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芳歇》 第 1 部分 春芳歇 作者:看泉听风 初到 “小娘子——小娘子——”断断续续的呼唤声让程渝皱了皱眉头,“唔——奶奶,我还要睡——”程渝翻了一个身,把头埋到被子里,含含糊糊的说道,她好困啊。那声音顿了顿,再次不依不饶的响起,“小娘子,该起来了,都快辰时了……” 唠唠叨叨的声音在程渝耳边响起,“奶奶,再让我睡一会,我马上——”程渝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突然想起奶奶已经去世有一年多了——而且自己嘴里吐出的居然是婴儿咿咿呀呀的声音——这时一张大脸凑到了她的面前,她吓了一跳,瞪大眼睛望着眼前的大约有三十岁左右,身穿古装,头梳发髻的女人。 喜娘见程渝终于睁开眼睛了,不由松了一口气道:“小娘子,不是保母不让你睡,现在都快辰时了,小郎君又刚刚去世,女君正伤心呢!你一会早点过去也能让女君心理好受一点,现在女君就只有你一个孩子了……” 程渝呆滞的听着这个女人喋喋不休的说话声,眼珠子机械式的转动了几下,陌生的口音,四周太过古色古香的家俱摆设和衣着服饰……就在程渝发呆的时候,喜娘已经快手快脚的给她穿好衣服,“小娘子,我们该去女君那里吃朝食了!”说着就抱起了她往门外走去。 程渝不提防被喜娘一把抱起,不由愣了愣,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顿时满脸黑线,好小的身体啊!不知道有几岁了?一岁?还是刚刚出生?不过刚刚出生的孩子应该是没有办法看清四周的东西吧?而且刚出生的孩子也不应该是她这种竖抱的抱法。 她趴在那女人的肩膀上,环顾着四周园林式的建筑,多少有点不真实的感觉,见这排场,这家人家应该不是缺钱的人家。她在现代应该是死了,那么这个小女孩呢?程渝有些疑惑的想,为什么她会突然到了这个小女孩的身上呢?还有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呢?看相貌这里的人应该是亚裔血统的,但她们说出来的话,她一句也听不懂。 “阿渝——”就在程渝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双柔软的手臂抱住她,她顺势落到了一个温暖馨香的怀里,程渝抬头只见一个年约二旬左右、脸色苍白、略带病态的美|少妇正关切慈爱的注视着她,是这个孩子的母亲吗? 程渝躺在少妇温暖柔软的怀里,听着少妇略带哽咽的叫声,心中多少有些不自在。她三岁的时候父母就离异了,她是由爷爷奶奶抚养长大的,跟亲生父母尚且不亲 ,更何况对着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了。 “咦?阿渝怎么了?不舒服吗?”崔氏关切的望着怀里有些呆呆的模样,忧心的问道。 喜娘忙上前解释道:“奴刚刚叫小娘子起身的时候,她还没睡饱,还不肯起来呢!奴给她穿衣服的时候,她都是闭着眼睛的,可能到现在还没有睡醒吧?所以都不会叫人了。” 崔氏闻言对喜娘道:“以后小娘子没睡醒就不要喊她起来了,她还小,正是欠困的时候。” “诺。” 崔氏本想让女儿再睡一会,但见女儿眼珠子骨碌碌的转着,似乎已经醒了,就爱怜的亲了亲她软嫩嫩的小脸,“阿渝在看什么?” 程渝一时不查被少妇亲了亲,刚想伸手擦掉脸上的口水,可想想小孩子做这个举动太过惊悚了,干脆把脸往少妇的怀里蹭,顺便把脸上的口水蹭掉。 见女儿小脑袋直往自己怀里蹭,崔氏不由紧紧的搂住女儿软软小小的身体,哽咽的说道:“阿渝,我的肉儿——阿母只有你了——” 程渝听着那少妇心酸的啜泣声,心里也是一酸,不由自主的想到,妈妈会不会为了她的手术失败而哭呢?她有些黯然的想到,轻抿了一下嘴角。 “女君,您身子还没有好,就不要太伤心了,小郎君虽然去了,可你还有小娘子呢!”一名看起来似乎是少妇心腹的侍女见崔氏抱着程渝越哭越伤心,便上前劝慰道,“您可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小娘子将来可都要靠您了。” 崔氏闻言低头见怀里的小女儿正仰着小脑袋,睁着大大的眼睛怯生生的望着她,心里一疼,便止住了哭声,用帕子拭了拭泪水,对侍女道:“时辰也不早了,你让人把朝食送上来吧。” 那侍女屈身道:“诺。”说完便示意丫鬟们把朝食送上。 程渝注意到送上的饭食皆是盛在极为精美的漆器里的,她微微一愣,她对古代历史不是很熟悉,但是也知道古代从唐代以后就渐渐开始使用瓷器作为食具了,难道现在是唐代以前?或者是架空历史?不过,程渝瞄了一眼那食具,能用得起如此精美食具的人家,应该家庭不会太差吧? 崔氏拿了一碗小小的豆粥,让人撕了几片馒头,泡在豆粥里,“阿渝,来,这是你最爱吃的开花蒸饼。”程渝瞪着递到自己嘴边的调羹,好半天才不自在张嘴吃下了来古代的第一口饭,毕竟自打她上幼儿园以后,就没有人给她喂过饭了。 “女君,小娘子的 朝食还是奴来喂吧。”喜娘见崔氏亲自给程渝喂饭,忙上前说道,“您还没有吃朝食呢。” “不用。”崔氏轻轻地抚摸着女儿柔软的发丝,阻止了喜娘的举动。 程渝一边吃着早饭,一边注意到早饭的数量看上去很多,零零散散的摆了一张大桌子,但种类不算多,大饼馒头和种类各异的粥,看起来这个时代的饮食似乎还不是很发达,如果不是架空历史的话,那么她应该是穿越到了比较的早的古代时期吧? 小孩子的胃口很小,程渝不过吃了一片馒头和一小碗豆粥就已经饱了。那馒头味道一般,但豆粥却熬得很香很糯,程渝以前也只有在休息的时候,才有心情熬这种粥,平时都是煮点泡饭,填饱肚子了事。 “阿渝今天吃的很多。”崔氏见平时一直不大肯吃饭的女儿今天居然吃得这么多,不由抱起女儿,爱怜的亲了亲她的小嘴。 程渝被崔氏时不时的亲昵的举动弄的红了脸,身子扭了扭,微微脱离了崔氏的怀里,“嗝——”她打了一个饱嗝,唔,好像有点吃撑了,下次少吃一点。 崔氏见女儿憨态可掬的模样,不由微微一笑,她这一笑,让一旁伺候的诸多侍女松了一口气,双竹在众人没注意的时候,偷偷背过身体,擦了擦滑落的泪水。 吃完早饭后,家里的管事仆妇陆陆续续前来找崔氏商量一天的事务,崔氏让喜娘抱着程渝去内室玩耍。内室的地板上已经铺好了软软的垫子,上面摆满了各色的小玩具,一旁还站了五六个约有三四岁的小丫鬟。 坐在垫了厚厚褥子的地板上,程渝原本处于半梦游状态的神智终于渐渐地回复过来了,她伸手咬了一下手指,有点疼!看来她是真的穿越了,不是在做梦,而且是穿越到一个小女孩身上。 “小娘子,你怎么咬手指呢?是不是刚才没吃饱?”喜娘见程渝咬手指,连忙阻止道,“来,我们来吃点心。”说着就伸手拈了一块糕点送到程渝嘴边。 程渝见喜娘手也没洗,就抓了一块糕点送到自己嘴里,连忙撇开小脸,身子一扭,因不清楚自己还会不会走路,所以干脆在地板上爬了一圈,环顾了一下四周,房里的木制家具的材质就是以她这种外行人的眼光看来,也觉得价值不菲;内室四下的摆设不多,但每件看上去似乎都有点年代了,款式以简单高雅为主,这房间总体给人一种低调奢华之感。 一旁侍立的丫鬟容貌清秀,装束简洁,举止从容,一看就是受过专门训练的。看来这家 人家家世不会太平凡,程渝暗自思忖道,应该是个有点底蕴的人家,或者应该说自尊的母亲应该是个有品位的人。 看来自己还不算太倒霉,程渝颇有一点苦中作乐的想到,好歹穿越到了有钱人家,虽说古代有钱人家的小姐拘束很多,但也比穿越成一个没有人身自由的丫鬟强。她低头看着自己肉嘟嘟的小手,怎么说她也算是返老还童了,一下子多出了十来年的时间也算是好事了。 因不清楚自己穿越的这个身体到底多少岁,也不清楚她到底会说多少话,故程渝干脆就不说话,再说让她叫一个不认识的人为“妈妈”她也叫不出口。不过她也不清楚这个地方叫“妈妈”叫什么,程渝一边漫不经心的配合着保母的逗弄,一边暗暗思忖道,想不到现在穿越也要过语言关了,果然什么事情都是越往后越难混啊!想当年她第一次看穿越文的时候,女主在古代混的多风光啊!自己是没赶上好时代啊。 喜娘拿了几个平素小娘子爱玩的小玩具,逗了小娘子半天,见她始终提不起精神来,不由担心的把她抱在怀里,“小娘子怎么了?不会是身体不舒服吧?怎么精神恹恹的?别是发烧了才好呢!” “什么?”一旁伺候程渝的丫鬟皆紧张了起来,在这当口要是小娘子也生病,她们各个都吃不了兜着走。 “没发烧。”喜娘探了探程渝的额头,又看了看她舌苔,松了一口气道:“可能是今天没睡醒。” “无量寿福。”众人双手合十宣了一声道号,一丫鬟低声道:“小郎君才去,小娘子要是有什么万一,我们恐怕都——” “住嘴!”喜娘低声怒斥道:“你说什么混话,想让女君打你板子吗?” 那丫鬟忙捂住了嘴,四处看了看,对喜娘嬉笑道:“好姐姐,我错了,你千万别告诉双竹姐姐。” 喜娘白了她一眼道:“规矩都不知道学到哪里去了,整天口没遮拦。”说完便横抱着她,轻轻地摇晃着她的身体,在房里慢慢的踱步着,哄着她睡觉。程渝也觉得有点困,在喜娘轻柔的摇晃中,她打了一个哈欠,很快就睡着了。 喜娘哄着程渝睡着之后,心里还是有些打鼓,今天小娘子的精神似乎一直恹恹的,她只是粗通医术而已,万一小娘子真有什么病,却因她的疏忽而耽误的话,郎君和女君非她活活打死不可。喜娘想了想,决定去告诉崔氏小娘子身体有点不舒服,虽说可能会因照顾不周而受点惩罚,可好歹比丢了命强。 崔氏听闻女儿身体 似乎有些不舒服,连忙让人叫疾医过来,儿子已经夭折了,要是唯一的女儿再有什么事情,她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我问你,小娘子昨天晚上真没有身体不舒服?”崔氏坐在榻边,看着熟睡的女儿,轻声问着跪在地上的喜娘和两个近身的服侍的大丫鬟。 “小娘子昨天身子真的没有不舒服。”昨晚轮值的丫鬟道:“倒是昨天晚上小娘子突然醒过来哭闹了半天,奴给小娘子喂了点温水之后,小娘子哭的更厉害了,奴就喂了小娘子吃了小半碗米糊糊。小娘子吃完米糊糊之后,就又睡着了,直到今天早上才起来的。” 崔氏轻轻的摸了摸女儿的额头,感觉她没有发烧,心里多少松了一口气。 “女君,疾医来了。”双竹走了进来轻声说道。 “快请他进来。”崔氏起身瞄了喜娘和两个丫鬟一眼道:“起来吧,别拦着疾医的路了。” “诺。”三人忙站了起来,跟着崔氏去了屏风后面。 双竹引着疾医进了内室给程渝看病,那疾医给程渝把了半天脉才道:“小娘子身子没什么大事,就是有点积食,一会吃上一颗消食丸,晚上少吃点,明天就会好了。” 崔氏闻言松了一口气,示意双竹将疾医送出去,自己从屏风后转出,坐在榻边看着女儿酣睡正香的小脸发愣。 喜娘和两个大丫鬟知道小娘子没事,心里松了好大一口气,崔氏看着女儿的小脸半晌,才缓缓的说道:“去吩咐厨房,一会熬点米汤,晚上给小娘子喝点米汤就行了。” 喜娘道:“奴婢这就吩咐。” 崔氏点点头道:“嗯,你们都出去吧,别扰到阿渝休息了。” “诺。”三人退出房门之后,不约而同的重重的吐了一口气。 学说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程渝隐隐约约感到有人在为她盖被子,她蓦然睁开了眼睛,就见崔氏正坐在自己身边,低头在做一件小孩的兜兜,神色专注而柔和,一时间程渝不由看痴了。 崔氏察觉有人在看她,不由抬头,就见女儿睁着眼睛正目不转睛的望着她,不由温柔的一笑,放下手中的针线,弯腰抱起了女儿,低头亲了亲,“阿渝,睡醒了?” “阿渝醒了吗?”晴朗温和的声音响起,一相貌儒雅俊美的青年男子含笑走进了内房,见女儿正倚在崔氏怀里打哈欠,不由弯腰亲昵的拧了拧女儿的小鼻子,“小懒虫,可是睡醒了?” “夫君——”崔氏娇嗔的横了郗(chi)昙一眼,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小鼻子道:“阿渝还小呢,当然要多睡一会。” 程渝看了看郗昙又看了看崔氏,小嘴抿了一下,身子往崔氏怀里蹭了蹭,崔氏见女儿同自己亲热,心里欢喜,不由又低头亲了亲女儿嫩嫩的小嘴。 郗昙见女儿可爱的娇态,不由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小脸,“阿渝虽还不懂事,可这几天也一直恹恹的,想来也是为了阿纪伤心吧?” 提起刚刚夭折的儿子,崔氏眼眶一红,忍不住轻声啜泣了起来:“阿纪一向是最疼阿渝的,每天定是看过了阿渝,才去书房读书的,阿渝平时也是最亲阿纪的,见了阿纪就一定要他抱,旁人都不肯搭理了。” 郗昙见崔氏又哭了起来,不由叹了一口气,示意丫鬟们都退下,然后一把握住崔氏的手道:“阿纪是一向是个孝顺的孩子,若是他泉下有知,知道你为他如此伤心伤神,他心里也不会安心的。”说着说着,他自己也忍不住红了眼眶,阿纪不仅是自己唯一的儿子,更是他倾注了无数心力细心培养的嫡长子啊!就这么突然的去了,他如何不伤心?只是郗昙性格素来内敛,不善表达而已。 崔氏见自己引得郗昙也伤心起来,硬是止住了啜泣,强笑道:“夫君说的是,阿纪是个孝顺的孩子,要是知道我们这么伤心,心里一定不安。再说——我还有阿渝呢!” 郗昙闻言伸手将妻女楼到了怀里说道:“对,我们还有阿渝呢!” 崔氏听了郗昙的话,头微微靠在了郗昙肩上,郗昙轻拍着她的背, 第 2 部分 半晌,才轻声说道:“时辰也不早了,我们该吃哺食了。” “嗯,妾身这就让人把哺食端上来。”崔氏这才想起女儿还在自己怀里,她低头就见女儿正笑眯眯的望着他们,不由绯红了脸,忙用帕子拭去泪水,将女儿放到郗昙怀来之后,唤丫鬟端米汤进来喂程渝。 “只吃米汤吗?”郗昙疑惑的问道。 “疾医说阿渝有些积食,今天哺食吃点米汤就行了。”崔氏用调羹一口口的喂着女儿,郗昙在一旁不时的用软巾拭去女儿嘴边流下的米汤。 程渝听着陌生的完全听不懂的语言,靠在两个完全陌生的人身边,心里不觉有任何惶恐和不适,只觉得淡淡的温暖的感觉萦绕在心头,胸口还有点莫名的有些发堵。 她记得自己在很小的时候,每次发病住院了,看到同龄的病友身边都有父母在身边陪着,心里就特别羡慕,总是想着爸妈能有一天也能这样对自己,可是没想到在亲身父母身上体会不到的感觉,居然会在两个陌生人身上体会到了—— 吃完米汤之后,程渝靠在崔氏软软香香的怀里,打了一个哈欠,睡意又渐渐袭来,孩子的身体果然不好控制啊!崔氏见状横抱起女儿,轻轻的摇晃着,直到女儿完全睡熟,才把她小心的放在了床榻,唤了保母丫鬟进来伺候。 “我看阿渝身体也太过娇弱了一些,是不是明天还是请个疾医过来看看?”两人回房之后,郗昙对崔氏说道,“老是三天两头的生病,也不是一回事。” 崔氏一边给郗昙换衣服一边道:“整个京口,但凡有点名气的疾医,妾都叫过来给阿渝看过了,都说她身体是胎里就带出来的病根,现在阿渝还小,不能多吃药,要等再大一点,方能慢慢的把身体养好了。” 郗昙轻叹一声,真是想不到自己的一双嫡子女居然多灾多病,他伸手扶住崔氏的双肩温言道:“都是重熙让卿受累了。” 崔氏身体轻轻一颤,低头轻声说道:“这都是妾该做的,妾现在只是担心阿渝的身体。” 郗昙握住崔氏的手安抚道:“我明天写信给大姐和姐夫,让他们打听一下,有没有什么出名的神医。” 崔氏点点头道:“好。” 、 、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程渝就觉得精神好了许多,喜娘见她比昨天精神多了,人也不发呆了,心里暗自高兴,小娘子身体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她第 一个逃不了干系。喂她喝了半碗米汤之后,就抱着她去上房给崔氏请安。 上房里,崔氏正同一名年约二十五六岁左右美|妇人在说话,两人见程渝来了,便停了讲话。崔氏从喜娘怀里接过程渝,“阿渝,伯母来看你了。” 傅氏见了粉妆玉琢的程渝,含笑伸手把她抱在怀里,“阿渝越来越漂亮了!”说完爱怜的亲了亲程渝,对崔氏叹气说道:“弟妹,你也不要太伤心了,生死由命,你看我不也熬过来吗?再怎么说你还有阿渝呢。” 崔氏微微苦笑道:“我现在也没什么其他好想的了,只求把阿渝能平平安安的长大——” 傅氏道:“弟妹,我看阿渝身体这么弱,是不是跟她吃东西有关系,我听说你到现在都没有让阿渝沾荤腥?” 崔氏道:“阿渝脾胃弱,上次给了她吃了一点肉,她下午就拉肚子了,所以我到现在都不敢给她吃荤腥。” 傅氏道:“要不让厨房熬粥的时候加点肉汤肉末进去,先慢慢的给她吃起来,阿冉以前身体也不好,一开始吃荤腥的时候也会拉肚子,后来用了这个法子之后,他就没拉过了。多吃点东西,说不定身体也会壮一点。”阿冉是傅氏儿子郗超的小名。 崔氏想了想道:“大嫂说的是,我今天先让厨房在豆粥里加点肉汤进去试试看。” 傅氏点点头,“你试试看,我也写信给我大哥了,问问他那边有没有好的疾医。” “多谢大嫂。”崔氏感激的说道。 “自家姐妹,客气什么。”傅氏笑道。 “说起来我看阿渝这几天似乎也不爱吃奶了,吃起米糊糊来倒是爽快。”崔氏说道。 傅氏道:“人乳最滋补,阿渝身子弱,还是暂时别断了,平时加点肉粥便是了。” “我也是这个意思呢。”崔氏说道。 崔氏和傅氏两人聊得开心,程渝一旁发呆,即使才来古代只有一天,她都已经快受不了这种除了吃喝拉撒之外,剩下的时间就基本用在发呆的日子。而且古代物质比较匮乏,婴儿没什么好玩的东西,要是能学会这里的语言,丫鬟在八卦聊天的时候,她也能听点八卦打发时间,现在她就跟在听火星语一样,往往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她一定要早日掌握这里的语言,她暗自想到,不然自己一定无聊死。 崔氏和傅氏聊到正午,傅氏望了望日头笑道:“都快午时了,我也该回去了。” “大嫂等吃 了哺食再走吧。”崔氏挽留道。 “不了。”傅氏摆手说道:“一会夫君和阿冉也该回来了,我还是早点回去吧。” 崔氏闻言笑道:“既然这样,我就不留大嫂了,大嫂慢走。” 傅氏同崔氏说笑了几句之后,便起身离开了。这时厨房也送来了放了肉汤的豆粥,崔氏喂了女儿小半碗豆粥后,就想哄女儿睡觉,可是程渝昨天睡足了,现在精神好的很,无论崔氏怎么哄,她就是不睡觉。 “真是小磨人精。”崔氏轻轻的咬了女儿圆润的小鼻子一下。 “咯咯——”程渝笑着脱开了崔氏的攻击,崔氏见女儿笑得开心,便同她玩了起来,“阿—母—”崔氏一字一顿的指着自己说道。 “啊—呀—”程渝跟着崔氏的发音学着。 “阿—母—”崔氏纠正着,想着阿渝也已经快满周岁了,也该开始学说话了。 “啊—布—”程渝直着自己的舌头,有些困难的发音道,想不到学说话这么难! “阿—母—”崔氏不厌其烦的纠正道。 “阿—布—阿—母—”程渝连续叫了几声,终于顺利吐出了“阿母”两个字。 崔氏听到程渝叫出“阿母”不由呆了呆,“阿—母—阿—母—”程渝又连续叫了几声,自觉自己的发音已经接近崔氏的水平了,才满意的停口。 崔氏这才回神,欣喜的抱起女儿说道:“阿渝,再叫一遍。” “阿母——”程渝爽快又奶声奶气的叫了一声,崔氏欣喜的抱着女儿亲了又亲,“阿渝真聪明,这么快就学会了!”崔氏等郗昙回房吃饭的时候,就迫不及待的抱着程渝向郗昙炫耀。 郗昙听到女儿已经会叫“阿母”了,心里不由有点酸溜溜的,捏了捏程渝肉嘟嘟的小脸笑道:“时间过的真快啊,转眼阿渝都会说话了,我还记得她刚出生时候,就跟一只小猫一样呢。” “是啊!”崔氏满脸笑意的看着腻在自己的怀里的女儿。程渝看了看崔氏,又看了看郗昙,糯糯的叫了两声声,“阿母——阿父——”,然后伸出了小手,“阿父,抱——” 崔氏和郗昙见了突然变得粘人的小女儿,不由同时一愣,郗昙随即便回神,眉开眼笑的抱起了女儿,摸着她的小脑袋爱怜道:“阿渝今天好乖啊。” 程渝顺势搂住了郗昙的脖子,小脸贴在了他的脸颊上,郗昙被小女儿撒娇的举动弄的浑身轻飘飘的,“阿渝走 ,我们去吃饭了!” “阿母——”程渝伸出小手对崔氏说道,“饭——” 崔氏见状笑着跟在郗昙的身后拉着女儿的小手道:“好,我们去吃饭。”她见郗昙欣喜的模样,心中不由暗喜自己一下午的教导没白费,女儿也着实聪明,这么快就能学会说这么多话了。 吃饭的时候,郗昙居然接过了丫鬟手里的碗,亲自喂女儿。“夫君,还是我来吧。”崔氏见郗昙笨手笨脚的喂女儿,喂得她满嘴的米糊糊,不由好笑的说道:“阿渝都被你都弄成小花猫了。” 郗昙不由尴尬的笑了笑,放下了手里的调羹,见女儿丝毫不在乎的咯咯笑着,也笑着说道:“你看,阿渝吃的很开心呢!” “疯丫头——”崔氏爱怜的给女儿擦了擦小脸,示意丫鬟换了一碗米糊糊上来,“夫君也是,跟这丫头玩的这么疯!” 郗昙哈哈笑着,将女儿抱到怀里,又将崔氏搂到怀里,“阿渝难得今天这么开心,我看她平时都文静过头了。” 崔氏被郗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了一下,随即羞红了脸,在听到郗昙的话的时候,她笑道:“女孩子文静些才好呢! 郗昙笑道:“我到希望她能活泼一点,这样才像孩子呢!” 程渝在一旁见两人夫妻和睦的模样,不由将大眼笑成了月牙型。毕竟和睦的夫妻关系,是孩子健康的成长的必要条件,她会努力让爹娘越来越和睦的。程渝从小是由已经去世的爷爷奶奶抚养长大的,她三岁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之后,很快两人就又各自组成了另外的家庭,并且皆再次生儿育女。 程渝虽然跟继父、继母还有两个弟弟妹妹相处的都不错,但终究还是隔了一层,她死了或许父母会伤心,但应该很快就能恢复。既然现代的亲人没有她,都能在现代活的很好,那么她就只需要考虑自己在古代的生活了。 程渝一向是个务实主义者,既然她已经无法回到现代,那么就要考虑如何让自己在古代过的更舒服。现在首要任务就是古代的父母相处好关系,她一定要趁现在这个机会跟父母搞好关系。有了父母的庇护,将来怎么说都能占到很多优势。同时还要努力学习这个时代的规矩,一定要掌握到熟练钻空子的地步! 唔,还有一定要好好锻炼身体,古代医术不发达,一切都靠自己抵抗力,她一定把身体锻炼好。还有就是努力的多学一点技能,毕竟靠爹靠娘不如靠自己,技多不愁……想的太多了,就有点困了,程渝打了一个 哈欠,小脸在郗昙怀里蹭蹭,擦掉流出的口水,唔,不急,她现在还小,还有的是时间慢慢考虑。 读书(一) “亭-子-”傅氏指着花园里用来休憩的亭子,一字一句的教着小侄女儿。 “亭-子-”程渝靠在傅氏的怀里跟着一起念。 “池-塘-”傅氏又点点程渝的小鼻子说道。 “池-塘-”程渝笑眯眯的跟着念道,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和众人的教导她对这里的方言已经基本熟悉,不过她一向奉行低调原则,故外人看起来,她不过只会说几句简单发音的话而已。 “阿渝真聪明!”傅氏笑着亲了亲粉嫩嫩的小人儿,随手采一朵小花逗程渝。今天崔氏外出,就把阿渝教给她照顾了。傅氏带阿渝在花园玩的时候,一时兴起教她学说话,想不到阿渝说话已经这么流利了。 “咯咯——伯母。”程渝咯咯笑着,身体直往傅氏怀里蹭,两人正在玩闹的时候,一阵古朴优雅的琴声传来。 傅氏听了音乐,不由愣了愣才问道:“县公今天怎么在花园弹琴?” “回夫人话,县公说天气好,在外面弹琴清爽。”下人回道。 “走,阿渝,我们去看你大伯。”傅氏笑着对程渝说道。 “好!”程渝用力点点头,从傅氏怀里挣扎着下来,“伯母,阿渝自己走——”她已经快两岁了,现在走路还不是很稳,就是因为平时锻炼不多。 “好!好!”傅氏把程渝放到地上道:“阿渝自己走。”说着对身边的丫鬟使了一个眼色,两个小丫鬟便跟在了程渝的身后。 花园的一角,郗愔宽衣博带,正曲腿盘坐于一丛青碧欲滴的窝竹之下,抚琴自娱,古风随意。程渝见状不由满眼小星星,大伯好帅! “大伯——大伯——”郗愔恍惚间听到嫩嫩的熟悉的声音,回神一看,就见前面跌跌撞撞的跑过来一个滚滚的小肉团,后紧紧的跟着两名小丫鬟,“阿渝?”郗愔连忙起身顺势抱起了肉团团的小玉人儿,疑惑的朝程渝身后的傅氏望了望。 傅氏含笑不紧不慢的跟在身后解释道:“今天弟妹出门,就把阿渝送到我这里来了。” 郗愔含笑的对怀里的小玉人儿笑道:“阿渝要听伯伯弹琴吗?” “要!”程渝用力点点头,滚圆的黑眸熠熠生辉,大伯真厉害!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无一不精。她第一次看到大伯的书画手稿的时候, 当真惊为天人!她从小就喜欢写字画画,但是因身体不好,爷爷奶奶怕加重她负担,就没有让她学什么才艺,她决定这辈子一定要巴上大伯,让他教导自己的琴棋书画,好不容易一个健康的身体,她一定要不能浪费上天给的这个机会。 郗愔伸手掂了掂程渝,不由轻轻的“咦?”了一声,“阿渝好像胖了不少,抱着沉甸甸的。” 程渝听到郗愔的话,顿时华丽丽的囧了,立马脑海里浮现了出两个“减肥”! “是啊。”傅氏笑着说道:“前几天弟妹也跟我说过,这些日子让她吃了荤腥,长胖了不少,身体也比以前好了,也很少生病了。” 郗愔伸手拧了拧程渝肉嘟嘟的小脸颊,“我也觉得圆滚滚的阿渝更好看些。对了,我记得家里还有一点蜂糖,你拿去给阿渝吃吧,我记得这丫头最喜欢吃甜了。” 傅氏闻言惊讶的望着郗愔,自己的丈夫的性情她是最清楚的,郗愔什么都好,就是太抠门,那蜂糖可以算是郗愔的宝贝了,连他宠妾坐月子的时候,想要吃蜂糖水,他都没舍得给。 郗愔自是不理会傅氏的诧异,自顾自的同程渝玩了起来,还允许程渝的小肉手小心翼翼的拨弄他视如珍宝的古琴。 傅氏见和乐融融的一老一少,抿嘴微微一笑,傅氏生育有二子一女,除了长子郗超之外,其余皆夭折了。郗超年少早慧,一年前就被郗愔送到建康读书去了,她有时候难免会觉得膝下荒凉,故把程渝当成亲生女儿一般疼爱。加上程渝因自身经历问题,从小最善于的就是察言观色、撒娇卖乖,三下两下就把家里的长辈哄得团团转了。 等崔氏来接她的时候,就见女儿乖乖的跪坐在郗愔面前,专心致志的模样。傅氏对崔氏笑道:“这一老一少也不知着了什么疯魔,一个弹一个听,坐了一下午。” 崔氏惊笑道:“她一个小孩子家家懂什么?大哥也有耐心哄了她这么久。” 傅氏道:“我看阿渝很 第 3 部分 有天赋,刚刚夫君也说了,等阿渝再大一点的就教她弹琴呢!” “若是大哥不嫌弃阿渝,那是最好不过了!”崔氏闻言欣喜的说道。 “阿渝是我的宝贝侄女,哪有什么嫌弃不嫌弃的?”傅氏道,“我看他们一时半会也好不了,今天就让阿渝在我这里睡下吧。” 崔氏笑道:“那就麻烦阿嫂了!” “这算什么,我巴不得你天天麻烦我呢!”傅氏道。 崔氏同傅氏寒暄了一阵,见郗愔弹得正入神,倒也不敢真打扰郗愔,便告辞离去了。 、 、 、 吃喝玩乐的日子总是过的飞快的,转眼程渝来古代也有两年多了,也对自己投胎的家庭有个大致的认识。她的父亲姓郗,母亲姓崔,而她小名叫阿渝,话说郗阿渝这个名字还真不是一般的难听,程渝暗自抱怨道。“郗”这个姓,也很少见啊!若不是自己曾经大略的看过百家姓,恐怕还不知道这个字怎么写呢!就目前看来,她还算幸运,穿越到了一个富贵人家,听说伯父似乎有爵位,去世的爷爷又曾经做过大官,所以家里不愁吃喝,伯父和父亲的关系也很好。 待程渝能听懂方言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古代娘亲治家非常严格,这些丫鬟婆子一个个就跟锯嘴葫芦似地,除了跟着保母一起逗她笑之外,别说是说主人家的事情,就是寻常的聊天都没有。这点让程渝十分的郁闷,但也暗暗佩服自己的古代母亲,能把这些下人治理成这样,足见她的手腕,放在现代也是一个女强人型的。 不过这些日子她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她知道自己已经快满三岁了,曾经有一个大她六岁的哥哥,据说这个哥哥从小就聪明伶俐,深得父母喜爱,只可惜在她刚刚穿越的那段时间因为发烧而夭折了。她的母亲崔氏也因为忧伤过度,伤了身体,养了大半年才稍微好一点。 据她观察,父母目前似乎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所以对她很重视,母亲除了睡觉之外,几乎片刻不让程渝离开自己身边半步。而父亲平时再忙,晚上一定会过来跟她吃晚饭。一旦她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白天父母不会陪在自己身边,晚上一定会陪着她,直到她睡着为止。这种从来没有享受过的家庭的温暖,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要得到更多,她甚至渐渐地开始觉得,其实在古代再活一次也没什么不好。这或许是上天给她的补偿呢!所以才让她拥有了一个完整的家。 但有父母的疼爱,仅 仅代表自己会有一个愉快的童年而已,不代表自己会快乐一辈子。再说古代可没有计划生育,母亲迟早会有孩子的,就算不母亲将来没有孩子,她不信目前还没有儿子的父亲不会纳妾,所以程渝总是努力的跟家中的诸多长辈搞好关系,希望自己将来能在长辈的心目中分量重一点。程渝暗自思忖道,穿越这样的豪门士族,吃喝不愁、享受荣华的同时,一辈子也失去了自由——程渝咬了咬下唇,她不认为,当自己的利益和家族利益起冲突的时候,父母会选择放弃家族利益,无关爱不爱子女,而是从小就形成的价值观。 “咦?小娘子,你怎么了?”这天早上喜娘抱着程渝去给崔氏请安的时候,见程渝挣扎要下来自己走路,不由疑惑的问道。 “保母,放我下来。”程渝小脚踢了踢,喜娘只得疑惑的把程渝放下,“小娘子,小心点,别摔倒了。” 程渝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衫,挺着胸,迈着小步子稳稳的走进了房间,作鞠躬虚坐之状给崔氏行了肃拜礼,“女儿给母亲请安。” 崔氏见女儿如此一本正经的给她行礼,不由又惊又喜,起身搂过女儿问道,“阿渝,谁教你行这个礼的?” “是保母教我的。”程渝奶声奶气的说道。 崔氏闻言欢喜的将女儿搂在怀里,“阿渝真聪明!这么快就学会了!”她细心的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确定女儿身上没有既没有痱子也没有被蚊虫咬过的痕迹,才满意的点头对喜娘道:“你教的不错,把小娘子照顾的也挺好。” “这是奴应做的。”喜娘恭敬的说道。 “双竹,赏喜娘绢一匹。”崔氏吩咐道。 “诺。”双竹应诺,转身领着一个小丫鬟去了库房。 崔氏抱着女儿软绵绵的小身体,就只觉得跟抱着一个小火炉一样,她忍不住拿起一旁的团扇给女儿扇了起来:“真是个小火炉。”说着就吩咐丫鬟把房里的冰盆挪近一点。 因程渝年纪还小,崔氏怕她贪凉,所以并没有在她房放冰块,她又拧了帕子给她拭汗,“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怕热!跟你阿父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崔氏轻点女儿的小鼻子,示意丫鬟们把绿豆汤端上来。 “阿母,阿渝要自己吃绿豆汤。”程渝撒娇的腻到了崔氏怀里,“阿渝都快三岁了,是大人了,要自己吃东西。” 崔氏听着女儿软软的撒娇,笑着说道;“好,阿渝是大孩子了,要自己吃饭了。” 喜娘 见崔氏答应让程渝自己吃绿豆汤,就将漆碗放在程渝食案前,程渝接过喜娘递来的调羹,“阿母吃——”程渝先舀了一勺绿豆汤,将勺底在碗口上刮了刮,滤干汤水之后,站起来将调羹递到崔氏嘴边。 崔氏见女儿贴心的举动,眼眶微微一红,张嘴吃下了女儿递来的绿豆汤,然后柔声对程渝说道:“阿渝自己吃吧,阿母刚刚吃过了。” “好。”程渝坐回自己的位置,慢慢的吃了起来。 崔氏含笑看着女儿小手抓着调羹,一本正经的吃着绿豆汤的模样,不由低头爱怜的亲亲女儿嫩嫩的小脸。“喜娘,最近蚊虫越来越多了,你每天给小娘子沐浴的时候放点银丹草进去。”崔氏吩咐喜娘道。 “诺。” “女君,郎君刚刚派人送了六个寒瓜过来,奴让人切了一个。”双竹从门外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盆切好去籽的新鲜寒瓜(西瓜),下面还放着冒着丝丝寒气的冰块。 崔氏问道:“大嫂那里送过去了吗?” “奴让人送去三个。”双竹回道。 崔氏微微点头用银签子戳了一块瓜肉送到程渝的嘴里,“阿渝,来,吃块寒瓜。”寒瓜、绿豆皆性寒之物,崔氏生怕程渝多吃了拉肚子,便让人撤了绿豆汤。 “对了,双竹给阿薇送半个寒瓜过去。”崔氏一边喂女儿吃点心,一边漫不经心的对双竹说道:“告诉珠娘,寒瓜性寒,别让阿薇吃多了。” “诺。” “阿薇?”程渝敏感的捕捉到了这个名字,她望了望崔氏貌似平静无波的脸色,心里暗暗思忖,这个“阿薇”不会是她同父异母的姐妹吧?难道她不是独生女?程渝在大为震惊的同时,不由警铃大作,唔,这件事情一定要去打听打听!程渝心里盘算着,说她自私也好,霸道也罢,她就是对任何不是由阿母所生的弟妹都有敌意。 读书(二) 吃完点心之后,程渝的满足的平躺在榻上,崔氏的房里有的是冰块的,一顿点心吃完,她身上已经完全凉爽了,她眯起来眼睛,神智有些迷迷糊糊的,吃太饱了睡意就袭来了,她张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崔氏含笑摸着女儿吃的溜溜圆的小肚子道:“阿渝,阿母教你打漂亮的络子好不好?”说着用两根丝线灵活而又快速的打了一个漂亮的双钱结。 程渝见了不由双眼发亮,她一直很喜欢这种女红作业,只可惜前世一直没机会学,“好!阿渝要学。”她一 骨碌的从榻上爬起来,腻到了崔氏怀里。 崔氏搂着女儿,手把手的教着她怎么打结络。幼儿的手指软绵绵的,不大好控制,加上程渝本身对女红方面没什么太大天赋,打了半天丝线变成了一团乱麻,程渝不由有些丧气。 崔氏摸着程渝的小脑袋含笑说道:“不急阿渝,我们慢慢打。你好好看阿母是怎么打的。” “嗯。”程渝应了一声,再次专心的跟结络奋斗了起来。 崔氏见她用功的样子,心里一酸,心中暗想,若是阿纪没有去世该有多好?既不用担心夫君会无后,也不用担心她一旦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阿渝会无依无靠,她轻轻的抚摸着女儿柔软的细发柔声问道:“阿渝想认字吗?” 程渝听到崔氏的问话,不由眼睛一亮:“想!阿母!阿渝想认字!阿渝还想学习字!”古代的生活无聊,尤其是孩子的生活,每天不是吃就是睡,她很早就想认字了,但又怕自己太出挑被人怀疑。 崔氏听了女儿的话,不由掩嘴轻笑一声道:“小小年纪,志气可不小!好,你想学,阿母一定教你。” “好!阿母,阿渝想学。”程渝扭着小身子在崔氏怀里蹭。 崔氏道:“只是你若是学了,便不许偷懒,不然阿母就打你板子!”她板着脸对程渝说道。 程渝仰起小脑袋认真的说道:“阿渝不会,阿渝一定会用功念书的!” 崔氏见女儿如此,不由欣慰的笑了笑,“好,那阿母先教你背一首诗:东方之日兮,彼姝者子……”崔氏一字一字将这首诗慢慢的背了出来。 程渝前世就是中文系的学生,诗经虽没全背过,但也看过好几遍了,对这首诗词还是有印象的,意思也能理解大半。崔氏教女儿极有耐心,她念一句,然后让程渝复述一句,等崔氏教到第五遍的时候,程渝已经能磕磕巴巴的背出来了。 “女君大喜!小娘子如此聪慧,将来前途必不可限量啊!”双竹含笑恭喜崔氏道。 崔氏不喜反忧道:“我希望她平平安安的长大就好,当年阿纪二岁即会诵诗,三岁就请了先生开蒙了,可还不是——”说着说着她眼眶就红了。 程渝闻言上前搂住崔氏的脖子,小手替她拭着眼泪:“阿母,不哭。阿母哭了,阿渝也难受。” “阿渝。”崔氏紧紧的搂着女儿的小身子,若不是还有阿渝这个女儿,她恐怕早就跟着阿纪一起去了。 双竹 也在一旁感伤不已,她是阿纪的保母,阿纪出生的开始,就是她一手照顾的,这么乖巧懂事的孩子却这么早就去了,真是老天无眼啊!她低头擦了擦眼泪劝道:“女君,您身子不好,不要太伤心了,您不是还有小娘子吗?” 崔氏听了双竹的劝,渐渐的止住了眼泪,对女儿笑道:“阿渝,阿母教你写自己的名字好不好?”她现在就阿渝这么一个孩子了,她一定要把阿渝教好。 “好!”程渝用力的点点头,她很早就想知道自己叫什么了。 丫鬟们将两人面前的食案撤下,换上书案,又铺上备好的笔墨纸砚,崔氏方才提笔写下了“郗道茂”三个字。 程渝在一旁见崔氏的做派,不由大汗,这才是标准的特权阶级啊!连写个字都要五六个丫鬟伺候。郗道茂?那么“阿渝”是自己的小名?唔,郗道茂?程渝挠挠小脑袋,这名字真古怪啊!难道这年代就流行取这种名字?谢道韫?郗道茂?不过再怎么说,郗道茂也比郗阿渝好听。 “阿渝,这是你阿父给你取的名,叫郗(chi)——道——茂。”崔氏一字一句的念着。 “阿渝不是叫阿渝吗?”程渝仰起小脑袋困惑的问道。 “阿渝是阿渝的小名,是家里人叫的。”崔氏柔声说道,“郗道茂是给阿渝以后给外面的人叫的。” “嗯。”程渝点了点头,崔氏把女儿抱到自己的膝盖上,“来,阿母教你写自己的名。” 就这样母女两人一个教一个学,不知不觉就到了哺食的时间,郗昙也到了上房,准备和妻女一起进哺食。 “女儿给父亲大人请安。”程渝见了郗昙立即起身行礼。 郗昙见程渝一本正经行礼的模样,不由小小的惊喜了一下,“嗯,乖。”他抱起了小女儿,见书案上有些凌乱的笔墨纸砚,不由笑问道:“怎么想起教阿渝认字的?” “妾也只是一时兴起,想不到妾一首诗不过才念了五遍,阿渝就能背出来了。”崔氏含笑说道。 “哦?阿渝真的听了五遍就能把诗背出来了?”郗昙惊讶的问道。 “妾还会骗君不成?”崔氏含笑对站在一旁的程渝道:“阿渝,把阿母教你的东方之日背给父亲听听。” “诺。”程渝上前几步,挺胸收腹的站在郗昙面前,琅琅的背道:“东方之日兮,彼姝者子,在我室兮。在我室兮,履我即兮。东方之月兮,彼姝者子,在我闼兮。在我闼兮,履我发 兮。” 郗氏夫妻见程渝这般小孩装大人的模样,不由乐得前俯后仰,等郗昙听完程渝的背诵,郗昙含笑点头赞许道:“背的不错。”他转头问崔氏道:“阿渝快三岁了吧?” 崔氏点头说道:“是啊,阿渝是九月出生的,马上就快满三岁了。” 郗昙道:“卿先教阿渝认几个字吧,待阿渝满了五岁,仆为阿渝找个先生正式启蒙。” 崔氏含笑点头道:“妾正有这个意思呢,女孩子家能多认识几个字总是好的。” 郗昙笑道:“卿言之有理,我们高平郗氏的女儿,焉能落于人后?”他起身兴奋的走了几步道:“说不定将来我们郗氏也会出一个跟谢氏咏絮之才相媲美的才女。” 程渝听到了郗昙的话,不由两滴冷汗滴下,她是不是过于锋芒过露了?让她老爹居然有了不切实际的幻想,居然想让她跟谢道韫去比?程渝暗自抹汗,谢道韫那是真正的天才啊,她只是占了穿越的便宜!程渝暗暗提醒自己,以后一定要学会低调!省得将来让父母太失望。她一点都不认为,自己这种普通人能跟谢道韫这样的绝世天才媲美! 不过既然老爹知道谢道韫,那么是不是代表自己穿越到了真实的历史时空?唔,她记得谢道韫是东晋时期的人,那么现在的是东晋之后的时期?程渝有些困惑的挠了挠脑袋,她对这段历史不是很熟,只是大约知道从东汉末年开始到唐朝建立之前的那段时间,政权更替似乎很快,那段历史似乎也挺乱的。 崔氏闻言笑道:“妾不求阿渝变成同谢家小娘子一般的才女,只求她能平安。” 郗昙闻言叹息一声,坐到了崔氏身边,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崔氏脸微微一红,“时辰不早了,不如我们吃饭吧?” “好。”郗昙点点头,崔氏吩咐下人摆上晚饭,程渝跪在在食案前,静默 第 4 部分 无声的同父母一起吃饭。 饭毕,郗昙起身说道:“卿身体不好,还是早点休息为好,仆去书房再读一会书。” 崔氏含笑道:“读书固然重要,可君也要多多注意身体,一会妾让人送点心过来。” 郗昙温言道:“卿身体不好,这种小事就不要多费心了。” 崔氏微微笑道:“这是妾该做的。” 郗昙见崔氏温婉的笑容,心中微微一动,示意身边的下人退下之后,执起崔氏的手柔声说道:“你早点休息,我看一会书就回房。” 崔氏含羞白了郗昙一眼,轻嗔道:“在女儿面前都这么不正经。” 程渝闻言立即躺在榻上装死,郗昙见女儿已经躺在榻上睡着了,不由轻笑一声道:“阿渝都睡了。” 崔氏见状忙唤来喜娘把程渝抱回房间睡觉,郗昙同崔氏说笑了一会之后,便回书房继续看书了。 自从崔氏开始教程渝,不,现在应该叫郗道茂认字之后,郗道茂的古代生活就充实了很多。每天吃过早饭之后,崔氏便会选一篇诗经中的诗,一个字一个字的教她,待郗道茂念熟之后,就放手让女儿自己去背诗习字了,郗道茂在学习方面一向自觉,崔氏很放心。 曾经身为中文系学生的郗道茂,学几首诗经是不成问题,但问题是,崔氏给她认字的诗经是她的伯父——书法大家郗愔专门给家里孩子写的启蒙书,共用了篆书、隶书、楷书三种字体写这本书,这本书不仅是郗家孩子的启蒙认字书,还是启蒙习字贴。 而崔氏对她的要求是,要她每种字体都要能默写出来。楷书、隶书就是繁体字,她还能认知,但篆书她就不行了,所以她总是要花不少时间把今天新学的篆书默写出来。 郗家是书法世家,郗家的孩子从小就要开始练毛笔,郗道茂也不例外。她前世因身体不好,爷爷奶奶怕她多学了东西,把身体弄坏,就没有让她学什么才艺,这辈子她有了一个健康的身体,又有了良好的读书环境,她一定不会浪费上天给的这个机会。 以前在大学的时候,也曾经参加过学校的书法社,虽没正式学过书法,但也对如何练习书法稍稍了解了一些。她还记得书法社的书法老师曾经跟她说过,很多人学毛笔字一开始就从楷书入门,看似容易,实则最难。反倒是一般人认为最难学的篆书,反而笔法简单,学起来很容易,容易练出横平竖直的基本功。 不过篆书唯一的缺点就是 篆字繁体,认识起来困难比较大,对年龄偏低的孩童来说稍微难了一点,所以专业的书法老师都会选择隶书作为孩子入门教材,因为隶书笔法比楷书简单,而结构却和楷书相近。郗道茂想自己毕竟不是真正的三岁孩子,篆书认识虽难,但对她来说,还不是很困难,所以她还是选择篆书作为自己书法的启蒙。 郗道茂现在每天都会花上两三个时辰连书法,等到了下午,崔氏有时间就亲自教女儿打结络,若是没时间,就让喜娘和双竹教郗道茂学女红,充实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的,转眼一年多就过去了。 “唔,阿渝写的不错。”正在郗道茂写的入迷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了赞许声。 “伯父?”郗道茂听到郗愔的声音,忙放下毛笔,站了起来。 郗愔诧异的拿起书案上侄女的习字帖啧啧称奇,郗道茂的笔迹虽稚嫩无力,但已字体已然有形,他曾听傅氏说过阿渝在一年多前开始习字,每天都起码要练两个时辰以上的字,他原以为是傅氏偏心阿渝才特地夸大讲的,现在看来傅氏说的该是实话。他不由赞许的摸了摸郗道茂的脑袋说道:“阿渝写的很好。” 郗道茂听到伯父的赞许不由喜上眉梢,伯父是当世著名的书法大家,他说自己写的好,想来一定写的不错。某人压根忽略了自己真实年龄已经三十多岁,而郗愔是以四岁的儿童的标准来衡量的。 郗愔见小侄女得瑟的小模样,心里暗自好笑,但依然板着脸说道:“伯父夸你不是让你偷懒的,要是你以后敢偷懒,伯父一定打你板子!” 郗道茂仰起小脸认真的说道:“阿渝不会偷懒,阿渝要做跟卫夫人一样的大书法家。”她也是几天前才知道现在是永和三年,而自己的伯父郗愔、父亲郗昙都曾经是卫夫人的学生。永和这个年号她还是熟悉的,《兰亭序》的开头就是“永和九年”,也正是因为《兰亭序》和卫夫人的存在,才让她确定自己穿越到了东晋,而且和书圣王羲之处在同一时代。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见王羲之一面呢? “哈哈,好!阿渝能有这个志气就好。”郗愔听着小侄女儿的童言稚语不由哈哈一笑,听到阿渝提及卫夫人,他的心思微微一动,今年是自己恩师卫夫人一百零四岁寿诞,他正准备再过几天就同重熙一起去给先生拜寿。先生素来最喜孩子,阿渝这么乖巧聪明,学习又认真刻苦,若是带她去见先生,先生定会喜欢,若是能让先生指点阿渝一二,阿渝这辈子也不愁了。思及此郗愔含笑抱起郗道茂,“走,我们找你阿父去 。” 读书(三) 郗昙正在书房里练字,“郎君,县公同小娘子来了。”下人进来回道。 “阿兄和阿渝来了?”郗昙愣了愣,放下了手中的毛笔起身道:“快请阿兄进来。”说着他快步走到门口打起帘子亲迎郗愔入内,“阿兄,你怎么来了?” 郗愔抱着程渝含笑走进了书房,“我来是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阿兄有什么事情让下人来通传一声,我自会过去,何必亲自跑一趟呢?”郗昙请郗愔上座,然后眼神示意女儿从伯父身上下来。郗道茂接到了郗昙的眼神,想起郗家的家规,长辈面前晚辈是不可以坐下的,便想从郗愔身上滑下来。 郗愔含笑摸了摸郗道茂的脑袋,把她放在身边的榻上道:“没关系,阿渝还小,就不要讲这么多规矩了,就让她坐在这里好了。” 郗昙道:“阿兄别宠坏了她,这丫头性子越来越刁钻了。” 郗愔不以为然的说道:“女孩子刁钻一点才是好事。” 郗昙听了郗愔的话,不由笑了笑,坐到了郗愔身边问道:“阿兄找我有什么事吗?” 郗愔道:“我想趁这次拜寿的机会,带阿渝去见先生。” “带阿渝去见先生?”郗昙愣了愣,“阿渝才几岁?万一冲撞了先生怎么办?” 郗愔挥手道:“先生一向最喜孩子,再说阿渝素来乖巧,怎么可能会去冲撞先生呢?再说先生哪会跟孩子置气?” 郗昙闻言尴尬的笑了笑,这倒是,卫夫人都是百岁老人了,见到阿渝这般乖巧的孩子喜欢斗来不及,哪还会同阿渝置气。 “还有,你看过阿渝写的习字帖吗?”郗愔问道。 郗昙点点头道:“看过。” 郗愔道:“虽说现在还谈不上有什么骨架,但阿渝才四岁,能写到这个程度已经很不错了,我想带几张阿渝的习字帖去给先生看看,若是能得先生指点一二,就不够她一辈子受用不尽了。” 郗昙听了不由有些心动,若是阿渝真的得到先生的青睐,的确足够阿渝一辈子受用了! “再说带个孩子去给先生拜寿也不是什么大事,逸少(王羲之的字)不是每年都会带孩子去吗?我听大姐来信说,他今年准备带官奴去了。”郗愔说道。 “也好,让阿渝出去见见世面也不错。”郗昙想了想点头说道。 郗愔道:“ 那就说定了,既然带了阿渝,我们还是提早几天走吧,万一路上出了什么问题,也不至于太晚到。” “好,我回去就让准备,我们后天就出发。”郗昙说道。 “好,就这么说定了。”郗愔点点头,起身说道:“我也会去准备一下。” “嗯。”郗昙起身给郗愔掀帘道:“阿兄慢走。”郗道茂跟着两人身后也奶声奶气的说道:“阿渝恭送伯父。” 郗愔和郗昙见郗道茂一本正经行礼的模样,不由相视一笑,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送走郗愔之后,郗昙抱起女儿说道:“走,我们去找你阿母。” “好!”郗道茂搂着郗昙的脖子,小脸靠在郗昙的肩膀上,心扑扑跳了起来,想不到自己居然有机会能见到卫夫人这样的伟人? 其实郗道茂每天花上两三个时辰练字,一方面是真心喜欢书法,一方面也是希望自己将来能有一个立身的本事。生在东晋这个时代,又身为士族嫡女,在享受荣华富贵的同时,注定付出的要更多,所以她一定要在现在开始就尽可能多学点本事,本事学的越多,将来她掌握的主动权就越多。 这个时代对于女子还是挺宽容的,至少她目前还没有听人说过类似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说法。在她所能想到的古代女子能学的各种才艺之中,也就书法她或许能稍微有点成就了。其他才艺如诗词文章,这些是需要丰富的阅历和学识做基础的,她从前世到今生都是宅女,所以这一项就先驱除了。琴棋画这三样,她之前也完全没有学过,想要练好可比书法难多了。 郗道茂很清楚,自己并不是聪明人,现在大家认为自己很聪明的原因,是因为在四岁的身体里有一个成年人的灵魂,但是这个优势迟早会随着年纪的渐渐地变大而消失。她不是天才,与其样样都学样样不精通,还不如专攻一样。她虽不是天才,但毕竟是千年之后穿越过来的人,虽没正式练过书法,但各种字体还是见过不少的,这方面的底子怎么说也比其他才艺要好。再说她本身也非常喜欢书法艺术,只要自己肯坚持下去,天天认真的花时间练习,说不定真能写出一点名堂来呢!正是本着这么一个想法,所以她才会每天花这么多时间练习,当然这个想法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跟其他人说的。 而且据她所知,书法在这个朝代非常受人推崇,只要书法写得好,就算是女子也会备受众人尊敬——比如卫夫人。要是知道卫夫人是她娘家的姓氏,她的丈夫姓李,在女子都冠夫姓的男权社会 ,她一介弱女子能以本姓扬名于世,是多么的不容易啊!还有谢道韫,凭借自己的才名和勇气,从虎口中救下了自己的外甥。她虽不求能跟卫夫人、谢道韫一样名垂千古,但求将来能有立身的一技之长。毕竟这年头除了自己,靠山山倒、靠水水干。 上房里崔氏正在同管事仆妇说话,远远就瞧见郗昙抱着郗道茂,父女两人一路说笑着走来,不由含笑迎了上去:“夫君怎么现在过来了?有什么事吗?” 郗昙把女儿放在榻上,对崔氏说道:“嗯,刚刚跟阿兄商量了一些事。” “什么事情?”崔氏好奇的问道,接过双竹递来的茶碗,递到郗昙手里。 郗昙接过茶碗轻啜了一口才道:“我跟大哥想带阿渝一起去给先生祝寿。” “带阿渝一起去?”崔氏吃了一惊,“阿渝才四岁,会不会太小了一点?” “不小了,逸少在官奴二岁的时候,就带着官奴去见先生了。”郗昙含笑说道:“先生一向最喜孩子,阿渝又这么乖巧,先生一定会喜欢的。” 崔氏笑道:“哪有这么说自己孩子的?夫君也不知羞。” 郗昙道:“我们的小阿渝就是聪明乖巧,这有什么不知羞的。” 崔氏笑道:“说起来阿渝还没有见过官奴呢。让他们表姐弟见见面也好。” 郗昙道:“上次见官奴的时候他还被保母抱在怀里呢,现在想来也不小了吧?” “官奴才小阿渝一月,一样都是四岁大啊。”崔氏好笑的说道。 郗昙尴尬的笑笑说道:“我都忘了阿渝才大官奴一个月。” 崔氏抿嘴轻笑,这时下人们轻手轻脚的送上点心了,崔氏将女儿搂在怀里喂她吃点心。 “我跟阿兄商量好了,后天就走,就劳烦你准备一下了。”郗昙说道。 “这么快?”崔氏诧异的说道。 “嗯,阿渝年纪还小,带上她我们赶路就不能太快,所以我跟大哥准备早点出发,省得到时候去的太晚。”郗昙说道。 “也是。”崔氏点头道:“对了,阿冉(郗超小名)要去吗?” “要去的,他还要等段时间从建康过去了,好像是跟桓家的大郎君、二郎君一起去。”郗昙说起桓家眉头微微一皱。 “桓家?”崔氏微微蹙眉,“阿冉怎么同兵家子玩在一起?” 郗昙道:“阿冉好像跟桓家的两位 郎君在一个书院读书。”他有些无奈的摇头道:“随他去了,反正阿冉一向是有分寸的人。” 崔氏点点头,“那我现在就去准备阿渝的行李。” “不急。”郗昙拉住崔氏的手道:“我还有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什么事?”崔氏问道。 “我想早点给阿渝早点开蒙了。”郗昙对崔氏说道。 “早点开蒙?”崔氏有些迟疑道:“阿渝毕竟才四岁,会不会太早了?” 郗昙道:“我看阿渝天资聪颖,读书也用功,才一年时间,就能把《诗经》背熟了,给她早点启蒙也好。再说四岁启蒙也不算太早,阿冉三岁就请先生启蒙了。” 崔氏道:“可阿冉是男孩子,阿渝是女孩子。” 郗昙傲然道:“女孩子又如何?我家阿渝比一般的男孩子可聪明多了。” 崔氏想了想道:“阿渝现在学东西越来越快了,我又要管家又要教她也顾不过来,早点请个老师教她也好。”她顿了顿道:“既然阿渝都开了蒙,就让阿薇也跟着一起学吧。” 郗昙道:“阿薇?”他愣了愣方才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庶女,他摇头道:“不用。” 崔氏道:“反正先生都是从头开始教的,一样都是你的女儿,阿薇也不见得比不上阿渝,反正阿薇今年也快五岁了。” 郗昙摇头道:“阿渝一本诗经都读完了,阿薇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呢,再说你知道我想请谁当阿渝的先生吗?” “谁?”崔氏疑惑的问道。 “是子任大哥。”郗昙道。 “子任大哥?”崔氏愣了愣,又复笑道:“子任大哥学识广博,让他来教阿渝读书,还真是大材小用了。”听到郗昙请的先生的名字,她便不再提起让庶女跟着女儿一起上学的事了,原本她也只是随口提一下而已,毕竟郗家的规矩摆着,嫡庶皆是一般对待。 郗昙 第 5 部分 笑道:“我也是犹豫了许久才厚脸求子任给阿渝做先生的,想不到子任大哥一口就答应了。至于阿薇,又不是不让她读书,等她满了七岁,送她去族学读书便是了,不必另外请先生了。” 崔氏点头道:“也好。” 两人口中的子任大哥是崔氏的堂兄崔文,字子任,两人皆出自清河崔氏。崔文此人博文广记,才华横溢,年少便才名远扬,但因性格洒脱,不喜功名利禄,故一直没有出仕,郗昙敬他人品,平素一向视他若兄长,崔氏自然也不会委屈堂哥去教导一个庶女。 郗昙道:“等我们从先生那里拜寿回来,就让阿渝拜子任大哥为师。”他顿了顿道:“虽说子任大哥只是暂时给阿渝启蒙,但我也不准备以后给阿渝换先生了,且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拜师之礼切不可大意失礼。” 崔氏点点头,“夫君放心,我一定不会失礼的。” 郗昙道:“你办事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崔氏听了郗昙的话,不由脸上浮现了满足的笑意:“夫君过奖了,这都是妾该做的。” 待郗昙离开之后,郗道茂拉了拉崔氏的衣袖,抬头奶声奶气的说道:“阿母,阿薇是谁?” 这位阿薇应该是她闻名已久,但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庶出的姐姐吧?这一年她也只能从丫鬟的只言片语中得知,父母感情虽然很好,但不代表父亲没有婢妾,事实上父亲的婢妾数量还不算少。只是听说父亲的婢妾中,除了一名小妾生有一名年长她一岁的庶姐之外,其他婢妾皆无身孕。 崔氏轻轻的抚摸着女儿的小脸柔声说道:“阿薇也算是你姐姐,但你要记住,你是嫡,她是庶,所以你阿父会单独为你请先生,而她只能去上族学而已。”她见女儿一脸的茫然,微微一笑道:“阿渝也四岁了,有些事情也该渐渐学起来了。既然阿父给你请了先生,以后你学业上的事情阿母就交给先生了。你以后就跟着阿母学点女孩子该知道的东西吧。” “嗯。”郗道茂点点头,无关喜欢不喜欢的问题,穿越到这样的人家,内宅争斗是不可避免的,不说要去害人,但防人之心总要有的。至少他们家还算好的,父母的恩爱和母亲高贵的出生,注定了她正室的地位是不可撼动的。 “阿母,为什么阿渝没有见过阿薇?”郗道茂问道。 “以后要叫阿姐。”崔氏淡淡的说道:“她自有她待的地方,你若是想见她,阿母让她过来一趟便是。” “ 不要!”郗道茂用力的摇摇头,“阿渝不要见她!” 崔氏见状笑着搂着女儿,爱怜的亲了亲她的小脸,“傻孩子。”她想了想对双竹吩咐道:“既然郎君已经吩咐了,阿渝的拜师礼一定要隆重,你让针线房的人过来给小娘子量衣,做套新衣服,还有好些时间呢,让她们用心做。” “诺。”双竹微微屈身笑道:“正巧针线房里新来一个能手,绣活极是出色,奴带她过来给女君瞧瞧吧。” “嗯。”崔氏点点头道:“你带她过来看看,若真是出色,正好还能教教小娘子女红。小娘子年纪也不小了,光读书不学女红也不行。” 郗道茂闻言拉着崔氏的衣袖道:“阿母,阿渝要学绣荷包。”她并不反感古代的女红教学,甚至还很喜欢,虽然自己的手艺不是很巧。 “好,阿母让人叫你学绣荷包。”崔氏笑着许诺女儿道。 拜寿(一) “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常恐秋节至,焜黄华叶衰。百川东到海,何日复西归?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郗道茂坐在摇晃颠簸的牛车上,摇头晃脑的背诵着父亲刚刚教过她的诗句。几天下来,她对父亲和伯父佩服的是五体投地,诗词佳句信手拈来也就算了,连《道德经》、《庄子》那种大部头的书都能从头到尾背诵,真不是一般的牛。 说起来路上的行程很无聊,一开始郗道茂还颇有兴致的看着沿路的景致,可是千篇一律的没有经过任何修整的绿化让她很快无聊了,而且牛车的防震设施做的也不是很好,可把她颠的够呛,一开始还晕车了。不过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晕着晕着就习惯了。从京口到剡县可只有陆路没有水路,任何一个晕车晕的严重的人,在坐了二个月多的牛车之后,估计都不会晕车了。“唉,要是在现代,这么点距离,开车上高速一天之内肯定能到了。”郗道茂万分哀怨的想到。 “阿渝背的不错。”郗昙点点头赞许说道:“虽说花的时间多了一点。既然这篇背熟了,为父再教你背一下篇。” “阿父,”郗道茂软软的说道:“阿渝想多背几遍你刚刚教我的诗。”郗道茂暗自吐舌,今天郗昙都教她背了三首诗了,她又不是天才,没有过目过耳不忘的本事。再说依照遗忘曲线的规律来说,最初的几次记忆保持的时间是最短的,所以她总是习惯反复背诵,确定把内容完全记熟了,短期内不会遗忘了,才开始记忆接下来的内容,她毕竟现在年纪还小,需要的是把基 础打扎实,而不是像以前应对考试那样,要求快速背诵大量的内容。 “哦?”郗昙挑眉问道,“阿渝不想学了?” “不是。”郗道茂摇头说道:“阿渝想把之前背的几首多记几遍,这样明天才不会忘记。” 郗昙闻言惊讶的望着郗道茂问道:“阿渝不想学新诗?” “想。”郗道茂回答的飞快,她想了想说道:“可阿渝不想把今天学的忘记。” 郗昙闻言微微一笑,揉了揉郗道茂的小脑袋说道:“好,那为父今天就不教你了,你再把为父教你的诗背上几遍,我明天考你。” “诺。”郗道茂应诺道,自顾自的爬到牛车的角落里,靠在软软的垫子上,嘴里喃喃的背诵着新学的内容。 郗昙望着女儿,嘴角微微轻挑,眼底有着淡淡的笑意。这几天因旅途无聊,他闲来无事,便开始教导女儿课业,这几天教下来他也发现,女儿不算特别聪慧,至少远远不及阿冉和阿纪的聪慧,但阿渝胜在刻苦用功,心思稳重不浮躁,肯沉得下心念书,这对于一个四岁的女孩子来说,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郗昙心中叹气,若是阿渝是男孩子有多好,郗家有阿冉和阿渝,定能再现阿父在世之时的辉煌,只可惜阿渝是女孩。郗昙自嘲笑了笑,暗自想到,说不定自己真的命中注定无子,不然怎么这么多年,除了夭折的阿纪之外,身边的妻妾就没生下过儿子。 “阿父,还有几天才能到?”郗道茂问道。 “阿渝坐的累了?”郗昙回神含笑问道。 “不累。”郗道茂摇着小脑袋说道,“就是坐的有点疼了。” 郗昙哈哈一笑说道:“快了,还有十多天吧。” “啊!”郗道茂听到这个可以堪称是“噩耗”的消息,顿时耷拉着小脑袋挪到了牛车的角落里,还有十来天?那不就代表从京口到剡县要走三个月的时间?来回就半年!郗道茂暗自想到,是因为带着自己的缘故吧?不然伯父和父亲不会走这么久的,毕竟他们几乎每年都要去李家给卫夫人拜寿,要是年年都要来回半年,那他们也不要做其他事情了。 “重熙,前面还有几里路就到驿站了,要不我们今天就在这个驿站歇下吧,天色也不早了,到了那里也正好吃哺食。”这是郗愔策马走到牛车旁说道。 “好。”郗昙示意车夫停车,吩咐侍卫将自己的马牵来,“坐了一天的牛车,还是骑会马活络一下筋骨。” 郗愔笑了笑,“阿渝呢?” “在里面背书呢。”郗昙道。 “不错,”郗愔点头道:“阿渝最大的优点就是踏实用功,聪明的孩子固然好,可不用功再聪明也没用。”郗愔顿了顿,无不惋惜的说道,“只可惜阿渝是女孩子!” 郗昙叹了一口气苦笑道:“或许是我命中无子吧。”说完他对郗愔说道:“阿兄,我们赛一场如何?” “好啊!”郗愔拉着缰绳笑道:“我倒要看看你的骑术进步了没有!”话毕,两人扬鞭策马,一路朝驿站疾驰而去,身后几名骑马的侍卫见状,忙策马跟在两人身后。 等后面的老牛车慢吞吞的到达驿站的时候,郗愔和郗昙已经坐在雅座上喝茶了,侍卫们也将房间整理好了,热水也吩咐驿站烧好了。 “保母,阿渝要沐浴。”郗道茂趴在喜娘的怀里有气无力的说道。 “好,一会等吃完哺食了,保母就帮你沐浴好不好?现在就先洗把脸?”喜娘柔声哄道。 “好。”郗道茂点点头。 喜娘抱着郗道茂进了房里,吩咐随行的丫鬟给她打水洗脸,郗道茂跪坐在地上,身体恹恹的趴在胡床上,话说这坐牛车还真累人,虽然自己一直没走过路。突然她的身体凌空抱起,“阿渝怎么了?累了?”男孩清朗悦耳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阿兄!”郗道茂先被吓了一跳,在听到熟悉的声音之后,小脑袋努力的后仰。 郗超笑着将她转了一个身,抱在怀里笑道:“懒丫头,坐没坐相。” “哪有,阿渝只是累了!”郗道茂翘起小嘴抗议道,“阿兄你怎么来了?”她笑眯眯的搂着郗超的脖子撒娇问道。郗超年长她八岁,虽然平时都在建康读书,但是逢年过节回来的时候,总会给她带好多精致的小玩意,平日里有什么好东西,也总是让人送回来给她,兄妹两人感情非常好。 “我从建康过来的。”郗超点点她的小鼻子,“师祖寿诞,我怎么能不去呢?”他从建康一路骑马过来的,到驿站歇下的时候正好看见父亲最信任的奴仆阿灿,才知道父亲和叔父也住在这里。他忙去拜见两人,却得知阿渝也跟着一起来了,便过来看阿渝了。“走了,该去吃哺食了。” “阿渝不饿。”郗道茂皱起眉头说道,她现在只想睡一觉。 “都走了一天,怎么会不饿呢?”说着抱着她走出了房间道:“一会我让保母给你熬点豆粥, 你吃了豆粥就开胃了。” “阿冉?你去哪里了?”郗氏兄妹正在说话的时候,一声叫唤让郗超停住了脚步,“你怎么也不打声招呼就走了,我听说县公大人也来——” 郗道茂睁着眼睛,目不转睛的望着眼前这位浓眉深目、虎背熊腰,年约十五六岁,身穿藏青色劲装少年。这名少年容貌生的不是特别俊美,尤其跟宛如仙童一般的郗超站在一起,差距就更大了。但是这名少年是郗道茂到了古代之后,第一个见到的如此有男子气概的男孩子。这个时代的审美似乎跟现代差不多,似乎流行的是花样美男,男人也是以白为美,有些男人还会在连上涂脂抹粉,让郗道茂极为受不了。 虽然伯父、父亲和堂哥没这个可怕的习惯,但他们三人更偏向于只可远观的气度高雅的谪仙型帅哥,而她一向比较喜欢阳刚型的帅哥,尤其是在看惯了伯父他们那种俊美儒雅型的帅哥之后,突然来了一个有古铜色皮肤的阳光型小帅哥,一下子让郗道茂不由眼前一亮。而且当这小帅哥身边还有一个跟他差不多相貌的年约七八岁左右的小正太,那就更养眼了。 “咦?这位是?”小帅哥见到郗道茂,不由迟疑了一下,疑惑的问道。 “这是我阿妹,”郗超放下郗道茂道:“阿渝,这位桓大少郎君,这是桓二少郎君。” “大少郎君、二郎君。”郗道茂上前几步,朝桓熙、桓济行礼。 桓熙见这粉妆玉琢的小女娃娃小孩装大人的模样朝自己行礼,不由好笑回礼道:“郗小娘子,不必多礼,既是阿冉的妹妹,以后唤我桓大哥便是。” “你以后唤我二哥就是了。”桓济接着桓熙的话顺下去道。 “诺。”郗道茂应了一声,就站在了郗超的身后。 郗超道:“我刚刚已经去见过父亲和伯父了,现在带阿妹去吃哺食。” 桓熙道:“既然县公要吃哺食了,我们就不打扰了。” 郗超道:“你们跟我一起去吧,正好一起吃哺食。” “可是——”桓熙有点迟疑,郗超道:“是父亲吩咐我的,说若是你们有空,就过来一起吃顿便饭。” 桓熙想了想道:“那就打扰了。” 郗超轻撞他的肩膀笑道:“跟我客气什么!”说完他轻轻的摸了摸郗道茂的头,便同桓熙说笑着往郗愔、郗昙歇息的偏厅走去,桓济跟着两人身后。 郗道茂并没有跟上众人,而是回了房对 喜娘道:“保母,我晚上就想喝点粥,还有家里带来的菜菹(腌菜)。” “好。”喜娘道,“我这就去给小娘子弄,我们吃完了就沐浴,早点歇息,明早还要赶路呢!” “好。” 拜寿(二) “郗妹妹,你怎么老是在看书?”桓济好奇的望着窝在牛车角落里的郗道茂,“我家牛车很大的,你为什么老是要坐到角落里?” “我在背书。”郗道茂细声细气的说道:“坐在角落里可以靠着垫子,这样更舒服一些。” 她一边回答着桓济的问题,一边心里叹气,若不是有他在,她早就平躺在坐垫上了,何至于现在窝在角落里。也不知道那天晚上伯父、父亲是怎么跟桓熙商量的,等郗道茂第二天醒来就发现两队人马已经合并成一队了。 而且因为她今年才四岁,桓济今年也才八岁,所以大人以两个孩子可以相互做伴为由,让两人坐到了同一辆牛车上。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原来桓熙跟郗超是一样的岁数,可能因为从小练武的缘故,所以看上去同龄人老成上几岁。 “真的吗?我也试试。”桓济一听能坐的更舒服一些,忙也坐到了郗道茂对面的角落里。过了一会,见郗道茂始终手里捧着一本书自顾自的背书不理自己,不由嘟起小嘴说道:“郗妹妹,背书有什么好玩的,不如我们一起玩吧?” 郗道茂放下书说道:“好啊,你说我们玩什么?”几天的相处下来,她渐渐有点了解桓济的个性,若是她不理他,他会在一旁不时的找她说话,若是陪他玩了一会,等他玩够了就会消停了 “我们玩摊戏如何?”桓济兴致勃勃的说道。 “摊戏?”郗道茂茫然的望着他,“什么摊戏?” “你没玩过摊戏?”桓济微张着嘴巴、瞪大眼睛 第 6 部分 ,一副很吃惊的样子。 郗道茂见他那震惊的模样,不由摸了摸鼻子,“我平时不怎么玩游戏。” 她是不是应该去了解一下现在孩子们流行什么游戏?话说自打穿越到古代之后,她似乎就没怎么接触过多少小孩子的游戏,她毕竟不是真正的孩子,当然不会对婴幼儿玩的游戏有兴趣。 听父亲的口气,卫夫人这次寿诞似乎会来不少孩子,平时在家里,她身边并没有同龄的小孩,哪怕自己再成熟一点,大人也不会有什么感觉。一旦有了对比,她这种情况一定会引起别人的注意,而她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高调,毕竟穿越本身就是一件非常高调的事情。 “就是这个。”桓济献宝似的从怀里取出几个铜钱,“喏,给你。” 郗道茂傻傻的伸手接过一个铜钱,“怎么玩?”她仔细端详着这个时代的铜钱,小小薄薄的,上面还刻着永和元年的印记,跟她以前在博物馆看到的古代铜钱似乎不一样。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个时代的铜钱呢!在家的时候,她见母亲打赏下人都是用布匹粮食的,平时听丫鬟闲聊,似乎需要买什么东西也是以物易物的,很少听到有人用铜钱。 “这么玩。”桓济将铜钱往上丢,然后铜钱一个个的落在坐垫上,“咦?这次全是正面?我赢了!” 郗道茂黑线看着满脸兴奋的桓济,这个游戏有什么好玩的?但又见桓济一脸兴致勃勃的模样,倒也不忍心给这个孩子泼冷水,“我也要玩。”她佯装很有兴趣的伸出肉嘟嘟的小手问桓济要剩下的铜钱。 “给你。”桓济把铜钱递给了她。 “哗啦啦——”郗道茂随手一丢,一把铜钱四散开来,滚得到处都是,“呃——”她汗颜的瞅着桓济。 “没关系,我们再来。”桓济手脚灵活的把四散的铜钱捡到一起,递给郗道茂。 “好。”郗道茂这次不敢胡乱丢了,小心翼翼的一丢,“啪啪”几声,铜钱无力的落在软垫上,丢之前是哪一面,丢之后还是那一面。 “……我们再来。”桓济一阵沉默之后,继续把铜钱递到了郗道茂手里,“不用太小心,铜钱丢不坏的!” “嗯。”郗道茂点点头,接过铜钱继续丢了起来。原本郗道茂会觉得这种小游戏很无聊,可是没想到真的玩起来之后,居然很快就投入了进去,同桓济玩的非常开心。 “哈哈——阿渝又输了!笨笨!”桓济哈哈的笑声从牛车里传出。 “哪有!我只是运气不好!”郗道茂软嫩嫩的抗议声随即传出。 郗超听着牛车里的笑声,嘴角微微轻扬,阿渝从小就乖巧懂事,但有时候实在是太过乖巧了,哪有三四岁的娃娃整天捧着书背的?让人看了心疼,她才四岁啊!所以他才让阿渝跟桓济坐在一起,两个小孩子待在一起时间长了,一定能玩得来的。 郗愔和郗昙听到两个孩子的笑声,也不由微微一笑。经过这场游戏之后,郗道茂和桓济的感情迅速升温,不过几个时辰的时间,桓济就阿渝、阿渝的叫开了,郗道茂对桓济的称呼,也从桓家二哥变成了二哥。 “二弟,别一天到晚拉着阿渝陪你疯玩,在牛车里的时候,多看看书。”中途休息的时候,桓熙竖着脸教训着桓济。 桓熙早就听郗超说过,阿渝读书认真刻苦,平时在家就只顾看书很少玩耍。后来他又亲眼见阿渝坐牛车的时候也时常在车里背书,就一心想着让阿渝带阿弟一起看书,却没想到阿弟居然能怂恿人家跟着他一起玩闹! 桓熙想到这里就有点哭笑不得,“阿渝比你小了四岁,《诗经》已经背完了,现在开始读《论语》了,你看看自己,一本《诗经》读了三年都背不下来,多丢人啊!” 桓济耷拉着脑袋乖乖的听着桓熙的训话,桓熙和桓济皆为南康公主所出,身份贵重,尤其桓济因是幼子,故最得公主宠爱,养成了一副无法无天的小霸王脾气,除了桓温之外,平日也就桓熙能镇得住他。当他听到郗道茂已经把诗经背完之后不由脱口说道:“可阿渝才四岁啊!” “阿渝三岁就开始背诗经、练字了,她每天都要练两个时辰字。你看看你,跟阿渝比起来,你差远了。”桓熙教训桓济道,“你要好好跟阿渝学着点才行!别整天只知道胡闹!” 桓济听了桓熙的话,不由转身冲到正在跟肉脯奋战的郗道茂身边,连炮珠似得问道:“阿渝,你真的能把诗经背出来?还每天练两个时辰字?” “啊?”郗道茂茫然的眨了眨眼睛,桓济说话说的太快,情节之下又带了乡音,她压根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唔,肉好硬!”郗道茂把啃了半天的肉脯递给喜娘,嘟着小嘴说道:“保母,阿渝咬不动。” 喜娘说道:“要不小娘子吃点蒸饼?我昨天做了一点蒸饼。” “好。”郗道茂点点头,“但要在里面夹菜菹(zu)。” “好。”喜娘笑着说道: “亏得女君让人带了不少菜菹,不然小娘子连饭都不肯吃了。” 郗道茂讪讪的笑了,其实她早有心理准备,这次外出吃住条件肯定不会太好,但是她却没有想这个时代物资会匮乏道如此地步。出门在外,就是身上带够了钱也买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难怪阿母在打点行李的时候,给他们带了这么多吃的。 这一路上路过的所谓的驿站,就是只提供休息的房间和热水,食物全是旅客自备的。郗道茂不由暗自感慨,他们这样的人家,在旅途尚且如此辛苦,更不要说寻常的人家了,不过这一路上她也很少遇到旅人,毕竟这年代的平民是无法随意到处游玩的。 她回头问道:“二哥,你问我什么?” 桓济指了指那个肉脯说道:“阿渝,我们带了鱼鲊(zhǎ腌鱼),你要不要吃?鱼鲊比肉脯嫩多了。” 郗道茂摇了摇头说道:“不要了,我吃蒸饼就好了。” 桓济回头对身后的侍从吩咐道:“把我那份取过来,我要跟郗小娘子一起吃饭。” “诺。” 桓济吩咐完随从,对郗道茂苦着脸说道:“我不要跟大哥一起吃饭,他只会教训我。” 郗道茂噗嗤一笑,“那二哥就跟我一起吃吧。”她目光暖暖的望着桓济,这个孩子外貌看起来五大三粗的,可心思却很细腻,且非常善体人意。 果然不出郗道茂所料,那侍从回来的时候,还带了一小盒鱼鲊过来。既然别人都送上门来了,郗道茂也不客气了跟着桓济一起享用了味道鲜美的鱼鲊,她实在是吃腻了馒头夹咸菜。 两人吃完饭之后,继续爬上了牛车,让郗道茂惊讶的是,桓济居然不在牛车玩耍了,而是拿出一本崭新的书,开始背起书来了,她不由自主的多瞄了几眼桓济。 桓济察觉到郗道茂惊愕的注视,不由羞红了小脸说道:“我平时也是很用功的!我已经读完《诗经》、《论语》现在跟着先生读《庄子》呢!” “二哥好厉害!”郗道茂仰起小脑袋崇拜的望着他,“阿渝才开始读《论语》。” “当然!”桓济被郗道茂崇拜的眼神一看,顿时乐得不知道南北了,“你以后要是课业上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 “嗯!”郗道茂用力点点头,见桓济那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的样子,不由含笑想到孩子的学习是需要鼓励的,如果桓济以后能用功读书,她不介意一直鼓励他。 接 下来的旅途,桓济在郗道茂不动声色合理的安排下,居然真的把《庄子》的《逍遥游》篇背诵了下来。不仅桓熙吃了一惊,连桓济也觉得自己就跟做梦一样,整天咧着嘴巴傻笑。 桓熙笑着对郗超说道:“有了阿渝的鼓励,阿弟认真了许多。我还从来没有见过阿弟这么认真过呢!阿渝真是阿弟的福星啊。” 郗超虽少年老成,可毕竟还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他洋洋得意的说道:“当然!我们家阿渝可是最好的!” “你就自吹自擂吧。”桓熙取笑道。 郗超拉着缰绳笑问道,“我们赛一场如何?” “好啊!”桓熙一口答应说道:“反正肯定是你输。” “那可不一定!”郗超说完,便扬鞭疾驰了起来。 “你使诈!”桓熙见状忙也扬鞭驱马赶了过去。 “哈哈,这叫兵不厌诈!”郗超的笑声远远的传来。 有人陪伴的日子总是过的飞快的,虽然两队人马合并之后,行程愈发的放慢了脚步,但郗道茂还是觉得时间比之前的快过了,不过眨眼功夫,大家就到了剡县卫家。想起马上就要见到卫夫人,还有书圣王羲之,她不由自主的激动了起来,可惜没有照相机啊!不过有签名也不错啊!不知道可不可以仗着跟卫夫人有私人关系而问要他们的签名呢?郗道茂捧着红通通的小脸兴奋的想到。 拜寿(三) 一行人到了剡县便分开了,郗愔和郗昙是卫夫人的弟子,自然是住到了卫夫人的家里,而桓熙算是不请自来的,故只能自己找地方歇下。 “大哥,为什么不让阿渝跟我们一起住?”桓济嘟起小嘴对桓熙撒娇的说道。 “阿渝自然是跟着长辈一起住,就如你跟着我一样。”桓熙伸手揉了揉弟弟的小脑袋,“等安顿好,明天带你去找阿渝,李家这几天可来了很多小孩子,你可以跟他们一起玩了。” 桓济撇嘴说道:“我才不要跟那些只会哭鼻子的小孩子玩呢!” 桓熙好笑的摇摇头,又伸手用力的揉了揉他的脑袋:“臭小子!”在桓济喃喃的抗议声中,笑着吩咐下人去准备住宿的地方。 而郗愔、郗昙一行人则是有卫家的下人引导者入住了卫府的客房,在简单的梳洗过后,众人便由仆人领着去拜见卫夫人。 同郗道茂心里所认为的宛如贾母般的慈祥和蔼的老奶奶不同,她见到卫夫人的时候,她仅穿了 一袭简单的素色深衣,满头的银发高高的盘起,姿态优雅而又随意的靠在扶手上,神情疏朗柔和,从依然还很清秀的五官可以大致看出卫夫人年轻时候的风华。 “方回(郗愔字)、重熙(郗昙字),拜见师傅。”郗愔和郗昙见到卫夫人,忙跪下给卫夫人磕头请安,郗道茂和郗超忙也跟着两人一起下跪。 卫夫人见状轻轻的笑道,“都起来吧。” “诺。”两人应了一声,起身跪坐在卫夫人下方,郗道茂和郗超则站在了两人的身后。 卫夫人见两人风尘仆仆的模样,不由柔声问道,“一路上过来,你们也累了吧?” 郗愔身体微微前曲道:“不累,这次我们走的慢。” 卫夫人点点头,指着郗昙身后的郗道茂饶有兴致的问道:“重熙,这可是你家小娘子?” “正是小女。”郗昙忙示意郗道茂走到卫夫人身边。 “阿渝拜见师祖。”郗道茂迈着稳稳的小步子,不慌不忙的走到卫夫人身边跪下行礼道。 “快起来,可别学你父亲那么多礼,我素来最讨厌这些东西。”卫夫人见郗道茂举止从容有度,心里便喜爱了几分,含笑示意丫鬟把郗道茂抱到自己身边,柔声问道,“几岁了?叫什么名字?” 郗道茂抬起了小脸,扬起了可爱的笑容,甜甜的说道:“回师祖,阿渝今年四岁,大名叫郗道茂,小名叫阿渝。” 卫夫人见郗道茂可爱的模样,不由将郗道茂搂到怀里爱怜的说道:“阿渝真乖。” 郗愔和郗昙见卫夫人第一次见阿渝就对她印象不错,不由心里暗喜。 卫夫人对两人说道:“对了,逸少也来了,你们见过他了吗?” 两人听到王羲之也来了,不由一喜说道:“还没有见过,我们一到就忙着过来见师傅了。” 卫夫人点头说道:“我已经派人去他过来了,想来也应该快到了。” “师傅。”卫夫人正说话间,一清朗悦耳的男声从外面传出,“您找我有事?” 郗道茂抬眼望去,只见一只莹白修长的手缓缓的挑开门帘,一身穿月牙色深衣宛如谪仙一般男子款步走了进来,见了郗愔和郗昙,微微一愣,随即欣喜的笑道:“方回、重熙,好久不见!” “逸少。”两人笑着起身相迎,“你什么时候到的?” 王羲之笑道:“比你们早三天到。” 卫夫人搂着郗道茂,略带得意的说道:“逸少,我可终于找到比你家官奴更漂亮的孩子了,你看!” 郗道茂感到那名大帅哥柔和的目光,不由红了红脸,小手轻轻的不自在的拧了拧,虽说她现在虽是萝莉身,可心还是大婶级的,被这么帅的大帅哥如此专注的打量,任谁都忍不住小小的花痴一下。 “阿渝,快叫二姑父。”郗昙对郗道茂吩咐道。 “二姑夫?”郗道茂困惑的望着郗昙,爹跟这个大帅哥不是同门师兄弟吗?怎么一下子成自己二姑夫了? 王羲之对郗道茂温和的笑了笑说道:“阿渝,我可是你二姑父,你出生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姑父。”郗道茂连忙起身,跑到王羲之身边糯糯的叫了一声。 “乖。”王羲之弯腰摸了摸她柔滑的发丝,亲自把她扶了起来,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道:“来,阿渝拿着。” 郗道茂迟疑的看着郗昙,见郗昙微微点头,才收下玉佩屈身答谢道:“谢谢二姑父。” 卫夫人对想笑道:“逸少,怎么不把官奴叫过来?我记得他们表姐弟还没有见过面吧?” 王羲之笑道:“刚刚接到消息,说是内人快到了,我让官奴去门口接他阿母去了。” “不是说璇儿明天才能到吗?”卫夫人诧异的问道。 “原以为是明天才到,但内人走的快了一些,故提早一天到了。”王羲之说道。 卫夫人说道:“既然璇儿已经来了,方回、重熙你们也去见见你们二姐吧。” 王羲之道:“那倒不必,反正一会内人肯定要过来给师傅请安的,我们就在这里等他们好了。” 卫夫人摇头道:“璇儿身体本来就不好,一路舟车劳顿,到了就该让她好好休息,让她今天不要过来了,自家人讲什么虚礼。” 王羲之笑道:“就因为不讲虚礼,所以内人才会过来,在师傅这里,总是最舒服的。” 卫夫人笑着抬头轻轻的敲了他的额头一下:“都是这么多孩子的爹了,还这么顽皮!” “夫人,王夫人同七小郎君来了。 第 7 部分 ” “快请他们进来。”卫夫人扬声说道。 “七小郎君?”郗道茂暗自疑惑,“难道姑姑和姑父有七个儿子?太厉害了!”郗道茂暗自佩服,“二姑姑简直就是英雄妈妈啊!等等!”郗道茂突然想起,“姓王又有七个儿子,还是卫夫人的徒弟,难道二姑父是王羲之!”郗道茂不由呆了呆。 “阿渝!阿渝!”郗昙的声音传来,“快叫姑姑啊!” 郗道茂回神才发现自己二姑姑郗璇已经来了,身边还站着一名粉嫩如玉琢般的小男孩。 好可爱的孩子啊!郗道茂暗赞了一声,“二姑姑。”她仰头叫了一声,发现二姑姑容貌同大伯极为相似,虽说看上去年岁已经不小了,却保养得宜,皮肤依然细腻白嫩,一双柔软的不可思议的手,正爱怜的轻抚着她的小脸。 “阿渝都长这么大了!”郗璇欣喜的将郗道茂拉到怀里,“说起来,姑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呢!”她对自己身边的小金童说道:“官奴,快过来见过你阿姊。” “献之见过阿姊。”王献之上前给郗道茂行礼。 郗道茂忙侧身避开,换了他一个半礼:“阿弟不必多利。”献之?王献之?郗道茂心里大为震惊,原来自己的真的跟王羲之和王献之成了亲戚啊!这是不是代表她问二姑夫要签名也不是很难的事情? 她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王献之,乌黑的大眼,高挺而又微翘的小鼻子,水嫩嫩的想让人咬上一口的小嘴,真是漂亮可爱的孩子啊!真不愧是以后被公主选中当上驸马的男人!现在还是小正太就这么可爱了!郗道茂挠了挠小脑袋,总觉得自己似乎忘了还有什么关于王献之的重要事情。 卫夫人对郗璇笑道:“我们大人说话,两个孩子待在这里也无趣,不如让下人带她们去花园玩吧,反正他们年龄也差不多,又是表姐弟,两人处在一块玩也能做个伴。” “先生说的是。”郗璇笑着吩咐奶娘仆妇抱着两人去花园玩耍。 一路上,郗道茂努力想着关于王献之的生平,突然她轻轻的“啊!”看了一声。 “小娘子怎么了?”喜娘低头问着怀里的郗道茂。 “没什么。”郗道茂吃惊的捂住了的嘴,她想起王献之的事了!那似乎还是在上大学的时候,她的一位导师曾经说过王献之的第一次婚姻跟陆游、唐婉很像。同样都是表亲结婚,同样婚后都很幸福,夫妻很恩爱,但是这两段婚姻最后都以悲剧告终。王 献之的婚姻是权力争斗的牺牲品,而陆游的婚姻是被母亲给拆散。同样两人都在再次娶妻之后,给前妻写了一篇深情并茂的信件,加速的前妻的早死。 郗道茂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头,顿时对王献之的好感一下子少了很多。其实她对王献之的休妻行为虽然气愤,但还是能理解的,毕竟在古代娶妻、休妻都不是个人能做主的,王献之就算不想,只要父母或者是宗族的族老们想要他们离婚,他们两人还是不得不离婚。 但令她反感的是,王献之写给前妻写的那篇号称“感情深刻”的信,简直就跟陆游的钗头凤一样,陆游靠那首词把唐婉逼死了,而王献之的那封信,虽说历史上没记载他前妻的生卒和离婚后生活,但当时已经孤苦无依的前妻在收到这封信之后,心里是什么感受难道王献之就没有想过? 说到底这两个男人本质都是自私懦弱的人,他们认为写了封书信就能补偿对前妻的愧疚,就能表示他们对前妻还是余情未了,并非完全无情无义,他们休妻只是迫不得已,却丝毫不去想,前妻在看到信件时候的感受,或者说他们根本没有往这方面想,他们一心认定自己才是最大的牺牲品、受害者。 王献之死前还想着老婆又如何?他还不是驸马照当、女儿照生、小妾照纳!据教授说,王献之并没什么做官的天赋,政绩平平,但自从他做了驸马之后,那官路可是一帆风顺啊!郗道茂微微冷笑,这就是古代歌颂了再歌颂的“深情”男人啊!或许拿现代人的看法来苛求身为古人的王献之这并不公平,可又有谁给了王献之的前妻公平呢? 想到王献之以后会做的事情,纵使他现在还是一个小孩子,郗道茂也不由自主的对他冷淡了下来,她实在对这种懦弱自私的男人没有好感!不对!郗道茂突然睁大眼睛想起,王献之娶的是自己的表姐,她也算是他表姐吧?她瞄了一眼正板着一张小脸的王献之,暗暗安慰自己,王献之姑表系、姨表系的表姐可不算少,差不多年纪也有好几个,她不会这么倒霉的! 郗道茂轻敲自己的脑袋,怪自己当初太马虎,怎么不去好好查查那段历史,现在知道一半的感觉真难受!还不如完全不知道呢!不过——郗道茂下定决心,以后一定离他远一点,这人可是“表姐”克星啊! 拜寿(四) 王献之板着一张粉嫩嫩的小脸,偷偷的瞄了一眼正在一旁喂鸟的郗道茂,有点委屈的瘪瘪水嫩嫩小嘴,明明阿母说过要这个漂亮的阿姊跟他一起玩的,结果到了花园,她居然理都不理他 !明明他都跟她说话了! “哼!我才不稀罕你陪我玩呢!”王献之嫩嫩的小脸一皱,转身往一旁的池塘跑去。她玩鸟有什么稀罕,我玩鱼去! “小郎君,走慢一点,小心摔倒。”王献之的保母李如意着急的喊道。 王献之瘪着小嘴,脚底更加加快了步伐,“哎呦!”他因为走路太快,左脚绊了一下右脚,摔倒了地上。 “天啊!小郎君,你怎么了?”李如意心急慌忙的抱起王献之,“我的小祖宗,告诉保母摔倒哪里了?”她疑惑的往地上瞧了瞧,很平坦啊!没什么能让郎君绊倒的小石头啊! “哇——”王献之越想越委屈,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阿母——” “好好,小祖宗,我们这就去找夫人。”李如意被王献之的哭声给惊到了,慌忙的就要抱他离开。 “这么大的人还哭鼻子找阿母,羞不羞?”娇嫩的声音从王献之的头顶传来,“喏,这个给你玩,不要哭了!”一只用手绢做成的小老鼠递到了王献之面前。 “嗄?”王献之抬起头,水汪汪的大眼睛瞅着站在他面前的郗道茂,粉粉的脸颊还挂着泪珠,精致的小鼻翼还在一张一翕着。 道茂见他那张哭得凄凄惨惨的小脸,心里不由暗暗心虚,知道他现在这副模样,她要付一半责任,要是让伯父和阿父知道她故意不理王献之,还得王献之跟自己怄气跑开,还不小心摔倒,非骂死她不可。 “阿姊?”王献之怯生生的叫了一声郗道茂,小手紧紧的握住那只小老鼠。 “别哭了。”郗道茂取过王献之身上的小手绢,给他把脸上的眼泪鼻涕擦干净,又把他拉了起来,轻拍着他身上的尘土,“手摔疼了吗?”她柔声问道,自嘲的笑了笑,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自己都一把年纪了,居然还跟一个孩子怄气。不管他将来做了什么事情,毕竟他现在才四岁。 “这里疼——”王献之伸出一只肥肥的小猪爪。 郗道茂低头见白白的小猪蹄上赫然印了一块浅浅的红色,嗯,蹭破了一小块皮而已,“没事,让保母打盆热水来给你洗洗就不疼了。”她见王献之另一只没受伤的手紧紧的握着那只小老鼠,不由笑了笑说道:“喜欢吗?” “喜欢。”王献之用力的点点头。 “这只小老鼠还会动哦。”郗道茂对王献之说道。 王献之看了看手里的小老鼠,用手指戳了戳,见老鼠一动也 不动,才用力的摇了摇头说道:“我不信。” “你给我。”郗道茂从王献之手里取过小老鼠,左手虚握托起小老鼠,右手佯装不在意的在小老鼠的背上摸着,见王献之双目瞪得滚圆,目不转睛的望着小老鼠的模样,不由心里暗笑。 突然她手一闪,“哎呦!”王献之眼睛一眨,就见郗道茂手里的小老鼠突然串出老远,“哈哈——真会动呢!老鼠动了!”他早就让了刚刚的委屈,小身子一串,就把小老鼠拣了回来,“阿姊,我还要玩——”王献之对郗道茂撒娇的说道。 “好。”郗道茂拉着王献之往凉亭里走去,“不过我们要先洗手洗脸,把身上弄干净再玩。” “好!”王献之奔奔跳跳的走到了前面,“保母,快点给我打来热水!” “哎!马上来了!”李如意见王献之终于不哭了,心里松了老大一口气,连忙应着说道。 王献之洗完手、擦完脸之后,就迫不及待的拉着郗道茂玩小老鼠,“阿姊,我们玩老鼠!我还带了摊戏,你看!我们一起玩好不好?”王献之从怀里取出一把小铜钱。 “好!”郗道茂点点头。 等郗氏姐弟和王羲之到花园的时候,就见两个孩子在凉亭里玩的开心,郗璇不由微笑的说道:“官奴这孩子调皮的狠,亏得阿渝能跟他玩得来。” 郗昙望着女儿,眼底满是笑意:“阿渝最乖了,让她陪弟弟一起玩,她一定不会欺负官奴的。”郗昙还不知道自己女儿把外甥欺负过一场了。 “阿母。”王献之见到郗璇,开心的扑到了郗璇的怀里,“你看,阿姊给我做的小老鼠。” 郗璇爱怜的摸着王献之的小脑袋说道:“阿姊给你叠了的小老鼠,你有给阿姊叠了什么?” 王献之闻言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的说道:“可我不会叠小老鼠——”他想了想,取下身上的小荷包递给郗道茂说道:“阿姊,我这个给你。” 郗道茂望着王献之递来的小荷包,这个荷包里全是用来玩摊戏的铜钱,据她所知,这是王献之目前最喜欢玩具,“我不要,你自己留着玩吧。”郗道茂摇头说道。 “可是我还有好多,阿姊却没有。”王献之眨着长长的睫毛说道:“阿姊,以后跟我一起玩摊戏好不好?” “好。”郗道茂含笑接过小荷包,“谢谢你阿弟。” 郗氏姐弟含笑望着两个孩子,“好了,官奴先跟阿姊说再见,我 们要回去了。” “阿母,你让阿姊跟我们回去,我要跟阿姊一起玩。”王献之对郗璇撒娇说道。 “傻孩子,你阿姊只是回去换个衣服,一会就要过来跟我们一起吃哺食。”郗璇笑着说道,官奴是她最小的孩子,上头的几个哥哥都已经在学堂读书,平时就没什么玩伴,加上这孩子性子文静不爱说话,她还一直担心儿子以后太过沉闷呢!想不到他居然能跟阿渝这么玩得来。 “好。”王献之对郗道茂说道:“阿姊,我等你一起吃饭。” “嗯。”郗道茂点点头,“阿弟再见。” “阿姊再见。” 郗道茂跟着郗昙回到了他们暂住的院子,喜娘打来热水,给郗道茂沐浴,“小娘子是该多玩玩,这些天小娘子开朗了许多,也不在老是看书写字了。” “是啊,这些天我都落下很多功课了。”郗道茂点头说道,这几天老是在路上奔波,根本不可能练字,她已经停练了很久了,说起来手都有些痒了,“保母,你现在让人去准备一下,我沐浴完就去练字。” “呃——”喜娘被郗道茂弄的哭笑不得。 郗道茂从浴盆中起身说道:“反正离哺食还有一段时间,我先写点字。” “小娘子,难得出来一次,你就放松一下,不要老是想着念书了。”喜娘心疼的说道。 “嗯,我今天已经玩过了。”郗道茂对喜娘说道:“保母,你唤人来给我磨墨。” “诺。”喜娘无奈的应了,她从出生就开始伺候郗道茂了,这些年下来对郗道茂的个性了结的一清二楚,小娘子看似性子柔柔弱弱的,其实骨子里倔强的很,一旦决定的事情,怎么劝都拉不回。 等郗超来叫郗道茂去吃哺食的时候,郗道茂已经写了满满的两张字帖了。 “阿渝。”郗超惊异的望着郗道茂,“你这么喜欢练字?” “阿兄。”郗道茂站了起来给,听到郗超的问话,她点点头:“嗯。”或许一开始只是为了生存的需要,可现在她是真的喜欢,她满意的望着书案上的字帖,虽然已经有三个多月没练习,但今天一上手似乎没有退步反而进步了,看来自己有时候也要给自己适时的放松一下。 “那么阿渝想要跟师祖学书法吗?”郗超柔声问道。 “跟师祖学书法?”郗道茂一听不由眼睛发亮,“师祖有时间教阿渝吗?会不会让师祖很累。” 郗超听到郗道茂的问话,不由笑了笑,抱起了郗道茂说道:“放心,阿渝这么乖,师祖一定会教你的。”说完他吩咐丫鬟们把郗道茂书案上的字帖收拾好。 “阿兄,你要阿渝的习字帖干嘛?”郗道茂问道。 “把阿渝的习字帖给二姑夫看看啊。”郗超对郗道茂说道:“二姑夫听说你喜欢习字,特别吩咐我把你的习字帖给他看看的。” 郗道茂闻言顿时羞红了脸,“不要!”她伸出小手就要抢自己的字帖,她那手狗爬字怎么入得了书圣的眼呢! “傻丫头!”郗超笑着刮了刮她的小鼻子,抱着她出门了。 “这些都是阿渝写的?”郗道茂同郗超到正厅的时候,王羲之正在看郗昙从家里带来的郗道茂的习字帖。 “当然!”郗愔有些得意的拈着胡须说道:“阿渝每天都要练两个时辰字呢!” 王羲之伸手示意郗道茂走进,“阿渝很喜欢习字?”他柔声问道。 “回姑父,阿渝很喜欢。”郗道茂低着头轻声说道。 “那阿渝就要一定要努力。”王羲之赞许的拍拍的她的小脑袋,对一旁站着的王献之说道:“官奴你看看你阿姊,可比你用功多了!” 王献之望着郗道茂写的那叠习字帖,不服气的鼓起小腮帮说道:“我也会写字。” 王羲之睨了他一眼说道:“是啊,你也会写字,你怎么不写几个字给你两位舅舅、阿兄、阿姊看看呢?” “我——”王献之小脸顿时涨得通红,小拳头紧紧的握着。 郗璇忙说道:“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先吃哺食吧。” “对啊,先吃哺食吧。”郗昙笑着说道。 王羲之望了儿子不说话,点点头说道:“那就先吃饭吧。” 饭毕之后,郗璇搂着郗道茂对郗昙笑道:“阿弟,就让阿渝这几天跟我住在一起吧,你们两个大男人哪会 第 8 部分 照顾什么孩子啊!” 郗昙闻言松了一口气,拱手对郗璇说道:“那就有劳阿姊费心了!我一会让人把阿渝的东西送来。”说实话,他虽疼女儿,但是让他来照顾女儿,他还真没那个本事,亏得阿渝是个乖巧的孩子,不然一定手忙脚乱。 “阿渝这么乖,哪会让我费心。”郗璇爱怜的亲了亲小侄女,“对不对阿渝?” “嗯!”她点点头,小脸埋在了郗璇温暖馨香的怀里。 郗璇见状眼底笑意愈浓,她生有八子一女,长子年幼就夭折了,唯一的女儿已经出嫁,除了幼子之外,其余孩子皆已到了上学的年纪并不养在身边,故特别喜欢孩子,加上郗道茂生的漂亮,性子也乖巧,又是自己的嫡亲侄女,她怎么能不疼? “阿父,我也要学习字。”等众人走了之后,王献之突然拉着王羲之的宽大的衣袖说道。 “学习字?”王羲之低头望着小儿子笑道:“你以前不是说自己最不喜欢习字吗?” “谁说我不喜欢。”王献之小脸涨红的说道:“我以前是年纪小不懂事。” 郗道茂听到王献之这句话,背过身体无声的大笑起来,郗璇和王羲之闻言,笑的前俯后仰,半晌郗璇把站的笔直、板着一张小脸的小儿子搂到怀里说道:“原来我的官奴都长大懂事了!”她见儿子脸上红得几乎要滴出学来了,忙说道:“官奴要习字是好事,夫君就答应他吧。” 王羲之哈哈大笑了半晌才道:“想学习字可以,但是一定要坚持下去,让我知道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你以后一辈子都不许给我碰笔!”他说最后几乎是声色俱厉。 “我才不会呢!”王献之丝毫不怕挺胸说道:“我一定会坚持练下去的。” 王羲之满意的点点头,轻拍儿子的肩膀说道:“好,那你明天就来我书房。” 郗璇被王羲之唬了一跳,半晌才抱怨道:“郎君也真是的,官奴才几岁啊!这么吓他,你看你都把阿渝也吓到了。” 王羲之笑了笑,低头揉了揉郗道茂的小脑袋柔声说道:“阿渝明天也来姑父书房好吗?” “诺!”郗道茂用力的点点头,书圣要亲自指点她书法啊!太幸福了!她晕陶陶的想到,果然身为特权阶级才有这种特权啊! 拜寿(五) “小娘子?小娘子?”喜娘担忧的望着正捧着一卷字画傻笑的郗道茂,“小娘子,你是不是不舒服?”说着她 推了推郗道茂。 “啊?”郗道茂被喜娘推回神,“保母,有什么事吗?”郗道茂问道。 “小娘子,你是不是不舒服?”喜娘关切的问道,“我看你已经发呆了一个上午了。” “我没事!”郗道茂望着怀里的王羲之的手书《洛神赋》,忍不住眉开眼笑的说道:“我很好!”二姑夫真是大大的好人!郗道茂想起自己那天问王羲之要签名的糗事,忍不住红了红脸,她都忘了古人没有签名这回事。幸好自己当时够机灵,把签名改成要字帖,不然也得不到这卷《洛神赋》。书圣的手书啊!郗道茂忍不住再次拿脸去蹭那卷《洛神赋》,好幸福——太幸福了!郗道茂浑身都冒着粉红色的泡泡。 “阿姊?”王献之疑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官奴?”郗道茂站了起来,略微诧异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阿姊这么喜欢《洛神赋》?”王献之好奇的望着被郗道茂当成把宝贝一样的卷轴。 “还行。”郗道茂小心翼翼的把《洛神赋》放入书匣内,“官奴你怎么来了?今天的功课完成了?”郗道茂问道,心里有些感慨的望着王献之,真不愧是将来跟王羲之合称为“二王”的书法大家,不过才学了几天啊,进步就抵得上她快一年的练习了!这天才就是天才,旁人怎么赶都赶不上。 “练完了。”王献之见郗道茂如此重视那卷《洛神赋》不由瘪瘪小嘴说道:“阿姊,我们出去玩好不好?” “可我还没写完今天的功课呢。”郗道茂对王献之笑笑说道:“要不你先去玩吧。” 王献之闻言有些犹豫的提议道:“要不阿姊先出去玩,晚上回来在再做功课好了。” “不要。”郗道茂一边吩咐丫鬟给自己磨墨,一边对王献之笑道:“官奴快去吧,别去晚了。”这些天李家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给卫夫人拜寿,王献之也结交了不少差不多年纪的玩伴,这几天同大家玩的很开心,每天吃哺食的时候,就听到他同姑姑说,他跟玩伴今天玩了什么了。 “好,那我去了啊。”王献之对郗道茂说道,见郗道茂已经低下头自顾自的习字,不再看他,他不由负气的跺了跺脚,直接转身往外面跑了出去。自从阿父教了她们练字之后,阿姊都不肯陪他玩了! 见王献之出去之后,郗道茂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她毕竟不是真的孩子,让她偶尔的陪着孩子玩玩那是没问题的,但是要让她天天做幼儿园老师,她实在是没 那个耐心。加上她毕竟对王献之芥蒂还没有消除,无论如何,都跟他亲昵不起来。但每次看到他委委屈屈跑开的模样,她又有一种愧疚的感觉,忍不住下次对他好一点。 “王小郎君呢?”喜娘端着几碟点心走进来,见王献之不见了,不由诧异的问道。 “他出去找人玩了。”郗道茂不在意的说道。 “小娘子不跟小郎君一起去玩?”喜娘诧异的问道。 “我还有功课要做的。”郗道茂说道。 “小娘子,桓二郎君来了,要请他进来吗?”喜娘问道。 “二哥来了?”郗道茂怔了怔说道:“快请二哥进来。” “诺。”喜娘应了一声,心中暗自嘀咕,小娘子也真奇怪,跟自家嫡亲表弟不亲,倒是跟桓家的那个傻小子这么投缘。 “阿渝,你看我带了什么过来。”桓济手里捧着一个小匣子兴冲冲的跑了进来。 “什么东西?”郗道茂放下毛笔,好奇的问道。 “你打开看看。”桓济笑着将小匣子递给郗道茂。 “咦?这是——螺子墨?”郗道茂好奇的接过小匣子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是一块状如螺子的墨块。 “是啊。”桓济笑眯眯的说道:“你上次不是说想见见螺子墨吗?我让人找来了。” 郗道茂闻言有些不自在的说道:“二哥,我有时候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你不要太当真了。” 桓济闻言,不由垮着小脸说道:“阿渝不喜欢螺子墨?” “不是!”郗道茂连忙否认道,“我只是觉得二哥没必要这么兴师动众的给我找墨块。” “兴师动众?”桓济挠挠脑袋问道:“那是什么意思?” 郗道茂闻言哭笑不得,少不得跟桓济解释了一番什么叫兴师动众。 桓济恍然说道:“哦!是这个意思啊!不过找螺子墨又不难,我只要说一声就可以了。” “……”郗道茂听到桓济的回答,半晌无语。这些天她算是领教了这些大少爷大小姐的脾气,对于他们来说,凡是他们想要的东西,只要开口就行了,从来不会去想他们要的这样东西,要付出多少代价才能得到。 “阿渝在写字?”桓济眼珠子一转,瞄过了郗道茂的书案。 “嗯。”郗道茂点点头,对桓济说道:“我今天功课还没有完成呢。” “阿渝 真用功。”桓济摸了摸后脑勺傻笑的说道。 “二哥不去跟大家一起玩吗?”郗道茂随口问道。 “我不去!”桓济突然提高了声音说道。 “呃——”郗道茂被他的声音弄的吓了一跳,想起昨天阿兄突然过来找她,让她没事多陪桓济一起玩玩,难道出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阿渝,对不起。”桓济连忙道歉说道。 “没事。”郗道茂笑着说道,“二哥要不陪我一起练字吧?我让豆娘给你磨墨。” “好啊。”桓济用力的点点头说道,“我跟阿渝一起练字。” 郗道茂让丫鬟给桓济铺好了毛毡,两人面对面,各自拿了字帖临摹,一时间房里寂静无声,只有两个丫鬟磨墨的声音。 突然—— “阿姊!”王献之气愤的叫声打破了房里的寂静。 “嗄?”郗道茂被王献之的叫声吓了一跳,手里一颤,一笔划歪了。辛苦半天的成果一下子就毁了,她不由脸黑了黑,没好气的问道:“官奴,你又怎么了?” 王献之本来就很生气,听到郗道茂不耐烦的问话声,不由红着眼眶,嘟起小嘴,一脸控诉的望着郗道茂:“阿姊,你怎么跟这个兵家子一起玩?”呜——阿姊最坏了!都不肯陪他一起玩。亏他刚刚玩到一半还想着阿姊练字无聊,就跑回来陪她练字呢! 郗道茂恼道:“我哪里跟二哥一起玩了?我们在练字。” 王献之气冲冲的说道:“那你怎么从来不肯陪我一起练字?” 陪你练字?难道让你来一次次的打击我自尊心吗?郗道茂暗自腹诽的想到,头疼的揉揉眉头说道:“我什么时候不陪你练字了?” “你就是从来没有陪我练过字,哇——”王献之越想越委屈,忍不住放声大哭,“我要告诉阿母去——你不陪我玩,还跟这个兵家子一起欺负我——” “喂!你再骂我,我就揍你!”桓济被王献之一口一个兵家子说的怒从心头起,跳到王献之面前,居高临下的望着他,示威似的捏起小拳头。 “哼!骂你又怎么样?”王献之见桓济跳到了自己面前,顿时收声不哭了,小脑袋高傲的仰着,双眼斜视着他,“兵家子!丑八怪!黑炭头!” “你!”桓济本就不善言辞,现在被王献之这么一说,不由气的浑身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王献之四处望了望,不 动声色的倒退了几步,双手抱胸,冷哼的说道,“兵家子就是兵家子,连说话都不会说!只会懂拳头的武夫!” “你!”桓济瞪大眼睛,硬是颤抖着把自己的小拳头放下,“你这个三寸丁!”他半晌终于终于憋出了这么一句骂人的话。 郗道茂无语的望天,这算什么情况啊!她瞄了一眼王献之,看不出这小屁孩还挺会吵架的,居然有点小腹黑的潜质啊!黑炭头?桓济没那么黑吧?最多古铜色吧? 王献之挺了挺小胸脯,理直气壮的说道:“我才四岁,阿母说我等我再大一点,我会长的很高的!” “你——”桓济被王献之气的小胸膛一鼓一鼓的,手看似又要举起来了。 “二哥,别打人。官奴,不许骂二哥!”郗道茂上前走到了两人中间,男孩子打架是常事,但是要是今天这两只在她这里打起来,明天她一定会被大人笑死的! “阿姊,你帮这个兵家子骂我?”王献之闻言顿时又红了眼眶,郗道茂翻了一个白眼,真不知道他这说哭就哭的本事从哪里学来的。 “阿渝,他骂我!”桓济略带哽咽的声音传来,郗道茂见他脸皮紫涨,一脸的委屈,眼泪在眼眶打滚,不由吓了一跳,不会吧——怎么桓济也要哭了?郗道茂心里暗暗叹气,就觉得自己这几天跟幼儿园阿姨一样,到处哄小朋友,这样下去,她迟早会早衰的!天知道她才四岁啊!四岁! “二哥,你别生气,二哥一点都不丑。”郗道茂安慰桓济说道。 “阿渝你不要骗我了。”桓济眼睛眨了眨,泪水噗噗的流了下来,“呜——我长的又黑又丑——哇——”桓济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 郗道茂扭头对王献之说道:“官奴,你看,你把二哥弄哭了,哼!我告诉姑姑去!” 王献之吓了一跳,忙说道:“他自己哭的,不关我的事情!”他瞄了桓济一眼,大声说道:“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你羞不羞?” 郗道茂闻言翻了一个白眼,不知道谁摔了一跤就哭着找妈妈呢!不过这话她是万万不能说的,她可不想再弄哭一个了。“二哥别哭了!阿渝觉得你最好看了!”郗道茂将手帕递给桓济安慰道。 “我才不好看,我太黑了。”桓济接过手帕擦了擦眼泪,吸了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的瞄了郗道茂一眼,感觉很丢脸,自己居然被这个三寸丁弄哭了! “才不是呢!”郗道茂连忙反驳说道:“二哥才不黑! 二哥只是晒太阳晒多了,才变黑的。” “晒太阳会变黑?”桓济疑惑的望着郗道茂,连王献之也睁着眼睛望着郗道茂,“阿姊,晒太阳会变黑?” “会!”郗道茂肯定的点点头,眼珠骨碌一转,以诱惑的口气说道:“你们看,二姑夫皮肤白吧?”她这次一定要把这两只一次搞定,省得两人一天到晚缠着她出去玩,她穿越过来可不是做幼儿园阿姨的! “对!”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他学识也好吧?” “是。” “那么谢三伯伯(谢安)呢?他皮肤白吧?学识好吧?” “是。”两小点点头。 “那都是因为他们不出去晒太阳,在书房里看书的缘故!”郗道茂拍着小手总结说道:“这是阿母跟我说的!我去年夏天就一直在花园里玩耍,结果一个夏天下来,我就变成了黑炭,后来我一直在书房里看书,就渐渐白回来了。” 桓济羡慕的望着郗道茂白的跟豆腐一样的皮肤,“难怪阿渝都不肯出去玩,一直在房里读书。” “对!以后我们少去花园就不会变黑了!”郗道茂笑眯眯的说道。 两个小男生互视了一眼,同时“哼”了一声,相互撇开了脸,桓济说道:“阿渝不用老是不出去玩,回去后让下人们多种些树挡日头就可以去花园玩了。”他想了想说道:“唔,种树要时间,阿渝让人去城外移几颗大树种到花园里就好了!” 王献之用力的点点头,“或者搭个凉棚也可以,不用老是不出去,阿姊这样对身体不好,阿母说阿姊就是太文静了。” “对,阿渝就是太文静了!”桓济用力的点点头。 郗道茂扭头,默默的想到,难道这就是草根出生和贵族出生的区别吗?或许她应该试着改变一下,不说跟他们的思考方式一样,至少要了解这个圈子最普遍的想法,毕竟自己将来是要在这里过一辈子的。想法跟大家都不一样,可不是什么好事。 拜寿(六) 到李家半个月之后,卫夫人的寿诞也到了,这天郗璇早早的把郗道茂和王献之叫了起来,让仆妇们给他们梳妆打扮。 “嗯哈——”王献之一个接 第 9 部分 着一个的打着哈欠,“阿母,困——”王献之白胖胖的小手不停的揉着眼睛,泪水不住的往外流,嘴里含含糊糊的喊道。 “官奴乖,今天是你师祖生日,我们要早点起来给师祖拜寿。”郗璇蹲下身子柔声哄完幼子之后,又左右看了看已经打扮好、乖巧的坐在一旁的郗道茂,吩咐仆妇道:“去把我的水粉取来。” “诺。” “姑姑,这是什么?”郗道茂瞪着丫鬟手里精致的漆盒,姑姑不会准备给她化妆吧? “阿渝来,姑姑帮你涂香香。”郗璇将郗道茂搂到怀里,给她描脂画额,“今天姑姑一定给你涂得漂漂亮亮的!” 郗道茂苦着小脸,任郗璇在自己脸上作怪,不会吧,她才四岁呢!没必要涂白粉吧。 “阿母,我也要!我也要!”王献之见到郗璇给郗道茂化妆,不由眼睛一亮,连忙冲到郗璇面前撒娇说道。 “好!好!好!”郗璇对王献之说道:“等阿母帮阿姊弄好了,就给你画。” “好。”王献之跪坐在两人身边,目不转睛的望着郗璇给郗道茂化妆。 “姑姑,你给官奴弄吧。”郗道茂说道:“涂着好难受。”也不知道姑姑用的是什么香粉,她总有姑姑在她脸上涂墙粉的感觉,感觉自己脸上每一个毛孔都被堵住了。 郗璇听了郗道茂的话,不由笑得花枝乱颤,“真是傻丫头!以后就算姑姑不让你涂,你也要自己涂呢!” 郗道茂暗自撇嘴,她在现代的时候就不喜欢化妆,更不说是到了基本没有什么化妆品的古代了,她虽不清楚姑姑手里的那盒水粉的成分是什么,但里面铅粉是肯定少不了的,不然那盒水粉不可能那么细腻柔滑。 等三人完全打扮好之后,已经是两个时辰以后的事情了,郗璇吩咐下人把糕点端上来,先让两小先吃了点糕点垫饥。李如意见郗道茂和王献之皆穿了一身红衣,柔柔软软的发丝及肩,两张小脸嫩的能掐得出水一样,不由笑道:“夫人您看,小郎君和小娘子就跟玉琢的娃娃一样,站在一起多般配啊。” 郗道茂闻言一口糕点呛到喉咙里,差点噎住,“嗯咳——” “快倒水来!”郗璇忙吩咐下人倒水过来,一边给郗道茂喂水一边嗔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吃东西要细嚼慢咽!” “唔。”郗道茂点点头,把水喝了下去,才渐渐的好了一点,她轻拍自己的胸脯,苦着小脸想到,可不带这么吓 人啊!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她可不要跟王献之般配!万一哪天姑姑突然奇想,想让两家来个亲上加亲,她就会很悲剧的! “阿姊,给。”王献之将自己的手帕递给郗道茂,让她擦脸,郗道茂接过笑道:“谢谢官奴。” 郗璇笑着望着两个孩子相互体贴的举动道:“是啊!这么看起来的确很般配。唉——”郗璇叹了一口气道:“先生寿诞结束,阿渝就要回家了呢!还真舍不得阿渝!” “阿渝也舍不得姑姑。”郗道茂擦完脸,仰头甜甜的说道。 “阿渝真乖——”郗璇笑着揉揉她的小脑袋说道:“不过阿渝是更舍不得你姑父吧?”她揶揄的说道,这丫头这几天天天缠着夫君,让夫君教她写字,还拿走了夫君不少练字的字帖,还硬是让夫君在那些字帖上签名盖章,弄的大家皆哭笑不得。夫君对她的用功刻苦倒是赞了又赞,连卫夫人也极喜爱这个小徒孙,几乎天天把阿渝叫到身边,让阿渝陪着她说话。 郗道茂听了郗璇的话,不由脸红了红,“哪有!阿渝最喜欢姑姑了!” “那阿渝是不喜欢姑父了?”王羲之准备停当,等了许久也不见妻儿出来,就先过来了,进门就正好听到郗璇在逗弄郗道茂,也忍不住开口凑趣。 郗道茂闻言鼓起双颊说道:“姑姑、姑父欺负小孩子。” 郗璇和王羲之见郗道茂那可爱的模样,不由乐得前俯后仰,郗璇爱怜的抱过郗道茂亲了亲,“真是舍不得阿渝离开啊!” 王羲之拈着自己的胡须笑道:“你也不用舍不得,说不定阿渝暂时还不会走呢!” “啊?”郗璇和郗道茂同时疑惑的望着王羲之,“为什么?”郗璇好奇的问道。王羲之神秘的笑了笑说道:“等寿宴结束之后,你们便知道了。” 郗道茂暗自思忖道:“难道伯父和父亲还要顺带去趟姑父家里?不会吧?他们已经都出来快四个月了!”她已经好久没见阿母了,好想她啊!郗道茂暗自惋惜的想到,可惜这里没电话线,不然打个问候一声多方便啊! 郗璇娇嗔的白了一眼王羲之道:“神神怪怪的!好了,时辰也不早了,我们快走吧。” “哈哈,好,我们走吧。”王羲之摸摸鼻子,对郗璇笑道:“我先带官奴去外间,你带着阿渝吧,今天方回、重熙怕是都没心思照顾阿渝。” “也好,一会你还是把官奴送进来,让他给先生磕几个头。”郗璇点点头,示意保母将两小 抱起,自己同王羲之一同走了出去。 “这是当然。”王羲之道,“一会我们几个弟子也要给师傅磕头贺寿呢!夫妻两人一边说话,一边款步走到了李家上房。 郗道茂同郗璇到偏厅的时候,客人也来了不少了,卫夫人正靠在一旁坐榻上,同一气质高华的美貌少妇说话,见郗璇来了,便笑道:“璇儿,你看谁来了?”她招手示意郗道茂说道:“阿渝,快过来,到奶奶这里来。” 郗道茂立即蹭了卫夫人的怀里,这些天她最大的收获就是跟自己的偶像们近距离接触。这些天家里来这么多孩子,最得她心的还是乖巧温顺的郗道茂。当然这也得力于郗道茂的刻意讨好,从小就跟爷爷奶奶住在一起的她,深谙老年人的想法,加上她也真心敬佩这位老人,所以不过几天功夫,郗道茂就跟卫夫人很熟了,卫夫人甚至不让郗道茂叫自己“师祖”而是唤她为奶奶。 卫夫人含笑将她搂到怀里,问着她昨天睡得好不好?字练得如何?郗道茂一一的回答着。 “阿苏?”郗璇欢喜的笑着上前说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璇姐。”那少妇起身笑道:“来了不久,正同夫人说起你呢。”她望着卫夫人怀里的郗道茂,笑着问道:“璇姐,这位就是阿渝吧?” 郗璇笑道:“是呢,她就是阿渝。”她对郗道茂说道:“阿渝快叫谢三婶。” “谢三婶。”郗道茂乖巧的叫了一声,谢三婶?是谢安的老婆吗?她暗自猜测到,因为她叫谢安为谢三叔。 “真乖。”刘氏含笑摸了摸她的头,照例取出一样价值不菲的见面礼给郗道茂,郗道茂给刘氏行礼道谢之后,便示意奶娘将礼物收起来。 刘氏见状,眼底尽是赞许的笑意,她对郗璇打趣道:“说起来,我还带了一个人过来,你见了准喜欢。” 郗璇闻言笑了笑道:“韫儿也来了吗?怎么这会不见她?”她不动声色的转了一圈,并没有见到谢道韫。 刘氏闻言大笑道:“她听说你来了,不好意思的,这会怕是躲出去了。” “韫儿?难道是谢道韫?”郗道茂闻言不由双目发亮,这个有咏絮之才的才女也是她崇拜的偶像之一啊!对了,她想起来了,谢道韫似乎嫁给王羲之儿子中的一个,那么说,谢道韫就是自己的表嫂? “韫儿给夫人请安。”一清清朗朗的少女的声音从刘氏的身后传出。 郗道茂努力的伸长了小脑袋 探去,只见一蓝衣少女领着一名约有五六岁的垂髫男童款款走来,那少女神情散朗,有林下风气。郗道茂几乎是赞叹的望着这位名留青史的大才女,谢道韫无疑生的极美,但是光是美貌还不足以形容谢道韫那一身的风华,只见她脸上尽是落落大方的笑意,目光温和而自信,就算是给未来的婆婆行礼,那螓首也是微微仰起的,丝毫不见任何女儿家的羞涩和扭捏,想来刚刚也不是如刘氏所说的,因害羞而离开的。她一出现,众人的目光似乎都不由自主的跟随着她了。郗道茂暗暗惊赞,有些人就是注定的备受万人瞩目的天之骄女啊! “阿遏给卫老夫人请安,祝卫老夫人鹤寿延年。”谢道韫身边的垂髫男童上前给卫夫人请安。 “阿遏啊!快起来吧。”卫夫人微笑和蔼的说道。 那个叫阿遏的男童给卫夫人请过安之后,有转身给郗璇和刘氏请安,郗璇笑着摸着小男孩的头说道:“几天不见阿遏,好像一下子长大了不少。” 刘氏笑道:“可不是,三个月前给他新作的衣服,这几天就又小了。” 郗璇对郗道茂招手说道:“阿渝过来吧,别老缠着你师祖。” 卫夫人也含笑轻拍她的小脑袋说道:“阿渝去跟阿遏哥哥玩吧。” 郗道茂点点头,“嗯。”她小步走到郗璇身边,话说她见到现在的人,只要是贵族,基本上都是俊男美女,很少有丑的,这个叫阿遏的男孩虽不及王献之那般漂亮,但是也长得非常帅气,看得出将来一定是个大帅哥。 郗璇对郗道茂说道:“阿渝,快叫你韫姐姐。” “韫姐姐。”郗道茂跟着郗璇叫了一声。 谢道韫含笑望着郗道茂道:“阿渝真乖。”她指着那个男孩道:“这是我弟弟阿遏,比你大,你要叫哥哥哦。” “阿遏哥哥。”郗道茂柔柔糯糯的叫了一声。 阿遏好奇的望着这个粉嫩嫩如玉琢一般的女孩子,也叫了一声:“阿渝妹妹。” 卫夫人对谢道韫说道:“韫儿,你带着阿遏和阿渝去花园玩吧,花园里有不少孩子呢!把这两个孩子拘在这里陪着我们也怪无聊。” “诺。”谢道韫含笑一手拉着一个孩子去了花园。 “我们去玩秋千好不好?”出了客厅之后,谢道韫低头问两个孩子道。 郗道茂毫无异议的点点头,阿遏微微撇嘴说道:“秋千有什么好玩的,会把头发衣服弄散乱的,还 不如去亭子边赏花呢!” 郗道茂闻言小嘴微张,目光怪异的望着阿遏,这孩子真够重视自己外表啊! 谢道韫听了弟弟的话,嘴角微微抽搐,半晌才说道:“好吧!我们去赏花!阿渝去吗?” “去。”郗道茂连忙点点头,她玩兴本就不大,若是阿遏不喜欢玩秋千,要玩静态的东西那更好了,她也很怕弄乱自己的头发和衣服啊。 谢道韫见郗道茂如此,忍不住赞道:“阿渝真乖,果然还是妹妹贴心啊!”说着她有些忿忿的望了弟弟一眼,结果这一望,让谢道韫的怔了怔,之后一脸哭笑不得的望着阿遏。原来阿遏压根没有理会谢道韫,而是胸膛挺直,姿态翩然的走在前面,手里还拿着一柄小小的羽扇。 好吧!如果这副行走的模样按在一个成年男子身上,估计效果很好,可现在这样子按在一个五岁的孩子身上,真是怎么看怎么搞笑!郗道茂差点喷笑出声,这孩子不会是朵水仙花吧?郗道茂此时倒真有点好奇,不知道这位阿遏的名是什么?会不会也是一位历史名人呢?其实说起来,穿越古代也是有好处的,至少能见到一些名垂青史的名人,比如王羲之、卫夫人、谢道韫等,而且还能从名人拿到不少好货,比如她就拿走了不少有王羲之、卫夫人签过名印过章的真迹,虽然不过只是一些练习贴而已,不过蚊子再小也是肉,郗道茂暗自想到,万一以后自己缺银子之后,光是把那些真迹卖出去,就能让她一辈子吃穿不愁了! 小正太救小萝莉 “阿姊、阿姊。”轻轻的叫唤声,“嗯?”郗道茂转身一看,就见王献之趴在地上偷偷的叫着她,她吃了一惊,低声问道:“官奴,你怎么在这里?”他不是应该跟姑父在一起吗? “阿姊,你刚刚去哪里了?我去花园找你,都找不到你。”王献之埋怨。 “我刚刚跟韫姐姐和阿遏哥哥去凉亭玩黑白连珠(五子棋)了。”郗道茂说道。 “难怪!”王献之撇撇小嘴,对郗道茂说道:“阿姊,这里好无趣,我们出去玩吧!” “出去玩?”郗道茂望着四周都在津津有味的看着歌舞表演的众人,有些迟疑的说道:“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这些歌舞早就看腻了。”王献之不以为然的说道,然后兴致勃勃拉起郗道茂的手,“走!阿姊,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我——”郗道茂想拒绝,但看到王献之一脸的兴奋的模样,不忍泼他冷水, “那地方远不远?是什么地方啊?” “不远,就在西面的小院子里。”王献之转身一边往外面爬一边说道:“阿姊,你跟着我走就知道了。” “就在西面的小院子里?”郗道茂暗自思忖道,“既然就在李府,那应该也不是什么危险的地方。”想着她也同王献之一样,趴在地上,慢慢的爬出了客厅,王献之有一点说对了,那个歌舞表演真的很无聊! 爬出了客厅之后,王献之飞快的站起来,拉着郗道茂的手说道:“阿姊快走,别让仆人看到了。” “官奴,你带我什么地方?”郗道茂一边跑一边问道,“要是危险的地方,我可不去。” “不是危险的地方。”王献之笑嘻嘻的说道:“阿姊你不是喜欢练字吗?我带你去的地方可以让你字写得更好。” “还有这样的地方?”郗道茂撇嘴说道,“你唬我的吧。” “我没唬你!”王献之大感冤枉的说道:“那个地方我们家也有,阿父就天天在那个地方练字。” 郗道茂听王献之说的有板有眼的,不由将信将疑,难道大书法练书法还有专门的场所?专门的设备?两人跑了好一段路,郗道茂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官——奴——什么——什么时候——可以到啊!” “快了!”王献之跑的也有点累了,他见郗道茂累得直喘气,连忙停下来,“阿姊,我扶你走吧。” “不——要——我自己——走。”郗道茂努力的深呼气,平缓自己的呼吸,自己这么大的人了,连一个四岁的孩子都跑不过,实在是太丢人了!郗道茂暗暗打定主意,以后一定要开始锻炼,她之前不敢锻炼是怕自己锻炼的太早就身体有损伤,现在都四岁了,应该可以慢慢的锻炼起来了。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之后,才到了一个小院子门口停下,郗道茂见这个大门紧锁,她不由 第 10 部分 皱了皱眉头,“官奴,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师祖养鹅的地方。”王献之趴在门缝里张望了一下,“嘿嘿,我就知道现在没人!阿姊,我们进去吧。” “怎么进去啊?”郗道茂瞄了一眼那关的严严实实的门道:“这门都关上了。” “就这么进去啊。”王献之搬来一块石头垫在脚下,把大门上的一扇小门推开,手伸进去一拉,“吱嘎”一声,门就开了! “官奴!”郗道茂见王献之挂在门上来不及下来,整个人随着门一起移动,不由吓了一跳。 “嘻嘻,阿姊我没事。”王献之等门渐渐的停住,手一松,就轻巧的落地,“阿姊,我们进去看鹅吧。” “为什么要看鹅?”郗道茂疑惑的望着王献之,“鹅有什么好看的?” “阿姊不知道了吧!昨天阿父带着我来这里看鹅,他跟我说要练好字,就要多看鹅。”王献之得意洋洋的说道,“这个可是个大秘密,除了我们家里人之外,没有人知道,阿姊你可不要告诉其他人啊!” “看鹅练字?”郗道茂依稀记得王羲之爱鹅在历史是有记载的,好像是听说过他通过看鹅来提高自己的书法,她不由好奇的问道,“真的吗?姑父真的跟你讲了什么看鹅?” “是啊!”王献之用力的点点头,“阿姊,走,我们进去吧。” “可是——那是姑父教你的法子。”郗道茂说道,“你要是教我了,姑父骂你怎么办?”古人学艺,除了父子承传之外,就算是师傅对徒弟也会留一手,更不要说她根本没有拜姑父为师。郗道茂虽很想知道王羲之练字的方法,但也不屑通过哄骗小孩子来知道。 “不会的。”王献之拉着郗道茂的手说道:“我昨天问过阿父了,阿父答应让我教你的。” 郗道茂跟着王献之走进小院子,没想到这个小院子居然内有乾坤,顺着一条林荫小道走到底,照着刚刚的法子再推开一扇木门,内里居然是一个小花园! “哇!好漂亮啊!”郗道茂不由脱口赞道,花园里花木假山、小桥流水一应俱全,一对对白白肥肥的白鹅在池塘里悠闲的游着,不时的发出“嘎嘎”的叫声。 “当然!”王献之得意洋洋的说道:“阿父说,这个可是师祖平时最爱来的地方了!”献之指着湖上的凉亭说道:“阿姊,我们去凉亭吧,那里看鹅最清楚了。” “好!”郗道茂点点头,她刚走几步,又回 头说道:“官奴,我们把门关上吧,别让鹅跑出去了!” “好,我先去关门。”王献之跑过去把门合上,郗道茂见他又要拿石头垫脚拉门锁,生怕他摔下来,忙阻止说道:“别锁了,合上就好了,鹅没那么大的力气。” “嗯。”王献之将门虚掩上后,两人就往凉亭走去。 “哎呦!”王献之突然跳了起来,“谁打我!”他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肥嫩嫩的小屁屁。 “打你?”郗道茂茫然的四处的望了望,“哎呦!”她也感到自己的后背上被东西重重的打了一下,“好疼啊!”她也跳了起来。 “咦?”郗道茂瞪着身后的一只大白鹅,它正伸张的脖子,那厚厚大大的喙正准备朝她啄第二下,郗道茂想也不想,抬起脚对着鹅的身体就是一脚!只可惜她人小体弱,她这一脚对鹅似乎没什么太大的杀伤力,倒是把鹅给激怒了! “嘎嘎!”那只大白鹅扇着翅膀朝郗道茂再次扑了上来。 “坏鹅!要你咬我!要你咬阿姊!”王献之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朝白鹅狠狠的丢去! “嘎!嘎!嘎!”那鹅被石头击中身体,身体一阵抖动,掉了几根羽毛,再次冲了上来。 “你!”王献之捡起石头又不忿的丢了起来,郗道茂眼尖瞧见一旁有几只大白鹅似乎是这只鹅的同伴一样,也扇着翅膀摇摇晃晃的飞跑过来,“官奴,不要打了,我们快跑!”郗道茂拉起王献之就跑,天啊!这几只鹅几乎跟他们一样高了!要是真的四面夹击,搞不好他们两人会受伤的! 王献之这时也见到了一旁冲上来的几只大白鹅,不由吓一跳,连忙拉着郗道茂的手往前冲,“阿姊快跑!” 两人一路急跑,几只大肥鹅在后面急追,有好几次鹅都追上了两人,郗道茂和王献之屁股和后背被鹅啄了好几下。 “呜哇——”王献之一边跑一边哭,“好疼啊!” 郗道茂也被啄的眼泪汪汪,呜呜,奶奶到底用什么来喂鹅的?这鹅的力气也太大了吧!啄的她好疼啊! 两人一边跑一边哭,突然“哗啦”一下,一只大白鹅飞过两人的头顶,“啊!”郗道茂傻眼的望着那只肥鹅,这鹅这么肥,怎么能飞的这么高! “这边!”王献之拉着郗道茂往另一边跑,“我们去假山上,那里高!鹅飞不上去!” “不行!”郗道茂拉着王献之说道:“我们去外面。”今天是卫夫人寿诞, 下人们基本都去帮忙了,这地方压根没什么人,他们要是不走出去,肯定没人来救他们!上了假山鹅虽飞不上去,但两人也被堵住了,到时候更麻烦,还不如现在一口气跑出去,只要遇到大人他们就没事了! “可是有鹅——”王献之迟疑的说道。 “用手捂住脸,冲过去!”郗道茂说道,说完她用手捂住脸,一路朝前冲! “呜——”王献之一边哭一边捂着脸往前冲。两人一口气跑到门口,郗道茂见那半开的大门,心里暗暗庆幸,幸好当时没让官奴把门阀拉上!郗道茂一心只顾着看门,没注意脚下,“哎呦!”她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跤,摔在了地上。 王献之见状忙去拉她,“哎呦!”他被鹅从背后狠狠的啄了几口,整个人往郗道茂身上一扑,两人滚在了一起。 “哇——”王献之一边哭一边紧紧的抱住郗道茂努力的用身体去挡。 “官奴,你放开——”郗道茂挣扎着想推开他。 “阿姊别怕!”王献之勇敢的说道:“我帮你挡着!你就不疼了!”刚说完,他又被鹅啄了几下,一只鹅还对着他嫩嫩的额头上狠狠的一口,他顿时疼得哇哇大哭,“坏鹅!我让阿父把你们全杀了!” 郗道茂闻言一怔,心里涌起了一股暖流,“官奴,你快放开我——” “我看你等不到姑父把鹅杀了,就被鹅啄死了!”气笑不得的声音传来,郗道茂听到这宛如天籁般的声音,顿时激动的喊道:“阿兄!” 郗道茂感到身体一轻,自己就被人抱了起来,她怯生生的睁开眼睛一看,果然是郗超!“阿兄!”郗道茂心里一松,搂住郗超的脖子,顿时放声大哭了起来,“哇——” “阿渝乖——”郗超轻拍着郗道茂的背柔声哄道,“没事了!阿兄把这些鹅全都杀了,炖汤给你喝!” “官奴——”郗道茂哭了一小会,突然想起王献之,忙回头望去,只见王献之正在阿灿(郗恢的心腹奴仆,前文出现过)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郗道茂不由松了一口气。 郗超瞪了王献之一眼,要不是他调皮拉着阿渝偷偷溜出去,何至于遇到这种事情,“阿遏,谢谢你。”他对站在一旁的阿遏说道。 “冉大哥我没做什么事啦——”阿遏摸了摸鼻子说道,他本来是好奇的跟在王献之和郗道茂身后,想看看他们溜出去干什么,结果没想到看到两人被鹅围攻!他心有余悸的望了那些大白鹅一眼,这鹅 好凶啊!他见两人被鹅追着,吓得转身就跑,幸好在半路就遇到郗超,不然等他跑到宴会上去找人,他们还不知道要被鹅啄成什么样子呢! 郗超见披头散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两小,心想这样子是绝对不能在回宴席了,不然非引起轩然大|波不可,今天是师祖的寿诞,可不能出什么岔子,思及此,“阿灿,你去唤个疡医过来,动静小一些别惊动了大家。”郗超吩咐道。 “诺。”阿灿将怀里的王献之交给另一个仆人之后,便转身离去。 郗超弯腰对阿遏和声说道:“阿遏,你一会回了宴席之后,只能悄悄对谢三夫人说这件事情,千万不可告诉其他人知道吗?”谢三夫人性子刚强,遇事沉稳,她一定能帮他把这件事情很好的瞒下的。 “冉大哥你放心,我省得。”阿遏点点头说道。 郗超带着两人先回了自己的院子,让丫鬟们给两人打水沐浴,检查两人的伤势,郗道茂身上好一些,除了后背、屁屁和腿上有好些淤青之外,并没有其他外伤,倒是王献之后来因护着郗道茂,被鹅在额头上狠狠啄了一下,流了好些血。 疡医给他包扎了伤口,又给两人开了活血化瘀的药酒,“小郎君的伤势只要静养几天,注意别让伤口沾上水就好了。” 郗超点点头,示意下人把疡医带下去,然后问郗道茂道:“阿渝,你们怎么想到去鹅园的?” “我听官奴说奶奶养了一群漂亮的白鹅,所以让官奴带我去的。”郗道茂说道。 “是嘛?”郗超微微扬眉,声线拉长懒懒的问道。 “不是!”王献之哽咽的说道:“是我硬拖着阿姊去那里玩的!” 郗道茂见状翻了一个白眼,见郗超一脸似笑非笑的模样,她眼珠子一转,泪汪汪的揪住郗超的衣襟哭着说道:“阿兄,鹅好坏!我们又没打它,它就来咬我们!幸好有官奴帮我挡着!” 郗道茂说道最后真的有些后怕了!她依稀是曾经听人说过,鹅很凶,很多乡下人家养的鹅甚至能看家,但毕竟没有亲身经历过,一时间哪会想到真正有野性的鹅能这么凶! “嗯嗯!”王献之在一旁拼命点头,“大表哥,它们好凶!”说着他又害怕的红了眼眶。 郗超见两小眼泪汪汪、可怜兮兮的模样,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你没见过鹅,自然不知道,鹅凶起来,可是生人难近,很多庄户人家养鹅来看家。” 这时侍女 们端上了压惊汤,“少郎君,压惊汤熬好了。” 郗超接过汤水对郗道茂说道:“阿渝、官奴,来,吃药了。” 王献之闻到那药难闻的味道,不由眉头一皱,刚想耍赖不吃,见郗道茂居然一声不吭的把药接过,仰头一口气喝完,不由红了红,咬牙也把药一口气喝完了!呜——好苦!王献之见郗道茂一脸若无其事的模样的,硬生生的把又要飙出的男儿泪忍了下来!阿姊都不哭,他也不能哭! 告别(抓虫) 郗道茂喝了安神汤之后,躺在床上,合眼就睡了,在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了一阵阵轻柔的哭声。 “唔——”她费劲的睁开了眼睛,就见姑母坐在了王献之暂时休息的床前轻声的啜泣着,姑父弯腰扶着姑母的肩膀,轻声安慰着姑母,两人轻声说了几句之后,就见姑父弯腰小心翼翼的抱起王献之,姑母连忙把床上的小被子给王献之裹上,两人相携着走了出去。 “唉——”郗道茂见此情景不由瘪瘪小嘴,小脸蹭了蹭软软的被褥,她也想阿母了! “阿渝。”郗昙略带焦急的声音传来,“疼不疼?”郗昙掀起床帐,见郗道茂睁着眼睛,不由柔声问道。 “阿父——”郗道茂看到郗昙,手臂一伸,就要郗昙抱。 郗昙连忙侧身躺在床外侧,将女儿搂在怀里柔声问道:“阿渝很疼吗?” “不疼。”郗道茂小脸埋在郗昙不算太宽厚的胸膛里,身体蜷缩成一团。 “阿渝乖,再睡一会。”郗昙轻拍着女儿的嫩背。 “阿父别走——”郗道茂糯糯的撒娇道。 “好,阿父不走,阿渝乖乖睡觉。”郗昙看着女儿可怜兮兮的模样,不由心都揪疼了,连声哄女儿道。 “嗯。”郗道茂紧紧的握住郗昙的小拇指,再次安心的合眼睡觉。 郗昙望着女儿熟睡的小脸,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抽身而出。 “重熙。”郗昙走出郗道茂的房间,郗愔站在门口关切的问道:“阿渝没事吧?” “没事。刚刚闹了一会,现在又睡下了。”郗昙心疼的说道,“刚刚她还拉着我的手不肯睡觉,估计是吓坏了。” 郗愔微微蹙眉:“官奴这孩子真是被二姐宠坏了,这么胡闹的事也做得出来。” 郗昙吐了一口气,有些迟疑的说道:“大哥,真要把阿渝留下陪先生 吗?” 郗愔反问道:“怎么?你舍不得了?” 郗昙微微苦笑的说道:“阿渝毕竟还才四岁,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我还真有点担心。” 郗愔道:“阿渝年纪是小,可打小性子就沉稳安静,想来就算把她留下来,她也不会使什么小性子。”郗愔顿了顿道:“再说这次机会难得,你没见连会稽王想让先生收小郡主为徒,先生都婉拒了吗?难得先生肯留阿渝下来,这是阿渝的福气。” 郗昙叹了一口气,“大哥说的是,能留在先生身边,被她教导几年,也是她的福气。” 郗愔轻拍他的肩膀说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阿渝长大了会知道你的苦心的。” 郗昙点点头道:“我明天就跟阿渝说。” “嗯,你是要早点说了。”郗愔点点头说道:“我们出来的时间够久了。” “是啊。”郗昙微微一笑。 郗愔说道:“再说她又不是不回来,反正过年总要把她接回来的。” 郗昙一笑道:“是啊,反正总要回来的。” 、 、 、 “阿渝,一定要乖乖师祖的话,不可以惹师祖生气、不可以淘气……”郗昙抱着细细嘱咐道。 “嗯。”郗道茂点点头,伸手搂着郗昙的脖子娇声说道:“阿父你放心,阿渝会乖乖听话的,一定不会让奶奶烦心的。” “阿渝真乖。”郗昙摸了摸女儿的小脸,将她递给喜娘道:“好好照顾小娘子。” “诺。”喜娘接过郗道茂,恭敬的应道,心里暗暗替小娘子高兴。 想不到卫夫人居然把小娘子留了下来,这可是郡主都得不到的好机会啊!小娘子只要能在卫夫人身边待上个一年半载,将来说出去是经过卫夫人教导过的,旁人定会看高小娘子几分的! 而对于郗道茂来说,虽然她是有点想阿母了,但一想到能留在卫夫人身边,不仅能让卫夫人指点她的书法,将来还能多加一块立身的砝码,她就一口答应了她毕竟不是真的小孩子,再说她也不是不能回去了。郗昙已经再三 第 11 部分 同她保证过了,肯定过年要接她回去过年的。 在告别完父亲和伯父之后,郗道茂觉得自己浑身酸疼,让喜娘抱着自己回房,她准备回去躺一会,昨天那场“剧烈运动”差点让她身上骨架都散了,这样下去可不行,等身体好的差不多之后,她一定要开始锻炼。古代医学不发达,生病基本全靠自愈,身体素质可一定要锻炼好啊! 郗道茂懒懒的靠在床上,取了一本书细细的看了起来,这几个月她都没有时间好好看书,课业也荒废了不少,可不能在继续混下去了,毕竟对于她来说,这个世界上只有知识是不可以被抢夺也不能被带走的。 “阿姊!” “官奴?”郗道茂惊讶的放下手中的书册,“你不好好休息,跑过来干嘛?” 王献之小脚一蹬,踢飞了鞋子,手臂一撑,就爬上了郗道茂的床,“阿姊,你是不是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要不你跟我明天一起回家吧?我们家离师祖家很近的。” 郗道茂见王献之连外衣都不脱,就直接爬上了自己的床,不由嘴角抽了抽,断然拒绝道:“不要,我要跟奶奶一起学练字。” 王献之嘟起小嘴说道:“阿父也可以教你练字。” “可是我喜欢跟奶奶学。”经过这次“鹅袭事件”,郗道茂虽对王献之大为改观,已不再反感他了,但她还是并不想跟王献之牵扯太深,毕竟他那一辈子太过“波澜壮阔”。跟他扯上关系的女人,无论是他的表姐前妻,还是公主后妻,抑或是那个名留历史的小妾桃叶,基本上都日子都过得不怎么滋润。 王献之闻言瘪了瘪小嘴,郗道茂见他似乎又想哭的模样,不由卷起书册轻敲他的脑袋说道:“不许哭!”这臭小子整天只会哭,听得她头都疼了。 “嗄?”王献之被郗道茂一敲,不由呆了呆,顿时忘了自己要哭了。 郗道茂见他粉嫩的脸颊微微的鼓着,水嫩嫩如果冻般的小嘴微微张着,一脸的呆样,不由忍笑伸手轻轻的拧了拧他嫩嫩的软颊,“你没听说过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吗?” “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王献之傻傻的重复着。 “你见过姑父哭过吗?你见过阿冉哥哥哭过吗?”郗道茂问道。 “没有。”王献之摇了摇头。 “不就是了,只有小孩子才会整天哭哭啼啼的。”说着郗道茂斜着眼望着王献之。 “我才不是小孩子呢! ”王献之跳了起来反驳道:“我已经长大了。” “所以你不能再哭了。”郗道茂说道:“不然你就是没长大!” 王献之闻言脸涨得通红,大声说道:“我以后再也不会哭了吧!” “嗯。”郗道茂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继续低头看起书来。王献之摇着郗道茂的手说道:“阿姊,你别看书了,你陪我玩一会好不好?” “不好。”郗道茂说道:“我已经落下很多功课了。” “反正二舅舅又不在,没人会查你功课的。”王献之说道。 郗道茂闻言一阵无语,“可是我回查自己的功课。”郗道茂板着小脸说道:“要么你跟我一起看书,要么我让保母抱你出去。” 王献之见阿姊板着脸,一副很凶的模样,不由缩了缩肩膀,“那我跟阿姊一起看书好了。” 郗道茂满意的点点头随手拿了一本书丢给了王献之,王献之生怕阿姊给他走,也不敢吭声,接过书就一声不响的看了起来。 “小娘子,桓家二郎君来了。”就在郗道茂刚刚看得有点入神的时候,喜娘突然掀帘进来对郗道茂说道。 “嗯,请他进来吧。”郗道茂有些无奈的放下说,她今天想安安静静看一天书有这么难吗? “这个兵家子来干什么?”王献之不忿的嘟嘴说道。 郗道茂瞄了王献之一眼道:“就你能来,他就不能来。” “我是来看阿姊的。”王献之理直气壮的说道。 “我也是来看阿渝的。”桓济进门就听到郗道茂和桓济的对话,忙接口不悦的说道。 “二哥你坐吧。”郗道茂见桓济这么快进来了,忙要起身。 “阿渝你躺着吧。”桓济快步走到她床上,示意她不要起身,然后随手拖了一张小胡床坐下,关切的问道:“你的脚要不要再让疡医看看?” 郗道茂想起自己留在李家的借口就是昨天走夜路的时候,不小心扭伤了脚,不方便赶路,所以先在卫夫人家里修养一段时间。幸好事情的真像知道的人不多,不然她的脸可就丢大了! “不要了。”郗道茂婉拒道:“我现在觉得好点了,而且脚上还敷了药膏,懒得拆开了。”她心里不由暗自庆幸,自己幸好刚刚没听喜娘的话换睡衣,还是把常服穿在了身上,不然可要闹笑话了!这小孩子可真没人权,她的闺房,别人说进就进来了! 桓济 从袖里掏出一张纸说道:“阿渝,这是阿兄给我的疗伤药的配方,要不是这次我明天就要走了,来不及让人配药了,我就让人配好了给你送过来。” 郗道茂接过药方欢喜的锁道:“多谢二哥,二哥明天就要走了吗?” 桓济道:“嗯。阿兄说我们这次出来时间挺久了,既然卫夫人寿诞已经结束了,就不要停留太多时间了。” 郗道茂微笑道:“二哥路上小心。” “嗯,我会的。”桓济咧开嘴憨憨的笑了笑。 王献之撇嘴说道:“阿姊,我明天也要走了,你怎么不跟我说路上小心啊!” 桓济闻言笑的更欢了,郗道茂无奈的说道:“一会我要去姑姑那里,我到时候要跟姑姑和姑父说。” 王献之听了郗道茂的解释,不由笑开了小脸,示威似地瞪了桓济一眼。 桓济不以为意,对郗道茂说道:“阿渝,我回去之后,你可要给我写信啊,我也会给你写信的。” 郗道茂点点头,“我会的。”她转眼见王献之似乎又想说话的样子,忙说道:“我也会给你写信的。” “好!”王献之开心的点点头。 郗道茂见桓济和王献之这副模样,心里不由暗自好笑,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现在一个个都嚷着要给她写信回信,可真等回了自己的家里,有了新的玩伴,哪会想着给人写信啊!不过这话郗道茂自然不会说,写就写吧,就当练习毛笔字了。 李家的生活(一) 次日郗道茂在连续送走王献之和桓济之后,就去了卫夫人的书房。书房里卫夫人正在写字,郗道茂挥手示意丫鬟们不要通报,以免打扰卫夫人写字,自己则悄声走到卫夫人身后,安静的看着她写字,过了许久之后,卫夫人才停笔。 卫夫人写完字之后,起身准备休息一下,回头就见郗道茂站在自己身后,不由诧异的问道:“阿渝怎么过来了?” “我想过来看看奶奶写字的。”郗道茂甜甜的对着卫夫人一笑,将浸湿的帕子递给卫夫人擦手。 卫夫人微微一笑,轻轻的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说道:“你这孩子,身体还没有好呢!就到处乱跑。” “我又没有生病,整天躺在床上干什么。”郗道茂道:“奶奶,你教我练字吧。”她跪坐在卫夫人面前,仰起小脑袋渴盼的望着卫夫人说道。 “你想学书法?”卫夫人微微挑眉问道。 “嗯!”郗道茂用力的点点头,心里暗暗高兴,看架势卫夫人是想教她的。 “学书法可是很辛苦的事。”卫夫人道:“就如你姑父,自打他五岁跟我学书法开始,就再也没有停过一天,才有了今日的成就。” “阿渝不怕吃苦。”郗道茂当然知道书法想来练出成就是很辛苦的事情,但如果一个人什么都不肯付出,那又能得到多少东西呢? 卫夫人嘴角露出了浅浅的笑意,“那奶奶以后让你每天卯时(早上五点到七点)就起身写字读书,直到酉时才能休息(晚上五点到七点)你可愿意?” “愿意。”郗道茂飞快的说道,“阿渝在家的时候,也是卯时起、酉时睡的。” 闻言卫夫人眼底笑意更深了,“你若真能熬得住,那明天卯时的时候就到我书房来吧。” “诺!”郗道茂欣喜的应道,见卫夫人有些疲惫的躺在坐榻上,不由关切的说道:“奶奶,您先休息一会吧,刚刚练了许久的字,也该累了。” 卫夫人点点头说道:“嗯,年纪真是大了,写了这么些时候字,就吃不消了。”她自嘲的笑了笑,指着书案上她刚刚写好的字道:“这张纸你拿回去好好看吧。” “诺。”郗道茂闻言兴奋的走到了书案前,应了一声,见卫夫人已经在闭目养神了,便蹑手蹑脚的离开了。 待郗道茂离开之后,卫夫人睁开眼睛,笑着对心腹仆妇道:“豆娘,阿渝这孩子将来成就定会不凡。” 豆娘一边给卫夫人卸妆,一边笑道:“夫人教导出来的小郎君、小娘子哪个不是人中龙凤?” 卫夫人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我教导过的学生不知凡几,可真有成就十个指头都数的过来。这字要写得好,除了要几分天赋之外,最需要的便是刻苦,不刻苦再好的天赋也没用。” 豆娘铺完床之后,接过丫鬟递来的参汤递给卫夫人道,“照奴看来,那郗家小娘子就是有天赋又肯用功的孩子。来府里这么多天,奴就没见她同王家和桓家的两个小郎君玩过几次,整天闷在房里不是背书就是习字。奴听喜娘说,郗家小娘子打小就聪慧,三岁开始跟着郗家娘子开始读诗经,不过一年多的功夫就把诗经给读完了。” 卫夫人接了参汤,浅浅的轻啜一口笑道:“年少聪慧的孩子我见多了,阿渝不算是最聪明的,逸少(王羲之)、安石(谢安)、阿冉(郗超)……哪个不是绝顶聪明的人?只是如 同阿渝这般读书刻苦又自觉的孩子我还真没见过,就算逸少小时候,练字也要我逼着他才肯写呢。”卫夫人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答应郗愔和郗昙把郗道茂留在自己身边一段时间的。 豆娘道:“这倒是,像小娘子这年纪,哪个孩子不贪玩?奴也就见她能耐得下心来看书。” 卫夫人笑了笑,放下参汤对豆娘道:“对了,我听重熙说,阿渝打小身子就怯弱,虽说郗家留下了不少丫鬟仆妇伺候,可我还是有点不放心,以后她在李家的时候,你就过去伺候她吧。”卫夫人叹了一口气说道:“说起来,重熙现在也有她这么一滴骨血了!” 豆娘劝慰道:“好人有好报,郗二郎君毕竟年纪还轻,将来总会有孩子的,夫人不必太过心急。” 卫夫人道:“嗯,这事急也急不来。” 话说郗道茂从卫夫人房里离开之后,就回了自己的房间,简单的梳洗了一下后,就坐在书案前看书,喜娘在一旁做针线活。 “小娘子,豆嬷嬷来了。”门口轮值的丫鬟在门外唤道。 “豆娘?”郗道茂暗自疑惑,难道卫夫人有什么事要吩咐她,“快请她进来?” “小娘子。”豆娘进门给郗道茂行礼。 “阿嬷不必多礼。”郗道茂忙侧身让豆娘行了一个半礼,“阿嬷,是不是奶奶有什么吩咐?” “小娘子,夫人吩咐奴过来伺候你。”豆娘含笑说道。 郗道茂愣了愣,倒是喜娘在一旁欣喜的说道:“夫人真是有心了。” 豆娘笑道:“夫人说,小娘子毕竟在府里住的时间不久,府里的好些规矩不清楚,有奴在小娘子身边,也好稍微帮衬小娘子一下。” 郗道茂笑道:“那就有劳阿嬷了。” “奴不敢当。”豆娘忙道。 郗道茂坐回书案前,吩咐丫鬟给豆娘倒茶,“阿嬷,明天去奶奶书房的时候,我可要准备什么东西?” 豆娘道:“夫人的书房里什么东西都有,小娘子不需要准备什么东西。”她微笑道:“说起来,夫人还特地让人给小娘子打了一张新书案呢!” “新书案?”郗道茂眨了眨眼问道:“为什么要做新书案?”难道李府还少一张书案不成? “夫人说,府里的书案都不适合用来给小娘子练字,那些书案都太高了。”豆娘道:“说起来,王大人(王羲之)、南昌县公和郗二郎君小时候都有 自己的小书案,只是年纪久远,现在已经不能用了。” 郗道茂好奇的问道:“阿嬷,难道书案也要定下高度不成?” “当然。”豆娘含笑指着郗道茂面前的书案道:“就如小娘子面前的书案,对小娘子来说就太高了,小娘子坐下写字的时候,一定要在下面垫了东西才能悬腕写字,这样多不舒服啊!” 郗道茂恍然,不由暗暗佩服古人的智慧,这么早就注重人体工程学了。 豆娘对郗道茂道:“小娘子,一会你用过哺食之后就早点休息吧,明天可是一大早就要起来了,夫人是最厌恶别人不守时的。” 郗道茂闻言点头道:“嗯,我一会沐浴过后,就去睡觉。” 郗道茂自打入了李府之后,天天都要沐浴,郗道茂这小习惯,豆娘早就听说了,闻言她笑着说道:“热水奴已经吩咐丫鬟们烧好了,要不小娘子先去沐浴吧?等沐浴完了,奴估摸着哺食也该送来了。” 郗道茂点头道:“也好。” 郗道茂在梳洗完毕、吃完哺食之后,就被喜娘按到了床上,喜娘最担心的就是小娘子睡的太晚,明天起不来,让卫夫人厌恶了!郗道茂揉着小肚子,暗暗庆幸自己刚刚没有吃的太饱,不然现在肯定难受!唉!小孩子这没人权啊! 第二天,天还蒙蒙亮的时候,郗道茂就被喜娘从床铺上拖了起来,梳洗打扮完毕,就去了卫夫人的书房,里面除了卫夫人之外,还有卫夫人的孙媳妇袁氏。这些天郗道茂也从下人们的嘴里陆续得知,她现在所在的李府其实不算是真正的李府,目前李府的主人在建康,这里是卫夫人颐养天年的地方。 卫夫人的夫婿、儿子已经去世了好些年了,甚至有好几个孙子都已经去世了。卫夫人不愿意同隔了好几代的晚辈们住在一起,就干脆留在了剡县养老,卫夫人守寡的长孙媳妇袁氏同她住在一起。她这次寿诞,李家的人虽说差不多都赶回来给她贺寿,但等寿诞结束之后,便都陆续离开了,所以偌大的李府,只有卫夫人和袁氏两人住着而已,平时也就王羲之、谢安等人偶尔会过来看望卫夫人。郗道茂轻叹一声,人活的 第 12 部分 太长其实也是受罪啊!不过她也庆幸卫夫人身边没有太多的人 “阿渝来了。”卫夫人含笑望着郗道茂。 “阿渝给奶奶请安、阿渝给夫人请安。”郗道茂先给两人请安过后,得到了卫夫人的许可之后,才跪坐在袁氏的下方。 袁氏对郗道茂和蔼的笑了笑问道:“阿渝饿了吗?我们吃朝食吧。” “诺。”郗道茂屈身应道。 袁氏吩咐丫鬟们端上朝食,三人寂静无声的吃完朝食之后,郗道茂就安静的等待着卫夫人教她练字,可卫夫人并急着教导她练字,反而问她道:“阿渝可曾学过什么书?临过什么字帖?” 郗道茂想了想说道:“我跟着阿母背过一遍《诗经》,还背过《女诫》、《内训》,后来又跟阿父学过一点点《论语》。字帖我临过伯父给我写的字帖。” 卫夫人又道:“可曾拜过先生?” 郗道茂摇头道:“不曾。” 卫夫人闻言同袁氏互视了一眼道:“既然阿渝在学论语,就让你嫂子教你学论语吧。”卫夫人起身对袁氏说道:“阿渝就劳烦你费心了。” 袁氏忙起身躬身笑道:“祖母大人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阿渝的。” 卫夫人对郗道茂道:“好好跟你嫂子学习,不许偷懒,知道吗?” “诺。”郗道茂闻言微微诧异,不是说学写书法吗?怎么学起论语来了?不过对于卫夫人说的那声“你嫂子”,郗道茂感到很囧!毕竟袁氏今年已经年过六旬,跟她奶奶差不大,就是因为阿父是卫夫人的徒弟,所以她跟袁氏才算是同辈!不过等袁氏教郗道茂学完一段论语之后,郗道茂就知道卫夫人到底用哪种方式教她学书法了。 “阿渝,这本是祖母亲手抄誉的《论语》,你把今天我教你的那段临上五十遍。”袁氏递给了郗道茂一本书道。 郗道茂忙双手捧接过书道:“诺。”不过她听到袁氏说让她把今天学过的内容抄写一百遍的时候,她不由自主的再次囧了!其实古人都是奉行填鸭式教育的吧?连卫夫人这般仙风道骨的人,也实行这么粗暴简单的教育吗? 接下来的日子,郗道茂过的简单而又平静。郗道茂每天卯时起身后,就先给卫夫人和袁氏请安,之后就一起吃朝食。吃完朝食之后,卫夫人就开始点评她昨天写的那些字的不足之处。卫夫人点评完之后就离开了,而袁氏则开始给郗道茂上课,到了差不多巳时(早上九点 到十一点)的时候,袁氏的讲课就结束了,她自行去处理家事,而郗道茂就开始抄书,同时还要把昨天卫夫人认为写的不好的字,在重新抄写二十遍。等差不多抄到午时(中午十一点到一点)的时候,就同卫夫人和袁氏一起吃午食。 吃完午食之后,卫夫人和袁氏都要午睡一会。郗道茂就自己一个人在大房间里散散步、做做办公室瑜伽之类的运动,毕竟她一直在趴着写字,如果不多做一点运动,她怕自己会同前世一样得颈椎病!等运动的差不多之后,她就继续回书房抄写上午没抄完的文章。等她抄写完这些文章之后,也差不多快申时(下午三点到五点)了。 这时卫夫人也午睡起身了,郗道茂就会去找卫夫人,同她说说话,跟着卫夫人身边的仆妇们学点女红针黹。等到了酉时的时候,袁氏也处理完一天的家事,过来同卫夫人一起吃哺食。吃完哺食之后,郗道茂回房在运动出一身汗之后,就洗澡、上床睡觉。 这样的日子,或许对于一个真正的四岁的孩子来说,是无聊甚至是枯燥的,但是对于郗道茂来说,这样的日子,除了有点想亲人之外,其余的她都过得很满意。不知不觉间,郗道茂住在李家也有好几个月了,也快到了过年的时候,郗道茂不由自主的开始板着手指细数什么时候阿父能派人来接她了。虽然李府的生活还是不错的,有书看又有名师教导,但毕竟这里不是家,再说她也已经有大半年没有见过阿母了——真的好想阿母、阿父,还有伯父他们—— 李家的生活(二) 这日郗道茂在锻炼之后,就去澡堂沐浴。洗完澡之后,她同往常一样,伸手取了挂在一旁软巾擦身,结果却捞了一个空。 “咦?”她疑惑的回头望去,就见豆娘领着里五六位小丫鬟侍立在一旁,见郗道茂转身,忙屈身道:“小娘子可是沐浴完毕了?” “嗯。”郗道茂点点头,疑惑的望着豆娘道:“阿嬷,你怎么在这里?”或许是因为出身草根的关系,郗道茂一直不习惯让丫鬟伺候自己洗澡,所以她洗澡的时候身边一直没有外人在的。 “奴是来伺候小娘子沐浴的。”豆娘屈身说道:“夫人吩咐说,小娘子年纪也渐渐大起来了,有些规矩也该渐渐学起来了。” “规矩?”郗道茂有些羞赧的缩了缩身体道:“阿嬷,沐浴后起身也有规矩吗?” “自然。”豆娘正色道:“小娘子读过《礼记》,自该知晓:浴用二巾,上絺下绤。出杅,履蒯席。连用汤,履蒲席 。衣布晞身,乃屦。” “啊……”郗道茂无意识的张了张嘴,她是背过《礼记》,可是谁会真的去遵照这方面的礼仪去做啊!再说这《礼记》不是儒家的东西吗?东晋时期不是儒家不流行吗?怎么还这么讲究礼? 豆娘见郗道茂有些呆滞的模样,便柔声说道:“小娘子年纪也不小了,有些规矩也该学起来了,不然出去会被人笑话的。” 郗道茂回神,微笑道:“阿嬷说的对,是阿渝疏忽了。以后阿渝有什么疏忽的地方,还要阿嬷多多提点阿渝。” “小娘子言重了。”豆娘含笑道:“小娘子行事有度、稳重端庄,夫人是赞了又赞的,只有时候过于体恤我们下人而已。”说着豆娘将郗道茂从浴盆里扶出来,先用一块细葛巾给她拭干身上的水渍,之后又用一块粗葛巾给她擦脚,而后再舀了几勺干净的热水给郗道茂淋身,最后才接过丫鬟手中柔软的布衣给郗道茂披上。 郗道茂被豆娘的一串动作弄的眼晕,嘴角直抽搐,本来不过只是简单的洗个澡而已,现在却搞出这么大的动作。郗道茂心里微微叹气,她这时也想起来了,这套礼仪在家的时候阿母也曾让她做过,但是她嫌弃这套礼仪过于繁琐,葛巾也不如丝绸柔软,她又不喜欢洗澡有人伺候,所以缠了阿母一阵之后,阿母就再也没有逼过她了。但她现在毕竟是在李家,她代表是整个郗家,容不得她有半点任性,郗道茂也只得任豆娘为所欲为了。 “小娘子喝点水解解渴吧。”豆娘给郗道茂穿上布衣之后,递来一盏蜂糖水说道。 “哪里来的蜂糖水?”郗道茂接过豆娘递来的蜂糖水疑惑的问道,她的手在接过漆盏的时候微微的颤了颤,有点烫。要是她没记错的话,蜂糖就是蜂蜜,在古代算是很珍贵的东西,她好像就一二岁的时候曾经吃过一点。 “这蜂糖本是谢三郎君送给夫人,原本想让夫人调养身体用的。只是食医说,夫人湿阻中焦,不适宜饮蜂糖,故让奴给小娘子送来了。”豆娘笑道。 “那阿嫂那边可有蜂糖?”郗道茂问道。 豆娘闻言暗赞郗道茂心细,“少夫人这些日子肠胃有些虚弱,食医也不让少夫人饮蜂蜜。” 郗道茂闻言关切的问道:“阿嫂生病了?”她今天见崔氏还是好好的啊! 豆娘道:“许是前几天下雨时受凉的,这几天少夫人肠胃有些不适。” 郗道茂点点头,先将蜂糖水饮尽后道:“阿嬷,以后吃了 哺食之后,我只喝白水,蜂糖水我每天早上起来的时候,你给我用温水泡一盏,泡蜂糖的水不能太烫,要是温的。”蜂蜜不能用太烫的水冲泡,不然营养物质全被破坏了,这可是难得的野生纯天然蜂蜜,要是不懂吃法随随便便浪费了,那才叫可惜呢。 “诺。”豆娘应了一声。 喜娘捧了干净的衣服过来,豆娘同喜娘一起,给郗道茂换上了寝衣,伺候她睡下,郗道茂躺在床上,暗暗算到现在已经十一月了,怎么阿父和阿母还不来接她?再下去她要来不及回家的。马上就要元旦了,这里的新年虽还没有后世新年般那么热闹,可也是一年之中最重要的节日之一,家里一向很重视的。郗道茂不由自主的捂住了心口,努力的深呼吸,难道阿父、阿母出了什么事?不然怎么到现在还没有一个音信? 这时郗道茂恍惚间听到有人隐约再说“郗家”、“小娘子”、“睡了”,她一骨碌的爬了起来,“保母,外头是谁?” 喜娘正在同卫夫人派来的仆妇说话,听到郗道茂的话,忙进来说道:“小娘子,你还没睡啊!是郎君和女君派人传了信来,夫人派人过来是问一声,你要是没睡——”喜娘话还没有说完,郗道茂就下床道:“保母,给我换衣,我要去奶奶那里。” “我的小祖宗,你慢点。”喜娘连声说道,忙吩咐丫鬟们将她的衣服取来。 等郗道茂换好衣服到卫夫人那边的时候,袁氏也到了,郗道茂心里忐忑不安,阿父、阿母不会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吧? “阿渝。”躺在床榻上的卫夫人见郗道茂进来,不由微笑的说道:“怎么还不睡呢?” 郗道茂见卫夫人这般神色不由微微松了一口气,虽不知道阿父阿母为什么不来接她,但她至少已经可以肯定两人没事了,“我已经睡下了,但还没睡着。”郗道茂说道。 袁氏也关切的问道:“祖母,可是郗家出了什么事情?” 卫夫人拈着手里的信说道:“嗯,京口是发生了件大事,但郗家是没什么大碍。” “发生了什么事情?”袁氏问道。 “十月的时候京口地震了。”卫夫人说道:“不过郗府倒没什么大碍,就是倒了一间柴房而已。” 郗道茂本来听到地震的时候,心都揪起来了,后来听说郗家才倒了一间柴房才松了一口气,人没事就好。 卫夫人说道:“其实郗府非但没什么大事,反而多出了一件好事呢!” “好事?”郗道茂连声的追问着卫夫人。 “你阿母又有孩子了。”卫夫人含笑说道:“等来年,她就能给你生个小阿弟或者小阿妹了。” “阿母有孩子了?”郗道茂闻言一喜,心里暗道要是阿母能给她生个弟弟就好了,这样也不用担心阿父后继无人了。 卫夫人道:“除了你阿母怀孕身孕之外,你阿父等过了‘三朝’之后,就要入朝为官了。你阿父准备早点时候去建康,顺便打点一下你们郗家在建康的家业,所以阿父写信来说,他暂时不会来接你,要等建康的房子打点好之后,才来过来接你一起去建康。今年的‘三朝’让你先去你姑父那里住上一段时间,” “好吧——”郗道茂虽说点失望,但心里还是很开心的,阿母终于又怀孕了!她也不用整日担心哪天阿父给自己添一个庶出的弟弟了! 只是——要去姑姑家过年?郗道茂不由自主的微微皱了皱眉头,其实依照她的想法,她情愿留在卫夫人家里过年,也不要去姑父过年,这王家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每次去姑父家,她都分不清姑父到底有多少亲戚。 卫夫人对袁氏吩咐道:“你让人把阿渝的行李准备一下,过几天说不定王家就来接她了。” “现在?”郗道茂吃了一惊,“奶奶,不是还有一个多月才到‘三朝’节吗?” 卫夫人笑道:“你这傻丫头,从王家到这里就要两三天,回来就是五六天,路上下雨之类的,还要耽搁两三天,这么一来是就十来天过去了,你总不能到了‘三朝’当日才去你姑姑家吧。” 郗道茂想起上次去姑父也是做了六天的牛车,忍不住暗自呻吟一声,“又要这么久,不知道这次会不会晕车。” 卫夫人对郗道茂柔声说道:“时辰不早了,阿渝早点睡吧。” “诺。”郗道茂起身同卫夫人和袁氏告辞,然后心情放松的回了寝室,只要阿父、阿母没事,她就放心了。 去王家过节的事情不用她费心,自有喜娘打点,这次来李家报信的下人是阿灿,阿灿除了报信之外,还带了不少年礼过来。 “小娘子,女君给你新作了衣服呢!”喜娘兴奋的对郗道茂说道:“小娘子,来穿上试试看吧。” 郗道茂笑着起身说道:“我晚上回来再试吧,我先去书房了。” 喜娘不由道:“马上都快‘三朝’了,小娘子也不休息一下。” 郗道茂听了只是笑了笑,还是去了书房背书练字。喜娘也只是心疼郗道茂小小年纪却整天除了看书就练字,连玩的时间都没有,但见小娘子这么用功,她还是开心的,稍稍抱怨了几声,就去给郗道茂准备小点心了。 “阿渝。”卫夫人刚刚去了郗道茂的房里,听豆娘说她在书房看书,不由心里赞许,这孩子还真沉得住气,也不知道重熙是怎么教孩子的。 “奶奶。”郗道茂起身,上前扶着卫夫人说道:“您怎么来了?” “没什么事。”卫夫人顺势坐到了坐榻上道:“阿渝,快过年了,奶奶也没什么礼物给你。”卫夫人爱怜的顺了顺她柔细的头发说道:“我这里有些从我到了剡县之后抄写过的书册,你把这些书册拿去吧。”她指了指放在书架上的那几排书。 “啊!”郗道茂听了顿时直起了身体,“奶奶——”她结结巴巴的说道:“这——我——” 卫夫人见一向跟小大人似地郗道茂红着小脸,结结巴巴说话的样子,不由开心的把她搂到怀里戏谑道:“阿渝不想要?” “要!”郗道茂连忙说道,杏眼睁得圆圆的,小手不由自主的揪着卫夫人的衣襟,“奶奶,你真的要给我吗?” “当然。”卫夫人爱怜的捏捏她嫩乎乎的小脸,“奶奶还会骗你不成?” “可是——”郗道茂暗自疑惑,为什么卫夫人不留给自己的子孙呢? 卫夫人叹了一口气,“这些书都是我平日闲暇无事的时候写的,以前我教你阿父的时候,都是写了帖子,让他们临的,现在我也没那个精力了,你就对着那些书临吧。” 郗道茂开心的伸手搂住卫夫人的脖子,一时冲动的亲了亲卫夫人的脸颊,“谢谢奶奶!”等做完这个东 第 13 部分 西,郗道茂就有些后悔,不由怯生生的瞅着卫夫人。 卫夫人愣了愣,随即哈哈笑着低头也亲了亲郗道茂的小脸,拍了拍她肉肉的小身子,“一会让人把书架上的书收拾一下,你姑姑派来的人明天就该到了,他们人一到,你就跟着一起走吧。” “哦——”郗道茂应了一声,有些兴致缺缺。 卫夫人笑着揉着她的脑袋说道:“人家孩子听到有得玩,多开心啊!你这孩子一点都不像孩子!” 郗道茂闻言暗自吐了吐舌头,她前世有很严重的心脏病,平时的活动都是以静态活动为主,快三十年养成的习惯,让她这辈子也很难活泼起来,这也是她能忍受李府这种类似清修一样生活的最主要原因。 卫夫人道:“阿渝,我知道你读书用功,可是写字这事,有时候光靠用功练习不一定有用,还需要多出去走走,多看看外面的广阔天地。”卫夫人自嘲的笑了笑道:“所以我们女人能写好字的没有几个。” 她低头摸了摸郗道茂的小脸又道:“不过你喜欢练字是好事,但女孩子该学的女红针黹、管家理事也不能拉下,等你从你姑父家回来之后,你以后下午就跟在你阿嫂身边学着点吧,说起来你阿嫂还会做几道很美味的私房菜呢!”卫夫人笑着说道。 “诺。”郗道茂应了一声。 卫夫人又同她说了一些去王家时候需要注意的事项,郗道茂一一记下。无论是郗家还是李家,都不算是人丁茂盛的大家族,之前的一次去姑父家的时候,她不过住了两天就走了,所以郗道茂从出生到现在还真没有遇到过所谓的大家族勾心斗角的事件。这次去姑父家,她估摸着自己怎么说也要住上个一个月,大家族事情多规矩大,她要是出了什么差错,丢脸的可是整个郗家,所以她还是跟着卫夫人多学点好。 王家的生活(一) “阿渝给姑母请安。” “阿渝快过来。”郗璇见了郗道茂笑着伸手示意她过来。 “姑母。”郗道茂不紧不慢的款步走到了郗璇身边,她注意到郗璇身边除了王献之之外,还站着一名年约十岁左右,长相同王献之有几分相似的总角男童。 郗璇将她搂在怀里爱怜的问道,“一路上过来累了吧?饿了吗?” “不饿。”郗道茂摇了摇头,她饿是不饿,就是有点累了。 “阿姊。”王献之一边向郗道茂行礼,一边兴奋的望着郗道茂,“你终于 到了。” “阿弟。”郗道茂叫了一声。 “这是你五表哥徽之。”郗璇指着那名男童说道。 “五表哥。”郗道茂上前几步行礼道。 “表妹免礼。”王徽之微微含笑着还礼,年纪虽小,但动作已经颇有几分行云流水般的优雅。 郗道茂暗想这位五表哥看上去到有几分姑父的味道。郗璇笑着抚摸着郗道茂的小脸道:“几月不见,阿渝长高了不少。”说着她比了比胸前笑道:“之前阿渝才到我这里呢。” 郗道茂在郗璇的怀里闻到了阿母一样温暖馨香的味道,她不由自主的在郗璇怀里蹭了蹭。郗璇见状,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小脸说道:“素云,你先带阿渝下去梳洗一下,一路赶过来,想来是有些累了。” “诺。”一名年约二旬左右的女子上前恭敬的屈身说道:“小娘子,请跟奴来。” “阿姊,等你梳洗完,我们一起去玩吧。”王献之兴致勃勃的说道。 “好。”郗道茂点点头。 待郗道茂离去之后,王徽之若有所思的望着郗道茂远去的背景,她就是那个能让卫夫人留在身边的表妹?看似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人也一板一眼的,甚是无趣,王徽之微微撇嘴,对这个阿弟平时没事就爱提在口上的表妹,颇是不以为然,也不知道阿弟为什么这么喜欢她? 王献之偎依到了郗璇的怀里问道:“阿母,阿姊是不是以后就住在我们家里了?” 郗璇笑着说:“当然不是,你阿姊等过了‘三朝’就要回你师祖家了。” 王献之闻言不由有些失望,“哦——阿姊还要去师祖家啊。” 郗璇笑着问道:“官奴就这么喜欢阿姊?” “因为阿姊会陪我玩。”王献之抱怨的说道,“阿兄他们都不肯陪我一起玩。” 郗璇闻言怔了怔,想起官奴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便是操之也年长了他两岁,已经去家学念书了,自然没有时间陪官奴玩耍,难怪官奴平时很少见他说话,只有在面对阿渝的时候,话特别多。“等过了‘三朝’官奴就五岁了,就可以入家学念书了。”郗璇柔声说道,“到时官奴就不会寂寞了。” 王徽之道:“阿母,我回书房临帖去了。” “你去吧。”郗璇微微点头,关切的对王徽之说道:“不要太累了,一会我让人给你送点心来。” “诺。” 而郗道茂则在素云的带领下,去了澡堂沐浴,澡堂里喜娘同几个郗家的丫鬟已经捧着干净的衣服在内室候着了,素云领着王家的丫鬟们在外间伺候着。郗道茂想起自己之前来王家的时候,姑姑也是让素云摆出了这个仗势,而当时的她对那套洗澡的礼仪丝毫未觉,难道卫夫人让豆娘给自己礼仪训练,是姑姑提出的? 梳洗完毕之后,郗道茂已经有点昏昏欲睡了,素云道:“夫人说小娘子一路舟车劳顿,想来是累了,还是先去歇息一下吧。” “嗯。”郗道茂点点头,“我还是住在之前住的地方吗?” “是的。”素云将郗道茂领到了郗璇的院子,郗道茂暂时的房间就在郗璇正房的右边,而王献之住在正房的左边。房里郗璇已经准备好了一切,郗道茂扑到软软的床褥上,对喜娘说道:“保母,半个时辰之后,一定要叫醒我。” “诺。”喜娘应道,“小娘子你放心睡吧。”喜娘早就习惯了小娘子每天只肯午睡半个时辰的习惯。 “阿姊——”软软的稚嫩的声音在郗道茂的耳边响起,“唔——”郗道茂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睁眼就对上了王献之黑亮的双眸,“官奴?”她打了一个哈欠。 “阿姊你醒了。”王献之笑眯眯的说道,“你饿不饿啊?阿母让我给你送点心来。”说着他示意丫鬟们将点心端上。 睡了一觉,又闻到了食物的香味,郗道茂真的觉得有点饿了,她懒懒的起身说道:“谢谢你官奴。” 王献之体贴的在郗道茂身边垫了一个软垫,“阿姊你要是没力气就不要起来了。”他吩咐丫鬟们将食案放在榻上。 郗道茂见他这副模样,不由有些哭笑不得,这些举动之前在李家的时候,王献之也一直做,郗道茂早就习惯了,但她还是不得不说,这孩子对女孩子温柔体贴似乎是天生的,不需要思考的,简直是天生情圣的料! 王献之给郗道茂盛了一碗肉羹,又挟了一小块拨饼道:“阿姊,这个拨饼是加了酥酪做成的,很香的,你尝尝。” “官奴你不吃?”郗道茂接过王献之递来的漆碗问道。 “我不饿。”王献之说道。 “嗯。”郗道茂也不客气,自顾自的吃了起来。王献之见郗道茂不过只喝小半碗肉羹、咬了两口拨饼就不吃了,不由问道:“阿姊不多吃一点吗?” “差不多了。”郗道茂说道:“一会还要吃哺食呢。” “也是。”王献之说道:“听阿母说今天哺食还有好吃的东西呢。”他随即兴致勃勃的说道:“阿姊,我听阿母说,过几天谢三叔和阿遏哥哥要来,我们可以和阿遏哥哥一起玩了。” “谢三叔?阿遏?”郗道茂问道:“对了,官奴,你知道阿遏哥哥叫什么名字吗?” “阿遏哥哥还没有字呢!”王献之说道:“阿遏哥哥名玄。” “谢玄?”郗道茂吃了一惊,她虽东晋历史不熟,但谢安、谢玄的大名还是听说的,原来这两人是叔侄啊!她为自己的历史水平汗了一把,她是不是太无知了一点?郗道茂有些后悔早知道自己当初不读中文系了,去读历史系了! “小娘子、小郎君。”喜娘进来说道,“五小郎君来了。” “五小郎君?”郗道茂一时没反应过来,倒是王献之欢喜的说道:“快叫五哥进来。” 王徽之进来的时候,见到王献之缠着郗道茂说话的样子,不由对王献之说道:“官奴,你快下来,你没听说过男女不同席吗?” “男女不同席?”王献之疑惑的望着王徽之道:“五哥,你不是说《礼记》那种破书,不看也罢吗?” “我——”王徽之扭头说道,“表妹远道而来,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你不要随便打扰了她。” “可是——”王献之还想说什么,郗道茂问道:“五表哥,你过来有何事?” “我是来叫你们去吃哺食的。”王徽之有些嫉妒的望着郗道茂,以前她不在的时候,官奴就跟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的,她一出现,官奴就不理他了!这种失落,让他小小的男性自尊有点受不住。 “咦?阿姊,我们走吧。”王献之拉起郗道茂的手兴奋的说道。 “好。”郗道茂好笑的瞄了有些别扭的王徽之一眼,跟着王献之出去了。 饭厅里,郗璇正在同王献之说话,见王献之和郗道茂亲亲热热的手牵手走进来,不由微微一笑。 “孩儿给阿父、阿母请安。” “阿渝给姑父、姑母请安。” “官奴给阿父、阿母请安。” 听着两小奶声奶气的请安声,让郗璇眼底笑意愈浓,“快起来吧。”王羲之一身单薄旧衣宽袍,洁白如玉的手握着一只深色的酒杯,见了三人微笑的说道:“快起来吧。” 郗道茂注意到饭厅里除了郗璇同王羲之之外,并没有其他人,不由暗暗奇 怪,但也脸上却没什么表示。不过她看到王羲之单薄的衣着,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身体,姑父不冷吗? 郗璇笑道:“都来了?我们就开饭吧。” 晚餐很丰盛,不过众人似乎吃的多不多,今天王羲之似乎兴致颇高,饭时还问了郗道茂习字的进程,听说她不用临帖,也能单独写一些字了,非常高兴,还一口答应她明天来自己书房,他会给她写两张帖子临摹用。 郗道茂兴奋的应了,但王羲之随后的一个举动,不由让她目瞪口呆。 “阿姊,你在看什么?”王献之好奇的问道,见郗道茂眼神不住的往外面瞄。 “官奴,姑父刚刚吃了什么啊?”郗道茂怪异的望着王羲之服完药之后,不一会眼神就有些迷离,脸色微微发红,然后就慢慢的走了出去,这模样怎么看都觉得有点奇怪,可无论郗璇还是王徽之、王献之,似乎一点都不奇怪。 “你——”王徽之刚想讽刺她见识浅短,连五石散都不知道,可见到郗道茂眨着眼睛疑惑的望着他的模样,生生的咽下了脱口而出的嘲讽,“阿父服用的是五石散。” “嗯,阿父服的五石散啊!”王献之有些羡慕的说道:“这可是仙药啊!可惜阿母说,我太小了,现在还不能吃。” “五石散?仙药?这个是药吗?”郗道茂微微皱了皱眉头,她虽没听说过这个药,但看到姑父服药后那样子,直觉告诉她这五石散似乎不是什么好东西,再说是药三分毒,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正常人无缘无故的去吃药干什么? “嗯,是啊,这可是仙药。”王献之向往的说道:“不仅阿父食用,谢三叔他们也吃的,阿父说,等我弱冠之后也能服用。” “不要!”郗道茂严正说道:“这个药不能随便吃。” “为什么?”王献之疑惑的问道。 “因为——”郗道茂说不出什么理由,半晌才道:“反正我就是不喜欢你吃!” 王献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想到,五石散怎么好的东西,为什么阿姊不喜欢呢?要不以后少吃一点了好了?王献之暗暗想到,“好。”他点头说道:“阿姊不喜欢,我以后就少吃一点。” “嗯。”郗道茂满意的点点头。 王徽之在一旁冷眼旁观了半天,见王献之这般听话,不由轻嗤了一声,“我回去了。” “阿兄,等等。”王献之拉住王徽之道:“你别走。” “ 什么事?”王徽之见王献之拉住他,心里不由暗暗得意,阿弟还是最崇拜的就是他了! “阿兄,你把你的‘巧言’给阿姊好不好?”王献之说道,巧言是王徽之养的一只鹦哥,会说很多话,想来阿姊一定喜欢。 “你!”王徽之被王献之的话气的半晌无语,最后衣袖用力一挥道:“不给!”说罢转身离去。 “不给就不给嘛!”王献之吃了个闭门羹,心里多少有点受伤,瘪瘪小嘴,“这么凶干什么!” 郗道茂在一旁看了半天的戏,心里差点笑破了肚皮,“官奴,君子不夺人所好,既然‘巧言’是五表哥喜欢的,我们就不要拿他心爱之物了。”她安慰受伤的王献之说道。 “可是以前我要什么五哥都会给我的。”王献之嘟起小嘴说道。 “那你也不能要五哥的心爱之物,”郗道茂拉起他的手道:“走,我带了好玩的东西给你。” “什么东西啊?”王献之好奇的问道。 “你去了就知道了——”郗道茂笑嘻嘻的说道。 郗璇靠在窗前看着两小其乐融融的模样,不由微笑的对素云问道:“你说小娘子的礼仪进步许多了?” “诺。”素云恭敬的说道:“小娘子本来就举止端庄有度,经过了卫夫人的教导之后,言行越发的大气了。” 郗璇轻笑道:“她一个小孩子言行举止哪会有什么大气?不过是懂了些规矩而已,我这个二弟妹什么都好,就是太宠孩子了,之前不肯教阿渝礼仪,想来也是舍不得她受太多苦,幸好阿渝本身就是个乖孩子,不然非被宠坏不可。” 郗璇顿了顿道:“看来卫夫人很喜欢阿渝呢!连豆娘都给她了。”豆娘可是卫夫人身边最心腹的侍女,从三岁就待在卫夫人身边,足足伺候了卫夫人三十年,算是卫夫人一手培养起来的,看这个架势,似乎卫夫人想把豆娘送给阿渝。 素云道:“小娘子乖巧聪慧,说句不当的话,奴见了都喜欢的紧。” 郗璇抿嘴一笑道:“这孩子聪明是聪明就是心太软了。” 王家的生活(二) 等郗道茂来到王家的第二天她才知道原来王献之上面的六位哥哥都在念书,王家的 第 14 部分 家学较严格,课业较重,王家的七个孩子也只有在晨昏定省的时候会聚齐,其他时候都在家学念书,连住宿也是有专门的院子。至于王徽之,是因为这几天身体不适,郗璇担心他身体,才让他留在自己身边的。郗道茂昨天睡了一觉,错开了王家七个孩子的请安,第二天一早上一口气见了剩下的五位哥哥。王家父子的名字都带了“之”字,除了王徽之、王献之的名字之外,她就记住了六哥的名字——王操之,因为这名字给她带来了的震撼不是一点两点!这算是古今理解差距吗? 说起来郗道茂在王家还是很轻松的,平时她不是跟在郗璇身边,就是待在房里看书,跟在李家的日子也没有多少差别。王献之因要完成王羲之布置的作业而白天几乎不得空,而郗璇对郗道茂的课业要求不是很严格,也不会逼着她每个字都练习五十遍,反而对她的女红针黹方便要求颇为严格,每天都会给她布置一些女红作业。郗道茂虽说手不是很巧,但毕竟里子是一个成年人,应付一个五岁女童的女红作业还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这日郗道茂打完了络子,见外头日头正好,同喜娘说了一声,便带着两个丫鬟、两个仆妇去了花园里散步。冬季的花园也没什么景致,百花差不多都已经凋谢了,只有几株梅树正结了大大小小数百个的花苞。池塘里碧水清清,一群白鹅悠闲在池中来回游着。 姑父爱鹅,所以花园的池子里养了一群鹅。郗道茂自打那次被鹅追赶之后,虽不至于从此就怕鹅,但也见到白鹅就不由自主的想要绕走,但转眼见那群肥鹅离自己颇远,她眼珠子一转,顽心顿起,随手捡起一粒石头,朝着那群肥鹅丢去。石头落到那群肥鹅的中间,“扑通”一声掀起了一些小浪花,吓得那些鹅们“嘎嘎”叫着往周围四散开来。 “谁让你们的同类啄我!”郗道茂见状不由心情大好。 “呵呵——”突然郗道茂听到一阵轻笑声,她不由侧身望去,只见姑父王羲之同另一名绯衣男子坐在不远处的凉亭里含笑望着她,两人一人着蓝裳、一人着绯衣,皆衣袂翩翩、眸光湛然,恍如神仙中人一般,郗道茂一时间竟然看呆了。 那绯衣男子见那玉琢般的小人儿仰着小脑袋,小嘴微张,呆呆望着他们的模样,不由朗朗一笑,问王羲之道:“逸少,这是阿渝?” 王羲之哈哈一笑:“是,她就是阿渝。伯远,把你妹妹带过来。” “诺。”柔和的声音想起,郗道茂这才注意到两人身旁站了一名身穿月牙白长袍的少年 ,那少年年约二十出头,容貌若不与王羲之和谢安相比,也算是个俊美少年,但有此两人在,那少年就显得不甚出众了,身形也略显单薄。少年走到郗道茂面前,弯腰温言笑道:“阿渝,还认识我吗?” “大表哥。”郗道茂软软的叫了一声,都叫伯远了,应该就是最大的那位表哥吧? “乖。”王玄之伸出了一只白的几近透明的手,轻轻的抚摸了一下郗道茂的脸颊。王玄之的手心温软而干燥,触在脸颊上感觉很舒服,郗道茂倒也不反感王玄之的接近。 王玄之见郗道茂如此乖巧,不由心生喜爱,伸手将郗道茂抱了起来,“走,我们过去。” 郗道茂被王玄之抱到王羲之和谢安身边之后,不自由自主的将有些污浊的小手缩到了身后,低头悄声唤了两声:“姑父、谢三叔。”在卫夫人寿诞上,她曾经远远的见过谢安一眼,这般如谪仙一样的人,相信任何人见过一面之后都不会忘记了。 谢安见小玉人儿娇怯怯的小模样着实可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戏谑道:“阿渝可是在报当日被鹅追之仇?” 谢安说罢,王羲之忍不住哈哈笑道:“之前官奴回来的时候,硬是追着我这群鹅,说是要拔光它们身上的毛,这次阿渝可以要把它们打的满头包?” 谢安闻言,忍不住朗朗笑了笑起来,王羲之也哈哈笑个不停。郗道茂没想到谢安连这件事情也知道,后转念一想,当初谢玄也在,谢安会知道也不稀奇。她让谢安和王羲之取笑的满脸通红,她本就不是善于言辞之人,憋了半天干脆仗着自己年纪小,身体一扭,把小脸埋到了王玄之的怀里,再也不肯抬头了。 见状王羲之同谢安笑的更大声了,连王玄之也低低的笑出声,他的妻子何氏新近有了身孕,他正处沉浸在初为人父的喜悦中,见到粉嫩如玉娃娃般的郗道茂,不由自主的父爱泛滥,吩咐了丫鬟打水,自己亲自为郗道茂洗手。 王羲之在一旁看得哑然失笑,倒是郗道茂不好意思的红了小脸:“大表哥,阿渝自己洗——” “没事,表哥一会就洗好了。”王玄之宠溺的笑笑,洗完手之后,王玄之让她坐在王羲之身边看王羲之、谢安下棋。 郗道茂这才注意到凉亭的石桌上摆着一副下到一半的棋子。 王献之对谢安笑道:“上次下的一半你有事走了,我就让人把这副棋子给存起来,今天我们继续下。” 谢安笑道:“好!今天不分 出胜负,我就不走了。” 郗道茂前世就对下棋不是很感兴趣,这辈子投胎之后,虽知道手谈在上流社会极盛行,也曾学过一段时间,但终究提不起兴致来,最后就弃了。不过这世比前世好一点的地方就是,前世她还看不懂下棋,这辈子她好歹能看懂别人下棋了。 王羲之同谢安对弈了片刻之后,见郗道茂托着肥嫩嫩的腮帮子、皱着小眉头看着棋盘的专注的模样,不由好笑的问道:“阿渝会下棋吗?” “会一点。”郗道茂道:“阿父教过我一点。” “哦?”谢安微微挑眉问道:“那阿渝可看得懂下棋。” “看不懂。”郗道茂有些泄气的摇摇头,谢安和王羲之的对弈绝对是专家级的,她水平还不够,只能看个热闹而已。 谢安微微挑眉笑道:“阿渝这孩子到能坐得住。”他们下棋时间也不短了。 王羲之点头道:“这倒是,这孩子一坐可以一天。安石没见过她写的字吧?她自三岁开始练字,就每日勤练不缀,现在已经颇有几分风骨了。” 谢安笑道:“小小年纪能肯这般刻苦真是难得。”他顿了顿,修长的手指轻轻的磨搓着棋子道:“说起来我今天是第一次见阿渝呢!也没什么见面礼好送,既然她这般爱写字,我家还有一方汉代玉砚,就权当做见面礼给她玩玩吧。” 郗道茂闻言吃了一惊,“汉代玉砚?”汉代的玉砚本来就价值不菲,能让谢安送出手的东西想来价值不会太低—— “阿渝,还不谢谢你谢三叔。”王羲之对郗道茂说道。 “阿渝谢过谢三叔。”郗道茂忙起身对谢安行礼。 谢安含笑揉了揉她的脑袋,继续同王羲之对弈起来,郗道茂也识相的坐在两人身边看着两人下棋,不过看着看着,她就悄悄的低头掩嘴打了一个哈欠。待郗璇来花园接郗道茂的的时候,就见谢安同王羲之正在专心致志的对弈,王玄之在一旁站着,看得正入神。而郗道茂坐在一旁,小脑袋不住的左右摇晃,一副要睡着的模样,不由哑然失笑。 “嫂夫人,安石有礼。”谢安眼尖第一个见了郗璇,忙起身行礼道。 “母亲。”王玄之跟行礼道。 “安石不必客气。”郗璇含笑说道,“最近你倒是难得来几次,连阿遏都不怎么来了,前些日子寄奴(老六王操之)还念叨着他呢!” 谢安笑道:“马上快‘三朝’了,家里事情较多 ,所以来的少了一点,阿遏这几天也忙着学骑射。” “姑母。”郗道茂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一见是郗璇,不由开心的站了起来,往郗璇怀里扑去。 郗璇爱怜的抱住郗道茂,轻轻的点了点她的小鼻子,“没规矩。”她抬头对谢安起道:“劳烦安石回去之后给妹妹带个口信,让她忙完了在这里坐坐。” “小弟一定带到。”谢安含笑说道。 郗璇让保母抱起郗道茂道:“阿渝,走,我们去吃点心。” “好。”郗道茂回头对王羲之和谢安说道:“姑父、谢三叔、大表哥再见。” 王羲之含笑点点头,谢安轻轻的刮了她一下小鼻子道:“阿渝再见。”王玄之也微微一笑,“阿渝再见。” 待郗道茂同郗璇回到房里吃点心的时候,素云突然笑道:“夫人,你可知前些天谢家发生了一件趣事?” “趣事?什么趣事?”郗璇拿了一双银著轻拨着香炉的香片。 “听说前些日子谢三郎君想要纳妾,谢三夫人不许,谢家的那些少郎君便去劝说三夫人,曰《关雎》《螽斯》诗有不忌之德,夫人应当效仿先贤,不嫉不妒,主动为谢三郎君纳妾才是。”素云说道。 “然后呢?”郗璇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妹妹可是答应给安石纳妾了?” 谢安要纳妾?郗道茂愣了愣,想起刘氏那种皎皎若骄阳的容貌、那自信爽朗的风姿,有这般娇妻难道谢安还不满足?一时间谢安那恍若谪仙一般的形象在她心目倒塌了大半,原来天下乌鸦一般黑。不过这个谢三夫人也很牛啊!居然如此直白的拒绝让老公纳妾。 素云道:“谢三夫人听了谢家那些少郎君劝说之后,便问是谁撰写了《关雎》、《螽斯》这类诗词。那些少郎君道是周公所撰。”素云顿了顿,忍笑道:“那谢三夫人便道周公是男子,所以才会写出这样的诗词,若是周夫人所著,定无此言论。” 素云话音刚落,众人便笑弯了腰。郗璇闻言,紧皱的眉头顿时松开,轻笑道:“这才是妹妹的脾气!”她将一块冷香放到香炉内道:“妹妹嫁到谢家也快十年了,上孝敬长辈,下呵护儿女子侄,将家事处理的井井有条,他谢安石有什么不满意的,居然还要纳妾!” 众人听了纷纷点头称是,郗道茂在一旁听了暗暗的记在心里,这个时代似乎女子地位还是不错的,至少这位谢三夫人这种拒绝纳妾的行为,还是得到别人认可的,而不是 有些朝代所谓的“悍妒”。 “夫人,谢三郎君派人送东西过来。”就在众人说笑之时,一仆妇在门口禀道。 “送东西?”郗璇微微诧异的说道:“好端端的送什么东西来?” “谢三郎君说,这是给郗小娘子的。”仆妇道,说罢奉上一漆盒。 郗璇示意素云打开漆盒,众人定睛望去,只见一方玉砚摆放在垫了锦缎的漆盒里,砚体为蝉形,上部雕着几粒栩栩如生的石榴,散开的石榴子缭绕墨池,高足插手,通体莹白,一看就是一方极品玉砚。 “咦?”郗璇轻轻的叫了一声,“这不是前代古物吗?”她偏首对郗道茂笑道:“这方玉砚可是你谢三叔心头宝爱,今天你算是投了他的缘,让他把这方玉砚送了你。” 郗道茂略略不安道:“姑姑,这方玉砚是不是太贵重了?我能不能收下?” 郗璇哑然一笑,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长者赐不敢辞,你就拿着吧。” “诺。”郗道茂应了一声,吩咐喜娘将玉砚收好,这个玉砚估计也只能放着当摆设用了,她暗自思忖道,玉砚因质地光润而不易受墨,故很少有人会用玉砚来磨墨,顶多是磨好墨之后,在玉砚上放上墨汁再用,但是——这么漂亮的玉砚,她哪里舍得用来放墨汁啊! 倒是郗璇看出她的心思笑道:“再珍贵的砚也不过只是砚写字时用的器物而已,若是小心珍藏,反而违了你谢三叔给你玉砚的本意。” 郗道茂闻言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姑姑,我知道了,我错了。” 郗璇含笑摸了摸她的脑袋,正待说话,却被门外的通传声打断。 伤逝 “夫人,李家来人。”仆妇在门口禀告道。 “李家?快请他们进来。”郗璇道,暗自思忖李家怎么这个时候过来。而李家过来传信的仆妇让郗璇和郗道茂微微吃惊,来人居然是袁氏的心腹仆妇阿银。 阿银一入内室,郗璇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只见阿银满脸哀色,双目红肿,哽咽道:“奴给王夫人、小娘子请安。” “快起来。”郗璇问道:“发生何事了?你怎么哭成这个样子?” “王夫人——”阿银顿了顿道:“老夫人不好了——” “什么!”郗璇大吃一惊,身体晃了晃,她身后的仆妇忙扶住她,“夫人!”郗道茂闻言,只感到脑子“轰”一声,什么知觉都没有了。 郗璇靠着仆妇连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老夫人怎么会不好的?不是之前还好好的吗?” “原本快三朝节了,各房的郎君和娘子们都回来了,老夫人很高兴,那天晚宴就多吃了一点,结果晚上多夜起了几次,受了凉,第二天就风寒入体,迄今没好过——”阿银说罢再也忍不住捂脸低声的啜泣起来。 在仆妇略带哽咽的回话中,郗璇和郗道茂了解到,卫夫人在受凉后就开始发烧,请了不少疾医也没能让卫夫人高烧退下来。袁氏原想等过了三朝节后再告知王家的,可这几日眼见卫夫人快拖不过了,嘴里又不停念叨着逸少,袁氏才遣了人来王家。 郗璇听了仆妇的回报,用帕子拭了拭泪水,先吩咐下人将李家来人安顿好,自己亲自去花园找王羲之说此事。 郗道茂则趴在喜娘的怀里,默默的流泪,卫夫人这么大年纪了,就是在现代有个发烧感冒的也不一定能救回来,更不要说是在古代了!喜娘不住的抹眼泪,嘴里连声道:“怎么会这样呢?老夫人不是之前还好好的吗?” 郗璇去花园的时候,王羲之同谢安还在下棋,听了郗璇的话,两人当即决定稍微收拾一下,两人就先骑马赶去李家,郗璇同刘氏在家处理好家事后,带着几个孩子坐牛车去李家。 晚上,郗璇把家事处理了大半之后,便把喜娘同几个王家兄弟的保母唤来吩咐道:“这几日家里一定慌乱的狠,你们几个什么都要不做,只要看着小郎君们和小娘子,千万别让他们出了什么差错。” “诺。”众人恭敬的应了。郗璇揉了揉眉头,继续吩咐下人将明日出行的行李打点好,刚才谢家派人来说,明天一早就走,她今天晚上是不用睡了。 且不说王 第 15 部分 家因卫夫人的病重事而兵荒马乱,就单单是郗道茂心里也不好受,虽跟卫夫人相处才短短半年左右,但她心里早把卫夫人当成亲奶奶了,想到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卫夫人,她心里就难受。 “阿姊,你别难过,阿母说我们明天就能去师祖家里了。”王献之安慰道。 “嗯。”郗道茂撇头拭去了眼角的泪水,望了望一旁的更漏道:“官奴,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去睡?” 王献之道:“我要陪阿姊。”他仰起小脑袋说道:“阿姊不睡我也不睡。” 郗道茂见状不由心里一暖,柔声道:“快回去睡吧,我也马上就睡了,太晚睡对身体不好。” 这时王献之的保母李如意也说道:“两位小祖宗,时辰不早了,你们都该睡了。” “可是——”王献之有些迟疑,郗道茂道:“快去吧睡吧。明儿说不定要早起呢。” “好。”王献之依依不舍的起身道:“阿姊你别太伤心了,师祖一定会好的!” “嗯。” 第二天天还没有大亮,郗道茂就被人叫醒,换好衣服之后,就被喜娘抱上牛车出发了,郗道茂暗暗惊讶郗璇的处事能力,不过一夜时间,就能把所有的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这等水平摆在现代也是一个管理公司的人才啊。 王家七兄弟除了王献之同她坐同一牛车之外,剩下的六人分了两辆牛车乘坐。一上牛车,别说是王献之,就是郗道茂也开始哈欠连天了。 “阿姊,我们再睡一会吧。”王献之打着哈欠说道,说着就要爬到保母铺好的被窝里。 “等等。”郗道茂拉住他道:“把外衫脱了吧,穿着睡多不舒服啊。” “好。”王献之揉着眼睛,打着哈欠,迷迷糊糊的把自己的外衫给脱了。 两人脱去外衫之后,爬到了自己的被窝里,并排躺着,就在郗道茂昏昏欲睡的时候,王献之突然悄悄的移了过来,握住郗道茂手,悄声问道:“阿姊你说师祖会跟祖母一样,睡着了就永远醒不过来吗?” 郗道茂闻言怔了怔,回头见他神色略带惶恐,左手紧紧的握着自己的右手,不由反握住他的手安慰道,“不会,师祖会醒过来的!”郗道茂说着连自己都不信的话。 “嗯!师祖一定会醒过来的!”王献之用力的点点头,脸上露出了璀璨的笑容。 郗道茂被他的笑容感染,也微笑的说道:“别多想了,我们 睡一会吧。” “好。”王献之小身体一扭,钻到了郗道茂的被窝里道:“阿姊,我给你一起睡,被窝里冷。”他撒娇的说道,手一伸,搂住了郗道茂。 郗道茂道:“你把你被子盖在我被子上。”这牛车上虽有烧炭,但扛不住外头的冷气顺着隙缝不停的钻进来,光盖一条被子,郗道茂也觉得有点冷。 “好。”王献之拉过自己的被子压在郗道茂的被子上方,然后快速窝回被窝,贴着郗道茂,不一会就睡着了,郗道茂也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靠着车壁,随着牛车的晃动,慢慢的睡着了。 等途中休息的时候,郗璇因不放心两小,而上车看两人的时候,就见两人肩并肩、头碰头的睡得正香,两张吹弹可破的小脸上还泛着淡淡的红晕,水嫩的小嘴微微的翘着,饶郗璇满脸愁容也忍不住淡淡一笑,她放下帘子道:“让他们睡吧,等睡醒了再给他们喂吃东西。” “诺。” 因这次时间紧急,所以众人中途休息的时间不多,大部分时间都在牛车上赶路,路过驿站也不过只是歇歇脚而已,故不到四天的功夫,众人就赶到了李家。袁氏得了消息,早早就的在二门候着了,一见郗璇和柳氏忙红着眼眶迎了上来,“叔母——”袁氏略带哽咽的唤了一声。 “快别多礼。”郗璇扶住袁氏关切的问道:“先生的病好点了吗?” 刘氏也在一旁道:“是啊,先生的病怎么样了?” “没有——”袁氏用帕子拭去滑落的泪水道:“疾医说不过就这两天的事情了。”说着她将郗璇一行人迎入厢房,吩咐丫鬟们上茶。 听了袁氏的话,郗璇忍不住哭出了声,刘氏心急道:“也别上什么茶、讲究什么虚礼,快带我们去看看先生吧。” 袁氏点点头,望着郗璇同刘氏身后的那些孩子道:“让孩子先去休息吧。” 刘氏和郗璇同时摇头道:“他们就是来看先生的,先去看了先生再说。” 袁氏勉强笑了笑,低头望着郗道茂道:“阿渝,祖母这几天还叫到你好几次呢!” 郗道茂点头啜泣道:“阿嫂,阿渝想要见奶奶。” 袁氏道:“好,我们这就过去吧。” 一路上走去,郗道茂注意到整个李府一点三朝节的喜气都没有,到处素净的让人揪心,郗道茂心里沉甸甸的,知道李府已经在准备卫夫人的后事了。 到了卫夫人的房外, 还没有进房门,郗璇道就闻到浓浓的药味,郗璇和刘氏快步进入了卫夫人的房间,李家几位夫人正在卫夫人床榻前伺候着,为首的一名夫人见了郗璇和刘氏忙上前行礼道:“叔母。” 郗璇扶住她道:“别多礼了,老夫人现在如何了?” 那夫人红着眼眶摇了摇头,“刚刚服了药睡下了。”她望着两人身后的几名年幼的孩子,轻声说道:“两位叔母,孩子年纪小就不要去见祖母了,不要惊到了他们。刚才叔父他们已经带着伯远(王玄之)、叔平(王凝之)、穆度(谢韶)他们来看过祖母了。” 刘氏和郗璇小步悄声走到了卫夫人床前,只见卫夫人一身素衣的躺在床上,头发被人拨到了一边,整齐的梳了一条辫子,脸色苍白惨青,两人互视一眼,这模样的确不适合让小孩子见到,便悄悄的准备退下。 “奶奶——”郗道茂极小声的喊了一声卫夫人。 刘氏和郗璇见郗道茂居然跟着她们进来了,不由吓了一跳,见郗道茂半跪在卫夫人床前,小手轻轻的握着卫夫人的手,脸上不仅没有害怕的神色,反而尽是满是孺慕依恋之色。 刘氏叹了一口气,“真是孝顺的好孩子,也不枉费先生疼她一场。” 郗璇见状也叹了一口气,对抹着眼泪的袁氏道:“既然阿渝想留在先生身边就让她留下吧,也不枉费先生教导她一场。” “也好。”袁氏低声说道,“原本祖母也一直念叨着阿渝。” 除了郗道茂之外,剩下的孩子就隔着帘子给卫夫人请安过后便离开了。 “阿渝,你坐吧。”袁氏轻拍郗道茂的头柔声说道:“地板上凉。” “嗯。”郗道茂顺从跟着袁氏走到了一边的榻上上坐下,怔怔的望着躺在床上卫夫人,房里气氛沉闷凝滞。 袁氏给郗道茂盖了一条被子,轻声说道:“阿渝,休息一会吧。” “阿嫂。”郗道茂偎依到袁氏怀里,默默的流着眼泪,袁氏心里暗叹了一口气,轻拍着这个太过敏感早慧的孩子,如阿遏、官奴再早慧,也不一定知道“死”是什么意思,偏偏这个孩子却过早知道了,如此敏感早慧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郗道茂在袁氏温暖的怀里,怔怔的看着卫夫人,并不说话,袁氏见她不肯睡也不勉强,叹了一口气,给她盖好了被褥。不知道过了多久,卫夫人突然咳嗽了几声,房里昏昏欲睡的众人蓦然跳了起来。 “祖母!”众人 一下冲到了榻前,郗道茂远远的站在人群的外围,看着卫夫人轻咳了几声,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快去把郎君叫来!”袁氏吩咐道,上前拉着卫夫人的手哭喊道:“祖母,您终于醒了。” 卫夫人眼珠无神而迟钝的转动着,郗道茂见她如此模样,不由捂住了嘴,泪水不停的下落,平素的卫夫人是何等的风采,如今这副模样任谁见了都心酸。 这时门口冲进了一堆人,为首一名须发皆白的老人颤巍巍的由人掺扶着,走到了卫夫人榻前,“阿母——”老人哭喊道,他是卫夫人的幼子。 卫夫人无神的双目凝视了幼子一会,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含笑的闭上了眼睛。 “婶婶!”“祖母!”“老夫人!” 众人皆跪在地上失声痛哭,卫夫人的幼子看着逝去的卫夫人,哭的不能自己,半晌他嘴动了动,喃喃的说了一句:“阿母走好,阿父也等了你三十年了。” 袁氏见郗道茂睁着眼睛,目不转睛的望着卫夫人的模样,忍不住含泪将她搂到了怀里轻声道:“阿渝,别看。”郗道茂只感到自己的头发渐渐的被袁氏的泪水浸湿了,她把脸埋到了袁氏的怀里,无声的哭了起来。 、 、 、 卫夫人的葬礼极至哀荣,但凡晋朝数上的名门都派人来吊唁了,连诸太后和皇帝也派了使臣前来。 郗道茂因年纪还小,又不在五服之内,所以没有同李家的孝子孝孙一起在灵堂里跪着。 “阿姊,是不是师祖永远醒不过来了?”王献之坐在窗台上闷闷的问着正开着窗台看书的郗道茂道,“就跟祖母一样。” “……”郗道茂望着王献之,半晌才道,“嗯,师祖永远的睡着了。” 王献之眼眶红了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勉强吸了吸鼻子,用力的眨眨眼睛,要把泪水逼回去,郗道茂抬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道:“想哭就哭出来吧。” “我不哭。”王献之说道,“我一哭,阿姊又要哭了。” 郗道茂闻言不由莞尔,王献之拉着郗道茂的手说道:“阿姊,你不要伤心了,官奴会一直陪着你的。” 郗道茂笑了笑,抽出手,轻拍他嫩嫩的小脸道:“嗯。”她应了一声之后,继续靠在窗前看书。 王献之见郗道茂一脸心不在焉的样子,就知道她压根没把自己的话当回事,他 不由失望的瘪瘪小嘴。 “阿渝!”正在王献之寻思着怎么让阿姊开心起来的时候,突然门口传来了一声呼唤。 “阿兄?”郗道茂抬头,只见门口一名卓荦不凡的素衣男子站在门口,宽大的袍服随风微微起伏,“阿兄!”郗道茂起身扑到了郗超怀里。 郗超一把抱起郗道茂,“阿渝,阿兄带你回家。”郗超短短的一句话,让郗道茂心里一酸,她伸手搂住郗超的脖子,小脸靠在郗超的肩膀上,“阿兄,阿渝想你。” 郗超轻拍她的身子,心里怜惜不已,阿父和叔父只想着让阿渝跟着师祖学习一段时间,却忘了阿渝再早慧懂事也才四岁而已,他们也忍心把她一个人丢在陌生的地方一丢就是半年。 “嗯,阿兄这次就是带你回家的。”他轻顺着她的头发柔声说道:“阿渝马上要有阿弟了,阿渝开不开心?” “开心。”郗道茂说道,她是真心希望阿母给她生个亲弟弟,而不是多个庶出的弟弟。 卫夫人的丧事大办了三个月,不过王羲之等人并没有在李家待满三个月,半个月不到便起身离去了,而郗超则因为要等从京口赶来的父亲和从建康赶来的叔父,才一直留在李家。 “阿渝,不跟姑母回家多住几天吗?”郗璇问郗道茂道。 郗道茂偎依在郗超怀里,仰头望了望郗超,“姑母,阿渝想要回去看阿弟。”她软牙牙的说道,虽说阿母没生,可她坚定的认为阿母一定能生个弟弟给她。 郗璇听了笑道:“也是,等你回去,你阿弟差不多快生了。” 郗超笑了笑,爱怜的摸了摸她嫩乎乎的小脸,将她放下,然后对郗璇行礼道:“多谢姑母这些天对阿渝的照顾。” 郗璇佯嗔道:“我就不能照顾自己亲侄女不成?” “姑母大人恕罪,侄儿说错了。”郗超忙笑着拱手认错。 “阿姊,你要回京口了?”王献之依依不舍的拉着郗道茂的手问道。 “不是京口,是建康。”郗道茂安慰王献之道:“建康离会稽比京口近,我们联系起来就方便了。” 王献之闻言稍稍安慰了一下,“阿姊,你一定要给我写信啊!不可以忘记哦!”他提醒道,“你之前就一直忘记给我回信,要不就是短短的几句话。”说完他用控诉的眼神望着她。 郗道茂闻言黑线,呃——她是时常忘记给王献之写回信,无论是桓济也好,王献之 也罢,这两人每三个月必定给她写一封长长的信,到底谁跟她说小孩子没定性的! “阿姊?”王献之瞪着黑葡萄般的眼睛望着她。 “我知道了,我不会忘记的。”郗道茂保证道。 王献之这才满意走回郗璇身边,郗超、郗道茂两人同王羲之和郗璇告辞。 “阿渝,等阿父和叔父到了,我们就回家。”郗超等姑父、姑母离开之后,牵起郗道茂的小手柔声说道:“叔母和阿母这半年也很想你。” “嗯。”郗道茂点点头,“阿渝也想家了!” 到家 “双竹,小娘子的房间打扫好了吗?”崔氏挺着大肚子,慢慢的走到给女儿准备的房间。 “女君放心,小娘子的房间奴是让人日日打扫的。”双竹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崔氏道:“女君,您去坐榻上休息一会吧。” “嗯。”崔氏慢慢的挪到坐榻前,由两个丫鬟扶着,吃力的半靠在坐榻上,“不知道阿渝喜不喜欢这间房子呢?” “女君放心,小娘子见了女君的这番布置,定会喜欢的。”双竹接过丫鬟递来的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羹道:“女君,吃点点心吧。” 崔氏摇了摇头说道:“我还不饿。”她探头望了望外头道:“你去看看,郎君和小娘子怎么还没有到?时辰可不早了啊。” 双竹将鸡蛋羹放在桌上笑道:“奴适才已派人去城外候着了,待郎君一到城外,他们立即就派人回来告知。” 崔氏满意的点头,蹙眉轻捶着自己的后腰,身后的丫鬟忙扶住崔氏,不轻不重的给她捶起来腰来,双竹轻轻的按了按崔氏有些浮肿的双脚道:“奴给女君揉揉腿吧。” 崔氏道:“嗯,这些天脚疼得的厉害,你给我揉揉。” 双竹跪坐在地上,替崔氏去了绣鞋,将崔氏的脚放在怀里,用力的揉着她水肿的脚,“这小郎君还没出世呢,就把女君折腾的够呛。”双竹凑趣的笑道。 崔氏摸了摸凸起的肚子的道:“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呢!” 双竹道:“奴听人家说,郎君这次请来的疾医,在给孕妇探胎儿是男是女脉象上,是出了名的准,他说您怀了小郎君就一定是小郎君。” 崔氏闻言一笑道 第 16 部分 :“天气冷,别跪在地上了,坐吧。” “谢女君。”双竹忙屈身道谢,一旁伺候的丫鬟拿了一个小杌子塞到了双竹身后,双竹半坐在小杌子上,继续给崔氏揉脚。 崔氏四处环顾了一圈,指着窗前的一块空地道:“你在这里摆个书案,小娘子最爱在房里看书了,我看她反而不常去书房。” “书案明天就送来。”双竹笑道:“女君许是忘了,前几日郎君说小娘子这些日子身量渐长,之前用的书案对小娘子来说太矮了,故让人重做了一张。” 崔氏闻言眼眶一红,“阿渝长高了?不知道长的多高了,说起来已经大半年没见她了。” 双竹见状暗道不好,忙劝道:“女君别太伤心了,奴听说郎君他们这几天就要回来了,到时候女君就能见到小娘子了。”自打女君有了身孕之后,就特别容易哭。 崔氏用帕子拭泪道:“夫君也太狠心了,阿渝才几岁啊!就把她一个人孤零零的丢在会稽,要是阿渝有什么三长两短,让我怎么活下去。” 双竹不敢顺着崔氏的话,只能劝道:“女君别太伤心了,您要多保重身体,您现在可是双身子。” 崔氏闻言止住了泪水,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要是这次真能生下个儿子,阿渝将来也有一个阿弟可以依靠了。” 双竹道:“夫人福缘深厚,这次定会生下一个小郎君的。” 崔氏眉尖紧锁道:“嗯,希望吧。” 双竹见崔氏如此忧心,心里一酸,却也不知该如何劝慰。 崔氏躺在坐榻上半天,又昏昏欲睡了起来,双竹见状,忙让丫鬟给崔氏盖上毛毯,崔氏迷迷糊糊的睁眼道:“唔,我不困。”她直起身子道:“一会小娘子也该回来了,你吩咐厨房备好她最爱鸡汤水引(面条),离哺食还有一段时间呢,吃点水引也能让她垫垫饥。” “诺。”双竹点头道:“鸡汤是昨夜就开始熬的,水引是庖厨今早才做好的,等小娘子一回来,就下水,保管小娘子爱吃。” 崔氏闻言满意道:“嗯,也不知道这些日子阿渝是不是瘦了。”她不住的往外张望,嘴里喃喃道:“怎么还不来?” 双竹低头无奈的笑笑,正想劝崔氏休息一会,外头有丫鬟进来禀道:“女君,大少郎君同小娘子回来了。” 崔氏闻言一时回不了神,居然愣住了,这时门口传来了一声嫩嫩的呼唤,“阿母!” “阿渝?”崔氏听到女儿熟悉的声音,不由回神颤声喊着,急着就要起身,唬得双竹忙上前抱住崔氏道:“女君,小心身子。” 郗道茂进门就见崔氏挺着大肚子就要起身的模样,也吓得魂飞魄散,快步冲到崔氏面前,扶住崔氏道:“阿母小心!” “阿渝——”崔氏手轻轻的抚上了女儿娇嫩的小脸,目光几近贪婪的注视着大半年没有见面的女儿。 “阿母——”郗道茂哽咽的换了一声,跪下给崔氏磕头道:“不孝女给母亲请安。” “阿渝——”崔氏把见女儿明显比之前消瘦的小脸,泪水不停的下落,伸手将女儿拉到怀里:“娘的肉儿——” 一旁侍立的众人见状也纷纷落泪,双竹退到了一旁,让母女两人亲热,她适才见小娘子虽一路疾行而来,但裙摆只是微颤而已,心里不由微微吃惊,小娘子的礼数倒是精进了许多,倒不是说小娘子之前礼数不好,只是不过这半年不见,小娘子一下子似乎又沉静稳重了许多。 郗道茂哭了一会,突然起身给崔氏擦眼泪道:“阿母别哭,你哭了将来阿弟就要变成小哭包了。” 崔氏闻言噗嗤一声笑道:“胡说!” 郗道茂将小脸贴在崔氏的肚子上,“阿母,这里面有阿弟吗?”她手小心翼翼的摸上了崔氏的肚子。 “是啊!”崔氏含笑抚摸着郗道茂的头道:“阿渝喜不喜欢?” “喜欢。”郗道茂兴奋的说道:“阿渝喜欢阿弟。”她歪头想了想说道:“也喜欢阿妹。”她兴致勃勃的说道:“阿母,阿渝又学会打几种络子,等阿弟阿妹出生了,阿渝给他们打络子玩。” 崔氏同双竹听了忍不住笑了,崔氏摸着她的脑袋说道:“好!等你阿弟阿妹出生了,阿渝就给他们打络子玩。”崔氏这时才想起,怎么只见女儿,不见夫君呢?她不由问道:“阿渝,你阿父呢?” 郗道茂仰头笑道:“我到了城外之后,急着见阿母,就让阿兄骑马带我回来的,阿父还在后头呢。” 崔氏唬了一跳,“你才几岁啊!怎么可能骑马呢?你阿父也是,怎么能尽着你胡来呢!” “阿母没事!”郗道茂笑道:“阿兄骑术好着呢!” 崔氏问道:“你阿兄呢?” 郗道茂吐吐小舌头道:“阿兄在后面呢!我刚下马就急着过来见阿母了。” 崔氏爱怜的搂着她的小身子, 轻嗔道:“你这没规矩的丫头!”她回头吩咐双竹道:“你快派人去门口接郎君他们。” “诺。”双竹闻言退出了内房,正巧在门口同郗超碰上,“大少郎君?”双竹惊喜的喊道:“女君,大少郎君来了。” 崔氏道:“阿冉快进来。” “侄儿给叔母请安。”郗超笑着走进来给崔氏请安。 “阿兄。”郗道茂起身给郗超行礼。 崔氏对郗超道:“阿冉,听说你马上就要去桓大人府上了,是吗?” 郗超点头道:“正是。” 崔氏关切的对郗超嘱咐道:“你年纪尚小,又不会照顾自己,去了桓大人府上,可千万要小心自个身子。” 郗超道:“叔母放心,阿冉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崔氏点点头,对身边的丫鬟微微点了点头,那丫鬟会意的点头退下,不一会就领着三人进来了,为首的正是郗超的保母伏娘,伏娘的身后跟着两名年约二八、容貌甚是清秀的小丫鬟。 “保母?”郗超吃了一惊。 伏娘和两个丫鬟上前给崔氏等人行礼道:“奴给女君、大少郎君、小娘子请安。” 崔氏点头示意三人起身,对郗超道:“这三人是你母亲派人送来的,她说你年纪还小,又孤身一人在桓大人府上,有你保母在一旁照顾着你,她也能放心一点。” 郗超闻言对崔氏道:“有劳母亲、叔母费心了。” 崔氏抿嘴一笑道:“这有什么费不费心的。”她和蔼的望着郗超道:“今日就留下吃饭吧,我可让人备下了好东西了。” 郗超笑着作揖道:“多谢叔母赐饭。” 崔氏听了笑嗔道:“作怪!油嘴滑舌!”她对郗超和郗道茂两人道:“一路上风尘仆仆,想来是累了,你们先下去梳洗一下,换了衣服再来。” “诺。” 郗道茂闻言不由一喜,旅途上洗澡不方便,她已经好几天没洗澡了,早就觉得浑身粘腻腻的不舒服了。双竹对郗道茂笑道:“小娘子,女君知道你爱沐浴,特地给你备了一间浴房。” “真的?”郗道茂转身腻到崔氏怀里,“阿母——”她撒娇的唤了一声。 “傻丫头。”崔氏爱怜的轻拍她的小脸道:“快去吧。” “嗯。”郗道茂跟着双竹一起离开,郗超也告辞下去梳洗。 “呼!”郗 道茂舒舒服服的躺在大大的浴盆里,舒展着四肢,“还是自己家里舒服啊!”家里的下人皆了解她的习惯,早就走的远远的了。 “小娘子。”双竹的声音在外间响起,“女君吩咐奴给您送点心来。” “进来吧。”郗道茂说道。 双竹掀帘走了进来道:“小娘子,女君说离哺食还有一段时间,让奴给你送点点心过来。”她放下托盘笑道:“沐浴的时候最容易肚子饿,小娘子吃点点心也能垫垫饥。” 郗道茂闻到了喷香的鸡汤味,不由笑道:“好香啊,是鸡汤水引吗?” “正是。”双竹在浴桶上摆上了一方案几,然后将水引摆在案几上笑道:“这鸡汤女君昨晚就吩咐了厨房熬了,这水引是今天庖厨新作的。” 郗道茂心里暖暖的,仰头笑道:“双竹谢谢你。” 双竹惊笑道:“小娘子过奖了,奴可受不起。” 郗道茂听了双竹的话,自嘲一笑,“好香啊!”她接过双竹递来的筷子,吃了起来。 双竹笑着退下了,郗道茂吃着吃着,突然想起在李家的时候,她洗澡的时候,奶奶和阿嫂也总会派人送些点心汤水过来——郗道茂轻叹一声,暗暗安慰自己,奶奶也算是喜丧了!唔,一会要让喜娘派人去李家报个信,还有把她给阿嫂写的信送过去。 拜师 “小娘子——”喜娘的轻轻的叫唤声,让郗道茂睁开了眼睛,陌生的床幔花纹让她又一瞬间的失神。 “小娘子,时辰不早了,该去给女君请安了。”喜娘轻声说道。 “嗯。”郗道茂起身说道:“我起来了。” 喜娘掀起了床幔,门口的丫鬟陆续端着盥漱的器具走了进来,穿戴好衣物之后,郗道茂坐在床前等着喜娘伺候自己盥漱,但见几个丫鬟端着沐盆、青盐等物跪在地上,不由疑惑的偏头望着喜娘。 “女君说小娘子年纪也渐渐大了,有些规矩也该立起来了,省得到时候被外人看了笑话。”喜娘解释说道。 “嗯。”郗道茂微微皱了皱眉头,“现在天气还冷,地上寒气重,保母一会你在我床前铺上一条毛毡。” “诺。”喜娘笑道:“小娘子真是体恤我们下人。” 郗道茂笑了笑,望了一眼一旁的更漏道:“今天起晚了啊。” “刚刚女君过来吩咐过,小娘子才回家,要多睡一会,特地不让奴太早唤你 起身的。”喜娘笑道。 “保母,阿嬷现在在哪里?我昨儿睡得太早,都忘了跟阿母说了。”郗道茂问道。郗道茂在离开李家的时候,袁氏让豆娘跟着郗道茂一起离开,郗道茂才知道原来卫夫人在临终前曾经提起过,让豆娘以后都跟着郗道茂。 “小娘子放心。”喜娘道,“女君已经知道了豆娘的事情了,是我昨天去跟女君说的,只是一时间,府里整理不出干净的大房间,所以让豆娘跟奴睡一起了。” “那就好。”郗道茂听到昨天豆娘安置好了,就松了一口气,昨天她太累了,一吃完晚饭就回房睡觉了,就忘了安置豆娘了,幸好有喜娘和阿母在。 “小娘子,刚刚女君说,要是你醒来饿了,就先在房里吃完了朝食再去请安也不迟。”喜娘问道,“要不要奴把朝食端来?” “不了。”郗道茂起身说道:“时间不早了,先去给阿母请安吧,到时候在阿母那儿吃朝食也不迟。” “诺。”喜娘忙让小丫鬟打起帘子,簇拥着郗道茂去了崔氏房里。 “阿母。”郗道茂去崔氏房里的时候,崔氏正在处理家务,见郗道茂来了,她挥手让下人退下,笑着问道:“睡醒了吗?” “睡醒了。”郗道茂笑着腻到了崔氏身边,“阿母,你怎么不休息一会。”她小心的摸了摸崔氏的肚子,贴着崔氏的肚子小声笑道:“阿弟,不要睡懒觉了,该起床了。” 崔氏笑着轻点她的额头,“调皮!” “阿母,阿父呢?”郗道茂扭头四处望了望,疑惑的问道。 “你忘了你阿父现在是散骑侍郎,可不能天天住在家里了,他今天一早就赶去官署了。”崔氏说道。 “啊?”郗道茂愣了愣,崔氏见郗道茂不解的模样,不由笑了笑,给郗道茂解释了一番,郗道茂才明白,原来自汉代以来,朝廷官员皆是五日一休沐,除了休沐那一日可以回家之外,其余时间都要住在官署。 “那么以后我只有五天才能见到一次阿父?”郗道茂问道。 “嗯,是啊。”崔氏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叹了一口气道:“若不是圣上厚爱,这官——”崔氏说到一半便顿住不说话了。 郗道茂也觉得这古代公务员不怎么好混啊!居然还不能天天回家住!“对了,阿母,阿嬷以后就跟我住在一起吧。” 崔氏点点头道:“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既然是卫先生托付与你的,我们可不 能怠慢了她。她每月的月钱就跟喜娘一样吧。” 郗道茂笑道:“好。” 崔氏打量了郗道茂一眼,抿嘴笑道:“这些日子,阿渝礼仪倒是进步了许多,想来就是豆娘教导的吧?有她在你身边我也放心多了。” 郗道茂吐吐小舌头说道:“是啊,阿嬷对礼仪最严厉了。” 崔氏轻拍她的小脸道:“该!你这丫头有时候就是太散漫了!”她对女儿说道:“说起来你年纪也不小了,身边除了伺候的嬷嬷之外,也该有几个近身的大丫鬟了,不然也不像样子。这些年在你身边伺候的那些小丫鬟,你可有特别看中的?” 郗道茂想了想回道:“她们都还不错。” “那可有特别喜欢的?”崔氏问道。 “没有。”郗道茂摇摇头,倒不是她薄情,只是她身边的那些丫鬟,虽说已经伺候了她五六年了,加起来说过的话也超不过十句,能有什么感情? 崔氏笑道:“你这丫头真是的!伺候了你这么多年的人,你这个不知道,那个不清楚的。算了,那就我先帮你做主了,若是不合心意再换吧。” 郗道茂笑道:“知女莫若母,阿母挑选的丫鬟怎么会不合我心意呢?” 崔氏闻言笑骂道:“油嘴滑舌,都跟你阿兄学坏了。” 郗道茂笑嘻嘻的往崔氏怀里蹭,“才不是呢!我这是实话实说。” 崔氏爱怜的抱住撒娇的女儿道:“对了,还有一件事要同你说。” “什么事?”郗道茂问道。 崔氏道:“本来在京口的时候,你阿父已经请了你舅舅当先生,你舅舅也答应了。只是你阿父现在建康当官了,你舅舅又不肯跟着我们一起来建康,阿父只能重新帮你找了一个先生。” “嗯,好啊。”郗道茂点点头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无论请谁当我先生都是好的。” 崔氏赞许的说道:“你有这番见识,也不枉费卫夫人对你的一番教导。只是还有一事。” 郗道茂见崔氏有些迟疑,不由好奇的问道:“什么事情?” “原本你阿父是想这个先生专门给你上课,可现在你可能要跟你阿姊一起上课了。”崔氏微微蹙眉说道。 “阿姊?我哪里来的阿姊?”郗道茂一时反应不过来,疑惑的问道。 “你不知道也不奇怪,那阿姊你是没见过的。”崔氏道,“她叫 阿薇, 第 17 部分 年长你一岁,跟朱氏一直住在西院。” “阿薇?朱氏?啊!是她们!”郗道茂恍然,原来是那个阿薇啊!说起来她今年也五岁了,那阿薇也该六岁了吧?长这么大,两人居然都没有见过面。 崔氏道:“原本郗家的家规定家里女孩子七岁才能去族学读书认字,可现在我们来了建康,阿薇就不能上族学了。再说你阿父又见建康不少人家的女孩子都五六岁便请先生教导课业了,就想让阿薇跟着你一起读书。” 郗道茂闻言道:“也行,反正我念我的,她念她的,与我无关。” 崔氏轻敲她头道:“她是你阿姊,怎么与你无关?这句话可不能给你阿父听见。” 郗道茂揉揉自己的额头道:“我知道了阿母。” 崔氏满意的点点头,对郗道茂说道:“除了课业之外,你的女红中馈也不能拉下。我都给你请好先生了,你阿姊也跟着你一起学,你可要好好用心,知道吗?” 郗道茂闻言苦了苦小脸,见崔氏瞪着她,她忙道:“阿母,你放心,我一定会比阿薇读得更好,不会给你丢脸的。”她安抚着崔氏说道。 崔氏抚摸着她的头发淡漠说道:“你是嫡女,跟一个庶女比较,不是自降身份吗?”她正色对女儿嘱咐道:“我让你好好用功是因为你跟过卫夫人学习过一段日子。其实我是不想让你跟着卫夫人的,可偏偏你阿父坚持,还说我妇人之仁,其实他哪里知道我的难处?” 崔氏见女儿满脸不解之色,叹了一口气解释道:“当初会稽王侧妃也提出让爱女留在卫夫人身边一段时间,可是卫夫人没答应,若是她谁都不留下也就罢了,可她偏偏留下了你?这不是给会稽王侧妃没脸吗?当然会稽王大人有大量,不会与你一个小丫头计较,可——我就怕侧妃和小郡主她们心里会不高兴?” 崔氏苦笑的说道:“再说你曾经被卫夫人教导过,这虽能让大家高看你一等,但也让大家对你要求更高。前几天我在给你请先生的时候,那些建康出名的大家都愿意过来教导你,就是因为听说你跟在卫夫人身边有半年之久,卫夫人在临终前还把自己的心腹嬷嬷赠于你了。” 崔氏见女儿一脸惊讶之色,对她告诫道:“这是因为你有这个名声在,所以更要加倍努力。若是旁人学不好,大家最多一笑了之,可若是你学不好,不单你一人,我们郗家也会被人笑话的。” 郗道茂闻言不由皱了皱小脸。崔氏忙安慰女儿说道,“不 过你也不必太多担心,会稽王虽是天潢贵胄,皇室血脉,可我们郗家也不差。” 郗道茂笑了笑说道,“阿母,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的!肯定不会让你跟阿父丢脸的。” 崔氏爱怜的亲了亲她的小脸说道:“好孩子。”她随即又柔声说道:“读书用功是好,可也不能累坏了身子。” “我知道。”郗道茂点点头。 母女两人正说话的时候,门口传来了双竹的通报声:“女君,小娘子,大小娘子、朱属妇来了。” “让她们进来吧。”崔氏说道。 双竹将门帘掀开,一行人簇拥着一个年约五六岁的垂髫女童走了进来。 “阿薇给母亲请安。”那女童上前给崔氏请安道。 “奴给女君、二小娘子请安。”女童身后一名少妇也跟着行礼说道。 郗道茂起身唤道:“阿姊。” “阿妹。”郗道薇怯生生的唤了一声。 郗道茂侧目望着朱氏,只见她年纪不过二旬左右,一身素衣,脸上脂粉不施,身上仅带了点点银饰,正恭恭敬敬的站在崔氏面前,双目低垂。平心而论,朱氏的五官不甚出众,分开看眼睛太大了一点,鼻子过于的小巧,嘴巴虽小但不是很精致,但这样单薄的呜呜 但她有一张秀气小巧的瓜子脸,但有一双大大的、似乎永远含着泪的眼睛,一身肌肤白嫩若瓷一般。这女人绝对不简单,郗道茂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身上的衣服、佩戴的首饰,无疑都是经过精心搭配的,看似简单,实则将她的优点完全衬托了出来。 旁人不施脂粉、不戴首饰,十分姿色也变成了五分,而她这么一打扮,原本三分的姿色也一下变成了八分。难怪她爹这么多姬妾中,就独她一个人能生下庶女,还有一个正式的小妾名分。郗道薇五官看上去同朱氏有六七分相似,但看起来没朱氏那么单薄,还是有些阿父的影子的。 “我叫你过来,一来是让你们姐妹见见面。”崔氏含笑说道:“二来是告诉你,你父亲已经请好了先生,三天就要行拜师礼。我让人备了一些笔墨纸砚给你,一会就让人给你送去。” 郗道薇有些不可置信的抬头望着崔氏,半晌才颤声道:“多谢母亲费心!” 崔氏笑道:“我是你母亲,自然是要操心你学业的事。” 郗道薇闻言怯生生抬头望了崔氏一眼,就崔氏含笑望着她的模样,不由羞怯的低下头, 几不可闻的应了一声,神情带了一点雀跃。崔氏又含笑嘱咐了郗道薇好些事情,郗道薇皆一一应了。 等郗道薇和朱氏离去之后,崔氏偏头望着郗道茂笑问道:“怎么了?在想什么?” “没什么。”郗道茂笑了笑,搂着崔氏的手臂说道:“阿母,我们吃点点心吧,我饿了。” 崔氏闻言忙问道:“你刚才没吃朝食?” “没有。”郗道茂摇摇头。 “你这孩子。”崔氏轻嗔道:“怎么不早说。”说着忙吩咐下人去准备郗道茂的朝食。郗道茂吃着点心,崔氏在一旁嘱咐她后天的拜师礼要注意的事项,郗道茂在一旁听着。 “这次你阿父请的先生姓苏,是干令升的亲传弟子,故在建康还是有几分名气的,据说他还是谢安石的启蒙先生。”崔氏谆谆嘱咐道,“故无论是这次拜师礼还是以后的课业上,皆不可怠慢苏先生。” 郗道茂闻言暗暗咂舌,这先生够重量级的啊!干令升她曾经听阿兄提起过,此人就是后世大名鼎鼎的写《搜神记》的干宝,字令升。大多数现代人可能只知道他写过《搜神记》,但此人在东晋却大大有名,据阿兄说,此人不仅精通《周易》,而且史学研究也极为出众,是个难得一见的天才。那位苏先生既然是干宝的亲传弟子,想来也不会太差,毕竟还教过谢安,阿父能请到这位先生也不容易啊。“我知道了阿母。” 郗道茂吃完了朝食,正想回房看书,被崔氏叫住说道:“反正马上就要上学了,这几天课业就先停了吧,你跟着我学学怎么处理家事。” “好。”郗道茂点点头。 崔氏笑问道:“阿渝见了阿薇和朱氏之后,可有什么想法?” 郗道茂低头想了想说道:“那朱氏挺会打扮。”她抬头笑道:“至于阿薇,她是我阿姊,见了自然是感到亲近的。” “小滑头!”崔氏听了女儿的话,笑骂了一声。 郗道茂听了只是笑,崔氏欣慰的抚摸着郗道茂的小脑袋说道:“好孩子,能看出这点已经不错了,剩下的——慢慢来就好了。” “嗯。”郗道茂点点头。 至拜师那日一早,喜娘早早的把郗道茂的书笔文物收拾妥当,伺候郗道茂梳洗妥当,便早早的去了崔氏的上房。 崔氏见郗道茂换了一身簇新的衣物,因这几天睡足了,早上又锻炼过一场,整个人显得精神十足,不由满意的笑道:“这才是去 读书的样子。”她回头有问喜娘道:“东西可曾备全好了,去书房伺候的是哪几人?” 喜娘道:“东西都备好了,果子点心都备好了,小娘子饿了就有的吃,奴同豆娘在外头候着,流风、回雪两个丫鬟在书房伺候着。”流风、回雪便是崔氏给郗道茂找的两个心腹丫鬟。 崔氏见状很是满意,倒是郗道茂见了那么多东西觉得脑袋都大了,上个学要跟着两个嬷嬷、四个二等丫鬟、两个一等丫鬟,这排场也够大的。 “阿母,我这不过是去书房上学罢了,才几步路的事啊,又不是出远门,哪要折腾这么多东西?把这些点心果子都撤了吧,我不爱看书吃东西。炭盆火炉什么的也都放下,书房又不是没炭盆,还要带着干嘛?”郗道茂皱着眉头望着喜娘备好的东西,至于跟着的丫鬟她虽也嫌多,但估计她要是提出减半,阿母肯定不答应。 崔氏道:“这怎么行,你万一读书读到一半饿了呢?” “边看书边吃饭最容易积食,对肠胃也不好。我刚才朝食多吃了点,在午时之前肯定不会饿。那些点心果子摆在书案上碍我手脚不说,这几天天冷,那点心放一会就凉了,我可不吃冷的东西。再说真饿了,吃那点心果子也顶事,反而吃的肚子不舒服。让下人备上一些凉水,等我渴的时候,兑上热水就能喝才是正事。还有我可不要吃一直温着的水,水只能煮一次,第二次味道就变了。”郗道茂说道。 “你这小矫情,说了半天,其实就是嫌弃带去的点心不新鲜,要吃新鲜的热点心。”崔氏笑骂道。 众人闻言都笑了,喜娘笑道:“自打小娘子跟着卫夫人之后,这方面越发的讲究了。” 崔氏笑道:“然小娘子都这么说了,那些东西你们就都撤下吧。今天我就在书房边上备上个小厨房,小娘子要是饿了,你们就直接在小厨房里做。” “诺。”众人笑应了。 郗道茂笑道:“这样给先生煮茶也更方便。”东晋文人流行喝茶,苏先生这种文人定是嗜茶如命的。 崔氏点头道:“这倒也是。” “是啊!”郗道茂点点头。 崔氏回头对双竹说道:“我记得书房那一旁有个耳房,就用来当小厨房,放个小炭炉就好,点心在大厨房里做好,小厨房热一下就好了,趁现在先生还没有来,你先去准备一下。” “诺。”双竹笑应了一声,忙退下准备去了。 郗道茂陪着 崔氏说笑了一会,见时辰差不多了,便去了书房上课。她刚到书房的时候,就远远的瞧见郗道薇被人簇拥着走了过来。“阿妹。”郗道薇见到郗道茂忙率先打了招呼。 郗道茂注意到她身边跟了一个提书袋的小丫鬟和二个二等丫鬟和一个嬷嬷,不由嘴角微挑,“阿姊。”郗道茂也含笑回礼。 郗道薇笑着等郗道茂进了书房坐下之后,才款步进入。因现在时辰尚早,先生还没有到,郗道茂便取了一本书细细看了起来,这几天她几乎没看书,就是整日跟在阿母身边学管家理事,不过两天功夫,她便眼界大开,这管家理事倒跟现代的企业管理差不多,阿母若是摆在现代,肯定是个商界女强人。 而一旁郗道薇身边的丫鬟婆子则将带来的东西摆弄了开来,一会这个说要加个炭盆,一会那个说要加个桌子放点心果子。 郗道茂看书看得兴起,丝毫没注意身边的动静,倒是身后伺候的流风、回雪两个丫鬟见郗道薇这般架势,在一旁挤眉弄眼。 郗道薇在一旁见郗道茂身边什么都没有,不由出声问道:“阿妹,你不在身边放个炭盆吗?” 郗道茂闻言放下书笑道:“我不冷。” 郗道薇听了顿时有些不安,迟疑了一会,对身边的婆子说道:“都撤下去吧。” “小娘子?”下人不解的望着郗道薇,郗道薇轻咳一声道:“快收下去。” “诺。”众人忙退下了。 郗道茂暗自思忖道,这孩子小小年纪,做事还真谨慎,居然什么都能想到了,这朱氏也算是□有方了。这时郗昙也领着一名年约五旬左右的老先生走了进来。 郗道茂和郗道薇惊讶的起身:“父亲!”“父亲大人!”两人同时惊叫出声。 郗昙微微点头道:“这位是苏先生。” 两人同时站在苏先生面前,郗道茂靠前站着,郗道薇在她身后,下人们摆上软垫,两人双膝跪地,手掌贴在地上,弯腰让上身与地平行,头略低于身体,对苏先生行肃拜大礼,“苏先生。” 苏先生接过两人递上的茶,饮下之后,才示意两人起身,郗昙又同苏先生寒暄了几句,又奉上了束脩之后,才同苏先生告辞离开。郗道茂这才知道原来郗昙为了两人的拜师礼,特地从官署赶回来的,故来去匆匆。 苏先生已经年近六旬,待人和善,豁达洒脱,颇有些名士风范。讲到《内则》《女诫》不过是蜻蜓点水,反将功夫都 下在《论语》上了。 前世今生她曾数度听人讲起论语,然而无论多少次依然“受益匪浅”。尤其苏先生对论语研究精辟深湛,说文解句引经据典、深入浅出,颇有大师风范。由他来为自己开蒙真是自己的造化。因此郗道茂对这位先生非常尊敬,认真学习的态度,让苏文欣慰不已。 苏文来郗家开馆,原不过是碍于郗昙的面子,又听说卫夫人对这家的小娘子赞许有加,才勉强答应。原想着教上一两年就可以离开了,却不想郗道茂竟是难得的聪明又上进的孩子,着实喜出望外,教导起来倒也越发的上心了。有时候心中不免惋惜,只可惜这孩子身为女儿身,若是男儿身将来必有一番大作为。 郗道茂除了每天上午在苏先生处上课之外,下午还要跟着崔氏请来的女红中馈的老师学习,有时候还要跟着崔氏一起学习管家理事。在外人看来,她似乎过得很辛苦,其实郗道茂小日子过的还是很悠闲,毕竟大家对一个五岁女孩子的课业要求总不会太高。 端午节(一) 淅淅沥沥的雨从昨晚就开始下了,到了快卯时的时候才渐渐停歇,积水顺着沟檐落到了青石板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郗道茂放下手中的书册,起身推开窗户,一股裹着水汽的清新空气迎面扑来,她不由自主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沁凉的空气吸入肺腑,让她精神一震。 “小娘子,你都快背了一个时辰的书了,先喝点花露歇息一下吧。”正在郗道茂呼吸新鲜空气的时候,豆娘端了一盏花露掀帘走了进来,见郗道茂站在窗前,不由笑道:“小娘子是该起来看看外头的景色,出去散散步,老闷在书房里有什么意思。” 郗道茂回头问道:“阿嬷,现在什么时辰了?” “刚到辰时。”豆娘将花露递给郗道茂。 “阿父回来了吗?”郗道茂接过花露,浅浅地轻啜了一口, 第 18 部分 今天可是阿父难得的沐休日。 “郎君昨天亥时才回来的。”豆娘道。 郗道茂一听父亲要回来了,便放下花露唤道:“流风。” “小娘子。”流风就在门口伺候,听到郗道茂的叫唤,掀帘走了进来。 “你帮我把这些天的功课整理好,一会阿父可能会检查。”郗道茂吩咐道。 “诺。”流风应了一声。 “小娘子要去上房吗?先把衣服换了吧。”豆娘道,小娘子身上的衣服是她为了看书写字方便而特别让人做的,样式跟胡服差不多,若不是小娘子再三保证,绝不在外人面前穿这身衣服,女君还不许小娘子穿上呢。 “嗯。”郗道茂点点头,跪坐在铜镜前,让豆娘给自己梳头。 流风走进来问道:“小娘子,您这几天写的功课全在这里了,是不是全带去给郎君看?” 郗道茂瞄了那厚厚的一叠作业一眼道:“一半就够了。” “诺。” 豆娘闻言不由微微一笑,目光欣慰而赞许的望着郗道茂,同时手里利落的将郗道茂细软的发丝绾成两个小髻。 郗道茂望着铜镜中梳着双丫髻的自己,多少有些不适应,毕竟这么多年都散发散习惯了,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就三年过去了。 豆娘从郗道茂的首饰匣里选了两只精致小巧的珠花给她簪上,“小娘子,适才厨房新来了一些水牛乳,一会我烫了与你当点心吃吧?上次女君听说你想喝水牛乳,就吩咐了庄子一有水牛乳就送来。” 郗道茂低头想了想道:“牛乳难得,光烫了吃也没什么意思,阿母前几天着了凉,身体一直不舒服,我一会给她做碗酥酪过去,也好给她开开胃。阿弟不是也一直嚷着想吃石蜜酥酪吗?正好一起做了。” 豆娘道:“石蜜酥酪有些甜腻,女君最近胃口不好,许会吃不下。” 郗道茂道:“阿嬷说的也对,不过不做石蜜酥酪——”郗道茂歪头想了一会,突然灵光一闪,“有了!我可以做姜汁酥酪啊!” “姜汁酥酪?”豆娘闻言愣了愣,想了想道:“生姜性温,利于发散风寒、化痰止咳,倒正合适女君现在的病症。” 郗道茂道:“嗯,是啊!阿母一直说生姜味道过于辛辣,她总是喝不下姜汤。若是用牛乳做成姜汁酥酪,一定能冲淡姜汁的味道的。” 豆娘笑道:“女君知道小 娘子如此孝心,身子定会马上好起来了。” 郗道茂笑道:“嗯,希望如此。”她起身对着铜镜照了照,自觉装束无差错后才起身道:“走吧。”郗道茂刚到上房门口,便听到弟弟郗恢有点结结巴巴的背书声。她不由抿嘴无奈的摇头,阿父也是的,才回来就考校阿弟功课,也不想阿弟今年才三岁啊!居然已经让阿弟开始背《诗经》了! 门口当值的丫鬟见了郗道茂,忙上前打起帘子唤道,“小娘子来了。” 郗道茂款款踏进内室,“女儿给阿父、阿母请安。” “嗯,起来吧。”郗昙拈须微笑看着女儿,“几日不见,阿渝功课可曾松懈?为父布置的功课可完成了?” “阿渝快起。”崔氏示意身边的嬷嬷将女儿扶起,回头对郗昙嗔道:“刚回来就查孩子们功课,都不见他们这几日用功的人也消瘦了!” 郗昙道:“用功才好,这才是我高平郗氏的好儿女。” 郗道茂起身之后,郗恢上前行礼道:“阿姐。”郗恢肉嫩嫩的小脸已经苦成了一团,见到阿姊,他几乎就想同往常一样,扑到阿姊怀里好好撒娇一番,但是他偷偷瞄了一眼上头的阿父,还是没敢行动。 “阿弟。”郗道茂还半礼的同时对郗恢悄悄的眨了一下眼睛。 郗恢顿时眼睛一亮,朝郗道茂灿烂的笑开。姐弟两人相互行礼毕,便恭敬的站在郗昙、崔氏面前,郗道茂接过流风从身后递来的功课奉给郗昙,“阿父,这是我这几日做的功课。” 郗昙见女儿奉上的厚厚的一叠习字贴,不由面露悦色,又见每张习字帖皆写的端正整洁,不仅没有一点污迹,连涂改的地方都没有,便越发欢喜,一张张的认真的翻看了起来。郗道茂这几年一直在临卫夫人留给她的那些手书,临习了这么多年,已经隐约有卫夫人的几分风骨了,郗昙不由心里暗暗满意,自己当年也未必就比女儿写的好,阿渝的字可是苏先生一赞再赞的。 “不错,阿渝的字越发的长进了。”说着他将那叠纸放在一旁道:“待我回书房后,再详细与你批注。” “谢阿父教诲。”郗道茂眉眼笑的弯弯的同郗昙行礼道谢,阿父虽然在课业方面对她很严厉,但平时还是很宠爱她的,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而且在古代又能有几个父亲,肯在繁忙的公务之余,一个字一个字的看女儿写的作业,且每张皆留下评语呢? “我见你除了临字帖之外,还抄誉了一些《庄子》,怎么 想到看《庄子》的?”郗昙问道。 郗道茂道:“前些日子阿兄来家的时候,同我讲了一些老庄之道,我听了觉得很有趣,就找来了《庄子》翻看。” 郗昙问道:“你看得懂?” 郗道茂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道:“看不懂,看了方知自己托大了,故想先抄誉几遍,做到心里有数再说。” “既然看不懂为什么不问苏先生呢?”郗昙问道。 郗道茂说道:“先生正在与我讲《史记》,我想贪多嚼不烂,还是听先生把《史记》讲完,再去问他《庄子》。”郗道茂顿了顿道:“《史记》女儿也不是很懂呢!” 郗昙点点头赞许的说道:“不错,做学问最忌讳的便是贪多,做什么事情都要一步步、脚踏实地的来,你能有这等想法,也不枉费苏先生这些年对你的悉心教导。” 这时崔氏打断了郗昙的训话道:“夫君要查看儿女的课业何时不行?还是先进朝食再说吧,时辰也不早了。” 郗昙点点头道:“也好,先进了朝食再说。” 崔氏含笑道:“阿渝知道你今天回来了,还特地为你熬了豆粥呢。” “哦?阿渝熬了什么豆粥?”郗昙笑问道,“又学会新菜式了?” 郗道茂刚想解释,这时门口响起丫鬟的声音:“大小娘子来了。” 郗昙愣了愣,方才注意到原来庶女还未到,不由敛了笑意,皱了皱眉头。 “女儿给父亲大人、母亲请安。”丫鬟的话音刚落,郗道薇便匆匆从门口走进来,对郗昙和崔氏请安。 郗昙板着脸问郗道薇道:“怎么如此晚才来?让这么多长辈等你一个小辈,成何体统?教引嬷嬷教导的你的礼仪你全忘了不成?” 郗道薇尚来不及说什么,侍立在一旁的朱氏便道:“郎君,小娘子今早寅时便起身练字了,刚才奴见她实在太累了,便让她睡了一会,故起晚了。” 郗道茂拉着郗恢默默的退到了崔氏的身后,崔氏端起茶碗,浅浅的轻啜了一口,并不说话。 郗昙听了朱氏的话不由皱眉道:“我同小娘子讲话,焉有下人插嘴的余地!难怪小娘子一直不见不长进,全是你们这群下人教唆她偷懒的!” 朱氏闻言,脸色刷一下白了,身体不由自主的摇摇欲坠。 郗道薇见状立即道:“父亲大人,不关庶娘的事,是我自己偷懒——” “住口!”郗昙怒道:“长辈训话,身为小辈焉可随意插嘴?” “我——”郗道薇脸微微发白,紧紧咬住了下唇。 崔氏放下茶碗,开口打圆场道:“好了,父女五日方见一次面,别把孩子吓坏了,还是先吃饭再说吧。” 郗昙了听了妻子的话,敛下怒意,神色微霁,对郗道薇训道:“还不同你母亲道歉。” “母亲,对不起,孩儿来晚了。”郗道薇白着脸颤声道。 “快起来吧。”崔氏柔声说道:“饿了吗?坐下吃饭吧。” “诺。”郗道薇应诺,待郗道茂同郗恢都坐下之后,她放在落座。 这时丫鬟们把郗道茂特地熬制的豆粥奉上。当雪白晶莹的稠粥和赤红酥烂的焐酥豆被丫鬟端上的时候,那浓浓的甜香引得郗恢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连郗昙也忍不住微微侧目。 流风上前挽起郗道茂的袖口,用手钏扣住衣袖,郗道茂上前舀了半碗白粥,再附上半碗红黑油亮的豆沙,后将粥碗奉到郗昙的食案前:“父亲,这是女儿做的甜豆粥——红云覆白雪,您尝尝。” “红云覆白雪?”郗昙端起甜豆粥赏玩了一会,不由笑道:“这名起的贴切,可不是红云覆白雪吗?”说完舀起一勺尝了一口,那糖粥甜而不粘,稀而不薄,极是柔糯爽口;那豆沙焖酥甜烂,口感柔滑,郗昙不由点点头说道:“不错,这豆沙不像是用赤豆焖的,赤豆沙吃起来没这么柔酥。” “这豆沙是女儿用新鲜的立夏豆(蚕豆)焖出来的。”郗道茂含笑说道。 “嗯,立夏豆比赤豆柔糯多了,”郗昙侧身对崔氏赞许的说道,“阿渝心思越来越巧了。” 崔氏含笑点头,慈爱的望着爱女。郗道茂又给崔氏和郗恢舀了一碗,郗恢眉开眼笑的接过甜豆粥就要喝,但闻郗昙轻咳一声,他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立即起身低头对着郗昙。 郗昙道:“阿姊舀粥与你,你当如何?” 郗恢闻言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忙转身对郗道茂作揖道:“多谢阿姊。” 郗道茂含笑回礼道:“阿弟不必多礼。” 郗昙见兄妹两人如此融洽友爱,不由心怀大慰,含笑转身对崔氏道:“多亏夫人教导有方,重熙方有此娇女佳儿。” 崔氏屈身道:“夫君过誉了,这也是夫君平日训导有方。” 一旁郗道薇听到郗昙说的话,不由紧紧 的握着手里的调羹,低头一口口慢慢的喝着豆粥。朱氏站在一旁,正不住偷偷的瞄着郗道薇,听了郗昙的话,不由脸色微微发白。 崔氏瞄过神色各异的两人,放下木著,举起帕子轻拭嘴角。 郗昙吃过早饭之后,便去书房了,身后跟着苦着小脸的郗恢。郗昙目前仅有郗恢一子,故对郗恢的课业非常重视,故早早的让郗恢开了蒙,每次休沐回家不仅要详细检查郗恢的功课,还要亲自去书房询问郗恢的先生有关郗恢课业的事情。 郗道茂都很心疼郗恢小小年纪课业就这么重,但都不敢违背郗昙和崔氏的意思,只能尽量在衣食住行上将郗恢打点的舒舒服服的。 郗道茂见郗恢苦巴巴的小脸,不由举步上前悄声笑道:“阿弟,刚刚阿嬷同我说,厨房里有些新鲜的牛乳,一会我给你做碗石蜜酥酪与你当点心如何?” 郗恢听到“石蜜酥酪”,不由眼睛一亮,苦着的小脸顿时笑成了一朵花儿一样,“好!多谢阿姊。” 郗道茂笑道:“你是我阿弟,有什么好谢的。” 郗恢闻言挠了挠头,憨憨的道:“可我还是要谢谢阿姊辛苦给我做点心。” 郗道茂见他可爱的样子,闻言不由爱怜的揉了揉他的脑袋道:“去吧,你这几天很用功,阿父不会太过责怪你的。” “嗯!”郗恢开开心心跟着郗昙离开。 端午节(二) 待郗昙和郗恢离去之后,崔氏笑道:“时间也差不多了,你们姐妹俩也该去上课。” 郗道茂说道:“阿母,您忘了?先生前日受凉,发了风寒,起不了身,这几日都不上课呢!” 崔氏闻言不由自嘲的笑道:“可不是!我都忘了!唉——年纪大了。” 郗道茂闻言不由嘴角抽搐,阿母今年还不到三十,居然就感慨年纪大了?“阿母哪里年纪大了?”郗道茂腻到了崔氏怀里道:“阿母就没有变过,还是跟我小时候一样漂亮!” 崔氏闻言宠溺的拧拧她的小鼻子道:“小油嘴!” 郗道薇在一旁看得羡慕,不由怔住了,身后的朱氏微微的碰了郗道薇一下,她才回神,上前恭敬的说道:“母亲,女儿告退。” “嗯,时辰也不早了,阿薇就先回去吧。”崔氏关切的说道,“读书用功是好,可也要注意身体,别太累了。” 郗道薇听了崔氏关切的话语,眼神微微一亮道:“诺! ” 崔氏笑道:“马上快做换季的衣服,既然今天你们都不上课,一会我让针线房去给你量衣。” “多谢母亲。” 郗道茂见朱氏跟在郗道薇身后,手里还紧紧的握着一叠郗道薇的习字帖,又想起崔氏对她,不由轻抿了一下嘴角,真是可怜天下慈母心啊! “阿渝?”崔氏的呼唤让她回神,“阿母?” “今天做的甜豆粥给苏先生送去了吗?”崔氏问道。 “没送,我想先生这几天身体不爽,该是吃不下如此甜腻的东西,就熬了清粥,备了几样爽口的菜菹(zu腌菜)让人送去了。”郗道茂说道。 崔氏点头道:“你做得对,苏先生是你先生,又一向待你若亲孙女一般,他生病这段时间的饮食你一定要打理好。” “我知道。”郗道茂道:“阿母,今天厨房有新鲜的牛乳,一会我给你和先生做碗姜汁酥酪,你们都是受凉了,喝点姜汤也能驱寒。” 崔氏听了不由诧异的问道:“姜汁酥酪?那是什么?” “就是用姜汁同牛乳做成的酥酪。”郗道茂笑道:“姜汁太过辛辣,加了牛乳调和,冲淡那味道,让人更易入口。” 崔氏笑道:“这点心到没听过,你试试看吧。若是真好吃,以后阿乞受了风寒也不用费心思哄他喝姜汤了。” 郗道茂笑道:“那我现在去做。” “不急。”崔氏拉住她的说道,“我还有些事情同你说。” “嗯。”郗道茂坐到了崔氏身边,崔氏道:“马上快端午了,你姑母来信说要来建康过端午,你姑母好些年没回家了,这次来我们家,也算是半个归宁了,我们可不能怠慢了你姑母。我这几天也没什么精神,你年纪也不小了,跟着我也学了三年了,就帮着我一起准备吧。” 郗道茂点头应道:“诺。”随即又关切的问道:“阿母,你身体还没好吗?要不要再请疾医过来看看?” “我没事。”崔氏摇头说道:“许是天渐渐热了,有点不想动了。” 郗道茂道:“还是看看疾医吧,反正也不麻烦。”说着就要唤人。 崔氏笑道:“真是个小管家婆,我自己身体自己还不清楚吗?” 郗道茂闻言,身子一扭钻到了崔氏怀里,“我这不是担心阿母嘛。”她在崔氏 第 19 部分 吃吃笑道:“阿母你放心,这次端午我一定不让你费心,我已经想好给姑母准备什么好吃的了!” “小鬼精灵。”崔氏轻点她的小鼻子,母女两人又说了一会贴心话,郗道茂才起身去了厨房。 、 、 、 “小娘子,你刚刚怎么不把你练得字给大人看呢?”朱氏同郗道薇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之后,便追问道,“你看大人手边的那一叠习字帖,定是二小娘子的,你练得可比她多多了,你给大人看了,大人便知道你不是不长进,你一直都在用功的。” 郗道薇望着朱氏手里的那一叠习字帖,嘴角扯了扯道:“给父亲大人看又有何用?父亲大人的眼里何曾有我这个庶女?娇女佳儿——这‘娇女’可不是说我。” “小娘子……”朱氏眼眶一红,几欲落泪。 郗道薇见朱氏快哭了,忙递了帕子过去:“庶娘,你别伤心了,反正我也不是为了给父亲大人看才习这么多字帖的,我也喜欢练字。” 朱氏用帕子拭了拭眼角说道:“说起来还是怪我我的身份太低,才让你打小就受这么多委屈的。” 郗道薇嘴角轻扯道:“她是嫡,我是庶,光这名分就注定了一切,我又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呢?” “小娘子——”朱氏迟疑的望着郗道薇,郗道薇道:“庶娘,你忙了一早上,还没有吃饭呢,先去吃饭吧,适才我也没吃饱呢,跟你一起去吃点。” “哎!好。”朱氏欣慰的笑了笑,能有这么一个贴心的女儿,她这辈子也满足了,“小娘子想吃什么?我让人做去。” “我想吃豆粥,若是能再配上庶娘做的肉脯,那是最好不过了。”郗道薇笑盈盈的说道。 “好好,豆粥一早就备好了,肉脯我这就让人去拿。”朱氏笑着说道,母女两人亲热的走进了里屋吃早饭了。 、 、 、 郗道茂从崔氏的房里退了出来,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小娘子,你怎么就当着大小娘子的面,把豆沙使用立夏豆做的说出来呢?这下大小娘子一定会学去的!就像上次明明是小娘子想出来用蔷薇花泡茶的,可最后还是让大小娘子白白出了风头。”喜娘一回院子就对郗道茂絮絮叨叨的说道。 郗道茂才喝了一口花茶,听了喜娘的话,差点呛住,半晌才道:“保母,你 想多了。花茶不是我想出来的,古人早就用花泡来喝,阿姊也是从书上看来的,并不是学我。再说这豆沙没有专门的配方,光用立夏豆也做不出来。” 豆娘听了喜娘的话,不由摇摇头,有点哭笑不得,亏得小娘子自小就有主见,极少在这方面听别人的话。 “那就好。”喜娘庆幸的说道,“小娘子,不是奴心眼小,若是让她们知道了怎么熬粥,奴保证你早上刚刚熬出豆粥,她们晚上就会做了一模一样的给大人送去。” 郗道茂为了不让自己呛死,只能无奈的放下茶碗道:“保母。”她起身拉着喜娘的手道:“你去大厨房拿点牛乳过来,我要做酥酪。” 喜娘知道郗道茂素不爱提这些事,只得无奈道:“好,奴这就去。” 郗道茂见喜娘出了房门,不由舒了一口气,回头对流风道:“你先去厨房,给我榨些姜汁,要是老姜的姜汁。” “诺。”流风屈身退了出去。 郗道茂起身将请安是穿的衣裳换下,回雪和豆娘上前给她换衣,回雪笑问道:“小娘子,你今天做什么酥酪啊?还是上次做的石蜜酥酪吗?” 郗道茂道:“阿母、先生胃口不好,我还是做姜汁酥酪开开胃吧。” “姜汁?”回雪愣了愣,稀罕的问道:“姜汁也能做酥酪?” 郗道茂笑道:“你一会就知道了。” 郗道茂的院子里的小厨房,是给她锻炼厨艺用的。她从五岁就开始跟着郗家的厨娘在小厨房里学习厨艺,现在已经学了有三年了,虽还不能如厨娘般能整治出一桌大宴,但做几道寻常的家常小菜已经难不倒她了,并且也能熟练的控制灶膛内的火候。 厨房里流风已经将老姜剁成蓉,在石臼里榨汁,喜娘也已经将水牛乳取来了,“小娘子,你今天做什么酥酪?”喜娘好奇的问道,“怎么要用这些姜汁?” 郗道茂笑了笑道:“你们一会就知道了,若不是有水牛乳,我也不会想到做这个。保母、阿嬷、回雪,你们也帮着流风一起榨姜汁吧,一会我怕不够。” 她取了一些石蜜放在牛乳里,将牛乳放在文火上煮着,又取了一双木著慢慢的搅拌着牛乳,等石蜜全部融化,便将牛乳全部倒出,并用干净的素纱滤了一遍,然后将这些牛乳分别倒入五个小碗里,这时流风等人的姜汁也榨的差不多了。 郗道茂只取了少少的一点姜汁分了五个小碗,又伸手试了试牛乳的温度,觉 得差不多了,就拿起一碗姜汁倒入牛乳里,又将混合了姜汁的牛乳再次倒入放姜汁的碗里,加上盖子静置在一旁。之后的五碗也同先前的动作一样,不过眨眼功夫,五碗姜汁酥酪就做好了。 当喜娘看到五碗滑腻如脂的酥酪的时候,不由惊讶的说道:“小娘子,这个就是姜汁酥酪?怎么没蒸就结起来了?” 郗道茂笑了笑道:“我也不清楚,我原想着姜汁过于辛辣,加点石蜜和牛乳能减轻些味道,想不到居然结起来了,大家先尝尝好不好吃。” “这——”喜娘四人面面相觑,“小娘子,女君还没有吃呢。”喜娘面有难色的说道。 郗道茂道:“这是我第一次做,还不知道好不好吃呢。若是好吃便给阿母他们送去,若是不好吃,就还是弄以前的石蜜蒸酥酪好了。”她也不清楚这个到底好不好吃,她也只是凭着以前的记忆弄的。 喜娘等听了方才坐下,尝了起来,这姜汁酥酪色泽暖白、光滑如镜,口感香醇爽滑、甜中微辣,吃到肚子里只觉得肺腑暖暖的,不仅喜娘赞不绝口,连豆娘也忍不住赞了一声:“好吃!” 郗道茂尝了一口,也挺满意这口味的,看来自己的手艺还没有衰退,她之前一直想做,但没有水牛奶,姜撞奶一定要用水牛奶做原料,才能凝的结实。 流风和回雪尝了一口笑道:“奴还是觉得以前的石蜜蒸酥酪好吃。” 郗道茂笑了笑说道:“各有各的味道,我想阿母和先生定是更爱吃姜撞奶,阿乞(郗恢的小名)该是喜欢石蜜蒸酥酪。” 五人说笑着将点心吃完,虽说刚刚吃了朝食,但郗道茂做的量不多,五人一会就吃完了。郗道茂起身吩咐道:“刚刚那点姜汁还不够,再榨一点吧。” “诺。” 因有了之前的经验,做起来比之前快多了,郗道茂有了之前的练手,也熟练多了,撞出来的牛乳光滑如镜。做完姜撞奶之后,又给阿乞(郗恢小名)做了一碗石蜜蒸酥酪,想来这孩子是肯定不肯吃姜撞奶的。郗道茂选了一碗做的最好的姜撞奶让回雪给崔氏送去,又遣了小丫鬟给阿父和阿弟也送去,自己则亲自捧了一盏去苏先生那里。 “阿渝——”郗道茂走到半路,就听闻身后一声呼唤,她不由欣喜的转身,但见一郗超含笑款步朝她走来,“阿兄!”郗道茂将食盒递与流风,欣喜的快步走到男子身边,“阿兄,你什么时候来了?” 郗超含笑抬手轻顺她的发丝:“ 听说叔母不舒服,我特地回来看看,又听叔母说你来苏先生这里,我就过来了。”他瞄了一眼流风手里的食盒笑问道:“阿渝做了什么好吃的?不知为兄可有口福尝一尝?” “我做一碗姜汁酥酪,厨房尚有,我这就让人取来。”郗道茂跟着郗超身后,“苏先生受了风寒,我想酥酪养身,姜汁祛寒,就把两者放一起做了。” 郗超诧异道:“苏先生也病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前日受的风寒。”郗道茂说道。 “那我与你一起去吧。”郗超说道,“去看看苏先生身体好点没有。” “好。”郗道茂说道。兄妹两人说话间,来到苏先生院子。 “大少郎君,小娘子。”苏先生的僮儿墨香正在房里打瞌睡,见两人来了,忙迎了出来。 “先生身体好一点了吗?”郗超关切的问道,“他现在睡着了吗?” “先生刚刚喝了药睡下了。”墨香说道,“昨天睡了一天,今天精神好了一些,早上小娘子送来的朝食也很合先生胃口,先生比昨日多吃了一点。” 郗道茂说道:“先生爱吃那最好不过,晚上的哺食我继续让人送来。” 郗超又问了几句墨香关于苏先生的病情,又让墨香拿出了大夫开的药方看了一下,才放心说道:“墨香好好伺候先生,我们一会等先生醒了再过来。” “诺。”墨香应了。 郗道茂示意丫鬟将食盒递给墨香道:“这点心一会等先生醒了,用滚水烫过了,再给先生吃。” “诺。” 郗道茂说道:“阿兄,你今天在家里吃了哺食再走吧。” 郗超道:“不了,我回去还有点事情。” 郗道茂闻言有些不舍,但还是将丫鬟备好的食盒递给郗超道:“阿兄,这是我做好的点心,你路上吃吧。” 郗超道:“好,那我先走了。” “嗯。”郗道茂道:“阿兄,我送你。” “好。”郗超伸手爱怜的轻拍她的小脸。待郗超回道桓温府上的时候已经快哺食了,他才踏入桓府,就被人叫住:“郗大哥。” “阿钺(桓济)?”郗超回头就见桓济站在他身后,“有事吗?” “郗大哥,后天你有空吗?我想去打猎,你去吗?”桓济问道。 “后天?”郗超道:“后天我要去大慈寺。” 桓济闻言有些失望,“哦,你要去佛寺啊。” 郗超含笑问道:“大郎君不陪你打猎吗?” “大哥后天也没空。”桓济有些闷闷不乐的说道,“现在正是打猎最好的时候呢!唉!算了!我一个人去吧。” 郗超微微点头,“也好。” “嗯,那郗大哥,我先走了。”桓济同郗超告辞之后,便耷拉着脑袋离去。 郗超漫步朝宴厅走去,此时尚未到哺食,但宴厅里众人已经酒过三巡,郗超尚未来得及踏入宴厅,就正面差点同桓温撞上。 “大人?”郗超吃了一惊,微微侧身避开桓温。 桓温年近四旬,相貌温伟,虎背熊腰,满脸虬髯,鹰目锐利如剑,最引人注意的是他面有七星。桓温此时毫无平时豪迈洒脱,反而一脸苦笑,见到郗超忙唤道:“郗参军,帮老夫挡挡。” 郗超微微一愣,但见桓温身后跟着一名年纪比桓温略轻的中年男子,散着怀,喝的醉醺醺的,追在桓温身后,手里提着一坛子酒,冲着桓温嚷道:“大人,这坛子酒一定喝下去。” 桓温见状苦笑不已,指着郗超道:“无奕,这位便是你一直想见的郗超。” “郗超?你就是跟王坦之那个小子齐名的郗超?”那男子醉眼朦胧的望着郗超。 “正是仆。”郗超恭敬的朝那男子行礼道:“参见谢大人。”能对桓温如此无礼,又叫无奕的人,这世上也就仅有一位谢奕了。 谢奕上下打量了郗超半晌,见他神色不动,不由大笑道:“好小子!比王坦之那一大把年纪还坐在自己老子腿上撒娇的小子有出息!” 郗超闻言不由好笑,这谢大人当真是百无禁忌。他同王坦之皆是少年成名,一直被人相提并论。王坦之的父亲王述溺爱儿子,王坦之已年过二旬,王述还时常将儿子置于膝上论事,时人戏谑的称王坦之为“膝上王文度”。(文度是王坦之的字) 桓温指着谢奕大笑道:“你就跟他们两父子有仇是不是?骂了老子不说,还在这里寒碜人家儿子。” 谢奕因出生高贵,又性格暴躁,故对人说话一向不留情面。与王述共事之时,一次王述不知因何事惹恼了他,他便暴跳如雷,对着王述极尽辱骂之事,王述则面壁静立,一声不吭,待谢奕骂累离开之后,王述则若无事状的继续办公。 谢奕微微哼了一声,摇晃着手里的酒坛道:“俗事休提,元子 (桓温字),我们继续喝酒!” 桓温闻言嘟哝了一声,转身就外走去,那男子不管不顾的追在桓温身后,看的郗超诧异不已。 “阿冉。”桓熙从宴厅里走了出来,见郗超诧异的模样,不由笑道:“无奕叔父同阿父一向情同手足,追着阿父喝酒之事也常有发生。”说完桓熙似乎想起了什么好笑的时候,居然呵呵笑了起来。 郗超闻言不由莞尔,想起之前曾听人言,桓温有一次被人逼着灌酒,在躲避无门的情况下,居然在无奈之下,居然逃到了公主房里,莫非那灌酒之人就是谢奕? “阿冉,走,我最近得了一坛好酒,我们今天好好喝上一杯。”桓熙上前亲昵的搂着郗超的肩膀道。 “好。”郗超回神笑了笑,跟着桓熙进了宴厅。 端午节(三)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烈——呃——三日——三日——”稚嫩的童音一开始背诵的还算流畅,之后便结结巴巴了起来,郗恢不由皱起了嫩乎乎的小脸,肥肥的小爪子不停的挠着后脑,“三日——” “无衣无褐,何以卒岁。三之日于耜,四之日举趾。”轻柔舒缓的声音缓缓的响起,郗道茂正低头在绣着一只荷包,听到郗恢背不出来了,便顺着他卡住的地方接了下去。 “对!无衣无褐,何以卒岁。三之日于耜,四之日举趾。同我妇子,馌彼南亩,田畯至喜!”郗恢听了阿姊的提醒,眼睛一亮,连忙接了下去。待第一段背完之后,他又哭丧着小脸说道:“阿姊——”他可怜兮兮的叫了一声。 “嗯?”郗道茂正专注的对付着手里的荷包。 “阿姊——”郗恢见郗道茂不抬头看他,不由急了,忙爬下胡床,迈着两条短短的小肥腿朝郗道茂的坐榻上跑去。这坐榻的高度差不多有郗恢一个人高了,一旁伺候的丫鬟上前正待要抱他上去,却见郗恢两只小肥手搭在榻面上,小肥腿用力一蹬,就灵活的爬上了坐榻,众人见状皆忍不住笑了。 郗恢上了榻,便扑到了郗道茂怀里,“阿姊——阿父让我这五天把这首诗背完。”他仰起粉嘟嘟的小脸,可怜兮兮的说道。 郗道茂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忙 第 20 部分 把针线丢的远远的,就怕绣花针戳到他了,见他一脸装可怜的模样,不由又好气又好笑的问道:“那你怎么不继续背下来了呢?等阿父回来,知道你背不出来,又要打你手心了!” “我背不下去——”郗恢腻在郗道茂怀里说道:“阿姊,你陪我背——陪我背嘛——” 郗道茂见他撒娇的模样,心里一软,阿乞才三岁啊!现代三岁的孩子除了玩还懂什么,阿乞已经在背诗经了,她叹了一口气,让丫鬟把诗经拿来说道:“阿姊先给你说说这首诗的意思,等知道这诗的意思之后,背起来就容易了。” “好。”郗恢腻在郗道茂怀里,大眼笑成了月牙儿,他就知道阿姊会陪他一起背书的,他一个人背书好无聊啊。 崔氏午睡起身的就见一双儿女同坐榻上,郗道茂手里拿了一本书,侧头认真的给郗恢讲解着书中诗句的意思,郗恢则倚在郗道茂的怀里,仰头依恋的望着阿姊。崔氏见着眼眶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若是——阿纪还在,那该有多好啊! “阿母。”郗道茂和郗恢见到崔氏来了,忙起身走到崔氏身边,一人拉着崔氏的一只手撒娇。 崔氏爱怜的摸摸两人的小脑袋,坐在榻上,顺手将两人搂到怀里问道:“饿不饿?要不要吃点心?休息一会吧。”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现在能有阿渝和阿乞,她也满足了。 “嗯!”郗恢用力的点点头,摸摸自己凸起的小肚子说道:“阿母,阿乞饿了。” 郗道茂失笑的摸摸郗恢的小肚子说道,“让阿姊听听,阿乞的胖肚肚是不是又叫了?” “阿姊给。”郗恢小肚肚一挺,正准备凑到郗道茂身边去,结果一个重心不稳,跌了下去,四肢朝天。 崔氏见状,笑得前俯后仰,郗道茂也笑得直不起腰来,靠在崔氏身上直揉自己的肚子。郗恢委屈的瘪瘪小嘴,可怜兮兮的瞅着两人,崔氏见小儿子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忍着笑将他搂在怀里,狠狠的亲了两下。郗恢让崔氏亲过之后,又将小胖脸凑到郗道茂面前,“阿姊——” 郗道茂含笑亲了亲他,郗恢才满足的继续钻到崔氏怀里撒娇。三人正玩笑间,门外双竹传报道:“夫人,二姑爷、二娘子带着几位小郎君已经到城外了,正往我们府里来呢。” 崔氏闻言喜道:“怎么这么快?不是说还有一两天才到吗?” 双竹唤了丫鬟进来,伺候三人换衣,“王家派人的下人说,这几天天气好,路上没耽 搁行程,就提早了一两天到了。” 崔氏道:“快通报郎君,说二姑爷和二娘子到了,让他早点回来。还有快去桓大人府上通报大少郎君。” “诺。” “阿姊——”郗恢拉着郗道茂的衣摆问道:“大家都说姑父长的跟天人一般,是不是就是说姑父长的很好看?” 郗道茂笑道:“嗯,姑父长的是很好看。” “比阿兄还好看吗?”郗恢问道。 “唔——”郗道茂想了想说道:“比阿兄还好看!” 崔氏摸着郗恢的小脸说道:“一会见了你姑父之后,可不许淘气!你姑母、姑父还没有见过你呢。”郗道茂心里也隐约有些兴奋,毕竟她也已经三年没见姑母了。 因王家人来的突然,郗昙和郗超皆还没有赶回来,崔氏便让老成的家人带着郗恢去接待王羲之等人,自己则同郗道茂到了二门接郗璇。 崔氏同郗璇已近十余年未见面了,相会自是悲喜交集,抱着哭了半晌,两人才在诸位仆妇的伺候劝慰下渐渐止住哭泣。 郗道茂上面拜见姑母,郗璇见了已经到挽了两个小髻的郗道茂,不由爱怜的搂住,亲了亲,“三年不见,阿渝越来越漂亮了!” “姑母。”郗道茂甜甜的唤了郗璇一声。 这时跟在郗璇身边的三名青年少妇也上前拜见崔氏,郗璇笑着指着三人一一对崔氏道:“这是玄之的媳妇,这是凝之的媳妇,这是焕之的媳妇。” 崔氏细瞧这三人,王玄之的妻子何氏,气韵沉静、稳重端方,王凝之的妻子谢道韫,气度疏朗高迈,王焕之的妻子孙氏因成亲不久,尚是新妇,故看上去有些羞怯,但仍不失名门闺秀的落落大方。 崔氏见了三人,心中喜爱不已,拉着这人的手,又舍不得放那人的手,又让双竹将给三人的见面礼奉上,崔氏对郗璇道:“二姐真是好福气,居然能找到三个如此出色的媳妇。” 郗璇笑道:“弟妹有阿渝这般聪慧贴心的女儿,又有了阿乞,这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崔氏闻言目光慈爱的望着郗道茂道:“是啊,有着阿渝和阿乞,我这辈子也满足了。” “拜见二舅母。”待三位媳妇拜见之后,一直跟在郗璇身后的两名总角男童上前给崔氏请安。崔氏见两人皆是一身华贵的宝蓝色锦衣,眉目俊雅,举止优雅从容,不由问道:“二姐,这两人是寄奴(王操之)和官奴吗?” “是啊。”郗璇指着两人道:“这是寄奴,这是官奴。” “二舅母、二表姐。”王献之上前几步,彬彬有礼的唤了一声崔氏,俊雅不凡的小脸上挂着适度得体的笑容,举止投足尽显世家子的风范。 崔氏忍不住赞道:“好孩子!”她将搂在怀里,爱怜的问了又问,又亲自取了双竹托盘里的见面礼给两人。 王献之仰起粉妆玉琢的小脸甜甜的朝崔氏道谢,又说了好些甜话,喜得崔氏抱着他直嚷“小心肝”。 郗道茂微微吃惊,在她印象中,王献之就是一个敏感爱哭的傲娇小鬼,现在这模样——多少让她有点吃惊。 这时郗昙和郗超也匆匆赶了回来,同王羲之和王家几位年长的儿子见面之后,郗璇又送上带来的人情土物,一番忙碌之后,郗府众人才备好接风宴,接待诸位客人。 接风宴上,郗道茂见到了越发清瘦但依然不减天人之姿的王羲之。郗道茂有些错愕的望着王羲之怀里的郗恢,不由暗自嘀咕,这鬼精灵定是见了姑父长的好看,硬耍赖腻上去的! 王羲之见到郗道茂,不由笑着朝她招手唤道:“阿渝,过来。” “姑父。”郗道茂忙上前唤了一声。 王羲之慈爱的望着郗道茂道:“三年不见,阿渝又长高不少,都已到了总角之年了。” 郗道茂害羞的低下头,王羲之大笑,爱怜的轻拍她的小脑袋,对郗昙道:“重熙如今爱女骄子皆有,这日子过的越发的舒心了。” 郗昙笑道:“逸少如今在山阴过的也乐不思蜀啊!”王羲之去年当上了会稽内史,故现在会稽山阴当官。 两个男人你一杯酒我一杯酒的大喝了起来,崔氏和郗璇在一旁相视而笑,也絮絮的低语起来,宴席上气氛极是和乐。宴罢,崔氏亲自领着郗璇去给他们准备的院子,见众人安顿好后,方才安心离开。 回房的时候,崔氏见郗昙闭目躺在躺椅上,浑身酒气,不由对双竹吩咐道:“给郎君端碗解酒茶来。” “不用了。”郗昙睁开眼睛说道:“刚刚阿渝已经让人把解酒汤送过来了。” 崔氏让人打水,亲自伺候郗昙梳洗,“难得见夫君如此高兴。” 郗昙笑道:“难得跟逸少见面,多喝了几杯,自从我当上了这个什么散骑侍郎,逸少当然会稽内史之后,就难见面了。” 崔氏笑道:“其实做官也什么好,还 是在京口的日子悠闲。” 郗昙轻拍崔氏的手说道:“话虽如此,可还是要等阿乞长大我才能放心回京口。” 崔氏被郗昙的突如其来的举动,弄的脸红了红,挣脱了他的手,转身娇嗔道,“都老夫老妻了,还这样!” 郗昙笑着起身搂着她说道:“就是老夫老妻了,才百无禁忌啊——” 、 、 、 “阿姊。”第二天一早,郗道茂起身,给父母和姑父、姑母请安,众人吃过朝食之后,她便领着郗恢回了自己房间,一边练字,一边给郗恢解释他不懂的诗句。 “官奴。”郗道茂起身道:“你怎么来了?” “我过来看看阿姊。”王献之今天换了一身月牙色的锦衣,头戴珠冠,衬得他越发的俊俏出色了。 “坐吧。”郗道茂迎着他坐在胡床上,郗恢瞪着大眼,好奇的望着王献之,“阿姊,他是谁?” “没礼貌。”郗道茂轻敲他的小脑袋,“快叫七表哥。” “七表哥。”郗恢立刻乖乖的叫了一声。 “乖。”王献之含笑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郗恢皱起眉头瞪着王献之的手,他小脸一扭就扑到了郗道茂怀里。 郗道茂含笑轻拍郗恢的小背,王献之含笑说道:“是阿乞吗?你喜欢这个吗?” “嗄?”郗恢回头就见王献之如玉般的手掌里,放着一只小小的乌龟,“啊!好可爱啊!”郗恢雀跃的跳了起来,刚想伸手拿,又迟疑的朝郗道茂望了望,郗道茂诧异的望着王献之一眼,他什么时候学会哄孩子了? “表哥给你的,你就拿吧。”郗道茂对郗恢说道。 “好!”郗恢开心的从王献之手里抓过小乌龟,“谢谢表哥。” 郗道茂嘴角抽搐了一下,不过一只小乌龟而已,就让他连“七”都省了。王献之笑着又哄了郗恢几句,郗恢就开开心心的捧着小乌龟跟仆人去花园玩了。郗道茂叹为观止的望着王献之,当真是士别三年、刮目相看啊!一只乌龟就把这个小磨人精给摆平了。 “阿姊!”王献之待郗恢离开之后兴致勃勃取出了一个精致的鸟笼对郗道茂说道:“你看,我带什么来了!” “这是——八哥?”郗道茂迟疑的望着鸟笼里那只正在啄食的小黑鸟。 “八哥?”王献之疑惑的重复了一遍,“这是鸲鹆(quyu) ,是我去年让人找来的,已经调|教过了,你看!”他对着那小黑鸟吹了几声口哨。 “你好!你好!”那只八哥扇了扇翅膀,说起话来。 郗道茂不由噗嗤一笑,正待说话,这时那八哥又叫了起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啊!”郗道茂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它——” “好玩吧!”王献之得意洋洋的说道:“这鸲鹆是我专门让老师傅在几百只鸲鹆里挑选的,又精心花了大半年时间才调|教出来的!” “真好玩。”郗道茂接过王献之手里的鸟笼,伸出手指小心的摸着那小八哥,那小八哥扇扇翅膀,小脑袋蹭了蹭郗道茂的手指,“咯咯!”郗道茂感到手指被那毛绒绒的小脑袋蹭着痒痒的。 “当然!”王献之腻到了郗道茂身边说道:“这只鸲鹆可让五哥羡慕了好久呢!他问我要了好几次我都没答应!哼!谁让他之前不肯把‘巧言’给我!” 郗道茂欢喜的把鸟笼放在书案上,对王献之说道:“官奴,谢谢你!” 王献之笑眯眯的说道:“不用谢啦!阿姊这些年给我送了好多东西呢!”他眼珠子转了转说道:“阿姊,要不你给我绣个小荷包?” 郗道茂翻了一个白眼,轻戳他的额头说道:“你还真会顺着杆子往上爬!”她算是看出来,这小子压根就是人前变得像模像样而已! “阿姊,你给它取个名字吗?”王献之说道。 “呃——”郗道茂歪头想了想,“小黑?” 王献之闻言垮着小脸说道:“好难听啊!” 郗道茂说道:“那你取一个?” 王献之提议道:“黑羽如何?” “好——”矫情!郗道茂见王献之那满脸献宝似的模样,硬生生的咽下了后面两个字。 “那它以后就叫黑羽了!”王献之笑眯眯的说道。 “嗯。”郗道茂无所谓的点点头,黑羽也听起来也挺不错的,她一向不怎么会取名字。 王献之见她答应了,不由满脸笑容,阿姊果然是吃软不吃硬的人! 端午节(四) 王羲之不过才到郗家一天,便有无数人派家人送请帖来,请王羲之过府叙旧,故这几天郗家是车水马龙,达官显贵往来是络绎不绝,不止王羲之夫妻被叨扰的烦不胜烦,连郗昙和崔氏被忙得团团转。 等众人闲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快端午了,郗昙见这几日难得清闲下来,便兴致勃勃拉着王羲之等人去花园喝酒烹茶,崔氏凑趣,也拉着女眷们在一旁开了一席。 宴席中,众人对丫鬟端出来的角黍(shu粽子)啧啧称赞,晋时的粽子款式较为简单,基本仅用菰叶包裹黍米(黄米)而制成,有些讲究点的人家会在里面添点中药,郗道茂怕自己贸然创新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故没做出其他花色款式,就让人用糯米做了白水粽而已,但这颜色雪白的角黍已经引来了诸人的喜爱。 “这角黍当真好看。”郗璇见到丫鬟剥出来的白水粽的时候,不由脱口赞道。连王献之也忍不住侧目望着那“莹白如玉”的角黍。 上席伺候的丫鬟皆是受了郗道茂教导过的,她们将那雪白的角黍用棉线切成一块块铜板大小,又在角黍上附上了一层玫红的甜酱,那当众人见那抹嫣红顺着那白玉缓缓下滑的时候,皆惊叹出声!晋人素好风雅,见此美景如何不爱? “弟妹,如此莹白的角黍,你是怎么做出来的?真是好巧思!”郗璇赞叹的问道。 崔氏也第一次见到白水粽,愣一会才笑道:“这我到真不知道,这是阿渝那鬼丫头想出来的。” 众人见状皆诧异的望着郗道茂,郗道茂顿时不好意思的低下来了,大家忍不住发出了善意的笑声,连对郗道茂一直有点意见的王徽之也忍不住赞许的望了郗道茂一眼,暗自思忖到想不到这个看起来一板一眼的小表妹,居然也能做出如此风雅可爱之物! 谢道韫望着自己碗里的白水粽,用筷子轻轻的戳了一下,小小的咬了一口,偏头笑问道:“阿渝是不是用黍米做的角黍,是用糯米做的吧。” “二嫂说的是。”郗道茂起身说道:“这些角黍皆是用糯米做的。” 王羲之挟起一片蘸了玫瑰酱的角黍尝了尝,那角黍入口柔糯,又未失菰叶、糯米的清香,那甜酱尚未入口已是芬芳扑鼻,入口后口感细柔和润、满嘴甜香而带微酸,算是酱中极品了,他笑着指着那甜酱问道:“阿渝,这又是什么酱?” “回姑父,这是蔷薇花酱,我用蔷薇花做的花酱。”郗道茂说道。 “以花入酱,不错,雅极!”王羲之赞许的说道。 郗 第 21 部分 昙对王献之笑道:“逸少你可夸她了,再夸她,她都可以飞起来了。” 王羲之笑道:“你就是这般嘴硬!孩子多夸夸又能如何!这角黍配上花酱甚有雅意,堪称‘色’、‘香’、‘味’三绝!也只有阿渝这般的慧心才能做出如此雅物。” “姑父谬赞了。”郗道茂屈身说道。 郗璇笑道:“蔷薇花酱我也做过,可不及阿渝你做的好吃,一会你可教教我到底怎么才能做的如此好吃。” “诺。”郗道茂笑应了。 此时王徽之挟起了一块角黍细细品玩之后,说了一句:“此物堪称得上是‘雪山晚霞半抹红’了!” 众人听了纷纷点头叫好,王羲之抚须赞许的望着五子,这时郗恢突然冒出了一句:“一抹朝晖掩玉峰。” 郗道茂本来在一旁暗暗撇嘴,吃个粽子他们也能说出这么多花头来!突闻郗恢的那句话,心不由突突的跳了两下,这不是她之前对着郗恢念过范烟桥专门对玫瑰花酱配白水粽而吟出的名句吗?他倒记得熟! 郗昙等人听了郗恢吟出的句子,先是愣了愣,接着王羲之脱口而出赞道:“好句!” 谢道韫也不住的点头,惊异而赞许的望着郗恢。郗恢见众人注视着他,忍不住害羞的躲到了郗道茂怀里,仰头望着郗道茂,郗道茂含笑点点他的小鼻子,对他眨了眨眼睛,郗恢懵懂疑惑的望着阿姊。 “阿乞,这句子你怎么想出来?”郗昙忍不住问道。 郗恢小脸皱了皱,挠了挠脑袋,“我也不知道,好像一下子就说出来了。” “一下子就说出来了?你怎么会一下子就说出来了?”郗昙追问道。 “我——”郗恢小脸皱成了一团,怎么办?阿姊不让他告诉阿父这句子是她说的啊! 倒是崔氏听了郗昙的追问不依了,“怎么?这就不能是阿乞自己说出来的?”她偏头对谢道韫微笑道:“我曾听人说过凝之媳妇在幼年便说出‘未若柳絮因风起’的佳句,难道阿乞就不能说了?你让他背了那么多首诗经难道是白背的?” 谢道韫微笑道:“舅母过誉了,韫儿不敢献丑。阿乞小小年纪便能吟诵如此佳句,将来成就定是不凡!” 崔氏闻言不由欢喜的笑了,郗昙被崔氏一番话堵得无言,倒是王羲之大笑的抱起郗恢道:“此子将来定是不凡!” 郗昙嘴上虽道:“儿时了了,大未必佳。”但嘴 角早已经不受控制的高高的扬起了。 郗恢先是被王羲之的抱高吓了一跳,再之便咯咯的笑了起来,“姑父再高一点!” 王羲之不由乐了,“这孩子胆子倒大!” 郗道茂在一旁掩嘴轻笑,乘着众人不注意,对郗恢悄悄的竖起了大拇指,郗恢见姐姐夸奖他,不由满足的笑开了小脸。 “阿姊,为什么你不让我说,那句话是你教我的?”晚上郗恢腻趴在郗道茂身边问道。 “因为阿姊不需要。”郗道茂含笑说,给郗恢盖好被子,自打郗恢出生之后,他的一切便是郗道茂一手打理的,故郗恢对姐姐的感情比父母还深,小时候看不到郗道茂就要哭,郗道茂就干脆让郗恢跟自己睡了,结果导致郗恢现在都三岁了,还一直腻着郗道茂。 “不需要?”郗恢顿时变成了蚊香眼,大眼疑惑的直瞅着郗道茂。 郗道茂想了想,对郗恢说道:“阿乞,以后阿姊教过你的任何东西,你都不可以告诉任何人。” “连阿父、阿母都不可以吗?”郗恢疑惑的问道。 “嗯,连阿父、阿母都不可以。”郗道茂搂着弟弟,蹭蹭他的小嫩脸说道:“这是我们两人之间的小秘密,谁都不知道。” “好!”郗恢用力的点点头,随即他又迟疑的望着郗道茂说道:“可是——” “嗯?”郗道茂疑惑的望着郗恢。 “可这是姐姐想出来了,不是阿乞想出来了,阿父说这个叫‘窃’!”郗恢皱了皱小脸说道。 郗道茂闻言爱怜的低头亲了亲他的小肉脸说道:“对,阿乞用其他说的话就是‘窃’,可用阿姊不是。”她见郗恢依然一脸疑惑,她说道:“如果阿乞不喜欢用阿姊教你的东西,那你就要好好念书,超过阿姊之后,阿乞就不是‘窃’了。” 郗恢听了郗道茂的一番话,依然似懂非懂,但是郗道茂让他好好念书,他还是听懂了,他歪着小脑袋说道:“阿乞一定好好念书,以后好好孝顺阿父、阿母和阿姊!” “好!阿姊以后就靠你了!”郗道茂低头亲了亲郗恢,郗恢咯咯的直笑,扑到郗道茂怀里直撒娇,姐弟两人玩闹了一通之后,才睡下。郗道茂望着弟弟的酣睡正香的小脸,微微叹了一口气,心里暗暗打定主意,一定要好好培养阿乞。她也是今天见了众人称赞阿乞才突然出现的灵感,与其让自己靠后人智慧的结晶得了一个名不符其实的“才女”名声,还不如好好培养 阿乞,让他成为一个真正的文武双全如谢玄般的牛人! 现在是完全的男权社会,就算风气才开放,也不会允许一个女人有自己的事业,她有“才女”的名声没啥特别用处,才华横溢如谢道韫又如何?还不是不能决定自己的婚姻,最后连自己的丈夫和子女也救不了?但阿乞有了本事就不一样了。就如谢道韫一般,那个杀了谢道韫丈夫、儿子的人,之所以不杀谢道韫,一半是叹服她的才气胆识,另一半也是顾忌一直把姐姐挂在嘴边的谢玄吧?思及此郗道茂越发肯定了,一定要好好培养阿乞的想法,只要阿乞有了出息,将来他们家的日子怎么都不会太差。 这也不能说她剥夺了郗恢的童年欢乐,哪怕是在现代,无论有多少人叫嚷着要素质教育,要给孩子一个快乐的童年,可真正轮到自己孩子头上的时候,哪个家长敢拿孩子的前途开玩笑,还不是给孩子报了一个又一个培训班?更不说在古代了,郗恢是阿父的嫡子又是独子,将来要担负起郗家的重担,注定了他不会有一个幸福的童年,与其让阿乞在满五岁之后,跟着先生没完没了的背书念字,还不如她现在先以小故事的形式给阿乞讲些他将来要学的内容,反正古代的娱乐活动也不多,她这个也算是寓教于乐吧? 这边郗道茂打定了主意要好好培养郗恢,一旁郗昙和崔氏也在商量着几个孩子的将来的事情。 “阿薇也有九岁了吧?”崔氏正在伺候郗昙梳洗,突闻郗昙冒出这么一句话,不由愣了楞才道:“是啊,她今年九岁了。”她心里暗自奇怪,郗昙怎么会突然提到这个素来不喜的庶女了? 郗昙道:“她年纪也不小了,老跟在属妇身边也不是事情,等这段时间忙过了,你把她带在身边教养几年,让她好好规矩,顺便再去外头寻寻,可有从宫里出来的老宫女,找一个让她教教阿渝和阿薇宫里的规矩。” 崔氏一听,脸色微微发白,“夫君想送阿渝入宫?” 郗昙道:“阿渝好端端的入宫作甚?”他顿了顿对崔氏说道:“我看二姐和二姐夫都挺喜欢阿渝的,若是阿渝将来能嫁给寄奴、官奴中的一个,倒也是一桩美事。” 崔氏闻言松了一口气笑道:“是啊,妾是这么认为的,我看官奴虽说小了阿渝几个月,但跟阿渝跟谈得来呢!前几日官奴送了一只小鸲鹆(quyu)给阿渝,她欢喜的跟什么似的。” 郗昙点头说道:“阿渝毕竟才八岁,婚事倒也不急。倒是当今圣上年纪也渐长了,听说太后已经在考虑圣上的 婚事了,到了那时,我们郗家难免要寻个女孩子出来去应个景,阿薇同圣上年纪相当,她若是能入宫倒也不错。宫中规矩大,阿薇又是那毛躁的性子,若是现在不好好教养,将来少不得给我们郗家丢脸。” 崔氏低头盘算了一下,阿乞现在年纪尚小,要等他能撑起门户还要一段日子,阿渝才貌出众,又是嫡女,不愁将来找不到好人家。反而阿薇是庶女,与其随便给她找门亲事,还不如带在身边好好教养,将来若是有机会入宫得了圣上的宠爱,对阿乞、阿渝也是好事。崔氏打定主意之后,对郗昙笑道:“夫君你放心,妾定会好好教导阿薇的。” 郗昙轻拍她的手说道:“有劳夫人了。” 崔氏笑道:“这是妾该做的。” 夫妻又说了一会话,便熄灯歇下了。待端午之日,王羲之、郗昙等人早早的去了屈子庙祭拜屈原,而郗道茂同郗璇、崔氏等人上了牛车去了桓府。吴地一带端午节祭拜的不是屈原而是伍子胥,但王、郗等家族皆是从北方过来的,故端午拜祭的还是屈原。 一路上郗道茂跟着薄薄的帘子好奇的瞧着车外热闹的场景,郗恢见了外头热闹的场景,早就熬不住,嚷着要出去玩,崔氏便唤了两个老成的家人带着几个下人陪着郗恢。郗璇见郗道茂满脸好奇之色,便笑道:“阿渝若是喜欢,一会让你几位哥哥带你出去玩玩。” “不了。”郗道茂回头笑道:“这里看看就好,外头太挤了。”她就算在现代,她也不是喜欢逛街的人,更何况古代的集市,真的很——乏善可陈。 郗璇笑道:“也是,你这孩子打小就爱静。”一行人说笑着,不一会便到了桓府。 桓温的夫人南康公主早就命了女官在门外候着了,见了崔氏和郗璇等人忙迎了上去笑道:“王夫人、郗夫人,你们可算是到了,公主在里面侯了许久了。”璇和崔氏笑着同女官寒暄了几句,便领着一干女眷踏入了宴厅。 端午节(五) “王夫人、郗夫人,你们可来了,等了你们许久了。”郗道茂进门就听闻一阵清脆爽朗的笑声,她抬眼望去,偷偷的瞄了一眼好奇已久的南康公主,话说这东晋贵族间似乎就没有丑人,南康公主也是一名非常出色的美人儿,肤色微黑,浓眉大眼,是带了一点印度的风情的大美人。 众人上前拜见了公主,公主含笑让众人起身,她望着郗道茂,笑着对崔氏问道,“郗夫人,这位便是你家小千金吧。” 崔氏笑着 说道:“正是小女阿渝。” “阿渝拜见公主。”郗道茂上前几步,恭恭敬敬的给南康公主行礼。 南康公主见她语言温柔,举止端正,不由心生喜爱,笑着示意她走进,“真是漂亮的孩子。”她执起郗道茂小手爱怜的说道,“当真如同玉雕出来的小人儿一样。” 郗道茂含笑不语,崔氏在一旁笑道:“公主过奖了,小女长的堪堪入目而已。” 南康公主从手腕上取下一只玉镯戴到了郗道茂的手腕道:“来,这个戴上。” 郗道茂见那玉镯触手温润,上面的五蝠图案雕琢的栩栩如生,心知定是价值不菲,不愧是公主,出手就是不凡。崔氏起身笑道:“她小孩子家,哪能受这么贵重的礼。” 南康公主挥手道:“不过一件玩物而已,有什么贵重的?拿着玩吧!我给的东西哪有收回的礼!” 崔氏同郗道茂再次起身向公主道谢之后,才又复坐下。郗道茂暗自想到,这公主个性还真如传言一般啊!她用帕子微微按了按嘴角,瞄了一眼恭敬的站立在南康公主身边的那位秀美绝伦的年轻少妇,想起之前听到过的八卦。 那少妇的身份说起来也不一般,她是原成汉的公主李氏,桓温在灭成汉的时候,见李氏生的特别美貌,便将她带了回来,收做外室,结果没想到这事瞒了还不到半年被南康公主知道了。 南康公主明帝的长女,自幼备受宠爱,性格刚硬又兼之自小习武,故嫁与桓温之后,桓温对这个公主正妻颇有几分忌讳,平时身边也极少有姬妾。若不是因为李氏实在貌美,桓温也不会冒着被公主发现的危险将她置为外室的。 南康公主知道李氏的事情之后,不由怒气冲冲带着一群宫女嬷嬷去了李氏住的地方,本来是准备给李氏一点颜色瞧瞧的,结果南康公主在看到正在梳头的李氏,被李氏的美貌和从容所震撼,不仅没有杀李氏,反而同李氏成为了好姐妹,又允许李氏入府伺候桓温。 郗道茂望着那个一直战战兢兢在南康公主身边伺候的李氏,不由暗暗叹息,同样出生的时候皆金枝玉叶,只可惜造化弄人,身在这个乱世,若是为男人或许还好一些,身为女人,向来是身不由己。也不知道南康公主将李氏接入桓府,是真的怜惜李氏,还是想把李氏控制在掌心呢?在外宅毕竟鞭长莫及—— “大姐姐、大姐姐。”就在郗道茂正无聊的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银铃般的欢笑声,郗道茂不由随着众人侧 目望去,一名年约十岁左右的总角女童由一群宫女簇拥着走了进来。 “好漂亮的孩子!就跟洋娃娃一样!”郗道茂忍不住暗暗称赞道,心里也隐约有些疑惑,这东晋皇室难道都是混血儿,那红衣女童五官深刻,肤白如雪,宛如一尊芭比娃娃一般,尤其是她那一双如黑水晶般的大眼,更是夺人眼球。 “阿福?”南康公主见了那洋娃娃忍不住笑道:“你不是在外头逛集市吗?怎么这会就回来了。” “不好玩。”司马道福嘟起了小嘴说道:“大姐姐,桓熙他们都不肯带着我骑马玩。” 南康公主摸着她的头笑道:“是吗?一会他们回来的时候,我帮你骂他们!” “好!”司马道福雀跃的附和,随即她又挎着小脸说道:“还有桓济!大姐姐,他也不知道干什么,整天跑的不见人影,都不肯陪我玩。” 南康公主见司马道福那副娇憨撒娇的小模样,忍不住搂着她哈哈大笑说道:“好,等他们回来了,你就好好教训他们!” “嗯!”司马道福用力的点点头,雀跃的拉着南康公主的袖子撒娇。 郗道茂见状忍不住低头微微抽了抽嘴角,这孩子可够骄纵的! 这时司马道福娇憨的指着郗道茂说道:“大姐姐,这位妹妹是谁,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一样。” 郗道茂听到司马道福如此说话,微微一愣。崔氏同郗璇互视一眼,含笑不语。 南康公主望了郗道茂一眼笑道:“你们应该是剡县李家的时候见过吧?” 郗道茂身后的丫鬟悄悄的提醒她道:“郗家小娘子,这位是会稽王家的三郡主。” 郗道茂听到是会稽王家的三郡主,心 第 22 部分 里咯噔了一下,先上前行礼道:“小女给三郡主请安。” 司马道福欢欢喜喜的上前拉住郗道茂的手道:“阿渝妹妹不必多礼,在李家的时候,我就想见你一面了。” “郡主厚爱,小女惶恐。”郗道茂轻声说道。 司马道福回头对南康公主说道:“大姐姐,我想带阿渝出去玩。” “好吧,你们小心点。”南康公主含笑点点头,“阿渝性子文静,你带着她小心点玩。” “我知道。”司马道福连声应了,出了宴厅,便对郗道茂笑道:“阿渝,我们去凉亭那儿斗草玩如何?” “好。”郗道茂点点头,心里多少有点安慰,自己这么多年的古文教育总算没白费,吟诗作赋不行,斗草还是可以的。不过让她惊讶的是,司马道福看似骄纵任性,在学识方面倒是有几分功夫,郗道茂本来就无心争强好胜,两人不过玩了一会之后,郗道茂就认输了。 “郡主才思敏捷,阿渝无地自容。”郗道茂谦恭的说道。 司马道福眼珠一转笑道:“我有什么才思的,不过只是瞎闹着玩而已。” 郗道茂道:“郡主过谦了,郡主才华,阿渝拍马不及。” 司马道福听了郗道茂的话,露出了灿烂之极的笑意,宛如一朵盛开的玫瑰,郗道茂不由看楞了,见郗道茂有些呆滞的模样,司马道福笑得越发的灿烂了。 “阿福小姨,你怎么在这里?”两人说话间,郗道茂就看到桓济带着一群小男孩从后头转了出来。 司马道福闻言恼怒的回头说道:“什么阿福小姨,我就是你小姨!” 桓济嘴角一扯道:“小姨,你不是跟大哥出去玩了吗?外头这么热闹,你舍得回来了?” 司马道福撇嘴说道:“桓熙压根不理我,桓济你怎么在这里?我好无聊啊!” 桓济摇了摇手里的弓箭,指了指自己身后的一群小萝卜头说道:“我带着他们要去练箭。”他身后的孩子,有些是桓济同父异母的弟弟,有些是桓温下属的孩子。 司马道福眼睛一亮,“我也去。” 桓济摇头道:“不行!到时候手磨破皮了,你又要哭了。” 司马道福仰着精致的小下巴说道:“手磨破怕什么,阿渝,我们走。” “可我不会射箭。”郗道茂迟疑的说道。 “没事,我教你。”司马道福笑着说道 。 桓济双手环抱皱眉不耐烦的说道:“女孩子就是麻烦!要去不去!”说完转身就走了。 郗道茂被桓济突如其来发脾气弄得愣了愣,二哥今天怎么了?他平时不是这样的啊!司马道福忙拉着郗道茂说道:“去!怎么不去!阿渝,我们快去!” “哎——”郗道茂应了半声,就被司马道福拉着跌跌撞撞的往桓家习射的武场跑去,郗道茂看似吃力的跟在司马道福身后,眼底则泛起一丝笑意。 武厅里桓济和武师们已经开始教导孩子们练习射箭了,司马道福一见忙欣喜的拉着郗道茂一起玩,郗道茂见那弓箭便面露惧色,连连摇头,怎么都不肯学,司马道福见状有些怏怏的松手。 郗道茂松了一口气,开什么玩笑,今天要是学了射箭,她明天就不要练字了! 桓济在一旁黑着脸说道:“你们要不要学?不学就给我出去!别在这儿碍手碍脚的!” “我要学!”司马道福兴致勃勃的拿起一把弓箭对着靶子射了起来,郗道茂蹲身行礼道:“郡主,小女在这里也是碍事,小女先行告退。” “这——”司马道福有些犹豫,突然听到一阵欢呼,两人寻声望去,就见一名武师居然一次射了三箭,每箭皆正中靶心,司马道福见状不由双目发亮,忙走了上去,要那武师教到她射箭,郗道茂见状悄悄的退了出去。 “阿渝。”郗道茂刚刚离开桓家习武的院子,桓济就从后面走跟了出来。 “二——桓——”郗道茂一时不知道叫他什么好了,桓济微微皱眉,“这里说话不方便,跟我来。” 郗道茂闻言望了望周围,见四下一片安静,除了桓济和自己之外,也就自己的两个贴身丫鬟,只能举步跟上桓济。桓济带着她三转四弯,不一会就到了一个僻静的小院子。 桓济回头对郗道茂笑道:“这里离宴厅很近的,走几步路就到了,你先进来坐一会吧。” 郗道茂好奇的四处望了望,果然从这里隔着一排灌木林望去,不远处就是宴厅了,前面那么热闹,这里到安静,也算是闹中取静了。 桓济回头见郗道茂迟疑不前,不由笑道:“你放心,这里肯定没人,别站在门口了,先进来,我有话跟你说。” 郗道茂听了他的话,不由一笑,知道他误会了,但也不解释什么,就跟着桓济进了小屋。 “阿渝,你怎么跟司马道福在一起?”桓济让郗道茂坐 下,又吩咐下人上了茶水点心之后,开口问道。 “我同郡主是刚刚才认识的。”郗道茂低头轻声说道。 桓济听了皱了皱眉头说道:“你以后离司马道福远一点,这丫头心眼小,骄纵任性,又会讨长辈欢心,难缠的很。” 郗道茂点点头,跟皇族在一起最讨厌了,随时随地都可能要行礼,尤其是在面对司马道福这种难缠霸道的人的时候,更是要小心她随时会翻脸。再说她也吃不准司马道福突然对她如此亲昵到底是什么原因?毕竟她们两人不熟,当时在场也不止她一个女孩子,她可不认为自己有让人一见倾心的魅力。 桓济松了一口气,和声对郗道茂说道:“你从小见到人就不多,不知道人心险恶,司马道福她——” 听了桓济的话,郗道茂心里多少有点数了,但脸上一脸懵懂疑惑的模样。 桓济见她那疑惑的模样,有些为难的挠了挠头,含糊的说道:“反正以后离她远一点!” 郗道茂见他一脸的为难,心里暗笑的同时也隐约带了几分感激,她貌似柔顺的对桓济点了点头说道:“二哥,我知道了。” 桓济见郗道茂听了自己的劝,松了一口气,起身说道:“时间也不早了,你先回去吧,别那个丫头都回去了,你还没回去呢。” “嗯。”郗道茂起身对桓济笑道:“谢谢你二哥。” 桓济红了红脸说道:“没什么,我也看那个丫头不顺眼,就会仗着自己的辈分欺负人!” 郗道茂不由噗嗤一笑,看刚刚司马道福趾高气昂的模样,就知道他被欺负的很惨了。 桓济突然想起一事道:“对了阿渝,郗大哥身上的那个用五彩丝线打成的结络是你的打的吗?” 郗道茂点点头说道:“嗯,是的。” 桓济有些支吾的说道:“那个结络打的真好看,是什么结啊?” 郗道茂了然一笑,从荷包里取出一个用五彩丝线的结络道:“二哥要是不嫌弃我打的丑,就收下这个五彩丝吧,这是女红阿嬷刚刚教我打的吉祥如意结,放在身上也能驱邪用。” “好。”桓济欢喜接过那结络,然后招了一名丫鬟道:“你跟着阿霞走,一会就到了。” “嗯。”郗道茂点点头,屈身朝桓济道谢道:“多谢二哥。”不管今天司马道福打什么主意,今天桓济是帮她解围了。 桓济笑了笑说道:“别客气。对 了,我新近得了一头小雕,等过来恶月,我去接他来玩。” “好,前几日阿乞还在想你呢。”郗道茂说道。 “哈哈,他定是想要我带他去骑马了。”桓济也挺喜欢肉嘟嘟、黏人又撒娇的郗恢。 郗道茂同桓济告辞之后,便跟着丫鬟走回了宴厅,不多时,南康公主身边的女官也领着满脸不舍之情的司马道福回了宴厅,这时龙舟会快开始了,郗道茂跟在崔氏身后,同众人一起去看龙舟会了。 恶月 晚上回府的时候,众人皆有些累了,郗恢早就趴在保母怀里睡得流口水了,郗道茂也躺在喜娘怀里,脑袋一晃一晃的,崔氏见两个孩子如此,就吩咐保母把孩子先抱下去睡觉,又看了王氏夫妻也回了暂住的院子,才安心的回了上房。 郗昙喝得醉醺醺的,由小厮扶着下了牛车,一到侧厅里就瘫坐在躺椅上,崔氏忙吩咐丫鬟:“快,把醒酒汤拿来。”她上前给郗昙轻柔的按摩着太阳穴,心疼的说道:“夫君怎么喝成这个样子?” 郗昙喝了醒酒汤,坐在躺椅上闭目养神了好一会,才睁眼苦笑道:“老了,才喝了这么些酒就受不了了。” 崔氏柔声劝道:“夫君,回房还是休息吧。” 郗昙摇了摇头,见崔氏满脸倦色,柔声道:“今天你也累了一天了,我还是去书房睡吧。” 崔氏道:“没事——” 郗昙摇了摇头:“老夫老妻了,还客气什么。” 崔氏忙了一天,也累了,确实没什么精力再伺候喝醉的郗昙,到也不坚持,便让丫鬟扶着郗昙去书房歇息,双竹也扶着崔氏回房歇下。 双竹忙吩咐丫鬟们给崔氏铺床、打水,自己则帮崔氏卸妆,“女君,你也早点歇息吧。”双竹散开崔氏的发髻,给她梳头道:“都累了一天了。” “嗯,总算是可以歇口气了。”崔氏揉了揉脖子说道:“这个恶月总算可以躲闲了。对了,你刚刚说,阿渝跟三郡主离开之后,曾经跟桓家的二郎君见过面?” 双竹道:“是的,刚刚在牛车的时候,流风、回雪同我说的,她们说郡主拉着小娘子要小娘子学射箭,小娘子不答应,后来还是桓家二郎君让丫鬟送小娘子会宴厅的。”说罢,她偷偷瞄了崔氏一眼。 崔氏神色未变,只是若有所思问道:“这桓家的二郎君似乎一直同阿渝有联系?有时还会送点小东西过来?” 双竹道: “是的。有时候大少郎君还会带着小少郎君去桓府玩耍,小郎君同桓二郎君也是极熟的。”崔氏闻言也没说什么,梳洗后便由双竹服侍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因昨天晚的太累,众人皆起晚了。郗昙揉着额头,打着哈欠,只觉得自己浑身无力、口干舌燥。 “郎君,这是小娘子让人送来的小米汤,她说您宿醉刚醒,先喝了这碗米汤养养脾胃、提提神。”伺候郗昙梳洗完毕之后,小厮将一碗温热的米汤递到了郗昙面前。 “这是阿渝让人送来的?”郗昙有些惊讶问道。 “是的,听双竹说小娘子寅时就起身了。”小厮说道。 郗昙接过小厮递来的米汤一饮而尽,暖暖的米汤从嘴里一直暖到肺腑,郗昙觉得精神一爽,也不口干,连头疼也缓解了不少,他问道:“二姐那边阿渝给曾备下了?” “也是一早就送过去了。”小厮笑着说道,郗昙闻言大感欣慰,“这个孩子真是有心了。” 郗昙到正厅的时候,正巧在门口遇到了王羲之,厅里郗璇正笑着搂着郗道茂同崔氏说笑,见了郗昙到了,孩子们连忙起身给他请安。王羲之含笑对郗道茂说道:“今天早上起身时,正觉口干舌燥,多亏了阿渝及时送来的米汤,阿渝真是有心了。” 郗道茂闻言羞涩一笑,“姑父过誉了,这是阿渝该做的。” 王羲之同郗璇相视一笑,望着郗道茂的目光温和慈爱,郗昙和崔氏也满脸笑意的望着女儿,这孩子还真是没白疼她。 用完哺食之后,王羲之说道:“既然端午也过了,再过上一两日,我们也该回家了。” 郗昙闻言道:“等过了恶月之后再走吧。” “是啊!”崔氏也在一旁劝道:“二姐和姐夫难得来一次,等过了恶月再走吧。反正这个月也没什么大事,正好大家在家躲闲。” 郗道茂也睁着眼睛望着郗璇和王羲之,她也不希望姑姑和姑父现在就离开,古代交通不方便,这次见面之后,还不知道以后再过多久才能见面呢!姑姑、姑父能多留几天多好啊!郗恢也眼巴巴的瞅着王羲之,他很喜欢这个漂亮的跟天仙一样的姑父呢!也舍不得他走。 王羲之沉吟了一下,又见几个孩子皆眼巴巴望着他,不由一笑道:“好吧,我们等过了恶月再走吧。” “好!”众人皆欢呼了起来,王羲之和郗璇相视一笑。 五月多阴雨天,衣、物都容易霉 烂,稻田亦易遭虫害,故古时人们认为五月为“恶月”,除了端午节之外,五月的其他时间,各家人基本都是躲在自己避“恶”,极少走动,郗家也不例外。 少了人情来往,王羲之自然有大把的时间来指导孩子们的课业,这下可把郗道茂高兴坏了,姑父虽然早来了,但是一直被人邀请去做客,忙得分不开身,她也没好意思去拿自己的功课打扰姑父,可现在是恶月,大家连基本的走亲访眷都没有了。 “弟妹,你要找宫里的礼仪嬷嬷?”郗璇听到崔氏吩咐仆妇的话,待仆妇离去之后,便问崔氏道。 “是的。”崔氏点点头,同郗璇说了郗愔和郗昙的主张。 郗璇想了想道:“且不说入宫不入宫,让宫里的嬷嬷教教他们礼仪总是好的。”郗璇微微撇嘴道,“看她那个小家子的样子,一看便知是小妇养的,带出去就丢脸。” 崔氏叹了一口气道:“说起来也是我不好,当初阿薇出生之后,阿纪的身体就不好,之后又有了阿渝,接着阿纪就——”崔氏说着便红了眼眶,“我就更没时间管她了——” 郗璇想起年少早慧的阿纪也唏嘘不已,“唉,这也是命,想当年仲云夭折的时候,我何尝不痛心——”提起自己早夭的二子,郗璇也红了眼眶。 双竹见状忙上前笑道:“二娘子、女君,小娘子刚刚让人送来了一些点心过来,那味道可真是香啊!” “哦?”郗璇用丝帕轻拭眼角的泪水,“阿渝做了什么点心?” 崔氏一边拭泪一边笑道:“这鬼精灵又做了什么过来?” “据流风说,这个点心叫枣豆酥,是用红枣和黄豆做成的。”双竹将点心端上,尚未摆上食案,两人便闻到了一股扑鼻的香味。 “果然是很香!”郗璇赞道,“弟妹,真是好福气,有阿渝这么一个贴心的女儿。” 崔氏笑道:“姐姐福气也不差,儿女双全,女婿、媳妇那个不是孝顺的?” 郗璇提起自己的儿女自是眉开眼笑,她笑着说道:“弟妹过奖了,他们不过看得过去而已。对了,宫里的礼仪嬷嬷你不要找了,我身边就有一个。” “真的?”崔氏又惊又喜的问道。 郗璇微微点头说道:“当初 第 23 部分 阿初出阁前,我特地找的一个宫里的嬷嬷教了她一些规矩,阿初出嫁后,我就把那个嬷嬷留在身边了,这次她也跟我来了,一会我同她说了,就留在你们家吧。” “多谢二姐。”崔氏欣喜的说道,这下可省了她不少功夫。 “自家姊妹客气什么。”郗璇轻笑的说道,说着便吩咐下人把那嬷嬷将来。 两人悠闲的喝茶吃点心,而在水阁里,王徽之、王操之和王献之等人就没有那么轻松了。 “阿渝,这里不对,应该这么写。”王羲之将郗道茂抱在怀里,一个字一个字的纠正着,而王徽之等人则乖乖的站在书案前,埋头临摹着王羲之丢给他们的字帖,连郗恢也握着一支笔,闷头临帖。 “嗯。”郗道茂认真听着,专注的望着王羲之给自己写的字帖。 王羲之见她用功,微微一笑,起身让她专注临帖,自己则闲散走到了一遍看起书来。片刻之后,他突然起身走到王献之身后,伸手就要抽王献之的笔,结果王献之将笔握的紧紧的,王羲之并没有将毛笔抽起。 王羲之满意的点点头,对王献之说道:“不错,官奴进步了许多。” “多谢阿父夸奖。”王献之微微朝王羲之屈身之后,便又继续临帖。 郗道茂抬头好奇的望着这一幕,王操之悄悄的对她说:“阿父说,练字一定要手里有力,所以从小就让我们习武,尤其是让我们习射。” “这样啊——”郗道茂低头望着自己的一双手,她是不是该去锻炼一下?王羲之含笑道:“阿渝可不需要。” “嗯?”郗道茂仰头疑惑的望着王羲之,王羲之点点她的小鼻子说道:“阿渝现在还小,等大一点了自然就有力气了。至于他们——男孩子本该文武双全,所谓君子习六艺,若是连这些都不会,只会读死书,那就是废物!” 郗道茂忍不住暗暗吐了吐舌头,原来不止阿父对阿乞要求严格,即便如天人般的姑父,在面对自己儿子的时候也是严父啊! 分别 “豆娘,你说好端端的,为什么女君要给那位添了下人,又升了月钱?”喜娘一边做着针线活,一边同豆娘闲聊道。 “我也不清楚,”豆娘捡着白芝麻说道:“女君做事必有深意。” “可我们家小娘子是嫡女,她现在衣食住行都跟小娘子一样了,是不是说郎君和女君也把她看成嫡女了?”喜娘说道,“那么我们小娘子 怎么办?”她有些忧心的说道。 “你就别操心了。”豆娘淡淡的说道:“就算将大小娘子当成嫡女对待,我们家小娘子也是女君肚子里出来的,难不成你怕大小娘子越过小娘子不成?” 喜娘想了想说道:“也是。”她抬头问豆娘道:“你好端端的拣白芝麻干嘛?” “小娘子最近跟阿苏学了一样药膳,要用到白芝麻,我看厨房的人忙的很,就拿回来自己拣了。”豆娘说道。 阿苏就是教导郗道茂和郗道薇两人礼仪的嬷嬷,这几天新加出来的礼仪课程,对郗道茂来说还是很轻松的,毕竟她从小身边就有对礼仪高标准严要求的豆娘,这么多年下来,对于宫廷礼仪,她只要稍微学习一下,就能过关了,平时闲暇的时候,郗道茂还能同阿苏一起讨论一下宫里妃嫔的美容秘法。这几天她做的点心都是阿苏说的宫廷美容药膳。 喜娘笑道:“小娘子同阿苏倒是投缘,两人凑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 “这倒是。”豆娘眼底泛起淡淡的笑意,“我看小娘子除了习字之外,最喜欢的便是做吃的了!” 喜娘道:“女孩子家本来就应该学会做饭。” 两人正说这话,就听到房里午睡的郗道茂起身的声音,忙走了进去服侍。 “阿嬷,我要的东西准备好了吗?”郗道茂问道。 豆娘说道:“都备好了。” 郗道茂换好衣服之后,就去了自己小厨房做点心。 、 、 、 “小娘子,要不我们明天就说身体不舒服,我们休息一天?”朱氏望着郗道薇一回来便满脸疲色,不由心疼的说道。 自从崔氏让郗道茂和郗道薇两人学礼仪之后,郗道薇每天回来都是一脸疲色,再看看郗道茂一脸轻松,朱氏心里不平,就是因为郗道茂是嫡女,所以嬷嬷不罚她? “不要。”郗道薇睁开眼睛,兴奋的说道:“这几天我跟着阿嬷学了好多东西,阿嬷也说了,我是因为之前一直没学过礼仪,所以现在才会这么累的,等过几天学熟了,就不会这么累了。”每次她看到郗道茂总是能又快又好的完成阿嬷达成的要求,她就羡慕,要是她从小身边也有一个豆娘就好了! 朱氏见她开心,心情也好了起来,“那我去给小娘子准备热水,你好好泡一会,说不定一会就舒服了。” “嗯。”郗道薇微微 点头。她这几天心情一直很好,因为这些天她身边变化很大,母亲不仅给她添了服侍的下人,还涨了庶娘的月钱,她明面上的待遇也同阿妹一模一样了,这是不是说明父亲和母亲开始重视她了?郗道薇脸微微发红的想到。 、 、 、 “阿母,我做了一道点心,据苏阿嬷说这道点心可以白嫩肤色,您尝尝。”郗道茂做好了点心之后,便去了崔氏的上房。 “羊乳?”崔氏放下手里的账册说道:“这羊乳怎么有股药味?香倒是挺香的。” “因为里面放了白芷。”郗道茂说道,“苏阿嬷说,这道点心只要将白芝麻炒熟;白芷浸一夜后煮熟;然后把白芝麻和白芷液放在煮沸的羊奶里,等凉一点之后加入蜂糖就能吃了。阿母,我刚刚尝了尝味道,觉得挺好吃的,你尝尝。”她舀了一小碗羊乳,递到了崔氏面前。 崔氏含笑接过羊乳,浅浅的轻啜一口,“嗯,不错。”崔氏点点头。 “阿母要是喜欢吃,我们这几天就天天吃。”郗道茂笑道,“苏阿嬷说,这药膳要吃上一段时间才有效果。” “好。”崔氏放下漆碗,“阿渝,我听说你一直跟桓家的二郎君有信件来往是吗?” “嗯。”郗道茂点点头,“我们从李家认识之后,就一直有信件来往了。”她仰起小脑袋问道:“阿母,怎么了?是不是有问题?” 崔氏注意到女儿神色同往常无异,便笑道:“也没什么大问题,只是你年纪渐渐大了,有些事就该避嫌了,跟一个男孩子一直写信,传出去对你名声不好。” 郗道茂想了想说道:“那我以后就少跟他联系吧。”她笑着说道,“反正他马上就要去军中历练,估计也没什么时间写信了。” 崔氏点点头,“还有你年纪也不小了,以后就跟着我一起管家吧。”崔氏想了想说道:“你既然这么爱做饭,就先从家里的厨房管起吧。” “啊——”郗道茂惊讶的叫了一声,“可是我除了会做饭之外,其他什么都不会啊。” “不会可以学。”崔氏打定了主意说道:“一会我让双竹把厨房的主事仆妇找来,你先看着她怎么管厨房的。” “好。”郗道茂想了想点点头,反正这种事情她迟早都要学的。 母女两人正说话的时候,门外仆妇禀道:“女君,二娘子来了。” 崔氏同郗道茂起身 ,郗璇带着三个媳妇走了进来笑道:“你们母女两人说什么亲热话呢?” “姑姑。”郗道茂同郗璇和三位表嫂行礼,就扑到她的怀里说道:“姑姑,我做了一道美白药膳,你尝尝。” “哦?”郗璇搂着郗道茂笑道:“又是跟苏阿嬷学的吗?” “是的。”郗道茂点点头,说着就吩咐下人将羊乳和点心,几个人喝着羊乳,吃着小点心,说着家常的琐事,日子过得倒也悠闲。 幸福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转眼五月就快过去了,王家人也准备离开了,告别之日,别说是崔氏、郗璇等人了,便是王羲之也有几分不舍之情。 王羲之拍着郗昙的肩膀说道:“重熙,有空就来会稽玩玩。” 郗昙点头道,“我会的,逸少,一路顺风。” 王献之走到郗道茂面前说道:“阿姊,这个给你。”他递给了郗道茂一个小木盒。 “这是什么?”郗道茂问道。 “你打开看了就知道了。”王献之说道:“还有阿姊,你要记得给我写信哦!” “好。”郗道茂点点头,对王献之说道:“你最爱吃的红豆酥,我让阿嬷多做了一点,你没事的时候在路上吃吧。” “嗯。”王献之用力的点点头,“谢谢阿姊!” 一旁几个大人见这两个小豆丁一本正经告别的模样,不由莞尔。 郗璇笑道:“阿渝就只记得跟官奴告别吗?” 郗道茂连忙偎依到郗璇怀里,依依不舍的说道,“姑姑,阿渝舍不得你走。” 郗璇搂着小侄女,逗她道:“要不阿渝就跟姑姑回去?这样就不会离开姑姑了。” 郗道茂歪着小脑袋想了想说道:“可是阿渝也舍不得阿父、阿母。” 王羲之也在一旁凑趣道:“要不以后阿渝嫁到我们家来,这样就既不离开你阿父、阿母,也能跟我们在一起了。” 郗璇笑道:“说的也是,以后干脆就让阿渝当我媳妇好了。我看你跟官奴这么好,要不就嫁给官奴吧!”她低头问郗道茂道。 郗道茂听了王羲之的话,差点脱口而出说“不要”,又见众人皆是满脸笑意的模样,她硬生生的咽下了那声“不要”,嘟起小嘴撒娇的说道:“姑姑,官奴是我阿弟!” 王羲之哈哈一笑:“原来阿渝不喜欢嫁给阿弟啊!那徽之哥哥和操之哥哥,你喜欢哪个?” 郗道茂听了王羲之的话,不由语塞,之后又被众人戏谑的目光看的涨红了小脸,半晌她跺跺小脚,小身子一扭,扑到了崔氏怀里,“阿母,姑姑、姑父欺负我!” 众人见她这副小女儿娇态引的哈哈大笑,王徽之和王操之虽然也红着脸,但见郗道茂如此也忍不住笑了,而王献之忍不住瘪瘪嘴,委屈的瞅着郗道茂。 崔氏搂着女儿,笑的前俯后仰,她同郗昙互视了一眼,眼底都露出了喜色,王羲之和郗璇既然这么说了,显然是意属阿渝做王家的媳妇了。这一番打趣说笑,将众人的不舍忧伤之情减轻不少。 “官奴,你怎么了?”就在众人将行礼装上牛车,准备离开的时候,郗道茂突然被王献之拉到的一旁。 王献之委屈的瞅着郗道茂说道:“阿姊,你为什么喜欢阿兄,而不喜欢我?”明明他对阿姊这么好!阿姊居然喜欢阿兄,而不喜欢自己!王献之感到自己那颗纯纯的小男儿心受到了严重的创伤! “我没有不喜欢你啊。”郗道茂疑惑的说道,“你看,我都帮你准备了红豆酥,表哥我都没有准备!”郗道茂见王献之要哭了,连忙哄着他说道。 “可是你为什么不肯嫁给我?”王献之嘟起红嫩嫩的小嘴说道:“安石叔叔都说我聪明,长大以后一定有出息!” “谢三叔那是客气话,你难道当真不成?”郗道茂翻了一个白眼说道,他还真会抬高自己。 “不是!”王献之捏起小拳头说道:“阿父都说安石叔叔很少夸人的!” “好好,就算你聪明,长大以后有出息,这跟我嫁不嫁给你有什么关系!”无论是当王献之的前妻还是后妻,命都不好,她对当王献之的老婆一点兴趣都没有。 “为什么?”王献之瞪大眼睛问道,“阿姊不想嫁给聪明有出息的人吗?” 郗道茂闻言只想一头仰倒,他丫的还真会夸自己!“你比我小。”她对姐弟恋没兴趣。 “那阿姊是想要嫁给阿兄?”王献之问道。 “不想。”郗道茂很坚决的说道,她是很喜欢姑姑和姑父,但不代表她愿意嫁到王家这么复杂的大家族里去。 “你不想嫁给我,又不想嫁给阿兄,那你想嫁给谁?”王献之疑惑的问道,他挠了挠后脑,低头想了想,阿姊不想嫁给阿兄,又因为他比阿姊小,所以不肯嫁给他,那么只要他以后长得比阿姊大,阿姊不就可以嫁给他了吗?王献之低落的心情顿时又 好了起来,阿姊果然还是最喜欢的他的! 郗道茂听到王献之话,不由无语,她觉得自己现在很可笑,居然跟一个八岁的小豆丁一本正经的讨论自己将来嫁人的事情。 她同王献之大眼瞪小眼半晌,“官奴,姑姑在叫你了。”她指着二门说道,幸好有姑姑解围,不然她还不知道怎么跟王献之解释呢! 王献之朝门口望了一眼,见郗璇再朝他招手,他认真的跟郗道茂说道:“阿姊,我一定会长的比你大的!” 郗道茂扯了扯嘴角,“阿姊?”王献之不依不饶的拉着她的衣袖说道:“阿姊,我一定会长的比你大的!” “好。”郗道茂无奈的点点头,“你会长的比我大的!” “等我长的比你大了,你就要嫁给我。”王献之认真的说道。 “等你长得比我大了再说吧。”郗道茂暗暗翻了一个白眼,比她大?难道他还能一年长两岁不成? 王献之得到了郗道茂的许诺,心满意足的走了。 “真是难缠的小鬼!”郗道茂暗自嘀咕了一声,低头对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她身边的郗恢说道:“阿乞,你以后一定不可以跟你献之哥哥一样龟毛,知道吗?” “好!”郗恢眨了眨长长的睫毛,虽然他不知道“龟毛”是什么意思,但是阿姊说的话,一定是对的! “真乖。”郗道茂抱起郗恢,开心的亲了亲他粉嘟嘟的小嫩脸,还是自家阿弟最好! 上巳节(一)... 阳春三月,日头晴暖,和风熏柳,花香醉人,正是春光漫烂季节,春燕在空中飞梭着,留下一声声呢喃的繁音。 “不行了,我要休息一会了。”崔氏笑着说道,“唉,一把老骨头了,走不动了。” “阿母我们去凉亭坐一会吧。”郗道茂笑着扶着崔氏说道,“时辰也差不多了,一会等阿乞到了,我们就在凉亭里把朝食吃了。” “好。”崔氏缓缓的走入凉亭坐下,“阿渝,今天喝什么花粥啊?”崔氏笑问道。 “今天是白玉兰花粥,对了,我还做了白玉花的点心,一会午后我们品茶的时候吃。”郗道茂笑道,示意丫鬟将朝食端上,喝花粥既能美容养颜,又能怡养身心,是崔氏和郗道茂的最爱。而阳春时节,百花盛开,正是喝花粥 第 24 部分 的最好时间。 “好。”崔氏小口的喝着花粥,“这白玉兰花我以前曾经拿它泡过茶,很香,你要不要试试?”崔氏少女时代也喜欢弄这些风花雪月的事情,直到后来嫁人之后才渐渐淡了下来,现在她见女儿玩的开心,有时候也会忍不住同女儿说上几句。 “好,一会我去试试看。”郗道茂笑眯眯的说道,“阿母,你这几天走起来比往常轻松多了,我们坚持下去,阿母一定可以把整个花园逛上三圈的。” 从去年开始,崔氏就开始渐渐的发胖,精神也越来越不好,郗道茂担心崔氏会得富贵病,从去年开始只要天气好,她每天清晨总是陪着崔氏在花园里散步,饮食方面也开始注意,尽量不让崔氏吃高脂肪高蛋白的东西了。 崔氏含笑点头说道:“说起来,我是觉得最近身上松快了许多,似乎还瘦了一些。” 郗道茂笑着抱着崔氏的手臂说道:“也更漂亮了呢!” “小油嘴!”崔氏爱怜的笑骂道。 “小郎君。”下人的请安声,打断了崔氏同郗道茂的说笑。 “孩儿给母亲请安。”郗愔早上练武后,简单梳洗了一下,就过来找母姊了。 “快起来吧。”崔氏见到了宝贝儿子,忙让他起来,郗恢迈着稳健轻盈的步子,几步便走到了两人身边。“阿姊。”郗恢笑着给郗道茂行礼。 “快坐下吧。”郗道茂说道,“练了一早上的武,饿了吧。”说着就让丫鬟给郗恢盛了一碗鱼片粥。 “还行,不怎么饿。以往练完武都饿得不行,现在好像好多了。”郗恢蹭到了崔氏怀里说道。 郗道茂听了笑道:“看来你现在是长进了,才不会觉得饿。”让郗恢练武是郗道茂的决定,主要是郗道茂觉得家里太过阴盛阳衰,阿父和阿兄又公事繁忙,除了指点郗恢课业之外,很少会有时间注意到郗恢其他方向的发展,这样对郗恢的成长不利,所以郗道茂在郗恢满七岁之后,就让阿兄给郗恢找了一个武术师傅。一年多下来,郗恢如今的精神和身体状态同之前完全判若两人,让郗道茂对自己当初的决定庆幸不已,虽说有时候她也是会心疼阿弟练武辛苦。 郗恢抬头见崔氏红润健康的脸色,忍不住笑道:“阿母这几天气色越来越好,人也越来越漂亮了!” “是啊!”郗道茂在一旁点头,崔氏脸一红,抬手轻拍两人,“你们两个小油嘴!快吃饭吧!” “ 诺。”两人互视一眼,郗恢对郗道茂做了一个鬼脸,齐声笑应道。 崔氏望着这双儿女,脸上笑得越发的灿烂。 “阿姊,你明天是不是要同彤云姐姐一起出去?”郗恢喝一碗鱼片粥之后,示意丫鬟再给自己舀了一碗。 “是。”郗道茂放下调羹,用帕子拭了拭嘴角笑道:“怎么?你也想跟我们一起出去?”郗道茂和郗恢所说的彤云姐姐是郗道茂到了建康之后结交的手帕张彤云,出自吴郡张氏。张彤云以前一直生活在吴郡,直到两年前才来到建康。她同张彤云是在桓府举办的一次宴席上认识的,一见如故,恰好张彤云的父亲同郗昙也极为谈得来,故两家有了通家之谊,平时两人也时常在一起玩。 郗恢嘿嘿笑道:“明天上巳节外出踏青的人肯定多,人多了,坏人肯定也多,阿姊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若是带上我,我还能帮你们打坏人呢!” 崔氏闻言差点将嘴里的一口粥喷出,忙用帕子捂住脸,半晌才放下帕子笑骂道:“你这臭小子,想出去玩就直说,尽说些胡话!” 郗道茂轻敲他的脑袋,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笑道:“你就这个小身板,能打什么坏人。再说我们还有张大哥陪着呢!” 郗恢这下不服气,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跑到花园里站定,手对着一块足有他一人高的假山一堆,那假山一下被他推出了三四米远,“阿姊,你看我这个功夫可够帮你打坏人?”郗恢推完了假山得意洋洋的跑了回来说道,“张大哥现在是比我厉害,可他也大了我好几岁呢!等我跟他一样大的时候,我肯定比他厉害!” 崔氏和郗道茂惊讶的面面相觑,崔氏欣喜的将郗恢搂到怀里,狠狠的亲了一口,“我儿现在越发的出息了!” 郗道茂让下人取来帕子,给郗恢擦手,“阿乞现在本事越来越大了!”她笑着说道,“好,看在你这么有本事的份上,明天我就带你一起。” “好!”郗恢搂着郗道茂的脖子说道:“阿姊,我想吃香椿鱼,那个香椿芽要嫩嫩的,要不明天早上的朝食,你就做这个好了。” 郗道茂拧着他的小鼻子爱怜的说道:“小馋鬼!” 崔氏有些不放心的追问道:“阿渝,明天就你跟彤云两人,真的没事嘛?要不要把阿冉叫过来陪你们一起去?” “不要了。”郗道茂笑道:“这里是建康,我们去的地方又是近郊,哪里有什么危险,不是还有侍卫吗?再说也不是就我们两人,阿云 的哥哥也会跟我一起去呢!阿兄公事这么繁忙,还是不要叨扰他了。” 崔氏想了想也是,毕竟这里是建康,若是这附近还有危险,那也没安全的地方了,到时候让阿渝多带些家丁就是了! 三人吃完了朝食之后,郗恢自去书房上课,郗道茂同崔氏在凉亭坐了一会,说了一些家事,又起身散了一会步,让崔氏消消食。她现在已经不用天天去书房上课了,苏先生年纪渐大,精力越发的不如以前,加上郗道茂跟着他学了这么多年,一些该学的书籍也学了大半了,故将郗道茂的课业改成每隔三天上一次课。 “对了,阿渝,你明天出去玩,穿什么衣服?”崔氏忽而问道。 郗道茂愣了愣,“就穿平素外出时穿的衣服啊。” 崔氏皱了皱眉头,打量着她身上的衣服,见她身上除了耳上的一对耳坠之外,余下什么首饰都没有,不由说道:“你身上也太素了,哪有小娘姑娘家身上连个首饰都没有的?” 郗道茂笑道:“阿母你也知道我不爱那些东西,平时在家反正也没人看到不戴就不戴了,到了外头我一定不会给你丢脸的。” 崔氏闻言只得无奈的说道:“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好好摆弄些胭脂水粉、衣服首饰,整天就跟阿苏弄些吃吃喝喝、涂在脸上的东西。” 郗道茂听了微微撇嘴说道:“光靠胭脂水粉、衣服首饰又能漂亮多久,那些吃吃喝喝、涂在脸上的东西弄好了,以后就算不用胭脂水粉也行。” 崔氏笑道:“你这小油嘴,说来说去都是你的理。”她顿了顿说道:“不过你年纪也渐渐大了,平时在家不施脂粉就算了,到了外头可不行,不然被人看笑话。” 郗道茂说道:“阿母你就放一百个心吧,这些我心里都有数呢。”她眼珠一转笑道:“你要是不放心我,你还不放心豆娘阿嬷和苏阿嬷吗?” 崔氏道:“这倒是。对了,阿乞说了我倒是想起来了,上次你阿父也说你做的香椿鱼香酥鲜嫩,他吃的时候是赞了又赞,一会你要是做了就弄一份给你阿父送去。” “好。”郗道茂歪头想了想说道:“上次苏先生也说那香椿鱼爽口香甜,当下酒菜再好不过了,我干脆多做一点,给阿父、苏先生和阿兄那边都送去。” “好。” 郗道茂陪崔氏散了一会步后,崔氏自去处理家务,郗道茂则回房看书,豆娘和喜娘则忙着准备明天郗道茂出门要带上的东西。到了晚 间,因明日还要出去游玩,故郗道茂早早的睡下了。 翌日一早,郗恢寅时便早早的起身,同师傅早早的练了两个时辰武艺之后,见快卯时了,便兴冲冲的跑去了郗道茂的房里。郗道茂此时刚刚起身,正在对镜梳妆。 “小郎君?”豆娘见了郗恢不由惊讶的说道:“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阿姊。”郗恢见郗道茂正在梳头,不由跑了进去,跃跃欲试的说道:“我来给你梳头。”他还记得自己小时候时常会给阿姊梳头,直到后来自己满了七岁,跟着师傅习武之后,才没了时间。 “我的小祖宗,今天小娘子可是要出门的,可不能让你折腾。”喜娘笑道,“等明天再来吧。” 郗恢道:“阿姊以后我习完武之后,过来给你梳头吧?” “傻孩子,你有这点时间还不如多睡一会呢!”郗道茂轻点他的额头,让丫鬟打开妆盒,调起胭脂水粉来。十三岁少女的皮肤,青春到不需要任何修饰,郗道茂笑着摇摇头,想起崔氏的吩咐,还是匀了一点胭脂,抹在了两颊和嘴上。 郗恢垂涎欲滴的盯着郗道茂那盒香喷喷的蔷薇胭脂说道:“阿姊,我想吃白角黍配蔷薇花酱。” 郗道茂闻言不由哑然说道:“你这小馋猫,我都让人做好了香椿鱼,你还吃得下角黍。” “当然!”郗恢仰起小脑袋说道:“几条香椿鱼算什么,还不够小爷我塞牙缝的呢!” 郗道茂轻敲他的脑袋道:“从哪儿学来的粗话?” 郗恢嘻嘻一笑,起身说道:“阿姊,时候不早了,我先去外头看看牛车备好了没有。”说着一溜烟的跑了。 郗道茂望着他跑开的身影笑着摇了摇头。等盥漱打扮完毕,同崔氏、郗恢吃完朝食之后,已经是快辰时了,而张家来接她的牛车也在门外等着了。 崔氏忙对他们说道:“快去把人家先接进来,不能让别人在门口等着。” 郗道茂道:“没事,反正我们也准备好了,就直接上车吧。” “也好,你多带上几名家丁,路上小心。”崔氏嘱咐道。 “嗯,我知道了,阿母,我们走了。”郗道茂同崔氏话别后,带着郗恢去了二门,果然门口站着一名绯衣总角少女,那少女年约十一二左右,生的清心玉映、秀美典雅。 “阿云。”郗道茂唤了一声。 那绯衣少女见了郗道茂,不由快步上前 ,亲昵的挽住了她的手,“阿渝,我们走吧。” “好。”郗道茂回头拉着郗恢的手道:“阿乞也要跟我一起去,所以我就带上她了。” “彤云姐姐。”郗恢乖乖巧巧的叫了一声。 张彤云乃家中幼女,下面再无弟妹,见了粉妆玉琢的郗恢,自是爱怜不已,“好啊!反正就我们两人也是无聊。” 这时张彤云的兄长张玄含笑走了过来:“阿云,要不要走了?”张玄年长郗道茂两岁,今年也只有十五岁,他年纪虽小,但言行举止已颇为稳重。 “张大哥。”郗道茂屈身行礼。 “郗家妹妹。”张玄连忙还礼,两人客套寒暄一番后,张彤云、郗道茂和郗恢便上了牛车。 上巳节(二)... 牛车上,张彤云兴致勃勃的对郗道茂说道:“今天是三月三,湖边、郊外、寺庙那些地方,人必定很多,我特地让哥哥寻了一个幽静雅致的去处的,你到了那儿也一定喜欢,那儿可漂亮呢!” “好啊,阿云说好,一定是好的。”郗道茂从自己带来的点心篮子里取出几碟小点心问道:“阿云,你吃过朝食了吗?这是我今早让厨子做的点心,还热着呢!你尝尝。” 张彤云是吃了朝食过来的,并不是很饿,但见一碟形状若花瓣状的点心,忍不住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 郗道茂含笑说道:“你尝尝就知道了。” 张彤云挟起一片入口尝了尝,只觉芳香扑鼻、入口即化,“这是——花瓣?” 郗道茂点点头说道:“这是白玉兰花片,我将花瓣浸在用鸡汤调和了面粉里,然后放入油锅炸了,就成这样了。” 张彤云闻言,不由又多吃了一片说道:“这小食真是又好吃又雅致,回去我让家里的厨子也做做试试。”她随即叹气道:“阿渝,你真贤惠,将来谁娶了你,那才叫福气呢。” 郗道茂笑道:“我也就会钻研吃的方面了。”她眼珠一转笑道:“怎么?阿云这么早就想嫁人了?跟我说说,是不是看上哪家郎君了?” 张彤云闻言红着脸,伸手就要呵她痒痒,“让你胡说!” “哈哈,不敢了!”郗道茂忙笑着讨饶,扭成身体躲开。 郗恢见状吐吐舌头,身体往边上缩了缩,跟阿姊长期相处下来的经验告诉他,这种事情,他还是躲远一点比较好。 两人一路说笑着, 牛车渐渐驶离了人群,来到了城外,郗道茂借着窗帘的缝隙望去,只见外头草木葱郁,大树接连林立,宛如一道天然的绿色长廊一般,微风拂过,一股草木的清香之气扑鼻而来。郗道茂和张彤云不由自主的露出了陶醉之色。 “阿云,我们下车走走吧。”郗道茂忍不住提议说道,这可是天然的氧吧啊。 “好。”张彤云闻此提议正合心意,连忙吩咐下人停车。 郗恢满脸不解的望着郗道茂和张彤云,“阿姊,这里除了树就是野草,连花都没几朵,有什么好瞧的?” “就是这番野景才有意趣啊!”张彤云双脚一踏上草地,不由开心的转了一个圈。 郗道茂见张彤云那轻松愉快的模样,也不由自主的跟着她转了起来,呼吸着难得的自由而新鲜的空气。 张玄望着阿妹开心的模样,不由也跟着笑了,他挥手示意家丁们四下散开,将两人围在中央。此时民风还算开放,对女子的禁锢也远不及后世这般严厉,很多贵族女子出门游玩不坐牛车,悠闲散步的也不在少数,故郗道茂和张彤云此举也不算惊世骇俗。 张彤云笑道:“阿渝,反正离我们要去的地方也不远了,不如我们就一路走过去吧。” “好啊。”郗道茂提起裙摆笑问道:“你可走得动?” “当然走的动。”张彤云笑着朝前跳走了几步,“以前我在吴郡的时候,可是出名的野丫头!才不像你这么乖呢!” 郗道茂叹气说道:“你这副模样要是给你阿嬷见了,非晕过去不可。” 张彤云笑道:“阿嬷才不会晕过呢!只有——”她吐吐舌头,悄声凑近郗道茂的耳边说道:“只有我阿母才会晕过去!” 郗道茂闻言不由噗嗤一笑,张彤云的父亲一直在外当官,母亲也跟着他父亲一起去了任上,张彤云自小是祖母教养大的,直到两年前才到了张母身边,故张母对张彤云的脾气性格还不熟悉。 两人正话说间,突闻身后有一阵马蹄声,郗府的家丁顿时警觉 第 25 部分 了起来,立即将两位小娘子团团围住,郗恢也紧紧的拉住了郗道茂的手,一行人退到路边,张玄默默的将三人护在自己身后。原本路上正在悠闲行走的几位路人也忙急急的退到一旁,生怕被疾驰的马群波及。 “哒哒哒!”马蹄声不一会就近了,郗道茂远远的望去,就见远处冲来一群马队,除了为首两人之外,余下骑者一色灰衣劲装打扮,各个虎背熊腰,一股精悍凌厉之气。那马队似乎也远远的瞧见了他们,为首的一人抬了抬手,众人勒紧了缰绳,开始放慢了速度, 这时郗恢“咦”了一声,郗道茂抬眼望去,不由惊呼,“阿兄?” 郗超也看到了两人,不由策马到他们面前,翻身下马,“阿渝、阿乞,你们今天怎么单独就出来了?” 郗恢看着郗超坐下的那匹马不由双目发亮,“今天三月三,姐姐和张家姐姐一起出来踏青的。” 郗道茂也在一旁说道:“我没有单独出来。” 郗超望了身后的牛车,不由责备道:“有牛车怎么不坐?怎么下来走路了?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 郗道茂低下头,呐呐的说道:“阿兄,对不起。”她抬眼可怜兮兮的瞅了他一眼,随即又低头说道:“我只是见这里风景好——” 郗超见郗道茂可怜兮兮的模样,无奈叹了一口气,这鬼丫头,算准了他舍不得骂她,他上前说道:“对不起,阿兄不该凶你,阿兄只是担心你。” 这时张玄上前行礼,“郗参军。” 郗超歉然的对张玄说道:“是张家郎君吗?适才超无礼了,望见谅。” “不敢当。”张玄说道:“适才也是玄莽撞了,不该让令妹下车的。” 这时张彤云也上前同郗超行礼,郗超笑着还礼后,回头问郗道茂道:“你们去哪里?” 郗道茂望了张彤云一眼,张玄连忙说道:“就在前面不远处的桃花林。” “桃花林?”郗超偏头略一思忖便说道:“是在清石湾哪里的桃花林吗?” “是。”张玄应道。 郗超对身后的下属使了一个眼色,三骑先疾驰而去,郗超回头对郗道茂笑道:“阿渝,本来想今天带你出去玩的,结果去接你的时候,叔母说你已经出门了。” 郗道茂这才恍然,为什么会这么凑巧的遇到郗超。郗超笑道:“对了阿渝,还认识他吗?” “他?”郗道茂疑惑 的朝郗超目光处望去,只见一名身形如青松挺拔少年,沉默地站在郗超身后,面容虽尚有几分稚气,却无损其刚毅英武。 郗道茂有些迟疑的望着那名少年,“桓二哥?”郗道茂有几分不确定的望着那少年,毕竟她已经有五年没有见到过桓济了。 桓济见郗道茂认出他来了,不由嘴角微微轻挑,目光柔和而欢欣,“阿渝,几年不见,我几乎都认不出你了。” 郗道茂轻笑仰起了头说道:“我也几乎认不出二哥了。” 桓济同张玄和张彤云见礼后,郗超对张玄说道:“张贤弟可否介意我们一起加入?” 张玄忙道:“欢迎之至。” 郗恢则眼巴巴的瞅着桓济的那匹马说道:“桓二哥,我可以骑马吗?” “你让老三带着你吧。”桓济说道,“我这马烈,你骑起来太危险了。” “真的?”郗超闻言,兴奋的跑到老三身边,老三手一捞,将郗恢拉到马上,“小郎君,你可坐稳了?”老三憨笑的问道。 “坐稳了!”郗恢笑眯眯的说道。 “好!”老三轻喝一声,便策马朝前疾驰而去。 郗道茂同张彤云互视了一眼,准备乖乖的上马车,郗超笑着对郗道茂说道:“阿渝若是还走得动,就慢慢走过去吧,反正也快到了。” “诺。”郗道茂应了一声,同张彤云还是慢慢的在路上走着,只是两人远没有之前那么放松开心了,而是一板一眼的照着规矩走路了。 郗超是何等人,见两人如此,微微莞尔,弯腰随手从地上拔了一根杂草笑道:“阿渝,你看这是什么?” 郗道茂望着郗超手心的那根杂草,唔,有点眼熟——但是她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是什么。 郗超含笑亲昵的点了点她的小鼻子说道:“笨丫头,这是你最爱用的益母草啊!” “啊!”郗道茂和张彤云同时惊叹出声,郗道茂有点不好意思,她虽一直用益母草,但很少见到新鲜的益母草。 郗超又指着路边的一簇草丛说道:“那个是什么你知道吗?” “这是——马齿笕?”郗道茂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张彤云摇了摇头表示不知,抬眼期盼的望着郗超,郗超含笑说道:“阿渝说对了,是马齿笕。” 说着他有指着几处杂草让两人辨认,两人有的能认出,有的则完全不认识。这时张玄见三 人玩的有趣,也凑趣拔了几个野草说着野草的作用,很快原本有些凝滞气氛迅速放松了下来,郗道茂和张彤云也在郗超的逗弄下,咯咯娇笑不已。 桓济默默的跟着四人身后,听着郗道茂轻柔的说话声,嘴角略略的轻扬。 “阿兄,你们好慢啊!”等众人到了清石湾桃花林的时候,郗恢已经等得快不耐烦了。 “所谓郊游不就是慢慢踏青吗?”郗超含笑说道。 “阿云,这里的景色真美,怎么被你找到的?”郗道茂看到那成片如云般的桃花林,不由被眼前的美景给惊住。张家的下人一早已经把这儿打扫过一遍,之后郗超的人也在四处查看了一番。 “美吧!”张彤云得意洋洋的说道:“这里是我跟阿兄无意中找到的地方,那个时候桃花还全是花蕾呢!就已经很漂亮了,我就知道等桃花全开了一定很美!阿渝走,我们去那边玩!” “好!”两人开心提裙快步跑去桃花林,郗道茂回头说道:“阿乞,跟我们一起玩吗?” 郗恢摇了摇头,“阿姊,你们玩吧。”阿姊跟彤云在一起的时候,总有说不完的话,他才不去凑什么热闹呢! 郗超含笑斜靠在一旁的大石上,手里拿着一根鱼竿,看着两人玩耍,阿渝果然还是跟同龄人在一起。张玄和桓济也是一人一根鱼竿,悠闲的靠着,不时的说上两句闲聊的话。 郗恢到底年纪还小,坐不住,见阿姊同张彤云聊得开心,三位兄长又不怎么陪他玩,不由起身对老三说道:“老三叔叔,你带我去骑马玩吧?” 老三迟疑了望了郗超一眼,见郗超微微颔首,就带着郗恢去外头玩了。 郗道茂同张彤云在桃林里玩了一会,回头见郗超靠在大石头上闭目养神,担心他会着凉,忙起身吩咐丫鬟去拿毯子,给郗超盖上。 郗超睁开了眼睛,对郗道茂笑道:“我没睡着。” “阿兄,你今天没事嘛?”郗道茂拉着郗超宽大的袖子问道。 “没事。今天难得有空,就想今天是三月三,正好可以带你出来走走。”他笑盈盈的说道,“阿渝怎么也不告诉我你今天要出来玩,不然我一早就能来接你了,也省得张贤弟麻烦了。” 郗道茂心里吐槽想到:“把你叫出来了,我还有得玩吗?”但见郗超那似笑非笑的模样,她心里不由发怵,上前摇着郗超的手撒娇的说道:“阿兄,你看这里景色这么好,就不要生气了,一会我让 人抓了鱼儿,给你做鱼脍吃。” 郗超见幼妹一脸娇憨的朝他撒娇,不由哑然失笑,“阿渝现在会做鱼脍了?”她不是一直不敢杀鱼吗? “我以前就会。”郗道茂不服气的说道,随后又小声的加了一句,“就是不敢杀鱼而已。” 郗超闻言哈哈大笑,连张玄、桓济皆脸上隐约露出几分笑意,郗道茂恼他在外人面前拆自己台,干脆转身不理他了,同张彤云各自支了一根鱼竿,坐在小溪边,边钓鱼边絮絮说着悄悄话。 --------------------------------------------------------------------------------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从昨天写到今天,都没有睡。。。泪奔。。。三更什么最可怕了。。。 还有一更一会补上 上巳节(三)... 张彤云和郗道茂两人原是不指望能钓上鱼的,却没想到片刻之后,张彤云的鱼竿居然首先动了动,她惊喜的悄声说道:“阿渝,我的鱼竿动了。” 郗道茂也止住话,同张彤云一起目不转睛的望着她的鱼竿,这时鱼儿似乎咬上饵了,鱼竿沉了下去,张彤云忙上前去拉,郗道茂干脆丢了自己的鱼竿上前帮忙,两人手忙脚乱把鱼竿拉上来的时候,就见一条小鱼被挂在了鱼钩上。 张彤云欢天喜地的让下人将鱼儿放入缸里,“这条鱼儿我要带回去养起来!” 张玄笑道,“就一条小野鱼,看你宝贝成什么样子。” 张彤云不服气的说道:“这是我钓到的第一条鱼呢!”她眼珠转了一圈,见郗超三人的鱼竿皆没有动,不由偷偷的得意的笑了笑。 张玄见妹妹那般模样,无奈而又宠溺的笑了笑。 郗道茂从一旁取了一块点心,掐了小小一点碾碎了,丢到水里,那鱼儿很快就游上前吃掉了,张彤云见状忙也取了一块点心就要喂鱼,“阿云,你少喂一点,鱼儿还小,多吃了会撑死的。”郗道茂提醒道。 “好。”张彤云也掐了小小的一块丢到了水里,张彤云是第一次看到活鱼,郗道茂则是第一次跟朋友一起钓鱼,两人围在水盆周围低声嬉笑着,说个不停。 这时郗超、桓济和张玄陆陆续续的调到了不少鱼,郗超笑道:“今天我们可有的吃了。”他顿了顿,故意坏坏的逗着幼妹,“阿渝?如何?施 展一下你的手艺吧?” 郗道茂见那么多鲜鱼,不由面露难色,让她做鱼脍是可以,但是她真的不敢杀鱼啊!尤其还是这么活蹦乱跳的鱼,她瞪着郗超,他肯定是故意的! 郗超哈哈一笑,逗够了妹妹,正准备让下人去处理鲜鱼。却见桓济一声不吭的将钓来的鲜鱼,去头尾,剔骨、刮鳞,然后将鱼肉切成如蝉翼般的薄片,手法极为利落熟练。 郗道茂惊讶的眨眨眼睛,好奇问道:“二哥,你常做鱼脍?” 桓济抬眼笑道:“在行军打仗的时候,有时候饿得实在受不住了,见到有湖就时常会抓几条鱼回来做鱼脍吃。”不过桓济没说的是,他那个时候吃鱼可没有现在这么讲究。 郗道茂疑惑的问道,“二哥你打过仗?你不是说只在军中历练吗?”这几年因为桓济离得远了,加上崔氏也不赞同她和桓济通信过于频繁,所以两人的书信联系渐渐减少,但一年一两封还是有的,郗道茂对桓济的情况还是比较清楚的。 桓济笑了笑道:“我以前是在军中历练,后来在军营里待了一段时间,觉得无聊的很,就跟着大家一起上战场了。” 郗道茂闻言不由怔住了,他才几岁啊!居然已经打过仗了!桓济见她眸光盈盈,以为她害怕,忙解释说道:“我也没打过几次仗,就是跑个过场而已。”他微微低下头,果然阿渝也看不起他是兵家子吗? 郗道茂本来只是感慨一下古代没人权,、这么小的孩子都让他上战场,但见桓济一脸受伤的模样,她有些不解,难道她说错什么话了?郗道茂苦恼的想了想,斟酌的说道:“二哥你辛苦了,在兵营里很累吧?要小心身体啊!”关心一□体应该没错吧? 桓济听她这句话,心里一暖,他微笑的说道:“还行。”他就知道阿渝同那些人不一般! 郗道茂见他笑了,也松了一口气,桓济将鱼片处理的差不多了,便吩咐下人将食具和蘸酱取来。 当肉质透明而微带粉红的鱼脍,被下人整齐的摆放在深色的碗碟,呈上来的时候,张玄在一旁叹息道:“这鱼脍比起玉脍来也不差,只可惜没有八和齏(ji),不然金齏玉脍就齐了。” 郗道茂道:“八和齏我带来了。”她指着仆人正往小碗里分的那个蘸酱说道:“这就是八和齏?” 郗超笑道:“难怪这么香,原来是八和齏啊。” “郗家妹妹,你会做八和齏?”张玄惊讶的问道。 郗道茂点点头,“嗯,我先生教我的。”苏先生很喜欢吃鱼脍,对蘸酱也很有研究,总嫌弃她做的蘸酱不好,就给了她一个方子,让她照着方子去做。 张玄笑道:“八和齏以前外祖母也做过,外祖母过世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吃过了。”张玄喟叹了一声,张彤云也在一旁也伤心的附和着。 郗道茂道:“若是张大哥和阿云不嫌弃,我家里还有八和齏,一会到家了我让下人去取,你们带回家尝尝吧。” 张彤云眼睛一亮笑道:“好啊!那就谢谢阿渝了!”她张望了一下,笑道:“也不知道阿乞去了哪里?” 郗道茂道:“没事,我们先吃吧,反正这里鱼儿多,等他来了现做就是了,这鱼脍就是要新鲜才好吃。” 众人听了觉得在理,待下人们呈上蘸酱的时候,郗道茂挟起一块红肌白理、薄如蝉翼的生鱼片,蘸了一点八和齏送入嘴里,薄薄的生鱼片入口即化,味道甘美,她不由自主的微微的眯了眯双眼,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众人钓得鱼虽多,可经不住这么多人吃,而且做鱼脍时本来就要丢掉很多鱼肉,众人一轮吃完都觉得意犹未尽,张玄笑道:“郗大哥、桓二哥,钓鱼太慢了,干脆下河去抓鱼吧,这样快些。” 郗超起身对张玄笑道:“要不我们去去打猎,松散一下筋骨吗?抓鱼让下人抓就是了。” 张玄起身笑道:“好啊!” 桓济道:“你们去吧,我不去了。” 张玄有些惋惜的说道:“桓二哥你不去嘛?我听说你箭法极好,正想见识见识呢!” 桓济笑道:“我的箭法不过过得去而已,哪里称的上什么好?”他回头见郗超似笑非笑望着他,不由红了红脸,微咳一声正色道:“我们都走了,阿渝和张家小娘子怎么办?” 张玄闻言有些自责:“是我疏忽了,忘了还有妹妹在。” 张彤云拉着张玄的衣袖说道:“阿兄,我要小兔子。” “好。”张玄一口答应。 郗超和张玄离去之后,张彤云望着那片桃林:“阿渝,我们去采点桃花吧,我新近得了一个养肤的方子,里面就要用到桃 第 26 部分 花瓣呢!” 郗道茂迟疑的望着桓济,见桓济悠闲的靠在大石上,手里拿着鱼竿,双目微合,好似在闭目养神,就对张彤云说道:“好,是什么方子啊?” “将小米淘净,浸在山泉水里,泡到微微发酵后,将小米取出研成细粉。然后把桃花放于粉上,密封一昼夜后将花取下,这桃花香粉就可以当香粉和水粉用,比外头的铅粉还要好很多,据说常用还能使面容细嫩。”张彤云兴奋的说道。 郗道茂听了这方子也觉得不错,她望着那桃花说道:“其实桃花酒也不错,我们干脆多采点,回去做桃花酒喝!” “好!”张彤云说道:“桃花香粉就交给我了,桃花酒就交给你了,到时候我们交换。” “好啊!”郗道茂轻轻笑着。 桓济目不转睛将望着正在同张彤云低声谈笑的郗道茂,只觉满山的桃花都不及阿渝的微笑醉人。许是他的目光过于专注,郗道茂似有所觉的疑惑侧头,桓济忙将目光移开,偏头望向溪水,脸上隐隐发烫。 郗超和张玄回来的时候,郗恢也跟着一起回来了,两人带了一些小猎物回来。两人本来志不在打猎,稍微抓了几只山鸡野兔之后,就罢手了。张玄也依言一只半大的兔子回来,“郗大哥说,兔子太小养不活,让我抓了一只半大。” “好可爱啊!”张彤云见到那只小兔子,雀跃的就要去抱,被张玄拦住说道:“这兔子野的很,回家养几天再说。” 郗道茂也说道:“是啊,而且野兔子身上说不定有虱子,回去养几天,去了兔子身上的虱子,再抱也不迟。” “好。”张彤云依依不舍的望着那只小兔子。 桓济吩咐侍卫也推起了火堆,将打来的猎物剖皮去骨,洗净稍稍腌制了,就放在火上烤。 “阿兄,他们真厉害。”郗道茂见那些侍卫熟练的动作,不由佩服的说道,这些人真是上得了战场、入得了厨房啊!郗超和桓济这次带来的侍卫,一看就知道是从战场下走下来,经历过生死的军人。 郗超笑着将杯中的美酒饮尽说道:“野外行军,炙肉是最常吃的,自然做起来熟练。” 众人喝着酒,吃着鱼脍和炙肉,气氛越来越热烈,最后张玄酒喝多了,起身拔剑一边舞剑一边吟诵曹操的《短歌行》,张彤云笑着搂着郗道茂的手说道:“大哥喝醉了!” 郗道茂抿嘴笑道:“今日难得如此尽兴嘛。” 待众人尽兴而返时,夕阳如染的映在车帘上,“阿渝,自从来到建康之后,我已经好久没有这么高兴了。”张彤云轻声说道,“好像自从长大之后,事情一下就多了。“ 郗道茂见她闷闷不乐,她想了想对张彤云劝道:“其实无论有没有长大,人都有烦恼,大人有大人的烦恼,孩子有孩子的烦恼,只是你当了大人之后,便会觉得孩提时的烦恼不算什么。” 张彤云听了郗道茂的话,不由愣愣,重复了一边,才抬头对郗道茂嫣然一笑道:“阿渝,你说的对。” 待郗道茂和郗恢回家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郗道茂和张彤云累了一天,一上牛车就睡得东倒西歪了,郗恢见状给两人盖好了被褥,然后出了车厢。 郗超望了车厢一眼,低声问道:“睡着了?” “嗯。”郗恢点点头,随即仰头渴盼的望着桓济说道:“桓二哥,我明天可不可以来找老三叔叔?” 桓济望了老三一眼,心里诧异他什么时候会哄孩子了?见那张同阿渝有几分相似的小脸,他不由放柔表情说道:“可以。” 郗恢闻言欢呼一声,郗超若有所思的望了桓济。等郗道茂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崔氏早就使人在门口望了好几次了,下人一见小娘子和小郎君回来了,忙冲进去回报。 崔氏听到两人回家,忙走到了两门,见儿女毫发无伤的回来了,不由嗔道:“你这疯丫头!居然出去疯了整整一天!” “阿母。”郗道茂笑着上前,搂着崔氏说道:“今天阿云带我去的地方景色可美啦!下次我们也一起去。” 崔氏笑道:“你自己贪玩还想扯上我。” 郗超送走张玄之后,就上前给崔氏请安,崔氏见郗超便笑道:“阿冉今天留下就更好,刚刚有客人到了。” “客人?”郗道茂好奇的问道:“阿母,是谁啊!” 崔氏笑道:“你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那客人下午就到了,等了你们大半天了!” 郗超转念一想就知道来者是谁,“他这么早到了?我还以为还有几天呢!”郗超笑道。 崔氏笑道:“是啊,我也吓了一跳呢,突然就到了,这孩子也是,来的时候也不说一声。” “阿母是谁啊!”郗道茂好奇的摇着崔氏的手问道。 “你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崔氏戏谑的笑了笑,笑容隐约带着几分暧昧。 郗超见崔氏那模样,又见郗道茂一脸懵懂的模样,不由轻轻的摸了摸刚刚长出来的胡须,心里颇有几分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 郗道茂疑惑的望着一眼崔氏,觉得崔氏笑得怪怪,下意识的望向郗超,就见郗超不怀好意的模样,不由撇撇小嘴,“阿兄,你该剃胡子了!” 郗超闻言忙捂住自己的胡须说道:“我胡子还不长呢!”这鬼丫头总是跟他的胡子过不去,每次见到他就缠着他要剃胡子! 崔氏说道:“好了,别胡闹了,快进去吧,别让客人久等了。” 崔氏话音刚落,音质如玉略带青涩的男音从崔氏身后传来,“二舅母,是阿渝和阿乞回来了吗?”郗道茂循声看去,只见一个少年从崔氏身后走出来,他头戴纶巾,身披鹤氅,俊美贵气的容貌有几分熟悉,融融月色投映在他双眸,化作一片氤氲,优雅而矜持。直到看到她,那双眼才亮了起来,透出属于少年的光彩,“阿渝!” 书房 “七小郎君真是一表人才啊。”喜娘欣喜的说道,“跟二姑爷简直是一个模子出来的,我看比二姑爷还要俊一点呢。” “是啊,不愧是王家的郎君,那模样简直跟姑爷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豆娘的语气也稍稍高了起来,显然情绪也颇为激动。 “照我看,七小郎君比二姑爷还要秀气些呢!”喜娘说道。 郗道茂躺在床上,听着喜娘和豆娘的谈话,不由哑然。她也没有想到过王献之长大后居然会如此俊美,五官比姑父还要精致、秀气,郗道茂翻身抱住被子偷偷一笑,要是王献之换上女装,说不定比她还要漂亮呢!真是男大十八变啊!当初爱哭撒娇的小豆丁居然一下长成小帅哥了。 “小娘子,你醒了。”豆娘和喜娘听到郗道茂翻身的声音,便止住了谈话,进了内房。 “什么时辰了?”郗道茂起身问道。 “卯时刚过。”喜娘给郗道茂挽起幔帐,“小娘子昨天可是累坏了,沐浴的时候就睡着了。” 郗道茂一笑,“是啊,昨天难得玩的这么开心。一会你们让人送一坛八和齏去张家,昨天回来的太晚,我都忘记了。” “诺。” 豆娘捧来衣服同喜娘一起伺候郗道茂换衣服,回雪领着五六个丫鬟进来伺候郗道茂盥漱,“小娘子,刚刚女君传话来说,今天让你不要去上房请安了,直接去花园就行了。” “阿母今天先去花 园散步了?”郗道茂疑惑的问道。 “是的,刚刚王七郎君去给女君请安的时候,听说女君早上喜欢在花园散步,就陪着女君去逛花园了。”回雪说道。 “哦,我知道了。”郗道茂点点头,盥漱穿戴完毕,坐到了外间,让豆娘给自己梳头,喜娘从妆匣里取出一盒胭脂说道,“小娘子,要不要上点胭脂?” 郗道茂刚想拒绝,“阿姊!”郗恢兴冲冲从门口冲了进来。 “阿乞,你怎么来了?”郗道茂惊讶的问道。 “阿姊,七表哥好厉害啊,我刚刚看他一口气连射九箭,箭箭正中靶心。”郗恢双目闪闪发亮的说道。 “哦?”郗道茂有些诧异的说道:“他这么厉害啊!” 郗恢随即又说道:“不过桓二哥更厉害!我听老三叔叔说桓二哥是神射手!就算是骑在马上射箭,都能箭箭射中人要害!”郗恢双目发亮的说道,“要是我有桓二哥的本事就好了。” 郗道茂手顿了顿,回头笑道:“桓二哥的本事你可学不来。” “为什么?”郗恢不服气的问道。 “因为他的本事是在战场上用命学来的。”郗道茂轻拍他的小脑袋说道:“你忘了我跟你说过什么?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跟着师傅好好学基本功,基本功练扎实了,将来什么东西都学起来快的。” “嗯。”郗恢用力的点点头,“将来我跟桓二哥一样成为神射手。”他握着小拳头说道。 郗道茂笑了笑,“走,我们该去给阿母请安了。” “对了,阿姊,阿母现在跟七表哥在花园散步,我们直接去花园好了。”郗恢说道。 “我知道。”郗氏姐弟到花园的时候,崔氏已经同王献之坐在凉亭里了,王献之不知道说了什么,惹的崔氏笑声不断。 郗道茂刚进入两人的视线,王献之便看到两人,他起身笑道:“阿姊、阿乞,你们来了。”王献之今天穿了一件黛色长袍,深色的衣物衬得他愈发的面如冠玉,俊朗的笑容让周围伺候的丫鬟们,不由自主的脸红心跳。 “阿渝怎么不多睡一会呢?”崔氏含笑对女儿说道:“昨天累坏了吧?今天官奴听说我早上起来天天在花园散步,还教我打几手拳法,说是华佗神医传来的,能强身健体的。我跟着他学了一会,就觉得精神了不少。” “真的?不知道七表弟教了母亲什么拳法?”郗道茂笑道,“是五禽戏吗? ” 他微笑的说道:“阿姊说对了,是五禽戏,想不到阿姊也会五禽戏。” 郗道茂摇头道:“我可不会五禽戏,我只是听说过而已。” 崔氏对郗道茂说道:“阿渝,官奴考上了太学,这几天先暂住我们家,等事情办得差不多了,他就搬到太学去住了。” 郗道茂欣喜的说道:“恭喜七表弟。”太学可不容易考,一年也就几百人中也就录取十几人而已。 王献之抬手回礼说道:“多谢阿姊。” 崔氏笑道:“都是一家人,那需要这么客气多礼?你们还是同小时候一样好了?” 王献之笑道:“舅母说的对,以后阿姊唤我献之便是。” 郗道茂有些疑惑的望了望崔氏,嘴上仍含笑说道:“好。” 崔氏对王献之说道:“既然这几天不用上学,你就在建康好好玩几天,我让阿冉陪你在建康走走。” 王献之笑道:“堂哥公务繁忙,还是不要麻烦他了。”他低头对郗恢笑道:“不如让阿乞在空闲时带我在建康走走?” 崔氏笑道:“他哪里懂什么?你带着他玩还差不多。” 王献之说道:“舅母过谦了,阿乞神童之名无人不知,我在会稽就听说,阿乞七岁的时候,便知晓‘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之意了。” 崔氏听了王献之的话,顿时脸上笑成了一朵花,“他那次也只是凑巧答对了而已,官奴你可不要太夸他,他可经不得夸。”她想了想说道,“要不这样吧,这几天先让阿乞带你在附近逛逛,等阿冉沐休回家的时候,在让他陪你去太学一趟,他也是太学出来的,那儿他最熟了。到时候你舅舅也回来了,你们正好能喝上几杯。” 王献之拱手说道:“这样再好不过了,多谢舅母。” 这时郗恢起身说道:“阿母,可是我今天要去桓府一趟。” 崔氏惊讶的问道:“你去桓府干嘛?” 郗道茂道:“阿兄昨天跟阿乞说,他那里新来了一个神射手,据说向来箭无虚发,阿乞听了就想今天过去见识一番。” 崔氏不由有些迟疑,这神射手可不常见,若是阿乞能得了他几句指点,也是美事一桩。 王献之笑道:“能见到神射手的机会可不多,阿乞可不要去迟了。我昨天走马观花了一圈,发现家里似乎变了不少地方,再说昨天赶了一天的路,今天也疲懒动弹 ,就在家里看看好了。” 崔氏说道:“既然这样,就让阿渝陪你逛一圈吧。” 王献之精致的唇角微挑,“那就劳烦阿姊了。” “阿弟不必客气。”郗道茂盈盈浅笑道。 四人用完朝食,郗恢就去了桓府,崔氏自去处理家务。待崔氏离开之后,郗道茂起身对王献之说道:“阿弟,我们走吧。”郗道茂准备随便带他逛一圈,在崔氏面前有个交代之后,就把他打发走。 王献之笑道:“阿姊,你是不是早上还要去练字?这次我来建康的时候,阿父让我带了一卷他新写的字帖给你呢。” “真的?”郗道茂顿时眼睛一亮。 王献之道:“不如我们去书房吧?我让人把字帖取来。” 郗道茂道:“算了,我还是陪你逛一下家里吧,姑父的字帖,一会你让人送过来就是了。”带他去书房?到时候他赖着不走怎么办? 王献之闻言眸光流转,对郗道茂浅浅笑道,“阿姊何必跟我如此客气?刚刚舅母不是说了吗?我们还是从小时候一样相处,阿姊唤我献之便是。”王献之顿了顿,继续说道:“其实阿父给我字帖的时候,还有几句话让我转告阿姊——”王献之说着这儿,便止了说话,含笑望着郗道茂。 “——若是阿弟暂时不急着逛园子,不如先去书房看了姑父的字帖再说。”郗道茂同王献之大眼瞪小眼半天,见王献之只是微笑,都不肯说出重点,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邀请他去书房。 王献之笑着说道:“我早说了,阿姊不用同我客气的。” 郗道茂暗暗磨牙了好一会,才勉强笑了笑道,“献之先请。”要是这臭小子一会敢给她说些没营养的话,她一定给他好看! 王献之见郗道茂双颊微微泛红,面露嗔色,知道她脸皮薄,经不起逗,忙正色道,“好,我们去书房吧。”今天就先到这里吧,真把阿渝惹恼了,就得不偿失了。 郗道茂默默的跟在王献之身后,心里不由担心,阿母不会想让她嫁给王献之吧?一会还是去探探阿母的口风吧? 、 、 、 “女君,小娘子同王小郎君去了书房看字画。”双竹含笑将茶盏递与崔氏。 崔氏笑道:“看来这两 第 27 部分 个孩子还挺谈得来的。” “小娘子和小郎君虽说已经五年没见面了,可他们两人打小感情就好,您看现在,两人一谈上话,马上就熟悉起来了。”双竹说道。 “是啊。”崔氏点点头,“官奴这孩子是我从小看到大的,二姐又是阿渝的嫡亲姑姑,他们夫妻从小就疼阿渝,若是阿渝真的嫁给官奴,倒不必担心公婆问题。” 双竹点头说道:“是啊,奴看二娘子和二姑爷,待小娘子如亲生女儿一样。” 崔氏叹道:“士族成亲,向来讲究的是门当户对,成亲后别说是情投意合了,能做到相敬如宾就很不错了。官奴和阿渝从小也算是青梅竹马,若是两人成亲,我倒也放心了。”她吩咐道:“二姑娘想跟我们结亲的事,可不能对外头露半点风声,连阿渝都不能说,毕竟这事还没有定下来呢!” “女君您放心,奴一定不会让这事走半点风声的。”双竹说道,她随即疑惑的问道:“女君,难道连小娘子都不能说吗?” 崔氏道:“小娘子也不能说。”崔氏暗自想到,自己这个女儿打小性子就古怪,外柔内冷,看似什么都自己的,其实心里主见大的很。若是贸然跟她说这事,她万一心里不愿意,到时候嘴上不反对,私底下去刁难官奴就坏事了。 “诺。” 司马道福... “郡主、郡主,您骑得慢一点!太快了!小心危险!”下人们惊慌失措的声音。 “哈哈!是你们骑得太慢了!”一串银铃似的笑声伴随着飞扬的尘土远去,司马道福洋洋得意看着众人在她身后吃力的跑着,手里的鞭子打的越发的急了,“快!马儿快跑!把他们甩得远远的!” “二郎君,这样好吗?郡主会不会有危险?”老三有些忧心的望着前面已经乱成一团的下人。 “能有什么危险?”桓济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只是专注着擦拭着自己的大弓,“我不是吩咐你们找匹老马给她吗?这马几岁了?” “快十八岁了?”老三说道。 “那不就结了,十八岁的老马能跑多快?”桓济淡淡的说道,“再说她身边围了那么一堆人,摔下来也顶多断腿而已。她能断腿倒是好事,至少能消停一段时间了。” 老三听了桓济的话不由苦笑,桓济将弓箭擦拭好之后,又开始擦拭自己的随便佩剑,“阿乞这几天跟你学的如何?” 老三脸上浮起赞许的笑容 ,“郗小郎君筋骨极少,基本功练得也扎实,更为难得的是,他非常肯吃苦,无论让他做什么,他都没喊过一声累。” 桓济闻言不由微笑的说道:“阿乞是阿渝的弟弟,肯定不会差的。阿乞的武艺方面,你就多费点心思吧。” “诺。”老三有些担忧的望着桓济,张嘴想要说什么。 “桓济!桓济!”司马道福骑着马到桓济身边,“你带我去打猎吧?”司马道福巧笑嫣然的望着桓济,一身艳红似火的劲装映得似雪的凝肤愈发的白里透红,明艳爽朗的笑容如灼灼红日一般,美得让人不敢直视。 桓济根本看都没看她一眼,将佩剑擦拭好之后,放入刀鞘,起身淡淡的说道:“我一会还有事,你让三弟他们陪你打猎吧?” 司马道福眉头一皱:“你忘了早上出来的时候,大姐姐的吩咐吗?她都让你今天陪我玩的。” 桓济翻身上马说道:“我不是陪你玩到现在了吗?现在我有事必须要走了。”他吩咐围在司马道福身边的下人道:“你们好好伺候郡主!” “诺!” “小姨,侄儿先走了。”桓济对司马道福拱拱手后,便策马离去了。 “桓济你给我回来!”司马道福叫了半天,见桓济头也不回的策马离去,不由气的浑身发抖,半天她身边的贴身侍女大着胆子上前问道:“郡主,您还要打猎吗?” 司马道福回头对着那侍女狠狠的挥了一鞭子,“你们这群狗奴才死在这里干嘛?还不扶本郡主下马!” “诺。”那侍女不提防,挨了一鞭子,连叫都不敢叫一声,忍疼扶司马道福下马。 “回府!不玩了!”司马道福怒气冲冲的说道。 “诺。” 司马道福连桓府都没去,直接回了会稽王府,一路上她满脸煞气的模样,让王府的下人避之不及,就怕不小心被这小祖宗迁怒到。 “阿母!”司马道福冲到了母亲徐姬房里,徐姬正在拜跪碧霞元君以期能早日得子,见司马道福进来了,也没有出声应她,而是继续虔诚的给碧霞元君上香跪拜。 司马道福嘟起小嘴,坐到了一边的胡床上,见一旁侍女战战兢兢的站在一旁,不由心头火气,恼怒的拍着桌子说道:“还不快上茶来,想渴死我吗!” 侍女们忙争先恐后的跑出房门去给司马道福泡茶,司马道福见状更是生气,嘟着小嘴,侧着身体坐着。 徐姬在每日三拜完结之后,才起身坐到一旁的坐榻上,柔声问道:“怎么了?进来就尽听到你的声音了,谁惹你生这么大气了?” “阿母!”司马道福投入徐姬淡雅馨香的怀里撒娇的说道,“桓济他又欺负我!” 徐姬将爱女怜宠的搂到怀里,抚摸着她娇嫩的小脸,“阿钺又怎么欺负你了?” 司马道福把马场上发生的事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然后对徐姬说道:“阿母,你说桓济是不是很过分?” 徐姬闻言哑然一笑,“阿钺早上都陪你玩了这么久了,下午他有公事,离开一下也是应该的,男子汉大丈夫本就当以事业为重。” 司马道福道:“他那哪是有事!他根本就是不想理我!一早上我就见他擦自己的破弓烂剑了!根本一句话都没有跟我说!” 徐姬含笑说道:“你不是一向讨厌他吗?老说他是兵家子、黑炭头,满肚子草包,缠得你都烦死了,他这样不是更好吗?省得你烦心了。” “哼!那兵家子能陪本郡主玩,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司马道福咬牙跳了起来,往门外走去说道:“我一定要让他知道我的厉害!” 徐姬望着司马道福又风风火火的走了出去,不由含笑摇了摇头,这孩子都被王爷和自己宠坏了,不过——徐姬嘴角轻扬,眼底闪过雀跃,这两个孩子还真是欢喜冤家啊! 司马道福出了徐姬的房门,就吩咐丫鬟去把绣娘叫来,她要做新衣服!司马道福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让这个不解风情、粗鲁莽撞的兵家子拜倒在她的裙下,让他对自己千依百顺后,再狠狠把他踢开! “哎!你看到了没有?” “看到了!真的好像谪仙一样啊!” 司马道福在回房的路上,听到丫鬟们兴奋的低语,不由好奇的止住脚步,招来谈话的丫鬟问道:“今天是不是又来了什么名士?”她的父王司马昱雅致俊美,才华又极高,同本朝诸多名人来往也甚是频繁,她时常会去屏风后偷偷看那些来访的名士。 丫鬟们战战兢兢的走到司马道福见礼,就怕自己不小心哪儿冲撞了这位小祖宗,听到司马道福的问话后,众人松了一口气,一名丫鬟机灵的说道:“禀郡主,今天上门拜访的是王会稽的七郎君。” “王羲之的儿子?”司马道福想起自己之前曾远远的见过一眼王羲之,当时尚且年幼的她还真以为是见到仙人了呢!她心里不由好奇了起来,不知道他 的儿子可有他一半的风姿,“他现在在哪里?”司马道福追问道。 “就在偏厅。”丫鬟说道,“王爷在考校他学问。” 司马道福眼珠子一转,房间也不回了,衣服也不做了,直接去了偏厅先看人。尚未入偏厅,她便听到了父王的大笑声,“哈哈,献之果然是少年英才!”她心里暗道这王献之看来很得父王喜欢啊!偏厅里伺候的丫鬟已经熟知了她的脾气行事,一声不吭的迎了上来,悄悄的把她迎到了屏风后面。 “王爷过奖了,献之献丑了。”少年青涩声音响起,虽说那声音略有低哑,可音质如玉一般,这声音还真好听,司马道福心里想着。 她悄步凑到屏风后,顺着她特地挖出的洞眼处望去,只见一名身着苍色长袍的少年从容的站立在父王下方,那尊贵俊美的容貌的让司马道福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好俊俏的郎君啊!”司马道福无意间正对上王献之的目光,明亮的黑眸闪着熠熠的光辉,仿佛穿透屏风,已经看到她了一般。 “哎呀!好羞人!”司马道福顿时羞涩的低下头,坏了!她刚刚从马场回来,还有没有换衣服呢!身上一定灰扑扑!司马道福心急的就像回房换上自己最漂亮的衣服,随即又想起自己躲在屏风后面,王献之是看不到自己! 司马道福大着胆子,再次凑到洞眼前偷偷的望了起来。真不愧是琅邪王家的郎君,那一举一动都是那么的完美、那么的优雅,就跟画里走出来的仙人一般!司马道福捂着有些烧红的脸,感到自己的心“砰砰”狂跳着。不行!心跳声好大!他一定会听到的!司马道福捂着心口,忙急匆匆的跑了出去,她可不能让他知道自己在偷窥!他一定会看不起她的! “哎呦!”司马道福因一时跑的慌乱,被高高门槛给绊倒在地上,幸好她身边的贴身丫鬟机灵,一见司马道福要摔倒,忙搂着她,让她跌倒了自己的身上。 “郡主!”丫鬟们惊慌失措的扶起了司马道福,“您没事吧!” “郡主,你摔倒哪儿没有?”众人七嘴八舌的问了起来。 “住嘴!”司马道福恼羞成怒的呵斥道,随即捂住了嘴,惊惶的往侧厅里望去,他没有听见吧!完了!她在他面前出丑了,怎么办?司马道福心慌了起来,让丫鬟扶着自己起身后,胡乱的往自己的房里走去。 前厅司马昱听到后面的声音,不由微微尴尬的微咳了一声,这阿福怎么了?偷看别人就算了,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这不是给他丢脸吗? 他见王献之微微垂目,脸上平静无波,似乎对这么大的动静丝毫无感,不由暗赞这孩子的城府,他笑道:“献之不如今天在这里用饭?我们好好喝一杯?” 王献之刚想拒绝,但转眼想起临走前母亲的交代,他含笑点头说道:“那献之就叨扰王爷了。”王献之其实也听到了后面的杂乱的声音,不过这又与他何干? 司马昱大笑着走向王献之,拍他的肩膀说道:“真不愧是逸少的儿子,果然虎父无犬子!” 王献之在司马昱搭上他肩膀的时候,几不可查的微微僵了一僵,不过他随即便放松了下来,同司马昱说笑了起来。 、 、 、 桓济离开了马场之后,并没有回桓府,而是策马到了郊外跑了一圈后,有些郁闷的找了一棵大树,翻身跃上大树,躺在大树的主枝上。也不知道阿母心里在想什么,老是让他陪着司马道福!他哪有这么多空!桓济想起司马道福那刁蛮任性的模样就头疼,想起她嘴里开口“兵家子”、闭口“黑炭头”心里就气闷,这人跟人的区别怎么这么大?桓济起身盘坐,嘴角露出了一丝温柔的笑容,还是阿渝最好了,从来没有看不起他过! “唧唧!唧唧!”鸟儿婉转悦耳的叫声响起,桓济寻声望去,发现不远处一从灌树下居然有一窝画眉鸟,新生的小鸟羽毛尚未长全,趴躺在窝里,不停的叫唤着,等着老鸟来喂食。 “除了七表哥给阿姊那只鸲鹆之外,我没见过阿姊养过其他小动物。”桓济突然想起自己有次问过阿乞,阿渝喜欢什么小动物?阿乞挠头想了半天,对他说了这么一句话。这么说阿渝喜欢小鸟?桓济轻抿了一下嘴角,画眉也能学人话,而且叫声好听比鸲鹆多了,阿渝肯定喜欢!桓济从树上灵巧的轻跃而下,撕下一块衣襟将一窝小画眉尽数裹走。先找个人调|教一下,桓济暗自思忖道,下次若是能找个借口,让阿渝出来,把画眉亲手交给她才好呢! 洛神赋... “阿母,时辰不早了,该睡了。”郗道茂见已经快亥时,便对一直在等王献之的崔氏说道,“阿弟不说早遣人回来说过了吗?他今天会很晚回来的。” “他虽遣人回来吩咐过了,可我还是不放心,毕竟献之年纪还小呢。”崔氏有些焦急的说道。 “阿弟定是被王爷留下来喝酒了,这喝到兴头上的时候,谁还会记得回来的时间?”郗道茂起身吩咐丫鬟给崔氏铺床,“阿母,你还是先睡 吧,反正他院子里下人多得是,不愁没人伺候他。” 崔氏想想也对,“这倒是,去了王爷府上,这回来的时间就不是他能定的了。” 郗道茂应了一声道,“正是呢,所以我们还是早点睡吧。”她给崔氏梳洗卸妆完毕后,便让崔氏上床睡觉。 “女君、小娘子,王小郎君回来了。”一仆妇在门口禀道:“小郎君喝的醉醺醺的,嘴里还不住的胡言乱语,现在还不肯睡觉。” 崔氏闻听顿时心疼的说道:“这孩子怎么喝成这样?不行,我要去看看。”说着就要起身换衣去看他。 “阿母,你还是休息吧,我去看看阿弟就是了。”郗道茂说道,“你又要换衣服又要梳头,多麻烦啊,我去看看,一会遣人过来告诉你就是了。” 崔氏闻言点点头说道:“也好,你先去吧。” 郗道茂出了房门,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这小子真会给人惹麻烦,她嘱咐丫鬟冲了蜂糖水给王献之送去解酒。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郗道茂刚到王献之的院子,王献之的书童墨池就迎了出来,嘴里叨念道:“小娘子,坏了,小郎君又发颠了!” “献之他怎么了?”郗道茂听到墨池这么一说,不由焦急的追问道,王献之逼近年纪还小,若是喝酒过多酒精中毒怎么办? “小娘子,小郎君又在练字了。”墨池哭丧着脸说道。 “练字?他现在在书房?”郗道茂疑惑的问道,“大晚上了,他还练字?” “小娘子您去看了就知道了。”墨池苦着脸说道。 郗道茂不由好奇的往王献之的书房走去,他不是喝醉了吗?怎么还能练字? 郗道茂刚一走到书房,就愣了愣,从窗口望进去,只见王献之身穿一袭单薄的中衣,站在书案前,正在奋笔疾书,嘴里还不住的念叨着什么,郗道茂听了一会,才听 第 28 部分 出他在背诵洛神赋。 “小娘子!”墨池无奈的说道,“小娘子,你看小郎君那着魔的样子,他都不许我们近身。” 郗道茂望着王献之那模样,不由无语的望天,难道艺术家灵感爆发的时候都是这模样? “小娘子?”墨池担心的叫唤声让郗道茂回神,她对众人吩咐道:“没什么,你们不要打扰小郎君,等他写完了就会睡了。” “可是——”墨池哭丧着脸说道:“来的时候,夫人再三吩咐,不许让小郎君练字练得太晚的。” “他既然现在想写,就然他写吧,反正他明天也没什么事情,就让他写完了再睡吧。”郗道茂说道,“说不定明天早上起来就忘了今天想要写什么呢!” 墨池说道:“小娘子说的话同大人对小郎君说一模一样呢!” 郗道茂笑了笑对墨池说道:“你在一旁好好看着,郎君累了不想写了,他肯定会回房休息的。” “诺。” 郗道茂安排完之后,就想回自己院子睡觉,说话在古代早睡早起惯了,居然现在还不到九点就已经困了。 回雪待出了王献之院子,才撑不住笑弯了腰,“小娘子,小郎君喝醉后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郗道茂道:“谁知道。许是他在家的时候也是这番写字的?” 流风咯咯笑道:“奴还是第一次见到喝醉酒一心写字的人呢!” 三人正说话间,突然郗道茂感到自己被人从身后拉住,“阿渝!” 郗道茂被吓了一跳,“王献之!”她惊魂未定的望着王献之,他怎么突然冒出来了?“献之,你怎么了?”她疑惑的问道。 “阿渝,给你!”王献之双眸晶亮的望着郗道茂,“这是我给你写的。”说着他将一卷尚未裱好的纸递给了郗道茂。 郗道茂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注意到是王献之刚刚写的洛神赋,“献之,这是给我的?”郗道茂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他现在还清醒吗? “是给你的。”王献之雀跃的望着郗道茂,“阿渝,你不是最喜欢洛神赋吗?我以后一年给你写一卷洛神赋好不好?总有一天,我会把洛神赋写的比阿父还好的!” “我——”郗道茂突然觉得这卷洛神赋有些烫手。 “阿渝,你不喜欢?”王献之见到郗道茂迟疑的表情,顿时神情黯淡了下来,“果然——我还是不及阿父么?” “你现在当然不及姑父,毕竟你现在才几岁啊!”郗道茂见到他黯淡的神色,心里不由一软,都说美人心疼的模样让人心疼,其实美少年心疼的模样也挺让人心疼的,“不过等你到了姑父的那点年纪,你一定会超过姑父的!” “真的?阿渝真是这么认为的?”王献之双眸发亮的望着郗道茂。 “当然。”郗道茂点点头,王献之在书法的成就有没有超过王羲之她不知道,不过她知道王献之日后是跟王羲之并称“二圣”的,显然不会太差就是了。 “那么这个——”王献之指了指郗道茂手里的纸卷。 “这卷我就收下了。”郗道茂递给回雪对王献之说道:“其实你也不用一定每年都要写洛神赋,本来写字就是爱好而已,一定要写自己喜欢的东西。” “我没有不喜欢洛神赋,”王献之清澈的双眸凝视着郗道茂,极为认真的说道,“阿渝喜欢的东西,我也喜欢,我最喜欢就是阿渝了!” 郗道茂闻言脸微微一红,四处望了望,见周围只有流风、回雪两人之后,才放下心来说道:“献之,你醉了,快回去休息吧。” “阿渝——”王献之抬手刚想说什么,随即想到流风、回雪在一旁,若是他真说了什么被两人听到了,阿渝脸皮这么薄,定是会恼怒的!他对郗道茂微笑的道:“你也早点休息。” “嗯。”郗道茂应了一声,带着流风和回雪急急离去。这臭小子到底是真醉还是假醉?还有阿母也是,无论她怎么打听,她就是不肯露出半点风声,只说王献之只是来家暂住而已,郗道茂一边走一边想着,看来自己做点什么事情了,至少要让阿母知道,她根本不想嫁给王献之! 是夜,郗道茂来古代后第一次失眠了,她一面想如何才能让崔氏知道她不愿意嫁给王献之,一面又在忧心自己未来的老公,嫁给王献之会被王献之抛弃,但如果不嫁给王献之,那她未来又如何呢?老公是谁?他是不是跟自己有共同语言?将来她是不是一定要跟人共侍一夫?这些一直被她刻意忽略的问题,一下子就都冒了出来了。郗道茂在床上胡思乱想了大半夜,直到快天亮的时候才睡着了。 “阿渝?你怎么了?”崔氏第二天一早见郗道茂没精打采的模样,关切的问道:“身体不是舒服?” “没什么。”郗道茂含混的说道,“昨天睡得不大好。” 崔氏关切的问道:“怎么会没睡好?是哪儿不舒服吗?” “不是。”郗道茂用帕子掩嘴打了一个哈欠说道:“可能快到夏天的缘故吧。” 崔氏道:“既然没睡好就再睡一会,这么早起来干嘛?” 郗道茂说道:“不睡了,这会睡了,等到了晚上又睡不着了。”她又打了一个哈欠说道:“阿母,你再忙什么?干嘛拿了这么多账册出来?” “这不是账册。”崔氏放下手里的书册说道:“这是我们库房的记录,库房里有多少东西,这上面都记录的很详细,你若是不想睡就跟着我一起看吧。” “阿母,你好端端的翻这个干什么?”郗道茂坐到了崔氏身边好奇的问道。 “你忘了前些日子,当今圣上下旨选秀,你阿父准备把阿薇送到宫里去呢。”崔氏说道,“既然要送到宫里去的,怎么说也要准备几件漂亮的衣物。” “阿薇要入宫?”郗道茂微微错愕的说道:“不是说这次圣上选秀的目的是要立后吗?”虽然历史上别说是庶女出身的皇后了,就是贱籍出身的皇后也不在少数,但在讲究门第的晋朝,她还没有听说过又哪位皇后是庶女出生的呢!郗道薇去了宫里也但不成皇后啊! “除了立后之后,皇上总要选妃的。”崔氏漫不经心的说道:“皇后之位,阿薇是肯定没指望了,但凭着我们的郗家的地位,让阿薇当个嫔妃还是可以的。” “阿薇当后妃?”郗道茂问道:“她知道这件事吗?” 崔氏抬眼望着她问道:“你今天怎么关心起阿薇来了?她当然知道我们要送她入宫。” 郗道茂讪讪的笑了,“我这不是好奇嘛?” 崔氏放下手里的书卷说道:“除了阿薇入宫的事情之外,你大哥今年也要成亲了,说不定我们都要回京口一趟,这件事才让我头疼呢!” 郗道薇和朱氏... “阿兄要成亲了!”郗道茂吃了一惊,“阿母,阿兄准备什么时候成亲啊?”她隐约记得阿兄的婚事好像很早就定下来了,因她未来嫂嫂的母亲三年前去世,所以婚事才耽搁了下来。 “你伯母来信说,婚事定在十一月初八,她托人带了一张单子过来,让我在建康置办一些成亲用的东西。”崔氏说道,“现在已经都快四月了,我怎么能不急呢?” “阿母,那我们要不要早点回去?”郗道茂问道。 “若是宫里的事情有下落,当然是要早点回去。”崔氏有些头疼的揉揉眉头说道 ,“可是还不知道选秀什么时候结束呢!阿薇的消息一天没定下,我心里一天就不踏实。” “这倒是。”郗道茂给崔氏揉着肩膀说道,“反正还有一段时间呢,不急。”她顿了顿对崔氏说道:“阿母,真的要送阿薇去宫里吗?” “嗯,是啊,你阿父都报上去了,怎么了?”崔氏问道。 “没什么。”郗道茂摇了摇头。 崔氏瞄了她一眼说道:“其实我跟你阿父阿父也是为她好,虽说在家她跟你是一般对待的,可她毕竟是庶出。说起婚事来,高不成、低不就,与其随便找个平庸把她嫁了,还不如送到宫里去,凭借我们的家世和她的才貌,在后宫也不会过的太差。再说当今圣上年少出众,就是放在一般人家也是家家都求的佳婿。” “嗯。”郗道茂点点头。 崔氏拍拍她的手说道:“我记得阿薇最喜欢看书,一会你在书房若是遇到她了,就告诉她,书房里的书她有喜欢的尽可以拿去。” “好。”郗道茂点点头。此时尚未发明印刷术,书籍流传基本只靠抄写,所以书籍还是非常珍贵的东西,崔氏这次也算是送了一次大礼了,想来郗道薇肯定非常高兴。 “对了,你若是没事,就先帮你阿父抄点东西吧。”崔氏像是突然记起了什么,对郗道茂说道。 “好啊,什么东西?”郗道茂问道。 “好像记录的是一场清谈的内容。”崔氏指着桌上那一叠拜访的整整齐齐的纸说道,“我已经让人超过一遍了,你阿父嫌弃那人字写得难看,内容也没有说详实。” 郗道茂暗自嘀咕,那些所谓的清谈,说话的人都以说话简短为荣,说话的人都说的那么简短了,记录整理的人能整理的多详实?不过她还是拿起那一叠纸说道,“那我先书房。” “好。” 郗道茂到了书房,就见郗道薇在书房里翻书,她不由好奇的问道:“阿姊,你再翻什么?” 郗道薇回头对郗道茂微微一笑:“没什么,我想趁现在还有时间,多抄几本书,到时候也能带进去看看。” 郗道茂听到这句话,心里莫名的酸楚了一下,她跟郗道薇相处这么多年,虽没有培养出什么姐妹感情来,但两人相处的还算可以,至少这么多年没红过一次脸,见面都是客客气气的。想到她小小年纪,就要去那个比监狱还可怕的地方,她心里也不由自主的难受,“书房的书在都有备份,你若是看上哪本 ,就直接拿去好了,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哪里够你抄几本书的?”郗道茂说道。 郗道薇闻言欣喜的回头说道:“真的吗?那就多谢阿妹了。” 郗道茂说道:“这事是阿母吩咐的,她刚刚跟我说了,你素来最爱看书,家里的书,你有喜欢的尽可拿走。” 郗道薇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真的吗?那真是多谢母亲了。” 郗道茂迟疑了一下,又说道:“其实我这里还有一些打发时间的小玩意,若是阿姊不嫌弃的话,我一会遣人送到你那儿去。” 郗道薇含笑点头道:“阿妹一向心灵手巧,做出来的东西定是好的,我就不客气收下了。” 郗道茂笑了笑,又同郗道薇说了几句话之后,便坐到了位置上开始抄誉从崔氏那里取来的东西。 郗道薇得了崔氏的吩咐,倒也不客气,毕竟将来的宫里的生活有多无聊,阿苏阿嬷早就跟自己说过了,她从书房取走了一大堆自己爱看的书后,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小娘子你回来了?”朱氏欣喜的迎了上来,“你看,我给你做了好多亵衣、还有这个——”朱氏拉着郗道薇的手,一件件的将自己做好的衣服一件件的叠好,放在床上,“你一向最讨厌做这个了,我算着这点东西怎么都能让你用上十来年了。不过要是你有了龙脉的话,这些说不定都用不着了!”朱氏笑眯眯的说道。 郗道薇望着床上的亵衣,还有朱氏给自己做好的月事时候用的带子,眼眶渐渐的红了。 “小娘子,你怎么了?”朱氏顿时手忙脚乱了起来,“我做的不好吗?我马上去改。” “不——”郗道薇抱住朱氏,“庶娘,你别做了,我听下人说,你已经很久没睡个好觉了,一直在做针线活,你小心伤了眼睛。” 朱氏含笑说道:“我家小娘子马上要入宫了,要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情,庶娘帮不了你什么,给你做点小东西还是可以的。”朱氏脸上虽笑着,可泪水却止不住的落下。 郗道薇仰头望着朱氏那张又哭又笑的脸,她嘴角扯了扯,想露出一个笑容,可是怎么都没成功,半晌她着投入朱氏的怀里说道:“庶娘,我舍不得离开你!”郗道薇心里非常惶恐,虽说她受了嬷嬷这么多年教训,学了不少的东西,但她毕竟今年也才十四岁,一想到以后说不定就再也见不到庶娘了,甚至一辈子都走不出那个地方,她就害怕。都说一入豪门深似海,更不要说是比豪门还要深很多倍 的宫门了! 朱氏听了郗道薇的话,也忍不住失声痛哭了起来,“小娘子——”她一想起郗道薇入了宫之后,以自己的身份,说不定一辈子都见不到她了,朱氏心里就难受,“我也舍不得你——” 母女两人抱头痛哭了起来,一旁伺候的下人听到哭声也频频拭泪,毕竟郗道薇入宫和远嫁还是不一样的,远嫁好歹有个盼头,入宫的话,对朱氏而言,这个女儿从此就见不到了。 “小娘子,要不我去跟郎君说,我们不入宫了?”朱氏突然说道,“同样是女儿,凭什么他这么偏心?也应该让她入宫啊!说不定还能帮家里挣个后位回来呢!” “不要!”郗道薇惊慌失措的阻止道:“庶娘,你千万不能跟阿父说这事情!” “可是——”朱氏搂着郗道薇说道:“你要是去了那地方,说不定我们母女两人一辈子都见不到面了。” 郗道薇含泪说道:“庶娘,她是嫡我是庶,我们本来就不同。再说父亲大人决定的事情怎么可能改变?你说了顶多就让父亲大人训斥一顿罢了。” 朱氏闻言自嘲的笑了笑,“这倒是,我算什么东西,说出来的话就是家里有点脸面的仆妇也不会听。” 想起自己在郗家的地位,朱氏就心酸。朱氏虽出身寒门,但家里条件可不差,父亲也算是富甲一方的大地主,她又是父母的老来女,故自小也是备受娇宠的小娘子。只可惜好景不长,她的父母尚等不及她成年,便撒手人寰了,临终前二老将幼女交给大儿子、大儿媳妇抚养。可没有想到朱氏的大哥、大嫂见她所有的嫁妆拿走了不说,还把她送给了郗昙做妾室。 朱氏本来是不愿意做妾的,可是看到才貌出众的郗昙之后,一颗芳心就沦落到了他的身上,她原本以为郗昙是不满意正妻才会纳妾的,故使出了浑身解数,想让郗昙就此一颗心落到她身上,却没有想到犯了郗昙的忌讳。郗昙同正妻崔氏感情很 第 29 部分 好,本来根本不想纳妾的。可没有想到崔氏在生长子阿纪的时候伤了身子,大夫说以后很难在生育了,崔氏这才找了个小妾,想为郗家开枝散叶。 郗昙本就嫌弃朱氏是寒族出身、言行举止轻挑,更没想到的是朱氏入门后不久,自己唯一的儿子就开始生病了,等阿薇出生后不久,阿纪就因生病而夭折了,这下郗昙就彻底厌弃了朱氏和郗道薇。在郗道茂出生之后,朱氏母女两人更是被郗家所有的人给遗忘了。要不是郗愔和郗昙想要送郗道薇入宫,或许郗道薇这辈子可能只有出嫁的时候,才有机会见到父亲了。 朱氏想起从前的事情,忍不住红了眼眶,她这辈子算是走到头了,但她不想女儿这辈子跟她一样啊!“小娘子,庶娘不求什么,只想你过的好。”朱氏喃喃的说道,她虽不认字,可在郗家这么多年,也知道皇宫没有她以前所想象的那么好。 “庶娘,我一定会过的很好的,阿嬷教了我很多东西。”郗道薇微微仰头对朱氏说道,“庶娘,你等着,等女儿入宫之后,一定给你挣个诰命回来!” “好啊!庶娘等着!”朱氏含笑拍着她的后背说道,这辈子能有阿薇这么孝顺的女儿,她也满足了。 道观之行(一)... “阿姊!阿姊!”嘹亮兴奋的声音伴随着蹬蹬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让郗道茂放下手里的毛笔,刚起身就见郗恢如小炮弹一般,从外头冲到了郗道茂怀里。 “阿乞!”郗道茂被他一撞,不由再次跌落到了椅子上。 “阿姊,你没事吧。”郗恢忙从郗道茂怀里跳起来,抱住郗道茂腰问道。 “我没事。”郗道茂已经习惯了弟弟三五不时的莽撞了,她摸着郗恢的小脑袋说道:“发生什么事了?这么开心?” “阿姊,阿兄给了我一匹很漂亮很漂亮的小马驹!”郗恢兴奋的说道。 “小马驹?”郗道茂还来不及反应,就被郗恢拉着往外面走,“阿姊走!我带你去看。” “阿乞,你慢——”郗道茂被郗恢一拉一扯差点摔倒,幸好身后伸出一双手牢牢的扶住了她。 “阿乞,你慢一点,你阿姊要被你拉倒了。”王献之温和的声音里,隐约带着责怪,手稳稳的扶住了郗道茂的双肩,一股淡雅的沉香的香味扑鼻而来,郗道茂微微蹙眉,皱了皱鼻子,挣脱开他的手。 “表哥?” “献之?” 郗道 茂和郗恢同时惊讶的望着王献之,“表哥,你什么来的?”郗恢疑惑的问道,郗道茂也一脸纳闷的望着他。 王献之见这对姐弟的表情,不由嘴角微微一抽,“我来了有一会了,见你在忙,就没叫你。”他见郗道茂蹙眉皱鼻对他避之不及的模样,不由眼神微暗。 “哦,难怪我们没看见你。”郗恢应了一声,“阿姊,我们去看小马驹!” “好啊。”郗道茂抬手揉了揉酸疼的脖子,出去走走也好,松散一下筋骨,她可不想小小年纪就得颈椎病。 王献之见郗道茂满脸倦色,不由关切的说道:“阿渝是不是写的很累?要不要我帮你写?” “你帮我写?”郗道茂先是眼睛一亮,随即迟疑了一下,“还是算了,你课业也忙的?” 王献之含笑道,“没关系,我的课业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再说这记录整理起来也快,我在家的时候时常帮阿父整理?” “这样最好不过了。”郗道茂送了一口气,她都没想到那个清谈记录这么难整理,那些草字看的她眼睛都快成蚊香眼了,“谢谢你献之。”她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这些天她暗地里冷落了王献之许久,他似乎都没有生气,他似乎跟小时候不一样了。 王献之笑了笑,对郗道茂柔声说道:“你对我客气什么。”他示意书童把书案散乱的纸张收拾好,低头对正睁着眼睛望着他们的郗恢说道:“阿乞,我们一起去看小马驹吧。” “表哥也去?”郗恢诧异的问道。 “阿乞不欢迎我?”王献之含笑问道。 “不是!”郗恢忙否认道:“我以为表哥不喜欢骑马呢!” 王献之哈哈一笑说道:“我在会稽的时候也时常骑马,来了建康倒是没机会骑了。” “真的?”郗恢仰头说道,“表哥,以后我们一起去骑马玩啊!” “好啊!”王献之同郗恢一路说笑着来到了郗家的马厩。 “阿姊,你看!这就是我的小马。”郗恢说道,他指着一头正在吃草的小马说道。 “好漂亮啊!”郗道茂双眸闪闪发亮的望着那匹漂亮的小马驹,通体栗色长毛,大大的眼睛清澈而温顺,尾巴不住的欢快的甩动着,“真是可爱啊。”郗道茂忍不住伸手想摸。 王献之蹙眉拦住了她说道:“阿渝,还不知道这马的性子如何,你先别摸,小心它伤了你。” “呃—— ”郗道茂汗颜的放下手,她都忘了马不是小猫小狗,可以随便乱摸了。 郗恢上前温柔的抚摸着那小马驹说道:“不会的,阿姊,阿栗很乖的,不会乱踢人的。” 郗道茂双手小心的贴上马儿温热的身体,毛绒绒的触感,让她忍不住轻笑的说道:“阿乞,你说这马是阿兄送的?”这马——价值不菲吧?郗道茂虽不懂相马,但这么漂亮可爱的小马,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在马匹稀缺的古代,这么好的马有钱也不一定能弄的到,阿兄肯定费了不少心思。 “是啊,阿兄见我这几天骑马骑的不错,就送了我这头小马驹。”郗恢兴奋的说道,“他说这是给我的生辰礼物!” “真好。”郗道茂爱怜摸着阿栗长长的马脸,阿栗伸出了柔软温热的舌头舔了舔她,“啊!”郗道茂一惊缩回手了,一会又忍不住凑了过去,阿栗又舔了舔她,“咯咯!真好玩!”郗道茂忍不住抱住了阿栗的脖子,男孩子就是幸福,阿兄就从来想到送她小马驹过,每次给她带回家的,不是胭脂水粉就是珠宝首饰。 “阿姊,我们一起出去骑马好了。”郗恢兴致勃勃的说道,“反正后天你不是跟彤云姐姐说好了,一起去道观吗?我跟你们一起去好了,道观那边正好有一片草地可以骑马玩。” “可我不会骑马。”郗道茂惋惜的说道。 “没关系,我可以教你啊!我让你骑阿栗!”郗恢兴致勃勃的说道。 “你自己还不会呢!”郗道茂噗嗤一声笑了,轻点他的小鼻子。 “我已近骑得很好了!”郗恢瞪大眼睛,认真的说道。 郗道茂轻拍他的小脸,“是,阿乞骑得很好了。” “好,阿姊,那我们后天去骑马吗?”郗恢追问道。 “好啊,你去跟阿父、阿母说,他们同意,我就带你去道观玩。”郗道茂说道。 “好!”郗恢兴奋握着小拳头说道,“我晚上就跟阿母说去,阿母一定会答应的。” 郗道茂哑然一笑,这坏小子就是想找个溜出门玩借口而已。 “阿渝,你喜欢马吗?”王献之突然开口问道,“你要是喜欢,我送你一匹,我有一匹很漂亮的白色小马驹。” “嗄?”郗道茂愣了愣,连忙摇头说道:“我不要,我又不会骑马,有了马也是浪费,那小马驹还是你留着吧。” “阿渝不喜欢骑马?”王献之问道,“我看家里的嫂 嫂她们都很喜欢骑马。” 郗道茂笑了笑,“是啊,我不是很喜欢骑马。”她本来就不喜欢运动,每天早上锻炼也是为了不让自己生病而已。 郗恢在一旁说道:“阿姊最喜欢看书了,除了看书她什么都不喜欢,平时除非彤云姐姐来找她玩,不然她都不肯出门。” 郗道茂连一红,轻敲他的小脑袋:“就你多嘴!” 王献之笑着摇头,“阿渝太安静了,这样对身体可不好,还是要多出去走走的!要不我跟舅母说,明天我们去骑马吧。” 郗道茂道:“还是后天吧,后天我已经跟阿母说过,要跟彤云一起去道观的。明天我要上课呢!”她佯装没有看到王献之略带挫败的神色。 “好啊!好啊!”郗恢用力的点点头,“我马上去跟阿母说。”说着他飞似的跑了。 郗道茂也对王献之说道:“献之,我有点头疼,就先回去休息了,你自便。” 王献之点点头,“好,我也回房看书了。” 两人告辞之后,郗道茂自顾回房,王献之回了自己的房里,他的贴身书童墨池就迎了上来:“郎君,我刚刚去打听过了,小娘子她平日就不爱熏香,除非外出,她家常穿的衣物都不熏香的。每次房里熏香驱虫的时候,她也总是躲出去的。” “阿渝不喜欢熏香?”王献之微微诧异,随即笑着摇头道:“我早该知道的,打小就没见她玩过那种东西。” 晚饭的时候,郗恢同崔氏想要一起跟郗道茂去道观,崔氏略略考虑了一下就答应了,“你阿兄后天没空,我也没时间陪你去,就让献之送你们去吧,路上我也放心一点。” 郗道茂低头应了一声,那道观就在建康城里,她平时一个人也常去,哪需要人来送?难道阿母真想撮合她和王献之不成?天啊!她可不要变成下堂妇啊! 崔氏又嘱咐了他们几句之后,郗道茂见崔氏倦了,知道这几天她为了郗道薇入宫的事情操心,就先扶着崔氏回房休息了。 “小娘子。”豆娘等郗道茂从崔氏房里出来之后,上前对郗道茂说道:“刚刚张家派人传信过来,说张家小娘子后天陪着张夫人回了一趟老家,后天的道观就不能陪你去了。” “张家出了什么事了吗?”郗道茂问道。 “好像是张家老夫人身体不适。”豆娘说道。 “嗯,我知道了。”郗道茂心里暗暗叹气,看来后天的道观 之旅只有郗恢和王献之了。 郗道茂环抱着腿坐在床上,心里很迷茫,她今年也十三岁了,士族女孩差不多这个年纪都开始谈婚论嫁了。世家婚姻一向讲究门当户对,有资格跟郗家联姻的家族,也就那么几个。别看士族人数众多,人丁旺盛,但那些男人实在是品质参差不齐,撇开她所知道的王献之前妻的悲惨未来的不说,其实王献之是她为数不多的结婚对象中条件最好的一位。他出身高贵,才华、性情、相貌都是绝佳的,同她又是青梅竹马长大,有一定感情基础,将来结婚也不至于夫妻相敬如宾。连现代人所认为的表兄妹结婚是乱伦,在古人看来也是亲上加亲的表现,而且姑父和姑母一向疼她,她嫁过去想来没有什么婆媳问题。 郗道茂咬了咬下唇,想起前段时间刚刚嫁给王宝国那个人渣的谢道玉,谢安明明知道王宝国那个人渣吃喝嫖赌无一不精,人品低劣、长相猥琐,可为了维护士族门第和家族利益,还是把亲生女儿嫁了过去,相比之下阿父、阿母如此苦心孤诣的为她考虑,让她感动不已。 如果真要她嫁给王宝国那样的人,她情愿嫁给王献之,至少他不会让她恶心。这也是她迟迟不敢对阿母说自己不想嫁给王献之的最主要原因,如果她真把王献之气跑了,以后嫁的人是类似王宝国一样的猥琐男怎么办?就算不是王宝国一般的猥琐男,谁又能保证将来那个男人肯定不会为了家族利益而抛弃她呢?原本她以为这个时代只有王献之同他的前妻这么一对悲剧夫妻,可是真正到了东晋,了解了这个朝代,她才知道,为了家族而被迫离婚的夫妻不在少数,有些男人甚至为了母亲的一句话而休妻! 郗道茂暗自低头想到,如果她没有受过阿父、阿母、阿兄他们这么多年疼爱呵护、如果现在是太平盛世、如果她是男人,她真想就这么一走了之,可是现在——郗道茂苦笑,她又能走到哪里去呢? 道观之行(二)... “表哥,你也不能去了啊。”郗恢有些失望的说道。 “对不起阿渝、阿乞。”王献之歉然的说道,“会稽王邀请我,我——” “会稽王能邀请献之是好事,我听说会稽王席上时常有名士,献之去了也能多长一点见识。”郗道茂微微笑道。 王献之抬头傲然的说道:“会稽王席上名士或许是有几个,但大多不过沽名钓誉之辈而已,再说那些寒族庶民怎么配与我坐一席呢?” 郗道茂闻言苦笑,这人还真傲气啊!不愧是王家出 来的! 郗恢仰起小脑袋说道:“表哥你一点都不谦虚,这样不好。阿姊说过三人行必有我师、满招损谦受益,做人还是低调一点好。”他摇头晃脑的模样看的王献之错愕不已,他讶然的望着郗道茂。 郗道茂听了郗恢的话忍不住暗暗翻了白眼,她轻敲郗恢的后脑说道:“没规矩,哪有你教训表哥的份!” 郗恢揉揉后脑,不服气的说道:“阿姊你不是说,大人也会错的时候吗?大人有错的时候,我们要有礼貌的指出。” “……”郗道茂一阵无语。 “呵呵——”王献之先是低低的笑着,最后是忍不住大笑,他上前抱起郗恢,爱怜的揉了揉他的小脑袋,“阿乞真乖。” 郗恢骄傲的仰起了小脑袋,“阿姊说过,阿乞是最乖的宝宝。” 郗道茂气笑道:“你现在怎么不谦虚了?” 郗恢吐吐小舌头,小脸往王献之怀里一埋,王献之望着姐弟两人的互动,眼底掩不住的笑意,一时间他有些舍不得离开了,“我去会稽王那里看看,若是没什么大事,我应付一下就过去找你们。” “好啊!”郗恢用力的点点头,“表哥,我们等你。” 郗道茂笑道:“没关系,去道观什么时候都可以,你的课业比较重要。” 王献之见郗道茂如此关心他的课业,满心欢喜,“那阿姊我先走了——”说完他就急急的跑了。 “献之,你把阿乞放下来啊。难道你要带他一起去?”郗道茂见王献之抱着郗恢就准备离开,忙喊住他。 “呃——哈哈——”王献之顿了顿,讪笑的放下郗恢,“阿渝,我先走了。”他伸手整理一下衣衫后,背手款步离去。 郗道茂见王献之那装模作样的样子,不由哑然失笑,低头对郗恢说道:“我走吧。” “好!” 城西的道观是郗道茂惯去的地方,在主殿上过香,郗道茂就带了郗恢去偏房休息。 “小娘子,今天还是在观里吃了斋饭之后再走吗?”喜娘问道,每次小娘子来 第 30 部分 道观,只要见到有素斋,必是吃了素斋才离开的。 “嗯,正好碰上观里‘素斋’的日子,就吃了斋饭再走吧。”郗道茂说道,她来到东晋之后,就发现佛教还没有开始吃素,而道教是择日吃素的,所以她想吃素斋都是来道观吃的。 “阿姊,我们现在去骑马好不好?”郗恢腻在郗道茂怀里撒娇的说道。 “你的师傅今天跟来了吗?”郗道茂问道。 “跟来了。”郗恢点头说道。 “好吧,不过你骑马的时候,你师父一定要跟在你身边。”郗道茂说道。 “阿姊,你不去吗?”郗恢疑惑的问道。 郗道茂望了望外头灿烂的阳光,坚决摇了摇头,对豆娘说道:“阿嬷,你跟着阿乞一起去,别让他胡闹。” “诺。” 郗超出门之后,郗道茂掩嘴打了一个哈欠,靠在一旁的坐榻上闭目养神,成亲什么的果然最讨厌了,害得昨天她又失眠了!回雪见状,悄悄的给郗道茂盖上薄毯,然后悄悄的走到了外室守着。 “阿姊、阿姊!”郗道茂刚刚入眠,就被郗恢的叫唤声吵醒,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小郎君,小娘子在休息,您小声点。”流风悄声说道。 “阿姊身体不舒服吗?”郗恢疑惑的问道,他今天早上就觉得阿姊精神恹恹的,连陪阿母散步都是无精打采的。 “是阿乞吗?”郗道茂睁开眼睛,懒懒的靠在坐榻上,“进来吧。” “阿姊,你身体不舒服吗?”郗恢手脚并用爬到了郗道茂怀里,搂着她的脖子,额头抵着额头,关切的问道。 “我没事,就是昨天睡得有点不踏实。”郗道茂搂着郗恢,轻拍他的小身体,“你怎么不去骑马了?” “阿姊我遇到二哥了。”郗恢兴奋的说道。 “二哥?”郗道茂疑惑的问道,“哪个二哥?” “桓二哥啊!”郗恢理所当然的说道,“二姐你忘了?” “没有。”郗道茂坚决否认,“那桓二哥在哪里?”她转移话题道。 “就在门外啊。”郗恢说道。 “你怎么不早说。”郗道茂闻言忙让郗恢坐好,吩咐下人快把桓济请进来。 桓济手里提着一只蒙着黑布的鸟笼跟着流风进了内室,进门就见郗道茂盈盈含笑的站在门口迎接他,“桓二哥。” “阿渝——”桓济刚唤了一声,脸就悄悄的红了,阿渝今天好漂亮!许是因为刚刚睡醒的缘故,郗道茂莹白如玉的脸上泛着一层层淡淡的晕红,笑得弯弯的小嘴如红菱般鲜嫩,桓济不由看痴了。 “嗯咳!”郗道茂有些尴尬的微咳声让桓济回神,桓济黝黑的脸顿时一红,他呐呐的说道:“阿渝,这个给你。” “二哥不用这么客气,你已经送了我很多东西,下次你再带礼物来,我可不敢招待你了。”郗道茂含笑让丫鬟上了茶。 桓济笑了笑道:“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是我一次出去无意间捡回来的,权当给你解闷用。”说着他掀开黑布,里面是一只娇小玲珑的小画眉。 “这是——画眉?”郗道茂好奇的问道。 “是的。”桓济伸手逗了逗那只小画眉,“喵呜——”一声嫩嫩的猫叫声从画眉的嘴里发出。 郗道茂忍不住“噗嗤”一笑,“它会猫叫?”她好奇的弯腰望着正在梳理自己羽毛的小画眉。 “还有呢。”桓济又逗了逗小画眉,“汪呜——汪呜——”这回是一连串的狗叫了。 郗恢不由乐得大笑,“阿姊,这个画眉好好玩啊!” 郗道茂也觉得有趣,会学猫叫、狗叫的画眉她还是第一次见过呢! 桓济见她笑的开心,心里也高兴了起来,他就知道阿渝会喜欢,“这画眉好养的很,平时喂它吃点小米、瓜果就好了。” “谢谢你桓二哥。”郗道茂见因他一声道谢而红脸的桓济,不由抿嘴微微一笑。 “阿渝,你若是无聊,不如我们去骑马吧。”桓济红了半天的脸,才想起自己过来的主要目的,“我找了一处僻静阴凉的地方,一点都不热。” 郗道茂婉拒道:“还是算了,我还不会骑马呢,去了也不能做什么,还害得你们不能玩的尽兴。” 桓济并不泄气,继续提议道:“要不我给你找头温顺的小马驹,你坐在上面,我让人牵着马儿带你走一圈?” 郗道茂闻言不由有些心动,说起来到了古代这么多年,除了让阿兄带着她之外,她还没单独骑过马呢! 桓济道:“走吧。” “是啊!阿姊你去玩玩嘛,很好玩的!”郗恢搂着郗道茂的手臂撒娇说道,郗道茂被郗恢缠得无法,只能任由他拉着自己去外面。 “阿渝,放轻松。”桓济见郗道茂浑身僵硬的坐在马背上,忙 安慰说道:“不然明天你肯定身体不舒服。” “我——我有点紧张——”郗道茂用丝帕擦了擦鼻尖冒出的汗,原来坐在马上离地面有这么高啊!她有些眩晕,这可比开车可怕多了。 桓济牵着马慢慢的走着,见她紧张,故意戏谑的说道,“这马我牵着呢,它不会突然跑起来的,也不会把你摔下来的,不然我一剑砍了它!” “噗嗤——”郗道茂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知道桓济故意在逗她笑,她身体放松了下来,但手依然紧紧的握着缰绳,衣袖下露出的手皓白犹如初冬新雪,十指纤长,柔嫩的仿佛没有指节一般,许是因为紧张的缘故,还在微微的颤抖。桓济看的有些呆了,差点伸手想握住,但半路的时候,他猛地缩回手,紧紧的握拳,阿渝才不是那种可以随便胡来的女孩子呢! “桓济!”桓济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一声娇蛮的叫声。 桓济听到那声音,脸一下子黑了,郗道茂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团红云疾驰而来,眨眼功夫一张娇美之极的小脸出现她的视线里,是桓济的风流债?挺漂亮的小美女啊。郗道茂暗自想到,如果现在是漫画,这位小美女的背后的怒气估计已经实体化了吧? “桓济,这就是你所谓的有‘要’事!”小美女穿着红色的劲装,挥舞着马鞭,骑他们疾驰而来,嘴里还不停的怒斥道。 桓济见司马道福居然不管不顾的冲了过来,不由变了脸色,想也没想,翻身上马挥鞭,险险躲开司马道福的冲势,“司马道福,你疯了吗!”他怒声喝道。 道观之行(三)... “你说我什么!”司马道福惊愕而又不敢置信的望着桓济。 “大清早的你发什么疯?”桓济没好气的呵斥道,将马骑到了边上,伸手将郗道茂小心翼翼的横抱了下来。 “阿渝,你没事吧?”桓济柔声问道,阿渝抱在怀里又轻又软又香,他都不敢太用力,就怕不小心弄疼了她。 “我没事。”郗道茂冷不防被桓济横抱起来,靠在他还不算太宽厚的胸膛上,闻到他身上干净清爽的薄荷味,不由脸红了,“你放我下来——”她轻声说道。 桓济见她满脸红晕的样子,不由心神一荡,若不是现在时机不对,他真想再多抱阿渝一会,他依依不舍扶着她站稳。 郗道茂站稳后,望着那个小美女快喷火的眼睛,心里暗暗叹息,这小美女不会是误会她了吧?不过 司马道福这名字有点耳熟啊,郗道茂偏头想着她是不是认识这个小美女。 “桓济,她是谁?”司马道福厉声问道。 桓济并没有理会司马道福的叫嚣,反而低头和声吩咐正瞪着大眼睛,恨不得扑上去咬司马道福一口的郗恢说道:“阿乞扶好你阿姊,你们先回去吧。” 郗道茂也觉得这种事情还是当事人解决的比较好,她点点头低头对郗恢说道:“我们先走吧。” “慢着,你们是谁?见到本郡主不行礼就想走了?”司马道福娇蛮的声音传来。 “郡主?”郗道茂苦笑,她跟这位司马道福郡主可真是有孽缘啊!“郗道茂、郗恢给郡主请安。” 司马道福听到郗道茂的名字,美艳的小脸有一瞬间的曲扭,手紧紧的握住马鞭,她的动作让郗恢和桓济警觉的了起来,桓济上前一步,站到了郗道茂身前。司马道福见到桓济的这番举动,反而平静了下来,笑眯眯的说道:“原来是阿渝妹妹,好久不见,阿渝妹妹越来越漂亮了。” “二郡主过誉了,阿渝蒲柳之姿,哪里比得上郡主的风华绝代。”郗道茂含笑说道。 司马道福上前几步,无视桓济和郗恢快杀人的目光,拉着郗道茂的手说道:“妹妹身体好点了吗?我上次邀请妹妹过来聚一聚,妹妹似乎受了风寒。” 郗道茂道:“我好多了,多谢郡主关心。” 司马道福含笑说道:“既然如此,我过几天要在王府举办一场赏花宴,妹妹若是身体好一点,就同我们一起过来玩玩吧。” 郗道茂笑道:“那阿渝恭敬不如从命了。” 司马道福嫣然笑道:“有阿渝妹妹这般的才女来我的赏花宴,我开心都来不及呢!” 两人寒暄了几句之后,郗道茂和郗恢离去,留下桓济和司马道福大眼瞪小眼,半晌司马道福冷笑的说道:“桓济你是越发的出息了,连郗道茂这样的冷美人都对你另眼相看啊!” “你胡说八道什么!”桓济黑着脸说道,“这是堂堂皇家郡主该说的话吗?” 司马道福笑道:“我这是在夸你呢!郗道茂来建康也不短时间了,我就没见过她参加过几次宴会,也不见她对哪家的郎君稍加辞色过,可是出名的冷美人啊!”她顿了顿继续笑道:“我听说,前几天王述拒绝了你爹的提亲,说不定这次你可以帮你爹争口气,把郗家的嫡女娶到手呢!高平郗氏岂不比太原王氏更好?” 桓济闻言脸涨得通红,半晌他才从嘴里一字一句的挤出:“这不关你的事!”说完他转身离去。 司马道福望着桓济大步离去的背景,冷笑不已,现在建康谁不知道前几天桓家闹的笑话。前几天桓温想让自己的四子同王文度的长女定亲,岂不料王文度回家征求父亲王述意见之时,王述不仅断然拒绝了桓温的提亲,还说了一句:“兵,哪可嫁女与之!”虽说王文度之后还是让自己的次子同桓温六女定了亲事,但这件事已经让桓家成为士族间的笑话了! “郡主——”丫鬟小心翼翼的望着神色近乎狰狞的司马道福,“日头渐大,您还是会厢房休息吧。” 司马道福回头狠狠的抽了那丫鬟一鞭子,“要你多嘴!” 那丫鬟一鞭子被扇到了地上,她狠狠的咬住手掌,才勉强没哭出声,司马道福的心腹丫鬟心里暗暗庆幸,幸好自己让别人上了!这一鞭子上去,没个把月是好不了了! “阿姊,那个郡主好凶哦!”郗恢皱着小脸说道:“刚刚幸好有桓二哥!不然阿姊就受伤了。”他心有余悸抱着郗道茂的腰说道,心里暗暗懊恼为什么自己这么小,要是跟桓二哥一样,就可以保护阿姊了。 “傻孩子!”郗道茂爱怜的揉揉他的脑袋,“阿乞,这件事回去不要跟任何人说知道吗?”郗道茂吩咐道。 “我知道。”郗恢眨眨眼睛,笑眯眯的说道,“阿姊,我没看见二哥抱你。” 听了郗恢的话,郗道茂不由自主的回想起刚刚的场景,她忍不住红着脸,伸手去拧郗恢的耳朵,“你这小鬼精灵!” “哈哈——”郗恢朝郗道茂做了一个鬼脸,拔腿就跑,结果一头撞到一人的怀里。 “阿乞,怎么走路不小心呢?”清朗如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表哥?”郗恢诧异的抬头,“表哥,你怎么在这里?” 王献之目光暖融融望着郗道茂,“会稽王临时有事,被圣上招去宫里了,我想你们应该没回来呢,就过来接你们了。” 郗道茂脸上红晕未消,“谢谢你献之。” 王献之见阿渝满脸红晕的样子,脸不由的也跟着红起来,他扭头急促的说道:“我只是顺路而已。”说着抱起郗恢说道,“阿乞,我带你骑马去。” “好!”郗恢兴奋的应了,郗道茂含笑跟着两人身后。 待三人离去之后,桓济从树后慢慢走出,神色黯然,他不过只是 个兵家子,而王献之出自世代清贵门第的琅邪王氏,同阿渝又是嫡亲的表姐弟,自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想来郗大人是肯定不会答应把阿渝嫁给他的!太原王氏尚且如此不屑与他们家联姻,更不要说是高平郗氏了!桓济颓然的低下头。 崔氏见郗道茂同王献之一起回来的,不由笑着说道:“献之不是去会稽王府上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会稽王被圣上招入宫里了,大家就先散了,我见时间还早,就先去道观接阿渝了。”王献之笑着说道。 崔氏对王献之说道:“你先下去换衣服、休息一会再过来吧,今天你舅父和阿兄都回来,我让庖厨做了炙肉,一会你同他们喝上几杯。” “诺。”王献之应了一声便下去了。 崔氏对郗道茂说道:“刚刚会稽王的郡主派人送了一张帖子过来,让你六天后去参加她的赏花宴,你要去吗?” “这么快?”郗道茂微微诧异的说道。 “怎么,你同她见过面了?”崔氏挑眉问道。 “嗯,刚刚见过一面,她同我说了六天后赏花宴的事,我不好推脱,就应下了。”郗道茂说道。 “你多出去走走也好,别整天闷在家里。”崔氏说道,“正好当季的新衣服做好了,你一会穿上试试,若是尺寸不对,马上让绣娘改了,去会稽王府上可不能马虎了。” “好。”郗道茂点点头,这是她之所以一直不肯参加那些宴会的最主要缘故,每次赴宴的好几天就要开始准备了,唉,今天晚上肯定会被豆娘抓着做面膜了! 晚上郗超回家的时候,郗道茂凑到郗超身边,同郗超说了要去参加司马道福赏花宴的事情,“阿兄,那天你带我去好不好?”郗道茂拉着郗超的袖子,撒娇的说道。 郗超闻言一笑道:“说起来这会稽王郡主的赏花宴也是建康这里出名的,据说里面才女云集,大家聚在一起以吟诗清谈为主,要不就是考考博记、书画之类的小玩意,你去玩玩也好。” 崔氏闻言忧心的望着郗道茂,“阿渝,要不那天你别去了?就说身体不舒服。”她从来没听女儿吟诗作赋过,至于清谈,她在外人面前连话都不多讲,怎么 第 31 部分 跟人清谈? 郗道茂嘴角微微一扯,这些郡主、小娘子还真是小资情调严重啊! 郗超听了崔氏的话,哈哈大笑,“叔母你过虑了,阿渝若是连那些‘才女’都胜不了,她也就枉费苏先生这么多年教导了!”旁人不知道,他心里可清楚的很,阿渝在阿乞的五岁的时候,就开始给他讲解《庄子》了,阿渝对《庄子》的了解程度连苏先生都吃惊,她怎么可能应付不了那些所谓的才女们的“清谈”呢? “就是,我们堂堂高平郗氏的女儿,岂可不战而退!”郗昙点头说道。 崔氏懊恼的瞪了他们一眼,郗道茂笑道:“阿母,我没事的。”她嘴上安慰着崔氏,其实心里也没什么底。她决定让阿兄先去探探当天要出什么试题,实在做不出来就剽窃后世佳作好了——她有些心虚的摸摸自己的鼻子,“阿兄,我给你斟酒。”郗道茂对郗超谄媚的笑道,给他倒上了酒。 郗超似笑非笑的斜睨了她一眼,满目光华流转,那魅惑帅气的模样让郗道茂小心肝乱颤,双眼直冒小星星,阿兄好帅啊!郗超见郗道茂这副模样,哭笑不得弯起了食指,对她的额头爱怜的轻敲了一下。 崔氏见状郗道茂腻着郗超撒娇的模样,笑斥道:“没规矩,多大了还腻着你阿兄,快坐好!” 郗昙抚须叹气说道:“唉,年纪大了,就遭人嫌弃了,女儿也不给我倒酒了。” 郗道茂闻言忙腻到郗昙身边,“阿父谁说的你年纪大的,你现在走出去,肯定比看起来比阿兄还年轻呢!你看他一脸的络腮胡子!说他五十都有人信!” 郗超闻言一口酒差点呛住,半晌才哭笑不得的说道:“你这鬼丫头,我把胡子修一修还不成吗?”这丫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跟他脸上的胡子作对,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男人怎么可能没有胡子呢! 郗昙和崔氏早就笑得前俯后仰,王献之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若有所思的想到,原来阿姊不喜欢胡子啊! 作者有话要说:弱弱说一句。。。要是桓济做男主呢。。。有多少人支持。。。我就是一株左右摇摆的墙头草。。。o(╯□╰)o 赏花宴... 作者有话要说:要跟大家说一件事情。。。 我从七月三十一号到八月四号,要出去一趟,我现在努力更新到七月三十一号,八月一号、二号、三号,应该是更新不了了,正好这三天让我好好将来文章的走势,四 号一定恢复更新!“啊——”郗道茂眼泪汪汪的瞅着豆娘,“阿嬷,疼——”今天是参加司马道福赏花宴的日子,一早就被豆娘拖起来梳洗打扮了,豆娘和阿苏还坚持给要给她梳个什么双鬟望仙髻,已经折腾了她大半天了。 阿苏板着脸说道:“小娘子,你今天疼也要忍着,毕竟今天的赏花宴也不一般。” “我知道。”郗道茂耷拉着小脑袋说道,结果头刚低下去,就被豆娘抬了起来,“小娘子,您别动,不然发髻就散了。” “哦。”郗道茂无精打采的应了一声,托着脑袋让阿嬷们为所欲为。郗恢在一旁满脸同情的望着阿姊,他摸摸自己头上的双髻,唔,幸好自己不用梳这么复杂的头发。 “豆娘,阿渝打扮好了吗?”崔氏含笑走了进来问道。 “打扮好了,女君您看!小娘子真是漂亮啊!”豆娘笑盈盈的将郗道茂扶起。崔氏几乎是惊喜的望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女儿,一袭妃色的衣衫将她衬托的越发的恬静可人,青涩但精致的眉眼温润如玉一般,目光清亮,温婉如水的笑容让她少了几分青涩懵懂,多了几分平和淡然。 “阿母的阿渝长大了。”崔氏爱怜的望着女儿,“把这朵珠花给小娘子带上。”崔氏让双竹递了一个小匣子给豆娘。 “好漂亮的珠花!”豆娘惊呼道,崔氏递来的珠花,这珠花是用银丝和各色宝石将五粒黄豆大小的粉色的珍珠缠绕成花型,花|心处点缀了一粒龙眼大小的白珍珠。这朵珠花别说是豆娘等人惊奇了,连郗道茂都微微侧目,这古代没有人工养珠,这些珍珠可都是纯天然的,要做好这么一朵珠花需要多少时间啊,可算是价值连城了! 崔氏含笑看着豆娘小心翼翼的将珠花别在郗道茂发髻上,牢牢的固定住,“这朵珠花是你外婆给我的。这本是宫里的东西,听说原来是一对,后来另一只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你祖外婆下嫁,把这朵珠花也带出来了。”她上下打量一下笑道:“我就知道你适合带珍珠。” “是啊,阿嬷今天给我戴的首饰基本都是珍珠的。”郗道茂说道。 豆娘笑道:“别家小娘子带珍珠首饰只显得暮气,我们家小娘子带珍珠首饰非但没暮气,更加几分雅致。” 崔氏笑着点头,“是啊。好了,时候不早了,你早点过去吧,你阿兄已经在门口等你了。” “阿母,我先走了。”郗道茂接过流风递来纨扇朝崔氏行礼后,便由回雪扶着走出了房门。 郗道茂上牛车的时候,郗超正在牛车里看书,见郗道茂上了车,便抬眼望了一下,“嗯,不错,阿渝今天真漂亮。”郗超赞许的说道。 “阿兄,你看我的珠花,阿母给我的。”郗道茂献宝似的指着自己头上的珠花,郗超含笑扶着她坐好说道:“嗯,挺漂亮的,坐好了,时候不早了。” “嗯。”郗道茂乖乖的坐在牛车,郗超从怀里取出一串红珊瑚的手链,“这个给你。” “好漂亮。”郗道茂伸出手腕,“阿兄,你帮我戴上吧。”牛车上丫鬟上不来,她自己一个人又戴不上。 郗超笑着将手链给她戴上,郗道茂的手腕莹白,配上珊瑚的红色,醒目而娇艳,“不错,我就知道适合你。”郗超满意的点点头,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纸说道:“这是她们今天赏花宴要做的诗的题目和清谈的内容,诗我已经让人做好了,清谈的大致内容我也写了,你看看吧。” “多谢阿兄!”郗道茂眉开眼笑的接过郗超递来的纸,她就知道阿兄不会见死不救的,“傻丫头!”郗超爱怜的轻点她的鼻尖。 、 、 、 “阿渝,你来了。”郗道茂刚刚被侍女引入大厅,就被等候已久的司马道福含笑拉住,“来,坐我这边。” “郡主。”郗道茂正要给司马道福行礼,司马道福笑着说道,“自家姐妹就免了这套虚礼。” “郡主垂爱,阿渝感激不尽,只是礼不可废。”郗道茂见司马道福嘴上说着,但却不见任何行动,心里不由暗暗好笑,上前恭敬的给她行了礼。 司马道福含笑说道:“就你礼多。”说罢拉着郗道茂坐到了自己身边,同她介绍起已经到场的人,郗道茂心里暗暗惊讶,这司马道福交友甚是广阔,不仅有王氏、谢氏、崔氏等一流大姓的士族千金,还有一些二流士族的千金。 她同王氏、崔氏等皆有亲戚关系,有些面孔还是有点熟悉的,加上郗道茂毕竟心理年龄比这些真正的小萝莉年纪大很多,不过几句话,郗道茂就顺利的融入了谈话。 司马道福暗暗惊讶的垂目,她以为一直郗道茂不善言谈,想不到她居然是装出来的,司马道福嘴角泛起一丝微笑,这样更好,对手太弱了,就没意思了。 所谓赏花宴,其实就是一堆人坐在一起吃喝玩乐,说笑聊天,有了诗兴就做首打油诗,气氛轻松而愉快,连司马道福也娇笑连连,一改之前飞扬跋扈的 模样。 “阿渝,你的字真好看。”崔家的一名小娘子羡慕望着郗道茂写出的端庄秀美的簪花小字。 司马道福凑近一看,不由微微惊讶的说道:“阿渝,这不像是卫夫人的字啊!”她忍不住上前细瞧郗道茂的字,司马昱一向爱好书法,她自小跟在父王身边,也见过不少大家的作品,司马道福本身书法技艺平平,但眼界极高,她一眼就看出郗道茂的字虽尚称不上大家,但风骨已成。 若说卫夫人的高逸清婉,流畅瘦洁,那么郗道茂的字就是端庄雍容、方正平稳,但笔画转折间又棱角分明、秀媚多姿。她深思的望了郗道茂一眼,难怪卫夫人从小就这么赏识她,这才几岁啊,居然已经脱离卫夫人的影响,形成自己的风格了,不假时日,定能自成一派。司马道福微微撇嘴,若是她能得到卫夫人的指点,一定比她更好! “我也只是胡乱写的而已。”郗道茂含笑将众人刚刚吟诵的诗句,众人皆说以后但凡有需要记录的东西,都由郗道茂来负责,郗道茂含笑应了。 众人说笑了半天,司马道福起身说道:“时辰也不早了,不如我们去凉亭吃点东西吧。” 郗道茂起身,一旁王府侍立的丫鬟立即迎了上前,“郗小娘子?” 郗道茂笑道:“我想去更衣。” 丫鬟迎着她去一旁的偏院,流风和回雪默默的跟在身后,郗超前几天就遣人吩咐过她们到了会稽王府上之后,不许离开小娘子身边半步。 “郗小娘子,你自便。”那丫鬟将郗道茂带到更衣之处后,便退下了。 “小娘子,要不我们去那边走走?”回雪等郗道茂出来之后说道,“奴见那边有片小林子,挺僻静的,要不过去坐一会,休息一下。” “不了。”郗道茂摇头说道,“我们回去吧。”她刚想回去,突然从树林处匆匆走出一名抱着一大堆衣服的丫鬟,那丫鬟许是走得急,没看路,直直的朝郗道茂身上撞去,郗道茂忙侧身避开。 “哎呦!”那丫鬟居然不小心自己跌倒在地上。 郗道茂吓了一跳,低头关切的问道:“你没事吧。” “奴婢该死!”那丫鬟以为自己冲撞到了贵人,忙跪下磕头。 郗道茂让回雪扶她起身,那回雪才一见她,就吓得缩回了手,“小娘子,她是昆仑奴!”她叫完之后,才勉强要伸手扶她起来。 而那丫鬟则不停的磕头说道,“奴婢该死! ” “别磕头了。”郗道茂温和的笑了笑,回雪扶着那丫鬟起身,郗道茂细瞧那丫鬟年约十七八岁左右,深目高鼻、皮肤黝黑,眉目细看还是挺清秀的,不过在以白为美的东晋,这样的人就是丑怪了。郗道茂见那丫鬟已经有些破皮的额头,她从怀里取出一条丝帕道:“拿去擦擦吧,以后小心一点。” 那丫鬟受宠若惊的接过丝帕,“多谢贵人。”她几乎如宝贝的捧着那条丝帕,这条丝帕足够她吃上两三个月了吧? 郗道茂笑了笑,转身就离开了,回去的时候,饭菜已经备好了,王家的一位表姐拉着郗道茂坐在自己身边,众人说说笑笑,郗道茂被人灌了好几杯酒后,脸就开始泛起红晕了。 司马道福也喝得兴致颇高,让人点了一炷香说道:“我们今天以荷花为题,每人作一首诗,一炷香时间,谁没做出来就罚喝酒三杯。” 众人皆点头应了,这题目是郗超早已经打听好,诗句也让人做出来了,郗道茂不慌不忙的提笔把郗超给她做好的诗句默写在了纸上,郗超遣人做的诗很中庸,既不出挑,也让人挑不出刺来,司马道福的诗则获得了众人的赞美,司马道福洋洋自得的望了郗道茂一眼。 郗道茂接到了司马道福得意洋洋的目光,好笑的闭上眼睛,扶着额头,作诗这点还是挺佩服司马道福的,她写出来的诗词都是自己做出来的。虽说是早已经想好的,但给她再多时间她也写不出一首诗,或许是现代人的意识在作祟,让她有了心理障碍,明明她跟着苏先生学习了很久,但是她始终不认为自己有能力作诗,这种想法每每总让苏先生哭笑不得,最后放弃了教她作诗。 酒宴结束的时候,司马道福拉着她的手,再三邀请她下次还来,郗道茂含笑应了,由流风、回雪扶着上了牛车。上了牛车,她就合眼闭目养神,牛车走到一段,她有些口渴,刚想起身倒水喝,突然她听到了一声回雪的惊呼声,“咦?桓二郎君?” 醉酒 “二哥?”郗道茂一时没反应过来,疑惑的眨着眼睛,倒是车外的人听到车里的动静,掀帘钻了进来,“阿姊,你醒了。郗恢扑到了姐姐的怀里。 “阿乞,你怎么来了?”郗道茂搂着弟弟的问道。 “我来接阿姊回家啊。”郗恢说道,“阿兄没有空。”他皱皱鼻子,“阿姊,你没事吧?”他见郗道茂满脸红晕,眼神溃散,不由有些担心。 “我没事。”郗道茂揉揉眼睛,她就是有点困了。 这时两人感到牛车停了下来,“阿渝,你还好吗?”桓济的声音在车外响起,“要不要下来走走?” “二哥。”郗道茂疑惑的掀帘,就见桓济正坐在牛车外驾车,“二哥怎么你怎么来了?”她见桓济头上戴了一顶压的很低的草帽,一身普通的麻布旧衣,她忍不住嘴角轻扬,第一次见桓济穿成这样。 桓济将牛车停靠之后,吩咐下人将灯笼点亮,“我让人熬了一点醒酒汤,你先喝一点吧。”桓济从牛车取出一个食盒,到了一碗醒酒汤递给郗道茂,低声说道:“阿父刚刚召郗大哥过去有事商议,他没空来接你,就让阿乞过来接你,我就顺便跟过来了。” “谢谢你二哥。”郗道茂接过汤碗,稍稍有点烫,她的手微微颤了一下,“小心。”桓济牢牢的握住那汤碗,在昏黄灯光浅映下,他线条刚硬的五官柔和了不少,“我让流风、回雪过来伺候你吧。” “不用。”郗道茂接过汤碗低声说道:“我可以自己吃。” “阿姊,我喂你。”郗恢自告奋勇的说道。 “谢谢。”郗道茂含笑揉揉他的小脑袋,桓济又从食盒里取出一盅热气腾腾的热粥,“阿渝,你要不要吃点热粥?刚刚没吃多少东西吧?” 郗道茂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不饿,谢谢你二哥。” 桓济待她把醒酒汤慢慢喝完之后,柔声说道:“你睡一会吧,马上就到家了。” 郗恢点点头说道:“阿姊,你刚刚睡的好熟,我都叫不醒你。” 郗道茂闻言只觉得羞愧难当,她还以为自己刚刚没睡着呢!“嗯,我先进去了。”她觉得自己都没脸见人了。 “好。”桓济将车帘放下,郗道茂躺回牛车里,郗恢顺势往她怀里一钻,好久没跟阿姊一起睡了,都是阿嬷,郗恢 第 32 部分 瘪瘪小嘴,说什么男女七岁不同席,他一满七岁就不许阿姊跟他一起睡了! 郗道茂努力的告诉自己不要睡着,但撑了一会,她实在熬不住,眼睛一闭,就睡着了。 、 “阿钺。”桓济送了郗道茂回郗府之后,便一个人走回了桓府,刚进门就被人叫住了。 “阿兄。”桓济摘下草帽,桓熙微微蹙眉打量着桓济身上的麻衣,“你怎么这副打扮?” “我随便出去走走。”桓济淡淡的说道。 桓熙叹了一口气,“你是去接阿渝了吧?”他示意桓济跟他去书房。 “是的。”桓济抿了抿嘴,跟着桓熙身后进了书房。 “阿钺,你年纪也不小了,阿母已经开始准备你的婚事了。”桓熙望着桓济说道,“我听说阿母想你迎娶阿福。” “司马道福?”桓济脸一下子黑了,“我才不要娶她呢!” “那你想娶阿渝?”桓熙淡淡的问道,“你觉得有可能吗?” 桓济闻言脸一下子惨白了,“我——” 桓熙叹了一口气,轻拍他的肩膀,“阿钺,你自己好好想想,高平郗氏的嫡女,不是这么好娶的。” 桓济低头沉默了半天,才闷声说道:“我本就比不过王献之,不过只是妄想而已——” “胡说。”桓熙轻斥道:“你哪里比王献之差了,他也就会动动笔杆子而已。” 桓济闻言勉强笑了笑,桓熙搂着他的肩膀说道:“走吧,我们去喝一杯。” “好。”桓济抹了一把脸说道:“我去换身衣服。” 桓熙轻踢了他一脚,“快去!这种庶民的衣服你都穿上了,被阿母看到了,非骂死你不可。” “哈哈——”桓济憨笑的摸摸自己的脑袋,他怕自己去接阿渝的时候被会稽王府的人看到,坏了阿渝的名声,干脆换了一身庶民的衣服,装成了车夫。 、 等郗道茂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一早了。 “小娘子你醒了。”豆娘和喜娘早守在帘外,听到有动静忙上前掀帘看郗道茂,见她一脸困倦无力的模样,喜娘忙将一旁温好的花露奉上,“小娘子,先喝点花露去去浊气。” “嗯。”郗道茂让豆娘扶着起身,一口气喝了大半盏花露,看的喜娘心疼不已,小娘子是渴坏了。 喜娘心 疼的说道:“小娘子昨天回来的时候,可把女君给吓坏了,怎么叫都不醒,半夜唤来了疾医,说是您喝醉了,只是睡着了,女君才放心。” 郗道茂道:“昨天多喝了几杯,在家的时候,哪里喝过这么多酒。当时硬撑着,幸好没酒后失态。” 豆娘笑道:“小娘子也没失态,就是睡的熟而已,就是现在小娘子大了,我们给你梳洗起来不方便了。” 郗道茂听了豆娘的话,忍不住呻吟了一声,这么大了,还让豆娘给自己洗澡,好丢脸。 “阿渝醒了吗?”崔氏的声音传来。 “阿母。”郗道茂闻言忙要起身,被崔氏几步按住,关切的问道:“还头疼吗?快把醒酒汤喝了吧。” “我昨天喝过醒酒汤了。”郗道茂揉揉额头说道:“现在头不疼,就是浑身无力。” “谁让你喝这么多酒的。”崔氏爱怜的轻斥,“你这傻丫头,她们灌你酒,你就喝?她们这是故意看你出丑呢!” 郗道茂傻笑的说道:“我也没喝多少,王家的几位表姐帮我挡了不少酒呢!” 崔氏无奈的笑笑,“我让人熬了清粥,你喝了清粥后再睡一会吧。” “嗯。”郗道茂点点头,崔氏亲自看郗道茂喝了粥,让她睡下之后,崔氏注视郗道茂的睡颜半晌,才起身离开。 “你们说昨天是桓府二郎君同小郎君一起送小娘子回来的?”崔氏问流风、回雪道。 “是的。”流风、回雪大气都不敢喘一声,跪在地下,回着崔氏的问话。 “你说桓二郎君还带了醒酒汤和点心给小娘子?小娘子也喝了桓二郎君的醒酒汤?”崔氏问道。 “是的。”两人应道。 崔氏偏头望着郗道茂送过来给自己取乐的小画眉鸟,“这小画眉鸟也是桓二郎君送的?” “是的。” 崔氏不由叹了一口气,挥手对两人说道:“你们都下去吧。” “诺。”两人如蒙大赦的退下。 崔氏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揉了揉自己的额头,阿渝的性子,她心里最了解,若是对桓济无半分好感,她断然不会接受桓济的殷勤的。只是——崔氏苦笑,就算她打小性子古怪,别人喜欢的她不一定喜欢,但她至于去喜欢一个要才无才、要貌无貌,空有一身武力的兵家子吗?献之到底有哪点不好?如此风度翩翩才华横溢的小郎君,她怎么就是看不 上眼呢? 双竹见崔氏头疼的模样,上前给她揉着肩膀说道:“女君您别急,依我看小娘子只是一时被人迷惑而已,您慢慢劝着她点就好了。要不您跟二娘子说,让二姑爷现在就写婚书来。” 崔氏睁开眼睛淡淡的说道:“不行。”崔氏断然说道,“阿渝是我的女儿,她的性子我最清楚,照我看桓家的那位二郎君现在只是单相思而已。”崔氏对女儿还是了解的,依她的性子,定是不会跟桓济做出什么越轨的举动,顶多动了一份心思而已,“阿渝心思细腻敏感,王家这种时候过来提亲,她心里定会不自在,到时候说不定因此而厌弃上献之也有可能,这样就弄巧成拙。” 双竹担忧的问道:“女君,你就不怕小娘子同桓二郎君——” 崔氏笑而不语,女儿家总有春心萌动的时候,阿渝自小身边皆是文质彬彬,气度儒雅的男子,突然见了一个威武的兵家子,会喜欢上也不奇怪,但崔氏相信女儿会明白身为高平郗氏嫡女的责任的。崔氏暗自思忖到,阿渝性子外柔内刚,若是对她横加责骂,她嘴上不说,心里定是不开心的,说不定负气之下,同桓济来往更是亲密也有可能。但若是徐徐图之,说不定她很快就会回心转意。再说她跟献之青梅竹马,献之又是这般的才貌,她不信两人朝夕相处下来,献之会比不上一个空有武力的兵家子。 崔氏淡淡指着书案的书信说道:“正好兄长因喝了符水而病倒了,大嫂为了阿冉的婚事,忙得焦头烂额,阿渝跟我学了这么多年,就让她先回去帮大嫂准备阿冉的婚事再说。”崔氏说罢笑了笑说道:“说起来,我的阿渝也长大了,居然开始有小女儿心思了。” 双竹则暗暗心焦,小娘子到底怎么想的,王小郎君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夫君啊!女君怎么也不急呢?万一让王小郎君知道了这件事情,不肯娶小娘子了怎么办? “对了,这事你可不能同郎君说起。”崔氏对双竹嘱咐道,她对这种事情到也不是很在意,小女儿家家哪能没有这种时候?只要不出什么大事,就随她去吧,崔氏对女儿还是有信心的,她不会乱来的,毕竟生在士族,有些东西是印在骨子里的。 萌动 “什么?伯父病倒了?”郗道茂睡了一觉起身之后,觉得精神舒爽了很多,梳洗过后,就去找崔氏说话,却想不到听到了这么一个消息。 “这是你伯母写来的信。”崔氏将傅氏写来的信件递给郗道茂。 “伯母的字越写越漂 亮了!”郗道茂暗暗想到,在看完信后她有些哭笑不得,伯父居然认为服符水可以除病消灾,所以不顾众人的劝阻,坚持吞服符水,结果没有烧化的纸堆积在身体里,排泄不出,让他腹疼不止,幸好伯母找到一名名医,才治好了他的病。 “你伯母同我抱怨,又要照顾你伯父,又要忙阿乞的婚事,她都快累病了。”崔氏含笑说道,“要不你先回去帮她忙吧,正好看看你跟我学了这么多年,到底有没有白学。” “好啊。”郗道茂点头应道,随即嘟起小嘴道,“伯父老是这样,上次我就让他不要随便吃符水了,这次回去一定要好好说说他。” “没规矩。”崔氏笑骂道,其实傅氏让郗道茂早点回去,也是有这个意思,郗愔个性固执,谁劝他,他都不听,唯有面对撒娇耍赖的小侄女时候,他还肯听上几句。 郗道茂歪头想了想,搂着崔氏的脖子说道:“阿母,我先去阿兄那里一趟。” “你去你阿兄哪里干嘛?”崔氏问道,“他平时公事这么忙,哪有空陪你胡闹。” “我才不是胡闹呢。”郗道茂嘟哝的说道,“我是干正事的。” “哦?你除了缠着你阿兄胡闹之外,你还能去干什么正事?”崔氏斜睨了她一眼说道。 “我让阿兄给伯父写封信。”郗道茂絮絮对崔氏咬耳朵说道,“伯父和阿兄已经很久没说话了,这次阿兄成亲正是他们父子和好的最好机会啊!我到时候先把信给伯父看,然后让伯母在一旁说好话,我就不信伯父不会心软。不就是搬空了一个钱库嘛,伯父气了这么久也该消了。”前段时间也不知道阿兄和伯父之间发生了什么事,阿兄突然把伯父钱库里的钱全部救济给穷人了,这下可把伯父气的够呛,任阿兄写多少请安信过去,都没有理阿兄! 崔氏听了心里一暖,爱怜的搂着女儿说道:“好,让你阿兄过来接你。” “不用了,反正桓府离这里也不远,你让侍卫送我过去就好了。”郗道茂说道。 “也好。”崔氏点点头道:“你小心一点。” “嗯!”郗道茂点点头,“那我去换衣服。” “去吧。”崔氏揉揉她的小脑袋,“让阿兄好好写,拣你伯父开心的东西写。” “我知道。”郗道茂换了外出的衣服之后,就去了桓府。 “小娘子,您喝茶。”郗道茂到桓府的时候,郗超并不在,招待她的是郗超的属妇文氏。 “阿兄什么时候回来?”郗道茂问道。 “奴不知。”文氏怯生生的说道,“郎君从不同奴说起他的公事。” 郗道茂听完静默不语,她对类似朱氏的这种女人,有本能的排斥。 文氏在一旁侍立了半晌,见郗道茂依然不说话,不由有些束手无策,“小娘子,您要不要吃点点心,奴吩咐下人去拿。” 郗道茂温和的说道:“不用了,我不饿,我在这儿看会书,你不用在这里伺候了。” “诺。”文氏应了,刚准备退下,门外就传来丫鬟的通传声,“郗小娘子,公主听说您来了,唤您过去同她叙叙话。” 郗道茂诧异的起身,南康公主让她过去叙话?她怎么知道自己到了? “郗小娘子请跟奴婢走。”前来接任的诸多丫鬟中,为首的一人屈身朝郗道茂行礼后,便上前扶住郗道茂。 “有劳了。”郗道茂含笑说道,跟着那丫鬟一路朝司马兴男的上房走去,却不料那丫鬟带着她三转四弯来到了一个僻静的小院落。 “咦?”郗道茂诧异的问道:“不是说去公主上房吗?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那丫鬟顿了顿,满脸为难之色。 “阿渝——”桓济从院子里走出,“是我让她带你过来的。” “二哥?”郗道茂顿了顿,贝齿轻咬下唇,桓济对她的感情她不是不清楚,她对桓济也是有好感的,不然也不会一再接受他送来的礼物,如果是现代,说不定他们早就在一起了。但这里毕竟是古代,她虽不清楚桓家的地位如何,不过看到阿父、阿母每次提及桓家的时候,总是蔑视的称为兵家子,就知道她跟桓济是没有结果的,而她对桓济的感情还没有达到肯为他去忤逆父母的程度。 “阿渝,是我让她带你来的。”桓济朝她走来,“我只是想跟你说一声,我要走了——” “走?”郗道茂疑惑的睁大眼睛,“二哥,要去哪里?” “我要去荆州了。”桓济轻声说道,“阿渝,我想跟你单独说一会话,好吗?”他瞄了郗道茂身后的流风、回雪一眼。 “好。”郗道茂微微点头,对流风、回雪说道,“你们留在这里吧。” 流风、回雪苦着脸,眼巴巴的看着小娘子同桓二郎君进了院落,若是女君问起了这件事,她们应该怎么说话呢?让两人松了一口气的是,两人并没有进里屋,而是站在了院 子里说话。 “阿渝,这里你还记得吗?”桓济站在庭院里问道。 “这里?”郗道茂环顾了一圈,低头想了想说道:“是不是上次二哥带我来的地方?” 桓济眼底浮起笑意,“是的,那次是你第一次来我们家。” “嗯。”郗道茂应了一声,那次也是她同司马道福的第一次见面。 “我记得小时候每次大哥带我出去玩的时候,总有人叫我兵家子、丑八怪。”桓济嘴角浮起一抹笑容,“从小就只有你一个人,不介意我的身份,从来不会叫我兵家子,也不会说我丑,更不会说我笨。我爱舞刀弄枪,你也没嫌弃过我粗鲁,还同我说,要做自己喜欢的做的事情。” “二哥你不丑也不粗鲁。”郗道茂静静的听完桓济的话,轻声说道,她一直知道有些高门士族会看不起桓济,可没有想到桓济居然小时候这么受人鄙视。 桓济似笑非笑的望着郗道茂:“也就你认为我不丑不粗鲁了。”他从怀里取出一团丝巾,“阿渝,这朵珠花是我无意中得到的,我当时见了就觉得你一定喜欢,本来想等你生辰那日在给你的,现在就提前给你吧。” 郗道茂接过丝巾打开一看,低低的惊呼了一声,这跟阿母昨天给她的那朵珠花是一模一样的,阿母也说过,这珠花原是一对,“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郗道茂断然拒绝。 “阿渝。”桓济也不知道那里来的勇气,突然伸手紧紧的握住郗道茂的手低声说道:“我这次去荆州,没有个一年半载是回不来了——”他低声说道,“大哥说,如果我能立下军功,说不定郗大人会答应我的提亲。”桓济目光灼灼的望着郗道茂,“阿渝,你能不能等我两年。” 郗道茂望着他热切的目光,咬了咬下唇,“阿渝,你不愿意?”桓济的目光黯淡了下来,手里包裹的小手柔若无骨,仿佛软玉一般,他紧紧的握了握那一团软玉,正待松手。 “不是!”郗道茂下意识的反驳,连她自己都怔了怔,桓济欣喜的望着她,“阿渝,你愿意?”下意识的他的手握的更紧了。 郗道茂低头轻声说道:“我——”她心里微微苦笑,她的婚事什么时候 第 33 部分 轮到她做主过,不过——既然桓济都愿意为了两人的未来奋斗,她又有为何不试试呢?或许事情真的会有转机呢!“好。”两年后她也才十五岁,阿父、阿母肯定要等她及笄之后才开始考虑她的婚事的。 桓济闻言脸上泛起了灿烂的笑容,整个人都变得神采飞扬,“阿渝,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你一定要等我!我一定要让郗大人答应我们的婚事。” 郗道茂望着他开朗纯粹的笑容,心情也愉悦了起来,忍不住也微笑了起来,这就是恋爱的滋味吗?郗道茂有些迟疑的想到。她前世是严重的心脏病患者,时常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晚上睡着之后,明天能不能再醒来,别说是谈恋爱的这种让心情大起大落的事情了,就是一般的喜怒哀乐也被医生给严厉的禁止了。 “阿渝,这珠花我能帮你簪上吗?”桓济小心翼翼的问道,“你若是不愿意就算了,我不是故意冒犯你的。”桓济见郗道茂不说话,又连忙解释道,生怕她会生气。 “噗嗤。”郗道茂见他小心翼翼的模样,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傻瓜。” 桓济见她娇嗔的样子尽有说不出的娇柔,红着傻笑的用粗糙的大手拿起珠花,极温柔的将珠花别在了她的髻边,就怕弄疼了她。 “好看吗?”郗道茂待他别好之后,嫣然笑问道。 “好看——”霞光下少女靥笑春桃、目含秋水,桓济看得都呆了,半晌才呐呐的吐出了两个字。 、 “这件事回去之后,不许同女君说。”待郗超将郗道茂送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满天星光了,郗道茂梳洗完毕,对正准备在外间守夜的流风、回雪说道。 “小娘子?”两人怔了怔,有些惊慌的望着郗道茂。 “你们是郗家的丫鬟,听阿母的话也没什么错。”郗道茂淡淡的说道,“但也要记住,你们是我的心腹丫鬟,要分的清,什么事情该说,什么事情不该说。” 两人忙跪下道:“奴婢该死。” 郗道茂一笑道:“起来吧,我也不是怪你们。” “诺。”两人心有余悸的站了起来,小腿肚未免有些发抖。 回京口(一)... “郎君,您要吃些点心吗?”郗超送完郗道茂回家,就半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让文氏伺候自己梳洗,文氏给郗超脱了外衣,伺候了他梳洗。 “不了。”郗超挥手道,“你让人端碗米汤过 来。” “诺。”文氏让人去端米汤,随即又拧了帕子给郗超擦手,她悄悄的瞄了一眼闭目养神的郗超,又想起即将入门的女君,她咬咬牙,大着胆子同郗超说话道:“郎君,公主很喜欢小娘子呢,适才还喊小娘子过去叙话呢!” “公主喊阿渝过去叙话?”郗超睁开眼睛问道。 “是啊,刚刚小娘子不过来这里坐了一会,便让公主喊过去叙话了,等您快回来的时候,小娘子才回来。”文氏见郗超回应了自己,忙笑着说道。 郗超起身唤来僮儿进来磨墨,自顾自的写信。文氏咬了咬下唇,幽怨的望了郗超一眼,郗超处理公事的时候,一向不喜属妇在身边,文氏没胆子忤逆郗超,只能无奈的退下。 郗超轻叩桌面,是不是这次让阿乞也跟着阿渝一起回京口,让阿父把阿乞丢到军中去历练一下?阿乞年纪也不小了,京口那边总要后继有人的,京口的兵权是祖父一手打拼出来的,若是让他们拱手让人,他可不甘心。郗超思忖了一会,便低头写起信来,“明天一早,你就把信送到叔父那里去。”他对僮儿吩咐道。 “诺。” 、 、 、 “什么?让阿乞去军营里历练?”崔氏听到郗昙的话,惊讶的睁大眼睛,“可阿乞才七岁啊。” “七岁也不小了。”郗昙撩起衣襟坐下说道:“再说军营里还有大哥护着,他过去也吃不了什么大苦。” 崔氏闷闷不乐坐在一边,她年过三十才得了阿乞这么一个儿子,打小就是她的命根子,她哪里舍得心肝肉儿去军营受这个苦? 郗昙安慰崔氏道:“你放心吧,京口那边军营里,全是我们的人,阿乞过去只是让他磨练磨练,不会吃什么苦的。” 崔氏道:“夫君,我可就阿乞这么一个儿子,他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要我怎么活下去?”说着说着她想起了早夭的长子,不由的流下了眼泪。 郗昙一见崔氏哭了,忙起身拿了帕子给她拭泪,“你怎么哭了呢?来,快擦擦。”崔氏扭过身体不理郗昙,郗昙叹了一口气,坐到崔氏身边柔声说道:“阿乞也是我唯一的儿子,我怎么能不疼?我这样做也是为阿乞打算,他从小就爱黏在你和阿渝身边,聪明是聪明,可性子难免软弱一些,送他去军营也能磨一磨他的性子。” 崔氏听了郗昙的话,渐渐的止住泪,“我也不是要耽搁阿乞的前途,可是怎 么说好歹也要到阿乞满了十岁再去军营吧?” 郗昙道:“他也不小了,跟着武学师傅也学了好些日子了。”郗昙顿了顿说道:“我看他这几天老是跟桓家人在一起,我们家有个阿冉跟桓家亲近已经够了。” 崔氏听到郗昙的话,心不由的突突跳了两下,她偷偷的瞄了一眼郗昙的脸色,就怕他知道阿渝和桓济的事,但见郗昙神色无异,才悄悄松了一口气,随即又蹙眉道:“照我看,阿冉跟桓大人也太亲近了。” 郗昙拍拍她的手说道:“这事你就不要多管了。” 崔氏点头“嗯”了一声,又同郗昙聊了一会家事之后,两人灭熄灯歇下了。 第二天崔氏便同郗道茂说了要送郗恢去京口军营的事,“阿弟去军营历练一下也不错,我就是担心他是不是太小了一点?现在就去军营会不会太辛苦了?”郗道茂有些担心的说道,毕竟阿弟现在才七岁,身体到底不及成年人强壮,古代军营想来条件也不会很好,医疗条件又不发达,送到军营要是有什么万一怎么办? 崔氏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也是这么同你阿父说的,可他坚持要送阿乞去军营,还说郗家军营里不能断人,我又有什么法子。” 郗道茂歪着脑袋想了想,她虽不了解东晋历史,可魏晋南北朝这段时间都是乱世,她还是清楚的,在乱世最实惠就是掌握军权,要是阿乞将来能掌握郗家的军权倒也不错,她说道:“反正我还要在京口待上一段时间,我让伯父早点送他去军营,我就在军营外的庄子里住着,等他熟悉了军营生活,我再离开好了。” 崔氏点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 “阿母,这次回去,谁送我们回家?”郗道茂问道,“阿兄和阿父能抽得出时间来吗?” 崔氏道:“他们自然没有时间,我让献之送你回去。” “献之?”郗道茂惊讶的瞪大眼睛,“他有空?他不是要去太学念书吗?” 崔氏含笑说道:“他又不是马上去太学念书,送你们去京口的时候还是有的。” 郗道茂嘴角抽搐,“那他这么早来建康干什么?” 崔氏道:“哪个考上太学的太学生不这么早来?拜见师傅、同窗交往,可都要是要时间的,等真入了太学,就要好好用功读书了。” 郗道茂暗暗咂舌,这古代人情关系还真复杂,难怪王献之时常不在家里,原来都跟人联络感情去了,她还以为他已经去太学上 课了呢。 之后的日子,大家就忙了起来,幸好之前郗道茂同崔氏已经把行装打点的差不多了,不过两日功夫,万事皆已经备齐,临走前,崔氏搂着郗恢,依依不舍的哭着说道:“阿乞,你在军营一定要万事小心,有什么头疼脑热的一定要及时告诉你阿姊,要是撑不住了,就回来……” 郗恢搂着崔氏的脖子,听着她絮絮叨叨的说着他几乎能背出来的嘱咐,待崔氏说完,方用帕子给她擦泪道:“阿母你别担心,我会在军营好好历练,跟着大伯好好学功课,将来一定要做祖父一样的文武双全的大英雄,给阿母挣个诰命!” “好,阿母的乖儿子,阿母等着你给我挣诰命!”崔氏听了郗恢的话,破涕为笑,狠狠的亲了郗恢一口,又拉过郗道茂细细的嘱咐一番,见郗道茂一一应了,才稍稍放心了些。郗昙在一旁苦笑的催促道:“时辰不早了,再不走,今晚就赶不到驿站了。” 崔氏听了拭干眼泪,亲自送着儿女出了二门,看他们在牛车安顿好之后,才对王献之殷殷嘱咐道,“献之,一路上就劳烦你多照顾了。” “舅母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阿渝和阿乞的。”王献之屈身说道。 郗昙对崔氏说道:“好了,我们回去吧,他们也该走了。” 崔氏想到之后就难见儿子了,泪水就忍不住下落,她哽咽了对郗道茂和郗恢说了一声:“路上千万要小心,阿渝好好照看着你阿弟。” “阿母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阿弟的。”郗道茂隔着帘子柔声劝慰崔氏说道。 郗恢从车窗外探出小脑袋说道:“阿母,你放心我一定会年年回来看你的!” “好。”崔氏噙着眼泪点头,任郗昙扶着她进了门,隔着门缝看着牛车驶出大门。 “你昨晚一夜没睡,”郗昙扶着她的手柔声说道,“先回去好好休息吧,阿乞又不是不回来了。” 崔氏道:“我只是心里难受,毕竟阿乞从小就没有离开过我。” “你啊,妇人之仁。”郗昙摇了摇头,轻斥了她一句,让丫鬟扶着她回房休息,“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官署去了。”郗昙嘱咐道。 “嗯。”崔氏点点头,等郗昙离去之后,望着身后空落落的宅子,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 、 、 “阿姊,伯父家是不是很大?”待牛车出了城门之后,郗恢撩起车帘 ,望着外头的景色,兴奋的对郗道茂说道。 郗道茂斜斜的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依照她六岁时候远行的经验是,在牛车上最好的休闲方式就是睡觉、闲聊,“嗯,很大。”郗道茂歪头想了想说道,“你不记得了?我们不是年年回京口吗?”她记得阿乞的记忆力非常不错啊! “我是说这次伯父要送我去的伯父的军营。”郗恢腻到郗道茂怀里说道,“我没去过伯父的军营,只回过我们在京口的家。” 郗道茂这才想起,对于阿父、阿母而言,建康的家只是暂住而已,京口才是他们的根,“我没去过军营,应该挺大的。”郗道茂说道,她也是最近才知道伯父还掌着兵权,她一直以为只有桓家才有兵权呢。 “那么伯父是不是武功很高?”郗恢双眸熠熠生辉的说道,“我一定要让伯父好好教我学武,将来做跟祖父一样的大英雄!” “我不知道伯父会不会武。”郗道茂说道,她没见过伯父练过武啊,“要做祖父一样的人,光会练武可不够。”郗道茂轻点他的小鼻子说道。 “我知道,只会背兵法的人叫纸上谈兵,只会耍刀弄枪的人叫莽夫!”郗恢说着郗道茂之前教过他的话,郗道茂闻言赞许的摸了摸他的小脸,“阿乞说的对。” “阿渝——”王献之的声音在帘外响起。 郗道茂听了王献之的叫唤,轻拍郗恢的小脑袋,郗恢忙挽起车帘问道:“表哥有事吗?” 王献之骑在马上,将一块叠的方正的丝巾递了进去,“阿渝你戴上这块方巾吧,这样把窗帘拉起来也不怕了。” 郗恢接过丝巾,郗道茂看到那块大大的方巾,不由微微一笑:“谢谢你献之。” 王献之笑道:“等到了驿站之后,若是阿渝还不累,我可以带你们到附近走走,这里一带景色还是不错的。等到了明天就我们就坐船了,船上没牛车这么颠簸,你们也会舒服一些了。” 郗恢听了眼睛一亮,“好啊!表哥,我先出去骑马。” “好。”王献之一口答应,郗道茂轻敲他的小脑袋,“就知道贪玩。” 王献之道:“我记得前面有条小溪,里面有很多鲜鱼,不如一会我们去抓鱼玩?” “好啊!郗恢拉着郗道茂的手说道,“阿姊,我想吃鱼脍。” “好,但不能多吃。”郗道茂揉揉他的小脑袋,心里暗自想到,等阿乞入了军营之后,还不知道他有没有机会 再这么玩呢,这段时间就让他好好玩吧。 “好!” 回京口(二)... “阿渝,那边有个荷塘,我们去荷塘边上坐一会如何?”郗道茂到了驿站,梳洗完毕后,正想靠在床上看会书,就听到门口有人在叫她。 “我不去了。”她都洗完澡了,懒得动,等待会吃过饭了,就该睡觉了。 “阿姊,我们出去走走吧,你不是说老闷在屋子里对身子不好嘛?”郗恢早知道郗道茂会这么说,一溜烟跑到房里,拉着郗道茂就往外头走,“外头可比屋子里更凉快呢!” “我都梳洗好了。”郗道茂有气无力的说道,“你们去玩吧,我不去了。” 王献之站在门口轻笑的说道:“我带你们去的地方一点都不热,你去了一定喜欢。” 郗道茂被那两人缠得没法子,只能起身把郗恢赶了出去,唤来丫鬟婆子给自己梳头穿衣,等急匆匆打扮完毕,已是半个时辰之后了,郗道茂走出房门的时候,就见王献之站在游廊下背手而立。 “献之,阿乞呢?”郗道茂疑惑的问道。 “他先过去了。”王献之转身微笑的说道,“我们慢慢走过去就好,反正时间还早。” “好。”郗道茂望了望外头的太阳,那日光还是挺强烈的,一动就又要出汗了,这里洗澡又不方便,她还真不想去。 王献之看出了她的心思,含笑说道:“我们坐牛车过去就是了。”说着就让丫鬟扶着郗道茂上了门外的一辆牛车,丫鬟刚掀起帘子,一股夹杂着荷花清香的凉气就迎面扑来,郗道茂不由自主的吸了一口气,真舒服啊。 王献之已经翻身上马,“阿渝,我们走吧。” “你不热吗?唔——要不要跟我一起坐?”郗道茂迟疑了一下,轻声问道,她记得王献之挺怕热的,虽说男女七岁不同席,但他们毕竟是表姐弟,让他坐一下牛车应该没关系吧? 王献之闻言眼底闪过惊喜,但仍笑道:“不用了,那荷花池离这里也不远,一会就到了。”他见郗道茂坐上了牛车,便嘱咐道:“阿渝,车上有小点心,你若是饿了, 第 34 部分 可以先吃一点。” “好。”郗道茂舒服的靠在软垫上,牛车上放了冰块,感觉很舒服,但也只能在短距离游玩时用用冰块,毕竟天气实在是太热了,赶路的时候,就算有冰块,也一会就化了。 “阿姊,你来的好慢啊!”正如王献之所言,他带她去的地方,离驿站不是很远,才走了一会,就到了荷花池。郗道茂才下牛车,就见郗恢只穿了一条小裤衩,光着脚丫子蹬蹬的朝她扑来。 王献之笑着拦住郗恢道,“阿乞,你身上全是水,别蹭到我们身上了。” 郗恢笑着止步,双目放亮的对郗道茂说道:“阿姊,这儿的水好凉快啊!” 郗道茂见他晒得浑身黑的发亮,不由噗嗤一笑道:“看你还敢贪玩凫水,都快黑的跟小泥鳅有的一比了!” “我才不怕呢!”郗恢挥舞着小胳膊,“等到了冬天就马上白回来了,阿姊你看我这里。”他弯曲伸展着细瘦的小胳膊,朝郗道茂显摆他两块鼓起的小肉肉,“二哥说,这是手臂有力气的表现。” 郗道茂坏心眼的戳戳他两块小肉肉说道:“嗯,挺肥的,割下来正好做炙肉。” “咯咯,阿姊坏!”郗恢笑着伸手挠郗道茂痒痒,郗道茂被他挠了一下,笑着缩了一□体,一脚踩在裙摆上,身体摇晃了一下,王献之怕她摔倒,忙上前扶住郗道茂,“阿渝,小心。” 郗道茂冷不丁被王献之牢牢的搂住,忍不住红着脸,“我没事。”说着就要推开他。王献之却牢牢的扶着她,等她站稳后才松开手,王献之回头对郗恢轻斥道:“阿乞,你自小学武,手劲和寻常孩子不同,以后同你阿姊玩闹的时候,可不能这么没有分寸,她身子弱,可受不住。” 郗恢低头说道:“阿姊对不起。” 郗道茂笑着搂着他说道:“我没事,我又不是豆腐做的。对了,你抓了几条鱼?” “五条!”郗恢兴奋的说道,“阿姊,今天我想吃鱼脍,还有炙鱼。” “小馋猫。”郗道茂揉着他的小脑袋,正准备让下人给自己杀鱼,王献之从袖子里取出一把刀笑道:“我来帮忙吧。” “献之会杀鱼?”郗道茂惊讶的问道。 “小时候跟阿父出去游玩的时候,常吃鱼脍。”王献之笑着抓起一条鱼,熟练的刮鳞剔骨,“我这手艺可是连阿父都夸奖的。” 郗道茂微微一笑,漫不经心的取过王献之处理好的鱼切 片,她一面切鱼一面想起之前桓济也是这么杀鱼的,不知道他在军中过的如何了?她有些恍神的想到,军营一定很辛苦,他又要出去打仗,不知道有没有危险呢! “阿渝,你在想什么?要切到手了。”王献之杀了几条鱼之后,满手全是血腥味,身后伺候的僮儿忙奉上香胰子给王献之洗手,洗手完毕,又奉上熏香要给王献之熏手,王献之想起阿渝不喜欢熏香的味道,就挥退僮儿,拿了几片银丹草搓了搓手。等身上没了腥味之后,他才坐回郗道茂的身边,见她切鱼的时候还在发呆,忙伸手夺了她的刀。 “啊——”郗道茂被他吓了一跳,低低的惊呼了一声。 “怎么了?我弄伤你了?”王献之忙捧起她的手关切的问道。 “我没事。”郗道茂有些不自在的挣脱开王献之的手,王献之的手心很柔软,但指尖和手心的茧一点都不比桓济少,难道他也练过武?她起身在溪水洗净手,对王献之说道:“别让阿乞别玩水了,太阳快下山了,水里也凉起来了,可别受寒了。” 王献之点点头,让丫鬟把鱼撤下,“你也别弄鱼了,小心别把手划破了。”随后他示意身边的侍卫把郗恢抱上岸,“阿渝,你喜欢这里吗?”他笑着指着这四周的景色问道。 郗道茂此时才注意到,自己来的地方居然是一片荷花池,池塘里荷叶田田、荷花朵朵,鼻间盈满了荷香,“真漂亮!”郗道茂惊叹了一声,她之前都没注意这里居然这么漂亮。 王献之见她喜欢,不由嘴角微挑的说道:“还记得我们家也有这么一片荷花池吗?你来的时候刚刚挖好,现在那荷花已经开的很漂亮了。” “嗯,我记得。”郗道茂走到池边,弯腰看着池里的小鱼说道:“我记得你们家的荷花池比这里的大多了。”那里放养的鱼也比这种野生的小鱼名贵多了,郗道茂望着那些自由自在的在荷花池里来回游曳的小鱼,突然想起了一件小时候的事情,不由噗嗤一笑问道:“献之,你还记得你那时候偷偷的同凝之哥哥、操之哥哥一起,抓了荷塘里的小鱼烤来吃吗?” 郗恢好奇的瞪大眼睛望着王献之,“表哥,原来你也干过着事情啊!” 王献之苦笑的点点头,在她心里似乎自己一直没长大呢!“怎么不记得,我还记得那鱼的味道可真难吃,为了那几条鱼,我们还把家规抄了三遍呢!还真不值。”他自嘲的说道。 “对啊!那鱼可真难吃。”郗恢心有戚戚的点点头。 郗道茂闻言,笑得眉眼弯弯的,“谁让你们淘气,那鱼又不是用来吃的。” 王献之见她笑颜如花,心里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算了,当成小孩子就小孩子,至少她还记得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郗恢指着荷塘里的荷叶说道:“阿姊,要不我们摘点荷叶回去做荷叶粥?” 郗道茂道:“好啊,现在天热,正好熬点荷叶粥去去火。不过——”她笑着拎住郗恢的衣领说道:“你衣服都穿好了,可不许下水了,而且现在太阳都下山了,再下水可要着凉了。” 郗恢闻言苦着小脸点点头,“哦。”阿姊就是想太多了,前几天跟着桓二哥在兵营的时候,别说是晚上去水里玩了,连梳洗都是用冷水洗的。 王献之在一旁看着姐弟两人的互动,心里暗暗好笑,让下人摘了荷叶粥,“我还记得你小时候特别喜欢用干荷花泡茶,阿母这几年也收集了不少荷花花瓣,等着你来喝呢。” 郗道茂想起姑母、姑父,不由微笑的说道:“是啊,说起来也好久没见姑父、姑母了,真是想他们啊!” 王献之道:“你若是喜欢,等大表哥的婚事结束后,去我们家住几天,阿父、阿母他们也很想你,你去了他们定会非常开心的。” 郗道茂歪头笑道:“这我可做不了主,要阿父、阿母同意才行。” 王献之笑了笑,舅母当然会答应的。 三人在荷塘边吃了晚膳,又在池塘边说了一会话之后,王献之见时辰不早了,就先送姐弟两人回了房,才回自己房间休息不提。 郗超来信 “嗯咳——嗯咳——你说阿渝和阿乞回来了?”郗愔捂着胸,不停的咳嗽着。 “回来了,昨天晚上回来的,见你在睡得熟,就没打扰你。”傅氏见郗愔咳的厉害,忙上前替他揉着胸口,“快给郎君拿水来。”傅氏吩咐道,“怎么咳得这么厉害?要不要请疾医过来看看?” “不用了,我昨天已经看过了。”郗愔咳了好一会,缓了一口气说道,“疾医说没什么大碍,睡一觉就好了。对了,他们两人是怎么回来的?”郗愔问道,“是那孽子送他们回来的吗?” 傅氏听了郗愔的话,有些哭笑不得:“不是,他现在哪里有空回来。” 郗愔听了轻哼一声,“回来了也不许他进门!” “不许他进门,他怎么回来成亲?”傅氏好笑的说道,“事情都过去这 么久了,怎么还在生气呢?不就是少了一些钱财嘛。” “什么叫‘不就是少了一些钱财’,那些钱财我存了多少年啊!”郗愔怒气冲冲的说道,想起自己的损失的那些钱财,心就直揪疼,“哼,他要是赶回来,我一定打断他的腿!” 傅氏见郗恢那怒气冲冲的模样,生怕他又气得直咳,便岔开了话题,“对了,阿渝昨天跟我说,二弟想把阿乞送到军营里。” “好端端的送阿乞去军营干嘛?”郗愔疑惑的说道,“阿乞今年才几岁啊。” “我也不清楚,二弟让阿渝捎了一封信过来,昨天太晚了,我没问她要信,一会她要过来的,你问问她就是了。”傅氏说道。 郗愔说道:“也好。”两人正说话间,门口有仆妇进来禀道:“县公、夫人,小娘子、小郎君、王七郎君在门口求见。” 傅氏说道:“阿渝来了?快让她进来。” 郗愔问道:“献之怎么来了?” 傅氏道:“二弟和阿冉都抽不出空来,阿渝和阿乞是献之送回来的。” 郗愔“嗯”了一声,这时郗道茂、郗恢和王献之一起走了进来给两人请安。 “都起来吧。”傅氏爱怜将郗道茂和郗恢搂到怀里,“昨晚睡好了吗?” “睡好了。”郗道茂说道,“伯父,我听说你最近一直有些咳嗽,正好我带了一点枇杷膏回来,你让人用温水兑了服下试试看。” “枇杷膏?”傅氏接过郗道茂递来的小陶罐看了看,不由欢喜的问道:“这枇杷膏哪里来的?比我在药堂买的好多了。”说着就让人去冲开。 郗道茂笑道:“这是我自己熬的,不是药堂里买的。” 傅氏笑的说道:“我们家阿渝就是心细手巧。” 郗道茂闻言搂着傅氏的脖子撒娇说道:“哪有伯母这么夸自己侄女儿的。” 傅氏笑着说道:“那是人家伯母没有阿渝这么乖的侄女儿!” 郗道茂和傅氏说笑时,郗愔也在一旁问王献之道:“你阿父、阿母最近身体可好?” “父亲、母亲身体安好。”王献之站在一旁恭敬的回答着郗愔的问题。 “说起来我们也已经好久没见面了。”郗愔叹气的说道,“听说他在九年的时候写了一副好字,真想好好欣赏一下。” 郗道茂听了郗愔的话也在一旁点头,姑父最出名的大作《兰亭序》 就是永和九年写的,伯父说的那副好字肯定是《兰亭序》。 王献之见郗道茂在一旁附和,便笑着说道:“当阿兄成亲的时候,父亲、母亲一定会过来的,到时候父亲肯定会把《兰亭宴集序》带来的。” 郗愔和傅氏听了王献之的话,不由相视一笑,又望着郗道茂和王献之笑而不语,郗道茂被两人的笑容笑得心里毛毛的,“对了伯父,这是阿父让我带给你的信。”她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信递给郗昙,“阿父说让阿乞去军营里历练一下。” 郗昙接过信道:“阿乞才几岁?也太早了点,再缓缓吧。” 郗恢腻到郗昙身边说道:“伯父,人家年纪不小了,你看!”他举起小手臂说道,“我可是很有力气的。”说着就单手将房里的紫檀木胡床抬起了一点。 傅氏低低的惊呼了一声,“我的心肝,小心别憋坏自己。” 郗道茂见郗恢小脸涨的通红,努力要将胡床再抬高一点,不由暗暗着急,“阿乞快把胡床放下,小心受伤。” “我-没-事-”郗恢一字一句的说道,正在快吃不消的时候,突然觉得手里一松,他抬头一眼,就见王献之见胡床再抬高了一点,“阿乞,你这么抬这胡床筋骨会受伤的。”王献之说道,“手里的力气可不是这么练的。” 郗道茂松了一口气,对王献之说道:“献之,你也快放下,小心一点。” “我没事。”王献之轻轻的放下了胡床说道:“这胡床算什么,比这个更重的我都提得起来。” 郗愔笑道:“阿渝你也太小看献之了,他若是手臂没力量,怎么写字呢?就如你的字虽然漂亮,可终究少了几分力度,正是手里力气不够的缘故。” 郗道茂闻言有些懊恼的咬了咬下唇,有时候就是这么不公平,男性总比女性占了更多的优势,就拿练字来说,一般来说女子的腕力总是比较弱的,而且练字时常需要长时间的站立,女性往往没有足够的体力来维持。 “阿渝现在这样就很好了。”傅氏将郗道茂搂到怀里,白了郗愔一眼,“难道你要阿渝像你们一样,天天去拉弓射箭吗?阿渝,别理你大伯,女孩子还是文静一点好。” “嗯。”郗道茂点点头。 郗愔笑道:“阿渝这点年纪能写出这么漂亮的字已经很不容易了,至于腕力多写就有了。”他回头对王献之说道:“献之什么时候回去?在这儿玩几天再走吧。今天我们好好喝上几杯。” 傅氏和郗道茂听到郗愔的话,同时瞪大眼睛,王献之道:“舅父身体不好,还是不要多喝酒了,我明天就要走了,还要几天就要入太学读书了,我得早点赶回去。” 郗愔听了王献之的话笑道,“我身体都好的差不多了,喝上几杯酒还是可以的,只可惜你不能多玩几天再走。课业为重!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说着他呵呵的笑了起来,傅氏也跟着微笑,王献之见两人这副模样,脸不由泛红,他偷偷瞄了一眼正在傅氏怀里的郗道茂,嘴角轻挑。 郗道茂只道伯父同王献之谈的愉快,并没有多想,想着趁现在伯父心情好,把阿兄的信给伯父看,她从袖子里掏出郗超写的信,“伯父,这是阿兄写给你的信。”她递给郗愔。 郗愔见了那封信,原来笑的开心的脸不由自主的沉下来,“哼!这个孽子写来的信有什么好看的!来人!拿出去烧了!” 傅氏忙取过郗道茂手的信:“你不看,我可要看!” 郗道茂眨了眨眼睛,伯父还在生气?傅氏可不管郗愔在一边吹胡子瞪眼睛,自顾自的拆开了信细细的读了起来,一边读一边眉开眼笑道:“阿冉这孩子就是贴心,居然帮我把道安法师亲自抄誉的佛经都找到了,他公事这么繁忙,还要为我做这种小事,真是难为这孩子了。” “伯母,阿兄在信里写了什么?”郗道茂好奇的探过头同傅氏一起看起了郗超写的信件,“阿姊,我也要看。”郗恢不甘示弱凑了过去,郗道茂让郗恢坐在自己膝盖上,三人还不时的发出开心笑声。 郗愔见三人一起读信,先是气呼呼的扭过头,之后听到了三人的谈笑声,有些坐不住了,他先是不住的偷瞄三人,后来被傅氏看到他探头探脑的模样,不由有些羞恼,微咳了几声,一本正紧的问起了王献之的课业问题。 王献之眼底满是笑意,但依然恭敬的回答了郗愔的问题,还不时的见机说了几句郗超的好话,郗道茂暗暗的感激的对王献之笑了笑。 第 35 部分 王献之见状目光转柔,对郗道茂偷偷的眨了下眼睛,郗道茂见状抿嘴一笑,殊不知两人的小动作完全落在了郗愔和傅氏的眼里,两人见状不由欣慰的笑了笑。 待傅氏读完信件之后,就仔细的将信件叠好,塞到自己的衣袖里,郗愔见傅氏把信件塞在袖子里,丝毫没有给他看信的意思,心里不由暗暗着急,握拳轻咳了几声,傅氏见他那副模样,暗笑在心里,面上却不动神色,“既然献之明天就走,我们就今天好好聚聚,献之要吃什么?我让庖厨去准备。” 王献之笑道:“大舅母不必太麻烦,我什么都爱吃。” 郗愔见傅氏不理他,不由又重重的咳了几声,却不提防咳的太用力,居然呛到了,这下他又惊天动地的咳了起来,傅氏唬了一跳,连忙上前给他揉胸拍背,郗道茂正想上前帮忙,却被王献之拉住,“舅父、舅母,我们先告退了。” 郗愔一边咳一边点头,傅氏也说道:“好吧,阿渝,你就带着献之在家里逛逛吧。” “好。”郗道茂应了一声,就离开了郗愔的房间,才踏出房门,就听见傅氏说道:“好了,你不就是想看阿冉写的信吗?何苦弄这出苦肉计吗?” “谁说我要看这孽子写的信了——”郗愔犹自犟嘴着。 郗道茂闻言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她也知道王献之为什么现在把拉她出来了,她忍不住暗笑自己迟钝,阿兄是伯父唯一的嫡子,又是他最疼爱的儿子,怎么可能真的不理阿兄呢? “阿渝,不如我们去花园里走走?”王献之低头对郗道茂笑问道。 “对不起,我有点累,想回去休息。”郗道茂有些恹恹的说道。 王献之见阿渝一脸疲色,心中暗怪自己粗心,阿渝自小养在深闺,身娇体弱,自然比不上他们从小练武的身体,连日来赶路身体肯定吃不消,“那我先送你先回房休息吧。” “好。”郗道茂有些歉意的说道,“我让阿乞陪你四处走走吧。”她虽迟钝,可也隐约看出了家里人都有撮合她和王献之的意思,且不说王献之是‘表姐杀手’,光王献之是自己表弟那关,她就过不了,跟表弟结婚?那是**啊!再说他们血缘那么亲近,结婚后生出傻子孩子怎么办? 郗道茂隐约感觉阿母是知道她跟桓济的事的,她虽不知道为什么阿母一直没质问她这件事,但如果她去跟阿母说自己不想嫁给王献之,依照她对阿母的了解,她肯定不会再让自己跟桓济见面,然后速度和王家 定亲,把她送到花轿上。郗道茂思来想去,决定还是暂时按兵不动,先看看形势再说,她不说自己不喜欢王献之,但跟他保持点距离她还是做得到的。 王献之笑道:“好。” 王献之只在郗家待了一天,第二天便匆匆离去了,郗恢在送走王献之之后,就郗昙带去军营了,郗道茂从郗恢出生就没有离开过郗恢,弟弟一下子不在自己身边,她多少有些不适应,又担心郗恢在军营受苦,总是三天两头派人去看郗恢,不时的送些吃食过去。 “阿渝,你这样可不行。”傅氏见她如此行事,不由对她说道:“你也知道你阿父把阿乞送到军营里是去历练的,你若是还是如之前一般,事事都对他放不下手,他又怎么能长大呢?你放心,那军营全是你伯父的心腹手下,阿乞在那儿不会有危险的。” 郗道茂自嘲一笑:“嗯,我也知道这样不对,可我有时候就是忍不住。” 傅氏轻拍她的手,“阿渝,我们郗家子嗣单薄,嫡出的也就阿冉和阿乞两人,有些事是阿乞必须要去做的,因为他是郗家的儿子。”她顿了顿又说道:“再说阿乞也不可能永远跟在你身边,他总会长大的。” 郗道茂听了傅氏的劝慰,心情好了许久,“伯母你说的对,阿乞毕竟不可能陪我一辈子。” 傅氏拉着她的手说道:“好了,别多想了,来,跟我先去对账册吧。这几天可忙坏我了,幸好你这么早就回来了。” “好。” 闲话 “唉,都秋天了,天还这么热。”流风用袖子扇了扇风,望着外头高挂的日头抱怨道。 “可不是!这几天比之前的三伏天还热。”回雪用帕子抹了抹汗,“亏得小娘子有先见之明,早早的让人在院子里种满了大树。” “是啊。”流风靠在一旁的胡床上,“还是京口舒服。” 两人正闲话的时候,傅氏身边的贴身大丫鬟青萝笑着走了进来,“你们俩倒是好命,在这里躲闲。” “青萝姐姐。”两人笑着起身,“你怎么来了?” “我还不是给小娘子送东西来了。”她指着手里的包裹,对两人暧昧的笑笑,“这是王小郎君送来的礼物,夫人拣了一些小娘子能用的让我送过来。” “多谢夫人。”流风笑着将礼物收好,“小娘子在里面午睡呢。”自打王小郎君回去之后,时不时都会送点小东西过来,她们早就习惯了。 “那就先让小娘子歇着。”青萝道,“我看小娘子这些天似乎胃口不是很好,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要不要请疾医来看看?” 回雪道:“我们已经问过小娘子,她说不用的,说自己没什么不舒服。” 青萝闻言放心的点点头,随即笑道:“哎,你们听说前几天庾家发生的喜事了吗?” “什么喜事?”流风好奇的问道。 “前几天庾家的三郎君娶了卢家小娘子的事啊。”青萝赞叹的说道,“庾老夫人当真是高义。”她见两人满脸疑惑,不由惊讶的说道,“你们不知道?” 两人摇摇头,“没听过。” 青萝不由笑道:“真是什么样主子调|教出什么样的下人,小娘子素来不爱听这些琐事,你们也都不知道了。” 回雪坐在青萝身边笑道:“好姐姐,你跟我们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青萝道:“你们很少来京口,可能不知道,这亲事里的新娘——卢家小娘子今年已年过二十一,而新郎——庾家的三郎君今年十八岁。” 流风惊讶的问道:“为什么卢小娘子都二十一岁了还不成亲?” 青萝叹了一口气说道,“卢小娘子也是命苦的,这卢小娘子是卢大人和卢夫人唯一的嫡女,自小备受宠爱,兼之她德貌双全,从小就美名远扬,故从十二岁开始,前来求亲的人就数不胜数。卢大人和卢夫人老来得女,疼爱,舍不得将小娘子嫁的太早,故一直拖着没有定亲,想不到这一拖,反而拖出了事情来。” “什么事情?”流风和回雪听得入神,不由自主的异口同声的问道。 “唉,卢小娘子在十五岁那年,不慎出意外渺了一目!”青萝叹气说道,“自从这事发生之后,卢家就再也没有人上门提亲了。” “啊——”流风、回雪低低的惊呼了一声,“这可怎么办啊!” 青萝说道:“卢大人和卢夫人见卢小娘子年岁渐长,却迟迟无法出嫁,本就担心她的将来无人依靠,后又听说外头一些关于卢小娘子一辈子都嫁不出去的风言风语,又气又急之下就病倒了。正好这时房氏为他们家的小郎君上门提亲,卢家在无奈之下就答应了这门亲事。” “房氏?”流风想了想,“是清河房氏吗?”清河房氏虽同清河崔氏皆出自同一个地方,但清河崔氏是高门士族,而房氏不过只是山东的一个二流士族。 “正是清河房氏。”青萝 叹气的说道:“可惜了范阳卢氏嫡女居然就因渺了一目,就要下嫁清河房氏。” “那后来呢?”回雪追问道,“后来为什么卢小娘子又嫁给庾家三郎君呢?” “这就是庾夫人高义的地方了,她听说了卢小娘子的遭遇之后,认为不该委屈了卢小娘子,就让自家的三郎君娶了卢小娘子。”青萝笑道。 流风和回雪拍胸庆幸道:“多亏庾夫人高义,不然还真委屈了卢小娘子。” “是啊!”青萝点头说道,“不然卢小娘子一辈子幸福就完了。” “嗯咳——”房内传来了低低的轻咳声,三人止住了说话,忙走进去内室,“小娘子,你醒了。”[非,凡] “嗯。”郗道茂懒懒的翻了个身,“青萝姐姐,你怎么来了?” “奴奉夫人之命,给小娘子送些点心过来。”青萝关切的问道:“夫人见小娘子这些日子胃口不好,心里很是担心呢。” “让伯母担心,是我的不是。”郗道茂浅笑的说道,“我这些天点心吃的有点多了,所以正餐有些吃不下。最近厨房里来了一个新厨子吧?做的点心还真不错。” 青萝笑道:“只要小娘子爱吃就好。这厨子是大少郎君特地从建康寻来的,专给县公、夫人做点心吃的。” “难为阿兄有心了。”郗道茂起身说道:“伯母午歇起身了吗?” “夫人在奴来的时候,尚未起身。”青萝说道。 “唔,那我就先看会书吧,让伯母多睡一会吧。”郗道茂说道。 “奴先告退。”青萝屈身说道。 “嗯。”郗道茂点点头,待青萝离开之后,便取了一本书靠在坐榻上翻看。 流风朝回雪呶呶嘴,回雪见郗道茂看了半天的书,都不见她翻一页,便同流风悄悄的退了下去,两人走出了房门之后,相视叹息。自打小娘子同桓二郎君说过话之后,小娘子就时常会独自一人发呆,对王小郎君也冷冷淡淡的。两人实在不懂,王小郎君那么好的夫婿,小娘子怎么就是不喜欢,偏偏喜欢桓二郎君这样的兵家子呢? 郗道茂呆呆的瞪着书页,心乱如麻,她其实刚刚早就醒了,青萝同流风、回雪说的话,她也从头到尾听了个遍。范阳卢氏的嫡女就算是瞎了一眼,也不可能下嫁给二流士族,就算父母同意了,其他士族也会反对,郗道茂抬手扶上自己的额头,那么她跟桓济还有可能吗?郗道茂有些茫然的想到,如果父 母真的强烈反对,她真的有勇气反抗父母吗?郗道茂神色复杂的抚摸着腰带上挂着的荷包,里面的装的正是桓济给自己的珠花。 “小娘子——”就在郗道茂胡思乱想的时候,流风进来悄声同郗道茂说道,“夫人叫您过去。” “哦。”郗道茂应了一声,放下书懒懒的起身让丫鬟给自己换衣,“伯母有说让我过去做什么事吗?” “没有,青萝姐姐就过来说,夫人让您过去。”流风回道。 郗道茂换了衣服之后,就去了傅氏的房里,刚进内室,就微微一怔,“伯母?”她惊讶的环顾着四周。 “阿渝,你来了?”傅氏见了郗道茂不由笑着同她招手说道:“你过来帮我看看,哪些首饰好看时兴点。唉!老了,都看不清了。” 郗道茂被傅氏的首饰照的眼花缭乱,伯母的私家珍藏真不少啊!“伯母,你哪里老了。”郗道茂笑着说道,“你跟阿兄在一起时候,你就像阿兄的阿姊一样。” “你这小油嘴!”傅氏眉开眼笑的轻拧了一下她的小嘴,“来,帮我挑挑,这可是给你阿嫂的见面礼,可不能怠慢了。” “好。”郗道茂坐在了傅氏身边,傅氏让人把自己的所有的首饰匣全部打开,同郗道茂一起,细细的挑选了大半个下午才挑出了一盒首饰。傅氏一边揉着自己的脖子,一边笑道:“想不到要挑上一盒看得顺眼的首饰还真难啊。” “那是伯母好首饰太多了。”郗道茂也看得眼花,看到这些首饰,她心里就不由自主的在计算它们的价钱,这些首饰可都是用货真价实的真金白银宝石做出来的,她指着一对由白玉雕琢的手镯问道:“伯母,这对簪子也挺好看的,为什么不放进去呢?” 崔氏笑着拉过她,将手镯戴在了她的手上说道,“这对手镯是我阿母传给我的,她给我的时候,要让我把这对手镯给我女儿的,伯母没生女儿,这对手镯就给你了。” “伯母,我——”郗道茂刚想拒绝,被傅氏牢牢的握住,“女孩子出嫁最重要的就是嫁妆,我都想好了,除了你阿父、阿母给你准备的,我这里陪嫁带过来的首饰你也拿去,反正我也没有女儿……” 郗道茂望着手腕上手镯,默默的听着傅氏的唠叨,心里百味杂陈,她不由自主的依到了傅氏怀里,“伯母,谢谢你。” “傻孩子,谢什么,你是我侄女儿啊。”傅氏爱怜的搂着她,轻拍她的背柔声说道,“阿渝,我们做长辈的都是过来人 ,我们不会害你的,我们只是想你将来过得好。” “嗯。”郗道茂在傅氏怀里默默的点点头,她知道阿父、阿母也好,伯父、伯母也好,他们让自己嫁给王献之都是真心诚意的为她打算,但是——郗道茂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只是有时候他们认为好的,并不一定是自己想要的!再说她一点都不希望将来还要跟一个公主抢男人。 琐事 傅氏说完话,见郗道茂低头不语,爱怜的轻轻的顺了顺她的头发,“对了,阿渝,你知道你阿父要去当青幽刺史了吗?” “阿父要当青幽刺史了?”郗道茂惊讶的抬头。 “是啊,你阿母已经来信跟我说了,等阿冉婚事一结束,你阿父就要去青幽,以后你们就不住在建康了,你阿母因要收拾东西,所以他们要晚几天同阿冉一起回来。”傅氏含笑说道。 “就阿父一人去青幽吗?我们不去青幽吗?”郗道茂听傅氏的话,似乎说只有阿父一人去青幽,不由疑惑的问道。 “傻丫头,你阿父这次是青幽是去领兵打仗的,带着你们也是累赘。”傅氏哑然失笑道。 “阿父要去打仗?”郗道茂不由担忧的皱起了眉头,打仗这么危险,阿父怎么会上战场呢?会不会有危险啊! “你放心,你阿父是领军的人,可不用亲自上阵杀敌,不会有危险的。”傅氏安慰郗道茂说道。 “可是——”战场上刀剑无眼,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阿父真出了什么三长两短怎么办?郗道茂咬了咬下唇,暗自思忖不知道古代有没有防弹衣?她是不是要给阿父准备一些东西呢?郗道茂一边同傅氏说话,一边心思飞快的转了起来。 同傅氏说了几句话之后,郗道茂见傅氏有点累了,便同傅氏一起吃了些小点心之后,让傅氏先休息了,自己则心思重重的回到了房里。 “小娘子时辰不早了,不如早点歇息吧 第 36 部分 。”豆娘见郗道茂自打从傅氏房里回来之后,就抱着腿靠在榻上发呆,不由出生劝道。 “唔——”郗道茂无意识的应了一声,心里默默的打算着,要给阿父准备多少东西。 豆娘和喜娘见郗道茂一脸迷茫的模样,就知道她的心思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两人叹了一口气,上前伺候着郗道茂盥漱卸妆,让她躺在床上发呆。郗道茂思来想去想了半天,突地起身,“流风、回雪帮我磨墨。” “小娘子?”两人打着哈欠,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起身,“小娘子你还没有睡?”豆娘听到房里有声响,忙起身进来,见郗道茂还没有睡,不由吃惊的问道。 “流风、回雪帮我磨墨。”郗道茂随手披了一件衣服,就坐到了外间的书案前,提起笔就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堆她所想到战场需要带的东西,同时她还想起自己曾经在首都博物馆看到的一件用细铁丝织成的古代防护轻甲,不知道现在有没有这个技术把这种轻甲织出来呢?郗道茂暗自想到,要是能弄出来,阿父也能多一层保护。 豆娘在一旁看郗道茂写了一大堆,全是要在战场上注意的事项,不由说道:“小娘子真是孝顺,郎君见了定会开心的。” 回雪在一旁道:“之前小郎君去军营的时候,小娘子还不是从上到下把小郎君打点了一遍,更不说郎君这次去的地方这么危险了。” 郗道茂闻言笑了笑,“豆娘你明天给我找个铁匠过来。” “铁匠?”豆娘疑惑的重复了一遍,“好,我明明去找找看。 “等等。”郗道茂又唤住豆娘,“你不要自己去找,让管家去找个巧匠过来。” “诺。”豆娘应了。[非。凡] 郗道茂放心的继续躺回床上,若是铁甲能做出来就好了,唔,她应该相信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郗道茂想着想着,就渐渐的睡着了。 话说郗道茂在京口的日子过得不是很顺心,这边王献之在建康的日子也同样不顺心,“郎君、郎君——”王献之的书童墨池上气不接下气的冲到了书房里,“道福郡主来了,您要不要躲一躲?" “有什么好躲的,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王献之淡淡的说道,继续专注的抄誉着洛神赋,抄到“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的时候,他不由自主的顿了顿,嘴角微扬,阿渝不就是这般模样吗?想起阿渝,王献之不由目光转柔,不知道阿渝现在在干什么?喜欢他 送过去的小东西吗? “王献之,你干什么?”娇嫩清脆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王献之微微蹙眉放下毛笔,脸上不由闪过一丝厌弃,“郡主。”他起身朝司马道福行礼。 司马道福忙摆手说道:“快别多礼了,你在练字?那你先写吧,写字最忌半途打断了。”“诺。”王献之微微点头,也不客气,继续回到书案前写字。 司马道福站在一旁不住的偷瞄着王献之,他俊美无俦的脸如美玉雕琢而成,完美的不见一丝瑕疵,深邃的黑眸专注的望着笔下的字帖,言行举止虽看似从容随意,却又有说不尽的优雅贵气,司马道福不由看痴了。平日在府邸的时候,她常听阿父称赞他行事寡言沉稳;府里的书法名家也赞他写了一手好字,不假时日,成就定会追上其父;甚至连谢安石都盛赞“王家诸子,小者最佳”。这样谪仙般的才貌双全的人物真是真人吗?司马道福有种想要碰触王献之是不是真人的冲动。 “郡主!”司马道福身边的丫鬟低低的叫了她一声,她回神才注意到自己的手居然已经伸出去了,她吓得忙缩回,“王献之,明天父王在府里设宴,你去吗?” “我明天要去太学上课。”王献之有些阴郁的望着已经写废的书稿,若不是司马道福突然闯进来,他这次一定能写好的!他今年答应给阿渝写的洛神赋还有写完呢!本来他准备去参加大表哥婚宴的时候给阿渝的,现在看来似乎是危险了,“郡主来此可是有事?”王献之冷漠淡然的问道。 “我——”司马道福见王献之一脸冷淡的模样,心里颇为委屈,她已经尽量在讨好他了,可是他似乎一直不领情。她从小受尽呵护宠爱,除了桓济之外,王献之是第二个敢给她看脸色的人。司马道福吸了一口气,压下莫名的委屈,柔声说道:“我没什么事情,只是想问你喜不喜欢打猎?我这里有几匹好马,要不我们去野外踏青吧。” 王献之刚想拒绝,可随即转念一想,他若是现在就拒绝司马道福,她还有的缠人呢!还不如现在先答应了,也好得个清静,“我也好久没打猎了,说起来现在正是打猎的好时机,若是郡主不嫌弃,我就多叫上几个朋友一起过来,打猎人多才热闹。”王献之微笑的说道。 “好啊!”司马道福立即接口说道,可话音刚落她就后悔了,她才不要这么多人呢!她想要跟王献之单独在一起啊!. “那就多谢郡主相邀了。”王献之拱手说道,见她那副模样,眼底闪过一丝鄙夷,她这样子还有女孩子该有的 矜持稳重吗?到底不是正经王妃所出的,终究少了几分气度。若不是碍于皇家的脸面,他早就拂袖而去了。不过——王献之暗自想到,若是哪天阿渝也同司马道福这般对他,该有多好啊!想着想着,他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一抹傻笑。 司马道福听了王献之的道谢,脸都绿了,但也只能咬牙笑道,“没事,人多玩起来才开心。” 王献之又淡笑着同司马道福几句话,把打发她走了之后,复又回到书案前,望着眼前的洛神赋,怎么写都不满意,王献之轻叹一声,等阿父来了,问问他到底问题出在哪里吧! “得了飞来的美人福还叹什么气?”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王献之闻言苦笑的抬头,“阿遏兄,你怎么来了?” 谢安一袭华贵的软绸衣衫,腰间坠了一只紫色的荷包,俊美的脸上噙着闲适的笑意,手里摇着羽扇漫步走进,“我适才隐约听到司马道福的声音,她可是来找你的?” 王献之苦笑着点头,“是她。” “恭喜你艳福不浅啊!”谢玄用羽扇轻拍掌心,“道福郡主可是出名的大美人,不知道有多少名士为她神魂颠倒呢!” “你若喜欢你尽可去拿去。”王献之没好气的说道,“我相信以阿遏兄的才貌家世,定会让郡主对你青睐有加的。” “君子不夺人所爱,”谢玄笑道,“那郡主还是你留着慢慢消受吧。” 王献之低低的咒了一声,“对了,阿遏兄,你来找我有何事?” “没什么。”谢玄笑道,“一会莫先生要开讲《孙子兵法》,我想去听听,你跟我一起去吗?” 兵法?王献之顿了顿,但随即想起阿渝对那个兵家子桓济要比自己好多了,他还见过阿渝缠着大表哥说郭奉孝(郭嘉)的故事,难道阿渝喜欢这些东西?“好,我跟你一起去听听。”王献之心里不服的想到,他就不信自己比不过那个只会舞刀弄枪武夫! 谢玄闻言微微吃惊,“你什么时候转性子了?你不是最讨厌这些东西吗?”全 “阿父常说要读博览群书,方能眼界开阔,不做井底之蛙。”王献之对谢玄说道,其实这话是阿渝针对自己只爱看自己喜欢看的书说的,但他下意识的不喜欢在谢玄面前提起阿渝。 “博览群书,方能眼界开阔,不做井底之蛙——”谢玄又重复了一遍,不由赞道:“伯父就是伯父,说出的话就是发人深省。” 王献之闻言嘴角一挑 ,当然!那可是阿渝说的!“我们走吧。” “好。”谢玄戏谑的笑道,“你是应该好好学学兵法,这样躲起郡主来也方便一些。” 琐事(二) “郡主,您看!那边有只兔子!”一人惊喜的声音响起。 “郡主,您看!这里也有!”一旁不甘示弱的声音也纷纷响起。 “嘘,别吵!”司马道福不耐烦的声音响起,眯起眼睛看着草丛一只黄色的兔子,举起了手中的弓箭,刷的一声响,黄兔应声倒地。 “郡主好箭法!”喝彩的声音纷纷响起。司马道福得意洋洋的仰起脑袋,四处环绕了一圈,却并未见那如谪仙般的身影,她不由有些颓然的低下头。每次都是这样,但凡有什么聚会,他总是来去匆匆。 “你就这么走了?”谢玄挑起了眉头,望着闲适的靠在牛车另一边看书的王献之。 “我已经来过了。”王献之淡淡的说道。 谢玄对王献之翻了一个白眼,“你现在去哪里?回书院吗?我暂时还不回书院。” “我去看看二舅母,这几天舅舅、舅母估计忙坏了。”王献之放下书卷,微微一笑说道。 “嗤——你媳妇还没有娶进门,就开始孝敬丈人、丈母娘了?”谢玄听了王献之的话不由嗤笑的说道。 王献之闻言脸微微一红,撇开头说道:“你别胡说八道,我只是去看舅母而已!”两人坐在敞开的牛车上,渐行到了闹市,两人如谪仙般的容貌气度,引来了不少小娘子小妇人爱慕的眼神,不少大胆的小娘子,还使人上前送了娟帕、玉佩等物。 谢玄潇洒的靠在牛车上,微笑着看着那些娇羞的小娘子,但却并没有伸手去接东西,而王献之干脆冷着一张俊脸,身上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我先走了。”王献之见差不多快到郗府了,便示意车夫停车,跳下牛车说道,“今天晚上我就不会去了,你回去的时候帮我说一下。” “好。”谢玄点点头,王献之在郗府门口整理一下衣衫,才示意书童前去敲门。 “郎君来了。”门房见了王献之顿时笑咪了眼睛,迎着他进了府内。 双竹已经在二门等着王献之了,一见门房将王献之领了过来,忙笑着迎上去,“小郎君您可来了,女君知道你今天要来,特地让厨房做了您最爱吃的菊花蟹斗呢。” 王献之闻言不由露出一抹浅笑,“舅母费 心了。”说着便踏步进入崔氏的正房,给崔氏请安。 “献之你来了。”崔氏含笑示意他坐下,“这几天家里在收拾东西,哪里都有些乱。” 王献之说道:“不知道舅母可有要献之帮忙的地方。” “家里的东西大多已经打理好了,家什也让人打点好送了回去,也没什么大事了。”崔氏含笑说道,“献之这次是跟我们一起回京口吗?” “我在太学还要上课,要缓几天才能过去。”王献之笑道,“我就不坐牛车,直接同表哥一起骑马过去了。” 崔氏点点头说道:“也好,凡是还是要以课业为重。” 王献之恭敬应了,又说道,“舅母,我听说二舅父要去青幽战场?” 崔氏闻言脸上浮现了愁容,“是啊,他马上就要去青幽了。唉——”崔氏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战场上刀剑无眼,她如何放心得下啊! “我这里有一件巧匠做的轻铁甲,穿在身上虽不至于刀枪不入,但也能当防身之用,舅父要去战场,这件战甲最合适不过了。”王献之说着示意下人送上一件用细细的铁丝编织成的贴身铁甲。[非-凡] 崔氏见了那铁甲不由微微惊喜,“好精致的铁甲!献之真是有心了。” 王献之笑了笑说道:“这种铁甲想来舅父也早就备下了,献之只是表表心意而已。”毕竟郗氏是以军功起家的,这种贴身的软铁甲怎么可能没有,只是王献之送上的这副软铁甲是他特地请了当时巧匠做成的。 王献之同崔氏又叙话了一会之后,郗昙就从官署回来了,见了王献之很是惊喜,拉着他在花园摆宴,舅甥两人好好喝了一通。 “郎君也是的,献之年纪好小,怎么能让他喝这么多酒呢。”崔氏见郗昙一脸醉意,而王献之已经直接趴到在案上睡着了,忙让人取来藕汁给两人解酒。 “我刚刚听献之提起,逸少(王羲之)准备明年给他提早行冠礼。”郗昙就着崔氏的手,喝了一杯藕汁之后,清醒了很多,对崔氏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明年就让他们两人先定亲吧,等阿渝及笄了,就把她嫁过去。” “这么早?”崔氏吃了一惊,“不是之前说等阿渝及笄了,再提他们的婚事吗?”她多少有些不舍女儿这么早就嫁人。 “也不早了。”郗昙睁开眼睛似笑非笑的望着崔氏道,“我们家阿渝也长大了,都能让人为了她去上战场,想要立了军功能来娶她了。” 崔氏听了郗昙的话,心里一突,脸上微微发白,郗昙叹了一口气,对妻子柔声说道:“这件事你做的很好。” 崔氏闻言勉强笑了笑,“郎君,这事不能怪阿渝,她还小,哪里懂这些事——” 郗昙摇了摇头说道:“阿渝是我的女儿,她什么性子我还能不知道。”他顿了顿说道:“只是阿渝年纪大了,与其舍不得一直把她留在身边,还不如早点让她嫁人算了,省得留来留去留成仇。” 崔氏听了觉得郗昙的话也有几分道理,“也好,反正阿渝的嫁妆我早就命人准备起来了,就算是马上成亲也是不怕的,再说还有两年呢。” 郗昙点点头,微微闭目说道:“我今天就在书房睡了,你先回去吧。” 崔氏见郗昙一脸疲色,先伺候了他梳洗,让他躺倒床上之后,才悄悄退了出去,待崔氏出去之后,郗昙闭上眼睛,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把阿渝嫁给桓济。倒不是说郗昙看不起桓家的门第,毕竟郗家也是跟桓家一样靠军功起家的,唯一和桓氏不同的就是,他们高平郗氏这一支,从祖上郗虑开始就是名门望族。 让郗昙不肯把女儿嫁给桓济的最主要原因是,他平日因公事也时常同桓温打交道,他一直冷眼瞧着桓温,总觉得桓温以后说不定会闹出什么滔天大浪来,只是此人野心是有,但手段有时候难免太过持重,从他屡次打仗先胜后败就可看出,估计将来难成什么大事。他绝对不能把女儿嫁到这样的人家去,郗家有一个阿冉在桓府已经足矣! 郗昙叹了一口气,他马上就要去青幽了,战场上刀剑无眼,说不定他这次就是有去无回了!他不怕死,但心里却放不下家人,阿乞是男孩子,又从小聪慧,他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妻子有了阿乞,将来终 第 37 部分 生有靠,他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他最担心的就是阿渝,如果自己有什么三长两短,阿渝少了可以依仗的父亲,弟弟又年幼,她将来的婚事会如何谁也说不清,郗昙可舍不得自己从小捧在手心呵护的爱女最后嫁给不三不四的人。郗昙心里暗自思忖等这次逸少来了,无论如何都要跟他定下阿渝和献之的婚事,这样他去青幽也放心了。 崔氏出了郗昙的房门之后,脸就沉了下来,对双竹吩咐道:“去查查郎君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阿渝和桓济的事情她蛮得一向隐秘,到底是谁透了这风声? “诺。”双竹应了一声。 崔氏慢慢的扶着丫鬟的手回到了房里,心里暗暗想着这次到了京口之后,怎么同阿渝说她同王献之的亲事。崔氏轻叹一声,她这辈子就阿渝和阿乞两个孩子,尤其是阿渝从小就乖巧贴心,在崔氏心里,儿子是自己将来的依仗,而女儿则是自己的心尖尖,若是不是万不得已,她又怎么舍得在终生大事上违背女儿的心意呢?只是桓济实在不是良配啊! 且不说她嫁到王家的种种好处和桓济兵家子的身份,就单从桓家来说,她也舍不得让女儿嫁到这样的人家去。桓济有个身为长公主的母亲,父亲身边姬妾成群,身边尽是庶出的兄弟姐妹,南康公主虽说性子豪爽,可毕竟出生皇室,规矩甚大,再看她能把桓温身边那么多姬妾治理的服服帖帖就知道她手段不凡了,有这样的婆婆、这般复杂的人家,阿渝进去之后怎么适应得了?他们郗家可从来不见什么妻妾、兄弟的内宅争斗。 若是让南康公主知道桓济为了阿渝上战场,那想必阿渝将来若是真嫁了进去,日子也不会太好过。桓济一向是南康公主的心尖子,将心比心,若是她将来知道阿乞为了某一女子而上战场,她心里肯定会先不喜那女子,更不说接受那女子当自己的媳妇了。 桓济得了战功平安回来还好,可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南康公主非恨上阿渝一辈子不可!还有让崔氏最顾忌的一点就是桓济身边可有真正青梅竹马长大的司马道福!因为卫夫人的事情,阿渝已经得罪了她,现在若是让司马道福知道阿渝跟桓济的事,这位娇蛮郡主还指不定闹出什么幺蛾子出来呢!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崔氏回了房,躺在床上又想了半天,才想好回京口之后,该怎么劝说女儿。崔氏轻叹一声,或许真是孽缘吧?献之同她青梅竹马,人书才华皆无可挑剔,她怎么就不动心呢?反而看上了桓济呢? 琐事(三) 且说崔氏这里忙着的收拾东西,准备在十月之前回到京口,京口这边傅氏也忙得脚不点地。 “伯母,我熬了一点鸡汤,你喝点养养神吧。”郗道茂端了一盏鸡汤走了进来。 “太热天的,这么油腻的东西,我可吃不下。”傅氏疲倦的放下了手里的账册,有些疲惫的揉了揉额角。 郗道茂抿嘴笑了笑,将汤碗放下,“伯母,我的鸡汤一点都不油,现在已经入秋了,正补身体的时候。”她示意丫鬟将鸡汤舀出,自己则走到傅氏身后给她揉肩膀。 傅氏舒服的闭上了眼睛,笑着轻拍郗道茂的小手,“这次阿渝可是帮了我大忙啊!” 郗道茂笑道:“我也没能帮上伯母什么忙,就是给您打打下手而已。” “谁说的。”傅氏笑叹道:“这次婚宴上所需的诸色物件,若不是有你细心核对,早就忙成一团了。” 傅氏的心腹丫鬟青萝将郗道茂带来的鸡汤倒出之后,不由惊讶的说道:“小娘子,这是鸡汤?” “当然是鸡汤。”郗道茂笑道:“伯母你尝尝,这个鸡汤一点都不腻。” 傅氏望着玉碗里清澈见底、香气扑鼻,不见丝毫油星的清汤,不由愣了愣,“这是鸡汤?” “是啊。”郗道茂笑着说道:“我问过食医了,日常食补的时候,与其喝参汤还不如喝鸡汤呢,这鸡汤我足足熬了一夜,里面还加了山药,伯母若是喝不下鸡汤,就吃点山药吧。” 青萝舀了小小的一勺山药递到了傅氏的嘴边,傅氏微微张口,轻咬了一口已经炖得非常柔糯的山药,“真好吃。”傅氏赞了一声,青萝见傅氏爱吃便笑道:“夫人若是爱吃就多吃点,您已经好几天没好好吃东西了。” 傅氏点点头,接过玉碗,慢慢的将一碗山药鸡汤都吃了,郗道茂见傅氏吃的开心,不由松了一口气,同青萝相视一笑。文趣吧傅氏刚放下玉碗,门口就传来仆妇的通报声,“夫人,二夫人回来了。” “弟妹回来了?”傅氏欣喜的起身,“走,阿渝我们去接你阿母。” “好。”郗道茂也兴奋的跟在傅氏身后去了二门。 傅氏和崔氏许久不见,欣喜之情自是不在话下,郗道茂见了几个月没见的崔氏,也撒娇的腻在她怀里不肯起来,傅氏看得直笑,“这么大了,还整天腻着你阿母。” 郗道茂扬起脑袋,嘟着小嘴说道:“我想阿母了——阿姊?”她顺眼望去,正 好看见郗道薇静静的垂目站在崔氏身后,她不由微微惊讶的唤了一声。 “阿妹。”郗道薇抬头对郗道茂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上前恭敬的向傅氏请安。 傅氏含笑点点头,拉过郗道薇的手含笑说道:“阿薇出落的越来越漂亮了。” 郗道茂有些茫然的望着崔氏,不是说阿薇已经入宫了吗? 崔氏含笑拍了拍她,“大嫂,阿渝这几天没淘气惹你烦心吧?” 傅氏笑着说道:“阿渝这些天可帮了我不少忙,也多亏了她,我才能睡个安稳觉呢。” 崔氏笑道:“大嫂你别太夸她了,她能帮你什么忙,不给你添乱就谢天谢地了。” 傅氏笑道:“弟妹过谦了,对了,你们先下去梳洗吧。阿渝今天正好做了山药鸡汤,一会我让人给你端去,累了一路正好补补气。” 崔氏也乏了,听了傅氏的话,也不客气,便起身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傅氏轻嗔道:“到了家里还要客气什么?” 崔氏笑了笑,同傅氏告辞之后,便下去梳洗了。/非、凡/ “阿母,不是说阿姊要入宫了吗?怎么现在又回来了?”郗道茂一边伺候崔氏卸妆,一边问道。 崔氏道:“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次入宫的女孩子除了何家的小娘子册封了皇后之外,其他女孩子都被送回家了,圣上并没有纳嫔妃。” 郗道茂闻言不由一笑道:“这样也不错,朱庶娘也不至于以后再也见不到阿姊了。” 崔氏点点头,“只是这么一来,阿薇的婚事倒是耽搁了,我还一时真不知道该去哪里给她找人家。”最让崔氏担心的是,长幼有序,原本她想让阿渝现在就跟献之定亲,现在看来是要推迟了。 “阿姊今年才十四,现在找起来也不急啊。”郗道茂笑道,“阿母,你先梳洗,我去外面拿鸡汤进来。” “好。”崔氏含笑点点头,眼底满是欣慰。 崔氏来了京口之后,傅氏就更轻松了,妯娌两人皆是处事干练之人,不多时就将即将到了婚宴摆的整整齐齐,而郗道茂更是见识到了何谓的豪门盛宴,在婚宴的前几天,郗家宴请的宾客皆陆陆续续到了。 “阿渝给姑父、姑母请安。”郗道茂含笑上前给王羲之和郗璇行礼。 郗璇笑着拉着她的手,将她搂在怀里,“几年不见,阿渝都成大姑娘了,越长越 漂亮了。” “姑姑——”郗道茂袖着脸偎依到了郗璇怀里,小女儿娇羞的模样让在场众人失笑不已。 郗愔拉着王羲之的手说道:“逸少,我听说你写了一副字画,可曾带来了?快给我看看。” 郗昙闻言也望着王羲之说道:“是啊,逸少,早听说你那副字了,拿出来给我们开开眼界吧。” 王羲之闻言欣然说道:“也好,难得今天大家都有空。”说着他就命人把自己的那副《兰亭宴集序》取来。 郗道茂听到《兰亭宴集序》双眼不由的发亮,大眼睛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姑父,“姑父——”她糯糯的叫了一声。 王羲之回头见郗道茂渴盼的模样,不由哑然失笑,“阿渝也跟我们一起来吧。” “好!”郗道茂笑开了小脸,从郗璇怀里跳了出来,郗璇笑着轻嗔道:“疯丫头!” 傅氏和崔氏皆摇头苦笑,郗璇笑道:“郎君不若把那副《兰亭宴集序》摆在这儿吧,让我们也一起欣赏欣赏。” 傅氏和崔氏听了也频频点头,郗璇三人虽不及卫夫人出名,但也是当世著名的书法名家,傅氏笑道:“不若去花园里的那个小书房吧?清静自在。” 众人听了点头称是,傅氏忙先叫人去准备,而郗道茂拉着郗璇的手,在她耳边嘀嘀咕咕的说着悄悄话,还不时的把郗璇逗得呵呵直笑,崔氏和傅氏互视了一眼,眼底满是笑意,王羲之也抚须微笑的看着两人,同郗昙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对了阿冉、阿乞呢?”郗璇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身边除了郗道茂之外,郗超和郗恢都不在,不由疑惑的出声问道。 “阿冉和官奴刚刚从建康出发,估计两三日后才能到,阿乞还在军营里。”傅氏捂嘴笑道:“这孩子刚刚去军营的时候天天想着回家,现在让他回家他都不肯了。” 郗道茂闻言也笑的一脸开心,前几天去看阿乞的时候,真是吓了她一跳,军营真是一个锻炼人的地方啊!阿乞跟之前已经判若两人了! “阿乞在军营?”郗璇微微吃了一惊,“他才几岁啊!” 郗昙笑道:“也不小了,男孩子就应该多受些磨练,才能成器。” “也是,玉不琢,不成器,男孩子多受些磨练也好。”王羲之点头说道。 众人说笑着来到了书房,书房里早就收拾干净了,备好了精致的茶点,还点了一柱素香,一旁的厢房里僮 儿正在烹茶,王羲之笑道:“方回过的还真是悠闲。” 郗愔笑道:“废话少说,快把你的字拿出来。” 王羲之缓缓的打开了自己手中的卷轴,郗道茂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的望着那个在后世已经失传的绝世之作,书房里一时寂静无声,只听得到众人轻重不一的呼吸声。 郗道茂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望着那副字,努力的想要记住上面的一个字。 郗愔敛息细细欣赏了半晌,才拊掌说道:“真是当世一绝啊!”余人皆沉浸在这幅字中,沉默不语,纵使郗璇已经不止一次见过这副字,也足足看了半盏茶时间才回神。 王羲之见郗道茂专注的目光:“阿渝,很这幅字?” “喜欢。”郗道茂含糊的应了一声。 “那我照着这幅字,又临了一本摹本,你要吗?”王羲之含笑问道。 “真的!”郗道茂不敢置信的问道,“姑父真的要给我一本摹本?” 王羲之含笑说道:“当然,姑父会骗你吗?”说着他又取出一个卷轴递给了郗道茂。 “谢谢姑父!谢谢徽之哥哥!”郗道茂捧着卷轴,撒娇的腻在郗璇和崔氏的中间,郗璇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说道:“这字你可要好好保存,这幅字连你献之哥哥问你姑父要,他都没有给啊。” “嗯,我一定会好好保存的。”郗道茂紧紧的搂着那副卷轴,大眼笑成了月牙型。 在王羲之等人来郗家三天后,郗超、王献之也赶回了建康,同时郗恢也从军营赶了回来,而此时周家的嫁妆也送到了郗家,郗超的未来的妻子周马头是吏部尚书周闵独生女儿,自幼当成掌中明珠一般,陪嫁自然丰厚,若不是有郗璇帮忙,傅氏和崔氏还真的忙得累病了。等一场折腾结束后,也到了郗超成亲的日子,郗道茂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些日子可把她忙坏了!幸好家里哥哥弟弟不多,不然再折腾几次,她就累死了。 郗超成亲 郗超的婚礼不用细说,自是豪贵云集,前来参加婚宴的牛车摆满了十来个足有足球场大小的广场,别说是傅氏了,便是崔氏和郗璇,这日也是笑的合不拢嘴。郗道茂是未出嫁小娘子,自是不能随便见客,便被傅氏安排到了新房里陪新娘子。听着外头震耳欲聋的爆竹声,郗道茂侧脸偷偷瞄了自己的新嫂嫂一眼。 新嫂嫂看上去不过只有十七八岁的左右,鹅蛋脸,柳叶眉,肤如凝脂,五官虽称不上绝色,但也清秀娇美, 让人见了就喜欢。周马头见郗道茂再偷偷瞄她,不由羞涩而大方的对她笑笑。 郗道茂不由自主的回了她一笑,姑嫂两人渐渐的亲近了起来,“嫂子你饿不饿?”郗道茂见众人皆出去玩了,便问自己的新嫂子道。 “我不饿——”周马头细语说道,目光偷偷的扫了桌上的点心果子一眼。 郗道茂起身笑道:“嫂嫂你稍坐,我失陪一下。” “好。”周马头微微点头,见郗道茂走出了房门,她身边的奶娘丫鬟忙将袖子里的点心奉上,“小娘子,快吃点点心吧。” “嗯。”周马头拈了一块糕点吃了起来,从早上起身开始,她就滴水未沾,早就饿坏了。 “小娘子,我看郗家的小娘子倒是和善人,你们将来一定相处不错。”奶娘说道。 周马头点点头,“嗯,而且也是贴心人。”她心知郗道茂是知道自己饿了,又不好意思在她面前吃东西,才故意出去的。 “小娘子是要去更衣吗?”流风问道。 “不了,我在花园坐一下,刚刚新房人太多了。”郗道茂摆手说道,“你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吃的东西,我有点饿了。” “小娘子想吃什么?”流风问道。 “我想吃鸡蛋羹。”郗道茂说道,“炖的嫩一点,就放点盐和芝麻油,其他什么都不要放。” “诺。”流风招来了一个小丫鬟,将郗道茂要求的吩咐了一遍之后,让她去厨房拿鸡蛋羹。 “小娘子,不回新房了?”回雪问道。 “暂时就不回去了,让新嫂嫂松散一下吧。”郗道茂抿嘴笑。 流风和回雪同时轻笑出声,“小娘子真是贴心。” 郗道茂在花园逛了一圈,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坐下,厨房的鸡蛋羹也炖好了,送了上来,“小娘子,您的鸡蛋羹。” “厨房现在很忙吧?”郗道茂接过鸡蛋羹笑着问道。 “回小娘子,奴刚刚去厨房的时候,就见十个大灶上都生了火在煮东西,管事阿嬷忙 第 38 部分 得团团转,这碗鸡蛋羹还是阿嬷特地寻了一个小泥炉,用小泥炉炖出来的呢!”那小丫环才七八岁左右,生的眉清目秀,口齿也伶俐,那么一大串话说下来,都没歇口气。 郗道茂听得直笑,“你叫什么名字?是新来的吗?”{非/凡} 那小丫鬟对郗道茂磕了个头,“回小娘子话,奴婢唤名青草,进府已经有三年了。” “青草,这名字倒挺好听的,进府才三年?”郗道茂偏头问道,“她不是家生的奴婢?” “前年饥荒,青草是在那个时候被她阿父、阿母卖到府里来的。”流风说道。 郗道茂点点头,也不说话,低头吃起鸡蛋羹来。 “阿姊!”郗道茂听到郗恢的声音,抬头笑问道:“阿乞,你怎么来了?”她见到郗恢身后的王献之,更是惊讶,“你们一起出来偷懒了?” 王献之闻言苦笑,郗恢坐在郗道茂身边问道:“阿姊,还有吃的吗?我好饿,那宴席上的饭菜都凉了。” 郗道茂道:“要不我再让厨房送两碗鸡蛋羹过来?” “好。”郗恢点点头,往郗道茂身后的躺椅上一躺,“阿姊,我先睡一会,等鸡蛋羹来了,你叫我。” 郗道茂刚想让他回房睡,见阿乞合眼就睡着的样子,不由心疼的叹了一口气,示意下人取来了毯子给他盖上,王献之也靠在一旁闭目养神,郗道茂见状也示意丫鬟给他盖上毯子。 “唔——”王献之睁开眼睛,见身上的毯子,不由笑了笑说道:“我还不怎么困,给阿乞盖上吧。” “没事,你盖上吧,他已经有了。”郗道茂见他一脸疲惫的模样,轻声问道,“献之,你也同阿兄一样,是昨天才到的吗?”阿兄是昨天下午才到京口,这让伯母极为不满,认为阿兄对自己的婚事太不重视了。 王献之点点头,揉揉有些胀痛的脑袋说道:“我跟阿遏哥哥年后,就要去桓大人府上当掾吏了,这几天都在表哥那里谈事。” “你要去桓大人府上当掾吏?”郗道茂有些吃惊,她一直以为王献之不喜欢当官。 “我想去历练一下。”王献之腼腆的笑了笑,过年之后阿父就要给他行冠礼了,冠礼之后便是大人了,总不能一直待在父母身边。若是——王献之偷偷瞄了郗道茂一眼,若是舅父真的把阿渝嫁给他,他总不能让一直依附着阿父,他一定要靠自己的本事让阿渝过上好日子,就像二哥对二嫂那样! 郗道茂点点头,“不过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别太累了。”她劝了一声。 “我知道。”王献之点点头,“有表哥带着我们,不会太累的。”他对郗道茂说道,“你快吃吧,蛋羹都快凉了。” “好。”郗道茂坐下,小口吃蛋羹,说来也怪,她刚刚还觉得很饿,不过现在吃了几口就不饿了。 “不吃了吗?”王献之微微惊讶的望着她才吃了几口的蛋羹。 “我不饿了。”郗道茂用帕子拭了拭嘴角,这时点心也送上了,“点心来了,你快吃吧。”郗道茂将炖的金黄喷香的鸡蛋羹递给王献之,又低头柔声喊醒了郗恢。郗恢和王献之着实饿坏了,倒也不客气,低头正想吃。 “我想怎么到处找不到你们,原来躲在这里吃独食了。”一声轻笑声想起,三人同时抬头望去,“五哥/五表哥。”来者正是王徽之,王徽之一袭宽大的袍服,散一头黑发,穿着木屐,眯着眼睛笑着望着三人,“我刚刚在外头转了一圈,又让人去新房看了一回,都没见到你们,我就猜你们躲这儿来了。” 郗道茂微微一笑,王徽之大摇大摆的坐在对面说道:“唔,好香的鸡蛋羹,阿渝还有吗?我也有点饿了。” 郗道茂知道婚宴上的东西,只好看不好吃,刚想开口吩咐丫鬟在去厨房端一碗鸡蛋羹,就见王献之将自己的鸡蛋羹递给王徽之,“五哥,你先吃吧。” 王徽之到也不客气,接过鸡蛋羹就大吃了起来,郗恢见状把自己的鸡蛋羹推给王献之,“七哥,你吃我的,我还没碰过呢。”自己则拿起郗道茂的那碗:“阿姊,你不吃了吧?我吃你的就好了。” 郗道茂说道:“你吃吧,我饱了。”她抬头摸摸的郗恢的脑袋,笑着说道:“才几个月不见,阿乞都长高了这么多。” 王献之神色微微怪异的望着郗恢手里的蛋羹,沉默的低头吃了起来。王徽之吃完蛋羹,托腮望着姐弟两人笑道:“你们姐弟感情还真好。” 郗道茂笑了笑,用帕子给郗恢拭了拭嘴角。郗恢吃完之后说道:“当然!我可就阿姊一个姐姐。” 郗道茂轻轻的摸了摸他的头,起身说道:“我出来也够久了,该回去了。” 郗恢笑嘻嘻的说道:“阿姊,我跟你一起去,刚刚人多,没看清新嫂嫂长什么模样的?” “你这小魔王,可不许吓到新嫂子了!”郗道茂笑着说道。 王徽之、王献之 也起身说道:“我们也该回去了。” 婚宴热热闹闹的举行了七天七夜,来的诸位宾客才陆陆续续的散去,郗家上下都累得仰到。 “母亲,喝茶。”周马头端着参茶,莲步轻移来到上房。 傅氏正在同崔氏说话,见了周马头,便含笑说道:“怎么不去好好休息?这几天累坏了吧。” “媳妇不累。”马头笑着说道。 这几天相处下来,傅氏对新媳妇还是挺满意的,媳妇性子和善温文,对她恭敬孝顺,对下面的弟妹也爱护有加,不愧是侯爵府的嫡出小娘子。 崔氏也含笑说道:“嫂子真是好福气,有马头这么一个好媳妇。” 傅氏笑而不语,周马头给两人奉了参汤之后,便恭敬的退下了。 傅氏问道:“对了,阿渝呢?今天一天都没见她了。” 崔氏道:“她早上请安过后,会回房睡觉去了,好像刚刚才起身,一会就该过来了。” 傅氏说道:“嗯,让她休息休息也好,这几天她也累坏了。唉,年纪大了,再累到点也一定要起来了,没年轻人这么好睡了。” 崔氏说道:“可不是嘛,昨天想早点睡,结果三更就醒了,怎么都睡不着了。” “对了,弟妹,你们跟二姐他们谈得如何?是不是要让阿渝和献之定亲?”傅氏关切的问道。 崔氏说道:“还没时间同他们商量这事呢。再说长幼有序,阿薇都没有定亲,阿渝怎么好现在就定亲呢?” 傅氏微微蹙眉:“这倒是,那你可有合适的人选了?” 崔氏摇了摇头,“一时间我哪里去找合适的人选。怎么说她也叫了我这么多年母亲,总不能随便找个人家就嫁了。” 傅氏歪头想了想说道:“我也帮你找找看。阿薇年纪也不小了,早点嫁出去你也省事。” 崔氏笑道:“多谢大嫂了。”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傅氏轻嗔道。 惊闻(一) 就在傅氏同崔氏说郗道薇婚事的时候,郗超也同郗愔、郗昙说着郗昙要去青幽的事情。 “叔父,这个给你。”郗超将一本厚厚的写满字的书册递给郗昙。 郗昙接过一看,里面全是目前在青幽的诸位官员还有军队部署的详细情况,不由笑着轻拍郗超的肩说道:“阿冉费心了。”这可算份厚礼了。 郗超笑了笑,“荀羡在青幽甚有人脉,叔父去后还是要万事小心。” “这是自然。”郗昙微微点头,“阿冉,若是我有什么万一,阿渝和阿乞就交给你了。” 郗超闻言微微一滞,随即笑道:“叔父你多虑了,您不会有事的。” 郗昙挥手道:“我们大男人何必做惺惺女儿态呢,我也不是咒我自己,只是怕万一而已!” 郗超听了郗昙的直言,不由苦笑:“二叔你放心,超一定会好好照顾阿渝和阿乞的。”他顿了顿,“二叔,阿渝和献之的婚事可曾定下了?” 郗愔也点头关切的问道:“对啊,阿渝和献之的婚事如何了?献之可是逸少唯一没定亲的儿子了,他跟阿渝的亲事还是早点的定下的好,省得夜长梦多。” 郗昙道:“这几天也不得空,没时间同逸少、阿姊说这件事,再说阿薇又回来了,你叔母说长幼有序,总不好让越让阿渝越过阿薇先定亲。” 郗愔和郗超闻言微微蹙眉,郗超低头想了想,突然笑道:“阿叔可知臧俊此人。” “臧俊?”郗愔想了很久,“是臧家哪房的人?我怎么没听说过?” 郗昙好歹在京口当了几年的官,对这个名字还是有点印象的,他皱眉想了想,“我记得臧俊是臧汪的次子吧?他不是成亲了吗?我记得娶的是陶家的女儿吧?” “陶氏已经去世一年多了,也没有留下一男半女。”郗超说道,“我也是无意间听说伯道(桓熙)说起,臧夫人想给他想找个填房。臧家也不是一般的人家,阿薇虽说是当填房,可前任又没有孩子,嫁过去也不算委屈了她。” 郗昙听了若有所思,臧俊虽然名声不显,可他的父亲臧汪却是当朝尚书郎,臧俊又是嫡子,说不上是什么年轻俊才,但也憨厚老实,是个肯踏实过日子的人,这门亲事的确不错,“这门亲事倒是不错。” 郗愔听了郗超的话,也捋须说道:“对,这门亲事倒是不错。”他对郗超吩咐道:“等你回了京口就去探探臧家人口风吧,若是合适,就早点把阿薇嫁过去得了。”他又对郗昙说道:“阿薇的亲事你就不用费心了,至于嫁妆之类的,你大嫂会帮着弟妹合计的。” “多谢你大哥。”郗昙感激的说道。 “什么话!大男人做什么女儿态!”郗愔白了郗昙一眼说道,郗昙听了郗愔的话,不由哈哈大笑。 “说什么呢这么开心?”王羲之的声 音从门外传来。 “逸少、舅父。”三人同时站了起来,郗超走到门口,迎着王羲之进来,王羲之望着郗超,不由轻笑的轻拍他的肩膀道,“果然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几天人都精神了很多!”他顿了顿,戏谑说道:“髯参军怎么连胡子都剃了?都名不符其实了。”郗超苦笑的摸着自己光溜溜的下巴,前几天他在阿渝的逼迫下,天天剃胡子,自己的新婚妻子还以为自己不习惯留胡子,也天天帮着他剃胡子了。他心知他有事跟父亲和叔父,借口给舅父烹茶就出去了。 “阿兄。”郗超正想回自己书房看会书,就听到郗道茂的声音,“阿渝?”郗超回头见郗道茂一脸闷闷不乐,不由柔声问道:“怎么了?谁惹你不开心了?” “没有——”郗道茂低头闷闷的说道,“阿兄,你说阿父去青幽会不会有危险?”…非^凡… 郗超闻言微微一窒,随即笑着说道:“傻丫头,你再想什么啊!叔父过去可是领兵的,你见过有几个领兵的大将军会有危险的。” “是嘛——”郗道茂依然不信,“历史上那些著名的战事,将领有危险的也不在少数。” “别胡思乱想了。”郗超揉揉她的头发,“叔父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嗯。”郗道茂点点头,郗超的安慰让她一颗悬着心的莫名其妙的安定了下来,没有来的,她就是信任郗超,她撒娇的偎依到了郗超身边,“阿兄,你现在去哪里?” 郗超见妹妹撒娇的模样,爱怜的笑了笑,“现在还早呢,待着也没什么事,我去书房看一会书,要跟我一起去吗?” 郗道茂眨了眨眼睛说道:“谁说你没事,你现在就有很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情?”郗超问道。 “去陪新嫂嫂啊!”郗道茂理所当然的说道。 “呃——”郗超无语的望着自己宝贝的妹妹的,这丫头平时看着文静,可老是会说些让人哭笑不得话。 “大哥,嫂嫂刚刚嫁过来,跟大家都不熟悉,只是你才是她最亲近的人,你不应该多陪陪她吗?”郗道茂仰起头认真的说道。 郗超望着郗道茂认真的小脸,心里微微一动,抬头摸了摸她的双髻,“好吧。” 郗道茂闻言立即笑开了小脸,“大哥,嫂嫂做的菊花糕最好吃的,你一定要尝尝。” 郗超点点她的小鼻子说道:“小馋猫。” 郗超回到房里的时候,就 见妻子周氏陪嫁过来的丫鬟嬷嬷们一脸欣喜,“女君,郎君来了。” 周马头正在给郗超做衣物,听到丫鬟嬷嬷的声音,不敢置信的抬头,郗超踏步走进房里,见周氏一脸欣喜的模样,心里不由微微愧疚,自成亲以来,家里事情的太多了,他的确太忽略她了。 “郎君,您坐,我——”周氏有点束手无措了。 郗超笑着示意她坐下,“你来京口,住的习惯吗?”他和声问道。 “习惯——”周氏望着郗超俊美不凡的脸,脸上尽是红晕。 “我听说你的菊花糕做的很好吃,能给我尝尝吗?”郗超笑问道。 “好。”周氏忙起身吩咐下人将菊花糕端来,心里也隐约明白,谁跟他说了自己的好话,心里不由暗暗感激小姑,吩咐下人把糕点同时送一份给郗道茂和郗恢去。 郗超意态悠闲的同周氏说着家常,周氏在一段时间的羞怯之后,也渐渐恢复了平静,也落落大方的同郗超说笑起来。 、 、 、 “郎君,这是?”崔氏疑惑的望着郗昙起来的卷轴。 “这是逸少给我的。”郗昙坐在榻上,“这是他写的《兰亭宴集序》。” “啊!”崔氏低低的惊呼了一声,“怎么好端端给我们这个东西?” “这幅画算是聘礼的一部分。”郗昙说道,“逸少说,等献之行过冠礼之后就过来提亲。” 崔氏闻言,不由眉开眼笑的说道:“这下总算放心了。” 郗昙也微微点头,“是啊,总算放心了,阿薇的婚事也有眉目了。” “哦?是谁?”崔氏疑惑的问道,她跟傅氏想了半天都没有想出合适的人选,他们几个大男人怎么就商量了一会就想出人选来了。 郗昙同崔氏说了一下臧俊的家世,崔氏闻言有些惊喜的说道:“这门亲事还真是不错,虽说是填房,可元妻没生孩子,等阿薇生下了嫡子,跟元妻还不是一样的。”听了这门亲事,崔氏也放心了,虽说她不见待朱氏和阿薇,可没有虐待过她们,她可不想给郗道薇在最后出嫁的时候,平白的了正妻虐待庶女的名声。 郗昙点点头说道:“我去青幽之后,阿薇的婚事就麻烦你了。” 崔氏笑道:“我也是阿薇的 第 39 部分 母亲,为她的婚事操心,也是应该的。” 郗昙抚摸着崔氏依然柔嫩,但已青春不再的手,“这些年辛苦你了。”他柔声说道。 崔氏听了郗昙的话,心里莫名的一酸,勉强笑道:“郎君说什么呢。” 郗昙微微一笑:“没什么,不早了,我们早点歇息吧。” “嗯。”崔氏点点头,让丫鬟熄了灯后,两人就睡下了。 第二天,因崔氏和郗昙心里有事,皆早早的起身,崔氏简单的梳洗了一下之后,就吩咐丫鬟等小娘子醒了,就喊她过来。 “阿母。”崔氏正捧着茶盏沉吟的时候,郗道茂便走了进来。 “阿渝,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崔氏惊讶的问道,“不多睡一会吗?” “昨天睡多了,今天就早起了。”郗道茂坐在崔氏问道,“您找我有事吗?” 崔氏说道:“我过几天想回建康一趟,你跟我一起回去吗?” “回建康?”郗道茂惊讶的问道,“您不是说我们不会建康了吗?” 崔氏将臧俊的事说了一遍之后道:“虽说你阿兄的眼光不会错的,可我还是不放心,总想亲自去看看,毕竟她也叫了我这么多年母亲。还有阿薇的嫁妆也要置办起来,京口毕竟不是建康,想要置办些东西也不方便。” 郗道茂听了点头道:“那我跟阿母一起去吧,省得您太累了。” 崔氏点点头,正待说话,突然双竹惊惶的闯了进来,“女君!” 崔氏见双竹这副模样,不由微微蹙眉,“怎么了?”双竹跟了她这么多年,若是没大事发生,不会这么慌张的。 “女君,大事不好了!”双竹喘了一口气,“二姑娘突然晕倒了!” “什么!”崔氏和郗道茂同时大惊,郗璇晕倒了? 郗璇中风 待郗道茂和崔氏匆匆赶到的时候,郗昙等人也到了,王家的诸位儿子也占了满满的一个院子。崔氏来不及同王羲之打招呼,便着急的进了房里,询问郗璇的病情。 郗道茂则安静的站在了院门口,毕竟王家的诸位媳妇,除了谢道韫之外,其他都站在门外候着,众人神情凝重。周氏见了郗道茂,忙招手示意她站在自己身边。 “嫂嫂,姑姑的病怎么样了?”郗道茂悄声问道。 “听说是突然晕过去的。”周氏压低了声音轻声说道,“我也刚 来,不知道呢!疾医已经进去给姑娘看病了。” 郗道茂担心的望着门内,心里默默的祈祷,姑姑千万不能有事啊!周氏轻握着郗道茂的手,“阿渝,你别担心,姑姑不会有事的。”郗道茂点点头,“嗯。”姑嫂两人静静的站在院子里等着疾医的诊断结果。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周氏已经站着有些摇摆了,幸好郗道茂在一旁扶住了她,王羲之、傅氏和崔氏才一脸凝重的从房里走出来,身后还跟着谢道韫和疾医,郗道茂一眼就认出那疾医是京口这带最有名气的疾医,也是他们家里一直请来的大夫。 “多谢大医*。”谢道韫对那疾医道谢,然后吩咐下人取来粮帛打赏他。 “县公大人、郗大人、王大人,老朽告辞。”那疾医朝郗愔、郗昙和王羲之三人拱手告辞。 “有劳大医了。”郗昙点头朝疾医致谢。 郗道茂悄悄的走到崔氏身边,崔氏轻拍她的手,“进去看看你姑姑吧。” “嗯。”郗道茂随着王家的诸位媳妇进了内房,刚进房就闻到一股浓浓的熏香味道,郗道茂不由自主的微微蹙眉,当她看到躺在病床上的郗璇的时候,不由惊了!“姑姑——”她喃喃的叫了一声,床上的郗璇嘴巴微张,双目无神的注视着床帐,喉咙里无意识的发出“呼呼”的声响,是中风吗?郗道茂有点站立不稳,古代中风可以治吗?郗道茂有些惊惶的想到。 周氏忙扶住郗道茂,“阿渝,你没事吧。” “我没事。”郗道茂注意到郗璇身上的衣服整齐,散开的头发还有点点湿润,显然是下人刚刚已经帮她梳洗过了。她断断续续的听到谢道韫低低的对几个弟媳妇说:“不知道怎么的就突然晕过去了……刚刚让大夫开了一剂狼虎药喂下……说是能醒过来就能好……” 郗道茂听着谢道韫的话,就知道郗璇应该是中风了,她小步走了过去,轻轻的握住郗璇的手,“姑姑——”她轻轻的唤了一声。 “呼呼——”郗璇依然没什么反应,喉咙里发出不明的声音。 郗道茂抬头对谢道韫说道:“表嫂,让表哥他们进来吧,我想姑姑现在一定希望见到表哥他们。” 谢道韫闻言迟疑了一下,点点头说道:“我去叫他们进来。”她见郗道茂一脸惨白,以为她吓坏了,柔声说道:“阿渝,要不你回去休息一会吧?” “我不累。”郗道茂安安静静的站在郗璇床头,为什么姑姑会突然中风呢?郗道 茂渐渐红了眼眶,她不要姑姑出事啊! “阿母——”王凝之等人走进来,见到郗璇这副模样,不由红了眼眶,连忙跪下哽咽的叫了一声。 谢道韫等人本就是强忍泪水,听到王凝之等人哽咽的呼唤,皆忍不住低头轻声啜泣了起来,郗道茂默默的拭去滑落的泪水,她回头对王献之说道:“献之,你且叫姑姑试试看,看能不能把她叫醒。”她虽不懂医学,但她知道中风之后如果一直不醒来就是植物人了,而在古代植物人的下场只有一个,所以姑姑一定要醒过来,不然就真没救了。 “阿母——”王献之扑到郗璇床前,执起郗璇的手,哽咽的呼唤着,“您看看我——” “咯咯——”郗璇喉咙里突然发出奇怪的声音,眼珠子也开始转动了。 郗道茂见状大喜,轻声说道:“献之,你继续叫,姑母有反应呢!二表哥、三表哥、四表哥、五表哥、六表哥,你们也来叫,说不定马上姑母就能醒来呢!” 王凝之抹了抹即将下落的眼泪,忙扑上前轻轻的呼唤着“阿母——”^非+凡^ 见姑姑的动静越来越大,郗道茂忙退下,让王氏六兄弟轮流上前轻叫着郗璇。王羲之见儿子的叫唤有用,也忍不住上前执起郗璇的手,轻轻的叫着:“阿璇——阿璇——”许是丈夫、儿子的呼唤起了作用,郗璇的眼睛居然渐渐的灵动了起来,似乎有了焦距。 崔氏和傅氏本在一旁不停的抹泪,见了郗璇醒过来,忙双手合什宣着道号,“无量寿佛!”又吩咐下人将刚刚回去的疾医喊回过来。经过大半天的折腾之后,郗璇虽然醒了过来,但半边身体已经不能动,说话口齿也不清晰。 “唉,邪风入体,这病只能慢慢调养——”疾医一边写着药方一边叹息的说道。 “大夫,那我夫人她现在可能动?”王羲之急切的问道。 “王大人所谓的‘动’是?”疾医有礼的问道。 “就是回会稽。”王羲之说道,他总想把妻子带回会稽,万一阿璇真有什么万一,他也不忍心让阿璇客死异乡。 “现在恐怕不行。”疾医摇了摇头,“京口、会稽路途太过遥远,王夫人目前的身体肯定支撑不住。” “那怎么办?”王羲之有些茫然的问道,妻子突如其来的症状,让他一时束手无措,王家的几个儿子也同时蒙了。 倒是谢道韫同傅氏、崔氏和几个妯娌商量了一会后,上前对王羲之说道 :“父亲大人,不如您同郎君他们先回去,我们妯娌几个留下照顾母亲。” “你们?”王羲之迟疑的望着谢道韫。 “是的。”谢道韫恭声说道,“疾医也说,母亲只要悉心照顾,很快身体就会好转的。我想与其让母亲舟车劳顿的从京口回会稽,还不如我留在京口好好伺候母亲,等母亲身体好些之后再回会稽。” 王羲之闻言赞许的望着谢道韫,“还是韫儿想的周到。” 谢道韫微微屈身,便退下去伺候郗璇了,郗道茂跟在谢道韫身后,“阿嫂,我帮你。” 谢道韫偏首望着郗道茂微笑道:“好。” 王献之上前对王羲之说道:“阿父,我想留下伺候阿母。” “你?”王羲之微微蹙眉,有些犹豫。 “反正京口里建康很近,我晚点回去也没事,我想等阿母好一点再走。”王献之坚定的说道。 “我也要留下。”王徽之说道。 王羲之点点头:“也行,那你们就先留下。”他回头吩咐几个儿子说道:“你们就先离开吧。” “阿父!我们也要留下!”王凝之等人说道。 “胡说!”王羲之板下脸说道:“这里有我、徽之、献之就足矣了,哪里需要留这么多人,你们都给我回各自的官署去。” 几人听了王羲之刚想辩驳,王焕之的妻子孙氏从内室走出来说道:“父亲,母亲喊几位郎君进去,她似乎有话吩咐。” 王凝之等人听了,忙走入内室。房里郗道茂正拿着小勺子喂着郗璇喝药,郗道茂的姿势熟练,喂到郗璇嘴里的药汁不仅没有呛到郗璇,也一点都没有流出来。 王献之见状不由目露感激的望着郗道茂,郗道茂专注的喂完了一碗药汁之后,默默的站在了一旁,郗璇吃力而含糊吩咐着:“韫儿留下,你们都走——” “阿母!”王徽之和王献之同时上前说道,“阿母,我留下陪你。” “你—桓—大—人—府—上——你—太—学”郗璇含混的说道,王徽之从太学出来之后,就一直在桓温府上任职。 “我——”王徽之刚想说自己不想在去桓温府上了,王献之也准备说自己可以暂时不回太学,王羲之在一旁说道:“既然你们阿母叫你们回去,你们就回去吧。”他又回头柔声对郗璇说道:“阿璇,你别费心思了,好好休息才是。” 郗璇有些浑浊的双 眼转了转,含泪眨了眨眼睛,王羲之安慰的轻拍她的手,郗璇双目一闭,泪水从眼眶滑落。 王羲之见两人一脸还想说什么的样子忙摆手道:“你们只要好好读书我们就放心了,再说你们留在这里也帮不了什么忙。” “诺。”王徽之和王献之见王羲之一脸坚决,也知道父亲下了决定的事情是不会更改的,只得有些不情愿的应诺。 谢道韫在一旁安慰说道:“五叔、小叔不必太多担忧,我会好好照顾阿母的。” 两人上前对谢道韫行礼道:“一切有劳二嫂了。” “五叔、小叔多礼了,这是我该做的。”谢道韫回了半礼说道。 当晚王羲之同郗愔和郗昙商量了半宿,才决定让王凝之等人都回各自的官署,王家的几位儿媳妇中,只留下谢道韫,等王操之回了会稽之后把孀居的长媳妇何氏一起接来照顾郗璇。 第二天一早,王凝之等人依依不舍的告辞父母,郗超也别了父母和新婚妻子回了建康。同时郗昙也收拾好行礼,准备往青幽出发,崔氏一边打点着行礼,一边望着即将远行的丈夫,不由哭成了泪人儿。 “别哭了,你看孩子们都笑话你了——”郗昙轻言安慰着崔氏。 崔氏哽咽的说道:“郎君,你要一路保重。” 郗昙递了帕子让她拭泪,“别哭了,我不会有事的,阿姊的事情,就劳你多费心了。” 崔氏将已经**的帕子丢了,接过郗昙递来的帕子继续拭泪道:“郎君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阿姊的。” 郗昙轻拍了她的肩膀说道:“对你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崔氏听了郗昙这句话,泪水又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下,郗道茂拉着郗昙的衣袖依依不舍的说道:“阿父,一路顺风。” “嗯,乖,平时在家多照顾你阿母和姑姑,知道吗?”郗昙柔声吩咐道。 “嗯。”郗道茂用力的点点头。 “还有你,平日可不许淘气了,知道吗?”郗昙板着脸对儿子说道。 “孩儿知道。” 郗昙同妻女儿子话别之后,同郗愔和王羲之又说了几句话,王羲之对郗昙道:“你放心吧。”两人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郗昙便翻身骑上马,同亲兵出发了。郗道茂扶着崔氏说道:“阿母,我扶你回房休息吧。” 崔氏含泪点点头,让女儿扶着回房休息,她已经连续几 天没睡好了,事情一件件的压在身上,让她心力交瘁。郗道茂再伺候崔氏睡下之后,又匆匆赶到了郗璇房里,果然谢道韫正在伺候郗璇梳洗,正是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 郗道茂也不说什么,挽起袖子,就默默的上前给谢道韫帮着。郗璇望望谢道韫、再望望郗道茂,泪水再次滑落。 郗道茂用帕子给郗璇拭去眼泪,笑着说道:“姑母,今天花园里的菊花开的可好看了,一会我去剪几株好看的进来让你看看。你不知道,昨天献之闹了一个笑话,他把熬药的药罐当成熬汤的瓦罐了,还想要给您炖鸡汤呢……”郗道茂絮絮的说着昨天遇到的趣事,手里不停的给郗璇按摩着。谢道韫也在一旁不时的凑趣说上几句,给郗璇活络四肢,郗璇枯黄的脸上不由的渐渐的浮现了微笑。 王羲之隔着屏风,沉默的望着其乐融融的三人半晌,微微的叹息一声,悄无声息的再次离去,阿璇现在最不愿意见的就是他了,每见他一次,总要赶他离开。王羲之无奈的叹息,他也不懂阿璇到底是什么想的了。 郗道茂同谢道韫同时注意到屏风后那双丝履悄无声息的离开,不由互视了一眼,两人不由同时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好转(上) 冬日的暖阳懒懒射入暖阁里,郗道茂推开了窗户,清凉的空气扑鼻而来,“阿嫂,今天是个好天气呢。 “是啊。”何氏从身后款款走来,“一会日头再高一点,让母亲出去散散心吧。” “好。”郗道茂望着外头渐渐吐露花苞的梅花,“一会我们去摘点梅花苞,我来做梅花糕吃。” “你这小馋猫,就知道吃。”何氏哑然失笑,伸出手指轻点她的额头。 “你们在说什么?”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母亲/姑姑。”郗道茂和何氏同时唤道,郗璇由谢道韫扶着,慢慢的从内房走了出来。 “姑姑,今天天气很好,一会等日头再高一点,我们去花园走走吧。”郗道茂走到郗璇身边说道。 “好啊。”郗璇含笑点点头,她行动依然迟缓,但在郗道茂、谢道韫和何氏的精心照顾下,已经基本恢复自理能力了,故心情也好了许多,笑容再次回到了她的脸上,“一会去看看你阿母吧,我听说 第 40 部分 她今天早上起来似乎有点咳嗽,你这几天就好好照顾你阿母吧,不要来这里伺候我了。” “阿母前几天早起散步的时候受了点风寒,今天有点头疼,刚刚喝了一碗姜汤,现在睡下了。”郗道茂说道,“等她醒了,就去喊疾医过来看看她。” 郗璇满意的点点头,“阿渝就是贴心,你回去好好照顾你阿母吧,我身体已经好多了,不需要你天天来这儿了。” “好,那我先过去了。”郗道茂本来就准备过来看过姑姑之后,就回去看阿母的。 待郗道茂离去之后,何氏掩嘴笑道:“母亲,还是您眼光好,挑了一个这么出色的媳妇。” 郗璇看了看何氏和谢道韫笑道:“我的眼光一直很好,不然怎么挑到你跟韫儿这么好的媳妇呢。” 何氏和谢道韫闻言同时脸一红,“母亲过誉了,这些都是我们该做的。”谢道韫笑道。 郗道茂从郗璇房里出来之后,便往崔氏房里走去,心里暗自思忖,马上天气越来越冷,还是把家里的毛皮大衣翻出来吧,省得又有人受凉了。 “阿母,你怎么起来了?”郗道茂回到崔氏的房里,见崔氏正在起身换衣,不由吃了一惊问道。 “家里有人送礼过来,你伯母又去道观斋戒了。”崔氏说道,“我总不能把人晾在一边吧?” “不是说是二姑夫他们送回来的东西吗?”郗道茂说道,“都是自家人有什么好客气的。” “如果就你二姑父他们我自然不用起身。”崔氏说道,“这次是南康公主派人送礼来了。”崔氏一脸疲色道,“怎么说我都要起来接待一下。” “南康公主派人送礼来?”郗道茂有些惊讶,见崔氏脸色有点不好,取了一盒胭脂道:“阿母,我帮你上点胭脂吧,您脸色不是很好。” “好。”崔氏含笑点点头。 前段时间南康公主听说郗璇身体不适,忙派了宫里太医过来看郗璇,派来的太医也的确有两把刷子,几针下去,郗璇的手脚能渐渐的开始能动了,而郗璇在病情好转之后,也不排斥王羲之的接近了,王羲之感激之余,就亲自去了一趟桓府道谢。之后王羲之就时常被桓温请去建康。幸好京口和建康离得也近,快马加鞭一天就能到了,故王羲之来回也方便。 崔氏问道:“你姑姑身体还好吗?” “好多了。”郗道茂笑道:“刚刚姑姑还说,等日头再高一点就去花园走 走。” 崔氏欣喜的说道:“那太医果然有本事。唉,你姑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端端就这么突然犯了这病。” 郗道茂说道:“太医不是说了,邪风入体,大半都是因为忧思恼怒,饮酒无度或恣食肥甘引起的,平时多吃点清淡之物就可以了。” 崔氏叹了一口气道:“也亏得太医说,你姑姑的病不是很重,还就得回来,不然——唉!” 郗道茂也跟着默然,若不是她之前认为父母吃饭过于不健康,渐渐的让家里改变了饮食习惯,说不定之前突然胖起来的崔氏也会得这种病呢,她心里暗自庆幸。 母女两人换了衣服之后,便去了偏厅。“奴婢给郗二夫人、郗小娘子请安。”几名仆妇见崔氏和郗道茂入了偏厅,便上前朝崔氏和郗道茂行礼道。 “诸位不必多礼。”崔氏含笑示意众人免礼,又让双竹端了小杌子给众人坐下,“有劳诸位这么冷的天气跑这么一趟了。”崔氏笑着说着场面话 “郗二夫人客气了。”为首的一位仆妇含笑说道,“若不是向公主讨了这份差事,我们这几把老骨头怕是也没机会来京口。这京口虽说离建康近,可这风土人情就建康还真不一样。” “是啊,景色也美,刚刚我们还路过一片梅林呢!”另一仆妇接口道。 崔氏听了笑道:“若是几位不嫌弃,就在舍下住下,好好在京口玩上几日。” “郗二夫人客气了,马上快到元旦了,府里事情也多,我们几个老骨头想躲懒也不敢啊。”仆妇笑道。 “这倒是。”崔氏歉然笑笑,“是我疏忽了。公主最近身体可好?” “公主身体不错,就是有些惦记着二夫人,让您有空就回去同她说说话。” “我会的。”崔氏含笑同仆妇们叙旧,又吩咐下人取出绸帛打赏她们,直到晌午时分,才让人安排了饭食,打发她们去吃饭了。 “阿母,喝点龙眼汤提提神吧。”郗道茂端了一碗干龙眼熬的龙眼汤上来。 “双竹,你去看看公主都送了什么过来,照着备一份厚礼送回去。”崔氏嘱咐道。 “诺。”双竹让丫鬟打开箱子,里面到没什么特别贵重之物,都是惯例的绫罗绸缎、珠宝玉器。 “好漂亮的斗篷。”双竹指着一件滚了毛边斗篷道,“女君你看,这斗篷还真漂亮,滚边也漂亮。咦?”她掂了掂份量,“好轻啊!” 郗道茂见了那斗篷不由目光微微一闪,崔氏伸手摸了摸那件斗篷上的滚边皮毛道:“好像是狐狸毛做的,这么纯白的狐狸毛到也少见。”她也伸手掂了掂,“是轻了些。” “好漂亮的滚边。”郗道茂上前摸着那圈毛皮说道,“阿母这斗篷好轻,给我吧。” “也好,你冬天也没见像样的斗篷,这件你就拿去吧。”崔氏道,“就是太轻了些,许是不保暖。” “没事,反正我也不怎么外出。”郗道茂不在乎的说道,见崔氏一脸疲色,“阿母,你回去休息吧。” 崔氏点点头,喝了半碗龙眼汤之后,就回房歇息了,而郗道茂则捧着斗篷回了自己房里。 “小娘子,现在还不是穿这斗篷的时间呢,不如我把它收起来吧。”回雪说道。 “不用。”郗道茂道,“这斗篷上面的花色太素净了,我想多加点东西上去,你们先下去吧。” “诺。”流风、回雪知道郗道茂做事的时候,不爱别人在身边。 好转(下) 待丫鬟们都离去之后,郗道茂摊开斗篷,反复磨搓着,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哪怕是自己随口说了一句,就被人牢牢记在心里的感觉真不错,脸凑到白狐滚边处磨蹭着,真的很舒服啊! “小娘子。”青草的声音在门外轻轻的响起。 “进来吧。”郗道茂听到了青草的声音,将身子坐直。 “小娘子。”青草抑下心中的激动,恭敬的将一只小匣子递给郗道茂,“小娘子,这是您让奴婢去取的东西。” 郗道茂接过匣子随手放在手边,对青草嫣然一笑道:“辛苦你了。” “这是奴婢该做的。”青草见了郗道茂的笑容,心里一松,也笑着回复郗道茂道。 郗道茂指着房里的一盘点心道:“这个你拿去吃吧。” “谢小娘子赏赐。”青草磕了个头,将怀里的帕子摊开在地上,将盘子里的点心整齐的摆放在帕子上包好。 郗道茂一手支颐望着跪在地上的青草,流风、回雪虽然不错,但毕竟是郗家家生的奴婢,一大家子都卖身在郗府,她们忠心的对象是郗府,而不是她郗道茂,自从自己和桓济的事情被阿母发现之后,郗道茂觉得自己需要一个完全向着自己的心腹,流风、回雪显然不适合这样的角色。倒是青草,她并不是郗府的家生子,又是孤儿,年纪也小,若是养在身边好好调|教几年,说不定 是个可造之材,故这次郗道茂故意让青草去找桓府的嬷嬷,就是要试试她的能力和忠心。 “小娘子,奴婢告退。”青草包完点心之后,恭敬的退下。 “嗯。”郗道茂应了一声,等青草离去之后,她将那小匣子打开,里面躺了一只颇为素雅的素银珠钗,郗道茂将珠钗取出,举起那小匣子研究了半天,终于在匣盖上找到了一个隐秘的小机关,“他藏的还真隐秘。”郗道茂暗自嘟哝了一声,她还以为桓济会在斗篷上做手脚呢,没想到他居然还有后招,难怪她在斗篷上摸了半天什么都没有摸到。 郗道茂用珠钗将塞在暗处的纸卷挖出,展开一看,里面密密麻麻的全是蝇头小楷,信里写得满满的全是嘱咐的话,不要整天的看书写字,要常在花园里走走,不要老是吃些素菜……给她的这件斗篷,滚边的白狐毛是他亲手猎来的,里面的羽绒全是依照她的吩咐,用鹅翅下最细最软的绒毛做成…… “傻瓜。”郗道茂嘴角轻扬,写作水平真是够烂,书信写的跟流水账一样,不过——郗道茂偷偷的笑了,想不到当初她不过只是随口说棉衣厚重又不保暖,还不如羽绒轻薄暖和,他就记在了心里,并真的给她做了一件羽绒斗篷。 郗道茂一边微笑一边看着,突然她微微一顿,桓济在信里特别提到,用羽绒做的被子的确比棉衣还要保暖且轻软便于携带,他也让人多做了几条行军的时候用。她也让人做上两条给阿父和阿乞送去吧,这天寒地冻的天气,军营的条件又苦,可别冻出关节炎来。至于羽绒嘛……郗道茂坏心眼的想起伯父养的那群肥鹅,不杀你们,剪点羽绒总可以吧?从古迄今,人似乎都有跟风的心理,自打姑父养鹅之后,无数贵族皆效仿他,在家养起了鹅来。 郗道茂将桓济的来信看完后,取出一新绣的荷包,“青草,你把这匣子送到刚刚的那阿嬷那里。若是被人发现了,就说这荷包是我赏你的。”郗道茂嘱咐道,她估摸着那嬷嬷也差不多该走了。 “诺。”青草接过绣工精致的荷包,微微一捏,忍不住诧异,里面似乎一样东西都没有,她不由暗暗疑惑,但也不敢表露在面上。 郗道茂望着青草离去的背影,忍不住暗自想到要是有电子邮件多好?也不用让费尽心思想着如何才能把信安全无虞的送出去。 青草接过荷包匆匆的往二门走去,她记的桓府的阿嬷都快走了,她只顾着赶路,却不提防撞上一人,“哎呦!”她摔倒在地上。 “你怎么都走路 都不看的?”一声呵斥声响起,青草抬头,只见一名青衣僮儿皱眉呵斥道,“你是那房的丫鬟?” “奴是小娘子房里的丫鬟。”青草缩了缩身体,偷偷瞧见一身着鸦青斗篷的男子站在僮儿身后,她忍不住红着脸磕头赔罪道,“郎君恕罪。”这王家的小郎君就同画里走出来的仙人一般。 王献之见那小女孩红着脸给他道歉的模样,只当她是故意撞上他,以求引起他的注意,不由厌恶的蹙眉,刚想叫人把她拖下去,但顾及她是阿渝的丫鬟,“墨池走了。”他淡淡的说道。 “诺。”墨池应了一声,低头对青草呵斥道:“以后小心点!亏得是撞上我,若是撞上小郎君,非打你一顿板子不可。” 青草傻傻的摸着后脑笑了,墨池见她那傻样,不由摇摇头,跟在王献之身后走了。青草等王献之的身影消失之后,才蓦然跳了起来,“啊!小娘子的荷包!”她飞奔的朝二门走去。 “今天是有谁来了吗?”王献之边走边问道。 墨池道:“我刚刚听人说,桓府今天似乎送了不少东西过来。” “桓府?”王献之疑惑的重复了一边,“他们好端端的送东西过来干嘛?” 墨池笑道:“许是因为郎君和小郎君的缘故,桓府才派人送东西过来。” 王献之闻言一笑,但心里还是有几分疑惑的,若是送礼桓府早在阿母生病时送过了,怎么现在又送了一次呢? 、 、 、 崔氏睡了一觉之后,觉得精神舒爽了很多,双竹捧了一盏姜茶进来笑道:“女君身子可舒爽些了?” “好多了。”崔氏笑道,“昨晚的那碗姜汤可够浓的,我可不想喝第二碗了。” 双竹闻言抿嘴轻笑,昨天小娘子见女君受了风寒,便亲自下厨熬了一碗浓浓的姜汤,别说是喝下去了,就是闻着也觉得刺鼻,“女君,这是小娘子吩咐厨房熬的红糖姜茶,你喝点暖暖身子吧。” “这孩子就是事情多。”崔氏轻嗔的接过姜茶,浅浅的轻啜了一口。 下人们摆上了清粥小菜,崔氏精神好起来之后,胃口也开了,加上厨房送上的酱菜味道十分可口,她不知不觉的将一碗粥都喝完了。 双竹在一旁喜上眉梢,看来女君的身体好了很多。 “今天似乎吃的太多了。”崔氏等吃完之后才发觉自己今天似乎多吃了。 “女君从昨天开始就没好好吃过东西,现在饿了正是好事呢!”双竹笑道,主仆正说笑间,门外下人来报,“女君,二娘子来了。” “阿姊?”崔氏愣了愣,忙起身迎上去,“阿姊,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让人过来说一声便是了,这么冷的天气,小心冻着了。” “没事,我身体好了很多。”郗璇由何氏慢慢的扶着走了进来。 “你快坐。”崔氏扶着郗璇的另一边坐下。 郗璇见崔氏灵活的举动,依然窈窕的身体,不由含笑说道:“看来阿渝说的对,以后是要多吃点素菜,多去花园走动走动,看你现在身体多好啊!” 崔氏笑道:“阿姊可以跟着献之学打五禽戏,我练了大半年了,觉得身体比之前轻松了很多。” 郗璇点点头,“之前官奴也想教过我,我就是嫌累,不肯学,现在看来是要多动动了。”她自嘲了笑了笑,“这次若不是有你们,我怕是早就——” 崔氏听了郗璇的话忙打断道:“阿姊不要胡思乱想,你之前只是打了个岔而已,你现在的身体就好了很多,以后好好注意调养身体,身子马上就会好了。” 郗璇听了崔氏的话,笑了笑,“弟妹,我昨天想了一下,反正我的身体也好的差不多了,我想过几天就走。” “什么!这么快?”崔氏吃了一惊,“阿姊等过了元旦再走吧。” “不了。”郗璇摇了摇头,“在这里也住的太久了,再说献之也不小了,我们也想回去跟他早日行冠礼。” 崔氏听了郗璇的话,心里暗暗一喜,随即忧心的劝阻道:“阿姊还是等开了春再走吧,现在路上天寒地冻的,哪里适合远行。”她见郗璇还想说道,不由劝道:“我想姊夫也不想这么冷的天气赶回会稽的。” “可是——”郗璇微微迟疑,这次重病的打击给她太大了,她担心如果自己再次发病,可能就再也救不回来了,她总想在自己有能力做主的时候,早点把侄女同儿子的婚事定下来。 “阿姊,你就等开了春之后再走吧。 第 41 部分 ”崔氏轻拍着郗璇的手道:“说起来我们一家人还没有一起过过元旦呢。阿渝那丫头还嘀咕着,今年要做到大家都没吃过的菜呢。” 郗璇闻言不由一笑,“这孩子鬼主意最多了,不过自打嫁入王家之后,我就没在家里过过元旦了。”她叹了一口气,“转眼我都老了。” 崔氏一笑:“阿姊,你现在子女成才,又给你添了孙子、孙女,你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郗璇闻言笑道:“你也光说我,你也不差,阿乞这么聪明,小小年纪就这么肯吃苦,将来定是有出息的,说不定给你挣个诰命当当呢!还有阿渝,这么乖巧贴心,你这福气旁人都羡慕不来呢。” 郗璇的话,说的崔氏笑的都遮不住眉角的皱纹了。郗道茂刚到门口就听到阿母和姑姑的相互吹捧,不由暗暗好笑,不过姑姑肯出来走动了,也是一桩好事。她挥手示意丫鬟不要通报,既然两人聊得这么开心,她就不进去打扰了,她眼珠子一转,还是去找阿嫂作耍吧。 元旦 晋时的过节主要是以祭礼为主,玩乐为辅,故远没有后世那么热闹,也没有后世守岁之类的风俗。 “阿渝,过来吃鸡子了。”崔氏一早起身,就让人备下了生鸡子、椒柏酒,祭拜行礼完毕,就从郗恢开始,依照年龄从小到大,饮椒柏酒。椒柏酒郗道茂并不反感喝,但生吃鸡蛋,她就吃不消了。 “哦。”郗道茂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皱了皱脸,在崔氏注视下,小小的轻抿了一口那腥气十足的蛋液,“呕!”真难吃!她有些纠结的注视着那碗蛋液,一会等阿母不注意给阿乞吃了吧。她暗自思忖道,这才是养弟千日用弟一时啊! “阿渝。”王献之趁着长辈们不注意,悄悄的推了她一下。 “嗯?”郗道茂回头,王献之含笑将手里的空碗同她换了一下,“我来吃吧。”他知道阿渝从小就不喜欢吃有腥味的东西。 “多谢。”郗道茂大喜,四下环顾了一圈,满意的发现大家都没有注意到她跟王献之的小动作。 而王献之再把阿渝碗里的蛋液喝完之后,才想这碗蛋液是阿渝吃过的,他望着那印在木碗口沿处的那小小的一块唇印,脸不由的红了。 “阿姊,我们去外面看下人放爆竹好不好?”郗恢喝完了生鸡子之后,拉着郗道茂的手说道。 “我不去了。”郗道茂听到爆竹爆炸的声音就头疼,“你自己去吧,小心点别让爆竹烫到了。 ” “哦——”郗恢有些失望的应道,抬头见王献之满脸通红,不由好奇的问道:“表哥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 郗道茂闻言抬首望了王献之一眼,见他的一张俊脸绯红不说,连耳垂都红了,不由关切的问道:“献之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发烧了?” “没有!”王献之连忙否认,“我没事!”说完之后,他低头对郗恢说道:“阿乞,我们出去看爆竹吧。” “好!”郗恢虽在军营里历练了大半年,但毕竟还是刚满八岁的孩子,正是贪玩的时候,见阿姊同意他去爆竹,表哥答应带他出去玩,不由欢呼一声,直奔外院放爆竹的地方。郗道茂忙吩咐丫鬟们跟在两人身后,让丫鬟注意,别让她受伤了。 “阿渝,你放心,有我在呢!”王献之听到郗道茂吩咐下人的话,微笑的说道。 “一切劳烦你了。”郗道茂对王献之福身笑道。 郗恢看看王献之再看看自己姐姐,有些心急的说道,“表哥,我们快点走吧!爆竹快烧光了。” “好!”王献之忙点头答应,才同郗道茂说了几句告别语,便被郗恢拉下去看放爆竹了。 祭礼完成之后,众人去了宴厅喝酒说话。王羲之对郗愔说道:“方回,我跟你阿姊商量了一下,准备初八回会稽。” “这么快?”郗愔吃了一惊,“不多住几天吗?” 王羲之摇摇头,“不了,我们出来也太久了,也该回去了。” 郗愔听王羲之这么一说,也不挽留,毕竟王家这么大的一个家族,王羲之也不能离开太久,“也好,我让亲兵送你们一程?” 王羲之点头道:“恭敬不如从命,多谢了。” 郗愔笑道:“自家兄弟客气什么。” 王羲之指着王献之道:“这孩子还要留在建康几年,就拜托方回照看一下了。” 郗愔道:“这是当然,献之可是我的亲外甥。”他顿了顿,疑惑的问道:“徽之呢?他不留在建康了吗?” 王羲之瞄了一眼正在大口喝酒的王徽之道:“不了,他辞了官,准备跟我回会稽了。” 郗愔含笑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这样也好,寄情山水不比整天俗物缠身好?” 王徽之醉眼朦胧的望着郗愔道:“舅父说的极是,整日琐事缠身,这过得有什么意趣?寄情山水方是人生美事!” “徽之说的不错。”郗愔极是认同的点头道。 郗道茂见郗愔和王徽之一脸意趣相投的模样,不由微微撇嘴,若不是出生富贵,不愁吃喝,他们去纵情山水试试?早就被饿死了! 一旁傅氏和崔氏也在同郗璇说道:“阿姊,你要不要在休息几天再走?毕竟你的身子还没有大好呢!” “不了。”郗璇含笑说道:“太医也说了我的身体好的差不多了,以后只要注意细心调养,就不会再犯病了。这调养可是日子长久的事,总不能老是住在这里。”她瞄了王羲之一眼笑道:“再说我们也该回去了,逸少在家还有不少事要处理呢。” 傅氏和崔氏不由捂嘴笑道:“那也是姊夫体贴阿姊。”两人还真是羡慕郗璇有王羲之有这么一位有情有义的郎君。 郗璇老脸一红,随即又笑着说道:“都老夫老妻,还有什么体贴不体贴的。”说虽这么说,可双眼还是离不开上座的王羲之。 郗道茂在一旁瞧得羡慕,姑姑和姑父的感情真好,来东晋这么多年,除了舅父之外,她就没见过其他士族有不纳妾的人。王献之见郗道茂一脸羡慕的神色,不由莞尔,举杯将美酒饮尽。 等过了元旦之后,郗璇、王羲之就开始准备回家的行李,这次王献之也要跟着众人回去提前行冠礼,而崔氏也忙着打点去建康的行装。 “阿母,现在就去建康?”郗道茂帮着崔氏收拾行装道,“会不会太早了?再说现在天气还冷呢!对您的身体也不好啊!” “不早了。”崔氏说道,“阿薇已经满十五岁了,再不出嫁就难说人家了。”她含笑望着女儿道:“我若是把你多留几年,别人只会说我心疼女儿。可我要是让阿薇年过十五都没有出嫁,人家非在背后戳我脊梁骨,说我虐待庶女不可!” 郗道茂不以为然的道:“背后说你又如何?又不会掉块肉。” 崔氏恨恨的点点她的额头,“你这丫头,平时见你挺聪明的,这么遇到这种事上就转不过弯来!你没听说过‘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她嫁不出去事小,连累了你的名声就是大事了。” 郗道茂笑道:“那我就一辈子不嫁人,留在阿父、阿母身边伺候你们一辈子。” “傻丫头,哪有女孩子不嫁人的!”崔氏回头对女儿笑道,“你放心,阿母一定帮你挑个最好的夫婿!” 郗道茂闻言微微苦笑,心知父母中意的肯定不是桓济,她迟疑了一下,咬牙说道:“阿 母,我——” “嗯?”崔氏正思忖着,怎么给郗道薇好好打扮一下。 “阿母,我可不可以自己选夫婿?”郗道茂抬头望着崔氏说道,不管结果如何,她总要争取一下,毕竟这事关自己一辈子幸福。 崔氏手微微一顿,“当然可以。”崔氏爱怜的摸了摸郗道茂的头,眼底有着淡淡的担忧,这傻孩子啊! “那要是我不想嫁给献之呢?”郗道茂小心翼翼的问道。 崔氏放下手里的活计,拉着郗道茂的手坐下问道:“阿渝是不是很讨厌献之?” “也没有。”郗道茂想了想摇摇头说道,毕竟王献之对她真的不错,“可他是阿弟。” “傻孩子。”崔氏拍了拍的她的手说道:“亲上加亲不是更好,你若不想嫁给献之,那你又想嫁谁?” “我——”郗道茂一时张口结舌,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难道她要直接对阿母说自己想嫁给桓济? “阿渝,我跟你阿父都是过来人,你又是我们唯一的女儿,我们怎么会害你呢?”崔氏说道,“你跟献之从小青梅竹马长大,你姑姑、姑父又把你当亲生女儿一样疼爱,你跟几位阿嫂相处的也和睦,你新媳妇入门,求得不就是夫妻恩爱、公婆和善、妯娌和睦吗?” “我——”郗道茂听了崔氏的话,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反驳是好。 “再说你看你姑父,一辈子都没有纳妾,王家几个成过亲的兄弟中,也没纳妾的。韫儿又生了两个儿子了,王家也不用靠你来传宗接代。嫁过去之后,你就算一时半会生不出一男半女来,献之也不会找个女人来碍你眼。”崔氏这辈子最大的疼就是因为子嗣单薄而眼睁睁的看着丈夫纳妾,她语重心长的对女儿说道:“阿渝,我们不会害你的。” “我——”其实她也知道父母挑选王献之做她的丈夫是为她好,但她心里始终有个心结,“阿母——” 崔氏含笑打断了郗道茂的话道:“阿渝,阿母今天跟你说的话,你回去好好想想。” “嗯。”郗道茂有些泄气的点点头,好容易有机会跟阿母谈这种事情,可就谈了这么一个结果,她完全没有说服阿母,反而被阿母说的无话反驳。 正月初八,既是王羲之等人回会稽的日子,因从京口到会稽要路过建康,故崔氏和郗道茂、郗道薇也同王羲之、郗璇同一天出发了。 风波(一) 江南早春的寒意尚浓 ,郗道茂坐在船上里,身上裹着羽绒斗篷,正有一搭没一搭的同周氏说着话,郗道薇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坐着。郗璇躺在一旁的榻上,谢道韫同何氏在一旁伺候着。 “阿母,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到?”郗道茂问道,早春的天气本来就冷,现在又是在船上,湿冷的空气顺着缝隙丝丝的钻了进来,更加冷了。 “估计晚上会到吧。”崔氏用银筷拨了拨香炉的香灰,“阿姊,你还冷吗?”、 郗璇躺在榻上指着面前的一个火炉道:“我不冷,阿渝过来烤烤吧。” “我也不冷。”郗道茂腻到了郗璇身边,“姑姑,你要不要喝水?” “我不渴。”郗璇笑了笑,问崔氏道:“弟妹,到了建康,可有人过来接你们?我让徽之和献之送你们一程吧。” “不用麻烦他们了。”崔氏笑道:“阿冉会过来接我们的。” “那也好。”郗璇叹了一口气道:“这么一别,也不知道什么再见面了。”说着她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崔氏也叹了一口气道:“是啊!” 郗道茂见两人似乎眼眶都红起来了,忙上前说道:“反正京口和会稽离得不远,等阿父回来了,让阿父带我们去会稽玩就好了。” 郗璇闻言也笑着点头说道:“是啊!弟妹,你们一定要来会稽玩啊!” 崔氏含笑道:“好,等郎君从青幽回来了,我们来会稽玩。”崔氏想起郗昙,脸色不由微微一黯,她现在只求郎君能平安从战场回来。 “是啊!”郗璇想起远在战场的郗昙,也不忍住暗暗担忧,毕竟战场上刀剑无眼。 旅途漫漫,但因为有人说笑,故郗道茂到也觉得时间不难打发,转眼之间,船就到了建康。郗超早早的在码头候着里,见了郗府的船,忙迎了上去。“嘉宾给姑父、姑母、叔母请安。” 王羲之和郗璇含笑道:“快起来吧,别这么多理了。”王徽之和王献之也上前同郗超见礼,众人叙话了一番之后,王家人继续开船往会稽走去,郗道茂和周氏则一左一右的扶着崔氏上了牛车。 郗超见到周氏不由微微一怔,但见阿渝对他挤眉弄眼的模样,不由莞尔,想来定是她出的鬼主子,才让周氏跟过来的。而周氏则红着脸,压根不敢看郗超。郗道茂认为郗超和周氏刚结婚就分居是极为不人道的行为,若是阿兄一辈子呆在建康,难道大嫂就一辈子跟阿兄分居?这不是受活寡吗?也太可怜了 ,所以才坚持把周氏带来了。 “叔母,我们先回家吧。”郗超说道,“我已经以您的名义给臧夫人发了帖子,约在后天一起去道观吃素斋。” “好。”崔氏点头笑道:“阿冉办事就是贴心周到。” “叔母过誉了。”郗超笑了笑,扶着崔氏上了马车。虽说崔氏已经把行装全部带回了建康,在建康的房子却没有卖了,只是让郗超代为照看,郗超平时住在桓府,从崔氏离开之后,就没回过那儿,只请了下人整理打扫屋子。 郗道茂自搬家之后,第一次回这地方,见到这熟悉而陌生的地方,不由略略感慨的叹了一口气,说起来这个地方才是自己时间待得最久的地方呢。 崔氏道:“今天都累了一天,大家就先各自回房歇息吧,什么事等明天再说。” 郗道薇朝崔氏微微屈身道:“母亲,女儿告退。” 崔氏示意她退下之后,对郗超道:“阿冉,现在天色也晚了,你就在这儿歇上一晚再走吧。” 周氏闻言不由又惊又喜,但脸上却丝毫不敢表现出来,郗超道:“好,反正也快到宵禁时辰了。” 郗道茂见周氏似乎还在犹豫,不由开头对周氏道:“嫂子你也累了一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阿母这里有我伺候着呢。” 崔氏道:“是啊,你回去休息吧。”说着便同郗道茂进了内房。 郗超见周氏手足无措的模样,不由笑道:“走吧,我们也会去歇息吧。” “嗯。”周氏低低的应了一身,柔顺的跟在郗超身后,喏喏的说道:“郎君若是有要事忙的话,妾身就不打扰了。” 郗超听了周氏的话,不由一笑,“我也不是很忙,再说我们夫妻之间何须如此客气呢?” 周氏不由低头红着脸跟在郗超身后入了房里,“这几天还住的习惯吗?”两人落座之后,郗超问道。 “住的习惯。”周氏眉眼含笑的说道:“这几天我几乎都跟阿渝在一起,前天我们一起去了城外的佛寺上香……”周氏娓娓的说着这几天的趣事,郗超在一旁含笑听着 第 42 部分 ,不时的凑趣几句。 “郎君——”两人谈性正浓的时候,门口僮儿轻唤了一声。 “什么事?”郗超停住了谈笑问道。 “桓大郎君来了。” “请他去书房坐下。”郗超吩咐道。 周氏见状识趣道:“郎君,您先忙。” 郗超笑道:“你先回去休息吧,平时没事的时候就多跟阿渝说说话,她从小就没个说话的人。”说着他眼底闪过一丝怜惜,阿渝从小就太过乖巧懂事了一点。 周氏柔声说道:“郎君你放心,妾身一定会好好照顾阿渝的。”自打她嫁入郗家之后,阿渝就明里暗里帮了她不好忙,这次来建康也是她去同婆母说了,婆母才同意她过来的,所以不消郗超吩咐,她也会好好照顾阿渝的。 郗超道:“好,那我先过去了。” “郎君慢走。”周氏打起帘子,看着郗超的身影出了院子之后,才回了自己的房间。 “女君,既然这次小娘子都带你来建康了,你可以定加把劲,把郎君牢牢的栓在自己身边,争取早日生下小郎君。”待郗超离开之后,周氏的奶娘着对周氏说道。 “奶娘!”周氏娇嗔的喊了一声,又低头摸着自己的肚子,忍不住暗自想到,若是自己真的能怀上身孕,要有多好。 郗超自房里出来之后,径直去了自己的书房,还没有走进书房,就见桓熙在自己的书房里团团转,不由疑惑的掀帘进门问道:“伯道怎么了?这么晚还过来?有什么急事吗?” 桓熙转身一脸凝重的望着郗超说道:“嘉宾,你叔父出事了!” 风波(二) 郗超听了不由一怔,忙追问道:“发什么事情了?” “我听说郗叔父前天骑马的时候不慎从马上摔了下来,似乎伤了腿骨。”桓熙说道。 郗超闻言蓦然变色,“你说什么!” 桓熙苦笑道:“我也是刚刚得到消息,还不清楚郗叔父现在伤势如何。” 郗超在房里踱步了一会道:“我要去趟下邳。” 桓熙道:“我来之前跟阿父商量了下,不如让阿钺带上几个亲兵和军医去一趟。你放心,那些军医跟着阿父南征北战了许多年,腿骨摔断的病症也不知道见过多少了。” 郗超迟疑道:“是不是太麻烦阿钺了?” 桓熙嘴角一扯,“反正他 也没正事可干。”他顿了顿继续说道:“郗叔父若只是摔断腿骨将养几日说不定也就好了,可现在还有一件棘手事。” “什么事?”郗超问道。 “荀羡以身有恶疾为由,向圣上请辞了徐兖二洲刺史之位。”桓熙道。 “前几天听桓大人提起过。”郗超道,随即便蹙眉问道,“怎么?难道是叔父接了他的位置?” 桓熙点头道:“现在圣上让郗叔父接替荀羡的刺史之任,让郗叔父去下邳。”说罢桓熙冷笑道:“他倒机灵!打了败仗就想逃。”他望着郗超平静无波的脸色,苦笑道:“你不知道,郗叔父前几天惩罚了几个带头不服的将领……当然这事情是压下来了,但是——” 郗超低头思忖到叔父这次看似升官了,实则接了一个大烂摊子,叔父能收拾得了吗?荀羡在下邳经营多年,手下早有一批死忠的将领,叔父初来乍到,能把那些将领收服吗?说不定这次叔父坠马的事就不是意外……再说最近下邳也不安宁,一直有贼兵来犯,荀羡领兵多年都打了这么大一个败仗,叔父可从未领兵打仗过——思及此郗超不由暗暗担忧了起来。 “叔父摔下马的事还有人知道吗?”叔母、阿渝都在建康,若是让他们知道了叔父的事,免不了要担惊受怕。 桓熙道:“你还是跟郗叔母、阿渝说一声吧,这事可瞒不住。” “也好,我明日一早就去跟她们解释清楚。”与其让她们听了外人的话胡思乱想,还不如自己去先去解释清楚,郗超思虑着在房里踱了几步,“不行,我还是跟阿钺一起去趟下邳。”他心里到底放不下郗昙,“反正下邳离这里也不远,快马几天也就到了。” 桓熙摇头苦笑道:“你啊!真是天生劳碌命。”他起身道,“好了,事情我也说的差不多了,先回去了。”桓熙轻拍他的肩笑道:“听说嫂夫人来了,下次来我家的时候把嫂夫人也带来,正好家里那位平时也没什么事干。” 郗超点头道:“好。”郗超亲自送桓熙出门,见他上了牛车之后,才回了房里歇息。 第二天一早,崔氏起身吃早饭的时候,听了郗超的话,不由心里一震,她不紧不慢的放下粥碗,对郗超说道:“阿冉,一切就拜托你了。” 郗超道:“叔母放心,侄儿定会让叔父请安无事的。” 崔氏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容道:“阿冉办事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崔氏顿了顿,关切的说道,“只是你也要顾及自己 的身子才是。” “诺。”郗超安慰了崔氏几句之后,便退下准备出发去下邳。 “阿兄。”郗道茂听到郗超要去看父亲,忙让人将刚做好的羽绒被褥、斗篷、护膝等物捧了过来,“这些是我给阿父做的东西,你一起带去吧。” “这些?”郗超有些惊异的望着这些压成一团的被褥,郗道茂以为郗超不肯带这些繁琐的东西,忙道:“阿兄,这些一点都不重的,你看!我单手就能拎起来。”说着她将那些被褥举了起来。 “你快放下。”郗超哭笑不得的阻止郗道茂的举动,“你这丫头,小心伤了自己。”他接下那些被褥轻斥道。 郗道茂吐了吐小舌头,傻傻的笑了一下,郗超爱怜的揉揉她的脑袋,“傻丫头!” 周氏站在一旁含笑站着看着兄妹两人说话,郗道茂把被褥给了郗超之后,便极有眼色的退下了。 “夫君一路顺风。”周氏柔声说道,脸上有着浓浓的担忧和关切。 郗超见了心里莫名的一柔,握住周氏的手说道:“我过几天就回来了。” 周氏被郗超的举动闹得脸一袖,但有舍不得挣脱郗超的手,她低声说道:“夫君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父亲、母亲还有叔母和阿渝的。” “我知道。”郗超用力的轻握了一下周氏的手,“等我回来。”说完便转身出了二门,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周氏望着郗超的远去的身影,眼底尽是爱慕崇拜之色,郗道茂站在内门里,望着周氏那一脸少女怀春的模样,不由抿嘴偷偷一笑,悄步离去。 虽说听到了郗昙的险讯,但崔氏依然一派从容,同臧家人的会面也准时赴约。 “阿渝,这道观的景色倒不错。”周氏望着盛开正**的桃花笑道:“我记得你用的玉容散似乎就是拿桃花瓣做的。” “是啊。”郗道茂含笑道,“家里也种着好些桃花,阿嫂若是喜欢,我们明天一起做好了。” “好啊。”周氏一手拉着她的手,一手拉着郗道薇笑道:“前面有个凉亭,我们去歇息一回吧。” “好。”郗道茂应道,郗道薇默默的跟在两人身后,一声不响。 郗道茂和周氏互视了一眼,崔氏同臧夫人在厢房里喝茶叙旧,她们三人则出去在院子里散步。郗道茂细看郗道薇的脸色,发现她神情淡淡的,半点声色都不露,也看不出到底对这门亲事满意不满意,心里暗暗 叹气,不愧是到宫里历练过的。 周氏也颇为尴尬,她可以毫无芥蒂的同郗道茂说笑,但郗道薇毕竟之前都没怎么说过话,且郗道薇的庶出的身份,也让她不肯自贬身份去主动和郗道薇说话。郗道茂将桌上的点心细细捏碎后撒到池子里,“嫂子,这儿的锦鲤还真好看。” 周氏点点头道:“这种锦鲤我家也养过几条,你若是喜欢我明天让人去弄几条过来。” 郗道茂笑道:“不要了,我打小就养不活这些小动物,得来了也是白添几条冤魂。” “你这孩子。”周氏轻嗔了拍了她一下,“说什么话呢!”两人正说话间,就听到一阵簌簌的树叶抖动的声音,郗道茂和周氏同时诧异的抬头,隐约瞧见树上似乎有人的衣摆,两人不由面面相觑。 豆娘不动神色的望了那树枝一眼上前说道:“时辰也不早了,女君、小娘子,不如我们早点回去吧。” 周氏抿嘴笑道:“也好,我们是该回去了。” 周氏和郗道茂都不动声色的转头就走了,唯有郗道薇偷偷瞄了树上一眼,才跟着两人身后离去。 周氏低笑道:“这未来的姑爷还真是天真漫烂。” 郗道茂也微微惊讶,在她看来结过婚的男人总会稍微成熟一点,但他居然会做出这种偷窥的事来?“会不会不是臧家的郎君?” 周氏嗤笑道:“除了他还能有谁?今儿道观里,除了我们可再没其他外客了。” 郗道茂偏头朝郗道薇望去,见她神色平静,但脸上却控制不住的微微泛袖,周氏和郗道茂杰皆忍不住暗暗的笑了。 待两人离去之后,树上传来了细细的声音,“五叔,你说是不是她们已经发现我们了?”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女孩坐在树上眨着明亮的大眼睛问道。 “应该不会吧。”说话的是一名年约十二三岁的俊美小少年,他回头望着那小女娃,不耐烦的撇嘴说道:“好了,新阿嫂你也看过了,我们该回去了。” 小女娃小嘴一嘟:“好嘛。”她眼珠子一转,笑嘻嘻的说道:“不过新阿婶长得比以前的阿婶好看!” 小少年一把抱起小女娃,熟练的溜下了树枝,“走了走了,被阿母看到就惨了。” 小女娃吐吐舌头,忙乖乖的搂着小少年的脖子,两人正准备离开,就见一条高瘦的身影挡在两人面前,“你们在干什么?” “咦?二哥!”两人同时一惊,小 少年忙放下小女孩,干笑的说道:“我们只是随便出来逛逛。” “逛逛?”臧俊微微挑眉,“逛到树上去?” “这——”两人眨着眼睛,脑子飞快的转着,想尽早想出一个好计策。 臧俊又好气又好笑的自己的小弟和小侄女,“五弟,你也不小了,怎么就整天只知道跟云娘一起胡闹呢?” “我——”小少年低头望着自己的鞋子。 臧俊摇了摇头说道:“好了,我们先回家吧。”他在前面走着,两小在身后垂头丧气的在身后跟着,臧俊见两人这样子,不由嘴角微扬,想起刚刚郗道薇沉默安静的模样,不由暗自思忖道,看上去脾气很温顺,似乎不难相处。臧俊一笑,阿母的眼光一向是不错,他又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呢? 风波(三) 回去的路上崔氏虽然一脸疲色,但嘴角露出了浅浅的笑意,看来臧家的婚事很合她的心意。回到家里之后,周氏和郗道薇告辞之后便退下,崔氏对郗道茂说道:“你也去换身衣服,歇一会再过来吧。” “好。”郗道茂点点头。 双竹递了一碗银耳汤给崔氏:“女君,你也歇一会。” 崔氏叹了一口气疲惫的说道:“就他们家吧,我也没精力再找其他人家了。” 双竹给她揉着肩说道:“依奴看,臧夫人性子和善,臧家几个小娘子也是一身大家气派,照奴说女君能给大小娘子找到这门亲事,是她前辈子修来的福气,” 崔氏轻啜了一口银耳汤,“阿薇毕竟叫了我这么多年阿母,随便把她嫁个不着调的人我也不忍心。”崔氏叹了一口气道:“你看谢家的阿玉,这才嫁人几年啊!今天见到的时候,我都不敢认了!哪像二旬不到人?我这旁人看的都心酸,若是给谢三夫人看见了,还不知道要心疼成什么样子呢!” 双竹心有戚戚的道:“是啊,听说当初谢家娘子上花轿的时候,谢三夫人就哭晕了好几次。” 崔氏放下银耳汤道:“他们谢家儿女众多,也不在乎这么一两个孩子,我们家统共就这么几个孩子,怎么说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跳火坑。” “那也是女君心慈。”双竹说道。 崔氏说道:“阿薇这次出嫁,虽说只是继室,可毕竟是我们家出去的孩子,嫁妆也不能太少。我想着家里在建康还有一个小庄子,就把这庄子给阿薇陪嫁过去,她也能多点脂粉钱。”她低头算了算笑道:“ 一会你同我好好算算,给她开张嫁妆单子。” “好。”双竹点点头应道。 崔氏叹气道:“郎君不在,阿薇的事情,只能让大伯多费心了。也不知道郎君那边到底怎么了。”说着说着她眼眶就渐渐袖了。 双竹劝慰道:“女君您不要太担心了,郎君福大命大,再说大少郎君也过去了,郎君肯定不会有事的。” 崔氏勉强的笑了笑,“是啊!阿冉去了我就放心许多了。” “阿母。”郗道茂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家常的衣服走了进来。 “阿渝,这几天你就跟着阿薇一起绣她的嫁衣吧。”崔氏说道,“时间紧了点,阿薇可能没时间绣这么多东西。” “好。”郗道茂忍了忍,终于开口问道:“阿母,我未来的姐夫长的什么样子的?” “女孩子家家打听这种事情干嘛?”崔氏说道。 “我这不是好奇嘛。”郗道茂瘪瘪小嘴说道。 “这也是你能好奇的!”崔氏偏头轻敲了一下她脑袋一下,“等阿薇成亲的时候,你自然能见到。” 郗道茂叹气,想想古代结婚还真是悲剧,有些新郎、新娘甚至要在洞房之夜的时候才能正式见面,“我去找阿薇,跟她一起绣嫁衣。” 崔氏点点头道:“去吧,一会我让双竹把给她准备的成亲时用的布料送来。” “好。阿母,我们还回去吗?”郗道茂问道。 “先不回去。”崔氏恹恹的靠在榻上说道:“怎么说也要等你阿兄回来了再说。” “嗯。”郗道茂松了一口气,她也想等着阿兄回来确定说阿父没事了,才能放心回去。 “阿妹。”郗道茂从崔氏房里退出来之后,就听到郗道薇远远的走来。 “阿姊,你怎么来了?”郗道茂疑惑的问道。 “阿妹,父亲怎么样了?”郗道薇轻声问道,“他没事吧?大哥有送信过来吗?” 郗道茂摇了摇头说道:“还有没有呢。”她叹了一口气说道:“大哥可能还没有到呢。” 郗道薇轻声但坚定的说道:“父亲不会有事的。” 郗道茂点点头,“嗯,阿父一定会没事的。”她顿了顿笑着说道:“阿父还要回来参加阿姊的婚事呢!” 郗道薇闻言脸微 第 43 部分 微一袖,低头拧着手指半晌才轻声说道:“阿妹你别胡说!”说完就害羞的转身跑开了。 郗道茂望着郗道薇那娇羞的模样,不由哑然失笑。 自从郗昙接任两州刺史之后,郗家前来做客的人就多了起来。崔氏一面担心郗昙的身体,一面还要应付前来的贵客,不过几天功夫,人就迅速的消瘦了下来,幸亏周氏在一旁帮了不少忙。而郗道茂和郗道薇则在房里蒙头绣着郗道薇的嫁妆。 “大小娘子、二小娘子,张家小娘子派人来了。”这日郗道茂正在郗道薇房里一边做着针线一边闲话,流风进来说道。 “阿云的人来了?”郗道茂欣喜的说道,“快请她进来。” 郗道薇停下针线笑问道:“是张彤云张小娘子吗?” “阿姊也认识阿云?”郗道茂问道。 “我不认识,但之前在宫里的时候曾听人说过,张小娘子是同谢家小娘子,也就是王夫人齐名的大才女。”郗道薇说道。 “阿云脾气很好,姐姐一定跟她合得来。”郗道茂笑道。 流风领着一个才留头的小丫鬟进来,那小丫鬟见了郗道茂和郗道薇就跪下磕了个头,“郗小娘子,我家小娘子让奴给您送帖子过来,请你八天后去赏花。”说着就奉上了一张请帖。 郗道茂接了帖子,让流风赏了那丫鬟一方首帕,领她下去吃点心,“阿姊,八天后正好是二十三日,你去不去?”郗道茂有些恹恹的问道。 郗道薇有些迟疑,“我——”依照道理即将出嫁的女孩子是不可以随便出门的,可她毕竟还没有正式定亲,出去走走也让人挑不出什么错来,但现在郗昙目前的情况莫测,她和郗道茂都没什么出去玩耍的心情。 “就出去走走吧。”崔氏由双竹扶着走进了郗道薇的房里。 “阿母。”两人同时起身。 崔氏说道:“你们就都出去走走吧,以后说不定也没那个机会了。再说这次赏花宴会来不少小娘子,臧家的六小娘子也会到。”她颇有深意的望了郗道薇一眼,郗道薇脸微微一袖。 郗道茂闻言微微一笑道:“好,那我回了阿云的帖子。”她看出崔氏似乎有话同郗道薇说,便起身先回避了。 待郗道茂离去之后,郗道薇有些手足无措的望着崔氏,“母亲,我去给你倒茶。” “不用了。”崔氏温言说道,“阿薇坐吧。” “诺 。”郗道薇忐忑的坐下。 崔氏见她紧张的模样,不由哑然一笑,对郗道薇和声:“时间过得可真快啊,转眼你都到了出嫁的年纪了。” 郗道薇脸闻言脸一袖,低头着不说话,崔氏说道:“其实你不入宫也是好事,入宫虽说荣耀,可进了那地方,这辈子想再见面都难了。嫁到臧家虽说只是填房,可臧郎君无论从人书还是才华上,都是数一数二的,臧夫人也是好相处的人,前头那位元妻又没留下一男半女,你嫁过去到也不会受委屈。建康和京口离得又近,两家到可以常来常往了。”崔氏说着说着,脸上浮起了一丝微笑,“臧家二郎君年长你五岁,身边除了两个伺候的丫鬟之外,也没什么其她姬妾,你嫁过去也不会受什么委屈。” 郗道薇听了崔氏的话,眼眶微微一袖,她是很感激崔氏的,从宫里出来之后,她心里就一直很害怕,就怕崔氏把她随便嫁人,自己庶出的身份,让她很难找到好人家。若是崔氏随意给她找个人家配个庶子,旁人只会她善待庶女,可在大家族里,又能有几个庶子是真的能出头的?若是嫁给士族嫡子,她也只能当填房了,可是当了填房,不仅不知道未来的夫婿会大她多少岁,就是如何同前任妻室留下的子女好好相处也是大问题。 而现在崔氏给她找的亲事,虽说是填房,但实则跟原配也没什么两样,夫婿年纪也相差不多,郗道薇有些脸袖的想起之前偷偷的在屏风后见到臧俊的那一面……郗道薇打从心眼里感激崔氏,她跪下对崔氏诚心说道:“女儿谢母亲教诲。” 崔氏示意双竹扶起郗道薇,拉过她的手轻拍的说道:“这些天家里有点乱,三月的时候臧家就要上门提亲了,我这里脱不开身,等过了二月,你就先回京口,上门提亲的事情就先交给你伯父、伯母了,这事委屈你了。” “女儿不委屈。”郗道薇忙摇头说道,“父亲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崔氏闻言脸上浮起了一丝笑容,“真是好孩子,你放心,我会让你风风光光出嫁的。” “母亲——”郗道薇轻轻的叫了崔氏一声,崔氏忍不住笑着说道:“果然是大姑娘了,都会害羞了。” 崔氏又对郗道薇嘱咐了几句之后,便起身离开了。 郗道薇送崔氏出门之后,郗道薇的乳娘抹着眼泪说道:“这么多年,小娘子也算是熬出头了。” 郗道薇嘴角微微轻挑,没进宫之前她虽知道皇宫并没有大家说的那么好,可也曾幻想着那天真能被皇上看 上做了皇妃,可入了宫之后,她每一天都是在害怕中度过的,每天都想着要是能出宫就好了。可真出了宫,她又害怕自己会被父母随便配了人家,现在她的心终于能放下来了!郗道薇打从心里里佩服崔氏,真不愧是豪门士族培养出来的大家闺秀,那份大气不是自己的庶娘能比得上的。 之后崔氏时常会把郗道薇带在身边,教导她如果治家、如何跟公婆妯娌相处,郗道薇学的也很用心,渐渐的郗道茂跟郗道薇之间也比之前亲昵了许多。一家人的气氛融洽了很多,现在大家唯一担忧的就是郗昙的伤势了。 风波(四) “女君!女君!”这日郗道茂、郗道薇和周氏正在崔氏说着家事的时候,双竹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 “怎么?有郎君消息了?”双竹行事一向沉稳妥帖,崔氏见她如此心急,不由欣喜的起身问道。 “女君,小大少郎君来信了。”双竹递上崔氏心心念念的信,崔氏等不及郗道茂拆开信,便欣喜半抢过双竹手里的信,打开仔细的看了起来。郗道茂和郗道薇也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望着崔氏。 “太好了!”崔氏欣喜的道:“你阿父的伤势没什么大碍,军医说好好养上几个月就能痊愈了。无量寿佛!”崔氏双手合什,泪水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 郗道茂连忙上前给崔氏擦眼泪,“阿母,这种大喜事你应该开心啊!”她搂着崔氏的脖子撒娇的说道。 “是啊!”郗道薇也才一旁劝道,“母亲您要多注意身体。” 崔氏含着泪说道:“我这不是开心吗?”提心吊胆了这么多日子,总算可以稍稍放心了。 郗道茂听说父亲无大碍,心里不由一松,随即看到周氏在一旁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问崔氏道:“阿母,阿兄什么时候回来呢?” “你阿兄在下邳还有些事情要办,等过段时间才能回来。”崔氏抬首望着周氏笑道:“只是委屈你了马头。” 周氏脸上露出了骄傲的笑容,“郎君这是办正事,我有什么好委屈的。” 崔氏含笑点头,对两个女儿说道:“这才是为人|妻者该做的事,你们跟阿嫂好好学学。” “诺。”郗道薇和郗道茂同时应诺。 郗超的信件对于郗家来说,无疑是一剂强心针,从崔氏到伺候的下人脸上皆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来往时脚步都轻快不少,而郗道茂和郗道薇也能放松心情的去张家赴宴了。 “阿姊,你看这样好看吗?”郗道茂将手上的眉笔放下,示意丫鬟将铜镜捧近。 郗道薇凑到镜子处仔细的看了一下,不由欣喜的说道:“这褐色的水粉真的比白粉涂着好看呢!” 因两人今日要去张家,故一早便起来打扮了,郗道茂见郗道茂的可着劲往脸上扑铅粉,就觉得自己小心肝一颤一颤的,主动的拿出了自己的水粉给她化妆。一开始郗道薇见郗道茂用肉色的水粉,还奇怪呢!结果等郗道茂一给自己上妆,她就发现肉色水粉的妙处了,这水粉往脸上一扑,脸上的肤色立马就晶莹剔透了,可比白粉好用了。 “阿姊喜欢我一会让人送一套过去。”郗道茂含笑说道:“我这里最不缺的就是这些胭脂水粉了。”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郗道薇含笑说道。 “对了,这些胭脂水粉用过一年就不能用了。”郗道茂突然想起这里的人用化妆书似乎没有有效期这个概念,连忙提醒郗道薇说道。 “为什么?”郗道薇疑惑的问道。 “唔——我这的胭脂水粉比较特别,只能用一年。”郗道茂笑道:“一会我把如何做这些水粉的方子写个阿姊,以后阿姊就能自己做了。”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郗道薇有些迟疑。 “也不是稀罕的东西。”郗道茂莞尔道:“就当妹妹我给阿姊的贺礼了。” 姐妹两人说笑了一会,又吃了点心之后,便去了张府。张彤云的心腹丫鬟秀兰早早的就在二门候着了,见郗家的牛车一到,忙迎上前去,“郗大小娘子、二小娘子,你们来了,小娘子等了你们半天了。” “今天来了很多人?”郗道茂尚未入内,便听到里面传来少女呖呖的笑声。 “也没有来多少人,除了陆家小娘子、顾家小娘子之外,还有就是桓家的小娘子。”秀兰笑着回道。 “桓大人?”郗道茂暗自疑惑,陆家和顾家皆是江南大族,可这阿云什么时候跟桓温家的女儿这么好了? 秀兰看出郗道茂的疑惑便说道:“说起来也是缘分,我们家小娘子一次去道观上香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拉车的牛像得了癔症似地,到处撞人,亏得当时桓小娘子身边的侍卫制服了那牛,不然我们家小娘子说不定就危险了。” “阿云没事吧?”郗道茂闻言不由关切的问道。 “小娘子身体无大碍,但受了点惊吓,几夜都没睡好,这几天 才好起来。”秀兰心有余悸的拍着胸膛说道,“当时奴婢们也吓坏了!” 郗道茂也心有戚戚的点点头,牛发疯是很可怕的事情! “阿渝,你来了。”郗道茂同秀兰边走边说,很快就到了花园,张彤云见了郗道茂不由欣喜的迎了上来。 “阿云。”郗道茂上下打量了她一下,见她双目清亮,双颊袖润,一颗悬着的心就放了下来,看来阿云恢复的还不错的。 “阿薇姐姐。”张彤云又上前给郗道薇见礼。 “妹妹多礼了。”郗道薇回了半礼。 张彤云又笑道:“恭喜姐姐大喜。”郗家同臧家的亲事虽还没有正式订下,但两人的已经合过八字了,故知道的人也不少了。 郗道薇闻言脸一袖,“你这丫头!”她轻嗔了一声。 这时顾家小娘子、陆家小娘子和桓家小娘子也上来同两人行礼说话,郗道茂和郗道薇两人忙还礼,等行礼完毕之后,六人说笑着步入凉亭。 此时正值早春时分,张家正巧种了一片杏花林,这几天张彤云见家里的杏花树吐了花苞,便写了帖子请几个闺蜜一起过来赏花,说是赏花,其实就是一群闺阁女子聚在一起玩耍而已。几个年纪相当的女孩子坐在一起,自然有说不完的话,几句话下来,众人便渐渐熟悉亲近了起来,郗道茂也惊讶的发现,不止是郗道薇一人定亲了,连张彤云也在去年的时候定亲了! “阿云,你同哪家人家定亲的?”郗道茂眨了眨眼睛好奇的问道,之前遇到张彤云的时候,她还没有有订亲呢,难道是她回了吴郡家里之后才订下的亲事? 顾家小娘子抿嘴轻笑道:“阿云姐姐是给了我们家!她可是我未来的弟媳妇。” “弟媳妇?”郗道茂愣了愣。 张彤云脸一下子涨袖了,顾家小娘子笑道:“我弟弟虎头比阿云小一岁。” “虎头?”郗道茂听了这名字不由哑然,这名字倒同自己阿嫂的名字有点相似。不过顾家也是江南大族,同张氏世代联姻,张彤云会嫁给顾家的儿子到也不奇怪。 张彤云听说郗道薇今年就要成亲,心知郗家之前是想送郗道薇入宫的,想来成亲时该用的东西,郗家应该都来不及准备,便关切的说道:“阿薇姐姐,若是你针线活做不过来,尽可找我们帮忙。” “是啊!”其他人也跟着一起说道,“有什么绣活要帮忙的尽管说。” 郗道薇 闻言感激的朝众人点头,郗道茂道:“大件的绣件我们两人赶一下应该是没问题的,我现在就怕小荷包做的太少了一点。” 桓家小娘子忙说道:“说起荷包,我这里也不少荷包的图样,都是成亲时候用的喜庆吉利的图样,你们若是想要尽管问我要。” 众人闻言皆惊讶的望着她,桓家小娘子见众人如此,不由袖着脸说道:“这图样是母亲给我的,母亲让我们平时空闲的时候,多给二哥绣几个荷包,省得到时候让绣娘连夜赶出来,时间紧不说,款式和模样也不好看的。” 郗道茂听到“二哥”一词的时候,手微微一颤,她忙将手里的茶碗放在石桌上。 “二哥?你哪个二哥?”陆家小娘子疑惑的问道。 “我还能有几个二哥?”桓家小娘子苦笑的说道,“当然是济二哥。” 郗道茂听了桓家小娘子的话,脸色不由一变,郗道薇见郗道茂难得失态,不由暗暗担忧,悄悄的伸手握住了郗道茂满是汗湿手心,用力的捏了一下,郗道茂茫然回神,见郗道薇担忧的神色,不由目光微柔,对郗道薇感激的笑了笑。 “你二哥是要同哪家小娘子成亲了?”张彤云好奇的问道。 桓家小娘子微微撇嘴说道:“还没定亲呢!不过这也是迟早的事情,母亲正准备去宫里一趟,想让太后给二哥和道福郡主指婚呢!” “这……道福郡主可是建康出名的大美人……”张彤云干干一笑说道。 “你也别替她掩饰了。她除了长得好看之外,也没什么好的地方?”桓家小娘子撇嘴说道,“骄纵任性,也就母亲喜欢她了!” “哪有人这么说你的嫂子的。”张彤云又好气又好笑的说道。 “我说的一点都没错嘛。”桓家小娘子撇嘴说道,“她就只会在母亲面前装乖巧!也不知道母亲怎么想的,我看喜欢她比喜欢她的女儿更重要呢?济二哥也是倒霉的,之前早点成亲还能摆脱母老虎,可他硬是不肯松口,就是不肯 第 44 部分 娶妻,现在好了,千挑万选选了这么个媳妇。”司马道福骄纵任性的脾气大家都所耳闻,想想桓济即将要娶这么一个媳妇,众人不由对他同情了起来。 风波(五) “阿妹,你没事吧。”郗道薇迟疑了许久,终于轻声问道,刚刚在张家的时候,她就觉得郗道茂神色不对,再加上之前在家里隐约听过的一些风声,她思忖了半日,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郗道茂嘴角扯了扯,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我没事,阿姊。”她淡淡的说道。 郗道薇见她嘴上说着没事,神色却恹恹的,想起她之前在张家几乎没吃什么东西,便叹了一口气,轻拍了她的手说道:“今天你也累了一天,回去你直接回房里睡下吧,阿母那里我去说一声。” “多谢阿姊。”郗道茂感激的望了郗道薇一眼。 郗道薇叹了一口气,郗道茂下了马车就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郗道薇则去上房同崔氏说话。 “阿渝呢?”崔氏见只有郗道薇一人,不由疑惑的问道。 “阿妹今天有些累了,就先回房休息了。”郗道薇说道。 “睡了?”崔氏疑惑的问道,“阿渝身体不适?” 郗道薇摇头道:“看上去不像,该是这几天没睡好的缘故。” 崔氏送了一口气,又关切的问了郗道薇今天在张家的事情之后,就也让郗道薇下去休息了。待郗道薇离开之后,崔氏沉吟了一下,对双竹吩咐道:“你去传个话,让流风抽个空过来,我有些事问她。” “诺。” 郗道茂梳洗完之后,就躺倒了床上一声不吭。流风和回雪面面相觑,也不敢现在去触小娘子霉头,只能悄声退出了内房。正好见双竹站在门口,两人忙迎了上去。 双竹示意两人噤声,拉着两人的手退出了房里才低声问道:“小娘子可是身体不适?” 两人支吾了一下,流风轻声回道:“小娘子只是有些累了。” 双竹见两人神色有异,便说道:“女君叫你们过去一个,她有话问你们。” 流风、回雪互视了一眼,半晌流风道:“我过去吧,你在这里伺候小娘子,让厨房熬点米粥,小娘子今天没吃什么点心,一会说不定会饿。” 回雪点头道:“我知道。” 流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饰后,便同双竹去了上房,路上双竹悄声问道:“在张家到底发 生什么事了?小娘子跟张家小娘子闹别扭了?”双竹暗自思忖应该不是,小娘子又不是小气的人。 “不是。”流风道,“小娘子这么好的性子,怎么可能跟张小娘子闹别扭呢?”她顿了顿,有些迟疑的说道:“只是小娘子听桓家小娘子说,桓二郎君即将要同琅邪王的二郡主订亲了。” “什么?”双竹吃了一惊,忙带着流风去崔氏那里回话。 “桓济要同司马道福订亲?”崔氏轻抿嘴角问道,虽说她本来就看不上桓家,但听到桓家就这么跟琅邪王定亲了,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 “是的。”流风跪在地上恭敬的回道:“奴亲耳听到桓家小娘子说,不日南康公主就要入宫向太后请旨给桓二郎君和二郡主指婚了。” 崔氏追问道:“阿渝现在怎么样了?” “小娘子回来梳洗过后,就躺在床上不说话,也没有吃饭。”流风说道。 “她在张家没失态吧?”崔氏不放心的追问了一声,她虽对女儿很放心,可多少还有不放心,阿渝性子再沉稳,毕竟才十四岁,城府还不深。若真被在场的几位看出什么蛛丝马迹出来,她的名声就毁了。 “没有,除了吃的少些之外,小娘子同张小娘子她们谈笑同往常一样。”流风道。 崔氏闻言松了一口气,嘴角扬起了笑容,“好了,你下去吧。” “诺。”流风退出去之后,双竹有些担忧的问道:“女君,要不要去看看小娘子?她一天都没有好好吃东西了。” 崔氏摆手道:“不用,一天不吃也没关系。是该让她好好想想了!桓家先动手了也好,省得我来做恶人了。”崔氏叹了一口气道:“一会你去看看她,说不定她半夜要肚子饿,让厨房先备好些点心。”崔氏嘴上虽这么说着,可心里到底心疼女儿,“真是孽缘啊!”她恨恨的说道,“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让她去卫家的!” 双竹劝道:“小娘子不也学了不少本事?说起来谁不知道我们家小娘子是卫夫人的关门弟子。” 崔氏道:“要那个名声有什么用?女孩子还是本分安稳点好。”她微微一笑道:“不过阿渝也没有辜负我的期望。” 双竹道:“那女君要不要去劝劝小娘子?小娘子这么孝顺,肯定会听你话的。” 崔氏嘴角轻挑微笑道,“不,现在还不是我去的时候。”她望了焦急的双竹一眼道:“她是我肚子出来的,我怎么不清楚?这事她迟早会 想通的,再说这事也非要她自己想通才行,旁人是点不醒的。”说着崔氏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对双竹抱怨道:“你说这孩子,平时聪明伶俐,怎么就在自己婚姻大事上怎么犯了糊涂呢?我是她的阿母,连阿薇我都嫁得风风光光的,她是我的唯一的女儿,难道我会害她不成?” 双竹在一旁陪笑道:“小娘子还小,吃了这次亏,以后在女君的教导下,一定会明白的。” 崔氏叹气说道:“也只能这样了。” “女君时辰不早了,您早点歇息吧。”双竹说道。 “嗯。”崔氏嘴上应着,心里却明白,今夜怕是睡不好了。而此时郗道茂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小娘子,您一天没吃东西,要不要起来喝点、吃几块点心?”今天轮到豆娘在内室值夜,见郗道茂在榻上翻来覆去的声响,忍不住悄声问道。 “……”郗道茂一阵沉默,豆娘到也没有追问下去。 “多少时辰了?”就在豆娘又要睡觉的时候,郗道茂突然低声问道。 “快丑时了。”豆娘说道。 “给我那碗米汤来,糕点就不用了。”郗道茂说道。 “诺。”豆娘忙起身,喊起了外间守值的丫鬟,让她们去端一直温着的米汤。 “别惊动大家了。”郗道茂说道,“就你们几个去吧。” “诺。”几个小丫鬟应了便出了房间直奔设在院子里的小厨房,因米汤是之前温好的,故郗道茂也没等多久,就喝上了温热的米汤。 “小娘子还要再喝一碗吗?”豆娘关切的问道。 “不用了。”郗道茂放下手里的碗,“我饱了,你们都下去休息吧。” “诺。” 等郗茂漱口再次躺下的之后,豆娘劝道:“小娘子早点歇息吧,别熬坏了身子道。” “嗯。”郗道茂再次躺回床上之后,幽幽的叹了一口气,阿父、阿母看不上桓济,而桓济的爹娘也看不上她,或许她跟桓济真的有缘无分吧?来古代这么久,郗道茂也清楚,这里的人是没有所谓的婚姻自由,父母一旦将儿女的婚事定下,除非私奔,否则是这门亲事肯定没有他们反对的余地。 可是——郗道茂连上露出一抹苦笑,无论是她还是桓济,都不可能做出这种抛弃家族的事情来!郗道茂在士族生活了这么多年,很清楚对于士族子弟来说,有些东西,是从小印在骨子里的 ,一辈子改不了的! 就在崔氏和郗道茂为桓济即将要定亲的事情纠结的时候,远在下邳的郗超也在几天之后收到了这条消息。 “你说桓大人上琅邪王府上提亲,想让司马道福嫁给桓济?”郗超望着这手中的信件,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是的,属下还听说,不日南康公主就要进宫请旨,让太后给桓二郎君和二郡主赐婚呢。” “他倒是会打算。”郗超食指轻叩桌面想到,圣上亲政不久,对之前把持朝政的老臣总有几分忌惮之心,他来下邳之前就曾听说圣上有意让皇叔琅邪王当丞相。琅邪王司马昱子嗣不旺,目前除了一名尚在襁褓的幼子之外,只有司马道福这么一个孩子。要是等琅邪王当上丞相了,桓家就不一定能娶到司马道福了,桓温和南康公主这步棋可走在了前面。 只是——郗超暗自沉吟道,桓温同琅邪王联姻之后,手里的权利定是越来越大,他看上郗家的北府军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若真的他开口要的话,以现在郗家的实力,恐怕也只能把北府军拱手相让了!可恨自己两个庶出的弟弟不成器,阿乞虽是个好胚子,可毕竟年纪还小……郗超无不惋惜的想到,若是叔父能在这里打几场胜仗,得了朝廷的册封就好了!若是能把傅末波打下,他可就立了大功了!毕竟他可是连荀羡都打败的人啊! 就在郗超思忖怎么让郗昙顺利把傅末波拿下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吵杂声,郗超不由抬头,身边的小厮见状,立即机灵的闪身出去想要去看看外头发生了什么事,结果刚掀起帘子,一道身影便冲了进来,“嘉宾大哥。” 母女谈心 就在郗超思忖怎么让郗昙顺利把傅末波拿下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吵杂声,郗超不由抬头,身边的小厮见状,立即机灵的闪身出去想要去看看外头发生了什么事,结果刚掀起帘子,一道身影便冲了进来,“嘉宾大哥!” “阿钺?”郗超惊讶的抬首望着桓济问道:“这么晚了,你来我有事?” “郗大哥,我要回建康一趟,麻烦你给我一张手令!”桓济是一路小跑过来的,说话时语气还微微喘着。下邳是军事重地,白天出入城门口的军士们都查的非常严格,更不要说是晚上宵禁的时候了,桓济想要连夜离开下邳就一定要手令才行。 “回建康?”郗超挑眉问道:“你回建康干什么?” 桓济迟疑了一下才道:“阿母给我寻了一门亲事,我不想要这门亲事,想早点 回去同阿父、阿母说一声,也好早日推了这门亲事。”除了大哥之外,他并不想同任何人说他和阿渝的事情,哪怕郗超是阿渝的阿兄。 “太后赐婚的婚事,也是你能推得了的?”郗超听了桓济的话,忍不住冷笑问道。桓济和郗道茂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了,也隐约知道两人私底下有来往,可他不阻止不代表他就赞同两人的事情。正如郗昙和崔氏所想,在他看来王献之固然没什么可取之处,可桓济更不是阿渝的良配,两人相较之下,他情愿阿渝嫁给王献之。 “太后赐婚?”桓济茫然的望着郗超,郗超将手里的信件丢给他,“你自己看。” 桓济快速把信件看完一遍之后,手不由微微发颤,“怎么会这样?”他喃喃的自语道。 郗超见他那模样,摇摇头,淡淡的说道,“你回去好好想想吧,你不要忘了,你姓桓。” ,桓济听了郗超的话,浑身一震,半晌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知道了,谢谢你郗大哥。” 郗超点点头,“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吧。”这小子还算识相,没说出他跟阿渝的事情,郗超双目微眯,他是绝对不会允许任何破坏阿渝名声的事情传出的。 桓济失魂落魄的转身,有些绝望的想到,他跟阿渝就真的没希望了吗?在阿母心里,她就真的这么喜欢司马道福? “有细作!有细作!”就在桓济和郗超各有所想的时候,突然一声大喊声惊醒了两人,两人听到喊声后,皆微微一怔,随即脸色一凝,想也不想,掀帘走了出去。 “发生了什么事情?”郗超沉声问道。 桓济握了握手中的弓箭对郗超说道:“我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好!你自己小心些。”郗超关切的说道。 “嗯。”桓济抿了抿嘴角,大步的踏了出去。 郗昙听到声响也披衣起身,见桓济头也不回的往外头走去,不免有些担忧,“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顺便再派几个人去保护一下桓二郎君。”他吩咐对身边的侍从吩咐道,对于桓济的举动有些无可奈何,这位桓二郎君要是真在自己的这里出了事,他怎么跟南康公主和桓大人交代? “叔父。”郗超走向郗昙,“你伤势未愈,怎么就起来了呢?”他关切的问道。 郗昙挥手说道:“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没大碍的!对了打探到什么消息了吗?” “目前还不知道。”郗超 若有所思的轻捋自己的美髯,“我想可能是傅末波的人。” “傅末波?”郗昙脸色微微一变,心里不由有些没底,若真是傅末波就麻烦了,毕竟他可是连荀羡都打败的人啊! “才过了正月他就打来了。”郗超微微嗤笑,“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估计他是撑不下去了。” 郗昙沉吟了一下,“去把将领们都叫过来。”他吩咐道,“阿冉,你也一起来,我有点事情想跟你说。” 郗超也正有此意,“我也正好有些事想同叔父商议。”两人一路说着往议事厅走去。 “阿渝。”郗道茂自从张家回来之后,就一直提不起什么精神来,崔氏见女儿这几天老是闷闷不乐,不由暗暗心疼,今天特地亲自下厨,精心做了几道菜,准备同女儿好好谈谈。 “阿母。”郗道茂正在练字,见崔氏进来,忙起身迎了上来,“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打发下人过来吩咐一声就是了。” “我没什么事。”崔氏示意丫鬟将饭菜摆在案桌上,“我们娘俩也好久没好好说过话了,就想今天过来找你说说话。” 郗道茂见阿母这阵势,就知道她是来同自己谈桓济的事情的,等丫鬟退下之后,她腻到了崔氏身边道:“阿母,我来给你倒酒。” 崔氏接过女儿递来的酒杯道:“阿渝,我看这几天一直闷闷不乐,可是有什么心事?” 郗道茂倒酒的手顿了顿,笑了笑:“我没什么心事啊。” 崔氏叹了一口气道:“你这孩子,在我面前有什么好逞强的?”她爱怜的抬头顺了顺她的鬓发,“你告诉阿母,你是不是真想嫁给桓家二郎君?” “我——”郗道茂有些迷茫的望着崔氏,她真的想嫁给桓济嘛? 崔氏望着她茫然的双眼,心里暗叹一声,故意说道:“你若是真想嫁给桓家二郎君,我现在就去给你阿兄写信,他现在是桓大人的参军,深的桓大人重用,他一定能有法子让你如愿嫁给桓二郎君的。” “我不要。”郗道茂闻言立即脱口拒绝道。 “为什么 第 45 部分 ?”崔氏惊讶的问道。 “既然南康公主都这么看重司马道福了,我硬是嫁过去,她也不会给我好果子吃——”郗道茂说着自己的理由,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她忍不住苦笑了起来。 崔氏满意的点点头,轻点她的额头道:“能说出这么番话来,也不枉费我教导你这么多年。” “阿母——”郗道茂不依的唤了崔氏一声,扑到了崔氏的怀里,果然是年纪越大,想的东西越多吗?其实这几天她也渐渐想明白了,从一开始,她就没有对桓济投入多少感情,她咬了咬下唇,其实她不过只是把桓济当成了一颗救命稻草——她实在怕嫁给王献之。 崔氏轻拍她的身体说道:“阿渝,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夫妻能相敬如宾的过一辈子已经我们女人这辈子最大的福气了,你还能求什么呢?你跟桓二郎君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过去了的事情就把它忘了吧,我相信献之会对你好的。” “嗯——”郗道茂应了一声,她明白既然阿母已经挑明了跟她说这件事,就代表她跟王献之的婚事已经不可能再改变了,她垂目思忖道,看来她真的需要好好想想了。 崔氏见女儿只是应了一声,却没有怎么说话,知道她心里还是有疙瘩的,她顺着女儿的头发,该挑明的她已经全说了,她相信阿渝会想明白的,“对了,过几天你阿姊就要回京口了,你跟她一起回去吧?” “为什么?”郗道茂微微吃惊的抬头问道。 “你回去之后,正好帮着你阿姊一起做点针线,平时也能陪着她一起说说话。”崔氏说道,此举也是她心疼女儿,想与其让女儿在建康徒增伤心,还不如还是先把女儿送回京口,也省得她一天到晚的想着这事情。 “那阿母你呢?”郗道茂问道。 “我在这儿等你阿兄回来。”崔氏说道,“他不回来,我总放不下心来。” “我还是留下来陪阿母吧。”郗道茂说道,“我想阿兄这几天也该回来了,您一人留在这儿我可不放心。” “可是桓家那边——”崔氏有些迟疑。 郗道茂一笑道:“阿母,你不是说过去了的事情就把它忘了吗?我若连这点都做不好,也枉费你这么多年教导了。” “你这小油嘴!”崔氏爱怜的拍了拍的她的小脸蛋,将女儿搂到了怀里,长长的叹气说道:“阿渝,阿母这辈子也不求什么,就求你同阿乞平安康健。” “阿母——” 郗道茂闻言心口一暖,“我会幸福的!” 惊喜交加 崔氏看着女儿娇嫩的小脸,“你阿父在去青幽之前都跟你叔父商量好了,献之先回去行冠礼,行完冠礼之后,王家十一月派人过来提亲,来年等你行及笄礼后,十月正式迎娶。” “这么快?”郗道茂吃了一惊。 崔氏嘴角轻扬道:“也不算快了,来来去去也要一年多了,再等下去你都成老姑娘了。” “可阿姊不是今年也要嫁人吗?”郗道茂说道,“我记得是喜事是在十月办吧?这样阿母会不会太忙了?一年多时间办两场婚礼?”毕竟结婚需要做的事情可不少,尤其是王郗这种大士族,想来要做的事情更多。 “怎么会呢!”崔氏听到女儿贴心的话,不由眉开眼笑的说道,“你的嫁妆我一直在准备,需要花心思准备的东西已经备得差不多了,至于你的喜服——”她轻轻的一笑,“不是豆娘大前年就让你开始准备了吗?现在绣的差不多了吧?” 郗道茂听了崔氏的话,不由有些忸怩,“嗯,绣的差不多了,喜服早修好了,现在在绣枕套,绣完之后就差不多了,顶多再多绣几个荷包就完成了。”她结婚时候需要用到的被褥、喜服之类的针线活计,豆娘从她十岁开始就让她准备了,现在已经准备差不多了,她不需要向郗道薇一样,带着家里的绣娘在房里拼命赶制。 崔氏轻拍她的小手:“打从你出生开始,我就开始帮你存嫁妆了,尤其是那些需要花心思寻得古籍珍品珠宝之类的,这么多年下来,该备下的都备下了。药材香料你阿兄已经派人去寻了,现在就等着去王家量尺寸了。”她含笑说道,“别说是明年再出嫁了,就是你今年就嫁人,我也会让你风光大嫁的!” “阿母!”郗道茂不依的喊了崔氏一声,“我才不要这么早嫁人呢!” 崔氏哈哈一笑:“女大不中留,只怕到时候我不想你嫁,你都急着嫁呢。” “才不会呢!”郗道茂扑到崔氏怀里闷闷的说道。 崔氏笑着又同郗道茂说了好些话,见她终于笑开了一张小脸,才松了一口气的,唤来丫鬟亲自看她梳洗躺在床上之后才离去。待崔氏离去之后,郗道茂敛了笑容,沉沉的叹了一口气,眼里隐约泛着水光。阿母这般待她,让她还有什么话好说的?且不说她还没有爱桓济爱到死去活来,就算两人已经生死相许了,她也不可能做出拖累家里人的事。 她伸手取出放在枕 头底下的小荷包,“桓济——”她轻轻的叹息着叫了一声,想起跟桓济的仅有的几次见面,嘴角不由自主的泛出了一个柔和的笑容,但很快她的笑容就隐去了,他们终究是没有缘分啊!如果只是双方父母不赞同,两人争取一下说不定还是有希望的,可郗道茂怎么都没有想到南康公主居然让诸太后赐婚。 太后赐婚,这门亲事就算皇帝反对也没有回转的余地了。桓济就算再也不喜欢司马道福,也没有反抗的勇气了,毕竟他要是敢反抗,就是扫皇室的面子,桓家固然很牛,可再牛他们毕竟是臣,总在君之下,除非桓家想谋反,不然桓家绝对不会因为桓济的婚事而扫皇室的面子,而桓济也不可能因为她而陷家族于危险之地,同样她也不可能因为桓济而让郗家陷在危险里。 郗道茂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就算两人真的什么都不顾,不顾一切的跑了,可他们两人的出路在哪里呢?以他们两人目前的实力,只怕还没有逃出建康就被人抓回去了吧?就算逃出了建康,他们也不见得能找到安心定居的地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句话在这个户籍控制相当严格的时代可不是说着玩的,难道两人要过上一辈子颠沛流离的流民生活? 郗道茂注视手中的珠花良久,心里很清楚,她也好,桓济也罢,两人都不是那种能为爱情放弃一切的人……她起身将那朵珠花放入妆匣的最底层,轻轻的合上了妆匣。 “阿钺,你现在马上走。”郗超神色凝重对桓济说道,马上他们又要同傅末波开战了,他得把桓济尽快送走,毕竟这次战事不同桓济以往参加过的战事,要是他有了什么差错,他拿什么跟桓家和皇室交代? “我不走。”桓济坚定的说道:“郗大哥,你让我留下来吧。” “不行,万一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跟公主、桓大人和伯道(桓熙)交代。”郗超想也没想的就拒绝了。 桓济淡淡一笑,从怀里取出一封信,“这是我给父母写的信,他们看了之后就不会怪你了。” “阿钺你!”郗超先是疑惑的接过桓济的信快速看了一遍,看完之后不由脸色一变,这孩子真的不要命了! “我已经说清楚了,是我自己要留下的,生死与人无关。”桓济坦然的说道,“郗大哥,你让我留下来吧,我是无论如何不会走的!” “你这又是何苦呢!”郗超皱眉说道。 “人生在世不能扬名立万,能马革裹尸也不错。”桓济微笑的说道。 “阿钺——”郗超叹息了轻拍他的肩膀,“你还年轻,有些事还不懂,要知道人生哪能事事如意呢!” “我知道。”桓济神色一黯,“郗大哥——”他迟疑了一下,开口问道:“你知道为什么母亲会突然提起我跟司马道福的婚事吗?”这是桓济最想不通的地方,明明他说过自己在行冠礼之前不想考虑婚事的。 “你可能不知道,太后和圣上有意让琅邪王当丞相。”郗超微微蹙眉,“而桓大人同琅邪王又一向交好。”凭心而论,他要是桓温也会选择司马道福做媳妇的,她给桓家的带来的利益,可比阿渝多多了。当然郗超也绝对不可能同意让阿渝嫁到桓家去,桓温就算权利滔天又如何?王家可是当世第一家,王与马共天下这句话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而司马道福又是琅邪王唯一女儿,又恰巧同我年龄超不多。”桓济面无表情的说道,其实他也猜到了。 “阿钺,我早说了,人生哪能事事如意呢!看开点吧!”郗超再劝了他一声之后,就怕这小子做出什么傻事! 桓济见郗超满脸担忧,不由笑了笑说道:“郗大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他抬手挠挠自己的后脑道:“其实我只是想能不能趁着这次机会赚个军功回去!” “你这臭小子!”郗超轻捶了他一拳,笑骂了一声,随即又关切的说道:“赚军功可以,可千万要当心自己。” “嗯,我一定会的!”桓济认真的点点头。 “那我还有事,先走了。”郗超说道,还有几天就要同傅末波开战了,他现在忙得恨不得有三头六臂,若不是担心这傻小子出事,他哪会特地花时间来开解他? “郗大哥。”桓济唤住郗超,低声说道,“我跟阿渝只是小时候有几面之缘而已。” 郗超闻言脚步微微一顿,随即嘴角轻扬,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桓济望着郗超离去的背影,双手的紧紧的握拳,牙根紧咬,突然间他觉得今天的日头真大,日光刺得他双目隐隐生疼,他不由自主的抬手遮住了眼睛,如果自己同建康的那些士族弟子一样,没有跟着军队历练过,只躲在父辈的羽翼下过活,说不定他会不顾一切的带着阿渝远走高飞。但是现在——桓济神色黯淡,他目前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桓家给的,没有了桓家,他什么都不是,真的带阿渝远走高飞了,他又有什么本事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护着阿渝一辈子生活无虞呢? “阿渝,你不是要做玉容散吗?我已 近把小米泡好了,连桃花也让人采摘好了。”周氏见郗道茂这几天一直懒懒的提不起精神来,心里暗暗担忧,故这几天一直同郗道薇一起来找郗道茂说话。 “是吗?给我看看。”郗道茂见周氏同郗道薇来了,忙放下手里的书卷,微笑的说道,“这花儿摘的真细致。”她轻赞了一声,周氏带来的桃花瓣全是完好无损的。 “这是我特地吩咐过的。”周氏含笑说道,“自己家里做的总比外头的用起来放心,以前我阿母在的时候,也时常跟我一起做这些东西呢。”说着周氏的神色黯了黯。 郗道茂见状忙道:“阿嫂,我这玉容散不光能当水粉用,晚上安睡前和水在脸上涂上一层,一盏茶时间后洗去,还能白嫩肌肤呢。” “真的?”周氏将信将疑的问道。 “真的,这方子我时常用。”郗道茂点头说道。 周氏抚摸着郗道茂嫩的不见一点瑕疵的小脸道:“难怪这张小脸这么嫩,原来是从小就知道养护的缘故。” 郗道茂笑了笑,见郗道薇一脸好奇羡慕的神色,不由微笑道:“阿姊,这玉容散我这里还有些,一会你也拿点回去试试看?” “这——”郗道薇有些不好意思。 “这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就是做的时候功夫繁琐一点,阿姊可千万不要嫌弃。”郗道茂说道。 郗道薇噗嗤一声笑道:“这么好的东西我哪会嫌弃,那就多谢阿妹了。” 周氏笑道:“你们也别光顾着客气,先帮我把今年的玉容散做好才是正事呢!” 郗道茂和郗道薇不由抿嘴一笑,郗道茂起身说道:“好,我现在就来做。”她刚准备动手,就见流风惊惶的掀帘进来,“女君、大小娘子、二小娘子,夫人让你们过去。” “发生什么事了?”郗道茂见流风如此慌张,心里也不由突突的跳了两下,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娘子,郎君同少郎君上战场了,同那贼人打起来了!”流风再也忍不住啜泣的说道。 “什么!”就在郗道茂和郗道薇被流风传来的消息惊得花容失色的时候,突然听闻周氏身边的丫鬟惊叫了一声,“女君!” 两人回头一看,周氏居然晕了过去,幸好她身边的丫鬟眼疾手快扶住了周氏,没让她摔倒地上,“阿嫂!”两人同时惊叫了起来。 “快!快请疾医来!”郗道茂喊道,“还有阿母没事吧?” “夫人没事。”流风说道,“只是担心郎君和少郎君的安危。” “你去请阿母过来,别说阿嫂晕过去了,就说她身子有些不适。”郗道茂嘱咐道。 “诺。”流风应了一声。 郗道薇指挥着丫鬟把周氏小心翼翼的抬到榻上,郗超临走前不放心家里的几个女人,特地找了一个大医供奉在府上,故不过一会,崔氏还有到,大医就过来了。郗道茂和郗道薇退到了屏风后面,丫鬟们拉上帐子,又用丝帕盖在周氏手上。 “阿渝,你阿嫂怎么了?”郗道茂和郗道薇坐在屏风里,忐忑不安的时候,听到崔氏的声音,不由欣喜的起身,“阿母/母亲!” 崔氏从偏门绕过大医走到了屏风后,“马头怎么了?没事吧?”崔氏关切的问道。 “大医在诊脉呢。”郗道茂轻声说道,“刚刚阿嫂突然晕了过去,可把我们吓了一跳。” “什么?马头晕过去了?”崔氏吓了一跳,“你怎么不早说。”她嗔道。 “我这不是怕你太担心嘛。”郗道茂说道,“再说阿嫂身体一向很好,我估摸着,她会晕过去可能是因为这几天焦虑过甚,又听到阿兄上了战场,一时受不住才晕倒的。” 崔氏点点头,“马头可不能出事,不然我可就真对不起阿冉了。” “阿母你放心,阿嫂一定没事的。”郗道茂其实心里也打鼓,好端端的怎么无缘无故就晕了过去呢? 这时外间传来了双竹的声音,“大医,我家女君身子如何?” “恭喜贵府,贵府女君有了二个月身孕。”大医的说道。 “什么!”崔氏、郗道茂和郗道薇听闻这消息,不由一震,随即郗道茂欣喜的说道:“阿母,这是天大的喜事啊!” “无量寿佛!我们郗家终于要有后了!” 第 46 部分 崔氏双手合什喃喃的说道,“快派人回京口告诉阿兄、阿嫂这喜事。还有快派人把我房里的雪耳取来,给女君炖上……”崔氏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话。 郗道茂听得眼晕,忙打住崔氏的话,“阿母,您先歇口气,至于的阿嫂的补品,不是有大医吗?我们听大医的话就说了。” 崔氏闻言点点头,“这倒是。”此时周氏也幽幽转醒了,听了众人的恭喜声,不由又惊又喜抚摸着肚子。她身边的保母、侍女也是一脸欣喜之色,嘴里喃喃的颂唱着道号。 崔氏坐到了周氏面前,“好孩子,你现在身体跟往常不一样,什么事都不要想,就安心给我们郗家生个大胖小子!” 郗道茂听了崔氏的话,怕给崔氏造成压力,忙说道:“生个小侄女也不错,粉嘟嘟的,多漂亮啊!” 崔氏也醒悟,笑道:“对,生个漂亮乖巧的小女孩也不错。” 周氏听到崔氏和郗道茂的话,不由羞怯的低下了头,轻轻的“嗯”了一声。崔氏又安慰了周氏几句,见她有些累了,便嘱咐她好好休息,便带着郗道茂和郗道薇离去。 “阿渝,我想这次趁着你伯父来接阿薇的时候,我们就一起回去吧。”崔氏从周氏那里离开之后,考虑了一会,对郗道茂说道。 “我们不留在建康了?”郗道茂问道。 “马头现在有了身孕,正需要好好照顾的时候,建康终究不比京口方便,我想这次就让她也一起回京口。可这一路上,阿薇年纪还小,你伯父又是大男人一个,我可不放心把马头交给这两人照顾,她肚子里怀得可是我们的郗家的嫡长孙啊!”崔氏叹了一口气,“再说你阿父那边已经开战了,也不知道要打多久呢!我们一直留在建康也没意思,军国大事也不是我们能探听到的。” “其实我们回京口也好。”郗道茂说道,“免得让阿父和阿兄打仗的时候,还要分心担心我们的事。” 郗道薇也点头说道:“母亲,阿妹说的极是,我和阿嫂都走了,你跟阿妹两个弱女子留在这里,大家都不放心。” “是啊!”崔氏点点头,“我正是这个想法,现在建康一个人都没有,我一个妇道人家单独留在这儿,也不是长久之计,还不如早点回去呢,你们伯父那边的消息说不定比我们还灵通呢。”母女三人商量一会,便起身准备回京口的行装了。 各有算计 你是说阿钺不肯回来,说是要在战场上挣个军功后, 回来风风光光的迎娶阿福?”温柔如水的声音沥沥的响起,徐姬半靠在坐榻上,素手漫不经心的剥弄着香炉的香灰。 “是的。”徐姬的心腹仆妇阿终恭敬的说道,“公主还说桓二郎君知道对不起郡主,特特让人从下邳带了不少礼物过来。”说着她示意下人见桓济送过来的东西带了上来。 徐姬抬眼望去,不由嘴角轻扬:“这孩子倒是有心。”送来的礼物全是阿福喜欢的东西。 “阿母!”两人正说话间,门口传来了司马道福娇嫩的声音,徐姬不由自主的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你这孩子,没规没矩,怎么也不通报一声就这么进来了?” “阿母——”司马道福嘟着小嘴,一头腻到了徐姬怀里,“我不要嫁给桓济那根木头啦!” 徐姬听了司马道福的话,不由轻笑了一声,“哦?你讨厌他?” 司马道福想起桓济那张冷峻的脸,瘪瘪小嘴说道:“他最讨厌了,几天都可以不说一句话,我要是嫁给他了,非闷死不可。” “这世上会说话的人多的去了,可找个靠得住的人可不容易,你看这些都是阿钺派人带给你的,都是你喜欢的东西,他可算是有心了。”徐姬指着下面的东西笑道。 “谁知道是不是真的他弄的呢!”司马道福随意瞥了一眼,眼睛亮了亮,但嘴依然说道:“再说我才不稀罕这些东西呢!我要什么没有?” 徐姬笑望着女儿言不由衷的模样,随口问道:“哦?你不想嫁阿钺,那你想嫁谁?” 司马道福眼睛亮了亮,“阿母,你说王献之好不好?我喜欢他!”她小脸发亮的说道:“他就跟画里走出来的仙人一样呢!” “王献之?”徐姬微微蹙眉,“王羲之的七子吗?你什么时候见过他的?” “阿父时常唤他过来说话,我——”司马道福难得忸怩了一下,她性子在豪爽,也说不出自己在屏风后偷看王献之的事。 徐姬微微蹙眉,“他同你说过话?” “没说过几句——”司马道福嘟起小嘴道:“他比桓济还闷!” “你这傻孩子!”徐姬爱怜的摸着她的小脸,“你可别忘了,王献之的母亲可是郗道茂的‘嫡亲姑姑’。”徐姬特地加重了后面四个字,不过她并没有说王郗两家也在准备王献之和郗道茂的婚事,不然依着自己女儿那脾气,肯定强着非嫁给王献之不可。 司马道福闻言脸一下子就黑了 ,“王献之的阿母是郗道茂的亲姑姑?”听到这消息,她对王献之的兴趣就消减了不少。 “阿母还会骗你不成?”徐姬含笑说道,“再说你从小被我跟你阿父宠坏了,王家那么大的规矩,你真嫁进去了你可受得住?” “王家规矩很大?”司马道福疑惑的问道。 “你看王家的媳妇,哪个能随意出去游玩,想骑马就骑马,想打猎就打猎的?”徐姬含笑说道,“你要是嫁到了桓家,你大姐姐还会拘着你不成?她打小最疼的可就是你啊!”她见司马道福略有松动的脸,不由抿嘴轻笑道:“你要是真嫁到了王家,依着王献之的个性,定是住在家里的,到时候你日日晨昏定省,在婆婆面前立规矩……” “我嫁到了桓家也要在婆婆面前立规矩的。”司马道福嘟起小嘴说道。 “谁说的。”徐姬取过一旁的信件,“你看这是阿钺写回来的信,他说这次要赚个军功回来,他要是赚了军功,我让你阿父去同皇上说一声,让陛下封你个诰命,让你风光大嫁。阿钺立了军功之后,肯定是要派去外面,到时候我跟你阿父就找个借口让你跟过去,不就不用在婆婆面前立规矩了?这可不比嫁给王献之好?” 司马道福听了不由眼睛一亮,伸手搂住徐姬的脖子说道:“阿母,你对我真好!” “傻丫头,你是我唯一的孩子,我不疼你疼谁?”徐姬说着黯然的叹了一口气,想起最近王府的一片喜庆,为什么自己的肚子这么不争气呢? 司马道福见徐姬这模样,不由搂着徐姬的脖子说道:“阿母,你别难受,那个昆仑奴怎么都比不过你的!” 徐姬勉强一笑,“别胡说,她毕竟现在生了小世子。” 司马道福眼珠子一转,“阿母,不如你把我那个小弟弟抱过来养吧。” “什么?”徐姬怔了怔。 “我说你把阿弟抱过来养吧。”司马道福不屑的说道:“她那副德性养的出什么好孩子?你去跟阿父说说,把阿弟抱过来,然后我们在远远的隔开她,这样阿弟以后就跟我们亲了。” 徐姬听了眸光微闪,忍不住搂着女儿笑道:“你说的对!我今天就去跟你阿父去说。”想来王爷不会让一个洗衣奴来抚养王府的世子。 司马道福“嘻嘻”一笑:“阿母,我想打支红宝石头簪。” 徐姬道:“我适才恍惚见阿钺送来的首饰里有一支头簪。” “真的? ”司马道福不由眼睛一亮,忙指使身边的侍女把桓济送来的首饰奉上,徐姬见司马道福开心的笑靥也忍不住微微笑了。 “你说徐夫人和阿福都很开心?”南康公主躺在躺椅上闭目养神。 “是的,尤其是郡主,见二郎君这么有心,脸上都笑成一朵花了。”仆妇弯腰笑道。 南康公主睁开眼睛道:“喜欢就好,阿钺这孩子,性子怎么这么拗?阿福有什么不好?虽说脾气差点,可性子直,什么心思都放在面子上,这样的人总比那些两面三刀的人好。”她叹了一口气,“这事你做的不错,礼物选的也合心意。” “这都是奴该做的。”仆妇恭敬的说道。 “你先下去吧。”南康公主心里暗自思忖,今天她就入宫一趟,把这两个孩子的婚事定下来,省得夜长梦多。 “大夫人,二夫人、女君、大小娘子、二小娘子回来了。”这日傅氏正在查看给周氏院子的打点情况,一听说人回来了,忙说道:“快!快请他们进来!” “阿嫂/母亲/伯母。”崔氏等人刚进了二门,就见傅氏从里面迎了出来,忙上前招呼。 傅氏上前扶住周氏说道:“一家人还客气什么,就别行礼了。”她转身对崔氏说道:“弟妹,真是辛苦你了。” 崔氏含笑说道:“阿嫂你客气了,马头肚子里的可是我们郗家的嫡长孙,我这么做也是应该的。” 傅氏说道:“我们进去吧,一路上赶过来,累了吧?我已经让人备好热水了。” 大家这些天只顾着赶路,都没有梳洗,几日下来都觉得身上痒痒的,听了崔氏的话,倒也不客气,都先回了各自的房里梳洗。 郗道茂躺在放满花瓣的热水里说道:“总算是到家了,还是家里舒服。”这一路上带着胎儿尚不稳定的孕妇,大家都有些胆战心惊。 “小娘子该起身了,大夫人还在上房等着呢。”豆娘说道。 “嗯。”郗道茂从水里起身,豆娘忙将她裹住,“小娘子,小心着凉了。” “没事。”郗道茂甩了一下湿发,“唔,头发越来越长了。”她眯眼看了看,似乎有开叉了。 “小娘子头发生的又浓又密又长,一看就知道是有福气的人。”豆娘给郗道茂轻柔的拭干头发。 郗道茂暗暗一笑,看头发还能看出有福气?她匆匆将头发擦的半干之后,便去了上房,还没进房间,就听到一阵笑声。门 口的丫鬟见郗道茂来了,忙掀起帘子,郗道茂闪身进了门口,“伯母、阿母。” ,“阿渝。”崔氏含笑拉着郗道茂坐在自己身边轻嗔道:“怎么头发都不干就出来了?” “我这不是急的过来嘛。”郗道茂笑道。 傅氏忙让丫鬟给她散了湿发,用干净的帕子给她拭干头发,“你这孩子,现在马虎,将来有的吃苦呢。” 郗道茂吐吐舌头,“我知道了。”她注意到周氏也没有站在傅氏的身后伺候她了,而是同郗道薇坐在一起。 众人吃饭的时候,崔氏和傅氏就不停的商量给周氏补身体的事情,听得郗道茂和郗道薇都脸色发青,更不要说是周氏了,两人不由同情的望着周氏。 这时傅氏像是突然想到似地:“对了,阿薇和阿渝不是也马上快成亲了?干脆要补一起补吧!现在补好了,成亲之后也能同马头一样,这么快就有喜事了。” 郗道茂听得满脸黑线,郗道薇则满脸通红低着头,眼看就要钻到桌子底下去了。崔氏听了傅氏的话,先是一怔,随即欣喜的说道:“阿嫂说的在理!这两个孩子身子骨都不算壮实,若是不好好调理,将来嫁人之后说不定真要吃上点苦头。” 傅氏点点头,“我娘家有个专门给妇人做滋补药膳的食医,我已经派人去请来了,等他到了之后,可以三个人一起吃。” 崔氏想了想,“也不知道那食医是否肯教人?若是肯教人的话,到可以让家里的几个丫鬟婆子去学点做药膳的法子,将来等阿薇和阿渝出嫁的时候陪嫁一个,到了婆家也有调养身子的贴心人。” 傅氏听了也觉得崔氏的主意不错,“那食医是我娘家的供奉,在我娘家也待了有二十年了,为人和善,教过不少人了。到时候我们多给些打赏,让他教几道温和滋补的药膳,想来他还是会答应的。” 崔氏满意的点点头,同傅氏相视一笑,周氏和郗道薇听了不由暗暗感动,而郗道茂在感动伯母和阿母用心的同时,心里不停的祈祷,希望这位食医给她们补身体的时候,知道以食补而不是药补为主! 封赏(一) “阿嫂,你看这个图样如何?”郗道茂将画好的绣样递给周氏看,周氏见那绣样上画了一个憨态可掬、白胖丰腴的小童子抱着一条鲜活的鲤鱼,“真漂亮。”周氏赞道。 郗道薇也凑过来看了看说道:“真好看,拿这个绣样来绣孩子的肚兜,一定好看。” “那小肚兜就用这个花样了。”郗道茂喜孜孜的说道。从建康回京口之后,因周氏要养胎、郗道茂和郗道薇都即将要出嫁了,故三人这大半年来就窝在家里了,没出过门,每天不是在房里看书弹琴、就在花园里散步聊天,闲暇时也在一起做点针线活。郗道薇的嫁妆已经备好,三人现在做的最多的就是未出生孩子的衣物。 周氏揉了揉酸疼的腰说道:“阿薇、阿渝,我们去花园走走吧,半天坐下来腰酸。” “好啊。”两人起身,扶着周氏下榻,周氏笑道:“我自己走吧,那食医不也说了,我要多走走,将来才好生产。” 郗道薇道:“等阿嫂站稳了,我们再放手。” 周氏含笑点点头,郗道茂望着周氏并不明显的肚子,对伯母请来的食医很佩服,他到了郗家之后,给周氏把过脉之后,认为她身体很好,不需要大补。还对傅氏说,并不说肚子越大越好,孩子长得太大了,反而不利于生产。食医的这个说法让郗道茂大为惊讶,她没有想到古人居然这么早就知道这个理论了,还真是不能小瞧古人呢。 “阿姊!”三人正准备出门的时候,就见郗恢兴奋的冲了进来,“阿嫂!阿姊!” “阿乞?”三人惊讶的望着郗恢,“你怎么回来了?” “阿姊,阿父和阿兄打了打胜仗,要回来了!”郗恢兴冲冲的对郗道茂说道。 “真的?”三人闻言,不由又惊又喜。 “当然!”郗恢骄傲的仰起脑袋说道:“伯父还说皇上要给阿父封爵呢!连爵位都想好了,阿父是建威伯爵。” “那阿兄呢?”郗道茂听了父亲被封爵了,自然开心,但立马想到郗超,他也上了战场啊! “阿兄没封爵,但圣上也封了他为镇军将军,桓二哥是威军将军。”郗恢说道。 三人听了又是大喜,郗道薇打趣道:“阿嫂大喜啊!”对于即将出嫁的郗道薇来说,父兄能得此荣耀,无疑是天大的好事,娘家越兴旺,她 第 47 部分 在婆家就越能站得住脚。 “你这丫头尽会打趣我!”周氏拧了她一下道:“以后你夫君也会帮你挣个诰命的!”周氏嘴上谦虚,可脸上的笑容怎么都掩不住,自己的祖父一生宦海沉浮,最后死于非命,才得了一个武成侯爵的封号,父亲若不是祖父的嫡长子也承不了这个爵位,而郎君如今不到三旬就得了一个镇军将军的名号,她如何不喜? 郗道薇脸一红,但依然抿嘴笑道:“这下可好了,大家悬着的心总算可以放下了。 郗道茂和周氏心有戚戚的点点头,这大半年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傅氏和崔氏每天都期盼着郗昙和郗超能平安归来。 “叔父和郎君封爵,阿薇又即将成亲,这下我们郗家可是三喜临门啊!”周氏说道,“总算雨过天晴了!走,我们快去上房,想来母亲和叔母也知道这件大喜事了。” “是。”郗道薇扶着周氏,两人开心的去上房。 “阿姊,你怎么了?”郗恢抱着郗道茂的腰,忧心的望着正在发呆的郗道茂。 “嗄?”郗道茂被郗恢一摇才回神,她笑了笑说道:“我没事,我们走吧,阿母一定很高兴。”郗道茂听到桓济名字的时候,愣一下,想不到他居然也上战场了,他果然获得了功名—— “阿姊,我以后也要跟阿父一样!”郗恢骄傲的说道。 “你要跟阿父一样,光学武可不行,还要多读书,你看自古有哪几个大将军是大字不识的?我看你在军营里也历练的差不多了,等阿父回来之后,你就不要回军营了,还是让先生给你上课吧。”郗道茂说道。 郗恢歪头想了想说道:“好吧。” 郗道茂倒是惊讶了,阿乞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郗恢挠挠脑袋不好意思的说道:“前几天我在军营里见了谢家阿遏哥哥,他——他好厉害啊!”郗恢想了半天,才吐出这么几个字,他也说不出阿遏哥哥有什么不厉害的地方。 谢玄?郗道茂歪头想了想,她对谢玄不熟悉,但隐约记得历史上描述他是文武双全之人,“阿遏哥哥文武双全的,你没事可以多请教他。”郗道茂说道。 “我知道。”两人到上房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到了,傅氏正拉着崔氏的说,不停的说笑着,郗道茂忍不住嘴角轻扬,看来大家都很开心。 “你父亲和阿兄现在还在下邳处理点事务,马上就要回来了。”崔氏拉着郗道薇的手笑道:“你放心,他 们说了,你成亲前,他们一定会回来的。” 郗道薇听闻不由隐约有泪光闪烁,“父亲、阿兄事务繁忙,不用这么急着赶回来。” “怎么不用,这可是我们郗家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嫁女儿。怎么也不能随随便便就嫁人。”崔氏现在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说起来话也精神许多。 傅氏也点头笑道:“是啊,怎么说这也是大姑娘出嫁之后,第一次嫁女儿,可不能怠慢了。” 之后的日子里,郗家每天前来祝贺的宾客都络绎不绝,郗道薇即将出嫁,自然不便见外客,而郗道茂和周氏有时候在两人忙不过来的时候,也会出面接待前来贺喜的女客。 “父亲大人去世之后,郗家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我们郗家总算又熬出头了。”郗愔叹息的说道,仰头喝了一杯酒,轻拍着坐在自己身边的郗恢道:“阿乞,好好读书、练武,我们郗家以后就全靠你和你阿兄了,你祖父留下的北府军就靠你们来重振威名了!” “伯父你放心,我一定会让郗家重回祖父时的荣耀的!”郗恢握着小拳头认真的说道。 “好,好孩子!”郗愔哈哈大笑。 傅氏在一旁劝道:“郎君,你少喝点酒,小心身体。” “没关系,我今天高兴。”郗愔拉着郗恢说道,“阿乞,你也不小了,不喝酒算什么男子汉,来!今天陪伯父喝一杯!” “好!”郗恢兴奋的应道。 郗道茂含笑望着伯父和郗恢的举动,转身吩咐丫鬟们去备好醒酒汤,傅氏和崔氏也只是象征性的劝了几句之后,便含笑看着这爷俩一起疯了。 “等阿弟和阿冉回来之后,肯定更热闹。”傅氏笑着说道。 “是啊!”崔氏点点头,低头轻轻的拭去眼角滑落的眼泪,“我们郗家总算又有出头的一天了。” “是啊!”傅氏眼底隐约闪着水光,“我们郗家总算又有出头的一天了。”她转身对郗道薇和郗道茂叹道:“你们可是赶上了好日子,就算你们出嫁了,有你们阿兄在,你们在婆家的日子会过的很好的,不用过你们姑姑当年在王家过的日子了。” 崔氏叹气说道:“自打公公去世之后,阿姊在王家就没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也亏得她有这么多孩子,这几年也算是熬出头了。” 傅氏心有戚戚的点头附和。 郗道薇听了两人的话是一脸的懵懂,而郗道茂不由想起当年卫夫人去 世的时候,姑母曾和阿父、伯父私底下抱怨似的说过,让他们不要再去看她了,因为王家人根本不尊重他们,反而一门心思的巴上谢家人。 她还清楚的记得,当时姑姑对着伯父和阿父冷笑道:“他们都忘了,那时王恬是怎么对待谢万的?现在谢家得势了,他们就急巴巴上去了,那样子见了就让人作呕!” 姑姑当年出嫁的时候,正是郗家最辉煌的时候,王家的诸多儿子是争着表现,就希望祖父能看上他们,让他们当女婿。郗道茂完全可以想象当年姑姑在王家是有多辉煌的,可这一切在祖父去世之后戈然而止,姑姑一下子从云端跌落,难怪一向高傲的姑姑会受不住。 而伯父和阿父那一脸憋屈无奈的模样她也记忆犹新,最后阿父只能干巴巴的说了一句:“阿姊,逸少还是对我们好的,我们来王家也只是看你和逸少而已。” 郗道茂偏头望着窗外朦胧的月光,也是那一次她深刻感受到了,对于古代女人来说,有时候娘家有出息甚至比夫家有出息更重要,难怪那么多女人在嫁入豪门之后,一心一意的帮着娘家,想让娘家兴旺起来。 现在的郗家虽然还不及祖父那个时候,但肯定不会被人看不起了!郗道茂这几个月也一直在考虑自己的将来。以她这辈子的身份来说,她是肯定要结婚的,之前她一心排斥王献之,是因为她害怕自己嫁给王献之后,会被他抛弃。可是现在想想,自己当时的想法,真是傻得可以。 她不嫁给王献之之后,就不会被人抛弃吗?她就确定除了王献之以外的人都是自己的良配吗?这个时代的婚姻本来就没想象中的那么牢固,男人可以为了各种理由抛弃自己的妻子,她还曾听说一个男人因为自己的老婆把灰弄到了自己母亲床上,导致母亲不开心而休妻的。她要是也嫁给了这样的男人呢?王献之不好,难道这个时代其他男人就会好吗?至少她嫁给王献之还能知道自己以后会遇到的情况,还能提早做准备。如果不嫁给王献之,她就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未来是什么了。 现在想想,王献之其实还是不错的,虽然没什么男人味,可不娘娘腔,再大一点肯定跟姑父一样俊美,个性也好,又是从小就熟悉的人,嫁给他也不是不能那么忍受,要真换了另外一个不认识的人,她才真的不能忍受呢。而且阿母说的也对,她嫁到王家去之后,肯定没什么婆媳纠纷。 她就奇怪,历史上王献之和前妻可以算是青梅竹马,根据记载两人又非常恩爱,甚至王献之在死前都对前妻念念不忘, 为什么两人会离婚呢?难道就因为她无子?在士族生活了这么多年的郗道茂可不认为光是这么一个理由就可以让王献之休妻。士族之中休不休妻,看的主要是利益,能给家族带来利益的,她就算是红杏出墙,也没人敢休掉她,要是她不能给家族带来利益了,她就算做得再好也没用。 郗道茂反复考虑了许久,认为郗家可能会在将来出一场变故,甚至有可能郗家会犯了什么事,让她不仅不能给王家带来利益,反而还会拖累王家,所以王家才会那么肆无忌惮的让王献之休妻。郗道茂敢保证,至少依照郗家现在的地位,给王家一百个胆子,也没人敢逼着王献之休掉自己。 可是郗道茂怎么都想不通,阿兄怎么会让郗家出事呢?郗道茂再次懊恼,为什么自己当初不去读历史系呢?不过就算自己不熟悉历史,她也清楚,现在郗家领头的就是阿兄了,不管怎么说,阿兄一定不能出事,至于阿乞,郗道茂不求他能跟阿兄和谢玄比,但起码也要凭借自己的能力在这个时代立足!依照现在阿乞的发展趋势,只要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变故,想来他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还有就是关于现在郗家人丁稀少的问题,郗道茂感觉郗家会没落主要还是人丁凋零、人才不多的缘故。祖父只有伯父和阿兄两个儿子,伯父和父亲只有四个儿子,她这一辈,能撑得起家族的,目前只有阿兄一人,另外两个堂哥懦弱无能,除了吃喝玩乐、玩女人之外,没什么其他本事。阿乞虽说年幼早慧,可毕竟年纪还小,还不知道长大之后成就如何。 反观现在最牛的王谢两家,那人丁多旺盛啊!随便一捞就是一箩筐,这么多人,怎么都会出一两个好苗子的?相比之下,郗家的孩子的确太少了?郗道茂还真希望大嫂这次能生个儿子,不仅能巩固大嫂的地位,而且依阿兄的能力,肯定不会教出一个纨绔子弟的。 那两个摆设似的堂哥,他们虽说无能,可生孩子的能力还是不错的,成亲也就四五个月,不仅正妻有了身孕,才身边的姬妾也有几个有了身孕。他们的无能一半是因为天资问题,一半是因为伯母不想让他们太有出息。可他们的孩子就不一样了,阿兄如今在郗家的地位已经不可动摇了,那些孩子成就越好,就越能帮助阿兄,她是不是要提点伯父一下,不要忽略了这些孩子? 只是这些话,郗道茂都不能直接同伯父、阿父和阿兄说,她暗自思忖道,自己一定要找个机会,见缝插针的把这些事情同阿兄说一下,想来以阿兄的聪明,肯定是一点就透的。不管怎么说,只要 郗家不败落,只要有阿父在,她不信王家敢逼着王献之休掉自己! 崔氏教女 “阿渝,阿渝!”就在郗道茂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感到有人摇着她,“呃,阿母?” “阿渝,你没事吧?”崔氏见着女儿怪异的神色,担忧的问道:“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没事。”郗道茂讪讪一笑,“阿母,我看阿乞快醉了,还是让伯父少喝点吧。” 傅氏和崔氏无奈的相视一笑,一个上前让人把儿子抱出来,一个去劝自己郎君回去休息。郗道茂含笑望着这温馨的画面,虽然她没什么能力,可她一定会尽自己的努力,不让这个家垮掉的! 忙碌的时候,时间总是过的飞快的,转眼马上快十月了,郗家借口郗道薇的婚事,开始闭门谢客,专心准备郗道薇的婚事。就在郗道薇成亲的五天前,郗昙和郗超回家了。 “阿父!”郗道茂见到久违的父亲,再也不顾什么男女之防了,一股脑的扑到了郗昙的怀里,“阿父!阿渝好想你——” 郗昙抱着女儿软绵绵的小身子,脸上笑开了花,“阿父也想阿渝了。” 崔氏在一旁含笑轻斥道:“疯丫头,没规矩,让人看见了成什么样子。” 郗道茂吐吐舌头,从郗昙怀里出来,郗超含笑摸着她的小脑袋说道:“你这小没良心,只想你阿父了?” “哪有!”郗道茂撅撅小嘴,“阿兄现在多了两个人想了,所以我就暂时不想你了。” “多了两个人?”郗超微微一怔。 郗道茂拉着周氏的手说道:“就是阿嫂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啊!” 众人不由哑然失笑,郗超哭笑不得的抬头轻敲她的额头,“顽皮!” 崔氏见郗道薇一脸羡慕的望着正在同郗昙说话的郗恢,不由笑道:“郎君,你总算回来了,好歹赶上了阿薇的亲事了。” 郗昙闻言含笑望着郗道薇,“怎么说你也是我的长女,你的婚事我总要赶回来的。” “父——父亲——大人——”郗道薇颤声喊着郗昙。 郗昙道:“嗯,我给你带了一些东西,就当是添妆吧,一会让你母亲给你。” “诺。”郗道薇恭敬的说道,“多谢父亲大人。” 崔氏在一旁笑道:“一家人客气什么。” 傅氏笑道:“我们先进去吧,小叔和阿冉也进去梳洗一 下吧。” 郗昙和郗超点头称是,郗道茂在郗超身后追了一句:“阿兄,别忘了剃胡子啊!” 郗超闻言,脚里一踉跄,半晌才含糊的应了一声,傅氏和崔氏早就笑的前俯后仰,崔氏拧着郗道茂的小脸笑道:“你这小磨人精。” 待郗昙和郗超梳洗好之后,郗恢迫不及待的拉着郗超说着战场的事情,郗超含笑轻描淡写的说了一些,却让在场的人听的胆战心惊,郗道茂脸色惨白的紧紧的揪着郗昙的衣袖,“阿父,我们以后不去打仗了!” 郗昙含笑轻拍她的小脸,“傻孩子,你阿兄是哄你的呢!哪有这么危险,你忘了阿父可是大将军。” 郗道茂说完就知道自己失言了,去不去打仗,哪里容得到他们来选择,郗道茂对自己之前想让自己父兄弟弟争取功名,以求让自己在婆家好过的想法,感到羞愧不已,她闷闷的垂下头,她果然是想的太简单了,如果郗家的繁荣需要父兄用命拼回来,她情愿自己被王献之休了,至少家人还是平安的。 崔氏也担忧的望着郗昙,郗昙无奈的望着妻女苦笑,对郗愔和郗超打了个求助的眼神,郗超笑着说道:“阿渝,你看,我们这次给你们带来了好东西哦。” “嗄?”郗道茂抬头,郗超示意周氏将一个小匣子递到了她和郗道薇的面前,“打开看看。” 郗道茂接过小匣子打开一看,“好漂亮啊!”郗道茂不由眼睛亮了亮,里面是居然是四件用羊脂白玉雕琢成的玉饰,一对是玉镯、一对是玉佩,玉镯上面雕琢了五蝠临门,玉佩是并蒂莲的图案。 郗超笑道:“这是我特别给你和阿薇挑选的,你们一人选一对,就当是阿兄给你们添妆了 第 48 部分 。” 郗道薇和郗道茂互视一下,两人同时抬头望着崔氏,崔氏想了想说道:“阿薇陪嫁里正好缺了一对质地上好的玉镯,阿渝平时也不喜欢带首饰。不如阿薇拿玉镯,阿渝拿玉佩好了。” “好。”郗道茂示意丫鬟将自己的玉佩收起来,同郗道薇一起向郗超道谢:“多谢阿兄、阿嫂。” 周氏含笑道:“这也是我跟你们阿兄的一点心意,希望你们成亲后,夫妻和和美美的。” 郗愔说道:“等阿薇成亲之后,阿渝也快定亲了吧?唉,日子过得真快,我还记她们小时候的模样呢!” 崔氏点点头说道:“可不是呢!那时候阿渝一天到尾跟在你身后,缠着要听你弹琴呢!” 郗愔笑道:“是啊!这丫头小时候还不是一般的磨人。”郗昙点头附和道:“可不是呢!” 郗道茂嘟起小嘴喃喃的抗议着,众人哈哈大笑,这顿饭郗家人吃了许久,直到三更的时候,大家才陆陆续续的散去,郗道茂打着哈欠正准备回房的时候,就见郗道薇怔怔的望着下人们收拾残席。 “阿姊,你怎么了?”郗道茂关切的问道。 “没什么。”郗道薇淡淡一笑说道:“今天该是我在郗家最后一顿热闹的晚宴了吧?” 郗道茂听了她淡淡的话语,心里一酸,轻声说道:“阿姊,就算你出嫁了,你还是郗家的女儿,再说臧家离我们家也不远,你想家了,想庶娘了,就派人传个信回来,阿母肯定会派人来接你的。你只是嫁人了,又不是说离开了郗家永远不回来了。” 郗道薇听了郗道茂的话,宛然一笑:“是啊!我只是嫁人了。” 郗昙和郗超回来之后,郗道薇的婚礼就迫在眉睫了,因臧家在建康,为了不耽误吉时,郗道薇便提早了几天离家,郗昙、郗超和郗恢前去送嫁,给足了郗道薇面子,前来迎亲的臧家人也不敢小瞧了郗道薇。 "郗道薇离开前,崔氏特地留了时间,让郗道薇去拜别了朱氏,母女两人抱头痛苦,半晌郗道薇才推开朱氏,对着崔氏磕头道:“女儿谢母亲大恩。” 崔氏含笑扶起郗道薇道:“你是我的女儿,母亲对女儿好,不是应该的吗?快起来吧,别耽搁吉时了。” 郗道薇听了崔氏的话,嘴唇抖了半晌,才露出了一个璀璨的笑容:“母亲!” 崔氏让喜娘给郗道薇重新补了妆,有劝诫了一番之后,才 送郗道薇出门,郗道茂看着郗道薇远去的身影,想起明天自己也要嫁人了,不由有些惶恐的抱住了崔氏的手臂,她现在深切感到阿父、阿母为什么坚持要她嫁给王献之了,将心比心,郗道茂完全能感觉到郗道薇此时的心情是何等的惶恐,她马上就要跟一个只偷偷见过一面的男人过上一辈子啊!还没有熟悉,就要一起结婚生子,想想鸡皮疙瘩就起来了。 “阿母——”郗道茂靠在了崔氏的肩膀上。 “嗯?”崔氏见女儿一脸要哭不哭的模样,先是一愣,随即轻拍她的小脸,“怎么了?” “阿母,我不想嫁人——” “傻孩子,哪有女孩子一辈子不嫁人的?”崔氏搂着她的身体说道:“阿渝,阿母这么多,也见过的人也不算少,献之是个好孩子,他会对你的好的,你们要好好过日子,知道吗?” “嗯。”郗道茂应了一声,“阿母你放心,我一定会跟他好好过日子的,也会好好孝敬姑父和的。” “你要记住,‘亲则生狎’、‘近则不逊’,你入了王家门之后,他们就不是你姑父、姑母了,是你公婆了,姑母对侄女儿的要求和婆婆对媳妇的要求,可是完全不同的。”崔氏语重心长的说道。 “嗯。”郗道茂点点头,认真的听着,她知道崔氏在教导她婆媳相处之道呢。 “你入了王家门,你是最小的媳妇,上头有六个嫂嫂,什么事都轮不到你做主,你只需记桩不做不错,多做多错’,万事跟在你婆婆身后就是了,现在王家还是你婆婆当家。”崔氏缓声说道。 “嗯。”郗道茂扶着崔氏慢慢的回了房。 崔氏坐到了榻上,把女儿搂到怀里问道:“阿渝,我问你,我们女人这辈子最重要的是什么?” “呃——”郗道茂无辜的望着崔氏,“你这傻丫头!”崔氏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点着她的额头,“我平时都白教你了。” “阿母——”郗道茂小脸埋到了崔氏的怀里,崔氏无奈的笑笑,“傻丫头,你要记住,我们的女人这辈子最重要的就是自己的孩子、夫君还有娘家。” “孩子、夫君、娘家——”郗道茂喃喃的重复了一遍。 “对,孩子、夫君、娘家,其他什么都是虚的,你看我这辈子,可曾跟你伯母为家产吵嘴过?我们可曾夺过掌家的权利过?”崔氏问道。 郗道茂摇摇头,崔氏说道:“孩子是我们这辈子的最大的依靠,你看你伯母,有 了你阿兄,她这辈子就不用愁了。夫君,在孩子没有成家立业之前,我们在婆家唯一的依靠就是夫君了。至于娘家,那就更不用说了,你见过几个娘家式微的女子,在婆家日子好过的?至于那些什么家产、掌家的权利,都是过眼的云烟,要是自己夫君和孩子争气,那点家产算什么?我给你的陪嫁,足够你跟献之衣食无忧的过上一辈子了,再说献之也不是不上进的孩子,你们总不至于坐吃山空。” 崔氏淡淡一笑,“就如你阿父这次回来,带回来的金银珠宝,就抵得上郗家现在一半的家产了。既然这样,我又何苦去争那个位置呢?一旦管了家,就没时间服侍自己夫君了,同夫君的恩情就会慢慢淡去,到时候再几个狐媚子趁虚而入,让你同夫君离了心,到时候你掌家了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须知人算不如天算。” 郗道茂闻言双目发亮的望着崔氏,阿母在教她偷懒的法子啊! 崔氏见女儿娇憨的模样,不由一笑道:“当然若是你嫁的是家族嫡长子,你身为嫡长媳妇,自然不能这样,需拿出长媳的气度来,如同你伯母一般,不然就被人小瞧了去。可献之是幼子,王家怎么都轮不到你来管。你何不乐得清闲呢?只要平时慢慢的劝着献之多上进一些,将来又何愁没好日子过呢?” 郗道茂扑到的崔氏怀里说道:“阿母,你对我真好!”她之前还曾经怨过阿父、阿母不顾自己意愿,坚持让自己嫁给王献之,现在想想,他们是真的苦心孤诣的为自己打算啊! “你这傻丫头,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崔氏笑着拍着女儿的身体,心里松了一口气,这孩子终于想通了。 待郗道薇出嫁之后,郗家人并没有松口气,反而更忙了,毕竟马上就是郗道茂的婚事了。郗道薇只是当填房而已,而郗道茂嫁入的当世第一名门,又是正室嫡妻,排场自然非同一般。傅氏和崔氏每件事情都是商量着做的,就怕出了半点差错,丢了郗家的颜面。 “你说这对大雁是子敬(王献之)亲自打的?”傅氏惊讶的问道。郗道薇的婚礼刚过去不久,郗昙也刚刚从建康赶回京口,就到了王家前来纳吉的日子。 “是的,我们家小郎君嫌弃玉雁不诚意,特地在郊外转了三天,才打到了这对大雁。”那媒人含笑说道。 崔氏含笑满意的说道,“这孩子有心了。”从王献之能费心思来打大雁,就看出他对这门亲事的重视,崔氏也算是放下心了,想来也是这两个孩子打小一起长大,怎么可能没感情呢?之 前女儿也只是闹小性子而已。 “小娘子,那大雁可真神俊啊!”流风兴奋的说道,“真不愧是王小郎君打下来的大雁。” 郗道茂瞅了一眼那肥肥的大雁,哪里神俊了?不过她没有想到王献之居然自己去打大雁,要知道大雁如今越来越难得,几乎没人用活的大雁了。嗯,今天行了纳采、问名之后,王家派来的媒人就再次返回会稽,再择吉日纳吉,然后是征纳、请期……中间多了一个元旦,算算估计快到夏天的时候,除去亲迎之外,五礼都会完成了。阿母也说明天提早给她行及笄礼,这样到十月,她的确可以出嫁了。郗道茂头靠着臂弯望着窗外,转眼自己来古代都这么多年了!居然都快结婚了,想不到自己在现代没做的事,在古代都是一件件的做了,这人生还真是奇妙啊! 婚前准备(一) “进来吧。”崔氏放下手里的名册,含笑说道。 “阿母,你找我。”郗道茂进门给崔氏请安过后,便坐到了崔氏身边。 “嗯。”崔氏点点头,拿起手里的名册道:“我在给你挑陪嫁的人,你有想带走的人吗?” “全凭阿母做主好了。”郗道茂漫不经心的说道。 崔氏道:“喜娘和豆娘是一定要跟着的,有她们在,我也放心多了。” 郗道茂道:“阿母,阿嬷她们照顾我这么多年,现在年纪都大了,要我看,不如给她们找一间舒服的庄子,再找两个稳重踏实的孩子养到她们名下,让她们也享享清福吧。” 崔氏听了郗道茂的话,不由一笑道:“你能这么为她们着想,她们这么些年的伺候也算值了。只是喜娘和豆娘伺候你多年,又都是稳重老成的人,你刚入王家门,最需要的就是这样的老嬷嬷,她们可不能离开。” 崔氏低头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她们这么多年来伺候你也算精心,我不会亏待她们的。我想好了,流风、回雪年纪也不小了,我准备过几天就先让她们配人,等你出嫁的时候,她们带着一家子人跟你嫁过去,算是你陪嫁的四房人中的二房了。她们的男人就认豆娘和喜娘做祖母,以后两人的养老就靠流风、回雪她们了。” 郗道茂听了佩服的说道:“阿母,你想的真周到。” 崔氏挑眉一笑,“我不想周到,难道还指望你这糊涂丫头?” “阿母——”郗道茂腻着崔氏撒娇,崔氏搂过女儿说道:“你回去就先从身边那几个二等丫鬟中挑两个中意的 出来,趁流风、回雪没嫁人时,领在身边教一下,省得将来她们出嫁之后,你身边没个服侍称心的人。” 郗道茂想了想说道:“也好。”她说完之后,过了好一会,都不见崔氏说道,不由抬头疑惑的望着崔氏,只见崔氏满脸迟疑之色,郗道茂何曾见过阿母这等表情,心里更是奇怪,“阿母,你怎么了?” 崔氏张了张嘴,细细考虑了半天,才慢慢的对女儿说道:“除了她们之外,我还给你准备了四个丫鬟。” “阿母,你给我的丫鬟会不会太多了?”郗道茂吃惊的说道,毕竟她这次陪嫁的丫鬟就有五六个,还有那陪嫁那四房就起码也要五十来口人吧?再带四个丫鬟过去?会不会太嚣张了?她好像记得清代皇后也就十来个宫女服侍啊! 崔氏并不说话,对双竹微微点头示意,双竹便退了下去,不一会就领了四个少女走了进来,“奴婢拜见夫人、小娘子。”四人见了崔氏和郗道茂,立即跪下磕头。 “她们——”郗道茂如果此时再不知道她们四人是干什么的,她就白混了这么多年了。 “唉,阿渝,阿母这样也是为你好。”崔氏等郗道茂见过四人之后,又挥手示意双竹带着她们退下,“当年我拗着性子,硬是不肯带上你外祖母给我找的四个陪嫁,结果惹了你祖母不悦,认定我生性善妒,等要给你阿父找属妇开枝散叶的时候,她怎么都不肯用我身边的人,自己去外头找了个合自己心意——”崔氏想起之前的事情,双目隐约泛着泪光,崔氏是真不愿意女儿去受自己受过的苦,可她还是要为女儿先打算好,“若是你能跟献之和和美美,自然这四人自然是用不到了,等年纪差不多了,给她们配人就是了若是——”崔氏叹了一口气,语气转冷道:“这四人都是我们郗家的家奴,祖父辈开始就郗家的奴婢了。” 郗道茂回想了一下那四人的容貌,不得不说阿母的眼光非常好,这四人生的不算顶美,但看上去就让人很舒服,身材也发育的不错,看上去就是好生养的。但自己还没结婚,就要给老公找小妾了,这让她怎么想怎么别扭。“阿母,你为什么要专门挑她们四个?为什么不在我的陪嫁丫鬟里找?”郗道茂有些好奇的问道,不是说给老公挑选小妾,都是从陪嫁丫鬟里挑的吗? “傻丫头,你身边的那些丫鬟是你要用的人,这些人怎么能收到自己夫君房里呢?做女人的,一旦嫁了人,就有私心了,哪能一门心思的服侍你?”崔氏淡淡的说道:“你放心,这几个丫头长得只能算清秀,又大 字不识一个,依着献之的个性定是不会喜欢的。就算将来他纳了她们做属妇,她们也只是借个肚皮给你生孩子而已。” 郗道茂笑了笑,“嗯。”男人和牙刷不能共用,这是她唯一的底线,不过这个想法她自然不会同阿母说,毕竟两人相差了几千年的代沟呢!但她会给王献之灌输这个理念的!套前世闺蜜的一句话就是,男人是需要老婆慢慢调|教的。 崔氏见女儿不反对,既欣慰又心酸,又唠唠叨叨的劝了女儿好些话,才又同她说起来嫁妆的事情。 “阿母,你不会把你们压箱底的宝贝都扫出来给我陪嫁了吧?”郗道茂拈着嫁妆单子笑问道。 “怎么?嫌多?”崔氏轻嗔道。 “嗯,嫁妆是多了一点。”郗道茂认真的点头说道,将几张嫁妆单子一目十行的粗看了一边,不由吓了一跳。 “你——”崔氏这下无语了,还真有人嫌自己嫁妆多的。 “阿母,你听说我,阿父和阿兄刚刚受了皇帝的赏,现在又身兼重职,家里正处在风尖浪口上,我这次出嫁得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啊!我听说之前琅邪王的二郡主出嫁的时候,那嫁妆也没这么奢华!”郗道茂一笑说道:“再说这陪嫁,都是摆在明面上给人看的,那些金银宝器、珠玉首饰又不能吃又不能用,等饿肚子的时候还不能换粮食,一点都不实惠!” 婚前准备(二) “啊——哒——啊哒!”黑黑的小眼睛紧紧的盯着眼前的五彩小球,肥肉肉的小爪子伸了出来,努力的去抓那只小球,就在要抓到的时候,那小球突然不见了, 第 49 部分 “啊——”胖乎乎的小脸顿时皱成了一团.“嘻嘻——”郗道茂一把抱起肥嘟嘟的小娃娃,轻柔而爱怜的亲了他几下,“阿嫂,阿奴越来越沉了!” “可不是。”周氏靠在一旁笑道:“这孩子是越来越能吃了,保母的奶水都快不够了,亏得当时母亲准备的周到,备下了两个保母。”她摸了摸在小姑怀里不安分的儿子道:“这孩子现在都还不会走路呢,就这么好动了,等以后能走路,这家里怕是都要被他闹翻天了。” 郗道茂摸着阿奴的小胖手、小胖脚,笑盈盈的说道:“孩子就是要好吃能动才能身体好,再说阿兄有本事呢!阿奴就算是把房子给拆了,阿兄也能再造一间。” 周氏闻言噗嗤一笑,“胡说八道!”她歪头望着已经挽起发髻的郗道茂,不由感慨的笑道:“我记得我刚嫁进来的时候,你还是一个梳着总角的小丫头呢,现在都已经及笄了,再过几个月就要嫁人了。”周氏永远记得,当她带着惶恐的心嫁到郗家的时候,正是眼前的这孩子用善意的笑容安抚了她的不安。 “你说的自己好像有多老一样呢!”郗道茂笑着托起怀里的小肉团,“阿奴才刚刚生出来呢!阿奴你说,你阿母是不是很漂亮?” “啊!啊!”阿奴立刻捧场的叫了几声,顺便还喷了一些口水出来,郗道茂笑着用柔软的丝巾轻柔的拭干阿奴流下的口水。 周氏见郗道茂温柔细心的模样,不由笑道:“阿渝以后一定是个好娘亲。” “阿嫂——”郗道茂哭笑不得的唤了周氏一声,今天阿嫂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直跟她开玩笑,不过她的确很喜欢孩子。 “女孩子家总要成亲的生子,这有什么害羞的?”周氏见郗道茂害羞的模样,不由笑了笑招手说道,“来,阿渝你过来。” “嗯?”郗道茂抱着阿奴凑到周氏身边,周氏笑着示意保母将阿奴抱下去,待丫鬟仆妇们下去之后,郗道茂问道:“阿嫂,你要同我说什么?”她见周氏这阵势似乎是要跟自己长谈一样。 周氏脸突然红了红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她从妆匣底下掏出了一张药方说道:“阿渝,这个是我阿母家里祖传的得子的秘方,我也是靠了这方子才生了阿奴的,你拿去吧。” “阿嫂。”郗道茂惊讶的望着周氏。 周氏以为郗道茂脸皮嫩、不好意思,便将那方子叠好放在她手上,“阿渝,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们女人嫁了人之后最重要的就是生个 儿子,你嫁到王家之后,就照着方子上说的,好好调养身子,我保管你一举得男,我几个姨娘都生了五六个儿子呢!就算是我阿母,也生了好几个儿子,就是一个都没有留住。”周氏想起去世的阿母还有自己那些夭折的哥哥弟弟,不由眼神微微一黯。 郗道茂将方子仔细的叠好放在小荷包里,对周氏说道:“阿嫂,你而不要太伤心了,周伯母在九泉之下见你现在过得这么好,一定会很开心的。 周氏闻言欢喜的笑道:“是啊。”她顿了顿,羞涩的轻声说道:“夫君还同我说,等阿奴再大一点的时候,带我回去看一趟阿父,再给阿母上柱香呢!” 郗道茂见周氏脸上满是满足的笑意,有些羡慕的说道:“阿嫂,阿兄对你真好。” 周氏抬手替她顺了顺鬓发说道:“阿渝,我相信,等你们成亲后,献之一定会对你好的。” 郗道茂笑而不语,现在好又不代表以后好?若不是她是穿越过来的,谁还会知道王献之在后来会休掉她?郗道茂苦笑的想到,哪怕她现在说出这个事实,也没有人会信吧?郗道茂从周氏处出来之后,心里暗自思忖道,自己一定要找个机会,好好看一下自己的嫁妆,这些可是自己安身立命的本钱,她万一哪天被王献之休了,有了这些东西,至少就不会饿不死了。 “啊呜——”这时阿奴的哭声从偏房传来,“阿奴怎么哭了?”周氏听到儿子的哭声,立即扬声问道。 “夫人——小郎君——”保母有些束手无策的抱着阿奴过来,“小郎君怎么止不住哭声。” “我来抱抱。”周氏伸手的接过儿子,轻柔的摇晃着,“阿渝今天在我这儿吃饭吧?我让人炖了你最爱吃的鱼汤。” “好啊。”郗道茂一口答应,在周氏处吃了晚饭,又逗了一会阿奴之后,才回了自己院子。 “小娘子,你可回来了?”豆娘见了郗道茂忙迎上来说道:“刚刚双竹过来传话,说夫人让你过去,她有事要告诉你。” “双竹什么时候来的?”郗道茂问道,接过流风递来的帕子,擦了擦脸,“你们没跟双竹说我在阿嫂那儿吃饭吗?” “说了,可双竹说夫人的事不急,等小娘子回来再说。”豆娘说道。 郗道茂心里暗暗奇怪,现在都快睡觉了,阿母怎么还有事找她?她匆匆洗了一把脸,便去了崔氏房里,“阿母,你找我?” 崔氏已经梳洗完毕,正躺在床上看书,见郗道茂 来了,不由笑道:“也没什么事,我想着我们母女好久没说贴心话了,你马上就要出嫁了,不如你今天跟我一起睡吧。” “好啊。”郗道茂欢喜的说道:“我先去梳洗一下。”说起来她的确好久没跟阿母一起睡了。 “去吧。”崔氏点点头,继续躺在床榻上看书。 “阿母,晚上看书伤眼。”郗道茂梳洗完毕,穿着寝衣,顶着一头湿发进来了。 “怎么不让丫鬟帮你把头发擦干呢?”崔氏轻嗔道,“你忘了食医怎么跟你说的?女孩子最受不得寒了。” “等她们擦干要多少时间?”郗道茂取了一块软巾坐在一旁的坐榻上说道:“我自己来好了。” 崔氏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你这孩子,过来,我来帮你擦头发。” “好。”郗道茂腻到了崔氏身边。 “今天去你阿嫂那里了?”崔氏问道。 “嗯。”郗道茂转身对崔氏悄声笑道:“阿母,阿嫂给了我一张生子秘方呢。” “生子秘方?”崔氏沉吟说道:“嗯,你阿嫂一举得男,这秘方说不定有用呢!你阿嫂的母亲也曾生了好些儿子,就可惜都没有养大。”崔氏叹息道。 郗道茂安静的听着崔氏的话,心里渐渐的浮上一丝悲凉,古代的女人真可怜,没出嫁的时候就求着父母给自己找一户好人家,等出嫁了又开始求自己能生儿子——而她如今也成为了这些人中的一员了。 崔氏见女儿害羞的低头不语,不由笑了笑,从一旁拿出一本绢本画册,“阿渝,你看这个。” 郗道茂疑惑的接过那本没名字的画册,初一打开赫然就发现这本画册居然就是传说中的——春宫画!“阿母——”郗道茂早就听说古代女人出嫁之前,母亲都会给女儿进行婚前性教育,没想到她居然也遇上……郗道茂顿时觉得满头黑线。 “我出嫁的时候,你外祖母同我说的时候,我也是同你现在一样,只是男欢女爱也是人伦大欲,女孩子总要过这一关的。”崔氏笑道,说着又从一旁取来好几个做功精致的陶偶娃娃,“这个陶偶也是,你先看看。” 郗道茂目瞪口呆的望着那几个活“色”活香的陶偶,这古人还真是开放啊,连这种玩具都弄出来了。崔氏见女儿惊讶的模样,不由笑着拉着女儿的,絮絮的说起洞房的私密事了。 郗道茂有些哭笑不得的听着崔氏的婚前健康教育,还要不时的装出娇羞的模样 ,实在忍得有些辛苦。 、 、 、 夕阳的余晖照在青瓦白墙上,给雪白的粉墙添上了一道暖暖的橙色。 桓济略带疲惫的走出了桓温的书房,正待回府,“阿钺。”桓熙远远的唤住桓济。 “阿兄。”桓济停住脚步,“有事吗?” “你今天可有事?”桓熙问道。 “没什么事。”桓济说道。 “既然这样就跟我去喝酒吧。”桓熙笑道,“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桓济见了桓熙暧昧的笑容,便知道他要带自己去什么地方,他几不可查的皱皱了眉头,但还是跟在了桓熙身后。 桓熙望着从下邳回来之后,就变得沉默许多的二弟,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他们桓家的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左拥右抱的?怎么就出了阿钺这么个痴情种呢?论容貌司马道福算是出色顶尖了,就算是阿渝也比不上,阿钺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 桓熙和桓济出了桓府之后,坐上牛车,径直去了莫愁湖畔,此时正是莫愁湖最热闹的时候,湖面上停泊着一艘艘精致的画舫。 “这画舫是我新让人打造的。”桓熙跳下牛车笑道,“走,我们进去喝酒听曲去。” 桓济淡淡一笑,正待步入画舫,突闻一阵爽朗的大笑声,“来!子敬!今我们今天不醉不归!” “子敬?王子敬?”桓济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的一艘画舫里几名青年男子正在喝酒谈笑,王献之赫然坐在其中,桓济不由紧皱浓眉,他不是要成亲了吗?来这里干什么? “子敬,我今天一定要灌醉你!”一名蓝衣男子晃着头,斜斜的靠在王献之的身上,醉醺醺的说道。 “你已经喝醉了。”王献之不找痕迹的推开借酒装疯的男子,眼底闪过一丝厌恶的神色。 “谁说的。”谢玄斜睨着王献之,“今天你可别想逃!” 王献之洒脱一笑,举起舞姬为自己斟上的一杯美酒,一仰而尽,“自然奉陪!” 那舞姬双颊酡红的望着那俊美的小郎君,手不自主的微微发颤,“哎呀!”舞姬低低的惊呼了一声,“郎君恕罪!”说着她身子朝前倾,几乎要投到王献之怀里,一只手从手镯处掏出一块丝帕,就要给王献之擦拭被美酒沾湿的衣摆。 王献之闻到那舞姬身上低俗的熏香,不由厌恶的皱眉, 但转眼间众人皆是一脸沉醉的笑意,他不动声色的推开了那舞姬,指着酒杯说道:“给我满上。” “诺。”那舞姬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应了一声。 “子敬怎么了?”谢玄侧目问道。 “没什么?”王献之轻抚了一下衣摆说道,“只是衣服湿了而已。” 谢玄苦笑的望着王献之暗暗避开那舞姬的举动,不由暗暗叹气,叔平大哥(王凝之)让自己带子敬来开开“眼界”,可他这脾气,能开什么眼界啊!谢玄有些头疼的揉揉眉头,深感自己肩上任务重大。 王献之虽嘴上依然同众人说笑着,但心里早就厌烦不已,这些天也不知道阿遏大哥是怎么想的,老是带自己来这种地方,坐在这种地方他就感到浑身不适,他情愿回去练字! 谢玄挥手又唤了几个歌姬上来弹琴唱曲,“献之,来,我们喝酒。” 王献之接过酒杯,毫不迟疑的举袖将酒倒入袖子中的海绵之内,小酌怡情,豪饮伤身,他可不想自己拖着病怏怏的身体去迎娶阿渝。王献之嘴角扬起一抹笑容,不知道阿渝喜不喜欢自己的给他雕琢的玉簪子。 “阿钺,你怎么了?”桓熙见桓济望着一艘画舫出神,不由瞄了一眼,不由摇头说道:“阿钺,忘了她吧。” 桓济收回目光,淡淡一笑,“大哥,你放心,我心里有数。”他顿了顿,迟疑的问道:“大哥,王子敬的婚事,王家可曾发了请帖来?” 桓熙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桓济握了握拳,低声说道:“我想亲眼看着她幸福的嫁人。” 桓熙又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我会跟阿父说的。” “多谢阿兄成全。”桓济说道。 桓熙摇了摇头,现在他只希望,阿钺亲眼见到阿渝嫁人之后,就能死心了。 68 68、成亲(上)... 深夜,月光如水般泄入房里,似乎给房里披上了一层静谧的轻纱,郗道茂了无睡意的望着挂在架子上的玄色深衣,心中思绪万千,明天她就要出嫁了,大家都告诉她嫁给王献之会幸福的,可他们真的会幸福吗?王献之最后还是会跟她离婚的吧?郗道茂翻了个身,轻叹了一口气,有时候她也觉得自己很懦弱,明明知道自己嫁给王献之后会跟他离婚,可她还是没有足够的勇气去反抗。嫁给王献之,她好歹还知道以后的结果,她还能提早做准备。嫁 给其他人,今后会发生什么,她完全不清楚了,相比之下,她反而觉得嫁给王献之更有安全感。 “小娘子?”守夜的青草听到动静立即起身快步走到床前悄声问道:“可要起身更衣?”自从流风、回雪出嫁后,她就成了郗道茂的贴身大丫鬟。 “没事,你去睡吧。”郗道茂说道。 青草见郗道茂了无睡意,劝了一句:“小娘子,早点安歇吧,明日还要早起呢。” “青草,我睡不着,你跟我说说话。”郗道茂侧身让了让,示意青草上床。 青草迟疑了一下笑道:“小娘子,您明天就要出嫁了,还是早点安歇吧。” “一夜没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郗道茂漫不经心的说道,“反正明天上了船就能睡了。” 青草听了郗道茂的话,不由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也掀起被子上了床,“小娘子,您想说什么?” “青草,你没来郗家的时候,家乡在哪里的?”郗道茂问道。 “奴婢是流民,从出生开始就跟着人四处流荡,奴婢不知道奴婢的家乡在哪里。”青草说道。 “你爹娘也没告诉你吗?”郗道茂问道。 “奴婢也不知道自己爹娘是谁。”青草漫不经心的说道,“奴婢从小就是孤儿,是一个老婆婆把奴婢养大的,等奴婢长到五岁的时候,那老婆婆便死了,奴婢被人抓了去当‘两脚羊’差点就没命,幸好那时县公大人带兵路过,奴婢才得以活命。” “两脚羊——”郗道茂慢慢的重复了一遍,觉得这个词似乎在哪里听说过。 青草说完之后,自知失言,便笑道:“小娘子,时辰不早了,我让人端碗牛乳过来,你喝完之后早点歇下吧。” “我不想吃东西。”郗道茂翻了一个身,“青草,外头流民多吗?”郗道茂问道,“可是时常有灾年?” “岂是时常有灾年,是年年都是灾年。”青草低声说道:“到处都有从外头逃荒来的灾民。” 郗道茂沉默了,她想起两脚羊是指什么了——她抿了抿嘴,更加确定了自己以后要走的路 第 50 部分 。她已经够幸运了,虽说穿越到了这个动乱、视人命如草荠的年代,可她从小到大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从来不需要为填报肚子而烦恼,更不需要担心自己哪天被人抓去吃了,这样的生活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人生哪能事事如意。就算王献之最后跟她离婚又如何?没了男人,她说不定能生活的更舒服,等成亲之后,她就可以自由的支配自己的嫁妆了,到时候看能不能置办点产业,赚点小钱,以后跟王献之离婚之后,她回娘家也不需要靠娘家来养。 郗道茂想着想着,就渐渐的睡着了,青草见郗道茂已经睡睡,不由悄悄的松一口气,给郗道茂盖好被褥,悄无声息的回到了自己的榻上。 第二天一早,郗道茂早早的被人叫起,在丫鬟的伺候下,沐浴梳洗,因婚礼要等傍晚在开始,故郗道茂并没有马上换上纯衣纁袡,而是坐在房里同阿母、阿伯和阿嫂说话,崔氏将女儿搂在了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宠爱了这么多年的女儿,今天就要嫁人了,以后就算回门,也是以王家媳妇的身份回门了,傅氏和周氏坐在一旁不停的抹泪。 豆娘在一旁劝道:“夫人,今天是小娘子出嫁的大好日子,您就不要太伤心了。”豆娘今日纚笄宵衣,以郗道茂女师的身份陪嫁,她原是卫夫人专门派来教导郗道茂礼仪的阿嬷,也当得起女师这身份。 崔氏听了豆娘的话,勉强止住了哭声,絮絮的对女儿说着嫁入王家后要注意的事项,她巴不得把她一辈子为人|妻为人媳的心得全部告诉女儿,傅氏也叹息着,不时的插上几句,周氏则回头吩咐保母将小郎君抱来。 “阿奴,今天你姑姑要嫁人了,快去跟她道个别。”周氏对懵懂未知的阿奴说道。 “啊——啊——”阿奴叫了几声,郗道茂见状红着眼将阿奴抱到了怀里,“阿奴——” 傅氏见崔氏又要哭了,忙说道:“弟妹你也没太伤心了,子敬少年英才,同阿渝郎才女貌,是天作之合啊!” 崔氏听了傅氏这话,也含泪点点头说道:“是啊,能把阿渝交给子敬,我也放心了。” 众人絮絮的说了一会话,崔氏见时辰差不多了,先让郗道茂开始穿戴婚服,自己同傅氏、周氏一起出门,开始准备婚礼上的诸多事宜。 下人们在郗道茂的寝室的东边摆上三只鼎,鼎面向北,以北为上,里面皆上盛满了了熟食,郗道茂闻着熟食的香味,在看到鼎上那只烧的喷香的小猪,不由暗暗的咽了口口水,为了避免新娘在行礼的 时候出状况,成亲的那天,新娘基本上是不能吃什么东西的,从早上起来,她只喝一碗清粥,现在早就饿得头晕眼花了。 “小娘子,先吃点蛋羹垫垫饥吧。”流风端着一碗香喷喷的蛋羹走了进来,她已做了妇人的装扮,她成亲也一月有余了,郗道茂从她尽是幸福愉悦之色的脸上看出,她的日子过得还是很不错的,“这是女君吩咐奴送来的.” “还是阿母心疼我。”郗道茂早就饿坏了,闻到香喷喷的蛋羹早就忍不住,青草见郗道茂迫不及待的模样,忙取了银匙,舀了蛋羹,小口小口的喂到郗道茂的嘴里。 郗道茂刚吃完蛋羹,周氏就进来笑道:“阿渝,新姑爷已经到门口了,你也快准备吧。” “诺。”郗道茂用清水漱口之后,用帕子轻拭了嘴角。此时已是黄昏,满天的晚霞映红了整个寝室,给寝室添上一层浓浓的喜庆之色,郗道茂接过青草递来的纨扇,起身向南站在房中,陪嫁的女师、丫鬟们安静的站在她的身后。 王献之头戴爵弁,身着玄端礼服,缁衪纁裳,白绢单衣,纁色蔽膝,脚踏赤舄,驾着墨车来到了郗家,端正庄重的婚服更衬得他面如冠玉、器宇不凡。身边的侍从提着灯,照着车前的路,一路上迎亲的队伍,惹来了诸多羡慕的目光,皆赞郗家的新婿人品不凡。 到了郗家门口的时候,郗家的大门紧闭,郗恢在门里笑道:“敬之哥哥,你打小就疼我,我也不太为难你,只要你在一炷香时间里做出十首催妆诗,我就开了这大门。” 众人闻言哗然,王献之眉头跳了两下,这臭小子!这时郗家站在门口的家仆们抬上书案,上头早已备好的笔墨纸砚,家仆们在一旁的香炉上插了一炷香、点上。 王献之下了墨车,提笔蘸了墨,低头沉吟,四周一片寂静,众人皆屏息望着他,而王献之却迟迟执笔不动,待一炷香快燃尽的时候,众人忍不住低头窃窃私语了起来。 郗恢趴在墙头上,见王献之如此,不由急得挠脑抓腮,也不用梯子了,直接跳了墙头,“阿兄,怎么办?子敬哥哥不会答不出来吧?” 郗超横了他一眼:“谁让你自作主张,出了这么道难听。” “那怎么办?”郗恢急得团团转,“完了,阿姊怎么办?误了吉时怎么办?” 郗超见郗恢这模样,不由嘴角微挑,郗恢转了一会,“不行!干脆我去开门吧。” 众人轰然笑道:“这阿姊还没过门呢,小舅子就担 心起姊夫来了!” 郗超双手环胸好笑说道:“放心吧,你出的这道题目,还不至于难倒子敬。” 两人正说话间,门外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叫好声,郗恢愣了愣,忙爬上墙头,就见王献之挥笔一蹴而就,不一会,十首催妆诗便写成了。 “做好了!做好了!”门外的郗家家仆,上前拿起王献之的亲笔,大声的诵读起来。众人听了频频点头,这十首催妆诗虽不说是绝世名作,但也对仗工整、切合题意,算的上是佳作了,毕竟一炷香做十首催妆诗也不是一般人能写得出来的。 郗超从门缝中接过下人们递来的诗作,打开一看,不由脱口赞道:“好字!” 郗昙身着一身端庄的玄端礼服,从大厅走出对郗超说道:“阿冉,把献之的字给我看看。” “叔父。”郗超将王献之的诗作低递与郗昙,十首诗作乃一气写成,字体徘徊俯仰,容与风流,刚则铁画,媚若银钩,“好字!”郗昙抚须赞道,“好诗!” 郗昙走到大门外迎接,面朝西两拜,王献之面朝东答拜后,执雁随郗昙入门。两人到庙门前,翁婿两人相揖而入,如此三揖,到达堂下阶前。 “阿渝!”周氏快步进寝室内道:“快,子敬来了。”她笑着说道:“阿乞这孩子!也太淘气了!拦在门口,硬是要让子敬做了十首催妆诗才许他进门。姑爷居然也在一炷香时间里,将十首催妆诗都做出来了。” “小娘子大喜,姑爷大才啊!”众人纷纷道贺道。 郗道茂抿嘴微微一笑,抬手以扇掩面在女师和侍女的簇拥下,从房内走出,郗昙、同崔氏分别坐在东西阶上座,王献之正向郗昙和崔氏行稽首大礼。此时郗道茂分别走到郗昙和崔氏跟前行大礼,同父母告别。 见两鬓已经隐约有白霜的父母含泪望着她的模样,郗道茂心里一酸,不由扑通一声,重重下跪哽咽道:“女儿不孝,不能在承欢膝下,望父亲、母亲保重身体。” 崔氏忍泪掩面,勉强对女儿说道:“妇事舅姑,如事父母。舅姑之命,勿逆勿怠。” “诺。”郗道茂恭敬的应了一声,由女师扶起,跟在王献之身后下堂,崔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由自主的追着女儿,追到堂前被人拦下笑着阻拦道,“夫人,可不能下堂相送啊!这不合规矩!” “阿渝——”崔氏对着女儿远去的身影,颤巍巍的喊了一声,郗昙见状,忙上前扶住崔氏道:“夫人,阿渝出嫁 了是好事啊。” 崔氏也不顾外人的目光,哭倒在郗昙怀里,郗昙搂着崔氏,吩咐下人将夫人扶回房里休息。 郗道茂听到阿母令人心酸的叫唤,脚下的步子不由顿住了,豆娘忙在一旁说道:“小娘子,你可千万不能回头啊!” 郗道茂泪水不住的滑落,眼前一片朦胧,豆娘怕郗道茂摔倒,干脆扶着她往前走。 王献之出门之后,驾着为郗道茂准备的喜车来到郗道茂面前,见郗道茂已经哭花的妆容,忍不住轻声说道:“阿渝,别哭了,等过几天,我就带你回来看岳父、岳母。” 郗道茂勉强止住泪水,眨了眨眼睛,“嗯”了一声。王献之见她如此,不由微微一笑,示意豆娘把郗道茂扶上喜车。王献之将绥(缰绳)递与郗道茂,郗道茂握了握绥后便松开,坐到了车上,豆娘取出景(御避风尘的罩衣)为郗道茂披上。王献之见郗道茂安顿之后,便下了喜车,让御者驾车,自己则回了墨车。 郗家除了傅氏、崔氏和周氏不方便跟去之外,郗愔、郗昙、郗超、郗恢皆跟去送嫁了。迎亲的队伍一路前行,先到了王家在京口的别院。 “今日天色已晚,岳父,我们今日在此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就走。”王献之对郗昙说道。 郗昙点点头,望着气宇轩昂的新婿,拍了拍他的肩说道:“官奴,好好待阿渝。” “舅父,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待阿渝的!”王献之轻声说道。 郗超在一旁嘴角微挑,王献之上头的六个哥哥除了王徽之之外,皆有官职在身,故五人的妻室也皆为夫人,王献之为了阿渝入门之后不低妯娌一等,竟没有拒绝桓温的邀请,同谢玄一起,也入了桓府,这点让郗超对王献之这个妹婿还是挺满意的。 作者有话要说:呜……这段婚礼把我卡的半死不活不说,周礼中的昏礼也好难考据啊。。。我翻了好多资料,也不知道对不对,大家将就着看吧。。。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大家不客气的指出吧! 我本来答应616351689亲今天双更的,不过没想到这段婚礼卡了我这么久,今天肯定是来不及了,不过亲放心,我一定会双更一次的,么么! 69 69、成亲(下)... “小娘子,你先洗把脸吧。”青草见郗道茂脸上的妆已经糊成一团了,忙吩咐丫鬟给郗道茂打热水洗脸。 “嗯。”郗道茂也没有勇气去 照铜镜看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了?肯定一张脸全花了。 豆娘给郗道茂铺床说道:“小娘子,今天早点歇下吧,明日一早就要早起赶路了。” “嗯。”郗道茂洗脸盥漱完毕之后,见豆娘铺好床了,就感到倦意袭来,她昨晚没睡好,今天又几乎哭了一天,现在才真正感到困了,她往床上一躺,被子一卷,就想睡觉。 “谁啊?”门口守夜的丫鬟听到敲门声,忙起身去开门。 “咦?”那丫鬟惊讶的叫了一声,转身入了内房对郗道茂说道:“小娘子,郎君派人过来了。” 郗道茂示意豆娘拉下床帘,“让她进来吧。” 来者一名年约二十五六岁左右的仆妇,只见那仆妇捧着一个匣子进了内房,“奴奉郎君之命,给小娘子送药来。” “药?”郗道茂惊讶的问道,“什么药?”豆娘也惊讶的望着那仆妇,好端端的送什么药过来。 仆妇道:“郎君说这是给小娘子擦膝盖的。” 膝盖——郗道茂这时才感到自己的膝盖隐隐作痛起来,之前给阿父、阿母拜别的时候,她是一下子跪在硬硬的青石板上而不是被人扶着跪在软垫上的,难怪有点疼,郗道茂没想到自己都在意的事,王献之居然注意到了,“你回去同郎君说,劳他费心了。”郗道茂语气柔和的说道。 “诺。”那仆妇应了一声,便退出了房里。 豆娘拿着药瓶,掀帘走了进来,掀起郗道茂的裤管一看,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天啊!”只见郗道茂的膝盖上一片乌青,衬着她嫩白的肌肤,显得格外的触目惊心,豆娘吓了一跳,这伤势可不能留到新婚之夜,她忙倒了药瓶的伤药给郗道茂揉腿。 “疼——”郗道茂倒吸一口凉气,豆娘下手还真狠啊! “小娘子你忍忍,这瘀伤一定要揉开,不然留到新婚之夜就难看了。”豆娘说道。 郗道茂瘪瘪小嘴,委屈的“喔”了一声。 豆娘见郗道茂委屈的模样,忍不住轻嗔道:“小娘子现在知道疼了?刚刚就该小心点!亏得从京口到会稽还有一段日子,不然可有的你受了。” “阿嬷——”郗道茂撒娇的唤了一声,“阿渝不是伤心嘛!”最近豆娘的唠叨越来越厉害了,是不是到更年期了? 豆娘叹了一口气,“小娘子,你也别怪阿嬷唠叨,你想想等你到了会稽跟郎君拜堂成亲之后,给姑舅磕头不说,王家这 么多长辈,还要祭拜王家的祖先……你想想,你这伤要是这几天要是养不好,到了王家没时间让你休息,到时候落下病根了怎么办?” 郗道茂闻言恍然,笑着搂着豆娘的手说道:“阿嬷,我知道,我以后一定不会这么胡来了。” 豆娘这才展颜一笑,“这才对嘛,等小娘子同郎君拜堂成亲之后,阿嬷就给好好排排日子,一定让小娘子早日生个大胖娃娃出来!” 郗道茂听了豆娘的话,顿时华丽丽的囧了!她才十五岁啊!他们就这么急着摧残她这个未成年少女? “小娘子,回雪都打听清楚了。”豆娘给突然低声对郗道茂说道:“姑爷身边原先是有两个近身伺候的丫鬟,可三年前就被姑爷打发配人,现在身边的近身丫鬟皆是夫人在几天前配给他的。” 郗道茂闻言微微诧异,“他没有通房丫鬟?”不会吧?士族子弟哪个身边没有两三个通房?郗道茂虽不想跟别人公用一个男人,可没自虐到去计较他婚前有多少女人,毕竟这事在现代都不可能控制的事情,更不要说是在古代了! 豆娘低声说道:“奴听说小郎君打小就不爱人近身,丫鬟打发之后,平日里就是几个从小服侍长大的贴身小厮也不让近身伺候。”豆娘迟疑了一下低声对郗道茂说道:“小娘子,郎君和少郎君他们还不会马上走,你若真受什么委屈,也不用憋在心里,说出来郎君和大少郎君他们自会为你做主。” 郗道茂愣了好一会才明白豆娘到底是什么意思,不由满脸黑线,他们不会以为王献之是同|性|恋吧? 豆娘见她郗道茂一脸不在意的模样,不由心急的说道:“小娘子,这事可马虎不得,你要知道女人这辈子若是没个可依靠的儿子,就什么都没有了。 第 51 部分 要是王家真给你受了什么委屈,你可千万不能忍着,不然你这辈子可就毁了!以我们郗家现在的权势,小娘子也不愁以后找不到好人家。” “嗯。”郗道茂状似认真的听着豆娘的唠叨,不由暗暗好笑,莫名的郗道茂就是肯定王献之不肯让人近身是他的怪癖在作怪,而不是有什么隐疾。 从京口到会稽行船这几日里,郗道茂这些被豆娘勒令不许下床,好好躺在床上养伤,郗道茂想到几天之后在王家的诸多礼仪,就算躺在床上再无聊,她也不敢乱动,毕竟万一休养不好,留下后遗症可不是闹着玩的!幸好郗恢时不时的回溜到船舱里陪她说话,还不时带些外头的小玩意供她消遣,日子倒也过得飞快。 从郗家出发到王家,走水路也不过短短几日而已,众人在十月初十的时候达到会稽,暂时住在郗家在会稽的别院,待王献之十二日前来迎娶。 、 、 、 “阿嫂,你辛苦了这么多年,总算连子敬都成亲了,你也算熬出头了。” “可不是,阿嫂可真是好福气,多子多福,有七个媳妇一起伺候。” “是啊!我们孙子都没有抱到呢!阿嫂过上几年,说不定就能抱上玄孙了。” 王家的诸位夫人皆围在郗璇身边说着恭维话,郗璇扯了扯还稍稍有些僵硬的嘴角,“弟妹们年纪还轻,说句不当的话,你们有几个比我媳妇还年轻,哪需要急着抱孙子、玄孙啊!” 众人听了不由抿嘴微笑,这时一人疑惑的问道:“咦?官奴呢?他在哪里?” 郗璇四处望了望,心里也颇为奇怪,唤来了丫鬟问道:“你去看看七郎君在哪里?这里这么多伯母、婶婶,让他过来见个礼。”因今天来的客人皆是王家的近亲,故也不需要避嫌。 丫鬟应诺退下,可寻了王献之半天,都不知道他去哪里了?“郎君,夫人派人在寻您呢,您要不要下去看看?”墨池苦着对王献之说道。 “阿母唤我有事?”王献之正低头雕琢一只玉簪,听到墨池的话,头也没有抬。 “听说诸房的夫人都来了,想让您去——” “就说我出门了。”王献之眼底闪过一丝厌烦。 “哦——”墨池苦着脸应了一声。 “等等。”王献之叫住了墨池。 “郎君?”墨池听到了王献之的叫唤,忙回头双目晶亮的望 着王献之。 王献之头也没抬的说道:“一会你让清兰去郗家的别院一趟,看看小娘子的腿好了没有?” “诺。”墨池垂头丧气的离去。 王献之待墨池离去之后,继续专注的刻着手中的玉簪,这只玉簪跟郗璇在郗道茂及笄时单独送去的玉簪的款式是一模一样的,唯一的差别便是这只簪的簪身上刻了“琴瑟在御”四字。 十二日一早,郗道茂早早的起身,再次经历了一场在郗家经历过的穿衣大战之后,就被手忙脚乱的众人塞上了喜车。坐在摇摇晃晃的喜车上,郗道茂双手紧紧的握着遮面的喜扇,莫名的感到一阵阵惶恐,她真的结婚了吗?跟一个还不算是非常熟悉的男人结婚、生子,过上一辈子吗? “小娘子。”豆娘偷偷的轻戳了一下郗道茂,郗道茂回神,就见王献之正在给自己作揖,请她入门,郗道茂低着头缓步走入王家高高的门槛。这时从一旁伸出一双手,牢牢的扶住了她,“阿渝。”一声低不可闻的声音传入她的耳内,郗道茂下意识的抬头,就见王献之笑容暖暖的望着她,莫名的,郗道茂心里一松。两人在正堂交拜完毕之后,王献之又领着郗道茂来到寝门前,作揖请她从西阶上堂入寝室。 “子敬哥哥,你快让新阿嫂将扇子取下!”一人笑道。 “是啊!子敬哥哥,快做首却扇诗让阿嫂取下扇子。”众人起哄说道。 郗道茂隔着扇子见到面前站了不少人,心中暗自思忖道,这王家人果然不是一般的多,也不知道是怎么生出来的?就在郗道茂胡思乱想的时候,豆娘又轻轻的戳了郗道茂一下,郗道茂一下回神,就听闻王献之将一首却扇诗念完,她配合的慢慢的放下了扇子。王献之俊朗迷人的笑容映入她的眼帘,郗道茂下意识的回了他一个浅笑。 “以后有的是机会看呢!”一直站在一旁的一名女子见两人相视而笑的模样,不由捂嘴笑道:“现在先好好的将同牢、合卺之礼行了再说吧!” 郗道茂听了那女子的话,不免低下了头,她是打定主意今天装哑巴了,王献之则神色自若的坐在一旁同众人说笑着。 桓济远远的站在人群之外,神色平静的望着郗道茂同王献之共食了小豕、同饮了合卺酒,不由脸上闪过了一丝苦涩但欣喜的笑意,不管怎么说,阿渝嫁给王献之比嫁给他好多了!当初他成亲的时候,什么催妆诗、却扇诗,他是一首都没有做过!这样的他,肯定会给阿渝丢脸吧?桓济有些自嘲的想到。 “阿钺?”桓熙款步走进桓济,略带迟疑的唤了他一声。 桓济回头对桓熙笑道:“阿兄,我们去喝酒吧。” 桓熙见桓济神色如常的模样,不由欣慰的点点头,“好,我们走吧。” 房里王献之正含笑应付着众人的为难,突然他的衣袖被人拉了一下,他下意识的低头,正对上郗道茂满是无辜之色的双眸,他不由的微微挑眉——不着痕迹的低头看了看,果然见他的衣摆下有一小块豕肉。 郗道茂见自己干的小动作被发现了,不由红了红脸,低下了头,王献之低低的笑了一声,慢条斯理的从袖中取出一块丝帕轻拭了一下嘴角,然后光明正大的用丝帕裹住了豕肉,飞快的丢到了后面,清兰不动声色的略略上前一步,将豕肉纳入自己的裙摆内。 这也行?郗道茂见状不由有些傻眼,她一直认为男人用手帕很娘娘腔,可王献之做起那个动作来,却很——帅气!郗道茂的脸不争气的红了红,她微微扭头,果然人帅就是占便宜! 众人闹过一番之后,便嬉笑着离开了寝室,王献之低头对郗道茂说道:“要不要先梳洗一下?” “嗯。”郗道茂点点头,略有些迟疑的望着房里侍立的下人,依礼今夜应该是她的丫鬟伺候王献之,而王献之的丫鬟伺候自己,但她可没让陌生人给自己洗澡的习惯。 王献之挥手示意房里的丫鬟退下,“我让豆娘和喜娘过来伺候你。”他顿了顿对郗道茂说道:“我先出去应付一下外头的宾客,你梳洗完了就先休息吧,别等我了,忙了一天了,也该累了。” 郗道茂听了王献之的话,心里松了一口气,对王献之笑道:“嗯,你也少喝点酒,对身子不好。” 王献之低笑着挽起衣袖,两边衣袖里皆有一块厚厚的海绵,“放心,我心里有数呢。” 郗道茂见了不由噗嗤一笑,这人还真鬼! 王献之见阿渝那明眸流转,低眉浅笑的娇柔,不由心念一动,低哑的柔声说道:“好好休息,等我回来。” “嗯。”郗道茂点点头,待王献之走后,她卸了浓妆礼服,在喜娘和豆娘的唠叨声中,舒舒服服的洗了一个澡,顶着半湿的头发,蹭了蹭柔软的馨香的被窝,合眼就睡着了。 70 70、新妇(一)... 夜阑更深,万籁俱静,房里仅有红烛燃烧时的“噼啪”声。“阿渝——”王献之覆身而上 ,感受到身下的身子顿时僵直了,不由轻笑了一声,低首含住了那红嫩嫩的耳垂柔声问道:“还疼吗?” “……” 王献之见怀里的人儿紧紧的闭着眼睛,一声不吭装睡的模样,不由轻笑着伸手搂住那不盈一握的腰肢,微微一用力,就将绵软娇柔的身体紧紧的纳入怀里。 “……抱这么紧,你不闷吗?”半晌郗道茂闷闷的声音响起。 “阿渝,你怎么还没睡了?”王献之佯装诧异的问道。 “你抱的这么紧,我怎么睡得着!”郗道茂有些郁闷的说道,她又不是猪!抱这么紧,他也不嫌累!郗道茂不舒服的动了动被王献之抱得紧紧的身体,“嘶——”她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身子疼吗?”王献之见状忙将她翻过来,伸手就要掀被子。 “你!”郗道茂忙伸出双手牢牢的抓住被子,羞恼的瞪着他,“你乱看什么?”她原本已经睡着了,没想到他半夜回来的时候居然—— 王献之见她清亮杏眸闪着羞恼,露在被褥外的肌肤娇润的仿佛滴得出水来一般,几缕散乱的青丝贴在晕红的玉颊上,柔软的红唇微微发肿,王献之不由泛起了一丝纯男性的得意,“我看你受伤了没有——”他含笑说道,低头就要吻上那湿润的红唇。 “别——”郗道茂忙伸手抵住他,浓浓的男性气息迎面扑来,她不由撇开脸低声说道:“明天还要早起呢!” 软软的小手搭在他的胸前,口鼻间盈满如兰似麝的芬芳,掌间的肌肤滑腻温软,王献之初试云雨,正是情动的时候,如何忍得住,他翻身压上她,诱哄的说道:“我明天一定叫你起来。” “不——唔——”王献之略显生涩的舌顺利溜入微张的口中,将属于他的温热气息,倾吐入她的檀口。 “嗯——”郗道茂被他吻着喘不过气来,不由低低的溢出了一声轻吟…… 、 、 、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的时候,王献之便睁开了眼睛,房里的红烛依然未熄,郗道茂侧身睡在他身边,睡着正熟,身上暖暖的,王献之笑了笑,偏首望了那更漏一眼,刚刚才到五更天,阿渝还能再睡一会,王献之悄然起身想到,常年五更便起身练武的习惯,已经让他每天到了这个时候,不用人叫便醒了。 “少郎君。”喜娘和豆娘几乎一夜没睡,早早的便烧好了热水,就等着两人起身梳洗,见王献 之开门,忙上前行礼。 “把热水放下,你们都下去吧。”王献之怕众人吵醒郗道茂,示意众人噤声,又对两人低声吩咐道,“这里不要你们服侍。” 两人面面相觑,“少郎君,时辰不早了,该让小娘——不,少夫人起身梳洗了,不然赶不上请安的时辰了。”豆娘对王献之说道,这新妇入门,若是第一天请安就迟了,将来郗道茂还怎么在王家立足? “我心里有数,你们都下去吧。”王献之淡淡的说道。 “可是——”喜娘有些迟疑,却被豆娘偷偷的拉了一下衣袖,喜娘便将手里的热水递给了王献之,自己则同丫鬟们一起退下。 王献之拧了一块帕子,回到床上,掀起被子,轻柔的给郗道茂擦拭着身体,见她膝盖处依然隐约有两块淤青,不由蹙眉。 “嗯啊——”郗道茂打了一个哈欠,睁开了雾蒙蒙的双眸,“你——”她先是有点反应不及,在回神之后,忙将掀起一半的被子放下盖住身体。 王献之见她避之不及的模样,有些不悦的微微挑眉,“怎么了?”他都已经是她夫君了,怎么阿渝对他还跟没成亲之前一样呢? 郗道茂瞪了他一眼,低声说道:“你出去,我自己洗。”她语气虽硬,但脸却不争气的红了。 王献之见她这般娇羞的模样,心里的那点不悦早就散去了,他随手将帕子一丢,双手抱头靠在床头,坏坏的笑问道:“你自己洗的动吗?昨天不是还喊——”他还没说完,就被郗道茂牢牢捂住了嘴,“王献之你!”郗道茂杏眼圆睁,心里又羞又气,不是说古人含蓄吗?他怎么这么不要脸? “好,好,我不说了。”王献之笑着拉下她的小手轻啄了一下,心想阿渝脸皮薄,素日性子又端庄,夫妻之间突然这般亲昵,许是不习惯,他柔声说道:“我让你保母进来伺候你。”说着便出门唤喜娘和豆娘入内,自己则去了一旁的偏房梳洗。 喜娘和豆娘提了一夜的心,在见到刚起身的郗道茂之后便放下了,上前对郗道茂笑道:“少夫人大喜。” 郗道茂望着两人的暧昧的笑容,微微的轻咳一声,勉强镇定的说道:“你们给我打盆热水来。” “诺。”喜娘笑着应了一声,乐颠颠的走了出去吩咐下人端来热水。 豆娘见郗道茂脸上虽红晕未退,但却无几分新嫁娘的喜气,迟疑了一下,低声说道:“小娘子,你现在都是王家人了,跟姑爷好好过日子才是真 的,其他的就不要多想了。” “阿嬷——”郗道茂怔了怔,望着豆娘。 豆娘叹了一口气说道:“小娘子,姑爷刚刚生怕我们吵醒你,不许我们入房伺候,又亲自给你清洗,就想让你多休息一会,这样温柔体贴的夫君你去哪里找?还有夫人,昨晚特地吩咐小厨房不要灭了灶火,好让我们一早给你准备点心。就生怕你今天见礼的人多,身子受不住,所以在请安前先吃点东西。”豆娘说着说着,语气中不由带上了责备,“小娘子时常对我们说,人要惜福—,您现在这样,不是—” 郗道茂听了豆娘的话,不由的呆了。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能看到某人的睡衣照,呜,我拼了!写了一点点肉汤……望天,卡的真销魂啊! 71 71、新妇(二)... “阿渝,你在想什么?”王献之梳洗穿戴完毕,见郗道茂跪坐在铜镜前发呆,不由上前拉起她,“你膝盖还没好,别跪地上了。” 豆娘和喜娘见王献之如此体贴,不由满意的相视一笑。 王献之见郗道茂尚未打扮好,不由拈起眉笔跃跃欲试的说道,“阿渝,我帮你画眉如何?” “你会吗?”郗道茂怀疑的问道。 “怎么不会。”王献之让她坐在胡床上,用眉笔调了墨,抬头仔细端详着她。郗道茂被他炙热的目光,看的不由自主的微微低头。豆娘和喜娘见状,忙示意丫鬟们退下。 王献之对豆娘、喜娘的识趣非常满意,笑着抬手在郗道茂的眉头上画着,那专注的模样,似乎像是他在完成一幅巨作一番,郗道茂也不敢乱动,就怕他画坏了耽搁时间,“好了。”片刻之后,王献之放下眉笔笑道。 “你画的怎么样?”郗道茂想起身看他画的如何,被王献之按下,“你坐着,我去拿铜镜。” “嗯。”郗道茂见王献之体贴的举动,心里不由甜甜的,只要是女人,谁都抵抗不了这种温柔。 “你看。”王献之拿来铜镜之后,将她搂在怀 第 52 部分 里,两人一起照着镜子。郗道茂对他突如其来亲昵的举动颇为不适应,下意识的就想挣扎,但突然又想起了豆娘的话,也就干脆靠在了他的怀里,王献之低头见她的发髻簪的玉簪正是自己之前送过去的,不由眼底浮起笑意。 “你——”郗道茂见铜镜里画的很精致的两弯柳叶眉,不由瘪了瘪嘴,他画的还真熟练。 “好不好?”王献之含笑问道。 “好。”郗道茂撇开头,虽然她心里一直告诉自己,他字写得好,画画也出色,眉毛画得好也是正常的,但心里总免不了胡思乱想。 王献之见郗道茂突然有些闷闷的小脸,不由有些纳闷,“阿渝你怎么了?你不喜欢柳叶眉?” “没有。”郗道茂摇头,见食案上已经摆满了热气腾腾的豆粥蒸饼,便说道:“我们吃早饭吧,时辰也不早了,再耽搁请安就要迟了。” “等等。”王献之起身从一旁取出两个护膝道:“来,把这个绑上。” “这——”郗道茂有些迟疑,这不到好吧。 “你脚还没有好,万一留下病根怎么办?还是绑上好。”王献之半跪在地上,抬起郗道茂的脚,有些笨拙的将护膝绑在她的膝盖上,郗道茂望着他笨手笨脚的举动,嘴角忍不住轻扬,“我自己来吧。”他大少爷可能都没有自己穿过衣服吧? 王献之笑着松手,坐到了郗道茂身边,“我们吃点东西再去请安吧,一会你可没吃饭的时间。” “好。”郗道茂绑完护膝,起身给王献之舀豆粥,“别忙了,让丫鬟进来服侍好了。” “不用了。”郗道茂将蒸饼撕成小块泡在都豆粥里,“我们还没请安就先吃起来了,让外人看见多不好。” 王献之笑着将她搂在怀里,贴着她的额头柔声说道:“放心吧,我们在自己院子里做的事情,外头不会有人知道的。”说着他从衣袖中掏出了一根玉簪,将郗道茂发髻上的簪子取了下来。 “你做什么?”郗道茂问道。 “没什么。”王献之将换下的簪子放在她的手上,“这玉簪雕得没现在这只好,我给你换下来。” 郗道茂问道:“这簪子真是你雕的?” “不喜欢?”王献之问道。 “不,挺好看的。”郗道茂抬头问道:“你学了多久了?”看这雕功应该学了不少时间了吧? “没多久,就元旦过后,一时兴起学 的。”王献之将玉簪给她固定住之后,在郗道茂的鬓角处印下柔柔的一吻,低声在她耳边柔声说道,“阿渝——” “嗯?”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王献之一字一句的深情说道。 郗道茂听了他的情话,不由红着脸低下了头,王献之望着阿渝娇羞的模样,心中柔情更甚,舀起一勺豆粥柔声说道,“来,我们吃饭吧。” 郗道茂抬头正对上王献之温柔的黑眸,不由恍神的点头,“嗯——” 两人亲昵的吃完了早饭之后,豆娘和喜娘方才进来,郗道茂见两人暧昧的笑容,脸不由自主的红了,两人见状笑的更是开心。这时郗璇身边的嬷嬷领着几个丫鬟进了两人的新房,先给王献之和郗道茂行礼之后,便去两人的新床了。王献之见状笑的一脸的得意,郗道茂羞恼的横了他一眼,王献之见她含羞带嗔的模样,笑的更是灿烂。 郗道茂眼睛四处一转,见众人皆在忙自己的事,毫不客气的伸出手对着他腰间的嫩肉狠狠的一转。“嘶!”王献之冷不丁的被她一拧,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郗道茂见他一张俊脸皱了起来,不由满意的轻拍了一下手,她承认自己这个举动很幼稚,但做出来之后,感觉还是很爽的,她下巴微扬,举止从容优雅的款步走出了房间。 王献之揉了揉腰间,不动声色的环顾了一周,见众人只当没看见的模样,不由满意的一笑,跟在郗道茂身后踏出了房间,“阿渝,你怎么成亲第一天就想谋害亲夫?”他在郗道茂耳边轻笑道。 郗道茂白了他一眼,不理他的调笑,侧身让他走在自己面前,她刚刚真是糊涂了,怎么能走到王献之前面呢?要是被那些嬷嬷看见了不好!郗道茂想想,又恼怒的瞪了王献之,都怪他!要不是他,她怎么会屡屡犯错呢? 两人到正房的时候,王羲之和郗璇已经起身熟悉完毕,何氏同谢道韫也早早的来了,谢道玉隔着帘子,远远的见王献之和郗道茂走过来,便笑着说道:“父亲、母亲,子敬和阿渝来了。” 郗璇闻言大喜,“快让他们进来吧。”此时王家的其他几房儿子、儿媳也陆陆续续的到了。 郗道茂入门之后,先上前给王羲之、郗璇行新妇拜见姑舅的大礼,两人含笑受礼,望着入玉人儿般的两人,王氏夫妻很是欣慰,从小看着这两个孩子长大,现在两人终于都成亲了,他们也放心了。 王献之上面的五位哥哥和六位嫂嫂都是郗道茂 自小相熟的,妯娌相见众人自然不会难为她,倒是拉着她好生打趣了一番。 郗道茂红着脸,任六人打趣,不出声附和,但也不反驳,郗璇笑着将郗道茂拉到怀里,“哪有你们当嫂嫂的这么欺负弟妹的?” “母亲您偏心,就只疼阿渝。”谢道韫含笑说道,“我们哪里有欺负她了?” “阿母,嫂嫂跟阿渝开玩笑呢。”郗道茂搂着郗璇的脖子撒娇的说道。 郗璇见七个媳妇一团和睦,不由笑得眼睛成一条缝了。郗璇自打中风之后,身体一落千丈,同众人嬉笑玩闹了一番之后,就有些累了,何氏和郗道茂见状,忙起身伺候郗璇回房休息。 郗璇对谢道韫等人说道:“你们都下去忙吧,我这儿有阿兰和阿渝就够了。”阿兰是何氏的乳名。 “诺。”谢道韫是管家夫人,送郗璇回房之后,便下去忙了起来,毕竟王献之昨天才刚刚成亲,现在有一大堆事务等着她处理呢。 以前郗璇在郗家养伤的时候,郗道茂就伺候惯了郗璇,现在嫁入王家之后,更是熟门熟路,何氏服侍郗璇卸妆梳洗之后,便识趣的退下了,留下郗璇同郗道茂说些贴心话。 “阿渝,昨天晚上官奴对你可好?可曾欺负你了?”郗璇靠在床榻上,拉着郗道茂的手柔声问道,想起刚刚管事仆妇给她看的那条白布,她笑的连眼角的皱纹都遮不住了。 郗道茂想起昨天的事情,忍不住脸一红,低头娇声唤了一声:“阿母——” 郗璇知道她新媳妇脸皮嫩,也不逼她,拉着她笑眯眯的说道:“能看到你跟官奴成亲,我也就放心了。阿渝,官奴这孩子,聪明是有一点,可除了写字之外,他的心思老不用在正道上,你平时要多劝劝他,他从小就顺着你,你的话一定会听的。” 郗道茂闻言愣了愣,“阿母,献之现在不是很好吗?我听说他在桓大人府上还挺受桓大人重视的。”在她的印象中,王献之似乎一直是很牛的人,不然后来也不会娶到公主了。 “官奴是我生出来的,他什么性子我还不了解吗?”郗璇叹气说道,“这孩子打小就凭借着几分小聪明和他父亲的名头,被人捧惯了,总以为自己是人尖子,可无论是论文还是论武,他在同辈人中都不是最顶尖出色的。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也就一手字而已,可字写得好,除了得些虚名之外,又有什么用?偏偏他还不知道,视功名富贵如粪土,老想着过什么幽居山野的名士生活。” “ 这不是挺好吗?”郗道茂有些不解,王献之的想法不正是时下最流行的想法吗?若真的汲汲与功名利禄,王献之说不定还要被人看不起呢! “你这傻孩子!”郗璇爱怜的轻点她的额头,“跟官奴一样,都被我们宠坏了!真是不食人间烟火!若是没有功名利禄,你们身上这穿的、吃的从哪里来?” 郗道茂被郗璇教训了一顿,不由讪讪而笑,人果然是功利性动物,就算在现在这个明面上如此鄙视功名利禄的朝代,私底下的心思恐怕都是如何让家族和自己更进一步吧? “再说这孩子要过的那是真的野居名士的生活?”郗璇冷笑说道:“他看上的是谢安石在东山的生活,想过他那样的日子!谢安石那是真正的隐居吗?他若是真的想隐居,也不是时不时的就做点不大不小的事让大家注意他了!” 郗道茂听了郗璇的话,静默不已,谢安此人在史书上一直被人大加赞美的,郗道茂也曾好奇过这位大帅哥宰相,曾经看过他的一点资料,在郗道茂看来与其说谢安是一位风流名士,还不如说他是一位出色到极点的政客。历史上像他爬的这么高,而又全身而退的人,还真不多,所以郗道茂很佩服此人。 郗璇拉着郗道茂的手柔声说道:“阿渝,之前我一直觉得官奴还小,我还可以慢慢教他,可自从我——”郗璇哽咽了一下,“我就真怕了,若是我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官奴若还是那样子,我真是死也——” “姑姑!你别胡说!”郗道茂紧紧的捂住郗璇的嘴,扑到了郗璇怀里,“你要长命百岁呢!” “傻孩子,人都难免一死,哪有什么真不死的人,你放心,阿母还等着抱你跟官奴的孩子呢。”郗璇爱怜的轻顺着郗道茂的头发。 郗道茂脸一红,又想起王献之昨晚对她做的事——郗璇见她那娇羞的模样,不由笑着搂着她说道:“我跟你阿父都想好了,等你们过了庙见之后,我就让献之带你还是去建康,让他在桓温的府上好好待上几年,有阿冉在一旁带着,多少也能让他懂事一点。” “我跟献之一起回建康?”郗道茂没想到姑姑居然让她跟王献之一起去建康,毕竟儿子外出,媳妇留下伺候公婆是天经地义的事。 “傻孩子,你跟官奴刚刚成亲,正是好的蜜里调油的时候,现在就分开了,将来我抱不到孙子怎么办?”郗璇轻点郗道茂的小鼻子爱怜的说道。 “姑姑!”郗道茂不依的叫了郗璇一声,头埋到了郗璇怀里。 “傻孩子,怎么还叫我姑姑呢!要叫阿母了!以后可别叫错了!”郗璇笑道。 “嗯。”郗道茂应了一声,见郗璇面露倦色,“阿母,你睡一会吧。” 郗璇道:“一会你出门去找你二嫂,让她带你去见见王家的那些亲眷,所说以前都见过,可你现在身份不同。” “我知道。”郗道茂等郗璇睡下之后,才出门去找谢道韫。 72 72、新妇(三)... “阿渝你来了。”郗道茂离开郗璇房里之后,就去找谢道韫的院子找谢道韫,还有没有进房间,就听到谢道韫的笑声。郗道茂让丫鬟去通报,自己则暗暗好奇,谁能让谢道韫这么开心,谢道韫听了下人的回报,忙笑着迎了上来。 “二嫂。”郗道茂正好行礼,被谢道韫一把抱住,“你孩子,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 “礼不可废。”郗道茂一本正经的对着谢道韫说道。 “小油嘴!”谢道韫爱怜的拧了郗道茂一下。 “阿渝姐姐。”从谢道韫身后钻出一个漂亮的素衣小男孩,笑盈盈的对着郗道茂行礼。 “法护?”郗道茂欣喜的拉过那个小男孩问道:“法护,你什么来的?” 王珣道:“我早几天就到了,就是不方便在新房出现。”说着他眼神微微一黯。郗道茂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可怜这孩子,小小年纪就没了父母。 谢道韫笑道:“还叫阿渝姐姐?该叫阿嫂了。” “没关系,还是阿渝姐姐听着亲切。”王珣是王献之的堂弟,小他五岁,从小聪明乖巧,郗道茂一向把他当成阿乞一样疼爱,两人的感情很不错。 “阿渝进来说话吧,外头冷。”谢道韫拉着两人进了暖阁,吩咐丫鬟送上热茶,“一会你跟我一起去大厅,拜见几个长辈。” “嗯。”郗道茂点点头,“我就是为了这事过来找阿嫂的。” 谢道韫见郗道茂双手不由自主的紧握,不由笑了笑,“那些长辈都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想喝你这杯茶已经想了很久了,不用太担心的。” “嗯。”郗道茂有些局促的笑笑。 “对了,你看法护带了什么好东西来。”谢道韫拉过郗道茂看王珣带来的礼物,“这是给你的。” “啊!”郗道茂见到王珣带来的小礼物的时候不由惊讶的叫了一声。 “漂亮吧?”谢道韫爱不释手的把玩着手里的小石头,“都说黄金有价,奇石无价,我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石头。” “这不是南——建康的雨花石吗?”郗道茂拈起一粒小石子问道,法护的眼光还真好,挑选的雨花石还真漂亮。 “雨花石?”王珣一愣,“什么雨花石?” 郗道茂闻言不由暗恼自己失言,雨花石是后世的名称,现在估计还不是这个名字吧?“没什么,我只是见它里面的花纹跟雨花一样,真漂亮。” “阿渝姐姐取得这名字真妙!”王珣道,“这小石头也是我无意找到的,就在建康的郊外,我特地拣了两匣子最漂亮的石子,给两位阿嫂带来的。” “真是好孩子。”谢道韫摸摸王珣的脑袋,郗道茂也欢喜的将雨花石收下,“法护,你什么时候回建康?”郗道茂问道。 “过几天就走。”王珣低声说道,“毕竟我还在孝期。”若不是为了献之堂兄和阿渝姐姐,他也不会过来。 郗道茂爱怜将王珣搂到怀里说道:“等我们去了建康,法护就跟我们一起住吧。” “真的?可是你和堂兄——”王珣冷不丁的被郗道茂抱住,小脸不由红了一下,又听到郗道茂说的话,不由眼睛一亮。 “没关系,反正我们在建康也就两个人,你来了还能热闹一些。再说守孝重要,但功课也不能落下,你住我们家里,还能让你堂兄教你读书。” 谢道韫也一旁附和道:“法护,你阿渝姐姐说得对,你功课不能落下,不然叔父在天之灵也不会安心的。” “好,那就叨扰阿兄和阿嫂了。”王珣起身作揖道。 “傻孩子。”郗道茂笑着摸摸他的小脑袋。 谢道韫见时辰差不多,便起身对郗道茂说道:“阿渝,我们差不多也该走了。” “好。”郗道茂点点头,谢道韫又让人送了素斋上来给王珣后,才同郗道茂一起去了大厅。 待郗道茂同众人见礼完毕,回到自己房里的时 第 53 部分 候,她觉得自己浑身都快散架了,郗道茂不由庆幸亏得王献之让她带了护膝,不然自己两条腿今天肯定没知觉了。 “青草,热水备好了吗?”郗道茂揉着两条酸疼的腿呻吟的问道。 “早备好了,夫人要现在梳洗吗?”青草问道。 “嗯。”郗道茂应了一声,“我还有点饿了,你给我弄些点心过来。” “诺。”青草应了一声,喜娘见郗道茂一脸的疲惫,心疼的说道,“夫人,一会让奴给你揉揉吧。” “嗯。”郗道茂懒洋洋的起身,去了澡房。 “夫人。”喜娘跟在郗道茂身后走进了澡房。 “保母?”郗道茂偏头疑惑的望着喜娘,“有事吗?” 喜娘将换洗的衣服放在一旁,“夫人,奴想问一声,您准备安排谁今晚在房里值夜。” 郗道茂静默了一下,“以后晚上不用丫鬟值夜。” “夫人!”喜娘大惊,“这不合礼数啊!” “礼数?”郗道茂一笑道:“王家什么时候讲究过礼数了?你看二哥他们房里有通房丫鬟吗?” “可是——”喜娘欲言又止。 “如果要为了一个贤惠的名声,将自己的夫君推给其她女人,那这名声我不要也罢。”郗道茂淡淡的说道,“我没嫁过来之前,也没听说过他有什么近身服侍的丫鬟。怎么?我嫁进来了,他就娇气了?要人晚上伺候了?” 喜娘闻言哭笑不得,“小娘子,话不是这么说的,现在您是新媳妇入门,还是顺着点好,等三个月庙见之后,你们回了建康再把她们打发了也不迟啊。” 郗道茂懒懒的闭目靠在木桶边缘:“嗯,我知道了。” 喜娘见郗道茂闭目不想说话的模样,叹了一口气,“奴去给准备点心去。”说着就离开了。 郗道茂等喜娘离开之后,无奈的吐了一口气气,她也知道喜娘是为了自己好,但是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主动去给王献之主动去安排通房的。这事一旦开了头,就再也收不住了,哪能跟喜娘说的那么简单,等回了建康之后就把她们打发了?再说——郗道茂抿了抿嘴,他们还在新婚期,王献之如果就想着偷腥,那么这样的婚姻她不要也罢! 若是自己穿越到对女人规矩严格的明清,她或许还会勉强自己忍受男人三妻四妾,可现在是什么朝代?东晋可是一个所谓的“悍妇”辈出的朝代,连王导、 谢安这样的牛人,也不敢明目张胆的纳妾,更不说一般的士族家庭了。就光讲王献之家里,不仅姑父一辈子没纳妾,就是王献之上头的六位哥哥也鲜有纳妾的。这么好的外界环境,如果自己还为了一个贤惠的名声,给老公找小妾,她就真的脑子被烧坏了! “夫人。”青草端了一碟点心进来,“您先吃点桂花糕吧。” “现在哪里来的桂花?”郗道茂问道。 “是二夫人派人送来的。”青草说道,“她知道您最爱吃桂花糕,特地让人在秋天桂花开的时候,采了许多桂花存着。 “她真是有心了。”郗道茂拈了一块桂花糕吃了起来。 “夫人,您先起身擦干了身子在吃东西吧,小心着凉。” “也好。”郗道茂对青草说道,“我今天身上有点酸疼,一会你给我揉揉。” “好。”青草说道,“夫人,刚刚大少郎君派人传话过来,让奴明天去别苑一趟呢!” “大少郎君?是阿兄吗?”郗道茂问道。 “是的。”青草答道。 “嗯,你明天去一趟吧,就说我过的很好,其他什么也不要同他们说。”郗道茂嘱咐道。 “诺。”青草应道。 郗道茂又吩咐了青草几句之后,便起身穿上了寝衣躺在床榻上,让青草给自己按摩。 “今天累了吧?”王献之回房就见郗道茂半躺在床榻上看书,青草正跪坐在郗道茂身边帮疏通筋骨,不由坐到她旁边柔声问道。 “还行。”郗道茂起身给他换衣服,又吩咐丫鬟给他倒茶,王献之按下她笑道:“别忙了,我自己来吧,你好好休息吧。” “没关系,我不累。”他们刚刚成亲,又是在王家,郗道茂可不敢太放肆,不许老公纳妾是一回事,家里的族长顶多见面的训斥几句自己不贤而已;不会伺候老公这罪名可就大了,家族休了她都有可能。 王献之低头望着郗道茂在他身边忙忙碌碌的模样,不由满足的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郗道茂抬头问道。 “没什么。”王献之伸手搂住郗道茂,“你刚刚在看什么书?” “无聊的杂书而已。”郗道茂漫不经心的说道。 “这几天在家无聊了吧?等过几天亲戚都散了,我带你出去走走。”王献之将郗道茂搂在怀里,两人一起看书。 “真的? ”郗道茂抬头问道。 “当然!” 73 73、新妇(四)...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在家无聊了吧?等过几天亲戚都散了,我带你出去走走。”王献之将郗道茂搂在怀里,两人一起看书。 “真的?”郗道茂抬头问道。 “当然!” 接前段 王献之意有所指的笑道:“我就说带你去道观拜碧霞元君,阿母一定很高兴!” 郗道茂不由白了他一眼,“不正经。” 王献之正色道:“生子乃人伦之常,有什么不正经的。” 郗道茂见他嘴上说的正经,黑眸里却满是笑意,就知道他在逗自己,伸手就要去拧他的脸颊,王献之大笑着躲过郗道茂的魔爪,直接翻身压住郗道茂,“阿渝,元君娘娘要拜,我们自己也要努力啊!不然阿母可要急的。” 郗道茂被他牢牢的制住,动弹不得,不由嗔道:“王七郎君还会担心无子嗣承传?” 王献之闻言一怔,随即低头闷笑了起来,郗道茂面红耳赤的听着他的笑声,心中羞恼自己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王献之轻啄了她一下柔声说道:“可我只要阿渝生的孩子!” 郗道茂扭头,“巧言令色!” “那我也只对阿渝巧言令色。”王献之轻啄着郗道茂露在外头的颈部肌肤,郗道茂被他亲的痒痒的,不由缩了一下脖子说道:“别闹了,一会还要给阿父、阿母请安呢!” 王献之闷声说道:“还有两个时辰呢!我们有的是时间……” 、 、 、 “保母——”郗道茂低柔的声音软软的唤了一声,“给我打盆热水进来。” 在房外等候多时的喜娘、豆娘和青草,推开了房门,进了内室,青草亲自捧着木盆走进了内房,房里帐子里满是欢爱后的浓烈气味,让她原本就通红的脸更是羞得快烧起来了。 郗道茂慵懒的躺在床上,喜娘见郗道茂满脸的晕红,忍不住说道:“小娘子,你怎么不劝着点姑爷呢?” “嗯?”郗道茂微微抬眉望着喜娘。 喜娘红着老脸对郗道茂说道:“小娘子,奴知道你们正值新婚,正是好的蜜里调油的时候,但小娘子身为正妻,要多劝着姑爷上进才是正理。这些事情——还是节制些好,只有那 些狐媚子才会——” “保母!”郗道茂皱皱眉头叫了喜娘一声。 “嗄?小娘子?”喜娘有些疑惑望着郗道茂。 郗道茂有些头疼的揉揉的额头,她要真跟喜娘一样,做了所谓的“贤妻”,每日对王献之板着一张脸,天天劝他读书上进,她保证王献之出不了三个月就会对她避之不及,哪个男人愿意自己娶回家的老婆是变得跟自己娘一样唠叨?但她也明白喜娘这么说为了她好,只是两人的想法有差别而已。 “保母,昨天阿母说,蒸饼没味道,吃到嘴里太淡了,想要用玫瑰酱蘸着吃。我记得我陪嫁的时候,似乎也带了几坛玫瑰酱来,你去取一坛吧。” “诺。”喜娘知道郗道茂有意打发她,但也只能无奈的退下。 郗道茂见打发了喜娘,不由松了一口气,梳洗完毕,便同等候多时的王献之一起去郗璇房里。 郗道茂两人自去给郗璇请安,而喜娘则拉着豆娘在房里闲话。 “豆娘,我们小娘子年纪渐渐大了,心思也捉摸不透了。”喜娘叹了一口气说道:“都听不得劝了,她怎么不想想,刚刚是什么时辰。”喜娘也忍不住红了红老脸,这可是白日宣淫啊! 豆娘对喜娘说道:“这事你做的也不对,姑爷同小娘子刚刚成亲,正是好的蜜里调油的时候,两人这般恩爱对小娘子也好,你何必老想着那些规矩呢?” 喜娘道:“可这事要是传出来了,大家还不知道要怎么笑话小娘子呢!” “这事也就我们三个知道,大家不说还有谁知道?”豆娘不以为意的说道。 “说起来,自打成亲之后,小娘子性子似乎变了,明明都已经备下了通房丫鬟,小娘子却不肯让她们入房。”喜娘有些担忧的说道。 “小娘子不肯?”豆娘有些诧异,“当初夫人给小娘子备下陪嫁丫鬟的时候,小娘子也没说什么啊。” “我之前跟小娘子提过,她没答应,只说自己心里有数。”喜娘皱眉说道,“小娘子也不想想,谁家房里没一两个通房丫鬟,她才新婚就想传个妒妇名声吗?” 豆娘摇头道:“你就是一个榆木脑袋!名声哪里及得上舒坦重要?你看姑爷在没成亲前也没通房丫鬟,就说明他不是好色的性子,而老夫人也没有让郎君纳妾的打算。连王家的都没做的事,你何苦眼巴巴的送上去?这男人可不能让他闻到腥味,等他尝了那味道,以后收不住不就苦了我们小娘 子吗?小娘子正是想到了这点,才不肯答应用那些通房的。” 豆娘见喜娘听了自己的话,低头不语,又复劝道:“你也别老是把小娘子当小孩子了,我看小娘子这几日行事妥帖周到,我们平时在一旁还是少说话,只要稍微提点她一下就行了。” 喜娘长叹了一声,“我老了。” 豆娘轻拍她的手道:“我们是老了,你看我们孙子、孙媳妇都有了,马上还有重孙子抱,我有什么不好?” 喜娘转忧为喜道:“这倒是!”两人随即说起了家里的琐事。 、 、 、 “阿渝。”王献之发现郗道茂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又想起之前阿渝含酸的话语,他低头唤了郗道茂一声。 “怎么?”郗道茂伸手给他整了一下衣衫。 “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话?”王献之问道,眼底闪过一丝怒意,让他知道谁在阿渝面前造谣,他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郗道茂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王献之自然是不信,他低头想了想,握住郗道茂的手郑重的说道:“阿渝,我没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 郗道茂见王献之认真的模样,不由嫣然一笑:“我知道。” 王献之见她说的如此轻描淡写,以为她还是不信,“阿渝,我——” “献之。”郗道茂仰头对王献之说道:“我们是夫妻,我不信你,难道还信外人不成。” 王献之听了她的话,不由暖暖的对郗道茂一笑:“你说的对,我们是夫妻,你信我,我也只信你。” 郗道茂道:“对了,我跟法护说好了,等我们去了建康,他就住我们家。他小小年纪,就没了爹娘照顾,也怪可怜的。” “好。”王献之点头道:“以后家里的事情,由你做主就是了。” “好。”郗道茂笑着点头,其实这样的生活也不错。 两人来正房的时候,王羲之正在给郗璇喂药,见两人来了,郗璇脸一红,就要推开王羲之,王羲之不以为意继续喂郗璇喝药,对两人笑盈盈的说道:“你们来了。” “阿父、阿母。”两人上前给王羲之和郗璇请安。 郗璇对王羲之说道:“让阿渝来喂我吧。” 王羲之笑着点头,将药碗放在一旁,郗道茂端起药碗,跪坐在郗璇 面前,给郗璇喂药。 王羲之则在一旁问着王献之的课业,嘱咐他明天记得早点带郗道茂去郗家别院归宁。 郗璇在一旁说道:“对了,你们归宁时带的礼可曾备下了?” “备下了。”王献之说道。 “拿礼单来给我看看。”郗璇说道。 王献之从袖子里取出礼单给郗璇,郗道茂接过礼单递给郗璇,归宁礼的事情,郗道茂并没有过问,她以为是谢道韫准备的,没想到是王献之亲自过问的。 郗璇笑道:“如今子敬也出息了,知道些人情世故了。” 王献之道:“孩儿总不能老让父母操心。” 王羲之笑着对郗璇笑道:“我早说过,儿孙自有儿孙福气,你别老是瞎操心了!” 郗璇瞪了王羲之一眼,郗道茂和王献之见两人夫妻恩爱,不由抿嘴偷笑。伺候完两人用饭完毕之后,王献之和郗道茂便退下了。 “子敬,怎么不见阿兄、阿嫂他们呢?”郗道茂好奇的问道。 “阿父、阿母在一起的时候,一向不喜我们待在一旁碍眼。”王献之笑望着郗道茂道:“因你是新媳妇,阿父才没有没有赶你的!” “啊!”郗道茂惊讶的叫了一声,有些羡慕的说道:“阿父、阿母的感情真好。” “是啊。”王献之执起郗道茂的手柔声说道:“阿渝,我们也会跟阿父、阿母一样的!”王献之眼底闪着欢愉的目光,他从小看惯了父母的恩爱,也一心想找个一个能同他琴瑟和鸣的女子,而老天也待他不薄,让他有了阿渝! 王献之的黑眸专注的望着郗道茂,宛如一汪深不见底的幽潭,荡漾着可以将人溺死其中的柔波,郗道茂不由的点点头,心里也隐约憧憬起她跟王献之的未来了。与其悲观的想着未来即将可能要发生的杯具,还不如努力过好现在的日子,说不定她努力,有些事情就不会发生了。她一直认为所谓的命中注定其实就是一种心理暗示,正是因为有这个预言,人才会对未来悲观,放弃一切努力,让预言得以实现,而有时候往往只要再努力一步,预言可能就不会发生了!郗道茂暗自嘲讽的想到,真是当局者迷,这么一点小小的道理,她居然会纠结了这么多年才在豆娘的提点下蓦然醒悟。 王献之见郗道茂点头,脸上的笑容加大,那笑容俊朗的让霞光都失色了,郗道茂不由看呆了。王献之见状,越发的得意,低头靠近郗道茂:“阿渝,我们回房好不 好?” “嗯——”郗道茂刚想顺口答应,可转眼想起一件事来,忙推开他道:“不要,你忘了,我们还要去 第 54 部分 见管事们呢!” 王献之见状有些懊恼的顿住脚步,半晌才无奈的说道:“好吧,我们走吧。” 郗道茂轻嗔的拧了他一下,“你就不能想想其他事吗!再下去我都被人传只是缠着夫君的狐媚子了!” 王献之闻言脸一沉:“谁敢这么说你?” 郗道茂道:“现在没人说,可是我们毕竟在这么大一家子,多少双眼睛在看着我们?你——”郗道茂红着脸说道:“怎么说现在这时候也要收敛一点——” 王献之听了她的话,不由窃笑,“好,我知道了。” 郗道茂横了他一眼,两人毕竟从小一起长大,他心里想什么,她自然清楚,她轻推了他一下道:“走啦,你去把管事们都叫来。” “好。”王献之笑着拉着她手道:“不过见管事之前,我们先去书房,我有些东西要给你。” 宣示表 “你让我看什么东西?”郗道茂见王献之一脸郑重,不由有些好奇. “一点小东西。”王献之拉着郗道茂坐到书案前,自己则从博物架上取下一个小木匣子。 “这是什么?”郗道茂问道。 “这些是我这些年存下的。”王献之打开匣子对郗道茂说道:“还有这些是成亲前,阿父给我的。” 郗道茂惊讶的翻看着匣子里的地契,“你怎么有这么多地契?” “阿父说我是幼子,家业轮不到我来继承,我又不喜欢处理这些杂物,所以他就多给了我几间庄子作为补偿。阿母也给了我一些珠宝首饰,那些东西我放在我们房里了,一会回房翻给你。”王献之将木匣子推到郗道茂手边。 郗道茂望着这只木匣子,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王献之算是把自己所有的私房钱全部交给他了,别说是古代男人,就是现代男人,有几个肯在新婚第二天就把自己所有的收入全部交给老婆?郗道茂微微一笑,仰头对王献之说道:“嗯,我过几天好好看一下。” 王献之笑道:“不急,这些庄子我都放着好几年了,也没出什么大事。” 郗道茂闻言揶揄道:“你万事不管,下人们自然出了什么事都不会来找你了。” 王献之哈哈一笑,“所以以后劳烦阿渝费心了。”说着他便下人将在外院守着的管事进来。 郗道茂在成亲之前,崔氏生怕她年少不懂事,吃了王家下人的亏,故颇花了一番功 夫,将王家数得上名号的下人打听了一番,故这次见面的时候,郗道茂听了众人的名字之后,便能对上人。 “今天你先认认他们,以后就会慢慢熟悉的。”王献之对郗道茂说道:“这位是王六福,他的父亲王五马是阿父的大管事,等我们去建康的时候,六福就跟着我们一起。” 郗道茂微微诧异,想不到姑父居然给他们分了这么一个能干的人,姑姑、姑父还真是疼这个小儿子。在听阿母介绍王家诸多管事消息的时候,听到最多的就是王五马,此人不仅是王羲之的心腹大管事,而且还是王家世代的家生子,据说王五马的先祖王大本不姓王,后来在一次偶尔的机会,救了家主,被家主赐了王姓,之后王大就给自己儿子取名王二、给孙子取名王三……到王六福,他们家已经当了王氏六代的奴仆,故王五马这一房人是王家地位最高、最得主人信任的奴仆,而王六福是王五马的最小、最为干练的儿子。^ “夫人。”王六福给郗道茂磕头请安。 郗道茂含笑示意他起身,“你是家里的老人了,又是伺候过郎君和夫人的,以后见了我们也不必行大礼了。” “多谢少夫人体恤。”王六福感激的说道,“只是礼不可废。” 郗道茂闻言不由一笑,又对王六福说了几句话之后,便同其他管事说起来话来。 “子敬,这些管事都要跟我们去建康的吗?”郗道茂待众人离开之后问道。 “就王六福跟我们一起去,他跟着他阿父学了好些年了,跟在建康住过一段时间,所以阿父让我带他过去。”王献之说道。 郗道茂笑了笑,“也是,他们要是全去了,我们在会稽的庄子可就没人看了。”说着她将拿匣子往边上一放,心里暗自思忖着,等回去之后让豆娘、喜娘和青草帮着一起算算。 “对了,我还有好东西给你。”王献之突然轻敲脑袋说道。 “这是什么?”郗道茂偏头望着王献之从书房的暗格中取出一卷轴,心里不由暗暗兴奋,对于出生富贵、见惯稀世珍品的王献之来说,这卷轴能值得他放的这么好,肯定是好东西! “你看了就知道了。”王献之小心翼翼的打开卷轴,郗道茂好奇的凑上去一看。“《宣示表》!”郗道茂惊叫出声,“钟繇的《宣示表》!” “好东西吧?我好容易才从阿父手里得来的。”王献之得意洋洋的搂着郗道茂说道。 “我看看。”郗道茂小心 翼翼的接过《宣示表》看了起来,王献之见她如此痴迷,不由笑着说道:“要临摹吗?我让人磨墨?” “不急。”郗道茂摇头说道:“我先好好看个几天再说。” “难怪阿父老说,你心思稳重,耐得住性子,所以才会小小年纪就有这番成就了。”王献之对郗道茂叹道,“我就过于急躁了。” “急躁也没什么不好。”郗道茂不以为然的说道:“只要别浮躁就好。太过稳重也不好,我就是过于守成,没别的新想法,故只能走前人的老路,阿父也好,你也罢,都曾经跟卫夫人学过书法,可你们写得字都没有卫夫人的影子,这正是你们的独到的地方。” 王献之闻言若有所思,直直的望着手里的《宣示表》沉吟不语。郗道茂见王献之一脸沉思,也不打扰他,随手取了本书翻看起来起来。 “少夫人——”青草等人在外头等了半天,眼见快初更了,都不见两人要从书房出来,青草只能硬着头皮进了内房,轻唤郗道茂。 “嘘——”郗道茂放下书卷,举指悄声示意她别出声,青草眼光瞄见王献之正在奋笔疾书。郗道茂悄然起身,示意青草去外面同她说话,“你去拿床褥子过来,今晚我跟郎君就歇在书房了,让小厨房备好热水。” “诺。”青草应了一声,便下去了。 郗道茂在外间轻手轻脚的梳洗完毕,回房的见王献之还站在书案前,奋笔疾书,摇曳的烛光斜射在他身上,为他周身轻洒上一圈晕黄绮丽的光晕,俊美似神祗一般。郗道茂斜靠在床榻上,托腮看着帅气老公养眼。她知道王献之正是灵感突发的时候,故也不去打扰他。 “嗯哈——”郗道茂悄悄的打了一个哈欠,蹭蹭软软的被子,不知不觉间感觉就要睡着了。 “阿渝!你过来看我写的!”就在郗道茂似睡非睡的时候,突然听到王献之兴奋的叫声,“嗯?”她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王献之写完了一副作品,正是兴奋的时候,刚想喊郗道茂起来看,却见她一脸睡意朦胧的模样,不由愧疚的上前,柔声说道:“对不起,把你吵醒了。” “我也没睡着。”郗道茂又打了一个哈欠,起身靠在他的身上说道:“你写完了?给我看看?” “你先睡吧。”王献之想让她躺回床上。 “不要。”郗道茂靠在他胸口嘟哝的说道:“你这不是吊人胃口嘛!” “好,你等等。”王献之见她 嘟起小嘴撒娇的模样,不由爱怜的亲啄了一下,起身将自己刚刚写好的《洛神赋》递给郗道茂。 郗道茂低头看了半晌,抬头欣喜的说道:“太好了,子敬,我们明天去给阿父看!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王献之点点头道:“是啊!我的字已经大半年没长进了,阿父见了一定开心。”他望了一眼一旁的更漏,见已经快二更了,忙对郗道茂说道:“你先睡,我去梳洗一下,我们今天就在书房歇下吧。” “嗯。”郗道茂点点头,轻拍被褥说道:“连褥子我都让人送来了,热水我让小厨房一直备着呢。” 王献之不由搂着她低喃的说道:“阿渝,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郗道茂脸一红,低声说道:“我们是夫妻嘛。” 王献之低声说道:“你先睡吧,我一会就来。” “嗯。”郗道茂躺回暖暖的被窝里,不一会她感到身边一沉,一个温暖的身躯贴了上来,她下意识往来人怀里一躺,沉沉的睡去。王献之满足的抱着怀里的软玉温香,不一会也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两人早早的起身,去给郗璇和王羲之请安,顺带将昨晚写的字带给王羲之看。 郗璇见了嗔道:“这都什么时候,还有心思看你昨晚练得字?还不带你媳妇回娘家去?” “是。”王献之想今天是阿渝回娘家的日子,这可耽搁不得,反正阿父随时可以指点自己。倒是郗道茂很好奇王羲之会说什么,对郗璇说道:“阿母,没关系,反正别院里家里很近,一会就到了。” “你这个小傻瓜!”郗璇恨铁不成钢的点着郗道茂的脑袋,“哪有女儿家归宁到中午才到的?这字什么时候不好看?” 郗道茂被郗璇一顿教训,不由苦着小脸对王献之打求救的目光,王献之给郗道茂投了一个爱莫能助的目光,同郗道茂一起灰溜溜站在郗璇面前,听着郗璇训斥他们两人昨天睡得太晚不说,居然还双双睡在书房,成何体统? 王羲之见见两小被训的头都快低到胸口去了,不由握拳抵住了嘴,轻咳了一声道:“你们先去郗家吧。子敬,成亲后第一次上你岳家的门,可不能失礼,知道吗?” “孩儿知道。”王献之恭敬的说道。 郗璇白了王献之一眼,对两人说道:“你们快去吧,别让你岳父他们等急了。” “诺。”两人异口同声的应道。 归宁 郗家别院当初置办的时候,就特地选在里离王家不远的地方,所以王献之和郗道茂出了门上了牛车之后,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郗家别院.郗超和郗恢得了消息,就早早的迎在门口了。 “阿姊!”郗道茂刚下马车,郗恢就扑了上来。 “阿乞。”郗道茂转身用力的抱住郗恢,泪水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虽说只有短短的几天没见面,可再次见到娘家人,郗道茂恍若隔世一般。 王献之见抱成一团的姐弟两人,不由苦笑,先上前朝郗超行礼,郗超含笑回礼,转身又对郗道茂柔声说道:“阿渝,外头冷,我们进去再说。” 王献之苦笑着上前给郗道茂拭泪,“阿渝别哭了,再哭下去,阿兄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阿兄。”郗道茂不好意思唤了郗超一声,郗超见王献之体贴的模样,不由满意的微微一笑,“进去吧,父亲和叔父等了很久了。” “诺。”王献之扶着郗道茂进了上房,郗愔和郗昙已经等候多时了。 “阿父。”郗道茂见了郗昙,眼眶又不由自主的红了,也顾不得行礼,直接腻到了郗昙身边,王献之倒是乖乖的跪下行礼,郗愔和郗昙唤他起身之后,郗昙爱怜的轻拍女儿的脑袋,“没规矩。” 郗愔哈哈一笑道:“阿渝以后也难得回家了,讲这么多礼数干什么?阿渝,过来,到伯父这儿来。” “伯父。”郗道茂立马蹭到郗愔身边,郗愔上下打量着郗道茂,见她面色红润,眉眼间闪烁着初为人|妻的娇羞和甜蜜,郗愔和郗昙不动声色的互视了一眼,一颗高悬的心终于落地了。 因这次归宁,并没有女眷,在场的又都是近亲,故郗昙设宴款待王献之的时候,郗道茂也坐在了王献之旁边。 “子敬,阿渝从小被我们宠坏了,有时候性子骄纵了一点,你多担待的一点。”郗昙对王献之说道。 “岳父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待阿渝的。”王献之听了郗昙的话,忙起身作揖。 “都是自家人,就不要这么多礼数。”郗昙摆手说道,他回头对郗道茂说道:“阿渝,嫁人之后,就不像在娘家了,不可以那么任性了,知道吗?” “知道——”郗道茂撒娇的拉着郗昙的大手说道:“阿父,你别老是人家教训人家嘛!对了,你什么时候回去啊?” 郗昙被女儿的撒娇弄的没法,“我不回去了"郗昙爱怜的望着女儿说道:“这 次我出来够久了,明天我就直接从这里回下邳了。” 郗道茂不由有些不舍,“那阿父你要保重身体啊!你什么时候回京口呢?” “可能要过段时间了。”郗昙说道。 王献之见状柔声说道:“阿渝,以后我们去了建康之后,建康离京口很近,你可以随时回去看岳父岳母。” “不行!”郗昙听了王献之的话,竖下脸说道:“子敬,你可不能老惯着她,这丫头最会的就是得寸进尺。”转而他又对郗道茂说道:“哪有女孩子家出嫁了还老是回娘家的?你可以好好在婆家待着,伺候好你公婆、夫君才是正理。” 郗道茂不由吐吐舌头,对郗愔和郗超投了一个求救的眼神,郗愔笑着摇头:“对了,子敬你们去建康,房子可备好了?还是住在王家的别院里?” 王献之道:“我是想自己找间房子住下,但一时间似乎找不到合心意的,到时候看吧,实在不行就先住在别院里吧。” 郗超道:“你若不弃,房子我到可以帮你找一间。” 王献之拱手道:“那就劳烦阿兄了。”王献之知道郗超在建康多年,手下早就培植了不少势力,在建康找间房子,对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故他也没有退却。 郗超含笑道:“自家兄弟,有什么劳烦不劳烦的。” 郗愔对郗超道:“你找个离你家近点的地方,这样两家走动起来也方便。” 郗道茂欣喜的问道:“阿兄,是不是阿嫂和阿奴也要去建康了?” 郗超道:“你阿嫂要去建康,阿奴留在京口陪着阿母。” 郗道茂暗自想到,这也不错,至少阿兄和阿嫂能在一起了。 郗昙举起酒杯说道:“子敬,来,我们今天不醉不归。” 王献之忙起身给郗昙斟酒道:“好,岳父,我给你斟酒。” 郗昙含笑轻拍王献之的肩膀,“子敬,在桓大人府上好好干,等过上几年,我在想法子帮你换个地方。”王家虽说站在权贵的最顶端,但自从王羲之辞官之后,王羲之这一房就没什么当大官的人,叔叔、伯父毕竟隔了一层,故没什么人可 第 55 部分 以帮王献之谋个好差事。 王献之洒脱一笑道:“岳父大人不必为子敬多费心思,子敬毕竟年纪还轻,资历尚浅。” 郗昙满意的说道:“你能这么想最好不过了!” 待王献之同郗道茂回王家的时候,已经快初更了,郗昙望着已经快睡着的郗道茂,不由摇头对郗超说道:“今天太晚了,你送你子敬和阿渝回去吧。” 王献之道:“不用劳烦阿兄了,反正家里也离这儿也不远,我们自己回去。”说着他从怀里取出一块令牌丢给车夫。此时已经到了宵禁的时间,若是没特殊的通行令牌,他们今晚也只能留在郗家了。 “也好,你们路上小心点。”郗超让丫鬟从屋里取了一斗篷,“上了牛车就盖上,小心别着凉了。” 王献之点点头,郗道茂依依不舍的同众人告别之后,被王献之扶着上了牛车。上了车王献之就将郗道茂往怀里一搂,用斗篷将她密密的裹住,“早点睡吧。”王献之低声说道。 “我还不算太困。”郗道茂揉揉眼睛,闻着他身上的浓浓的酒气,不由皱皱眉头,嘟哝的说道:“我下回告诉阿母去,说阿父又不管不顾的喝了好多酒,还把你灌醉了。” 王献之哑然,低头亲了亲她,“今天岳父很开心,我也没喝醉。” 郗道茂好奇的问道:“你又用海绵了?” 王献之摇头笑道:“我怎么可能在同岳父喝酒的时候用海绵?” 郗道茂讶然道:“你酒量真好。” 王献之大笑:“我可是从小被阿父用酒灌大的。” 两人回王家的时候,王羲之和郗璇已经歇下,郗道茂之前便遣人回来说过了,到了家之后,她又遣了一人去郗璇院子通报。 “少郎君、少夫人,这么晚了,你们不如先睡吧?明日在沐浴吧。”豆娘说道。 王献之和郗道茂同时摇头,王献之道:“阿渝,你先睡吧,我去洗洗就来。” 郗道茂道:“不沐浴我可睡不着。” 豆娘无奈的望着这对夫妻苦笑,只能吩咐丫鬟将热水备好,因王献之没有通房丫鬟,故郗道茂给王献之沐浴。 “你先去睡吧,我自己一回就洗好了。”王献之对郗道茂说道。 “我现在不困了。”郗道茂给王献之搓着背问道:“你是不是不喜欢熏香?”她好几次都注意到了,王献之虽然每次出门的时候都喜欢 把自己熏得香喷喷的,但在家的时候,他的衣服都没有熏香,且每次出门回家,他第一件事总是洗澡。郗道茂还记得王献之小时候似乎没在衣服上熏国香,倒是其他几位表哥熏香熏得很浓。 “你怎么看出来的?”王献之静默了一会,才好奇的问道。 “我见你在家似乎不喜欢熏香,每次外出回来,都要洗澡,你是不是闻不得香味?”郗道茂问道。 “也不是闻不得。”王献之说道:“我就是不怎么太喜欢龙涎香、沉香的味道。” “你不喜欢为什么还要熏香?”郗道茂疑惑的问道。 “是阿父说的。”王献之说道:“他说我在家的时候,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但去了外头就不能由着我的性子来,他不许我把这事说出来。”王献之笑了笑,“那个时候年纪小,不知道父亲的苦心,只觉得很委屈,可现在大了,也渐渐知道父亲的意思了……” 郗道茂愣了愣,她没有想到王羲之如此肆意之人,居然会如此教导儿子。王献之握着郗道茂的手说道:“阿渝,我们早点睡吧,明天我们早点过去给阿父、阿母请安,他们今天怕是急了。” 郗道茂点点头,“好,都是我不好,拖着你不肯回家。” 王献之道:“这有什么关系,马上岳父他们就要走了,说起来好像阿父也想请他们喝顿酒呢!到时候肯定也会这么晚的。” 郗道茂扑哧一笑:“阿父的宴请怎么能同我的归宁相比?”她低头想了想说道:“你若是不喜欢沉香、龙涎香之类的味道,不如我用银丹草跟你熏香试试看?” “银丹草?”王献之一愣,“这么贱的草,能熏香吗?” 郗道茂道:“试试看好了,别看银丹草低贱,他味道也不是一般的香。” “等过几天,空了些,我们试试看。”王献之实在怕了那些熏香,“现在时辰不早了,我们早点安歇吧,明天早点过去请安。” “好。”郗道茂点头说道:“明天是要早点过去给阿父、阿母请罪呢!” 乘兴而去,尽兴而归(一) 狂风夹杂着雪珠打在了瓦上,飒飒的响着,大雪停停下下差不多已经有三天了,一眼望去尽是白茫茫的一片,天色晦暗阴沉。 “这么大的雪,真是好兆头啊!”喜娘摸着耳朵说道,“都说瑞雪兆丰年啊!” 郗道茂穿了一件薄薄的夹袄,靠在床榻上,听了喜娘的话,瞄 了外头的大雪一眼道:“这么大的雪,不知道又要有多少灾民了。”归宁之后,郗道茂每日除了在郗璇处两次请安之外,就是待在房里默默的熟悉着王家的各项事务,平日极少出门。 青草蹙眉望着外头的大雪道:“是啊,不知道要冻死多少人呢。” 郗道茂叹了一口气,“听说朝廷已经开始施粥了,希望能有用。” 青草双目发光的说道:“是啊,在最冷的时候,一碗热粥,就可以让一个人活上两天呢!奴婢那时候也是靠——”她突然止住了话头,笑笑不语。 喜娘和豆娘等人听了心里发酸,嘴上不停的诵念“无量寿佛”,她们虽是下人,但一直在郗家的庇护下,除了主人偶尔责骂之外,还真没吃过这种苦。 郗道茂叹了一口气,对外头的那些灾民,她除了同情之外,也无法做其他事情来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句话在现在这个时代可不是随口说着玩的,救灾、赈灾这些都是政府的事情,私人做了可是收敛民心的大罪! 青草见自己把大家的情绪都说的低落了,忙道:“少夫人,刚才庄子上送来了一只小豚,庖厨遣人过来问,您想怎么做?” “小豚?”郗道茂低头想了想道:“最近天气冷,不若我们炙小豚吃吧,上次庖厨做的炙肉就挺不错的。” “好啊!”众人一听眼睛一亮,王家的庖厨有一手炙小豚的绝活,炙出来的豚肉又香又嫩,众人之前吃过一次,至今念念不忘。 郗道茂笑道:“青草派个人去郎君那儿问一声,问他今天回来吃饭吗?好像五哥同他在一起,若是五哥有空的话,让五哥也过来吧。” “诺。”青草穿上了斗篷说道:“我亲自去一趟吧,外头雪太大,那些传话人的怕冷,干活必是不尽心的。” 郗道茂笑道:“也好,那你路上小心些。” “诺。” 、 、 、 “你庙见之后真的还要去桓府?”王徽之敞胸半躺在坐榻上,胸口露出一段如白玉雕琢的锁骨,醉眼朦胧的斜睨着王献之。外头大雪打在窗台上砰砰作响,屋内则一室温暖如春。 “是的,我要去。”王献之轻啜着杯中的美酒,他同样也是半躺在坐榻上,神态慵懒,黑眸微合,听了王徽之的话之后,薄唇微挑,“五哥,这可是阿父存了二十多年的美酒,你喝缓一点。” 王徽 之哈哈一笑,仰头又倒了一杯,“酒就是要大口喝才舒服。”他放下酒杯问道:“你真愿意去?桓府有什么好呆的?整日勾心斗角,整天让你做些抄抄写写的东西,没意思!” 王献之把玩着手里的酒杯道:“我们刚刚入府,资历尚浅,做点小事也是应该的。我听说嘉宾大哥刚入桓府的时候,也给桓大人抄了半年的文书。” “郗嘉宾?”王徽之不屑的说道:“他这种汲汲牟利之人,自然什么无聊的事都肯做。”王徽之抬眼对王献之说道:“你在桓府里还没有受够委屈?” “无所谓委屈不委屈。”王献之神态自若的说道:“阿父早说了,我们从小就被人捧惯了,没受过委屈,可一旦入了官场,身边多得是跟我们一样的人,没人谁会整天捧着你。我在桓府受的那点委屈,只能算是磨练而已。再说幼度(谢玄)也在桓大人府上,我也没见他说过有什么委屈的。” “你啊!”王徽之摇了摇头,“这几年你可变了不少。” “有吗?”王献之笑了笑,将酒杯放下。 “当然。”王徽之又灌了一口酒道:“算了,你要去便去,我也不拦你,我准备等化了雪,就去趟吴郡,好好领略一下江南的风光。” 王献之闻言有些羡慕的说道:“五哥还真是悠闲。” “是你自己不想悠闲而已。”王徽之道:“家里又不愁吃喝,何必去桓府受那个闲气?” 王献之笑了笑,并不接王徽之的话。 “少郎君。”墨池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什么事?”王献之问道。 “少郎君,适才少夫人遣人来说,今晚庖丁做炙小豚,若是五郎君有空的话,不如晚上一起尝尝。”墨池说道。炙小豚 王徽之闻言眼睛一亮,“好啊!我也好久没吃炙肉了。” 王献之道:“除了炙肉之外,我记得阿渝上次做的羊汤也是一绝,我让阿渝准备下去,一会五哥你也尝尝。” 王徽之道:“好啊!这丫头小时候就喜欢做这些吃的,这下我可是有口福了。” 两人说着就起身去了王献之的院子,郗道茂正在吩咐下人准备今天晚上的小宴,一见两人来了,忙迎了上去,“五哥,你来了,快里面坐。” 王徽之将身上的斗篷脱下,随手丢给了一旁的丫鬟,“阿渝,我今天可是专程冲着炙肉和美酒来的。” 郗道茂道:“美酒 早就备好,炙肉我刚刚吩咐厨房去做了,五哥你先喝碗羊汤暖暖身子吧。” 王徽之摇头道:“我不爱吃羊汤,你给我泡碗热茶便是。” 王献之道:“五哥,我之前也不喜欢喝羊汤,可阿渝让人做的羊汤不一样,没有一点腥臊味,又不油腻,你先尝尝看吧,不吃可会后悔的。” “?是吗?”王徽之挑眉道:“既然子敬这么夸奖,那我无论如何为都要尝尝看。” “五哥,你别听子敬胡说,这羊肉怎么能完全祛掉腥臊味,我只是味道不重而已。”郗道茂笑道:“现在是冬天,喝羊汤最合适不过了。” 王徽之笑道:“阿渝谦虚了,从小到大你做的那道菜让我失望过?” 郗道茂抿嘴一笑,吩咐下人先将羊汤端上,给两人驱寒。郗道茂端来的羊汤又鲜又香,喝在嘴里清淡爽口,王徽之不由自主的将羊汤一口气喝完,“痛快!”他将碗递给丫鬟道:“阿渝,我还想要一碗。” 郗道茂笑着让丫鬟去给王徽之舀,王献之问道:“如何五哥?我早说了这羊汤好喝。” 王徽之往坐榻上一靠说道:“你小子还真是天生享受命。” 郗道茂笑着让他们两人叙话,自己出去看丫鬟的准备情况,“少夫人,要让庖丁来房里炙小豚吗?” “来房里做?”郗道茂一怔,“来房里怎么做?” 王献之听到丫鬟的问话道:“这庖丁炙肉乃一绝,阿父最喜欢的就是看他炙肉,就让他过来吧。” 郗道茂道:“好,你让他过来吧。” 王徽之缓缓从房里走出道:“阿渝,你说的要给我喝的葡萄酒呢?”他早就听说郗超从西域带回来两桶上好的葡萄酒,这次郗道茂出嫁的时候,这两桶酒就跟着一起陪嫁过来了。 “五哥,葡萄酒要冰了才好吃,现在天气冷,我让人热了黄酒给你,葡萄酒等夏天再喝吧。”郗道茂说道。 王徽之摸着肚子道:“我也知道葡萄酒夏天喝好,可这肚子里的酒虫不听我的话啊!好阿渝,你把酒拿出来让我解解馋吧!” 郗道茂无奈的笑笑,只能吩咐丫鬟去取酒,“好吧,可要是到了夏天没酒喝,你可别怪我。” “唔——”王徽之一脸为难的说道:“等到了夏天,要是实在没酒喝了,我就勉为其难的喝你自己酿的葡萄酒吧。” “那还真是委屈五哥了!”郗道茂没好气的说 道。 “不客气。”王徽之哈哈大笑的说道。 “……” 郗道茂一阵语塞,想起自己做过的糗事,她就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她几年前见家里种了葡萄,便兴致勃勃的采了葡萄做葡萄酒,原本想就算自己不靠这个发大财,好歹能在熟人面前好好炫耀一番。可没想到自己真的把葡萄酒做出来之后,凡是喝过自己做葡萄酒的人都没什么特别反应,更过分的是,比如伯父和王徽之,还一脸看在自己面子上,勉为其难喝下去的模样!着实把郗道茂给气坏了!后来郗道茂才知道,原来大家早就尝过从西域过来的葡萄美酒了,而自己做的葡萄酒跟从西域带过来的葡萄酒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家里的人喝惯了好酒,自然看不上山寨版了!这个事实着实打击了郗道茂,让她从此之后就把自己酿出了的葡萄酒才给彻底冷冻了! “阿兄!”王献之责怪的望了王徽之一眼,“阿渝,没关系,你酿的葡萄酒我爱喝。”王献之安慰道。 “我做的东西你又不喜欢的吗?”郗道茂垂头丧气的说道。 王献之不由语塞,“算了,我让人进来炙小豚吧。”郗道茂说道,“时辰也不早了。” 乘兴而去,尽兴而归(二) “夫人,我这小豚现在才两个月大,刚出生的时候就用米粥来喂养,保管烤出来豚肉又香又嫩。”那厨子一边在小豚的身上涂清酒和猪油,一边用慢火炙烤着,那香味随着豚肉的渐熟而散开。 “用米粥喂?”郗道茂微微蹙眉。 “怎么了?”王献之问道。 “没什么。”郗道茂道,“我第一次听说豚用米粥喂养的。”她暗暗叹气,现在外面聚了这么多灾民,而王家却奢侈到用米粥来喂乳猪,郗道茂自认不是忧国忧民之人,心里也多少有点疙瘩,顿时对烤乳猪的胃口减了不少。只见那庖厨双手不停的翻转,不过一会功夫,整头乳猪已经烤熟,那香气让人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 王徽之摇着手里斟满葡萄酒的月光杯,颇是不以为然的说道:“用米粥喂出的小豚有什么稀奇,我之前在崔家的时候,还见过人乳喂养长大的小豚呢!” 郗道茂听了脸色一变:“阿兄,你不嫌倒胃口?”用人乳来喂小牛?也太恶心了! 王徽之道:“这有 第 56 部分 什么好倒胃口?不过那些用人乳喂养长大的小豚,我也只是见过没吃过。那次去的时候我肠胃不舒服,没敢吃这么油腻的东西。” 郗道茂吐吐舌头:“那么恶心的东西不吃也罢!” “你这么想就没口福了。”笑道,“方大头,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王徽之撑着头 “五少郎君过奖了。”庖厨憨笑的说道,他将烤好的小豚放在食案上,双手轻松的挥刀,炙肉如雪片般的落到了盘里,郗道茂不由看入迷了,这刀工简直可以跟小说里的武林高手媲美了! “阿父也喜欢看方大头切炙肉,时常在得闲的时候,让方大头来房里给自己炙肉。”王献之挟了一片肉片给郗道茂说道:“方大头这手刀工可练了足足有五十年了,阿父常说他练了多久的字,方大头就练了多久的刀工。” 庖厨笑道:“小郎君过誉了,奴怎么敢同郎君相提并论!” 烤肉又嫩又脆,入口即融,若在平时,郗道茂一定好好品尝不可,但今天她实在没心情,就吃了一片之后便停著了。 “阿渝,你怎么了?”王献之细心的注意到了郗道茂的情绪变化。 “没什么。”郗道茂放下木著笑道:“之前稍稍多吃了几块点心,现在还不是很饿。” 王献之挟了一片薄薄的炙肉放在郗道茂的碗里道:“吃不下其他东西就吃点炙肉吧。庖丁的厨艺不错呢!” “你们吃吧。”郗道茂拭着嘴角说道:“我过一会再吃。五哥,你少喝点酒,酗酒过度伤身!” 王徽之闻言坏坏的笑道:“不会是我说了那用人乳喂养的小豚之后,你就倒了胃口吧?我还听说过在蛮族有人吃虫的呢!尤其是那种白白肥肥的大虫子。^^”说着他伸出木著比划了一个长度,“听说那虫子在吃入肚子前还是活的,夹在木著上的时候,还一扭一扭……” “五哥!”王献之惨青了一张俊脸瞪着王徽之,不动声色的把丫鬟奉上的白米饭往一旁推了推。 郗道茂神态自若的说道:“?五哥只是看人家吃过?自己没尝过吗?真是可惜了!据说这虫子挺好吃的,豚肉是肉,虫子也是肉,唯一的区别就是虫子到处都有,豚肉可寻常人也不会常吃。” “噗——”这下别说是王献之将嘴里的葡萄酒喷了出来,就是王徽之也脸色微微发白的放下刚刚送到嘴里的炙肉,没好气的瞪着郗道茂。 郗道茂暗暗好笑的望着王徽 之,小样!还想跟我斗!她就不信从小娇生惯养的王徽之会见过吃虫这般事,肯定是又是在哪本闲书上见了,故意来吓她的。 王献之苦笑的望着争锋相对的两人,“咦?雪好像停了。”他突然听到外头值夜的丫鬟在絮絮的低语说雪停了。 王徽之起身将窗户隙开一条缝,“是停了。”大雪过后的夜色格外的明朗,银月升至中天,月华照在积雪上,一片晶莹,王徽之不由将窗户完全打开,“晚上的雪景果然别有一番风味!” 王献之见状,忙让丫鬟去过一旁的斗篷给郗道茂裹上,“五哥,快把窗户关上,阿渝怕冷。” “你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哥哥。”王徽之嘟哝了一声,“这么好的月夜雪景,躲在屋子里有什么意思。”说着他便举步去了庭院。 “子敬,我们也出去走走吧。”郗道茂接过丫鬟递来的斗篷给王献之穿上。 “好。”王献之无奈的望着王徽之的背影,“五哥也不穿件衣服再出去。” “他就是那性子。”郗道茂让丫鬟拿过王徽之的外衣,同王献之两人走出了房门。 “杖策招隐士,荒涂横古今……”两人至庭院的时候,就听到王徽之诵念着左思的《招隐》。 “五哥就是那样。”王献之哑然一笑,对郗道茂说道:“你不知道,他在山阴造了一个别院,外面种满了竹子,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在竹下吹萧吟诗。” 郗道茂闻言不由有些羡慕的说道:“五哥的生活还真悠闲。” 王献之握住她的手柔声说道:“你若是喜欢,我们在建康的房子外面也种满竹子好了。” 郗道茂笑道:“哪里需要种这么多竹子?漂亮的花花草草多得是呢,我觉得种点芭蕉也不错。” 王献之道:“也是,我小时候,阿父就时常让我在芭蕉叶上练字呢。等我们以后有了孩子,也让他在芭蕉叶上练字。” 郗道茂轻啐道:“都还没影子的事呢!你都想得这么远了。” 王献之笑着搂过她低声说道:“那可不一定!”他手贴在她的肚子上,“说不定已经有了呢!” 郗道茂推开了他的手,低声说道:“五哥还在呢!”说着两人抬头望向王徽之。 王徽之披着斗篷,正兴致勃勃的吩咐下人备船。 “船?”两人愣了愣,王献之疑惑的问道:“五哥,你要船干什么?” “我 想安道了,正好现在有兴致,就去拜访一下吧。”王徽之淡淡的说道。 “安道?戴安道?”王献之吃了一惊,忙追问道。 “是啊,你认识安道了?”王徽之斜了王献之一眼道。 “可是安道不是不在剡县吗?”他们现在可是在山阴啊! “现在乘船溯江而上,我想最多明天中午,一定能到了!”王徽之现在兴致极好,“说起来也好久没见安道了,这次过去正好同他叙叙旧。” 郗道茂目瞪口呆的望着王徽之,她早就知道王徽之是很任性的人,可没想到他居然能任性到这地步。她抬头望望那月色,这么冷的天、这么晚,他大爷的兴致还真好!郗道茂算是服了。 “五哥——”王献之也颇为无语,“现在天色已晚,又刚下了大雪,不如今天先回去休息,明天一早去看安道如何?” “等到明天,我就没那个兴致了。”王徽之颇为不耐烦的对王献之说道:“你同阿渝先回去休息吧。我自己去好了。” 王献之见他执意如此,只能无奈的对郗道茂说道:“阿渝,你先回去休息吧。” “你要跟五哥一起去?”郗道茂问道。 “嗯,五哥这样我不放心。”王献之说道:“你先回去休息吧。” 郗道茂道:“你自己小心点,还有五哥喝醉了,你注意点,小心别让他掉水了。”她记得好像有个大诗人就是喝醉酒后落水淹死的。 “我知道。”王献之见下人已经将船备好,而王徽之也已经上船了,他同郗道茂说了一声,便急匆匆的追了过去。 郗道茂摇了摇头,这些有钱人家的大少爷,三更半夜不睡觉,发酒疯不说,还让这么多人一起不睡,跟着他们疯! “少夫人。”青草上前对郗道茂说道:“外头冷,你还是进房吧。” “嗯,我也去休息了。”她瞄了一眼那口几乎没动过的烤乳猪说道:“你们若是饿了,就把炙肉和羊汤分了吧。” “多谢少夫人赏赐。”青草欣喜的说道,她们之前在房里伺候的时候,闻到那香味,就忍不住咽口水了,对于他们来说,郗道茂和王徽之刚刚说的“虫肉”之事,丝毫不会影响食欲。他们可不是那些从小被锦衣玉食养大的公子千金,肚子饿起来的时候,什么东西没吃过? 第二天一早,郗道茂起身去给郗璇请安的时候,郗璇问道:“我听说昨晚子猷(王徽之)和子敬半 夜三更的出门了?” “是的。”郗道茂上前将昨晚的情形说了一遍。 郗璇听了哭笑不得:“子猷这孩子,多大了?还这么任性!自己任性就算了,还拖着自己的弟弟一起任性。” 王徽之的妻子听了郗璇的话,只能在一旁低头陪笑。 谢道韫笑道:“母亲过虑了,五叔这也是真性情。” 郗道茂笑道:“是啊!雪夜访友,这是多风雅的事啊!只可惜我是女儿身,不然还真想跟他们一起去了。” 郗璇听了两人的话,不由笑着摇头,“你们啊!”看着谢道韫和郗道茂,在看看王徽之的妻子诺诺的站在一旁,低头不语的模样,不由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好了,你们都下去吧。”人都说她就偏心大媳妇、二媳妇和小媳妇,可一样都是媳妇,这三人就是做的比其他人都好,伺候她也精心,她怎么能不疼? “阿渝。”众人退出之后,谢道韫喊住了郗道茂。 “阿嫂怎么了?”郗道茂止住脚步笑问道。 谢道韫问道:“你上次给大哥、二哥吃的乳酪是怎么做出来的?他们尝过一次之后,非缠着我要再吃呢!我问了家里的庖厨,他们也不会做呢。” “那是用水牛乳做的。”郗道茂笑道:“做法到也简单,就是要算好时辰做,我一会把法子抄了让人送过来。” “那就有劳妹妹了。”谢道韫笑道。 “阿嫂客气了。”郗道茂亲昵的揽着谢道韫的手说道:“我也不是白给的。” “?”郗道茂挑眉问道:“你想要什么?” “我看你院子的梅花开的正好,”郗道茂道:“我想采点梅花做茶喝。” 谢道韫笑道:“我开的这么好的梅花你也舍得采下来?” 郗道茂道:“不采过几天也会枯了,与其让它凋零,还不如让我来喝茶呢!” 谢道韫道:“好,一会我就让人采了给你送来。” “不劳烦二嫂,我让青草带人去采就是了。”郗道茂道。 “你做好了可要给我一罐。”谢道韫闻言让贴身丫鬟带着青草去采梅花,自己回头对郗道茂说道:“对了,你一会来我这儿一趟,我给你们备了一下去建康的行李。” “好。”郗道茂同谢道韫说笑了一番之后,又去小厨房做了几碗姜撞奶,就已经差不多快午时了,“怎么还没回来?”郗道茂派人将姜撞 奶给谢道韫送去之后,喃喃自语的说道。 乘兴而去,尽兴而归(三)... “少夫人,这些都是二少夫人让您带去建康的东西?”豆娘吃惊的望着库里的堆得满满的家什。 “是啊。”郗道茂嘴角微微抽搐,她都没到谢道韫给他们准备了这么多东西。她初见的时候,也吓了一跳,连连拒绝,但谢道韫拉着她细细说的王献之的诸多讲究,说到最后,谢道韫表示这些东西还是她一再删减才整理出来的。听了谢道韫的话之后,郗道茂无奈的苦笑,只能让豆娘过来处理,谁让自己嫁了这么一个瞎讲究的老公呢!|| “箱子还容易带走,这么多家什怎么办?”豆娘问道。 “家具先运到建康去。”郗道茂说道:“阿嬷,你先跟着车队一起过去吧,虽说阿兄找到的房子肯定不会差的,但毕竟好些天没人住了,你去了正好帮我打理一下。” 豆娘道:“少夫人,既然我要过去一趟,不如多带点东西?” “也好。”郗道茂说道:“流风他们一家子跟你一起过去,这样我也放心一点。” “诺。”豆娘应道:“少夫人,刚刚夫人派人来说,既然少郎君不在,你今天就在她那儿用饭好了。” 郗道茂揉揉肩膀说道:“也好,今天好像阿父也有事不回家,我就去跟阿母一起吃饭吧。”她想了想说道:“要不,今天我跟阿母一起睡?” 豆娘道:“少夫人,您陪夫人一起食哺食就好,还是不要一起歇下了。”她顿了顿,有些迟疑的说道:“毕竟您现在是夫人的儿媳妇。” 郗道茂低头想了想笑道:“阿嬷,没了你,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呢!” 豆娘闻言笑道:“能伺候少夫人也是奴的福气。” 郗道茂同豆娘又商量了一会去建康要做的事,郗道茂便换了衣服去郗璇的上房。 “七少夫人来了。”丫鬟们见了郗道茂,忙掀帘迎她入内。 “阿母在歇觉吗?”郗道茂轻声问道。 “夫人在里头看书呢,大少夫人在一旁陪着。”丫鬟上前替郗道茂脱了斗篷悄声说道。 郗道茂点点头,转身见了内房,果然就见郗璇在临窗的坐榻上看书,何氏在给郗璇揉腿,见了郗道茂,她笑着唤了一声:“阿渝。” “阿母、大嫂。”郗道茂上前给郗璇揉肩,自从郗璇中风之后,之前失去知觉的半身就算时常酸 疼,故时常需要人来按摩。 “阿渝你来了。”郗璇望着郗道茂和何氏,叹气说道:“多亏了有你们,不然我这日子可难熬了,唉,人老了,不中用了。” 何氏同郗道茂互视了一眼,何氏笑道:“伺候母亲就是我们的本分,现在家里的哪样事情不要母亲做主?您若是不中用,我们就都是废材了。” 郗道茂在一旁点头附和说道:“是啊。” 郗璇笑道:“你们两人就会哄我开心,” “我们说的都是实话,哪是哄您开心。”郗道茂给郗璇揉了肩膀之后,开始揉手臂。 “好了,我也不是很疼了。”郗璇说道:“你们都松开吧,时候也差不多了,该食哺食了。” 两人笑着松手,丫鬟打来了热水,两人净手之后,便伺候郗璇吃饭。 “都坐下吧。”郗璇说道,“也没什么外人,就我们娘三个,哪需要讲这么多规矩。” 两人笑着坐到了郗璇下首,郗璇对何氏说道:“我上次听说你要给珠儿找个针线好的嬷嬷学女红,找到了吗?”珠儿是王玄之和何氏唯一的孩子,也是何氏的命根子。 何氏道:“没有,找了好几个,都觉得不合适,媳妇想反正珠儿也才五岁,不急,还可以慢慢找。” 郗璇点头道:“的确,女红嬷嬷是小娘子除了保母之外最亲的嬷嬷了,挑选起来的确要谨慎。反正我们这样的人家,也不愁找不到女红嬷嬷。” “正是,我也是这么想的。”何氏笑道,她偏头问郗道茂道:“阿渝,我看你女红不错,你是当时是那个女红嬷嬷教的?” “我当初是阿苏阿嬷教导的。”郗道茂回道:“只是阿苏阿嬷跟着阿姊陪嫁了。再说现在阿苏阿嬷许久没有动针线了,年纪渐长,眼睛不行了。” 何氏有些失望的说道:“若是能找从宫里出来的嬷嬷教导珠儿就好了。” 郗璇道:“你也别急,让我想想法子,家里的女孩子也不少,怎么也要请个好嬷嬷。” 何氏听了郗璇的话,顿时放心的说道:“有了母亲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郗璇大笑道:“你这小油滑,早就想好了算计我,是不是?” 何氏笑道:“媳妇这点微末的道行,哪敢算计母亲?这些都是母亲体恤媳妇。” 郗璇笑着轻拍何氏的手, 第 57 部分 “你们这一个个小嘴都抹了蜜一样了。” 何氏和郗道茂其乐融融的陪郗璇吃了一顿饭后,两人伺候郗璇歇下之后,便携手走了出去,“阿渝,我听说陪嫁过来的庄头,有一个农事很在行?”何氏有些迟疑的问道。 “说不上在行,只是做了一辈子的老农,比别人多些经验而已。”郗道茂答道,一时吃不透何氏想说什么。 “那可以借给我一段时间吗?”何氏说道,“我那几个庄子,这些年粮食的收成越来越少,我想让他看看,到底出什么问题。”何氏想起自己名下那几个庄子就愁眉不展,毕竟她将来养老的钱,珠儿成亲时候的私房补贴,就全靠这几个庄子了。 郗道茂听了不由诧异,江浙一带一向水土好,这几年又没有灾荒,粮食产量怎么年年降低呢?她转念一想,何氏是寡妇,人又不是强势能干的,想来定是下面的仆人欺上瞒下才会这样的。“好,我明天就让他过来看看。”郗道茂一口答应。 “阿渝多谢了。”何氏感激的说道。 “嫂子,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你一向对我好,有什么好谢的。”郗道茂拉着何氏的手说道:“嫂子,你也别怪我多嘴。会稽这带素来水土肥美,这几年又没听说有什么大灾,这粮食收成哪里会越来越差呢?” 何氏一怔,随即恍然,她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对郗道茂笑道:“阿渝你说得对,这事我一定要回去好好查查。不过你那位庄头还是让他过来看一趟,也省得平白冤枉了人。” “这是自然。”郗道茂含笑点头。 “现在天气越来越冷了,你也快点回去吧。”何氏对郗道茂说道。 “好,那我先走了。”郗道茂让丫鬟提着灯笼走在前头。 “嗯,我也回院子了,珠儿怕是要哭了。”何氏提起女儿就笑的满脸甜蜜。 两人道别之后,便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房里喜娘已经将被褥熏暖和了,热水也已经备好,郗道茂简单的梳洗了一下之后,便往暖暖的被窝里一躺。 “少夫人,今晚要不让奴睡在房里?”青草问道。 “不用,现在都是冬天了,地上凉,你别打地铺了。”郗道茂摇头说道,这么冷的天,怎么睡青石板上,“你就在外头榻上睡就好了。” “好。”青草感动的点点头,“那奴就睡外头了,少夫人有什么事,唤一声。” “嗯。”郗道茂蹭了蹭软软的褥子 ,打了一个哈欠,合眼就睡着了,冬天的时候还是睡觉最舒服啊!正在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一团火热包裹住了她,好舒服!郗道茂幸福的喟叹了一声,往那温热的地方拱去。等等!有人!郗道茂蓦然睁开眼睛,正对上王献之幽深的黑眸。 “子敬?你怎么回来了?”郗道茂疑惑的问道。 “我吵醒你了?”王献之微微愧疚的问道。 “也没有。”郗道茂说道,她揉了揉眼睛,“你吃过了吗?饿了吗?” 王献之道:“连夜赶回来,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为什么?戴安道没有招待你们吗?”郗道茂不解的问道,把青草叫进来,吩咐她去准备宵夜。 王献之双手抱头,半靠在床榻上说道:“没,我们急行了一夜,都到了安道的时候,突然没兴致了,就没有敲门进去,让船夫转头连夜赶回家了。” ……郗道茂嘴巴微张,目瞪口呆的望着王献之虽满脸倦容,但依然神采飞扬的俊脸,她没有听错吧? “阿渝你怎么了?”王献之担忧的问道。 郗道茂嘴巴张了张,最后无力的说道:“你是说,你们已经到了戴家,但觉得没了兴致了,就打道回府了?” “是啊。”王献之理所当然的点头说道:“既然没了兴致,进了戴家也是敷衍,既然这样,还不如直接回府呢!”说到这儿,他对郗道茂笑道:“雪夜的夜景还真是不错,下次我带你一起去看。” 郗道茂无力的望着他,她才不陪这群疯子一起疯呢! 王献之见她神色恹恹,将她搂在怀里柔声说道:“阿渝先睡吧,别等我了。” “我不困,等你吃完了宵夜再睡也不迟。”郗道茂靠在一旁有气无力的说道,她被王徽之和王献之的行为彻底惊醒了,这两人的大脑回路一定跟正常人不一样! 王献之笑了笑,“好,那你等我一会。”他慢慢的吃了一小碗水引之后,就让丫鬟取来盐水漱口。 “你不是饿了一天嘛?怎么不多吃点?”郗道茂问道。 “晚上吃太多对身子不好。”王献之搂着郗道茂躺下说道:“早点睡吧。”他轻拍着郗道茂的背说道,一回到家里,疲倦就如潮水般,阵阵的袭来,给两人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就疲倦的沉沉入睡,他实在是累坏了。 郗道茂望着王献之沉沉入睡的模样,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就算这个朝代怪人 辈出,这对兄弟在这些怪人中也算是极品了!难怪七兄弟中,就数他们两人感情最好。 庙见 “哈哈——”王家上房里传来了阵阵笑声,郗璇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你说子猷和子敬连戴家的门都没进就走了?” “阿母你看!”郗道茂嘟着嘴咕哝的说道,“这么冷的天气,子敬也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 王徽之的妻子也在一旁苦笑:“我昨儿大半夜夫君回来的时候,我还真吓一跳。这种天气,他居然一夜一天没吃东西, 郗璇摆手道:“这两孩子打小就任性惯了,劝不住了。” 谢道韫含笑说道:“五叔和七叔还真是雅人!”说着她目露向往之色,心里暗叹可惜自己不是男儿身。 郗道茂只能苦笑,郗璇对五媳妇和小媳妇安慰道:“他们两个就是那脾气,你们也别担心了,他们身体好的很!” 两人点点头,王家的其他夫人皆掩嘴而笑,众人同郗璇说笑了一番之后,见她有些乏了,便都散去了。 “阿渝。”郗璇唤住郗道茂,“你等等,我有话同你说。” “诺。”郗道茂屈身应诺,王家诸媳素知郗璇最疼的便是幼子、幼媳妇,现在两人快去建康了,郗璇会留下郗道茂说话也不奇怪。 “阿母?”郗道茂上前给郗道茂揉腿道:“您有什么事吩咐?” “你还有十多天就庙见了,庙见之后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走?”郗璇闭目问道。 “夫君说庙见后五天就走。”郗道茂低声说道。 “这么快?”郗璇诧异的问道。 郗道茂点点头说道:“桓府那边已经在催了,所以夫君想早点过去。” 郗璇道:“那还是公事重要。”她睁开眼睛对郗道茂说道:“阿渝,子敬有时候性子还是有些孩子气,你要多多体谅他。” “阿母,子敬只是有些随性而已。”郗道茂柔声说道,就算她跟郗璇感情再好,她也不可能再一个母亲面前说她儿子不好的地方。 “好孩子。”郗璇含笑轻拍她的手,又吩咐了她几句之后,郗道茂就退了出去。 “少夫人。”喜娘见郗道茂回房,忙迎上去伺候她卸妆梳洗。 “子敬醒了吗?”郗道茂问道,王献之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所以郗道茂早上起来请安的时候,也没有叫醒王献之。 “夫 人去请安的时候,少郎君醒过一次,去了郎君的书房一趟,回来之后又倒头睡了。”喜娘说道。 “哦?他去了阿父哪里?”郗道茂卸了妆,去了内房。 “阿渝,你回来了。”郗道茂才入内,就听到王献之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 “你醒了?”郗道茂对王献之微微一笑,“饿了吗?” “不饿,刚刚去阿父书房里吃过了。”王献之起身,披散的长发落在裸|露的胸膛上,“阿渝,过来。”他伸手示意郗道茂过来。 郗道茂见他那模样,就知道他不再动好心思,瞄了他一眼笑道:“既然你醒了,就起身吧,我去厨房看看。” 王献之眼睁睁的看着郗道茂翩然走出内室,不由有些牙痒痒的,这丫头越来越滑溜了!想拉住的人都走了,王献之只能无奈的起身,唤丫鬟进来伺候自己穿衣。 “阿渝,豆娘呢?”王献之除了内房,就见郗道茂坐在榻上,正低头算账。 “我让阿嬷先去建康了。”郗道茂放下账册笑道:“我让厨房做了点心,一会吃些点心吧。” “阿兄的院子找好了吗?”王献之问道。 “找好了。”郗道茂嘴角轻挑的说道:“听说是离阿兄不远的地方呢。” 王献之笑道:“这样也不错,你没事的时候还能跟你阿嫂一起话话家常。” “是啊,再说我们在建康也没什么特别亲近的亲眷,若是能跟阿兄在一起,也能相互照应一下。”郗道茂说道,“还有,阿嫂给你准备了很多去建康的东西,你看看,若是不需要的,就先留在这里吧。”说着她将手里的书册递给王献之。 王献之不接书册,对郗道茂说道:“这种小事你做主就是了,你看需要就带走,不需要的留下也好,丢掉也行。” 郗道茂闻言娇嗔的说道:“你倒尽会偷懒,到时候东西用的不顺手,可别赖我。” 王献之笑着搂着郗道茂说道:“因为我找了一个贤妻啊!” 郗道茂笑着推开他道:“油嘴滑舌!” “我对夫人说的话句句出自真心,天地可鉴!”王献之听了郗道茂的话之后大呼冤枉,对着郗道茂指天发誓道。 郗道茂笑着拉住他的手道:“哪有这种事也随便发誓的,平白惹人笑话。” 王献之低头亲了郗道茂一下道:“那证明我们夫妻恩爱的,旁人羡慕都羡慕不过来呢!” 郗道茂道:“我知道你烦这些琐事,其他的我都帮你做主了,随行的人,你总要给我说说吧,不然我带上的人都是不合你心意的怎么办?” 王献之想了想道:“说起人手,我想起有件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郗道茂问道。 “我的保母李如意你还记得吗?”王献之问道。 “李阿嬷?当然记得,她怎么了?”郗道茂问道,她不是跟着儿子回家了吗? “我前些日子才知道,保母的儿子在半年前,砍柴的时不甚摔下山死了,连尸首都没有找到,现在保母家里只有她和一个才三个月大的小孙女了。”王献之叹气说道,“听说保母的儿媳妇本来是想守着保母和那个小女儿的,结果那媳妇的娘家人,在她儿媳妇刚生下小孙女的时候,就把儿媳妇带了回去,让她嫁人了。” “刚生完就让她嫁人!”郗道茂吃了一惊,那家人家也太没人性了! 王献之苦笑道:“世道艰难,拿个女儿换十斗粮食还是值得的。” 郗道茂闻言默然,“既然这样,不如我们把保母接回来吧。”她提议说道。 王献之握着郗道茂的手柔情款款的道:“我正有这个意思,阿渝,你真好。 郗道茂笑着靠在他的肩膀上,“保母从小服侍你,我到你家的时候,她照顾我也精心,现在她无依无靠了,我们照顾她也是应该的。” “是啊。”王献之叹了一口气说道:“阿渝,等我在桓府上历练几年之后,我想下放去外头,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吃苦吗?” “你想下放去外头,不愿意留在建康?”郗道茂诧异的问道。这年头谁不以当京官为荣,多少人挤破了头就想去建康当官啊。 “留在建康有什么意思,还不如下放自在,天高皇帝远,谁也管不着我。”王献之说道。 “这倒是。”郗道茂笑盈盈的说道:“在建康跟人说个话都要想上好几回才敢说出口。” 王献之说道:“可不是,所以我不爱待在建康,又不想同五哥一样隐居在乡间。 郗道茂说道:“到时候我们选个风景优美,山水秀丽的地方,不是就跟五哥的隐居一样了吗?” “我正是这么想的。”王献之闻言哈哈一笑。夫妻两人又说了一会贴心话,商量了些家事,见时辰差不多了,才起身去给王羲之和郗璇请安。 之后几日,王献 之同郗道茂都在准备庙见的事宜,王家乃士族大家,规矩繁琐,郗道茂虽从小受训,但也怕自己临场出些差错,丢了郗家的脸,故拉着王献之,在庙见的前几天,穿上正服,在房里练习。 “阿渝,过来歇会吧,你做的很好了。”王献之见郗道茂练得满头大汗,不由心疼的扶起她,给她拭汗,“别练了,我让丫鬟备了热水,你去梳洗一下,这么冷的,出了这么多汗,一会可别着凉了。” 郗道茂揉着酸疼的腿说道:“没事,我再练一遍,到时候就不会出错了。” 王献之叹了一口气,无奈的摇摇头,“你啊!就是万事太小心了。” 郗道茂道:“我这叫深思熟虑!” 王献之道:“若事事都设想周到了,那还有什么趣味?” 郗道茂被王献之堵了一下,只能嘟起嘴说道:“我这不也是为了你,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到时候被人笑话的就是你。” 王献之道:“那也是别人的事,与我何干,我不嫌弃你就是了。”说着他一把抱起郗道茂。 “啊——你干嘛?”郗道茂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的吓一跳,把搂住王献之的脖子。 “去沐浴。”王献之亲昵的捏捏她的鼻子说道,“到时候受了风寒就不好了。” 郗道茂见他别有用心的模样,不由红着脸,靠在了他的怀里。全球 在房里折腾过几次庙见之礼后,郗道茂胸有成竹的迎来了庙见。 “阿渝,别太担心了,那些宗族长老都是从小看你到大的长辈。”在入宗庙之前,郗璇安慰郗道茂说道。 “我知道,阿母。”郗道茂含笑点头。 王献之在一旁苦笑道:“阿母,你放心吧,阿渝这礼仪在房里都练过好多次了!你现在越是劝慰她,她越是担心。”郗道茂听了王献之的话,不由悄悄的捏了他一下,瞪了他一眼,王献之嘻嘻一笑。 郗璇也隐约听说过这事,“你这孩子!”郗璇对郗璇道说道:“我们郗家的出来的女孩,各个都是最好的,那些礼仪更是不在话下,那需要这么担心!来,抬起头跟子敬一起进去。” “诺。”两人应声进了王家宗庙。 郗璇含笑望着两人的背影,等到了今天她才真正放心,庙见过后,阿渝便是王家记在族谱上的媳妇了!王羲之对郗璇和声说道:“我们也进去吧。”华“嗯。”郗璇点点头。 第 58 部分 待庙见之后,郗道茂在忙着打点去建康的事宜之时,也不时的拉着王献之陪郗璇说话。 “子敬,阿渝到了建康之后,你们夫妻俩要相互扶持,不要再闹小孩子脾气了,知道吗?”郗璇谆谆嘱咐道。 “阿母你放心。”郗道茂对郗璇说道:“建康里会稽也近,我们想你了就能马上回来的。” “是啊。”王献之附和说道。 “两个傻孩子,当了朝廷的官员,怎么能随便离开?”郗璇轻拍两人,建康那地方水深不可测,若不是夫君支持,她还真不放心这两个孩子过去呢。 王献之对郗璇说道:“阿母你放心,我们在建康一定会过的好好的,再说有什么不懂的事,还能问表兄呢。” 郗璇道:“嗯,也是,平时多跟你表兄说说话,有什么事,也跟着他一起商量。” 两人听了忙点头,但心里皆认为,若是什么事都问郗超,他们还不如待在会稽呢! 郗璇叹了一口气道:“过去历练几年也不错,也省得你跟你五哥一样,不知世事。等过几年,我就让你们阿父想法子把你们调到会稽来。” 两人互视一眼,不由相视一笑,想不到阿母也有这个想法呢!两人上前一人搂住郗璇的一手,你一言我一语的终于把郗璇哄得笑开了脸。时间转瞬即逝,就算郗璇再怎么不愿意,两人去建康的那一日也终于到了。 “母亲,你不去送送小叔和阿渝吗?”谢道韫问道。 “不去了——”郗璇深深叹气说道,“去了也是徒增悲伤,你让他们好好注意自己身体就是了。” 谢道韫应了,又问郗璇道:“母亲,你还有什么要嘱咐小叔他们的吗?” 郗璇摆手说道:“没了,你也出去吧,外头一堆事可离不开你。”待谢道韫离开之后,郗璇的贴身仆妇道:“夫人既然这么舍不得少郎君和少夫人,为什么不让他们留下呢?少郎君和少夫人这么孝顺,一定会答应的。” 郗璇道:“他们出去也好,整天躲在父母和家族的庇护下,子敬就永远长不到,我已经有个子猷了,可不想子敬再变成这样。”她侧头望着窗外道:“我情愿他现在吃点苦,也不愿他将来吃苦。毕竟现在他闹再大的摊子,也有夫君和我顶着。” 郗璇和仆妇在房里说着心事,郗道茂也在马上劝慰有些闷闷不乐的王献之道:“想来阿母定是不愿意见我们离开,所以才避而不见 的。若是想阿母了,我们到时候再回来就是了。”王献之握住她的手道:“等过段时间,我得了空,就把阿父、阿母,岳父、岳母那儿都去请安一遍,好不好?” 郗道茂眼睛一亮道:“好!” 生产(一) “子敬,先坐下休息会,阿渝还要有会才生呢。”郗超站在廊下,对着正在院子里转来转去的王献之喊道,眼睛去不由自主的望向产房,都子生产的时候总是叫的凄惨,怎么阿渝进产房也有两三个时辰,就不闻叫声呢? “阿兄,还要多少时间?”王献之俊脸惨白,紧紧的抓着郗超的衣襟道。 郗超没好气的推开王献之,“又没生过,怎么知道?” “不是阿嫂生阿奴吗?”王献之道。 “当时又不在。”郗超摸摸鼻子,当时马头生孩子的时候他又不在,当然不知道人生孩子应该生多久?现在想起来,他真是太对不起马头。 王献之望着产房那道:“听子生孩子的时候,都会叫的很凄惨,为什么阿渝什么声音都没有?不行!要进去看看!” “姊夫,跟去起!”郗恢闻言,从美人靠上跃而下,“也想看阿姊。” “们别过去添乱。”郗超手拉住人没好气的道:“那边大家都忙得团团转,们几个大人过去能干什么?难道们还想进产房不成?” “——”两人阵语塞,是啊,他们现在过去也没有用。 王献之蓦得甩开郗超的手道:“去外面喊几声,让阿渝知道在陪!”着他头也不回的往内院走去。 郗超叹口气,眼底浮现笑意,他们果然没有看错人! “阿兄,也想去看阿姊。”郗恢可怜兮兮的对郗超道,他被郗超牢牢的拎着领子动弹不得,虽他可以轻而易举的挣脱,但他打小最尊敬的就是郗超,从来不会做任何忤逆郗超的事。 “不许去。”郗超淡淡的道:“跟在儿起等消息就好。也不小,怎么可能随意闯内院呢?” 郗恢摸摸鼻子,乖乖的跟郗超进屋内喝茶,“阿兄,阿姊会没事的,是不是?”郗恢想起目前正在受苦的阿姊就心疼。阿姊跟姊夫成亲之后,直恩爱有加,但两人成亲三年,阿姊的肚子迟迟没有消息,为事阿母操碎心,也亏得姊夫对阿姊情深意重,从来没有埋怨过阿姊不,还直坚持没纳妾。 “当然会没事。”郗超道:“医婆不是,阿渝养胎养的好,生产时不会有太多痛 苦。”郗超嘴上安慰着郗恢,其实自己心里也没有底,毕竟自古人生育都是在鬼门关上转上圈,阿渝生的本就不甚健壮,小时候时常生病,长大之后才渐渐好的……他想想,招名丫鬟过来,“去哪边问问,夫人哪里可好?” “诺。”丫鬟领命而去。 王献之到内院的时候,产房外面忙得热水朝,周氏、何氏和郗道薇指挥着丫鬟们忙进忙去,内房和外房用几扇屏风和布幔牢牢的隔开,内房的人只许出不许进,有什么需要只要隔着屏风唤声,外头就有人备好递进去。青草旁生个炉子,将剪刀针线等物放在锅子里不停的煮着。 “郎君。”丫鬟们见王献之不由惊呼声,就要上前行礼。 王献之摆手道:“们先忙,夫人现在如何?” 青草上前道:“夫人现在在里头休息,医婆离孩子生下来还有段时间,老夫人在里头陪着夫人。” 王献之问道:“作甚?怎么不进去?”青草是郗道茂的贴身丫鬟,怎么能不进去? 青草道:“夫人奴婢没有生过孩子,进去也是添乱,让流风和回雪在里头伺候,让奴婢在外头待命。些是夫人吩咐奴婢做的,夫人但凡生产要用到的东西,全部都要么煮过之后,才能放在托盘里送进去,那些托盘也是再三煮过的,些布料都是再三煮过之后,放在烈日下暴晒过的。” 王献之闻言倒也没多想,自从阿渝知道自己有身孕之后,做的稀奇古怪的事情多的去,不仅每日都拉着自己在花园里走上个时辰,还整做些奇奇怪怪的动作,总是看得他提心吊胆的,劝多休息都不听。王献之走几步,就想凑到屏风外听里头的声音,被周氏拦住笑道:“子敬,是血房,可不能进去,不吉利。” “阿嫂,想同阿渝几句话。”王献之道。 “阿渝疼会,刚刚睡下。”周氏柔声道:“子敬放心吧,刚刚医婆,阿渝不像是会难产的。” 王献之蹙眉道:“听别人生产都疼得大呼小叫的,怎么就没听过阿渝叫过句?” 周氏心中也暗暗佩服自己小姑的镇定,当初生阿奴的时候,心里害怕,刚刚开始肚子疼,就不顾母亲和产婆的劝,开始大呼小叫的,不会就把自己弄的筋疲力尽,等真的要用力生孩子的时候,却力气都使不出来,差难产。不过些话周氏却是不好同王献之的,只能含糊道:“可能阿渝不是很疼吧?” 王献之上前几步,贴在屏风上,细听着里面的声音,只有丫鬟低低的絮 语声和岳母偶尔吩咐丫鬟倒水的声音,他听崔氏的声音很是沉稳,颗心稍稍放下来,岳母向最疼的就是阿渝,如此镇定,想来阿渝定是没事。 何氏在旁劝道:“子敬,还是去外头等吧!会阿渝就会跟生个大胖小子!”王献之么大个人站在儿实在有些碍手碍脚,连阿薇也不好意思的回避。会稽离建康颇远,郗璇身体又不好,故王家在得知郗道茂怀孕之后,便让何氏过来照顾郗道茂。 王献之闻言傻傻笑:“要是阿渝能生个跟样的儿也不错。”他想想,“不过能有儿子那是最好!” 何氏闻言哭笑不得,心里也暗暗羡慕阿渝的福气,能有子敬么个体贴的相公,“好,不管儿子、儿,都先去外头候着吧!” 王献之对周氏、何氏作揖道:“两位阿嫂,阿渝就拜托。” 两人忙还个半礼道:“子敬客气,本是个当阿嫂分内的事。” 王献之在周氏再三催促下,依依不舍的离开内院,周氏无奈的摇头对丫鬟道:“去跟里头声,刚刚郎君来过。” “诺。” 产房里崔氏握着郗道茂的手,柔声唤道:“阿渝——阿渝——” “阿母——”郗道茂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下腹的阵阵疼痛,让揪紧被单,头发已被汗水打湿黏在额上,“疼——” “人生孩子都会疼的。”崔氏爱怜的给儿拭汗,“再忍忍,等会孩子要出来的时候,再用力。” “嗯。”郗道茂头,紧紧的握住崔氏的手:“阿母,要是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孩子就抱回去——” “胡!呸!呸!呸!童言无忌!”崔氏紧紧的握着儿的手道:“医婆都胎养的好,底子也打得好,肯定没事的!”崔氏嘴上呵斥着,眼底却闪过惊惶。 郗道茂笑笑,“只是万嘛。” 崔氏轻拍的手道:“别胡八道,先休息会,去给拿碗灵芝汤过来提提神。” 郗道茂“嗯”声,侧头又沉沉睡去,似乎只有在睡觉的时候,才不觉得很疼。 崔氏离开内房,对站在屏风内豆娘道:“去同医婆,会若是有什么万,定要留大不留小!”崔氏低声吩咐道,只要儿平安,孩子将来要多少有多少,实在不行,就找个丫鬟借腹生子也行,但儿绝对不能出事! 豆娘头道:“奴明白。” 崔氏完便扬声道:“豆娘,让厨房端碗灵芝汤过来给阿渝提提神。” “诺。” 何氏望着里头对周氏笑道:“起来阿渝还真聪明,当年生珠儿的时候,可是叫的死去活来的,等真的生孩子的时候,反而没力气。” 周氏笑道:“可不是呢,当年也是,产婆在旁也劝过,可就不是不听。” 郗道薇抿嘴笑道:“阿妹从小就聪明,自打知道自己有身孕之后,做多少事?看有些比们些生过孩子的还想得周到。” 何氏头道:“是啊!难怪母亲老阿渝办事沉稳妥帖。” 三人正着,产房里传出低低的呻吟声,三人脸色正,“看来是要生。”何氏道,“时辰也差不多。” 产房医婆给郗道茂把脉道:“夫人,您别担心,孩子快出来,会喊用力,您就用力。” 郗道茂头道:“嗯,听的。” 医婆道:“夫人您放心,老身给么多产妇接生过,您样子定能顺顺利利的生下个大胖小子的!” 郗道茂勉强笑笑,不接医婆的话,吃力的吩咐流风、回雪拧热帕子给自己捂着下|身。 崔氏在旁道:“都是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儿子也好,儿也罢,都是样疼爱。” 郗道茂知道崔氏在安慰自己,对着崔氏笑:“阿母——啊!”突然感到阵比之前任何疼痛都要剧烈的痛感,不由尖叫声。 “要生,夫人用力!”医婆和产婆纷纷围上来。 王献之在外院都听到郗道茂的尖叫声,脸色刷下惨白,“阿渝——”他跌跌撞撞的朝内院奔去,郗超顾不上阻拦,也不由自主的同郗恢站在内院的墙外,听着里面的情况。 “子敬,不能进去。”何氏气急败坏的让仆妇拦住王献之,“阿渝会就生!” 王献之道:“阿嫂,让进去看看,阿渝叫的么大声,定很疼!”他望着丫鬟们从屏风内递出的盆盆血水,脸色越发惨白。 “不行!”何氏道:“哪有人进血房的规矩?再进去也帮不什么忙!”见王献之惨白的脸色,不由放软的口气道:“子敬放心吧,亲家夫人、医婆、产婆都在里面,阿渝定会没事的!与其在里添乱,还不如去给阿渝祈福呢!” 王献之闻言道:“对!去给阿渝祈福。”他慌忙洗手,跪在地祖先位下,祈母子平安,临盆有庆,坐草无虞。也不知道过多久,只听房里阿渝呼声减弱,周氏也不知道让丫鬟打听多少次,回答皆是还在生,众人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王献之双拳紧握,蓦然起身,直往产房冲去,“阿渝,们不生!”他朝里面大叫道:“们不生!” 门口的仆妇死死的拦住王献之,“郎君,您不能进去。” “滚开!”王献之怒喝声,手推,直接将仆妇推开,抬脚就要进入产房,突然产房内传出宛如籁般的“哇——”声。 千金 “生!生!”就在王献之正准备闯产房的时候,里面传来丫鬟惊喜的呼唤声,“郎君,夫人生个小娘子!” 周氏同何氏听不是儿子,难免有些失望,但还是笑着上前恭喜王献之道:“子敬,恭喜喜得千金!” 王献之呆好会,脸上才浮起大大的傻笑,儿——阿渝给他生个儿!“阿渝——”着他又要产房里走去。 “给站住!”郗超没好气的拉住王献之道:“现在阿渝都生好,进去干什么?” “——”王献之回头问丫鬟道:“夫人现在如何?” “母平安。”小丫鬟笑着道。 王献之闻言颗高悬的心终于落地,他挠挠后脑勺,傻傻的对郗超笑道:“阿兄,有儿!” 郗超笑道:“听到,恭喜!”他脸上虽开心,但心里隐约有几分失望,阿渝成亲三年方才有孕,若是次生个儿子还能得过去,可偏偏生个儿……郗超暗自思忖道,看来他该想个法子把王献之调的远远的,省得王家人没事找事。 时产婆已经将孩子梳洗干净,抱在小襁褓里抱出来,“郎君,您看!小娘子生的多漂亮啊!” “来给抱抱。”王献之迫不及待的抱住软趴趴的小身子,襁褓里的小东西红嫩嫩的团,眉眼还没有长开,但在王献之心里,个儿就是底下最漂亮的,抱在怀里,他是越看越爱,终于忍不住低头对着儿嘟嘟的小嘴亲口,“哇——”小婴儿凄厉的哭声响起。 郗超没好气的抢过嚎啕大哭的小外甥,“干什么?孩子是能么亲的吗?” 王献之嘟哝的道:“亲的又不用力。” 郗超鄙薄的望王献之隐隐泛着青色的下巴,有胡子都不知道刮下,孩子被胡子扎疼当然会哭,郗超不由自主的摸摸光洁的下巴,幸好昨来之前特地刮下胡子 第 59 部分 。 周氏和何氏也好奇的凑上来,对着郗超怀里的小东西啧啧称奇,“真是漂亮的孩子啊!”何氏忍不住笑道:“瞧着那模样,几乎跟阿渝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周氏头道:“是啊,那眉眼、那小嘴,看就知道是个小阿渝。” “真的?”郗恢凑近道,“阿兄,阿姊小时候也是样的吗?”郗恢瞧半都看不出,那张皱成团的小脸跟自家漂亮端庄的阿姊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来也怪,孩子到郗超手里之后,就渐渐的停哭声,小脑袋不住的磨蹭着郗超的手心,嘴里还不住的发出依依呀呀的叫声,郗超忍不住爱怜的亲亲那软融融的额头,“真当然!孩子跟阿渝小时候简直模样!也跟阿渝小时候样乖!” 王献之见状吃醋的道:“快把儿还给,喜欢儿自己去生个!”着就要抢儿。 郗超手隔,对王献之板着脸道:“别胡闹,小心惊孩子!” “把孩子还给,就不抢。”王献之没好气的道。 周氏同何氏抿嘴笑望着两人,“们都别闹。”崔氏从内房走出笑道:“阿渝醒,要见孩子。” 王献之快步走到崔氏身边道:“岳母,阿渝的身体如何?” 崔氏想起适才王献之在产房的话就想笑,抿嘴微笑的对王献之道:“阿渝就是有累,其他都还好。” 王献之闻言松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崔氏见王献之如此关心儿,又不像是介意阿渝生个儿的模样,不由满意的头,和夫君当年果然没看错孩子,崔氏抱着孩子进产房,郗道茂正包着头躺在床上,见崔氏来,不由道:“阿母,快把孩子给看看。” “来来。”崔氏抱着蜷成团的小孙爱怜的道:“阿渝,孩子跟小时候简直是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是吗?小时候有么漂亮?”郗道茂小心翼翼的抱过粉嘟嘟的儿,满心满眼的尽是爱怜,见不停的在咂嘴,忙松开衣襟,给喂奶。虽刚出来的婴儿都是皱巴巴的跟个小老太样,但在郗道茂心目中,儿无疑是底下最漂亮、最可爱的宝贝! “当然。”崔氏何不拢嘴的笑道:“孩子看就是小时候的翻版。”见郗道茂亲自给孩子的喂奶,不由诧异的问道,“阿渝,要自己喂孩子?” “嗯,自己喂。”郗道茂望着怀里的儿对崔氏道:“看个孩子生得不怎么壮实,需要好好调养呢!那些奶娘本来吃的就不好,奶水也定是不及自己 的好。”备下奶娘的用意就是给自己打下手的,而不是把儿交给来带的。 崔氏想想道:“自己养也行,将来孩子也跟亲昵,反正婆婆不在,随怎么办。就是不能把自己弄的太累。” “么多丫鬟仆妇伺候着,不会累到的。”郗道茂笑笑,见儿吃的差不多,快睡着,便轻轻的拍着儿的小背,下、两下……直到孩子把嗝打出来之后才抱着起躺下,崔氏在旁看得诧异不已,孩子什么时候带孩子么熟练? “流风,们搬个小榻过来。”郗道茂将儿的襁褓解开,让儿躺在自己胸前,软软的小小的身体紧紧的熨帖着自己,郗道茂突然感到阵的满足,的孩子——个世界上真正的跟有血脉联系的人——郗道茂神色闪过丝坚定,自从穿越到古代之后,第次有要扭转意的想法,要是没记错的话,历史上王献之跟前妻是有过个儿的,但很早就夭折,之后他们就直没有生过孩子。之后能不能再生孩子事还不是太在意,王献之的兄弟也生不少儿子,到时候过继个就是,但儿绝对不可以有事!郗道茂打定主意,定要给儿最完善的呵护!毕竟古代婴儿的存活率实在太低! “怎么?”崔氏问道。 “让孩子睡在身边。”郗道茂道。 “那就跟睡起好,现在还么冷,孩子晚上个人睡可别着凉。”崔氏道。 “不行!”郗道茂摇头道:“孩子还小,跟起睡,万压倒怎么办?被褥用暖壶熏热,孩子就不会冷。”抬头对旁伺候的保母道:“以后服侍小娘子的时候,也不能跟起睡,知道吗?” “诺。”那保母恭敬的应声。 崔氏在旁听得稀罕,“跟孩子起睡,还有压到孩子的事?” 郗道茂道:“怎么没有?大人不小心睡着,把孩子压在身下闷死的事也有!” 豆娘在旁道:“事奴也曾听人过,好像也是家小郎君才生下不久,日保母抱着他起睡,许是保母睡沉,等醒来的时候,那孩子已经被保母闷死。” 众人闻言听得脸色都白,保母心里暗暗庆幸,幸好自己才刚来,要是小娘子真出什么问题,非被主人家活活打死不可。 青草让丫鬟搬来早就准备好的小榻,又垫上软软厚厚的褥子,在用灌热水的铜壶将被褥熏热之后,才小心翼翼的抱着小娘子睡进去。崔氏望着那特制的小榻稀奇的道:“卧榻到也稀罕,既能让孩子睡在身边,又不会吵到大人。”那张小榻同般床榻无疑,就是三面竖起围栏,没有围栏的面则同 郗道茂睡的睡榻牢牢的合在起。 郗道茂望着儿酣睡的小脸甜蜜的笑道:“还是子敬想出来的呢!就跟他提下,他几后就让人搬张小榻来给看。” 崔氏道:“孩子真是有心。” 郗道茂对崔氏道:“阿母,也累,先回房休息会吧。儿有豆娘和喜娘照顾呢!不碍事的。” 崔氏听郗道茂的话也觉得累:“嗯,那先回房睡会,也早睡,别累着,月子的时候最不能落下病根。” “嗯,知道。”郗道茂等儿彻底睡着之后,也熬不住困,沉沉的睡去。 待郗道茂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早,青草见郗道茂睁开眼睛,忙上前道:“小娘子,您醒,要不要先梳洗下?” 郗道茂接过青草递来的茶盅漱口,“嗯,们把米酒热下,给擦擦身。” “可是——”青草有些迟疑道:“老夫人您不能着凉。” “用米酒擦下不会着凉的。”郗道茂道:“身上不舒服,去拿两个炭盆把屋里熏暖就好。” “诺。”青草应声,从袖子里掏出封封好的信件,“夫人,是郎君要奴给您的。” “嗯。”郗道茂接过信件打开看,不由微微笑,略带苍白的脸上也泛起淡淡的红晕,青草心知定是郎君写什么哄夫人开心的话。郗道茂在丫鬟的伺候下,快速的擦身,又将自己的头发散开,让青草用布巾沾米酒,把自己的头皮擦遍。等切弄完之后,郗道茂顿时觉得自己身上舒服许多,把刚刚醒过来的儿搂在怀里,爱怜的亲亲,“宝贝!娘的心肝宝贝!” “阿渝——”低低的熟悉的声音响起,郗道茂疑惑的抬头,“子敬?怎么来?” 阿平 “嘘——”王献之示意郗道茂噤声,他利落的从窗户里翻进来悄声说道:“我是偷偷进来的,别让人听见了。.” 郗道茂望着目不斜视退出去的青草,不由打趣笑道,“你什么时候买通青草的?” 王献之笑嘻嘻的坐到郗道茂身边亲了一下才道:“哪有买通?那是青草忠心,知道我们相思苦。”他望了望躺在妻子怀里睡的正香的女儿,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下巴,对着女儿嘟起的小嘴“啵”了一下,见小丫头依然睡得很熟,不由笑得很得意,“阿渝,我们的宝贝真漂亮!对了,你看我给我们宝贝取得名。” “取名?”郗道茂将女儿放到王献之怀里,自己躺下问道:“取了什么名?给我看看? ”坐了一会,她觉得有些累了。 王献之一边小心翼翼的捧着女儿一边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道:“你看,我都写在上面了。” “这么多?”郗道茂微微吃惊,她给女儿想了好多天了,都想不出半个名字来,他居然能想这么多名字。 “你看这个名如何?玉润,玉润冰清。”王献之指着最上头的一个名字说道:“连阿兄、阿乞也说这个名字好。” “不好!”郗道茂听见“玉润”脸色蓦然变白,起身大声的说道:“这个名字不好!” 郗道茂突如其来的激动让王献之微微一愣,伸手就想安抚她,却发现自己怀里还抱着女儿,只能柔声哄道:“好好,这名不好,我们换一个!” “呜——咳——”原本熟睡的孩子被郗道茂突然大声的说话声给吵醒了,不由呜呜的哭了起来,“宝贝乖,都是阿母不好——”郗道茂听到女儿的哭声,忙起身见女儿抱过哄了起来,心里暗暗自责,自己太激动了。 “阿渝你怎么了?”王献之腾开手之后,忙搂住郗道茂担忧问道,“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去叫大夫。.” “没有,我身体很好。”郗道茂摇头道:“我想到一个名字。” “哦?你想到什么名了?”王献之轻拍她的背柔声问道。 “阿平。”郗道茂说道。 “阿平?”王献之重复了一遍,不由微微蹙眉。 “嗯,就叫阿平,我就希望她能平平安安的长大。”郗道茂见王献之的模样就知道他看不上这个名字,郗道茂解释道:“大夫说这个孩子先天有些弱,需要好好调养,我想给她取个普通些的小名,也好养些。” 王献之闻言望着郗道茂温柔一笑道:“也行,就阿平好了。”只要阿渝开心,一个名字算什么,反正只是乳名而已,到时候取个好听点的大名就是了。 郗道茂闻言松了一口气,叫什么都好,就是别叫玉润!郗道茂脸色微微发白的想起,王献之那个夭折的女儿好像就叫玉润,来到古代这么多年,前世的记忆她基本已淡忘的差不多了,但事关王献之的事,就算是只记得一点皮毛,她也记在了本子上,就怕自己会忘了。 王献之见她脸色发白,以为她太累了,不由怜惜的说道:“阿渝,你这几天好好休息,阿平让乳娘带着就是了,别累到自己了,我过几天再过来看你。” “你不要过来了。”郗道茂低声说道 :“这儿是血房,你老是过来也不吉利,再说我坐月子的时候,都不能梳洗,你有什么好过来的?” 王献之闻言不由哑然道:“没关系,我不嫌弃你。”阿渝素来好洁,想来这一个月她是难熬了。 郗道茂白了他一眼道:“可我嫌弃你!” 王献之低笑着亲了亲她嘟起的嘴道:“外头有人来了,我先走了,你好好养身子。”说着就开了窗户翻身跳了出去。 郗道茂也听到门外传来了青草故意放重的脚步声,“夫人?”青草在门外轻唤了一声,心中暗道不知道郎君走了没有。. “进来吧。”郗道茂靠在软垫上,神色恹恹的。 青草进房见窗户开着,忙将手里的汤药放下,上前将窗户关上,“小娘子,你快把这药给喝了吧,早点把恶露去干净了。” “嗯。”郗道茂应了一声,摸了摸自己有些松垮垮的肚子说道:“青草,你把我之前准备的亵裤取出来洗洗晒干,我过几天要穿了。”肚子有点大了,等过几天之后,她就穿上自制的束身裤吧。郗道茂有些惋惜的想到,只可惜这里没有橡筋也没有拉链。 “诺。” 待郗道茂的恶露排干净之后,郗道茂就把束身裤穿到了身上,还让青草用针线把裤子缝得更紧一些。崔氏望着女儿的举动,忍不住笑道:“你这孩子不是活受罪吗?哪有人把肚子束得这么紧的?你这样还能起身吗?” “这样才能不让肚子大出来嘛。”郗道茂侧身躺在床上给阿平喂奶,她上身也穿好了自制的文胸。 崔氏瞧着摇头,“你这孩子打小就爱想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母亲。”郗道薇含笑抱了一个粉嘟嘟的正在不住揉眼睛的小胖女娃走了进来,“阿姊身体好点了吗?” “阿薇你来了。”崔氏含笑示意郗道薇坐下,又对小女娃说道:“小亲亲,来,给外婆抱抱。”说着接过小女娃,“哎呦,这小身子可真沉!” “外婆——”小女娃娇滴滴的叫了一声,嘟起小嘴亲了一下崔氏,“小亲亲好想好你!” “外婆也好想好想小亲亲。”崔氏听了小外孙女的甜言蜜语,笑的眼睛都快看不见了,搂着小爱亲直叫心肝肉儿。 郗道薇暗暗苦笑,她同夫君都是沉默寡言之人,也不知道这鬼精灵像谁。 “小亲亲不想小姨吗?”郗道茂给女儿喂好奶之后,起身靠在软垫上笑问道。 “小姨。”小爱亲肉软软的小身子从崔氏怀里滑下,咚咚的跑到郗道茂身边,“小亲亲要看小妹妹!” “来,亲亲上来。”郗道茂示意青草将小爱亲抱上床榻,“妹妹在睡觉呢。” “小姨,小亲亲不吵小妹妹,让小妹妹睡觉。”小爱亲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就趴在榻上,目不转睛的望着小阿平,“小姨,小妹妹真漂亮!”经过郗道茂这些天的精心照顾,阿平胖了一圈,眉眼也稍稍长开,粉嘟嘟的小脸让人一看就喜欢。小爱亲一本正经的对阿平说道:“妹妹,你要快点长大,我有好多漂亮的玩具,我们一起玩。” “小亲亲也漂亮啊!”郗道茂听了小爱亲的话,忍不住爱怜的摸了摸小爱亲的肉呼呼的小脸,脸上尽是笑意,这孩子真招人疼爱。 郗道薇笑道:“这孩子也不知道学谁的,满嘴甜言蜜语!尽会哄人开心。” “这孩子天生招人疼啊。”崔氏年岁渐长,越发的喜欢孩子,只可惜唯一的儿子尚不到成亲的年纪,她满腔爱怜都放在两个小外孙女上了。 “母亲,阿平的满月酒,您同阿妹准备怎么办?”郗道薇关切的问道。 崔氏道:“我听官奴的意思是简单办一场就是了,不要太热闹了。” 郗道茂点头道:“是啊,阿平身子弱,来的客人太多,万一惊到她就不好了。”郗道茂来建康这么多年,也见识了不少达官贵人办的满月酒席,说是给孩子办满月酒,其实就是官场间的交际。听阿兄说,这些日子朝堂上似乎要起一次不小的波澜,王家乃士族之首,这段时间还是低调点好。 郗道薇平日跟着臧俊也长了不少见识,也知道这些日子不怎么太平,她笑道:“请几个近友来也不错,大家一起说说话听听戏,反而更自在些呢!” 郗道茂道:“我同子敬也是这个意思。” “对了,你庶娘这些天身体不舒服,你一会去看看她吧。”崔氏对郗道薇说道。 郗道薇感激的说道:“多谢母亲。”这几天朱氏 第 60 部分 身体一直不怎么好,她心里也放不下,寻了空就要来王家看看,崔氏到也不为难她,每次都让她见朱氏。 崔氏笑道:“小亲亲就留在这里吧,她年纪小,小心别过了病气。”这些年但凡她去京口,基本都要带上朱氏。两人年岁渐长,都歇了争风吃醋的心思,加上郗昙常年不在家,两人虽谈不上亲如姐妹,但比之前要好上许多。 “女儿也是这个意思。”郗道薇说道,“就劳烦母亲和阿妹照看这个小麻烦了。” “我家小亲亲乖着呢!怎么会是小麻烦呢!”崔氏笑盈盈的上前抱起小爱亲说道。 小爱亲眨着大大的眼睛说道:“阿母,小亲亲一定在这儿乖乖的听外婆和小姨的话。” 郗道薇笑着轻捏了女儿小脸一下,才起身离去。 “阿渝,阿平的满月酒你们不想大办?”崔氏问道。 “嗯,子敬说这些天朝堂上不太平,我们家里还是不要在这个时候出挑好了。”郗道茂说道,“再说满月的时候我身体才刚刚恢复好,也没什么精力招待太多的人。” 崔氏想了想道:“你们说的也对,你阿父和你伯父手握重兵这么多年,大家早就眼袖不已了,这时候不要太出风头的好。那你想请几个人过来呢?” 郗道茂说道:“我想家里的亲戚是一定要请的,还有阿云……”她同崔氏絮絮的商量了起来,人请多了显得他们张扬,可人请少了也显得寒酸,这个分寸还是需要把握好的,这方面她没经验,少不得要崔氏多提醒。两人商量了半天,才定好了名单。之后郗道茂一面坐月子,一面准备满月酒的事情,日子过得倒也飞快,转眼就出了月子。 满月酒(二) 让下人抱着阿平出去之后,郗道茂稍稍歇息了一下,喝了点茶水之后就出去了,正巧见张彤云嫌在宴厅坐久了气闷,在小花园散心。 “阿渝,你家的园子打理的真好。”张彤云笑盈盈的说道,“怎么想到种这么多芭蕉的?”她盼目四顾,这小花园里种的全是香樟和芭蕉,虽说现在这些树木皆看上去不甚青翠,但光看那芭蕉树下石椅和一旁清澈见底的小池塘,便知这里定是王氏夫妻夏日避暑的地方。 “芭蕉是夫君让人种下的,他闲暇时喜欢在芭蕉叶上练字。”郗道茂道,“香樟是我让人种的,夏日既可以遮阳,又可以驱虫。” “你们的日子过得还真悠闲。”张彤云笑叹道,抬头望着牌匾上的字,一字 字的念出道:“听雨轩,这名字取的也雅致。” 郗道茂微微一笑道:“也别羡慕我了,你自己过得不好吗?我记得前些日子顾郎君还带你去江南游玩了一趟呢。” 张彤云闻言脸微微一袖,手执纨扇轻拍她的肩膀道:“你这丫头没事尽消遣我,我何曾跟郎君出去游玩过。”她同夫君每次出去游玩都是瞒着姑舅的,出去的时候皆是着男装的。 郗道茂不过只是脱口而出,听了张彤云的话,不由暗暗责怪自己粗心,幸好这里没其他人,她笑道:“我羡慕你都来不及,怎么会消遣你呢!”王献之待她也好,但从来不肯带她出远门游玩,总是说她身体不好,受不住旅途的舟车劳顿。 张彤云拉着她的手正色道:“对了,老跟你说笑,忘了说正事了。” “什么正事?”郗道茂疑惑的问道。 “这几天你若是有空,就跟我去趟水月观吧,我想那儿的素斋了。”张彤云笑道,随即四处望了望,又低声对她说道:“那里求子是最灵验的,我当初生老大的时候,就是去那儿求的,果然一求救中." 郗道茂感激的对张彤云一笑,知道好友是为她着想,点点头说道:“好,我一会跟夫君说一声。”只要不是出远门,王献之一般不会限制她的行动。 “你们在说什么呢?”王氏的声音传来,两人寻声望去,就见王氏同司马道福相携从宴厅里走了出来。 “大夫人、二夫人。”两人迎了上前,“大夫人您怎么出来了?”郗道茂问道。 “我同阿福出来更衣呢。”王氏笑道:“你们在说什么呢?我刚刚恍惚听到你们在说素斋。” “我们正说起水月庵的素斋呢!好久没去了,想去尝尝看。”郗道茂说道。“水月观的素斋确实不错。”王氏意有所指的笑道:“我听说那儿求子也特别灵验。” 郗道茂和张彤云两人听了王氏的话不由脸一袖,倒是司马道福所有所思的问道:“那里求子真的灵验吗?” 王氏摇头道:“我只是听人说过而已。” 司马道福望着郗道茂和张彤云,郗道茂道:“我也是今天第一次听说水月观可以求子。”她一直是把水月观当成饭店的,再说她也不想给别人无谓的希望,生不出孩子的原因有很多种,连现代科技都不能完全解决的这个问题,她可不信去那道观拜了拜就能生出儿子来。 张彤云道:“我也是只听人说过,没 去试过。”她自然不会同司马道福说自己生产前曾去求子,司马道福的任性张彤云也有所耳闻,万一她运气不好,没有求到儿子,到时候反过来怨自己就不好了。 “哦。”司马道福听了有些失望,但转念又想起自己阿母求神拜佛了几十年也没有求到一个儿子,倒是那个卑贱的昆仑奴不过伺候了父王一次就能生下阿父盼了许久的儿子。她转念微微冷笑想到,不过这昆仑奴有了儿子又如何?父王还不是让阿母来抚养阿弟了?司马道福眼神一黯,或许她真应该接受阿母的提议…… “阿福——”王氏唤着司马道福,“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司马道福淡淡的说道,待她说完之后,众人一阵无语,司马道福见冷场了,不由面露尴尬。 郗道茂见司马道福脸色不好忙道:“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 “好。”余下三人皆点头同郗道茂一起回了宴厅,宴厅里众人正在交流育子经,在场众人除了司马道福之外,其余皆已生儿育女,说道这个话题,自是滔滔不绝,郗道茂原本以为司马道福会听的无聊,却没想到她也听得津津有味,还时不时的插上几句话。郗道茂心里暗暗想到,这司马道福看起来跟结婚前似乎有很大不同,果然女人经历了婚姻之后就会渐渐成熟了。一旦话题聊开后,时间就过得很快,转眼就快到了申时,众人见时辰不早了,便纷纷起身告辞离去。 送走客人之后,崔氏拉着郗道茂的手说道:“阿渝,你过来,我有话同你说。” 郗道茂跟着崔氏去了偏房,“阿母,怎么了?” 崔氏欲言又止的望着郗道茂,郗道茂道:“阿母,你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她见崔氏一脸慎重担忧的模样,心里也不由担心起来。 崔氏低声说道:“阿渝,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次没生下儿子,王家可能会让子敬纳属妇?” 郗道茂听了低头“嗯”了一声,她是想过这事,每次都越想越难受、悲观,就干脆什么都不去想,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 崔氏拉着郗道茂的手说道:“阿渝,若是你姑舅真的给子敬送属妇过来,你可千万要收下。” 郗道茂惊讶的抬头望了崔氏一眼,难道阿母也支持王献之纳妾生子? 崔氏叹气说道:“我就知道你这孩子脑子一根筋到底不会转个弯!” “阿母。”郗道茂不依的叫了崔氏一声。 崔氏说道:“阿 渝,若是你姑舅真的给子敬送属妇过来,你也只能笑着收下,千万别同子敬闹,不然子敬只会觉得你无理取闹,不尊重他父母,毕竟长者赐不可辞。” 郗道茂闻言低头不语,崔氏也不催促,捧起茶盏轻啜着茶水,良久之后,郗道茂才低声说道:“我知道了阿母。” 崔氏爱怜的顺着她的鬓发道:“阿渝来日方长,你是正室,那些属妇不过只是玩物而已,你要收拾她们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千万不要为了一时之气,把自己郎君给逼走了。”这些话她之前就想同郗道茂说了,但一直没找到机会说,适才正说起纳属妇生子之事,她就同女儿说了。 “嗯。”郗道茂淡淡的应了一声,目光迷离的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崔氏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阿渝,就算子敬要纳属妇,你也要忍下。女人嘛——都要过这关的,等熬过去了你就知道其实也不过如此,只要自己夫君的心还在你身上。” 郗道茂听了崔氏的话,淡淡一笑道:“阿母,我知道了。” 崔氏欣慰的望着女儿淡淡的笑容,忍不住暗暗心酸,她也不希望女儿过自己之前的苦日子,但她就怕女儿同她之前一样,一直子嗣艰难,生不出孩子来。思及此,她忍不住泪如雨下,她的女儿怎么这么命苦。 “阿母,你别伤心了。”郗道茂忙用帕子给崔氏拭泪道:“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处理好这事情的。” “好。”崔氏欣慰的拍了拍女儿的手。郗道茂又劝慰了崔氏几句之后,便起起身离去,“阿母,我先回房了。” “好,你先去吧。我好想听说子敬喝酒了,我已经让人去熬醒酒汤了。”崔氏说道。 “他喝醉了?”郗道茂不由吃惊,她跟王献之结婚也有三四年了,她还真没见过王献之喝醉的样子。 “我不清楚,你去看看吧。”崔氏吩咐道。 “那我先去了。”郗道茂匆匆同崔氏打了一声招呼之后,便起身去了上房。 “子敬,你喝醉了吗?”郗道茂入门就见王献之坐在躺椅上闭目养神。“没。”王献之起身笑道:“今天累坏了吧?我们早点休息吧,你今天都累了一天。” “我还行,今天的所有事情都是阿母和两位阿嫂在做。”郗道茂仰头问道:“你才累了吧?我听说熙大哥让你写了好多字呢!” “写字倒不是什么难事。”王献之微笑道:“就是今天被熙大哥灌了好多酒下去。” 郗道茂忙吩咐青草去把醒酒汤端来,“我让青草去准备热水,泡个澡之后,就不会这么累了,一会你把醒酒汤喝了,就舒服很多。” “好。”王献之微微点头说道。郗道茂顿了顿说道:“子敬,再过几天,我想同阿云去一趟水月观。” 王献之不由蹙眉道:“你身子吃得消吗?你才刚出啦月子。” 郗道茂道:“又不是马上去,还有过上几天呢。” 王献之道:“也好,说起来我也好久没尝过水月观的素斋了。” 郗道茂道:“你也去吗?” 王献之摇头道:“不了,我过几天可能要去吴郡一趟呢。你让阿乞陪你去吧。” 郗道茂道:“好。”两人说话间,热水已经备好,在舒舒服服的洗完一个澡之后,两人打着哈欠,正准备歇下。保母抱着哭闹不休的阿平走了过来,“夫人,小娘子一直哭,奴怎么哄她都不肯睡” “过来让我看看。”郗道茂示意奶娘抱过来,阿平这些天同她睡惯了,自然是不愿意晚上同她一起睡。 王献之见女儿握着嫩嫩的小拳头,四肢不管挥舞着,小嘴不停的发出嘤嘤的哭声,不由爱怜的说道:“今天就让她跟我们一起睡吧,老这么哭可不行。” 郗道茂自然是巴不得天天跟女儿腻在一起,听了王献之的话,忙吩咐丫鬟将小榻摆好。 王献之见郗道茂眼睛都快合上的模样,便说道:“你先睡吧,阿平我来哄。” 郗道茂点点头:“那我先去睡了,一会她要是哭闹不休,你就不要理她,把她放在褥子里就好,这丫头就是喜欢人抱而已。” “好。”王献之轻拍着也在打哈欠的女儿悄声说道:“你去睡吧,她能哭多久?抱一会就抱一会好了。” 郗道茂笑着摇头,“你这样迟早把她宠坏。”她嘴上虽这么说,可见王献之如此疼爱女儿,她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附属 “阿平有你的教导怎么会被宠坏呢?”王献之笑着给郗道茂拉上被子,低声对郗道茂说道:“别胡思乱想了,早点睡吧。.” “嗯。”郗道茂应了一声,合上眼睛,正待睡去,就感觉王献之低头轻啄她眼皮,“怎么了?”郗道茂睁开眼睛疑惑的问道。 王献之轻笑的说道:“阿渝,我们年纪也不算太大,子嗣之事也没有这么着急,再说我们不是还有阿渝吗?阿父、阿母那边 我会去说,你不用太担心。”他手指轻轻的抚平郗道茂不自觉皱起的眉头,爱怜的在她的眉心印下一吻。 郗道茂听了王献之的话,心里一暖,眼眶都差点袖了,她低声问道:“若是我真的生不出来呢?”毕竟历史上的郗道茂除了一个夭折的女儿之外,就再也没有生过其他孩子了。 “你都生了阿平了,怎么会生不出来呢。”王献之笑道:“医婆不是说你身子很好,再生十个八个都没问题吗?” “可万一我生了十个八个都是女儿呢?”郗道茂反问道,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她前世上大学的时候,就有一个同学家里有八个姐妹,她的父母就是想要儿子,结果生了八个女儿都没有生出一个儿子来才死心的。来古代这么多年,她自然明白儿子对女人的意义,可以说没有儿子,女人就什么也不是。而对于阿平来说,她若是没有个嫡亲哥哥,将来她嫁人之后,也没有娘家人可以依附,在婆家也会被人看不起。只是要让她给王献之纳小妾,郗道茂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出来的。 王献之忍不住哈哈一笑,反手搂住她亲了一口笑道:“怎么可能?若真是这样,也是我王子敬命中注定无子,怪不了你。”他见郗道茂神色黯淡,忍不住心疼的抬手将手掌盖在郗道茂的眼上说道:“好了,别胡思乱想了,一切有我呢!你只要记得,我一定不会负你!”王献之最后一句说的很坚定。. 郗道茂听到王献之的保证,心里一松,嘴角不由的荡出一抹笑意。王献之见她笑了,心情也好了起来,他轻吻着她的脸颊道:“阿渝,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让你和阿平受委屈的。” “嗯。”得了王献之的保证,郗道茂放心的偎依到他的怀里,合上眼很快就睡着了。 王献之哄睡了女儿之后,将女儿小心的放在郗道茂的身边,望着娇妻爱女的睡颜,心中满足不已,他并非迟钝之人,自然知道阿渝生了阿平之后, 第 61 部分 王家人也好、郗家人也罢,定是给了阿渝不少暗示,想让阿渝为自己纳属妇。王献之眼神微沉,他同阿渝今年也才十八岁,阿渝又不是生不出来,他又何必急巴巴的找姬妾给阿渝添不自在呢?再说庶出的子女若是没有嫡母的悉心教导,就跟郗超那的两个弟弟一样,长大了也是废材,让人看了就厌弃,这样的孩子还不如不生呢。 家和万事兴,只有先齐家,才能治国,而后平天下。历朝历代,因妻妾争斗,而导致人丁凋零、家世败落的人家也不在少数,王献之可不想自己的内宅变得乌烟瘴气。他若是同桓济一样,被逼娶了一尊菩萨回来,夫妻长年分离,军营生活又艰苦,找个姬妾在身边伺候也无可厚非。可他同阿渝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又是少年夫妻,感情本来就好,何苦为了那些卑贱之人来破坏他们夫妻感情。王献之暗自思忖道,现在最重要的是让阿渝把心结放下,养好身体,别落下病根才好。至于儿子的事,在近五年之内,想来阿父、阿母还是不会逼他们太过的,毕竟王家的香火早就有人承传了,阿渝又是他们看着长大的,他们定不会太过为难阿渝的。若是五年之后,阿渝还生不出儿子来,他再另做打算也不迟。.王献之将女儿放回的一旁小榻,自己躺在妻子身旁,小心将她搂到怀里,见阿渝闭着眼睛熟练的在他的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不由哑然,心里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他定会护妻女周全。 听着王献之平稳的呼吸声,郗道茂安静的偎依在他的怀里,心里百味杂陈,同时心头涌上的阵阵无力的感觉,更是她郁闷的想哭,她用力的眨了眨眼睛,将泪水压了下去。心里忍不住自嘲的想到,想不到自己耍心机的一天。她居然要依靠做戏、装柔弱,将老公把握住的一天。虽说之前她一直知道古代女人的地位很低,可知道总不比亲身感受。这几天的陆续发生的事情,让她悲哀的发现自己想要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除了依靠王献之之外,竟没有任何法子,她已经完完全全的成为了王献之的附属品! 这种完全只能靠依附男人来存活的感觉真的很糟糕!在现代社会,女人压力是大,可人至少是自由的!至少自己完全做主自己的生活!女人就算生不出儿子被丈夫和婆家厌弃,也顶多离婚而已,完全不需要去容忍第三者的出现,可在古代这些都不允许她去选择。郗道茂不是没想过若是王献之纳妾,她就带着阿平离开,去别庄生活,她坚决不同其她女人共侍一夫。 可这种想法无数次冒出,无数次的被理智压下去,在古代一个女人带着子女单独生活 的例子不是没有,但这种生活需要付出的代价郗道茂自认承受不起。因为一旦她这样做的话,就代表了她不仅同王家、王献之决裂了,也代表了她同郗家的决裂!郗家是绝对不会容下她这么一个叛逆的女儿的。就算是在东晋这个朝代本身就是一个离经叛道的朝代,但这些离经叛道也仅限于男人而已,对女人的规矩依然严苛。她一旦失去了娘家和婆家的庇护,她单独一个人,别说是去别庄生活了,就是她能不能拥有抚养的阿平的权利还很难说,毕竟阿平是王家的骨肉。` 郗道茂这几天,无数次的怨过自己为什么要穿越?为什么要穿越到古代?可如果埋怨能解决问题,这世上也不会多这么多深闺怨妇了。阿母晚上同她的谈话,彻底点醒了她,若是王献之对她还有感情,就算王家人送上十个八个女人过来,她也不用担心,若是王献之一旦厌弃了她,别说她没有生儿子了,就算是生了儿子,她也可以被休弃,连带阿平的生活也会过的很悲惨。就如前琅邪王妃王氏一样,就算生了世子又如何?一旦遭了夫君的厌烦,不仅失去了王妃的地位,连自己和世子的命也没有保住。 思及此,郗道茂不由自主的紧紧的握住了王献之的衣襟,心里暗暗打定主意,不管怎么样,为了阿平她也要好好处理这次婚姻危机。她毕竟还年轻,也不是不能生,今天听王献之的语气,他似乎没有纳妾的意思,想来三五年的时间,王家还是应该等得起的,她就不信自己的运气会这么差,五年时间都生不出一个儿子来! 郗道茂有了王献之的安慰,又自己想通了之后,人的精神也好了不少,毕竟自怨自艾也不能解决问题,整天愁眉苦脸不仅让自己过的不舒服,连带外人看了也不舒服,毕竟这世界上比她惨的人多的是,现在事情还不是很糟糕呢。 “夫君——”从王家出来之后,周氏数次欲言又止的望着郗超,郗超始终气定神闲的靠在车壁闭目养神,最后还是周氏忍不住叫了郗超一声。 “怎么了?”郗超睁开黑亮的凤眸,笑盈盈的望着周氏,周氏在郗超的凝视下,不由自主的袖了脸,低声说道:“夫君,刚刚叔母让我——让我在家里找个老实可靠的家生子——”周氏是明白崔氏的意思,她想现在王家人送人之前先出手,这样既成全了阿渝贤惠的名声,又不怕王家送个包藏祸心的属妇过来。 “这件事你不用操心。”郗超听了周氏的话不由微微蹙眉说道:“子敬和阿渝今年也才十八岁,哪需要这么着急?” 周氏闻言松了一口气道 :“我也觉得阿渝还小呢!当初——当初夫君不也过了二十才有阿奴的——”她越说声音越低,“可是——若是阿渝不给子敬纳妾,我就怕坏了阿渝的名声。说起来还是阿渝命苦!”周氏眼眶袖袖的说道,这孩子怎么这么命苦,好容易才有了身孕,又偏偏生了一个女儿. "这日子是要自己过的,日子过得不好,要个虚名有什么用?”郗超嗤之以鼻的说道,“子敬自己都没有想纳属妇的意思,你们就瞎参合了!” “真的?”周氏听了郗超的话,忍不住双目一亮,“我们果然没看错子敬,他就是个重情义的人!” 郗超听了周氏的话,不由笑着握住她的手,柔声说道:“叔母是太心急阿渝了,你闲时在多劝劝她,别让她给阿渝太多压力。阿渝毕竟年纪还小,以后有的是机会生儿子。再说她跟子敬正是好的蜜里调油的事情,这时贸然送个姬妾,且不说她能不能生下儿子,就算她真生了一个庶子又如何?又不是嫡子!反而到时候因一个姬妾,坏了阿渝和子敬的夫妻情义就不好了。” “嗯,我知道了,我会多劝劝叔母的。”周氏双目发亮崇拜的郗超,夫君就是夫君,想的地方就是跟他们的不一样。 郗超感受自己妻子的崇拜的目光,不由微微一笑,轻搂她圆润的肩膀,“休息一会吧,这些天累坏了?等到了家我再唤你呢。” “嗯。”周氏躺在郗超的怀里,满脸的幸福,能嫁给夫君定是自己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争执(一) “回去之后,我有一样东西。”从王家回来的时候,桓熙坐在牛车上,对闭目养神的桓济说道:“一会你先去我院子。” “什么东西?”桓济睁开眼睛的淡淡的问道,几年的沙场历练,让桓济已经彻底脱胎换骨,原本话就不多的他,如今越发的沉默寡言。 桓熙暧昧的笑笑,“你见了就知道了。” 桓济微微蹙眉望着桓熙,见他那副样子,心里对桓熙送他的“东西”多少有点数了,他嘴角轻晒,自从司马道福迟迟不孕之后,家里人就开始热衷于送他各种女人了。 “你也别不放在心上,难道你还不想要孩子不成?”桓熙摇头对桓济说道,“我看你今天不是挺喜欢王子敬的女儿的?”甚至还笨手笨脚的抱了那小丫头一会,他可是大开眼界,照说桓家的孩子也不算少,也不见桓济抱过谁,想来是爱屋及乌吧! 桓济想起那个软绵绵的小东西, 不由目光转柔,“她长得很像阿——王七夫人。” 桓熙望着桓济柔和的神色,不由暗暗摇头,他这弟弟怎么这么死心眼?不过——既然他对郗道茂还念念不忘,那他定会喜欢的礼物的:“我今天送的东西,你一定喜欢。” “喜欢?”桓济嘴角微微一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桓熙望着桓济淡然的笑容,心里不由一酸,若是——若是当年他肯帮阿钺一把,让阿钺能心想事成,现在阿钺是不是会开心很多?但这也只是桓熙想想而已,无论如何,阿钺娶琅邪王的女儿要比娶郗家的女儿好上许多。 郗家手握北府兵,北府兵骁勇天下皆知,又是最离建康的军队,若是桓家能将这北府兵掌握,定能实力大增。可偏偏郗氏桓家并不买账,桓熙想起之前郗愔写给阿父的那封装疯卖傻的信,就恨得牙痒痒的,这老狐狸分明就是不想交出兵权!卧榻之旁,岂容他人安睡?桓熙早知父亲动了要打压郗氏的心思。偏偏现在郗氏一门气势正旺,郗愔借隐居之名,守着京口兵寸步不离;郗昙镇守下邳多年,手握重兵;朝堂上又有郗超在建康苦心经营多年;郗恢年纪虽幼,但少年扬名,又在北府兵里待了多年,在军队里颇有威信;郗氏唯一的嫡女又嫁了王羲之的嫡子……现在的郗氏虽不及他们桓氏,但也不是他们能随便打压的! 桓熙微微叹气,他同郗超少年相识、意气相投,又在桓府相处多年,原本以为两人会成为一辈子的挚友,可现在两人的交情也因家族的关系渐渐的淡了。若是阿钺真娶了阿渝,现在的夫妻情义恐怕还不如他和阿福呢! 两人一路上静默无语,到了桓府之后,桓熙隔着牛车对王氏说道:“我跟阿钺有事商量,你先回去吧。”而桓济只是淡淡的对司马道福说了一句:“我不回来了,你自己休息吧。” 王氏自然是恭敬的应了,而司马道福听了桓济的话,忍不住紧紧的扭了扭帕子,冷冷的哼了一声,并不回答。 桓熙见司马道福如此,不由微微蹙眉。待两人离去之后,他叹气的对桓济说道:“你跟阿福怎么还是这副样子?她虽说之前性子是大了一点,成亲的时候也——稍稍落了你一点面子,可丞相不也骂过她了?她现在性子也改了不少,夫妻之间哪有什么隔夜仇?” 桓济只说了一句道:“我们之间挺好的。” 桓熙知道桓济不欲谈他同司马道福的事情,只能无声的叹了一口气,这本就是弟弟内房私事,他碰到劝一句也就算了 ,自是不会深入谈下去,“走,我们进去吧。” 两人进了内房,落座之后,便有丫鬟端上了茶水,桓济漫不经心的举起茶盏浅浅的轻啜了一口。“嗯咳!”桓熙右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 桓济闻言便抬眼漫不经心的瞄了丫鬟一眼,正对上一双翦翦的秋水明眸,他不由愣住了。 “怎么样?”桓熙略略得意的问道。我可费了不少心思才找到这宝贝呢! 桓济垂目低声说道:“大哥你这是?” 桓熙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我之前送你的女人也不见你碰几个,这个你总喜欢了吧?我可费了不少心思才找到这宝贝呢!怎么样?像吧?” 像,很像。”他抬手微微抬起那女子的脸低低的说道:“若是光看五官,简直有八分的像。”他粗糙的大手扶上那女子娇嫩的脸颊,让女子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身子,怯生生的望着桓济。 桓济望着那水盈盈的目光,不由心里一疼,目光不由自主的转柔,低低的轻唤了一声:“阿渝——” 桓熙见桓济如此,不由满意的笑道:“你喜欢就好!” “嗯。”桓济应了一声,“多谢大哥。” “你要真谢我,就早点生个孩子出来吧。”桓熙叹气道:“阿母为了你子嗣的事,真是操碎了心。” 桓济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愧疚,“是我不孝,让阿母担心了。” 桓熙道:“好了,时辰也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好,我走了。”桓济点点头,桓熙迟疑了一下,还是出声嘱咐道:“阿钺,这个丫头我只是给你消遣用的,你若真喜欢让她生下孩子也无妨,只是——”只是让这个丫头当属妇是万万不行的! 桓济淡淡一笑道:“大哥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桓熙闻言松了一口气道:“反正你也快回青幽了,把这个丫头带上也行。” 桓济点点头,望着那丫鬟怯生生的跟在他身后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光芒。 且说司马道福到桓家之后,匆匆同王氏告别之后,便气冲冲的回了自己房里,一进房间,便伸手将桌上的茶盏杯碗尽数扫在地下,“可恶!”她恶狠狠的说道,“他们有什么事情好商量的?定是去找那些狐媚子消遣去了!保母!给我收拾行李,我要回去!” “哎呦,我的小祖宗,郎君又怎么你了?”司马道福的保母杨氏一听见司马道福 又要会娘家,忙上前笑着轻哄着司马道福。 “保母——”司马道福委屈的扑到杨氏怀里,“桓济他又不理我,回来这多天了,就今天才跟我说了第一句话,还是在桓熙在的时候。” 杨氏叹了一口气,爱怜的摸着司马道福的发丝柔声说道:“郡主,不是保母说您,您有时候对郎君软一点,这男人啊,最吃的就是女人这一套。只要女人撒撒娇,这男人啊就什么都肯做了。” “保母,你要我对他服软?”司马道福听了杨氏的话不由瞪大了眼睛望着她。 “这哪是服软呢?”杨氏轻拍司马道福的身体道:“夫妻之间哪里需要服软?我们做女子本就该柔顺些。”杨氏见司马道福又瞪起杏眼,忙说道:“郡主,你难道真要同郎君这样下去?你们可是要过一辈子的!” 司马道福闭了闭眼睛说道:“昨天大姐姐跟我说了,希望我把清兰的芜子汤停了,还让我在她的丫鬟里挑几个我中意的……”她知道南康公主忍了自己四年已经接近她的极限了,别说是南康公主了,便是自己的阿母也多次提点她,让她在自己的陪嫁丫鬟中挑选合意的人给桓济做通房。司马道福紧紧的咬着自己的牙关恨声说道:“逼着我嫁给桓济的是你们!现在逼着我给桓济纳妾的也是你们!” “郡主,女人都 第 62 部分 要过这一关的,熬过去就好了,你是正妻,她们不过只是生子的工具!等她们生下后孩子之后,随你怎么处置她们!奴相信南康公主定是不会管的!”杨氏喃喃的安慰着司马道福。 “她不管!她当然不会管!她什么管过我!”司马道福大声的说道,“我跟那兵家子成亲四年,他来过我房里几天?我要是能怀孕才怪呢!这事她怎么不管管?就算责怪我生不出来孩子来!” 杨氏听到司马道福的话,不由心头一酸,别人不知道郡主的苦楚,她如何不知?郡主同郎君成亲四年,郎君在青幽就待了起码有三年,剩下的一年的时间里,郎君是从来不会在除了每月的初一和十五以外的日子进郡主的房里,期间还要去掉郡主来小日子的时候,这么算下来两人成亲四年,同房的次数十个指头都数的过来啊!这样的生活,郡主能怀孕才奇怪呢!杨氏紧紧的楼了楼司马道福,落泪说道:“我可怜的小郡主——” 司马道福听了杨氏的话,顿时如同炸毛的猫一般,蓦然推开杨氏冷冷的说道:“可怜?我有什么好可怜的!我还巴不得他不来呢!他要纳妾就纳妾吧!反正我看到他就恶心,更不要说让他进我的门——”司马道福还没有说完话,就杨氏惊恐的捂住她的嘴,同时颤巍巍的唤了一声:“郎君——” 争执(二) 司马道福听了杨氏的叫唤声,顿时身体一僵,半晌才缓缓的转身,就见桓济带着清兰站在门口,桓济神色平静,似乎像是没听到司马道福说的话一般,而清兰则同杨氏一样,惊恐的望着司马道福和桓济。. 司马道福直挺挺的站着,嘴唇微微的颤动,她呆呆的望着杨氏拼命给自己使眼色的模样,她知道桓济定是听到了她的话,她也知道自己现在应该上前同桓济道歉,但她真的说不出口!尤其当她看见清兰怯生生的站在桓济身后,她心里的怒火更甚! 桓济双手背在身后,款步踏入房里,司马道福下意识的缩了缩身体,随即又挺起了胸膛,傲然的望着桓济。桓济见司马道福这样子,便止住了脚步,站在门口淡淡的对司马道福说道:“我回来拿一下衣物。”说完便示意清兰将自己的衣服打点包裹好。 他同大哥说完话,刚回书房,正准备梳洗歇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衣物已经被母亲全部送到了司马道福的房里来了。这种事,母亲也不止做过一次了,他早已习惯了,原本他只要派个丫鬟过来取一下就是了,但想起大哥刚刚同他说的话,不忍心母亲一把年纪,还要为自己内房之事 忧心,就想过来看看司马道福,毕竟大哥说得对,他们已经是夫妻了,纵然做不成恩爱夫妻,也不能当一辈子仇人吧?可没想到司马道福居然说出这样的话。 清兰手脚发颤的给桓济收拾着衣服,她的动作从来没有这么慢过,不仅因为杨氏在不停的给自己打手势,示意她打点的慢一点,也因为她现在真的手脚无力,她没有想到过郡主居然说出这样的话,郎君可是郡主的夫婿啊!再说郎君这么伟岸英挺的人,郡主到底有什么地方好嫌弃的? 桓济自然不会待在这里等着清兰收拾完衣物再走,他吩咐了清兰几句之后,便准备离去。杨氏突然跪在他面前哭喊道:“郎君您也知道郡主的性子,她刚刚真的说的是气话啊!您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她是有口无心的!” 桓济并不接杨氏的话,他同司马道福自小就相识,当然明白司马道福的脾气,对她的话自然不放在心上,再说他也不在意司马道福是不是喜欢他。不过听了她的话,他心里也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不用跟她捧场做戏了。 “郎君!”杨氏抱住桓济的脚哭喊的说道:“郡主真的是有口无心的!” “杨嬷嬷,你放手。”桓济语气温和对清兰说道:“兰儿,把杨嬷嬷扶起来。” “诺。”清兰颤声应了一声,正想弯腰扶着杨氏起来,突然她的额头上被硬物重重的敲了一下,“哎呦!”她不由跌坐在地上,紧紧的捂住额头,血涌如注,她无措的望着抬眼望着桓济。 司马道福并不看因她的随手甩出的镇纸而砸得跌坐在地上的清兰,而是傲然站在桓济面前,对杨氏说道,“保母,你不用求他,本来我不想见他这样的兵家子!”司马道福原是想顺着保母给的台阶给桓济道个歉,但听到他语气如此的温柔的唤着清兰为“兰儿”的时候,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心头会突然冒出一股火气,随手抓起一个镇纸就狠狠的砸像了清兰。 桓济并没有去看清兰,而是蹙眉的望着司马道福:“你还有半点身为夫人的样子吗?”他摇了摇头,腿微微一抬,就将杨氏轻轻的踢了出去,“放心,我以后不会来‘恶心’你了!” 杨氏等桓济离开之后,先让丫鬟将受伤的清兰拖出去,然后抱着将浑身绷得紧紧的司马道福哭道:“郡主,你这又是何苦呢!为什么一定要跟郎君死犟着呢!最后吃亏的还是你啊!” 司马道福在杨氏的哭喊下,慢慢的放松了下来,她疲惫的跌坐在椅子上道:“保母,凭什么——凭什么一定 要我低头!” 杨氏劝道:“出嫁从夫,郡主你去跟郎君认个错,他看到长公主的份上,定是不会难为你的!” “不!”司马道福推开杨氏说道,“我才不会跟他低头呢!我并没有做错什么!生不出儿子也不是我的错!”她突然想起了郗道茂,她跟她一样都是成亲多年没生儿子,而两人的命运却天差地别,她的运气真是太好了,无论是出嫁前还是出嫁后…… 杨氏叹了一口气,“郡主,你今天可不能回王府了,不然长公主会不高兴的。” 司马道福疲惫的点点头,“我有点累了。” “郡主,您先休息一会,奴给你端碗灵芝汤过来。”杨氏低声说道:“那个清兰是不是——” “不用。”司马道福摇头道,“你给她找个疡医治治,能不要留疤就不要留下。” “郡主?”杨氏疑惑的望着她,“万一那个小贱人出去嚼舌怎么办?” “嚼舌?”司马道福冷笑道:“她还没那个胆!桓济都已经知道这事了!她一个小小的奴婢能翻得起什么大浪来?再说她毕竟是大姐姐送给桓济的,又没犯什么大错,我无缘无故处置了她不是给大姐姐没脸?”桓济之所以把清兰丢下就走,一方面是不在意清兰的死活,一方面也是知道自己绝对不会在现在这个时候弄死清兰的。杨氏想想也是,“那奴让人去找疡医。”说着她唤人进来伺候司马道福梳洗。 “保母,一会你还是要派人回王府一趟。”司马道福咬牙说道:“把今天的事——跟阿母说一声——”司马道福知道自己今天的祸闯大了,虽说他们司马家的公主、郡主对待夫婿手段更狠的也尽有,但毕竟桓济不是一般的官宦弟子,他可是南康长公主最宠爱的儿子,让她知道自己居然这么侮辱桓济,她就别想再看到南康长公主的好脸色了!她能在桓府里如此作福作威,跟南康长公主的纵容是离不开的。 “对!对!奴现在就回去告诉侧妃娘娘!”杨氏心急的说道。 “慌什么!”司马道福轻喝一声道:“你怕什么,我父亲是乃堂堂琅邪王、当朝丞相,桓家权势滔天又如何?还不是要在我父王面前行礼?” “郡主说得对。”杨氏原本慌乱的心渐渐的平定了下来,她整理了一下衣衫道:“郡主,奴下去换身衣服后,再去王府。” 司马道福点点头,“你拿着我的令牌坐牛车去好了,记得早去早回。” “诺。”k妞 待丫鬟仆妇们都离开之后,司马道福疲惫的躺在床上,眼角的泪水缓缓的落下,当年……当年若是父王、阿母不把她嫁给桓济该有多好! 桓济从司马道福的院子里出来之后,他步履有些沉重,“三海。”他轻唤了一声。 “郎君。”一条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桓济面前。 “我同郡主今天的争执不许传到夫人耳里。”桓济低沉的说道,他常年在战场,惹得母亲担忧他的安危,已经够不孝了,可不能再让母亲因司马道福而担心了。 “诺。”三海应了一声,便退下了。 桓济回到了书房里,疲惫的叹了一口气,正想唤人进来梳洗。 “郎君。”怯怯糯糯的声音,倩娘端着木盆进入书房,“奴伺候郎君梳洗。” “你怎么进来的?”桓济浓眉微皱,厉声问道,他的书房一向不允许闲人入内的。 “是大管家放奴进来的。”倩娘被桓济吓得忙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郎君恕罪!” 桓济望着那张同阿渝相似的脸,轻叹一口气,放软了语气说道:“你起来吧。”想来是福海见了她的模样,以为自己要收了她吧。 倩娘战战兢兢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柔顺的站在桓济面前,桓济望着她怯懦的模样,眉头皱得越紧,长得再像又如何?光就这份懦弱的模样,就让人倒足了胃口,“你下去吧。”桓济吩咐道:“我这里不需要你来伺候。” “诺。”倩娘颤巍巍的退了下去,桓济望着倩娘离去的身影半晌,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头靠在椅背上,大哥真是太小看他了,若是他真需要代替品,哪里还要他找了送来? 、 、 、 “嗯啊——”郗道茂用帕子遮住脸,大大的打了一个哈欠,顺便将流出的眼泪拭去。 “再睡一会吧,你身子还没有全好呢。”王献之望着不停的在打哈欠的妻子,不由心疼的说道:“我也不是第一次去官署,哪需要你来伺候。” “没事,我不是很困。”郗道茂给王献之正了正衣冠说道:“那些小厮伺候起来粗手粗脚的,上次差点把你衣服的都穿反了。你不是说我上次让你带过去的鱼鲊下饭吗?我又替你备一些,让墨池收好了。” 王献之笑着任妻子给自己穿衣服,“今天别去水月观了,你在家好好休息,明天再去也行。”他见郗道茂一脸困倦,生怕她 累到。 “我们本来就约好了明天去。”郗道茂说道,“对了,我让你写的水月观的牌匾呢?观主都问我要了好几次了。”说着她翘了翘嘴,白了他一眼。 王献之见她娇嗔的模样,忍不住笑着搂着她轻哄道:“我已经写好了,让人在刻牌匾,约莫明天也能弄好了,我让人送来好吗?” “好。”郗道茂闻言展颜一笑,“观主答应我,只要我肯让你写一副牌匾,她便把自己观里多年珍藏的素斋食谱交与我,以后你想吃素斋,就不用老是派人去水月观等了。” 王献之微微一笑道:“以后这种小事别多费心了,我吃什么都一样。”王献之爱怜的抚摸着她的脸道,“别人坐月子都胖了,就你瘦了。”王献之眼底闪过一丝不屑,那观主定是见阿渝性子好,才敢提如此要求,区区几张食谱哪里比得上他的手迹?但见郗道茂如此兴致勃勃,又难得对他提要求,他也不忍让她败兴。 “我也胖了,你看我腰都粗了。”郗道茂笑道:“她们那是虚胖,身体没养好,反而养了一堆肥肉。” 王献之握着她纤细的腰身说道:“我怎么没觉得你胖了,别老是怕胖,多吃点东西才能养好身体。” “嗯,我知道了。”郗道茂知道他是担心自己,便笑着点点头。 王献之道:“法护今天晚上就要回来,你明天让法护带你去水月观吧。” “法护怎么回来了?”郗道茂疑惑的说道,“他不上太学了?” “他回来处理点事,有他陪着你我也放心。”王献之说道。 “水月观就在城郊,你有什么好不放心的。”郗道茂嫣然笑道:“再说我还带了一队家丁过去呢。” 王献之伸手给郗道茂整了整头上的发簪道:“那我走了,有事遣人来官署说一声。” “等等。”郗道茂唤住了准备离开的王献之。 “怎么了?”王献之疑惑的望着郗道茂,郗道茂笑着从接过保母递来的阿平道:“阿平,来,跟你阿父说路上小心。”经过郗道茂三个月多的细心照顾,阿平现在生的白白嫩嫩宛如糯米团子一般,尤其是那粉嘟嘟的双颊,让人看着就恨不得搂在怀里狠狠亲上几口。 “啊噗——”阿平似乎听懂了阿母的话,依依呀呀的叫了几声,对着阿父露出了一个可爱的笑容,顺便流了一下口水出来。 “阿平来,阿父抱抱。”王献之见到女儿这个可爱的小模样, 心早就软成一团了,接过女儿爱怜的亲了又亲,直到在下人的再三催促下,才依依不舍的起身离开。郗道茂抱着女儿含笑送他到二门,王献之笑着坐上了牛车,有如此娇妻爱女,他夫复何求呢?随即想起近日陛下龙体欠安,已罢朝快有月余了,不由又沉下脸,叹了一口气,一会还是要去找郗超、法护谈谈。 寄名(一) “啊呜——”小阿平穿着袖袖的小袄儿,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瘪着嫩嫩的小嘴,一脸委屈的望着正笨手笨脚抱着她的大哥哥。 “阿嫂,还是你来抱吧。”王珣手忙脚乱的抱着怀里软绵绵的小东西,看着小东西一脸瘪着小嘴,大眼水汪汪的似乎要哭出来了,不由紧张的连鼻尖都冒汗了。 “噗嗤——”郗道茂见王珣那笨手笨脚的样子,忍住笑了,她从王珣手里接过女儿,爱怜的摸了摸女儿的小脸,“你放心,这丫头乖得狠,不会哭的。” 王珣见郗道茂把孩子抱走了,不由松了一口气,笑嘻嘻的蹭到郗道茂身边看着自己粉嘟嘟的小侄女儿,只见她将自己的两根大拇指塞在小嘴里,紧紧的吸着,大眼不住的转着,“阿平真机灵。”王珣得意洋洋的说道,“看那样子就知道以后是聪明的孩子,阿嫂,以后我来教导她读书认字、吟诗弹琴……” “阿平才几岁,你就想着让她学东西了?”郗道茂笑盈盈的说道:“我还想着让她多玩几年呢。” “要玩也行,我带她踢毽子、打秋千,等女儿节的时候,我带她出去采花。”王珣眉飞色舞的说道,“还有,我还可以带她出去放鹞子。” “啊!啊!”小阿平在郗道茂怀里开心的手舞足蹈,似乎在附和 第 63 部分 王珣一样,喜得王珣凑到小阿平身边,在她满是奶香味的小脸上爱怜的轻吻了她好几下,“阿平真乖。” 郗道茂含笑望着这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好,等阿平大些了,可以走路了,法护就可以带着阿平去玩了!” 王珣对着郗道茂羞怯的笑了笑,“阿嫂,阿平这么乖巧,叔父、叔母一定会喜欢的!” 郗道茂知道这个孩子实在安慰她,对王珣微微一笑道:“是啊,你叔父、叔母都写了好写信回来,让我早点带阿平回会稽呢!” “夫人。”青草走进来行礼道:“牛车已经备好,可以动身了。” “阿嫂,你要把阿平也带上吗?”王珣问道。. “不了,她还小,我怕她受不住颠簸。”郗道茂也知道自己对女儿养的太小心了,女儿出生迄今她都没带女儿出过自己的院子,但她实在是怕女儿有什么万一。 王珣笑了笑说道:“也是,阿平还小呢!现在外头天气冷,还是少出门的好。” “小姨——”小女孩嫩乎乎的声音响起,郗道茂忍不住微笑的说道:“是小亲亲吗?快进来。” “小姨——”一个肉嘟嘟的小炮弹“嗖”的一声冲到了她的怀里,“小姨,小妹妹呢?小亲亲想小阿平了。” “你这孩子!平时阿嬷教你的规矩你都忘了?”郗道薇跟着小爱亲身后轻声呵斥道,“怎么不给你小姨行礼?” “小爱亲给小姨请安。”小爱亲一听到阿母的训斥,忙起身先恭恭敬敬的给郗道茂请安。 郗道茂等小爱亲行礼完毕,在爱怜的拉过小爱亲问道:“小亲亲这肃拜礼是谁教你的?”她并没有阻止小爱亲给自己行这么大的礼,也没有阻止郗道薇对小爱亲的呵斥,生在豪门士族,小爱亲若是礼仪不过关,丢的可以臧家和郗家的脸。 “是阿嬷。”小爱亲奶声奶气的说道。 “小亲亲真聪明。”郗道茂轻拍小爱亲肉肉的小身子,“阿平在床上睡觉呢,一会小亲亲乖乖的跟小阿平在外婆那里玩,好不好?” “好。”小亲亲奶声奶气的说道:“小姨,你放心,小亲亲一定会照顾好小阿平的。” “真乖。”郗道茂爱怜的亲了小爱亲的小脸袋一口。 郗道薇说道:“阿渝,时辰不早了,我们出发吧,阿云许是在城门口等我们呢。” “好。”郗道茂让丫鬟仆妇们带着小爱亲和阿 平去了崔氏房里,自己则同郗道薇上了牛车,“阿姊,你怎么不把阿维带来呢?我好久没见他了。.” “这小祖宗太调皮了,无法无天,要是带过来,非把你家拆了不可。就没一会是安静的,都被他阿父给宠坏了。”郗道薇笑道,阿维是郗道薇的今年刚满两岁的小儿子,臧俊年近三旬方才得一子,故爱如珍宝一般。 “男孩子嘛,就是要调皮一点才好呢!”两人说笑着上了牛车,王珣则骑着马走在牛车前面。 郗道薇道:“他是太调皮了!家里除了他祖母之外,就没人能镇住他了,还是留他在家里让他祖母照看吧。”她嘴上虽抱怨着,但眼角的甜蜜却是怎么都掩不住。 郗道茂见郗道薇婚姻幸福,心里不由的为她高兴,“阿姊,你来的时候可曾吃过早膳了?我让人做了一些素点,你要不要尝尝?”她指着牛车里的小点心说道。 “好。”郗道薇取了一块素糕吃了起来,郗道茂也浅浅的尝了几块点心 两人到城门口的时候,张彤云的牛车也到了,张彤云见郗道薇和郗道茂坐在同一辆牛车上,也干脆上了郗道茂的牛车,“阿渝,你把阿平带来了吗?”张彤云问道。 “没。”郗道茂说道:“现在天气冷,我怕阿平受凉,没敢带出来。” 张彤云说道:“阿渝,我家几个孩子都寄在观里,你看你要不要也把阿平寄在孙观主的名下?” 郗道茂愣了愣,疑惑的问道:“寄在孙观主的名下?” “是啊,水月观是道门圣地,阿平若是寄在孙观主名下,也能受三清保护呢!”张彤云说道。 郗道茂想起似乎现在很多人家都流行将孩子寄养在道观、佛寺,以求孩子能平安长大,“我回去同夫君商量下吧。”就算要寄名也要王献之出面,她是不行的。 郗道薇也说道:“阿渝你若是担心阿平,给她在观里点盏长命灯也可。我看我家阿嫂,就给她大倌儿点了快有十年的长命灯了。” 郗道茂虽说穿越之后,对鬼神一说信了许多,但对点长命灯一事她还是不信的,她情愿把点灯的钱用来做点好事给女儿积福,她笑了笑说道:“阿平是女儿,年纪又太小,我怕给了她太多反而折了她的福气。” 郗道薇想了想道:“也是,毕竟阿平年纪还小,点长命灯一事等她稍大一点再说吧,不如先去观里问问如何给孩子寄名,我也想给小亲亲和阿维寄名呢!” 三 人说话间,便到了水月观,孙观主得了消息,一大早做完早课,便使了小道姑在山门口候着,见了三人的牛车一到,小道姑忙飞奔去回报观主。 “王夫人、顾夫人、臧夫人。”三人尚未下牛车,观主便迎了上来。 “孙观主。”三人由丫鬟扶着下了牛车。 孙观主早知道了三人这次来的目的主要是为了求子,略略寒暄之后,便领着三人去了正殿上香。郗道茂望着郗道薇和张彤云虔诚的模样,忍不住垂目想到,这古代女人还真可悲,没儿子的想儿子,有了儿子之后还怕孩子长不大,一定要生上三五个保底才放心。郗道茂自嘲一笑,自己不也同她们一样?想着她便敛下了心思,便诚心拜了起来。 三人拜完,郗道茂便同孙观主说起来要让她做阿平寄娘的事情,孙观主双手合什道:“无量寿佛,若是王夫人有意,本月初十二倒是好日子。” 郗道茂算了算,正好是五天后,王献之沐休的日子,“这事我回去同夫君商量一下,到时候再来叨扰观主。” “王夫人客气了。”孙观主笑的极是和善。 郗道茂说道:“观主,你要的牌匾我已经让夫君写好,他说今天能送过来。” 孙观主闻言大喜:“王夫人费心了!”她身体激动的微微发颤,她居然可以得到王子敬汪大人的真迹! 郗道茂说道牌匾,张彤云也轻拍自己额头道:“观主,我家夫君说这些天他有些事务要处理,等过几天他亲自来观里,给贵观画壁画。” 孙观主忙道:“顾大人太客气了,小观的壁画只要顾大人随手画上几张就行了,不需如此隆重。” 张彤云笑道:“观主客气了,你是我那几位孩子的寄娘,夫君画壁画不过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郗道茂听了张彤云的话,忍不住暗道这孙观主还真有本事,让她问王献之要了字不说,居然还能通过阿云让顾恺之过来给她观里画壁画。 四人叙话了一番之后,孙观主便领着三人去了厢房歇息,张彤云掩嘴笑道:“这孙观主倒是聪明的,知道找你要王大人的手迹。” 郗道茂笑道:“她不也找你,让顾大人过来画壁画了?” 张彤云摇头道:“这可不一样,我家夫君虽说现在极少帮人画壁画,但也不是完全不画,若是有熟识之人相托,他便答应了。可王大人的手迹,却是千金难求。上次会稽王出千金想让王大人写一副《洛神赋》,王 大人都不肯呢!听说连当今圣上每次拿到了王大人写的奏折都要叫人裱起来呢。” 郗道茂怔了怔,“是嘛?”王献之的手迹这么珍贵?王献之虽说在后世同王羲之并成为“二王”,可在郗道茂心里,王献之写的字永远不如王羲之好。郗道茂暗暗想到自己家里铺天盖地的《洛神赋》,心里暗暗奇怪,他这么喜欢写《洛神赋》,写起来应该是最容易的,为什么不给会稽王写一副呢? “当然!”张彤云笑嘻嘻的说道,“阿渝,你也帮我要一副王大人的手迹如何?” 郗道茂抿嘴一笑道:“好啊!不过要拿你家夫君的仕女图过来换。” “行。”张彤云一口答应。 郗道薇捂嘴笑道:“照我看还不如让顾大人画了画之后,让妹夫在画上题字好了。” 郗道茂和张彤云闻言顿时眼睛一亮,异口同声的说道:“好主意!” 这时远在官署里的王献之和顾恺之不约而同的打了一个喷嚏。 寄名(二) “怎么了?着凉了?”郗超挑眉问道。. “没有。”王献之摇了摇头说道:“阿兄,你说我现在不能走?” 郗超道:“我看圣上这些天身子越发的不好——”他顿了顿说道:“朝堂这些天可能有大变动,现在这时候还是以静制动最好,我们别去做那个出头鸟。” “也是。”王献之闻言有些惋惜的说道:“只可惜不能带阿渝去游山玩水了。” “你外派到了外地也不能带阿渝去游山玩水。”郗超没好气的说道,“你们别忘了阿平怎么办?” 王献之讪讪的一笑,“阿兄,对了,我要出去一趟。” “你去哪里?”郗超挑眉问道。 “阿渝今天去水月观,我不放心,想去接她。”王献之说道,“我还要去拿一副牌匾。” “你给谁写的牌匾?”郗超疑惑的问道,“谁有这么大的面子。”连桓温让他给自己书斋题字他都不肯,还有谁能有这么大的面子让他写了牌匾还要送过去。 “是阿渝。”王献之说道:“她让我给水月观题字。” “原来是阿渝。”郗超恍然,打趣道:“看来我以后还是问阿渝要你的字比较好。” “阿兄说笑了,你让我写什么字说一声就可。”王献之笑道,“阿兄,我先走了。” “去吧。”郗超点点 头。 王献之拿了牌匾,让人一路驾着牛车去水月观,到水月观的时候,郗道茂等人正吃了午膳在花园里散步,听到王献之来了,郗道茂先是一愣,随即便是欣喜的问道,“他怎么来?” 张彤云和郗道薇抿嘴笑看着她,“王大人真是有心人,阿渝你真是好福气。”张彤云笑着打趣她。 郗道茂脸一袖,郗道薇含笑同张彤云退下,郗道茂迎上王献之问道:“你怎么了?可是有事?难道阿平——”郗道茂有些担忧的望着王献之。 “阿平没事。”王献之轻拍郗道茂的背说道:“我只是来接你回去,顺道送牌匾过来。.” 郗道茂松了一口气,听到王献之专门过来接她不由心里一甜,袖着脸问王献之道:“你怎么从官署出来的?” “我遇上阿兄了,让阿兄帮我说一声就好。”王献之悄声在郗道茂耳边说道。 “噗嗤。”郗道茂笑着斜睨了他一眼,“阿兄怎么会帮你?”她记得郗超最讨厌做这种事了。 “我说过来接你,阿兄就没说什么了。”王献之含笑说道:“你上香结束了吗?今天日头不错,我带你出去走走吧。” “好。”郗道茂眼睛一亮,“去哪里?” 王献之含笑问道:“你想去哪里?” 郗道茂歪头想了想说道:“我想去集市上看看。”说起来,她到古代这么多年,居然还没有正式逛过街。 “好。”王献之沉吟了下便点头应了,“一会你在牛车换身衣服,我带你出去走走。” 郗道茂双目顿时弯成了月牙型,“好!对了,子敬我有些事想跟你说。” “什么事?”王献之宠溺的望着郗道茂柔声问道。 “我想把阿平寄养在水月光,让观主做她的寄娘。”郗道茂仰头问道:“你觉得可行吗?” “让观主做阿平的寄娘?”王献之想了想说道:“也好,阿平身子弱,让她寄养在道观也是好事。”王献之点点头,随即问道:“还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还有——”郗道茂迟疑了一下,偷偷的瞄了王献之一眼。 “又要让我写什么字吗?”王献之见她一脸心虚的模样,不由含笑问道。 “唔——”郗道茂眼珠转了转,“子敬,你想不想和顾大人合画一副画?”她笑盈盈的说道。 “和长康合画?”王献之摸了摸下巴说道:“ 你们是想让长康画了画之后,让我来题字吗?” “嗯嗯!”郗道茂点点头,王献之哑然失笑,轻拍她的脸颊道:“我去问问长康这几天有空没有,若是有空让他给阿平画幅画像。” “好啊!”郗道茂欣喜的拉着王献之的衣袖说道:“顾大人一定有空,我都阿云说好了。” “你们啊——”王献之无奈的轻笑一声,“走吧,再不走今天就逛不到集市了。” “好!”郗道茂娇声应了一声,脸上的笑容怎么都掩不住。两人同郗道薇和张彤云说了一声之后,便提早做了王献之的牛车离开了。 “咦?为什么不穿男装?”郗道茂疑惑的望着王献之递来的那套女式衣衫。 王献之笑着说道:“你那张脸穿了男装别人也认得出你是女子,有什么好穿男装的。这身衣服轻便些,换了之后带上斗笠,大家都看不到你的样子了。” 郗道茂吐吐舌头,黑线了一下,“我还以为要出去游玩都要穿男装呢!” 王献之哈哈一笑道:“你不穿男装倒没人注意你,穿了男装之后大家肯定都在看你,你的容貌一看就没有半分男儿气啊。” 郗道茂撇嘴说道:“谁说的,现在男子不也都喜欢涂脂抹粉吗?” 王献之哑然一笑:“就算喜欢涂脂抹粉,这言行举止还是骗不了人的。” 两人说笑间,牛车突然震动了一下,“啊!”郗道茂直直的往王献之怀里一扑,吓得王献之忙紧紧的抱住她,“怎么回事?”他轻斥一声,随即柔声问道:“阿渝,你没事吧?” “没事。”郗道茂摇了摇头。 “是王大人吗?”车外传来了沉稳的男声,“对不住,车夫过于莽撞,冲撞了你。” 王献之听到那声音微微蹙眉,将郗道茂靠在一边之后,掀帘走出了牛车,“原来是桓二将军。” 郗道茂听到“桓二将军”四个字,心头不由突突的跳了两下,下意识的掀起帘子,隔着一条隙缝瞧着外头,隐隐约约的瞧见几条身影站在牛车前,但桓济似乎被挡住了,看得不是很真切,郗道茂放下了帘子,喟叹了一声,听声音,他似乎成长了许多。也是,必经一晃四年过去了。 王献之同桓济不过只是点头之交而已,两人寒暄了几句之后,桓济主动让开了车 第 64 部分 道,让王献之先走,王献之也不客气,上了牛车吩咐车夫驾车。 桓济站在官道上,望着王家牛车渐渐离去,嘴角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王献之待得真的很好…… 司马道福则坐在牛车里,侧耳听着王家牛车里传出的说笑声,“子敬,你说集市有什么好玩的?” “你去看了不就知道了?哪儿东西可多的去了,你怕是走一天都走不完。” “那要是一天走不完,我们第二天再来好不好?” “不好。” “为什么?” “因为你身体吃不消,我们玩一天休息两天如何?” “……” 司马道福紧紧的咬着下唇,同样都是生不出儿子的人,为什么别人的丈夫可以这么体贴,而自己的丈夫却是一个鲁男子!自从她同桓济那天争吵的事情被阿母知道之后,她不仅派人来狠狠的骂了她一顿,还逼着她像桓济道了歉,甚至还让桓济带她来什么水月观求子!若是求神拜佛真的有用,为什么阿母这么多年没求到一个儿子呢! “郎君——”下人迟疑的望着路边不语的桓济问道,“我们要走吗?” “走吧。”桓济淡淡一笑,翻身上马,只要她过得好就好! 、 、 、 其实东晋的商业并不发达,那些所谓的集市也不及现代那些商场十分之一的繁华,但对于郗道茂来说,她享受的是那种自由愉快的气氛。郗道茂跟着王献之身后,款款漫步在青石板铺成的地面上,心里居然隐约出现了约会的感觉,她不由莞尔。// “阿渝,要不要回去了?”王献之注意到郗道茂额头上沁出一层薄汗,“我们都逛了半个时辰了。” “嗯。”郗道茂点点头,笑着对王献之说道:“我们要是还不回去,非被阿母骂不可。” 王献之哈哈一笑,握着郗道茂的手道:“你若是喜欢,我下次再带你过来。” “好,下次等阿平身体好一点,我们抱着她一起出来。”郗道茂兴致勃勃的说道,“阿平一定喜欢这里五颜六色的小玩意。”她刚刚就买了五六个小面人儿,准备回去逗阿平玩的。 王献之点头道:“好。”他像是突然回想起什么似地,嘴角轻扬,目光温柔的对郗道茂说道:“我记得我小时候,阿父对我们兄弟七个特别严厉,每天都要让我们写很多大字,写 不完就要打手心。但他对阿姊特别好,从来不逼阿姊写什么大字,也从来不打骂阿姊。每次赶集的时候,阿姊想要出去玩,阿父必然让阿姊骑着他的脖子出去玩。我打小就特别羡慕阿姊,等后来长大后,我才知道因为阿姊是女儿,又是阿父唯一的女儿,所以阿父特别宠爱阿姊。”王献之轻笑了一声,低头对郗道茂道:“我以后也要同阿父一样,让阿平骑着我的脖子出来游玩。” 郗道茂原先听得掩嘴直笑,听到最后,她忍不住弯腰说道,“等阿平大一点,就算不出门,她都可以把你脖子当马骑!” 王献之大笑,“是啊!” 郗道茂望着他俊朗的笑容,忍不住心头扑扑跳了两下,谁说女人是祸水?长的漂亮的男人也是祸水呢! “子敬、阿渝,你们怎么在这儿?”郗超从桓府回来,就见王献之同郗道茂一前一后在路上走着,忍不住诧异的问道。 “阿兄?”郗道茂微微诧异的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这里就是我家附近啊。”郗超好笑的说道,“你们不是去水月观了吗?” 王献之说道:“阿渝想出来散散心,我就带她到这儿走走。” 郗超虽说看不见郗道茂的表情,可听她的声音,也知道她很开心,忍不住微笑的说道:“出来散散心也好,省得老闷在家里,只是你身子还刚好,可不能太累了。” “我们准备回去了。”王献之笑道,“天色也不早了。” 郗超点点头,“阿兄,我想把阿平寄在水月观,你这个月十二有空吗?”郗道茂问道。 “十二?正好沐休日吧?”郗超略略一沉吟说道,“好,我那天早上带你阿嫂过来。” “好。” 寄名(三) 到了十二日一大早,郗道茂早早的起身对青草道:“你让保母把阿平抱过来,这丫头改醒了吧?” “咯咯!”郗道茂正同青草说这话,就见保母将阿平抱了进来,阿平小手挥舞着,小脚不停的乱蹬,“哎呦,我的小祖宗,您小心点!”保母连连苦笑,小心翼翼的抱着阿平,就怕不小心把她丢地上了。. “来,我抱抱。”郗道茂含笑接过女儿,“吧嗒——”阿平在郗道茂的脸上印下了一个湿润的口水吻,然后继续对着郗道茂傻笑。 “阿平——”郗道茂欣喜的望着女儿,“青草,阿平会亲我了!” “是呢。”青 草含笑说道:“小娘子这么小就这么乖巧了,将来一定是夫人的贴心小袄儿。” “是啊。”郗道茂抓起女儿的小手亲了亲,“阿平长大后,要做阿母的贴心小袄儿呢!” 王献之刚锻炼完,掀帘进来就听到一阵笑声,不由笑问道:“什么事这么开心?” “子敬,阿平刚刚亲我了。”郗道茂得意洋洋的朝王献之献宝道,小心的拖着女儿的脑袋和腰部,让她竖了起来。 王献之拉拉女儿的小手说道:“坏阿平,来,亲亲阿父。”说着将脸凑到了阿平的小嘴旁,满心期待女儿的口水吻。结果小阿平小脸一扭,小小的身子往郗道茂怀里一扑。“哈哈——”郗道茂大笑的抱着女儿。 “坏丫头!”王献之笑着将阿平从郗道茂怀里抱过来,坏心眼的对准阿平肉嘟嘟的双颊亲了两三下。 “啊呜——”小丫头急的四肢乱蹬,依依呀呀的直叫,郗道茂又好气又好笑的推着他说道:“你还想阿父吗?哪有这么欺负自己小女儿的?” 王献之笑着又亲了小丫头的小下巴道:“你看阿平又没哭,她跟我玩的正开心呢!阿平是不是?” “啊——”阿平叫了一声,喜得王献之哈哈笑道:“我的宝贝就是贴心。” “好了,别跟女儿闹了,快给她换衣服吧,别误了吉时。”郗道茂说道,说着让王献之将阿平放在床上,她同保母两人快手快脚的给阿平换了衣服。之后两人稍稍吃了一点东西之后,外头下人便传话道:“夫人,老夫人已经打点好,遣奴过来问问,可以出发了吗?” 郗道茂起身说道:“青草,你先派人去接阿母过来,外头天冷,让她坐软轿过来吧,别着凉了。” “诺。”"" 王献之漱口过后,起身说道:“那我先出去了。” “等等。”郗道茂拿了一盒口脂,用簪子挑了一点抹在他的唇上道:“外头天冷,你别忘了抹口脂。” 王献之笑着将那盒口脂放入袖中,握了握郗道茂的手道:“我知道了。” 郗道茂等王献之出门后,也抱着女儿做上软轿去了二门,崔氏已经在牛车等着,见了阿平忙道:“来,让我抱抱我们的乖孙孙,瞧这丫头,睡得多熟啊!” “刚刚闹了一场,刚刚才睡着。”郗道茂摸了摸女儿的小手,确定她的手是温的,才放心的脱了她的小外套,“一会饿了就有要醒过来了。” 崔氏轻拍着阿平问道:“阿渝,你上次去水月观求子求的如何?” 郗道茂闻言顿了顿笑道:“观主也没说什么,就说一切凭缘分。” 崔氏迟疑了一下,低声说道:“阿渝,我听说献之最近跟你——” “阿母,我们——”郗道茂有些脸袖的打断崔氏的话。 “阿渝,你年纪还小,有些事情不知道。你刚生了孩子,可不能现在就急着要孩子,起码要等阿平满周岁后才能再生孩子,不然身体会折腾坏的!”崔氏低声对郗道茂说道,她当然很喜欢女儿现在就生儿子,但是她更担心女儿的身体。 “阿母——”郗道茂听到崔氏的话不由眼眶有些湿润,嘴唇微微颤了颤才笑道:“阿母,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崔氏听了女儿这话,一颗心就放下了的,她轻拍女儿的手,其实这话就算她们是母女,说出来也是尴尬的,但是她真的怕女儿年纪小不懂事,万一真的现在就怀上了,她的身体哪里吃得消啊! “对了,阿母,你上次说阿乞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成亲了,你有中意的人家嘛?”郗道茂见两人之间气氛尴尬,忙转移话题问道。 崔氏闻言笑道:“我看了几家,觉得卢家、庾家的女儿都不错,之前谢安石的夫人也跟我提过,她有一个跟阿乞差不多年纪的侄女,还有你舅母,跟我说你那小表妹跟阿乞同岁……” 郗道茂听着崔氏的话,捂嘴只是笑:“想不到阿乞这么抢手,这下阿母可要好好挑挑了。” 崔氏笑道:“可不是呢!不过娶媳妇可不比嫁女儿,这事还要等你阿父回来之后,让他同你伯父、阿冉一起商量了再说。” 郗道茂道:“也问问阿乞喜欢谁,毕竟是娶回来给他做妻子的,总不能一辈子做怨偶。” 崔氏笑道:“这倒是,只是这话只能让你阿兄去问了。” 郗道茂点点头,这时阿平依依呀呀的叫了起来,郗道茂忙将阿平抱着轻哄着,“怎么了?”崔氏问道。 “许是饿了。”郗道茂吩咐牛车停下,将保母唤来。 “夫人。”保母站在牛车外垂手站立。 “小娘子饿了,你进来喂她吧。”郗道茂说道,现在这种时候,郗道茂当然不可能自己松了衣襟来喂女儿。 “诺。”保母上了牛车,跪坐在两人面前给阿平喂奶。 崔氏侧头望着阿平半晌道 :“阿渝,我看不如把阿平许给阿奴算了。” 郗道茂闻言吃了一惊,“许给阿奴?可阿奴今年都快五岁了啊。”再说阿平和阿奴可是表兄妹,她跟王献之成亲的时候,她就做了很大的一番心理建设才嫁给表弟的,她可不想再让女儿嫁给表哥了。她怀疑她跟王献之受孕这么困难,可能跟两人血缘关系太近有关。 “大五岁又不算太大?”崔氏不以为然的说道,“虽说阿奴不是你的嫡亲侄子,可你也是看着他长大的,再说你阿兄现在就成就,将来更是了不得,阿平嫁过去也不会受委屈。” 郗道茂摇头道:“倒不是说这个缘故,只是阿奴和阿平年纪现在还小,还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呢,说亲的事还是等他们再大一点再说,而且也不知道阿兄和阿嫂的想法呢。” 崔氏想了想道:“也是,现在阿冉身份不一般了,阿奴的婚事想来他定是要慎重考虑的,其实阿奴不行,阿吉也行。”阿吉是郗超的次子。 郗道茂噗嗤一笑道:“阿母,阿平现在才几岁啊,再说我可不想一下子变老。” “变老?”崔氏不解的郗道茂,“你怎么变老了?” “阿平订了亲,我不就成岳母了吗?这样我不是一下子变老了吗?”郗道茂一本正经的说道。 “油嘴滑舌!”崔氏笑的拧了女儿一下,母女两人说笑间,水月观也到了。 “叔母。”周氏笑着下了车,同郗道茂两人将崔氏扶下牛车,“小心脚下。” “我没事。”崔氏四处望了望,笑着对周氏和郗道茂说道,“这儿还是我第一次来呢,想不到景色还真是不错。” 郗道茂凑近道崔氏耳边说道:“那当然,阿母你不知道,很多人都把来这里上香当陈出来散心了,这水月观当然要把景致弄的漂亮一些。” 崔氏闻言噗嗤笑了一声,“你这孩子!”她打了她一下,“口没遮拦。” “无量寿佛。”观主双手合什,笑着迎了上来,“郗老夫人、郗夫人、王夫人,你们来了,道场已经备好,请入内。” 三人含笑点头,跟着观主身后进了厢房,大厅里,自有道人在给阿平念经。 “我瞧这道袍水月观做的倒精致,没想到一个道观也有针线好手。”崔氏望着水月观给阿平送来的小道袍做得精致,忍不住出言赞道。 “水月观每年要给多少孩子寄名?自然会请针线好手来做道袍。”郗道茂道 ,水月观寄个名可不便宜,郗道茂自嘲的笑了笑,有时候明知是没用的东西,但只有有人说这个能让女儿平安长大,她就忍不住去做了,这人也只有当了父母之后,在知道父母的不易。 “这倒是,不然这道袍做的粗糙,谁还愿意穿身上?”周氏见阿平睡的正香,便笑道:“等她睡醒了再换衣服也不迟。” 崔氏望了望厢房四周的环境吩咐道:“你们再加个火炉,这里不比家里,一会给阿平换衣服,小心别着凉了。” “诺。” “夫人,奴听说这儿还住着桓二将军的夫人。”青草悄悄的走过来说道。 “桓二将军的夫人?”郗道茂愣了愣,“是司马道福吗?” 周氏道:“应该是,我前几天听人说,她为了求子,特地来水月观吃斋念经一个月呢!” 郗道茂闻言暗暗汗了一下,比起自己,司马道福可诚心多了! 周氏道:“我们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崔氏想了想有些迟疑,“人家毕竟是在这里诚心吃斋,我们贸然打扰——”她正迟疑间,就听门口唤道:“夫人,桓二将军的夫人遣人过来。” 寄名(四) “司马道福派人过来?”郗道茂心里暗暗疑惑,她怎么派人过来了?但嘴上还是让青草快把人迎进来。 “奴婢给郗老夫人、郗夫人、王夫人请安。”来者是一名年约三旬左右的妇人,进来就朝三人磕头,此人生的白胖和气,一脸得体的笑容,让人一眼敲上去就很舒服,众人心知此人定是司马道福手下的心腹嬷嬷。 “起来吧。”崔氏含笑示意丫鬟给那妇人搬了一张小杌子,那妇人连忙推却,后来在崔氏的坚持下,才半搭在杌子上坐了。 崔氏笑盈盈的问了她一些司马道福和南康长公主的事情,那妇人一一恭敬的答了,同崔氏叙话了半晌,才对郗道茂笑盈盈的说道,“我家二夫人今早才得知夫人来观里做好事,本当亲来,因她现在在静心休养,不好来得,故遣了奴婢过来给小娘子送个金锁来,权当添个喜气了。”说完她又指着一些小衣服道:“这些小衣服是夫人用宫里赐下的料子做的,夫人说那料子软和透气,给孩子做衣服最好。” 司马道福送来的金锁做的极为精致,尤其是那金锁上镶嵌的一颗鹅卵大小的玉石 第 65 部分 ,润的就像要滴出水来一样,美得毫无瑕疵。那衣服不仅料子一看就很贵重,绣工也极为出色,连鞋子上花纹也绣的栩栩如生,一看就知道是宫中绣娘出品。“夫人真是太客气了,这礼也太贵重了。”郗道茂微笑的说道:“孩子年纪还小,怎么带得了这样的金锁?” “王夫人切莫推辞,这是我们家夫人的一片心意,这金锁不是太珍贵,但费了我们夫人不少心思。”那妇人说的极是恳切,“是我们夫人亲自请了珍宝斋的人过来商量着打制的,还请了观主给金锁开了光呢。” 郗道茂听了,倒也不好再推辞了,笑着收下了司马道福送来的礼物,“我们马上也要吃斋了,你就留下来吃斋吧。” “夫人赐饭奴婢本不该推辞,只是我们家夫人还等奴婢回去回话呢。”那妇人恭敬的说道。 “既是这样,青草你送嬷嬷出去。”郗道茂听了之后到也不强留,笑着吩咐青草送那妇人出去。 “青草姑娘,我们住的地方往前面几步路就到了,不劳烦远送了。”妇人含笑说道,“你快回去吧。” “那我就送到这儿了,嬷嬷路上小心。”青草笑着抬手拍了拍妇人的手,手里的小荷包不动声色的落到了那妇人手里,“一点小意思,给嬷嬷买点小酒喝。” “多谢青草姑娘。”那妇人不动声色的收下了那个小荷包,只是笑着道,“让夫人破费了。” “嬷嬷这说的什么话,这是夫人给你的跑腿费呢。”青草笑眯眯的说道,两人一来一往又说了几句之后,才告辞。青草待妇人离开之后,便回了厢房回禀了郗道茂她们刚刚说的话,“奴了她一只银珠花,她也没说什么就收下了。” 郗道茂正同崔氏、周氏看着司马道福送来的金锁,崔氏笑道:“不愧是皇家的郡主,出手就是大方,送个金锁上头都要嵌玉的。” 郗道茂示意青草将金锁和送来的一些小衣服收好,“平白无故的,她送这么贵重的东西过来干嘛?”司马道福送的东西在贵重,她也不可能把这些东西给女儿用。" 崔氏想了想道:“你阿兄同桓熙的关系极好,想来她是看在你阿兄的面子上吧。” 郗道茂笑了笑,并不接话,她可不认为阿兄能有这个面子,让司马道福特地打了一个小金锁过来,她吩咐青草把小金锁收好,见阿平已经醒了,便将女儿抱起来坐在火盆旁,给她换衣服。“她送了这么贵重的东西,还真不知道以后怎么还礼。”郗 道茂说道。 崔氏说道,“可惜你生的是女儿,不然给她送上一些阿平洗三时用的枣子也是不错的,让她早生贵子。” 郗道茂道:“这我可不敢给她送去,万一吃出什么病来怎么办?”她吐吐舌头说道。 崔氏白了她一眼道:“司马道福又不是笨蛋,怎么会有这么拙劣的法子?除非他们桓家想跟我们郗家、王家翻脸。” 郗道茂听了崔氏话,暗笑自己小心眼。 崔氏道:“你急什么,等她生孩子再想就是了。实在不行,等她生辰的时候送东西过去也行。” 郗道茂点点头,“嗯。” “阿渝,你是怎么养孩子的?我看阿平乖得很,平时都不怎么哭。”周氏见阿平依恋的贴在郗道茂的怀里,乖巧的一声不吭,不由满脸羡慕的问道,“阿奴和阿吉小时候可闹死我了。” 郗道茂想了想笑道:“我也不清楚,许是阿平是女孩子,所以乖巧一点吧?”她其实自己也没有多少育儿心得,就是隐约记得婴儿都是缺乏安全感的,平日里多受大人爱抚的孩子就不容易哭闹,所以她没事的时候,就喜欢把女儿搂在怀里,虽说养成阿平极度粘人的个性,但她的确平时很少哭闹,不开心的时候顶多叫几声而已。 “唉,听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生个女儿。”周氏爱怜的摸着阿平的小手,“生个跟阿平一样漂亮的女儿。”阿平乖巧回了周氏一个灿烂的笑容,喜得周氏拉起她的小手亲了又亲。 “那就要阿兄和阿嫂多努力了。”郗道茂笑的暧昧。 “你这死丫头,排揎起我来了。”周氏愣了愣,才哭笑不得的拧着郗道茂的小脸说道。 郗道茂笑着抱着女儿躲开了,阿平以为阿母在跟她玩闹,所以开心的咯咯的笑了起来。郗超和王献之还没进门,就听到里头的笑声,不由相视一笑。 “叔母、岳母。”两人推开厢房门,进门给崔氏请安,水月观的观主跟着两人身后,也朝众人行礼,崔氏含笑说道:“快起来吧。” “阿兄。”郗道茂和周氏将两人进门,不由不好意思的停手,将阿平递给了保母后,上前给郗超行礼,王献之也同周氏见过礼后,四人坐在崔氏下方,观主含笑站在一旁。 “观主可给阿平取了名字?”崔氏关切的问道。 观主在一旁笑道:“我看阿平这个乳名不错,又是大家叫惯了的,还是不要改名了。”说着她将一把小银锁 递了过来,这把银锁一面写着金玉满堂,长命富贵,一面写着阿平的寄名。 崔氏点点头道:“阿平这小名我也觉得不错,女孩子家家也没必要娶什么太好的名字,没得折了福气。” 观主在一旁看着王献之抱过女儿,爱怜的亲着女儿的模样,笑眯眯的说道:“阿平、阿平,平安喜乐,最寻常不过但有寓意喜气的名字,这名字取得好。” 郗道茂闻言不由嘴角微微一挑,王献之含笑对崔氏说道:“她现在还小呢,先叫着,等大一点了,阿父说要给她取个大名。” 崔氏含笑说道:“那就多劳姊夫多费心了。”对王家如此看重阿平,她心里也是很满意的,“我看阿平这几个月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等明年开春,天气暖和点的时候,你们就回家一趟,给阿姊和姊夫看看阿平。” “诺。”郗道茂和王献之应道,“我们也有这个意思呢。” 众人正闲话的时候,“哎呦!”王献之突然叫了一声。 "“怎么了?”郗道茂忙问道,只见王献之哭笑不得的将女儿高高的抱起,身上一滩可疑的湿迹,还冒着腾腾的热气。 大家见状知道阿平尿在王献之身上了,不由哈哈大笑。郗超逗趣道:“看来阿平还真是亲你,我刚刚抱了她这么久,她都没尿。” 郗道茂笑着让王献之去偏房换衣服,自己唤来保母给阿平换尿布。那观主见阿平外层的尿布是柔软的细葛的时候已经吃了一惊,又见最里层的尿布居然是丝绢,而郗道茂给女儿擦屁屁的布料也是丝绢的时候,忍不住暗暗吃惊,不愧是王家人,平常人能用上布已经是奢侈之极了,更不要说用丝绢了。 周氏也忙让丫鬟取了草纸过来,要给阿平擦小屁屁,郗道茂笑道:“阿嫂我不给阿平用草纸的。”这年头的草纸,她用都嫌疼,更何况女儿这么嫩的皮肤,她哪里舍得给女儿用这个东西。 “那你用什么?”周氏愣了愣问道。 青草不待郗道茂吩咐,就让丫鬟打了两盆热水过来,郗道茂不让保母动手,她自己净了手,然后用手给阿平洗了屁屁,然后取了一点点的油,均匀而轻柔的抹在她的屁屁上,最后再用丝绢轻轻的按干她的小屁股。“不过只是尿了而已,又不是拉了,哪里要这么复杂?”崔氏忍不住开口对女儿说道,“你不怕阿平着凉了?” 郗道茂一边给阿平换尿布,一边在一旁轻柔的拉伸着阿平的小手、小脚,同她逗笑着, 听了崔氏的话道:“不会,这里有火盆,阿平垫在最下面一层的被褥,我每隔半个时辰就让人烘暖和一次,她不会着凉的。小孩子皮肤多娇嫩,若是她尿了就给她用布擦擦,我怕会蹭破她的皮肤。”说着让青草取来温水,用小调羹舀了一点点水滴在手腕上,感到水温差不多之后,才小口小口的喂着女儿喝水。她这样做暖和是缓和了,但容易让孩子上火,所以她总是时不时的喂她喝点水。 众人在一旁听得几乎呆了,半晌周氏才叹道:“难怪阿平这么乖巧、这么粘你,阿渝你这个阿母做的可是费尽心血了。” 郗道茂将换好尿布的女儿搂在怀里道:“我也不是一直给她洗的,就一天洗两次而已。”她也不清楚时常孩子洗屁股好不好,所以就一天洗两次。 周氏见郗道茂如此,心里暗暗羞愧,她一向自觉自己做妻子、做母亲都做的很到位,可跟阿渝比起来,她差远了。难怪阿平出生的时候,身子骨这么怯弱,可给阿渝养了几个月之后,明显壮实了很多。 “阿渝,你刚刚给阿平涂得有什么油?不是豆油吧?”郗超见那油似乎不像是豆油,比豆油味道要好闻一点,故随口问了一句。 郗道茂闻言并不说话,周氏见状,对着观主说道:“我看时辰也差不多了,你去准备一下素斋。” “诺。”观主闻言识趣的退下。 “这是山茶籽油。”郗道茂说道,她本来想用杏仁油的,因为杏仁油是最温和的基础油,可是她不知道杏仁油怎么提炼,后来还是王献之给她找到了山茶籽油,“涂了油,屁股就不容易发红了,但也不能多涂。洗过之后,稍稍的涂一点就好了。” 周氏听了忙问道:“这油怎么弄的?” 王献之道:“这我不是很清楚,阿嫂若是想要,我回头让弄油的匠工去你们府邸一趟好了。” 周氏点点头,“那就麻烦子敬了。” 郗超摇头道:“这样照顾孩子就是稍奢侈了一些,孩子可不能宠的太过。” 郗道茂道:“再苦也不能苦了孩子,这些丝绢也不是用了就丢的,这怎么算奢侈呢?我们家又不是负担不起。再说阿平身子弱,又是女孩子,我宠她一些也没什么。”她有些不以为然的说道,他们都能用米来喂乳猪,她这点东西算什么奢侈?为了她照顾阿平的事,她不仅跟崔氏有过分歧,连王献之也有时候认为她太过一门心思的扑在女儿身上了,所以郗道茂最反感的就是听到这种认为自己在女儿身 上花精力花的太多的话。 郗道茂来古代多年,虽说早就认同了郗王两家人是自己的亲人,但她的心里总有一些空落落的感觉,特别是在她单独一个人的时候,那种空虚的感觉更是强烈让她不由自主的打着冷颤。而阿平的出生,让她的心第一次有了圆满的感觉,每次抱着女儿,她就幸福的想哭。在她的心目中,一直认为阿平才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血脉相连的亲人,尤其是她还知道历史上的阿平会早夭,这种随时随地会失去女儿的恐惧感总是无时无刻的缠着她,所以她才会特别重视阿平,她已经无法想象,失去女儿之后的日子。 郗超被妹妹挤兑了一番,不由笑道:“你这丫头,我就说了一句话,你回了我一堆。” “阿渝。”崔氏叫了女儿一声,“你怎么跟阿兄说话的?”王献之也歉然的望着郗超一眼,无奈的苦笑。(----夏末。整理收藏) 郗道茂嘟了嘟嘴,扭头不理郗超,也不再说话。郗超哭笑不得的摸摸鼻子,别说他在外头一向是说一不二,从来没人给敢给他脸色看,就算是在家里,随着他这些年年纪渐长,地位渐高,除了父亲大人偶尔会训斥他几句之外,也没人敢对他这么说话了。他想了想,罢了!都是他把这丫头给宠坏了,他笑着伸手揉了揉郗道茂的头说道:“好了,是阿兄说错话了,为兄在这儿给你赔礼了。” 郗道茂忙躲开郗超的作揖,脸不由红着脸扭捏的说道,“阿兄,我不该对你发脾气。” 周氏笑着将她搂在怀里笑道:“没事,你阿兄平时凶惯了,都没人敢朝他发火,今天也让他尝尝受气的滋味。” 崔氏哭笑不得的摇头,“你这丫头,都做了阿母了,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都被嘉宾和子敬宠坏了! 周氏道:“我回去找找看,我记得库里有不少留下的零散料子,放着也是丢了,我们可以多做些尿布,反正以后总要用的。”她跟郗道茂这么多年相处下来,虽名为姑嫂,其实早就情同姐妹了,根本不需要太过客气,她给郗道茂零散的布料,郗道茂只会开心。 郗道茂喜道:“这最好不过了。” 崔氏摇头道:“你们现在的孩子花样多,我们那时候带孩子可没这么多讲究。” 郗道茂笑盈盈的说道:“要是没有阿母跟我说了这么多带孩子的经验,我也想不出这个法子。” 崔氏听了大笑道:“你孩子,就会油嘴滑舌!” 众人也跟着一起笑 了,外头观主备好斋饭之后,在外头说道:“老夫人,我看时辰也差不多了,是不是该吃斋饭了。” 崔氏道:“嗯,我们先吃斋饭吧,吃完了早点回去,现在天气越来越冷了,尤其是到了晚上,别让阿平冻着了。” 郗道茂听了,便吩咐丫鬟们将斋饭送上,在吃过斋饭后,众人稍稍休息了一会,就起身离开了。 观主待郗王两家人离开之后,转身去了司马道福的房里。 夫妻夜话 “他们就说了这么多?”司马道福听完观主的回报之后,静默了半晌,才开口问了一句。 “是的。”观主垂目低声说道,心中暗自思忖,当然不止这些,但她又不是傻子,为了她而得罪王郗两家! “你下去吧。”司马道福的保母杨氏示意观主下去,那观主如蒙大赦,忙退了出去。退出去的时候,见司马道福举起桌上的茶碗就往地上砸,眼底不由闪过一丝不屑。桓家虽说势大,但她既不是桓家的主母,也不是世子夫人,不过只是一个失宠的二夫人,凭什么这么张狂。反观王夫人郗氏,每次来观里对她可都是客客气气的,这次小娘子的寄名礼,她的打赏也丰厚。 不过她也算是看出了,这郗氏夫人算是王郗两家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宝贝了,不过生了一个女儿而已,哪值得郗超亲自过来主持她的寄名仪式,又哪值得王羲之亲自取名?反观司马氏来道观住了也有一段日子了,除了会稽王府偶尔会派人过来送点东西之外,从来不见桓家人来探问过她一句,当日桓济送司马氏过来的时候,她可没听他对司马氏说过一句话,哪怕是告辞也是桓济身边的侍从说的。 回头对司马道福说道:“郡主 第 66 部分 ,不过只是一封莫名其妙的信而已,没头没脑的,连个名字都没有注明,您不要太在意了,他们这是在挑拨您跟郎君夫妻感情呢!”杨氏苦口婆心的劝着,就怕司马道福太过冲动,再跟桓济起争执。前几天不知道是那个杀千刀的,居然写了一封莫名其妙的信,说什么郎君跟王夫人郗氏有私情,还说郎君还养了一个跟郗氏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侍妾!自打郡主见了这封信之后,不仅让她派人去郎君的院子,连王家她也想派人进去探听消息。杨氏心里忐忑,派人去郎君院子就算了,她可没那个胆派人去王家,王献之可是王家人,王家人就没一个吃素的。 “无风不起浪,京城这么多名门淑媛,怎么别人都不说,就说郗道茂呢?”司马道福冷冷的说道,她见杨氏一脸的焦急,冷笑道:“保母,你不用着急,我也不是傻子,这件事我自会判断。”她嘴上说着,可心里却莫名的相信了那信上的话,毕竟桓济跟郗道茂虽不称不上青梅竹马,但也从小就认识了,而且桓济还不止一次的在自己面前维护过郗道茂,甚至为了郗道茂跟自己吵架。 “那就好。”杨氏松了一口气,其实那封信她心里是不相信的,虽说士族间的男欢女爱是常事,但郎君自打成亲后,待在建康的日子十个手指数的过来,一直常住幽州,而王氏夫妻一向恩爱,自成亲后两人就待在建康没离开过,都不在一个地方,又怎么来私情?再说王大人可是出名的美男子,这郗氏要找私情之人,就算不比王郎君好,也不会找比他差的吧? “我让你去打听的消息,你打听了吗?”司马道福问道,她不在乎桓济喜欢多少人,要多少个侍妾,但他绝对不可以喜欢郗道茂! 杨氏面露难色,“郎君将院子受得紧,奴婢人是安排进去了,但不过只是粗使仆妇而已,只能在外院花园里拔草而已。” “废物!”司马道福骂道,“让你做点事,你就是这么做的?” 杨氏忙跪下说道:“郡主息怒,奴婢现在再派人进去!” 司马道福冷冷的说道:“不用了。” “嗄?”杨氏抬头疑惑的望着司马道福。 司马道福昂着下巴傲然说道:“我是他们桓家明媒正娶进来的夫人,难道还不够格见几个侍妾吗?” “郡主——”杨氏欲言又止,见司马道福一脸不耐烦,生怕她动气,忙说道:“那些侍妾能见到你是她们的福气!”她心中隐隐担心,若是让司马道福见了那些侍妾,恐怕又要大闹一场,上一次郡 主跟郎君大闹一场,不仅惊动了侧妃娘娘,还惊动了长公主,郎君就送郡主来道观静养了,这一次若再一次大闹,不知道郎君会再做什么呢!杨氏心里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心中暗暗思忖着,怎么才能让徐妃得到这个消息,不然要真被郡主闹出什么事来,她非被徐妃和王爷活活打死不可。 “阿渝,你是不是心里有心事?”王献之在回家之后,就一直没怎么说话,直到大家用过哺食,又梳洗完之后,才让保母将阿平抱了下去,又示意丫鬟们退下。 “心事?”郗道茂正在擦自己湿发,听到王献之的话,茫然的抬头望着王献之,“没有啊。” 王献之上前轻柔给她擦着头发,“是吗?可是我觉得自打你生了阿平之后,似乎就心里有心事。”他一开始以为是阿渝担心自己会纳属妇,但这几月观察下来,似乎又不像。 “没有——”郗道茂仰头迷糊的望着他,她能有什么心事? “阿渝,你不觉得——”王献之顿了顿,斟酌的说道:“对阿平太过小心了吗?”他见郗道茂睁大的眼睛,他苦笑的说道:“比如今天,阿兄不过说了一句而已,你居然这么同他闹脾气,也亏得阿兄没生气,平时在外头,连桓大人都不会这么给他气受。”说到最后他已经有些责备的语气了。 郗道茂低下了头,“我也不是故意的——”她也知道今天对阿兄太过了,刚刚阿母也责怪了她一顿。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王献之将郗道茂抱在怀里柔声说道:“我也不是在怪你,只是我就觉得你对阿平太过小心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他现在就怕有人在阿渝面前说些胡话,让阿渝心里不舒服。至于今天这事,王献之倒也没有放在心上,他跟郗超共事多年,还不了解郗超宠妹如命的性子,现在也就阿渝敢给郗超脸色看了。 郗道茂听着王献之的柔言软语,眼眶莫名的一红,不由靠在王献之的胸膛上,吸了吸鼻子,王献之见状不由慌了手脚,“阿渝,怎么了?是不是有谁欺负你了?还是有谁在你面前乱说什么了?”王献之柔声问道。 “没有——”郗道茂趴在王献之的怀里,泪水怎么也止不住,“呜——” 王献之见状,不由微微蹙眉,轻拍着她的背,“阿渝怎么了?”他抬起郗道茂的脸,柔声说道:“我们是夫妻有什么话不好说的?” “我——我只是担心阿平的身体。”郗道茂吸吸鼻子,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阿平怎么了 ?”王献之有些焦急的问道,“是不是她身体出了什么问题?看过疾医了吗?” “没——”郗道茂低声说道,“疾医不是说阿平先天身子弱吗?我就是怕她身体不好。” 王献之松了一口气,随即有些哭笑不得揉了揉眉头,半晌他才开口缓缓的说道:“阿渝。” “嗯?”郗道茂抬眼望着王献之,他生气了? 王献之望着她被泪水浸得润润的双眸,心头一软,不由柔声说道:“阿渝,你把阿平照顾的很好,疾医都说了阿平现在身体很好。” “我知道。”郗道茂闷闷的低头,她知道现在阿平身体很健康,但她总是担心历史会发生—— “阿渝,你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我们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对不对?”王献之轻声说道,“阿平现在很健康,你就不用太担心了。”他双眸微沉,阿渝心里一定有事,他一手缓缓的轻拍着郗道茂的背,一手揉着眉头,看来自己要找青草和几位嬷嬷谈一下了。 郗道茂也知道自己有些神经质了,但她有时候真的忍不住会胡思乱想,想到阿平会死、王献之跟她离婚,她就——郗道茂紧紧的揪着王献之的衣襟。 王献之吩咐丫鬟打热水进来,“阿渝擦擦脸,然后我们早点休息好不好?” 郗道茂迟疑了一下,点点头,王献之似乎并没有看到郗道茂期待的神色,让郗道茂简单的梳洗一下之后,便搂着她躺下了。郗道茂哭了一场,加上白天去了一趟水月观,早就累了,在王献之的柔声轻哄下,很快就睡着了,王献之望着她的睡颜,心里叹了一口气,过几天让疾医过来看看阿渝,若是阿渝身体还行,他到希望阿渝能尽快生下第二个孩子,王献之暗自思忖着,他还真怕阿平万一真有什么三长两短,阿渝会崩溃。他倒不是存心诅咒女儿,但先不说阿平本身先天体弱,就算身体健康的孩子,也不一定能长大成人,要是阿渝现在再生了一个孩子,不管是男是女,至少能分散下她精力。 母女谈心(二) 自从那天晚上王献之跟她谈过之后,郗道茂虽说没把隐藏心底最深的秘密说出来,但心里似乎也好受了许多,也觉得自己对阿平的呵护有点过头,虽说还是一如既往的爱护女儿,但对众人的劝说也渐渐的听得进去了,让崔氏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准备回京口了,她这次为了照顾女儿坐月子,住的时间也够长了,现在疾医都说阿渝的身体好的差不多了,她也没有理由再待下去了 。 “阿母你要走了?”郗道茂惊讶的望着崔氏,“怎么不多待一点时间呢?” 崔氏爱怜的摸着女儿的小脸说道:“你身体也好得差不多了,我也该走了,我住的时间也够久了。” “哪有?你就住了几天而已。”郗道茂有些依依不舍的抱着崔氏说道。 “你这孩子,都当妈了还给我撒娇。”崔氏眼底尽是爱怜的笑意,“哪有我这个岳母一直住在女婿家的道理?” “这有什么。”郗道茂嘟了嘟嘴说道,“子敬又不会在意的。” 崔氏摇了摇头,“就是他不会在意,你才要更要注意啊。你想想你婆婆,她都没有来你们家住过呢!哪有我一直在这儿常住的理?再说我也放心不下阿乞,他一个人在军营了,这几个月估计都没好好吃饭了。”每次提起自己的独子,她就怪夫君心狠,怎么舍得让他们唯一的儿子去军营吃苦,万一阿乞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郗道茂听了崔氏这话,也不能说什么,低头轻轻的说道;“阿母,我舍不得你。” 崔氏说道:“阿母也舍不得你。”她叹了一口气道:“阿渝,我知道,你初为人母,定是一心想把最好的给阿平,可你也不要忘了,你现在不仅是阿平的阿母,还是子敬的妻子。妇人有三从之义,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断断没有从女的道理。” “阿母,我——”郗道茂张嘴想辩驳,崔氏道:“你听我说下去,子敬性子好,又一向顺着你。可你想想,自打你生了阿平之后,你关心过子敬吗?你说你不想给子敬纳属妇,那你为什么不好好照顾好自己的夫君呢!”崔氏的语气越来越重,尤其是最后一句,让郗道茂羞愧的低下来头,崔氏见女儿可怜兮兮的模样,不由放软了语气道:“你现在又不能——不能服侍子敬,再对他也不上心,你就不怕他生气了,从外头找个狐狸精回来?” 郗道茂被崔氏教训的面红耳赤,半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崔氏叹了一口气,“这都怪我,把你给宠坏了,这些都该是你小的时候就该教你的。” “阿母——”郗道茂扑到了崔氏怀里,闷闷的唤了一声,“我错了。”她委屈的瘪瘪嘴,被崔氏这么一说,她是觉得有点对不起王献之了。 崔氏轻顺女儿的头发道:“也不全是你的错,嘉宾和子敬也不对,什么事都顺着你,也不说说你。”她有些无奈的说道。 “阿母我知道了,我以后一定不跟阿兄顶嘴了,也一 定好好照顾子敬。”郗道茂软软的撒娇着。 “这才乖。”崔氏含笑点点头,阿渝一向聪明,她只要稍稍提点一下就行了,随即她又想起了一事,“对了,阿渝,你不觉得这些天司马道福对你过分亲热了一些吗?” 郗道茂也疑惑的说道:“这事我也奇怪呢!好端端的她给我这么贵重的东西干嘛?阿云都没给过我这么多贵重的东西呢!害得我都不知道该还她什么礼?” 崔氏蹙眉说道:“何止是贵重,我这几天派人去打听了一下,你知道司马道福送你的那金锁,上头的珠玉珍宝是什么来历吗?” “什么来历?”郗道茂仰头问道。 “那些都是司马道福的陪嫁。”崔氏说道,“无论是上头镶嵌的宝石也好,还是那块玉石也罢,都是司马道福的陪嫁。我去珍宝斋打听了一下,司马道福为了打一把金锁,不仅融了一个金镯子,还把一支金簪也融了,簪子上的宝石都嵌在金锁里了。” 郗道茂不由吓了一跳:“她好端端的动自己的陪嫁干什么?” “当然是没钱用了,才会动自己的陪嫁。”崔氏没好气的白了女儿一眼道:“你以为人家都是你啊,想要什么开口说一声,子敬都会巴巴的给你找来?” 郗道茂摸摸自己的鼻子,阿母现在是找到机会就不遗余力的打击她。“桓家不可能缺钱,桓济这些年一直在外头打仗,也不会少钱,那么——她跟桓济感情不好?”郗道茂推测道,想来也只有这么一个答案了,毕竟若是让她光靠每个月那几个月钱,没有王献之的补贴,她也不能这么大手大脚的花钱。 “听说两人感情不是很好,桓济长年在幽州,夫妻两人本来就是聚少离多,你也知道司马道福那脾气,换了其他脾气好些的夫君或许还能忍忍,可偏偏嫁给了桓济,桓济也是长公主捧在手心养大的,又是少年得志,哪里会吃她那套脾气。”崔氏蹙眉根据自己得到的消息给女儿分析着,“以前还有南康长公主在一旁劝着,前些日子不知怎么回事。好像是司马道福同桓济吵了一架,似乎还惹恼了南康长公主,现在似乎长公主也不去管他们夫妻的事了。” “司马道福名义上说是为了求子才去水月观的,实则是被桓济送过去的,说是要让她在道观里好好的修身养性。”崔氏说的时候,心里多少有些痛快,谁让桓家人这么急巴巴的把司马道福娶过来?这下知道苦楚了吧?她虽没有想把女儿嫁给桓济的意思,但见桓济如此痛快的娶了司马道福,她心里也不好 受,自家宝贝女儿哪里比司马道福差了。 “他就这么把妻子往道观里一丢?”郗道茂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桓济他居然这么做?他不会想让司马道福做道姑吧? “说是让她修身养性来着,不过这几天好像也接回去了。”崔氏说道,“毕竟司马道福的父亲可是琅邪王,现在又是丞相了。桓家摊上一个媳妇也够呛,亏得她不是公主,要是公主了,这桓府就要被她拆了。” “不是还有长公主吗?长公主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郗道茂说道。 “傻孩子,她要是公主了,哪里还有谁会去在乎一个长公主呢?”崔氏说道。 “这倒是。”中国世情一向是人走茶凉啊。 “好了,我们不说她的事了。”崔氏正色说道,“阿渝,我担心司马道福怕是知道了桓济以前的事。” “桓济以前的事?”郗道茂有些不解的重复了一遍,随即恍然道:“阿母,你是说跟我跟桓济以前,唔——”她还没有说完,就被崔氏捂住了嘴。 “你跟桓济就是小时候在卫夫人府上的时候玩过几天,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了,知道吗?”崔氏正色对郗道茂说道。 郗道茂点点头,崔氏松了一口气,放下手对郗道茂说道:“阿渝,你一定要记住阿母跟你说的这件事情,你要记得,无论子敬怎么哄你,你都不能改口知道吗?男人是最忌讳这事的,他嘴上说的好听,不会在乎过去 第 67 部分 的事情,实际心里在乎的很。你可千万不要信他的甜言蜜语,真被他知道了这事,你就别想让他再把你捧在手心了。” 郗道茂吓了一跳:“子敬知道这件事?”对于崔氏的话,她是赞同的,不过她也想不通,王献之是怎么知道她跟桓济的事的?毕竟她跟桓济的事是非常隐秘的,除了家里的长辈之外,也就自己亲近的丫鬟知道这事。 “子敬应该现在还不知道这事。”崔氏说道,“但我担心如果这事真被司马道福知道了,她会把事捅出来的。” “她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郗道茂有些不理解司马道福的举动,桓济可是她的老公啊!她曝光了这件事情对她有什么好处?要是她跟桓济关系本来就不好,这样不是更把他们夫妻关系逼到了绝路上吗?“不过司马道福是怎么知道这事的?桓济肯定不会说这事的。”郗道茂这点还是有信心的,桓济不是那种人。 “司马道福这孩子自幼骄纵任性,她要是冲动起来,哪里还会去想这事对她有没有好处,她只会想着,多一个人陪她痛苦也是好的。”崔氏蹙眉道:“我估摸着应该是桓家的某些人告诉他的,他们应该大概知道一些,可能为了桓家的世子之位吧?” “桓家的世子不是桓熙吗?难道还有变数不成?桓熙可以嫡长子啊!再说他们要世子之位不去害桓熙,来害桓济干嘛?”郗道茂这下真惊讶了,毕竟现在家族承传,到多数是传嫡传长,很少有人会违背。 “桓熙虽是世子,但手上没多少实权,反倒是桓济手里握了不少兵权,又一心支持桓熙,估计他是挡了什么人的路吧?”崔氏想了想道,“反正桓家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也懒得去管,我就是提醒你一声,别到时候脑子糊涂了。”崔氏也搞不清那一团乱麻,她毕竟手上的消息不多,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女儿不能糊涂。 “阿母你放心,这些事情我还是明白的。”郗道茂含笑说道,随即她若有所思的想到,那么她是不是要关注一下她那些近身服侍的身边人。 “不过这件事情子敬问起来,你也好回答。”崔氏轻松的说道,“桓济那孩子,若是没那军功,一般人也看不上他,再说他们桓家想要我们的北府军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下作的事也做了不止一件,你到时候矢口否认,子敬是肯定不会相信的。至于你身边的那些人,我自然会处理的。”崔氏叹气说道:“幸好你当初没跟了桓济,不然现在你在桓家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郗道茂听着崔氏的 话,心里吃惊不已,桓家居然想抢他们郗家的北府军?这可不行!这是他们郗家在这个乱世立足的根本啊!“阿母,你费心了——”她抱住了崔氏的腰,头靠在崔氏怀里,她为了自己真是煞费了苦心。 “傻孩子,你是阿母的心肝啊,阿母不为你操心,还能为谁操心?”崔氏笑盈盈的说道,“不过你也要记得,其他都不是要事,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早日给子敬生个儿子,知道吗?” “我知道。”郗道茂红着脸应了,其实她现在也有一些想生孩子了,她记得在历史上,王献之只生了两个女儿,一个夭折,一个是后来公主生的,好像也没活的太长,如果她要是能多生几个孩子,是不是就代表了自己可以改变命运了?阿平也可以不用死了?郗道茂知道自己的这个想法很幼稚,毕竟这个世上不确定的事情多的去了,但只有有一线希望,她就想去试试。 崔氏见女儿今天这么听说,心里很是欣慰,“我的阿渝终于长大了。” “阿母,人家早长大了。”郗道茂撒娇说道。 崔氏笑着拍拍她的脸,笑叹一声,“你这傻孩子。”傻点就傻点吧,傻人有傻福,反正天塌下来,也有子敬给她顶着。 国丧 “岳母今天就走了?”王献之回家的时候,正巧见妻子站在二门口,上前一问,方知崔氏今天就离开了。 “阿母说京口还有事,就先走了。”郗道茂见他一脸疲惫,忙让他坐在胡床上,让丫鬟给他打水梳洗。 “不用了。”王献之握住郗道茂的手道:“我就回来拿点东西,一会就走。” “什么东西这么贵重让你亲自回来拿?”郗道茂有些惊讶,“你哺食进过了吗?我让青草给你装些糕点,你在车上吃。” “好。”王献之揉了揉眉头,对她温柔一笑,“阿渝,这几天可能我都要留在官署里,家里就辛苦你了。” “嗯。”郗道茂点点头,“你也要注意点身体,我看你这几天似乎都没睡好。”她注意到王献之眼底下隐约有黑青色。 “我没事。”王献之神色一柔,轻拍她的手道:“这几天约束下家里人,没事不要外出。” “我知道了。”郗道茂应下了,心里暗暗疑惑,难道要发生什么大事了?不过她脸上还是一脸笑容,不让王献之看出自己的担忧。 王献之嘱咐了妻子几句之后,便匆匆离开了。待王献之走后,郗道茂蹙眉了想了半天,子敬从来 没有在沐休日的时候待在过官署,要不要去阿嫂那里问问呢?她迟疑了一下,便打消了这个主意,就算有什么大事,阿兄也肯定不会同阿嫂说的。 随即她又想起了司马道福,眉头蹙的越紧,她跟司马道福一向不熟,这几天她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思来想去,她觉得阿母说的还真有道理,这司马道福或许真是居心不良。虽说不是她故意的,但她同司马道福的梁子,是从卫夫人的时候就开始结下了。将心比心,从那次之后,别说是司马道福了,就算是她,偶尔也会把自己同司马道福比一下。在司马道福嫁给桓济之后,郗道茂想起这对夫妻的时候就更加多了。连她自己都会这样,那么司马道福呢?只是——郗道茂抿抿嘴,比较归比较,她可不允许她对自己家动什么歪心思! “青草。”郗道茂轻声唤道。 “夫人。”青草快步走了进来。 “你去做几件事。”郗道茂对青草吩咐道。 她不信桓济会把他们以前的事告诉司马道福,他又不是傻子。司马道福现在应该是捕风捉影阶段吧?就怕她会自己家里按上几个细作,还是先让青草暗暗的先去排查一遍吧。她实在有些不了解,她这么详细的打听自己老公过去的事情干嘛?这件事情捅出来对谁都没有好处吧?司马道福任性是任性一点,但绝对不是傻子,郗道茂不信司马道福会无缘无故的做这些事。她到底有什么用心呢?郗道茂托着下巴想,这种事她手里没什么人,不怎么好查,看来要靠阿兄来帮忙,只是这个话不能她去说—— 郗道茂其实心里也有些心虚,要是这件事真的捅了出来,被王献之知道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郗道茂握了握拳,不管如何,这件事她一定要压下去,她现在过得很幸福,她一点都不希望自己的婚姻出现任何波折。 “啊噗——啊噗——”奶娘抱着正在吐泡泡的阿平进来笑道,“夫人,小娘子刚刚醒了,奴刚刚喂了她吃了小半碗米粉。” 郗道茂望着满嘴流口水的女儿,忍不住笑着亲亲她湿漉漉的小嘴道:“真是个脏丫头!”她刚想给女儿擦嘴,突然一声声的钟声响起,这钟声——郗道茂心里一沉,皇帝驾崩了。 “啊——”下人惊惶了起来。 “大家别慌。”郗道茂心里沉了沉,对门口轮值的丫鬟吩咐道:“把府里的管事嬷嬷都叫来,我有要事要吩咐。” “诺。” 郗道茂将阿平递给保母道:“你要记得从现在开始 ,阿平就不许离开你的可见范围之内,你不要做任何事,只要给我照顾阿平就可以了。每天除了在我这里拿的吃食之外,其他任何人给的吃食,你都不许给阿平吃,知道吗?阿平有什么状况你一定要派人过来告诉我,知道吗?” “夫人放心,奴婢一定好好照顾小娘子。”保母说道。 郗道茂点点头,“下去吧。” “诺。” “夫人。”流风、回雪等管事仆妇依次进了房内。 郗道茂对她们说道:“从现在开始,除非必要的采买,其他人都不许外出,尤其是内院,除非是得了我的允许,否则一旦外出就当逃奴处置。” “诺。”众人听了郗道茂话,吓得脸色都白了,忙跪下应到。 “流风、回雪你们两个去库里拿粗麻布,府里所有会针线的人都动起来,三天之后,府里所有人都要换上孝衣。” “诺。” “还有,把家里的戏子也给我遣散了。”郗道茂微微撇嘴,在建康上流社会,几乎每个达官贵族的家里都会养些歌舞伎,王献之自然也不例外。虽说这些歌舞伎是客人来的时候招待贵客之用,可保不齐那天王献之来个酒后乱性,她一直想处理掉这群自己潜在的敌手,一直没机会,现在总算可以光明正大的散了。 “诺。” “还有……”郗道茂一条条的细细的嘱咐着家里的下人,在这个非常时刻,她一定不能让王家出半点的岔子。她心里无不自嘲的想到,幸好这时的皇帝更替比较频繁,皇帝死后该做的事,阿母在家都跟她说过,她还加了一些内容。她忍不住暗自猜测,司马道福诡异的举动是不是跟宫中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有联系?思及此,郗道茂倒是心里一松,如果牵扯到朝堂之上的事,想来她只要让人稍稍提点阿兄一下,阿兄就因为知道怎么做了? “阿嫂。”王珣在门口轻唤道。 “法护?你怎么来了?快进来。”郗道茂问掀帘进来的小少年道:“你怎么从太学回来了?” “先生放了我们。”王珣见府里的丫鬟婆子各司其职,不由赞道:“我刚刚一路过来,多少人家都乱成一锅粥了,阿嫂真能干。” 郗道茂道:“这算什么能干,不过有旧例可循而已。”她对王珣道:“今天你阿兄不回来,你跟我一同进食吧。” “好。”王珣点点头,四处望了望说道:“阿平呢?” “这儿忙, 我让奶娘抱她下去了。”郗道茂笑道:“你想同她玩儿?我让奶娘抱过来。” “不用了,我一会过去看她好了。”王珣含笑说道,“省得来回折腾。” 郗道茂抿嘴一笑,“也好,这丫头一向最喜欢跟你玩,她要是来了,你这哺食就吃不踏实了。” 王珣微微笑了,歪头望着郗道茂问道:“阿嫂你有心事?” “心事?”郗道茂微微一笑,“我哪有什么心事。不知道你阿兄在官署吃过了吗?这些天他定是累坏了。” “阿兄现在应该是入宫了,他自小练武,身体一向很好,阿嫂不必担心。”王珣安慰道:“倒是阿嫂自己要小心身子,这段日子有得忙呢!” “我知道,再说不是还有法护帮我吗?”郗道茂笑盈盈的望着王珣。 王珣小脸一红,“但凡有法护能帮到忙的地方,阿嫂尽管开口。” 郗道茂点点头,同王珣进了哺食,有说了一会话之后,王珣就回去看书了,郗道茂则连夜唤来流风、青草两人连夜议事。 自从皇帝驾崩之后,王献之就一直没有回过府,她差人去周氏那里问了问,得知阿兄也没有回府,不仅他们两人,平时几个天子近臣此时也不得闲,她就稍稍放心了,看来要等继任皇帝确认下来之后,两人才会回府吧?毕竟先帝驾崩的突然,尚未留下子嗣。她心里不由庆幸的暗想道,阿薇还真是有福的,不然年纪轻轻就守寡了,多可怜啊!而且阿薇入宫之后,也不会有亲亲这么可爱的孩子了。 、 、 、 “大哥,你怎么了?”因皇帝驾崩,桓济原定的行程被打断,一切等丧期过了之后才能走。这日他正在家里练武,就见桓熙一脸怒容的走进来。 “谢安那个老匹夫!”桓熙咬牙切齿的说道。 桓济哑然,“你上次不是还说谢安石风流倜傥,如谪仙一般,是真名士吗?” 桓熙白了桓济一眼,“那是他还没有出山的时候。” 桓济笑着摇头,接过丫鬟递来的汗巾拭汗,回头见桓熙欲言又止的模样,忍不住微微挑眉:“大哥,你怎么了?” “阿钺,我上次听说弟妹她把你的姬妾叫到跟前过目了一遍?”他有些迟疑的问道。 “嗯。”桓济淡淡的应了一声。 “那——没出什么问题吧?”桓熙背后出了一身冷汗,他当时 是想反正桓济马上就回青幽,带个女人回去,只要看不到容貌,别人也不会在意,可他没想到司马道福居然不知道受了谁的挑拨,居然把自己平时不屑一顾的姬妾全招来了。 “不过把那些姬妾教训了一顿,能出什么问题?”桓济毫不在意的说道。 “那我给你的那个呢?”桓熙问道,额头上都快沁出汗来了,这人真被司马道福发现了,她闹起来,桓家就把王郗两家彻底得罪了! “她?”桓济轻描淡写的说道:“那个丫鬟身体弱了些,前些日子得了一场风寒,没撑过去。” “你——”桓熙吃了一惊,他做梦都没有想到桓济居然能下得了手,虽说他这次来就是劝桓济—— 桓济淡淡一笑,“大哥,她永远不是她。”更何况她还是一个祸害,大哥还是太——桓济叹了一口气,难怪这些年大哥被冲叔压的死死的。若是阿冉大哥(郗超)在或许情况会好一点吧?可惜阿冉毕竟郗家人。 桓熙望着桓济半晌,拍着他的肩膀说道:“阿钺,你长大了!” 桓济静默不语,他要是不长大,怎么能在青幽活这么多年? “阿钺,这次你就留下吧,别去青幽了。”桓熙沉默了一会说道。 桓济过了半晌,才低声说道:“大哥,对不起。” 升官 等王献之从皇宫回来,已经是皇帝薨逝后第五天了,他回来见家里布置井井有条,不由嘴角泛起一抹微笑。 “子敬,你回来了。”郗道茂上前给他换衣,吩咐丫鬟准备热水,“累了吧?梳洗一下,就早点歇下吧。” “还好。”王献之接过郗道茂递来的茶水,轻啜道:“倒是这些天,没累到你吧?” “没有,法护也帮了我不少忙呢。”郗道茂上前给他揉肩说道:“你还要入宫吗?” “不了。”王献之揉揉额头说道:“我该做的事已经做好了。” 第 68 部分 “你要是累了,就去洗个澡,早点歇下。”郗道茂道:“反正这几天你也不用上朝。” 王献之笑着搂着她道:“你陪我。” 郗道茂瞪了他一眼,“不正经,现在是国葬。” 王献之低低一笑道:“我不过让你陪我歇息一会,哪里不正经了?” 郗道茂推着他说道:“别油嘴滑舌了。” 王献之低头亲了她一口,才起身去了浴室。自王献之回家之后,就闭门不出,直到等国丧结束后,才去官署上班。 郗道茂在得知登基的皇帝是先帝的堂兄司马丕的时候,不由暗暗好笑,这算不算六十年风水轮流转呢?当初先帝就是从司马丕手里抢走这个皇位,现在他死了,皇位又归司马丕了。只是听说这皇帝一心好修仙求道,身子骨也差,想来又是权臣选的一个傀儡皇帝。不过这也与她无关,反正这个朝代最大的特色就是皇帝变更频繁。 郗道茂低头想到,这魏晋南北朝时期不仅皇帝变更频繁,皇朝更替也频繁,大家都说桓温有篡位之心,可在她印象中,似乎没有一个桓姓的皇族,想来着桓家篡位是失败了。幸好这几年阿兄跟桓家的关系越来越淡,不然同谋反牵扯上关系,权势再大的家族都要毁灭。不知道怎么的,郗道茂心头略过了桓济的憨笑的模样,她心头莫名一顿,轻叹了一声。当初阿父、阿母竭力反对她同桓济的事,或许就是因为他们早看出桓温有不臣之心了吧?姜还是老的辣。就是不知桓济将来会如何。 从五月新帝登基之后,王献之就时常留在官署,郗道茂知道新帝登基之后,朝上事情很多,尤其是王献之又官任礼官大夫,专管祭祀礼仪这块的,肯定会忙的脚不点地。只能时常将他身边近身服侍的小厮唤来,询问他的身体情况,不时的送些吃食衣物过去。直到九月份新帝册立王氏为皇后之后,王献之才渐渐的空闲了下来。 “阿渝!”这天,王献之在不是沐休日的时候突然回家了。 “子敬,你怎么来了?”郗道茂正在喂女儿吃蛋黄糊糊,就见王献之大步走了进来,一把抱起阿平,狠狠的亲着那嫩肉肉的小脸。 “啊呜——”阿平被阿父亲疼了,委屈的放声大哭起来,王献之见状嘿嘿的傻笑。 郗道茂忙让保母将女儿抱下去,回头半嗔半笑道:“大人是升官还是发财了?今日这么开心?” “钱财乃身外俗物,得之何喜?失之何忧?”王献 之挥手朗笑道,上前搂着郗道茂道:“阿渝,我当上太常丞。” 郗道茂先听他对钱财那番话,又好气又好笑,又闻他说自己当成了太常丞,不由愣了愣,“太常丞?”随即欣喜的说道:“太好了!”王献之原来的官职秩俸不过六百石,又是散职无官印,而太常丞秩俸千石,且铜印黑绶,一下子升了两级,难怪他能开心成这样。 “青草,快让庖厨多备几个热菜,今天晚上我们好好庆祝一下。”郗道茂忙吩咐道,转身又吩咐王献之道:“你快去给阿父、阿母写信,他们知道这个好消息,定会开心的。” 王献之笑道:“不急,我想过几天就回家一趟。” “回家,现在才九月,你有空回去吗?”郗道茂讶然问道。 “嗯。”王献之应了一声,“阿父来信说,三叔祖这几天身体不适,可能时日不多了,让我有空就回去看看。”王家亲眷众多,王献之的这位三叔祖还是他爷爷的庶弟,一向没什么来往,故就算知道他时日不多,也谈不上什么伤心。 “嗯,那我让人准备一下,说起来,阿平出生后还没见过祖父、祖母呢。”郗道茂笑道。 王献之道:“是啊。对了,阿渝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郗道茂问道。 “阿兄当上丞相长史了。”王献之道。 “什么!丞相长史!”郗道茂惊呼一声,这丞相长史虽说跟王献之一样秩俸千石,但他的主要任务是辅佐丞相,督率诸吏、处理政务,掌握的可是实打实的权利,再说大哥今年尚不满三十已经能坐到这个位置,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太好了!” 王献之道:“阿兄处理政务一向拿手,当上丞相长史也是理所当然。” 郗道茂眼珠子转了转,笑着凑近王献之,轻啄了他一下,“可他当了丞相长史该有多忙啊!还是你这官好,秩俸跟阿兄一样多,还比他清闲。”郗道茂皱皱鼻子低声说道:“我可不想你一连几个月都不回家。” 王献之闻言笑着拧了拧她的鼻子,“阿兄那位置我也当不来。”他倒是很有自知之明,“还不如在家多写几幅字呢。” “正是!”郗道茂搂着他的脖子笑道:“我前几天写了一副《山鬼》,你帮我看看。”这东晋朝堂上政事风云变幻太厉害了,她也不希望王献之陷得太深,历代权臣下场好的能有几个? “好。”两人亲昵的往书房走去,门口的伺候的青草忙 吩咐下人退下。 王献之太常丞的官印很快就发了下来,而郗超当上丞相长史的消息也飞快的传开了,这日郗道茂同郗道薇一起去郗家给周氏道贺的时候,被郗家停在门口的牛车堵了好半天,最后两人不得已换了小娇从偏门走了进去。 “阿嫂恭喜。”郗道茂和郗道薇两人刚下轿子,就见周氏站在二门口迎着她们,她们忙上前给周氏贺喜。 “你们什么时候学了别人那套了。”周氏轻嗔道,“快进来吧,今日实在对不住了。” 郗道薇笑道:“别说是阿兄家里了,便是我们家里,这几天来访的客人也络绎不绝,夫君都烦的跑出去打猎了。” 周氏抿嘴笑道:“让宣乂学学子敬,不相干的人一律不得入门,连拜帖都不收。”郗氏人丁不多,郗超待两个堂妹一向亲厚,郗超升官后,摸不到他们家的人,自然会去找阿薇。至于阿渝,她嫁的老公本就不是常人,王氏最贵的嫡公子不说,又是才气、清名满天下的大才子,别说是不认识的人,就是士族之中,门第稍低一点的人,都踏不进他们家大门。 郗道薇扑哧一笑道:“阿嫂说笑了,这等事也就子敬做起来清贵,我家那位学就不伦不类了。” 周氏乐得大笑,郗道茂苦笑道:“阿嫂你就别取笑子敬了,他那个脾气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不过这次他是做对了,不然她非忙死不可。 妯娌三人说笑着往内房走去,“阿父、阿母听说阿冉当上丞相长史也很开心,我想过几天回京口一趟,亲自看看两位老人家。” 郗道茂道:“我同子敬也准备过几天回一趟会稽呢。” 周氏道:“也是,阿平还没有见过祖父、祖母呢,还等着她祖父给她取名呢。” 郗道茂道:“是啊,她的名字也该定下来了。” 周氏转而问郗道薇道:“阿薇,你这几天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我怎么听说你前几天带着爱亲去水月观住了几天?” 郗道茂闻言也关切的望着郗道薇,她这几个月家里事多没注意,被周氏这么一说,她到也注意到,郗道薇双目微肿,还隐约泛着血丝,“阿姊,你怎么了?跟姊夫吵架了吗?还是姊夫欺负你了?” 郗道薇闻言眼眶一红,几乎又要落泪了,周氏和郗道茂忙递上帕子:“阿姊,到底发什么事了?如果真是姊夫欺负你,你说出来,我帮你出去。” 周氏闻言责备的白了郗道茂一眼,“你也这丫 头,少火烧加油。”转而又闻言说道:“阿薇,阿渝说的没错,我们郗家的女儿可都是家里娇养着长大的,从小到大没受过什么委屈,出嫁后也不能平白的受委屈。” 郗道薇道:“阿嫂、阿渝,他倒没惹我生气,我气的是——”郗道薇顿了顿,“我家公公居然在前几天跟人喝酒的时候,随意把爱亲的婚事也定下来了。” “什么?”周氏和郗道茂两人大惊,“对方是什么门第?”周氏忙问道。 “男孩子人品如何?”郗道茂也关切的问道。 “人品如何我是不知道,那孩子还在京口呢!可他爷爷不过就是一平头百姓,说是祖上跟南阳刘氏沾上点边,可谁知道是真是假?”郗道薇哭着说道,“我知道他们臧家盼孙心切,我头胎生了爱亲,他们心里不喜欢,也不能这么糟蹋我女儿吧?” 郗道茂和周氏面面相觑,“既是寻常百姓,臧大人怎么会将爱亲许配给他们呢?”周氏疑惑的问道。 “那日老爷子去山上打猎,不小心跟侍从走散了,又受了伤,正好孩子的爷爷正好来建康探亲,就救了老爷子。那老人又不肯收谢礼,老爷子跟那人喝酒的时候,听说老人有个比爱亲大三岁的孙子,就说要把爱亲许给人家。”郗道薇泪涟涟的说道:“我让宣乂去拒绝,偏偏宣乂说什么父母之命不可违。” “大爱亲三岁?不就是七八岁的年纪吗?”郗道茂问道,“这孩子住在京口?” 郗道薇点点头,郗道茂拍手笑道:“这好办,让阿乞去派人摸摸这家人的底细,要是的确是老实忠厚、家世清白,又是士族出生的人,这门亲事到也说得过去。到时候随便找个借口,让他来我们学堂读书,好好调|教一下,将来未必不是爱亲的良配。” 周氏也点头说道:“是啊,家世低点,爱亲嫁过去之后在婆家也直得起腰板,我们女子嫁人,家世倒是次要的,我们家已经够不富贵了,不需要有人来锦上添花。最要紧的是,男孩子人品好,让阿乞查一下一下,若这孩子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到时候让阿乞带他往军营里晃一圈,爱亲就又是自由身了。” 郗道薇听了不由微微笑道,“你们说得对,是我糊涂了,主要是还是看那男孩子的人品。” 郗道茂道:“反正阿嫂也要回京口,让阿嫂跟阿乞说一声。事关爱亲的名声先,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正是。”周氏点点头,郗道薇也露出了欢喜的笑容。 三人说 笑了一阵之后,周氏请来的客人也陆陆续续到了,两人就陪着周氏一起去招待客人不提。待郗道茂从郗府回来之后,便收拾一下行李,就准备同王献之一起回会稽。 升官(二) 郗道茂和王献之从郗府回来的时候,王献之已经有些醉醺醺了,连走路也要人扶着了。郗道茂见状忙让下人去熬醒酒汤,因小厮不好进内院,郗道茂唤来几个粗壮的仆妇,让她们抬着王献之回房。 “怎么喝成这样?”郗道茂让丫鬟打来热水,她拧了帕子给王献之擦脸擦手。 “是阿遏他们几个,拉着我跟阿兄不放,硬是灌了我们一坛子酒下去。”王献之有些头疼的说道。 “一坛子?”郗道茂惊呼,“你喝了一坛子酒!” “嗯。”王献之见郗道茂吃惊的模样,决定隐瞒自己其实被人灌了三坛酒事实。 郗道茂左右打量着王献之,“看不出你酒量有这么好?”她平时也没见王献之喝过什么酒啊? 王献之笑着起身搂住她说道:“平时没事的时候,会跟阿遏他们出去喝点小酒。” “顺便听点小曲是吧?”郗道茂皮笑肉不笑的问道,她还不清楚他们那群人?没事就喜欢带着几个歌姬舞姬出去走走,逛逛什么名山大川,还美其名曰为“风流”。 王献之笑道:“这可是你说的,我没这样干过?” “油嘴滑舌!”郗道茂没好气的推开了他,起身就走。 “你去哪里?”王献之忙把她拉回来笑道:“我跟你闹着玩的!你还真当真啊!你也知道,平时他们就爱这调调。” “我给你去拿醒酒汤。”郗道茂笑骂道,“你真当我是醋坛子。”她也明白,官场上遇到这种捧场做戏的事是难免的,太过清高只会被众人排斥。不过这醋她还是要吃的,该说的时候她还是说的,不然让王献之以为自己真不在意,哪天假戏真做了,她找谁哭去? “醋坛子?什么醋坛子?”王献之笑嘻嘻的说道:“我又没醉,喝那东西干嘛?我就知道阿渝是贤妻。”说着捧起郗道茂的脸,在她的嘴上重重的亲了一口。 “臭死了!”郗道茂被他嘴里的酒气一熏,差点自己都醉了,他到底喝了多少酒啊?郗道茂忙推开他皱眉娇嗔道,“还说自己没醉。”她暗暗吐了吐舌头,想起房夫人喝醋是在唐朝呢,现在还没吃醋这个概念呢。 “阿渝,你好香——”王献之直接将郗道茂拉 到怀里喃喃的说道。 郗道茂怀疑的瞪着王献之,他不是借酒装疯吧? “阿渝。”王献之突然正经的对郗道茂说道:“不管旁人对我说什么,我都不信,我只信你。” “嗄?”郗道茂被他突如其来的话弄的一头雾水,“你今天怎么了?” [非-凡]“没事。”王献之见她满脸茫然的样子,不由微微一笑,低声唤道:“阿渝。” “嗯?”郗道茂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 “阿渝,我们让豆娘带着阿平先回会稽,你陪我一路上多逛几天,好不好?”王献之在她耳边柔声说道。 “多逛几天?”郗道茂怔了怔,暗暗疑惑,从建康到会稽,这条路他都不知道走了多少次了?有什么好逛的? “对啊,从建康到会稽,一路上风景很不错呢,我们可以边走边逛。”王献之轻笑的说道,“你不是说过想听歌姬唱歌吗?我们可以让她们到船上来给你唱。” 郗道茂心里一动,他是想带自己出去玩吧?王献之望着郗道茂眼波潋滟,知道她也有些心动,低声说道:“你是不是不放心阿平?有喜娘、豆娘和我保母在,阿平肯定不会有事的。” 郗道茂是有些放心不下阿平,但又不想放弃这次出游的机会,也不想灭了王献之的兴致。她迟疑的说道:“可是我们明明是回会稽探亲的,而且祖叔公还病着呢,我们要是去游山玩水,会不会有点——”过分?郗道茂硬是咽下了最后两个字。 王献之低低一笑说道:“没事的,我都算好了。阿平年纪小,身子弱,走起来肯定不能快,我们稍微赶一点,就能挤出三天时间出来,三天时间够我们好好玩了。” 郗道茂眨了眨眼睛,王献之笑着轻啄她的脸颊,“阿渝,相信我,我一定把所有的事都安排好,就三天时间而已。” “好。”郗道茂终于抵挡不了能出 第 69 部分 去玩的诱惑,她主要也放心喜娘、豆娘和李如意三人,毕竟这三位老嬷嬷从小伺候她跟王献之,现在又要指着他们养老,肯定不会让阿平出事的。 王献之笑着说道:“放心,你一定不会后悔的。” 郗道茂起身说道:“你先休息一会,我去给你拿醒酒汤。”看他今天这个样子,还是不要让他洗澡了。 “我不喝那东西。”王献之皱皱眉头说道,“阿渝,你陪我呆一会好吗?” 郗道茂想了想躺回王献之的身边说道:“子敬,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她总觉得王献之今天怪怪的。 “没事。”王献之笑着摇头说道:“就觉得我们很久没好好说过话了。” 郗道茂笑道:“这几个月事情是多了点。”她微蹙眉头,王献之这模样太不对劲了?看来明天要把他的几个小厮叫过来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啊。”王献之叹气说道,“有时候真想跟五哥一样,辞官回家了。” 郗道茂笑道:“你要是想辞官也行啊,反正我们家也不缺你那点俸禄。”她对王献之做不做官没什么太大感觉,就如大嫂所说的,他们家已经够富贵了,王献之做官,也不过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王献之笑了笑:“哪有这么容易说不做就不做。” 郗道茂见他满脸倦色,“你今天喝了这么多酒,早点休息吧。想说话,哪天不行呢?” 王献之紧紧的握着郗道茂的手,“阿渝,我只信你。” 郗道茂望着他微笑的说道:“我也只信你。” “那你是不是有什么话,都可以对我说呢?”王献之双目晶亮的望着郗道茂。 “话?”郗道茂心里奇怪,什么话?“子敬,你——”她正疑惑王献之到底跟她打什么哑谜,却发现他已经睡着了。郗道茂忍不住哑然一笑,小心的起身,让丫鬟进来帮着她把王献之的外衣脱下,心里暗暗想到,看来要找他的近身小厮问问了。 就在王献之和郗道茂准备回会稽的时候,桓济也在打点行装,准备回青幽。 “阿钺,你真的不能留下?”桓熙不死心的再次问道。 “大哥,对不起。”桓济低声说道,这话他对桓熙已经说过无数遍了。 “阿钺,我们是亲兄弟。”桓熙加重了语气。 桓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大哥,我在青幽,对你对我都好。” 桓熙不由皱了皱眉头,这倒是,如果阿钺再失去兵权,他就真的压不住冲叔了,想到这里他又有些迟疑。 “将军。”桓济的侍从在门口低声说道:“夫人来了。” “她来干什么?”桓济皱了皱眉头,但还是走了出去,对付司马道福总比对付大哥简单。 “你这是干什么?”桓济挑眉望着司马道福身后的长龙。 “我要跟你一起去青幽。”司马道福昂头傲然说道。 “你不是一向嫌青幽太苦吗?”桓济淡淡的说道。 “就算青幽再苦,能苦到你一个大将军吗?”司马道福没好气的说道,她这几天可被父王、母妃骂惨了,尤其是母妃,从小到大,她还没见过母妃这么生气过呢!母妃一定要她这次跟桓济一起去青幽。司马道福后来想想,觉得跟桓济去青幽也不错,桓济虽说平时不怎么理她,但也很少管她,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青幽是他的地盘,她在青幽肯定比在这建康舒服多了。再说她现在都把大姐姐给得罪了,留在桓府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桓济沉默了一会道:“我在青幽的确有府邸,但平时我几乎都在军营里,你去了哪里,我也没空陪你。” “你肯让我去青幽?”司马道福愣了愣,不敢置信的问道,毕竟上次桓济就拒绝了带她去青幽。她这次来的时候可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甚至准备最后让父王出面呢!可她怎么都没想到桓济居然这么快就答应了。 桓济瞄了她身后几乎排成长龙的行礼说道:“我要急着赶回青幽,没空陪你慢慢走。这样吧,我留下一队亲兵,你跟着亲兵慢慢走吧。” “好!”司马道福也不愿意跟着桓济一起走,那不是没事找苦吃吗?她还想一路玩到青幽呢! 桓济心里叹了一口气,把她带去青幽也好,省得她没事老弄出点幺蛾子。母亲说得对,他都跟司马道福成亲了,两人就算不能相敬如宾,也不能弄得跟仇人一样整天闹事,给外人看笑话。齐家治国平天下,他连自己妻子都不能管好,将来还怎么在官场上混呢? 歌舞(一) 已是傍晚,落日熔金、烟霭熏染,江面流光溢彩清,郗道茂步出船舱,清爽的江风拂面吹来,她忍不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望着那清澈的长江水,心里忍不住的激动,这是没有污染过的长江呢!江水连绵翻滚,几尾不知名的白鱼浮出水面,白鳍豚现在还有灭绝吧?她不由探出半个身体,努力的伸手 “阿渝,你在干什么?”一双大手伸来,把她整个人抱了起来,王献之惊魂未定的望着妻子,“你头晕了?” “没有。”郗道茂摇摇头,“我不过想试试江水凉不凉而已。” 王献之舒了一口气,随即黑了一张俊脸,“你想试江水凉不凉,让下人打一盆上来就是了,干嘛做这么危险的动作?” “打上来的水还是长江水吗?”郗道茂反问道。 王献之恼得轻拍她的臀,“就算这样,你也不能探出那么大半个身子,万一摔江里怎么办?” 郗道茂见他神色不善,忙蹭到了他怀里,“我又不是故意的。” 王献之被妻子的软语撒娇哄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了,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恨恨道:“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郗道茂听了他的话,不由吐了吐舌头,“你去哪里?”她搂着他脖子问道。 “你不是要玩水吗?”王献之斜睨了她一眼,让下人放了一条小船在江上,抱着她坐到了小船上,“现在可以玩了。” 郗道茂靠在王献之怀里,“子敬,你对我真好。” 王献之微微挑眉,“你现在才知道?” 郗道茂仰头笑道:“以前没机会说嘛。” 王献之轻轻一笑,爱怜的环住了她的腰,“冷吗?”果然带阿渝出来散心是正确的,不过一天功夫,她就这么开心了。 “不冷。”郗道茂摇了摇头,跟现代比起来,东晋的气候要温暖许多,现在已入秋,天气跟夏天也没什么两样,“子敬,我们晚上去哪里玩?画舫吗?”郗道茂双目闪闪发光的问道。 “那种地方有什么好去的,烟熏火燎的。”王献之蹙眉说道,“你要看画舫歌舞,我让她们到船上来就是。” “歌舞有什么好看的。”郗道茂挥手说道,“若是请到船上来,还不如让人过来弹琴呢。”她只是想去古代的画舫见识一下而已,不过王献之估计是不会答应的。她暗暗好笑,他定是嫌弃别人熏香熏得太浓了。这时代几乎是每家每户都熏香,王献之出生豪门,自然也是从小用惯、闻惯熏香的。如果不是郗道茂嫁给他,她都不知道王献之的嗅觉非常灵敏,旁人闻着不过淡香的熏香,在他闻来就是透不过气来的浓香了,他从小就不喜欢参加什么宴席也不喜欢跟人太过亲近也就这个缘故。 王献之摇头轻笑,“你又没看过几场歌舞,还说看腻了。”阿渝从小不爱看 歌舞,反喜欢听人弹琴,“我一会派人去问问,玉大家今日可否用空,她琴技还行,就是为人孤傲些。” 郗道茂含笑道:“名满天下的王子敬王大才子相约谁会不来?”能让王献之说琴技还行的人,定是弹得非常不错了。 “矫情的丫头。”王献之见她明明满脸醋意,还佯装大方的模样不由好笑的轻弹她的额头,“玉大家已年近三旬了。” ||郗道茂白了他一眼,王献之见她娇嗔的模样,心里一动,他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船上风大,我们回船舱吧?” 郗道茂也觉得傻坐着吹江风没意思,她眼珠一转,拉着王献之的衣袖说道:“子敬,我们让江边的渔民捞些江鲜上来,我们晚上吃江鲜好不好?” “好。”王献之应了一声,正待抱她回舱。 “咦?这不是子敬兄吗?”一声惊疑的声音响起,夫妻两人同时偏头望去,只见一散发敞怀的麻衣男子赤脚站在船头,正惊讶的望着王献之。 王献之微笑的说道:“原来是清石兄,你怎么来这里了?”他不动声色的将郗道茂的脑袋往自己怀里按了按,不让她去看那衣冠不整的男子。 郗道茂捂住嘴,身体悄悄的抖动着,这人穿着这样不冷吗?装名士也不至于那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吧? “我闲来无事,正想去山阴找子猷饮酒。”那位清石兄朗朗笑道,“子敬可过来与我共饮一杯?咦?这位是?”他这才注意到被王献之挡在身后的郗道茂。 王献之低声对郗道茂说道:“阿渝,这位清石兄姓崔,名道子,字清石,是你外祖父三弟那一房的,说起来也是你表哥。”说完又向崔道子介绍了郗道茂。 郗道茂和崔道子相互见礼之后,崔道子约他们夫妻两人上自己的大船叙旧。王献之面上含笑应了,不过郗道茂明显感到了他的不耐烦,郗道茂心里也郁闷的,这三天算是他们两人偷出来的,本想好好玩一场的,结果还有不识相的人来打扰。 两人登了崔道子的船之后,崔道子见自己衣冠不整,先告罪了一声,回房换衣,王献之、郗道茂两人由丫鬟领着进船舱稍事歇息。 “郗夫人。”一名年轻貌美的女郎端了一盏香喷喷的乳酪含笑行礼道,“晚间江风清冷,郗夫人进点乳酪暖暖身子吧。” 郗道茂示意身边侍女接过乳酪,含笑问道,“你是何人?”这名女子容貌、衣着皆不凡,想来定是崔道子的姬妾。 “婢子乳名阿玉,有幸从小就服侍我家郎君。”阿玉含笑的说道。 郗道茂微微一笑道:“真是漂亮的玉人儿。”说着让青草扶起阿玉,将一只荷包递给了她,“不值什么。” “谢郗夫人赏。”阿玉兴奋的接过荷包,白玉的脸颊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双目闪闪发光的望着郗道茂。 郗道茂有些疑惑,她干嘛这么兴奋? 王献之无意瞄了一眼挂在舱壁上的字,不由“咦”了一声,对郗道茂笑道:“阿渝,你过来看这字,不知是何人写的,倒是有三四分你的风骨,你什么时候收了徒弟了?” “是像卫夫人的字吧。”郗道茂起身笑道,“怎么可能像我的字呢?” “不对。”王献之说道,“卫夫人的字高逸清婉,潇洒灵动,而这字方正平稳、转折间又棱角分明,定是仿了你的字。” 郗道茂道:“仿我字干嘛?说不定人家自己写出来呢。”她暗自嗤笑,王献之也太看得起她了,她的字怎么可能有人来模仿呢? “子敬兄不愧是一代书法大家,眼光就是毒。”崔道子哈哈大笑的走了进来道,“这字的确是照着表妹的字临的。” 郗道茂这下惊讶了,怎么可能?^非.凡.夏.末^ 王献之挑眉问道:“我只是有一事不明,阿渝所作书画一向只是自娱而已,清石兄是怎么得到的?” 崔道子惊讶的问道:“你们不知道?” “知道什么?”王献之反问道。 崔道子说道:“我记得姑姑近几年给家里送年礼的时候,礼单和家书都是表妹代笔的吧?” 郗道茂点点头,“是啊。” 崔道子说道:“祖母大人见了表妹的字之后,大加赞赏,将表妹的家书拿出同家中几位伯母和堂妹一起评鉴,家中很多堂妹见了表妹的字之后都非常喜欢,时常拿着表妹的家书当帖子临摹呢。这副字就是我家二妹写的。” 郗道茂听了脸一下子红了,“表哥过誉了。” 王献之听了大为得意,“阿渝从四岁开始跟卫夫人习字之后,便无一日停过。父亲大人也说过,阿渝现在的字虽还比不上卫夫人,但风格已成,稍假时日,定能成为一代大家。” 崔道子笑道:“正是!表妹若是不嫌,一会就留下一副墨宝让我带回去,家中诸位妹妹定会开心不已。” 郗道茂含笑道:“表哥若是 不弃,我那有幅裱好的字,一会我让人送来。 崔道子喜道:“那就多谢表妹了。”他笑着指着阿玉说道:“说起来,这丫头也喜欢你的字呢。” 郗道茂这才恍然,难怪阿玉见了自己这么兴奋,想不到自己到了古代之后居然有粉丝了,她不由有些得意。 王献之含笑望了郗道茂一眼,还以为你会多送几幅呢! 郗道茂对着他眨了眨眼睛,你不是说物以稀为贵嘛?崔道子说道:“我今日有幸请到了玉大家,子敬和表妹都不是外人,不如我们一起听琴?” “好啊。”王献之点头。 郗道茂见王献之和崔道子聊得开心,也不去打扰他们说话,侧身问阿玉道:“阿玉,你见过玉大家吗?” 阿玉笑道:“玉大家常给我家郎君弹琴,婢子见过多次。夫人或许不知,这玉大家说起来也出生官家,其祖父曾是一方太守,后因犯案被诛,家族没落,玉大家才沦落风尘的。她的琴技在年少时,曾得名家指点,原不过是闺阁自娱而已,沦落风尘后,倒成了一技之长。” 郗道茂叹息道:“真是无妄之灾。”她侧身对青草吩咐了几句,青草屈身退下。 王献之闻言不过一笑,这等遭遇的人他见多了,不少风尘女子为了提高自己的身价,谎称自己是犯官之后的也不在少数。 崔道子笑道:“玉大家最近新收的一名女弟子也是犯官之女,自小跟着玉大家习琴,如今也有她七八分功底了,今天也会一起过来,一会子敬和表妹可听听她的琴技如何?” 阿玉听崔道子这么一说,不由幽怨的望着崔道子。 郗道茂暗道,这位表哥还真风流,亏得子敬跟他不熟。 歌舞(二) “琴、棋、书、画”一向是士族弟子必学之技,郗道茂更是从小听着大伯的古琴长大的,她琴技虽不行,鉴赏水平还是非常不错的。郗道茂跪坐在地上,侧耳认真的听着玉大家的琴声。能被人称为“大家”的琴姬,果然有两把刷子。 “表妹,这玉大家弹得还不错吧?”一曲弹罢,崔道子含笑问道。 “玉大家果然名不虚传。”郗道茂偏头对玉大家一笑 第 70 部分 。 “郗夫人过奖了。”玉大家谦逊的屈身行礼。 王献之见郗道茂听的高兴,不由淡淡一笑,下人们捧了赏赐上来,玉大家再次屈身谢过王献之和郗道茂。“郗夫人,贱妾有小就跟着我学琴两名徒儿,虽说技艺不精,可两人从两年前就开始学弹一首合奏曲,练了两年,现在听起来也勉强能入耳。若是郗夫人不嫌弃的话,希望您能给小徒一个机会。” 郗道茂不由暗暗奇怪,难道这琴姬献艺的曲目还要客人批准吗?她点点头道:“好。” 玉大家大喜过望,忙起身唤两名徒儿进来献艺,见她激动的模样,郗道茂忍不住暗自疑惑,难道玉大家也是她的书法粉丝?不然这么激动干嘛? 王献之趁着众人不注意,悄声问道:“阿渝,累吗?” “还好。”郗道茂低声说道,“等听完这首曲子,我们就回去吧。” 王献之低低一笑,“你倒是给她面子。” 郗道茂偏头一笑说道:“她弹琴弹得好。” “你若是喜欢,我把她们买下来如何?”王献之问道,“让她们天天弹琴给你听就是了。” “不用了。”郗道茂轻笑道:“什么东西都要适可而止,多听就腻了。”郗道茂暗自想到,她要真把玉大家买回去,才是傻子呢!非让阿母揪着自己的耳朵狠狠的骂上自己三天三夜不可!玉大家虽已年近三旬,但保养得宜,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六岁左右,又常年在风月场中,举手投足自有一股天然的媚态。连她的两个小徒儿,虽看上去不过豆蔻年华,雏发未干,但已丰姿卓然。以纯欣赏的角度来看,这师徒三人的确很赏心悦目,但要是把她们放在自己身边就不一样了,万一她们想飞上枝头的麻雀,她可防不胜防啊!虽说出轨这种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的,但她也没必要去给王献之创造便利环境。 王献之听了一笑道:“这倒是。” 郗道茂见崔道子似乎要跟王献之说话,笑着坐正身体不同王献之说话了。 玉大家不动声色的暗暗打量着郗道茂,她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左右,眉目如画,肌肤胜雪,低眉浅笑间,温柔自现,丝毫不见一般士族女子的骄矜,但又不失端庄清贵的气度。玉大家暗暗赞叹,她见过这么多士族贵女中,如她差不多年岁,能有这份涵养的,仅有顾长康的张氏夫人,难怪这两人能成为闺中好友。 待一曲完毕,郗道茂正欲打赏的时候,玉大家跪在低 声说道:“夫人赏识之恩贱妾铭记在心,贱妾斗胆有一事相求,忘夫人能答应。” “什么事情?”郗道茂顿了顿,开口问道。 “贱妾久仰夫人才名,斗胆请夫人留下墨宝一幅。”玉大家恭敬的说道。 “哼!”王献之冷哼一声,“你是胆子很大!” 玉大家听到王献之的冷哼,吓得打了一个寒噤,战战兢兢的跪在了地上,不敢抬头看一眼。 郗道茂见状不由有些为难,她若是男的,今天就算留下一副字画也无所谓,还能得个风流的名声。可以她目前的身份,若是真的一个琴姬有什么交情,传出去非被人笑话不可。这时代是很开放,身为男人什么都可以做,哪怕你先裸奔也可以,但这些开放也仅仅只针对男人而已。但她挺欣赏玉大家师徒的琴技的,若是在现代,这三人怎么能混上一个艺术家的称号,所以她也不想给玉大家太大的难堪。 非^^凡“玉姬,你好大的胆子!”崔道子闻言顿时沉下脸怒斥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求郗夫人的墨宝。” “贱妾该死!”玉大家颤声求饶。 郗道茂示意青草扶起玉大家温言说道:“玉大家,这字我就不留了,但我有一古残本琴谱,因我自己不好此道,也没多做过研究。既然你有这等琴技,不如我将那琴谱赠于你如何?那本琴谱也算寻了一个明主。” “贱妾谢过夫人。”玉大家松了一口气,忙跪下谢过郗道茂。 郗道茂含笑挥手示意她起身,“你若是想谢我,就把那本残谱弹出来吧。” “诺。”玉大家起身应到。 等崔道子送王献之夫妻离开之时,玉大家的大徒儿趁画舫中无人,顿时瘫坐在胡床上,松了一口气道:“师傅,刚刚真是吓死我了!亏得有郗夫人求情,不然崔大人非把我们打死呢!” 玉大家一笑:“郗夫人是什么身份?她怎么可能跟我们计较这种事情。”她知道自己这次行动是造次了,但她一开始就有把握,郗夫人定不会因为这件事为难她的。玉大家在风尘里打滚了这多年,别的本事没有,一双眼睛自认阅人无数,鲜有看错之人。她自打第一眼见到郗夫人,就隐约感到她同一般人有些不同。 其他人,|夏.末.购.买.|别说是士族了,就是一般的庶民在面对她们这些卑贱之人,多少都会隐隐带着一种高高的在上的怜悯和鄙视。而郗夫人看她们的眼神,既不鄙 视也不怜悯。这让玉大家隐约有种错觉,她跟郗夫人之间似乎是相同地位的人。正是这点,让玉大家对郗道茂有了好感,更让玉大家敢提出这么一个要求。而她赌成功了! 玉大家原本就么想过,真让郗夫人留副字画给她。郗夫人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会自贬身价同一个卑微的琴姬交好呢?再说天下谁不知道,王大人和郗夫人这对书法名家夫妻是出了名的惜墨如金。尤其是郗夫人,王大人的字虽少见,她也曾见过几次,但这郗夫人的字,听说她所书字画皆为闺中自娱,从不外流。不过连王羲之王大人都曾说过,自己的小儿媳妇虽说现在年纪还小,功底尚不够,但笔风已自成一派,稍假时日定能成为一代大家。能得王羲之大人如此赞美的人可不多,玉大家双颊微微泛起红晕,有了郗夫人给的那本琴谱,她的名声定会更上一层楼的,她本就没想过让郗夫人真的写副字给她。 “师傅,想不到这郗夫人这么和善。”二徒儿羞红着脸说道,“一点都不像那些凶悍的大妇。” 玉大家听了二徒儿的话,不由蹙眉劝道:“阿芳,你这次就回绝了崔大人了吧。” “为什么?”阿芳疑惑的问道,“师傅,我等了这么久,才有人来给我赎身,我为什么要拒绝?” 玉大家皱眉说道:“我不是让你回绝了赎身,我只是觉得你还是想着跟着王大人了。” “为什么?”阿芳玉颊飞起两抹红晕,“王大人生的真俊!就像天上的谪仙一般。我看这郗夫人也是好性子,我若好好伺候她,她定不会无故为难我的。” “傻瓜!”玉大家嗤笑一声,“天下有哪个大妇不善妒的?郗夫人待你和善是因为你还没有送到王大人身边。” “可是——”阿芳正想说话,见崔道子匆匆走了进来,三人就停了谈话,静待崔道子吩咐。 夫妻谈心 “郎君,小红、小绿已经准备好了,真要送过去吗?”阿玉迎上回来的崔道子问道 “嗯,现在就送过去吧。”崔道子伸手搂过阿玉说道:“这次多亏了你,不然我还真想不到给子敬送什么东西过去呢!”太珍贵的礼物,子敬肯定不会收;太次的礼物,他也送不出手。本来玉大家的那对小徒儿倒是极好的礼物,但偏偏这次子敬身边跟着的是正室夫人,而且又是自己的表妹,他总不好当着自己的妹妹的面,送自己妹夫女人吧?幸好阿玉提醒自己,船上还有一对从小学杂耍的双生儿,性子机灵,口齿伶俐,又只有八岁, 表妹见了定会喜欢。 阿玉笑道:“能替郎君分忧,是奴婢的荣幸。” “好!小美人,我不会亏待你的。”崔道子伸手轻拍她的小脸说道:“去,把玉大家叫进来。” “诺。”阿玉咬了咬下唇,柔顺的退出了船舱,让玉大家进去。她站在船头,望着王献之夫妻的那艘船,心里暗暗羡慕,女人要做到郗夫人那样,才算是幸福吧? 而此时郗道茂正好奇的望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两个小玉娃娃,年纪不会超过十岁,生的粉嫩粉嫩的,乌溜溜的大眼睛正怯生生的望着她,两张小脸足有七八分相似,是一对龙凤双胞胎吧? “子敬,表哥送两个小娃娃给我干嘛?”郗道茂纳闷的问道。[非:凡] 王献之笑了笑,挥手示意下人把他们带下去,“这两个孩子可不是一般的孩子。”王献之散开郗道茂的发髻说道:“他们从小就跟着师傅学杂耍,别看他们年纪小,绝活肯定会不少。你平时闲暇无趣的时候,可以用他们打发时间。” 郗道茂低声笑道:“正好阿平还没玩伴呢!有了他们,阿平也有人一起玩耍了。” “那可不行。”王献之摇头说道:“这些孩子从小混惯江湖,惹了一身的恶习,又惯会察言观色,可不能他们接近阿平,不然会把阿平带坏的。” 郗道茂说道:“说起阿平,我还真想她了。”阿平从出生开始就没有离开过自己一天,现在突然不在了,她顿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她现在应该睡了吧?” 王献之笑了笑说道:“这倒是,平时觉得那小丫头磨人,现在突然不在了,到真有几分不习惯。” 郗道茂白了他一眼说道:“阿平最乖巧了,哪里磨人了!” 王献之搂住郗道茂说道:“怎么不磨人?每晚上定要抱着你才肯睡觉。这样下去,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给阿平添上弟弟、妹妹?”他想起自家小女儿对妻子的黏糊劲就头疼。 郗道茂红着脸扭头不看王献之,王献之低声笑道:“阿渝,阿平都快满周岁了,你身体也好的差不多了,我们在给她添个弟弟或者妹妹好不好?” 郗道茂轻笑着搂着他的脖子说道:“就知道你这次不怀好意!” 王献之咬了咬她翘挺的小鼻子,一脸正经的说道:“夫妻敦伦是事关子孙后代的大事,我哪有不怀好意。” “不要脸。”郗道茂笑着伸手去刮他的脸。 “ 就是不要脸了,才能跟你生孩子啊。”王献之轻笑的说道,伸手拉下了床帘。 “唉——”郗道茂站在船头,望着滚滚的江水,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好好的突然叹气了?”王献之搂着她的腰轻声问道。, “没什么。”郗道茂抬头道:“不知道我们下次出来玩是什么时候呢。”时间过得还真快,转眼三天就过去了。 王献之有些愧疚的说道:“明年元旦的时候,我再带你出去走走。”自从自己升官之后,他已经很久没好好陪过阿渝了。 “不用了。”郗道茂轻笑着摇头,“你哪有那么多时间。下次我们还是在建康附近走走吧,反正江南这一代的景色大同小异。” “也好。”王献之轻顺着郗道茂的头发,望着脚下翻滚的江水,“阿渝,你是不是有心事?” “心事?”郗道茂抬头疑惑的望着王献之。 王献之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脸颊,“自从我们有了阿平之后,我就觉得你有心事,我之前问过你一次,你不肯说,这次你还不肯说吗?” 郗道茂脸色变了变,王献之抵着她的额头说道:“阿渝,我说过,不管别人说什么,我只信你一人说的。那你不能信我吗?我们是夫妻啊。” 郗道茂苦笑了一声,“我不是不信你,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难道她直接说历史上记载,阿平会早夭? “那就说实话好了。”王献之目光暖暖的望着她,“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说了什么?阿渝,你放心,阿父做到的事,我也能做到。” 阿父对阿母做到的事情?郗道茂被王献之突如其来的话弄的摸不着头脑,她不是问阿平的事情吗?怎么说道公婆身上去了?跟王献之大眼对小眼半天,突然眼睛一亮,“子敬,你——”她紧紧的揪住王献之的衣襟,|非,凡,夏,末|仰头问道:“若是我将来——” 王献之含笑抱起她,“若不是你生的嫡子,我要来又有何用呢?”没有嫡子,他要庶子有何用?再说他跟阿渝还年轻,阿渝也不是不能生,他何苦急着的纳属妇,影响夫妻感情呢?正如阿冉大哥所言,那些莺莺燕燕不过是闲时取乐用的,在外捧场做戏足矣,哪能带回内宅让后院起火。王献之不屑的想到,也只有桓家那样的人家,才会闹出妻妾相争、家宅不宁的笑话! 郗道茂脸埋在王献之的脖子里,吸了吸鼻子,王献之感受到脖子处的湿热,不由心头柔情涌动, 轻声责备道:“你这傻丫头,难道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才一直闷闷不乐的?为什么不跟我说呢?” 郗道茂红着脸,低声哽咽道:“这事我怎么好问呢!” “有什么不好问的?我们是夫妻啊!”王献之轻弹她的额头。 郗道茂翘嘴说道:“你说的轻巧,我要是真问了,你还不在心里骂我妒妇!” 王献之哈哈大笑道:“你这矫情的丫头就是小心眼!你看谢三叔想纳妾,谢三婶没同意,他有骂过谢三婶妒妇吗?难不成你还以为谢三叔怕了三婶不成?” “你!”郗道茂不服气的鼓起了腮帮子,过了一会,她突然笑道:“是你答应了以后不会纳妾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可不许反悔!” 王献之取笑道:“你当我同你一样小心眼?” 郗道茂闻言瞪圆了眼睛,刚想反驳,不防王献之笑着将她往身上一压,严肃的说道:“好夫人,我们王家的传宗接代就全靠你了!” “不要脸!”郗道茂气得伸出小手就要挠他,王献之笑着抓住她的手,夫妻两人正亲热调笑的时候,船舱外青草的声音低低的响起,“大人、夫人,三位阿嬷带着小娘子来了。小娘子哭着要找夫人呢!”华人论坛 郗道茂和王献之同时一怔,随即郗道茂忙推开王献之,起身整理自己散乱的衣裳,献之恨恨的嘟哝了一声,“这小磨人精!” 郗道茂见他模样,不由眉眼笑得弯弯的,王献之见她巧笑倩兮的模样,心头刚刚压下的火有升了起来,伸手拉过她,“我们不要理这小磨人精,她哭一会就好了。” 郗道茂横了他一眼道:“登徒子!” 王献之见妻子眼波横流,双颊生晕的娇态,低声调笑道:“我做登徒子*你不喜欢吗?” 舱外豆娘对青草说道:“你们都退下罢,这里有我们 第 71 部分 就够了。” “诺。”诸位丫鬟疑惑的依言退下。 豆娘、喜娘和李如意等丫鬟们退下之后,相视一笑,抱着已经睡着的阿平款步走回了自己的船舱。 道茂戏女 船上路途无聊,郗道茂见这几日身边的丫鬟婆子不是做针线活,就是对着江水发呆,就把崔道子送来的两个孩子叫出来,让他们使些拿手的绝活,让大家开心开心。耍棍棒、翻筋斗、抖空竹、踢毽子……崔道子送来的两个孩子看似娇滴滴的,耍着这些杂耍来却有板有眼的,众人皆看的兴致勃勃,不时的鼓掌叫好。 这些东西都是郗道茂前世看惯的,她自然没大家那么兴奋,反而女儿的种种小动作,让她看的乐不可支。“啊呜!啊呜!”阿平坐在郗道茂怀里,听着一旁的打鼓声,兴奋的手舞足蹈,肉嫩嫩的小身子随着鼓声有规律的一颠一颠。郗道茂见女儿可爱的模样,乐得哈哈大笑,搂着女儿指着两个孩子说道:“哥哥——姐姐——翻筋斗——” 王献之本来在船头看出,听到妻女笑的如此开心,不由笑着走了过来,“怎么了?笑着这么开心?” “你看这疯丫头。”郗道茂笑着把阿平放在一旁的软垫上,这丫头得了自由,开心的一把握住自己胖乎乎的小脚就啃了起来,一边啃一边应着鼓声啊啊的叫着,那怡然自得的小模样引得郗道茂笑到在青草怀里。 王献之哭笑不得的把妻子扶好,“你是在看杂耍还是看阿平?” 郗道茂笑嘻嘻的说道:“当然是看阿平啦,阿平多可爱,阿平,你说阿母说的对不对?” “咯咯——咯咯——”阿平对着两人笑的连口水都流出来了,郗道茂笑着拭去她流下的口水,爱怜的亲亲她的小嘴,指着王献之说道:“阿父——” “啊噗——”阿平依依呀呀的叫着,伸出小肉手努力的要扑到王献之的怀里,王献之抱起小女儿,眼见她口水滴落到自己洁净的衣袖上,忍不住眉眼抽了抽,无奈的轻拍她肉乎乎的小屁股,“你这小磨人精。” 郗道茂见王献之不可奈何的模样,*非-凡*不住噗嗤一笑,活该!谁让你这么爱干净了!王献之将不安分的小身子牢牢的固定住,“这丫头,不过离开了三天,倒野了许多。”说着他瞄了阿平的保母一眼。 阿平的保母吓脸都白了,慌忙跪下说道:“大人恕罪,夫人恕罪。” 郗道茂摸着女儿的小脑袋,含笑问道道:“你做 了什么要我们恕罪?”她倒觉得阿平这模样不错,小孩子嘛就是要活泼点。 保母怯生生的望着郗道茂一眼说道:“老奴之前曾抱着小娘子在船头听了一场戏,之后小娘子每次听到乐鼓声都会特别开心,老奴就——” “就带着小娘子多听了几场戏?”王献之淡淡的接口说道。 “大人恕罪、夫人恕罪。”保母哭丧着说道,连豆娘、喜娘和李如意三人也跪了下来。 “你说阿平听到乐声会特别开心?”郗道茂兴致勃勃的问道,示意青草将四人扶起来。 “是的。”保母点头说道,豆娘大着胆子说道:“夫人,老奴也不是有意带坏小娘子的,只是见小娘子特别喜欢听鼓乐声,才会——” 郗道茂笑盈盈的摆手说道:“没事。”她拉起王献之说道,“子敬,你跟我来。” “阿渝,你想干什么?”王献之原以为郗道茂会严惩这四人一番,可没想到她非但没怪罪这四人,还一脸兴奋的拉着他到书房里,让他弹琴给阿平听。 “你先别管嘛——”郗道茂搂着王献之的脖子撒娇道:“你要弹得热烈一点的曲子!” “热烈一点?”王献之哭笑不得望着妻子,“古琴本来就是清幽高远之物,怎么弹得热烈一点?”“呃。”郗道茂眨着眼睛望着王献之,王献之无奈道,“你先跟我说,你想干什么?” “我想试试阿平的乐感。”郗道茂说道,“你不觉得阿平刚刚虽说是胡乱在扭身子,可也是随着音律在扭。” 王献之沉吟了一下,随手轻拨了几声,弹了一段颇为轻快的曲子,阿平听到音乐立即兴奋了起来,小身子不住的扭住,郗道茂喜得搂着女儿直亲,“果然阿平有音律天赋。” 王献之哑然失笑道:“这算什么音律天赋,不过只能说她爱听曲子罢了。” 郗道茂不服气的说道:“我见了这么多孩子,也就阿平一人喜欢听曲子。”` 王献之摸摸女儿嫩嫩的小脸,“这倒是怪了,她也不是第一次听曲子,怎么现在才喜欢呢?”郗道茂道:“她才多大啊!*夏^末^购^买*以前坐都坐不起来,怎么跟着跳舞?再说家里最近发生了这么多大事,我们已经好久没听曲了。” 王献之望着正在地上乱爬的小女儿,叹气说道:“要是这丫头还是这么一点点大,我都以为已经三年没见她了呢!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调皮了?” 郗道 茂笑道:“我到觉得这样不错,阿平身子弱,多走走、爬爬对她身子也有好处。” 王献之笑道:“我以为你会不放心阿平多动呢!” 郗道茂道:“阿平身子弱,她的衣食住行我自然要时时注意,但我才不会把她拘在屋子里呢!这样对她的身子没好处,我还想着等她大了,让阿乞给她弄匹小马,让她骑马呢!”马历朝历代都是军方专用物资,虽说王家想要弄匹马也不是难事,但到底不比郗家方便。 王献之听得目瞪口呆:“你不会想让阿平习武吧?” 郗道茂道:“习武就算了,等她大一些,我找个人教她练五禽戏好了。”她兴致勃勃的说道:“我都想好了,才不逼着阿平去学什么才艺,平白担了一个才女的名声,不能吃不能用的,多教她一点为人处事的道理才是正理……” 王献之在一旁听得直笑,半晌他搂过郗道茂亲了一口,郗道茂让他的举动唬了一跳,不由推开他娇嗔道:“你干什么?阿平还在呢!” “阿渝,你真是我的贤妻。”王献之感慨道,“想来我们将来的儿子,就算长于妇人之手,也不会变成纨绔弟子的!” 郗道茂闻言先是笑咪了双眼,随后再细细品了品那话的味道,不由小嘴一撇,“什么叫长于妇人之手?你不是阿母带大的?” 王献之含笑道:“我是说你跟阿母一样好。” “哼,巧言令色!”郗道茂轻刮了他的脸颊一下,正色说道:“我们这次回去是去探病的,那两个孩子能带回去吗?要送走吗?” 王献之道:“也不用这么麻烦,我看阿平挺喜欢这两个孩子的,让他们做阿平的仆役就是了。” 郗道茂道:“这样也好。这两个孩子生得好,性子也机灵,真要送走,我还有点舍不得呢。” 王献之笑了笑说:“这两个孩子是清石让人从小调|教的,其实这种孩子,你娘家也有,就是你没见过而已。” 郗道茂诧异的挑了挑眉,心里暗叹,自己果然被人保护过头了。夫妻两人又商量一会之后,便罩灯睡下了。之后的旅途,众人看戏,郗道茂逗女儿,日子到也过的飞快,不知不觉中,一行人就到了会稽。 王韵之 王献之、郗道茂乘坐船刚刚一靠岸,在岸上等候多时王家家仆们立即迎了上去,女眷们戴上羃离下了船。 “七郎君,七夫人。”一名须发皆白老人上前恭敬朝两人行礼。 “老管家怎么是你?”王献之诧异问道。郗道茂认出前来接他们管家是王家老管家了,曾经当过王献之爷爷书童,在王家挺受尊敬,连王羲之见了他,都会叫一声老管家。 老管家恭敬说道,“是老爷让老奴过来接七郎君、七夫人去别庄。” 郗道茂和王献之互视一眼,心里不免诧异,好端端去别庄干嘛?但两人也没多问,上了牛车之后就往别庄走去。 “子敬,你说阿父、阿母好端端去别庄干嘛?” “可能是因为叔祖事情吧。”王献之苦笑道,“说起来我这位叔祖也是苦命人。” “哦?”郗道茂好奇偏头望着他。 “这位叔祖是祖父庶弟,刚落地就死了生母,从小是曾祖母养大,同祖父感情极好,两家一直没断了往来。叔祖一直没有孩子,祖父就在自己家里选了我一个庶叔过继给叔祖。”王献之叹了一口气,“可没想到我那位庶叔二十三岁就去世了,庶叔去世之后,他夫人守完三年孝被娘家接回去改嫁了,幸好庶叔留了一个遗腹子,不过我那位堂兄有点小问题……”王献之含含糊糊说。 “小问题?”郗道茂歪头望着王献之,如果真是小问题,王献之就特地指出来了。 王献之叹了一口气说道:“他天生不怎么开窍……” “不开窍?”郗道茂心里默默念了一遍,恍然大悟是位堂弟是傻子! “因为我堂兄病,让他迟迟说不上亲事,后来我那叔祖母在无奈之下,只能让我堂兄娶了一名庶族女子为妻。”王献之说到这儿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娶庶族之女?”郗道茂有些纳闷问道:“族里族老同意?”王家族里那些族老把身份看比自己命还重,怎么会允许王家弟子娶庶族之女为妻呢?不过那女孩子也可怜,居然要嫁个傻子。 王献之揉了揉眉头:“族老当然不愿意,坚持那女子只能入门当妾,但叔祖却不愿意堂兄只有庶子,这件事当时闹得连族长都出面了。” “那后来是为妻还是为妾呢?”郗道茂追问道。 “为妻。”王献之说道:“叔祖、叔祖母坚持不肯,那庶女在成亲前也闹了一场,王家没有三媒六娉、八抬大轿,她就不肯入门。” 郗道茂有些佩服这女孩子,“这位堂嫂倒是有心性。” 王献之摇摇头:“堂兄心性单纯,就算要找夫人也要找个品行端庄宽厚女子,那女子当初 是自愿嫁给堂兄,后来见族老阻拦,也愿意为妾。可再一听说叔祖、叔祖母不想让堂兄只有庶子,她就寻死觅活一定要入门当正妻。这样心机深沉女子,怎么能让她入门呢?叔祖和叔祖母也是病急乱投医,我猜阿父、阿母会去别庄上,就是因为她。” “跟阿父、阿母有什么关系?”郗道茂问道。 “当年是阿父出面才让族里同意堂兄娶那女子为妻。”王献之有些无奈,当年若不是叔祖和叔祖母苦苦哀求,父亲根本不愿意掺合这趟浑水。 郗道茂道:“不知道这次又发生了什么事,才能让阿父、阿母去别庄呢。” 王献之鄙夷道:“定是那庶民搞得鬼!” 郗道茂见王献之神色不愉,忙劝他说:“说不定阿父、阿母只是喜欢别庄清静呢。” 两人说话间,别庄就到了。王献之才到门口,就被王羲之喊走了,郗道茂坐在牛车里进了二门。 “阿渝,你回来了。”郗道茂才下马牛,就看到何氏站在二门口。 “大嫂日头这么大,你怎么出来了?”郗道茂忙让丫鬟扶着下了牛车,快步走了过去。 何氏轻拍她手道:“母亲一早上看了你们好几次了,刚被我劝回去,我看现在时辰差不多了,就干脆在外头等你们了。”她望着保母怀里粉嘟嘟玉娃娃,欢喜说道:“这是阿平吧?” “是啊。”郗道茂摸摸阿平小脑袋,“阿平,这是伯母。” 阿平睁着圆溜溜大眼睛看了何氏一会,呵呵笑开了,顺道流出了一堆口水,憨态可掬模样把何氏逗乐了,身上将她抱在怀里,爱怜亲了亲。阿平到也不认生,照样笑很开心。 “真是乖孩子。”何氏抱着阿平往里头走去,“阿渝,子敬呢?” “他刚刚被父亲叫去了。”郗道茂说道。 何氏叹了一口气,“你们可算是来了。” “阿嫂,发生什么事了?”郗道茂轻声问道。 何氏摇了摇头道:“还能有什么事情,还不就是为了一个‘利’字。” “利?有谁过来闹事了?有父亲在,还镇不住他们吗?”郗道茂疑惑问道。 何氏不屑道:“父亲、母亲是何等人,怎么会去跟这等庶民计较,没得自己失了身份。” “庶民?是我们那位堂弟媳妇?”她真过来闹了? “你知道?”何氏叹了一口气,“是子敬告 诉你吧?” “我听人说了一点。”郗道茂低声说道:“难道阿父、阿母是因为她原因来这儿?” 何氏皱了皱眉头说:“一半是。”{非&凡k妞}她眼见快到郗璇歇息厢房了,“算了,我们先不说这些烦心事了,母亲见你们回来了,一定很开心。” 郗道茂也不愿意因为无关人,让郗璇烦心,就同何氏说起了阿平一些趣事,惹得何氏抱着阿平直笑。 “母亲,你看谁来了?”何氏进门欢喜说道,郗璇正侧躺在卧榻上闭目养神,一听何氏话,忙睁开眼进就叫:“官奴、阿渝——” “母亲。”郗道茂快步走到郗璇身边,早有机灵下人摆好了垫子,郗道茂跪在垫子上,扎扎实实给郗璇磕了三个头。i “你这孩子快起来——”郗璇起身将郗道茂扶了起来,不消郗璇发问,郗道茂就主动说:“子敬刚被父亲叫过去了。”她见郗璇比他们上次离开时候,更显老态,人也消瘦了许多,心里一酸,哽咽喊了一声,“母亲——”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郗璇笑着拉着郗道茂手,喃喃说道。 “啊呜——”阿平见到郗璇房里漂亮插花,开心伸手就要去摘,何氏忙示意丫鬟把花瓣采下来塞到阿平小手里。 “快,让我看看我乖孙孙。”郗璇一见阿平肉乎乎小模样,眼睛都发亮了,何氏笑着把阿平放在郗璇怀里,郗璇搂着小孙女一口一个“小心肝”亲不住,阿平到也乖巧,咧着小嘴咯咯笑着。 郗道茂在一旁看着郗璇搂着阿平开心模样,心里突然浮起了一个想法,但想想又有些不舍。 “老夫人,老爷、七郎君来了。”随着门口丫鬟通报,王羲之和王献之走了进来。 “母亲。”王献之大步走进房里,跪在蒲团上,给郗璇磕了三个响头。 “你这孩子!”郗璇忙把儿子拉了起来,心疼抚摸着他有些袖肿额头,“疼吗?” “不疼。”王献之微微一笑,扶着母亲回了坐榻上,“阿母,你瘦了——” 郗璇眼眶一袖,举起拳头狠狠打了王献之几下:“你这不孝子,知道我们年纪大了,也不肯 第 72 部分 多回来看看我们!” “孩儿不孝。”王献之跪在郗璇面前,“请母亲责罚。” 郗璇抱着王献之大哭道:“你这个不孝子啊!” 郗道茂给王羲之见过礼之后,听到郗璇哭声,低头拭去了滑落泪水,何氏在一旁袖了眼眶,一时间房里只有众人啜泣声音。 “好了,别哭了,子敬不也是因为公事繁忙嘛。”王羲之见郗璇哭伤心,生怕她过于激动,又犯了旧疾,开口劝道。 “是啊,母亲,您不要太过伤心了,七弟、弟媳妇不是回来看你了吗?”何氏在一旁劝道。 郗道茂抱着瘪着小嘴阿平说道:“阿平,快去给祖母一个亲亲,让祖母不要哭了。” 阿平眨了眨长长睫毛,对着郗璇呵呵傻笑,看王羲之和郗璇皆失笑不已,“这是阿平吗?”王羲之笑眯眯摸着阿平嫩乎乎小爪子。 郗璇将小孙女抱了过来,“阿平,你以后长大了,可不能像你父母一样,一出门就忘了祖父祖母。” 王献之摸摸鼻子,王羲之哈哈大笑,将小孙女抱在怀里,“儿孙自有儿孙福,孩子长大了自然是要高飞,哪能整天让孩子围着你转。” 郗璇白了王羲之一眼,王羲之微微一笑:“这孩子取名大名没有?” 王献之道:“没取呢!就等着父亲、母亲给她想一个。” 王羲之望着怀里小阿平爱怜说道:“叫韵之如何?” 王献之和郗道茂同时一惊,面面相觑,郗璇道:“王韵之?这个名字好。” 郗道茂拉了拉王献之,两人忙先谢过王羲之赐名。何氏在一旁听到王韵之名字,也吃了一惊,神色复杂望着王献之夫妻,心中黯然想到,若是玄之没死,或许她女儿也能取个含“之”字大名吧? 郗璇这时轻拍额头说道:“对了,你们两人还没回房梳洗过呢!快先去好好梳洗休息一下,一会该进哺食了。阿平就先放在我这儿吧。” 郗道茂也有事想跟王献之商量,对他使了一个眼色,两人就先退下了。 夜谈 “阿渝。”王献之梳洗完毕之后,也不急着出去,反而拉着正在擦拭湿发郗道茂说:“我有事跟你商量。” 郗道茂挥手示意仆妇们退下:“什么事情?”她嘴上问着,心里其实多少有数了。 王献之迟疑了许久,终于慢慢说道:“阿渝,我们把阿平留下 陪父亲、母亲好吗?” 郗道茂轻叹了一声,王献之伸手接过布巾给郗道茂轻柔拭干头发:“阿渝,阿父、阿母年纪都这么大了。家里除了大嫂之外,我们几个不孝子都能留在他们身边。大嫂要主事家务,不可能时时陪在他们身边,如果阿平能留下,他们也不至于太寂寞。” 郗道茂轻声道:“其实我也有这个想法——” 王献之闻言大喜,“阿渝,我就知道你善解人意。” 郗道茂苦笑:“可是我还是舍不得阿平,她从来没有离开过我身边啊。” 王献之搂着她安慰道:“我现在已经当了太常丞,以后事务会越来越多,你一个人又要管家又要带孩子,我怕你忙不过来,把阿平留给父母你也能轻松些。再说你看阿父、阿母这么喜欢阿平,他们知道总比我们多,阿平在他们身边,比在我们身边好。” 郗道茂其实也有把女儿留下陪王羲之夫妻想法,但阿平会早夭阴影一直蒙在她心头,不过现在阿平已经不叫玉润了,她叫韵之了。郗道茂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她都没想到父亲会按着男孩子排行给阿平取名。 王献之轻拍她脸道:“这事我们过段时间再说,现在先把叔祖事处理了。” “叔祖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郗道茂好奇问道。 王献之皱了皱眉头:“叔祖是被那庶民气病。那庶民为我堂兄生了一子一女,自以为立了大功,居然要让叔祖推荐她弟弟出仕。叔祖没答应,她居然自顾自抱着两个孩子回了娘家。” 郗道茂嘴巴张了张,这位堂嫂还真有本事,居然敢自顾自回娘家,她不怕叔祖一怒之下,让堂哥休了她?“叔祖把堂嫂接回家了吗?” 王献之道:“叔祖派人想要两个孩子带回家,但没想到那庶民居然将叔祖派过去人打了一顿!”王献之神色铁青,他们王家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羞辱? “那现在族里是什么意思?”郗道茂听到这儿就知道这件事,肯定族里要插手了。 “族老说,为□者,理应伺候夫君、孝敬长辈、关爱子女,她三样没有一样能做到,这样媳妇要来何用?” “你们难道要休妻?”》《郗道茂惊道。 “我们王家何事受过这等羞辱,还是庶民羞辱!”王献之恼道,“不过休妻就小题大做了,叔祖和父亲都不赞同。偏偏那家人不识相,居然找到我们家来了,父亲烦不过,才带着母亲来别庄。” 郗道茂道:“人家一个清清白白好姑娘嫁给你那堂哥,当然是有所求。”这件事一开始就是那叔祖做不地道,怎么能怪人家女方翻脸呢? 王献之闻言面子上多少有些拉不下,他当然明白,人家既然肯把女儿嫁过来,显然是有所求,叔祖这么做确是有些过分。但王献之心里终究是偏向自家人,“那他们也不能这么不给脸。” 郗道茂起身给他穿好衣服,“要不这样吧?我写个帖子,请堂嫂娘家人过府一叙如何?”王献之跟她说了这么多话,显然就是想让她出面。 “阿渝委屈你了。”王献之松了一口气。毕竟当年这件婚事是王羲之一手促成,他现在撒手不管肯定不合适。但家中能主事夫人中,何氏是孀居之人,不好出面。郗璇身份又太高,出面一来太抬举他们,二来也有以上欺下嫌弃。余下夫人,皆是晚辈,也不好出面管长辈事,想来想去也就郗道茂最适合处理这件事了。 “这有什么好委屈。”郗道茂哑然失笑。 王献之温声说道:“你放心,我让她们隔着屏风在偏房处跟你说话。” “难道我还要见男人不成?”郗道茂惊讶问道。 “当然不是。”王献之傲然道:“但那些庶民怎么配跟我们同处一室呢?” “……”郗道茂无语,他们还真当自己是皇帝不成?这种事都想得出来……想来那位堂嫂在王家日子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两人打点完毕之后,去了正房,正房里欢声笑语一片。郗璇正搂着阿平笑前俯后仰,王羲之也在一旁微笑。郗道茂见状心里微微一动,抬头对正在望着她王献之笑了笑。 何氏笑着让两人进门,“阿渝,阿平这丫头还真聪明!” “大嫂,她又做了什么淘气事了?”郗道茂含笑问道。 “刚刚母亲把三块玉放在她面前,让她选,这丫头选了一块质地最好。”何氏笑呵呵说道。 郗道茂微微挑眉,进门就看到女儿小手里紧紧握着一块羊脂白玉,笑连口水都流出来了,她哭笑不得摇摇头。阿平见到郗道茂来了,忙流着口水朝郗道茂爬过去,郗道茂给郗璇和王羲之行礼后,抱起阿平给她擦了擦口水,“你这淘气丫头!” “吧嗒!”阿平在郗道茂脸上印上了一个湿漉漉吻。 郗璇笑着说道:“过河拆桥丫头,一看自己娘就把祖母忘了。” “怎么会呢。”郗道茂笑着把阿平放在郗璇身 边,阿平果然立即扭着小身子往郗璇怀里蹭,惹得在场大人们皆哈哈大笑:“这丫头喜新不厌旧啊!”王羲之摸着美髯道:“跟阿渝小时候倒有点像。” 郗璇点点小孙女小鼻子:“可不是呢!阿渝小时候也是见人就笑,从来不认生。” 郗道茂见郗璇和王羲之如此喜欢阿平,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一起吃完饭后,王羲之同王献之去了书房,郗道茂让保母把阿平抱下去休息,自己给郗璇泡了一盏消食安神茶水。 “阿渝,方家事情,你也听说了吧?”郗璇叹了一口气问道。 “方家?”郗道茂转念一想就问道,“是我那位堂嫂娘家吗?”王献之从来没有提过堂嫂姓,不过方氏是他堂嫂,他也不好提随便提她名字。 郗璇点点头,“慧姬这孩子我也见过,是个好孩子,只可惜她爹娘害了她……” 郗道茂沉吟道:“阿母,现在叔祖是什么想法呢?是想让我把堂嫂劝回来吗?” “当然是劝回来。”郗璇面沉如水,“我们王家可做不出休妻这种丢脸事。我跟你父亲还在呢!我们这房事轮不到族里来做主!” “那方家提出要求要应下吗?”郗道茂问道。 郗璇道:“你斟酌着看,<非凡夏末>要是不过分,就应下吧。”她叹了一口气,“慧姬是上了族谱王家媳妇,我们总不能一点亲戚情分都不顾吧?” 郗道茂点点头:“母亲,我心里有数了。”她见郗璇已经面露疲态,同何氏伺候郗璇睡下之后,就相携走了出去。 “阿渝,听说子敬升官了,都没时间说声恭喜。”何氏笑着说道。 “大嫂跟我还客气什么。”郗道茂笑道:“倒是嫂嫂这些年伺候父亲、母亲辛苦了。” “这是我该做。”何氏忙摆手说道。 “嫂嫂,我们好久不见,你去我房里坐回如何。”郗道茂说道。 “好久没尝到阿渝茶艺了,我正惦记着你那儿好茶呢。”何氏欣然同意。两人说笑着去了郗道茂房里。 “嫂子,这些是我从建康带回来特产。”两人落座,泡了茶水之后,郗道茂先让丫鬟送上带给何氏礼物。 “都是自家亲戚有什么好破费。”何氏笑着让丫鬟将东西收好,从怀里取出一个小锦盒,“这是我给阿平见面礼。” 郗道茂接过沉甸甸锦盒, 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把打制精致金项圈,项圈上周边镶嵌了一圈红绿宝石,正中嵌着一块毫无瑕疵白玉,“大嫂,这太贵重了。”郗道茂没想到何氏出手这么大方。 “就给阿平随便玩玩,没什么贵重。”何氏说道,“收下吧。” 郗道茂让丫鬟将锦盒收好,“大嫂,方慧姬这人你见过吗?” “见过。”何氏笑了笑道:“你不在会稽长大不知道。方慧姬未出嫁时候,在会稽就是有名才女兼美女,不然叔祖母也不会看上她。” “这么有名?”郗道茂不由挑眉,在这个讲究家族出生社会,一个庶民能有这等名声,看来这方慧姬不简单啊。 “据方慧姬说,她亏就亏在出身上。”何氏抚着衣袖轻笑道。 郗道茂闻言心里松了一口气,同何氏相视一笑,两人又说笑了一会之后,何氏就告辞离去了。待何氏离开之后,王献之从一旁厢房出走进房,“大嫂跟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说些家里琐事。”郗道茂歪在床榻上,“阿父跟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他让我尽量以后争取外放。”王献之漫不经心说道。 “外放能锻炼人。”郗道茂也很赞同,“再说你也不怕外放了就回不了京。” 王献之偏头望着郗道茂,“你舍得建康这等繁华之地?” 郗道茂笑道:“你什么时候见我喜欢过那里了?” 王献之一笑:“好,等我们这次回京了,我就去争取外放。” 方慧姬 王献之和郗道茂来王家第二天,王献之就被王羲之拉出去,说是去见一个朋友。郗道茂整理好行李之后,就去了书房写字,她始终记得卫夫人吩咐,除了坐月子之外,她练字一天都没断过,这些天她正在尝试写蝇头小楷,才写了小半张纸,门口丫鬟禀道:“七夫人,王孝廉娘子来了。” 写字最忌被人打扰,尤其是写小楷时候,郗道茂悻悻放下笔问道:“王孝廉妻?那个王孝廉?”王家孝廉多得去了。 “夫人,来人是七老太爷那房大郎君娘子方氏。”青草知道郗道茂不怎么记人,忙提醒道。 “方慧姬?”郗道茂起身示意青草给她换装,“她现在来干什么?”她才写了帖子,请她三日后过府一叙。 “许是有什么话想跟夫人私底下说吧。”青草含笑道:“婢子听说她只带了一名丫鬟轻车过来。”青草顿了 顿,悄声道:“夫人,我看方娘子带了好几个箱子过来。”郗道茂见青草那神神秘秘模样,不由好笑摇头,换好衣服之后,郗道茂让示意下人把她带到偏房。 “弟妹。”郗道茂坐在偏房里,见青草领着一名年约二十五六岁左右□进来,那少妇一见郗道茂便亲热打了一声招呼。 “堂嫂。”郗道茂含笑起身迎方慧姬落座。 方慧姬见郗道茂笑容和蔼,不似王家其他人见她那种鄙夷模样,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心下暗道这郗氏看起来倒挺和善,就不知道脾气如何?“弟妹,我这次突然前来,失礼之处还让见谅。” “堂嫂客气了。”郗道茂抿嘴轻笑,让丫鬟给方慧姬上茶,心中暗暗思忖她来意。 方慧姬到也不急着说明来意,反而笑问:“我来时候,听说弟妹在练字,可曾打扰你了?” “没有。”郗道茂见她跟自己说闲话,也乐得装糊涂,“我不过练着顽。”“我早听说弟妹是卫夫人高徒,一手簪花小楷当世无人能及。”方慧姬含笑说道。 “嫂嫂谬赞了,我不过在卫夫人身边待过几年而已,她老人家可没收我做徒弟。若说簪花小楷,我也不过刚刚入门而已,哪里说得上‘当时无人能及’。”郗道茂淡然一笑。 “弟妹真是谦虚了,我家那位小祖宗自打见了你手迹之后,心心念念想拜你为师呢。”方慧姬话音一转说道。 “拜我为师?”郗道茂愣了愣。 “是啊,我家要儿从小就爱练字,自从无意间得到得到弟妹一副手迹之后,天天对着临个不停。”方慧姬笑道:“我这次前来,就是厚脸想让弟妹收我家要儿为徒。”方慧姬嘴里“要儿”是她哥哥女儿方要儿,今年五岁。 郗道茂笑了笑道:“堂嫂说笑了,我还没想过要收徒呢。” “我可不是说笑,我是真来求弟妹能收下要儿为徒。”说着方慧姬示意侍女奉上她带来三个小匣子,她亲手打开,“区区微物给弟妹赏玩用,不成敬意。” 郗道茂只觉得眼前一阵珠光闪耀,边上侍女低低吸气声,她微微挑眉,方慧姬带来三个匣子里,满满尽是珠玉宝石,在方慧姬笃定目光中,郗道茂含笑婉拒道:“我这次只是暂回会稽,并不会长久,没想过要在此收徒。” 方慧姬怔了怔 第 73 部分 ,随即笑道:“弟妹若是不嫌弃,可以留下几副手迹给要儿,让要儿临摹即可。” 郗道茂道:“我当年初学之时,是伯父手把手一笔一划从篆书开始教我。练字一事半点马虎不得。要儿年纪尚小,与她让临摹手迹,还不如正经请个先生教授基础。再说要儿今年才几岁?现在练字小了一点,等七八岁时候再练字也不迟。” 方慧姬微微一愣,她第一次见有人遇到会把钱财往外推人,她张嘴刚想说话。郗道茂微笑问道:“堂嫂,叔祖最近身体如何?” “祖父身体尚可,医生说他是寒气入体,需要静养。”方慧姬说道。 “我这儿到有一些温和滋补药膳方子,堂嫂若是不嫌弃,就带回去给食医看看,也好让堂叔能早日康复。”郗道茂道。 “那就多谢弟妹了。”方慧姬数次想把话题继续扭转到让郗道茂收徒事情上,可郗道茂总有法子引开她话题,几番下来,方慧姬不由额头沁汗,她还真是看走眼了,郗氏可比其他王家人难缠多了。其他人虽看不起她庶族身份,可不会看不起她珠玉宝石,嫁入王家迄今,她还第一次见到会把送上来好处往外推人。方慧姬心里暗暗思忖,他们果然小看了王羲之。 送走方慧姬后,一旁伺候丫鬟笑道:“这方家果然富庶,婢子看里面宝石各个都足有鸽蛋大小呢。” 青草白了那丫鬟一眼道:“瞧你那没出息样,我们家夫人还少这种宝石不成?” 郗道茂轻笑道:“这方家果然有趣,看来三天后有热闹了。” “夫人,难道您知道方家会提出什么要求?”青草纳闷问道。 郗道茂笑而不语,方家胆子和野心都不小,不过就怕他们聪明反被聪明误——拿王家当跳板?他们也不掂量一下自己份量! 晚上郗道茂去伺候郗璇吃饭时候,郗璇突然问道:“阿渝,下午你见过慧姬了?” “是,堂嫂是下午来,我跟她聊了一会。”郗道茂给郗璇盛了一碗鸡汤。 郗璇望着油腻腻鸡汤,皱了皱眉头,示意郗道茂坐下吃饭,“她跟你说了什么?” 郗道茂示意丫鬟把鸡汤撤下,“没说什么,就聊了几句,说起了叔祖病已经大好。” 郗璇“嗯”了一声,“你们妯娌相处和睦就好,我们王家是最重规矩,做什么事都不能坏了规矩。” 郗道茂笑道:“阿母,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郗璇满意点点头,“几年不见,阿渝长大了不少。” 郗道茂道:“那也是阿母教导有方。” “什么阿母教导有方?”王献之挑帘进来问道。 郗璇笑道:“子敬,你回来了?进过哺食了吗?” “没呢。”王献之给郗璇请安后笑道:“阿母可否赏儿子一口饭吃?” “油嘴滑舌!”郗璇笑骂了一声。 郗道茂笑着让丫鬟端碗筷上来,夫妻两人一起把郗璇哄得多吃了半碗饭。 饭毕,郗璇道:“阿渝,今天阿平还是跟我一起睡吧?” 郗道茂闻言对王献之使了一个眼色笑道:“阿母肯照顾阿平,我正求之不得呢!这孩子太淘气了!” 郗璇道:“胡说,阿平在我这儿时候可乖了。” “那就是阿母教养得当。”郗道茂道:“这丫头平时在我身边时候,皮就跟男孩子一样!” 王献之听了郗道茂话,怔了怔,随即面露喜色,“是啊!阿母若是不嫌弃阿平淘气,就把她留在身边吧!” 郗璇听了王献之话,心里一喜,脸上不动声色道:“她是你们女儿,总要跟你们走。” 王献之道:“我跟阿渝想过了,我这次回京城之后,想争取外放,阿平年纪还小,跟着我们东奔西走也不好,不如让她留在您身边,也好教教她规矩,将来她有你三分本事,我们就满足了。” 郗璇道:“你们真要把阿平留下来?” “阿母我们还会骗你不成?”王献之笑嘻嘻给郗璇揉肩,郗道茂在一旁含笑点头。 “好!好!”郗璇喜得都说不出话来了。 郗道茂轻轻摸着自己肚子,有阿母照顾阿平,她也放心,阿母是生养过九个孩子人,这几天看她照顾阿平可比自己强多了。如果王献之真要外放,阿平留在会稽,总比跟着他们强。她也怕自己到时候分不出精力照顾女儿—— 道茂教夫 王献之同郗道茂陪同郗璇进完哺食之后,两人就回了自己房间 郗璇房里仆妇抱着熟睡阿平进来道:“七夫人,老夫人让老妇把小娘子送过来呢。” 郗道茂接过酣睡正香女儿,爱怜亲了亲,“不用了,好容易她肯跟你睡了,要是再跟我睡,等我走了她又不安分了。”说着让仆妇把女儿抱了下去。 王献之等仆妇退下之后,上前 搂着郗道茂歉然道:“阿渝,对不起。” 郗道茂回头笑道:“没什么,阿平跟在阿父、阿母身边也好,他们总比我们会教养孩子。” 王献之微微一笑,给妻子散开发髻,“听说今天有人想拜你为师?” 郗道茂取下头上簪子道:“嗯,被我推了。”她似笑非笑望着王献之,“说起来这方家还真富庶。” 王献之闻言愣了愣,随即苦笑道:“阿渝,大嫂她也命苦——” 郗道茂轻哼了一声,王献之见她面色不愉,忙哄她道:“这几日我有点忙,等空点了,我带你出去走走,散散心。” 郗道茂冷着脸起身,让丫鬟打热水进来盥漱。 王献之等丫鬟退下之后,摸摸鼻子,“阿渝,你生气了?” 郗道茂瞄了他一眼,淡声道:“你觉得我很高兴?” 王献之为难道:“阿渝,其实大嫂跟这件事关系真不大——” 郗道茂道:“关系不大?她名下那三处新得水田庄子原是方慧姬陪嫁总不假吧?我还听说,方慧姬曾经说过,她未来儿媳妇定是要士族嫡女?她方慧姬一介庶民出身,叔祖又不是嫡出,她有什么本事能让自己儿子娶到士族嫡女?还有你们王家上上下下,得过方家好处人也不少吧?现在呢?怎么人家找上门来了,一个人都不出面了?好处拿足了,眼见没法子收场了,就撒手把烂摊子往我身上一推——” 王献之见郗道茂越说越气,忙打断她话道:“阿渝,你也知道大嫂她命苦,她可是什么都没有了,你有我、有阿平、还有岳父、岳母—— 郗道茂冷笑道:“合着我有夫君、有女儿、有娘家,还是我错了不成?我刚到会稽,你们就把这件事往我身上一推,也没人来跟我说详情。若不是我多个心眼,派人去查了查,这件事非闹大笑话不可!你认为大嫂命苦,所以我就活该收拾烂摊子?”郗道茂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下来了,难怪何氏会送阿平这么贵重金项圈,原来是心里有愧啊!那些所谓士族一向自诩清华高贵,可实际上清华高贵人,她还真没见过几个,见了金子、银子就红了眼人倒比比皆是,这王家上上下下拿方家好处时候手伸快,现在方氏找上门来了,脚走也快啊! 王献之见妻子哭了,顿时慌了手脚:“阿渝,你别哭啊!都是我不好!这件事怪我!”他苦笑了一声,“阿渝,对不起,这件事阿父本来不想让你管,是我主动要求。你也知道大嫂根本给不了方家什么交代 ,不然也不会偷偷跑到别庄上来。至于阿母年纪大了,我不忍心让她操心这种事。” 王献之见郗道茂神色微缓,忙拿了帕子给她拭泪,柔声劝道:“阿渝,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大哥一直带我们出去玩、教我们练字吗?你就当看在大哥面子上,帮大嫂这一次吧。” 郗道茂想起幼时王玄之对自己疼爱,心头一软,是啊,大嫂丈夫死了、唯一亲身女儿嫁人了,过继儿子同她不亲,她除了相信钱之外,估计也不知道该相信什么了。“你以为我气是大嫂吗?”郗道茂问道。 王献之怔了怔,挠了挠脑袋,“那你气什么?” 郗道茂见他不开窍恼道:“我气得是你,你当我是什么人了?这件详情你若是直接告诉我,我难道还会撒手不管不成?” 王献之低声道:“我只是想给大嫂留几分面子。” “难道你怕我去外头嘴碎不成?”郗道茂反问道。 “当然不是!你怎么会是这种人?”王献之立刻否认。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清楚?我们是夫妻,需要什么都瞒着我吗?”郗道茂咄咄逼人问道。 “我——”王献之顿时语塞。 郗道茂见他俊脸通红、满脸窘迫、束手无措模样,心想见好就收,今天火候差不多了,便噗嗤一笑,搂着他脖子柔声道:“好了,这件事我也没怪你,你说对,阿父、阿母年纪大了,是该享晚年时候,而不是让他们烦心这种事时候。不过——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许瞒着我。” “好!好!”王献之连忙许诺,“我一定不会瞒着你任何事了!”他亲了妻子一口,抱紧了她柔软身子,“阿渝,我就知道你不会生我气!“ 郗道茂靠在王献之胸膛上,嘴角微挑。 三日后,方慧姬带着母亲和嫂子一早就登门了。郗道茂并没有照王献之所说,隔着屏风在偏房处同三人说话,而是让三人一起进了房里。 “郗夫人。”因郗道茂有诰命在身,三人进房先给郗道茂行礼。 “亲家母、堂嫂、吴娘子。”郗道茂含笑对三人打招呼,“快坐吧。” “郗夫人客气了。”方慧姬母亲孙氏颤巍巍坐到了胡床上,这位郗夫人看起来一团和气,可那些士族出生贵女那个是简单?也就她傻女儿会相信别人胡话。 郗道茂见孙氏脸色苍白,还不时咳嗽几声,却还是勉强打起精神来同她说话模样,她心里 暗暗叹气,真是可怜父母心啊!方家固然有野心,可王家确也做过头了,她偏头对青草吩咐了一声,青草微微皱了皱眉。 郗道茂笑意盈盈同孙氏聊了家常,孙氏也一派和乐附和着,两人聊得开心,倒是方慧姬和大嫂吴氏在一旁直对孙氏打眼色,孙氏见状暗叹了一口气,“郗夫人——”她刚想说话,正好青草端了几盏茶汤进来。 这是?孙氏愣了愣,心里暗暗疑惑。 郗道茂抬手笑道:“亲家母,这是我新做出茶汤,你尝尝。” 孙氏接过茶汤,浅浅轻啜了一口,头晕胸涨之感顿消,滋味妙不可言,“郗夫人,这汤——” “这叫香橼汤。”郗道茂细细说着香橼汤配方,“用大香橼不拘多少,切开……加上甘草末一两,加炒盐四两……这香橼汤能治胸膈胀满、膨气,有导痰开郁功效。”郗道茂说道最后觉得自己都成推销员了! “郗夫人真细心。”孙氏有些尴尬,她患了风寒还登门拜访,确做有点过了。 郗道茂笑了笑,“当然这汤也不能多喝,每次以箸挑一二匙足矣,多喝伤元气,毕竟病去如抽丝——”郗道茂顿了顿,慢声道:“只能慢慢来,心急不得,亲家母,你说是不是?” 孙氏听了脸色微微一变,苦笑道:“郗夫人,你说是,只能慢慢来,心急不得。” 郗道茂听了孙氏话,心想这孙氏还是挺上道,她偏头让丫鬟递了一个信封给孙氏,孙氏接过信封看了上面字,不由面露喜色,“今日老妇前来,叨扰郗夫人了。” “亲家母客气了,大家都是亲戚,以后常来常往才好呢。”郗道茂笑道。 孙氏让儿媳妇吴氏递给郗道茂一个匣子道:“郗夫人,老妇这次冒昧前来,也没带什么好东西来,这是老妇托人去吴郡找一些好茶,你若不嫌弃就收下吧。” 郗道茂笑着让人收下了,又让丫鬟送了三人出门。 吴氏和方慧姬耐着性子扶着孙氏上了马车,“阿母,你为什么不跟那郗氏提阿鸾和何家婚事?”方慧姬焦急问道,阿鸾是她唯一儿子,她当初给了何氏那么多好处,就是希望能让儿子娶到何家嫡女。庐江何氏虽不像王、谢、郗、庾四家那样显赫,但历代也才俊辈出,在士族中地位不低,不然王羲之不会选何氏为自己嫡长媳。方慧姬心知自己儿子虽是王家孩子,但要娶谢、郗、庾三家女儿是无望,她退而求其次,希望通过何氏能娶到庐江何氏嫡女。 “唉,阿鸾跟何家婚事就算了。”孙氏疲惫说道。 “为什么?那何氏可拿了我不少东西!”方慧姬忿忿说道:“我连陪嫁那水田庄子都送给她了!”事关儿子前程,她绝对不会妥协。 孙氏摇了摇头,“你这孩子,到现在还不明白郗夫人意思吗?阿鸾还小,婚事不用太急,只要他有出息,害怕将来娶不到出身高贵妻子?” “可是——”方慧姬依然有些不忿。 “你送给何氏东西,我会补给你。”孙氏拈着手里信封道:“郗夫人给了这封里就足够抵得上我们在何夫人那儿花费了。” “这封信是什么?”方慧姬好奇问道。 孙氏将信封递给方慧姬,“啊!是写给郗大人举荐信!”方慧姬又惊又喜,“阿母,这郗夫人好大方!”郗大人是什么身份?要是阿兄能去他府上,何愁将来没个好出路?有了郗大人这条路,阿鸾以后前程也会顺畅许多。 孙氏道:“这郗夫人是难得厚道人啊!王老大人也是难得厚道人!不然他也不会让郗夫人管这件事了。你明天再让阿鸾上门再去请教王老大人学问,他一定会让阿鸾留下。”她一开始还错怪了王羲之,以为他有意找了出身比何氏更贵重媳妇还压他们方家呢!现在想来,是要给他们方家一个交代吧? 吴氏冷哼道:“他们收了我们家这么多珠玉珍宝,总要给个交代吧?这也是我们该得!” “闭嘴!”孙氏怒喝道:“你这无知蠢妇!” 吴氏听到孙氏怒斥,吓得脸都白了。 方慧姬皱了皱眉头,“大嫂,王家是什么身份?怎么会贪我们家这点薄财?要不是阿兄和阿鸾皆是有才之人,也不会得了堂叔青睐。” 孙氏赞许点点头:“对,我们家那点钱也没白费,以后你在王家对何夫人要更好!王老大人和郗夫人会插手这件事,可全是看在何夫人面子上。” “阿母,我知道了。”方慧姬恭敬说道。 母女分别 等方家人走了之后,郗道茂吩咐下人把窗户全部打开透气。 “你们快把这些茶盏全给丢了。”喜娘进来忿忿道,“夫人,这方家人也 第 74 部分 太不讲究了,生了病还上门来做客,早知道就听了郎君话,隔着屏风同她们说话了。” 郗道茂摇头道:“没事,我离她远着呢!你去拿点艾草来熏一下就好了。”古代医术不发达,还是熏一下好,省得一会有人被传染了。 “夫人,还是唤个疾医来给你看看吧。”喜娘不放心道,夫人现在身子可受不起半点波折啊! “哪有这么严重。”郗道茂笑了笑,离开了偏房。 “夫人,要不要老妇派人去查查方家郎君事情?”豆娘问道。 郗道茂道:“哪需要你们来查?王家早就查好了。”她叹息着摇了摇头,“好好当个富家翁不好吗?有了王家这门亲事,怎么说也够保他们家三代平安了。”这方郎君若是有才华,入得了大哥眼,说不定方家还有条出路,若是才华平平,他们方家就等着一点点被磨干净吧。 豆娘道:“人心不足,夫人也别为他们想太多了。” 郗道茂也不是可怜方家,只是有感而发,在这个讲究出生朝代,一个庶民想要出头还真不是一件容易事,她还是非常幸运,能穿越到郗家,又找了一个好老公。她示意豆娘和喜娘坐下,“阿嬷,你们知道阿平留下事吧?” 两人点点头,郗道茂说:“我想你们两个留下照顾阿平。你们也知道阿平是我命根子,把她留在阿母身边,一来是因为阿母膝下荒凉,二来也是因为郎君可能要去外地当官,万一要是被派到荒凉地方,我们大人自然是无所谓,可阿平被我娇惯惯了,我也怕她适应不了。” 喜娘道:“夫人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好小娘子。只是夫人你身体——”她和豆娘担心望向郗道茂肚子。 郗道茂并不意外她们会知道,她原本也没想过要瞒过她们,她贴身衣服可都是她们处理。 豆娘略略责备望着郗道茂,“夫人,你胆子也太大了,这事也是能瞒?” 郗道茂淡淡一笑:“我要是不瞒着,就要留在这儿了。(非/凡)”她要是在会稽被发现有身孕,不管是郗璇还是王献之都会让她离开,难道让她给王献之找个小妾带走,自己留在会稽给他生孩子? 豆娘和喜娘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才帮着郗道茂隐瞒下来,喜娘道:“夫人,要不这样?老妇留下照顾小娘子,让豆娘跟着照顾你?” 郗道茂想了想,“也好虽说她不是第一次生孩子了,可之前那次生产全是崔氏在操持,她自身经验不 多,要是两个嬷嬷全留下了,她身边人手也不够,她食指轻扣书案,“阿嬷,你们要是有空,就多提点下流风、回雪她们。” “诺。”两人应了一声。 郗道茂换了衣服后,就去了郗璇那儿回报情况。郗璇正在同阿平玩耍,阿平见了娘亲,哼哼唧唧就要郗道茂抱。 “方家怎么说?”郗璇示意郗道茂坐下之后,关切问道。 “方家女君是个灵巧人,人也挺和气……”郗道茂笑着抱起女儿,阿平一到母亲怀里,忙伸出小肥胳膊搂住母亲脖子,小脑袋不住在郗道茂怀里磨蹭着,郗道茂搂着女儿爱怜亲了又亲,把大致经过同郗璇说了一遍。 郗璇点点头,叹了一口气,“我是老了,以后这事都要交给你们来管了。” 郗道茂笑道:“阿母你说什么呢!我哪会管家啊!” 郗璇自嘲摇了摇头,“我争强好胜了一辈子,结果居然被自己媳妇给骗了。” “阿母,大嫂只是一时糊涂而已。”郗道茂柔声安慰郗璇,“再说,大嫂她也不是有意。” 郗璇倦怠道:“当初玄之过世,她娘家人要接她回家嫁人,我没拦着,除了让她把自己嫁妆带回去之外,还另外给她添了一份,没逼着她要为玄之守一辈子,是她自己不肯再嫁人。玄之名下没儿子,她不肯要族里孩子,也不肯要庶子,我就把凝之嫡子过继给她,为了这件事,你二嫂没少哭过,你二嫂她这么一个要强人……” 郗道茂在一旁听着郗璇唠叨,心里暗暗叹气,其实当初何氏应该再嫁。如果何氏是类似谢道韫这般心性女子,不嫁人反而能让自己活更自在,但何氏本身是一个类似莬丝花般女子,守寡只会让她心里越来越不平衡,不过这些话不是她能说。 “阿渝,我跟你阿父说过了,让你大嫂把得到那三处水田庄子还给你……”郗璇犹自说道。 郗道茂吓了一跳,“阿母!” 郗璇轻拍她手说道:“阿渝,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她眉头微微一挑,“我没老得动不了呢!” 郗道茂听了心里一暖,“阿母——” 郗璇微微冷笑道:“祸是他们王家媳妇惹得,凭什么让我们郗家女儿白白担下这件事?” “……”郗道茂一阵无语,她们也是王家媳妇啊!“阿母,这件事就算了吧。我也没吃什么亏。”忙她已经帮了,老公也教训过一顿了,面子、里子她都有了 ,(k妞|购买)她又何苦现在摆出一副受害者姿态来?得便宜卖乖也要看对象。再说她得到已经够多了,王家除了明面上家产之外,王氏夫妻私房几乎全给了她跟王献之,王家几兄弟想法她不清楚,她那几位嫂嫂,包括谢道韫对她都多少有点意见,她暗暗想到,她这次回去一定对阿兄、阿嫂更好,要是没有阿兄,她也不会在王家活这么滋润。 “要不是有阿冉,我们这个亏是吃定了。”郗璇摇摇头。 “所以阿父让我把方家这个金娃娃送给阿兄啊。”郗道茂抿嘴笑道。 郗璇好笑轻拍她手:“你这孩子,就是心太软了。” 郗道茂道:“都是自家亲戚,抬头不见低头见,哪能真撕破脸?家和万事兴,只要阿父、阿母开心就好了。” “家和万事兴?”郗璇怔了怔,慢慢重复了一边,脸上露出了笑容,“对,你说得对,家和万事兴!” 郗道茂见郗璇脸上露出了笑容,松了一口气,又同郗璇说笑了一会后,郗璇见她满脸倦色,便打发她去休息。阿平呜呜哇哇不肯离开母亲,郗道茂只能把她抱回房。 等王献之回来时候,就见女儿含着大拇指、撅着小屁股趴在妻子身边细细打鼾,郗道茂横在一旁酣睡正香,他忍不住摇了摇头。房里伺候丫鬟见他进来了,忙无声上前行礼。王献之先去了净房梳洗了一番,换了常服后,回到榻上,斜靠在妻女身边看书。 “子敬?你回来了?”郗道茂感到王献之动静,睡意朦胧醒来,打着哈欠揉着眼睛。 “我吵醒你了?”王献之放下书,让丫鬟拧热帕子过来。 “没有。”郗道茂打了一个哈欠,懒洋洋趴在他身上,“我自己不想睡了,不然晚上就睡不着了。对了,方家事解决了。” 王献之用帕子给她拭脸道:“辛苦你了。” 郗道茂嫣然一笑:“也不算辛苦。”她伸手搂住王献之脖子撒娇道:“子敬,你这几天有没有空?” 王献之笑着将她搂在怀里:“想出去玩?” 郗道茂点点头,“可是马上快冬至了,你不帮大嫂一起准备祭祖东西吗?”王献之问道。 郗道茂笑道:“冬至祭祖东西大嫂都准备了这么多年了,早就得心应手了,那需要我来帮忙?”这傻瓜,她就是不想去帮忙在准备避出去啊!她才帮了何氏一个大忙,这时候凑上去帮她准备祭祖事,何氏肯定会以为自己是想夺掌管 权呢!她才懒得去惹事呢! “那你想去哪儿玩?”王献之含笑问道。 “现在天冷,也没什么好玩地方,不如我们带着阿平去街上走走,她长这么大,还能上过街呢!”郗道茂说道。 王献之沉吟道,“外面太冷了,不如我找个临街干净民宅,让你们坐在楼上看别人赶集?” “看别人赶集……”郗道茂瘪了瘪,亏他想得出来,不过外头确太冷,要是让阿平受寒了就不好了。反正她也只是想多多陪陪女儿而已,至于去哪里玩,她也不是很在意,“也好,就去看别人赶集吧!” 就在郗道茂想趁着最后日子好好陪陪女儿时候,却不想朝中再次发生了大事,新帝司马丕迷信方士之言,想要靠辟谷服药以求长生,却不想药性发作,不能亲临政事,只能让褚太后再次临朝摄政。王献之听到消息之后,立即往建康赶,郗道茂自然也跟着他一起回去。 临走前,阿平许是知道父母要离开了,搂着母亲脖子嚎啕大哭,怎么都不肯放手,郗道茂也抱着女儿哭成了泪人,最后还是王献之硬是把女儿从妻子怀里抢走,塞到了母亲手里,才分开了这对母女。 “阿渝,别哭了。”王献之给妻子拭着泪,“再哭就变丑了。” 郗道茂白了王献之一眼,扭过身子不理他。王献之搂着她身子柔声说道:“好了,最多一年,明年元旦时候,我一定带你回去看阿平好不好?” “嗯。”郗道茂点点头,往他怀里缩了缩。 王献之见她情绪平定了,松了一口气,轻拍她背,“睡一会吧,这几天有赶路呢。” 郗道茂也想起自己现在身体,拉着他袖子撒娇道:“你陪我。” “好。”王献之爱怜亲了亲她哭得红通通脸蛋,“我等你睡了再走。” “嗯。”郗道茂含笑偎依在他怀里沉沉入睡。 王献之日夜不停,急往建康赶,郗道茂一路上几乎没下榻,她可不敢拿自己身体开玩笑。两人到建康时候,已经到了宵禁时辰,幸好郗超早早派了牛车来接两人,才没被拦在城门外。 到了建康时候,郗道茂眼睛都睁不开了,可两人回到家里之后,一个不速之客让王献之和郗道茂都吃了一惊。 噩耗 “阿母!你怎么来了!”郗道茂吃惊问道,睡意全消。王献之也微微诧异,但还是给崔氏上前行礼后,去了书房,留下母女两人说话。 “阿平呢?”崔氏不答反问道。 “留在会稽了。”郗道茂说,“阿母,你什么时候来?吃过没有?”她关切问道。 “我三天前就来了。”崔氏见郗道茂满脸风尘,忙轻拍额头说:“我给你们烧了热水,你们先去梳洗一下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郗道茂见崔氏无意跟她说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过来,就顺了她心意,先回房休息了,反正人已经在这儿了,有是时间慢慢套话。 第二天郗道茂醒来时候,王献之已经不在了,“夫人,你醒了。”青草卷起床帘说道。 “什么时辰了?”郗道茂打了一个哈欠,懒懒躺在床上,觉得浑身无力。 “快巳时了。”青草笑盈盈说道,“老爷特地吩咐婢子不要打扰夫人。” 郗道茂闻言笑了笑,青草问道:“夫人,要不要婢子去喊疾医过来给你看看身体?”郗道茂有身孕事情她也早知道了,赶了这么多天路,她也担心夫人身体会出问题。 郗道茂想了想说道:“等下午再说。”她觉得自己身体还行。 青草一边伺候郗道茂穿衣梳洗,一边低声说道:“夫人,我刚刚跟珊瑚闲聊了几句,老夫人这次过来可能跟老大人纳妾有关。” “纳妾!”郗道茂震惊了,“你说什么?”她第一次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我听珊瑚说,老大人前段时间被陛下召回建康,回来时候带了一名叫——”青草顿了顿方道:“叫‘阿纪’女子。” “阿纪?”郗道茂眉头皱了皱,这名字隐约有些熟悉。 “夫人,先头夭了大少爷……”青草隐晦提醒道。 郗道茂恍然,怪不得她觉得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原来她前面夭折哥哥小名就叫“阿纪”! “那女人今年几岁?”郗道茂问道。 “听说有四十多了,可看上去还跟二十七八岁少妇差不多。”青草说道。 郗道茂坐在胡床上暗暗思忖,生漂亮,也叫“阿纪”,年纪又和阿父差不多大……希望不是自己想象那样。 胡乱吃完早饭之后,郗道茂来到崔氏房里,崔氏爱怜轻嗔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晚才起来?” 郗道茂讪讪一笑:“这一路过来,我们都没休息过呢。”她瞄了崔氏书案前堆成一堆画轴,好奇问道:“阿母,这是什么?” 崔氏闻言笑着说: “来,你一起来跟我挑挑,看看哪家女儿合适。” “挑……女儿?”郗道茂怔了怔,“难道是给阿乞……” “是啊,阿乞今年都十四了,是该考虑他婚事了。你跟献之也是十五岁成亲。”崔氏喜孜孜说道:“这些孩子都是我托你大嫂选,全是才貌双全士族贵女。” 郗道茂瞄了那画像上人物,各个画脸如银盘、眉如柳叶,哪里好看了?“还不如看真人呢!”郗道茂嘟哝说道。 “你阿父觉得谢家女儿不错,可我觉得庾家女儿不错。你见过这两个孩子吗?”崔氏把两人画像单独挑了出来。 郗道茂瞅了一眼,摇了摇头:“没见过。”画得这么抽象,又不是什么熟人,她怎么可能记得呢?她提议道:“不如让阿乞来选吧,毕竟是他成亲。” 崔氏皱了皱眉头道:“这孩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我跟你大嫂好容易挑了些女孩子去让他选,他看也不看一眼,整天就在军营里混。” 郗道茂嘴角扯了扯,想起“阿纪”事情,她迟疑了一下,吞吞吐吐说道:“阿母,我听说——” “你是说阿兰事情吧?”崔氏淡淡问道。 “阿兰?”郗道茂糊涂了,怎么又冒出一个阿兰了?难道她老爹突然间老树发芽,一口气纳了两个妾? 崔氏嘴角轻挑:“她原先名字跟你哥哥重了,我让改名了。” 郗道茂见阿母如此态度,心里放心了,看来阿母不是跟父亲怄气才出来。 崔氏好笑道:“不过一个妾而已,我难道还为了一个奴才跟你阿父怄气不成?” 郗道茂笑嘻嘻说:“阿母,阿父来时候,我帮你出气!” “鬼丫头!”崔氏点点她额头,“这事你别管,哪有当女儿管父亲事?你管好献之就够了。” 郗道茂松了一口气之后,觉得自己又饿了,就让青草再去厨房拿些点心过来。 崔氏惊讶问道:“你还没进朝食?” “刚刚吃了一点,现在又饿了。”郗道茂笑着说道,“阿母,你陪我吃一点?” “又饿了?”崔氏怀疑打量了女儿半晌吩咐道:“青草,把疾医唤来。” 郗道茂暗暗吐舌,她就知道这事瞒不 第 75 部分 过阿母,“阿母,陛下为什么这个时候把阿父召回来?” 崔氏见她还要喝茶,忙伸手阻止,让丫鬟给她端热牛乳过来,“你这丫头,一点都不当心!”她恼怒瞪了女儿一眼,迟疑了一下,低声说道:“桓济死了,所以……” “砰!”精致陶碗落地砸在青砖地面上,摔得四分五裂。郗道茂茫然望着母亲,声音极轻问道:“阿母,你刚刚说什么?” 崔氏见女儿那模样,叹了一口气,将她搂在怀里,“阿渝,忘了他吧……” “阿母,你说阿钺……”郗道茂无论如何都说不出那个字。 “阿渝,他是军人,马革裹尸……”崔氏斟酌着说道:“也算是死得其所吧……”她轻拍着女儿背,柔声劝道:“阿渝,忘了他吧,你不要忘了,你是有夫君。” “阿母,我不是忘不了他,我只是听到他……心里难受……”郗道茂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桓济居然会死,他才二十五岁啊!他甚至还没有孩子呢!这个消息太突然了!郗道茂想起了她跟桓济第一次见面,她四岁,他八岁,他在马车教自己玩摊戏……他们长大之后,桓济在河边帮她抓鱼、剔鱼骨……甚至——甚至她生阿平时候,他都让人送了礼来。 崔氏摇了摇头,“阿渝,你要记住,你现在是献之妻子,你有阿平……” “阿母!”郗道茂打断了崔氏话,“我从来都记得自己身份,可撇开其他不说,桓济也是我从小就认识朋友……”她自嘲说道:“我们都活着时候,也没做什么事,他现在都走了,难道我还会做傻事不成?”再说现在做傻事也太晚了! 崔氏见女儿如此说话,不由放心说道:“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了。你阿父就是因为桓济阵亡了,才被陛下招回来。” 郗道茂暗暗思忖道,桓济算是桓家这一辈领头人物之一了,连桓熙都逊色他许多,桓济这一去,桓家损失一定很大吧?皇帝突然把父亲找回来,难道想让父亲管理幽州?可青幽怎么办?对了,阿乞也不小了,难道阿兄想让阿乞出仕?可他资历这么浅,又能做什么呢……郗道茂突然摇了摇头,暗笑自己冷血虚伪,前面还在为桓济死伤心,后面又开始计算家里得失了! 崔氏见女儿神色抑郁,轻拍她手,这时候青草带着疾医进来了,不出崔氏意外,女儿果然有身孕了。崔氏半恼瞪了女儿一眼,郗道茂明智保持沉默。 王献之回家时候听说妻子有孕先是欣喜若狂,随即想起自己这些天赶路 ,吓得脸色发白,也不管跟着一起回来郗恢和郗昙,直接往内院奔去。郗超在一旁看得摇头叹息,郗昙在一旁满意含笑点头。 崔氏和周氏两人让郗超和郗昙先去梳洗,周氏笑道:“叔母太好了,阿渝这次一定能生个大胖小子了。” 崔氏对周氏说道:“马头,你过几天有空吗?我想去道观给阿渝求个签,你去吗?” 周氏道:“好,我也想给阿奴他们求个平安符。” 两人正说话间,王献之扶着脸色有些苍白郗道茂出来了,周氏笑着迎了上去,“献之、阿渝恭喜你们。” “多谢大嫂。”郗道茂微微一笑,拉着周氏,姑嫂两人亲热进了饭厅。郗超和郗昙已经落座,两人关切问了几句之后,就同王献之商议起朝政来,崔氏有些担忧瞄了郗道茂一眼,见她神色如常,心里暗暗松一口气。 之后日子,王献之、郗昙和郗超三人忙得连府邸都不怎么回,郗道茂除了给三人送些饭食和衣服之外,就安心在家闭门养胎,崔氏干脆就不回京口了,留在女儿身边照顾她,有时候还同周氏一起去参加些贵夫人见宴会,见见各家闺女,日子到也过悠闲。 感觉 兴宁元年,青幽刺史桓济亡,上诏赐赙布六百匹、钱十万、蜡二百斤、朝服一具、衣一袭,助其厚葬,又追赠其平固县侯,桓济无子,以兄子谦嗣。 郗道茂站在阁楼上,远远望着桓家把桓济灵柩接回家门,沉默不语。周氏轻轻叹了一口气,“人都已经不在了,弄这些虚礼又有什么用?” “但凡葬礼都是做给活人看,那需要死人知道呢?”郗道茂轻声说道。 周氏怔了怔,“你说得也对,葬礼都是做给活人看。”她指了指外头声势浩大丧事,“只是不知道桓家这场戏到底是做给谁看?” “看得人多去了……”至少王、谢、庾、郗还有皇室都在看吧?郗道茂突然觉得有些累了,“嫂嫂,我有点累了,想去睡一会。” 周氏关切问道:“好,你快去休息吧。要不要叫疾医过来看看?” 郗道茂摇了摇头,“不用,我去睡一会就好了。” 周氏便携着郗道茂下楼,才下楼就听到一阵凄婉哀怨琴音,听得两人一怔,周氏不由微微蹙眉。 郗道茂偏头吩咐青草,“去问问是谁在弹琴?”听着那哀婉琴音,郗道茂没有来感到一阵厌烦。 周氏劝道:“你身体不好 ,先回去歇息吧,左右不过是些歌姬在买弄而已。” 郗道茂有些疑惑,当初先帝薨逝时候,她已经把家里姬妾全部卖了,怎么还有呢?不过她目前也没什么心思管这些事情,回房之后,躺在榻上合眼就睡了。 等她再次醒来时候,天已经全黑了,房里铜灯已经点亮,王献之正坐在胡床上专注看着手上文书,薄唇紧紧抿着,眉心微微拱出一个川字。郗道茂趴在床上,望着他俊脸发呆,夏末|心里不由浮起了一个不知道是真是假传言,听说嘴唇薄人都比较薄情…… “阿渝,你醒了?有什么不舒服地方吗?”王献之见郗道茂望着他发呆,不由好笑问:“怎么了?” 郗道茂摸了摸咕咕叫肚子说:“我饿了。” 王献之忙让丫鬟把饭食端了上来,“阿渝,你有了身孕,桓济丧事你就不要出面了,让岳母和大嫂去吧。” 郗道茂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王献之喟叹了一声,“他也算是桓家这一辈数得着人物了,只可惜死后都还得不到安宁……” 郗道茂疑惑问:“怎么了?” 王献之嘴角轻扯,“还不是因为过继事。” “不是过继了桓熙儿子吗?难道还出了什么问题不成?”郗道茂惊讶问道。 “司马夫人想要嫡子过继。”王献之淡淡说。 “嫡子?我记得桓熙就一个嫡子吧?”郗道茂愣了愣,不可置信问:“难道她还想要争那个世子之位不成?难道她准备守寡一辈子?”郗道茂想了想,“不对啊!就算她肯守寡,桓大人就许她这么胡闹?南康公主不管吗?” 王献之摇了摇头,无不嘲讽说道:“桓家男人战场是英勇,可那后院——”死者为大,王献之没有多说什么。 郗道茂也不好同王献之说别人家后院事,再说她对桓家女人没兴趣,她突然想起中午听到琴声问道:“你是不是又找了一个琴姬?” “琴姬?”王献之怔了怔,“我哪有空去找琴姬?怎么了?” 郗道茂嘟哝说道:“今天中午我跟阿嫂去阁楼上说话时候,听到有人再弹琴,还以为你新找琴姬呢!” “弹琴?”王献之闻言面露古怪之色。 “怎么了?”郗道茂见他神色有异,不由疑惑问道。 王献之缓缓说道:“要是我没猜错话,弹琴人应该是岳父大人带来。” “你是说那个叫什么来着?”郗道茂只记得她原先叫“阿纪”。 “我那知道她叫什么名字。”王献之刮刮她鼻子,“你要是嫌烦,跟岳母说一声,让岳母去处理吧。”毕竟是郗昙姬妾,他们做晚辈总不好随便处理。 “哼!难道阿父还会为了一个琴姬对我生气不成?”郗道茂轻哼,“阿父也是,好端端找个女人回家干嘛?” 王献之轻咳一声,“我听说这位——这位原是谢仁祖爱妾。谢仁祖去世前,生怕她无依无靠,才托付给岳父照顾。” “谢仁祖?”郗道茂想了一会才迟疑问:“谢尚?” 王献之点点头,郗道茂冷笑道:“他爱妾,干嘛给阿父照顾?难道他又立下什么誓言不成?” 谢尚是谢安从兄,说起来也算是谢家实权人物之一,撇开其他不说,谢尚为人还是非常受人尊敬,比谢家另一位活宝谢万好上不知道多少倍。不过让郗道茂能记住他,不是因为他政绩,而是因为他一桩八卦!据说谢尚年幼时候,为了诱惑一名婢女跟他私|通,对那婢女发誓说,一定会娶她,结果美人到手之后,他就把人忘记了,那婢女投井而死。后来大家都传言,谢尚一辈子没儿子,就是因为他违背自己立下誓言。 王献之闻言轻咳一声,“阿渝,死者为大。” 郗道茂嘟哝了一声,“好嘛,我回头问阿母去。” 王献之无奈摇摇头,爱怜轻敲她额头,“你啊!” 这时饭菜端了上来,郗道茂正想大快朵颐,幽怨琴声又从远处传来,郗道茂微恼道:“三更半夜弹什么琴?青草,你去看看,要是阿父不在,就让她不要弹了。” “唯。” 王献之脸色也有些不好看,阿渝刚有了身孕,正是喜庆大好事,偏偏这琴声悲戚哀婉,让人听了心里就不舒服,他轻拍郗道茂背,柔声哄到:“先吃点东西,你不是饿了吗?” “嗯。”郗道茂摸了摸自己肚子,靠在王献之怀里,夫妻两人吃完了饭,说了一会话之后,就罩灯睡下了。 等郗道茂第二天醒来时候,王献之早回官署去了。青草领着丫鬟伺候郗道茂梳洗,“夫人,婢子昨天去了那位院子里……老大人不在……但……” “有什么事直说就是了,吞吞吐吐干嘛?”郗道茂接过丫鬟递来蜂糖水浅浅轻啜了一口。 “那位……身上戴着孝……”青草昨天去时候也吓了一跳。 “噗!咳……”郗道茂一口蜂糖水好险没喷出来,咳了半天才不可置信问道:“你说什么!她戴孝?她给谁戴孝?” “那位身上带着孝,婢子让她把孝服脱下来,她死活不肯,还说要为谢大人守孝!”青草忿忿说道。 “她要为谢尚守孝?”郗道茂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她要为谢尚守孝?” “是。”青草肯定说道。 “太过分了!”喜娘怒声骂道,“她来我们王家给谢家人戴孝?再说她是什么身份?不过一个妾而已,也配提戴孝两字?” 豆娘在一旁道:“夫人,既然这贱婢这么念着谢大人,我们就干脆做件好事,把她送回谢家,也算成全了她一番痴心。” 喜娘愣了愣,刚想反驳,豆娘对她使了一个眼色,她随即反应过来,连连附和,“是啊!夫人不如现在就把她送回谢家。”妾是什么东西?不过只是主人房里一件摆设而已?主人跟姬妾有情,姬妾还为了他在别人家里为其守孝,那是笑话! 郗道茂摇了摇头,那阿兰现在可是父亲妾,她要是闹上这么一出,不是摆明了说自己父亲魅力比不上一个死人吗?郗道茂心里万分不爽,你要是真念着谢尚我就成全你!要是故意摆姿态……哼!想要矫情也要掂量掂量自己份量!“我去阿母那儿吃饭。”这件事要跟阿母好好合计合计,最好法子是让父亲对这位美人彻底死心。 “她在家里给谢尚戴孝?”崔氏听女儿这么一说,脸色顿时变了。其实崔氏对郗昙这次带回来姬妾并不太在意,毕竟郗昙在幽州这么多年,身边年轻貌美姬妾多去了,论坛|她要是为这种事跟郗昙怄气,早气死了!那女人看上去确是很年轻貌美,但毕竟是上了岁数人了,郗昙手握重权多年,要什么样美女没有?崔氏和郗昙夫妻多年,如何不了解他心思?他之所以现在对这女人这么上心,说到底就是不服气而已!当年他同谢尚同时看上这女人,结果她选了谢尚没有选他。正是因为这缘故,崔氏才放任郗昙把这女人带在身边。这并不能代表崔氏允许丈夫姬妾,在她女儿、女婿家里给别人戴孝!尤其是在女儿还有身孕时候! “子敬知道这件事吗?”崔氏焦急问,要是让女婿知道这件事,夫君和她脸都丢光了! “不知道。”郗道茂道:“要不是青草突然去她院子里,本来连我都不知道这件事呢!”她心里暗暗奇怪,难道阿父跟她还是清白?不然她怎么能戴孝戴这么久? 崔氏笑了笑,爱怜摸 了摸女儿小脸,“这件事你别管了,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饿了吧?先吃饭吧!” 郗道茂见母亲如此云淡风轻,心不由悬了,想了想说道:“阿母,如果她是真念着谢大人,我们也不要太难为她了。” 崔氏挑眉道:“怎么?你想让我把她送回谢家,让她给谢尚守孝不成?” “当然不是。”郗道茂摇了摇头,心里暗道这跟直接杀了她有什么区别?谢家难道还会好心养她不成?“这样阿父更一辈子都忘不了她!” 崔氏瞪了女儿一眼,“那你说怎么办?” 郗道茂凑到崔氏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半天,崔氏听后皱眉道:“不过一个贱婢而已,那值得费这么多心思?”她轻点女儿额头,“说到底你就是想留她一条命而已。” 郗道茂笑嘻嘻拉着崔氏手道:“我这不是为孩子积德嘛。”无论如何都是一条人命,郗道茂不喜欢父亲任何一个小妾,可没想过让她们都去死! 崔氏听到女儿这么一说,神色才好了一点:“也罢。”心里却暗暗叹气,这丫头怎么成亲都这么久了还这么傻呢? 郗道茂一边喝粥一边问道:“阿母,阿弟媳妇你看怎么样了?” 崔氏说起这事,不由眉开眼笑说:“我看来看去,就觉得顾家三小娘子不错呢!性子温温柔柔,长相也不错。” “顾家?吴郡顾家吗?”郗道茂笑道,“吴郡顾氏是史儒世家、书香门第,教养出来女儿性子肯定好。可——阿乞喜欢这样女孩子吗?他整天都在军营,是不是要给他找个英气点女孩子?”郗道茂有些疑惑。 崔氏道:“你没听过柔能克刚吗?要是真给他找个一样野性子媳妇,我这辈子还能见他们几次?” “这倒是。”郗道茂吃完早饭之后,就开始打哈欠了,崔氏忙赶着她回去歇息了。郗道茂摸着肚子暗暗想到,这次怀孕感觉跟怀阿平时不同,难道这次是儿子? 阿纪 兴宁元年,青幽刺史桓济亡,上诏赐 第 76 部分 赙布六百匹、钱十万、蜡二百斤、朝服具、衣袭,助其厚葬,又追赠其平固县侯,桓济无子,以兄子谦嗣。 郗道茂站在阁楼上,远远望着桓家把桓济灵柩接回家门,沉默不语。周氏轻轻叹了口气,“人都已经不在了,弄这些虚礼又有什么用?” “但凡葬礼都是做给活人看,那需要死人知道呢?”郗道茂轻声说道。 周氏怔了怔,“说得也对,葬礼都是做给活人看。”指了指外头声势浩大丧事,“只是不知道桓家这场戏到底是做给谁看?” “看得人多去了……”至少王、谢、庾、郗还有皇室都在看吧?郗道茂突然觉得有些累了,“嫂嫂,有点累了,想去睡会。” 周氏见神情恹恹,关切问道:“好,快去休息吧。要不要叫疾医过来看看?” 郗道茂摇了摇头,“不用,去睡会就好了。” 周氏便携着郗道茂下楼,才下楼就听到阵凄婉哀怨琴音,听得两人怔,周氏不由微微蹙眉。 郗道茂偏头吩咐青草,“去问问是谁在弹琴?”听着那哀婉琴音,郗道茂没有来感到阵厌烦。 周氏劝道:“身体不好,先回去歇息吧,左右不过是些歌姬在买弄而已。” 郗道茂有些疑惑,当初先帝薨逝时候,已经把家里姬妾全部卖了,怎么还有呢?不过目前也没什么心思管这些事情,回房之后,躺在榻上合眼就睡了。 等再次醒来时候,天已经全黑了,房里铜灯已经点亮,王献之正坐在胡床上专注看着手上文书,薄唇紧紧抿着,眉心微微拱出个川字。郗道茂趴在床上,望着他俊脸发呆,心里不由浮起了个不知道是真是假传言,听说嘴唇薄人都比较薄情…… “阿渝,醒了?有什么不舒服地方吗?”王献之见郗道茂望着他发呆,不由好笑问:“怎么了?” 郗道茂摸了摸咕咕叫肚子说:“饿了。” 王献之忙让丫鬟把饭食端了上来,“阿渝,有了身孕,桓济丧事就不要出面了,让岳母和大嫂去吧。” 郗道茂迟疑了下,点了点头。 王献之喟叹了声,“他也算是桓家这辈数得着人物了,只可惜死后都还得不到安宁……” 郗道茂疑惑问:“怎么了?” 王献之嘴角轻扯,“还不是因为过继事。” “不是过继了桓熙儿子吗?难道还出了什么问题不成?”郗道茂 惊讶问道。 “司马夫人想要嫡子过继。”王献之淡淡说。 “嫡子?记得桓熙就个嫡子吧?”郗道茂愣了愣,不可置信问:“难道还想要争那个世子之位不成?难道准备守寡辈子?”郗道茂想了想,“不对啊!就算肯守寡,桓大人就许这么胡闹?南康公主不管吗?” 王献之摇了摇头,无不嘲讽说道:“桓家男人战场是英勇,可那后院——”死者为大,王献之没有多说什么。 郗道茂也不好同王献之说别人家后院事,再说对桓家女人没兴趣,突然想起中午听到琴声问道:“是不是又找了个琴姬?” “琴姬?”王献之怔了怔,“哪有空去找琴姬?怎么了?” 郗道茂嘟哝说道:“今天中午跟阿嫂去阁楼上说话时候,听到有人再弹琴,还以为新找琴姬呢!” “弹琴?”王献之闻言面露古怪之色。 “怎么了?”郗道茂见他神色有异,不由疑惑问道。 王献之缓缓说道:“要是没猜错话,弹琴人应该是岳父大人带来。” “是说那个叫什么来着?”郗道茂只记得原先叫“阿纪”。 “那知道叫什么名字。”王献之刮刮鼻子,“要是嫌烦,跟岳母说声,让岳母去处理吧。”毕竟是郗昙姬妾,他们做晚辈总不好随便处理。 “哼!难道阿父还会为了个琴姬对生气不成?”郗道茂轻哼,“阿父也是,好端端找个女人回家干嘛?” 王献之轻咳声,“听说这位——这位原是谢仁祖爱妾。谢仁祖去世前,生怕无依无靠,才托付给岳父照顾。” “谢仁祖?”郗道茂想了会才迟疑问:“谢尚?” 王献之点点头,郗道茂冷笑道:“他爱妾,干嘛给阿父照顾?难道他又立下什么誓言不成?” 谢尚是谢安从兄,说起来也算是谢家实权人物之,撇开其他不说,谢尚为人还是非常受人尊敬,比谢家另位活宝谢万好上不知道多少倍。不过让郗道茂能记住他,不是因为他政绩,而是因为他桩八卦!据说谢尚年幼时候,为了诱惑名婢女跟他私|通,对那婢女发誓说,定会娶,结果美人到手之后,他就把人忘记了,那婢女投井而死。后来大家都传言,谢尚辈子没儿子,就是因为他违背自己立下誓言。 王献之闻言轻咳声,“阿渝,死者为大。” 郗道茂嘟哝了声,“好嘛,回头问阿母去。” 王献之无奈摇摇头,爱怜轻敲额头,“啊!” 这时饭菜端了上来,郗道茂正想大快朵颐,幽怨琴声又从远处传来,郗道茂微恼道:“三更半夜弹什么琴?青草,去看看,要是阿父不在,就让不要弹了。” “唯。” 王献之脸色也有些不好看,阿渝刚有了身孕,正是喜庆大好事,偏偏这琴声悲戚哀婉,让人听了心里就不舒服,他轻拍郗道茂背,柔声哄到:“先吃点东西,不是饿了吗?” “嗯。”郗道茂摸了摸自己肚子,靠在王献之怀里,夫妻两人吃完了饭,说了会话之后,就罩灯睡下了。 等郗道茂第二天醒来时候,王献之早回官署去了。青草领着丫鬟伺候郗道茂梳洗,“夫人,婢子昨天去了那位院子里……老大人不在……但……” “有什么事直说就是了,吞吞吐吐干嘛?”郗道茂接过丫鬟递来蜂糖水浅浅轻啜了口。 “那位……身上戴着孝……”青草昨天去时候也吓了跳。 “噗!咳……”郗道茂口蜂糖水好险没喷出来,咳了半天才不可置信问道:“说什么!戴孝?给谁戴孝?” “那位身上带着孝,婢子让把孝服脱下来,死活不肯,还说要为谢大人守孝!”青草忿忿说道。 “要为谢尚守孝?”郗道茂以为自己听错了,“说要为谢尚守孝?” “是。”青草肯定说道。 “太过分了!”喜娘怒声骂道,“来们王家给谢家人戴孝?再说是什么身份?不过个妾而已,也配提戴孝两字?” 豆娘在旁道:“夫人,既然这贱婢这么念着谢大人,们就干脆做件好事,把送回谢家,也算成全了番痴心。” 喜娘愣了愣,刚想反驳,豆娘对使了个眼色,随即反应过来,连连附和,“是啊!夫人不如现在就把送回谢家。”妾是什么东西?不过只是主人房里件摆设而已?主人跟姬妾有情,姬妾还为了他在别人家里为其守孝,那是笑话! 郗道茂摇了摇头,那阿兰现在可是父亲妾,要是闹上这么出,不是摆明了说自己父亲魅力比不上个死人吗?郗道茂心里万分不爽,要是真念着谢尚就成全!要是故意摆姿态……哼!想要矫情也要掂量掂量自己份量!“去阿母那儿吃饭。”这件事要跟阿母好好合计合计,最好法子是让父亲对这位美人彻底死心。 “在家里给谢尚戴孝?”崔氏听女儿这么说,脸色顿时变了。 其实崔氏对郗昙这次带回来姬妾并不太在意,毕竟郗昙在幽州这么多年,身边年轻貌美姬妾多去了,要是为这种事跟郗昙怄气,早气死了!那女人看上去确是很年轻貌美,但毕竟是上了岁数人了,郗昙手握重权多年,要什么样美女没有?崔氏和郗昙夫妻多年,如何不了解他心思?他之所以现在对这女人这么上心,说到底就是不服气而已!当年他同谢尚同时看上这女人,结果选了谢尚没有选他。正是因为这缘故,崔氏才放任郗昙把这女人带在身边。这并不能代表崔氏允许丈夫姬妾,在女儿、女婿家里给别人戴孝!尤其是在女儿还有身孕时候! “子敬知道这件事吗?”崔氏焦急问,要是让女婿知道这件事,夫君和脸都丢光了! “不知道。”郗道茂道:“要不是青草突然去院子里,本来连都不知道这件事呢!”心里暗暗奇怪,难道阿父跟还是清白?不然怎么能戴孝戴这么久? 崔氏笑了笑,爱怜摸了摸女儿小脸,“这件事别管了,会给们个交代。饿了吧?先吃饭吧!” 郗道茂见母亲如此云淡风轻,心不由悬了,想了想说道:“阿母,如果是真念着谢大人,们也不要太难为了。” 崔氏挑眉道:“怎么?想让把送回谢家,让给谢尚守孝不成?” “当然不是。”郗道茂摇了摇头,心里暗道这跟直接杀了有什么区别?谢家难道还会好心养不成?“这样阿父更辈子都忘不了!” 崔氏瞪了女儿眼,“那说怎么办?” 郗道茂凑到崔氏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半天,崔氏听后皱眉道:“不过个贱婢而已,那值得费这么多心思?”轻点女儿额头,“说到底就是想留条命而已。” 郗道茂笑嘻嘻拉着崔氏手道:“这不是为孩子积德嘛。”无论如何都是条人命,郗道茂不喜欢父亲任何个小妾,可没想过让们都去死! 崔氏听到女儿这么说,神色才好了点:“也罢。”心里却暗暗叹气,这丫头怎么成亲都这么久了还这么傻呢? 郗道茂边喝粥边问道:“阿母,阿弟媳妇看怎么样了?” 崔氏说起这事,不由眉开眼笑说:“看来看去,就觉得顾家三小娘子不错呢!性子温温柔柔,长相也不错。” “顾家?吴郡顾家吗?”郗道茂笑道,“吴郡顾氏是史儒世家、书香门第,教养出来女儿性子肯定好。可——阿乞喜欢这样女孩子吗?他整天都在军营,是不是要给他找个英气点女孩子?”郗道茂有些疑 惑。 崔氏道:“没听过柔能克刚吗?要是真给他找个样野性子媳妇,这辈子还能见他们几次?” “这倒是。”郗道茂吃完早饭之后,就开始打哈欠了,崔氏忙赶着回去歇息了。郗道茂摸着肚子暗暗想到,这次怀孕感觉跟怀阿平时不同,难道这次是儿子? 、 、 、 郗道茂原本以为阿兰事还要拖上几天,可没想到在睡过觉,起来去崔氏院子时候,迎面就碰上名素衣散发美貌女子正被崔氏身边仆妇压着出院子。 “小娘子。”那些仆妇见到郗道茂忙笑着蹲身行礼,顺手用力把素衣女子狠狠压了下去。这些仆妇都是崔氏带来,习惯性唤郗道茂在郗家时称呼。 “起来吧。”郗道茂笑盈盈问:“阿母可在里面歇息?” “夫人正在里头喝茶。”仆妇笑应了之后,就要拖着那女子离开。 郗道茂不动声色打量着那女子,那女子看上去才二十出头,容貌漂亮但称不上绝色,不过配上那身清冷气韵,就显得非常独特。郗道茂淡淡吩咐道:“让自己好好走吧。” “小娘子——”那些仆妇欲言又止。 郗道茂摆手道:“好好送出门就是了。”郗道茂从来没有喜欢这女子,但也没想过要折辱,也没有必要。 “不用假好心!”阿纪抬眼冷冷望着郗道茂道:“们这算恩威并施吗?卑贱之躯,不劳们这些贵人这么费心!心里直只有谢大人!” “放肆!”那些仆妇听到阿纪这番话,吓得脸色都白了!捂住嘴,拖着就要下去! 郗道茂听了阿纪这话,笑了笑,慢慢走到阿纪面前,那些仆妇都知道郗道茂有身孕了,生怕阿纪伤了郗道茂,忙压着让跪下,郗道茂也不让仆妇放开阿纪,只是站在阿纪面前,低头笑问:“恩威并施?认字?” 那女子不防郗道茂居然会问这个,努力仰起头骄傲说:“是!谢大人教过认字!” 郗道茂点点头,“原来如此。”顿了顿,故意拖长了语调曼声说:“既然知道恩威并施,那么也该知道这词是用在谁身上吧?”含笑上下打量了阿纪遍,柔声问:“既然都说自己是卑贱之躯,那么——还觉得配们对‘恩威并施’吗?” 郗道茂声音不大,但字字锥心,阿纪脸色刷得下惨白了。 郗道茂问完之后,见阿纪惨白脸色,对轻蔑笑,转身往崔氏房 里走去,“把拉下去!” “唯!”仆妇们这次再也不敢耽搁,拖着阿纪就往院子外走去。 青草眼珠子转,对喜娘使了个眼色,喜娘就上前扶着郗道茂进屋了,青草转身出了院子。 郗道茂瞄了喜娘和青草眼,并没有阻止们举动。来古代这么多年,虽从来没做出过什么人人平等、把丫鬟当姐妹举动,可也尽量在自己力所能及范围能尊重所有人,像今天这么利用特权来打击个身份地位完全天差地别人,还是第次。不过——并没有后悔今天这个举动!这种不知好歹女人留在家里,只会是个祸害! 阿父估计就是傲气和清高才对如此另眼相看吧?连听到有这个阿纪时候心里都这么不舒服,更不要说是阿母了!阿父婚前动心女人……还个跟自己最爱嫡长子重名女人……郗道茂承认自己嫉妒了!如果让阿母出手教训这个女人,就算阿父嘴上不说什么,心里肯定也是不舒服,说不定还会影响两人感情,可出手就不样了,不信阿父还会因为个小妾对自己发火。 阿母老说自己傻,其实是懒得多计较。现在跟王献之感情这么好,阿平身体也渐渐好了,马上又要有新宝宝了,婆家、娘家都这么兴旺发达,切都在往好方面发展,又何苦事事算计呢?就算有些不顺心事,只要不涉及根本,过去就过去了。可不计较不代表真是任人揉捏面团子。自尊心?郗道茂冷哼,倒要看看,能保持那自尊心多久!等少了那些风骨,不信以阿父薄情,会喜欢多久? 郗道茂思量时候已经到了崔氏房里,崔氏把刚刚幕尽收眼底,“总算长进了点!”崔氏很欣慰,就怕女儿性子太软,将来子敬旦纳妾,这个傻女儿该怎么办?现在看来是多虑了。 郗道茂见母亲脸上虽笑,可眼底掩不住有着浓浓倦色,心里酸,偎依道崔氏怀里,轻声叫了声:“阿母——” 崔氏轻拍女儿身子,“没事,有、有阿乞就够了。” 解开心结 “嗯——”郗道茂捂着肚子轻轻哼了一声慢吞吞翻个了身。 “阿渝怎么了”王献之睡意朦胧问。 “没什么你快睡吧”郗道茂愧疚轻语“我吵醒你了。” “孩子 第 77 部分 踢你了”王献之伸手轻轻抚摸着她凸起肚子。 “嗯”郗道茂靠在他怀里说“你还和我分房睡吧然你晚都能睡了。” “没关系我困”王献之摩挲着郗道茂肚子柔声说“孩儿乖呵……要打你阿母安睡……” “噗嗤嘶——”郗道茂见他一本正经模样忍不住噗嗤一笑随即痛苦弯了弯腿。 “怎么了脚疼”王献之手轻轻按郗道茂有些浮肿小腿手肌肤一片紧绷,他力度适中按揉起来。 郗道茂借着朦胧月光望着王献之专注给自己揉“子敬……” “嗯我弄疼你了”王献之放轻了力。 “没……”郗道茂翻身抱住王献之将脸埋在王献之脖子处。” 王献之轻拍郗道茂背柔声说“阿渝,如果这次还是女儿,我们就族里过继一个儿子好不好?” “什么”郗道茂惊讶抬头望着王献之。 王献之一边给郗道茂揉腿一边说“我原先以为我们年级还轻生孩子不急可以慢慢来,可这次会稽时才知女多生孩子对身体不好,家里医生说——”他顿了顿才有些难过说“阿母就孩子生得太多了亏了血气现在身体才会这么弱”王献之紧紧搂着妻子柔软身子“阿渝等生完这个孩子之后,我们就生了我族里找个才出生,从小养起来跟亲生也没什么两样,你若不喜欢族里孩子,我问五哥要,我记得五哥刚得了一个儿子才三个月……” 王献之絮絮说着可渐渐他感到自己脖子处有湿热,“阿渝”他伸手一摸“阿渝怎么哭了?肚子还疼?来快叫医来” “我没事”郗道茂摇摇头,伸手搂着王献之脖子“子敬……”有夫如此妇复何求。 王献之愣了愣轻轻笑“傻丫头都当娘了还动动就哭鼻子”说着让进来丫鬟拧热帕子过来给郗道茂擦脸。 “哪有”郗道茂了鼻子她瞄了屋里更漏一眼早点睡吧明天你还要早起呢。” “嗯”王献之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这个孩子可比阿平折腾多了,辛苦你了。” “不辛苦”郗道茂微微笑“子敬过继事情不急,若这胎还女儿我们就再生,我才生了两个孩子呢”只要是男人,心里总希望自己血脉能延续,更何况这时代男若连个儿子都没有要被看不起,不然谢尚也会传出他违背誓言生不出儿子谣言了,郗道茂可不信以谢尚出身家教会对一个丫鬟许诺娶她为妻。 “阿渝我们……”王献之刚想劝她,郗道 茂柔声打断了他话“子敬你放心,我身体没问题,难到我还能生七女不成?” 王献之笑了笑“嗯”他嘴应了可心里却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阿渝在生了。 郗道茂第二天醒来时候王献之去官署了,崔氏听说昨晚王献之要丫鬟叫医生怕女儿身体好忙急急赶来了“阿渝你身体不舒服?” 郗道茂吃完早饭后正在喝牛乳“没有,昨晚孩子踢我了。” 崔氏望着女儿消瘦了一圈小脸“这孩子可比阿平会折腾多了。” 郗道茂摸了摸肚子笑眯眯说“阿母我觉得这胎一定个男孩。” 崔氏见郗道茂眉眼处尽温柔甜蜜笑意脸不由红了红,轻声劝“阿渝你现在肚子都这么大了你们小心点……” 郗道茂愣了愣才明白崔氏意思,她脸红了红“阿母我们没有……” 崔氏笑了笑“你和子敬少年夫妻恩爱也常事,只你现在身子不同,能克制地方还要克制一下。” 郗道茂哭笑不得点点头,她知这种事情越辩解越引误会。她忍着牛乳腥味一口气把一碗牛乳全喝完了,还紧紧捂着自己嘴让自己吐出来。 “若不想吃就别吃了”崔氏见郗道茂吃这么辛苦心疼劝她。 “这个吃了对孩子好”郗道茂摇了摇头,她腿会抽筋就缺钙表现,古代没钙片给她吃她就只能吃牛奶补钙了。 “你啊”崔氏摇了摇头,也不知这丫头从哪里听来,硬说牛乳对孩子好,一定要天天吃“对了,阿乞前几天写信过来说过几天要建康。” “真的?”郗道茂欣喜问“他什么时候来?” 崔氏笑“还不清楚,说等京口事情处理完就来”她想了想说我这几天把家里宅子整理一遍,等阿乞来了我们就搬家里。” “为什么不住这儿,这儿离阿兄家也近啊”郗道茂解说。 “傻孩子哪有岳父岳母长住在女婿家里”崔氏失笑“你父亲还要暂时在建康住一段时间呢。” “咦,阿父不去幽州了?”郗道茂。 “暂时”崔氏摇了摇头,嘴角忍不住微微扬起“他说这半年都会留在这儿。” “那太好了”郗道茂欣喜想到阿父这几年一直在幽州,跟阿母常年分居,再恩爱夫妻感情都会淡下来“阿母,等阿父次再去幽州你,就跟过去吧,以前因为阿乞还小你要照顾,阿乞现在都快成亲了你哪能一直照顾着他。” 崔氏摇了摇头淡笑“都老夫老妻了哪能一直腻在一起被看笑话吗?” “这有什么”郗道茂不以为然说“你跟阿父才几岁啊,哪能算老夫老妻,再说别人想法关我们什么事情,我们不是黄金哪能让都喜欢我们。” “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崔氏好气又好笑,但心里也微微一动“阿渝说也对——对了五天后你阿嫂想去静安寺上香,让我问你你要一起吗”静安寺就在建康郊附近,来回不过一个时辰,崔氏才敢让女儿出门。 郗道茂这些天闷在家里也无聊“等子敬来后我先问问他在说。” “你最近倒懂事多了”崔氏打量着女儿都知有事跟子敬商量了。 “哪有”郗道茂嘟着嘴“我什么事不找他商量?” 崔氏笑而语女儿女婿情越来越好自然她乐成其见。 “大嫂你什么开始信佛教了”郗道茂等周氏给完香之后笑着问。 “你阿兄没事就在我耳边说佛教时间久了我就跟着他一起信佛了”周氏笑着携着郗道茂在寺庙里散步“累了吗我们厢房歇息一会。” “好啊”道茂这几天腿老抽筋,她也不敢在寺庙里多走,平时在家时候她总找了两个身强力壮粗使仆妇扶着自己散步。 “说起来我还带了一个人过来呢”周氏说。 “哦什么人”郗道茂好奇问周氏,厢房之后就见一名年约十二三岁左右粉衣少女婷婷向她和周氏行礼“姐姐”。 茂偏头笑“阿嫂这小娘子?” “她是我二舅舅女儿,小字灵妃,这几天这舅舅来建康就让她过来陪陪我”周氏含笑介绍。 “原来是阿嫂妹妹,难怪生这么出色。|非‘凡”郗道茂笑着从手取一只玉镯当见面礼给了赵灵妃。 赵灵妃脸色微红谢过郗道茂,乖巧站在周氏身边。郗道茂侧头望着周氏心头微微一动这时候带过来给她看难道…… “我不会跟你们的,你走吧”清冷声音从窗户外传来。 郗道茂和周氏同时一愣怎么还有人。 “郡主难你真要在这地方苦熬一辈子”老妇沙哑声音传来“您才几岁啊,侧妃也为了您打算啊。” “她要为我打算,为什么答应让一个白痴过继,桓济这辈子为桓家出生入死,亏他们也想得出来”那声音说最后微微哽咽了。 怎么?她?郗道茂同周氏面面相觑。 “我傻郡主,你难还想为桓大守寡一辈子吗?过继一个儿子为了让桓大将来有香火可以供奉为了给你养老用”老妇安慰司马福“老妇看过那孩子了,他也头脑好只,性子胆小一点,而侧妃这么也为了郡主你啊。” “为我她为自己吧桓济才死了几天你们就一个个巴着我改嫁”司马福冷笑你们别忘了我还在守孝呢。” “郡主您怎么能这么说侧妃呢”老妇焦急说当娘那个为自己女儿打算你可侧妃娘娘唯一孩子啊。” 司马福没有理那老妇只说“早知……早知我当初就不拦着他纳妾了……也不至于让他现在连个像样送终都没有……” “郡主”老妇大急“郡主老妇知您伤心姑爷死,可你再伤心也不能老待在这苦地方不走啊……” 郗道茂听到这儿听了对着周氏轻轻摇头,周氏点点头同郗道茂一起无声出了厢房,等两了牛车之后,周氏轻叹一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唉,若桓济泉下有知,知郡主今日这番话他也瞑目了。” 郗道茂轻轻说“都死了怎么可能知呢,就该活着时候让他知啊。” 周氏长叹“郡主那么骄傲若桓大人没过世了她恐怕也不会……” 郗道茂然现在很想见到王献之她往车窗外望了望“还有多久才到家?” “阿渝你身体不舒服”周氏关问。 “没有”郗道茂笑了笑“我只随口问问”就算现在家,王献之也还在官署呢,她见周氏欲言止模样想了下赵灵妃不由有些为难“阿嫂阿乞未来妻子阿父阿母心里有数了。” “灵妃这孩子我二舅庶女”周氏微微笑,“恢昙唯一嫡子赵家可没想过要郗恢正室夫人位置。” 郗道茂疑惑望着周氏“阿嫂难道想让灵妃为妾?” 周氏点了点头,她顿了顿说“灵妃虽庶出可从小在我二舅母身边长大,同嫡女都一般教养,我舅母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也不愿意随便让她嫁,给阿乞当妾总比嫁给别人好。” 郗道茂想了想“这事我可了主我只能跟阿母说一说。” 周氏笑“那就劳烦你了”周氏心里有数纳妾娶妻只要茂肯开口这事就成了一半了,郗恢公认家北府军任掌权,灵妃能当郗恢的妾对赵家对自己都有好处,再说当恢妾总比随便嫁个好。 郗道茂想起赵灵妃那还带着几分稚气小脸不由微微摇头,还是个孩子呢,不过她也明白对于士族而言,女儿不过是个联姻工 具,而别说庶女了,就算嫡女也可以牺牲,自己庶姐薇之所以能找到一个好家,一来阿母心善,二来也因为她长女跟自己年纪差不多,阿母不愿意因为她而让别人看低自己。 “阿渝”就在郗道茂胡乱想时候突然听到了王献之声音。 郗道茂一开始以为自己听错了,可牛车然停了来,车帘掀起,王献之站在牛车外微微笑“阿嫂阿渝。” “子敬你怎么来了?”周氏惊讶问 “我了官署听说你们来了静安寺,想静安寺近家也就过来接你们了”王献之说。 周氏抿嘴笑了笑,轻轻推了推郗道茂“快去你郎君车吧。” 郗道茂在周氏打趣下红着脸下了牛车,王献之扶着郗道茂坐了自己牛车“累了吗”他柔声问。 郗道茂听着王献之温言软语伸手紧紧搂着王献之腰“子敬。” “嗯?” “没什么”郗道茂仰头笑“我就叫叫你。” 王献之头用鼻尖轻蹭她鼻子“调皮。”* “你不喜欢?”郗道茂眨了眨眼睛。 王献之见妻子难得媚态心里微微一动声笑“我当然喜欢”说着轻轻吻了那润润红唇。 109 109、生子... 从静安寺回来之后,郗道茂就跟崔氏两人忙着布置郗家以前的旧宅,周氏也会不时的过来帮忙,偶尔也会把赵灵妃一起带来,一来二去,不用郗道茂特意说,崔氏也知道周氏打什么注意了。她声色不动,暗地里观察了赵灵妃好几次。 “老夫人、夫人,赵小娘子让人把山楂糕的方子送来了。”这日郗道茂正在同崔氏商量房里的摆设问题,就听到下人来报。 “青草,我去库里选匹织锦包了给赵小娘子送去。”郗道茂说道。 “诺。” “这孩子还真是有心了。”崔氏笑道。 “是太有心了。”郗道茂苦笑着说。 “这孩子也算不错,只是阿乞还没正式成亲呢,就有了这么一个贵妾,但凡有些心疼女儿的人家,还有谁肯我们结亲?再说妾要有妾的样子,这孩子太出挑了,要是真纳回了家,非家宅不宁不可。”崔氏摇了摇头,赵灵妃性子乖巧,言行举止得体大方,让人挑不出一丝错来。这样的女孩子,崔氏自然不反感,但她并不准备让儿子纳她为妾。如果小妾都跟正室夫人一样,那还要正室夫人干 嘛?她可不想自己儿子将来家宅不宁。“冷上一段时间吧,她年纪也不小了,我们不回应,过段时间,赵家自然也会另外找人家了。” “嗯。”郗道茂点点头,“与其让她当妾,大嫂还不如给她找户门第低一点的人家当正经的夫人。”她不是不想帮赵灵妃,但哪有当大姑子的,弟妹还没有入门,就给弟弟找个贵妾的?她还想以后好好跟弟妹相处呢! “难。赵家不算茂姓,但门第也不算太低,这种人家出来的女儿本来就难找夫婿。门第高一点,别人看上赵家,门第低一点的,赵家不肯低就。我听说赵家还有两个待嫁的嫡女,赵家的娘子怎么可能会费心思给庶女找人家呢?她自己亲生女儿还愁嫁呢。”崔氏说。 “是啊。”郗道茂叹了一口气。 崔氏轻拍女儿的手:“各人有各人的命,你也多想了,赵小娘子的婚事,不是我们可以管的。” “我知道。”郗道茂点点头。母女两人正说话的时候,下人来报:“老夫人、夫人,少郎君来了。” “阿乞来了?”崔氏欣喜的站了起来,“快!快让他进来!”崔氏话音才落,门帘一挑,一道矫健的身影出现在门前,见到郗道茂和崔氏,笑的满脸的阳光灿烂,“孩儿给母亲请安。小弟给阿姊请安。” “阿乞。”郗道茂一把拉起弟弟,昔日一直腻在自己怀里的撒娇的弟弟,现在已经成为一名长身玉立、俊眉修目的英气少年了,“都比我高了。”郗道茂笑着拉着他手,让他坐到自己身边。 “可不是,去年还没我高,今年一眨眼的功夫,都快比他阿父高了。”崔氏满脸骄傲的望着爱子,“不是说还有两天才到吗?” 郗恢露出了满口白牙笑道:“我不耐烦坐牛车,就骑马过来了。”他低头好奇的轻触郗道茂的肚子,“阿姊,这里头是我小外甥?” 郗道茂笑道:“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呢。” “外甥女也好,阿姊,我给阿平找了一匹小母马,才三个月大呢!等阿平再大一点,马驹也大了,就能骑马了。”郗恢兴奋的说,“等这个小侄女出世了,我再给她找匹小马驹!” 崔氏哭笑不得说:“你这混小子!自己疯的跟野马一样就算,可别把你外甥女带坏了。” “女孩子就要凶一点才好。”郗恢笑呵呵的说:“这样才不会让人欺负。” “胡说。”崔氏轻点儿子的额头。 郗道茂饶 第 78 部分 有兴致的说:“你小马驹带来了吗?长得怎么样?漂亮吗?” “没。它还小,我怕跑这么远路的,跑坏了她。”郗恢说。 “就算带来了你也不能看。”崔氏道:“你也不想想你现在的身子。” 郗道茂笑着搂着崔氏的胳膊撒娇,“阿母,我也只是问问而已,哪里真会去马场?”说着她对郗恢使了一个眼色。 郗恢笑着腻到了崔氏另一边,“阿母,孩儿看你这几天都瘦了,是不是这几天太忙了?搬家的事你别管了,都交给我吧。” 崔氏摇头道:“这种家事那是男人管得?你只要跟着你阿父、阿兄和姊夫好好学东西就行了。”她回头对郗道茂说:“阿渝,你派人去官署说一声,让他们下了官署就直接来这里,你让厨房多做几个饭菜。” 郗道茂吩咐青草派人把周氏也接来,“嫂嫂一个人在家也无聊,不如一起过来热闹热闹。” 崔氏道:“我也这么想的。” 晚上亲人齐聚在一起的热闹不说,郗恢的婚事也成为大家商议的重点。崔氏看上是吴郡顾家的姑娘,而郗昙和郗超则认为跟吴郡陆家联姻更好。崔氏听了之后,拉着郗道茂和周氏商量,怎么才能把陆家的小娘子约出来,让她见见。郗恢一副事不关已的模样,笑嘻嘻的同王献之喝酒。 郗道茂瞧着他拿酒当白水喝的豪放模样,忙让丫鬟去煮护肝的醒酒汤来,顺便给王献之使了一个眼色,让他压着点自己弟弟。王献之笑了笑,给她了一个放心的神色。 两人的眉来眼去被周氏看在眼里,她取笑道:“你们两个真是离开一会都不行!” 郗道茂被周氏取笑了这么多年,脸皮早厚了,笑嘻嘻的反问道:“阿嫂跟大哥不也差不多?大哥到哪儿不带着阿嫂你?” “小油嘴。”周氏轻拧了郗道茂一下,顺便瞄了崔氏一眼,见她神色如常知就道崔氏看不上自家表妹,周氏暗暗叹了一口气,真是可惜了这孩子。 自郗恢到了建康之后,郗超和王献之几乎天天带着他出去见客游玩,不多时,郗恢就结识了一帮专门吃喝玩乐的狐朋狗友,几乎天天野在外头。崔氏生怕儿子学坏,私底下同郗昙说了好多次,郗昙也没把儿子管得太严,只规定了一条,不许夜不归宿。 崔氏私底下找郗道茂抱怨:“也不知道你阿父心里在想什么,他这年纪最怕就是被人教坏了,教坏了想要拉回来就难了。我之前把他教养的这么好 ,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学坏?” 郗道茂笑着安慰崔氏:“阿母你都说了,你都把阿乞教好了,难道你还担心他现在学坏不成?” “那不一样。”崔氏反驳道:“他之前一直在军营,过得那是什么日子啊!他什么时候见识过建康的繁华?万一迷了心思那就坏了。” “阿母你不放心阿乞,难道不放心阿兄和子敬吗?我想阿父就是因为阿乞常年在军营,极少经历过这样的生活,才故意让他多见识一些的。他年纪也渐渐大了,总不能一直拘着他,与其让别人带着他学坏,还不如现在让他玩个痛快。阿乞的那些朋友,都是子敬选的,玩得再疯也是有分寸的。”郗道茂说道。 崔氏想了想,觉得女儿说的对,不由松了一口气,“你这你阿父也是的,为什么不好好跟我说呢?” 郗道茂噗嗤一笑:“我猜阿父还没跟您说呢,您就不想听了。” 崔氏听了女儿的话也笑了,“你这鬼丫头。” 郗道茂关切的问道:“阿母,阿乞的婚事你跟阿父商量好了吗?” 崔氏道:“商量好了,我之前也见过陆家的几个未出阁的小娘子,看来看去还是陆家的大娘子最顺眼,性子稳重、模样长得也好,就是小了一点。” “几岁?”郗道茂问。 “十二岁。”崔氏说:“你阿父的意思是先订亲,等陆家姑娘及笄之后再成亲。”崔氏现在就巴不得儿子马上成亲。 “那好啊!其实太早成亲,不利于子嗣,阿母你看我跟子敬,这么早就成亲了,结果成亲这么多年了,才只有两个孩子。你看阿兄和阿嫂,现在都有五个孩子了。”郗道茂很赞同父亲的观点,她就觉得自己跟王献之成亲太早了。 崔氏道:“你跟子敬同岁,男孩子晚些成亲没关系,哪有女孩子家等到十七八岁才成亲的?”不过她听郗道茂这说,也心动了,她和丈夫就郗恢这么一个儿子,她当然希望媳妇多生些孙子。 郗道茂道:“再说找媳妇还是找嫡长女的好,就算在姐妹中不是容貌、才华最出挑的,也肯定是最稳重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崔氏道,“阿乞是我们家唯一的儿子,他的妻子就是郗家的主母,容貌、才华都是其次,主要是能管家。” 郗道茂捶着自己的后腰,“看来我只有等他们成亲的时候才能见到弟妹了。” 崔氏替女儿揉着后背:“这儿酸?” 郗道茂哼哼了几声,“阿母你用力点。”揉得她好痒。 崔氏翻了一个白眼,甩手让丫鬟去给她揉腰,“给你揉,你还得寸进尺来着!” 郗道茂嘻嘻一笑,搂着崔氏的腰,“阿母,你有没有跟阿父说,让他这次外放带着你?” 崔氏道:“我不去了,我去了阿乞的亲事怎么办?” “阿乞不是三年后才成亲吗?”郗道茂问。 “是三年后成亲,可聘礼、盖新房、准备宴席,哪样不是事?”崔氏说:“当年你成亲,我就足足忙了一年,你还只是嫁人,阿乞现在是娶正妻入门。”崔氏摇头见女儿一脸抑郁,心头一暖,还是女儿贴心,“我跟你阿父都老夫老妻了,一辈子都这样了,也不用想太多了。” 郗道茂也知道阿弟是父亲唯一的嫡子,现在郗家的地位跟她出嫁的时候已经完全不一样了,郗恢的婚事要是出了一点差错,郗家就成了整个上流社会的笑话了。“等我生完孩子了,我就过来帮你。”郗道茂说。 “你啊,好好照顾你郎君和孩子就是了,不要老想着娘家。”崔氏笑着说,“我听你阿父说,子敬想要外放?” 郗道茂有些无奈的点点头:“他一直想外放,不过每次都耽搁了下来,希望这次能走成。” “那你怎么办?”崔氏问道,“你肚子都这么大了,难道还跟着他去任上不成?” 郗道茂摇了摇头:“当然不是,等我坐完月子之后,他再来接我。反正就算我没怀孕,他也不可能马上带我去任上,总要先过去打点一番。” 崔氏道:“外放也好,子敬年纪还轻,先出去熬个几年资历,将来不愁没大前程。”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郗道茂笑盈盈的点头。 因为郗昙在建康的时间不多,故郗陆两家在达成默契之后,郗昙请了谢安当媒人,先把婚事敲定了下来,定好三年后成亲之后,郗昙才匆匆离开。至于桓济青幽刺史的位置,则有谢家的谢玄接替。郗恢订亲之后,再次回到了京口军营,不过他身上多了一个官职——北府军长史。虽说只是一个七品小官,可郗恢毕竟才十五岁而已。在郗恢订亲后的第三个月,赵家也把赵灵妃送给了谢安的一个侄子为妾。 崔氏在郗昙和郗恢离开建康之后,被王献之接到了王家住下,因为郗道茂快生了。这日闲暇无事的时候,崔氏同女儿闲话的时候,说起这件事,她也是无意间听说这件事的, “听说在冀州当别驾,岁数也不大,才二十七八岁,正室夫人还留在建康,你大嫂也算是尽力了。”毕竟赵家不是茂姓,赵灵妃既是庶出,又没嫁妆,能加入高门谢氏,也算是她的福气了。 一个二十七八岁、一个才十三岁,要是成亲早一点,说不定自己孩子都比这个小妾大,亏这男人也下得了手,郗道茂不以为然。不过古人大多有恋童癖,不然怎么会有“婷婷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一树梨花压海棠”这种诗句出现呢?就算在近代,还不是又很多伟人娶的继室都比自己同原配生的孩子小呢! 崔氏喝一口茶后问:“子敬外放的事情定好了吧?” “还没有呢。”郗道茂提起这件事就满脸笑容,“子敬说朝里暂时没空缺,要再等等,听说最晚半年就能定下来了。这样等他安顿好来接我的时候,孩子都差不多能满周岁了,带过去也方便。”本来郗道茂还以为起码要跟王献之分开一年半呢。 “这样最好。”崔氏也松了一口气。 郗道茂第二次怀胎的时候,受了不少罪,可生产的时候,却比第一胎要顺多了,不过大半天功夫,就生下来一个白白胖胖的小肉墩。王献之还没有等儿子满百日,就因为公事调动,匆匆去了吴郡当司马。这么一来,崔氏就更放心不下女儿和刚出生的小外孙,就干脆一直留在王家照顾着女儿,直到半年后王献之派人把妻子和儿子接走,她才松了一口气。 在送了女儿上船后回家的路上,崔氏对陪着她来的周氏笑言:“别人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家这盆水好像永远都泼不出去,都二十多岁了、生了两个孩子了,还像没长大一样。”她嘴上说着,脸上却满是宠溺的笑容。 周氏心里也羡慕自家小姑有亲娘照顾,不像自己亲娘很早就死了,她笑道:“阿渝那是敬爱着叔母,才会事事都听叔母的,之前您不在建康的时候,阿渝一个人也把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 崔氏笑着摇头:“你也别夸她了,她有你一半能干,我就开心了。”她转头望了望窗外,“外放也好,她跟子敬不能总在我们身边了,也该学着长大了。” 周氏知道崔氏嘴上这么说,心里其实还是放不下,她笑着劝慰道:“吴郡自古富庶,王家很多亲眷都在那儿当官,献之过去肯定有照应,叔母你放心吧。” “是啊。”崔氏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我是该放心了。”女儿的事情了解,她又开始思忖 儿子的婚事该如何置办。 109、生子... 而此时郗道茂则坐在船舱里,对着怀里的大胖儿子说:“阿凤,我们去爹爹那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是过渡章,郗道茂和王献之在吴郡的生活,我基本上不会写,下面一章就是几年后了,那个时候皇帝又换了两个,琅邪王司马昱当了皇帝,嗯咳,司马道福也成公主了,本文就正式进入收尾阶段了。。。 这章写到崔氏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一句话,女人是一天的公主,十个月的皇后,一辈子的操劳。。。甚至对于很多女人来说,可能还没有公主和皇后的体会。。。 ____________ 推文时间,我家小萝莉的新文 →卖砒霜的糖:《古代奋斗史》话说我很嫉妒她的书号989999多吉利啊。。。 110 110、郗恢成亲(一)... “牡丹花纹蜀锦二匹——” “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锦二匹——” 陆家管家拖着悠长宛转的语调,嗓音宏亮的报着他们家小娘子的嫁妆,每报一样,陆家人就抬进来一样,郗家的管家正忙碌的照着陆家的嫁妆单子校对着。 郗道茂倚在窗前看了一会,偏头对王献之笑道:“子敬,我当初嫁妆也是这么进来的吗?” 王献之抱起正在死命啃一块锦帕的胖儿子,抽走了那块被咬得湿漉漉的锦帕,嫌弃的扔到了一旁,“我不记得了,当初你嫁妆送来的时候,是阿母亲自过问的。”他恼怒的弹了弹正在傻笑的儿子额头,“这不开窍的傻小子!” 喜娘笑着说道:“当初小娘子出嫁的时候,夫人可是把家里的库房都扫空了。” 青草在一旁凑趣道:“可不是呢!当初夫人拿出那株三尺高的珊瑚树的时候,大家都呆住了,婢子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稀罕的宝贝呢!” 小胖墩冷不丁被父亲夺走了爱物,立即不满的哼哼唧唧起来,郗道茂好笑的拿出了一跟用玉做成的小骨头塞到儿子手里,小胖墩立刻安分了下来,津津有味的啃起小骨头来。 “阿渝!”王献之微恼的瞪了妻子一眼,“你当阿鸾是小狗吗?”说着就要抽走儿子手里的小骨头,小胖墩使出了吃奶劲的护着自己的小骨头,死活不肯让父亲拿走,见宝贝快被父亲抢走了,就扯开嗓子可着劲干嚎。 郗道茂看着父子俩的互动,笑的前俯后仰,好半天见王献之俊脸都快成黑炭了,才解释道:“阿鸾这儿在长牙,所以才喜欢四处咬东西,等牙齿长出来了就好了。” “我怎么没见你给阿平、阿凤准备过这些东西?”王献之听了神色微缓,疑惑的问道。 “阿平长牙的时候,天天发烧,整天昏昏沉沉的,哪有什么力气四处咬东西。阿凤长牙的时候,你又在吴郡,当然不知道。”说起女儿,郗道茂叹了一口气,爱怜的抱过小儿子,给他擦了擦脸口水,“我们也有两年没回会稽了,也不知道阿平又长高了多少。” “啊呜——”小胖墩以为母亲在跟他玩耍,肉乎乎、沉甸甸的小身子往郗道茂的怀里一倒,“咯咯——”自顾自的开心的笑了起来。 王献之闻言安慰道:“这次阿父、阿母不是要带阿平一起来吗?你马上就可以见到阿平了吗?”三个孩子中他们最亏欠的就是大女儿了。 “是啊。”郗道茂低头望着怀里的小儿子,神色有些恍惚,眼睛一眨,自己居然已经有三个孩子了,她轻咬了儿子的小胖手一口,“你这小胖墩,阿母都快抱不动你了!” 小胖墩“咿咿呜呜”的抗议着母亲的虐待,郗道茂又揪了揪儿子的鼻子,顺便轻咬那肥嫩嫩的腮帮子。小胖墩小嘴一瘪,眼见就要哭了,郗道茂笑眯眯的横抱起小胖身子,柔柔的哼着歌,不一会小胖墩又开心的咯咯笑了起来。王献之无奈的把儿子从妻子的“魔掌”中解救出来,摇了摇拨浪鼓逗傻儿子。也不知道到底哪里出错的,两个儿子,一个蛮一个傻,都不像他和阿渝。 郗道茂皱眉望了儿子半天说:“子敬,阿鸾是不是太胖了,不要我们给他少吃点?”小孩子好像太胖也不好吧? “你胡思乱想什么呢?”王献之又好气又好笑的说:“小孩子哪能 第 79 部分 挨饿?我觉得他这样差不多,阿平那时候身子就是太虚了,才会那么瘦的。” “可是阿凤也没他那么胖啊。”郗道茂有些不确定的说。 “那臭小子能胖的起来才怪。”王献之嘴角抽搐了一下,这时窗外也传来兴奋的笑闹声,“哈哈……小舅舅,我明天还要跟你一起去玩!” 郗道茂和王献之同时往窗外望去,只见郗恢抱着一个粉妆玉琢的小男孩走进来,小男孩左手举着一柄小木剑,右手拿着一把小木匕首,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僮儿手里也捧满了一堆木头小兵器。 郗道茂呻吟了一声,“阿乞怎么给了他这么多玩具?这下好了,我们今天晚上别想睡了。” 王献之安抚的拍拍郗道茂的手,“没事,晚上让阿乞带着他打一套拳法,他就想睡觉了。” “他不学武都能把家里翻天了,要是真让他学武了,还不把天都拆了?”郗道茂没好气的说。 王献之笑了笑,同妻子商量道:“阿渝,我想等过完年后给阿凤请个夫子,给他正是启蒙,不能再让他疯玩下去了。” 郗道茂闻言立即点头赞同道:“好啊,我本来想跟你说呢,他都六岁,是该正经请个夫子授课了。”她瞄了一眼正手舞足蹈挥舞着木兵器的大儿子笑道:“顺便给他请个拳脚师傅教他习武吧。” “你舍得?”王献之挑眉问道。 “这有什么舍得舍不得?与其让他这么顽皮下去,还不如找个德行好的武学师傅好好教他。”郗道茂轻笑着说:“倒是你,看开了?放弃让阿凤承你衣钵了?” “字当然要练,我们王家人怎么可能不写一手好字呢?”王献之沉下脸道,“不过既然他无心此道,那也没必要强求。”他想看不开都难,这蛮儿子跟他练了半年的书法,连划条竖线还是歪的,真不知道他到底像谁。 郗道茂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怕王献之会逼着大儿子练书法呢!其实书法这东西,真的要看天赋,她练字比王献之早,平时练习的时间也比王献之多,可写出来感觉就是比不上他,尤其是近些年来,两人之间的差距越来越明显,不过一想到王献之是后世跟王羲之齐名的“二王”,她也就释然了。可能阿凤像自己更多些,阿凤在书法方面没有半天天赋,学了半年多书法了,也没什么成就。为了这件事,王献之不知道罚过儿子多少次,可儿子就是学不好。亏得这蛮儿子神经粗,罚过就忘,不然郗道茂真怕儿子童年落下阴影。 “阿母!”一颗小炮弹“嗖”的一下扑到了郗道茂怀里,“阿母,你看!舅舅给我的武器!” “做的跟真的一样呢!”郗道茂抱起大儿子,“阿凤有没有谢谢舅舅啊?” “说过了,舅舅一给我,我就说了。”阿凤连声说道。 郗恢同姐姐、姐夫打过招呼之后,笑着坐在胡床上道:“阿凤很乖,我把木剑给了他,他就立刻道谢了。” “阿凤真乖。”郗道茂赞赏的亲了儿子一下。 “嗯咳!”王献之低咳了一声。 阿凤立刻离开娘亲温暖馨香的怀抱,乖乖的站在王献之面前:“父亲。” 王献之蹙眉训斥道:“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进来之后也不给父母请安,也没有向舅舅问安,教你的规矩你都忘了不成?” 郗道茂向郗恢眨了眨眼睛,郗恢笑道:“姊夫,阿凤还小,你对他不用太严厉了。他乖得很,这些玩具都是我给他的,他一看有这么多,怎么都不肯收,一定要你们同意了,才肯收下。我让他先玩起来,他都不肯,一定要我先来这里得到你们同意。” 王献之听了郗恢的话,神色微微缓和,但语气依然十分严厉的对儿子说:“整天就知道玩,今天让你临的字帖临了没有?” “我……”阿凤期期艾艾的望着父母。 郗道茂见儿子这模样,眉头不由一皱,王献之呵斥道:“还不快去练字!等着打板子不成!” “唯!唯!”阿凤吓得连忙往书房跑去。 王献之等儿子离开之后,对郗恢笑道:“阿乞,让你看笑话了,这孩子太调皮了。” 郗恢笑道:“阿凤年纪还小,自然会贪玩一些,等长大就好了。” 郗道茂让保姆把阿鸾抱走,对郗恢笑道:“阿乞今天留在这儿吃饭吧。” “是啊,阿乞今天就在这儿吃饭吧,我们也好久没一起喝过酒了。”王献之笑道,“我可有五年没回建康了,一会你给我好好说说这五年里发生的事,省得我在外人面前闹笑话。” “阿姊、姊夫,你们这几年在吴郡过得可是神仙般的日子啊!要不是我成亲,我看你们都不会回建康。”郗恢取笑道:“姊夫这会出去,大家只有羡慕的份,哪会取笑你!”郗恢在京口当了两年小官之后,就被郗超调到了建康历练,三年下来,他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初出茅庐的傻小子了。 王献之心有戚戚 的点头道:“这倒是,吴郡的日子可比建康逍遥多了。” 郗道茂起身笑道:“你们聊,我去给你们准备下酒菜。” “把我从吴郡带来的酒取来,我今天跟阿乞好好喝上几杯。”王献之笑道。 “好。”郗道茂笑着走出房门后,神色一敛,嘱咐青草道:“把大郎君身边的僮儿叫来,我要问话。” “唯。”青草应了一声,她已经在四年前同王献之的书童成亲,现在成为郗道茂身边最得力的管事仆妇。不一会,青草就把阿凤身边的书童瑞砚领过来了。 “夫人。”瑞砚恭敬的给郗道茂请安。 郗道茂微微一笑,指着小杌子对瑞砚和声说:“坐吧。”她还是很喜欢这个聪明刻苦孩子的。瑞砚年长阿凤二岁,父母都是王家的家生子,祖母是郗璇当年的陪嫁丫鬟之一,父亲是王羲之手下最得力的管家之一,而瑞砚的姐姐又是阿平的贴身丫鬟,故瑞砚是在王羲之夫妻跟前长大的。瑞砚从小聪颖好学,性子温和稳重,又写的一手好字,深得王羲之夫妻二人的喜爱。王羲之在得知阿凤即将启蒙之后,特地派人把瑞砚送了过来,就是怕王献之夫妻在吴郡找不到好书童,带坏了阿凤。 瑞砚向郗道茂道谢之后,就端正的坐在了小杌子上。 “瑞砚,今天大郎君为什么没有临完字帖再出去玩?”郗道茂问道,她虽宠儿子,也没打骂过儿子,可对儿子的课业也从未放松过。她早就跟儿子约法三章过,要玩可以,但一定要完成功课之后再玩。阿凤虽然贪玩,可从来没有不做作业就出去玩的。郗道茂明白良好的学习习惯一定要从小培养,在儿子坏习惯刚冒头的时候,就应该尽快掐断。 瑞砚听郗道茂这么一问,忙吓得跪倒在地上:“夫人恕罪,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是我没看好少郎君。” 郗道茂笑着让青草把他扶起来,示意他到自己身边,给了他一块糕点,柔声道:“你和阿凤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两个都是好孩子,我叫你来不是怪你没看好阿凤,他有手有脚的一个大活人,你怎么看得住?我只是想知道,他为什么没会没完成功课?” 瑞砚听着郗道茂的温言细语,眼眶微红,“这件事不是郎君的错,都是——”瑞砚迟疑了一下,瞄了郗道茂一眼,见她面带微笑,目光柔和的望着他,他鼓起勇气一口气道:“都是孙三哥!他——跟少爷说,少爷可以尽情去外头玩,他能帮少爷临帖子,保管写的跟少爷一模一样,不会让老爷和夫人看出半点 破绽。”他说完之后怯生生的瞅了郗道茂一眼,“夫人,君子不背后说人坏话,我是坏人……” 郗道茂笑着将他拉到怀里,爱怜的揉了揉他的小脑袋:“你只是把孙三做的事情说出来,没有夸大,也没有诋毁他,对吗?” “没有!”瑞砚忙摇着小脑袋:“瑞砚说的都是实话,没有诋毁他!” “那瑞砚就是好孩子,还是君子。”郗道茂柔声说:“孙三教郎君学坏,如果瑞砚不对我说实话,将来郎君学坏了,瑞砚就是帮凶,这样才叫坏人!” “夫人,郎君不会学坏的!郎君刚刚还对我说,他做错了,他不应该惹老爷生气,他应该做完功课之后再出去玩的!”瑞砚着急的说道。 “我知道阿凤和瑞砚都是好孩子。”郗道茂柔声安抚道:“好了,这件事先不要跟郎君说,你先回去陪郎君念书,不要让孙三再接近郎君,知道吗?” “嗯!”瑞砚用力的点点头,“夫人放心,我绝对不会让孙三接近郎君半步的!” “去吧。”郗道茂让丫鬟带瑞砚离开。 “夫人,孙三是方管家的大女婿,在建康住了快十来年了,对建康很熟悉。我们离开建康五六年了,方管家怕我们对建康不熟悉,特别让孙三过来,带着大家熟悉建康的。”待瑞砚离开之后,青草不消郗道茂吩咐,立即把孙三的情况说了一遍,“方管家的娘子原来是老夫人房里的丫鬟,方管家以前是大老爷的书童,这孙三的父亲原来是大老太爷那边的大管家。”青草嘴里的老夫人自然是崔氏,而大老爷则是郗超。 “那么是他自作主张接近郎君的?”郗道茂本来还奇怪以阿母的精明,怎么可能派这么一个人伺候自己儿子,原来他自己凑上去的。 “是。”青草跪下请罪:“都是婢子思虑不当,才让这样的人接近郎君。” “这不关你的事,是我疏忽了,应该在郎君身边多放几个人的。”郗道茂摆手道,在吴郡的时候,阿凤是跟她和王献之住在一起的,郗道茂也没在他身边多放下人,只让瑞砚一个陪着他读书。两人回到建康之后,因郗恢马上就要成亲了,故郗道茂在稍稍整理了一下王府之后,就同王献之搬到了郗家在建康的府邸,也没来得及想到给儿子多添几个服侍的下人。 “夫人,婢子现在就去把孙三压来跟你请罪!”青草说。 “不急。”郗道茂微微冷笑道:“过来请罪有什么用?我要的是让全府的下人都明白,教坏 郎君会有什么下场!”因为郗道茂没什么等级观念,所以她治下的手段一向温和,只要下人没犯什么原则性的错误,她都是能放就放了,但这并不代表她会允许有人教坏自己的儿子! “是。”青草见夫人阴沉的脸色,不由打了一个 110、郗恢成亲(一)... 寒战,她还是第一次见夫人这么生气呢! 晚上王献之回房的时候已经微醺了,不过他还是记起儿子今天没完成功课就出去玩的事,“让大郎君过来。”他沉着脸吩咐下人道。 郗道茂上前给他脱去外衣,伺候他洗脸漱口:“怎么了?这么晚了,孩子都睡了。” “你问过阿凤,为什么今天没做完功课吗?”王献之问道,阿凤是自己的长子,故王献之特别注重阿凤在学业方面的事。 “问过了。”郗道茂给他端了一盏浓茶让他漱口,“都是一个叫孙三的人惹出来的事情。”说着郗道茂就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砰!”茶盅落地,王献之怒气冲天朝外头吼道:“把这个奴才给我绑来活活打死!”外头值夜的丫鬟吓得魂不守舍,一个个惊惶的进门跪在地上,簌簌发抖。 郗道茂无奈的摇摇头,示意丫鬟先把残局收拾下。 “阿渝……”王献之发了一通火之后,见妻子不说话,突然想起这里是妻子的娘家,不由脸上有些讪讪的,“我只是太生气了……” 郗道茂让他喝下醒酒汤,“我知道,我听到这事的时候,也恨不得打死这教坏阿凤的奴才!”她面色微沉:“可是打死一个孙三,将来还有张三、李三……而且阿凤这孩子的性子你也知道,一根筋到底,要是让他知道这件事是瑞砚说的,万一他一心认定是瑞砚‘出卖’他,他去为难瑞砚怎么办?” “那又如何?我们是他爹娘,难道我们还不能不知道他身边的事不成?”王献之有些不解。 郗道茂摇头道:“瑞砚这孩子是阿父、阿母精挑细选给阿凤当书童的,我很喜欢这孩子,将来是想让他当阿凤的左膀右臂的,可不能让他们因为一个孙三产生嫌隙!再说——”郗道茂迟疑了一下,低声道:“你也知道阿乞马上快成亲了,我不想——” 王献之轻怕妻子的手:“你说的对,这件事是我思虑不周。” 郗道茂笑道:“你放心,我会跟阿凤好好说的,他还是很听话的,没有让孙三代自己写字,这点就足够了。等阿乞成亲之 后,我会好好处置这个孙三的。我要让全府的下人都知道,教坏郎君是什么下场!” 王献之点点头,“好。”说完之后,他有些疲惫的闭上眼睛。 郗道茂上前给他揉太阳穴,“是朝廷上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吗?” 王献之叹了一口气,“不过五年时间,就换了三任皇帝,在这样下去,皇帝都快变成姓桓的了!” 郗道茂瞄了外头一眼,见下人们都离得远远的,才轻声说:“你也别太担心了……”她历史不好,也不记得中国古代有姓桓的皇帝,就算是有也肯定是那种小皇朝,她没听过的。 王献之拉着妻子的手低声道:“我怎么能不担心?他桓温居然能——”王献之涨红了脸恨恨道:“居然能做出这种事来逼着圣上退位!他这次敢逼圣上退位,下次就敢——” 郗道茂捂住他的嘴,低声道:“你小心隔墙有耳!”上任皇帝司马奕是被桓温逼着退位的,而且退位的原因并不光彩,桓温是以司马奕不能人道为由逼着他退位的,这件事情在士族中引起了轩然大波,只是碍于桓家势力过大,大家都只敢私底下讨论而已。 王献之苦笑了一声,将妻子搂在怀里:“阿渝,阿渝……”他喃喃的喊着。 郗道茂伸手环住他的腰:“官奴,我会一直陪着你的。”王与马共天下,这句话奠定了琅邪王氏在士族的至高地位,可这句话也把王家紧紧的套在了司马家的战车上,如果桓温篡位成功,他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王家吧?对了,还有她们郗家,桓家看上郗家的兵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王献之闻言并不说话,只是更加搂紧了妻子。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一卷了,具体又多少章节我不清楚,但我尽量在一月底、二月初完结,最晚不会过 第 80 部分 三月份 ———— 友情推荐 →一条虫:《官家嫡女的奋斗日子》 111 111、母女相见... “夫人,青庐已经收拾好了,您要不要亲自去看一下?” “夫人,陆家小娘子的嫁妆已经全部收归库里了,这是嫁妆单子,您过目。” “夫人,这是……” 郗道茂抱着儿子刚走进正房,就见众人围着崔氏,崔氏忙得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不由皱了皱眉头:“阿母,你休息会吧,你都忙了一天了。” “哪里歇得下来?”崔氏苦笑,“事情一件件的凑上来。”她揉了揉眉心,吩咐庖厨熬消火汤上来,她都快忙上火了。 “那先喝点灵芝茶补补气,我在里面放了蜂糖,一点都不苦。”郗道茂把胖儿子往崔氏怀里一放,“阿鸾,去亲亲奶奶。” “咯咯!”小胖墩咯咯笑着,把口水印到了崔氏的脸上。 “我的乖孙孙,叫外婆,不能叫奶奶。”崔氏搂着小外孙眉开眼笑的纠正道,“这孩子真乖。” “外婆、奶奶还不都一样。”郗道茂笑盈盈的说,见崔氏乐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心里暗暗好笑,这年纪大的人就是喜欢这套,“不是之前都准备好了,怎么一下子又出了这么多事?” “总有疏漏的地方。”崔氏道:“早知道当初让你伯母早点过来了,她三个儿子都成亲了,总比我有经验。” “要是您什么事都能想到,还要这些下人干嘛?”郗道茂不以为然的说。 “你这丫头,当了几年家倒是学厉害了。”崔氏听到女儿的抱怨不由噗嗤一笑。 “本来就是嘛。”郗道茂撒娇的腻到崔氏身边,“阿母,阿弟的婚事重要,可你的身体更重要啊。” “那你就跟我一起干。”崔氏直接把一本账册丢到郗道茂怀里,“让我看看你在吴郡这么多年,到底长进了没有。” “我是您的女儿,怎么说不会给您丢脸啊。”郗道茂笑盈盈的翻着账册,熟练的打着算盘。 崔氏见女儿这几年长进了许多,十分开心,“阿渝,你同子敬这次回来后,还要走吗?” 郗道茂道:“献之说他准备趁着阿舅(王羲之)这次来建康的机会和他商量下再做决定。” 崔氏点点头,示意 下人下去之后,才低声对郗道茂说道:“之前子敬避开是因为前头几任都没子嗣,可当今圣上已经有两位小皇子了,帝位稳固,你阿父的意思是,留在建康反而比外放更好。”哪有谁真的肯好好的京官不做,一定要外放。 郗道茂道:“子敬也是同我这么说的,但他还想听听阿舅的意思。” “我看王家在建康的弟子也不少,先前不是还有一位娶了谢家女儿吗?”崔氏道。 “王家弟子娶谢家女儿的多的去了。”郗道茂笑道,“您说哪位?”像王郗这样的茂姓,本来结亲的对象就少,找来找去就在这么几家中。 “就是之前一直住在你们家的,叫——元琳?对,王元琳!”崔氏说道。 “元琳?”郗道茂一怔,转念一想才笑道:“您说法护啊!对,我记得他娶的是谢大人的侄女儿。前几天我们刚到的时候,他还送了拜帖过来,让我们过去叙旧呢。” “你阿兄和阿父之前都见过这孩子,对他大加赞赏,据说连桓大人都十分喜欢他。”崔氏说。 “对,法护从小就聪明。”郗道茂有些得意洋洋的说。 “说的好像你比他大多少岁一样。”崔氏哑然失笑,“你们要是留在建康,就趁着这次机会,把阿平留在建康吧,她都快八岁了,再过几年就要找婆家了,你也留不了几年了。” “……”找婆家,郗道茂沉默了,阿平才八岁而已,不过女儿要是能留在自己身边,她自然开心,“还是先问问阿姑(郗璇)吧,毕竟阿平在他们身边这么多年,我怕他们舍不得。” 崔氏摇了摇头:“你放心,如果你们这次留在建康的话,她一定会把阿平留下的。京城的贵女都是从小认识的,我当初就是舍不得你一个人来京城,结果害得你在京城这么多年,都没交到过几个好朋友。”崔氏叹气,京城贵族圈极为排外,只接受从小一起长大的贵女。 “这倒是。”郗道茂暗自想着女儿不是自己,总要有一个自己的交际圈的。 “不过阿平可是我们王郗两家的宝贝,就算她不在建康长大,也不愁她将来没朋友。”崔氏自傲的说,王家的几个孙女不是已经成亲就是快说人家了,郗家这儿郗超才刚得了个嫡女,还没有满周岁。 郗道茂一笑:“到时候见了阿平和阿姑后再说说吧。”女儿虽然是自己生的,可毕竟不在自己身边长大,要是阿平不愿意离开阿姑,她也不好强迫她。 “对了, 等你阿弟成亲那天,你也不要去新房陪你弟妹了。当天来的人肯定多,我要是没时间,你就帮我招待一下。”崔氏说。 郗道茂问:“那新房里留谁来陪?” “我让你伯母带了几个郗家的远方堂妹过来,就让她们陪吧。”崔氏说。 “也好,与其让我这个大姑子坐在新房里,让新嫁娘提心吊胆,还不如让几个小姑娘一起说说笑笑。”郗道茂赞同。 崔氏笑着说:“你又不是吃人的老虎!”她顿了顿,“若是陆家那小娘子连大姑子都怕的话,我要这媳妇有什么用。我要的是当家主母,可不是什么怯生生的小媳妇。” 郗道茂暗想,阿母嘴上这么说,可自己那位弟媳妇要是太大方的话,她心里肯定也不满意,幸好自己的婆婆是自己的姑姑,从小看自己长大,一向疼爱自己,也从来不会给自己挑刺,所以说只要孩子建康,表兄妹结婚也没什么不好。 “对了,这次南康公主和新安公主都会过来,你和新安公主年纪差不多,小时候又有过交情,到时候你多看顾着一点。”崔氏说道。 “司马道福?”郗道茂问道:“阿母,她怎么没有再嫁人?” 崔氏皱了皱眉头道:“我也不清楚。听说好像是之前新安公主不愿意回娘家守孝,情愿待在寺庙里,让南康公主和桓大人以为她是想为桓济守一辈子,就把她留在了桓府,后来——”崔氏摇了摇头,“她就算是想嫁人也没机会。” 郗道茂皱了皱眉头道:“她从小就很别扭。”总在不恰当的时机做不恰当的事。 “胡说八道!”崔氏轻拍她的手,“她现在可是圣上唯一的公主,陛下封了先前去世的元妃为后,太子的生母又上不了台面,现在后宫可是徐妃一人独大。” 郗道茂笑了笑,“就算再上不了台面,她也是太子的生母。”皇帝并没有把徐妃立为皇后,也没有让徐妃抚养太子,显然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所以说女人最后还是要个儿子。”崔氏叹了一口气,低头亲了亲正在津津有味啃着自己手指的阿鸾,“你当年三年不孕,第一个生下的又是阿平的时候,我不知道有多急!现在你总算是熬出头了。” “阿母——”郗道茂听到崔氏的话,忍不住靠在她身上,“以后弟妹还会给你生很多很多孙子呢。” “孙子多了,家产分起来也麻烦,”崔氏眉开眼笑的说道:“有五六个就足够了。” “噗 嗤。”郗道茂失笑,五六个还不多?不过她自然不会在这时候泼冷水。郗道茂帮着崔氏忙了几天之后,等到王羲之夫妻快来了,就先告辞回家。她不仅要去接王羲之夫妻,还要把阿平的闺房给布置好。 “夫人,小娘子房间里的摆设,全是照您吩咐的,卧具是紫檀木的,堂壁用芸辉香的粉末刷过了,花觚里每日的鲜花也没有断过。”青草向郗道茂回报道,心里暗暗思忖道,老爷和夫人当真宠大娘子,有什么好东西都往大娘子那儿送不说,听说大娘子爱熏香,就让人布置了这么一个房间,房里的家具太多是紫檀木做的不说,连窗棂、书架皆镶上了沉香,这些可都是用钱都买不来的好东西啊!这间香闺恐怕连当朝的公主都享受不到吧? “嗯,布置的不错。可惜暂时找不到这么多沉香,不然就跟家里的沉香堂一样了。”或许是因为从小跟着郗璇的缘故,阿平小小年纪居然痴迷于香道,王羲之和郗璇宠溺这个小孙女,把她在会稽的房间装修成了一个天然的大香库,郗道茂为了能诱惑女儿留下来,就干脆让青草在建康也建个跟会稽差不多的房间。郗道茂并不喜欢熏香,王献之对香味过敏,两人对香道研究都不深,这房间还是请教了大嫂和彤云才建好的。 青草笑道:“沉香、檀木这类香料素来稀有难得,要不是当年夫人陪嫁了不少,我就算把整个建康跑遍了也凑不齐。” 郗道茂闻言一怔,随即暗自思忖道,她记得自己在很小的时候,阿母就开始给自己准备嫁妆了,当时阿母就说过,香料药材之类的东西都是要慢慢收集起来的,那她是不是应该给阿平准备起来了?虽然她不想女儿太早嫁人……“以后但凡有稀奇的香料,你都注意收集来。” “是。” 郗道茂又去了正房看了一下布置情况后,就暂时收拾了行李,同王献之搬到偏院,把正房让给王羲之夫妻居住。在一切收拾妥当之后,王羲之夫妻的船只也到了建康,郗道茂早早的派了管家去码头处候着,二老尚未下船,船管家就迎了上去。 阿平偎依在郗璇怀里,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安静而好奇的望着车外川流不息的人流,王羲之夫妻年纪大了,加上生性好静,阿平平时去的地方都是极为安静清雅之处,她曾几何时见过如此热闹的景象。 “好久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场景了。”王羲之偏头微笑的对郗璇说道。 郗璇微笑的点头,爱怜的拍拍怀里的小孙女,“等你舅舅的婚礼过后,我让你阿父带你出去玩好不 好?” 阿平偏头想了想说:“爷爷、奶奶也要一起去。” 王羲之和郗璇同时笑道:“好,我们一起去。”郗璇看了王羲之一样,眼底有着不舍,王羲之安抚的拍了拍妻子的手。牛车很快就到了王府,郗道茂领着几个管事仆妇在二门候着,见牛车停在院门口,就快步上前:“阿父、阿母。”她见两人已经满头银丝,不由心里一酸,随即又见到偎依在郗璇身边的阿平,抬手刚想摸女儿,又忍住了,弯腰对她笑道:“阿平,还记得阿母吗?”她最后一次见阿平的时候她才四岁。 “阿平,快叫阿母啊。”郗璇轻推了阿平一下。 “阿母——”阿平嫩嫩的叫了一声。 “阿平真乖。”郗道茂欣喜的将女儿搂在了怀里,眼泪都差点流下来。 阿平眼里有些迷茫,阿父、阿母对她来说是个完全陌生的名词,不过她知道她的那些漂亮的衣服、精美的发饰、漂亮的小荷包还有各式新奇好玩小玩具都是阿母派人给她送来的。 郗璇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同王羲之互视了一眼。郗道茂牵着女儿的小手对王羲之和郗璇笑道:“阿父阿母,你们赶了几天的路,还是先进屋梳洗一下吧。” 郗璇见郗道茂领着他们去正房,眼底不由闪过满意,她对郗道茂道:“我们赶了好几天了,想先休息一会,你先带阿平去梳洗吧。” 郗道茂眼底闪过欣喜,“阿母——” “去吧,你们母女好久没见,好好说会吧。”郗璇笑道。 “是啊。”王羲之微微点头道:“我一会想休息下,你等哺食的时候再过来吧。” “是。”郗道茂知道王羲之和郗璇两人年纪大了,精力大不如前,也就不同他们寒暄了,吩咐下人好好伺候之后,就带着女儿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推荐朋友滴仙侠新文: →拉克西丝:《鱼跃龙门》 112 112、郗恢成亲(二)... 王羲之夫妻来到建康之后,前来拜访求见的人络绎不绝,加上郗恢的婚事,王家这几天瑞是热闹非凡。郗道茂除了处理家务、帮着崔氏准备郗恢的婚礼之后,又多了一件事,就是——打扮女儿! 阿平第一次知道原来穿衣服不仅要注意衣物的质地、款式,还要注意搭配外衣、衬衣、腰带的颜色,还有身上的饰品也不是越贵重越好看,头发也不是只能梳双丫 髻一种发式……这些以前郗璇都觉得孙女还小,生怕教多了会移了性情。不过郗道茂却不这么想,女孩子就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才可爱嘛!至于郗璇担心的学坏之类的,郗道茂认为只要家长肯用心引导,孩子想学坏也不容易。 “咯咯——阿母,弟弟咬我!”阿平笑嘻嘻的扑到了郗道茂怀里,小手指全是阿鸾的口水,“痒痒的——” 郗道茂笑着将女儿搂在怀里,“阿鸾在长牙齿,所以会咬你。” “阿母,我小时候也跟阿鸾一样咬人吗?也会这么流口水吗?”阿平皱着小鼻子问道。 郗道茂给她擦了擦手道,“阿平小时候比阿鸾乖多了也干净多了,不咬人也不流口水。” “咯咯——真的?”阿平开心的偎依到了母亲软软香香的怀里。 “当然。”郗道茂笑着让丫鬟拿牛奶给阿平吃。 “阿母,我可不可以不喝牛乳?腥——”阿平挎着小脸向郗道茂撒娇。 “多喝牛乳会变白哦,而且阿母让人在里面放了蜂糖和芝麻,你尝尝,很好吃的。”郗道茂诱哄着女儿,她发现女儿的指甲很容易断裂,平时吃东西也喜欢吃软烂的,脆骨之类的补钙的食物什么的都不肯碰一下。郗道茂心知是从小跟着老人的缘故,所以哄着女儿喝牛奶。 “真的?”阿平虽然年纪还小,可也知道漂亮了,一听说能变白,便张开了嘴。 “当然。”郗道茂笑着给女儿喂了一口,“好吃吗?” “嗯。”阿平尝了一口觉得甜甜的,就乖乖的喝了一下。 郗道茂拿出手帕给她擦了擦嘴,柔声告诉她明天去郗家参加婚礼的时候要注意的事项,阿平乖乖的点头说道:“我一定听阿母话,不和别人怄气。” “那到不用,如果那人给你气受,你也不必忍着,你是我跟阿父的心尖尖,我们王家的嫡女,哪里轮得到外人来给你受委屈。只是我们要复仇也要讲究方式方法……”郗道茂细细的教导着女儿为人处事的道理。 王献之进来就听到妻子 第 81 部分 在教女儿“使坏”不由哑然。 “阿父。”阿平起身端端正正的给王献之行礼。 王献之摸了摸她的头,和声问了她几句课业上的事之后,便让她退下了。 郗道茂起身给他换衣梳洗:“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今天是王献之的沐休日,照理他早上就该回来了,现在连哺食都过了。 “陛下要立太子了。”王献之神色凝重。 “立太子?”郗道茂不解,立太子怎么了?他的脸色好像是皇帝死了一样。 王献之顿了顿,凑到她耳边,极低声的道:“陛下可能活不久了。” 又要死皇帝了?郗道茂震惊的望着王献之,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幸好阿乞马上要成亲了,不然又要耽搁了。这晋朝的皇帝其实是被诅咒过的吧?怎么上去一个死一个?从她出生迄今,都换了五六任皇帝了,阿乞的亲事,就因为皇帝死的太频繁而耽搁下来的,本来两年前他就该成亲了。 王献之苦笑:“还好陛下有两个儿子,太子的身体也十分壮实。”他顿了顿道:“谢伯父叫我过去,是商量关于太子妃的事。” “太子妃?我记得太子才八九岁吧?”郗道茂依稀记得太子似乎比阿平大一两岁左右。 “太子妃就是未来的皇后,自然要精挑细选才行。”王献之说道。 郗道茂听着王献之的话,心中警铃大作,“你不会想让阿平入宫吧?”不然王献之干嘛特地跟她说这件事? 王献之揉了揉眉心道:“皇后如果不出在王、谢、庾、郗四家的话,就只能姓桓了。”而皇上表面对桓温言听计从,实际上一直在压制桓温,从他当首辅开始,他就慢慢重用反桓温的士族势力,如把曾经被桓温排挤出官场的范汪调做雍州刺史,在朝中重用谢安、高崧、王彪之等人…… “那有怎么样!”郗道茂冷笑道,“难道你们这些大男人还会乎一个女人不成?陈皇后靠山还是太皇太后呢!最后还不是被武帝废了?别拿这个当借口!” “阿渝!”王献之皱着眉头把激动的妻子按下,“我们只是商量而已。” “商量?商量怎么把我的孩子推到火坑里去吗?”郗道茂嗤之以鼻,“他谢安女儿多,喜欢卖女儿,我可舍不得!” “阿渝!”王献之这下竖着脸沉声说:“你怎么能这么说谢大人呢!” “我怎么不能说他了。”郗道茂恼道:“不说先前的 ,你算算从我们成亲开始皇——上面换了几任了?且不说太子将来如何,你可别忘了后宫里还有褚太后呢!就算——就算阿平熬出头了,那也多少岁了?你忍心我们的唯一的女儿过这种苦日子?”郗道茂顿了顿,“若是照着你的想法,与其把阿平送到宫里,还不如让她嫁给阿奴(郗超长子)呢!或者幼度(谢玄)的长子也不错。”当然郗道茂没有想过把阿平嫁给阿奴,两人的血缘关系实在太亲近了。 王献之哭笑不得:“什么叫照着我的想法?阿平是我的嫡长女,我怎么不疼她?就算让她入宫,也必是让她坐上那最尊贵的位子!”他们王家的女儿要么不入宫,一旦入宫肯定是稳坐皇后宝座的。 “如果没有皇帝,皇后之位又有什么用?妻凭夫贵,若是——若是阿平变成前朝的孝昭皇后呢?”郗道茂反驳道,“说不定还做不了孝昭皇后呢!毕竟宫里还有个褚太后呢!” 王献之苦笑,从小受忠君思想教育的他,永远无法和妻子一样,对皇帝、对皇室如此不敬,但不可否认妻子分析的很对,也正是这样他才没有立刻答应谢安。伸手将妻子揽到怀里,王献之柔声说:“阿渝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委屈阿平的。” 郗道茂松了一口气,低声说:“子敬,阿凤、阿鸾的婚事你想怎么样我都不会插手,但阿平的婚事,我希望你能多为阿平想想,她是我们第一个孩子啊!我总希望她能和我一样——”郗道茂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阿平入宫的!只要不是嫁给皇帝,哪怕——哪怕她嫁的人再不好,她也有能力让女儿过得很好! 王献之闻言眼底浮起了笑意,凑到她耳边轻声调笑道:“像你什么?嫁个像我一样的好夫君吗?” 郗道茂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刮着他的脸笑道:“你真不要脸!” 王献之轻啄她娇嫩的肌肤戏谑道:“不然又怎么能跟你生出阿平呢?”说着就抱起妻子往床榻走去。 郗道茂心里松一口气,子敬应该打消把阿平送到宫里的念头了吧?郗道茂迷迷糊糊的想到看来自己要早点把阿平的婚事定下来了,省得夜长梦多—— 到了郗恢成亲那天,郗道茂早早的起身,收拾打扮妥当之后,带着三个孩子先出门了,王献之坐另一辆车去郗府。 “阿平来了——”崔氏一见阿平立即笑眯了眼睛。 阿平甜甜的叫了一声崔氏之后,乖巧的站在郗道茂身边,阿凤仰着小脑袋说:“阿母,我要小舅舅。” “你舅舅今天是新郎倌,可不能陪你玩。”郗道茂点点他的小鼻子,“我让丫鬟带你去,还记得昨天阿母说过的话吗?” “记得,不可以攀假山不可以去湖边、井边玩,不可以甩开保母、丫鬟。”阿凤板着手指一样样的说道。 “嗯,真乖。”郗道茂满意搂着儿子亲了一下,“要是阿凤今天都这么乖,拿阿母就让工匠再给你做一把小弓。” “好!”阿凤欣喜的跳起来,“我还要有木箭!” “有弓当然会有箭。”郗道茂笑着说道。 “阿母你真好。”阿凤开心的腻在郗道茂怀里撒了一会娇之后,便跟着保母离开了。 崔氏在一旁看得直皱眉:“哪有你这么教孩子的?”这算什么?跟孩子谈条件? 郗道茂柔声问阿平:“阿平想出去玩吗?” 阿平摇了摇头,“阿母,我想看书。” 郗道茂道:“好,我让丫鬟带你去书房,不过只许看一个时辰。” “嗯。”阿平点点头,开心的跟着丫鬟离开。 两个孩子都走开之后,郗道茂笑着对崔氏道:“今天人多杂乱,我怕他们太调皮闹出事情来。” 崔氏不以为然:“这么小的孩子能闹出什么事来?你也太宠这两个孩子了,我听子敬说,他们提什么要求你都答应。阿平既然喜欢看书,你拘着她干什么?” 郗道茂笑道:“他们能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只要他们平时做的好,自然有奖励。阿平还是孩子,哪能这么安静?”郗道茂是怕女儿看书看多了,把眼睛看坏。 傅氏在一旁“噗嗤”一笑,“你小时候比阿平还要安静呢!真是女儿肖母。” 郗道茂笑了笑,她和女儿当然不同,周氏在一旁倒是看得很羡慕,“阿渝,你家阿平和阿凤还真乖。我家那几个混世魔王就算是哄,他们也不听。还好阿奴大了,现在都会管教弟弟了。” 崔氏凑趣道:“我看阿奴也到快说亲的年纪了,你们相中好的没有?” 郗道茂心里暗暗惋惜,可惜阿平和阿奴的血缘关系实在是太近了,不然让阿平嫁给阿奴到也不错。这时几个和郗家平时相处的比较好的女眷都已经到了,众人便忙上前招待前来道贺的客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从今天开始,《春芳歇》我会日更至完结 新坑是修真仙侠,一个穿越女在修真世界的 故事,预计在春芳完结后开坑 大家如果不嫌麻烦,收藏一下我的专栏吧,点击收藏此作者^_^谢谢收藏 113 113、韵之婚事风波(一)... “公主,您累了一天了,还是早点歇息吧。”南康公主的贴身侍女对刚刚从郗家喜宴上回来的南康公主说道。 “嗯。”南康公主微微点了点头,身体斜倚在胡床上,“这郗家的孩子不多,倒是各个都挺有出息的,这郗道胤(郗恢字)年纪不大,可处事极老练,不出几年又是一个郗嘉宾,这崔夫人倒是一个有福气的。” “崔夫人福气再大也没公主您大,崔夫人只得了一双儿女,而您儿孙满堂,有出息的孩子又何止一个?”侍女笑道。 南康公主嗤笑了一声:“儿孙满堂?哪里来的儿孙满堂?我这辈子就得了两个儿子,一个还……”南康公主想起早逝的幼儿就忍不住伤心。 “公主——”侍女也无声的叹气。 “外人都说我苛刻儿媳,不让儿媳改嫁!可他们又怎么知道,若不是那对贱|人母女从中作梗,我儿又何至于连个子嗣都没留下就走了!”南康公主恨恨的说道。 “公主!”侍女吓得魂飞魄散,南康公主嘴里的贱人母女现在可是宫廷里最炙手可热的淑妃和公主! 南康公主冷然道:“我堂堂大晋长公主难道还怕个庶妃不成?那贱人不仅害我小皇叔(司马昱)差点没有子嗣,还让她那女儿来祸害我儿!可恨我当初瞎了眼睛,引狼入室!早知道——早知道当初顺了阿钺的心意,他说不定现在已经儿女满堂了——”南康公主说着说着就哭了。 侍女拧了帕子给南康公主拭脸:“公主您别太过伤心了,二郎君一向孝顺,要是知道你为他如此伤心,他泉下有知也会难过的。” 南康公主拭了拭眼泪道:“我知道那贱人一心想让女儿再嫁,可只要我活着一天,她就得给我守着!” “公主,我听说淑妃娘娘一心想抚养会稽王呢!”侍女说道。 “她抚养?”南康公主微微冷笑道:“她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宫里有褚太后呢!还有会稽王的生母,怎么都轮不到她!” “可是——”会稽王的生母实在太上不了台面,陛下虽没有册封淑妃为后,可却让淑妃掌管后宫,让淑妃抚养会稽王也说得过去。 “李陵容再不堪,她也生了两个皇子一个 公主,她徐氏也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出生,不过胜在皮相好而已。”南康公主不屑道:“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美女!当初王简姬(司马昱的原配)容貌、家世、才华那样不是顶尖出挑的,既是原配嫡妻又生了嫡子,不还是被我那小皇叔给幽禁死了?” 侍女静默,皇家的事不是她这个奴婢可以评价的。 南康公主发泄了一通之后,心情稍微好了一些,便让侍女伺候自己梳洗,这时门外丫鬟回报:“公主,大人来了。” 南康公主微微一怔,尚来不及有什么反映,桓温就大步走了进来,“公主。” “郎君。”南康公主难掩诧异,他怎么来了? 桓温坐在南康公主对面,见她满脸倦色,不由关切的说:“累了?怎么不让丫鬟伺候你梳洗呢?” 南康公主听着桓温关切的话语,不由露出了温柔的笑容,“我刚刚才回来了呢。” 桓温想起今天在郗家的场景,微微感叹道:“郗家儿子不多,可各个出色!那郗道胤再过几年定是第二个郗嘉宾!” 南康公主怅然道:“若是阿钺还在,定不会被他们比下去。” 桓温想起早逝的嫡幼子,也沉默了好一会,过了半天才道:“你这次去郗家见到王子敬的嫡长女了吗?” “王子敬的嫡长女?怎么了?”南康公主问道。 “我听说这个孩子从小是在逸少和郗夫人身边长大的。”桓温问。 “嗯。”南康公主颔首说道:“王家这么多孙女,她是唯一一个由郗璇抚养长大的孙女。” “你觉得这个孩子如何?”桓温问道。 南康公主愣了愣,随即脸上浮起了一抹微笑:“这孩子到不负她爹娘的那副好皮相,容貌生的极是出色!性子也挺文静大方的,难怪王逸少把她排入‘之’字辈。” “你说让灵宝(桓玄)娶她为妻如何?”桓温说道。 “桓玄?”南康公主闻言微微变色,她以为桓温是想给自己的孙子说亲,可没想到是为了那个庶子!她冷笑说道:“王子敬会把自己的嫡长女嫁给一个庶子!连熙儿当年都没娶到太原王氏的嫡女,难道你以为一个庶子就能娶到琅邪王氏的嫡女?” “庶子又如何?英雄不问出生!”桓温不耐烦的说道:“我们哪来的嫡子?再说灵宝就不是你儿子吗?” 南康公主神色略略一黯,她唯有两个嫡子,幼子早逝,长子 迄今没有嫡子,不过——南康公主下巴微微仰起,高傲的说:“难不成你真认为他养在我名下,就是嫡子了?他永远都只是一个贱婢之子!”丈夫再怎么疼爱庶子,她都无所谓,但她绝对不允许庶子威胁到自己的儿子!她就熙儿这么一个儿子了。 “你!”桓温勃然而起,怒视南康公主,南康公主毫不示弱同他互瞪,“简直不可理喻!”桓温忿忿的甩袖离去。 夫妻两人吵架,吓得下人们躲开,等桓温怒气冲冲的离开之后,侍女才怯生生的走了上来,大着胆子劝道:“公主您又何必——” “你不懂!”南康公主脸色阴沉,不耐烦的斥道:“滚下去!” “唯唯!”下人吓得慌忙退下。 南康公主等下人退下之后,敛下了怒色,深思起来,桓玄可以娶王羲之的孙女,但是他决定不能娶王凝之和王献之的女儿!她低头想了一会,扬声道:“来人!” “公主。”侍女们急急的奔了上来。 “伺候我梳洗,明天一早我要进宫给太后请安!”南康公主吩咐道。 “是。” 第二天一早,南康公主早早的起身去了皇宫,褚太后这几年年纪越大,睡眠越浅,卯时不到就起身了,南康公主到的时候,她正在御花园里散步。 “公主今天怎么想到进宫见我这个老太婆的?”褚太后含笑问道,手里正拿着一把竹剪给牡丹修剪枝叶。 “嫂子,我什么时候不想着你了?”南康公主对褚太后笑道。 褚太后见南康公主脸色暗沉心知她定是有事来找自己,示意宫女退下之后,便拉着南康公主的手关切的问道:“怎么了?谁给你受委屈了?”南康公主是康帝是胞妹,康帝极宠这个妹妹,褚太后还是琅玡王妃的时候就同南康公主感情极好。 “嫂子——”南康公主再也忍不住委屈,扑到了褚太后怀里,抽抽噎噎的说着昨天跟桓温吵架的事。 “你说桓大人想让灵宝娶王子敬的嫡女?”褚太后轻拍着南康公主的背,若有所思的说:“我记得王子敬的夫人似乎是郗昙的女儿?” “嗯,王子敬的夫人叫郗道茂 第 82 部分 ,是郗昙的嫡长女,也是郗昙唯一的女儿。”南康公主低声说道。 “嗯,王子敬的好像就一个嫡女吧?是不是叫王韵之?”褚太后微微莞尔道:“听说是王家少有的能排到‘之’字辈的女孩。” “嫂子你也知道?”南康公主诧异的问道。 “我听徐妃提起过。”褚太后说道,“你昨天去了郗家,也曾见过这个孩子?” “徐妃?她怎么知道王韵之的?难道——”对了!会稽王和王韵之差不多岁数!南康公主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见过,这孩子容貌出挑不说,小小年纪就一派端庄从容的模样,倒是跟太后您有点像呢!” “傻话!她姓王又不姓褚,怎么能跟我长得像?”褚太后轻笑道:“听说这孩子是王逸少和郗璇抚养长大的,要我说她跟会稽王倒是极般配。”皇上就司马曜和司马道子两个孩子,司马曜四岁就被封为会稽王,显然皇上有意让他将来继承大统的,那么他的正妃就是大晋未来的皇后,自然要精挑细选!这王韵之不仅是王羲之的孙女,还是郗昙的外孙女,王羲之的二媳妇又是谢玄的姐姐,如果让王韵之当会稽王妃,就能多牵制几分桓温了…… “是那气度有两分像嫂子,我难得见这么小的孩子就有这么沉稳的。”南康公主笑道:“以王韵之的家世当会稽王妃倒是够了。”南康公主点头赞同。她并不是傻子,桓温的谋反之心她早看出来了,也知道桓温想让桓玄娶王韵之是看上了王家的显贵和郗家的军权,但——她不仅是桓温的夫人,更是大晋的公主!她姓司马而不姓桓!她的一切荣耀都是司马氏给予的!一旦桓温谋反成功,她绝对不会是桓温的皇后,反而会沦落到比府上那些婢妾更悲惨的境地!所以南康公主情愿桓温失败,桓温失败对于她来说,最差不过换个老公而已。 “哦?既然这样那你就把这个孩子接到宫里来,让我看看。”褚太后轻笑道:“我这儿好久没孩子的笑声了。” “好啊!我明天就派人去王家传话。”南康公主笑道。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r13065318828sdo、fngwufeng、赫赫兰投的霸王票^_^ 古代的公主(清代除外)是名副其实的天之骄女啊。。。 114 114、韵之婚事风波(二)... 南康公主是说干就干的性子,同褚太后合计了一下,便借着赏花宴的名头,将几个太子妃人选一并 请入了皇宫。 当郗道茂接到宫里赏花宴的请柬,就知道这次宴会名为赏花,实则是太子选妃宴。郗道茂当然不愿意女儿入宫当什么皇后,她历史不好可也知道魏晋南北朝时期没什么朝代是有几百年历史的,说不定阿平今天当上皇后,明天就成了亡国之后呢!她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先下手为强,早点给女儿定亲! “你想让阿平嫁到顾家去?”崔氏惊讶的望着女儿,“你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郗道茂苦笑的说:“我就是知道才想让阿平早点定亲的。” 崔氏也舍得不外孙女入宫,只是——“子敬知道这件事吗?” 郗道茂道:“知道,我昨天晚上跟他提起过这件事。” “他赞同这件婚事吗?”崔氏问。 郗道茂皱眉想了想,“他没反对,他让我不要急,不要病急乱投医。” 崔氏劝道:“不错,阿渝你也不要太急了,王家也不止阿平一个嫡女。”想当太子妃很难,不想当太子妃还是很容易的。 郗道茂道:“我知道,但阿平也八岁了,是该考虑她婚事的时候,省得到时候措手不及,这次是太子选妃,万一下次又来一个什么人家上门提亲呢?” “也是。”崔氏想了想道:“你见过阿云的孩子吗?” 郗道茂摇了摇头:“我只见过阿云在吴郡的长子,没见过她的次子。” “你想把阿平嫁给次子?”崔氏一愣。 “嗯。”郗道茂迟疑了一下低声说道:“长康的祖母顾老夫人性子好强,对长长孙又极是宠爱,那孩子被养的太娇了些,再说他将来肯定是要跟顾老夫人住在一起的,所以我想看看阿云的次子。”郗道茂心里暗暗叹息,不是所有的老人都适合抚养孩子的,照她看来阿云的长子就被顾老夫人给养废了! 崔氏失笑的摇头:“既然这样,还不如把阿平嫁给阿奴呢!也不用这般费心了!”顾家的次子?亏这丫头想得出来,子敬也是的,居然这种事都顺着她! “可是他们是表兄妹啊!”郗道茂嘟哝的说,她、郗超和王献之都是郗鉴的孙子外孙,这血缘太近了,万一阿平将来生不出孩子或者生出病孩来怎么办? “你跟子敬不也是表兄妹?”崔氏好笑的反问。 “不一样啊……”郗道茂郁闷了,“我听说血缘太近的夫妻容易生不出孩子还容易生出体弱多病的孩子来……” “你上次不是说成亲太早不容易生孩子吗?”崔氏轻敲女儿的额头,“现在又改了?” 郗道茂嘟哝道:“我这不是为阿平着想吗?” 崔氏道:“我也是为阿平着想才想让她嫁给阿奴的。现在这时候除了你阿兄之外,谁肯答应跟阿平定亲?” “……”郗道茂沉默了。 、 、 、 “你说阿渝想跟顾家结亲?”王羲之轻品香茗。 “嗯,阿渝舍不得阿平入宫。”王献之说道,他也有些舍不得女儿入宫,毕竟入宫之后想再见女儿一面就难了,再说让阿平嫁好一点的人家,比当皇后更有益。 “这太子妃不当也罢。我们家够富贵了,也不需要这个皇后锦上添花。只是顾家的长子我见过,太过懦弱些,不是良配。”王羲之一口否决,阿平是唯一在他身边长大的孙女,她的丈夫王羲之自然要千挑万选。 “阿渝想看看次子。”王献之有些无奈的说。 “次子。”王羲之云淡风轻的脸上露出了错愕,“她想把嫡长女嫁给次子?”王羲之有些啼笑皆非,虽说顾长康和夫人张氏都是士族大姓出生,可两人并非嫡系长房,本来阿平嫁过去已经有些屈就,她居然还想把女儿嫁给次子? “阿渝说长子责任太大,次子将来还能分家单过。”王献之苦笑的解释道,每次他觉得已经很了解妻子的时候,她总会又多些让他错愕的想法。 “嗯咳!”王羲之放下茶盏,轻咳了一声,“这孩子!”他揉了揉眉心道:“子敬,阿渝太随性了,阿平的婚事你可不能任她胡来。”这孩子说不定最后让阿平嫁到寒门去都有可能。 “这是当然。”王献之问道:“父亲,你觉得嘉宾的长子如何?” “你是说郗濬?”王羲之偏头想了想,“这孩子倒是不错?怎么嘉宾跟你说过?” “他前几天跟我说过。”王献之说:“原本我想让阿平嫁到幼度家里的去的,但是幼度说二嫂想让灵光嫁进去。”王灵光是王凝之和谢道韫的嫡幼女。 王羲之道:“灵光这门亲事你二哥也同我说过,你二嫂是谢家出来的,让灵光嫁到谢家也好。”王羲之顿了顿道:“郗家权势不比谢家少,人也没谢家那么多,嘉宾从小就疼阿渝,阿平嫁进去也不会受委屈。”显然王羲之更偏向于郗家,人是偏心的动物,虽然灵光和阿平都是自己的孙女,但 阿平是自己养大的,灵光一年都见不了一次。 王献之见同父亲达成了共识,便起身笑道:“我先回去和阿渝说,省得她太着急。” 王羲之吩咐道:“就算不想入宫也不能做的太明显了,皇家的脸面还是重要的。” “我心里有数。”王献之微笑道。 、 、 、 郗道茂同崔氏说了一番话之后,满腹心事的回了自己家,她很想让女儿嫁给阿奴,可她担心女儿和阿奴没她和子敬的运气,万一生出来傻孩子怎么办? “阿母!阿母!”阿平兴冲冲的扑到了郗道茂怀里,“我是不是要入宫?我是不是能看到太后了?” “是啊。”郗道茂轻摸女儿的小脑袋:“阿平开心吗?” “嗯!”阿平用力的点点头,“阿母,皇宫是不是特别漂亮?”阿平歪头想了想问道。 皇宫其实还没有家里好看,郗道茂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皇宫的情形,不禁一笑,除了建在高高的台阶上之外,皇宫并无其他特别之处,后宫除了太后、皇后和少数几个受宠的高级妃子居所外,其他人住的地方还没有家里华贵舒适。 “皇宫是天下最尊贵人住的地方,自然气派非凡。”郗道茂摸着女儿的小手,教导着她在皇宫里应该说什么话。阿平受郗璇严格教导,郗道茂教的东西她一点就通。过一会阿鸾午睡醒来,哼哼唧唧的要郗道茂,保母把他抱过来之后,阿平笑嘻嘻的同弟弟玩耍了起来。郗道茂含笑在一旁看着儿女玩闹,一时间烦恼全消。只要阿平能不入宫,她嫁到哪家人家都有回旋的余地。 、 、 、 褚太后和南康公主的开设百花宴,京城诸多贵女都应邀参加,徐妃也趁机把女儿接到了宫里。 “怎么又瘦了?”徐妃心疼的拉着女儿的手絮絮的说道:“我之前给你送去的灵芝你没吃吗?还有我让人去外面采了些花粉来,那可是好东西,你每天兑上蜂糖水喝上一勺……” “不用了。”司马道福懒懒的倚在胡床上,“我现在几乎不出去,也懒得打扮了。” 徐妃见女儿慵懒的模样,心疼的眼泪不住的落下,“你放心,我已经同你父皇说过了,他说过阶段就给你找个好人家……” 司马道福嘲讽的笑笑:“我还以为他现在眼里只有那个昆仑奴生下的那两个孩子呢!” “怎么会呢!”徐妃拉着女儿的手,“你在忍忍,你父皇准备要立你兄弟为太子,再忍忍……” 司马道福不耐烦的挥开徐妃的手,每次徐妃见她只会说这么一句话,“太后怎么想起举办百花宴的?” 徐妃抹着眼泪道:“太后想给你兄弟挑个太子妃。” “太子妃?”司马道福微微错愕,“她看上谁了?” 徐妃想了想道:“我听说她们很中意王家的女儿。” “王家的女儿?”司马道福一根敏感的神经触动了,“王家哪个女儿?” “好像是王子敬的女儿。”徐妃说:“这个孩子从小在王逸少身边长大,又是郗重熙的外孙女……” “你是说郗道茂的女儿!”司马道福脸一下子阴沉了。 “是啊,怎么了?”徐妃问道。 司马道福沉着脸不说话,想起之前在郗家婚宴上见到的郗道茂,她看起来几乎跟五年前没什么区别,而她已经开始老了……司马道福双手紧紧握拳,凭什么!凭什么她能这么幸福?凭什么她的女儿还能做太子妃?司马道福望着徐妃道:“郗道茂的女儿不能当太子妃,她是王羲之的最宠爱的孙女儿,王郗两家的心肝宝贝,她要是入宫当了太子妃,将来还会服你吗?” 徐妃听了脸色微微一变,司马道福说道:“母妃,褚太后论辈分还是你的晚辈,凭什么太子妃的人选要她来定。” 徐妃听后脸色不禁有些难看,“我……”她毕竟不是皇后…… 司马道福轻轻一笑,凑到徐妃耳边,“阿母,与其找个压不住的儿媳妇进宫,还不如找个软弱一点的呢!难道父皇不听你的还听一个晚辈的吩咐不成?” 徐妃不由低头深思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赫赫兰、catryqiu85、295797.jj三位亲的霸王票,^_^ 昨天出去了一天,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上两点多了,太累了,没熬住,今天晚上还要出去,我加紧码了一章。。。不好意思。。。 115 115、韵之婚事风波(三)... “阿母,为什么御花园还没有我们家的花园大?”赏花宴结束后,阿平坐在牛车里将忍了半天的疑惑道出,她说的家里是指在会稽的家里。 郗道茂哑然,轻轻的顺着女儿的头发:“阿平,还记得阿母跟你说过的吗 ?皇宫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住的地方。” “嗯。”阿平点点头,不解的问:“既然是太后那么尊贵,为什么住的地方不好呢?” 郗道茂说:“太后和皇后都是天下妇人的表率,母仪天下,如果她们住的地方布置的太过富丽堂皇,她们又怎么能劝大家勤俭持家呢?” 阿平低头想了一会,才抬头对郗道茂说:“阿母,这就是你说的‘以身作则’?只有我先不吃零食、按时按成课业,然后才能教导弟弟这样?” “是的。”郗道茂欣喜的夸道:“阿平真聪明!” “那皇后也没什么好当。”阿平总结,“只不过外表风光而已,祖父说过,人最重要的就是要自己过的潇洒自在,旁人如何看待自己,与我无关。” 郗道茂想了想对女儿说道:“你祖父说的对,但阿平你要知道男女有别,你祖父说的是身为男子的处事道理,可你是女孩子,就要跟男子有所不同。” “嗄?”阿平疑惑的望着郗道茂。 郗道茂同女儿咬着耳朵说:“阿母同你说的事,你可不能同你祖父、祖母说,这是我们两人之间的小秘密,好吗?” “只有我们两人知道?”阿平双目亮晶晶的问道。 “对,只有我们两人知道。” “好!”小姑娘很兴奋。 郗道茂将女儿搂在怀里,“知道你的曾祖父文献公吗?” “知道。”阿平仰起小脸骄傲的说:“祖父说过,曾祖父是很厉害很厉害的官。” 郗道茂一笑:“我们今天不说你曾祖父,说你的曾祖母曹夫人。你曾祖母曹夫人是一名性格非常刚烈的女子,她在得知你曾祖父纳妾之后勃然大怒,在打听了那些小妾的居所之后,就准备驱车前往想要狠狠的教训那些小妾,结果这件事被你的曾祖父知道,他……”郗道茂同女儿说着王导夫妻广为人知的趣闻,说完王导夫妻的事情之后,她又说了南康公主在面对桓温妾室李氏上的态度,两个故事说完郗道茂含笑望着女儿,“阿平,你觉得你曾祖母和南康公主谁做的更好?” 阿平喏喏了半晌,才低声说道:“祖母对我说过,身为女子要宽容大度是男子说出来骗傻女孩的?若是人人都遵守了,那么男子也不需要一直这么说了。 第 83 部分 ” “你祖母说的对。”郗道茂笑着揉着女儿的小脑袋,心里暗暗开心,看来王羲之夫妻还是非常宽容的,没把女儿教成傻子,不过他们的教育方式也太肆意了,阿平毕竟是女孩子,她柔声对女儿说:“你曾祖母看的你曾祖父虽紧,还有一个善妒的名声,可你曾祖父还是连纳了诸多妾室,生了不少庶子,有些庶子甚至比嫡子还有出息。而桓大人虽家中姬妾满堂,可也不过仅有六子,除了两名嫡子之外,庶子大多懦弱无能且生母身份卑微。” 阿平听了母亲的话,有些明白又有些迷糊,郗道茂对女儿说道:“世人对女子总是过于严苛,你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要记得不能冲动,万事多想一想,南康公主和你曾祖母,都不喜欢妾室,可南康公主她得了好名声又把事情给解决了,可你曾祖母却平白得了一个妒妇的名声。当然阿平将来做的更好,不让自己的夫君的有妾室!” 阿平听得咯咯一笑:“阿母我一定会好好读书,学好本事,将来不让夫婿纳妾的!”小姑娘年纪还小,并不太清楚夫婿和成亲的含义,只把不许夫婿纳妾当成了一个任务。 郗道茂笑着低头亲了亲女儿:“阿平真乖。” 母女两人到家的时候,王献之也正好从官署回来,见了牛车笑着将女儿抱了下来:“阿平今天玩得开心吗?” “开心。”阿平伸手搂着王献之的脖子,“阿父,你看这是谢家的小娘子送给我的荷包……” 王献之含笑听着女儿说着赏花宴的趣闻,郗道茂从牛车上下来后,笑着问道:“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王献之从怀里取出一对小珠花放到女儿手里,哄着女儿下去之后,将妻子搂在怀里,“今天赏花宴太后说了什么吗?” 郗道茂摇了摇头:“没说什么,就看了几个女孩子后,太后就借口午睡回宫休息了,倒是南康公主和徐妃说了不少话。” 王献之叹了一口气,“陛下让桓温回姑孰了,他这一走,又是天高皇帝远了。” 郗道茂安慰道:“说不定陛下心里有自己的考量呢。” “希望吧……”王献之叹了一口气,随即又微微笑道:“陛下的身体倒是好上很多了,今天还召见了朝臣。” 郗道茂含笑听着王献之同她絮絮叨叨的说着朝中的事宜,见王献之眉飞色舞的模样,心里暗想其实他还是希望留在建康的,在吴郡的时候,从来没见他这么开心过。 王献之说了一会之后,说起了太子妃的事,“我听陛下的意思,似乎想要在皇后的娘家找个女孩子。” “你是说他看上了太原王家的女儿?”郗道茂欣喜的道,“对啊,我记得先后、哀靖皇后都是太原王家的女儿。” 王献之见妻子欣喜的模样,不由哑然,别人就算不希望自己女儿当皇后,也不至于像她一样视后位若敝屣。 “子敬,我过几天想请阿云来家里一趟,你把长康也叫来吧?”郗道茂期冀的望着王献之。 王献之顿了顿,想起之前同王羲之的谈话,刚想拒绝,可见妻子满脸的哀求,他心一软,“好啊,好久没跟长康叙旧了。”还是让阿渝自己死心比较好。 郗道茂顿时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怕王献之拒绝。王献之握起她的手,“阿渝,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也不要太担心了。” 郗道茂闻言皱了皱眉头,嘟哝的说:“你说的我们好像多老一样。” 王献之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你啊……” 、 、 、 宫里赏花宴结束后,南康公主正想去褚太后的宫里同她说会话,却在下人的通报中得知桓温又要回姑孰的消息,她面色不由一沉,起身就要告辞回家。 徐妃含笑瞄了司马道福一眼,柔声说道:“公主,今天就让阿福留在宫里吧?我还有话想同她说呢。” 南康公主微微一笑道:“娘娘同阿福好久不见,理应如此。”虽说她从未把徐妃看在眼里,可她现在毕竟是皇帝的宠妃,这点脸面她还是要给的。 徐妃大喜,等南康公主离开之后,徐妃也带着司马道福离开了,一回到徐妃的宫里,司马道福就拉着徐妃的手说:“母妃,王韵之你也看到了吧?你看她傲气的模样……” 徐妃神色阴沉摆手说:“你不用担心她了,陛下已经说了,想从先后的娘家找个太子妃呢!”当年逼死她的时候,那狠劲谁瞧了都害怕,现在居然又摆出一副深情的模样,哼!男人! “父皇想从太原王氏中挑皇后?”司马道福疑惑的问道,心里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徐妃面色阴沉:“王简姬、王穆之,现在又要来个王家的女儿,这皇宫都快被他们太原王氏的女儿填满了!” 司马道福见徐妃脸色不好,知道父皇想找王家女儿当太子妃的事刺疼了母妃,在父皇登基之后,母妃是满心希望父 亲立她为后呢,“母妃,既然父皇都已经定好了太子妃的人选,为什么褚太后还要举办这次赏花宴呢?” “你父皇刚刚才说过这件事,我想褚太后也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吧?”徐妃说道。 “母妃你!”司马道福倒吸了一口凉气,母妃居然派人窥视前朝政事! “嘘!”徐妃示意司马道福噤声,“我这也不是为你好,我还听说你父皇过阶段想给你挑个夫婿呢!” 司马道福听了不由冷笑:“我看我在桓温和南康死之前,都嫁不人了!” “阿福!”徐妃敛眉喊了女儿一声,他们毕竟现在还是她的公婆。 司马道福扭着头不说话,徐妃见她孩子气的模样,不由微微一笑,将她搂在怀里柔声说:“你这傻孩子,母妃保证,很快你就能跟之前一样自由自在了。” “真的?”司马道福不信。 徐妃对着女儿神秘的笑了笑,“真的!” 司马道福见徐妃笃定的模样,不由浑身一松,低声说道:“其实我不是一定要嫁人,我只是讨厌她故意把我关起来……” 徐妃安抚着女儿说:“阿福你放心,不会太久了。”陛下就算是为了太子也不会让桓温蹦跶太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_^ 谢谢hlmgl2008的霸王票^_^ 116 116、又要死皇帝了... “阿渝,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一直出去游玩的事吗?”张彤云坐在花园的凉亭里,望着在花园里玩耍的孩子们感慨道,“眨眼孩子都这么大了,马上我们都快抱孙子了!” 郗道茂嘴里的茶水差点喷出来,她们都还没有到三十,她就感慨自己老了?她当年都过三十了,还觉得自己很年轻呢!她偏头望着正在专心致志和阿平下棋的顾家二子顾琦微微笑道:“阿琦还真文静。” 张彤云皱了皱眉头有些无奈的说:“我这几个孩子不知道怎么长的,男孩子一个比一个文静,女孩子一个比一个调皮!亏得这两个丫头都许了人家了,不然我还真怕她们大了嫁不出去!” 郗道茂望着正在跟阿凤抓蝴蝶玩的顾家幼女阿葱噗嗤一笑:“我到觉得女孩子调皮点才好玩,阿平就是太文静了。” 张彤云斜了她一眼,“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是阿平真这样,你非头疼不可!”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同样都是祖父母养出来的孩子,怎么就不一样呢!” 郗道茂轻拍张彤云的手:“你还是想法子把他接回来吧。”她知道好友在担心自己的长子。 张彤云摇头:“我试了好几次了,她就是不肯,说多了,她就抱着孩子哭,说我们要拆散他们曾祖孙俩,想让她老太婆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死去!我们每次回去,孩子见了我们跟仇人一样。”张彤云自嘲一笑:“阿渝,不是谁都有王大人和郗夫人这般见识的!”张彤云对丈夫的祖母恨到了极点,面对自己最亲密的闺蜜,连祖母两个字都唤不出来! 郗道茂见闺蜜灰心的样子,不由黯然的握着她的手,张彤云轻叹了一口气,“我和长康现在就想好好把阿琦教养好,说不定以后家里就指着阿琦了,阿琳——只要我们没事,就可保他荣华富贵一生。” “你也别想太多,阿琳我们也见过好几次了,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郗道茂安慰张彤云道。 “我们这种人家,只要不是有人故意教坏,哪会有不懂礼数的孩子?”张彤云摇头道:“我现在真后悔!早知道当初就不回吴郡了!这样她也抢不走我孩儿!更不会让她把我的孩子骄纵成这模样!” “傻话!怎么可能?”郗道茂摇头,“你也知道阿平是我的命根子,可子敬想把阿平留下陪我姑舅,我能怎么样?姑舅是把阿平教养的很好,可到底跟我们隔了一层,但凡遇到什么事头一个想到的就是祖父母而不是我们当父母的!”说到底都是这万恶的旧社会闹得,要是在现代,公婆巴不得不要领孙子呢! “阿渝,我说了你也别生气,阿平毕竟是女儿,在你身边也留不长,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就算跟你们感情不好,将来顶多她少回几次娘家而已。可阿琳是我的嫡长子啊!将来我跟长康就算将来不靠他养老,他也早晚要同我们住在一起的,到时候……”张彤云苦笑一声,“真是一笔孽债!” 郗道茂汗颜,“我看阿琳也没怎么样……”阿云把自己的长子也想的太坏了吧?在她看来这孩子虽然被养的娇嫩些、懦弱些,但本性还是挺不错的,对女孩子也挺有绅士风度的! 张彤云低头拭去了眼泪,“阿渝,我也不怕你笑话,像我们这种人家,孩子养的娇嫩些无妨,就怕孩子移了性情。你知道我这次回去见到了什么吗?阿琳才几岁啊!她居然给阿琳身边配的丫鬟都是些十五六岁左右,生的妖里妖气的小贱|人!”张彤云渐渐激动了起来,“我回去见到阿琳被那些小贱|人 勾引着吃她们嘴上的胭脂!” 郗道茂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这不是贾宝玉第二嘛…… “我恨不过,让人打死了两个小贱|人,她居然骂我小题大做吓坏了孩子!我让长康管教下阿琳,她就把我阿舅唤来,口口声声说我们不孝,我们打的不是孩子,打的是她!”张彤云咬牙切齿的说,显然是恨到了极点。 郗道茂皱了皱眉头,“你阿舅怎么说?”她能理解张彤云的心情,就如她对付孙三一样,虽说没有把他活活打死,可也找了机会,狠狠打了他二十板子,然后让管家站在府门口,烧了孙三的行李铺盖,把仅穿了单衣孙三赶出了王府。要不是郗道茂不想赶尽杀绝,提拔了孙三的婆娘当府里的管事媳妇,又让他的孩子上了府里专门教导下人孩子的学堂,估计孙三的丈人早逼着自己女儿同孙三离婚了。 “他能怎么说?”张彤云冷笑,“那是他亲娘!” 郗道茂知道顾恺之的父亲是遗腹子,顾恺之的生母早逝,父子两人都是顾太夫人抚养长大的,父子两人不能说愚孝,但也极少违背顾太夫人的意愿,“男孩子风流些也算不上什么……”郗道茂笨拙的安慰着。 张彤云白了她一眼:“你这是气我还是安慰我呢?阿琳才几岁啊!” 郗道茂干笑了一声,“实在不行你以后帮他找个厉害的媳妇管着他就是了,你是阿琳的母亲,他的婚姻大事你总能做点主吧?” “找个厉害的媳妇……”张彤云眼睛一亮,“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郗道茂提醒道:“不过这种媳妇可不好找,万一过头就成泼妇了!” 张彤云笃定的说:“反正阿琳还小,我可以慢慢挑!” 郗道茂心里暗暗叹气,她原本想自己和阿云是好友,长康和子敬又是好友,阿平嫁到顾家怎么都不会吃亏,可顾家有这么一位太上祖宗在,顾家条件再好她都不会去考虑了!再说阿云现在明显是偏向次子了,两个孩子现在还小,自然没什么矛盾,等再大一点顾家估计有得闹呢!郗道茂摇了摇头,阿云聪明一世怎么就想不通,孩子是自己,跟祖母怄气,也不能搭上自己孩子啊! 几天后王献之沐休回家,问起妻子顾家的次子如何,郗道茂把这件事同王献之说了,“如果顾太夫人真是这样的人,我哪能把阿平嫁进去?这不是给她委屈受吗?” 王献之皱了皱眉头:“我看阿琳这孩子除了稍稍怯弱了些之外,也没太大的毛病,他从小体 弱,被人养得娇些也是常事。顾老夫人是教导顾大人和长康的人,就算晚年对曾孙辈稍有偏疼,也不至于溺爱至此。” 郗道茂撇了撇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王献之将郗道茂搂在怀里柔声说:“阿渝,你和张夫人虽然是好友,可他们家实在不是良配。” 郗道茂“嗯”了一声,对王献之笑道:“幸好阿平年纪还小,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挑。” 王献之笑了笑,刚想同郗道茂说自己和王羲之的商定,突然门外下人通报:“大人,郗大人叫您过去。” 郗道茂和王献之同时一愣,这么晚了郗超叫他过去干嘛?郗道茂不由有些紧张的握着王献之的手,王献之安抚的拍了拍妻子的小脸,“没事,我去去就回,你早点休息。” 郗道茂心知大哥肯定是有大事才会这么晚让人来叫王献之的,她起身给他换好衣服,有让人煮了姜茶让他带在牛车上喝,“晚上冷,你喝点姜茶也好驱寒。” 王献之微微一笑,“别等我回来了,你先休息。” “嗯。”郗道茂点点头,她见王献之那阵势就知道他今天晚上是肯定不会回来了。正如郗道茂所料的,王献之当夜并没有回家,第二天早上直接去了官署,之后一连几个沐休日都没有回家——因为皇帝又要死了! “这几年朝堂上几乎没太平过,希望太子即位后会好一点。”周氏抱着小阿鸾对叹气说道,“我听说有仙人在太子陛下出世之时说过,太子陛下会是我们大晋的中兴之主!”郗超和王献之一样,已经很多天没回家了,周氏一人待在家里无趣,就干脆来找小姑说话。 郗道茂神色古怪,她对历史不了解,但也知道东晋有位皇帝比较“特殊”,第一,他出生很“特殊”——母亲是一名又黑又丑的女奴,是他的父亲为了生儿子而不得已纳的;第二 第 84 部分 ,他死的也比较“特殊”,据说是被自己的年老色衰的妃子闷死的……这两个特征实在是太奇特了,所以她即使早把把那位皇帝的姓名忘了,这两个特征她还是记得的。这么说来,这位死的很冤枉窝囊的皇帝应该就是当今太子陛下司马曜吧?那位“仙人”倒是说对了,这位皇帝在位的年数还是挺长的,好像有二十多年吧?谢安和谢玄的成名战“淝水之战”就是这位皇帝在位期间发生的,也勉强算得上是中兴之主了吧? 等等!郗道茂微微变色,她突然想起了一件她几乎要淡忘的事!历史上王献之跟他的表姐离婚后和公主结婚的时间她不清楚,但现在大晋能称得上公主的只有两位,一位是太子陛下的同胞妹妹司马道灵,一位就是司马道福,司马道灵才刚满周岁,皇室就算再荒唐也不可能让王献之娶一个还没断奶的奶娃娃。反观司马道福,年纪和王献之差不多,丈夫又死了……难道——难道历史上王献之娶的那个公主是司马道福?想到这儿,郗道茂脸色刷一下白了! “阿渝你怎么了?”周氏见郗道茂脸色苍白,不由关切的问:“身体不舒服吗?” 坐在郗道茂身边正在学打结络的阿平也放下了手里的女红,关切的望着郗道茂,“阿母——”周氏怀里的阿鸾也依依呀呀的叫了起来。 望着嫂子和女儿关切的神色,郗道茂原本来有些慌乱的心一下子平静了下来,“我没事。”她微微一笑,“只是有点头疼。” “头疼?”周氏伸手摸了摸郗道茂的额头,“别是受凉了,要不你去休息一会,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也该回去了。” “好。”郗道茂也不留周氏,送她出门之后,她让保母把孩子们带下去,自己借口头疼,躺在了床上,让丫鬟们都退下,她要一个人好好想想。 117 117、郗道茂的准备... 跟王献之成亲近十年,当了这么多年当家夫人的郗道茂,早就不知道当初那个因为知道历史而对未来忐忑不安的小女孩了。她在回想起历史的同时,第一反应就是她已经为王献之生了二子一女,又是郗家的嫡女、郗璇的嫡亲侄女,郗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能让王献之逼不得已的跟自己离婚? 郗道茂无法想象王献之会因为一个公主而跟自己离婚,驸马之位对别人来说或许是尊荣无比,可对他来说,或许还不上一件前朝的古玩珍贵!他们这么多年夫妻感情可不是假的!她不信如果事情有一丝回旋的余地,王献之会答应跟她 离婚。她记得历史上的王献之跟前妻似乎只有一个早夭的女儿玉润,无子或许也是两人离婚的理由,但绝对不是最重要的理由。王郗两家的联姻,不可能因为无子这个理由而结束。 难道是因为郗家被灭族?郗道茂脸色一白,想起前朝贾充的夫人李氏,她就是因被父亲牵连而被迫同贾充离婚的。郗家现在阿兄掌握大权,父亲、伯父皆手握重兵多年,单论权势,目前连王谢两家都要略低郗家一筹,除了篡位谋反的重罪之外,也没什么罪名能让郗家灭族吧?郗道茂越想越不安,蓦然起身,“来人!” “夫人。”丫鬟们迅速跑到她面前,静候吩咐。 “……”郗道茂怔怔的发呆了半晌,疲惫的挥挥手,示意丫鬟们下去,“没什么,你们都下去吧。” “唯唯……”下人们面面相觑,应声而下。 青草迟疑了一下,低声说道:“夫人,您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要不要唤疾医过来?” “不用了,我睡一会就好。”郗道茂倦怠的说道。 “是。”青草忧心的望着郗道茂苍白的脸色走了下去。 郗道茂抚着额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要好好想想。不对,除非是她爹想做皇帝,不然郗家也轮不到谋反的罪名。东晋接下来的皇帝是司马曜,而郗家又是忠于皇室的,应该没有站错位啊!她记得历史上记载王献之和前妻离婚后,前妻似乎回到了伯父家里孤老终生,既然还能回伯父家,那么家里绝对不会有什么灭族大罪,不然他们不是举家流放就是满门抄斩了。 等等!为什么是回到伯父家里?郗道茂皱眉想到,她有父有母还有弟弟,就算跟王献之离婚也轮不到她去伯父身边啊!难道是爹爹犯了事?或者是阿乞?郗道茂倒吸了一口凉气,爹爹镇守青幽多年,马上阿乞又要接手伯父手里的军权,难道皇帝觉得功高震主?不对!如果真是这样,阿兄和伯父不是比他们权势更大?或者——柿子捡软的捏?也不对啊……就算阿父和阿乞都垮了,只要阿兄和伯父都在,他们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跟王献之离婚?王家又怎么敢逼他们离婚呢?郗道茂翻来覆去想了半天,历史上玉润死了,而她的阿平现在很健康,历史上王献之只有一个女儿,而他们现在已经有二子一女了,难道现在已经跟历史不一样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是不是皇帝也会改了?也不对,司马道福是司马昱的女儿、司马曜的姐姐,如果换了其他人当皇帝,谁会把她当回事?现在有能力篡位的也就桓温一人了 ,如果他当了皇帝,就算不让自己的儿媳妇为儿子守孝一辈子,也不至于为了能让儿媳妇嫁出去,而逼着有妇之夫离婚——郗道茂觉得自己的脑子都成浆糊了,似乎无论往那个方向想,都是死胡同!为什么自己当年不多读点历史书?如果她能知道这个时间段的历史该有多好! 要是她跟王献之离婚的话,三个孩子她肯定一个都带不走吧?阿平已经八岁了,只要她早点定好婚事,有王羲之夫妻做主,实在不行早点嫁人也是一条出路。阿凤是嫡长子,再过两年就要去王家家学读书了,就算司马道福想陷害他也下不了手。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阿鸾了,他才刚满周岁,是最好下手的了……或者让阿姑抚养阿鸾?可他们年纪也不小了,能等到阿鸾长大吗?或者她想个法子把儿子带走?可在这个身份就是一切的社会,她贸然把儿子带走,恐怕会害了阿鸾一辈子吧?阿鸾长大后会怨她吧? 郗道茂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如果郗家真的有能让王家不惜脸面,也要逼着她跟王献之离婚的滔天大祸,她一定要在这个祸事之前安排好她所能安排的所有人,包括三个孩子和阿母! 、 、 、 “咳咳!”郗道茂对保姆挥手道:“把孩子抱走,小心被我传染了。” 青草忧心的望着夫人,“夫人,要不唤疾医过来看看吧?您都病了好几天了。”这几天也不知道夫人是怎么回事, “我没事。”郗道茂示意青草继续给自己磨墨,她不过有些咳嗽而已,请医生过来也看不出什么来,顶多开些安神药让自己休息而已,她现在还有什么时间睡觉?唉,人果然有报应的!自己上辈子和这辈子加起来都还没这么忙过呢! 青草和保姆难掩焦虑的面面相觑,夫人这样下去可不行啊!迟早要熬出大病来!两人出去之后,保姆拉着青草的手,“青草姐姐,这下怎么办?夫人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青草有些无奈的说,“只能等老爷回来再说了。” “那不要去趟郗府同老夫人说一声,夫人肯定会听老夫人的话。”保姆提议道。 青草摇头:“不信,这样夫人会生气的,再说老夫人年纪大了,若是贸然惊动她,万一让她受惊了,我们谁也担待不起。” “唉,那也只能等大人回来了。”保姆苦笑一声,她是伺候阿鸾的奶娘,郗道茂的身体好坏,直接关系到她的切身利益,她是王家下人中除了青草之外,最不希望看到郗 道茂生病的人了。 等王献之疲惫的从官署回家的时候,听到下人来报,说妻子生病的消息时,他微微一惊,连忙追问道:“疾医怎么说?” “夫人不肯定请疾医。”青草呐呐的说道。 “夫人不肯请,你们不会多劝着点吗?”王献之勃然大怒,“连夫人的身体都照顾不好,我要你们有何用?” “大人饶命!”众人吓得忙跪下磕头求饶。 “还不快去请疾医。”王献之皱着眉头,急急回了房间。 房里郗道茂正在写字,“阿渝!”她听到王献之的声音,刚想起身,转身就被王献之搂住,“阿渝,你身体不舒服?”王献之手贴上了妻子的额头,还好,没发烧。 “没有啊。”郗道茂疑惑的仰头,“谁跟你说我生病了?”脸部娇嫩的肌肤蹭上王献之新出的胡子渣,痒痒的又有点疼,郗道茂皱着眉头躲开了,“你没刮胡子!” 王献之苦笑,搂着爱妻柔声说道:“阿渝,我都快而立之年了,哪有男人而立之年不留胡子的?”俗话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古代男人都是很早就开始蓄须了,不少文人都以留一副美髯为荣。 “可是胡子扎着多疼啊!而且也不干净。”郗道茂嘟哝的说,胡子里最容易滋生细菌了! “就你要求多!”王献之坏心眼的用胡渣多蹭了妻子几下。 “唔,疼!”郗道茂不满的要推开他。 “阿渝——”王献之眼神渐渐变暗,“我们好久没见面了——” “大人、夫人,疾医来了!”青草慌慌张张的声音传来。 王献之身体先是一僵,随即想起妻子还在生病,不由放开妻子,“你先进来伺候夫人,让疾医在偏厅候着。” “是。” 郗道茂疑惑的望着他,“好好的请疾医来干嘛?” “你不是生病了吗?”王献之轻拍她的小手,“怎么跟孩子一样,都不肯看疾医?” 郗道茂嘟哝了一声,“我又没病。” “等疾医看了才知道你身体好不好。”王献之不为所动,转身看到郗道茂摊在书案上的书卷,“你再写什么?”他刚想拿起来细看,被郗道茂一把夺走,“没什么。”郗道茂顺手把书卷往书架上一放。 王献之微微挑眉,她今天怎么了?怎么感觉怪怪? 郗道茂干干一笑,“我随便写点随笔。” “你的随笔我不能看?”王献之抱胸问道,他写的随笔的时候,可从来没瞒过她。 “……这是我写给阿平的,女人之间的悄悄话,你一个大男人干什么。”郗道茂理直气壮的说。 “你写给阿平的?阿平就在这儿,你给她写什么信?”王献之疑惑的问道。 “我喜欢。”郗道茂眼珠子一转,故意说道:“这是我写给十岁的阿平写的信,说不定那时候我不在了呢!” “阿渝!”王献之勃然变色,“青草,快请疾医进来!” “啊!可夫人——”青草还没有给郗道茂换好衣服呢! 王献之不耐烦的上前,动作轻柔的一把抱起郗道茂往床上一放,顺手粗鲁的拉下床帘,“好了,把他叫进来吧。” “唯唯……”青草吓得连忙跑了出去。 郗道茂见王献之这样子,知道自己玩笑开过头了,“子敬,我没事……” “阿渝,这几天我太忙了,顾不上家里,你放心,以后不会了。”王献之安抚的拍拍她的手,“不过一个小病而已,你安心养着就是了。”他嘴上是这么说着,可脸上的神色一点都不轻松。 “……”郗道茂决定暂时沉默,等疾医来告诉他结果。 作者有话要说:听风开新坑了,是修真种田文,这文目前有点存稿,所以能支持日更。。。大家有空去踩踩吧,应该很快就能养肥的^_^ 。 118 118、皇宫守灵(一)... “梆梆梆——”远远传来了更夫打更的声音。 “嗯哈——”郗道茂小小的打了一个哈欠,不舒服的动了动。 “怎么了?”王献之伸手将她搂在怀里。 “我要洗澡。”郗道茂觉得浑身粘腻腻的,很不舒服。 “太晚了,洗澡会着凉的,明天再洗吧。”王献之安抚的摸了摸她柔腻的后背。 “都是你。”郗道茂气的拧了他胸口一把。 王献之笑着握住她的小手,柔声哄道,“是是,是我不好,我让丫鬟打水过来给你擦身好不好?”知道她身体没事之后,他心情大好。 “嗯。”郗道茂抿了抿嘴,趴在他胸口,“子敬。” “嗯?”王献之漫不经心的有一下没一下的顺着妻子的长发。 “是不是 朝廷里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这么多天都没回来?” 王献之手里停了下来,微微苦笑的说:“陛下这次可能熬不过去了。” “哦。”这几年她见过太多的皇帝死了,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陛下已经立三皇子为太子,太子妃的人选也定好了,是王叔仁的女儿。”王献之缓缓的说道。 “王叔仁的女儿?是王法慧吗?”郗道茂诧异的问。 “怎么了?”王献之问道。 “没什么。”郗道茂暗笑,这位王小娘子个性可不算温良贤淑啊! “陛下一天一夜之内连发四道诏书让桓温入京,他没理睬……” “啊!他怎么敢——”郗道茂诧异的叫了起来,这是抗旨吧? “是啊!他怎么敢!”王献之恨恨的捶了一下床板。 “子敬!”郗道茂伸手握住王献之的手,“你——” “铛——铛——铛——”突如其来的钟声打断了夫妻两人的对话,这样的钟声郗道茂听过无数遍—— 王献之听到这钟声,脸色咋变,猛地从床上起来,“阿渝,快起来收拾东西,我送你和孩子去阿兄那里,等陛下出殡后,你们就马上去京口!” “子敬——”郗道茂不解的望着王献之,他们成亲这几年皇帝也死了不止一个了,她第一次见到王献之这么慌张。 “阿渝,你听我说,桓温他一直有反心,现在陛下薨了,我怕他——你留在京城我不放心,你跟阿母他们回京口好不好?”王献之柔声说道,京口驻扎着郗家军,就算桓温率兵打进来,他也不怕妻子有什么危险。 “不!”郗道茂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襟,用力的摇头,“我不要离开你!”说着她的眼泪就流了出来。 “阿渝——”王献之一边给她拭泪,一边给她穿衣服,“你听我说,如果桓温来了,京城说不定会很危险,到时候你要是有什么万一,孩子怎么办?” “那你呢?”郗道茂仰头问道,“我有危险,你不是危险更大?” “我?”王献之微微一 第 85 部分 笑,“我是男人,怎么能跟你一样呢?” “如果桓温他……你准备怎么办?”郗道茂追问道。 “阿渝。”王献之用指腹轻轻的拭去妻子脸上的泪水,“食君之禄,分君之忧。我自然是不会离开的。” “不要!”郗道茂紧紧的揪着他的衣襟,“你不是说过,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吗?” “傻话!”王献之给她整理好衣衫后,将她扶正,“这不过只是平时戏言而已,怎么能和国家大事相提并论呢?” “那——” 王献之笑着搂着妻子,打断了她的话,“好了,你放心,桓温想要造反也没那么容易,你以为我不回来的这几天是同人吃喝玩乐去了?你乖乖跟岳母回京口,别让我担心好吗?” “阿母和大嫂也去京口嘛?”郗道茂问。 “还有你弟妹。”王献之顿了顿,低声说道:“连阿父、阿母都已经到了京口了!” “啊!”郗道茂张大了眼睛。 王献之苦笑:“我也是才知道的,是岳父写密函让阿父、阿母过去的。” “那我回京口等你来接我。”郗道茂轻声说道。 “好。”王献之眼底浮起了笑意,“放心吧,我还等着你跟我再生个儿子呢!” 郗道茂知道他在逗自己,但她怎么都笑不出来,昨天回想起的历史,还有今天王献之跟她说的这些话,让她心里有着浓浓的不祥的预感。等郗道茂穿戴好正装,带了三个孩子来到郗超家里的时候,崔氏带着陆氏也赶到了。 周氏已经穿戴好正装,见三人来了,忙迎了上去,“叔母,你来了。阿沅,你吃过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她问郗恢的妻子。 “不用了,阿姑、阿嫂、阿姊,你们要不要吃一点?”陆氏说道。 “我们不能吃。”崔氏摇头道:“一会要跪上一天才能休息,吃了东西容易憋不住。” 因为郗恢的官职不大,故陆氏是家里唯一没有诰命女眷,以前她还很羡慕郗道茂等人,现在她突然觉得没诰命也不错。 “阿沅。”郗道茂叫了陆氏一声。 “阿姊。”陆氏知道在丈夫心里,阿姊的地位很重,故对郗道茂一向很尊敬,而郗道茂又不是那种难缠的大姑,两人相处的到也和睦。 “阿沅,一会我们进宫之后,你就带着孩子们先回京口好吗?”郗道茂柔声道。 “啊?”不止陆氏愣了,连崔氏和周氏都愣了。 “阿渝?”崔氏疑惑的望着女儿。 郗道茂咬了咬下唇,“阿母,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这几天总觉得心里慌慌的,似乎要发生什么大事似地,反正我们总归要走的,不如想让阿沅带着孩子们先走?” 陆氏年纪还小,同郗恢又是才新婚,郗恢没同她讲太多朝堂上的事情,而崔氏和周氏却很清楚,两人听了郗道茂的话,脸色微微一沉,崔氏低头想了想,吩咐儿媳妇道:“阿沅,一会你就带着孩子先回京口。” “阿姑。”陆氏惊惶的望着三人,她再沉稳也不过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而已。 “没事的,阿沅。”郗道茂安慰道,“京口离建康才两天的路程,路上还有阿兄的心腹护送,很快就会到的。” 陆氏咬了咬牙,“阿姑、阿嫂、阿姊你们放心,我就算拼了性命,也会护着几个孩子的!” “傻话!”郗道茂笑着轻拍她的小手,“拼命的事自然有大男人去干,我们只要照看好家里就好了,再说路上还有阿乞呢!你怕什么?” “夫君也去?”陆氏听到自己丈夫也会去,不由松了一口气。 “当然。”郗恢的官位还不到有资格进宫给皇帝守灵的程度呢! 郗道茂让保姆把孩子们带出来,拉过阿平和阿凤柔声吩咐道:“阿平、阿凤,你们路上可要乖乖的跟着舅母,不能淘气,知道吗?” “阿母你不去嘛?”阿平仰头问道。 郗道茂亲亲女儿的小脸,“阿母还有点事,要过几天才会回去,你们先跟舅父、舅母回去。” “阿母,我要跟舅父骑马!”阿凤拉着郗道茂的衣摆说道。 “这样啊——”郗道茂故作沉吟道:“本来我跟你阿父说,你要是路上乖乖的待在牛车里不出来,就送你一匹小马驹,现在看来就算了!” “啊?阿母不要!我不要!”阿凤急的一蹦三丈高。 “那你就乖乖的待在马车里照顾阿姊和弟弟。”郗道茂摸着儿子的头说道,“阿凤,阿父不在,你就是家里最大的男孩子,你要照顾好阿姊和弟弟,知道吗?” 阿凤被母亲这么一说,顿时觉得自己身份很重要,他骄傲的仰起小脑袋:“阿母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好阿姊和阿弟的!” “阿凤真乖。”郗道茂搂着儿子亲了一口,“等你 阿父到京口的时候,我让他带你去挑小马驹!” “好!阿母你真好。” 郗道茂又把女儿搂到了身边,“阿平,你是大姐姐,两个弟弟都比你年纪小,你要多帮着你舅母看着点两个弟弟好吗?要是你弟弟不乖,你就拿那个打他!”说着她从袖子里掏出一根阿鸾专门用来磨牙的玉骨头。 “阿母我会好好照顾阿弟的,我不会打阿弟的!”阿平乖乖巧巧的说道,不过还是接过了玉骨头。 “阿平最乖了!”郗道茂也亲了亲女儿,“真是阿母的贴身小棉袄!” 郗道茂在安抚两个孩子的时候,周氏也早吩咐自己的几个孩子,而崔氏则领着陆氏去查看路上需要用到的东西,因只有短短几天的路程,故需要带的东西并不多,不然一夜上时间也不够准备。等陆氏和郗恢带着几个孩子出门的时候,崔氏、周氏、郗道茂三人也上了牛车去宫里了。 119 119、动乱(一)... 当郗道茂等人赶到皇宫的时候,宫里已经是一片素白、哭声盈天,宫人们穿着素麻布,跪在地上可着劲的哭着。 周氏、崔氏和郗道茂在宫人的带领下,来到了诰命夫人哭灵的地方,三人熟练的从取出袖子里帕子,按了按眼角,眼泪刷一下留了出来,三人立刻跪在地上戚戚哀哀的哭了起来。 郗道茂一边哭一边心里暗想,谁说古人死心眼?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有资格入宫给皇帝哭灵的时候,阿母就把催泪手帕、跪的容易之类的哭灵必备之物一股脑的全给自己了……只是就算有这些东西,三天哭灵的日子也不好受,想要减肥的人保管喜欢,三天下来是人都瘦一圈。 “父皇!你为什么去的那么早!你走了我怎么办啊!”凄厉的哭喊声响起。 正在哭灵的命妇们都怔了怔,哭声顿时有个停顿,然后又继续抽抽噎噎的响起,不过大家一边哭一边不住偷瞄前头。虽说天子死后哭丧是礼法规定的,可毕竟都是有头有脸的贵夫人,哭也讲究个体面,就算是当朝太后褚蒜子,青年丧夫、中年丧子,够悲惨了,也没在自己儿子死的时候,如此失态过。 “公主!”宫人们哭叫着上前,要拉住准备往皇帝停灵殿冲的司马道福。 “放开我!”司马道福用力的挣扎着,“我要去看父皇!父皇!” “新安!”低沉威严的声音响起,褚太后从内殿走了出来,“新安,陛下已经薨逝了,你 ——节哀顺变吧!” “我不信!我不信!他前几天还好好的呢!”司马道福满脸泪水,“是不是你们——” “新安!”褚太后几乎是声色俱厉的喝住她,“你在胡说什么!” 司马道福自知失言,脸色微微一白,但依然倔强的拧着脖子同褚太后对视。褚太后神色不变,对身边的宫人吩咐道:“你们还不扶公主下去!” “太后娘娘,新安不懂事,你饶了她这回吧。”徐妃温软的声音从褚太后身后传来,她身穿一身素白的宫服,由宫女扶着,缓缓的从内殿走了出来。 褚太后温和的说道:“太妃娘娘严重了,我只是让新安回去歇息一下而已。”褚太后话音刚落,宫女们便簇拥了上来了。 司马道福咬了咬下唇,望着徐妃,见徐妃对她微微点头,她就听话的退下了。 “听说陛下在没去之前,已经给公主订好人家了,就是没有过明路而已,现在陛下一去,恐怕公主又……” “难怪公主这么伤心。” “听说陛下临终前是上褚太后继续摄政,淑妃娘娘提都没有提到呢!” “可惜了——” “没什么好可惜的,毕竟淑妃娘娘不是皇后也不是太子的生母啊。” “这倒是。” 众人的絮语传入郗道茂的耳里,郗道茂无声的叹了一口气,不管外在的原因如何,司马道福肯定是真的伤心皇帝的死,毕竟她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是皇帝的独生爱女,想来父女的感情一定很好。 司马道福进去休息了一夜之后,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她已经平静了许多,只是眼神里露出的绝望,让大家都不敢靠近她,谁都不敢在这个时候触这对母女的霉头,郗道茂自然也是离她远远的。 守灵三天后,陛下的灵柩就准备出殡了,而跪了三天的人也松了一口气,总算可以回去了。崔氏毕竟年纪大了,跪了三天后身体已经吃不消了,周氏和郗道茂忙上前扶着崔氏。 “来人,扶崔夫人出宫。”沙哑的声音低低的响起,郗道茂回头见司马道福站在身后,忙上前行礼道谢:“多谢公主。” 司马道福定定的看着郗道茂半晌,看的郗道茂心里直发毛,周氏和崔氏也暗暗着急,“你——终究比我命好!”司马道福沉沉的说道。 郗道茂一愣,随即惶恐的说道:“公主乃金枝玉叶、真凤之身,臣妾不过一介 草民,怎么敢跟公主相提并论!” 司马道福嗤笑一声:“从小你就很虚伪,也不知道桓济喜欢你什么地方!” 郗道茂和崔氏听到司马道福这句话脸色都变青了,崔氏忙四下望望,幸好大家都走得差不多了,没走的也不敢太靠近司马道福,司马道福见两人紧张的模样,毫不在意的笑了笑,转身就走了。 “阿渝!”三人出宫之后,崔氏着急的握住郗道茂的手。 “阿母没事。”郗道茂毫不在意的说道,“她只是随口胡说而已。” “公主刺激受大了。”崔氏勉强笑了笑。 周氏对小姑婚前的事情也大概知道一些,伸手安抚的拍了拍小姑的手,在她看来自家小姑才貌双全,成亲前若是没有人喜欢才奇怪呢!桓温的二郎君也是一个英雄人物,有这样的人喜欢小姑,正说明小姑的好! 如果郗道茂没有记起历史,说不定会司马道福的挑衅不在意,可现在——郗道茂沉了沉脸,司马道福会不会认为自己夺走了她的老公,她也要抢自己的老公? “阿渝——”崔氏叫了女儿几声,见女儿没在意,不由伸手摇了摇她的手,“阿渝,你在想什么?” “没——没有。”郗道茂回神,“阿母你说什么?” “我说——”崔氏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车身一阵剧烈的晃动,崔氏一个不堤防差点撞上车厢,郗道茂忙伸手抱住崔氏,“阿母小心!” 周氏忙隔着车厢喊道:“怎么回事?” “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集市上突然乱了起来了!刚刚牛被惊了一下。”车夫沉稳的声音响起,他是郗昙从郗家军里挑选出来的精英,很快就把惊牛控制住了! 郗道茂略略的掀起车帘,果然见无数人往她们的身后跑去,嘴里还叨念着:“打进来了!打进来了!”路上还停着几辆同她们一样的牛车,在人群的簇拥下,车辆动弹不得。 郗道茂见状隔着车厢吩咐道:“阿罗,你派人去附近看看,有没有人家让我们先避一下。”牛车这样横在马路中央迟早就出事的。 “唯!”阿罗依然紧紧手里抓着缰绳,吩咐身边的家丁去找间人家让夫人暂住下。 “口气缓和些,就算多出点钱帛也无所谓。”郗道茂追加的一句。 “唯!” 崔氏看到此情形,不由变色,“难道是桓温!” 周氏也煞白了脸 ,郗道茂紧紧的握着两人的手,喃喃的说道:“没事的!有阿兄和子敬在,阿母我们会没事的!”郗家和王家换了好几代皇朝了,依然屹立不倒,这次就算桓温造反成功,她们也不会出事的!王与马共天下,这句话可不是说着好听的!就算桓温也不可能对士族势力一网打尽的! 作者有话要说:发了两个小时。。。jj说我不是作者不能更新。。。真忧伤 120 120、动乱(二)... 郗道茂等人外出时带的家丁,都是王郗两家花大价钱培养出来的私兵,各个训练有素,在郗道茂一声令下后,一方面派人回府,让王郗两府派人手来接夫人,一方面速度极快的就近找了一户看似比较干净宽敞的人家,让男人全部回避之后,只留下女眷伺候。 “夫人,时间太紧,我们只能找一户庶民,不过哪家人家还算干净……”领头的家丁躬身解释道,他就怕崔氏等人自恃身份,不肯踏入庶民的住所。 果然崔氏和周氏同时蹙眉,郗道茂劝道:“阿母、阿嫂,事急从权,趁着现在还不乱先躲一下,要是一会人多了,万一……” 崔氏和周氏也不是那种愚昧古板之人,听了郗道茂话,便在家丁的保护下,进了民居。青草等人已经早一步先到了,见三人进来了,便端了烧好的茶水上来,“夫人,您坐这儿,这些垫子都是家里带来的。” 郗道茂哑然,转眼就见门外站着几名装束整齐、面带惶恐的妇人,心里微微惊讶,低声问道:“他们做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让他们家里的男人回避一下而已。”青草轻描淡写的说道,见郗道茂满脸不信,连忙保证道:“夫人您说过,一定不可强来,他们定是好声好气的同他们说的。” 好声好气是肯定没可能的,这次出来带着的人皆是各家的心腹下人,所谓宰相家奴七品官,这些人平时见了一些门第次些的士族都会看不起,更不要说是庶民了,但他们也不至于做的太过分,“等回家之后,多送些钱帛给他们,让他们压压惊。”郗道茂对青草使了眼色,示意她去安抚下那些的惊慌的妇人。 “是。”青草应声离去。 周氏低声说道:“阿渝,你说会发生什么事?” 郗道茂歪头想了想,“难道是桓温打进来了 第 86 部分 ?” 崔氏皱了皱眉头,“他怎么敢?陛下还没有出殡呢!”就算是造反,他也要顾及一下名声吧?这么一来可是标准的乱成贼子了! 周氏松了一口气道:“亏得当初阿渝让阿乞他们先把孩子送回去了,不然我们可就真揪心了!” 郗道茂心有戚戚的点头:“我也是只是一时兴起而已。” 崔氏让人把大门关上,让家丁踩着梯子,趴在墙头看情况,又让下人去安抚受惊的女眷和孩子,“别吓坏这些孩子了。” 三人没等多久,王郗两家就急急的派人过来了,来者是两府的大管家,一见三人便上前磕头道:“夫人受惊了!” “快起来吧,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崔氏追问道。 “回夫人,是桓大人进京了。” “他进京怎么会引起这么大的慌乱?”崔氏问道。 “桓大人带兵进城。”管事低声说道,“城里的人见到那么多兵,都吓得不轻,都往家里跑,所以现在才会这么乱的。” 郗道茂和周氏、崔氏三人面面相觑,郗道茂和周氏同时开口问道:“大人呢?大人没事吧?” “夫人,大人好着呢!”郗府的管家得意洋洋的说道,“桓大人这次入京带的兵全副盔甲,手里的宝剑都是寒气森森的!那些出城迎接的官员都吓得腿软了!可我们家的两位大人硬是连眼皮都没抬,神色跟往常一样!” 郗道茂微微蹙眉,带着全副武装的士兵入京?桓温他想造反不成? 崔氏侧耳听着外头杂乱的声音皱了皱眉头:“等人走的差不多再走吧。”现在出去也走不了。三人等了大半个时辰,等街上安静点之后,才回家。郗道茂担心崔氏一人在家不安全,无论如何都不肯放她回家,崔氏想着郗昙不在家,郗恢又先回京口了,也不再坚持,跟着女儿回王家。 郗道茂刚回家,就吩咐家人把大门关上,除了她特批之外,谁都不许出门,这样一直过了三天,王献之才满身疲惫回府。 “子敬。”郗道茂见他满脸倦色,不禁有些心疼的问:“饿了吗?我已经让人备好热水了,你要不要先梳洗一下?” “嗯。”王献之勉强打起神经,安抚的搂着妻子的柔肩,“这几天没吓着你吧?” “我又不是小孩子。”郗道茂嫣然,陪着他一起进了净房,亲自伺候他洗浴,又让下人把饭菜送到净房里来,“你要不要先喝点 粥?” 王献之接过温度适宜的薄粥,一仰而尽,“还是家里舒服。” 郗道茂抿嘴一笑,王献之洗完澡也填饱了肚子,斜躺在床上,同妻子说着这几天发生的事。 “你说桓温想让陛下赐九锡?”郗道茂有些错愕。 “是的。”王献之难掩怒意, 九锡是九种礼器,原本是天子赐给有特殊功勋大臣的九种器用之物,是最高礼遇的表示。但历数各个受过九锡的大臣,王莽、曹操、孙权——甚至是太祖文皇帝最后都建立了自己的皇朝,桓温想要陛下赐起九锡,其意已经昭然。 郗道茂歪头想了想,“子敬,陛下说什么?” “陛下年纪还小,尚未大婚,朝堂上的事情还不是桓温做主?他又能说什么?”王献之摇摇头,见妻子满脸虑色,轻拍她的手,“别担心,桓温不是太祖文皇帝!” “阿兄呢?他怎么说?”郗道茂担心的是郗超走岔路,毕竟郗超受过桓温的提点之恩,同桓温私交相当不错,凭心而论,桓温是个很有个人魅力的人。 “你放心,桓大人虽对阿兄有提携之恩,可阿兄他毕竟是我们大晋的臣子。”王献之说道。 郗道茂闻言松一口气,见他眼睛都快合上了,便笑着放下床幔,让丫鬟把灯罩了,“先睡吧,有话明天再说。” “嗯。”王献之含混的应了一声之后,就沉沉入睡了。 郗道茂却怎么都睡不着,直到快天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第二天王献之早早的起身就走了,见妻子睡的熟,也没有叫醒她,只是吩咐下人将行李收拾好,等郗道茂起身就回京口。 “阿母,你先回京口吧,我想留下。”郗道茂对崔氏说道,她昨天想了一夜,。 “阿渝——”崔氏皱了皱眉头。 “阿母你看子敬昨天回来这么累,我在还能照顾他呢,要是我走了,他肯定是留在官署不回来了!这样下去他身体累垮了怎么办?”郗道茂说道。 崔氏低头想了想,“也罢,反正有子敬护着,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让郗道茂惊讶的是,居然周氏居然也不肯离开了,两人送走崔氏之后,便各自回府约束下人,借国孝为由紧闭大门,一律不见外客。等王献之七天后回府后,见妻子还在,不由大惊,沉着脸就要送她走。郗道茂死缠烂打,磨了他整整大半夜,才让他暂时松口,不过之后他再也不敢十来天不回 家了,哪怕是晚上回来睡一晚,第二天早就要离开,他也要回来看看妻子才放心。 司马昱死后的大半年里,整个东晋朝廷就跟一个繁忙的剧院一样,时常前一场戏还没有正式谢幕,后一场戏就登台了,比如桓温让小皇帝赐九锡未成、比如桓温架空了桓熙的世子之位,让弟弟桓冲掌握了兵权、比如桓温以南康公主需要静养为由,把她和新安公主都送到桓家的家庙了、比如褚太后任命谢安为当朝丞相……也或许是因为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各方面的使力使整个建康的形势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就像那冰川一样,外表看似平静无波,实则冰下波涛汹涌!就在以为郗道茂以为这场戏会没完没了的唱下去的时候,突然又发生了一件大事,这件事就像一块大石,把厚厚的冰层一下子打破了…… 121 121、即将到来的狗血(一)... 夜幕中的新安公主府上灯火通明,数排几十只儿臂粗的蜜烛将殿外的汉白玉台阶上的双龙戏珠石雕都照着清清楚楚,身材妙曼的歌姬在华贵的织锦地衣上随乐起舞,四角的鎏金银狻猊香炉里正幽幽的吐着珍稀的龙涎香……好一派盛世繁华景象! “郗夫人,我敬你一杯!”新安公主举起金樽对郗道茂高声笑道,皓腕在红栗玉臂支映衬下越发的莹白如雪,艳丽的脸上尽是舒畅的笑意,头上的珠翠随着她举动而微微颤动。 “多谢公主。”郗道茂微笑缓缓的饮尽了金樽里的美酒,望着光彩夺目的司马道福,她是应该开心的!桓温死了,桓熙流放了,她的皇帝弟弟册封她是长公主,南康公主再也压不住她了! “想不到郗夫人如此豪气!”司马道福笑盈盈的让侍女把酒继续给郗道茂满上。 郗道茂微微一笑,也没拒绝,趁着举袖的时候,把美酒倒在了袖口里的海绵上,之后又寻了一个机会,借口更衣想把海绵换了,临去的时候见到司马道福的保母悄悄的拉了拉她的衣服的后摆,她忍不住微微撇嘴。 离开了奢靡的宴会大厅,郗道茂轻轻的舒了一口气,其实二哥那时走了也好……郗道茂抿了抿嘴,如果让他看到桓熙现在这种情形,他心里改有多难受啊!不过如果二哥在,桓熙也不至于被桓冲压制到这地步。 “你听说了吗?公主要选婿了。” “早就听说了,我还听公主说,如幼度、子敬比最佳呢!” “谢大人和王大人可真是少见的美男子啊!” “我还是觉得王大人最好看!就跟天上的仙人一样!” “是啊!我听说王大人府上居然连个侍妾都没有一个!唉!我们要是有郗夫人一半的福气就好了!” “你就做梦吧!郗夫人那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 “郗夫人也不错啊!生的美不说,性子也和善的很,阿芳打翻了汤水在她身上,她也没生气!” “那些贵夫人那个不是明面上和善,私底下心狠手辣的?不然依着王大人的容貌才华,怎么可能家里连个侍妾都没有呢?依我看郗夫人善妒着呢!” “嘻嘻,谁让她是郗大人的妹妹,就算是王大人也要让着几分吧!” “那她就不是第二个刘夫人(谢安妻)?” “我听说谢大人家没有侍妾,想来羊夫人(谢玄妻)也是个善妒的。” 下人絮絮的低语着,郗道茂微微扬眉,桓温死后朝堂上的结局大变动,桓家一改之前的高调,一直在夹紧尾巴做人,连带南康公主也受了不少牵连,一直闭门在家休养,日子过得最滋润的倒是司马道福,毕竟她是皇帝唯一的亲姐姐! “夫人,大人刚从谢府回来,听说您在公主府,就来接你了。”青草低声说道。 郗道茂抿嘴一笑,“走,跟长公主告辞之后,我们就回家吧。” 郗道茂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离开了公主府。 “公主——”保母站在司马道福的身后,担忧的望着她。 司马道福望着月下那如谪仙般男子坐在牛车里,冲着郗道茂温柔的微笑,“她有什么好?”她喃喃的自问,“她到底有什么好?” “公主。”保母眼底尽是心疼。 “为什么?为什么!”司马道福冲着自己的保母大吼道,“她到底有什么好!为什么他们都喜欢她?”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她当初拼了颜面硬是冲进了桓济的军帐之时,听到的那一声声“阿渝”——“呵呵!”司马道福低低的笑了,她的丈夫,在弥留的时候,嘴里唤的不是自己的妻子,也不是自己的父母,而是另外一个女人的名字!那一声声的“阿渝”就是他让军士把她拦在军帐外的缘故吗?他都死了,还不忘保护自己的心爱之人吗? “公主,您不要这么自苦啊!您还年轻!您现在又是长公主,您一定可以找个好郎君的!”保母老泪纵横的跪下苦苦哀求。 司马道福苦笑,“我能找得到什么好郎君?我算 什么长公主?”她又不是皇帝的嫡亲姐姐!长公主?他们只是不想加封母妃,所以才册封她为长公主罢了。 “公主。”保母失声痛哭,她的小公主为什么这么命苦! 、 、 、 郗道茂刚上牛车,就见王献之半躺在软垫上,身上袍服半开的露出了劲瘦的胸膛,车厢里一股酒气,一旁的木格上还摆放了一个酒壶。 郗道茂上前替他扯好了衣服,“喝多了?”她见王献之双目迷离,微微一惊,伸手摸了摸酒壶,触手温热,“你吃五石散了!” “嗯,吃了一点。”他安抚的对妻子笑了笑,“你放心,药性已经散了,我吃的不多。” 郗道茂皱眉嗔道:“明知那不是好东西,你还吃!” 王献之有些无奈,“今天大家都很高兴。” 郗道茂白了他一眼,忍了忍方道:“我让人在家熬了些热粥,你一会喝些米汤,可别跟我说你还要辟谷什么的。” 王献之低笑的搂着她,“好阿渝,别生气,我以后不会了!” “你也别哄我。”她替他松开衣服柔声劝道:“我知道你有时候是身不由已,但这毕竟不是好东西,能不吃还是尽量别吃。” “我知道。”王献之亲昵的蹭了蹭她滑腻的脸颊,“我还想跟你过一辈子呢!” 郗道茂嫣然一笑:“你心里有数就好。” 王献之见她的笑颜心头一热,待牛车刚停稳,便抱着妻子去了卧室,让郗道茂气也不是恼也不是! “咦?这是什么?”郗道茂在王献之胸口触到一团滑腻的东西,手一动,一块素白的香帕掉了下来,她微微一愣,下意识的想伸手去拿,却被王献之一把搂住,“别管那东西了!” “你……” 待两人荒唐过后,已经快过三更了,郗道茂倦极,但还记得她还没有梳洗,轻轻的推开压在她身上的身体,“怎么了?”王献之含含糊糊的问道。 “我要把头发散了。”她还顶着一头绑得紧紧的发髻呢!郗道茂半恼的瞪了他一眼,这也是她不喜欢他吃五石散的主要原因之一,每次吃完他兴致就特别好,现在两人年轻还不觉得什么,等年纪再大些怎么办? “我帮你。”王献之心满意足的冲着她笑。 “不要,你少给我添乱!”郗道茂推了他一下,让丫鬟进来伺候两人梳洗 ,就在起身的时候,脚下不知踩了什么东西,滑了一下,亏得王献之眼疾手快抱住了她,“怎么了?我弄疼你了!”他在她耳边轻轻的吹气调笑道。 “不要脸!”郗道茂拧了他一下,恼他在丫鬟面前胡说八道,房里伺候的丫鬟各个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自己不存在。 “把帕子捡起来。”郗道茂注意到害自己脚滑的是刚刚从王献之身上掉落的帕子,便让丫鬟捡起来,接过打开一看,顿时变了脸色! “怎么了?”王献之接过丫鬟递来的灵芝茶,见她神色突变顺口问了一句。 “没什么。”郗道茂神色平静的把帕子顺手丢在一边。 王献之也没当回事,两人梳洗完,又各喝一碗米油之后,才准备睡下。郗道茂等丫鬟们都退下之后,突然一把拧住了王献之的耳朵,“好啊!你在外面花天酒地就算了!现在连红颜知己的定情信物都要带回家来气我吗?” 王献之不提防被她一把拧住耳朵,不由一愣,再听完她的话之后,哭笑不得,“阿渝,你胡说什么?我哪有什么红颜知己?” “哼!你自己看!”郗道茂嫌弃的拿起那块素帕丢到了王献之身上。 王献之打开一看,熏了名贵熏香的素帕上别无他物,仅有一个薄薄的唇印和一副淡淡的眉印。 “怎么?没说话了?”郗道茂见他半晌不语,再想起之前在公主府上听到的闲话,不禁又气又急,“你是不是觉得别人房里都有侍妾,就你没有,觉得丢脸了?” “你胡说什么?”王献之闻言哑然失笑,随手将手上的丝帕一丢,将快要哭出来的妻子搂在怀里摇晃的哄道:“今天是宴席上,安石叔父请了几个美姬助兴,我当时服了五石散没什么意识,许是那个时候被人塞到身上的。不过几个贱婢而已,你还跟她们吃醋不成?” “我为什么不能跟她们吃醋!”在上流社会混久了,郗道茂自然清楚这些平时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在服了五石散之后的种种丑态,更知道有些放荡的人,喜欢在服用五石散后群|交,“你!你跟那些女人不清不楚不说,回来还跟我——你——”她被王献之毫不在意 第 87 部分 的模样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她用力的眨了眨眼睛,努力的把泪水憋回去。 “阿渝!”王献之沉下脸轻斥了一声,“你把我当什么了?又把你自己当什么了?你是我妻子!”他见妻子红着眼眶委屈的模样,心里又好笑又好气,“你在胡思乱想什么?我怎么可能去碰那种女人。” 郗道茂抿了抿嘴扭头不理他,王献之皱了皱眉头,“阿渝,你怎么知道这块丝帕的含义的?”这也是他刚刚的沉默原因,阿渝是娇养在深闺的贵女,怎么会知道这种风月场上的下作手段呢? “呃!”郗道茂呆了呆,顿时有些心虚,还能哪里知道的?当然是看书看来的!不过要是让王献之知道自己看那种书,肯定要烦死!她眼珠子一转,泪水顿时流了下来,“你还有脸问我!要不是你自己胡闹,我又怎么会知道呢?”说着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王献之明明知道妻子在故意引开话题,但还是舍不得她这么哭下去,揉了揉眉心,从床头取来干净的帕子给她拭泪道:“好了,不哭了,天色不早了,早点睡吧。” 郗道茂瘪了瘪嘴,往他怀里腻,“子敬,我不许你有其她女人!” “我哪里来时间找其她女人。”王献之哑然的轻揪她的鼻子,“光应付你这个小醋坛子就够了!”他平时忙得脚不点地,偶尔和同僚喝酒欣赏歌舞那是消遣,但真像同僚一样,把那些女人带回家来养着,他还不如回家跟阿渝多写几幅字呢! 郗道茂仰头亲了亲他的下巴,又亲了亲他的喉结,之后又顺着他的脖子…… “阿渝!”王献之眼神再次变暗,“我们——” “咦?天都快亮了?我今天要去阿嫂那里,她说给阿平找了些龙涎香来!”郗道茂突然抬头淡定望了望窗外,扬声唤丫鬟进来给自己换衣服。 王献之俊脸顿时变青,“阿渝!” 哼!谁让你跟别的女人搂搂抱抱了?郗道茂头也不回的转身去了净房洗澡。 王献之瞪着她的背影半天,突然轻笑的摇了摇头,挥退丫鬟之后,直接去了净房…… 就在王献之和郗道茂以为手帕风波已经过去的时候,两人梳洗完毕,正准备出门的时候,突然门房来报,说是徐家把王大人昨天要的礼物送来了。 “徐大人?哪个徐大人?”郗道茂茫然的问道,她不记得跟自家往来较为亲近的人家有姓徐的啊。 “是徐太妃的弟弟。”王献之 看了拜帖,随手一丢,不屑的说,“这人自从新安公主册封为长公主之后,自以为家世贵重,昨天安石叔父宴请的时候,他硬是凑上来,让安石叔父把宴席摆在了他新造的园子里,要不是看在安石叔父的面子上,我早走了!” “你昨天问他要什么了?”郗道茂迷糊的问道,“值得他大清早的巴巴的送来了。” “谁知道。”王献之皱了皱眉头,“我不记得昨天跟他说过话啊。” 郗道茂酸溜溜的说道:“软玉温香在怀,你还记得什么东西?” 王献之笑着轻弹她的额头:“你这醋坛子!尽胡说八道!” 这时两人见下人捧了一株兰草进来,便停了说笑,仔细的欣赏起来,“这株兰草还真不错,难怪你昨晚喝醉了还记得问别人要来。”郗道茂取笑道,这株兰草尚未开花,但所谓“观花一时,赏叶终年”,这株兰草单看叶形,就非常赏心悦目,想来开花之后一定更美。 王献之下人吩咐道:“你们去书房问书砚要副字给徐家下人。” “唯。”下人应声而下。 郗道茂哂笑,他还真会做生意,这株兰草可价值不菲,他直接用一副字就打发了! “走吧,我跟你去阿兄那里。”王献之起身说道。 “嗯。” 作者有话要说:马上狗血的就要来了。。。 122 122、即将到来的狗血(二)... 八月建康的天气总是炎热烦躁,司马道福倚在美人靠上,懒懒的望着水塘里正在抢食的锦鲤。 “阿福。”身着素服的徐太妃见女儿在家依然身着一身夺目的红装,不由皱了皱眉,“虽说国丧只有三十一日,可你毕竟是陛下的女儿。” 司马道福状似没有听见徐太妃的话,依然专注的喂着池塘里的锦鲤。 “阿福!”徐太妃忍着怒气又叫了女儿一声。 “母妃。”司马道福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 徐太妃见女儿那副模样,心头一软,坐在了她身边柔声说道:“阿福,你身子不舒服吗?” “没有。”司马道福头也没回,专注的盯着荷塘。 徐太妃见女儿疲懒的模样,摇了摇头,“阿福,宫里给你挑的那些男子,你一个都看不上眼吗?” 司马道福并不回话,只是将手里的鱼食全扔了下来,惹得池 塘里的锦鲤一股脑的簇拥了上来,争先恐后的抢夺着鱼食,“母妃,你看我像不像那鱼食?”司马道福咯咯笑道,语气里却丝毫没有开心之意,“他们抢这些鱼食不是为了那鱼食本身,只是为了填饱肚子而已。” “阿福。”徐太妃听了女儿的话直皱眉。 “那些人我都不喜欢,母妃,你若是真疼我,就去跟太后说一声,让我别嫁人了。”司马道福冷声说道。 “那怎么行!”徐太妃一口拒绝,话音刚落就觉得自己语气太重,忙放缓口气,“阿福,你才几岁啊!再说你跟阿钺又没有一个孩子——” “砰!”司马道福将手里的鱼食盘狠狠的砸在了地上,“别说他!” “好好,我不说他!你看王家的王子灏如何?琅琊王氏的嫡系,人品学识都无话可说——” “王家还有比王子敬更好的人吗?”司马道福不耐烦的说道,“我说了除非比谢幼度和王子敬更好的人,不然我谁也不嫁!”说完转身就走。 “你!”徐太妃被司马道福气的脸色煞白! “娘娘。”宫女恭敬的站在凉亭外喊道。 “什么事!”徐太妃没好气的问道。 “娘娘,国舅爷求见。”宫女低声说道,她所说的国舅爷就是徐太妃的哥哥,按理这位徐国舅是没有资格称国舅爷的,但当初司马昱尚在的时候,后宫徐妃一人独大,司马昱又没有立皇后,众人为了巴结徐妃皆称她的哥哥为徐国舅。 “让他进来。”徐太妃说道。 不一会徐太妃的兄长徐国舅就快步走了进来,“娘娘。” 徐太妃见到哥哥脸色好了很多,“大哥你来了。” 徐国舅见徐太妃神色不豫,不由小心翼翼的问道:“娘娘,公主是否——” “别提了!”徐太妃怒道,“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死拧着就是不肯嫁人!一定说要找谢玄和王献之这样的人才肯嫁!” 徐国舅愣了愣,“可是他们又是有妻室的人啊!再说谢幼度还不在京城呢!” “这你还听不出来?她就是不想嫁人!”徐太妃没好气的冲着自己哥哥喊道。 “哈哈!”徐国舅干笑,他眼珠子转了转,“娘娘,谢幼度和王子敬是王谢两家的领头人物,要是公主能嫁给他们也不错。”要是这两人做了驸马爷,他就是真真的国舅爷了!到时候褚太后算什么?不过一个死了老公儿子的寡 妇! 徐太妃瞄了他一眼,“你想让谁休妻娶阿福?是让王献之休了他的郗氏夫人还是让谢玄休了他的羊氏夫人?” “呃——”徐国舅抹抹额头上的汗,先不说王家和谢家,就是郗家和羊家他也得罪不起啊! 徐太妃叹了一口气,“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孽障呢!” 徐国舅呐呐的说:“要不我们再给公主选几个?” 徐太妃揉了揉额头,“让我想想再说。” “是。”徐国舅唯唯的退下,垂头丧气的回了自己府上。刚回府上,自己的大管家就喜孜孜的迎了上来,“大人,您回来了。” “嗯。”徐国舅懒懒的应了一声。 “大人,您还记得您早上让我送到王家去的那盆草吗?”管家乐颠颠的说道。 “什么草!那是兰花!”徐国舅瞪了他一眼,“那是人家文人最喜欢的东西!” “嘿嘿!是兰花!大人,王大人派人送了一副字过来,说是谢谢您的!”管家兴奋的说道,王献之的字啊!嘿嘿,被他们大人得到了! “真的?”徐国舅先是很兴奋,后又悻悻的叹了一口气,“唉!” “大人,您怎么了?”管家不解的问道,大人不是一直想要王大人的字吗? “得到字又有什么用,又不是得到人!”徐国舅没精打采的说道。 “大人想要得到王大人?”管家愣愣问道,“他可不好上手啊!”大人的口味是越来越刁了!居然想要得到王大人了!不过那王大人还真是出色,难怪大人会动心了! “是啊!”徐国舅心有戚戚的说道,等他反应过来自己管家是什么意思的时候,不由“呸”了一声,“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是说可惜王大人有妻子了!” “是是!”管家用力的点头。 “不对!是什么是!”徐国舅用力的踹了管家一脚,“我是说公主看上了王献之了!”他吼出来之后,自知失言,压低声音说道:“我告诉你,这话你可不能随便乱说,知道吗!不然大人我就‘咔嚓’了你!”说着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东西。 “是是。”管家连忙保证,也跟着压低声音道:“小的保证不告诉任何人。”他眼珠子骨碌骨碌的转着,“大人,您有什么烦心事可以跟小的说说,小的虽不聪明,但有一颗忠心,可以帮着大人分忧啊!” “你?”徐国舅上下打量了管家一眼 ,“连太妃娘娘都想不出来有什么好法子,你能怎么办?”他的妹妹可是家里最聪明的人! “嘿嘿,大人,太妃娘娘虽然是聪明人,可毕竟是妇道人家,有些时候难免——嘿嘿!”管家猥琐的笑了两声。 “嘿嘿!”徐国舅也跟着管家一起笑了。 、 、 、 且说郗道茂和王献之带着几个孩子去了郗府后,周氏拉着郗道茂和孩子们去了内院玩耍,郗超和王献之去了外书房。 “阿兄,你真准备支持安石叔父接任丞相之位?”王献之问道。 “嗯。”郗超轻叩书案,“我资历尚浅,那位置无论如何都轮不到我,既然如此,做个顺手人情也不错。” 王献之嘲讽的笑了笑,“我听说谢家有意尚公主呢。” 郗超摇了摇头,“我倒觉你们王家比谢家更有可能。” “三房的子灏丧妻已经三年,我看他似乎有这个意思。”王献之揶揄道:“阿兄,你要不要也让郗家的人试试看?” “哈哈,我们郗家就算了,没几个能上得了台面的。”郗超笑着摇头。 “对了,阿兄,我记得你曾经让人配过一副药,吃下去外表看起来跟五石散发作差不多,你药方还有吗?”王献之问道。 “怎么?有人逼你吃五石散了?”郗超含笑从书册中取出药方递给王献之。 “不是。”王献之微微苦笑,年少的时候,他见阿父和兄长们一起服用五石散的时候总是很羡慕,总想着长大之后和父兄他们一样。后来等他年纪渐长,阿渝讨厌他服用五石散,他自己也不喜欢服用五石散后那种身体不受控制的感觉,就一直没多碰过那东西。他出生尊贵,性子也狂傲,他说不吃,也没人真会逼着他吃,那时候他还对郗超让人配假五石散方子嗤之以鼻,总觉得阿兄太虚伪了!不想吃的话,直接说就是了,何苦做这种事呢?可现在想来,那时候还真是年少轻狂啊! 郗超含笑望着收好方子的王献之,“子敬,阿渝被我们宠坏了,到现在都还没长大,你多担待些。”郗超昨天和王献之一起去赴宴的,昨天大家闹得很疯,而王献之一大早就问自己来拿药方,不用想就知道,定是昨天阿渝和他闹过了。 “阿渝很好。”王献之想起今天早上,眼底不由浮起浓浓的笑意。 郗超见王献之脸上没有不悦,心里也开心,他当然希望 妹妹、妹夫能夫妻恩爱,“我们进去吧,我让人从西域带了些葡萄酒来,今天我们小酌几盏。” “好。” 、 、 、 “你说什么?”徐太妃不可思议的瞪着自己的兄长,她好容易才想了法子让他进宫见自己一面,他就给她想了这么一个法子? “娘娘,这是我好不容易找来的灵药,只要一滴,嘿嘿!嘿嘿……”徐国舅神秘兮兮的从袖子里掏出一精致的瓷瓶,对着徐太妃猥琐的笑着,但看到徐太妃脸色越来越黑,渐渐的——他就开始傻笑了…… 徐太妃抚额,他这么大的岁数到底长到哪里去了?“这就是你想的好法子?找个机会把王献之灌醉,然后让他跟公主——生米煮成熟饭!”徐太妃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但是说至最后她还是忍不住把声线提高了好几倍。 “是啊,娘娘,谢幼度他现在不在京城,算计不到,可王子敬在啊!只要到时候我们寻机把这件事闹大,就不怕——啊!”徐国舅捂着脑袋躲开了再次飞向他的茶杯。 “你!”徐太妃颤巍巍的指着他道:“给我滚出去!”要不是这男人是自己的嫡亲大哥,就凭他现在说的这些话,她就可以杀了他了。 “是!是!”徐国舅见徐太妃脸色铁青,气的连眼角的皱纹都顾不得遮掩了,吓得抱头鼠窜的离去。 “气死我了!这把年纪活到狗身上去了!整天就想着这些不入流的东西!”徐太妃等徐国舅走了之后,气的把房里的摆设砸的一干二净后,才渐渐的解气,若是——若是这个大哥争气一点,她又何至于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呢!徐太妃叹了一口气,也怪她自己肚子不争气啊! “哼!明明是你让我想法子的,现在我想了法子,你又要我滚!走就走!”徐国舅从徐太妃房里出来之后,忿忿的嘟哝道。 “徐国舅。” “干什么?”徐国舅正忙着整理自己凌乱的衣衫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不由没好气的问道。 “徐国舅。”轻软的声音柔柔的笑道,“公主有请。” 123 123、狗血... 九月已是深秋天气,群芳凋谢,唯有傲菊凌霜怒放,大晋皇宫里早早的插遍了茱萸,依礼新帝应该在晋宫大宴群臣的,但毕竟先帝薨逝不久,新帝就免了今年的歌舞,同群臣叙话了一番之后 第 88 部分 ,便散场了。 王献之见天色尚早,心里正想着不如带阿渝和几个孩子出去散散心,却被人从身后一把拉住,“子敬,我们去汤水登高望远如何?顺便还能去汤泉泡一下。” “汤水?”汤水是建康附近的一座山,此山除了里面有汤泉之外,并无其他特别之处,王献之一向不怎么喜欢泡汤泉,故对此兴致不高,再说汤水离建康尚有一段距离,现在出发的话,今晚肯定赶不回家,他摇了摇头道,“我不——” “走吧!大家都去呢!可不能少了你一个!我还等着你给我们写字呢!”那人是王献之的堂弟,也不顾王献之的冷脸,直接拉着他就上马车。 王献之见果然有许多同僚的牛车都往汤水去,不由无奈的笑了笑,招来书童吩咐几句之后,就等着车夫牵来自家的牛车。 “阿兄,你到我这儿来吧。”一人坐在牛车上高声笑道。 王献之见是王珣,不由笑着跳上了他的牛车,“法护,你也去吗?” “是啊,难得今天开心。”王珣朗朗笑道,“既然不能听歌舞,去泡泡汤泉也不错。” 王献之见王珣在,心情顿时好了许多,“我在汤水那儿有间别庄,里面有个单独的小汤泉,你要是喜欢,闲时可以去那里散心。” “阿兄,你不是不喜欢跑汤泉吗?怎么会有那里的别庄?”王珣诧异的问道,汤水那儿的别庄可不是用钱就能买来的,以他们这般身份,也要费上一番功夫方能到手呢! “你阿嫂喜欢泡汤泉。”王献之微微一笑,眼底有着宠溺。 “难怪。”王珣恍然,他幼时在王献之家里住过一段时间,自然知道这位兄长宠妻如命。 从城里去汤水尚有一段时间,两人说笑的时候,陆陆续续又赶上了不少人,众人并排坐在牛车上,高声的说笑着,时间倒也过的飞快。 “咦?他怎么来了?”一名谢家的弟子突然发现了什么似地,皱了皱眉头说道。 众人寻声望去,见徐太妃的兄长徐国舅的牛车也跟在众人身后,同众人不一样的是,他并没有撤去外头的车盖,整个牛车裹得严严实实的。 一名谢家的弟子哂笑一声,“有什么热闹的地方能少了他?”众人哈哈一笑,也没在意继续说笑着,待到了汤水山下,大家弃车款款而行,一路登高吟诗,不亦乐乎! 这时王献之先前派去的僮儿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大人, 您的衣服带来了。”王献之素有洁癖,跑了汤泉之后自然是要换新衣服的,而古代的衣服都是人工一针一线缝出来的,不可能像现代一样随时都能买到新衣服,所以他刚刚打发下人去家里换洗的衣服了。 王献之的贴身僮儿接过了衣服放好,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将一包东西塞到了王献之的手里。看今天这个架势就知道过会肯定是要一起服用五石散的,王献之可不想再带一条素帕回去。 、 、 、 “公主,您真的要——”保母担忧的望着司马道福,“您要三思啊!先不说这件事能不能成功,就算成了,您的名声也毁了。” “保母,你放心吧,这件事情我自有分寸。”司马道福淡淡的说道。 “是。”保母嘴里应着,心里却十分担忧,这件事在她看来都是漏洞百出,也不知道国舅爷怎么想出这么一个馊主意的! 司马道福诡异的笑了笑,“她不是自豪自己一向奴夫有术吗?我今天就让她尝尝我之前受的耻辱!”司马道福精致的脸说着说着就微微变形了!她等了这么多年,才等到这么一个好机会,她怎么可能错过! 保母心里暗暗思忖,她是不是派人送个信给太妃?要是让太妃知道这件事,她一定会阻止的! “来人,送保母回房休息。”司马道福淡淡的声音打断了保母的企图。 “公主——”保母不死心的劝道,“您千万别做傻事。” 司马道福冷冷的望着保母被身强力壮的丫鬟拖下去,嘴动了动,轻轻的说了一句只有自己听得懂的话,“我当然不会做傻事!” “公主!公主!”徐国舅乐颠颠的跑了过来,眉飞色舞的说道,“他们已经开始服用五石散了!一会等大家药性散完,定是要去梳洗一番的,这王子敬素来好洁,已经让僮儿寻了一处僻静的场所,一会我就让人把熏香送去。” 司马道福见徐国舅形容猥琐的模样,厌恶的皱了皱眉,要不是留着他有用,她早就让母妃把他打发走了!别人家的母舅只可以支撑门户的顶梁柱,她这文母舅除了吃喝玩乐就不会干其他事情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等时间到了再来禀告。”司马道福漫不经心的吩咐道,随手打发了徐国舅。 “唯唯!”徐国舅自知自家外甥女对他印象不好,乖乖的退下了,毕竟现在徐家的荣华富贵全是在仰仗她。 、 、 、 “大人,这儿没有人,你先洗洗吧。”王献之的书童早就照着王献之的吩咐,寻了一个僻静的场所。 深秋的天气已经非常寒冷了,王献之刚刚不提防被人浇了一桶冷水,又吹了一会山风,饶他身体一向很好,也觉得遍体发凉。此时,见到温热的汤泉,连衣服都没有脱,便下了水,他可不想冻出病来。 “呼——”他缓缓的舒了一口气,难怪阿渝不喜欢自己吃五石散,这种药果然伤身!他眼底闪过一丝嘲讽,只有那些郁郁不得志的人才会喜欢这种东西!他是相当不喜欢这种会让自己失去控制的药物。 “大人,喝些酒暖暖身子。”书童将一壶冰镇过的葡萄酒递给了王献之。 “哪里来的葡萄酒?”王献之问道。 “是夫人让我带来的。”书童将一碟碟小菜摆在一个特助的木盆里,然后把木盆放入水中,轻轻的朝王献之轻轻一推。 “这个也是夫人让你带来的?”王献之含笑问道,举著挟了一块肴肉。 “是的。” 王献之见四下无人,便脱了衣物,对书童道:“你去牛车上拿件深衣来。”他的外衣是不能穿了。 “是。”书童见被王献之丢上来的那堆衣服,忙起身去牛车上。 王献之靠在石头上,一面泡着汤泉,一面轻啜冰凉的葡萄酒,只觉得浑身舒爽,心里暗忖,马上就要冬天了,阿渝一向怕冷,不如带她来温泉别庄住几天吧?这时他耳边突然听到一阵脚踩在草地上“悉悉索索”的声音。 “这么快就回来了?”王献之以为是自己的书童来了,并没有睁开眼睛。 “哗啦!”一声,似有人下水的声音,王献之不由厌恶的皱皱眉头,他素来好洁,除了妻儿之外,从不和别人一起泡汤泉,故特地让僮儿选了一个僻静的地方,他睁开眼睛,就想离去,却不想一副温热柔软的身体贴上了他的胸膛,娇软而略带轻颤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保持淡定。。。一会还有更新。。。 汤水就是南京的汤山,汤泉就是温泉 124 124、终章... “你说什么?人没有了?”司马道福震惊“嗖”一下站了起来。 “公主,你怎么在这儿!”徐国舅惊愕的指着司马道福,连礼仪都忘了! “废话!我不在这儿在那儿?”司马道福微微冷笑,这头蠢猪还当真以为自己会去勾引王献之不成?她堂堂天家贵女,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怎么可能为了一个男人去做如此下作的事?她要的只不过是郗道茂的难受而已! “可是——可是这样——王献之——驸马——”徐国舅震惊的连话都说不来了。 “我要王献之当驸马干嘛?”司马道福阴郁的想,她上半辈子嫁了一个心里只有郗道茂的男人难道还不够吗?非要下半辈子还要再嫁一个?天下美男子又不是死光了!她瞄了一眼依然还处在震惊中的徐国舅,不耐烦的迎头泼了他一盏凉茶,“醒醒!说清楚,王献之去哪里了?” “噗——”徐国舅不堤防被泼了满脸的凉水,打了一个激灵后,哀怨的望了司马道福一眼,吐出了嘴里苦涩的凉茶,“我也不知道王献之去哪里了,哪里什么人都没有,只留下一个木盆,里面放满了酒食和葡萄酒。” “这定是王献之泡汤泉的时候留下的,拿上来给我看看。”司马道福问道。 “啊!还要带回来?”徐国舅呆呆的问道。 司马道福被他的话气的差点仰到,“你!你这个废物!” 徐国舅被外甥女指着鼻子骂也不敢反驳,呐呐的应道:“是,我是废物,公主别气坏了身子!” “你还不快回去把东西带回来!”司马道福怒声道。 “唯唯!”徐国舅连声应了,身体不停的往后退。 “回来!”司马道福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你说那个木盆里摆的是葡萄酒?” “是的。”徐国舅说道。 “王献之没服五石散?”司马道福冷声问道。 “怎么可能!”徐国舅高声喊了起来,“我亲眼见他吃下五石散,还跟着大家一起行散了许久呢!” “笨蛋!你见过服过五石散后就开始泡汤泉、喝冰酒的人吗?除非他是不想活了!”司马道福说道,服过五石散后,必定冲凉水、喝热酒的!王献之出生士族,对吃穿住行要求一向严格,喝道葡萄酒必定是冰镇的!思及此她脸色微微一变,如果王献之根本没吃五石散,那么他应该还是清醒的,“你那个药有没有给他吃下去?” “呃——”徐国舅摸了摸头低声说道:“那个——王献之的僮儿太碍事,我没法子下手。”那些出生高门的贵族,能活到现在,哪个没有几手防范的?王献之的僮儿是一步不 离他的饮食左右,他根本找不到任何下手的机会!不过他也不信会有人服过五石散后,还能抵得住女色的诱惑。 “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司马道福气得浑身发抖,对着身边的侍女道:“给我狠狠掌嘴!”这蠢货把她的计划全部打乱了! “公主!我是你舅舅!”徐国舅吓得忙捂住自己的脸说道。 “舅舅?”司马道福不屑的撇了他一眼,“大晋两朝的国舅爷都姓王!” “你——”徐国舅尴尬的涨红了脸。 “来人,收拾东西,我们回宫!”司马道福说道。 “公主,你现在就走了?”徐国舅傻傻的问道。 “不走干嘛?留下来看你丢脸?”司马道福斜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阿荣。”司马道福低唤一声。 “公主。”一名相貌寻常无奇的宫女无声的走到她面前。 “把那两个女人处理了。”司马道福淡淡的吩咐道,第一颗棋子都没走好,那么剩下的棋子再好也是废棋了! “是。”阿荣应声而下。 司马道福等阿荣走了之后,脸色阴沉,她果然是猪油蒙了心,才会相信那蠢货!现在把事情都搞砸了!她是大晋的公主,就算王献之知道事情的真相,他也拿自己没什么法子,可毕竟王家的实力不可小觑!王献之能到今天这地位也不是什么省油灯,万一他背后使坏,她也防不胜防,她一定要想个法子把这事瞒下来。可恼父皇只肯把阿荣一个人给她,却不肯分点暗卫势力给自己,不然她今天也不会这么被动,还要依靠徐添寿这个蠢货! 她本来都打算好了,先派一个歌姬去探路,等王献之意乱情迷之后,再把自己找来的良家女送上去,良家女不比歌姬,王献之到时候要是不想名声有损,就只能乖乖的纳这名良家女为妾!郗道茂在家是独宠惯了的,怎么可能受得了这种羞辱?加上她又有郗昙、郗超撑腰,到时候说不定还能让王郗两家闹矛盾……司马道福想得很好,可惜第一步棋子就没有走好!“这个蠢货!”司马道福狠狠的低语。 、 、 、 “大人。”王献之的书童伺候王献之也有三四年了,第一次见到王献之如此生气的模样,不由战战兢兢的将干净的衣服递上,心里暗自思忖,他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吗?“啊——”他突然低低的叫了一声,他这时才注意到王献之脚下有个 不着寸缕的年轻女子。 “叫什么叫!”王献之接过僮儿递来的衣服穿戴好,冷声吩咐道:“把这个女人弄醒,问出谁让她来的。” “是。”僮儿注意到那女子耳朵上穿了耳洞,心里不由暗暗奇怪,这女人定是哪个大人带来的歌姬,见了主子的风华忍不住跑来勾引吧?要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除了胡族和贱籍之人外,没有良家女会在耳朵上搭耳洞的。 王献之神色微微一沉,“之前还有两人在林中偷窥。”他打晕了这个女人之后,便发现林中还另有他人,因自己尚未穿衣,故没有追上去。 “是。”僮儿闻言一惊,先脱下自己身上的衣服把女子裹好,扛上肩头先行下山了。而王献之依然不动声色的同众人玩乐到第二天天明才坐牛车回家。刚到家里,家里的大管家就迎了上来,“大人,王忠在书房等您。” 王献之对管家说道:“我从山上采了一株兰草下来,你送去给夫人。” “是。”管家小心的接过兰草给郗道茂送去,王献之径直去了书房。 “大人回来了?”郗道茂正搂着小儿子给他讲成语故事,见青草捧了一株兰草进来,就知道王献之回来了。 “大人刚回来就去了书房。”青草说道。 “阿母——”阿鸾口齿不清的拉着郗道茂的衣袖,“事事——” “讲故事。”郗道茂给儿子纠正口音道。 “讲事事——”阿鸾扑闪着大眼睛依恋的偎依在母亲的怀里。 “阿鸾真乖!”郗道茂被儿子可爱的模样迷着眼冒星星,一口接一口的亲着儿子嫩嫩的小脸。 “咯咯——”阿鸾笑眯了大眼,肥嫩嫩的小身子抖抖,跟母亲玩闹了起来。这一天王献之并没有回来,在书房待了整整一天,晚上匆匆和妻儿用过哺食之后,就去了官署,郗道茂见他神色凝重,也没有多问他什么,吩咐下人带上点心之后,就搂着小儿子睡下了。 平时王献之去官署上班的时候,郗道茂一个人在家还是很无聊的,幸好现在三个孩子全在自己身边,她过的倒也不无聊。 “夫人,郗大郎君来了。”这日郗道茂正在教导女儿绣花的时候,下人突然来报,让 第 89 部分 郗道茂一愣,“阿兄来了?”今天又不是沐休日,好端端的阿兄来干什么? “阿舅!”阿平听到郗超来了,兴奋的丢了女红,直接往郗超怀里扑,她最喜欢这个大舅舅了。 “小阿平。”郗超笑着将阿平一把抱起来,“来,这个给你。”他往阿平手里塞了一块玉佩。 “多谢阿舅。”阿平奶声奶气的道谢道。 郗超笑着刮刮她的小鼻子,阿鸾见到大舅只抱阿姊,不抱自己,不由郁闷了,依依呀呀的扯着郗超的袍服。郗超笑着一手捞起小胖墩,小胖墩立马紧紧的揪住郗超的衣领。 “阿兄,你怎么来了?”郗道茂笑着让女儿下来,又点点儿子的鼻子,示意他不许淘气。 “没什么事,正巧路过就进来看看。”郗超笑着问道:“子敬这几天都没有回来吗?” “没有,他说官署有些事,暂时不回来了。阿兄,你找子敬有事?”郗道茂一把搂过正准备啃郗超挂在腰间玉佩的儿子。 “呜——”阿鸾不甘心的哼哼起来,郗道茂用力的亲了一口儿子的小嘴,“你这个小傻蛋!” 郗超哑然,郗道茂哄完了孩子之后,让下人把孩子带下去,“阿兄,是不是子敬出事了?”郗道茂有些焦急,她知道郗超不会无缘无故的突然上门的。 郗超摇了摇头,“他能出什么事?”他心里暗暗腹诽,要出事也是别人出事,这几天也不知道他吃错什么药了,不仅帮着褚太后把徐太妃送到了皇家寺庙出家不说,还不容分说的给新安公主定了那么一个夫婿。虽然他们谁也没有把这位先帝庶出的公主放在眼里,可她毕竟是圣上唯一的姐姐……郗超有些叹气,他原本以为阿渝会知道一些内幕,现在看来她似乎也不知道。 “那就好。”郗道茂松了一口气。 郗超沉吟了一会,“阿渝,你想过给阿平找过什么样的人家吗?” 郗道茂没料到郗超会这么问她,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我也不知道,我心里也没有数。”她喜欢顾恺之的次子,可是王献之不许,她拧不过他的意思。 “那么把阿平嫁给阿奴吧。”郗超说道。 “啊。”郗道茂呆了呆。 “怎么?觉得阿奴配不上阿平?”郗超挑眉故意问道。 “不是!”郗道茂连忙摇头,“他们不是兄妹嘛——” “你和子敬不也是表姐弟?”郗超 失笑道,“我听叔母说,你怕两人血缘太近,对子嗣不利,你知道何晏和金乡公主吗?他们还是同母异父的兄妹,不一样生了孩子?” “嗯……”郗道茂也知道这对亲兄妹夫妻。 郗超伸手拍了拍妹妹的肩,“阿渝,我保证阿奴将来的嫡长子定是阿平所出!” 郗道茂听了郗超似有所指的话,心里一松,“阿兄,这件事我先跟阿嫂通通气。”阿平不是自己,她是标准的古代士族贵女,对婚姻的看法和自己有本质的区别。郗道茂要保证的不是女儿能不能嫁给自己爱的人,而是要保证女儿要嫁到一个可以护她一辈子的人家,把女儿嫁回娘家是最好的选择了。至于子嗣问题,阿兄既然说了嫡长子是阿平所出,那就永远不会改变了。 “好。”郗超含笑起身道:“我先走了,对了子敬回来了,跟我说一声。” “好。”郗道茂等郗超走之后,正想差人去官署问问王献之,王献之已经回来了。“子敬。”郗道茂迎上前,“你回来了,阿兄刚刚离开,他好像有事找你。” “嗯,我知道了。”王献之对她微微一笑,“我一会派人去说一声。” “累了吗?要不要梳洗一下,一会该进食了。”郗道茂笑道。 “好。”王献之往净房走去,“对了,公主马上就要嫁人了,你派人准备一份礼物吧。” “咦?这么快?嫁给谁?你这几天都在忙这件事?”王献之是专管礼仪的官员,公主的亲事自然是由他负责的。 “王道一。”王献之说道 “你说谁?”郗道茂以为自己听错了。 “王道一,我的堂兄。”王献之微笑的说道,低垂的眼睫掩去了满眼的阴霾,就一个小小的公主居然妄想算计自己?既然这么想嫁王家人,我就让你嫁! “可是——”王道一这人虽是王家的嫡系,也是出名的美男子,但性情暴戾好色,又是行伍出生,出手不知轻重,家中姬妾时常会无故死亡,故原配逝去之后,一直没人肯嫁给他。当然王道一是不可能打司马道福,可这两个火爆脾气待在一起,还不是要把天给翻了?司马道福什么人不好挑,怎么挑了这么一个人?她不是一向不喜欢武夫吗? “阿渝,你还记得阿钺吗?”王献之突然问道。 “什么?”郗道茂根本没在听王献之说什么,一脸的茫然。 王献之见状微微一笑,亲了亲她的额头:“没什么, 过几天我带你汤水泡汤泉好不好?” “好啊!”郗道茂欢快的说道:“我们去汤水的时候,把孩子们带去好吗?天气越来越冷了,我们可以在哪里多住几天呢!” “阿父!阿母!”孩子们欢快的声音传来,阿凤抱着阿鸾,拖着阿平朝王献之和郗道茂欢快的扑来。 “好,都听你的。”王献之轻轻一笑,同妻子一起伸手将扑来的儿女抱住。 作者有话要说:《春芳歇》的正文已经到此完结了,我觉得基本上该交代的事都交代的差不多了,有些细枝末节的事,我不想再在正文里写了,之后的番外会交代的,大家如果有什么问题,也提一下,我尽量会在番外里说清楚,番外发在公众章节第二十八章 不过我事先声明啊,如果让我写桓济对阿渝的感情剖析、阿渝对桓济的感情剖析这种番外,我是写不来的。。。 顺便说一句啊,前一章留言的人好多,真幸福。。。不过司马道福毕竟是皇室公主,我觉得像这种天之骄女很少能做得出用身体来抢人家老公的事,要抢也是用权力抢。。。 大家要是喜欢我的新文就继续支持,要是不喜欢就先收藏我的专栏,等我再开下篇种田文的时候继续来看吧^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