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公主殿下（现代篇）》 第1章 奇怪的女人 在遇到楚韶之前，江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普通人。 老老实实上学，勤勤恳恳工作。曾经她是小学、初中、高中、大学里的一个普通学生，如今她是市一中里一个普普通通的年轻老师。 江玖以为，她的一生大约也就是这样了。遵循这世间最常见的规律，读书、工作、结婚、生子、老去…… 可谁知，上天似乎给她开了个并不好玩的玩笑。当某一天清晨，她从自己最熟悉的大床上醒来之后，一切似乎都变得不同了。 开始时，她只觉得自己变得奇奇怪怪的，然后很快，她发现这个世界也变得奇奇怪怪了起来。 看到这里，你别以为她是间接性精神病发作了。事实上，近来这些日子是真的很奇怪。 家里那一柜子小清新的裙子都被江玖收了起来，早先买好的套裙和高跟鞋连一次都没穿就压箱底了。一直以淑女自居的江玖，突然间就对裙子和高跟鞋无爱了，整天穿着衬衫休闲裤和板鞋，把自己打扮得要多帅气有多帅气。 而这些改变，只是因为她去学校报道之前，在自家大床上睡了一觉而已。 好吧，如果这样的转变你觉得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的话，那么当某天你走在回家路上，突然被一个穿着古装长裙的绝美女子强抱了，然后她还告诉你，她是你的妻子，你会不会觉得这个世界都玄幻了？！ 如果是男同胞们遇到这种事，大约会觉得是桃花运好到爆，要多开心就有多开心。可问题是江玖是个女人啊，就算她现在走帅气中性风了，那也是个女人啊。妥妥的，毫无疑问！ 当一个女人，对着同样身为女人的你说“我是你的妻”，你会是个什么反应？！ 相信大多数人都会丢下一句“神经病！”然后扭头就走吧。即使那个女人漂亮得让身为女子的你，也忍不住会看直了眼，怀疑是某个明星在做节目开你的玩笑。 可事实上，江玖的反应却很奇葩。那一刻，她居然一点儿都没想要反驳，更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只觉得心底里仿佛被什么触动了一下，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然后，然后她居然就凭着这句话把人领回家了！ 一个女人，一个绝美的女人，一个穿着古装，还声称是她妻子的陌生女人，就这样被她领回家了！！！ 事后，当理智回归，江玖懊恼得几乎撞墙！ 那谁谁谁居然说是她的妻子，而她居然一点儿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还理所当然的把人就这么带回来了，她还能做出什么更不靠谱的事情吗？！明明她们之前根本就不认识的说。 心里后悔已极，但看着那个已经俏生生的站在自家客厅的绝美女子，她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出把人赶出去的事情。不仅仅是因为她的教养不允许她做出如此失礼的事情，更因为她从心底里就不愿意这么做。 懊恼的皱了皱眉，江玖一扭头，却主动去厨房倒了杯温水出来，递给了那陌生女子道：“那个……楚韶？我家没准备什么饮料，不介意的话就喝点水吧。” “谢谢。”楚韶双手接过了水杯，轻声道谢之后轻轻的抿了一口，礼仪完美仪态万千，看得人不自觉的愣了神。不过随后她抬起了头，看着江玖的目光却仍是柔柔的，带着某种深沉的感情，炙热得几乎让人不敢直视，也让江玖微微侧头避开了她的目光。 “那什么，现在时候不早了，你……你还没吃午饭吧？想要吃什么，我给你做。”江玖一句话说完，整个人都蔫儿了。她明明是想说“时候不早了，你要回家了吗”，结果话到嘴边却不由自主的拐了个大弯。明明最讨厌外人入侵自己的私人领地（也就是她家），天知道她怎么就会想要留人在家吃饭了！ 楚韶一直静静地看着江玖，见状目光微微闪动，眸底深处不自觉的闪过了一丝笑意。她自然也猜到了江玖这句话的言不由衷，但也因为这下意识的改口，让她心底里不自觉的放松了许多——虽然她忘了她，但某些东西刻入了骨子里，却是不可改变的。她们，依然不是陌生人。 这个发现，让楚韶的心情又好了许多，于是她微微扬起了嘴角，露出一个绝美的笑来：“客随主便，驸……小玖做什么，我就吃什么。” “小玖？！”江玖跟着低声念了一句，心里总觉得怪怪的。虽然相熟的朋友们也有叫她阿玖或者小玖的，可是这个称呼从眼前这个女子的嘴里说出来，她却总觉得违和。仿佛，她本不该如此称呼她的。可是不是这个称呼，这人又该叫她什么呢？ 这突然间冒出来的想法让江玖的脑袋里乱成了一团，她恍恍惚惚的应了一声，转身去了厨房。打开冰箱之后才发现，里面的食材并不多，因为除了周末，她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学校的食堂里混一两顿就算了的，今天提前回来本来也只打算煮碗面将就将就。 自己将就着吃碗面也就算了，让外面那人也陪着自己将就？！江玖皱了皱眉，突然间就觉得有些心疼和舍不得了。 这情绪来得太过突兀和莫名，让江玖再次肯定了自己果然变得很奇怪。随即，她将之前那一瞬间的心疼和不舍扔掉，将心里那股不愿意委屈了外面那人的情绪归结为：不能怠慢了客人。 于是她咬了咬牙，掏出了自己的小钱包翻了翻，里面只有两张红色的毛爷爷，倒是那张银行卡里，还剩下三千多块钱。说来她毕业之后也不过领了两个月的工资，除了日常开销和还当年的助学贷款，能剩下这些已经不错了。 可是就这些钱，在这个消费不算低的城市里真算不上什么。也许只是稍稍小资的出去吃上一顿饭，她这全部的家底也就空了。而莫名的，她不愿意委屈了外面那人。 肩膀上突然微微一沉，江玖下意识的回头，正对上一张绝美的脸庞——楚韶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厨房，此刻正很随意的把下巴搁在了她的肩膀上。于是江玖这一回头，两人便是四目相对，呼吸可闻了。 莫名的有些暧昧，江玖红着耳根回了头，楚韶也重新站直了身子。她看了一眼江玖面前空落落的冰箱，发现里面只放着几个鸡蛋和一些青菜，都是为了煮面时准备的。于是很快明白过来对方之前为什么呆站在冰箱前了，不过就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罢了。于是笑笑道：“我有些饿了呢，随便简单的做点儿什么吃就好了，不用想那么久的。” 江玖的耳根更红了。她一脸不好意思的关上了冰箱，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这几天上班太忙，家里也没什么食材了。要不，我们还是出去吃吧。” 江玖这个样子楚韶太熟悉了，当年那个在翰林院穷得叮当响的小探花，面对着美食诱惑又心疼荷包的时候，也经常是这样的神情。 微微有些心疼的感觉，不过楚韶面上却并不表露半分。她淡淡的笑了笑，却道：“可是，我不想离开这里呢。” 第2章 背上的伤痕 在楚韶的坚持下，两人还是在江玖家里随便煮了两碗面将就着应付了午餐。 不得不说，这样的结果还是让江玖稍稍松了口气的，现在才是月初，距离她发工资的日子还早，如果真是请人一顿饭，把钱全部花完了，她剩下的将近一个月日子就没法过了。 这时候的江玖甚至都没有想过，她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请一个陌生人吃饭？而且向来节约的她，又为什么不愿意“委屈”了这人，就连请人吃饭，也不愿意随便找个便宜的地方。明明，她从来也不是那种会打肿脸充胖子的人啊。 脑子里烂糟糟的，干脆就把这些有的没的的想法全部扔出去。 饭后，江玖收拾了碗筷去厨房洗了。期间楚韶一直跟在她身边，倒也没有主动去帮忙，就那么默默的看着她。那目光深深的，似是带着熟悉的眷恋，却让江玖忍不住心虚又心慌，只能把注意力全部放在手里的碗上，一点儿也不敢对上。 片刻之后，一切都收拾妥当了，两人这才在客厅的沙发上落座。 江玖犹豫了再犹豫，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这位小姐……”她话音刚落，就被楚韶瞪了一眼，于是乖乖改口道：“那个，楚……楚小姐啊，我是想说，那什么，你是不是……是不是认错人了啊？！”说到后来，声音小了许多，带着些试探的意味。 楚韶闻言却没有什么反应，不仅没回答，就连神色也不曾改变。依旧是那淡淡的模样，只是看着江玖的目光依旧专注。 被楚韶看得心跳都有些不正常了。不过江玖这话一出口，心里也是大大的松了口气，有种总算找到突破口了的感觉，于是接下来的话也就说得顺利了许多：“那个，楚小姐啊，我觉得你真的是认错人了。我是女的，怎么会有妻子啊。” 江玖说话间，仿佛为了证实自己果然是女子，还努力的挺了挺胸。楚韶虽然听了这话之后满心的复杂，却仍旧被她这个动作逗得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家小驸马当年之所以女扮男装那么成功，那对小笼包居功至伟，如今看来，似乎也没什么发展趋势啊。 大约是领会了楚韶那笑里的深意，江玖一下子泄了气，整个人都蔫儿了不说，脸上也涨得通红通红的。她偷偷地瞄了一眼楚韶的胸前，然后果断的将胸含得更低了。 笑是笑了，可笑过之后，话题还是需要继续的。楚韶想了想，虽然对面的人已经忘记了曾经的那些事，不过她还是决定将所有事和盘托出。只是在这之前，有些事却需要先说了做个铺垫…… “你的锁骨上有一颗痣，小腹旁边有一块浅色伤疤，大腿根上还有一块青色铜钱大小的胎记……”楚韶不紧不慢的说着江玖身上的标记，心里并不十分肯定如今的江玖是否还有这些记号，不过看着对方越来越红的脸色，大约是没什么改变的吧？于是她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说出了：“你的后背上，有一处箭伤。” “诶？！”听到前面的时候，因为位置越来越私密，江玖的脸色也随之越来越红，总觉得这和电视上那种失散多年的母子相认，母亲一个个的说出孩子记号的狗血剧情很像。也正因为楚韶说的全中，江玖的心里也越来越犹疑了，可最后一样又是怎么回事？！ 楚韶看得出江玖的疑惑，她抿了抿唇，直直的看着江玖：“那是冬狩的时候遇刺，你替我挡箭时留下的。” 这话说得江玖一愣一愣的，总觉得里面信息量好大啊。可是不管这些，先想一想她背上似乎没有什么箭伤啊，于是江玖愣愣的摇了摇头，回道：“虽然你前面说的那些都没错，可是我背上没有什么箭伤啊。” 楚韶听了有一瞬间的迟疑，不过随即，她又一脸肯定的道：“不可能！那伤很深，你背上的疤痕也一直都留着的。”当初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思，楚韶并没有给江玖用宫廷秘药将伤痕完全除去，所以那疤痕就一直有个印子留着。十几年过去，依然清晰可见。 “我自己身上有没有受伤，我会不知道吗？！”江玖嘀咕了一句，可是对面那人一脸笃定的样子却也让她不好明明白白的反驳。于是只好摇头道：“我背上真没什么伤疤。” 楚韶眸光一闪，却道：“背上的伤疤不易看到。既然你如此笃定，那不如让我看一下可好？” 江玖的脸又红了。虽然大家都是女人，看看后背似乎没什么了不起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人的时候她就是这么容易害羞。恍惚间，又想起了早晨学校里那个向她表白的女学生……所以说，其实女人也不安全吧？！ 见江玖半晌没有回话，还一副走神的样子，楚韶伸出一只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江玖正在走神，见到眼前有东西在晃悠，下意识的就伸手抓住了。等确确实实的把那“东西”抓在了手心里，那温暖柔软的感觉才提醒她，她抓住的是对方的手。然后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那柔软细腻的触感所诱惑，她一时之间竟有些舍不得放开了…… 被抓着手的楚韶并没怎么在意，只是将目光往两人相连的手上瞥了一眼，随即又重复道：“你既然肯定自己背上没有伤痕，那么让我看一下如何？” 楚韶的声音柔柔的很好听，江玖略有些声控，如果平时听到这声音，恐怕是极喜欢的，不过这会儿她却是被楚韶的声音惊得回了神。她猛然间松开了手，一脸的尴尬，随即又想起了之前所想，连忙拒绝道：“不用了！你真这么确定，那我就去浴室照照镜子就好了。如果真有伤痕，我不会否认的。” 看着江玖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慌乱的样子，楚韶慢慢的点了点头。 江玖见状却是如蒙大赦，连忙从沙发上蹦起来去了浴室。等她看到浴室墙上那面全身镜中自己慌乱的样子后，却又摇了摇头，觉得实在是有些荒谬。 这里是自己的地盘，可是她竟然在面对一个陌生人时如此的惊慌失措。那是自己的后背，她居然因为那个陌生人的一句话，就怀疑自己的背上真的有什么伤疤，还特地来浴室检查。她果然是变得越来越不可理喻了呢。 想归想，可答应了那人的事情，她似乎莫名的不愿意敷衍了事。于是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却老老实实的脱了外套和衬衣，然后背对着镜子站好。等到江玖漫不经心的回头去看时，一时间心中惊涛骇浪，面上血色也在瞬间退了个干干净净。 因为这些年一个人过得辛苦，江玖的身材一直十分消瘦。在她白皙细嫩的背上，两块蝴蝶骨凸起，显得十分显眼，而此刻比之更显眼的，却是左侧蝴蝶骨边上那个硬币大小的伤痕。 那伤痕并不十分狰狞，看着也很老旧了，只是颜色和旁边的肌肤略有些不同，拿手仔细摸一摸，可以十分清晰的感受到它的存在。可若是晃眼一看，却真的能忽略了过去。而且因为位置的原因，平常洗澡之类的时候，也很少会碰到那里，所以极易被忽略。 江玖死死的盯着镜子中的那处伤疤看了许久，目光深沉得恨不得将镜子都看出个洞来。可是无论她怎么想，也想不起来这伤疤到底是怎么来的。明明这伤疤看着也有些年头了，而她从小到大也没撞伤过脑袋，失过忆，那这伤到底是怎么来的呢？！ 因为心中的混乱，江玖一时间忘记了其他。直到外面的楚韶等了很久也不见人出来，大约猜到了答案，于是主动过来敲响了浴室大门。 “叩叩叩”的敲门声想起，惊醒了那个还在对着镜子瞪眼的人。江玖这才想起外面客厅里还有个人在等着自己呢，于是也来不及继续纠结了，连忙穿上了衬衣和外套，打开门走了出去。 看着江玖从浴室里出来后就魂不守舍的样子，楚韶心里也是偷偷地松了口气，她赌对了。这个人，这张脸，都是她的小驸马没错，所以即使时空错位，她也还是她。 至此，两个人的心里都有了一番计较。 江玖也并不是傻子，虽然今天发生的这一切看起来都有些天方夜谭的味道，但有些事就此下结论也还为时尚早。于是沉吟了片刻，她还是一脸无奈的承认道：“你说得没错，我背上不知道为什么，的确有一块疤。那么接下来，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呢？” 看着江玖那一脸的无奈，楚韶的心里也有一瞬间的恍惚。不过很快，她又恢复了常态，以至于对面的江玖都没有发现她的不妥。 如今铺垫已经基本完成，那么接下来，她就该进入正题了吧？于是楚韶淡淡的笑了笑，开口道：“既然你背上的确有伤疤，那就证明我没有认错人吧？”之后见着江玖无奈点头，她又继续：“那么现在，你可愿意听我说一个故事？” 第3章 那你留下吧 “呵呵，楚小姐，你是在开玩笑吗？”安安静静的听完楚韶的故事，江玖的第一反应就是抽着嘴角说出了这么句话。 江玖这样的反应并没有出乎楚韶的意料，所以她依然淡定。只是红唇微启，定定的看着江玖说道：“我说的全部都是事实，只不过你似乎是失忆了，所以不记得了而已。” 失忆？！念及之前后背上莫名其妙的冒出来的伤疤，江玖仔细将自己的人生回忆了一遍，发现她不曾少过哪怕一天的记忆。于是认定自己不曾失忆的她，一脸坚定的摇了摇头道：“没有，我没有失忆，我清楚的记得之前的每一天。虽然我也不能解释背上的伤疤是怎么来的，但楚小姐，你的故事太离谱了，我真的不能相信。” 楚韶闻言深深地看了江玖一眼，倒也没指望就这样让江玖信了她。只是有了之前的那番铺垫，那么她如今所说的话，想必江玖也会放在心里多想想的。她看得出来，即使江玖表现得再坚定，目光深处也是隐藏着一分犹疑的，这一点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见楚韶不说话，江玖倒觉得有些莫名的尴尬了，客厅里的气氛，一时间仿佛陷入了僵局。 江玖不经意间抬头看向了窗外，这才发现楚韶的那个故事极长，她们明明是从吃过午饭就开始谈论的，但现在外面都已经是暮色沉沉了。 站起来开了灯，江玖犹豫着是不是该把人请出去了。已经留人吃了一顿午餐了，难道还要再留她吃晚饭？再让人跟着自己吃面条什么的，真是想想就觉得心里不舒服，更何况现在时间不早了，这想象力十分丰富的姑娘，也该回家写她的故事去了。 江玖张了张嘴，却没等说出什么来，便又闭上了。 如果对方说的是真的，她真的是那什么楚国的公主，追着她的小驸马来到了这异世。这人生地不熟的，又找不到人，天黑自己再把她赶出去了，她该怎么办啊？！ 这个念头冒出来没两分钟，就又被江玖压下去了。穿越那么诡异的事儿，从来都只在小说电视上才能看见的，都是人虚构出来的，哪有可能发生？更何况还有个更诡异的反穿越呢，这都追到异世来了，这位“公主殿下”还能更强悍点吗？！ 这样想着，江玖暗自摇了摇头，把心底的那一点儿异样压了下去。可是开口时，她的说法还是变了变：“时候已经不早了，楚小姐你……你有地方去吗？” 楚韶看得出江玖那一刻的懊恼，于是漂亮的眸子里再次闪过了一丝笑意——就算是失忆了，她家的小驸马果然也还是一如既往的可爱又心软呢。 自然，楚韶是不能离开的。于是她趁着江玖还沉浸在懊恼中没注意的当口，迅速的收敛了眼中笑意，随即目光盈盈的看着她：“初来乍到，我没有地方去。” 果然！听到答案的江玖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她并不笨，结合之前楚韶说的话，她也知道，这人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结果自己还脑袋一热，送上门去了！ 可是此时再要拒绝，江玖又觉得有些做不到，不仅仅是磨不开面子，更因为无法拒绝。此时的楚韶虽然只是目光盈盈的看着她，并没有摆出什么楚楚可怜的姿态来博取同情，可是对上那样的目光，江玖却不自觉的心软了起来…… 呵，还真是好笑呢。独自长大的她，早已经不是那些刚离开学校的保护，初入社会的天真菜鸟了。心软这个词，大约在好些年前就已经被她扔掉喂狗了吧？！今天不过是面对着一个陌生人，她怎么就又出现了这种本不该出现的情绪呢？！ 江玖觉得，自从看见楚韶开始，她的脑子里就烂糟糟的没有平静过。她实在很想把人就这么赶走了，让她原本平凡的生活在此恢复平静。可是这样的话她就是说不出来，甚至只是想想，都会觉得心里憋闷得难受。 手下意识的放到了心脏的位置，江玖终于还是无奈的妥协了。并不是对楚韶，而是对突然变得莫名其妙的自己妥协：“这样的话，那你就留下吧。” ***************************************************************** 天外而来的公主殿下顺利的在小江老师家落脚了。事情顺利得甚至有些出乎她本人的意料，不过细细一想，却又觉得是在情理之中的。 江玖家是两室一厅的格局，房子并不大，但一个人住足够了。因为从来没想过家里会来人，所以其中一间卧室早早的就被江玖改成了书房，能睡人的也只有一间主卧。如今突然来了人，她倒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安排好了。 纠结了半天，江玖潜意识里仍旧舍不得让楚韶受委屈，于是只好决定委屈自己睡沙发了。 楚韶倒是很大方的邀请过江玖一起睡，不过小江老师还是觉得心里有疙瘩，过不了心里那道坎，于是果断的拒绝了。好在楚韶也没有勉强，仍旧是那样柔柔的看着她，淡淡的笑。 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啊？笑得她心都乱了！江玖黑着脸在心里嘀咕。 安排好今晚的住宿之后，天色已经全黑了。中午已经吃过一次面条了，江玖是真不想让这人受委屈，哪怕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执着。 于是想了想，江玖还是决定带着人出去吃点儿什么。其实隔壁街的那家家常菜馆就不错，干净美味又便宜，她平时最常去了。只是看这人一身的高贵气质，大约不太适合那地方呢…… 在楚韶眼中，江玖的情绪似乎从来都是无所遁形的，哪怕时空错位，这人忘记了她，可她仍旧能一眼看出对方的心思来。于是趁着江玖犹豫走神，她突然开口问道：“你在想什么？” 似乎是因为潜意识里对这人毫无防备，楚韶一问，正在走神的江玖下意识的就回答了：“隔壁街的那家家常菜馆便宜又好吃，不过好像不太适合带你去啊。”这话一出口，江玖的脸就红了，在刚认识一天不到的人面前暴露了自己吝啬的本质，这样真的好吗？！ 楚韶却似没有多想，闻言笑笑道：“既然小玖都说好了，那我们就去尝尝吧。”一边说着，已经一边主动拉住了江玖的手。 温软的触感再次让江玖心头一动，不过却并没有就此被楚韶拉走。她站在原地不走，楚韶便也回头来看她，于是江玖瞄了一眼对方身上的古装长裙，支支吾吾的说道：“那什么，楚小姐，你还是换身衣服吧。大晚上的穿成这样出去……不大好。” “这样啊？”楚韶眨眨眼，看了看江玖身上的衣服，又想起之前在大街上看到的那些人的穿着打扮，于是点了点头，道：“入乡随俗本也应该，只是我没有可以换的衣服呢。” 这倒是个问题。江玖想了想，拉着楚韶去了自己的卧室，打开衣柜翻了套休闲装出来递给了楚韶：“我们俩差不多高，你先穿我的衣服吧。晚点儿再去给你买新的。” 楚韶接过衣服，也没有客气的道谢，只似笑非笑的看了江玖一眼，然后回道：“这样啊，也好。不过小玖是不是可以出去一下呢？” 江玖听了也没多留，连忙出了卧室，顺便还把门带上了。只是楚韶刚才那似笑非笑的模样却被她记在了心里，一时间也闹不明白对方这个表情是什么含义。 直到片刻之后，楚韶拉扯着衣服出来了：“小玖，你的衣服似乎有点儿小了呢。” 江玖回头一看，整张脸都忍不住涨红了——那套穿在她身上松松垮垮的衣服，几乎是以紧绷的状态出现在楚韶身上的。当然，这并不是说楚韶长得比江玖胖，只是在某些该胖的部位，就显得有些绷了，宽松的休闲装穿在楚韶身上都能很轻易的衬托出她凹凸有致的好身材。 这一下，江玖终于知道楚韶之前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是为哪般了。她又气又羞的涨红了脸，偏偏又拿楚韶无可奈何，最后也只能忍着气丢下句：“这样就挺好，我们走吧。”然后扭头就走了。 看着江玖逃跑一样迅速离开的背影，楚韶抿了抿唇，嘴角弯成了一个略显愉悦的弧度。不过只是一瞬，她又收敛了笑意，几步向前赶上了江玖，然后伸手握住了对方温暖的掌心：“别走这么快啊，我不认识路的，你带我出去还得带我回来呢。” 听到这话的江玖果然将前行的脚步放慢了些。 两人一同出了门，江玖回握了楚韶的手，拉着她下了楼向着隔壁街走去。 路上，感受着掌心的那份温暖，江玖偷偷地扭头看了看楚韶挂着浅笑的侧脸，心底里一股莫名的满足感便满满的溢了出来。 明明只是认识了还不到一天的人，她的出现甚至带来了可以预见的麻烦，但为什么竟让她觉得满足，甚至有些留恋了呢？！江玖想不明白，却很清楚，自己似乎开始喜欢上这种感觉了。 第4章 非礼视 楚韶说的那个故事，江玖其实是将信将疑的。虽然那个故事的确很离奇，都可以当成小说看了，一般人听了不信也是正常，但是莫名的，江玖心里就是有那么几分相信。 两人出了门，江玖带着楚韶往隔壁街去，一路上却也小心的注意着楚韶的反应——如果真的存在反穿越这种事，那么这位所谓的从古代的楚国而来公主殿下，应该会对现代的很多东西都感到惊奇甚至震惊。 江玖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路，却发现楚韶淡定无比。如果不是她的目光在街上那些飞驰而过的汽车上停留的时间稍稍久了一些，她或许根本就不会发现她的异样。 那么，到底是公主殿下太过于镇定了，将所有的情绪都压在了心底？还是她之前的故事压根就是骗人的，盯着汽车看也只是巧合呢？ 江玖心里有些拿不准，正准备再观察观察的时候，突然感觉到牵着的手僵了一下。江玖抬头，正看见楚韶微微蹙着眉转过了身来，神情间有些怪怪的。 这还是今天一天里，江玖第一次看见楚韶变脸色呢。心里一时好奇究竟看到了什么，才能让这个人变色，于是抬头看去，发现前面正巧是一个公交车站，而在那站台上除了七八个看着手机等车的人之外，还有两个穿着高中校服的少年男女正抱在一起拥吻…… “非礼勿视！”楚韶一把将江玖的脸转了过来，蹙着眉盯着她的眼睛一脸认真的说道。 江玖眨眨眼，对上楚韶的目光，惊奇的在对方眼中发现了羞恼的痕迹。心里一时间也有些好笑，虽然那对小情侣在这大庭广众之下的是有些过分了，而且高中生早恋什么的，她这个做老师倒也不赞同，但这种事也算是屡见不鲜了，没看其他人连围观的兴趣都没有嘛？就这场面的吸引力，还不如手里的手机呢，也就只有楚韶的反应这么大。 这样想着，江玖的眼中也不禁露出了几分笑意来。自然，那笑意逃不过正盯着她的楚韶的眼睛，于是她的每天蹙得更紧了：“世风日下，你还笑？！” 见着楚韶并不是开玩笑，而是真的有些恼了，江玖连忙收敛了眼中的笑意——真奇怪，她对着这样严肃的楚韶总会不自觉的冒出一股怯意呢。不过楚韶说得也没错，虽然现今的社会开放程度越来越高了，但穿着校服在公交车站拥吻什么的，还真是有些过了。 “好了，不看了，我们走吧。”江玖笑笑，拉着楚韶从旁边绕过去了。那俩学生还依依不舍的在车站那里抱着亲着呢，正巧旁边一个老大爷路过，见状也摇了摇头，扔下句：“伤风败俗！” 听到这话，江玖忍不住又笑了。她偷偷地瞄了一眼旁边的楚韶，觉得她的思想和这些老人家真是惊人的一致，都是那么保守。 楚韶似乎感觉到了，回过头来的时候正对上江玖带着笑意的眸子，于是毫不客气的白了她一眼。江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摸着鼻子干笑两声，带着人继续向前。 两个人不紧不慢的走了二十来分钟，终于来到了隔壁街的那家家常菜馆。 这时候稍稍有些晚了，晚餐的高峰期已经过去，店子里也就一两桌客人还在吃饭，老板娘已经在打扫卫生了。见着江玖进门，老板娘顿时热情的迎了过来：“小江老师又来了啊？今天想吃什么，正好这会儿没人，很快就能好。” 江玖笑呵呵的和老板娘打了个招呼，选了个靠窗的位置走了过去：“老板娘把菜单拿出来一下吧，今天带了朋友过来，让她点菜。” 两人进门时，老板娘其实就看见楚韶了。这人一身的高贵气质，气场更是十足，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是众人目光的焦点所在。可也正是因为她那一身的气场和这间小店格格不入，老板娘这才没敢贸然的去打招呼。这时候听了江玖的话，她赶忙拿了菜单递过来。 江玖接过菜单之后直接转手给了楚韶，笑笑道：“我也不知道你口味如何，你自己看着点吧。” 这样的小馆子里只是拿一张打印纸过塑过就是菜单了，不过第一次见到的楚韶还是不禁多看了一眼。然后她便将目光移到了那些菜名，随即微微蹙了眉——倒不是这家饭店里没有合她口味的菜，只是这菜单上面的字是怎么回事？缺胳膊断腿的，真是难认！ 江玖见楚韶蹙眉，这才想起对方或许不认识这些简体字。正想找个借口把菜单要回来，自己点菜免得尴尬，却又犹豫着打算再试探一番。 老板娘站在一旁拿着笔等了好一会儿，才听见那个气场十足的美女拿着她那好听的声音吐出了一个个的菜名：“糖醋排骨，宫保鸡丁，再要一个素炒青菜，一份冬瓜肉片汤好了。” “好叻，稍等一会儿，先喝点茶吧。”老板娘迅速的在本子上记下了菜名，扭头又提了一壶茶两个一次性塑料杯来，然后就匆匆忙忙去了后厨。 江玖并没有倒老板娘送来的茶，反而去饮水机那里接了两杯温水过来。这样的小店里，自然是没什么好茶的，那些茶水喝着除了一个苦字，根本就没有其他滋味。她自己都不喜欢喝，想必楚韶也一定喝不惯，还不如直接和白开水呢。 端着水杯回来的时候，江玖看了楚韶一眼，心里思量着刚才那是巧合还是对方故意为之。先不说这几个菜名繁体和简体字基本上没什么差别，就看那点的菜，四个里面就有三个是她的最爱——她是妥妥的肉食动物，只是一般人看她这么瘦，都以为她喜欢吃清淡的炒青菜呢。 这样一想，江玖的脸色就又变得古怪了起来。难道说，楚韶点的肉是给她自己的，那份素炒青菜才是特意给她点的？！不过看着不像啊！ 等到老板娘将菜端上来的时候，江玖就知道，那些菜确实是给她点的。因为楚韶特意将这些菜都放到了她夹着最顺手的地方，而在她自己面前却只摆着一盘翠绿翠绿的素炒青菜。 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有些感动，有些惊讶。自从父母离异她一人独居之后，已经很少有人会这么照顾自己了，楚韶此举虽然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江玖还是觉得心里暖暖的。不过除了这份温暖之外，让江玖更惊讶的却是这人对自己竟是如此的了解，还有这些事她做起来也是如此的自然而然，难道她们果然曾做过十几年的夫妻？！ 因为楚韶一个小小的举动，江玖的心里又犹疑了起来。或者也可以说，她心底里的天平，因为这几道菜，终于开始向着相信的方向倾斜了。 “你不是最喜欢吃这糖醋排骨的吗？今天怎的还走神不吃了。”楚韶笑容满满，一边说着，一边主动为江玖夹了块排骨放在了碗里。 “哦，没什么，吃饭吧。”江玖低低的应了一声，提起筷子吃起了饭，连看都没看楚韶一眼，却是心一时复杂至极，不知该如何表达了。 楚韶也没说什么，两人静静的吃着饭，动作都是一样的优雅，旁人一眼看去，却是赏心悦目。就连上完菜继续收拾打扫的老板娘，也在一旁看得呆了。 饭后，江玖用她钱包里的一张红色毛爷爷结了账，接过老板娘找回来的零钱时心里偷偷松了口气，打算明天下班的时候一定要去菜场买些食材回来把冰箱填满。经过刚才的观察，眼前这位基本是个素食主义者，肉食吃得极少，应该还是好养活的吧？ 盘算着家里多一口人要添多少开销，江玖心里已经在默默滴血了。不过走出饭店之后，她还是没忘记去提款机取了一千块钱出来。多的不说，至少要给楚韶买两身可以穿出门的衣服，她的衣服裤子都只能借给楚韶应应急，不过两人身材到底不同，楚韶穿着她的衣服也不合身。 江玖是个精打细算的人，无论是楚国的小江大人，还是如今的小江老师，从来都是个只靠自己拼搏的穷人。精打细算，那是穷人的必备技能。 楚韶对江玖的观察和了解，却是要比江玖自己知道的要多得多，所以即使她不知道江玖在提款机前折腾的那一会儿到底是在做什么，不过当红色的毛爷爷从机器里吐出来的时候，聪慧如她，再联想之前江玖那这纸付账的情况，心里便也猜到了几分。 惊奇于这个时空的变化，也心疼江玖生活的辛苦。楚韶抿了抿唇，开口道：“我没有习惯带钱在身上，不过今日那身衣裳，你或可换些银钱回来。”顿了顿，似乎怕江玖尴尬不悦，便又加了句：“换回来的钱，便当做是我住在你这里的开销吧。” 江玖听了这话愣了一下，倒是没有出现自尊心膨胀觉得楚韶此举是在讽刺她穷的状况，只默默的点了点头。想着楚韶那身精妙绝伦的古装长裙，她突然觉得，拿着那件衣服去请专业人士鉴定一下，或许也是一个验证楚韶故事真伪的途径呢。 想归想，现下的当务之急还是带着人去买身衣服换了吧。 第5章 淡定到让人难以理解 江玖怀揣着刚从提款机里取出来的一千块钱，带着楚韶去了自己常去买衣服的那条街。 其实给楚韶买衣服真是挺好买的，因为这人仿佛天生就是衣服架子，无论什么样的衣服她都可以驾驭。这还不止，再加上她那一身的气质气场，江玖觉得，就算是十块钱的地摊货，她也能穿出名牌的感觉，所以只要选些面料好穿着舒服的衣服，倒不一定要买什么牌子了。 当然，挑挑拣拣的，江玖也没为了省钱委屈了公主殿下，手里那一千块钱很快就换成了两套衣服，然后在路过内衣店的时候，江玖一拍脑袋，终于想起自己忘了什么——光记着给楚韶买出门的衣服了，可换洗的内衣也是必备物品啊。 一手提着几个袋子，一手掏出钱包来数了数，加上零钱也不够两百了。再看看面前的内衣店……算了，刷卡吧，江玖咬牙拉着楚韶进了内衣店。 刚一进门，楚韶的脸就红了——她已经看见了旁边放在橱窗前的塑料模特，光溜溜只穿着内衣裤的样子了。聪慧如她，自然也知道了这店子里的那些小布料是什么。 即使不是真人，看着那女子形态的塑料模特也让人觉得有些羞耻。在楚国，这种女子的贴身衣物可是从来不会让外人看见的，更不会这样明目张胆的摆出来卖。更何况，这店子里的客人还不只是女人，旁边两个大男人也正兴致勃勃的帮女朋友或者老婆选内衣呢…… 楚韶脸涨得通红，她那淡定从容的模样第一次被打破了。她拉了拉江玖的衣角，低声催促道：“小玖，我们走吧。我……我有衣服穿的。” 江玖看着楚韶红扑扑的脸颊觉得有些惊讶，也莫名的有些好笑，心里却是不想这么快就把人放走的。再说这内衣裤可是真的必备的东西，别说她没有新的可以借她，就算有，楚韶也是穿不了的。于是连忙拉住了楚韶转身欲走的身子：“必须要买的，否则没有可以换的。” 楚韶咬着唇看她，似乎不想妥协。自然，江玖也不能妥协，这东西实在是比穿出门的外套还重要，所以就算楚韶害羞，她也得给她买。 两人自顾自的僵持着，旁边的导购走了过来。她先是看了看两人的脸，然后又习惯性的往两人的胸上瞥了一眼：“两位小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虽然都是女人，不过导购那眼神还是让楚韶觉得很不舒服。她微微侧过了身，借着江玖的身子挡去了导购的目光，什么也没说。 江玖则是指了指楚韶，对那导购道：“麻烦帮我拿两件她穿着合适的内衣好吗？” 导购显然也做这一行有些日子了，眼睛毒得很。刚才虽然只是瞥了一眼，心里却也大约有了个底，当下笑笑道：“好的，稍等。”说完转身选内衣去了。 楚韶听着江玖这么理所当然的和人讨论这种问题，心里一时间又羞又恼。不过她也知道，这里不是楚国，风俗习惯、人情世故，统统都不同。或许在她看来离经叛道的事儿，在其他人眼里却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就好像之前看见的那两个在大庭广众之下拥吻的男女…… 导购的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工夫就拿着两件内衣回来了。一件肉色，一件黑色，江玖看了看型号——d罩杯，果然不是她可以企及的。不自觉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穿b杯都显得有些空荡的胸……真是，人和人果断不能比啊！ “有试衣间吗？”江玖咽下满腹的哀怨，问导购。 “有的，请跟我来。”导购笑眯眯的说完就在前方引路了。 江玖拿着两件内衣，拉起楚韶的手：“走吧，去试试。” “嗯，好。”楚韶淡淡的应了一声就顺从的跟着江玖走了，仿佛已经恢复了平静。 江玖惊奇的瞪大眼睛看了她一眼，前一秒还害羞得恨不能扭头就冲出去的人，怎么一下子就冷静下来了？！活了二十几年，江玖发誓，如果之前的害羞不是楚韶故意演出来的，那么她就是她见过的情绪控制得最好的人。 看见江玖呆呆的样子，楚韶不禁莞尔一笑，眼中不自觉的露出了一丝怀念来。不过还没等江玖看得清楚，那丝情绪便又隐去不见了，面前的楚韶依旧笑意盈盈。 两人跟着导购来到了试衣间，江玖拿着内衣，犹豫着小声问道：“那个，你没穿过吧？要不要我帮忙？” 楚韶闻言却是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趁着江玖被她看得愣神的功夫，从她手里抽走了内衣，顺便关上了房门——那个塑料模特身上穿着内衣呢，她已经看过了，又怎么不会？ 江玖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压下心中怪怪的感觉，背过身去守在了门外。 过了一会儿，楚韶拿着那两件内衣又走出来了。江玖见状问道：“合适吗？” 楚韶犹豫着点了点头：“还好，只是大约有些不习惯。” 当然，除了不习惯之外，这种普通内衣店里的内衣用料也实在是没法跟楚国皇宫的比，外面的衣服穿着如何倒无所谓，不过贴身衣物总要用些好的面料，才能穿着舒服。 江玖并没有错过楚韶那一丝犹豫，大约也猜到了些什么。她接过楚韶手里的内衣摸了摸，感觉其实并不算差，她带着楚韶进来的这家还算是中等偏上的内衣店了，均价都在三百五以上，快赶上她之前给楚韶买的一身衣服了。她自己是不会买这么贵的内衣的，当时也是想着贴身衣物穿好些的才能舒服，结果到底还是低估了皇室公主肌肤的娇贵。 难不曾还要专门拿一个月的工资来给公主殿下买套高档内衣？！江玖真是想想就要吐血。果断的，就算是吃素的，公主也没那么好养啊！ ***************************************************************** 买内衣的事终究还是以失败告终了。江玖莫名的舍不得让楚韶受委屈，于是只能放弃那让她穿着不舒服的内衣，盘算着改天再去好一点儿的内衣店买吧。 回去的路上，江玖又带着楚韶去小区里的小超市买了些牙膏牙刷之类的日用品回家，算是暂时把人安顿下来了。至于缺的其他东西，也只能等到周末的时候在去大超市采购了。反正今天也已经星期四了，明天再上一天的课，后天就是周末，倒也可以将就两天。 这一路上，楚韶都是默默地跟在江玖身边，轻易并不开口，只拿着一双漂亮的眸子淡淡的看着，然后默默地记在心里。她太淡定了，无论是看到满街飞驰的汽车，夜间亮如白昼的商店，行人们拿着通话的手机，还是那满街五彩缤纷的广告，似乎都没有给她半点触动。 等到江玖把人领出去逛了一圈儿再回来之后，她发现自己是越发的看不透眼前这个人了。 楚韶就好像一个谜团，明明从一些蛛丝马迹中不难发现她与周遭环境的格格不入，也让江玖觉得她或许真的不属于这里，或者说是不属于这个时代。可偏偏她那份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从容淡定，却又让人觉得她本该如此，眼前的一切也不足以让她露出惊讶的表情来。 真是……淡定到让人难以理解的人啊。 江玖摇了摇头，决定暂时不纠结这个了，反正人她已经决定留下了，至于以后的事，还是以后再说吧。“日久见人心”这句话，她向来是相信的。 打定主意，江玖把手里新买的衣服都扔进洗衣机里洗了，然后又拿出了新买回来的洗漱用具，对着楚韶道：“不早了，今天折腾了一天也挺累的，早点儿洗漱了休息吧。” 楚韶结果了洗漱用具，点了点头，却没有动。江玖也没有多想，自顾自的就去浴室洗漱了，期间楚韶一直跟在她身后。她就那样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江玖挤牙膏，看着江玖刷牙，看着江玖吐泡沫簌口，又看着江玖拿了毛巾来洗脸…… 等到江玖洗漱完毕让开时，楚韶没有再犹豫。拆开了手里的洗漱用具之后，她拿热水烫了一遍，之后便按照江玖之前的程序开始了洗漱。 挤牙膏、刷牙、吐泡沫簌口、拿毛巾洗脸……一番动作下来，竟是熟练万分的样子，半点儿生疏突兀也没有。如果不是刚刚开始刷牙时，牙膏的味道刺激得她略微蹙了蹙眉，站在旁边的江玖甚至都不知道，这人这一系列的熟练动作竟然都是跟着她现学的？！ 江玖默默的从衣柜里翻出一套才买没穿几次的睡衣，打算一会儿给楚韶换上。心里却忍不住感叹：这世界上果然就是有那么淡定又那么聪明的人，即使与身处的环境格格不入，她们依然可以淡定从容的应付一切，甚至让人看不出半点儿突兀。 所以说，公主殿下，你的学习能力和适应能力还能更强点儿吗？！ 第6章 多一个人挺好 人和人之间是有差距的，不仅仅只是指出身，包括天赋、经历、性格、努力等等，一切先天或者后天因素带来的差距。这种差距也许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缩短，但更有可能的是越拉越大，直到那位于顶端的人只能用来仰视和崇拜。 此刻的江玖看着楚韶，就有种看到了人生赢家的即视感。就算现在她现在失去了公主的身份，就算她现在一无所有，但只要等到她适应了眼前的一切，那么距离她展翅高飞也就不远了。像楚韶这种人，从来都不会普通。 那一刻，作为普通人的江玖不可避免的产生了一种可以称之为羡慕嫉妒恨的情绪。她站在卧室外面等着楚韶换好了睡衣，一时间却没有了立刻去睡觉的想法。她觉得，她总要做些什么事，来打破这人脸上那一成不变的平静。 好吧，也许江玖此时此刻的所作所为，也可以称之为“突然就想恶作剧了”。总之，在楚韶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她突然兴致勃勃的跑去把客厅里很久都不会开一次的电视打开了，然后瞬间，满室喧嚣…… “……”楚韶看了看电视，又看了看江玖，脸上除了一如既往的平静之外，只剩下了一些迷惑和询问，似乎是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突然打开了电视。 “……”她不是应该被电视里的声音和图像吓一跳，然后惊讶的指着电视说有人进去了吗？！为什么和小说里写得一点儿都不一样啊？！！！ 似乎是从江玖写满了沮丧的脸上看出了什么，楚韶抿着唇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她开口，轻声解释：“方才在街上，我已经看见过此物了。” 江玖一愣，这才想起之前去隔壁街路过的那个十字路口上有一个很大的led显示屏，最近好像正在做什么洗发水的广告，里面的女明星甩着头发各种秀，楚韶见过那个再看电视，自然也不会觉得惊奇了。只是之前看见那显示屏的时候，她为什么也没有反应啊？！ 很好，江玖把心里所有的疑问都写在了脸上，楚韶和她夫妻多年，自然一眼就看了个明白。于是笑笑道：“那上面的人太大了，虽然看着真切，但一眼便知是假了。” 好吧，公主殿下的智商果然不是寻常人可以比拟的。那些看着电视上的映像就以为人钻进电视里去了的，其实都是蠢货吧？！毕竟谁家的电视也没大到让里面的人物和真人一样大小啊，理论上人也不可能钻得进去。 恶作剧全面失败！江玖将目光在屋子里扫了一圈儿，发现这里很多东西对于古人来说都应该是闻所未闻的，却被这位公主如此坦然的就接受了。这果断已经不是环境的问题，而是公主殿下的个人素质过高了吧？ 发现自己连在古人身上找优越感都找不到了，江玖略有些挫败。不过念及明天一早她就要去学校上课，终于还是不太放心把楚韶一个人留在这个对于她来说处处透着陌生的家里。于是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带着楚韶熟悉熟悉这些现代物品。 其实大半天的时间过去了，江玖已经潜意识里已经接受了楚韶是从古代穿越过来的人，于是开始处处照顾她。只是此时的她，尚未察觉到，还需要最后的一份切实的证据，来帮她确定这个想法…… “这个是电灯开关，灯泡就是头顶上那个。不用油不用蜡也不用火，用的是电……”江玖开始拉着楚韶在屋子里介绍起来。 只是还没等她说完，公主殿下已经伸手按下了开关：“按一下，就会熄灭，再按一下，就会点燃。对吗？”说完顿了顿，笑盈盈的看向江玖：“之前看你用过了。还有你说的那个电，是雷电的电吗？” “……”公主殿下，你要不要这么聪明啊？！江玖噎了一下，却也点了点头：“说是雷电也不错。不过我们用的电，不是来自雷电，而是利用风能水能太阳能之类的东西转化而来的。这个说起来太复杂，以后再说吧。” 楚韶点点头，倒也没有追根究底，由着江玖又拉着她去了厨房。从水龙头开始，到燃气灶、微波炉、电冰箱、饮水机等等的使用方法，江玖都介绍了一遍。 这一次，楚韶没有再插嘴展现自己的聪明才智，因为厨房里的东西，她身为公主可是从来都碰不到的。这里的一切，对于她来说都是新奇的，没有比较，也很新奇。 当然，公主殿下不会告诉小江老师，水龙头她在浴室里已经学会怎么用了，冰箱打开门拿东西就好，饮水机在小饭馆里也看见江玖用过，至于其他的……呵呵，公主殿下表示，厨房的一切和她无关！真要让她动手，小江老师家的厨房说不定就没必要存在了。 默默的跟在江玖身后，听着她事无巨细的交代，楚韶一边努力的记着，一边心里也觉得暖暖的。她没有告诉江玖，她之所以那么淡定，只是因为有她在身边啊。 这是个陌生的地方，她看什么都很陌生。可是在这个陌生的地方里，有着一个最熟悉的人，那么就没有什么值得惧怕的了。 *****************************************************************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进客厅的时候，沙发上那个人影已经被刺耳的闹铃声吵醒了。只是身体的疲惫让她并不甘愿就这么起来，所以仍旧闭着眼睛，打算多赖几分钟。 昨晚给楚韶介绍家里的东西介绍得有些晚了，这会儿显然是没睡够。江玖的家虽然不算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里面那些常用的家用电器之类的是一样也不少。楚韶初来乍到，却是全部都需要学习的，所以一遍介绍下来，也到了深夜。 那一刻，江玖满心的庆幸。也幸好她遇到的是聪明绝顶的楚韶公主，无论说什么都是一遍就懂，时常还能举一反三。如果换了个笨点儿的来，只怕光教这些常识，都能让她头疼死。 折折腾腾的到了半夜，江玖将楚韶安置在了卧室里，自己却跑出来睡了沙发。虽然楚韶说，她们是夫妻，可是她完全不记得了。而且是夫妻才麻烦呢，睡在一起万一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办？！那一刻的江玖很明智的抛弃了“两个女人睡一起能做什么”这个选项。 清晨，习惯性赖床的江玖在闹钟响到第三遍的时候，终于还是从沙发上爬了起来。她身体不错，倒是没有睡一晚上沙发就腰酸背痛的状况出现，这会儿睡眼朦胧的抓了抓自己乱糟糟的头发，都有些忘记今夕何夕了。 “咔哒”一声，卧室房门被扭开的声响突然传来。江玖眯着眼睛下意识的看去，就见着楚韶已经穿着昨天的休闲装，精神抖擞的出来了。 “怎么这么早就醒了？”楚韶突然出声问道。她是习惯每天早起练武的，不过江玖可是个喜欢赖床的人，还记得她们当年隐居之后，这人几乎从来没有在巳时之前起过床。而现在……看看天色，方才卯正，可比那时早起了许多呢。 江玖还有些迷糊，听到楚韶的话也没多想，就那么顶着鸡窝一样的乱发眯着眼答道：“我今天的课是一二节啊！好烦，还要去守早自习！” 楚韶有些没听懂，不过看江玖这状态也知道，问不出什么了。于是笑着摇摇头，道：“既是有事，那就该起了，莫要耽误了。” “哦。”江玖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然后梦游似地从沙发上爬起来，晃晃悠悠的走去了浴室。楚韶回头刚想提醒什么，就见着那迷糊的人一头撞在了门框上，然后就听见“嗷”的一声惨叫，不过不等她担忧的过去查看伤势，那人就又晃晃悠悠的捂着脑袋走了。 十五分钟时候，江玖已经迅速的将自己收拾妥当出来了。她下身穿了条蓝色的牛仔裤，上身穿着白色的t恤，外面是米黄色的外套，整个人看上去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尤其是那精神抖擞的仰仗和之前那迷糊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看了看时间，发现因为楚韶的提醒还不算晚，江玖匆匆跑去厨房煎了两个蛋出来：“楚韶，这个给你做早餐，冰箱里应该还有牛奶，如果你喝得惯的话，一会儿热点儿喝吧，我得先走了。” 楚韶看了一眼盘子里的两个鸡蛋，发现即使是在匆忙之间，江玖也煎得极漂亮，那金灿灿的颜色看着就引人食欲。不过楚韶看了一眼之前，却是微微皱了皱眉：“那你呢？” 正因为楚韶皱眉而满心忐忑的江玖闻言顿时又笑了：“你放心，我不会饿着自己的，在楼下买点儿包子吃就好了。中午我尽量赶回来，来不及的话……算了，我一定赶回来。” 匆匆交代完这些，江玖已经换好鞋准备出门了。只是临走前，她又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果然，楚韶正静静地站在客厅里看着她，见她回头，便笑道：“我等你回来。” 那一刻，心中的温暖让江玖觉得，其实家里多一个人真挺好的。 第7章 你回来了 因为心里有着记挂，所以时间过得很快，一个上午的时间匆匆就过去了。 江玖今天的课是上午一二节和下午一二节，所以临近午休时是没有课的。于是下课前十分钟，她和着其他老师一起离开了办公室。 “小江老师，学校对面新开了家火锅店，听说很不错啊，要不要一起去尝尝？”同组的王老师笑眯眯的看着江玖问道，其他老师也有附和的，显然是已经商量好了一起。 江玖自然知道，这种和同事联络感情的事情最好不要推脱。不过想到家里还有个人等着呢，她也不得不抱歉的笑笑道：“谢谢王老师了，不过今天家里有事，中午必须要赶回去啊。下次吧，下次一定一起。” 老师们倒也没有为难江玖，一行人出了学校大门之后，江玖就背着包匆匆跑去了公交车站。众人见状，自然更没什么好说的了，自顾自的去了对面的火锅店。 江玖的运气不错，跑到车站的时候正好有到自己家的公交车到站，于是也不停步，直接马不停蹄的跳了上去。只是人有些多，所以没有位子站了一路，到站下车时掏出手机看看，才刚十二点过十分，应该还来得及买了菜回去给楚韶做顿饭。 见着时间充裕，江玖转身匆匆跑去了菜市场。这时候早市已经收摊了，菜场里已经渐渐地平静空旷了下来，无论是买菜的还是卖菜的，起码要比早上少了三分之二。而卖菜的人虽然少了，但想要买的菜，这时候倒也不用担心买不到。 昨晚就注意到楚韶的口味很清淡，江玖在心里默默地盘算了一遍准备做的菜和需要的食材，便在菜场上转悠了起来。 中午菜场的菜会便宜一些，而且江玖也着急着回家做饭，倒也没有讲价。于是没过多大一会儿功夫，江玖就选好了食材，满满当当的拎着七八个袋子回家去了。 一手拎着所有的袋子，一手拿钥匙打开了大门。江玖还没进门就听到了屋里电视的声音，换鞋的时候顺便一听，貌似是最近正在热播的某狗血偶像剧？！ 还没等江玖风中凌乱呢，客厅里听见门口动静的楚韶已经走了出来。一眼看见江玖，她的眼里闪过了一丝喜色，迎上来接过了江玖手中的袋子：“你回来了。” 淡淡的四个字，可是听在江玖的耳朵里还是觉得很暖心，整个人顿时都柔和了下来——她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回家，有人对她说这四个字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 “嗯，都中午了，你也饿了吧？等会儿我去做饭。”江玖心情甚好的冲着楚韶笑笑，路过客厅是往电视上瞟了一眼，果然发现播放的正是某狗血偶像剧，心中的违和感顿时爆棚。 话说，这种狗血偶像剧都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才看的吧？！那些什么酷帅狂霸叼炸天的校园王子，或者冷漠面瘫高傲动不动就让人家破产的冰山总裁，不都是骗骗小姑娘就算了的吗？！这位公主殿下看样子起码也二十七八了吧，怎么还和那些小姑娘一个爱好啊？！ 楚韶提着菜已经放去厨房了，等了一会儿也没见着江玖进来，于是便探了身出来看，正好看到江玖盯着电视剧一脸风中凌乱的表情…… “小玖，你不是说要做饭了吗？”楚韶抿了抿唇，并没有解释什么。 她当然知道这个电视剧有多么浮夸，即使时代不同了，但有些东西总是相通的，从那些所谓的“王子”或者“总裁”身上，她完全没有看到应该属于他们的那份气质气度和气场。她看电视，只不过是为了通过这个渠道，进一步了解这个社会而已。 江玖闻言回神，抬头看看客厅里的挂钟，已经十二点四十了，于是忙应了一声：“哦，我马上来。”就匆匆去了厨房，也没再理偶像剧的事情。 ***************************************************************** 楚韶叫来江玖做饭，自己也没有离开，反而执意留下来帮忙了。 江玖见状略有些担心，因为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厨房这种地方的，她曾经就有一个关系不错的朋友，平时看上去百般靠谱，但一进厨房就是一场灾难。而这位公主殿下，大约以前是没进过厨房的吧？ 事实上，这一顿饭做下来，气氛还是很和谐的。 楚韶虽然从来没有下过厨，甚至连厨房这种地方也去过几次，但这并不说明她就帮不上忙了。相反，这一顿饭做下来，两人算是合作愉快。 洗菜的工作虽然简单，却也是江玖自己完成的，楚韶帮得上忙的，是切菜。她的刀工极好，使出来的时候甚至让人有种眼花缭乱的感觉，而且无论是菜还是肉，都切得极薄极漂亮。 江玖见状有些惊奇，问了一下，得到的答案却是“以前常用，所以手熟”。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江玖暗自翻了个白眼——堂堂公主殿下，养尊处优的，哪里会有用到刀的时候啊？！无论是菜刀还是杀人的刀，都有人替她拿了，她这么说简直就是和自己开玩笑啊。 不过想归想，江玖到底也没有多说什么，埋着头专心做饭去了。 有人帮着切菜，速度自然更快了一些，而且看着楚韶那漂亮的刀工切出来的菜之后，江玖也觉得心情甚好，打算拿出些真本事来，做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来慰劳楚韶和自己。 一点二十的时候，三菜一汤终于上桌了。道道都是色香味俱全，光看卖相和散发出来的香味儿就知道，不比外面那些饭馆里的差。 江玖盛好饭端着碗出来的时候，正看见楚韶一脸满足的看着桌上的几道菜。于是笑道：“你的刀工真不错，这菜切得可比一般专业厨师都漂亮了。不过我这手艺也还配得上你的刀工吧？”说着递上了碗筷，又笑道：“来，一起尝尝我们的劳动成果。” 楚韶笑着接过了碗筷，看着桌上的几道菜心里也是满满的。不仅是因为这是两人第一次一起做出的饭菜，更因为她注意到了今天饭桌上的这三菜一汤都是极清淡，极合她胃口的。显然是江玖有心了，否则以这人无肉不欢的口味，怎么可能在家做这样的饭菜？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江玖选的这几道菜真的就是楚韶最喜欢的菜式。于是一个心情大好，一个满心感动，两人倒是都比平时多吃了不少，最后几乎将这三菜一汤都吃完了，也没有浪费或者剩下什么。 等到饭后江玖洗完碗收拾好出来的时候，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一点五十了。 学校两点半上课，从江玖家过去大约需要半个小时左右，再加上还要先去办公室拿书和教案什么的，现在已经耽误不得了。 江玖有些恋恋不舍的看了楚韶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家里多了个人的缘故，她才出门上了一个上午的班而已，居然都感觉到恋家了。 “又要走了吗？”楚韶站在江玖面前，伸手轻轻地抚了抚她的脸颊，又替她把马尾漏掉的一缕落下的发丝挽回了耳后。 在楚韶那仿佛淡然又似有留恋的目光下，江玖突然就脸红了。她匆匆别过了头，闷闷的“嗯”了一声，然后道：“我下午是一二节的课，大约……大约可以早些回来的。” “嗯，我等你。”楚韶的语气依旧是淡淡的。 “时候不早了，那，那我走了。”江玖说完，目光突然又往电视上瞟了一眼，虽然她并不明白楚韶看偶像剧的意义，不过心底里还是怕公主殿下初来乍到，被这些狗血偶像剧给带歪了。于是又开口道：“那个……之前那个电视剧不好，你别看了，晚上回来我给你找别的。” 楚韶抬头，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却还是点头应了声：“好。” “哦，那就好。”江玖最怕楚韶拿这样的眼神看她了，见状连忙转身往门边走，换鞋时突然想到楚韶没有电视看，下午在家肯定很无聊，于是又回头道：“如果下午觉得无聊了，就去我的书房里拿些书看吧。” 楚韶依然应“好”，不过江玖担心她看不懂简体字，于是又匆匆忙忙的跑去书房里翻了本字典出来给楚韶，让她对应着看。虽然那是本简体字的字典，但上面有对应的繁体字。 简单教会楚韶用字典之后，江玖一看挂钟，已经两点了，于是连忙换了鞋道了声“再见”，也顾不得再交代别的就匆匆关门跑了。 楚韶拿着字典走到窗口向下一看，江玖已经正匆匆的跑出单元楼，向着不远处的小区出口跑去。那速度，可比平时快了不少，没一会儿就消失在了楚韶的视线中。 带着浅笑收回目光，楚韶却并没有去江玖的书房。她抱着字典在沙发上坐下了，略微调整了一个最舒适的姿势，然后开始了一下午的翻字典活动。 到这个陌生的地方虽然才一天的时间，不过她已经充分认识到了这里和楚国的不同。不仅仅是风俗人情，也不仅仅是所谓的“科技水平”，包括这里的文字也和她所学的略有不同。 骄傲如楚韶，又怎么可能接受自己成为“半文盲”这种事实？！更何况，要了解一个地方，书籍本身就是一个极其重要的媒介。 所以现在，她首先需要把这里的文字都认全。 第8章 秦怡 江玖匆匆赶到学校的时候，时间还是稍稍有些晚了。她前脚刚踏进校门，后脚预备铃就催命似地响了起来，周围还没来得及到教室的学生顿时拔腿就跑，一个个蹿得比兔子还快。 站在操场中央，江玖看了看正前方的教学了，又看了看左侧的办公楼，一咬牙，终于还是拔腿跟着身边那些背着书包狂奔的学生一起往教学楼跑了过去。 今天下午这两节是高一三班的课，还好就在第一栋教学楼的二楼，跑过去倒是不远。只不过没带课本和教案就比较麻烦了，她记得三班的课国庆放假时耽误了一些，比七班进度要慢，古文诗词倒是都已经上完了，现在应该是上到第五课荷塘月色了。七班前两天才上完这课，她大约……能够记得内容，应付一下吧？ 江玖的心里没什么底气，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了。好在她记忆力不错，才上的课印象还是很深的，于是略微放慢些节奏，倒也应付得来。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上课的时候她看见丁组长在三班的教室外面来回晃悠了两圈，晃得她都有些头皮发麻了。 下课铃响起的时候，江玖觉得她比下去那一群昏昏欲睡的学生们听到铃声还要兴奋。于是一分钟不带耽搁的开口道：“好了，现在下课，剩下的下节课再讲。” 学生们欢呼一声，跑出去一半。江玖松了口气，赶忙趁着课间的十分钟跑回教学楼去拿了课本和教案回来。作为一个刚工作的新老师，课本都还没有完全摸熟，她还没有那些老老师们不用课本教案，张嘴就能把课上得圆满的本事。 回来的时候，江玖又在三班的门口遇上了丁组长。她僵了一下，下意识的就想把手里的课本教案藏起来，不过貌似已经来不及了，丁组长已经笑眯眯的瞥了她手里的课本和教案一眼，然后笑道：“小江老师啊，下次下午有课，中午就早点来吧。” 江玖干笑了两声，连忙保证下次不会了。丁组长倒似没有要追究的意思，随便说了两句就走了，只是临走前又回头来说了句：“刚才的课我听了，还不错。没有课本和教案也能将得这么好，显然是有备而来啊，小江老师真不愧是s大的高材生。” 这不是丁组长第一次这样称赞她了，不过江玖听了却只觉得心头一跳，于是连忙摆了摆手道：“不是，组长过奖了，我只是前两天刚好给七班上过这篇课文，所以印象还比较深而已。之前听王老师说，丁组长可是把这高中六本教材都背的滚瓜烂熟了，随便提一篇出来，不用课本不用教案准备也能说得精彩无比。这才是本事，我们都还得向组长学习呢。” 显然，这不轻不重的一记马屁拍得极到位，丁组长脸上的笑容顿时真实多了。不过嘴上还是要谦虚两句的：“没什么本事不本事的，只是这教书的年头长了，对课本的记忆和理解自然就深一些。老教师们大多都有这本事，不值得说。” 江玖忙又客套了几句，之后恰好预备铃响了，这才脱身匆匆回去了三班教室上课。 ***************************************************************** 虽然中午一不小心差点儿迟到了，不过应付完下午的两节课之后，江玖回到办公室，还是很快收拾东西下班回家了。 这也是学校里不成文的规定。未经批假，上午所有老师都是不允许早退的，即使没有课也得在办公室里耗一个上午。但如果下午上完了课又没有晚自习要带，就可以在下课之后随时离开。尤其是今天星期五了，更没有老师愿意在学校里久留，等到江玖下了课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偌大的办公室里也就只剩下一两个人在收拾东西了。 放下课本教案，匆忙收拾了一下。刚走出校门的时候，江玖的手机就响了，很久没接到过电话的她连忙掏出来一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秦怡。 江玖拿着手机愣了两秒钟才想起来，那是她大学时期唯一的一个好友。秦怡和她虽然不是一个系的，却意外的被分配到一个宿舍住了四年，只是最近大家都毕业了，大约是要忙的事情也多了吧，这两个月不知怎么的，忘了联系。 电话刚接通，对面就传来了秦怡熟悉却又透着陌生的声音：“我说阿玖，最近你怎么都不联系我了，神神秘秘的玩儿失踪啊？！” 江玖眨了眨眼睛，把那一瞬间心底里的涌起的奇怪感觉压了下去，如往常一般的翻了个白眼道：“恶人先告状！说我不联系你，你又联系过我吗？” “呵呵，我最近不是事儿多吗。毕业了，家里可不会让我闲着，一扭头就给我扔公司去了。我什么都不懂，这些天焦头烂额的，你也不说来帮帮我。”秦怡或真或假的抱怨。 明知道秦怡看不见，隔着电话江玖还是忍不住再次翻了个白眼：“你明知道我学文的，去你公司能干什么？给你当秘书写写文稿，还是给你当助理端茶送水啊？” “可以啊可以啊，都可以的。你来，我保证给你的待遇要比你那小破学校好。”秦怡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隔着电话也可以想象她此时的眉飞色舞。 江玖都懒得吐槽了。刚巧这会儿她也走到了公交车站，眼睛瞄到去她家的公交车就要来了，车上太嘈杂，她不想打电话，就准备说两句赶紧挂了。不过要挂电话的话都说了，她又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忙冲着电话喊了一声：“秦怡等等！” “嗯，你说，我还没挂呢。”秦怡并没有先挂电话的习惯，于是很快回道。 江玖瞄了一眼难得空得还有座位的公交车，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上去，转个身继续打电话：“秦怡，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爷爷是y大的教授？他是教什么的？” 听她打听这个，秦怡有些奇怪，不过还是回道：“哦，我爷爷啊，他在学校教古典文学的。不过现在他年纪大了，早退休了，在家养花弄草呢。”回答了之后，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你打听这个干什么？不会是想去y大读研了，先打听打听形势吧？” 江玖无奈一笑，道：“我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哪里还能读什么研究生啊。我就是想问问，你爷爷有没有认识什么学历史或者考古的教授什么的，唔，最好了解古董。” “诶，你从哪里弄了古董回家，需要鉴定吗？”听她这么说，秦怡好奇了。 江玖闻言眯着眼睛就笑了。她还真弄了个古董回家需要鉴定，只不过这古董不是物品，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已。 当然，这话是不能说的，于是她笑笑道：“不是我，是我一个朋友的东西。她意外得到的，也不知道真假，所以托我找人问问。正好你今天打电话来了，我不就想到你爷爷了吗。” 秦怡听了却是半信半疑。江玖这人的大学生活几乎都贡献给兼职了，别说没有正经的谈一场恋爱，除了她甚至都没有一个称得上朋友的人。现在冷不丁的说她有了朋友，而且她还这么上心的帮人打听这些事儿，秦怡还真有些不敢相信。 不过半信半疑归半信半疑，秦怡还是十分负责的想了想，然后回道：“你要问的话，我爷爷还真有个朋友对这方面很有研究，不过他不是学校的教授，而是考古队的。” 江玖听了眼前顿时一亮，连忙让秦怡帮她约人。秦怡倒也不推辞，满口就答应了，只说月好了时间再通知她。 挂上电话，江玖心里顿时就安稳多了。因为除了秦怡，她似乎也找不到其他人帮忙了。 其实昨天晚上回家楚韶就把她之前穿的那套衣裙交给她了，嘱咐她卖了换钱。江玖当时展开来看了看，初见时她的注意力全被楚韶吸引去了，却是没太在意她那身装扮，如今细看之下才发现这裙子虽然晃眼看似普通，细看却绝对称得上做工绝佳美轮美奂。她虽然没本事看出这是不是古董，但就算只是件现代艺术品，也定是价值不菲的。 当然，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江玖也没有打算把这裙子卖出去的，毕竟这也算是楚韶的私人物品了。不过只是找人鉴定鉴定却是没关系，而且她也想以由此确定楚韶所说的那些故事，究竟是真是假。 找到了可以鉴定的专业人士，真相如何指日可待，江玖的心情也是豁然开朗。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不过她似乎并不太担心鉴定的结果，仿佛笃定一般相信那结果必是自己想要的。 挂了电话回头，发现又一辆到自己家的公交车晃晃悠悠的开过来了，江玖心情大好的收起手机。即使公交车到站她跳上车之后发现这辆车上很挤，也没有影响她的好心情。 家里，可还有个人在等着她回去呢。 第9章 公主早安 星期六是个阳光明媚的大好天气，从早间的第一缕朝阳洒向大地的时候，就向这座城市中的所有人昭示着，今天是个适宜出行的大好日子。 早晨的温暖得阳光早已经顺着窗帘的缝隙洒进了江家的客厅，然后顺利的照耀在了某个仍旧熟睡的人脸上。许久，似乎是因为感觉到了朝阳的刺眼，那人的眼皮子微微动了动，却仍旧没有睁开眼睛，只是翻了个身，把脑袋埋在了被子里，固执的进行着赖床的大业。 连续睡了两天的沙发，江玖的感觉并不怎么好。她虽然年轻，身体底子也还不错，睡几天沙发似乎也没关系，可惜不巧的是昨天晚上她不小心落枕了，刚才一翻身，就感觉脖子抽抽得疼。只是睡意仍旧浓厚，所以她也不想理会。 当客厅了的挂钟时针指向十的时候，江玖终于还是在脖子和胃的双重暴力抗拒下，勉为其难的睁开了眼睛。然后她就知道，她睡不下去了。虽然这是难得的周末，虽然她很想赖在床上一整天，虽然她酸疼的脖子提醒她该好好休息…… 可惜，那睁眼的一瞬间，楚韶捧着字典翻的绝美侧脸无声的提醒着她，她今天必须起床，也必须出门了。因为楚韶需要买新的内衣换洗，因为她也需要去搬张行军床回家——才睡了两天就落枕了，她急需要安稳的床铺安慰啊。 即使心思已经放在了手中那本厚厚的字典上，但楚韶似乎依然敏锐，江玖看过来的那一丝视线也没被她放过。于是楚韶抬头侧目，正巧看到了江玖初醒时尚且朦胧的样子。 睁着朦胧的睡眼，抱着被子半坐起身，满脸的茫然无辜…… 此时的江玖看上去呆呆的，全然没了平日里的灵气，但看在楚韶眼中却是异常的熟悉。熟悉到楚韶的心软了，酸了，疼了，几乎忍不住起身过去拥住那人。 可是楚韶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她们重逢还不足两日，而江玖却失去了有关于她们，有关于楚国的所有记忆。即使凭着那刻入骨髓的习惯和潜意识里一直存在的感情，她成功的走进了江玖的生活，也明显感觉到了她逐渐恢复的依赖，但现在一切都还为时尚早。 压下心底里突然涌出的感情，楚韶放松了方才紧紧地捏着字典的手指，重新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浅笑，这才开口道：“醒了？” 短短两个字，却似乎有种掩也掩不住的宠溺在其中。此刻的江玖还迷糊着，听到这声音之后她半眯着眼睛下意识的“嗯”了一声，然后开始扭头找人。 楚韶看到江玖这个动作，终于还是忍不住站起来走了过去，因为这动作实在是太熟悉了！ 当初她们夫妻同床共枕十几年，她习惯早起练武然后处理事务，但江玖却是个懒散的性子，无事时每天都得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两人的起居时间从来不同，不过关系依然亲密，因为楚韶无论多忙，每天都会记得亲自过去叫了这人起床。 每一次，江玖初醒时，都是那副睡眼朦胧茫然无辜的样子。她会在站在一旁默默的欣赏一会儿，之后再淡淡的问一句“醒了？”。江玖每次都是迷迷糊糊的“嗯”一声作为回应，接着又会抬起她朦胧的眸子找人，等到找到站在床边的她时，就会扑上来抱着她的腰蹭一蹭，懒懒的道一声“公主早安”。 忆起那些往事，楚韶的心里忍不住又是一阵酸涩。不过今天楚韶虽然走到了江玖身边，江玖却没有抱她，她也没有听到那一声懒懒的“公主早安”。 是巧合也是无奈，今天江玖睡觉落枕了，她扭头找人时扯到了脖子，那一阵颇为剧烈的抽痛疼得她呲牙咧嘴的，自然什么睡意都没有了。扭到脖子伸手去揉的时候，江玖已经彻底的清醒了，意识回归的时候，一切下意识的行为都被摒弃。 看着揉着脖子呲牙咧嘴的江玖，楚韶心里说不失望那是假的。可是她依然只能在心里提醒自己，时机未到，不可操之过急。 落枕的滋味并不好受，抬手揉脖子觉得整个脖子、肩膀，连带着胳膊都酸疼酸疼的，让人难受至极。可是没办法，不揉一揉捏一捏的话，大约今天一整天这脖子都动不了了。她还得带着楚韶上街采购呢，可不能一直僵着脖子啊。 心里正对着昨晚落枕大呼倒霉，脖子上却突然多了一道微凉的触感。江玖愣了一下，原本放在后勃颈间的手下意识的移开了，于是那道微凉便也移了过去。 指尖细腻，力道温柔，落指之处分毫不差。楚韶只是轻轻的揉捏了一会儿，江玖便觉得舒服了许多，她也不知道客气，便微微眯着眼享受了起来。等到楚韶撤手离开的时候，江玖再次转了转脖子，虽然还有些微疼，不过比起之前来说已经不知好了多少了。 “谢谢！不疼了，你真厉害。”江玖笑呵呵的，看上去和当初一样的呆。 楚韶微微垂了垂眸，淡淡的道了声：“不用谢。”便又转身回去继续翻她的字典了。 江玖看着楚韶恬静绝美的侧脸，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今早的她看起来似乎有些哀伤呢。 ***************************************************************** 等江玖收拾完毕，又准备好早餐，客厅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了十一。换句话说，这顿早餐其实已经可以称之为中餐了。 江玖其实是个懒散的人，周末的时候为了睡懒觉错过一顿两顿的，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不过这一次她忘记了家里还有个楚韶，而恰巧，楚韶还是个除了切菜，对厨艺一无所知的人，所以在她醒来之前，对方都只能陪着她饿肚子了。 彻底清醒过来的江玖很是内疚，心里不知道为什么，也因此泛起了一丝心疼。于是她把今天的早餐做得格外丰盛，然后又告诉楚韶以后如果她再睡过头了，可以早些把她叫醒。 当时楚韶只是笑笑，并没有回话，更没有答应，依旧仪态万千的享用了江玖精心准备的早餐。仿佛饿一顿对于她来说，并没有什么。江玖由此得出一个结论：如果楚韶真的是位公主殿下的话，那她一定是最好脾气的公主了。 饭后，依然是江玖收拾了碗筷。之后两人又分别换上了出门的衣服，出门前再一看时间，已经将近十二点了。还好今天要买的东西主要也就是那两样，大约花不了太多的时间，晚上她们应该还来得及买了菜回来一起做晚饭的。 昨天中午加晚上，江玖和楚韶已经一切合作做过两次饭了。江玖似乎有些留恋那种感觉了——冷冷清清的家里不再只有一个人，不用担心饭菜做多了吃不了。做饭时有个人在旁边帮忙，在你忙碌的时候，偶尔还能发现来自对方的温柔注视，那种浅浅的温柔，淡淡的温馨，让江玖这个没有家的人不得不留恋。 牵着楚韶的手出门的那一刻，江玖突然觉得，如果哪一天楚韶再从她身边消失的话，她大约会很不习惯的吧？虽然这个人也才来到她身边两天的时间而已，可是她似乎真的就这么习惯了她的存在。她对这个人，产生了留恋。 江玖家的房子是十几年前的老小区了，步梯房，总共十层，她家在三楼。两人手牵手走到楼下的时候，也没用两分钟。还没走出单元楼，就可以看见外面阳光明媚，天气晴好，于是心情便也不自觉的跟着好了起来。 “今日我们要去何处？”出了门，楚韶才开口问道。 江玖眨眨眼，突然坏笑起来：“今天啊，我们出门当然是要去给你买内衣的啊，上次的不是不合适吗？” 听江玖说这个，楚韶的脸上还是忍不住闪过了一丝不自然。不过如今她已摆正了心态，倒是没有像上次一样忍不住面红耳赤，那丝不自然也是一闪而过。然后很快，她恢复了往日里淡然的模样，只是没有接话而已。 调戏失败！江玖对于没能再在楚韶脸上看见那难得一见的羞涩表情，表示十分的失望。正想说些什么再接再厉，就听到左后方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阿玖！” 声音有些熟悉，称呼也有些熟悉。江玖于是眨了眨眼睛，向着声源处看了过去，却见一个穿着黑色衬衣、黑色休闲裤、黑色休闲鞋、带着黑色墨镜的家伙，正向着自己走来。 一眼认出那人的身份，江玖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张口就是吐槽：“秦怡，你家公司在你的摧残下终于开不下去，所以你改混黑道了吗？！” 秦怡三两步走进，摘下墨镜咧嘴一笑：“阿玖，怎么样，有没有很帅？” “我只觉得你很二。”江玖默默吐槽。 秦怡翻了个白眼，一扬手：“切，不懂欣赏的家伙。”说完目光一转，看向了旁边的楚韶，于是又问：“阿玖，这位美女就是你说的朋友？” 看向楚韶，江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目光柔和了许多，她笑笑道：“是啊，这是楚韶。”说完又向着楚韶介绍道：“这个不着调的家伙叫秦怡。” 见着江玖这样的表现，秦怡的目光微微一闪，随即又笑着冲楚韶伸出了手：“美女你好，我叫秦怡，别听这家伙诽谤我，我很正经的。” 楚韶仿佛并没有察觉到对面那人的不妥，她抿着唇微微一笑，整个人便透出了一股温婉的气质。从电视上楚韶已经知道了握手是这里的礼仪，于是便也伸出纤手轻轻地握了握秦怡的手，声音淡淡的却依旧悦耳：“你好，秦怡。” 第10章 两个人 秦怡和楚韶两人互相问过好之后，很快就亲亲热热的说到一块儿去了，旁边的江玖看得直瞪眼，都开始怀疑这两人是不是遇上传说中的一见如故、相见恨晚了。 以江玖目前的情商而言，大约是发现不了两人之间的诡异气氛了。她略有些担心楚韶一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特殊，不过看楚韶举止有礼，应对得宜的样子，又觉得自己根本就是多虑了。公主殿下的聪慧，她已经不止一次的领教过了。 果然，秦怡一句接一句的试探都被楚韶不着痕迹的挡了回去。一会儿工夫，秦怡一句有用的也没问出来，反而被楚韶不知道套了多少话去。江玖见状也是彻底的放了心，不过看着这两人亲亲热热的说话，自己被抛在了一边，她顿时就产生了一种被冷落的凄凉感。 又等了一会儿，见这两人仍旧将自己无视了个彻底，江玖到底还是忍不住开口了：“我说，你们俩才第一次见面而已，有这么多话要说吗？我一个大活人站在这里，可别当我不存在啊。”她语气还算正常，不过看着两人的小眼神却是忍不住哀怨了几分。 楚韶见状笑笑，回头柔柔的看了江玖一眼，并没有再说什么，却是将注意力从这个突然出现，而且对她似有敌意的秦怡身上移开了。 秦怡闻言倒是回头将江玖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即一扬眉，语气有些奇怪的问道：“我说阿玖，这才几个月不见，你怎么就风格大变啊？！你那些小清新的连衣裙呢？你那一头披肩发呢？你那一双双十厘米的高跟鞋呢？今天突然穿这么一身出门，你知道吗，我刚在旁边看了半天才敢开口认人啊。” 毕业之后，秦怡就忙碌了起来，两人虽然同在一个城市里，见面的次数却也少得可怜。到了九月开学之后，江玖也忙了起来，而且她压根往了和秦怡联系，算起来，两人也有将近两个半月的时间没见了，甚至连电话也没打过。所以对于这两个月来江玖的变化，秦怡自然是不知道的。 不过提及这个问题，江玖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因为这一系列的变化，只是因为某个早晨的突然“抽风”而已，她自己也解释不清楚。于是只能在秦怡和楚韶两双带着疑问的目光中干笑了两声，敷衍道：“突然想换换风格了，不行吗？！再说你还不是变了，没事穿得一身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混黑社会的呢。” 好在这个问题秦怡也没纠缠，耸耸肩就算是放过了。倒是楚韶看着她的目光怪怪的，似有深意。可是当江玖想要细看时，楚韶又收敛了情绪，恢复得如往常一般。 总之，不要纠结这个问题就好了，江玖偷偷的松了口气，决定尽快的转移话题：“小怡，你今天怎么突然过来了？” 秦怡听问却是翻了个白眼，先吐槽了一句：“别叫我小姨，我没你这么大的外甥女。”然后才道：“你昨天不是让我帮你约人吗？我已经约好了。” 秦怡的办事效率很高，即使是昨天下午江玖才拜托她的事，她也尽心尽力的在当天就办好了。而恰巧，那位考古队的专家今天就有空，还正准备拜访她爷爷，于是秦怡和就秦家老爷子说了一声，今天就过来找江玖了。 “今天就去？！会不会太快了？”江玖傻眼。她觉得那些教授啊，专家啊什么的，肯定都是大忙人才对，她昨天才托人预约，起码要等个十天半个月的才正常啊。 “诶，昨天说的时候你不是很急的吗？怎么这会儿倒嫌太快了？！”秦怡也有些傻眼，一时间没闹明白江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难道她办事效率太高，还出错了？！ 见秦怡瞪着眼睛一副傻眼的样子，江玖也知道对方理解错了，于是忙摆了摆手道：“不是不是，我只是觉得太快了，什么都来不及准备而已，可没嫌弃的意思。” 听江玖这么说，秦怡的脸色才又好看起来。她扬了扬眉：“就跟我回家去见见那两个老头子而已，要准备什么啊？如果东西没在你这儿，今天我正好开车过来了，去你朋友那里拿一下也就是了，这大周末的顺便还可以把人叫上一起，多好啊。” 即使秦怡这样说了，可江玖还是觉得，第一次去朋友家拜访长辈，又是有求于人，怎么也都准备点儿礼物才是。只是这次太匆忙，似乎真有些来不及了，而且她如果说了要专程去给秦家老爷子买礼物，秦怡肯定是不依的，拖也能把她拖走了。 无奈，江玖只能摇了摇头道：“那倒不用。东西就是楚韶的，放在我家呢，你跟我再上楼去取一下也就是了。” 这么说，江玖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但秦怡闻言却是不着痕迹的瞥了静静站在一旁的楚韶一眼，眼中若有所思。 闲话几句，刚出门的江玖和楚韶又带着秦怡上楼回家了。 之前就说过，江玖其实是个防备心很重的人，领地意识也十分的强。这间小小的房子对于江玖来说，或许算不上完全意义上的家，但无疑是她的私人领地，是不容他人入侵的。所以即使秦怡是她唯一一个关系算是不错的朋友，四年里也只来过她家一次。 江玖的家并不大，两室一厅的格局，布置得简单温馨。时隔许久，这间屋子给秦怡的感觉依然如此，但从江玖打开大门的那一刻起，秦怡就发现了这屋子与当年的不同。 首先，大门口摆放这两双拖鞋——上次来江玖家的时候，她家可没有给客人准备的多一双拖鞋，她是直接没换鞋就进去的。 然后，在客厅的茶几上秦怡看到见了两只杯子——上次来江玖家，她翻遍了她家也没找到除了漱口杯之外的第三只杯子，连一次性的都没有！于是来江玖家一趟，她连口水都没喝上。 再然后，假装不经意的路过卧室门口的时候，秦怡从门缝中看进去，发现床上有两套刚换下来的睡衣——这就不用解释了，没人会同时穿两套睡衣的。 一个个的发现，让秦怡的心里略有些发沉。江玖却没有发现秦怡的神色不对，依然笑呵呵的招呼她随意坐坐，然后就自顾自的进去卧室找楚韶的那套裙子了。 秦怡在沙发上坐了两分钟，楚韶坐在了她对面，依然一副温柔婉约的样子，还落落大方的招呼她，问她要不要喝点儿什么，俨然一副主人家的姿态。 微薄的唇抿得有些紧，秦怡勉强的笑了笑，婉拒了楚韶的热情。之后低着头想了想，开口道：“今天出来时间有些长了，我想我得借下卫生间了。” 楚韶点点头，正准备起身带她去卫生间，却被秦怡开口制止了：“不用麻烦了，阿玖家我来过的，卫生间在那儿我知道。” 她的语气有些急，也有些重。不过楚韶没计较，依然好脾气的笑了笑：“那好，秦小姐就自己去吧。小玖出来找你的话，我会和她说的。” 楚韶的淡定从容让秦怡一怔，随即便开始懊恼起自己刚才的失礼和不淡定。她努力定了定神，又尽量平静的道了声谢，这才转身去了卫生间。 江玖家的卫生间不是很大，不过同样收拾得很干净。一道玻璃门隔在中间，靠里的是马桶和洗澡的淋浴，靠外的洗漱台和洗手池。 秦怡关上卫生间的大门，目光一扫，就发现已经没有进去里面的必要了。无论是洗漱台上的两个漱口杯两把牙刷，还是旁边毛巾架上面挂着的两条新毛巾都明明白白的告诉了她，这个房子里住着的是两个人。 秦怡不傻也不瞎，从进门开始，那种种的痕迹无一不在表面，生活在这个房子里的主人已经从一个变成了两个。可是秦怡也不愿意相信，江玖真的会这么轻易的就让人进入她的生活。 四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也足够一个人了解另一个人了。秦怡看得出来，江玖骨子里的冷清，否则她不会四年没有一个朋友，也没有一段恋情。江玖本身就长得眉清目秀的，平时看上去也是个好脾气，大学里喜欢她的男生不是没有，可是她愣是的坚持了四年单身。 为了和江玖成为朋友，秦怡曾经花了不少功夫。江玖虽然防备心比寻常人重些，但其实也挺单纯的，所以成为朋友之后，秦怡对于江玖身边的人际关系了解得很清楚。 在毕业之前，江玖除了秦怡没有真正说得上话的朋友，更没有什么喜欢的人。在毕业之后……或者说是在九月之前，江玖也从未提起交了新朋友的事，同样也没有提及喜欢上了什么人。 那么，这个楚韶又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还是说，仅仅是两个月的时间，她竟然就能登堂入室，站在了江玖身边不说，还住进了她的家？！ 看着那一件件铁一样的“证据”，秦怡有些不敢相信，又有些忍不住的悲伤——这样，她四年的坚守和努力，又算什么呢？ 第11章 字如其人 从卫生间里出来的时候，秦怡已经恢复了冷静，至少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了。 江玖这时候也已经拿了裙子出来了，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和楚韶解释着即将发生的事。楚韶听到她要拿了裙子去鉴定，虽然没什么特别的表示，但那美眸中一闪而过的沉思表明，江玖的那点儿小心思，又被楚韶猜了个七七八八。 两人刚说了没两句，便听到了卫生间大门被打开的声音，于是谈话就此中断，江玖站起来问道：“秦怡，东西我已经拿好了，我们是现在就走，还是再休息一下？” 江玖和楚韶刚才出门，还没走两步就被秦怡堵回来了，这会儿说要休息的自然不是她们，只是秦怡本人却更没什么心情休息久留了。或许以前她会很乐意在江玖家多坐一会儿，但现在……看着这房子里的那些生活痕迹，一点一滴的都是在证明江玖个人领地的“失守”，她是再没有留下的兴趣了，再多停留也是难过。 于是秦怡果断的摇了摇头，道：“现在时间不早了，说不定人都已经到了，让老人家们久候不好，我们也别耽搁了，现在就走吧。” 江玖自然也是这个意思，她并不想多耽误时间。今天好端端的星期六就这么被毁了，她还有不少东西等着要去买呢。如果这一趟顺利，又有秦怡开车接送，也许还赶得及去家具市场搬张行军床回来，如果来不及的话，她就只能再在沙发上窝一晚上了。 “那好，我们现在就走吧。”江玖点点头，应下了。然后从沙发上拿起了一个不起眼的小纸袋，又冲着楚韶招呼道：“楚韶，一起去吧。” 江玖的原计划里是不打算带着楚韶一起去的，毕竟她是想利用这次的鉴定来做个判断的，原本她甚至都打算瞒着楚韶这件事了。不过眼下楚韶既然知道了，她自然也不好再把她独自一个人留在家里，所以便干脆叫了她同行。 秦怡听到江玖的招呼声眼皮子不禁跳了跳，私心里是一点儿也不愿意再和这情敌待在一处了，更不愿意让这人去她家。可惜之前邀请东西主人同行的话是她说出来的，这会儿再想收回去已是不可能了，所以也只能憋着气认下了。 这种时候楚韶自然不会推辞，点点头也站起了身。虽然她对于此行并没有什么兴趣，可是刚才秦怡的那些小动作和神色变化她可是都看在眼里的。放任自己的爱人和情敌独处？只要脑袋清醒的人，恐怕都不会这么做的吧。 于是乎，一行三人再次离开了江家。 ***************************************************************** 回去的路上，虽然车上多了那个自己心心念念两个月想要见到的人，但秦怡的心情却不如来时那般愉快了。于是一路以“赶时间”为借口，将车开得飞快，直唬得坐在副驾驶位上的江玖脸都有些发白了，一个劲儿的提醒：“慢点儿慢点儿，赶时间也要注意交通安全啊。” 秦怡闻言却是连个眼角的余光都没给江玖，紧盯着前方道路的脸绷得死紧。偶尔，她会抬眼瞄一眼头上的后视镜，却发现那个坐在后座的女子仍旧一脸的安然，并没有像旁边那个没出息的家伙一样一脸苍白惊骇。 赌气似得又高速开过一段路之后，秦怡也发现了自己刚才那番举动的孩子气。于是终究还是放慢了车速，神色间也趋于平静。 江玖的情商是不高，不过她又不是傻子，自然看出了对方的心情似乎不太美妙。刚才看秦怡那样子她是不敢开口，这时候见对方应该已经恢复了平静，于是终于忍不住问道：“秦怡，你刚才把车开那么快做什么？之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就不高兴了？” 秦怡翻着白眼并没有理她，却是一路平稳的将车开到了目的地。 秦家其实很有钱，秦家在这座城市里拥有一家不算小的公司，秦怡是个标准的富二代白富美。这些江玖都知道，不过眼前的别墅江玖却也是第一次来。 别墅很大很漂亮，自带花园游泳池，车库里也停着一排的名车。江玖和楚韶却只是稍稍看了一眼，都没露出什么多余的情绪来。 秦怡瞥了两人一眼，倒是没说什么，带着两人进去了。 或许是因为这一路紧赶慢赶，她们来得并不算晚。秦怡找家里的佣人问过了，那位传说中的考古专家还没到，而秦家的老爷子这会儿正在书房里练字呢。 到了人家家里，自然是要拜访长辈的，更何况今天这事儿本来也需要秦家老爷子帮忙。秦怡领着两人上楼去了秦老爷子的书房，轻轻地敲了敲门却没人应，她干脆将房门打开了一点儿，往里一看才发现，老爷子正站在书桌后凝神静气的写着大字呢。 挥毫泼墨，片刻即成。 老爷子拿着毛笔看了看刚刚写成的字，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才抬头冲着大门这边笑道：“丫头，回来了？” 秦怡笑呵呵的推开门进去了，三两步走到了老爷子的书桌旁，装模作样的看了两眼之后恭维道：“爷爷的字是越写越好了呢。” 听到这话，秦老爷子还是很高兴的，不过他又怎么会不知道这只是孙女的恭维呢？于是搁下笔，笑着摇了摇头道：“你这丫头啊，就会哄我开心。既然说这字好，那你又说说，这字哪里好了？” 秦怡噎了一下，她还真不太会欣赏这些书法。不过她反应也快，眼珠子一转就笑道：“这字哪里都好，我看着就极顺眼。别的不说，这字漂不漂亮我还是看得出来的。”说完怕老爷子再说出什么让她下不来台的话，忙又道：“爷爷，昨天我和你说过的，有朋友要请孙爷爷帮忙，今天我可把人带来了。”说着指了指门口的江玖和楚韶。 江玖和楚韶见状连忙上前问好，老爷子也笑呵呵的和她们聊了几句，只道是那位姓孙的考古专家一会儿就到。末了却发现楚韶往自己桌上的字看了几眼，于是笑道：“楚丫头对书法也有研究？” 这大约还是楚韶这辈子第一次被人称呼为“楚丫头”，一时间竟是愣了一下。不过她很快回过神来，神色间也恢复了往日的淡然，抿着唇微微一笑，整个人便透出了一种温柔婉约的气质来，彷如古时闺秀。她微微垂眸回道：“秦老客气了，研究不敢当，只是略通一二罢了。” 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浮躁，敲键盘的速度是越来越快了，可是别说毛笔字了，就连硬笔字也写得和狗爬的似得。难得遇到一个对书法有研究的，而且看着就一副大家闺秀的气质，秦老爷子顿时就来了兴趣，非得让楚韶评说一二。 楚韶也不推脱，只笑了笑，走到桌边又仔细的看了看那字。说实话，她并不是特别看得上，不过这时候自然不能拂了老爷子的面子，于是捡着好听的说了几句，也稍稍点出了不足之处。果然，老爷子没介意，反而一副得遇知己的样子，越发喜欢她了。 秦怡在旁边听了一会儿，并不是很明白。不过见着自己爷爷也这么喜欢楚韶，心里顿时有些酸酸的，便开口道：“说得头头是道的，看来刚才说‘略通一二’却是楚韶谦虚了呢。不如你也写两个字，让我们见识见识吧，省得爷爷总说我不学无术。” 这话有些刺人了，秦老爷子不禁扭头过来看了她一眼，就连一向迟钝的江玖也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不明白今天第一次见面而已，秦怡为什么就不喜欢楚韶了。 不过当事人倒一副不介意的样子，见着秦怡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略想了想，便也欣然应允了。 借了秦老爷子一支中号狼毫，舔了墨提在手里想了想，脑海中闪过昨晚在江玖书房里一本诗集上看到的词。楚韶落笔也不犹豫，如行云流水，笔走游龙般的写下了几行字：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拼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尽孝勤把银缸照，恐是相逢在梦中。 写完搁笔，楚韶抬头向着江玖看去，却见那人正微蹙着眉盯着她的字在看。目光中有疑惑，有熟悉，更多的却是不可言说的复杂。 “好好好，好字啊！”秦老爷子看着楚韶的字，眼睛都亮了，忍不住连赞了三个好字。回头再一看自己先前写得还算满意的那副，却觉得怎么都入不了眼了，干脆扯过来一把撕了。 楚韶的字，初看清新秀美，一如寻常女子所书。再看时却又觉得她的字苍劲有力，刚柔并济，并不如一般女子的字那般绵软无力，其中自有峥嵘。 秦老爷子眯着眼睛欣赏了一会儿，心里却想得更多。都说字如其人，虽然只是短短的几十个字，却也可以从此看出，这个“楚丫头”怕也是个锋芒内敛的，不可小觑呢。 就在秦老爷子把这副字当宝贝一样要过来，打算收藏的时候，书房的门被佣人敲响了。却是那位考古专家终于到了。 第12章 图腾 秦怡介绍的那位考古专家姓孙，今年已经七十好几快八十的年纪的了，虽然看着精神头依然很不错，不过也基本已经从考古队里退了出来。除了队里有拿不定的事情，需要他回去参详指导一二之外，大多数时候他倒也没什么事了，就喜欢在老朋友之间走动走动。 关于江玖要请他鉴定东西的事儿，秦老爷子早就已经和他说过过了。孙老其实没怎么放在心上，他这辈子古物见得可不少，这些人手里的古董再怎么名贵，也不过是一个数字的衡量，在他眼里又怎么比得上那些新出土的，又有代表性的古物呢。 于是当时随口就答应了，今天像往常一样漫不经心的过来，又和老朋友寒暄一番之后，他才终于想起了要帮人鉴定的事儿，随口问道：“老秦啊，你不是说有东西让我帮忙看看？是什么宝贝，你就拿出来呗，还藏着掖着的。” 秦老爷子笑了笑，冲着坐在一旁的几个小辈一扬下巴：“可不是我有东西让你看，是小怡的朋友。今天特地过来等你这老头子的，刚还在我书房里写了副好字，待会儿带你去看看。那可真是大家水准的，保证你这挑剔的老头也找不出茬儿来。” 孙老听了顿时来了几分兴趣，笑呵呵的道：“行啊，难得还有人能让你这臭脾气的老头子这么推崇备至的，待会儿我是得去看看。不过现在还是别说字了，有什么东西也拿出来吧。” 江玖闻言，立刻就把带来的那个不起眼的小纸袋拿了出来，恭恭敬敬的递了上去：“孙老，麻烦了，就是这个。” 孙老看着那个纸袋子一挑眉，却没有接。旁边的秦老爷子见着眼里也露出了一丝诧异——不是说古董吗？怎么就那这么个装衣服的纸袋装着就拿过来了？ 见孙老不接，江玖举着纸袋顿时就有些尴尬了。旁边的秦怡见状正想说些什么，便听到楚韶先一步开了口：“小玖，你把东西拿出来，然后放在桌子上吧。” 江玖有些不明所以，不过听从楚韶的吩咐似乎已经成为了身体的一种本能。就算此时她什么也没想，楚韶话音落下的时候，她也顺从的跟着楚韶的吩咐做了。 当日楚韶来时，穿着的是一件素白长裙，粗看很是寻常，这会儿又被江玖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那廉价的纸袋里。人总是先入为主的，所以看到江玖从那纸袋里取出的是一件寻常白裙的时候，包括秦老爷子和孙老在内，所有人都不自觉的露出了几分失望来。 当然，既然已经答应过要鉴定了，孙老也不会因为这东西不起眼就敷衍了事。等江玖把裙子取出来规规矩矩的放在桌子上之后，孙老也从怀里掏出了一双白色手套戴上，之后才小心翼翼的捧起那件白裙细看了起来。 今天阳光明媚，天气甚好。众人本是坐在客厅的窗户边上喝茶聊天的，秋日午后灿烂的阳光懒洋洋的挥洒下来，落在众人身上，并不让人觉得灼热，反倒是暖洋洋的，让人感觉很是舒服。 就是在这样的阳光下，孙老展开了那件素白的长裙。一瞬间，有点点光芒反射而来，众人再一细看，才发现那素白的布料上，被人用着银丝细细密密的绣着不少暗纹。其他人看着那些暗纹只觉得挺漂亮的，但孙老的眼睛却是一下子就亮了，再没有了之前的漫不经心。 急急忙忙的从怀里掏出副老花镜带上，孙老拿着那裙子一寸寸的仔细看了过去，神色渐渐地凝重了起来。周围的人也被他那份凝重感染了一般，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这老头子把裙子翻过来覆过去的，一寸寸的看，一寸寸的摸，神色间渐渐地显现出了一份狂热。 良久，这老头突然开口了：“江小姐是吧？这裙子我可以用手摸一摸吗？” 江玖嘴角抽了抽，心说你不是一直摸着呢吗，还问我干什么？不过再一看孙老手上的手套，她也就明白过来了，对方是想脱了手套摸。只是明白虽然是明白了，见识过孙老刚才那眼神动作之后，她真是一点儿也不想答应。这裙子可是楚韶的贴身之物，让这老头一脸“色眯眯”的样子从头摸到尾，又算是个什么事啊？！ 见着江玖似乎不想答应的样子，孙老显得很是失落。犹豫了一下，他再次开口争取：“江小姐放心，我就摸摸这裙子的袖子或者衣摆，看看是什么布料，不会损坏了的。” 人家堂堂专家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而且还是你在求人办事，江玖自然不好继续拒绝。心里闷闷的，嘴上还是道：“孙老是这方面的专家了，我自然信得过，那就麻烦您看看这布料吧。” 说了看布料，自然不能再像刚才那样放肆。两个老成精的老头子自然也听出了江玖的言外之意，虽然有些奇怪她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个，毕竟之前她自己也没做什么防护措施，直接就用手拿了这裙子的，不过这会儿也没人计较。孙老急急忙忙的脱下了一只手套，小心翼翼的就摸上了一截衣袖。 虽然只是一截衣袖，不过孙老那痴迷的模样可是丝毫没有收敛。他有恋恋不舍的摸了看了好一会儿，直到秦老爷子都忍不住了，看看询问道：“老孙，到底怎么样了？你看这半天，倒是给句准话啊。” 其实不用问，看孙老这样子大家也直到，这裙子必然是见古物，而且极有可能是件珍品。只是他没开口说话，光凭猜测也做不得数，于是秦老爷子一开口，众人的目光便都多了几分灼热。 也不知道孙老是不是也有吊人胃口的坏习惯，他又拿着那裙子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开口道：“是个好东西啊，虽然我还不确定它的年代，不过必是件古物。”他给出了肯定的答案，见着众人闻言都松了口气的模样，却又加了句：“这东西，来历不凡啊，用的可是缂丝。” 孙老一脸自豪的强调，奈何在场的基本上都是门外汉，基本上不明白他在强调些什么。好半晌，才听见秦怡弱弱的说了句：“正宗的缂丝好像挺贵的，这裙子挺值钱吧？” 听到这话，孙老差点儿一口老血喷出来。抬头一看才想起来，眼前这几个不是他考古队的那些后辈学生，于是也只能无奈的解释道：“何止是贵啊！在古代，这缂丝可是宫廷专用的，龙袍都是用这个做的，你说说它贵吗？！前两年我经手过的一件龙袍，也不比这东西好什么。” 听孙老这么说，秦怡和江玖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一脸惊诧。楚韶倒是淡定，默默的端起面前的茶杯来抿了口茶，仿佛眼前的事儿和她没有半点儿关系。 显然，秦怡和江玖的表现取悦了孙老，他再次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裙子，继续道：“你们别看这裙子普通，其实讲究着呢。不说那缂丝，就是这上面的银丝暗纹也是极有讲究的。那银丝不是普通的银丝，是手搓银，也就是工匠们用手搓成的银丝，并非寻常锻造而来。那暗纹上隐约可见龙凤图腾，虽然与我们寻常所见形状略有些不同，但必是龙凤无疑……” 孙老啰啰嗦嗦的讲了一大串，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这裙子应该是某位地位极高的公主所有。 听到这个结论的时候，江玖心里“咯噔”一下，也说不出具体是个什么感觉。只是她似乎并不感到惊讶和意外，相反倒是有一种大石落地般的心安之感。她无意去追究自己这反常的心态，只是下意识的扭头去看了看楚韶，对方却只是冲着她淡淡一笑，多余的表示是一样也没有。 旁边的秦怡惊讶之余却又有些疑惑，忍不住开口问道：“孙爷爷，你说这衣服上绣了龙凤图腾？可是这两样怎么会绣在一件衣服是？很奇怪啊。” 孙老闻言拧着眉头想了想，也是颇为不解的摇头：“这我也说不清。龙图腾在古时向来是皇室男子的象征，是极少用在女子身上的，可是这又是件女子长裙，而且这裙子的款式虽然形似汉服，但又略有些不同，我也不曾见过……” “那会不会是不懂的人仿的啊？现在仿品这么多，可以以假乱真的也不少。”秦怡闻言立刻接口问道。她知道这衣服是楚韶的，她看这情敌不顺眼，连带着连对方的东西也看不顺眼了。 孙老听后，却是坚定的摇了摇头：“不可能！就这裙子，仿不了！”说完便又扭头，目光灼灼的盯着江玖问道：“江小姐，你能不能告诉我这裙子哪儿来的？我做考古也做了几十年了，自问见识过的东西不少，可这裙子的样式图纹却是从未见过的。这，这说不定可以为国内的考古界打开一扇新的大门呢！” “啊？！这个啊……”江玖干笑两声，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她现在已经对楚韶的故事信了□□成了，那么楚韶所说的那个传说中的楚国，应该就是在另一个平行空间里的王朝，和这边的正史可是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她要怎么解释，这已经不是给考古界打开新大门的事儿了，而是给时空研究打开了新大门啊！ 第13章 你保不住 被楚韶牵着手从秦家带出来的时候，江玖还有些晕晕乎乎的。直到走出了秦家别墅的大门，甚至已经能看见这个别墅区的大门之后，江玖才回过神来，开口问道：“公主殿下，我们就这么走了？” 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楚韶眉梢略微一挑，她回过头来仔细看了看江玖，失望的发现她的目光依然澄澈，却没有往日的爱意在其中。于是收回目光，微微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不知是自嘲还是嘲讽的笑容来：“你改口还改得挺快。” 江玖似乎并没有听出楚韶这话里的嘲讽意味，干笑着抓了抓头发道：“之前就一直没想好该怎么称呼你，一直楚韶楚韶的叫着，我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今天听了孙老的话之后，我就觉得，果然还是‘公主殿下’这个称呼最适合你了。” 楚韶没有回话，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她的神色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可不知为何，江玖总觉得这一刻的她，整个人都沉浸在了一种淡淡的忧伤之中。 这样的楚韶，江玖一天之内已经看到两次了。仿佛是被那股忧伤感染，她也同样忍不住微微拧起了眉头，整颗心都有一种被揪起来了的感觉，莫名的难受。 再之后，两人谁也没说话，默默的并肩而行。只是之前牵着的手，楚韶也一直没有松开，直到两人走出了别墅区，又沿着马路不知道走了多远。 “诶，我们就这样走了？！”江玖终于回神，后知后觉的再次开口。 楚韶眉梢一挑，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不走，难不成你还想留下和那个孙老讨论讨论这衣服的来历？” 江玖的目光下意识的往手里的小纸袋上瞟了一眼，想着之前楚韶好不容易把那些人说晕了才得以脱身，连忙“呵呵”干笑了两声，摆手道：“没有没有！我就是想说，秦怡家这别墅区太偏僻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本来我是打算让她再把我们送回去的，现在都不知道该去哪儿坐车回家了啊。” 楚韶挑眉，不置可否，神色间倒是依然淡定从容。她牵着江玖继续向前走，步伐也依然不紧不慢：“既然不知道该向哪儿去，那就继续向前吧。再多走一段路，是对是错总有结果，也总会遇到转机的。” 这话听着还真有点儿哲理。江玖默默的听着，心里也觉得楚韶说得不错。而且就这样和楚韶手牵手的走在这安静的街道上，心里也会产生一种莫名的平静，让人觉得整颗心都宁静了下来。她并不讨厌……或者也可以说，她非常喜欢这样的感觉，类似享受。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之后，向来很少主动说些什么的楚韶却再次开了口：“小玖，如果那个什么孙老要找你买下这条裙子的话，那你就卖给他好了。” 突然听到楚韶主动开口，还说了这么句话，江玖明显的愣了一下。在楚韶面前，她似乎越来越不喜欢隐藏情绪了，当下就皱了眉头，一脸的不情愿：“为什么？虽然我现在的确没什么钱，可也不至于要卖你的裙子换钱啊。” 楚韶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深深：“你保不住这裙子的。” 即使对于这个时代这个社会的了解并不多，但相对于江玖的“单纯不知事”，楚韶显然对人心看得更为透彻。早在她跟着江玖来到秦家的时候，她就知道，江玖和秦家那群人并不是一个阶层的人。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那个孙老显然也不简单，而她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对于这条裙子近乎狂热的执着，那时候她就知道对方不会轻易放手。 都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在江玖决定将这条裙子展示在外人眼前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这条裙子是保不住的，因为此时的江玖并没有这个能力来保护自己的所有。 一条裙子对于楚韶来说不算什么，但却极有可能成为让江玖“怀璧其罪”的东西。那并不是楚韶想要看到的，所以她果断的选择了放弃。更何况因为孙老的话，江玖已经对她当初那番言论信了九成，那么那条裙子也算是完成使命了。 江玖却不像楚韶这样想得开，只要一想到那裙子是楚韶的贴身之物，她就不乐意让其他人得到。更何况刚才那怪老头一脸“色眯眯”的摸裙子的样子她可还记得呢，当时心里都呕得要吐血了，简直不能相信这裙子卖出去之后被更多人摸，她会是个什么心情。 所以即使知道楚韶说得没错，也在为自己的轻率感到后悔，可是江玖却什么都没有说。她没有拒绝，更没有答应，只是希望楚韶的推测不要成为事实。 而此时的她，却从未深想过自己这般不情愿，到底是为了什么。 ***************************************************************** 秦怡家的别墅基本上已经是在郊区的位置了，这里很空旷很宁静，绿化和空气也是极好的。而与之相对应的，这里人少车少，除了别墅区住户的私家车偶尔可以看见在那沥青大道上往来之外，这地方连辆出租车或者公交都没有。 楚韶和江玖牵着手走了很久，久到天色微微发暗，江玖也觉得脚下有些开始发酸了之后，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公主，我们是不是走错方向了？” 江玖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是个路痴。这一点，楚韶在很多年前就知道了，不过她并不在意，因为公主殿下她自己认路，而她的路痴驸马，只要乖乖地牵着她的手，跟她走就是了——来的路上她观察过路况，秦怡开车过来的方向就是这边，她才没弄错！ 于是，在公主殿下高贵冷艳的一眼瞥过来之后，江玖乖乖的噤声了。她只是有些担忧的看了看天色，又担忧的看了看前方看不到尽头的道路，再担忧的看了看身边“一意孤行”的公主殿下，开始考虑要不要现在打个电话让秦怡开车过来救场。 如果楚韶知道此刻江玖的心思的话，肯定能让她度过一个“难忘的周末”。不过幸好，她没机会知道了，因为江玖也没机会把这心思付诸实践了——前方不远处，公交车站的身影遥遥可见，虽然冷清得只有一两个人站在那里等车，但总归是让江玖看到了希望。 等江玖拉着楚韶走到公交车站的时候，午间温暖的太阳早就已经落山了，整个天地渐渐地被沉沉的暮色所笼罩。 江玖掏出手机来看了看时间，这才知道已经过了七点了，顿时忍不住在心底里哀叹了一声。虽然今天弄清楚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儿，但眼看着这个时间家具市场应该是已经关门了，她今天晚上大约是要再在沙发上将就一晚了。而且早先没看时间还不觉得，现下里发现原来早就过了平常的晚饭时间，于是突然间觉得有些饿了。 “你饿了？”身边的楚韶突然开口问道。 “诶，你怎么知道？”刚才伸手悄悄地摸了摸肚子的江玖一脸惊奇的抬头。 楚韶看了一眼江玖放在肚子上的手，勾起唇角轻轻地笑了笑，一脸的意味深长：“你肚子饿了的样子，我可是最清楚不过了。” 江玖眨眨眼，还没想明白楚韶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就见着远处一辆公交车正巧在这时摇摇晃晃的开了过来。 “好了，回家吧。”并没有给江玖问出什么的机会，楚韶笑着拍了拍江玖的肩膀，和车站里的另外两个人一起走到了站台边上，准备上车。 “……”公主殿下，你的适应力是不是太好了一点？！从之前淡定的坐秦怡的车来这里，到现在主动挤公交车回家，你真的对于这种以前闻所未闻的交通工具一点儿好奇心都没有吗？不是说人对于未知的事物都存在着一种恐惧感吗，你的恐惧呢？！ 默默的吐槽完毕，江玖已经彻底对这为从古代过来的公主殿下佩服得五体投地了。不过现在时间虽然不早了，她却也没打算直接回家呢——这时间行军床是买不了了，不过其他东西还是可以去买一买的不是？ 第14章 失去的那些记忆 江玖和楚韶上车的时候，这辆远道而来的公交车基本上已经被坐满了。 目光在车厢里扫了两圈儿，最终也只在后排的中间发现还有一个位置空着。江玖无奈，只能拉着楚韶过去了：“公主殿下，你先坐吧。” 周围有人听到江玖的称呼，回过头来看了一眼，不过现代社会里在奇葩的称呼也是有的，所以倒是没人放在心上。只是那回头间看到楚韶的绝色，一时间倒是吸引了几乎整车人的注意力，也不知道有多少个跟着老婆或者女朋友出来的，被暗地里下黑手招呼过了。 楚韶这般人物，自然是不会把这些人的目光当做一回事。不过她看了看那个座位，又看了看江玖，却只是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就默默拒绝了。 江玖眨眨眼，倒也很快明白过来。都说楚韶是一国公主了，娇生惯养的自然有些洁癖，公交车的座位干净不到哪儿去，楚韶虽然没说什么，但大抵是宁愿站着也不愿意去碰的吧。 想了想，江玖干脆自己坐了下去，然后拉着楚韶的手，直接将人拉入了怀里，抱着她坐。这在其他人看来，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因为两人都是女子，闺蜜朋友之间在公交车上抱着坐一坐完全没什么稀奇的。不过两个当事人心里却自有一番滋味。 楚韶坐在了江玖的腿上，江玖的手臂自然而然的环过了她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肢。楚韶回头看了江玖一眼，漆黑的眸子亮晶晶的，似乎闪烁着别样的光芒，异常耀眼的样子让正巧与她对视的江玖不自觉的撇过头，避开了她的目光。 腿上的重量很轻，并未感觉到压迫。手臂上环着的纤腰软软的，搂着却总有一种莫名的安稳满足感，仿佛环住了什么最为重要的东西。鼻息间是淡淡的清香，陌生却又熟悉…… 公交车仍旧在摇摇晃晃的前行，楚韶嘴角轻轻勾起的微笑隐隐约约的让人看不真切，但此刻的江玖却有些晃神。她下意识的收紧了手臂，将腿上那具柔软的身躯彻底揽入怀中，鼻息间的馨香气味吸引着她下意识的靠近，似乎想要得到更多。 现在人的注意力越来越多的放在了手机上，公交车上十个人里，起码有九个都在盯着自己手中那闪光的屏幕，于是便也没有人注意到后排那人的小动作。包括旁边坐着的几个人，也无一不是盯着自己的手机在看，只偶尔抬头偷看一眼美人，然后大约是承受不起公主殿下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威势，很快便又将视线移开了。 能感觉到江玖那些微不规矩的，只有楚韶一个人。不过她自然不会阻止，甚至很乐见其成。在爱人将所有忘却的情况下，没有什么，比她依旧会被你吸引更让人愉悦的了。因为那或许代表，她忘了你，却没忘了爱。又或许，即使这些都忘了，她也终究会再爱上你。 车上的人渐渐地多了起来，逐渐喧闹起来的车厢和人群，终究将一路都在下意识的吃着楚韶小豆腐的江玖唤醒了过来。而在反应过来自己都做了什么之后，江玖除了满心尴尬之外，心里尚且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陌生感觉。 满心的忐忑让江玖下意识的抬头偷偷的看了看楚韶的表情，却发现对方只是盯着车窗外，似乎对自己之前的失礼一无所觉。于是心里也说不上是庆幸更多，还是失落更多。 在江玖收回目光的同时，楚韶的眸子微微一转，落在了江玖那不自觉的有些黯然的脸上。一抹淡淡的笑意在眼中闪现，楚韶却仿佛只是漫不经心的一瞥，随即便将注意力再次放在了车窗外渐渐被暮色笼罩的风景上。 在公交车站等车的时候，江玖就看过站牌了。发现经过这个站的三趟公交车没有一趟车是直接可以回家的，无论坐什么车都需要转车，于是索性选了辆会去市中心购物广场的车。不过秦怡家也的确够远够偏僻，这公交车足足晃悠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回到市中心。 江玖拉着楚韶下车的时候，是真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她抬头四顾，很快就找到了购物广场边的夜市一条街，却犹豫着该不该带楚韶过去。毕竟人家是公主啊，带她去吃路边摊什么的，真是想想都觉得很违和啊。 从遇见楚韶开始，江玖似乎从来没有想过，她为什么要这么在意这个人，又为什么一定要对她这么好。在意，又或者是想对她好，似乎从来都不需要理由。 在江玖的目光偷偷瞄向夜市一条街的时候，楚韶就敏锐的发现了她的意图。十几年的夫妻并不是白做的，江玖的那点儿小心思，初见的时候都未必能瞒得过楚韶，现在就更不用说了。她有些好笑的瞥了犹自纠结着的人一眼，主动拉着江玖向着夜市一条街走了过去。 夜市里除了买些廉价的衣服和小玩意之外，最吸引江玖这类吃货的自然是当地最为正宗的小吃了。夜市街上，整条街都弥漫着一种食物的香气，或许有些人觉得这气味儿影响环境，但至少对于吃货来说，还是有着满满的吸引力的。 江玖本来被楚韶拉着过来的时候还有些怔忪，回过神来后眼睛顿时就亮了几分，不过她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句：“公主殿下，你怎么拉着我过来了？” 楚韶瞥眼看了她写满兴奋的小脸一眼，眼中不自觉的便带了几分宠溺：“你从来最爱美食，这地方的食物香气飘出老远，你闻见又怎会放过？” 被人一眼看透吃货本质，江玖的脸颊略微红了红。其实她原本并没有这么注重口腹之欲的，她记得当初吃饭也不过是为了应付着生存而已，有时候没胃口了一天不吃饭也是正常。可是这两个月她的变化似乎真的不小，除了那些看得见看不见的习惯风格改变之外，变得尤其爱吃，看见美食甚至走不动道这一点，也让她尤其的无奈。 看着江玖一脸脸红害羞的模样，楚韶顿时觉得新鲜。想当年她拿着一盘糕点骗得这人效力的时候，也没见着对方反应过来后因此脸红，这会儿脸皮却是薄了许多呢。 不过这个时候楚韶自然不会刺激江玖，于是她笑了笑道：“走吧，这个点儿，你原是该饿了的。”说罢竟是主动拉着江玖向夜市街里走去，一路寻访美食。 夜市街里，各色的小摊子很多，来往的行人更多。楚韶紧紧地拉着江玖的手，似乎害怕一不小心把人弄丢走散了。江玖的目光落在了两人相连的手上，久久，终于指尖微动，换了个十指相扣的姿势，总算觉得舒服了许多，于是勾起嘴角满意的笑了笑。 笑容还未散去，便感觉到一道视线落了下来。江玖并没有抬头去看，可是楚韶那似笑非笑的目光似乎已经传达到她的心里了。她略感尴尬，却并不愿意放手，于是转移话题道：“这地方卖的都是本地有名的一些小吃，虽然我觉得味道还不错，不过总归是路边小摊……” 江玖的话并没能说完，因为她刚才说到一半，便感觉下巴被人托着轻轻地抬了起来。她抬头，对上楚韶含着笑意的黑亮美眸，一时间竟是有些痴了，也忘了继续说下去。 “这种小摊，小玖曾经可没少带我去吃过呢。所以说，现在再来一趟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楚韶笑盈盈的。江玖的那些顾虑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她说的就是事实，在离京远游的那些年里，她可是带着她吃遍了大江南北的，什么样的小摊没试过，现在又何必在意呢。 楚韶说得理所当然，可江玖皱了皱眉，心底里却有了一丝失落。 她不记得楚韶说的那些“曾经发生过的事儿”了。虽然楚韶言之凿凿，她也愿意信她，可是深心里总有那么几分介意。 她不记得那些事，也不觉得自己的记忆是有缺失了。那么，是不是楚韶真的找错了人，那些事压根就是她和其他人发生的？虽然两人间那种不可忽视的熟悉感，还有楚韶的精明干练都让她觉得，这种可能性并不是很大，但只要有一分可能，她就不能不介意。 好吧，就算上诉这个可能性真的不复存在。那么，失去的那些记忆，那些应该美好的，关于她和楚韶的曾经的记忆，对于曾经……又或者现在的她来说，都应该也是极其重要不想失去的吧。 察觉到身边人突然间低落下去的情绪，楚韶微微抿了抿唇。聪明如她，自然很快就想到了对方究竟在在意些什么。心里有些欢喜，也有些悲伤，却是不忍心看着江玖突然间一副恹恹的模样，于是主动拉着她往一个人气很旺的烧烤摊走了过去。 “小玖，请我尝尝这里的美食吧。”楚韶的声音依然柔柔的，很是好听。此刻那略显轻快的语调，仿佛带着治愈的功能，让人的心情不自觉的也跟着轻快了起来。 第15章 招蜂引蝶 夜市喧闹吵嚷，人来人往的很是拥挤。江玖看着那狭小的巷子里人挤人的样子，不禁微微皱了皱眉，连美食的诱惑都减低了两分了。 这种地方，按着江玖以前的性子来说，是不会来的。倒是这几个月她无端的变得贪吃起来后，偶尔路过这夜市街，会过来买点儿小吃尝尝。可是今天看着那人挤人的样子，她是真不想去挤了，奈何楚韶却主动拉着她走了进去。 从外面看的时候就知道，这夜市街里很是热闹，走进去时却发现那拥挤的状态简直让人难受。这条街本就不宽敞，两旁都摆满了小摊，中间只余一条一米来宽的空地供人行走，连两人并行都做不到，实在是让人觉得憋闷。 江玖往里走了没几步就想回头了，楚韶却似并不在意，依然拉着江玖向那家烧烤摊前进。 目光向着那烧烤摊扫了一眼，江玖就知道楚韶去那儿只是为了自己。因为那家烧烤主要就是烤肉，蔬菜什么的，少得简直连点缀都称不上。而且以她这两天对楚韶的观察不难发现，这人口味清淡，向来喜欢食素，又哪里会去碰那些重口味的烤肉？ 微微抿了抿唇，江玖什么也没说，不过看着楚韶拉着自己向前的背影，心里却别有一番滋味。于是稍稍用力拉住了相握着的手，待到那人回头看来，便道：“算了吧，这里人好多，挤来挤去的，不太好。” 仿佛是为了验证江玖的话，她话音方落，旁边就有一道身影突然撞了过来。 楚韶幼年习武，之后更曾征战沙场数年，身手自然不弱。虽然这里人多拥挤，但她想要避开这一下倒是半点儿困难也没有的，只是还不等她动，江玖却是先一步迎了上前。 江玖自己也不知道，原来她的反应速度可以这么快。等到她踏前一步把楚韶拉进了怀里，那个无意间撞过来的人才得以靠近，结果自然是结结实实的撞在了她身上。 “公主，你没事吧？！”江玖有些着急的看着楚韶。刚才那一撞虽然没有撞上她，不过这地方实在是狭窄得紧，说不定在这推攘之间就在哪儿磕着碰着了。 楚韶看着江玖那着急的样子，有些感动，也有些哭笑不得。这人，果然是什么都忘记了啊，还和当年初见时一般，总被她的外表所骗，以为她是个娇生惯养弱不禁风的小公主呢。沙场血腥她都没少经历，就算真撞一下又能怎样呢。 微微抿了抿唇，压下嘴角欲要扬起的浅笑，楚韶一脸淡定的回道：“我没事。” 江玖闻言这才松了口气，然后也意识到自己似乎紧张过度了。正要放下揽着对方的手臂，顺便说点儿什么，却突然听到身后一个清脆的声音喊道：“老师。” 自从当上老师之后，江玖对这个名词就更敏感了，闻言下意识回头，却见身后站着两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儿，其中一个略显狼狈的被另一人扶着，似乎正是刚才一不小心撞过来的那人。 “老师，真的是你啊，我还担心认错人了呢。”扶人的女孩儿看见江玖转身，眼睛顿时亮了几分，年轻俊秀的脸庞上写满了喜悦。 江玖接着夜市街略显昏暗的灯光看清楚了说话那人的脸，整个人都不由得僵了一下。她莫名心虚的瞥了怀里的楚韶一眼，随即才勉强勾起嘴角，干巴巴的道了声：“是付嘉啊，真巧，在这儿遇上了。周末和朋友出来玩？” 要说在学校外面遇到学生并不是什么大事儿，碰巧见到了，互相问个好也就是了。相对来说，遇见老师的学生总比遇见学生的老师会更紧张些，可是这付嘉可不同，江玖这两天见着她都有点儿躲着走的意思。因为这人，曾经在遇到楚韶那天上午，向她表白过。 对于师生恋什么的，江玖没有半点儿兴趣，这两天见着付嘉虽然有些不自在，不过却也尚算自然。今天有了楚韶在身边，她反而紧张了起来，心底里似乎有些怕她误会。而恰巧，除她之外的在场三人中，有两个的注意力都是全然放在她身上的，于是那点儿小动作便被人尽收眼底了。 江玖那点儿小心思小习惯小表情，楚韶自然是摸得透透的，再一看那女孩儿看着江玖的眼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想着自己那些日子伤心断肠，这人却在这里招蜂引蝶，心下顿时冷哼了一声，颇有些不快。此时更是惋惜起对方竟然失去记忆，两人身份尚未挑明，否则今晚定要她好看。 付嘉也是个聪明人，她虽然不及楚韶阅历丰富，兼且对江玖了解甚深，不过看江玖此时还抱着楚韶，而且刚才那偷瞥的动作也实在是不怎么隐蔽，心里便也明白了几分了。 脸色微微有些发白，付嘉看着江玖和楚韶的目光突然复杂了起来。不过她到底是个少年人，即便聪明也少不得几分少年人血气方刚的冲动，于是用力的咬了咬唇之后，她还是一脸惨淡和不服的问了句：“老师，你拒绝我，就是因为她吗？” 听了这话，江玖顿觉不好，之前的心虚再次笼上心头。她眨了眨眼睛，保持着一本正经的姿态，端着老师的架子开口道：“付嘉，你还是个学生，应该以学业为重，现在谈什么都太早。” 付嘉闻言摇了摇头，这番话表白当天她就听江玖说过了，现在再听一遍真是一点儿意义也没有。她张了张嘴，终于什么也没说，只道了声“老师再见”，就匆匆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倒是她那个朋友陪着她跑开的时候，还刻意回头，狠狠地瞪了江玖和楚韶一眼。 看着那两人匆匆跑开，消失在了拥挤的人群之中，江玖摸了摸鼻子又耸耸肩，觉得自己真挺无辜的。她第一次给人当老师，不过就是看着这个学生好学顺眼，所以多关注了几分，谁知道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啊。早知道，她上完课就撤，一句话也不该和她多说的。 “小玖果然魅力不凡啊。”楚韶似笑非笑的看了江玖一眼，如是说到。 公主殿下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动听，但江玖闻言却只觉得背后一阵冷风吹过，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她隐约觉得，楚韶是有些恼了，心里有些心虚也有些高兴，一时太过复杂倒不知道该如何应答了，于是最终只得“呵呵”干笑两声，打算就此揭过。 可惜，楚韶听到她“呵呵”的干笑声之后，心里却是更郁闷了。她淡淡的瞥了江玖一眼，目光却是冷嗖嗖的，让江玖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倍感心虚。 也是，一天之内就遇见俩情敌了，虽然看样子都没什么威胁性，但也充分表明了她家小驸马在这里招蜂引蝶的程度，这如何不让楚韶心情郁闷？明明以前她家小驸马身边一个爱慕者也没有的，怎的到了这里倒引得众人追捧了？！ 大约是看出楚韶没心情了，江玖这时候也不敢多言，连忙拉了人走出了夜市街。想了想，还是去买了份小吃来暂时垫垫肚子，然后拉着楚韶就往另一个方向，远离夜市街的购物中心而去。 “公主，现在时间还早，趁着内衣店还没关门，我们去挑两件合适的内衣吧。”江玖一点儿也不介意这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张口就毫无顾忌的说了这么番话。 楚韶本来还在暗自懊恼沉思的，冷不丁的听见这么番话，脸都涨红了。她扭头四顾一番，发现周围的人并不多，而且也没有人因为江玖的话拿异样的眼神看她们，这才稍稍松了口气。结果一回头，就发现江玖笑眯眯的看着她，又准备说些什么。 对于这人失忆后的“性情大变”和“语不惊人死不休”，楚韶也算是有了一个基本了解了。生怕她在这大庭广众之下的又说出什么“惊人之语”，连忙伸手一把捂住了江玖的嘴。之后楚韶大约又觉得自己有些反应过度了，于是便又稍稍的松开了些手，低声道：“要买那……内衣，你直接带我去就是了，嚷嚷些什么？！” 这一次，换江玖拿着一副似笑非笑的目光看着楚韶了。不过这样的表情大约还是不适合她来做，于是忍了忍，她还是没憋住，没两分钟就“嘿嘿”的笑了起来。惹得楚韶不顾形象，连着翻了好几个白眼，也没能让她收敛几分。 好在江玖这家伙到底还有几分眼色，她说这话本来也只是为了转移楚韶的注意力，不是为了把人惹恼。于是笑过之后，她倒也恢复了正经，拉着楚韶的手大步向着购物中心走去：“好了，不说笑了，快点儿买了东西就回家吧。等回家，我再给你做好吃的。” 手心温软的触感让人不自觉的有些迷恋，正拉着人大步向前的江玖突然觉得，今夜“回家”这两个字说出口来，似乎也特别的暖心呢。 第16章 一起睡吧 这一晚，江玖和楚韶回到家的时候，客厅墙上的挂钟的时针都已经走过了九。 回到家，江玖本来是准备去厨房弄点儿吃的，不过问楚韶时她却说时候太晚，不打算吃什么了。于是江玖揉了揉自己已经再次饿了的肚子，去厨房为自己煮了碗面将就了。 江玖端着碗出来的时候，楚韶已经再次打开电视，坐在沙发上补充知识了。江玖瞄了一眼，发现好像是前段时间播得挺火的职场剧，于是稍稍松了口气。起码这种电视剧不会像之前楚韶看的那些狗血偶像剧一样毁三观，看看倒也不错。 偏头瞄了看得一脸认真的楚韶一眼，直到这时江玖才隐约意识到，楚韶看电视似乎并不是为了看剧情消磨时间，反而是在通过电视剧这个渠道了解现今这个对她来说完全陌生的社会。 不得不说，江玖再次被楚韶的聪慧惊诧了。因为如果换做是她，从什么都没有的古代穿越而来，大约不会这么快就想到可以通过电视这个陌生的媒介来了解周遭。而楚韶只是在她刻意打开电视机想要吓唬她的那一会儿工夫，便了解到了电视这东西的妙用，并付诸实践。 于是，看过校园青春偶像剧的她，知道了什么是学校，没有问过江玖也明白了她的职业性质。于是，看过电视剧里那些那些人的待人接物，她了解到了基本的社交礼仪，没有江玖的介绍帮助，她同样应付了突然出现的秦怡。于是，通过电视剧里那些人偶尔的出行，她了解到了什么是轿车公交车，没有江玖的小心掩饰，她今天的表现依然淡定从容，毫无出格…… “你在想些什么？”一直盯着电视没有回头的楚韶突然开口问道，说话间回头，正巧对上江玖定定看这她的目光。 偷窥被人抓包什么的，多少还是有些尴尬啊。江玖微红了脸颊，却不好意思把自己刚才那番心思说出来，于是低头瞄了一眼手里还没动过的番茄鸡蛋面，果断的举起来笑道：“公主，今晚上你也没吃什么东西呢，真不尝尝吗？” 楚韶瞥了那卖相漂亮，同时香气扑鼻的番茄鸡蛋面一眼，随即又将目光落在了满脸诚恳的江玖脸上。虽然她什么也没说，不过江玖就是有一种被看透了的感觉。于是她扯着嘴角笑了笑，却又不愿意这么快就放弃，干脆举着面凑到了楚韶面前：“公主，尝一点呗。” 见着江玖都快把碗凑到自己嘴边了，楚韶也是无奈。除了当年行军打仗时食宿无定之外，大多数时候她的生活是极有规律的，现下已至亥时，本该是就寝的时间了，哪里适合进食？ 原本楚韶是打算直接拒绝的，可是看着江玖的态度逐渐从敷衍到认真，习惯性宠着这人的她，一时间倒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片刻后见着江玖还是执着的举着碗，于是只好拿起筷子略挑了一小点儿尝了尝，也算是个交代。 和平时一起吃饭不同，这一次江玖是举着碗直勾勾的盯着楚韶看的。看着她略带无奈却隐含宠溺的笑着，看着她动作优雅的举起筷子挑起一小撮面条，又看着她以同样优雅的动作送到嘴边，随即红唇微启，虽是浅尝辄止，但那一举一动却是格外的吸引人。 “咕噜”一声，江玖听见自己咽下了一口唾沫，目光直直的盯着楚韶那红润的唇瓣，莫名的觉得嘴里有些发干。随即她反应过来，立刻窘迫的低下头，同时红了耳根。 楚韶并没有放过江玖的那些小动作，眼里隐隐有笑意一闪而过。早先因为今天一日之内遇见两个江玖爱慕者而有些发堵的心情，也不由得好了几分，于是决定先在心里默默的记上一笔就好，暂时放过了眼前这个趁她不在就到处招蜂引蝶的家伙。 江玖并不知道楚韶的那些心思，只是在心虚的低下头之后，她又突然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怕楚韶察觉不妥，于是又赶紧红着耳根重新抬头。只是这次她的目光没敢再往楚韶身上放，仿佛漫不经心的瞥着电视上放得正精彩的电视剧，嘴里问道：“怎么样，味道不错吧？要不要多吃一点？” 楚韶放下了筷子，笑着摇摇头道：“小玖的手艺的确不错。不过不必了，时候不早了，浅尝辄止即可。一会儿便该歇下了，你也少用一些。” 听着楚韶关心的话，江玖的心情舒缓下来的同时也忍不住勾唇扬起了一抹笑来。她随意的应了一声，其实并没太在意，只是见楚韶的确没有再吃的意思了，便自己拿起筷子大口的吃了起来。 楚韶见着她这般模样，也没说什么，仍旧带着浅浅笑意的看她，只是耳根同样忍不住微微泛红——那筷子，可是她刚用过的。 ***************************************************************** 吃过饭，洗完澡，重新站在沙发前的江玖一脸愁苦。 昨天落枕了，虽然有公主殿下的巧手帮忙按捏之后感觉好了许多，可是脖子还是不太舒服。今晚，她是真不想再睡沙发了。可问题是行军床没买，而且预计暂时也买不了了——给楚韶买过内衣之后，她银行卡里的钱在下个月发工资之前，也只够两个人吃饭用的了。 因为看电视，稍晚一些才去洗澡的楚韶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江玖愁眉苦脸的对着沙发的样子。她美眸微转便明白了对方在纠结些什么，只是也不点破，反倒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问道：“小玖，怎么了？怎么在这儿发呆？” 江玖回神，扭头看去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她张了张嘴，到底没好意思说什么，自己总睡沙发都受不了，她总不能把娇生惯养的公主殿下赶出来睡沙发吧？这个问题暂时无解，只是目光落在楚韶湿漉漉的长发上，她还是迅速的起身找来了电吹风。 “我帮你把头发吹干。”江玖一边说着这话，一边把楚韶拉到沙发上坐了下来。 在电视里暂时没看见电吹风的镜头，楚韶也不知道江玖拿着的那东西到底是什么，不过从江玖的话里她倒也听出了两分意思，再加上相信江玖，于是也没说什么就顺从的坐在了沙发上，任由江玖站在她身后捣鼓。 “嗡嗡”的噪音在耳边响起，修长的手指在发间穿过，有温热的风吹拂而来，顺便带走过多的水汽。楚韶感觉得到江玖的手指在自己的发间来回梳理，动作小心翼翼的，透着显而易见的温柔。这种感觉，似乎真的挺不错呢。 身后，江玖正拿着手指一点一点的梳理这楚韶柔顺的长发。不得不说，这是她见过的最漂亮的头发了，就好像是黑色的丝缎一般，顺滑的发丝微凉的温度，虽然长及腰下，却完全没有开叉干枯等状况出现，从头到尾都是那么漂亮完美。江玖修长漂亮的手指在那发间穿梭，总有一种类似享受的感觉，让她都有些不舍得停下了。 可惜，即使楚韶的头发很长，即使江玖已经将风调到了小档，但吹个头发终归用不了太长的时间。江玖恋恋不舍的关了吹风，指尖犹自留恋的在楚韶柔顺黑亮的发丝间穿梭了两次。 等到江玖终于遗憾的放手，楚韶却站起来和她换了个位置。不等被按着坐在沙发上的江玖疑问出声，她伸手拨了拨对方已经半干的披肩长发，笑道：“你的头发尚未干透，就这般入睡不好，易患头风，我也帮你吹一吹吧。” 江玖自然没有拒绝，“嗡嗡”声中又是十来分钟过去了。末了，楚韶完成了工作，江玖收拾了东西，再抬头一看，挂钟的指针已经过了十一点了，确是到了该睡觉的时候了。 面对着才害得她落枕了的沙发，江玖还是一脸的苦大仇深。不过谁让家里从来没有客人光临，所以也从来没有准备过第二张床呢，到现在她也只能咬牙认了。 江玖正准备把这沙发好好铺一铺，尽量避免再次落枕的悲剧发生，就听到身后楚韶的声音柔柔响起：“小玖，你昨日落枕了，还是不要再睡沙发了吧。” 听到这话，江玖的眼睛不由得一亮。不过想想如果让对方来睡沙发的话，她还真是……舍不得。如果身体或者心里，总要有一样受折磨的话，那她还是宁愿身体受点儿折磨算了。于是刚刚亮起来的眼睛又黯淡了下去，她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正准备开口拒绝，就听见楚韶拿着淡淡的语气又道：“那床不小。今晚，我们一起睡吧。” 心里“突突”的猛跳了两下，江玖抬头，看见的却是楚韶已经转身回房的背影。 第17章 你还在，真好 在可能的情况下，江玖并不是一个会委屈自己的人。当然，能让她心甘情愿或者迫不得已受委屈的人也实在不多。于是在确信自己听到了楚韶的邀请之后，她只纠结了不到两秒钟就决定抛弃沙发，投入公主殿下……哦不，是她的大床的怀抱。 抱着枕头重新回到阔别了两天的卧室的时候，江玖满心感慨，尤其是看到那张熟悉的大床时，更是差点儿热泪盈眶——还好公主殿下主动邀请了她一起睡，要不然真在沙发上睡大半个月，直到下个月发工资，恐怕她脖子都得睡歪了。 楚韶半靠在床头，不紧不慢的翻着手里还没看完的字典，抬头见着江玖这般模样，不禁有些好笑。她放下字典，随手掀开了身边的被子，笑道：“还站在那里发什么愣？时候不早了，该休息了。” 掀被子的动作着实是有些意味深长了，江玖先是盯着那掀开的被子看了看，继而又抬头盯着楚韶看了看。公主殿下的神色一派坦然，仿佛那掀被子的动作只是一次十分普通的邀请，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需要关注。 于是在对方的坦然神色中，江玖默默地将心底那不合时宜的想法给压了下去。然后再次犹豫了两秒钟之后，她果断的放弃了去衣柜里再取一床被子的选择，表面一脸淡定，实则满心欢快的滚上了床。 不过两天时间，这床便染上了楚韶身上的气味。江玖刚躺下去，那淡淡的幽香便开始在她鼻间萦绕徘徊，引得人不自觉的沉醉其中。 床头柜上的台灯正向着四周挥洒着暖黄色的光芒，柔和的灯光照在楚韶完美的侧脸上，让人看着看着便失了神。如果忽略公主殿下手中的那本厚厚书封面上写的这几个大字的话，这无疑是一副极美的美人图。 当然，就算抱着字典看，美人依然是美人，只是平添了几分喜感而已。江玖这时候本也没太多睡意，便干脆躺在床上偷看楚韶。眼看着这风华绝代的公主殿下抱着本字典翻得兴起，还一脸的认真严肃，江玖嘴角动了动，终于还是没忍住，偷偷地笑了起来。 偷偷地把被子往上拉了拉，挡住早已忍不住高高扬起的嘴角，自以为笑得隐秘的小江老师一抬头，就对上了公主殿下直直看来的目光。一愣之后，她正打算干笑两声糊弄过去，便听见楚韶淡淡的开口：“小玖，有什么事很好笑吗？” 闻言，江玖脸上的干笑顿时一僵。虽然她承认自己情商不高，可也没傻到告诉楚韶自己是在笑话她翻字典，觉得那画面格外喜感，于是一噎之下倒是不知道该如何回话了。 楚韶却也没有一定要听到答案，紧追不放的意思。她只是姿态随意的瞥了江玖一眼，随即便又将目光落在了手里的字典上，淡淡道：“学海无涯。” 听了这话，江玖的耳根不禁开始泛红。早先她只是因为看着美人一页一页认真的翻字典，觉得莫名的喜感才发笑的，可现在听楚韶这么一说，她便又觉得是自己太过肤浅短视了。因为被看透而脸红的同时，也同样为自己的肤浅而感到惭愧。 再次偷瞄了楚韶一眼，这一次江玖没再被美人蛊惑，于是她惊奇又惊讶的发现楚韶手里的那本竟然已经被翻得差不多了。要知道，这本字典收录了差不多一万两千字，再加上注解什么的，整本书可是有将近一千八百页，而楚韶拿到它，不过才不到两天的时间而已。 看着剩下的那薄薄的不足五分之一的书页，江玖暗自咋舌的同时，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出来：“公主，你看得这么快，那些字都记住了吗？” 楚韶闻言，翻书的动作略微一顿。随即，她合上了手中的字典放在了一旁的床头柜上，然后回过头来一脸意味深长的看着江玖。 江玖被楚韶的目光看得一愣，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见着楚韶半个身子突然压了过来。她眉梢一挑，本能的想要躲开，可不知道是不是被公主殿下的气势所迫，江玖最终却只是略微瞪大了眼睛，然后一动不动眼巴巴的看着楚韶的半个身子压了过来，最终在距离她不足一尺的地方悬空停下了…… 楚韶果然是上天的宠儿，一张脸完美无瑕，就算离得如此近，江玖也没能在她的脸上找出半点儿瑕疵来，完美得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江玖定定的看着眼前这张堪称完美的脸，心头突突的跳着，脑袋里更是乱糟糟的一片，已经忘记了眼前这般情景是为什么会发生。可就是在这时，却见着眼前那人红唇微启，略显慵懒的声音突然传到耳边：“小玖，你觉得呢？” 觉得什么？江玖下意识的眨眨眼，满脸的茫然。她的目光仍旧直直的盯着楚韶看，乱糟糟的脑袋里却几乎成了一堆浆糊，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楚韶见状，突然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透出一股显而易见的愉悦来。然后，长臂一伸，“吧嗒”一声，关掉了床头柜上的台灯。 黑暗中，那轻柔的声音里仍旧带着淡淡的笑意：“小玖，晚安。” “晚安，公主。”江玖闻言立刻下意识的回了一句，然后便觉着身上那道黑影伴随着鼻间因为某人靠近而浓郁了不少的幽香一同移开了。 被子下的手偷偷的放在了心口处，略显急促的心跳仍旧可以清晰的感觉到。江玖深深地吸了口气，心里一时间也说不出是松了口气，还是有些失落，只是那种淡淡的怅然，却不容人忽视。 ************************************************************************* 清晨醒来的时候，江玖发现向来极早起床的楚韶今天居然还没有起身。她睁开眼仔细看了看，发现对方闭着眼似乎仍在熟睡之中，呼吸也平稳得让人心安。 此时的江玖正为此庆幸着，因为一大早醒来，她第一次发现自己的睡姿原来可以这么夸张。昨晚明明是老老实实躺在床边睡的，临入睡前，她还在心里提醒自己晚上睡着了一定要规矩一些。可谁知那自我提醒全然没有用处，今早醒来的时候，她惊奇的发现自己正以类似八爪鱼的姿态，把身边那人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江玖睁开眼睛偷偷的瞄了瞄，发现楚韶那张完美的侧脸距离自己只有一个拳头左右的距离，比起昨晚她刻意压进时，离得更近。不过不知道是少了昨晚那暧昧不明的灯光，还是少了公主殿下的气势压迫，此时的江玖却没了昨晚的慌张，倒是能定下神来仔细观察起枕边那人来。 白皙细腻的肌肤找不出半点儿瑕疵，两道柳眉浓淡得宜，微闭着的双眼遮住了那魅惑人心的黑亮美眸，长长的睫毛却同样的吸引人。之后目光向下，是挺直的鼻梁，薄厚适中的殷红唇瓣。楚韶的五官精致得让人移不开眼，直觉是上帝的杰作。 江玖默默的欣赏了一会儿。人都是视觉动物，别说，早间一睁眼就得见如此美人，总是会让人心情愉悦的。只是唯一可惜的是现在，并不是欣赏的时候。江玖清晰的感觉到棉被下两人的身子正紧紧地贴在，或者也可以说是她还死死地扒着楚韶不放。所以现下的当务之急，还是怎样趁着楚韶还未醒来，不动声色的放手撤退吧。 温香软玉抱满怀的感觉其实真不错，江玖有些不舍，却更担心楚韶醒来两人尴尬。于是一边小心的盯着楚韶，一边慢慢地将一条腿从楚韶的大腿上移开…… 慢慢地，慢慢地，一条腿成功脱离目标，然后再慢慢地，慢慢地，挪回她该在的地方。另一条腿被楚韶半压着，大约是没机会脱身了，于是江玖又慢慢的抬起了一只爪子，打算从对方腰际以上略显敏感的部位脱离…… “小玖，你醒了？”楚韶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清醒得没有丝毫初醒时该有的朦胧感。 江玖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刚从楚韶身上挪开不到一公分的爪子顿时又落了回去。而此时，她除了已经成功的挪开了一条腿之外，基本上还保持着紧紧搂住楚韶的姿势，两人的身子紧贴，中间没有一丝缝隙，亲密得如同初醒的恋人。 “……”江玖默默抬头，突然很想问一句：公主殿下你是不是早就醒了，然后故意闭着眼在旁边躺着，就是等着看我热闹的啊？！ 带着满心郁闷尴尬的看过去，却发现楚韶只是眨了眨眼睛，面上的神情并没有半分不妥。向来聪慧仿佛可以看透人心的她，今天却似乎没有看出江玖那显而易见的小郁闷。 两人呆呆地对视片刻，楚韶突然靠近。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十分亲密的将脑袋埋在了江玖的脖颈间，然后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你还在，真好。” 江玖愣了片刻，下意识的想要抱抱眼前这个突然让她心疼了的人，却发现自己本就保持着拥抱的姿势。然后，她恍然发现，原来保持着这个姿势的并不只是她一个人。棉被下，楚韶的手，同样紧紧地环抱着她…… 第18章 伞 周末的时间过得很快，因为钱包和银行卡双双告急，江玖也不敢再带着楚韶出门了。这一天的时间，两人就窝在了书房里，一个批改作业试卷、准备教案，一个捧着书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虽然一句话也没多说，不过那淡淡的温馨气氛却依旧让人留恋。 随后的日子过得倒也平静。江玖照常上班，只是中午往家跑的次数明显多了起来，而楚韶也依旧窝在家里，看书看电视，甚至慢慢的学会上网，从各个渠道了解这个陌生的世界。一边疯狂的汲取知识，一边迅速的成长。 江玖觉得，这样的日子很不错，虽然看着楚韶一天天的迅速成长，她有时候也会担心。如果有一天，楚韶的世界里不再只有自己存在，她走出这个家门，然后面对更多更优秀的人，那么自己在她眼中，是否就会失去了如今的分量，变得无足轻重起来？ 这样的忧虑随着楚韶的迅速成长与日俱增，在面对着如此优秀的楚韶时，江玖第一次生出了些类似自卑的心理。而这样的心态，在半个月之后，终于因为一件事爆发了。 那是一个阴雨绵绵的下午，刚下班的江玖翻遍了包和办公室的抽屉，也没找到一把伞。她隐约记得自己因为想要偷懒不用每天背着伞到处跑，曾经放过一把伞在办公桌的抽屉里，平时倒没太注意，可今天真遇到下雨需要了，却又找不到了 无奈，江玖也只能抱着包站在办公楼的房檐下，抬头看着阴沉沉的天空，打算看看什么时候雨能小一些，让她有充足的时间从办公楼开跑，最终冲出校门，跑上公交车。 可惜，今天似乎连老天都在和她作对，江玖等了将近半个小时也没等到雨小些。正想着家里那个等着自己的人发愁呢，电话却突然响了起来。 在包里翻了半天终于翻出了手机，掏出来一看，却秦怡打了电话过来。 说起来，自从毕业之后秦怡和她的关系真是淡了不少呢。之前那两个月她莫名其妙的忘记了联系对方，而对方竟然也足足两个月没联系她。而现在，再见之后，她因为那个孙老和裙子的事儿没敢主动联系秦怡，但秦怡依然在这半个月里连个电话都没给她打过。 这可不是闺蜜应有的态度啊，简直比泛泛之交还不如呢。 心里暗自吐槽了两句，江玖还是动作迅速的接起了电话。刚接通，就听到秦怡在电话那头抢先一步开始了吐槽抱怨：“哟，阿玖，现在果然不一样了啊，有了新人忘旧人，有了楚韶你连电话都舍不得给我打了一个了？我说当初那俩月你怎么都不和我联系呢，原来是没时间啊。” 这话酸溜溜的，听着总有种特别的意味。虽然江玖情商略低，一直没明白过秦怡的心意，不过听了这隐约带着哀怨的话，也觉出了些不妥来，一时竟忘了要像往常一样调侃反驳回去。 江玖的沉默让电话那头的秦怡噎了一下，似乎也反应过来自己表现过激了。于是又拿出往日那种大大咧咧的态度，不动声色的掩饰道：“好了好了，不说这了，总觉得这话说出来有股哀怨的味道，和你说怪怪的。” 其实这掩饰并不高明，秦怡用这种方法也不无试探的意味。可惜，某人的情商低不是说说而已，当下就放松了下来，随口笑道：“我就说哪里怪怪的嘛，你刚那话就跟深闺怨妇似地，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以后闹归闹，可别那这语调说话了，怪渗人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秦怡似乎有些烦躁，再开口时干脆了许多：“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今天找你有事呢，你现在在哪儿？” 江玖撇了撇嘴，抬头看了一眼仍旧淋淋漓漓的下着雨的天空，不禁哀叹一声：“下雨了没伞，我还在学校办公楼边上等着雨停呢。” “那好，你也别走动了，我就快到你们学校了，马上过来接你。”秦怡干脆的说完之后，更干脆的把电话挂了，似乎怕江玖再说出什么让她更心塞的话。 话说，她到底为什么要喜欢这么个家伙啊？说漂亮不是最漂亮，说优秀不是最优秀，早先还冷冷淡淡的跟个木头似地，怎么对她好也开不了窍。眼下总算看着开窍了，结果还不是对着自己，这辛辛苦苦守了多年的人，转眼就被人拐跑了的感觉，简直不能更让人郁闷了。 江玖是不知道电话那头的秦怡真郁闷的在雨中飙车而来，总算有点儿盼头了的她心里偷偷地松了口气。这时间，她平时都快要到家了，今天果然是耽搁得久了，回去晚了楚韶又没手机联系自己，会不会着急啊？ 这样一想，江玖也不回去办公室坐等秦怡电话了，干脆还站在那儿等。她眼巴巴的看着校门口，就盼着秦怡那车能立刻出现。 等人的时候江玖顺便盘算了一下，担心回家太晚楚韶着急，秦怡有事她也不好拒绝，说不得只能把人请回家坐坐，顺便再一起吃顿饭了。想想还真不太愿意别人入侵自己的领地呢，可别人好歹也是大老远的过来接自己的，说起来又有事，总不能直接忽视吧。 正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把格子伞，随即一个清脆的女声突然响起：“老师，放学好久了，你怎么还没走？” 江玖低头一看，脑袋顿时又大了两分。眼前这个声音的主人并不是别人，正是付嘉。她举着伞看着自己，目光柔柔的，竟和楚韶看自己的目光有几分相似。 心乱了一拍，不过江玖很清楚，这乱了的心跳并不是因为眼前这个女孩儿。于是她又挂起了往日对着学生们固有的温和笑容，耸耸肩无奈道：“没办法啊，我没带伞，走不了。” “这样啊……”女孩低低的呢喃了一句，随即突然将手里的伞递了过来。或许她也知道江玖不会接受她的伞，所以直接塞到了江玖手里，然后二话不说的扭头就跑入了雨幕之中。 江玖一愣，赶紧喊了一声：“诶，等等……”我有朋友来接的！ 话没说完，便看见付嘉已经跑到了几米开外的另一柄伞下。打伞的女孩儿见状连忙把伞向着她倾斜了过去，在完全罩住付嘉的时候，自己的肩膀却被淋湿了一大片。女孩儿并没有在意自己被淋湿的肩膀，见着付嘉头上身上湿了一片，便着急的拿衣袖帮她擦。 江玖眼力不错，及时隔着雨幕也认出了那女孩儿就是当天在夜市里遇上，还撞了她一回瞪了她一眼的那个。倒没想到，她也是这个学校的。 “诶，付嘉，老师一会儿有朋友来接的，你快把伞拿回去吧，淋了雨可不好。”这会儿的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雨中两人打着一把伞却略有些遮不住，不过片刻功夫，女孩儿的肩头都湿成一片了，江玖见着连忙喊道。 可惜，好心没好报，别人半点儿不领情。打伞的女孩儿依然扭头瞪了她一眼，然后也没过来接伞，直接手臂一揽，将付嘉整个揽进了怀里，扭头就走了。 又被瞪了呢！现在的小孩儿一天到晚到底在想些什么啊，没看出她是好意吗？！江玖摸了摸鼻子，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身影。付嘉被揽着之后，两个本就不胖的人挤在一把不大的伞下倒也勉强，至少那被淋湿的肩膀已经再次收回到了伞下。 撇了撇嘴，江玖看着手里的伞也是一阵发愁。付嘉对她，显然不是一般的师生情谊，她既然没打算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师生恋，便该和她保持距离的。这段时间她都在有意的疏远她，可这个执拗的女孩儿却似乎并没有打算放弃啊。 正愁着，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江玖面前。车窗摇下，果然是秦怡那张熟悉的脸。她探头看了江玖一眼，奇怪道：“诶，阿玖，你不是说没伞才被雨困在这里的吗？那这是……” 江玖一闪身就打开车门坐了进去，表情略有些郁闷：“刚等你的时候遇到个学生，硬塞给我的。” 四年的相交并不是说说的，秦怡很容易就发现了江玖的态度有些不对。不过江玖不说，她也没有多问，随手发动了车子向学校外开去：“今天有事要和你谈，一会儿找个地方顺便解决晚饭吧。” “去我家吧。”很难得的，江玖做出了如此邀请。 秦怡愣了一下，不过还没等她开心呢，就想到了江玖这么说的原因。这人从来不喜欢让人去她家，即使当初两人的关系已经非常好了，她唯一去江玖家那次也只能说是意外。这样的主动邀请，除了害怕家里的楚韶着急或者饿着之外，她想不出第二个原因。 名为嫉妒和愤恨的情绪突然从心底里冒出来，首先受惊的倒是秦怡自己。她脸色微微一变，迅速将这些不该有的情绪压了回去，开口时声音倒还淡定：“好啊。” 第19章 迁怒 “阿玖，你和楚韶，什么时候认识的？”回去的路上车内一直保持着沉默，眼看着已经快要到了，秦怡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彼时江玖正看着车窗外在走神，闻言愣了一下，随即皱着眉长长的叹了口气：“她啊，也许只有半个月，也许已经十几年，谁知道呢？” 这话听着还真奇怪。秦怡听了顿时一愣，皱着眉想了想，还是想不明白那半个月和十几年的巨大差距到底是怎么产生的。不过除了两个当事人之外，大约也没人能明白这两个词背后代表着什么。 江玖说完这话之后，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惆怅。秦怡开着车，偶尔侧头看到，脸上的表情也不怎么好看。这么多年来，她已经习惯了江玖对谁都冷冷淡淡的，现在突然出现了这么个人，可以让江玖皱眉，可以让江玖惆怅。或许，她对江玖来说，真的是不同的。 这个认知很清晰明了，却并不那么让人愉快。秦怡抿了抿唇，更多的话已经问不出口了，只得继续沉默着开车，没过多大一会儿功夫，便进了江玖家的小区，最终停在了她家楼下。 两人下车上楼，江玖拿钥匙开了门进去。 江玖家依然没有为客人准备的多一双拖鞋，她在鞋柜里翻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翻了双鞋套出来，干笑着递给秦怡道：“将就一下吧。” 秦怡点点头，也没说什么就接过去了。就在她低头套鞋套的时候，终于还是听到了楚韶淡淡的声音传来。依然是那句：“你回来了。” 手上的动作略微一顿，秦怡抬头。对面的女人一如上次初见一般绝美倾城，即使只穿着廉价的家居服，依然于她高贵的气质无损。她的表情和语调一样淡淡的，不过看过来的目光却是柔柔的，其中的情意秦怡自然明白。 默默的重新低头套好了鞋套，秦怡刚直起身子，就看见身边的江玖已经换好了拖鞋，正冲着楚韶浅笑：“嗯，我回来了。今天下雨，耽搁了一下，正好秦怡过来找我有事，我就让她来接了我然后直接回来了，一会儿在家一起吃个饭。” 秦怡闻言冲着楚韶笑了笑，又问了个好，便将眸子垂了下去。她的心里莫名的有些难受，那事事交待、老夫老妻一样的对话，让她觉得自己压根就是多余的。 这一刻，那两人之间的气氛融洽得谁也插不进去。 果然，楚韶如女主人一般落落大方的把秦怡请进了客厅坐着，江玖给她倒了水。然后大约是觉得和秦怡关系还是不错的，只随意的招呼了几句，两人便十分有默契的去了厨房。 秦怡只在沙发上坐了两分钟就坐不住了。她放下手里印着广告的一次性纸杯，有意无意的放轻了脚步走到厨房门外向里看去。 江玖打开了冰箱，从里面拿出了几样小菜，似乎是在和楚韶商量着今晚的菜式。楚韶点头，她就笑呵呵的把菜放到一旁的洗碗池边，楚韶摇头的，她则是乖乖的再次放回了冰箱里，连一句多余的疑问都没有。 随后，洗菜、切菜、炒菜，秦怡也不知道自己在外面站着看了多久，只是看这那两人配合得默契十足的样子，便有些不甘得挪不动步子。于是一直站在厨房外面，久久不曾离开，直到江玖炒好了第一道菜，转身来准备放到一旁的桌子上，这才看见了她。 “诶，秦怡，你怎么站在这儿啊？去客厅里看看电视什么的吧，一会儿就可以吃饭了。”江玖看着秦怡站在厨房外，有些惊讶，随即如此说到。 秦怡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需要帮忙吗”这样的话又给咽了回去。她沉默着点了点头，转身回去了客厅，心里已经开始觉得自己过来江玖家根本就是找虐。 江玖和楚韶配合的速度果然很快，不到半个小时，便已经做好了三菜一汤，招呼秦怡过来吃饭了。虽然菜很清淡美味，基本上也都挺和秦怡的口味，但看着饭桌上那两人间依旧亲密到外人插不进去的样子，胃口自然也就没剩下什么了。 饭后，依旧是江玖收拾残局，秦怡和楚韶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为了免除尴尬，偶尔也会聊上几句。这一聊，秦怡又发现了楚韶的变化，虽然两次谈话楚韶都应对得宜，可是相比之下，上次谈完她隐约觉得有种怪怪的感觉，虽然说不上来是什么地方怪。而今天再见，那种莫名的怪异感，却已经消失无踪了。 秦怡盯着楚韶看了许久，她之前并没有太在意那些细节，不过现在倒是来了兴趣，想要在楚韶身上找一找，早先那丝隐约的怪异到底出自何处。 楚韶自然不惧人看，淡定的端着茶杯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秦怡要聊天，她就陪着说几句，秦怡要打量，她也依然安之若素，真真是将淡定这个词发挥到了极点。 于是，江玖收拾完碗筷出来时，看见的就是秦怡目光深沉，一瞬不瞬的紧盯着楚韶看样子。 心里莫名的情绪翻涌而出，江玖略微蹙了蹙眉，压下那些本不该出现的情绪，开口打破了那两人之间的古怪气氛：“秦怡，之前你说找我有事，到底是什么事啊？” 秦怡眨了眨眼睛，这才回神，然后就看见江玖绕过她，走到对面楚韶的身边坐下了。于是早先那探究的心情顿时就没了，因为江玖这有意无意的动作再次感到心塞的她，也不想再在江玖家里多耽搁了，便直言道：“阿玖，我这趟来，是因为上次那件裙子。” 这话一出口，江玖的脸色顿时一变。剩下的话秦怡不用说，她也已经猜得七七八八了，因为楚韶早在那一天离开秦家后就说过的，那裙子，她保不住！ “秦怡，别说了。那裙子，我不会出让的。”说这话时，江玖的脸色是少见的难看。 秦怡听她这么说，不禁瞥眼看了楚韶一眼。相交多年，她自然知道江玖在这方面没有这般敏锐，能在她开口前就将她想要说的话猜个七七八八。更何况那裙子说到底其实是楚韶的东西，她却这么坚定的表示不予出让，也算是从另一方面表现出了两人的关系匪浅。 一瞬间，秦怡的脑海里转过了很多个念头，不过毕业工作之后的她已是越发的沉稳了，这些自然不会放在脸上。她只是略微垂了垂眸，便再次开口道：“阿玖，别急着拒绝，你先听我说……” 江玖却是摇了摇头，少见的失礼打断了别人未说完的话：“不用说了。秦怡，我们是朋友，我信你才请你帮忙的，如果这就是帮忙的后果，那或许，是我错了。” 秦怡闻言瞪大了眼睛看着江玖，目光中甚至有些不可置信。她们相交四年，她曾经掏心掏肺的对她好，结果对方却说不该信她？！那话就和刀子一样，刺得秦怡心头冒血，看着江玖都不敢相信这人真是她认识相交了四年的那一个。 旁边的楚韶也听出不妥来，不仅是因为江玖这话太伤人，更因为江玖这明显反常的态度。她扭头仔细的把江玖打量了一番，虽然对方绷着张脸似乎面无表情，但她还是在对方的眼中发现了一丝火光。江玖，在为什么愤怒着。 江玖在为什么愤怒？自然还是自己的无能。早在楚韶说她保不住那裙子时，其实就已经在她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这些天她看着楚韶迅速成长，变得越来越优秀，心里那种或许可以称之为“自卑”的情绪就已经在生根发芽了。 她觉得，她配不上那么优秀的楚韶——这情绪出现得突兀又合理，或许在楚韶一脸认真的告诉她，她曾经是她的“丈夫”起，她的潜意识里就已经把楚韶当做了自己的另一半。而现在那种配不上对方的无力感，让江玖觉得无可奈何，也隐约的暴躁了起来。 而现在，她不仅“配不上”楚韶，甚至连楚韶的一条裙子也保不住了？！想起当初楚韶谈及这个话题时的平静，她却无法冷静下来面对。 所以之前对着秦怡说出那番话，其实不过是她的迁怒而已。虽然话出口的时候江玖就有些后悔了，尤其是在看到秦怡一脸受伤的样子时，心里更是后悔得不行。不过这时候她却倔强的不想道歉，于是只好略缓了缓神色，别过头不去看对方。 “自卑”又或者“配不上”这种情绪，以前的江玖可是从来没有过的。那时候的她，也并不是十分的优秀，至少对于近乎完美的楚韶来说并不是。不过一道圣旨来，她除了有些还在云里雾里的感觉之外，根本没有想到过什么配不配得上的问题。 之后事情的发展，两人的感情，都是水到渠成，哪里需要考虑这么多？于是，从未经历过这一段的楚韶，一时间也不知道江玖到底是怎么了，只能开口说了两句打圆场的话，不动声色的安慰脸色泛白的秦怡，顺便也提醒江玖不要太过。 楚韶为人从来八面玲珑，即使是情敌的身份，相处下来秦怡也很难对楚韶产生太大的恶感。如今又被她安慰一番，心里也说不上是别扭还是什么，总归情绪是好些了。 江玖同样别扭，她皱了皱眉，还是低声道：“抱歉，我就是着急，刚才的话有些过了，小怡你别往心里去。不过那裙子，我是真不打算让出去的。那东西，很重要。” 听到江玖软声道歉，秦怡终于也只能长长的叹了口气，心里道一声“真是欠了她的”，然后便把这件事放下了。她有些无奈的解释加道歉：“阿玖，这件事或许的确是我思量不周了。我只想到孙老在鉴定方面的权威，却忘了他对考古的热情和执着。爷爷说，那裙子他势在必得，你如果答应卖给他还好，如果不卖的话……” 江玖皱眉，冷静下来后，她其实也知道这事儿怪不得秦怡。别说秦怡了，连她自己都没想到那裙子如此特殊珍贵，能引得孙老都见物起意不愿罢手。原本，她们或许都想着，既然要鉴定古董，那自然是找权威人士的好，根本不会想到还有这一出。 秦怡瞥了江玖一眼，见她虽然皱着眉，却还算冷静，便接着说了下去：“阿玖，我和你说过的，孙老以前是考古队的，虽然现在已经退下来了，不过地位犹在。你那裙子说不出合适的出处，没有收藏的证明，他又是走政、府路线的，到时候找个说辞，给你个五百一千块，就拿了你的裙子，说是你意外发现后捐献给国家的，你也没办法。” 这番话，确实是肺腑之言了。江玖听得出来，楚韶也听得出来，这样的新闻两人也没少见。谁谁谁，在哪儿得到了某春秋战国时期的古董，捐献给国家，政、府奖励了五百块钱什么的。这样的事情偶尔一件两件或许值得称道，说那是那人爱国。但见得多了之后谁都明白，私心人人有，哪里就有那么多人愿意拿着价值千万的古董捐献给国家，换五百块钱的奖励呢？不过就是一个说辞罢了。 而现在，江玖即将面临的，就是这样一个说辞。 江玖咬着牙，气得眼睛都要泛红了，可是之前迁怒了秦怡之后，对方还能这么掏心掏肺的对她说出这么番话，这会儿她还真没那个脸再冲着对方发脾气。于是只能低着头，自己咬牙生闷气，后悔当初的轻率。 很快，江玖就感觉到一只手在自己背上轻轻地抚了抚，似在安抚。江玖回头，看见的就是楚韶依然淡定从容的脸庞，她一下一下的抚着江玖的后背，声音淡淡的：“秦小姐，我想问一下，若是这裙子我们同意出让，孙老能出多少钱？” 秦怡的目光微微一闪，随即干脆的竖起一根手指：“一千万。” 楚韶闻言一笑，心里已经明白了。这一千万的价格对那条裙子而言，的确算不得高，不过却在接受的范围之内，也算是避免她们孤注一掷，干脆趁着他们还没动作就把这裙子送去黑市。要知道，政、府也不是全能的，这个社会由古至今都有他们触及不到的黑暗面。 战场上朝堂中都能杀伐果决的楚韶在这种小事儿上自然不会犹豫，她轻轻一笑：“那好，明天你就通知孙老过来，这裙子，我们让给他了。” 第20章 走出这间屋子 送走了秦怡，江玖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窝在沙发上，整个人都恹恹的，连带回来的试卷都没心情去批改了。 “小玖，不过是一条裙子而已，不必放在心上的。”楚韶送完秦怡回来，好笑的看着仍旧耿耿于怀的江玖，在她身边落座后温言安慰道。 江玖抬起眼睛瞄了楚韶一眼，见她脸上仍旧带着淡淡的笑意，似乎并没有介意的样子。回想起来，其实楚韶早在将裙子给她时就曾说过，让她把裙子卖了换生活费的，所以她不介意也算正常。可是楚韶不介意，并不代表江玖不介意。 只瞄了楚韶一眼之后，江玖便又垂下了脑袋，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过了一会儿，才闷闷的开口道：“公主，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啊？” 自愿卖裙子，和被迫卖裙子根本就是两回事。更何况从一开始，江玖就没有想过要靠卖楚韶的裙子维持生活，那毕竟是楚韶来是身上唯一的东西了。 楚韶自然听出了问这话的意思，好笑之余不禁伸手捏了捏江玖嘟起的脸颊，将她那一张白白嫩嫩的小脸都捏得有些变形了：“想什么呢？！这裙子我原本就是准备卖了的，那给谁不都一样？更何况卖给懂行的人，总比卖给那些不懂的人要好吧。” 江玖鼓着腮帮子任由楚韶上下其手，好半天才别开头憋出一句：“我养得起你的，不用你卖裙子。” 虽然楚韶穿来不久，对周遭环境的认识仍然有限，不过江玖生活的拮据她自然也看出来了。这时候听她逞强着说要养自己，楚韶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可是高兴之余，她也并非没有想过更多。至少，她并不是那种可以安心的坐在家里等人养的人。 楚韶沉默了一瞬，放开了□□江玖脸颊的手。她微微垂下了眼眸，就在江玖担心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惹的楚韶不开心的当口，她终于开口道：“小玖，每个人都需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没有人，是必须要养另一个人的，就算是父母，也有放手的一天。而我，也并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听了楚韶的话，江玖脸色涨红。虽然她很清楚楚韶说的都没错，不过最后还是忍不住皱着眉头低低的嘀咕了一句：“我不会放手的。” 江玖说这话的声音虽小，但耳力上佳的楚韶仍旧听见了，也她原本坚定的眉眼瞬间柔和了许多。可是话一出口，江玖原本就皱着的眉头却皱得更深了。这些天她已经隐约的察觉到了自己对楚韶的感情变化，但这样理所当然的说出这种话来，仍然让她有些不适。不过这忍不住脱口而出的话，也如当头棒喝一般，彻底让江玖正视起了她对楚韶的感情。 因为这一个小插曲，江玖略微愣了一会儿神。片刻后，她才想起楚韶之前的认真来，心底里并不认为楚韶只是一时冲动才说出这么句话来，于是问了句：“公主，你想做什么？” 楚韶也不瞒她，目光向着窗外充满现代气息的高楼大厦上瞥了一眼，随即道：“我来这里的时候尚短，这里的很多东西仍旧不是我可以理解驾驭的。原本想着，或许可以办个兴趣班教几个学生，旁的不说琴棋书画我倒是略通一二的。现在有了这笔钱，或许开个字画店也是不错。” 对于楚韶书画的本事，那一日在秦家就已经见识过了。凭着那一笔秦老爷子都赞不绝口的字，江玖就相信楚韶这位古代而来的才女，在琴棋书画这方面必然不止是她所说的什么略通一二。想来开班授课，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开字画店也一定不会少了懂欣赏的人。可是一想到楚韶原来的尊贵身份，再想到要她教学生或者写字画来卖，江玖不禁觉得有些委屈了她，心里尽是不舍。 江玖那点儿神色的变化，自然没能瞒过楚韶的眼睛。她轻而易举的就猜到了江玖的心思，心里也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夫妻十几年了，她倒是第一次在江玖的脸上见到这样的神色。虽然当年她也心疼她政务繁忙，会主动尽力帮她，却从未因着这点儿小事就不舍的。 这人，其实是个惫懒货，尤其在当年功成身退，两人定居之后，更是过着小白脸似地万事不管的悠闲日子。现在想想，也难怪皇兄会看她百般不顺眼了。 想起当初，楚韶的神色又柔了两分。她看着眼前这张再度变得年轻的熟悉脸庞，轻笑着安慰：“写字作画于我而言本也是个消遣，自是不会累着，小玖何必在意？” 江玖眨眨眼，看着面前楚韶一脸的坦诚，又想想这些天楚韶在家除了看书看电视之外的确无事可做，便也点了点头，道：“那好吧。兴趣班就算了，现在的小孩子可都闹腾得紧，不好招惹。我明天就给你买文房四宝来，这些天你如果有兴趣，也可以写点儿画点儿。至于书画店……我帮你留意着吧，应该也不急的。” 楚韶也的确不急，闻言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见江玖同意了，便也点点头，随即勾起嘴角露出个风华绝代的笑来。 开店赚钱自然不是主要目的，现在的楚韶只是需要走出这间屋子，融入这个社会罢了。 *********************************************************************** 对于江玖的事儿，秦怡总是会在第一时间帮她办好。于是在楚韶同样卖裙子的第二天，她约好了孙老，双方再次在秦家接头，忽视江玖那一张黑脸完成了这一笔对双方而言都很重要的买卖。 就好像秦怡对江玖的事儿尽心尽力一样，江玖同样很在意答应过楚韶的事情。于是果断给楚韶带回去能买到的最好的笔墨纸砚之后，她便开始尽心尽力的寻找合适的地方给楚韶开字画店了。 因为不懂这些，江玖还特地找了学校里平时交情不多的美术老师来请教。得到的答案是，如果是字画店的话，开在一中隔壁的美术学院外面就不错。 当然，前提是开店的人确实要有才华，字画也要确实的好，那么，在那个环境里，便不会少了欣赏的人。但如果店主和商品都只是平平，那么就很有可能被周遭大量的竞争者排挤得无法生存。 江玖对楚韶自然很有信心，觉得楚韶的字画那般好，的确需要一些有眼光的人来欣赏才是。再者说如果店子就开在了隔壁街，对她来说也的确算是个诱惑。因为这样一来，她就可以有更多的时间见到楚韶了，每天上班下班时一起出门回家，形影不离什么的，想想也真是件挺让人激动的事情呢。 得到满意答案的江玖难得大方的请那位美术老师吃了顿饭作为酬谢，之后就趁着这两节正好没课，瞪着一双噌亮的眼睛跑隔壁街侦查了。 别说，竞争还真挺大的。因为紧邻美术学院，这一条街买美术用品和字画的店子就能占去将近三分之一，有的店里还有学生往来，有的店里直接就是门可罗雀了。 江玖在那不算太长的街上溜达了一圈，竟然发现三家店子都打出了转让的小广告。其中两家美术用品店，一家字画店，看着都是门可罗雀一副要开不下去了的架势。 看着这阵势，江玖也被唬了一跳。不过出于对公主殿下的信任，她也没打算放弃这块“风水宝地”，溜达了两圈之后，倒是相中了其中一家准备转让的美术用品店。 这店的地理位置虽然不算特别好，但也不差，再加上店面够大，装潢也还算可以，只要简单的装修一下就可以直接变成字画店了，倒是很方面。已经开始期待起和楚韶同进同出的江玖在店子里溜达了两圈，基本就确定了未来字画店的位置，甚至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去带楚韶来亲自相看了。 满心欢喜的江玖回去了学校，想了想终于发现自己从来没做过生意，对于看字画店需要办理的手续也是一无所知。于是无奈之下，只得厚着脸皮再次求助于唯一又万能的好友秦怡，然后等到对方噼里啪啦说了一堆之后，某人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步入社会不比在家里，无论做什么，楚韶都需要有个切实的身份，连张身份证都没有的黑户什么的，是必然不行的。 黑户、身份证、楚韶…… 剩下的半天时间，江玖的脑子里尽剩这三个词了。然后她就再一次沮丧的发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她没有办法给还是穿越黑户的楚韶弄个身份出来，这件事她也不能再向万能好友秦怡求助。 楚韶的身份是个秘密，她不能冒险告诉任何人！包括秦怡。 仔细的思量着可行的办法——□□是不行的，现在什么都联网，一张□□谁也骗不了；请人帮忙也是不行的，连秦怡她都信不过，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继续这么混下去那就更不行了，现在没个身份证，连出门乘飞机坐火车都做不到…… 江玖支着下巴想了很久，一张透着冷漠的脸却突兀的闯入了她的脑海。 第21章 温香软玉抱满怀 思量再三，决心难下的江玖终究什么也没做。 第二天下午，江玖正巧没课，便再次向丁组长请了假。她照常买菜回家和楚韶一起做了饭来吃，然后等到饭后收拾完了，她才告诉了楚韶店铺地址找好了的事儿。 对于江玖的效率，楚韶略有些惊讶，不过能早点把这字画店开起来，楚韶还是很开心的。于是下午两人收拾一番，就又出门去了。 江玖存了点儿私心，特意提前了一个站下，下车一眼就可以看见一中的大门。楚韶看见一中大门的时候就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仿佛江玖的小心思在她眼里从来都不是什么秘密。如果是旁人这般表现，江玖大约会皱皱眉，从此疏远，但面对楚韶，她却只能蔫头耷脑的认了。 顶着楚韶似笑非笑的目光，江玖耳根微微泛红着从校门口经过，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敢说。 她们今天出门算早，这时候还没到下午的上学时间，所以校门口依然有学生陆陆续续的赶来。于是很不巧的，两人又遇上了付嘉和那个跟她形影不离的女生。 “老师。”付嘉看见江玖似乎挺高兴的，连忙走了过来。不过还没等走近呢，她就看见了江玖身边的楚韶，于是过来的脚步顿时就是一顿。 毫无疑问的，楚韶是个美人，很美很美，虽然还不至于让路边的行人看她看到撞电线杆那么夸张，但这样的美人也总是更吸引人的目光。江玖单独出去，旁人还会觉得她清秀帅气多看她两眼，但如果是和楚韶走在一起，那么身边这个发光体就足以掩盖她所有的光芒。 在这样的状况下，江玖本人虽然并没有觉得不妥，可是心底里还是很明白这种差距的。于是乎，在付嘉两次偶遇都将目光集中在了自己身上，反而完全忽略了旁边楚韶这一点，让江玖心里也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得意或许有一点儿，但更多的应该还是复杂和担忧吧。 虽然在楚国那些年江玖也练就了一身演技极佳的本事，但很多时候，她并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所以那复杂的目光，顿时就被对面的女孩儿接收到了。 付嘉抿着唇看了看江玖，又看了看楚韶，终于还是没走过来，只到了一句“快上课了，老师再见”就匆匆的离开了。紧跟着她的，仍旧是那个还不知道名字的女孩儿，而江玖也毫不意外的受到了第三枚白眼。 不自觉的伸手摸了摸鼻子，江玖真不知道自己那里得罪了那女孩儿，以至于她每次见到自己都没个好脸色。倒是旁边的楚韶饶有兴趣的看着两人渐渐远去的背影，眸光闪动间，似已明白了什么。于是便连上次相见的不悦，也不曾有了。 “好了，小玖，我知道这里是你教书的学校，有事我知道来找你的。现在，你是不是可以带我去看看你看好的店面了？”楚韶收回目光，看着身旁仍旧在神游的江玖，不禁弯了弯眉眼，开口提醒道。 自己那点儿小心思果然被公主殿下一语道破了，江玖的耳根更红了。当下也不知道怎么接话，只好干笑两声道：“走吧走吧，那店子就在隔壁街，很近的。” 虽然提前了一个站下车，不过美术学院距离一中是真的很近，从一中门口走过去也不过是十分钟左右的路程。路上楚韶也没再调戏刺激江玖，于是等到地方时，小江老师也已经恢复了常色，淡定的带着公主殿下看过了自己选中的店铺。 楚韶察看过店铺，又在街上来回走了两圈，最后甚至进去美术学院里看了看。然后顶着一堆青春期热血澎湃的大男孩们灼热痴迷的目光，公主殿下终于拍板点头了。 ***************************************************************** 有了楚韶点头，剩下的事情简单也复杂。 正巧江玖有一个大学同学，毕业后自己创业开了家装修公司。虽然以江玖的人缘而言，大学期间和这同学也没什么交情，可是等到真正步入社会的时候大家才会发现，“同学”这两个字的意义有多重。于是在接手了那家美术用品店之后，江玖放心的将装修事宜都交给了这个同学，只偶尔会趁着没课的时候去看看。 另外，因为楚韶的身份问题还没解决，江玖暂时也还没想到好的办法，便干脆将那字画店挂在了自己名下。她也没再麻烦秦怡，这些天东奔西跑的，倒也把手续都办了下来。 连着忙碌了两个星期，终于将事情办妥，江玖累得每天晚上都提前了一个多小时休息。不过这样的忙碌并没有让江玖觉得疲惫烦躁，相反，这些天里她的眼睛总是亮晶晶的，有一种终于找到了自己价值的感觉，再不见之前的暴躁。 这些，楚韶或许知道，也或许不知道，不过都没有关系了，事情总归是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的。而在这两个星期的时间里，楚韶也没闲着，每日里挥毫泼墨的，已是有了不少作品。 秦家老爷子或许是从秦怡那里听说了她们要开字画店的事儿，卖的字画是谁写的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于是老人家见猎心喜，还没等店子开起来就主动开口说要买，然后让秦怡带着钱就过去了。 楚韶自然没收那钱，反而大方的将自己新近画好的一副山水画和两幅字都给了秦怡，让她给秦老爷子带回去。江玖没有错过楚韶美眸中那一闪而逝的精光，自然也将楚韶的打算看得清楚，这几幅字画不过是投石问路的石而已。 秦怡拿了字画回去的那个周末，处理完字画店事宜的江玖终于还是睡了个懒觉。现在楚韶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再加上她连行军打仗的苦也吃过，自然也不是什么挑剔的人。于是早晨自己下楼买个早餐吃什么的，完全没问题，江玖也就放心的睡到了日上三竿。 仍旧是吃过了午饭之后下午才出门，不过近来天气都不是很好。周末的天空也是阴沉沉的，一副随时要下雨的架势。 如果换了平常，江玖肯定就宅在了家里，混过这个周末。可是今天她却有不得不出门的理由——美术学院外的字画店已经基本装修完毕，她怀里小心翼翼抱着的那一堆字画也必须要装裱了，否则可能就赶不及尽早开业了。 仍旧是向那个美术老师打听的，本市可以装裱字画的店子大多都在古玩街和美术学院外的那条街上。江玖想了想，到底没就近选美术学院外的店子，反而带着楚韶去了古玩街。 周末出门的人意外的多，本市的古玩街又在繁华热闹的老城，等到江玖和楚韶挤上公交车的时候，早已经没了座位不说，还异常的拥挤。 江玖抱着字画和楚韶刚上车，就发现面前那几个站着的男人盯着楚韶看得眼也不眨，心里顿时就有些不乐意了。她抿了抿唇，带着楚韶找到一个角落，然后把手里的字画都递给了楚韶，再将两手往两边的椅背和护栏上一搭，便以一种类似环保的姿势，将楚韶护在了身前。 对江玖渐渐形成的独占欲，楚韶乐见其成。她微微勾着嘴角，顺从的按照江玖的安排站好，同时借着江玖的后背，挡去了车上许多人打量的目光。等到公交车开动，便微微靠在了江玖的怀里，感觉到倚靠着的身躯明显的一僵之后，很快便又恢复了正常。只是耳力甚好的她，似乎听到了一阵急速加快的心跳，抬头间，也没忽略那通红的耳根。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的公交车特别挤，江玖护着楚韶站在角落里，却总被人有意无意的撞到。她略微皱了眉，扭头看了眼车窗外的景色，这地方离古玩街还有些距离呢，她却已经开始后悔这个时间段带着楚韶出来了。 在又一次被人撞到之后，江玖皱了眉，楚韶终于抬头，冷眼向着江玖身后一扫。 那撞江玖的，正是之前上车时就盯着楚韶看的男人中的一个。他有些不满江玖挡着美人的行为，就故意也挤了过来，趁着停车开车的当口车内不稳撞她几下，说不上是想把人撞开，还是纯粹心态不好想要报复一下。 刚撞了人，心里正得意呢，冷不丁就被一道冰冷的视线盯住了。男人其实就是个混混，平日里欺善怕恶的事儿没少做，在公交车上见着美女揩个油什么的，也是经常的事儿。倒不料，今天似乎遇到了个狠角色，虽然对方比他看到过的最漂亮的美女还美，但那一道冰冷的眼刀就好像兜头浇下的凉水一般，让他瞬间清醒，还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心里一虚，男人终于还是扭头挤到公交车的另一边去了。 江玖并没注意到这些，她只以为下车的人多了，车空了些，所以没人再被挤得撞到她。于是安心的享受着温香软玉抱满怀的惬意，再不去想后悔带楚韶出来的事儿。 直到大约半个小时之后，两人到站下车，站在了古玩街外。 第22章 为我弹一曲如何 古玩街并不只是卖古玩而已，古风的东西这里大多都有卖，整条街就没一家充斥着现代气息的店子,全是古风。站在这古色古香的街道上，再看看周围行人的现代打扮,几乎会让人产生一种时空错位的感觉。 江玖带着楚韶看了好几家可以装裱字画的店，终于找到了一家让公主殿下勉强满意的,便将手里的字画全部留下装裱了。不过那装裱的价格，还是让小市民出身的小江老师一阵牙疼，最后干脆刷了卡眼不见心不烦。 从装裱店出来，时间还很早。江玖牵着楚韶的手走在这古色古香的街道上,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隐隐的有一种熟悉感,仿佛她已经不止一次牵着楚韶在这样的街道上漫步了…… 楚韶看出了江玖眼中那一瞬间的恍惚,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因为时候尚早，两人便也没急着离开，反倒在古玩街里漫无目的的闲逛了起来，想着或许一会儿还能看上点儿什么东西,给楚韶那还没开张字画店添几样摆件之类的。 可惜,公主殿下眼光太高,又本着宁缺毋滥的原则，一路走来竟是什么也没看上。直到两人走到一家卖古典乐器的店门外，楚韶才轻轻的拉了拉江玖，叫了一声：“小玖。” 江玖眨眨眼，向着那乐器店看了一眼，便也明白了楚韶为什么叫住她。相处月余，楚韶也曾提及琴棋书画略通，想必这弹琴也是平日里的消遣之一，只是她家可没什么古琴给楚韶弹，这会儿看见了，八成是有些手痒了吧？ 江玖这般猜测，说对也确实中了几分，但若说不对倒也真是不对。楚韶见着那乐器店也确实是想买琴了，这才主动开口叫住江玖。只是这琴买回来却不是她一人弹的，而且就算弹琴并不为消遣，而是想让某人听听罢了。 “我们进去看看，可有什么好琴入得了公主殿下的眼。”江玖扭头冲着楚韶笑笑，拉着人就往那乐器店里去了。 比起这一条街的店子来说，这家乐器店的古韵似乎要更足一些。从进门开始，就没见着任何带着现代气息的东西，便连那柜台上也没像别家一样放着电脑什么的，反倒是放了两本线装书。而那柜台之后站着的女店主，还穿着一身古装襦裙，此刻正提笔练字，模样一丝不苟的，看着还真有几分古代仕女之感。 店门被推开时，门边的一串铜铃已经叮叮当当的响过了，女店主应该也听见了，却仍是把手中尚未写完的那个字写完之后，这才一脸笑意盈盈的抬头过来招呼。 江玖进门时就在这店子里扫了一眼，发现这店门看着寻常，里面倒真是不小，各种乐器分门别类的摆放着，有不少江玖甚至都不认识。 楚韶也往店里扫了一眼，得出的结论和江玖很是相似——这店里的乐器确实齐全。无论是本土传统的乐器埙、缶、筑、排箫、箜篌、筝、古琴、瑟，还是从外族传入改良的笛子、筚篥、琵琶、胡琴等等乐器，竟都在这间小小的店里找得到。甚至连编钟也有，只是看那大小模样，大约起装饰品的作用多过乐器了。 等楚韶和江玖看得心里大概有数了，女店主也终于走到了两人面前，笑容满面的招呼道：“两位想看些什么？” 江玖不懂乐器，自然识相的闭嘴站在楚韶身后。楚韶勾起唇淡淡一笑，身上古典美人的气质更胜穿着襦裙的店主，让人一见之下便再也移不开眼：“我想寻一张好琴。” 女店主盯着楚韶愣了愣神，听到话后也是慢了两拍才反应过来。她脸上略有些尴尬，笑容局促的冲着放琴的地方一抬手，示意道：“古琴都在这边，您看看是否有合意的吧。” 被人盯着看了半晌，楚韶本人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她落落大方的一点头，就向着那放琴的地方去了，倒是江玖跟在身后颇有些不满的撇了撇嘴，不过人家也只是盯着公主殿下看了两眼罢了，她自然也不能说些什么，只好闷头跟着过去了。 现在学这些古典乐器的人越来越少了，这家店里的乐器品种虽多虽全，但数量却也并不算太多。古筝、笛子之类常见的乐器相较多些，古琴略少，其他的乐器就更少了。 选琴的事儿自然还是楚韶的，江玖站在一旁看着那一张张褐色或者黑色的七弦琴，觉得除了颜色之外并没有什么不同的，也不明白一旁的楚韶能看出什么门道来。 楚韶的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在墨色的琴身映衬下更显美丽。忽略她那张堪称倾国倾城的脸，就这一双手拿出来，让人看了也觉享受。而此刻，这只手正不急不缓的从那琴弦之上划过，一阵清脆悠扬的琴音顿时响彻了整间屋子。 仔细听了听音色，楚韶却是暗自摇头，随即便将目光移到其他的琴上了——这琴也就看着不错，琴音却远不及她当年所用。 当然，楚韶心里其实也明白，当年她所有的琴皆是御用，自是楚国之内最好的。现下和当初却是不能比了，也只能寻一把还看得过去的，将就着用一用了。 就这般，连着试了三张琴却都不满意，楚韶略微摇了摇头，显然有些失望。 女店主也看出楚韶是真的懂行，也确实看不上这些一般初学者用的练习琴，于是一指两人身后两个长条木盒道：“看来这些琴客人是看不上了，我这里倒还有两张好些的。” 说话间，女店主已经走过去打开了那两个木盒。那木盒里装的，自然还是古琴，不过以江玖的眼光看来，这两张琴除了是装在盒子里的，看着精致些，倒也看不出什么不同来。 琴自然是不能只用看的，还是要试。手指轻划间，琴音再起，江玖听着那音色略有些不同，不过感觉并不明显，她自然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倒是楚韶试过之后明显感觉到，这琴要比之前试的那些好上许多，只是依然不那么让她满意。 楚韶柳眉微蹙，江玖就知道没有选到合她心意的，于是上前一步道：“没选上就算了，下次再去别家店看看算了。这条街上卖乐器的也不止这一家，别不开心。” 买琴也只是小事，楚韶自然不会因为这么点儿小事就影响了心情。不过她看了看桌案上摆放的古琴，沉吟了一下，突然道：“小玖，你为我弹一曲如何？” 这要求听得江玖都愣住了。天知道她这些年过得有多辛苦，平时除了读书就是打工了，哪里还有那个时间和闲钱来学什么乐器啊？尤其是这些古琴古筝之类的古典乐器，见都见得少，她又哪里会弹？！一时间，江玖的整张脸都红了起来。 只是尴尬过后，江玖又觉得有些奇怪。楚韶向来是温柔体贴又善解人意的，平日里从不会让她为难，只是今日无缘无故，怎的会说出这样让她尴尬的话来？ 这样想着，江玖又抬头去看楚韶，却意外的发现对方一脸的坚持和信任。至于那隐藏在最深处的试探，楚韶不想让江玖看见，她自然也就看不见了。 七弦琴是古时颇得文人雅士喜爱的一种乐器，虽然楚国并不是存在于这里的历史之中，但平行世界也多有相通之处，比如这七弦琴就在楚国的文人间尤为流行。彼时楚国上下，文人相聚，偶有弄弦之时，如果说一句不会，那可是要丢人的。 江玖当初高中探花，后又进了翰林院那样清贵的地方，便是自动入了楚京的文人圈子。那时她刚从温饱线上挣扎过来，琴棋书画这些高雅的东西她除了书法为了科考有好好练过之外，可以说是要什么什么不行。几次聚会，没少丢脸，到了后来她自己都不乐意去了。 学棋、练琴、学画，这些都是成婚之后楚韶手把手教会江玖的。楚韶始终相信，就算江玖已经不是当初的江玖了，但有些东西始终不曾改变。这琴，江玖或许已经忘了怎么弹，但她还是想试一试，她是忘了自己会，还是忘了如何弹。 楚韶一坚持，江玖就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呐呐的张了张嘴，最终却仍旧说不出拒绝的话来。赶鸭子上架一般在那案几后坐下，看着面前那七根琴弦，江玖只觉得头都大了几分。 那女店主倒是个好脾气的，这时候也没拒绝两人试琴，就那么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这时候江玖倒是希望她站出来说一句“不能随便试”，也免得自己一会儿丢脸。 双手搭上琴弦时，江玖的手自然地摆放成了最正确的姿势。她自己不知道也不觉得，还拿着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楚韶，希望她事到临头可以放自己一马，免得丢人。旁边的女店主见状却是放了心，更不会拦着人试琴了。 好吧，事实证明，装可怜是无效的，公主殿下根本就不吃这一套。她的目光只是往江玖轻搭在琴弦上的双手看了一眼，仍旧是那样柔柔的笑着，微微发亮的美眸中，信任的光芒让人不忍心再拒绝。江玖见了，那可怜便再也装不下去了，只觉得硬着头皮也要上。 耷拉着肩膀叹了口气，江玖终于还是认命的抬手拨弄了起来。 起初时调不成调，让旁边的女店主都以为自己看错了眼，微皱着眉，心里开始担心心疼起自己的古琴了。但渐渐地，那琴弦上的双手似乎有了自己的意识，一按一勾一挑，甚至没有经过江玖大脑的指挥，便自动自觉的就完成了。 一曲似熟悉，似陌生的曲子，渐渐地在江玖手下成型。弹琴的人心神恍惚，听琴的人神思不属，漂荡在整间乐器店中的悠扬琴音，倒只有那女店主放柔了眉眼在一旁细细地聆听欣赏。 很快，一曲终了，乐器店内再次恢复了之前的宁静。 江玖举着手瞪着眼，一脸懵懂的样子，似乎还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弹这古琴了。随后，她下意思的抬头去看楚韶，却正巧对上了对方复杂的目光，似悲似喜。 “果然，你还没有忘记。”楚韶目光灼灼的看着江玖，良久，终是勾起唇角扬起一抹笑来。 第23章 落荒而逃 从乐器店出来的时候，江玖还是一副恍恍惚惚的样子。 和来时不同，这一次换楚韶牵着江玖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了,因为江玖此时的目光中还是一片散乱，显然并未完全回神。这状态,只怕被人拐去卖了都不知道。 无怪江玖从那乐器店里出来就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实在是她的心乱了，这会儿大脑中一片空白,整个人都还处于一种不知所措的茫然之中。 和楚韶一起在这古玩街上走了许久，她才突然开口问了一句：“楚韶,我们以前，真的是夫妻吗？” 问出这话的时候,江玖的声音意外的低沉，而且这一次，她没有再称呼楚韶为公主。因为之前毫无顾忌的这样叫，其实还是有两分玩笑的意味在其中的,而现在这声“楚韶”,却显然是充满了严肃的气息，也算是一种态度的表明。 楚韶也没在意这称呼的变化,不过她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江玖此刻情绪和态度的转变。念及之前在乐器店里的事儿,她心里隐约有个猜测，虽不确定，但淡定如楚韶者，却仍旧忍不住心头一跳。她略定了定神，同样一脸正色：“自然是真的，我又岂会骗你。” 江玖盯着楚韶看了好一阵子，见她神色自如，但那目光中的坚定却是不容忽视。心里那口气顿时就泄了，总觉得自己似乎问了什么不该问的废话傻话。 其实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再加上那些旁证的证明，楚韶的身份早已经得到了证实，江玖信她也信了□□分。甚至下意识里，她也同样认可了楚韶曾经是自己妻子的身份，在相处之中，更是放任自己渐渐地对楚韶倾心。但是这句话，她却觉得自己不能不问。 就在刚才，她在那乐器店里，因着楚韶的坚持，弹了一首曲子出来。用的，是她从未碰过的古琴，弹的，是她从未听过的曲子。可是事情就那么自然而然的发生了，身体好些有自己的意识一般，在她的大脑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完成了这一系列的动作。 江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奇怪的现象，她相信楚韶也看出了她当时才惊诧。只是她或许并不知道，她的惊诧并不完全是因为自己竟然真的弹出了曲子，更因为听着那熟悉又陌生的曲调，她的脑海中，竟还不自觉的冒出了零星的几个画面——似熟悉，似陌生，每一个里都有她，每一个里也都有楚韶。她，在教她弹琴，弹的正是这首曲子。 那一刻，江玖恍惚得分不清现实和虚幻。明明记忆一天也不曾缺失，但那些仿佛扎根在她脑海深处的画面，到底是由何而来呢？总不能是楚韶会催眠，强行加在她脑海里的吧。 恍惚中又走了一会儿神，江玖终于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她也不想隐瞒什么，扭头对着楚韶道：“我刚才，好像想起了什么。这琴，是你教我弹的，对吗？” 话音落下的时候，江玖并没有错过楚韶那瞬间明亮了许多的眸子。那喜悦，轻而易举的传递了出来，甚至抚平了江玖因为那多出来的记忆而产生的不安，让她也不自觉的跟着微微扬起了嘴角，突然觉得想起来这些也没什么不好的。 的确，这一刻的楚韶是高兴的，以至于向来内敛的她都忍不住喜形于色了。弹琴只是试探，能知道江玖并没有忘记那首曲子，她就已经很高兴了，如果还能让江玖想起更多，那便是存粹的意外之喜。对于那些失去的记忆，她虽不执着，但却显然比江玖更在意。 “是。你的琴、棋、画，都是我教的。”楚韶看着江玖，笑意盈盈的开口。 因为这两个笑容，气氛似乎突然间就放松了下来。江玖也不再执着与脑海中突然多出来的那些记忆了。闻言，她笑呵呵的道：“哦，原来我还会下棋画画啊，真是多才多艺呢。” 被江玖这自恋无比的说辞逗得忍不住一笑，楚韶却是点了点头：“是啊是啊，我家小驸马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可不是多才多艺吗。” 虽然楚韶说这话时看上去正经无比，不过江玖还是忍不住脸红了。琴棋书画什么的，在古代上流阶层大约都是必备技能了，楚韶曾经接触过的人里，能有几个不会啊？更何况她是半路出家跟着公主殿下学的，学得好不好且不说，但想来是比不上公主殿下这个师父的。而如今她说那话，虽是玩笑，但也有种不知天高地厚的感觉了。 楚韶兀自欣赏了一会儿江玖满脸红霞的可爱模样，正想着要不要再看看调侃几句，便见着对方突然正了正脸色，也不知是不是为了转移话题，一本正经的道：“楚韶，你能不能和我说说当年那些事？我突然，想知道了。” 当日初见，楚韶便表明了身份，也诉说过过往。不过十几年的时光，又哪里是短短的几个小时能说得清楚的？她说的，不过是个大概，简略到江玖几乎无感。而现在，江玖突然对那些和楚韶相处的细节感兴趣了，因为那零星画面中的温馨平和，让她不自觉的想要探究。 如果能想起当年那些事，是不是她就能和楚韶继续过那种让她不自觉心生向往的生活，再也不会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呢？这一刻的江玖，如是想到。 这个要求楚韶自然不会不答应。聪敏如她，自然是看出了江玖的变化的。在今日之前，她恐怕还在抗拒着那些曾经，因为她总觉得那不是她。而在那一曲之后，江玖显然已经接受了那突如其来的记忆，认可了曾经江驸马的身份，甚至选择了主动探究。 楚韶拉着江玖的手，开始向着古玩街外走去，嘴里自然而然的开始讲述起了深刻在记忆中的那些往事：“我和你的相识，是在天演二年的春天。那时，春闱会试刚过。我原以为夺魁的必然是丞相公子，却不料那会元竟是被个名不见经传的寒门士子夺了去。那时候，我就对那个名叫江玖的会元感兴趣了，而第一次见你，却是在城南大街上，你在那街上来来回回的走了六趟，让人想不注意到都难啊……” 江玖听了略微挑了挑眉，虽然仍旧没什么印象，不过能听着楚韶拿她那好听的嗓音将这些往事款款道来，却仍旧觉得整颗心都静了下来。她笑了笑，眼睛亮晶晶的：“那时候，我恐怕没认出你是公主吧。” 楚韶看着她一笑，摇头道：“那时候，你没看见我。” 江玖听得来了兴趣，闻言正想追问，却突然听到身后有一个声音喊道：“江玖？” 或许是太久没有听到过这个声音了，江玖已经遗忘了声音的主人是谁。于是，她下意识的回了头，在看清身后那人时脸色顿时一变，扭过头二话不说的拉着楚韶就走。 “江玖，你给我站住！”身后那人的声音略微提高了些，冷冰冰的，却威严十足。 可惜，江玖一点儿也不想搭理她，对这话充耳不闻，拉着楚韶反而走得更快了。那迫不及待的模样，几乎可以用落荒而逃来形容。 明显感觉到江玖周身的气压都变低了，楚韶对此略显惊讶的挑了挑眉。她一边快步跟着江玖的步子离开，一边却也偷偷的回头看了一眼。 身后，一个穿着西装挽着头发的中年女人正站在一家瓷器店门口，拧着好看的眉头看着她们离去。她没有再试图叫住江玖，但楚韶一看之下却惊讶的发现，女人冷漠严肃甚至可以说是刻板的脸上，眉眼间竟和身旁那个拉着她匆匆而行的人，有着五六分的相像。 回过头一看，身边那人仍旧在埋头疾行。楚韶盯着江玖的侧脸看了看，发现她绷着张脸的样子，和身后已经被远远甩开的那人真是越看越像了。 楚韶心里隐隐的有了个猜测，这个猜测也让她的眉头微微蹙起。不过这时候的江玖却无心去探究楚韶此刻的想法了，她只是皱着眉埋头狂走，步子越迈越快，一副恨不得立刻狂奔而去的样子——这人，果然还是回来了啊。虽然她早就听说了，也曾异想天开的想过去找她帮忙，却不曾想竟是这么快就在这大街上遇见了。只是遇见就遇见，她还叫自己做什么呢？ 原本还算不错的心情瞬间被打扰得烦乱不堪。江玖拉着楚韶埋着头直走了两条街才渐渐停下，但其实之前喊住江玖那人，从始至终都没有迈步追过她。 疾走了两条街，江玖似乎也累了，她重重的喘了口气，渐渐将速度放慢到散步一样。 直到此时，她的手也依然紧紧地牵着楚韶，只是现在的她，已经没有心情再去听楚韶说那些曾经的故事了。略显烦躁的她，甚至没有心情扭头去看一眼身边的人。直到身边那人停步，微微用力拉住了仍在惯性前行的她。 江玖回头，茫然的目光对上了楚韶镇定如常的眸子。渐渐地，心中的烦乱似乎突然间就被抚平了，镇定下来的她伸手抚了抚额头，却依旧沉默着，不知道该如何向楚韶解释之前的失态。 直到楚韶盯着她的眼睛，主动开口问道：“小玖，刚才那人，是谁？” 第24章 萧皖玦 “小玖，更才那人是谁？”问出这话的楚韶,声音依旧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如果这句话是其他人问的，江玖大约是不会理会的。包括秦怡在内，身边那些或远或近的同学朋友们，对江玖的了解也仅限于她愿意展露在众人面前的。至于家庭或者家人,一直都不是江玖愿意提及的。久而久之,这些人便也不会在江玖勉强提起这些了。 可是楚韶不同,她可以坦然的问出这句话,哪怕她已经隐约猜到了答案。而江玖同样无法隐瞒规避，因为楚韶不是同学也不是朋友，她是有可能要和自己走过一生的人。 潜移默化般的，江玖对两人的关系有了更深刻的新界定。于是面对着楚韶询问的目光,她再不愿意提及，出于一种相互间的信任，她也只能撇了撇嘴，不情不愿的回答了句：“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她还是我妈。” 果然,这个答案也没有出乎楚韶的意料,在看见那两张相似的脸时，她其实就已经有了这样的猜测。再加上江玖当时的态度和她这些日子的避而不谈，她也同样猜到了这母女俩的关系大约算不上好。虽不知内情，但对于江玖这样的态度，她却仍然有些不赞同，当下便微微摇了摇头道：“百善孝为先，小玖，你刚才失礼了。” 同样，楚韶的态度也没有出乎江玖的意料。古人总是最重孝道的，她刚才那番话听在在古代土生土长的楚韶耳里，只怕已经算是大逆不道了。出于不想给公主殿下留下坏印象的心里，她还是开口解释了句：“我们的关系……挺复杂的，或许并不如你所见所想。” 江玖都这样说了，楚韶自然不好再指责她什么。于是牵了江玖的手，继续在那陌生的街头闲逛：“那么小玖，你愿意和我说说吗？” 说什么？自然还是说说她的身世，说说她的父母，说说他们之间为什么会闹到相见不如不见的地步。江玖撇撇嘴，抬头看了看天，天空阴沉沉的，似乎随时都要下雨的样子。 沉默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持续了许久，久到天空中真的开始淋淋漓漓的飘散着小雨了。江玖抬头四顾，正巧前方不远处有一家奶茶店，于是拉着楚韶过去了。 毛毛细雨在楚韶和江玖疾步走入奶茶店后不久开始变大，渐渐地将整条街的地面打湿。江玖随意点了两杯奶茶，看着玻璃窗外那些还在雨中的人抱头狂奔，终于还是开了口：“有什么好说的呢？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父母离异，拖油瓶没人要罢了。” 楚韶正拿着吸管轻轻地搅动奶茶，闻言眨了眨眼睛，犹豫着还是问了句：“你的父母，和离了？” 和离是楚国的说法，之所以用这个词，实在是因为之前见着的江玖的母亲气场太足，完全不像是会被随意休弃的人。不过楚国虽然有这个说法，但和离这种事，在楚国来说也绝对算得上是件新鲜事儿，楚韶活了几十年，也不过见识过一两次罢了。 江玖知道，楚韶即使已经学会了许多现代名词，但在她面前，言谈间仍旧会带着许多古代的语言习惯。听她这么说，也没什么反应，只点了点头道：“其实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离婚。明明之前并没有争吵，也没有什么不和的样子，仿佛突然间就过不下去了。之后他们各自离开，只有我被留下了，听说没过多久，他们就又各自有了家庭，我就更多余了。” 那一年，江玖十三岁，刚上初一，还懵懵懂懂不知事。再之后的十年时间里，和那两个她该称之为父母的人见面的次数，两只手也能数得过来了。 即使时隔多年，提起这些，江玖的眉宇间仍旧少不了几分怅然。她固然已经过了需要父爱母爱的年纪，但有些事并不是过去了，就能不在意的。否则再次见到萧皖玦，她不会失态的拉着楚韶落荒而逃。 楚韶伸手握住了江玖不自觉捏着杯子的手，带着些安慰的意味，轻轻地捏了捏。她其实并不能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因为在楚国，即使是夫妻间发生了休弃或者和离，孩子还是会跟着父亲，断没有被扔下不管的道理。不过这样想来，江玖这些年过得只怕也很幸苦呢。 对于这些事儿，江玖其实不想提及太多，有些事她也不想说出来。见楚韶没有再问下去的意思，便也长长的呼出口气来不再多谈，只定定的看着窗外的雨幕出神。 *****************************************************************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渐渐地连成一片，连街上的景物都看不清晰了。原本只是想着避个雨顺便说说话，到不成想最后竟是被阻在了这奶茶店里，再出不去。 江玖掏出手机来看了一眼，已经将近五点了，不由得苦笑道：“天气预报真不靠谱，今天中午出门的时候我还看了，说是没雨的。这下可好，晚饭都要赶不及做了。” 楚韶依然拿着吸管在轻轻搅动奶茶，她并不很喜欢这个味道，所以喝得也不多。闻言抬头一笑道：“无妨，我看这雨也下不了太久的，最多再有半个小时，也就该停了。” 江玖听了这话将信将疑，现在连天气预报都不靠谱，楚韶虽然向来十项全能，她也没指望对方连天气都能预测到。她要真能测得准，在古代就不该是当公主，而是该当神棍了。 事实证明，楚韶还真有点儿当神棍的潜质。半个小时之后，外面的雨果然渐渐地小了起来，江玖抬头看了看天空，估摸着是真要停雨了。于是回头，拿着兴奋又探究的眼神看楚韶。 其实这事儿在楚韶看来还真没什么，远的天气估测不到，这半个小时还是能看出来的。就个人而言，古人对于天象的观测总是胜过现代人的，他们没有钟表，就靠着看天色推测时间，那时候也没天气预报这种东西，农人耕作路人出行大多也都靠着眼睛看来估测天气。楚韶也不是养在深闺的公主，行军打仗这些也都是要考虑的因素，自然不能不会。 自觉没什么了不起的，楚韶只是淡淡一笑，终于放下了手里的吸管道：“好了，我们快走吧。从这里回家还要些时候呢，我看这天色，晚些时候还有雨。” 这一回江玖自然是信了楚韶的本事，二话没说就丢下奶茶跟着楚韶出去了。这时候大雨方歇，天空中偶尔还有些细细的雨丝落下，零零星星的落在身上虽不至于将衣服全部湿透，但用不了多大会儿功夫也得落得一身狼狈。 快步走到马路边，念及之前公交车上的遭遇，江玖难得大方的打了辆的士回家。到自家楼下时时间刚好六点，和平时江玖下班回来差不了多少，倒也没有耽误了晚饭时间。 走进单元楼的时候，江玖突然想到了个问题，一拍脑门道：“今天忘记买菜了，冰箱里只有两个西红柿了，我们还是先去菜场买点儿菜再回家吧。”说话间就转身准备往外走。 楚韶见状及时拉住了她，一脸无奈的笑道：“别急，先回家拿把伞吧。万一一会儿又下雨了怎么办？而且刚才下过雨，菜场这会儿大约也没什么菜卖了，我们还是去超市看看吧。” 听楚韶说得有理，江玖自然也不会坚持，收了步子又扭头往回走，只是心里略有些别扭——和楚韶在一起生活了一个多月，她就觉得自己越来越莽撞了，总是心血来潮就要做些什么，也不仔细想想，总害得楚韶开口提醒。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开始下意识的依赖对方了啊？ 心里正想着和楚韶之间的相处，冷不丁的楼道里突然多出一个人来，江玖差点儿一个没收住脚就撞上去了。手忙脚乱的扶了下旁边的扶梯才站稳，江玖皱着眉抬头，刚想张口说些什么，牵着楚韶的手却突然一紧，被对方用力的捏了捏。 江玖一怔之下正要回头，眼角余光却突然瞥见了面前那人的脸，于是神情顿时就是一僵。 “你回来了。”一天之内第二次听到这个声音，还是一样冷清得不带半点起伏半分情感，正如面前那人那冷漠得近乎无情的脸。于是这四个原本该带着些温馨的字眼从对方的嘴里吐出来，也全然没有楚韶说时那样让人心生眷恋。 嘴唇不自觉的抿紧了，平日里在朋友面前冷淡，在学生面前温和，在楚韶面前放松的脸庞整个绷了起来，严肃的和面前那人有得一拼。她开口，声音同样冷漠：“你来做什么？” 楚韶站在一旁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真觉得这两人不愧是母女。如果说平时乍一眼看去只有五六分相像的容貌，这会儿都绷着脸保持严肃的样子，却足足像了八分。只是看这两人的态度，一会儿大约是很难说到一起去的吧，或许不吵起来就不错了。 果然，萧皖玦冷着张脸皱起了眉，她看着江玖，声音冷漠得甚至不像是质问：“江玖，你就是这样和妈妈说话的吗？” 江玖闻言轻嗤了声，正想开口嘲讽两句，却突然想起了身边还有楚韶在。她是信奉“百善孝为先”的古代人，恐怕接受不了和母亲呛声，江玖自然也不愿意在她面前留下什么坏映像。于是便也只是嗤笑着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拉着楚韶绕开她继续往上走去。 第25章 你的母亲也是我的母亲 对于江玖无视的态度，萧皖玦皱了皱眉,周身原本就冷清的气息顿时更冷了几分,便是连楚韶被拉着从她身边走过时，也觉得楼梯间里的温度下降了不少。 萧皖玦站在原地，看着江玖头也不回的拉着楚韶从自己身旁走过，犹豫了一下,还是迈步跟着江玖两人上了楼。 开门,换鞋,原本打算回家拿了伞就出去买菜,然后再回来做晚饭的。可是现在萧皖玦出现在了这里，江玖虽不愿意搭理她，却到底还是被她影响了，这时候压根就没想起来还要去买什么菜。 楚韶不知道这母女俩之间太多的纠葛,但这时候开口提醒江玖买菜什么的，显然是不明智的。于是她看着江玖进门换鞋，便也一言不发的跟着进了家门，见着萧皖玦还跟在身后看着她们，想了想,还是开口道：“阿姨,进来坐坐吧。” 江玖此刻正低着头换鞋，听到这话，手上的动作顿时就是一僵。她抬头看了看身旁的楚韶，到底没说什么，自顾自的换了鞋就进去了，也不曾管这门口的两人。 而另一边，萧皖玦听到这话，却是第一次将目光放在了楚韶身上。第一眼感觉，这是个美人，第二眼感觉，这人气场十足。然后不自觉的，她微微眯起了眼睛，将在商场上历练了几十年的气势放出，可对面那人却仍旧浅笑嫣然，不见半分不适。 至此，萧皖玦给楚韶下了个判断：一个不简单的美人。 然后，她开始正视目前的状况：现下里，这个看上去不简单的美人，竟是以一种主人家的口吻邀请自己进女儿家，而那向来和她关系僵硬的女儿，也不曾反对。 微微垂眸掩下眸中的沉思，萧皖玦冲着楚韶矜持的点了点头，随即便也进了房门。然后她很快就尴尬的发现，江玖家连给客人准备的拖鞋也没有一双。她站在门口，整间屋子似乎对她都有一种莫名的排斥，她站在这里，格格不入。 好在楚韶是个细心的人，自从上次秦怡过来的尴尬之后，虽然没有再准备一双给客人用的拖鞋，却也在旁边的鞋柜里准备好了足够的鞋套。当下便从鞋柜里取了一双出来，笑道：“一般也没什么人来，所以没准备其他的拖鞋。阿姨不介意的话，就用鞋套吧。” 萧皖玦点点头，接过鞋套穿上了，临进门前，她看了楚韶一眼，眸光深深。 楚韶也不以为意，跟着萧皖玦进了门。然后走过玄关到客厅一看，江玖正坐在沙发上盯着面前果盘里的苹果发呆。她明显听到了萧皖玦高跟鞋敲击着老旧瓷砖地板时发出的清脆声响，却仍旧连头也没抬，似乎打算将沉默无视的态度保持到底。 萧皖玦见她这副模样，好看的眉头再次微微蹙起。年过不惑的她因为保养得宜，脸上并不见明显的皱纹，看上去当年的美貌还保留了七八分，而气质尤甚。不过如果她照这频率继续皱眉的话，那皱纹出来大约也只是早晚问题了。 楚韶没有管这母女俩之间的尴尬气氛，招呼一声让萧皖玦去沙发上坐，便自顾自的去了厨房。美其名曰，给客人泡茶。 江玖依然没抬头搭理萧皖玦，萧皖玦却在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个曾经的“家”。 十年时间过去，这房子里的改变着实不小。虽然家具之类的大件或许因为江玖暂时无力更换，依旧是当年的那些。而除此之外的所有小物件，几乎都是这些年江玖慢慢添置的。 这里，只是江玖的小家，已经基本上找不到当年的模样了。 或许江玖在下意识里，她就在不断的改变这里，力求不再找到当年的一丝痕迹。 萧皖玦在商场混迹了几十年，对人的心理虽不能说看透十分，却也能从一些蛛丝马迹里分析出个□□分来。而江玖的这些作为，太明显了，其中的意味即使她想忽略，也忽略不了。 江玖，对她的父母始终是存了恨意的。她或许没想过报复，可是从这两人离开她开始，她就将这两个人完全的排除出了自己的人生。所以即使萧皖玦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她也只当陌路。她的人生，已经和这个人没有关系了。 萧皖玦抿着薄唇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之后，才走到沙发边上坐了下来，之后便一直盯着江玖一言不发。 良久，即使放空了大脑，江玖仍旧觉得被那并不灼热的视线盯得浑身不自在。她冷着脸皱了皱眉，神情间和萧皖玦依旧像了八成：“你来做什么？” 这场沉默的对峙，到底还是萧皖玦赢了。不过她并没有得意，只是淡淡的将目光移开了些，依旧用着那冷冰冰的语调开口：“我来看看你。” 这时候楚韶没在，江玖便也不再顾忌什么，闻言顿时冷笑了几声，刚想开口嘲讽几句，却突然觉得意兴阑珊，面对着这人，她却是连嘲讽或者争吵的兴趣也没有了。于是冷笑过后，便又低着头继续盯着苹果发呆，打定主意不再搭理萧皖玦了。 萧皖玦今天会过来，或许是因为在古玩街那里遇见了江玖，但也算不得是心血来潮。一个月前她才从国外回来，这一个月的时间都在处理公司的事情，日子过的异常忙碌。但找时间和江玖见面这件事，还是被她提上了日程的，只是没想到会提前巧遇了。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了两年多的时间，江玖的抵触态度一如往常。不过这一次萧皖玦终于发现，江玖的抵触并不是少年的叛逆，而是真的将她排除在了自己的人生之外。这个发现让萧皖玦觉得有些不好受，只是她向来冷冰冰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却是看不出丝毫。 沉默的气氛持续了片刻，这一次打破沉默的是萧皖玦。她一句话，顿时就打破了江玖表面维持的平静：“江玖，跟我回家。” 听到这话，江玖不再沉默，她瞪着眼睛看着萧皖玦，冷笑道：“齐夫人，你在开什么玩笑？！这里才是我的家，你让我去哪儿？！” 萧皖玦微微敛眸，却对江玖的态度不以为意：“江玖，我一直以为你还小，处在叛逆期，所以才对你诸多放任。可是现在看来，你似乎并没有把我当做母亲呢。” 江玖闻言，身子微微向后一靠，靠在了沙发靠背上，言辞之间仍旧满是犀利：“母亲吗？除了生下我，你有做过什么身为母亲应该做的事吗？是无视，亦或者是抛弃？” 萧皖玦的性子向来冷淡，从江玖记事起便是如此，甚至连拥抱之类的记忆也不曾有。所以小时候的江玖百般乖巧努力，只是为了讨好她，可到底还是没能留住她。时至今日，江玖仍然记得这个女人当年拉着行李箱，不顾她的哭喊挽留，头也不回的离去的背影。 闻言，萧皖玦再次皱眉，一时之间却没在说什么。 江玖一脸嘲讽的摇摇头，也不再多言。客厅之内，再次恢复了之前的死寂。 这时候，消失已久的楚韶终于还是端着一杯还在冒着热气的茶出来了。她的脸上依旧挂着让人安心的浅笑，完全无视了客厅里那两人之间的尴尬气氛，行动间一派坦然自若，自顾自的将手里的茶递给了萧皖玦：“阿姨，喝茶。” 萧皖玦接过了杯子，眼角的余光意外的发现江玖似乎不满的撇了撇嘴。可饶是如此，她依旧没说什么，似乎眼前这个女子所做的一切，她都不会反驳。 低下头轻轻地抿了一口茶水，口感竟是意外的好。萧皖玦忍不住看了眼茶杯里的茶叶，应该只是极普通的茶叶，口感好却是因为泡茶的人茶艺非凡。 萧皖玦瞥了眼茶水，随即便将目光移到了楚韶身上。若说她原本只对这人有一分留意，三分看中，那现在也该有了十分的兴趣。倒不是因为这杯茶，而是因为江玖那份态度。 心知再留下去除了继续招人厌之外，大约不会有什么进展。萧皖玦喝过茶之后，便也大大方方的离开了，只是临走之前看楚韶的那一眼就可谓是意味深长了。 等到关门声一响，江玖整个人都垮了下来。她可怜巴巴的抬头看了楚韶一眼，嘟着嘴埋怨：“公主，你明知道我们关系不好的，为什么还要让她进来啊？看着她我都觉得心累。” 楚韶笑着摇摇头，虽没说什么心里却明白，江玖之所以会心累，是因为还在意。不过这话她是不会说出来的，因为江玖必然不会承认，平白惹得她气恼还伤了两人的感情。于是仍旧拿了那套孝道做理由：“无论如何，她是你的母亲，又岂有将人拒之门外的道理？” 江玖撇撇嘴，不说话，却还是有些不乐意。倒不是为了楚韶这一回的自作主张，而是担心今后再遇见萧皖玦，公主殿下还会因为孝道偏向对方。 楚韶大约也猜到了江玖的那点儿小心思，于是美眸一转，又笑了：“小玖，你忘记了吗？我是你的妻，她是你的母亲，自然也是我的。你可以待她冷漠，我却不行。” 这一回，江玖没再撇嘴表示不满。她回头看着楚韶，目光灼灼。虽然仍旧不乐意楚韶对萧皖玦的态度，但那句“你的母亲也是我的母亲”却确确实实的戳中了她的心。那从心底里泛出来的愉悦和满足，让她再想不起其他。 第26章 这个看脸的时代 最近美术学院的学生们多了一个新话题——学校门口新开了家字画店，店里的字画都非常好不说,店主更是个绝色美人。 在这个看脸的时代里,如果说学校门口的新店只是东西好，那么吸引过去的大约也只有少数学霸，或者学院里的那些老学究。但如果店主长得漂亮，那么被吸引过去的大约就是学校里所有八卦党和外貌协会成员了。不巧,这两类人总共占据了全校师生的百分之九十以上，再加上那些被字画吸引去的学霸和老学究们，这家新店毫无疑问的火了。 第一天开张时,这个名叫“翰墨轩”的书画店可以说是门可罗雀。原因是店主喜静,静悄悄的就开了门，旁人甚至都不知道这里开了家新店。偶尔有路过的，看见这关门十几天的店子门口装潢变了,探头一看,才能知道原来这店换了主人。 当时那一条街上的十来家字画店和美术用品店的老板，基本上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情看着这家新店的。有好心的店主也过来劝过，说在这里开字画店还不如开小吃店来得赚钱，结果自然是被店主浅笑婉拒了。 然后第二天,这家店就火了。原因是一个美术学院的学生偶然间进了店,见着了穿着汉服曲裾的女店主正在提笔作画。女子微俯着身运笔如飞，侧脸柔美无暇，气质恬静淡然，让他一时间惊为天人，下意识的举起手机就“咔嚓”一声照了下来。 后来这学生没买字画，也忘了和女店主搭话，就那么晕晕乎乎的走出了翰墨轩。然后手指一点，一条微博就发了出去——校花什么的都是渣啊，今天见着女神了（附图）。 然后很快，那张美人作画图就火了。同时火起来的，自然还有那家新开张的小店和小店里的店主。没两天，美术学院的学生们便开始扎堆的往翰墨轩跑，就是为了一睹美人真容。 面对着那些目光灼灼，一脸花痴相的学生们，楚韶倒是一如既往的淡然。她多数时候仍旧是在写字作画，那时店里学生再多，也不会有人出声打破那片沉静。偶尔有几个学生突破楚韶独有的强大气场上前搭话，她也会陪着聊上两句，唇边时时挂着的浅笑总让人不自觉的亲近，甚至沉溺其中。 人来得多了，翰墨轩里的字画也还卖得不错。虽然那些字画的标价在江玖看来，简直是贵得离谱，不过现在这个社会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和富二代。店里的几十幅高价字画，不到三天就被卖完了，看得江玖和周围的其他店主们直咋舌。 楚韶倒是淡定如初，本就不是为了赚钱糊口的她，字画卖完了也不着急。她的店里不卖其他人的字画，哪怕是寻两幅名人大家的字画充门面也没有，只每日里依旧在翰墨轩中不紧不慢的提笔写字作画，有多少卖多少。 对于这些，江玖自然也不会强求。翰墨轩是楚韶的地盘，她高兴怎样就怎样，除了因为楚韶太能“招蜂引蝶”吃点儿小醋，江玖也没更多的表示了。 还能有什么表示？江玖已经对现在的生活满意得不能更满意了。自翰墨轩开张以来，事情的发展就一如她当初所期待的一般——楚韶每日里和她同进同出，午饭在翰墨轩后专门僻出来的小厨房里弄了一起吃，周末的时候楚韶也不再去翰墨轩开店，两人便窝在一起享受悠闲的周末时光，可谓是形影不离。 活了二十几年，江玖觉得，最近这两个月大约就是她过的最舒心的日子了。因为有楚韶在，她觉得自己终于不再是孤家寡人一个了，心也渐渐地被填满。 *********************************************************************** 翰墨轩开张之后以一种令人惊叹的速度进入了正轨。江玖一边吃着飞醋，一边也忍不住赞了句“美人效应”。 不过这种闲来调侃的时候并不多，因为半个月后，临近期末，身为高中老师的江玖越发的忙碌了起来。至此，不仅再难请假调课，便是连周末的休息时间也被侵占来补课了，和楚韶相处的时间更是大幅度缩水，江玖为此满心郁闷。 而这忙碌，一直从当年年底持续到了来年年初——一月一日的法定节假日元旦节，才让人稍稍有了喘息之机。 元旦这日江玖和楚韶在家宅了一整天，直到晚饭之后，江玖才拉着楚韶出了门。倒也不走多远，就在小区里走了两圈散步。回来后便又一起窝在了沙发上看电视消遣，享受起晚间的清闲时光。 拿着遥控器找了两圈，却发现热播的除了电视台百播不厌却越来越天雷的抗战剧、谍战剧，就是一些经典翻拍剧，还是越翻拍越烂的那种，实在是没什么好看的。 没找到心仪的电视剧，江玖颇为无趣的撇了撇嘴，随即便将遥控器随手扔开了——这电视远没有身边的公主殿下好看，实在是没什么吸引力。 这样想着，江玖便又忍不住偷偷回头去看楚韶。那完美无瑕的侧脸已经极其熟悉，江玖闭着眼也能在脑海中描绘得一分不差。但无论看过多少次，再次凝视，也依然会让人不自觉的沉迷其中。 即使不做公主，没有那千般才智万般手段，楚韶也能凭着这一份颜色便迷得人愿意对她唯命是从吧？ 在遇见楚韶之前，江玖从来不觉得自己会被什么人的外貌所迷惑，再美也不过是皮囊。而遇见楚韶之后她才明白，之所以对那些美貌面孔无感，只是因为遇到的人不对。 江玖盯着楚韶的侧脸走了一会儿神，直到电视里正在放的翻拍剧响起了片尾曲，她才被那突然响起的歌声震回了神。虽然对方似乎并无所觉，但她还是不自觉的微微红了耳根。 许是为了掩盖心里的那份尴尬，江玖脑子一转突然想起了什么。她盯着楚韶的侧脸眨了眨眼睛，然后突然站起身，顺便拉了楚韶就去了书房，又把宣纸笔墨等等摆满了一张桌子…… 最后，她提起了一只毛笔，眨巴着眼睛目光灼灼的看着楚韶：“公主，教我画画吧。” 楚韶愣了一下，目光中隐约浮现出一丝怀念。不过这情绪稍纵即逝，即使是正盯着她看的江玖也没来得及察觉，便又被她不动声色的隐去了。她微微勾起嘴角，并不提江玖原本便已学会了作画的事儿，浅笑嫣然一如当年：“好啊。” 被楚韶的笑容晃了下眼，江玖一时怔愣。楚韶却已迈步走到了她的身边，目光轻轻地往那雪白的宣纸上扫了一眼，笑道：“不知小玖想要画些什么？” 其实让楚韶教作画本也是江玖一时间心血来潮，真要说画什么，她其实并没有想过。不过就在楚韶问出这句话的当口，不知道是幻觉还是再次复苏了记忆，她的脑海里便不自觉的蹦出了一个画面——春日阳光明媚百花争艳，凉亭之中，一“男”一女正立于石桌之旁。那石桌上放着笔墨纸砚，“男子”皱着眉提笔作画，女子在一旁浅笑指点…… “公主，你是不是在花园里教过我作画？”江玖突然抬头问道。她微皱着眉，眼里似还有些迷茫，不过心里却莫名的认定那画面中的“男”女就是她和楚韶。 楚韶本来见着江玖走神，正拿了墨锭在砚台里研磨。猛然间听到这句问，手上的力道顿时失了控，一不留神就将墨汁沾了出来，瞬间便在她白色的家居服上染上了一片黑。 虽然那失态只是一瞬间，除了因为研磨导致她手上的动作变化显得格外显眼之外，楚韶的脸上依旧平静如常，只是看着江玖的眼神里带了两分希翼。但就那一瞬间的失态也确实证明了江玖的猜测没错，在她已经忘记了的那些当年里，楚韶的确是在花园里教过她画画的。 一瞬间，江玖心里也说不上来是开心还是不乐，只觉得整个人都别扭得紧。不过既然得到了答案，她也不再多问，提起毛笔摸了摸笔尖上干净的笔毛，扬眉道：“刚才你问我要画什么，那幅画面就突然出现在了我的脑海里。既然这样的话，我们不如就画这个如何？” 楚韶闻言深深地看了江玖一眼，之后又微微抿了抿唇，可到底还是没忍住，问出口道：“小玖，你记起了多少？” 虽然楚韶的声音依旧淡淡的，但江玖还是听出了其中那隐藏极深的小心，于是心情更复杂了。她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倒也没有隐瞒：“没有，我没记起多少。那天在乐器店里想起一些片段，今天就只有这一个画面。”只是这画面，在脑海中莫名的深刻啊。 看出了江玖再次出现的隐约排斥，得到答案的楚韶虽然心里仍旧有些失望，却也不再多问。她看了一眼洁白衣袖上沾染的墨黑印记，犹豫了一下没有离开去换，只是将袖子略微挽起，露出了一截雪白细腻的手腕，继续拿了墨锭淡定磨墨：“若小玖还记得那画面，画下也是无妨。” 江玖的视线在楚韶那雪白的手腕上胶着了片刻，听到这话一怔。明明提出这提议的是她自己，怎的这会儿觉得心塞的还是她自己啊？ 或许，在完全恢复记忆之前，她不该再和楚韶提起当初了。 第27章 桃花 三天的元旦假期很快就过去了，不过江玖的画却还没有画完。 即使心底里有了些许排斥，不过江玖还是下意识的想把脑海中的那副画面留在纸上，所以这幅画，她也是用了心的。 三天过后，放下画笔，江玖便再次投入到了繁忙的工作当中——元旦一过，期末就更近了，复习、考试、补课，一样样的都能把人累趴下。 对于高中生来说，期末并不是什么值得期待的时间，因为等着他们的除了期末考，就是所谓放假之后的补课。而如果这一场考不好，可能意味着他们这个年也过不好了。 老师们虽然不存在考试这个问题，不过学生们的成绩也是至关重要的。她们同样想要交出一张满意的成绩单给所有人看，所以这些天也只能是提起精神奋力一搏，特别是像江玖这样的新老师，第一次遭遇期末考，自然要更加上心，也更加忙碌了。 于是乎，这些天江玖变得来去匆匆，异常忙碌。即使每天中午她仍旧会抽空去翰墨轩和楚韶一起午饭，却已经没有了更多时间留在那里和楚韶黏糊了，总是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连多留一会儿说话闲聊的时间也没有了。 再一次看着江玖赶在两点之前匆匆离去，楚韶拿手支着下巴，难得放任自己没什么形象的靠在桌案旁。突然间一点儿写字画画的兴致也没有了，楚韶觉得，她今天下午大约什么都不用做了，因为无论做什么都会没心思。 就在刚才，看着江玖匆匆离开的背影，楚韶突然间明白了等待的无奈。那种看着伴侣忙忙碌碌，而自己只能站在原地等待，却丝毫无法插入的感觉，其实真的不怎么好受。 她只是等了几天罢了，便生出了几分怅然。转念想起当年，江玖就因为她的一句话，便心甘情愿的在原地等了她整整五年，从始至终都没有真正的抱怨过什么。甚至在最初时，她一开口便要了彼此生命中最宝贵的十年光景，那人竟也毫不犹豫就傻乎乎的点头同意了，之后默默等待，尽心尽力的辅佐教导延儿。 那时的楚韶一直觉得那是理所当然的，即使是在归隐之后，她也从未觉得让江玖等了这么些年有什么不妥。直到如今她才突然明白，当初江玖每日里看着她因为政务繁忙来去匆匆的背影时，那无奈落寞的眼神代表着什么。在得知她愿意与她一同归隐时，江玖脸上那掩不住的喜悦又代表着什么。 真是，越想越觉得当年亏欠了她家小驸马呢。楚韶轻轻地叹了口气，心情略显惆怅的同时，也开始思量起今后该如何补偿江玖。 正在楚韶难得神游天外的时候，挂在店门口的铃铛突然叮叮当当的响了起来。那还是江玖当初挂上去的，她知道楚韶写字作画或者看书消遣时总是全神贯注，可能不会注意到店里来人。为了防止盗窃事件的发生，保持店里应有的气氛，她才挂了这个铃铛的。 当然，以上行为在楚韶眼里基本上属于多此一举，不过对于江玖的好意她也不曾拒绝。到了后来，江玖也发现了自己挂铃铛的行为纯粹多余，因为店里楚韶的字画一直都是供不应求的，有时候甚至连送去装裱的时间都没有，就被人高价买走了。这店里除了家具摆设之类的大件，基本上什么都没有了，即使有贼进来也偷不到什么。 这边，楚韶听到了铃铛声便又想起了江玖。她当然知道这个时间段里，江玖是有课的，根本不可能去而复返，于是便不慌不忙的坐直了身子向门口的方向看去。然后，她便看见了一张英俊的脸，对上了一双写满痴迷的眸子…… 虽然从小到大，楚韶已经见惯了这样的目光，可是现在她已经有了江玖，再被人这般看着，心里顿时就有些不悦了。她忍不住微微蹙了蹙眉，开口时声音依旧淡淡的：“这位先生，店里的字画已经售罄，请改日再来吧。” 那人正盯着楚韶走神，闻言却只注意到了楚韶的声音如珠落玉盘般极是好听，让人不自觉的就会被吸引。过来好一会儿，直到楚韶眉间蹙起的痕迹越发的明显起来后，他才恍惚间回过神来。 尴尬的气氛似乎在不知不觉间蔓延了开来，那人抓了抓头发，脸上甚至还带着两分羞窘的干笑道：“那什么，楚小姐，我姓许，你叫我许峰就好了。之前我买过你几幅字画的，不过你大约忘记了。我今天来就是想看看你的新作，不知道是不是方便？” 楚韶的目光在许峰的身上转了一圈，那一身的名牌昭示着他富二代的身份，不过就许峰个人的形象来说，他看上去也就是个干干净净的大男孩。看年纪，应该也就二十左右，又因为还是学生，周围环境单纯的缘故，整个人身上都还带着些年轻人特有的青涩。 这样的人，其实并不惹人讨厌，反而很容易引得人心生好感。楚韶也的确记得之前他来店里买过字画，不过这人似乎每次都拿着那种痴迷的目光看她，却也让她对他更多了份敬而远之的心，是以一直不曾有过深交。甚至连真正的对话，这也是第一次。 微微低头敛眸，楚韶的表情和语调依旧淡淡的：“实在不巧，今日我本不欲作画的。” “为什么啊？”许峰忍不住开口问道，眼中，脸上，都是掩不住的失落。他本就长得俊美，周身的气质也极易让人亲近，那失望落寞的模样一露出了，恐怕大多数人看了都会心软。 可惜，楚韶并不属于那个大多数。她仍旧微垂着眸子不去看许峰，不为所动的淡淡道：“写字作画本是陶冶情操的风雅之事，自当顺心顺意而为。今日我既然无心作画，便也不该勉强。” 楚韶说得在理，再加上她本身气质高雅，看上去就不像是那种单纯为了金钱而作画的人。许峰一时间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是脸上的失落还是明晃晃的挂着，随即便开始努力寻找新的话题，一副想要找借口多留一会儿的样子。 看他这不死心的样子，楚韶就更不愿意搭理他，不过现在到底不比以前，开门做生意来者是客，她自然也不能直接把人赶出去。幸亏公主殿下忽悠人的能力也不比其他本事弱，于是她一脸淡定的陪着许峰说了几句话，就迅速的把人绕晕，然后忽悠走了。 看着许峰一脸迷糊的走出店门，楚韶叹了口气，想着今天下午反正也不会再作画了，是不是干脆提前就把店门给关了啊？ 别看现在店子开了一段时间，美术学院里的学生们来围观古典美人的新鲜劲儿过了，来的人似乎少了不少。可这店门开着，每天陆陆续续的却依然会来不少人。其中自然是有真心来看画买画，也有见着楚韶画技了得，特意来看楚韶作画跟着学的，但和许峰抱有同样目的的人却也不少。 这其中，和许峰一样的富二代有，被楚韶美貌迷惑的寻常花痴有，甚至连满身流气的地痞流氓楚韶也遇见过。凭楚韶的手段，那些人自然也没占到什么便宜，不过他们大多并没有这个单纯的大男孩好忽悠。她今天心情不太好，一个许峰也就应付了，其他的她可懒得再搭理。 这么想着，楚韶便干脆走到门前，准备将店门关了，直接等江玖下班回家。结果一如她所料，这边她刚走到门口，一手刚扶上店门，那边店外就听见一人喊道：“诶，楚小姐，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关门了啊？” 楚韶拿眼角余光扫了那人一眼，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她听见了也假装没听见，顺手就将木质的店门推来关上了，从始至终连个正眼都欠奉。等到那人走到店门口敲门时，她已经走到店子后面江玖专门让人隔开的小休息间休息去了。 这般做法不是楚韶高傲或者失礼，实在是店门外的那人实在不怎么招人待见。那人叫陈靖，和许峰一样是个富二代，不过为人可就没许峰那么讨喜了。他并不是美术学院的学生，只是偶然间知道了楚韶这个人，又看到了她的照片，所以“慕名而来”的，之后就是一系列的纠缠。 楚韶何许人也？那可是生长在皇家，还当过七八年摄政公主的人，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这陈靖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自然一眼就看出来了——即使表面上再人模狗样，但骨子里也不过是个仗着家里有钱就胡作非为的纨绔子弟罢了。连许峰那种纯情小青年楚韶都不会理会，就怕惹事上身，害得江玖和其他人误会，这种花花公子她自然更是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只是这陈靖却纠缠得厉害，送花请吃饭约看电影什么的是常事，虽然楚韶一次也没答应过，不过陈靖倒有些锲而不舍的精神，大半个月了也没见放弃，依然我行我素。 这些小事楚韶自然无视，也犯不着因此不待见他。只是这人却是一点儿分寸也没有，明知道楚韶压根不搭理他，却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表白不说，然后还想趁着楚韶愣神的功夫凑上来占便宜。 在武力值几乎破表的公主殿下面前，那便宜自然是没有占成的。只是因为大庭广众的，楚韶也不好出手教训他，这事儿最后便也只能是不了了之了。对此，楚韶唯一能够觉得庆幸的，就是那天江玖正好有事，来得晚了没撞上这一幕。 可惜，至此，陈靖依然没有任何收敛。他三天两头的抱着玫瑰花往翰墨轩跑，痴情的模样倒是装得十足，再加上那张还算不错的面皮，也确实是吸引了美术学院里一些不明真相的花痴小女生，私底下还把他们俩看成了一对，各种花痴八卦。 楚韶被骚扰得不胜其烦，之后还听说了这些八卦，于是那向来淡定的模样都差点儿维持不住了——骚扰什么的她还不怕，可万一就在隔壁一中的江玖听说了这些八卦会是个什么反应，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了。 至此，陈靖彻底上了楚韶的黑名单，楚韶见到他自然不待搭理的。 而另一边，被楚韶拒之门外的陈靖手里还拿着一束火红的玫瑰，这时候却也是脸色阴沉。他活了二十几年，还从未在女人那里碰过这样的壁，盯着那木门只觉得楚韶是给脸不要脸。 心下一怒，陈靖抬起脚就准备踹门。不过正巧旁边有两个美术学院的女生路过，看见他还笑盈盈的打招呼：“陈帅哥，今天又来找楚小姐啊？”说完后看了看翰墨轩紧闭着的大门，又一脸奇怪的嘀咕了一句：“今天不是周末或者节假日，翰墨轩怎么没开门啊？” 陈靖见状迅速的把刚离地的脚又给收了回去。在外人面前，他还是很在意保持自己的绅士形象的，所以这时候也只能干笑两声：“是啊，我也是过来了才知道，阿楚她今天好像有事，所以没开门呢。” “这样啊，那真是可惜了，这玫瑰花真漂亮呢。”一个女生看见陈靖手里拿着的大捧玫瑰花，随口夸了一句。 陈靖闻言，立刻把手里的玫瑰花送上，附带一个风度翩翩的笑容：“花送爱花人，既然你喜欢，那这花就送给你了吧。” 那女生闻言眼前一亮，却还是忸怩的说了句：“这样不太好吧？这花是你买来送给楚小姐的，我怎么好要。而且万一被她知道你把话送了别人……” 陈靖心里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却还是努力的保持着那风度翩翩的笑容，顺手就把花塞到了那女生的怀里：“阿楚才没那么小气呢。更何况她现在不在，这花我留着也没人送了。你喜欢，就好好收着吧。”说完这话，他冲着女生点点头，扭头大步离开了。 两个女生还抱着花站在原地发花痴，那边却是陈靖一扭头，脸上风度翩翩的笑容就换做了一脸的阴郁。他快步走回自己的跑车边，抬脚就狠狠的踢了车门一脚，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翰墨轩紧闭着的大门，随即抬脚上车扬长而去。 第28章 满心愤怒忐忑 期末这个时间段，无论是对于学生还是对于老师来说，都是个让人□□的时间段。尤其是第一学期的期末，期末考的成绩不仅关乎着这一个假期是否可以轻松度过，不被老爹老妈唠叨，更直接的关乎着过年的压岁钱等等现实问题，就更让人不能轻忽了。 就市一中而言，或许也就只有高一的学生，对于期末考和寒假还有所期待了。高二的学生即将步入高三，而高三学生更是直面高考倒计时，因此学校都会抓紧时间补课补课再补课，所以无论是学生还是老师，这时候几乎都是一派的愁云惨淡，没有半点儿期末的喜悦。 江玖是教语文的，因为是主科，所以大多数课程安排都是在早晨。不过现在期末了，于是一些不重要的副科都被主科老师们给挤占了，比如体育课，美术课，音乐课，心理课等等，都提前完成了期末考试，现在这些课程全给主科老师挪用了。 说实话，江玖一点儿也不想补课。她觉得该说的她都已经说了，学生们该学的也都学得差不多了，所以这种占课补课的行为，她是一点儿兴趣也没有的。可惜，在这样全校占课的大环境下，并不是她想怎样就怎样的，为了不显得特立独行，她便也只好装模作样的占了一节音乐课，然后就十分大方的把其他课的时间全都让给了数学老师和英语老师。 对此，语文教研组里的老好人王老师私下里还拉着她告诫过：期末考的成绩可是关乎着奖金的，更何况教学成绩也直接影响着一个老师的事业发展，特别是她这样的年轻老师，影响更大。第一次期末考试怎么也得努力把成绩提上去，怎么能把课让给别人呢。 江玖知道她是好意，可是面临这种劝告，她也只能虚心接受，毫不悔改。不仅是因为她觉得没必要，更因为那数学老师和英语老师都是学校里的老老师了，他们找到她协商补课的事儿，想多占几节课，她也实在是抹不开面子拒绝，最终只能这样了。 王老师劝过一次后见着江玖死不悔改，于是摇摇头，也不管了。而江玖“被迫”揽下的那音乐课，不早不晚，就正好是今天下午的第二节。 江玖准备拿这占来的节课评讲试卷，因为下午的课，学生们多少会有些精力不济，真正的复习还是等到上午的正课进行效果比较好。不过那卷子是昨天才考的，时间太紧还没批改完，所以她也只能匆匆辞别了楚韶，回办公室改卷子去了。至于留在翰墨轩批改什么的，江玖一点儿都不指望了，因为她一定会不自觉的盯着楚韶的脸看，直到不得不离开为止。 十分有自知之明的小江老师终于还是依依不舍的离开了翰墨轩，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上。用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紧赶慢赶的，终于还是把卷子都批改完了。她也懒得算分登记，之前为了节约时间，这份卷子可是连作文都没写的，否则她也不能改得这么快。 放下红笔的时候，江玖活动活动脖子，刚伸了个懒腰，就听见外面第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响了起来。伸懒腰的动作瞬间就僵住了，随即整张脸都垮了下来，嘀嘀咕咕的抱怨着：“要不要这样啊，我才改完，真是累死人的节奏啊！” 坐在江玖对面办公桌的是一个姓张的年轻老师，只比她早一年进校，大家都叫他小张老师。他本来正埋头整理教案，准备复习资料的，闻言推着眼镜抬头看了江玖一眼，笑道：“习惯就好习惯就好。当年还以为当老师一天只是上几节课，还有两个长假放，肯定很轻松，结果来干了才能知道有多累。”感慨完毕，挥挥手：“你快去吧，免得一会儿迟到就不好了。” 江玖知道他也只是顺便跟着抱怨两句而已，最近期末考临近，大家压力都挺大，又加上这么忙，一个个的脾气都有点儿躁，只是抱怨两句还是好的。于是她也只能笑笑道：“是啊是啊，真是没办法，谁叫我们已经当了这老师了呢。好了，我先走了，再不走真来不及了。” 一边说着，江玖一边迅速的把桌上的试卷都收拾收拾卷了起来，然后也匆匆离开了办公室，往教学楼而去。这时间段，虽然是课间，不过学校操场上除了几个上下课的老师来去，却是连一个学生也见不着的，想必这些天他们也是被折腾得不轻。 江玖走进教室的时候，时间还算早，上一节课的老师拖堂刚走，第二节课的上课铃声还没响起。学生们在走廊聚集了一群，走廊尽头的厕所外又排了一群，教室里倒是没剩几个人，看着江玖来了，前排还在的几个学生也都笑着和她打了个招呼。 相对于其他老师，江玖这个大学刚毕业的年轻老师显然没什么“威严”，不过也是因为年纪相差不大，她和这些学生们的关系还都不错。只要不是在课堂上，大家相处起来都不会显得拘束随意，学生们看见她也不会紧张。或许也正是因为江玖在学生们面前总是表现的十分温和，显得太过平易近人了，所以才会一不小心惹得付嘉芳心错许。 有了付嘉这个例子在前，这两个月江玖已经渐渐地收敛了起来，不敢和学生走得太近了。不敢最初印象很重要，学生们已经习惯了这个年轻老师的随和，所以有事没事还是喜欢在课间的时候和她聊聊天什么的，偶尔八卦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也都不会避开她。 比如现在，前排的一个女生突然抬头问江玖：“老师，你最近刷微博了吗？” 江玖把手里的卷子递给一个学生让她发一下，闻言愣了一下，随即便诚实的摇了摇头道：“最近要期末考了，忙的可不止是你们，我一天到晚都在备课改试卷，没时间刷。”有时间她也懒得刷，留着那时间陪陪公主殿下多好。 见江玖不知道，那女生的眼睛顿时就亮了，似乎又找到了一个可以传播八卦的对象，连忙上前拉了江玖在自己身边的空位子上坐下了：“老师这么忙啊？那前段时间在微博里传得很火的古典美人照你不会也没看见过吧？” 江玖眨眨眼，继续摇头：“没见过。” 女生闻言，看着江玖的眼神就跟看外星人似地，简直都不能理解年纪轻轻的她和网络是有多脱节。默默无言之后，忙掏出手机递给江玖看。也不用麻烦去搜，她都已经把那张美人照设置成了手机背景图片，一点开就是。 江玖低头一看，果然是楚韶那张照片。虽然对于刷微博她并不热衷，不过之前翰墨轩为什么会这么快就火起来，她还是知道一些的。至于这张照片，她自然也有收藏，只是她也没想到，自家公主已经这么出名了，连她的学生也知道。 “我最近才知道，照片上这个美女就在我们学校附近的美术学院外面开店诶。走过去都不用十分钟，今天下午放学吃晚饭，趁着晚自习之前我们准备一起过去看看真人。”女生举着手机说着话，眼睛亮晶晶的写满期待，旁边坐着的几个学生也都点头附和。 江玖见状却只觉得好笑，她清亮的眸子里已经染上了点点笑意，听了这话却是忍不住想要开口劝阻——这些学生如果今天想趁着晚自习之前过去看楚韶，那是肯定见不到人的。因为这节课就是她最后一节课了，今天她没有晚自习，下课之后收拾收拾，她就要去接楚韶一起关门回家了，她们去了也只能是失望而归。 不过还没等江玖想好怎么开口劝她们，旁边另一个女生却突然开口道：“如果我们今天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看见陈大帅哥和楚女神在一起呢，听说他天天都给女神带玫瑰花，好痴情的。这两人站一起真是太般配了，真是想想都觉得养眼！” 女生话音一落，周围的学生们都点头附和，一个个激动得不行。她们都在网上看到过两个人的照片，同时也看到了美术学院的某些花痴加工脑补过的这两人的故事，于是一个个都对这对cp表示万分看好，这时候八卦起来也是不遗余力。 江玖在一旁都听愣了，那些事儿楚韶可从来都没和她说过，甚至连陈靖这个人，她也不知道。恍惚间，她听见自己开口问道：“你们怎么都说他们在一起了？有他们的照片吗？” 之前拿出手机提供照片的女生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她并没有发觉江玖的不妥，高高兴兴的在手里里翻出了一张“最有爱”的图片，展示给江玖看：“小江老师你看，陈大帅哥也很帅的吧，他们是不是很般配啊？” 那张照片拍摄的角度很巧妙，看上去就好像女子亲昵的靠在男子身上一样。江玖虽然看出了点儿不妥，不过那男人确实很帅气迷人，画面中俊男美女的搭配，也确实足够夺人眼球。而看楚韶照片中的模样，虽然依旧是淡淡的，但似乎也并不排斥他已经显得过度的亲近…… 心头重重的跳了两跳，一种强烈的不安感让她甚至想要抛下面前这些学生，直接拿着那手机上的照片去找楚韶问个清楚。可惜，不等她将冲动付诸实践，上课铃声终于还是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召回了教室外学生的同时，也惊醒了满心愤怒忐忑的江玖。 第29章 你会一直都在吗 一整节课，江玖都心不在焉的，嘴上机械的念着手里卷子上的答案和一旁早就写好的注释，脑子里却在不断的回放着之前看到的那张照片。 说实话，她其实并不是很相信学生们的那些话，因为以楚韶的性格来分析，她们所说的很多事根本就不可能发生。但是那张照片的出现，还是打破了她心里的平静，不安的感觉多过愤怒，她忐忑着，害怕楚韶终有一天会想突然出现一样，又突然消失在她的生命里。 高中的一节课只有四十五分钟，可是对于江玖来说，却仿佛度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以至于等到下课铃声响起时，她整个人都蔫儿了，就连之前想要不管不顾的跑去找楚韶质问的冲动也没了。她收拾了东西往教室外走，突然间就连过去翰墨轩找楚韶，都有些不敢了。 用比平时慢了两倍的速度挪回了办公室，对面的小张老师还在备课。见她回来，正准备和她打个招呼，结果一抬头就看见了她无精打采甚至可以用惨淡来形容的模样，顿时就被吓了一跳，忙站起身走过来：“诶，小江老师，你这是怎么了？！” 江玖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说些什么的，最终却也只是叹了口气，道：“没什么，就是突然有点儿不舒服，我休息休息就好了。小张老师你还是回去快备课吧，你天天都这么认真的样子，耽误了你可不好。” 说话间，江玖也不去看那小张老师有什么反应了，自顾自的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然后一低头，趴在了桌子上，看上去倒真是一幅身体不舒服的样子。 小张老师在一旁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也没说。他习惯性的推了推眼睛之后看了看四周，发现除了办公室里除了他们俩就没其他人了。那些语文老师们要么就是还在教室里奋斗，要么就已经收拾东西回家了，这个点儿却是冷清得很。 默默的拿了江玖的水杯去饮水机边接了杯热水放在江玖桌上，小张老师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继续备课。其实他的课已经备得差不多了，刚才也是准备收拾东西走人了的，不过现在看着江玖这样子，他还真不放心把她一个人留在这儿。 江玖重新坐直身子的时候，桌上的那杯水早凉了。不过她看见那满满的一杯水，也知道是小张老师给她倒的，心里明白对方误会了，可也没解释的必要，于是只能勉强挂着笑脸道了声：“谢谢。” 见她抬头，小张老师显然也松了口气。他放下是手里的笔，一脸关切的问道：“怎么样，好些了吗？” 虽然江玖一直觉得和小张老师的关系算不上有多好，不过这个时候能得到其他人的关心，还是让她觉得心里好受了不少，心态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消极了。于是摇了摇头道：“我没事了。对了，现在时间不早了吧，小张老师你还不回家吗？” 小张老师闻言低头看了一眼写得满满的备课本，又抬头笑道：“就回了。这不，刚把课备完，今天回家就可以稍微休息一下了。” 江玖点点头，没有多想，站起身来收拾东西的时候才发觉自己耽误得太久了。于是手上的动作便更快了几分，不等小张老师收拾好，她就已经拎着包向门口走去了：“小张老师，我还有事，先走了，明天见。” “嗯，小江老师，明天见。”小张老师笑着回应。等江玖走出了办公室大门，他的目光便又落在了对面桌上那杯根本没有动过的水上。之后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收回视线，又重新低下头，默默的收拾起了东西，几分钟之后也走出了语文组的办公室。 ***************************************************************** “今天怎么来晚了？”下午四点的时候，楚韶算着江玖大约快要下课了，便又把店面打开了，专为等她一起关门回家。可谁知这人今天却是姗姗来迟，一直让她等到了五点半，不过楚韶知道她最近忙碌，也没有抱怨，只是随口问了这么一句。 江玖有些心虚，默默的别过头错开了楚韶的目光，语气间倒是镇定如常，全不见两个多小时之前的愤怒：“今天学校里临时有点儿事，耽误了。抱歉，害你久等。” 如果是别人，大约便也信了，甚至察觉不到什么不妥。不过楚韶却是不同，两人十几年的夫妻并不是白做的，江玖那看似寻常的一侧头，还有那一声礼貌的“抱歉”，显然都暴露了她今日的不同。楚韶微微眯起了眼，不动声色的将面前那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却是猜不出对方到底在为什么纠结烦扰。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楚韶也发觉了现在的江玖比当年更多了一份敏感，所以这时候也不多问。她仍如往常一般淡淡的笑着：“这样啊，那下次记得给我打个电话说一声。” 江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嗯，没有下次了，那我们现在回家吧。” 楚韶应了一声，也不换下那一身的汉服曲裾就跟着江玖走出了店门。她锁了门，风姿卓越的站在了路边，然后没等两分钟，一辆蓝色的小轿车便停在了她面前。 这车是江玖最近新买的，并不是什么惹人注目的好车，就是十几万的大众，为的也只是能够载着楚韶上下班，免得再带着公主殿下挤公交，让她受了委屈。 楚韶打开车门坐进去的时候，几个穿着市一中校服的学生刚好出现在了街口。可惜，她们到底还是来晚了一步，看见的也只是美人上车的背影，车子向前开从另一个街口出去时甚至不会路过她们。不过楚韶那身曲裾却极是醒目，以至于一个背影便被不相识的人认出来了。 “哎呀，来晚了！都怪老刘喜欢拖堂，他早放两分钟我们就能看见美人正脸了！”之前给江玖递手机那女生狠狠地一跺脚，一脸的可惜加悔恨。 “算了算了，反正这里这么近，我们改天再来吧。”旁边另一个女生劝道，说完抬头看了一眼那即将消失在对面街口的蓝色大众，嘀咕了一句：“是陈大帅哥来接女神走了吗？” 女生闻言也抬头看了一眼，随即一撇嘴道：“拜托你看看清楚啊，那十几万的小破车像是我们陈大帅哥会开的吗？人家要开也是开法拉利、兰博基尼，要不也是保时捷、玛莎拉蒂之类的啊。你看看那些照片，陈大帅哥的座驾有少于一百万的吗？！” 旁边的女生偷偷的翻了个白眼，嘀咕了一句：“再好的车，也没见女神上啊……” 江玖是不知道身后那几个学生在嘀咕什么的，她倒是从后视镜里看到了那几个人。心里不禁有些庆幸自己这车从来没开去学校过，总是停在楚韶这边，否则被认出来的话，或许也是一场麻烦。而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她最讨厌的就是麻烦。 眼神往后视镜里瞥了几眼，车子开出街口的时候，江玖看见那几个学生转身回去了。于是她没再管身后，而是将注意力重新放在了前方的道路上。 下午四点半到七点半这个时间段，向来是这座城市晚高峰，交通最拥堵的时间段。平时江玖和楚韶回家，总是会避开这个时间段的，能提前就提前，不能提前就干脆等到七点半之后再上路。可是今天江玖在学校里耽搁的时间太长了，之后两人各怀心事也都没有注意到这个时间问题，于是华丽丽的，两人被堵在半道上了，车子以龟速前行。 “小玖，刚才那几个，是你的学生吗？”堵车的时候，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楚韶突然开口问道。 江玖知道她说的是谁，毕竟那几个学生还穿着市一中的校服呢，她频频看后视镜的行为，大约也被楚韶看在了眼里。于是也没隐瞒，点点头道：“嗯，那几个都是我学生，看了微博上你的照片，今天特地想过来看看真人的。” 楚韶点点头，没再就这个问题多问，突然话题一转：“小玖，你今天看着脸色不太好呢。是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事，所以累着了吗？” 江玖听了，神色间顿时就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她眼神略微一晃，随即又一脸无所谓的道：“没什么，这不是期末到了，所以忙吗？每学期都这样的，虽然我是第一次当老师，不过当年当学生时也是累的够呛呢。” 楚韶从开口起就在认真的观察着她的脸色，江玖那一瞬间的不自然自然是被她尽收眼底了。以楚韶的聪明，很快便分析出江玖今天的异常，并不是因为工作的原因。 江玖这个人，生活其实十分单调，每天学校和家两点一线的跑。除了上班，就是在家或者在翰墨轩陪着楚韶，平时身边连个朋友都没有的。那么，既然她不是在为了工作的事情纠结烦扰，能让她有这般反应的又会是什么呢？答案几乎不言而喻。 这次楚韶终于也有些迷茫了。明明这人中午离开时还好好的，不过就是回学校去上了两节课而已，她们之间也没发生什么事，这人究竟在纠结些什么啊？ 正胡思乱想之际，耳边突然传来江玖略显低沉的声音：“楚韶，你会一直都留在我身边？” 第30章 一生一世 “楚韶，你会一直都留在我身边吗？”问这句话的时候，江玖并没有回头去看楚韶，她的目光直直的盯着前方堵了半晌都不曾动过的车流，握着方向盘的手却是不自觉的紧了许多。 这句话其实并不是江玖在今天照片事件的刺激下，一时冲动才问出口的。早在她察觉了楚韶的聪慧和自己对她的心思后，她就开始有些患得患失了，这话也憋在她心里很久了。 楚韶的出现是突兀的，她至今为止也没闹明白对方究竟是怎么来到自己身边的。穿越这种事，真的只是在小说里看见过，即使她的记忆在复苏，可是对于这种不能用科学理由解释的事情，她还是存着几分犹疑的。或许某一天，楚韶就会像突然出现一样，又突然消失了。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更为现实的问题摆在她面前——楚韶太过优秀，而她却太过平凡。现在两人或许可以相依相偎着，过些平淡生活，可是她总觉得楚韶不是池中物，等到她真正了解透了这个世界之后，便是她立足腾飞之时。到时候面对这外界的种种诱惑，她又真的能和自己相守吗？ 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可是江玖想要问的太多了。即使现在的回应甚至是保证，并不能代表今后，但她还是想从楚韶口中听到一个肯定的答案，来安抚她那颗日益不安的心。 还好，楚韶并不是个会让人失望的人。尤其是对于那些她所看重的人，她就更是放多了心思，不会让对方轻易失望的。 这时候楚韶听了江玖的话，一时间却也没有深究其中可能蕴含的过多意义。这段时间的相处足够让她察觉到江玖的不安，所以在这个时候，犹豫或者耽搁，是万万要不得的。 所以在听到江玖的话后，楚韶第一时间就抬头看了一眼前方的车况——依然是堵得寸步难行，江玖的车也是被迫停在原地的——然后放心的转身伸手，一把便将江玖别扭着不肯看过来的脸扳了过来，不等江玖的目光中流露出诧异，她便不管不顾的印上了那熟悉至极的唇。 依旧是软软糯糯的感觉，带着些熟悉的气息，让人甚至会不自觉的放松下来。楚韶有些留恋，心里满满的不想分离，不过抬眸看到江玖眼中的差异和迷茫，她还是略微收敛了心中继续的冲动。 一个吻浅尝辄止。楚韶顺手勾了江玖的脖子，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使得两人相距极近，看着亲密无比。她仍旧是轻轻地笑着，语气中却没了往日的淡然，反而带上了几分未曾见过的霸道：“驸马，我已经为了你从楚国追到这儿了，你难道还以为能摆脱我吗？！”说完这话，她又深深地看了江玖一眼，语气沉沉：“我们，是注定要纠缠一生一世的！” 江玖这时候已经完全呆住了。她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唇瓣，楚韶身上那股幽香的气息似乎还停留其上，让她有些忍不住的沉沦。那霸道得仿佛宣言般的话在她耳边飘过，却似乎并没能进到她的心里，恍恍惚惚的听见了，然后又从她那一片空白的大脑中飘了出去——此时此刻那跳动得异常激烈的心脏让她窘迫得一心想要后退远离，就怕被楚韶听到这声响。 好半晌，车子后面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喇叭声，终于将江玖惊醒。 楚韶顺从的放开了勾着江玖脖子的手臂，江玖也重新坐直了身子。她看见前方的车子终于还是缓缓挪动了，虽然大脑里仍旧是一片空白，却也下意识的挂档跟着挪动。 “专心开车。”旁边的楚韶一眼就看出了江玖的神游天外，于是连忙开口提醒。旁的时候江玖爱怎么走神怎么走神，她还就爱她那迷糊的模样，可是开车的时候走神什么的，那就是在玩儿命了。她可不想千辛万苦的找到人，没几天就和对方死在一起。 被楚韶这一声再次惊回了神，江玖也终于从之前的“意外”中恢复过来。她的目光渐渐恢复了清明，小心的将车子开得极是平稳。只是那俊秀的脸颊却是在微微泛红，也不敢侧过头去看楚韶，也不知是在为之前的事情感到害羞，还是在为开车的时候走神而懊恼。 就这般，车厢内的沉默一直持续到车子开进了小区，在楼下的空地停下。 江玖熄了火，又暗自定了定神，这才扭头去看楚韶。她目光灼灼的看着楚韶绝美的面容，开口时似乎还带着一丝犹疑和不确定：“你刚才和我说，一生一世？！” “是，一生一世。”楚韶直视着江玖灼灼的目光，嘴角虽然仍旧习惯性的扬着浅笑，语气却是万分坚定，让人十分轻易的就能感受到她的决绝。 有些人就是有这种力量，可以通过短短的一句话，就安抚住他人的不安。就像现在，楚韶的一句话，就神奇的安抚住里江玖心里的那一份忐忑，让她那些患得患失和自卑无措，莫名的就消失不见了。 她的爱意，似乎就在这四个字里表露无遗。 江玖其实是个防备心很重的人，可是对于楚韶，她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破例。她不会轻信任何人的话，却可以被楚韶的一句“一生一世”安抚住，并且深信不疑。 默默地长叹了口气，江玖觉得，她这辈子大约是栽在这个叫做楚韶的女人手里了，连挣扎都不用的。 转念突然想起当初付嘉对着她表白时的场景，虽然当时江玖根本没拿同性恋说事儿，但她心里也未尝没有一种荒谬的感觉。在遇到楚韶之前，她一直觉得，自己大约是会孤独一生的，因为她并不想和男人结婚，却也从未想过要找个女人过一辈子。 只是在遇到楚韶之后，一切都变了。算算日子，两人相遇也不过两个多月罢了，她沦陷得太快，也太深。这个叫做楚韶的女人，似乎让她从灵魂深处就无法拒绝。 “好好的，你叹什么气？”楚韶自然能感觉到江玖最初的狂喜和之后的感叹，她默默的看着对方情绪变换，一直等到江玖平复下来了，她才伸手摸了摸江玖的脸，开口问道。 江玖笑了，眉眼弯弯，是重逢后少见的开朗喜悦。楚韶见了，心情也被感染一般的变得更好了，眉宇间不禁更柔和了几分——这样开朗的江玖才更像她的小驸马。 重逢两个多月的时间，楚韶除了在努力汲取知识融入这个社会之外，最多的，还是在分析身边这个似乎和当初有些不同的人。 古代的小江大人除了最开始伪装的沉稳和淡漠，显然活得更肆意也更自信。穿越后的她对于现代社会没有丝毫留恋，所以她轻易的抛弃了所有的过往。在那里，她除了自己的一条小命之外，活得完全没有顾忌。她凭着自己的本事，一步步的通过科考走到了楚国所有读书人之前，高中探花，最后步入了整个社会的统治阶级，她是有资格自信甚至自傲的。而她和楚韶的感情，虽说阴差阳错却也水到渠成，并没有什么让她纠结不已的地方。 而现代的小江老师却是差了许多。并不是这个人有什么问题，只是这里和那个架空的楚国不同，她经历过抛弃，而她的心底深处，也还在意着那曾经抛弃她的人，所以她会下意识的觉得是自己不好才造成了那么的局面，于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她的性格里便有了那一丝隐藏着的自卑。她会忐忑不安，她会患得患失，尤其是在面对这她所在意的人或者事时。 相处不过两个月，江玖并没有对自己的过往提及太多，不过仅仅是那些蛛丝马迹，也足够楚韶将她看得透透的了。于是对于这样的江玖，她又忍不住多了分心疼和怜爱。 楚韶下意识的拿手磨蹭着江玖的脸颊，江玖自己似乎挺喜欢楚韶的亲近，于是忍不住主动在楚韶的手心里蹭了蹭。不过蹭完之后她才突然想起了导致今天这场“意外的质问和表白”导火索，虽然心里明白大约不关楚韶什么事，却也不愿意让这事儿成为一个疙瘩。 江玖抬起头，先是正了正脸色，准备拿出一副严肃认真的模样和楚韶说这事儿。不过事到临头，对上楚韶那张随之摆出洗耳恭听状的脸，她到底还是忍不住破了功，只得微微鼓起了腮帮子，问道：“公主，翰墨轩那边，是不是有一个叫陈靖的人在缠着你啊？” 好吧，经过之前那一阵安抚，小江老师说出这话时已经没有了半点儿质问的意味，虽然仍旧有些酸味儿在其中，但那满满的偏心是个人都听得出来。 楚韶好笑之余，目光也是略微一沉。她终于知道江玖今天下午那番异常是为了什么，心里对于陈靖此人的不喜瞬间达到了顶点，不过她这些天已经小心的让江玖不遇到陈靖闹心了，怎么这事儿还是让她知道了？ 心里头已是心思百转，但楚韶面上却仍旧是那副淡淡的模样看着江玖，反问道：“小玖怎么知道的？”却是默认了江玖的说法。 得到当事人的肯定，江玖撇了撇嘴，也不知道是该高兴楚韶的坦然，还是该生气确有其事。她掏出手机翻起了微博，并没有费太多的功夫就找到了“楚女神和陈帅哥的爱情故事”，然后直接递给了楚韶看。 楚韶接过只瞥了一眼标题，一张俏脸就黑成了一片。 第31章 当如何 对陈靖这个人，楚韶向来是没什么好感的，再加上现在他险些害的自己和江玖之间再生隔阂，楚韶对这人是彻底厌恶到了骨子里了。 不过就这件事的结果而言，也可以说是因祸得福了——江玖选择直言相告，对于楚韶来时，便是信任。楚韶说了一生一世，对于江玖来说，便是诺言。 虽然有些事可以心照不宣，但有些话说出口之后，总归是会有些不同的。 当晚，听了楚韶表白的江玖兴奋得一夜没睡，躺在床上借着窗帘缝隙间透过来的光芒，目光灼灼的盯着楚韶的侧脸看了一晚上。直到天色将明时，她才迷迷糊糊的睡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然后顶着一双熊猫眼，一脸欢快和楚韶一起上班去了。 车子依然是停在了翰墨轩外，江玖看着楚韶打开了店门才依依不舍的转身去了学校，临走前还不忘连声道：“我今天上午只有两节课，会早点过来的。” 楚韶淡笑着点了点头，随即看着江玖渐渐远去的背影却不觉有些好笑——这人昨夜盯着自己看了一夜，警醒如她，自然是知道的。不过今早看着江玖那黑成一片的眼圈，还有她那和脸色丝毫不搭的轻快脚步，楚韶还是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 笑过之后，楚韶摇摇头，转身回到了翰墨轩里。她看了一眼桌案上摆放着的那幅画了一半的山水画，沉默片刻之后便动手收了起来，然后信手铺上了新的白纸。 虽然昨天的事情结局还算完满，甚至推动着她和江玖的关系更进了一步。不过楚韶今天还是没什么心情作画，便干脆重新铺上纸，准备写写字静心——她该要好好想一想今后的路了，努力和江玖在一起是必然的，可生活却并不只是如此。 陈靖是事情是偶然也是必然。撇开今后不说，就当下而言，楚韶需要尽快解决这个麻烦，可是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出身尊贵权势滔天的大长公主了，不是她一张口，就会有无数忠心的下属替她解决掉陈靖的。而陈靖却显然有些背景，两人目前的实力不对等，她需要细心的思量今后的道路了。 实力来自何处？无非钱权二字。不过对于这个世界的了解还不算透彻，楚韶一时间也无非更深层的接触到这两个字，当务之急也只好看看，能不能借一下身边的势了。至于以后，也只能说，楚韶并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 楚韶一边写字，一边在脑海里将自己到了这边之后接触过的人都梳理了一遍。 首先，自然是江玖。她虽然在这里有着明确的身份，但自己不是公主了，她也一样不是驸马，不是高官，不是探花，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老师而已。钱，权，江玖一样也不占，身后并没有势力可以作为两个人的依仗。 之后，或许就该算是江玖的“好朋友”秦怡和她身后的秦家了。虽然这人看上去是有些背景的，秦家老爷子似乎也是个可以结交的人物。不过可惜，作为情敌，楚韶自然不好借助她家的势力，更何况秦怡的态度如何，楚韶拿不准也不想去揣测。 再之后，应该就要算是半个多月前有过一面之缘的萧皖玦了。她是江玖的亲生母亲，虽然这母女俩看上去关系僵到了冰点，不过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楚韶倒是看得出来，她们的心里对于彼此都还是有着几分在意的。再加上萧皖玦身上有着明显的上位者所特有的气势，楚韶猜测，她的身份应该也不简单…… 就在楚韶一边写字，一边分析着萧皖玦这个人的时候，翰墨轩店门上那安静了半个早上的铃铛再次叮叮当当的响了起来。 楚韶被打断了思绪回神，听到进门的脚步声暗自挑了挑眉，却并没有立刻抬头，反而继续泼墨挥毫，直到手下这幅字写好了，方才搁笔抬头。 许峰盯着楚韶的目光依旧灼热，不过见着对方抬头，他却下意识的垂下了眼眸。毫无目的的游移了片刻之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楚韶刚写完的字上，于是忍不住再次眼前一亮，开口赞道：“楚小姐的字真漂亮，不过这幅字和以往卖的那些好像有些不同呢。” 都说字如其人，在很多时候，从一个人的字，就可以看得出这个人的品性心胸等等。楚韶之前写了卖的那些字里，总是内敛隐藏了许多，即使老辣如秦老爷子等人，也无法在这字里看出更多的东西。而眼前这幅字中，却不可避免的带上了几分霸气和凌厉，凭许峰的眼力或许看不出更多，却也能察觉出些许不同来。 楚韶淡淡的瞥了一眼面前的字，却并没有就此多说什么，只抬头道：“你恐怕又要白跑一趟了，今天我店里依然没有什么可卖的，我也不准备继续作画。” 许峰的目光下意识的往楚韶面前刚刚写就的字上看去，即使那幅字还没有装裱出售，可是他的目光里也明明白白的写着想买下来的意思。 楚韶自然看出来了，却完全没有接茬的意思。她不动声色的拿起压在纸上的镇纸，又取下写满了字的宣纸，然后默默的收到了一旁，显然是不打算出售的意思。 许峰的目光中明显有点儿失望，不过他还没有忘记自己今天过来的目的。收回目光后略微踌躇了一下，他开口道：“楚小姐，陈靖这个人，你今后还是离远一些吧。” 楚韶显然没想到他会说这个，还拿着镇纸的手因为诧异略微顿了一下，随即便又不动声色的把镇纸重新压在了纸上：“为什么这么说？” 她倒是忘了，这个许峰也是富二代，和陈靖算是一个圈子里的人，多少都是会有些接触的。或许从他这里，她可以知道更多一点儿的事，毕竟知彼知己百战不殆啊。 ***************************************************************** 江玖顶着一双熊猫眼来到办公室的时候，坐在她对面的小张老师已经到了。见着江玖进来，他正准备向往常一样和她打个招呼，结果一抬头就被她眼底那一圈儿青黑给吓了一跳，嘴边的“早上好”也变成了一声惊呼：“小江老师，你这是怎么了？！” 这时候离上课也就几分钟时间了，办公室里能来得这么早的，除了小张老师都是有课的，这会儿也已经收拾了教案课本之类的东西准备往教学楼去。谁知早间办公室里的宁静突然被小张老师的一嗓子给打破了，正准备出门的几个老师都下意识的看了过来。 江玖也被小张老师的夸张反应吓了一跳，不过更让她尴尬的还是那些突然聚集在她身上的视线。她的脸僵硬了一瞬，随即干笑道：“各位老师，快上课了，你们都赶紧去吧，别迟到了。我只是昨天晚上有点儿不舒服，没休息好，现在已经没事儿了。” 众人闻言看了看江玖，虽然她眼下那片青黑看着的确有些吓人，不过她这会儿精神倒也不错，并不像是有什么大病的样子。于是大家也没说什么，只随意的叮嘱了两句，要她别逞强好好休息，就都赶着去上课了。 江玖见状松了口气，见着时间不多，便也赶忙收拾起来。倒是对面的小张老师有些尴尬，低低的道了一声：“小江老师，刚才抱歉啊。你昨天就不舒服的样子，今天来了还有那么重的黑眼圈，真的没什么关系吗？” 说话间，江玖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她一手把包扔进了自己办公桌下的柜子里，一手抱起了书，摇头笑道：“没关系的。谢谢小张老师的关心，我真没什么事了。要上课了，我先走了，再见。” 小张老师愣愣的点了点头，低低的回了一声“再见”，江玖却已经走出了办公室的大门。他低头看了看面前摆放的一摞等待批改的卷子，终于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隐约透着些失落。 今天上午这两节课还是昨天下午那个班的，不过因为心情好的缘故，即使今天江玖的精神有些不济，依然把课上得很好，和昨天下午简直不是一个水平。 课间的时候，江玖也没什么精神动弹，就坐在讲台后面闭目养神。昨天那一群学生又凑在第一排叽叽喳喳的说开了： “小璐，昨天没见着楚女神，今天我们还去吗？”一个女生的声音当先传来。 “去啊，为什么不去？我昨天晚上就弄清楚了，楚女神的翰墨轩开门的时间和我们上课时间差不多。一般情况下都是早晨八点开门，晚上五点左右就关门了，周末和节假日还不营业。我们昨天实在是去晚了，今天早点儿去，一定能看到真人的。”叫小璐的女生如此回道。 “可是五点之前我们还在上课啊，怎么看得到真人。”女生的声音略有些失落。 “你真笨！中午不是还有午休吗？大不了就少睡会儿午觉，过去看美人看帅哥啊。”即使没睁眼，也能从这句话里听出小璐有多花痴了。 “诶，这样不错啊，我们中午再去！”附和的声音不少。 江玖一手支在讲台上，撑着下巴继续闭目养神，没再去细听她们的嘀咕和八卦，不过心里已经做出了决定：今天中午翰墨轩关门午休！才不要让这群喜欢yy的花痴去骚扰楚韶呢。 第32章 等 两节课下之后，江玖回办公室收拾了一下之后就又匆匆离开，去了翰墨轩。然后一进门，她就对着依然在写字的楚韶道：“公主，今天中午我们关门午休吧。” 午不午休的，楚韶倒是不在意，反正现在店里也没什么东西需要卖，关不关门的倒也无所谓。只是对于关门午休这个要求，江玖倒是第一次提，于是她停了笔，抬头看了江玖一眼，问道：“好好地，你怎么想到要关门午休了？” 江玖走到楚韶身边，低头看了看她刚写的字，只一眼便感觉那字和平时不同，似乎隐隐的透着一种迫人的气势。好看的眉梢微微挑起，潜意识里却觉得这字似乎更配得上楚韶这个人，于是江玖也没多问，只回道：“昨天下午回去时，我那几个学生你也看见了，她们不死心，中午还想过来看你呢。” 楚韶闻言摇头一笑，也低下头继续写了起来：“不过是几个学生想过来看一看而已，想必她们也不会做出什么来，何必麻烦躲着呢。”说话间，她已经把这幅字的最后几个字写完了，搁笔之后抬头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来：“或者见了面，我还可以和她们聊一聊，看看她们对于你这个老师是个什么看法？” 江玖撇撇嘴，很肯定的道：“你肯定不会想要和她们聊天的。”说完吊胃口似得顿了顿，楚韶见着好笑，却也配合的拿着询问的目光看她，于是江玖继续道：“昨天那微博，就是她们给我看的。她们来，可不仅仅是为了看女神，还想看帅哥呢。” 提起陈靖，楚韶也没了好心情。连带着，对那些不明就里就胡乱传播消息的人也没了好感。于是也不再多言，点了点头干脆道：“这几天店里的字画都已经卖完了，左右也没什么事，那不如现在就把店门关上了吧。” 话一出口，也不用楚韶动手，江玖就自觉的走过去把店门关上了。关门的那一刻，看着满街大开的店门，她也不禁想到：这整条街里，恐怕也就只有公主殿下最悠闲了吧。翰墨轩想开就开，想关就关，没有半分顾忌，店里还经常没有商品售卖。如果不是公主殿下的字画标价极高，恐怕不仅赚不到钱，就连房租都得搭进去。 当然，赚不赚钱这种念头，也只是在江玖的脑海里一闪而逝罢了。她摇摇头，将店门关好后便又走了回去，见着楚韶似乎准备继续写字，便想帮着她一起铺纸。 楚韶却没让她动手，只抬头看了一眼她眼底下那青黑的一片，便摆了摆手道：“好了好了，我写字也不过是个消遣，自己慢慢来就是了。倒是你，昨天晚上似乎没休息好啊，这黑眼圈看着也是吓人，趁着现在有时间，不如就去后面的休息室里睡一会儿吧。” 自从昨天听了楚韶表白似得承诺，江玖自己都觉得自己越发的粘人了，这会儿她是一点儿也不想和楚韶分开的。不过听楚韶一说昨晚没休息好什么的，江玖也莫名觉得有些心虚，再加上她精神虽然依旧亢奋，但身体也确实是有些疲惫困乏了。于是犹豫了一下，又被楚韶催促了一次之后，江玖终于还是乖乖的去了店铺后面的休息室里休息。 躺在那张亲手布置，却从未躺过的舒适大床上，鼻息间满满的都是楚韶身上那淡淡的幽香气息。江玖抱着被子在枕头上蹭了蹭，身体放松下来，几乎没怎么挣扎，就闭上眼睛沉沉睡去了。 ************************************************************************** “小玖，小玖，起来吃饭了。”那声音轻轻柔柔的，似乎害怕惊扰了什么。 江玖睡得迷迷糊糊的，她的嘴角还隐隐约约的挂着丝微笑，似乎正在做着什么好梦，然后突然听到耳边有人在轻声的喊她。她迷糊着费力的睁眼，却也只是勉强的睁开了一条缝，隐隐约约的看到床边似乎有个人影在晃动，然后也没来得及细想那人是谁，便又不可抑止的闭上了眼睛。 这些天因为是期末了，工作量大增，江玖本就疲惫。昨天又因为兴奋过度，一晚上都没睡，这会儿躺在这温暖舒适又充斥着楚韶气息的大床上，身体内积累的疲惫似乎突然间一起爆发了出来，让她连睁眼都变得困难起来。 “小玖，起来吃饭了，不吃饭很上脾胃的，吃过再睡好吗？”耳边那个依旧没有停歇，持续呼唤着江玖，似乎并不准备放弃。 江玖被催促着，再次勉力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这一次，她的眼皮子似乎终于没有那么沉重了，眼睛也睁得更开了一些，所以她很容易的就认出了身边呼唤她的那人正是楚韶。不过可惜，当事人虽然睁开了眼睛，但大脑里却还是一片混沌模糊。 楚韶还在坚持不懈的叫江玖起来吃饭，这时候已经到了中午了。她知道江玖今天疲惫不堪，定是没有精神再起来做饭了，于是便难得的叫了外卖。现在外卖已经送到了，江玖下午也还有课，不能饿着，她自然是要叫了江玖一起起来吃的。 江玖却不管这些，现在身体疲惫感已经占据了她全部的神经，至于饥饿什么的，压根感觉不到。在睁眼看清楚眼前那人是楚韶之后，江玖原本还存了两分警醒的神经也彻底的放松了下来，于是在楚韶坚持不懈的呼喊持续打扰她的睡眠之后，脑袋里除了想继续睡觉之外一片空白的小江老师干脆伸手一捞，搂住了楚韶的脖子就一把将毫无防备的楚韶拉得一个不稳，落在了她的怀里。 “别吵，一起睡！”脸颊在楚韶的脖颈间蹭了蹭，江玖迷迷糊糊的嘀咕了一句，便又将脑袋埋在了楚韶的脖颈间没了动静。虽然如此，但半睡半醒间的江玖似乎格外有力，她两只手紧紧地把楚韶抱在了怀里，一时间竟是让人挣脱不得。 呼吸的热气喷洒在脖颈间，两人保持着一种可以说是暧昧的姿势倒在了床上，淡定如楚韶者也在片刻之后忍不住微微红了脸。 随即，尚且清醒的人轻叹一声，终于还是放弃了把人叫起来吃饭的打算。楚韶低头看了看江玖牢牢抱着她的两只爪子，又抬头看了看对方沉静的睡颜，之后犹豫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便也放弃了挣脱开对方的禁锢然后自去用饭的选择，反而脱了鞋也趟上了床。 现在正是冬季最冷的时节，即使休息室里有空调，但尽量靠近热源也是动物的本能。所以在楚韶上床之后，江玖很快就主动的靠了过去，然后因为姿势的缘故，整个人都窝在了楚韶的怀里。 对此，楚韶早有预料。当年在楚国，江玖因为早年的贫苦，身体一直不是很好，平时还没什么体现，只是到了冬天就格外的怕冷。那些年，没到冬日的夜晚，江玖几乎都是在楚韶怀里窝着的，所以此时此刻，楚韶也很自然的一伸手，将人整个揽进了怀里。 或许是因为这个怀抱太过熟悉也太过安逸，已经睡迷糊了的江玖下意识的在楚韶的怀里蹭了蹭，随即枕着某处柔软再次入睡了。这个习惯一如当年，让楚韶再次怔愣的同时，也忍不住微红着脸在心里哼了一声这人即使失忆了也是一样的“本性难移”。 随即，楚韶伸手把某人的脑袋移开了些，然后像当年一样顺便伸手在江玖带着些小肉的脸上捏了捏，手感也是一如既往的好。不过这翻动作，也引得江玖像以往的无数次一般，不满的嘟了嘟嘴，然后又在楚韶的身上蹭了蹭，却是没有就此醒来。 时间仿佛回到了从前，可惜眼前的一切都提醒这楚韶，这里并不是楚国，也不再是当年的大长公主和小江驸马。 楚韶默默地叹了口气，心里也说不上是失落还是希翼。她目光灼灼的盯着江玖看了良久，然后突然低头在对方红润的薄唇上轻轻地印了一下，那熟悉的气味和感觉让她果然安下了心。楚韶的脸上终于带上了两分笑意，她再次收紧了手臂，随即便也闭上了眼睛，陪着江玖一起睡起了午觉。 就在翰墨轩的两个主人正在温暖舒适的休息室里，舒舒服服的睡着午觉的时候。翰墨轩外，几个穿着市一中校服的学生却正呆呆地站在紧闭的店门口，一副风中凌乱状。 “小璐，你不是说楚女神下午才关店的吗？！”女生盯着挂着“暂停营业”牌子的翰墨轩大门，一脸失望的开口道。 旁边领头过来的小璐看到翰墨轩关着门时也是一副傻眼样，她下意识的解释着：“我真的有查过，美术学院这边的学生都说翰墨轩不午休的。只要这天开门营业了，楚女神从来都是要等到下午起码四点钟之后才会关门的。” “那会不会是今天翰墨轩压根就没开门啊？”旁边一个同来的男生稍微冷静一点，他看了一眼紧闭的店门，又从旁边透明的玻璃墙向里看。翰墨轩里黑漆漆一片，也没看见有人在的样子，再加上小璐的解释，便这样猜测道。 小璐听了却不死心，眼睛四下里一秒，就冲着街对面的一家二手书店冲了过去。 几分钟之后，小璐回来了，脸上的表情也说不上来是庆幸还是失落：“对面书店的老板说了，今天早上翰墨轩是开门了的，不过楚女神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午休了，就早早的就关了店门。楚女神倒是还没有走，人就在里面，不过不知道店门什么时候能开啊。” 旁边的几人听了都觉得无语，他们特地来了两次了也没见到人，这运气简直不能更差了。再加上翰墨轩也不知道几点才开门，等下去可能也没结果，于是纷纷摇头，打算打道回府了。 “诶，你们真打算就这样放弃了？”小璐看着几人转身，连忙开口问道。 这一次，就连之前还兴致勃勃的女生也没了耐性：“小璐，回去吧。在这儿等着也没什么结果的，不过就是一个网络人物而已，见不到就算了。我们下午还有正课呢，中午不午休不行的。” 亲眼看看网络红人，不过是少年少女们的一时冲动而已，就和追星一样。几个同道中人一约，自然可以兴致勃勃的跑来凑热闹，不过在遭受了几次打击之后，他们热情退去，便也将这事儿看得平常了——至少这事儿不能影响他们正常的学习生活。 几个人吃了两回闭门羹，心里便都打了退堂鼓。这时候是没那个耐心再等翰墨轩开门了，甚至连今后会不会再来，也说不准。于是在女生开口之后，众人纷纷附和，表示要回学校午休了。 谁知小璐却是个犟脾气，她闻言也没强求几人留下，只冲着她们挥挥手，然后瞪着翰墨轩的大门道：“那算了，你们都回去吧，我要在这里等。我就不信了，我运气真这么差，都来两趟了，连从来没有过的翰墨轩午休也撞上了，结果想看一眼真人就偏偏看不见！” 几个同来的同学对视一眼，不过大约都知道小璐的脾气。两个和她关系好的上前劝了两句无效之后，他们便都转身回了学校，独留下小璐一个人还在翰墨轩对面的二手书店里边翻书边等。 第33章 风雪 午休太安逸，江玖一睡就是将近四个小时，等到楚韶把她从床上拖起来的时候，时间却是有些晚了。 江玖穿好衣服，坐在床边晕乎了一会儿，然后掏出手机一看，已经一点五十了。现在学校下午是两点十分就上课了，只有二十分钟的时间，走去学校已经需要十分钟了，她还要洗漱收拾…… 睡迷糊了的大脑终于不敢继续迷糊了。江玖一下子就从床上弹了起来，急急忙忙的冲去卫生间洗漱了。 楚韶见着有些好笑，她这番反应，和当年在楚国时候，要早朝却起迟了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不过笑过之后，楚韶就匆匆的去了另一边的小厨房——她和江玖都没吃午餐就睡了，这般本就对肠胃不好，如果再饿上一下午，那就更不合适了。 可惜，公主殿下难得动手热的饭菜，小江老师却是没那个时间慢慢品尝了。虽然她只花了五分钟就迅速的把自己收拾好了，但吃饭的时间却真是没有什么了。她被楚韶拉着，也只是狼吞虎咽的刨了几口饭就匆匆的跑了。 江玖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身后楚韶叫道：“小玖，等等。” 她以为楚韶有什么事，便也听话的站住了，扭头就见着楚韶拿着张纸巾走了过来，居然替她擦了擦嘴。江玖愣了一下，莫名的没有觉得不好意思，潜意识里似乎也觉得这样的事并不是第一次发生，所以可以理所当然的接受。 这样的事情也确实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楚国的小江大人可是出了名的爱吃，公主殿下初初便是以美食诱惑之。到了后来，两人感情渐入佳境，在楚韶有时间的时候，甚至会陪着她到处寻找美食。吃完之后帮忙擦擦嘴，也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 楚韶举着纸巾帮江玖擦嘴，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江玖站在那里任她施为，神色间也是坦然至极。等到楚韶把江玖匆忙刨饭时粘在嘴边的饭粒和油渍都擦干净了，又替她理了理略有些乱的衣领之后，这才放人离开。 被照顾了一番的江玖心里暖暖的。她目光灼灼的盯着楚韶看了一会儿，又扭头往四下里一看，这时候天气冷，街上倒也没有几个行人，于是胆子又大了些。 犹豫了一下，还是迅速的把脑袋凑了过去，在楚韶的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也不敢看楚韶这时候什么反应，江玖自己倒是先微红了脸颊，然后连个招呼都没打，就匆匆跑远了。 楚韶抚着被偷亲的脸颊也是愣了一下，随即看着江玖远去的背影倒是很快柔和了双眼。她在店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直到江玖的背影都消失在了街口的拐角处，这才转身回去了翰明轩——今天心情不错，或许可以继续作画了？ 片刻间，翰明轩外便又恢复了冷清。两个当事人都没注意到，对面那家二手书店里，隔着一片透明的玻璃墙，一个穿着市一中校服的女生刚刚放下手机。 ***************************************************************** 一月份的天气，差不多已经是一年之中最冷的时节了。江玖所在的，是个地理位置有些偏南的城市，虽然整体气温比起北方来说高了不少，可是那种湿冷又没有空调的日子，还是让人觉得很难熬的。 从温暖的翰墨轩里出来时，江玖就觉得下午的气温似乎比早上更冷了一些，尤其是那小风呼呼的吹着，让人一点儿温度也留不住。也幸好市一中离得近，她急匆匆的跑过去也没觉得太冷，最后踩着上课铃声进了七班教室。 下午的两节语文课也是连上的，江玖拿着自己整理印出来的复习资料给学生们复习。市一中算是市里的重点中学了，学生们大多成绩不错，也有着良好的学习习惯，即使下午大家的精神不算很好，也依然一副认真听讲的模样。 一节课很快就结束了。江玖没有其他老师拖堂的习惯，更何况下节课还是她的，所以铃声一响她就大方的挥手下课了。 “诶，外面下雪了啊！”刚下课，就听见走廊里有人惊呼。众人连忙扭头向着窗子外面一看，果然已是白茫茫的一片。 这还是今冬的第一场雪，却是纷纷扬扬下得声势浩大。眼下里地面上虽然还没有积雪，不过看着那漫天飞扬的大雪，如果这样一直下下去，想必等到晚上学生们放学时，地上就能积上厚厚的一层了。到时候如果没带伞又没人接的话，离开学校都是个问题了。 当然，现在学生们还想不到这么现实的问题，大多数人还在为那漫天飞扬的雪花兴奋，甚至有人都已经开始约着同学好友晚些时候打雪仗之类的了。 江玖也站在窗户边上往外看了一会儿，难怪中午觉得冷呢，原来是要降温下雪了。不过今天这场雪也下得真大，飘飘扬扬的，一眼望去几乎遮天蔽日，都可以用书本里常常出现的“鹅毛大雪”来形容了。 她自幼生长在这个南方城市，记忆里这个城市的雪似乎都是小小的雪粒，大雪几乎没有，雪粒也很难积起来。记忆里唯一的一次大雪，大约是在她上初中的时候，也没看见那雪是什么样的，只知道头天夜里下了雪，天气很冷，第二天早晨去学校时，路上的积雪有了十来公分厚了。到了学校，向来严肃的班主任还让她们玩了一场雪。 教室里仍旧闹哄哄的，被期末考折腾得蔫头耷脑的学生们仿佛瞬间都满血复活了，一个两个的都兴奋得紧。江玖的耳边还听着身旁两个男生商量着下午休息时出去玩雪的事儿，思绪却似乎已经从回忆当年飘飞到了更远的地方…… 白茫茫的天地，白茫茫的大雪，出征的队伍仿佛黑色的长龙，匍匐在那一片雪白的世界中，从她的脚下一直蔓延到极远处。当先有一人领头，那人穿着黑衣黑甲，骑在黑色的骏马上，身姿挺拔如剑，吸引了她全部的目光和心神…… 上课铃声突然响起，打断了江玖不知道飘飞到了哪里的思绪，脑海中的画面也就定格在了那一瞬间。江玖眨了眨眼睛，重新站在了讲台上，脑袋里却仍旧不自觉的在回放那个之前定格的那个画面——她并没能记起什么，可是她知道，那个穿着黑衣黑甲，骑在黑马上的人，就是楚韶。 出去的学生听到上课铃声响了，便都陆陆续续的回来了，人到齐时，江玖也已经压下了心头那一瞬间产生的悸动。她扫了一眼下面整齐坐着的学生，拿着资料继续讲课。 平平淡淡的四十五分钟仍旧过得很快。江玖讲课的节奏把握得很好，下课的时候，她手上的那几页复习资料刚好讲完，于是仍旧毫不拖堂的下了课。 收拾好了东西，江玖抬头看了一眼窗外仍旧没有停歇的大雪，还是开口提醒了一句：“如果晚自习的时候雪还没停，你们一定要记得让家长来接。” 学生们稀稀拉拉的应了，不过也有不少人不以为意的。他们已经是高中生了，大多已经有了独立意思，上个学而已，哪里还像小孩子一样需要父母来接啊。 江玖也只是提醒一句，说完也就转身离开了。只是从教学楼走到办公楼而已，不足五十米的距离，却已让她顶了满头风雪。 正巧小张老师先她一步下课回来了，一抬头就看见了她满脑袋的雪花，于是开口问道：“诶，小江老师，我记得你下午没课了吧？你带伞了没，没带的话跟我一起走吧。” 没等江玖出言婉拒，旁边路过的王老师正好听见，笑眯眯的插嘴道：“今天下雪了，天气冷，没事儿就都回去了吧。小江，外面积了雪不好走，让小张送你一程正好。” 小张老师有车，平时同事们搭个顺风车也是常事儿，他也从来不推辞。但此时江玖看着对方热情的脸，却突然觉得最近这小张老师对她似乎太照顾了些，甚至可以说有些……殷勤？！还有王老师那张笑眯眯的脸，似乎也和平时的亲切有些不同呢。 江玖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了有些不对劲。她本就算是个冷清的性子，寻常不和人亲近，不说她已经有了楚韶，就算是没有，她和小张老师也顶多就是比较熟悉的同事而已，别的什么也谈不上。现在发觉了不对，她自然更要对对方敬而远之。 三言两语的婉拒了，江玖放下资料拎起包，然后看了一眼还在收拾东西的小张老师，赶忙道了声“再见”就跑了。等到小张老师提着包追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楼下江玖已经冒着大雪跑出办公大楼了，等他开车追过去的话，大约人都已经出校门了。 眼看着江玖顶风冒雪的消失在了视线里，小张老师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然后整张脸都忍不住垮了下来——他还没表白，他还没出手呢，可是江玖的拒绝已经很明显了。 江玖才没管小张老师的失落和纠结，她今天确实没带伞，所以就准备这样冒雪跑去翰墨轩的。谁知刚走到校门，就看见穿着一身白色羽绒服的楚韶正撑着伞，站在校门外的漫天风雪之中。听到动静后抬眼看见她，便是轻扬嘴角，盈盈一笑…… 第34章 偶遇 张璐看着手机上的照片走了一下午的神，就连班主任的课也没好好的听。她座位又靠前，惹得讲台上挺着啤酒肚的数学老师兼班主任罗老师连着瞪了她好几眼。 可惜，当事人一无所觉，愣是没有发现自己已经被班主任盯上了。于是一下课，“不知悔改”的张璐同学就被罗老师叫到教室外面好一顿说教，直到第二节课快上课了，才蔫头耷脑的回来。 “小璐，你没事吧？”中午同去没见着人，然后“明智”的选择回来午休的蒋燕就坐在张璐后面的位置。原本还被突降的大雪吸引了目光，这会儿见着她终于蔫头耷脑的回来了，忙又探了半个身子过来问道。 “哦，没事，就是刚刚有些走神，被老罗逮到了。”张璐无精打采的趴在桌子上，闻言随口回了一句。罗老师的唠叨进教室大门时就已经被她抛在脑后了，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她们的小江老师，和隔壁美术学院外的翰墨轩老板楚女神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她确定，今天中午，从午休的翰墨轩里出来的那个人，就是她们语文老师江玖没错，这一点有照片为证。当然，如果只是小江老师从翰墨轩里出来，又或者她和楚女神认识，那也没什么值得她大惊小怪的。可问题是，楚女神帮着小江老师擦嘴，帮着她理衣领，然后还有小江老师偷亲楚女神什么的，就有点儿超出她的接受能力了吧？！ 张璐现在只觉得自己满脑袋的浆糊。她总觉得这两人的关系不一般，可真要让她说哪里不一般，一时间似乎又说不出来。她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那两人给她的感觉——奇奇怪怪的。 蒋燕听到了回话却没有就此退回去的意思，再次开口道：“中午的时候我就说让你一起回来午休吧，你偏不。下午还有两节课呢，你精神这么差，要怎么混过去啊。”抱怨了一句之后，好奇心使然，她还是没忍住问道：“对了小璐，今天你等了一中午，有看见楚女神吗？” 张璐闻言眨了眨眼睛，突然觉得或许这事儿和朋友分享一下，问问蒋燕她们的看法，她就能知道自己为什么总觉得奇怪了。于是原本无精打采的神态立刻就不见了，张璐腾的一下就坐直了，她一边掏手机一边道：“我中午可不是在那儿白等的，当然看到了啊。” 蒋燕一听，立刻兴奋了。虽然她并不后悔中午选择放弃看美人回来午休，可是八卦的精神人人都有，闻言眼睛就是一亮，甚至伸出爪子扯住了张璐肩膀上的衣服：“真的啊？！楚女神真人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比照片看上去更漂亮，更有气质啊？” 这人的表现似乎太激动了，张璐听她问得一愣一愣的。可惜，这几个问题她还真回答不了。虽然她中午的确是见到楚韶本人了，可惜当时的距离比较远，她稍稍有点儿近视，然后还被小江老师出现，还有她和楚女神的互动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至于楚韶长什么样，气质如何，她还真没怎么注意到。 当然，这话是不能和其他人说的。要不然让她们知道，她在翰墨轩外面守了一中午，却连人都没看清楚的话，还不知道要被嘲笑成什么样呢。于是嘴里只能含糊的答道：“女神嘛，当然漂亮啊，气质更是没得说，你没看到绝对是你的损失。” 蒋燕一听，脸上果然闪过了一丝后悔，不过很快又被掩饰了过去：“切，没看到就没看到嘛，说什么损失呢。反正人就在隔壁街，什么时候有空了我再去看就是了。” 张璐也不是很想谈论这个话题，于是果断的放弃了炫耀。她掏出手机点开了相册，正想和蒋燕说中午在翰墨轩看见小江老师的事儿，偏偏上课铃声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她刚扭头对蒋燕说了一句：“我中午在翰墨轩……” “徐老师来了，快转回去！”蒋燕一脸紧张的推了张璐一把，显然是没心情在这个时候听她继续八卦了。没办法，这英语老师看起来太凶残，成天板着张脸气场十足，比班主任还可怕，三班的学生就没几个不怕她的。 这节课正是英语课，对上徐老师，张璐也有些发憷，只好乖乖地咽下了还没出口的话，转身做好。幸好，这时候徐老师才刚走上讲台，高中也没有像小学初中那样管得严，徐老师只是瞥了张璐一眼，什么也没说就打开教案开始上课了。 不过就是那么轻描淡写的一眼，威力也是十足的。即使张璐依旧走神，也没敢像之前的数学课那样明目张胆了，只是偶尔仍旧盯着面前的书本发呆。 剩下的两节都是英语课，连中间的课间时间都被徐老师占用了大半，剩下的那点儿时间还不够大家往厕所跑的。于是张璐原本已经到了嘴边的话，愣是没找到机会说出来，一直等到了下午放学，她和蒋燕一起去吃晚饭时，才终于把在翰墨轩遇见小江老师的事儿说了出来。 “你是说，你在翰墨轩见着小江老师了？！”蒋燕略显惊讶的问道。 张璐点头。 “还有，你说楚女神帮小江老师擦嘴，还帮她理衣领？”蒋燕继续瞪着眼睛问道。 张璐继续点头。 “最后，你说小江老师偷亲了楚女神？！偷亲？！！！”蒋燕的表情简直不可置信。 张璐依然点头。不过点头之后，她想了想还是犹豫着说了一句：“我也没想到小江老师认识楚女神，而且看样子她们关系还不错。也许是闺蜜来着？” “闺蜜？！”蒋燕瞪着双眼睛，一脸“你骗鬼吧”的表情：“闺蜜还用得着偷亲的吗？！闺蜜的话要么不亲，要么就光明正大的秀恩爱了，哪里用得着偷亲啊。我听你的说法，倒觉得她们俩的相处模式更像恋人呢。” 恋人？可是小江老师和楚女神都是女的啊！除了脾气倔强，平时勉强还称得上是乖乖女的张璐瞪大了眼睛，觉得新世界的大门打开了。不过被蒋燕一说，她还真觉得是这么回事，之前那古怪的感觉，大约可以称之为暧昧吧。 “对了，你不是说有照片吗？给我看看呗。”蒋燕拿着筷子戳了戳餐盘里的饭，基本上已经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了，一张脸上写满了“八卦”两个字。 张璐还迷糊着呢，闻言倒也乖乖的将手机递了过去。蒋燕翻了一下，就一张照片，还是楚韶在帮江玖理衣领时照的，虽然看着也很亲密，却还没达到暧昧的地步。想必最开始时张璐没想着要照照片，之后又被震住了，于是没抓拍到擦嘴和偷亲。 蒋燕有些失望，不过还是默默的将照片传到了自己的手机上。 ***************************************************************** 南方的城市很难见到大雪，即使下雪天异常寒冷，也无法阻止人们的热情。于是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大街上的人竟也不少，尤其是一些年轻人，一路追追跑跑打打闹闹的，渲染得整条街都跟着热闹了起来。 江玖也是年轻人，而且在她二十三年的生命里，见到这般场景的次数也是寥寥无几。所以即使她看上去正经无比，身边的楚韶也感觉到了她看着那漫天大雪时的惊奇和雀跃。 楚韶看着那纷纷扬扬下着的大雪，却想起了天演二年楚国边关的临莞城。漫天的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的下个不停，北方遍地雪灾，军中粮草将尽，是眼前这个人，在最危难的时刻，为她送来了急需的粮草。她还记得，那个本不该出现在边关的人，裹着厚厚的棉衣，像只熊一样跌跌撞撞的向着她跑来时的样子…… 想起过往，心里总觉得暖暖的。楚韶的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抬眸时却正对上了江玖亮晶晶的眼睛。 对于江玖这样的神情，楚韶再熟悉不过了。于是眉梢微挑：“有事？” 江玖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努力做出一本正经的模样：“公主，家里的储备有些不够了，明天做饭可能不够用，一会儿我们顺便去趟超市吧。” 楚韶闻言看着她，不禁有些好笑。江玖的那点儿小心思，她连猜都不用猜就能知道。这人也真是的，明明体质不好很怕冷，下雪的天气还偏偏喜欢往外面跑，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这么喜欢雪了。 不过好笑归好笑，这点儿小事儿楚韶自然犯不着计较。更何况她们开了车出来，车上有暖气，超市里有空调，其实也冷不着江玖的，这人也就是想在外面多待一会儿罢了。 楚韶点了头，江玖很快就把车开去了家附近的一家大型超市里。从地下停车场里下车直接坐电梯上到楼上的超市里，其实和平时也没什么两样，不过江玖今天就是孩子气的想在外面多待一会儿，也说不上来是为了什么。 推着购物车在蔬菜水果摊位前晃悠了两圈，采购了足够吃到周末的蔬果，江玖又推着购物车直奔肉食区。蔬菜水果什么的，都是楚韶的最爱，即使跟着吃了几个月的清淡菜式，可江玖还是离不开肉食，妥妥的肉食动物不解释。 就在江玖拿着一盒羊肉卷想着要不要趁着天气冷，在家里弄个羊肉火锅吃的当口，她突然感觉到好像有人正在盯着自己看。于是下意识的抬头，就对上了一双写满了冷漠的眸子。 楚韶原本也低着头在看江玖手里拿着的羊肉卷，不过她很快就注意到了江玖不自觉收紧的手指——江玖手上装着羊肉卷的塑料盒子都被捏的变形了——于是也抬起了头，然后顺着江玖的目光看了过去…… 江玖右前方十米开外的货架前，萧皖玦正推着一辆购物车站在那里，目光一瞬不瞬的看向她们。她没有靠近，也没有开口，就那样看着，眉宇间依然写满了漠然。 可惜，即便如此，江玖依然选择逃离。 在被江玖拉着离开的当口，楚韶回头若有所思的看了萧皖玦一眼——她依然是一个人推着购物车站在原地，看着她们离开，虽然神情冷漠，可看着却有种莫名的孤寂萦绕在身旁。 不过萧皖玦那满身的寂寥并不是让楚韶回头的原因。 这里是距离江玖家最近的一家大型超市了，这个城市这么大，对方为什么会这么巧的也推着购物车出现在这里？相遇或许是巧合，但出现显然不是。 第35章 照片 南方的雪到底还是下不长久的，即使来势汹汹，大半天的功夫也就差不多了。于是到了第二天一早拉开窗帘一看，入睡前还白花花铺了一片的积雪已经不见了踪影，只地上还有一些积雪化开的雪水，看上去湿漉漉的，仿佛只下过一场小雨。 江玖一大早就站在窗户边上观察天气了，一眼看到积雪都化完了，隐约着还有点儿失落。不过等她打开窗户把手伸出去一试，便连忙又缩了回来，还忍不住叫了声：“好冷！” 楚韶在一旁看着她这样子也觉得好笑，径直回去卧室拿了件厚厚的羽绒服出来：“好了，下雪过后本来就会更冷的。你在学校里上课，似乎也没有空调暖气之类的东西，还是多穿点儿，别冻着了。” 被人关心的滋味不错，江玖笑嘻嘻的接过了楚韶递来的羽绒服，听话的穿上了。两人早上只是熬了点儿粥喝，江玖又去楼下的包子铺买了几个包子回来做早餐，今天江玖的课正好是上午三四节，三班和七班各一节课，外加晚上还有三班的晚自习，所以早上倒也不用着急。 两人不紧不慢的吃完饭，晃悠去学校的时候，已经九点半都过了。江玖也没多耽误，把楚韶送到翰墨轩之后，就匆匆道别离开了。 今天江玖的第一节是七班的课，接着昨天下午的课来上，倒是很顺利的就混过去了四十五分钟。 下课后江玖也没回办公室，直接脚步轻快的去了楼下三班的教室，路上还在盘算着今天下午没课，有一整个下午的空闲时间，她是继续老老实实的备课好呢，还是在翰墨轩和楚韶黏糊一下午好呢？ 因为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江玖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走进三班教室时，教室里那一瞬间的安静和古怪气氛。她自顾自的把教案和资料放在了讲台上，然后一抬头，就对上了不少探究的目光。然后在下一刻，大部分人就都收回了视线。 江玖眨眨眼，有些不明所以。她的目光在教室里扫视了一圈，这一次再没人和她的视线对上，可是她总觉得这些学生们今天的态度有些不对。他们目光中那明晃晃的探究，比她第一次走进这个教室时更甚，显然有些不同寻常。 因为是下课后直接从楼上下来的，江玖到三班时时间还算早，距离上课还有些时间。虽然她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这些学生在她心目中也只是和工作划上了等号而已，但突然出现这种状况的确有些奇怪，于是江玖觉得，还是找人问问好了。 目光一扫，落在了就坐在讲台前不远的张璐脸上。因为之前这个学生和她一起聊过楚韶的八卦，所以江玖也自觉和她更熟悉一些，想了想之后，索性走到了张璐身边的空位坐下。 “张璐，今天班里发生了什么事吗？怎么大家都奇奇怪怪的？”江玖向四周看了一眼，发现有不少人都将目光偷偷的移了过来。她微微皱了皱眉，却很自然的开口问道。 张璐原本就低垂着头，趴在桌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到江玖的声音之后，她的身体便是不易察觉的一僵，头也垂得更低了些，却似乎并没有要回话的意思。 “张璐？”江玖又喊了一声，明显已经察觉到了不妥。 此时此刻，张璐是很想装鸵鸟的。她昨天是看到了小江老师和楚女神姿态暧昧的在一起，也的确及时照了张照片出来，可是除了向朋友们八卦八卦之外，她也并没有想拿这照片怎么样的意思。可谁知，今天早晨她抽空刷了个微博，就看见昨天小江老师和楚女神的那张照片已经被传到网上了。 其实不用想也知道，这照片是谁传的。还有和照片一起发出来的那些文字，充满了八卦和引导的意味，都与昨天蒋燕和她说的那些话那么像…… 张璐已经不敢多想了。她总觉得，这样的微博发出来，说不定是要自己招惹麻烦的。虽然微博不是她发的，可是那照片却的确是她拍下来的，今后如果真的有麻烦找上门来，恐怕也少不了她的一份。蒋燕那个人，做这事之前怎么就不知道考虑考虑后果呢。 心里埋怨归埋怨，不过江玖一直坐在她旁边，也却是是给她带来了蛮大的心里压力的。终于，在江玖第三次开口问话的时候，她到底还是绷不住了。 “江老师，你看看这个吧。”张璐到底是不敢直说，干脆掏出了手机翻出那篇微博来递给了江玖，接着就再次做贼心虚似地埋下了头。 江玖有些不明所以的接过了手机，原本还算轻松的神色，在看清微博内容的那一刻消失无踪。她沉着脸仔细的将微博看了一遍，包括转发和评论，这才稍稍的松了口气。幸好，幸好这张照片只是理衣领，还看不出太多的暧昧来，大家也都不置可否，否则可能麻烦就大了。 教师这个职业和其他职业到底还是有区别的，性向这种事也是可大可小。她和楚韶虽然已经表明了心意，两人也确实是打算在一起过一辈子了，但此刻也没有宣之于众的打算。 否则事业被影响，生活被打扰，感情再好的两个人，也有可能因为各种外界的因素而产生感情裂痕。那样的结果，显然不是江玖想要看见的。所以这个时候，她既不会违心的矢口否认，更不会一脸坦然的将两人的关系道出。 张璐其实也很好奇江玖看见这样的微博之后会是个什么反应，所以即使心虚的装鸵鸟，她也还是偷偷的分了些目光，随时注意着江玖的反应。 可惜，还在上高中的小菜鸟，又哪里能够在曾经混迹朝野的小江大人脸上找出半分蛛丝马迹。她只见着江玖一脸严肃的看完了微博，随即皱了皱眉，扭过头来向她问道：“张璐，这条微博，大家都已经看见过了？” 张璐被江玖那少见的严肃表情唬得一愣，下意识的就点了头。其实只是一条微博而已，班上的学生也不是人人都喜欢刷微博，原本也没有多少人会看见。可是因为这微博的其中一个主角是他们的语文老师，而且内容又颇有些“禁忌”的意味，所以在第一个人看见了这条微博之后，就被迅速转发传播了。到现在，不止是他们班，恐怕整层楼的学生都已经知道了。 江玖见着张璐点头，心里略微一沉。可是这事儿她不能解释更不想否认，所以犹豫了一会儿之后，她还是决定假装不知道，静观其变好了。左右那张照片看着还算寻常，一般人恐怕都不会太相信，这事儿就算是在学校里传开了，也只能当做八卦流言，小道消息罢了。 正巧，这时候上课铃声终于响了起来。江玖长长的吐出口气来，什么也没说就从张璐旁边的座位上站了起来，然后从新走到了讲台上。 见着学生们都在位置上坐好了，又喊过上课之后，江玖姿态从容的翻开教案开始上课。她的语调不急不缓，节奏不紧不慢，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并没有半点儿不妥之处。 大家都知道，刚才江玖已经在张璐那里看到过那条微博了，却没想到她还是这般从容淡定，半点儿没被那条微博影响，甚至连最常见的气愤或者尴尬都没有。一节课下来，倒有不少人心里开始犯嘀咕，觉得自己是不是被那微博给误导了？ 这节课下了之后，江玖今天的课程基本上就算是告一段落了。今天晚上虽然还有三班的晚自习要上，不过晚自习什么的，通常都是拿来考试或者讲题的，不需要耗费太多的心神，江玖也没有太放在心上过。 收拾收拾东西，江玖面对着满教室的探究目光，依然什么也没解释就转身离开了。 走出三班的教室，一抬头就看见了穿透重重云层透过来的灿烂阳光。江玖眯着眼睛抬头看了看，冬日难得一见的太阳照在身上，其实有些暖洋洋的，就连早间的寒冷也退去了不少。 在教室外的走廊里默默的站了一会儿，直到感觉到身边越来越多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江玖终于还是摇着头离开了教学楼。 下了楼，站在教学楼外略一沉吟，江玖到底还是脚下一转，想着学校大门的方向走了过去。微博的事情到底还是影响到了她，这会儿她却是连回办公室放东西和拿包的心情也没有，就打算直接去翰墨轩找楚韶了。 江玖没有想过这条微博发出来之后，她再出现在翰墨轩，如果被有心人看见会有什么不妥。这时候她只想待在楚韶的身边，然后好好的想一想，接下来该如何应对可能出现的各种状况——今晚她还有三班的晚自习呢，谁知道到时候会不会发生什么。 不过除了眼前这些事之外，她和楚韶的未来该当如何，也是时候要仔细的想一想了。江玖从来不觉得，她和楚韶的关系是见不得光的，可是她又该怎么做，才能光明正大的在所有人面前牵起楚韶的手呢？ 抱着教案走出学校的时候，江玖回头看了一眼市一中新修的校门——她总觉得，她在市一中当老师的时间或许不多了，而老师这个职业，或许也已经不再适合她了。 第36章 就是她 到了翰墨轩，江玖并没有和楚韶提起微博的事，她想要在这个时候待在楚韶身边，也不过是为了寻求一个安心罢了。毕竟这事儿主要影响的还是她的学校，告诉楚韶不仅于事无补，还有可能害的她担心。如此，又何必呢。 楚韶倒是察觉到了江玖的不妥，不过既然江玖选择不说，她便也没多问。只是在看到江玖再一次的盯着她的脸走神之后，她才提着毛笔走到了江玖的身旁，开口道：“小玖，许久不曾见过你写字。今日闲来无事，不如写两幅字给我看看？” 江玖闻言眨巴眨巴眼睛，目光从楚韶带着浅笑的脸上移到了她手中的毛笔上。都说练字能静心，不过说实话，她基本上没写过毛笔字，粉笔字钢笔字倒是挺漂亮的。只是楚韶都这么说了，那也证明她“曾经”的字并不是见不得人的。 脑海里突然有个想法一闪而过，江玖便也没有犹豫，点点头就接过了楚韶手里的毛笔。她迈步走到桌案前，盯着那铺好的白字想了想，却是提笔写下了一首。 江玖的字和楚韶的字完全不同，少了几分凌厉霸气或锋芒内敛，却又多了几分飘逸潇洒，看上去却是别有一番风骨。 当年在楚国，江玖的琴棋书画四样中有三样都是楚韶亲手教她的，也就只有书法是她自己勤学苦练，早早就练好了的，所以才没有带上楚韶的半分风格。 现在看看这笔漂亮的毛笔字，也能猜到当初从未拿过毛笔的江玖，为了练出这笔好字付出过多少。想想那些年为了吃饱饭再吃上肉，她也是蛮拼的。 这样想着，江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然后扭头向楚韶问道：“公主，你说，我这字如果放在翰墨轩卖的话，有人会买吗？” 现在翰墨轩开业也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美人效应虽然在开店初期为翰墨轩吸引了不少人气，可人总是喜新厌旧的，再加上见多不怪，现在已经很少有人会专门为了看楚韶一眼跑来翰墨轩凑热闹了。而且学生的购买能力不足，楚韶的书画定价也极高，即使有少数富二代捧场，但他们显然也不是翰墨轩针对的主要消费群体。 公主殿下文武双全，她的字画不比当世一些有名的书法家或者画家差。这里又是美术学院，懂行的人自然也不会少，于是学校里那些有些眼光的老师们在翰墨轩开业不久之后，便成为了这里的常客，也是除了某些富二代之外的主要消费群体。而且通过他们的介绍推广，楚韶的字画从来都是不愁销路的，再贵也会有人买。 江玖大约猜得到，因为美术学院的那些老师还有秦老他们的推崇，翰墨轩已经在某个圈子里小有名气了，她经常都能看见有人慕名而来求字画的。 当然，江玖也知道，这个小有名气的前提是公主殿下的字画的确是高质量，所以人们才愿意高价购买收藏。江玖自觉在字画方面的造诣没有办法和公主殿下相提并论，不过她也想知道，自己的字是不是也能得到其他人的认可，若是有人认可了又能价值几何。 楚韶并没有发现江玖隐藏的一些小心思，只当她只是随口一问。于是笑笑道：“你的字与我风格不同，想必也有不少人欣赏。你若真想知道，便挂在翰墨轩里试试好了。” 江玖眨了眨眼睛。如果这事发生在今天以前，她大约会因为担心无人问津而拒绝，可是现在她是真想知道。于是她点了点头，故意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道：“这样啊，那也行。反正翰墨轩里空空落落的，没人买的话挂着做做样子也好。” 听到江玖这样的回复，楚韶也是一愣。她自认对自家小驸马的性子已经知之甚深了，得到这样的答案显然是出乎了她的意料的。她原本只当对方随口一问的，所以也就随口一说了，却不料江玖竟然真的答应了。 江玖的反常果然已经很明显了。楚韶一边点头答应，一边开始不着痕迹的打量起了她，猜测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她这般表现。 楚韶目光中的探究，江玖或许也察觉了，只是她并不想将事情告诉对方。忽略掉楚韶久久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江玖再次看了看刚写好的字，欣赏一番之后又换了纸继续写，一边写还一边玩笑道：“既然要挂在翰墨轩里卖，那我多写几幅好了。说不定卖得不错，比我当老师赚工资还有钱途呢。” ***************************************************************** 一个下午的时间，江玖都消磨在了翰墨轩里。想着那条微博可能带来的影响，江玖最终还是提前把翰墨轩的店门关了——公主殿下的新近画的一副仕女图已经有一位美术学院的老教授订下了，店里也没什么需要出售的，关不关门其实都没差。 中午的时候江玖下厨，好好的弄了一桌子菜和楚韶一起吃了，之后又抱着公主殿下午睡了一个多小时。起床来一看，时间也才不到三点，她晚上六点半的晚自习，时间却是还早。于是兴致一来，又铺了纸开始写写画画。 楚韶见状也是由得她折腾。虽然早看出了江玖有心事，不过既然对方不愿意多说，她便也就像往常一样没多问，自顾自的在一旁继续画她的仕女图。 如此，两个人同处一室却各行其是，一个下午也就匆匆而过了。 下午六点时，江玖弄了些饭菜解决了两人的晚餐。收拾一番又叮嘱了楚韶几句之后，就丢下了刚画好一半的梅花，匆匆跑回了市一中，开始准备晚自习。 江玖一个星期有两个晚自习，每次都要等到晚上九点半才能下班。翰墨轩开业之后，楚韶也会等她下班再关店，然后和她一起回家。这样的规律楚韶也已经习惯了，因此并没有放在心上，像往常一样送江玖离开之后，她就回了翰墨轩继续作画。 再说江玖匆匆的回到了学校，一路上竟发现有不少人都明里暗里的在盯着她看。联想到今天上午三班的状况，不用说江玖也知道那些人在看什么。 她不过就是喜欢上了一个人而已，说到底也只是她个人的私事，和这些人又有什么关系呢？江玖本是冷清的性子，最讨厌被人这样八卦围观，因此顶着各种探究、好奇或者鄙夷的目光一路走来，心里也忍不住微微烦躁了起来。 终于回到语文组办公室时，办公室里一个人也没有，不是下班回家就是已经去了晚自习的班上。江玖看了看面前的复习资料，抿着唇想了想，还是放弃了原本讲解习题的打算——三班的那些学生似乎精力还很旺盛啊，既然都有精神来胡乱传播八卦，那么应付一两场考试应该也没有问题的吧？ 江玖眯了眯眼睛，干脆一狠心，抱着两套卷子去了三班。 果然，一个晚自习的时间，三班那些精力旺盛的活跃份子们终于也活跃不起来了。三个小时的时间做两套卷子，虽然有一套不用写作文，可是明显连课间休息上厕所的时间也没有，光写字都能写得手软了，这怎一个“虐”字了得？ 已经习惯了江玖各种亲切和蔼好说话的三班学生们，这个晚上被折腾了个够呛。大家也都不笨，自然知道这是被小江老师报复了——晚自习紧赶慢赶的都用来做卷子了，大把的作业一点儿没时间动，晚上回家就得加班加点到深夜什么的…… 光是这样想想，一群人就都垮了脸。可谁让他们先出去传播流言的，现在被这么光明正大的报复了一场，也说不出什么来，只能被折腾得没了脾气。 学生们到底还是单纯，老师让做卷子也不能不做。于是一个晚自习，江玖就坐在讲台上一边弄复习资料一边监考，过得异常轻松。 到了九点半的时候，江玖大手一挥收了卷子，准时宣布晚自习结束。本来还指望着晚自习找江玖本人八卦一场，结果却被小江老师先下手为强狠虐了的三班学生们顿时长长的吐出口气，有一种终于解放了的即视感，就差泪流满面了。 至于那些八卦，谁不要命了还敢去找江玖问？ 最后扫了一眼表情怯怯的学生们，江玖抱着卷子，怀着一种诡异的满足感离开了三班。 心情不错的江玖抱着卷子回到办公室，正见着两个并不是很熟的女老师正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聊着八卦。见着她进来，两人顿时就收了声。 做得这么明显，是个人都知道你们在八卦什么了。江玖有些无语，可这一天的时间她也想开了，并没有说什么，只冲着两人点了点头，就收拾收拾拎着自己的包走了。 晚自习放学之后，学生们大约也都急着回家，离开的速度都十分迅速。就回办公室收拾个东西的功夫，江玖再出来时，整个校园都已经恢复了宁静。放眼看去，学校里也就只有零零星星的几个人影在往校门口移动了。 江玖快步走出学校时，正见着一辆辆的公交车满载着晚归的学生们分散离开，热闹一时的公交车站也渐渐地恢复了平静。 市一中的校门已经在江玖身后关上了，后面零星一些还没出来的学生和老师陆陆续续的从校门旁的门卫室里走出来。 这是一个很寻常的夜晚，除了异常寒冷之外，和之前的无数个晚自习没有什么区别。 江玖怕楚韶久等，走出校门之后并没有停留，便加快了步子向着隔壁街走去。 一边走，她一边在心里盘算着今天下午写的那些字究竟能不能卖出去，又能价值几何？如果她将来真不当老师了，就靠着翰墨轩能养活自己和楚韶两个人吗？ 似乎想得有些入神了，又或者是这条路走过太多次，警惕性什么的已经降到了最低。江玖在路过一个漆黑的巷口时，并没有注意到里面那几个满脸都写着不怀好意的男人。 “就是她！”巷子了突然传出一个低哑的声音。 这突兀的声音吓了江玖一跳，她下意识的回头，就见着旁边的巷子里突然冲出了几个人来。然后不等她反应过来，就被人一把捂住了嘴，拖进了那个漆黑的小巷。 第37章 狠戾 楚韶终于画完了仕女图的最后一笔，她略微歪着头仔细的端详了一会儿，觉得似乎没什么不妥，于是终于长长的吐出口气来，然后放下了笔。 长时间的画画也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这副仕女图楚韶已经画了三天了，现在一下子放松下来，饶是她身体底子好，也觉得脖子酸胳膊疼的，很不自在。 楚韶伸手扶着脖子活动了下筋骨，总算感觉缓解了一些。她抬头看了看时间，已经九点二十了，虽然江玖那边还没下课，不过她也差不多时候可以收拾收拾准备关门了。 九点四十的时候，楚韶已经收拾好了东西，拎着一个小包走出了翰墨轩，开始关门。 以江玖的脚程计算，她从市一中走过来刚好需要十分钟。再除去她回办公室收拾东西的时间，往常楚韶九点四十出来锁店门是正正好的。好几次她都是刚锁好了门，一扭头就看见江玖站在几米外的路灯下，正满脸带笑的等着她。 今天和往常一样，楚韶掐着时间关了店门。可是等她锁完门扭头一看，寒冷的冬夜里街道上一派冷清，那寥寥无几的几个身影中却没有一个是江玖的。 有事耽误个一两分钟也没什么奇怪的，楚韶倒是不着急。她拎着包不紧不慢的走到了停在街口的蓝色大众轿车旁，打算就在这里等江玖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楚韶始终没有看见江玖的身影出现，她终于隐约的觉得有些不妥了。掏出手机来看看，没有任何的短信或者未接电话，而时间已经到了九点五十五了，比江玖平时已经晚了将近十分钟。 别看十分钟不长，可也足够让楚韶严肃了神色。倒不是她对江玖看管严密，连十分钟的自由时间都不给对方，而是江玖本人的生活过于规律，而且她也足够细心，如果真的临时有事耽误了，她一定会打个电话或者发条短信告诉楚韶一声——她才不忍心让公主殿下顶着寒风站在街口白等呢。 意识到了不妥的楚韶果断的开始打江玖的电话，她脚下也没停，长腿一迈就向着市一中的方向快步走去。 即使心里开始着急担忧，作为曾经的摄政公主，楚韶理智犹在——江玖在学校里是不会出事的，就算有事她也会让人通知自己。而且这个时间里，她如果出事也只能是在来这边的路上，而这条只有十分钟的路不算长，可能出事的地段也更短。 从市一中到美术学院这边的路楚韶走过不止一次了，哪些地方晚上人少容易出事，她大约也知道一些。这时候在心里迅速确定了几个可能的位置，楚韶便也顾不得更多了，一边举着手机等电话接通，一边拔腿飞快的向前跑去…… 寂静的黑夜中，熟悉的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即使这声音没过多久就中断消失了，却也仿佛是一盏指路的明灯，让人心头一松的同时，有了前行的方向。 ***************************************************************** 半路被劫，被人拖进小黑巷什么的，真是人生一大新奇体验啊。 江玖一脸莫名其妙的愣了两秒钟，才后知后觉的开始奋力挣扎。她手里的包早在被拖进小巷时就掉在了地上，可是那几个拖着她往小黑巷深处走的人却没有一个主意到这点。再加上之前听到的那句“就是她”，这些人显然不是为了劫财而来。 大脑迅速转动，可是江玖想来想去也想不出自己究竟得罪过什么人。她奋力的挣开了捂着她嘴的手，刚喊了一句“你们想干什么”，就被人结结实实的一拳打在了肚子上。 身旁那两个抓着江玖胳膊挟持她的人配合得在此时松手，江玖皱着脸捂着肚子倒在了地上。那一瞬间，倒在地上的她只有一个感觉——五脏移位，再有多少质问的话，也都被这一拳给揍得说不出来了。 说实话，江玖的人生其实算得上顺遂。即使她幼年因为父母离异而被抛弃，但她人生中面临过最大的问题也不过是下学期学费不够，而且只要之后她努力兼职赚钱了，这问题最终也迎刃而解了。她没有辍学，没有吃不上饭，甚至没有被人真正的欺负过。 打架斗殴什么的，对于做了二十几年乖乖女江玖来说，基本上就只是一个传说而已。被人打什么的，在江玖的记忆中更是从未出现过。即使是那两个最终选择了抛弃她的人，从小也没有动过她一个手指头。 这是江玖第一次真真正正的被人揍，虽然原因仍旧不明。而对方甚至都不用多出手，只一拳头就能要了她半条命去。 看着江玖脸色惨白的窝在地上，满头冷汗直喘气的样子，打人的那位也是一愣。他当然知道自己那一拳的力道，可问题是还真没遇到过这么不经打的，只一拳就趴下了，他们可是收了钱打算好好教训她一顿的啊。 几个人对视一眼，默契的决定教训虽然是必须的，不过一会儿还是收敛些力道的好。要不然真给人打死了，到时候惹得麻烦上身，可就得不偿失了。 刚才动手的那个显然是领头的，他走到江玖身前蹲下了身子，瞪着眼睛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瓮声瓮气的开口道：“你也不用多问了，我明白的告诉你。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有人出钱让我们兄弟好好教训教训你。” 这会儿疼痛的感觉终于缓了一些，江玖也听清楚了他的话。心里道一声“果然”，但转念想了又想，却还是想不出那个不该得罪的人是谁。 恰好，那人的下一句话就给出了线索：“人家让我告诉你，不该动的人不要乱动，否则下一次你的小命还在不在可就是个问题了。” 不该动的人？江玖脑中灵光一闪，一个名字几乎要脱口而出。可惜，还不等她说什么或者做什么，面前那人又站了起来，然后沉默着大手一挥，旁边的几个人就围了上来。 这些人似乎已经做惯了拿钱帮人教训人这种事，这时候都是异常的沉默，一句废话没有，就只管动手。拳头、脚尖像雨点一样迅速有密集的落在身上，让江玖第一次认识到暴力的可怕。她并不知道这些人看她不禁揍已经手下留情了，江玖双手努力的护着脑袋，只觉得身上没有一个地方不痛的，之前那一拳就像是开胃菜一样，现在才是上大餐的时候。 江玖的意识渐渐地开始模糊起来，身上的疼痛也让她原本护着脑袋的手松了下来，拳头和脚尖无差别的落下，到了后来她也没什么感觉了，放松下来任他们踢打。 模模糊糊的，江玖似乎听到了自己的手机响了。她想，可能是楚韶见她久久未去，等不及终于打过来询问了吧？楚韶从来不喜欢打电话的，今天倒是难得。不过可惜，她的包落在巷子口了，手里铃声听着也挺远的，现在这状况，这电话她是接不到了。 江玖终于迷迷糊糊的昏了过去，但其他人可还清醒着呢。在这寂静的夜里，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显得格外刺耳，巷子里的人都被惊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有人反应过来，一个人急急忙忙的跑出了小巷，然后在巷口找到了江玖的包，砸了手机。 “老大，人昏过去了，还要打吗？”手机响起的时候，这些人就被惊得停了手。此刻再一看江玖，却发现人已经躺在地上没了反应，于是有人开口问道。 最先动手的领头人探头看了看，又抬脚轻轻地踢了踢，大约也觉得差不多了。正准备开口宣布撤退，就见着之前出去找手机那人又匆匆的跑了回来：“老大，有人过来了，好像就是找她的。” “这里也差不多了，再打就真出问题了，走吧。”老大听完，果断宣布撤退。 这条小巷子里岔路不少，看着简单却是四通八达。众人闻言也没有异议，答应一声就迅速四散撤退了，片刻的功夫就都跑了个无影无踪，就算后面有人想追也是追不上的。 等到楚韶终于顺着之前铃声的指引追到小巷外，然后发现手机残骸追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只有伤痕累累无声无息的倒在地上的江玖一个人了。 楚韶的脚步僵硬了一瞬间，心头被一种莫名的恐惧所侵袭。她突然害怕，自己千辛万苦找到的这个人，就此在她的生命中消失，甚至带走最后一丝希望…… 带着从未有过的僵硬表情，楚韶到底还是快步冲了过去。她单膝跪在了江玖身边，有些颤抖的伸出了手去探对方的鼻息，当感觉到那一丝温热的气息喷洒到自己指间的时候，没有人知道那一刻楚韶的心情是何等的复杂又激动。 理智终于再次回笼，楚韶并没有移动江玖，只是小心的检查了一下江玖的身体。幸而，看着伤痕累累的江玖其实只受了一些不轻不重的皮外伤，休养一些时候便也没有大碍了。 直到这时，楚韶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一直紧绷着的神经也终于放松了下来。 然而就在下一瞬间，她向来淡然的眸子中滑过了一丝狠戾。 第38章 匆匆而来 江玖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荒诞的梦。梦很长，也很凌乱，她似乎穿越到了一个陌生的国度，经历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事儿。到了后来，她自己也不太记得清梦到了些什么，不过有一点她很确定，那就是楚韶的身影几乎贯穿了她的整个梦境。 这样长的梦，也不知道做了多久，当到大脑再度恢复意识的时候，江玖只觉得浑身酸痛无力，眼皮子也很重，重到她根本就抬不起来的地步。 一瞬间的恍惚之后，江玖就想起了之前被人拖到巷子里打的事情。当时她就已经猜到了那个买凶打人的幕后黑手是谁，现在想来，也是万分肯定。有钱买凶，又会在这个时间段里做出这种事的人，除了那个富二代陈靖，江玖根本不做他想。 思绪飘飞了一会儿，江玖终于还是把注意力从幕后黑手陈靖身上移开了。鼻息间闻到的隐约的消毒水气味告诉她，这里应该是医院，她应该是被人发现并且救了的。只是现在也也不知道已经昏迷了多久，而她也虚弱得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江玖并不担心楚韶此刻如何了，因为她猜测救下自己的人多半就是楚韶——那个小巷夜里其实很偏僻，寻常是不会有人进去的，而且当时她隐约听到过手机铃声响起，她当时就猜是楚韶打的。那时候楚韶应该就意识到不妥，出来开始找她了吧？ 房间里一片安静，似乎并没有人在。江玖迷迷糊糊的想了不少，直到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阵轻微的开门声，提醒着江玖有人进来了。 因为闭着眼睛，听觉似乎变得越发的敏锐了。可即便如此，江玖也只听到了一阵几不可察的脚步声慢慢的移到了自己的床边。随即，一只微凉的手落在了她的脸颊上，那熟悉的气息让江玖在下一秒就确定了来人的身份——楚韶果然就在她身边。 心里微微安定了一些，她想睁开眼睛看看楚韶，告诉她自己没事别担心。可惜，眼皮仍旧重若千斤，任她如何挣扎也是睁不开，最后甚至一个不留神就再次沉睡过去了。 楚韶站在病床边，手指轻轻地在江玖仍旧俊秀完好，此刻却苍白无比的脸颊上滑过，眸色深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高跟鞋高频率的敲击着瓷砖地面的声音突然在病房外的走廊里响起，在这寂静夜晚的医院里显得格外刺耳。不过这样的声音在医院里其实并不少见，因为那过高的频率显然暴露了来者焦急的心情，一如每一个突然得知家人入院，匆匆而来的病人亲属。 那脚步声停在了病房门前，然后病房大门被推开的瞬间，楚韶的眼中划过一丝诧异。她抬头向着房门的方向看去，待看清来人是谁之后，心里便又多了一份了然。 萧皖玦踩着八厘米的高跟鞋匆匆而来，向来写满漠然的脸上虽然仍旧没有多余的表情，不过因为急速的奔走却略微有些泛红。她一手还扶着病房门的门把手，就那样站在门口看着安静的躺在病床上的江玖，然后长长的吐出口气来。 楚韶将萧皖玦的所有反应都看在眼里，她微微垂了垂眸，随即站起身来，主动开口道：“阿姨，你来了。” 萧皖玦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算作回应。她放轻了脚步走进病房，然后反手关上了房门，轻手轻脚的走到江玖的病床边上之后，才开口问道：“江玖的伤势怎么样了？”她对江玖的称呼依旧透着疏离，她的语调也依旧冷清淡漠。 可是无论如何，楚韶却是真切的感受到了她对江玖的在意。从江玖出事到现在，也不过几个小时而已，天都还没亮。她有想过通知萧皖玦，可惜却并没有她的联系方式，然而对方却在这样的情况下，突兀又迅速的出现在了病房里。 楚韶明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萧皖玦一直在默默的关注着江玖。对于这个女儿，她虽然表面上看着淡漠无比，但其实一直都是很在意的。 “阿姨你放心，小玖她没事了。只是一些皮肉伤而已，修养一段时间也就好了。”楚韶盯着萧皖玦，开口时语调与平常并没有什么不同。 萧皖玦听完之后，脸色的神情先是一松，随即又几不可察的蹙了蹙眉。她低下头盯着江玖苍白的脸颊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开口问道：“江玖的伤是谁做的？你们得罪了什么人？” 在商场上混迹多年的萧皖玦眼力和判断力都是不差的，即使有许多事她并不知道，也并不会影响她大致的判断，所以仍旧是一语中的。 因为江玖的隐瞒，楚韶并不知道她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在微博上曝光了，不过楚韶也有自己的判断。她和江玖除了工作时间几乎形影不离，对方有没有在有意无意中得罪过什么人，她自然还是清楚的。出事后这几个小时的时间里她思前想后，最终也只想到了一个最有可能，也最为可疑的人——陈靖。 如果真是陈靖，那么他会突然对江玖下手，无非是因为知道了她们的关系。楚韶并没有去纠结陈靖是怎么知道的，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纠结这个没有意义。她现在只需要确认，然后报复。 并没有犹豫，楚韶只是略想了想，就把陈靖的事情向着萧皖玦和盘托出了。她也并没有隐瞒自己和江玖之间的关系，因为这种事早晚对方都是要知道的，隐瞒没有意义。 萧皖玦一直安静的站在一旁，听着楚韶不紧不慢的叙述。无论是听到楚韶说背后黑手可能是陈靖，还是听她说她和自己的女儿在一起了，她的神色都没有半分动容。只是在楚韶说完之后，才露出了深思的表情。 沉默的气氛渐渐地在病房里蔓延开来。 楚韶说完之后就没有再看萧皖玦的表情，径自在江玖的病床边坐下下了。之后牵起江玖放在被子外面的手，目光定定地盯着那苍白的脸颊，她选择安静的等待。 幸而，萧皖玦也是个干脆利落的性子，并没有让楚韶等得太久。她暂时抛去了其他不提，只盯着楚韶的眼睛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 意识再度清醒过来的时候，江玖终于奋力的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冬日早间的阳光温暖柔和，照在人脸上只会让人觉得暖洋洋的。可是刚睁开眼睛的江玖还是被这阳光刺激得立马又将眼睛闭上了，缓了好一会儿才再次睁开。 楚韶不知道去哪儿了，这个时候病房里并没有人。江玖本想撑着身子坐起来的，可谁知一动就觉得浑身散了架一般的酸痛难忍，身上的冷汗一下子就出来了。果断放弃这个自讨苦吃的行为，江玖静静地躺在床上，等了好一会儿那席卷而来的疼痛感才缓解了。 从小到大都没吃过苦的身体果然是身娇肉贵，被人揍了一顿之后，江玖这会儿只觉得动一动都浑身疼。她躺在床上不能动，再加上楚韶也不在，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实在无趣得紧，于是索性再次闭上了眼睛开始闭目养神。 闲来无事，闭着眼睛的江玖，开始在脑海里整理起了早先那个凌乱的梦。虽然之前迷迷糊糊醒来时，她的第一感觉是荒诞无稽，可是现在回过头来想想，虽然那个梦大多已只剩下了零星的片段还记得，却莫名的让她觉得很重要。 可惜，有些事情往往是你不在意的时候自己跑出来，而你开始认真对待，却又抓不住了。这个梦也是如此，江玖现在努力回想，也只隐约的记得楚韶出现在了她的梦里，而且几乎每个记忆的零星片段里都能找到她的身影。 心里莫名的冒出了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其中似乎蕴含着数不尽的爱意和眷恋。 江玖突然睁开眼睛，恍惚中明白了什么。之前那个梦，或许就是楚韶口中，她忘记了的那段穿越往事，那段对她们两人来说，都极其重要的往事。 刚刚苏醒没多久的江玖，心里突然被莫名的懊恼所占据——那个梦，她并没能记住，那段往事，或许就这样于她擦肩而过了。她总觉得，似乎有些对不起楚韶。 就在江玖努力回忆梦境的当口，病房的房门终于被人推开了。听到动静的江玖抬眼看去，正见着楚韶拎了一个保温桶进门。 医生早就说过江玖今早会醒，楚韶见着她醒来虽没什么意外，却也足够欢喜。她快走几步到了江玖床边，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后问道：“小玖，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被楚韶脸上欢喜的笑容晃了下眼，江玖慢半拍才想起回话：“唔，公主别担心，我没事的，过几天就好了。” 江玖的伤势状况楚韶自然是清楚的，不过听到当事人这样说，还是感觉更安心一些。她眉眼柔和的点了点头，道了一句：“那就好。”然后又拿起了保温桶道：“你饿了吧，医生说你这两天还是吃得清淡些好，喝点粥怎么样？” 目光在那明显是从家里带来的保温桶上扫了一眼，江玖眨眨眼，实在没想起自己家里有这东西。不过这时候她也没有多纠结，楚韶打开保温桶盖子的时候她就闻到了一阵诱人的香味，顿时也觉得饿了，便从善如流的点头应了声好。 第39章 粥 江玖是个名副其实的吃货，最是饿不得。楚韶带来的粥很香，闻着就让人食指大动，江玖在她打开保温桶盖子的那一刻，就拿着垂涎欲滴的目光盯着了。 不过可惜，等到楚韶将粥倒出来，再小心翼翼的将她扶着半坐起身，然后亲昵的亲手将粥喂到她嘴边时，江玖却是只尝了一口，就变了脸色。 楚韶自然是时时关注着江玖的，此刻见她神色不对，便也停下了喂食的动作，一脸疑惑的问道：“小玖，怎么了？” 江玖抿着唇看了看楚韶，然后又扭头看了看放在一旁的保温桶，明显的犹豫纠结了一下，终于还是开口问道：“公主，这粥是哪儿来的？” 楚韶倒是没有想到江玖一开口就问出这话来。眼看着敷衍恐怕不行，她也不愿意说些谎话来骗对方，一时间倒是难得的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沉默的气氛持续了一会儿，江玖突然叹了口气，心里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也就不再深究什么了。她扯着嘴角勾起一个笑容来：“算了，也没什么事。你之前也没吃东西吧，这粥我们一起喝？” 虽然这一刻有些事大家都已经心知肚明，不过见江玖不深究，楚韶也是不自觉的松了口气的。她突然间觉得，这些家长里短的小事，或许会比她当年摄政朝堂，面对的那些家国天下的大事更让人觉得棘手。 之后江玖也没再让楚韶喂了，两人一人一半，将那满满的一保温桶粥都吃完了。 随即，疲乏和倦意再度袭来，江玖很快又躺下睡着了。迷迷糊糊中，入睡前的最后一个念头却是：她今天学校里还有课呢，可惜现在她还躺在医院里，也没给学校请个假，这课程恐怕是要耽误了。 见着江玖睡着，楚韶替她掖了掖被子，然后收拾了东西就又出去了。 病房紧闭的房门推开后，楚韶一眼就看见了门边抱胸倚墙站着的萧皖玦。她的神色略有些复杂，总觉得这母女俩之间的关系过于别扭了，其中也一定有什么隐情或者误会。不过现在这些事还不是她可以置喙的时候，于是只冲着萧皖玦点了点头道：“阿姨，小玖刚醒过，现在又睡着了，你要进去看看她吗？” 萧皖玦闻言，目光向着楚韶身后的病床上看了一眼，眼中的神色也是复杂难明。不过最终她还是摇了摇头，道：“算了，我不看她了。我有事找你，你和我出去谈谈吧。” 这样的答案没有出乎楚韶的意料，从萧皖玦此时宁可默默关心也不愿意在江玖面前出现就能知道，她对两人母女关系的别扭比江玖更甚。所以楚韶也不强求，只淡定的点了点头，就转身将房门再次关好，然后跟着萧皖玦离开了。 ***************************************************************** 江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病房的窗户外已经是暮色沉沉了。 她扭头四顾，发现楚韶就坐在她的床边，手里抱着一本厚厚的书，正看得津津有味。夕阳的余辉照射在她绝美的侧脸上，更给她添了一份柔和生动。让江玖一时之间，竟是看得有些痴了。 小江老师对着公主殿下发花痴的时候着实不少，楚韶都已经习以为常了。不过自己的容貌能让爱人喜欢甚至痴迷，无论怎么看，也是一件让人心情愉悦的事情。 正在看书的楚韶敏锐的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江玖痴迷的目光，于是微微勾起唇角抬头，柔柔一笑道：“小玖，你醒了？” 又被那笑容晃了下眼，江玖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然后才发现这样的回应根本没有必要。她尴尬了一秒钟，回神之后问道：“公主，现在什么时候了？” 楚韶听问并没有掏出手机来看时间，反而习惯性的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然后回道：“差不多六点了吧。再过一会儿，天就该黑了。” “哦。”江玖应了一声，然后纠结着问道：“公主，我的手机你看见了吗？今天一天我都没去学校，课都耽误了。怎么说也该打个电话过去请假了。” 楚韶闻言很想说萧皖玦已经帮她请过假了，不过鉴于这母女俩的别扭关系，她还是没有说出口。最后也只是默默的把自己在巷子口捡到的，江玖那个被人摔得七零八落的手机翻了出来，然后递给她看。 “……”江玖的嘴角抽了抽，然后看着手机一脸的欲哭无泪。心疼手机什么的还在其次，主要是她的电话本啊，她可从来没在别的地方备份过！现在手机都被摔成这样了，电话本也别想了，她以后还怎么和人联系啊？！ 纠结了好一会儿，江玖再次开口道：“公主，把你的手机借我用一下吧。”手机坏了，假还是要请的，只能说幸好她还记得办公室座机的电话号码……吧？ 楚韶点点头，听话的递上了手机，然后就看见江玖一脸忐忑的拨起了电话。然后在电话被接通的那一瞬间，她却是看到江玖明显松了口气的表情——她在庆幸没有打错。 江玖听着手机里传出的小张老师的声音，第一次觉得如此悦耳。她稍稍松了口气，开口问道：“小张老师？丁组长在吗？” 却不料，电话另一头的小张老师听到她的声音竟是格外的激动：“小江老师，你怎么样啊？身体还好吧？丁组长说了，叫你不用急着回来上课，好好养伤……” 小张老师说了不少，江玖却听得有些迷糊，怎么好像学校里都知道她受伤住院了？于是略一犹豫，还是打断了小张老师滔滔不绝的念叨关心，疑惑道：“小张老师等等，学校已经知道我受伤住院了？可是我还没有打电话过去请假啊。” “哦，是你妈妈今天早上打了电话过来和丁组长说的，丁组长已经批假了。你说下个晚自习都能遇到抢劫的，被抢了不说还被打得住院，这附近得多乱啊。这事儿传出去，学校已经开始想办法提高安全措施了，要不然这大期末的，晚自习可能都开不了了。”小张老师给出了正确答案，然后估计是听出江玖了没有大碍，便又絮絮叨叨的说开了。 江玖却无心再听他啰嗦，既然假已经请了，她也不纠结了。三言两语的敷衍了小张老师后就挂断了电话，一抬头，楚韶已经又拎了个保温桶出来，应该是给她准备的晚餐。 晚餐依然是粥，清淡爽口，滋味和早上的一样。作为资深吃货的江玖，自然是一尝就知道这两锅粥是出自一个人的手笔。 她默默的吃着粥，心里却是莫名的有些发堵。因为这两锅粥，因为那一个电话，心情复杂得让她理不出头绪。 电话里小张老师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是她妈妈——萧皖玦给学校打的电话，帮她请的假。而这两锅粥的味道，她也很是熟悉，即使时隔多年也未曾忘怀——那是在她幼年时尝到过的，极少数出自萧皖玦之手的粥。 这两件事合在一起，很明确的道明了一个事实：萧皖玦知道她受伤住院了，她亲自还帮她请了假熬了粥，她在关心她。 江玖有些失神，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反应才算正常。 大喜过望？她好像已经做不到了啊，这么多年的忽视，已经让她习惯了萧皖玦的冷淡，也习惯了没有母亲关心的日子。那恼怒抗拒？好像也不行啊，她莫名的没有丝毫这类情绪出现，也犯不着故作姿态。于是乎，留给江玖的反应，也就只能是茫然无措了。 没滋没味的吃完了粥，江玖逃避般的蒙头就睡。楚韶见了也没说什么，收拾了保温桶和碗勺，就拿着东西出去了。 病房门打开，萧皖玦依然站在外面。她探头看了一眼楚韶身后的病床，发现江玖仍旧是在躺着睡觉，好看的柳眉不禁微微一蹙，然后拿着依然冷清的声音开口问道：“粥她吃了？怎么看着一直都在昏睡，会不会有什么伤医生没有检查出来？” 楚韶眨了眨眼睛，然后突然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呢。早上和刚才的粥她都吃了，胃口也还不错，不过就是精神不太好的样子，都是吃完就犯困，已经睡了一天了。” 萧皖玦一听，到底有些不放心。她又站在病房门口踌躇一阵之后，果然还是如楚韶所料一般，一言不发的迈步走进了病房，打算亲自去看看。 这个时候的江玖其实并没有睡着，已经昏睡了一天的她，这会儿精神正好呢。只是心情复杂，所以逃避般的选择闭上眼睛睡觉。于是理所当然的，萧皖玦和楚韶的对话都被她听在了耳里。 刚听到萧皖玦的声音在门边响起的时候，静静躺在床上的江玖心里就是一动。她显然没有想到那个让她纠结万分的人，此刻正站在病房门外等着，就为了问一句自己是不是吃了她的粥，身体是不是还好。 不可否认，那一瞬间，江玖的心里也是有些动容的。她从未想到过，自己在那个看似冷漠无比的人心里，其实也是有着一席之地的——她会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关心自己，她会在她生病受伤时默默地守在她的病房外。 继而，高跟鞋敲打着地面的声音微微响起，来人明显放轻了脚步走到了她的床边。 江玖闭着眼睛，突然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床边那个人了。 第40章 出事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昨晚在夜店里混了一夜的陈靖终于赶在午休之前，晃晃悠悠的来到公司上班。可谁知还没等他走到办公室，就被秘书叫住了：“总经理，董事长让您去一下他的办公室。” 醉意尚未完全褪去，陈靖歪着脑袋慢半拍才反应过来秘书说了什么。不过眨眨眼，还是有些不明白，他爸平时在公司对他可都是爱答不理的，公司的事情也是交给大哥决定就好了，也从来不需要他过问。他这个总经理也不过是挂个名而已，今天怎么就想着要找他了？ 不过疑惑归疑惑，老爹召唤他可是不敢不去的，否则信用卡一停，他的日子可就没法过了。于是他冲着秘书摆摆手，转身刚想去董事长办公室，想了想还是脚下一转先去洗手间洗了把脸，等自己看上去清醒精神了一些之后，这才迈开步子去了董事长办公室。 “爸，你找我有事？”象征性的敲了敲门之后，陈靖便推门进去了。 很难得的，成天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陈家大哥陈尚也在。陈靖见到他一愣，忙喊了一声“大哥”，只是心里却越发的迷糊了——怎么大哥也在？难道真的是公司有什么大事，老爹才把他们兄弟俩都叫来一起商量？ 这个念头刚起，陈靖就被几个文件夹兜头兜脸的砸了个正着。他被砸得懵了一下，下意识的想要发脾气，一抬头才想起这是在自家老爹的办公室里，敢拿东西砸他的除了老爹，绝不做第二人选。小心翼翼的抬头一看，立时对上了一张黑成锅底的脸，于是瞬间就蔫儿了。 “爸，我错了，你别生气！总生气对身体不好。”哪怕是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被砸，但陈靖在老爹生气时认错已经认成习惯了，张口就来。绝对属于“勇于认错，屡教不改”的类型。 兆华集团董事长，陈靖的老爹陈兆华黑着张脸，看着陈靖的目光已经不只是往常的恨铁不成钢了，而是确确实实的愤怒夹杂着狠戾。只是此时此刻正低头认错的陈靖却还没察觉，他只听到自家老爹低沉着声音问道：“好，那你说，你到底哪儿错了？” 听老爹这么说，陈靖只以为和往常闯了祸一样，他只要花言巧语的糊弄一番，然后再讨个巧卖个乖，他爹就能放过他，再帮他把闯的祸事好好善后。于是也像往常一样腆着张笑脸就往前凑：“惹了爸生气，那就是我的错……” 陈尚在一旁听着弟弟的花言巧语，垂下眼眸暗自摇了摇头。他知道父亲虽然看似严厉，但其实更偏爱小儿子，从来弟弟闯了祸都是三言两语就能糊弄过去的，然后一家子人帮他善后。他习惯了，父亲也习惯了。这番花言巧语不说父亲，就是他也听过不知道多少遍了，几乎是百试百灵，闯了什么祸也能让他敷衍过去。只是这一次，恐怕不会那么简单了…… 果然，没等陈靖把话说完，陈兆华就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陈靖的脸上。陈尚抬起眼皮一看，就看见自家弟弟那张俊俏的脸上顿时肿成了一片，这一巴掌的力道看来确实不轻。 而另一边，陈靖却是被这一巴掌给打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拿手捂着肿起的脸。感觉到脸上那火辣辣的疼痛，他再也顾不得许多，一脸不可置信的喊了出来：“爸，你打我？！你居然打我？！我做了什么，让你这样对我？！” 陈兆华黑着张脸瞪着他，咬牙切齿的道：“打你？！我就觉得以前我打你打少了，你才这样无法无天！”说完见着陈靖依然一脸的茫然，便干脆说开了：“你在外面玩归玩闹归闹，左右这个家还有我和你大哥撑着，我也不拘着你。可是我千叮咛万嘱咐，不该惹得人不要惹，不能做的事千万别做！可是你呢？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害了自己不说，还给公司惹上这么多麻烦……” 陈靖已经听愣了，他完全不明白他爸在说些什么，傻乎乎的开口道：“可是我这两天就去了酒吧夜店，见的也都是熟人，别的什么也没做啊。” 陈兆华气得已经不想搭理他了，扭头懒得看他。倒是旁边围观了半天的陈尚开口为弟弟解了惑：“小弟，这次你做事确实欠思量了，奇天国际可不是好惹的啊。” 陈靖一听，更愣了：“奇天国际？齐家？可是我不认识齐家的人啊。爸，你听我解释，这里面肯定有误会，我这几天根本没遇到过齐家任何人，怎么可能招惹上她们……” 打也打过了，陈兆华这时候也消了两分火气，闻言冷笑了两声：“齐家？你以为现在奇天国际还姓齐吗？早姓了萧了，将来说不得还得改姓。” 对于上流社会圈子里的一些事，陈靖自然也是听说过不少的，但听了陈兆华的话却是有些似懂非懂，更不明白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奇天国际的创始人齐天在一年前就病故了，只留下了个精明强干的妻子和才刚满十岁的小儿子，外加一大群如狼似虎的兄弟亲戚在公司里。当时所有人都以为这孤儿寡母今后的日子不会好过了，可谁知那萧皖玦却也是个有本事的。手段够狠，心眼够多，一年时间她就把公司里那些不怀好意的都给收拾了，如今她当着奇天国际的董事长兼总裁，说这奇天国际改姓了萧也不为过。 可是谁都知道，齐天和萧皖玦可还有个儿子在呢，又说什么奇天国际将来还会改姓？ 解惑的人依然是陈尚，他微微勾着嘴角，眼中有嘲讽的神色一闪而过：“外面那些官方的说法，听了就听了，哪里能信？！这么多年了，小弟你也不多长个心眼，把圈子里的事好好打听打听。齐天那个儿子虽然名义上是萧皖玦生的，但实际上却是个私生子，和萧皖玦半毛钱关系也没有。如今整个奇天国际都是她的了，这么一个碍眼的私生子，她怎么可能把公司交给他？！” 这种秘闻，在上流圈子里其实也算不得太过隐秘，只要有心，多少都能打探出来的。不过陈靖向来留恋声色犬马，对于这些所谓的八卦消息根本不上心，自然是不知道的。这会儿听了，颇觉意外，却还是忍不住辩解了一句：“那不说这个，可是那个什么萧皖玦我也只是在一个月前张伯伯的生日聚会上见过一次，根本没招惹她啊。” “你以为将来如果奇天国际改姓会改成什么？”陈尚瞥了弟弟一眼，见陈靖仍旧一无所觉，眼中的嘲讽便更深了两分：“不知道吗？那我告诉你，会改成江。” “江？”陈靖一脸的莫名其妙。 陈兆华这个时候回过头来，又狠狠地瞪了陈靖一眼之后，终于揭晓了答案：“萧皖玦嫁给齐天之前结过婚。她和前夫有个女儿，就姓江，最近刚被你让人打进了医院！” “姓江？打进了医院？！”陈靖愣了愣，终于隐约想起了什么。 前段时间他无意中发现了美术学院外的字画店里有个绝色美人，于是费心费力的追了好长一段时间。可惜，美人压根不搭理他，闭门羹吃多了之后，他也就生气没再去了。之后没过多久，他无意中在微博上看到了楚韶和江玖暧昧的消息，一气之下就生了报复的心思。 看到微博那天他正好在和几个狐朋狗友在一起喝酒，正生着气呢，喝多了之后一时多嘴就说了出来。于是立刻就有人站了出来，说是要替他出气。事后听说好像就是让人去揍了那家伙一顿，陈靖也没太放在心上，只觉得出了气就好了，谁知道还能有今天这一出啊？！ 萧皖玦这个名字在上流社会的圈子里也算是鼎鼎有名了，陈靖当然也听说过她的狠辣手段，一时间心里竟也害怕起来。于是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这事儿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最后哭丧着脸道：“爸，哥，真不是我让人去打她的，是他们自作主张让人去的啊！你们说那姓萧的现在知道了吗？她要知道了会怎么对付我啊？爸，哥，你们得帮帮我啊！” 陈兆华闻言叹了口气：“你以为我们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姓萧的早就动手了，最近这几天公司里各种事故层出不穷，股票波动也极大，一看就是被人下了黑手了。后来查出是奇天国际下的手，我们才顺藤摸瓜的找到萧皖玦身上，然后跟着她去了医院……” 听完陈兆华的话，陈靖的脸色又白了几分，他忙开口问道：“那爸，公司现在还好吗？” 陈兆华翻着白眼冷哼一声：“还没被你这败家子害得破产。” 陈靖听了却是松了口气，只要公司还在钱还在，那就一切好说。奇天国际虽然实力雄厚，可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们兆华集团在当地也不是好惹的。只要有个周旋的余地，他爸要保下他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边，陈靖刚刚松开了气，陈尚嘴角带着嘲讽的笑容也才刚刚勾起，那边办公室的大门就被人匆匆推开了。然后不等这父子三人因为来人的失礼而愤怒，那个刚刚闯进来的人就一脸惊慌失措的开口喊道：“董事长，出事了！” 第41章 别扭 面对萧皖玦无声的关心，江玖到底还是选择了逃避。 那一天，她明知道楚韶是有意让萧皖玦进病房来的，为的就是让她们母女缓和关系，可她还是坚定的闭眼装睡，直到萧皖玦离开。而在之后住院养伤的日子里，她也没有再见过萧皖玦，虽然有好几次她明知道对方就守在门外，可最后还是选择了视若无睹。 对此，楚韶没有什么表示，萧皖玦更没有什么表示。两人表现得淡定如初，也就只有江玖一个人还在暗地里纠结不已，以至于她都没注意到，这几天楚韶似乎隐约的忙碌了起来，甚至向来无人联系的手机也时不时的会震动一下。 养伤的日子是无趣的，尤其是在自己的手机阵亡之后。连拿手机上网也做不到的江玖，在养伤的这些日子里无聊得除了睡觉，就是打开病房里的电视看看新闻什么的。至于电视剧，江玖只能表示，越来越雷也越来越无趣，吸引力还不如新闻呢。 这天中午吃完午饭，江玖就像往常一样打开了电视来看。最近楚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似乎突然间就对经济方面的书籍感兴趣了，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堆砖头似得又厚又重的书，每天抱着从早看到晚。江玖也不好意思打扰她，于是也只能默默的哀怨加无聊。 因为楚韶最近在看经济类的书，江玖也随之开始关注起了财经方面的新闻。虽然她并没有学经济类专业，不过电视播着财经新闻，有时候两人看着看着还能聊上两句。 今天本来也是一样，江玖打开电视的财经新闻频道之后，就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目光却是不知不觉的就移到了身旁看书的楚韶身上。 美人就是美人，无论是在做什么都很美。抱着书本看得认真的楚韶，身上就散发出了一种宁静和知性的气息，总是让偷看的江玖在不知不觉间就走了神。然后经常都是一发呆，一个下午的时间就过去了。 今天也没有例外，江玖再次盯着楚韶的侧脸走起了神。她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只盯着楚韶就不知道想些什么了，知道楚韶突然抬头，将目光从书本上移到了病房另一头的电视上。 江玖随之回神，正好听到电视上的主持人语调平淡的开口说着：“近日我市电子行业龙头企业兆华集团因经营不善，资金链断裂等原因宣布破产……” 对于本市的这些企业，江玖是一点儿也不清楚的。毕业之前没接触，毕业之后没了解，她根本没想过进公司就直接进了学校当老师。至于那个兆华集团，她也就只有坐着公交路过市中心的时候，看到过兆华集团三十层高的办公大厦和那几个金光闪闪的大字罢了。 所以在财经新闻上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江玖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只是回过头看看，却发现身旁的楚韶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眼中似有暗色的光芒一闪而过。 虽然从来没见过楚韶这般表现，但江玖还是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多了，总觉得公主殿下的这个表情一出现，就是有人要倒霉了的意思呢。 江玖正缩着脖子，目光随意的往电视上一瞥，却意外的在电视屏幕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白色的西装皱皱巴巴的穿在身上，脸上灰败，双目无神，昔日俊朗非凡的富二代陈靖看上去狼狈又憔悴。那个曾经和楚韶出现在一张照片上，被无数人八卦凑对的人，再也不配和她相提并论了。 “那个不是陈靖吗？！”江玖显然有些惊讶，一时间竟忍不住脱口而出。 楚韶的反应却是冷淡了许多，她只是瞥了一眼屏幕上狼狈不安的陈靖，便又低下头将目光再次放在了手中的书本上，似乎对于这件事的兴趣仅此而已。 醒过来这几天，江玖并没有告诉过楚韶她怀疑这次被打，在幕后买凶打人下黑手的就是陈靖，楚韶也不曾问过。似乎“被抢劫，然后挨打”已经成为了江玖这次入院的确实原因，任何人都没有对此产生疑问。楚韶如此，萧皖玦如此，学校里的那些同事们也是如此。 对此，江玖心里也颇为复杂，不过最后她还是选择了不说，就怕给楚韶或者萧皖玦带去麻烦。只是不说归不说，她心里却已经清楚的认定了这个事实，现下里她还没出院就看到陈靖倒霉了，心里也是忍不住的幸灾乐祸，整个人都显得欢快了几分。 萧皖玦推门进来的时候，一眼看见的就是江玖盯着电视，双眼亮晶晶的模样。 “……”萧皖玦面无表情的盯着江玖，一时间也没有说话。 “……”江玖轻松欢快的表情僵在了脸上，同样无言以对。 正抱着书看得认真的楚韶并没有抬头，更没有出声打破这母女俩之间的尴尬气氛。她只是微微勾了勾嘴角，目光仍旧停留在书本上，过了一会儿浏览完毕，轻轻的翻动一页，继续看。 另一边，母女俩的目光对视了一会儿，首先移开目光的自然不会是气势迫人的萧皖玦。 江玖当先垂下了目光，懊恼得想着这人怎么会突然来了，还不敲门就直接进来。现在这么尴尬，她就算想再躺下闭眼装睡，也不行了吧。那么，又该如何面对呢？ 萧皖玦在江玖的目光移开时，却是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正坐在一旁看书的楚韶。不用说也知道，今天这场四目相对的尴尬，也是出自于此人之手了。 这个楚韶，果然如她初见时所猜测的那般，并不是个简单人物呢。也幸好，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江玖谋划，她们俩的关系也是意外的坚定。 犹豫了许久，首先让步开口的还是这些天态度已经在无形中软化了的江玖，虽然她的话听着依然不是那么顺耳：“你怎么来了？” 萧皖玦收回目光，眉梢一挑，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开口就是针锋相对。她默默的看了半坐在病床上的江玖一眼，并没有错过那人悄悄拿手指绞被单的小动作，也听出了那句看似拒人千里的话中软和下来的口气。于是再开口时，语气虽然一如既往的冷淡，却并没有了母女俩对话时常见的冷硬：“你受伤了，我来看看你。” 这话萧皖玦说得理所当然，每一个做父母的人在这种情况下也都能说得理所当然。可是江玖听了，心里却还是有些不是滋味。她抬头看了萧皖玦一眼，嘴角微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却是什么也没说出口，便又蔫头耷脑的垂下了头，再没有说话。 江玖闭口不言，萧皖玦自然也不会多话。于是一个蔫头耷脑的坐在床上，一个脊背挺直的站在床前，母女俩难得面对面的相处，就此陷入僵局。 楚韶再次翻过了一页书，目光从书页上扫过时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也算是拿这两母女无奈了。这两人的性子，简直天生相克，即使现在双方的态度都软化了，也依然毫无进展。母女关系处成这样，也算是奇葩了，就算她想出手帮忙也都无从下手。 病房里的沉默持续了好一会儿，楚韶终于确定再多停留也不会对她们的关心有任何改善。她放下书站起身来，主动对着萧皖玦开口道：“阿姨你放心吧，医生说小玖的伤势没有大碍，也恢复得很好，最多再观察个一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萧皖玦冷漠的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只是矜持的微微点了点头，然后道：“这样的话，她就麻烦你照顾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江玖闻言，抬头看了萧皖玦一眼，却依然没有开口。 楚韶瞥了她一眼，对着萧皖玦笑道：“阿姨放心，我会照顾好小玖的。你有事就先去忙吧，我送你出去。”一边说着，她也一边迈步走了过去，而萧皖玦更是毫不留恋的转身就走。 江玖看着萧皖玦和楚韶走出房门的背景，目光中有失落的情绪一闪而过，却是连她自己也不曾察觉。只是心里突然间烦躁了起来，连等楚韶回来也没心情了，干脆一拉被子，又蒙头躺了下去。 病房外，楚韶将萧皖玦一直送到了电梯口，陪着她一起等电梯到。然后在等电梯的当口，萧皖玦抿着薄唇终于开口了：“以后，别再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了。” 楚韶自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想起江玖那副别扭的样子，却是毫不在意的扬起唇角露出一个笑来：“有没有意义，我自有判断。若是没有意义的事情，我自然也不会做。” 萧皖玦听后，眸光微闪，不置可否。她的目光落在电梯门上方那个不断变化的红色数字上，在电梯终于到达，发出“叮”的一声响后，突然眉梢一扬，开口道：“到奇天国际来帮我，如何？” 电梯门打开了，楚韶却并没有回答。电梯里的人看了她们俩一眼，似乎不确定她们是不是要进去，又等了一下之后，见两人都没有进电梯的意思，就打算按键关门了。 萧皖玦却在这时候突然迈步走进了电梯，然后在电梯门关上的瞬间，她听到了楚韶的回答：“现在不行呢。” 第42章 番外之萧皖玦 认识萧皖玦和钟羽然的人都知道，她们俩是从小到大的好朋友。两人的缘分从幼儿园就开始了，之后的小学、初中、高中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别的什么缘故，两人也一直都是同校同班甚至是同桌，所以两个人的关系是理所当然的好。 高三那一年，钟羽然问萧皖玦：“小碗，大学你要考去哪里？” 彼时，萧皖玦正抱着一本数学卷子死磕，闻言想也没想的就回道：“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钟羽然听完，先是满意的眯起眼睛一笑，然后很快又垮下了脸：“不行啊。小碗你成绩那么好，将来肯定能考去最好的大学，我肯定考不上的。” 萧皖玦原本写得飞快的笔尖顿了一下，她终于还是放下笔抬起了头。微微抿着唇看了钟羽然一眼，然后飞快的伸手把对方梳得整齐的头发揉成鸡窝状：“知道成绩不好还在这儿发呆乱想什么？好好做题，不会的就问我。” 钟羽然护着脑袋狠狠地瞪了萧皖玦一眼，气呼呼的扭过头开始做卷子。 萧皖玦眼中笑意一闪而过，不过看了看对方乱糟糟的头发，她还是从包里拿了小梳子出来，又重新帮钟羽然梳理整齐了。 “真是的，一天到晚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就喜欢揉我头发，揉乱了还自己又来梳，你是太无聊了吧？”发间的传来的感觉太过熟悉，钟羽然嘀嘀咕咕的抱怨了一句。不过显然，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所以抱怨过后，两人该干嘛还是干嘛。 将钟羽然的长发重新梳理整齐，萧皖玦收好了小梳子又埋头开始做题。偶尔钟羽然遇见不会的题了，拿胳膊肘捅一捅她，她便立刻乖乖的凑过去给人讲题。 萧皖玦从来没有许诺过，要和钟羽然上同一所大学。因为她知道，两人能考上同一所大学的可能性太低。诚然，她可以为了钟羽然刻意考砸，然后和她进一所学校。不过理智如她也明白，那不仅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也同样是对钟羽然的不负责。 她要努力的壮大自己，因为她希望在将来的某一天，自己可以成为钟羽然的依靠。 果然，六月的试炼过后。成绩出来，几人欢喜几人愁，两个最要好的朋友，成绩足足差了一百来分，几乎是没有可能再进同一所学校了。 不过幸好，她们俩还是报了一个城市的大学。钟羽然刚上了重点线，于是去了一个吊车尾的重点大学，萧皖玦却是以及其优异的成绩进入了名牌大学的最好专业。 收到通知书的那天晚上，钟羽然住在了萧皖玦家里。大半夜的，等到家人都睡了，便一同跑去了顶楼的天台，无所顾忌的仰躺在地上，看着漫天繁星。 钟羽然对萧皖玦道：“小碗，真好，我们又可以在一个城市里读书了。” 萧皖玦侧过头看钟羽然，却只看见她柔和的侧脸：“嗯。” 钟羽然回头，漆黑的眼睛亮晶晶的：“小碗，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萧皖玦微微垂下了眼眸，短暂的沉默之后，仍旧淡淡的“嗯”了一声。 对于萧皖玦的冷淡，钟羽然一点儿也没介意。两人是多年的好友，对方是个什么性子她自然清楚，于是继续叽叽喳喳的在一旁说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 萧皖玦一言不发的听着，只拿着一双深沉的黑眸盯着她，似乎听得认真。 九月初的时候，萧皖玦和钟羽然一起去了她们大学所在的s市。钟家全体出动，连年过七十的老外婆也跟着送人送到了火车站，但萧家却只有萧皖玦一个人，孤零零的拖着两个大箱子来到了车站。所幸，她们是要一起走的。 到了s市，终究还是免不了要分道扬镳。 萧皖玦一个人拖着两个大箱子去了名牌大学的s大，一个人默默地报了名，交了钱，领了东西，去了分配的宿舍，然后迅速的把一切都是收拾得井井有条。剩下的时间，她坐在自己的新宿舍里发呆，莫名的开始想念起了才分开几个小时的钟羽然。 另一边，钟羽然到了g大。有爸妈帮她报名交钱领东西，她从始至终只是听从父母的话，乖乖的站在一旁守着行李，看着他们在人群中挤来挤去的帮她把所有的事情都做了。她有些怅然的想着：自己果然很没用，小碗肯定能自己把一切都做好的。 再之后，大学的生活开始了。父母离开了，难熬的军训结束了，钟羽然发现自己和身边的所有同学一样，都被晒成了黑炭。于是乎，在仍旧肤白如玉的萧皖玦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激动的扑了过去，却没有给对方一个期待已久的拥抱，反而一爪子捏上了萧皖玦的脸。 “小碗，你怎么还能这么白？！你肯定逃了军训把？！！！”钟羽然的手仍旧在萧皖玦脸上□□，把好好的一张俊秀的脸庞都捏得变形了。 萧皖玦淡定的翻了个白眼，然后默默的把还在自己脸上作怪的那只爪子拉了下来，淡淡的开口：“我来看看你。”然后顿了顿，又道：“我不嫌弃。” 钟羽然愣了两秒钟，终于反应过来萧皖玦话里的意思。当下就把被晒得黑乎乎的小脸一仰，一脸傲娇的道：“那是，你敢嫌弃！” 萧皖玦于是笑了，那笑容里带着浓到化不开的宠溺。 两个人的学校虽然在同一个城市，但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其实并不算近。但即便如此，萧皖玦依然会每个星期都抽空过来g大一两趟。 去时坐将近两个小时的车，回来时也要坐将近两个小时的车，半天的时间浪费在路上，就是为了看看那人。哪怕是她不久之后考取了双学位，学习压力加倍，这行动也没有停止过。 然而即便如此，萧皖玦还是觉得钟羽然离她越来越远了。 钟羽然和她不一样，她的性子沉闷，学业繁重，常年混迹图书馆，人际交往自然也算不上好。在她的世界里，钟羽然仍旧占据着最重要，也最特殊的那一个位置。但钟羽然却是个开朗的性子，在大学这样的地方，交上二三好友本就不是难事。再加上她本就长得秀丽，在军训过后的黝黑肤色褪去之后，学校里追求她的男生也是不少…… 最近萧皖玦去看她的时候，钟羽然已经不止一次和她提过，有个学长在追求她。萧皖玦看得出来，钟羽然心动了，因为她在提起那个学长的时候，眼里的光芒是以前她从未见过的。 “小碗，你看，这是齐学长送我的，好看吧？”钟羽然拿着一个小挂件给萧皖玦看。 萧皖玦瞥了一眼，认出这东西应该是一对，于是垂下眸子抿了抿唇，默然无言。 “小碗，你来了？正好，今天齐学长约了我呢，我们一起去吧，你正好给我壮壮胆。”钟羽然笑眯眯的，一手勾住了萧皖玦的脖子，拖着她出了宿舍的门。 那一次，是萧皖玦第一次见到齐天。就如钟羽然说的，年少英俊，温和幽默，风度翩翩，满足所有少女对于另一半的幻想。这样的齐天，在g大大受欢迎不是没有道理的，钟羽然对他心动，自然也是理所当然。就连萧皖玦，在那个时候也说不出齐天的不好来。 于是萧皖玦只能告诉自己：阿然已经长大了，她不会再是自己一个人的。终有一天，她会离开自己，而自己，不能阻拦。 四年的大学生活结束，钟羽然和齐天的感情一如既往的好，两人双双毕业之后没多久，就宣布结婚了。而彼时，萧皖玦仍旧孤身一人，她淡淡的看着钟羽然步入了婚姻的殿堂，淡淡的送上了她的祝福。换来的，只是一个简单的拥抱而已。 再之后，齐天南下创业，钟羽然跟着去了。萧皖玦留下读了研，毕业之后却似乎突然间没了更多的动力，只在一家外企里找了一份待遇不错的工作慢慢做着。似乎生活仍旧在正轨中行进，却又少了某些动力，使得曾经耀眼非凡的人变得异常平凡。 二十七岁那年，家里开始逼婚了。萧皖玦独自在楼顶的天台上待了一个晚上，然后便默认了这件事，开始了频繁的相亲，最终选择了一个看上去还算顺眼的人结了婚。 之后，结婚生子，升职加薪，她的生活越发的平稳也越发的无趣了。直到三十五岁那年，她遇见了衣锦还乡的钟羽然。她依旧那般美丽，只是身上更多出了一种成熟的风韵和越发高雅的气质。她看上去风光无限，但萧皖玦却总是能在她的眉眼间发现一丝隐藏极好的落寞。 独处时，萧皖玦问过。可惜，钟羽然只是笑笑，什么也没有说。 后来的后来，萧皖玦终于知道了那一丝落寞是为了什么——在钟羽然死后，那些本该隐藏得极好的秘闻，也在家乡和朋友圈子里传播了开来。 那些年，钟羽然跟着齐天一起南下创业，开始时两人虽然吃了些苦头，但最终付出却仍旧得到了收获。可惜苦尽甘来，却是人心易变。在他们的公司越做越好，越做越大的时候，齐天出轨了，背叛了和他同甘共苦的妻子。 钟羽然其实也是个倔强的性子，君既无情我便休，知道后不吵也不闹，只是要求离婚。齐天自然是不愿意的，因为离婚后公司会被分出一半给钟羽然。于是最后，离婚的事儿终究被齐天拖延住了，然后钟羽然却在半年之后意外车祸身亡了。 这太巧合了，虽然没有人说什么，但暗地里没有人相信这只是巧合。 自然，萧皖玦也不信。 站在钟羽然的墓碑前，萧皖玦伸出手轻轻地拂过了墓碑上的照片。那依旧年轻张扬的脸庞已被永远定格，或许在不久之后，没有多少人还会记得这张年轻的脸，可是萧皖玦知道，她不会忘记的，永远也不会。 “阿然，好可惜，我终究没能成为你的依靠呢。”萧皖玦俊秀的脸上依旧满是淡漠，她静静的开口，向着墓碑下的那人诉说：“不过你放心，欠了你的人，我终究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萧皖玦离婚了，净身出户。她只带了几件衣服就离开了那个所谓的家，没有回头看那个愤怒的男人，也没有看那个茫然无措，哭泣挽留的女儿。 第43章 来历 江玖的伤势其实并不十分严重。当初下手时，就没有一个人想过要把人打死打残了，惹得不必要的麻烦上身。于是一个星期后，她终于还是被医院赶了出来。 学校那边，也不知道萧皖玦怎么说的，即使是期末了也并不着急催她回去上课，反而口风很一致的让她在家好好休养，学校的事情不要着急，已经有老师帮她代课了什么的。 对此，江玖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到了现在，她也并不拒绝萧皖玦对她的好意关心，不过在面对时，那些别扭仍旧存在，让她无法释怀。她忘不了当年萧皖玦的抛弃，也无法忽视这些天萧皖玦默默地关心，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了，于是索性把脑袋埋起来装鸵鸟，什么也不要去想。左右以萧皖玦那个性子，是不会主动出现在她面前的。 果然，除了感觉生活意外的恢复平静一切顺遂之外，萧皖玦并没有再出现在江玖她们面前。很多时候，她就像是个透明人一样，沉默得让人可以忽视了她的存在。 楚韶这些天一直待在江玖身边照顾她，也没有去翰墨轩，那副已经画好的仕女图也一直放在翰墨轩里，至今没有交付给那个求画的老教授。 江玖回家之后终于还是摆脱了没有网络的苦逼无聊日子，打开电脑后果断的翻出微博一看，果然发现最早那条放出她和楚韶照片的微博下多了不少评论。而评论的话题，主要还是围绕着翰墨轩这些天为什么没有开门在纠结。 市一中的学生大多数的认定是因为“小江老师受伤了，楚女神在照顾她”所以翰墨轩这些天才没有开门的。没看翰墨轩关门，就是从小江老师受伤的第二天开始的吗？ 不过美术学院的学生大多数却认为楚韶这些天没开门是因为陈靖。或许是曾经yy的恋情太过深入人心了，最近又曝出陈家破产的消息，所以也有不少人认为楚韶是去安慰陈靖了。至于翰墨轩关门的时间和江玖受伤的时间一样，那也只是巧合罢了。 那张理衣领的照片并不如何暧昧，至少还没达到大多数人对于暧昧的界定，所以关于楚韶和江玖的事情，虽然网上有不少人各种八卦，但那也仅仅是八卦而已。迄今为止，这种八卦还没有影响到江玖她们的日常生活，至于挨打的事情也只能说是意外。 楚韶凑到江玖身边，陪着她看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摇了摇头道：“不过是些无端的猜测，何必费心思在这上面？你的伤虽然好得差不多了，不过还是再静养一段时间的好。” 江玖回头，一眼就看到了楚韶手里厚厚的书。这些天她看着楚韶和萧皖玦的频繁接触，又看着楚韶抱着一本本以前从未接触过的经济类书籍在看，大约也已经猜到了些什么。不过这是楚韶自己的选择，她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我都在医院里静养了一个星期了，天天吃了睡睡了吃的，过着猪一样的日子，简直无聊死了，现在看看这个就当看个热闹呗。”江玖撇撇嘴，小小的抱怨了一下。 楚韶闻言也就不再说什么，随她去了。她扭头看了一眼客厅墙上的钟，然后随手合上了看到一半的书，开口道：“小玖，我得出去一趟，你乖乖在家休养，别乱折腾啊。” 这哄小孩儿一样的语气是要闹哪样啊？！江玖的脸上一黑，慢了一拍才注意到楚韶说了什么。来了这么久，这还是她第一次说要主动一个人出去，于是江玖也顾不上刚才被公主殿下当做小孩儿哄的事情了，忍不住开口问了句：“有什么事吗？” 楚韶已经把书收好了，这会儿正准备回卧室去换衣服出门，闻言便随口回道：“之前美术学院的一个老教授找我订了一副仕女图，约好前两天就给他的。不过画刚画好的那天你就出事了，所以我也拖了这么几天了，而且还没送去装裱。我看你现在也没什么事了，我正好过去一趟，把画给人家，至于装裱什么的，就只能麻烦他自己弄一下了。” 江玖也想起了那天上午楚韶画的仕女图，倒是不知道那画是人家订好了的。做生意本也是诚信为先，拖了这么多天确实挺不好的，不过听着楚韶说要出去，她倒也想跟着——之前就已经在病房里窝得发霉，现在回家还要继续在家窝着，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只是还没等她开口，楚韶回答之后就已经自顾自的回卧室换衣服去了。江玖也没多想，连忙起身追了过去，然后一推开房门，就愣在了原地。 是该说她跑得太快，还是该说楚韶脱衣服的速度太快了呢？江玖听着眼前那一片雪白的后背，瞪着眼完全愣住了，脑袋里却是不自觉的冒出些有的没的的念头。 楚韶听到身后开门的声音后便转过了身来，看到江玖一脸呆愣脸色微红的站在门口，她却是一派的落落大方，略微歪了歪头问道：“小玖，有事？” 楚韶是够落落大方了，可江玖回过神来却没能这么坦然。原本微红的脸色变得通红，目光却还是管不住似地往楚韶的身上落，又过了两秒钟感觉自己的心跳快得越发不正常了之后，她才猛地转过了身子，结结巴巴的道：“那个……没，没事。”这话说完之后，江玖的大脑似乎才开始运转，于是又连忙改口：“不对，我有事！公主，我想跟你一起出去。” 一激动，江玖说这话的时候又转过了身子。不过楚韶的动作一如既往的快，无论是脱衣服还是穿衣服，江玖再转过身来的时候，她已经换上了一件白色的衬衫，这会儿正在扣最后两颗扣子呢。闻言一边伸手将身后的长发从衬衫里拿出来，一边回道：“你的伤势还没痊愈呢，就别乱跑了，最多一个半小时，我就回来了。” 江玖的眼中有失落的情绪一闪而过，也不知是因为对方拒绝跟随的话，还是因为这次回头时楚韶的衣服已经穿得齐整。不过楚韶拨弄头发的模样却也是别有风韵，同样引得江玖移不开眼，好一会儿才道：“一点小伤而已，我早就没事了。天天呆在屋子里也很无趣的，就让我跟你一起出去吧。” 楚韶已经打理好衬衫和头发了，正准备找件外套穿上。江玖的要求她向来很少拒绝，可是今天却仍旧有些犹豫，倒不全是担心江玖的身体，因为她自己也知道江玖的伤势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今天她出去也并不是只为了画的事儿：“小玖，今天阿姨约了我有事谈，她一会儿可能也会去翰墨轩的，你要一起去吗？” 有意无意的把两人往一块儿凑的事情做得多了，到现在江玖是个什么态度，她大约也看得清楚了，因此这一次楚韶并没有顺水推舟的直接就把人带去，反而问了这么一句。 果然，听到萧皖玦也会去，江玖就微微皱了皱眉，萌生了些许退意。可是转念一想，对方也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还不至于让她到避之不及的地步。更何况她其实也挺好奇，萧皖玦和楚韶在一起会谈些什么，于是略一犹豫之后，她还是点了头。 楚韶见状，看着江玖一笑，也没说什么就转身出了卧室，把地方留给江玖换衣服了。她是可以落落大方的当着江玖的面儿换衣服的，不过换了她家小驸马现在肯定还是会羞涩的。 没一会儿功夫，江玖就换好了衣服出来。然后两人一起出了门，花了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到了翰墨轩，没意外的在翰墨轩的门外见到了两个人——订画的美术学院老教授和来找楚韶谈事的萧皖玦。 把翰墨轩的钥匙给了江玖，让她去开门，楚韶自己却是迎了上去和两人客套了起来。老教授脾气不错，交画的时间拖延了几天，他一把年纪的又在外面等了这么一会儿功夫，也没说什么。至于萧皖玦，她只是冲着楚韶淡淡的点了点头，就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便将目光移到了正在开门的江玖身上。那打量的目光倒也没有停留太久，只将人上下扫视了一圈，没发现有什么不妥之后便又淡淡的移开了目光。 楚韶和老教授说着话，眼角的余光却还是落在了这两母女的身上。萧皖玦的默默打量她并没有错过，江玖拿钥匙开门时略显僵硬的动作她也尽收眼底了。她并不完全知道这母女俩之间的事情，不过就这些天发生的事情看来，她也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她们之间的关系了，那就是别扭。 江玖还是很快就把翰墨轩的大门打开了，楚韶请了两人进去，很快把那副早已经画好的仕女图交给了老教授。展开来一看，那画足够好，所以老教授没有追究交付的时间延迟，也没在意画还没有装裱，爽快的付了尾款抱着画离开了。 翰墨轩内很快就只剩下了江玖她们三个人。楚韶看了看低着头的江玖，又看了看沉默不语的萧皖玦，果断的开口打破了这片沉默：“阿姨，你今天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萧皖玦听问倒也不迟疑，她抬头看了看楚韶，淡漠的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只淡淡的开口问道：“楚韶，你到底是什么来历？” 第44章 说多了都是泪 “楚韶，你到底是什么来历？”萧皖玦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淡淡的，表情也淡淡的，似乎只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并没有太在意的样子。 可饶是如此，江玖的神经还是在第一时间就紧绷了起来，如果不是楚韶及时拉住了她的手，只怕她立时就能跳起来。 所幸，楚韶从来都是个冷静的人，在形势不明的时候，她也绝不会多说一个字。当下只是淡淡的一笑，神情语气和以往都没有什么不同：“阿姨怎么突然这样问？” 萧皖玦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倒是直言不讳：“我让人调查了你，可是却什么也查不出来。你就好像是在几个月之前凭空出现的一样，不仅没有任何的身份证明，就连之前存在的痕迹也完全找不到……” 楚韶一脸安静坦然的听她说完，仿佛萧皖玦说的那个来历不明的人并不是她，又或者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倒是一旁的江玖没有她这般好的定力，却是越听神经绷得越紧，连压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咬得紧紧的了。 “楚韶，你的来历似乎很不同寻常啊，并不是普通的黑户那么简单吧。”萧皖玦淡淡的述说完，下了这么一个结论。 楚韶淡淡的一笑，抬起头正想说些什么，却不料江玖倒先忍不住了。她一把拉住了楚韶，自己反而上前一步，算是以一种保护的姿态将人挡在了身后：“你说这些想要做什么？！还有，你为什么要调查她？！” 面对江玖满满的敌意和戒备，萧皖玦似乎怔愣了一秒钟，不过她向来淡漠的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现。她只是微微的垂了垂眸子，掩去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情绪，闻言却也没有做出回答，保持了一贯的沉默。 江玖见她如此反应，却并不淡定。她似乎认定了萧皖玦突然提出这事儿是不怀好意，当下皱了皱眉，就准备再次开口质问，却终是被楚韶及时伸手拉了一把，算是拦住了。 楚韶拉着江玖，思量了一番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好。面对江玖的母亲，她并不想开口欺骗，但穿越这种事却也太过玄幻了，除了小说根本没人会信。更何况看萧皖玦那严肃的性子，八成连穿越小说是什么也不清楚呢，她又该如何解释？而且就算她真的坦诚，真的解释了，萧皖玦又会信吗？ 这个问题，略有些棘手呢。 翰墨轩里一时间显然了沉默，就连向来八面玲珑的楚韶这一刻也是为难的。江玖倒是临时想了些说辞，不过还没出口就先被她自己给否认了——萧皖玦那样聪明的人，一般的借口说辞根本敷衍不了她，她又何必再开口添乱呢。 就在楚韶和江玖还在纠结着说辞的当口，萧皖玦却突然再次开了口：“算了，你们不想说就不说吧。”她也看出了江玖显然是知情的，而且她的态度明显表明她站在了楚韶那边，这样也就够了，她又何必再多过问，还惹人嫌呢？ 楚韶闻言抬头，没有错过萧皖玦脸上那一闪即逝的意兴阑珊。她大约也猜出了萧皖玦的心思，不过是担心自己来历不明，待江玖不够真心，又或者将来有什么问题连累了江玖。现下看着江玖这般反应，她大约也是不想管了吧。 江玖显然也没想到萧皖玦会突然这么说，愣了一下之后终于反应过来，自己之前似乎有些反应过度了。而且很久之前，在纠结公主殿下身份问题的时候，她也不是没有想过要找萧皖玦帮忙。即使当时只是一闪念，那也能够说明很多问题了。可惜如今萧皖玦提出这个问题时，她却忘记了这些，只剩下了满满的戒备。 这样一想，江玖刚才一直提着的那口气顿时就泄了。她瞄了萧皖玦一眼，对方的脸色仍旧是冷冷淡淡的没什么表示，但江玖却心虚的别过了脸，不敢和她对视。 这场本该带着些质问的谈话终于还是终于虎头蛇尾的结束了，萧皖玦没有再就来历的事情多说什么，本该临走之前，她突然想起什么似得，回头问了一句：“楚韶，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楚韶愣了一下，然后突然间表情就僵硬了起来。萧皖玦和江玖这对母女，即使没有在一起生活，不过有些时候本性中的默契很多时候还是存在的。比如说她们都在第一时间发现了楚韶的异样，也比如说此刻她们都对楚韶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微微抿了抿唇，大约觉得这个问题逃不过，楚韶终于叹息了一声，眼角余光瞥着江玖开口道：“我今年已经三十有六，生辰是二月十七。” 果然，听到这句话之后，小江老师立刻瞪了眼，一副下巴都要掉下来的样子。就连旁边向来淡漠的萧皖玦的忍不住意外的多看了她两眼，目光中的神色有些奇怪。 看着江玖这般反应，向来淡定淡然的楚韶心里也免不了有几分气恼，看着江玖的目光略有些不善——女人都是很在意年龄的，尤其是在爱人面前。 看着江玖一朝穿越依旧是青春年华，而她却实实在在的已经年过三十了。即使有内力护体又保养得很好，以至于看不出年龄，但身为女人，楚韶也不能不在意这些。 楚韶的情绪，江玖很快就察觉到了，她缩着脖子赶忙冲着楚韶讨好一笑：“那什么，我只是突然听到有点儿惊讶而已，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这般反应也只是因为事出突然，其实只要仔细想一想，公主殿下的年龄并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早些时候楚韶就和江玖说过了，两人在楚国做了十几年的夫妻，那么粗略一算，也该知道她的年龄不会小。只是江玖看自己还年轻，而且楚韶出来气质更成熟些之外也的确看不出来年纪多大的样子，所以不曾深想过罢了。 听江玖这么说，楚韶到底还是收回了之前那明显不善的目光，江玖也因此稍稍的松了口气。 一旁的萧皖玦这会儿也忍不住默默的将楚韶上下打量了一番。她自认见多识广，眼力过人，但如果楚韶不说她也没想到对方竟然都有三十六岁了。 就外表而言，楚韶看起来最多二十七八的模样，就算因为气质成熟的缘故，在萧皖玦心中，她的年龄也不该超过三十岁。可事实上她和江玖一样，都被狠狠的震惊了一把。 被这母女俩挨个拿惊奇的目光打量了一遍，淡定如楚韶，这会儿也生出了些许不自在来。 楚韶觉得自己其实也挺冤的。真算起年龄来，江玖应该比她还大两三岁呢，可问题是人穿越了两回，年龄跟着穿越改，完全没有可比性。而她明明和江玖做了十几年夫妻，最好的年华也是一起度过的，但是现在这样诡异的年龄差又算什么？！那种类似“老牛吃嫩草”的诡异即视感又算什么？！ 年龄这事儿简直不能提，说多了都是泪啊。 好在萧皖玦也不是什么特别八卦的人，就算是对于保养护肤什么的，也没有一般女人来劲。她只是拿着惊奇的目光将楚韶扫描了一遍，也没开口再多问什么，就干脆的点点头，自顾自的走了。 而萧皖玦一走，秋后算账的时候也算是到了。 “小玖，你刚刚那样，是嫌弃我年龄大了吗？”楚韶扭头去问江玖，好看的眼睛微微眯起，一种名为危险的气息瞬间散发开来。 江玖本能的缩了缩脖子，干笑着往后蹭了两步：“没有没有，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公主殿下在我眼里永远青春靓丽、美貌无双，地位无人能及。而且你不是说了吗，我们都做了十几年夫妻了，你这年龄很正常的，不正常的是我诶。” 听到江玖那句“不正常的是我”，楚韶终于也绷不住脸了，“噗哧”一下笑了出来。她笑着摇了摇头，语气中颇有些无奈：“你这家伙，胆子倒是越发的小了，真是什么话都乱说。” 看到楚韶笑了，江玖大脑中的警报立时解除了大半。她眨巴眨巴眼睛，又挪着步子凑到了楚韶身边，笑呵呵的道：“我说的也是实话啊。虽然我没极其全部的事情，不过你说过的那些我却是信的，这样说来不正常的本来就是我。穿越这种难以解释的事情，人遇到一次就算是奇迹了，我还连着穿了两回，白白多活了十几年呢。真要论起来，我应该还比你大呢。” 楚韶笑笑，没再说话，不过江玖的三言两语却算是把之前她心里的那点儿别扭给消除了。 到底是做了十来年夫妻，就算失去了那些年的记忆，但有些东西却已经是融入到骨子里了。就好像现在，江玖一眼就看出楚韶已经完全不介意了，于是眨巴着眼睛又有些八卦的问道：“公主，你看上去最多只有二十七八，皮肤什么的还这么好，到底是怎么保养得啊？” 楚韶挑眉看了江玖一眼，也知道她只是随口问问。当年那么多保养的宫廷秘方，宫里也多得是保养得宜看不出真实年龄的女人，可是江玖从来都不在这方面费心思。用她的话来说，人生苦短，何必费心去抓那些抓不住的青春尾巴呢？正该是当行乐时且行乐才对。 果然，见楚韶没有要回答的意思，江玖也没有多问。轻轻的揭过这个随时可能触雷的问题，话锋一转道：“公主你说，她问你生日做什么啊？” 这个她自然是指萧皖玦，江玖到底还是心结难解，轻易不肯说出那个“妈”字。 楚韶自然知道这些，虽然听着总感觉有些失礼，不过左右现在也只有她们两个人罢了，她也不强求。至于萧皖玦问她生日的原因，她倒是大约猜到了：“她或许，是想帮我弄一个身份吧。” 江玖听了这话，只觉得眼前一亮。她之前就起过念头找萧皖玦帮忙的，谁知道最后还没等她开口，萧皖玦竟是要主动帮她解决难题了。这样看来，这个当妈的也不是一无可取嘛。 楚韶一眼就看透了江玖的小心思，她摇摇头，并没有就此多说什么。开口时，话题又是一转：“小玖，以后叫我舞阳吧，别总叫公主了。” 第45章 证件 舞阳是楚韶的封号，但因为她身份尊贵的缘故，还真没几个人会直接这么叫她。大多数人都会称她“公主殿下”或者“大长公主殿下”什么的，只有极少数身份同样尊贵，而且和她关系比较亲密的人，才会唤她做“舞阳”。 可是江玖并不太喜欢叫楚韶的封号，哪怕在楚国时，驸马们称呼公主基本上都是叫封号的，她也很少直接叫楚韶舞阳。她更喜欢叫她“公主”或者“公主殿下”，虽然看上去和大多数人的称呼一样，不过在她嘴里，用那种软软的又带着浓烈感情的声音一喊，感觉似乎都变得有些不同了。仿佛，那就是一个夫妻间的昵称。 如今的江玖虽然早就忘记这些了，但在楚韶出现之后，“公主”这个称呼她还是喊得很顺口的。旁人听到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不过是个昵称罢了，还是个很常见的昵称，根本没有引起丝毫注意。可饶是如此，楚韶也渐渐地觉出了不妥，尤其是在萧皖玦这样又细心又聪明的人面前，她总觉得对方可能会通过一些蛛丝马迹发现些什么，所以终于还是开口让江玖改口了。 江玖有些不乐意，不过楚韶坚持，她最终也只好妥协了。只是叫了这么久，到底还是有些不习惯，“公主”这样的称呼偶尔还是会冒出来。 楚韶听见了，也没说过什么，算是由得她去了。 在江玖出院半个月之后，市一中的期末考试终于还是如期而至了。江玖身上就那么点儿伤，就算学校不催，也不至于真死赖在家里耗上十天半个月的，所以出院又在家里休养了三天之后，她还是乖乖的回去了市一中的工作岗位上。然后这一忙，就是半个月。 期末考试那几天，对于学生们来说，绝对是最煎熬的日子，面对着那些在他们眼中能考死人的题目，头发都不知道揪掉了多少。但对于老师们来说，这几天却是最轻松的，因为不用上课，不用备课，不用出题，不用改作业试卷，只要在监考时坐在教室里盯着那些蠢蠢欲动的学生们就好了，简直不能更轻松了。 安排紧密的三天考试结束之后，被试卷虐得要死要活的学生们终于松了口气，而这几天悠闲过头的老师们却开始加班加点的批改试卷了。 不过忙碌归忙碌，面对着眼前那几大摞的卷子，小江老师的心情却还是不错的——她教的是高一，基本上还不怎么补课，改完卷子就该正式放假了，有整整一个多月的时间是自由的呢。 当初江玖能死心塌地的跑来当老师，其中一个主要原因就是因为老师们有两个长长的假期。这种一放一个多月，一放将近两个月的假期，也不知道能让多少在写字楼里拼死拼活，一个星期就一两天休息日，还可能被加班挤占的白领上班族们眼红着羡慕嫉妒恨呢。 萧皖玦再次出现在江玖家的时候，距离上一次翰墨轩几乎可以说是不欢而散，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 彼时，江玖刚刚批改完了所有分派下来的期末试卷，正兴高采烈的抱着楚韶宣布一个月的寒假到手，然后开始筹划起来未来一个月的悠闲生活和即将到来的新年事宜。 大门突然被人叩响，楚韶开门之后发现门外站着的正是萧皖玦。 事情也确实如楚韶所料一般，萧皖玦那天之所以会突然想着问她的生日，为的不过是给她弄一个身份罢了。她这次来，并没有像以往一样两手空空，反而提着的一个袋子，打开来一看，里面满满的都是各种证件。 江玖的眼睛当时就亮了，再不顾两人的别扭关系，很快的从萧皖玦手中接过了袋子打开来看。结果自然是为萧皖玦的细心而惊叹——那里面不仅有最基础的身份证和户口本等基本证件，还有小学、初中、高中甚至是大学的毕业证等等，最后她甚至还翻到了一本几十年前样式的出生证…… 看那出生证的样子，倒真像是饱经风霜的几十年前的旧物。江玖翻看来一看，很老旧的样子，信息也没现在的出生证那么详细，只写着父母姓名、出生时间、出生地点和证件编号等一些基础信息，然后贴了一张看上去很老旧的黑白照片，上面是一个看上去胖乎乎肉嘟嘟的可爱小婴儿。自然，那模样和楚韶基本上看不出半分相像……就算那真是楚韶小时候的照片，这么几十年过去大约也像不了。 盯着那照片上的小孩儿，即使知道和楚韶半分关系也没有，但江玖的眼中还是忍不住闪过了一丝笑意。她偷偷地瞥了楚韶一眼，开始好奇起如此绝美无双倾国倾城的公主殿下，出生时又该是个什么样子呢？总归是会比手上这本出生证上的照片更可爱吧。 这样一想，江玖的心情也是不错。之后又随手翻了翻其他的证件，发现填写的地址什么的，基本上都是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而且从小到大变动很大，几乎没有什么重叠，仿佛当事人从未在一个地方过多的停留过。 江玖挑了挑眉，也明白过来萧皖玦的苦心，心里到底还是有些受用的。原本就渐渐软下的心肠，顿时更软了几分，只是面子上还有些过不去，所以并没有什么表示。 另一边，楚韶向萧皖玦道过谢后，也随意的拿起证件翻了翻。和江玖的各种好奇看热闹不同，她倒是很快发现了些问题：“阿姨，这个出生年月是不是弄错了啊？” 萧皖玦看了楚韶一眼，没有回话。倒是江玖听到楚韶的话，满脸好奇的凑过去看了一眼，然后惊讶道：“真的诶，按照这些证件上的出生时间算的话，舞阳你才二十七岁呢，比之前说的小了整整九岁。”不过惊讶之后，她又盯着楚韶一本正经的加了句：“不过看起来本来也是二十七岁才更像是你的真实年龄。” 毫无疑问，江玖的话很容易就取悦了楚韶。她柔和了眉眼，却仍旧拿着询问的眼神看萧皖玦。最后，那个冷冰冰的人也终于开了口，只是说的话和她那冷淡的模样略有些违和：“我也觉得这个年龄更合适。” 好吧，这母女俩也挺任性加外貌协会的，居然就因为楚韶看着年轻漂亮，就硬生生的把人岁数都给改了。还好，楚韶并不在意这个，因为这上面的出生年月本来也不是她的出生年月，她真正的出生时间可是大楚永安十年，这可没法些在身份证上。 把那些证件都扒拉了一遍，觉得确实挺齐全了，江玖把东西都收拾好之后，难得心情大好的留了萧皖玦一起吃晚饭，也算是谢她这半个月帮忙弄身份的幸苦。 萧皖玦也不是什么矫情的人，点点头也就同意了。她面上依旧冷冷淡淡的，但观察力向来不错的楚韶还是发现她身上的气息柔和了不少，显然对于江玖态度的转变也挺高兴。 晚饭自然还是江玖主厨。自从楚韶来了之后，她习惯了两个人在家做饭吃的日子，再加上不愿意在任何方面委屈了楚韶，因此手艺倒是见长。 今天江玖照常发挥，做的几个菜都很是不错，色香味俱全。三个人一起安安静静的吃了一顿饭，饭后萧皖玦也没多停留，只稍事休息了一会儿便主动告辞离开了。 江玖并没有去送萧皖玦，甚至就连把人送到门口的也依然是楚韶。不过今天在萧皖玦走之后，她却站在了窗口向外观望，然后在关门声响起之后没过多大一会儿功夫，就看见了萧皖玦的身影出现在了楼下。 她今天似乎并没有开车过来，出了单元楼就径自迈步向着小区外走去。远远地看着那背影，脊背挺直，却莫名的让人感觉到了一种孤寂…… 江玖突然间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不过那一瞬间的多愁善感并没有持续太久，在楚韶漫步走到她身边的时候，她就已经收敛好了情绪。 抬头看了看暮色沉沉的天空，又看了看楼下渐渐热闹起来的小区，江玖冲着楚韶笑道：“舞阳，我卷子终于也改完了，晚上没什么事，不如一起出去走走，散散步吧。” 对于这个提议，楚韶自然不会拒绝，两人收拾收拾便也出了家门。 到了楼下，随眼一看，萧皖玦自然早就走出小区不见踪影了。倒也没人在意，两人牵着手在就在小区里闲逛了起来，姿态也很是随意。 这是一个老旧的小区，住户也大多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人。而老人家最喜欢的活动之一就是散步，于是可想而知傍晚时分小区里有多热闹。也幸好江玖骨子里和萧皖玦一样冷淡，所以在小区里认识的人并不多，也算不上太熟络，否则恐怕得走一路打一路招呼了。 可饶是如此，连着碰见几个还算熟悉的奶奶辈人物之后，江玖也有了一种二人世界被打扰了的感觉。为了避免这种感觉持续下去，她只好拉住了仍旧慢慢的散着步的楚韶，建议道：“舞阳，小区里面人太多了，不如我们出去小区走走吧。” 楚韶倒是无可无不可的，闻言点了点头，应了声“好”，就跟着江玖转了方向。谁知两人刚走出了小区大门，一抬眼，却又看见熟人了。 第46章 付嘉 刚走出小区大门的时候，江玖正在和楚韶说话，并没注意到站在街对面的那个人。倒是楚韶看见了，拉了拉江玖的衣袖道：“小玖，站在街对面的那个是你学生吧？” 江玖闻言抬头，站在街对面的那个女孩儿果然挺眼熟，眯着眼仔细一看，正是付嘉。说来也是，除了她是在夜市上和楚韶见过面的之外，她的其他学生楚韶大约也认不得。 最近这段时间，付嘉似乎挺沉默的，就连上课也是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位子上听课，再没有主动往江玖面前凑了。时间久了，江玖也渐渐的放松下来，再没刻意关注过她。 这座城市不大不小，今天会在小区外遇见付嘉，江玖觉得应该只是个意外或者巧合。而且人又在街对面，离得还算挺远，所以她很犹豫要不要直接装作没看见？ 江玖假装没看见的念头刚刚在脑海里转过，街对面的付嘉就突然转过了头来，目光灼灼的看向了她，好像能看穿她刚才的心思一般，让人不自觉的便生出了两分心虚感。 下意识的别开头避开付嘉的目光之后，江玖心里也有些犯嘀咕，这丫头的目光怎么这么犀利了？现在想装没看见也不行了吧？旁边的楚韶这时候却突然开口道：“小玖，你还是过去看看吧，我觉得她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对呢。” 江玖闻言眨眨眼，又把目光移到了街对面。付嘉依然站在原地，看过来的目光也没有移开过的样子，她就那么直愣愣的看着这边，一点儿别的动作反应也没有。她的脸色似乎有些灰败，不过隔着街离得有些远了，倒有些看不真切。 到底是自己的学生，即使因为之前那些事情闹得两人间有些别扭，江玖也不可能不管不问。于是她犹豫着扭头看了看楚韶：“我也觉得好像有些不对。那我过去看看？” 楚韶早让她过去，自然不会拦她，点点头之后就松开了手。 江玖过了马路走到付嘉身边，刚开口喊了一声“付嘉”，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就看见她突然转过来身来，然后一下子就扑到了她的怀里，还紧紧的搂住了她的腰。 “……”江玖傻了三秒，第一反应是扭头去看街对面楚韶，第二反应就是赶紧挣扎。 可惜，公主殿下的神色莫测，隔着街她有轻微近视也看不清。而眼前的付嘉力气也是极大，一下子抱住她就不松手了，任她怎么挣扎也是无用，腰都要给她勒断了的感觉。 这都是个什么事儿啊？！江玖欲哭无泪的想着，她今天果然不该因为一时心血来潮就跑出来散步的，更不该看着付嘉还主动往上凑。 站在街对面的楚韶似乎淡定依旧，并没有任何要过来的意思。而在这样无奈的时候，江玖也没有放弃挣扎，只是挣扎着挣扎着，她便察觉到了有些不对——付嘉依旧紧紧的抱住她不松手，但她的整个身体似乎都在颤动，就好像是在哭。 这个认识让江玖一下子停住了挣脱的动作，她僵硬的抬着手，低下头看了看。付嘉的整张脸都埋在她肩窝里了，根本看不到她是个什么表情，不过感觉确实不对。然后静下心来仔细一听，果然也能听见一些几不可闻的抽泣声。 初初为人师表，遇见这状况更是第一次，江玖一下子僵硬了动作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她下意识的向着街对面看去，不过这一次不再是因为担心楚韶看见生气，而是带着些求救的意味。 楚韶依然是站在原地，静静地观望着这边。她的眼力很是不错，隔着条街竟也能看清江玖这一刻眼中的无措和求救。但她并没有走过去，只是冲着江玖略微摇了摇头。 两个人相处多年，已经融入骨子里的默契哪怕失去了记忆也还在。看到楚韶摇头，江玖就知道她的意思是让自己稍安勿躁。想想看，连付嘉为什么哭她也不知道，安慰也因此无从说起，似乎除了站在这里当柱子，让付嘉抱着自己好好地哭一场之外，她确实也不能做些什么了。 这样一想，江玖便也干脆安下心来当她的人肉柱子，由得付嘉抱着她哭。到了后来，看着这丫头实在哭得有些久了，她才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对方的后背，也算是一种无声的安慰吧。 也不知道付嘉遇到了什么事，抱着江玖一哭就是半晌。本来吃完晚饭，这个时间段也已经是傍晚了，江玖她们出来散步时天还没怎么黑，现在被付嘉抱着一哭，干脆就从天亮哭到了天黑。 江玖任由付嘉哭了个痛快，自己默默的抬头看看天色，望着那黑漆漆的夜空也挺无奈的。这时候街边的路灯虽然早早就亮起来了，可是扭头再看街对面，楚韶的身影依然还在，只是神色什么的，却是完全看不见了。 “江老师，对不起。”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江玖轻拍付嘉后背的动作都已经机械了，怀里那个女孩情绪终于还是稳定了些。她已经默默的松开了紧紧环着江玖腰肢的手，低着头道歉，虽然依然看不清神色，不过声音里却还有极力压制住的隐约哭腔。 见她终于哭完了，江玖也是偷偷地松了口气。付嘉的事儿她本不想多过问，可是看这情形似乎不问也是不妥，于是她思量了一番之后，一边从口袋里摸出了纸巾地上，一边开口问道：“付嘉，出了什么事，方便和老师说吗？” 从付嘉向江玖表白开始，江玖在她心里的定位就不仅仅是老师了。如果是平常，江玖问什么，她大约都是愿意向她倾诉的，可是今天不同。她默默的接过了纸巾擦了擦脸，却依然不肯抬头露出自己此刻的狼狈，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似乎不想多说什么。 人家不想说，她也不能强求。江玖也不再多问，只是她以往和人接触得向来比较少，唯一的好友秦怡也做不出抱着她哭的事情来。安慰人什么的，简直是从未经历过的事情，一时间傻愣愣的站在原地，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安慰对方了。 就在这时，一直默默的站在街对面等着的楚韶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突然出现在了她们面前。她手里还拿着一杯热乎乎的奶茶，也不多问什么，直接递给了付嘉：“心情不好的话，吃点儿甜食可以缓解心情。” 这一次付嘉终于还是抬起了头来，那已经哭得红肿狼狈的眼睛里带着一丝诧异。不过看着楚韶那淡然的姿态，她眼中的诧异也渐渐地消失了，只默默地接过了楚韶给的奶茶，道了一声“谢谢”，却是捧在手里并不喝，显然心情还是很糟糕。 三个人在街边站了一会儿，付嘉沉默了，两人也只能陪着。只是周围人来人往的，虽然没有人关注她们，可是一直站在街边也不是什么办法。江玖扭头四顾，瞥眼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一家小饭店，干脆开口问道：“付嘉，你晚饭吃了吗？要不去吃点东西吧。” 付嘉却是摇了摇头，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对别人造成了困扰：“不用了老师。今天谢谢你了，我没什么事，就不继续打扰你们了。”说完这话，她突然冲着江玖鞠了一躬，然后转身就走了。 江玖看着付嘉转身走了两步就突然跑了起来，然后迅速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她不过是出门来散个步而已，结果无端端的变成了人肉柱子，被人抱着一阵哭。哭就哭吧，结果这位哭完了扭头就走，闹得她稀里糊涂的什么也不明白，简直不能更莫名其妙了。 “走吧，回家。”楚韶也是看着付嘉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的，不过她似乎并没有在意太多，依然淡定的扭头冲着江玖招呼道。 江玖傻乎乎的应了一声“哦”，然后收回还看着付嘉离去放下的目光，转身自然而然的牵过了楚韶的手，乖乖的跟着她回家去了。至于付嘉的事，走到半道上她就已经放下了——她到底还是个冷漠的性子，旁人的事情，她从不过多在意。 “舞阳，你说付嘉今天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跑到咱们小区门口了，还抱着我一顿哭。”回去的路上，江玖牵着楚韶的手一边晃悠着，一边随口问道。 楚韶的目光随意的在已经渐渐安静下来的小区里扫过，干脆的道：“不知道。” “哦。那舞阳你说，放假了我们干什么啊？过两天回学校交了卷子，统计了成绩，开过家长会之后我们就该放假了，难得有一个多月的假期呢。”江玖的话题转移得挺快，不过看样子确实也不太在意。付嘉于她而言，现在只是学生，而过了这段时间之后，或许就只是过客了。 楚韶闻言扭头看了江玖一眼：“你又想干什么？” 江玖咧嘴一笑：“也不做什么。就是今年过年挺早的，放假之后我们就开始准备年货过年吧。这些年我自己一个人过，年节和平时也没什么不同，胡乱应付一下也就是了。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我有了你，想好好的过我们在这里的第一个年。” 楚韶目光微动，却没说什么，只淡淡的点点头应下了。 第47章 眼中笑意浅浅 距离期末考结束一个星期之后，市一中的期末家长会如期召开，各个年级和班级的成绩也已经统计出来了。 江玖作为新人，带的两个班成绩不算太好，但也远没有沦落到垫底的地步，在十几个班里排到了前五。看得出来，语文组的丁组长对此挺满意的，她自己也算是松了口气，这样的成绩无论是对学生、对家长还是对她自己，都算是有了一个交代。 家长会结束之后，在江玖的无限期盼中，寒假终于还是如期开始了。 不过补课这种事向来在高中盛行，市一中自然也是不能免俗。高三的就别说了，因为高考临近，整个寒假基本被占领，也就过年那几天意思意思，休息个五六天而已。高二因为是高考预备队，寒假被占了一半的时间，说是下学期要提前将高二的课程上完，然后赶高三的进度，争取再期末时把高三的课程也结束了，之后整个高三只用来复习备考。 这样一算，也就只有高一刚进校的菜鸟们还能在这个苦逼的寒假里休息休息了。不过放假安排依然和江玖想得不一样，因为高一的学生们到底也没能逃脱补课的厄运，要补十来天，只是因为今年期末春节临近，所以补课要放到二月中旬去了。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江玖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她期待已久的寒假啊，就这样被补课侵占了三分之一。而这还不是最让她伤心的，最伤心的是第一学期就要补课，而高中的学习进度也是越来越紧的，所以之后的日子也是可想而知了…… 说好的寒假暑假两个大长假呢？！说好的让所有苦逼小白领羡慕嫉妒恨呢？！虽然每次补课都有加班费可以拿，但是这种钱她一点也不想拿啊摔！！！ 郁闷归郁闷，不过长假开始了，总归是让人开心的一件事。没过两天，假期被侵占三分之一的事情便也被江玖抛在了脑后。 楚韶的翰墨轩倒没有在江玖放假之后的第一时间就关闭，因为近来翰墨轩的名气渐渐地打了出去，慕名而来求画的人也越发的多了起来。这几天里，她又预定了一幅画和三幅字出去，倒也不是随便答应，都是她自己想好要画要写的。 江玖知道之后，自然二话没说就跟着过去了。楚韶作画的时候，她默默的翻着翰墨轩的账本算了算，惊讶的发现公主殿下这两个月的时间里竟也买了不少字画出去，再算算收益，这才开门没多久竟也赚了个盆满钵满……比她当老师可赚得多多了。 突然想起了什么，江玖抬头四顾一番之后，就放下账本凑到了正在作画的楚韶身边。略微一顿之后，小小声的开口问道：“舞阳，有件事想问问你啊。” 楚韶正提笔挥毫，闻言手中的动作一点没停顿，依然如行云流水一般写了下去。一气呵成，这才提着笔抬头笑道：“怎么了，有什么事？” 江玖瞥了一眼楚韶刚写完的字，确实是一气呵成，半点儿没受她突然开口的影响。她眨了眨眼睛，却是有些扭捏：“就是，就是之前我不是也写了幅字，说是要放在翰墨轩里卖吗？我看着好像不见了，是有人买去了吗？” 楚韶闻言挑眉，看着江玖那一副扭捏又不自信的样子却着实有些好笑。 探花郎的字自然是不差的，当年江玖应该也是狠下了一番功夫去练的，比起后来所学的琴棋画三样来说却是好了不知道多少。想来也是，这字写得好坏可关系着科考，其他三样大多数时候也不过是个消遣罢了，自然不会像书法一般上心下功夫。 不过这些江玖已经不记得了，她只觉得自己没有楚韶优秀。相处这些时日，在楚韶渐渐学会和习惯现代社会之后，就觉得自己处处比不上楚韶了。这字她自己看着或许还算满意，但别人看着，恐怕比起楚韶的字来就差了很多吧？ 江玖的不自信，楚韶早就察觉到了，也有心想要改变一二，于是眨了眨眼睛，笑道：“自然是卖出去了，难不曾还真留在翰墨轩当摆设？” 听说自己的字真卖出去了，江玖的眼睛顿时就是一亮。在那日提笔之前，她可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随手写下的东西，也能有人花钱来买。不过既然有人肯花钱，那起码就证明了她写的字是有价值的，这就是一种很直观的认可。 最初的兴奋过后，虽然觉得谈钱很俗，不过这个时候却是不能不谈钱的，因为那也是一种价值的体现：“公主，我的字卖了多少钱？” 一激动，“公主”的称呼就再次脱口而出了。楚韶也没计较，看着江玖那兴奋的样子也不禁柔和了眉眼，她也不说话，只是笑着径自竖起了一根手指。 “一百？”江玖问道，随即眉头几不可查的微微蹙起。虽然那日只是随手写了几个字，能有人买已经是意外之喜了，不过一百块除去了简单的装裱钱也就没剩什么了，而且所有事情都是有对比才有效果的。从翰墨轩第一天开门起，公主殿下的字画定价就没有下过四位数，她这字一出，怕是创下了翰墨轩的历史新低吧？！ 谁知楚韶却是笑着摇了摇头，也不再卖关子了：“不是一百，是一千。买画的是美术学院老师介绍来的一个书法爱好者，看了我们俩的字，他却是更喜欢你的呢。我说一千，他也没还价，很干脆就给了钱，还说让你多写几幅呢。” 听到这说法，江玖微微瞪大了眼睛，几乎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有人肯花一千块钱卖她的几个字？有人更喜欢她的字而不是公主殿下的？那人还说让她多写几幅？！ 楚韶被她这模样给逗笑了，伸手毫不客气的揉了揉对方的头发，笑道：“探花郎，你的字本也不差啊，懂欣赏的人自会欣赏，用得着这般模样吗？” 江玖“嘿嘿”笑了几声，没说话。这番境遇的确让她很是意外，不过回过神来之后，却也觉得安心了几分——自从照片的事情闹出来之后，她总觉得自己在市一中待不久了。可是出了学校，社会中那些复杂又让她觉得厌烦，现下发现一技之长可以谋生也是好的，大不了将来不当老师了就过来翰墨轩和楚韶一起写写画画也是不错。 楚韶却是不知道江玖的这些心思，不过见她高兴便也无所谓了。趁着江玖兴致勃勃，她便干脆提议道：“左右这两日我还得在翰墨轩里待着，你平白等着也是无趣。若是有兴致，便也再写几幅字挂上，相信伯乐必不会少。” 江玖闻言，眼睛亮晶晶的，确实有些意动。她抬头看了看依旧空落落的翰墨轩，觉得是可以先写点儿字挂在店里了，不仅是为了检验之前那一千块钱是不是个意外，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未雨绸缪。于是也没多思量，便点头应下了。 之后的几天，两个人便窝在了翰墨轩里专心创作。除了来去的时间更加随意了之外，和江玖放假前倒是没什么不同。 楚韶的动作很快，三幅字加一幅画，短短的几天时间也就差不多了。江玖也趁机写了好几幅不错的字，装裱了挂在翰墨轩里，打算等翰墨轩歇业从开之后就出售。她是不准备卖画的，虽然早先在家里画得那幅画早已经完工，看着也还过得去，不过她自觉在作画方面比起楚韶来说差了不止一筹，于是也不打算来现眼了。 市一中放假的时间本就不早了，再这么一耽搁，转眼就到月底该过年了。 等楚韶终于把字画都交付出去，关了翰墨轩，江玖掏出手机一看日历，这才惊觉时日不早。早先还说要好好的过个年的，结果一不留神连置办年货的时间大约也不够了。 楚韶听了江玖关于过年的碎碎念之后，却是洒脱得很。她无所谓的展颜一笑道：“何必纠结呢？有你在身旁，便是最好了，那些东西来不来得及置办，又有什么关系呢？” 江玖闻言愣了一下，回味了楚韶的话后却只觉得暖心。今天过年，她终于也不是孤家寡人，只能看着别人家热闹团聚了。只因为有了这一个人，哪怕什么也没有，她依然会觉得心头满满。不过即便如此，她也还是嘴硬了一下：“可是年货也不能不要啊。” 楚韶倒是真无所谓，闻言只是笑道：“这不是还有几天时间吗？你想准备什么，我们就抓紧时间去置办呗。”说着牵了江玖的手，声音略微压低了些：“总归不能让你留下遗憾。” 江玖于是也不多说什么了，只是从第二天开始，就拉着楚韶开始满城乱跑的置办年货。不过这两人都没什么经验，以前过年也从来轮不到她们插手，一时间竟也想不起具体该置办些什么了。就连向来淡定从容的公主殿下也难得的手忙脚乱了一回，最后两人只能决定：想到什么就买什么好了。 年前的最后几天里，两人忙忙碌碌，却也充实异常。除了要赶着时间置办年货，还要给家里大扫除什么的，她们也算是真真切切的体验了一把要过年了的忙碌感。 江玖默默的看着楚韶挽起袖子来擦窗户的背影，眼中笑意浅浅。她相信，今年的春节一定会是她这些年来过得最开心的一次了。 第48章 除夕 为了这“第一个”在一起过的春节，江玖和楚韶都很是忙碌了一阵。本来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可事到临头却又出了点儿状况——萧皖玦突然打了电话过来，让江玖和楚韶一起去她哪里吃年夜饭，而且这电话不是给江玖打的，而是给楚韶。 年夜饭也是团圆饭，和家人一起吃自然无可厚非的。无论怎么说，萧皖玦到底还是江玖的母亲，和她一起吃团圆饭也是理所当然的。而且她非常聪明的把电话直接打给了楚韶，让江玖想要拒绝都没有余地，最后也只能不情不愿的和楚韶一起去了萧皖玦那里。 江玖不知道在自己受伤那段时间，楚韶和萧皖玦接触了多少，不过就目前的状况而言，想必是不会少了。因为江玖自己都不知道萧皖玦住在哪里——她从未问过——但楚韶却是知道的，而且在江玖点头后直接就把人领过去了。 到了地方一看，江玖终于明白上次萧皖玦送证件时为什么都不开车过来了，因为她就住在隔壁小区里。两家的距离实在不算远，开车最多五分钟，楚韶拉着她走路，也不过走了十几二十分钟便到了。 不需要再多说什么，江玖也知道萧皖玦把家安在这里是为了什么。心中略微一动，她表面上虽然没什么表示，不过心里对于大年夜被叫过来，不能和楚韶在家过准备好的二人世界的怨念却在不知不觉间消退了不少。 楚韶按响门铃，没一会儿功夫大门便被打开了。开门的萧皖玦只穿着一件浅色的针织衫，看上去很是居家随意，连平时身上那股冷硬的感觉也消散了不少。 看着门外的江玖，萧皖玦虽然没觉得有什么意外，身上的气息却也柔和了不少。她抿了抿唇，让开了门口的位置：“都进来吧。” 楚韶点点头，然后拉着还有些犹豫的江玖进了门。 萧皖玦家是上下两层复式结构的，客厅餐厅厨房全在楼下，楼上大约是卧室和书房。至于装修的风格倒是和萧皖玦本人有些相似，黑白色调为主，看着大气得体却颇有些冷硬。 一楼几乎是开放式的，江玖和楚韶一进门就看见了餐厅里那张大大的餐桌上已经被各色菜肴摆满了。那些菜都做得很漂亮，尤其是色泽搭配看着就极是诱人，不过江玖一眼就看出来，这些菜都不是出自萧皖玦之手，想必是提前在饭店里订好了，让人送上门来的吧。 这倒不用费什么心思去猜测，主要是因为强势又优秀，看上去和楚韶一样几乎十全十美的萧皖玦厨艺基本是渣。在江玖幼小的记忆中，萧皖玦曾经做过一次黑暗料理，她和她爸吃过一次之后就再也不想尝试了，于是江爸果断的接过了家中的大勺。再之后的日子里，除了偶然吃到过萧皖玦做的，味道还算正常粥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了。 想起了当初，江玖的心里多了一份怅然的同时，也渐渐地放松了下来。 这时候时间已是不早了，楚韶和江玖进门之后萧皖玦就直接走到了餐桌边上，意思不言而喻。于是江玖和楚韶也走了过去，三人分别落座。 楚韶看了看坐下之后依然沉默的母女俩，觉得这两人真是别扭，看着她们这样也确实让人着急。不过今天好歹是过年，她也不便多说什么，于是看了一眼桌上已经倒好的红酒，见那两人依旧僵持着没什么动静，便干脆端起酒杯，当先道：“阿姨，新年快乐。” 楚韶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室的宁静，萧皖玦和江玖便都将目光移到了她的身上。 前者微微抿了抿唇，便也端起了酒杯回应了一句：“新年快乐。” 后者却是被楚韶不着痕迹的瞪了一眼之后，才一脸不在状态的端起了酒杯，说了句“新年快乐”。 至此，年夜饭也算是正式开始了。这母女俩依旧保持着沉默是金的特质，楚韶也不再强求。三个人安安静静的在一起吃了顿饭，期间气氛虽然有些沉闷，倒也还算和谐。 江玖的吃货本质依旧没变，这满桌的好菜都是出自名厨之手，寻常也难吃到。她先时还有些拘谨，到了后来也开始不客气的大快朵颐起来。 那模样，让楚韶不禁想起了当年这家伙第一次在皇帝面前意外混到了御膳，听说也是这般旁若无人大快朵颐的。当年她可是连皇帝都不曾顾及，眼前这还是她亲妈，美食当前自然更加肆无忌惮了。 看着江玖在餐桌上风卷残云，萧皖玦果然没说什么，眉眼间也甚是柔和。 和江玖这个纯肉食动物不同，萧皖玦的口味倒是与楚韶有几分相似，都更喜欢清淡些的食物。而年夜饭总少不了大鱼大肉，她面对着这么一桌子菜，其实没有多大的胃口，于是少少的吃了些之后，便干脆放下了筷子。她端起面前的红酒，一边轻抿着，一边看着江玖大快朵颐。 看着这母女俩的样子，楚韶也放心了几分。她低头吃了点儿东西，再抬头时却发现自己一个不留神，那边的江玖居然已经把面前的红酒都喝完了，而且萧皖玦正站起来替她倒酒。 “……”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但这时候出言阻止显然也有些不合适。楚韶不动声色的抬头向着周围扫了一眼，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然后暗自决定一会儿一定得趁着红酒的后劲儿还没上来之前，早些把江玖带回家去才好。 萧皖玦给江玖重新倒上了酒，眼角的余光中倒是注意到了楚韶那一瞬间的异样，不过对方情绪收敛得太快了，而且她也没想出有什么不妥的，便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不多一会儿功夫，江玖便也吃饱了。她虽爱吃，胃口却不算大，只是这一顿饭下来，又萧皖玦有意无意的帮着添酒，却是喝得有些多了，抬头时脸上红晕明显。 楚韶看了，心中暗道一声不好，之前那不妥的感觉已经越发的明显了。可是这才刚吃完饭，也不能立刻就告辞离开啊，更何况眼前这还不是别人，那可是江玖的亲妈。 也不知道萧皖玦是不是看出了楚韶已有去意，竟然先一步开口挽留道：“今天过年，你们就多留一会儿吧。”顿了顿，又加了句：“就当是陪陪我。” 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也算是萧皖玦难得的示弱了。这话一出口，楚韶本就不好开口的告辞之语就更难出口了。只是看看江玖那已经有了两分迷茫的眸子，她却不太敢冒险，最后也只能硬着头皮道：“阿姨，不是我们不想多留，只是你看小玖这样子，一会儿怕是就得醉得狠了。再说时候太晚的话，我们回家也是不方便。” 萧皖玦听了，却只是淡淡的向着楼上瞥了一眼：“真醉狠了，不方便回家，那便留下吧。这里一直都有给她留的一个房间。” 好吧，这话一出口，看来之前萧皖玦给江玖添酒果然也是有预谋的。她就算准了江玖贪嘴贪杯，酒量还不怎么样，这几杯下去也就走不了了。 或许也真是一个人待得久了。平日里或许并不觉得孤单寂寞，也没觉得一个人独居有什么不好，但在这个处处透着团圆和热闹的节日里，便是冷清如萧皖玦，也免不了想要找个人来陪伴吧？否则换了平日，别说让萧皖玦费心思留下江玖了，就连让她主动和江玖见个面，恐怕也难。 这样一想，楚韶终于还是放弃了离开。只是看一眼眼中醉意更深的江玖，她还是有些担心会出现什么难以预料的状况……实在是这家伙的前科累累啊。况且这里并不是她们家，若真在萧皖玦面前出点儿什么状况，她们今后还怎么好意思见面啊？ 满腹的心思，却无奈说不出口。楚韶只能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江玖身上，只希望她别出什么状况，或者出了状况自己来得及阻止，免得最后难以收场。 萧皖玦却不管这些，顺利的将人留下之后，她心情显然不错。起身走到客厅里打开了电视，然后招呼了一声。喝多了的江玖竟也异常的配合，听话的起身走了过去，然后母女俩凑沙发上一起看几乎霸占了所有电视台的春晚去了。 楚韶自然也跟着去了客厅。对于那据说越办越烂的春晚，第一次看的楚韶多少还有两分新奇，歌舞小品什么的，瞧着倒也热闹。不过因为有江玖这个不定时的炸弹在，她时不时的就会将目光移过去，更多的注意力显然还是放在了那沙发上的母女俩身上。 这期春晚办得如何，楚韶不下评论，不过总得来说还是热闹喜庆的。可就是这样，那边沙发上坐着的母女俩也一直是板着脸在看，基本没个反应。也不知道是不是笑点太高，这些节目段数不够还戳不到。不过这时再看那窝在沙发上的两人，她们之间的气氛竟是异常的和谐融洽，再不见平时的别扭。 楚韶眨了眨眼睛，看看江玖看看萧皖玦再看看电视，觉得这或许也是个不错的开始。当然，前提是小江老师能一直这样乖乖的，千万别出什么状况。 第49章 新年第一天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房间的时候，向来喜欢睡懒觉的江玖竟然早早的就醒了过来。随即，不等她睁眼，一阵宿醉后的不适便席卷了她全部的感官。 江玖迷迷糊糊的刚想抬手揉揉胀痛的脑袋，却发现自己的胳膊上似乎压着什么，根本抬不起来不说，这一动，整条胳膊还像针扎似得疼了起来。显然，这是被压久了，血脉不通的结果。 宿醉的头疼加手臂疼，再迷糊的状态也能给清除个七七八八了。江玖呲牙咧嘴的睁开了眼睛，看着头顶雪白的天花板和陌生的灯饰还有一瞬间是失神。 这里不是自己家？！ 这个念头在尚且迟钝的大脑中划过，江玖一下子就惊醒了。她想翻身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胳膊还被人压着，这下又是一惊，她急忙抽身后退，差点儿就直接从床上掉下去了。而这番举动，显然也惊醒了身旁那人。 “小玖？”略显困顿的声音，却极是熟悉。 江玖跳得狂乱的心一下子平稳了许多，她扯着被子的一角，小心翼翼的看过去。此时对方已经转过了脸来，虽然是少见的睡意朦胧样，但的确是楚韶没错。 长长的呼出口气，已经被惊得挂在床边的江玖挪了挪身子，正准备挪回去，却突然间发现似乎有什么不妥——那被子下面的触感似乎有些不对啊？！ 江玖愣愣的伸手摸了一把，果然发现自己在被子下面是身子是裸着的，什么也没穿！这个认知让江玖的大脑一顿，整个人瞬间就僵住了。 她本就没有裸睡的习惯，更何况这几个月来都是和楚韶睡在一起的。即使她对楚韶心存好感，两个人相处起来也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但事实上她们还没有发展到最后那一步，平时甚至连亲吻都很少。所以面对楚韶时她更加羞涩，也就更加不会玩儿什么裸睡了。 那么现在谁能告诉她，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状况了啊？！ “小玖，怎么了？”楚韶似乎清醒了一些，她抬眼看了看呆呆的坐在床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江玖，开口询问的同时也撑起身子坐了起来。 江玖闻声抬头，然后瞬间就再次愣住了——淡紫色的被子被扯起来遮住了胸口的位置，可是那赤、裸的双肩分明说明对方在被子下的身子和自己一样，什么也没穿！而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对方那修长的脖颈、圆润的双肩和精致的锁骨上，已经被一个个代表着暧昧的痕迹布满了…… 目光自上而下，从对方尚且写着疲倦的脸颊一直下滑到遮住胸口的被子上。江玖的大脑一片空白，呈死机状，目光却直直落在了那处棉被上，半晌没有移动。 “你在看些什么？”楚韶抿着唇，眯着眼看江玖，面色隐约有些不善。 这大约还是江玖第一次听到楚韶用这种危险的语气说话，她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终于回过神来。只是面对着楚韶那张明显写着不善的脸，江玖竟有些结巴起来：“你……你……楚韶……我……我们昨晚……发生什么了吗？” 说完这话，江玖微微撇开了脸，没敢直视楚韶，不过那已经红得快要滴血的耳根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了。 看着这样的江玖，楚韶早先那因为对方昨夜醉酒荒唐的不悦却是消散了不少，反而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老夫老妻做久了，她家小驸马这纯情害羞的小样子倒是许久未见了。现下里猛地一见，除了怀念之外，竟还隐隐的有些新奇了。 这边楚韶已经迅速的平复了心情，那边江玖可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于是满心忐忑的等了好一会儿，却只听到对方又用那种听不出喜怒的语调淡淡的丢给她四个字：“你觉得呢？” 闻言，江玖瞬间苦了脸。那什么“你猜”、“你觉得呢”“你以为呢”之类的词，一直以来都是她最为讨厌的。平时如果有人这么和她说话，她保证是扭头就走，根本不带搭理的。不过可惜，眼前这人她惹不起，眼下这事儿也不能说不搭理就不搭理。 江玖一脸无奈的敲着那宿醉之后还在罢工状态的脑袋想了半晌，昨晚的记忆倒是渐渐回笼了一些： 昨晚是除夕，她和楚韶本来准备好了东西，想要在家过年的，结果事到临头却被萧皖玦一个电话叫来了她家。之后她们一起吃了年夜饭，她似乎在不知不觉间还喝了不少酒，饭后她们还一起看了会儿春晚，再然后她有些撑不住就窝在沙发上睡着了…… 这样说来的话，这里应该就是萧家了？想明白自己所处何地之后，江玖到底还是松了口气，不过在沙发上睡着之后的事情，她却是记不清了。 眼下这状况，难道是昨天一不小心喝多了之后酒后乱性了？可是我应该不是这样的人吧！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一想之后江玖突然间更加忐忑了。她抬起头，小心翼翼的往楚韶那里瞄了一眼。公主殿下依然保持着之前的姿势拥被坐在床中央，只是今天她精神实在不算好，就这么会儿功夫，便又闭上了眼睛在养神。只那脸色倒是依旧淡淡的，和之前的声音一样辨不出喜怒。 皱着眉又纠结了一会儿之后，江玖突然想到了什么，眼前顿时就是一亮。她眨巴眨巴眼睛，又思量了一下，终于还是拥着被子开始往楚韶身边挪。 同处在一张大床上，江玖的动作楚韶明显感觉到了，却也没睁眼。而这样类似默认的态度，让江玖本还存着几分试探和小心的动作顿时更加肆无忌惮了。 三两下蹭到了楚韶身边，江玖抿着唇试探性的在被子底下伸了手过去。公主殿下没动，于是胆大包天的江小驸马终于还是把爪子落在了对方纤细柔软的腰肢上，那良好的触觉还让她不自觉的上下挪了挪自己的爪子，然后心跳更是乱了几拍。 楚韶的身子明显僵了一下，却也没有什么拒绝的举动。只是在下一瞬间放松下来的同时，她睁眼看来。 到底还是有几分心虚的，江玖微微别过眼没敢直接对上楚韶的目光，不过手上却也不放松，甚至难得霸道的略微用力把人揽了过来，抱在怀里。然后不等楚韶说什么，她便先开了口：“舞阳，我记得你和我说过，我们成亲十几年了……咳，所以我们也算老夫老妻了吧？”既然都老夫老妻了，那么做这种事应该没有关系吧？ 听出了江玖的弦外之音，楚韶顿时眉梢微挑，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却什么也没说。 不过也确实不用说什么了。原本只是在耳根逗留的红晕瞬间在江玖俊秀的脸颊上蔓延开来，故作的气势似乎也瞬间崩塌了。猜不到公主殿下心思的江小驸马哭丧着脸，刚准备把自己那不规矩的爪子挪开，那边楚韶却突然伸手覆上了她的手，然后身子微微向后一仰，靠在了江玖怀里。 “确实是老夫老妻了呢。”楚韶十分熟悉的在江玖的怀里找到了最舒服的位置，喟叹一声，然后十分自然的伸手轻轻地抚上了江玖的脸颊。 江玖松了口气，之前还微微绷着的身子放松下来，连带着眉眼中也带上了几分笑意。虽然她仍旧没有完全的记起当初，可是那些零星的记忆片段也足以让她认可了楚韶口中的那个驸马就是她。心结既去，现在再提“老夫老妻”这类的话题，她也早不排斥了，左右都是她，那老夫老妻本也是真的。更何况就目前而言，楚韶的态度怎么看都可以理解成她们的关系更进一步了。 靠在怀里的娇躯让江玖有些心猿意马，可是不待她起什么心思，抚在脸颊上的手却突然变了动作。 俊秀的小脸被狠狠拧起，扯得整张脸都有些变形了。虽然江玖并没有觉得太疼，心里却仍旧道了声“不好”，然后迅速的做出了一副可怜巴拉的样子，甚至努力的挤出了一点儿眼泪，最后泪眼汪汪的看着楚韶道：“公主，我错了，你别生气了好吗？” 楚韶扭过头来看她，手上的力道并没有半分消减。她看着江玖被拉扯得变形的脸，面上依然是之前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这样啊，那小玖和我说说，你错在哪儿了？” 江玖可怜巴巴的表情僵了一下，想想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认错只是缓兵之计，她可还没来得及细想楚韶突然变脸是为了什么呢。总不会是因为昨晚两人阴差阳错滚了床单，毕竟对方也认可了她老夫老妻的说法，那么还能因为什么呢？已经失去了当年那些记忆的江小驸马可记不得当年那场悲剧了，所以也注定了她此刻的茫然和无措。 “呵呵……”想了半天也没能想出答案的江玖，最后也只能干笑了两声，厚着脸皮猜测道：“是不是我昨晚，做得不太好啊？” “……”楚韶闻言默默的回头看了江玖一眼，然后默默的抬起了脚，最后默默地把人一脚踹下了床！ 于是乎，新年的第一天，就以小江老师狼狈的被媳妇踹下床拉开了序幕。 第50章 包饺子 当江玖一手扶着腰从卧室里出来的时候，她还没想明白楚韶为什么会突然把她踹下了床，而且现在各种低气压。 楚韶显然也没打算解释，她只是淡淡的瞥了江玖一眼，就转身下楼了。 江玖揉着摔下床时扭到的腰，抿着唇有点儿小委屈，可面对着明显不太高兴的公主殿下，她也没那个胆量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只好默默的跟着楚韶下了楼。 除了卫生间，一楼的房间几乎都是开放式的，所以楚韶和江玖一下楼，就看见了显然比她们更早起身，此时正做着餐厅的餐桌边上的萧皖玦。 生活习惯向来良好的萧皖玦的确是早就起来了，不过今天家里多了两个人，到底还是特殊的，所以她也没像往常那样严格按照时间安排做事。即使现在已经比她平日里吃早餐的时间晚了将近两个小时，她依然正襟危坐的待在餐桌旁，等着江玖她们下来。 听到楼梯上的动静，萧皖玦立刻将目光从手机里新闻上移了过去。 楚韶看上去还好，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比昨天或者说是往常更冷淡了些。萧皖玦本人比她更冷淡，所以也没在意。不过江玖就有些不对了，那捂着腰呲牙咧嘴的往楼下走的样子，怎么看怎么让人误会。 于是乎，萧皖玦的目光渐渐变得奇怪了起来，而她那难得可以称之为“灼热”的目光，也很快引起了江玖的注意。 江玖抬头，两人四目相对。不知道为什么，从来没什么交流的母女俩，这一刻似乎多了点儿心有灵犀。即使此刻萧皖玦已经尽量收敛起了眼中那异样的神色，江玖还是很快觉出了不妥，而且很神奇的从她的目光中猜到了些什么。 “阿姨，早上好。”楚韶似乎并没有发现那母女俩之间的暗流涌动，她先下楼走到了餐厅的位置，礼貌的开口问好。 这时候萧皖玦也已经将目光从江玖……的腰上收了回来。她抬头看了一眼楚韶，神色一如往日的冷淡，声音也一如既往的冷清：“嗯，早上好。” 早上被踹下床的时候，江玖的腰很不幸的小扭了一下，虽然有楚韶帮忙按捏了几下，感觉好多了，但到底还是影响了行走的速度。等江玖来到餐厅的时候，楚韶已经和萧皖玦问过好，径自走到餐桌边坐下了。 面对萧皖玦，江玖到底还是有些别扭，可是这里毕竟是人家家，而且萧皖玦也毕竟是江玖的母亲，再别扭她也做不到直接无视对方坐下那么失礼。于是走到餐桌边后，江玖抿着唇迟疑了一秒钟之后，还是开口说了一声：“早。” 如果是平时，萧皖玦肯定也就点点头，然后冷冷淡淡的回她一个“早”字。不过今天的状况显然有些不对，因为对面那个冷冰冰的人竟然回了她三个字：“不早了。” 本来问完好之后走到一边正准备坐下的江玖听到那冷冷的“不早了”三个字，一下子惊诧的又站了起来。结果因为动作太猛，又扯到了腰上的扭伤，顿时一阵呲牙咧嘴。 楚韶和萧皖玦看到她这般模样，眼中都忍不住划过了一丝笑意。等到江玖忍过了那阵疼痛，再抬头看来时，对上的却是两人一本正经的模样，只是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萧皖玦眼中的笑意并没有完全敛去，反而带上了一丝调侃的意味。 从有记忆开始，萧皖玦就总是冷冷清清的，这还是江玖第一次在对方的眼中看到这样的神色，一时间竟愣在了原地，只直勾勾的看着对方。 萧皖玦也并不在意，她今天看上去格外的柔和，竟还主动开口道：“好了，时候不早了，坐下来吃早餐吧。” 江玖点点头，愣愣的坐了下去，然后听话的开始吃早餐。等到面前的早餐被解决了一半之后，她才终于回过了神来，同时因为萧皖玦之前那明显带着调侃的笑意感到一阵莫名的心虚，于是偷偷地将目光移向了楚韶。 公主殿下的五感向来敏锐，被江玖那灼热的目光一看，她几乎本能的就抬头看了过来。然后在两人隔着萧皖玦不动声色的眉目传情中，她们很是心有灵犀的迅速领会了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 “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吗？为什么你们今天早上都奇奇怪怪的？” “你觉得呢？” “我觉得我的酒品应该还不错啊，以前偶尔喝醉也从来没出过什么事。” “……” “难道……我真的有发酒疯？！不会吧？！！！” 楚韶难得毫无形象的翻了个白眼，不搭理她了。 见到楚韶这反应，江玖终于开始反省起来，也开始再次努力的回忆起昨晚纠结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可惜，回忆半晌，连面前的早餐都在不知不觉中吃完了，她也没回忆起更多的画面来，最后也只能放弃。她抬头看了眼同样刚刚吃完早餐的楚韶，只好等今后是不是找机会再问问她了。 这样的想法虽然不错，不过可惜没有什么实现的可能。楚韶自然不会告诉她，她有个一喝醉就爱调戏自己的坏毛病。 以前在楚国时还好些，起码江玖在人前会很收敛，而且后来她也戒酒了，再没出现过状况。而在这里，虽然江玖喝酒的时候也非常少，但比起以往却是更加恶劣了起来，居然当着她亲妈的面儿就凑到楚韶面前各种调戏了。要不是昨天晚上楚韶见着不好，眼疾手快的把江玖拖回了房间休息，恐怕就真得在江玖亲妈面前丢脸了。 想到这儿，楚韶也是有些气闷。她拿着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仍旧皱眉苦思的江玖，心里已经开始思量起要怎样给对方一个教训，顺便再让对方乖乖的把酒戒了。 而此刻想来，就喝醉酒这件事而言唯一让人庆幸的，或许就是江玖喝醉后调戏的对象仅限楚韶吧。和其他人在一起喝醉之后，小江老师倒真是乖乖的倒头就睡。否则如果哪天她喝醉酒后，一不小心调戏错了人，那乐子可就大了。 今天的早餐和昨晚的年夜饭一样，萧家餐厅里一片安静，不过餐厅里的气氛却明显要比昨天团圆饭时好上了许多。等到三人心思各异的吃完了早餐之后，江玖和楚韶就要告辞了。这次萧皖玦倒也没有强留，只是站在窗边目送两人离开了小区，然后就转身去了二楼的书房。 江玖和楚韶离开萧家之后，却也没有在外面多留，直接就回家了。虽说因为过年的缘故，两人路过的整条街都被装饰得喜气洋洋的，但毕竟是大年初一，大多数人这个时候还是选择在家里的，再加上因为过年而关门的店铺，街上其实没什么人，看着也是难得的冷清。 回到家，江玖把身上厚厚的羽绒服一脱，忍不住感慨了一句：“还是自己家舒服啊。”她大约已经猜到了楚韶今早生气的原因，于是忍不住想到，如果昨晚她是在自己家喝多了的话，是不是就不会有今早的遭遇了？ 楚韶随后进门，听到这话只是挑了挑眉，不置可否。不过年节的时候，她的确还是更喜欢跟江玖单独待在一起，即使当年退隐之后和楚贤做了邻居，过年那几日两家也是各过各的，她和江玖也不曾在那两日去过楚贤家。如果不是因为萧皖玦是江玖的母亲，两人的关系还那么别扭，她大约也不会那么干脆的就答应了对方过去过年的。 昨日已过，且不再谈。 江玖一进屋，首先就跑去了厨房，看着那一堆的食材、成品、半成品皱眉：“我们辛辛苦苦准备的年夜饭啊，结果一口也没吃上。” 楚韶倒是不以为意。她比江玖后进门，这时候还在脱外套，闻言随口应道：“那些今天吃也是一样的，有什么关系。” 江玖嘟着嘴回了一句：“昨天是除夕，不一样。而且我准备今天和你一起包饺子吃的，这些都是给昨晚上准备的。” 听到包饺子，楚韶也来了些兴趣。当年在楚国，两人的吃穿用度自然是有人打理的，即使是她退隐之后也一样，进厨房做饭什么的，别说她这个公主了，就连江玖也基本上没去过。如今和江玖一起做饭倒是习以为常的事了，但包饺子却还是第一回。 “那就留着明天吃吧。”楚韶果断开口，然后抬头看看时间，因为两人本就起得不算早，折腾到这会儿已经快到中午了，于是又道：“已经快到中午了，要包饺子吃的话，现在就可以动手了。” 江玖这个吃货自然不会拒绝，转眼就把面前刚才的纠结抛在了脑后。她先是拿出了早早就准备好的肉、芹菜、香菇等等食材，然后又翻箱倒柜的找出面粉开始和面。 饺子这东西楚韶自然是吃过的，不过公主殿下见到的基本上都是成品，至于这东西是怎么做出来的，她还真不知道。这时候她本是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江玖作为的，见着她和面便开始有些好奇，于是主动迈步走了过去：“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江玖抬头一看，正对上楚韶亮晶晶的眼睛，于是眼珠子一转，开口笑道：“舞阳，要不你来和面？” 第51章 电话 春节过后，日子很快就恢复了寻常。江玖依然每日里黏在楚韶身边，除了两人关系更加亲密了些之外，似乎和平常也没有太大的不同。 整个春节过下来，对于江玖来说，只有两件事值得一提。除了那晚喝了酒“阴差阳错”之下和楚韶的身份更进一步之外，另一件事就是她终于发现向来完美的公主殿下原来也有不完美的地方——楚韶完全不会厨艺。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向来学什么都是一点就透的公主殿下完全学不会，和面什么的就不说了，就连最简单的包饺子也教不会。 当楚韶第十七次顶着一脸面粉把饺子包坏之后，江玖看着她的眼神已经不能用惊讶来形容了。她本来只是想着在大年初一的时候和楚韶一起动手弄点儿吃的，也算是交流感情的一种方式，可谁知这么简单的事情，学习能力已经爆表的公主殿下愣是学不会。 于是惊讶过后，江玖隐隐的觉得有些自豪起来——起码她终于发现有一件事是自己可以做好，而似乎无所不能的公主殿下完全无可奈何的了。 那一天的饺子全部都是江玖一个人弄的，楚韶除了用她那高超的刀法剁肉剁菜剁香菇之外，依然什么忙也没帮上。甚至连包好之后下饺子，也是江玖亲自动手，至于公主殿下，她只需要坐在餐桌边上等着吃就好了。 对此，楚韶略微懊恼了一阵之后，也就不以为意了，她从来不需要下厨做吃的。以前身为公主，身边自然有无数人操持她的衣食住行，她完全不用在意这些。现在身边有江玖，她自会打理好一切，她只要安心的享受这一切，然后在江玖需要的时候站在她身前就好了。 这些江玖自然也是知道的，不过这并不妨碍她暗地里为此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优越感。左右楚韶本人也是不在意的，那她就偷着乐几天好了。 高兴过后，日子照旧。厨房依然是江玖的天下，楚韶除了刀工了得可以帮忙切个菜之外，很自觉的不插手做别的。江玖却是热情高涨，趁着过年，拿了之前为年夜饭准备的那些个食材大显身手一番，很是做了些好菜出来。 对此，楚韶很给面子，江玖更是吃了不少。等到年一过完，站在称上一称，江玖惊奇的发现自己已经好些年没变过的体重都重了两斤。 她本就偏瘦，胖一点也好，自然不会在意这些，更不会叫嚣着要减肥。楚韶见了甚至还点点头，一本正经的道了句：“是该养胖些才好，抱着都没以前舒服了。” 楚韶所说的以前，是当初两人还在楚国的时候。那时候作为一只一朝高中还被招为驸马，终于算是身居高位的吃货，江玖可没少尝试各种美味，以至于后来她那天生清瘦的身材都渐渐地圆润了起来，虽算不上多胖，不过抱着的手感明显要比现在的一把骨头来得好得多了。 江玖撇撇嘴，没说什么，不过心里也开始想着是不是该多吃一些把自己养得胖一点儿？ 就这样，春节平平淡淡的过去了，江玖和楚韶也没有再去萧皖玦那里，更没有什么亲戚可以走。两个人安安静静的窝在家里，又或者兴致来了出去溜达几圈，时间倒也过得很快。而春节一过，江玖的寒假也就过去了大半。 这一天午饭过后，江玖和楚韶便很默契的一起窝在了书房里。楚韶自然还是抱着她那些大部头经济书在看，也不知她看了这么久，学会了多少。至于江玖，却是一边碎碎念着补课多坑爹多讨厌多不合理，一边开始为寒假补课准备教案之类的了。 就在这当口，江玖那沉寂了将近一个寒假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书房里安静的气氛瞬间被打破不说，还吓了她一跳，慢半拍才想起那是自己的手机铃声。 “诶，我的手机居然还有电？！”江玖对此表示很惊讶。现在的智能手机待机时间可短了，她都有两天没充电了，没想到居然还能打进来。 楚韶看着手里的书，头也没抬的把就放在她身边的手机拿起来递给了江玖。江玖接过来一看，来电显示上写着的名字居然是小张老师。 想起当初那些事，江玖本能的想要挂断。不过手都放在屏幕上了，转念一想却又觉得有些不妥，于是干脆不理会它，等着时间过去电话自动挂断了。 “谁来的电话，你为什么不接啊？”楚韶听到铃声中断，终于还是抬头问了一句。 江玖还举着手机，闻言脸上略微有些不自在。小张老师的事情她并没有告诉过楚韶，虽然这种事本就该开诚布公的说出来，免得今后出现什么误会，不过她觉得小张老师并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她只要离他远一些便也没什么问题了，也并不想说出来让楚韶不开心，又或者多给她一个调侃自己的话题。 正在江玖想要说“打错了”之类的把这事儿敷衍过去的当口，那边小张老师的电话又打了过来。而此时，楚韶却已经抬头盯着她看了，似乎是想看她会作何反应。 无奈的撇了撇嘴，江玖终于还是把电话接通了，这个时候如果再不接，那可就明晃晃的透着心虚了。以楚韶的性子，吃醋什么的恐怕不会，但调侃她恐怕就少不了了。 电话刚接通，就听到那头小张老师急急开口：“喂，小江老师？” 听这语气似乎挺着急的，江玖显然没想到对方能有什么急事找自己，于是略感意外的回了一句：“是我，小张老师找我有事？” 电话那头的小张老师闻言，似乎略松了口气，语气也略微放松了一点：“没，我没事。我就是想和你说一句，一会儿如果丁组长或者学校里的谁给你打电话，你最好别接。如果最后没办法接了，那今天你也千万别来学校。” 小张老师说得认真，可江玖却是听得一头雾水。她的假期还没结束，学校那边怎么会突然想要找她？而且没事儿她自然也不会在今天往学校里跑。可是小张老师突然打电话来说了这么一句，显然也不会是无的放矢，她一时间还真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正在江玖不知道该怎么回话的当口，却听电话那头的小张老师又道：“算了，一会儿挂了电话之后，你还是直接关机吧。要不然……要不然恐怕还是躲不过的。” “躲不过什么？”江玖莫名其妙的问道。 “哎呀，这事儿一时半会儿我也说不清楚。不过今天你最好听我的话，把电话关机也别来学校，否则肯定麻烦缠身。等今天这事儿过去，我再和你解释。”小张老师叮嘱完，似乎放松了不少，语气间已经不见了之前的焦急，又道：“好了，我也不和你多说了。我一会儿还要去给学生上课，你还是挂了电话马上关机吧。” 没来得及再多说什么，小张老师就挂了电话，临了还再次叮嘱了一遍，要她马上关机。 江玖举着手机，满脸的莫名其妙。一旁的楚韶本来已经再次埋头看书了，这时候也抬头看了过来。见她愣着，便道：“学校里应该出事了，和你有关，那个小张老师是提醒你赶紧避难，别蹚浑水呢。”显然，耳聪目明的公主殿下已经把刚才电话里的对话听了个清楚。 “哦。”江玖愣愣的应了一声。她其实也听出了这个意思，可问题是她现在还在放假呢，好端端的在家里呆着，能有什么麻烦会自动找上门，还找到学校去了？ 说到底，江玖其实也是个怕麻烦的人。她虽然一时半会儿想不通，不过小张老师都已经特地打电话来通知她避难了，她自然也没有要自己主动往上凑的道理。不过可惜，就在她准备听小张老师的话关机的当口，手机已经再次响了起来。 江玖瞄了一眼，来电显示果然是丁组长。看样子之前小张老师也只是抢先了一步而已，而她却没有把握住时机，关机关得太慢了。 顶头上司打来的电话，即使有小张老师提前打过招呼了，可江玖也依然犹豫着该不该接。说起来丁组长平时对她也算不错，更何况她还要在市一中混的话，也不能把顶头上司给得罪了，再加上心里那隐隐约约的一点儿好奇心已经被挑了起来…… 江玖迟疑的看向楚韶，眼中带着询问。 楚韶都没有看她的手机，就已经猜到是什么事了，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意思是让她自行决定，然后便又埋下头继续看起书来。至于麻烦什么的，公主殿下可从来不放在眼里。 江玖犹豫了一下，手上的手机铃声终于中断了。她微微蹙着眉，也说不上来是松了口气，还是略有些失落。不过还不等她有更多的反应，丁组长就和小张老师一样，再次执着得把电话打了过来。 这一次，江玖没有再等着电话中断，终于还是辜负了小张老师的好意，接通了这个代表着麻烦的电话。 “江玖？学校里有事，你快来一趟！”电话那头的丁组长语气有些生硬，和平常的和颜悦色显然不同。而且说完这句，他就直接把电话给挂了，甚至都没有要听江玖回复的意思。 江玖举着电话，心道一声果然。不过这学校要不要去，也还真是个问题呢。 第52章 麻烦 俗话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挂了电话之后几经犹豫，江玖终究还是决定往学校走一趟。她看了看依然抱着书在看的楚韶，略微犹豫了一下之后，便放弃了邀她同行的意思。微博的事情曾经在市一中闹得沸沸扬扬，她可不想再多添事端。 随意收拾了一下，换过衣服又和楚韶打了声招呼，江玖就匆匆赶去了学校。然后十分不巧的，刚进校门就遇见了正巧下课从教学楼出来往办公楼走的小张老师。 或许是没想到自己几次三番的提醒，最后还是被江玖当做了耳旁风。小张老师在看到江玖出现的那一瞬间整个人都愣住了，然后在反应过来之后，连忙往四下里看了看，似乎没发觉有什么人注意到这边，于是也顾不得其他，连忙冲了过来把江玖拉到了僻静处。 “你怎么还是来了？我不是让你关机别往学校跑的吗？”很少见的，向来温温和和的小张老师的语气中除了急切之外，甚至还带上了几分气急败坏。 江玖眨了眨眼睛，不动声色的把胳膊从对方的手中挣脱出来。其实遇见小张老师她也很心虚的，明明之前对方都那样提醒她了，她却还往学校跑，简直可以说是把好心当成驴肝肺，完全就是不知好歹啊。不过接过电话之后，听了丁组长那样的语气，她真心觉得这事儿大约是躲不过的，所以还不如索性直接面对来得好。 瞄了眼脸色还不太好看的小张老师，江玖到底还是开口解释了句：“那个……小张老师，你能和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我还没来得及关机的时候，丁组长的电话就打进来了。之后他也没说什么事儿，就直接要我来学校……” 听江玖这么说，小张老师一时间倒也没有回话，反而低声自言自语似地嘀咕了句：“唉，早知道我就早点儿挂电话了，丁组长这反应也太快了！” 这话江玖听到了，却没好意思接口，反而默默地将目光往旁边移了移。其实这事儿真怪不到小张老师身上，是她自己犹豫着没有直接关机才接到丁组长的电话的。不过到目前为止，即使这样做明显辜负了小张老师的一片好心，她也还没有感觉到后悔就是了。 自责过后，小张老师终于还是开口说了一句：“小江老师，既然你人都来了，我也不隐瞒你什么了。你要去办公室的话，也先做好心理准备，是你班上学生的家长点名道姓的跑来找你，还在办公室闹了一场，所以学校才会出门要你过来。” “我学生的家长？！可是我们高一现在还在放寒假啊，她跑来找我干什么？”江玖一脸的莫名其妙。她教的两个班都是高一的，要等到一个星期之后才开始补课，现在大家都在家放假过年呢，家长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还真是怪事。 小张老师闻言略微耸了耸肩，显然也是有些莫名：“谁知道呢。当时我本来正好要去上课，那家长进办公室闹的时候就站在门口听了几句，之后觉得不好就赶紧出来给你打电话了。不过我听那意思，好像是她家孩子出了事儿，要赖你身上。” 江玖听完之后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还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不过既然她来都来了，自认为也没做过什么不妥的事情，那么去一趟办公室解释两句也没什么。于是谢过小张老师通风报信的好意，她还是执意要去办公室里走一趟。 小张老师听她这样说，也拿她没办法。最后摇了摇头道：“算了，你来都来了，我就该知道你是不听劝的。正好我也下课了要回去办公室，那就一起回去吧。”说到这儿，他顿了顿又瞥了江玖一眼道：“如果真闹出什么事儿，也算有个照应。” 说实话，小张老师这人真心不错，如果只是做朋友的话，江玖大约也很乐意多他这么一个朋友。不过可惜，他们俩之间的关系到底还是止步于同事了，朋友这两个字和他们无缘。 ****************************************************************** 市一中的补课大业从过年之后就开始轰轰烈烈的进行起来。高三的学生最惨，大年初五就开始正式上课，高二稍好一些，不过现在也已经补了两天课了，唯有高一还要等一个星期才正式开始补课生涯。所以现在虽然是寒假，但只少了三分之一学生的市一中依然不见半点儿冷清，学校的大部分老师也都已经到岗了。 由小张老师领着上了楼，对方主动要求先进去看看情况。江玖虽然觉得不至于这么小心翼翼的，但或许是被小张老师那紧张的样子影响了，她那本来还算平静的心态也变得忐忑起来。最后便也乖乖听话的待在了外面，等小张老师先进去看看情况。 手里抱着刚刚下课带回来的书和教案，小张老师一本正经的走进了办公室的大门。他一边像往常一样往自己的位置上走，一边扭头四顾——这里是语文组的办公室，宽阔的办公室里容纳了市一中的所有语文老师，包括丁组长。 果然，来闹事的那个学生家长还有走。她就坐在丁组长的位置上，手里还捧着杯热水，看上去倒是比刚来的时候情绪稳定了许多。丁组长就坐在她身边，低声细语的说着什么，似乎是在安抚她的情绪，其他人倒是没围着，但不用看也知道他们都竖着耳朵在偷听呢。 见着这情形，小张老师还真说不上是好是坏。不过他倒是觉得自己早先那个电话果然没有打错，丁组长是可以应付一切的，根本没必要把江玖找来火上浇油。不过可惜，一个两个的不听他的话，也不按他的想法来，一会儿恐怕少不得还要闹上一场。 放下书，又默默的观察了一两分钟，情况没什么变化。大抵是觉得江玖来都来了，总不好一直站在外面，小张老师终于还是把人叫了进来。 江玖进门的时候就看见了坐在丁组长位置上的那个学生家长，是个四十来岁的女人。穿着打扮还挺讲究，长得也很不错，可以说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除了脸色略微有些苍白难看之外，神态间更是平静，并不像小张老师说的会在办公室里闹事的样子。 看见江玖进门，那女人也只是淡淡的往这边瞥了一眼，然后就继续和丁组长说着话，似乎并没有认出江玖来。倒是丁组长见到她来了，神色有些奇怪，不过还是主动站了起来，招呼道：“小江老师，来了啊。” 江玖还没什么反应，那女人却是猛地抬头看了过来，眼中似乎有些惊讶和不可置信。江玖被这两人的古怪神色闹得一愣，随即还是点点头走了过去：“嗯，接到你的电话我就过来了，路上堵车，耽误了会儿。”说完不动声色的瞥了那女人一眼，又问道：“丁组长，这么急着找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丁组长下意识的扭头看了看身边的人，见她似乎还在发呆，便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回道：“不是我找你有事，是这里有你班上学生的家长特意过来找你，所以才把你叫来的。” 随着丁组长的话音落下，那女人似乎终于回过了神。虽然她的眼中仍旧有着些许的狐疑，不过听了丁组长的话，她的动作可没半分迟疑——抬手就把手里的半杯水泼到了江玖脸上。 生平第一次被人泼水，而且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么莫名其妙的被泼了，江玖愣愣的站在原地盯着那个女人，都忘记了生气。 不过她没反应，不代表对面的女人没反应，她趁势站起，在江玖回神之前开口骂道：“你就是那个江玖？！就是你勾引我们嘉嘉的？！你是怎么为人师表的，就会勾引自己的学生吗？！没见着你之前我还不知道，你居然还是个女人！” 女人噼里啪啦的讲了一大堆，江玖愣愣的听着，总觉得信息量好大，有点儿消化不来呢。当然，觉得信息量太大消化不了的可不止她一个人，整间办公室除了似乎早就知道些什么的丁组长之外，所有老师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扭头往这边看了过来。 和外表形象大不相同，这女人看着算是淑女，却实在是有颗泼妇的心。见着众人看过来，她非但没有收敛的意思，还越骂越起劲，也越骂越难听。 江玖的反应着实慢了半拍，这时候才伸手抹了把脸，将脸上的水珠拂去，也忘记追究其他了，只满脸莫名的开口问道：“这位……大姐？麻烦能问一下，你是哪个同学的家长吗？” 女人似乎一下子卡了壳，骂了一半的话顿时停住了。她瞪了江玖一眼，表情更加难看了。不过江玖却觉得自己真心挺无辜的，她教了两个班的学生，人数不算多也有百十来号了，这家长连个自我介绍也没有，张口就开骂，她哪里知道她是谁啊？ 办公室里的安静只持续了不到十秒钟，那女人便再次嚷嚷了起来：“你居然不知道我是谁？！亏得我们嘉嘉还为了你在家闹自杀……” 她话音落下，江玖顿时就瞪大了眼睛。联系她前后所说的话，再加上那句“嘉嘉”她似乎猜到了什么，不禁惊讶道：“付嘉？自杀？！” 第53章 对不起 对于江玖的猜测，付嘉妈妈并没有否认，那副气势汹汹的样子显然是默认了。 这一下，周围的老师们更惊讶了，连带着看江玖的目光也变了。不过江玖本人却没有理会这些，她只是单纯的很惊讶这件事而已。 当初在小区外面见到付嘉，还被她抱着哭了好一顿的时候，江玖就觉得有些不对，不过之后看着付嘉也挺正常的，便没太放在心上。而且说起来，距离付嘉向她表白都过去好几个月了，两人间的相处已经少了许多，付嘉在那段时间里也没什么偏激的表现。到了现在，她家家长突然跑来说付嘉为了她闹自杀，江玖其实是不太相信的。 念及此，江玖的眉头微微蹙起，看着还在控诉着的付嘉妈妈，到底忍不住质疑道：“这位大姐，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我和付嘉同学只是普通的师生关系，根本没有像你说的那么复杂。” 付嘉妈妈一听，顿时更怒了。她转身从随身带来的包里翻出了一个厚厚的日记本，劈头盖脸的就往江玖脸上扔：“哟，你还抵赖？你还有脸说我冤枉你了？！你自己看看，这是我们嘉嘉的日记本，你看看她在上面写了些什么！” 好在这一次江玖有了些准备，并没有像上一次被突然泼水似得措手不及中招。她伸手往脸上挡了一下，那日记本就砸在了她的手臂上，虽然没什么损伤，但硬壳封面的尖角处正巧砸在了她的手上，即使隔着厚厚的衣服，也还是有些疼的。 一边暗自庆幸自己不是脸部中招，江玖一边小心的弯腰捡起了落在地上的日记本。这一次付嘉妈妈倒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任由她将日记本捡起来翻看，只是嘴上的咒骂依旧没有停过，情绪也似乎挺激动。 无视付嘉妈妈发出的噪音，江玖皱着眉翻开了付嘉的日记本。她动作很快，基本上是一目十行就扫了过去，“唰唰唰”的翻页声并没有持续多久，不过两三分钟之后，她就又皱着眉合上了那本日记，抬头道：“虽然我不知道付嘉为什么会自杀，但我想应该和我没什么关系。” 付嘉似乎有写日记的习惯，而且是每天必写。这个日记本她并没有用太久，记下的也就是这几个月的事儿，不巧，她向江玖表白的事情就写在了前十页里，而且篇幅比较大，很容易就看见了。 江玖并没有细看付嘉的日记本，在没有得到日记主人的许可之下，翻看人家的日记本也是一种不尊重的表现，不过现在情况不同，所以她才会翻开扫视了一遍。而日记里关于她的篇幅不算少，尤其是在这本日记的前三分之一里，有很多大篇幅的记述。而到了中间三分之一，她的态度似乎就平淡了许多，大约也是接受了江玖并不会答应她表白的事实。至于那最后的三分之一，却变得格外简洁，几乎每页的日记都不会超过一百字，很多时候就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而已。 最后那段日记过于简短，江玖翻过的时候倒是看了不少。相比于之前那些小女孩的小心思，这最后的一段日记反而表现出了更多的东西，因为这些简短的话里，体现出来的基本上全是负面情绪。虽然不知因果，但江玖很肯定，这一切都不会是因为自己，因为那时候她疏远付嘉已经很久了，而且出来付嘉突然跑来抱着自己哭了一场之外，也没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 这当口，江玖已经恢复了平常心，看着付嘉妈妈的表情也已经恢复了淡然。即使她这年龄看上去再如何的像一个初出茅庐的小菜鸟，但实际上她记得或者不记得的那些经历都足够让她更为沉稳，即使遇上了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也依然处变不惊，不会让这事儿莫名其妙的就落在了自己头上。 可惜，这边江玖虽然已经理清了头绪，但那边的付嘉家长却不肯就这样被她一句话轻描淡写的打发了。听到江玖仍旧选择“狡辩”，她的怒气更甚了。于是一边叫嚣着“无赖”“混蛋”等骂人的话，一边就冲着江玖冲了过去，伸手就是一巴掌。 之前她虽然也一直在叫骂着，但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实际上除了最开始的泼水和之后的砸日记本，倒也没有什么太出格的动作。也因此，江玖和其他人都松懈了，倒是没想到她会突然动手，慢半拍之后，才各自有了动作。 江玖皱着眉要往旁边躲，周围的老师们也慢半拍的反应过来要过来拉架，但付嘉妈妈动作实在是太突然又迅猛，眼看着躲不过拉不住，一个人影却当在了江玖的面前。 “啪”的一声，巴掌落在了一直关注着这边，并且对付嘉妈妈十分警惕的小张老师身上。他也算有防备，拿了手去挡，可是被这一巴掌结结实实的拍在手背上，依然响亮并且迅速红肿了起来。可想而知，这巴掌落在江玖的脸上会有什么样的效果，而付嘉妈妈又得是有多恼羞成怒了。 一击不中，付嘉妈妈也并没有放弃，她一脸咬牙切齿的再次冲了过来。不过依然被挡在江玖身前的小张老师及时拦下了，只是这次小张老师就没那么好运了，因为付嘉妈妈挥手就是一爪子，正好落在他脖子上，直接就是三道血淋淋的印子…… 旁边离得最近，也赶过来拉架的丁组长一看，顿时“嘶”的一声倒抽了口气，坚决不敢正面迎敌了，只好在身边拉人——别的倒是没什么，这伤势也算不上多严重，不过被抓正面一下看着真挺暧昧的，他可不想下班回家还要接受老婆的盘问。 有丁组长拉着，办公室里本来正在看热闹的其他老师也很快围了上来，也不用再多做什么，只是把人隔开就行了。 而另一边，悲剧负伤的小张老师一边捂着脖子呲牙咧嘴，一边却拉着江玖要她快些离开。他就说这女人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吧，早先动口不动手也就算了，现在都直接开始抓人了，看那修建得漂漂亮亮的长指甲，现在在他眼里那就是凶器啊。 江玖却再次辜负了小张老师的好意，她把手里的日记本放在了身旁的办公桌上，然后往付嘉妈妈那个方向推了推，一脸淡定的道：“大姐，我想你肯定是看了这本日记才会来找我的，但你肯定没把日记看完。我不知道最近付嘉身边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你肯定知道，也许看看这本日记，你就知道她为什么会闹到现在这个地步了。” 付嘉妈妈闻言似乎愣了一下，不过随即她却继续张牙舞爪起来，隐约的，似乎还有些恼羞成怒：“我自己的女儿我还不了解，要你这个外人来插嘴？！早几个月前我就觉得她有点儿不对劲了，不过我倒没想到是市一中这种学校里还有你这种师德败坏，专门勾引学生的渣滓！” 要说几个月前那事儿，江玖还真不好说些什么，因为付嘉那时候的确是向她表白过的，她那段时间的一切反常或许真的是因为她。不过这女人说什么师德败坏，勾引学生，她却不敢苟同：“大姐，你看过日记就该知道，我当时已经拒绝她了，之后也一直小心的和付同学保持了距离。你要这样说我，我也真是不能认同，你好歹也讲讲道理啊。” 越说，江玖似乎就越心平气和了，但付嘉妈妈却似乎越发的浮躁，或者说是恼羞成怒了。她不再多说什么，反而一力想要突破重围，看着江玖的眼神似乎想要把她撕了似地。 见此，江玖终于摇摇头，觉得解释无望。因为一切的解释只能和讲道理明是非的人说，对于一个一心找茬的泼妇，她还真是无能为力。这时候小张老师再一劝，她还真就打算转身就走了。 或许江玖要离开的行为再次激怒了付嘉妈妈，她对于没能亲手打江玖一巴掌或者抓江玖一爪子很是耿耿于怀，这时候见突围无望，甚至开始放起了狠话：“姓江的你别走，你今天要是走了，我就让你在本市所有的学校里都混不下去！” 这话听得众人一愣，也让江玖再次皱了皱眉。她扭头看了付嘉妈妈一眼，目光中已经带上了些厌恶，正准备说什么，却见两个人影一前一后的匆匆跑进了办公室里。然后不等其他人有什么反应，先跑进了的那人就开口喊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江玖回头一看，来的人正是付嘉和她那个似乎从来形影不离的不知名小伙伴。只是此时此刻，付嘉却没有扭头看她一眼，反而怒气冲冲的就奔着她妈妈过去了。 或许是来得匆忙，付嘉的身上还穿着医院里的病号服，她脸色略显苍白，左边袖子里隐约还露出了点儿纱布，看得出来付嘉妈妈说她闹自杀的事情并不是虚言。只是和这些比起来，她此刻的神色却更是难看，瞪着她妈妈的目光凌厉得几乎像是在看仇人。 江玖并不知道她们母女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就她以前对付嘉的了解，总觉得她这般神情不会是没有缘由的。于是并不过问什么，只是看这付嘉因为匆匆赶来，身上的病号服太过单薄，她微微皱了皱眉就准备把外衣脱下来给她披上。 不过还没等江玖动作呢，付嘉身上就已经披上了件衣服。自然不是她那刚才还张牙舞爪，现在看见付嘉却莫名心虚似的强作声势的妈妈给她披上的——她身旁那小伙伴虽然大多数时候保持沉默跟随，但很多时候还是挺靠谱的样子。 因为付嘉这个当事人的出现，办公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了她的身上，原本吵吵嚷嚷的办公室里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付嘉却没有理会这些，只穿过了挡在那里的几个老师身边，然后一把抓住了她妈妈的手腕，拧着眉道：“回家。” 原本还气势汹汹的人，这时候似乎突然间泄去了所有的气势，居然乖乖的让付嘉牵着走了。这让一旁的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付嘉仿若未觉，只是拉着她妈路过江玖身边时，依然停下来像上次一样鞠了个躬，道了声“对不起”，然后就拉着她妈走了。小伙伴自然一路跟随，这一次她也没空再回头来瞪江玖了，只是看着付嘉的目光中难掩担忧。 这场闹剧随着付嘉的出现和离开，仿佛突然间出现了出现了神转折，就这么虎头蛇尾似地的结束了。可是之后的事，恐怕并不会随着付嘉的一句“对不起”而结束。 第54章 因果 日子恍恍惚惚的又过了几天，但付嘉妈妈闹到学校里的事情却并没有随着付嘉的出现，和那一句“对不起”而结束。因为八卦永远都不缺乏传播者，哪怕是那些为人师表的老师们，大多也不是会让流言就此停止的智者。 江玖在付嘉母女离开之后就径自回了家，她也没有和楚韶细说今天的事儿，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楚韶闻言也没多问，静静地听江玖说完之后，她只是盯着江玖看了看，又点了点头，就算是轻轻放过了。 这场荒唐的闹剧江玖似乎并没太放在心上，不过对于目前的状况她也想得很清楚了。当老师虽然有两个很吸引人的大长假，学校里的环境也相对轻松些，但这个职业不仅压力大，而且各方面的束缚也太多。虽然今天这事儿学校不会追究到她身上，可是流言蜚语和同事学生们的异样目光总是少不了的。她并非没有退路，又何必忍受这些。 说起来，自从发现自己的字也有人欣赏，可以放在翰墨轩里卖出去之后，江玖的心态就越发的淡定了。其实在她看来，离开市一中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罢了，眼下这状况虽然出乎了她的意料，但也促使她决定主动离开。只是付嘉的事情她看着多少还有些奇怪和不放心，所以并没有第一时间辞职，反而准备等到开学之后再看看情况。 就这样，几天的时间匆匆过去，市一中高一年纪的补课时间也到了。江玖收拾收拾假期里准备的教案什么的，就像往常一样去了学校上课。 楚韶也在同一天去了翰墨轩，简单收拾过后便打开了翰墨轩关闭大半个月的大门，同时也将这半个多月自己和江玖写的几幅字，画好的一幅画都给挂在了店里。 临了站在门口回头看看，恍惚间竟发现翰墨轩开张这么久，除了刚开张那几天之外，这还是第一次有这么多商品挂在店里待售。楚韶微微摇了摇头，转身回去了店里，心里知道，这翰墨轩里大约是很难有商品满柜的时候了。 不说楚韶那边因为刚开门，美术学院又还没开学，翰墨轩难得冷清。这边江玖一走进办公室，果然便见到了几个老师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她无心探究，不过却总能感觉到那些人自以为隐蔽的打量目光。那种从上到下的扫视，就好像之前已经相处了一个学期的人，她们忽然间就不认识了一样。 倒是对桌的小张老师，看到江玖出现依然热情不改，虽然他脖子上的伤疤还没脱落，却似乎已经把那天的事忘了。大大方方的向她打着招呼：“小江老师早啊，你们高一可真幸福，比我们多放了一个多星期假呢。” 江玖把手里提着的教案放在了桌子上，像往常一样对着小张老师点点头，回应了一声：“小张老师早。”之后便也没多说什么，自顾自的又低下头去收拾东西了。 这时候时间还算早，即使第一节有课也不必太过着急。于是小张老师抬头看了看江玖，又扭头看了看那几个早先在背后议论江玖的老师，终于还是探了身过去，小声道：“小江老师，现在没事吧？这几天你没来学校，有些事儿我想和你说说。” 江玖闻言，抬头看了小张老师一眼，那眼神怪怪的，似乎在说：没想到你个大男人也挺八卦的啊？ 大约是读懂了江玖目光所表达的含义，小张老师挺无语的。他才不是八卦呢，只是这办公室里八卦的人太多了，他只要长了耳朵，就不可能什么都听不到。而且事关江玖，他才多留了一分心，现在和她说也是好意啊，这家伙怎么从来都不领情的啊？！ 被小张老师拿着无辜的小眼神看着，江玖莫名的觉得有些好笑。她是不在意学校里这些人说什么了，不过总不好一而再再而三的辜负小张老师的好意，所以最后也点了点头，正想说些什么，却见着旁边另外两个女老师正往这边看，目光中依旧充满了八卦和探究。于是撇撇嘴，道：“那我们出去说吧。” 小张老师倒是没在意，点点头就跟着江玖一起出去了，却是没注意到办公室里的其他人都将目光移到了两人的身上。 ***************************************************************** 办公室里的人都以为小张老师和江玖出去是告状去了，毕竟他之前有意追江玖的事情整间办公室的人都知道。这时候她们已经隐隐的有些后悔之前几天在办公室里大肆八卦了，倒不是后悔八卦本身，而是后悔自己得意忘形，都忘记了江玖本人虽然不在，但办公室里还有小张老师这号“卧底”。 说到底，关于江玖和付嘉的事情，本来就直说捕风捉影，更何况当事人也特地过来向江玖道过歉了。现在传的八卦也只是八卦，茶余饭后的一个话题罢了，为这得罪人，哪怕只是江玖这个没依没靠的新人，她们也觉得犯不着。 包括江玖在内，所有人都以为小张老师会给江玖告状，不过事实上他说的却并不是这件事。因为办公室里那些人的心态，他也很清楚，她们犯不着得罪人，他也犯不着放在心上。于是一开口，就道：“小江老师，你们班付嘉的事，你知道了吗？” 别说，这句话正中下怀。江玖没有在第一时间里就辞职离开，还真就是想回来看看付嘉怎么样了。即使她并不像探究付嘉为什么会自杀，但也想看看付嘉现在状况如何。于是小张老师一开口，她便立刻摇了摇头，问道：“小张老师，你知道什么了吗？” 小张老师点了点头，又扭头左右看了看，见四周都没人才低声道：“我前两天才知道，付嘉和我住一个小区的。她家的事儿在我们小区里好像传得挺厉害，之前我没在意这些，前两天吃饭的时候无意间听家里人说起了小区里最近的八卦才知道的。” 啰啰嗦嗦的介绍了前因，小张老师这才进入正题，张口就爆料：“付嘉不是她爸亲生的，是她妈出轨和别人生的，她爸一直不知道，对她和她妈都特别好。她妈还一直和那人保持联系，直到人家家老婆找上门了，她爸才知道这事儿，之后听说还去做了亲子鉴定。总之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的，整个小区都知道了，没多久又赶上过年，估计付嘉的处境也算不上好……” 这样一说，付嘉自杀的事儿还真就说得过去了。她才上高一，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突然遇到这种事，心里一时承受不住也是正常。 至于她妈闹到学校那事儿，还真只能说是江玖太倒霉，遇上了无妄之灾。她就不相信，付嘉妈妈会不知道付嘉是为什么才自杀的，找上自己纯粹就是为了迁怒。也正因如此，付嘉才会用那样的眼神看她妈，她妈也才会因为心虚，在付嘉出现之后就乖乖听话的跟着她走了。 听完小张老师的话，江玖想起了当初付嘉突然出现，然后抱着她痛哭的事儿。当时还莫名其妙，现在想想，大约也是因为刚知道这件事吧？ 一切都有了解释，可江玖的心情并不怎么好。虽然付嘉对她而言，现在只是学生，将来只是路人，但到底曾经相处过，不可避免的被影响了心情，隐约有些担忧。 “小张老师，这事儿你没和其他人说吧？”江玖突然抬头问道。 小张老师闻言连忙摇了摇头：“你真当我是大嘴巴啊？这种事是人家*，要不是她妈来学校闹这一场，你也算是当事人了，我也不会和你说的。”说完顿了顿，又叹口气道：“再说了，这事儿本来也不是付嘉的错，传出来她却不好做人，还是留些余地吧。” 听到小张老师的回答，江玖也算是松了口气。她可以想象，现在付嘉在家里是个什么处境，她爸爸那边对她又会是个什么态度，如果连学校里也闹得沸沸扬扬了，那她恐怕就真过不下去了。 付嘉的话题到此为止，两人又闲话了几句，这才回去办公室。 两人一进门，几乎整间办公室的目光都移了过来。不过江玖依然无视，小张老师发觉后还扭过头冲着那些人咧嘴一笑，笑得人家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了，纷纷又将目光移开了。 江玖径自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把一会儿上课要用到的东西准备好，然后摸出手机来一看时间，发现已经不早了，于是果断抱着东西出了门，临了还不忘回头说了句：“马上要上课了，各位都不收拾东西去班上吗？” 经她一提醒，包括小张老师在内的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一看时间，再不走就该迟到了，于是再顾不上其他，便都手忙脚乱的开始收拾了起来，然后匆匆出门。 江玖没管身后的一片兵荒马乱，一边盘算着什么时候辞职好，一边不紧不慢的走向了教学楼。 正巧，这新学期的第一堂课就是付嘉她们班的。江玖走进教室后目光一扫，果然没在教室里看到付嘉的身影，看样子她暂时应该也不会来上课了。 第55章 赚钱养家 既然已经决定了要辞职，江玖也并不拖延，当天晚上和楚韶说过之后，第二天就递上了辞职信。 楚韶对此没觉得有多意外，也并未有什么反对的意思。其实早在当初江玖突然想要将字挂在翰墨轩里卖的时候，她就觉出了不对，再加上之后的点点滴滴，虽然不肯定，但她也确实想到过江玖可能会辞职这个可能，因此淡定得很。 丁组长接到江玖的辞职信时，却挺惊讶的，似乎并没有想到这个自己看好的年轻人会选择辞职。迟疑了一会儿才问道：“小江老师，你真想辞职？！” 说实话，像市一中这种重点中学，向来都是老师们挤破头想要进来的好地方，除了有更好的出路之外，是没有人会轻易放弃这份工作的。而那个更好的出路，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找到了更好的学校调过去，真正放弃编制选择辞职的人可是少得屈指可数。 江玖自然也知道这些，不过老师这个职业的束缚太多，她并不打算继续做下去了，所以也并不在意。当即点了点头道：“是，丁组长，麻烦你帮我办下离职手续。” 当时办公室里的人不少，听见这话都扭头看了过来。丁组长目光往边上瞥了一眼，微皱了眉道：“既然这样，我也不说什么了，不过突然之间也找不到合适的人去带你那两个班。你的离职手续我可以给你办，不过最好还是等找到合适的老师接手之后，你再离职吧。” 这话并没有出乎江玖的意料，她自己也是打的这样的主意。补课已经开始两天了，付嘉仍旧没有出现在教室里，所以她还是想再等等看。并不为别的，只是希望自己最后的教学生涯别出现什么遗憾，她可不希望看见自己的学生出事。 有着这样的打算，江玖自然点头答应了。之后丁组长便爽快的收下了她的辞职信，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同事半年，却是连句劝也没有的。 正巧，整间办公室里和江玖关系算是最好的小张老师这会儿还在班上上课没有回来，其他人大多也是在看热闹，江玖倒也少了不少麻烦。 她把辞职信给了丁组长之后就径自回去了自己的办公桌边，看了看时间，发现距离下课也没多久了，于是果断的收拾收拾就离开了。否则再等一会儿小张老师回来知道了，又少不了会凑到她面前啰嗦几句，她可不耐烦听。 早上的课已经上完了，江玖也不在学校里逗留，赶在下课之前就匆匆出了校门去了隔壁街的翰墨轩。 江玖推门进去的时候，楚韶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正坐在桌案边或写字或作画，反而难得的站在一副字画前向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说着什么。 见状，江玖也知道这人是顾客了，于是进门后只是冲着看过来的楚韶笑笑，便什么也没说就走到一旁等着了。 等人的时候她扭头看了看，发现翰墨轩重新开门不过两天时间，才挂上的那些字画就已经少了不少。再仔细一看，果然还是楚韶的字画卖得更快些，她的字只少了一副，但楚韶的字画却基本已经售罄。不过现在楚韶正带着人看的，却是她的字。 江玖这还是第一次遇见可能要买自己字的客人，心里难免有些紧张，目不转睛的盯着那边。 楚韶虽然陪着那老人看字，却并不多话，只偶尔被问到时说上一两句，态度倒是矜持得很。不过她这样的态度并不会让人觉得紧张，也表现出了文人该有的矜持，倒是让人难生恶感。大多数来翰墨轩买过字画的人，对楚韶的感观都是极好的。 倒是江玖见着两人没什么交流，也不知道那老人是个什么态度，倒是紧张了一把。好在没多大一会儿工夫，便见着那老人点了点头，却是决定买下了。 见着楚韶态度从容的取下了装裱好的字，找到盒子装好后递给了老人，再接过老人递来的钱，最后客客气气的把人送出了翰墨轩的大门。江玖长长的松了口气，然后迅速的凑到了楚韶身边，小声问道：“舞阳，刚才那幅字卖了多少钱啊？” 楚韶抬头看了她一眼，对上那双亮晶晶的眸子时，不禁觉得她这般模样真是熟悉又好笑，于是便开口笑道：“我发现你好像一直很在意自己的字卖了多少钱？上次就急着问，这次却是更急了。” 江玖闻言撇撇嘴，一脸的不以为意：“昨天我都和你说过准备辞职了啊，没了老师这份工作，我总得有个地方可以赚钱养家啊。”说着顿了顿，又小声的嘀咕着：“你都是我媳妇了，我总不能让你跟着我吃苦……”虽然你赚得一直比我多。 最后一句话江玖并没有说出来，不过楚韶似乎也心有灵犀的想到了。本就因为江玖的话心情愉悦的她，脸上的笑意顿时更浓了几分：“为什么是你赚钱养家呢？其实我赚钱养家也是可以的，你只要好好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可以了。” 楚韶虽然是笑着说出这番话的，不过江玖却也从中听出了她玩笑中的认真。或许楚韶会说出这番话，并不是随口之言，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不过说实话，被楚韶养着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好，做公主殿下的小白脸江玖也不觉得有什么丢脸的——当初在楚国的时候也不是没做过。 可是这里到底不是楚韶熟悉的楚国，她也没有了大长公主这样尊贵的身份。江玖下意识的还是担心她对这个社会的了解不够而吃亏，更不愿意看着她辛苦，所以并不打算乖乖听话。于是当即撇撇嘴，一脸不屑的道：“我才不要做吃软饭的小白脸呢！再说了，媳妇可是用来疼的，才不是拿来压榨的。” 似乎是在无意间，江玖无师自通了“甜言蜜语”这个技能，而且总是在不知不觉中使用出来。至于效果，看着楚韶那满脸的笑容就知道了。 楚韶原本也并不打算真的说服江玖什么也不要做，听江玖这么说，便也将这个话题轻轻放过了。毕竟当年在楚国时江玖也曾是努力工作的，最后甚至做到了一部尚书的位置。专职小白脸什么的，说得可从来都不是江玖，她这么说也不过是不想让她有太多压力而已。 之后两人闲聊几句，早先的话题都没在提。江玖也没再问她的字卖了多少钱，毕竟翰墨轩出品的东西向来高价，想来也不会少于四位数。 这样便也够了，算算一个月只要卖出去几幅字画，她当老师一个月的工资便也有了，却是比上班赚得更多也更轻松。当然，还有一个重点是，不做老师之后她将有更多的时间耗在翰墨轩，也就可以一直守在楚韶身边了，这样的日子真是想想都期待。 此时的江玖还不知道，即使她不当老师跑来翰墨轩驻扎，楚韶也不会一直陪着她的。她亲妈挖墙脚的动作从未停止，然后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她家公主殿下已经开始在私下里接触奇天国际的事务了，只等着某一天厚积薄发……所以楚韶说今后要养家什么的，也并不只是随便说说。 像往常一样在翰墨轩耗了一个中午，一直等到下午上课前二十分钟江玖才匆匆离开。 回到办公室之后，果然被已经知道她要辞职，特意留在办公室等她的小张老师拉着念叨了好一会儿。可惜因为对方之前屡屡帮忙，还替她挡巴掌挡爪子什么的，江玖也不好再一直敷衍，万幸她回来的够晚，没等小张老师继续碎碎念，就以上课为由匆匆跑了。 下午的课并不是付嘉她们班的，可是上完课之后江玖还是拐去她们班看了一眼。付嘉的位置果然还是空着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只希望她办完离职之前还能看到她恢复正常回来上课吧。 没见到人，江玖抱着书也教案就走了。她下午只有一节课，现在时间也还早，收拾收拾东西去翰墨轩接了楚韶回家，大约还能赶在晚高峰之前到家，不用被堵在半路上。 不过江玖刚走出教学楼，就被人喊住了。 那声音听着挺陌生的，江玖回头一看，见着的却是常常跟在付嘉身边的那个小伙伴。她见着江玖依然没什么好脸色，不过江玖看她那模样就猜到她突然叫住自己应该是和付嘉有关，于是主动开口问道：“同学，有什么事吗？” 小伙伴抿着唇，表情有些冷硬：“是嘉嘉让我来和你说一声，她自杀的事和你没关系，那天的事情对不起。还有，她要转学了，不会再来市一中，希望她妈妈那天到学校来闹没有影响到你。” 转学吗？江玖倒是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毕竟付嘉家里的事情并没有传到学校里来，她也不需要有什么顾虑。不过事已至此，她也不需要多过问什么了，只等着丁组长找到人接手两个班的课，然后把她的离职手续办好就是了。 依然不知道姓名的小伙伴看了江玖一眼，她并不想和江玖多说什么，但临了却不知怎么想的，还是说了句：“付嘉她爸爸妈妈离婚了，她跟着她妈妈或许要去其他地方了。” 说完这话，小伙伴就走了。江玖微微一愣，摇摇头，便也将这事儿从心里放下了。 第56章 车祸 既然已经知道付嘉不会再来了，江玖便也不再在这方面多费心思，只专心上好最后几天的课，等到丁组长找到人接手两个班的课程，她便也顺利的辞了职。 早先一心想着辞职的时候还没觉得有什么，不过等江玖抱着一纸箱的东西走出市一中大门的那一刻，她心里却难免有些怅然。 回头看看处在上课时间分外宁静的校园，想这今后大约不会有机会再回来了，江玖还是抱着纸箱微微垂下了眸子——这地方，也是她曾经费了不少力气才考进来的，现在才干了不过一个学期就这样走了，虽不后悔，却未免觉得有些可惜。 长长的叹了口气，还是转身大步离开。江玖抱着一箱子私人物品也没回家，直接去了翰墨轩，然后往空着的桌子上一扔，就此在店里驻扎了下来。 这时候美术学院也开学了，学生基本上都已经回来了，翰墨轩外也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喧闹。一个学期过去，楚韶的美人效应虽然已经减退了不少，但学生们对于翰墨轩的关注度依然高于其他店铺，偶尔也还会有人专程跑来翰墨轩看楚韶。 许峰就是最喜欢往翰墨轩跑的人，可是在连续几次跑到翰墨轩都看到江玖在后，再后知后觉的他也觉出了不对了——当初在市一中广为流传的那张微博照片也不仅仅只局限在市一中的范围，像许峰这样关注着楚韶的人自然也是见过的。只是当初他看完之后便是一笑置之，现在却猛然间发现好像并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 江玖在翰墨轩没待几天，就敏锐的察觉到了情敌的存在。虽然她和楚韶之间似乎并没有出现第三者的可能性，但该警惕的时候她也绝不会放松。于是在许峰或者其他疑似情敌出现之后，她对楚韶的态度便越发的暧昧了起来，看得许峰干瞪眼却也没办法。 对此，楚韶自然是持放任态度的。 在外人面前，她每每默许甚至配合着江玖的各种暧昧行为，然后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个自己的爱慕者瞪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的离开。再等到江玖看着那些人离开的背影，一脸得意洋洋的时候，送她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直看得自家小驸马各种尴尬羞涩了，才安下心来继续做自己的事儿。 江玖觉得，这样的日子挺好的。生活轻松，吃喝不愁，还有公主殿下时刻在身边，更不用顾忌两人关系曝光之后可能带来的一系列负面影响……原本的各种顾虑和压力似乎统统消失不见了。 这样一看，这大约是江玖这二十几年来过得最轻松惬意的时候了吧？她时常在无人的时候将楚韶抱在怀里，然后将下巴支在她肩膀上念叨着，但愿这样的日子能一直一直过下去，她也就此生无憾了。 楚韶听后，大多数时候会拿手指戳着她的额头说她没出息，不过也是玩笑罢了。对江玖，她从来都是宠溺居多的，更何况如今失而复得。 但可惜，江玖的愿望并没有实现，她自己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因为无论从那个角度来说，翰墨轩都不可能是可以困住楚韶一生的地方，只是她也没想到，两人平静的生活会这么快就被打破。 这时，距离江玖辞职跑去翰墨轩，不过刚刚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刚刚适应了翰墨轩悠闲生活的她，在某个阳光明媚的中午接到了一个电话，于是平静的生活就此被打断。 电话是医院打来的，通知病人家属过去。她和楚韶都好好的待在翰墨轩里，那么医院通知病人家属还能通知到她这里，医院里那人的身份也就不言而喻了。 那时候江玖竟是意外的冷静，只问了一句：“人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医院的工作人员比江玖更冷静，显然也是做惯了这种事，听问只简单的回了句：“病人刚出了车祸送来我们医院，初步判断没有生命危险，请你尽快赶过来。”之后说了医院名字和地址就挂断了电话。 江玖放下手机抿了抿唇，正准备和楚韶说要去医院的事儿，结果一扭头发现楚韶都已经穿好了外套，而且也帮她把外套拿了过来。见她抬头看来，只说了两个字：“走吧。” 以楚韶的耳力，江玖只要不是避着她打的电话，那么就和开了免提差不多，内容基本上都是可以听见的，而江玖本人也从来没有避开她打电话的习惯。于是这通医院打来的电话，她自然也是听得一清二楚。 江玖无心去想这些，她听话的接过了外套穿上，和楚韶一起出门时心里还有些乱糟糟的。虽然刚才那电话里已经说了萧皖玦没有生命危险，虽然她和萧皖玦的关系依然别扭，可猛然间听到对方出了车祸什么的，她平静的表面下心里还是免不了咯噔一下。 大约是看出了江玖的不在状态，楚韶也不敢让她开车，两人出了门之后就招了辆出租车。上车后，江玖依然不在状态，抿着唇沉着脸没说话，所以还是楚韶开口报的地址。 萧皖玦出事之后，直接被就近送去了中心医院。江玖她们赶过去，大约也需要半个多小时的车程，路上江玖也渐渐恢复了平静，但她之前的反应却已经能够说明很多问题了。只是现在不是谈论这些的时候，所以楚韶什么也没说，车厢里安静一片。 等到出租车到了中心医院，江玖和楚韶匆匆走进医院大门的时候，两人都没表现得过于慌张。在医院的前台问过之后才知道，萧皖玦大约四十多分钟前被送来的，现在还在手术室里，一时半会儿大约也出不来。 再次问过，确定萧皖玦没有生命危险，江玖这才偷偷地松了口气，不自觉紧绷着的那根神经也慢慢放松了下来。 ***************************************************************** 萧皖玦的车祸说来也挺严重，是被人从侧面撞上来的，整个车子都被撞废了。不过也不知道是因为她的车够好，还是因为她本人运气够好，车祸之后送到医院一看，发现伤势并不十分严重，除了左腿骨折值得一提之外，其他的基本上都是些普通的皮外伤。 傍晚的时候，萧皖玦就醒过来了。她睁开眼睛之后盯着医院病房的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然后一扭头就看见了正站在窗户边上的江玖，微微一愣之后，就再次闭上了眼睛。 没一会儿功夫，病房的门就被推开了。进来的人是楚韶，她手里拎着个保温桶，进门之后先是去床边看了看还闭着眼的萧皖玦，这才小声的开口问道：“小玖，阿姨还没醒吗？” 江玖本来正站在窗户边上走神，楚韶轻手轻脚的进门她都没听见。此时闻言转身，她下意识的往病床上看了一眼，见萧皖玦还是之前的模样，便摇了摇头道：“好像还没有。” 她话音落下，瞥眼再一看，却发现萧皖玦已经睁开了眼睛…… “……”江玖抿了抿唇，没再说什么。 楚韶好笑的看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只低头问萧皖玦道：“阿姨，你醒了？感觉如何？” 刚断了腿，想必滋味不会好受，但萧皖玦的脸色仍旧是冷冰冰的没什么表情，似乎连疼痛也感觉不到。若不是她开口时明显有些气弱，简直让人怀疑躺在病床上的根本不是她：“还好。” 江玖靠在窗户边上，并不意外萧皖玦的回答，闻言却还是忍不住微微撇了撇嘴——这人向来就是这般冷漠的，无论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仿佛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楚韶却没在意这些，只略微沉吟了一下，便又问道：“阿姨，那你还记得当时的车祸是怎么回事吗？” “是有人开车撞的我。”萧皖玦回答时神色依然是淡淡的，没有恐惧更没有愤怒，只是平淡的说出了这么一个事实。末了想了想，又补了句：“如果当时我没看错，开车那人应该是陈靖。” 原本还因为萧皖玦那不咸不淡的态度暗自恼火的江玖，听了这话却也微微皱了眉，然后忍不住插嘴道：“和陈靖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开车来撞你？” 上次的事儿，萧皖玦和楚韶都很默契的没有和江玖提及太多，所以她虽然知道陈靖家破产了，却从未将那事儿与奇天国际或者萧皖玦联系在一起过。现在突然听说陈靖开车来撞她妈，她还真觉得意外。 不说江玖，楚韶也觉得意外。虽然她早就在交警那里听说了这件事，但让她意外的却是这件事本身——她看人向来很准，以陈靖那种花花公子的性子，是做不出这种事的。而且就算他心存怨恨有心报复，但陈家可还有清醒着的人呢，又怎么会放任他跑来招惹萧皖玦？ 总的来说，陈靖突然跑来报复萧皖玦这事儿，真的很奇怪。 面对着两双写满疑惑和询问的眸子，萧皖玦这个当事人却是异常的平静，依然一副古井无波的样子，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病房里安静了片刻，萧皖玦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却突然看着楚韶问道：“过来帮我，如何？” 第57章 也许吧 萧皖玦看着楚韶，淡淡的开口问道：“过来帮我，如何？” 如果是在平时，楚韶大约会毫不犹豫的婉拒，就像之前那次一样。因为现在时机依然不成熟，她还没有完全掌握现代商业的运作和公司的管理，贸然接受萧皖玦的邀请，参与管理奇天国际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而除此之外，江玖也才刚刚辞职，实在不是分开的好时机。 可是现在状况不一样了。别的不说，就只是萧皖玦刚断了腿躺在床上，然后一脸“诚挚”的对她发出邀请，无论是谁，恐怕都免不了心软。而且楚韶明白，这场车祸背后并没有那么简单，萧皖玦的邀请已经不仅仅是邀请了，也是一种求援。 想得多了，明白得多了，所以更加无法拒绝。楚韶抿着唇，半晌没有说话，显然还在犹豫之中。 一旁的江玖看看脸上明显写着犹豫的楚韶，又低头看了看依然一脸淡漠样躺在病床上的萧皖玦，突然觉得事情的发展有些不对啊，这神转折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经过最初的怔愣和错愕之后，江玖心里闪过了第一个念头——她不是萧皖玦亲生的！肯定的！！！否则哪有亲妈挖自己女儿墙角挖得这么不遗余力的？连苦肉计都用上了！ 愤恨完毕，紧接着第二个念头就适时的冒了出来——公主殿下这么犹豫，不会是要答应了吧？！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江玖瞬间不淡定了。 她们的二人世界才刚刚过了一个月不到，她可不想再和楚韶分开。虽然翰墨轩注定困不住楚韶，她也准备好了随时放手让楚韶发展，但也没必要这么早吧？而且管理一个公司的忙碌程度可想而知，就算只是帮忙，江玖也已经可以想象楚韶去了奇天国际之后，天天加班到深夜，她独守空房的场景了…… “奇天国际这么大，难道都要靠你一个人打理吗？！你现在受伤了需要休息，那把事情交给其他人不就好了，为什么一定要让楚韶过去帮忙啊。你们公司里的其他人都是白拿工资，不做事的吗？！”江玖皱着眉，很是不淡定的冲着病床上的萧皖玦说到。 萧皖玦闻言却只是淡淡的瞟了她一眼，并不如何理会，甚至连一句话也没有说，似乎懒得和她浪费口舌。她的目光依然放在楚韶身上，显然是在等待着她的答案。 也难怪这母女俩的关系好不了，就萧皖玦这冷冷冰冰的态度，本就很难让人和她热络起来。刚才她看江玖那一眼，虽是无心，却也透着些无奈和无语，看在此时的江玖眼里就变成了赤、裸裸的鄙视，明摆着嫌弃她考虑不周，在说废话。 挖我墙角还鄙视我？！原本就不淡定的江玖瞬间就炸毛了。她上前两步走到了病床边上，低头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萧皖玦，下意识的想要凭借高度差寻求自信：“你别看着楚韶，她没义务一定要帮你。不要以为自己受了伤就可以装可怜……” 剩下的话江玖没有说完，因为楚韶及时拉了拉她的胳膊，阻止了她。 江玖有些气恼的回头，为着楚韶此时明显偏向萧皖玦的态度而觉得异常的恼怒。可是她回过头时却看见楚韶冲着她微微摇了摇头，目光沉沉，讳莫如深。 下意识的，江玖就把已经到嘴边的不满又给咽了回去——对于严肃起来的公主殿下，她似乎下意识的有些畏惧。 还好楚韶并没有说些什么，见她乖乖闭嘴，她的眼中也闪过了一丝和萧皖玦类似的无奈。失去了那些记忆的江玖，已经没有了当年的干练和敏锐，她的生活环境原本只局限在相对单纯的校园里，即使从小兼职打工所得的经历也是有限。现在的她，显然没有思及更多，也没有在意更多，只是在恼怒着自己平静的生活即将被打破。 好在江玖即使失去了当初的敏锐，人却并不笨。见着楚韶这样，便也开始思考起萧皖玦一定要这样做，而楚韶并没有一口拒绝的原因——和萧皖玦没有太多交集的她或许还想不明白车祸背后的事，但她也知道萧皖玦一力邀请楚韶的事必有隐情，所以不好再随意插嘴。 少了江玖反对的声音，病房里突然间又恢复了安静。 好半晌，江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再做努力，结果却又被楚韶的一个目光制止住了。 对此，江玖很有些郁闷，却发觉楚韶拿目光示意她看萧皖玦。她满心疑惑的低下头去看，萧皖玦的仍旧是那副冷冰冰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不过她的眼睛微微闭上了，受伤后的脸色略显惨白。这会儿靠得近了，江玖才突然发现她的额头上还冒着些微虚汗…… 恍惚间，江玖终于想起萧皖玦才在车祸中断了腿。可惜这人从来都喜欢死撑，总是那副冷冰冰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都让人忘记了她受了伤也会虚弱也会疼的。 微微抿了抿唇，江玖到底还是有些别扭的开了口：“刚醒过来你就别折腾了，还是好好休息吧。公司的事放一放不行吗？” 她一边嘟囔着，一边转身去了卫生间，准备拿条毛巾来给萧皖玦擦汗。 萧皖玦睁开眼看了一眼，并没有说什么。这时候一直保持沉默的楚韶终于开了口，她没有直接拒绝，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卫生间的们，淡淡道：“让我考虑一下吧。” 闻言，萧皖玦也并没有强求。她幅度很低的点了点头，声音比起平日里明显虚弱了不少：“一会儿你帮我打个电话给小李吧，让她这些天注意些，然后把重要的文件直接送来医院。” 江玖拿热水洗了毛巾，一出门就听到这话。于是默默地翻了个白眼，继续走过来递了毛巾给萧皖玦，却也懒得再说劝解的话，因为她左右都不会听的。 萧皖玦倒也没有逞强得拒绝江玖的好意，接过毛巾擦了擦汗，居然还说了声“谢谢”。 江玖挺意外，但更多的却是别扭。她们关系再差，到底还是母女，至于递条毛巾都要道谢吗？不过等到接过萧皖玦擦完汗递回来的毛巾时，她还是低声嘀咕了一句：“不用说谢。”然后转身又回去了卫生间洗毛巾。 楚韶看着江玖的背影，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感觉。现在的江玖和过去的小驸马虽然仍旧是同一个人，骨子里的一些东西也没变，但总体来说差距却也是很大的。总有一种原本成熟的人，突然间变得幼稚了的感觉，让楚韶偶尔也会觉得不适应。 趁着江玖没出来，她突然扭头问萧皖玦：“阿姨，小玖这样，好吗？” 楚韶并没有将话说明，可萧皖玦似乎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微微垂眸，语气依然冷冷淡淡的反问：“又有什么不好吗？” 无法反驳，于是楚韶也没有再说什么。她们经历过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宫廷、沙场、朝堂，可是到了最后也唯有隐退之后，那几年的平淡生活才是最幸福的。现在她们已经不必再背负那么多，那么过过自己想过的小日子也就是了，何必再强求江玖像过去一样优秀？ 左右，还有萧皖玦这个靠山。左右，还有她可以帮忙善后。更何况，江玖本人也并不是个蠢笨或者喜欢惹是生非的人，她只是想像平常人那样过些平淡幸福的小日子罢了。 等到江玖从卫生间里再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楚韶已经从早先带来的保温桶里倒了粥给萧皖玦吃。她先把萧皖玦扶着半坐了起来，又将病床上的小桌子放好，调整到最合适的位置，这才将粥碗和勺子放到了萧皖玦面前，看着很是周到。 江玖站在卫生间门口默默地羡慕了一下，然后又一脸若无其事的走了过去。探头一看，粥熬得很不错，闻着也很香，不过公主殿下并不会下厨，所以这粥应该还是在外面买来的。 萧皖玦倒不在意这些，拿起勺子慢慢的吃了起来。 江玖站在床尾看了一会儿，发现萧皖玦的额头上虽然再次冒出了些细汗，但吃东西的动作依旧不紧不慢，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影响，于是便也放心了不少。 再然后，闻着那粥的香气，看看窗外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的天色……她饿了。 楚韶似乎总能在第一时间捕捉到她脸上的饥饿信息，并及时投喂。于是在江玖眼巴巴盯着保温桶的时候，突然开口道：“阿姨也醒了，小玖你在这儿守了一下午也没吃东西，应该也饿了吧？要不要现在出去吃点儿东西？” 江玖闻言，眼睛顿时一亮，不过随即她就注意到楚韶话里的意思似乎是想让她一个人出去觅食。于是撇撇嘴，道：“再等一会儿吧，等会儿我们俩一起去。” 楚韶点点头，并没有拒绝。等到萧皖玦默默地将一碗粥吃完，问过她不再需要之后，就收拾好了东西，和江玖一起出去了。 刚走出中心医院的大门，江玖便扭头问楚韶：“你一会儿想吃什么？” 楚韶轻笑，目光往四下里一扫：“医院周围应该也没什么好吃的吧？” 江玖默认，沉默了片刻后突然又问：“那你会去奇天国际帮忙吗？” 话题的转折略大，不过楚韶依然很快回道：“也许吧。” 第58章 或许 几个月的相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再加上原本就有的隐隐约约的熟悉感，江玖对楚韶也算是了解甚深了。从她开口说出“也许吧”这三个字的时候起，江玖就知道，她已经想好要接受萧皖玦的邀请，去奇天国际帮忙了。 这一次单独相处，江玖得到这样的答案反应反而没有之前在病房里来得大。或许是因为之前有了一个缓冲，她潜意识里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也或许仅仅是因为这里只有她和楚韶两个人，一切都能心平气和的慢慢谈。 当然，现在江玖也不想谈了，她只是淡淡的道了句“这样啊？”就没了下文。默默地牵着楚韶的手不紧不慢的走在中心医院外依旧热闹喧哗的街道上，开始了觅食的道路。 之后的一路上，两人都没再多说什么。江玖再次冲着楚韶开口时，是在向她抱怨医院外面的那些东西有多难吃。楚韶笑笑，也没多说什么，主动拉了江玖的手，带她穿过了一条街，最后走进了一个小巷里。 相比于隔壁街的热闹，小巷里十分冷清，昏黄的灯光下只有一家店开着。江玖走近一看，却是一家粥店，这下子不用猜也能知道，早先楚韶给萧皖玦带去的粥一定就是从这里买回去的。想想在病房里看到的那碗粥，即使江玖本不爱吃粥，也觉得食指大动。 “这地方这么偏僻，你是怎么找到的啊？”江玖扭头看着楚韶，有些好奇。 楚韶带着她进了店，店里意外的挺热闹：“这里离医院还是挺近的，自然是问医院里的人才知道的。”说完就见着胖乎乎的老板娘迎了过来，于是又笑着对老板娘道：“之前的粥，再要两份。” 老板娘应了一声，转身又走了。 江玖左右看了看，发现这里还真是只买粥的。虽然看上去还不错，但只喝粥到底还是觉得缺些什么，尤其是对于一个肉食动物来说。于是她低声嘀咕了一句：“你只问了在哪里买粥吗？这附近就没有别的好吃的？”那在医院工作的人是得有多惨啊？ 楚韶笑，眼下这对话让她想起了当初和江玖四处游历，顺便寻找美食时的经历，于是脸上的表情也更柔和了几分：“自然是有的。只是之前看你似乎挺喜欢那粥的样子，所以才先带你过来。其他的，一会儿带你去吃。”临了想了想，又补了句：“有肉。” 听到这话，江玖的脸上微微一红。吃货和肉食动物的本质已经妥妥的暴露无遗了，她本来也没隐瞒，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楚韶这样强调，她还是莫名的有些不好意思啊。 楚韶自然没有错过江玖脸上那一闪而逝的红晕，她略有些惊奇的盯着江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直把人看得再次脸红了，才低下头又笑了——当年刚出现在她面前的小探花虽然也是各种“羞涩单纯”，但这样子因为提及吃肉就脸红的时候，可是绝对没有的。她记得，当年一提及美食，尤其是肉类，江玖的眼睛必定是闪闪发亮的。 不过无论如何，江玖还是江玖，即使时隔千年，世事变迁，她也还是当年那个一心只想着吃的小吃货。当年她可以为了吃的，把自己卖了，现在她也可以因为吃的，把一切的烦心事都抛在脑后，只眼巴巴的等着楚韶带她去找好吃的。 老板娘的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工夫就端来了两碗粥，看着正是之前萧皖玦吃得那种。 江玖看着事物显然心情不错，楚韶也及时递上了勺子，再加上句：“吃吧，吃完了一会儿我带你去其他好吃的。” 于是心情大好的江玖重重的点了点头，眉开眼笑的吃了起来。 ***************************************************************** 和江玖想得一样，楚韶决定了要做的事，总是雷厉风行。 前一天晚上她才和江玖说过也许吧，第二天萧皖玦的秘书小李送来了一摞文件，楚韶就理所当然的接过去开始处理了。只是可能对管理公司不太适应，对奇天国际也不太熟悉，她看过之后总是需要和躺在病床上的萧皖玦商量几句。 江玖把这些都看在了眼里，却也没说什么，只默默的搬了张凳子在窗户边上坐下了。她的目光漫不经心的在窗外的风景上晃悠了一会儿，最终却还是落在了病房里，楚韶的身上。 今天的楚韶穿了一身黑色的风衣，不过到了病房之后就脱了外套，只穿着里面的白色针织衫。她手里拿着一本文件在看，那文件挺厚的，不过她翻页的动作却也不慢，只是大概是看得太认真了，连耳边有一缕长发掉落了下来也没发觉…… 虽然这情景和楚韶当初在书房里看书时差不多，楚韶做事也向来如此认真，但不知道为什么，江玖却总觉得她看文件和看书有些不同，而且有些莫名的熟悉感。她说不出那种感觉是什么，但只这样默默的在一边看着，却会产生一种自己已经如此凝视了很久很久的感觉。 于是这样看着看着，江玖就走起了神。她整个人都处在放空的状态下，脑袋里似乎是一片空白，偶尔却有觉得有什么画面浮现，可惜终究留不住。 然后在不知不觉间，一个下午的时间就过去了。等到江玖眨巴眨巴眼睛，恍惚间回过神来再扭头一看，才发现窗外已是晚霞满天了。 住院还在外面吃东西总不是长久之计，再加上中心医院距离她们家其实并不算太远，再再加上她们家这三口人里就只有江玖一个人会做饭，所以今天的早餐和中餐都是江玖做好了送来的。于是一见着时候不早了，江玖的第一反应就是：糟了，还没做饭呢！ 这样想着，江玖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身后的椅子被她这突然的动作带得向后倒了一下，虽然最后没有倒下，但椅子腿落在地上的声音也不算小，瞬间就打破了这一室的宁静。 萧皖玦和楚韶本来正在就一份文件讨论着，闻声都扭头向她看了过来。 被两双乌黑明亮的眼睛盯着，江玖顿时觉得有些尴尬，下意识的干笑道：“没事，你们继续，继续……”说完想想不对，见那两人真的又低头准备继续讨论，连忙又道：“不对，有事。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家去做饭了，先走了啊。” 萧皖玦其实也知道自己挖墙脚的行为有些不厚道，今天下午江玖盯着楚韶走神发愣，在一旁干坐了一个下午的情形也被她尽收眼底。 许是觉得有些对不起江玖，萧皖玦这时候也难得放软了些语气，意带安抚的道：“没事，我已经让小李买东西过来吃了，一会儿应该就到了，你不用再特意回去做饭的。” 本来已经走到一旁拿了外套，准备穿上出门的江玖脚步顿时一顿，在原地呆呆地站了两秒之后才又将外套放了回去。之后随口应了一声，就又坐回了原地，她没再看楚韶，反而转了身去看窗外的景物，双眼却依旧没有焦点，显然又是在放空。 江玖不看病房里的情景了，可病房里的两个人却都在看她。 萧皖玦看着江玖的背影，目光沉沉。她在想些什么，旁人不知道，也没人会去猜测。 楚韶同样看着江玖坐在窗边的背影，目光同样复杂难明。这是在重逢之后，她第一次在江玖的身上看到了孤寂的影子。 今天一下午，江玖默默的坐在一旁看着她，她其实都感觉到了，可是她不想回头，也不想去看。因为她知道，那时候江玖的目光一定是她曾经最为熟悉的——当年江玖就曾用那样的目光，在宣德殿，在公主府的书房，在她的身边整整看了她五年。 功成身退，和江玖携手离开楚京的那一年，楚韶就曾经想着，这辈子再不让这人等了。她默默陪伴等待自己的那五年时间，她会用一辈子的相伴来回报。只是没想到现在事随时迁，她们竟会再次遇到这样相似的时候。 楚韶在心里叹了口气，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早先的决定了。所幸她现在什么也没答应萧皖玦，或许暂时帮忙什么的，最后真的可以只是暂时——只要这段时间一过，把该处理的事情处理好了，或者等到萧皖玦恢复了健康，她们还可以像原本所想的一样，过着单纯平静的生活？ 此时正对着窗外火红明亮的晚霞发呆的江玖并不知道，自己一个无意识的行为，竟然改变了楚韶的初衷。只是这样的改变是好是坏，也只能说是见仁见智了。 一室沉静，所有人都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直到许久之后，病房门外突然传来的敲门声突兀的打破了这篇安宁。 萧皖玦首先回神，道了声“请进”。房间里的另外两个人也随之回神，江玖扭头向门口看去，楚韶也收回了落在江玖身上的目光。 房门被推开，进来的正是萧皖玦之前说的会带晚餐过来的秘书小李。她果然给她们带来了足够丰盛的晚餐，也的确来得很快。 前一刻还心思各异的三人，这一刻却都很默契的放下了手头上的事，凑在一起开始享用晚餐。 第59章 住来我家 萧皖玦的伤势说轻不轻，说重却也不算特别的重，但恢复起来总是要些时间的。 在医院里好好的休养了几天，萧皖玦身上的皮外伤自然也就好得七七八八了。甚至因为有江玖照顾着好吃好喝，又有楚韶分担工作不用费心公司的事儿，她的脸色竟养得比车祸受伤之前更好了几分，显见这几天过得很是不错。 不过俗话说得好，伤筋动骨一百天，气色和皮外伤恢复得再好，断了的腿却也没那么快就能长好。所以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萧皖玦行动都得依靠拐杖了。 虽然伤势更为严重，但这次萧皖玦受伤住院的时间和江玖却也差不了多少，处理好伤势之后在医院里观察了没几日，她便也不耐烦继续在这空气中满是消□□水和隐约血腥气的医院里待着了，直接让秘书小李给她办好了出院手续。 这时候医院其实也没有通知萧皖玦出院，只是她自己不喜欢这地方，再加上感觉身上的伤观察这么久也没什么问题了，于是索性办了出院。 小李是萧皖玦的秘书，拿着老板的工资，自然是老板吩咐什么就是什么，老老实实的就把手续办好了，等到晚些是好楚韶和江玖来到病房时，看见的就是拄着拐站在一旁的萧皖玦，还有正在床边仔细收拾东西的秘书小李。 已经在医院里观察了这么些天，楚韶和江玖自然也知道萧皖玦的身体大约是没什么问题的，对于她想要出院其实也没觉得有什么了不得。不过此刻看到小李手脚麻利的收拾好了行李，两人才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萧皖玦出院了，住哪儿？ 江玖是个领地意识相当强的人，轻易不肯让人进入自己的地盘，就算萧皖玦是她亲妈也不会例外。而且她家的房子也不大，只有一间卧室一间书房，萧皖玦过去难道还得临时按张行军床睡？别说她还是个伤患，就算不是，江玖她们也做不出这事儿来。 如果不能来江玖家，让江玖和楚韶就近照顾，那萧皖玦也只好会她自己的家去住了。也只有可问题是萧皖玦自己家里一个人没有，江玖那超强的领地意识似乎也遗传自她，并不喜欢旁人轻易上门打扰。平素里也没什么问题，可偏偏这人刚断了腿，即使表现得再若无其事，江玖和楚韶也是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待在她那冷清无比的家里…… 这事儿看着，略棘手啊。尤其是想到出院之后小李不再往医院送文件了，楚韶又可能被萧皖玦直接弄去奇天国际的公司里帮忙，江玖就有一种把萧皖玦再按回病床上，再住上个三五个月，直到她腿脚完全好了可以重新回到工作岗位的冲动。 可惜，这事儿也只能想想，既然萧皖玦连出院手续的办好了，小李也已经把行李收拾得差不多了，说明事情已经尘埃落定，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她们来晚一步，只能接受现实，然后好好想想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楚韶倒比江玖实在，没想太多直接问道：“阿姨，你这出院回家有何准备？” 这话问得简洁，萧皖玦却明白她的意思，原本心里也有些犯嘀咕的她表面上不动声色，依然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回道：“没什么好准备的，回家就是回家。” 听了这话，楚韶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江玖倒先不乐意的插嘴了：“还没什么好准备的？！你刚出车祸被撞断了腿知道吗？你这拐杖起码还得拄两个来月你知道吗？你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有事儿了或者不舒服了想让人帮忙倒杯热水都没有知道吗？！” 这一系列毫不客气类似质问的话听得萧皖玦微微扬了扬眉，不过她向来少有情绪表露，这一扬眉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江玖也不怕她，直横眉冷眼的站在一边和她对峙。 末了，似妥协般，萧皖玦先松了口：“那你想如何？” 你想如何？这话一问出口，江玖的气势顿时就是一滞，她还真没想好要如何。 还好旁边的楚韶及时开口：“阿姨，你腿上有伤行动不便，我和小玖都不太放心。我们想着，如果阿姨身边没安排人照顾的话，那我们还是住在一起方便些。” 楚韶这话听着就让人觉得舒服，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正中萧皖玦下怀，于是她原本还端着的脸色顿时放松了不少。瞥了一眼江玖，见她虽然一脸别扭却也没有反驳，萧皖玦果断拍板：“那你们都住去我家吧。” 这方法倒真是直接，不过萧皖玦和江玖之前却都没有想过。她们自己的小窝待得好好的，真没心思往外搬，而且在萧皖玦家里总会觉得拘束…… 江玖微微皱了皱眉，显然不太乐意。萧皖玦却先她一步开口补充道：“住在一起也好，以后就可以让小李直接把文件送来我家，楚韶你直接处理就是了，倒也省了麻烦。” 萧皖玦倒真了解自家闺女的那点儿小心思，这话一出口，江玖顿时就闭嘴了。和放任楚韶去奇天国际帮忙，一天到晚看不到人相比，她显然更愿意住去萧皖玦家，起码随时随刻都还能看到楚韶，也可以看着她不让她太过繁忙劳累。 江玖不反对，楚韶自然也不会说什么，于是事情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下来。 装了半天透明人的小李已经把萧皖玦的行李收拾好了，于是萧皖玦大手一挥，打道回府。临了没忘记提醒江玖她们，快些回去收拾了东西，然后尽快搬过去吧。 江玖看着萧皖玦那面瘫脸上难得有些欢快的样子，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具体哪里不对她一时间却也说不上来。想了想，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便也不去管她，倒真回家收拾了东西和楚韶一起搬去了萧皖玦那里暂住。 ************************************************************************* 萧皖玦这个*oss兼工作狂出了车祸，一连十来天没去公司，这事儿自然是在奇天国际上上下下都传遍了的。 最初，公司里倒真是乱了一阵，很有些风言风语传出来，搞得人心惶惶的。可是萧大老板的秘书小李同学一直不慌不忙的样子，却也安抚住了不少人的心。再到后来，看着公司里的事务并没有乱，萧老板即使是在医院里依然能将公司的事儿处理得井井有条，于是大多数人便也安宁了下来。 当然，安宁下来的只是大多数人，不安分的人永远都会存在。 奇天国际到底不是萧皖玦自己一手打下来的江山，公司里一帮姓齐的虽然老早就被她收拾得服服帖帖了，可这表面的服帖并不代表真心的驯服。 萧皖玦彻底掌控公司的时间尚短，也还没来得及将齐家那些早早就身居要位的人换下去。这次一出事，她就知道，无论车祸背后和这帮人有没有关系，他们是不会再安分下去了。因为再“安分”下去，等到萧皖玦腾出手来，他们在奇天国际呼风唤雨的日子也就到头了。 果然，萧皖玦一出事，那些人便都不甘寂寞的蹦跶了出来。趁着她不在公司的当口，各种折腾，具体表现倒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总的来说倒都一副来势汹汹的样子。 萧皖玦也是淡定，从始至终都是一副冷眼旁观状。 旁人算计着她刚刚车祸受伤，人还住在医院里，必定精力不济就各种耍猫腻，但却没人知道萧皖玦早早便挖到了个宝贝在身边。有楚韶这个曾经掌管一国的摄政公主帮忙，公司里那突然多起来的文件，繁杂起来的事务，是半点儿没影响到萧皖玦的判断，因为楚韶虽然不熟悉公司管理，却总有办法将重要的事务挑出来罗列好，然后和萧皖玦一一商量着处理了。 看着楚韶，萧皖玦真心有种找到接班人了的感觉。可惜她还不知道，这个“接班人”已经改变了心意，可没什么想要接班一展身手的心思了，只想陪着她闺女过些平淡的小日子。 话题转回来。萧皖玦出院三天了，却依然没有去公司一行的意思，凡事仍旧让秘书小李带到家里来处理，虽然萧大老板仍旧精明细致，事务处理起来没见半丝不妥，但工作狂突然放手不来公司了，只通过这样的方式来管理公司，这本身就很是个很大的问题。 终于，公司里那些不安分的家伙渐渐地开始冒头反扑了。小李每天送来的文件只多不少，这还不止，其中有问题的文件也是越来越多，稍有不慎就可能造成很麻烦甚至很严重的结果。便是楚韶，近来处理起这些事务也小心了不少。 只可惜，人心不齐，即使看着来势汹汹，却依旧难成气候。 萧皖玦依然冷眼旁观，只管和楚韶一起处理了这些事，却没有追究更多的意思。 旁人看着，只猜测她是不是现在精力不济，所以暂时放过，只等着秋后算账？ 不过即便如此，齐家的那些人又何曾见过向来雷厉风行，手段狠辣的萧皖玦这般隐忍？一时间猜测纷纷，过不多久，甚至有胆大的便借着探望之名，直接找上了门来。 第60章 对于奇天国际，江玖没什么兴趣，对于齐家人，江玖更没什么兴趣。虽然住在萧皖玦家这些天里，不知道为什么齐家的人陆陆续续的开始往这边跑，但江玖还是却没和这些人接触，每每都会主动避开。或者回房间，或者干脆出门去开门时间越来越少的翰墨轩看看。 相对于江玖来说，楚韶倒是没那么多避讳的样子。在齐家人来时，她从来不会刻意避开，反而会和萧皖玦站在一处，一起面对对方或明或暗的试探或者干脆就是明枪暗箭。 对此，江玖从未说过什么。不仅仅是因为她已经渐渐地接受了楚韶已经被萧皖玦成功挖墙脚了的事实，更因为她明白，齐家那些人突然来找萧皖玦，绝对是不怀好意的。 江玖并不蠢笨，虽然她从来没有关心过萧皖玦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也不知道她和齐家之间的恩怨，但从这些人的所言所行中却不难发现她们之间的关系恐怕并不太友好。否则早在萧皖玦受伤住院时，就该有人去探望了，而事实上除了公司的另外几个高层之外，齐家人一个也没有出现，反而一直等到现在才扎堆跑过来。 江玖和萧皖玦之间的关系是还没恢复，尚处在持续别扭之中，但这只是内部矛盾，却并不代表她会眼看着别人欺负她妈欺负上门来。于是在她主动避开之时，她果断的留下了十项全能的公主殿下，相信有她在，这些人必然是讨不了什么便宜的。 而事实上，就算没有留下楚韶，能够迅速夺取了奇天国际的萧皖玦又哪里会是省油的灯？齐家的那些人，她本身也没放在眼里，只是江玖这样的作为，她看在眼里还是会有几分愉悦的。 不说萧皖玦和楚韶在家是如何将齐家那些人打发走的，这边江玖为避开齐家人出门后，却是直接去了翰墨轩。 没办法，这店开得实在是有些缺乏诚意，原本楚韶随她的工作时间来开店，看着就有够特立独行了，现在因为萧皖玦住院的事儿又关了半个月的门，只怕再这样下去，翰墨轩的那些顾客们都得以为这店已经关门歇业了呢。 还好，江玖到了翰墨轩打开大门之后，店子还没到无人问津的地步。虽然也的确没有几个顾客，但经过店门时还是有不少人探头探脑的往里看的。只可惜，楚大美人没来，那些探头进来看的人多半又一脸失望的离开了。 所以说，即使翰墨轩的知名度早已经打出去了，也得到了不少人的认可，但公主殿下的美人效应依然还没有消退啊，那些人的反应也引得江玖很有些郁闷。 开门做生意，但店子里其实也没几件商品卖。除了江玖的字还剩了两幅，楚韶的字画早已经卖完了，萧皖玦出事之前楚韶倒是正在作画，现在那幅画了一半的画还摊开放在桌案上。只不知，这一次过后，这幅画的作者可还有时间来翰墨轩把这画画完？ 想到这里，江玖心里还是有几分郁闷和无奈的。不过事已至此，多想无益，看着店子里的冷清状况，她便也抛去了这些小心思，干脆趁着难得有时间过来，再写上两幅字挂上。至于什么时候卖出去，到时候再说吧。 这边江玖刚研好了磨，笔还没提起来，那边挂在店门口的铃铛就“叮叮当当”的响了起来。江玖闻声抬头，随即稍感意外的微微挑了挑眉。 “怎么，看到我很意外？”刚进门的却是个熟人，还是一身黑的装扮，却是再次消失了小几个月的秦怡。 江玖撇撇嘴，倒没有因为几个月不见就和秦怡生疏了，只道：“是挺意外的，你都好几个月没露面了，我还以为你都忘了有我这个朋友了呢。” 这话说得略有些哀怨，却也难怪江玖用这种语气说话，实在是秦怡消失得太彻底。她上次被人揍得住院，就连关系不是很好的同事，或者忙于学业的学生都来看望过她，偏秦怡不仅没露面，而且一点儿消息也没有。她就不信，以秦怡的关系手段，会不知道她出事了。 江玖这样像，倒真有些冤枉了秦怡。这不，她马上就给出了合理的解释：“哎呀，别提了。我这几个月可算是倒了霉了，我家那对无良父母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决定把公司交给我了，结果又嫌我能力不够，愣是给扔出国学习去了。断了我和国内的联系不说，连过年都没让我回来，今年春节我过得那叫一个凄凉啊。” 秦怡也不见外，拉着江玖就絮絮叨叨的念叨了好一会儿，末了挤眉弄眼的一笑：“怎么，想我了？我可是第一次听到你拿那种语气和我说话呢。” 江玖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也不说什么了。对方都这么说了，她要是再提当初那点儿事，可就真显得太小家子气了。 没听到回话，秦怡也不在意。她们两人的相处中，很多时候江玖都是不怎么说话的，从一开始，秦怡就已经习惯了自言自语的模式，到了现在也不曾改变。 闲扯完了，秦怡话题一转，突然问道：“对了，尽闲扯了，我还没问你呢。你之前在市一中不是干得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辞职了？我记得你很久以前可就把当老师当做职业目标的，说是那做老师轻松，而且还有两个可以让我们各种羡慕嫉妒恨的假期。” 江玖倒是不意外秦怡会问这个问题，因为对方既然会出现在翰墨轩，那么她大约也已经先去过市一中了，之后才来这边碰碰运气的。便也没多想，回道：“那是以前。我现在才知道，这老师当着可没那么轻松。” 秦怡挑了挑眉，似是随意的问道：“怎么了？” 江玖似乎真的从未察觉到秦怡对她的那些小心思，倒也不瞒她：“当了一个学期的老师我才知道，这工作的压力挺大的，而且为人师表束缚太多……” 听到这里，秦怡其实已经很明白了，却还是接口道：“为人师表束缚太多？阿玖，你可别告诉我，你做了什么为人师表不能做，或者不该做的事儿，才在学校里呆不下去的。” 秦怡这话说得实在是不客气，但江玖却也没太在意，只耸耸肩道：“倒也没什么。不过是前段时间发生了一些事儿，闹得有些不愉快。虽然最后对我并没有什么影响，不过从这件事里也可以看出在学校做老师有很多问题了，而我也并不想一直这样被束缚下去。” 江玖还是没有把她和楚韶的关系挑明，反而提了付嘉她妈妈跑去学校闹事儿的事来说。倒不是有意隐瞒，只是觉得没必要和秦怡交代，而且就现在的社会而言，同□□往的事情，社会接受度普遍还不算太高，她没必要因为这事儿和秦怡纠结。 见着江玖这般态度，秦怡也觉得挺郁闷的。她当然不会为了江玖喜欢女人这事儿纠结，早几年她可是一心想着把人掰弯的。可惜在和江玖相熟的这些年里，她什么手段都用过了，这人却像根木头似地，永远都只把她当朋友，什么其他的心思也没起过。 等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等到铁树开花，江玖开窍了，可惜开窍的对象貌似有些不对。秦怡可不是江玖那情商为负的木头脑子，自然早早就看出了她和楚韶之间的暧昧，这几个月不见，也不知道这两人发生到什么程度了？自己还有没有挖墙脚的可能？ 心里嘀咕完了，秦怡突然将目光落在了江玖面前的桌案上。如果不是秦怡恰好在这时候来了，她原本是准备写字的，这会儿自然是笔墨齐备，一副准备开工的样子。秦怡见了却有些奇怪：“阿玖，你这是准备做什么？” 和江玖相交四年，秦怡对江玖也算是知根知底了，自然知道她不会书法的事儿，所以才有此一问。江玖闻言也不知道这事儿该怎么解释，最后也只能略有些心虚的别开了目光：“我……我最近跟着楚韶学了些书法，没事儿的时候也写一写。” 秦怡似乎没有多想，不过听到江玖突然说起楚韶，便似是顺口的问了一句：“那她现在还和你住在一起吗？” 自己的媳妇，自然是和自己住在一起的。江玖点了点头，正要说什么，却听秦怡道：“这样啊，我刚从国外回来，今天来找你本来是准备请你出去一起吃一顿，算是庆祝的。既然楚韶和你住在一起，那你就叫她一起来吧。”说完目光往翰墨轩里一扫，又道：“我记得，这家店应该也是楚韶的吧？怎么你在她却没在呢。” 到了这会儿，江玖也觉出些不对来了，今天的秦怡总让人觉得怪怪的。于是她难得的用着打量的目光将秦怡从上到下的看了一遍，对方倒是一脸坦然的样子，说不出哪里不对。 想了想，江玖还是点点头，答应了。 她却不知道，秦怡今天过来，目的就是看看楚韶和江玖发展到了哪一步。她这次被家里扔出国的时机实在不好，白白的错过了“最佳时机”，现在也只能是先看看状况，但凡还有点儿机会，她都不想放弃这四年的坚守。 第61章 缘分 萧家，楚韶刚配合这萧皖玦把齐家那群人弄走，就接到了江玖说要一起出去吃饭的电话。 秦怡虽然有几个月都没有露面了，可是她作为江玖在这里的唯一一个好友，再兼之对江玖心存“不轨”，楚韶自然也不会把她忘了。所以一听江玖提到是她相邀，楚韶没多犹豫便答应了下来，之后难得把自己收拾了一番，这才出门赴约。 另一边，秦怡和江玖却在翰墨轩里聊开了。话题基本由秦怡主导，先是说了她本人这几个月的遭遇，在国外的这些日子是何等的苦不堪言，之后话锋一转，又问及江玖这几个月来的状况，偶尔还会主动提及楚韶，问一问她俩现在如何了。 江玖虽然无意透露太多，但秦怡既然问起，她便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所以说到后来，虽然含蓄，却也间接的表示了她和楚韶关系亲密，而此刻楚韶甚至还在她母亲的家里。 和江玖聊得越久，秦怡的心就越是沉得厉害，尤其是在听到楚韶竟然已经和江玖的母亲相处融洽之后，心里更是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她和江玖相交多年，去她家的次数屈指可数，对于江玖的母亲更是闻所未闻，这差距如何不让她心凉？ 这一次，果然还是被自家那两个想一出是一出的不靠谱爹妈坑惨了啊！如果这几个月她不是去了国外，或许还能趁着江玖隐约开窍的时机，好好地为自己争取一把。而现在，她似乎只能远远地看着自己守护了多年的人和其他人在一起，然后与自己渐行渐远…… 也不知江玖说这些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在楚韶还没到达现场之前，她就已经替自家公主殿下给予了自己的爱慕者沉重一击。以至于后来楚韶匆匆赶到翰墨轩，和秦怡正面对上时，还没交锋就感觉到了对方的颓唐之意。 楚韶赶到翰墨轩时，看到的就是江玖和秦怡在店里“相谈甚欢”的样子。 她眨了眨眼睛，慢步走了进去，姿态从容。 江玖似乎心有灵犀一般的在楚韶进门时便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随即眼前便是一亮。平日里并不如何装扮的公主殿下便已是倾国倾城之貌了，今天因为是过来见情敌了，她又默默的将自己收拾了一番，此时的模样便更是看得人移不开眼了。 聊天聊着聊着，江玖便突然没了声音。哪怕因为她的话，秦怡已经有些心不在焉了，也不可能没注意到这一点。于是抬头一看，便正见着某人一脸痴迷的望着门口的样子。 都不用猜，秦怡也知道门口是谁来了。因为此时江玖那神情太过明显，热恋中人的，在看到自己心仪的另一半时，时常便会不自觉的露出这般模样。秦怡在很多人脸上都看到过这样的神情，但江玖却还是第一次。而这一瞬间，她便也知道，自己现在再来果真是迟了一步。 回过头看去，缓步而来的美人果然让人眼前一亮。即使是站在情敌这个角度上，以挑剔的目光看来，楚韶这人至少在外表上已是无可挑剔的。因为哪怕在电视上早已见过了各式美人，但楚韶那独一份的高贵气质沉稳气度，就是旁人学不来也不可忽视的。 “舞阳，你来了。”一见着楚韶过来，江玖就坐不住了，也不理会面前的秦怡如何看，她就站起身来，三两步迎到了楚韶身边。 楚韶看了看面前的江玖，又看了看那边目光沉沉的秦怡，很快就明白了当前的状况。虽然觉得秦怡对着江玖一片痴心错付也蛮可怜的，但江玖这样的表现她无疑还是满意的。于是微微扬起嘴角，给了江玖一个浅浅的笑容，又冲着秦怡轻轻点了点头，便算是打过了招呼。 偏偏江玖似乎一无所觉，见着楚韶到了，还很欢快的扭头去招呼秦怡：“秦怡，楚韶来了，你不是说要一起出去吃东西吗？现在就走吧，晚些时候我们还得回家去呢。” 江玖这话的意思倒也简单，因为家里还有个萧皖玦等着她们回家照顾，饭点儿之前自然得赶回家去。可秦怡并不知道这些，所以听江玖这样说，第一感觉就是被嫌弃了，觉得自己就是个瓦数不能更大的电灯泡，打扰了她和楚韶的二人世界。那感觉，简直不能更心塞了！ 楚韶倒是聪明，一眼看过去，这两个人的心思便都被她猜了个七七八八。可是这种时候，她自然还是希望秦怡越早死心越好，所以更不可能给她解释什么。于是她抿了抿唇，将眼底的一丝笑意默默压下，最终选择了沉默。 ***************************************************************** 一顿饭下来，秦怡觉得简直不能更心塞了。 以前她从来没觉得江玖高智商低情商这种事有什么重要的，左右江玖低情商是对所有人都低。她身为江玖的好友，已经占据了一个极为有利的位置，只要在适当的时候，想办法将自己从好友这个位置，往恋人的位置上挪一挪就好了。 而现在，看着江玖有意无意的对着楚韶大献殷勤，而对自己的心塞视而不见，甚至有意无意的补刀，秦怡终于发现情商低什么的，也是个致命的硬伤啊。她都开始佩服起楚韶，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让这根木头开窍，铁树开花了。 秦怡看看江玖，又看看楚韶，真心很想知道她们到底是怎么走到一起的。简单些，或许一见钟情？实际些，或许可以说这就是个看脸的时代？江玖能突然开窍已经很奇怪了，楚韶这般优秀的人，又究竟是看上了江玖哪一点，秦怡想来想去也猜不到。 饭桌上，秦怡还是没放弃和楚韶明枪暗箭的过招。江玖自然是不知道这些，面对着满桌子的好菜，基本都在大快朵颐，偶尔抬头开口，就是补刀的时刻。 秦怡倍感心塞，却仍旧没有放弃对楚韶的试探。除了情敌这个敏感的身份之外，她对楚韶本人其实也是好奇得紧——这人足够优秀，这人也足够神秘。 早在发现这个疑似情敌的时候，秦怡就曾利用秦家的资源调查过楚韶这个人。可任凭她使出何种手段，却也不曾查出过关于楚韶的半点儿消息，就好像这人是凭空出现的一般。 从那时起，秦怡对来历不明的楚韶就有些不放心，这次回来，见着两人果然走在了一起，这种不放心便更重了——不说别的，就凭她和江玖这些年的交情，就算真的只站在好友的立场上，她也不愿意见着江玖被骗，更不愿意看到她伤心。 幸好，楚韶并不是那种会欺骗江玖的人，更不会让她伤心。于是最初针锋相对的试探过后，秦怡的那份不放心总算是放下了些，但对于楚韶这人的好奇心却是更重了。 想了想，楚韶这人太圆滑，秦怡觉得还是开门见山比较好，否则问什么大约都能被对方绕开。于是开口道：“楚小姐，其实我挺好奇的，你和阿玖到底是怎么认识的？我和她认识也有几年了，这家伙可不是个开朗得喜欢到处交朋友的性子。” 秦怡话音落下，楚韶还没什么表示呢，正埋头大吃的江玖却突然抬起了头——她也想听听楚韶会怎么回答。她只记得两人在现代的相遇，然后稀里糊涂的凭着一股熟悉感就把人留下了，现在想想还觉得有些荒谬。那在楚韶看来，她们的相遇，又会是什么样的呢？ 楚韶的回答也很简单，只淡淡一笑道：“不过机缘巧合罢了。” 这样说着，她的目光中却不自觉的带上了些许怀念，也不知她是想起了当初的那一幕。不过很显然，她和江玖的相识相知相恋都是在楚国，而非这里。 江玖看着楚韶的神态，也明白了过来。心里略有些懊恼，早先零星的记忆片段她到现在也没能拼凑整齐。不过无论如何，那是她和楚韶的过去，即使忘记了，也仍旧是独属于她们两个人的回忆。她也相信，自己总有一天会记得。 秦怡觉得，楚韶这回答还真有些敷衍。可是看着那两人的神情，她却也做不出继续刨根问底的事儿了。于是只好淡淡的跟着敷衍了一句：“是吗？不过缘分这东西，也确实是难说。” 这话楚韶倒是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她和江玖本是隔着时空，存在于两个世界的人，她们的相遇相知相恋，除了“缘分”一词之外，根本找不到其他的词汇可以来解释了。 见着楚韶点头，又不自觉的想起自己和江玖这许多年的有缘无分，秦怡更心塞了。她下意识的扭头看了看江玖，却见着她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于是终于不想再多说什么，学着早先江玖的样子，开始认真品尝起桌上的菜式了。 第62章 探望 沉默又心塞的吃完一顿饭之后，秦怡觉得自己还是默默的找个地方消化一下比较好。这一餐饭下来，虽然江玖基本在吃，开口的机会并不多，可是在那仅有的几次开口中，她总是有意无意的在补刀，闹到最后，秦怡连挖墙脚最后争取一把的兴趣都没有了。 楚韶对此似乎挺满意，全程微笑作陪。饭桌上除了秦怡主动相问，她便没再多说什么话，只默默的坐在一旁看热闹。 江玖似乎没有察觉到饭桌上那怪异的气氛，她大快朵颐的填饱了肚子，然后抬头问楚韶：“舞阳，你吃饱了吗？”见到楚韶点头之后，她便又扭头冲着秦怡道：“时间好像不早了，你快吃，吃完了我们好走。” “……”正举着筷子夹了一片竹笋准备往嘴里送的秦怡动作顿时僵住了。她默默的举着筷子，目光哀怨的看着江玖——有同性没人性也不带这样的啊，她们这么多年的交情呢？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能不能一起好好吃顿饭啊？！ 可惜，江玖完全没往这方面想。秦怡介绍的这家店菜做得不错，她正考虑着要不要干脆给萧皖玦打包一份带回去，她自己就偷懒不做饭了，结果一抬头，就对上了秦怡哀怨的目光。 完全没明白怎么回事的江玖眨了眨眼睛，一脸的不明所以：“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啊？” 懒得追究江玖这是真傻还是在装傻，秦怡彻底泄气。面前的美味佳肴已经彻底没了滋味，她放下了筷子，也没再吃那片竹笋：“算了，既然你这么着急，那就走吧。” 说完这话，秦怡便主动叫来了服务员结账。 江玖见状才终于发现了不妥。她平日里并不算是粗心莽撞的人，对他人的态度也还算敏感，不过是因为和秦怡交情更好，所以相处起来便也更随意了一些。只是现在看来，她似乎真的太过随意了，以至于秦怡误会了什么。 服务员结了账之后转身离开了，江玖正想向秦怡解释两句，便听一旁楚韶已经开口帮她说了：“秦怡，你别误会，小玖并没有别的意思。她母亲最近出了车祸，这几天正在家休养，现在我们俩都出来了，她有些担心。再加上还要赶回去给阿姨做饭，所以才表现得有些着急的。” 楚韶的语气依然不紧不慢，她本身似乎就有一种能让人信服的能力，这话经她口一说出，秦怡倒也没有不信或者纠结。心里的疙瘩解开了些，秦怡的表情便也放松了许多，想了想后开口问道：“那阿姨身体还好吗？既然知道了，我也想去探望一下，不知道合不合适啊？” 江玖的母亲是谁，秦怡是真的不知道。当初萧皖玦突然和江玖她爸离婚，之后就拖着行李箱几乎消失得无影无踪，虽然她有固定的给江玖打钱，偶尔也会主动联系江玖，但江玖对于这个母亲却是没什么好感，向来不会搭理，对外人更是讳莫如深，不肯提及。 即使秦怡和江玖相交四年，是江玖唯一的好友，对于江玖的家庭也是知之甚少。这会儿突然开口，固然是真心想去看望江玖的母亲，但也不能否认她存了一丝试探的意思。 江玖倒是没多想，不过萧皖玦那性子有多冷清她是知道的。想了想，如果不招呼一声就把秦怡带回去，萧皖玦大约也不会给什么好脸色，于是只能道：“我打个电话问一下吧，直接带你回去的话，恐怕是有些不合适。” 这话听着感觉有些别扭，不过江玖的态度也很鲜明了，她并没有拒绝秦怡的靠近。而对于秦怡来说，这也就够了，至少做不了恋人，她依然是她唯一的好友。 ************************************************************************** 电话打过之后，萧皖玦意外爽快的同意了江玖好友的拜访探望。 江玖对于这个结果挺意外的。因为萧皖玦怎么看都是个要强的人，展现给众人看的，永远是她最完美的一面，而就她目前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凄惨模样，只怕是不愿意让外人看见的。否则她出了院就可以直接回公司上班了，那里需要坐在家里等小李把文件什么的从公司搬过来？ 相较于江玖那满脸的意外，楚韶倒是看得很开。萧皖玦之所以会同意秦怡的拜访，无非是因为江玖在电话里说的那句“我有朋友想来看望你”。 当然，这话楚韶并不会说出来，她只是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江玖挂断电话，然后答应了秦怡的提议。因为没有必要解释什么，而且她也知道以萧皖玦的性子，一定不会想要她将这些说出来。 再之后，一行三人离开了饭店。秦怡开了车，带着江玖和楚韶风风火火的杀向了商场。即使江玖在一旁不止一次的说过，不需要买什么，她依旧大包小包的买了不少礼物，之后才一脸正式的跟着江玖回去“见家长”了。 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虽然两家住得很近，但江玖的妈妈并没有和江玖她们住在一起。 秦怡开着车，按照江玖指的路，一路将车开到了江玖家隔壁的小区，然后又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物跟着江玖和楚韶，一起到了萧皖玦家里。 断了腿的萧皖玦自然没有过来开门迎接她们，就算是没断腿的萧皖玦大约也不会主动出来迎接。于是江玖自觉的连门都没敲就拿钥匙打开了大门，然后主人一般的邀请了秦怡进去。 走过玄关，进入客厅，一眼便可以看见那个正坐在沙发上看财经新闻的人。 早在进入这个明显比隔壁高档了不少的小区的时候，秦怡就知道江玖的妈妈大约有些身份或者有些钱，但是在看到萧皖玦的那一瞬间，她还是忍不住愣住了。 这个城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上流社会的圈子也就那么点儿大，没有谁不认识谁的。奇天国际的总部虽然不在这里，但自从半年前萧皖玦来到这个城市之后，奇天国际的重心也就逐渐的移了过来。当然，就算奇天国际的重心没有转移，萧皖玦或者奇天国际也是不容忽视的。 秦家的家族企业在本市如果算是地头蛇，那奇天国际就是过江龙。双方各有长短，但不可否认，奇天国际这个庞然大物还是很给当地企业压力的，秦怡作为秦家的继承者，自然不可能不认识奇天国际的当家人。两人私下曾有过交集，但秦怡从未想到过会在这里遇见萧皖玦。 奇天国际的*oss居然是她好友的亲妈？！自认为自己已经学会足够镇定的秦怡还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呆站在原地，一脸的不可思议。 要知道，她以前一直以为江玖是孤儿来着！ “秦怡，这是……我妈。”江玖正对这个称呼别扭着，也没注意到秦怡那一脸的震惊。说完又扭头，对着仍旧冷冰冰没什么表情的萧皖玦道：“这是秦怡，我朋友。” 江玖的声音似乎终于惊醒了秦怡，不过不等大脑完全反应过来，她就傻愣愣的递上了礼物，然后老老实实的喊了一句：“阿姨好。”事后想想，真是觉得自己当时的反应蠢透了。 萧皖玦倒是一脸淡定，似乎并不意外江玖带回来的朋友是秦家继承者。她矜持的微微点头，回了一句“你好”，虽然表情过于冷清了些，但作为一个长辈的姿态却是摆得极好的。 开场似乎没什么问题，但这一问一答过后，萧家的客厅里似乎突然间就冷场了。 萧皖玦本身性子冷清，并不是那种会主动找话题的人，所以会冷场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但秦怡却不是个会任由气氛冷场的人，否则当年她也不可能接近得了心防甚重，看着同样十分冷清的江玖，并且成功的成为了她多年来唯一的好友。 终于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后知后觉的江某人眨巴眨巴眼睛，偷偷的问身旁的楚韶：“舞阳，这气氛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啊？” 楚韶一笑，一如既往的及时给出了正确答案：“秦怡大约没有想到阿姨是你母亲吧。看样子，她们之前应该是见过的。” 这样一说，江玖便也明白了。秦怡家的公司在当地名声很大，奇天国际虽然是外来的企业，但也不容小觑，这两家的当家人肯定是早早就有过交集的。秦怡她爸妈一心想让她快些接手公司，带着她和各家公司的掌权者见见面也没什么稀奇的。 至此，江玖不再多想。 她掏出手机来看了看时间，发觉经过之前那一番耽搁，这会儿果然已经过了饭点了，而萧皖玦大约还饿着呢。可惜之前没给萧皖玦打包饭菜回来，于是江玖也只好招呼一声，然后自觉的去厨房做饭了。 这个房间里最单纯的人，永远都是江玖。她没心没肺的扔下秦怡就跑去做饭了，秦怡却盯着她的背影足足看了半晌。末了，摇摇头，不做她想。 “坐吧。”萧皖玦是没有身为主人应有的客套的，江玖这家伙又没心没肺的跑了，于是楚韶只好接手这个工作，招呼了秦怡落座。 秦怡点了点头，安然坐下。再抬头面对萧皖玦时，心态已是得平常了许多。 第63章 因为只有萧皖玦一个人还要吃饭，江玖也就没打算弄太复杂。她从冰箱里随便翻了点儿食材出来，准备就这么应付过去。 切菜的时候，江玖隐约听见客厅里传来了秦怡的声音。以她对秦怡的了解，估计对方是已经回过神来了，这会儿也恢复了往日的健谈。 江玖切着菜，倒也无心去听客厅里那三人的谈话。总归有秦怡和楚韶在，即使萧皖玦再如何的冷淡，气氛大约也不会冷场。秦怡如愿以偿的见到萧皖玦，几个人随便说说话，便也过去了，话题并不如何重要。 当然，以上都是江玖的想法，而客厅里那三个人想得显然不会像她一样简单。 在见到萧皖玦之前，秦怡真的是抱着拜访好友家长的心情来的，可是见到萧皖玦之后，即使她初心不变，大约也很难如此单纯了。 这一次秦怡出国的时间其实并不算很长，她也一直在努力学习以期尽快回来。不过即便是在这不长的日子里，发生的事情也远远超过了她的预期。 江玖意外被揍的那次，秦家没人给秦怡透露消息，可是回来之后她自然还是知道了。她不仅知道江玖被人揍了，更知道买凶揍人的是谁，只是这时候已经不需要她再来替她出头了，因为罪魁祸首已经被人干净利落的收拾了一顿了。 当然，那时候秦怡还没想过奇天国际的boss会是江玖的亲妈，只觉得那是巧合。至于再之后学校里的那点儿小风波，还有江玖辞职不当老师什么的，也都不值一提了。 而现在回头再看，才发现原来一切都不是巧合，奇天国际弄垮兆华集团的事儿压根就是萧皖玦在给江玖报仇出气。 这样想着，秦怡的目光不动声色的往一旁坐着的楚韶身上移了移。总觉得这次再见，这人身上的气质又有了变化，也不知那次的事情她有没有插手——早先也曾听家里说过，奇天国际的当家人车祸之后一直没去公司，却是找了帮手来帮忙管理。虽然齐家的人最近在搅风搅雨的，但也一直没出过什么岔子，现在看来，这帮手应该就是楚韶了吧？ 一瞬间思绪良多，可双方也不是什么对立的关系，自然不必深究这么多。于是秦怡眼珠子一转，也没提这些事儿，随意找了个比较安全随意的问题开了口。 自然，萧皖玦除了最开始的时候眯着眼打量了她一番之外，是不太搭理她的，在秦怡努力找话题聊天的时候，也只偶尔点点头，注意力基本上还放在电视上。 回应秦怡的多是楚韶，不过因为是潜在情敌的身份，她和秦怡也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共同话题，凑在一起就尽说些冠冕堂皇的废话了。 所以说，江玖在厨房里听着虽然热闹，但实际上客厅里那几人却并不热络。不过等到江玖端着饭菜出来时，看到的却依旧是一副尚算和乐融融的场面。 江玖耸耸肩，也没放在心上，一边向着饭桌走去，一边开口招呼萧皖玦吃饭。萧皖玦正饿着呢，自然也不会推辞，只矜持的点点头，便也费力的拄着拐站了起来。 秦怡见状，便也起身告辞了。 江玖和楚韶随意的客套了两句，没多留。不过就在两人准备送人出门的时候，已经挪到餐桌边坐下的萧皖玦却突然开口了：“江玖的那个朋友，留张名片吧。”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清，却是说出了自从秦怡进门之后最长的，也是最让人意外的一句话。 已经快走到玄关的三人明显都是一愣。 江玖眨眨眼，显然还有点儿状况外，没明白萧皖玦到底是什么意思。倒是秦怡和楚韶似乎都秒懂了，眼中有光芒一闪而过。 结果自然是秦怡乖乖留下名片离开，萧皖玦安安静静的吃她的饭。江玖一脸的莫名其妙，却也懒得深究，转眼便把这事儿抛在脑后了，然后拉着楚韶又窝去了书房。 ***************************************************************** 江玖没有问过秦怡来那天和萧皖玦楚韶说过些什么，更没深究那张名片到底有什么深意。因为在秦怡突然出现拜访过后，日子渐渐地又恢复了“平静”。 奇天国际的事情依然不少，不过这些事自然有楚韶和萧皖玦商量着处理，及时小李每天送来的文件多得已经有些吓人了，也和江玖没有半点儿关系。刚失业没多久的小江老师彻底闲下来了，每天里除了在家给那两个大忙人煮煮饭之外，竟是没有半点儿事做。 这经历在江玖的人生里实属罕见。 早十年前开始，因为父母离异无人照料，她就开始忙碌了起来。无论是学会照顾好自己，还是更加努力的学习生活，又或者是因为因为倔强而决定只靠自己养活自己，无疑都是要付出时间和精力的。 可以说，在大学毕业，找到市一中这份工作之前，江玖的生活就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那就是忙碌。忙着学习，忙着考试，忙着打工赚钱养活自己，那些年的江玖忙得和陀螺一样，根本没有半分空闲。 再之后，有了工作，有了楚韶，有了新的生活。这半年多的时间里，日子有条不紊的过着，这种忙碌或许不在了，但生活却被另外两个字所充斥，那就是充实。 不过无论是忙碌，亦或者是充实，这种闲的没事干的状况，都是不曾发生在江玖身上过的。无聊时，她甚至会盯着楚韶的侧脸发一下午的呆，然后开始怀疑自己当初因为一点儿小事儿就辞职的决定，是否太过草率了？ 好在这样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楚韶大约看出了她的状态不佳，也大约是看不下去她这样天天宅在家里无所事事，终于主动开口把人赶去了翰墨轩。 再次站在翰墨轩门口，看着翰墨轩大门上方楚韶亲手写的“翰墨轩”三个大字，江玖抿着唇，颇有些惆怅。 说好的同进同出呢？说好的一起开店呢？说好的二人世界呢？自她辞职跑来翰墨轩和楚韶一起开店算起，这才过了多久啊，翰墨轩就只剩下她一个孤家寡人了！ 所以说，有个善于挖墙脚的亲妈还真是一件让人惆怅的事儿啊。 叹了两口气，现在再说什么都多余，江玖推开翰墨轩的大门就进去了。 第64章 不见了 翰墨轩开开停停，而且没有了楚韶这个活招牌，按理说基本上应该是很难再经营下去了。不过好在之前那些时候，翰墨轩在字画圈子里的名声已经打出去了，而且即便没有了楚韶的字画撑门面，江玖的字倒也还有些人喜欢，所以倒也勉强还能开下去。 近来刚失业，在家又实在是无聊的小江老师在翰墨轩里连坐了三天。虽然只卖出去一幅字，生意比起楚韶在时的供不应求不知道惨淡了多少，但她也实在是不愿意宅在家里面浪费生命了，于是便也把开店当做了工作来做，每天或长或短的，都会去翰墨轩待上一段时间。 楚韶和萧皖玦近来似乎更加忙碌了，有事没事总会凑在一起商量些有的没的。江玖不耐烦听，也听不太明白，所以索性跑去了翰墨轩，守着自己的最后一份事业。楚韶和萧皖玦见了也没说什么，倒是一副放任自流的架势。 自从楚韶出现在她的生命中，江玖还是第一次被忽视得如此彻底，心里难免有些小郁闷。不过眼看着小李送来的文件越来越多，楚韶被她妈压榨得惨不忍睹，她倒也不好在对方面前表现出什么来。转而想要单独找萧皖玦说说吧，还一直没找到机会，于是也只能把话都憋在了肚子里。 这天清早江玖在萧皖玦家客房的大床上醒过来时，习惯性的伸手摸了摸身边的位置，结果一如搬过来后的每天一样，身边那半张床早冷了，也不知道楚韶起来多久了。 江玖撇了撇嘴，拥着被子坐起身来，眼神迷茫的在床上坐了差不多十分钟才迷迷糊糊的爬了起来。之后起床洗漱，再去厨房简单的弄了点儿早餐，也不用去餐厅了，直接端着去了书房，果然找到了家里的另外两个女人。 听到书房门被打开的声音，书桌旁的楚韶和萧皖玦同时抬起了头。萧皖玦表情依然淡淡的，只瞥了她一眼，便又将注意力放在了手里刚看了一半的文件上。楚韶却是眉目柔和，淡淡一笑：“小玖，睡醒了？” 江玖轻轻地“哼”了一声，顺手放下手里装着早餐的托盘，然后自顾自的拉了张椅子坐下，拿起早餐开吃。 楚韶笑笑，没再说什么，只立刻放下了手里刚看了一半的文件，也吃起了早餐。萧皖玦见状，自然也是不落人后。于是好好的一个书房，就这么沦落成了餐厅…… 从搬来萧皖玦家开始，这样的状况在每个早晨重复。早餐结束之后，楚韶和萧皖玦继续窝在书房里忙她们的，江玖却是径自出门去了翰墨轩。 等到江玖不紧不慢的开着车出现在城市的马路上时，拥堵的早高峰早就过去了。无论是上学的学生还是上班的上班族都已经到了他们该在的地方，路上的车三三两两的，交通状况好得无法形容。 这些天江玖都是在这个时间段里出来的，从来没遇到堵车的状况发生。今天也是一样，她一路顺遂的将车开到了翰墨轩外，然后像往常一样打开了店门。 如果没有意外，她就会在店里待上大半天的功夫，无论有没有客人，她都会一直在店里待到下午的晚高峰开始之前，然后再次关上店门赶回家去给两个女人做晚饭。 晚饭过后，楚韶的时间是属于江玖的。无论工作还剩下多少，萧皖玦都不会再叫楚韶做什么了，因为她知道什么叫做适可而止。也正因如此，江玖虽然有些不满萧皖玦挖墙脚的行为，却也没有多说什么，更没有做出直接带着人离开的事儿。 这样的日子日复一日，恍惚间，江玖几乎都要以为生活就是如此了。 ************************************************************************ 看了一天文件的眼睛有些酸涩，保持一个动作一整天的脖子也酸痛的不行。楚韶闭上了眼睛，伸手捏了捏鼻梁，又按着脖子慢慢的活动了一下…… 这样的感觉很熟悉，在宣德殿里批阅奏折时，楚韶经常都会有这样疲惫的感觉，所以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倒是一旁正在电脑上敲敲打打的萧皖玦因为她的动作瞥眼看了过来，问了句：“怎么样？” 楚韶仍旧闭着眼睛，没怎么在意的摇了摇头道：“没事。”顿了顿，又笑了：“反正也忙不了几天了，再过几天就好了。” 萧皖玦闻言又看了她一眼，公主殿下精致美丽的脸上习惯性的带着些淡淡的笑，即使是在商场混迹多年，自认看透人心的萧皖玦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同来。 微微垂下眼眸，萧皖玦没说什么。 正当书房里的气氛即将再度恢复死寂时，向来淡定的楚韶却突然轻“咦”了一声。声音并不大，甚至可以说是很轻微，如果不是此时的书房里足够安静，萧皖玦恐怕都听不到她出声。不过就这么短短的一声里，却并不难听出她的惊疑。 于是很难得的，萧皖玦抬头主动问道：“怎么了？” 此时的楚韶已经睁开了眼睛，她的目光正对着书房的窗户，窗外天光略暗，暮色沉沉。 萧皖玦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除了天色已晚之外，窗户外面没有任何问题。不过她瞬间就反应了过来，“天色已晚”这个词本来就是最大的问题了。 不等萧皖玦有什么反应，楚韶已经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坐了一天的腿因为血液不流通，一瞬间有些酸麻，她却没理会这么多，径自大步走过去拉开了书房的大门。 因为家里没有其他人，除了书房的灯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之外，整个屋子都笼罩在了窗外的沉沉暮色之中。书房外的空间里，黑暗与死寂在空气中不断蔓延…… 萧皖玦的腿经过休养已经好了不少，虽然仍旧离不开拐杖，但动作也利落了不少。她慢了两步才跟着楚韶来到了书房门边，目光向着外面一扫，终于还是略微蹙起了眉头：“江玖还没回来？！” 显然，江玖没有回来。因为每次她只要回来了，就肯定会第一时间来书房报道，然后顺道把楚韶拐去厨房，然后帮忙切个菜，或者纯粹围观都好。 这些天来，江玖为了避开晚高峰，从来都是赶在五点之前就到家的。就算遇见什么意外，比如她突然想起家里没菜了，临时跑去去买菜什么的，也不可能耽搁到超过五点半，所以楚韶也还是第一次在书房里待到暮色沉沉的时候。 楚韶没有回话，只扭过头来看着萧皖玦。 萧皖玦抿了抿唇，也没说什么，转身又回去了书房。 楚韶的目光跟着她移动，看着她在书桌上拿了手机，然后毫不犹豫的开始拨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很快就接了电话，萧皖玦当先开口问道：“人呢？”她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冷清，但不知为何，今天听着似乎尤其渗人一些。 楚韶的耳力向来极好，即使隔着几米远的距离，那电话的声音也不大，她还是听到了电话那头一个男人的声音回道：“还在翰墨轩里。之前美术学院的张教授带着两个人进去了，他以前是店里的常客，应该是介绍客人过来的。他们都还没出来，可以看到店里的人影，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店里到现在也没开灯。” 听他这样一说，萧皖玦和楚韶都觉出了不对，心里隐约有些不安的感觉冒头。楚韶蹙起了眉，萧皖玦则直接吩咐道：“你现在就进去翰墨轩里看看。” 电话那头的男人连忙应了一声，也没挂断电话，直接就过去了。然后很快，电话里传来了他惊惶无措的声音：“老板，人不见了！” 随着电话那头一声“人不见了”的话音落下，书房里的气氛似乎有一瞬间的凝滞，楚韶微薄的唇抿得有些紧。 萧皖玦没有看楚韶，她只是听着电话里惊慌失措的声音，微微眯了眯眼睛。并没有去理会电话那头惊慌失措的解释，她什么也没说就直接挂断了电话，完全不管对方是如何的心惊胆战。 片刻后，她手指微动，拨通了另一个电话号码，却只说了一句话：“江玖失踪了。” 第65章 江玖其实不喜欢作画，因为比起写字时泼墨挥毫的肆意来，作画实在是件精细活儿。在她看来，这东西闲来无事的时候消遣消遣，或者说是陶冶陶冶情操还算不错，但真要靠着作画卖钱，养家糊口什么的，却实在不是什么好选择。 江玖的画技不算好，画中的灵气也是不足，所以没必要的时候她很少作画。可是最近翰墨轩里的生意实在是太差了，有时候在店里枯坐一天也无人问津，闲暇之余她已经写了不少字挂在了店里，到了今天，闲得无聊的她甚至提笔作起了画来。 就这样，一整天的时间匆匆而过。翰墨轩依然处于无人问津的状态，偶尔门上的铃铛响起来，江玖抬头一看，就知道进店的只是酱油党和路人甲。 不过店里好不容易来了客人，她倒也不挑剔，总会上前招呼。虽然最后的结果一定是没有结果，但有几个人进来看看，说说话什么的，总显得店里没那么冷清。 然后等人走了，她再继续回到桌案前作画，心里琢磨着画这幅画能让她消磨几天时间？ 手机上的闹钟准时在四点钟响了起来，这是江玖定的回家时间。她几乎每天都是在闹钟响起之后就开始收拾东西，然后等到四点十分左右的时候关门开车回家。萧皖玦家离这里不算太远，这个时间出发每次都能赶在五点之前到家，倒是正好错过了晚高峰。 听到闹钟响起来之后，江玖又在纸上添了两笔，这才放下了手里的毛笔，关了闹钟。 别说，一整天聚精会神的作画倒也挺累的，江玖活动活动脖子，将面前那副距离完成还有很远距离的画作抛在了一边，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家，却听到店门上的铃铛突然响了起来。 因为翰墨轩关门的时间向来很早，倒是第一次遇到这样踩着关门的点儿来的客人。江玖放下还在脖颈上揉捏的手，眉梢微挑，看了过去。 原以为来的是个不知道翰墨轩规矩的生人，没想到一回头却是熟客。 刚进门的那位江玖恰巧认识，是美术学院的张教授，也是她们翰墨轩的熟客，尤其喜欢楚韶的画作。不过可惜，现在公主殿下被挖了墙脚，已经被奇天国际的文件淹没了，再没那个时间和闲情逸致写字作画。再加上楚韶的字画从来不愁卖，从她不来翰墨轩开始店里就断货了，挂着的都是江玖的大作，这位张教授也有些时候没来了，这次来了显然也得失望而归。 这个点了，江玖急着回家，再晚些时候路上就该堵了。心里隐隐的有些埋怨对方来的不是时候，不过既然是客人，而且还是熟客，她自然也不好不加理会。 想着赶紧把人打发了，江玖主动迎了上去：“张教授，好久不见了，今天怎么想着来了？”说着抬眼看了面前的张教授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对方似乎有些不对劲。不过江玖这时候也没多想，便又道：“不好意思啊，店里还是没有新画，这趟您可能又白来了。” 张教授五十好几的年纪了，两鬓略有斑白，不过看得出他是个懂得养生的人，身体看上去一直挺健朗的。不过今天他确实有些不妥，向来红润的脸上微微发白不说，额头上隐隐的还有些冷汗冒出。这状态，看着着实不像有心情出来逛店买东西的样子。 江玖的话音落下之后，张教授明显慢了一拍才回道：“哦，没关系的，今天不是我来看画。是我有几个朋友，在我家看到了那几幅你这里买的字画，挺喜欢的，所以让我带他们来店里看看。”说完顿了顿，又加了句：“现在翰墨轩没画，看看字也好的。” 听他这么说，江玖才注意到，今天张教授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后还跟了两个人。这两人年纪都不大，看上去不过三十左右，表情略冷身材健硕，和身材瘦弱一张老好人脸的张教授一比，还真不像是一类人。年龄和气质差别这么大，也不知道怎么就成了朋友了？ 心里不妥的感觉越发的重了。不过江玖到底是过惯平淡日子的寻常小市民，即使认了个不寻常的老妈，她的防备心也还是普通人的级别。所以即便觉得不妥，她也还是将这股突然冒出来的情绪压下，引着三人进了店里看字画。 今天的张教授显然很不在状态，从进店开始他就没怎么说话，完全不像平时那样喜欢对着那些字画点评一番。这人平时还挺挑剔，即使是楚韶的字画他也能挑出不少毛病来，别管说得有理没理，却总是听得江玖各种心塞，也因此不止一次的在心里腹诽对方就是个披着一张老好人皮的毒舌。 毒舌突然转性玩儿起了沉默是金？这事儿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后知后觉的，江玖那已经不知道被丢到那个犄角旮旯里的警惕心终于还是冒头了。她想了想，开口问道：“张教授，这幅字是我前天刚写的，您看看怎么样？” 张教授瞥了一眼江玖指着的字，眸光微微一闪，然后点了点头，十分简洁的丢出了俩字：“不错。” 这下江玖真觉得不对了。她眼角的余光往旁边一扫，发现那两个跟着张教授来的人虽然一副抬头看字画的样子，却离得她很近，而且是一左一右包围了她。 眨巴眨巴眼睛，江玖一笑道：“对了张教授，我今天正打算画了幅画，虽然还没画完，不过正巧您过来了，也帮我看看吧。您知道的，我一向不擅长作画，画得不好的话也正好请教请教您。”说完又对着旁边的两人笑道：“抱歉啊两位，你们先自己看看吧。如果有喜欢的，叫我就好。” 江玖说得客气，动作却一点也没慢，这当口已经走出去好几步了。虽然距离不算远，不过比起之前被两人围在中间的状况倒是好得多了。 那两人的目光往江玖退去的方向扫了一眼，正好看到桌案上画了不到一半的画，心里虽有疑虑却终究没有发作。一人开口道：“江老板不介意我们一起看看吧？来之前张老就说了，您的字可是很好的，就是这画作我们还无缘一见呢。” 说的客气，这两人却是一点儿也不客气。张教授还没动呢，他们便再次围了上来。 江玖目光闪了闪，依然不动声色的后退：“这位先生真是太客气了，你们愿意指导一番自然是好的，不过我的画技确实不怎么样，就让两位见笑了。” 桌案旁边不远就是通往休息室的房门，江玖过来原本就是想躲进去的。到时候如果是自己多心，没事就算了，有事的话也方便报个警什么的。 现在这两人跟过来，她心里一紧，却还是没打算放弃原本的打算。不过没走两步，那两人也发现了桌案旁那道装修得不是特别显眼的房门，一个对视之后，一人就不动声色的转了个方向，显然是打算去堵门了。 江玖一见不好，终于顾不得什么了，转身拔腿就跑了过去。临了还没忘记推了把桌子，像两人撞了过去。 那两人倒是没想到自己就这么被识破了，一愣之下反应慢了半拍，竟真的让江玖跑进了休息室。 只听“咔嚓”一声轻响，休息室的房门已经落了锁。 锁上房门的江玖其实也还没有彻底回过神来，惶惶然的做了这些动作之后，还没明白过来外面那两人究竟是什么人，想干什么。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了，外面那俩显然不是什么好人，报个警什么的，绝对很有必要。 背靠着房门一摸口袋，江玖又是一愣，随即懊恼的一拍脑门——刚才关了闹钟之后她顺手就把手机放在桌案上了，这会儿还拿什么报警啊？！ 发现没有手机可以求救的江玖脸色很不好看，等听到门锁那里传来细微的声响之后，她的脸色就更不好看了——她虽然反锁了房门，但说不准外面那两人就有会开锁的呢？就算他们不会，两个大汉几脚也能把休息室这不算牢固的房门给踹开了。 江玖左右看看，连忙把休息室里仅有的几样家具推过来堵住了大门。很快，她听到了“咔哒”一声轻响，应该是外面的人弄开了门锁。 坐以待毙，瓮中捉鳖？还是算了吧，这绝对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江玖目光一扫，果断放弃了即将被攻破的房门，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了休息室的小窗户边上，干脆利落的翻了出去…… 可惜，江玖今天的好运似乎到此为止了，下手的人显然不打算放过她。 江玖从休息室的窗户翻出来，刚一冒头就听到耳边一阵风响，她心头的危机感刚刚冒出来，就觉得后颈一痛，随即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逃跑的可能。 失去知觉的江玖“噗通”一声砸在地上，旁边刚敲了黑棍的人连忙把手里的棍子一扔，然后把人拉起来往肩膀上一扛，就匆匆离开了休息室窗外的那条小巷。 小巷外面，一辆寻常的黑色轿车正停在那里。等人一到，上车关门，开车撤离，整个过程还没用到一分钟。 第66章 不一样 江玖觉得，自己其实真挺倒霉的。 原本平平静静安安稳稳的小日子过得好好地，活了二十几年也没遇上这种乱七八糟的事儿，结果这大半年的时间里，不是遇上人买凶揍她，就是遇上人买凶绑架她…… 话说，这日子还能好好的过吗？！！！ 被打了黑棍的后脖子疼得要死，可惜却连揉一揉都没有机会。江玖躺在地上，双手双脚都被人绑了起来，意识还未完全恢复，便先被脖子后面传来的钝痛感折腾得呲牙咧嘴的，连原本还迷糊得紧的大脑都一下子清醒了许多。 眨眨眼，再眨眨眼，入目的却仍旧是一片漆黑。 江玖迟钝的脑袋略微转了转，记起了之前翰墨轩里发生的事儿。她好像在逃出窗外的时候被打了黑棍，这会儿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或许时间已经入夜，也或许单纯就是那些人关押她的地方密不透光，总之现在一片漆黑，她什么也看不到。 片刻功夫，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可周遭依旧被黑暗完全笼罩，什么也看不见。江玖试着挣扎了一下，结果手脚上的绳子被绑得太紧，根本没有半点儿效果，嘴也被封上了，根本没有半点儿可以挣扎的余地。 略一挣扎后发现无效，索性放弃了。 江玖重新闭上眼睛，好端端的躺了回去。脖子后面的疼痛感依旧，脑子里混混沌沌的根本无法思考，也不知道□□棍那家伙是不是技术不过关，把她脑袋敲坏了？ 清醒的时间其实并没有多久，堪堪只够江玖意识到自己被人绑架了，再加上现下里所处的环境一片漆黑。来不及考虑该如何脱身，也来不及思考今日这一场绑架幕后的种种因由，江玖的意识便再次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片刻后，“吱呀”一声轻响在这一片寂静中响起，一丝光亮从稍稍开启的大门里透了进来，正正巧洒在了再次昏睡过去的江玖身上。 那丝光亮天光自然，现下却已是第二日的正午了。 “老大，你那棍子是不是敲太重了？这都一夜了，人还没醒，不会出什么事吧？”开门的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手里正拿着个盒饭，显然是来给江玖送饭的。他先小心翼翼的探头看了一眼，却发现江玖仍旧以那个姿势昏睡在地，心里不由得惊了下，连忙扭头问身后的人。 破旧的屋子里还有好几个人，看着年纪都不算大，这会儿正聚在一起破屋中间那唯一的一张桌子边吃盒饭。 其中一人闻言抬头看了过来，嘀咕了一句：“不能吧？打架打了那么多年，我下手还能没点儿轻重？” 一边说着，这人一边放下盒饭走了过来。站在青年身边，将门彻底推开了。 果然，屋子里的江玖仍旧昏迷不醒，状态看着似乎也不太好——手脚被结结实实的混着蜷缩在满是灰尘的地板上，她略显消瘦的脸上脸色苍白，额间满是浸出的细汗。 难道真的下手太重把人打坏了？还是说这人体质太差，受不了平常人可以承受的力度？刚走过来的老大心里有些犯嘀咕，也怕一不小心闹出人命。 皱着眉想了想，他开口吩咐道：“小丁，你去把绳子给她解开吧。这屋子也没窗户，我们守在外面人也跑不了。” ***************************************************************** 江玖觉得自己最近果然很倒霉，被敲闷棍绑架就算了，醒来时脖子疼得跟要断了似得也算了，可是怎么连昏迷都这么让人难受啊？！ 脑袋里昏昏沉沉的好像得了重感冒，各种不舒服也就算了，还不断做梦。那梦有些光怪陆离，也有些似曾相识，记不太清，似乎也没什么逻辑可言。 做梦其实是件很寻常的事儿，但凡是人就都做过梦，江玖自然也不可能例外。可是活了这么些年，她还是第一次觉得做梦是件这么累人，这么难受的事儿。哪怕是曾经被噩梦惊醒，吓得一夜没能再入睡，也没这么难受过。 也不知道在那些莫名其妙的梦境里挣扎了多久，江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是满头满身的冷汗，身上那略显单薄的衣服早已经被冷汗湿透。 此时此刻，满脑子浆糊的江玖只觉得头疼得像是要炸开了一样，其他的一无所觉。包括脖子后面被敲闷棍的疼痛，也包括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松开的手脚。 无视周遭环境的黑暗和现下可能危险的处境，江玖抱着脑袋靠在墙上，还算俊秀的小脸早皱成了包子…… “吱呀”一声，屋子的大门再次被推开了。和上一次小心翼翼的推开一条缝不同，大门敞开的瞬间，外面夕阳洒落的余辉瞬间照亮了半个屋子。 夕阳西下前最后的一丝光明和灼热照射在江玖的身上，可当事人却仿佛一无所知。无论是之前开门的响动，还是此刻明显的光明，江玖都没有都没给出半点儿反应，她只是抱着脑袋缩在墙边，整个人的状态看起来十分不对劲。 前一天早晨出门时穿的白色衬衣已经沾满灰尘，变得灰扑扑的了。房里那人垂着头靠着墙抱着脑袋，明显状态不佳。额上的发丝被汗水浸湿贴在额头上，显得有些痛苦…… 此刻正站在门边的楚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身狼狈的江玖。 公主殿下并没有那个耐心等着萧皖玦下手弄死这场绑架的幕后黑手，然后再迂回过来寻找失踪的江玖。早在知道江玖失踪的消息时，她就匆匆的赶去了翰墨轩查找线索。 公主殿下似乎一直都这么全能，包括追踪。她早早的就在翰墨轩里找到了一些线索，也推断出了江玖出事的过程，可惜时代不同了，追踪这事儿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比如说当年在楚国的时候，如果遇上这事儿，她还可以通过人留下的痕迹或者马蹄印子之类的东西追踪找人，但现在江玖被人塞车里弄走了，她还能跟着轮胎印找过来？不过所幸现在街边路口处处有监控，她终究还是找来了，只是时间耗得有些长了。 至于外面守着的那些绑匪，现在自然已经在外面那间屋子里躺尸成了一片。 江玖其实是个很会善待自己的人，在有可能的情况下，她从来不会亏待自己。所以她当年会冒险选择女扮男装参加科举，过人上人的生活，而不是选择安全却碌碌无为的过完平淡甚至贫苦的一生。 楚韶早在认识江玖没多久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一点，也因此，她几乎从未见到江玖有如此狼狈的时候。即使当年她也曾遇到过无数的危险，可即使是被刺杀，又或者替她挡箭，那时的江玖也不及她此刻狼狈的万一。 “小玖，你怎么了？！”心里忍不住一沉，思量着是不是自己在查车辆线索的时候浪费时间太久，以至于来得太晚。楚韶三两步跑到江玖身边，一脸的担忧紧张毫不作假，但看着江玖那明显不对劲的状态，却又不敢有什么大动作。 楚韶的声音江玖听见了，但她的反应却明显要比平常慢了许多。一直等到楚韶以为她没听见，又问了几声之后，这才慢慢的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小脸惨白，满是冷汗。此刻江玖那疲惫又虚弱的样子，简直不像是昨天被敲了一棍子然后直接睡到了现在，反而像是被人狠狠的虐待过一样，看得楚韶心惊肉跳之余，恨不得亲手剐了绑架她的那些人，还有幕后黑手。 不过显然，除了背后那一闷棍之外，江玖的身上没有半点皮外伤，那些人甚至连最起码的把人绑起来都没有。这状况又让楚韶觉得有些意外，只是也没时间多想，忙又问了一遍：“小玖，你怎么样了？” 自从抬起头开始，江玖的目光就一直定定地盯着楚韶，眸光沉沉，与往日似有不同。若在往日楚韶应该早就察觉了，可现下里心正乱，却是半点没注意，只一心一意的担心江玖的现状。 这一回，江玖的反应倒是很及时。她略微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只是那苍白的脸色让这回答似乎有些缺乏可信度。 楚韶显然不太相信，正要开口再问，江玖却已经开了口。大约是因为此刻状态不佳，她的声音比平时要低沉些，只轻轻地喊了一声：“公主……” 莫名的一愣，楚韶抬眸对上了江玖漆黑明亮的眼眸，总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 第67章 驸马 萧皖玦匆匆赶到医院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安安静静的躺在病床上，一副人事不省样的江玖，还有蹙着眉头站在床边，似乎正在沉思的楚韶。 认识的时间虽然不长，但萧皖玦显然也对楚韶又了一定的了解。简单来说，这人沉着冷静的性子也算是深入人心了，近来两人合作处理奇天国际和齐家的事情，即使遇到再困难麻烦的事，她也不曾见到这人脸色稍变。可现在，显然不同了。 “江玖她怎么样了？”萧皖玦低头打量了一下病床上的人，发现除了脸色略微有些苍白之外，江玖并没有受伤的样子。可即便如此，看到楚韶这反应，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句。 此时的楚韶还在回想之前感觉到的那一丝不妥之处。可惜江玖虽然没怎么受伤，但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极其虚弱，之前甚至都没来得及多交流两句，她便再次昏了过去。 楚韶自然很快就近把人送去了医院，之后的一系列检查下来，发现这人除了被人敲了一闷棍之外，果然没有别的什么伤。那么，她现在这虚弱昏迷的状态有是怎么回事？还有之前那一瞬间的不一样感觉，又是怎么回事？ 思绪略有些乱，所以就连萧皖玦推开病房大门进来时，楚韶也没有发觉。一直等到萧皖玦主动开口询问了，她才恍然回神，然后回道：“还好，医生说只是被人打了一棍子，身体损伤不算严重，这伤修养两天就好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昏迷这么长时间。 萧皖玦闻言略松了口气，看看病床上的江玖，整个人放松了许多。 楚韶的动作不可谓不快，比起萧皖玦的迂回救人来说，那效率更不用提了。此时距离江玖被绑架也不过是过去了一天一夜的时间，萧皖玦那边刚准备好雷霆手段，可惜还没来得及行动，这边公主殿下就已经把人弄回来了。 虽说江玖这事儿是楚韶解决的，但萧皖玦也不是毫无作为。她的神经紧绷了一天，整个人似乎从骨子里都透着一股疲惫感，现下里即便江玖被平安的找回来了，她也没打算在放任退缩——那雷霆都已经准备好了，不劈下去难道还留着折腾自己吗？ 放下心来的萧皖玦和楚韶聊了几句，又凑到江玖的病床边上看了好一会儿，发现人完全没有醒来的迹象，于是索性找了张椅子往床边一放，然后摸出手机开始遥控指挥起来。 楚韶在一旁默默地听着。关于奇天国际，关于齐家人的事，萧皖玦和她已经准备了不少时候了，现下里不过是到了该收到效果的时候了。她一点也不担心结果会偏离预期，也没什么兴趣再参与其中，因为她知道，萧皖玦不可能再容忍第二次，也不会让这些人还有翻身的机会。 此时此刻，病房里除了萧皖玦指挥若定失的冷清话语声之外，再次恢复了一片平静。 楚韶仍旧站在原来的位置，保持着之前的姿态神情，似乎并没有因为病房里多出了一人而有丝毫的改变。她微微垂眸，略带探究的目光在江玖那张熟悉到骨子里的俊秀脸庞上滑过，思绪仍旧沉浸在之前的疑惑中。 良久，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向来淡然的表情突的一变，再看向病床上仍旧昏迷的江玖时，那目光已是不同。 *****************************************************************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间，江玖盯着医院雪白的天花板有一瞬间的恍惚。 “醒了？”刚睁开眼还没回过神来的江玖，就听见床边突然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 眨巴眨巴眼睛扭头看去，对上的就是萧皖玦那张十数年如一日的冰块脸。哪怕此刻她眼中有掩不住的关心，但表情却依旧是冷冷淡淡的，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仿佛这张冰块脸保持得时间已经太久，以至于她忘记了该如何做出其他的表情。 熟悉又陌生，陌生又熟悉。 心里突然有种怅然的感觉，江玖忍下那一瞬间叹息的冲动，淡淡的点了点头。 萧皖玦本能的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却因为江玖对她的态度向来不算太好，便也没有深究。她只是盯着江玖的脸看了看，发现醒来后的江玖脸色已经好看了许多，于是彻底放下心来，顺手从床头柜上拿了水杯递过去：“喝点水吧。” 窗外阳光正好，太阳高挂正空，这又是新的一天了。 算起来距离江玖被绑架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天两夜，就算是一直处于昏迷当中，但这么长时间没吃没喝却也是不好受的。 江玖撑起身子来时，脖子后面还隐隐约约的有些疼痛，不过倒也没怎么费力。口中腹中饥渴的感觉早已经开始泛滥，这会儿她自然也不会拒绝萧皖玦递来的水，只是在喝之前却突然开口，微垂着眼低声说了句“谢谢”。 萧皖玦听后盯着江玖的侧脸看了看，难得的一扬眉，觉得挺意外的。 在之前的相处中，即使江玖的排斥明显已经在渐渐松动了，但萧皖玦知道，她心中的心结一直不曾解开——当年的抛弃就是抛弃，无论有什么理由，也无论现在如何补救，伤痕永远都在。就算原谅，也不可能恢复如初了。 萧皖玦知道，也不强求，只做自己该做的。但今天，江玖的态度却似乎有些不对了，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谢谢”，两个字而已，但其中却又包含了太多东西。 一场绑架而已，还是一场有惊无险的绑架，萧皖玦不觉得这事儿足以给江玖带来太大的冲击和改变。那么，江玖的这般变化又是因为什么呢？ 还没来得及深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不用看萧皖玦也知道，一定是公司那边的人打来的电话，于是只好暂时抛下这个问题，默默起身走远，然后接起了电话。 默默的将空掉的杯子放回床头柜上。即使隔着些距离，江玖也隐约的可以听见萧皖玦在和电话那头的人吩咐着什么。 她的表情依旧没变，声音也依旧冷清，穿着黑色小西装的身影一如既往的站得笔直，恍惚间和当年那个拉着行李箱头也不回的离去的身影完全重合。时间的流逝，在萧皖玦身上似乎并没有被体现出来。 当年萧皖玦的抛弃，江玖还记得清清楚楚。可是此时此刻，她是不再怨恨她了的。因为选择抛弃的不是一个人，她同样也选择了抛弃。 早在当初穿越后，毅然选择参加科举，开始新的人生的时候起，她就没想过要再回来。所以所谓的亲人、朋友、甚至是这个世界，统统都是她抛弃的对象，并且毫不留恋。 至于现在？也只能说是一场莫名其妙的意外罢了。 这场意外打乱了江玖对于自己剩下人生的所有规划，可以说是措手不及。幸或者不幸，那时的她忘却了所有，倒也不觉得痛苦。只是幸而，那人终究还是跟着来了。 正想着，病房的房门被人推开了，进来的正是之前江玖醒来时不见踪影的楚韶。她的手里还拎着个保温桶，外加几个打包的盒饭，显然刚才出去是为几人买午餐去了。 一进门，看见江玖已经醒了过来，她心头不禁一动。脚下自然很快的走到了病床边上，张嘴刚想问些什么，耳边萧皖玦讲电话的声音却提醒着她这房间里还有其他人的存在。于是到嘴边的话也只能咽了回去，最后只能干巴巴的问了句：“醒了？” “嗯，醒了。”江玖从善如流的回答，脸上带着些淡淡的笑意，整个人的气场莫名的有些不同了。 楚韶看着，恍惚间仿佛和记忆中的某个影子重叠了起来。想起之前的猜测，心头也忍不住更加期待起来。只可惜，现在似乎还不是印证的时候。 似乎明白楚韶所想，江玖眯着眼笑得开心。她看了一眼隔着些距离，还在打电话的萧皖玦，发现对方似乎并没有注意这边。于是笑着冲楚韶眨了眨眼睛，和前一日在那被关押的屋子里一样，略微压低声音叫了一声：“公主……” 萧皖玦根本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依然在电话里吩咐下属事务。房间里除了她清冷的声音淡淡传来，安静成了一片，楚韶和江玖之间的气氛似乎冷凝成了一片。 楚韶半天也没有反应，不过江玖并不担心，她伸手轻轻地拽了拽楚韶的衣袖，再一次低低的叫了一声：“公主……”隐约间，似乎带着些讨好的意味。 良久，楚韶低下头，看着一脸讨好的冲着她笑的江玖，眼中诸般情绪敛去，终于也还是扬起了个浅浅的笑来。继而叹息般的吐出了两个字：“驸马……” 第68章 被深深地嫌弃了 萧皖玦敏感的察觉到这次绑架事件发生之后，再次醒来的江玖明显有了什么不同，特别是当她和楚韶待在一起的时候，那感觉尤为明显——虽然同住多日，萧皖玦也早知道这两人的关系，可是两人这种毫不避讳的黏黏糊糊的状况，还是第一次遇上。 微蹙着眉挂断电话，萧皖玦扭头正准备说些什么，就看见江玖正拽着楚韶的衣服，一脸讨好卖乖的指着楚韶刚带回来的保温桶求投喂…… “……”默默地眨了眨眼睛，再默默地扭头看了看窗户外那明晃晃火辣辣的太阳，萧皖玦几乎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虽然缺席了江玖近半的人生，虽然早些年对她的关心也不够，可是从仅有的联系和关注中，萧皖玦很清楚江玖的性子是何等的冷淡。 江玖的这份冷淡并不仅仅是正对萧皖玦的，她对所有人都有很深的防备心。对萧皖玦这个早年抛弃她的母亲如此，对秦怡这个花费四年的时光取得她认可的朋友如此，对于楚韶这个突然出现的恋人，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同。 无论是因为怨恨，还是因为保留，又或者是因为那份患得患失，江玖骨子里的防备从来都没有消失过。哪怕楚韶于她而言是最为不同，甚至难得真心相待的存在，但不可否认的是江玖很难付出全心全意。所以哪怕两人相处起来已经十分亲密了，却总是缺了些什么的。 萧皖玦目光微微一闪，终究没说什么，只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那两人的互动。 向来情绪内敛的楚韶被江玖闹得没办法了，终究露出一个宠溺又无奈的笑来。并不想和病床上刚恢复记忆的某人计较，她顺从的取过了保温桶，然后倒了碗粥出来，最后耐心的一勺一勺的喂给半坐在病床上装可怜的江玖吃。 吃过几口粥勉强安抚住了叫嚣的胃之后，偶尔，江玖笑眯眯的又将勺子推回来。楚韶也不恼不嫌弃，倒是从善如流的自己将勺子里的粥吃了下去。 这时候，江玖笑得就更开心了。那灿烂的笑容是萧皖玦从未见到过的，发自内心的开朗，感染力十足，却让萧皖玦莫名的产生了一种类似心酸的感觉。 并不想再看下去，更不想再想下去，萧皖玦轻咳一声打破了这一室的静谧，也稍稍消散了两人之间那隐约的暧昧。对上江玖看过来的目光，萧皖玦有一瞬间的沉默，随即开口道：“公司那边有些事需要处理，我过去一趟，你好好休息吧。” 江玖乖乖的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即使没有怨恨，却也没有过多的感情，对于萧皖玦，她的态度虽不会恶劣，却也很难亲近得起来。 好在萧皖玦也不深究什么，只是看了两人一眼，然后便匆匆离开了。 江玖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房门之外，眨巴眨巴眼睛，正准备说点儿什么，一低头却看见一只白色的汤勺已经递到了嘴边，于是又笑眯眯的将勺子里的粥吃了下去。 楚韶收回勺子，专注于投喂事业，暂时似乎并没有开口的打算。 江玖倒是闲不住了，趁着下一勺粥还没递过来，感觉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开口问道：“公主，这几个月……你还好吧？” 楚韶手上的动作没有半分停顿，慢条斯理的又舀了勺粥，闻言抬眼看了她一眼，眉梢微微挑起，表情似笑非笑：“驸马觉得呢？” 一见公主殿下这反应，小驸马莫名心虚。被子上的两只手手指交叉在一起，有些不安的搅动着，脸上却挂上了讨好的笑：“那什么……公主，这次是意外，我绝对不是故意离开的，更不是故意忘记你的，你要相信我啊！” 这一点，楚韶自然是相信的。不过想想当初江玖失踪后那些日子的煎熬，再想想重逢后知道这人全然忘记自己后的苦楚，还有那些有意无意出现的烂桃花……现在好不容易对上正主了，公主殿下觉得如果就这么轻轻放过了，似乎有些对不起自己啊。 见楚韶沉默不语，江玖的心里顿时就慌了。夫妻十几年，她可没忘记自家公主殿下是何等腹黑的人物。如果这会儿她拧着自己的耳朵教训一顿倒也罢了，但这不声不响的，明显是憋着坏等着秋后算账呢！到那时…… 无数次血和泪的教训告诉江玖，这事儿坚决不能拖！ 又一勺子粥送到面前，江玖低头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乖乖的吃了。然后等到楚韶收手的时候，她一下子扑了上去，抱着楚韶的胳膊就开始嚎：“公主，别生气，我对不起你！你要打要骂就冲着我来吧，别憋在心里啊，气着了自己我会心疼的……” 嘴角边还沾着点儿粥，闷声闷气的扯着嗓子干嚎，还拉扯着公主殿下的衣服各种装可怜……江玖这会儿，真心没什么形象可言。 楚韶看了一眼之后就默默扭头了，不忍直视的同时也暗自感叹自家小驸马的脸皮越来越厚了。 不巧，正在这当口，病房的门被人打开了。原本因为隔音效果极佳而止步于病房内的干嚎声瞬间突破房门冲向走廊。 一只白皙干净的手还搭在病房房门的门把手上，门口几个医生护士本来是听说病人醒了，过来做例行检查的，谁知一开门就看见这么一副场景，一时间都愣在了门口。 “……”干嚎戛然而止的江玖。 “……”几乎想要捂脸的楚韶。 “……”目瞪口呆的医生护士。 “咳，打扰了，我们是来替江小姐检查身体的。”最先回神的还是领头那个年纪最大的医生，他干咳了一声首先打破了沉默。话说完后，脸上却又有了几分犹豫，迟疑的问道：“或者，我们一会儿再来？” 淡定如楚韶，这会儿也有点儿小脸红。她闻言连忙站起了身来，一面将手里的碗放在了床头柜上，一面撕膏药一样把黏在她身上的江玖扯了下来：“不用，几位请便。” “……”努力伸手扒拉着楚韶衣角的江玖莫名的有一种被深深地嫌弃，或者说是直接被抛弃了的感觉。 ***************************************************************** 早年的辛苦和亏待让江玖的体质并不是特别的好，不过到底只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承受能力和恢复能力自然也是不错的。 一通检查之后，江玖的健康状况被医生们确认了。不过鉴于之前她因不明原因昏迷了两天时间，所以医院方面还是建议她留院观察观察再做决定。 江玖无所谓，左右她闲得就剩下时间了，而且躺在医院病床上她还能装个可怜，让公主殿下对她手下留情，这真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了。 楚韶虽然知道之前那场昏迷大约和江玖恢复记忆有关，不过这种事也没人经历过，所以也是说不准。江玖要留在医院观察病情，还是留在医院装可怜，她也是不在乎的。 于是乎，江玖继续欢快的在医院住了下去，楚韶自然也跟着留下照顾她。 期间撒娇卖萌刷好感，几乎成了江玖的日常任务，好在楚韶也不曾排斥。虽然她也没更多的反应了，但江玖还是在心里安慰着自己——公主殿下这样，可能，大约，也许是接受了她的讨好和另类的道歉了……吧？ 之后的几天，病房里都只有江玖和楚韶两个人，萧皖玦自从那天江玖醒了之后就没再来过医院。江玖也没太在意，楚韶倒是破天荒的替萧皖玦解释了一句——奇天国际的内斗已经进入了高、潮阶段，萧皖玦这个幕后boss暂时应该是留守阵地，没时间出来晃悠了。 萧皖玦江玖都没太放在心上，奇天国际就更不用说了。 不过提起这话茬，因为终于恢复记忆而异常激动的江玖，倒是终于想起了自己之前被绑架的事情，于是眨巴眨巴眼睛，开口问道：“公主，这次的绑架……” 话没说完，不过多年的默契也使得楚韶明了了她的未尽之言。不用多言，只点了点头，便确认了江玖的猜测。 经历过宦海沉浮权力更替的小江大人，自然不是早先单纯的小江老师可以比的。虽然早先因为江玖不曾关心过奇天国际的事儿，以至于她的了解并不太多，但楚韶这一点头，她想的就多了许多。 犹豫了一下，江玖还是开口问道：“公主，你觉得形势如何？” 对萧皖玦了解不透彻，对奇天国际和齐家人的了解更是连皮毛都算不上，江玖一时间也无法判断许多。不过有一点，这次萧皖玦似乎是因为她被绑架了，所以才突然出手，这样虽也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但她自己会不会准备不足，更甚至打乱了原本的计划？ 无论怎么说，萧皖玦到底还是她亲妈，心里怎样都会偏袒几分。再加上之前被绑架，江玖自己也算是吃了个亏，她自然也是想要讨几分利息回来。 这一开口，除了明显的担忧和偏袒之外，楚韶也在她的眼中看到了几分跃跃欲试。 楚韶见状，却是抿唇一笑：“你还是乖乖的躺着休息吧。这次的事儿，用不着你做什么了，再过几天便也该尘埃落定了。” 第69章 一辈子 江玖向来都是信任楚韶的，无论何时何地何事。既然公主殿下都开口说没她什么事了，江玖自然也不再纠结，只随意的耸耸肩就把这事儿抛在了脑后。 当然，被江玖抛在脑后的不仅仅是奇天国际，还有和奇天国际相关的所有人等。包括那些吃饱了撑得来找她麻烦的齐家人，也包括刚一相认就害她躺枪的萧皖玦。 在医院干耗了三天的时间，公主殿下的态度依然模棱两可，半点没有要爆发的趋势。根据多年的相处经验，江玖也算是认命了——她撒娇卖萌的折腾了三天功夫都没能让公主殿下松口，看样子想要把这这件事糊弄过去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了。 早先的无故昏迷只是因为要恢复记忆，江玖的身体本来也没什么问题，再加上她心知糊弄无望，这三天观察期一过，江玖自然也没那个兴趣在医院这种地方继续待下去了。 在入院之后的第四天一大早，江玖终于还是蔫头耷脑的跟着公主殿下离开了医院。期间只是给最近忙得昏天黑地的萧皖玦打了个电话告知一声，之后两人也没有再住去萧皖玦家，径直回到了属于江玖和楚韶两人的那个小家。 打开家门，还是记忆中那个熟悉的家，只是多添了一个人的生活痕迹。然后，这间江玖熟悉到骨子里的屋子，就这么变成了家。 江玖站在门口略有些恍惚。她的确已经恢复了所有的记忆，但三天的光景其实并没有让她将记忆和现实完全划上等号，不过看着眼前这一切，再加上十指相扣握着的那只温暖的手，让一切都真实了起来。所有的不安、不适和无措，在那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想到，我竟然还有再回来这里的一天。”江玖深吸了口气，然后又长长的吐了出来，如此感慨了一句。 随即，江玖的目光落在了身旁的楚韶身上，温暖柔和。虽然其实她挺想问一句：公主殿下，这里没有亭台楼阁，没有锦衣玉食，没有奴仆成群，这里只有我和你，还有这间小小的甚至可以用简陋来形容的屋子。你，会不会嫌弃？ 当然，这话江玖不会问出口。因为楚韶就在这里，在她失去记忆的那些时日里，她早已经用事实告诉了她答案——即便是时空相隔，即便她忘却所有，她依然会坚定的来到她的身边。既如此，那么小小的贫困她又如何会退却？更何况，这份贫困并非无法改变，甚至已经在改变了。 各种念头纷繁而过，却不过是瞬间的事，身旁的楚韶已经主动牵着她进门了：“世事无常，既然远隔时空的我们也能相遇相知，又有什么事是不可能发生的呢？” 江玖闻言眨眨眼，再一次在心里认同了公主殿下的话。不过说起这事儿，她倒也有了几分好奇，忍不住开口问道：“公主，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虽然她不知道当初突然穿回来的前因后果，但如果不存在时差问题的话，公主殿下出现的时候她都已经穿回来一个多月了，两人显然不是一道回来的。 楚韶闻言显然怔了一下，向来从容淡定的人也忍不住有一瞬间的失神。江玖盯着她的脸，却也看不出她此刻在想些什么，末了，只听她淡淡道：“世间多有奇人异士。只要有心，又有何事不可为。”说完这一句，她似乎也不想再提这事儿，当先走进了卧室。 很难得的，江玖这一次并没有认可楚韶的话。世间多奇人异士不假，但穿越这种事却实非寻常，哪里是有心就可以的？穿越那是比彩票中头奖的几率还要低的事儿，当然，能穿回来的更少，否则这世界还不得给那些脑洞大开的穿越党给穿成筛子啊？ 心里头疑惑未解，不过公主殿下明显不想提这事儿，江玖便也不多问了。 目光四下里一扫。从萧皖玦车祸出院之后，江玖和楚韶便搬去了萧皖玦家暂住，算算也有些日子没有回来了。家里倒是一切如常，不过是家具地板上多了一层薄灰，就连当初出门时江玖匆匆扔在沙发上的一件外套也没有挪过地方，依然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 一切似乎都没变，一切又似乎都变了。不过只要楚韶还是楚韶，江玖还是江玖，那么一切的改变都是无所谓的，因为她们始终都会在一起。 ***************************************************************** 奇天国际的内斗风风火火的开始，又轰轰烈烈的结束了。 风风火火是因为萧皖玦的突然出手和毫不留情，轰轰烈烈则是指齐家人的惨况。他们到底没有斗过这只隐藏*oss，被萧皖玦来了个团灭。不是倾家荡产，就是锒铛入狱，即使心有不甘也没那个本事再翻起什么浪花来了，奇天国际彻底落入了萧皖玦手里。 齐天死了，齐家败了，奇天国际也被她收入囊中，但尘埃落定的那一刻，萧皖玦却并没有觉得开心。复仇已经完成，但逝者已矣，这只是生者的一种寄托罢了，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那份怅然与失落也是必然。 萧皖玦再次站在了钟羽然的墓碑前，她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地在墓碑上的照片上抚过。照片上的人已经年轻张扬，十年如一日，墓碑前的人眉宇间却更添了几分沧桑。 萧皖玦是个冷清的人，或许就是因为这冷清至极的性子，让她当年错失了钟羽然。如今即使阴阳相隔，她也和当年一样，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似乎永远都只会守候。 良久。当夕阳西下，天际最后一丝金色的阳光洒落在钟羽然的墓碑上，已经在这里站了一整天的萧皖玦才终于开了口。她的声音依旧冷清，其中却少有的带着些怅然：“阿然，奇天国际我已经拿到了，齐家也败了，我为你报了仇。可是今后该怎么办呢？突然觉得，有些累了呢……” ***************************************************************** 奇天国际的事儿在本市闹得轰轰烈烈的时候，江玖正牵着楚韶的手漫步在s大的校园里，美其名曰：带你走走曾经走过的路，看看我曾经待过的地方。 江玖的讨好卖乖仍在继续中，她显然还没放弃那个渺茫的希望。但其实，公主殿下心里别扭了那么一阵子之后，已经没太将这事儿放在心上了，毕竟失忆这种事真心怪不到江玖头上。不过见她如此卖力的讨好，楚韶自然也“不忍心”点破这些。 于是，便有了江玖持续大半个月的努力——没去翰墨轩，不管亲妈萧皖玦，不搭理时有问候的秦怡等人，只专心致志的带着楚韶到处溜达，顺便讨好卖乖。 直到现在，萧皖玦都把齐家人收拾好，善完后了，她也没得到公主殿下的只言片语。原谅或者爆发，都没有，于是这提心吊胆的日子却是越发的难过了。 这天，江玖正带着楚韶在自己的母校里溜达，顺便说说当年读书时的趣事。不过可惜，当年她大部分的时间都拿来兼职了，再加上时隔多年的记忆遗失，除了那么两三件记忆深刻或者影响重大的事情之外，也实在是没什么可说的。 大半个学校溜达下来，江玖的往事已经掏空，只好拿介绍风景来凑数。 正巧，这个时候楚韶接了个电话。 小驸马好吃懒做，资质寻常，自然没有公主殿下那耳聪目明的本事。不过公主殿下也没避着她打电话，只言片语之后，她便也猜到了电话那头是谁，这个电话的主题又是什么。 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之后，江玖暗暗地磨了磨牙，一副想要逮着谁咬两口的样子。 话说，她家那亲妈果然是专注挖墙脚一百年不动摇啊！这奇天国际的事儿才结束几天啊，她就想着要撂挑子不干，哄着公主殿下接班了？！ 江玖微微眯起了眼睛，平日里装乖卖萌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狰狞”——在楚国那五年还没等够，好不容易过几年好日子，回来还要继续等？她都要等成望夫……啊不，是望妻石了！这事儿，必须不能忍！ 只顾着生气，倒是没注意到公主殿下接下来说了些什么。江玖回神时，楚韶已经一脸淡定的把电话挂了。想了想，她开口问道：“公主，你对奇天国际怎么看？” 楚韶闻言瞥了江玖一眼，嘴角一如既往的带着丝浅笑，不答反问道：“驸马怎么看？” 江玖眨眨眼，倒是不多犹豫，果断道：“奇天国际啊，那果断跟我们没关系啊。” 唇角勾起的弧度不自觉的加深了少许，楚韶顺手将手机放回口袋里，一手拉了江玖继续向前：“既然都没关系了，还提它做什么？继续带我看看你的学校吧。” 话音落下，突然间明白了什么的江玖顿时眉开眼笑，她牵着楚韶的手，带着她继续向前：“呐，公主殿下，你是不生我气了吧？” 楚韶的声音淡淡的带着丝笑意：“何以见得？” 江玖的声音于是也染上了笑意：“呐，公主你说，一个人失忆之后也没有忘记要爱你，你为什么还要生气呢？” 楚韶眼中满是笑意，面上却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没忘记吗？也许吧……” 江玖肯定的点头：“自然没忘。无论何时，我总不会忘了你是要陪我走过一辈子的人。” 一辈子啊……真长，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