天仓和我师父野马的隔阂;况且,野火想要归隐,人各有志,就不要再牵连他了。我之所以假装加入天仓势力,那是因为你我要趁此取得信任,立得战功,如今野狼不在,苏名执掌举国之兵,你我想要取得功名,不得依附他啊!日后,天下太平,他的兵权旁落,我们翅膀硬了,再帮助野马师父,更加轻而易举。我估计,苏名会命令你我率兵御敌,名为给我们机会取得功名,实为试探这藤甲的秘密。”心昊解释道。 赵空只是摇摇头,叹道:还是直接杀人容易。我管杀人,这些问题也就你能想得明白。 大军又前行了半日,又遭遇了昨日的惨景,只是尸体的军装都绣着“东华”,依据惯例,五城的地方军队都根据属地绣着地名,明显这些都是华腾的部下。果然,在不远处,一杆大旗迎风招展,上面绣着“华”字。有些四肢被人挂在树上,随树枝而动,惊动了那上面附着取食的鸟兽。有些头颅被钉在树干上,双目始终凝视着前方。 经过两天的惊吓,有一千多名士兵竟然倒下了,有的甚至发疯了。但是将军苏名巧妙的利用了这恐怖,将之转化为巨大的仇恨。他亲自率领参将以上的将领,将尸首搬运到一起,进行火化。大军为之停留三日,全军治丧。苏名点燃尸体,做战前动员: “弟兄们,昨天我看到野狼部队的尸体,我害怕了,我腿软了。今天,我看到华腾部队的尸体,心里更害怕了。与我们作战的是人,还是魔鬼?” 底下窃窃私语,脸上都是疑云。 “但是,我在想,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有三个原因。一,我来这,是为了保卫家乡和亲人。二,我来这,是为了荣誉,因为我此时不想在其他任何地方。三,我来这,是因为我是真正的男子汉,真正的男子汉都喜欢打仗,喜欢战场上的刀光剑影。既然如此,我便没有理由害怕。” “没错,第一次上战场,每个人都会胆怯。如果有人说他不害怕,那是撒谎。有的人胆小,但这并不妨碍他们象勇士一样战斗,因为如果其他同样胆怯的战友在那奋勇作战,而他们袖手旁观的话,他们将无地自容。真正的英雄,是即使胆怯,照样勇敢作战的男子汉。有的战士在火线上不到一分钟,便会克服恐惧。有的要一小时。还有的,大概要几天工夫。但是,真正的男子汉,不会让对死亡的恐惧战胜荣誉感、责任感和雄风。战斗是不甘居人下的男子汉最能表现自己胆量的竞争。战斗会逼出伟大,剔除渺小。大家要记住,敌人和你们一样害怕,很可能更害怕。他们不是刀枪不入。这些被烧掉的人,都是英雄。昨天我们和他们在一起,吃喝玩乐,一起谈怎么玩女人,今天他们成为了英雄,但是我们难道就要做狗熊吗?” “不能!”战士们开始呼喊,大刀问天,长枪顿地。 “我们非但不能做活着的狗熊,还要做活着的英雄。你们不会全部牺牲。有史以来,为国战死的人没有多少,所以他们被奉为英雄。尽管野狼和华腾遭遇了如此的惨败,他们也只有不到四分之一的人死了。死又有什么可怕的?我们都喝过酒,搞过女人,就差没有杀过人了。这是机会,只要我们杀死过倭寇,就死而无憾了。不要怕死。每个人终究都会死。” 战士的情绪从未有如此的轻松。“整个大明的百姓在看着我们,野狼死了,华腾死了,我苏名还活着。你们将在我的指引下,走向成功,成为英雄。我们是想早日回家。我们想让这场战争早日结束。最快的办法,就是干掉燃起这场战争的狗杂种们。早一日把他们消灭干净,我们就可以早一日凯旋。回家的捷径,要通过东华城和用倭寇尸体铺就的道路。到了东华城,我要亲手干掉那个畜生川口胜,就象干掉一条狗!你们能不能帮我拿条绑狗的绳子啊?” 战士们笑了,笑得那么灿烂与舒畅。 “凯旋回家后,今天在座的弟兄们都会获得一种值得夸耀的资格。四十年后,你会庆幸自己参加了此次大战。到那时,当你在晒太阳,孙子坐在你的膝盖上,问你:“爷爷,你在大战时干什么呢?”你不用尴尬地干咳一声,把孙子移到另一个膝盖上,吞吞吐吐地说:“啊……爷爷我当时在山下砍柴。”与此相反,弟兄们,你可以直盯着他的眼睛,理直气壮地说:“孙子,爷爷我当年在主力大军和那个狗娘养的流氓将军苏名并肩作战!” 战士们开始憧憬,继而欢呼…… 心昊不曾想到,苏名看似鲁莽,而内心却又如此的胸怀和睿智,文虽无华却饱含深意。真将军! 第十七章 阴云 大军的步伐开始加快了,苏名的动员果然收到了效果。他依然遵循野狼的方法,命向导每前进一里,必报告路况,飞鸽传书,时刻与明传交流情报。 眼看大军将安然踏出天蒙山,这天蒙山口就在眼前了,出了此口,将是一片宽阔的草原,那里十分适合苏名的一万铁骑,重甲骑兵所向披靡,但不知道藤甲兵被踏倒是怎么样的情景?苏名遥望山口,束路十里,连山绝险,两侧悬崖峭壁,树木参天,极易设伏。两军若相遇,必狭路相逢。 果然大本主将送来了战书: 大明将军苏名足下: 大本国右军统帅织田木秀,问君安否?闻将军一番动员,士卒鼓舞,木秀百般钦佩。如今,我军左路统帅川口胜先斩野狼,后灭华腾,威名远播,大明震恐。藤甲兵,遇明军,如除草芥。然,杀鸡焉用牛刀?木秀虽是无名之辈,然仍视大明无英雄人物尔。若将军不自怜,可于明日决战,令尔等步野狼华腾之后尘,葬身于天蒙山口。 大本国右军统帅织田木秀 苏名微笑,传视部将,道:“想不到敌军主将是织田木秀,怪不得会用尸体吓人这种阴招。他是山本十九的徒弟,诡计多端,大本皇帝不想川口胜一人统兵,就让这小子分了一部分兵权。看来藤甲兵,不过是善于防守而已,他也惧怕我的骑兵。故不想我军进入草原,想将我军阻死于山中。我这封信,定让他安心睡一晚上。” 部将们称赞苏名的睿智,人生的阅历不是聪明能弥补的,连心昊也自叹不如。 苏名得意道:“他有阴谋,我有妙计。立刻差人打探敌人粮仓之处,宽阔的草原藏不住行踪,这茂密的森林反而有助于我军藏匿粮仓。” 之后,他手书回信: 大本将军织田木秀足下: 大明国统帅苏名,问君安否?闻将军丧心病狂,杀戮俘虏,千古未有,苏名百般钦佩。如今,我军十万,投鞭断龙河之水,吹气阻东洋之风,士气高涨,团结一心,誓杀倭寇,先杀织田,后灭川口,扫除倭寇,恢复大明。藤甲之兵,不过尔尔。明日一战,可定乾坤。 大明统帅苏名 信使送出了回信,他又下令部将不准动一兵一卒,紧守寨门。继而,又令心昊、赵空率领两千骑兵做好准备,连夜偷袭敌人粮仓。 正当心昊赵空欣然领命,苏名说:“赵空将军,你还不知道吧?你师父华腾将军已经作古了。”赵空顿时落泪,哀伤不已,怒气冲天。紧握银枪,披挂金甲,准备杀敌。 前方出现了淡淡的星火,与月光交相辉映,敌人喧嚣的叫声中混杂了妇女的绝望和倭寇淫荡的狰狞。两千愈加愤怒的骑兵,牵着马儿悄悄的逼近了敌人的粮仓。这里只有一千守军。 众人上马,心昊对赵空说道:“他们不可能整天穿着藤甲,今晚我们必胜。”赵空拔出银枪独自杀了出去。如同一道导火索,疾风般引爆了一场战斗。 心昊大喊“杀”,铁骑兵如黑夜幽魂,冲向敌营。值夜的藤甲兵直接被踏上,口吐鲜血,尽管藤甲完好无损;睡梦中的敌人还光着膀子,就被直接烧死在帐篷里;奔命的苍蝇以为逃离了地域,却被骑弓手射落于地。两千骑兵,来回践踏,十几个来回之后,敌人所剩无几了。 敌人向心昊刺来,一剑刺中心昊的胸口。然而,心昊没事,剑却断了。野风的护心镜救了心昊一命。心昊不敢迟疑,一剑解决了敌人。 赵空没有放过他眼前的任何一个敌人,包括俘虏。银枪餐肉,金甲饮血。知道粮仓火势冲天,他找不到活人,就在死人身上乱刺,直到他被心昊拉回了大营。 “混账,怎么这么疏忽,斩首!”织田命令所有的败兵全部斩首。他说完,又对肃立的部下说:“苏名仿效野狼,袭击粮仓,料定我军晚上不会穿藤甲,况且,茫茫草原便于骑兵驰骋,来去如风,是我疏忽了。我没有派重兵保护粮仓,也有责任。来人,鞭五十。” 一个护卫开始抽打他们的主将——织田木秀。正当织田咬牙承受,忽然一个人挡在了织田身前,那人说:“剩下的,我来替他。” “安,是你?”织田惊讶的忘记了疼痛。 “要对别人狠,首先要对自己狠。织田兄,你还是老样子啊。”东条安朗朗的笑道。 “你快坐,行完刑,我们去喝酒。” “我说话算话,剩下的我替你。”他命令护卫执法。 胆怯的护卫用五成的气力完成了刑罚,吓得气喘吁吁,之后,竟昏倒在地。东条安命人赏了他一块金子,笑道:“你小子是第一个这么揍我的。” 织田木秀,出身名门,他是大本王子东条安好友,二人同学艺于卸任丞相山本十九。织田长东条安一轮,故东条安呼之为兄。 “王子陛下,你来看望我,却让你这样,让我如何承受得起啊?”织田边给东条安上药,边含泪说道。 “我为兄长挨几鞭子,又有什么?你我兄弟,何必客气?”说完,东条安饮下烈酒。 “言归正传,安,你怎么想到来这里了?” “一,来看你;二,我是来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川口胜的女儿雅阁和大明城魁野马的儿子野火私奔了。我怕这藤甲的秘密已经泄露给明军了。川口胜不说,我也不便向父皇说。你要小心,不可大意。而且,听说苏名善用骑兵,冲击敌阵。藤甲兵虽厉害,不过活动不便,也经不起骑兵的践踏啊。” “你说的很对。如果,苏名知道藤甲的秘密,一定不会与我军交锋,会延误两个时辰,等待我军卸甲散毒,趁机冲击我军。” “我听说了织田兄用尸体吓疯了不少明军?”东条安问道。 “难以启齿啊,苏名不是普通人啊,他的一番动员,既消除了恐惧,激动人心,又不过于仇恨,丧失自制,将我的计策化为无形了。你看看他的回信,冲天之怒溢于言表,让我以为他急于决战,本以为今晚会安心,他却偷袭我军粮仓。都说野狼持重,苏名鲁莽,此言差矣。”织田叹了一声。 “我这次来,还带了一样东西,请兄长笑纳。明日定助你斩杀苏名,奠定千古伟业。织田木秀之功劳,也将胜过川口。” 一对卫兵将几十箱长弓送进了大帐。 苏名为二人庆功,升心昊为参将,赵空为都司。捷报送往龙城去了。苏名亲自宴请心昊和赵空,首战告捷,人心鼓舞,苏名更将他划到了天仓的势力。部将们开始称赞心昊年少有为,人总是喜欢被夸奖,心昊内心的英雄欲望也徐徐燃起。他看着赵空只是饮酒,明显他还没从悲痛中醒来。于是所有的恭贺之词都被心昊收下了。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美酒佳肴,却没有美女伴舞,实在是缺憾。男人在胜利之后的话题,往往会转向女人。听着众人不堪入耳的聊天,迷离的心昊也不由的想到了一个女人。 他摇摇晃晃,出了大帐,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她在做什么呢?是在想念黑羽吧?”凉风袭来,心昊吐了出来。他锤锤自己的胸膛,发现隔着一块护心镜毫无作用。自从野风送给他之后,他一直戴着,不是为了记住野风,而是因为护心镜好用,想想昨夜被刺的一幕,仍心有余悸,他摸摸护心镜,心中万分感激。 也不知道,是睡意袭来,还是酒意醉人,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野风和野棠。她们身着男儿装,却依然英姿飒爽,依然那么美丽,那么纯洁,如梦如幻,向他缓缓走来…… 第十八章 决战 当心昊醒来,他看到身边坐着两位美女。他揉揉惺忪的眼睛,又摇摇头,方才确认这是真的。野棠、野风的确来找心昊了。 “我哥真的投降了?”野风问道。 “你信吗?”心昊向他一笑了之。 “当然不信。”野风看着心昊胸口的护心镜,低声答道。 “我们是他的妹妹,你不该瞒着我们吧?”野棠用刺目的眼神看着心昊。 心昊不敢与之对视,他说:“这有一首诗,你们看了就明白了。”他从口袋里取出了野火的密信。 野风读完,递给野棠,笑着说:“姐姐,你我可以放心了,他虽然退隐了,也终究没有投降。而且,他还告诉了我们藤甲的秘密。他不是投降。” 野棠读完,却遗憾的叹息:“是啊,他没有投降,不过恐怕以后再也见不到哥哥了。” 心昊正想劝她几句,她却将眼神投向心昊:“心将军,你现在成了苏名的虎将了,青云直上啊,一举升为参将,前程无量啊。” 这挖苦让心昊无言,他只能微微一笑,想解释又止住了。 “我们的任务完成了,父母正为我们担心。我们快把消息告诉他们吧。”野棠催促妹妹。 “姐,今天要打仗啊,明天再走吧?”野风不动一步,反而拉住野棠的胳膊。 野棠看看撒娇的妹妹,又斜着眼看看心昊,摇摇头说道:“好,明天。” 心昊正在打理行头,突然,野风疾风般勒马停在他眼前。野风的坐骑抬起前蹄把地面震得咯咯作响,引颈长嘶,声音洪亮,如大钟石磐,直上云霄。心昊呆呆着看着那骏马,连野风扔给他的一把剑也没有留意,直到宝剑落地咣当一声。 “兔之头,狐之耳,鸟之目,鱼之脊,精壮神骏,果然是匹好马。”心昊叹道。 “这马儿叫闪烁,我母亲的宝马,我偷出来的。我送你骑几天?得胜后,你再还给我。”野风得意的说道。 “宝马不能随便可以借的,他们通人性,知哀乐,我不能骑他。”心昊摇摇头,捡起地上的剑说:“这是什么宝剑啊?” “龙泉剑,我的。送给你吧。这个你可不要推辞。它和护心镜是一套。”说到此,她很是喜悦。 “好,剑我收下,日后再还给你。至于这马,实在是好马,好像某个女孩的武功一般啊,就留给她逃命用吧!”心昊嘴巴一歪,一颗酒窝挂在了脸上。 “讨厌。”她回忆起考试时,被心昊打在了屁股上,转身骑马离开了,心中如同装了半瓶水,左右晃荡,难以把握。 碎石满地,犬牙交错,荒草凄凄,秋风横扫,山林与草原交界的天蒙山口正是风口,更为战场增加了几分肃杀。敌人矗立在沙场等待,将山口外的宽阔草原正好挡住。天蒙山口如一柄利剑,劈开群山,导向草原,敌人犹如剑刃上的蚂蚁,严阵以待。一个时辰过去了,心昊和刚刚醒来的赵空还在等待出阵的命令。苏名下令严守寨门,不准出战。寒秋送爽,冷气袭人。藤甲兵一动不动,静静等待,并没有因为我军的失信或胆怯而挑衅或嘲讽。 敌阵的最前方,竖着一座小小的凉亭,下面坐着一员将军,两旁各有一名侍女,不停的为他添水,斟茶。他竟然在敌阵前品茶,那茶壶的热气在冷风的吹拂下,十分清晰。那人正是织田木秀。 苏名静静看着织田,心中升起了淡淡的疑惑。 又有半个时辰过去了,苏名依然不出兵,他依然在等待两个时辰后藤甲兵卸甲散毒。织田依然品茶,他既不挑战,也不后退。 一名侍女从敌人那里走了出来,手中捧着一壶热茶,她只是将热茶放在地上,说:“我家统帅请苏名将军说话,有个大秘密要说给他。”然后,她缓缓离开。 “只剩半个时辰了,可是藤甲兵没有丝毫的退意,难道心昊骗了我?不会,如果他骗我,他绝不敢率两千人去攻击藤甲兵。他有什么秘密啊?”苏名迷惑了。 但是他很理智,不能让部下小看自己,织田能在战前品茶,若自己都不敢上前,岂不丢人?血气一热,一个让他后悔终身的念头产生了。 他下令一千弓箭手立在寨门附近,一千骑兵伺机待动,所有的将领上马准备。准备妥当之后,他独自信骑马踏出了寨门,停在了寨门外的一箭之地。这里距离敌人有两箭之远,敌人的弓箭绝对射不到他,而又刚好处于己方弓箭手的保护下,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织田木秀,苏名在此,有何话说?”苏名横刀立马,吼声震天。大明将士看到统帅苏名孤身出营,既担心,又钦佩,他们开始欢呼“苏名、苏名!”。 心昊和赵空相视一下,不约而同的点点头,苏名不仅智慧过人,胆识也不是常人啊。 织田没有起身,仍然坐着,双目轻眯,笑笑问道:“将军再等半个时辰就行了吧?” 苏名及大明的将军们都听见了,他们惊诧了。 “这秘密早就已经不是秘密了。苏名,我敬你是位英雄,我会让你明白你是怎么死的。我还要告诉你一个秘密,你我相距只有200步,你不要以为我的弓箭射不到你,我的长弓能射250步,你信不信?”织田起身从旁边取来一把长弓,他拉空弦瞄向苏名一射,然后让侍女送给了苏名。 苏名接过长弓,细细察看。那长弓既不是用竹子制成,也不是用榆木、榛木,其边材黄白,心材紫赤,是这天蒙山中稀有的紫杉木。他双手一拉,极具弹性,远胜明军的长弓。正在他感叹之际,只听耳边传来群峰环绕的声音,世界旋转了几下,继而被黑暗填埋。 苏名就这样死在紫衫长弓之下,死不瞑目。 骑兵冲向主将的尸体,弓箭手冲出了寨门。然而,紫杉长弓躲在藤甲之后,互相呼应,射程过远,徐徐推进,步步扎营,明军损失惨重。更由于明军群龙无首,明军大乱。 “放马冲敌。” “盾牌防守。” “关闭寨门。” “用拦马索绊倒敌人。”有将军在高呼,可是有几个人会听呢?群龙无首。 战争是残酷,也是滑稽的。苏名的尸体被自己人和敌人踩在脚下,双目依然没有合上,他不会料到,自己会死的这么突然。他是天仓一手提拔的主将,誓师时,动员时,出阵时,何等意气风发?一旦猝然离去,前功尽弃。士卒在埋怨,方才的意气风发成了增加自己罪恶的砝码。“苏名你刚刚说了要带领我们踏平敌军,却第一个死去。你在戏弄我们。” 第十九章 生死之际,君心念谁? 心昊呢? 他作为参将义不容辞的杀向了敌人,然而,势单力孤,龙泉剑斩妖除魔,也阻不住明军的颓势。战败在所难免,七万大军眼看就要灰飞湮灭。昨夜他对功名的渴求和自信,卡在喉间。 他突然勒马停住,他想到了野棠和野风,她们还在军营里。心昊的部将全都四散逃离,无人听令了,他顿时明白了什么叫树倒猢狲散。 他试探性的喊了一声“赵空何在?随我来。” “赵空在此。”赵空瞬间出现在了心昊的身边,并将心昊身边的倭奴挑个干净。 心昊先是惊讶,继而二人相视而笑,于万马千军中击掌为乐,携手杀向大本营。亲信二字的含义突然显得弥足珍贵,心昊的心头激起一股冲动,他需要“部下”。 军营早已凌乱不堪,乱箭横飞,浓烟飞舞,骑兵的铁骑成为逃命的法宝,战士的武器成为逃命的累赘。藤甲兵所向披靡,虽然只有半个时辰,但是对于这场决战已经绰绰有余了。白旗狼烟,残刀短剑。心昊的眼睛在过滤这战场,寻觅野棠的身影。棠,你在何处?赵空的银枪滴血如注,在稀释着被血液浸泡的黄土,寻觅任何可以发泄仇恨的敌人。活人,尽管来吧。 突然一匹骏马驰过,那马儿有兔之头,狐之耳,鸟之目,鱼之脊,正是闪烁。然而马上的士兵憔悴不堪,紧紧抱着马颈,紧闭双眼,任闪烁往来驰骋,闪烁的速度令藤甲兵望而生畏,无人敢拦。心昊迅速追了过去。 心昊跳上闪烁,抱住野风,抓住了马缰。野风听见心昊的呼喊,竟以为进了天堂,泪洒不止,她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缀泣并呼喊心昊的名字,双手紧紧扣住了心昊的双臂。赵空断后,无人敢追。闪烁果然不负众望,转眼间将追兵甩开了,就连赵空也费了好大的劲才追上来。 “野棠呢?”心昊将她抱下马,轻轻问。 “她将闪烁让给我,自己断后。”野风边说边哭。 心昊脸部的肌肉紧绷,提剑又上了闪烁,道:“赵空,照顾野风,我去救野棠。” 赵空拦下了心昊,说道:“心,敌人已经全胜,你孤身前往,岂不是送死?野棠武功高强,不在你我之下,而且聪慧过人,想必已经化险为夷了。” 心昊的心头突然冷了下来。他想了很久,自己的确没有理由,去冒生命之险,兄弟的情人而已,又不是自己的。她在生死之际,想的定是黑羽。如此一想,他跳下闪烁。 野棠呢? 红颜薄命。美人在乱军中往往成为士卒争逐的目标。她的军服虽裹住了她的女儿身,可是军帽却不住她清秀的脸庞。惯于寻花问柳的大本武士,很快发现了野棠,并将她团团围住。军帽为秋风袭落,长发如潮水涌出,惊艳众人。 放箭。战马瞬间化作刺猬,然而弓箭手舍不得射到野棠。突然织田木秀和东条安出现了。二人侃侃而谈。 “这女子定是贵族,神情气质不同凡响。”东条道。 “我就将她献给王子。”织田笑道,说完,他提刀走向野棠。 部下为织田让开空地,并为他加油。普通的大本武士,都是双手持刀,以增加力量,而他左手持刀,刺向野棠。野棠想挑开刺刀,却发现自己的力量远远弱于对方,只见火化飘落,她的剑竟然断了。龙泉宝剑,削铁如泥,竟然断了。 直到被绑上绳子,她依然不解。织田的刀,怎么如此坚韧。怎么办呢?她清楚倭寇对女人和性的痴迷和残忍,她那就死吧,选个死法。想到自己和黑羽的爱情将夭折,潸然泪下。忽然,她的思绪被东条安的重击打碎,她昏了过去。 “还是让她睡会儿吧,这种刚烈的女人最容易自杀了。”东条安笑笑。 “看来王子,对女人很了解啊。”织田淫笑。 “这个女人不要碰了,我想还是献给川口胜吧。” “为什么?” “你织田木秀破了苏名的大军,功劳远在川口之上,他肯定嫉妒,他已经是不惑之年,而你正值壮年,日后必定胜过他,不要和他争长短。这个女人送给他,对前辈表示下敬意,笼络一下他,免得不和啊。过几天,我就去东华城,带上这个女人。”东条安叹息。 “我照办就是,其实这功劳本来就是王子的,全赖这紫杉长弓了。来人,将这女人单独关押,不可凌辱,违令者斩。”织田道。 “藤甲,长弓,还有这不折军刀,”东条摸摸织田手中的军刀,有继续说:“我奉山本丞相之命,游历世界,搜集了这三大兵器的制作工艺,终于派上用场,你作为他的大弟子,能成就今日之功,此生无憾了。山本丞相也足以欣慰了。”东条安始终对山本怀着无限的崇敬。 经天蒙山口一役,大明左右羽林军全军覆灭,明军精锐损失殆尽,将士死伤数万,马匹两万,兵器、车辆更是难以计数,大明举国震恐。大本皇帝东条雄闻讯,加封织田木秀为亲王,官职与川口不分上下,下圣旨时竟兴奋过度,手不能书。 心昊、赵空、野风三人又偷偷溜进了死人堆里,倭寇向来是不会打扫战场的,他们习惯于把尸体留给野兽和飞禽,只有活着的女人和财物能引起他们的兴趣。织田的部队早已迅速向龙城进发了。尸体中没有野棠,这意味着她可能被俘了,一个美人被一群色魔俘虏了。心昊的心越来越沉,他开始后悔了,自己应该杀回来救她,或许有机会的,就算救不了她,也要将她杀死,免遭羞辱。 野风痛哭不止,数次昏厥,心昊无言,赵空无语。秋风将哭声埋葬在风口,消失在天蒙上的茫茫林海之中。三人两马,火速向龙城进发。 大本皇子东条安与织田木秀分手后,直奔东华城。他继续给野棠吃了迷昏药,野棠整日昏昏沉沉,虽是醒着,也无力反抗或是自杀。东条安竟然还让她乘皇子的车,他自己却骑马而行。 “你们要把我带到哪里?”野棠看看自己身上的完整的衣服,确信自己没被羞辱,之后,她竭尽全力方才坐了起来,她拉开窗帘,首先看到了一名倭寇。 那个倭寇并不懂汉语,他看看野棠的脸,咽了咽口水,又对同伴叽里咕噜的说了几句,然后哈哈大笑。虽然不懂,但野棠知道,不是什么好话。她看看这豪华车子,内饰极其考究,虎皮为毯,丝绸为幕,四周没有一丝坚硬的地方,她以头撞车,一点都不痛,想死也不成。她默默祈祷:黑羽啊,你在哪里啊?再来救我一次啊,这次我真的需要帮助了。 突然一个男人走进了车内,他看看野棠警惕的眼神,说:“我是东条安,你暂时不会有危险,我想知道,你叫什么?” “东条安?倭奴王子?”野棠惊讶的说。 “是,紫杉长弓就是我送给织田的。你呢?” “龙城万方。”野棠不解思索,就给他一个假名。 “龙城的显贵,有天、野、赵、和、罗、苏、钟等,没有万啊。你在撒谎。” “你怎么知道我是显贵人家?我家一穷二白。” “一,你气质不凡,温文尔雅,书香世家;二,你有龙泉宝剑,价值连城,不是小富所能有的;三,你一个女人能上战场杀敌,说明你家定是官宦人家,关系复杂。”东条分析的彻彻底底,让野棠也不得不佩服。 “我是不会说的。”野棠静静闭上了眼睛。 “也好,说了或许会让他失望。”东条笑笑,离开了车子。 第二十章 游侠 忽然,二十几个黑影,从树上闪出,刺破晚霞的安宁,杀向东条安的队伍,血腥为红霞添彩。刺客首领,身着黑衣,头系黑巾,绣着三个大字“明家军”。此人正是明传嫡系弟子黑羽。 东条迅速认出了黑羽,他立刻抽刀杀向黑羽。而黑羽也回忆起上次真是被他戏弄,猜出此人必是东条安。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但两人却相视而笑。 “龙城黑羽!我们又见面了,这次行刺,别又弄错了。”东条笑道。 “阁下就是王子东条安吧?你的李代桃僵之计,让我好生难堪啊,今天,你是跑不掉了。”黑羽说完,将刀刃的血蹭到手上。 “阁下,真是锲而不舍,颇有豫让之风啊。我就再见识一次你的折刀刀法。”说完,他一刀刺向黑羽前胸。龙争虎斗,黑云压身,翻云覆雨。 当二人激战之时,野棠从昏昏沉沉中醒来,她透过窗帘,看见倭奴的军刀,在一群同胞的大刀面前纷纷折断,她惊喜以至声嘶力竭:“明家军,救我。” 一名战士听见有人说汉语,救下了野棠。野棠又问:“你认识黑羽吗?” “黑羽大人就在前边与敌人大战呢。”士兵指向了黑羽。 野棠说声谢谢,摇晃着向黑羽跑去。 黑羽和东条安战了数十回合,不分胜负。 “折刀刀法,专克我大本军刀,果然名不虚传。不过,我东条安的刀,是经过山火铸就,千锤百炼,硬度增加,韧性不减,用你的刀是折不断的。” “不杀你,我无法复命。我已经失败一次了,这次,你休想逃走。” “我们不分胜负,你杀不了我。” “你很勇敢,行走天下,只带着十几个随从。” “脱身白刃,杀入红尘,勇著于世,重情轻生,专为恩主行刺之人,君真乃刺客也。不愧于‘小荆轲’的称呼啊。” “错,重信行善,廉洁退让,急人之难,除强扶弱,声施天下,胸怀四海者,乃游侠也。” “好,说的好,我敬你是游侠。这刀,叫不折,赠给你了。向明传复命去吧!今天世界上只有几把不折,不久,所有的大本武士都将有一把不折,那时将是明家军的末日。”说完,东条安,将手中的军刀扔给了黑羽。 “没有了刀,你不怕我杀你?”黑羽问。 “游侠,怎么会乘人之危?” 黑羽捡起不折,细看一番,身如水晶,毫无纹理,锋利无比,果然名不虚传。 野棠日夜渴望与黑羽相见,她看着黑羽英俊而愈加成熟的脸庞,许久方才含泪呼了一声“黑羽?”。此时朝思暮想的黑羽立于眼前,她又不想相见了。“他看到自己身处敌营,是否会把当成残花败柳,他若认为眼前人与梦中人早已是云泥之别,如此相见,又有何益?”她突然想转身离去。 然而为时已晚,黑羽意气风发、玉树临风之时,突然听见了野棠依稀轻灵的呼喊,看到了她娴静出尘的脸庞。但他眼前之人已是妆残粉薄,半是胭脂半是泪。他眼神凝聚,脸部的肌肉僵硬到不能动弹。 没有相拥,没有甜言,没有爱抚,没有质疑,只有沉寂。一切如潮来前的平静,如旋风的中心,如点燃而未至尽头的导火索。 东条安终于因为受不了而打破了这安静,他说:“你坚忍不拔,勇力过人,能配的上这个女人。你不必过虑,她是清白的,我本来要把她送给川口胜的。多情愫,思天下,慕功名,的确不是普通的刺客,而是游侠啊。” 黑羽和野棠方才意识到身边还有手持兵器的敌人,他们转身目视东条安远去。之后,黑羽将衣服脱下,披在野棠身上。二人没有说一句话。他让野棠独乘一骑。一行二十几人悄悄潜回了台州。 古今情不尽,风月债难酬。野棠后悔了,后悔自己没有死。 夕阳彻底落山了。世界突然变得好冷寂,没有了阳光,没有了色彩,野棠若只剩游魂一样,飘荡在这黑白无声的世界里。她孤独寂寞却又无处倾诉,满腔的思念与委屈使她不能呼吸。他就在眼前,可这却成了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渴望他的话语,他的温度,他的气息,他的一切。可她却无能为力。 “是什么让你我共同度过难忘一幕幕?又是什么阻挡你我现在的心灵交汇?为什么现在的一切都这么模糊?不是说好了一起面对风雨、继续走下去?”野棠在等待判决的过程,已将她折磨的身心疲惫,她害怕又好无助,却只能傻傻地等待,等待,再等待! 台州城里,依然繁华如旧,黑羽因为缴获了东条安的不折,发现了不折的秘密而晋升为参将。庆功宴上,他没有丝毫的喜悦,只是饮酒。美人伴舞,骚首弄姿,靡靡之音,黑羽突然他发现那风骚女人的脸化成野棠的痴呆的脸,面无表情的卖弄胸脯,他愤然用酒杯将那女人打倒。晚上,他破天荒的嫖妓去了。当妓女开始在他身下浪叫时,他突然流泪了,他伏在妓女的身上开始痛哭…… 野棠迷茫的游荡在台州的荒山,她呆在黑羽的小院一天,却感觉这一天,比呆在敌人营中更加难熬。秋去冬来,越来越冷。但这初冬的风,并不比她的心冷。所以她没有丝毫的感觉。 突然她再次看到了樱花,一片野樱树可怜兮兮的等待春天,它们的叶子早已枯萎凋落,如同野棠的脸。短暂的樱花七日,犹如野棠浪漫的初恋,这么容易就破灭。她又想到了自己在青龙寺的题词。 “大明凋残,六合贼染,四海泪填。 叹青龙寺里,春意盎然。 云霞翩翩,堪比貂蝉。 淡红瀑悬,恍闻潺潺,惹人无暇顾玉环。 薄寒到,凭秋风吹散,美到阑珊。 人生苦短, 恍若樱花七天。 若残喘,能完全; 凡花百万,众不怜焉。 赏樱时,携亲带友,固念循环一瞬间。 当作樱,踏日月,入长天。” 这野樱花明年还会开放,难道野棠就要永远凋零吗?不,当然不能。现在该是“踏日月,入长天”的时候了。何必呆在这里忍受凋零之苦呢?春不来,便寻春。 夜色更浓,野棠踏上一条商船,离开了台州。黑羽早晨从妓女身上醒来,他一脚将她踢走。突然,明传出现了。他上前,抽了黑羽几个耳光。 “为了一束残花,值吗?” “师父。”黑羽跪拜于地。 “大丈夫,何患无妻?取得功名,广纳美人。你不要执迷了。要么做我的徒弟,征伐天下,要么就去娶妻生子,苟且一生。”明传说完,踏出房门。 黑羽回到家,早已没有了野棠的身影,管家说了一声:“将军,野姑娘走了,让我交给你这封信。” 黑羽打开信,心中反而轻松了。 “离开,就在这个冬天的开始 剩孤寂的我在寒风中 泪在打转,虽不是伤心的 可充满落寞与不舍 明白了早晚会有这一步 可为什么这么早就结束 冬天到了,却没有了手可以温暖我 没有了你的怀抱让我停泊 满怀着的浪漫憧憬 如今都成为了梦想 许多还没实现的东西 如今都渐渐离我们远去 共同度过的成为了永恒的记忆 携手要走的成了遥不可及” 第二十一章 利蔓 情藤 心昊的心头除了萦绕着野棠的安危,还有一件事情,让他郁郁不安。沙场上,他作为一名参将,高呼时,竟只有赵空一人响应,只手难遮天。他决定为自己培植势力。 心昊回到龙城,将野风送还了野马夫妇,夫妇二人见到野风归来,野棠失踪,悲喜交加。母女相拥,关切绵绵,心昊意识到自己和母亲不见面已经很久了。野马向心昊致谢,道:“你不该来我这里啊!” “师父,你说这个是何用意啊?”心昊问。 “你新立战功,深得苏名信任,天仓必然要提拔你。青年才俊,谁不想拉拢,不出几日,天仓会去找你的。” “师父,我投奔苏名,不是为了功名,而是为了藤甲的秘密,这您还能不清楚吗?况且,你可知道,这藤甲的秘密是野火兄告诉我的。” “火?”野马惊讶。 “不错,他已经决计归隐,不问世事。他不是叛徒。” “唉,家门不幸。为师已经不复有昔日荣耀了,你不要再追随我了。”野马哀叹。 心昊看看野马,野马在怀疑心昊的忠心。他的头发在短短两个月里,尽皆斑白,野马老矣。但是老人,往往是最大的财富,野马的声望和智谋依然是不能低估的,而且绝不能让这些成为自己的绊脚石,而要成为铺路石。他又看看野风,野风正用幸福的目光注视心昊。他恋着野棠,而又和野火情同手足,无论怎样,他和野家的关系也是扯不断的。既然扯不断,就善加利用吧。 “师父,我和野火情同手足,心灵相通,我心昊,父亲早亡,一直视您如父,您怎能这么说呢?”心昊跪拜于地。 这一拜,将野马的心紧紧捏了一把,心昊稳稳的在野家站住了脚跟。 心昊出了野马府,风驰电掣般去看望自己的母亲。 龙城外百里处,有个小小的村子,名叫帐梦,这就是心昊的故乡。再次回家,村子物变人非,一反昨日的颓废和荒凉,这里颇为繁华。唯一的一条大路,犹如一柄长剑,笔直的横穿两侧的瓦房。街上休憩的商家和百姓,将心昊团团围着,问长问短。有的提着茶水,有的拿着水果,热情非常。他被簇拥着送进了一座豪宅。 母亲正在和几个老妪闲聊,突然看到儿子,泪水就流了下来。心昊问母亲,方才明白,是首领天仓将村子整修一新,又为心昊家建了豪宅。想不到天仓的动作比野马预期的还要快,而且出手还如此大方。 他为母亲洗头,做饭,洗脚,伺候母亲睡下。不知道是因为新家的缘故,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透过窗棂,繁星高照,月华流泻。他越来越真切的感觉到了青云之上的冲动。 次日,野风出现在他的家门外,母亲惊讶野风的美丽,将她拉进客厅,问长问短。野风红着脸蛋,一一回答。寒暄一阵,心昊将她带出了家门,更引得乡人围观。当乡人问心母:“这女孩是谁啊?是你的儿媳妇吧?”心母只是乐呵,感觉儿子真是给心家张脸。 野风此来,带给心昊金银珠宝和四件宝物:安息美酒、允文手迹、玉如意、青龙剑。然后她给心昊一一介绍宝物来历,让他送给四个人。野马书信如下: 心昊: 野火无志,令老夫失望之极,如今天下大乱,正是英雄辈出之时,君有雄心壮心,可继我志,当趁势而出。我与天仓,互有长短,君可因势利导,不必拘泥于常理。 心昊看罢,感慨万千。这意味着野马的退出,野氏将没落了。 心昊带着赵空见过了天仓,向他致谢。天仓大喜,封他为将军,赵空为副将,听命于近卫统领钟至。钟至对他关怀备至,命儿子钟兴做他的副将。钟兴,乃钟至独子,身材魁梧,刀法过人,深得乃父之威。心昊日日与之纵酒狂歌。钟至知倭寇将至,不忧反喜,道:“此生若能杀敌,方才无憾。”心昊知其也是热血男儿,代之如赵空。 他又托赵空引荐,将安息美酒送给大司史赵举。安息美酒,据传,喝下之后,可以安息,死而无憾。他托族兄心德引荐,将允文手迹送给大司法罗旋。允文手迹乃朱允文的真迹。他将玉如意送给了和平,将青龙剑送给钟至。他又表请苏名之子苏扶进剑林院学习。大明各大领袖全都对心昊另眼相看。 但他还没有足以自保的部下。他需要寻觅良才以备他日之用。突然一个小孩子进入他的视线。苏扶,苏名之子,自从被心昊推荐进入剑林院,以十二岁的年龄,成为剑林院剑术第一。他亲自去向心昊谢恩。 “家父战亡,烈士家属竟无人照料,衣食几乎不保。天仓与我父亲关系密切,尚且不可怜我年幼,你是他的部下,竟能记得我这个小儿,苏扶将铭记于心。”苏扶用幼稚的嘴唇,说出了最世态炎凉的话。 心昊也是感慨,又送给他一些金银,嘱咐他修习剑法。苏扶临行,说道:“学成之后,苏扶为心先生效劳。” 野马送给的金银很快就挥霍一空了。他的囊中开始羞涩了。突然赵空带着朱凌出现在心昊面前。朱凌依然美丽动人,赵空喜上眉梢。原来,朱恒携着女儿来青龙寺还愿来了。朱凌告诉心昊,青龙寺是朱恒捐钱修建的,而且主持是大本人,朱恒还认识很多大本朋友,甚至有宫廷政要。当听到朱恒住在青龙寺时,心昊的灵光闪现,他知道自己有钱了。 青龙寺,深处龙山之上。日已正午,这里却云深雾浓,他独自踏上崎岖的小路。虚洋禅师亲自接见了他,并将他带到朱恒身边。在凉亭中,三人取火品茶。虽冬日风寒,但在篝火前取暖,并欣赏龙山胜景,品评云海雾凇,倒别有一番滋味。 “先生,来还什么愿啊?”心昊问。 “你来这里做什么啊?”朱恒反问。 “我来找我的钱袋子。”心昊说道。 “我也来找我的钱袋子。”朱恒说道。 “我来向先生借钱。” “为什么借?我为什么要借给你?借多少?” “为了买通人心,交结英雄,巩固权利,收买部下。心昊要成就伟业,需要钱。龙城之中,苏名、野狼已亡,大将只剩钟至和野马可以统兵,天仓身为首领,必然退向后方,近卫者乃近卫首领,故钟至必然随天仓退往别处。天仓将近卫军交给野马又不放心,故希望有人监视野马,我心昊将是上佳人选,新立战功,又经历两次征战,深得苏名信任,现在已经是近卫军的将军。我若辅佐野马,师徒合力,定能守住龙城。即使守不住,也能将军权控制在手。乱世,得兵权者得天下。大明若亡,朱先生恐怕也没有好处。听说大本国的商人很少,经商也很困难,你也不想大明被破吧?况且先生也是爱国志士。于公于私,都该借给我钱。至于借多少,多多益善。”心昊滔滔不绝。 “待我思索片刻。” “我还没有说完,待到战胜之日,百废待兴,商机无限,谁能取得,全赖将军一句话。请君思之。况且,我听说,朱先生只是做粮食生意,不敢涉足丝绸、马匹、酿酒,似乎是因为和平在做这些吧?政商不合作,你怎么能做大?” “好,我就听你的。和平之流仗势欺人,垄断丝绸,商客们早就愤怒。此番,我就赌一把。”朱恒一拍大腿。 “请问先生,为什么说你也来找钱袋子。” “哈哈,老夫积累的金银珠宝,全藏在这青龙寺里。”朱恒大笑。 当晚,心昊夜宿青龙寺,与朱恒抵足长谈。早晨醒来,初雪遍野。青龙寺披上白色的袈裟,麻雀脆响,钟声袅袅,传到云海深处,又不知道从何处折回。踏着初雪,他意外的发现了青龙寺后院的樱花树。树上无花,却和开花时一样。千树万树,梨花尽开。虽非粉装,不输分毫。这冰雪中樱花的美丽,让他忽然想到了野棠。心昊看看天空,心想:她应该在天堂了。 忽然虚洋禅师踩着积雪从一堵矮墙边走来,说道:“心将军,请您为小寺的樱花题诗一首。如何?” “樱花未开,如何题诗?”心昊问。 “形未开,而神已开。不然将军独立雪中,思索何事?老衲在二十年前从大本带回十月樱种子时,师父命我寻一百个有缘人,写下百首诗歌,讴歌这十月樱,十月樱的精灵将护佑青龙寺永远昌盛,这些诗都刻在那面矮墙上。将军,即是这第一百位。”虚洋解释完,将纸笔送上。 心昊沉思片刻,挥毫泼墨:樱花精灵祭 生死两极,云泥相离,叩花未及。 怅樱花落地,苦泪难泣。 嫣红姹紫,未有君奇。 君在天西,笑我痴迷,天堂无忧总是喜。 寒风袭,相思泪垂,衫湿霜溢。 期盼云中书寄, 奈何飞鸟尽折翼? 樱花若死,何花可继? 忐忐忑忑,惨惨戚戚。 天地灰,难出往昔,朦朦丢了自己。 痛悔毕,当忘记,寻回自己。 第二十二章 生死离别 龙城危在旦夕,织田的三万大军就要兵临城下,龙城的富商权贵开始向安西城撤退。龙城未遭攻城,已经是混乱不堪。织田在城外三十里处扎寨并不攻城,只是偶尔骚扰龙城外的村落。心昊忙将母亲接入龙城。 龙城首领府内整日灯火辉煌,人流不断。各大高官齐聚首领府,讨论对策。 “织田不攻城,是想让百姓逃窜,乱我军心,如此下去,龙城就没有多少百姓了。”天仓愁叹。 “请首领下令,关闭城门,一心备战,禁止出入。”近卫统领钟至怒气冲冲。 “百姓要走,何必强留?万一引发冲突,必然让织田趁虚而入。”大司法罗旋劝解。 “就是,百姓逃出龙城,反而能为守军省下不少粮食呢。” 和平道。 大司史赵举瞪他一眼,摇摇头。 “不让百姓出城不可,任他们出城也不可,那就限定个日期,限两日内离城,后天关闭城门。”野马总是在他人讨论之后,方才发言。 天仓点头称是,并吩咐下去。 大司法罗旋又说道:“国家不可一日无首领,龙城虽是国都,城池坚固,但是首领也不能以身犯险,万一城破,受辱是小,国乱是大。请首领早日退出龙城,去安西城主持大事。” “大司法此言差矣,我身为首领,不能丢下部下,一旦城破,我就以身殉职,请龙城魁野马主持国事。”天仓义正言辞,慷慨激愤。 野马斜视他一眼,忙起身道:“野马身为城魁,必定和龙城共存亡,当学华腾。请首领另择他人。”野马继而又变色斥责道:“你身为首领,身系天下安危,怎能计较一城得失,纵然龙城陷落,我大明还有安西城、北天城、中南城三座,君只想青史留名,不想报仇雪耻乎?” 天仓无语,面红耳赤。 “各位都撤走,我一个人留下来。三大统领已死二位,苏名、野狼都已经作古,我怎能苟活?论公论私,我当留下。”钟至叫道。 “混账,你身为近卫统领,竟能抛下首领吗?何谓近卫?近卫首领者也。论公,你该守护首领,包其安全;论私,我弟死于敌手,当让我报仇,况且龙城守军都是我的部下,我不能舍他们而去。我们只需各司其职,不要争论了。我野马自当留下,各位不要争论了。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倭奴虽然精锐,但毕竟国力有限,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大明虽然死伤数万,但是龙城守军还有一万,加上近卫军一万,足以拒敌。只要我军坚壁清野,避其锋芒,同时扩充军队,一定能守住。” 野马言谈,宛若首领,钟至不能辩驳,众人一一认可。 天仓道:“就依照野马的意思,不过这近卫军一向是由钟至统领,钟至之子钟兴、野马之徒心昊、赵举的族孙赵空都已是近卫军的将领了,就让他们协助野马。” 野马点头。天仓终于下令:政府高官,全部退向安西城,命安西城城魁万斤接应。野马守卫龙城,统领龙城守军及近卫军。晋升心昊、钟兴、赵空为副将各领两千军士。 心昊很快得令进入军营,他将母亲托付给族兄心德,心德很快退向安西城。赵空也将朱凌送到了青龙寺。心昊不得不感叹朱恒思虑的周到,只要虚洋在,倭寇就不会杀同胞,保住了万贯家产。 为了联系方便,心昊、钟至、赵空等都已经住进了野马府。一日,三人以及野风正在小聚为野风送别。心昊不由的想到了野火和野棠。 “我心昊生平有兄弟四人,赵空、黑羽、钟兴和野火兄,黑羽已经展翅高飞,你二人就在眼前,可叹野火兄雅量高致,平日和我饮酒对诗,是难得的知己。可惜,何日才能相会啊?”心昊叹息。 野风也是感慨,潸然泪下。 突然一声怪响,一把宝剑破窗而入,是狼魂剑。野狼的配剑,这把剑一直是野火携带着的。心昊看到狼魂剑,立刻追了出去。野风等人紧随其后。 蒙蒙中心昊看到两个黑影,果然是一男一女。心昊叫道:“火兄,难道我心昊也不能看你一面,喝下最后一杯别酒吗?” 一个黑影停下,另一个依偎到另一个身边。 “心,我拿着这把狼魂剑,内心十分痛楚,因此送给你,让你上阵杀敌,我已经发誓归隐,不问世事,你不要劝我。”野火说话,却不回头。 “哥,你连我也不见吗?”野风哭喊。 野火终于忍不住,肩膀开始颤抖。野风疯了似的跑上前去,抱住了野火。许久,她才开始关注她的嫂子——川口雅阁。不知是嫉妒嫂子的美貌,还是姑嫂天生的敌意。野风并没有给她好脸色,没有说一句话,但是这似乎早在雅阁的意料之中。当得知野棠身陷敌营,他答应三妹去寻找野棠。 雅阁向心昊等人行礼之后,野火带着她消失在黑暗里。这让心昊很是钦佩。德才兼备之人能放下功名利禄,唾手可得的权势,尚未雪尽的深仇,需要多大的勇气啊?川口雅阁,这个女人不简单啊。 心昊得了狼魂剑,又将龙泉剑还给野风。野风默默收下,说:“护心镜,要永远穿着啊!”心昊点头。他看着这女子的眼神,满是关切。论容貌,并不输野棠分毫,更对自己一网情深,他想到在战场上野风紧紧拥抱自己的情景,嘴角轻轻扬起。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他怜惜的摸了摸她娇嫩的脸庞。她的脸和棠一样的清澈,一样的白皙,只是少了几分成熟。而她没有丝毫的反应,只是将眼睛轻轻闭上。 钟兴咳嗽一声,心昊方才知道身边还有别人。几人哈哈大笑,野风羞红了笑脸跑回了房间。她一夜不眠,情人的一个动作,让她心潮澎湃,浮想联翩。 野马踏进凤九的房间。 “夫人,我要留守龙城,你和风儿去安西城吧。” “相公,我想留下来。” “野火、野棠都不在了,你我只剩下野风这么一个女儿,你忍心让她一个人活着啊?不能让她同时再失去父母啊。” 凤九无语,泪垂裙摆。 窗外,野火携妻子在向二老叩拜。 野马踏进了野风的房间。 “风儿,我要留守龙城,你和母亲去安西城吧。” “父亲,我想留下来。” “野火、野棠都不在了,我和你母亲只剩下一个宝贝,我必须留下,你要是不走,你母亲肯定也不走。你忍心让她一个人活着啊?不能让她同时再失去丈夫和女儿啊。” 野风无语,泪垂泪垂裙摆。 她想告诉父亲野火来过,犹豫许久,终于没有开口。 第二十三章 古来征战几人回 野棠经过千难万险,终于抵达安西城,见到了母亲和妹妹。 母亲看到憔悴的女儿,一把抱在怀中。妹妹见到阔别的姐姐,嚎啕大哭。这和黑羽的“见面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亲情或许真的比爱情要牢固许多。一个如同狗儿,忠贞不二,片刻不离主人;一个如同猫儿,数度易主,依然喵喵乞食。野棠细数遭遇的点点滴滴,亲人们聆听敌营的刀光剑影。 “女儿,他们没有对你怎么样吧?”凤九问。 “没有。只是他不信。”说着,野棠留下一滴苦泪。 “我信,这就行了。孩子,你受苦了。”母亲将她紧紧抱住,不再发问。 野风拉姐姐去换衣服,蹦蹦跳跳,方才的愁绪和对心昊的思念一扫而光。。 野棠突然笑道:“只是你的龙泉剑,断了” “我再送给你一把!心昊把我的还给我了。” “心昊用过的你也舍得送给姐姐啊?真大方,! “别说就是一把剑,就是把心昊让给你,我也愿意。” “真的?不信!再说,心昊也不是你的啊。” “讨厌。”姐妹厮打在一起。 城楼上,心昊和赵空面对城下的倭奴和高耸的攻城车,纵酒高歌,心昊念辛弃疾的《破阵子》: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赵空听完,则吟陆游的《书愤》: 早岁那知世事艰, 中原北望气如山。 楼船夜雪瓜洲渡, 铁马秋风大散关。 塞上长城空自许, 镜中衰鬓已先斑。 出师一表真名世, 千载谁堪伯仲间。 他们的部下窃窃私语,本来惶惶的心情,听到二人悠闲的歌声反而平静了。 “我赵空,从剑林院毕业,得授虎啸勋章,初出茅庐时就斩杀川口不败,又拜华腾为师父,最后能为国而死,有心昊为知己,此生可以无憾矣。”赵空边饮边笑。 “真无憾?只是可惜不能娶朱凌为妻。”心昊遥指青龙寺的方向。 “哈哈!”赵空闭上眼睛。忽然他又正色说道:“她后来劝过我不要防守龙城,让我陪她呆在青龙寺里。” “赵空怎么会置身国事之外?”心昊拔出狼魂剑和赵空的银枪碰了一下。天蒙山上斩杀倭寇的一幕幕忽然浮上心头:“这宝剑尚有野火的血液和野狼的汗渍,它数次易主,这次能否助我成功?若我此次身死,能否和野棠在天堂相遇呢?” “喜欢她,为什么却不说呢?如今岂不是晚了?”赵空问。 “你什么意思?”心昊问。 “你在青龙寺的题诗,我看了。你的樱花精灵总不是野风吧?我猜是野棠。”赵空若无其事的看着杯中的美酒。 “不错,此时,也没有掩饰的必要了。现在什么都晚了。如果,此次能活下来,我一定当面对她说。事业是路,爱情则是马,没有马,路也得继续走。兄弟,干。我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和赵空你,同生共死。”心昊紧紧握住赵空的手。 “路到尽头,自当下马。不能把马儿也连累了。”赵空喝下美酒,将酒杯摔在地上。一腔苦泪心中驻,同时沦落天涯路。 织田不急于攻城,一是为要砍伐天蒙山的杉木做攻城车,二则是要防备中南城和北天城的援兵。果然围城十天后,二十辆巨型攻城车刚刚造好。恰好中南城魁安心命子安宁率领五千精兵来救。北天城副城魁何一率精兵四千来救。 安宁与心昊同岁20,却虎虎生威,叱咤南海。安心得以坐镇中南,全赖其子威震倭寇,慑服部下,因此安宁统帅中南守军。安宁并不忌讳藤甲兵,以冲车为前部,骑兵为后,身附重铠,冲击织田军营,这让织田大出意料。织田军左中右三座大营,左营竟被冲破。安宁打杀一趟,方才率人退去,双方各有死伤。 织田见识了大明的骑兵的厉害,不敢大意,即令部下准备对付何一。何一就没有安宁那种胆量,始终不敢和织田交锋。织田派部下织田仁介劝降。 仁介道:“我军已经是强弩之末,被安宁扫略之后,更是疲不可耐,织田将军已经想退军了,只是希望将军宽限几天。三日后,若不撤军,将军再进攻不迟。若将军非要决一生死,织田将军也不怕,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藤甲兵毕竟不是儿戏。” 何一答应下来。 不料当晚,织田仁介即率兵一万,偷袭并斩杀了何一。 织田又让仁介部换上何一所部的服装,袭击了安宁的军营,安宁大败,率领数十个亲信,逃回了中南。 织田消灭了两支援兵,大喜过望,向皇帝告捷,为织田仁介请功。 心昊不愿坐等敌人攻城,眼见敌人的攻城车高高竖起,决定夜袭敌营,随向野马请命。野马命钟兴与心昊率领一千精兵缀绳而下,身带煤油,将20架攻城车烧了个干净。 看着熊熊大火,心昊和钟兴击掌大叫:“我们可以安心睡上几天了。”他们火速撤退,然而正当他们在攀爬城墙时,敌人的长弓手出现了。射程超过250步的紫衫长弓令龙城上的弓箭手也无可奈何。大明将士们纷纷摔落于地,瞬间丧命。赵空命令将士们快拉绳子,然而心昊还是身重数箭,死生系于一线。一千将士只活下来三百。织田大怒,只能重新来造攻城车,加强守备。 第二十四章 兄弟情 面对躺着的心昊,两鬓斑白的军医命人给他灌下盐水,又令助手道:“绿豆10钱,黄连一钱,生甘草2钱,生姜2钱,水煎服;蜂蜜3钱,开水冲服。”众人全都屏气凝神,不敢出声。赵空更是急得直咽唾沫。 助手完成了任务,军医方才对众人无可奈何说道:“头晕无力、动作迟缓、瞳孔缩小、肌肉强直、面色苍白,出冷汗,体温下降、心动过缓、心律失常、呼吸困难,这是是乌头碱中毒的征兆。昔日关羽中毒箭,华佗为关羽刮骨疗毒,其毒即为乌头毒。” “快说,怎么治?你能不能治?”赵空问。 “能治,但是现在却不能。解药是一种灌木状草本植物,名叫颠茄,可用其干叶和根制成解药……”军医慢慢说道。 “那还不快去弄啊?”赵空插嘴。 “这种草药,一般药店是没有的。而且,颠茄喜温暖湿气候,怕寒冷,忌高温,我大明十分稀少。现在又是寒冬时节,不好找啊。只有中南城附近的中南山上有。不过,我军被围在龙城,怎么去找啊?即使找到,往来奔波几天,早就晚了。”军医感慨。 “那就没有治了?”野马终于忍不住问道。 “我给他吃的药,只是减轻毒物的扩散。若得不到解药,性命只怕也就是几天的时间了。”军医说完,向野马行礼。 钟兴看看昏迷中的心昊,想到刚才二人还在敌营击掌,黯然伤神息:“你我同去,我平安归,君却亡去,让我羞愧啊。” “你确定中南山有颠茄?它有什么特征?”赵空抓起军医的衣领。 野马忙去拦住他。 “不错,颠茄植株高约3尺,生长于林地或荒地,喜阳光充足、排灌方便的肥沃砂质壤土。叶暗绿色,花紫蓝色或淡绿色,著生于叶腋或小枝分叉处。浆果黑亮,樱桃大小。根粗大,锥状。三片叶子足以救其命。”军医并不恼火,缓缓说道。 赵空伫立片刻,突然向野马下拜,道:“野马先生,请让我出城去救心昊。” “赵空请起,你不要因私费公,心昊也是我的徒弟,但是如今敌人大兵压境。不许乱动,违令以军法论处。”野马息。 “心昊若死,我赵空怎么苟活于世?城魁不救,我单身杀出去,一死而已。”说完,赵空背起心昊,拿着长枪,向城门奔去。 野马摇头,继而给钟兴使个眼色,道:“赵空向南走,你率一千骑兵,于北门杀出,吸引敌人注意力。不要恋战。”钟兴领命。 钟兴果然吸引了织田的目光,令人放箭,防止敌人冲击大寨。赵空趁机将心昊绑在一匹马上,自己乘一匹,又带上百匹空马径直冲向敌阵。赵空俯身,敌人只看到空马,很是奇怪,刚发现了有人时,已不能靠近,只是放箭。大本武士中有人认识赵空,大喊:“骑马者,赵无敌。”武士们纷纷退让,不敢与之交锋。空马纷纷倒地,赵空身披华腾的金甲,以身体护住心昊,闪电般冲出去了。 二人不敢迟疑,径直向中南城而去。杀声平静,赵空方才听见心昊在朦胧中梦呓《樱花精灵祭》。赵空将他摇醒,心昊向赵空笑道:“你又救我一命。”赵空也是一笑。 野马早已飞鸽传书,请求中南城大将安宁准备颠茄,接应赵空。安宁立刻命千人上中南山寻找颠茄,并亲自带着解药出城百里接应赵空。 见过安宁,赵空立刻给心昊服下解药。二人被安宁安顿在城魁府中,中南城魁安心亲自看望心昊,并为赵空摆酒宴压惊。 “赵将军,果然是当世英杰,又重情重义,安宁佩服。能认识赵无敌,此生一大快事。”安宁道。 “我也久闻安宁威震南海,安将军不要太谦虚。”赵空忙谦虚。 “不知道这心昊有什么过人之处?让赵空将军生死相随。将军不要怪我无理,安宁并无恶意。”安宁问。 “心昊,胸怀大志,智谋过人,堪比乐毅白起,非我赵空一莽夫可比。龙城解决粮荒,天蒙山口袭击敌军粮草,辅佐野马守城,火烧织田攻城车,都是心昊之谋。野马、天仓都争相拉拢心昊,钟至之子钟兴,野马之子野火,大司法罗旋心腹心德,都与之深交,就是明证。我救心昊不是只念兄弟之情,知道他有擎天之才。”赵空谈到兴致高处,对心昊信心百倍。 “若如此,我当视之如赵兄。”安宁叹息的同时,心中却想:“能让赵空如此推崇,必非常人也。” 第二十五章 花妖折 梦中的心昊不停的吟唱《樱花精灵祭》。赵空在一旁默默照料,可怜心昊之余,他想到能和朱凌相知相许,颇感欣慰。虽然尚未成婚,比之心昊,已经是莫大的满足了。 三天后,心昊终于醒来。赵空欣喜不已。安宁。安心再次为二人设宴。 “心昊将军,听说将军智谋超群,安宁有个问题想问。”安宁问道。 “心昊不过是一个凡人,将军过誉了。请问。”心昊答。 “敌人有何短处?” “凶残,贪财,好色,疲惫,暴躁,鲁莽。” “愿闻其详。” “凶残者,赏罚无度;贪财者,目光短浅;好色者,沉溺性欲;疲惫者,乏于征战;暴躁者,难以管控;鲁莽者,易犯军纪。” “有道理。虽然我军知道了藤甲的秘密,可是藤甲兵依然强悍,如何破之?” “藤甲能浮于水上,安于火中,讲求不动如山,是海盗的装备,却不适合陆战。虽然不重,毕竟行走不便,消耗体力。而我军骑兵来去如风,始终处于上风。况且,倭寇喜欢用刀,不会用长枪,骑兵最怕莫过长枪,如此一来,骑兵必胜。就算织田要训练士卒用枪,也要花上几个月。况且,藤甲只能穿戴两个时辰,只要善加利用这一缺陷,必能克敌。当务之急,是将我军的骑兵换上重甲,防卫这紫杉长弓。”心昊说道。 “的确。我也请工匠制作紫杉长弓,始终不成。我即刻就派人研究重甲。”安宁说。 心昊正要饮酒,突然一个女人喊道:伤口还没有好,就喝酒啊? 那个女人一脸的欢喜,一袭白衣,裹出迷人的身材,秀美的小脸略带几分坏笑。 “野风?”心昊大叫,他正要微笑,突然那微笑僵硬了。 他看到野风背后还跟着一个女人,她的粉色的裙带似胭脂点点,又如晓天红霞。她举手投足间透出书香人家的优雅文静,十足的女人味更流露于眉宇之间,在这歌姬献媚的宴会上愈发的璀璨盎然。她就是野棠。 赵空的酒杯举在空中,美酒缓缓流淌在他的两唇间,然后顺腮而下,落在了战袍上,引来众人偷笑。他方才反应过来。 心昊起身去迎接,却被野风拦住,她忽略了一切,只是拉着心昊,非要看他的伤口。心昊的心,在剧烈的跳动,从没有过的澎湃,他用余光凝视野棠,野棠向众人行礼后,默默站在一旁。赵空先是不知所措,醒来了神,忙向众人引荐野氏姐妹。 接下来的几天,赵空轻松了,他的接班人野风比他更细致入微。心昊的饮食起居,全都由野风包揽。赵空闲来无事,只能找安宁饮酒,二人或是比试武艺,或是讨论时局,或是嫉妒心昊的艳福。 “你姐姐,后来怎么找到的?她没有受伤吧?”心昊终于忍不住问。 “后来黑羽救了他,所以她安然无恙,她是从台州回到安西城的。” “台州?她去了台州。” “是啊。多亏姐姐美丽,织田要将她献给川口胜,阴差阳错,中途被黑羽救了。”野风说完,转身收拾碗筷去了。 心昊闭上眼,眼前浮现的是野棠和黑羽在花前月下的缠绵,他们应该牵过手了,他们应该接过吻了,他们应该拥抱过了…… 突然,一声响,碗筷落地的声音。心昊立刻赤脚跑了过去。只见一个蒙面黑衣人手持大刀,正追逐野风。野风吓的小脸都白了,向心昊跑来,边逃边喊:“心昊小心?” 心昊拔出墙上的狼魂剑,挡在野风前面,问道:“你是什么人,敢到城魁府行刺?” “我是一号,你是心昊吧?”黑衣人问。 “不错,想杀我?你有这个本事吗?”心昊左手抚摸一下发抖的野风。 黑衣人砍了过来,心昊单手相迎。病中的心昊虽然是气力不佳,却依然处于上风,并将对方赶出了房间。黑衣人边打边退,突然他吹了一声口哨。只见院墙上站着十几个黑衣人,都手持短工,向心昊以及一号射来,原来一号不过是个诱饵。 野风的眼睛注视着弓箭手,却不知所措。 一瞬间,黑衣人和心昊都中箭倒地,身背数箭,黑衣人当即吐血而亡。正当敌人准备再射时,突然野风冲了出来,她手中提着一张桌子,挡在心昊前面。 她托起心昊,将他带进房间,急忙将门关好。心昊趴在地上,胸口被护心镜顶着,很不舒服,他扭头看看野风,她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窗外出现了兵器相搏的声音,应该是救兵出现了。一个黑影挡在门外,心昊一看,感觉到那是赵空,心弦顿时松了。 野风突然倒在心昊身上,此时心昊才发现她身上中了三支箭,两人的血液不知何时早已经交汇到一起了。 野风依然面带一丝坏笑,说了一句:“你还没有牵过我的手呢?”说完,她静静闭上了眼睛,永远的闭上了。心昊战抖着握住她的手,头叩大地,泪染双腮。他的头宛如画笔,蘸着血泪,在地板上绘制着一幅爱情画卷。 美人淡妆心扉开,咫尺相思泪痕在。牵牛花儿有人戴,可怜红豆无人采。 野棠和赵空决定将心昊带回安西疗养,将野风的骨灰就地安葬在中南山里一束颠茄树下。野棠自此从未有和心昊说过一句话。 赵空偷偷对心昊说了一句:“野风单恋你,至少你知道。可你呢?她非但不知道,还怨恨你。” 心昊淡淡说道:“谁让我是男人呢?” 第二十六章 安西 家,宝盖下面养着一群猪。心昊纵然如何聪颖过人,终究只是母亲所养的一只猪而已。心昊母亲在心德的陪同下出安西城三十里迎接心昊。面对母亲焦急的眼神,心昊陷入思索:“儿女,莫非真是为了讨债而来的?世间一般做父母的不明因果,反为这种讨债的子女悲伤哭泣,是不是很可怜?” “放心,我没事。您上辈子欠我钱了,还没有还完呢。呵呵。”心昊笑道。 “臭小子。”母亲敲打他的脑袋。 心德伫立一旁,搀扶心昊的母亲。 “心德大哥,谢谢你了。”心昊向心德谢恩。 “谢什么?你我既是兄弟,就不要客气。以前,人们说,心昊是心德的族弟,现在人们说,心德是心昊的族兄。我没有看错你啊。哈哈。”说完,心德拍拍心昊的肩头。 家,果然是疗伤的地方!虽然这里不是那个熟悉的小村庄,但是安静的躺在这里,回想在外漂泊的日子,温暖在心昊的心里流动,他第一次这么的眷恋在家的日子。心昊在母亲和赵空的照料下渐渐康复。偶尔,他也能为母亲洗头,搓背。 让他最遗憾的是野棠竟一次也没有探望他。天仓。和平。罗旋。王石都来看望,首领还升心昊为将军。心昊每天都从赵空的言谈中搜寻野棠的消息,得知凤九已经卧床数日了,野棠每天闭门不出。凤九将剑林院的事务全权委托给了副院长王石。 有一个人的探望让心昊十分惊讶,就是苏扶。几个月不见,年仅十二岁的苏扶变的愈加强壮,他锐利的眼神和挺拔的身躯,让心昊想起昨天的自己。 “心将军,请您一定要保重,我还没有答谢你呢。” “多谢。放心,我等着你学成之日。” 心昊终于能下地了,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探望凤九,或者说是去看望野棠。 “你的伤,好了?”凤九看到心昊痊愈,更想到了野风,心情复杂。她的身躯已消瘦到让心昊认不出来。她只轻轻说了一句话,竟喘息了一会儿。人生三大悲剧:少年丧母,中年丧妻,老年丧子。 “是,让师母费心了。”心昊答道。心昊又看看野棠,她坐在母亲身旁,一动不动,眼睛看着母亲,只将一个背影留给心昊。心昊想看看她的脸庞,却无能为力,寒暄几句后,离开了。 安西城魁府,如今已经是大明的政治枢纽,首领天仓。大司库和平。大司法罗旋。近卫统领钟至此时不得不仰仗安西城魁万斤。万斤,出身贫寒,却卓有政绩。安西自万斤上台,选才用人不以仁义孝悌,更不以家世出身,强调“唯才是举”。龙图,是万斤从士兵中提拔起来的大将;万安,是万斤从海盗中选拔出来的大将,并认为义子。他们辅佐万斤,均立有赫赫战功。万斤拨乱政,以刑为先,重豪强兼并之法,百姓喜悦。万斤提倡廉洁,以俭率人,部属多以勤俭自勉,安西城徒有虚名者终莫得进,于是社会风气大有好转。 “我们必须尽快调集安西的兵马救援龙城。中南城安宁将军征兵一万,已经请战了。安西和中南两城兵力要合二为一。”首领天仓对安西城魁万斤说。 “首领放心,我已经在整军备战了,大兵五千,集结待命。但不知安西之兵由谁统领?若安西之兵和中南之兵合并一处,又由谁统帅?”万斤问。 天仓凝视万斤许久,感觉话中有话。他突然朗朗笑问:“安西之兵,必然是由龙图或者万安统帅。至于两军的总帅,我想听听万城魁的建议。” “安西兵只有五千,中南兵有一万,况且安宁骁勇善战,心高气傲,上次被织田诈败,一心报仇,这总帅非他莫属了。别人也压不住他啊。” 天仓听出了几分寒意,万斤不想安宁做总帅,又不敢明说,只好拿安宁的报仇心切暗示。 天仓看看和平,和平说道:“报仇心切,不利于行军打仗。此次出兵,用的是大明的最后的骨血,不可轻易托付给毛躁之人啊。” 万斤嘴角轻扬,说:“眼前不就有个沉稳之人,他久经沙场,经验丰富。”他将手指向近卫统领钟至。 天仓顿时知道上当了,原来万斤是想将钟至挤出安西,这样安西之兵权尽在万斤手中。万斤绝不是省油的灯。天仓又不能直言近卫统领只能近卫首领,而钟至更不能直言,否则会落下怯战的骂名。 二人同时将目光投向和平,和平会意,道:“不可,近卫统领的职责是守卫首领,昔日钟至将军承诺龙城魁野马,一心守卫首领安全。” “那由谁统领两城之兵?”万斤道。 天仓冥思一刻,说:“心昊。” “此次出兵,由万安统帅。两军总帅由心昊担当。务必要让龙城破掉,让野马死在城里。”万斤对万安和龙图两位亲信说道。 “普天下,能做首领的,不过三人:天仓。野马。万斤将军。如今野马被围在龙城,危在旦夕。野马一死,支持野马的人必然迁怒天仓。之后,万将军竞选首领,易如反掌啊。”龙图道。 “心昊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牛犊而已,将军不必过虑。找个机会,把他除掉就是了。心昊一死,行军必然延误,龙城岂有不破之理?”万安道。 “我不是怕他,而是想拉拢此人。此人有盛名,但不知道有何才能?况且,我也不清楚此人,是否是全心支持天仓。不必急于杀他,先看清楚了,再说吧。”万斤训示万安。 “您就是爱才如命。”龙图献媚。万斤哈哈大笑。 “什么财啊?”突然一个女子闯入三人的视野。她的容貌不俗,却少有女人的脂粉气,身材微胖,孔武有力,身着一身战甲。她是万安的亲妹妹,万斤的义女—万红。万红身后跟着的是慌张的侍卫,显然是万红冲过了他们的拦截。 “红儿,怎么这么唐突?”万安斥责她。万红只是努嘴抗议。 “红儿既然来了,就听听吧。”万斤不怒反而笑道。 “还是义父疼我。”说完,万红挽住了万斤的胳膊。 “这次出兵,由你哥统领。”万斤摸摸她的头。 “我也去。”万红答。 “不行,这次非同儿戏。敌人是正规的军队,不是海盗。”万斤嗔怒。 “我不上阵,只是观战。怎样?”万红祈求,继而又向哥哥求援。万安却不理睬,倒是龙图插了一句:“城魁大人,我看应该没有问题,一来有万安将军看着她,二来反正两军也不一定交锋。” 万斤无奈的点头。万红用拳头捶捶龙图的胸口以致谢,龙图成熟的脸竟然红了。 第二十七章 泥坑 心昊受领军命,并不推辞,一想到野马师父尚在龙城,便归心似箭。他作别亲友,即刻起行。心昊为主将,万安为副将,赵空理所当然伴随左右,被心昊封为都统。万安因携带妹妹一事向心昊请示,心昊听说万斤都允许了,只好答应。 大军行至安西城外一片湖边,暂作休息。湖虽不大,却也足以视野。冬去春来,冰面已解。春天呼呼,扑面而至,枯枝略带新绿,清澈湖水绿比嫩芽,让人觉察到生命的安详。蓬勃和清朗。两岸虽无山峦叠嶂,却有连绵不绝的山丘,起伏不定,绕湖而依,宛如襁褓,为这小湖平添几分温馨。四周或见几处草屋,轻烟隐约可见。 心昊踩着枯草,缓缓而行,赵空紧随其后,寸步不离。 “这是宁晋泊。龙河入海前,和其他八条河汇聚于此,是九河下梢之处。”万红不知何时走到了心昊的背后。 心昊转身看看万红,她腰挎宝剑,英姿飒爽。突然让心昊联想到了野风。思绪被一阵香气打乱。那酒香浓烈。甘冽彻底浇灭了心昊赏心的逸致。 酒香自一座草屋中传出。心昊进去,看到一位老者正在独饮。他的身旁摆着数十坛美酒,均未开封。 “请问老先生,这是什么酒?这么香。”心昊问。 “泥坑酒。”老者答。 心昊微微一笑,问道:“为何取名为泥坑?” 老人得意洋洋,笑道:“将军,这湖叫宁晋泊,原来乃是一火山,湖底沉积粘陶土,其土干而结块,硬入铁石。水调为泥,可塑可雕。捏塑为皿器,用火烧之,可制成佳陶用品。盛水则甘冽晶莹;煮饭则邪味尽去;存酒则绵香醇郁。古有我陶氏先人选粘陶优处掘坑,将五谷发酵,再用宁晋泊之水以陶锅蒸馏。成酒后,陶坛养百日浓香满堂,经年则香飘数里。陶氏以坛酒献于允文大人,大人不慎失手,酒坛落在地上,美酒汇成了一个泥坑,大人不想拒绝百姓的盛情,便用酒杯从泥坑中滔出一杯,饮完言道:想不到这泥坑酒更香啊。于是泥坑酒便得名了。” “那我得喝上一杯。” “这宁晋泊汇集九条小河的水,这水也是天下少有的。” “九河下梢,火山陶土,此地产美酒莫非是天意?” “没有我先人的巧夺天工的妙手,也成不了这泥坑酒。” “那么是妙手重要,还是这风水重要?” “妙手偶得犹如一见钟情,自然令人欢喜。不过更多的是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外人知道的只是美妙的传说,谁会记得先人为了改良美酒所耗费的心力,这更凝聚了几代人的心血,这心血又怎么是这河水和陶土可比的?” “言之有理,心昊受教了。” 心昊正要上马,突然老者吟道:生死两极,云泥相离,叩花未及。 怅樱花落地,苦泪难泣。 嫣红姹紫,未有君奇。 君在天西,笑我痴迷,天堂无忧总是喜。 寒风袭,相思泪垂,衫湿霜溢。 期盼云中书寄,奈何飞鸟尽折翼? 樱花若死,何花可继? 忐忐忑忑,惨惨戚戚。 天地灰,难出往昔,朦朦丢了自己。 痛悔毕,当忘记,寻回自己。 这正是心昊在青龙寺写下的《樱花精灵祭》。心昊心头一惊,问道:“老先生,怎么知道这首词?” “青龙寺主持虚洋,乃是我的好友,不久前,他曾到此处云游,跟我说祈福的百首诗歌已经完成,心愿了了。第一百首诗恰是青年才俊心昊所做,悲情婉约,虚洋法师很喜欢,可是不像是一位征战的将军所作啊。”说完,老者缕缕花白的胡须。 “神奇,出家人竟然会认识一位酿酒大师。”赵空笑。 “老夫认识虚洋时,他还没有出家。那时,他曾嗜酒如命,潜心酿酒,不问世事,除了一个女子。” “那么禅师是为情出家?”心昊问。 “禅师家贫,却恋上名门之女,本来想酿出美酒后,卖酒挣了银两,去迎娶女子。不料女子听了父命,嫁给了别人。禅师一怒之下,戒酒了。”老者道。 “戒酒只怕还是忘不掉,于是就出家了。”心昊猜测。 “不错。”老者摇摇头,感慨道。 “所以我这首词也是道出了禅师的心境,所以禅师吟给了老先生听。”心昊又问。 “不错,心昊果然聪慧。禅师慈悲为怀,他早已看破红尘,但看到将军依然心念旧人,痛苦难堪,想救将军于苦海。” “请赐教。”心昊低头行礼,他觉察到这个老者是专门钓自己的。 “不知道将军痛悔毕否?忘记否?寻回自己否?” “美人绝处逢生,痛悔已毕,却没有忘记,更是难以寻回自己。” “酒如儿女情长,不论是两情相悦,还是暗恋单思,都是醇香美酒,甘甜爽口。而酿酒则如建功立业,叱咤风云。摆在将军面前的无非是两件事:品酒和酿酒。” 心昊点头称是。 老者又道:“有人为了品酒而酿酒,比如昔日的禅师,想功成名就后享受儿女情长,与美人天长地久。有人只是为了酿酒而酿酒,比如老夫的先人,只想酿出美酒,光耀门楣,流芳百世。世间人,不过尔尔。将军是哪种?” “心昊也说不清楚我是属于哪种。只是我的美酒已在别人口中,想到此时,肝肠寸断,竟有归隐的念头。” 老人没有回到,只是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窝窝头,说道:“新鲜的窝头,将军尝尝。” 心昊接过来,吃下去一块,苦涩难咽。 “将军,味道如何?” “喝酒吃肉习惯了,这窝头实在是难以下咽。惭愧。” “呵呵,这便是陶潜归隐后的生活。尘世人只想到归隐的恬静,却想不到这吃糠咽菜的苦楚。以将军现在的身份和经历,怎么可能归隐?既然身处尘世,不论你是为了品酒而酿酒,还是为了酿酒而酿酒,总之都要学会酿酒。” “只怕美酒酿成,空有遗憾,没有美人与我共享。” “君只知樱花七天,难道忘了昙花一现?以将军的才智和心气,不论以后是赏樱花,还是观昙花,想必都是美丽绝伦,都需要以金屋藏之,以英名荣之,以才华醉之。捕鱼之人,不知道明日将捕到何鱼,也不必担心会不会捕到美人鱼,只需准备渔网就行了。临渊慕鱼不如退而结网,而且结网之时,还能减轻思念之苦。虚洋禅师,出家行善,不近酒香,日夜忙碌,只为忘情,暮然回首时,早已将旧情忘却了。” 怀着深思,心昊和赵空回归队伍。 第二十八章 扬名天下 龙城由野马镇守,一切安定如初。百姓为守城将士送来衣食,滚石,木头,他们依然十分乐观,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有野马在,不要惊慌。”钟兴在城楼往来巡视,他在短短的几个月里迅速成熟,成为野马的左膀右臂。织田攻了几次城,却都大败而归,双方互有损失。手执紫杉长弓的倭奴弓箭手站在城下,竟能迫使守城士兵不敢露头。双方就这样僵持着。 织田木秀将攻城的任务全权委托给织田仁介,自己平日则就在大帐中饮酒,百事不问,直到一天探子报来:“安西和中南的援兵出发了。主将为心昊,统帅两军,安宁和万安均听命于他。”木秀一惊,哈哈大笑,振奋精神,召集众将商议。 “有消息了,暂时停止攻击龙城,备战援兵。我倒要看看心昊如何驾驭万安和安宁?”织田想到此处,竟又笑出声来。 “不折军刀已经运到了,总共有一万把。”织田仁介说道。 “好,真是锦上添花。”木秀更狂笑出声。 “可是,将军,如今我军腹背受敌,补给困难,您怎么还笑啊?”仁介问。 “我之所以不竭力攻打龙城,是因为我军目标不是龙城,而是围城打援。设想我若全力攻城,城破之日,我三万大军能剩下几个人?那时心昊来攻,尽享渔翁之利。至于补给,只要先破了心昊,龙城就是孤城,后援无望,兵将无心防守,拿下龙城便轻而易举,那时候龙城内的粮草足够我军日常所需了。”织田笑笑。 安宁的中南大军和心昊的安西大军合兵一处,在龙城西南五十里处扎寨。中军大帐,心昊坐在自己的帅椅上等待安宁。心昊第一次坐在主将的位置上,他俯视万安和赵空,这两员勇将和帐外的数千兵士将在心昊的指挥下,驰骋疆场,他真有了一丝想运筹帷幄,指点江山的冲动。但他一想到如何驾驭万安和安宁,心里又多了一丝不安。他摸摸胸口的护心镜,一个念头淡淡的划过心头:大不了一死,又不是第一次了。 安宁走进大帐,他看看正襟危坐的心昊,心中很不是滋味。落座后,他和万安对席而坐。 “心将军,龙城危在旦夕,请将军快快部署吧。”安宁喝下一杯酒,迫不及待的开始了发威。 “安将军莫急。以目前局势,不宜激进,龙城守军还有一万,我军也只有一万五,织田军有三万,势均力敌。况且台州明家军袭击敌人粮道,织田围城三个月,腹背受敌,后援危及,我军有利。织田才急于作战。”心昊劝道。万安闻言,暗暗作喜,心想这心昊竟和自己不谋而合,他就盼着织田攻破龙城,杀死野马。 “那我们就按兵不动?”安宁驳道。 “不是按兵不动,而是伺机而动。”心昊不悦。 安宁愤然而出,收拾兵马直接杀向织田大营。赵空苦苦拦截,却没有成功。临行,安宁让赵空给心昊捎一句话:“若败,以后听命于心昊,若胜,请心昊辞去统帅一职。”听到安宁的留言,心昊反而乐了,他对赵空耳语:“我有破敌之策了。” 野马听说心昊统帅援兵,心中激动,又听说万安和安宁均受他节制,顿时又心忧起来。钟兴问道:“野马先生,既然是心昊领兵,你为何闷闷不乐?” “钟兴啊,你不知道啊,心昊年纪轻轻,万安久经沙场,安宁名扬天下,他怎能驾驭二人?这分明是折中之策。既不让万安做统帅,又不让安宁做统帅。唉,误国啊。” 野马摇头出门,已是傍晚。院子里几只燕子在桃花树的枝头飞来飞去,鸟啼打破寒风声,送来几丝暖意。偷偷开放的桃花乱红如雨,向路人暗送秋波。野马惊讶燕子的诡异和桃花的艳丽,它们如此喧哗,自己竟然此时才发现。春风带来薄雾,夹着稀松的泥土的气息,混着草香和花香,在微微润湿的空气里缠绵。薄雾将衣衫浸湿,变的更加柔软,一向注重仪表的野马竟然闻到了自己衣服的汗臭。一切又像晨曦时刚睡醒的样子,朦朦胧胧,可是这美景在明朝能否继续? 他呵呵一笑,像是在感慨什么,轻轻吟道:“桃花滴露浥轻尘,青柳摇摆恋东风。国破草木不知恨,春意还能绿几晨?” 安宁的一万兵马之中,骑步各半,全部上阵。织田见安宁叫阵,打听到安宁和心昊不和,心花怒放。他亲自上阵,率兵五千相迎。 安宁的前排步军手持盾牌,压住阵脚。安宁号令一出,五千重甲骑兵如疾风般杀向藤甲兵,紫杉长弓的箭头落在重甲上毫无作用。安宁乐道:“我这重甲骑兵还多亏了心昊提醒了。” 织田目瞪口呆,继而旗帜一挥,藤甲兵退下了。轻步兵列阵于前,他们都提着一根长达三米的竹竿,竿头被削的锋利。轻步兵将竹竿的尾部插进土中,斜对着骑兵,一排竹墙瞬间竖起。 这次轮到安宁目瞪口呆了。他想收兵,已经来不及了。战马纷纷被竹竿刺到,在惨叫中把主人抛上天。还没有落地的骑兵在半空中就被不折送上了西天。 速度优势不在,五千骑兵顿时土崩瓦解。织田大旗一挥,藤甲冲杀过去。安宁大怒,心力焦脆,跌下马来。将士急忙扶起,他只说了一句话:“撤”。一个“撤”保住了五千步兵。 正当藤甲兵在追逐中南城步兵时,突然从左翼杀出了赵空,从右翼杀出了万安。藤甲兵顿时大乱,织田惊叫:心昊设计害我,安宁是诱饵。 安宁被赵空救下,摇头叹息:“羞愧煞我了。”赵空则笑道:“安宁将军不必这样,你也算是立功了。心昊故意拿你做了诱饵,你可不要见怪啊。”两人相视而笑。 心昊呢?他率领五千精兵直接杀向织田大营。没有丝毫准备的敌军,任心昊屠杀。原来心昊故意放风,让织田知道心昊和安宁不和,生气的安宁吸引了织田的目光,却让织田忽略了心昊。 此一战,心昊部损失五千,而织田则损失一万,大营被劫,后退百里。心昊率部挺进龙城,龙城百姓夹道相迎。万安则失望之极。自此,心昊继明传之后,令倭寇闻其名丧胆。 第二十九章 风口浪尖 兄妹二人在隐秘处小声嘀咕。 “哥哥,你愁什么啊?”万红问。 “差事办砸了,当然愁了。你别问是什么差事,我也不会告诉你。”万安撇她一眼。 “你们男人的事,真是麻烦,打了胜仗还要发愁。不过,哥,心昊真的很厉害,真是奇才。”万红叹。 “相貌堂堂,胸怀韬略,只可惜,不知能不能为我所用啊。”万安答。 师徒相见,心昊下跪行礼,野马感慨涕零,意味深长的说道:“原以为我只有徒弟明传能匡扶社稷,想不到心昊有过之而无不及,老夫有此二徒,此生足矣。” 心昊忙扶住师傅的胳膊,说:“师傅,我没有给您丢脸。心昊只是小胜,请您带领我们取得大胜,直取东华城。” 当日,野马于龙城魁府设宴款待心昊。赵空。安宁。万安。万红。钟兴等人。安宁双手持酒向心昊敬酒,谢罪道:“以后,安宁听从心昊调遣。”心昊站起,一饮而尽,握住安宁的双手,朗朗大笑。众人也跟着大笑。安宁则红脸摇头,羞愧不已。 间谍报来:“织田收拾残部,约有两万,于龙城以东百里外扎营。”心昊收敛欣喜之色,叹息:“倭奴的实力不容小觑,昔日苏名所帅七万大军,兵败山倒之时,全都溃散,而织田在大败之后仅仅一天,就收拾残部,又得两万人,两军差距,可见一斑。” 众人正在豪饮,突然接到安西的军令:“晋升心昊将军为羽林军统领,总领安西。中南。龙城三城兵马,众将领受其节制。心昊立刻整顿军马,进攻织田木秀,收复山河。” 心昊听完命令,大惊失色,迟迟不去接令,手上略带几丝颤抖。赵空为兄弟暗喜,却没有察觉心昊紧缩的眉头,和野马无奈的叹息。徒弟怎么能统领师傅?况且,野马德高望重,深得民心,这分明是天仓想要心昊和野马不和。心昊心中升起一团怒火。 野马无言,只是目视心昊,心昊迟疑很久,方才接过军令书。 盛宴结束,心昊和野马在密室议事。 “师傅,我不会做这个统领的。立功受奖,看似理所当然,其实是故意是把我架在火上烤。” “凡事以国家大事为重,不要鲁莽。”野马怒道。 “师傅是明白人,天仓分明是在挑拨你我师徒情分,我这就辞职归家。” “可是,即使你不做,他们会让我做吗?安宁。万安都能独当一面。”野马反问。 “可是心昊实在是愧疚难当,有时心力交瘁。”心昊不住的摇头。 “有为师在,一切尽管放心。”野马宽慰他。心昊看看野马亲切的眼神,突然想到了野风。 “师傅,还有一件事,野风,她为了救我,中了刺客的箭,在中南城去世了。”心昊终于鼓足勇气说了出来。说完,他摸摸胸口的护心镜。 野马后退几步,踉跄坐在了椅子上。心昊退下之后,他的老泪方才纵横。他忽而又苦笑:“国破家亡,理所当然。” 是夜,春雨缠绵,润物无声,雨儿为风儿戏弄,毫无秩序,随意飘洒,一如心昊凌乱的心绪。野风临死前的微笑还萦绕心头,天仓给他设的陷阱,更让他陷入窘境。得意之时刚过,伤心之事即来。 突然赵空来访,心昊一看到他,先笑道:“别说了,我陪你去。”赵空羞赧不堪,更是幸福不已,寒暄一阵即离去。 天大地大,男儿想建功立业,千头万绪,英雄也望洋兴叹。心昊终于下定决心,挥毫写下一封信。 次日,心昊和赵空一起去了青龙寺。朱凌早已立在寺门外向二人招手,久别重逢的恋人,让心昊愈加惆怅,他只好独自去赏那后院的樱花树。雨后的嫩芽,愈加璀璨,路边的野花尚在垂露,湿漉漉的地表被心昊留下一个个深深的脚印。他走到自己曾留下过诗的矮墙,仔细阅读每一首诗,全是讴歌樱花美丽的诗歌,千篇一律,毫无新意。突然他的眼球被一首《沁园春*十月樱》吸引。 大明凋残,六合贼染,四海泪填。 叹青龙寺里,春意盎然。 云霞翩翩,堪比貂蝉。 淡红瀑悬,恍闻潺潺,惹人无暇顾玉环。 薄寒到,凭秋风吹散,美到阑珊。 人生苦短,恍若樱花七天。 若残喘,能完全;凡花百万,众不怜焉。 赏樱时,携亲带友,固念循环一瞬间。 当作樱,踏日月,入长天。 他反复吟咏“当作樱,踏日月,入长天。”,他为诗人胸怀所感慨。他想到自己为儿女私情所做的情诗,顿时感到十分惭愧,他甚至不敢去看自己的题词。 虚洋缓缓走来,问道:“心将军,又见面了。” “多谢长老的关心啊。请问将军,这《十月樱》是何人所作?” “奥,你认识,此人是龙城魁野马的次女,野棠小姐。当时,野马的两个女儿来青龙寺祈福,野棠小姐为老衲留下了第99首。” 这句话犹如一声霹雳,击在心昊的心头,他摸摸胸口的护心镜,冰凉如冰。 “看将军愁容满面,略带几丝无奈,为什么不向佛祖求教呢?”虚洋问。 心昊笑笑,摇摇头。他从口袋里取出一封信,说:“临时抱佛脚,恐怕不行啊。住持,麻烦您将此信捎给赵空,我回安西去了。” “意气风发之时,怎能忍心放下?”虚洋问。 “国破家亡,仍有人利用这深仇大恨制造内斗,让心昊心灰意冷。” “以心昊的才智,尚且嫌政治烦杂,别人更如何以堪?” “主持过奖了。请您为我解惑啊。” “岂敢为将军解惑?我尚有惑未解,只是伴随日月轮回,原来的惑都已不是惑,世事都已给我答复。三岁孩童,豆蔻少年,青春男女,耄耋老人,所疑所惑,俱各不同,将军也是从小到老,历经这个解惑的过程罢了。不必急,不必躁,这些疑惑,是理所当然的。物欲横流,人心难测,不能改变,只能顺应,即使想要改变,也要熟悉,究其根本,连根拔起。” 心昊似懂非懂,独自下山去了。虚洋转身去找赵空。 赵空打开信,缓缓读到:赵空。安宁。钟兴等列位兄弟:我等均是爱国志士,如今本应是为国出力之时,然而,首领天仓故意让我统领三地之兵,看似因功所受,理所当然,实则让我凌驾于我师父野马之上,意在让我和野马不和。家师之才,远胜心昊,更兼阅历丰富,德高望重,希望各位能推举野马为三军统帅,心昊暂时隐退,他日共驰沙场,绝不推辞,望各位海涵。请各位转告家师,心昊虽能上天入地,依然是野马之徒,请他千万不可推辞总帅之职。 心昊 第三十章 千层浪 野马顺理成章的统帅大军,并且即刻进军,安宁。赵空。钟兴等人均听从心昊的安排,万安。万红也不得不顺从众人。一时间,心昊辞帅,成为美谈。 青龙寺中,朱恒和虚洋禅师在樱花树下对弈。 朱恒面对心昊的辞职,十分无奈,棋招尽乱。 “本以为他会是政坛的新星,我出钱帮他,谁知道他却辞帅。” 虚洋笑笑,说道:“心昊德才兼备,堪为首领。先生不必懊丧,以目前局势,大明离不开心昊。不论野马还是天仓,怎么会舍弃心昊这个大”车“。心昊之才,已经显露,将来必是万人之上,先生不必如此。” “禅师,大明年轻后辈中,可与之比拟者,聊聊无几,赵空无敌,却缺乏头脑,安宁机智,却高傲过人。请问禅师,大本国内,可有如此年轻俊才?” “两国相争,先生这是在刺探我大本国的情报啊!呵呵。”虚洋笑笑。 “呵呵。”朱恒也笑笑。 “大本国,只有一人可与之相提并论。” “谁?” “王子东条安。” “听说藤甲,不折,长弓都是这王子从海外收集。” “王子东条安,三岁能文,四岁习武,十岁即周游列国,十五岁主持朝政,二十岁统领兵马。可称天下奇才,大本少年视之如神灵。”虚洋娓娓道来,惊得朱恒目瞪口呆。 “句句属实?” “出家人不打诳语。下棋。”虚洋伸伸手,请道。 “如此说来,二人以后,必是对手。”朱恒手持棋子,许久不敢落下。 凤九依然躺在病榻上,但却喜气洋洋。 “怪不得你父亲十分看重心昊,他就是与众不同。”凤九对女儿野棠说道。 “是啊,不然风儿也不会看上他,为他而死。”野棠埋怨道。 “过去了,就不要提了。他帮你父亲解围,也算是恩怨尽消。”凤九拉着野棠的手,心中升起了一丝隐忧,说道:“你也不小了,找个人家嫁了吧?” “不要,我还想多守您几年,况且如今天下大乱,还是等安定了以后再说吧。再说了,普天下,哪有您女儿看得上的男人啊?”野棠依偎在母亲身边,开始为母亲找白头发。 “我看心昊就不错,德才兼备,相貌堂堂,又和你熟识。他是你父亲的得意弟子,也算门当户对。”凤九捧起女儿的脸蛋。 “不要,我怎么能放得下妹妹?” “你若能替你妹妹照顾他,风儿会更高兴。” “看看吧,一切随缘。” 迷茫时,人的方向最好是家的方向。母亲在安西,家就在安西。安西城外,心昊又徘徊到宁晋泊畔。春天已暖,扑面而至,新枝涂抹绿漆,清澈湖水绿胜新枝,心昊觉察到前所未有的安详。惬意和轻松。 酒香依旧,酒香自那座草屋中传出。想到睿智的老者,心昊急匆匆的走了进去,却没有看到正在独饮的老者。墙壁旁摆着数十坛美酒,虽未有人舀出,却均已开封。 “将军,最近可好?”一位人打住了心昊的急迫。 “好。”心昊发现这中年人与老者的相貌很相似,不安的问,“老先生呢?为什么这酒封全都打开了?” “他老人家已经仙逝了,我在用这几十坛泥坑酒祭奠他。我是他的儿子。泥坑酒的第十代传人。” “唉,想不到,短短数日,他竟然作古。世事无常,请节哀。”心昊怅然若失。 “多谢将军关心。世事无常,昨日您是大明的脊梁,想不到今天您竟然辞去主帅。当时,家父曾劝您不要归隐,想不到竟然还是被家父言重。”老者的儿子淡淡说道。 心昊没有回答,他舀一口酒,放入口中,含着酒在湖边矗立,品味生死戏弄,感慨世间无情。他摸摸胸口的护心镜,想到野风,想到苏名,想到野狼…… 安西城内,心昊踏入家门,却发现心德早已经守候在心昊的家中。 “兄长,您等候多久了?”心昊问。 “心昊,你比从前胖了,我等你好久了。我不问你为什么在意气风发之时隐退,我只是来告诉你,家里都收拾好了,赶快走吧,你母亲也在等你,要想离开权利漩涡,就要彻彻底底。”心德将备好的银两递给了心昊。 “我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大恩不言谢。”心昊激动的不知所措。 “我等你回来。”心德诡异的笑笑。 母亲从屋里出来,远远喊着心昊:“我儿,我儿做了将军,怎么还是这么瘦啊?!” 心昊见过母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离开了安西。天仓派钟至寻访,没有成果,气的天仓暴跳如雷,发誓再也不用心昊。 心昊不知道该去往何处,他只盼望野马能快点取胜,自己不必被天仓架在火上烤。他扶住母亲瘦弱的手臂,方才知道他的世界里,现在只有母亲。 野马整军备战,赵空。安宁。万安。钟兴均被委以重任。大军在织田木秀大军十里外暂扎。为了防止织田绕到背后袭击龙城,野马留下万安和两千将士守城。 两军相对数日,野马屡次挑战,可是织田并不开战。突然一道疾书,将野马击倒在地。 “张舟率领三万叛军,兵至龙城,万安死守,龙城告急。”野马吐血。 突然营外织田开始叫阵,果然是织田的诡计。 野马看看部下们茫然的神情,觉察到自己的失态。 “赵空。安宁断后,钟兴和我去救援龙城,此次一定要斩杀张舟。”野马即刻下令。 第三十一章 野马之才 龙城外,战云密布。万安凝视龙城下的叛军,从部下手中接过张舟的劝降书,看都没看就直接撕掉了。城下黄色伞盖下,张舟稳坐龙椅,气势压人。春风更加和煦,暖意袭人,惹人困倦,闭上眼,怎么都不会相信风中夹杂了数万枕戈待旦的兵士。柔风携带细雨,润物无声。细雨击打龙河,泛起波光,恍如巨龙的鳞片。龙河之水天上来,滚滚四流不复还。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湿漉漉的古城墙趁机清洗每一块秦砖汉瓦,犹如将军在擦拭战袍,然后镇定的面对城下的叛军,依偎着城上的儿女。春日胜景,依旧盎然,没有因为战事而有丝毫的逊色。 “万安,何不投降?我为帝,君可为将,你义父万斤可为相。”张舟问。 万安并未答话,却单骑出城,直到叛军一箭之地处。 “我欲投降,东华国皇帝出来答话。”万安吼道。 张舟大喜,暗想:单骑出城,足见其诚意。张舟走下龙椅,骑马出来,说:“朕在此。” “张舟,降贼必为天下人耻笑,无颜见我义父。”万安答,说完,他将藏于身后的短弓拿了出来,一箭射向张舟。 张舟大惊,回马就跑,却还是被射中肩膀。叛军急忙去救皇帝,万安拨马撤向龙城。追兵将至,万安镇定自若,朗声问道:“你们都是大明子弟,竟然帮着倭寇攻打祖国的都城,同室操戈,相煎何急?”追兵尽皆汗颜,踌躇不前,万安安然无恙,返回龙城。自此,张舟不敢上阵,万安扬眉吐气。 次日,攻城战。三万攻,两千守。兵不在多,而在乎勇。万安临危不乱,调集百姓守城,指挥军民近万人,寻找兵士们逃难至龙城的亲属,阵前喊话劝降,叛军毫无战心,敌军屡败,损伤惨重。 “张舟能攻下龙城?”织田仁介问。 “不可能,即使攻下,我们也不会让他占有龙城,他一个傀儡,竟然贪得无厌,以占领龙城为条件,方才出兵。无论怎样,他的死期快到了,却不知道他是死于野马之手,还是我的手?”织田木秀笑笑,将一块牛肉送入口中。 “赵空。安宁断后,野马和钟兴去救援龙城了。”仁介介绍。 “不要急于攻打赵空和安宁,骚扰即可。”木秀道。 “将军高明,坐收渔利。”仁介拜服。 “皇帝陛下的50大寿快到了,我的礼物可备好了?” “备好了,是五十坛上等的泥坑酒,五十位绝色大明美女,五十箱子大明书籍,五十种大明的兵器。”仁介答道。 “好,比珍珠玛瑙好,绝不可以输给川口胜这个老东西。”木秀哼了一声。 “不过,属下估计,川口胜会亲自回国祝寿。”仁介道。 “我今年三十二,川口胜今年五十有六,我二人平起平坐,有些说不过去,陛下不会让我太过显露的,不然日后尾大不掉。想必川口会请战的,而且陛下会答应的。”木秀叹息。 野马遥望张舟的大营,果然有皇帝的气派。华盖高耸,军营绵延数里。野马问探子:“万安如何守城?” “万安单骑出城,射伤张舟,征集民兵近万人,寻找东华百姓劝降。”探子回到。 “果然是良将,怪不得万斤要认他为义子。”野马夸奖,他思索一会儿,心中生出一计,对探子说:“你迅速放出谣言,说台州知府明传准备攻打东华,中南城增兵五千,驰援龙城。” “可是将军,川口胜正在东华,张舟可能不会分兵。”钟兴问道。 “不,张舟必定会撤兵,你想想,张舟为倭奴攻打龙城,能没有好处?木秀必定答应了他什么好处,贪得无厌之人,是得不到倭奴的信任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张舟岂会不清楚?毕竟东华是张舟的老巢,他不会丢弃东华。而且我听说,东条雄要过五十大寿,川口胜要去祝寿,东华无人镇守。” “那为什么明传大人不去真的攻打东华?断了织田木秀的后路。” “还有一个人呢。不可小觑啊。”野马拍拍钟兴的肩膀。 “谁?”钟兴问。 “东条安。这个人,不简单啊。”野马摇摇头,陷入沉思。 张舟在帐内饮酒做乐,部下的脸上都黯然无光。 忽然探子报来:明传攻打东华,东华告急,中南城五千兵马救援龙城。 张舟手中的酒杯跌落于地,继而又哈哈大笑,道:“野马造谣,故意吸引我军视线。” “陛下,不可不防啊,万一是真的,我军就没有归路了。” “陛下,龙城拿不下,东华又丢了,怎么是好啊。” “陛下,即使拿下龙城,织田木秀也不会甘心让陛下占有两城的。” “陛下,龙城城高池深,易守难攻,不如去取中南或者北天,待时机成熟,再来攻打龙城。” 部下一番议论,让张舟陷入沉思,他在帐内踱来踱去,他开始后悔听了织田的蛊惑,攻打龙城。部下们紧闭双齿,等待皇帝的命令。 “野马军现在何处?” “正在向龙城进发。”部下报告。 “前后夹击,我军休矣。东边有野马,南边有中南的援兵,只能走北边了。众将听令:绕道北方,撤回东华。”张舟终于下令。 东华国的军队正行驶崎岖的小路上,张舟看看自己留下的空寨,道:“野马,后会有期,送你几顶帐篷。” 龙山边缘,小雨初润,春泥缠人,桃花笑送离去的将士。本来低沉的士气,遇上泥泞的道路,无疑是雪上加霜。张舟想象:“若华腾健在,他会怎么激励将士们的士气?”突然他又一笑,摇头低语:“银枪不可折,金甲不可透,华腾怎么可能做叛徒?” 一声擂鼓响,等候多时的伏兵从桃花林中杀出。 “大明兄弟,互相残杀,遗臭万年。” “同室操戈,相煎何急?” 野马的部下喊着口号,轻松的俘虏了东华的部队,降者无数。 张舟此时方才察觉到中了野马的诡计,眼见山穷水尽,知道死期将至,叹息:“若能善终,也能见华腾一面,如今有何面目见华腾?”说罢,用衣袖蒙面,方才自尽。野马命人将他安葬在龙城南大门外,铸跪像于墓碑旁,任人唾骂。 野马。钟兴进入龙城,新旧士兵近三万人,军势更胜。 第三十二章 政治之谋 闻知张舟身死,织田木秀大喜,吩咐部下开始进军。 “仁介,你率五千兵马,去攻打安宁的大营,只许败,不许胜。”织田木秀下令,仁介领命而去。 安宁压住后阵,赵空横枪立马,阻住织田仁介去路。 “赵空在此,谁敢与我决战?” 一员副将挺身而上,瞬间被赵空刺死。仁介大怒,策马亲自冲了上去。仁介的不折军刀怎么是华腾银枪的对手。刀枪击打,火树银花,仁介力薄,拨马退走。 明军高呼“无敌!无敌!”。赵空心潮澎湃,想去追击,却被安宁拦住。 “我二人断后,只要保证前队人马安全即可,不可贪功。” “安宁大名,尽人皆知,想不到也是怯战之徒。” “心昊若在,也不会去追敌的。” “心昊,大智大勇,从不知怯。安宁只怕是上次被织田杀的吓破胆了吧?”说罢,分兵一半冲向敌阵。安宁满脸羞愧,只得率部跟了上去。两军厮杀一阵,倭奴全部败退。 赵空直杀的眼睛发红,一发不可收拾,大军追出了数十里。安宁感觉情况不妙,想拦住赵空,赵空不加理睬,冲锋在前,去取织田仁介的人头去了。 安宁终于止步,遥望远去的赵空,叹道:“勇气过人,可惜智谋不足。”他吩咐部下:“查看军情,却敌人有伏兵,速来禀告。”一名探子领命而去。 赵空快马直追,奔织田仁介的大旗而去,那仁介为了将追兵引入口袋,故意放慢速度,却不料赵空将银枪扔向自己的后背。可怜织田仁介,中枪身亡。 正当赵空为杀了仁介而兴奋,织田木秀的伏兵杀出,赵空的两千人马哪里能抵挡,他想火速撤退,为时已晚。赵空单骑倒也容易杀出,可怜他的数百部下,难以得脱,赵空左冲右突,为部下开路,又亲自断后,无人敢挡。 织田木秀站在高处,俯视赵空,但见赵空所到之处,横尸马下,木秀目瞪口呆,感慨万千:“无敌,果然是无敌,赵空真是神人。此人不除,大明怎能攻克?” 安宁听说赵空中伏,立刻去救。三路兵厮杀一通,各有损伤,明军兵少,撤向龙城。织田方才察觉安宁并没有中计,叹息大明人才辈出。 龙城内,野马为二人论功行赏,赵空主动请罪,安宁亦请罪。野马笑道:“你二人都请罪,那么谁领功呢?赵空不听劝告,损兵折将,不过斩杀织田仁介,将功折罪;安宁挽救赵空败局,为主力断后,该赏…” 话未说完,安宁说道:“就赏我,一杯酒,不过要让赵空为我斟酒。”野马点头,赵空羞红着脸,道:“赵空有罪,安宁兄,不要见怪。” 安宁接酒,道:“不必客气,只希望日后坦诚相见,视我如心昊。”说完,一饮而尽。 织田木秀损失了织田仁介,痛失一臂,发誓报仇,率兵再次包围龙城。东条安闻讯,送来援兵三万,本兵一万,伪军两万。川口胜祝寿期间,将东华军事全部委托给王子东条安。东条安提出“以明治明”“以户治兵”“以食治民”,将川口胜之方略全部推翻。张舟死后,东条安拥立张舟之七岁幼子张舸为东华国皇帝,招募四方海盗及亡命之徒,训练成三万伪军,即“以明治明”。伪军的将官给养,以及百官的俸禄却均出自大本,即“以户治兵”。东条安为百姓分发粮种,发放粮食,即“以食治民”。不出数月,颇有成效。 织田木秀小胜赵空,士气正盛,更兼得到东条安的援兵,大兵五万,颇有想一口吞下龙城的气势。龙城内虽说有三万将士,却多有疲惫伤员及平民百姓,兵器多是农具。野马只能整修城池,以逸待劳。 安西城魁府被首领天仓使用后,这里成为大明的枢纽。和平日夜不离天仓,随时听从天仓的调遣。 “野马杀张舟,乃是一大功,若能守住龙城,更是丰功伟绩,若倭寇退兵日后首领非他莫属。”和平道。 “你看万斤此人如何?”天仓问。 “其志不小。手下强将如云,不停招兵买马,意图不轨啊。”和平答。 “不如日后刺杀野马!” “你认为谁能杀死野马?野马的武功,无人知晓。不过,从其弟子明传,心昊,可见一斑。身怀百人敌,胸怀万人敌。志存高远,德高望重。谁敢刺杀?” “只能借倭寇之手。”天仓说完,将双眼紧闭。 “你是说让龙城破城……这可要考虑周详啊。”和平问。 “不过,这个会导致身败名裂的罪过,谁敢做呢?” “龙城掌兵权的人不过几个而已。安宁恃才傲物,赵空勇而无谋,钟兴年幼无知,均为野马所驾驭,万安出身草莽,名声不佳,却有奇才,且是万斤的义子,对万斤忠心耿耿。只要万斤想让他献城投降,他只会照办。不过,万斤估计不知道这么做,所以需要有人去提醒他。你认为这么机密的事情,谁去当说客合适呢?”天仓缓缓道来,将手搭在和平的肩上,拍的和平汗流浃背。 “我去。”和平长吁一声。 万斤将城魁府让给天仓后,自己则搬入私宅办公。和平驾车行至万府门口,他给车夫一个眼色,突然车轴断裂,和平摔倒在地,他拍拍尘土,继而开始责骂车夫。万斤闻讯,忙将和平请入府内休息。 “车夫太不中用,若不是看他跟我十年了,非辞了他不可。”和平怒气不小。 “大司库,何必为一个车夫生气啊?”万斤笑道。 “我这个人啊,念旧,重情,虽然这车夫有些笨拙,不过他老实本分,我还是喜欢用他。比那些见利忘义,见风使舵的家伙更让人放心。不过,只要这车夫有一丝不忠,便除掉他,对于绊脚石,绝不手软。” “这话有理。万斤也喜欢用老实人。” “真的?只怕不是吧?”和平用余光扫视万斤。 “此话怎讲?请大司库示下。”万斤忙问。 “听说万安是您的义子,但自从出征后,和野马关系越来越默契,而且野马很重用万安,将龙城西门交给万安。野马曾说,我的徒弟皆有擎天之才,万安不弱于心昊,颇有收徒之意啊。野马一向骄横,居功自傲,自认天下无出其右者,所以妄想竞选首领。如今野马大功将成,看来首领一职,天仓只能无可奈何,拱手相让了。万安怎么会不知道?只怕此时,他一门心思的巴结野马吧?你说万安是不是老实人?” 万斤笑笑,不置可否。 和平寒暄一阵,退出了万府,留下万斤一人紧皱眉头。他急忙招来龙图商议。 “万安虽然出身草莽,不过对您,一直是忠心不二啊。城魁大人,千万不可妄生疑心。”龙图劝道。 “我岂不知道?我担心的是野马啊!野马做大,我将无出头之日矣。和平此来,非为万安,而是提醒我野马将成大功,希望和我联手对付野马。” “怎么对付?”龙图问。 “除掉。”万斤道。 “刺杀?” “不,借刀杀人,龙城一破,野马必死。”万斤双眉凝重,心事重重。 “这可是万劫不复的罪过。大人,您可要考虑清楚。您相让万安献出龙城?”龙图惊呼。 “龙图,成大事,不拘小节。纵是龙城破,倭寇也已经是强弩之末,我将命你率兵东征,平定天下。我为首领,君是龙城魁。” “多谢城魁大人。”龙图拜谢于地,心中却泛起千层浪:万安献出龙城,必定身败名裂,万斤对义子都如此狠心。 第三十三章 破城 盛夏已至。繁星点缀,蝉鸣不绝。燥热的天气,让人心神不宁。万安念着万斤的书信,愈加惶惶不安:万安我儿:为父有事相求。野马大功将成,居功自傲,首领一职必定为其所得,为父心有不甘。汝可献出龙城,借倭寇之手杀之,汝要自保,暂做奸逆,待他日对织田木秀反戈一击,雪耻刷恨。龙城破,敌人也是强弩之末,我当亲率大兵讨伐。至于万红,我当悉心照顾,愿君无忧。 万斤 万安将信烧掉,然后走入妹妹房中,发现万红正在习字。草莽出身的万红突然开始写字,她常写的字只有俩——“心昊”。见哥哥来了,她急忙掩盖。 “妹妹,你我被义父认为义子义女,义父待我们如同己出,让我们从草寇成为贵族,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今日,机会来了,为兄要为义父而死。你马上退出龙城,以后离义父远一点。”万安紧紧抱着妹妹,不觉间两行热泪溢出。 万红想问他原因,却被他阻住,万安继续说道:“不要问为什么,你火速退出去,去安西城。好好生活,嫁个好人家,不要留恋心昊,他的才智和志向只会让你徒增烦恼。” 说完,他将妹妹打昏在地。万红被部下送出龙城去了。 织田木秀全力以赴,攻城三日,双方死伤惨重。正当织田踌躇,突然万安的信使,秘密来到。 次日,龙城西门大开,织田部下冲进龙城。 万安站在西门城楼,看着汹涌的倭寇,仰天长叹:义父,我生为你而活,我死当为自己而死。万安看看城下张舟的跪像,肝胆俱裂,坠城而亡。可怜一代名将,身败名裂。 杀!倭奴的不折军刀似乎附着了恶魔,将大明将士的刀剑尽数折断。当明军将士目睹自己昨天刚刚磨过的大刀竟被拦腰折断,他们目瞪口呆,继而整个人步了大刀的后尘。 大明将士开始溃败,野马终于下令撤退,他率领残部退往城外的黄龙巨柱,占据天险。不出片刻,野马就被倭奴重重围住。他蔑视强敌,然后为几个部下扶正头盔,他遥望西方,脸上溢出无尽的牵挂,然后问众人:你们怕吗?我怕!但我更怕,我被俘虏,我眼睁睁看着他们掘开父母的坟墓,他们会糟蹋我的妻女,抢走我的财物,砸碎这黄龙巨柱。之后,他们会杀了我,指着我的骨头说:“贱骨头。”我,野马,决不投降。 群情激愤,吼声如雷:“决不投降!”。 野马率先杀向敌阵。世人第一次见识了野马的武功。他犹如一阵黑色的旋风,扫灭枯草。不同于赵空的气势惊人,他总是着眼要害,轻松弹指,虽无火花四射,敌人却应声而倒。他的脸上挂满从容和不屑,没有丝毫汗珠。 赵空。钟兴。安宁苦苦寻找野马,终于在黄龙巨柱下看到野马的风姿。赵空瞪直双眼道:“这才是无敌!” 突然,有人向他们扔来几件倭奴的衣服。那人竟然是大司史赵举,只是今天他的穿着一反常态,发髻整齐,华丽非常,一丝不苟,甚至没有挂着他的酒葫芦。 “大司史爷爷,您怎么没有去安西?”赵空问。 “作为大司史,当然应该听从首领的命令,所以为了留下来,我辞去了大司史一职,唉,我成为历史上第一个辞职的大司史了。”赵举此时,仍不忘打趣,这才是他的本色。 赵举用手很不习惯的拂一下本已整齐的发髻,然后继续说道:“龙城已破,需要有人殉死,野马不能死,我替他死,你们穿上倭奴的衣服,混出城去,保存实力,不要妄送性命。我去将野马打昏,你一定要将野马带出城去。” 未及赵空答应,赵举一把夺过赵空的银枪,杀向倭寇,人如蛟龙,枪如利爪,横扫天下。赵空大惊:腾空枪法。华腾和赵举是什么关系? 片刻之后,不省人事的野马身着倭奴装束,被赵举背到赵空身边。赵举将银枪还给赵空,笑道:“孩子,我就是华腾的师傅。要不是偷袭,野马还真不容易被我打昏。你一定要将野马带出龙城。” 赵空应诺。赵举又说:“你要好好研究枪法,我不想我的腾空枪法失传,跟我来吧。我给你们开路。”他抽了一把刀,又杀了过去。赵空背着野马跟上,安宁。钟兴紧随其后。 赵举将四人送出城门,又杀了回去。四人向安西逃去。 织田木秀站在黄龙巨柱下,大叫:“野马何在?” 鸦雀无声。 织田大笑:“难道大明的领袖们,都是贪生怕死之辈?” 忽然一人跃出人群,叫道:“巍巍大明,勇士无穷。野马将军,出去搬救兵去了,大司史赵举在此。” 木秀大量一番,见赵举衣冠楚楚,问:“世人传言大司史赵举,日夜纵酒,衣冠不整,看来所言不真啊。” 赵举笑道:“迷茫一生,今日该醒了。” “可惜,你醒之日,就是你死之时。何必代人受死?” “死又何惧?能为大明而死的,不只有戍边将士,领袖们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大明永生。”说完,赵举提刀斩杀数名倭寇。 万箭齐发,英雄末路。 余下的明军无一肯降,全部战死。 织田木秀命人将赵举尸体埋在齐天陵。织田因功被东条雄封为一等将军,列于川口胜之上。织田虽破龙城,损失也是惨重,无力西征。 万红听闻龙城已破,万安身死,孤独无助,忘了哥哥的嘱托,又去见万斤。万斤早就觉察出龙图喜爱万红,将万红的事情全部托付给龙图,龙图大喜过望。 龙城被破,举世瞩目。人人自危,富商大户竟要逃亡海外。世人谣传野马身死,慢慢飘入凤九耳中。本就多病的凤九,再也抵抗不了死神的召唤,奄奄一息。她临终前的遗言,混着蝉鸣,让野棠心力交瘁。眼泪搅拌着汗珠,低落在母亲唇边。 “可怜棠儿,孤立无助,为娘对不起你。我和王石相交数十年,深知其为人,他会照顾你。无论如何,要找到你父亲的尸首。”说完最后一句换,凤九驾鹤而去。堂堂剑林院院长的葬礼,在乱世也只有王石一人参加,人情冷暖让野棠愈加伤心。 野棠拒绝了王石的挽留,她手持龙泉剑,驾驶闪烁马,带着母亲的骨灰向龙城进发。 第三十四章 难得幽静 赵空看着迷离中的野马,心中却在埋怨:心昊,你还在等待什么? 安宁和钟兴也身受重伤,在安西养伤。大明英杰,万马齐喑。 赵空四处打听心昊,万红也在寻找心昊,万斤失去万安,也想拉拢心昊。心昊,你身在何处? 时值盛夏,他和母亲为避酷暑,晨夕行路,一路游山玩水。看着母亲满意的笑容,心昊有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前方路旁有只觅食的小鸟,心昊让路而行。江湖艺人献技,心昊驻足观看。乞丐跪地求食,心昊慷慨解囊。他在做着从前很少能静心完成的事情。璀璨俗世,绚烂红尘,前所未有的展现在心昊的面前。 他们最后去了青龙寺,他要去朱恒处致歉。 虚洋禅师正在樱花树下作画。晨花未开,露垂枝头,一滴露已经飘在空中。心昊不敢打扰,静静观看。虚洋见心昊彬彬有礼,也默不作声,挥毫泼墨,凤舞龙飞,一个时辰后,方才写下画名:心露悠涔。 “心昊,你终于来了。” “禅师知道我要来?” “不是我,而是你要找的人。” “朱恒先生?” “是。”虚洋又指指墨迹未干的画,问:“你看这题目,心露悠涔,叫的怎么样?” 心昊沉思片刻,道:“心昊斗胆直言,悠闲之悠,不如忧愁之忧。心露悠涔,不如心露忧涔。” 虚洋笑笑,道:“精辟,传神。” “禅师竟然夸奖别人,少见啊。”朱恒从远处走来。 “我来请罪了!”心昊急忙行礼。 “是啊,你该来,骗我那么多钱。” “恩,等到安定之时,悉数归还。” “安定之日,你认为野马能平定天下?”朱恒不屑一顾。 “谁能怀疑家师的能力?” “我不怀疑,可我怀疑他的命运。树大招风。” “此话怎讲?” “龙城已经破了,野马生死不明。谣传,万安献了西门。”朱恒边赏画,边淡淡说道。 心昊的心头一沉,肝胆俱焚。野马、赵空、钟兴、安宁无一不牵动着心昊的心弦。一种冲动开始萦绕心昊的心尖。 “看来,你是‘悠闲’不得,还得‘忧愁’啊。快马和钱袋子准备好了。看来这个歉,你是道不成了。”朱恒从画上扭过头来。 “还是朱先生理解我啊。如今,我师父失势,天仓必定和万斤内斗。我不能一走了之,家母就托付给朱恒先生,我即刻去安西寻找师父。”心昊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话,“还有赵空。” 朱恒一听,神色凝重,道:“朱凌不知道此事,请将军不要声张。” 心昊快马加鞭直奔安西而去。 在下山路上,远方出现一位粉衣女子,骑着俊马,那马儿有兔之头,狐之耳,鸟之目,鱼之脊,精壮神骏,正是宝马‘闪烁’。马上之人,正是樱花精灵野棠。心昊心跳加速,挥手行礼,野棠却视而不见。心昊郁郁不乐,没有叫她的名字。 原来野棠手持龙泉剑,驾驶闪烁,带着母亲的骨灰去青龙寺小住。她知道青龙寺将是最安全的地方,因为虚洋是大本人。朱凌对野棠的到来,十分欣喜,她开始酝酿一个计划。 野棠无数次徘徊到后院的那堵矮墙下,品评每一首讴歌樱花的诗歌。她最欣赏的却是一首《樱花精灵祭》。 “请问这首《樱花精灵祭》是何人何时所做?”野棠问朱凌。 “天蒙山大战后,心昊所做。” “心昊?奇怪,那时候野风还在,他在祭奠何人呢?” “是啊,所以不是野风。另有其人。”朱凌诡异的笑笑。 “谁?” “你这么关心他?” “他称她为樱花精灵,想必她不是平凡女子。”野棠问。 “是啊,以心昊的眼光,怎么会看上凡尘女子?” “如此伤心欲绝,却最终还是无可奈何,想忘记,谈何容易?”野棠感叹。 “其实,这首诗,是心昊为你写的。”朱凌摇摇头。 野棠一个人呆呆的凝视着那首诗,心潮涌动,往事重重,涌入心间,异样感觉,难以言表。野棠忽然有了一种负罪感。一者,风儿痴恋一生的男人竟然迷恋她的姐姐,日后如何黄泉相见。二者,野棠竟然丝毫没有发现身旁这么一种深沉的爱意,反而还记恨他。往事如烟,若激流瀑悬,迅速的穿越脑海,野棠开始慌乱不安。 “像心昊这样的人物,你怎么能不动心?”朱凌淡淡的发问,然后转身即将离开。 “他是野风的情人,不要在说了。”野棠闭上眼,不知道如何回答。 “这件兵器,最好还是不要随身携带了,它使你总是身带杀气。” “家妹遗物,所以经常佩戴。所以请朱小姐见谅。” “龙泉剑是野风小姐的遗物,那么心昊又何尝不是?你能接纳这把龙泉剑,为何却不能接纳心昊?” 野棠哑口无言。 野马赶到安西时,方才得知凤九已经故去,悲痛万分。更兼他披上了逃兵的罪名,更是苦恼难耐。 万斤、天仓、和平、钟至、罗旋、野马等人整夜聚在安西城魁府商议政事。“敌人没有乘胜出兵,看来敌人已是强弩之末。”和平说道。 “不一定,敌军至少还有两万。要继续征伐,也不是不可能。”万斤道。 “现在应该想想,敌人是想长期占领大明,还是要勒索金银。依两国国力,大本可以蚕食,但不可以鲸吞。应该确定大本的目的才是。”野马说。 “如何确定?”天仓问。 “谈判!”野马说。 “谁去?”天仓思考一会儿,问了一句。他见众人没有反应,又说:“谈判之人,需要德高望重,机智灵敏,能代表大明国威,又不失诚意。” “我去。”野马自告奋勇。 “你去?大言不惭,刚刚丢下两万将士,独自逃生,你能代表大明?”钟至反驳。 野马无奈。 “我去。”罗旋理理花白的胡须,说道:“赵举一死,我也看破红尘。大明的领袖们,也应该做个榜样了。” 第三十五章 谈判 心昊的到来,在安西掀起了小小的涟漪。他首先去见过师父野马。野马独居在一处民宅。宅内只有两三个亲信护卫,别无他人。庭院内,杂草丛生,鸟语四散,这与龙城魁府简直是天地之别。野马坐在客厅里,闭目深思,竟然没有察觉心昊的到来。离开时野马还意气风发,发若青丝,而短短几日,他的头发已如白雪,判若两人。 “师父。”心昊跪在野马面前。 “你终于来了,为师让你失望了。”野马脸上听出心昊的声音,却没有睁眼,只是溢出两行热泪,脸上还挂着淡淡的歉意。 “师父,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心昊劝慰。 “这次,为师只怕是彻底放弃了,老了。”野马长叹。 “师母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您一定要节哀。野棠小姐,现在就指望您了。”心昊想到了最好的借口。 “是啊,我已经派人去寻找野棠去了。徒儿,陪师父畅饮吧。”野马起身站起来。 心昊向他一笑,从背后抽出一坛泥坑酒。 “城魁大人,心昊首先去看望野马。”龙图向万斤回报。 “你知道野马的三女儿和心昊的关系吗?”万斤问。 “野风,是为了救心昊而死的。不过心昊并不喜欢野风。”龙图答。 “万红让你打听什么啊?”万斤又问。 “他让我打听心昊的下落。” “看的出来,她很欣赏心昊。你不介意?”万斤凝视龙图的眼睛。 “介意。” “但是愿意。”万斤叹了一声。 龙图退下,万斤吩咐另一个部下去打听心昊的消息,并监视万红的行踪。 醉后的心昊又快马来到赵空、安宁、钟兴的住处,继续畅饮。 “心昊,你终于出现了。可是你不觉得太晚了吗?”安宁道。 “各位,不要怪我。”心昊先干为敬。 “万安献出城池,又自尽而亡,让人捉摸不透。”钟至道。 “现在龙城已失,大明精锐只剩数千,如何御敌?总是子牙在世,也无能为力。只能静待局势变化。”安宁咽下一杯苦酒。 “罗旋要去龙城谈判。但愿能用金银珠宝换回国土。”赵空插了一句。 “不提国事,我们兄弟团聚,只叙旧。”心昊举起酒杯,心中却在思索:大本倾举国之兵,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金银,还是开疆拓土? 罗旋奔波数日,到达龙城,织田木秀亲自迎接。龙城门外张舟的跪像完好无损,罗旋当着木秀的面在跪像上吐了一口唾沫。 织田部下大怒,织田却若无其事,笑道:“大司法,真性情中人。”然后,织田也吐了一口,道:“我也瞧不起他。” 之后,织田挽着罗旋的手走入龙城。罗旋想掰开织田的手,可惜风烛残年之人,哪里是织田的对手,只好任人宰割。 美酒送上,佳肴摆好。 “大司法,我敬重您的为人,今日不谈国事,只论私事。”织田道。 “你我从未谋面,有何私事?” “我就问罗旋老先生,对诗、法、史、乐都颇有研究,想请教先生?” “大明经天纬地之士多如牛毛,罗旋不敢尊大,不敢妄称‘颇有研究’,不敢为人师。” “那么大明学子尊君为泰斗,泰斗若不敢为人师,可见大明皆庸庸碌碌之辈。” “错,小隐隐于林,大隐隐于市。我不过是一小隐,大隐鲜为人知。我虽是一小隐,教训大本狂徒,也绰绰有余矣。” “请问,大明强大还是大本强大?” “大明土地千里,大本不过百里。若象与蛇,其意自明。” “请问是蛇吞象,还是象吞蛇?” “象吃草,蛇吃肉,蛇要吞象,必定撑死。” 织田不悦,仍笑脸道:“蛇虽撑死,也是死在后面,象已先亡。” 次日,罗旋仍然没有和织田谈判,被织田推脱。一连五日,重蹈复辄。 罗旋自思:莫非是要拖延时间?大本准备西征? 他故意装病,口吐鲜血,终于引来织田。罗旋突然站起,织田惊愕,继而大笑道:“罗旋先生,也会阴招。” “情非得已。说说条件吧。” “就在这卧室谈判?” “就在此处!”罗旋斩钉截铁。 “我军可以退出龙城,甚至可以退出东华,但是有个条件,大明必须割让台州,永久放弃台州主权,撤出明家军。十天内给我回复,否则我军将继续西征,卷灭大明。”织田说完,转身离去。 罗旋一言未发,呆坐椅子上,许久方才起身,疾奔安西城去。 “绝对不可以,”野马面带少有的急躁,继续说道,“台州易守难攻,资源丰富,土地肥沃,而且一旦丢失台州,必将成为海盗的据点,东部沿海将永无宁日。” “可是如今敌人所向无敌,不答应,如何是好?”和平小声嘟囔着。 “大本攻取两座城池的目的,其实就是为了台州一岛而已。”钟至道。 “舍一岛,而全两城。似乎可以考虑。”和平道。 “自古至今,第一次啊,丧权辱国。如何面对后人啊?”天仓突然昏倒在地。 “首领不要担心,安西尚有数千精兵,足以一战。”万斤上前请命。 “区区数千,如何抗敌?况且还有北天和中南呢?”和平问。 野马开始踱步沉思,他吸引了众人的目光,许久他说道:“如今之计,不如忍辱负重,答应敌人,拖延时间,让明家军独自抗敌,给他台州,但是明家军听不听令,就不一定了。只要三年五载之后,大明兵员富足,足以御敌,再和倭寇决战。” “好计,但是不知道敌人会不会答应。而且,两国协议,一言九鼎,违约的话,有损国威。”和平问。 “在条约中加上几条,如:大本必须善待台州百姓,大本不能改变台州百姓之风俗等。大本肯定会违约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野马笑道。 众人无不佩服。 罗旋不敢停留,即刻望龙城而去。 第三十六章 屠城 晚风轻戏,不知道何时暖风略带了几丝寒意。野马凝视傍晚的夕阳,彩云随风而舞,一如凤九多彩的身姿。凤舞九天,野马驰空。两项绝技,让夫妻二人名扬天下,博得天下人的羡慕。而如今,凤落安西,野马孤泣。 长子与世隔离,小女为情归西,次女杳无踪迹,爱妻含恨离去。聪明的,你诉他,还有什么命运更苦? 野马回到窗棂旁,明月现身,星火撩人。他将墨蘸满,铺开一张纸: 对月呜咽,问天求索; 星耀青禾,泪沾枯叶; 忧心苦涩,若湖之涸; 春水怎得?在君之侧。 心昊站在门外,轻叩木门。野马请入,见到爱徒,仍旧望月伤怀。 心昊看看师父的题字,竟有同感。 “师父,不要太过忧伤。”心昊道。 “野棠还没有寻到,为师很是担心。”野马叹息一声,端起书桌上的一杯酒。野马的白发和月亮在杯中的倒影,形成鲜明的对比。他又看看心昊的青春脸庞,不禁说道:“老了,心昊,我若有个三长两短,野棠,就拜托你照料了。” “师父,何出此言?不用您说,我也会尽力的。”心昊开始沉默,师父二人无语,久久相视,悄然无声,师徒二人却没有丝毫的尴尬。 野马睡去。 心昊从野马的房中走出,一轮明月高悬在头顶。凉风伏面,仿佛野棠的抚摸。明月高悬,犹如野棠的笑脸。他以为自己的心会死,但此时他的期盼和欲望已经无限膨胀。师父的重托,野棠的无助,自己的欲火,千载难逢的机会来了… 他回到自己的房中,心潮澎湃,思念、爱怜和期盼迫使他要写点什么。他凝思片刻,为她写下一首情书: 心若冰壶而无暇兮,恰吾生之所眷。 形比玉溪而飘飘兮,恰吾心之所愿。 迈纤步其回眸兮,为之狂而魂乱。 声落其珠圆兮,疑天女之下凡。 虽常物以为衣兮,亦暗众人而璀璨。 众人皆为汝之叱咤兮,岂独余心为此念? 踏宏宇而细寻兮,吾心独于此悬。 愿美人遗一丝兮,亦甘独守而入棺。 他不停的默念“我要给她看!我要给她看!”。他小心封好,藏如怀中。他策马奔驰,为自己的决定而兴奋。宁晋泊畔,明月如水,愈加动人。两轮月亮,一上一下,一个遥挂苍穹,一个朦胧水中。突然他摸到怀中的护心镜,他叹了一声,终于将它摘了下来。是时候放下了,他奋力将护心镜抛入水中,水中的月亮终于在波纹的打击下消失了,犹如野风的微笑。未等到水中月出,心昊跨马离开,头也不敢回,只望天上月。 万红悄悄来到了心昊的住处,她默默的徘徊在月光里。她听说了野风和心昊的故事,反复将自己和野风对比,几乎没有找到一点优势,心中十分不安。心昊连野风都看不上,又怎么会看上自己? 她摇摇头,返回家中,却没有发现有个黑影跟在身后。那个黑影最终进入了安西城魁万斤的房间。 野棠也在遥望青龙寺头顶的明月。她羡慕朱凌对赵空的思念,她想念父亲永远镇定的笑脸。明月总是如此诱人,诱惑人心的脆弱。她擦拭眼角的泪痕,转身去工作了。 自从野棠定居青龙寺,在朱凌的引荐下,她认识了心昊的母亲,并且二人住在一起。她主动的照顾起心昊的母亲。心昊之母见野棠美貌聪慧,十分喜欢,屡次去找朱凌,打听野棠的信息,想把野棠嫁给心昊。朱凌当然尽心竭力,努力撮合。心母教野棠做饭、洗衣、裁缝,野棠心灵手巧,触类旁通。野棠与心昊之母互相喜欢的不得了。 逃难的百姓很多都聚集到了青龙寺门口,乞讨求施。朱恒慷慨解囊,让虚洋禅师尽力而为。野棠、朱凌加入其中,为虚洋分忧。然而,百姓越聚越多,终于引起了大本士兵的注意。大本士兵开始来青龙寺闹事,他们在佛家胜地的门口抢夺、殴打、强暴、杀戮。 野棠献计,将妇女藏到青龙寺的后花园里,并让她们将长发剪短,免遭侮辱。她率先剪去了自己的长发,让虚洋、朱恒、朱凌都由衷感叹。眼见绝色美女都如此,妇女们都照做不误。 避难的百姓越聚越多,粮食问题终于困扰了青龙寺。虚洋亲自出马,去向织田木秀买粮食。织田很爽快的答应,但是却提出要亲自去青龙寺拜佛。虚洋无奈,只能答应。 “禅师,您为什么离开大本?”织田问。 “弘扬佛法,造化四方。” “为什么要包庇明人?” “众生平等,何必区分国家和种族?” “大明和大本,如果必须有一个灭亡,您希望是哪一个?” “将军,大本乃虚洋生身之母,大明乃虚洋教化之父。虚洋虽是出家人,也知道孝悌之义。” “禅师,我要将寺中所有的女子带走。” “寺中并无女子。” “若搜出女子,怎么办?” “将青龙寺付之一炬。”虚洋镇定自若。 “若搜不出,我织田永远不再派一兵一卒进入青龙寺。”织田大手一挥,数百士兵进入青龙寺。 查无踪迹。织田悻悻而归。从此大本兵再也没有踏进青龙寺半步,青龙寺成为避难之胜地,名扬天下。虚洋禅师,更是成为活佛,受人敬仰。 原来所有的女人都被虚洋藏到朱恒的密室里去了,她们第一次见识了什么叫金银珠宝,金银的璀璨光芒让女人们都惊呆了,忘记了恐惧。 朱凌却轻拍野棠的双肩说:“吓到了?这不过是我家的九牛一毛罢了。” 罗旋终于再次抵达龙城,他心中有底,不似上次那般焦急。然而当他踏入龙城的大门,却如同进入了一个陌生的城市。因为那是一座死城,尸体和残骸成为唯一的点缀。黄土,不,红土,则是底板。 道路两旁有新挖的土坑,有手从松软的土中伸出,似乎在乱抓着什么,土地还在上下伏动。有人在燃烧,边燃烧边呻吟,有气无力。有狗在啃噬人的尸体,它还不停的呜咽,莫非尸体是它的主人的?罗旋闭上眼,但他的耳边却传来妇女的惨叫和孩童的嚎哭,他的鼻子嗅到被火烧焦的血肉的味道。 带路的大本兵得意洋洋,似乎是在向罗旋炫耀。 罗旋问:“你们杀了多少人?” 答曰:“杀光了。” 一句话将罗旋击倒在地。他跪拜于地,指天责骂,亡族之恨,摧心彻骨。他再也没有起来,被众人抬到会议室,签订条约。当天,突降暴雨,龙城弥漫红海。 是夜,罗旋魂断龙城。 两国条约如下: 大本国将部队撤出龙城。 大本国将永久拥有台州岛之主权。 大本必须善待台州百姓,并不得改变台州百姓之风俗。 明家军全部撤出台州。 龙城魁野马亲自监督明家军撤军事宜。 大本不得干预东华国与大明之战争。 第三十七章 冰融 罗旋的葬礼,简单而庄重。 众人的焦点都集中到了野马身上。条约的第一步,要由野马去执行,即野马要去监督明家军撤退。 在从葬礼回家的路上,心昊紧跟在野马身旁。 “明传是您的徒弟,织田就故意让您去监督明家军撤退。”心昊对野马说道。 “织田算定明家军不会轻易让出台州,故意让我监督。不过,织田还是百密一疏。明家军,绝对不会撤出台州。”野马说。 “只要能拖延时间,安西、中南、北天就重整旗鼓。但是关键在于,必须让织田相信我们不准备再战了。明家军若要抗命,就要演的真一点。如何演这出戏?”心昊问。 “你尽管放心,这出戏,绝对能骗过织田。”野马微笑。 心昊迷惑不解,却没有多问。 “我还有一件心事,你要帮我完成。”野马停下脚步。 “您找到野棠了?”心昊忙问。 “是,她在青龙寺,和朱恒先生在一起。你尽快去找她。我将从水路去中南。我们在中南城回合。之后,一起前往台州。”野马说。 “明白。师父可让安宁相陪。” “恩。一定要找到她。”野马沉重的拍拍心昊的肩头。 次日,安宁陪同野马,从海路赴台州宣令。 心昊、钟兴、赵空三人又聚在一起,在一处夜店里小酌。心昊终于敞开心扉,向二位兄弟说明自己对野棠心声。他们决定一起去寻找野棠。 钟兴大喜,道:“心昊兄不拿我当外人,我钟兴高兴。” 心昊看着钟兴憨厚的脸,计上心头,道:“ 钟伯父虽是天仓的手下,却也不失是一员虎将,三位统领,苏名、野狼均以故去,只剩钟伯父一人。可惜。父辈虽有仇恨,终究与我们无关。你我当匡扶天下,不要计较别的。” “说的好,其实,我也知道,野马先生的才华,远在天仓之上。出谋划策、统兵御敌都是野马的功劳,天仓却处处限制,我也曾劝父亲,可是,父亲是天仓一手提拔的,对天仓死心塌地。”钟兴叹。 “明白。今天你我肺腑之言,足以告慰兄弟之情。来干。”心昊举起酒杯。 “干。”赵空、钟兴也举起酒杯。 “兄弟,你是否能帮我个忙?”心昊嘿嘿一笑。 “只要能办到,你尽管说。”钟兴拍拍胸膛。 “你去追野棠。” “啊?”钟兴大惊。 “放心,我料定,你肯定会被拒绝。”心昊哈哈一笑。 钟至上前去打心昊,心昊拦住花拳,道:“你就帮我做一次绿叶。” “行,别说了,我明白。包在兄弟身上。”钟兴举起美酒。 “我也会让朱凌帮你说话的。”赵空又道。 酒未三巡,有人过来,奉钟至的命令将钟兴拉了回去。 钟兴在父亲钟至的陪同下觐见首领天仓。天仓见钟兴一表人才,英勇有为,甚是高兴。 “钟至后继有人了。日后,近卫统领一职非此子莫属。”天仓笑道。 “谢首领。”钟至忙答谢,他又推推儿子,道:“快谢谢首领。” “谢谢首领。”钟兴皱着眉头,道了声谢。然后,又问:“首领,野马离开安西,万一倭寇来袭,谁去御敌?” 天仓看看钟兴,品味一番,方才道:“万斤、钟至都是大将。” “只怕万斤不会尽心。只怕父亲出征,无人近卫首领了。首领大人,小将告辞了。”说完,钟兴转身离去。 钟至十分尴尬,而天仓却品味钟兴的话,怅然若失。 心昊、赵空、钟至等三人,改装易容,快马赶到青龙寺。心昊正要见过老母,突然发现野棠竟在母亲房中,她正在为母亲洗衣。心昊惊奇之至,竟然呆了。心母看到儿子,忙叫:“孩儿,这些日子,全靠棠丫头照顾了。” 心昊欣喜若狂,急忙答谢。野棠却面无表情的说声“不必客气”,然后退了出去。 心昊给钟至使个眼色,钟至跟着野棠出去了。心昊急忙向母亲打听野棠,心母道:“我很喜欢这丫头,我想将她嫁给你做我的儿媳妇,你有意见吗?”心昊面红耳赤,点头称是。 赵空受到朱凌的优待,早就住进了朱老板的小院里。而心昊和钟兴只能在心母的小院的偏房凑合。 是夜,月明星稀,深秋风寒。因为心昊到来,野棠帮心母做饭。忽然,钟兴闪进厨房。他站在厨房门口,道:“野小姐,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什么话?你说吧。我在做饭。”野棠理理发梢,依然关注灶火。 钟兴颤颤巍巍的走近野棠,将早已背好的台词抖了出来:“我从见到你,就喜欢上你了。你现在又孤苦伶仃,我想照顾你。行吗?” 野棠微微笑笑,依然关注灶火,道:“不行。你可以走了,我要做饭了。” 钟兴红着脸跑出了厨房,然后去向心昊禀报。心昊得知,知道大功告成,终于决定亲自出马。 晚饭之后,他邀野棠谈些事情,说是和野马有关,野棠顿时兴趣大涨。 他带着他来到樱花树下,又是一年,十月樱正在盛开。突然心昊想到题诗的矮墙,他一言不发,向矮墙走去。 “什么事情?关于我父亲的遗物?”野棠问。 “不孝,你父亲还没有去世,怎么会有遗物?” “什么?”野棠目瞪口呆。 “我来青龙寺,一者是为了看望老母,二者是来找你的。这可是奉了师命。” “真的?太好了。母亲,父亲还活着。”她的泪开始缓缓流淌,向西望去,跪拜于地。 “大小姐,你拜错方向了。我们明天去中南城,师父在那里等着我们,我们将去台州办事。” “如果母亲知道他还活着,一定不会去世。” 心昊嗅着野棠的哀思,鼻子开始发酸。但继而他眉头一皱,说道:“好了,你又有家了。应该笑笑才是。” “谢谢你啊,告诉我这个消息。” “不必客气。你是双喜临门啊。”心昊投给她一个调皮的眼神。 “此话怎讲?还有什么喜?” “寻到师父,有了娘家。英雄爱慕,有了婆家。” 野棠没有回话,脸却微红。 心昊看着那一抹微红,真想抚摸,他忍住,道:“我料想你是看不上他。” “这么了解我?”野棠面挂微笑。 “谈不上了解,你我相交很久了,你的心思,我还能猜出一二。唉,你永远都是那么招蜂引蝶。”心昊摇头感慨。 “飞蛾扑火,总不能怪火吧?” “话不能这么说,你这把火,烧的尸横遍野,把世界的花花草草都烧死了,飞蛾们不得都缠着你啊。” 野棠笑出声音,心中却想到了心昊的那首诗。突然野棠问:“护心镜你摘掉了?” “摘了。” “摘了好,是我不好。你没有对不起野风。” “等你这句话,很久了。” “这些年,你一直在帮助我野家。谢谢你。” “你父亲是我师父,野火是我的好友,你…”心昊欲言又止。 野棠笑笑,转身离去。心昊迷惑不解。 第三十八章 对话 “心伯母为你的婚事着急了。她想抱孙子。你知道吗?” “知道。不过没有建功立业,谈什么婚事。” “你就没有喜欢过一个女孩?” “有。” “奥。” “你呢?打算一直孤单下去?你只要振臂一呼,响应的男子何止百人?” “我真的有那么有吸引力?” “废话。逼我是吧?” “什么意思?” “逼我夸你啊。国色天香、香艳玲珑、风华正茂、美丽动人…” “好了,好了,我很讨厌别人这么说。” “估计你是听腻了。别人可能是恭维,但是你觉得我说的也是恭维吗?” “不是。谢谢。” “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打算一直孤单下去?在青龙寺守着青灯古佛?” “时机未到。国事家事,太多太乱。现在不想儿女情长,多一份情,就多一 牵绊。” “那是因为你没有遇上让你动心的。” “或许吧。” “有实力的人,会让你变成飞蛾,让你去扑火送死。” “真的?但愿等天下太平时他才会出现。” “天注定,随缘分。或许下一秒就会出现,岂是你能决定。洪水来了,只能疏导,不能围堵。况且,你和朱凌朝夕相处,眼见朱凌和赵空缠绵悱恻,岂能不羡慕?孩子,好自为之。” “你很讨厌。” “野棠,我触动了你的心弦,让你的内心无法遁形。的确讨厌。” “和你聊天,很畅快。” “和你聊天,很满足。” “满足什么?” “我好为人师,满足一下指点他人的欲望。” “心昊,你知道为什么我父亲让你来接我?” “知道,我是他最信任的徒弟。” “你装傻。” “没有啊。” “他想让你照顾我。” “我知道,师父感觉自己朝不保夕,而你孤苦伶仃,你我情同兄妹,所以让我看好你。” “他想让你娶我。” “我…知道…” “那你还来,你可以让钟兴来啊,他喜欢我。” “我也喜欢你…” “心昊,你终于说了。” “不知道我这只飞蛾,够不够分量?” “还行,文武双全,才貌出众。可惜来的时机不对。” “对不对,你现在说了不算。” “那什么时候说了算?” “等你爱上我。”“心昊,你很自信。” “野棠,你喜欢自信的男人。” “哈哈,对。” “从今天开始,我将进入你的视线,请你多看看我。” “我会尽量让自己的火焰不烧到你这只飞蛾。” “我是金的,烧不坏。” “你不要骗我,我可是见过金银珠宝的。” “你是说青龙寺的宝贝吧?” “你知道?” “当然,虚洋一来是和尚,二来是大本人,朱恒利用虚洋的双重身份,在此处藏宝,是绝佳选择。” “不愧是智囊。” “野棠,你这一句,胜过常人千万句。” “你喜欢我哪里?” “说不清楚,若说的清楚,就不是喜欢了。” “貌似。” “你在青龙寺做了一次观音菩萨吧?救苦救难。” “能帮助别人,真的是一种幸福。” “台州返回之后,你去哪里?” “我要去重建剑林院。” “听说剑林院已经散了。” “心昊,你会帮我吗?你现在是大明的英雄,很有号召力。” “我可能会留在台州,那里将会有战争。” “那么我们可能会有几年见不了了。” “可能会永远见不了。” “心昊,祝你成功。” “这有一封信,给你的,等我走了再看。” “奥。心昊,那么明天再见了。” “野棠,先别走,还有一句话没有说。” “什么话,说吧。” “你真的,很漂亮。” “收到。” 第三十九章 默认他 “父亲。”野棠终于见到梦寐以求的父亲。 “棠儿。”野马将世间唯一的亲人紧紧抱在怀中。 “母亲去世了。”野棠终于痛哭出声。从未失态的她,顾不上身旁的心昊等人诧异的目光,她痛痛快快的哭。那哭声如同出声的婴儿,她在顾不上世界的哭。 “我知道。好孩子,别哭。”他为女儿擦去泪痕,又问:“心昊将经过都给你讲了吧?” “是。” “我去了风儿的坟了。过几天,你把她带走,和你母亲葬在一起。” “难道我(野棠)不去台州?”野棠破口而出,方才发现心昊和她问了同一个问题。 “不去,此去很危险。我有心昊保护,不会有事。”野马适时的拍拍心昊的肩头。 心昊急忙说道:“是啊,你放心。” 野棠看看心昊,心领神会,说:“是啊,你永远都那么信任心昊。也好,父亲,我不会闲着,我想重建剑林院,我会忙碌起来。” “好。父亲支持你。但战火纷飞,你要照顾自己。我们在中南城休整几天,你多陪陪为父。”野马屡着女儿的头发,她遗传了凤九的香气和柔顺,野马想到妻子,心若刀绞。 夜。静。心昊怀着疑惑走入野马的房间。 “师父,我们在中南城停留,恐怕不是只为了见野棠吧?” “你说呢?” “只怕还有什么深意,两天了,师父在等待什么?” “为师不能告诉你。这几天,你多陪陪野棠。” “师父,您放心。我会照顾她。” “我希望你照顾她一辈子。” “可是…” “看得出来,你喜欢她。以你的才智,难道不能让她爱上你?”说完,野马低声道:“自信点。你的才气,会让她折服的。” 心昊点头,微笑着走出了房间。数十步后,突然心昊又折回,问:“师父,您一向不喜欢干涉儿女的婚事,为什么这一次,开始安排野棠的将来?” 野马只是笑笑,摇摇头,没有回答。 心昊看着师父苍老的微笑,心中略有一丝不安。正当他想去看野棠,突然被安宁叫住了。 “心昊,有个小孩子找你。” “小孩子?” “恩,他叫苏扶。我没让他进入府内。让他在外边等着。” “苏扶?”心昊的思绪迅速想到了苏名,依然让他心痛。他快步走向大门。 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一身褴褛,蹲在门口,小脸发黄,却目光矍铄。 “苏扶。”心昊高声呼他。苏扶猎犬般机警,迅速的站起,行军礼道:“将军,苏扶在此。” 苏扶的身躯,虽然消瘦,却依然挺拔,让心昊十分欢喜。 “你怎么来了?” “剑林院散了,我无处可归。所以来找你。” “你有家了。”心昊将他抱起来,发现他还挺重。 “谢谢您。将军,我还有件事情,请您答应。” “你说,只要我能办到。” “我想拜您为师。”苏扶跪在地上。 “我才二十几岁,大你不过十岁,你愿意?”心昊一听,乐上心头。 “愿意。” “好,我收下了。先去吃饭。” 心昊让苏扶吃顿饱饭,换上新衣,却带他去了野棠的房间。 “这个孩子是谁?”野棠问。 “我的徒弟,已故将军苏名之子,苏扶。”说完,心昊给苏扶一个眼神。 “见过野棠姐姐。”苏扶急忙行礼。 一声姐姐,让野棠十分欢喜,她欣喜之余,却说:“你徒弟叫我姐姐,我就比你低了一辈,这可不行。” “孩子是认为你年轻,怎么能叫你阿姨呢?”心昊适时的拍上马屁,却换来野棠少有的得意笑容。 “你应该在剑林院学习才对,可怜这乱世啊,让孩子们受苦了。”野棠转移了话题。 “你不是要重建剑林院吗?这需要很多钱,很多老师,还需要很多孩子啊。苏扶就是你的第一个学生。”心昊满脸邀功的表情。 “关键是钱啊。有了钱,老师就好办。你倒是给我一些钱啊。”野棠瞪了他一眼。这一眼,让心昊感觉他们的距离已经很近很近。 “我有办法。这是一封信,你交给朱恒。我保证,他的钱,任你随便用。再说了,他的钱,放久了就发霉了。”心昊将一封信交给了野棠,然后在野棠耳边低声说道:“事成之后,别忘了谢我。” 说完,他拉着苏扶的手出去了,留下野棠享受那份淡淡的心动和喜悦。 “你的武功如何?”突然心昊问苏扶。 “虽然比不上师父,但是可以称得上鲜逢敌手。” “好狂。”说完,心昊攻了上去。 苏扶的功夫果然了的,三十招内不落下风。心昊终究力气大,经验多,将苏扶打倒在地。 “师父,她应该是未来的师娘吧?”苏扶拍拍身上的尘土却问了与武功不相干的问题。 “小孩子懂什么?”心昊瞪他一眼。 “野棠姐姐看你的眼神,有害羞和欢喜。”苏扶小声说。 “真的?” “是啊。” “苏扶,师父交给你个任务,为我保护野棠姐姐。” “那我不去台州了。保护野棠姐姐更重要。怪不得师父要试探我的功夫。” “此地一别,三年五载,只怕不能再见了。”心昊的心头划过一丝忧伤。 “师父放心,我保护她,也替您看住她。” 心昊看看苏扶,惊讶他的机智,默默点头。 一只信鸽落下,片刻之后,野马召集众人,出发了。 野棠和苏扶快马赶到青龙寺,将心昊的信送给朱恒,朱恒还没有看信,就笑道:“既然是心昊的信,那么肯定会说服我,你先说说,他又打算让我帮什么忙?” “不是他,是我的忙。我想重建剑林院。需要一笔钱。” “功力千秋的好事,但是为什么要让我出钱?”朱恒反问。 野棠哑口无言。朱恒打开信,笑道:“心昊,就是心昊。好了,这钱,我出。不过你们什么时候成亲,到时候要告诉我。” 野棠看着朱恒,疑惑不解,问:“我能不能看看这信?” “当然,你还没有看过这信?”朱恒将信递给她,“我和心昊是挚交好友,既然是自家人,就不要客气。我不仅帮你建剑林院,而且你和心昊成亲的钱,我也出了。” 野棠更加疑惑,拿着信低声念道: 朱恒先生足下: 多日不见,可康健否? 此次写信,不为他事,为叙旧尔。心昊与先生,忘年之交,人生难得。心昊已和野马先生之女野棠约定此生。本欲早日成婚,奈何战乱,且经济拮据,只能延后。内人此去青龙寺,烦请照料。 大明政府,迟早回归龙城,各府机构俱需重建。安西商客早已开始行动,捐建房屋,政商不分,先生明鉴。不知先生有此意否?内人野棠奉父命,欲重建剑林院,更想聘请先生为老师,教授学生商道。但苦于缺银两,举步维艰。 心昊以为,先生富甲天下,不会吝惜区区小财,然君若捐建一处府衙,谁能记住先生之名?尚有官商勾结之嫌。但若君捐建剑林院,平民百姓都会记住朱恒的大恩大德。府衙何止一座,而剑林院只有一所。望君思量。 先生兴建青龙寺保住万贯家产,若建剑林院,则能留下千古美名。 心昊 野棠念毕,佩服心昊的机智,继而又满脸通红。 第四十章 野马归天 长路漫漫,海浪潇潇。 大船前方的台州愈加清晰。心昊于船首遥望,浮想联翩,他想到了自己的好友黑羽,想到了自己的英雄师兄明传,想到了和自己愈来愈熟悉的野棠。 野马扫视众人,他发现。赵空却站在船尾遥望西方,他应该在想念朱凌。安宁和钟兴于船舱里畅饮。之后,野马走向心昊。 “为师年事已高,风中蜡,秋之蝉,只是尚有野棠这一丝牵挂。千万莫让我失望。” 心昊看看野马花白的头发和愈加苍老的脸庞,顿时揪心难耐,说:“心昊明白。” “我这里有一封信,你先别看,等到我和明传见面之时,你才能拆阅。” “是。” 野马望洋兴叹,又道:“你的才智过人,一定要建功立业,超过为师。” 台州岛已在眼前,心昊嗅到陆地的气息。突然几块乱石从岸边的杂草丛中射向大船。继而有水鬼凿船,幸好船将靠岸,水并不深,众人并无大碍。赵空大怒,一枪将水鬼挑出水面,却发现是个少年。 野马急忙拦住赵空,发现少年并未被银枪刺伤,放走了少年。赵空不解,心昊低声说:“忘了我们来做什么?在他们看来,我们是丧权辱国之人。情有可原。”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少年引来数百村夫渔民,手持农具鱼叉,将野马等人团团围住。众人大喊:“打死野马。誓死不降倭寇。”村夫越聚越多,他们开始攻击野马等人,野马却下令只守不攻。野马更是竟然立在原处,一动不动。心昊见师父被村夫击中,仍不还手,心中疑惑丛生,他顾不上思索,急忙去保护野马。 终于一对明家军赶到了,为首的正是黑羽。军队急忙将村夫隔开。黑羽向心昊行礼,之后大声叫道:“各位父老乡亲,黑羽奉师父明传之命,接应龙城魁野马。各位请给明家军一个薄面。” 村民一听说是明家军,都住手聆听。 “野马先生,家师在前方一里处等你。请。”黑羽又对野马说。 野马揉揉受伤的肩膀,向前方走去。心昊等人想跟过去,却被军队拦住。 “请野马先生一人前往。”黑羽道。 “黑羽。”心昊叫了一声。 “请见谅。”黑羽向心昊摇摇头,又道:“将他们的武器卸掉。” 黑羽的举动大出心昊等人意料,却激起百姓们的欢呼。村民们又开始大叫:“缴了他们的武器。” 野马脸带安详,对心昊说道:“没事的,照他说的做。”他走出几步,又对心昊说道:“你现在可以看我的信了。”心昊看着师父沉重的脚步,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打开了信: 心昊: 你读信之时,既是为师归天之时。 你曾问为师:如何让织田相信明传叛国。最好的方法就是:明传杀掉他的师父,方才能表明其自立台州国之决心。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野马今日一死,上报国家,下报黎民,死得其所。我之所以让你跟我来台州,就是想让你将我的骨灰带走。野棠就拜托你了,可叹不能亲耳听我的女婿叫我一声父亲。 野马 心昊览毕,情绪激荡,冲向师父远去的背影,却被军队拦住。只能默默流泪,奈何老天无情。 一里外,野马、明传师徒相对而立,旁边耸立百余将士和村民,宛如公审大会。 “师父,饮下这杯绝情酒,你我师徒情分,从此一刀两断。”明传跪拜野马,举杯邀饮,痛苦流涕。 “为师愧对你。”说罢,野马含泪饮尽。 明传闭上眼,似在等待什么。 野马向明传点点头,低声道:“大明不亡。”说完这四个字,嘴角却渗出鲜血,未出片刻,吐血而亡。 明传抿住颤抖的嘴角,大呼:“野马虽是我师父,但是他丧权辱国,要将台州拱手让人,我明传绝不答应。今日,我杀野马明志,台州不再受命于龙城,自立为台州国。我明传就任台州首领。” 百姓高呼。 心昊将野马的信撕掉,等待明传的安排。赵空、安宁、钟兴等人见心昊心事重重,知道事有不妙,静待心昊解释,心昊却一言不发。 心昊等四人被安排在监狱里,当夜心昊收到黑羽的密信: 心昊: 野马已死,敬请节哀。明日速速离开台州,不要迟疑。野马之死,想必你也知道原因,不要责怪。野马一死,野棠孤独无靠,你身为野马的徒弟,理应照顾。 黑羽 直到次日早晨,他们拿到了野马的骨灰。之后,他们被驱逐出台州,向中南城进发。看到黑羽的信,安宁等人终于明白野马求死之事。 心昊不敢有丝毫的迟疑,他没有进入中南城,就马不停蹄的向青龙寺进发。 野棠扶着王石的手,缓缓向青龙寺走来。 “王石先生,你怎么知道我在青龙寺。其实,我正要找您呢。” “自从龙城失陷,剑林院随之解散,我也无家可归。如今战事稍稍平息,我想回家乡龙城看看。其实,是朱恒先生找到我的。你想重建剑林院,没有你王叔叔我这个副院长怎么行?” “原来您都知道了。那么以后,您就要操劳了。” “凤九掌管剑林院,凤九之女重建剑林院,有志气。不过,丫头,你想把剑林院健在哪里?总不能建造在青龙寺里吧?”王石笑笑。 “龙城以南二百里,有一名山,曰盘龙山。地势险峻,风景秀美,人烟稀少,就是倭寇也不会侵扰。新址已经开始修建。若在那里建造,日后龙城收复,再回归旧址,那时候盘龙山就作为野外训练之所,也不至于荒废。”野棠道。 “野外训练,好主意。” 野棠的微笑,因为青龙寺门口心昊的背景而僵硬。心昊向二人满满走来,一言不发,背上却有一个奇怪的包袱。王石看着心昊举止,一向彬彬有礼的心昊竟然忘了向王石行礼,这让王石十分奇怪。 心昊将包袱打开,里面是一个坛子,上面写着两个字“野马”。 野棠知道自己的另一半天空也塌陷了,她在一瞬间昏倒过去。 安西城里,万斤得知了野马被明传毒死的消息,十分欢喜。但他的第一个动作却是走向万红的房间。 “女儿,你喜欢心昊,如今心昊的师傅野马身死,心昊没有了靠山,而且天仓痛恨心昊,他是求仕之人,一定急于找个靠山,为父就是最好的靠山。你去找他,就说我想让他入我麾下,一来辅佐我,二来做我的女婿。我已经修书一封。他现在在青龙寺里,你快去找他。无论如何,要将他弄来。”万斤将一封信交到万红手中。 万红羞红着脸应下美差,这一切却被门口的龙图看个清楚。万斤走近万红,低语道:“女追男,隔层纱。你可知道女人最厉害的武器?” “女儿不知道。请义父明示。”万红忙问。 “知道为什么会有妓院吗?” 龙图悄然离去,他想到昔日万斤曾经许诺将万红嫁给他,暗骂万斤无信。他的心,更因为万斤的最后一句话而不安。 万红一路高歌,直奔青龙寺,想到心昊,她便步履轻盈,并未发现背后跟踪的人。 第四十一章 最美 万红的身后,跟着不止一个人。 但是万斤的线人,被龙图给杀了。只剩下龙图一个。 万红的马突然被绊马索绊倒,万红摔倒于地。几十个强盗从草丛里闪出,众人见万红美貌起了歹心。刚烈的万红愤怒之极,却难以应付数十个强盗。她看着强盗们色迷迷的眼神,毛发直竖,焦急万分。心昊要是能出现该多好啊,伴着思索,她疲于应付,泪水横流。 黑暗中的龙图,一动不动,他等到万红左臂被砍伤方才杀出。虽然他刀刀毙命,但龙图故意让强盗在自己胳膊上轻轻砍了一刀,他狂吼一声,连杀十个,将其余强盗全都吓跑了。 他的出现,让万红十分惊讶。万红以为自己的祈求真的灵验,但是当她发现恩人是龙图,而非心昊,又有几丝失望。 “龙图大哥,你怎么来了?”万红边喘着粗气,边问。 “如果我不出现,你的身体就被糟蹋了,将来怎么勾引心昊?”龙图反问。 万红闻言大怒,转身离去。龙图却跑去,不顾她的抗拒,撕去她胳膊的衣服,将她的伤口裹住。 “我知道你喜欢我,你都三十多了,却还不娶妻,就是因我。”万红看着龙图滴血的胳膊哭了。 “原来你知道。你不必自责,我自作自受。”龙图道。 “可我喜欢心昊,你不要浪费精力了…”万红大叫,却很快被打断。 “我知道,我这就走。你多保重。”说完,龙图边裹着伤口,边消失在万红的视线。 万红闭上眼,脑中没有了心昊,却多了一个龙图,数年来龙图的关爱浮上心头,她只能感叹。 万红前行了数十里,方才找到个小镇。她想吃口饭,却发现钱袋子早已不知所踪。她焦急的站在饭店的门口,去迟迟不能进去。 又是龙图,他将钱袋子扔给了万红。 “你为什么偷我的钱袋子?”万红击打他的胳膊,却忘记他那里刚刚受了伤。 龙图“哎呀”一声,摸摸伤口,方才说:“别人偷的,我给你找回来了。还怪我,再见。”说完,龙图不给万红时间说话,默然离去。 万红又习惯的想去反驳,却没有机会,她第一次被龙图如此冷落。但她却开始笑,她喃喃:你终于冷落我了,真的可能要放弃我了,这就好了。一想到往昔龙图的关爱,她的笑更加甜蜜,又夹杂一丝无奈。此时,她却没有发现自己对心昊的思念淡了。 野棠醒来时,心昊、朱凌陪在她身边。野棠站起来,只说了一句话:“我要去盘龙山。”言毕,骑上闪烁,直奔盘龙山。心昊紧随其后,却不能追上闪烁。 心昊赶到盘龙山,野棠的闪烁已经在山脚下闲逛。千里马就是千里马,闪烁在心昊的坐骑前转个圈,长鸣一声。心昊看看自己胯下气喘吁吁的马,笑眯眯的跳上闪烁。闪烁带着他向大山深处走去。 野棠换上了男装,指挥数十个工匠建造房屋。她的衣服带着泥巴,脸上带着汗水,手中戴着手套,嘴巴不停的下令。心昊默默站在一旁,看着她,看着这个想用忙碌来填补痛苦的女人。 工匠换了一拨,但是野棠仍然在忙碌。心昊终于忍不住了,他走过去,抱起野棠就走。野棠疯狂的击打心昊的肩膀,愈来愈无力,直到紧紧抱住心昊。心昊将她报到没有人的地方,为她擦去泪花,他理好野棠凌乱的发梢,用沉重的语气说道:“你没有父亲了,可你还有我。” 野棠看看心昊痴迷的眼神,轻轻抱抱他,说:“你不用说了,我都明白。父亲的死,我应该预料到的。他将我许给你的时候,我就该想到的。” 比忧伤更忧伤的事,尽是分离。野棠的忧伤,没有丝毫的表现,却让心昊更加心忧。可能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剑林院很快就盖好了。野棠的工作可以告一段落了。 野棠看着刚建成的剑林院,呆呆着思索着下一步。心昊悄然走到她身后,牵住她的手。她没有抗拒。 二人来到龙溪旁边,龙溪是盘龙山最大的溪流。野棠的眼光被溪旁的两间茅屋所吸引。绿树夹杂着草屋,与盘龙山浑然一体,仿佛是动物的小窝。 “你盖的?”野棠问。 “是啊。” “为什么要在这里盖?” “风景好,而且因为这里离剑林院很近,我住在这里,可以经常去偷看剑林院的美女。你看这里的风景多好,晚上睡觉,都能听着潺潺的水声。我躺在床上,心中想着那个美丽的女子,或许还能从空气里找到她呼出的气息…” 心昊的滔滔不绝,被身后野棠的拥抱打断了。 “我这个拥抱,够了吗?”野棠调皮的问道,她的脸上挂着近来少有的笑。 “凑合吧,我盖了一座草屋,你就给我一个拥抱。那么,回头我再盖上十座八座的。” “讨厌。”野棠边骂,手却抱的更紧。 “棠,我等了很久了。这里的风景世间最美,你这个拥抱也是世间最美。” “你来的真是时候。太狡猾了。” “不,我来的太晚了。让你受苦了。心昊不会让你再写难过的诗了。” “我不喜欢承诺。”野棠突然变了语气。 “这不是承诺,就像一日三餐,是我必须做到的。你有什么魔力,竟让我心昊痴迷至此?”心昊把胳膊弯过去,摸摸野棠的后背。 “我就要你痴迷一辈子。说,为了我,你能放下功名利禄?” “能。我本是贫寒人家,回归本性,当人受得了。况且,我拥有了世间最美的东西,夫复何求?” 夜将来临。恍如梦境中的人,依依不舍离去。 “世间还有更美的,想不想看?”野棠说完,突然将头从心昊肩膀抬起。。 心昊没有来得及回答,野棠的唇贴了过来。 心昊的心,提到喉间,呆住了。那一个吻,果然是世间更美的。 他忽然有了写诗的冲动,丢下野棠,跑进草屋。野棠跟过去,发现他正在写东西: 大明162年,余自龙城舟行之盘龙山,于清幽处筑草屋两间,意长居于此。此地有崇山峻岭,秀木修竹,又有瀑流飞湍,幻化无穷,兼有鹿鸣悠悠,莺啼袅袅,瑞兽不绝。龙溪自天而降,若白练千丈,不识何人织之。此山修长如剑,上干重霄,力劈大明。云海似梦,若猛兽奇鬼吞吐,动山似舞,若百兽惊吓群奔。需晴天日出而林扉尽开,光柔似水,树影斑驳,风移影动。余疑此山非山,乃方舟浮于梦海。至夜,月公彻夜不眠,如约而至,常惊山鸟鱼虫,时鸣涧中。此时,盛月光满杯,和酒而饮,其意惬甚。 吾妻野棠问曰:“夫君果欲弃功名于九霄?”吾长叹数载征战,对曰:“何谓此言?夫人之历生死,岂有惮者乎?将军战死,壮士不归,捐躯国难,马革尸还。吾有幸凯旋,兼得娇妻,此生足矣,岂敢有所希翼?自古而今,功名于吾如草木而已,生死不随,岂若情之真,谊之切?一抔黄土,了却残生,唯江风渔火、鱼虾麋鹿堪乐此生。修短随化,倍感珍惜此时此景!”妻恬然而乐,曰:“君言得之。” 已而日夕,二人观云海桑田,忆昨日喜忧,不觉月已高悬。 第四十二章 台州疑云 万红赶到青龙寺时,心昊早已去了盘龙山。万红又折向盘龙山。 青龙寺外,她又遭遇了倭寇。手执不折军刀的倭寇,远胜过强盗。她当然不是对手。此时,她开始后悔伤龙图的心,口中也不自主的呼唤“龙图,快来救我。”。她以为自己死期将至,却不料龙图再次出现了。 “你没有走啊?” “没有,我一直守着你,直到你见到心昊。再见。”龙图再次和她说了再见。 她处处遇险,却屡次因为龙图而幸免。或许,是因为龙图的存在,她从不忧心自己的安全。她的盘缠用完了,就赊账,留下一句“后边有人付账”,就坦然自若的离开。她遇上强盗,也懒得反抗,因为很快龙图就会横空出现。 终于,她来到了盘龙山下。 她一屁股做到了地上,心中升起一个念头。她虽然看不到龙图,却大叫:“龙图,你去把心昊找来,我有话和他说。” “你太狠毒了。不过,我会去的。再见。”一个声音从远方传过来。 “可你知道我要和他说什么吗?” “这还用猜吗?”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我保证不会让你失望,而且让你众生收益。”万红仰天躺着,面露诡异。 心昊听说是万红要见自己,他已经猜出了她的来意。他故意牵着野棠的手走下山来。龙图见状,心中窃喜。 “万小姐,你有什么事情吗?”心昊问。 “没事,我来告诉你一声,我要和龙图成亲了。我没有几个朋友,你算一个,所以我希望你能去参加我们的婚礼。这几天我们俩人无事可做,来盘龙山散散心。” “真的?恭喜了。届时我一定去。”心昊如释重负。 突然一声闷响,龙图从树上跌落。万红急忙跑过去,道:“我保证不会让你失望,而且让你众生收益。我做你老婆,好不好?” 龙图将她紧紧抱住,问:“为什么?你想折磨死我啊?” “是啊,想折磨你一辈子。” “你不是在抽疯吧?看到心昊和野棠好了,然后…”龙图又拉远了看看万红。 “你才抽风。” “那你来盘龙山干什么?” “来看看你的表现。你以为我来这里是为了见心昊啊?” “从什么时候开始接受我啊?” “不知道。不过,从现在开始,我的人是你的,我的心也是你的。不够吗?” “够够。” 龙图和万红激动的以至于没有向心昊作别。心昊看着二人甜蜜的场景,拉着野棠远去。虽是深秋,但是盘龙山依然绿树青山,连绵不绝,宛若没有时间的阻隔。寒秋的风愈加凉爽,飞沫升落,寒意袭人。心昊将外衣披在野棠身上,轻轻抱住野棠。野棠很不习惯的挎住心昊的胳膊,女人最温柔的动作让心昊极度的满足。 “剑林院长,能不能走个后门,让苏扶继续学习。”心昊问。 “当然可以。你要给我当老师。” “棠,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你该走了吧?” “是啊,倭寇迟早会攻打台州。我不能坐视不理。我要去帮助明家军。否则,也对不起这个计划的创造者,我们的父亲。” “我明白,我等你回来。” “我想现在就结婚。可是我不能。再次相见时,我们结婚。” 心昊骑上闪烁,终于踏上征程。他没有告诉赵空、安宁、钟兴,只身前往台州去了。胯下闪烁马,腰上狼魂剑,一别衷肠断,追梦宇宙间。 大本等待一个月,未动一兵一卒。最后,东条雄听说明传杀死亲师野马,大出意料,急忙请教山本十九。 “您说明传是不是真的反了?” “不论,明传是不是真的反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明传不会拱手让出台州,只有强取。从前,之所以不直接攻打台州,一来因为明家军,二来台州有大陆为后援,如今大陆不能明目张胆的支援台州,量它不过是一个小岛,能顶住大本军队吗?”山本在纸上缓缓道来。 东条雄点头称是,送走山本,方才下令川口胜攻打台州。 龙城内,织田做好了防守的准备,他奉命将一半的将士回调东华。一个月后,他也将撤出龙城,去接管东华。而东华内,川口胜得意洋洋,喜上眉梢,看着三万大本军队和两万伪军,自言自语:“织田防守龙城,该是我川口胜露脸的时候了。大军出发,攻打台州。” 台州城里,明传招兵买马,大肆宣传,全城震动。明家军破天荒的扩军到一万人。不久,明传就任台州首领,声明要攻打东华,收复失地,举世震惊。 海上凝云,波浪滔天。一场大战,即将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