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大佬亲自下场挑事》 第1章 好一朵白莲花 今日白莲又见到司命上神了。 虽说她被种在莲花池最边上,每日都有许多上神从她身边路过,可她只会特别注意到司命。 原因无它,她喜欢看好看的上神,司命上神长的最好看。 莲池边上正和司命上神聊天的不知名上神似乎感觉到了白莲炽热的凝视,转头看了神殿之前这一池摇曳的莲花,惊叹道,“这些仙莲开得属实好。” 司命上神笑意清浅,俊雅高贵,“这是我之前种的莲花,有幸能得到仙君夸赞。” 那不知名上神好奇地问,“这一池莲开了多少?怎得如此连绵看不着边际?” “我前日闲来无事时数了数,数到这朵白莲为止,是四百一十一朵。” 那修长分明如美玉的手指正指着她,白莲心中一喜,抖了抖自己的花瓣,想让自己开得更灿烂,果然换来司命上神一句称赞。 “好一朵白莲花。” 直到两位上神走了,白莲花还在兀自欣喜,刚刚最好看的上神看到了她,还夸了她。自豪之余,她感觉自己的修炼瓶颈有了快要突破的征兆,便更加欣喜了。 她修炼万年,始终摸不到大成,若是突破成功,就能修成人形,能走能跳能说话,这样便能去任何想去的地方,不用日日扎根在这莲池里,每天看的都是不变的风景。 她甚至还想好了自己的名字,刚刚司命上神说她是第四百一十一朵莲花,那她的名字也以司开头,就叫司伊伊。 我真是一朵聪明的白莲花。司伊伊如此想着,眼前飘来一团袅袅粉纱,姿色姝丽的仙女停在了她面前,弯腰看着她。 以前若是有仙女看她,她可能会想着仙女们真美,怎么看都好看。而现在突破在即,她想的却是若是她变成人形会是什么样子呢?也有这些仙女一般漂亮吗? 那仙女看了她一会,便皱眉不屑道,“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嘛。” 她朝司伊伊伸出了纤纤玉手,五指合拢,抓住她笔直细嫩的茎。 有了不祥的预感的司伊伊:???仙女姐姐您有事吗? 仙女面无表情,手腕翻动,折断了她的茎。 白莲花,卒,享年一万零三百二十一岁。 —— “白莲!白莲!” 好吵啊… “白莲你好了没?” 没好,闭嘴。 被吵醒的司伊伊睁开眼,第一刻回忆起的,就是那彻骨的疼痛,她忍不住蜷缩在一团发起抖来。 太可怕了,漂漂亮亮的仙女,下手就那么毒。 咦?她身上这是什么?好像是…人的手? 从心理阴影中缓过来的司伊伊抬头,睁着迷茫的眼睛看了一圈周围的环境,似乎…是房子,她坐起来,低头就能看见细长如莲藕般的腿。 腿也是人的腿,她修炼成功了? “不,你没有,你死了。” 原本吵醒她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稚嫩如童子,但语气冷淡,没有感情。 司伊伊原本雀跃的心情被这个声音一盆冷水浇灭,她又趴了下去,生无可恋道,“白莲花死了之后也会被鬼差带走吗?” 那童子声音道,“谁说我是鬼差,我乃司命上神座下仙童昭昭,特来助你度过劫难,重拾修为。” 第2章 若溪成河 “司命上神!” 司伊伊登时又兴奋了,坐直了激动地问,“司命上神救活了我?” 仙童昭昭说,“可以说是的,上神前些日子捡回来一朵被折断的白莲。” “我叫司伊伊。” 司伊伊打断他,强调自己的名字,好让他别老是白莲白莲地称呼她。 “行吧,那就是你司伊伊,多亏你被折断时已经成为了半莲半妖之体,距离真正的妖怪只差半步,司命上神说这半步保住了你的命,他惋惜你修炼万年毁于一旦,所以特地赐予你机遇,将你送入凡尘三千小世界重新修炼。” 司伊伊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上面沾了些灰尘,但是并不能影响一个事实——这的确是人的手。 昭昭明白她在想什么,喜欢泼冷水的他很快拿起了自己装冷水的桶,无情地戳破了她的幻想,“这并不是你幻化出来的人身,这是一个凡人的身体,你只是占了她的躯壳而已。你应该知道,草木鸟兽修炼大成为妖,人修炼大成为仙,你的妖体已经枯萎了,他只能帮你以凡人的方式修炼,你需要积攒功德值,修炼到一定程度便能重返天界。” 听起来虽然深奥,但是其实很好理解,简而言之就是她的莲花没得了,她只能走凡人修炼的这条路,做好事,替人消除苦难,获取凡人的感激积攒功德值,成功了就直接成为神仙。 司伊伊一合计,立马判断,这条路值! 如果她以妖的形体出现,多半会被上神们抓起来检查妖性是否纯良,是否有害人的倾向,没有的就留下来当府上仙童或者宠物,倘若有性格恶劣的妖,便直接扔下凡让他们自生自灭。 司伊伊觉得自己并不是个好妖,因为她的心并不纯洁,她留在天界最大的目的是为了能每天看见那帮好看的上神,听他们吹牛唠嗑,日子想想就安逸。 别的莲花出淤泥而不染,纯洁高贵,她是出淤泥就一身泥。 现在她走第二条修炼的路,就不用被抓去检验妖性了,直接就能成为神仙,想想就美滋滋,她都等不及要开始修炼了。 “这个小世界的功德值怎么要求?” 昭昭说,“我把你附身的这个女孩的记忆给你了,你自己感受一下。” 他说完之后,完全没有留准备的时间,直接给司伊伊塞了这具身体从开始记事到现在的一切记忆。 她,叫孟若溪,现在是一个普通的高一女高中生。性格内向乖巧,不爱说话,从小到大学习成绩非常好。 她曾经有从小一起长大,关系非常好,很照顾她的亲哥哥,亲哥大她两岁,叫孟成河。 为什么说曾经呢?因为孟成河这个人,现在已经成了盒子。 骨灰盒。 孟成河死了,死于自杀,放学回来路上,自己跳进河里淹死了自己。 那时候他才刚上了半个学期的高一,在本地的一所私立学校,因为成绩位于省前三,被私立学校的人挖去提高升学率,说是免学杂费以及一切费用。 孟家是个经济不太富裕的家庭,父母都没什么文化,只能做些苦力活养活两个上学的孩子。听到学杂费全免就让孟成河改了志愿,去了那个私立的有很多富家子弟的高中。 两个月之后,他一言不发,什么也没留下,决绝地在河岸纵身一跃,孟若溪成为了独生女。 第3章 绝顶聪明白莲花 尽管警方宣布她哥哥是死于学习压力过大,但孟若溪不信,拼尽全力也考出了中考第一名的好成绩,并且受到了那所名为“骄阳”中学的入学邀请,依然是全免学杂费的承诺。 司伊伊消化到这,心想:这兄妹俩也是对狠人,说拿第一就第一。 随后的记忆断在她此时此地,孟若溪入学,上课,上厕所回来被人莫名其妙套了麻袋,抬着扔到了学校里的小仓库,锁上门独自关了一下午。 她喊到精疲力尽也没有人来给她开门,最后累到躺在地上睡着了,芯子换成了司伊伊。 昭昭说,“你只要帮她找到害她哥哥自杀的罪魁祸首,让恶人受到该有的报应,就可以获得功德值,重塑你的灵根。” 司伊伊沉默着,突然开始摸自己的手臂,摸自己的肚子,摸自己的腿,像是在判断自己身上有没有少一部分。 昭昭:“......你干嘛呢?” 司伊伊这会摸到了自己的大腿,感叹道,“是人啊,我变成人了啊,好神奇,都不用再泡在水里,身上就可以水水嫩嫩的。” 第一次变成人,以后都会以人形活动,她还处于对什么都感觉到新奇的状态。 等司伊伊摸完最后一根头发丝,终于满足地放下手,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看了一圈周围的环境。 她所在的地方是学校的体育器材室,后面有个高的铁架子用来放球类器材,旁边有各种球拍,还有一些绿色的软垫,但是没多少,摞起来也就一米高,垫子上放着些呼啦圈,跳绳之类的东西。 别人要是故意把她锁在这里,应该不会来给她开门。 “我不能用法术吗?”司伊伊觉得自己好歹是差一步就要修炼成功的仙莲,半吊子妖精也算妖精。 昭昭问,“你有吗?” 司伊伊被噎了一下,确实没有,她都没有灵气在自己体内流动的感觉,只有那种腹中空荡荡,胃壁收缩的饥饿感。 别说法术,就是一套军体拳她也没力气打。她这具身体除了早餐,已经很长时间没进食,也没有喝过水,体力正处于最虚弱的时候。 她抬起头,从墙上约半米宽,一米长的长方形小天窗看到了湛蓝一片的天空,没有云,漂亮地干干净净。 司伊伊又回头看着后面的一堆杂物,心里有了个大概的设想,她先把绿色铁架子上的球什么的都给拿下来,然后把铁架子拖到墙边。 本来想侧放,想了想又觉得不安全,把旁边的沙袋什么的都拖过来放在墙角垫着,光是做这些就累的她全身脱力,不得不坐在沙袋上思考莲生。 当人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舒服,会饿会累还会没力气。 以前她舒舒服服地被种在池子里的时候,每天做的事情就只有喝水,晒太阳,睡觉,看看好看的神仙,听听他们聊天,哪会像人这样辛苦。 做莲花真好,假如有来世,她还是要选择当一朵皎洁安逸的白莲花。 两个置物铁架推倒了侧放垒在一起大约有一米多高,铁架下面垫放了东西,因此踩上去还算是稳的,多堆几个架子就像楼梯一样,轻轻松松就爬到了高处。 她从天窗上露出半个身子,眺望着代表自由的远方,感慨自己真是一朵绝世聪明的白莲花,然后发现—— 上去容易下去难啊! 第4章 我是神仙 昭昭说,“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我也跟你交代完毕了,我现在要回天庭。等你帮孟若溪完成心愿,收到了她的功德值的时候,我就会再来找你。” 司伊伊试图挽留,“仙童大人,你能不能行行好,先把我送出去?” 夕阳很漂亮,周围一片安静。 某仙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她。 司伊伊只能像个被囚禁在高塔的莴苣公主一样,把将手支在天窗上,孤独地看着夕阳下空无一人的田径场。天窗上面的灰尘很厚,弄脏了她的手肘,还有小蜘蛛在旁边爬来爬去,但司伊伊并不介意。 假如就这么爬出天窗跳下去,她这细嫩的四肢肯定会轻易地折断,她可不想那样。 肚子好饿…… 孟若溪消失了这么久,也没人关心她去了哪里。 她被折断才不久,司命上神就发现了她,仔细想想还是她比较走运。 天快黑了,她不喜欢待在这么黑的地方,所以司伊伊开始考虑把铁架下垫着的软垫抽出来,从天窗里扔到门外,会不会让她摔下去的时候不受伤。 “嚓,嚓,嚓……”脚步声响起,打断了她的思路,似乎有人靠近了体育器材室。 司伊伊惊喜地探出半个头,鼻尖却冲来一股香烟的味道。她刚刚窜出去的时候看了一眼,短头发,是个男生,这时正在天窗底下抽烟。 根据原主孟若溪的记忆来说,学生时期抽烟的大多不是好学生,这个男生很有可能和关着她的人是一伙的。 但是她再等下去天就要黑了,只能先求助着碰碰运气。 “喂~~~”她踮起脚尖轻声呼唤他。 正在点火的男生被突然冒出来的幽灵似的声音吓得手一抖,烧到了自己的手指。 “*!(此处消音)”他骂了个脏字,抬起头来四处张望着声音的来处,但始终没有看到人。 他往前走出去了一点,转身仰头看向天窗,看见了正在对他微笑着打招呼的司伊伊。 “你是谁?你怎么在这里?”男生问。 司伊伊说,“我是神仙。” 候补神仙也算神仙。 “神你个头,我看你是个神经病吧。”男生皱起眉头,没耐心地骂了一句,就要转身走。 神经病这个词语司伊伊知道,不是个好词。她想着凡人一般不都是对神仙会感到敬畏的吗?怎么她自报家门反而还被嫌弃了。 不得不认清现实的司伊伊改口,“对不起,我错了,我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我现在被困在这个屋子里了,需要你的帮助。” 男生其实长得不错,五官端正,浓眉大眼,有着寸头,偏硬汉的那种长相,看着像个正气凛然的武神。 但不是司伊伊喜欢的类型,她喜欢像司命上神那样,斯文儒雅,眉清目秀的美男子。 “早说不就行了,被关住了还开什么玩笑。” 男生叼着未点燃的烟,痞里痞气地走到器材室门口,伸手推了推,冷酷地告诉她,“锁了,老子没钥匙。” “要是没锁我不就自己出来了,我的意思是,你,帮我从这个窗子里出来。” 大概司伊伊的话里有鄙视他智商的语气,男生不悦道,“你这是向人求助的态度吗?老子走了,不爱帮你。” 第5章 别踹我脑门! “对不起!”她第二次道歉,非常诚恳,“我不是有意的,请你一定一定要帮我,我会记住你的恩情,将来努力回报你。” 男生这才被取悦到,走了回来,挑眉的模样有几分霸气,“怎么帮?” 司伊伊说,“你帮我找个梯子来,我从窗子里翻出来爬下去。” 男生是个没耐心的人,立马否决了这个提议,“大傍晚的学校里也没几个人在,老子去哪找梯子?” 司伊伊看了看他的身高,大概有一米八多吧,看着挺结实的,短袖下的手臂上肌肉条理很明显。 她说,“那你站在这,我踩着你的肩膀下去。” “我不干!” 司伊伊迷惑,“为什么?我很轻的。” 男生的脸黑着,“你轻关我屁事,要那样的话不就等于我被你踩着头吗?老子这一辈子还没被人踩过呢。” ……原来是这该死的自尊心阻挡了他仅剩不多的善良。 司伊伊无可奈何,只能盯着他,清澈的眼眸中慢慢地盈出水珠,垂下眼的时候两颗晶莹透亮的泪珠重重砸下,她楚楚可怜地轻声呢喃,“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呀……” 示弱,是最让人无法抵挡的行为。 这是司伊伊通过长久的观察领悟出来的道理,有时候女仙们做错了事情,只要这么委委屈屈地认个错,通常不会得到太严重的处罚。 反倒是那些犟着脖子讲道理的人,最后下场都不怎么好。 果然,下面的男生看见她哭了之后,脸上不满的表情就淡了许多,他看着她哭的时候愣了一小会,手中始终没点燃的烟掉到地上的时候都没发觉。 后来男生郁闷地摸着鼻子走回来,“行了行了,别哭了,我帮你还不行吗?你别告诉别人。” 司伊伊立马惊喜道,“当然,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更何况我们两个都不认识彼此,我不会到处乱说的。” “也是,我站好了,你下来吧。” 司伊伊踮着脚确认了一下他站的位置,手一撑,双腿灵巧地攀上天窗,她整个人跪趴在小小的窗子里,然后微微侧身,试着伸出一条腿往下试探。 唔…脚尖好像踢到了什么。 “你别踹老子脑门!”男生怒吼。 “对不起对不起。”司伊伊第三次跟他道歉。 一只温热的手抓住了她的脚腕,把她的脚摁在肩上,司伊伊顺势抱着窗台把第二只脚放上去踩着。 男生抓着她两条腿的脚腕慢慢蹲下去,司伊伊的手也由抱改成扶,高度差不多的时候喊了一声,“可以了。” 男生送开手,她一跃而下落到地面。 她自由了!! 司伊伊开心到想拥抱太阳,但是太阳已经无情地下山了。 男生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脚印和灰尘,又从兜里拿出一根烟,这次顺利地点燃,吸了一口眯着眼看司伊伊。 司伊伊对他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谢谢好心人。” “回报呢?” 司伊伊睁着眼睛,清纯的脸蛋上写满了天真无邪,“我先欠着可以吗?有机会一定还你。” 男生在心里嗤笑,这女生连救命恩人的名字都不问,还说回报。反正他也不介意这点小事,扔下“随便”两个字,慢吞吞地走了。 第6章 多管闲事 既然他说不用,那司伊伊还说什么,她立马欢快地挥挥小手,“恩人拜拜。” 再见她都不说。 因为根本就不想再见。 夕阳下少女跑过田径场的背影娇小轻灵,像头天真无邪的小鹿,在他人眼眸里跳跃着离开。 她走之后,田径场上方的看台上,将刚刚英雄救美的全过程看在眼里的几个人神色各异。 “逸,那是西楼的……那个人一向不会多管闲事,怎么这次救了她?” 被称为逸的少年一语不发,幽沉的眸一直看着不远处体育器材室门口的高大男生。 他轻声说,“凡事都有例外,以前不管,不代表现在不管,如果他想帮这些下等民,就让他惹一身腥。走吧,明天游戏正式开始之后,再慢慢和她玩。” —— 司伊伊赶上了最后一辆公交车,因为钱包在教室的课桌里,所以她身上没钱付车费。 本来想借着前面那人的掩饰偷偷溜上车蒙混过关,但是谁知道司机火眼金睛,一眼就发现了她。 “那个穿校服的女孩,买票了吗你就往后走?” 上车的人里面只有司伊伊一个穿校服的女孩,她认命地站住,后转,先给司机鞠了一躬。 “司机哥哥对不起!我钱包落学校拿不出来了,能不能…” “不能!” 公交车司机无情地拒绝了她。 “真的丢了,坐公交就两块钱,我没必要连这两块钱都要逃对不对,你看我身上连个口袋都没有,是真的没有钱。” 她眼尾下垂,可怜巴巴地看着司机,企图用眼神感化面前这个黝黑的中年男子,唤起他的善心。 公交车司机黑着脸转头,不客气地甩了甩手,“没钱下车,我这是开公交,又不是做慈善。” 这是个心硬的人,司伊伊没办法,只能颓着肩膀,乖乖地往车门口走。 不然叫的士送到门口回去拿钱好了,就是不知道孟若溪爸妈回来没有,如果回来了,知道她这么奢侈地打的回家,肯定要把她骂一顿。 她走了没两步,一只手伸到她面前,手心里有两个硬币。旁边坐着的穿着职业服装的姐姐,在司伊伊抬头看过去的时候对她温柔地笑了笑,“刚好有两个多的,你拿去坐车吧。” “谢谢姐姐!” 司伊伊立马双手捧着硬币接过来大跨一步去投了币,公交车司机这才作罢,开动了车子。 她站在刚刚那个姐姐的旁边,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人家,舌灿莲花,不要钱似的夸着。 “姐姐你真是大好人,咱们坐一趟车,如果下次看见你我一定请你坐车。” 下次再见的时候就报恩这种话她张口就来,一点都不心虚。 她动了动鼻子,发现新大陆一般,“姐姐身上好香啊。” 好心姐姐被她逗笑,“哪有,工作了一天身上都是汗,是臭味还差不多。” 是真的香,司伊伊站近了才闻到,一股清雅如花的香味。 可能是香水吧,她想着,便没太放在心上。 回到家的时候家里灯开着,孟妈正在做饭,爸爸蹲在地上修理一台破旧的老风扇。 听到司伊伊开门进来,爸爸也只是抬头,很随意地问了一句,“你今天回的有点晚。” 第7章 他 孟家父母的教育理念是只要保证孩子吃穿不愁,能够上学,就是尽到了父母的责任。 至于儿女每天在做什么,青春期有什么样的烦恼,他们工作太忙,没空管这些“不重要”的东西。 看孟爸爸也不是很关心的样子,司伊伊也随口敷衍了一句,“嗯,在学校有点事。” 她走进自己的房间,把门轻轻掩上。孟家只有两个卧室,她和哥哥住在主卧,中间拉了一根绳,绳上挂着床单,将房间分成两半,靠里面的算孟若溪的房间,外面是哥哥孟成河活着时候的房间。 司伊伊拉开帘子走进去,走到床边蹲下来,拉开床垫,从里面抽出一本淡蓝色的笔记本。孟成河生前的东西不是当杂物给卖了,就是当垃圾扔了,孟若溪只留下了这一本,也就是他的日记。 日记已经被孟若溪给翻遍了,里面的内容都已经记全,但司伊伊还想再确认一遍。 翻过前面的十几页内容,直接到孟成河第一天去上高中的那一页。 孟成河的字是很漂亮的小锴,都说字如其人,拥有这么秀气的字的孟成河在孟若溪记忆里是个温柔斯文,没有脾气的安静男生。 “今天开学,骄阳高中很华丽很漂亮,我的新同学也一样,他们都是从骄阳初中直升上来的有钱人的孩子,相互都认识,聊的内容都是我想也不敢想的内容。没有人跟我说话,反正我是来这里上学的,如果圈子不同,还是不要硬融入进去了。” 这一页没什么毛病,可以看出孟成河是个理智清醒的普通人。 第二页就有问题了,孟成河遇见了“他”,这个他在后面的日记里频繁出现,却没有姓名。 “老师说他安排的座位可以随意调换,好像都没有人愿意往前排坐,前排不是更好看清黑板吗?我看没人就自己去了,同学们看我的眼神很奇怪,我正坐立不安呢,他坐到了我的身边,跟我打了招呼,他看起来很友好的样子,我应该算是在高中有了第一个新朋友了吧。” 这次孟若溪进到学校是直接申请跳级到高二,也就是之前孟成河高一时就读的那个班级,拥有和他一样的同学。 后面的日记里,孟成河屡屡被人欺负,但是这个“他”像救世主一样,好几次救孟成河于危难之中,如果这个被哥哥当做朋友的人这么好心,为什么最后孟成河会走上一条不归路呢? 司伊伊的手指停在“他”这个字眼上面点了点,在心里划了重点。 “小溪!吃饭了!” 外面突然响起一声呼唤,司伊伊愣了愣,小溪是谁? 下一秒又反应过来,哦是她,孟母都是这么叫她的,刚成为孟若溪还不太习惯。 司伊伊抬头应了一声,“知道啦!” 她把日记本放回原来的位置,走出了卧室,吃饭,洗澡,睡觉,自然地和父母聊天,经历孟若溪最平常的一个晚上。 最后司伊伊躺在床上,转头去看窗外的星星,将今天发生的事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再闭上眼睛的时候,白莲花的记忆被她掩藏在内心深处,她从今天起就是孟若溪。 一个,普通的,女高中生。 第8章 他2 早晨,穿上校服,把裙子拉到刚刚过膝的高度,司伊伊在全身镜里认真地看着还没梳头的少女。 她盯了大概三分钟,皱起眉头,忍不住捧着脸幸福地感叹,“我怎么这么好看。” 随随便便变成一个人都好看,不愧是她司伊伊。 孟若溪出乎意料的可爱面容让司伊伊一大早的心情都很好,上公交车都是蹦蹦跳跳的。 司机还是昨天那个司机,她这次老老实实付了钱,可惜没能遇见昨天帮她付车费的那个姐姐。 骄阳高中,全市,乃至全省最有名的私立高中之一,被暗中称作贵族高中。能在这里读书的,要么就是着名企业家的儿女,要么就是高官的孩子,剩下的,就是为了提升升学率,免除学费和学杂费招进学校重点培养的普通家庭的优秀学生。 简而言之就是,官,商,民的后代。 在这个倡导人人平等的世界里,仅仅是“贵族高中”这个外号,便注定这是一个得不到平等的地方。 她的公交车在上课前十分钟到达学校,一边走一边把从家里带的牛奶的面包吃干净了。 校门口也有早餐店,但那里的消费水平不是她现在的家庭可以负担得起来的。 学校里有三栋楼,每个年级的学生和老师独占一栋,高二的在中间,教学楼的一层是储物室以及各种展厅,教室在楼上。 司伊伊慢慢走上楼梯,发现在学校里,很少有女生穿校服,尽管骄阳高中的校服设计得很漂亮,但大多数女生还是穿着自己各种款式的私服,妆容和发型也不一样,可以说是争奇斗艳。 她上了楼,找到走廊左侧自己的教室——高二(4)班。 门口站着一群女生,有五个吧。其中一个看见她之后就停下了原本的聊天,拍了拍同伴的肩膀,然后所有女生转头,齐齐用一种居高临下的鄙夷眼神对她行注目礼。 “居然让她逃出来了…” 司伊伊耳尖,听到有人嘀咕了这么一句。 她眸光定住在那个有着栗色长卷发,头上是蕾丝深蓝发带,穿着小洋裙,打扮得很是精致的女孩身上。 应该是她们了,在她上学第一天把她用麻袋套住头,扔到体育器材室里锁住的人,她的同班同学。 司伊伊的脚步没停,在她们的注视之下走进教室。 “喂!” 伸手拉住她手臂的是一个高马尾女孩,“你眼瞎了,看见同班同学不会说早上好?” 司伊伊睁大眼睛,夸张地捂住嘴,娇声道,“呀!原来是同班同学!” “那不然呢?” 司伊伊的目光逐个逐个地从她们身上看过去,唇边渐渐带上点意味深长的笑容,“我还以为是谁家的家长,在这等着开家长会。” 这一个个浓妆艳抹,遮掩住青春洋溢的脸庞,故意朝时髦都市女性靠拢的装扮,的确看着比普通学生要老上十倍。 “你!”高马尾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不由得大怒,推了一把她,却不小心把司伊伊推到了正准备出门的一个男生身上。 第9章 他3 司伊伊也没想到这群女生会直接动手,她重心不稳,向后踉跄了两步,就感觉一双有力的手扶住了她的肩膀。 那双手的掌心微烫,让她觉得很不自在,司伊伊站稳之后就立马侧身闪过了他的手。 “谢谢。”她低声飞快地说。 没有人回应她。 反倒是面前推她的女生惊慌地摆手,连连退后,仿佛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逍…逍哥,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要出来。” 这么怕?是老师吗? 司伊伊抬头去看,只能看到从她身边绕过去的男生的后脑勺,短发清爽,脖颈白皙,玉坠似的耳垂上几个漂亮的银钻耳钉,很是精巧。 他没说话,也没回头,似乎并不把这个插曲放在心上,而是有其他的事要去做。 但在他擦肩的时候,司伊伊又闻到了香味,不重,却清晰地停留在她鼻尖。 打耳钉,擦香水,是个注重形象的男生。也是个,会让女生害怕的男生。 等这个“逍哥”走了之后,那群女生再想找司伊伊麻烦,却发现她早已经趁机溜进了教室。 她们互相对视,都在各自脸上看到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法官到了吗?”高马尾轻声问。 另一个手里拿着棒棒糖的女生眯了眯眼,“早就到了,就等小羊进圈。” 司伊伊遵循着记忆里的路线找到自己的课桌,发现正好是教室里最空旷最突兀的地方。 唉…她叹气。 十几岁,在凡人里被称为孩子。 所以他们的某些恶劣行为,都会被打上“玩闹,开玩笑”的标签,无论他们做出什么过分的事,在年纪的掩护下,只要一句“他还是个孩子”,仿佛就能被原谅一样。 不过扔桌子这件事确实挺无聊,虽然桌子不是她的,但里面有她的书包,书包里面还有教科书和钱呢。 她抬起头,淡漠的目光在教室里一寸寸量过,看清楚每个人脸上的表情。 有的习以为常,专注于自己手上的电子玩具,有的暗中观察她,在她的视线看过来时不但没躲,还挑衅嘲讽似的笑了笑,还有人,怜惜又不忍地摇了摇头。 然后她看到了在垃圾桶里露出一个天蓝色的角的,自己的书包。 她走过去,垃圾桶里的书包鼓着,里面的东西还在。只是上面已经脏污不堪,有零食的包装壳,有吃了一半的三明治,有带着油星的汤汁酱料。 不得不说,课桌消失,书包被扔这个幼稚的把戏刚好能戳到一个中学生的痛点。谁也不想被周围的人排斥,谁也不想做人群里的异类。 站在这里的司伊伊却不介意,因为她本来就不是和他们一伙的。 她是神仙! 就算现在不是,未来也是! 嘻嘻,想到这个还有点小开心呢。 她捏着还算干净的书包,提起来把上面的东西抖了抖,然后拉开拉链把里面的东西都拿出来。 有四本书,都是昨天上课的书,今天上课的书,没有书包所以她没有拿,没错,就是这么懒。 一个可爱的黄色小老虎笔袋,是之前哥哥孟成河送她的开学礼物,还有一个碎花方块零钱袋。 少女的书包很小,东西也不多,好在书包的材质防水,所以里面的东西都很干净。 本来她的书包里应该就这些东西,但她掏完之后发现里面还有个椭圆的硬质物品。 第10章 他4 她把那个东西拿出来,是一个巴掌大的蓝色椭圆形机器,在司伊伊带它重见光明的时候,它的腰间解开一条缝,缝中发光,它在她手上发出了声音。 这个东西在唱歌,是一个诡异的机械合成音在唱,似乎是一首曲调诡异的童谣。 “一只小羊闯入了森林, 它撒欢在碧绿草地, 它以为到了仙境, 猎人把它捉到法庭, 小羊害怕地问法官, 我犯了什么错? 我为什么要受到惩罚? 仁慈的法官对它叹息, 因为你和我们不同, 你纤细的脖子, 你脆弱的眼泪, 没有为什么,就因为你, 是只任人宰割的小羊呀。” 歌词只有这么多,唱到最后一句又从头循环播放。 司伊伊抬起头,整个教室都在陪她听这首并不好听的歌,有的人还兴致勃勃地看着她,很期待地等着她的反应的样子。 司伊伊重新低头看着自己手里没停下唱歌的东西,皱了皱眉头,把那条缝用力合紧,它停止了发出难听的歌声,她随手把它扔到垃圾桶里。 这又不是她的东西,稀奇古怪,扔掉。 教室里的人,“……” “这个我买的很贵……” 不知道谁抱怨到一半,又被生生掐断了声音。 她把手里的东西抱着,看了一眼快到上课时间了,外面的学生都在往里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只有她孤零零地抱着一堆东西站在教室后面。 司伊伊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她坦然地目视前方,等老师走进来,立马大声喊,“老师!我桌子不见了!” 这是这个班的班主任,是个中年男老师,姓李,这个学校几乎没有女老师,因为镇不住这群妖魔鬼怪。 李老师被她突然发出来的声音吓了一小跳,看到是她之后轻微地松下气。 “桌子没了啊…也正常,一楼最左边的教室有备用桌椅,你推开门就能看到了,老师给你十分钟,你自己搬上来吧。” 李老师对这种小恶作剧已经习以为常,处理方式淡定又熟练。 司伊伊点点头,“谢谢老师!” 她往门口走,突然一条长腿拦住她,靠在后门边上的男生看着她吊儿郎当地笑了笑,转头喊道,“老师,昨天下午这位同学一个下午都没来上课,你不管管吗?” 李老师埋着头装鸵鸟,“是是是,一下午没上课,这个行为很恶劣啊,啊对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司伊伊眼尾下垂,扫了一眼拦住她的男生,回答道,“我叫孟若溪。” “孟若溪…哦…就是刚招进来的那个跳级生……孟若溪?!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啊…” 李老师想到某个关键点,猛然抬头,看着她,“孟成河和你什么关系?” 哦?原来他们还记得这个可怜的人。 司伊伊露出标准假笑,“他是我的亲哥哥。” 她感觉教室里加诸在她身上的目光变得凌厉了许多,李老师也倒吸一口气,心虚地把头低得更低,几乎埋进胸口。 这时一个男生站起来,个子很高,穿着干净又清爽的白色t恤和水洗牛仔裤,正常普通的青少年装扮。他走过来,眼睛带着笑意弯起来的样子看上去温文尔雅,是司伊伊喜欢的模样。 他走到她面前,司伊伊堪堪在他大臂中间的高度,他抬手,亲昵温柔地拍了拍她的头,“你好呀,若溪妹妹,我是你哥哥的好朋友南风逸。” 第11章 他5 我是你哥哥的好朋友。 这句话一出现,司伊伊就知道,是他。 那个会和孟成河做同桌,孟成河被同学撕掉书的时候一起共享课本,在老师面前帮被冤枉的孟成河说话的他,有了名字。 南风逸。 他在整个日记本里都是恍若天使般的正面形象,黑夜里的一束光,泥沼里一根藤蔓,救赎,善良,干净。 是这个地方唯一让孟成河放下警惕,去亲近的人。 这个人现在靠近了司伊伊。 “走吧,我去帮你搬桌子。” 果然像日记本里写的一样善良。 他见她不出声,以为是同意的意思,就绕过司伊伊走出教室门口。擦肩而过的瞬间,少女精巧的鼻头动了动,五官瞬间嫌弃地皱成一团。 “等会!”司伊伊叫住他,但同时捏住了自己的鼻子,后退几步,“我先谢谢你,但是搬桌子我一个人去吧。” 她的态度转变地太过突然,明明上一秒还是自然地欣赏南风逸外形的眼神,可就在南风逸靠近她的时候又变了脸。 司伊伊解释都没说,捂着鼻子跑出了教室,南风逸的淡然,南风逸的优雅在她走后荡然无存,他沉下了脸,转头看着离他最近的男生,问,“刚刚发生了什么?” 刚刚还温柔友好的天使突然化身地狱爬上来的撒旦,眼神幽沉,瞳仁像化不开的黑雾。 男生缩了缩脖子,可以看出来他害怕面前的人,可他对司伊伊的行为也是满头雾水。 这新生跑什么? 还是他们的计划败露了? 司伊伊人走了,留下了满教室的问号。 她小跑到一楼,还是皱着眉。 太臭了! 她从未闻到过那么臭的气味,那种无法形容的,让人头晕作呕脑子一懵的臭味。 在他们俩靠的很近的时候闻到了。 这个人不洗澡的吗?还是刚从垃圾桶或者厕所马桶里爬出来,又或者…… 反正很臭就是了。 她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鲜空气,依然是难以摆脱刚刚南风逸靠近那瞬间带来的臭气造成的心理阴影。 以后,绝对,绝对要离那个人远一点。 司伊伊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根据老师的提示去找课桌。 一楼的最角落房间里果然有很多课桌椅,只不过门关着,上面贴着说明。 ——“如需更换或者补充课桌,请打管理员电话:139xxxxxxxx。” 后面的号码被人恶意用笔划掉了,不过就算没划掉知道了电话号码,她也没手机打电话。 算了,大不了就不上课嘛,反正孟若溪以前都是靠自学,上课倒是不重要。 她抱着从包里找回来的那些东西,漫无目的地在学校里瞎逛。 学校很大,也很漂亮。上课时间不上课的大有人在,纪律和规则在这里行不通,公告板上刻着的学生守则被乱七八糟的东西给覆盖着,学校在上面贴的东西都是些无力又卑微的请求。 “请同学们遵守学校规章制度,穿校服上学。从下周一开始,学生会会安排人去学校门口检查仪容仪表。” 学生会?没见到。 司伊伊继续看下一条。 “请同学们不要无故缺课,如果有事不能上课,提前和老师请假。” 司伊伊哇哦了一声,自言自语着说,“我没请假,我真不听话。” 除了学校贴的这些“废纸”之外,公告板上的大部分是学生们的恶作剧。 第12章 羔羊与狐狸。1 有乱七八糟的社团宣传广告,有热门动漫人物的海报,还有一张贴着穿着校服的普通女生的黑白色放大版证件照。女生面无表情,梳着整齐的刘海,戴着眼镜,朴素又安静的样子。 那张放大的黑白证件照在中间,看似最不起眼,却又最特殊。 因为它上面没有任何的字和画,只有诡异的照片,贴地端端正正,导致看上去很像那种…… 遗照。 司伊伊好奇地凑近了认真观察,发现那张印着学生照片的a4纸下还有白纸的痕迹。她伸手掀开一角,后面果然还有几张同样的纸,只不过被盖住了而已。 像书页一样,大约七八张纸的上端用胶水粘在一起,下面可以掀开。 司伊伊一张一张地翻着看,后面都是差不多类型的学生照片,翻到大概第五张的时候,她的手停了下来,目光也滞住。 纸张上的少年戴着一副细框眼镜,下颌尖,唇形小巧,做为一个男生长相颇为秀气。 而在她的记忆里,他其实是一个虽然斯文,但是很有男子气概的一个人,会和朋友一起帮她赶跑学校门口欺负她的小混混,会骑着自行车带她特地去看她梦想中想去的游乐场,然后用自己省下的零花钱买票带她进去玩…… 可是为什么她哥哥孟成河的照片也在里面?这一沓黑白打印照片代表着什么意思? 司伊伊看了一会,伸手把这张纸从中间扯下来,蹲下来折好放在自己的笔袋里。 头顶突然被一道黑影遮住,司伊伊感觉有人走到了她面前,她抬头去看,那人耳垂上的碎钻折射出的光芒瞬间闪进她眼底。 他背对着太阳,阴影里的面孔俊秀的仿若天神。 司伊伊眨眨眼,认出来了,就是早上她被推的时候扶了她一把的同班同学,可是在孟若溪的记忆里也没有这个人的名字。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他主动跟她开口说话了,声音有些沙哑低沉,但声线底音还是清澈的少年感觉。 司伊伊看着他略显冷淡的表情,揣摩着他问这个问题的用意,和他对她的态度。 貌似是友好的。 她站起来,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她又闻到一股香味,清新怡人,让人想去靠近。 奇怪,为什么凡人的身上会有各种气味?这是他们本来就有的? 想起刚刚南风逸身上的臭味……算了不想了,为了保护胃里的早餐。 “不知道。”司伊伊说。 “那你撕下来干什么?”男生又问。 司伊伊唔了一声,回头看一眼公告板,说,“因为我不想让我哥哥的照片被贴在那里。” 不为什么,就是不想,她一看见这种黑白照就觉得不舒服,更何况打印在a4纸上贴在这种谁都能一眼看见的地方,像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接受的一种羞辱仪式。 男生目光沉沉地看着她,抿着唇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但是这么对视的话司伊伊也不虚,虽然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她可以趁机欣赏他的脸。 嗯,这个男生的嘴唇很漂亮,像玫瑰花的颜色,形状也好看。 “那是羔羊名单。”男生如花瓣般的嘴唇分开动了几下,说出了这六个字。 “什么?”从美色中惊醒的司伊伊没理解。 第13章 羔羊与狐狸。2 “名单上的人,会被全校的人联合起来审判,谁的审判方式能更有新意,谁就能在森林里获得更多的权限,晋升为管理员,看到更多的视频。”男生这次说了很多字,垂眸盯着她手里的东西,“撕下来已经晚了,你哥哥已经被审判完毕了。” 羔羊,森林,审判,管理员,这些明明都是认识的词,组合在一起成为句子却让司伊伊觉得那样陌生。 她突然想起来在教室里听到的那首歌,似乎也是男生说的这些内容。 所以这就代表着,他哥哥是无辜闯入森林的小羊,明明什么也没做,就因为不同,而被捉上了法庭接受法官的审判。 “我知道你可能难以理解,不需要理解太多,我是想告诉你,你现在很危险,因为大家都知道你是羔羊的妹妹,很有可能下一只就轮到你了,审判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事,你最好赶快离开,找一个普通的高中好好上学。” 男生面无表情,甚至说有些冷淡地说完这些话,就转身往教学楼里走了。 司伊伊追上去,跟在他后面默默消化完毕,觉得这个人可能是她调查孟成河死亡真相的突破口,他好像知道很多东西的样子,她看着少年挺拔端正的背影,小声问,“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说的森林是不是指学校?那些审判羔羊的人是不是就是学校里的学生?管理者又是什么意思啊?” 男生进了电梯,司伊伊跟了上去,他瞥了一眼她,不是很在意地按下了楼层为4的按钮,面朝着电梯门,没有说话。 司伊伊试探着又问,“你能告诉我吗?” “不能。”男生背对着她,声音果断,“有监控,闭嘴。” 他突然凶巴巴的,司伊伊吓一跳,下意识想抬头去找监控。 可男生背后好像长了眼睛一样,很快又说,“别抬头,你想从我这里知道更多,就装作我没告诉你刚刚那些话。” 司伊伊明白了,低头轻声说,“好。” 电梯到得很快,男生首先长腿一迈出去了,司伊伊在后面跟上,看着他好像要往教室走的样子,想了想又停住跟随的脚步,看着他进去了一会,才抱着自己的东西慢慢地挪到教室门口。 这样他们看起来就不会像一起上来的,可以在那些暗中监控着,被男生防备的人面前表现出他们没有交集的样子。 里面的人正在上课,穿着黑色衬衫的男生已经坐在了最后一排的窗子边上的位置,右手拿着一只笔在笔记本上写些什么,垂眸认真写字的侧影画面像精心描绘过的漫画场景,和其他各做各的事,并不好好上课的学生形成了鲜明对比。 她锁定了他的位置之后移开视线,敲了敲门,引起老师的注意力,然后脆生生道,“老师,放课桌的那个地方门锁了,我进不去!” 老师被打断也不生气,只是有些尴尬地说,“那没办法了,我下课帮你联系教工送上来,你先站着上一节课好吗?” “好的,谢谢老师。”她走进教室,把自己的东西放在后面的书架上,乖乖站着听课。 她的书包就静静地躺在旁边的垃圾桶里,她没有再看,也不打算再要。 第14章 羔羊与狐狸。3 一团白色物品突然飞过来撞到她的额头上,不痛不痒,但是司伊伊有点被吓一跳。 是一个纸团,不知道从哪边飞过来的,她捡起来打开,上面什么也没有,纯粹就是从本子上撕下来为了砸她,她听见有人低低地偷笑,吃吃的声音像老鼠似的。 她把那个纸团扔进垃圾桶,过了一会,空中又飞过来一个没吃完的蛋黄派。 这次司伊伊轻巧地躲开了,并且用眼神捕捉到了第三排第四个男生缩回去的那只手。 跟她玩这个? 司伊伊捡起地上砸碎的不成样子的蛋黄派,在别人以为她又要丢进垃圾桶里的时候,准确无误地扔了回去,正中男生后脑勺。 “靠!”男生拍桌子,骂了一句,转头瞪着司伊伊。 老师在讲台上抖了一下,继续往黑板上写题,手速却越来越慢,一个字的每一撇每一捺都像写书法般深刻认真。 男生拿起课本,扬至脑后,做出要向她扔过来的威胁模样。 司伊伊看了她一眼,伸头从教室后面的书架上拿起比板砖还厚的《新华字典》,也和他做出一样的动作。 两个人就这样面无表情,无声对峙了三秒,男生默默地放下了手里的书。 司伊伊露出满意的微笑,算他识相。 下课后,老师在铃响的后一秒就踏出了教室,好像深怕晚一点教室里就会有火焰烧到他身上。 “喂,你,上课的时候很嚣张啊。”刚刚被司伊伊砸中的男生忍了一节课,站了起来走向她,“你用东西扔我?” 除男生以外,还有几个司伊伊之前在门口见过的女生也一步一步,表情不善地包围住她。 司伊伊抿着唇,眸光闪烁,一语不发。 她背贴着墙,左手边就是后门,但是坐在门边的人,悄悄把门关上了。 其他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戏一样地反坐着,脸上都是幸灾乐祸的笑,一个个丑陋无比。 她用余光暗中观察坐在窗边的少年,他这会正在趴着睡觉,上课上到一半的时候他就开始保持这个睡觉的姿势了。 司伊伊有点摸不透,他到底在这个“森林”里是什么身份。 有人伸手拿了司伊伊放在书架上的东西,书本当着她的面一张张撕开,团起来往她身上扔,边扔边说。 之前在门口推司伊伊的那个女生坐上桌子,在最中间面对面地跟司伊伊说话,闲聊般的语气,“你刚来,还不明白这里的规矩,我们也就告诉你,在这里,你就是下等民。家里没钱,爸妈也没本事,就因为想要免除还没有我们一个月零花钱多的学费就兴高采烈地来了。可是,唉,学习再好又怎么样,考的再有名的大学又怎么样,等过个十年,我们镶金归来,继承家业,还要在你们这些聪明人里挑一个顺眼的来我的公司办事,想想…老天在起跑线上的不公平可真是太棒了,从你一出生,就得非常努力才能得到我们不费吹灰之力得到的生活呢。” 司伊伊歪头躲过飞过来的纸团,眨眨眼,笑是在笑,可那笑容里明显的嘲弄,“哦,是吗?” 第15章 羔羊与狐狸。4 明明她是被包围,应该求饶的那个人,可她反而比这些露出爪牙咄咄逼人的学生们更加自在。仿佛她才是这个场景里的掌控者。 “那你们在怕我什么?” “我们怕你……”女生顺着她的话头说到一半,意识到不对劲,立马拐回来,“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怕你了!” 司伊伊无辜,“你不是怕我,那你干嘛和我说这么一大堆话?说我比你学习好,比你聪明。” “不是,你会不会抓重点?我的意思是就算你学习好,比我聪明,也没用!”女生的声音越来越大。 司伊伊歪头,“为什么没用?这不是让你嫉妒地不行了嘛。” “我又什么时候说过我嫉妒你了!” “你不嫉妒我你欺负我干什么?” “我欺负你是因为……” 司伊伊眯眼,打断她的思路和她的话,“是因为我学习好,人聪明,能靠自己考进这所学校,免费上学,而不是像你一样得交很多学费进,最后还得花钱买大学上,不然在别人面前就是个废物。你只能欺负我,打我,在我面前找回你的优越感,掩饰你的自卑。” 她的声音镇定自若,像是陈述着事实,清脆有声地一个字一个字砸进这群高中生心里,激荡出阵阵回声。 他们沉默了,把她的话听进去了,开始细想。 是这样吗? 孟若溪说的是真的吗? 他们之所以会想欺负她,真的是因为嫉妒吗? 女生疯狂的目光渐渐退缩下来,她甚至觉得自己像个莽夫一样,冲在前头,被司伊伊说得哑口无言。 趴在窗边睡觉的人抬起头,半睁着眼看过来。 只见人群中的少女像只舔着爪子蔑视众生的白猫,慢悠悠说,“承认自己不如人是一种勇气,我佩服你这种勇气。” “谁要你佩服了!”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嘴笨,只能顺着司伊伊的话反驳她,说不出任何其他证明自己欺负她不是因为嫉妒的话。 “赵希妍,你跟她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又不是来开辩论会。”另一个带着蓝色发带的卷发女孩推开赵希妍,嫌弃道,“你就是墨迹。” 换她站在司伊伊面前,这次没有说废话,直接把她的书当着她的面,用挑衅的表情一张张撕碎,扔到她身上。 司伊伊的嘴角放下来,沉默着看她的动作。 卷发女生以为终于激怒了她,把书撕完之后,得意洋洋地张开空荡荡的五指。 司伊伊抿了抿唇,突然转头,看向今天早上意欲帮助她,此刻却是冷淡地坐在座位上的南风逸。 “同学。” 她突然喊他,南风逸愣了一下,“怎么了?” “你不是我哥哥的好朋友吗?你为什么不帮我?” 南风逸还没说话,卷发女生却急急忙忙开口道,“他不敢的,谁帮你的话,谁就会沦落到和你一样的地位。” 南风逸也露出了为难的表情,轻轻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哦。” 司伊伊仿佛只是随口问了一句,并没有把他的道歉放在心上。 是他了,哥哥日记里的那个人,一个看似善良,却总是身不由己的好朋友。 可是在满是野兽的森林里,羔羊真的会拥有朋友吗? 第16章 转守为攻。1 老师打电话叫人给她送来新的课桌,第二节课桌子就被人踢来踢去地散了架,司伊伊像个刚出生的小鸡仔一样躲在角落里,看着他们欺负一张桌子。 没有人出声管管,也没有人帮她,大家都在看热闹。 司伊伊曾听司命上神跟人说过这样一件事情,说凡间有些人,气运不好,生来就身份卑微,或为奴,或为罪人,但他们从来不会放弃自己,独自找着了途径变强大,然后将欺辱他的那些人全都报复了回来。 司命上神评价说,“虽说他们以怨报怨这种做法我不赞同。但我会佩服这些人的心性,零落尘埃却不自卑,以恨化作强大自身的动力。” 司伊伊心想,可她并不恨,也不怕,只不过是觉得这些人无聊,无趣,小孩子把戏。 桌子好生生的又没招他们,只不过因为是给她用的便要弄坏。 就像她好生生地开着也没招那个仙女儿,仙女把她的茎掐断了。 真是着实无辜。 司伊伊看着残破的桌子都有些同病相怜的心情了。 二十分钟后,她坐在校长室的沙发上,举着一块从新桌子上被人一脚踢下来的木板,抖抖自己裙摆和小腿上的墨汁,对着校长摇头叹气。 “先前贵校说,能给我最优越的学习环境,最雄厚的师资力量,和最低的学习成本。结果我来了之后,看到的却是最幼稚的学习伙伴,我甚至一度怀疑我上的不是高中而是幼儿园。” 校长自从听说她描述了整个上午她遭遇的事之后,就处于一种不敢置信的状态里。 校长觉得她说的别人欺负她的事情荒诞,但又打心底觉得她说的是真话,那些家世显赫的学生,是真的会做出这种事。 司伊伊把桌板放在茶几上,她的书已经被撕干净了,剩下留给她的只剩几支笔和一个钱包,她全都带过来摆在上面,看上去怪凄惨的。 可司伊伊正襟危坐,面带微笑,像个谈合作的生意人,用略微遗憾的语气说,“校长,之前你来我家跟我承诺,只要我愿意把志愿改成骄阳高中,并始终在模考中保持全省前一百名的成绩,就会全免我的学杂费,并且送我一张在食堂免费用午餐的校园卡。我相信你知道我的家境,虽然这对我的家庭来说是很优渥的条件,但是我相信普通高中的学杂费,和我高中的生活费,以我的家庭经济水平也是能够负担得起的,我没必要为了一些小钱自毁前途,您觉得是吗?” 明明是个十几岁的,稚嫩的女高中生,坐在那里,披肩的黑发,白皙干净的脸蛋,看上去柔弱美好。 可那压迫人的气势,那夹枪带棒的鞭挞话语,让校长的额头落下两滴冷汗,他因为心虚,不经意间把自己放在了和司伊伊对等的位置,和她打着商量,“是,你说得对,不过孟若溪同学,之前是我考虑不周到,现在的学生正处于叛逆期,对于优秀的同龄人总会有嫉妒和排斥心理,校长会好好警告他们不要欺负新来的同学。你看这样,我给你换一个班,一班的学生成绩水平要高些,素质也比这些不学无术的少爷小姐要高,绝对不会做出欺负人的举动。” 第17章 转守为攻。2 “校长!”司伊伊义正言辞地斥责他,“你怎么能这样?大家都是学生,都是天之骄子,你不能按成绩给人分三六九等,你这样对得起满怀期待和信任,把孩子送进学校来,让学校好好教育成才的家长们吗?!” 她猛的转了话风,校长一脸茫然,“什……什么?” 司伊伊面露失望,“要是让人知道在校长眼里,自己的学生是需要和其他人隔离的,无可救药的少爷小姐,这会让他们多难过。” 校长才反应过来自己为了照顾这个优质学生的心情,无意识间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他连忙改口挽救,“不,孟若溪同学,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一班学习氛围会更浓厚一点,四班的学生他们还没有收心呢,容易打扰到你学习,并没有说四班学生不好,大家都是好孩子。” 假如让人知道他这个校长歧视成绩不好的学生,莫说那些个学生惹不起的家长,社会公众的唾沫星子就能将他淹没。 怎么突然间,他被一个女高中生拿捏住了破绽? 司伊伊点点头,又叹气,“唉,我就是想不明白,学习这么有趣,怎么会有人不爱学习呢?” 校长简直不能更赞同,“对,就是,如果他们也能像孟若溪同学这样想,那我也不会为了骄阳高中的升学率愁的一把一把掉头发了。” 司伊伊同情地看了一眼校长的地中海,然后以手捏成拳,放在心口,眼中仿佛燃烧着熊熊的小火苗,气势高昂地说,“不行!我不能一个人独享学习的快乐,我也要分享给他们,校长,我决定成立一个拯救厌学情绪社团,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让他们愿意加入我的社团?” 校长仔细一想,哎,确实,与其到处拉学霸进校提高升学率,不如着手改造一下学校里这帮不爱学习的纨绔们。 纨绔们虽然在学校里横行霸道肆无忌惮,但他们头顶上还是有家长一层天盖着呢?只要他配合孟若溪把这个社团跟家长一宣传,家长心动之后再好好盘一下这群无法无天的儿女,就不信这个社团办不起来。 校长越想越远,甚至都看到了骄阳高中的美好未来。他的眼睛逐渐被点亮,最后美滋滋地敲了一下自己的手心,他当初出成绩的第一时间把中考全省第一的孟若溪哄进他的学校真是个划算的买卖!这个宝贝绝对不能让其他学校给拐跑了。 “孟同学你放心大胆地去做,校长一定全力支持你!” 司伊伊感动又欣慰,刚打了校长一巴掌这会又塞个枣给他做定心丸。 “谢谢校长,其实我也很满意我们学校的各项条件,既然校长这么配合,那我也就拒绝别的学校转校的邀请了,那个课桌的事,我相信校长也会帮我摆平的。” 校长看司伊伊的眼神变得深情,仿佛找到了知音,这几年跑掉了太多好学生,他很少见到这么一个坚定不移呆在骄阳高中的学霸。 “孟若溪同学你放心,包在校长身上。” 司伊伊点头,拿起自己所剩不多的东西,乖巧地微笑,一点也不跟他客气,“那就麻烦您明天再给我准备一套教科书,我原来的书被同学撕了。另外校长,那个全国中学生综合知识竞赛,全国中学生英语能力大赛,全国中学生奥利匹克数学大赛……这些比赛你都帮我报名了吧。” 第18章 快乐学习。1 她昂起头,水玻璃似的眼瞳骄傲地泛着光,“我会拿到这些比赛第一,证明自己有足够的实力成为社团的领头人。” 当少女离开办公室,校长还在她狂傲的宣言带来的冲击下久久不能平息心中的激动。 他竟然一点也不怀疑她拿不到第一,因为她自信得太耀眼,像天生就会发光,应该被仰望的那种人。 校长坐在她坐过的沙发上,摸了摸自己秃了一半的头顶,喃喃自语,“这次真的运气好,捡到宝了。” 走出校长室的司伊伊脸上依然有着微笑,气质无害又懒散。 她将双手伸过头顶,舒服地活动筋骨,校服衬衫的衣摆因为她过于舒展的动作带高了些,露出一截白皙的腰。 站在隔壁办公室门口的人咳了咳。 司伊伊没想到门口会有人,她把手放下来,好奇地回头看。 是那个戴耳钉的漂亮男生。 他靠在隔壁关着的门上,面无表情,当她看过来的时候,对她勾了勾手指,然后动身朝着楼梯边走。 他应该是要她跟上去,正好司伊伊还有很多问题需要他解答,也不介意他稍显傲慢的态度,便蹦蹦跳跳地跟在他后面。 他带着她一路走上楼顶,打开最后一层的门,走到空无一人的天台上。 当司伊伊一脚跨进天台,听到他张口吐出了清冽的两个字。 “林逍。” 司伊伊反应了一秒,问,“你的名字吗?” “嗯。” 在人间,交换名字应该就是结交的意思吧。 司伊伊连忙说,“你好,我叫孟若溪。” 林逍转身,这样他们就是面对面了,只不过他比她高许多,需要低头才能和她对视,他说,“我知道,孟成河是你的哥哥,你是因为他才直升到我们班的吧。” 哥哥死后妹妹空降到哥哥原来的班级,其实目的非常明显了。 司伊伊也不否认,但她没说真正原因,打了个太极,“我只是想走完他没能走的路。” “你哥哥是自杀。”林逍说,“只不过有人为了隐藏自己,暗中改了资料,把这场自杀解释成意外。” 司伊伊又闻到了某种香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 刚刚跟着上来的时候还没闻到过,这会又有了。 她把这个疑问藏在心里,回答道,“虽然我已经知道我哥不是意外坠河,但还是谢谢你肯告诉我这些。还有…你早上说的审判,森林这些是什么意思?” 林逍走近了些,香气更加清晰,他的手撑在天台的门上,将她禁锢在他与门中间的狭小空间里,“都告诉你的话,你就会离开了吗?刚刚我听到你在校长办公室里说的话了,你想利用校长和家长来压制他们,你很有勇气,但这不是一个长久有效的办法。” 司伊伊眼神迷蒙,红着脸点了两下头。 “你现在,最好,马上转学离开骄阳,否则等你触怒他们,难保不会受到什么伤害。”林逍说完,突然直起身,皱起了眉头,“我只是提醒你,并没有别的意思,你脸红什么?” 司伊伊深吸一口气,终于憋不住了,“林逍同学,你离我远点,你身上太香了。” 第19章 快乐学习。2 林逍,“……” 他退了几步,偏头闻了闻自己左肩,抬眉反问,“香?” 司伊伊点头,“特别香,你是不是擦了什么?” 林逍说,“我是一个男生。” 司伊伊上下看了一下他,一米八的个,肩宽腰窄腿长,胸前平平,她肯定道,“看样子你说的没错。” “……” 林逍心想这个女生莫不是把脑子给学坏了。 他这是陈述句,不是为了征求她的认可好吗! “不仅是看样子,我从根本上就是一个男生,所以我不会像女孩一样臭美喷香水,我身上根本就不香。” 司伊伊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低头摸了摸后脖子嘀嘀咕咕说,“我也不喷啊。” 逍哥听见了,逍哥觉得他和这个女生没法聊了。 他找回主题,“我找你上来不是讨论男生女生谁应该喷香水这件事。重点是——” 司伊伊打断他的话,“我不转学。” 林逍说出口的话像被强硬掐住的尖叫鸡,变成一个转音,“嗯?” 合着他说了那么多话她都当成了耳旁风。 “我会一直留在这,无论他们对我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我都不会走,我一定要弄清楚,让我品学兼优,性格温和的哥哥放弃大好的将来选择离开这个世界的原因是什么,罪魁祸首又是谁,如果是你,我也照样不会放过。” 天台上刮起一阵风,吹起两人的头发,万里无云的蓝天下,俊美少年和漂亮的少女面对面站着,没有说话,像偶像剧里截出来的一张图,布景光线都写着青春美好。 可他们中间,却隐隐地有种剑拔弩张的气势。 林逍看着面前突然收起无害气质变得冷峻的女孩,眼眸微暗,开口,“那好,祝你成功。前提说一句,即使我不在你的对立面,我也不一定会帮你。” 司伊伊对他弯了个腰,表示感谢,“多谢你的担心,我先回家了。” 她觉得话题到此应该算是结束了,便自己推开门,从天台上走了下去。 林逍是个好人,可以看出来。 和南风逸不同,南风逸虽然也说过要帮她,但是她总觉得他的善良抱着别样的目的,并非真心。 而林逍直接跟她说明他不会伸援手,反倒能让司伊伊感受到他的好意。 只是…两人身上浓烈的气味到底代表着什么?难道只有自己能闻到吗? 于是回家的路上,司伊伊仿佛化身搜救犬,每次和路人靠近都要偷偷闻一闻他们的气味。 唔……每个人身上都有味道,都不一样,却不是在学校里曾经闻到过的让她极度反感或者欣赏的气味。 她把这份疑惑放在了心里,却没曾想到某个人因为她的一句话,回家第一件事洗了一个小时的澡。 南风逸从浴室出来后,盯着镜子里那张极具欺骗性的脸,他的长相很干净,清爽的发型加上标准学长脸,天生上扬的薄唇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很温柔。一般女生都会把他当成男神,他主动和她们说一句话都能看见她们脸上的惊喜。 可是在他故意靠近孟若溪时,却在她脸上看见了从未有过的嫌弃表情,说让他离远点,他身上臭。 可明明,他身上什么味道都没有。 她是故意胡说八道的吗?还是以前从她哥哥那里知道了些什么? 南风逸坐到电脑桌边,脸色阴沉,点开了桌面上缩小的一个网页窗口,把上面挂的最醒目的一张照片,换成了一个笑颜甜美的少女。 第20章 快乐学习。3 第二天早上司伊伊背着新买的书包,蹦蹦跳跳地叼着面包片走进学校里。 她大步路过校园公示栏三秒后,倒退回来,默默拿下嘴里的面包片,脸上的轻松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肃重表情。 公告栏中间最醒目的位置,那一沓曾经出现过孟成河黑白照片的a4第一页换了个人。 那个人司伊伊早上还见过,在镜子里见的,可不就是她自己。 她的照片为什么也被放大打印成黑白的贴在这上面? “那是羔羊名单。” 男生的声音从她回忆里跳出来,唤醒她的思绪。 意思就是说,她,和他哥哥一起上了这个羔羊名单了? 嘴里的面包片突然就不香了呢。 司伊伊苦大仇深地吃完了早餐,伸手把自己的照片扯下来,折成一团扔进了教学楼门口的垃圾桶里。 当她做出这个举动时,周围的人都看着她,目光逐渐诡异,仿佛她做出了什么奇怪的事。 她一头雾水却也不打算多深究,看电梯刚好下到一楼,就走了进去。可明明电梯里有几个学生,当她进去之后那些人都出来了,仿佛她是什么瘟疫灾难,身上带着病毒。 这个名单影响力看起来挺大啊,这么快大家就开始排斥她了。 她把电梯门关上,在缓缓合拢的门缝中看见了外面一个男生幸灾乐祸的坏笑。 门很快关紧了,电梯开始徐徐上升,司伊伊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或许今天不应该偷懒乘电梯。 很快,事实证明她的推测没错,电梯忽的一震停住了,里面的灯光霎时间关闭,四周变得一片漆黑,只有电梯按键在黑暗中发着幽幽绿光。 有人把电梯的电给断了,让她被关在了里面。 难怪别人不跟她乘同一趟电梯,原来这里面有猫腻。 司伊伊抱着尝试的心态按下了紧急呼叫按钮,只听没有感情的尖细电子音突然响起,是她昨天听到的那首歌。 “一只小羊闯入了森林, 它撒欢在碧绿草地, 它以为到了仙境, 猎人把它捉到法庭, 小羊害怕地问法官, 我犯了什么错? 我为什么要受到惩罚? 仁慈的法官对它叹息, 因为你和我们不同, 你纤细的脖子, 你脆弱的眼泪, 没有为什么,就因为你, 是只任人宰割的小羊呀。” 司伊伊在黑暗中无语地听了一遍,无情吐槽,“……怎么会有这么难听的歌。” 看来这个紧急求助按键被人改造过,没什么用了,她用力拍了一下它,歌声停住,电梯里重新回到一片宁静。 这就是上了名单的人的待遇吗? 司伊伊拿出一本书,垫在地上坐下,靠着电梯墙壁盘算歌词内容。 森林,指学校。 小羊,是她。 这个据说是贵族高中的地方有专门的一套规则,用来欺负她这种寒门学子。 或许是他们的歧视,或许是他们无聊打发时间的玩乐。 从路人的反应来看,在这里,欺凌同学已经是一件正常的,见怪不怪,甚至还十分有趣的事。 歌词里除了狼和羊,还有一个角色也出现了,在这种残酷规则下,居然还有个仁慈的法官。 她第一时间想起的是林逍,那个劝她离开学校的好心人。 第21章 快乐学习。4 最开始给她解释森林规则的是林逍,说她不适合这里劝她离开的也是他,还挺符合法官的设定。 但她又觉得仁慈这个词语听起来有种反讽的意思,不像是个褒义词。林逍是个好人,这是她可以确定的事实,她没办法把他代入到法官这个位置上,因为法官和森林里的动物显然是一伙的,而林逍明显不是。 他属于旁观者,或者说…倾向于站在她这边。 司伊伊看着那个紧急呼叫按钮,皱起秀气的眉。 外面的人打算关她多久? 此刻,外面的人。 高二(4)班,全班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第一排,教室的讲台下面,那个牢牢焊在地上,锃光瓦亮,稳如泰山的不锈钢课桌。 桌子上刚刷不久的红漆字告诉了他们这张桌子的所有者——“孟若溪专属”。 教室里的人盯着桌子,一时都有些目光呆滞。 “孟若溪做的?” “那不然呢,上面都有她的名字。” “她哪来的这么大本事?” “你问我我问谁去?” …… 林逍来学校的时候,也停在公告栏前看了一会,看见公告栏中间和昨天一样的黑白照,眉宇间闪过一瞬疑惑。 “不是换了人吗…”他自言自语着说出这几个字,又很快收起所有表情,手插口袋一脸漠然地走进教学楼里。 他一向不喜欢走电梯,因为知道电梯被人动过,这个学校仿佛成了某些人的游乐园,把任何地方都变成他们玩乐的地方。 糟糕透顶。 他还没进教室,就听见里面吵吵闹闹,仿佛有人在敲锣,发出“梆梆”的清脆响声。 “哎,这玩意还挺硬,孟若溪昨晚自己找工匠给自己做了个铁课桌吗?” 林逍走进去,看见一群人围在教室前方,似乎在围观什么。 听见孟若溪的名字,他停了一步,又继续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在他前排是个戴眼镜的矮个子男生,正在奋笔疾书地写作业,一个人桌子上摆了不下五份。 其实全班一半人的作业都是他完成的,因为够狗腿,成功从“下等人”阶层脱离。 他伸手拍了一下前桌,“喂——” 前桌的笔一歪,作业本上划出去老长一道黑线,眼镜男生名叫王立城,抄作业抄的专心致志的时候被人打断,一股火气冒上头顶,猛地转身想发怒,但看见那张恍若天神般俊美,又冷淡无情的脸孔时立马想起他后座是谁,发到一半的火迅速调整出笑脸,横眉咧嘴,看上去跟脸抽筋了一样。 “逍哥,你是想让我帮你写作业吗?你拿来吧,我先写你的作业。” 林逍,省检察院院长的儿子。 他父亲的职位特殊,按理说大家应该不敢在他面前明目张胆的做坏事,可后来回家跟自家家长一了解林院长时的作风,就变得没什么顾忌了。 都是乌鸦,一般黑一般黑。 这位公子哥平时独来独往,虽然不加入他们的游戏,但只要不打扰到他,他都没什么动静。 “逍哥”这个称号一开始没有这么让人敬畏,只是之前有一次他们驯化下等民的时候不小心弄脏了他的裤脚,他突然变得无比暴戾,面无表情地把那些参与进去的人狠狠打到哭爹喊娘。 其中一个男生反抗过于剧烈,把林逍的脸打肿了。后来那个人再也没出现在学校里,据说是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父母主动给他转了学,并承担一切责任。 第22章 快乐学习。5 “前面怎么回事?”逍哥问。 王立诚“哦”了一声,立马殷勤地告诉他,“有个写着孟若溪名字的不锈钢课桌突然出现在了教室里。” “孟若溪来了吗?”逍哥又问。 王立诚觉得逍哥虽然在传闻中很凶猛,但是这么一交谈还挺和蔼的样子。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逍哥会关心那个新生,不过说实话他也挺心疼那个漂漂又柔弱的女孩。 王立诚用手背挡住嘴,偷偷摸摸地说,“孟若溪现在在电梯里。” 林逍本来在转着笔的修长手指停住,漆黑纯粹的眼眸轻移到被包围的那个课桌方位,嘴角勾起略显凉薄的弧度。 也好,让她吃点苦头,或许就会听劝了。 上课铃响了,走进来的却不是老师,而是脑瓜秃了一半的校长。身后还跟着一群或是扛着摄像机,或是拿着话筒的人。 校长今日看上去有些兴奋,一进门就在跟拿着话筒穿黑色套装的美女高谈阔论。 “你们怎么突然想到来骄阳高中来做节目,而不是其他学校呢?不过不得不说你们的眼光非常对,我们学生特别优秀,你看——” 校长一转头,就看见上课铃响了之后,高二(4)班的教室里大多数人依然吵吵嚷嚷,有的没回自己座位在别人桌子上坐着聊天,有的正在明目张胆地看漫画,有的掏出小镜子补妆,有的正在手机游戏里大杀四方。 而这一刻,这几十双眼睛同时和校长对视着,气氛沉默着,谁手机里响起了一句—— “defeat!” 失败。 校长觉得这个单词在疯狂往他脸上拍巴掌,拍得他老脸通红。 他转身尴尬地对着省教育台的节目组说,“抱歉,可能我们学校上课铃太小声了,同学们还没意识到上课,我提醒一下他们,你们还没开机吧,没开机就好。你们先去外面等等,我跟同学们打个招呼。” 这厢道完歉,省教育局的工作人员退出教室,听见校长转头就是一声暴喝,“上课了!” 教室里一阵骚乱,有人不满抱怨,“什么嘛,电视台的人为什么来拍我们?” 还有人接茬,“对呀,打扰我们学生上课,我们可是会投诉的哦。” 校长知道这些学生都是老油条,跟他们较真就是在给自己折寿,所以这些抱怨他都当没听到,飞快地解释了一遍省教育台来的缘由。 “大家也知道我们班有一个中考状元,刚到学校就自己申请跳级,就是孟若溪同学。省教育台先前采访过她,说想邀请她和其他几位优秀学子共同拍一个跟踪类真人秀节目,通过拍摄她的日常生活,探讨她是如何变得这么优秀。孟若溪同学同意了,并且!我也代表我们学校也同意了,因为这是宣传我们骄阳高中的好机会,我们要感谢孟若溪同学给了我们这个机会,咦?她还没来吗?” 教室里的学生沉默着。 他们很明白,这个节目要是真的追着孟若溪拍,就意味着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放在公众面前,在有摄像机的情况下,他们不敢对孟若溪做任何一件过分的事。 “我不同意!”有人说话了,是南风逸。 第23章 快乐学习。6 “你可以不同意,但很对不起,校长不征求你的同意,我已经和你们的家长联系过了,他们表示支持学校的工作,并且等节目播出后会在电视机前面观看你们在学校的生活。” 校长得意洋洋地说完这番话,获得了意料当中的哗然效果。 “哇……什么东西!” “这秃头搞这么突然,我爸都没告诉我!” 校长嘴角抽了抽,并不温柔地提醒,“同学,我没秃,只是我的发际线比一般人高。” 那个说话的人低了头,声音依然很大,“糟糕,让这秃头听见了。” 校长心想,小兔崽子,他计较什么,伤身体,伤头发。 于是他深呼吸忍下骂人的冲动,又露出了和蔼可亲的微笑,“那么有人和孟若溪同学玩的好吗?她今天是不是还没来学校,没来的话我去给她家长打个电话问问是不是生病了。” 教室后面传来一道清澈的男声,如初春的细雨抚平班上噪杂的灰尘。 “校长,我上来的时候有一台学生电梯坏了。” 小孩都有一个特点,容易被各种特殊的东西吸引目光。 这个声音他们从未听过,在整个教室里突兀地响起后,他们不约而同地转过了头,把视线聚集在窗边的人身上。 林逍侧身撑在桌上,另一只手转着笔,窗外的光影落在他的脸上,一半明一半暗,他面无表情,侧脸弧度凌厉。 那张形状略微凉薄的唇轻启,说道,“你可以去看看,说不定孟若溪同学就在里面。” 教室里安静下来,无形之间,气场开始变化。 狼群里突然冒出一只老虎,那头虎一开始卧在周围,冷眼看着这群狼吵闹,狩猎,从不破坏他们的规则,所以一开始,大家都很和谐。 后来,老虎突然拍开了狼按着猎物的爪子,他们之间的关系开始变质,这群狼用冒着绿光的眼睛盯着他。 校长已经出去看电梯了。 林逍便能更加明确地感受到这种眼神,他眼睫压低,自下从上冷冷扫过这一群盯着他的人,如同虎王威慑性地咆哮。 南风逸轻轻笑了笑,就有人意会到他的意思,半开玩笑半暗示地说,“逍哥,今天你好像一个英雄哦。” 林逍看都没看他一眼,当着他们的面慢条斯理地把耳机戴上,将杂音隔绝在外面,低头看书,手上转笔的动作都变得极其嚣张。 他不怕他们,这很明显。 电梯修理工来得很快,花了几分钟检修出原因,满头大汗地告诉校长说可能有学生有机房钥匙,影响了电梯主板状态,才让电梯卡在了楼层中间。 校长看了一下不远处正在等待着看热闹的电视台人员,凝重地嘱咐他,“你走的时候把机房换把锁,别让这种事再发生了。” “好的,我知道了,校长。” 电梯的光重新亮起来,楼层缓缓下降到第四层,电视台的人也像闻见鱼腥味的猫一样扑过去,把摄像机架好,对准主持人,主持人也端起甜美的笑容,字正腔圆。 “哈哈,第一天的拍摄我们就遇到了意外,孟若溪同学因为教学楼电梯故障没能及时赶到教室,还好同学们及时发现并热情提醒,电梯修好了,不知道孟若溪同学是否被吓坏了呢?” 银色的电梯门续续打开,首先映入摄像机的,是一副挂在电梯里的名人名言画像,所有人视线往下移的时候,才看到那个坐在地上的少女。 第24章 快乐学习。7 只见少女抬起幼圆如鹿般的清澈双眼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一大群人,她盘腿坐在地上,膝上还放着一个笔记本,手里拿着一支笔,白色的耳机线从外套口袋里蜿蜒到她隐藏在黑发间的小耳朵里。 司伊伊昨晚和电视台发的消息,没想到他们今天就开始了,还真是积极。 她收好手里的东西,站起来拍拍背后的灰尘,把一边耳机摘掉,微笑道,“你们好?已经开始录了吗?” “是的,正好开学不久,从开学开始录比较好,孟若溪同学,看上去你被电梯关上之后,一点也不怕呢。” 司伊伊看向校长,校长笑容里带着几分尴尬,“抱歉啊,孟若溪同学,机房门没锁好,可能有同学进去碰了电梯,这是学校管理问题,电梯是没有故障的,请你尽管放心。” 司伊伊点点头,重新看向镜头,语气温柔,“没关系,我相信学校一定会尽快发现问题解决问题,所以我才没有害怕。我认为骄阳高中是一个非常好的学校,一定会创造出最适合学生学习的学习环境。” 这一顶高帽子戴在校长头上,他感动地热泪盈眶。 电视台的人来得突然,他觉得是个宣传学校的不错的机会,才会迫不及待的把人接进来。谁知道孟若溪会遇到这种可能是人为导致的意外,就在他以为学校形象不保的时候,这个明明是受害者的学生公开又坚定一番支持成功营造出校园和谐的氛围,扭转了局面。 高二(4)班的学生大半都走了出来,大概想看看被解救的孟若溪会对电视台说些什么。 女主持又问,“刚刚看到你在电梯里写东西,没有光的情况下,你在写什么呢?” 司伊伊把笔记本摊开翻了个面给她看,女主持惊叹一声,连忙叫摄像机来拍近景,她在旁边解说,“上面好像都是英语,密密麻麻写了好几页呢!” 司伊伊说,“是的,我在听写国外名着原文,这是我自己下载在mp3里的音频。” 女主持很感兴趣,“为什么是mp3?现在很少有人用mp3,都是用的智能手机了,是因为mp3的功能单一,能让你不分心吗?” 司伊伊微笑,“不是的呢。” “哦?那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 司伊伊说,“因为我家经济情况的确不太乐观,我父母没有给我买手机的打算。” 女主持,“……好的,我们继续关注到孟若溪同学的笔记上,可以看出,她的字迹非常地工整漂亮,这么多单词你都能听写出来吗?” 司伊伊手举累了,把笔记本收回来合好,谦虚说,“没有,只能听写出大概百分之八十。” 女主持惊讶道,“一本英文原着能听写出百分之八十的内容,你现在等同于初中刚毕业,英文听写能力已经这么强了,都是用这个方法练的吗?” 司伊伊回忆着孟若溪之前魔鬼般的学习内容,回答她,“这只是我的学习方法的一部分,但的确非常管用。我从小学开始学英语的时候就用我哥哥教我的这个方法,那时候我和我哥经常比赛,一边听低倍速播放的音频,一边把自己能听出来的单词写出来,没能听出来的可以暂时写个音标,看谁能写出来的单词多。” 第25章 快乐学习。8 “你哥哥想必也很优秀吧。” 司伊伊张了张口没出声,眉眼低下去,再开口时声音比刚刚小了许多,“我哥哥,就是两年前曾经被你们采访过的三科满分中考状元孟成河,我只不过是追随他的步伐而已。” 她低头把笔记本和mp3都放进书包里,再抬头已经把多余的情绪都整理好,又是那个眉眼带笑的温柔女高中生,“关于这个方法,我就不再说那么多啦,现在应该是上课时间吧,我高中的教材只是自学了五遍而已,一些重难点还需要听老师讲解,请问我能先去上课吗?别耽误同学的进程。” 女主持忙不迭让出路,“你去你去,我们的拍摄会尽量不打扰到你们上课。” 司伊伊礼貌地鞠躬,说,“谢谢。” 她单肩背包,小跑到教室门口,那些站在门边的学生像门神一样盯着她进门,表情不见得多欢迎。 司伊伊走过他们身边的时候,轻飘飘地带过一句。 “拍着呢~” 是提醒,也是挑衅。 成功引起了他们的怒火,目光都变得滚烫,可惜打在她身上都是无效攻击。 她走进去满意地拍了拍自己的不锈钢桌子。 校长脑袋虽秃,但也挺好用的嘛。 数学老师步履自信地走进来,第一次觉得自己不虚这帮太子公主了,他把课件点开,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开始奋笔疾书,讲得口沫飞扬。 即使台下只有一个学生,也丝毫不影响他重拾教师信心,想在电视机上好好表现一番的热情。 那个在窗外,门口缓慢移动的摄像机就是监视器,在它黑漆漆的镜头下,整个教室里和昨天完全不一样,老师热情似火,可在大多数学生脸上都能明显看出来“无聊”,“一堆废话”,“我在干什么”,“困”……这些词条。 最活跃的就是司伊伊本人了,只见她时不时举手,问出一些超出基础知识的题。 “老师!!!如果把那个圆锥体从ab线横切,剩下部分的体积是不是应该可以用这个公式……” 老师一边飞快思索一边回答她的问题,几次下来头脑不够用,就强调,“这是以后要讲的内容!这是以后会讲的内容!其他同学跟不上你的进度,孟若溪同学你慢慢来!” 司伊伊乖巧地坐着,“好的。” 她安静下来之后课堂变成了一潭死水,数学老师又不适应了,讲了个新内容之后还主动问她,“孟若溪同学,你有什么想法吗?” 司伊伊配合道,“有的,我那天看到一道关于这个内容的题没解出来,我跟你复述并把图画出来吧。” 数学老师把粉笔递给她,让她上台画图,司伊伊上去连图带题一起写出来,还讲了自己的思路,“我本来打算把这个底面积算出来之后再算这条高,但是我没办法证明这条高与那条线平行,老师你觉得应该怎么办呢?需要添加一条辅助线吗?” 数学老师仔细一道题,沉默了好一会。 这道题…看上去…挺难… 他好像…一点思绪都想不出来… 数学老师抬头,鼓掌引起大家的注意力,“同学们!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底下三三两两不感兴趣地回复,“没~有~” 第26章 快乐学习。9 数学老师知道了,数学老师觉得自己可能下不来台了。 他又回头看那道题,觉得以往熟悉的每个字符此刻格外陌生,门口的摄像机此时悄然移过来,正对着他的脸,校长就站在摄像机后面,数学老师心想自己的教学生涯怕是要终结在这道题上。 假如时间能倒回到三分钟前,他绝对不会问这个女生她有什么问题。 “辅助线……”数学老师知道自己是解不出来了,擦了擦冷汗,冷静地问,“孟若溪同学,你这是在哪看到的题?” 司伊伊说,“奥林匹克国际中学生几何数学比赛xx年真题集。” 无所事事看热闹的学生,“???” 好像听到了什么貌似与他们无关的东西。 数学老师也是惊了,“……真难为你能这么用心地记得奥赛题目。” 司伊伊谦虚地微笑,“只是记得,因为解不出来就背了下来,可能我的基础知识还是学得不够透彻。” “是的是的,以你现在的水平确实可以把这道题稍微放一放,先专注于巩固基础,做一些简单地题,有了解题思维之后再做这种较难的题。” 这时下课铃响了起来,仿佛听到救命铃声一般,数学老师说,“下课吧!” 他逃走的步伐比以往都要快。 大概是发现比一无所知的学渣更可怕的,是这种什么都知道的学霸。 学生们更是放飞自我般,一个接一个走出了教室,出门的时候还恶意地撞了那些工作人员。 司伊伊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把课堂笔记整理好,主持人抓紧下课时间采访,“孟若溪同学,就刚刚上课的效果来看,你比其他同学的学习进度要快一大截,和他们一起从头开始,你会觉得不适应吗?” 司伊伊摇头,说,“我认为这是我查漏补缺的机会,我能从老师的讲解中看到他在数学方面的经验,从他的角度去理解这些数学知识,也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走廊上,一群男生背靠栏杆,勾肩搭背似乎在聊天,其他班的人听见动静扒在四班门口看热闹。 “电视台的人?” “他们在拍谁?那个跳级的学霸吗?” “早上还看到她的照片被贴在羔羊名单上面……” 一个别班的男生走过来,把手搭在南风逸肩膀上,“逸,这只羊搞不了,换个人?” 南风逸的眼睛里倒映着玻璃窗内那个乖巧,漂亮,又有礼貌,几乎占进所有优质词语,气质就和周围格格不入的女生。 他说,“不换,就是她。” 会挣扎的猎物,肉质更加鲜美。 省教育台不止跟司伊伊这一个学霸,他们会轮换着采访各学校的的学生,每个录一周,一边拍一边剪辑,大概一个月后就会在电视上看到结果。 司伊伊能感觉到当她身边的人探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都在摩拳擦掌地等着收拾她。 她内心平静,一点不慌。 等到一周后,攒了一周气的高二(4)四班早早到了学校,就等正式开始报上一周安分守己没有自由的仇。 周一早会,大家吊儿郎当地在教室里听着广播,时不时看一眼那个在教室里格外亮眼的不锈钢桌子。 孟若溪怎么还没来? 第27章 快乐学习。10 这谁知道? 广播里的教导主任说了一堆废话之后,秃头校长的声音突然在后面跟着响起。 “同学们,同学们,经同学举报,学生会滥用职权,本该按照学校规章制度辅助管理同学衣着形象等问题,可学生会的人没有一天到岗。从这个学期开始,骄阳高中要严整校风校纪,我们将解散之前无作用的学生会……” “嘭!” 一声巨响自高二(4)班教室后方响起。 原学生会会长南风逸拍着桌子,面色阴沉地站起来,大步走出了教室。 校长还在说,“学生不得在公告栏上随意张贴与学校,社团无关的内容,学校将安排环卫工人,将公告栏重新清洗。其余更改完善的各项规定,由孟若溪同学替我念…” 听到这三个字,高二(4)班大部分人齐声发出一声“卧槽是她”! 软甜像的女声自广播里徐徐响起,“校规新章一:所有学生必须按时到校,不得迟到早退,不得无故旷课,违反者将被新学生会纪律部登记名字,做扣分处理,若是每个月扣分次数超过三次,全校通报批评,超过五次……” 大部分新规和原来的差不多,只不过那个新学生会一直被提起,吊着大家的胃口。 他们还没来得及治她,她却自己找了个靠山,用条条款款罩在他们头上。 所有人面面相觑,校长为什么这么听她的话? “十二:自今日起,各班组成一个快乐学习小组,组长由班上成绩排名最高者担任,每一天学校会颁布学习测评任务,没有完成任务的班级将在第二天绕操场跑步五圈作为惩罚,学习的同时也要注意锻炼身体,才会成为祖国更好的接班人哦!加油同学们!” 她调皮的鼓励声并没有让同学们觉得心情轻松,全校几乎都掀桌而起抗议。 “什么东西啊!!” “凭什么听她的!” 仿佛已经预料到这个反应,校长的声音接着响起,“同学们,这个“快乐学习”小组是我想出的方案,在上个周末已经发送到你们家长的邮箱里,并收到大量赞成的回复。这个方案的目的是让你们在日复一日的学习生活中能够感受到获得知识和稳步提高成绩所带来的成就感。学习任务不会太重,但要求绝对严格,各班班主任会随机抽查完成效果,并负责督促你们跑步的惩罚。我们骄阳高中的学生!是全省最优秀的!我相信你们一定能感受到学校,家长,老师对你们的良苦用心!” “学个头!” “学习有他妈什么好快乐的!” 一些桀骜难驯的学生走出教室,却发现他们的班主任正站在门口,也不阻拦他们,拿着手机在拍照片。 “现在出教室的人记一次早退。”班主任们说。“一月十次就可以开除了,校长说的。” 到底是学生,他们忍了忍,就回去了。 司伊伊和校长商量着细节从广播室里走出来,发现门口有个人正等着。 南风逸略带歉意地跟校长说,“很抱歉,校长,是我没能管好学生会,给学校工作添了麻烦,举报学生会的是孟若溪同学吧,其实我也对学生会管理的问题很是苦恼,我觉得她是个能拿主意的人,我能跟她聊聊,向她取取经吗?” 第28章 快乐学习。11 “哈哈哈当然可以,同学就是要互相学习嘛!” 校长拍拍司伊伊的肩膀,非常大方地把她留给了南风逸。 司伊伊面对在校长走后就立马卸下温柔面孔的南风逸,回头看了看身后,再看看前面。 南风逸看她探头探脑,干脆地说了一句,“别找了,没别人来这。” “呵呵。”司伊伊干笑。“你有什么问题,你问吧。” 南风逸勾唇,往她面前走了两步,司伊伊眉头一皱,后退两米。他故意又追近她,司伊伊便一直退,两人你追我退,直到司伊伊的后背抵上走廊尽头的墙。 “你怕我?我好像没有对你做过什么坏事吧。”南风逸挑眉问道。 司伊伊说,“我不怕你。” “那你跑这么远?” 司伊伊诚实道,“因为你身上臭。” 又是这个理由! 南风逸抿着唇,脖子上青筋隐现,可见他对这个臭字有多不满。 他身上根本不臭!她完全是在胡说八道。 “你知道多少?”南风逸步步紧逼,看见司伊伊的脸越皱越紧,愈加生气,肯定她肯定对他有意见。“是不是你哥跟你说了什么?” 他离的越近,司伊伊就越难受,被臭到不敢呼吸,想翻白眼,说话都艰难,“你…离远…点…不然…我要…被熏死了…” 这人身边是什么人间地狱! 她有多难受,南风逸的脸色就有多难看。 他把司伊伊狠狠地推了一把,让她的肩膀撞到了墙上。 司伊伊疼得哎哟一声,恼了,眼里燃起火苗,“说话归说话!你打我干嘛!” “我不打女生。”南风逸一只手放在她肩头,用力地捏着,像是一种威胁,“但是我不喜欢看你装模作样。” 司伊伊捂住鼻子,不甘示弱地瞪着他,“装模作样?你这个词说的是你自己吧。” 她肯定知道什么,南风逸确定了,不然不会在最开始就疏远他,她哥可是乖乖地就上了套。 南风逸眸色渐深,看见她捂住鼻子就碍眼。 她还装,他身上能有什么味道?她是故意激怒他吗? “我知道你讨厌我,没必要演这种无聊的戏码。” 南风逸想把她的手拿下来,刚抓住她的手腕,就感觉身后有人用力拉扯着自己往旁边一拽,将他从女生面前拽开。 “你比我想象中更恶劣,真够有本事的,连女生都打。” 南风逸看着突然出现的林逍,和躲在林逍后面一脸得救了的惊喜表情的司伊伊,压沉目光,嘲讽地笑笑,“护花使者?林逍,你别以为叫你一声逍哥你就是个人物了。我没想打她,你也别上赶着来逞英雄。” 南风逸冷哼一声,离开时眼尾似毒蝎的尾巴,带着尖刺从司伊伊身上刮过。 他走之后,司伊伊如释重负,用林逍身上的香味驱散南风逸给她的折磨。 从刚刚南风逸的反应来看,她基本可以断定孟成河日记里的那个“他”就是南风逸。 这个人一开始会散发出善意,诱骗着什么也不知道的人去相信他。 孟成河被他的面具给欺骗了,和他成为了好朋友。可司伊伊从一开始就觉得他身上有臭味,毫不留情地摘下了他的面具,让他没办法继续伪装下去,对她露出了真实的獠牙。 第29章 快乐学习。12 她试图捋清并推测孟成河日记中记录的事和南风逸的联系,林逍找她说话了。 “孟若溪,你真的一点都不怕吗?” 司伊伊抬头,双眼无辜且茫然,“啊?怕什么?怕谁?” 林逍看着刚被男生堵在墙角差点被打的她,一时无言。 行吧,他终于明白,这是个没有心,光有胆子的女生,他对她的担心和警告都是白费功夫,她根本不需要。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叹出来,妥协般说道,“你不是想知道你哥以前的事,我可以告诉你,放学校门口叫课余时光的那家甜品店里坐着等我,我把我知道的告诉你。” 司伊伊眼睛一亮,抓住他衬衫的下摆,激动道,“真的呀,你太好啦!” 这个女孩儿跟猫一样,总是一惊一乍的,刚刚在南风逸面前像个野猫似的凶狠,现在又对他露出柔软的爪子撒娇。 林逍忽略心里的那点小满足感,淡淡地嗯了一声,说,“上课去吧,离南风逸远一点。” 他们回到教室的时候接受了万众瞩目的待遇,但两人都是脸皮厚的那种人,被这么盯着也丝毫没有不自在。 司伊伊上课坐得还是比谁都端正,回答问题比谁都积极,充满了阳光向上的学霸气质。 下课老师一走,教室门就被人猛得推开发出了重重的响声。 门口一群不耐烦的男同学,为首的一个大高个抱着篮球在教室里环视一圈,大声问,“谁是刚刚广播里说话那个女的?” 教室里有人幸灾乐祸地指着司伊伊,司伊伊眨巴眨巴眼,点点头,不能更软萌。 是她。 可爱的事物总会让人心软,那群男生本来想来找茬,篮球男看见目标是一个软萌小巧的姑娘,那股不耐烦消散了一半。 “我说,妹妹,你要是学校生活太无聊可以来找哥,哥带你玩点新鲜的,你这整出的是什么事?学习小组?学习使我快乐?学习这么烦的事有什么好快乐的?” 司伊伊歪头,“你不想分数变高吗?” “我不想!不需要!” “那你为什么来学校?” “还不是我爸妈非要我来这个鬼地方。” 司伊伊长长地哦了一声,“那你们早退十次被开除了就不用来了啊。” 男生们想:她说得好像有道理… 但是凭什么啊!!! 男生突然火起,指着她,“你,赶紧跟校长说取消这个什么学习小组,不然别怪我们对女孩动手!” 司伊伊摇摇头,“我说了不算,这个是校长制定的。不过我有办法达成你们的目的,你们可以写一封联名信,表明自己十分不愿意参加学习小组,然后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送到校长办公室。表达的越直接,签名的人越多,校长越能感受到你们的不满,人一多,他自然会顺应群众的想法了。” 男生想:是她读的书比我多吗?为什么她说的这么有道理? 司伊伊问,“你们会不会写?用我帮忙代笔吗?” 抱篮球的那个男生转身,非常高傲地说,“不用了!我们会写!” 司伊伊笑起来,眉眼弯弯,看似诚心诚意,“那就祝你们顺利了。” 第30章 快乐学习。13 她看似和学生们是一边的,后来就没什么别班的人来找茬了。 教室后排,南风逸身边的小狗腿偷偷看了一眼自家老大,觉得他今天心情可能不怎么好,回教室之后就一直阴郁地看着前排的那个女生。 “逸……逸哥,那个3班的王子豪问我们要不要一起签字?” 南风逸深吸一口气,骂道,“签个头,滚一边去。” 他又不傻,当然看得出孟若溪牵着这些笨蛋的鼻子走,那封反对学习小组的联名信绝对有猫腻。 她身上很干净,幼圆如鹿的眼眸,笑起来唇边甜蜜的梨涡,一切都透露着人畜无害的气息。 可她就是这样顶着看起来好欺负的外表,一次一次在他手中跑掉。 还能跑多少次呢? 司伊伊上个厕所的时间,就被人堵住了。 她是看着门口想进来,却又因为洗手台前扎堆站着的人身上气势而吓退的女学生,才知道这群堵着她不让她出去的同班同学可能来者不善。 当她们逼近她的时候,司伊伊举着双手投降,“等会!不管你们要做什么,能不能让我洗个手先!” 为首的蓝色发带女生,好像是叫杨洁,给了同伴一个眼神,她们在洗手台周围让出一个位置,但仍然如同一堵墙一样挡在门口。 司伊伊洗手的时候一直在镜子里观察她们,但很遗憾,没能找到逃脱的机会。 厕所里是个适合做坏事的地方,封闭,人少,没监控,还有作案道具,比如墙角堆放的水桶和拖把。 “洗完了吧。”杨洁不耐烦地抓住她的衣领,把她推到墙角,冷笑起来的时候与漂亮的萝莉装扮格外不符合,“跟你说话为什么不理我们?” 司伊伊眨眼,“有吗?” “有啊,你这么不尊重同学,很伤同学的心,跪下来扇自己几个耳光给我们道歉,我们就原谅你。” 司伊伊瞥了一眼旁边举起手机录像的女生,笑了笑,“你们还真是好大的阵仗,该道歉的人才不是我,你妈妈没教过你,做人要懂礼貌。如果我叫你名字的时候也这么做——” 她伸手猛地推了一把杨洁,没有防备的杨洁向后踉跄几步跌坐在地上,怒不可遏地指着司伊伊,“你找死!看着干什么,把她给我控住,我亲自扇!” 司伊伊轻飘飘地嘲讽她,“你看,你也不会道歉。” 左边的女生想来抓她的头发,司伊伊毫不留情地抬脚往人肚子上踹,然后转身揪住另一个女生的马尾用力一拉,惨叫声迭起,刚站起来的杨洁也被她推不倒翁一样推了回去。 女生们简直气疯了,尖叫着扑过来,“打死她!!!” 司伊伊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们,眼神中散发着锐利的光,单手抄起旁边的拖把,横空扫过去,把妄图靠近的女生们从她身边隔开一个半圆的距离,随后拎起保洁拖地用完的还没来得及倒的脏水狠狠地泼向她们。 这种生化武器的作用就是让女生们对自己无比厌恶,娇气傲慢的她们无法忍受自己像乞丐浑身脏污散发着臭气,一个个尖叫谩骂抖着衣服上的脏水,或是扑到洗手台洗脸,司伊伊就趁这个时候把拖把往她们身上一扔跑出了厕所。 第31章 快乐学习。14 几个女高中生就想仗着人多欺负她?未免也把她看得太简单。 司伊伊一路回到教室,神清气爽地坐下,察觉到后面有道视线一直跟随着自己的动作,她突然转头,对上了满脸阴沉的南风逸。 这么看他好像也没那么好看了,薄唇尖下巴,下颌骨偏窄,很是阴厉刻薄的样子,相由心生这个词果然说得没错。 少女勾起唇,甜甜一笑,坦然,灿烂若骄阳。 就像他是黑暗里窥伺嫉妒的蛇,生活在潮湿不堪的脏污环境里,独自腐烂而狼藉地活着那样。 南风逸别过头,压下喉口的血腥味,努力打消刚刚的念头。 才不是,他是统治者,而她是一个任由人摆布,脆弱无用的猎物而已。 上课铃响了,大家陆陆续续地回到座位上,老师走进来之后,班主任在门口探出个头,招招手,“孟若溪同学,你来办公室一下。” “好的。” 司伊伊把书本放好,大大方方地跟着班主任到了隔壁办公室。 被她甩在厕所的那几个女生狼狈地站在办公室里,咬牙切齿地瞪着她。 班主任擦擦额头上的冷汗,“是这样,孟若溪同学,刚刚你在厕所为什么欺负她们?” 原来她们没回教室直接来告状了。 司伊伊平静地说,“我没有欺负她们。” 她对面的杨洁冷笑,“没有?老师你可要为我们主持公道,你看看我们身上,都是她干的好事。” “对,我们还有证据!” 这是另一个微胖的女生说的,司伊伊没记住名字,只记得她之前拿着手机拍她来着。 所谓的证据大概就是她反抗的那段视频。 司伊伊低头,“老师,我愿意为我的防卫过当行为做出道歉并检讨。” 杨洁尖锐着嗓子说话的时候像个坏掉的喇叭,“写个检讨就想完事?我们不接受!!” 司伊伊说,“可据我所知,在没有对同学造成身体上的实质伤害时,只要检讨认错就算惩罚了。如果你们需要医药费,我也可以提供。” 她可没打伤人,而且她也从日记里知道,以前孟成河哥哥被欺负得太过分时,学校也是这样草草处理的,她还记得那一页的字迹凌乱而深刻。 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少女的冷静让班主任感到意外,他在骄阳高中当了多年老师,也知道一般这些贵族子弟欺负人的时候,学校也不敢处罚地太过分,不然那些家长就会给学校提意见。 ——不过是小孩之间的打闹,又没伤到人,大不了赔点钱,干嘛记处分。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妄图大事化小推卸责任的话从一个小女生口中说出来。 那个作为证据的视频他刚刚看了,明显是这群惯犯想欺负她,却被人反将一军。 这个新生,勇敢,聪明又圆滑。 班主任心定了定,说,“好了,我给你们批假条,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明天再来上学也行。另外,孟若溪同学,你这次的行为虽然没有造成实质伤害,但是也极为恶劣,我会上报教导处,下周一全校通报批评,并念一份千字检讨,下不为例。” 第32章 快乐学习。15 女生们不满地大声抗议,“老师!!!我们不服!!!” 班主任久违的正义感突然上线,“不服憋着!” 大小姐们可不会憋着,她们气冲冲地跑出了办公室,打算回家跟家长好好申冤。 司伊伊成为办公室里仅剩的学生,她深深地给班主任鞠了一躬,感动地声音颤抖,“对不起,给老师添麻烦了,我也不想那样做,可是……没有办法,我会诚心向她们道歉。” 班主任也甚是感动,“你有这份心就好。” “老师,您真是我见过最公正不阿的人,感谢您,为了浇灌祖国的花朵如此兢兢业业,我要写一篇赞颂您的文章在电视上朗诵。” 班主任的小眼睛突然放射出万丈光芒,“真的?” 司伊伊铿锵有力地回复,“真的!” 班主任怂了许久,在班上最优秀学生崇拜下突然生出豪情万丈,自从带了这个传说中的皇亲贵族班,他缩着脖子做人很久了,这群学生的家长都是惹不起的人物,他也很怕做错了什么给自己带来麻烦,所以很多事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良心痛啊!!!他曾经也是个诲人不倦的老师,看到心仪的好学生被欺负他也痛恨这不公平的强权社会。 尤其是之前的孟……算了,不能多想。 今天他在司伊伊身上又找回了最初当老师的激情,他并不是什么事都只能退缩,他也有表达的权力,至于家长那边。 班主任心里想,好歹自己也是个成年人,对付家长用点心机都做不到吗? 于是班主任大手一挥,“你回去吧,以后她们再找你麻烦,你告诉我,老师为你做主。” 司伊伊擦着不存在的眼泪,“谢谢老师,老师真好,我回去上课了。” 当她走出教室,在无人的走廊上,双手举过头顶,左手抓住右手手腕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阳光照射在她细软的发梢,反射出金色光彩,少女唇角微勾,如阳春三月桃花绽放,娇软的声音逸出,飘散在空中无人捕捉。 “一群笨蛋。” …… 放学了,司伊伊慢慢地收拾着书包,收好了之后看向右后方的最角落。 林逍单手拿着一本摊开的书,正好抬眸看向她,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意思不点而通。 无须交流,林逍把书合上,随意地放在一边,站起来手插裤带,冷酷地往门外走,步伐懒散缓慢。 司伊伊也背上书包,往教室后面走,正好跟在他后面一起出去。 站在门口的走廊上等待着以南风逸为首的四个男生,他们靠在栏杆上,虎视眈眈地看着出来的人,在司伊伊走出来之后,南风逸阴沉地叫她,“喂,孟若溪,你跟我来。” 在看见他的那一秒,司伊伊就快步跟近了林逍,想要躲避他身上臭气的攻击。 “听到没有?”南风逸不耐烦地强调,阴沉地像条毒蛇。 司伊伊发现林逍停了下来没走,心里突然有了勇气,果断拒绝,“我不!” 南风逸冷着脸跟身边的人说,“你们去把她给我抓走。” 第33章 快乐学习。16 那群男生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过来拎她,手刚碰到小姑娘衣角就听见一句冰冷的男声。 “她都说不了,你们听不懂人话?” 林逍抓住了即将碰到司伊伊衣角的那只手,以一个保护者的姿态把她娇小的身体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下。 他瞥了一圈面前的男生,霸道气场全开,眼神如刃,非常锋利的威胁。 “走。” 司伊伊从他和墙壁的缝隙中小心翼翼钻过去,撒着小短腿欢快地跑开,身影转眼消失在人前。 南风逸低声骂了一句难听的话,终于彻底被激怒,从栏杆边上离开,走到林逍面前。 两个男生个子和体型相当,对峙的时候锐利的目光在空中似乎都能擦出火花。 南风逸说,“你最近是不是太多管闲事了?” 林逍说,“只要我想管,就不算闲事。” 南风逸直接亮出狠话,“你管也没用,孟若溪,我不会放过她!” 林逍嘲讽他,“没用?你应该知道,我和你硬碰硬的话,最后受伤那方会是谁。” 南风逸地瞳仁猛然张大,里面充满了怒火,他的拳头在身侧握紧,下颌微微颤抖。 他在用残存的理智控制自己不动手,因为他明白了林逍的暗示。 硬碰硬的话,道歉的绝对是他,就算他被林逍打的半死不活,道歉的也绝对是他南风逸。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逍转身,手插口袋以一种不紧不慢的速度离开,他身上那种不可一世的嚣张与从容,是南风逸一直妄图拥有的特质。 司伊伊在楼下等了一会,等到林逍下来之后才动,跑到他面前担忧地问,“他们没打你吧?” 林逍瞥她一眼,她小小一只,脸还没他巴掌大,藏在黑发间看上去楚楚可怜。 就这样柔弱的一个女孩,自己面对恶人的时候丝毫不慌,却还担心他会不会挨打。 “他们不敢打我,走吧。” 他潇洒地从她身边走过,司伊伊像跟着鸭妈妈的小鸭崽蹦蹦跳跳地追随着他的影子。 这一幕落在楼上的人眼里,南风逸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狠狠地踢了一脚墙壁,骂了一串脏到不能听的脏话。 他身边的人都小心翼翼地缩着脖子,也缩小自己的存在感,有一个挺没眼力见的男生倒吸一口凉气,问,“逸,你的脚不疼吗?” 踹那么重,墙灰都掉了一地了都。 南风逸赤红着眼睛,平时斯文的模样一点都没剩,对他吼了一声,“滚!” 男生们林子里听到枪声的鸟一样逃散开来,生怕被他无处发泄的怒火波及。 —— 校外的甜品店里,进来的一对年轻学生推动的门撞的门上的风铃叮咚一阵清脆乱响。 舒适的空调带来凉意,前台小姐姐甜美的声音随之响起,“欢迎光临,请随意就坐。” 里面的客人不多,三三两两坐着几桌,林逍看了一圈,走到最角落最适合谈话的位置坐下,司伊伊脱下书包挂在椅背上,在他对面跟着坐下。 林逍把桌上的菜单推给她,“点你想喝的。” 司伊伊翻开,好奇地看着一张张饮品的图片,以前也没来过,她只觉得这些饮料的配色都好看,看上去都好喝。 同时也很贵,她的小零钱袋里的数额根本喝不了一两杯。 第34章 快乐学习。17 她把菜单合上推回去,非常质朴认真地说,“我不喝,我带了水。” “我请客。” 司伊伊又把菜单拖回来,像研究数学题那样认真研究,“我看看,看上去杯子也不大,我应该能喝两三杯吧。” 林逍,“……” 现在竟然还有这种女生。 真是好纯真好不做作。 莫名有点想笑怎么回事? 服务员最后送上了四杯饮料,司伊伊一个人占了三杯,没办法,她就是喜欢漂亮的东西,食物也算。 等真正喝到了嘴里,她又觉得—— 华而不实,为什么能卖这么贵?? 看她每喝一口就盯着饮料露出了怀疑人生的表情,林逍还是没忍住轻笑出声,说,“不好喝就别喝了,这种饮料别人都是用来做拍照背景,还不如三块一瓶的苏打汽水。” “哦……” 司伊伊乖乖放下吸管,其实她也没有那么渴。 不过林逍笑着说话的时候好温柔啊,只是很快就恢复到了平时那副冷冰冰的模样,让她很是遗憾。 “你不是要听孟成河的事?其实我知道的也不是特别多,因为我还没得到管理员权限。只是以前曾经看到过这些人对他做了很过分的事,说出来你听了可能会不舒服。” “比如呢?我想听听过分到什么程度。” 林逍也不跟她客气,直接举例,“让他在学校穿女装上课。” 司伊伊搅拌饮料的手停下来,不敢置信地抬头。 林逍说得更具体,“掀他的裙子,拍他难堪哭泣的视频,让他去主动找不认识的男生搭讪。” “是…小学生吗?” 司伊伊的睫毛出破蛹的蝶翼那样,每一下颤动都代表着她剧烈起伏的心绪。 “他们怎么会做出这么幼稚而可恶的事?!” 林逍靠在椅背上,沉寂着陈述事实,“他们在这样的恶作剧里获取控制他人的kuai感,你哥哥没有你坚强,他为了能够好好读书,一直在容忍,我曾经试图帮助他,但是他对我抱有非常大的,我不知从何而来的敌意,拒绝了我的帮助。” 司伊伊咬着吸管,她在把林逍的身份,和孟成河日记里的内容对应上,来寻找孟成河拒绝林逍的原因。 “我可能知道原因,但是记得不是特别清楚,等我回去再看看我哥的记录再给你解释。你先跟我说说,管理员是什么?权限又是什么?” 林逍看着冷静的她,心里的最后一丝顾虑也放下了。 从她听到孟成河被欺负的事的反应来看,她确实是自己可以去信赖和合作的盟友。 一个狡猾,理智,有脑子明事理的女孩。 “是一个网站,名叫绝望森林,这个网站创办有五年了,创始者不知道是谁,里面保存着他们欺负被定为羔羊的学生时所录的视频。他们把这些视频按照内容的轻重设置权限。一般人只能看到他们和羔羊们貌似愉快地进行同龄人之间的打闹,只有拥有管理员权限的人可以欣赏更多视频。” “也就是说他们把这些视频上传到网站供人娱乐???” “甚至说售卖。” “我能去买吗?然后用这些视频告发他们。” 林逍摇头,“不行,我试过,有非常严格的购买条件。第一条,必须成为管理员,要成为管理员,就得上传同样性质的视频给网站内部人员审核。” 第35章 快乐学习。18 司伊伊低头咬吸管,双目放空,盯着桌面一个可爱的小贴纸思考了一会,突然问道,“那羔羊名单,也是由这个网站的内部人员发布出来的么?” “嗯。所以基本可以肯定,在我们学校里有这个网站的内部管理人员,而且权限非常高,我认为是南风逸。他在学校里一直是个领导级别的人物,从高一就竞选学生会,继任会长的位置,也是戏弄你哥的主导者。他一开始就和你哥成为了朋友,以朋友的身份引诱他一步步走进圈套。你知道,越信任的人给的伤害,往往打击越大。一开始他们也想让你和你哥走同一条路,但是好像你哥给你留下了什么有用的东西。” 司伊伊说,“对,是他的日记本。” 林逍喝了一口水,将杯子放在桌面上的时候,杯底发出轻脆的响声,在这响声过后,两人异口同声地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笔记本里有记录他们对他做过的事吗?” “那你在这两方关系里又是什么样的角色?” 两人安静了一秒,又同时再度开口。 “我先回答你的问题。” 司伊伊单手捂着嘴,示意他先说。 林逍从善如流地回答,“刚开始可以说是因为他们的做法让我不舒服,才会想要帮你哥。后来我发现,我做的不过是杯水车薪,唯一最有用的,就是连根拔出这个网站背后的运营者。尤其是……” 他目光沉了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非常不愉快的事,语气中带着浓重嘲讽,“我知道我名义上的父亲意图包庇这些人的时候,就更想让他跟着落水。” “你名义上的父亲?你还有别的父亲吗?” 林逍瞥她一眼,眼中寒意森森,司伊伊捂住了嘴。 “我就这一个爸,但是我并不承认他符合父亲这个词应有的正确定义,所以我只能称他为名义上的父亲。” 司伊伊明白他能给自己解释和父亲的关系就已经非常有耐心了,连忙点头如捣蒜,“懂了懂了,接下来轮到我回答你的问题。如果我觉得能信任你的话,我会把那本日记带给你看,因为里面很多东西我也说不清楚。所以我还有一个问题,我能信任你吗?” 她双手搭在桌面上,自下而上,声音如同蛋糕上点缀的奶油,又柔又轻。 林逍淡然道,“这个问题不是应该问你自己,如果你不是已经信任我了,就不会愿意听我的话来这里。” 司伊伊笑了起来,两颊的雪团显出两个甜甜地小酒窝,“那不是,就跟签合约一样呀,明明信任彼此,也还是要签个名字盖了章才算合约生效嘛。” 她这人有个习惯,和之前的孟若溪不一样,司伊伊被天上的仙池养的比较娇气,周围的莲花姐妹说话也是娇滴滴的,偶尔要是别的花花盘开大了占着地方挤着了,莲花们生气起来也像跟人捏着腔调卖乖似的。 “哎呀~姐妹,你把你的花瓣往那边收一收好不好嘛,挤着人家这边都没法开花了呢,求你啦好姐妹,大家一块美美的好不好嘛~” 不是故意,是所有的莲花都这样,习惯在话语后面加百转千回的语气词,才带动着朝夕相伴司伊伊也有这个拖尾音的习惯。 第36章 快乐学习。19 所以她一旦这么说话,林逍会觉得心里有片湖,湖水都随着她的尾音波动起伏。 他自己后来也想不通,他竟然也幼稚地配合着她的设定,盖章一样地说了句,“你可以信任我。” 司伊伊拿着自己杯子往桌面上磕了一下,“邦”地一响,伴随着她轻快的声音,“好啦,合约完成,以后我们就是一伙的人啦。我想看看那个网站,更加了解一下它。” 林逍说,“你拿笔和纸出来,我把网址写给你。” 司伊伊摇摇头,“不行。” “怎么了?” “我家没有电脑。” 还真是简单粗暴的理由。 林逍有些无奈,“那你怎么看?” 司伊伊看着他,语气真诚,“你家有吗?” 几分钟后,林逍指着面前一排电脑,颇有指点江山的霸气。 “你自己选一台。” 司伊伊看着这一排排电脑,还有电脑前戴着耳机,沉浸在游戏里的男男女女,有点懵,“你家在这吗?那你家里人…还挺多的。” “什么我家里人。”林逍被学霸的脑回路逗得一声轻笑,“门口不是写了,网吧。” 司伊伊搜索着孟若溪记忆里关于网吧的那一块,结果为空白,除了偶尔路过这种地方看到过这两个字,和听见老师说的不良学生总去的地方。 听老师的语气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是司伊伊看着觉得,网吧看起来还挺和谐的,每个人都有一台电脑,专注在自己的一方小世界里。 林逍走到柜台前,对前台收银员说,“我要一台机子。” 收银员看了他们俩一眼,警惕道,“未成年不能上网。” “我充会员。” “充会员也不能…” “充一年。” 收银员低头麻溜地忙活,嘴上提醒道,“记得有人来就说你十八了,旁边是你妹妹。” 林逍淡淡地嗯了一声,仿佛对这种结果已经胸有成竹,并不意外收银员的态度转变。 司伊伊默默地看着,心想凡人果真是聪明又奸诈,又学到一招呢。 等林逍拿到他的那张专属会员卡带她走向周围没什么人的空位置坐下后,司伊伊好奇地询问,“要是他还不同意你怎么办?” 林逍瞥她一眼,淡定地说,“那我换家网吧。” 有道理,真聪明!司伊伊对他竖起了赞赏的大拇指。 林逍在她面前熟练地开机,输入卡号,修长白皙的手指在黑色键盘上翩飞,非常地干净帅气。 等他打开那个网站,站起来让司伊伊和他换了个位置。司伊伊坐在电脑面前,他在一旁解说。 “这就是我说的那个网址,首页这一排照片,是每个学校的羔羊名单,第一张就是你。” 司伊伊看着那挂在网页最中间不断切换的照片墙,大概有四五张,都是学生照。 “每个学校?不止骄阳高中吗?” “是的,还有好几个学校的学生加入到这个网站,但是骄阳高中的管理者是领头人,在网站的权限比其他学校的主导人要高。” 司伊伊看着那些照片,觉得自己有些小看这些高中生,她本来以为这只是简单的同学间的欺凌,没想到背后隐藏着这么深的一片黑暗森林,怪不得林逍一直劝她转学。 第37章 快乐学习。20 在这片森林面前,她一个人的力量确实过于渺小。 她自己拿着鼠标,把网页往下滑,看见了一排排等待播放的视频,文案还算正常。 ——“今天来了一个可爱的转学生,个子小小的,说话还会结巴,好想和他做朋友啊。” ——“坐我前排的女生这么胖,走路的时候地都在震哈哈哈。” ——“我爸老是说我们班的这个女生比我好,你们看看她比我好在哪里?” 视频上面还有评论量和打赏量,上传者的名字都是管理员三个字加数字的组合,比如说“管理员”。 司伊伊看到上面有目录栏,她点了一下属于骄阳的那一格,底下刷出来的视频第一条,也是打赏量最多的一条,文案内容为: ——“小娘娘腔的妹妹也来我们班了,是来追悼她自杀的哥哥吗?看,像不像小娘娘腔穿女装的样子?” 视频的内容很简单,是孟若溪第一天出现在班级,紧张又强装镇定地自我介绍的场面,可以看出,画面中的女孩目光一直在努力地在人群中寻找自己想找的人,某些心思呼之欲出。 从孟若溪第一天来,她的目的就被看穿了,他们早就把她当做猎物,妄图像戏耍她哥哥一样捉弄她。 视频上评论刷过去很多条类似于——“让她下去去陪她哥哥。” “她很漂亮啊,多玩一会,别逼急了。” “打赏了,等一个欺负她的后续。” 这种类似的狠毒言论。 这个网站还当真是蛇鼠一窝了,都是些心黑的祖国的残花败柳。 司伊伊放开鼠标,转头看向林逍,林逍没什么表情,问她,“看了之后有什么感想?” “这个网站能不能直接公布曝光给公众或者警方?” 林逍说,“光凭这些视频和言论,并不足以给他们定罪吧。” 司伊伊细想过后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这些视频和言论可以解释为开玩笑,拍拍视频开开嘴炮而已,毕竟都没有对当事人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嘛。 司伊伊默默地把网址给记下来,跟林逍确认网站的规则,“要成为管理员才能看更多后续视频?” “没错,需要上传同样性质的视频给高层内部人员审核才可以成为管理员,而且每个等级的管理员都有不同的要求和观看视频数量的权限。” 司伊伊梳理了一下这条信息,然后慢慢跟他分析,“这说明这个网站背后的运转肯定是由一个成熟的团队负责。否则每天上课的学生是没有时间处理审核这么多上传的视频,审核肯定是由专门的人员负责。” 林逍听后点点头,“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 “第二,我们为什么不可以成为管理员,这种视频我们也可以有啊!” 林逍眼神突然锐利了起来,半含不悦,“你想欺负谁?” 司伊伊很无辜,“你看我这个样子能欺负谁?当然是欺负我自己啊。就摆拍一个视频,主角是我,你在旁边对我做些什么坏事,编好剧本就可以开始演了,演完上传到网站取去换管理员,你只要也不露脸,不出声,他们应该不会管你是谁…顺便说一句,我没有手机,拍只能你拍。” 第38章 快乐学习。21 “……” 司伊伊说,“难道这也不可行吗?” “可行…我只是惊讶你愿意这么做。” 司伊伊坦然道,“要达成目的总要做出一些牺牲。” 倒是没错。 林逍看见前面桌子的人已经开始吃泡面,瞄了一眼电脑上显示的时间,七点半,外面的天应该黑了。 他曲起两指,轻轻敲了敲桌子,提醒还在看那个网页的司伊伊,“行了别看了,你该回家了。” 司伊伊坐在椅子上背起书包,乖巧地回答道,“好。” 林逍手撑着她的椅子扶手,突然在她面前俯下身,加入到她和电脑面前的狭窄空间里,他双眼看着电脑,侧脸距离她的鼻梁极近,她能闻见他身上好闻的香味。 她不得不被迫看着面前他小扇子似的长睫毛和高挺鼻梁,玻璃面似的眼瞳似深夜星海,那颗耳钉就是遥远的北极星。 突然一下离的这么近,司伊伊都懵了一秒,“怎么了?” 林逍偏头看她一眼,两人鼻尖甚至快要挨着鼻尖,他面无表情,吐出没有感情的三个字,“关电脑。” 电脑屏幕一下暗了,司伊伊看他起身往外走,连忙站起来用自己的两条小短腿追上去。 天果然黑了,路灯在昏黑夜色里亮起,一排一排为夜晚拉开序幕,路上行人的脸上透露着疲惫和对家的归望,旁边的快餐店飘出来食物的香味。 司伊伊吸了吸鼻子,饿了。 林逍在路边找计程车,修长的少年像旗帜似的,背影笔挺清秀,却给人莫大的安全感。 他伸手挥停一辆空车,对司伊伊招招手,司伊伊小跑上去,被他推着后背一把塞车里。“自己报地点,回家……算了不用报平安,你也没手机,好自为之吧。” 他直接用手机给司机转账了一百块,说,“这是车费,剩下的零钱找给她就好。孟若溪,我走了。” 司伊伊点点头,“好。我明天把钱还你。” “不用还了。” 林逍说完,顺着马路往车后走,司伊伊从后车窗看着他在路灯下一个人渐行渐远,疑惑他为什么不打车,这么看着孤零零的像个无家可归的人。 “去哪,小妹妹?”司机看她不出声,开始催促。 司伊伊连忙回头,说了自己家的小区名字。等车开始走的时候,她再回头看,已经没有林逍的身影了。 她回到家,和父母一起吃饭的时候,提起,“爸爸妈妈,我想要手机和电脑。” 孟爸和孟妈抬头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司伊伊于是又重复道,“我想要手机和电脑。” 孟妈妈不耐烦了,用筷子用力敲了一下碗的边缘,撞击声清脆响亮,而她呵斥的声音更加响,“你还是个学生,专心读书,要什么手机和电脑?” 司伊伊拥有孟若溪的记忆,她知道这对父母是怎么样的为人。 古板专制,不容许儿女违背他们的命令,永远觉得道理只在大人身上,小孩子只要听话就好了。 司伊伊底气十足,说,“当然是为了我学习用的!” “你没有手机电脑的时候不也照样考第一名?你以为我不知道,我们单位那谁,你王阿姨的儿子,有了手机和电脑之后天天玩游戏,上课都不上了逃课去玩游戏,你是不是在外面和坏学生来往了,也想成为那样的学生?” 第39章 快乐学习。22 “不是,我只是不想和别人落后太多。有些资料找起来麻烦,别人都是从网上找,我想看自学视频也要在网络上看。总之没有手机和电脑,我感觉我想要继续拿第一非常吃力。” “没钱!爸妈辛辛苦苦赚的钱全给你上学用了。” 司伊伊反驳,“可我上学学校不收钱,我还有奖学金。” “你吃不是钱,穿不是钱,咱们家水电不是钱?” 司伊伊知道,说到这,再说下去也没有意义了,不然这二老能给她当场列出她在他们面前活着支出的各项费用。 “电视台给了你们酬劳,你们可以用那笔钱给我买手机和电脑。” 她想到这件事,做出了最后的挣扎。 可孟母的回击非常快,“那是存着给你上大学用的,大学学费你都不知道有多高!一台电脑就相当于我一个月工资了,你这也要买那也要买,全家的收入干脆都给你一个人用算了。” 大学学费也不一定用他们出,她要是考上名校奖学金一大把。 这句话司伊伊没继续说了,低头吃自己的饭,不打算跟他们继续争辩,反正像这种家长也不会听小孩的话,争辩也没有意义。 孟若溪和孟成河从小就知道,自己的父母是专制独裁式教育,所以兄妹俩的性格都偏内向而且早慧,很多涉及钱的事情都是他们两个私下商量,从来不跟父母说。 既然怕花钱怕辛苦,当初为什么要把孩子生下来,生下来之后为什么又要求他们比别人学习成绩要好,比别人要听话,在起跑线落后的情况下成为人上人? 孟家兄妹读书那么努力都是为了自己能脱离这个封闭的,令人窒息的家庭,脱离贫穷带来的束缚。在家里,任何诉求都得不到理解,只能湮没于无声。 手机这种通讯必须用品司伊伊是肯定要买的,她不可能总是拿着父母的手机去做自己的事,这样一点秘密都瞒不住。 可买手机钱从哪里来,这是个值得她思考的问题。 校长开始着手正式整治校纪校规了,学生会原来的成员都解散,新成员从各个年级中通勤表现最好的学生中选取。 没错,之前的学生会里的成员都是学生自己报名,现在由校方强行安排。在组合成新的学生会之前,学生会的职责由老师代劳。 这条指令宣布的第二天早上,校门口站着一大堆奇装异服,不允许进入学校的学生。 老师们排成行站在校门口,一个个抓这种学生,然后勒令他们,“回去穿校服,以后不换校服来上课记缺课一次。” 学生们使用全身解数,撒娇服软乞求网开一面。 “我校服不见了老师。” “我的校服昨天洗了没干。” “老师我的校服码数小几号穿不上了。” 老师们把这些找借口的学校都拦在校门口不让进,随后叫了几个高年级的男生抬着一箱一箱校长几天前订好的新校服,一个个给那些没校服的人强行穿上。 “你多少码?” “老师我不想穿,太丑了。” “不穿回家,跟你父母说去,学校有学校的规定,来了就得遵守规定。穿个校服有什么难的,来上学又不是参加比美大赛。” 第40章 快乐学习。23 “这是强行剥夺学生的穿衣自由!行行行别动手,我自己来。” 就在这一片混乱中,司伊伊穿着清爽的蓝白t恤和及膝百褶校服短裙,咬着面包片从他们身边走过。 娇小的她黑发如缎面,柔软整齐地贴在背后,一张脸蛋没有巴掌大,水灵灵的眼睛下是小巧精致的鼻梁,红唇如清晨的月季花瓣,润泽饱满。 少女在校服下手臂和小腿白的像是会发光,在她出现的那一刹那瞬间吸引了老师的注意力。 老师们指着司伊伊的背影,扬眉吐气,“你们看人家!这校服穿的多整齐!多好看,多有学生的精气神,都要以这个小姑娘为榜样穿校服知道吗?” “咱们校服有这么好看吗?” …… 教学楼的电梯停在一楼,司伊伊看也没看,直接走了楼梯,每走一步就背一句《琵琶行》。 “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 当她到了四楼,课文也背得差不多了,整篇《琵琶行》一字不漏,流畅地背诵完成。 拐过拐角,就到了她所在的高二(4)班,还没上课的时候总有人站在门口的走廊上背靠栏杆聚在一起聊天,有个男生手里还拿着香烟,当司伊伊从门口过的时候,他们恶意地对她吹了一口烟,看她嫌弃地躲开,发出了得意的笑声。 有点臭…司伊伊皱了皱眉头,走进了教室,找到自己的不锈钢桌椅。 她没有立刻坐下,而是看了一圈周围同学的表情,发现他们脸上有等着看好戏的神情之后,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一包纸巾,先是擦了擦凳子,纸巾便被黏在了上面,因为凳子上面有胶水。 司伊伊多扔了几张垫在凳子上,蹲下来往课桌里看了看,一滩红墨水静静地躺在里面。 整个桌椅最干净的就是桌面了,他们为了迷惑司伊伊,通常不会在桌面上下手。 “坐呀,好学生,不上课了吗?” 坐在她后桌的女生不怀好意地催促着,幸灾乐祸的模样破坏了她身上原本这个年纪应有的青春气息。 “看别人不幸所带来的快乐,真的有那么美妙吗?” 司伊伊看着她,没头没尾地问了这么一句,说完也没打算要她的回答,直接坐了下来,书包只放在桌面上,被弄脏的课桌里面她也不打算碰了。 时间接近上课,林逍和南风逸几乎同时进的教室,两个人在前门遇上的时候杀气四溢,谁也不肯让步,最后还是林逍推了一把南风逸,先走了进来。 司伊伊一直看着林逍,他却没有往她这边看,反倒是南风逸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司伊伊满不在乎地收回了视线。 在第一节课上完的时候,杨洁才迟迟赶来,今天她没有再穿她的西洋风萝莉裙,而是跟所有人一样身着校服,估计是来得时候被校门口检查服装的老师给拦住了,进教室的时候嘴里还在气冲冲地骂着。 “这帮多管闲事的老师,我穿什么衣服还轮到他们管了?我不来上课就记缺课一次,干脆直接把我开除了,我去别的学校肯定受欢迎,省得我爸往这里送钱让我来这破学校受这个气!” 第41章 快乐学习。24 “杨洁,你真要走吗?” 杨洁进教室就看见正在伏案刷题的司伊伊,想起昨天她做的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几步走到司伊伊桌前,踢了一脚她的凳子。 “你这个心机biao,昨天你打了我们,还在老师面前装可怜,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会演戏,是不是我还得叫你一声影后?!你给我起来!” 她突然抓住了司伊伊的头发,司伊伊吃痛,漂亮的黑瞳里蕴上怒意,她也站起来,一把抓住杨洁的卷发,用力向下扯,冷漠的声音与杨洁的惨叫同时响起,“松开,不然把你头皮扯下来。” 小绵羊突然暴起反击的画面惊呆了准备看好戏的所有人,他们惊讶地看着两个女生互扯头发。 “你先松手!你这个穷鬼丑八怪!啊——别扯了!” “你敢用力我就更用力,大不了多写一篇检讨,反正是你先开始的。” 最后杨洁哭着松开了手,因为她发现面前的司伊伊似乎不怕疼,在她哭天喊地的时候司伊伊总是面无表情地继续用力,再这样下去她丝毫不怀疑自己的头皮会被扯下来。 当杨洁松开手,司伊伊也没有再继续拽她的头发了,收手恼怒地揉了揉自己的头皮。 怪疼的。 杨洁挥舞着手,简直被气疯了,招呼她的小伙伴,“你们给我打她!打她!出什么事都算我头上,我罩着你们。” 司伊伊看见疯狂的杨洁背后,准备进来上课的老师看了一眼一团乱的班级,又转头离开了。 女生们逼近司伊伊,像一群眼冒绿光的饿狼逼近猎物,坐在司伊伊周围的那些同学还主动地把桌椅往后挪给她们让开场地。 司伊伊表面不动声色,暗中谋划如何在她们碰到自己之前从教室里跑出去求助。 走前门的话好像比较容易…… “嘭!” 教室后方传来巨大的声响,打破了这越来越紧绷的气氛。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这声响吸引,同时扭头往后方看去,看到的是倒下的书架,和站在书架旁边,比寒冬还要冰冷的男生。 “吵够了没有?” 林逍的声音将气氛降至冰点,“要打架是吗?不如来和我打?” 杨洁愣了,脸上的恼怒变成了茫然,因为她不明白自己是哪里惹到了这尊大神,林逍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插手进来。 难道是因为太吵了? 她看看林逍,又看看司伊伊,咬着牙说,“把她给我带到楼梯间去解决。” 那群女生又想上,林逍再度出声。 “孟若溪。” 司伊伊慢了一拍回应,“啊?” “打她们,随便打,出了事我罩着。” 司伊伊终于回过神来,理解了林逍的意思,她盯着杨洁,突然间那种无所畏惧的气势又回来了,轻轻勾唇。 因为林逍这句话,她伸手拿起了旁边没人坐的空凳子。 当然,这张凳子的用途不再是让人坐。 气氛再次变得僵持,女生们目光开始犹豫,有人开始低声说,“算了吧。” 杨洁听到之后高声反驳,“算了!她泼我一身脏水还扯我头发怎么让我算了!” 第42章 快乐学习。25 “不然呢,那可是林逍啊…” 杨洁咄咄逼人气焰再次被浇熄,她不甘心地瞪着司伊伊,最后只能重重地剁了一下脚,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把头埋在手臂里跟自己生闷气。 她这个动作就代表她放弃教训司伊伊,其他女生一看背景最强的领头者都怂了,也跟着作鸟兽散开,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司伊伊把凳子放下,回头看了一眼林逍,他隔空与她对视,尽管刚刚那么英勇地站出来帮了她,站在却还是那副生人勿近的高冷模样,他看她的眼神,和看别人似乎也没有什么差别。 帮她,应该也是顺手而已。 教室里的躁乱平静了下来,旁的人都在窃窃私语,讨论林逍和司伊伊的关系。司伊伊坐下之后深吸了一口气,将那些杂念都抛开,专心做自己的物理试卷。 “是谁在打架!!!” 刚刚在门口一闪而过的数学老师带着教导主任匆匆赶来,在他身边还有他打去小报告时碰巧正在和教导主任谈话的校长,三个中年男人出现在教室门口时一副碰上大事了的严肃表情,到了却发现教室里的各个学生都好端端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除了书架莫名其妙倒了,一切都很平静。 数学老师诧异道,“不对啊,我刚刚明明看见有几个女生要和孟若溪同学打架!绝对没有看错,有没有人出来说一下刚刚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快打起来了。” 高二(4)班班上出现了史上最安静的时刻,所有人都没有说话,装作事不关己神游天外的样子。 校长看自家的宝贝好学生司伊伊好端端地坐着,松下一口气,他太知道这帮人什么德行了,数学老师绝对不会无风起浪污蔑学生打架,他看到的肯定是真相,只是不知道怎么没打起来而已。 “孟若溪,你出来一下,我跟你了解了解情况,其他同学正常上课。” 司伊伊站起来,走过课桌中间的小道的时候有人绊了她一下,表情阴沉地低声警告她,“好好说话。” 哎呀,本来不想把事情闹大的司伊伊笑了,就因为对方这一个举动临时改变了主意。 她抬起头,提高音量大声说,“校长,刚刚确实有人和我发生了矛盾,你要不要把杨洁,赵希妍,彭楚楚,卢琦,付琳一起叫出去问问她们为什么一大早就要打我?” “孟若溪!你想死吗!”女生们愤怒的骂声控制不住地在四面八方响起。 校长看这架势怎么会不明白事情真相,沉下声音说,“那她说到名字的这些学生都出来吧。” 司伊伊第一个走出去,那群女生拖拖拉拉不情不愿地跟在她身后,一起去了老师办公室,当着司伊伊班主任,教导主任,校长的面站成了一排。 班主任刚上班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看到这熟悉的阵容意外到心里话脱口而出,“今天你们怎么又来了?” “又,昨天她们也来了?”校长捕捉到这个关键字,立马追问。 “呃……昨天是这样的校长……” 班主任心中一喜,不放过这个拉外援的好机会,把昨天这群女生和司伊伊在厕所的争端全盘托出,校长顺利了解到打架事情的始末。 第43章 快乐学习。26 “你们!”校长指着杨洁,气的手直抖,他辛苦拉下脸面去求来的宝贝学霸苗子竟然每天都生活在如此水生火热的环境里,难怪这几年转学的人那么多,原来问题出在这。 他霸气地下命令,“孟若溪同学,这件你没有错,检讨不用写了。” “凭什么!”女生们齐齐嚷起来,杨洁声音最大,“她甩我们一身臭烘烘的脏水,自己一点事也没有,现在连检讨也不用写了,校长这公平吗?” “你还好意思跟我说公平,她为什么甩你们一身水自己心里不清楚?孟若溪,我相信你是个诚实的孩子,来,你说说为什么要甩他们一身水。” 司伊伊眨眨眼,平静地陈述事实,“事情的起因是杨洁同学找我说话的时候推了我一把,我生气了所以没有理她,她要我为此下跪道歉并扇自己耳光,我拒绝了,她们企图上来打我,为了反抗,我用了身边能用的工具从厕所逃了出来,因为下一节课是物理课,而我的物理是弱项课程,我不想因为同学之间的矛盾耽误学习。” 差点被同学暴力对待还想着学习,这种学霸精神多么感人! 校长简直想把司伊伊刻成雕像当成吉祥物放在学校进门广场的正中间,让她的学霸魅力感染到这群无可救药的纨绔子弟。 看看!同样是人,人家孟若溪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你们这群不学无术的小姐少爷又在想什么! 当然,这句话他不可能说出口,万一被家长听到,又说他伤害了这群宝贝疙瘩的自尊心,对学生有偏见,这一点还是孟若溪提点他的。 他心疼又欣慰,挨个瞪了一眼那群闹事女生,没好气道,“所以今天要打她也是真事了?” 杨洁想狡辩,但是她脑子转的不太快,也是第一次欺负人被抓了现行,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最后只有一句没什么底气的抗议,“也没打起来啊。” “要打起来还了得!你们都满十四岁了,很快就是成年人了,使用暴力都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我警告你们,如果还想有个好的未来,就算是为了你们自己着想,也要把你们身上的戾气收一收,别整天欺负同学,好好的女孩子大字不识几个整天对着同学动手这算什么本事?你以后靠打架生活是吗?你是黑社会是吗?我真是想不通你们这帮孩子脑袋瓜里想的都是什么东西,在学校里耀武扬威,我倒要问问是不是您的爸妈家教上有什么误导……” 校长气势汹汹地对着女孩子们一顿批评,几个人像被暴雨洗礼的小花,一个个焉了吧唧,只有司伊伊站的笔直,风雨不动。 “你们几个,下周给我写千字检讨,在全校面前念,给人家好好道歉。” 杨洁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被司伊伊甩了一身水什么气都没出,本来属于司伊伊的检讨还落到自己头上。 她眼睛瞪得溜圆,不满地说道,“我不……” “做错了事连惩罚都不接受了?这是我下的命令,下周我在广播室等你们,一个都不许少,不然我会在你们档案上的德行分那一栏如实反映你们应得的评价。” 第44章 快乐学习。27 档案这个事很重要,任谁都知道,杨洁暗中记下这个仇,暂且忍下这口气,打算回去好好跟家里说说自己受的这份委屈,她无法反抗的命令,让她的家里人来跟校长周旋。 当她们和司伊伊一起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杨洁恶狠狠地看着司伊伊说了一句,“走着瞧!” 杨洁不会就这样心甘情愿地听从校长的话写检讨道歉,心高气傲的她决定让疼爱自己的父母来给校长施加压力,就像她以前做过的一样。 杨洁的父亲是上市公司的董事长,也是这所高中的投资者之一,在校董会上占了一个名额,所以她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对司伊伊喊出,“打她,出了事我罩着。” 在她心里,这个学校有一部分是她家的产业,在自己的地盘上当然自己说了算。 一个无钱无势只是学习成绩好的学生,和学校投资人的女儿,聪明人应该知道选择帮谁才是最正确的决定。 她的威胁虽然听着吓人,但司伊伊一点都不慌,她知道这群和她同龄的学生敢在学校里这么横行霸道,把整个高中当做自己的游乐场,肯定是有各自的依仗。 而司伊伊也相信,被家长压迫的校方不会一直妥协,总得有个支点帮他们把腰板挺直,让他们清楚自己做的是教书育人的学校,而不是供皇亲国戚玩乐的游乐场。 她就是那个支点。 一切看似都回归了平静,但平静下的暗涌却愈加猛烈。 司伊伊和杨洁走了一趟办公室,回来的时候一个风轻云淡一个气急败坏的模样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校长的处理结果可想而知。 明面上司伊伊有校方的保护牌,暗地里林逍也表示了要给她撑腰的态度,现在的司伊伊坐拥着水火不侵的位置,让想教训她的人无从下手。 放在以前,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通常是逃课的高峰期,可自从上次学生守则改了之后,自习课开始有老师坐镇,少一个人记一次早退,反正自习课也不强制必须要学习,他们也就不怎么逃了,当成自由活动各干各的事。 可就在这节课上课二十多分钟事,校广播响了,校长隐含着怒气的声音从音箱里传到校园的每一个角落。 “厉害啊,我真是小看你们了。学校费尽心思,为了你们的成绩,为了你们的前途,与家长们商量着想出了这个互帮互助学习小组出来,可得到的结果不是理解,不是配合和支持,是一封表示自己不想学习的联名信,。这上面竟然有上百个学生的名字,很好,我收到你们的意愿了,我会帮你们传达给你们的监护人,告诉他们,不是我们不想教好学生,而是你们一个个的都不知道自己上学的意义!这封签了名字的信,我把它按照原样拍照,发送到每个家长的邮箱里,至于学习小组,谁不想加入就不加入,我绝对不会强求他!但当你们看到你们周围的人都在进步,都在向上爬,你们却不断堕落的时候,希望不要埋怨没有人拉你一把。” 广播关闭的时候发出一声震怒干脆的杂音,学校里寂静了两秒过后,全校都炸了。 第45章 快乐学习。28 “不能让我妈看到我签了那个!她会杀了我的!” “我爸绝对会教我做人的道理,他上次还问过我学习小组有没有用。” “我的天,谁想出的损招,我为什么要把我名字写上去,那是铁证啊铁证!我爱学习!我知道错了!” “是3班的王子豪!” “不对,不是豪哥,是那个叫孟若溪的女生提出来的办法,豪哥也是被她坑了。” 高二(4)班,所有人看着那个恍若事不关己一样正在收拾书包的女生,突然觉得她看似弱小的背影变得无比危险。 果然是坑啊… 当初她说出来的时候,为什么他们会觉得这么有道理? 因为从来没有写过这种联名信去反抗校长,他们以为校长肯定会看到群众的愤怒,选择尊重大部分人的意见取消学习小组。 没想到取消是取消了,但所有人都上了生死簿,一旦被他们恨铁不成钢的父母知道他们这么没有上进心地在学校公然反抗学习,大家的结果都不会太好看。 教室里的老师们勉强控制住了躁动的局面,他们听到这个消息甚至还觉得好笑,这群年轻的学生真是幼稚,愚蠢又鲁莽,联名信这种事也敢做,生生把自己的把柄交到了校长手里。现在后悔已经晚了,平时里为他们不求上进捣乱课堂教学而头疼的老师们也只能解气地说一句。 活该。 司伊伊抱着书包,眼睛直盯着教室前方的挂钟,专心致志地盯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以往自习课,她往往是伏案学习到最后一刻也舍不得抬头的人,放学之后可能还会拖延一段时间把整套题目做完再走,今天却早早地收拾好东西,一副归心似箭的模样。 这样的反常顺利引起了别人的注意力,教室后方,南风逸的小狗腿王昌靠近自家老大,偷偷问,“逸哥,这小绵羊干嘛呢?” 南风逸靠着椅背,一脚踩在桌子上,清秀的脸上面无表情,阴沉地像暴雨前的天空,经历过这几次,他知道这个女生的聪明已经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他在司伊伊的立场上想了想,很快得出了答案,“王子豪放学肯定会找她算账。” “所以她准备逃跑?” “嗯,一会拦住她,别让她出教室门。” “是。” 距离下课不到五分钟,一场蓄势待发的博弈即将拉开序幕。 林逍懒洋洋地摘下耳机,从书本里抬起头,就看到这样一副景象。坐在前排的小姑娘一只脚已经跨出了课桌,身体半躬,在她身后,好几双冒着凶气的目光死死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他微微皱眉,把手上的东西放进课桌里,把自己的椅子往后拖拽了一段距离。 距离下课还有三分钟,无论是螳螂,蝉,还是黄雀都在蓄势待发。 司伊伊突然举手,“老师我想上厕所憋不住了!” 老师说,“你去。” 后排男生刚反应过来,一个“靠”字才说出口,那道娇小身影已经像飞鸟一样窜出了教室。他们站起来追过去,带动桌椅一阵响动,老师立马站起来挡在门口指着他们严厉地呵斥,“干什么干什么!没到下课呢!不许早退!” 男生们着急地跳脚,“老师我们也上厕所!!” 第46章 快乐学习。29 老师一改刚才的态度,无情地回答,“憋着,还有两分钟,下课再去。” 南风逸压下胸口的郁气,喊住那群着急的同伴,“算了,已经晚了。” 林逍勾了勾嘴角,转瞬即逝一抹笑意。 骄阳高中的校园里,少女抱着书包在夕阳下飞奔,在她跑出学校大门的那一刻,下课铃声刚好响起,一群气势汹汹的男生跑去高二(4)班的门口堵着。 “孟若溪呢!” 南风逸踢了一脚桌子,站起来往外走,路过他身边的时候还嘲笑他,“谁不知道你会来找她算账,她早就跑了。王子豪,你赶紧想想回家怎么跟你爸妈解释你在学校里做的蠢事吧!” 王子豪知道自己被耍了,但作为一个一米八五,浑身腱子肉的运动少年,凭着一身蛮力在学校里作威作福,平时谁不是叫他一声豪哥。只有南风逸当着他面说他蠢。 年轻冲动的少年头脑一热就要扑上去,“你他娘的说什么风凉话!知道她坑我们你当初怎么不提醒?” 南风逸没好气地说,“我哪知道这丫头肚子里打的什么算盘?” 他们站在教室门口吵架,南风逸的朋友和王子豪的朋友数量都不少,十几个人对峙着,完全把教室后门挡死,识相的早已绕道到前门出了。 偏偏有这么一个人,非要大摇大摆地走到他们面前,拽到不行说,“让一下,别挡路。” 这一句话彻底破坏了现场那种一触即燃的危险气氛,将两边都置于一种尴尬的处境。 偏偏这个人,他们都知道惹不起,只能乖乖给他让路,不管是南风逸和王子豪,都体会到了被迫吞了一口车尾气却只能看着车扬长而去的憋屈感。 等林逍走远了,南风逸磨了磨牙,恶狠狠地说,“要不是他爸,他算个什么东西!” 说话时浑然忘了自己是怎么背靠全校最大投资股东的父亲在学校里无法无天地称老大。 —— 第二天正好是周末,不用去上课的司伊伊正好可以缓两天正面迎接联名信上那些被她坑了的学生的怒气。 她在附近商场里找了一份兼职,穿着可爱的兔子宝宝服装帮新开张的母婴用品店站在门口招纳顾客。 和她一起工作的还有一位阿姨,阿姨穿着兔子妈妈的服装,两个人一边互动一边给进店的小朋友发气球,在店里消费到一定额度的顾客还可以从她这拿一个小礼品,工作半天,工资是一百六十块。 三个小时过后,司伊伊开始蹦蹦跳跳,缓解腿脚的酸疼。扮演兔子妈妈的那个阿姨看她站累了,心疼地跟她说,“小溪你先去找地方坐会,东西给我,我帮你发一会。” 司伊伊确实站着脚后跟疼,她觉得再站下去她这双腿八成废了,而阿姨是店里的老板之一,说让她休息,那么她休息就没问题。 “谢谢阿姨,那我去那边坐十分钟再回来继续工作。” 司伊伊甜甜地笑着,把东西给到阿姨手里,忙不迭地去步行街中间的室外小餐厅里找了个空凳子坐下,低头揉着自己的小腿肚。 这时一个不满的女声在她头顶响起,“哎,你走开!这有人了你不知道?” 第47章 快乐学习。30 司伊伊抬起头,面前有两个看起来二十左右的年轻女生端着装满食品的托盘,用目光催促着她让位置。 她也皱起眉,柔声细气地跟她们争辩,“可是我来的时候,这个位置没有人啊。” “我们先来的,早就占了座,去买吃的东西而已,你又没在这家买餐,你好意思坐吗?” 女生盛气凌人,仿佛高了谁一等一样。但其实像这种街中间的座椅都是公共区域,并没有归属于哪家餐厅,任何逛街的人不买吃的也能坐一坐。 司伊伊不想和她吵,可她看了看周围,好巧不巧就剩下她这一个桌子有位置了,她才休息不到三分钟,就要被人赶走,心里也不开心。 她索性把手臂都放在桌子上,抬起头,非常平静地告诉她们,“我好意思。” “你这个小女孩!” 另一个女生翻了个白眼,非常嫌弃司伊伊的样子,她拉自己的同伴,“也真是的,小小年纪脸皮这么厚,走,我们跟商家去说,让他们来赶她。” 商家听那两个女生指指点点抱怨了司伊伊一通,目光上下打量司伊伊,朝着她走过来。 “小姑娘,你需要吃点什么吗?” 司伊伊说,“不需要,我就在这坐坐。” 商家还算礼貌,问话的时候比那两个女生温和多了,“你可不可以去别的地方找位置坐?这两个位置给点了餐的客人,她们站着吃东西会很累,谢谢了。” “好吧。”司伊伊虽然觉得有点委屈,但也不想因为这件小事耽误自己的工作,反正剩余的休息时间也没多久了,她提前回去还能在阿姨那里给个好印象呢。 她刚要站起来,一只手按在她的肩膀上,把她定在座位上站不起来,男生略沉的清淡嗓音在她背后响起。 “不让,我点餐,你们这海报上有照片的都给我来一份,她和我一起的,这样总不用让座了吧。”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林逍走到她对面的座位上,坐下来,一张上帝之手触碰过的俊脸空降至她眼前。 “你怎么在这?”司伊伊很是诧异。 “路过。” 司伊伊不太信只是单纯的路过,毕竟林逍一出现就帮她解决了一个小麻烦。 店家本来卖的都是随手拿着边吃边逛街的小吃,餐桌也不是专门为吃东西的人建的,是她们不讲理,弄的好像司伊伊才是理亏的那一方,她性格软不想闹,却不代表对此没意见。 她看见商家跟那两个抢座位的女生解释了之后,那两个女生瞪了自己一眼,去了别人走开后空下的位置,她觉得心里舒坦了。 之前在莲花池里,司伊伊心情好的时候就喜欢把花瓣张开些,随着风轻轻摇晃。 变成人之后,她心情好了就会弯起眼睛悄悄抿嘴笑,像是含着一块饴糖,从里甜到外。 林逍突然轻咳一声,开始说话,“我刚看到你在那边店门口发礼物,你下班了?” 司伊伊摇头,“没有呢,只是站累了中途休息,一会还要去。” “还要站多久?” 司伊伊问他,“几点了?” 林逍按亮手机,看一眼告诉她,“十一点四十三分。” 第48章 你不要过来。1 “还有十七分钟。” “你在兼职?” “对。” 林逍对她勾勾手指,示意她凑近了听,“给你一个打工的机会,我给你钱,你帮我去打听一件事。” 司伊伊听到有钱,就凑近了去听,等他说完之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她刚开始在门口蹦蹦跳跳地发东西,快下班的时候看见里面那个穿着粉色外套的年轻孕妇正在结账,立马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等那个孕妇走出来的时候,她把手里的小玩偶递给她,欢快地问,“姐姐,欢迎光临,你这么年轻,肯定是第一次怀小宝宝吧。” 这个年轻妈妈很漂亮,她刚开始有点不想理司伊伊,推开了她的手。 但是司伊伊很是热情地重新追上来,煞有介事的跟她碎碎念,“姐姐第一次怀孕一定要小心啊,走路什么的都要注意点,我们老板都是对怀孕很有经验的,你要是有什么不动可以多来我们店里玩……” 孕妇停了下来,还算有耐心的跟她说,“我不要礼品,小妹妹,你别塞给我了,我也不是第一次怀孕,谢谢你的关心。” “哦,那不好意思啊,我看姐姐这么年轻,还以为……那为什么今天姐姐没有带小宝宝一起来呢?” 孕妇彻底不耐烦了,面带戾气地瞪了她一眼,司伊伊缩了缩脖子,没有再去烦她,放人走了。 她回到店里换衣服,假装不经意地跟店长聊起来,“刚刚那个姐姐好年轻啊,居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怀孕了。” 店长笑了笑,“看起来年轻,也有二十五岁了吧。” 司伊伊好奇地问,“店长阿姨,像她那么大的肚子大概是几个月的小宝宝呀?” 店长阿姨翻了翻记录本,“她说有五个月。现在的年轻小姑娘,太瘦了,我那时候怀了孩子五个月比她大多了……” 店长说着说着巴拉巴拉地和另一个阿姨聊起自己怀孕的事,还不忘记中途把司伊伊的工资结算给她。 司伊伊拿着钱,甜甜地说了声谢谢。 她坐到林逍面前时,桌子上已经摆满了吃了,林逍拿着一杯饮料,漫不经心地喝着,看见她来了抬了抬下巴,“你想吃的话随便吃。” 不知道为什么,司伊伊看见林逍的时候总能想起一个旧人——东霖上仙。 她能记住他的原因是,其他上仙从莲花池边过的时候总会驻足欣赏一番,只有这位上仙总是衣带飘飘,目不斜视地走过去,仿佛天地万物都入不了他的眼。 林逍也会给她这种感觉,仿佛什么事都不足以让他看重,身上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厌烦。 面前的食物闻上去很香的样子,她拿了一块小鱼形状的金黄色的饼咬了一口吃,酥脆的外壳和里面鲜嫩的鱼肉饼让她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正好是中午午饭时间,往常的周末她都是一个人在家热些剩饭,或者吃速冻食品,平时也不会有机会尝到街上受欢迎的小吃。 林逍看她跟饿了三天一样,吃什么都津津有味,红艳艳的小嘴油光水滑。他把自己关心的问题往肚子里咽了咽,决定等她吃完再说。 司伊伊把桌上所有种类的小吃扫了一遍尝了鲜,再拿着芒果汁滋溜滋溜地喝了一大口,想起了自己的任务。 “五个月。”她伸出五个手指。 第49章 你不要过来。2 “一胎?” 司伊伊摇摇头,收回三根手指,比着一个“二”的手势说,“二胎,之前那个好像没生下来,应该是不小心流产了,提到这个她就对我很凶。” 她说完之后,发现林逍的眸光一下子沉了下去,黑漆漆的看起来比那个发火的女孕妇凶多了。 怎么了嘛……她咬着炸鸡翅茫然地眨眨眼,林逍突然一下子变得好可怕哦。 “我走了,这是你的酬劳。”林逍从外套口袋里抽出钱包,拿了一张一百块放在她面前,站起来转身就走。 司伊伊咬着鸡翅,站起来把桌面上没吃完的东西一通乱收进包装袋里,捧着袋子和两杯喝了一半的饮料,手指里还夹着一张一百块,呜呜嗯嗯地追上去。 她口齿不清地喊,“你点的东西!” 还没吃完呢!这么多她也吃不完多浪费呀! 林逍仿佛听不见一样,一个劲地往前走,不知道要去哪,只是往前走。 司伊伊没办法,只能一边跟着走一边把嘴里的,手上的东西都整理好。 一百块塞进随身挂着的小包包,装食物的打包纸袋挂在手腕上,吃过的垃圾扔进路边的垃圾箱,两只手拿着饮料。 林逍穿过了女装区,穿过了童装区,走到了马路边,上了天桥,一直走,一直走,顺着条条大路,顶着中午的大太阳,走到了城市中心广场。 广场上没有什么人,只有一个巨大的雕像和喷泉许愿池,林逍终于停了下来,坐在了池子边的台阶上。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地面,黑眸幽深如夜,颊边的肌肉和青筋鼓起来,可见咬牙咬得多重。 林逍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身边突然稀里哗啦响起一阵噪音,少女又娇又甜地埋怨,“哎呀你这个人!走那么快干什么呀,累死我了。” 林逍扭头,冷冷地瞪了一眼司伊伊。 司伊伊乖乖地闭上嘴,小屁股往旁边挪了挪。 糟了,她好像不应该跟上来,这个人为什么一脸杀气,眼神凶的好像要把她吞了。 林逍瞪了她一眼,又把头转了回去,盯着地上的砖,仿佛那块大理石地砖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 莫名其妙! 司伊伊觉得自己很委屈,她觉得他也没吃午饭,好心跟上来送食物,这人还凶她。 哼,懒得管他,她自己吃。 司伊伊把打包的纸袋打开,拿出一个烤鸭卷饼,美滋滋地吃着,她吃相虽然好看,但难免会发出一些声响,飘过去一些食物的香气。 “滚远点吃。”林逍突然恶狠狠地对她说。 司伊伊两颊鼓起来,像小仓鼠似的,她幽怨地看了一眼林逍,从鼻子里“哼”了声,小声地碎碎念,“我不,这又不是你家的地方,我就在这吃东西。” 她还故意嚼得很用力,大声地发出赞叹,“嗯!好吃!真香呀!” “咬一口都是肉呢!黄瓜真的脆!还有土豆丝和酱。” “饮料冰冰的,真好喝,不对,我好像喝了你那杯。” “哇哦,池子里还有小乌龟和硬币,这么多硬币我能下去捞吗?反正也没人看见,拿几个坐公交车不过分吧。” 林逍忍无可忍,他从未见过如此聒噪的女生,他转头想把她骂走,却看见司伊伊蹲下来趴在池子边上,挽起了衣袖,白生生的手臂往池水里伸,咬着下唇,努力去够许愿池底的硬币。 第50章 你不要过来。3 粉色的短袖上衣被她拉的往上带,露出一截白的人眼花的腰。 林逍站起来,在某个人即将头朝下栽进水池的时候,连着腰一起把人捞起来。 司伊伊就眼睁睁看着马上够到的硬币离自己远去,她徒劳地挥舞了两下手臂,不满地抱怨,“你干嘛呀?” “我给你买的东西里下了毒,你把脑子吃坏了?” 司伊伊被他放到地面之后立马回头气鼓鼓地瞪着他,“你才脑子坏了!” “你脑子没坏会想去许愿池里捞硬币,乞丐都做不出这种事。” 他拿出自己的钱包,把里面的卡抽出来,剩下的现金连同钱包一起塞她手里,“这是今天你所有的报酬,别跟着我了。” 林逍做完这一切转身就走,司伊伊站在水池边上,看看手里鼓囊囊的钱包,再看看水池里因为光折作用仿佛近在眼前的硬币,撅了撅嘴,把那袋吃的东西拿起来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气鼓鼓地往他相反的方向走。 哼,要不是看他状态不对劲,她才不会管他要去哪里。 钱包里这么多钱,足够她买一个手机了,反正是他亲手塞给她的钱,到她手里就是她的东西了。 可她走了两步,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少年手插口袋,从阳光下走进树影里的时候,似乎抬手用手背蹭了一下自己的眼角。 哭了?? 知道一个女人怀孕了几个月还是二胎的事情之后,那个看起来非常高傲的少年竟然在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落泪。 司伊伊的心情有些复杂,又惊讶又同情。她以为林逍已经是一个比较强大的人类了,没想到强大只是在表面上。 手里的钱包似乎变沉了,司伊伊把它放进自己的随身小包包里,迈开步子又跟了上去。 林逍走出了公园,又在路边打了个电话,最后走进了一家路边的网吧里。 司伊伊看着那家网吧,想到上次在网页上看的东西,皱了皱秀气的眉头,嘀咕道,“为什么他要来这里?” 她推开玻璃门走进去,里面的人比她上次进的网吧人要多一些,不过男生多女生少。 穿着粉色短袖上衣,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她走进来之后便被前台叫住了,“哎,小妹妹,我们这里不接待未成年,你要玩电脑回家玩去。” 司伊伊知道这个,林逍也是未成年,她眼睁睁看着他进来的,估计又是用他一身壕气征服了前台。 她眨眨眼,软软地说,“我不玩,来找我哥哥,我哥哥穿着黑色卫衣,长得很好看,刚刚进来的。” 很好看这个标志非常明显,前台小哥立马知道了她要找谁,指指楼梯,“去了二楼,上去找吧。” 司伊伊根据他的提示走上了去二楼的楼梯,其他客人都在很专心地玩游戏,她推测林逍也有可能在玩游戏。 看上去这是缓解心情的一种不错的方式,她觉得自己跟上来有点多此一举了,打算看一眼林逍,如果他没什么事,她就放心地回家。 对,还可以用他给的钱没有心理负担地给自己买个手机。 她这样想着,上了二楼,在电脑中间的过道里一排排找过去,突然身后冲上来一个男生,从她身边走过去的时候还撞了她一下,连句道歉也没说。 第51章 你不要过来。4 她也没介意,刚站稳就瞥到了坐在窗边豪华卡座里的林逍,而林逍恰好也抬头喝水,看到了她。 司伊伊淡定眨了眨眼:好巧。 林逍面不改色:是挺巧。 司伊伊狗腿地蹭到他旁边的位置,异常自来熟,还贴近他的电脑屏幕左看右看,小脑袋把林逍的视野占满了。 她还假模假样地说,“我来上网,进来就看到你了,真是缘分,你在玩什么呢?” “跟着我干嘛?” “谁说我跟着你了,我才没有!” 林逍推开她,“别跟我装,说,跟着我干什么?” 司伊伊撇了撇嘴,嘀咕道,“我就知道我不该来,你哭了跟我又没有关系。” “我什么时候哭了?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司伊伊偏头看他,水灵灵的大眼睛充满好奇,“真的没有?” “当然没有,我有什么可哭的。” 司伊伊看他的眼底干干净净,除了不耐烦也没伤心的痕迹,就知道自己白操心了。 “既然你没事,我就回家看书了,你慢慢玩。再见~” 她站起来,欢快地溜下沙发,命运的后衣领被林逍揪住,他把她无情地拖了回去。 林逍凶巴巴地说,“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戏弄我好玩是吧?给我坐下,我没让你走不准乱动。” 他怎么这样…… “可是!” 司伊伊想为自己的自由据理力争一下,刚出个声就被林逍瞪了一眼,直接揪着衣领扔进了卡座里面,他长腿一伸,挡住了出口,再一挑眉,一副你奈我何的嚣张模样。 司伊伊看这架势知道自己走不了了,她乖乖坐下,像是只被欺负得没辙的小白兔。 林逍继续戴上耳机,拖动鼠标,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继续玩他的游戏。他把司伊伊扣留在他身边,看上去只是一个突发奇想的恶作剧。 司伊伊偏头看看他的侧脸,林逍抿着唇,表情冷峻,淡漠的眼眸里看不出任何在这个年龄段的少年该有的活力。 屏幕上的怪物不断地爆血死亡,惨叫声甚至穿过林逍的耳机传达到了司伊伊的耳朵里,让人感觉他不像是为了玩游戏而在玩,更像是在发泄着什么。 如果每个人的青春是鲜艳的彩色油画,他的颜色是寂寥冰冷的黑。 林逍心情最不好的时候,她撞枪口上了,算她倒霉。 她坐的角落里,厚重的窗帘遮住了所有的光,司伊伊下午反正也没事,索性窝在沙发里睡午觉,她把鞋脱了上沙发的时候林逍看了她一眼,别的反应也没有了。 过了一会,就在司伊伊快和周公见面,握手只差一秒的时候,网吧的前台突然冲上来,焦急地催促,“快,没带身份证的未成年人从后门走,有人来检查了!” 司伊伊睁开眼,反应慢半拍,未成年?谁?她吗? 胳膊被人一把抓起,林逍一手关机,一手把她拎起来,低声说,“别睡了!走了!” “啊?”司伊伊被他整个人带着走,慌慌张张地穿上鞋,又慌慌张张地从一道狭窄的门跟着几个小孩跑下去,跑到了后巷里,入目都是旧房子。 她揉了揉侧脸被压出来的印,嘟嘟囔囔,“我可以回家了吗?” 第52章 你不要过来。5 “不可以。” 司伊伊满头雾水,“为什么呀?” 林逍双手抱胸,抬高下巴,倨傲道,“就是不行,你不是喜欢跟着我,今天我去哪,你就得去哪里。” “如果我现在不听你的,拔腿就跑,会影响我们之间的革命友谊吗?” “你说呢?” 他反问的这三个字明确地给出了司伊伊答案。 会。 她想到周一自己可能面对的狂风骤雨,决定还是不能丢掉林逍这把好乘凉的打伞,要是现在跟林逍关系破裂,以后她被学校那群等着教训她的坏学生撕成碎片也没人管她了。 司伊伊郁闷地拍着胸口,这简直是现实版本的农夫与蛇。 她本来是关心他的心理健康才跟上来看看情况的,谁知道现在被迫跟他拴在一起,回家都不能回。 “走了。”林逍淡淡地飘过来一句,留给司伊伊潇洒的背影,她只能跟着他,心里安慰自己说就当下午在林逍这里多打了一份工。 走出巷口可以看见,有一群穿着制服的人正在搜查他们刚刚出来的那个网吧,如果不是前台小哥收到风声及时赶走他们几个未成年客人,现在的情况就不会这么轻松了。 林逍就在街口看了几眼,略一思量就决定了下个目的地,“我给你的钱包呢?” 司伊伊捂住自己的小包,提醒他,“你不是已经给我了吗?要回去就说话不算话了哦。” “我不要,你借我一张纸币。” “好吧。” 司伊伊觉得勉强可以接受他说的提议,低头打开自己肩上背的小单肩包,里面除了她出门时带的一些零钱空空如也。 “嗯?怎么没了?”她顿时紧张起来,睁大眼睛认真地翻了一下,确定里面那个黑色的钱包不见踪影,郁闷地嘀咕,“就放在这里呀…” 林逍惊讶了,狐疑地凑过来看,“这都能没?” 司伊伊的清秀小脸苦巴巴地皱成一团,把包拉开给他看,证明自己没有在开玩笑。 她早就把林逍的钱包收进囊中视为自己的所有物了,可她拥有它的时间还不到…… 等会!她想起来了! 司伊伊猛然灵光一闪,扭头看向网吧大门,她记得自己进网吧的时候有个男的撞了她一下,应该就是那时候她的钱包没了。 偷走她劳动成果的人,简直可恶! 林逍看她全身上下也没有什么其他放东西的地方,就知道她是真的弄丢了东西,无所谓地说,“算了,不是什么大事,多走一段路去银行取点钱而已,出发吧散财童子。” 司伊伊还在郁闷中,走在他身后嘀嘀咕咕,“我才不是散财童子。” 林逍嘲笑她,“白给到你手里的钱都守不住,不是散财童子是什么?” 啊啊啊啊她好生气可她无言以对! 司伊伊只能不开心地哼了一声表示抗议,丢的又不是她的钱,是他自己的,怎么林逍反而心情好了起来的模样? 凡人果然是一种会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劣性根生灵。 这份不愉快在二十分钟后终止,因为林逍把新取出来的钱直接分给了司伊伊一半,她的快乐又回来了。 真·散财童子·林逍还凶巴巴地威胁她,“再丢就不给了。” 司伊伊美滋滋地收起来,点头如小鸡仔啄米,笑的十分开心,“我知道的啦。” 第53章 邪恶的想法。 “不过,你赚钱干什么?” 林逍终于想起这个问题,他是知道孟若溪家境不太好,不然她和她哥也不至于以中考状元的身份到格格不入的骄阳中学读书。 可他觉得,孟若溪也不像是穷到还没高中毕业就要出来打工的地步。 司伊伊想了想,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他好像也没什么坏处,她想到这些钱的用处,眼眸渐渐亮起来,流光溢彩,引人夺目。 她朝他勾勾手指,神神秘秘道,“我有一个,邪恶的想法……” ———— 星期一是个注定不平静的日子,这天,学校门口照例站着两排老师检查学生们的仪容仪表。 虽说校长重新制定的校规大大增加了老师们的工作量,但骄阳中学的老师们一点怨言也没有,反而欣喜校长终于睁开眼站起来,挺直脊梁骨整治这群无法无天的学生们了! 学校本来就是一个教书育人的地盘,之前被迫对太子公主们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他们好不容易拿到属于老师应有的威慑力,如果不紧紧抓住,恐怕又会落后这群学生一步。 “老师们早上好。” 身穿蓝白色校服,显得干净整齐的男生路过检查的老师时彬彬有礼地问好,斯文温柔的微笑引起了所有老师的好感。 他走后,老师们相互耳语:“是南家那个小的吗?” “没错,高二(4)班的南风逸,这孩子还挺不错的,没有跟着那些少爷小姐胡闹。” “他哥南云荣也是从我们学校毕业的,当年在学校可以算是叱咤风云的角色,那几届学生们都崇拜他,有的学生家长的老师的话都不听,只听南云荣的话。” “哦!南云荣我也有印象,不得不说,南家的基因真不错。” 南风逸走到教室之后完全是另外一张脸,不耐烦地踹了一脚没看到他进门,挡着路的同学,在对方的退让中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阴暗如毒蛇般的目光在教室里寻找自己的猎物, “孟若溪来了吗?” 他的小跟班连忙递上情报,“还没,王子豪在楼下堵她,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被带走了。” 南风逸烦躁地“啧”了一声,看林逍的位置还是空着的,心情更加不爽,“每次不是让她跑了就是被林逍给接走,现在王子豪这个蠢货还要来跟我抢人,这丫头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出手?” 早读的铃声响了,前方醒目的不锈钢桌子还是没迎接到它的主人。 “她不会不敢来学校了吧。” “她转学了?” 尽管大家讨论的时候都没有说名字,但彼此都清楚对方说的那个“她”是谁。 还能是谁?不怕死激怒了全校的小羊孟若溪。 铃响后出现在教室门口的是语文老师,她进门后给学生布置任务,“上周教的那篇文言文要重点背诵,考试经常考的,大家抓紧时间背下来,我上课会抽查。” 没人理他,就算抽查到自己头上,大家也会理直气壮地说背不下来,让老师无可奈何。 他们关心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孟若溪怎么还没出现?她现在在哪里?是不是已经挨打了? 第54章 看不见她! 此时的校门口,准备收工的某老师眼尖地看到了一个在校门口鬼鬼祟祟的学生。 “哎!那个男同学,你迟到了,过来记个名字。” 那是个小个子的男生,穿着宽大的校服,戴着洗到略微发白的棒球帽,被老师叫住也不慌,一手压着帽沿低头走进来。 “老师,不好意思,我错过了公交车。”迟到的学生唯唯诺诺地说。 坐公交车的学生,是属于骄阳中学里成绩好却抬不起头的那批。 本来打算问他名字和班级的老师立刻改了主意,往旁边让开一步,大度地挥挥手道,“意外情况,这次算了,你去上课吧。” “谢谢老师。” 男生礼貌地鞠了一躬,走远几步,刚松一口气就听到后面老师又出声,“那个同学!你这校服是不是不合身,老师给你一套新的!” “不用了老师,我还在长身体!” 少年飞快地脚底抹油跑向教学楼,那位好心的老师只能看着他的背影,遗憾道,“是得长身体了,这么大还没到变声期呢,声音跟个小女孩似的。” 跑过教学楼前的花坛转角的少年一个急刹停住,小心翼翼地倒退,伸头偷瞄电梯边上聚集的那群气势汹汹的男生。 棒球帽下那张眼眸灵动,白白净净的小脸,就是这群男生蹲守的目标,司伊伊。 她已经故意迟到了快一节早读,没想到王子豪宁愿不上课也要蹲她,这是有多大的仇! 估计那封联名信的威力让王子豪同学的上个周末不怎么美好,导致了他对始作俑者满腔怨气。 还好她有第二套方案,找到了哥哥的旧校服,扮成男生进了学校,只要不让王子豪他们看见脸,她应该能安全上楼,进入班主任的庇护圈。 司伊伊压好帽子,将脸藏在阴影里,步伐沉稳又飞速地走向楼梯。 看不见她,看不见她,看不见她…… 顺利踏上楼梯的司伊伊仿佛抵达了胜利的终点,握紧拳头小小地为自己欢呼了一下。 早读下课的铃声突然想起,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她吓了一跳。 身后王子豪和同伴们交谈的声音越来越近,“那丫头今天还来不来学校了?” “三好学生不会不来上课,她自己都说过无故逃课是要被开除的。” “说不定请假了。” “呵,请得了这一天,请得了一辈子吗?” 他们貌似打算放弃蹲她,回到班上,司伊伊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一步一步被逼着上楼,每一步都心惊胆战。 突然头上一松,后面有个男生恶作剧似的几步蹿上来摘掉她帽子,嘲笑道,“矮冬瓜,在室内戴帽子更长不高!” 乌黑柔顺的长发失去了阻挡,如流水一般倾泻而下。 司伊伊一个俯冲,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飞奔上楼。 “这是女的!孟若溪!” 王子豪在楼道里一声大吼,几乎整栋楼都能听见回音。 几个男生被他吼醒,猛虎般追逐着前面的娇小身影。 司伊伊蒙头什么也不想,用尽全力往楼上爬,只要到了教室,她就基本上安全了,隔壁就是她班主任的办公室,那些人不敢在教室对她太过分的。 再不行教室里还有林逍,逍哥现在是她最强大的盟友,有他撑腰,自己还能狐假虎威一番。 第55章 碰瓷。 高二(4)班的教室门就在眼前,胜利的曙光就在那道门之后。 刚下课,同学们陆陆续续地从教室里出来。 司伊伊满心欢喜地奔向终点,像颗小炮弹一样冲进后门,打算投入她的大靠山林逍的怀抱。 “嘭”地一声闷响,她扎进了正要走出来的人的怀里,鼻梁撞在人家的胸口,巨大的酸楚涌上头,她眼含热泪头晕目眩。 更加难过的是,扑面而来的恶臭气息整个将司伊伊包围住,她被熏的呼吸困难,胃中开始倒腾。 居然这么倒霉,她撞到了南风逸,跟他的身体来了亲密的接触,也成功承受了生命中承受不住的臭味。 司伊伊只来得及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身子软下去,原地熏晕了。 莫名其妙被撞了一下的南风逸看清地上晕倒的人是谁之后,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表现自己的复杂心情。 眼角余光里出现追上来的王子豪,南风逸什么都明白了,他冷笑着踢了一脚地上紧闭双眼的女孩,“孟若溪,你碰瓷还能再碰得假一点吗?就撞一下能撞死你?” 她没有动静,他又加了力度踢了一脚,脚尖甚至带着她翻滚了半圈,她还是没有动。 王子豪气喘吁吁,走到南风逸面前,睁大了双眼看着地上貌似昏了过去的女孩,懵了,“这什么情况?” 南风逸死盯着一动不动的司伊伊,沉下脸,“我怎么知道!” “她是不是装的?” 围过来的学生越来越多,恼怒爬上了南风逸的脸,他开始不爽,蹲下来威胁道,“孟若溪,别玩这种无聊的装死把戏,要是想让我们放过你,以后就乖乖听话。” 少女晕倒过后依然皱着眉头,呼吸均匀,听到他的话也没有任何反应。 “再不起来我踩你脸了,我数三声,三,二……” 南风逸的运动鞋悬在她漂亮的小脸蛋上方,只要往下一寸,肮脏的鞋底就能亲吻她的脸颊。 这时旁观的人群中有人小声地说,“她好像真的晕过去了,会不会出事啊……” 南风逸本来已经决定无论她是真是假都要放下去的脚最后还是落到了地面上,他恶狠狠地回头瞪了一眼刚刚说话的人,看到班主任从办公室里出来了,似乎要走过来,低声咒骂了一句什么,蹲下来横抱起地上的少女。 班主任在人群外圈就开始问,“怎么了?大家都围着干嘛,发生了什么?” 南风逸收起脸上的阴霾,故作担忧地回答,“老师,孟若溪同学似乎因为低血糖晕倒了,我送她去一趟医务室。” 班主任紧张起来,“是吗!那快把人送过去,谢谢你了。” “没事,下节课我如果没回来,麻烦老师替我请个假,我照顾她一下。” “好的好的。” 在骄阳中学,老师们都觉得他是富家子弟中的一股清流,只有学生们知道南风逸温文尔雅的优等生的表面下有着多么恐怖的性格,他们只能眼睁睁看他演着好人,不敢拆穿他。 二十分钟后,校医务室里,校医也检查不出司伊伊晕倒的原因,只能归结于血糖不足,给她挂了瓶葡萄糖。 第56章 求你了。 校医把针扎好,让南风逸帮忙看着,葡萄糖打完的时候再叫他。 输液室就剩下两个人,南风逸坐在另一张床,低头冷漠地看着沉睡的女孩。 如果她是装的,确实装的太像了,刚刚针头扎进她血管里的时候,南风逸有仔细观察她,想抓住她的破绽,结果没有,她一点装晕的破绽都没有。 她就那样闭着眼睛躺在床上,黑发托着小脸,秀气的眉头微皱,眼睫毛长长地在眼底落下阴影,脆弱又温顺的模样。 他鬼使神差地把手放在她的脸上,张开五指,发现她的脸确实跟他手掌张开了一般大。 不过,他为什么要比划这个? 南风逸触电般地收回自己的手,纵使知道没人看见他刚刚的行为,依旧羞恼到脸颊发烫。 “我干嘛留在这里,她的液输没输完跟我有什么关系。” 南风逸不屑地自言自语了一句,从床上跳下来,走到门边,脚怎么也迈不出去。 如果葡萄糖输完了医生不来拔针,她的血液会倒灌到药瓶里。 算了。 他吐出一口郁气,给自己找借口,“好学生还是得装,我带她来的,要是她出事,跟我脱不开关系。” 南风逸又走了回去,坐到了原来的位置上,做原来的事情,也就是观察司伊伊。 似乎有什么香味,从他抱着她——不对,从她撞进他怀里的时候,他就闻见了某种空灵,清新的香味。 南风逸弯腰,在她身体不远处深呼吸,发现确实是她身上的香味,一直萦绕不散。 闻久了之后,南风逸突然有了个前所未有的自我怀疑的念头。 为什么他非得针对这个看上去没有什么攻击性的女孩? 很快他又觉得自己荒谬,从他开始追随着他大哥的步伐,弱肉强食这个观念就根深蒂固,欺负弱者从来不需要理由,也从来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今天他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自我怀疑! “唔……” 司伊伊慢慢醒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分辨自己所处的环境。 一个很陌生的房间,不过旁边床上坐着的那个满脸古怪表情的男生很是眼熟。 一看到南风逸,司伊伊心理加生理性地反胃,猛得起身趴在床沿边上,“呕……离我远点…呕……” 从自我怀疑中被她吸引了注意力的南风逸又黑了脸。 哪有为什么,孟若溪这么令人讨厌的女孩,他不针对她,还能针对谁? “你倒是说一句,我有什么可值得你见到我就开始吐的。” 司伊伊啥也没呕出来,反而把自己难受地泪眼婆娑,她尽可能地倾斜着上半身远离南风逸,柔弱地恍若林妹妹,含泪控诉他:“你真的是太臭了!” 南风逸压住即将出走的耐心,“我每天都洗澡。” “跟洗澡没关系。” “那跟什么有关系?” 南风逸下了地,单膝跪在她床边,上身倾轧而下,眼神阴翳地逼近她,每个字都狠厉地如同淬了毒的刀锋,“是不是因为,你知道你未来在我手里的结局有多可怜?” 司伊伊被熏的直翻白眼,她一只手无力地推着他的胸膛,感觉在晕与快晕过去中间徘徊。 她奄奄一息哀求他,“我什么都答应你,求你…离我远点……” 第57章 他有病! 南风逸的眼底怒意汹涌成浪,几乎席卷了他所有理智。 她就这么厌恶他的靠近么? 门口一道带着凉薄讥讽的声音响起,“南风逸,我知道你卑鄙,可你现在做的事又让我刷新了对你卑鄙下限的认知了,强迫女生,你还是个人吗?” 司伊伊惊喜地抬头,看向自己从天而降的大救星林逍,他赶到的时机刚好,再晚一点司伊伊觉得自己就会二度被熏晕过去了。 她脸上的表情反差太大,面对南风逸的时候一副避之不及生无可恋的态度,林逍来了之后她的双眼迅速明亮,如初春萌芽生机勃勃地一簇小花,看见他时花瓣都雀跃地颤动着。 不知道脑子里的哪根弦断了,南风逸做出了一个事后自己想想都觉得怪异至极的举动。 他捏起司伊伊的下巴,逼迫她把脸转过来面对自己,低头狠狠地压上去。 没想到自己会经历这种情况的司伊伊的眼睛睁到最大,充满了不敢置信。 他亲她干嘛? 下一秒南风逸一声闷哼,被冲上来的林逍掀开,冲着脸重重地打了一拳。 司伊伊连忙坐起来猛擦嘴,事情太过荒唐导致她说话都语无伦次,指着南风逸悲愤道,“你干嘛呀!” 南风逸被那一拳也打清醒了,他的左脸高高肿起来,嘴角裂开了,点点猩红颇为狼狈。 口中也有腥甜的味道,但南风逸被打了也不觉得生气,反而觉得此时方寸大乱,气得眼睛都红了的司伊伊让解了这么多天一直没整到她的郁气。 他笑起来,语调慵懒得意,“你不是说我强迫她?那我就强迫给你这个看。” 林逍冷着脸,看向南风逸的眼神明显的威胁。 “别这么看着我。”南风逸走到林逍身侧,想故作友好地搭林逍的肩膀,被林逍用力地拍开。 他也不介意,从容地收回手,扯出一抹阴冷笑容,意有所指道,“你这么生气,是不是因为你对这黄毛丫头有什么想法?放心,早恋嘛,很常见的事,我先回去了,给你们这对有情人留空间。” 这么久了,他终于有一次在和林逍的针锋相对中占了上头,说完阴阳怪气的话,他就心情非常好的走出了医务室。 “他简直有病。”林逍压声骂了句脏,转头去看司伊伊,“你还好吧?” 司伊伊的脸皱成了一团包子,欲哭无泪地说,“不太好,他臭死了。” “什么臭?我听你说过他几次臭,我怎么没闻到?” 司伊伊的心思终于从刚刚那个糟糕至极的肌肤之亲上离开,她也开始关注这个奇怪的点,自己是被南风逸身上的臭味熏晕过去了吗? 既然他那么臭,为什么别人闻不到? 司伊伊突然从床上起身,靠近林逍。 林逍皱眉呵斥她,“别乱动,你手上输着液呢!” “没关系。”她说着,用没扎针的那只手揪起林逍的校服外套,鼻子耸动小狗似的闻了闻,问他,“你身上很香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我说过,我没用香水。” 林逍回答的时候都有点不耐烦了,因为他也觉得司伊伊这个人奇奇怪怪,从刚认识起莫名其妙给自己加这段有气味的戏。 第58章 特殊气味。 司伊伊松开他,眼睫微垂,不再说起这个话题。 因为她知道,她的感官没有错,在她这里,有的人是有特殊气味的。而这些气味别人闻不到,只是她一个人的秘密。 事出反常必有妖,司伊伊觉得这或许跟她本身——也就是她莲花妖精的本身有关,莫不是她下凡后残留的一项本领? 她越琢磨越觉得有可能,暂且把这件事搁置在心里。 “我今早有点事来迟了,一来就听见你低血糖晕倒进了医务室,没吃早餐?” 司伊伊诚实回答,“吃了。” “被王子豪堵了是吧。” “嗯。” 林逍瞅了一眼她身上的男生校服,大概明白了早上发生的事,轻哼,“早跟你说让你收敛点,我又不是你保镖,不会时时刻刻跟着你,你别把我当成避风港。” “我明白呀。” 她歪着头,目光坦然,表情从容,无惧无畏的模样。 “我会很快强大起来,不再需要你的保护的。” 坐在医务室输液的女孩乖巧孱弱,身板纤细的像是一只猫,可说出来的话却无比自信。 林逍不知道她哪来的自信,但看她眸光明亮,生机勃勃的模样,撇了下嘴,别过头,说,“最好是这样。” 说来也奇怪,司伊伊从医务室回去之后,场面风平浪静地有些诡异。 班上的人也不刻意找她麻烦了,王子豪也不堵她了,她开始像个正常学生一样上课。 据说是王子豪觉得追一个丫头追到人家低血糖晕倒这件事太丢男人的面子,所以放她一马。 而南风逸…… 他是她认定的脑袋有病的人,司伊伊才懒得去想他怎么突然不找自己麻烦了。 校长亲自任命她为学生会会长,学生会要开始安排重新招人的工作,司伊伊早已决定利用学生会的权力武装自己的羽翼。 她在学生会的办公室学着打印了许多份报名表,让老师安排分发下去,上面写了面试时间,每天放学后的半个小时。 她在空落落的学生会大办公室里足足等了三天,才等来一个人。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司伊伊正好做完一套物理题,她抬起来,黄昏下的空会议室格外萧索,门边的那个瘦弱身影也那么凄凉。 好歹是有人了,她非常欣慰,用最温柔的声音跟人打招呼。 “你好,你是来面试学生会成员的吗?” 那是一个个子小小的女生,戴着眼镜,走近时司伊伊发现她的一边镜片碎了一半。 女生咬咬下唇,眼中有水光,声音轻地如同幽灵,“请问,加入学生会,有什么条件?” 司伊伊微笑,“自愿遵守学校纪律,听从会长安排。当然,后面一条是重点,听我的话,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我…有什么好处?” “你会在受到不公平待遇的时候,多一个快速有效的寻求帮助的地方。” 女生把填好的表格放在司伊伊面前,手背上还有未痊愈的擦伤,她的声音落到地面,听着实在了些,“我申请加入。” 司伊伊抬手抓过旁边的印章,盖上去,非常随和地告诉她,“恭喜你,你通过了面试,以后就是学生会的一员。” 第59章 学生会。1 “就这么简单?” 司伊伊把早就准备好的学生会工作牌递给她,告诉她,“就这么简单。” 女生轻轻松下一口气,低头看到自己工作牌上职位那一栏,不由得惊讶道,“副会长?” “是的,由于我们学生会目前只有两个人,所以由你担任副会长这一重要职位,没有异议的话我现在就给你安排工作了。” 刚刚上任还新鲜着的副会长严晓敏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表情憋屈地看着面前笑出两个甜美梨涡,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女孩——她的直接领导。 总感觉自己踩到坑了怎么回事?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吗? 当然司伊伊是不会放过这个送上门来的副会长,她把秘密任务交给了严晓敏之后,就在公告栏上宣布学生会报名面试时间在第二天截止了。 多的是等着看她笑话的人,在大部分人眼里,新学生会的存在如同虚设,因为没人敢去。 先前的学生会长是南风逸,南风逸表面上是三好学生,老师的好帮手,出淤泥而不染的富家少爷。 实际上大家都知道,骄阳中学里某个看不见的黑暗游戏操控的头领,就是仿若置身事外的前学生会长。 如果谁在司伊伊这里报名,就代表着加入了南风逸所代表的坏学生势力的对立阵营里。 严晓敏也知道这个道理,她也是被逼到绝路,无处可逃了,才会咬着牙抱着侥幸心理加入了学生会。 听说这个跳级的新学生会长和校长的关系非常好,那应该可以稍微地帮帮她吧。 “眼镜怎么又摔坏了?”在路灯边上支着小吃摊等客人光临的妈妈看见她的时候立马开始抱怨,“走路就不能看着点吗?今年已经碎了几副眼镜了。” 严晓敏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握紧,低头细声说,“对不起,妈妈…” “行了,我看你是个吃眼镜的,你去街上自己买新的吧,我这里走不开。” “好。” 严晓敏走到眼镜店里,轻车熟路地挑了最便宜的那款眼镜,戴上之后,眼镜里破碎的世界重新完整。 镜子里文弱的少女,悄然红了眼眶。 她还能坚持多久? 第二天,严晓敏到了学校,把完好的眼镜摘下,换上她那副碎了的旧眼镜,进教室的时候贴着墙壁,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眼镜妹,过来。” 有人在朝她招手,叫着不尊重的外号。 严晓敏不想过去,可她知道如果不去,下场会有多么惨。 咬咬牙,她走到他们面前,像做错事等待惩罚的犯人,明明做出过分的事的人又不是她。 为首的男生将脚踩在一张凳子上,偏着头抬眼看她的样子拽得不行,“昨天跟你说要拍视频,你跑去哪里了?” 严晓敏捏着衣角唯唯诺诺,“放…放学了,我回家。” 没办法,她还是怕。 男生一脚把凳子踢开,发出巨大的声响,他凶狠地瞪着她,扬高声音,“我让你回家了吗?啊?” 严晓敏抖了一下没说话,整个班上也因为这个动静而安静下来,有人冷眼旁观,有人同情却不敢出声帮她。 所以在这时候门口清脆的女声响起时格外突兀。 “她放学去哪里,跟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第60章 学生会。2 教室里的众人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那个娇小的人影。 黑色长发的少女背着手,校服在她身上穿得整齐又贴身,她歪头微笑,像漫画里走出来的人。 严晓敏在看到司伊伊的时候也吃了一惊,很明显司伊伊在帮她说话,可她并没有“得救了”这样的感觉。 毕竟司伊伊看起来比她还有柔弱,又是单枪匹马的,除了一身圣母光环,从外表来看没有任何攻击性。 看着欺负自己的男生对司伊伊也表露出恶意,严晓敏低头心情苦涩地想这个学生会她还是退掉好了,免得再牵连这个好心的会长。 “哎呀~这是在做什么?在本会长巡查的第一天,居然有人在欺负同学。” 司伊伊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她左手一个笔记本,右手一支笔,煞有介事地边自言自语边记录着什么,“高二(7)班,本周三早上,哦对了,副会长,你对面的人叫什么名字?” 严晓敏咬着牙摇摇头,用眼神拼命示意她离开,“算了,你快走。” “我为什么要走?副会长,忘了跟你说,你的工作职责之一就是每天早上随我一起巡查。” 男生的耐心已经被司伊伊的理直气壮给磨没了,他站起来,大步朝司伊伊走过去,直接撕了她手上的笔记本,嘴上还不干不净地挑衅她。 “学生会长,你算什么东西?给我舔鞋都不配的穷鬼们……” 司伊伊不慌不忙地看着他撕碎自己的笔记本,清透的眼眸里蕴满得逞的光芒,仿佛他已经踩入了她的陷阱。 男生太阳穴一跳,有了不好的预感,他转头向着走廊另一侧看过去,正好与铁青着脸的校长和扛着摄像机吃瓜吃的正津津有味的电视台工作人员对上视线。 …… 7班那个地产大亨的太子爷黄成材也栽在司伊伊手里了。 校长为了保护学校的脸面和学生会的尊严,也为了表现他整纪校风的决心,一点也不手软地给了欺负同学违反纪律的黄成材大处分,并让他回家反思自己的错误。 因此,司伊伊表示自己可以跟电视台沟通,让他们删掉黄成材骂她的片段。 校长俨然成了她手上最有力的一把剑,剑之所指,谁也不敢造次。她可以说动校长给她任何权限,校长可以圆滑地处理家长的刁难。 司伊伊身边多了一个戴眼镜的跟班,学生会还是只有她和严晓敏两个人,却比之前南风逸当会长的时候更像一个凌驾于学生之上负责规范学校管理的权力组织。 “他们没有欺负过你吗?” 严晓敏始终想不通,同样是贫民出生的学子,司伊伊为什么就能那么勇敢。 “有啊。”司伊伊不以为然,“他们所谓的欺负,小打小闹的幼稚把戏,我又不是不能反抗,有句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就算我反抗失败,离开了这里,对我而言是种解决,而他们离开了骄阳中学,反倒像被扔进阳光的老鼠,人人喊打的角色而已。” 严晓敏还是没理解透,“可他们家里有钱,去哪个学校都一样吧。” 第61章 学生会。3 这是放学的时间,司伊伊说有重要工作,让严晓敏留下来帮她的忙。 所谓的重要工作,就是留校搜寻因为被欺负而没能及时回家的受害者们。 说实话严晓敏有点怕,因为她始终觉得,她和司伊伊不过是两个普通的女孩,哪里能得罪学校里这些有钱人家的孩子。 司伊伊也知道她怕,巡逻的时候主动跟她聊天,“你知道他们之所以敢在学校这么肆无忌惮,原因是什么吗?” “不知道。” 司伊伊轻笑,为她解答,“你想想,假如黄成材进了实验中学重点班,大家都在埋头啃书,他一个人在那哐当哐当地踢凳子打人,是不是就被当成疯子抓起来了?” 严晓敏沉思片刻,似乎有点懂了,“我之前初中的学校就是,学风好,大家做的事也不会太出格。” “是的,环境可以引导人,或者说迫使人的生存状态发生变化。这些学生都不是骨子里就坏透了的那种人,如果是,早就都被抓去少管所了。这种年纪的孩子最喜欢跟风和从众,大多数人是看到别人在穷学生身上找优越感而没有受到处罚,才被激发出心中的恶念,想要同样依靠拉帮结派地作恶,去占据人上人的位置。” 严晓敏立刻醒悟,“会长你是说,我们要先改变环境?让他们被我们引导不再做坏事?” 司伊伊一脸孺子可教的表情欣慰地看着她。 “可这…听起来就很难,光靠我们能做到吗?” 司伊伊摇头,“做不到,我们先得提高学生会的威信,并且壮大自己的队伍——喂,那边的,你们在干什么?” 她说着说着突然指着教学楼后面角落里的一群人跑了过去,发尾在空中飞扬,喊得风风火火无畏无惧。 严晓敏看着司伊伊用力拉开那些看起来就不好惹的男生,张开双臂挡在被欺凌的受害者面前。明明人只有那么丁点高,小小的一团,偏偏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大的勇气去保护别人。 严晓敏光是看见她被一群人高马大的学生围住就开始腿软了,犹豫着要不要去给司伊伊搬救兵。 另一边,司伊伊拿出笔记本和笔,把挂在脖子上那张方形的学生会的金底名牌在这些学生面前亮一遍,表明自己的身份,随后一脸严肃地说,“据我所见,刚刚你——” 她笔头指着一个黄头发男生,“推了我身后这位同学一把。” 又平行移动那支常见的黑色水性笔到另外一个人身上,“你还踹人家。其余的人我暂时没看到有什么过激行为,但这二位,必须把名字和班级留下来。” 黄毛男讥笑道,“我认得你,新学生会会长,狐假虎威的小黄毛丫头。我们只是在跟他玩游戏,告诉你名字你也拿我没办法,要是校长敢开除我们高三生,我爸妈可不会轻易放过他。” 司伊伊看这人信心十足的模样,也知道校长向家长打小报告这条路在高三生这里走不通。以他们目前做的坏事的这个程度,也不至于让他们在高三这年被开除。 她打算先商量着,劝说着,把人安全送出校门口再说,保住一个是一个。 身后却响起男生低沉不耐的声音,“管闲事管够了没有,走开。” 第62章 是他。 司伊伊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那句“走开”是对自己说的,等她意识到受害者说自己多管闲事的时候甚至还觉得有点委屈。 男生把她往旁边轻轻推了一把,越过她快步冲向司伊伊面前的那群人,他朝领头者挥下拳头,一场战斗猝不及防地在她眼前发生,司伊伊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刚开始还是被欺负的那一方犹如猛虎下山,将挑衅他的人揍的毫无招架之力。 “喂,不行!你们不能打架!” 她想去拉架,看拳脚相加的人群又怕误伤到自己,便遥遥地给了捏着自己的外套边,正紧张地看着这边发抖的副会长一个手势。 严晓敏点点头,坚定了眼神,转身拔腿跑了。 十五分钟后,所有人都出现在教导主任的办公室。 司伊伊把来龙去脉跟主任阐述一遍,最后老神常在地喝了一口主任给倒的茶,仿佛她才是这个办公室说话最有份量的人。 “事情嘛,就是这个样子,根据我的判断,肯定是人多欺负人少,这个同学的反击也在情理之中,所以我认为,像这种拉帮结派欺凌同学的行为绝对不能被姑息,否则我们骄阳中学和黑社会有什么差别嘛。” 教导主任很想配合司伊伊,可打架事件的主角让他很是无奈,他眼神复杂地看着那个高大的“受害者”,问他,“关何轶,确定这次不是你主动挑事?” 名为关何轶的男生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跟教导主任说话了,只见他咧了咧被打破皮的嘴角,满不在乎道,“无所谓,是我就是我吧。” 司伊伊看他的眼神里表情里充满关爱,用鼓励的语气说,“关何轶同学,不要害怕,大胆地说出实话,我和副会长都可以为你作证。” 关何轶在这当口看了司伊伊一眼,眼底神色似笑非笑,司伊伊微微挤了挤眉毛,示意让他配合自己,关何轶这才晃悠悠,慢吞吞地说,“是,他们先言语羞辱我,说我是杀人犯的儿子,又企图和我产生肢体冲撞,我反击,对,反击。” 后面站着的一排坏学生奋起反驳:“关何轶你胡说八道!主任,你见过反击的人把我们打得这么惨吗?” 关何轶不屑道,“没本事还嚣张不就是说的你们。” “谁让你抢我女朋友!” 司伊伊在这番与她无关的纷争中忽然一本正经地插入一句,“本校学生手册第二章第三条,在校学生不得与异性产生过早的情侣关系,违者全校通报批评,并且由校方与其监护人进行沟通管理。” 关何轶立马顺杆儿爬撇清关系,举着自己的双手,“主任,我可没抢,是他女朋友想倒贴我,当然,我这种好学生义正言辞地拒绝了那个女生。” 教导主任再清楚不过关何轶的本质,当下脏话脱口而出,“你算个屁的好学生!” 司伊伊小声提醒,“主任…素质…” “咳咳…行了,既然都说清楚了,关何轶回去吧,你们,写检讨还是叫家长自己选,以后不要再打架了,关何轶你要是再和人打架,立马开除,我再也不会对你留情了。” 第63章 是他。2 关何轶满不在乎地说,“他们非要找我打架我也没办法,开除就开除呗,大不了打工去。” 教导主任被他的话堵住,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你!烂泥扶不上墙!” 后面那排坏学生幸灾乐祸地搭腔,“因为是烂泥的儿子啊。” 司伊伊感觉空气中突然多了一股杀气,杀气的来源就是她旁边的大兄弟,只见他转过头,恶狼一般地死盯着刚刚说话的人,声音压沉,威胁道,“放心,反正我要走,你也别想好过。” 教导主任脸色变了,就要教训这个在他面前还敢威胁别人的狂妄学生,司伊伊察言观色有一会,见这事没完了,连忙拽住关何轶的手臂,把他往外拖,一边还在教导主任那儿打圆场。 “主任,关何轶我来劝导他,其余的同学就交给你了啊!主任再见!副会长,走走走……” 直到把人拽住学校办公楼,司伊伊才停下来,跟严晓敏说,“不早了,你先回家,今天的工作到此为止。” 严晓敏偷瞥看起来就不好惹,身材高大健壮,满脸凶神恶煞的关何轶,想到关于这个人的传闻,因为担忧司伊伊的安全而不愿意离开。 “我等你吧会长。” 司伊伊体贴道,“没事,咱俩不顺路,你先回去,我有事跟这个……学长?” “嗯。” 关何轶心情不好,抱着胳膊黑着脸,勉强从鼻子里出了个音表示回答。 司伊伊说,“我和学长有事要聊。” 严晓敏看他们俩像是认识的样子,就稍稍放心,先走一步了。到了公交车上她还在想,为什么品学兼优的学生会会长认识关何轶这种因为声名狼藉的不良少年。 基本像她这样进校有些时日的学生都听说过关何轶,高三的学生,单亲父亲因为欠债过多被逼无奈杀了债主,自首进了监狱,因为上了当地新闻台,不小心被人扒出来身份,从此在学校被孤立。 他本人也不学好,抽烟喝酒纹身早恋什么都干,大概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打起架来也所向披靡。而且经常有人看见关何轶跟着校外的社会大哥混在一起,学校里的人都不敢和他扯上关系,嫌弃他,也怕他。 怎么看这两人都不沾边,居然认识?严晓敏觉得会长在她心目中又神秘了几分。 而这边司伊伊确实认识关何轶,可不就是她刚下凡的时候把她从体育器材室救出来的那位好心大哥。 本来司伊伊以为很大概率不会碰到这位恩人,可好巧不巧就是碰上了,没办法只能帮他说说好话,还了之前那份恩情。 “你还记得我吗?刚开学的时候,我们见过的。” 关何轶第一眼看清她,就想起来那次不太愉快的抽烟经历,他眯了眯眼,冷笑,“忘不了,全校唯一一个敢踹我脑门的人。” 司伊伊感觉略微委屈,“我又不是故意的呀。” 她声音软,说话又爱带着尾音撒娇。刚好关何轶耳根也软,他发现自己在司伊伊面前根本没一点脾气没有。 他摆摆手,并不计较,“行了,不是大事,我谢谢你今天帮我,我懂你意思,咱们俩扯平。” 第64章 是他。3 司伊伊晃了晃小手,说,“不扯平,我还有事要你帮忙。” 关何轶非常不给面子,听到帮忙两个字拔腿就走,脚步带风,连个字也不说,拒绝意味十分明显。 “真的是非常简单的事情,你能不能加入学生会?挂个牌就行,以后还有我能帮上你的事我都会回报你的……” 司伊伊追了他一路,眼睁睁看着他出了校门,始终都没回应自己,她鼓起脸,气呼呼地看着关何轶离开的背影,小声嘀咕,“哼,迟早让你答应。” 这天早上,巡逻完毕的司伊伊回到教室,进门时地上突然横出来一条腿,她的反应力不是说着玩的,原本要被绊倒的腿立马抬高,狠狠踩下去。 不过对方也厉害,见势不妙收回了腿,让司伊伊踩了个空。 她看过去,坐在门边,背靠桌子,一条腿曲着,一条腿伸长,姿态慵懒的,就是南风逸。 自从上次强吻了司伊伊后,这个人就消停很多,他没动作,其他人也没动,他们仿佛进入了休战器,不再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而今天这个人似乎又开始挑衅她。 南风逸脸上挂着悠闲的笑意,看司伊伊的眼神仿佛看一只在笼中扑腾的鸟儿,那种胜券在握的表情让司伊伊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计划被看破了。 不对啊,她都还没实施。 “会长,近来学生会怎么样?怎么都没看到有动静呢?” 这一听就是嘲讽的询问,让司伊伊明白了他的意思。 原来最近不找她事,是因为等着看她找不到人加入学生会的笑话呀。 司伊伊笑眯眯的,自信地回答他,“新学生会在我的管理下,效果非常好,至少现在没人敢在放学后对同学做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 南风逸挑眉,“哦?会长的能力果然很出色,看来大家也是心悦诚服。” 心悦诚服这四个字被他说得又轻又慢,仿佛某种危险的暗示。 司伊伊眉头一跳,听他说话的时候非常不舒服,她直接忽略了这个人,走到自己位置上。 坐下的时候,司伊伊回头看了一眼林逍的方向,他趴在桌子上睡觉,光是看见他的头顶就让司伊伊有安心可靠的感觉。 最后一节课结束,司伊伊照往常一样去到学生会的大办公室,在门口就闻到某种不可言说的奇怪气味。 南风逸在里面? 她第一反应是这个,但她又觉得不对劲,南风逸一个人的威力有这么猛?隔着门都能闻见? 司伊伊捏着鼻子,趴在窗台上隔着窗帘的缝偷偷往里看,看见了缩在凳子上瞪着大眼睛,被几个男生围着满脸惊恐不敢出声的严晓敏。 哦她可怜的副会长。 这群男生肯定是来找她麻烦的,毕竟司伊伊自己也知道她在这个学校树敌四起,每个人都在找机会教训她。 如果此刻的学生会只有司伊伊一个人,她可以跑,也可以去找逍哥来吓走他们,可她现在拖家带口…… 像平时做题一样,司伊伊脑海中思路飞快地转着,寻找一个最优解。 片刻后,她深吸一口气,昂首挺胸,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第65章 要叛变吗1 她先是装作被办公室里突然出现的人吓一跳,随后迅速镇定下来,拉开自己位于会议桌正中央的椅子,平平淡淡地打招呼。 “是你们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跟他们有多熟呢。 那群人也愣了一愣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靠近她,包围她,威胁她,“我说,你昨天是不是有点太多管闲事了。” 司伊伊把书包挂在凳子上,扎起头发,露出白净的一张小脸,唇角轻轻一勾,眼中却没有多少笑意,冰冷漠然,人畜无害的气质骤然变化,她高傲地蔑视着他们,出言便是嘲讽。 “这本就是学生会该做的事,叫什么闲事。像你们那样,不带脑子地做别人手里的刀,以为自己很厉害吗?” 为首的男孩子暴起,伸手抓住她的肩膀,力道大到捏得司伊伊的肩胛骨生疼,她忍住疼,脸上依旧是冷笑的表情。 不管怎么样,气势不能丢。 “谁没有脑子?会读几本破书了不起吗?” 司伊伊“啧啧”几声,用一种饱含怜悯,却侮辱性极强的眼神看着他们。 “我并不觉得会读几本破书了不起,有的人连这几本破书都读不明白。只有野兽才会靠力气去欺负弱者,你们真是白白浪费祖先几万年来辛辛苦苦的进化。” 男生把她推回椅子上,嘴里不干不净,“你他娘的在说什么屁话,老子不跟你开辩论赛,我今天就是来让你知道,我们骄阳的规则!” 司伊伊越过人群,看见了对面藏在黑暗里虎视眈眈的手机镜头。 果然,他们也是森林的人。 规则?那首歌? 司伊伊身体后仰,一条腿架上桌子,另一条腿交叉搭上去,拽到不行的姿势,其他人站在她旁边,就好像是她的小弟。 她微微抬抬下巴,漫不经心地轻笑,“我就知道,你们的脑子送给了别人。那个网站给了你们什么好处?让你们这么不计后果地把自己的前途交到别人手里。” 男生们皆是一顿,没有再动。只有严晓敏听不懂司伊伊说的话,一脸懵地看着她。 “很惊讶吧,我为什么会知道你们那个上传了你们所有罪证的网站,你们以为现在做出来的事情只是无伤大雅的恶作剧吗?” 她语气渐冷,办公室里也没有其他声音,寂静的环境中她每个字都重重砸在他们心上。 力量上她无法与他们抗衡,她只有从心理上,给予他们重击。 生活在混沌泥沼里,未启智的少年,是需要有人点醒的。 “我哥哥孟成河,去年以状元的身份高调入学,三个月之后自杀,这个新闻足以被全社会关注,最后不了了之,我相信你们都多多少少知道一点关于他的事。”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这些人的表情变化,从他们闪躲或心虚,或努力装作事不关己的表情中,猜到了一些内情。 “我知道,你们是高三的学长,知道他的事,却没有经过你们的手。他经历过的事情,实不相瞒,作为他妹妹,来龙去脉我清清楚楚。我哥自杀的原因,我迟早会在那个视频库里找到。一旦曝光,全社会都会谴责我身边这些伤害过我哥的凶手。” 第66章 要叛变吗2 黑暗里拿着手机录像的那个人犹豫着放下了手臂。 之前对她动过手的男孩子还在坚守自己的心理防线,“别吹大话,小丫头!你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孩子而已,说什么找证据。” 司伊伊“呵”了一声,双手抱胸,更像个老大了,她歪了歪头,“普通?暂时而已,虽然我的起跑线落后于你们,但以我奔跑的速度,十年,二十年,我以后会坐到怎样高的位置,你们有想过吗?这么说吧,十年二十年之后,假如你们父母的生意,仕途不景气,你们会有什么下场,想过没有?时间在流动,我们不是永远停在同一个阶段。” 她的态度可以算是狂妄到不可一世,可她底气十足。因为学校里来来去去的电视台的人,和她进校以来拿过的一个个全国性竞赛奖项,都证明了她的不普通。毋庸置疑,抛去家世背景,她是这些人追赶不上的存在。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那个网站上注册管理员账号,是需要实名认证的吧,你们的资料跟你们的账号捆绑在一起,以为是匿名上传就没有风险了,其实视频一旦曝光,上传者的身份也会水落石出。” 司伊伊的目光从他们身上幽幽地一个个扫过,如带着寒气,潮湿冰凉的风,压低的声音充满威胁与暗示,“还是说,你们已经做好有一天会被全国网友,亲朋好友指着鼻子骂坏孩子的准备了吗?” “不!不可能!”司伊伊身边的男生几乎是脱口喊出的这一声,因为他全程被司伊伊的思路带着跑,在司伊伊描述账号资料被曝光之后的结果的时候,他的想象已经让他自己起了一层冷汗。 有人试图安慰自己,“可跟我们没有关系!我们也只是平时教训教训看不惯的人而已!曝光了也没关系。” 司伊伊叹息着摇摇头,“天真!” 她抽出一只手,手指在空中点着人头,点凶手一般,轻飘飘地说,“是有人,一次又一次地,像你们这样,用玩笑的名义,摧毁着一个还未成熟到可以对抗所有伤害的灵魂。假如在你们手下出现了第二个孟成河,你们还有底气说出,当初只是教训教训而已这样的话?” 没有。 办公室里的沉默回答了这个问题。 司伊伊砸下第二个重磅问题,“要是网站的所有者,在你们以后功成名就的时候拿这些,你们亲手上传的,可以称之为罪证的视频做筹码,要挟你们,那时候再后悔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 本来以为未来对于他们很远,只要眼前是狂欢盛宴,何必在乎以后,反正家里铺好了路,怎么走都是阳关大道。 可说起来硬要留这么一个污点似乎也很不舒服。那个网站看上去是个供他们娱乐的秘密基地,如果不是司伊伊点出来,他们也不会想到基地下还有随时可能爆炸的隐患。 司伊伊贴心的给他们留了一段思考的时间,她从书包里掏出来学生会的名牌卡,慢悠悠地整理着。 “说起来,学校里的老大,本来应该是我们学生会。” 第67章 要叛变吗3 他们没理解她的意思,她便补充了一句,“凭什么南风逸就能,既赚了好名声,又让人为首是瞻呢?坏事都是你们做的,他清清白白,这样公平吗?” 显而易见,不公平。 她双眼清澈见底的眼睛中是淡淡的怜悯,仿佛在可怜他们当了别人手里的炮灰还洋洋得意。 有人自暴自弃地说,“网站里那么多管理员,怕什么!要出事大家一起死。” 司伊伊点头,颇为赞同似的,“我很佩服你们,太有勇气了,为了那短暂的征服感,把软肋交到陌生人手里,我就不敢这么冒险。” 她晃了晃手里的一连串牌子,“我只要是学生会的人,我做什么,都是对其他人正当的,不受诟病的管理,永远没有后患之忧。而且我也不明白,欺负不敢反抗的穷学生有什么快乐,加入学生会,关何轶也拿你们没办法。” 此时,刚走出校门的关何轶在路上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喷嚏,他皱了皱眉,回头看了一眼教学楼。 他总觉得,今天过的太平静了。 其他班的那群傻瓜昨天被他打了一顿,今天居然没来找他的事。 奇怪,被他打怕了吗? 学生会的新成员都来自高三,里面最有话语权的那个叫刘彦峰,不学无术,热衷于早恋的草包少爷。 看似结实高大,其实是个用钱收买小弟的绣花枕头,跟关何轶不和,三天两头起矛盾。 大早上的校门口,一群男生吊儿郎当地站在大门两侧,那些原本是老师占领的岗位上。 “啊——” 刘彦峰打了个哈欠,指着某个路过的男生,“你,对,就你,黄头发那小子,怎么不穿校服?” 黄头发那小子面色古怪地看着他,“我不穿校服跟你有什么关系?” 刘彦峰手指弹了弹自己胸前的挂牌,意气风发,“看到没,老子学生会的!你穿不穿!不穿揍——不是,不穿扣你学分了。” 说着扣学分,其实他拳头已经扬到了高处,凶神恶煞的模样,黄毛一声不敢吭,转头就跑。 黄毛的怂样引起刘彦峰和同伴们一阵哄笑,得到乐趣之后,他们像模像样地检查着。 不远处,严晓敏满脸担忧地看着这群不正规的检查官,抓住了司伊伊的衣袖,“会长,确定这样没问题吗?” 司伊伊淡定地小口喝完豆浆,她拍拍严晓敏,“问题肯定有,但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我们回去上课吧,这里交给他们。” 校门口的检查还在继续,但吊儿郎当的学生会成员没过一会就又觉得无聊了。 刘彦峰的小弟首先罢工,蹲在地上抱怨,“峰哥,咱们在这站到上课也太无聊了吧,又没人给咱发工资。” 刘彦峰靠着大门,无聊地甩着名牌,“是挺无聊,但关何轶还没来,老子就想整他,整完他就吃早餐去。” 想到死对头,这群人又重新打起了精神,等待猎物上门。 南风逸进校门的时候没看到老师,起初还没觉得有什么,就当老师们累了放弃了这项工作。可路过那排没个正形蹲在门边的男生时,他瞥到了他们脖子上挂着的蓝绳白牌子,脚步一顿。 “这是什么意思?” 第68章 会长大人。1 刘彦峰眯着眼,认出了突然跑到自己面前揪着自己脖子上的名牌的男生。 不就是高二那个赫赫有名的伪君子南风逸嘛。 昨天回去他仔细想了想,觉得学生会长那个小丫头说的不是一般的有道理。 南风逸平时也没少干些阴损害人的小事,他以前对同学做的那些事说出口比他们恶心多了,凭什么他就能在老师面前留个好口碑,他们就得像社会败类一样天天挨训通报。 上一届的学生会长好像也是这家伙… 刘彦峰一阵不爽袭上心头,拍开南风逸的手,指着他鼻子,“警告你啊,不要对我们学生会的人动手动脚,不然扣你学分,让你毕不了业信不信!” 刘彦峰觉得用扣学分威胁人说出来莫名的爽,或许这就是公职人员的底气。 “为什么你们要加入学生会?吃错药了吗?” 南风逸的目光凶得像是要吃人,可刘彦峰作为高三的扛把子之一,怎么能忍受一个高二的扛把子用这种不尊重的眼神看他,所以他推开了南风逸,站起来回瞪他,不想输气势,两人面对面对峙,仿佛即将开打一样。 “我加不加入关你屁事?你管好你高二的那群小屁孩,别妄图踩到老子头上。” 若论正面,刘彦峰人多,丝毫不怕南风逸。 再说了,他们会长说过,学生会训人是管理所需,反正错追不到他们头顶上,就算真的刚起来,最后写检讨的也是别人。 “孟若溪!” 南风逸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个名字,转头就走。 刘彦峰在后面大声嘲笑他,“哟,怕了我们回去找软柿子捏了,怜香惜玉一点,我们会长很娇弱的。” 下一秒他看见了一张熟人的脸,立马笑开了花。 “关何轶你终于来了,不穿校服!扣分扣分,愣着干嘛,记他名字!” —— 司伊伊刚把下次英语竞赛的题库拿出来,教室里就风风火火地冲进来一个人,龙卷风一样席卷到她面前,双掌拍在她的不锈钢课桌上,发出的巨大声响震得整个教室骤然安静如鸡。 “你厉害!”南风逸毒蛇般的目光盯着她,狠狠地说了这三个字。 司伊伊先是愣了愣,立马唇角上扬,微笑着点头,“谢谢,我也觉得我厉害。” “嘭!” 他第二次拍她的桌子,将他的怒火宣泄在她面前。 司伊伊问,“手不疼吗?” 南风逸从来没有这么生气,因为司伊伊来了之后,事情总是不按他预料的方向发展,结局总是她在掌控。 到底哪里出了错?怎么才能让她认输? 司伊伊皱眉,一如既往地嫌弃他,“要跟我说话可以,能不能离远点,你真的……” 臭字还没说出来,司伊伊看见南风逸冷笑了一下,突然低头,她立马有了不详的预感,把手中捏着的书挡在自己和南风逸的脸中间。 她也是真的生气,看他那张脸果真贴在了书上,就明白了他果然要做那件事,胃里开始泛起恶心感。 司伊伊站起来,退后两步保持安全距离,脸颊都气得发红,张口便骂他,“你是不是脑子有病!要打要骂随你,你没事老亲我干什么呀?上次医务室亲我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第69章 会长大人。2 全班同时倒吸一口气,表达了他们的震惊。 南风逸亲过孟若溪?还想亲第二次? 被愤怒冲掉理智的教室中心的主角突然清醒,自己也产生了片刻的自我怀疑。 他为什么会有那种念头,似乎是她身上清幽的香气扰乱了他的思绪,南风逸看她殷红的唇动着,即将吐出那个令他厌恶的字眼,才会冲动上头想堵住她的话。 南风逸直起身,面上有自己都不曾发觉的一抹懊恼,他这个行为好像是有点不太对劲。上次医务室是为了气林逍,这次又想亲她就有点没头没脑了。 好在还没真的亲下去。 他嘴硬地否认,“少胡说八道,我会亲你?我刚只是没站稳!” 为了表现自己与孟若溪势不两立,他在路过她的凳子的时候,还狠狠地踢了一脚。 司伊伊看智障一样看着他说,“你果然有病,这是不锈钢做的,你脚不痛?” 南风逸头也不回,恼羞成怒般地吼,“要你管!” 全班的人都在用眼神疯狂交流。 ——什么情况? ——不知道啊,感觉他们跟小学生吵架似的。 ——南风逸害羞了? ——他是会害羞的人吗? 不管南风逸害没害羞,他还是那个南风逸,当晚所有登录网址的人都看到首页赫然挂着一个悬赏令。 照片还是那个眉眼乖觉的少女。 不过第二天司伊伊没去上课,她跟随英语组教师组的组长去外地参加一个英语知识竞赛,为学校增光增彩去了。 当晚她就收到了林逍的电话,她用自己节假日赚来的兼职工资和省吃俭用的零花钱凑在一起买了个二手的智能手机,便宜,也够她用了。 林逍说,“你上那个网站的悬赏令了,有人出了五千块买你跪地求饶的视频。” 司伊伊听完十分懊悔,“早点出悬赏令我还打什么工。” 林逍说,“你不关心一下这个东西有多危险吗?相当于所有人都把你看做了靶子,等着想办法让你跪下。” 司伊伊义正言辞,“现在是法制社会!他们怎么能为了钱做出这么缺德的事!” 林逍无语,“……说得刚刚后悔没能早点靠悬赏令赚钱的人不是你一样,总之回来之后小心一点。” “知道啦谢谢。” 挂完电话的司伊伊咬着笔,开始思考悬赏令的事。 出钱买她下跪的视频?他们不愧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出手就是大气。 她比完赛要下周才能回学校,在这四五天里她必须做点什么才能避免回去之后像过街老鼠一样胆战心惊地上课。 “咚咚咚。” 突然的敲门声打断了司伊伊的沉思。 门外是陪同她一起参赛的老师,老师身边有一个穿着职业装的年轻女人,女人面带微笑,看着司伊伊的眼神充满探究。 老师解释,“孟若溪同学,你现在有空吗?这是青少年成长杂志的王编辑,她想采访你一下。” 司伊伊把门拉开,温良地软声道,“可以,我有空。” 王编辑一只脚踏进门里后,突然停住,转头对想跟进去的老师说,“抱歉,甄老师,您去忙吧,我想单独采访孟若溪同学。” 甄老师面露尴尬,看了一眼司伊伊,不太情愿让她们独处,“孟若溪同学年纪还小,有什么不会表达的,我可以在一旁提点她。” 第70章 会长大人。3 “甄老师,我们杂志最追求的就是真实,如果孟若溪同学的话经过您的提点和润色的话,那就不算什么真实了。” 王编辑说话温温和和,语气里却有了明显的攻击性。 司伊伊皱了皱眉,觉得这个编辑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对甄老师说,“老师,您能帮我买几瓶水来吗?我房间的水喝完了。” 甄老师没办法,想着司伊伊那张嘴连校长和之前的电视台都哄的漂亮,接受一个杂志的采访应该不算什么大问题,就放心让王编辑和司伊伊独处,离开去买水了。 房间的门一关上,女人就把脖子上的挂牌摘下来,在司伊伊不解的表情下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她对司伊伊伸出了手,压低声音道,“不好意思,为了达成目的撒了个谎,我不是青少年成长杂志的编辑,我其实是聚焦新闻的社会栏目记者王秀云,之前给你的父母,学校提过要询问你关于对状元学子孟成河自杀问题的了解,却屡屡被阻拦和拒绝。我看过教育台那个节目,很抱歉不请自来,请问我能够采访一下你本人在骄阳中学就读的情况吗?” 司伊伊看着王秀云,带着防备心理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她,“是什么让你这么坚持要采访我,甚至不惜伪装出一个假身份。你觉得你能从我这里了解到一个了不得的大新闻?” “不用害怕。”王秀云双手举起做投降状,无奈地带着歉意说,“我知道这样的方式出现在你面前确实不太好,可姐姐也没有其他办法了。你哥不是第一个自杀的人,在四年以前,骄阳高中就出现过相同的情况,根据我们调查,每年都有好几个学子从骄阳高中转学,其中还有两个女生得了重度抑郁症。这本来是应该被重视的情况,可每个关注到的媒体都同时封了口,仿佛那个学校的秘密是什么烫手山芋。只有你,是唯一一个把摄影机带进学校的人。” 她说的是事实,那些天之骄子们背后有人,将森林的事给压得死死的,在加上校方的助力,外部的人根本攻不进去。 只有司伊伊打着宣传学校形象的旗子,让电视台有机会拍到一些学校里的画面,这些画面基本都是美化过的虚影。 “既然是烫手山芋,你们为什么还来触碰?” 司伊伊还是没有松口,因为她得确认这个聚焦新闻,还有王记者有足够的胆量跟自己站在同一阵营,别到时候对手一吓他们,她就被出卖了。 王秀云说,“说实话我们也受到过打点和威胁,可我们聚焦新闻和中央台直接挂钩,我们的主编后台非常硬,不怕这些。你有空的时候可以了解一下过往我们报导过的社会问题,很多法律上的修改都有我们的推动力量。你是个聪明的女孩,我也理解你的警惕心,等下你的老师就会回来,今天可能没有时间跟你深入交流,这是我的真实名片,你有什么想到了,打算告诉我的东西,就联系我。” 那张方形的小卡片就在司伊伊面前,女人的目光非常真诚,名片是双手拿着递给她的。 就是这个细节让司伊伊伸出了手,把名片收着,放进自己的笔袋里藏好。 第71章 会长大人。4 甄老师回来的时候,王记者和司伊伊面对面坐着,一个拿着笔记本和录音笔询问,一个面带微笑从容不迫地回答。 “你认为,目前在学习中遇到的最大的困难是什么?” 司伊伊咬着下唇思索片刻,很快就流畅地回答,“是认知,我有时候会自我感觉对一门学科已经熟练掌握了,可仍然会遇到做不出来的题目。我之前会产生迷茫,我应该学到什么地步再停止,甚至我会钻牛角尖。可后来我就明白了,学习,是永无止境的,我摸不到尽头,所以我需要一直前行。” 王秀云放下录音笔,赞赏地鼓掌,门口的甄老师也露出了欣慰的笑意。 果然校长说的没错,孟若溪就是骄阳高中最让人省心的学生。 —— 放学了,刘彦峰和他的小弟们手插口袋,一群人浩浩荡荡地下着楼梯。 “关何轶居然也开始穿校服,没劲,明早不去校门口蹲他了。” 小弟a说,“我们不去,会长那丫头回来会不会说我们?” 刘彦峰给他一个头顶暴栗,“我们进去就是挂个牌,干嘛要看她脸色,应该她把我们当祖宗供起来伺候着,知道吗?!” 小弟a点头哈腰,“知道了知道了。” 此时严晓敏从楼梯下走过,正好遇见这群人,她扶了扶新换上的眼镜,小心翼翼地问,“学长们,要一起去巡逻吗?” 刘彦峰瞥她一眼,严晓敏绑着中规中矩的马尾,脸不大,齐刘海加上眼镜就挡了半张脸,露出尖细的下巴,五官挺清秀的,也只是止步于清秀,唇形倒是好看,红唇颜色也饱满,一身书卷气。 她说话的时候身体还在发抖,明明紧张却还是坚持跟他们搭上话,柔柔弱弱的模样像毛绒绒的小鸡仔,让人忍不住想去捏一捏吓一吓,看她哭出来。 刘彦峰没有欺负女生的爱好,他只是看了这一眼,认出了人,然后随意道,“不去,我追的那个女的被关何轶那家伙的色相骗走了,差点绿我一脑袋,老子找新欢去了。” “哦…哦…好的…” 严晓敏松了一口气,说实话会长不在,她要是真的跟学长们一起巡逻,反而压力更大。 “明天我们也不在校门口站岗了。” “好的,我明天顶上。” 她顶?刘彦峰看严晓敏那小身板,嗤笑一声,“你算了吧,这么老实做什么?放学了赶紧回家,巡什么逻站什么岗,等孟若溪回来就说我做的决定。” 严晓敏觉得不太好,却也没法反抗,只能低着头小声说,“我知道了,学长。” 她的乖巧让刘彦峰心情很好,拿捏不了孟若溪,至少可以拿捏副会长嘛,这么一想整个学生会都是他做主。 他满意地下了楼,想拿出手机找狐朋狗友约个局,发现自己下午逃课去学生会办公室睡觉,手机落桌子上里没拿。 他踢了一脚最听话的小弟a,“去,回去办公室里把我手机拿下来。” “好嘞。” 小弟原路爬楼梯上去,过了一会跑下来,欲言又止的模样。 刘彦峰拿手机的时候笑他,“这什么表情,拉肚子?” 第72章 会长大人。5 “不,不是,是……”小弟是了半天也没是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居然改口,一看就很心虚地说,“算了,我们走吧。” 刘彦峰果断上脚,“说!别跟个娘们似的唧唧歪歪。” “是副会长那丫头被人拖进了教室!” 刘彦峰眉头抖了一下,下意识地接话,“这跟我有关系?” 小弟说,“就是因为跟咱们没关系所以我刚刚也不太想告诉你,走吧走吧,他们高二的事。” 严晓敏对于他们来说,只是孟若溪身边一个不起眼的女孩,在刘彦峰眼里,严晓敏跟学生会办公室的墙角那颗盆栽的存在感没差别。 可走那几步路的过程中,他的脑子里总是晃过严晓敏尖细柔弱的下巴和眼镜后清澈眼睛里唯唯诺诺的目光。 欺负不能反抗的无辜弱小又有什么意思呢? 那个曾经坐在学生会主席的位置上,面临威胁却更加夺目张扬的女孩这么说过。 刘彦峰眉眼间爬上烦躁情绪,他觉得孟若溪说得对,把严晓敏拖进教室的那群人真够无聊的,无聊到他也想去问问,严晓敏那么乖那么老实一个女孩子,欺负她有什么意思呢? “草!” 刘彦峰骂了声脏,突然折返,小弟们一脸懵地跟着,在后面追问,“峰哥哥,峰爷爷,不会吧,严晓敏长的那么普通你也怜香惜玉啊?” “几楼?”刘彦峰没回答,黑着脸按电梯,平时他们是不会坐电梯的,因为这玩意通常被拿来整人,让他们觉得晦气,可现在也勉强能忍一忍。 “四楼,楼梯口左侧教室。” 电梯很快到达,刘彦峰出了电梯,走到教室门口,就能听见里面传出来的,受伤的猫咪一样细弱的哭泣着的哀求,“求你,你可以打我,但不要再踩碎我的眼镜了,我妈妈会很难过的……” 那是严晓敏的声音,不久之前她还跟他们搭话,乖乖地说学长好,现在就为了一副眼镜毫无尊严地企求挨打。 以往都是站在施暴者角度的男孩们第一次感觉到被施暴者的无助和脆弱,没有谁出声,同时跟着刘彦峰停下了脚步,在那瞬间涌上头各种复杂情绪。 玻璃破碎的声音和严晓敏濒死一般的呜咽唤醒了迷茫的野兽,刘彦峰转身,直接奔向严晓敏面前踩着眼镜满脸不屑笑意的男生,勾住脖子一拳砸向对方的腹部。 “很了不起?很开心?动副会长,经过我们学生会的同意了?” 刘彦峰又用膝盖给了缩成虾米的男生一下,把人推开,一米八五的高大男生目光危险地扫视了教室里站着的其他人,双手抱胸,仿佛是高高在上的审讯官,“说吧,是她触了你们霉头?还是单纯看她不爽?” 作为高三不良少年扛把子,高二的这些打打闹闹都是他以前玩剩下的东西,一般像严晓敏这种贫困人家,靠成绩免费上学的好学生是绝对不敢主动找有财有势的同学麻烦的。 当然,孟若溪除外。 所以刘彦峰都不用多想,就知道这场欺凌是哪方的责任。 被他直视着逼问的女生战战兢兢,“峰…峰哥…你罩着她吗?” 刘彦峰的名气不小,很快被人认了出来,他跟班多,打架猛,家世好,在学校还是挺让人忌惮的。 第73章 会长大人。6 刘彦峰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来那张方形的塑料外壳名牌,曲指弹了一下,清脆的响声回答了那个问题。 不是他罩着她,是他罩着整个学生会。 原本气焰嚣张的严晓敏同班同学像一群遇见狮子的鬣狗,夹着尾巴从狮子面前逃窜。 只有挨了一顿揍的那个男生想出门时被刘彦峰揪住衣领拦了下来。 自从刘彦峰带人进门之后,严晓敏就没有声音了,他回头看了一眼,严晓敏低着头,没戴眼镜,咬着下唇隐忍地哭,眼眶和鼻头都通红,被泪水洗过的眼睛透亮,小狗一样湿漉漉地望着他。 就是这种充满依赖和感激的眼神,让他觉得英雄救美这种事偶尔做一次,还挺有成就感的。 地上的眼镜已经被踩碎了,镜框都断开来,刘彦峰开口,跟始作俑者说,“赔钱。” 男生本来是受到在家思过的黄成材的指示来找严晓敏麻烦,没想到给自己惹上一个大麻烦,怂的缩着头装傻,“什么,什么钱?” 刘彦峰说,“你妈从小没告诉你弄坏别人东西要赔的道理吗?” 男生老实地拿出自己口袋里的零钱,一百多块,递给刘彦峰。 严晓敏在后面小声说了一句,“这是第六副眼镜了。” 刘彦峰听到的时候几乎笑出声,这丫头看起来是个书呆子,其实是个很会看眼色的小机灵吧。 也是,不然怎么会成了副会长。 他看都不看面前那些皱巴巴的零钱,十分霸道地指着已经出去的人命令道,“你们身上的钱都给我拿出来,老老实实赔了这六副眼镜。” 那些人把身上的现金都掏出来放在桌面上,刘彦峰把严晓敏推过去,“全拿走。” 严晓敏摇摇头,一张一张地认真低头数钞票,最后从每个人那里拿了一百三十九块钱,不多拿也不少拿,剩下的也不再看,拿完之后就回到刘彦峰身边,攥着自己得来不易的赔款,深吸一口气,仰头努力挤出笑容,说,“可以了,谢谢学长。” 说实话她哭过之后的脸不算太好看,刘彦峰刚觉得她机灵,这会又觉得她呆得可爱,拍了一下她的头,手插在兜里,潇洒地转身,“那走吧。” 严晓敏走在一群男生后面,拍干净自己裙子上的灰尘,偷看了一眼正在跟好友谈笑的人,又飞快低下头,摸了摸自己被他拍过的刘海。 头发没有乱,却好像始终有手的触感留在上面。 “靠,孟若溪给老子发短信了,说带她去比赛的老师抛下她去同学聚会,没有责任感算什么男人。我怎么觉得这么别扭,她该不会在暗示我什么吧?” “暗示什么?” “鬼知道,算了,明早继续站岗。” “哈?不会吧,又要早起……” 相距几百公里的另一个城市里,司伊伊放下手机,面前是酒店房间的电脑,那个网站登入时需要实名认证,显示着她的身份认证审核失败。 显然,网站管理者拒绝了她的登入。 外来人员想要查看这个名为绝望森林的网站,不仅需要审核个人信息,还需要填写一个已有的管理员邀请码。她的邀请码是从林逍那要来的,绝对可靠,所以进入失败的原因,就只能是因为她的个人信息审核没通过。 第74章 会长大人。7 基本上有邀请码的人就能成功,这是林逍的原话。 司伊伊关掉网页,放弃了注册账号的想法。 看来注册时审核这一步并不是网站的后台操作,是人为的,所以收到了她的注册申请,认出来她是森林里的羔羊,才会拒她于门外。 所以审核者很有可能是本校的人。 真是够幼稚,又狂妄的一群小孩,企图自己制定一个世界的规则,把别人当成工具,给别人贴上标签,安排在森林中的地位。 迟早会有一把火烧过去,烧掉所有纸老虎,露出他们腐烂的内里。 司伊伊喝掉床头的牛奶,洗漱完毕后就躺下来,为第二天的竞赛养精蓄锐。 她必须要拿第一名,只有足够明亮,才能成为那把火。 —— 凌晨的骄阳高中,学校门口依旧蹲着一排醒目的男孩子。 他们神色恹恹,有时候会凶狠地叫住某个人,“你,那个蓝头发的,高中生不许染发,明天换回来听到没有!不然给你剃光头。” 被叫住的男生点头哈腰地走过去,转身就不以为然。实不相瞒这已经是他第三次被威胁剃光头了,反正门口这群人明天见到他也还是这么说。 小弟a挥舞着拳头,“明天我一定要拿剪刀来给这蓝毛剃光头。” 小弟b说,“哟,这么敬业?” 小弟a说,“真男人,就要有责任感,比如我们峰哥,让会长大人一句话忽悠来了。” 刘彦峰正在打游戏,也还是听到了这句嘲讽,在百忙之中伸脚去踢小弟a,骂道,“少废话。” 小弟a嘻嘻哈哈地躲开,正好看见校门口进来一个熟人,“副会长,早啊!” 严晓敏又换了一副新眼镜,这次的眼镜不再是笨重的黑框了,比之前要显得精致一些,她看见他们,腼腆地笑了笑,小跑过来,依旧是小心翼翼地声音。 “学长,你们吃早餐了吗?” 刘彦峰没抬头,回答,“没呢。” 严晓敏很开心的样子,她蹲下来,把鼓鼓囊囊的书包放在膝盖上拉开,里面是包装好的一盒盒灌汤包,还有新鲜豆浆,都散发着热气。 “我妈妈专门做早点和宵夜的,我给你们带了早餐,很干净很好吃的,如果你们…饿的话…” 她本来还怕这群人会嫌弃穷人家的早餐,没想到话没说完面前的男孩子一窝蜂冲上来,把她书包里的东西都拿走了。 刘彦峰把手机往兜里一扔,捏这个灌汤包就往嘴里扔,严晓敏看到了,紧张地提醒他,“学长,小心,里面有很烫的汤。” 下一秒刘彦峰捂着嘴原地蹦跶着骂脏话,一边骂烫一边又感叹好吃,严晓敏忍不住笑起来,乖巧文静的女孩子,是这个早上最温柔的风景。 孟若溪又拿了个全国奖回学校啦! 凯旋的少女身姿娉婷,站在国旗台下接受着校长慷慨激昂的夸赞。 台下被迫叫来听这一场表彰大会的学生们交头接耳,满脸不屑。 “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就是个会死读书的穷鬼,拿这么多奖,毕业还是得去我家的公司当个穷打工的。” 除了这些不好听的言论,还有很多双眼睛,无声地看着台上那个散发着自信光芒的女孩。 “关于这次竞赛得奖我没什么好说的。”拿到话筒的司伊伊柔柔一笑,语气中饱含着鼓励,“我想说的只有一句,欢迎大家加入学生会。” 第75章 会长大人。8 学会会人数突破三十的时候,司伊伊开始设置每个年级的分部长,她还给每个加入学生会的人设置不同的职位名称,所有人进来都有官职。 当然也不是让他们真的管人,只是一种像封神一样的操作,算她这个会长独有的恶趣味。 第一次学生会全员到齐的会议,几十双眼睛看着会议桌最前方那个坐得笔直端正,手臂平放在桌面上,十足好学生模样的会长大人。 “学长他们呢?”司伊伊问。 副会长严晓敏在这么多人的目光下还有点不自在,捏着笔记本,用最小的声音飞快地回答,“他们说去网吧了。” 司伊伊只是问一句,得到答案就不多说了,挥手道,“开会吧,别紧张,笔和笔记本不要拿出来,开会不是上课。” 其实在上一次她的个人表彰大会之后来学生会报名加入的人不少,甚至连南风逸也来凑了个热闹,只不过他被司伊伊以个人原因无情地拒之门外了。 她选人的标准只有一个,就是看他们的神情,如果他们眼中有那种让她拉一把的渴望,司伊伊会毫不犹豫地在报名表上盖章批准。 她的脸上有着坚定而温柔的微笑,“我很明白你们都遇到了一些困难,也知道你们进来这里的目的。不过很抱歉,我必须坦白,学生会并不是一个好的避难所,甚至连我自己都处于自身难保的境地中。” 不出意料的沉默和失落。 司伊伊掏出一把制作好的名牌,叫严晓敏发下去,同时说,“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试图反抗过,或是因为反抗无效而一直逃避着。我能做的仅仅是尽量让你们反抗都起到该有的效果,而要不要反抗,取决于你们自己。” 那薄薄的卡片挂在脖子上之后,遗失的勇气似乎也在慢慢注入身体。 —— 学校超市门口,买了一堆零食坐在小餐桌旁边吃的女生本来并不醒目,直到她身边多了几个人。 “胖妹,又吃这么多啊。” 被叫做胖妹的女生沉默不语,几口吃下烤肠,抱着自己的零食站起来想离开。 可她的同班同学还在大声地拿她开玩笑。 “走什么呀,爸爸妈妈不在,别饿着我们小乖乖了。” “真可怜,这可怜孩子,够不够吃,哥哥给你再买点?” 段晴晴抱紧自己的东西,头埋地更深,假装屏蔽了自己的听觉。 都是她自己的错,都怪她太信任在这个学校里认识的人。 她刚开学的时候,把自己小时候因为爸妈工作忙,无良保姆经常饿她,饿出了不停想吃东西这个坏毛病的过去告诉了自己以为的好朋友,企图让新认识的同班同学理解自己。 没想到最后这个童年阴影成为了别人嘲笑她的话柄,大家都说这是她为掩盖自己贪吃事实而编出来的故事。 她多希望时光可以倒流,可以去告诉当初那个敞开心怀的段晴晴,让她闭嘴。 司伊伊的钢笔被杨洁故意踩碎了,她回报了杨洁一瓶墨水,在对方气急败坏中下楼买新的笔墨。 走到超市门口的时候,她和段晴晴擦肩而过,一个面包从段晴晴怀里的零食小山上掉下来,正好落在她脚边。 第76章 会长大人。9 司伊伊刚捡起面包,旁边的人留下一句“我不要了”,逃窜一样离开了这个场景。 嗯? 司伊伊原地愣了一下,回头看向还在嘲笑别人的那群学生,是隔壁班的人,包括刚刚走的那个女孩子,她都面熟。 不仅她面熟他们,这个学校的人都面熟司伊伊,看见她之后,脸上笑容一收,换上败兴和乏味的表情。 学生会会长,全校大部分人讨厌,但是无可奈何的存在。 司伊伊把面包放进口袋里,就当是那个女孩子送自己的礼物,她买好钢笔和墨水,回教室的时候路过隔壁班,顺便往里瞥了一眼。 段晴晴坐在靠窗的那个角落,拿着一个小蛋糕在吃,咬下去之后满足地眯着眼咀嚼,脸上的愉悦感是无与伦比的。 这是个很享受进食过程的普通女孩子,司伊伊看得出来,每个人都有自己享受并且乐在其中的事情,不应该被人拿来嘲笑。 司伊伊没有在别人的班门口站太久,怕引人注目。等她进到自己所在的高二(4)班之后,明显感觉到教室里气氛不对劲。 十分钟前她泼了杨洁一身墨水,现在杨洁不在教室了,其他人看她的眼神都是怜悯和同情,仿佛不久之后她就会遭遇不幸。 司伊伊就当没看见,回到自己位置上,把买来的笔墨,还有路上偶然捡到的那个面包放在桌子里,像平常一样上了半天课,班主任神色沉重地出现把她叫去了办公室。 “孟若溪,杨洁同学的家长说,因为你欺负她,她现在跑回家不愿意来上学了,对此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好一招先发制人! 现在就连班主任也对司伊伊露出了那种同情的眼神。 不过她敢泼,就能想到这种后果。 她不慌也不忙,目光亮堂而清澈,“老师,能帮我跟杨洁同学的家长联系上吗?我亲自跟他们解释。” “这……” 班主任被司伊伊在如此紧张的气氛下还能保持镇定略感到惊讶,他按司伊伊要求的拨通了电话,跟对方说明来意,然后把手机递给了她。 司伊伊说话时依然温温柔柔的,只是没给对方开口的机会,“你好,我是孟若溪,我愿意为自己一时冲动把墨水倒到您女儿裙子的事情道歉,并且做出赔偿。但是相应的,请杨洁同学先为她故意踩碎我的钢笔道歉。” 电话那头的女人在不耐烦的边缘:“一只破钢笔值几个钱……” 司伊伊态度更强硬地打断她,“钢笔或许没有裙子值钱,人格上的侮辱却是等价的。杨洁不动我,我就不会碰她,她不道歉,同样我也不会。她不来学校也是她自己的选择,与我无关。如果您非要以身作则地教您的女儿杨洁什么叫恃强凌弱,并且确定能这么护着她一辈子。这是您的家教,我无话可说。不过……” 司伊伊顿了顿,嘲讽一笑,“这次她故意挑衅的对象是我,我只会泼墨水。要是以后她挑衅到脾气更火爆或者连您也惹不起的人物,就不知道会怎么回报她了。” 话音落下司伊伊就挂了电话,在班主任呆滞的目光中鞠了一躬,依旧是那个文静听话的好学生,“老师,我继续回去上课了。” “哦…好…”班主任还没回神,等司伊伊走后,他才看着自己不再有响动的手机,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地感叹,“什么都敢说…了不得…” 第77章 会长大人。10 在城市另一边的高档公寓里,杨洁看着自己妈妈挂了电话后沉郁的表情,不由得开始忐忑。 “怎么了妈?” 杨母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乖张跋扈,一点也不心虚,便告诉她,“那个女孩愿意赔你的裙子,但要你先为故意踩碎她钢笔的事情道歉。” 杨洁睁大眼,怒气冲冲地喊,“凭什么!一支破钢笔也要我道歉,还有,谁稀罕她赔我裙子了!” “那你想怎么样?” “我就是看见她就不舒服,妈,能不能让她滚出骄阳,不然我真不想去上学了。” 杨母看着闹脾气的女儿,心里五味陈杂。电话里那个叫孟若溪的孩子虽然嘴上不饶人,但从头到尾都保持着晚辈的礼貌,话语逻辑也有理有据。 对比起来,看同学不顺眼就让同学滚的杨洁就像一个无理取闹的小泼妇,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没受过家教呢。 “不上学算了,反正我也没见你在学校里学出什么东西来,次次考试都是垫底,放学跟着别人到处鬼混。从今天开始,你要是不去学校,就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哪里都不准去。” “不是,为什么啊妈?哪个小溅人跟你说了什么?” 杨洁脱口而出的脏话让杨母眉头一跳,感觉重新认识了自己女儿,心里头火气直冒,呵斥道,“闭嘴!你是跟谁学的骂人的话,一个女孩子满口溅人,滚之类的字眼你觉得很好听吗?以后别让我再听到你说脏话。” 杨洁见母亲脾气突然变大,而且开始把炮火对准自己,不敢再闹了,委委屈屈地闭上了嘴。 就是接了个电话她妈的态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肯定是那个孟若溪搞的鬼! 杨洁咬紧牙根,对孟若溪的厌恶疯狂增长。 一天过去了,司伊伊依然相安无事地坐在教室里。 其实这个结局她也不意外,小孩容易意气用事。可成熟的家长不会,这种小打小闹都要他们出面的话,很容易引起家长的不耐烦,司伊伊就是把家长隐藏的不满给勾出来而已。 放学的时候,司伊伊敲了敲林逍的桌子,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并肩出了门。 “我准备开始行动了,出去比赛的时候找到一个外援。” 他们下楼的时候,司伊伊正在跟林逍交流事情的进展。 看似冷冰冰的林逍其实是一个非常好说话的人,只要取得了他的信任,就被他划分到的安全区域。 同样的,别人司伊伊都信不过,她只相信林逍,计划中最关键的一环也需要他配合。 “账号我已经拿到了,你当猎物?” 司伊伊摇头,“我不行,我太瞩目了,演猎物太引人注目,你跟我去学生会选一个吧。” 身后突然吵闹,司伊伊没再继续说,林逍也没出声。 一群女孩子吵吵闹闹地下楼,其中一个笑声非常响亮,“段晴晴,我们送你回家,你别在路上偷吃啊。” “不…真的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 “你干嘛呀,我们帮你减肥你还不配合,好心当做驴肝肺。你看你都吃得这么胖,再吃下去真的成猪了。” “可是……” 第78章 离家出走。1 女生们扎堆从司伊伊身边走过,上午司伊伊在超市遇见的段晴晴在人群中间,涨红着圆脸,像一只想反抗却又被紧紧捆绑着无法动弹的小白鼠。 其他人都在笑,只有她浑身都写着抗拒。 司伊伊目送她们远去,想起了中午吃的那个肉松面包的味道,松软香甜,一口咬下去都是肉松,十分令人满足。 林逍倒没有对这群女孩子多关注,继续着上一个话题,“你是不是应该有台电脑?” “啊?哦,对,我家不让买。”司伊伊想到这个,皱了皱眉,“确实要买电脑。” 可家里的财政大权都被父母控制着,就连她的手机也用的偷偷摸摸,不敢让父母发现。 电脑那么大,根本没地方藏,真是头疼。 她的计划是,用一个账号上传些假视频成为高级管理员,这样就可以挖掘到网站的更多内幕。 可选定的演员们的演技非常拙劣,让他们演一个害怕,她看了直摇头,第一步完全无法进展下去。 时间不早了,她只能解散先回家。 孟家的家长最近在吵架,因为孟妈妈想在城里买套房子,孟爸不同意,觉得他们迟早要回到农村。 司伊伊回去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家了,两个人吵得势均力敌,处于冷战当中,一见到晚回家的司伊伊,就像看见自己的出气筒。 “你怎么才回来?天天不知道在学校搞什么鬼,别人五点放学你七点回家,不想回家干脆别回来了。” 司伊伊挑眉,“当真?” 孟妈妈立马被挑衅地站起来,破口大骂,“你什么意思?真不想回家就死在外面好了,跟你哥一样,辛辛苦苦养大了,还没享到福,说跳河就跳河,真是养儿不如养条狗,养了狗死了还能吃顿肉。” 司伊伊抿着唇,心里堵得难受,自下凡以来,她还没有这种反感的体验。 孟若溪的记忆存在于她的脑海里,从小兄妹两人就懂事,比别人家孩子听话,上学年年成绩优异,也不会跟父母要这要那,连哭都不怎么哭。 即使已经做到这么优秀了,孟妈孟爸还是不满意,整天把养孩子要花多少钱,在外面工作多辛苦挂在嘴边,一旦心情不顺还会拿孩子当出气筒,兄妹俩做的不好,得到的就是一顿骂,做的好拿了第一名,也没有什么奖励。 司伊伊认为,孟若溪和孟成河在为人子女上已经算是接近满分无可挑剔,可孟家父母连及格线也达不到。 为什么成为父母不需要考试? 她难忍涌上喉口的恶气,开口便说,“你当哥哥愿意成为你们的儿子吗?如果在投胎之前可以选择,我们也不想要姓孟。” 孟母气得冲上来推她,“不想姓孟你就给我滚!你吃的穿的都给我还回来。” 司伊伊一边躲,一边冷静地跟她对战,“还就还,我连我哥的一块还你们,好好算笔账,连利息都算上,金额告诉我,还了之后我就是孤儿,我以后变成什么样都跟你们没关系。反正,你们给我和哥哥的,也只有这些冰冷的物质而已。” ———— 酒酒题外话:小说情节需要,大家千万不要跟父母这么吵架! 第79章 离家出走。2 最后司伊伊被孟母连人带包推出了家门,独自一人站在楼道里,头顶上是昏黄暗淡的感应灯,眼前是贴满广告的旧防盗门。 听到动静的对门邻居早就八卦地打开门看热闹,在她背后唏嘘感叹,“你这么优秀还把你赶出来,要你是我女儿就好了,我家那个考试回回倒数!气死我了!要不然你来我家坐坐,等你妈气消了再进屋?” 司伊伊抓紧书包带,平静有礼地回应,“谢谢阿姨,我就不去了。另外,学习成绩好不好并不是评判您的孩子优不优秀的标准,请您不要在孩子面前拿她和别人比较,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明明拥有着稚嫩年轻的脸,气质和腔调却十分老成稳重的她让邻居一时也无言能对,只能看着司伊伊像个没事人一样地背着书包下楼离开。 外面的风很大,寒潮带来了北边的冷空气,挂在脸上钻进衣领都是不容小觑的魔法伤害,而且似乎有细微的雨丝冰凉凉地打在脸上。 司伊伊找到一家便利店,用仅剩不多的零钱买了盒泡面坐在休息椅上泡开,当做饱腹的晚餐。 其实按道理来说她不应该那么激进地用言语对抗孟母,最后激怒了那个家里拥有最高话语权和财政大权的主事者,成功让自己流落街头。 这很不理智,她现在还没有独立生存的能力,应该继续卧薪尝胆,等自己翅膀硬了再飞。 原本她是可以忍住的,直到听到孟母用养儿不如养狗这种话来总结哥哥孟成河的死的时候,司伊伊的感性就击败了理性,她忍不下去了。 孟成河是孟若溪压抑生命里唯一的美好,是她的依赖,是她感受到家的温暖,和在父母道德压迫下还能积极向上成长的主要支撑。 在司伊伊看来,这样的家庭教育方式让在学校里受到同学伤害的孟成河没有任何求助的勇气,因为他知道,跟父母求助是无用功,反而还会多一份责备和压力,走投无路的他最后选择了最轻松的方式摆脱噩梦,孟母孟父也是间接凶手之一。 一盒泡面很快连汤都下了肚,司伊伊的身上暖了起来,看着外面已经开始下雨的街景惆怅起来。 她现在也有点无助,回去也不想回去,可不回去身上又没钱,晚上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真想变回莲花,找个安逸的水池扎上根就可以舒舒服服活下去。 贴身口袋里的手机开始震动,司伊伊掏出来,是为数不多的联系人之一,她逍哥。 “喂?” “孟若溪,你的悬赏令加钱了,翻了三倍。” 司伊伊把自己脑子里的想法从“今晚怎么办”接轨到“悬赏令翻三倍”就用了好几秒,沉默过后,她由衷地问,“我能自己去赚这个钱吗?拍个自己殴打自己什么的视频上传。” 三文钱简直要难死她一个候补神仙了! 林逍难以理解,“……你就这么缺钱?” “这不是显而易见?” “骄阳又不收你学费和生活费,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司伊伊叹气,“为了离家出走的时候有地方住。” 第80章 离家出走。3 “哦,拜拜。” “拜……”司伊伊以为自己听错了,“拜拜?怎么就拜拜了。” 林逍冷淡道,“话说完了当然就拜拜,不然顺着你的话题,知道你没地方去,好心收留你?” 小心思被他道破,司伊伊心虚地嘀咕,“也不是不可以嘛,我只有你这一个朋友。” 回答她的是一声冷笑,和电话被挂断时仓促的电子提示音。 被拒绝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司伊伊并没有多失望,把吃完的泡面盒扔进垃圾桶,她用纸巾擦擦桌子,打算先做一套题放松一下心情。 孟若溪做题的时候喜欢给自己定个时间限制,一套数学试卷的完成时间一般限定自己六十分钟之内做完,司伊伊觉得这样很有挑战性,就一直延续着这个习惯。 她用手机给自己设好闹钟,刚打算锁屏,主页面突然跳出来一条短信。 ——“来自林逍:旗岭路万象天工佳苑别墅a区3栋,自己过来。” …… 这扑面而来的傲娇气息真是让人受不了。 司伊伊麻利地收东西走人,打出租的时候还特地问了司机到达目的地要多少钱。 算她走运,正好是她的全部身家。 等下了车她又发现一个新的问题,林逍住的地方很高档,里面住的人非富即贵,相对的大门口的保安也非常严格,拦着司伊伊要门卡,怎么都不让她进去。 司伊伊没办法,只能打电话给林逍。 林逍说,“把手机给保安。” 保安接了电话后,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不仅给她开了门还贴心地为司伊伊指路。 别墅区在靠里的位置,一路上寒风阵阵,除了明亮的路灯和来往的豪车,路上几乎没有一个人。 司伊伊就在这样宽敞却阴森的路上,一路走到了底。看到了,站在别墅门口银杏树下,那个穿着灰色毛衣,单手插兜,玩着手机,眉目冷淡的少年。 林逍确实长的很好看,只是简简单单地穿着居家装束,听见脚步声,抬眼朝她看来时,如偶像剧里精心设计过镜头,每一帧都养眼。 他把手机收起来,转身推开大门往里走,司伊伊加快脚步拉近距离,跟在他身后进了门。 院子很宽敞,角落里有个狗窝,但是却没见到狗。 里面的门是打开的,刚到门口就能感受到里面的温暖。司伊伊像小尾巴一样跟着他,换鞋,进屋。 一个系着围裙的阿姨迎过来,笑容热情,哄孩子一样温声细语,“逍逍,今天晚饭阿姨做了你最喜欢吃的鲈鱼……” “我不饿。” 林逍毫无感情地扔下一句话,径直超楼梯走,走了两步想起什么,回头问司伊伊,“你吃饭了吗?” 司伊伊点点头,她在便利店吃了泡面,还不是很饿。 这时他们右侧有个女人的声音响起,是嘲讽的语气,“挺厉害,这才上高中就把女同学往家里带了。” 这句话明显针对的是林逍,说的还挺难听,谁敢在林逍家里对林逍这么说话? 司伊伊的好奇心促使她转头去看,有一个坐在餐桌年轻女人,长的很漂亮,也很眼熟,肚子微微隆起,对上司伊伊的目光之后讥讽意味十足地勾唇。 司伊伊立马记得这个人,是上次她打工,林逍让她在母婴店调查的那个怀孕的女人。 林逍已经上了一层楼了,司伊伊赶紧追上去,小声问,“她是谁呀?” 林逍冷冰冰地说,“不关你的事不要瞎打听。” 又来了,上次见过的暴走少年。 司伊伊闭上嘴,林逍收留她已经很善良了,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好奇心而惹他不开心。 等到了三楼,林逍在一个房间门口止步,转身靠在门上,看着司伊伊。 司伊伊不明所以,与他对视。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我要跟你声明一些事情。” “这样啊,ok,你说。” “第一,我只收留你这一次,别妄想以后离家出走还能找我。” “知道了。” “第二,我是因为不想成为你冻死街头前最后一个联系人才让你来我家,我跟你,只是普通的同班同学关系。” “知道了。” “第三,没有客房,你今晚睡地板。” “好的。” 她也是没更好的选择,不然司伊伊才不会跟他在这磨磨唧唧。 约法三章完毕,林逍打开自己卧室的门,司伊伊从背后看,发现他的耳朵有点红。 “第四,不要乱动我的东西,做什么都要经过我同意。” 司伊伊说,“好的啦,尊敬的主人,请问您能允许我找个地方放书包吗?” 林逍抬高他矜贵的下巴,点着不远处的单人沙发,“你就去那吧。” “谢谢。” 司伊伊把书包放下来,整个人窝进沙发里,屋里的空调暖气迅速温暖了她整个身体,她如释重负地瘫平自己的身体。 林逍在书桌边上坐下,戴上自己的耳机,拿着一本名为《金融与证券》的书在看。 他的房间很大,一个卧室的面积几乎等同于司伊伊的两个家,有些家具司伊伊甚至从没见过。 沙发软乎乎的,司伊伊也懒洋洋,不想动弹,就把头歪在沙发靠背上,问房间里另外一个活人。 “你不吃晚饭了吗?” 林逍把书翻过一页,头也不抬,“除收留外,我不提供陪聊服务。” 司伊伊偷偷翻了个白眼,从书包里拿出自己的试卷和笔,仰躺着做题。 林逍抽空看她一眼,觉得她的姿势也是神奇,学霸学习的时候都是这么放荡不羁的吗? 他发出声音去引起司伊伊注意力,“你为什么离家出走?” 司伊伊懒洋洋的声音从沙发上飘出来,“被收留者拒绝收下你的陪聊服务。” “……人在屋檐下,你没有拒绝的权力。” “哼,就你有理。” “不想说算了。” 司伊伊放下笔,她没有一心二用的习惯,晃悠着沙发说,“因为和爸妈吵架了啊,就跟你刚刚一样的情况,因为他们负责了生活支出,他们生养了我,我在家就没有说话的权力。” 林逍短暂沉默了一会,说,“抱歉。” “没关系,我知道你开玩笑的。可我父母不同,在他们眼里,孩子是一种表面上看起来是个人,其实只会吃喝拉撒的学习工具,每天都趴在他们身上吸食他们的血汗长大,只知索取没有回报。” 第81章 离家出走。4 “拥有这样的父母,你会觉得命运不公平吗?” 司伊伊看着天花板上镶嵌的灯,圆圆的,散发明亮却不刺眼的光。 就像存在于她身体里,属于孟若溪的记忆,存在着,影响着,却不是主导。 “没有,出生的时候谁都不能决定自己会拥有怎么样的父母,出生之后再去自怨自艾命运不公平已经晚了,我只是生气,他们不该那样说孟成河一个受害者。父爱母爱,他们不给,我也不打算要了。” 她出生时也没有父母,不知道自己从哪来,有意识的时候就已经在池子里飘着了。 情感是她生来就没有的东西,她没有那种渴求度。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瞎聊着呢,敲门声响起,是做饭的阿姨的声音。 “逍逍,你同学吃饭了吗?要不然我把饭菜做好了端上来,你们一块再吃点?” 林逍没开口,司伊伊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先声夺人,欢快地回答,“好啊好啊,正好我晚饭没吃饱,阿姨辛苦啦!” “你!” “我什么我?我真饿了。” 阿姨动作非常麻利地把饭菜打包端了上来,还特别附加了一句,“这是新做的,不是剩菜。” 看来阿姨很清楚林逍和楼下那位不合的事实。 听到这句话,林逍才从桌子后面慢悠悠地走出来,接过司伊伊手里的盘子,还嘲笑她,“蹭吃蹭喝。” 司伊伊笑眯眯地拿着筷子舔舔嘴唇,像得到鱼干的小猫咪,“这是待客之道。” 新鲜的肉丸汤和时令蔬菜配上大米饭,让初冬有了它的味道。就连林逍也卸下一身冰霜,碗筷碰撞重回人间。 吃饱之后的司伊伊摸着肚子,过分的舒适感让她破天荒地想给自己放一晚上假,不去想学校,家里那点破事。 她转头,强调,“我今晚真的不回家了。” 林逍正在喝水,抬眸看她一眼,没空搭理她。 司伊伊知道这是默许的意思,便欢欣雀跃地去开电视机,坐在电视机对面的床上不停换台。 “早就想试试这个东西,我在家不能看电视,他们不让我看,那个电视也没你这个大——喔!小僵尸,这个肯定好看,怎么播放?” 叽叽喳喳的人存在感太强,林逍根本没法忽视她,林逍走过去,从她手里拿过遥控器,给她调好播放,司伊伊便专注地盯着电视上跳出来的一队僵尸看。 她有点近视,看电视的时候会微微眯着眼睛。 其实是很古老的电影了,服化道都一般,扮演僵尸的群演也不专业,跳的时候手臂都摆不直。 可司伊伊看得认真,林逍也跟着看了一会,不知不觉两个人就并排坐在了床边,同看一部电影, 偶尔有笑点的时候,司伊伊会脆生生地笑出声,林逍也会勾一勾唇角,大部分时候两人都沉浸在电影情节里,气氛非常和谐。 当片尾曲放出来的时候,他才发觉身边的人安静的时间有点久,一看司伊伊果然侧躺在床上睡着了。 他本想不留情面地叫醒她,可看到司伊伊的眼底有着疲惫的青色,平时活力盎然的人睡着的时候也微微皱起了眉,似乎梦里也在跟命运做着斗争的模样,终究还是没下得去手。 说着让她睡地板,林逍最后还是把人抱到了客房。 司伊伊中途被他的动静吵醒过,在睡意朦胧中睁开眼,刚“唔”了一声,耳边有人低声跟她说了一句“睡吧”,她便不管不顾地闭上了眼睛,陷入香甜梦乡无法自拔了。 林逍回到自己房间,才发现到处都是司伊伊留下的痕迹,她的书包,她的外套,她没喝完的果汁,还有才放完的电影,让往日里冰冷的房间多了许多人情味。 他当然不会告诉她。 其实她是第一个来到他家的… 朋友。 半夜,别墅区一片安静,客房的床上隆起一个小鼓包,因为生理需求而醒来的司伊伊迷迷糊糊地挪动着下床,闭着眼睛朝着记忆里的厕所前进。 “好疼!” 她结结实实撞上墙壁,发出一声闷响和呜咽,司伊伊捂着额头蹲下来,泪眼汪汪地四处看,才发现自己在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地方。 她的卧室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 哦这不是她家,她在林逍家里。 她借着月光,在墙壁上摸索到灯的开关,先找到厕所解决了生理需求,再回来细想来龙去脉。 咦?不是说没客房,让她睡地板? 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又吓唬她。 司伊伊撇了一下嘴,摸着自己脑袋上鼓起的包,想起来还没洗漱,有点不好意思,钻进了浴室。 来到林逍家里之后,司伊伊算是明白为什么人类会那么追求金钱利益了,因为金钱代表的就是生活品质,孟家就没有二十四小时供应的热水和暖气。 倒不是攀比,是忠于本心,如果让司伊伊有选择,她也想成为一个有钱人。 司伊伊倒是想脱离父母管控,自己想办法赚钱维生,可社会不会允许她那样做的,她会被警察叔叔当成叛逆儿童带回家,继续面对自己的父母。 这种生存方式真是太压抑了。 第二天早上,司伊伊是被敲门声叫醒的。 她平时都定了闹钟,闹钟在家里,如果没人敲门,她都醒不过来。 林逍在门外,双手抱胸,面无表情地偏了一下头,“上学了。” 司伊伊捂着嘴打了个秀气的哈欠,“知道啦。” 洗漱完毕,在家里吃完阿姨做的早饭,司伊伊跟着一起上了出租车。 在车上的时间有点无聊,她突然想起一件小事,就直接问了,“你家养了狗吗?” 毕竟出院子的时候看到的狗窝狗盆还挺明显。 “嗯。” “怎么没看见狗?” “自己跑了。” “为什么?” 他沉默了,司伊伊以为这又是一个不能提及的问题,就没有再追究。 不料过了一会,林逍主动开口,“不跑它就会死在那个女人手里。” 那群大房子里只有两个女人,所以司伊伊很快想到了答案。 “怀孕的那个?” “嗯,我的后妈。” 唔,她好像不小心问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第82章 你没有错。 这么年轻的后妈吗?? 还是不要再问了。 司伊伊昨晚撞的小鼓包很是惹人注目,额头一边高一边低,像长歪角的小恐龙。 刘彦峰一看到她笑话她,“你终于挨打了!这谁打的,看着真爽。” 墙打的。 严晓敏非常温柔地用早上没吃完的水煮蛋给她揉着额头,顺便汇报情况。 “现在已经很少有人敢不穿校服来学校了,都是学长们的功劳。” 司伊伊鼓掌,赞赏道,“非常好,学长以后可以不用天天站岗,你们看心情来就行。” 学长们听到不用站岗,欢呼地像放假了一样。 严晓敏又说,“会长,有些成员觉得自习课过于吵闹,老师根本管不住捣蛋的学生,用劝退威胁也不行。” 司伊伊摸摸头上消退下去的包,随口道,“取消自习课就行了啊。” 她的话在校长那儿简直就是圣旨,早上刚说完,下午的时候毫无作用的自习课被取消,学生们提前了一个小时放学。 学生会的权力作用浮出水面,大家开始正视司伊伊这个学生会长在学校里的话语权。 而学生会长本人放学后还在办公室里为应不应该回家而苦恼。 骄阳中学居然不是一个可以寄宿的学校,这就离谱。她今晚要是回家,说不了两句肯定又会跟父母吵起来,孟母还会追究她昨晚夜不归宿的事情,她也没想好怎么解释。 “会长会长!高二3班有情况!” 学生会乍一看是鱼龙混杂,其实里面有不少人才。 比如刚跑进来通风报信的小个子男生,是司伊伊新收的小弟,亲自封了绰号“万事通”。 此人在学校里乍一看平平无奇,存在感不高。其实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每个年级的势力分布,学校里排的上号的人物他都能细细给司伊伊分析明白。 假如她想了解哪个班的谁谁谁,只要报出名字,没多久“万事通”就会把那人姓甚名谁,性格如何,社交关系如何呈报给她,办事效率非常高。 司伊伊摸了摸自己的包,没那么肿了,她跟严晓敏说了谢谢,推开了鸡蛋,问万事通,“3班我隔壁班?有什么情况?” “他们班女生在整那个很胖的女生,把清洁工阿姨的拖地水倒到八宝粥里给她喝。” “这么缺德?”司伊伊拍桌而起,娇小的人跑向门口,瞬间就没影了。 “会长!” 严晓敏追到门口,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代表全学生会战斗力的顶梁柱刘彦峰。 他今天放学后没有离校,和他的朋友们留在学生会办公室里吹着空调打最近非常火的手机游戏。 一群男生根本没有关注到司伊伊的动静,兀自沉浸在游戏中,偶尔出声也是吐槽朋友的操作。 “我野区让人偷完了你们看不见!过来支援一下呀!” 严晓敏担心司伊伊,就看了一眼低头沉浸游戏的刘彦峰,也没多说,跑去了高二的教学楼。 司伊伊知道万事通说的3班最胖的女生是谁,她还特别关注过那个人。 她冲进3班教室,将挡路的女生拨开,拿起段晴晴桌面上开了盖的八宝粥,直接扔进垃圾桶。 段晴晴脸上惊喜的表情还没来得及褪去,呆滞在司伊伊扔掉她饿了一天盼来的食物的瞬间。 司伊伊刚想开口说话,背后一股大力将她推倒在地,膝盖重重磕在地板砖上,一秒过后疼痛感传到大脑。 “你做什么啊!你想饿死我吗?” 段晴晴几乎崩溃地大哭着指责司伊伊,她已经被饥饿折磨到失去判断力。 搞恶作剧的3班女生假惺惺地演戏,“这是谁呀?哦,原来又是多管闲事的学生会长。” 司伊伊站起来,拍了拍手,表面上还是很镇定,她回头看着愤怒哭泣的段晴晴,没有责备,也没有同情,冷静又温和的眼神多少安抚住了段晴晴,她渐渐平静下来。 “你不能吃她们给的食物。”司伊伊终于开口,“里面会加不干净的东西。” 被拆穿的女生们脸上表情立马变了,“你胡说什么?” 司伊伊不想和这群人做无谓的争辩,她侧身与她对视,长发从肩膀滑落,被地板磨地通红手掌伸到段晴晴面前,眼尾微弯,温温柔柔笑着,“我请你吃面包吧,就上次你送我的那种。” 她什么时候送过面包? 迟钝地想到这个问题的段晴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搭上了面前的那只手,陷入司伊伊编织好的美好安抚中。 司伊伊的长相气质都透着一股人畜无害的纯洁亲和力,让人不由自主地去相信她。 “站住!我说让段晴晴走了吗?” 毫不意外,司伊伊被人拦住,严晓敏刚好赶到,看见几个女孩子凶神恶煞地围着自家司伊伊,慌乱中出声大喊,“会长!” 果然会长单枪匹马上来要吃亏!她该怎么办? 严晓敏开始后悔,刚刚不应该怂的,要是大胆一点请刘彦峰学长来帮忙就好了。 “你们没发现教室里有什么不同吗?” 司伊伊猛不然出声,说话时还笑眯眯的,很是从容不迫。 3班女生怀疑她故意拖延时间,已经在朝她逼近。 “我去跟校长说取消自习课的同时,把每个教室的监控摄像头打开了,监控时间为最后一节课下课至第二天早读开始的时间。” “那又怎样?我们班监控是坏的!” “坏没坏,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女生们齐刷刷转头,看见了摄像头上微弱的红灯。 那是一双眼睛,它会记录放学后教室里发生的所有不应该出现的事情。 早在她成为学生会长的那天,她就提出要修好以前被学生们弄坏的监控摄像头,校长请了工人利用节假日修好了,并且将全校监控的开关和使用权力给了她。 之前学生会放学后的巡视只是做做样子看看情况,真正有用的杀手锏就是每个教室里这双隐形的眼睛。 她拉着段晴晴走出教室,这次已经没人拦着她了。 就连严晓敏都不知道监控的事,看司伊伊又再一次化险为夷,下楼时敬佩的心情都藏不住。 “会长,这下放学没人敢在教室里做坏事了。” 司伊伊并没有严晓敏那么高的情绪,她在可惜,因为监控这张牌亮的太早了,还没起到她想要的作用。 第83章 我敢动呀~ 算了,能帮到一个人也不算亏。 司伊伊在超市里找到那个面包递给段晴晴,正想付钱的时候,摸到空空如也的口袋,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有多窘迫。 她的钱昨天打车用完了。 司伊伊对段晴晴若无其事地微笑了一下,另一只手迅速拉过旁边的严晓敏,在她耳边小声快速地说,“副会长,没带钱,借我五块。” 严晓敏反应过来,连忙在身上摸索,不过她的钱也没带身上,放在学生会的书包里,两人面面相觑间,超市收银台响起收款的语音,段晴晴主动付了钱。 “孟若溪,谢谢你的好意。上次那个面包本来就是我掉的,不用你请回来。” 段晴晴看向司伊伊的膝盖,表情十分愧疚,“对不起,我刚刚没弄清楚情况,还推了你。” 说实话司伊伊真的觉得膝盖磕得有点疼,但她也的确没生气。 “没关系,不早了,你赶紧回家吧。假如遇到了什么麻烦,记得找我们学生会帮你啊。” 她大方地拉走严晓敏离开,笑容灿烂,像颗会发光的小星球,明亮地照耀着周围,让所有人都能感染到她的活力与温暖。 段晴晴拿着手里的面包,突然感觉不是那么饿了,有种不明的肿胀情感塞满了她的心。 因为她清楚,她不敢主动去求助的。 傍晚,司伊伊站在自家门口,深深叹了一口气。 第二次了,她连两块钱的公交车钱都得向别人借。 她给自己做心里建设,这次回来,完全是为了不让这样的事出现第三次。 钥匙缓缓推进锁孔,像右拧动,铁门与墙壁间出现缝隙,扩大再扩大,像舞台剧的序幕被拉开,出现并不明亮的客厅场景。 孟爸坐在沙发抽烟,脸色阴沉,孟母在餐桌旁,对着一桌子,不知道是发呆还是在生闷气。 司伊伊觉得是后者,因为孟母就是这样的人,不会自我开解,生活不如意时就整天拉长个脸跟命运,跟家人,跟自己生气。 何必呢,总共就活这几十年。司伊伊想不明白,穷又怎么样,又不是吃不起饭没地方住了,与其整天抱怨,不如学会去享受现在所拥有的这一切,让自己快乐起来。 都听到她开门的声音,父母的目光同时转过来,司伊伊坦然地承受着,并说,“你们可以不管我,但我学还是要上,所以我回来拿点东西。” 孟母咄咄逼人,“你昨晚死哪去了?” “在我朋友家。” 孟爸把烟头扔了,闷声说,“吃饭!” 司伊伊说,“不……” 孟爸几乎是威胁的瞪着她低吼,“你哥死了,你以为还了这些年养你的钱就能跟我们了断?你得给你爸,你妈养老,读这么多年书不知道孝顺两个字怎么写吗?” 被打断话语的司伊伊皱了皱眉头,感觉自己又快忍不住了。 好在她还记得自己回来的任务,不再与孟爸口舌上争胜负,绕过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收拾着衣服跟书本。 “你老子跟你说话,你什么态度,聋了是不是?” 司伊伊头也不抬,冷淡回答,“知道了,我会像你养我长大一样,给你养老的。说白了还不是钱的事,供你吃住,供你日常花销,生病了扔点医药费自己看病,平时没事别来烦我,我要工作赚钱给你养老,才没空搭理你。” “你……” 这次轮到司伊伊打断孟爸的话,非常不耐烦,“别你,你,你的吼个没停,我没聋,你这么养我,就不许我这么养你?又不是我想要你们这样的爸妈,凭什么要求我成为你们想要的孩子?” 房门开着,她的声音不小,餐桌旁孟母肯定也听清了她说的每一个字。 会不会悔改司伊伊不关心,她反正也没对这两人抱什么希望。 “要么,以后就别在我面前跟我说那些关于我哥的难听的话,我们还是一家人。要么,就当你们没有孩子,我以后赚到钱会把我们兄妹抚养费一分不少的打回来。” 说完,司伊伊把手里叠到一半的衣服随手往床上一扔,送出轻描淡写的两个字,“选吧。” 此刻的她,外表是个豆蔻少女,气场跟眼神却明显是一个成熟的谈判者。 最后当然是孟家父母妥协了,他们用沉默和桌子上剩的饭菜表示自己选择了第一个选项。 这次争端之后的几天,一家三口几乎没什么交流,他们当她不存在,司伊伊也只是把家当成一个落脚的地方。 第二天早上司伊伊路过3班的时候段晴晴看着还好好的,中午司伊伊就发现她被人留在教室里了。 那些女生像看犯人一样,堵在教室门口,不准段晴晴回家吃饭。 司伊伊想进去把人拉出来,可无赖一样的看守者竖起一道坚固人墙,并且理智气壮地挑衅她,“我们只是有事跟她说,让她在学校留晚点,又没有做别的事情,你想管闲事也管不到。” 一开始她们只是想捉弄同学,当司伊伊掺合进来之后,恶作剧就变成了一场事关脸面的战斗了。 南风逸从司伊伊背后走过时留下一声冷笑,嘲讽着她的自不量力。 司伊伊看了眼里面投来求助目光的段晴晴,默默走到一边,拿出自己的手机,在学生会的群里发送了消息。 “看到消息速来高二(3)班门口。” 入会第一天,司伊伊就跟所有人强调了,一旦她在群里发出召集,看到的人必须及时赶到她所说的地方。 十分钟后,楼梯上出现了十几个戴着学生会名牌的学生,他们的目光中充满了茫然,因为这还是司伊伊第一次在群里发起召集。 他们的会长站在走廊上,淡然昂首,不疾不徐道,“帮个忙,把这几个女生拉开。” 学生会这边的人犹豫着互相对视了一会,判断出他们有人数优势之后,大胆地听从司伊伊指令上前拉人。 为首的女生表情立马变了,或许是看出司伊伊叫来的人都是纸老虎,她语气凶狠地威胁道,“谁敢动我?” 司伊伊两步上前,拽住她的肩膀用力一拽,将门口的人墙拉开个口,女生恼怒地去推司伊伊,不料被司伊伊抓住了马尾狠狠一扯,杀猪般的惨叫吓了所有人一跳。 身形娇小的学生会长做着可谓残暴的举动,语气却纯真又无辜,尾音软绵,“我敢动呀。” 第84章 我道歉了呀~ 这一幕简直刷新了所有人对司伊伊的认知,本来以为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只会借助外力和聪敏巧妙化解自己艰难的处境,没想到她也会对人使用如此暴力的手段。 3班女生反应过来,就要上前解救朋友。就听司伊伊清脆的声音点醒了还在发呆的学生会成员,“别愣着啦,我们都有这么多人还要看着我挨打吗?都过来搭把手帮帮我呀!” 混乱群架因为她这句话即刻触发,几十双手,十几个人纠缠在教室门口,一时间谁也不知道打了谁,抓破了谁的脸,又拉扯了谁的头发。 总之路过的老师叫来人拉停了这场战斗的时候,彼此都不甘地瞪着彼此,就想着扑上去再抓一下。 教导主任大中午饭没吃完,就面对了这么一件大事,愁容满面地看着始作俑者之一,他们学校的镇校之宝,问话的时候都轻声细语。 “孟若溪同学,你这…怎么会和人打起来呢?” 司伊伊嘴角破了,划出一道红痕,不知道谁抓的,在雪白的小脸上异常醒目。 她目光慌乱地张了张口,似乎想为自己辩解,又把话咽下去,眉头一皱,愧疚地对着教导主任鞠了一躬, “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实在是情不自禁,我的初衷原本是想劝说这些同学不要为难段晴晴,因为跟她们讲不通道理,就想发挥学生会的力量,多叫些人来劝导一下,没想到会被她们误会成要打架,就……实在太不好意思了,做出这样违反校规的事,我很惭愧,我认为我不配当这个会长,我愿意引咎辞职。” 教导主任一听,心想这肯定不行!孟若溪这个会长是校长钦点,新学生会出炉之后学校里的风纪上了一个档次,要是孟若溪辞职就前功尽弃了。 “别听她的,是她先抓我头发来着!” 司伊伊腰弯得更深,带了哭腔,“是我的错,我也没打过架,遇见这种情况做了些不应该的事情,我可以跟这位同学道歉。” 所有人同时睁大眼:你没打过架?你抓头发抓得快准狠那个架势哪像没打过架的人!!! 先入为主道歉的作用就是让教导主任因为她真诚(?)的认错态度在心里率先宽恕了司伊伊这一方,把矛头指向对面。 “说吧,为什么要为难同学?” 3班女生搬出之前那套说辞,“我们才没为难她,我们只是想跟段晴晴做好朋友,留她在学校跟我们交流感情,一会交流完了就让她回家了,是孟若溪非要管这个闲事。” 教导主任在教育行业工作多年,哪会不明白这些小屁孩在搞什么幺蛾子,他直接问垂头丧气的段晴晴,“你来说,事情真相是怎么样的?” 段晴晴哪知道今天会发展到这么大的阵仗,整个教导处都挤满了人,几十双眼睛都在看着她,似乎她能说出主导场面变化的关键话语。 同班女生威胁的目光咄咄逼人,几乎化成实体的一座山压在她身上,她感受到了这份压力,她明白,一旦她说出实话,3班女生以后就会视她为仇敌,更加孤立欺负她,她的处境会更加难受。 她紧张地眼睛到处乱瞟,说话也结结巴巴,“是……” 司伊伊这时候直起腰,转过身看着她,抬手用手背擦了一下嘴角的血,眼睛如一泓清泉,干净透亮,直照人心底。 这种包含着鼓励的温柔眼神仿佛在跟她说:大胆一点,我会保护你。 段晴晴不由自主地跟随引导说出了心里话,“是,她们不让我回家,孟若溪她…在帮我。” 真相出口之后,压力形成的山在她心头轰然崩塌。在学校所有受过的委屈像洪水一样从她眼中倾泻出来,段晴晴开始不能自抑地大哭。 “从开学起他们就嘲笑我,说我胖,说我是头猪,整天哼哧哼哧地吃,还说要帮我减肥,把我的零食抢走,不让我在学校吃东西,中午不让我回家,我饿到求饶的时候,他们给我吃加了料的食物,我真的受够了,我一点也不想在这个学校上学了!我的同学都是魔鬼呜呜呜……” “我们也是想帮你减肥呀,好心没好报。” “就是,我们不是…欺负人…” 3班女生还试图狡辩,却越说声音越小,完全能听出来她们的心虚。 教导主任又像他一贯那样,把司伊伊连同学生会的人排除在这场争端的责任方之外,唯独留下了3班的人。 走出教导处,学生会的人还觉得非常懵,追着司伊伊确认,“会长?真的没我们事了吗?” 司伊伊摸摸饥饿的肚子,安然自得,“没事了,大家去食堂用午餐吧,我的饭卡可以无限刷,我请你们吃饭。” 有人惴惴不安,“可是我们也打人了……” 司伊伊理直气壮,“我第一时间道歉了呀,只要我认错认得够快,惩罚就轮不到我们头上,因为啊——” 她轻轻一笑,俏皮的话语却引人深思。 “在所有人眼里,我们才是正义的那一方。” 既然已经有了好学生这层保护伞,为什么不利用起来? 段晴晴情绪崩溃之后,没有选择退学,她加入了学生会。 挂在她脖子上的那张名牌仿佛蕴藏着给人勇气的能量,在3班的人孤立她的时候,她依然能够自信满满地从所有讥讽目光中穿过去,到隔壁给找司伊伊,送给司伊伊她最爱吃的巧克力。 只有司伊伊会跟她说,“你不是馋,你这个是幼年经历导致的心理创伤外在表现,心理学上有很多类似病例,我有空整理个资料给你。反正只要不影响你身体健康,吃多点有什么关系。有得吃就很幸福啦,世界上还有好多人在挨饿呢。” 因为这句话,段晴晴觉得自己得到了救赎。 段晴晴家里其实非常有钱,她的父母为了弥补童年时对她的疏忽,对段晴晴几乎是予取予求,溺爱又纵容。 其实以段晴晴这种家庭背景应该算骄阳中学里的“上层”学生,也就是那首歌谣里森林里的原住民,可因为体型,她也沦为了被欺负的人之一。 司伊伊就是觉得这种情况比较少见,才会对段晴晴特别关注。 第85章 喜欢南风逸。 而段晴晴似乎也因为她一而再地出手相助,把她当成了在学校里最相信,最亲近的朋友,甚至跟她说了自己的秘密。 “我喜欢南风逸。”她说。 学校食堂餐厅没有风,司伊伊却感觉自己有些凌乱。 她还在想怎么劝朋友擦亮眼睛,段晴晴又补充说,“不过,我现在不喜欢他了。孟若溪,你跟他在同一个班,千万要离他远一点,别被骗了,他不是个好人。” 司伊伊心中大喜,连忙抓住段晴晴肉乎乎的手,点头赞同,“没错,他的确不是什么好人,恭喜你啊,迷途知返。” 段晴晴很惊讶,“你知道?” 司伊伊又点头,她当然知道,南风逸的人品她最清楚不过了。 段晴晴托着下巴惆怅道,“可惜了,长的那么帅,就连那天对我见死不救都是帅的,我怎么偏偏喜欢上了这样一个人?” 司伊伊从桌子上的零食里找出自己喜欢吃的,随口说了一句,“我们班的林逍也很帅啊,人也不错,你可以去喜欢林逍。” “你不是在和林逍谈恋爱吗?” 司伊伊猛地转头,“哎???谁说的?” 段晴晴茫然地看着她,“学校里都知道了啊,因为你是林逍女朋友,所以没人敢动你。” 司伊伊垮下了小脸,失望道,“我还以为是我的一身正气震慑了全场。” “才没有呢哈哈哈……” 坐在她们旁边那桌听了半天的人终于站起来,脚步飞快地离开了食堂。 初冬的天气说下雨就下雨,下午放学时天空阴沉地如夜一般,骄阳中学里,学生陆陆续续地都离开了学校,或是钻进温暖的私家车回到家中,或是撑伞走到公交车站等候。 段晴晴家里的司机遇见了堵车,提前到达校门口的她决定去路边的甜品店里等待,一辆车停在她面前,车窗落下,露出半张无可挑剔的俊脸。 南风逸仰头看向她,目光似湖水般包裹着她,让人心怦怦跳的那种温柔,说,“我们似乎离得不远,我送你一程吧。” 段晴晴双颊肉眼可见地变得通红,她紧张地开始结巴,“啊…这个…我……” 南风逸温柔一笑,主动拉开车门,“上车吧,雨太大,你身上都快淋湿了。” “哦……” 她还是收伞上了车,将雨伞放在脚边,车里的暖气烘得她脸上的温度迟迟降不下来,段晴晴局促不安地紧贴车门并腿坐着,眼睛都不敢往身边看,只盯着窗子上一道一道滑落的雨水。 “我记得你,你是上个学期转过来的,体育课我们一起上过,你差点中暑。” 段晴晴不知所措地揉着自己的腿,声如蚊呐,“谢谢…你那时候给了我一瓶水。” 南风逸似乎没听清,身体凑过来,问了句,“什么?” 突然拉近的距离让段晴晴紧张到呼吸都不敢用力,她稍微提高了自己的音量,依旧是磕磕巴巴道,“我说,谢谢你那次给了我一瓶水。还…还有今天,也谢谢你。” 南风逸坐直了,带着笑意的声音似乎沾着一层名为暧昧的蜜糖,“不客气,我也是…忍不住就想帮你。” 雨越下越大,将一切都洗的模糊,遮掩了本来的面目。 司伊伊回到家时身上已经冷得发抖了,她的鞋不防水,穿了跟没穿一样。 家里的热水器用的年代久了,启动之后把水烧热洗澡至少得一个多小时。她只能先钻进被窝里取暖。 孟家父母还没回来,所以她还能再玩会手机,学生会成员给她发来了一个视频,是偷拍的角度。 一群学生,应该是高一的,因为面孔她都不熟,稍微稚嫩些。他们不停地说着立规矩之类的话,对墙角的两个缩在一团的女生又打又骂。 她把视频保存下来,然后打电话给学校保安,让他帮忙去那栋教学楼看看。 过了一段时间,那个拍视频的成员说得救了,司伊伊才把手机藏起来,免得那对夫妻回来看见没收了她未经允许买的东西。 仔细想想学生会的作用还是太微弱了,必须加快进程,把威信立起来,尽快给这些容易被欺负的人一个避难所。 哎呀…头疼… 她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等醒来的时候都八点了,孟家父母回来之后正在做晚饭,也没人管她。 司伊伊拖着格外沉重的身体洗了澡,没什么胃口,草草吃了几口饭,洗了碗就继续回房躺着了。 孟家父母为数不多的优点就是不关心她的隐私,所以就算她睡的过早,也没人注意到这件事。 只是半夜司伊伊觉得口渴,起来喝水的时候发现孟妈妈没开灯坐在沙发上,把她吓了一跳。 司伊伊打开灯,正好看见孟母别过头,慌乱地抹着眼泪。 她不由得有些懵,问孟母,“你大半夜这是哭什么?” 孟母平时凶巴巴的,这会却难以抑制自己的眼泪,捂着脸哽咽道,“我梦见你哥了,我骂他怎么就那么傻,自己把自己命送走,他就死活不张口说话,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司伊伊沉默下来,转身去倒水,没有接话。 孟母就自顾自地说,“我跟你爸费劲把你们养这么大容易么?为了给你们接受好的教育,从农村出来,辛辛苦苦打工给你们上好学校,商量都不商量一声就走了,早知道还不如就让你们在那山沟沟里长大。” 这是后悔了?可真新奇,她第一次感受这对父母有后悔的意思。 大概是司伊伊的安静刺激到了孟母,她把话头转移到了司伊伊身上,“我今天想起来了,你哥走之前也像你现在这样,每天回来就把自己藏在房间里,不说话也不笑,跟个冷冰冰的木头人似的,孟若溪我警告你,可别跟你哥一样做傻事!” 司伊伊喝完水,淡定地说,“我不会,你放心,我肯定会活着给你们养老的。” 孟母动了动嘴唇,发现自己没办法辩驳司伊伊这句带着嘲讽意味的保证,“养老”两个字刚好踩中她的七寸,她连挣扎都挣扎不动。 只是在司伊伊快回房间的时候,孟母咬咬牙说了一句,“我记得你想要电脑,要不,买一台吧。” 司伊伊垂眸,盯着门把手。 孟母这种因为哥哥在梦里的提醒,为了让自己心安才迟迟想起来的补偿让她觉得厌恶,却也无力去拒绝。 她轻轻做了个深呼吸,顿了顿才回答,“嗯,我想要,谢谢妈妈。” 第86章 我们是人渣! 这场冬雨连绵了三四天,冷的人骨子里都冒着湿气。 最后一节是体育课的高一学生可以提前放学成为了一条惯例,可直到下课铃响,还有几个学生磨磨蹭蹭留在器材室前不肯离开。 而原本应该无人的器材室里,一场单方面的凌辱正在进行。 两个女生站在墙边,闭着眼睛,瘦弱的身体瑟瑟发抖。 她们被拉进来的时候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是不敢跑也跑不了,只能被动地承受。 一个排球砸在她们身边的墙上,“砰”的响声让两个鹌鹑仔一样的女孩重重一颤。 “上次算你们走运,保安来多管闲事了,今天我们来把账算清楚,张欣巧,你当全班面扇我一巴掌这事打算怎么了结。” 张欣巧咬着苍白的下唇流泪,她是个漂亮的女孩,可就是因为漂亮,面前这个叫杨钧文的同班男生想与她谈恋爱,追了她半个学期还是被她当众拒绝,恼羞成怒下摸了她大腿,被她扇了一巴掌,好朋友去老师那告状,反而被一同牵连上,成为杨钧文泄愤的对象。 全班大多数人都在暴力威胁下串通说辞,说是她主动勾引杨钧文,她百口莫辩,还无处求助,上学的日子一天比一天痛苦。 “对……对不起……”她吸着气,用尽全力说出这几个服软的字。 杨钧文哪里有这么好说话,他又超人扔过去一个球,这次没有砸偏,砸中了张欣巧瘦弱的肩膀。 “对不起这句话昨天说过了,我不接受这种没诚意的道歉,我需要得到补偿。” 张欣巧捂着肩膀摇头,“不,我不做你女朋友。” 一个球飞过来砸中她头顶,少女头晕目眩地跌坐在地上,听见杨钧文冷笑,“你太高估你自己了,我现在可看不上你,别装的跟贞洁烈女似的高不可攀,马上你就会成为最不要脸的女生。” 张欣巧的心头爬上恐惧,猜不透他想做什么,但是看见一直站在旁边安安静静的男生,朝自己慢慢靠近,杨钧文对她举起了手机,摄像头如同一双阴暗的眼眸紧紧盯着她。 雨快停了,偏僻的器材室更加安静,地上的枯叶混着雨水,人踩上去的感觉跟踩在烂泥上似的。 所以当挂着吊牌浩浩荡荡的一大群人过来的时候也没多大声响。 “喂…你们…” “让开!” 绵软清甜的女声压过了器材室内的哭泣,门被人一脚踹开,首先走进来的是在校服外罩着黑色长棉衣,更显得小巧玲珑的女孩子。 她身后的人奇形怪状,有戴着眼镜学生气十足的乖乖女,也有高高大大,满脸不耐烦的校园着名恶霸,还有几个看上去老实,却满脸严肃一身正气的三好学生。 就是这怎么看怎么不搭配的人,都挂着同样的名牌。 器材室里正在录像的杨钧文愣住了,正在扒张欣巧裤子的男生愣住了,张欣巧缩在一旁吓得直哭的朋友愣住了,只有张欣巧忙着抢回自己的衣服穿好。 司伊伊扫了一眼,庆幸自己还算来得早,她拧眉冷眼看着还在录像的杨钧文,说,“动手。” 几分钟后,器材室里的人换了个位置,杨钧文跟同伙排排在墙边罚站,张欣巧和朋友站在举着手机的司伊伊旁边,手里拿着排球,惶然不知所措。 “扔吧,他们怎么对你,你就怎么对他们。” 张欣巧刚刚被扒衣服的时候最恨的就是杨钧文,现在仇人站在对面,她手里拿着曾经伤过自己的武器,却没有了之前那股勇气。 “我不敢,我怕他以后会一直找我麻烦。” 杨钧文和朋友得意地笑出了声,看向司伊伊的目光挑衅又嚣张,似乎在说,你能把我怎么样,都是怂货! 司伊伊从地上捡起一个篮球,砸到对面那张讨人厌的脸上的时候眼睛都不带多眨一下,说出来的话更是冷酷无情。 “有什么不敢,一报还一报呗。” 被砸中鼻梁的杨钧文骂了句脏,司伊伊又是一个球砸过去,并且高声喊,“还有人敢吗?” “我来!” “会长我也要!” 应答的声音非常响亮,一阵球响后几个男生都蜷缩在地上。 司伊伊拍拍手上的灰,面无表情道,“杨钧文,来找我麻烦,我不怕麻烦。” 杨钧文在地上咬牙切齿,“你不过是…靠人多…你以为我怕你吗?” 司伊伊歪头,“胜之不武没关系,能把你打成狗就行。给你个机会现在求饶,不然我就要做更卑鄙的事了。” “想得美!” 司伊伊挥手,“上啊,扒衣服!” 一顿操作之后,司伊伊带着人潇洒离开,张欣巧也在队伍末尾,咬牙狠狠给痛哭流涕的杨钧文头上扔了个排球,把他砸了个狗吃屎。 之后学校论坛上出现了一个匿名上传视频,满地都是球的器材室里,一群男生只穿底裤,光溜溜如同白斩鸡似的高举双手,他们脸上打着厚重到看不清脸的马赛克,只有肚皮上用记号笔龙飞凤舞地写了五个大字外加一个感叹号。 ——“我们是人渣!” 骄阳高中的学生们都很好奇这些搞笑又凄惨的人渣是谁,又是谁拍了这么过分的视频。他们到处去问,校园里众说纷纭,有人说是学生会做的,那群白斩鸡来自高一某个班,可没人相信。 学生会?一群书呆子,能做什么? 不过那些个高一的男生确实看见学生会绕道走,简直奇奇怪怪。 中午,司伊伊看见段晴晴路过自己教室门口的时候,眼睛明显亮了,招手喊着,“晴晴,一起去食堂吗?” 段晴晴看着她…不,准确的来说是看了她身后某个人一眼,表情犹豫了一下,低头没应声,快步离开了。 司伊伊挥舞的手尴尬地停在空中,放下来揉了揉自己的头发,郁闷嘟囔,“怎么不理我……” 这种情况接连出现了好几次,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的好朋友段晴晴跟她疏远了,甚至还有人嘲笑司伊伊自作多情。 放学了,司伊伊咬着棒棒糖离开教室,路过3班的时候,看见段晴晴被她们班女生拉扯住了。 她一声清咳,试图以自己的存在感震慑住这些不安分的人,还没等对方发现她,就有人大步流星地走进教室,把段晴晴从别人魔爪中拯救出来。 “不准碰她,以后再让我看见,我不会放过你们。” 司伊伊一口银牙咬碎了糖,哀怨又迷惑地盯着从她面前把段晴晴拉走,段晴晴全程花痴地看着英雄,根本没注意到走廊上曾经的好友。 第87章 都是好朋友。 抢了她的台词还抢了她的人,南风逸真是太讨厌了! 司伊伊气呼呼地站在原地目送那两人离开,头顶突然罩下来一只手掌,清香扑鼻,林逍冷冷淡淡的声音响起,“头挺圆。” 司伊伊:“???” 林逍唇角勾起一个不太明显的笑,“夸你。” 司伊伊:“……我谢谢您的夸奖。” 林逍把手放下来,又恢复他高不可攀的模样,“明天是南风逸生日,成年礼。” 司伊伊诧异地看着他,“他生日你记这么清楚?难道你也喜欢他?” 于是她刚刚被摸过的后脑勺又和林逍的手指来了个相亲相爱的撞击,司伊伊捂着后脑勺,委屈地嘤嘤嘤。 林逍继续冷酷无情,“因为我跟他从小就认识,他每年都会把邀请函发到我这里。” “你去么?” “你说呢?” 司伊伊知道自己问了句废话,就南风逸跟林逍这个两句不合就快打起来的样子,怎么可能会参加彼此的生日宴。 林逍换了个话题,问她,“你的计划怎么样?” 司伊伊老老实实说,“还在进展中。” 林逍突然拉开她背上书包的拉链,从里面拎出一个空白的学生会成员名牌,“归我了。” “哎?你当我们学生会招人这么随意吗?” “要不要?” 某秒怂会长,“要要要。” 她暗自美滋滋地想,真好,又多一个打手。 第二天周五,司伊伊照例在学校完成了作业,哼着小调一身轻松地回家,走到校门口被路边一辆黑车里的人一把拽进了车里。 恶臭扑鼻,头晕目眩之间她听见南风逸指挥司机的声音。 “开车。” 司伊伊捂住鼻子躲远再躲远,提防地看着他,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对于她的反应,南风逸已经习以为常了,甚至还故意靠近她,做一些亲密的举动,就为了看她被臭的半死不活乱扑腾的模样。 而他一动,司伊伊就明白了他的意图,连忙大喊,“打住,你想做什么直说,我配合你,你别过来。” 南风逸哼了一声,“我没想做什么,不过是同学一场,接你去我家参加我的成年礼。” “你有病呀,我不想去,你放我下车!” “要不是我爸非让我邀请到林逍,我管你想不想来。” 南风逸强制性地把司伊伊的书包抢过去,翻出藏在底层她的手机,点亮屏幕去翻通讯录,嘲讽一笑,“你们关系真不错,他的名字在第一位?” 知道他的目的是想让自己当人质,司伊伊不挣扎了,继续捂着鼻子,闷声闷气,“也没你想的那么好,他不会来的。” 南风逸不理她,电话通了之后直接跟对面说,“孟若溪在我这,你今晚自己看着办。” 卑鄙无耻! 司伊伊用眼神无声骂他,很明显这并没有什么用,南风逸最后还是强行把她带到了举办生日宴的豪华酒店,扣留在客人的位置上。 班上跟南风逸关系好的人都在,他们像看押犯人一样看着司伊伊不让她跑,表情里还有种终于抓到猎物的兴奋感。 段晴晴也在,却始终不跟司伊伊有视线接触,明显是心虚不敢看她的样子。 司伊伊破罐子破摔,都已经到别人家里了还能怎么样,她看见班主任也在,就让班主任给孟家父母打了个电话报平安。 然后心安理得地吃桌子上摆得漂漂亮亮的小蛋糕,吃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杨洁抓住一切机会嘲笑她,“你是饿死鬼投胎吗?也是,这么高档的地方你可能一辈子都来不了一次,多吃点吧。” 司伊伊一口一个马卡龙,懒得理她。 宴会还没开始,她一个人吃个半饱,一般餐前的点心都是摆着观赏的,而纵观所有客人,只有她面前的摆盘不再精致。 等了半个小时,南风逸跟一个年轻男人走过来,发现司伊伊身边没有林逍,表情阴沉了一下,立马恢复阳光友好的模样。 他跟旁边的男人介绍,“哥,这是我们班的同学,我平时和他们玩的挺好,尤其是这位,上过电视的大学霸,孟若溪。” 孟若溪这三个字他刻意咬重了,司伊伊觉得莫名其妙,突然那个年轻男人就跟她打招呼,“你好,可爱的小学妹,我是小逸的哥哥南云荣,以前跟你们是同一个高中。” 司伊伊捂住鼻子皱眉看着他不做声,对方也不计较,随便跟南风逸的朋友聊了聊就走了。 南风逸偷偷瞪了眼司伊伊,也跟着走了。 他们走后,司伊伊这条小命才算保住,她大口呼吸新鲜空气,心想这一家子都是黄鼠狼成了精吗?怎么一个比一个臭! 呜呜呜真可怕,太折磨人了,她现在都开始疯狂想念自己那个不怎么温暖的小家。 司伊伊无精打采地缩在座位上,后脑勺又被人摁了一下,她以为是南风逸回来找她算账,生气地回头准备骂人,身边的凳子被拉开,一个顶着水晶灯光芒万丈的少年在她身边坐下。 林逍进来就看见她这焉了吧唧的样,坐下便直接问,“他动你了?” 周围同学都在,而林逍只跟她说话,仿若同一个班的他只认识司伊伊。 救星到来,司伊伊精神一振,又看到了生活的希望,她直起声,嘴角带笑,满眼惊喜,“我没事,你真来了啊!” 她开心完又气愤地捶桌,“南风逸居然拿我当人质,这种事他也做,一点底线都没有。” 林逍无奈,“算了,来就来吧。” 他们两汇合之后就形成了一个小世界,没人敢进去打扰。 司伊伊抱怨,“他把我的书包,还有手机都拿走了。” “一会我找他要回来。” 她凑到他身边窃窃私语,“你们俩不是关系不好,他为什么非要你来参加他的生日会?” 林逍神情淡漠,对着一个方向抬了下下巴,司伊伊看过去,那里汇聚着一片光鲜亮丽的成年人。 她看到一个眼熟的,是上次在林逍家里见过面的孕妇,也就是林逍的后妈,正和几位贵妇相谈甚欢。 “他家遇到点麻烦,想让林复明帮忙,林复明没空来,他着急证明我跟南风逸是好朋友,我们两家关系好。” “林复明是谁?” “我爸。” 果然,在看到林逍来了之后,南风逸一家人显得格外热情,当着所有客人面一顿招呼,把林逍夸成了人中龙凤。 生日宴的主角南风逸在人群后僵着笑脸,司伊伊因为怕臭躲进了厕所。 第88章 都是好朋友。2 她在洗手间的镜子前揉了揉自己的脸,心想当凡人真麻烦,和人攀关系都要搞这么多弯弯绕绕。 段晴晴的脸出现在镜子里,两个女孩突然有了今晚上第一个对视,彼此都愣了一下,第一反应都是确认身边有没有其他人。 确认完毕后,两个女孩同时扑哧一笑,又是曾经要好时的模样。 司伊伊撞了一下段晴晴,“厉害,演的真逼真。” 段晴晴也用肩膀顶回她,“你也不赖。” 以段晴晴的体型,司伊伊废了好大劲才没让自己被她顶翻。 “我都不敢多看你,好怕在南风逸面前露馅。” 段晴晴拍拍胸口,随即又沮丧起来,“好烦哦,刚刚他们说你的话真难听,我也不能帮你。” 司伊伊一点不在意这个,“说就说啦,不痛不痒,我那是懒得理她们,不然未必能说得过我。” 走廊里响起脚步声,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竖起警惕,她们现在表面上还是不相往来的旧朋友,目的还没达成之前不能被人发现是在做戏。 好巧不巧,进来的是同班的一个女同学,看见司伊伊还诧异地停住了脚步。 司伊伊当机立断,重重地跺脚“哼”了一声,抬高下巴像个高傲的天鹅,“早知道你是这种见色忘友的人,我当初就不应该帮你。” 段晴晴背对她,声音有点虚但台词接的又快又准,“谁稀罕!我跟你又不是一路人,你帮我还不是图我家有钱。” 司伊伊气冲冲地跑出洗手间,小皮鞋在走廊上踩得咚咚直响,两人互相针对简直不要太明显。 她闷头冲进大厅,横眉冷眼地一屁股坐在林逍旁边,任谁看都能看出来她刚跟人吵架了。 林逍也看出来了,挑眉说出一个字的问句,“走?” 司伊伊抓起筷子,“吃饱再说,我妈不会给我留饭。” “……真有骨气。” 段晴晴回来后也是坐下就吃东西,跟司伊伊用筷子你争我抢,桌子上火药味十足。 “不吃了!”司伊伊吃得差不多了,找准时机把筷子一摔,拉下臭脸。 林逍站了起来,拉着她径直走向正在商量蛋糕什么时候上的寿星南风逸一家人。 林逍说,“我得回家写作业了。” 这是要离场的意思,南风逸觉得脸面有点挂不住,笑容又开始僵,“明天似乎是周末,作业周末写也可以吧?” 林逍没接话,他不是习惯跟人在口舌上作斗争的人,并且从不讲道理,“把孟若溪的书包还回来。” 见留不住他,南风逸冷静地打圆场,“哦,她的东西我寄存在服务员那了,你跟我来。” 三个人离开的时候没有引起太大关注,反正林逍到了场,南家的目的就基本达成了。 服务员把司伊伊的书包放在杂物间里,跟抹布水盆放在一块。 司伊伊把自己的东西夺过来拍干净抱好,愤然道,“南风逸!你跟绑架犯没有两样了。” 四下无人,南风逸不再伪装,露出原本冰冷阴狠的真面目,他不屑地哼了一声,“我还觉得你们毁了我过生日的好心情呢。” 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如果不是他自己耍阴招,他们绝不会来好吗? 林逍面无表情,“我不介意毁的更彻底一点。” 拳头和肉撞击的声音十分沉闷,但南风逸的痛哼很悦耳。 林逍一拳把南风逸的脸打偏,伴随着凶狠拳头的是轻飘飘的一句祝福,“送给你的成年礼物,感谢你这么用心的邀请我来。” “你!” 南风逸也不甘示弱地举起拳头挥向林逍,却没有像林逍那样无所顾忌地打下去。 林逍眼神淡漠,黑色眼瞳琉璃底色幽深,一如既往地没有感情,唇角弧度不变。 虽然两人身高相似,可南风逸总觉得林逍在俯视他,这人永远高高在上,孤傲又自负,而他狼狈地滚落在一滩淤泥中,怎么都爬不起来,像个巨大的笑话。 林逍说,“你不敢打,别虚张声势了。” 如果南风逸敢下手,他们的表面朋友关系就没办法维持下去了。 南风逸只能痛苦地挣扎在自己的愤怒与理智中,眼睁睁看着林逍跟司伊伊视他如空气一般,大摇大摆地离开。 他将无处安放的拳头砸在墙壁上,口腔里血腥味蔓延,是林逍那毫不留情的一拳留下的后遗症,他舔了舔自己破掉的嘴角,回到大厅时已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南云容最先关注到他的异样,问道,“怎么了?” “没事。” 南云容看了一圈大厅,问,“林家的太子走了?还有那个女孩。” 南风逸眼神阴暗地盯着林逍曾坐过的位置,“嗯,当初我捉弄孟成河的时候,他并没有插手,鬼知道林逍怎么会去帮孟若溪。” 南云容拍拍弟弟的肩膀,玩笑一般,“这很正常,可爱的女孩子本来就容易激起别人的保护欲啊。” 此时走出酒店的司伊伊在夜晚的寒风中抱着自己柔弱的小身躯发抖,“好冷呀~” “冷就快点回家,我走了,拜拜。” 林逍把衣服拉链拉到最顶端,手插口袋走到街边喊计程车,冷酷又无情。 司伊伊没钱坐计程车,只能一边颤抖一边查酒店的位置,然后根据导航去公交站等待相应的公交车,坚强又独立。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跟林逍关系有多好,司伊伊相信就算不是她,别人跟他求助,或者因为他陷入麻烦,他也一样会伸手帮忙。 林逍这个人,外表孤僻高傲,本性中刻着善良。 所以司伊伊在想,她从林逍身上闻到的香味莫不是——美好品德散发的芬芳? 她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人性分为善恶,换算成气味就是香臭,要不怎么形容极致的坏人就是遗臭万年。 因为穷凶极恶的人,灵魂脏污,深入骨髓,活着不必说,死了之后都在散发令人厌恶的气味。 不知道是不是在医务室里被亲那次受的刺激太大,司伊伊觉得自己对南风逸都有了一定的抵抗力,就算他们同一辆车里待了那么久都没有臭晕过去。 说实话,就凭她莲花精的身份来说,以气味辨善恶这个本事。 真的好鸡肋,她可以不要吗!!! 第89章 圣诞快乐。1 十二月底的两个节日快到了,校长跟司伊伊提出在学校里举办一些庆祝的活动,比如说舞会啊,校园庆之类的,还贴心建议,“我们学校非常民主,以前这种活动都是学生会长负责策划和组织,学校配合学生的安排,孟若溪同学,你要是没有头绪的话,可以去问问上一任会长南风逸,对了!你们俩正好是一个班的哈哈哈……” 司伊伊当然是不可能听从这个建议,她看见南风逸就生理性反胃,满脸嫌弃,恨不得退避三舍。南风逸应该被她的排斥伤了自尊,最近也不怎么找她麻烦。 她撑着下巴问自己的副会长,“晓敏,去年这个时候学校有什么活动啊?” 作为过来人的严晓敏似乎想到了什么并不愉快的回忆,支支吾吾,“我们……在中心体育馆举办了个化妆舞会吧。” “这么普通?” “不是简单的舞会,每个人都必须去,不去的话就会被学生会登记在黑名单上,谁知道会有什么后果。没有自备礼服的人要去学生会那儿买礼服参加舞会,不买的话就得戴上绿色圣诞帽才能进学校,等舞会开始之后,他们会玩一个游戏。” 司伊伊有了好奇心,“什么游戏?” “抓捕绿色小猪游戏,戴绿帽子的人成为猪,在十分钟的倒计时内躲到学校的任何一个地方,十分钟后身穿礼服的人会去寻找他们,被抓住的猪会被关进屠宰场,也就是没开灯的空教室看恐怖电影。” 好无聊…… 而且特别幼稚! 严晓敏有些庆幸,“还好当时我买了礼服,要是我舍不得花钱,可能看恐怖电影的人里面肯定有我。其实那件礼服又贵又丑,而且质量差,洗的时候轻轻一扯就破了。” 司伊伊游走在天外的思绪归位,手中的钢笔在本子上轻轻敲了两下,沉思片刻后眸光快速闪动一下,说,“既然去年的游戏这么好玩,大家肯定还想再玩一次吧。” 严晓敏满头问号都放不下,“从哪里听出来好玩了???” 圣诞节前一周,广播室里又响起了学生会长那熟悉的绵软声音。 “亲爱的同学们,大家好,我是学生会长孟若溪,接下来我想跟大家公布一下,对于即将到来的圣诞节之夜活动安排,因为圣诞节当天学校不上课,从早上八点起,我们的节日活动就开始了。听说去年的舞会跟游戏都非常受欢迎,我决定延续去年的传统,举办跟去年一样的活动,没有礼服的人不能参加舞会,但大家可以来学生会领取限量的免费礼服。另外,游戏所需的绿色圣诞帽我也会准备好的,希望大家能够在今年的圣诞节同样过得开心!” 司伊伊公布圣诞节安排之后,全校几乎所有人都觉得意外。因为这是她上位做出的第一件符合骄阳中学风格的事情。 一件礼服算不得很贵的东西,但它能够代表学生之间的贫富差距,满足某些人的虚荣心和优越感,并且形成攀比的风气。 这次活动依然是强制性参加,因为圣诞节那天本来就应该算上课时间,所有不参加活动的人都可以按照缺课处理。 司伊伊还特别备注:圣诞节当天,无特别情况,一律不得请假。 至于什么情况算特别情况,那就由她说了算了。 因为她对圣诞节活动的安排,学生会接到很多投诉信,司伊伊在广播里统一回复这些投诉信。 “学生会不接受匿名投诉,请对活动有意见的同学在信上附注自己的班级姓名,投诉人数如果多于全校人数的三分之一,那么学生会将重新考虑更改圣诞节活动。” 原本还有很多的信件数量骤减,圣诞节活动最终还是定为舞会跟游戏,有人还看见司伊伊专门不计前嫌地去问前学生会长南风逸舞会布置的细节。 只不过,活动是去年的活动,人就不是去年的那些人了,吃过一次亏的人这次还会栽在同一个坑里吗? 那可未必… 圣诞节前一天,学生会敲定了限量免费礼服的领取人员,司伊伊却在放学前宣布了个坏消息,“很抱歉,我们的免费礼服明早才能到货,请有领取资格的人明早提前来学生会办公室。” 大多数人都不太在意这个令人遗憾的坏消息,免费礼服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有那些家境不是很宽裕的学生才会去领,其他人能买的都自己买了。 一夜风雨飘摇,第二天却阳光明媚,骄阳中学属于圣诞节这天的狂欢终于到来,大门口车水马龙,各位打扮精致的“公主”和“王子”来到游乐园参加他们一年一度的舞会。 十点,各班人员签到完毕,前往体育馆,领取免费礼服的人去到了学生会办公室。 司伊伊身穿蓝色校服,却戴着绿色圣诞帽,显得滑稽又怪异。 排成两队等待领衣服的人表情都不太好看,这一天对于他们并不算什么美好的回忆,大家只希望难挨的时间快点结束。 学生会的男生们拖出来两个大蛇皮口袋,口袋看上去脏兮兮的,可以预感里面的免费礼服也不是什么好货。 司伊伊拿着一个小本本,挨个念名字,“王兴,刘怀清,周尔鑫……” 她一口气念了一大串,被点到名字的举手回答“到”,确认人数没少之后,司伊伊放下本子,两边脸颊上扬,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 “去年成为绿色小猪的人,很高兴你们如我所约都来了。” 一个女生小心翼翼地回应她,“你们学生会有人告诉我,领了礼服的人就可以不参加游戏,这是真的吗?” 司伊伊点头,“没错,你们先听一听今天的游戏规则,听完之后如果还是不想参加游戏,我跟保安打声招呼,你们在舞会前就可以主动离校。” 她伸出手,严晓敏从地上的蛇皮口袋里翻出来一个东西给她。 那不是礼服,是一个面具,绿色的,圆乎乎咧开嘴笑的猪头面具,戴上之后,整张脸都被遮住了。 司伊伊把面具套头上,成了一只戴着圣诞帽的绿色小猪,面具之后的声音沉闷,却丝毫不掩饰语调的轻快。 “今年的小猪,是会吃人的猪喔。” 第90章 圣诞快乐。2 体育馆里,明亮的吊灯照着一张张兴奋期待,或是感觉乏味的脸,悠扬音乐响起,像去年一样,穿着漂亮礼服的年轻少男少女成堆玩耍着,或者品尝摆放在桌子上的食物。 南风逸坐在体育馆上方的椅子上,视线随意扫过人群,最后定格在门口挂着牌子,靠在墙上玩手机的林逍的校服上。 这是学生会的特例,只有他们可以在这一天穿校服。 “看到孟若溪了吗?” 杨洁坐在南风逸身边,打扮得非常华丽,连粉都擦得比平时白上一层。 她的笑容多了些刻意的柔美,堆砌在脸上显得谄媚,这是因为她计划在今天跟南风逸表白,可是南风逸张口就说了一个讨厌的名字,让她找不到机会将气氛带入暧昧,只能维持着尬笑,“没有呢。” “我不信她今天会老老实实地按照去年的流程来。” “可是今天确实没有一个老师在学校啊,这些东西还都像模像样的,逸,不管她怎么玩花样,我们又不怕她,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南风逸腾然起身,“我没心情吃,她不像那么安分的人,我得出去看看。” 杨洁咬牙切齿地看着南风逸离开,心里已经把始作俑者骂了无数遍。 可南风逸这一走就是半个多小时,等到了中午大家准备去吃饭的时候,音乐骤停,有个轻快的声音在所有人的疑惑中响起。 “今年的圣诞游戏提前开始,想要参加游戏的现在可以出去找小猪了,不想参加的可以留在舞会上等待游戏结束。” 她突如其来的打岔让舞会中途停止,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扫了一片兴,学生们开始抱怨今年的圣诞活动格外无聊,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什么嘛,还不如早点回家呢!” “好不容易才有了一点跳舞的想法。” 司伊伊拿着麦克风站在隐蔽处,一双钻石般明亮的眼睛带着几分狡诈笑意。 她诱哄一般,“戴着绿色帽子的小猪已经藏好了,我们也在高二栋教学楼顶层布置了惩罚教室。另外为了让今年的活动比去年有新意——” 她停顿了一下,说出新规则,“如果你们不想惩罚已有的绿色小猪,可以把他的帽子摘下来,给你们想驯服的人戴上。我们提供的绿色帽子有三十个,截至到中午十二点时,被送进惩罚教室里的人就是最终的小猪,从今往后,不管你们对这些小猪做了什么,我,孟若溪,包括学生会都不会干预分毫。” 吵吵闹闹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可从学生们不安分的眼神中可以看出来,大家各怀着不可言说的心思。 司伊伊在这诡异氛围中说了一句更加爆炸的话,“只要戴上面具,送进了惩罚教室,就是任人宰割的小猪,这个规则对于我,以及学生会的任何人,具有同样效力。” 如果刚才大家的眼神里都写着不安分,那么听到可以把司伊伊踩在脚底的时候,好些人的眼睛就像通了电的灯泡一样骤然放射出杀气腾腾的光。 不得不说,司伊伊管理的这届学生会,因为校方无条件撑腰和校霸的暴力手段,已经成为了最吸引仇恨值的一届学生会。 听到这个规则之后,原本兴趣缺缺的人都开始摩拳擦掌了。 “考验人缘的时候到了,记住,必须要把戴上帽子的人推进高二教学楼顶层的那间教室喔。” 体育馆的大门打开,好多人都冲了出去找帽子,还有一些人留在体育馆里,可里面的舞会已不再继续。 司伊伊走上舞台,看了一圈体育馆里剩下的人,视线停在观众席最上方的一团黑影上。 她爬了一层层楼梯来到那团黑影旁边,发现那团黑影长手长脚,正是从一开始就躺在椅子上睡大觉的某位大名鼎鼎的高三学长关何轶。 这个人的气质很独特,有着青少年的外表,气质行为却如老练的社会人,大部分时间遵守着校规,却也不把校规和自己的未来放在眼里。 司伊伊关注过他,知道这人每次都考最后一名,却天天都来学校,估计是为了那张高中毕业证。 关何轶来了,却穿着休闲服,简单的黑t恤和运动外套,他的手臂横在眼睛上挡光,露出一截劲瘦的腰身,光是他这结实精壮身材,就没几个人敢和他来硬的。 说实话司伊伊真的超想关何轶能加入学生会,只是她想不到一个徘徊在退学边缘的人会因为什么加入学生会。 太麻烦了,还是直接问。 司伊伊推了推关何轶的小腿吵醒了他,在他放下手臂睁眼疑惑且不耐烦地看过来时露出一个友善微笑。 “学长,商量个事呗~” 关何轶的回答也很简单直接,“滚。” 司伊伊当没听到这个字,笑容不变,“你想要什么东西,我给你,代价是加入学生会,听我指挥。” “滚。” “试试都不行嘛,绝对不亏。” 关何轶终于坐了起来,一脸被惹毛的表情,恶声恶气地说,“你烦不烦!” 司伊伊眨巴眨巴自己亮晶晶的大眼睛,继续诱哄,“试一试?” 关何轶冷笑,“我这人缺爱,你怎么给?” “……” 在司伊伊的沉默中,关何轶以为得到了答案,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就要再躺下去,却被司伊伊拉住了手臂。 只见娇小玲珑的学生会长,面带慈爱的微笑,张开自己的双臂,亲切地呼唤他,“来吧,我当你干妈,给你温暖的母爱。” 关何轶感觉自己头上在冒烟,生平第一次这么想打女孩子。 “你有病啊!” —— 走出体育馆后,学生们才发现校园里变得十分昏暗,就像从富丽堂皇的宫殿骤然跌入阴森地狱。 因为天要下雨了,所以阴的如同傍晚七点左右的颜色,压迫感从四面八方涌来,原本熟悉的一草一木似乎都变得恐怖起来。 同学们各自分散开来,寻宝般地搜寻着,专注于任何在眼前闪过的绿色物品。 杨洁却没多少找小猪的心情,她突然想到一件事。 南风逸是出去找孟若溪了,结果孟若溪出现在了舞会上,那么南风逸去哪里了? 第91章 圣诞快乐。3 在孟若溪出现的时候她就开始打南风逸的电话,一直没有人接,是个很容易让人心慌的情况。 她的朋友侥幸道,“杨洁,逸哥会不会已经回家了?” 杨洁脸色比锅底黑,说话时冒火气,“他回去难道不会跟我们说一声吗?肯定有问题,走,回去找孟若溪算账。” 这边的人卷土重回体育馆的同时,学校的各个角落里传来惊喜的声音。 “找到了!绿帽子小猪在那里,快追!” 偌大的体育馆里人几乎都走空了,所以杨洁一进门就看见了坐台最高处正在和关何轶拉拉扯扯的司伊伊。 “喂!孟若溪,你搞了什么鬼?南风逸去哪了?” 杨洁的大嗓门吸引了体育馆里所有人的目光,包括正在闭目养神的林逍。 他抬头望向司伊伊,她拽着关何轶的手臂一脸无辜,看上去并不慌,于是林逍就把伸出去的腿又收回来了。 “他去哪了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他监护人。” 杨洁笃定道,“他出去找你之后一直没回来,你敢说你没看见他?” 司伊伊嗤笑一声,“他来找我麻烦,找一半不见了也赖我,你要不要去报个警,说你们这辈子遇到的所有不顺心的事都是因为我存在在世界上?神经病!” 她理直气也壮的态度让杨洁开始飘忽,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猜错了,或许南风逸只是觉得无聊离开了学校,或者没听到电话呢? 算了,看孟若溪一副弱鸡样,也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 想到外面的游戏,杨洁脸上浮现一抹凶狠笑意,她转身快步走出体育馆,一声令下,“走,我们去找绿帽子给她戴。” “可……”旁边的女生张嘴发出了一个音,最终还是闭上了嘴,没去触杨洁霉头。 她想说,可孟若溪身边有林逍,和那个高三有名的混混关何轶关系也不错的样子,他们真的能把帽子戴上司伊伊的头吗? 答案是未知的,他们很快就被校园里热火朝天的游戏气氛所感染,陷入了追逐绿色帽子的浪潮中无法自拔。 终于,三四个男生拽着一个戴着绿色帽子不断挣扎的学生上了高二教学楼顶楼,发现最后一层的楼梯两旁坐满了挂着学生会名牌正在无聊地打游戏的高三学长们。 因为他们是第一波上顶楼的人,着实被这架势吓了一跳。 拽着人的男生胆子大,愣了一下便张狂地说,“我们抓到猪了,送哪个惩罚教室?” 刘彦峰端着条凳子像个门神一样坐在楼梯正中央,左腿在右腿上架着,玩游戏时不停地抖啊抖,一身痞气。 他抬眼看了面前兴奋的校友一眼,目光明显的鄙视。 虽说去年他也参加了圣诞节活动,却懒得去欺负这些连礼服都买不起的人。 有什么意思呢?还不如早点回去玩摩托。 现在看到这些人过了一年还是喜欢倚强凌弱,刘彦峰就觉得他们幼稚极了。 他从口袋里抽出一张揉的乱七八糟的纸,虽然不耐烦,还是老老实实做完了司伊伊给他下达的任务,询问这些人,“送进惩罚教室的人会在以后一年里都被别人欺负,这可能会对他造成无法预估的伤害,你们确定继续?” “继续!” 只有两个男生毫不犹豫地大声喊出答案,还有两个悄悄松开手开始后退,他们脸上刚上楼时的疯狂退散了许多,并不那么兴冲冲地要惩罚小猪了。 刘彦峰便勾勾手指,站起身带路,“刚刚那两个说话的带着猪跟我来,其他的可以走了,别给后面的人挡路。” 他在学校里还是有一定知名度和地位的,基本没什么人敢不听他的话,乖乖按照他的安排行动。 只是,顶楼那扇门关上之后,就无人再出来过。 关何轶还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甚至被司伊伊吵烦了之后,还甩开她的手指尖抵着她额头凶巴巴地威胁,“你再对着我发神经,我就打你了!” 可司伊伊没有一点怕的模样,黑漆漆的眼珠不偏不动地盯着他,幽深却纯粹,关何轶才发现近距离看她的时候,这个女孩子跟洋娃娃一样皮肤白,眼珠黑,嘴唇粉嫩嫩,像蒙着一层水光。 她动了唇,说,“你不会打我,我现在是骄阳的活招牌,校长很看重我,你要是打了我,很有可能就毕不了业拿不到高中毕业证。” 关何轶的眼神一滞,很快又回到平常不以为然的语气,“你想多了,我干嘛要在乎一个高中毕业证。” “既然不在乎,你干嘛要现在还留在学校里读书,直接辍学去全职打工就好了,一边上学一边修车,很累吧。” 关何轶怒了,“你调查我?” “抱歉,只是有几次放学的时候没事做,跟着你多走了一段路,多知道了一点东西。” 司伊伊勾起了嘴唇,柔柔和和,有安抚的意味,但处于暴怒中的关何轶根本没买她的账,脸色越来越危险,眼神暗沉沉地似压着雾,“还知道什么?” 司伊伊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还知道你欠了很多钱,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你爸留下的债,却要求你来还。” 一股大力推向她的肩膀,司伊伊重重向后落去,跌坐在地上,痛呼出声,她的面前出现一双长腿,关何轶站了起来,少年竖起了全身的刺,锐利地向她扎来。 “孟若溪,你是我见过最讨厌的人,以为踩中了我的痛点我就会乖乖听你话吗?你未免想的太简单,我再说一遍,离老子远点,我没说我不会打女人。” 说完他还挥了挥拳头示威。 因为屁股疼,司伊伊眯起了眼睛,但她一点也不生气,也不害怕他,而是仰着头说,“我可以帮你还钱。” 关何轶的烦躁程度突破天际,“你知道个屁,还的起嘛你!” “二十五万,你剩余的债。”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静,并且自信,“我目前是没有钱,但是下个月我会参加一个知识竞技类的电视节目录制,冠军奖金三十万,我会全部给你。” 关何轶下意识说,“不可能…” “是不可能夺冠还是夺冠了也不可能给你钱?” 司伊伊站起来,拍了拍校服裤上的灰,还好冬天穿的厚,不然真是要开花了。 第92章 圣诞快乐。4 她对着关何轶离开的背影说,“等摆脱债务之后,我可以帮你补习,把你落下的课程给你补回来,以你的底子,努力一个学期足够你考上一个还不错的大学,你有胆子承受父亲留下的债务,没胆子对自己的人生负责吗?” 关何轶回头,在他眼中,那个身高只到他胸膛的小不点会长眼睛渐渐明亮,以为他妥协了,连唇角都在上扬。 他嘲讽地笑了笑,“你真的挺能说的。” 司伊伊问,“那说动你了吗?” 不可否认,其实效果是有一点的,但关何轶这种在黑暗里待了太久的人,并不是轻易就能摆脱套在身上,心理上的桎梏。 “算了吧,我不想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 司伊伊唇角拉平,一脸丧相,“你怎么跟个臭石头一样。这不叫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这叫在能够达到目的的选项中选择最优解。就好比我明明可以去拉拢学校里的其他人,偏偏纠缠你不放的道理相同,你是我所有选项中的最优解。” “你倒是说说为什么必须得是我?” 司伊伊的语气非常理所当然,“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啊,我们这样没有家世背景的学生里,只有你一无所有。你不怕别人,就轮到别人怕你了。” 关何轶给出评价,“你有病。” 走了几步,他忽的有些想笑,这个女孩子到底是怎样奇怪的脑回路,她怎么就能那么自信?她从哪里来的自信,让他选她当最优解? 脚步突然无法向前迈了,因为关何轶从那阵被人窥探到隐私的愤怒中清醒过来之后再思考她的话,也清楚地明白了—— 她说的没错。 如果她说到做到,他原本以为迷茫而灰暗的前途便渐渐明朗起来,如果他都有勇气接受父亲留下的余孽,为什么没勇气去接受她给出的交易? 他是个非常有责任心的人,当知道父亲那些必须有人背负的债务时,他没有任何异议就认了,可是人总是自私的,明明他最需要负责的那一个,应该是他自己。 “怎么加入?” 正在揉后腰的司伊伊听到这四个字,在心里小小地欢呼了一声。 耶,成了! 时间是十一点五十分,杨洁终于抢到一个小猪面具,她跑向体育馆,知情人士称孟若溪一直留在体育馆没出来,而她的护花使者林逍半个小时前就离开了学校,想来是觉得无聊。 没有林逍在,杨洁还怕什么孟若溪。 她带着人兴冲冲地跑进去,看见体育馆里的人基本都回家了,司伊伊独自站在餐桌前吃没吃完的小蛋糕。 “孟若溪!今天你死定了!” 司伊伊舔了一下唇边的奶油,放下蛋糕不慌不忙地抬眸,看向表面上空荡荡的观众席。 很快两个女生跑过来摁住她的双臂,将她的头压低,杨洁露出得逞的笑容,用力地把面具往司伊伊头上套。 但她们都没注意,司伊伊从头到尾没有反抗,而观众席上有一个男生的身影坐了起来。 “烦死了,老子刚睡着。” 杨洁以为那是无关紧要的人,只抬头看了一眼,大声指挥着,“走,把她给我拉惩罚教室里去。” 观众席上关何轶慢慢走下来,大家这才注意到,他脖子上挂了学生会的名牌,也有人认出来,面前这个突然出现的路人是高三那个混社会的大名鼎鼎的暴力分子。 据说这人刚入学因为性格不招人喜欢被堵在学校门口打的时候,附近的地头蛇曾经为他出过面,威胁过骄阳中学的学生,自此之后,学校里就没什么人敢惹关何轶,一来打不过,二来他们也怕地痞流氓。 所以当他们意识到就连关何轶这样的人物都加入了学生会的时候,震惊让他们停下了脚步。 没想到关何轶只是手插口袋走下来,慢悠悠地说,“要去就快点,马上十二点了。” 杨洁懵了一阵,反应过来他不会干预的时候立马拽着人慌慌张张的走了。 他们不知道,关何轶就维持不紧不慢的速度,跟在他们身后,拐上了高二教学楼,等着看一场好戏。 他到的时候,刘彦峰就在楼梯口拿着凳子准备收工,看见关何轶上来立马警觉地绷紧肌肉进入待战状态。 关何轶拎起脖子上的名牌晃了晃,刘彦峰诧异到眼珠子都要脱框。 “关何轶你来学生会凑什么热闹?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想报复我?” 关何轶白他一眼,“我没你那么无聊。” “那你有什么图谋!” “老子做个好学生,你有意见?” “就你?” “孟若溪求我来的,你有意见?” 刘彦峰意见大了,他甚至想当场跟关何轶打一架,刚好副会长严晓敏跑过来求助,“学长,教室里面的人要和我们打起来了,会长也在里面,你快过去…” 时间不允许他解决私人恩怨,刘彦峰只能哼一声,按照计划去帮司伊伊震场面。 关何轶看着他的背影心情复杂,自己在学校里的宿敌竟然这么听那丫头的话,他不知道该幸灾乐祸还是该后悔最终和对手走上了同一条路。 走近惩罚教室就能听见里面喧闹一片,如同塞满了猪的屠宰场,在大片嘶吼声中能听清两个频率最高的词,一个是“孟若溪”,一个是“骗子”。 清凌凌的女声在这嘶吼声中都变得悦耳,“我的确骗了你们,不过也不能全是我一个人的责任,要是你们不上这层楼,最终也不会坐在这里。作恶者,终有恶报。” 现场渐渐安静下来,一个还算冷静的男生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关何轶走到惩罚教室的门口,看见学生会包围者一群穿着礼服的学生,之前把司伊伊带走的杨洁也在里面,但司伊伊已经站在学生会的保护圈里,猎人与猎物的身份赫然对换。 讲台上方的司伊伊转头看了一眼门口的关何轶,眼睛弯了弯,算是打招呼。 台下咄咄逼人的那个是南风逸,他出了体育馆就被人捂住口鼻带到了教室锁了一上午,此刻看见司伊伊就冒火,恨不得把她大卸八块。 第93章 圣诞快乐。5 司伊伊说,“终归是个游戏,我也不会做的太过分,这里是学校,是教室,是供人学习的场所,怎么能在这么圣洁的地方对同学做坏事呢!所以,只要你们写篇第一人陈作文,主题就是幻想假如成为绿色小猪的那个人是你,你在未来一年里会经历什么样的事情,会有怎样的心路历程,是否会后悔今天产生的恶念。写满一千五百字,并且由我审核确认合格的人就能离开学校。” “凭什么听你的!”杨洁怒道。 司伊伊耸耸肩,“无所谓啊,反正今天一天学校都归我管,圣诞活动原本就说要举办一天,别人都回去了我们就跟你耗着,你们今天想拖到什么时候走,就拖到什么时候走。晓敏——” 副会长乖乖地跑进来,“会长,订的盒饭已经到了。” 司伊伊对严晓敏的办事效率满意点头,并且提醒,“率先写满五百字的可以拿一份盒饭,免得空着肚子写不出东西。怎么样,是不是很体贴?” 众人怒,“体贴个头!” 司伊伊不管他们怎么样不甘心,挥手安排,“给他们发作文纸和笔吧,发完开饭!” 发下去的纸笔南风逸看都不看一眼,直接扔一边去,表现自己极度的不配合,可没人搭理他的小情绪,学生会的人都在热火朝天地分盒饭。 被关在教室里的人中间已经有人迫于学生会的压力认命地做到课桌上开始动笔了,司伊伊正在黑板上板书作文主题,就听见有人在背后问,“孟若溪,什么是第一人称?” 司伊伊也不嫌弃他,耐心解释,“第一人称是指主观视角的直接表达,比如说我今天怎么怎么,以我为表达主角。” 那个学生讪讪的应了声“哦”,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有点丢人,这种简单的东西都不懂。 司伊伊像是知道了他的想法,安慰道,“不知道没关系,敢问就是赚到,为了鼓励你的求知精神,你可以先吃饭再写。” 一份盒饭立即送到了这位“求知好学好榜样”桌上,榜样同学受到这份意外奖励之后,突然就觉得自己跟另外那群同样被关在教室里写作文的人身份不一样了! 他本来也不是真的想要害人,只是图个玩游戏的乐趣,抓都抓了,不送上来也说不过去。 于是就这样撞入了学生会的陷阱,被迫吃下自己酿造的恶果。 他们只是写篇作文而已,他还记得去年那些小猪,是生生在黑暗的教室里看了三四个小时的恐怖片,精神脆弱一点的,圣诞节之后连做几天噩梦,整个人行尸走肉一般。 对比起来,榜样同学觉得自己还有抢救的机会,他打算吃完盒饭好好干掉这一千五百字,再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教室里渐渐散开了饭菜的香味,肚子不饿的人对此不屑一顾,抬高头颅表现自己不愿屈服的品性,饿的人悄悄吞口水,或拾起了纸笔认命地开始龙飞凤舞。 半个小时后,大部分人都在吃盒饭,还有小部分人依然挺直脊背瞪着学生会的人。 学生会会长司伊伊不跟他们互瞪,她戴上了耳机,沉浸在自己的英语听力世界里。 而旁边负责震场的刘彦峰推了一把看热闹的关何轶,“玩扑克,输了在脸上画乌龟,你敢不敢来?” 关何轶挑眉下场,“这有什么不敢?准备好在脸上养王八窝吧!” 又过了一个小时,学生会这边依然玩的不亦乐乎,还把舞会剩下的零食带过来当下午茶一边喝一边陪着教室里的人写作文,而教室里几乎所有人都妥协了,绞尽脑汁地在纸上凑字数。 教室中央突然站起来一个人影,埋头快步走上讲台,把作文纸跟笔砸在司伊伊面前,刚要从门口冲出去,被学生会的人拦住,说,“不急,让会长检查一下写的合不合格再走。” 司伊伊摘下耳机,拿起那张皱皱巴巴的作文纸,一目十行看下去,虽然文字表达有些晦涩,但还是能看出来写的人有认真在幻想一系列变成小猪后的惨象,并且渐渐对欺负同学感到后悔的意思。 她高抬贵手,把作文纸收起来,示意,“写的不错,让他走吧。” 严晓敏上前把先前扣留下来的私人物品还给主人,那人得到了自由,面上却不见得怎么开心,神色沉重地走了。 这就是司伊伊要求他们用第一人称写作文的意义了,只有将自己代入受害者的位置,才知道因为一时兴起把别人推入恶作剧的沼泽是一件多么过分的事情。 到了下午五点,关何轶跟刘彦峰两人脸上都有了子嗣兴旺的乌龟家族的时候,已经又不少人写完作文陆陆续续地离开了学校。 司伊伊看完带来的最后一本书,伸了个懒腰,看着台下三个坚强地不肯动笔的钉子户,叹息道,“果然啊……” 钉子户之首就是南风逸,他也算是有耐心的人了,竟然就真的黑着脸在教室里白白坐了几个小时,一副宁死不屈服于司伊伊的样子。 他听见司伊伊说话,竟有些得意的勾了一下唇,仿佛确定这样拖着,司伊伊就拿他没辙,他会在这场斗争中获得最后胜利。 但他想的太多,不过是一篇作文而已,司伊伊要的不过是认错的态度,如果南风逸把这当做一场较量而不是惩罚,写不写作文都不重要了。 他这种人,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觉得自己有罪。 她看着最后留下的几个人,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铁头,也不再坚持原来的计划,否则惩罚的就是他们学生会自己人了,圣诞节大把的好光阴干嘛浪费在南风逸身上。 司伊伊当即拍板,“收工。” 差点睡着的严晓敏被她惊醒,抬头看见教室里还留着几个人,茫然地问,“啊?那他们呢?” 司伊伊转身走出教室,只留下一句话,“游戏结束,大家辛苦了,都回家吧。” 严晓敏觉得没惩罚到所有人,就这么结束很不甘心,她平时将司伊伊说的话奉为真理,既然她说算了,严晓敏也没有过多纠结,放松心情准备回家。 第94章 挑战百分百。 刘彦峰追上她们,“我晚上请哥们吃饭唱歌,两个领导一起去呗。” 司伊伊拒绝地干脆,“我才不去,你们平时唱歌鬼哭狼嚎,难听死了。” 严晓敏挽着司伊伊的手臂小声道,“会长不去我也不去。” 刘彦峰恨铁不成钢地戳她额头,“你是她的跟屁虫吗?有点主见好不好,我说真的,还有,孟若溪,你把关何轶这家伙招进来也不跟我说一声!我退会了你信不信……” 学生会一群人热热闹闹地离开,声音渐渐小了起来,他们走后偌大一个教室倏然空旷起来,显得那样萧条落寞。 杨洁被学生会的人抓进教室的时候很气愤,但是气了一个下午的她现在已经感觉自己麻木了。 “林逍,刘彦峰,关何轶……” 南风逸恶狠狠地念着这些名字,每个字都仿佛咬碎了浸了毒,最后他一拳砸在课桌桌面上,低吼,“孟若溪到底给了他们什么好处!一个个全都来帮她?” 杨洁很少看到过南风逸这么生气的样子,一时也有点被吓到不敢出声。 其实她也很奇怪,为什么放在孟成河身上那么顺利的手段,在孟若溪身上一点也不管用。 外表看起来温柔善良的南风逸本想接近孟若溪取得她信任,却孟若溪捂着鼻子毫不犹豫地戳穿了真面目。 同样是英雄救美,孟若溪怎么就能那么信任冷面冷语的林逍? 不过……杨洁抬头偷瞄了一眼生气中的南风逸,心里想着他不伪装的时候,样子真的看起来好吓人。 圣诞节那天的游戏参加的人不多,大多数人为了自保都提前离校了,也就不知道十二点之后发生了什么。 从校方的角度来看,今年的圣诞节似乎比去年要让学生满意,至少没有人来投诉学生会用不良手段捉弄同学。 那些作文都被关在学生会办公室的某一个资料柜里,用密码锁着,很难再见到天日。 那些喜欢把学校当成游乐场兴风作浪的人头一次领教了学生会的力量,它已经不在是那个只会在校门口催人穿校服的站岗机构了。 在校长的偏爱,校霸大佬的守护,以及好学生光环的威力下,学生会俨然成为了骄阳高中最难以撼动的力量。 但凡被那些挂着小牌牌的人看到你做了什么坏事,学生会里那个总是笑眯眯的会长大人就会空降你面前,用各种让你吃了苦却不敢说的方式,教你学会重新做人。 期末是全省联考,以往总是垫底的骄阳高中突然排名猛窜,三个年级综合均分均能排到前十。 其中最为瞩目的依然是孟若溪,总分离满分只差十三分,稳占全省第一名的宝座,叫人不得不服。 校长亲自给司伊伊发的奖学金,在办公室拉着她的手感动不已,“你把这个学期的校风校纪抓好了,连带大家成绩都上去了,孟若溪,校长代表骄阳感谢你!” 司伊伊谦虚,“您别这么说,本来骄阳的学生就不比别人差,都是校长您亲自招进来的好树苗,您看我们好好呵护一下,就都茁壮成长了。” “是是是说的没错,孟若溪同学,以后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来找我,要相信,学校的所有工作都是为了你们学生好!” “嗯!谢谢校长!” …… 司伊伊跟校长七扯八扯地说完客套话,摸着鼓鼓的荷包美滋滋地走出校长办公室,心情好到还跟迎面走来的一个不认识女生打了个招呼。, 因为她是学生会长,念在她劳苦功高,校长额外给了她一倍的奖学金,这是孟家父母不知道的事,司伊伊可以把多出来的一倍安心揣进自己怀里。 骄阳高中的特点是什么? 有钱! 奖学金可厚了呢。 她把钱上交给孟母的时候,孟妈妈难掩笑意地数了一遍,只有这个时候对司伊伊格外和颜悦色,“小溪,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妈妈明天去菜市场买。” 司伊伊一点也不客气,伸手,“我想要个手机,不想再借别人手机打电话了。” 听到这个,孟母犹豫了,“会不会影响你学习?” “电脑都买了我不是照样考第一?” 她这句话说服力太大,孟母就同意了。 其实司伊伊只是觉得寒假要到了,在家呆的时间长,自己偷偷赚钱买手机的事情会败露。 不过这样倒也给她赚了一笔小外快。 她这个寒假的目标可不仅仅是这几百块,司伊伊从来都是个敢想敢做的人,她说要给关何轶还债,就不只是说说而已。 比赛报名之后,举办方会给参赛选手发放答题题库,题库内大概有三千道题,选手们有一天的准备时间,准备完毕后就上正式录制的舞台了。 节目名为《挑战百分百》,赛制规则简单,主办方电脑随机抽取题库中的题目,主持人念完题目及选项后,选手需要在三十秒内完成作答,答对就有机会选择是否进入下一轮答题赢取更高奖金,答错则直接淘汰出场,先前所有奖金作废。 正如节目名字所说,要想拿到钱,则需要百分百的准确率,只要错一题,就功亏一篑。 这就考验选手的记忆力,知识储备量和挑战精神了。 这种节目每一年都会在春节前录制,春节后全家欢的时候作为特别的合家欢节目在央视台播放,收视高知名度也高,司伊伊说要参加的时候,孟家父母都没有反对,钱不重要,他们主要想借这个机会让自己的学霸女儿在电视台露一回脸给孟家争个光。 三千道题记下来需要多久? 司伊伊拿到题库之后看了三个多小时才看完,她的思维方式没有被教学方式所固化,记忆力比凡人略好些,再加上有很多题平时补充课外知识的时候也有涉猎,看一遍粗略记下来也不算难事。 但关何轶很紧张,得知她晚上就去录制节目了,他下午给司伊伊连发几条短信。 关何轶:“今天录,什么时候在电视上放出来?” 司伊伊:“大年初四左右吧,我是报名比较晚的一批。” 关何轶:“其实我自己能还,不一定非要你。” 司伊伊:“这是交换条件。” 关何轶似乎纠结了很久,在晚饭的时候才发过来第三条。 关何轶:“淘汰了也没关系,我答应进学生会的时候就没打算退。” 司伊伊:“你别紧张。” 关何轶跳脚一般迅速回复:“又不是我比赛我紧张什么?” 司伊伊:“我要收手机去选手等待区了,结束再聊。” 开场的音乐声响亮,司伊伊是第五个上台的选手,她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旁边坐下来一位看起来很博学的眼镜大爷,大爷笑呵呵的跟她聊天,“小姑娘还在上初几了呀?这么小就来参加节目,后生可畏啊。” 司伊伊睁开眼,确定对方没有别的意思后抿唇一笑,“没有,我今年高二,过来上电视玩玩。” 说是玩一玩,那双通透明亮的眼中,却有着让人过目难忘的自信光彩。 第95章 三十万。 年前的一波寒潮,让街上人数骤减,大家归心似箭,就想赶快回家脱下大衣坐在桌前等待一年的结束。 关何轶所在的修车行老板看没什么生意,就提前给他结了工资,他买了两条好烟,一条送给老板,一条老板的弟弟,也就是当地混混头领,感谢他们今年的照顾。 送完之后他揣着剩余的钱,算着留多少给自己,又分出多少去还债,哪怕这点微薄工资还出去也是杯水车薪,他还是想还,求个心安。 至于司伊伊那边,一直没给他回消息,他也就不报什么希望了。 小丫头考试拿过几次第一就信口开河说要去参赛拿大奖,哪有那么容易? 他在街上买张刮刮乐中奖的概率都比她通关拿到最终奖金三十万的概率高。 云压下来,飘到他脸上的东西冰凉,他以为那是雨,但那东西很快就变得具象了起来,今年的第一场雪下了。 路边有个卖煮玉米的老太太,锅里还剩下几根没卖出去的玉米,关何轶走过去,把玉米一锅卖了,打算带回家当晚餐,他一个人住,没人管他吃穿,都是他自己做主。 正边走边啃着玉米棒呢,兜里的手机开始震动,来电显示的备注是“麻烦精”。 终于拉下脸舍得联系他了。 “喂。” “喂,关何轶,你在家还是修车店里?” 关何轶说,“快到家了。” “那正好,我直接到你家楼下等你吧。” 她半句没提比赛的事,关何轶当她失败了不好意思主动说,也就一笑了之。 他加快步伐回家,远远看见破旧的楼道口站着个穿粉色棉服的娇小身影,冷得缩成一团,恨不得整张脸都埋进围巾里。 当关何轶走到她面前,开了楼道门把她拽进没风的楼梯间时,她才把脸露出来,笑嘻嘻地指着他提的一袋子煮玉米。 “这是给我的吗?” 关何轶:真不要脸,但是看在她没拿到奖金还大老远过来找他的份上可怜可怜她吧。 他把袋子递出去,玉米已经没有刚出锅那么热乎了,但司伊伊拿起来的时候还是满足地感叹一句,“好暖和。” 关何轶笑了笑,“会长找我干嘛,送新年祝福吗?” 司伊伊咬着玉米,骄傲地飞了他一眼,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直接递给他,含糊不清道,“都在这了。” 关何轶愣了下,“什么东西?” “你的三十万,我说好给你的。” “开什么玩笑!你真赢了?” 他刚开始那么平静,看到卡了反应又这么剧烈,司伊伊立马猜出来这人压根没信任过他。 她直接把卡塞关何轶口袋里,“不信的话过完年看节目就行了,密码是,你自己去取吧,我要回家了,我下午得坐火车回老家过年,开学再见。” 关何轶拽住她手臂,双眸死死盯着她,压低了声音跟她确认,“孟若溪,卡里面真的是三十万?” 司伊伊点头,“嗯,是啊。” “你就这么把它给了我…你不怕……”最不敢想象的事发生在他面前,关何轶都开始语无伦次起来,“你就为了让我加入学生会…你给了我三十万?你不怕我拿了钱跟你翻脸啊!你这人一点防备心都没有的吗?” 司伊伊翻了个白眼,把手抽出来,整理自己的围巾。 “你别啰嗦啦,那又不是白给你的,算是酬劳吧,开学记得把卡还我。” 她走之后,雪渐渐大了起来,地上覆了一层白妆,这座城市看似更加冰冷,却没有那么难以接近了。 那是关何轶自父亲离开后过得最平静的一个年,也是司伊伊在人间过的第一个新年。 旁人的喜乐与她无关,她只觉得这些人吵闹。 是真的吵闹,回到老家之后,来来往往的亲戚牵着自家小孩向她取经如何成为一个学霸,孟家父母一年到头就这段时间笑开成两朵灿烂的迎客花。 尤其是说到她在电视节目里拿了三十万奖金的事的时候,嗓门大的堪比村口广播站小喇叭。 司伊伊后来都是借口说要写作业,才得到了独自相处的空间,但隔着门还是能清楚听到孟母骄傲的声音。 “三十万!过完年我们就去看房子!” 司伊伊觉得自己耳朵里的茧都可以取名叫“三十万”。 只不过那笔意外之财现在已经换了主人了。 她躲在房间里看林逍给她发来的消息,简单回复了几句,房门就被推开了,带着笑脸的孟母出现在眼前。 “小溪,你舅奶奶来了,出来跟大家聊聊天,书一会再看。” 司伊伊压根不记得什么舅奶奶,也没心情去应付这些不太熟的亲情。 她不慌不忙地把手机藏到口袋里,说,“我听说别的学校的尖子生的父母过年都请了老师在家给他们补课。我自己在家自学还不给我机会,妈,你让我怎么跟人家比?” 孟母笑容一僵,心虚地把门重新拉上,还给她道歉,“是妈妈不对,你好好学习,我们不打搅你了。” 过了一会,门外亲戚们的声音明显变小了,司伊伊勾了勾唇,继续跟林逍谈之前的话题。 “加仓,全加。年后起码赚到十个点之后再卖,我不要太多分成,给我三十万就行。” 林逍回复:“赚了再说。” 等孟家父母带她回到城里的那一天,林逍又问她,“钱打到哪个账户?” 估计连他自己都没想到,司伊伊会有如此毒辣的投资眼光,在年前指挥他买了一只快跌到谷底的股票,年后竟然因为国际市场贸易合约更改的影响触底反弹,收益达到他从未想过的高度。 这就是为什么司伊伊敢瞒着父母把奖金给别人的原因,她早就为自己想好了退路。 只是她也没想到钱回来的这么快,正好,她打算在开学前跟林逍,关何轶见一面,商量下学期把那座阴暗森林连根拔起的计划。 把这两个人约出来并不难,三人在市中心的一家快餐店见面,周围都是吃合家欢套餐的和睦家庭,小孩满地跑,热热闹闹的。 林逍最先到,点了一个带玩具的炸鸡全家桶。 司伊伊说,“我又不是小孩,不吃这么幼稚的东西。” 第96章 长不高。 林逍面不改色地戴上一次性手套,“是我想吃。” “……打扰了。” 谁知道表面上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的贵族少爷喜欢吃这种平价的油炸食物。 司伊伊本来对这种书上说可能致癌的食物不感兴趣,但鼻尖飘来香味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 算了,总共也没活多少年。 “给我留一个。” 林逍眼皮抬了一下,都懒得正眼看她,直接把那一桶往她面前推过来。 所以关何轶来的时候,就看见司伊伊啃鸡腿啃得一脸油的模样,坐她对面是面无表情擦手的林逍。 “会长,卡。” 他把带来的卡放在桌子上,坐下来摸了摸头,在拿了司伊伊那张卡后,他面对司伊伊时就不如之前那么自在了。 “那个…我以后会还你。” 司伊伊吃完了再吸了一大口可乐,满足地打了个嗝,摇头说,“没事,钱你还不还无所谓,今天找你是有别的事,你知道咱们学校有个专门欺负同学的组织吗?” 关何轶看还有一杯没开封的可乐,估计是留给他的,就拿过来插上吸管,边喝边说,“知道啊,学生会。” 司伊伊的笑容瞬间消失在脸上,“……可以不爱请别伤害,我们学生会哪里欺负同学了?!我们那是帮助他们不要在成长的道路上走歪。” 关何轶举手投降,“你是会长你说的都对。” “说认真的,你知道那个叫绝望森林的网站吗?” 关何轶想了想,拧起了眉头,“好像有谁听说过,这是什么?” “一个专门上传欺凌学生视频的网址,还有人在上面花钱雇人去教训自己看不惯的人。你还记得我没来之前学校公告栏上贴的那些黑白照片吗?就是那个网站的作品之一,他们开学的时候把我的照片放在那里,等同于通知全校的森林成员我成了众矢之的。” “咳…咳…这么夸张?”关何轶听到这突然呛着了,他想起来第一次见到司伊伊的场景,恍然大悟,“难怪那天你会被锁在器材室里,我还以为你是脑子不好才不小心把自己关里面了。” “你才脑子不好,你从哪看出来我是自己把自己锁上了?” “因为你当时趴在窗户上求助还笑眯眯的,谁能想到你是被人欺负了,就你这样焉坏的人只有欺负别人的份好吗?” “扑哧……” 两个争论时突然穿插进来第三个人的笑声,司伊伊跟关何轶同时转头去看林逍,却见他一脸事不关己的表情淡然转头。 这一打岔,吵得上头的两人都冷静下来,司伊伊端正了态度,说,“总之那不是重点,重点就是我认为我哥就是因为这群人对他做过的恶劣行为而想不开的,可我找不到关键证据去证明,所以我需要你们帮我。” 关何轶笑了,眉目硬朗的少年笑起来阳光气十足,“原来你在这等着呢,我当那三十万真那么好拿。行,你说吧,我办得到的事一定照做。” 得到应答,司伊伊便放下心来,她从背包里掏出那本哥哥的日记,翻到最后一页给他们看,上面是笔迹凌乱的一句话。 ——“小溪,哥哥是个懦夫,什么都不敢承担,真的很对不起,哥哥不能陪你长大了。” 两个少年同时缄默,被字里行间的绝望与疼爱所击中。 不用司伊伊解释,他们就知道这是她的哥哥在临走之前的遗言,他们两个外人看到都觉得心情沉重,更何况她是死者关系最亲的妹妹,翻到这一页的时候肯定很难过吧。 可司伊伊的脸上并没有两人想象中的悲伤,也没有流泪哭泣着诉说她的思念和憎恨,她一如既往地冷静清明。 “我要你们查清楚,我哥承担不了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 骄阳中学的开学典礼举办的十分隆重,校长着重表扬了上个学期学生会工作的敬业和成就,并且让司伊伊上台去讲她所带领的学生会这学期的工作计划和目标。 司伊伊走上台,先是踮起脚把话筒拉下来,适应她的身高,这个举动引得学生们一阵笑声。 刘彦峰作为典礼的纪律监管成员跟副会长严晓敏站在一起,所有人里就属他笑得最大声,笑完还跟严晓敏说,“她这个学期的目标我知道,就是快点长高高。” 严晓敏很无奈,“学长,不要这样……” 台上的司伊伊稳如泰山,这些笑声她就当自己没听到,淡定地掏出稿子,念了一篇应付校长的官方场面话就下台了,一点也挑不出毛病。 散场了之后是自由活动时间,很多人都离开了学校,司伊伊去校长室跟校长聊了一会新学期的工作安排,走的时候学校已经没什么人了。 她在公交站等车,校门口出来一群人,她一抬头,就跟对面的南风逸对上眼。 确认过眼神,是互相看不惯的人。 南风逸带着他那一群男男女女的跟班乌泱泱走过来,光是那气势就像在跟她宣布:你落单了,你完了。 要等的公交车过来了,司伊伊却没机会上去,她看着面前这堵不怀好意的人墙,不紧不慢收起书,然后举高双手。 半个小时后,她跌坐在饭馆后街布满油污汤水的地上,杨洁举起饭馆用来装剩饭菜的桶泼向她。 巷子入口,段晴晴举着手机,用颤抖的手录着像,而南风逸半拥着段晴晴,面带微笑,温柔地说,“别抖,抖了就拍不清楚她的脸了,你要把你的恩人拍的清清楚楚哦。” 段晴晴嗯了一声,有点哭腔,但很快她就为自己找了借口掩饰,“孟若溪她不会去报警吧……” “到时候大家一起作证说她撒谎,这里又没摄像头,怕什么?况且警察么,塞点钱就好了。” 司伊伊别过头,闭上了眼,心里无尽嘲讽。 倒在她身上的残羹冷炙气味再大,都不及南风逸的十分之一臭。 至少她回去洗洗就干净了,而有些人,就算肉腐化了骨头化成灰,也还是一堆肮脏东西。 司伊伊也不反抗,安安静静等这群人发泄了上学期积攒的怒气离开小巷。 临走前段晴晴偷偷回头,司伊伊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微微摇头,段晴晴面露不忍,加快步伐追上南风逸,佯装欢快地说,“我们赶紧去吃饭吧,我好饿了。” 杨洁嘲笑她,“又惦记吃,真是头猪啊你。” 他们明明是同伴,还说这么伤人的话本就不合适,但南风逸只是不轻不重地呵斥一句,“本来就到晚饭时间了,说什么呢?” 第97章 缺哥哥吗 人声远去,司伊伊撑着地面爬起来,慢慢走到转角的垃圾桶旁,踮脚去够被他们扔进去的书包。 她浑身狼狈孤立无援,心里却还担心着段晴晴。 这事不能再拖了,深入黑暗埋伏的段晴晴恐怕承受不了那么大的压力。 她拿出手机,拨通林逍电话:“喂,逍哥,我这出了事,你能不能过来一下……” 林逍来的时候没看到司伊伊,从她说的那条巷子口路过好几次才看见垃圾筒后面伸出来的一双腿。 他走过去,看见脏兮兮的她曲腿坐在台阶上,瞳孔骤然一紧,怒气炸开:“谁干的?南风逸?” “嗯,他拍了视频。”司伊伊站起来,情绪十分稳定,甚至可以说是眉目飞扬:“但那视频在段晴晴手机里。” 她一击掌,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 “简直是把人证物证亲自送到我手上,你说世界上怎么会有他那么蠢的人?” 林逍冷冷道:“有啊,这不是在我面前,被他搞成这副鬼样你还有心情笑。” 司伊伊满不在乎:“多大的事,洗洗就行了,好在他们没打我,我最怕疼了。我叫你来就是想让你去帮我开个钟点房,我换身衣服干干净净再回去,我家的热水器烧水的时间太久了,我等不了了。” 说实话,林逍看到司伊伊的第一眼,就想直接上门找南风逸,把他狠狠揍一顿。 他是不能理解南风逸这种内心阴暗的人为什么总要去做肮脏事情来获取凌驾于他人之上的快乐。 但他觉得司伊伊太豁得出去了。 她步步谋划,忍辱负重就是为了给她死去的哥哥一个公道,就算一身狼狈,眼里还是绽放着希望和欣喜的光。 那光太灼热,烫的林逍心口都不舒服。 这就是亲情?她哥哥如果还活着,肯定会心疼吧。 “跟我来。” 宾馆的前台看见司伊伊时也忍不住皱眉,因为司伊伊身上挂着汤汤水水实在不太雅观。 前台的嫌弃写在了眼里,林逍忽视她,拿出现金拍桌子上,道:“三个小时钟点房。” “不好意思…帅哥,我们这钟点房满了。” 林逍冷漠地扫了前台一眼,立马看出来她在撒谎,放在平时他可能还会给这些眼界低的人一点见识,但现在的重点是找个地方给司伊伊洗澡,没时间废话,直接动手把东西收起来,领着司伊伊出了门,多走了一段路到了另一家星级酒店,包了个顶级套房。 高档酒店前台和小宾馆的前台素质完全不一样,她们没对司伊伊有半点异样眼神,恭恭敬敬地把两位小财神送上门,并且询问他们要不要快速洗衣服务。 钱这种东西,不一定万能,但是绝对好用。 两个小时后,司伊伊穿着酒店服务员帮她洗完并且烘干过的衣服,干干净净完整如新,跟林逍这么感慨。 林逍说:“嗯,所以股神,要不要再帮我赚点钱?” 司伊伊不明白:“你家都那么有钱了,你怎么跟个财迷似的呀?” “谁会嫌自己钱多?” 说的也是。 林逍勾唇凉薄一笑:“更何况,我家的钱又不是我的钱,就连我家都要成为别人的家,等那个小的生下来,我姓什么都无所谓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是他的家事,外人掺合不来,司伊伊听了就听了,也不想多做评价。 她的亲情观念本就浅淡,只不过血液里流通着孟若溪对哥哥的羁绊之情,才会这么殷切地想揪出害孟成河死亡的凶手。 至于股票这种靠大量数据推算和各方利害关系者的心理博弈就能摸清大概脉络的东西,对于她而言也不算太难,她不介意帮林逍这个忙。 也不知道她要在孟若溪的身体里留多久才算功德值圆满,到时候她要怎么离开,要帮几个人才能成仙…… “孟若溪。” 正沉浸在思绪里的司伊伊被他突然叫了声名字,茫然抬头看向林逍,在他眼中看到了复杂的感情,随后坐在椅子上的少年站起来走向她,伸出双臂将她揽在怀里。 司伊伊觉得莫名其妙:“嗯???” 他这是干什么呀?她是不是应该推开这个人? 林逍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有点闷:“我也是最近才明白这个道理,死去的人不会再复活了,我妈,还有你哥,但这并不是我们的错,他们也不想在天上看到生前爱的人一直沉浸在失去亲人的痛苦中,你不要再难过了,为你哥报了仇之后,要为你自己而活,开心点,知道吗?” 司伊伊想,她逍哥怕是误会她刚才皱着眉头不说话是因为想孟成河了。 其实司伊伊只是在感慨成仙这事路途遥远前路漫漫看不见终点,作为一个开了灵智多年的莲花精,她早已过了伤春怀秋,为生离死别而动容的阶段。 不过误会了就误会了吧,也不是一件坏事,小小少年的臂膀还挺宽厚。 林逍拍了拍她的肩膀,清冷的声音中包含一丝怜惜:“你如果真的很伤心,也可以叫我哥哥。” 司伊伊:……其实也大可不必。 她回到家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联系段晴晴问她情况怎么样了。 段晴晴晚上才回消息,一个大哭的表情:“对不起,溪溪,我只能眼睁睁看见他们欺负你。” 司伊伊安慰她:“没事,你怎么样,没被他们察觉出来吧。” 段晴晴说:“没有,他们把视频要去了,但是我这里还有一份原件。” 司伊伊要来了那份原件,存放在电脑文件夹里,然后嘱咐段晴晴删掉她们的聊天记录。 如果不出意外,事情很快就要结束了。 学生会长被人堵在巷子里教训了一顿的事情传的很快,刘彦峰听到这件事气炸了。 他觉得学生会算他的地盘,学生会长也是他罩着的人,懂他的人就是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所以看见那张疯传的司伊伊像个乞丐似的坐在一地脏污里的照片,他课间直接奔到司伊伊教室,在她的不锈钢桌子上一掌拍下,整个教室里的人都吓一跳。 “谁干的?” 教室后方,南风逸懒洋洋地勾起了唇,看向那个娇小的背影。 他可不是那些连平民学生都能拿捏的废物,就算是刘彦峰,也不敢对他怎么样。 第98章 不准打我们会长! 出人意料的是,司伊伊并没有回头指认罪魁祸首。 她长长的睫毛垂落下去,露出我见犹怜般地柔弱,轻声说:“没关系的,是我不小心摔倒了。” 南风逸在后面笑出了声,察觉到有人正在看自己,便下意识去寻找那道逼人的目光, 林逍坐在窗边,侧头注视着他,眼神冷淡清明,像看穿了一切。 南风逸冷哼着,不以为然。就算知道是他又怎么样,有本事为了那个死丫头来跟她打一架,看最后倒霉的是谁。 今日不同往昔,南家现在跟林家的关系不同往常,子辈们若是谁先挑破和平关系,谁就是两家责备的对象。 那边刘彦峰恨铁不成钢地说:“你怂什么,跟哥说,哥给你报仇。” 司伊伊抿起唇,睫毛颤了两下,一副强装坚强的模样。她站起来,推着刘彦峰往外走,“说了我没事,你快去上课,别在这影响我学习。” 刘彦峰站在走廊上,觉得她不可理喻,甚至气笑了,“哥好心来找你,你说我影响你学习,行,我懒得管你们这群书呆子。” 他风风火火来,又风风火火走。司伊伊坐回到位置上的时候,班上女生嘲笑她的声音一点都不掩饰。 “吃到苦头学聪明了嘛,都不打小报告了。” “她就这点能耐,除了打小报告还会干什么?废物就是废物,哥哥也是,妹妹也是。” 这些如落井之石般难听的话语越来越大声,直到上课才停止。 以往跟个刺头一样,谁碰她一尺定要反击一丈的司伊伊此刻安安静静地坐在座位上,一声也不吭,做着自己的事情。 知道她本性的林逍想:这很奇怪,她到底想干什么? 可南风逸不觉得奇怪,他见过很多这样的人,起初反抗得激烈,一旦被踩入尘埃里,了解到自己有多无能的时候,才会弯下一身傲骨,变成与其他人无异。 可他不打算就此罢休,去年圣诞节的账,他要好好跟她算。 新学期开始没多久,司伊伊出名了,她比之前竞赛全国第一,或是上电视台拿到奖金的时候更出名。 起初是一个地方媒体的营销号发的新闻,说是骄阳中学校内知情人士爆料,学生会长跟校长有私情。 随后就是各种司伊伊进出办公室,跟校长相视而笑,校长将手搭在她肩上,或是给她钱的照片。 里面有的照片是很久以前拍的了,看来提供者蓄谋已久。 过分的是,那些照片没有打马赛克,一开始只是骄阳中学的人私下转发,后来发展到家长,再到各路媒体,最后被推上了各大公众社交平台的首页。 三人成虎,校长百口莫辩,教育局的人来调查,几个学生主动作证,说看到司伊伊经常去校长办公室,半天不出来。 校长夫人来到学校,当众给了司伊伊一巴掌,斥责她小小年纪不学好走歪门邪道。 骄阳中学校长被停职,司伊伊的学生会长摇摇欲坠,好不容易整治出来的秩序重归混乱。 老师们有心为校长辩解,却发现舆论的力量来势汹汹,他们像被浪卷走的鱼虾,根本无法反抗。 而处于这场风暴中央的司伊伊,被校董事会勒令休学。 她背着书包离开学校,南风逸在校门口等着她,还有一群看好戏的,她曾经教训过,后来又在媒体面前大肆污蔑她的人。 他们堵住了门,司伊伊停下脚步,在众多不怀好意的目光下,她是那样柔弱无力,像落入猛兽群中的小羊。 南风逸突然变回了初见时温文尔雅的模样,怜惜地叹道:“我也不想这么赶尽杀绝,是你太能闹腾了,以为可以改变骄阳的规则,但妹妹,你是真的天真,我们的森林,永远不可能允许不听话的羊存在。” 他走过来,臭味让司伊伊深深皱眉,快速后退,保持跟他的距离,抬头直视他,眼底像是有两团火焰。 “我哥哥又没有反抗,你为什么把他逼上绝路?” 南风逸恼怒她的嫌弃,那张温柔假面便演不下去了,表情逐渐阴暗扭曲,“你哥哥?呵,他是个无聊的笨蛋,我们只是骗他,说他睡了一个女孩,有了孩子,要他负责。他就吓得去自杀了,这种懦夫,或者也是浪费。” “他是不是懦夫根本不由你说了算!你这个人渣!” 司伊伊生气极了,她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竟有人像他这般恶毒,能想出五花八门的法子折磨无辜的人。 孟成河是何等坚强的少年,他努力想成为有担当的哥哥,努力带孟若溪脱离家庭带来的阴影,在学校里吃了苦受了罪从不吭一声。 他却生生把子虚乌有的错事加在孟成河身上,让他看不到希望,看不到未来,被自责和无助压垮。 该下地狱的,是南风逸他们! 见她气的胸脯剧烈起伏,南风逸觉得有趣,他笑了一下,那得意笑容叫人恶心。 “气也没用,反正他是死了,你别老觉得是我害死了你哥,我只不过跟他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而已。至于你么…你比你哥有意思,求我,我就帮你洗清你身上的脏水,让你留下来,怎么样?” 他瞥了一眼司伊伊身后渐渐聚集的看热闹的学生,里面有曾经在学生会里得到过司伊伊庇护的人。 他抬抬下巴,轻飘飘地说:“我一开始还以为你多聪明,攀上了林逍,攀上了刘彦峰,关何轶,整天像正义使者一样到处帮助弱小,有什么用呢?你出事了他们能回报你什么呢?” 司伊伊握紧拳头,道:“我又不是图他们回报。” 南风逸耸耸肩,说到正题上:“考虑好了没有,要不要求我,不求,你成绩再好,这一辈子就永远都摆脱不了,你曾经当过校长小三的过去。” 司伊伊做了个深呼吸,闭着气,随后大喊一声,像个小炮弹一样冲向南风逸, “下地狱吧人渣!!” 南风逸猝不及防被她一头撞到肚子上,退后几步,怒从心中起,拎起司伊伊的衣领就要把她掼地上。 “不准打我们会长!” 严晓敏哭着冲了出来,冲向南风逸,在她之后,又有第二个,第三个,看似文文静静,其实早已义愤填膺的学生会成员冲出来扑向南风逸。 第99章 焰起。 为了学生好却被学生污蔑的校长停职了,司伊伊也要被逼走了,学生会失去了灵魂,再也不起作用,骄阳中学还是原来那个暗无天日的骄阳中学。 富家子弟们把这里当游乐场,把他们当玩具,他们用天真的面孔和虚伪的话语掩饰着自己恶毒的心灵,压迫着为了未来拼命成长的普通学生。 为什么不敢反抗呢? 那个看似柔弱的会长问过,为什么他们不敢反抗呢? 打不过就找朋友,找老师,找家长,找警察,连你自己都不敢为了自己站起来求助,那别人怎么去拉你一把? 明明自始至终做错的,就不是他们,而是这群该下地狱的恶魔啊! 加入战局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成了没有理智的野兽,不想去管对方是谁,这场架打了会有什么后果,只知道用力地把拳脚挥向对方。 司伊伊作为这场混战的打响者,已经在人群被拉扯得晕头转向。 有人拉她是想打她,有人拉她是想帮她,但她个子小力气小,推推搡搡地就埋没在人群中了,最后还是关何轶赶来拨开人群把她救了出来。 “让开!”司伊伊正上头,挥舞拳头用力挣扎着想重回战场。 关何轶的双臂犹如钢铁般有力,抓着她不放,还不小心被她误伤了几下。 他生气着喊她:“孟若溪!” 司伊伊恍然清醒,这才意识到她引起了校门口几十个人的大型混战,立马安静下来,感动于大家对她的维护。 她冷静下来,说:“你放开我吧,我不打了,我要回家了。” 关何轶放开她,看着她从没人发现的地方钻出了学校大门,消失在视线里。 姗姗来迟的刘彦峰在他旁边大呼小叫,“靠!这怎么回事,这帮小孩怎么跟人家打起来了?关何轶你发什么呆,赶紧上去帮忙啊!” 关何轶收回目光,脸色一下子沉下来,把袖子推至小臂以上,露出结实的古铜色肌肉,他又长得高大,在他面前,这群学生如同小鸡仔一般。 “走。”他一声低喝,随刘彦峰一起冲入人堆里。 半个小时后,被门卫叫来的保安,老师围着这群鼻青脸肿的学生,都感觉到十分的头疼。 怎么就突然这么多人打起来了呢? 教导主任告知孟若溪学校要求她休学的通知后一直处于良心的谴责当中,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媒体非要一口咬定校长跟孟若溪存在不洁关系,无论校方怎么澄清都不相信,这些无良媒体罔顾真相肆意诽谤,简直是在吸人的血。 这会被门卫叫来的时候,主任的脸黑的额顶贴个月亮直接可以cos包青天。 他声如洪钟,对着他们劈头盖脸地吼,“说!怎么回事,是不是一个个都不想念书了!不想念书都回去,把想念书的找回来!” 闹事学生都低着头不吭声,过了一会,有个人脚步一动,慢慢走出来,手背捂着脸,嘤嘤地哭泣,边哭边抽抽搭搭地说:“对不起主任,我是学生会接任的会长严晓敏,我知道错了,我们学生会本来想劝他们不要欺负要离校的会长,不知道怎么大家都开始打架,我们愿意认错,接受学校的处罚。” 她一带头,又有几十人——包括满脸敷衍的关何轶跟刘彦峰,一同站出来,表示自己知道错了。 主任:……这套路怎么似曾相识? 南风逸和他身后的人十分被动,又不想认错又觉得要吃亏,只能傻愣愣地看着原本恨不得跟他们拼命的学生会如何在主任面前扮出一副乖巧可欺不得已的被害者模样。 最后主任还是在学生会这里高抬轻放,不痛不痒地说了句下次帮助同学不要用这么偏激的手段就把事揭了过去。 而南风逸他们挨了一顿群殴不说,还成了这场争端之中的过错方,校方会把打架的事告知他们家长,要求家长进行一定的心理教育。 明显不公平的处理方式,显然主任所代表的教职员工还是偏心于好学生的。 孟若溪已经走了,他们要是再让其余的学子寒了心要转校,那骄阳中学就彻底成了扶不起的纨绔子弟学校,这是已经停职的校长最不愿意看到的现象,老师们也不愿意学校变成那样,只希望能用自己的力量改变一下学校的欺凌情况。 可治标不治本,骄阳中学迟早,会变成一个乌烟瘴气的地方。 司伊伊被学校赶回了家,孟家父母知道之后居然什么也没说,沉默地接受了这个结果。 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本来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谁知道二老居然这么平静。 莫不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征兆? 晚饭的菜甚至还有点丰盛,司伊伊咬着筷子不敢下手,长叹一口气,决定撕破这层和平的窗纱。 “说吧,是不是这是最后一顿晚饭,吃完我就得滚出这个家?” 孟家父母盛饭拿酒的手一抖,眼神古怪地睁大眼看着她,仿佛看到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坐在他们对面。 孟爸凶她:“说什么呢?什么最后一顿晚饭?” 司伊伊说:“我被休学了啊,外面说我说的那么难听,你们不会还不知道吧?” 孟妈妈放下手里的东西,坐直了,问,“就说你被你们校长用钱收买了这事?是真的?” 司伊伊说:“这不废话么,当然是假的呀。” 孟爸一口酒灌下去,拉下了脸,“知道是假的,你就吃你的饭,上学的事爸爸妈妈帮你想办法,你小孩子别想太多。” 奇了怪了,这会轮到司伊伊看他们像陌生人了。 “你们没信那个假新闻啊?” 孟母把饭碗重重砸在桌子上,拿出了平日里骂街的气势,“我女儿我自己还不清楚,那个校长虽然一看就不是好人,但我说你两句你就要呛我十句的脾气,能委屈自己和一个秃老头扯上关系?就是那些写新闻的在胡说八道,什么破学校!不去就不去了,毁了我一个儿子还想毁了我女儿,想都别想!” 司伊伊:“……您真了解我。” 吃完饭回到房间的司伊伊摸摸胸口,还是觉得凡人的情感真难以捉摸,她一会觉得孟家父母不爱子女,一会又觉得好像不是表面上她以为的那样。 第100章 焰盛。 不过孟家父母的信任倒是给她省了不少事情。 司伊伊边舒展身体边走向电脑,唇边是漫不经心的笑意,眼中的神采透露出要大干一场的气势。 她本来还在想怎么把骄阳高中的真面目摆到公众眼前,南风逸就提前把她推到了风口浪尖上,给她创造了热度。 他让她成为众矢之的,她就在上面放一把火,看燃烧纷繁假象过后暴露的,会是谁的丑面。 她把所有证据复制一份,送到早已默背在心底的,上次比赛认识的那个女编辑王秀云的邮箱。 她闻香识人这个本领也不是完全鸡肋,为了确认王秀云是否可信,司伊伊偷偷闻过她身上的气味,发现在工业香水之外还有另一种清新的香气,司伊伊就放心的跟这位记者合作了。 王秀云说整理这些证据需要一定的时间,让司伊伊耐心等待,她一定会还她清白,让她重返校园。 司伊伊回复说不急,正好她还有些事情没解决。 这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骄阳中学大门对面公交站的长椅上坐着一个长发及腰的少女。 她的连衣裙裙摆温柔地散开在椅子上,像朵静静盛开的花儿,膝盖上躺着一本摊开的书,春风吹起她的发丝,拂在她脸上,她的眼神依旧专注于书上的文字。 代表放学的下课铃响起,打破了这静谧的一副画,司伊伊缓缓抬头,望向大门的方向。 她离开不久,大家都还记得她,路过的时候纷纷行注目礼,或上来跟她打招呼,或对她指指点点,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嘲讽地笑。 这些司伊伊都不介意,她只是静静地等着她要等的人。 杨洁今天穿的是一身暗黑系的公主裙,她妆有点花,眼线在眼睛周围糊成一圈黑,远看时像童话里专门欺负继女的恶毒王后。 她也看到了司伊伊,并且趾高气昂地向她走了过来。 “你还有脸来学校?” 司伊伊把书合上,抱在怀里,站起来的时候脸上笑眯眯的,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这是她要搞事的前兆。 “我当然有脸来,南风逸不是说了,只要我求他,听他的话,他就让我回来。我想通了,不过是做他女朋友,我也没必要死活不同意。” “什么?” 杨洁以为自己听错了,凶神恶煞地瞪着她。 “我说……”司伊伊还是笑,乖乖巧巧中透着一点机灵和得意,她故意压低声音:“我是回来答应南风逸,我愿意做他女朋友。他喜欢我,你不知道吗?” “你胡说八道!”杨洁恨不得把司伊伊的嘴撕了,她气的发抖,一遍又一遍地想着这不可能,这太荒唐了,南风逸最讨厌孟若溪了,孟若溪怎么敢理直气壮地说出这种话? 她哪里来的底气? 司伊伊就是非常有底气,耸了耸肩:“你不信我也没办法,南风逸他送我去医务室那次就亲了我,他后来想亲第二次,你也看到了,我没同意,他就恼羞成怒,对我不依不饶。我今天就是来找他,告诉他我后悔了,你看见他在哪了吗?” 杨洁垂死挣扎,“我不信,他从来没跟我们说过这些。” 司伊伊说:“因为我看不上他,他觉得很丢脸啊。如果是你你会到处说吗?” “我打电话问他…” 司伊伊看她低头在包里翻着,就假装看手机信息,惊喜地捂住嘴:“哎呀,逸已经到了餐厅了,都怪我,一直没看信息,他肯定等急了,我要赶紧去找他~” 如果林逍在这,肯定要嫌弃她演技浮夸,台词造作。 但司伊伊面前是一心暗恋南风逸的杨洁,她从听到南风逸喜欢司伊伊时心就乱了,后来又一直被司伊伊听起来有理有据的言语所引导,脑子一片混沌,现在根本没有辨别能力。 看见司伊伊转身就走,杨洁第一反应就是跟过去,她要当面去问问南风逸他喜欢谁。 司伊伊走着走着就开始小跑,裙摆在空中飞扬成一朵花,杨洁以为她要甩开自己,咬着牙紧跟,拐了一个弯之后突然眼前一黑,被人用麻袋套着头,七手八脚地抬起来了。 她像条被钓上岸的鱼一样吓得胡乱扑腾,心里终于明白中了司伊伊的计了,她在袋子里大喊着,“孟若溪!你找人坑我,你死定了,放我下来,知道我爸是谁吗?” 然后她听见司伊伊后腿地跟抬着她的人说:“她爸,校董,还开了个大公司,非常有钱!把她绑走,让她爸拿五千万来赎她。” 杨洁更急了,皮鞋都差点在空中蹬掉,她试图自救:“你们别听她的,听我说,把我放了,我让我爸给你们钱。” 司伊伊说:“别听她的,她只会叫她爸报警,到时候兄弟们都得蹲局子里。” 杨洁绝望地发现,她说不过司伊伊,而且每次司伊伊说完话,抬着她的人拽麻袋的手总是会紧上许多,她都快喘不过气来了,更别提跟司伊伊争论。 抬她的人像卸货一样把她扔到了地上,杨洁几乎被摔散架,发现麻袋口还被人用绳子绑紧了,她只能像个棒棒糖一样在地上翻滚。 还是司伊伊的声音,听起来冷静又无情:“杨洁,你知道我为什么绑你吗?” 杨洁累了,她不吱声。 司伊伊就自问自答:“因为我想给我哥报仇,南风逸在我离校之前跟我说了,我哥是被你害死的。” 杨洁下意识地大喊:“我没有!” “南风逸亲口跟我说,杨洁你,骗我哥说怀了我哥的孩子,再加上你们总欺负他,他选择了死亡来逃避你们给的压力。” 杨洁反驳:“假怀孕的不是我,是张依雯,她人都转学走了。再说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欺负孟成河,南风逸为什么要那样诬陷我?” 司伊伊关掉录音笔,笑了一下:“因为我在胡说八道。” 她站起来,走到关何轶身边,把他拉到门外,嘱咐道,“谢谢你跟你的大哥们,她就交给你们解决了,别弄伤她,也别给她看到你们的脸,就说是我随便雇的人绑架了她泄愤,反正她已经够恨我了,不差这点仇。” 关何轶点点头,从口袋里摸出烟盒跟火机,放了一根烟在嘴里,低头点好,打算去跟他叫来帮忙的社会大哥去威胁杨洁老实点,再把人放走。 第101章 朋友。1 谁知道刚走了没两步的司伊伊一个回头把他嘴里的烟摘了,板着脸一本正经地教育他:“年纪轻轻不要抽烟,有害健康。” 关何轶懵了一下,不动声色把自己的烟盒往身后藏,免得她一起抢了。 “这你也要管。” “我休学了也是学生会长,在我面前抽烟我肯定要管,我走了,下次见。” 司伊伊转身前警告似的瞪了他一眼,轻飘飘地没有什么力气,眼神里的娇和嗔让关何轶心尖都麻了一阵,他回过味来的时候司伊伊已经走了,他再去摸烟就感觉没什么意思,犹豫了一下,把烟盒塞兜里,回头解决屋里还在骂人的杨洁去了。 不上学的日子变得非常闲,她在学校收获的也不仅仅是对人性黑暗面的认知,还有许多性格各异的朋友。 她去严晓敏妈妈的小吃摊上吃过夜宵,跟段晴晴逛过到处都是粉红色的女生专属精品店,跟刘彦峰他们一起去玩过滑板,帮关何轶一起洗车。他们用各种办法让司伊伊的休学生活不那么无聊。 不用时刻提防同班同学会对自己耍什么恶作剧,不用绞尽脑汁去阻止学校暴力事件发生,不仅时时刻刻都补充知识避免从第一的宝座上掉下来,休学之后她终于活的像个普通的学生,脸上的笑容也明亮了许多。 就连孟家父母也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属于青少年的盎然生机,家庭气氛不再那么沉闷,零花钱都给的大方不少。 司伊伊不需要这些零花钱,她帮林逍炒股赚的那些钱足够她一家人的开销。 但司伊伊不会说出这个秘密,因为人都是贪得无厌的,孟家父母每次都心安理得地将她的各种奖金据为己有,知道她是棵摇钱树的话还不把她摇散架才怪。 林逍依旧是独来独往,从不主动找司伊伊玩,天天盯着电脑屏幕钻营怎么赚钱,司伊伊软磨硬泡才把他从家里拽出来陪她玩密室逃脱。 林逍看着她身边常见的几个面孔——关何轶、刘彦峰,严晓敏,段晴晴,无奈扶额,“你身边有这么多人陪你,干什么非得叫我?” “密室人少就不好玩了啊。” 司伊伊兴奋地拉着他手臂就把人拖进了入口,林逍虽然看似不情不愿,还是乖乖被她拉着走。 密室逃脱是室内游戏,玩家会遇见各种房间,大家需要根据房间内的物品和线索推断出如何打开房门到达下一个场景,拿到房门钥匙,解开谜底或者完成挑战,连续通关就可以到达最终出口。 六个人被关在不足十平米的小房间里,身边的桌上凌乱地摆放着水瓶,笔记本,废纸,笔等东西,墙角有一张折叠床,上面有枕头被子,一件破旧的男士外套,没有凳子。 刘彦峰话最多,一进来就叽叽喳喳不停:“这怎么玩啊?我听我兄弟说这东西很恐怖,关在这里很恐怖吗?” 段晴晴是老玩家了,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门,“这是个密码锁,密码是六位数,我们找到密码就可以出去了。” 刘彦峰好奇地走过去凑热闹,“密码,我看看,说不定是六个零。” 严晓敏被他逗笑,“哪有那么简单,学长你想的太容易啦。” 剩下的林逍靠在墙边心不在焉,关何轶一进来就躺到了人家床上,司伊伊翻着桌面上的东西。 “错了,不是六个零,那六个一试试。” “怎么可能是这种傻瓜密码!” “万一我试出来了,你们崇拜我都来不及。” “密室绝对不是学长你这么玩的。” 门口的三个人热热闹闹,床边的三个人冷冷清清。 说实话关何轶觉得好好一个可以睡觉的周末出来跟这群小屁孩玩挺无聊的,但司伊伊一叫他,他就不知道怎么拒绝才好。 不是因为她帮忙还债的恩情,而是他也无法想明白的…… 他发现自己很喜欢跟这个女孩在一起的感觉。 她永远是那么亭亭玉立,恬静又乖巧,面对没有敌意的人的时候,身上会散发出柔和无害的气质,笑起来眼睛微微一弯,眸里盛了一汪蜜。 她说话的时候不紧不慢,带着自然的撒娇语气,任谁都很难拒绝。 “关何轶,你有没有时间呀?我们一起玩密室吧。” 于是他就来了,来了以后心里有点失望,因为跟她一起玩的不止自己。 那份甜蜜的撒娇并不属于他一个人。 司伊伊翻着桌上的笔记本,察觉到有人在看她,就抬起头,对上了关何轶的目光。 关何轶偷瞄被发现,微微一愣,掩饰般地转头,生硬问道:“你发现什么了吗?” 他那点少男心思司伊伊没察觉,她以为他单纯关注进度,就把自己的发现说了出来。 “这是个用过的笔记本,说不定密码在这上面。我看了一下,能够推断出笔记本的主人是被抓进来关在这里的,他记录了一些实验的过程和心情……嗯?这些字母是什么意思?” 房间不大,她说话的时候所有人都听得到,听到疑问都围了过来。 笔记本上面凌乱地画了一些字母,每一页都有,翻到最后一页组合成了一串字母。 段晴晴说:“密码是数字。” 但熟悉密室套路的她很快又想到了,“会不会是写笔记的人也在偷偷记密码准备逃出去?但他又怕被监视他的人发现,就用另一种方式记下了密码!” 司伊伊点头:“有可能。” 笔记本上的信息就那么多,他们试了几种可能都没推出密码,只好去翻其他的东西。 后来刘彦峰在床上的外套上翻到了写着外套主人信息的白色腕带,上面有个六位数的实验体编号,还有房间主人的名字“陶华”。 他们把那个六位数的实验体编号输进去,发现不对,密码还是跟那串字母有关。 司伊伊越看那串数字越眼熟,细想一共八个字母怎么对应六个数字,然后她在一个被揉成一团的废纸上发现了这么一句话。 ——“他服下毒就死了,真可惜,应该像他们一样,把人体当做实验体,做点令人痛苦的,又不致死的药给他吃。” 陶华毒死过一个人? 司伊伊立马有了思绪,排列出了那几个字母可能代表的化学元素,根据它们在元素周期表里的对应顺序列了六个数字出来,一试,果然对了。 房间门打开的时候,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被关在一个小房间里出不去还是挺难受的。 第102章 朋友。2 原本兴致不高的林逍和关何轶也被他们解开密码的欣喜所感染,会主动去观察环境了。 门外是一条走廊,走廊对面有个办公室,他们利用走廊里散落的资料把办公室的密码解开之后,从办公室了解到密室的背景。 原来陶华是被抓进来的高智商犯罪人才,他们利用他的知识强迫他做出能够最大程度激发人体潜能的特质药,却被陶华逃了出去,并且放跑了一堆用过药的半成品实验体。 严晓敏看的半知半解:“什么是半成品实验体?” 很快这个问题就有了答案,走廊上响起了咆哮的声音,他们被声音吸引到,跑出去看到几个装扮恐怖,像电影里的丧尸一样游荡的人。 就连刘彦峰也吓一跳,然后拍手大笑着直呼厉害。 “难怪别人说恐怖,原来在这等着呢。” 严晓敏胆子最小,抓着刘彦峰的袖子不敢松手。 后来密室的灯突然关掉了,他们在黑暗中被这些逼真度非常高的丧尸追得四处奔逃。 司伊伊钻进了一个实验室里,实,她被地上的什么东西绊倒了,哎哟了一声。 不知道谁路过她的房间,循声走进来,“孟若溪?” 司伊伊连忙应答,“我在呢!” 听到声音的假丧尸就追到了她门口,一边嘶吼着一边摸索进来。 刚刚路过的那个哥们迅速蹲下,拉着她一起在地上爬着躲进了旁边的桌子底下。 假丧尸进来的时候也被绊倒了,格外出戏地骂了句脏话,司伊伊忍不住想笑,刚出一个气音就被人捂住了嘴,在黑暗中警告地瞪了一眼。 关了灯也不是什么都看不见,近距离的时候他们还是看得清彼此的眼睛,等实验室里的假丧尸离开,司伊伊把对方的手扒拉下来,小声问:“是林逍吗?” “嗯。” 司伊伊有点嫌弃:“你手上全是灰还来捂我。” 林逍安静了一会,才说:“……抱歉。” 司伊伊觉得有趣:“你也害怕?” “我不怕,都是人演的,你们跑了,我就只能跟着跑。” 司伊伊想起大家狼狈的尖叫和逃窜就笑得停不下来,但她不能笑出声,因为这些敬业的丧尸演员会根据声音找过来吓他们,而司伊伊跑累了。 她伸手戳了下林逍的手臂,跟他说悄悄话:“我认识的那个记者姐姐告诉我,你名义上的父亲被人举报了,你没事吧?” 林逍垂眸看她,近在咫尺她的眼睛里非常明显的担忧。 她是因为担心他,才死缠烂打要他一起出来玩的么? “我能有什么事?”他说:“我好得很,举报他的人就是我。” 司伊伊惊了,她只是想关心关心自己的朋友,谁知道关心出这么大一个信息! 她试探道:“你没有在开玩笑?” “除了我谁能拿到那些关键的证据,他带回家的那个女人知道的都没我多。” 林逍靠在桌子内侧,没什么感情地笑了一下,似乎他所做的不是什么大义灭亲的壮举,而是无关紧要的恶作剧。 “他啊,终于要完了。我之前还在顾念那点父子情,是你推了我一把,告诉那个女人怀的是第二胎。后来我查到,那女人怀第一胎的时候,我母亲也在怀孕,他却带我母亲去应酬,去笼络关系,害她因为饮酒过量难产加大出血,抢救无效身亡。可能是报应吧,那个女人的第一胎也没有了。” 林逍说完,司伊伊才想起来那天他那副听到继母怀的是第二胎时那种吃了炸药的反应是怎么回事了。 她有些惭愧,因为那天她不清楚情况,一直对心情几乎在最低谷的林逍嬉皮笑脸。 房间很黑很安静,假丧尸们出来转了一圈任务完成就回去休息了,却让他们都知道外面不安全要躲好。 司伊伊跟林逍曲着腿坐在桌底,谁也看不清谁。而在这小小的空间里,他像一个打完仗之后疲惫卸甲的将军,将自己的柔软展露给她看,寻找一个可以依靠的地方。 他问:“孟若溪,我母亲不出事的话,本来我也会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可我母亲带他走了。那个小三的孩子前天刚出生,我看着他的时候,会想他真可怜,他什么错也没有,出生就没了父亲,母亲也不喜欢他了。” 司伊伊分析他想表达的意思:“你不认可你的父亲和他的情人,但是你认这个跟你同父异母的孩子,因为你觉得他是无辜的。” “可能吧,这个孩子这一生会过的非常不好,我听那个女人打电话的时候说,这个孩子她也不想养,她还年轻,不要带个拖油瓶。那是我报复我爸的时候,唯一动摇的瞬间。我是可以自己独立生活,那个孩子被抛弃的话该怎么办?” 他身上的香气丝丝缕缕地缠绕在司伊伊鼻尖,她吸吸鼻子,心想真神奇,林逍和南风逸两种极端善恶的人竟然会存在与一个地方。 她轻声说:“万一那个女人只是说说,未必会真的抛弃孩子。” 林逍说:“希望吧。” 两个人就这样坐了一会,肩膀挨着肩膀,偶尔外面会有点别人制造出来的声响,司伊伊没动,林逍也没动,仿佛都在等待对方说离开,没人说的话就这样静静呆着也挺好。 过了不知道多久,林逍从自己思绪里脱离出来,才意识到司伊伊很久没声音了,便开了口:“睡着了吗?” “没有。” “你在想什么?” “想生命的起源和宇宙的尽头。” “……” 林逍低头,无声笑了一下。 司伊伊确实是在想这些没有答案的哲学问题,当她还是一朵莲花的时候,发呆的时间可太长了,那么长的时间,她要是不做点什么,整个花都无精打采,上神们就不会夸她漂亮了。 但林逍不知道这个,他只是觉得她奇奇怪怪,又可可爱爱。 司伊伊感觉到他心情好了起来,歪头说:“我还想了另外一件事,其实你完全可以多忍耐一段时间再行动,现在的你还在上学,并不能完全独立,等你成年了,上大学离开家,就是举报你爸最合适的时机。是因为我出事了,我在对抗南风逸,你为了让他们家失去靠山,就提前了你的计划,我猜的对吗?” 第103章 朋友。3 林逍顿了一下,才说:“没有,你别太自恋,我做事是为了我自己。” 司伊伊眼睛里漾开笑意,轻轻软软地叫了一声:“哥~” 她猜出来了,他之所以那么着急赚钱,就是为了早日有自保能力,不再依赖他父亲。 在她离开学校的时候,学生会的朋友为了她跟南风逸打了一架,而林逍什么都没做。在司伊伊的认知里,他不是那种会袖手旁观的人,否则就不会在见面的第一天就劝她转校。 林逍同样也帮了她,直接一招釜底抽薪,为她解决了后患。 她没什么可报答他的东西,只是想起他似乎想让她叫哥哥,所以就叫了。 她不知道这一声直接把林逍叫的脸都红了,慌张地想要离开这令他羞赧的境地。 “我们…那个…找方法逃出这个地方吧,对,还挺吓人的。” “好的呀哥哥。” 林逍第一次在她面前失措,逃避道:“你先别叫这么亲!太奇怪了…” “怎么啦哥哥?你不喜欢吗哥哥?” 看见林逍连滚带爬地逃离,司伊伊笑得可开心了。 后来他们解开了密室,救出了被丧尸关住的其他人,离开游戏体验馆的时候,林逍才恢复到他人前高不可攀的模样,独自一人走在前头。 段晴晴还沉浸在游戏里,跟刘彦峰两人叽叽喳喳,两个人说出了六个人的效果。 “那丧尸跑的真快,一下就把我抓住了。” “哼,要不是我磕了下膝盖,能被他们这些演员追上?” “他们很敬业的,关何轶学长这么厉害都被抓住啦,不过还好两位学长也被抓住了,不然我跟晓敏肯定会被吓哭的。” “会长最厉害了!她没被抓住还救了我们!” 关何轶想说出自己是后来为了找司伊伊才落入了密室演员手里,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在他前面,司伊伊小跑着抓住林逍手臂,轻轻晃了晃,是撒娇的姿态。 她仰着头,眼底像有光,声音甜软:“哥~我想去吃全家桶。” 林逍说:“嗯,知道了。” 这么和谐的一幕看似很正常,又让他发现了很多超乎寻常的细节。 她改了对林逍的称呼。 林逍虽然态度冷淡,却没有逃避她的亲近,任由她抓着自己。 他们和他,似乎不在一个空间里,连上天偏爱这对少年少女,给他们加了一层温馨美好的滤镜。 而关何轶在滤镜之外,连一句话都插不进去。 他低头去摸口袋里的烟盒,心情莫名低落,抽了一根刚要点上,前边的司伊伊后脑勺长眼一般,转头就是威胁:“关何轶不许抽烟!” 关何轶也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跟她杠上:“你管老子,我走了。” 刘彦峰在后面不乐意了:“你怎么跟我们会长说话的!自己人犯什么混!” “谁跟你们自己人,我欠了她人情才来的,当我想跟你们一群小屁孩玩?耽误我赚钱。” 关何轶把烟狠狠一吸,沉着脸转身走向公交车站,他知道这番话多少有点下司伊伊面子,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心里滋长的负面情绪。 本来就是,司伊伊是他的债主,他过来是听她的话还人情而已。 因为一句无心的阻止,关何轶就愤然离开了,司伊伊也有点莫名其妙。 她以往直接上手拿烟他也没什么不开心,今天怎么反应这么大?是因为密室玩的不开心吗? 刘彦峰开导大家:“他就这副欠揍的鸟样,你们现在知道我以前为什么老跟他打架了吧,不打他我心里不舒服。走走走…我们去吃全家桶,别为了这混蛋坏了心情。” 少男的心思司伊伊哪里猜得透,她很快抛之脑后了,反正关何轶本来就是这么看似冷酷直爽,其实心思拧巴成麻花的人。 林逍才可爱,叫他一声哥哥,耳朵都会羞红了,什么心情都直接表现在脸上,或者用言语说出来,根本不用她去猜。 —— 大厦的建成可能需要好些心血和时日,但倒塌往往就在一瞬间。 林逍的那个大官父亲,连同林家的关系网一起倒台了,那几天几乎所有的新闻页面都在报导政商两界发生的巨大丑闻。 贿赂,包庇已经算是常见的事情,还有各种不法交易,黑色产业,人命利害等等,像是有人在不留情面地挖林家坏死的根,还带出了一堆被感染腐烂的同谋。 “是政敌。”林逍说。 他搬出了那座属于他父亲的别墅,自己租了一个小公寓,像个旁观者,平静地看着林家这座大厦倒塌。 “就算我不出手,他倒台也是吃早的事,我不过是把最致命的刀送到了敌人手里。” 司伊伊特地来关心这位落魄少爷,听说是他生日,还拎了一个可爱的小蛋糕给孤零零的少年庆生。 没想到当事人比她还淡定,一点没让人觉得他心情有不好的样子。 他甚至还笑她:“巴掌大的一个蛋糕你还插十七根蜡烛,亏你插得下。” 司伊伊也不心虚:“就我们两个人买那么大不是吃不完嘛!要节约粮食,蜡烛一根也不能少,要的就是这份仪式感。” 她小心翼翼地一根根点上,刚放下火机唱了一句:“祝你生日快乐……” 林逍呼地一下全吹灭了。 司伊伊的笑容和歌声僵住:“你还没许愿,我看人家都有这一步。” 她不开心了,林逍这人不按步骤来,她还准备了这么久。 看司伊伊脸垮了下来,林逍笑得不行,觉得她莫名其妙。 “没许就算了啊,非得来这么一下干嘛?赶紧把蜡烛拔了吃蛋糕了。” 哼!男孩子就是这么不解风情! 不过她最后还是把蜡烛拔了,瓜分了甜甜蜜蜜的小蛋糕。 吃完她又不甘心了:“真的不许愿吗?说不定生日这一天会有神仙专门等着你许愿,然后帮你实现也不一定啊。” 看她这不依不饶的架势,林逍也无奈了,觉得自己编也得编出来一个愿望去满足她的仪式感。 他想了想:“我的心愿是,希望我可以一辈子问心无愧,逍遥自在。” “这算什么心愿……”司伊伊嘟囔:“顶多算座右铭。” “我把这个许愿的机会给我妹妹,神仙,我希望孟若溪一直开心快乐,像个无所不能的小傻子。” 嗯,神仙听到了。 司伊伊在心里这么回答他,还附加了一句—— 你才小傻子。 第104章 哥哥。 新闻上好一阵子翻来覆去都是反腐这个词,官商勾结,以权谋私这种事情大家新鲜一阵,时间一长,热度也就慢慢淡去了。 可就在夏天到来,周遭温度上升的时候,本以为会消停一阵的媒体战场又掀起了新的浪潮。 这次浪潮,跟祖国的花朵有关。 最先揭穿这个表面上看似是校园欺凌问题,实则是一条黑暗产业链阴谋的主角是聚焦新闻,一个拥有铁打的背景,国内最具权威的社会媒体平台。 它选在暑假开始的第一天,利用了大量的文字和图片,乃至视频说明,把这片幕后的森林搬到台前来。 ——《揭秘:森林中茁壮成长的,是祖国的未来,还是浸毒的恶之花》 “在事情最开始,一切只是青少年之间无伤痛痒,可以制止的恶作剧,或是由于教育和监管失责而产生的倚强凌弱行为。 这些行为很常见,一般不会太严重,经过协调和惩戒都可以阻止。 可就是有这么一个人,他生在商业世家,继承了商人万物皆可为己的自利思维,他创建了一个网站,召集同类,制定了属于他们的规则。 表面上这是一场恶人们的恶作剧专场,真有这么简单吗?网站创始人的野心可不止于此,往深度挖掘,这些视频里,无论是施恶方还是受害人都会被记录下来,双方当事人都会长大,都会有自己的前途,在社会上占据一席之地。 而保存在网站的视频,也会化作一把隐形的剑,创始人有需要的时候,只要出使这把剑,就可以任意威胁惧怕利剑出世的人,逼迫他们为自己所用。 有人可能会说,小孩子之间的打闹有什么可怕的呢? 人性之恶的可怕,从来就不被年龄所限制。 简单举几个例子:去年赫赫有名的省状元……” 司伊伊看完全篇,才长长呼出一口气,她等了快一个学期,终于等到了结果。 可以看出来,她从各方搜集来给出的证据只构成了新闻的一部分,从很早起,这家官方媒体就开始关注校园欺凌这个社会问题了,只不过骄阳高中的事例比较具有代表性,而孟成河的死也引起了一阵关注,这才让她顺理成章地对外打开了森林大门。 网站创始人的真实身份她也是后来才知道,是南风逸的哥哥南云容,曾经骄阳中学闻名的优等生。 表面品学兼优,暗里开创地狱。 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南风逸小小年纪就学会了表里不一,这根本就是南家的基因,那一家子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要不是林逍的父亲,林复明这顶大伞的倒下,其他媒体根本不敢跟风报导这篇新闻,因为它里面那些网站关键人物的背后牵扯的势力太多太复杂,一般的小媒体不敢碰,也怕写了什么不该写的。 但现在是林复明政敌在台上,这篇新闻挖掘的越深,对他就越有利,就导致烧森林这把火越来越旺。 后来,南云容作为主谋入狱了,南风逸进了少管所,所有与他有关的恶行一件件地被人剥落展露。 唆使他人作恶、制定霸凌游戏、毁人名誉,残害优良学子……重重罪名出现在一个未成年的少年身上,可怖地让人不敢相信。 种种证据表明,这些都是事实,包括之前闹的沸沸扬扬的,天才少女孟若溪与校长关系不当的假新闻也是他的作品。 孟家父母看完新闻,也是抱着司伊伊,一家人流着泪痛骂吃人的学校,和那些吃人的学生,害死了孟成河,还差点毁了孟若溪。 政府宣布骄阳高中停办整顿,所有学生老师都安排转去其他学校,那个暑假是同地区各大高中争相抢学生抢老师的热潮,孟母的电话隔三差五就响,是各高中招生办人员的邀请。 “这个学校说让小溪直接进重点班,还专门给她补课调学习进度。” “这个学校说免生活费学杂费,这不跟原来那破学校一样了?” “这个好这个好……” 孟家父母选学校选的热火朝天的时候,司伊伊从房间里出来,一句话决定了自己的前途:“我跟我的朋友约好了,我们一起去三中,妈你帮我回个电话给三中吧。” 孟母回过神,连忙去找三中的电话。 学校定下来了,恶人也全都伏法了,司伊伊觉得,如果没什么意外,孟若溪的前途应该会一帆风顺。 那她什么时候走?难道要在这当学霸当一辈子? 那好累的哦…… 司伊伊把书合上,真是不想看了,决定出去找林逍。 林逍搬出了家之后就一直自己独住,作为曾经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的小少爷,在生活中他也碰到了不少问题,比如忘带钥匙了是不是要报警。 但司伊伊好奇的是他最近怎么会问出如果不让小孩哭会不会憋死小孩这种奇奇怪怪的问题。 她决定亲自上门看看这位朋友,慰问一下单身独居少年。 林逍租的房子离市中心不远,她坐公交车三站就到了,下车之后觉得空手上别人家门好像不太好,就从小区旁边的水果店拎了一袋橘子作为礼品。 再多就不行了,她也是个零花钱有限的女孩儿。 林逍住的地方是有电梯的,司伊伊在电梯里等待的时候想起来孟家父母最近也在商量着要买房,似乎打算动用她之前那三十万奖金,她今天提前林逍说过让林逍从两人共同财产里划点钱给她。 电梯到了她要的楼层,她走到林逍家门前,按响了门铃。 过了好一会,主人才来开门,寻常休闲服,寻常的帅气模样,唯一不寻常的就是眼睛底下那醒目的青黑跟头发凌乱出的颓废气质。 像是熬夜打了游戏大早上从网吧里出来的那种网瘾少年。 “你来了啊。”他没什么精神地抬了下手算打招呼,看向她手里的橘子,问:“我让你带的东西呢?” 司伊伊刚刚一路没碰过手机,马上掏手机看:“你让我带什么了?尿不湿???你昨晚上尿床吗?” 林逍眼神像小刀似的刮了她一眼,似乎在说:亏你想的出来! 第105章 好大一个儿。1 “林复明跟那女人离婚了,那女的前天找到我这,把孩子扔门口就跑,说这是判给我爸的,跟她没关系,林家的种归林家负责,我能怎么办?她不要,我只能捡回来了!尿不湿是那小孩用的!” 司伊伊一时分不清是孩子可怜还是林逍更可怜,正应了一句话,世间的事都是因果报应。 林复明抛弃糟糠之妻,林逍大义灭亲把亲爸送进了监狱,小三凭借这个孩子才成为林家女主人,最后青春搭上了,豪门生活却没了,孩子成了她的累赘,她又报复在了林逍身上。 这一大家子可真能折腾。 司伊伊把橘子放在鞋柜上,却不进门:“等着,我下去帮你买。” 转身的时候被林逍拉住,他说:“算了算了,我去,你在家帮我看着点。” 林逍换了鞋马上就没了影,司伊伊对小孩也有好奇心,换好拖鞋直奔卧室找人。 她进门就看见床上躺平了正在挥舞手脚,自己跟自己玩耍的人类幼崽,立马被白白软软的婴儿给迷倒了。 小孩子嘴巴一张一张,牙齿都没长出来,睁着黑黑亮亮又干净的眼睛好奇地看向她,然后嘴一咧,欢快地舞动着手脚。 “好可爱呀~” 司伊伊想抱他起来,又怕自己姿势不对弄伤了孩子的胳膊腿。 她跪在床边上对着小婴儿比划了几下,做足计划和准备要抱人起来的时候,听到婴儿开口说话了。 是一个,严肃中又隐约透露着那么一点嫌弃的男童声音。 “司伊伊。” 如此灵异的事件放在别人身上可能会吓破胆,就连灵异本人司伊伊也愣了三秒,急速退后几步,立起戒备,大喝一声。 “何方妖魔!” 婴儿又张口:“我乃司命上神座下仙童昭昭,前来恭喜你,你已经成功赢得孟若溪的感激,也得到了本次历练的功德值,你可以脱离孟若溪的身体了。” 司伊伊讶异道:“这么快?” 昭昭反问:“你舍不得走了?” “倒也不是,只是我刚觉得事情可能结束了,你就出现在我面前,昭昭仙童果然神机妙算。” “哼,少拍马屁。” 司伊伊听出小仙童声音里的骄傲,便又试探了一句,“莫不是昭昭仙童一直监视着我的进度?” 昭昭飞快地否定,“没有!我有很多事要做的!” 哦,看他着急辩解的态度,估计让她猜中了。 “林逍快回来了,你快随我解除附身,前往下一个历练点。” “那与我解除附身的孟若溪不会穿帮吗?” 昭昭说:“当然不会,她会保留你曾经在她身上那段时间的记忆,并且以为你做过的事情都是她自己本人的行为,完全不知道有附身这一段,我们司命上神的安排你还担心什么,努力修炼吧!” 既然都这么说了,司伊伊也就不再废话,握住婴儿伸出来的手指,感觉身体一轻,眼前的画面天旋地转,像是突然被人从一个洞里揪出来扔进了另一个洞里,头晕脑胀间,就身处别样的场景。 “到了。” 昭昭冷漠又简约地通知她。 到…到了么? 司伊伊睁开眼,她坐在地上,面前是一条黄土路,日头晃眼,虫鸣烦噪,她第一反应是:好渴…要渴死了。 “娘!娘!我找到水啦!” 男童欣喜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她转头就看见一个灰头土脸,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裤,大约四五岁的小男孩双手捧着一片大树叶朝她小跑过来。 那树叶翠绿,在男童跑动间溅出几滴晶莹水珠,渴极了的司伊伊眼睛一亮。 眨眼间,男孩被路上的土堆拌了一下,连人带着树叶吧唧摔地上,那一捧救命的水就这样喂了黄土。 司伊伊嘴角一耷拉,眼中的光熄灭了。 这时冷酷的小仙童昭昭当空出声:“准备接收这具身体的记忆吧,我走了。” 司伊伊问他:“既然你在监督我,那我有需要的时候找你,你会出现吗?” 昭昭:“……我没有在监督你。” 司伊伊说:“等我修道成仙,会把一切经过如实告诉司命上神,包括你偷懒这事。” 昭昭沉默了一阵:“你修道就修道,怎么还学会了凡人的睚眦必报?” 司伊伊笑眯眯:“就这样说定了,我以后需要你的时候,你要快一点出现哦~” “哼!” 仙童昭昭不情不愿,并且气急败坏地离开了。 完全附身之后,身体主人的记忆一秒就出现在司伊伊脑海里。 她叫万月,有一个儿子,就是刚刚摔倒在她面前的那个孩子,今年五岁,小名叫淘儿。 她是一个普通的村姑,自小就生活在穷山村里,由奶奶抚养长大。村里有些碎嘴子的婆娘说她是奶奶在山里捡野菜捡回来的孩子,没有父母,所以跟着奶奶姓万。 那个村刚好在去京城的官道边上,许多进京赶考的学生,去京城做生意的商人,或者是出征边塞的军人从这路过时都会歇下脚。 淘儿的爹,就是一个被山贼抢走盘缠,流落到山村求助的穷书生,名叫陈遇良。 他是遇良了,那时万奶奶正好寿终正寝,处理完丧事的万月独自居住在村边上的小屋,遇见了敲门的书生,一时心软便收留了他。 陈遇良为了报答她,帮她干农活,帮她解决村里图谋不轨的二流子,温柔呵护关怀备至,少女万月情窦初开,沉醉在他甜言蜜语的攻势下,并且相信了他考取功名后会回来带她离开的承诺。 陈遇良带着万月的积蓄离开了,一走就是五年,他走之后万月才发现自己怀了孩子,她顶着村里人异样的眼神千辛万苦地把孩子生下来,没有钱,身边又没人,情郎迟迟不归,万月咬着牙,靠着自己的凶悍跟坚韧撑了下来,积攒了一笔路费,带着孩子前往京城找人。 在路上,万月因为在大热天长时间赶路,未进滴水,中暑晕倒在路边,又担心自己出事儿子没有依靠,绝望之际祈求上天救赎,就求来了司伊伊。 万月的愿望很简单,就是找到当初一走了之的陈遇良,问他为什么不信守对她的承诺。这五年的等待究竟是她看错了人?还是陈遇良另有苦衷。不管怎么样,儿子要见到他爹,要取一个完整的名字,不能像她一样无根无源地生长。 第106章 好大一个儿。2 就在司伊伊发呆的时候,淘儿已经麻溜从地上爬起来,返回去又捧了一叶片清水来给她。 真是妈妈的好儿子! 司伊伊大受感动,就着孩子的手喝完了水,身上终于有了那么一丝母爱的重量。 毕竟是第一次当妈,她也没什么经验。 “淘儿~”她摸了摸儿子的头,越看越顺眼。 看她儿子这大眼睛小鼻子红嘴唇,生的真漂亮,肯定是遗传了母亲的优良基因。 “带妈……娘亲到你找到水的地方去。” “嗯!” 淘儿脆生生地答应,一点儿也没发现他娘换了个芯子。 水源其实离得不远,从官道上山,再下一个坡就能看见淘儿取水的小山泉。 幸好淘儿从小在村里长大,熟练掌握各种上山下河技能,脑子也好用,要是娇生惯养的五岁孩子看见自己母亲渴晕在路边,就只会张着嘴哇哇大哭,哪里会想到主动去山上找水。 司伊伊在山泉边上找了个通风阴凉的树靠着坐下,将沾湿的布巾贴在额头上给自己降温。淘儿就蹲在她旁边守护着,黑亮的大眼睛布满担忧。 “娘,你没事了吧?” 估计是刚刚万月突然倒下的场景吓到了他,他面对司伊伊虚弱的样子还有后怕,连询问的声音都是小的。 “没事。”司伊伊勉强扯了下嘴角,安慰他:“娘只是昨晚没睡好,身子不舒服,你乖乖的,让娘睡一会。” “嗯,淘儿不说话了,娘睡觉。” 小孩放下心,挨着她坐下来,母子两依偎在一处,安静地休憩。 司伊伊并没有睡觉,她在整理自己的思路。 这次修功德的时代背景似乎与之前孟若溪不尽相同,称呼和服饰,包括考试入仕有点像历史书上面记载过的古代世界。 凡世有三千小世界,看来她需要跳跃在不同的小世界中去为凡人消灾解难,才能得道成仙。 上一世她有个十分鸡肋的本领——闻香识善恶,不知道这一世她这个本事还在不在。 司伊伊睁开眼,低头闻了一下儿子头顶,除了汗臭味什么也没闻到。 当然,这并不能证明她的本事消失了,只能得出儿子需要洗澡了这个结论。 毕竟才五岁,白纸一张,不知道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包袱里的干粮几乎都吃完了,她需要赶快进城,落下脚来。 也不知道这地方距离京城还有多远。 ——还有十里路。 突然间一句话传到她脑海里,无声无息,像是她自己在回答自己一样。 司伊伊吓一跳,很快意识到异样,在心里反问:是昭昭小仙童吗? ——不是,我是你靠着的这棵树,我能听到你想的东西,也能跟你说话。 乖乖! 她进化了! 上一个小世界她有这本事吗?没有吧!她怎么突然就能跟树交流了? 司伊伊一激灵,腰不酸腿也不疼了,她抬头看了一眼大树,绿油油的不知什么品种,但她就是觉得它十分可爱。 ——谢谢你夸我。 司伊伊回道:不用谢。 淘儿睡着了,从她胳膊上滑下来,在她大腿上找了个舒服位置窝着睡觉,司伊伊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他,一边盘算着。 十里路,靠她这两条腿估计得走到天黑,别说还带着个小孩了。到时候天黑关了城门,她照样进不去。 看来只能在这里歇一晚上,明早再赶路了。 后来司伊伊又试过,她能够和任何跟自己有肢体接触的植物通过意识无声沟通,这个发现简直乐坏了她。 不过她又想起来,自己被掐断之前跟兄弟姐妹交流也完全无障碍,这顶多算是流失的本领回归,并不算进化,兴奋感就低了许多。 这样也好,至少预示着她以后会越来越厉害。 司伊伊靠着新认识的大树朋友找到野果解决了吃食问题,在树下挨过了当晚,早上洗漱一番牵着孩子精神抖擞地出发了。 虽然路途也算遥远,母子俩走走停停,过了午时终于见到人烟。 司伊伊由衷地想念她曾经出行必备的公交车,简直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之一。 进城之前,司伊伊把淘儿拉到路边,语重心长地交代道:“淘儿,娘以后可能会做出一些坏事,但你要相信,娘这都是形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你想不想过上好日子?” 淘儿眼巴巴地点头:“想!” “那你记住,以后娘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要有疑问,也不要不开心,你听话吗?” 淘儿坚定道:“我最听娘的话了!” “乖。” 司伊伊欣慰地摸了摸他的头,牵着儿子进了城。 京城很大,远不是几条街几间房的事,他们到的不过是最外围的片区,还能依稀看见农田。 其实万月长得算是美艳大气,只不过长时间赶路灰头土脸,身穿朴素寡淡的布衣,梳着妇人髻,低头走在路上与普通农妇无异,一点也不打眼。 即使是京城城郊,街上行人也多半富贵,他们穿着清凉的丝绸衣物,下了马车便钻进小厮所撑的油伞下,走进店铺里,一丁点太阳都晒不到。 反观司伊伊母子,就算只是站在人家屋檐下遮个阳都会被店员驱赶。 淘儿或许是察觉到自己与京城人的不同,没有原来虎虎生威的精神气了,缩头耷眉地贴在司伊伊手边。 司伊伊察觉到他的低落,晃了晃手臂,指着不远处下马车的一位蓝衣年轻公子说:“娘以后也会让淘儿坐上那样的马车,穿好看的衣服。” “真的吗?!”小孩一下子来了生气,仰着头惊喜地看着她,眼睛明亮。 “当然!” 司伊伊蹲下来,附在他耳边说了一段话,然后问他:“怕不怕?” 淘儿摇头,充满自信:“我不怕!” 司伊伊掐了一下他的小脸蛋,夸道:“娘就知道你最聪明了!” 她带着孩子走到马车前不远处,等看见那位蓝衣公子从店里出来,上了马车,车夫挥鞭的时机,她低声命令:“去吧。” 淘儿立马从她身边蹿出去,小小的个子不留神就钻到了马车前方,就地打了个滚,躺在路中间不动了。 眼见马蹄就快踩到小孩,司伊伊撕心裂肺地一声大喊,“我的儿子!” 几乎如同一声炸雷,轰醒了午后昏昏欲睡的街道。 她冲出去,奋不顾身地扑倒在孩子上方。随即马儿嘶鸣,马蹄高高扬起,车夫用尽全力让车停了下来。 第107章 好大一个儿。3 看热闹是每个人都爱干的事,不一会儿街上便冒出来许多人头,甚至连路过的马车都停了下来。 “发生什么事了?” 那个蓝衣公子从马车上下来,看见前面抱着孩子哭的司伊伊,皱起了眉头,便骂马夫:“撞着人了?你怎得不看路?” 马夫有苦难言:“公子,是小孩突然冲出来……” 司伊伊这时哀声哭道:“我儿有心疾,受不得惊吓,马车突然冲出来,他直接吓得晕过去了,也不知能不能再醒来,我就这一个儿子啊!你们赔我儿子!” 马夫慌张道:“谁让你不牵好了,让你儿子在大马路上乱跑!” 天气本就热,立在路中间被太阳一晒,那蓝衣公子甚是烦躁,说:“此事怨不得我们,只能怨你自己不上心,让开,别挡着道。” 司伊伊只是把头埋在淘儿颈窝哭,横堵在马路中间,不肯挪地方的模样。 蓝衣公子一行人一时拿这个弱女子没有办法,他们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旁边这么多围观者,如果硬要欺负这一对母子,在城里的名声便不好了。 只见马车的车帘掀开个口,一女子温温柔柔地问,“大哥,怎么了?” 蓝衣公子眉眼不耐,说话却还是温柔的,“没事,你坐好,这事大哥能解决好。” 他给车夫使了个颜色,车夫便伙同一个随从模样的男子朝着司伊伊气势汹汹地走过来。 司伊伊拔高声音,惊叫:“你们要对我一个无依无靠的普通女子做什么?别过来!你们害死了我儿子,还企图行凶堵住我的嘴吗?我死了也会化为厉鬼来报复你们!” 马夫和随从满脸便秘表情:“我们只是想把你挪到路边而已。” 司伊伊恍若听不见,潸然泪下,凄楚无比:“可我的儿子生死未卜…我心都碎了…” 此时路边一位好心公子看不下去了,跳出来大喝道:“好啊,于知贤!你堂堂翰林院大学士之子,当街撞死了人,竟这样草草处理,还有没有点良心了!” 司伊伊心想:哦豁,碰瓷碰到了一个大的,翰林院大学士是个什么官? 她看见淘儿睫毛颤动,似乎要睁眼的样子,连忙捂住孩子的眼睛,偏头哀婉道:“既然是大学士的公子,我也是惹不起的,便施舍些钱财算了,给我儿抓些药服下续个命就好……” 好心人搭腔:“对!万一把人孩子吓出个三长两短呢,总要赔钱给人看大夫吧!” 蓝衣公子瞪着那好心人道:“李景,这有你什么事?我家马夫又没撞着她儿子,凭什么要赔钱?” 好心人便啧啧鄙视道:“你们读书人都是这样,一边满口仁义道德,一边见死不救吗?行,本公子喝酒的时候,也有下酒的话料了。” 蓝衣公子气得抬手直指好心人:“李景你!长舌妇!” 他甩袖上车,随即一个钱袋从车帘后飞出来,落在司伊伊面前,车内人冷冷喝道:“走!” 马车便转动轱辘头也不回地逃走了,感觉连车轮都带着主人的怒气。 司伊伊捡起钱袋,抱着孩子站起来,低着头不住感谢,“多谢公子仗义执言,公子定会好人有好报。” 她始终埋头做哭泣模样,不让人看见她的脸,走了几步,好心人竟然出声叫住她。 “你等等!” 司伊伊屏气敛息,神色一沉,做好逃跑的准备。 她也是第一次碰瓷,万一这个叫李景的是个聪明人,难保不会看出门道拆穿自己。 可下一秒,司伊伊知道自己多虑了。 因为那个李景走过来,又塞了个钱袋在淘儿衣兜里,同情道:“孤儿寡母不容易,也不知是哪来的难民,拿去吧。” “谢谢公子,若有机会,我做牛做马也会报答公子的。” 司伊伊一点也不跟他客气,趁他没看清自己的脸,撒丫子就是跑。 开玩笑,什么报答,她形式准则里就没这个词。 不过也是运气好,她第一次碰瓷就赚了双份,京城的年轻人,果真娇生惯养没见过社会险恶,人傻钱又多。 跑到一处没人的阴凉地,司伊伊拍拍淘儿,气喘吁吁道:“儿啊,娘抱不动了,你下来自己走吧。” 淘儿睁开眼,利落地跳到地面,眼珠子溜溜转,透着一股子机灵劲。 “娘,咱们刚刚是不是在骗钱?” 司伊伊数着袋子里的小银块,一本正经:“淘儿,他们差这点钱吗?” “不差。” “我们差吗?” “差!” “何止是差,这是咱们的救命钱。娘教你一句话,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意思就是说,救别人一命的功德,比盖七层佛塔还要多。我们是为了给他们一个做好事的机会,让他们在阎王的账本本上记点功德,下辈子投个好胎知道吧。” “哦……”淘儿似懂非懂地眨巴眨巴眼睛,又问:“那咱们骗人,阎王的账本本上也会记吗?” 司伊伊继续忽悠:“娘再教你一句话,钱财乃身外之物,也就是说钱财这些东西都不重要,骗人家不重要的东西,阎王懒得记。” “原来是这样!” 淘儿把她的话都听进去了,三观歪七竖八地生长。 司伊伊数完钱,心情颇好地收进包袱里,牵着儿子的小手,那叫一个神清气爽。 “走,跟娘吃香喝辣的去!” 三天之后,一个白衣飘飘的美貌女道士牵着小童缓缓走入京城主城大门。 女道士走近时,守门将士不经意一瞥,便看直了眼,差点忘了问话。 只见那穿着道服的女子身姿袅娜,气质端正高洁,城门起了风,她的衣带与发丝高高飘扬,如乘风而来。 她眉如云烟,微皱出一抹愁绪,秀挺鼻梁下菱唇不点而红,高束着道士单髻,露出光洁修长的颈,装扮朴素利落却依然不掩她的美艳。 女道微微点头,称自己是道观白玉观的一名女弟子,来京城是为了寻人。 她声音如哄孩子睡觉的母亲一般柔美,守门将士听得沉醉,低头看见她手里牵着的,约莫五六岁,长得同样玉雪玲珑的男童。 “这孩子是女道的什么人?” 第108章 女菩萨。1 那仙气飘飘的女道士,也就是司伊伊微微一笑:“路边捡的,贫道去城里帮他找爹娘。” “女道菩萨心肠,真是善良啊。” 淘儿抬头看了一眼她,抓紧了她的手,几乎是贴在她的大腿上,寸步不离地跟着。 五岁的他不明白,为什么司伊伊要穿成这样,为什么她说进了城就不许他叫她娘了,要叫道姑。 但淘儿是个听话的孩子,就算不理解娘亲的变化,还是会乖乖地把那个叫习惯的字咽下去,一口一个道姑姐姐。 美貌的道姑牵着孩子从街中央穿过,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过往路人忍不住都回头看她。 这身道服是司伊伊花了大价钱做的,她听闻这个小世界目前权力最高的掌政者是瑄德太后,盛氏小皇帝虽然正值壮年,可身体虚弱,时不时会发癔症,正好被太后拿来当傀儡利用。 那太后年纪大了,朝政稳了,不用费尽心机,殚思极虑地去维持自己独尊的地位。整个人懈怠下来之后,便极其畏惧衰老,召集各方道术成名者为她求仙丹,筑容颜,讨好太后最有效的途径就是为太后寻找维持年轻貌美的秘方。 于是道士,药师的地位水涨船高,在整个大丰朝都是令人尊敬的身份。 司伊伊花了大价钱为自己穿上道袍塑造一个好身份可不是只为了这一份尊敬,她在街上溜达了好几天,最终找到了目标。 一连几天,人们都能看见这个漂亮道姑牵着孩子来回沿着庆坤侯府边的高墙,边走边摸索着墙边探出的树枝,时不时驻足皱眉,念念有词。 终于这家的主人注意到了她,但看她衣着干净,精神状态也正常,就没有把她当做神经病赶走,恭恭敬敬地叫门卫来问,“仙姑,我家大夫人来问您,您徘徊于我们府上门墙边是何用意?” 司伊伊看着他,先欲言又止,后叹息一声,摇头,“贫道本意是在这处寻人,不料意外知晓了贵府有些邪祟东西,才犹豫了一番没有离开,若是打扰到了你们,贫道这就走。” 那门卫眼睛瞪圆,连忙留住她:“仙姑别走,我家大夫人最近确实遇到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您在这稍等一会,等我去通报了大夫人,再来迎接您入府,您放心,一旦您帮我们大夫人解决了心头病,我们庆坤侯府绝对亏待不了仙姑。” 司伊伊微笑不语,看他风风火火地跑进去,又火烧屁股似的跑出来,开了大门把她迎进了府里。 她临走前还摸了一把那出墙的大香樟树的叶子,跟它说:谢了。 树说:不用谢,有机会帮我浇个水,好几天没下雨了。 庆坤府上的大夫人正好午睡起床,听到门卫说了道姑的事情,忙不迭把人请了进来。 见到司伊伊之前,大夫人心里还对这突然冒出来的女道有些疑心,等司伊伊昂首挺胸,微微含笑走到她眼前时,大夫人立马被她,仙气飘飘淡然出尘的气质所折服,犹如看见了菩萨下凡,眼眶立刻泛红,迎上来握住她的手:“小仙姑,您大发慈悲,救救我吧——” 司伊伊从容不迫,依然端的仙风道骨,“夫人莫急,你先将你最近的遭遇详细道来,方便贫道知道那邪祟的具体情况。” 庆坤侯府的大夫人收起心里的激动跟委屈,把人拉到位置上坐着,上了茶水和点心,面对面慢慢说最近在她身边发生的糟心事。 司伊伊其实已经从她的香樟树朋友那知道了大致真相,却还是用担忧和鼓励的目光望着侯夫人,做出认真聆听的姿态。 淘儿看着桌上精致的点心,闻见了从未闻过的糕点的香气,偷偷地舔着嘴唇,不敢打扰司伊伊的戏。 “仙姑,自一个月以前,我就发现事情不对劲了,我半夜做噩梦惊醒的时候,总是看见床帘外头有瘦瘦高高的人影在晃,一开始以为是我的陪嫁大丫鬟,便呵斥了她,谁知道她好生生躺在外间,睡的正香。那人影子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一到夜里便不停地在我床前晃,仔细听还有呜呜的像哭一样的声音,别提多吓人了。我后来跟我家老爷说了这事,我家老爷就与我同住了几日,奇怪的是,只要老爷在,那人影子就不再出现了,我家老爷还以为我吃姨娘的醋,故意编故事骗他与我同房,呸!谁稀罕他住在哪张床!我用得着编故事吗!” 说着说着大夫人就从委屈害怕过渡到了生气,对那位庆坤侯颇为嫌弃的模样。 她指着自己的黑眼圈,“你瞧瞧,我不管是换房间,还是找人守夜,只要我一个人睡,那鬼影子就晃,哭声也依然存在。虽然它只是晃一晃,没有伤害我。但这一个月里,我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只能在白天休息,我婆婆整日说我没规矩,我……属实太冤枉了。” 司伊伊拍拍大夫人的手背,柔声细语地安慰道:“夫人,不用担心,这影子也不是什么鬼影,是人的恶念而形成的孽端。” “恶念?你的意思是说,这影子是人为的?” 司伊伊点头,说,“这便是贫道从府外路过时窥见的邪祟,你府上有人心术不正,妄图害人,起先还是弄个假影子,若真让这假影子害人成功,怕是会让这假影子得了恶报成了魔,到时候就麻烦了。” 大夫人骇道:“你是说有人打算用这影子杀我?!” 司伊伊面露犹豫,最后还是咬咬牙,附到大夫人耳边道:“按理说,夫人之前做了坏事,贫道也不该帮助你,可贫道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影子成魔。大夫人,你现在身边贴身用的这个丫鬟,不是当初你出嫁时的陪嫁丫鬟吧?” 大夫人脸色骤变,视线移开落不到实处,一看就很心虚。 “仙…仙姑从哪里打听到的事?” 司伊伊叹气:“贫道才疏学浅,从小在道观中长大,只将我师父的本事学了个七成。我见这府上有一个萦绕不散的冤魂,便在墙外问了问,知晓了一些事情。夫人莫怕,只要夫人以后诚心向善,贫道也不会执着追究于此。” 第109章 女菩萨。2 大夫人脸色这才好看些,想起她以前的陪嫁丫鬟,脸色恨恨道:“她怎么好意思在我府上喊冤!还来折磨我?别人也就算了,我自小待她如姐妹一般,她竟然对我家老爷生了心思,爬上了他的床,比我怀孩子还要早些,我能让那小野种生下来骑在我儿子头上做老大吗?” 司伊伊笑而不语,这种深宅大院的私密往事她只是利用利用做个踏脚石,不想过多评价跟掺合。 庆坤侯大夫人似乎默认了这个仙姑和她是一边的,便将自己心中深埋已久的怨恨源源不断倒出来。 “我年轻的时候心地还是善良的,我让她喝了堕胎药,跟她说不要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也没怪她,喝下汤就把她送出府,让她自生自灭。可她假意喝汤,出了府就找机会跪求在老爷面前,让老爷把她带到了小院里养胎。如果不是我家老爷口风不严,我还不知道这事。” 司伊伊喝下一口茶,顺手拿了一块糕点给馋的不行的淘儿,她的目光还是看着大夫人,整个过程非常自然,一点也看不出敷衍。 “我当时气啊,又气她不顾多年主仆情谊,又气我嫁了个吃相难看的丈夫,他要抬姨娘,纳小妾我能有什么意见?非得跟我身边丫鬟勾搭到一起给我添堵,我就跟侯爷说,要么你就把我的丫鬟还给我处置,要么我们就和离,我回去跟我爹说你是怎么羞辱我。我爹堂堂一个尚书右丞,他庆坤侯敢这么不给面子?所以他就把我的丫鬟送了回来,亲自叫人打板子把孩子打掉了,人也在半夜扔回了丫鬟自个家。后面我听说我的丫鬟死了,又觉得她活该,又心酸自己遇人不淑,怎么?她自己心术不正,偏现在来寻我仇了?” 不愧是名门大家的小姐,捋了一遍过往,觉得自己行的直坐的正,就没有那么心虚了,眉毛一竖眼一瞪,要去跟那冤魂算账的气势。 司伊伊轻轻摇头,依旧轻柔温婉,如春风般抚慰着大夫人的急躁:“夫人,冤魂虽然不散,可终究是一道魂,没有实体,如何寻仇。贫道说了,那夜里打扰夫人休息的影子乃是人为,有人受了冤魂影响,心生恶念,才整出这些牛鬼蛇神的把戏,若是时日长了,小不了会做些更过分的。夫人不如将府上的人都叫到我面前,我略施法术便知是谁被那冤魂操控着在搞鬼。” 大夫人听后大喜,拍掌笑道:“好!好!小晴,快去把下人都叫过来。” 小晴多问了一句:“夫人,那老夫人院子里的呢?” 庆坤侯大夫人看向司伊伊,欲言又止,估计是不想叨扰婆婆。 司伊伊淡然一笑,说,“先叫那些平日里会进出夫人院子做事的下人吧,若是没查到,我们再扩大范围。” 她如此贴心,大夫人觉得舒坦无比,越发信任她,觉得司伊伊怎么看怎么冒着仙气。 庆坤侯大夫人感叹:“还好仙姑来了,我本就与我家老爷关系疏远,若我被那影子折磨得不成形,怕是之后日子更加不好过了。” 司伊伊垂眸,轻叹道:“夫人你身为侯府大夫人,本就不容易,若不是你心性坚韧,还撑不到此刻,还望大夫人珍重身体,若是夫君靠不住,就只能靠自己了。” 这番话简直说到了庆坤侯大夫人心坎里,这位平时雷厉风行的女子眼眶一红,落下泪来,向一个外人展露出自己隐藏在坚甲之后的脆弱。 可那也只是一瞬,意识到自己破防后,大夫人立马拿手帕擦干净泪水,打趣道:“让仙姑见笑了。不知仙姑从何而来,这孩童是你什么人?” 她不想再聊伤心事,司伊伊也从善如流地跟着她转移话题,摸了摸淘儿的头,将第二块糕点塞给他。 “这是我在路边捡的孩子,他母亲带他进京城找生父,生命垂危时将他托付给我,说这孩子叫淘儿,他生父名为陈遇良,淘儿尚在娘胎的时候,陈遇良进京求取功名,一去不回,她筹备了几年的钱财,才带着孩子上京,可那些小钱没能支撑她抵达京城,母子俩半路遇险,我恰巧路过,只救到了这个孩子,便想着为这孩子寻到父亲,了却她的遗愿。” 淘儿埋头啃糕点,当做听不懂活的好好的亲娘在说什么鬼话。 那点心吃着会口干,司伊伊就又递了一杯茶过去,拍了拍孩子身上落下的糕点碎屑。 庆坤侯大夫人无比敬佩:“仙姑这等心肠真是菩萨下凡。如果不介意的话,仙姑留在我府上做客几日,你帮我解决鬼影,我差人帮你去寻这孩子的父亲陈遇良。” 司伊伊等的就是这句话,她欣喜道:“多谢夫人。” 大夫人又说:“不知仙姑如何称呼?” 原身万月这个名字肯定是不能用了,司伊伊说出早就编好的假名字,“我名为月婉。” 淘儿抬头看了她一眼,司伊伊继续微笑着往他手里塞糕点,好堵住小朋友的嘴不让他拆穿自己。 庆坤府大夫人怜爱地看着孩子,感慨说,“我家女儿尚在孕中,大约还有两月就要生了,我怕我院子里的不安宁影响到她,前几日刚叫她表哥帮忙把她送去郊外别院静养待生。我正想着要不要去国道观为她祈福,月婉仙姑就亲自上门了,大约是上天的旨意吧,寓意着我们侯府是被保佑着的子民。” 司伊伊:“呵呵。” 这大夫人的下人怎么还不来!她都快聊不下去了! 假如她知道自己这一时的没耐心导致后来她为了找人走了多少弯路的话,司伊伊绝对不会这么敷衍大夫人。 千金难买早知道,最后知道真相的司伊伊只能默默吞下心酸,把所有都归结于命运对自己的磨练。 大夫人派去的丫鬟之所以回来的晚,是因为她先把所有下人聚集在一起,然后一块带到司伊伊跟大夫人面前。 司伊伊让所有人站成一横排,凝神严肃地看过去,最后垂眸道,“夫人,孩童的眼睛最为清澈,我需要为淘儿打开天眼,帮我指出与邪祟为伴的是何人。” 第110章 女菩萨。3 “孩子?!他如何知道?” 面对大夫人的惊愕,司伊伊从容地笑了笑,把淘儿抱下椅子,从随身包袱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打开瓶盖,在指尖沾上两滴瓶子里的水,很是谨慎的模样,仿佛那瓶中是什么不可浪费的珍宝。 “这是我庙中观音大士手中净瓶里蕴养的仙露,我师父为了让我下山后有依仗,便取了些给我。” 她解释完,用指尖的水点在淘儿的眼皮上,淘儿眨眨眼,脆生生地问:“月姨要淘儿怎么做?” 这是司伊伊教的原话,淘儿能把对她的称呼改的这么自然,却是她没想到的事。 这孩子,小小年纪如此上道,长大了肯定也是了不得的人物。 司伊伊心里欣慰,配合他说:“淘儿看看,这里面有没有脸上黑乎乎,像是有黑影子盖住的人。” “知道了。” 在场的人看着那个孩子,长相倒是大气,五官端正俊秀,可预见其将来的风采。 这孩子真能看出来什么吗?在场的人心里都有这个疑惑,好奇中又带着隐约的兴奋,目光聚集在前方小小的身影上。 被这么多人盯着看,淘儿也不怯场,大大方方地看过去每个人的脸,最后伸出小手,坚定地指着一个站得比较边缘,非常不起眼的男人:“是那个叔叔!他脸上有黑影!” 大家不约而同避开了淘儿指着的男人,目光好奇地在人家脸上逡巡。 “这!” “真的吗?我怎么看不到?” “仙姑都说只有开了天眼孩子能看见,你眼睛脏。” 大夫人又惊又喜地站起来:“当真?这么快就抓住了?” 司伊伊轻轻点头,心说:你院子里的树亲眼看见这个眼皮褶皱上长了肉痣的中年男子在你门前的灯笼里做了手脚,树还能撒谎? 被人当众指认,那男人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还是镇定下来,老实巴交地跪下来:“夫人,小的冤枉,小的从来没做过对不起夫人的事,是不是…仙姑弄错了?” 大夫人疑惑地问贴身丫鬟:“这人我好似没见过,是做什么的?” 丫鬟说:“回夫人,这人名叫张德,是给咱们府上夜里点灯笼和晨起倒夜香的,平日里碰不着面。” 大夫人也不是个傻子,思索间间有了方向:“灯笼?去,把我房门前的灯笼摘下来看看。” 男人明显慌了,可人群围着他,他也不能逃走,只能继续装作老实巴交的模样留在原地,还趁人不注意目光毒辣地瞪了司伊伊一眼。 灯笼很快取了来,男人也没想到司伊伊会突然间光临,作案工具都没来得及收,拆掉灯笼就可以看见,灯烛跟外壳中间多了一张人型小纸片,而灯笼外壳是半透明的,晚上烛灯亮起,屋子里的灯吹灭之后,灯笼里的光就将那张小纸片的影子放大了数倍,投在了大夫人窗前,形成了吓人的鬼影。 大夫人咬牙切齿地指着张德鼻子痛骂:“原来真是你在搞鬼!这种捉弄人的小把戏害的我好惨。你们把他抓住,我要将我受过的苦好好回报给他!” 在场的人这些时日也是被这莫名其妙的鬼影子折腾得不轻,找到罪魁祸首之后迫不及待地围着人发泄怨气。 男人一开始还在喊冤,后面听到大夫人说要拉他去坐牢,就开始求饶,说自己家里还有孩子要养,不能进牢狱。 大夫人骂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 被打得头破血流的男人眼见事情已经没有余地,只得说出实情:“莲蓉入府做你的丫鬟之前,与我青梅竹马一块长大,后来她被你赶出来,回到老家与我成了亲,身体一直不好,生下我的孩子就走了,她始终记恨你,死不瞑目。” 一切前尘往事都已明了,司伊伊在大夫人身后,抚摸着儿子的脸蛋,低头无声一笑,深藏功与名。 解决了府上的内鬼,大夫人对司伊伊感激涕零,信奉她如神灵,毕恭毕敬地请她在府上做客住下,庆坤侯府会想办法帮她把孩子的爹找到。 司伊伊要的就是大夫人的“知恩图报”,顺水推舟,说了几句感激的话语,便带着孩子从容地住进了庆坤府的客房。 等所有人都离开,母子俩单独相处时,淘儿终于憋不住了,委屈地两眼泪汪汪,扑到司伊伊怀里撒娇。 “娘,你不想当淘儿的娘了吗?为什么我们要在别人面前说假话?” 司伊伊觉得这孩子聪明听话,对他也多了点耐心,好好地跟他解释:“真正的女道士是不会跟人成亲,也不可能有孩子的,假如他们知道我不是真道士,只是一个村姑,他们就不会让我们进来,也不会信我的话了。还有啊,淘儿,不管有人没人,在这里你都要叫我月姨。” 淘儿把脸埋在在她怀里不抬头,在异地他乡,周围都是不认识的人,看到没见过的景象,周围人的冷漠高傲总让他觉得惶惶不安,只有娘亲是他唯一的依赖。 可是娘亲不让他叫娘亲,这让淘儿有一种自己会被抛弃的不安感觉。 听到小孩子抽泣的声音,司伊伊也无奈:“淘儿,月姨也是没有办法,这么大一个地方,光凭我们两个人怎么找到你爹?淘儿还想被村里的小孩骂作没爹的杂种吗?只是改了个叫法而已,难道淘儿不叫我娘亲,我就不是淘儿的娘了吗?” “才没有!”小孩焦急地反驳。 司伊伊微笑:“所以啊,你就当在跟娘亲一起玩骗人游戏,只有我们知道真相,找到人游戏结束了,我们就恢复原样了。” 用玩游戏这种说法,淘儿似乎可以接受了,心里还是有点别扭,嘟囔道:“淘儿才不介意他们骂我,我不要爹,我只要娘亲疼我就够了。” 司伊伊低头在他脸蛋上亲了一下,五岁的小孩这才破涕为笑,她把人抱上床,说:“今天淘儿立了大功,真棒,睡会觉吧,睡醒了就有好吃的。” 哄完儿子午睡,司伊伊神思有些恍惚,她想着带小孩这么麻烦的事,不知道她上个小世界的好朋友林逍后来是怎么处理他从天而降的那个弟弟,她离开之后,孟若溪的命运又按照怎么样的轨迹发展着? 第111章 女菩萨。4 她有些困了,躺在淘儿旁边,渐渐也睡了过去,做了个冗长的梦。 梦里司伊伊是一个上帝视角的旁观者,她看见孟若溪跟林逍去了同一所高中,还有副会长和段晴晴他们一起。 刘彦峰和关何轶学长去复读了,孟若溪给好朋友们补课,他们一起像大多数正常学生那样为了高考而努力。 而南风逸被举报的时候刚好年满十八岁,因为教唆罪名坐了几年牢,出来时孟若溪已经被保送到国内知名学府,其他人也各自奔向各自的前途,南家破产了,他除了一腔恨意什么也没有,学历也不高,最后只能靠打工维持生计。 孟若溪毕业那年,有人给她寄来了一张银行卡,还有封信,是当年她借出去的那三十万,另外还多了三十万,某人说是利息。 其实孟若溪也清楚,那不是利息,那是某人的傲骨,尽管她曾经把那个高傲的人当做梯子踩在脚下,他也从未低头过。 林逍自己还没长大,年纪轻轻就要开始带娃,还好他是个会花钱的人,光是月嫂就给弟弟请了两个。 不管上学还是上班,他始终都带着这个孩子,言传身教之下养出了第二个小林逍,没事就板着脸装酷,兄弟俩在一起很少交流。但是当弟弟看见孟若溪的时候,就会化身小软糖,欢快地叫溪姐。 孟若溪后来当了翻译工作者,去了很多国家,她的脖子上始终挂着一块怀表,表中镶嵌的照片上,名叫孟成河的少年永远鲜活明亮地微笑着,以另外一种方式陪伴着她历经风雨,走遍山河。 像是飞快地放完一部电影,在某个时间点影片结束,司伊伊睁眼回到现实的时候,还有些恍惚。 “现在放心了?” 是昭昭仙童的声音,拽拽的正太音。 司伊伊望着空气发了会呆,消化完毕那个梦境,才慢吞吞地说:“所以我曾经代替过孟若溪的事情根本没人知道?” “你很希望被别人知道你的存在吗?” 司伊伊心里有些复杂:“我也付出过感情啊……” 昭昭依旧冷冰冰:“别想了,就连孟若溪本人都不知道你曾经代替过她,她还以为那段时间的事情都是自己做的。你的本体莲花已经枯萎,能得到司命上神的帮忙,借助别人身体积攒功德继续修炼成仙,已经是很幸运的事了。” 司伊伊一想也是,在成仙这个大目标之下,付出的那点感情似乎也不那么重要了。 她追问:“可是我上个小世界为什么能闻到奇怪的味道,这个小世界又为什么可以跟植物交流?” 昭昭仙童说:“这是你妖力恢复带来的神通。” “原来如此!那我以后岂不是会越来越厉害?!” 昭昭有点嫌弃她的大惊小怪:“你若是成功了,就是神仙。神仙这两个字代表什么你不知道吗?!” “知道,知道。” 司伊伊越来越觉得自己前途光明,她之前看到过林逍玩游戏,知道自己这种修炼方式如同做任务升级,做一个任务升一级,升一级刷新一个新技能。 还有什么可说的,赶紧拯救苍生中水深火热的苦难人民刷经验最重要! 司伊伊兴奋了,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做起来,顺带吵醒了宝贝儿子。 淘儿揉着眼睛坐起来,张口就喊:“娘——唔!” 司伊伊看见门口有人影,反应飞快地捂住他的嘴。 房门口那个等待的丫鬟敲门轻声询问:“仙姑醒了吗?大夫人让厨房给您准备了晚膳,仙姑若是想用膳了,我们这就去传菜。” 司伊伊拔高声音,道:“我们醒了,上菜吧,多谢妹妹。” “仙姑客气了,奴婢名为小玉,大夫人让我专门服饰您,有什么事您吩咐我就行,仙姑有什么忌口的吗?” 司伊伊说:“我平日里都吃素,可孩子长身体,麻烦小玉妹妹帮忙安排一下,有些肉食自然最好了。” “这是当然。” 小玉走了之后,司伊伊才把手松开,轻轻弹了一下淘儿的脑门:“下不为例,错了月姨以后就这么罚你。” 淘儿乖乖地点头:“知道了月姨。” 晚饭桌上只有他们母子俩,司伊伊从儿子的营养餐里搜刮了几大块酱牛肉,待小玉收盘子的时候,故意刮了一下淘儿的鼻子,帮他擦嘴边的酱汁, “小小年纪,这么贪吃肉,看来会长成个小胖墩。” 小玉看淘儿可爱,还笑着帮他说话:“仙姑不必担心,小孩这个年纪爱动,多吃些也不会胖。” 工具小孩淘儿在心里默念:我还小,我才五岁,我什么都听不懂。 庆坤侯府大夫人是个言出必行的人,每天都会来给司伊伊汇报她找人的进度。 “仙姑,今日我问了我家老爷,有没有认识名为陈遇良的人,我家老爷说没听说过,看来孩子的父亲当年并没有考出什么成绩来,不然若是成绩优异,早已有个一官半职。” “这样吗……” 虽然是意料当中的结果,司伊伊仍然觉得有点惋惜。 如果没有考取到功名,陈遇良在这京城落不了足,说不定会回老家,又说不定去谋了其他生路,总之籍籍无名。 籍籍无名的人多难找,如同大海捞针一般。 司伊伊猛然想起什么,在心里大喊:“昭昭仙童!” 昭昭果然在线,冷漠地掐断她的希望:“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让我帮你找人是吧,不行,不可以。” 看见司伊伊情绪沮丧,大夫人还以为是因为她带来的坏消息,对自己没帮上仙姑有些惴惴不安,想了一会又说:“这样,仙姑,我去请我那当职翰林院大学士的大哥调出当年的考生名单,看你相公是不是考上了,但是被发配离京当了地方官。” 司伊伊当然没意见:“多谢大夫人的帮忙,若是还不行,贫道也不麻烦大夫人了。” “再不行还有我女婿呢,他是五年前考进来的进士,和你相公是同一届,说不定还记得有这么个人。马上到奉神节了,他有些忙,等他忙完我就去找他。” 司伊伊感激道:“大夫人真是宅心仁厚。” 被仙姑夸赞的大夫人觉得自己在干一件功德无量的好事,积极得不得了,跟司伊伊说完就去联系自己的人脉关系了。 第112章 女菩萨。5 后来司伊伊回去一琢磨,总觉得翰林院大学士这个词在哪听过,再仔细想想就想到了,可不就是上次碰瓷的时候,路人甲嘴里出来的词嘛,被她碰瓷那位冤大头就是翰林院大学士之子。 她还记住了冤大头叫于知贤,好心路人叫李景,都是她要绕道走的角色。 好家伙,京城这么大,圈子这么小,她一不小心又骗到冤大头姑妈家了,也不知是什么孽缘。 司伊伊还是不慌的,巧合就巧合,她跟冤大头未必能见面,见了面对方也未必能认出来改头换面的母子俩。 或许是没从娘家得到什么消息,大夫人愧疚地对司伊伊表示了遗憾。 “仙姑,我那侄儿说没听过那届考生中有陈遇良这个人,回去查了名单,发现这五年来都没有叫陈遇良的学生。你说这孩子的父亲会不会撒了谎,他根本没进京考试啊?” 司伊伊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听到这个坏消息时反应很平静。 “无妨,夫人能帮贫道查到这里,贫道心里已经万分感激了,也不必太过介怀结果。世间万物皆讲究一个缘字,若是有缘,相隔千里也有契机找到,若是无缘,即便在同一座城生活一辈子也遇不见。” 她牵着孩子,拱手微微一鞠躬,从容淡雅地笑着告别。 “这些日子叨扰夫人,贫道没完成故人所托,便先行离去了。” 说着就打算回去收拾行李,却被庆坤侯府大夫人叫住,大夫人面露迟疑,却还是试探性地问道:“仙姑,过几日青蓉大公主在茂蓿宫办夏凉宴,邀请各家夫人带上女儿同去乘凉,实则是相亲宴。我家侄子还没娶正妻,嫂嫂约我同去相看,仙姑也一起去吧。” 司伊伊眸光一深,心里打着小算盘,表面上却装作疑惑,“贫道一个小地方的女道,身微言轻,有何资格去公主的宴会?” 大夫人摇头,并不赞同:“仙姑谦虚了,如今太后最尊敬道家,仙姑怎么会身份低微,青蓉公主是太后最喜欢的女儿,若是公主知道你有真本事,少不了会把你举荐给太后,等太后信任了仙姑,凤口一开,调动各地官员为仙姑找人还不是一件小事。” 司伊伊做恍然大悟状,“夫人果然目光长远。” 大夫人有些得意:“帮人,自然要帮到底的。” 她见司伊伊虽然涉世未深,但是行为处事都有一定分寸感,说话又温柔细致,很难让人不对她又好感。 再加上司伊伊居然能利用小孩帮她抓住了制造噩梦的真凶,在大夫人心中恍若神一般的人物,恰巧太后又在找这种能人,若是她此番举荐有力,对庆坤侯府也是件好事。 打定主意之后,大夫人对司伊伊随同一起参宴这件事无比上心,她甚至看不上司伊伊身上那套朴素道袍,花大价钱用上好的丝绸重新定制了一套,司伊伊穿上去更加飘然出尘,随时要踏风而去的感觉。 人靠衣装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的,司伊伊连走路都更加有自信了呢! 没错,她就是正儿八经的仙姑,预备神仙也是神仙! 大夫人笑盈盈地夸完司伊伊,眼角余光看到旁边独自晃着小腿无聊闲坐的淘儿。 “仙姑,这孩子……” 司伊伊极其自然地接话:“孩子贫道会好好牵着的,他很乖巧,请夫人放心。” 大夫人极快地皱了下眉头,应该是不想让淘儿去,但是她也没有说什么,毕竟说不定仙姑又有用得到孩子的地方呢。 宴会在傍晚开始,司伊伊牵着儿子,与大夫人同一架马车,小孩第一次坐这么高级的代步工具,一路上紧张抓住座椅的边缘,睁大眼睛一声不吭。 他确实很乖巧,又长得漂亮,玉雪可爱的一个小男孩,安安静静坐着也很养眼,大夫人心里那点芥蒂便慢慢散了。 司伊伊也很喜欢她的便宜儿子,她之所以坚持带在身边,是觉得这场相亲宴是个未知数,万一出了什么意外,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她跑路的时候也能把儿子捎上。 皇家避暑胜地在茂蓿山上,茂蓿山位于皇宫后山,先人在半山腰处建了一处宫殿,夏天纳凉冬天泡泉,是个十足的享受胜地。 而这个地方虽然地盘大房间多,平常也只有皇家子弟才能随意享用,特殊情况下才会让京城贵族来住个一两晚。 茂蓿宫的宫殿建得辉煌宏大,从门口到最高的那座宫的房梁上都挂着灯,整座宫殿明亮到让星空黯然失色,大气磅礴地横亘在半山腰,遥遥望去让人心生震撼。 侯府马车到达时,山路边上已经停了许多马车,丫鬟们忙碌地从车上搬下礼品跟行李,夫人小姐们则在灯下寒暄。 “李夫人,多日不见,你比上次见面时更加苗条纤美了。” “呵呵呵,哪里,王夫人才是,同你女儿站在一起如同姐妹一般,这是二小姐么?女大十八变,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是呀,先前看见二小姐还是个小丫头,这一转眼都与我家静儿一般高了。” 女人们的声音叽叽喳喳吵吵嚷嚷,你来我往间已切磋了好几回合,暗中耍着小心机,有女儿的想着要把自己的女儿推向人前展示一下风采,有儿子的隐晦地表达着想要儿媳妇的急切。 庆坤侯大夫人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妯娌,她的嫂嫂翰林院大学士夫人,也就是那位冤大头于知贤的亲娘。 这位嫂夫人正在跟别家的官家女眷聊的热火朝天,眼神在几个害羞矜持的小姐身上转,物色着自己将来的儿媳妇。 庆坤侯大夫人匆匆应付掉旁人的问候,直奔自家大嫂,催促道:“嫂嫂!各位夫人,莫要闲聊了,公主该等急了。” 围聚的人群这才散开,一个接一个去向宫门口女官展示请帖,安排登记入宴。 司伊伊跟随在大夫人身后,没有出声,也没有慌张或是好奇地四处看。 她牵着孩子,步伐平稳坚定,背脊始终挺得像松,目视前方,唇边弯着清浅笑意,若是有人盯着她,她就大大方方地看过去,梳高的道髻下,白皙修长的脖颈小弧度低下做回应,姿态优雅又从容。 她一身白衣在夜风中翩然飞扬,像山野中落下的仙子,在众人眼中映入惊艳。 第113章 女菩萨。6 就连嫂夫人都被她世外高人的气质所折服,都不敢当面议论她,偷偷问小姑子:“妹妹,这便是你说的那位仙姑吗?是哪个道观的啊,看起来挺有来头的样子。” 大夫人得意:“这位仙姑来自白玉观,白玉观的观主就是她师父,一生只收一个徒弟,师徒都是女子。” “白玉观,怎么没听说过?” “嫂嫂,你想啊,只有两个人的道观当然没什么名气了。真人不露相,道士可不是名气大本事就厉害,你看咱们国观金星观,里面的道士除了会收香火钱,还能做什么?我睡不好去求助,人就轻飘飘地来一句是我多思多虑做噩梦了,让大夫给我开宁神的药,这不是敷衍我嘛。” 大夫人一顿叨碎碎念,把自家嫂子说得服服帖帖。 进场之后,各家女眷都有相应的座位以及客房,桌上摆着些新鲜瓜果,还有特制的冰镇凉茶,坐下便可以享用。 山上的温度确实要比山下低,阵阵晚风吹来,舒爽怡人,叫人不自觉放松下来。 大夫人把水果跟凉茶推给了司伊伊,司伊伊又推给小孩,淘儿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胆子小不敢吃,就只是舔舔嘴唇看着,小白玉包子似的脸蛋上隐忍又渴望的小表情。 女人天生就容易对小孩子产生怜爱感,嫂夫人看着淘儿可怜巴巴的样子就于心不忍,对他招招手。 “叫淘儿是吧,到姨姨这来,姨姨这的东西吃不完,你帮忙吃一点,别放坏了。” 淘儿抬头看着司伊伊,司伊伊微微笑着,温柔地推了他一把:“去吧,记得谢谢姨姨。” 淘儿便挪着小步子走过去,奶声奶气地学着说:“谢谢姨姨。” “真乖,淘儿几岁了啊?” “今年五岁了。” “喜欢吃什么?西瓜,还是葡萄。” “都可以的,淘儿都喜欢吃,谢谢姨姨。” 他看似胆怯,却仍然能口齿清晰地回答长辈提出的问题,这份伶俐和大方,让周围的女眷都刮目相看。 司伊伊看着儿子完美发挥讨人喜欢的优势,心里头还有些自豪。 虽然是第一次当妈,但她也没把儿子带歪嘛! 公主比所有人都要来得晚些,来时有些心情不虞的模样,年轻的脸上不怎么见笑。 到底还是公主,即使心情不佳也能端庄大气地把相亲宴主持好,很快气氛就热闹起来,大家互相唠着家常,偶尔公主会装作不经意地问起某家姑娘的才艺,大家就知道那家姑娘准备了表演,抱着挑儿媳妇的目光安静下来欣赏就是了。 青蓉公主在走流程的时候,看了好几次司伊伊,因为一身白袍的道姑在花花绿绿的人群中实在太显眼。 司伊伊也故意好几次与青蓉公主四目相对,接着眉头微皱,面露担忧却无法开口的模样。 一来二去,青蓉公主也被她吸引了大部分注意力,总觉得庆坤侯府大夫人带来道姑有什么事想对她说。 可她没有当场问司伊伊,当今大丰朝谁都知道太后崇尚道士,之前也有歪门邪道的人为了攀权附贵,故意跑到京城来自荐,企图得到太后的信任一步登天。 这些人都低估了皇室,以为皇室人都是被药石蒙蔽了双眼的傻子,随便一哄就能上当。 青蓉公主觉得,庆坤侯府的大夫人可能就是被这女道士给骗去了信任,才会把女道士带到相亲宴上。 仙姑?呵。 青蓉公主颇为不屑,她根本就没把这女道士当一回事,就算觉得司伊伊有话对她说,也没打算给司伊伊表现的机会。 直到宴会结束,大家离场去休息,青蓉公主半句话都没问起女道的事情,她不问,庆坤侯夫人也不好主动去提,只能遗憾地离开。 “今日公主心情不佳,应是没有关注到仙姑,没事,明天还有一天的机会,我定要让公主了解仙姑的厉害。” 司伊伊叹气:“这倒是无所谓,若是公主无意,贫道也不勉强去找太后帮忙找人了,淘儿和他爹会有他们的缘分。只是有个事我不知该不该说……” 她停顿了一会,侯夫人跟嫂夫人好奇心被勾起,追问:“什么事?” 司伊伊一咬牙,许是下定决心,肃声道:“贫道观公主面相,今日公主或有血光之灾。只是我若说出来,公主恐怕是不太信的,可贫道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公主在我面前出事。贫道希望,侯夫人跟嫂夫人能助我帮助公主度过今晚这一劫。” “当真?!” “当真?!” 嫂夫人跟侯夫人异口同声地喊出自己的震惊,两人把淘儿吓一跳,悄悄握紧了司伊伊的手。 他的娘亲又在说他听不懂的话了。 ———— 这边青蓉公主下了宴,优雅的笑容立马转变为烦躁冷脸,她凶巴巴地问身边女官:“那个疯子走了没?” 女官战战兢兢:“公…公主,您不能这么叫皇上,被别人听到了会说您大不敬的!皇上那边说他今晚也在这休息,这么晚应该是不会回宫了。” “烦死了,那个疯子是故意的吗!明知道今晚本宫要在这办宴,他还非要过来住!这儿今晚都是官员的女眷,他一个男人死皮赖脸进来,也不怕坏了皇家名声!” 女官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见青蓉公主不留情面地骂皇帝了,可她们除了弱弱地提醒一下公主注意别让旁人听到,别的也不能做什么。 皇宫里,甚至说京城里都知道,大丰朝皇帝盛瑞是个没有实权的傀儡皇帝,脑子还不好使,是太后掌政的挡箭牌。 脑子不好使的皇帝做事总是出人意料,比如今天,不知道打哪儿听到青蓉公主要去茂蓿宫,晚上宫里还有很多年轻漂亮的小姐,就不打招呼地独自架马来了茂蓿宫。 若不是皇帝身边有人看着,传了消息给青蓉公主,公主这边及时派人制住这疯子皇帝,估计他早就冲到宴会上了,给全京城的人白白看了皇家笑话了。 皇帝这一打岔,青蓉公主晚宴兴致全无,不过双十年纪的青蓉被太后娇惯长大,哪里能忍得了这口气,当下就决定去找疯子皇帝算账,哪怕对方是她名义上的哥哥。 青蓉公主回房找出一根鞭子,缠在腰上便往外走,她的仆人眼睁睁看着,也知道她要做什么,却也不敢拦她。 第114章 女菩萨。7 因这青蓉公主是太后的亲女儿,皇帝只是太后当年迫于无奈代她人养的儿子,孰轻孰重,一目了然,这宫闱中的事,谁敢往外说,都是要割舌头的,所以一般大家都当自己瞎了聋了,任凭自家公主以下犯上。 唉,怪就只能怪皇帝每次都发病作死,明知青蓉公主脾气不好还要往刀口上撞。 谁想到气势汹汹去找皇帝算账的青蓉公主会在半道上被两个夫人拦住,还折了回来! “公主!公主!您这是要去哪儿?” 青蓉公主余怒未消,突然被人打岔,说话都带着火气:“两位夫人深夜不休息,找本宫何事?” 庆坤侯夫人跟嫂夫人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犹豫。 仙姑可信吗? 可信…吧? 两人不出声,青蓉公主不耐烦了,冷冰冰地下逐客令:“既然无事就回房吧,夜凉路黑,别走着走着摔着了。” 庆坤侯府大夫人为了自己日后的幸福,一咬牙,用破釜沉舟般的气势说出:“公主,您可知你今日会有血光之灾呀!” 青蓉公主:“……” 说错了吧?她明明是那个会让别人有血光之灾的人。 第一声喊出来,大夫人就放开了,跟自家嫂子你一言我一语,把仙姑交代的东西说干净。 “月婉仙姑不是普通人,她绝对有真才实学,公主您想,要是没把握,哪个道士敢说公主有血光之灾这种不吉利的话?她今日一见您就看出来,又问了您的属相,说您的什么星座还是星宿?说您是什么土象星座,土木相克,若是您的卧床正背向一道窗,窗外又有一棵遮天蔽日的大树,那床便成了木象杀局中心,会伤害到您啊。” 青蓉公主满头雾水:什么乱七八糟的听起来又玄乎又有点道理。 她转头问丫鬟:“本宫卧床背后有窗吗?” 丫鬟回忆了一下,坚定地点头:“有!” “窗外有树?” 丫鬟回头看:“有的公主,您瞧,比房顶还高!” 大夫人忙见缝插针:“公主您看,仙姑她都没来,就算到了您院里的情况,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公主还是提防着点好。” 青蓉公主想辩驳,想否认,回头看见那棵树又无话可说,只能暂且敷衍道:“既然如此,本宫会注意的,谢谢二位夫人,你们也替本宫谢谢那位月婉仙姑,” “是,那公主好生歇息,臣妇告退了。” 待两位夫人走后,青蓉公主也没多想去找皇帝算账了,她心里都是那道姑离开之前欲言又止的表情,还有她那张床。 杀局? 青蓉不信这个邪,在外面看了会那棵树,便冷哼一声,大步走进自己房间,灯火通明,床头驱蚊香薰袅袅,床边摆着一盆给房间降温的冰块。 那张挂着粉紫色纱幔,柔软宽敞的大床像对她张开着怀抱,那样平和又安静。 青蓉公主却越看越觉得别扭,那道姑说的话她也不是全然不相信,难不成这张床真的会害了她? “妖言惑众……”青蓉公主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大步走过去掀开薄被:“我倒要看看——啊!!!什么东西!” 薄被下的床单微微隆起,底下有着细长恍若绳子一般形状的东西,还在慢慢蠕动,借着光,让青蓉公主看得清清楚楚。 那东西见了光便动得更加激烈,很快便从床单边上钻出个头来,碧绿的三角头,阴冷犀利的眼,张开口时露出锋利毒牙,与青蓉公主近在咫尺。 “救命啊!!!!” 公主的尖叫声划破夜空,恰巧司伊伊住的地方离得不算远,听见这一声之后,淡定地拍死一只落在她手背上企图吸血的蚊子。 ——谢了。 ——不用谢。 无声的交流完成后,她抬头望向另一个方向,目光有着淡淡的担忧。 那是茂蓿宫的最深处,客人无法进入的地方,那儿没有灯火,顶上的星光似乎都黯淡些,只有个被深夜寒山的影笼罩着,被她窥探到真面目的人。 盛瑞,大丰朝皇帝,传闻中脑子不太清醒的工具人。 若是当真脑子不清醒又没有能力,为什么会让人在同父异母的公主妹妹床上放上几条下了迷药的毒蛇? 刚知道皇帝借蛇杀人计划的司伊伊一边惊喜自己有了表现机会,一边又觉得她的运气似乎不太好。 若这蛇是无意间自己从丛林里爬到了公主床上,她司伊伊救人有功,必定被奉为上宾。到时候她找到陈遇良,说一句师父召自己回观,带上孩子就跑路,顶多在京城留下一个传说。 可这蛇是人为的,她打乱了盛瑞的计划,却不知盛瑞底细,那人势必会关注到她,或许把她一起当成了暗杀目标,还要处处担心对方把自己小命留下,那就麻烦了。 “月婉仙姑!月婉仙姑!您听到了吗!” 庆坤侯府大夫人就在她隔壁,当然也是听到了公主那边的动乱,刚到院子就直奔她这边来。 司伊伊站在树下,月光在她身上镀了一层霜,清雅面容平和神情,像月下仙子,如梦似幻。 她缓缓点头,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大夫人便心领神会,知道什么都不必再多解释。 还废话什么呢?仙姑当然已经知道她帮青蓉公主度过了这一劫。 两位夫人心里只剩震惊和钦佩,她们跟司伊伊简单道别,姑嫂两个回屋兴奋了半宿,觉得自己遇到了真神仙。 不是真神仙哪能算的这么准!连别人命中的劫数都算出来了,若是跟这位女神仙关系打好了,以后有什么难事请神仙帮忙,这一辈子都过得舒舒坦坦。 二位夫人越想越美,睡着的时候都带着笑。 有人欢喜,有人就愁。先不说公主那边如何鸡飞狗跳,就说这放蛇的人也没想到,他们谋划的杀局结束地如此突然。 茂蓿宫别处,一间不开灯的房间里,窗边响声三声轻叩。 “没睡。”屋内之人很快回应。 “主子,公主本来是拿了鞭子要来打您,庆坤侯府大夫人和大学士夫人拦住了她,说有个道姑算出公主的卧床不吉利,公主就回去检查床,惊醒了还没完全过药效的毒蛇。” “道姑?” “嗯,侯夫人带来的道姑,之前没听说过有这号人。” 里面的人吐出冰冷的一个字:“查。” “是!” 第115章 娘啊~1 青蓉公主受到很大惊吓,对茂蓿宫产生了心理阴影,觉得哪哪都有蛇,第二天就回了宫。 女官来通知消息的时候,大夫人有些失落,等女官走了,暗自嘀咕:“公主怎么没想起我们仙姑的功劳呢?” 司伊伊安抚道:“无事,能救人一命,贫道就很满足了。” 相亲宴半途结束的,众女眷只能纷纷打道回府,之中有个别消息灵通的,将公主夜里遇蛇这事当做八卦消息私下传开,京城的贵族圈们便不太向往那茂蓿宫了。 她们不动声色的,把相亲的战场换到了庆坤侯府上,一来,府上小姐白子欣已和礼部侍郎结为连理,自家姑娘不会被主场优势影响;二来这庆坤侯府上,有一个了不得的仙姑,在茂蓿宫里算中了公主会遇害的事,提点了公主,这才没闹出人命。 就算相亲的事不成,结交一下那位仙姑也是好的呀。 做戏做全套,面对这些夫人,司伊伊还是不慌的,什么姻缘啊,劫数啊,前途啊。说几个似是而非的词,再补上一句凡事讲究一个缘,没有缘分她也猜不透天意。 就这样敷衍着敷衍着,仙姑月婉敷衍成了京城妇女之友,各家夫人小姐都在帮她找陈遇良这个人,偏偏奇了怪了,连个同名的都找不到。 司伊伊看着午睡的儿子的小脸蛋,默默琢磨着,这陈遇良可能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他根本没来京城考试,卷着钱就跑了! 如果让她猜中了的话,她不得找遍这个世界? 不行,还是得想想怎么抱上权力者的大腿! 话说青蓉公主真把她这个救命恩人给忘了?不能吧!! 一定是上次存在感没有刷够,她得想办法再刷一下。 于是乎,白玉观的月婉仙姑,牵着自己捡来的孩子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踏进了京城第一道观,金星观的大门。 她先是拜了菩萨,又拜了天尊,总之每个神下面都虔诚地跪过,从每一个同行面前悠悠飘过,仪态无比高贵,神情无比地从容。 金星观的道士都是男人,如临大敌般看着这位天降女道,仿佛下一秒司伊伊就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提出来,要同他们比试谁家的道学得更正宗。 正宗什么正宗,金星观再大,历史再悠久,也没听说出过真神仙,谁知道其他道观是不是真传呢? 随后司伊伊走到金星观后院,对着院里那棵茁壮成长了数百年的求姻缘的大桃树落下泪来。 陪同她来的夫人们好奇地问:“仙姑为何哭泣?” 司伊伊抚摸着桃树的枝叶,哀声道:“此树虽承载着月老遗落的仙气,护佑众人姻缘,却无法保自身周全,贫道观它七月未到便叶片泛黄,怕是气数不久。” ——桃树:你少咒我! 司伊伊摸了摸它的叶子:哎呀~树树~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嘛。 淘儿埋头啃着山下买的饼:娘亲又在说听不懂的话了。 夫人们不知道她与树在说悄悄话,还面面相觑,“…什么意思?” 司伊伊闭上眼,似乎在算什么,算了好一会,谁也不敢打扰她。 等她算完了睁开眼,就对着随行的一位老道士鞠了一躬:“劳烦贵道救救这棵树,帮它挪个位置,大约是去年有一月连绵暴雨,积水淹过这棵树,还在树底留下一个白蚁窝,” 老道士吓一跳:“小仙姑怎么知道?” 司伊伊垂眸:“贫道冥冥之中感应到有股仙气指引我来到此树前,许是月老在天上于心不忍吧。” 这话份量可不少,周围的夫人是顶信任司伊伊的话的,她们七嘴八舌地说着这棵树曾经促成过京城多少对佳偶,若是死了又该有多可惜,以后上哪求姻缘去。 老道士也知道树重要,回去请示了道观的上层领导,领导觉得此事非同小可,这女道说的那么肯定,万一姻缘桃树底下真有白蚁窝,金星观香火钱得少几成! 事不宜迟,他们立刻去山下请来工匠动土挪树。 等树连根挖出来再看,桃树的根已经烂了五分之一,翻开的土壤里白蚁爬来爬去,看着颇为骇人。 因为七夕节快到了,金星观求姻缘的人数不算少,在场观众们一传十,十传百,整个京城都知道了有这么一位神机妙算的仙姑遵从月老指引,救下百年桃树,保护了全城姻缘。 “月婉仙姑”一战封神,庆坤侯府自此之后门庭若市。 太后的那道传见令,也终于递到了司伊伊面前。 庆坤侯府大夫人颇为不舍,也知道自己留不住这尊神,便跟她交代了一些太后的忌讳,恭恭敬敬地把司伊伊送进了入宫的马车。 淘儿自进城以来一直迷迷糊糊,跟着他娘亲东跑西跑,听到有个声音尖尖的男人跟他的娘亲说:“仙姑,孩子可以留在侯府。” 司伊伊说:“请问公公,这是太后的命令吗?” “不是,这是奴才的建议。” “那便谢谢公公的好心了,我们走吧。” 那位前来传令的公公噤声,没有敢再多话,心想这仙姑看似温柔随和,可说话时不容置喙的气场比世家大族的小姐还强上几分。 说不定以后是个大人物,他还是小心一点不要得罪她。 淘儿趴在司伊伊膝盖上,玩着马车窗帘上的吊穗,时间一久,司伊伊觉得自己腿有点酸,把儿子提起来左右看了看。 “淘儿,你好像胖了点。” 刚进城时孩子瘦不拉几像个小猴,在庆坤侯府活了半个多月养尊处优的生活以后,脸也圆起来了,手臂也结实了,看上去比之前多了几分婴儿肥,显得更加活泼可爱。 淘儿倒不是很介意,因为别人总是喜欢一边夸他长得乖一边捏他脸,胖了反而捏着不那么疼。 他邀功一般举起手:“小玉姐姐说我还长高了很多!” 小玉是庆坤侯府里伺候他们起居的丫鬟。 司伊伊拿手比了比,觉得好像和之前没差多少,不过她还是鼓励地拍了拍儿子肩膀:“淘儿马上要变成小男子汉了。” 就这一句话,让小朋友独自开心了半天,走路的时候都在蹦蹦跳跳。 第116章 娘啊~2 宫廷内殿不准行马车,从内门到达太后寝宫还有好长一段路,领路的小太监偷偷观察司伊伊,随时等着她发问。 之前被太后传召的那些平民,总是走一半就没有耐心,追着他问这问那,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他觉得这仙姑气度不凡,不知道会不会同普通人一样大惊小怪。 在他的密切关注下,仙姑终于开口了,却不是对他。 “淘儿,走累了吗?要不要月姨抱你?” “不累,淘儿自己走。” 小孩一再坚持,司伊伊就转头对小太监说:“麻烦公公走慢些。” 谁让你非要带小孩来。 小太监心里嘀咕了一句,也明白这个仙姑与别人不一样,就不再揣测人家了。 太后的行宫很是辉煌,走进去便看到许多宫女来去忙活,庭院里摆着一座一人高的金色观音像,不知道是真的金子还是镀金的,看着充满了金钱的气息。 他们对着观音像拜了拜才绕过去进大厅,四周有着淡淡的药香味,可见民间传的太后为了驻颜征召了大量药师的信息并非作假,也不知道太后找来的药师有没有用。 很快司伊伊就知道了答案,有用。 据说瑄德太后裴昕薇今年将近四十岁,曾经生过三个孩子,只剩青蓉公主一个女儿存活至今,几乎是她的心尖肉。 所以膝下无子的她在先帝驾崩后只能领养了别的妃子的儿子,也就是当今皇帝盛瑞作为工具推上皇位。 这位传奇女子出现在司伊伊面前的时候,说真的,忽略神态和气度,裴昕薇看着与二十五六的妙龄女子一般。 司伊伊心里震惊,表面却不显出来,领着孩子对太后行了一个跪礼。 “起来吧,仙姑不必如此拘束,本宫并不注重这些礼节。” 司伊伊不卑不亢地道了声是,牵着孩子入座,淘儿一向伶俐,知道屋里都是大人物,坐下之后便低着头安静地玩手指。 在她进宫之前,太后已经把名震金星观的月婉仙姑摸了个底,也知道她在京城寻人的事,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分给她觉得无关紧要的小孩。 “本宫听闻,公主在茂蓿宫脱险这事你也有功劳?” “回太后,贫道只是提醒了几句,并不算功劳。” 太后轻声笑了下,她身边的老嬷嬷立刻会意,给了个眼神给旁边的宫女,宫女快速撤下,出去传唤消息,很快一群人抬着几口箱子进来了。 “这里是绸缎三十匹,金银各千两,算是本宫对仙姑救了公主的奖赏,仙姑还请笑纳。” 司伊伊没怎么当过人,却知道人的心思有多复杂。 太后这么做肯定不是诚心想感谢她,只是在试探司伊伊的喜好,试探她救公主的目的,找到司伊伊的弱点然后拿捏她。 “回太后,贫道一介草民,自幼跟着师父在道观生活,下山只为历练,结几段凡缘,修几份功德,至于钱财,贫道身上所带已经够用,多了反而苦恼。那日侯夫人带我赴宴,是贫道自己的要求,我受临终之人所托寻找孩子的父亲,可一人之力毕竟有限。听闻太后信道,贫道欣喜不已,信道之人其心向善,我想着若是能见您一面,说不定您会愿意大发善心帮贫道这个忙。” 她说得字字恳切,再用真诚纯净的目光盯着对方,没有人会狠下心不信任她。 太后静静地与司伊伊对视了一会,最后还是看不出司伊伊有什么说谎的痕迹,才慢慢放下防备心。 主要还是青蓉公主先前跟她说:“女儿刚见到那道姑,她就说我有血光之灾,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说不定放蛇的人就是她!” 太后上半辈子都活在勾心斗角里,刚开始也认同女儿的话,认为世间所有的巧合大概率都是人为制造出来的,对司伊伊也没什么好感。 可当她亲自见过司伊伊之后却改了观点,在她看来,这个叫月婉的女子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一个爱管闲事的小道姑,本事么,应该也是有一点,对目前的太后娘娘来说作用不大,给个人情也好。 想通了,太后大方地说:“既然你不要钱财,本宫倒是可以帮你这个小忙找到人,孩子的父亲叫什么?” 司伊伊眼睛骤然明亮,嘴角上扬露出非常单纯的欣喜笑容,清脆答道:“回太后,那人名叫陈遇良,五年前他从临涯上京赶考,途中与一女子结了露水姻缘,谁料那女子在他离去之后才发现自己有孕,独自生下这个男孩,五年后筹了盘缠,上京寻一去不回的陈遇良,却在中途跌落山路,被贫道遇见,托孤给我。” 太后皱眉:“这女子可真够命苦的,可光凭一段故事,和一个名字,连画像都没有,怎么找人?” 司伊伊说:“那女子说,虽然没有画像,可陈遇良的右腿小腿骨受过伤,膝盖上有疤,天气湿冷时骨头会疼,而且此人身高六尺有余,年纪大约二十四五,长相颇为俊美。” “如此详细,便好寻多了。那你就先留在宫里,等寻到人了,便送到你面前?” 司伊伊含笑摇头:“多谢太后好意,贫道有师父交代的任务在身,需要在民间多结善缘。贫道会在京城中寻一处落脚地,太后若是有事用得到贫道,便差人去宫外寻我便是。” 有个道士身份就是好使,太后没必要拦着一个道士不让她做好事啊! 所以司伊伊轻轻松松地就完成目标,并且满心以为自己可以从宫里全身而退。 可是做人,不能太得意。 一旦得意起来,老天就会看你不顺眼,给你来道天雷,震得你怀疑人生。 司伊伊躺在皇帝床上,被皇帝压在身下怀疑人生的时候,才忽然想通了这个道理。 就在十分钟以前,她士气满满地牵着儿子的小手,从太后宫里走出来。 就见一个年轻的,穿着黄衣服的男人,抿着嘴沉着脸浑身写满不高兴,迎面朝他大步走来。 当时司伊伊抬头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还在想:嚯,这男人长得比万月还精致,就是表情有点凶。 然后她身边的女官冲出去拦住了这个漂亮男人,好声好气地哄:“皇上,您不能进去!太后娘娘看见您会生气的!” 司伊伊眼睛顿时睁圆了,脑内神经一抖。 疯子皇帝盛瑞???她得躲着这个人啊! 是祸躲不过,盛瑞这个祸害眼珠一转,看到了门边的司伊伊,一张精致的脸蛋直接阴转晴,笑成了宫里最灿烂的风景。 “是仙女!朕不要碰那些女人!朕要跟仙女睡觉生孩子!” 第117章 娘啊~3 这一招打得司伊伊猝不及防,疯子皇帝盛瑞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绕过女官冲到司伊伊面前,拽着她的手臂就走。 “走,跟朕回去睡觉!” 睡你个头! 司伊伊难得地在心里爆了句脏话。 疯子皇帝的力气出奇的大,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把司伊伊拖走几米。 淘儿甩开司伊伊的手,跑到盛瑞身边,一边拽盛瑞一边大声喊:“你放开!放开!再不松手我咬你了。” 盛瑞当然不会松手,甚至还不耐烦地去推小狗子似的死缠烂打的淘儿。 一大一小动起手来,自己儿子肯定要吃亏,更何况大的那个还是皇帝,司伊伊冷静下来,一把护住淘儿,果断道:“皇上,贫道跟你走!别对小孩动手!” 这一声可谓是掷地有声铿锵有力,成功把在场的皇帝以及太后宫里兵荒马乱的仆从给镇住了。 司伊伊的左手被皇帝拽着,就当自己多了个挂件,有条不紊地安排一切,先是嘱咐之前给她带路的小太监把淘儿原路送回。 淘儿哇地一声哭出来,心态崩了:“我不要!我要跟你一起回去呜呜……” 司伊伊说:“乖,回去等我,不听话月姨会不喜欢你的。” 淘儿哭的眼睛通红,鼻子一抽一抽,嘴间开合的口型分明是个“娘”字,却很懂事地没喊出声。 即使是这种时候他也牢记着司伊伊的嘱咐,如果这里的人知道他娘亲不是仙姑,会杀了他们娘俩。 小太监心里不知道对这仙姑多敬佩,毕竟不是谁都能在这种局面下保持这般冷静。 他上去把孩子抱走,淘儿不再哭喊,只是睁着那双兔子眼,死死回头盯着司伊伊,身体哭得不住颤动,泪水洗了个脸。 司伊伊被宝贝儿子哭的心都疼了,却只能这么做,毕竟皇帝还在那不依不饶地拽她:“仙子!仙子,快走,同我睡觉!” 司伊伊还想再拖一段时间,等宫里的太后出来救场,而皇帝不是个真正疯傻的,不会给她这个机会,打横抱起司伊伊就一顿飞奔。 说实话,司伊伊第一次被男人公主抱着跑,她窝在盛瑞怀里,有许多感想。 这皇帝看着瘦,力气还挺大。 自己是仙姑,要端庄,即使被皇帝掳走了也要保持形象,绝对不能慌。 就是太颠了,还不如让她自己走。 盛瑞一脚踹开自己卧房大门,把司伊伊扔到床上,欺身压上,滚烫的呼吸打在司伊伊脖颈处的皮肤,激起了司伊伊一身鸡皮疙瘩。 她去推人:“皇上,皇上,你不要这样,贫道又不是你的妃子,不能陪你睡觉。” 盛瑞抬头,眼里一片清明,他压着声音,暗哑低沉:“睡一觉就是了。” 行,对方摆明非要耍流氓了。 司伊伊索性不浪费力气,放松身体躺下,头一歪,看见门口扒着两排偷看的,慌慌张张,不知所措的宫人。 司伊伊:“……你好歹把门关上。” “不关。” “疯子也要脸面吧,更何况你是装的。” 她说完这句话就感觉身上的人肌肉突然紧绷如弓,盯着她看的眼神中暗藏杀意。 “你是什么人?” 司伊伊老神常在:“贫道乃白玉观一个神机妙算的仙姑。劝你不要对我不轨,菩萨娘娘在保佑我。” 盛瑞一身冷笑:“朕就是想让他们看看,神机妙算的仙姑,算不到自己进宫会被朕强占了这一劫。” 司伊伊说:“算到了又如何,我总要进宫的,有些劫,注定躲不过。” 她越说越轻,像是感叹,又像无可奈何。 总之就是在给盛瑞传达一个信息,我知道你要对我做坏事,但我就是不躲,我故意等着你呢。 盛瑞果然皱起眉起了疑心,收起了那股杀意。 而门外听完太后宫中女官说完来龙去脉的大公公也终于鼓足勇气,喊道:“皇上,太后娘娘马上就要过来了,您还是赶紧放开这位仙姑吧。” 盛瑞抓起床上红枕,朝他扔过去,随枕附赠一句怒气冲冲:“滚!把门关上!” 傀儡皇帝也是皇帝,大公公把门关上了,关上之前大家听见皇帝把仙姑衣服撕了的清脆裂帛声。 门外的宫女太监女官对视一眼,无声交流:造孽啊! 他们不是不敢拦,是不知道要不要拦。 皇帝登基之后落了一趟湖,把脑子给淹坏了,之后便疯疯傻傻,时不时做出些异于常人的举动。 太后不耐烦,往皇帝身边不住地塞女人,意图让人诞下皇孙,顺理成章地换个更好控制的皇位继承人,并且堵上虎视眈眈的各大盛氏亲王的嘴。 可皇帝就是看不上那些绝色美人,一个个全踢下床,就算是太后用了不入流手段,给皇帝用了催情药,皇帝也照样能嫌弃地把送到他床上的人踢下来。 今天皇帝起床的时候,发现太后又给他送人,他就发小孩脾气,独自一人跑出去找太后,结果看上了刚出门的道姑,硬拉上了床。 皇帝愿意同人圆房,太后是如愿了,可偏偏这道姑又是太后娘娘的客人,这真叫人两厢为难。 御前大太监王公公在宫里是个老人精,他很快就有了自己的打算,太后那边肯定收到了消息,若是太后没有差人来阻止,他们这边就顺水推舟让道姑跟皇上成了事。 假如太后不让皇帝如愿,他们再进去把人抢出来。 等了好一会,太后才传来口信,说是等道姑出来,请她再去一趟太后寝宫。 王公公就知道,这门,道姑是出不去了。 屋内正在强抢民女的皇帝盛瑞从司伊伊身上翻下去,随手拉了被子扔在她身上,盖住刚刚撕开衣服事露出的光景。 司伊伊拥着被子坐起来:“衣服你得赔给我。” 盛瑞:“菩萨不会给你买?” 司伊伊说:“是菩萨撕的吗?” 她看了看毫无动静的大门,也知道自己无救了,名声彻底坏了。 想起来也是有点恼火,司伊伊偷偷瞪一眼盛瑞,被对方抓了个正着。 盛瑞唇角一弯,笑起来得意洋洋:“生气啊,没办法,青蓉没被毒蛇咬死的时候朕也生气。” 第118章 娘啊~4 司伊伊丝毫不慌,说:“害人终害己,贫道这是做好事。” 盛瑞点头,假模假样地赞同:“仙姑说的没错,像仙姑这般善良的人,定会长命百岁。” “那你放我回去。” 盛瑞说:“你想得美。” 司伊伊觉得这个人好复杂,装疯卖傻的也不知道图什么,心眼还小,自己害人时盘算地不周全,锅却要她背。 司伊伊发动自己胡编乱造的技能:“贫道下山时,师父给我算了一卦。” “嗯?说来听听。” “我师父说,我此番历练,去哪都可以,就是不要靠近皇宫。我的红鸾星随紫薇星闪动,恐怕会在宫中与皇室之人因为感情纠缠不清。” 盛瑞饶有兴趣地撑着头看她:“那个皇室之人是我?” 司伊伊学他歪头:“不然我现在为什么会在你的床上?就算我不小心让你错失了害死青蓉公主的机会。你要报复我,不伤我身,不害我命,偏偏用这种方式,将我们的关系强行牵到露水姻缘上,不奇怪吗?” 盛瑞:“……” 司伊伊叹气:“世间的事,讲究一个缘字,当我在路上捡到那个孩子的时候,就知道我进京这一劫,怕是躲不过了。” 盛瑞确实说不出话来了,毕竟司伊伊那么理直气壮,他清楚自己只是想在报复她的同时顺带破坏太后想要抱孙子的计划,达到一箭双雕的目的,可到她口中,就成了是上天引导他们的命运交集在一起,成就一段情劫。 然而盛瑞也是个聪明人,他很快就想到了反驳的方法,伸手扣住司伊伊的脖子,五指缓慢收紧,冷笑道:“朕现在把你杀了,不就破了你师父的卦。” 司伊伊:“……还是不要违背天命比较好。” 她胡诌这一段是想分散盛瑞注意力,让他逐渐跟着自己的思维走,引导他信任自己,谁能知道会引火上身。 她错了,她不该小看这个没得感情的疯子。 司伊伊还在想如何灭火,却发现盛瑞说杀死她并不是在开玩笑,他的手掌越来越用力,窒息感让她头脑逐渐空白。 她终于开始慌了,去拉盛瑞的手,可那双男人的手掌比钢筋还要坚硬,她被掐到翻白眼都扯不动分毫。 等等等等,这么死也太草率了! 司伊伊在濒死之际胡乱扑腾,大约是回光返照,一脚踹到了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还踹的不轻。 盛瑞惨叫一声,瞬间收了手,捂住了自己,疼的再也发不出声音。 而司伊伊趴在床沿边上难受地直咳,眼角都红了一圈。 真是个神经病!一点翻盘机会都不给,她都差点被他杀了! 既然这样,司伊伊也不跟盛瑞客气了。 她身手矫健地扑到盛瑞身上,用膝盖顶着他的肚子不让他动,对着他的脸左右开弓,一边一个耳光,打得清脆作响。 盛瑞被她这两耳光打懵,呆愣愣看着她的样子甚至有点可怜:“你干什么……” 司伊伊面无表情地抬手还要再打,被盛瑞捉住手腕,一用力两人位置对调,他眼中蕴起滔天怒意,挥高拳头就要砸下。 司伊伊眼睛一眨,两颗晶莹泪珠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 盛瑞因为她突然凄凉深情的眼泪,出现了一秒的迟疑。 司伊伊抓住这一秒的机会,膝盖往上用力顶,历史再度重演,盛瑞再度惨叫,捂着弱点重新蜷缩成为一个圈。 “朕要…杀了…你…” 盛瑞气得咬牙切齿,讲话都吃力,瞪着她的眼珠里布上了红血丝。 司伊伊说:“你不能杀我,你要是杀了我,你这辈子就会孤独终老,等到下辈子,你照样会爱我爱得死去活来。” “朕不信你,朕怎么会爱上一个已经有了孩子的人。” 司伊伊心里咯噔一下,硬着头皮装下去,“你在说谁?” 她的身份隐藏的那么好,几乎没有人怀疑她跟淘儿的关系,盛瑞不可能看出来! 可盛瑞收起杀意,高贵冷艳地一笑,仿佛在她这里夺回主导权的时候,司伊伊又没那么自信了。 世界上本就没有滴水不露的谎言,她是哪里露馅了? 盛瑞看着她脖子上的掐痕,慢悠悠道:“你以为朕今天为什么让那孩子走?是因为朕能够从他眼睛里听到,他想喊,却不敢喊的那一声娘。朕本来不想杀你,当你说你跟朕有姻缘的时候,朕觉得,像你这种抛弃孩子,不择手段进宫想要攀附太后,甚至想与朕扯上关系的人,不配做一个孩子的母亲。” “……” 哦豁,原来她一早翻车翻到轮子都跑了。 司伊伊眼前一黑,觉得自己陷入了人生的最低谷,她今天完全是自己挖了一个坑把自己结结实实地扔进去,还主动扒下了土。 如果时间再倒退回去,司伊伊绝对会把自己写的天定姻缘的剧本撕掉,换成母子深情。 “怎么,不编故事了?月婉仙姑?” 司伊伊无精打采:“给我点时间我再想想怎么从你这活着走出去。” “反正朕已经想好了怎么解释你的死因,就说你怎么都不从朕,朕一怒掐死了你,反正朕是个疯子,做出这种事也不奇怪。” “你没有娘吗?” 盛瑞眉眼一冷,开始活动手腕,他本来不是个脾气火爆的人,可只要这女人一开口说话,他就有掐死她的冲动。 “假如我真要抛弃我儿子,为什么不直接把他扔到山里喂狼,而是冒着风险带到京城来?成为我攀权附贵的绊脚石?” 盛瑞一脸“你编,你再编,反正我也不信你”的表情。 司伊伊沉默了一会,抬眸看着他,轻声问:“她也是像我一样,为了保护你,为了让你过得更好,不准你叫出那个字吧。 盛瑞散漫的笑容渐渐失去温度,他面无表情时就像一个冰冷的人形躯壳,看着司伊伊的眼神无比凌厉。 “你觉得她配当你的母亲吗?那个你亲生的,娘啊。” 最后这两个字轻飘飘的,像在离别时无奈的叹息,司伊伊从脖子上摘下万月一直随身戴着的玉佩,放在手心递给他。 “劳烦皇上杀了我以后,把这个留给我儿子,别说我死了,随便编个理由骗住他,别的我不求,只求让他好好长大成人就行。” 第119章 两只小学鸡。 两人都没想到,短短不到半个时辰,他们经历了互相试探威胁,到大打出手,最后失去耐心无情撕破对方脸皮的全部过程。 他发现了她的秘密,她看穿了他的弱点。 盛瑞的目光犹如寒风过后的天气,一点一点凉下来,他自嘲般问她:“你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说实话吧,我想知道我都能知道。” “你这是在逼朕灭你的口!” 司伊伊觉得自己有点委屈:“凭什么啊!要不是为了找那个抛妻弃子的男人,你以为我乐意去管你们家的闲事吗?什么逼你灭口,还不是恃强凌弱,堂堂皇帝欺负我一个平民女子。” 她坐在床尾,他坐在床头,一个衣不蔽体,一个双颊通红,两人各自有气,互相瞪视着,谁也不让谁。 “谁知道你不会帮太后一起欺负朕!” “我犯得着嘛!我要是跟太后说你是假疯子,还试图害死青蓉公主,太后到时候也对我说,你知道太多了,你这是逼本宫灭口~~我才没那么傻呢。” 她捏着嗓子学刚刚盛瑞的语气,学完了还翻个白眼,活像小学生吵架。 盛瑞突然就没有那么想杀她了,他觉得她也不过如此,一个有点小聪明的骗子而已。 他还是冷哼了一声,嘲讽道:“那是当然,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 “说得像我每天闲着没事就把你的秘密到处跟人说一样。” 盛瑞噎了一下,拍被子而起,“你在朕面前从头到尾自称我,这般不顾礼节尊卑,你好大的面子!” 司伊伊看都不看他,嘀咕:“我都要被灭口了还管什么尊卑?” 盛瑞说不过她,又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地疼,脸色越来越难看,咬牙切齿:“你踢了朕两下,又打了朕两巴掌,本来是死罪。” “嗯,临死之前不能吃亏,我找到机会再给你来几下。” 盛瑞:“……” 为什么有人找死找的这么理直气壮? 盛瑞这人从小被青蓉公主打到大,皮肉之苦对于他来说不算什么,可司伊伊打了他,他心里堵的那口气就怎么也下不去。 一个带着孩子在京城招摇撞骗的道姑,她怎么敢用这种大不敬的语气跟他说话!哪来的底气这样对他动手! 就算宫里的人都没把他当皇帝,她知道他没疯没傻,为什么也不把他回事?! 司伊伊突然出声:“你哭什么?” 怒气上头的盛瑞下意识抹眼睛,居然摸到一手湿润,他慌乱地用袖子遮住脸,怒吼道:“你给朕闭上眼睛不准看!” 太丢脸了,盛瑞从小就有个可耻的习惯,他一旦情绪激动,就容易落下泪来。 青蓉不知道拿他取笑过多少回,说他懦夫,脓包,娘娘腔,除了哭什么也做不成,是整个皇室最无用的人。 司伊伊坚持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作风,新奇地凑过去看:“我不就跟你吵了两句,就把你气哭了啊?你没跟人吵过架吗?” 她还去撩盛瑞的袖子,小皇帝急了,把她推开,瞪着兔子眼睛威胁:“你以为朕真的不敢杀你吗!” 司伊伊抬头,把指印明显的脖子亮给他,挑衅道:“来,你来,掐死我。” 盛瑞不想同一件事做两遍,更何况司伊伊踢的那脚现在还让他不可言说的部位隐隐作痛,所以他恼羞成怒地把手里她给的玉佩扔了出去。 司伊伊惊了:“……我全身上下就那块玉最值钱!” 年轻人!不讲道理!吵架就吵架,扔她传家宝干什么! 她跑下床去捡,在门边找到了那块弯月形状的玉佩,还好玉没有碎掉,司伊伊心疼地拍拍灰重新挂回脖子上。 她转头,盛瑞刚好抹了一把眼泪,他长得漂亮,哭起来也招人,眼里流着泪,下巴却抬得老高,目光凌厉而倨傲。 司伊伊觉得他有点像她儿子,淘儿也是这样,虽然哭,但是身上有股不服输的狠劲。 大门就在她眼前,她推开门就能跑了。 司伊伊不知道怎么想的,明知道她跑了盛瑞绝对不敢带着一脸眼泪出来追她,却还是走了回去,坐在床边,瞥了一眼他脸上两个醒目的巴掌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小声说:“你还差点掐死我呢……” 盛瑞不说话,他在等待自己情绪平静,等着泪腺停止工作, 司伊伊又瞥他一眼,心想自己打得还挺对称,两边脸都是一样的形状,一样的红。 “不准看朕!”盛瑞冷冷地说,然而还带着哭音,没有一点威慑力。 司伊伊哪会听话,她索性把视线定在他脸上,死皮赖脸:“我就看!” 盛瑞抓起薄被朝她扔过去,司伊伊又扔回来,继小学生吵架之后,又开启了小学生打架模式,最后床上的东西都被他们扔干净了,两人才休战。 盛瑞又开始嘲讽她:“幼稚。” 司伊伊说:“再多说一句我还打哭你。” “……” 盛瑞恨死自己不争气的身体了。 他组织了半天语言,最后恼怒地扔出一句:“你还不滚!” 司伊伊惊讶,这意思就是要放过她了? 机不可失!她麻溜地捂着自己被撕破的衣服,顶着凌乱的发髻跑下床推开门,门边的两排人听见声音,齐刷刷转头对她行注目礼,其中有伺候皇帝的宫女,皇帝的随身太监,还有太后宫里的女官,七七八八一堆人。 司伊伊:……她怎么会有种偷情被抓住的羞耻感? “仙姑…您…”王公公欲言又止。 司伊伊果断低头看着地面,侧脸一半忧伤一半倔强:“劳烦诸位送贫道出宫。” “仙姑,实在不好意思,您还不能走,太后娘娘请您与她见一面。” 他们小心翼翼地观察这个被皇帝强行拉入寝宫的女人,宫里的房子隔音好,他们不知道门关上之后里面发生了什么,但看仙姑出来时这副凌乱花颜,怕是…… 刚被皇帝糟蹋的仙姑听见太后要见她,不哭也不闹,只说要先换个衣服,然后就跟着太后的女官走了,当真是大方冷静,处事不惊。 王公公等伺候皇帝的下人看着仙姑抱着肩膀离开时那纤细柔弱的背影,心里只有加了感叹号的三个大字。 造孽啊!!! 第120章 遇良。1 司伊伊换好衣服去了太后那,太后娘娘跟她道歉。 “本宫实在愧疚和心痛,自从皇上落水之后,行为处事就有悖常理,今日做出如此过分的事,本宫怕事情闹大,毁了仙姑名声,就没有多加阻止,委屈了仙姑。你放心,本宫定会严厉训斥他,若是本宫有什么可以补偿你的地方,仙姑尽管说。” 司伊伊心想:愧疚归愧疚,太后您道歉的时候能不能先把你手里的碗放下? 当然她不会把这话说出来,她也不能真的说要补偿,她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回去看看儿子怎么样了。 “太后娘娘,事已至此无法挽回,大约一切都是天意安排,贫道并无怨言。” 太后把最后一口药汤喝完,漱了口,眯眼观察着司伊伊的表情,看她眉目中虽有怅然,却不见有多介怀。 太后心思弯弯绕绕地转了几圈,叹气道:“本宫心里终究有愧,经此一事,仙姑怕是不能继续留在道门了,不如留在宫中,三品之下妃位任仙姑挑选。” 司伊伊眉头一皱,明显强颜欢笑:“太后娘娘,皇上虽然轻薄了贫道,也只是身体上的触碰,身体发肤皆是凡尘俗物,最终都要化为尘土,只要道心不移,菩萨便不会责备我。所以太后娘娘也不必太过介怀,贫道会对今日之事守口如瓶,出宫之后,就当一切没有发生过。” “这样啊……” 太后听明白了司伊伊的意思,女道士并不把名节看得太重。她不免有些遗憾,毕竟盛瑞第一次表现出对女人有意思,要是司伊伊能一举怀上皇孙,她就省了好多功夫。 太后看了一眼司伊伊的肚子,考量之下,没有再强求,不容拒绝地给司伊伊赐了些钱财,又赏了几个宫女仆从,一间院子,说是不补偿她心里不安。 然而司伊伊心里门儿清,太后这是画地为牢,不准她跑,找了个地方安置她,还留了眼线看着。 作为一个无依无靠的平民,司伊伊有什么好说的呢?只能谢了太后,乖乖拿走赏赐的东西,离开时还在宫里吃了一顿饭。 坐上马车后,司伊伊再没办法保持端庄,整个人毫无形象地瘫在车座上,懊恼地拍了一下大腿。 本来一切顺风顺水,都怪皇帝坏了她好事!这下就算她找到人估计也不能轻松地带着儿子开溜了。 说到儿子,也不知道淘儿现在怎么样了。 司伊伊思子心切,就顾不上再生气。等回到庆坤侯府,果然看见一个泪涟涟的,坐在房门前的心碎娃娃。 “回来了回来了,月婉仙姑回来了!” 丫鬟小玉第一个看见司伊伊,她正愁着如何哄这个被送回来就一直哭的孩子,看见司伊伊就如同看见救星一样欢欣。 淘儿整个人从毫无生气的状态猛然注入灵魂,窜天猴似的跳起来,一个猛子扎入司伊伊怀里,死抱着不松手。 司伊伊有话说不出口:嘶,轻点,为娘的老腰经不起这番孝顺。 她蹲下来用手帕给孩子擦脸:“我说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不相信我是不是?” 淘儿摇摇头,闭着嘴不说话,委屈从眼睛里溢出来,他像块小粘糕,张开胳膊往司伊伊身上巴着就不放。 这是被皇宫那一遭吓怕了,司伊伊这会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带着孩子去,那疯皇帝把淘儿仅剩不多的安全感都吓没了。 他的心理阴影一时半会也解决不了,司伊伊只能先把孩子放一边,跟旁边急切地想要八卦的庆坤侯府解释自己去见太后这一程都发生了什么。 她省略了跟皇帝打架斗嘴那些细节,只说差点被皇帝轻薄,太后为了补偿她送了院子跟仆人给她,让她落脚在京城慢慢找人。 庆坤侯府大夫人听完之后同情道:“这女子太过貌美,有时候未必是件好事。” 司伊伊无奈苦笑:“是啊,这些时日多谢大夫人照顾,太后的人还在府外等我,贫道就先行告退了,如若夫人以后有什么贫道帮得上忙的地方,随时可以来找贫道。” 能得到这份承诺,庆坤侯府大夫人心花怒放,开开心心地把司伊伊送走,还把小玉附赠给了她。 司伊伊在府门口推托许久,后来发现小玉好像对淘儿恋恋不舍的样子,就改了口风,把玉儿接纳到了下来。 主要是淘儿也喜欢小玉,他身边本来原来就只有司伊伊一个可以依赖的人,她不想孩子除了亲情之外的其他情感都处于缺失状态,小玉年纪也不大,十四五岁的样子,正好可以做淘儿的玩伴。 “找人一事,还望夫人闲时帮我留意留意。” “这是自然。” 庆坤侯府大夫人把司伊伊送到门口时,颇有些不舍道:“仙姑与我女儿一般大,性情也相似,若是她没有去京郊养胎,肯定能与仙姑结交为知己姐妹。” 司伊伊笑道:“有缘自会相遇。” 她走向马车,小玉紧随其后,脸上按捺不住的雀跃,殷勤地帮她拿行李,抱孩子,扶她上车。 等一切就绪,车夫喊动了马车,司伊伊正放下车帘的时候,前方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一位穿着藏蓝色官服的年轻男子骑着红棕色骏马,眨眼间就靠近了马车。 司伊伊被这声响惊动,不经意间抬头一瞥,看清了男子的脸,随即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那男子从马车边上越过,停在了庆坤侯府门口,小玉在这时惊讶地说了句:“呀,姑爷今日怎么回府了?” 司伊伊还处于震惊中,下意识接了句:“谁是姑爷?” 小玉说:“就刚刚骑马过去的那位啊,我们姑爷,虽然是寒门出身,可考上进士后,如今已经做到了礼部侍郎呢!太后钦点他主管奉神节事宜,前途无量不说,关键长得还一表人才,京城里的人都说我们小姐慧眼识珠,嫁了个好郎君!” 马车已经走远了,司伊伊在心里反复确认自己刚刚看到的那张脸和万月记忆里那张脸的相似度,听小玉羡慕的语气,心里那簇火越烧越旺,眼神却渐渐冷下来:“你们姑爷叫什么名字?” “叫陈鸿,是郦城学士名门陈家之后,只不过陈家后来落魄了。” 陈鸿,陈遇良。 司伊伊冷笑,好一个遇良,世上竟有脸皮如此之厚的渣男,编了个荒唐的假名骗走女子的感情与钱财,到了京城便用回本名另攀高枝。 第121章 遇良。2 缘分真是神奇的东西,司伊伊想尽办法找的陈遇良,原来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她为了找他误打误撞地进了他岳父岳母府上,无功而返之后却发现,原来庆坤侯府大夫人一直念叨的好女婿,就是当初骗了万月的负心汉陈鸿! 司伊伊脖子上的掐痕隐隐作痛,她非常不舒服地松了松领口。 这京城大部分的人看似风光,背地里却如此肮脏黑暗。太后,皇帝,还有陈鸿,这一天遇到的人都让她深深了解到了人性的复杂。 如今人找到了,算是任务完成了一半,也是直接把任务推高了一个难度。 她要是万月,肯定不会让淘儿跟这种父亲相认,她宁愿告诉淘儿他爹死了,死在水沟里骨头被狗啃了都比真相要好听。 而且司伊伊也不愿意见到陈鸿这种忘恩负义的人过着好日子,而万月和淘儿母子俩为了生计在人世间苦苦挣扎。 父子相认是不可能相认的,她要让陈鸿受到该有的惩罚。 太后赐的小院位置也偏,距离城中心都能有一里路的距离,不过胜在环境幽静,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庭前空地一方,还有好几间房。 明面上说是赏赐,其实是软禁。 司伊伊是不大清楚那对皇家母子给她来这么一遭的意义,在不明白对方目的的情况下,最好的做法就是顺其自然静观其变。 宫中只派给她两个年纪稍大,服侍起居的宫女,一个做饭管事的婆子。除这三人之外,领路的公公,车夫,还有那辆马车都是要打道回宫的。 等太后赏的东西都安置好,那姓王的婆子带着小玉出门去采买生活物品,剩下两个宫女无所事事。 司伊伊看院中杂草有些深,就提出让她们找些工具除除草,两个宫女对视一眼,颇有些不情不愿,却还是答应下来,慢吞吞地做事去了。 司伊伊把她们的表情看在眼里,却不动声色。她没打算给这两个看不起她的宫女立规矩,反正只是太后派来监视她的人,只要不骑在她头上颐气指使,懒散就懒散些不重要。 淘儿对小院里的一切事物都很好奇,确定了以后都要住在这里,就放下拘谨到处玩耍了,最后不知道怎么蹲在两个宫女边上同她们搭上了话。 “草里有虫子你们怕不怕呀?” 他脆生生的童音可以消除大部分陌生人的恶意,宫女们自然地放下被下派到一个道姑身边所带来的不快,同他聊起来。 “不怕,小主子怕吗?” “我也不怕,我以前抓虫子可厉害了,谁欺负我我就把虫子扔到他衣服里。” “哇,那岂不是没有人敢欺负你了。” “当然!我帮你们一起拔草吧。” 自来熟的小孩子威力不是盖的,过了一会两个宫女就和他有说有笑。 天渐渐黑了,去采买的婆子跟小玉回来后,几个人一起吃了顿简单的晚饭,总算是互相熟络起来。 那姓王的婆子之前是先帝某个宫妃的随嫁嬷嬷,那宫妃做错了事被赐了毒酒,王嬷嬷虽然是罪妃带进宫的人,因为手脚利索,人缘好,就留在宫里打杂,等到了年纪就返乡养老。 两个宫女,一个叫红萍,一个叫翠薇,也到了二十五六岁,该出宫待嫁了,说是等司伊伊这边不需要伺候的时候,这三人就能立刻拿了卖身契解除奴籍回家。 了解清楚之后,司伊伊心里就有了数,告诉她们:“贫道也不会在京城中留的太久,等我所求之事有了回音,贫道带不走的这些钱物便就给你们吧,就当结个善缘。” 一听这话,几个人的眼睛在油灯下闪闪发光,看司伊伊的眼神如同看着真菩萨——招财的那种。 有了金钱诱惑,宫女婆子的服侍就上了心,司伊伊的小日子也变得舒适了起来,就连淘儿脸上的笑都见得多了。 他天生嘴甜,又长得好看,天天姐姐,姐姐地追在小玉她们身后叫,几个丫鬟都喜欢他喜欢的不得了,给他讲故事,陪他玩耍,说淘儿长大了肯定是个风流的俊少爷。 司伊伊算着儿子都有六岁了,该是知识启蒙的时候,不能成天只顾着玩耍,就带他去街上买书本纸墨,准备亲自教他学字。 她在庆坤侯府的时候看了些书,虽说是古代,大丰朝的文字和现代的简笔汉字相比只是略微复杂了一些,部分字体的笔画有所变化,她都能认出来,司伊伊边学边教,基本没什么难度。 两个宫女和小玉,连同王婆都不识字,所以买书这事司伊伊只能亲自去,她本来想一个人买完就回,可儿子有心理阴影,离不开她,最后只能把淘儿带在身边了。 她不想引人注目,所以没穿道服,只穿了一件简单的粉色长裙。从路人口中问到书肆的位置后,便牵着孩子一路低调地找过去。 京城的书肆是连锁店,司伊伊去的是城中央最大的那家,巧的是书肆对面开的是全京城最大的花鸟行,里面花香鸟鸣,欢声笑语,像是与书肆的安静刻意争对一般。 司伊伊行至书肆门口,就听见花鸟行那边有个大嗓门的男人吼着:“来看看,来看看我们老板从各个地方买来的奇珍异兽,绿眼睛的白毛波斯猫,开屏的孔雀鸟,会学人话的黑八哥,不咬人让摸背的花豹子,专门在夜里开的花,各式各样都有……” 淘儿好奇心被勾起来,频频回头,过门槛的时候不看路被绊地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司伊伊理解他,说:“等买完书,月姨就带你去看看。” 淘儿高兴地点头:“好,淘儿不要,淘儿只是想看一下。” 懂事!这种乖孩子只能是她家的,跟渣男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书肆里的书排的有点杂,司伊伊想找点简单易懂的学字书都找了好一会,等她买完东西出门,发现花鸟行门口站了两排官兵,持刀而立,气势汹汹地挡住了入口。 周围有同样被拦在外不敢进的平民,司伊伊找个最近的路人大哥问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官兵拦着不让进。 “这是禁卫军,宫里出来了个贵人,估计是要买什么东西吧,等那位大爷买完了,咱们才能进去。” 第122章 遇良。3 司伊伊算着天色还早,就在门口站着等禁卫军走,还从路过的小贩那买了串糖葫芦,母子俩一人一口分着吃。 糖葫芦吃到一半,所谓的宫里的大爷出来了,远远就看见众星捧月般簇拥着出来一个白衣黑发的高挑美人,丹凤眼薄情唇,长相雌雄难辨,只是看体态偏向于男性。 这位如丹青墨画上走下来的美人怀里抱着一只绿眼波斯猫,一人一猫气质相仿,都是高贵典雅,不可侵犯的慵懒冷淡表情,仿佛那白色波斯猫就是白衣男子的原身一般。 “啧啧……看呆了吧。”路人大哥看司伊伊盯着人家瞧,打趣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不知道。” 路人大哥用手背挡着嘴,声音压得极低,不靠近都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这位是太后最喜欢的面首柳弥,之前作为药师进宫献养颜灵药,把自己人都献进去了,太后最喜欢的就是他,什么好东西都紧着他,得罪他就是得罪太后。” 司伊伊恍然大悟,听八卦听得嘴里的冰糖葫芦都忘了咬。 路人大哥还想再说,突然面色一僵闭上了嘴,掩面往后退,把自己藏进人群里。 司伊伊正疑惑呢,回头与那冷面美人的眼神对上,不由得也是后颈一凉。 柳弥根本没有上马车离开,他就立在花鸟行门口,一双柳叶般的秀美眼眸如刀如剑哪都不看,只犀利地盯着司伊伊的方向。 不会吧?这么小声议论都被当事人听见了? 柳弥身边围住的一人看了看司伊伊,上前问道:“师父,那女子可有什么问题?” 一点也不想节外生枝的司伊伊默默抓紧了儿子的小手。 柳弥没出声,收回自己的目光,走到马车前踩着人梯上了车,似乎刚刚那凶狠凌厉的眼神只是随意的一看。 等禁卫军随着柳弥的马车离开,司伊伊松下一口气,将这件事抛之脑后,带着淘儿进去看花看动物,最后还给他买了只普通的小狗牵回家当宠物养。 什么太后的面首,听起来就很危险,最好和她一点关系都不沾,京城不能碰的雷区,她尽量不去踩就行。 笔墨书本都准备好了,司伊伊开始给淘儿普及学前教育,首先第一件事,就是给她家淘儿取个大名。 本来万月的心愿是让饱读诗书的“陈遇良”给孩子取大名,可司伊伊在惊鸿一面间认出庆坤侯府家的女婿就是淘儿亲生父亲的时候,就立马决定她的孩子要跟亲爹断绝父子关系了。 对于淘儿来说,陈鸿只不过贡献了一颗精子的人,没有资格决定淘儿的大名。 她决定,淘儿就跟着万月姓万,名字叫万适,简单好记,寓意着淘儿会像顽强的野草一样,无论在什么环境都能极快地适应并且茁壮成长,坚韧不拔。 在那之后的院子不再宁静,柔润的女声与清脆的孩童声音此起彼伏,一个教得细致,一个学得专注。 夏天渐渐接近尾声,书房的窗台边多了几个来回晃悠的身影。小玉跟司伊伊最熟,大着胆子来问能不能跟着一起学。 司伊伊笑着说:“贫道又没捂住你们的眼睛,绑住你们的腿,为什么不能一起学?” 三个丫鬟于是成了书房的常客,淘儿有了同窗。 庆坤侯府大夫人时常因为一些琐碎小事来找司伊伊,其他的夫人也喜欢时不时过来送送礼物聊聊天来与她拉近关系,司伊伊在小院的日子一点也无聊,京中三天两头地传播她做过的好事,不是帮李夫人找到失踪已久的传家宝,就是帮王夫人解决了困扰已久的皮肤病。 渐渐的,京城的夫人小姐们都喜欢有事没事来找“月婉”仙姑,一来仙姑有真本事,帮得上的忙都会帮,二来仙姑为人和气,待人真诚,交谈相处都不见其他道士身上那种故作神秘,高高在上的矫情毛病,没什么要帮忙的,跟仙姑一起喝喝茶聊聊天也十分放松和愉快。 司伊伊成了京城有名的妇女之友,小院从来不缺客人,那些客人又时常会带些礼物来拜访,听说她不收财物,就换成了其他实用的生活用品。 夏天接近尾声,淘儿也长高了小半个脑袋,短短一个多月就能够轻松背会数十首古诗,识得几百个字。 除了这项成就,司伊伊还解锁了京城大部分人物关系网和小道八卦,梳理出陈鸿抛妻弃子,来到京城考中进士,继而迎娶娇妻,飞黄腾达的整条故事线。 五年前陈鸿用柔情蜜语骗走原主万月的身家做为进京盘缠,顺利来到京城,本身也有那么点才华的他考中进士,凭借过人的口才和伪装出来的人格魅力与庆坤侯府大夫人于慧的侄儿,也就是翰林院大学士于综的长子于知贤成为知交好友。 于知贤生于书香世家,自身带着那么一股子清高,与京城其他风流潇洒的公子哥合不来,之前也没什么好友。但陈鸿此人心思通透,又会滴水不漏地说奉承话,又有真才实学,实打实对上于知贤的胃口,于知贤甚至把陈鸿介绍给了自家堂妹为婿,两人亲上加亲。 庆坤侯是太后的表弟,太后的亲生母亲早亡,父亲不疼她,继夫人和小妾都待她不好,从小便绞尽心思在宅中女眷的针对下苟活长大。 只有庆坤侯生母,太后的姨娘时不时接幼年太后去自家府上过些安生日子,因此太后与庆坤侯从小关系就如亲姐弟一般,上位第一件事就是给表弟封侯,这等偏爱叫人艳羡。 所以陈鸿作为寒门学士,能娶到太后疼爱的外甥女,基本上可以说一步登天,就算他是入赘,这份事业和家庭双丰收的际遇也叫书生们眼红。 而京城的小姐们看陈鸿一表人才,而且对庆坤侯府的大小姐始终体贴疼爱视若珍宝,她们竟然开始觉得能够嫁给陈鸿这样没有背景,一心一意对你好的上门郎君也不错。 司伊伊听到此处,只是淡淡一笑,端起放凉的茶递给那位说着羡慕的小姐,道:“如此说的话,你们觉得那陈郎疼爱妻子,并不是因为他真心喜爱尊敬庆坤侯府的江秋敏小姐,而是因为他出身寒门,且是入赘夫君吗?” 第123章 遇良。4 那小姐的两条柳叶眉拧成一团,端起茶杯仔细思索司伊伊话里的逻辑,居然觉得仙姑说的还挺有道理。 “好像是。” 司伊伊用一种看穿俗世的慈爱眼神,看着那位小姐:“如果大家都是这么想的,说明你们认为陈大人这等郎君之所以是良配,不过是因为她屈尊降贵下嫁给他,因为她的这份牺牲,陈大人必然会用夫妻之间的疼爱来补偿江小姐而已。难道这样的郎君,就一定是良人吗?” 那位尚在闺中待嫁,对未来配偶抱有无限幻想的小姐感到迷茫:“仙姑,我不懂了,寒门郎君真的不好么?” 司伊伊摇头:“因人而异,贫道也只是想纠正小姐们的看法,所谓良人,不在于他是寒门还是贵族,而在于他中意的,究竟是你,还是你的身份所代表的一切利益。” 小姐更懵了:“啊?” “就拿陈大人来举例,他之所以娶江小姐,是因为江小姐是江小姐,还是因为江小姐是太后外甥女,庆坤侯掌上明珠,好友于知贤大人的堂妹呢?” “啊??这难道不一样吗?” “不一样,如果江小姐是一个普通农妇,每日晨起锄田,暮归烧柴,家徒四壁,举目无亲。陈大人还愿意一如既往地喜爱江小姐,这般,便是良人。” 司伊伊的目光越过面前的少女,望向院中正在抓蛐蛐的小小男童,声音依旧温柔,只不过比之前飘渺了几分:“贫道觉得,江小姐遇到陈大人,应该就是遇到了良人。” 呵!要不是庆坤侯府的大夫人待她不薄,司伊伊肯定要把陈鸿这个渣男说得一文不值,让全城女性都明白他是个多么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但她不能,还不是时候,所以只能在外人面前替陈鸿这么反讽似的圆上一句。 古代女眷的娱乐生活贫乏,每天能做的就是绣个花,弹个琴跳个舞,她们没有通讯工具,想和谁聊天了就送个帖子,邀请小姐妹来自己家里聚一聚。 月婉仙姑的情感语录就在这一次次的姐妹聚会中口口相传,传到了在城郊养胎的江秋敏耳中,引起了本就有点产前抑郁的江秋敏巨大的情绪波动。 夜里,陈鸿结束一天繁忙公事,不辞辛劳从城里驾车回到郊外别院,看见的就是江秋敏对窗抹泪的背影。 他没有立刻进门,给了服侍丫鬟一个眼神,丫鬟便自觉上前把江秋敏哭泣的缘由小声说给他听。 就是城里月婉仙姑的一番“良人论”,让江秋敏知道了,传话人强调过月婉仙姑亲自肯定了江小姐嫁对了人,江秋敏还是关注到月婉仙姑在肯定她之前所做出的那一番假设——假如江秋敏是个农妇,那陈鸿还会娶她吗? 孕妇强大的共情能力让她对陈鸿的疼爱产生了怀疑,她的泪腺不受控制地随时运作,安全感迅速降低,书香世家长大的文青江小姐一整天都在将自己代入各种闺怨诗的主角,患得患失,自我垂怜。 陈鸿知道事情经过之后一言不发,没有第一时间去哄娇妻开心,出乎了所有下人的意料。 只见他们的姑爷目光恍惚,平时那张温良和善的笑脸此刻有些难看, 为什么难看?因为陈鸿在听到丫鬟说完的那一刻就确定了,这个凭空冒出来的月婉仙姑已经知道自己所找的陈遇良在哪里了,她那番言论是在暗示他,是在威胁他! 陈鸿最近都在忙,等他知道全城都在帮一个叫月婉的仙姑找陈遇良的时候其实已经慌过一回。 他没有忘记万月,那个在偏远的山村里,朴实又单纯的村姑。 五年前他进京考试,被强盗抢走盘缠,又在山路上摔断了脚,跌跌撞撞走到万月的茅屋门前,做了一桩不能为人说的缺德事。 他是喜欢她,万月长的漂亮,村里的流氓都垂涎她已久,只不过抚养万月的万奶奶在村里有人脉,他们不敢碰她。陈鸿去的时候万月的奶奶刚好去世,以他的手段打开一个脆弱的失亲少女的心轻而易举。 可喜欢又怎么样?大字不识一个的村妇,除了新鲜没有其他任何吸引人的地方,他把她身上能榨取的一切带走之后,就把万月丢在那个村里,甚至连记忆都想一并丢弃,就当他生命里没有这个人。 他早就不记得当初顺嘴许下的诺言,也快忘了自己曾经用过一个道貌岸然的假名字,听到陈遇良这三个字时都没有立刻联想到自己。 陈鸿也仅仅只是慌了一慌,很快就没太当回事了。毕竟摔断的腿早已经在宫中御医那儿治好,一个疤和后遗症都没留,他如今身居要职,前途无量,娇妻在怀光明磊落。谁会把他跟“陈遇良”这个籍籍无名的负心汉联想在一起? 起初陈鸿以为月婉就是万月,毕竟名字相仿地如此巧合,很难让他不怀疑。 他以保护岳母为由偷偷派了人去监视月婉的院子,得到的信息是那仙姑每天都在家里教孩子识字背诗,很少出门,陈遇良就更加放心了。 他认识的万月连简单的数字都不认识,诗更是一首都没学过,怎么可能教孩子,月婉肯定不是她!充其量就是个善良的道姑,善良的人最好骗了,除了万月又没人知道陈遇良长什么样,他到时候编个“陈遇良”的故事出来,就说这人在路上后悔进京跟着老乡回家了,以他的名声和手段,不怕有人不信。 可那道姑认出了他…… 陈鸿心里有些乱了,他想,假如月婉在认出他的时候第一时间拆穿他,他还能倒打一耙,说月婉是对家请来演戏离间他跟庆坤侯府的女骗子。 月婉没有,她只是继续做好事巩固着她仙姑的身份,并且不留痕迹地暗示他,她知道了一切,她嘲讽了他,就像在暗中悄悄磨刀,等待找准时机给他致命一击。 屋里的江秋敏哭声越来越清晰,陈鸿只能放下紊乱的心绪,堆砌出满脸的心疼担忧,走进去把家世显赫的妻子拥入怀。 “是我回来晚了,敏儿想为夫了吗?”陈鸿拿出手绢,轻柔地替江秋敏擦掉眼泪,无奈道:“小哭包,将来孩子像你,一同哭起来,我都不知道该先哄谁。” 第124章 游阑阳。1 江秋敏被他甜言蜜语一顿哄,很快破涕为笑,依偎在英俊的丈夫怀里,仰头问道:“倘若我不是庆坤侯府的江秋敏,是一无所有的乡野村姑,夫君还会待我这么好吗?” “你呀,问的什么废话,我娶的人若不是你江秋敏,就算是公主也入不了我的眼。” 江秋敏急忙用手捂住他的嘴,嗔他:“你真是口无遮拦,传出去让公主听到怎么办?” 陈鸿抓起她的手,在手背上印下一吻,笑得宠溺,眼中是让女子沉醉忘返的深情。 可他心里想的却不是娇妻,而是记忆里某个灰头土脸的少女。 万月不可怕,可所谓的月婉仙姑却是不能坐视不理了。 秋天在悄然无声中来临,不再炙热难耐的骄阳,不再肆意喧嚣的树蝉,晨起推开窗迎面的清爽,都在说着夏天已渐渐走远。 经常来找司伊伊做情感咨询的李小姐邀请她一同去游阑阳山,说是山中桂花开了第一批的时候,城中年轻小姐夫人都会去山边摘些桂花回来做香囊,或者做桂花糕。 而城中的公子则会去阑阳河上乘舟作诗,或是相约进山打猎,当中所有未嫁娶的公子小姐互相看对眼,也是一段姻缘的开始。 说白了,游阑阳山其实就是城里青年男女自主参与的相亲活动。 司伊伊做为一个“丧偶”的单身母亲,本来觉得自己不应该去凑这个热闹,但是那李家小姐说:“江秋敏读过几年书,没成婚之前就喜欢想法子在这种时候表现出她在城里这些女子中最有文采,摘个桂花还要作首诗,写个赋出来。嫁人之后就带着她夫君一起来,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嫁得多好似的。” 司伊伊顿时就改了主意,她怎么去不得?她去阑阳山最合适不过了! 于是她说:“姻缘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一对男女是否般配,贫道看面相,也能看出一二。” 几位小姐眼睛一亮:“当真?仙姑还会看姻缘?” 司伊伊谦虚地一笑:“跟师父略微学了点皮毛。” 小姐们就央求着司伊伊加入到她们的队伍:“到时候仙姑帮我们看看,哪家公子跟我的面相最匹配!” 司伊伊略微推辞了几句,就顺水推舟地加入了游阑阳山的队伍。 出游可以带一个丫鬟,太后派来的那两个宫女她信不太过,就带了一个出去,留下小玉在家陪着淘儿。 小姐们让司伊伊跟她们一样穿常服,司伊伊没有同意,依然穿着素净的道服,头发绾成简单的发髻,不施粉黛,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多余颜色。 她就是要时刻强调自己的道姑身份,避免别人觉得她一个年轻女子跟小姐们出行这种相亲活动是别有用心。 京中小姐就算没见到司伊伊,之前也听说过她,所以在山脚边相遇时,不少人立马认出了她,还主动上来打招呼。 “月婉仙姑,百闻不如一见,原来仙姑这么年轻!看着与我们差不多年纪呢。” “贫道今年正好二十,应是比小姐们大上几岁。” 她说完,又感叹道:“难怪我师父让我下山,贫道自幼就入了观,从未结交过朋友。今日出游都不知该如何与各位小姐相处为好,实在是惭愧。若贫道有什么冒犯的举动,还望各位小姐多多包容。” 各贵族小姐自然是大度地表示没关系,让她随性一些。 其实司伊伊是在先声夺人,这样就算之后她说错了话,做错了事,这些小姐都不会与她多计较。 第一项活动是摘桂花,司伊伊摸了摸身边的几棵桂树,果不其然听见它们在骂人:“年年都来!有完没完了!结几朵花容易吗?” 为了合群,司伊伊只能一边说对不住,一边踮脚摘花摘得欢实。 别的不说,桂花兄弟比她本体要香多了,莲花的香味就没有这么浓郁。 真羡慕,她也想做香香的花儿。 小姐们在山脚摘花的时候,京城中的郎君骑着马从山路边走过,每当他们的身影出现,桂花林里都会出现短暂的安静,郎君们走过后,她们就会交头接耳地议论。 “这是御史家小公子吧,今年才多大?十四岁?” “长得挺高呀,可惜了,我要是晚出生几年,就去同他搭上几句话。” “说的好听,就算不比咱们小,你又哪里敢去搭话?” “哎呀!楚楚你真讨厌,说穿了干嘛。” 司伊伊对这些小女子心思不感兴趣,她漫不经心地摘着花,始终等着她的目标出现。 终于,一辆马车停在林边,下来一位身姿挺拔的男子,背对众人小心翼翼地扶着挺着孕肚的青衣女子下马车。 司伊伊身边的李小姐嗤笑道:“江秋敏果真来了,这么大肚子,也不怕出事。” 这位李颐莲小姐之前喜欢的人拒绝她时曾说过,他只心仪江秋敏这样有文采有内涵的女子。从此之后,李小姐就看江秋敏处处不顺眼,因为父亲是武官,跟庆坤侯的文官职务八竿子打不着一块,所以李小姐连跟江秋敏伪装友好都不屑。 司伊伊并没有对江秋敏有什么敌意,在她看来,江秋敏只不过是爱情骗子陈鸿手下的第二位受害者而已。 她看着不远处那携手走近的恩爱夫妻,勾唇淡淡一笑,挺直腰背,拿出她仙风道骨的优雅气质。 陈鸿一眼就看到了穿着雪白道服的女人,可距离有点远,他没看清楚那道姑的脸,却立马肯定地想到——她不是万月。 他记忆里的万月,因为习惯于劳作,总是弯腰忙着各种农活,种菜除草喂鸡,做饭打扫洗刷,他很少看见她昂首挺胸的模样。 万月很土,外形上掩盖不住的土气,看人时带着防备,容易紧张,一紧张就缩起脖子做出攻击姿态,就算笑,也仿佛不好意思一样,要低下头不让人看见。 绝对不是面前这个淡然自若,高雅若仙的美丽女子。 陈鸿记不得那少女的脸了,只记得她确实是个好看的女子,却没有林中的白衣道姑这么好看到让人有耳目一新的惊艳感觉。 所以陈鸿并没有把司伊伊的原身认出来,他以为她只是一个知道些许秘密的道门女子,心中的警惕放下一半。 第125章 游阑阳。2 一双璧人迎着艳羡的目光走进桂花林,江秋敏抬手摘花,陈鸿为她拂开颊边碎发,两人相视一笑,俊男美女,画面简直不要太甜蜜。 李小姐低声问司伊伊:“仙姑看这两人面相般配吗?” 司伊伊微笑不语,什么也没说,却什么都回答了。 李小姐对这结果很是满意,被江秋敏塞狗粮的不快又被司伊伊的沉默给治愈了。 她不想再看那对夫妻,便提议道:“仙姑,花也摘得够了,这里呆着也无聊,不如我们去游船吧。” 司伊伊欣然同意:“好啊。” 江秋敏刚来,李小姐就带着人离开,连招呼都不曾打,可见两人有多么不对付了。 但司伊伊是承过江秋敏母亲,庆坤侯府大夫人的恩情的,不打招呼实在说不过去,所以她跟李小姐说了一声,在离开之前先走向了江秋敏。 “江小姐,早有耳闻,今日幸会。贫道月婉,前些日子承蒙侯夫人照顾,不胜感激,这里有一枚贫道自制的平安符,上面沾了观音水,特赠与小姐,小姐带在身边可驱邪避难,母子平安。” 那枚菱形纸符串着红绳躺在司伊伊掌心,她目光柔和,温声细语说得诚恳,江秋敏听得心中一动,就要伸手去拿,却被陈鸿一把抓住手腕。 “不用了,我跟夫人从不信鬼神,多谢仙姑。” 司伊伊抬头,与眼神凌厉的陈鸿对上眼,面上波纹未动,依旧带着温和笑意,被拒绝了也不恼,轻轻点头:“是贫道叨扰了。” 她回到李小姐身边,纵使感觉到有一道审视的目光锁定在自己身上,也装作不知晓的样子,随旁边的小姐们一边闲聊一边走出桂花林。 江秋敏有些遗憾:“夫君,人家女道士一番好心,为什么不接平安符?” 陈鸿收回目光,随口解释:“来路不明的东西,不知道沾了什么东西,万一是害人的就得不偿失了,明日夫君去金星观给你求平安符,总比一个野道士来的安全。” 江秋敏没什么意见了:“夫君说的是。” 陈鸿为她提着篮子,心不在焉地想着刚刚近距离看过的道姑月婉的脸,大概是心里作用吧,他一边觉得月婉长得有几分像万月,一边又觉得她跟万月完全是两个人。 尤其刚刚月婉在他面前表现地那么从容,如果她是万月,知道他背弃承诺娶了她人,如何能这么滴水不漏地继续伪装道姑? 所以结合岳母的说辞,他抛弃的那个山村女子万月,早就死在了进京路上,只留下一个孩子,被道姑月婉遇见,带到京城寻他。 孩子…… 陈鸿不屑地撇了一下嘴角,怎么可能那么巧就是他的骨肉,说不定是万月跟村里哪个野男人生的,想借着孩子来攀附他。 在船上吹着河风的司伊伊被太阳暖融融地一晒,心里残留的情绪渐渐散去。 刚刚她靠近陈鸿的时候,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巨大的悲愤和悔恨,她差点就被这万月遗留的情绪带动得红了眼眶,好在及时离开陈鸿身边,克制住了自己的异常。 司伊伊可以确定,万月的灵魂就在她体内,虽然没有身体的主导权,可她做的一切,万月都能看见。 在司伊伊靠近陈鸿时,万月彻底认出了渣男,情感反应格外剧烈,以至于感染到了司伊伊。 没事,人总有看错眼的时候。 司伊伊在心里这么安慰了一句,顺手把那枚随手折出来的平安符扔进水里。 “那是御用的船吧,不知道是太后还是公主?” 李小姐指着前方艳羡地感叹,司伊伊也抬眼望了过去。 只见河道前方不远处一艘富丽堂皇的大船徐徐驶来,镶金的船体在太阳下发着光,是那么地耀眼明亮。 对比司伊伊脚下这条小船,就是凤凰与野鸡的差别。 无论是公主还是太后,都是司伊伊不太喜欢的人,她从船板上走下来,想去舱内避避,却听见一声清脆的落水声。 “呀,船上掉下来一个人!” 好奇心让司伊伊停下了脚步,她回头看去,只见水中波纹荡开,一人正在上下浮沉,而大船之上伸出数个脑袋,其中青蓉公主的脸最为眼熟。 青蓉公主本来冷着一张俏脸,像个女阎王似的,转头看见小船之上的司伊伊与李小姐,很快从船边离开了。 大船上跳下来两个会游水的侍卫,将落水的人救起,背着从船边放下的软梯爬上去。 落水的是一名年轻男子,侧头虚弱地靠在侍卫背上,露出一张惨白,却俊秀似水妖的脸。 李小姐看到了,目不转睛地盯着,轻声说,“长得这么好看,是公主新养的面首吗?” 司伊伊:“???” “看公主那么生气的样子,肯定是这位郎君做错了事情,我们还是避开些,别知道太多,触了公主的霉头。” 司伊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所以一直没出声。 那哪是什么公主面首,那明明是公主她哥,当今皇帝盛瑞。因为被软禁在深宫里当傀儡,居然连官家小姐都不知道他本来的模样。 司伊伊盯着波纹未散的河面,心想京城的水可真深。 就在这时,奄奄一息的落水男子睁开眼,正好看见对面船边立着的白衣飘飘的素服女道士。 她低头望着湖面,嘴唇微抿,眉宇间夹杂着淡淡怜悯与慈悲,雪肤花容,神圣地如那下凡渡世的菩萨一般。 盛瑞觉得自己这感觉来的莫名其妙,他知道她就是个假菩萨,是个有孩子的女骗子。 可偏偏,在这一刻,他特别地想去问她一句—— 如果你要渡世,可不可以顺便捎上我? 这一场落水闹剧来得快,去得也快。一大一小两条船短暂地并肩过后分别驶向不同的方向,相遇却没有任何交集。 司伊伊带着一篮桂花告别李小姐回到自己的小院,在家门口就遇到了翘首以盼的淘儿。 红萍翠薇守在孩子两侧,窘迫地解释:“仙姑,淘儿没等到您不愿意进门,我们也不敢硬拉。” 司伊伊轻轻敲了一下淘儿的头,淘儿抱着她的手,理直气壮:“等到了就进去了呀。” 司伊伊边往里走边说:“还好我没答应李小姐去她府上留宿。” “不可以,要去也要带着淘儿去!月姨,我不添乱,我很听话,不要扔下我一个人。” 小孩可怜巴巴地央求,眼睛又黑又亮,看得人心底发软。 第126章 神说。1 红萍翠薇连同小玉正在为淘儿的乖巧所感动,却听见她们的仙姑无情地回答:“不可以。” 小孩子眼里的光迅速熄灭,很快溢出两汪清池。 司伊伊严厉道:“不许哭!” 这是她第一次对孩子有这么凶的一面,在场的人都被震住了,淘儿张着嘴呆愣愣地看着她,眼泪要掉不掉的模样十分可怜。 司伊伊抬脚进门,命令道:“万适,你跟我进来。” 因为万适这个大名起了之后不常用,大家傻了几秒才反应她是在叫小孩子。 淘儿不敢哭了,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惹得娘亲对自己厌烦了,他惶惶不安地跟进去,三个丫鬟在外头担忧地看着他。 司伊伊又扔出两个冰冷的字眼:“关门。” 淘儿把门关好,脚底贴着地挪到司伊伊身边,小心翼翼地唤她:“月姨……” 他不敢叫娘,他已经习惯了人前的称呼。 司伊伊坐在书桌边上,随手检查了自己留的作业,看到孩子完成地还不错,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开始安抚他:“吓到了?” 淘儿飞快地摇摇头,接着偷瞄她的表情,发现很温和,这才缓慢点了两下头。 司伊伊叹气:“你要知道,不是你听话,我们就遇不到麻烦了。” 淘儿带着哭腔:“可是我想跟你在一起,见不到你我会害怕。” “万适,你仔细想想,你是要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还是要成为跟在母亲身后,唯唯诺诺连话都不敢说的小尾巴?” 她又叫他大名了,每次淘儿一听到娘亲叫他大名,心里都会咯噔一下,因为这时候的娘亲对他而言很陌生,像是他从来不认识的人。 他张了张口,那个娘字堵在他喉口,怎么也吐不出来。 “我能够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吗?” 司伊伊说:“至少男子汉离开母亲不会哭泣。” “我……”淘儿想为自己辩解,终究是无话可说,只能垂下头,沮丧道:“我知道了。” 司伊伊摸了摸他的头,她也知道对一个五岁多的孩子这么严苛不好,可淘儿表现出来的聪敏,和她目前所处的境况不容许她继续宠溺着他。 她要成长,孩子也是。 第二天李颐莲小姐邀请司伊伊去她府上品尝新出炉的桂花糕,实则是分享一个好消息。 “仙姑你知道了吗?陈鸿陈大人,昨天下山时被马蜂叮了满头包。” 李颐莲说得喜上眉梢,就差没鼓起掌来。 司伊伊故作惊讶:“哦?陈大人这般倒霉?” “好多小姐看着呢,都说奇了怪了,那马蜂不叮江秋敏,也不叮丫鬟,就指着陈大人一个人叮,密密麻麻地围着他的头,可吓人了,后来陈大人跳进河里才躲过一劫,等捞上来的时候已经满头红包,肿的像个猪头一样,江秋敏当场被她夫君给吓晕了。” 李颐莲说得绘声绘色,最后小声骂道:“真是活该,谁让他当初和江秋敏眉来眼去的时候说我们这些未读过书的女子都是空有一张皮囊,乍见欢喜,相处久了便厌了,只有才华满腹的女子才是由内而外的迷人。明里暗里把江秋敏这种会写个几句酸诗的捧到了天上去,而我这种大字不识的女人不值一提。” 司伊伊同意道:“如此看来,陈大人过分了,他喜欢江小姐,只夸江小姐便是,不应该贬低他人。” 李颐莲点头如捣蒜:“就是就是,陈鸿就喜欢这么阴阳怪气的,他还跟同僚说我哥是个拿了闲职的武夫,整天不求上进地混日子。他懂什么,武将拿闲职,说明边境无人来犯,是个好事!难道和平的时候也要我们都披巾挂帅,上战场去吗?” 因为武将李家同翰林院大学士于家不大对付,两家的后辈受到影响,互相也看不顺眼。 而陈鸿为了攀附大舅子于知贤,言语间就得罪了李将军家这一对兄妹,给自己树了敌。 司伊伊知道江秋敏就是庆坤侯府大夫人的女儿之后,就同大夫人疏远了,与李颐莲亲近了起来。 她一个无权无势的道姑,想在京城立足,就必须得在京城权贵中建立自己的关系网,李家就是首选。 司伊伊摇摇头:“可惜了,贫道昨日观陈大人面有不详,想送出平安符为他解厄去灾,他说他不信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就没有接。” 李颐莲眼睛亮了:“我就说当时看见仙姑你要给他什么东西,原来是平安符,他不信你,所以被马蜂叮了,哈哈哈哈真是太好笑了。” “总归是与我有些干系,当时贫道若再坚持把平安符给他,就没有后来的事了,李小姐,贫道心里有些愧疚,想回家与菩萨忏悔,他日再来拜访。” 李颐莲钦佩道:“月婉仙姑真是天下第一善良的人,本来就是他自作孽的事,算了,左右今天也没别的事,我让人送仙姑回家吧。这些糕点也包上一份,仙姑带回家品尝。” 谢别李颐莲,司伊伊坐在李家的马车上,满眼的慈悲为怀被笑意渐渐覆盖。 昨天离开桂花林之后的时候她慰问了阑阳山的树木朋友们,跟它们进行了亲密的交流并且拜托它们给陈鸿送上一道开胃菜。 显而易见,陈鸿吃得很“开心”,司伊伊也很满意,而李颐莲又是个藏不住秘密的大喇叭,估计很快,她送平安符未果,陈鸿遇难的事就会传遍京城。 她是救世主,陈鸿则是那个白眼狼。 忏悔什么?有什么可忏悔的,她光是想象陈鸿变成猪头的样子,今晚又能多吃一碗饭。 据说因为脸上的伤,主持奉神节的陈大人告假数天回府养伤,而太后听闻他不信神所以遭了殃这一说,颇有不满,借他身体有恙的由头罢了他的主持职务,提拔了另一个人。 主持奉神节本来是风光无限的荣耀,而陈鸿却因为拒绝一个平安符失去了这个肥差,可谓是他升官道路上的一次大出血。 就连于知贤也忍不住骂他:“你当时怎么想的,猪油蒙了心吗?人家仙姑好心给你平安符,你拒绝她干什么?” 陈鸿心里也烦,自从知道这个坏消息之后,耳边就若有若无地围绕着马蜂的嗡鸣声,阑阳山上发生的事都成了他的心理阴影,他做梦都是昏天黑地的马蜂围着他转。 第127章 神说。2 于知贤的数落让他更加气闷:“她就是一个野道士而已,能有什么本事?还不是敏儿摘花的时候,花粉落了我一身,马蜂才追着我,倘若那日我不听敏儿的话去阑阳山,就没有这样的事了。” 于知贤听他把锅甩在自己堂妹身上,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野道士?太后亲自请进宫见面,金星观观主拜谢过的仙姑,会是一个没本事的野道士?你知不知道现在城里她是真神仙的传闻有多夸张,有多少人找我姑母牵关系想去拜访她?你在她面前说你不信神,就是在打太后和这些信道的人的脸,现在好了,巴掌回到你自己脸上了吧。” 陈鸿闭上嘴沉默不语,他不想再辩解什么,那平安符他就是不想接所以没有接,马蜂就是已经把他咬得出不了门。他已经被卸了任,既定的事实,说再多也没用。 他很清楚,自己是被那肖像万月的道姑月婉摆了一道,吃了个哑巴亏。岳母还劝说他登门给仙姑道个歉,求个转运符什么的东西,被他以颜容不佳给拒绝了。 原本他不放在眼里的道姑,现在让他生起了几分忌惮,没有准备也不敢轻易去靠近。 于知贤数落了陈鸿一顿,急冲冲地走了,他这个妹夫办了错事,他总要想办法补救,看能不能在太后面前挽回一些好感度。 而这边,司伊伊总觉得在游船过程中遇见青蓉公主把皇帝推进河里这一幕不是件好事,果不其然她的直觉就灵验了。 太后请她进宫,说是皇帝不小心落水,之后就一直糊里糊涂地烧着说胡话要见仙女,可能是魔怔了,让她去帮忙看一看。 有病找医生啊!她一个假道士有什么可看的? 司伊伊笃定,肯定是青蓉把在河上偶遇她的事说出来了,而那小皇帝估计又在耍阴招。 这娘仨简直是她的克星,司伊伊无可奈何,只能交代小玉看好孩子,独自穿着道袍进宫了。 她第二趟去宫里,太监目的很明确,直接把她送到皇帝寝宫,人领进去门一关,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房间里有点昏暗,也没人帮这个落魄皇帝点个灯,司伊伊自己摸索着把窗户打开通风,顺便放进来点光亮,照清楚房间内的场景。 床上躺着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起来,黑发披肩,白惨惨一张脸上,漆黑湿润的眼睛幽幽地盯着她,司伊伊转身时以为见了鬼猝不及防地吓一跳。 “你有病呀!”她捂着心跳加速的胸口怨道,大白天的吓死人。 盛瑞张口先虚弱地咳了一阵,没错,他现在确实有病。 司伊伊看见床头的凳子上摆着一碗药,药汁黑黢黢还是满的,就是没冒热气,估计放在那好一会了。 司伊伊就在窗边站着,抬抬下巴,很不客气地说,“生病了吃药啊,叫什么仙女,逼着人把我弄你面前来折磨我你病就能好了?” 她和小皇帝,就是互相知道彼此真实面目的人,说起话来也不用遮遮掩掩了,直接点更痛快。 盛瑞瞥了一眼,没有动,张口时声音嘶哑地像古稀老人:“朕打算娶你。” 司伊伊眉头一沉:“说人话!” 盛瑞咧嘴一笑,笑出几分少年朝气,不再那么阴测测了:“朕这个假疯子不舒服,凭什么你这个假道士就好过。” “你舒不舒服与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害你掉河里。” 盛瑞又捂着胸口咳了两下,病美人终究是扛不住了,歪靠在床梁上,虚弱地笑着道:“见者有份,谁让你看见了,就与你有关系。” 小无赖。 司伊伊知道跟他说不通道理,自己找个椅子坐下来,他作任他作,她巍然不动。 “喂。” 司伊伊不理。 “喂,朕要喝水。” 司伊伊还是不应声,望着窗外的桃树,秋天到了,树枝光秃秃的,有些凄凉。 盛瑞终于妥协,因为他嗓子喊哑了:“朕不娶你,你同朕说说话,朕就放你走了。” 树枝上有只雀鸟,灰背绿嘴,长得不起眼,却活力满满地在枝头蹦蹦跳跳。 它拥有着一整片天空的自由,没有理由不快乐。 盛瑞的神色渐渐黯淡下来,他不知道她在看什么,显然窗外不管有什么,都比他有意思。 司伊伊突然开口:“我对现在的你来说没有用处,你没必要讨好我。” 盛瑞“啊”了一声,发着烧的脑子有半晌没转过来。 “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偏差的话,上次见面你差点掐死我,这次就为了跟我说几句话,也值得你坚持装病费这么大周章?所以,你真正目的是什么?” 她坐在那,冷静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从头到脚都是素净简单的装扮,却清丽地让人移不开眼。 盛瑞的心莫名地被一根看不见的手揪了一把,紧的发酸,他不动这是什么情感,只是慌张地喃语:“就是…就是…想见你而已。” 司伊伊不为所动,她可不敢小看这小皇帝的演技,所以她逼问:“为什么是我?” 盛瑞沉默半晌,说:“不知道。” “……” 莫名其妙。 司伊伊看见他松垮衣襟里瘦到嶙峋突出的锁骨,心里一软,说话口气也软了下来:“我跟你也没什么深仇大恨,见就见吧,你可以吃药了。” 盛瑞扯了一下嘴角,苍凉地笑道:“不能吃,里面有太后让人下的催情药。” 司伊伊:“……???” “是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朕一说喜欢你,太后就猝不及防地把你塞到朕宫里?因为只要你生出儿子,朕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死了。” 他说得平静,仿佛不是在阐述自己的命运,而司伊伊心里万马奔腾,她并不是很想知道这种宫廷秘闻! 盛瑞轻轻咳了两下:“盼着朕死的人很多,朕拿你拖延时间,不会连累你太久,等朕死了,一切就与你无关了。” 司伊伊警惕道:“什么意思?” “仙姑,可以的话,能不能帮朕跟菩萨说一声,朕下辈子生在普通人家就好。” 容貌昳丽的皇帝闭上眼,虔诚地像在祈愿:“商人,农夫,打鱼砍柴的孩子都可以,朕不挑的。” 第128章 神说。3 皇帝寝宫的大门再度打开的时候,王公公用眼角余光,看见床上安然躺着的皇帝,再看面前这女道士衣衫整洁一如来时,就知道太后的目的又没有达成。 司伊伊仿佛不知道太后请她来的险恶用心,仍是一副大慈大悲的圣母仪态:“贫道给皇上背了些清心宁神的经书,他便睡下了,醒来之后只要好生吃药养病即可恢复,劳烦公公差人送贫道出宫吧。” 王公公摸不透她的底细,只能暗中给宫女递了个眼神,让她去太后那传信,一边拖延着司伊伊:“仙姑稍等,奴才这就派人去调马车。” 司伊伊没什么异议地点头,站在门边安静地等待。过了好一会儿,王公公回来了,估计是收到了太后那边的指令,调来马车送司伊伊出了宫。 司伊伊靠在车上假寐,各种思绪在她心头缠缠绕绕。 盛瑞说的话听起来很真实,他说他皇叔盛延新会在奉神节之前被征兆回京,他跟叔叔暗中达成合作关系,打算一起扳倒太后,用蛇毒杀青蓉公主只是第一步,没想到司伊伊横插一脚。 一开始小皇帝以为司伊伊是太后阵营的人,但他发现司伊伊知道的事情太多,而且司伊伊有自己的秘密。 有秘密的人就有了软肋,太后不会用这样一个人来试探他。她一向果断,但凡知道皇帝装疯,他肯定苟活不到现在。 盛瑞说:“皇叔也要朕死,朕不死,他就没办法以盛氏唯一直系血脉的身份与太后争皇位,朕同意了。” 司伊伊看他那么平静,在聆听中忍不住问了一句:“为什么?他连保住你命的本事都没有,你居然会愿意为了他而死?这很不划算啊。” 盛瑞笑笑:“是他告诉朕如何装疯让自己好过,他已经忍了十几年,最后决定要篡位的时候,跟朕说了一句‘对不住’,从小到大,没有谁对说过这句话。无论是真情还是假意,至少他把朕当人看。” 漂亮的事物在消失时总是让人惋惜,如破碎的玻璃,如消散的烟花,司伊伊眼中盛瑞就是那样的存在。 她惋惜他的遭遇,可她不是救世主,他也没有向她求救,盛瑞见她,只是想在临死前找个人说说无处诉说的遗言而已。 可盛延新究竟是什么角色? 司伊伊转天就上了金星观,跟观主进行了道教同门之间的友好学术交流,并且有幸成为了金星观在奉神节之上的特邀嘉宾,一同为大丰朝的国运祈福。 据说九百年前的一天,人间战乱不休,百姓生灵涂炭。神降天兆与大丰城,一男子得到上天指示,举旗为王,广招贤士能将,收归四方,建立起大丰朝,周边小国无法与大丰朝兵力匹敌,皆臣服,自愿封为附属国,每年上贡。 那位男子就是大丰朝的第一个统治者,史称盛帝,盛帝说,盛氏族人是天定的皇族血脉,若是有朝一日皇帝不是盛家后辈,违背神的安排,天下必定大乱。 除此之外,还要每十年举办一次奉神节,感谢神的指引给他们带来安定的生活,并为未来十年的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而祈福。 往后也不是没有过异姓皇帝,只是都坐不到十年,就因为各种天灾人祸而被有意见的人民推下了皇位,后来不管是谁掌权,太后也好,摄政王也好。只要皇帝那个位置上坐的是姓盛的人,百姓都没什么意见。 先皇那一辈子嗣稀少,只有几位兄弟,大多数都在争皇位的过程中因为各种意外而告别人世。 只有最小的镇西王爷盛延新,因为单眼先天有疾不能视物,丧失了皇位的竞选资格,早早自请去西北当个地方王爷,划水摸鱼地保了条命。 瑄德太后心狠手辣地清理后宫,先皇逝世,她扶上领养的傀儡皇帝,垂帘听政时,盛延新连封帝仪式都称病没赶回来,对京城那是敬而远之。 表面上毫无野心,实际上韬光养晦,耐心地等待时机。 盛瑞何尝不知道这个皇叔在利用自己,他也知道自己没有选择,左右他都是工具,与其在太后的阴影下苟活着,不如痛快地一死,成就了盛延新,像他说的,至少盛延新把他当人看。 十年一次的奉神节主会场在京城东南角,也就是金星观所坐落的仰山后方东南侧的祭坛,祭坛是个圆形的高台,高台四周有数百层台阶,台阶下西、南、北三面是错落林立的石碑,石碑上刻着历代盛氏皇帝的生平事迹,有的碑文密密麻麻地歌颂着某皇帝的丰功伟绩,有的碑文寥寥几句敷衍带过某皇帝的一生。 在祭坛东面会空出一条宽敞的道路,供众人穿过碑林上台进行祈福仪式。 祭坛平时都由京城的禁卫军看守着,不允许普通人进去,只有在奉神节那一天才对外开放。 司伊伊在金星观住了几天,有空就去后山凭栏观察祭坛,金星观的道士看她感兴趣,就说了很多与祭坛,还有盛氏皇族相关的信息。 庆坤侯府的大夫人为了替她女婿道歉,不辞辛劳地上山来找她,说是江秋敏受了惊吓,虽然身体没事,心里总是惶惶不安,导致胎象不太稳。大夫人希望她不计前嫌,再给一张平安符给她女儿。 司伊伊心想江秋敏作为受害者也没什么错,不能殃及无辜,就随手在金星观里拿了个现成的平安符,回房偷偷用茶水浸湿了,告诉大夫人是沾了观音水的平安符,让她拿回家安慰受惊的孕妇。 大夫人感恩戴德地把符揣在怀里,司伊伊装作不经意地问了一句:“陈大人最近,可还好?” 她一说完,看到大夫人脸色瞬间晴转阴,就知道陈鸿最近不太好。 他不好,司伊伊就舒服了,表面安慰,实则添油加醋:“夫人还是要告知陈大人,因果有轮回,气运天自成,陈大人平时多做些好事,积攒功德,就能转运了。” 大夫人深以为然,牢记在心,赶紧回去“提醒”自己女婿了,殊不知这些话在变相地暗示陈鸿他最近倒霉是坏事做多了遭报应,陈大人心里苦得很,还要在岳母面前表现出忏悔的模样。 第129章 神说。4 然而,这只是开始。 秋日的清凉渐渐覆盖京城,同样席卷的还有奉神节带来的隆重感。 京城中随处可见的禁卫军,贴满大街小巷的奉神节期间城中新规,带着贡品进城的藩王,还有给国库献礼投诚的各地富商,主道上的车马就没有停过,看热闹的平民更是围聚街头久久不散。 盛延新进京的时候特别低调,等他从宫里述职出来,上了金星观进香的时候,人们才知道阔别已久的独眼王爷回来了。 而那一天上午,司伊伊当着众人的面在金星观中为奉神节算了一卦,算完之后面色凝重,围观群众好奇地问:“仙姑?算出什么了吗?” 司伊伊低头收卦盘,平静地说:“那一日城中会有暴雨,诸位注意避雨。” 有雨啊!众人恍然,也没当回事,毕竟奉神节有雨也不是第一次,下就下呗多大事,大不了穿个蓑衣,反正祈福完各自就回家吃斋了。 等她收完卦盘抬头,与刚进观的男子对上视线,两人停顿片刻,目光错开,司伊伊离开主堂,男子上前从道士手里领香。 奉神节的雨提前飘至京城,连绵阴雨中,司伊伊跟小玉撑着伞缓缓走下台阶。 小玉在一旁碎碎叨叨:“仙姑,淘儿的衣服又小了,今早给他穿衣服露出了半截脚脖子,小孩子就是长得快。过几日奉神节要闭市,咱们抽空去给淘儿做几身衣服吧,做大一些,将来也能穿。” 司伊伊点头:“嗯,明日没雨明日去。” 小玉崇拜道:“仙姑,你真的能预知天气吗?” 司伊伊老神常在:“这都是基本功课。” 她们走下最后一个台阶,一辆马车刚好缓慢驶来停在面前挡住去路。 马车的车帘被人从里面掀开,扶着墨绿色车帘的那只手白皙修长,形状颜色都刚好踩在司伊伊审美点上。 车内的人声音温润平和,听上去没有任何攻击力:“仙姑,下雨路滑,本王能否有这个荣幸送你一程?” 意识到车里坐着的是谁后,小玉惊讶地捂住嘴,眼睛滴溜溜地转动着偷瞄自家主人,发现她果然还是一副就算天塌下来我自巍峨不动的淡定模样,心里的敬佩更上一层楼。 司伊伊不仅不惊讶,还欣然同意了镇西王的邀请,在侍卫的扶助下弯腰进了马车,与王爷共处一个狭小空间。 小玉坐在车外,看着身边驾车的冷面侍卫,有种活在梦里的不真实感。 车内点着烛灯,光线还算明亮,司伊伊简单地低头行了个礼:“多谢王爷。” 盛延新嗯了一声,两人一路上都没再说话,他闭目养神,她垂眸端坐。 车外小玉磕磕绊绊地给驾车人指路,到了小院门口,司伊伊将要下车,王爷才开口:“仙姑不请本王去院里喝杯茶吗?” 司伊伊掀帘的动作停下来,回道:“家中简陋,多亏太后娘娘赐院时赏了两个宫女,才勉强打理入眼,可用来招待王爷这般的贵客,实在太过怠慢。” 镇西王的半边左脸斜戴着一条黑色纱巾,露出的另一半脸俊逸非凡,尤其是灯下含着笑意的那只眼,很容易让人产生深情的错觉。 他跟侄子盛瑞是有几分像的,但盛瑞比他更加精致秀气几分,估计是遗传了母亲的柔美。 他语气遗憾,脸上却平静:“可惜,本王这些年一直孤独伶仃,想让仙姑为本王算一卦姻缘,不知有没有机会?” 司伊伊说:“贫道明日要出门置办衣物,恐怕最近都不得空。” 盛延新低声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明日午时,芳香庭。” 司伊伊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微微点头:“多谢王爷相送,贫道告辞。” 小玉撑着伞在车下等着,听见司伊伊跟王爷聊了几句,王爷说想来院子里喝茶,她家仙姑拒绝了,王爷也不生气,又说想请仙姑算卦,仙姑又拒绝了。 她听的心里七上八下,生怕王爷一个不开心为难她们家仙姑,但司伊伊完完整整地下了车,马车绝尘而去,没有丝毫流连,看起来真就只是好心送她们回来的样子。 小玉好奇地问:“仙姑,你为什么不愿意为王爷算卦?” 司伊伊听她这么问,就知道盛延新最后的邀约小玉没听到,她浅浅地勾起唇,说:“我毕竟是个女子,总要讲究男女之防。” 小玉恍然大悟,一切都想通了,后来跟红萍,翠薇她们聊起天的时候还由衷地夸了一句:“仙姑处事真是进退有度。” 第二天果然是个阴天,司伊伊穿着常服,跟小玉,淘儿一同上街,买完衣物和一些日常所需物品时,小玉排队买糕点,司伊伊牵着淘儿在街对面等待。 她估摸了一下时间,蹲下来贴在淘儿耳边交代:“娘有个重要的人要见,一会小玉问起来,就说娘跟一个看起来很富贵的姐姐走了。” 淘儿乖乖地点点头,司伊伊看了一眼小玉的位置,飞快并入人流中。 她在街角等了会,看见小玉买完东西回来牵走了孩子才放心离开。 她要去见盛延新,她得去见盛延新,从皇帝寝宫出来的那天司伊伊就做下了这个决定。 太后掌权将近八年,久坐高位的人见过太多投诚的能人异士,已经不把司伊伊这种小道姑放在眼里,或者说,司伊伊身上除了皇帝的“喜爱”有点价值,就算说的话再灵验,太后也不需要她。 可盛延新需要,她只要在他登帝过程中添一把助力,就能得到他的信任和赏识,这笔买卖风险很大,收益却比太后那来的高。 就算盛延新不主动找她,她也会想办法让他注意到自己,继而露个两手,递上一份投名状。 或许是金星观上对视的那一眼泄露了心思,盛延新在山下等着送她回家,省了她许多功夫。 说实话,司伊伊挺喜欢这种看得懂眼神,听得懂暗示,又会主动的合作者。 芳香庭位于城中集市附近,算是京城最有名的一家酒楼,楼边就是穿城而过的河渠,渠旁夹岸百米樱花,就算是秋天风景也不差。 司伊伊用随身带的纱巾遮住脸,像个平常女子一样走入酒楼,接待的小二清脆地打招呼:“小姐用餐还是订桌?” 第130章 神说。5 司伊伊还没开口,门边一位男子就帮她回答了:“她不用,她是我们主子等的人。” 她认出男子就是盛延新身边的随从小哥,小哥面无表情地对她点头行了个见面礼,转身走在前面带路。 无需交流,司伊伊自然地跟上。 到了饭店,芳香庭也名副其实地飘满食物的香味,就连司伊伊的心神都有些随着香味飘忽不定。 唔……谁点的羊肉汤? “仙姑,到了,您进去吧,王爷在里面等您。” 司伊伊微微颔首,掀开珠帘走进包厢,入眼是个巨大的屏风,隐隐约约看见屏风后有个坐着的人影。 她绕过珠帘,对盛延新弯腰行礼:“王爷。” 盛延新点头:“仙姑坐下吧。” 桌上只有一壶清茶袅袅冒着茶香,盛延新亲手倒了一杯放在司伊伊面前,司伊伊念着别人的羊肉汤,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饿了,人是不能只喝茶的,吃饱喝足才能谈事情啊王爷! 盛延新听不到她心底的声音,也没觉得在饭店谈事情有什么不妥,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开门见山:“小瑞应该把什么都跟仙姑说了,你现在是什么想法?” 司伊伊淡然道:“王爷觉得贫道现在坐在这里,是抱着什么样的想法?” 盛延新笑了笑,聪明人说话不需要挑的太明白,司伊伊既然会来,就说明她跟太后不是一个阵营的人。 “说说你的条件。” 司伊伊在心里拨着算盘,一边开口道:“第一,在王爷绝对掌权之前,贫道都不能站在明面上帮你。” “嗯。你做你的仙姑,与本王毫无干系。” “第二,如果可以,我希望不要让盛瑞死。” “嗯?”盛延新发出疑问的声音,他抬眸看向司伊伊,发现她的态度很认真。 “我们想个办法,让盛瑞假死遁逃,我知道这有一定的难度,可盛瑞是无辜的,我希望王爷保留一定的仁心,这样会让我更加有安全感。如果王爷连这件事都做不到,证明你现在的能力跟太后相比不值一提。” 盛延新沉默片刻,沉重地点头:“的确,我去安排。仙姑说得对,本王不应该为了安全牺牲小瑞。” “岂止不应该,简直罪大恶极。他说他不想活了,你就信了他的话,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自我牺牲是吗?” 司伊伊毫不留情面地嘲讽他:“他不想活是因为他前面过的日子不开心,只要他摆脱那个位置,就能体验到自由地活在这世上该是多么愉快的事,再怎么样,他这十几年的忍耐,也值得一个重活的机会吧。” 盛延新目光落在桌子上,轻轻一笑,纵使被训斥地像个做错事的学生,他也依然好脾气地回答:“是,本王知道错了。” 孺子可教也。 司伊伊一口气喝干净杯里温热的茶水,喝了水更觉得腹内空空,却看盛延新没有一点要用餐的打算,难免气闷。 不吃饭把她叫饭馆来谈什么?怎么不随便找个茶叶铺喝它个够? 想着想着司伊伊不由得有些挂相,于是盛延新一抬头,发现仙姑拉着脸给自己灌茶水。 “仙姑是不是对本王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司伊伊:是!可说出来不符合我的气质!你就不能自己猜猜吗! 盛延新猜了,但是猜偏了方向:“事情的安排暂时不能与仙姑交代,因为要救小瑞,计划就得有变,等本王安排妥当,会约仙姑来详谈。” 司伊伊面无表情地说:“既然王爷没什么事的话,贫道先回家吃饭了。” 盛延新还是没明白她的暗示:“你家中太后的眼线麻烦吗?要不要本王帮你一同处理了?” “不麻烦,太后并不十分关注我,她们留下来做饭也行。” “好,长庆,给仙姑安排马车。” 在盛延新心里,谋权大事沉甸甸地压着,哪里还想得到旁的无关紧要的例如中午要吃饭的小节。 倒是司伊伊气冲冲走到门口,闻见满楼的饭菜香,终是忍不住气冲冲地又走回去,双手重重拍在桌面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盛延新。 他有半边脸遮上了黑纱,据说他失明的那只眼有些畏风,所以从小就这么戴着。 而露出来的另外一只眼睛很漂亮,浅茶色的清澈眼眸,眼睫毛长而纤细,错愕地看着她时,显出几分无辜气质来。 “怎么了?” 司伊伊:“突然想起王爷说要算!姻!缘!” 盛延新:……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跟我打起来。 他笑道:“不用了,那只是本王找仙姑时随意编的借口。” 司伊伊冷笑一下:“别啊,遇到一个道士不算命,跟进了饭馆不吃饭有什么差别?” 盛延新愣了一下,福至心灵,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继而忍不住地笑起来,越想越好笑,根本停不下来。 “哼。” 司伊伊重新坐下来,抱着胳膊翻了个白眼,冷漠地看着他笑。 盛延新根本不能看她,一看她就忍俊不禁,他别过脸,叫随从长庆去唤小二点菜。 “给仙姑赔不是,是本王迟钝了,离京许久,只记得城中有个芳香庭是可以聊事情的地方,并未想过顺道用饭这一点。” “哼。”司伊伊还在生气,并不想理他。 盛延新揉揉发酸的嘴角,还是忍不住想上扬,“仔细想来,似乎显得本王颇为小气。” “可不是嘛。”司伊伊嘀咕。 小二很快就来了,口齿伶俐地报了一串菜名,盛延新笑而不语,只看着司伊伊。 司伊伊的气很快就没了,连忙说:“我要一个羊肉汤!” “好嘞,夫人还要尝尝别的招牌菜吗,除了羊肉汤,还有………” 司伊伊看了眼盛延新,盛延新道:“夫人点就是。” 谁是你夫人,少占便宜。 司伊伊也懒得解释这种小事,快速地点了一堆想吃的菜,望眼欲穿地等着。 看她时不时瞥着门口,毫不掩饰自己对食物的渴望,像个饿坏了的小孩子,盛延新原本还存在的些许防备烟消云散。 她是个聪明,但是本性干净纯良的女子。 他心情不知为何前所未有的愉悦,甚至还开玩笑:“遇都遇到了,仙姑给本王算个姻缘吧。” 有饭吃,司伊伊一切好商量,算姻缘就算姻缘,总归都是信口胡说。 她坐直了,一本正经地问他:“王爷告知一下贫道你的生辰日期。” “腊月二十八。” 司伊伊折合了一下阳历,算出盛延新大概是个双鱼座,在她上辈子闲着无聊看的星座资料里,双鱼座和什么匹配来着…… 第131章 神说。6 “与王爷最为合适的女子大约出生在四月到五月间,因为同属水象星座,性格温润踏实,彼此都会细心地照顾配偶与家庭,感情真挚,属于细水长流的爱恋。” 盛延新挑了一下眉毛:“按仙姑的说法,人的性格与姻缘竟是由出生月份决定的?” “并不全是,若是其中有人出生后的经历与大部分人的不同,是会影响先天性格与择偶标准。贫道只能算出最合适的姻缘,王爷可以根据我的建议按这个方向找,至于最终的结果,得看王爷心之所属,毕竟人心是最难预测的。” 简而言之就是我算也给你算了,能不能准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盛延新又想笑,要知道他即将面对的瑄德太后,是整个盛氏皇族,和后宫都玩不过的蛇蝎女子。他也想不到自己居然还有心情跟一个道姑闲扯些有的没的。 “仙姑何时出生?” 司伊伊说:“不知道,我是我师父捡来的。” “嗯?” 司伊伊想到什么,从衣领里扯出那块弯月形的玉佩,说:“王爷,这是我被捡到时身上带的玉,你见识广,能不能看出这块玉有什么特别的?” 怕他看不清,司伊伊干脆摘下来递给他,盛延新伸手接过,摸了摸玉质,又对着光看了几眼。 “你是在岭山北面一带被捡到的对吗?” 司伊伊愣住:“这么巧?你当真认识?” 盛延新摇头:“这玉品色并不好,中有杂质,透光性也差,是岭北一带常见的玉种,寻常人家都能买得起。说些不中听的……” 他停下来,看了一眼司伊伊,司伊伊道:“王爷尽管说,不必在意我的感受。” “岭北一带的人重男轻女的思想比较严重,若是有一家连续生了两个女孩,就会被视为后代不继的征兆,许多人家会顺着河送走一个女婴。若是有人捡到并且愿意养活,就算女婴运气好,若是沉没在河里,就算是白来世上一遭受苦了。” 司伊伊看着盛延新手上那块玉,突然有点不是那么想拿回来了。 盛延新没必要编些话来打击她,所以他说的很有可能是真相,原主万月是一个父母遗弃,同时又很幸运的女婴,那块随身携带的玉不过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的一点补偿,并没有什么稀奇。 “既然如此,我的亲生父母便没有什么值得我记挂的,劳烦王爷帮我扔掉它。” 盛延新本来还准备安慰一下刚知晓自己身世的可怜道姑,没想到司伊伊这么平静,他满腔温暖没送出去,又默默咽下。 司伊伊突然反悔:“算了王爷你还是还我吧,说不定困难时能卖几个钱用。” 盛延新:“……是这个道理。” 菜刚上来的时候司伊伊还等了一会,看见盛延新极其自然地拿起筷子,便问:“王爷不需要招人来服侍吗?” 她在庆坤侯府的时候,大夫人每次吃饭,都有一个丫鬟在她身边帮忙布菜递水,司伊伊身边也会配上一个,一顿饭吃下来恍若被投喂的巨婴,懵懵懂懂食不知味。 她以为城中贵族都是这么吃饭的,但看盛延新夹了筷鱼肉满脸不解,才想起这人从小就被流放出了京城,跟这满城人不一样。 司伊伊:“没事了,王爷。” 中午那顿饭吃的司伊伊晚上没了胃口,她在小院转悠着散步,时不时摸摸院中的树,心里思索许多事情。 盛延新没有说他具体的计划,他只说奉神节那天行动,司伊伊猜测小皇帝盛瑞会“死”在那一天。 当然,盛瑞的死并不能让太后放弃掌权,只不过盛氏血脉只留下了盛延新这一个男丁,他坐上皇位不成问题。 太后估计也明白,盛延新不是盛瑞,盛瑞是自小养在笼子里的阿猫阿狗,不听话就没有退路。盛延新是一个即使自幼流放,也能在荒蛮之地建立起自己势力的野心家。 只要盛延新坐上皇位,她再怎样也会掉一层皮。 司伊伊想,如果自己是太后,会如何在盛瑞死后阻止盛延新上位? ——你身上有东西。 司伊伊淡定地拍了拍身边这棵枇杷树朋友,用意念跟它交流:没事,我不怕虫。 枇杷树说:不是虫,是很厉害的东西。 司伊伊问:多厉害? 枇杷树说:你看围墙。 月光下围墙上的树影微微晃动,起初是没什么异样,影影绰绰地如同随意铺写的水墨画,可司伊伊定睛看了几秒,发现那水墨正在晕开,慢慢延展自己的筋骨,原本只团在墙角的树影不一会儿爬满了半个墙壁。 司伊伊:嗯?!!! 好像…确实…有点厉害啊。 —— 奉神节前一天,京城中所有人都要为天神献上一捧米,一片衣角,寓意感谢上苍让他们衣食无忧。 官兵会挨家挨户敲门收东西,家中有多少户人,就得给多少次献品,连丫鬟也不能少。 所以一大早,司伊伊就带着她的三个丫鬟,一个婆子,一个小孩站在门口等着兵官前来。 她们依次把手中捧着的米倒进官兵手中的竹筐,又从身上穿的旧衣服上剪下衣角放进去,官兵确认家里没有别人了就离开了, 淘儿觉得很新奇:“月姨,天神真的会要这两样东西吗?会不会太少了?” 司伊伊跟他解释:“这只是一个仪式,献米是要感谢他让我们有饭吃,有衣服穿。” “明明我们的米和衣服都是自己去街上买的啊。” 司伊伊说:“你只有五岁我很难跟你解释,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淘儿不乐意地撅嘴:“上个月就六岁了。” 说到这司伊伊也无赖,孩子越大越不好糊弄,他好奇心又重,抓住什么事情都喜欢刨根问底,像行走的十万个为什么,她不回答又怕让他觉得她这个娘亲太敷衍,回答了又说不清楚,真是令她头疼。 总不能说他们说的神仙都是假的,天下的神仙只有你娘一个吧。 灵光突然那么一个大闪,司伊伊的思绪突然开阔了不少。 为什么不能让所有人都这么以为?她本来就是神仙。一位如假包换的准神仙! 第132章 神说。7 奉神节终于在万众期待中来临,司伊伊作为特邀嘉宾,领着金星观的道士们一同前往神坛外围坐镇。 天上乌云沉沉,眼看暴雨在即,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担忧神情,毕竟就算是下雨,全京城的人都淋到感冒,拜神的流程也一项都不能少。 金星观作为历史最悠久,编制最正式的道观,煞有介事地背了长长一大段祭文,司伊伊也没用心听,望着台上垂头聆听的一众背影,准确找到了小皇帝盛瑞跟盛延新的位置。 盛瑞盛延新在第一排,与太后并肩,而公主,宫中各太妃,等皇亲贵族站在第二排,往后就是大臣了。 祭文背完以后,礼官主持着流程,先是有人送了一个火把给盛瑞,盛瑞接过来扔进神坛中心的柴堆,火苗一下就燃了起来。 随后礼官念到一样祭品,盛瑞就得当着所有人的面往里扔一样祭品,什么稻穗,玉帛,五谷瓜果,活鸡活鸭扔完之后就是牲畜,几个宫人抬着已经宰杀放血的全猪全牛全羊上来,盛瑞要用小刀从上面依次割一块肉扔进去。 就在他接过割肉刀的时候,天空像裂开般划过一道刺眼骇人的闪电,紧接着就是震天动地的雷声,瓢泼大雨顷刻间覆下,雨点跟小石子一样落地密不透风,定力差的人当即惊呼出声。 因为司伊伊的预言,神坛上搭了遮雨棚,所以火一时不会熄灭,拜神流程还能走,其他人也必须在雨中等皇帝做完所有祭祀仪式,一同拜完天地神灵和先祖之后才能离开避雨。 司伊伊的眼睛都快被雨打得睁不开了,雨声非常吵,她在模模糊糊中看到神坛上面的人兵荒马乱地冲上第一排,有什么鲜艳的颜色顺着雨水流了下来。 宫人侍卫们苍白着脸跑前跑后大臣们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任雨水洗礼,而礼官站在上头撕心裂肺地大喊:“太医!找太医!” 后来太后大声说了一句什么,场面突然没有那么混乱了,司伊伊看见盛延新站在外围的身影,却看不清他的表情。 司伊伊挤到还分不清情况的金星观观主身边,义正言辞地说:“天神发怒了,观主快去告诉太后,今天必须照常完成祭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金星观观主第一遍没听清楚,懵着头发出疑问:“啊?仙姑你说什么?” 司伊伊提高声音又重复了一遍,观主半信半疑,司伊伊假装站不稳,扶了一下旁边的树,地突然开始晃动起来,她焦急催促:“快去!” 地动的感觉太真实了,金星观观主大受震撼,不敢犹豫,忙不迭地冲上祭坛跟太后复述了司伊伊的话。 太后回头张望了一眼,对观主说了什么,观主又哼哧哼哧跑下来:“仙姑,太后叫您上去。” 司伊伊抹了一把脸,提着湿透的裙子爬上神坛,终于近距离看清现场发生的情况,原来小皇帝用那把割肉刀刺进了自己的心脏,血流了遍地,被雨水稀释。 太后站在避雨棚下,面色非常难看,终于显出了符合她年纪的老态,她冷声问:“仙姑,你要观主跟本宫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司伊伊不卑不亢地解释:“贫道从天象地动中感受到了天神的怒气,神庇佑着盛氏王朝,而盛氏后代却在神面前用死亡中止祭祀,是对神的背叛,请太后务必继续完成祭祀流程。” 太后狠狠剜了一眼地上生气不明的皇帝,事情太突然,她也无法保持冷静,破口骂道:“姓盛的自己找死能怪谁?!背叛了重新再找姓王的姓李的当皇帝不行吗?偏心的神灵,本宫不信!” 青蓉公主抱着她的胳膊,惶恐道:“母后,地在动,我们尽快回宫去吧,别呆在这个鬼地方了!” 底下的大臣们却在劝说:“太后,不要冲动,仙姑说的好像是真的啊,神真的生气了。” 太后板着脸不听,突然决绝地扭头走下台阶冲进雨里,司伊伊看了一眼角落里的盛延新,快步追上去,高呼:“太后,请尽快让盛氏后代完成祭祀,太后……” 尽管地动地越来越厉害,太后还是气势汹汹地往前走,司伊伊与一众大臣跟在身后追着劝,终于惹得太后不耐烦,转头怒骂道:“闭嘴!谁再说一句话本宫让人把他的头割下来!” 在她旁边,两米高的石碑摇摇欲坠,就在她停下的那一刻,记录着盛氏皇帝短暂一生的石碑被地下某种东西顶起,向着后代权倾朝野的瑄德太后裴昕薇方向倒下。 众人惊呼:“太后!当心!” 青蓉公主尖叫着躲开,太后却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危险,只见一道白色人影冲出,扑到盛装华服的太后身上,将她推开半米,两人共同跌坐在地。 曾经矗立百年的石碑轰然砸在地上,碎的四分五裂。 司伊伊淡定地从太后身上爬起来,原本气势汹汹的太后此刻瞪大眼睛看着满地碎石,完全被吓懵了。 “太后,贫道无意冒犯,还请太后为了自身,为了大丰朝,立马选一个盛氏后代作为新的皇位继承人继续完成祭祀。” 雨小了一些,太后脸上的浓妆被冲的花花绿绿,看上去十分仓皇狼狈,相比起来,素颜白衣的司伊伊立在一旁,垂眸淡然劝说的模样如同救世的菩萨,很容易让人心生敬畏。 太后不愧是太后,从生死一线中逃脱后,听到司伊伊的话,也明白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 台阶上礼官悲怆大呼:“太后,皇上已经去了。” 太后裴昕薇第一眼就看向了盛延新,身穿黑蟒礼袍,左眼蒙着黑纱,从头到尾都没什么存在感的盛氏后代。 她一直不想直面他的脸,因为这会让她想起一些不太美好的往事。 当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女人时,她就听说了刚出生的皇子盛延新被宫妃用指甲划瞎一只左眼的事情。 那时候她天真地想,世间怎么会有人这么恶毒,为了荣华富贵,狠下心来伤害婴儿? 裴昕薇也想不到,自己最终也会成为曾经自己唾弃的,这般恶毒的女人。 当年她的继母要把她嫁给一个纨绔,那纨绔在京中赫赫有名的残暴,曾失手打死一个怀孕的小妾。 第133章 神说。8 她这一辈子很不走运,母亲早亡,父亲冷漠,继母不怀好意,因为有一张漂亮脸蛋,出门被惹不起的纨绔看上。 可同时幸运的是,她有这么一张漂亮的脸。 裴昕薇为了逃脱逼婚,想尽一切办法跟太子创造偶遇机会,耍尽心机与太子有了私情,本以为可以成为太子侧妃。安心地在宫墙内度过一生,谁料太子在成婚前一天,与人在湖上喝酒,醉醺醺地去甲板上吹风,不留神掉到了河里,笙歌鼎沸间无人知晓,就这样溺死了。 未过门就成了寡妇,裴昕薇连哭都没时间哭,就得顶着全城的嘲笑继续为自己谋出路。 在京城她没有姐妹,只有一个小姨和表弟还把她当家人,先皇驾崩,三皇子上位,后宫大选,她求姨夫给自己想办法进了宫,却因为和前太子未完成的婚约,忍辱负重地做了最底层的洗衣宫女。 她向来是不服输的性子,就算跌落谷底也不气馁,心想全天下凭什么就她裴昕薇一个人命苦? 女子的美貌是把利剑,坚韧的裴昕薇尤其把这利剑用得得心应手。她上了龙床,她让皇帝对她朝思暮想,她被封妃,看似是好运成就了她,只有裴昕薇自己清楚中间要付出多少心血,而这些心头血浸透了沉淀了过后,就变成了黑色。 到如今做透了坏事的裴昕薇看见盛延新的时候,感觉灵魂都在嘲笑自己—— 真可笑啊,你曾经还可怜过这孩子。 裴昕薇的目光变得冰冷,她才不会就这么妥协,当年留盛延新也是残存的一丝天真作祟,但半生坎坷怎容她退步,她退一步,别人就把刀往她脖子上伸一寸。 太后说:“青蓉,你去接皇上的位置做完祭祀。” 青蓉公主整个人还没从刚刚的九死一生中回过神,结结巴巴:“我…?我吗?” 太后冷笑,带着破釜沉舟般的气势:“你不也姓盛?” 本来以为盛延新接位是板上钉钉的结果的大臣们不约而同地回头望向他们大丰朝唯一存活的盛姓皇族男子。。 太后此人果真狠毒,为了断掉镇西王对皇位的念想,不惜让一个公主越过王爷顶上皇位的空缺。 盛延新脸色却不变,转头说出了第一句话:“带皇上去找太医吧。” 惶然无措的宫人们终于受到了指令,抬着生死未卜的小皇帝冒雨离开修罗场。 可原本只是晃动的地面却从四面八方裂开,神坛周围的石碑接二连三地倒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从地底破土而出。 雨又大了,没人敢躲,天崩地裂一般的场面吓得不敢动弹,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司伊伊身上,期望她赶紧劝好太后,平息神的怒气。 司伊伊蹲下来,手掌贴着裂开的地面,传递着“神”的语言。 “太后,天地有灵,任何人都不能妄想把控和欺骗神,否则只会让他更加生气。” 她不把话说得太明白,是给太后面子,也是给自己留一方余地。 小皇帝作为傀儡在宫里这么多年,也不是每天都装傻充愣浑浑噩噩地过日子,他知道了太后最致命的弱点,就是青蓉公主。 太后裴昕薇还是宠妃的时候,迟迟怀不上孩子,为了保持恩宠,又不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她假装怀孕,让心腹从宫外利用菜篮运进了一个刚出生的女婴,谎称是自己怀上的公主。 后来盛瑞的母妃因为犯错被打入冷宫,裴昕薇佯装善良把盛瑞过到自己名下当儿子,实则在培养自己的傀儡。 而青蓉幼年期被太后冷落,因此嫉恨上了盛瑞,时不时就找理由欺负他。 大概是青蓉还算听话聪慧,太后没有把假公主灭口,依旧当亲女儿养着,其他知情人都处理了,时间一长,恐怕连太后自己也当了真,认为青蓉公主真的姓盛。 而司伊伊的话像无情的利剑,戳破她的自以为是。 是啊,她可以骗过所有人,怎么能妄想骗过神? 又一座石碑倒下,就砸在司伊伊身后,而司伊伊巍然不动,半蹲在地面,目光冷静,无声地等待着太后妥协。 太后头脑昏沉,一阵目眩,被雨洗掉口脂之后脸唇惨白,无力地喃道:“好,那就,让镇西王去…” 她话音刚落,地动停止了,四周重新恢复平静,只有雨还在冰凉地下着,在场的人被惊住,左右转动着脑袋,生怕再出些什么事。 司伊伊站起来,双手合在腹前,弯腰对太后行了个礼:“太后明智。” 其他人有样学样,也跟着一同鞠躬行礼。 太后凄凉地笑了几声,没有再说话。 而高台之上,盛延新望着大雨中那道纤细的白色身影,怎么也压不住心中的悸动。 这位仙姑可真是…出乎他意料的厉害,他还没开展他的布局,一切就已经盖棺定论。 她为什么能跟神交流?这一切究竟是神的旨意,还是她的安排?许多问题冒上盛延新心头,但他却没空细想,因为从那道闪电过后,盛延新发现自己的意识就有点混混沌沌。 隐约有谁在他脑海深处轻笑着呢喃。 找到你了。 ———— 奉神节上的事情瞒不住,盛瑞自杀,镇西王成为新帝的事情成为往后一段时间最热门的谈资。 他们嘲笑太后竹篮打水一场空,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一个外来的女道士,一场奉神节的雨就洗刷了历史。 太后回宫之后大病了一场,许多事把控地力不从心,就被新帝钻了空子,雷厉风行地改政换臣,将仙姑月婉封为神女,赐行宫与侍者,建立神使部,专门负责传达天意。 一开始司伊伊是拒绝的,并不是她想拒绝,而是她得展示一下自己的气节。 等盛延新登门拜访了几次之后,她就顺水推舟地装作被说服的样子,当上了这个神女。 没错,她就是这么仙风道骨不慕名利的好道士。 太后不如意,太后家的亲戚也过的不舒坦。 陈鸿已经被自家岳父岳母数落了好几天了,因为庆坤侯觉得,如果不是陈鸿被临时卸了任,必然不会出现小皇帝在奉神节上自杀这样的意外,太后现在的处境也不会如此为难。 第134章 阿澈。1 仕途不顺,家里的娇妻又有产前综合症,动不动就跟自己哭闹,脸上的蜂包消肿之后留下点点红印,不复往日风采…… 种种闹心的事加在一起,陈鸿引以为傲的耐心就不太够用,实在忍不住的时候也曾对着江秋敏发过火。 江秋敏却不是什么好说话的妻子,指着陈鸿的鼻子骂道:“你居然敢凶我,陈鸿,我嫁给你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你这般不知道珍惜!果真是我江秋敏看错人了!” 骂完就收拾行李说要回娘家,陈鸿上头过后立马就后悔了,要是让江秋敏真回了庆坤侯府,岳父岳母连同好友于知贤都能把自己扒层皮,说他陈鸿不知好歹忘恩负义。 陈鸿有苦只能往自己肚子里咽,腆着脸哄好妻子,可谁知岳母还差人来,说他脸上的伤好了,是时候亲自登门给刚上任的大丰朝神女道歉。 陈鸿半夜辗转难侧,觉得有口血堵在嗓子眼里上不去下不来,叫他郁结不已。 他能怎么办?刚上任的皇帝盛延新看重神女月婉,太后病在后宫元气大伤,举国上下都视那个女人为神灵,偏偏只有他陈鸿得罪了她。 道歉,只能道歉。 陈鸿从库房里忍痛搬出来自己上任以来收过最好的礼物,闷头赶往新封的神女邸。 到了神女邸,却发现门庭若市,多的是想要巴结讨好的人,他跟抱着礼物的小厮根本挤不进去。 他想,虽然神女不是万月,但她已经知道了自己就是孩子的父亲,知道自己的黑历史,恐怕也不会轻易原谅他。 如果自己说当初进京娶妻是有苦衷,是逼不得已,不知道能不能打动她。 他焦躁不安地排着队,却看到后方丫鬟牵着个小孩正朝神女邸走过来,两人有说有笑,表情轻松。 那丫鬟看见他时面露惊讶,似乎是认识他,叫了声:“姑爷!” 陈鸿知道当初月婉从庆坤侯府走的时候带走了府上的一个叫小玉的丫鬟,看情形就是这一个了。 至于小玉手里牵着的孩子,他低头细细端详,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越看越像自己,再长大些可能更加明显。 淘儿也感觉到面前这个男人正在古怪地打量着自己,自从他娘亲被人叫做神女之后,他就没少经历过别人的打量与盘问,对这种眼光已经习以为常。 他的娘亲越来越忙了,白天把他送去了书院,淘儿只有晚上才能看见她。 起初淘儿是有些失落和郁闷的,但是他也能感觉出来,自己的过的越来越好,刚到京城的时候他和娘亲恍若乞丐,连个遮阳的屋檐都找不到,后来他们可以住客栈了,可以吃好吃的东西,还有了自己的小院子,小院子现在变成了大院子,吃的用的都越来越好,和当初在山村里的生活天差地别。 他知道自己享受着这一切,能做的只有尽量不去麻烦和拖累娘亲。即使淘儿非常排斥这种目光,他依然保持着从容和乖巧的模样来应对陌生人。 这一点就是从他娘亲身上学到的。 现成的捷径摆在自己面前,陈鸿怎么可能不利用,他跟小玉说明来意,让小玉给他开个后门。 小玉有些为难,虽然她在庆坤侯府当了几年丫鬟,但侯夫人已经把她的卖身契给了神女,神女嘱咐过送礼的人一概回绝,她也不好给曾经的姑爷开后门,怕新主子觉得自己不忠诚。 陈鸿看出她的犹豫,出其不意地弯腰一把抱起了淘儿,微笑着对她说:“孩子我照看着,你先进去传话吧。” 小玉震惊了,旧姑爷这不是拿孩子做人质威胁她么!好卑鄙! 淘儿在陈鸿怀里扭动着,弱弱地反抗:“放我下来……” 他讨厌这个要见娘亲的男人,但是小玉说京城里的人非富即贵,学院一起学习的小孩他不能打不能骂,这些大人他更不能招惹,不然就会连累娘亲。 小玉知道神女多宝贝这个孩子,只好扭头跑进神女邸里找她的主子来救场。 在她走后,陈鸿得意地笑了,掐了把孩子的脸,故意逗他:“你知道我是谁吗?” 淘儿抿着嘴,心里回答:是坏人。 陈鸿正在兴头上,又问:“假如我是你爹,你是不是很开心?” 淘儿坚定地摇摇头,并且身体竭力后仰,拉开跟陈鸿的距离,别提多排斥。 陈鸿冷笑:“小东西,你不可能有爹的。” 终究是个孩子,受不了激,淘儿气呼呼地冲他喊:“没有就没有!我不需要!” 然后扭头捂住耳朵,眼睛紧闭,再也不想跟这个讨厌的男人交流。 司伊伊听到陈鸿挟持了淘儿,第一次不淡定地摔了手里的东西,怒道:“什么!他竟然敢!” 她这几天都在宫里给盛瑞念经,今天过了头七,小皇帝下葬,她这才成功掩护假死的他脱逃,回到府邸休息。 谁知道她没空去找陈鸿麻烦,陈鸿自己送上门来给她添麻烦。 行!确实不能让这人多过几天好日子。 司伊伊冷着脸,吩咐下人赶走门口等着送礼的人,让陈鸿进门。 陈鸿进门时,她坐在正厅中央,一身白衣素净高雅。听见动静抬头望向他,目光似飘渺远山,平静无澜。 那张脸是美丽的,粉黛不施,却充满了神圣感。 陈鸿有片刻惊艳,恍惚间想当初万月要是这般身份高贵气质出众,他怎么可能看得上矫情的江秋敏。 司伊伊冷声命令他:“劳烦陈大人把孩子放下。” 陈鸿达到目的,没有理由继续挟持孩子,刚把淘儿放在地上,孩子就避如蛇蝎般跑远了,依偎在司伊伊手边。 司伊伊安抚地摸了摸淘儿的脑袋,低声说:“去房间里玩,等会我去跟你一起吃饭。” 淘儿听到她有空陪他了,眼睛一亮,刚刚的委屈瞬间忘在脑后,欢快地跑回自己房间。 她对小孩的温柔陈鸿看在眼里,以为她对自己的冷漠是因为知道自己是孩子的父亲。 陈鸿心里有数,就迅速想出来了应对的法子。 他装作有难言之隐的模样,说:“神女能不能把下人都叫开,本官有些事想要告诉你,不…应该说是,跟神女忏悔。” 第135章 阿澈。2 司伊伊抬眸,终于正眼看他:“哦?” 轻飘飘一个字,却仿佛一个巴掌,瞬间让陈鸿有种他来自取其辱的感觉。 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只能硬着头皮:“是,但这事实属本官的隐私,还请神女通融。” 司伊伊脸上出现了迟疑的表情,是所有人都能看出来的那种迟疑,但她还是让等着伺候她的丫鬟们出去了。 确定没有第三个人在场之后,陈鸿扑通一下在司伊伊面前跪了下来,满脸悔恨:“神女,我有罪。” 司伊伊被吓了一跳,顺着话问:“什么罪?” “神女,是我辜负了万月,但我是有苦衷的,我与那于知贤是知己好友,当年我腿疾严重,是他请来太医为我医治,他将堂妹托付给我,我跟他说过我曾经承诺过万月要娶她的事情,但是于知贤说没关系,江秋敏是个大度的女子,到时候把万月接回京城做妾也行,我实在不忍心拒绝一个对我有恩的好友,就娶了江秋敏,但是神女,我保证,我绝对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司伊伊好一会没说话,陈鸿便挤下几滴男儿泪,哭道:“于知贤后来也曾派人帮我去找过万月,但是派去的人都说找不到我说的那个村子,我…也是有心无力啊。” 司伊伊淡淡开口:“那全京城都在帮我找人的时候,你怎么不出来相认?” “我不敢,我夫人要是知道了,万一受到刺激,腹中胎儿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是千古罪人了。” 司伊伊骂道:“你光知道江秋敏怀孕辛苦,你有想过万月当初独自在村里生下孩子有多么艰难吗?” 陈鸿无力地辩驳:“我走的时候也不知道她有了身孕,她明知道生孩子困难,还偏要生下来,也不能怪我啊。” “你的意思是我给你生孩子,还是我活该了?” 司伊伊快步走到陈鸿面前,抬手就给他扇了一巴掌,力度重到自己掌心都火辣辣地疼。 陈鸿猛的站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泪流满面的她:“你就是……” 像是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司伊伊转身慌张地擦眼泪:“不,我不是。” 这种欲盖弥彰的回答让陈鸿瞬间明了,一方面震惊于事实,另一方面又有种劫后余生的暗喜。 她看起来对他还有情,只是生气被他抛弃的事情而已,女人只要在你面前哭,就说明她在给你哄她的机会。 陈鸿来不及想太多,立马抓住她的手单膝跪了下来,悔恨而又深情地认错:“月儿,你听我解释,我是想要去找你,是于知贤他骗了我,你也知道,如今太后掌权,我岳父庆坤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要是敢纳妾,他还不为了他的宝贝女儿宰了我。” “那我呢?我就得眼睁睁看着我孩子的父亲拿我们母子当陌生人吗?” “不,不是的,月儿,现在是我羽翼未满,保护不了你们母子,等我再升升职,等江秋敏生下孩子,我要纳妾就容易了,月儿,你再等等我。” “陈遇良,你还想骗我!” 司伊伊转身,照着陈鸿当胸就是一脚踹翻,同时心里击掌欢呼——爽!她早就想对他动手动脚了。 “一次就算了,这次我不会再信你的鬼话,等你?我能等来什么?你休了江秋敏娶我为正妻,还是江秋敏同意让你纳我为小妾?你别忘了,我现在是整个大丰朝的神女,再不是你能随意拿捏的村妇。” 陈鸿被踹了一脚,怒气敢要上头,听见“神女”两个字,又乖乖下去了。 “月儿,我知道错了,你要怎么样才能原谅我?” 司伊伊擦干净眼泪,恨恨道:“除非你休了江秋敏,否则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陈鸿苦涩道:“月儿,你这等同于叫我去死,你忍心让我们的儿子一辈子没有父亲吗?” 司伊伊无声流泪,目光呆呆地看着地面,像是被他说动了。 陈鸿想去拉她的手,被她甩开,她走出前厅,只给他留下冷漠的话语。 “我把话放在这,等你跟江秋敏分开,你做过的事我既往不咎,但如果你和江秋敏多做一天夫妻,我就多恨你一日。我和她,你只能选一个。” 走出门之后,司伊伊就迅速把眼泪擦干净,嫌弃地把陈鸿摸过的手背在衣服上蹭干净。 天灵盖上突然响起慵懒的男声:“你这脸变得一如既往地快啊。” 司伊伊吓得浑身一僵:“谁?” “我是替代昭昭仙童来监督你修功德的神仙,叫我阿澈就行。” 她说呢,还以为大白天见鬼。 “昭昭仙童终于因为偷懒被卸职了吗?” 阿澈声音带着戏谑的笑意:“唔,算是吧,你好像很期待他走?” 司伊伊揉了揉眼角,哭多了眼睛有点涩,她随口敷衍:“也没有啦,我就是猜一猜,不然好端端为什么换人。” 虽然昭昭仙童每次都很不负责地把她扔进小世界就不管了,但背后说人坏话总是不好的习惯,万一这个阿澈是告状精呢。 “你也是司命上神座下的仙童么?” 阿澈懒洋洋地回答:“你觉得是就是吧,无所谓。” 司伊伊:“……” 为什么感觉新来的这个神仙更不靠谱啊喂? 她不打算再聊,阿澈却仿佛对她很感兴趣。 “听说你换了个名字。” 司伊伊不解:“嗯?听谁说的?什么时候的事?” “昭昭,他说你现在叫四一一,为什么?” “因为我是莲池里第四百四十一朵莲花。” “哦~”阿澈的尾音带着波浪号,仿佛觉得颇有趣味:“还行吧,比叫白莲花好听。” 那肯定!白莲花在上个世界里都是贬义性质的词呢。 不过这个阿澈说得像以前跟她很熟一样,之前好像是有人叫过她白莲花,在她没有给自己取名字的时候,他怎么知道? “您记得我?” “嗯哼。” 司伊伊在回忆中搜索一个叫阿澈的神仙,得到的信息非常少,大约是时间久远,自己忘记了吧。 她笑眯眯地说好话:“以后就承蒙阿澈多多照顾了。” 阿澈不明意味地笑了一下:“嗯,会好好照顾你的。” 第136章 阿澈。3 他语气有危险成分! 司伊伊皱了下眉,梳理了一下从阿澈出现之后说过的话,察觉到有不对劲的地方,她打算先不动声色地暗中观察,免得被他坑了。 淘儿在陈鸿那里受到了惊吓,独自在房里抹眼泪,一边哭还一边不忘坐在书桌前温习功课。 司伊伊的声音不自觉地温柔起来,“淘儿。” 淘儿偷哭被抓包,手忙脚乱地擦眼泪,忘记手上还拿着笔,不小心沾了一脸墨汁,不知所措地看着她,小模样可怜兮兮。 她嘱咐后面跟着的侍女打盆温水送进房,快步走到孩子身边,先用手帮他擦脸:“最近去学堂上学有被欺负吗?” “没有,他们都对我很好,因为外面都在说你是神仙,欺负我神仙会生气的。” 司伊伊细心观察他的表情和语气,确定孩子没有撒谎,便笑着说:“淘儿,假如有人敢欺负你,你就跟我说,不管是谁,神仙都能叫他给咱们淘儿认错。” 淘儿小心翼翼地问:“你真的变成神仙了吗?” 他的表情里有抗拒和担忧,司伊伊怎么会看不出这个小孩子心里在想什么,大约是这些日子她太出彩,超出小孩对自己娘亲的固有认知,让他觉得陌生了,没有安全感了吧。 看四下无人,司伊伊贴近他,捏了捏他柔软的脸蛋,轻声说:“这是我的秘密,我只跟淘儿说,淘儿能保证帮我保守秘密,不告诉任何一个人吗?” 淘儿睁大眼睛,坚定地点头。 “是假的,我骗他们的,就像之前我们一起从别人那里骗银子一样,我在骗人,为了让我们能够住上大房子,能够每顿都吃的饱,再也不受人欺负。其实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淘儿最知道的不是吗?” “啊……” 淘儿的嘴张开,眼神变得茫然,事情显然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之外。 司伊伊对他眨眨眼,得意道:“是不是很厉害?不过骗人总是不好的事情,如果我的谎话被拆穿了,被骗的人会杀了我们母子,月姨会努力不让自己被发现,淘儿能做到吗?” 淘儿紧张地问:“那我…应该怎么做?” “很简单,在我没有松口之前,记住这两点,第一:你的娘亲万月已经死了,第二:你的月婉阿姨是个真神仙。别的事情不用担心,我很厉害,我会保护好淘儿。” “淘儿也会保护月姨!” 司伊伊满意点头:“嗯,我相信你是世上最聪明的小孩,毕竟我生的,像我。” 这几句话把孩子哄的开开心心,忍不住摇头晃脑地跟她邀功,小嘴叭叭地不停在说这几天在学堂里学了些什么内容。 阿澈突然出声:“你怎么利用起小孩也一样不客气?” 司伊伊面不改色地用意识跟他交流:“这叫互相帮助。” “司命果然在骗人,你一点都没变。” “阿澈大人,你跟我很熟吗?” “不熟。” 阿澈的回答冰冷并且果断,随后就拒绝交流了。 他不回答,司伊伊就不追问,反正她也不是那种喜欢把所有事都弄清楚的性格,该知道的东西迟早会知道,随便阿澈怎么阴阳怪气。 —— 作为朝廷特聘员工,神女每三天是要例行上朝一次,什么也不用做,穿上道袍站在皇帝身边当个吉祥物就行。 陈鸿也开始上朝,结束的时候疯狂给她使眼色,司伊伊就当没看到,独自低头整理着自己的衣摆。 当她快要走出朝堂,有两道声音同时叫住她。 “月婉神女——” “神女!” 第一道声音来自新帝,第二道就是司伊伊讨厌的陈鸿了。 盛延新也听到了陈鸿的声音,但每天求着巴结司伊伊的人太多,他并没有太当回事,只随意瞥了一眼,便温声说:“朕有些事想请教你,方便在宫中留些时间吗?” 司伊伊也瞥了一眼陈鸿,目光中暗含警告,随后答道:“皇上,贫道没有什么不方便。” 陈鸿哪敢跟皇帝抢人,低着头灰溜溜地离开了。 司伊伊便跟着盛延新一路进到后宫,找了个四面都是水的湖心亭,遣退下人,留出安全的谈话空间。 盛延新开门见山:“神女,太后是真病还是假病?” 司伊伊说:“以她以往的作风,十有八九是借着生病养精蓄锐,摸清你的底细再卷土重来。” 盛延新点头:“你和我想法相似,我也觉得她退得太蹊跷。” 司伊伊微微一笑:“皇上莫要担心,你登基是大势所趋,她想翻盘换掉你,就要从我这里问问神同不同意。当然,也不排除她鱼死网破的可能性。依贫道所见,太后是那种遇强则强,遇弱则骄的性子,你只要一开始跟她示弱卖短,证明你并没有筹谋太多,你的登基完全是个我个人促成的意外,她必定对你放松警惕,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我身上。” 盛延新听完很是意外:“神女,之前你不是要求藏在幕后?” “为了事半功倍,总要走几步险棋。” 湖上的风很是清凉宜人,风景也赏心悦目。司伊伊喝了口茶水,放下茶杯时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句:“时间好像不早了啊,是不是到了中午了。” 盛延新本来在思考太后的事情,她突然来了句题外话,他顿了两秒,立刻悟了,把湖边站着的侍卫小哥招手叫进来。 “让御膳房上菜,朕今日和神女在亭中用午膳。” 司伊伊嘴角轻轻扬起,笑意在眼中漾开。 不错,皇帝越来越上道了。 在宫里吃了好吃的午饭,司伊伊高高兴兴地回到家,刚下马车就发现陈鸿堵在府邸门口,拦住了刚下学的小玉跟淘儿。 司伊伊的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脸色沉下来,几步走至陈鸿背后,冷冰冰地喝道:“陈大人这是何意?又准备挟持孩子逼迫我与你见面?” 小玉看见自家神女如同看见救星,这前姑爷她是惹不起,但神女回来就有人给她撑腰了,司伊伊给了她个眼神,她连忙牵着孩子进屋,远离古怪的陈大人。 陈鸿赔笑:“神女言重了,我只是看孩子可爱,逗弄几句。神女用过午饭了吗?能否赏脸与本官……” “不必。”司伊伊打断他的邀约,没给一点好脸色:“陈大人心里想什么,想跟贫道说什么,贫道非常清楚。” 第137章 阿澈。4 周围有朝廷皇上派来护送她的人,有新分给神女邸的侍卫,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司伊伊也得顾虑隔墙有耳,说话藏一半。 “陈大人对贫道有所求的时候,先想想自己够不够格,世上没有容易的事情,要想达成一样目的就得付出一样牺牲,这个道理大家都懂。” 司伊伊知道,以陈鸿的野心和脸皮绝对不可能放弃她这块香饽饽,她可以有恃无恐地踩在他底线上引诱他——你想要追回万月么?可以,先和江秋敏结束。 陈鸿低声说:“可我只是一介寒门,有些事我有心无力,神女若愿意帮我一把,成全了彼此不是更好。” “这便是陈大人所说的诚心?”司伊伊冷漠地勾起唇角:“看来是想借我上青云,恕贫道不愿奉陪。另外我警告陈大人,贫道也不是没脾气的泥人,你要再碰孩子一下,后果自负。” 狠话放完,司伊伊转头就进了府,留下神女邸的一众侍卫,像防贼一样防备着陈鸿。 此人厚颜无耻!两次三番想抱神女大腿,以后坚决列入神女邸黑名单。 监工神仙阿澈或许是无聊了,居然又冒了出来:“你觉得他会为了你放弃已经得到的权势姻缘?” 司伊伊毫不犹豫地说:“不会。” 她清楚一个不确定是爱是恨的旧情人,不足以让陈鸿鬼迷心窍,陈鸿之所以来找她,是要她先给些甜头,好让他判断旧爱这边的筹码值不值得他放弃新欢。 阿澈又问:“所以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 司伊伊漫不经心地欣赏着院子池塘里的锦鲤,随口道:“走一步算一步吧。” 鱼食撒下去,并不是所有鱼都会一哄而上争抢,吃饱了的那些依然悠闲地晃动着尾巴在旁观望。 假如饿它们两三天再投食,想必会是不同的光景。 盛延新把司伊伊的话听了进去,作为新帝并没有表现得很出色,而是时不时地就去请教太后一些政务上的处理问题。 太后这病过了大半个月也终于见好转,不再幽闭于深宫,渐渐地也能看见她出现在朝堂,也就是龙椅后方的听政室里以前常坐的位置上,隔着一道帘听大臣们禀报国事。 她这一坐,所有人就明白了,虽然龙椅上换了个皇帝,但龙椅后方依旧有个掌控全局的瑄德太后,裴昕薇永不会甘心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来做决定。 在太后身上变化最大的是她开始重视起司伊伊的存在感,隔三差五就会请她去喝茶聊天谈经论道。 在近距离的观察中,司伊伊发现这位女强人并不像她表现出来地那么强大,奉神节给她的打击很大,她开始衰老了,脸颊上原本饱满的肌肉松驰下垂,若隐若现的法令纹让她再也不像个双十少女。 她的药师不知道去了哪里,宫殿里再也没有浓郁的药香味。 “月婉神女,你说,神选中的为什么是姓盛的祖先?” 太后斜靠在塌上,宫女为她按着头,她似乎是快睡着了,如梦呓般地提出了这个问题。 司伊伊之前在金星观普及过大丰朝历史,顺着史书上记载地回答:“神欣赏盛氏始祖皇帝经历了无数坎坷依然坚韧的意志和他天生的将才之能,便将安定天下的大任委托给了盛氏始祖皇帝。” 太后娘娘睁开了她那双美丽的眼睛,望着房梁轻飘飘地笑了声:“符合条件的,乱世中又不止盛氏始祖皇帝一个,偏偏就他走了运,所以说世上根本没有公平可言,成败全看运气,看上天的垂青。” 司伊伊也在被迫享受宫女按摩这种奢侈服务,身体放松的时候有点昏昏欲睡:“太后,上天也不是谁都垂青。” “那本宫呢?为何本宫劳碌一生,为何总是不如愿。” 司伊伊轻叹:“太后,你可知这世上从没有谁能真正做得到如愿以偿,神仙尚且有烦恼,又何况凡人。” 太后或许是被说动了,之后都没有再出声。司伊伊在即将睡着之前叫停了宫女,太后身边的老嬷轻声说太后睡着了,司伊伊行了个礼,表明自己为了不打扰太后休息,就先离开了。 她带着一脸困倦走出太后寝宫,用手挡着脸打了个哈欠,手掌阴影中的那双眼清透明亮,不见丝毫睡意。 与裴太后打交道她可不敢松懈,每一句话都可能是个陷阱,必须打起精神来小心答复,不给太后留把柄。 太后虽然信道,却是为了利用宗教信仰去开解她双手沾满的罪孽,求一个心安。其实天底下最不信神,不信命的就是裴太后,否则她早就成为一个籍籍无名的后宅怨妇了。 司伊伊作为庇佑盛氏后人的“神”的代言人,手里又拿捏着青蓉公主的身世秘密,永远别想得到裴太后的认可,她们一时的亲近也只是用来迷惑外人的假象罢了。 在这种表面的天下太平中,奉神节上那场闹剧的热度也随着时间慢慢淡去,毕竟奉神节之后,所有事宜好像都没什么变化,皇帝就是改了个名字,盛氏叔侄两一般懦弱,面对太后大话都不敢说一句。 第一场雪飘到京城的时节,礼部尚书突然被侍郎陈鸿检举出受贿贪污等过往罪行,一举落马,革职抄家。 陈鸿立了功,顺理成章地升职加薪,妻子江秋敏顺利诞下男婴,陈大人年纪轻轻走上人生巅峰,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见人就呼呼喝喝称兄道弟地聊半天,仿佛半个京城都是他的地盘,耀武扬威的模样叫人看着很不顺眼。 假如有细心的人多关注关注陈大人,就能发现到了神女上朝的日子,陈鸿都会低眉垂眼格外安静,下了朝脚步生风跑的飞快。 司伊伊看在眼里,心里一笔笔记着账。 庆坤侯,翰林院都是太后亲善的势力,前任礼部尚书当了炮灰之后,陈鸿作为新的工具人补上位置,加入到太后阵营,来对抗朝堂上不满太后掌政的旧臣势力。 在这种情况下,除非司伊伊自曝身份跟他玉石俱焚,否则一个神女也不可能对背靠太后的他有什么威胁。 他只能这样一边得意洋洋,一边小心翼翼地不去激怒司伊伊。 第138章 柳弥。1 雪停之后,京城里出了件大事,太后的药师柳弥进山采药,不慎跌落山谷,至今还未找到尸首,生死未卜。 太后增派几拨军队都未找到人,最后想到了神女邸坐着的某位“真神仙”,司伊伊本来在家抱着儿子吃着香喷喷的烤馒头,猝不及防就被召唤出去寻人了。 她在积雪未消的山路上艰难爬行,问了好几棵树,摸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药师柳弥不是第一次进山了,偏偏就这次出了意外,原因却不是那场雪。 柳弥这个人药理之术学得出神入化,但脾气很怪,人也娇气,去到哪都得有人鞍前马后地照顾着。他每次都会带上他的七八个徒弟一起上山寻药,不是为了亲临其境地教学,主要是让他们在环境艰苦的深山中伺候他。 徒弟中最让柳弥满意的,是他的大徒弟楚琅,楚琅比柳弥年纪还要大,心思细腻,做事八方玲珑,他在柳弥年少成名时就当了学徒,一直照顾着他。 柳弥出事的那天晚上,气温格外地低,娇生惯养的药师大人半夜从帐篷里冷醒,叫了半天没叫来大徒弟,心情糟糕地穿衣出帐篷。 楚琅也没做别的,只不过看守夜的师弟困了,就去火堆边顶了会班,恰好是柳弥找他没找到的时间。 话说这又困又冷,起床气满满的柳药师看见自己的大徒弟舒舒服服坐在火堆边取暖的场景,一时怒从心中起,抄起地上的柴就扔向楚琅。 楚琅下意识躲了过去,引发了柳弥更大的不满,骂了几句难听的话,说当初要不是楚琅把他引荐给太后,他也犯不着做出大冷天上山找药这种蠢事,后来又说要把楚琅逐出师门。 楚琅一开始低声下气的道歉,听到逐出师门甚至还跪地磕了许久的头。 直到柳弥说了句:“你喜欢太后,太后看不上你,凭什么要我给你背上男宠的脏名,我不干了。” 这句话可以说是扒下了楚琅最后的脸面,楚琅见四下无人,在走回帐篷的柳弥身后用木柴敲晕了他,拖着人丢进山谷里,抹去痕迹回到营地叫醒所有人,告知他们柳弥去方便的时候划下山坡,他找不到人了。 司伊伊搓搓手,心想这真是一出大戏! 不过这大冬天,柳弥掉下山谷近两天,说不定人现在已经冻死了。 楚琅敢下此毒手,可能是学会了柳弥的本领,等柳弥死了,他就能顺理成章去补上柳弥的位置。 司伊伊琢磨着,要是她用这个把柄威胁楚琅,让楚琅替她办事,暗地里给太后的药剂里做手脚不是很容易。 阿澈突然出现,说:“想法不错,挺恶毒。” 司伊伊:……您能不能不要这么神出鬼没? “我一直都在,只是你仙力低微,感觉不到而已。” 司伊伊:不仅神出鬼没,还偷听我的心理活动。 阿澈一点也不心虚:“又不是什么不能听的东西,说真的,这是个扳倒太后的好机会。” 司伊伊当然知道,她善于在任何情况下盘算出行动的最优解,但这个最优解的前提是柳弥死了。 万一他没死,司伊伊也做不到见死不救。 她摸索着到山崖边上瞄了一眼,大约两三百米,下方是积雪和枯草,地形还挺崎岖。 禁卫军之所以找不到柳弥,是因为楚琅隐瞒了他把柳弥扔下山的位置,引导军队在另外一个方向找。 这瞒不住司伊伊,她只要扶着崖边的树,就能知道当晚凶案的过程和细节,还能知道哪里有可以下山谷的小路。 她带领所有人沿路摸索到柳弥掉下去的正确位置上,收到了“朋友们”传达的信息——柳弥还活着。 因为穿得太厚,运气又好,掉下去的时候刚好被中间的枯藤挂住,消去了大部分落地冲击力,在山壁上荡了会才掉到地面,大概半个小时左右他醒了,自己找了个避风的地方苟延残喘。 司伊伊回头看了一眼楚琅,果不其然在她找到正确位置的时候,楚琅脸上出现了明显慌乱的神情。 没办法,既然柳弥运气好,她就得成全这条人命。 司伊伊闭着眼睛似是而非地掐算一番,指着山谷下方对禁卫军队长说:“贫道查探出柳药师就在此处下方,快派人下去寻。” 寻人寻得焦头烂额的一众禁卫军看她的眼神立马变得震惊又崇敬,就差没跪下来叫一声“菩萨”了。 司伊伊好人做到底,打算带他们去找小路。 她脚步刚动,楚琅迎上来,“神女,山上路滑,我扶您。” 司伊伊哪敢让他扶,连忙后退一步,警戒道:“不用了,贫道不喜与陌生人接触。” 她这反应让楚琅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人多他也不敢做什么,默默退了回去。 司伊伊暗中防备着他,一边跟禁卫军队长交代哪边有下山谷的捷径。 “神女不跟我们一同下山吗?” 司伊伊刚想拒绝,转念一想觉得这是个刷柳弥好感度的机会,就点头说:“贫道去给你们带路吧。” 风雪渐渐大了起来,有些迷眼,司伊伊顶风走了会有些体力不支,耳朵和脸都刮得生疼。 她用掌心捂着脸长呼一口气暖手,为了不浪费时间,就让禁卫军先走,她在后面慢慢跟上。 楚琅又说:“我留下来照顾神女。” 司伊伊还没开口,另一名男弟子解下自己的披风递上来:“我来吧。” 楚琅失望地看了司伊伊一眼,跟随着大部队先走了。 司伊伊小心翼翼地在后面走着,留下来的那位弟子贴心搀扶着她,前方人员渐渐离他们越来越远,声音也听不太清楚了。 天空的阴云厚重,看上去沉甸甸地快要掉下来一样。 那名弟子或许是为了打发尴尬,主动开口与她说话:“神女,这么冷的天,我们柳宗师还有的救吗?” 司伊伊当他是担心师父,便安抚道:“柳宗师命带福瑞,是大吉之人,这次只是吃点苦,不碍事的。” 她以为弟子会露出庆幸的表情,无比感谢地夸她一番。 没想到那名弟子的眼皮嘴角都垂了下来,脸色比天空还要阴沉。 他缓慢道:“那真是太可惜了。” 第139章 柳弥。2 被蒙着嘴推下山的时候,司伊伊一瞬间想通了很多被忽略的细节。 为什么楚琅敢对柳弥下狠手,那晚两人争吵那么久,为什么无人察觉。 她得出的结论是:柳弥这个人肯定人品不好,人缘也是真的差。 阿澈似乎轻呵了一声,嘲讽意味很明显。 凌厉的风像是要把她的耳朵刮下来,她瞅准机会,伸手抓住从后背擦过的树木枯枝,一种熟悉的力量从她身体里爆发,传递给沉眠于冬日的草木。 假如有人看到,肯定会为这一幕惊住。 只见前边生长的树木藤蔓疯狂向外生长出新枝绿叶,藤蔓与树枝缠绕在一起眨眼间形成一张巨大而柔软的网,将掉落的人影兜在其中。 司伊伊顶着满头满身的乱叶从中爬起来,拍拍胸口一个大喘气,自己都有点诧异地呆坐了两三秒,才摸了摸身下的草木朋友们。 司伊伊:谢谢大家。 众草木:嘶!莫名其妙怎么大冬天长出来了! 司伊伊顺着树慢慢爬到地面上,胸口还在嗡嗡作响,她轻轻咳了两声,开始摸索着去找柳弥的位置。 阿澈说:“你恢复了神力干嘛还要走这么多弯路,给你个建议,直接把太后杀了,夺权上位,好好报复陈鸿。” 原来她刚刚用的真的是神力,是上个世界修的功德积累起来的吗? 至于阿澈的建议,司伊伊就当他是在放屁。别以为她不知道,杀人是要损功德的,到时候她得不偿失,他又不可能负责。 她不回话,阿澈有些不耐烦了:“你故意不理我是吗?” 司伊伊客客气气:“没有,我只是不想采纳你的建议。” “你这副死德性跟司命学的?” 以往阿澈怎么吐槽司伊伊,司伊伊都左耳进右耳出,可他这么说自己敬仰的人,司伊伊就不高兴了。 “司命上神很好,我也不觉得我有什么问题。” “还没问题?就这么简单的历练,你都能完成地磨磨唧唧瞻前顾后,白莲,你现在好生没用。”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也不叫白莲。” “我懒得跟你计较,以后你就知道你有多愚蠢了。” 司伊伊也来了气,不过一个监工,她又没叫他帮忙,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对她指手画脚。 她赌着气不说话,阿澈却不依不饶。 “喂,我浪费时间来观摩你历练,可不是为了看你的白眼,你别不识好歹。” “说话,哑巴了?” “行行行,好好好,你没问题,你想怎么来怎么来,白莲上神天下第一。” 司伊伊踩到一个比较圆的石头,脚下一滑摔了个屁股墩,疼痛让她生理性地泛出泪花。 “你没事……”阿澈才冒出来三个焦急的字又快速没了音,恢复那懒懒散散又欠揍的调调:“看,不理本尊遭报应了吧。” 司伊伊站起来,揉揉屁股闷头往前走,天色不早了,她可不想在这里过夜,得快点找到柳弥走出山谷。 还好她掉下来的位置和柳弥隔的不远,很快就找到了人。 初见时惊鸿一瞥的美男子经此一难坠落到了凡尘,头顶着从自己衣服上撕下来用来包扎的碎布,虚弱地靠在山洞里,他闭着眼,司伊伊打眼一看还以为死了。 可听见进洞的脚步声后,柳弥迅速睁开眼,并且抓起一旁的石头,警惕地看着来人。 司伊伊逆着光朝他走来,明显看见柳弥的表情在短短几秒中产生的变化。 警惕,震惊,迷惑,再重新回到警惕。 “站在那别动,你是谁?” 被身边最信任的人扔下山崖,柳弥现在对世界充满防备,就连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女子也不敢接近,生怕司伊伊是被楚琅派来给他收尸的。 不然这荒郊野岭的山谷怎么会出现一名女子?女子又怎会恰巧找到了他? 司伊伊理解他的草木皆兵,她温和道:“贫道是月婉,旁人都唤我神女,你应该听说过。” 之前司伊伊还凑巧在街上同他见过一面,不过她想这位眼高于顶的柳药师怕是记不住这种小事。 听见神女两字,柳弥紧皱的眉头松开了,他放下石头,喃喃道:“原来是你,我听说过,都说你无所不知。” 司伊伊微微一笑:“无所不知算不上,找到你还是绰绰有余。” 她走过去检查柳弥的身体情况,发现他身上的伤都有包扎的痕迹,看来行动是没问题了。 柳弥歪头看了看她身后,好奇道:“就你一人?” “就我一人。” 司伊伊检查完毕站起来,朝他伸手:“你能走吗?” 柳弥摇头:“走不了,我昨天找了半天的路,又一直没吃东西,身上没力气,你叫人来抬我吧。” 骄傲的白孔雀像被拔毛的小山鸡,焉巴巴地靠在山壁上。 司伊伊说:“你徒弟楚琅和禁卫军在一起,你也知道楚琅巴不得你快点死,我等不来人抬你。” 柳弥惊讶抬头:“这你都知道?” 司伊伊神秘一笑,不说太多,给他留点想象的空间。 柳弥说话都有气无力的,很明显是真的饿了,可她身上也没带吃的东西。 “你在这里等着我,我很快回来。” 说完司伊伊走出了山洞,过了一会儿捧着一堆杂七杂八的果子回到柳弥面前,里面居然还有野生的土豆红薯。 柳弥眼睛都看直了,他又不傻,这些明显不是冬天能长出来的果实。 她是神仙吧?绝对是的! 柳弥因为年少成名,对药理之术掌握的出神入化,被人众星捧月地拥戴着,心里一向有种世人都是废物蠢货而他独自高贵的优越感。 现在这种优越感在真神仙面前,可以说是一击成碎渣。 尤其是司伊伊生起了一堆火给他取暖烤土豆的时候,柳弥感受着逐渐恢复知觉的冻僵的腿,眼泪差点落下来。 最困难的时候不是没想过他会死在这里,一世高傲的柳弥不怕死,却讨厌这种憋闷无声的死法。 楚琅害了他,还让他背着洗不脱的“太后男宠”的脏名声离世,这口气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化成厉鬼他也要让楚琅这个白眼狼遭到报应。 火光下司伊伊的侧颜恬静温柔,她屈膝半蹲着,认真地用木棍翻动火堆里的土豆,凌乱的发间有几片碎叶,额角两道树枝划开的血痕。 说实话她此刻的模样很不端庄,可在柳弥眼里,却比太后宫殿最中央摆放的菩萨神像看起来更加高贵神圣。 第140章 柳弥。3 估摸着烤得都差不多熟了,司伊伊用树枝把红薯扒拉出来,推到柳弥脚边,抬了抬下巴:“不用我喂吧。” 偷看被抓住,柳弥慌乱地抓起地上那块黑炭似的烤红薯:“不用——嘶。” “还说不用,不知道烫吗?” 司伊伊用捡来的树叶包住红薯掰成两半,一半递给他,一半放在自己嘴边,小心地剥开边缘烧焦的皮,吹凉了再送入口中。 柳弥懵懵懂懂有样学样,这才吃到了两天来的第一口热食。 红薯刚入口就忍不住咽了下去,囫囵地没尝到滋味,第二口匆忙咬下时又被烫到了舌头,柳弥又不知道该不该吐出来,就那样强忍着竭力维持形象,可眼里已经不自觉浸上泪水,嘴巴,鼻子和眼眶都是红的,像受了欺负的委屈兔子。 他偷瞄司伊伊,生怕自己这幅囧样被神仙看见了。可发现神仙本人吃得左脸一道黑右脸一道灰,压根没空管他。 柳弥心里那股委屈烟消云散,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太矫情。 吃饱了之后,司伊伊把柳弥拉起来,搀扶着他慢慢往谷外走,还得时刻注意着楚琅那边的动向。 雪开始有点融了,地面湿滑,司伊伊好几次差点跌倒,还是柳弥拉了她一把。 “我会报答你的。” 猛不丁听到这么一句,司伊伊眼底闪过亮光。 等的就是这句话,当然要报答!她又不是什么真的济世救人不求回报的真菩萨。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跟你客气,你觉得你那个徒弟楚琅有没有可能取代你?” 听见白眼狼的名字,柳弥皱了皱眉,很是排斥:“我知道他在偷记我的配方,能记住也算他的本事。可我自幼便跟着师父尝百草治千人,什么毛病用什么药信手拈来。他不过是记了些我常用的方子照猫画虎,不可能取代我。” 他言语间的高傲自信呼之欲出,司伊伊也有了考量。 “柳药师对于太后是怎样的看法?” 柳弥顿了顿,放在平时他肯定会敷衍地说上几句好听的话,例如知遇之恩,鞠躬尽瘁。那是因为他的性命被太后拿捏着,不得不放弃了各方面的自由。 可…… 现在在他面前是神仙啊,神仙会害怕权势滔天的太后吗? “是一个,不容许别人忤逆她的人。” 司伊伊突然抬头,似笑非笑地问道:“听说她喜欢你?” “不是!我跟她没关系!” 不同于平常听到别人说他和太后有非正当关系时的不屑一顾,在司伊伊说完之后,柳弥清秀的脸肉眼可见地涨红,迫不及待地解释:“她只喜欢她自己的脸,把我拘禁在宫里也是为了她的脸。” “拘禁?” 柳弥垂头丧气道:“是,我不服侍她,柳氏药宗在大丰朝就没有立足之地。” 其实根据之前楚琅跟柳弥的争辩,司伊伊已经大概了解到真相,她这次试探不过是为了确认罢了。 他们终于在天黑前走出山谷,依稀看到了村庄人烟的影子。司伊伊从腰间翻出钱袋,递给柳弥,在对方不解的眼神中说:“柳药师,你的性命,贫道替你保全了。” 她一手指向村庄,飘在上空的淡淡炊烟告诉他们那里有人居住。 “你可以沿着这条路远离京城和皇宫,后事我帮你处理,京城外见过你的人很少,只要你隐姓埋名,便能重获自由。” 柳弥没有接那个钱袋,他抿着唇不说话,眉目间几分抗拒。 像他这样骄傲的人,哪能忍受不见天日苟活得来的自由。 司伊伊又指着另一个方向,那里是禁卫军在山下的驻点,有马车也有人,绕过一段山路就能到达。 “要么,你随我回去,继续当太后御用药师。” 柳弥低头,精致的丹凤眼此刻耷拉着,受挫感十足。 显然,这也不是他想要的选择。 司伊伊看他为难的样子,不禁莞尔:“要么,你跟我一起走,我跟太后不同路。” 柳弥愣住,明白她的意思之后脱口而出:“怎么做?” “太后天天吃你给的药……” “不行!”柳弥打断她的话:“我们柳氏家族有祖训,决不可以药害人。” 司伊伊“啊”了一声,不难听出失望,两人之间的气氛迅速冷下来,都没再继续聊下去。 柳弥盯着自己的脚尖,十分沮丧,他在想她是不是生气了,是不是要放弃跟他合作,是不是觉得他很没用。 司伊伊确实有点可惜,祖训是个好祖训,可柳弥不能为她所用的话,还不如跟楚琅合作…… 等会!她怎么会产生如此歹毒的想法? 阿澈又在偷偷笑了。 她摇摇头甩开那个突然的恶念,说:“我们先回宫吧,你这伤也不能耽误了。” “好。” 两人慢慢朝禁卫军驻扎地挪过去,天色渐暗,司伊伊抬头看见山林间点点火光,知道巡山的人也打道回府了,那中间还有不知道多少个对柳弥怀有敌意的弟子。 会在被胁迫时还严格遵循祖训的人到底为什么跟门下弟子关系差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不懂就问是个好习惯,所以司伊伊开口了。 “柳药师,你跟你的徒弟有仇吗?你平时是不是经常欺负他们。” “没有!” 想到白眼狼,柳弥气上心头:“就说楚琅,当初他连饭都吃不上,要不是我同意他拜入柳氏门下做学徒,他早在许多年前就饿死在路边了。” “那你觉得他为什么害你?” “为了荣华富贵,他觉得他学有所成,我死了,太后只能用他。” “可除了楚琅之外的人也想你死,你应该知道原因吧?” 柳弥气愤道:“我不知道,是他们哭着求着要跟着我学药术,我让他们从最基本的辩药试药开始学,一个个都当我在刁难人,求着我饶命,我小的时候吃的药草比这多十倍百倍呢!” “你解释了吗?” “不诚心学的人,解释有什么用?” 怪不得,他如此高傲自矜,什么都不去解释,才会被人误会成太后的男宠,还与朝夕相处的弟子结了仇。 柳弥挺好的人,就是缺了点情商。 司伊伊看着他一瘸一拐的背影,脑袋上包扎的碎布渗着血迹,落魄狼狈却依然挺直腰板的药师,为了家族却甘愿回去笼牢。 这样的人,她也没办法强迫他为了自己弄脏双手。 “柳药师,其实贫道还有一个想法……” 第141章 柳弥。4 柳药师采药时被弟子推下山崖,摔得一身都是血,被神女救回来保住了命,却迟迟昏迷不醒。 那名弟子名为路祥,不仅害了柳药师,后来还把前去救人的神女给一同推下了山。 太后最喜欢的柳药师出了事,大家都以为她会大发雷霆,没想到太后只是换用了柳药师的大弟子楚琅,便将此事揭过,昔日沸沸扬扬的男宠传闻不攻自破。 反倒是青蓉公主为此伤心不已,到处去找人给柳弥看病,还要求将柳弥带入自己的公主府照顾。 瑄德太后会允许未嫁人的女儿把男人带入自己的闺房?即使那个男人现在昏迷不醒? 太后不允许,她果断拒绝了青蓉公主无理的请求,并且开始给公主在京城贵族子弟中物色适龄单身男青年做为未来的驸马人选。 青蓉公主还是执迷不悟,为了柳弥日日去找瑄德太后求情,即使被责罚也不悔改。 就在这时,司伊伊跟太后提议把柳弥送到神女邸,她可以每天为他祈个福,这样倒霉的柳药师也能早点醒。 这个提议可正好中了瑄德太后的心意,她爽快地把柳弥打包送进司伊伊府上,也顺便把青蓉公主的矛头移向了司伊伊。 公认神仙的威名让青蓉公主不敢再闹,只是隔三差五就会叫人来问柳弥醒了没。 司伊伊的计划本来是想让柳弥装一阵植物人,给出学艺不精的楚琅和太后之间互相伤害的时机。但青蓉公主老是来刷柳弥的存在感,为了避免事情出意外,司伊伊又临时改变了戏份。 柳弥醒了,但没完全醒,他失忆了! 毫无疑问,这是个被所有文学创作者所唾弃的烂设定,是观众们看到了就会皱着眉头嫌弃不已的破情节。 可它很好用,只要柳弥一问三不知,再虚弱地嚷上几句“头疼”,配合堪称人间极品的精致五官,倒是没人有异议。 就连目前已经荣升为宫廷大药师的楚琅过来看望昔日尊师时都没有看出任何的破绽。 他带来了那只柳弥在花鸟市场里选的雪白波斯猫,说是柳弥之前的爱宠,特地从宫中带出来还给主人。 柳弥一脸惊喜地接过猫,看着爱不释手的模样,等楚琅一走,他就把猫往地上一扔,嫌弃地摸着被猫爪子抓出来的血痕。 “这猫从来都跟我不对付,我早就把它扔了,不知道楚琅从哪找回来的,居然想试探我。” 司伊伊捡起来猫咪,波斯猫刚张开嘴想咬她,她威胁般的轻轻“嗯?”了一声,猫咪感应到神力,立马乖乖俯趴在她手臂上任揉任搓。 她把猫爪上长长的指甲剪了之后送给了淘儿,小孩看见猫眼睛整个都亮了,那才叫真正的爱不释手,睡觉都抱着猫不撒手。 心上人醒了,青蓉公主又开始作妖,说什么男女共处一室不好,她可以分一间别院给柳弥养伤,不用麻烦神女。 司伊伊表面上没有意见,等青蓉公主把人一带走,她后脚就赴了好友李小姐的约。 天气冷了,李颐莲少有出门与姐妹走动的机会,闷在家里快要发霉的时候听见司伊伊上门找她,连鞋都没穿好就欢喜地出来迎接。 “月婉仙姑!哎呀,瞧我这快嘴,现在应该叫神女大人了,许久不见,我还以为你都忘了我呢!看来仙姑还是喜欢我的。” 司伊伊被她亲密地挽着胳膊,微微一笑道:“当然不会,贫道在京城中与李小姐最为投缘,好不容易得出空来,第一个想见的就是李小姐了。” 李颐莲听了心里美滋滋,回到房中就献宝似的把最近得到的好东西分享给她。 “神女你看,这是我哥猎的白狐做成的围脖,毛色又纯又白,我第一眼看到就觉得适合你,你天天穿白色道袍,正好搭配起来了。” 司伊伊摇头:“贫道不能要,皮毛杀孽太重。” 李颐莲幡然醒悟:“也是呢!” 她摸了摸柔软的狐皮围脖,觉得可惜不已,只能收起来去给司伊伊找别的好东西。 司伊伊拉住她,笑吟吟道:“莫找了,我今日是来与你叙旧,并不是来你家进货。” “哈哈哈,对,燕儿,换壶热茶,上点新鲜点心。” 终于回到正题,司伊伊问她:“李小姐,贫道听闻你哥也在太后中意的驸马人选中。” “唔,是有这么回事,太后派人来要过我哥的八字生辰,不过青蓉公主应该看不上我们武将后代,她喜欢的都是斯斯俊秀的小白脸,听说前阵子还为了争太后娘娘的一个男宠被罚软禁呢!” “你说的可是柳药师?” “对!就是长的最好看的那个柳药师。咦?你也知道吗?” 司伊伊点头:“前些日子柳药师因为意外重伤昏迷不醒,太后娘娘将柳药师放在贫道的神女邸养伤,我一直在为他祈福,今日柳药师刚醒,青蓉公主就差人来接走了他。” 瓜从天而降,李颐莲都吃懵了。 “这也太!我的天?公主殿下这是要在婚前养面首啊,太后娘娘知道这回事吗?” 司伊伊面露为难:“既然公主殿下理直气壮地来接人,应该是得到太后娘娘的恩准了吧。或许……贫道应该去宫中确认一下太后娘娘的意思?” “那必须的啊!母女共享一个男人,说出去多丢人,青蓉公主怎得如此不识大体,神女你快进宫,别平白无故沾一身脏。” 李颐莲欣喜地迎进来司伊伊,最后又焦急地把司伊伊赶走,催促着她进了宫。 司伊伊当然知道自己不能当这个冤大头,她是故意从李颐莲这绕了个弯把事情传出去。 毕竟失忆的柳弥对瑄德太后已经没什么作用,太后说不定真会把他暗中送给自己女儿,就像司伊伊第一次进宫,太后默许着把她送给小皇帝宠幸一样,偷偷摸摸就把事情做了。 司伊伊是个记仇的,她就是要用舆论堵死太后暗度陈仓这条路,保住柳弥的清白。 她进宫禀报太后时,太后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第二天柳弥就被二次打包送回神女邸,还特地强调在柳药师恢复记忆之前,没有太后的旨意,谁也不能从神女邸带走他。 而驸马人选也定了下来,是个熟人——翰林院大学士之子,于知贤。 第142章 李景。1 这个消息一出来可谓是唏嘘一片,太后建立自己的外戚实力已经到了明目张胆的地步了,把女儿嫁给表亲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当然也有诸如李颐莲她哥李景这类欢欣鼓舞恨不得在府门口放鞭炮庆幸太后没看上他的人。 这一天他得空,准备出门跟朋友喝酒,碰见了同样要出门的自家妹妹。 李颐莲搬了一堆要送神女的好东西在马车上,裹得严严实实高高兴兴打算出门,被亲哥哥拦住。 “哎?你干嘛去?” 李颐莲嫌弃地拍开他的手:“你管我呢,我要去找月婉神女。” “找神女?真的假的,人家是皇上太后面前的大红人,日理万机,哪有空陪你玩。” 李颐莲自豪道:“神女没出名之前我就跟她认识了,关系一直特别好,我给她递了帖子,她答应我今天在神女邸等我的。” 看妹妹底气十足的样子,李景忍不住笑了:“把你能的,去吧去吧。” 李颐莲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回头说道:“哥,你可不要乱跑,娘说过,今天哪个什么姨…反正是个远房亲戚,要带着女儿来咱们家做客,顺便给你相看一下,你今天不能出门找你那群狐朋狗友喝酒,不然娘亲自去把你抓回来就丢人了。” 李景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他几步追上妹妹,搭着她的肩膀往外推:“快走快走,你要去神女邸是不是,我也去!” “你去干嘛呀?有你什么事,别推我。” “你哥娶不到媳妇去算算姻缘行了吧,别废话,快上车。” 半个小时后,神女邸内,李颐莲用“事情就是这样我也不想他跟来但是我又拦不住他”的生无可恋表情跟司伊伊阐明李景存在的缘由后,实在忍不住狠狠锤了一下她哥的大腿。 可是李景练武,大腿肌肉硬得像石头一样,他不痛不痒依然笑嘻嘻,反而硌着了她的手。 他屈着一条腿,吊儿郎当地问:“神女大人,我这一天到晚被我娘催着娶媳妇催得烦死了,你帮我看看,我几时能成亲?” 司伊伊面不改色地敷衍他:“姻缘不可强求,缘分到了自然就会有了,命运变数万千,我也不可笃定。” “意思就是你算不出来咯。” 司伊伊微笑:“这么说也没毛病。” 李景顿时意兴阑珊:“那我就慢慢等我的缘分吧。” 他赖着没有想走的意思,李颐莲也没办法,只能翻个白眼忍下去。 “神女,咱们就当我哥不存在,我听说柳药师现在在你府上,我能去看看他长什么样子吗?” 司伊伊还没出声,李景先挑眉道:“你看那个男宠做什么?” “关你什么事?你赶紧滚回去相看姑娘吧,别在这给我打岔。” 李景一听来了火:“李颐莲!你胆子肥了是不是?特地跑出来看男人。你等着我告诉娘,你不是想看男人,我让她把你先嫁出去,让你看个够!” “李景,你敢!” “我哪有你敢?” 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司伊伊连忙喝止:“二位先冷静下来,有什么事我们慢慢说。” 李家兄妹俩不吵了,互相给对方甩黑脸,火药味十足。 司伊伊就笑:“你们兄妹感情真好。” “胡说!” “好个屁!” 司伊伊说:“你看,反驳我都这么有默契。好了好了,李小姐,柳药师自从重伤醒来就记不清往事了,神智当面似乎也有些恍惚,实在不适合见客,抱歉了。还有,柳药师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药师而已,并非以色侍他人的男宠,还请李公子不要听了旁人的三言两语,就随便对一个人产生偏见。” 她的声音温润如春风,徐徐劝导的时候也是带着微微笑意,很容易让人有亲近和抚慰人心的感觉,就算是被拒绝,被指正,也不会令人反感。 单纯直接的李家兄妹就这样被顺好了毛,乖乖地收起了对柳弥不尊重的心。 随后李颐莲像平常一样跟司伊伊聊着京城的八卦,李景不太感兴趣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又不想回家面对相亲,就独自在神女邸中散步。 他走到一处小院,听见孩童呼呼喝喝的声音,好奇地往里走去,便看见被清扫干净的院落空地上有个六岁左右,微微有些胖,却更加显得玉雪可爱的男孩在煞有介事地踢腿打拳。 他比划完一套拙劣的拳脚动作,抬头自信地问旁边的丫鬟:“小玉,我是不是好厉害?” 丫鬟小玉无比捧场地鼓掌:“厉害!” “嗯!等我跟王毅哥哥学完武功,就没有人敢欺负我了。” “王毅哥哥是谁啊?” “王毅哥哥是我在学院里最好的朋友,他爹给他请了师父教他练武,他说他学会了就马上教给我。” “王少爷真是个好孩子。” “当然啦!” 哧,小孩子。 李景笑了一下,也是闲得无聊,像看戏似的,围观了半天像扑腾的小鸡仔似的挥舞着拳头的小孩,还有旁边无脑捧场的小丫鬟。 看着看着,他的表情渐渐严肃起来。 这小孩他见过。 时间记不太清了,可他记得小孩眉眼间的这股机灵劲。 若要问这京城中李景最讨厌的人是谁,他能毫不犹豫地答出于知贤这三个字。 于知贤这人自大清高,明明一家子人都没什么本事,全靠和太后沾亲带故才坐上的高位,其父以公谋私,结党聚群的事没少做,也不知道哪来的底气用鼻孔看人,学了几个字就成天写些酸文讽刺他们武将不作为。 也不想想武将若是不作为,大丰朝还会有如今这么盛世平安的模样? 他们打仗的才不在意皇位上坐的人姓盛还是姓裴,是男人还是女人。只要边疆不乱,百姓不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可是于知贤像个蚂蚱似的成天阴阳怪气地说他纨绔,骂他浪费国家公粮,泥人也有三分脾气,李景早就琢磨着哪天给于知贤套麻袋打一顿了。 就有这么一次,他撞见了于知贤被一对母子碰瓷的场面。 那女人披头散发看不清脸,小孩也装得像模像样,于知贤被缠得脱身不得。李景恰巧路过,就乐得去帮骗子“伸张正义”,讹诈了于知贤一笔钱。 钱是小事,可李景心里爽,临别时还对着女人臂弯里冒出头的小孩眨了眨眼。 小孩错愕地睁大圆溜溜的眼睛,受惊地钻进了女人怀中,过了一会又伸出只手对他挥了挥,像是在感谢他。 第143章 李景。2 李景忍俊不禁,得意地把于知贤这件倒霉事在京城宣扬了个遍,号召狐朋狗友一起嘲笑他。 不得不说,从八卦本事上看,李景和李颐莲不愧是兄妹。 他记得这个聪明孩子,想着什么时候在京城再遇见,把人带上正途好好教导也是一件善事。 遇见是遇见了,这地点却有些出乎他意料。 淘儿打了两个喷嚏,小玉怕他在外面玩久了着凉,就把人带回去练字,她去厨房做姜汤给他喝。 淘儿坐在凳子上晃着双腿背抄先生教的三字文,窗子却被人敲了几下。 他以为是小玉,打开窗却看见一个脸生的大哥哥。 淘儿眼睛眨了两下,张嘴就要叫,李景眼疾手快地翻窗进去捂住他:“别叫!我不是坏人,你还记得你进城时跟你娘一起骗钱,有个路过的好人帮你们说话么?” 小孩身体一顿没再挣扎,眼睛微微瞪圆,看样子是认出来了他。 李景心里对淘儿又增添了一份欣赏,看吧,他就知道这小孩聪明。 “不过你怎么跟神女在一起,你娘呢?” 他刚把手松开,淘儿就迫不及待地回答:“我娘死了!” “死了?” 淘儿无比坚定地点头,小小的脸上写满了认真,眼神却紧张地紧盯着他的双眼,生怕他不信似的。 李景恍然间想起来他妹也提过一嘴神女收养了个孤儿,还一直在帮这孩子找亲生父亲。 他潜意识里觉得小孩的紧张有些奇怪,却没有多想,又问:“那你爹找着了没?” “没有,月姨说不找了。” 李景把小孩放回座位上,窗户关紧,他靠着墙,点头赞同:“没错,那种抛妻弃子的人不找也罢。你跟着神女也不错,虽然这女人一天神神叨叨。” 淘儿抿着唇,眼神一下就变了,像龇牙露出凶相的小狗崽:“你不许说她坏话!不然我就叫侍卫把你抓走!” 李景忍俊不禁:“哟哟哟,还挺知恩图报呢,你知道我是谁吗?我爹是当朝第一大将军,你有侍卫,我有百万兵马,谁抓谁还不一定呢?” 淘儿听见他的来历,以为自己又惹祸了,眼眶迅速变红,慌忙跳下凳子跪着:“淘儿说错话了,贵人还请原谅淘儿,不要生淘儿的气。” 李景只是顺嘴逗一逗,没想到小孩反应这么大,惊得他差点跳起来。 他赶紧把孩子提溜站直,尬笑道:“干什么干什么?我没生气,我就是开玩笑,谁教你这么跪着认错的,是神女吗?她平时对你这么苛刻?” “不,不是。” 李景的表情渐渐严肃起来,假如神女真的对孩子不好,他是没办法坐视不理的,表面上仙风道骨的人背地里教导孩子如此奴颜婢膝,这种女人真叫他不耻。 “在这受了委屈你就说,实在不行你现在就跟我离开这地方,我保管神女以后再也碰不到你。” “不行!”淘儿猛摇头,十分抗拒:“我不走,我哪儿也不去。你误会了,不是月姨欺负我。是……我之前在学院跟孔军打架把他打哭了,孔军的娘亲在学院门口堵住我,教我这么认错的。” “孔军?谁家孩子?” 淘儿红着眼睛,努力回想:“他爹…好像…是什么司马,官职很大,我怕连累月姨,他说我只要跪下这么认错,就不跟我计较了。” 傻孩子。 刚还夸他聪明,原来还是个傻孩子。 李景听了又气又心疼,拍了拍他膝盖上的灰,恨铁不成钢:“你哪会连累她?这满朝官员都想着巴结你月姨呢。真傻,硬气点,以后谁要是敢欺负你,你就报你师父我的名号。” “师父?” “对,你不是想学武,不是我吹,这京城中的人,没几个能打的过我,有我李景当你师父,是你上辈子修的福分!” 淘儿还不理解拜师这件事情怎么发生的,懵懵懂懂张口:“啊?” 反正稀里糊涂的,师徒关系就这么建立好了。司伊伊反倒是最后一个得知消息的人,李景在随妹妹离开时通知她。 “本公子刚刚在后院闲逛时,见你收养的那孩子根骨上佳,是练武的好料子,便收了他为徒,以后我会经常来找我徒儿,麻烦神女大人给个方便。” 司伊伊跟她儿子一样的反应:“啊?” 李景却潇洒地挥挥手,通知完也不管别人的监护人同不同意,迈着自信步伐离开。 这事虽然离谱,司伊伊回头问了淘儿详情,知道了事情来龙去脉,心中也不免庆幸。 还好,李景只对淘儿感兴趣,并没有认出她来,不然就麻烦了。 他收淘儿为徒也不是个坏事,虽然李景此人行事风格放荡颇不着调,却是个正直善良的人,她没什么不放心的。 而且司伊伊从孩子屋里的盆栽知悉了两人聊天的始末细节之后,不免心生愧疚。 她儿子在学校被欺负得那么狠,她居然一点都不知道,这个母亲当得太失职了。 晚上睡觉前,司伊伊检查完功课,温柔地注视了孩子半晌,悠长惆怅地叹了口气。 淘儿察觉到她的失落,原本的困意瞬间消散,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月姨?” “淘儿,你跟我说,是不是我不让你叫我娘,你就不把我当你娘亲了。” “不,淘儿没有。” “那你在学院被人要求下跪的事你不跟我说,小玉也没说,什么事都瞒着我,我看,她对你也不是真心的好,我把她送走,换另一个个丫鬟来照顾你。” 淘儿抱住她的手臂:“没有!小玉好!月姨不要送走小玉。是我不对,我怕连累娘亲,才不让小玉说的,小玉也陪我哭了好久。” 嗯,听上去还算是个忠仆,就是太没眼力见了。 她现在当朝神女,神威庇佑,太后娘娘都得忌惮几分,有什么人敢拂她月婉神女的脸面欺负她的人? 司伊伊觉得她必须尽快给小玉更新观念:她的孩子被人欺负了要说,京城没有神女治不了的人。 事情已经发生了,司伊伊没能及时发现并处理,也有一定责任,不能怪淘儿和小玉。 她亲了亲淘儿的额头,抚慰他的不安:“没事了,我不送走小玉,淘儿先睡觉,我明天带你出去玩” 淘儿眼睛一下亮了,所有不愉快抛之脑后,抱着被子甜甜地笑着睡过去。 第144章 乱套。1 第二天,淘儿睡了个舒服的懒觉,吃早饭的时候发现小玉有些情绪低落,就想起昨晚娘亲说的事,小声问:“小玉,娘亲知道了我被孔军欺负的事,她骂你了吗?” 小玉摇头:“神女没有骂我,是我自责自己胆子太小了,让小主子白白受了委屈。” 她这样说,淘儿也开始后悔了,他选择隐瞒,也是觉得娘亲不会为他撑腰,娘亲知道自己这么不相信她不亲近她,应该很难过吧。 怀着忐忑的心,他跟司伊伊出去玩的时候都没平时那么雀跃,只紧紧贴着司伊伊,闻着她身上好闻的香气,贪恋着母亲的温暖。 司伊伊目的地很明确,直接到了孔司马的府上,随行侍卫敲开孔府大门,亮明身份。 不一会儿,孔司马携夫人亲自出来迎她进门。 那日神坛上,孔司马站的位置靠前,清楚地看到这个纤细单薄的道姑如何传达神意,压制住太后,扶上新帝。 那是他最接近神的一刻,心里受到的震撼不可谓不强烈,对这个神秘女人也有着说不清的敬畏感。 司伊伊不紧不慢地牵着孩子走进去,随行的司马夫人时常低头,看上去谦卑友善,可就是这个人,叫她的宝贝儿子跪下去低声下气求饶。 她不想往里走了,停下脚步,微微偏头,语气温和地问道:“不知令郎可在府上?” 果然是为了这件事,司马夫人不由得心慌意乱,赔笑道:“犬子近日受了风寒,不便见大人。” 孔司马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还疑惑自己儿子怎么突然得了病,奇怪地看了眼自家夫人。 司伊伊唇角扬起毫无感情,但是十分客套的微笑:“如此真是可惜了,贫道的孩子自从学院休冬假后,就一直念着孔公子的名字,我便想着带他来见一见。” 淘儿低下头偷偷抹泪,从看见司马夫人那一刻起,他就明白了娘亲的用意。 “啊哈哈哈,原来是这样,犬子在学院和小公子关系这样好,休假了都念念不忘,赶明他病好了,本官叫他去找小公子玩耍。” 孔司马兀自高兴,没发现自家夫人脸色越来越差。 直到他听见神女大人冰冷的三个字:“不必了。” 司伊伊抱起孩子,用手帕温柔地擦着他哭得一塌糊涂的小脸蛋。 “贫道身份卑微,实在不敢往来,令郎先动手打了吾孩,令夫人又命吾孩下跪认错,当众说贫道不过乡村道姑走了大运,也敢称神,司马大人一句话就能铲平神女邸,直给吾孩吓得日日梦魇。这着实是…叫贫道郁恼难忍,这才上门讨个说法。” 孔司马惊了:“这!!!” 他转头看他夫人,司马夫人心虚地低下了头。 无知愚妇!孔司马脸色铁青,心中破口大骂。 谁不知道新上任的神女脾气好,慈眉善目温声软语,光是站在皇上旁边,什么都不做都像个女菩萨,他却是第一个得罪菩萨的人。 “神女息怒,是下官公务繁忙,疏忽了管教。愚妇!还不给神女认错赔罪?” 司马夫人也算是知道了这位神女的地位,但她心高气傲,让她给一个道姑道歉,她咬着牙实在是开不了口,只别过脸沉默。 “你!你真是要气死我!好好下去思过,神女大人你放心,我会好好说说她,也会教训犬子。” 孔司马企图说些漂亮话,让司伊伊给他台阶下,毕竟只要把司伊伊哄走了,门一关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教训了没。 纵使这样,司马夫人当众被夫君下了面子,难堪地跺了跺脚,扭头欲走。 司伊伊没说话,指尖漫不经心地抚过身边的树。 一时间犹如狂风大作,院内的树叶疯狂摇动,枯叶铺天盖地落下形成风暴,叶片小刀似的刮的人睁不开眼。 落叶风暴中司马府的人尖叫连连,只有一处安宁祥和,就是神女月婉站的地方。 她垂眸敛目,常见的笑意不复存在,脸上是冰冷的肃静。 风暴渐渐停息,司马夫人脸上已经满是渔网似的血痕,惊魂未定地坐在地上。 “贫道告退。” 司伊伊没有解释什么,也不用解释什么,她的怒气,她的惩罚,她的警告都已经明晃晃地降临在孔府,行动永远比言语更有力。 在她快要踏出门口的时候,司马夫人才后知后觉地惨叫:“我的脸,我的脸!” 司伊伊像是在这哭声中想起什么,回头冷声道:“孔司马大人,学院开学之日,还请令郎记得在众学生面前给吾孩认错。贫道不想因为令郎和令夫人的行为,我的孩子被人一再看轻。” 孔司马还有什么办法,他也被吓蒙了,只能连连答应下来。 或许是平日里的慈眉善目给了他错觉,才让他忽视了一个事实——能在短短不到半年时间内进入统治者阶层,令百官在她面前跪伏的女人,并不是他能应付敷衍过去的角色。 平时里总是带笑的人,生起气来才最可怕。 出了司马府,淘儿的眼泪也止住了,他不好意思地用手帕捂住脸,偷偷看着自己的母亲傻笑。 娘怎么这么厉害?娘真的是天上的神仙来的! 他好开心,他是世上唯一的神仙的儿子,看谁还敢欺负他。 小孩属实长得快,司伊伊抱了一会就手酸了,把他放下来,拍拍脑袋:“自己走。” “好!” 让淘儿更开心的是,司伊伊并没有忘记要带他去玩的承诺,离开司马府还去城外看了梅花,去街巷小吃摊买了热乎的梅菜扣肉馅饼带回家。 司伊伊揣着馅饼到了柳弥暂住的小院里,哪知道柳药师睡到大中午才起床,手忙脚乱地收拾好了出来见她,连鞋跟都没扯好,窘迫到脸颊通红。 “神…神女,我体质偏寒,怕冷,冬日比别人嗜睡些……” 他头上凌乱翘起的一撮头发总是在司伊伊眼前乱晃,她实在忍不住,抬手帮他捋顺。 柳弥愣了一愣,以为她在摸头安抚他,心中突然被什么戳中,放出一群乱撞小鹿,他慌得眼神都不知道往哪放。 司伊伊把带来的饼给他,温柔一如既往:“左右无事,你睡便睡吧,记得吃饭就好。” 第145章 乱套。2 柳弥把馅饼接过来,油纸还是热乎的,温度顺着手掌传达到四肢,冬天似乎都没有那么寒冷了。 “神女大人……”他放下饼,犹豫片刻还是说:“你帮我脱离困境,我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可以回报你的地方……” 司伊伊轻描淡写地回答:“嗯,是没有,你对我来说挺没用的。” 柳弥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被她一下子戳破,越想越愧疚,内心坚守的家族原则开始动摇:“神女,我…” 他这院子地方偏,院中无人打理,院中杂草疯长,司伊伊听见什么细碎的声音,把手比在唇边:“嘘!” 柳弥一腔孤勇被打断,迷茫地看着她。 司伊伊循着声音走出房门,来到墙边一株月桂树边上,皱了皱眉将手掌贴上树干,原本听到的声音变得清晰。 ——墙外有人!有人! 这是月桂树迫切想要传达给她的信息,即使不用产生肢体触碰,也被司伊伊捕捉到了。 据月桂树说,墙外蹲守的男人只专门负责监视柳弥,还有另外一个人会和他交替换班,月桂树曾在他们口中听到青蓉公主的名号。 想来是青蓉公主不放心自己的心上人留宿在她府上,特地派人来盯梢,看司伊伊有没有对柳弥产生不轨之心。 司伊伊唇角一掀,当机立断转身,双手揽上柳弥的脖子,身体倒入他怀里。 柳弥突然抱了个温香满怀,整个人从脖子红到头顶,却也不敢松手,结结巴巴地问:“神女,你…你怎么了?” 司伊伊故意扬高声音:“柳药师,你就从了贫道吧,别反抗了。” 柳弥:“什么???” 司伊伊飞快地眨了两下眼,笑意里藏不住的狡黠。 “呵呵,你瞧你这张脸,哪会有女人不爱你呢?太后公主都喜欢你,我难道能免俗。现在你在我府上养病,我要对你做什么,你都反抗不了,还不如老实点,听我的话,我就好好对你。” 司伊伊捂着他的嘴推着他往房间内走,还在阴阳怪气。 “你敢打我,小心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来人呐,把他绑上!” 柳弥睁大眼睛,院子里就他和司伊伊两个人,连丫鬟都不在,他都不知道她在喊谁绑他。 他只能顺从地跟着她的动作退到屋里,看着司伊伊把门关上,才得到她小声解释:“墙外有公主的人在监听。” 一切她的奇怪行为都有了答案,柳弥却更加不解。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公主要是误会了你对我有不轨之心,岂不毁了神女的名声?” “我的名声不是靠一张嘴就能毁掉的,这种事你不承认,难道她空口无凭就能污蔑我?反正你会站在我这边,我有什么可怕的,对吧!” 当然!肯定!柳弥毫不犹豫地就点头了。 “那到时候还请柳药师好好表现了。” 她拍拍柳弥的肩膀,离开了院子,柳弥虽然不知道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可听到能帮上她,内心也舒坦许多。 等司伊伊离开,他回房继续补觉,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一种独特的清新香气似乎去而复返,唤醒了他不曾在意的记忆。 刚刚神女扑进了他怀里,贴紧的身体柔软而娇小,他背负着男宠名声好几年,实际上却从未和女子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她的手臂那么细那么软,却牢牢定住他,他动也不敢动。 柳弥捂住胸口,那儿突然酥酥麻麻一片,全然陌生的感受让他睡意全无,满脑子都是她,越想心跳越快。 “啊——” 他无措地捂住通红的脸,把被子拉上头顶,想不通一个逢场作戏的拥抱为什么会让自己变得如此奇怪。 大概是他…生病了吧。 司伊伊在午后,收到了柳弥送来的药方,上面还附带了一段叮嘱—— “今日感到身体不适,唯恐自己已受了风寒,又传染给神女大人,此方药性轻,神女可服用一剂,以防万一。” 司伊伊看完就抛之脑后了,她身体好得很,活蹦乱跳,吃什么药? 不过看起来柳弥这人真的受不住寒,司伊伊贴心地给他换了个有地暖的房间,多调了个侍女伺候他。 这可把柳药师感动坏了,在小屋子里思来想去心潮澎湃,不一会儿又满脸通红地捂住脸, 不好,他怎么觉得他病情加重了,一想到温柔的神女就心律不齐,忍不住想见见她,跟她说说话,哪怕远远看她一眼都觉得幸福。 冬天还没到就已经春心萌动的柳药师精心拾掇好自己,假装在神女邸中散步,想制造一场偶遇,逛了一下午都没见着想见的人。 因为司伊伊收到了宫里大领导送达的消息,早就爬上了金星观,在后院隐蔽的小房间和领导会了面。 “神女大人近日可好?有什么是需要朕帮忙解决的吗?” 新帝登基数月,已经肉眼可见地清瘦了些,眉目间难掩的疲惫,却依旧温润亲和地问候她。 虽说已经是皇帝,盛延新表面上依旧看着很好欺负的样子,司伊伊当然知道他是装出来的,他必须得懦弱无助,才能降低太后的警戒心,给自己留更多余地。 “贫道一切顺遂,陛下还是先说说你有什么困难吧。” 盛延新也不跟她废话了,苦笑道:“如今太后将监察,财政,科考选官三个大权都牢牢掌握在亲信手中,世家贵族为了自身利益选择作壁上观,并不愿意与朕合谋夺权,说朕一个瞎眼皇帝就算坐上皇位也不被国民认同,朕要跟神女说声抱歉,让你被迫跟着我屈居瑄德太后压迫之下,也不知何时能让神女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司伊伊说:“皇上不必跟我太客气,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道理贫道明白。” 她看见盛延新完好的那只眼睛布满的血丝,就知道他有多努力了。 大丰朝有律例,身有残疾者不能称帝,不然整个国家都会被外人嘲笑。盛延新能登基,完全是因为盛家几乎绝了后,大丰朝和“神明”没有第二个选择了。 其实司伊伊并没有盛延新压力那么大,她的目的只是让渣男没有好下场而已,朝廷这条路走不通,她可以走另一条路。 可看到盛延新这模样,她有些同情,劝慰道:“皇上还是要保重身体,你若是身体垮了,太后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做文章,你放心,我会想办法帮你。” 第146章 乱套。3 盛延新目光凝住,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忽的站起来,双手作揖,对她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 司伊伊吓一跳:“怎么了?” “没有,只是觉得…”盛延新叹一口气,又轻轻笑了:“朕能遇见你,真走运。” 盛延新并不期待司伊伊能助他多大的力,他上朝时偶尔会偷看她,她立在他前方,安安静静地聆听朝事,发现她目光飘忽开始走神时,盛延新会忍不住想笑,就连瑄德太后在身后发号施令的声音都不那么刺耳了。 有的人即使什么都不做,也会给别人安全感,对于他而言,她就是这样的存在。 司伊伊嘀咕道:“我还没帮到什么呢,你看你客气的……” 她歪头看他左眼的黑纱,忽然心生一念。 “皇上,我问个问题,你别觉得冒犯啊,你这只眼睛是怎么弄成这样的啊?” 盛延新却不像她以为的那样介意她戳他伤口,非常淡定地回答:“朕出生没多久的时候,有个父皇的妃子与朕的母妃有仇,买通奶娘用指甲划瞎了左眼。” “你好无辜哦。” 果真恶是没有下限的,一个婴儿也有人能下得去手。 盛延新笑了笑,“也算走运,如果不是眼睛瞎了,朕后来也会死在瑄德太后手里。” 司伊伊摇头:“不,不能这么想,你能给我看看你的眼睛吗?” “嗯?” “我不是非要看,如果觉得冒犯你可以拒绝我的。” “没有,看着会有点吓人,你别被吓到。” 盛延新迟疑片刻,低下了头,慢慢摘下头上常年捆绑的黑纱,将那只久不见世的伤眼露出给她看。 他自小眼睛就那样,并没有什么自卑,只是周围所有人都用可怜或者同情的目光和言语对待他,多少让他感觉到不适,正是这种不适感让他选择蒙上了左眼。 如今她要看,盛延新心里就冒出一点紧张了。 那只眼睛是彻底被人划烂了,施暴者不让它有任何一点愈合的可能,因此下手极为狠毒,听说他小时候因为疼痛几次哭晕过去。 司伊伊也看出来了他左眼曾受过的残酷对待,下意识皱了皱眉,也不是被吓到,就是觉得看着就疼,她很怕疼的。 要是她的神力能治好他的眼睛就好了… “能啊,怎么不能?” 凭空响起阿澈的声音,司伊伊的身体忽然就不受自己控制了,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抬起手,伸过面前这张小桌,将掌心覆在盛延新眼睛上。 盛延新下意识往后闪了一下,却没有真的避开,疑惑地看着她。 “怎么了?” 司伊伊没有说话,在心里大喊:“你干什么?” 阿澈轻笑着,恶作剧般:“我没干什么啊,帮你一把而已。” 她的掌心开始发热,盛延新也察觉到不对劲,左眼慌乱地眨动,睫毛在她手心刷来刷去,弄得有点痒。 司伊伊猜到了阿澈的目的,虽然她没有办法,可这位是真神仙,他说要帮她,也就是说盛延新他…… 果然,在身体掌控权回到司伊伊这里后,她放下手,看见那只已经与右眼一般的浅茶色眼眸不敢置信地睁大,就知道阿澈治好了他的眼睛。 现在盛延新是一个年轻的,健全的皇帝。 盛延新也在这忽然的重见光明中恍惚许久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为了确认,用手盖住了自己的右眼。 然后,年轻的皇帝不受控地红了眼眶,哽咽失语。 阿澈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语气。 “你看,他要爱上你了。” —— 回去的路上,司伊伊全程严肃着脸不说话,旁的侍女也不敢像平时一样同她闲聊打趣了。 其实在内心里,司伊伊早就跟阿澈吵的不可开交。 “你想干什么?” “你凶什么凶,我帮了你这么大一个忙,你不应该对我感激涕零?” “我什么时候要你帮忙了?” 阿澈语气突然冷下来:“不需要我也可以现在回去把他弄瞎。” “……” 这人! 司伊伊第一次有了抓狂的感受,这个监工到底从哪来的,还不如做事偷懒,对她不管不顾的昭昭仙童呢。 她不是不想治好盛延新的眼睛,只是讨厌阿澈这种不打招呼就插手的行为。 而且他说的话总是很古怪,像一个等着看她笑话,让她出丑的冤家,怕不是之前跟她有什么旧仇。 司伊伊尽量让自己平心静气地跟他交流:“是这样,阿澈上神,我很感谢您帮了我,但是能不能下次跟我商量着来,等我同意了你再…” “不能,我做事为什么要经过你同意。” 很好,拒绝得真是干净利落。 “可这是我在修功德,并不是您啊,您只是来监督我而已,您这样帮我,我就算修成了神仙,也会被他人所不耻的。” 阿澈嗤笑:“你还真是好骗,谁告诉我们是靠这种方式修炼成神的?” “啊???” “被人诓得不知所云还要感恩戴德,我以为多聪明呢,原来你就是这么个傻子。” “啊???” “别啊了,傻白莲。” 司伊伊脑袋是会转的,阿澈虽然总是阴阳怪气,也不至于这么无聊编话来骗她。 当初是昭昭仙童说她成神只差一步半路夭折,只能以凡人的方式积攒功德值成仙的。 不小心又让阿澈听到了心里话,他扑哧一笑,“这种话你也信,你不知道凡人死了就没了,转世投胎重新为人,前尘往事就同他没了关系,哪有什么功德值可言。” “可……” “能成神的凡人,都是古时的大机遇者,从出生起就自带神力,后来靠自己感悟,靠前辈引领就能飞升,精怪也是一样,这都是天时地利促成的因果,神生来就是神,人生来就是人,修炼只能变强,不能说转化。” “那我……” “你生来就是白莲,一朵注定要成神,有着强大力量的白莲,而且,你现在已经是神。” “……” 司伊伊已经脑袋乱成一锅,无法组织语言了。 昭昭仙童跟他说的是一回事,阿澈跟他说的又是另外一回事,从亲近程度来说,司伊伊更偏向于昭昭,毕竟是他崇拜的司命上神派遣来的人,而阿澈就不知道是从哪个角落里突然冒出来的上神,她对阿澈本来就有排斥心理。 可为什么…她心底却觉得阿澈说的更可信? 第147章 做个好人吧。1 “你的意思是说,司命上神在骗我?他为什么要骗我?” 阿澈正经了一会又回去了:“是他骗的你,跟我又没有关系,你得去问他。” 司伊伊揉揉眉心,觉得有些乱了,偏偏阿澈只说一半又开始作妖。 “行,我问点跟你有关系的,我记得从我出生起近万年时间从未见过你,你为什么总是一副跟我很熟,还有些过节的模样?” “万年?天池里万年的莲花那么多,凭什么就你有神力?” “难道不是因为只有我被摘下来了?” “东天元邈上神喝醉酒和浮华上神打架,两人栽进天池里,数十朵莲花因此夭折,司命也没说要挽救它们,偏偏你独特。白莲,你想想为什么?” “我不懂。” 阿澈没再卖关子,直接回答:“因为那里面只有你一个神,一个为了大善之道,抛弃所有记忆,重新修炼的神。” 马车到了神女邸面前停了下来,神女大人却在车里坐了好一会才下来。 她平日里清澈宁静的眼神里多了些苦恼,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低头往里走。 司伊伊回到自己房间,把门窗都关紧,长呼出一口气。 太乱了,阿澈这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下子抛给她这么多信息,她要安静下来理理。 “你的意思是,我并不是我以为的平平无奇一朵在天池里生长了万年的莲花,那我是谁?” “白莲上神。” 原来如此,他从一开始就白莲白莲地叫她,原来叫的是她的神号。 “我为什么会忘记这些?” “为了保持本真。” “什么?我又听不懂了。” 阿澈似乎有些耐心告罄,敷衍道:“听不懂算了,当初是你自愿当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傻子,就是活该。” 她自愿的,司伊伊琢磨来琢磨去,琢磨出了一点意思。 “你这逻辑没有司命上神的通顺,我既然不需要修炼,司命上神为什么不继续把我放回莲池里养伤?我下凡的意义是什么?你不会编故事骗我吧,我还是不要相信你好了。” 阿澈果然同她想的那样受不得跟自己看不顺眼的司命比较,立马跳脚。 “他才是那个编故事的人,骗你心甘情愿下凡继续为他卖命!你!真是,以前那股子聪明劲都被泥糊住了是吗?” 司伊伊不服气:“我又不是笨,你不都说了我失忆,换做你到我这处境什么都忘了,未必能比我聪明到哪里去。” 阿澈回过味:“现在又觉得我说的是事实了?” 司伊伊“哼”了一声,傲娇道:“一半一半吧,你好多问题都没回答我呢。你是谁?我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我们俩没关系。” “当真没有?”司伊伊敲敲脑袋,眼珠子一转,故意试探:“没有的话你特地下凡找我干嘛呀。” “……” 阿澈大概没想好怎么回答,却又不想说实话,只能用沉默应付她,不管司伊伊再怎么问都不开口了。 司伊伊磨了他一会,见磨不出什么了,重重叹了口气,撑着下巴想了会。 “要不这里的事不管了,你带我回去找司命上神,我跟他问清楚吧。” “你回不去,你神力没恢复完。” “怎么恢复?” “接近大恶之人,吸收他们的恶念。让你下凡积功德只是一个借口,需要行善的地方就必须得除恶,恶念才是你的神力来源。” 司伊伊眼睛一弯:“谢谢你阿澈。” 突如其来的感谢让阿澈猝不及防:“谢……你……” 他一时语结,被她突然袭击不知怎么应对了,结巴一会气恼般蹦出一句:“有病!谢我什么!” “谢谢你说了这么多,其余的事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也可以。” 虽然她已经从他话里摸透了七八成真相,而且能肯定一个事实。 阿澈只是说话不好听,但他不讨厌她,他来找她,肯定是帮忙的。 心情颇好的神女大人踏出房门,先去辅导了儿子的功课,再去看望了“生病”的柳药师。 柳药师本来在看书,一见她脸就红了,因为皮肤白,他的脸红的特别明显。 司伊伊摸摸他的额头,再摸摸自己的,觉得确实很烫。 “喝药了吗?” “唔…嗯…” 阿澈此时冷冰冰地抛出一句:“你管的真多,操心了个盛延新还不够,大爱无疆是吗?” 司伊伊没理他。 “在府上很闷吧?过些时日就是新年了,我要出外置办年货,你可以同我一起出去透透气。” 柳弥眼睛一亮,又犹豫了:“我现在出去,太后会不会怀疑我?” “还是那句话,只要你自己不承认,谁拿你没办法。再说青蓉公主大婚在即,哪里会把我们拎到面前晃。” 柳弥想想,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他在太后的压迫下委屈了太久,习惯了做什么都怕惹怒太后牵连同族,因为无力反抗,只能劝自己漠视些,认命些,偶尔憋不住了就对楚琅撒了点气,旁人都说他脾气古怪,其实都是环境逼的。 想到楚琅,柳弥就觉得晦气,养不熟的白眼狼,连自己斤两都掂不清楚,还妄图偷师学艺取代他。 算算日子,离楚琅自食恶果的日子也不远了。 ———— 盛延新眼睛好了的事情只有司伊伊知道,这是张王牌,必要时候还不能亮相。 可自从阿澈倒豆子似的倒出许多真相时,司伊伊的心态就发生了变化。 她的神力来源居然不是做好事,而是去吸收恶念,正所谓哪里有罪恶,哪里就有她。 既然这样,那她就要多蹦跶蹦跶了。 这天,新任尚书夫人收到了神女的拜帖。 江秋敏对神女月婉是有心理阴影的,之前没收下的平安符忽然变成倒霉符这事她可忘不了,也不知道这位神女气量大不大,会不会心里还在记她夫君的账。 如今神女亲自来拜访,江秋敏怀着三分迷惑三分敬畏四分忐忑的心情将人迎了进来。 司伊伊脸上带着如沐春风般的官方笑容:“夫人,贫道本来想在令郎满月酒时来拜访,为令郎献上贫道的祝福,可惜贵府并没有邀请我,今日上门,夫人不会觉得贫道叨扰吧。” 江秋敏:…… 她就差没把尴尬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江秋敏想过请神女的,可是陈鸿不让,现在人家直接说出来,真让她脸上挂不住。 第148章 做个好人吧。2 “陈大人不在家么?贫道听闻他今日休沐。” 江秋敏解释:“有同僚邀请他去喝酒,刚走。” 司伊伊若有所思地点头:“休沐之日放着妻子和新生的孩子不陪,去陪同僚喝酒,想必是关系非常好的朋友了。” ……不得不说这话挺扎心。 江秋敏有些艰难地扯着笑:“夫君身为男人,难得休息,与朋友喝酒放松也是正常,都是官场上交际往来的需要。至于陪不陪的,我并不太计较这些。” “夫人果然是个蕙质兰心识大体的女子,贫道若是陈大人,肯定也会庆幸自己娶了个如此体贴的贤内助。” “呵…呵呵…” 两人一同去看了孩子,司伊伊留下一个平安符。 “这次希望夫人能不计前嫌地收下,毕竟人生无常,意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到来,做点准备总是好的。” 江秋敏并不怎么真心实意地感谢了她,心里嘀咕:旁人都说这位仙姑是最好讲话和相处的,她怎么觉得仙姑的话一句比一句不中听,好端端暗示她儿子会出事? 司伊伊婉拒了江秋敏留她吃饭的邀请,走到门口时却露出犹豫神色。 “夫人,其实今日贫道是来提醒陈大人一件事情,偏偏他不在,贫道在想要不要告知夫人,让你去替我传达。” “是什么事?” 司伊伊只是虚晃她一枪,摇摇头说了两句“不妥”就走了,留下江秋敏一头雾水。 什么东西??? 就因为司伊伊临走时留下的悬念,害的江秋敏茶饭不思地琢磨了一下午,江才女丰富的想象力和创造力让她在脑中编了好几个故事,看见带着满身酒气回来的丈夫,她的火一下就燃了起来。 “还知道回来?” 她没有像平时那样上前扶着陈鸿,为他宽衣解带,而是冷眼看着他。 陈鸿确实喝的有点多,反应也比平时迟钝,还没注意到江秋敏的反常。 “嗯…夫人,我回来了…” “回来做什么,家里也没人陪你喝酒,只有一个哇哇哭的孩子和无趣的妻子。” “说什么呢?又生气了?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喝酒是和…别的大人增进感情,你知不知道要做出一番事业,人脉关系有多重要?” “光喝酒不够吧,是不是还得一起玩女人关系才能更好?” “敏儿,你不要闹。” 又拿这句话来搪塞她,连澄清都不肯澄清了,就说她无理取闹。 果然,旁观者清,连一个外人都看明白的事,她却在家里自欺欺人。 两行清泪从江秋敏脸上落下,她恨恨道:“陈鸿,当初是我看错你了!我以为你同他们是不一样的,原来天下男人,都是这般德性!” 陈鸿到底还没完全醉,终于察觉她不是普通的说酸话,而是真的在和他闹别扭。 能屈能伸的陈大人这时也有点烦了,他在外面舔着那群狗官,说尽好话拍尽马屁,回家还要哄一个怨妇大小姐,凭什么他就得对谁都低声下气毫无尊严的? 江秋敏这娇气毛病是时候治治了,人都嫁给他生了孩子,不哄着她难道还能翻出什么花来? 所以陈鸿没有搭理哭泣的妻子,出门差人送水到客房,打算晚上就宿在客房,还落个清静。 这给陈夫人气的啊,整宿都没睡觉,早上听说陈鸿直接从客房去上朝了,又哭了一上午,留在府里越想越难受,直接带着孩子回了娘家庆坤侯府。 侯夫人听了事情经过,先是说自己女儿不对,不体贴女婿做官辛苦,就知道拈酸吃醋,传出去都要被人指指点点说气量小。 江秋敏哪里服气,立马据理力争:“他有事情瞒着不让神女大人告诉我!” “月婉神女?” “对,月婉神女说告诉我不妥,夫妻之间能有什么不妥?他们关系那么差都有共同秘密,我是他的枕边人,居然什么都不知道!娘,他肯定不是真心爱我呜呜呜……” 侯夫人被宝贝女儿哭得脑仁疼,等侯爷回家,让他说说自己女婿。 就算信神也得有个度,能让神女知道的事情为什么不能跟自己妻子说? 陈鸿也是被岳父敲打了一番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一开始他是震惊的。 万月去他家了,万月居然敢去他家找江秋敏,一个村妇胆子…… 不,她现在已经不是村妇了,她是大丰朝目前唯一被上天认定的神女,去哪里别人都得毕恭毕敬地夹道欢迎。 她去他家是一种威胁,该害怕的应该是他。 陈鸿感觉自己放下的那把刀又开始悬在他脖子上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来了。 他先低声下气地去到岳父家把妻子江秋敏哄回来,即便这位大小姐回来了也是跟他冷战,总比留在岳母那添油加醋说他坏话好。 至于万月…… 陈鸿眼神一厉,下了杀心。 —— 司伊伊突然间感觉自己敏感了很多,她在房间里也能清楚听到院子里的树木闲聊的声音。 她试着隔空与它们搭上话,发现交流完全无障碍。 司伊伊分析这种变化最有可能产生的原因。 按昭昭仙童的说法是:她做了好事,就会得到功德值,慢慢修炼成神。 按阿澈的说法是:她让坏人产生了恶念,她吸收这种恶念,慢慢恢复神力。 司伊伊这几天没做好事,可她专门去刺激了陈鸿,所以阿澈的说法可信度比较大。 她越琢磨越觉得有趣,比起来去做善事,她更喜欢去恶人面前挑事,看他们气她气地咬牙切齿又拿她没办法的样子。 “月姨~我们今天不是要去买年货吗?” 淘儿像个小马驹似的又跑又跳地从门口冲到她怀里撒娇,抬起的小脸上充满憧憬:“上午去还是下午去呀?” 司伊伊揉了揉他面团似的脸蛋:“一会就出发,等会让小玉给你加件衣服,别冷着了。还有,淘儿穿好衣服去帮月姨叫上你隔壁的那个漂亮大哥哥一起出门。” “漂亮大哥哥也要去吗?太好啦!” 淘儿总是特别容易和人玩在一起,府上多了一个人,就等于他多了一个玩伴,就算是习惯用冷漠做保护色的柳弥也抵挡不住小孩子的热情。 第149章 做个好人吧。3 神女大人亲自带着孩子沿街购买年货的事情传的很快,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身边的那位美男子实在太夺目。 一男一女同行,不知道内幕消息的人还以为神女有了相好,兴奋地将这个大八卦奔走相告。 这一告,就告到了许多人耳中,比如正在闺中待嫁的青蓉公主。 光是不知廉耻这个词她就骂了数十遍。 什么神女,装神弄鬼,说白了就是个不知廉耻的野道士! 从最开始青蓉公主眼里就容不得这个叫月婉的道姑,自道姑出现,什么事都开始变得不顺心了,那个供她撒气任她摆布的傀儡皇帝变成了不知深浅的小叔,母后也不再对她宽容,反而强调她不能任性,做事要有公主的仪态。 全大丰朝就她一个正牌公主,她做什么谁敢置喙? 现在早早看中的男人也成了神女的裙下客,青蓉感觉自己快要气疯了。 她出不去,但是不代表她只能坐视不理。 所以司伊伊在街上招摇地买完年货的第二天,青蓉公主送来了她的拜年礼。 十个容貌过人的男倌在她府门口立着,领头的是公主的亲信之一。 “我们公主大人说,大丰朝不会亏待您,您喜欢的只要跟她说,她都给你送来。这里是十个美男子,都是精心挑选出来会侍奉人的,请神女笑纳。” 司伊伊听的时候很平静,听完淡淡地说:“大人回去告诉公主,这份礼,我不收。道门中人清心少欲,公主怕是误会了什么。” 亲信为难道:“神女大人,公主殿下送出的礼物,是不能拒收的,要不您先把人收进府,小人再回去跟公主解释清楚那个误会?” 司伊伊没理他,果断下命令:“关门。” 青蓉公主早就猜到她不会收,她让亲信把那十个美男子留在神女邸门口,让他们在大冷天求着神女收留他们,就像收留当初的柳弥一样。 不是说神女最善良了?难道能眼睁睁看着人在她门外挨冻。 倘若神女把人收进去,她的名声立马就扫地。 司伊伊感受到了青蓉公主的恶意。也感受到了神力蹭蹭地增强。 这种感觉体验起来还有点美妙。 至于青蓉公主给她下的套看似让她进退两难,其实也好解决。 司伊伊在当天下午就把冻得瑟瑟发抖的十个美男子接进了府里,青蓉公主收到消息刚要借题发挥,这边司伊伊自己从府里出来了。 她去了宫里,把所有事上报给皇上跟太后,阐述自己受公主刻意羞辱后的沉重心情,决定辞掉了神女一位,离开神女邸,先暂住在金星观中,等年后天气回暖,就会回去自己的白玉观。 皇帝自然是百般挽留,太后纵使不喜欢她,也不会放她走,因为在明面上,神女离京,都是她的女儿青蓉逼的,而青蓉公主和太后一个阵营,大家肯定会觉得是太后唆使公主逼走神女,要是大丰朝出了什么事,太后就是罪魁祸首。 她不像青蓉那么天真,想得清里面的长远利害关系。 若月婉神女只是个绣花枕头也就罢了,偏偏她有几分真本事,这就逼的太后不敢轻举妄动。 最终那十个美男子还是从哪儿来回了哪儿去,司伊伊也从哪儿来回了哪去,太后拒绝了她的请辞,好言相劝劝退了她,为了表示诚意,还把青蓉公主的婚期提前了两个月,仿佛结婚是对女儿的惩罚。 说实话,太后自己都开始倦了。 她觉得自己没有丝毫对不起青蓉,甚至说,她一手把青蓉捧成了世上最走运的女人。 平民出生却享受着公主命,世上还有第二个野鸡变凤凰的假公主吗? 就连众人之上的瑄德太后,小时候都没有这么幸福。 青蓉拥有的东西原本都不属于她,她应该知足,却没有知足。 瑄德太后裴昕薇坐在外国使臣特供的,全大丰朝仅一面的水银镜前,看着里面依然美丽动人,恍若双十年华的自己。 漂亮吗?漂亮,像外表光滑润泽,却拥有着成熟气味的樱桃。 可里面藏着的灵魂却是腐朽,黑暗,被毒虫侵蚀,枯败地毫无生机。 “太后,楚药师呈药来了。” 裴昕薇眼皮一垂,淡淡道:“进来吧。” 她躺在贵妃椅上闭目养神,楚琅和负责捧着药的丫鬟走进来,助眠的熏香点燃,屋内的光有点暗,寝宫又安静,在场的人都有点昏昏欲睡感。 太后用的驻颜药分内用和外用,楚琅这回用的是外敷的,敷完了还要给太后按摩皮肤使药效充分发挥。 药品配置,使用手法都是这几年他从柳弥那儿完完整整偷师偷来的,也是楚琅下决心取代柳弥的自信来源。 一切工序结束,楚琅为太后温柔地擦干净脸上的水珠,以为太后睡着了,轻手轻脚地准备离开。 “楚药师。” 太后突然轻声叫他。 楚琅脚步一顿,差点绊倒椅子。 太后已经坐了起来,侧身看着他,身姿窈窕,眼神勾人。 “我美吗?” 楚琅感觉自己心跳紊乱了,他呆呆地看着太后,那些绮念一勾就从他眼睛里跑出来。 “美,太后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 裴昕薇静静看着他眼里的痴迷,这一瞬间楚琅与许多出现在她生命里的男人身影重合,她享受着这种眼神。 她问过柳弥同样的问题,柳弥眼里只有麻木敷衍。 裴昕薇掩唇而笑,像娇媚展开的花。 “你们都退下,楚药师留下,本宫有些话要同你说。” …… 司伊伊蹲在淘儿面前,看着他跟那只漂亮的波斯猫玩耍。 被淘儿乱摸的波斯猫懒洋洋地“喵”了一声。 可这声“喵”落在司伊伊耳中就变成了两个字——“这小子好烦”。 大概是从宫里走了一遭,又刺激了青蓉公主,她吸收的恶念解锁了她身上奇奇怪怪好像没什么用的能力,司伊伊居然能够听懂动物的语言,不过要交流还是不行。 她在波斯猫快要不耐烦地挠人的时候抓住淘儿,把孩子带走了。 接近辞旧迎新的这几天,京城下了很大的雪,都说瑞雪兆丰年,司伊伊却觉得这场大雪不怎么吉利。 明年肯定不是个太平年。 第150章 做个好人吧。4 年后大概过了半个月,气温突然升高,天气接连数天晴好,按照往年惯例,所有皇族后代需要前往皇陵祭拜盛氏先祖。 以往这种活动太后不会去,毕竟她自己也清楚如今盛氏子孙凋零的幕后黑手是谁,她没有必要绝了盛氏的后,又跑去人家坟前耀武扬威。 因为全大丰朝她说了算,往年也没人敢有二话,一群人簇拥着傀儡小皇帝去皇陵将祭拜流程草草了事就飞快地回宫了。 可今年不一样,盛延新坚定地要求大办祭祖仪式,来补上他远离皇宫那些年对皇陵躺平的祖宗的亏欠。 他平日里都对太后唯唯诺诺,大家已经习惯他近似于无的存在感,突然态度一下这么强硬,众人都有些不适应。 朝堂之上出现了短暂的安静,大家都在等待帷幕后掌权的那个女人表态。 太后的声音一贯冰冷沉静:“皇上,不可太过惊扰先祖。” “太后多虑了,祭祖仪式不会太隆重,就按先皇在世时的规模去办就行,太后可一同随朕去监督。” “本宫身子不太爽利,皇上自己看着安排,不必顾着我。” “是。” 太后一松口,朝堂中人也就松了口气。 盛延新看向司伊伊,她垂眸站在一侧,看似安静聆听,其实目光已经放空,是个百无聊赖等待下班的打工人。 “那神女同朕一起去,有神女帮朕说话,先祖应该不会太怪罪朕。” 虽然在摸鱼,但关键信息司伊伊还是有在听的,她像模像样地点头回道:“是,贫道当尽力。” 说得跟盛氏祖宗当真还在世上,听的到她说话似的。 阿澈冒出来,冷不丁回复了她的吐槽:“盛氏祖宗在现场啊。” “你不是说人死了就没了投胎去了?你前后矛盾!” “人死了就没了,但是神不会死。” “嗯?什么意思?” 然后阿澈就又缩回去了,任凭司伊伊在心中怎么呐喊,他就是不出声。 司伊伊脑袋不是摆着好看的,下朝的路上就盘出了阿澈话里的秘密。 “所以阿澈上神,你是不是姓盛?” 在场只有两个神,一个她,一个阿澈,她从头到尾就是朵花,所以那个盛氏祖宗只能是阿澈了。 阿澈轻飘飘地“哼”了一声,不承认也不否认。 于是司伊伊绕道去了趟神坛,一座碑一座碑地看过去,终于在被风霜打磨地最严重的那块石碑上看到了盛氏开国皇帝的资料。 盛帝,单名一个澈。 司伊伊还去摸了摸上面的刻痕,确定刻的字不是自己眼花,才回过味来。 “所以阿澈上神你是特地下凡来助我去帮扶你的后代?” 她就说好好的昭昭仙童怎么说没就没!原来是任务对象都是关系户,祖宗特地来照料后代,她只是中间那个不重要的工具人。 阿澈能听见她心里话,嘲讽地冷笑:“这上面我就占一个名字,别的都是某朵白莲花的功劳。严格来说,他们都是你的后代。” 司伊伊:…… 祖宗竟是她自己? 她逐字逐句读完石碑上盛帝的丰功伟绩,内容和她从别人那听说的没有多大差别,就是乱世中一个文韬武略的男子被神选中,一统四方建立盛世王朝的故事。 阿澈是那个男子,而她…… “猜的没错,你就是那个神。” 司伊伊脑中灵光一闪:“所以我是你的恩人。” “呵。” “唔…从一开始我就想问了,既然我是你的恩人,我们同为上神,为什么你对我态度这么差?” “哼。” 算了,阿澈真是臭石头一个,她不问的时候就憋不住跟她说话,她一问就哑。 “别在心里偷偷骂我,我听的到。” 司伊伊弯了弯眼睛,她故意让他听到的。 “史实有真有假,这上边说得不也全是真的,我本名确实叫盛澈,但下一任盛氏皇帝,是你随便挑了个机灵的孤儿养大继的位。然后你过河拆桥,任务完成撂担子就走人。” “那你呢?” “如你所愿,我成神了。” “难道不是如你所愿?你成神不是件好事么?” 阿澈有几秒没说话,再开口时声音很轻。 “我不愿意。” 他这语气有点奇怪,像是闹别扭的人终于平静下来阐述心事,委屈,但是又没有办法。 让他委屈的对象看上去是她,司伊伊抿了抿嘴唇,她记不得,所以没有发言权。 很奇怪,也没有证据表明阿澈说的一定是真的,司伊伊就莫名觉得,他没骗她,他说的就是事实。 既然他没骗,那就是昭昭仙童骗了她,可昭昭仙童的目的是什么? 这不是司伊伊第一次努力去回忆当白莲花时的细节了。她这才发现,自己对于时间概念是很模糊的,关于她的信息很多都是从仙女,上神口中得知。 他们说:“这池莲花已经长了万年了。” 司伊伊便觉得自己从出生起便活了万年。 莲花们说:“说不定再在莲池里长几万年就能变成神了!” 司伊伊觉得自己肯定会修炼成神。 却也没想过一万年究竟有多长,种在池子里乌泱泱的一片莲花中她凭什么被特别照顾。 真是,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离开时下起了雨,司伊伊没有带伞,便回到金星观去借了一把。 进城后她的马车车轮突然脱了轴,车夫很紧张地认错,说出来时没检查,轮轴有点腐朽。 司伊伊并不介意这点小意外,她让车夫和侍女留下来把马车修好带回去,她独自撑伞在城里走走。 上升的温度因为这场雨重新降回零点,阴冷的风灌进脖子仿佛夹杂着湿气,司伊伊把领口扣紧,想着降温了小玉会不会及时注意给淘儿加衣服。 她就这样慢慢往回走,街上没有多少行人,但她的世界依旧吵闹。 ——“死了吧。” ——“还没有,还在动。” 她循着声音走过去,发现路边的两棵桂树中间有只奄奄一息的雀鸟,似乎是伤了翅膀,身子不住颤抖着。 因为下雨,这只雀鸟浑身都湿透,已经没办法站起来。 司伊伊听的懂雀鸟的悲鸣,当然不可能见死不救。她拿出手帕,小心把雀鸟包在里面,擦干羽毛,用掌心的温度祛除它的寒冷。 第151章 做个好人吧。5 回到神女邸的时候司伊伊裙角已经湿了小半,她把受伤的雀鸟给淘儿,让他带着去找柳弥,自己则洗了个澡。 当她走到柳弥房间时,就发现柳弥和淘儿一大一小表情严肃地看着桌上颤抖的雀鸟,小鸟受伤的部分已经包扎好了,桌上还有点碎米和水,雀鸟只是一个劲地张着嘴叫唤,屋里啾啾的声音不停。 “它怎么了?是不是冷啊?” 淘儿用干净的手帕把雀鸟罩住,雀鸟也只是用头顶开,继续叫唤,听多了也让人焦躁。 司伊伊走进来,说:“它害怕。” 她用指腹蹭了蹭雀鸟的头,像平时跟树交流那样传达自己的安抚,雀鸟渐渐安静下来,把头偎在翅膀根的位置打盹。 淘儿惊喜道:“月姨好厉害!” 柳弥也崇拜地仰望着她,让她有种自己养了两个儿子的感觉。 那只雀鸟后来就留在了柳弥那儿养着,当给他解闷了。 这雨一直连绵到祭祖那日前才停,气温却在慢慢升高,俗话说一场春雨一场暖,而春天确实快要到了。 出郊上山祭祖的队伍浩浩荡荡,御驾在前面,司伊伊坐在后面的车里嗑瓜子,百无聊赖地磕了一路。 阿澈:“你好吵。” 司伊伊继续吧唧吧唧:“那你出去?” “……” 上山的路有点陡,马车晃晃悠悠,司伊伊不吧唧了,她听到了某些声音。 “又下雨了。” 这是坐在车外面的侍女的话。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细微的,随风飘进车内的声音。 司伊伊把车帘拉开,湿润的空气一下子涌进来,那些声音也清晰很多。 ——“水太多了。” ——“土在松动,会塌的。” ——“下面好多人啊,全都要埋上了,嘻嘻。” 司伊伊略一沉思,想起上个世界学的地理知识,春季雨水太多,加上山上的冻土消融松动,是可能引发山体滑坡的。 “停车!” 她大喊一声,掀开帘子跳下去,快步走到盛延新所在的车前,拦住了路。 盛延新出来时带着初醒的迷茫:“嗯?怎么了?” 周围很多人看着,司伊伊还是要走个流程,神色凝重道:“贫道刚刚算了一卦,前路大凶,不宜再走,请皇上立即折返。” “哦,那折返吧,明日再来。” 众随行人员:……皇上您下决定这么草率的吗? 他的草率省了司伊伊很多废话,神女大人心满意足地准备回自己车上。 这时旁的山坡上突然冲下来一群蒙着面身带武器的人,只见银光闪烁,不由分说地见人就砍。 血色溅开,禁卫军中有人喊了声“护驾”!场面开始混乱,司伊伊也只是愣了一愣,迅速反应过来,比较着刺客们和禁卫军的实力。 还没等她看出来个结果,身后盛延新拉了她一把,沉声唤道:“神女,过来朕这里,当心被误伤。” 显然刺客们是有备而来,也清楚禁卫军有多少人马,因为先手偷袭的优势,刺客们很快占了上风。 敌人的剑已经挥舞到了眼前,司伊伊刚要发动神力,盛延新一手将她拉进怀里护住,另一只手拿着把不知道从哪来的剑,跟他的贴身侍卫小哥一左一右挡着她,与近身的刺客你来我往地打着。 司伊伊:朋友你这样很耽误我放大招啊… ——“要塌了!要塌了!” ——“不知道我会不会被压断呜呜呜……” 司伊伊抬眼去看,只见右方山坡上的树已经隐隐有向下方倾倒的趋势,她瞳孔微缩,身体比脑子更快做出反应,飞快抓住身侧马车上的缰绳。 “盛延新,上马!走!” 盛延新踹开面前的刺客,抓住机会把她单手推上马背,自己翻身一跃上马,一剑斩断马与车中间的缰绳,重重夹了马腹。 “向西,走!” 向西是他心腹侍卫的名字。 受惊的马一下冲出人群,那些刺客抢了马也要追上来,山体却轰然倒塌,像是死神在追赶着盛延新和司伊伊的脚步,他们经过的地方下一秒立刻被山石所覆盖。 马儿被碎石砸中了腿,来不及刹住脚步便嘶鸣一声跪了下来,将背上的两人向前甩飞出去几米远,刚好有个山坡,两个人便顺着坡滚了下去,还是司伊伊让藤蔓抓住了自己,才免除了下山的命运。 她顺手还捞了把盛延新,找到人的时候盛延新脸上都是懵的。 山体大概坍塌了十多米,石头和土块,还有折断的树木凌乱地挡在路中间,像一座小山,埋住了刚刚混乱打斗的一群人,倒塌之后一切都安静了。 盛延新想到什么,猛的站起来跑回去:“向西!” 司伊伊看着惨烈的现场,叹了口气。 意外来的太快,她自身都难保,只能遗憾这几十条人命顷刻间覆灭。 那忠心护主的侍卫小哥因为晚了一步,没能追上他们的步伐,便也被天灾吞没了。 盛延新跪在土堆前试图挖人,司伊伊也不催他,就那样静静地坐在原地等着他认清现实。 半个小时之后,盛延新低着头走过来,面色苍白,双目无神,像是瞬间憔悴了几十岁,连开口都…花了巨大力气。 “走吧。” 司伊伊站起来,什么也不问,沉默地带路往前走。 天还在下着细雨,她不确定还有没有刺客在前面埋伏,被掩埋的来路也绕不过去,只能往一个不在计划内的方向走,先找到地方落脚,再去想接下来怎么办。 走着走着,身后的盛延新往司伊伊头上盖了一件外袍。 “雨大了,你别淋太湿,容易生病。” 他只穿白色中衣,用剑为她砍掉前方横出来的树枝,嘴角紧抿着,眼睛里也有了光,看上去比刚刚要死不活的样子好多了。 司伊伊把衣服递还给他:“你穿好,我没那么娇弱。” “朕现在心情很差,你就当帮朕一个忙,别拒绝了。” “好吧,谢谢。” 司伊伊把衣服披上,看着他泄愤似的砍着树枝,也有点被感染到了他的低落心情。 如果没有刺客,他们其实是可以避开这场意外的,问题是不知道谁在那安排了一堆人埋伏,耽误了他们离开的时间,最后两败俱伤。 祭祖的路线很多人都知道,想刺杀皇帝的人也有很多,嫌疑人选只要满足这两种条件即可。 “等回到京城,我就帮你把安排刺客的人找出来,让他偿命。” 第152章 做个好人吧。6 “谢谢。你也不用太介意,如果不是你朕可能也被埋在那了。” 他的手上都是泥,可能试图挖过坍塌的泥土,却没有结果。 “你可以把黑纱取下来了,戴太久对眼睛不好。” 盛延新也忘了这事,他抬手摘下那根黑纱,司伊伊接了过去,顺手丢掉,面对他诧异的表情,她非常淡定。 “以后都不用戴了,你遇见天灾,又遇见人祸,神仙都看不下去,下凡帮你治好眼伤,并且宣布,你就是她指定的大丰朝皇帝,有异心者都会受到神的惩戒。” 盛延新不走了,他也累了,靠在树上低头看了她一会,看她满脸“怎么样我的主意是不是很棒”的邀功神情,沉重的嘴角终于松动,微微勾了一下。 司伊伊继续给他畅想前路:“假如有人真的不服,给你使绊子,你就列一份名单出来给我,我一个一个找他们算账,在背后嚼你舌根的呢,我晚上去拔了他舌头,对你阳奉阴违的就削了他耳朵,像这种派刺客来刺杀你的就扎他一身的剑。” 盛延新嘴角那点弧度又扩大了些:“你哄小孩呢,朕没事。朕就是……向西陪朕长大,如兄弟一般,他走的太突然了,朕还没做好准备。朕在想,他会不会还活着,只是朕没办法救他?” 司伊伊摇摇头,在盛延新试图把人挖出来的那段时间里,她已经探清了底下人的情况,能有生命迹象的是少数,但跟在他们后面跑出来的那个骑马的小哥确实已经离开人世了,山石砸穿了他的头颅。 事实她没说的太详细,怕盛延新受不住打击。 看她否认,盛延新燃起的一点希望又消散了,他失落地垂下眼眸:“可惜了,跟着我都没过几天好日子。” 司伊伊不太会安慰人,也不可能帮他复活已经死掉的挚友,就只能站在一边,等他消化完情绪。 想了想,她背过了身:“你可以哭的,我看不见。” “……本来有点,现在不想了。” “啊?抱歉,要不你再酝酿一会?” “不用,你转过来吧。” 司伊伊转回去,看他好像真的没什么事了,才拍拍他的手臂:“走吧。” 她走在前方,个子不高,手臂和腿都是纤细的,像山间走出来的精灵。 她抬起树枝绕过去,放下时落了自己一身水,凉的“哎呀”了一声,停下来用袖子擦脸。 盛延新说:“你走朕后面,朕开路。” “不,你砍了树枝之后,它们一直在哭,吵的我耳朵疼。” “它们?” 司伊伊也嫌麻烦,索性用神力逼退前方横在前路上的树枝。 “就是这些树,我能听见它们的声音,也能控制它们。” “是与生俱来的能力吗?” “嗯,我是神仙呀。” “下凡特地拯救苍生?” “不是,我只是来告诉某些人,要做个好人。” —— 大丰朝刚上任没多久的皇帝又没了。 在祭祖的路上,皇帝的车队遇到了塌山,所有人都被埋在泥土和石头下,挖出来都不成人形,分不清楚谁是谁。 神女一直与皇帝同行,估计人也没了。 这样的话,盛氏一脉已经没有可以继承皇位的后代,最后一个盛氏皇帝还是因为天灾离世,说明那个天神指定姓盛家人当皇帝根本就是自相矛盾的说法,所谓的神女也是唬人的存在。 谁都可以做皇帝,那个传闻是假的。 一时间什么牛鬼蛇神都现了原形,先是大丰朝周边附属小国联盟,筹集兵力大举进攻大丰朝,后又是以太后为代表的外戚势力气焰大涨,太后连葬礼都不给盛延新办,也不谈皇帝继位之事,直接一手遮天,提拔庆坤侯为丞相,协助她处理朝政。 神女邸崭新的牌子摔的粉碎,里面的人被赶出府,侍女侍卫都回收进宫,唯一留下来的只有小玉,她紧紧牵着淘儿的手,和柳弥收拾好行李,趁所有人都没注意的时候离开了神女邸,三人出城,避开了那些唾弃神女是骗子的激愤民众。 淘儿知道出的什么事之后就一直在哭,嘴里不停喊着憋了许久的“娘亲”,小玉也跟着哭了几回,还是稍微冷静点的柳弥照顾着他们的住行吃食。 小玉怕京城的人认出淘儿,会把他当小骗子一同算账,就说要带淘儿回她老家。 柳弥沉默许久,说:“留在城里吧,万一她回来了。” “怎么可能,那么多人都死了,月婉仙姑还能活下来吗?” 淘儿也不哭了,抽抽噎噎地用晶亮的眼睛盯着柳弥看。 “有可能的,之前我从掉下山崖,侥幸没有死。后来仙姑也被人推了下来,那么高的山一点事没有,难道只是走运吗?再说仙姑如果真是骗子,奉神节那些异象,她算的卦,她帮助过的人,都怎么解释?” 淘儿急忙说:“是真的!不是骗人!我娘亲真的是神仙!” 柳弥苦涩地笑着,摸了摸孩子的头:“淘儿,你这么乖,月婉仙姑肯定会愿意认你做干儿子,她一直很疼你。” “我是我娘的亲儿子!但是她说不能告诉别人,我才没说。可是我好想娘,我不想叫她月姨了呜呜呜……” 小孩又难过地哭了起来,两个大人惊诧地四目相对。 “淘儿,你娘亲不是死了…” “没…没有死。” 柳弥追问:“那你爹呢?” “没找到,娘说…死了…” “乖乖。”小玉喃喃道:“月婉仙姑能骗过所有人,成为神女,真的好厉害。” “我娘亲不会骗我,她说过她是神仙,就真的是神仙。” 柳弥接受得比小玉快,立马反应过来安慰淘儿:“既然你…娘亲不会骗你,那淘儿应该相信她啊,神仙怎么会死呢对吧。。” 小孩的哭声渐渐小了。 “娘亲…一定要回来…” —— 司伊伊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难题。 她和盛延新身上都没有钱,想去找山下的农户借头老牛代步回京城,农户不借,怀疑他们是骗子。 在抢和不抢的选择关头,司伊伊想起来自己脖子上还挂着一块玉。 就是那块万月随身携带,结果被盛延新证明自己是没人要的弃婴的劣质玉。 她趁农户没看见,把玉飞快塞到盛延新手里,抓起他的手腕,夸张地大喊:“相公!你这是干什么?就算我们现在有难处,你也不能用这块祖传的价值千金的玉去换一头老牛啊!” —这是题外话分界线— 这本书其实一度想弃了,除了名字之外根本不是我之前想写的题材,写到中间就有点写不下去,各种想开新文。 感谢季九理宝贝天天给我投票留言,感谢群里的宝贝说了句喜欢这篇文,不然业余小说家真的很难坚持,投入了时间和心力却总是看不见书有红的希望,现实工作压力也让人疲惫,种种原因我更新变少了。 可热爱至上,为爱发电也没关系,只要有一个人看,我就有动力继续往下写。 爱你们。 第153章 做个好人吧。7 盛延新微微睁大了眼睛,当时迷惑极了。 “这块玉要是换出去,公爹在天之灵也不会安息,我们会被逐出家门的。” “唔……” 气冲冲地要关门的农夫动作变得缓慢,那条门终究是留了条缝。 盛延新回过神,立马严肃道:“娘子!不就是价值千金的传家玉佩嘛,人命难道还不值一千两黄金吗?你不要拦着我,哪怕是换头老牛也可以,我们夫妻俩总不能饿死在他乡!” “不,夫君,我们再想想办法,再往前走走,说不定会遇上好心人捎我们一程。这玉太珍贵了,不能这么糟蹋。” “你,唉!妇人之见,算了。我们去看看能不能从别家换匹马。” 农夫拉开门,小眼睛中闪烁着精光:“荒郊野岭破村庄哪有马,就我家有这头老牛,你那玉…换不换?” 妻子拉着丈夫的手一直摇头,最终拗不过丈夫,只能再三叮嘱农夫不要把玉随便卖了,等着她回来赎。 回到官道上,司伊伊得意洋洋:“还好我有先见之明,没有扔那块玉,否则就得脚底起泡才能到的了京城。” 盛延新牵着牛绳,回头看着那一步三晃悠的老牛,不免失笑。 “这速度还不如我们走路吧。” 司伊伊说:“速度不是重点,反正我们一会也到不了京城,回去说不定还有人在埋伏,不如先在暗处观望一阵,找个好时机再出现。你跟部下传讯,让他们先假装不知道你还活着,看太后那边会有什么举动。” 不得不说,骑着老黄牛在春雨朦胧中走山路这种场景看起来还挺清新浪漫的。 如果不是两人都冷的瑟瑟发抖的话。 盛延新的衣服上全是泥土,基本上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司伊伊也没好到哪里去,白色道袍变成泥土色,一人拿个碗都能组队去街上乞讨。 他们离京城不远,只是没进城,就在边缘的村庄里落了脚,谎称自己是进京做生意但是被山贼洗劫一空的商人夫妻。 司伊伊用那头老黄牛换了几身干净衣服和几日借住,她想着盛延新养尊处优,如今身边的随从都不在了,应该不懂怎么照顾自己,没想到盛延新打水,点火,烧水做饭毫不生疏,到像司伊伊是那个皇帝一样。 看他还要帮自己收拾脏衣服,司伊伊及时阻止了他。 “那个,皇上,我自己来,谢谢。” 她把衣服简单洗了一下,抱到灶台前架了个架子烤干,自己围着火堆发呆。 盛延新也洗完了,换来的衣服明显有点小,他的手腕和脚腕都遮不住,也遮不住他一身的贵气。 接下来就是她坐在跳跃的火堆前,和皇帝一起喝皇帝煮的南瓜粥。 昨天锦衣玉食,今天落魄乡野,盛延新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应,大部分时间都很有绅士风度地照顾着司伊伊,牛也给她骑,自己走了一路。 听说盛延新小时候过得不是很好,生长得比别的皇家子弟都坚韧些,可同样拥有悲惨童年的小皇帝盛瑞却很脆弱,反抗不了就想着玉石俱焚,还是司伊伊把他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 她的思维逐渐发散,想到了盛澈,那阿澈上神之前经历过什么呢…… 阿澈冷冷道:“关我什么事?” 司伊伊一本正经:“你只是个监工,不要老是偷听别人的心里话。” “哼。” 就他这么讨厌的性格,以前的她真的能忍受,并且任劳任怨地帮助阿澈登帝并且成神吗? “愿意啊,你积极地不得了,我都说让你滚,让你离我远一点,你还死缠烂打非要追随我,说我是你心中唯一的王,命里唯一的神。” “那我肯定是脑子进了莲池的水。” “不管你怎么否认,这都是事实。” 司伊伊大脑放空,拒绝跟他交流。 阿澈突然笑了一下:“你还爱我爱得死心塌地,我成神了之后,你在所有人面前说要跟我结成仙侣,但是我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你。”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反正都是白莲花上神做的事,跟她司伊伊又有什么关系? 盛延新看她放下碗,就问:“是不是吃不下?” 司伊伊说:“还行,挺甜的,我胃就这么大。” 她吃完出门问了房东夫妻村里谁家有纸笔,房东说村长的儿子是读书人,可以去村长家找人。 两人顺着他们指的方向到了村长家,也碰见了村长的儿子,借着纸笔写了一封信。 村长儿子是个书生,书生偷瞄司伊伊好几次,被盛延新眼神警告后就缩回了脖子。 不过他还是发出了疑问:“你们要…怎么送信?” 司伊伊对他笑了下,没有回答,只是借着美色要了他几张白纸带回家备用。 傍晚飞燕回巢,一只燕子却穿过街巷,飞入府邸,落在了书桌上,将嘴里的东西放下,它的肚子里塞满了新朋友喂的大米,黑亮的小眼睛充满智慧感。 农舍能借住的房子只有一间,盛延新主动去住睡柴房,司伊伊也拦不住他,只能接受这番好意。 她人虽然不在京城,城中却遍布她的眼线,各处事态变化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唯一弊端就是收到的信息太多太杂,她得花时间梳理出重点,所以一连好几天盛延新都看见她站在院子外的树底下神色凝重地发呆,吃饭时也发呆,坐在火堆前发呆,无时无刻不在发呆。 那群刺客的幕后主使并不是一个人,盛延新这个皇位确实坐的不稳,背后是虎视眈眈的瑄德太后,前有勾结外敌的重臣,大丰朝看似强大,里面爬满了自私自利的蛀虫。 陈鸿只是其中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他为了杀掉司伊伊以绝后患,竭力劝说主谋下定决心刺杀皇帝,趁乱造反。 她和盛延新宣告“死亡”之后,神的传说变成荒诞的谎言,天下人源源不断的恶意向她涌来,司伊伊切实有种即将神功大成的充盈感。 她能感受到自己身体里有一个存在着,但是没什么存在感的灵魂,和一缕强势的外来能量。 那个没有存在感的灵魂是原来的万月,而外来能量就是天天在她身上监视的盛澈。 第154章 做个好人吧。8 司伊伊暗戳戳地想把阿澈驱逐出去,这件事被阿澈发现了。 阿澈说:“你放心,我会自己走。” 司伊伊若无其事地收回自己的神力,假装刚刚自己什么也没做。 “那个小仙童陪着你就可以,我就不行是吧,没有我来你还在老老实实做好事攒什么没用的功德,你都不知道感恩的吗?” 司伊伊听他阴阳怪气,忍不住说:“我总觉得你跟我有仇。” 阿澈似乎是认真思考了她这句话,过了一会,他低声说:“没错,是有仇。” 声音出乎意料地带着几分愉悦,仿佛这个结论得到了他的认可,并且说得理直气壮。 司伊伊麻木道:“我真谢谢您以德报怨,亲自来陪仇人历练。” “不用谢,我向来大度,不跟女人计较。” “……” 她真是一点都没看出来。 皇帝出事不过十天,大丰朝内外已经乱成一锅粥。 有人明目张胆地想要改朝换代,可瑄德太后裴昕薇一点都不配合,她觉得盛氏绝后影响不大,反正姓盛的坐了这么多年皇帝,福气也到头了,她还年轻,她有的是时间培养下一任皇帝,在此之前,大丰朝的掌权者还是她。 造反的主谋大臣也不给她面子,直言她妖女降世,大丰朝若是覆灭皆因她而起,大丰朝原本太平长安,自她害的盛家绝后,天下就开始回归统一前四分五裂的状态。 皇帝一死,战争就来临了,也不知道又有多少生命会从这世上消失,多少人被迫离开家园流离失所,鲜血又将染红多少土地,这何尝不是神的惩罚? 造反主谋大臣企图劝动武将们将兵从边境调回来,对抗太后的五万禁卫军,攘外必先安内,先灭掉妖女再和敌对小国对抗。 有脑子的武将都不会听他的话,边境的兵一调离,那些穷凶极恶的附属国立马就会撕破城墙,踏入大丰朝的疆土。 一些人蠢蠢欲动,皇位空缺,没有继位人选,岂不是说明只要谁有能力,谁就能做下一个盛帝? 就在异心四起的时候,本应强势坐镇的瑄德太后却突然闭门不出,全城寻找一个叫“柳弥”的药师。 皇宫内,原本明亮清澈的水银镜已经四分五裂,桌面上的碎片倒映着女人蜡黄的一张脸。 裴昕薇双目通红,胸口因怒气而不断起伏。 她紧致白皙的皮肤没有了,变成了蛛丝网一样细而密的皱纹,脸色如同放坏了苹果一样枯黄无光,一夜之间竟老成了五十多岁的状态。 楚琅跪在她脚边,冷汗浸湿了内衫,脑子里翻来覆去地想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药方没有错,使用顺序也没有错,一切都按照柳弥的做法去复刻,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结果? 不,肯定不是他的问题。 “太后…是不是有人,有人下毒,所以我给您用的药失效了。” 裴昕薇看他的眼神恍若看一个死人。 “你认为,要是有人做得到给本宫下毒,本宫还能活到现在?就算有,那也只能是你。” 楚琅脸色惨白:“太后,我爱慕你,绝对不可能害你,你要相信我…” 裴昕薇抓起桌上的镜片扔向他,锋利的镜片从楚琅脸颊划过,留下长长的一道血痕。 “别跟我说这些废话,三天之内,本宫的脸要是恢复不了,你死不足惜。滚!叫人去把柳弥给我找回来!” 与此同时,陈鸿也在找人。 万月死了,虽然不是死在他手里,可是老天爷都在帮他,这可把陈鸿得意坏了。 他害怕万月坏他的事,可他想要那个孩子,那是他亲生儿子,让自己的血脉流落在外也不行。 陈鸿都想好了,他把淘儿接回来,交给属下偷偷养着,就说碰巧看见觉得孩子可怜,就帮忙找了个好心人家收留。 可当他赶到神女邸,却发现人去楼空,孩子不知道去哪了。 他不好明目张胆,就安排了一些人偷偷在城里找,可京城那么大,找个孩子七八天都没有消息。 正好碰见太后找柳弥的指令下来,陈鸿这才被点醒,猜测孩子可能被万月新勾搭上的柳药师给带走了,自愿请命接了这份工作,增派了人手,搜寻力度加强,终于有点信息。 小孩还在城里,只不过李将军之子,那个京城有名的纨绔领先了他一步,在城门口截获了想要带淘儿出城的丫鬟小玉。 陈鸿也没想到半路会杀出一个人跟他抢儿子,他杀到将军府,借着太后的威风把李景叫了出来,询问孩子的下落。 李景不是傻的,一针见血地问:“太后找的不是柳弥?你跟我要孩子干嘛?” 陈鸿义正言辞:“那道姑月婉装神弄鬼,这孩子与她亲近,也算半个同伙,自然要抓回去好好审问。” “同伙?”李景看他的眼神像看笑话:“一个七岁的孩子,连同伙两个字都不知道怎么写,你要审问他?让人知道你找不到柳弥拿一个孩子充数,你也不嫌丢人。” “注意你说话的态度!” 李景冷笑了一下,脸沉下来时与其父李将军有着如出一辙的肃杀之气:“不服来打一架?” “哼,柳弥和孩子一同离开,说不定你也把柳弥窝藏在府里,抱歉了李公子,这是太后的旨意,无论如何也要把柳药师找出来,进去搜!” 听见要搜府,李家突然冒出来一群身材彪悍,一看就是从战场上出来,眼神都能令人胆颤的侍卫,李景懒洋洋抱胸站在当中,挑衅般蔑视着陈鸿。 “你有胆就来,我府上这些侍卫下手没轻重,到时候陈大人不小心断了胳膊腿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陈鸿:“……” 不讲理的莽夫! 但他还是怂了,再加上目击者确实也没说李景带走了柳弥,他只能灰溜溜地离开将军府。 李景不屑地嗤了一声,关上大门走到李颐莲的院子,带回来的小孩正在跟他妹翻花绳。 他们兄妹俩也是收到了不知道从哪送来的信件,写信的人证明自己是神女月婉,请求他们帮忙照顾流落在外的孩子。 照顾着淘儿的小玉显然也是收到了指令,带着孩子去他巡逻的地方出城,正好制造了外人眼中的偶遇。 至于太后要找的柳药师,早已经在众人反应过来要找他之前与小玉分开,偷偷离开京城不知去向,听说也是神女月婉的安排。 她虽然人不在京城,可京城的一切都在她掌握之中,甚至预知到了陈鸿会跟他要孩子这件事。 第155章 做个好人吧。9 反正李家兄妹都觉得月婉这个女人就算不是神,也一定不简单。 说不定未来大丰朝的命运就掌握在神女月婉的手里,她活着,盛氏王朝的传说就活着,天下一定不会落到外姓人手里。 说真的还有点羡慕被神选中的盛氏先祖。 李颐莲哄睡淘儿,跟李景兴奋地八卦:“哥,你说神女打算做什么?既然活着,她为什么要躲起来呢?皇帝肯定也活着吧!” “这还用说!你忘了当初是谁顶着太后的压力推新帝上位的吗?虽然后来神女没有表态站队,两人也没有多少交集,但是我能感觉出来,神女和新帝肯定是一路。” “可新帝身有残疾,很难服众,听说民间都在传我们大丰朝要走向末路了,连个健全的皇帝都找不出来了。” 李景想起那个面缚黑纱,温和儒雅的新帝,心里也有些不痛快。 如果不是瑄德太后心狠手辣,盛氏后代怎么会死的死,残得残,大丰朝也不会乱成现在这个模样。 “再看吧,神女月婉既然出现了,就说明我们大丰朝还有救。” 柳弥还没找到,造反的人已经逼到宫前,一场政变通常都是暗中预谋准备许久,真正发生时才让不知情的人都感觉猝不及防。 造反者策动了部分武将,大臣们养的私兵和一部分换了阵营的禁卫军围住皇宫,给太后定了个祸乱朝政的罪名,气势汹汹地冲进去抓人,却只抓到了穿着太后衣服当替身的宫女。 真正的裴昕薇已经出城与调好兵前来支援的庆坤侯兵马会合,准备给造反军来个黄雀在后。 外敌大军压城,大丰朝却还在你来我往地内斗,只有那些平日里低调的武将主动前往边境支援,武将们一走,京城里留下的,没有站队的文臣们都瑟瑟发抖。 他们也没有兵,光会写文章打打嘴炮,到时候两边打起来,都不知道是该跑还是该留下来劝和。 那一夜终究是到来了,庆坤侯的兵马夜半打开城门进军,却因为陈鸿的叛变,太后这边的偷袭计划早已被造反派悉知,反而被城中兵马打了个措手不及。 裴昕薇意识到有叛徒已经很晚了,她只能看着自己埋伏在城中的亲信一个个被造反者拎出来在她眼前杀死,血的红映入她眼底,久久不散。 两军在皇宫面前对峙,造反派主谋,原御史中丞,一个裴昕薇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看她不现身,就故意在所有人面前大声说着关于她的不堪入耳的话。 “瑄德太后,可以说是大丰朝史上第一妖后,最厉害的本事就是靠着男人上位,她的身子在场尝过的两只手可能都数不过来,她是不是给你们所有人都灌了迷魂汤,不然怎么睡过就那么听话?本官也想试一试同太后睡觉是什么滋味,能不能让我也神魂颠倒。” 身旁的庆坤侯怒吼一声,提刀就要出去砍人,被裴昕薇伸手拦住了。 她疲惫道:“让他说。” 这些话,她早就听腻了,他说的再难听,裴昕薇心里再不会泛起一丝波澜。 世俗对女人总是有偏见的,她如今的成就,换成男人就是为成大事能屈能伸,是她就是不知廉耻。 廉耻是什么?知道了能活命吗?能高人一等吗? 明明对她不轨之心,让她受辱却无法反抗的都是男人,到头来却说是她主动勾引,是她以身谋利,贪色的男人成了被她利用的受害者。 她一点也不会生气,别人这么说她,她只觉得可笑而已。 御史中丞废了半天口舌,见对方仍然没有动静,只能遗憾放弃激裴昕薇出来找擒王的计划。 他会这么做,其实也是因为兵力不足以和庆坤侯的私兵会合而已。 大丰朝的大将军李彦平已奔赴前线抗击外敌,可整个将军府依然防卫森严如铁桶一般,府上侍卫各个骁勇善战,隐藏的私兵大概有数百人,还有不少李将军的旧部退役之后留在城中,暗中保卫着李将军的家人。 他已经派人前去策反李家公子,如果能成功,他的胜算至少能提高五成。 所以如今他做的挑衅不过是拖延时间而已。 裴昕薇也在拖延时间,她试图在战前揪出那个叛徒。 随她一起逃出来的有庆坤侯一家,翰林院大学士,她女儿青蓉,准驸马于知贤等等…大部分人都是知根知底,从头到尾就跟她捆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如果非说谁最有可能背叛她… 裴昕薇的眼光向来毒辣,只扫了一眼,就看清了所有人的情绪,和某个人隐藏不住的慌张心虚。 她跟庆坤侯耳语几句,庆坤侯先是一脸震惊,后回过味来,就明白让本来能够长驱直入的京城变得如此坎坷的结果是谁造成的了。 他抽刀架在陈鸿脖子上,怒发冲冠:“竖子尔敢当叛徒,本王杀了你!” 陈鸿哪见过这阵仗,腿一软就跪了下来,颤抖着叫冤,心里还是不敢相信,他自我感觉伪装的很好了,不知哪一环出了问题,就被太后看了出来。 他不知道,这是千年的狐狸和百年的狗的差别。 江秋敏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相信自己丈夫是冤枉的,执意挡在陈鸿面前不让庆坤侯动手,庆坤侯让人把她拉开,她就哭喊着陈鸿死了自己也不要活,叫所有人都不忍。 裴昕薇冷冷看着这一幕,也不催表弟动手,让他自己决定。 于知贤也为好友求情说话,说他不可能做这种事。 青蓉公主不满道:“你是说我母后冤枉人?不相信我母后的判断?要么,你跟他也是一伙的!” 于知贤不敢说话了。 江秋敏跪倒在太后面前,不停地喊着姑妈,为自己丈夫求情。 大概是不想看这闹剧,裴昕薇妥协了:“先押下去看管,事后再说。” 虽然没有得到赦免,但好歹保住了命,江秋敏也不再哭闹,失魂落魄地靠着自己母亲。 太后下令开战,御史中丞请不来外援,只能硬着头皮迎战。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瑄德太后最终还是占据了赢面。 陈鸿怕失败的御史中丞会把他供出来,趁乱逃走了,大家都在忙着打仗抢皇宫,没人注意到他,他就顺着居民区一路跌跌撞撞摸索着到达京城门口。 被太后大军打开的城门还没关闭,天光已经熹微,一切都在眼前逐渐变得清晰。 第156章 做个好人吧。10 城外那条逃生的道路上本该空无一人,此刻却熙熙攘攘站满兵。 身着素衣一尘不染的女子站在道路中央,静静地看着狼狈的他。 陈鸿还以为是太后或者御史中丞的援兵,后来才发现不是,都不是。 路中间的女人,是万月。 她立在晨光中,背后是强悍的兵马,新帝一手持剑,和一个年轻男子说话,那个男子他偶然见过,是自杀而亡的小皇帝盛瑞。 三张熟悉的脸让陈鸿瞬间串通了前因后果,也明白万月站的队是盛氏。 她好像一早就知道他会这样逃走,特地在这里等着他一样。 陈鸿没有了退路,反而生出一种鱼死网破的坦荡。 他不往前走了,手掌抹去倦容,说:“你赢了。” 司伊伊说:“我没在跟你比。” “你来京城,做这一切,不就是为了报复我。” 司伊伊微笑:“不,我要报复你,在认出你的时候就可以说出真相。” 陈鸿犹豫了一下,一个微弱的希望在他心中燃起,点亮了他的眼睛:“月儿,你是不是想让我回心转意,想要一家团聚?” 司伊伊微笑:“是呀,只要我辅佐皇帝登基,我就是最大的功臣,到时候再也没有人阻拦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了。” “好,好,没错!其实要不是庆坤侯逼着我跟……” 司伊伊打断他表忠心的话,淡淡道:“你带路吧,这样皇上也会记你的功。” 绝处逢生的惊喜让陈鸿忽略了直觉里那丝异样,他信万月爱她,毕竟她一直是这么说的,只要他跟江秋敏分开,她就愿意原谅他。 陈鸿又看到了自己的光明前途,打起精神跟随新帝的军队原路返回。 司伊伊骑马,他一直跟在司伊伊马下献殷勤:“月儿,你没死吗?你跟皇上是怎么逃出来的?”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那我们以后说,你出事后我非常难过,我想不能让我们的孩子有闪失,也去找了淘儿,可那李景把淘儿带走了,怎么说都不交出来。” 司伊伊敷衍道:“嗯,我会问他要。” “这支军队哪来的?” “新帝流放在西地时培养出来的私兵。” “小皇帝为什么也没死?” 司伊伊压低声音:“陈郎,这些事情,就算我想说,你觉得皇上会愿意让你知情吗?” 前面的盛延新仿佛听到了她的话,回头看向他们,目光扫过陈鸿时,带着明显的不悦,陈鸿知道自己身份敏感,心虚地低下了头。 “神女大人,你过来一下,朕有事与你相商。” 司伊伊点头应声,驱马追上,与叔侄俩并驾。 盛瑞满脸不乐意:“你干嘛多此一举,直接在城外把他杀了不行?这个负心汉伪君子,他那样对你你居然还能对着他笑出来,你真是菩萨心肠,菩萨都没你大度。” 司伊伊没说话,只是笑了笑。 盛延新说:“小瑞,神女这样安排有她的原因,你看着就行。” 京城的居民以为天亮了,一切就结束了,结果打开门刚冒出个头,就看见军队浩浩荡荡走在大路上,连忙把头缩回去。 而守在李府门口苦苦求援的人也终于等来李家人开门,李大公子李景肩扛一把大刀,吊儿郎当地晃悠出来。 “李公子!李公子!我们主上承诺,只要李家肯援兵相助,丞相之位非你莫属!” “丞相?”李景眯着眼琢磨这个词,似乎觉得很满意,点点头说:“走吧。” 求援的人士气大振,连忙带着李家的人马前往皇宫,可临到宫前,却碰见了一支声势浩大的军队,以为是太后的援兵提前到了,瞬间面如死灰。 他们谋划了那么久等来的机会,最后还是敌不过太后。 李景却越过他,十分自在地迎上前,大喊着:“皇上等等我,将军府前来助您惩奸除恶了!事后给个丞相坐坐啊皇上!” 求援的人这才看清领军之人的脸,心更死了。 不是太后,太后也输了。 这一天发生的事,注定要在大丰朝的历史上划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正在收拾负隅顽抗的御史中丞的太后人马,被另一只黄雀收拾了个干净,两败俱伤的场面出现了渔翁得利的第三者,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平日里上朝的大堂坐着打了一夜的疲惫的螳螂和蝉,黄雀们坐在上方,面带温和的微笑。 司伊伊主持大局:“斗也斗过了,大家坐下来,各自聊聊感想,也不算白折腾了这一遭。” 御史中丞很有气节一样地冷笑:“呵。” 瑄德太后裴昕薇倒是很淡定:“神女,是本宫小看了你,从一开始就小看了你。” 司伊伊从容的模样一如与她初见时的那个小道姑:“是的太后,您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 “盛瑞是装疯假死吧。” 盛瑞别过头不想跟她说话。 “盛延新的眼睛也是迷惑本宫?” 盛延新笑而不语。 裴昕薇戴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盖着厚重的脂粉。 她奔波一夜,脂粉已经掉得差不多,底下的皱纹盖都盖不住,显出老态来。 “算了,没什么好说的,本宫一向不走运。” 他们发表完感言,司伊伊就要把压轴戏放上来了。 她示意士兵把陈鸿带进朝堂,不,不是朝堂,是他的修罗场。 他的左手边,是他的岳父岳母一家,他的挚交好友,名义上的妻子,还有乳母抱着的亲儿子。 他的右边是他效忠的反臣,前御史中丞大人,他为了御史背叛过太后。 正前方,是他曾经刺杀的皇帝,和他曾经辜负过的女子。 陈鸿心若擂鼓举步维艰,只听前方女子一声温柔的,包含情意的呼唤。 “陈郎~” 江秋敏也不敢置信地喊他:“夫君!” 陈鸿身体一震,努力忽视两边刀剑般地目光,强颜欢笑地走向她。 司伊伊柔声细语地说:“若不是进京来寻你,我也没有今日。如今我们夫妻团圆,只要你把名分还给我,我也不想再执着于那些爱恨纠葛了。” 夫妻? 江秋敏死盯着陈鸿:“夫君,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你给我解释清楚!” 第157章 做个好人吧。11 司伊伊紧接着江秋敏的话音:“陈郎,我不喜欢她叫你夫君。” 一出政变大戏突然变成家庭伦理剧,在场的人无语且迷惑,而男主角陈鸿头皮发麻,饶是他脸皮厚如城墙,在这种全场都在围观他表演的情况下依然没办法做到淡然处之。 “月儿,等皇上处理完这群反贼之后再说我们的事吧。” 盛延新在幕后轻飘飘地来了一句:“朕不急,神女先解决家事。” 司伊伊挑了一下眉,意思是你看,皇上都表态了。 陈鸿只能一咬牙,转头走向江秋敏,厉声道:“江秋敏,你是反贼之女,我对皇上忠心耿耿,从今日起,我便休了你,我们再无瓜葛。” 司伊伊却不满意,提点他:“不是阵营问题,陈郎,你要说清楚,是我们先成的夫妻,她是后来的那一个。” 开弓没有回头箭,陈鸿只能继续顺着她的意思硬着头皮说。 “是,在我进京赶考那年,我便遇见了月儿,与她有了夫妻之实,并承诺会娶她,只不过进京之后你父亲连同你表哥逼我娶你,我迫于威胁不敢反抗,只能妥协。其实我陈鸿心里只有一位妻子,那就是万月。” 庆坤侯府大夫人震惊地看向司伊伊:“你就是万月?!你是孩子的母亲,你骗了我们所有人!” 于知贤愤怒道:“是陈鸿先骗了我们所有人,我们对你这么好,你利用完了过河拆桥,陈鸿你太卑劣了!” 江秋敏哭得失态,她怎么去相信同床共枕好几年的丈夫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白眼狼,只能不停重复着两句话:“我不相信,这不可能…” 或许是听见母亲的哭声,沉睡中的婴儿也惊醒了开始大哭。 司伊伊皱眉:“陈郎,这个孩子怎么办?” 陈鸿已经慌不择言:“啊?孩子,孩子是我的骨肉…” 司伊伊冷下脸:“不能留,淘儿要是知道了会讨厌你,陈郎,把孩子杀了。” 现在倒吸气的声音一片,就连后方看戏的盛瑞都皱起了眉,戳了戳自己小叔,低声讨论剧情:“皇叔,神女心好狠啊,孩子是无辜的吧…” 盛延新拍拍他的头:“看下去,别急。” 男主角陈鸿显然也狠不下心,露出求情的目光。 司伊伊却失望道:“看来你心里还是承认你和她的夫妻感情,也承认这个孩子。你不承认的只有我的淘儿,所以你一开始才不认我们母子俩。” “不是,我……” “这孩子活着也是我的眼中刺,你要是不斩断,我不相信你的诚意,也没办法跟你重新开始。” 她转身,对盛延新说:“皇上,将陈大人与反贼庆坤侯一家一同处置吧,反正他们…才是一家人。” “不,月儿!我杀!” 兵器出鞘的声音响起,陈鸿拔出了士兵递上的剑,带着杀意一步步走向自己的亲儿子。 庆坤侯想上来阻止他,被旁边的士兵控制住,他只能破口大骂,“陈鸿!你敢!你个畜生,虎毒都不食子,你居然能为了保命做出弑子这种事!你还算是人吗?神女,你算什么神女,你个毒妇!你不得好死!” 被士兵抢走的婴儿哭得更加惨烈,江秋敏已经在母亲怀里气的半晕。 陈鸿的刀举在半空,手都忍不住颤抖,他转头看向司伊伊,她脸上有着饱含鼓励和爱意的微笑。 仿佛在对他说:只要杀了这个孩子,我们就能在一起了。 只是一个儿子而已,他有一个淘儿,还可以再生更多儿子。 陈鸿用力砍下去,很多人都闭上了眼,可过了一会,婴儿还是在生机勃勃地啼哭着。 还在哭,一直在哭。 他们睁开眼,发现陈鸿整个人已经不在朝堂上,过了一会,两个兵从外面拖回了已经晕厥,一滩软泥似的男主角。 裴昕薇不怕见血,她饶有兴趣地看完了全程,看见了在陈鸿挥剑的下一刻,他整个人就被不知道什么力量给震飞出去十多米,撞到了外面的大理石栏杆,趴在地上不动了。 在瑄德太后彻底宣告失败的这一天,她第一次,毫无任何感情意味,只是单纯觉得好笑地,笑出了声。 司伊伊回头,对盛延新鞠了一躬:“皇上,贫道的家事处理完了,能否告假去接我儿子。” 盛延新也看的很满意,挥挥手:“去吧。” 这场大丰朝的政变,在太阳升起之时,落下了帷幕。 后来的大丰朝人民在传承这个故事的时候,反派那一方存在感最强烈的不是权势滔天的瑄德太后,也不是狼子野心的御史中丞。 而是一个叫陈鸿的小人物。 在这个故事里,他抛妻弃子,他背信弃义,他贪生怕死,他甚至还差点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人渣,但凡存在一丝良知的人都会唾弃他。 这都是司伊伊的“报复”,陈鸿说的没错,她进京就是来报复渣男的。 她让所有人都知道了陈鸿这个人做过什么缺德事,再在陈鸿脸上刻了他自己的名字,把他和庆坤侯府的人捆绑在一起共同流放。 她不杀他,毕竟死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 陈鸿占了庆坤侯那么多好处,总要让庆坤侯等人也有地方出气,别把仇恨转移到了不相干的人身上。 淘儿可以光明正大地叫她母亲了,柳药师也回到了家乡。,小皇帝盛瑞去了他叔叔从小长大的地方当个闲散王爷,盛延新平定内乱之后亲自率兵去前线退敌。 三年之后,在神女的帮助下,战争以大丰朝全盛的结局结束,一切回归安定。 神女归京后寻了个安静的地方建了座道观,名为白玉观,里面只收女弟子,且只收一人,神女故后,弟子就会补上位置。故后世人又称白玉观为神女观。 司伊伊在一个清晨离开,她走后万月的灵魂占据了主导,并继承了她留下的记忆。 盛帝邀请“她”一同游阑阳河,“她”答应了,所以万月要前去赴约。 万月带上儿子上了船,与皇上闲聊一会,语气自然,和以前并无差别。 两人并肩站在船栏前,看着流淌而过的河水。 盛延新鼓足勇气开口:“神女,再帮朕算一次姻缘吧。” 万月想到最近皇帝对“她”的频频示好,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什么别的意味,她心中叹息,轻声回答他:“皇上,神走了,我不会算。” 盛延新怔了片刻,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沉默半晌,终是垂下了眼睫,遮住眼底的失落与难过。 他的姻缘,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第158章 多情总被无情扰。 在司伊伊离开万月的那瞬间,盛澈放下的那缕神力也回归本身。 他皱了皱眉,不悦地看向身后。 果不其然,司命上神正坐在他桌前,脸上带着一贯的,老好人的微笑看着他。 被抓了个现行,盛澈丝毫没有心虚,踢了脚面前从司命宫里偷来的入尘镜,骂了句:“什么破东西!” 他那一脚下去,入尘镜碎裂了,这东西是不会碎的,碎的这个是冒牌货,真的早已被司命换了回去。 司命慢悠悠地问:“找到了?” 盛澈故意装傻:“找什么,没找到。” “没找到你把我派去的仙童绑起来藏在你床底下。” 盛澈冷哼一声,干脆说开。 “她什么时候恢复了?” “没恢复。” “那她没好就下了凡修炼,天界就这么缺人办事?” 司命叹口气:“意外。” “为什么不告诉她实情,非要说些有的没的功德值骗她?” 司命的指尖在桌上轻轻敲了两下,最终还是选择坦诚:“这是她散去修为忘却前尘之前,自己给自己编的谎。当年她差一脚就坠了魔,她不想又走上以前的道路。” 盛澈听完,心里无故憋了一口闷气。 她自己给自己编了谎,他却以为她是被骗,满世界找到她,然后说出了实话,这算什么?自作多情? 盛澈能在无边无垠的入尘镜中找到她都是因为盛氏后代用他的名字立了一块碑,她在祭坛使用神力,他循着找到了人。 盛澈也是去了才知道她连记忆都给清除了,他心气不顺,后来讲话都没带好语气。 司命好心道:“如果你想,我可以继续让你去辅助她。” “不用了。”盛澈说:“你放心,我不会打扰她了。” 司命上神没有接话,默默地在心里想:这句话似乎从阿澈上神嘴里听过好几遍。 唉,这就叫多情总被无情扰吧。 阿澈上神和白莲上神之间的渊源要从很久之前说起了。 那时候白莲上神也像现在这样,哪里有不平,哪里就有她,善良又聪慧,勤劳且能干。 世间有善就有恶,有黑就有白,就像太极一样讲究平衡,白莲就是那个维持平衡的人。 她的存在就很特殊,有着世间最纯净的本体莲花,却是从黑暗和污秽中汲取能量,人的恶念是她的养料,她会借着凡人的身体去接近那些恶人,吸收恶念转为己用,同时也为世间的弱势群体主持着公道。 盛澈当年就是她的历练目标之一,他身处乱世,天生拥有神力却无人教导,差点被恶人带上歪路,白莲上神亲自下凡助他一统四方,建立了大丰朝,还邀请他上天界安排了神位。 司命还记得当年的盛澈高高兴兴上天界,他问他想要什么神号时,盛澈坚定的语气。 “就叫阿澈,改了名,白莲会叫不顺口。” 他以为上天界之后,会和白莲互表心意,然后甜甜蜜蜜地在一起。 结果发现白莲上神只是把他当成一个任务对象,任务完成之后就马不停蹄地奔向下一个小世界,继续对另外一个人好,并且好的程度丝毫不逊色于他所经历到的。 阿澈上神蹲在入尘镜前看了许久,许久,又在白莲休息的行宫前站了许久,许久,发现白莲根本没有想起过他,在他封神之后,两人就仿佛毫无关系了。 他拉不下面子去质问她,只能暗自神伤,去了遥远的西方神域散心。 等盛澈再回来,就得知白莲在历练的时候被一个魔修庞大的恶念动摇了本心,险些入了魔道,她为了不让自己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感化完魔修之后,拖着半魔化的神体回天界,自愿散去修为,将本体莲花浸泡在莲池中洗涤,等待时机成熟再重新修炼。 盛澈以为自己在外面玩了那么久,回来再见到她时,能够从容地,没有任何心思打招呼叫一声“白莲上神”。 谁料他一回来听到白莲入魔的消息就被瞬间打回原形,火急火燎地在莲池里找了每一朵莲花,问了所有知情人,都没有找到白莲上神的本体。最后他偶然听到某个偷懒的仙童嘀咕着才不要伺候一朵破莲花,猜测白莲已经下凡历练,去偷了司命的入尘镜,这才找到人。 重生一遍的白莲更加没心没肺,连名字都给改了,就是那种欠欠的绵里藏刀的脾气倒是一点没变。 盛澈用一缕神力看着她报复渣男全过程,发现白莲还是像以前那样一视同仁,对每个需要她帮助的凡人都尽心尽力地好,那些凡人也会迷恋她,但她不在乎,完成目标就走,毫无留恋之意。 没错,她就是那么个没有心的女人。 世上自作多情的不止他一个,知道这事实后,盛澈心里稍微那么舒服了点,却并不想再去她那里受气了。 司命想了想,说:“也好,白莲上神在你的提点下已经神力大涨,以她的能力应该不需要别人辅助,她向来不喜欢做事情被人干预。” 盛澈漫不经心道:“你好像很了解她。” “我和白莲上神共事这么多年,她历练的小世界都是我在接引,我自然了解她。就算白莲上神失去记忆,她的性格和习惯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化,这一点你也能看出来吧。” “嗯。” 盛澈突然想到某个关键点,脸色一变:“这么说,如果她继续按照以前那种方式恢复神力,就又会走向入魔的道路,我岂不是坏了她的事?” 司命上神摇头:“一开始我也不赞同她用这种谎言去避免自己走上同一条路,你的插手可能是意外,也可能是一个契机,促成的结果都说不定,不用担心,顺其自然吧。” 司命是个佛系性格,整天把顺其自然挂在嘴边,可盛澈不是,司命安慰的话他一点也没听进去,一边担心自己坏了事,一边又担心白莲还要经历那种散尽修为的痛苦。 私人恩怨放一边,他破坏了她的计划,就要负起责任来,不能让白莲因为他又入了魔。 盛澈起身拽着司命就走:“你把入尘镜放在哪里?把我接引到白莲那里去,我要亲自监督她!” 司命上神:……刚刚谁说不用来着? 另一边,司伊伊正在接收她新身份的信息。 第159章 豪门养女。1 她附身的这个女人叫方樱,是一个前富二代,父亲方卓是有名的地产大亨,母亲徐静婕比父亲小了十岁,也是名媛一位,两家是联姻。 方樱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叫方之勋,是方卓跟初恋年轻时偷尝禁果生下的孩子,因为初恋不被家族承认,方之勋十岁以前都没有上方家户口,是后来才被领进门。 而让他进门的代价,就是方樱父母的联姻。 方樱含着金汤匙出生,从小就活在宠爱中,父母和并不算亲的哥哥都视她如珍宝,以公主的待遇培养长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日子过得那叫舒坦。 她长大后,因为向往当明星,方之勋直接投资买了几个电影角色给她演,因为给的资源好,形象也不差,演了一两年包装好了也算小红一把。 就在她二十四岁这年,人生中最大的变故发生了。 一个叫舒语安的女生找上方家,拦住方卓的车,坚持说自己才是方家千金,要求做亲子鉴定。 医院鉴定出舒语安和方卓,徐静婕有血缘关系,舒语安这才梨花带雨地说出真相。 舒语安的养母舒悦是个单亲妈妈,得了癌症,在临终前痛改前非,告知了舒语安自己隐瞒了二十四年的秘密。 其实二十四年前舒悦和徐静婕在同一家医院生产,当时她在医院有个护士姐妹,是她拜托她姐妹将自己的女儿和富豪的女儿暗中对换,改变了两个初生婴儿的命运。 就是这么狗血的事情,它确实就这么发生了! 方樱是个假公主,而舒语安是个真千金。 这二十四年里舒语安也不能说过的不好,舒悦穷归穷,出于良心不安还是有好好照顾她,只不过日子过得稍微贫苦一些,生活上也有些压力。 但她知道那个看起来光鲜亮丽的女明星偷窃了自己命运之后,生活上的一切不如意都被放大,成为舒悦和方樱不可饶恕的罪行。 司伊伊附身的时机,就是方樱所有身家被回收,收拾行李灰溜溜离开方家,流落在外的公主舒语安戴上皇冠,声泪俱下控诉着舒悦母女俩的罪行,全国吃瓜群众都在唾弃方樱的时候。 其实舒悦才是罪魁祸首,方樱是不知情的无辜者,但舒悦死了,这个黑锅只能女儿方樱背稳。 不,方家连姓都没给她留,她现在应该叫舒樱,真千金叫方语安。 司伊伊顶着偌大的太阳站在马路边看着电线杆上的租房小广告,心里琢磨,若是只有这个程度的话,方樱也没那么大怨气呀。 就算过不了好日子,就算被所有人误解,只要踏踏实实地接受命运,努力靠自己生活,不再去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行了。 难道还有别的变故? 出了这么大的事,方樱的明星也不能当了,经济公司和她解除了合约,她身上还背负着巨额违约金。 大概就是要她来帮忙打工还钱吧。 司伊伊叹了口气,还好方家只是冻结了她的零花钱卡,她的工资卡还是以自己名义办的,里面有个百来万,可以赔付部分违约金。 这么说来最赚的还是经济公司,签了她是赚方家的人情,解约之后又赚她的违约金,什么好事都让中间商占了。 她身体里方樱的灵魂突然颤抖,补充了一段记忆,是属于舒樱本人经历过的未来一年。 娇生惯养五谷不分的方樱走投无路时求助了曾经的哥哥方之勋,结果后来才发现方之勋是一个伪善的恶魔,他诱骗舒樱去当他的秘书,实际上把她当做谈生意的工具,转送给心怀不轨的合作对象。 利用完她之后,方之勋把她带回家,像养狗一样用锁链禁锢了她,每当方之勋在方家受过什么气,就把她当成情绪发泄对象,对她使用暴力,方樱的身上没有哪天是完整的,每一天都像活在噩梦里。 她试过逃跑,但次次被抓了回去,被打个半死,久而久之方樱就不敢跑了,麻木地接受自己的命运。 最后方之勋给她注射了违禁药品,把她扔在了大街上,药瘾发作的方樱被所有人当成疯子拍视频发到网上,最后她被警察带进了精神病院,神智清楚时的方樱,用吃饭用的叉子割腕,在花一样的二十五岁选择离开这没有希望的世界。 方樱本性是软弱的,即便带着记忆重回一年前,也没有勇气去再次面对黑暗,只能求助于神。 于是司伊伊便来了。 她摸了摸下巴,先打车到了经济公司。 以前方樱到公司来的时候,从前台到老总都对她客客气气,还说就拿公司当她自己家。 现在她“回家”,得到的只有数不清的白眼和嘀嘀咕咕。 “听说公司要和她解约。” “肯定要解啊,她又不是真的方家大小姐,只不过占了别人的富贵命而已。” “凤凰就是凤凰,野鸡就是野鸡。” …… 司伊伊听到了,但是她懒得跟这些人计较,她直接坐电梯来到经纪人邵波的办公室,门没关,她推门进去。 以往总是热情伺候着她的邵经纪人此刻坐在桌前,听见声音抬起眼皮,不紧不慢地瞟了一眼,随后捏起桌上的合同扔过来。 “我找法务部给你算好了违约金,距离合同到期还有一年零两个月,折算下来你得赔公司三百七十二万,给你抹个零头,三百七十万就行。” 司伊伊把行李箱放下,自己拉来旁边的椅子,坐下来翻看了几分钟合同,淡定地扔出两个字。 “不赔。” 邵波终于正眼看她:“你疯了?在这耍无赖?” 司伊伊说:“在我没有违反合同任意一项规定的时候,公司单方面提出跟我解约,应该由公司赔付违约金,而不是我。” “你要不要脸?” “我不仅要脸,我还要脑子。合同上面说的明明白白,若是因艺人个人原因造成了严重的形象和名誉上的损毁,造成不良公众影响,公司才能单方面解除签约关系,并要求艺人赔付违约金。请问,我哪里符合这点要求?” 邵波讥诮的语气都不加掩饰:“你现在是什么形象?无赖,小偷,穷鬼,要是你妈还活着,你们就是合伙诈骗犯,哪里不符合解约要求?” 第160章 豪门养女。2 “这是我个人原因造成的结果?是我在刚出生的时候就主动去换的婴儿床?不是,在这件事情中,我只是一个被动的受害者。合同上写了,当艺人在非主观意愿的情况下,受到外界舆论攻击导致个人形象及名誉受到损害的时候,公司有义务为艺人进行危机公关,你们替我公关了吗?” 她背合同条例时的自信让邵波出现了短暂的思考中断,他拿起合同,想看看她是不是信口胡诌。 司伊伊还好心提醒他:“我刚说的这条在第七页的最后一段。” 邵波看到她背得一字不落,面子上挂不住了,把合同扔回桌上。 “少玩这种文字游戏,出了这种事,你别想继续当明星,公司肯定要和你解约的。” “行啊,我同意,只要公司愿意按流程给够违约金。” “不可能!” 司伊伊耸肩:“那就打官司吧,请律师这点钱我还是付得起。最近很多媒体都在关注我,时刻准备从我身上挖一波猛料赚流量吧,正好,让他们宣传宣传我们这个攀炎附热,过河拆桥的好公司。” 邵波忍不住起身拍桌子:“方樱我警告你,趁我还有耐心,不要把事情弄得太难看。” 司伊伊嘴角一勾:“你也知道,不能把事情弄的太难看。你做河东,我就做河西,贵公司高层与方家做的那些交易,可比我的身世精彩多了。” 她没等邵波有反应的时间,就直接拖着行李箱离开了他办公室。 像她现在没背景没实力的,威胁完别人就得赶紧跑,免得被人抓住小尾巴。 一出公司大门,司伊伊就感觉到自己被人盯上了,她随意地朝某个方向瞥了一眼,看到了灌木丛里隐蔽着的镜头。 狗仔哥哥还真是敬业。 她找了个公交站坐下,在手机上翻看酒店,丝毫不介意狗仔一路跟拍。 “吱”地一声,一辆豪车停在了她面前。 司伊伊身体里方樱的灵魂开始颤抖,仿佛遇到了洪水猛兽般,无比惧怕从车上下来的男人。 可怜见的,方樱身上只有害怕,没有恨意,温室里长大的花朵,心思如此简单。 司伊伊抬起头,太阳光让她忍不住眯着眼去打量方之勋,方之勋在她表情里看到了嘲讽,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当然,司伊伊只做了一秒自己,下一秒还是演回了方樱。 “哥,你怎么来了?” 方之勋一副好哥哥样,满脸担忧道:“我这些天都在国外,刚飞回来就听说了,你…原来不是我亲妹妹。” 司伊伊眼眶一红,别过脸不让他看见自己落泪:“嗯,我只是一个骗子的女儿,以后跟方家,跟你都没有任何关系了。” 方之勋大步走近她,司伊伊身上每一根汗毛都竖起了警惕,她挡住了张开双臂的方之勋,悲伤地看着他,眼中泛着水光:“哥,连你也要打我吗?” 本来想抱住她的方之勋:“……” 司伊伊后退两步,睁大的眼中写满不敢置信:“原来你也觉得这是我的错!” 方之勋拉住她的手臂,焦急解释道:“不是,樱樱,哥哥给你一套房子,你可以住在那里,在哥哥心里,你还是我的妹妹,我只有你这一个妹妹,别人我都不认。” 如果不是感觉到舒樱灵魂一直在颤抖,司伊伊都快被方之勋的演技骗过去了。 她摇摇头,露出一个凄丽笑容:“谢谢哥哥,但是我用别人的身份活了二十多年,不想再生活在这种虚假的谎言中了,我要去找回我自己。” 她想毅然甩开方之勋的手,然后留给他一个潇洒背影,结果甩了一下没甩开,又试了一下还是没甩开。 方之勋温柔道:“樱樱,别闹,你能去哪?哥哥会照顾好你的。” 司伊伊心里的白眼都快飞出来了,还装呢,要不是他的示意,那种小经纪公司敢和方樱谈解约?还不是为了把她逼到绝路然后随方之勋摆布。 她不着痕迹地动用神力,方之勋只感觉手掌突然酸软,就被她甩开了。 “再见了哥哥,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哥哥,以后再见面,就只能称呼方先生了吧。” 方之勋还想再说什么,却听司伊伊含泪提醒他:“方先生,你的车占了公交车道了,麻烦让一让。” 刚刚到达现场的6路公交车司机应景地按了两下喇叭。 ——“滴!滴!” 方之勋只能转头去挪车,等他停车再回头,刚好公交车上司伊伊的丽影一晃而过。 他猛的锤了一下方向盘,盯着自己的手掌,脸上的温柔斯文逐渐被阴暗扭曲覆盖,他看起来像个下一秒就会暴起的疯子。 手机铃声乍然响起,打断了方之勋的暴怒。 他看见来电提示,深呼吸调整心态,接通电话时声音已经十分平和。 “是,爸,我刚回国,看到新闻,马上到家。” —— 司伊伊坐在后排,有一站上了些年轻男女,大声讨论着时下的热点事件。 其中就有女生说:“有钱人也不都是聪明人,白帮别人养了这么多年女儿。” “可能基因这个东西确实存在吧,那个假女儿被扒了,考试从来倒数,学历都是砸钱买的,脾气又差,仗着家境好欺负同学,出道了想当演员就当演员,对着人家小明星耍大牌。那个真的呢,商学院高材生毕业,又聪明又坚强,一看就能继承她家的亿万家产。” “这叫什么?龙生龙凤生凤,假女儿就是老鼠的孩子,也就会打个洞吧哈哈哈,不过这个事狗血归狗血,听上去还挺解气,拿了别人的就得还回来!估计方首富对自己的假女儿也不满意,不然怎么这么果断就宣布和人断绝关系了。” 司伊伊将耳机戴上,放出音乐挡住这些嘈杂的声音。 方卓不讨厌方樱,徐静婕也不讨厌,在舒语安出现之前,他们俩把方樱当眼珠子疼,而原主也不是外界说的那样骄横又愚笨。 她闭上眼仔细对方樱的回忆抽丝剥茧,慢慢地发现了端倪。 方樱小的时候很聪明,也很听话,不讨厌学习,是方之勋总是偷偷拿些小孩子感兴趣的东西去吸引她的注意力,表面上是宠爱妹妹哄她开心,实际上让年幼不懂事的方樱沉溺于玩乐,学习成绩才一直都上不去。 第161章 豪门养女。3 这么多年以来,方樱没有一个真心的朋友,每个想靠近她的人都被方之勋以“不要带坏我妹妹”的理由劝退,再塞一些只会吹捧她,监视她的塑料朋友在方樱身边,方樱一出事,这些朋友就立马跟她翻了脸。 学校里很多欺负同学的坏事都是她这些塑料朋友暗地里用她的名义做的,黑锅却全让方樱背了,所以方樱的名声从小到大都不好,她自己却迟钝单纯地以为是大家都不喜欢她。 真是个被哥哥的“爱”捧杀成废物的小可怜。 似乎有人认出了司伊伊这张脸,偷偷对她指指点点。司伊伊抬眼看向窗外,发现到了市中心,就拖着行李箱下了车。 她选择了市中心最豪华的星级酒店中最贵的总统套房入住,前台招待小姐显然也认识她,表情虽然淡定,眼神也掩饰不住的惊讶。 当司伊伊等电梯时,过人的听力让她不小心听到了前台与同事在嘀嘀咕咕。 “她现在是和我们一样的下层人,怎么还好意思过的这么奢侈?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司伊伊有时候也会搞不懂凡人的想法,她凭什么不配?她付得起钱啊,人和人应该以品德和思想分高低贵贱,为什么要像物品一样划分等级。 电梯旁有专门等待的侍者,主动帮她接过行李,司伊伊在电梯上升的时间里突然张口问:“每一个来消费的客户都要被前台议论配不配住你们酒店吗?” 男侍者惶恐:“没有这回事!” “我要是投诉会怎么样?” “我们会严肃处理犯错的员工,并且给您一定的补偿,直到您满意。” “是我自己打电话告诉经理去投诉,还是你替我行个方便?” “乐意帮您代劳。” 电梯到了,司伊伊拿过行李走出去,对侍者勾出一个温和微笑:“谢谢。” 明明是那么温婉可人的一张脸,侍者却有些冒冷汗。 身体里那个蜷缩的灵魂不再颤抖地厉害,一道细弱的声音在司伊伊脑海中响起。 “神仙,要投诉吗?这样她会丢掉工作的吧,只是说一句……” 司伊伊把行李放在门边,先去柔软大沙发上躺下放松身体,发出了舒服的喟叹。 “你们凡人的身体折腾一下就累。刚刚你说什么,没注意,再说一遍?” “我是说,这样我会不会又成了别人口中的坏人?” 司伊伊同情道:“你就是从小到大都过得太顺利了,在你身边都是好人,所以突然感受到别人对你产生的恶意,你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小可怜畏畏缩缩地道歉:“我…对,对不起…” “你不用对不起,我说了,做错事的不是你,事情到今天这一步,你也是受害者之一,你扪心自问,假如一开始你可以选择跟舒语安交换身份,你会不会换?” 小可怜很坚定地回答:“不!我不想换,我只要做我自己。” “那你就不用对舒语安心虚和抱歉了,我们没必要为别人的错误和贪念买单。刚刚也是,她管不住嘴背后议论人,就要应得的报应。” 方樱是受教的语气:“哦!” 司伊伊拍拍肚子,懒洋洋地:“她要是因此恨我讨厌我,那真是太高兴了。” 毕竟她是把别人对她的恶意当养料的仙女嘛。 方樱:……神仙的思维真是难以理解。 昨晚方樱哭了一夜没睡觉,司伊伊躺了小会,眼皮就开始打架,睡过去没多久,她房间的门就有人一直按铃。 世界上没有比刚睡着被人强行叫起来更烦躁的事了,司伊伊鲤鱼打挺站起来,顶着浓重的怨气拉开门瞪着来人。 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站在门口,看见她后露出惊喜又灿烂的笑容。 “方樱!我还以为他们认错了!居然真的是你!” 司伊伊一言不发,干脆地关上了门。 那人继续按铃,吵的不行:“方樱,是我啊,我是周燕行,我们俩初中是一个班的,我还追过你,你拒绝了,周燕来啊,你忘记了吗?” 司伊伊问方樱:“记得吗?” 方樱犹豫了一会才想起来:“有点印象,他那时候好像又黑又矮像个小猴子,我不是嫌弃他的外貌,就是变化太大了。” 司伊伊起身,再度把门拉开,门外的人缩回手,露出一个傻呵呵的笑容:“方樱,嘿嘿。” 司伊伊皱眉,冷冷地问:“你怎么找到我房间的?” 她可没那么好糊弄。 “我没有跟踪你!这酒店是我家开的,我跟他们说过假如你来住,就要免单,所以你一来我就知道了,巧的是我刚好在附近,呵呵呵呵…方樱,我们还挺有缘的吧。” 司伊伊从他表现出来的状态,判断了他话语的真实程度,结论是这人没撒谎,也没像方之勋似的耍心眼,就侧了侧身,道:“进来,别堵门口。” “哦哦好的。” 周燕来进门后像个傻大个似的,不知道找位置坐,只会站在客厅看着她脸红憨笑。 司伊伊说:“说吧,你找我什么事?” 周燕来铿锵有力道:“方樱!不管你是谁的女儿,我都喜欢你,我会一直是你的头号粉丝!你有什么困难尽管告诉我,只要我能……” “打住。” 周燕来的宣誓戛然而止:“哦。” 司伊伊上下端详了一遍他,确定他刚刚说的也是真话,有点诧异:“过了这么久你还喜欢我?” 周燕来用力点头,眼神明亮,高大的男子身上还带着少年的稚气,那样纯真而热烈。 “为什么?说个理由,我不接受莫名其妙的好感。” “你漂亮,温柔又善良,我认识的你跟外人说的根本不一样。” 体内的方樱害羞了:“他是这么看我的呀…” 司伊伊挑眉:“初中之后怎么都没看见你找我?” 周燕来说:“那时候我跟你告白不是大家都嘲笑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哥知道了还专门来找我,说我配不上你,让我离你远一点,不然就找人教训我,或者让你爸妈跟我家长聊一聊我骚扰你的事,我又自卑又害怕,就没敢联系你了。” “现在怎么又敢了?因为知道我的身世?认为配的上了,赶紧来我这里寻找优越感?抹去童年阴影?” 第162章 豪门养女。4 周燕来很是失落,耷拉着一双圆圆的狗狗眼:“方樱,你为什么总把我想得这么坏,我只是觉得你现在应该会很伤心很无助,就来找你了。” 司伊伊其实没有怀疑周燕来,她只是在演示给方樱看,在落魄后遇到这种突如其来的善意应该如何保持理智和警惕。 在周燕来进房间和她擦肩而过的时候,司伊伊就闻到了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香气,只有心里对她没有恶念,且怀有一颗真诚向善之心的人身上才会有她能闻到的香味。 相反,方之勋身上就是臭的。 她坐回沙发,示意周燕来也坐下:“我知道了,很抱歉,不久前我接受了很大的打击影响了心情,所以刚对你态度也不太好。” “没关系。”周燕来心疼地看着她,小心翼翼地问:“你想哭吗?想哭就哭,我陪着你。” 司伊伊淡定地从茶几上的果盘抓了根香蕉开始剥:“哭有用吗?能把时光倒回到二十四年前改变现实吗?不能,所以我不想哭。” “说的对!方樱你真坚强,不愧是我喜欢的人。” “……我谢谢你的夸赞。” 她吃了几口香蕉,想起什么,转头问:“你们酒店的总统套房服务是不是包括免费餐饮来着?” 周燕来立马会意,拿起桌上座机让人送餐。 就冲他这服务态度,司伊伊决定退房之后送他家酒店一个五星好评。 “方樱,你以后打算怎么办?还想演戏吗?我看新闻说你的经济公司要和你解约了,你要是还想演戏,我有个朋友,也是做娱乐公司的,你可以去他那发展,资源包装都不是问题。” 司伊伊吃着香蕉,瞥他一眼:“怎么?想做金主,包养我这小明星?” 周燕来的脸红了,摸摸后脑勺:“包养多难听啊,我就是喜欢你,要是你愿意,我们结婚也可以……” 司伊伊无情地打破他的美梦:“你想得美。” “哦。” 她把香蕉皮随手一扔,精准地扔进了电视柜旁边的垃圾桶里,抽出湿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手。 “我估计这辈子没人敢找我拍戏了。反正之前去当明星不过是图虚荣,拍十部戏都没有一个身世大爆料让我红的彻底,这演员也没什么好当的了,不过舒语安身上……” 不知什么时候,她的唇角微微扬高了些弧度,语气几分玩味,如猎人瞄准了自己的目标。 “肯定有猫腻。” 大半个月娱乐新闻的头版都被方家两个女儿占领,要么是真女儿被方家父母带着到处出入高级场所,要么是假女儿迅速抱上周家小儿子周燕来的大腿,并肩亲密交谈进了同一家酒店。 这出大戏让全国吃瓜人民看得津津有味,称方家真假千金的故事比电视剧还好看。 而方樱的名声也是一落千丈之后又往下再落了千丈,粉丝量直线下降,剩下的关注她的人基本都是为了吃瓜。 在方樱十八岁成年的时候,方家把公司百分之五的股份作为成年礼送给了她,而现在方家要她还回来,否则就要以诈骗罪告她。 方氏集团法务部代表人联系的司伊伊,本以为这个贪财虚荣的女人不会松口,却没想到司伊伊非常爽快。 “好啊,我可以签署协议归还股份,但是我要求和我的养父母,我的还有舒语安见一面,所有人都在场,说清楚了我就签。” 代表人传达了她的话,方卓那边也同意了,约定的地点是方氏集团总部的私人会议室。 约定的面谈时间是九点半,方家一家四口十点才到会议室,趾高气扬地推开门,发现里面只站着自己满脸尴尬的员工。 “她人呢?” 代表人背后也冒冷汗,心虚道:“我们刚刚打电话给那位小姐,她说她刚起床,吃完早饭再过来,要是不想等她,可以…下次再谈…” 方卓火气蹭一下被激得三丈高:“她什么意思?撕破脸皮原形毕露了是吗?给她打电话,我来说。” 电话很快接通,传过来的声音慵懒又甜美。 “喂~我马上吃完了,你们别催呀。” 方卓一声怒吼:“方樱!” “哦?是爸爸,你们到了吗?” “别叫我爸爸,我不是你爸爸,你爸还不知道是哪个下三滥场所里偷鸡摸狗的废物。” “呵呵,那爸爸您别叫我方樱,你不改口我也忘了我已经姓舒了。” 方卓一时被她气的语噎,顿了顿才破口大骂:“我养你这么多年你就这样回报我的?做人要有点良心,鸠占鹊巢二十四年我不跟你计较,可该是我女儿的你应该立马还给她。” 司伊伊将叉子放下,慢条斯理地抽出纸巾擦着嘴,眉目冷淡,嘴角却挂着闲散的笑:“方先生,您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我没有说不还,只是我这人不喜欢等人,您不着急,推迟了半个小时才来,那我也不着急。做人跟做生意一样,互相尊重,才能互利互赢。” 她说穿了方家想摆谱给她个下马威的意图。 方卓觉得意外,在他印象里,这个假女儿软弱单纯,遇到大事只会茫然不知所措,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咄咄逼人? 诧异让他没那么生气了,也不想再纠结迟到的事,只问她:“那你还有多久到?” “十分钟左右吧。” 在这十分钟里,方家人的脸色很精彩,方之勋沉默着坐在方卓右手边,看父母温柔细致地安慰天降的陌生妹妹。 在一家三口看不到的角度,方之勋不停地玩着自己的手表,将表扣解开又合上,利用重复的动作,发泄心中的躁郁。 舒语安没有方樱那么好掌控,他筹谋了多年的计划说作废就作废,让他怎么不烦躁。 百分之五的股份,宁愿还给认识不到一个月的半路女儿,也不愿意给一直兢兢业业在公司帮忙的儿子。 除了这个姓,方家什么都不会给他。 门没关,姗姗来迟的人直接推开,高跟鞋撞击地板的声音清脆欢快,熟悉的漂亮面孔上是从容的微笑。 “大家都在啊。” 方家四人:……不是你叫来的么? 第163章 豪门养女。5 舒语安先声夺人:“方樱,你在耍什么花招?” 她话音刚落,与司伊伊视线相对时,突然脸色一变。 因为司伊伊的眼神太透彻,轻悠悠一眼扫来,仿佛将她所有底细都看穿了。 但司伊伊只是看了她一眼,就坐下来,大大方方道:“要签什么协议?” 法务代表人把一堆文件放到她面前,司伊伊翻看之后,按他说的一个个签了字,迅速结束了所有流程,快到还等着她作妖的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没什么事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哦,哦,是的。” 司伊伊抹了下眼睛,瓮声瓮气道:“其实我还有一个请求。” 方家四口精神一震: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我想抱一抱方先生和方太太,就当告别我的过去。” 就这么简单? 舒语安隐隐觉得,不,没有那么简单。 她刚想出言替方家父母拒绝,司伊伊瞥了她一眼,她发现自己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只能在一旁瞪着眼睛干张嘴。 而司伊伊已经主动抱住了徐静婕,把头埋在她肩膀上,楚楚可怜道:“妈妈再见。” 人类肉眼看不见的地方,徐静婕身上有丝丝缕缕的黑气冒出来,进了司伊伊的身体,反而让她周身散发出淡淡的乳白色神光。 司伊伊一来就发现舒语安身体内有团黑气,就像她和方樱的共存关系一样,那团黑气攀附着舒语安的灵魂。 那那团黑气像是有传染性,徐静婕和方卓身上也沾了些许,方之勋身上几乎没有。 徐静婕身上的黑气接触到司伊伊之后,就像天然养料一样,便被她融合吸收化为己有。 在司伊伊吸收完这些东西离开徐静婕怀抱时,被徐静婕一把抓住,这位漂亮的贵夫人的表情已经不像刚刚那样对她充满厌恶,反而带着几分怜惜心疼。 “樱樱,你可以留下来当妈妈的干女儿。” 方卓立刻出言拒绝,想拉开她们:“不行!我们已经错了二十四年,不能继续错下去让别人看咱们方家的笑话!” 司伊伊反手握住方卓的手腕,眼含热泪:“爸爸,我知道,我不配。” 被她吸走黑气的方卓态度也柔化下来:“樱樱,你是个好孩子,爸爸不应该怪你。” 舒语安面露死灰地看着司伊伊,眼里写满了愤怒和不可置信。 她在心里无声的尖叫:“你不是说能让他们都仇视方樱吗?现在是怎么回事?” 只有她听得到的冰冷声音回答道:“方樱身上有帮手。” 舒语安语气僵硬:“你是说,她也有一个召唤神吗?” 她还以为自己是世界上唯一能召唤神灵的人,在被母亲的医药费和生活重担压的喘不过气想要出卖身体的时候,她的影子突然说话了,却是男人的声音。 “我是你的召唤神,我被你的绝望召唤而来,你想要得到什么?我都能够满足你。” 被吓到的舒语安花了好一会才接受这个天降的召唤神,一开始,她只是试探性地说:“我想要五十万。” 召唤神冷笑:“你把我叫来就为了五十万?” 舒语安就在这时,想起了意图包养她的暴发户曾经苦恼地问她像她这个年纪的女生都喜欢什么东西,不是为了送给她,而是要去讨好商业巨亨方卓即将订婚的宝贝女儿方樱。 同样是二十出头的花季少女,有人深陷泥沼,有人众星捧月,命运是如此的不公平。 因为这份嫉妒心,舒语安对方樱莫名起了恨意,她说:“那我要成为方樱,我要她也沦落到我这个处境。” 召唤神终于满意了,一步步帮她改变命运的走向,听说方樱被周家小公子包养身败名裂时,舒语安以为自己成功了,可谁曾想到临门一脚,方卓和徐静婕居然有了反悔的意向。 要是方樱也有召唤神,她岂不是会被打回原形? 她的召唤神语气沉下来:“怕什么?就算她身上有另一个召唤神,也没有我强。” 召唤神解开司伊伊的小压制,舒语安发现自己又能说话了,她连忙出声:“爸爸妈妈,凭什么她分走了我二十四年的生活,还要继续分走原本属于我的爱?我恨舒悦,也恨她,我不想再看见她!” 她说话的时候,司伊伊看见黑气又缠上了方家父母,这次来势汹汹,连司伊伊都被反咬一口,神光都黯淡了些。 自己还是没有足够强,司伊伊感到惋惜。 而在旁人眼里,听见舒语安激烈言语的前大小姐跌跌撞撞地后退两步,脸色苍白无力摇头的模样叫人怜惜。 可这次方卓跟徐静婕并不再为她心软,无情地赶走了她,时冷时热的态度落在方之勋眼里,他一语不发地旁观这场闹剧,看向舒语安的眼神也逐渐幽深。 司伊伊走出方氏集团总部大楼,用手掌遮住阳光抬头看了一眼这座光鲜亮丽气势恢宏的大楼,在心里啧啧两声:“身边有一条蛇,又半路又冒出来一头狼,都想把你吃干抹净。” 方樱还不清楚情况:“仙子你在说什么?” “我刚刚接触到了舒语安灌输给你父母的一些念头,据我分析,方家的女儿还是你,只不过舒语安借用了神秘力量改变了事实,并骗过了所有人。” “是真的吗!” “嗯,不过现在我暂时不能帮你把真相还原,我还没有强到能完全压制她。还好,方之勋也是个狠角色,先让他们狗咬狗两败俱伤,我看时机出手。” 方樱还在兴奋之中,几乎感激涕零:“没关系,我只要确认我的爸爸妈妈是我的爸爸妈妈,我的人生不是别人为我偷来的人生,我就很满足了。” 司伊伊笑笑:“嗯,知足的人更容易快乐。” 突然世界变暗,有个高大的身影站在她面前挡住了太阳的光。 司伊伊的手掌拿来,首先看见男人完美的下颌线,随后到来的冷淡低沉的声线不带任何感情。 “方樱小姐,我在这里等了你许久,关于我们之间的事情,我想和你谈谈。” 严肃,英俊,冰冷且一丝不苟。 这是男人给司伊伊带来的第一印象,可她却认识他,在方樱的记忆里认识的。 这是跟方樱联姻,已经订婚的殷家大公子,殷绪。 第164章 豪门养女。6 咖啡店里,外形气质都出众的一对男女对坐在落地窗前,很容易就吸引到路人的目光。 司伊伊往咖啡里加了两勺糖,尝了尝觉得还是不好喝,就放下了。 殷绪一直注意着她的动作,等她放下杯子就开了口:“方樱小姐,我希望您能同意取消我跟你的订婚关系。” 司伊伊抬了一下眉毛表示疑惑:“难道退婚也需要我签合同?” “不用。” “那你想取消就取消呀,喏,这是订婚戒指吧,还你。” 看着桌上被她随意摘下来的钻戒,殷绪顿了顿,低声道:“对不起。” 司伊伊懒洋洋地用小银勺搅着咖啡,漫不经心地回答:“没关系。” 明码标价的婚姻,退了也不可惜。可方樱本人好像很难过,反复回忆之前殷绪追求她时产生的心动瞬间,害的司伊伊也像看偶像剧一样被迫与她共情。 “方樱小姐,你有什么我可以帮助你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司伊伊叹了一声,问他:“你老实回答我,你为我上恋爱综艺,那么多浪漫的约会,了解我的各种喜好,是因为喜欢我方樱本人,还是因为我是方家的女儿才这么用心?” “……后者。” 方樱不回忆了,整个灵魂陷入了悲伤之中,司伊伊的偶像剧播放暂停,她按了按眼眶,妄图止住鼻头被方樱感染到的酸涩,但不受控的眼泪还是顺着眼角滑落了下来。 美人前一秒还故作豁达,爽快大度,后一秒就潸然泪下的画面冲击到了殷绪,他犹豫片刻,忍不住在自己原本的计划外多补充了一句:“方樱小姐,其实你是一个很优秀的人……” 司伊伊抽出纸巾按在眼睛上,闷闷地说:“打住,不要以为说几句好听的就能掩饰掉你的罪行。” “好吧,请问我可以做什么补偿你?” 司伊伊吸吸鼻子,嘲讽他:“少做无用功了殷大少爷,如果我是你,就立马冷漠地离开这里,回去好好研究怎么娶到新上任的方家亲女儿。” 她的话犀利直接,戳破了殷绪短暂维持的体面,他只能端起咖啡杯,掩饰自己被呛住的事实。 话已至此多言无益,司伊伊站起来,说:“我走了,爱情骗子,你买单。” 殷绪点头,司伊伊勾了勾唇,潇洒地走出咖啡厅。 她从透明的玻璃窗前走过,目不斜视,纵使处于在殷绪看来最为困窘的境地,可挺直的背影依然能看出往日的高傲和自信。 那滴在他面前落下的眼泪看似像是无关紧要的一个插曲,却终究还是在殷绪心中砸开了涟漪。 一开始他只是想利用方樱未婚夫身份去中标方氏新企划项目,让两家达成合作共赢。只要这个项目他做成功了,殷家的商业版图将会扩展一大步。 而且方樱这人单纯烂漫,稍使手段就能看见她眼里的爱意,虽然娇气了点,娶回家也是很好掌控的妻子,殷绪认为这笔买卖着实划算。 可谁曾料到横空杀出了舒语安这个流落在外的真公主,将殷绪的计划彻底打乱,同方樱的订婚关系也变得尴尬。 没办法,他能做的只有及时止损。 同样的计谋不能用两次,他是不可能再去追求摸不清底细的舒语安,只能再想别的办法了。 而方樱…… 殷绪盯着面前几乎未动的咖啡杯,皱起了眉。 他来时还以为这个陷入爱情的少女会哭闹不休,却没想到她看起来心思异常通透,也不知道是以前在扮猪吃虎,还是突遇大难成长了,给他的感觉很陌生。 殷绪突然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他不应该这么着急地就退婚,看方樱的状态,事情说不定还有转机。 司伊伊不知道前未婚夫正在后悔走错一步棋,她回到酒店之后就拆了包薯片,饶有兴趣地看方樱过往的电视剧。 她看的很快,两倍速播放,还要跳过无关紧要人员的戏份,就专门看方樱的角色。 几集下来,方樱忍不住了,羞愧道:“仙子,我是不是演技很差?” 司伊伊很客观地评价:“嗯,镜头给到你的时候表情和台词都过于夸张了,而且别人一说话,你在旁边就像个木头人,非常出戏,一看就是塞钱进组的关系户。” 第一次面对这么直白的当众处刑,方樱钻小角落里去装死了。 司伊伊也不嫌剧烂,生生把电视剧看完了,看完一部还不够,所有方樱参演的电视她都看了一遍。 其实主要是闲的。 “当演员好玩吗?” 方樱死而复生,兴冲冲地回答:“好玩!很有成就感!就好像重新认识了一个自己。” “这样啊,我也演了两个凡人,好像也没什么感觉。” “仙子如果去演戏肯定很厉害,你在哥哥学我学得超像的,不过后来就是你自己了。” 司伊伊懒洋洋地撑着脸说:“可能是因为我没能从观众的视角看到自己的表现吧。” 方樱失落道:“我现在已经没有戏可以演了,不然仙子可以去大展拳脚。” 私人电话突兀地响了起来,司伊伊低头瞥了眼来电人员的名字,眼睛就亮了。 来电话的人是她上学时候认识的那些个塑料姐妹之一赵曦,方樱出事后曾经主动联系过赵曦求安慰,可对方却从来不接电话,好像还把她拉黑了,怎么打都是通话中。 不知道什么情况,赵曦居然把她的号码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还主动打电话给她。 有趣有趣,终于找到事情做了。 “喂,樱樱,呜呜呜,之前我手机被偷了,才找回来,你没事吧,我好担心你哦。” 司伊伊在心里和方樱教学:你看,她这个台词说的比你还夸张。 方樱赞同:嗯嗯! “没关系的曦曦,我也没想到你连新手机都买不起。” “……方樱你是不是在怪我?” 司伊伊惊讶道:“哪有?我为什么要怪你?你想多了啦,还有哦,我现在过得非常不好,所以曦曦你能借我点钱度过难关吗?” 赵曦沉默了一会,说:“可是我连买新手机的钱都没有。” 司伊伊捂住嘴,免得笑出声来破坏闺蜜之间“和谐友好”的气氛。 第165章 豪门养女。7 赵曦终于想起正事,说:“樱樱,明晚八点咱们姐妹在绯色俱乐部有个聚会,你也来吧,莉娜和嘉儿她们都在,如果到时候你想借钱,可以跟她们说。对不起啊,我最近是真的没钱了。” 莉娜和嘉儿是方樱的另外两个塑料姐妹,德性跟赵曦差不多。 司伊伊说:“嗯,我会来的。” 赵曦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 这当然不可能是一场单纯的姐妹聚会,她们也不至于突然就良心发现来安慰方樱,应该是合伙要对她干坏事了。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说的就是司伊伊,她迫不及待地想去看看她们的小脑袋瓜能想出什么损招对付方樱。 第二天晚上,司伊伊一身凄凉落魄的纯白色长裙,素面朝天,顶着一脸愁容地到达了聚会场地。 说是俱乐部,其实就是个销金库,能进来的都是会员,人均消费一晚上四位数以上,家里没点产业都不敢经常来。 方樱的会员资格还在,俱乐部的管理也不错,就算认出来她也没有踩低捧高,对她还像以前那样客气。 赵曦一行人来的早,已经在二楼卡座点好了酒水,司伊伊被服务员带过去的时候,那些兴奋的年轻男女差点没认出来她。 “方樱。你来了啊,来坐我身边!” 蒋莉娜一把抓住司伊伊的手腕,将她拉倒在柔软的沙发卡座上,假惺惺地看着她叹气。 “你怎么憔悴了这么多?就算你被赶出了方家,不是还有周燕来包养你吗?” 司伊伊哽咽了一声,低下头不说话。 “哭什么啊,周燕来是不是玩腻了你,所以你只能来找我们借钱了。没关系的樱樱,你长的不赖,换个金主不就好了,我今天给你叫了很多有钱人来,你想跟谁走就跟谁走。” 几个不怀好意的男人坐到司伊伊身边,一边递酒一边诱哄她:“今晚时间很多,这些都好说,先喝再聊。” 司伊伊像被群狼围住的小白兔一样抱着胳膊瑟瑟发抖,酒水在推搡间洒了出来,在她的裙子上迅速晕开一团水痕。 她眼里蓄满了要落不落的眼泪,抿着唇疯狂摇头的样子充分满足了这群人的破坏欲。 人都有阴暗的一面,可望不可即的贵女成了谁都能嘲笑欺辱的对象,欺负方樱的成就感放大了他们的阴暗面,恶念如沼泽般里不断冒出来的腐臭泡沫,同时也成了司伊伊最好的养料。 一个男人强行把酒杯往她脸上送,司伊伊眼睫垂落的瞬间,男人的手不受控制,猝不及防将满杯的酒水泼向了旁边看好戏的蒋莉娜。 精心做好造型的头发瞬间成了落汤鸡模样,蒋莉娜气势汹汹地瞪向始作俑者:“你干什么!” 男人连忙道歉:“我不是故意的,好像有人推了我一下,就不小心泼过去了。” 他身后的另一个男生立马撇清:“不是我,我没有推他。” 以为是意外,蒋莉娜不好发火,只能狼狈地去休息室整理。 这个插曲让原本火热劝酒的场面冷了下来,赵曦不甘心就这么放过方樱,顶上了蒋莉娜的位置。 “樱樱,我好心想办法帮你借钱,你一点都不配合,这怎么行,难道你真的想后半辈子都穷困潦倒吗?” 司伊伊的眼神里充满了挣扎,过了一会,她微弱的声音颤抖着响起:“我…我该怎么配合?” 赵曦抬抬下巴,点了一个坐在对面,用如狼似虎的眼神盯着司伊伊的男人,低声在她耳边说:“你还记得他吧,姓杨,这位杨少最喜欢你了,你之前说他恶心,从头到尾排挤他,人家一点都不介意,还喜欢你呢,这么深情专一的人,跟着他肯定比跟着周燕来好!” 司伊伊看了过去,被男人充斥欲望的露骨眼神给恶心到,受了惊吓一般低下头。 “不,曦曦,我做不到,谢谢你的好意,我要回家了。” 司伊伊起身要走,这群人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从四面八方伸出手想把她继续拉回去。 “别急啊,来都来了,方樱你一杯酒都不喝就太不给面子了吧,你还当你是以前那个可以对我们呼来喝去的方大小姐吗?回来,喝不到我们满意,今天别想走!” 那些手连司伊伊的衣角都没碰着,就不约而同地换了方向,落在周围离得最近的人脸蛋上,清脆的巴掌声此起彼伏。 音乐的节奏依旧热情,隔壁卡座欢声笑语,而另一边集体陷入短暂的静默。 “赵曦你打我干什么?”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打到你…” “靠,你们是不是合伙玩人了,邱俊海你好好解释为什么突然扇我一巴掌?” “真不是我想打你,是我的手它自己去扇你!” “你在说什么鬼话?” 几人吵吵嚷嚷说不明白,站在桌边嘤嘤嘤的司伊伊都没了什么存在感。 等他们再想起来主角是她,带着一腔被捉弄后的戾气想把火发泄在她身上的时候,巴掌声又响起一波,挨打的还是原来那批人。 “赵曦!第二次了,你还说你不是故意的!” 赵曦想解释,发现手又不受控地拉住了钱嘉儿的头发用力一扯,钱嘉儿尖叫过后彻底爆炸,反手也扯住了赵曦的长发。 这次是不用解释了,行动说明一切。 两个女生打起来之后,在场的男人也迅速跟上节奏,男男女女吵闹打骂得不可开交。 司伊伊躲开他们,站在角落里抱住柔弱的自己,泪眼婆娑地啜泣:“嘤嘤嘤他们好可怕…” 方樱几乎起立鼓掌,仙子真是演的好细节,好逼真! 俱乐部工作人员很快赶来制止这场混战,还有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脸色极差的方之勋,一直在人群里寻找什么。 当他看到司伊伊,阴郁情绪收敛了些,大步走过来揽住她的肩膀:“樱樱,你果然在这里!” “哥哥…” 司伊伊娇弱又不安的呼唤他,被吓坏了的小可怜依偎在他肩上,一副全然信赖的姿态。 方之勋眸色渐深,唇角暗中勾上,语气很是温柔。 “走,哥哥带你回家。” 第166章 豪门养女。8 听到这句话,司伊伊体内的方樱立刻慌乱地阻止。 “不!仙子,别跟他走,快跑。” 司伊伊却点了点头,乖巧地扶着方之勋的手臂走出俱乐部,上了他的车,盖上他的西装,感激一笑:“谢谢哥哥。” 方樱差点哭出来:“跟着他走会被他关起来的。” “乖啦乖啦,不会的啦。” 司伊伊的语调欢快,迫不及待等着方之勋搞事。 果然她被带到了郊外的高档别墅区,也就是之前方之勋囚禁方樱的那个房子,朱红色的外墙和高大冰冷的铁门令方樱不断回忆起被方之勋虐待的痛苦记忆,害的司伊伊跟着冷汗直冒。 她不得不再度安抚小姑娘的情绪:“方樱,现在是我在掌控你的身体,我保证不会出事,你不准再害怕了。” 方樱颤抖着回答:“好…好的,我会努力控制。” 多么乖巧的小白花。 司伊伊学到了,当方之勋给她一杯疑似加了料的热咖啡时,她还怯怯地跟方之勋说“谢谢哥哥”。 然而方之勋不是一般人,面对如此信赖他的少女,他一点愧疚心都没有,还催促司伊伊趁热喝,好去寒气。 在他的注视下,司伊伊捧着杯子,一点点喝掉那杯咖啡,昏昏沉沉地呢喃一声。 “好困……” “困就睡吧,哥哥在这。” 司伊伊放空力气,任由身子软倒在沙发上,闭上眼后,听到方之勋嘲弄地笑了一声,似乎在嘲笑她愚蠢。 他把她打横抱起来,走上楼,空荡的别墅里,只能听见他一个人沉重,缓慢的脚步声,和司伊伊耳边衣料摩擦的声音,像恐怖电影里杀人魔出场时的音效。 方之勋不知道,怀里的人意识无比清醒,甚至还有闲心和身体里另一个灵魂聊天。 “小樱花,你觉得这样叫你好不好听?” 方樱:“嗯?好听是好听,可是为什么在这时候突然给我起昵称啊。” 司伊伊:“因为无聊,旋转楼梯好长啊,他怎么还没走完,是不是抱不动了?” 方樱:“……不会,他力气很大,我逃跑的时候,一巴掌能给我打出脑震荡。” 司伊伊:“实在抱歉小樱花,你说的这么惨,我却有些想笑。” 方樱突然觉得,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拿出来跟仙子当好笑的讲一讲,也没那么值得害怕了。 在她被囚禁的记忆里,别墅永远是冰冷安静的。只有一个家政阿姨每天在饭点赶过来,做了饭菜就离开了别墅,就算她在楼上弄出再大的动静,阿姨也不会上来看一眼。 这座房子是她不愿开启的噩梦世界,而有人手把手带她驱散黑暗。 还是走廊尽头那个房间,记忆里方之勋也是这样把她放在床上,床头有几条固定在墙上的铁链,连着手铐脚铐,铁链只有五米左右的长度,足以让她无法离开这个房间。 她颤巍巍地说:“仙子…你还不跑吗?他会锁住你的。” 司伊伊给她打了一剂定心剂:“小樱花,别怕,我是神仙啊。” 方之勋给方樱纤细的手腕和脚腕戴上镣铐,这些铁器曾经将方樱娇嫩的皮肤磨的鲜血淋漓,金属触碰到皮肤的时候,方樱的灵魂充满抗拒蜷缩在角落里,悄悄呜咽。 戴完后,方之勋抬起头,打算欣赏欣赏自己的满意之作,猝不及防地对上了女孩充满兴致,明亮而清透的双眼。 眼睛一弯,她轻轻地笑起来:“哥哥,你是在和我玩什么游戏呀?” 明明是撒娇一样的语气,却让方之勋脸色瞬间沉下来:“你装晕?” “什么装晕,我听不懂哦。” 司伊伊一边说着,一边轻而易举地掰开脚铐,仿佛那不是坚硬的金属铁器,而是刚烤好的小饼干,她一掰就碎开了。 待宰的小羔羊突然化身为神力女超人,方之勋的思维都被吓凝固了,不,不对,他确实不能动了,有种被隐形的空气保鲜膜给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感觉。 司伊伊把铁链从墙上扯下来,一段一段在方之勋面前掰碎,欣赏他越瞪越大的眼睛和逐渐僵硬的脸色。 她觉得可惜,这么好看的脸给了这么垃圾的人,白瞎了方家遗传的好基因。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你想把我关在这个房子里,把你在方家受到的不公平待遇加倍还在我身上。可这么做也不过是掩饰你自己的无能罢了,没能力去报复方卓,就来报复我,我欺软怕硬的懦夫哥哥啊。” 方之勋不能动,眼睛却红了,不是想哭,是被她气的。 司伊伊摊开手,俏皮地耸肩:“你看看,发生了什么?你现在连我都欺负不了呢。” 她解开方之勋的禁锢,身材高大的成年男人怒吼一声,像头猛兽一样扑过来,架势像是要把她撕碎。 下一秒,方之勋飞了出去,装在门板上,怒吼变成了痛苦的闷哼。 他强撑着站起来,看了一眼床上屈膝而坐,眼神冰冷的司伊伊,大概是明白了她不再是“她”,脚下方向改变,他想逃走,刚要跨出门,脚腕却像被什么东西用力拽了一把,整个人身体失衡,方之勋面朝下砸在了地板上,感觉自己的内脏都快要砸碎了。 “唔……” 这还不算完,脚上的东西拽着他在地板上拖行,终点是床上的那位。 方之勋终于明白了:“你…不是方樱…你是谁?” 司伊伊淡然回答:“我是方樱。” “你不是,她不敢这么狠。” 司伊伊抓起他的后衣领,轻轻说:“都是你教的呀,我的好哥哥。” 她手腕转动,就把他扔垃圾袋一样扔了出去。 曾经,方之勋就是这样,嘴上骂着方家和舒语安,却对她又打又摔,毫不留情,害的方樱每天都在祈祷方家三口对方之勋好一些,这样她就少挨几顿打。 在地上挣扎的方之勋脑子都混沌了,他刚睁开眼,就看见她白皙玲珑的赤足,司伊伊下床走了过来。 “你还要干……唔……” 那只脚对着他的鼻梁重重踩了下去,几乎都能听到软骨断裂的声音。 太痛苦了,方之勋忍不住要开口求饶了,又被她抓着领口,脑袋往墙上狠狠一撞。 刚刚还凶猛的男人像滩烂泥一样滑坐到地上,而他刚刚承受的毒打,都是方樱记忆中她所遭受过的由他施加的暴行。 司伊伊没说错,她做的,都是他教的。 第167章 豪门养女。9 地上的方之勋已经彻底晕过去了,司伊伊翻出他口袋里的手机,用他的指纹解开锁,不一会就找到了方之勋和赵曦的通话记录。 如她所猜测的一样,今晚这场英雄救美,就是方之勋给她挖好的一个坑。 天色晚了,回去也麻烦,司伊伊索性就用床单给方之勋绑了个结实,在别墅里找了个房间睡了一晚上。 早上司伊伊是被门外的动静吵醒的,她听见有人在呻吟,还伴随着沉闷的撞击声,猜测是方之勋先醒来了。 带着轻微起床气,司伊伊走出门,发现被她绑成法式长棍面包的方之勋已经滚到了走廊上。 她打了个哈欠,淡定地问好:“哥哥早啊。” 长棍面包翻了个身,方之勋用通红的眼睛瞪着她,如同瞪着杀父仇人,嗓音嘶哑:“方樱,你给我解开。” “怎么啦哥哥,昨晚睡的不舒服吗?” “我要上厕所!!!” “不给。” 方之勋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可司伊伊视若无睹,从他旁边的空隙走过去,下楼在冰箱里找到了矿泉水,一边喝一边哼着小曲走回来。 “方樱……” 他的声音开始颤抖,大概是憋到了极限,为了最后的尊严不得不妥协。 “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求你把我解开。” 司伊伊蹲下来,手里的水瓶悬在他头顶,乖巧地问道:“哥哥要喝水吗?” 方之勋回以怒吼:“解开!” 而司伊伊却耐心地,把瓶子里的水沿着他的唇缝倒进他嘴里。 想要小解的人碰到水之后,排泄的欲望轰然间爆发,方之勋绝望地哀嚎一声,没有再说话,伏在地上只剩喘息。 他的自尊彻底被司伊伊粉碎了。 司伊伊勾了勾嘴唇,声音依旧柔软甜美,说出来的话却冰冷:“方之勋,其实我不是很想这么便宜就放过你,但我也不想在你身上浪费太多时间,你现在应该清楚你的处境了,我们之间不存在平等交易,你只能无条件听从我的命令。” 方之勋不声不响。 “我看到你行程表了,今天好像是有几个视频会议要开,马上九点了,不如我帮帮哥哥吧。” 她又变成了那个知心可人的好妹妹,却比冷漠的时候更加令方之勋畏惧。 让他以失禁的模样在公司管理层面前开视频会议,还不如直接当场宣布他已经社会性死亡。 “你赢了,方樱,你想要什么?” 对于投降的手下败将,司伊伊还是很宽容的,她把方之勋解开,放他去整理自身狼藉,自己则回到房间,洗漱完成后在楼下沙发上等他。 方之勋出现在二楼的栏杆面前,外形优越,一如以前的西装革履,斯文败类的模样,脸色却是前所未有的憔悴。 他手里拿着一个陶瓷烟灰缸,见面一句话没说,直接对着她扔了下来。 而司伊伊只是坐在那抬头盯着他,眼睛都没有多眨一下,烟灰缸在即将落在她头顶的前一秒毫无征兆地垂直掉在沙发上。 两人无声对视,时间似乎短暂停滞了几秒。 方之勋问:“你是人是鬼?” 司伊伊回答他:“我是你的报应。” —— 视频会议临时改成了现场会议,赶来公司的方总看起来格外疲惫,身边还多了个令人意外的存在。 “这是我新招的秘书,方樱。” 原本的秘书当然认识这位“前公主”,小心翼翼地问:“总经理我是被辞了吗?” 方之勋说:“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公司又不是养不起两个秘书。” 哦~走后门挂个闲职。 大家都懂了这份兄妹情深,对新秘书的存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方之勋虽然心眼坏,业务能力还是在线的,纵使昨天受了那么大的打击,一到人前依然是睿智冷静,坐观商海风云的精英模样。 “经过分析,云海之巅这个项目的合作方,目前最好的人选是花冠公司,对方也在积极地向我们抛来橄榄枝,可是之前董事长说这个项目往后延,似乎是中意银鑫那边…” 项目经理偷瞥了一眼司伊伊,才继续说:“方总,不知道现在董事长的意思是什么?” 银鑫就是方樱前未婚夫家里的公司。 方之勋也想起这茬,为了和方家被赶出家门的假女儿撇清关系,银鑫那边退婚动作做的很快,方卓原来是父爱爆发,打算把这个项目给银鑫,出了方樱这件事之后,那点意向也随风飘散了。 毕竟从一个商人的角度,资金链运转不顺畅,家族内部争斗导致频繁更换管理层的银鑫集团实在不是最佳合作人选。 “我请示了董事长,明天之前给出答复。” “好的总经理。” 会议结束之前,司伊伊一直站在旁边玩手机,把花瓶这个名词诠释地彻底。 可到了方之勋办公室,她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表明了她并不是真的过去当个摆设。 “云海之巅这个项目给殷绪。” 方之勋皱眉:“他退婚了你还对他这么死心塌地?” “不是死心塌地,方卓不是傻子,不会为了我毁了公司的前途,他之前愿意给殷绪,就证明他之前判断银鑫能够吃下这块硬骨头。” 方之勋还是觉得她恋爱脑,往后靠在沙发椅上,勾起一抹冷笑,自嘲道:“这事我做不了主,我只是个没有决定权的空架子总经理。” “你可以,你说出来的话就是董事长的命令,他真正的决定是什么,只有你一个人知道。” 方之勋几乎是一秒明白她的意思,表情立马变了。 “你让我传假命令?” “你不觉得奇怪吗?就算舒语安是方家亲女儿,何必要这么着急就公开她的身份并把我赶出门,造成方氏近期剧烈的股价波动?作为商人,利益永远是放在第一位,感情用事是商家大忌。如果方卓真的心疼亲生儿女,为什么你在方家地位这么低?” 她的话扎了一下方之勋的痛脚,他脸色沉了几分,脑子却依然清醒地思索着司伊伊的话。 “因为他们之前给我的宠爱,不是来自父母全心全意的宠爱,更多的是作秀。方卓得在徐家面前表现出对徐静婕母女俩的重视,而徐静婕以此跟你强调她当家主母的地位,你只不过成了这场作秀中被牺牲的倒霉蛋。而且只要他们不对外人说,就没人知道方家千金被调包的丑闻,舒语安肯定远不如方徐两家的面子重要啊,你想想,换做是你,你会公开吗?” 第168章 豪门养女。10 “我不会,我也想不通方卓为什么公开,他最近的状态也不太对劲,张口闭口都是宝贝女儿。” “因为舒语安控制了他,舒语安想让世界都围绕着她转,方卓现在根本没心思管公司的事情。” 出现了一个他的报应,又出现了一个会控制他人的舒语安,方之勋无法理解这个世界了,又不是写小说,哪来这么多魔幻事情? “总而言之,你不必询问他的意见,你只需要把这个消息在舒语安不知道的情况下通知他,让他签字走个过场就行。” “为什么一定要是银鑫?” 司伊伊随口道:“因为我爱我的未婚夫殷绪爱得死去活来啊。” 方之勋:“……” “哦,记得把我这句话传达给殷绪,加上适当的厌恶和恨铁不成钢的态度。” 方之勋心里盘算着方卓的事,对于她的命令敷衍应答。 司伊伊却不是那么好敷衍的人,像是能看透方之勋的心思,她漫不经心地补充了一句:“防止你也被她控制,走吧,我先跟你一起去找方卓签字。” “…没有这么急。” 司伊伊打了个哈欠:“快点走,事办完回去睡觉了。对了,我没地方住,你那个别墅挺好的,转让给我。” “凭什么?” 司伊伊目光微斜,瞥了他一眼,冷漠的眼神中带着不容置喙的威慑力。 “哥哥不愿意?” 方之勋直觉有危险即将来临,想要改口却已经晚了,全身像是被强力电流击中,手脚全麻,痛感夹杂其中,脑袋出现了一瞬间的思维空白,几秒过后,他软在椅子上不断抽搐,甚至还出现了不可言说的生理反应。 在司伊伊的记忆里,被囚禁的方樱曾藏了一块锋利玻璃碎片,试图反抗他,最后的结果就是被方之勋轻松制服后电击惩罚。 她在帮方樱一点一点的回报方之勋给她的这些“全新体验”。 被反复碾压自尊心失去所有体面而学会了听话的方之勋再对她的命令没有异议,老实打电话去安排房产转让的事,再约好方卓一起吃晚餐。 司伊伊退了酒店,把东西搬进了她的新家,临近傍晚和方之勋一起汇合在方家门口。 昔日被扫地出门的景象犹在眼前,冰冷的铁门敞开着,却不再是方樱的归宿。 本来以为只是一场寻常的家宴,没想到除了司伊伊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不速之客出现在方家。 殷绪坐在沙发上,背挺的笔直,看见司伊伊跟在方之勋身后进来时,露出意外的神情。 他站起来:“方先生,樱樱,我来拜访方董,没想到能碰上你们。” 方之勋不冷不热地点了点头,客气几句,就转头问保姆:“我爸在楼上吗?语安小姐在不在?” “方先生最近身体不太舒服,上去吃药了,语安小姐不在家。” 舒语安不在,也算少了些麻烦,毕竟以司伊伊现在的能力还无法完全蔑视舒语安身上的魔,对上也吃力。 三人在沙发上沉默等了几分钟,身份尴尬到没有人想开口说话去热场。 方卓终于下来了,明明是个健康的中年男人,步伐却如老人般缓慢,当他看到司伊伊的脸时,莫名的愤怒立马冲上了他的头。 他破口大骂:“你给我滚出去,这不是你配进来的地方!” 看到方卓的情绪失控,殷绪忍不住站起来,身体微微侧过去挡住了司伊伊,低声说:“方董这么讨厌你,你还来?” 他不知道司伊伊眼里的方卓是完全不同的景象,他的眼睛,鼻子,口里都冒出丝丝黑雾,像是一个被黑暗侵蚀透彻只剩空壳的傀儡。 她推开殷绪,奋不顾身般冲上楼梯,扑进了方卓怀里,身体接触的一瞬间疯狂吸食那些黑气。 “爸,你怎么病成这样了!看医生了吗?” 同样被她吸食的,还有方卓心里由舒语安施加的,对方樱毫无缘由的恨意和厌恶,他的愤怒渐渐熄灭,重新获得头脑冷静和独立思考的能力。 “樱樱,咳咳……好孩子。” 一个拥抱,一句问候,方卓的态度天翻地覆,殷绪看司伊伊的眼神瞬间变了。 而方之勋领略过司伊伊的厉害,已经见怪不怪。 司伊伊吸完了黑气,就把身体让给了方樱。 方樱心疼地望着方卓,这个她宠爱她长大的父亲,眼泪啪嗒啪嗒地掉:“爸,我才几天不回来,你就把自己搞成了这副样子,医生怎么说的啊?是很厉害的病吗?” “说是器官突然加速衰竭,你妈也病了,她在医院休养,我还好一点。” 方樱听到徐静婕也病了,又心疼又着急,眼泪掉得更厉害,在心里问:“仙子,这是舒语安搞的鬼吗?” “除了她就没别人啦,没事,我用神力给他们养一阵就行。” 方樱心定了,不好意思地说:“仙子,还是你来吧,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怕说错话。” 司伊伊重新拿回身体掌控权,自编自导自演一场名为“常回家看看”的戏。 “那我明天去看妈妈,爸,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你不要硬扛了,不舒服一定要去医院。” 她还有一句没说出口:不管是去医院还是去哪里,反正少跟舒语安接触。 方卓欣慰地摸摸她的头,感慨这个假女儿没白养。 在他自己的认知里,方樱是没有心机的女孩,她心里想的是什么,表现出来的就是什么,司伊伊演出来的方樱,也是他心目中疼爱的那个孝顺乖巧的女儿。 方之勋还记得他回家的任务,适时地开口:“爸,刚好殷绪殷经理也在这里,这有个方案需要您审批同意,是关于云海之巅项目的合作方,是不是确定和银鑫合作?” “哦,殷绪今天来也是说这事,合作的话……” 司伊伊摇了摇方卓的胳膊,是以前方樱撒娇的时候专用动作,方卓的话没说完,看向她,用眼神表示疑惑。 “爸,之前这个项目不是说好给银鑫了,你也说很欣赏殷绪的能力的啊,人要言而有信,你不能反悔。” 方卓是想反悔,他看了一眼恭恭敬敬站在沙发那的殷绪,说话故意大声:“你不知道殷家已经和你退婚了?” 第169章 豪门养女。11 “我知道,我也知道要退婚的不是殷绪本人,而是殷家的大儿子。” 虽然他退婚都退到她脸上了。 殷绪听她为自己说话,仅剩不多的良心有些隐隐作痛,他心虚地别过头去。 “我还知道,爸爸想赶走的是假的方樱,而不是我,对吗?” 这两句话她虽然说的有点绕,但大家都能听明白她的意思,就是她和殷绪,都是被身份左右,无法对自己命运做主的人。 方卓不是那么感情用事的人,可听到自己疼了二十多年的养女努力理解他抛弃她的行为,为他的冷血开脱的时候,还是觉得不忍。 他看向方之勋:“项目组也建议和银鑫合作吗?” 方之勋目光落在方卓身边楚楚可怜的“妹妹”身上,心里在嘲笑方卓多年老狐狸都看不清这女人在扮猪吃虎,还想让他帮忙找台阶顺了方樱的意。 想是这么想,表现却滴水不漏。 “是,只需要您点头同意了。” “那就给银鑫吧,刚好殷绪也在这里。” 殷绪没想到,自己软磨硬泡想尽办法都没得到方卓青睐,方樱两句话就扭转局面。 迟来的后悔铺天盖地,他暗中握紧了拳头。 “奇怪,樱樱一来我就精神多了,你们吃晚饭了吗?一起陪我吃点吧。” 三个晚辈客气了几句,就一起用了顿晚饭,在方卓面前,司伊伊把身体主控权让给了方樱,自己选择在旁观看。 “小樱花,你以前有没有计划过,离开方家之后要怎么谋生?” 方樱慢慢地喝着汤,用心声跟她聊天:“以前想过,觉得自己好没用,什么都不会。” “人也不是生来什么都会的,想会就要去学,学会了就是你的东西,你最想做什么?继续拍戏吗?” “不想了,以前喜欢,是因为娱乐圈对方樱是友好的,演戏是好玩的事物,我想演,就会有人送角色让我演着玩。现在我发现,它很残酷,不了解真相的路人对我的恶言恶语,有时候比身体上的伤还要令人痛苦。” “所以啊,舒语安也是承受不了现实和贫穷带来的痛苦,才会觊觎你的命运。” “不过这样也挺好,至少我不再活在欺骗当中,认清了朋友,家人,爱人的真面目,也算是舒语安给我的意外收获了。” 她的语气中出现了几分前所未有的豁达,可见经历这一遭风波过后,心境也上了一层楼,不再是以前那个不谙世事,遇难只会无助彷徨的温室花朵。 离开方家的时候,殷绪想要送她,被她拒绝了,可当她坐着殷绪的车开出别墅,殷绪还站在路边等着。 他招手喊停他们,几步走上前,敲敲窗户,叫得亲切:“樱樱。” 司伊伊按下车窗,不解地看着他。 殷绪单膝跪地,这样就能与她平视了。他将摊开的手掌放在她面前,掌心躺着一枚晶莹的钻戒,款式模样很是眼熟。 “订婚戒指还给你,之前是我冲动辜负了你。我跟你保证,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殷绪的妻子,除了你没有第二个人。” 他眼神,表情和语气都很认真,就像方樱还没和舒语安交换身体之前那样,温柔而深情。 司伊伊垂眸盯着那枚曾经熟悉过她体温的戒指,也感受到了方樱的情绪波动。 她很难过,但没有被殷绪退婚的时候那样难过。 “殷先生的承诺,我是不敢再信了。” 她轻柔的声音飘散在晚风中,车窗重新关上,镜面只剩殷绪的倒影,模模糊糊,虚伪扭曲。 方之勋早已不耐烦去看她演戏,听见窗子关上便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殷绪站起来,握紧手里的戒指,脑海中回想起一幕幕曾经和她相处的画面,她的甜美,她的信任,一切真相撕开之后的那滴眼泪。 他终究是做错了这一步。 车上,司伊伊拆开一颗水果糖扔进嘴里,满足地眯了眯眼睛。 她当然知道殷绪在后悔,他肯定后悔死了,明明握紧了她这手好牌,却打得稀烂。 可这后悔也是卑劣的,他只是舍不得她的剩余价值。 方之勋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人,女孩嘴角微微上扬,嘴里含着糖,右边脸颊鼓起一团,她欣赏着窗外的夜景,看起来天真无邪的模样。 而方之勋已经不会再被她的表象欺骗了。 “如果我是你,我就当着他的面让方卓把项目给别人。” 司伊伊说:“所以你是你,我是我。” 她的报复不只是让所有人都恨她,她更喜欢冤有头债有主,把别人施加在原主身上的暴行原样还回去。 更何况司伊伊可以得罪完所有人潇洒离开,方樱却还要继续生活。 还是昨天那栋仿佛与世隔绝一般的幽冷别墅,地方到了,司伊伊却没有立即下车,她的手绕过座位,抓住了方之勋的衣角。 “哥哥,我一个人住好害怕,你留下来陪我吧。” 本来还存在侥幸心理的方之勋犹如听到恶鬼索命,惊恐地瞪大了双眼。 他握紧了方向盘,手心已经全是冷汗,用尽全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方樱,从小到大我是对你最好的那个人,我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你会突然凌辱我?” 司伊伊语气无辜:“那哥哥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迷晕了,手上还拿着铁链?如果不是预知到未来会发生的事情,真不敢想象爱我的哥哥会这么残忍。” 车门开了,方之勋的手脚不听他的话,他成了个牵线木偶,跟着她的命令行动。 “樱…樱樱,我不会再做蠢事了,我跟你道歉,你放过我吧。”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她带着他一路走到主卧里,拉开衣柜,再从衣柜里的一个小暗门,拿出里面一盒装满透明液体的玻璃瓶,还有空的注射器。 如同看见地狱惨象,方之勋的瞳孔扩张到极限,他只能摇头,想后退,腿却僵在原地不动。 “方樱,我,我只是放在那,没打算对你用……” 司伊伊已经在往注射器里放药水了。 方之勋的先是求饶,然后破口大骂,这些仍然不能阻止司伊伊的行动,他眼眶通红,想到她做出这一步的后果,心里充满绝望和憎恨。 而此时,第三个人的声音突兀地出现了。 “白莲,收手吧,这不是你该做的事。” 第170章 豪门养女。12 司伊伊的手一顿,看向突然出现在房间里的那个男人,歪头表示不解。 “盛澈?你怎么又来了?” 这次的盛澈不再是一缕声音,而是一个穿着黑色t恤和牛仔裤,长相漂亮却不失英气的年轻男人。 他皱眉绕过方之勋,抓起司伊伊的手腕,把她手里的东西扔到床上。 “你知道这代表什么?神要做的是救赎,是感化,而不是一昧报复,你要让他认错,别用最不可取的方法。” 司伊伊看了一眼盛澈出现后立马陷入昏迷的方之勋,不满意他的插手。 “虽然不知道阿澈上神为什么又下凡了,但是,请你不要多管闲事。” “我多管闲事?我有这个权力,我是监工。” “你没有,谁也不能干涉我。” 司伊伊重新把东西拿到手里,蹲下来的时候,盛澈又抓住了她的肩膀,令她无法动作。 她扭头,脸上愠怒明显,冷着声喝道:“盛澈!你少给我捣乱了!” 盛澈愣了愣,眼前突然闪过一些古老却清晰的画面。 脏乱陈旧的小木屋里,他拖着一条伤腿冷的瑟瑟发抖,拿着柴想把火点旺些,却不小心弄倒了上面烧水的壶。 面容模糊的女人拿着刚捡的草药回来,看见地上的狼藉,忍不住对他生气。 “盛澈,你能不能不给我捣乱?” 就在他恍惚的时候,司伊伊的事已经做完了,她把方之勋拖到墙角,用铁链锁住,这才有空来理他。 “走吧。” “去哪儿?” “一个我们能坐下来,好好交流沟通的地方。” 盛澈跟她走到一半,突然后知后觉地想到:为什么他要这么听她的话? 别扭归别扭,已经到了目的地了。 司伊伊坐下来,开门见山:“我不需要监工,谢谢你的提醒,我大概知道怎么修炼了,你可以回去了。” 果然和司命说得一样,他一来,她就赶他走。也同盛澈预测的一样,她还是走上以前的道路,像以前一样选择用极端手段惩处心存大恶的凡人。 “你有没有想过,你在做方之勋曾经做过的事,这种报复手段对吗?” “对错是由谁来评判的?你?” “我只是从神的立场来告诉你,你走了歪路。” “原来阿澈上神是这么正直的人,那你教教我应该怎么做,难道我要在方之勋面前念三天三夜道德经感化他就有用了?” “你别阴阳怪气。” “我这是诚心请教。” 她的双手撑在身后的床上,仰头看着他,懒洋洋地和他斗嘴,眉头微抬,眼眸清澈,望向你时无辜又天真,只有熟知她本性的人才知道,这是她用来伪装的假象。 一点也没变过,盛澈都怀疑她散去修为失去记忆这件事是她和所有人开的一个玩笑。 算了算了,反正这次他会看着她的。 “我怎么做我自己心里有数,所以阿澈上神,你什么时候走?” 盛澈抱胸靠在门上,冷哼道:“让你失望了,我没打算走。” 司伊伊长长地“哦”了一声,坐直了,拍拍身下的被子:“那你的意思是,今晚打算和我一起睡?” “你想得美。” 盛澈怒甩门板,气冲冲地离开了。 司伊伊自言自语:“还不知道是谁想得美呢。” 方樱小心翼翼地问:“这位也是神仙吗?” “嗯。” “他似乎不赞同您的做法。” “不用管他,你赞同就好了。” “嗯嗯。” —— 天亮之后,盛澈就不知道去哪里了,当然司伊伊也并不关心他去了哪里,自己出门跑步,买了早餐回来吃完,最后才到了方之勋的房间。 偌大一个男人蜷缩在地面上发抖的景象看起来很凄惨,却不能引起司伊伊分毫同情。 “该去上班了。” 她说出这一句话后,装睡的方之勋猛然蹿起来扑向她,却被她眼疾手快地掐住了脖子。 司伊伊笑的恍若天使,声音甜美:“哥哥,想死不必着急。” 强大的武力压制下,方之勋不得不放弃反抗,按司伊伊的要求,重新把自己收拾地人模狗样去上班。 方总又带着他的花瓶假妹妹来公司了,看样子方家并没有放弃方樱。 过了没多久,这个消息传到了正在享受有钱人生活的舒语安耳朵里。 她想起了上次跟方樱见面时遇到的神秘力量,被安逸冲昏的头脑猛然清醒。 “神灵大人,方樱好像要回来跟我抢了,我们该怎么办?” “怕什么,一个小喽啰能有多大能耐,等和她见了面,我亲手了结了她的召唤神。” 舒语安的心定了下来,暗暗咬牙,眼神阴狠。 世界上能有几个人像她一样改变了出生就被决定的命运,这是她为自己争来的富贵,绝不容许方樱再抢走。 司伊伊去医院看了一趟徐静婕,解除了对方身上的魔气,让她在医院好好疗养。 她能感受到他人对方樱的恶意,有来自方之勋的厌恶,有来自舒语安的嫉恨,也有来自大大小小自诩正义的路人的批判。 这些恶意让她日渐强大,司伊伊忍不住在想,假如她是一个无恶不作的魔,这种修炼方式简直得天独厚,天上地下估计无人与她匹敌,毕竟敌人越多,她就越强。 偏偏她成了神,也真是奇妙。 听说舒语安买了个豪华游艇,宴请了大量的名媛望族,知名媒体去参加她的生日宴。 说是生日宴,其实更像是她召开的一个发布会,正式宣告世界,她舒语安才是方家的正牌千金。 这种活动,作为冒牌货的“方樱”当然要去凑个热闹。 舒语安当然想不到司伊伊会胆子这么大,她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做她的公主梦。 方卓和徐静婕养病不能来没关系。方氏集团前任董事长,也就是她名义上的爷爷来就行了,邀请名单上有方家多年的合作伙伴,都是上流社会的人,她得混个眼熟,叫几声叔叔伯伯,和同辈的富二代们打好关系,以后出去玩带带她,她还不知道怎么花钱呢,再请些明星…… 虽然那天其实是方樱的生日,可舒语安丝毫不介意。 她会穿上最昂贵华丽的礼服,在所有人面前闪亮登场,让所有人只能看见她的光芒。 而真正的公主,就连同真相一起烂在无人知晓的黑暗角落里好了。 这个梦做的很美,舒语安连闭上眼睛睡觉的时候都在笑。 第171章 豪门养女。13 城市边缘的港口在夜晚格外热闹,流光溢彩的巨大游艇,连成长龙的豪华车队,营造气氛的交响乐队,一切都昭显着宴会的华丽。 主人公舒语安不太开心,徐静婕的哥哥,也就是徐家目前的当家人徐静仲,她现在名义上的舅舅,正在对她进行说教。 “之前你回家就已经搞的人尽皆知,让所有人都看方家的笑话了。何必再弄出这么大阵仗,” 舒语安一开始不想理这些无关紧要的亲戚,实在被说的烦了,才淡淡出声。 “闭嘴吧。” 蓄势待发的黑雾立刻缠上徐静仲,顺着口鼻钻进他的脑子里,片刻之后,徐静仲的眼神变得温和怜爱。 “这么多年受苦了小安。” 舒语安挑选着首饰,敷衍道:“嗯,舅舅,我要换衣服了,你先去帮我迎接一下客人吧。” 另一边,被邀请前来见证的媒体记者们像是参加了什么颁奖典礼,对着每一个来的客人拍个不停。 赵曦踏上游艇的那一瞬间接收了好些闪光灯,忍不住皱眉跟身边的人低声抱怨。 “搞什么,办个生日宴请这么多记者干嘛?” 她的同伴是蒋莉娜,也不喜欢被人当动物园猴子一样拍来拍去,拉着赵曦快步走上游艇,找了个安静地方,才开口奚落道:“一个小门小户出来的穷酸鬼乍一下成了凤凰,恨不得显摆给全世界看。” “也是,身价是高了,眼界还是低的。” 她们掩着嘴偷笑,周围突然喧闹了几分,听动静是生日宴的主人公登场了,两人收起脸上的轻蔑,端正起了神色。 舒语安挽着方卓的手臂同宾客们言笑晏晏,方家和徐家的长辈看向她的眼神都饱含怜爱,她一出现就迎上去嘘寒问暖,如众星捧月一般。 赵曦脸上保持着笑容,低声唏嘘道:“过了二十多年好日子被正主找上门了,方樱算倒霉?还是走运?” 蒋莉娜也低声说:“谁知道,反正我们挺倒霉的,还得重新讨好第二个方小公主。” 多的是人想跟舒语安搭话,两人一直被挤在边缘,突然看见个熟悉身影。 “方之勋来了,他这…来的有些晚啊。” “听说他把方樱带回公司做秘书了,所以不讨新妹妹喜欢。” “奇怪,他是故意的吗?” 方之勋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平静地走到舒语安面前,被方卓皱着眉说了几句,就独自走开去和客人交谈了。 新一轮的客人到来,其中一个娇小的身影引得全场侧目。 “方樱!她怎么来了?哦,跟周燕来一起的。” “这下好看了。” 方之勋早就知道她要来,在主角上场之前就把自己藏进了人堆的阴影里,缩小存在感。 他现在看见司伊伊就会有疼痛应激反应,恨不得躲她越远越好。 按快门的声音在司伊伊上场时达到了最高频率,她抬头,直接与正在下楼的舒语安四目相对,清楚看到了她脸上的错愕。 下一刻,舒语安妆容精致的脸变得扭曲。 “保安呢?谁把她放进来的!” “方小姐,很抱歉,她是我的女伴。” 舒语安才注意到司伊伊身旁的年轻男人新闻里那个周家小少爷周燕来,他以守护的姿态,拥在司伊伊的后方,气的她咬牙切齿。 众吃瓜群众兴致勃勃:之前不是还传方樱抱上了周小公子的大腿,看来是事实啊! 媒体记者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名场面,快门按得咔咔响,两位千金会面那一刹,新闻稿在他们心中都拟出半篇了。 这么多人看着,如果舒语安还赶人就显得太没风度了,她只忍着对方樱的排斥,冷冷地说了句:“欢迎舒小姐。” 她刻意咬重“舒”这个字,强调两人对调的身份,想让对方知道难堪。 司伊伊微微点头,轻声道:“谢谢。” 她看起来从容地和受邀而来的贵族小姐没什么差别,而舒语安却连笑容都难以保持。 该死,方樱绝对是故意来给她不痛快的。 舒语安看了一眼旁边的徐静仲,徐静仲就受到了指令,走向了周燕来,把他拉到角落说话。 “燕来啊,咱们两家还算关系不错,你何必要带这个人让你语安妹妹扫兴。” 周燕来向来是不管这些的,他们家生意和徐家很少搭边,甚至说有竞争关系,所以他也没必要给徐静仲面子。 “徐叔叔,我之前问过,方小姐说可以带女伴,怎么带来了又说我给她扫兴,这就是你们方家的待客之道?” 徐静仲说:“别人都可以,就是这个女人不行。趁时间还早,没有闹的太难看,你让她走吧。” 周燕来笑了笑:“徐叔叔,正常来说,应该逃避的是方樱吧,为什么她来了之后,反而是你们在害怕呢?” 徐静仲的眼中出现了片刻的迷茫,他也知道自己在害怕方樱,但是他不知道这种情绪的源头来自哪里,毫无理由,毫无原因。 很快,他的思考能力就被剥夺了,舒语安强塞给他的情绪主导了他所有行为。 “我不会让你毁了我外甥女的生日会。” 徐静仲想直接喊人强行带走方樱,却发现两位真假千金早已不在现场,一问才知道,是舒语安主动说要跟方樱单独谈谈,带着人去了休息室。 “她们两个有什么可谈的?” “不知道,语安说不许第三个人进去。” 事情的发展出乎所有人意料,缺失了主角的生日宴像没有放盐的大杂烩,五彩缤纷又索然无味。 宾客们表面上在寒暄,其实都有几分意兴阑珊。 这场豪门贵族的身世大戏为什么要找他们来当背景板,真是有够无聊的。 休息室里,舒语安开门见山。 “实话实说吧,方樱,就算你有守护神,方家大小姐的位置,我是不会还给你了。” 守护神? 司伊伊短暂思索了一下这个词,立马就理解了它代表的是什么。 舒语安居然把她身体里那个黑气四溢的东西称之为守护神,这是她今天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看着对面的女人只是笑着却不说话,舒语安莫名急躁了起来,她眸光一寒,后退几步,按下房间灯光的开关,周围瞬间被黑暗笼罩,只听见甲板方位传来模糊的音乐声。 隐约是小提琴,正拉到高亢的段落。 黑暗中隐藏的魔发出狰狞的笑声,献出原形扑向门边的人。 肉眼看不见的神光环绕在少女周围,司伊伊冷静地注视着黑暗,在魔气靠近的一瞬间,她用手抓住了它细长身影的中间部位。 又黏又滑,像裹着水藻的黑色塑料袋,真恶心! 她重合在方樱身体里的神魂触碰到魔的那一瞬间,就自动开启吸收它身上的魔气,像是把它当做食物一样蚕食着。 “呵呵,吃我?胃口不小。” 魔的身体突然涨大了数十倍,像被风鼓吹起的大斗篷,张开口就要吞下她。 第172章 豪门养女。14 舒语安脸上挂着势在必得的笑容,等待着胜利,却突然感觉心脏被一道强劲的力量抓紧,并且使劲往外拽。 她慌了起来,以为方樱要对她先下手。 “守护神,救我!” 被称为神的魔差点一句粗口爆出来,他哪里救得了她,他自身都难保。 这个不知道打哪来的“同行”虽然并不强,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克制着他的力量,并且能够融合吞噬他。 之所以舒语安会感觉到危险,是因为对面的那个东西现在在他肚子里,却依旧在持续吸收他的身体,并且吃得越来越快,有将他从舒语安体内连根拔起地倾向。 意识到要翻车,他想退,却已无法拔足。 司伊伊其实也不好受,因为她有点吃撑了,可食物又不能留到下一顿,只能勉强吞咽。 她的动作一缓,魔物立马反扑,想跟她来个你死我活的致命一拼。 但是没有用,无论是攻击还是逃跑,他只要离不开她身边,都像自投罗网。 一神一魔你扑我我吃你纠缠不清,难受地却是被附身的人类。舒语安捂住心脏蜷缩在墙角,方樱强忍着呕吐的欲望,紧闭双唇,努力不出声打扰到司伊伊。 法术攻击无效,魔想出了一个损招,他用私语跟舒语安交流:“她现在被我拖住了,你去杀了方樱。” 舒语安第一反应是拒绝:“不,我不干,我不杀人。” “废物!你的胆量配得上你的野心吗?你只要杀了方樱,就能永绝后患。” “不行!” “那你就得做好失去一切的准备,我才不想辅助一个孬种。” 舒语安没有再拒绝,她动摇了。 纸醉金迷的生活,围绕在她周围的贵族走狗,触手可得的亲情友情,包括爱情,和旁人仰视羡慕她的目光,一切的一切,都是她的梦。 如果梦碎了,她又得回到泥潭中沉浮。 舒语安跌跌撞撞地摸索到餐桌边,将一只红酒杯捏在手里。 确实没人关注她,司伊伊想的也是永绝后患,无论如何今晚就得吃掉这个怪东西,她甚至也想出了一个损招。 一口吃不了的话,就先把他融合,再慢慢消化,所以她抓住了魔物,全力将他往自己体内融合。 她也知道这样方樱的灵魂会受到影响,所以她主动将自己剥离了方樱的身体。 取得掌控权的方樱没有那么难受了,她看见黑暗中有个人影在向自己靠近,猜到了舒语安可能会干的事,便自己站了起来。 游艇突然猛的晃动了一下,音乐声戛然而止,被人们的惊呼所接替。 刚被送下游艇的媒体记者们嗅到不寻常气息,纷纷眼睛一亮,滞留在港口不肯离开。 船舱内部,守在大小姐休息室门口随时等待召唤的服务员听见屋子里响起女子惨烈的尖叫,惊疑地敲了敲门:“方小姐?” 而一门之隔,舒语安手中的水果刀距离方樱的脖子只有不到半拳的距离,而方樱一只手挡住她,另一只手拽着舒语安的长发,力气大的像是要把舒语安的头盖骨也扯下来。 舒语安痛的眼泪都飙出来,凶狠地把刀往下压:“方樱!我杀了你!” 方樱也不甘示弱:“是我杀了你才对!你这个恬不知耻的小偷!” 侍者在门外一听,觉得再不开门可能要闹出人命了,连忙跑去喊安保人员来救场。 魔物惊恐地被司伊伊拉扯着塞进了一个未知的深渊,预感到自己出师未捷可能就要结束在“同行”手里了,在最后还想挣扎一把。 “合作!我们合作!我不帮舒语安了,我可以换个目标!” 司伊伊根本不听他的,纵使神体已经光芒黯淡到快要与黑暗持平,她还是在尝试一口吃成个大胖子,因为无法承受过于丰厚的养料,她的思维里只有“进食”这一项命令了。 这种情况通俗解释就是快撑傻了,却还是停不下来嘴。 从理智的角度来说,这不是一个对她有利的行为,可她触摸到了魔物的本源——贪婪。 贪恋放大了她想变强大的欲望,促使她毫无节制地吸收魔气。 是方樱的血唤醒了司伊伊,舒语安终究是伤到了方樱。 司伊伊的意识出现了短暂清明,生气地朝舒语安甩出一道神力。 不,是还没消化完的魔的力量。 她甚至没有注意分寸,忘了人类承受不了的一击,直接把休息室的大门轰开,舒语安和方樱都飞了出去,撞在走廊的墙壁上,同时晕了过去。 司伊伊一惊,但后悔已经晚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被黑雾缭绕的神魂,出现了片刻的迷茫。 这一幕,好像似曾相识。 吵闹的人声在慢慢靠近,司伊伊被灯光照着,心里突然产生了一股暴虐情绪。 太亮了,亮的她好烦躁,灯一定要这么亮吗? 她眼神变得锋厉,走廊的灯一盏接一盏地爆开,吓坏了刚冲进来的安保人员,一些尾随着想要看热闹的女客甚至吓哭了。 司伊伊又被哭声唤醒,猛的摇头。 不行,这样不行,她吃下的魔没有足够时间和力量消化,反倒要把她侵染融合了,都怪她还是太过自大,忽视了强行吞魔的副作用。 游艇上人太多,她不能留在这里,不能疯起来伤及无辜。 这个念头一出现,另一个恶念随之生起:我已经找到了吸收神力的方式,人类的死活关我什么事? 因为我是神。 神和魔有什么差别,不都是凌驾凡人之上,天地的宠儿。 不,不一样的。 是一样的,我也可以成魔,谁也管不住我! 她头疼死了,两个声音来回争夺,她感觉自己要炸开了,在理智占上风的那一刹那,司伊伊凝聚一道力量,拍向了自己。 世界终于寂静。 在照明灯炸掉之后,应急灯亮了起来,走廊那头的人小心翼翼地靠近,发现了躺在地上的两个人。 先冲过来的是方卓和方之勋,两人听到消息就抛下客人来了:“樱樱,语安!” 方樱的脖子上有一条约莫三厘米长的刀伤,血一直在流,还有些溅射到了墙上,舒语安的脸上。 而作案道具却握在舒语安的手里,结合侍者来求助时候的说词,方卓很快就想到发生了什么。 他朝方之勋丢了一个眼色,方之勋立马了然,站起来隔开后面人的视线,而方卓则将那把小小水果刀藏进了西装的袖口。 第173章 豪门养女。15 “大家散开,不要围在这里,安保把人疏散开,方之勋,打电话叫医生派车过来。” 方之勋立马站起来,以不容否决的姿态把走廊里的人赶到甲板上,看了一眼港口围满的记者,阴沉着脸色深吸一口气,暗骂:“舒语安这个蠢货。” 她非要把方家这点丑事抖落给全世界看吗? 他把安抚客人的难题交给了徐家,转头又去安排下属去疏散媒体,一转头看见周燕来不顾保安的阻拦,往舒语安休息室的方向去了。 他低骂一句,放下手头的所有事情,跟着周燕来冲了进去。 好在方卓看周燕来是外人,没有让他靠近方樱。 “抱歉,这是我家的家事,请周先生回避一下。” 周燕来看见地上血淋淋的方樱就急红了眼,破口大骂:“去他妈的家事,是你亲口说的,方樱再也不是你们方家的人了!你们这是谋杀!” “医生说她没事,只是血流的多,现在已经止住了,不会有生命危险。” “让开,我不信你们的鬼话,我自己带她去医院。” 方之勋上前抓住周燕来挥舞的手腕,态度强硬高傲,就像面对着当年那个偷偷跟在方樱后面黑瘦的小男孩。 “你搞清楚,不管方樱是不是方家人,都跟你没关系。我是她哥哥,我爸是她养父,无论谁都比你这只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要亲近。” 周燕来死死瞪着他,却只能瞪着他,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虽然周氏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企业,他也不再是那个黑瘦无力的小男孩。可方之勋在年幼时给他造成的强烈自卑依然是周燕来挥之不去的心理阴影。 只要他用这种看路边蝼蚁一样的轻视目光看着他,周燕来就控制不住想要低头。 可是…… “樱樱她来这里,不就是为了回家吗?” 周燕来偏过头,看了一眼正在被医生紧急止血包扎的方樱,收回了自己的拳头,目光挣扎。 是这样没错,方樱她肯定想回方家的,他来凑什么热闹。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希望方樱跟你们回去之后,不会再受到伤害。” 方之勋心中嘲讽一笑:呵,怎么可能,方樱那样羞辱他,他决不会放过这个“回报”她的机会。 而表面上,他的语气柔和:“这次是意外,以后不会了,你也知道,我把她当亲妹妹疼。” “嗯,那我先走了。” 周燕来说要走,脚步却犹豫不定,看着方樱包扎好才下定决心,脱下自己的外套,蹲下来盖在方樱身上,刚要起身,裤脚却被什么东西抓住了。 “周燕来……” 是方樱醒了,准确地来说,她一直没有完全昏迷,即使闭着眼也能听到方之勋和周燕来的谈话。 喜欢叫她“小樱花”的神仙姑娘已经不在她身上了,方樱一面担心神仙出了事,一面又担心离开神仙的自己再次落在方之勋手里。 方之勋一定会弄死她的。 周燕来心脏猛的一跳,连忙蹲下来听她说的话。 “带我走……” 欣喜又心疼的情绪在周燕来心里炸开,他回握住方樱的手,坚定地像骑士在宣誓。 “好!我一定带你走。” 只要她开口,他什么都可以做到。 得到承诺,方樱终于放心地闭上眼,让自己陷入精疲力尽后的昏迷。 周燕来一把横抱起方樱,挑衅地看向方之勋,这次底气十足:“不好意思,我要带我的女伴去医院,请你们让一让。” “不行!方樱必须留下来,语安现在这种情况,方樱摆脱不了嫌疑!” “跟樱樱有什么关系?你没看刀在谁手里吗?我没打电话告你们谋杀算是给你们方家很大的面子了。” 眼看两人僵持不下,方卓出来提了个折中的意见:“这样,周少爷,樱樱现在的情况也不好,我们先送她去我家的私人医院,你不放心她可以陪同着一起去,至于发生了什么,等她们醒来再问。” 周燕来觉得这样也行,就点头同意了,方之勋只能忍下心中的躁郁,退了这一步, 从头到尾,都无人关心地上另一个昏迷的人的生死。 这场生日宴的收场实在算不了漂亮,主角只在开头出现了一下,知道事实的人全程心不在焉地应付宾客,什么活动都没有,就让客人干听着音乐,吃了顿不算热闹的晚饭,败兴而归。 “方家新小姐架子真大,以后再请我都不来了。” 大多数人对舒语安的印象急转直下,连带着方徐两家的口碑都下跌不少,两家年轻人听着圈内好友的吐槽,有口难言,暗暗把这笔账记在了舒语安身上。 所有人都在往游艇下走的时候,一名俊美的年轻男子却逆着人流,快步走上游艇。 “哎!”保安想喊住他,却发现男子一眨眼就不见踪影。 或许是哪个男明星吧,保安没有多管了。 船舱内部,清洁工正在打扫着地上的灯泡碎片,不知道为什么,走廊这一排的照明灯突然全炸了,还好有应急灯光照着,不然谁进来准踩一脚玻璃。 瞧,地上还有血呢,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鬼。 眼前出现了一道人影,无声无息地,吓了清洁工一跳。 “谁啊,我靠,小伙子你走路怎么没声音?” 年轻男子眼皮微抬,睨了他一眼,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眼神,强烈的压迫感让清洁工不敢大声说话。 “我找个东西。” 他的音质偏冷,干净的少年音,不带任何感情,听起来像是常年身居高位的人在下达不容否决的命令。 “您找,您找。” 男子进了方小姐的休息室,把里面的灯打开。 休息室已经被打扫整理过了,除了被强行破开的门斜斜吊在门框上晃悠,其余的东西都整洁如新。 年轻男子,也就是阿澈上神,很快就看到了他要找的东西,眯着眼轻声啧了一下。 他走到墙角的绿植盆栽边,白皙干净的手毫不犹豫地伸进泥巴里抠挖,翻出了泥土最里面的一颗很不起眼的圆圆滚滚的莲子。 阿澈对着莲子无语片刻,随后恨铁不成钢一般道:“你还知道把自己藏起来啊,我不来你就等着被人倒进垃圾堆吧。” 绿宝石一样晶莹剔透的莲子闪了一下微弱的光,像是在反驳他。 才不会呢! 第174章 豪门养女。16 病房里,两个男人互相对峙。 “周燕来,男女有别你不知道?都说了我们会有专门的护工,你为什么还要守在这里?” 周燕来往床边一靠,挨着方樱就有恃无恐了,故意嗲声嗲气:“方少爷,方大哥哥~这句话应该奉还给你,方樱她已经被你们赶出方家,和你也是男女有别的陌生人了。我呢,现在是她的准男朋友,肯定是不会离开受伤的女朋友的。” 门被敲响,殷绪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周先生,我的未婚妻什么时候成了你女朋友?” 周燕来作为方樱忠实的追随者,能够记得她每一部剧的台词,每一条有关于她的新闻,当然也知道眼前这个看起来很高级的男人是和方樱公开订过婚的正牌未婚夫。 殷家因为顾及名声,还没有对外说出两家取消订婚关系的消息,殷绪也不太想承认他自己之前的悔婚。 所以在不知情的周燕来眼里,自己就是刚吹完牛就被正牌抓包的小三。 面对方之勋时候的那种自信,那种嚣张气焰一下子熄灭,慌乱地别过头,手却坚定地抓紧了方樱的被子:“只是订了婚而已,又不是不能……退婚。” 已经退了婚却想反悔的殷绪喉口一堵。 他走过来,看着床上面色苍白的睡美人,纵然之前对方樱的喜欢都是在演戏,演着演着也带了几分真情,心疼起她了。 “我听说樱樱去了生日宴,是舒语安小姐把她弄成这样的么?” 方之勋靠在桌边,嘲讽地冷笑:“是又怎么样,你敢为她出头得罪舒语安?” 殷绪又是一噎。 “说实话,都是男人,你之前追我妹妹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了,现在樱樱人晕着,你别在我面前装深情,我看着恶心。” 周燕来竖着耳朵偷听,忍不住抠被子的边角,心想这个殷绪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他和方之勋一样都不是真心爱方樱,所以即使方之勋看出了殷绪的虚伪,却没有为她阻拦这场联姻。 殷绪深吸一口气,沉声说:“等樱樱醒了,我会把她带走,举办正式的婚礼,她以后就是我的妻子,我绝对不会让方小姐有机会报复樱樱。” “不用了,我自己会照顾好我妹妹,殷先生还是好好想想娶谁家的小姐才能利益最大化,别委屈了你这一身好皮相。” 殷绪忍无可忍地反驳:“方之勋,你以为你做过的事就没人知道了?咱们都是一类人,别阴阳怪气地仿佛高我一等一样,我至少敢保证对她好,你呢?不择手段的白眼狼。” 周燕来瞪着他们:“你们干脆出去找块空地打一架,别在这里吵樱樱休息。” “周燕来,该走的是你,我家的家事跟你有关系吗?” 空气中的火药味越来越浓,三个男人谁都看不顺眼谁,还是方卓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局面。 “之勋,你出来一下,哦,小殷也在,你们俩都出来吧,有点事跟你们聊聊。” “是。” “小周啊,辛苦你照看樱樱了。” 周燕来立马脸色变得恭敬乖巧道:“不辛苦,伯父。” 他甚至想双手合十感谢方卓把这俩瘟神给带走。 走廊尽头的医生办公室里,开启了方氏集团辉煌时代的董事长方卓面色前所未有地凝重。 他没有说话,像是还在沉思什么,殷绪和方之勋对视一眼,也没有主动开口。 “桌子上的几份报告,你们看一下。” 两人无端开始紧张,拿起报告仔细阅读,办公室里安静到听的见呼吸声。 是好几份不同时间的舒语安和方樱的亲子鉴定报告,方樱出生和成年那一年方卓赠送给方樱股份时,做的那两份亲子鉴定结果证明方樱是方卓之女。 而在三个月以前,也就是舒语安刚刚出现的时候,鉴定报告显示舒语安是方卓的亲女儿,方樱血型突然改变了,从以前的a型血变成了o型血。 这些鉴定都是在方家的私人医院做的,用的是最权威的机器,却在不同时期有着不同的结论,不免让人迷惑。 “爸,您让我们看这个,是她们的身份有问题吗?” 方卓已经戒烟很多年了,此时却有了摸烟的想法,他看着两个面带疑惑的年轻人,摇了摇头:“舒语安出现之后,我是不是像变了个人一样?” 殷绪说:“……如果您要听实话,是的。” 方之勋没有第一时间开口,因为他想起了方樱曾经跟他说的话,舒语安控制了方卓,现在方卓能问出这种话,应该是已经摆脱了控制。 “我大概记得我在这段时间里做过什么事,我怀疑舒语安那丫头学了什么类似于催眠的邪术,毕竟我很清楚,如果是正常状态下的我,绝对不会对她唯命是从。估计亲子鉴定也是舒语安做了手脚,什么故意抱错孩子,都是她编出来的故事。” 方卓眉目间笼着一层蓄势待发的怒气,他已经开始厌恶不受控的自己,和影响他做出错误抉择的那个人了,想想也知道,一个商业霸主养大了别人的女儿这件事公开后会成为多少人口中的笑柄。 “之勋,你去仔细查查舒语安的来路,和她曾经的经历。殷绪,你退婚的事我也就不追究到底是殷家还是你的意思了,你要的方家已经给了你,你应该明白你对樱樱的亏欠。” 面对重新变得精明睿智的方卓,殷绪有种被看穿一切的窘迫感,他低下头,说:“伯父,我会弥补。” “之勋别留在医院了,舒语安造成的烂摊子你还得去扫尾。” 方之勋的一句话差点就问出了口。 万一舒语安才是真的呢? 他不敢说,很明显方卓心里偏向了方樱,对比起粗鄙贪婪的舒语安,虽然骄纵天真,却懂得分寸的方樱更加顺眼。 更何况方卓还记得自己剥夺了方樱的一切,把她赶出门的事,心里的愧疚感就不用说了,接回来之后肯定把方樱当眼珠子疼。 想到方樱这段时间对自己的凌辱,和未来可能会变本加厉的报复,方之勋感觉自己的思绪都麻木僵硬不会转了。 他行尸走肉般出了医院,回头那一刹心里冒出一个极其强烈的念头。 现在回去把没有意识不能反抗的方樱掐死,还来得及吗? 来是来不及了,因为方樱醒来了。 她睁眼后的好一段时间里都处于迷茫期,迷茫自己是谁,自己在哪,现在是在做什么。 第175章 豪门养女。17 直到转头之后,她看见了窗边正皱眉盯着手机,咬牙切齿打字的周燕来,内心的茫然便转化为了安全感。 他在的话,那她就还没有到天堂。 发生了什么呢?她去了舒语安的生日宴,跟她神仙打架,舒语安试图偷袭她,结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两人一起被震飞出去,同时撞到墙,昏了过去。 昏的还没有那么死的时候,方樱听见方之勋的声音,刻在心里的恐惧让她猛得惊醒,抓住了周燕来,将希望寄托在了他身上。 周燕来没有让她失望,他保护好了她。 方樱突然眼睛有点热,上辈子她被赶出家门后,也不是没有向这样对别人伸出求助的手,而那些人要么就是漠视她,要么就是落进下石,将她推入更深的地狱。 她以为全世界都抛弃了她,重回一年前的时候万念俱灰,不知道该怎么在这个凶险冷漠的世界活下去。 还好,遇到了仙子,也还好,还有个周燕来。 等会?仙子呢? 她试着呼唤,却无人回应,心里瞬间被慌乱感填满。 仙子是回去了,还是被舒语安身上的魔给……不,肯定是功成身退了,神仙不可能输的! “方樱,你醒啦!” 周燕来回复完公司的消息,抬头就看见睡美人睁开了眼,却依然一脸愁容。 以前的方大小姐只要轻轻皱个眉头,都有大把人想尽办法逗她开心。 而如今她听见他的声音,就将那些会让人看出她脆弱的情绪收回去,勉强地笑了起来:“周燕来,谢谢你。” 周燕来恍然觉得方樱醒来之后变了个人,眉目间不再有原来目空一切的淡然和自信,语气和表情都透露着小心翼翼的感觉。 他愣了愣,以为是故作坚强的她终于在他面前卸下防备和伪装,露出最本真的一面,不免更加心疼她,蹲下来与她平视:“你不用谢我的,你愿意让我帮你,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方樱以前见过很多向她献殷勤,巴结或讨好她的人,那些人热情的面孔下翻滚着冰冷阴暗的沼泽,只要她从顶峰坠落,沼泽就会将她吞没。 她还是第一次面对如此真挚清澈的感情,发呆似的盯着他半天没动静,周燕来似乎被她看得害羞了,脸颊微微变红,说话也磕磕绊绊:“你…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喝水?我去给你倒点…热水吧。” 方樱垂眸敛起情绪,长长的睫毛在眼底覆上一层阴影,她声音柔柔地说:“谢谢,我不渴,可不可以先请你告诉我,舒语安她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去的时候,你们两个都晕倒在地上,她手里拿着一把刀,你脖子上有伤口,流了很多血,要不是方家的人拦着我要我等你醒了再说,我早报警抓她了。她现在也在医院里住着,好像就在楼上,我去看看她醒了没有?” “好。” 周燕来活力满满地跳起来:“我马上就看完回来跟你汇报,你等我啊。” “嗯。” 他前脚刚走,后脚方卓就进了病房,父女俩乍一见面都愣了,方樱的眼泪立马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受过的所有委屈铺天盖地卷土重来:“爸爸……” 她的哭腔叫得方卓心中一软,快步走过来抱住她:“樱樱,爸爸在,怎么了,哪里疼?我叫医生来。” 方樱有好多话想说,她想告诉他方之勋的本来面目,想说舒语安的阴谋,想说她被喜欢的人退婚时的心碎,可是话到嘴边,又觉得说出来方卓也不会信。 都是没有发生且没有科学依据的事,连她自己都觉得像是荒诞的一场噩梦。 至少眼前的方卓还是疼她,哄她的那个好父亲。 “我不疼了,我就是想你了,就算…就算我不是你的女儿,我也可以叫你爸爸吗?我可以不要方家的钱,不要方家的势,可我不想没有爸爸妈妈。” 毕竟是看着长大的孩子,方卓的心肯定偏向方樱,忍不住温声细语地哄着:“好好好,之前是爸爸一时冲动做了不好的事让樱樱难过了,我怎么舍得不要我的宝贝女儿?” 方樱这才抽抽噎噎地从父亲怀里出来,瓮声瓮气地说:“爸爸对不起,衣服都被我哭脏了。” “这算什么,你小时候尿我身上的时候,爸爸也不嫌脏。” 方樱破涕为笑:“怎么现在还说我小时候的事。” 等她擦干净脸情绪缓和后,方卓才开始问:“樱樱,今晚你和舒语安…你们两个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方樱吸吸鼻子,脑海中的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晰。 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全心全意信任家人的傻白甜千金小姐了,在仙子的教导下,她也学会思考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爸爸,其实我一直没有适应这个身份,以前的今天都是我的生日,你和妈妈都在,今天我来,一是想把我的身份弄个明白,二是想在我生日这天再见上你一面。可舒语安觉得我是来挑事的,就把我叫到了她的化妆间,我们说了两句吵起来了,她就突然拿起水果刀,情绪很激动地朝我扑了过来,架在我脖子上,想要杀了我似的。” 方卓一语不发,表情越来越严肃。 方樱继续委委屈屈地说:“我想跑,但是门锁上了,她力气很大,我当时真以为我会被她弄死,然后屋子里不知道什么东西爆炸了,就把我们两个轰了出去,后面我就晕过去了。” “什么东西爆炸了?” 方樱装傻:“我也不清楚,可能是舒语安她弄出来的吧。” 她打赌舒语安就算醒了也不会说出真相,所以爆炸和杀人未遂这个锅舒语安稳稳当当得背着。 果然,方卓听了只是神情凝重地在思考,并没有进一步追问,方樱偷偷松下一口气,心想仙子如果在的话,不知道会不会夸她演技有进步。 周燕来打探完情报,风风火火地跑回来,看到方卓时步伐立刻变得稳重,收敛了自己的幸灾乐祸,一本正经地跟方樱汇报。 “那位舒小姐还没醒,据说情况不太好,身体多项指标都在下降,有器官衰竭的症状,可能要进重症室。方叔叔,您要不要去看看?放心,樱樱这边我会帮你照顾好的。” 方樱的耳朵动了动,心想器官衰竭,好耳熟啊。 她母亲徐静婕就是被舒语安身上带的坏东西弄到器官衰竭,现在还在医院疗养呢。 害人终害己,真是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