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荣华》 第 1 部分 一路荣华 作者:看泉听风 [文案] 她是名门贵女,天之娇女,曾祖母兼曾外祖母是大长公主、祖母是长公主、外公是三代帝师、姑姑是皇后、父亲为当朝士族之首,母亲是县主。出嫁后,她是一品国夫人,一路走来一路荣华,只是荣华富贵的背后,她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ps.原本想写宅斗文的,可是写着写着,发现自己太亲妈了,舍不得太虐女主,所以这文不算是正经的宅斗文,简单讲就是一个高门嫡女和一头寒门忠犬的爱情故事 再ps.此文为狗血小白架空文,历史拆零碎了,不考据的 听风旧坑天启悠闲生活春芳歇仙家悠闲生活 听风的专栏谢谢收藏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豪门世家青梅竹马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萧源┃配角:萧珣、萧泽、萧沂、霍行允、程晋┃其它:豪门、忠犬 第一卷闺阁琐事 1、请安... 冬月里第一场大雪下了整整一夜,天还没亮,屋里漆黑一片,只有落地花罩外一盏小小的宫灯正发着微弱的黄光。 萧源躺在柔软馨香的被褥里,隔着层层幔帐,隐约可见花罩外几名丫鬟仆妇正在给她熏衣,准备盥漱用具,房里安静的连窗外的落雪声都能隐约听见。屋里火墙烧的正暖,萧源翻了一个身,掀了掀被窝散了些热气,“骨碌”一声,熏被的银香球被她无意间踢了下,滚到了地上。 架子床外值夜的丫鬟灵偃正在望着窗户发呆,听到银香球落地的声音,打了一个激灵,轻手轻脚的掀起一角床帘查看,见萧源已经睁开了眼睛,就轻声说:“夫人说这几天天气太冷,姑娘们身子又弱,就不用这么早起身请安了,让你们多睡一会,姑娘你要不要再睡一会?” “什么时辰了?”萧源问道。 “刚寅时过半。”灵偃见萧源在抿嘴,机灵到了一杯温热的蜂糖水递到了萧源嘴边。 萧源睡了一夜正渴着,半支起身子接过杯子一仰而尽。 “姑娘!”萧源的奶娘祝氏就在花罩外给萧源熏衣,听到内房的响动就进来了,正巧看到萧源“豪气”喝水的举动,不由嗔道:“哪有姑娘家这么喝水的!” 萧源吐了吐舌头,撒娇的叫了一声,“奶娘——” 灵偃正捡起地上的镂空鎏金忍冬纹银香球,用帕子拭了拭,放入柜子的锦盒里。听了祝氏的话,忍不住笑道,“姑娘以前说过,早上第一杯水是要喝的最快的,因为肚里的五脏六肺渴了一夜,很可怜,如果慢慢喝,就是在折磨它们。” “浑说!”祝氏斜了她一眼,“姑娘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了?”她有扭头对萧源碎碎念道:“姑娘,你都这么大了,可不能在做这种不雅的动作了……” 灵偃见萧源被祝氏训的恹耷耷,忙上前搂着祝氏的手说,“嬷嬷,姑娘也只有对你才这么做的?” “是啊!”萧源连声附和,她可怕死了奶娘的训功,祝氏看了两人一眼,也忍不住笑了:“姑娘你也跟着她们胡闹。” 三人笑闹了一阵,灵偃拧了帕子给萧源擦脸,萧源问,“夫人什么时候说早上别去请安的?我怎么不知道?” “是昨天晚上夫人派吴嬷嬷过来吩咐的,听说姑娘已经歇下了,就没让我们惊动姑娘。”玉珥提了一鎏金螺钿漆食盒进来道。 萧源翘了翘嘴角,正想起身,被祝氏牢牢的按住,“我的小祖宗,外头冷,火墙刚烧起来,你可不能就这样起身,会着凉的!” 花罩外伺候的小丫鬟们不消祝氏吩咐,就将衣服、牙粉、沐盆等物送了进来。灵偃卷起帐帘,让四个小丫鬟抬了一个烧得正旺的青铜小鼎摆在炕前,暖烘烘的热气拂来,祝氏才让萧源起身。萧源暗暗撇嘴,这房里又是火墙又是火坑的,房里的温度比夏天都热,至于弄的这么复杂嘛! “虽说夫人让姑娘不用早起请安,可冬温夏凊、晨昏定省本就是人子之礼,夫人这么怜惜体贴姑娘,姑娘就更要加倍尊敬孝顺夫人了。”祝氏一边伺候萧源穿衣梳洗,一边宛转的劝萧源道。 萧源跪坐在铜镜前道:“奶娘放心,我知道。” 祝氏欣慰的笑了笑,用牛角梳先给萧源从头顶至发尾梳了一百下,又用手给她按摩了一会,才开始梳头。这种慢之又慢的梳头方式,曾把萧源折磨的苦不堪言,无数次抗议无效后,她就学会了一边让奶娘梳头,一边做自己的事。萧源拧开了盒盖,挑了一点玫瑰香膏在手心化开,这里的冬天太冷,要是脸上不涂点香膏,出门一吹风脸皮就开裂了。 玉珥打开食盒,将一碟碟热气腾腾的小点心摆在食案前,“姑娘,这是苏嬷嬷新熬的红枣茶,她说冀州天气太冷,姑娘身体又弱,请安前还是喝点茶暖暖脾胃好。”说是红枣茶,其实是用 粳米和红枣熬成的红枣粥。玉珥又打开了瓷盅,里面是一碗冰糖水,是让萧源照着自己口味调味道的。 “你们也去喝点茶暖暖身子。”萧源示意玉珥把冰糖水拿走,捧起红枣粥在祝氏严厉的注视下,小口小口的抿着。虽说一会请安的时候,会陪夫人一起吃早饭,但在那种场合吃饭,不过只能稍微沾唇而已,根本不可能吃饱。 房里的丫鬟们应诺而下,冀州的冬天滴水成冰,她们每天寅时起床,要等亥时请安结束方能吃饭,长久以往就是铁打的身体都受不住,所以萧源早上总让陪着自己请安的丫鬟在房里吃点点心垫饥。 祝氏嘴动了动,叹气道:“姑娘,你也太心善了,这事要是外人知道——”谁家下人在主子前头吃饭的?就算是姑娘这般,也是不应该的,但祝氏也心疼自家姑娘这么冷的天,都要天天早起,才把规劝咽到了肚子里。 萧源放下瓷盅,用帕子按了按嘴角才道,“怎么可能有外人知道?”再说知道了又如何?萧源心里接了一句,但脸上还是带着淡淡的笑意,本来就是只要面子过得去的事,整个大宅里,谁早上起来不吃喝点东西? 祝氏听了萧源的话,也暗笑自己太小心,她们早上吃的东西,都是昨天晚上弄好了,放在火炕里温着的,大家吃东西的时候,也是雅雀无声的,只要房里人不说,外人怎么可能知道?而能进姑娘房里的这些丫鬟,皆是萧顾两家世代的家奴,在冀州萧府除了老爷、大少爷、三少爷和姑娘外,又有谁能指使的了呢?而前面这三位,哪位会为了这点小事责骂姑娘呢? 等众人吃喝穿戴完毕,差不多已经是卯时正了,窗外漆黑一片,凛冽的西北风刮过,发出呼呼的啸声,“昨天晚上又下雪了吧?”萧源问。 灵偃出去瞄了一眼,抖着身体回来说:“姑娘,外头积雪都有半个指头那么厚了,看来今天要穿木屐了。这里可比家里冷多了!” “胡说八道!”祝氏轻声骂道:“这里才是姑娘的家!” 灵偃说完后就自觉失言,讪讪的一笑,出了花罩,去给萧源拿木屐。 “二姐起来了吗?”萧源问。 灵偃给萧源换上木屐,“我见二姑娘房里的灯亮了好一会了,想来一会就该过来了。” 灵偃话音刚落,就有小丫鬟进来通报:“姑娘,二姑娘来了。” “二姐。”萧源起身迎了出去,玉珥拿着斗篷,灵偃捧了手炉跟在了身后。 花罩外,二姑娘也没坐,站着专注看着萧源新挂在外间的一副消寒图,丫鬟端着茶盏站在一旁。 见萧源出来,二姑娘偏首笑问:“这消寒图是你新得的?”那图上画了一株长在嶙峋怪石上的老梅,老梅根枝盘根错节,枝叶瘦劲刚硬,仅间或点缀了几朵饱满绛梅,画作虽简单,但笔风老辣,一看就知出自大家之手。二姑娘数了下梅瓣,正好是九九八十一瓣,她还第一次见这么新奇的消寒图。 “是昨天灵偃翻出来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得来的。”其实这画是三哥入冬前派人送来的,说是给她染色玩的,没提名也没印章,她也不知道是谁画的,见画的还不错,就让人挂起来,一天染一瓣。 二姑娘的奶娘轻声提醒道,“二姑娘,五姑娘,时辰可不早了,是不是要给夫人去请安了。” 两人相视一笑,由丫鬟披上一色戴帽的大毛斗篷,捧过手炉携手走了出去。丫鬟刚掀起厚重的锦帘,一股夹杂着雪花的刺骨寒风就迎面刮来,萧源不由打了一个寒噤,这外头可真够冷的!她紧了紧领口,哈了一口白气。 “元儿,你没事吧?要不要再加一件衣服?”二姑娘关切的问。 “我没事,时间也快到了。”两人顺着抄手游廊往大夫人的院子走去,屋外天寒地冻的,两人都没了说话的兴致,萧源将脸尽量埋在衣领里,全身只露出了一双眼睛,两人不约而同的加快了脚步往正院走去,木屐踩在坚硬的青石板上,寂静无声。 此时方到卯时,大夫人的屋子里已是灯火通明,“夫人,二姑娘、五姑娘来了。”正院轮值的丫鬟见二姑娘、萧源来了,有的给她们打帘子、有的进去通报。 一名身着绿衣,容色端丽的妇人满脸笑容的从花梨木雕花鸟纹落地罩内走出,“二姑娘、五姑娘你们来了,时辰还早呢!”说着就上前帮萧源脱下斗篷,取过手炉,又半蹲着给萧源脱了木屐。 “二姨娘。”二姑娘、萧源唤了一声,萧源问,“夫人起身了吗?” “起身了,正在喝药呢。”二姨娘说。 “喝药?”二姑娘、萧源对视一眼,二姑娘问,“夫人身体不舒服吗?请大夫了吗?”说着两人便掀帘进了暖阁。 萧家的现任女主人刘氏正靠在引枕上喝药,三姨娘端着药盏,四姨娘端着清茶,六姨娘捧着铜盆,正在伺候大夫人喝茶,大姑娘和六姑娘坐在大夫人下方陪着她说话,见两人进来,六姑娘起身相迎,几位姨娘朝两人屈了 屈身。 两人跪在丫鬟铺好的软垫上,双双行礼道,“女儿给太太请安。” “起来吧,都是自家人那需要这么多礼。”大夫人笑着示意两人坐下,“我昨天不是说了,这几天天冷,你们不用这么早起来请安了。” 二姑娘微微笑道:“晨昏定省,被就是我们当女儿的该做的,太太体恤我们,我们就更该孝顺太太了。” 二姑娘的话让大夫人笑眯了眼,“你这孩子就是乖巧贴心。”她转眼又关切嘱咐萧源道,“冀州的冬天可不比江南,五姑娘身子弱,千万要小心身子,别受了凉。” 萧源才半挨了椅子坐下,听到大夫人的嘱咐,忙又起身称是,大夫人笑着拉过她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对四个女儿道,“今天你们就留在这儿吃早饭吧,一会你父亲也该回来了。” “是。”四人齐声应了。 “踏踏!”花罩外先是响起了木屐踩在青砖上清脆的声音,紧接着是丫鬟的通报声,“夫人,四姑娘、四少爷、五姨娘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不要被文案和第一章误导了,其实这文不算是正经的宅斗,大家也知道,听风是亲妈,所以这文简单讲,就是一个天然呆和一头忠犬的爱情故事。。。希望大家能多多留言,群亲一个~~~ 原本说要开末日文的,但是末日文比较难写,我写了几天才写了三千多字,反而这文写的还是满顺的,所以就先写这文吧,^_^ 2、书房争吵(上)... 门外通报声让房里静了静。 “让他们进来吧。”刘氏温言道。 三姑娘、六姑娘听到清脆的木屐声,不由不屑的撇了撇嘴。 锦帘掀起,一对十岁左右的童男童女先后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名穿青衣素裙、容色出众的少妇。 四姑娘、四少爷进门就先跪下给大夫人请安,四姑娘今天穿了一件洋红的芙蓉妆花狐狸皮襦袄,头上簪了一珍珠发箍,染成火红的狐狸毛衬着她着白皙的肌肤,越发显得如水晶般剔透,将项上黄金项圈的光芒都掩了下去。让今天也穿着一件簇新的葱绿银鼠皮襦袄的三姑娘冲着四姑娘直发愣,她原也想在姐妹面前摆显下自己的新衣服呢! 大姑娘和二姑娘端正的坐在椅子上,眼观鼻鼻观心,连睫毛都没动下,萧源同六姑娘站了起来,萧源垂目望着窗前纹石栏外的牡丹,六姑娘低着头目光悄悄的扫了四姑娘好几 次。 刘氏目光扫了两人一眼,对身边的仆妇笑道:“四丫头今天的装束看着可真喜人。” 仆妇笑道:“可不是,这几天下雪,门外一溜眼的望去全是白的,四姑娘这么一穿,真是出挑。” 四姑娘喜孜孜的说道:“太太,这件衣服是连掌柜昨天送来的,姨娘说姐妹们都有,就这件衣服我穿着最好看,就让姨娘先给我了。” 四姑娘话音一落,三姑娘嘴角微微一晒,“原来是姨娘偏心。” 五姨娘涨红了脸,连忙摆手,可大夫人没发话,她一个妾室也不敢随便开口。四姑娘冲着三姑娘嫣然笑道:“太太,三姐今天穿的也好看,除了太太房里的这几株牡丹外,女儿好久都没见这么鲜嫩的绿色了。” 三姑娘脸皮一下子涨红了,她今天可不是成了那片配了红花的绿叶吗? 四姑娘大为得意,此时三姨娘把吹得温度正好的药汁伺候刘氏缓缓服下,四姨娘等刘氏喝完后送上漱口的茶水,六姨娘跪着将铜盆高举到刘氏面前,刘氏慢慢的将漱口水吐出。 这番举动费时颇长,四姑娘等的都不耐烦了,不就是几幅求子药嘛!有必要弄的跟像是生了大病一样吗?整个萧家谁不知道,夫人根本没什么病,整天喝药就是为了能早日生下孩子罢了。她干脆转头瞧其他姐妹穿了什么衣服,她得意洋洋的笑容在见到萧源的时候,一下子凝固了。 萧源今天穿了一套象牙白素锦襦裙,胸口和裙下摆用一色宝蓝色绣线绣了简单精致的兰瓣,腰间系了一根月白的宫绦,一只和襦裙同绣样的素锦荷包垂在宫绦下。头上挽了两个小髻,髻上簪了几朵绿萼,浑身除了领口处戴了一只素银的领扣外,并无其他首饰。那领扣通体素银成祥云结状,正中镶了一块雀卵大小的蓝宝石,那宝石靛蓝中微带紫,色泽均匀,远处望去隐隐带着一圈银晕 第 2 部分 ,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萧源这身衣服细看很素净,可咋一眼看上去,偏偏又非常亮眼出挑,四姑娘那件洋红小毛襦袄再透亮,似乎也压不下去,四姑娘脸色微微一变。三姑娘这时也发现了萧源的衣着,便冲着四姑娘抿嘴一笑,这下轮到四姑娘涨红脸了。 萧源浑然不觉四姑娘火辣辣的注视,反而对大太太房侧那几株牡丹挺感兴趣的,家里爹爹爱竹、娘亲爱兰、大哥爱梅,家里几乎全是这三种类型的花,倒是很少见开得那么娇艳的牡丹。不得不说太太的品味还是很不错的,用素净的纹石为栏,黒木为架,趁着艳红夺目的牡丹,格外的高贵雅致。 大夫人等三姨娘拿着帕子给她拭去嘴边的茶渍后道,“说起来还有三个月就要过年了,你们姐妹几个也该做件新衣服了,我记得库房里还有几件新皮子,吴嬷嬷你让针线房里的人一会去给姑娘们量衣,一人做件新衣。” “多谢太太。”六位姑娘起身谢过刘氏。 刘氏斜躺在炕上道:“我年纪轻的时候,也是最爱梳妆打扮,现在年纪大了,也懒得动了,你们六个正是好年纪,打扮的漂亮点,我看着也舒心。” 二姨娘笑道:“夫人现在也正是好时候,和大姑娘站在一起就跟姐妹一样。” 刘氏笑着睨了她一眼,“就你会说!”其实刘氏不过二十出头,但萧家大夫人的身份让她不得不往稳重老气里打扮。 “姨娘说的一点都不错,夫人和大姐站在一起就跟姐妹一样。”六姑娘甜甜笑道。 大姑娘抬头温温笑道,“我可不敢跟母亲比。” 满屋子也跟着附和着,刘氏乐得嘴都合不拢,就在大家其乐融融的时候,门口下人传话道:“夫人,大人回来了。” “快请。”刘氏忙从炕上起身,让丫鬟整理了下衣衫,才领着六位姑娘出花罩相迎。 门口锦帘掀起,一名丰神俊朗、气宇轩昂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萧珣今年已三十有八,但看起来不过三旬左右,他环顾了一圈,对刘氏道:“今天你这里倒是热闹。” “我想大家都很久没见着老爷了,今天特地留她们一起用膳。”刘氏笑道。 萧珣没出声,径直往上座,萧家六姐妹上前给父亲请安,几番行礼后,丫鬟们才抬上食案,陆续的将备好的早膳端了上来。六姐妹跪坐在下面,安静的举着用膳。萧家进食时讲究细嚼慢咽,一顿饭吃了近半个时辰,下人侍立在一旁 ,房里安静的连各自的呼吸声都能听见。饭毕又有丫鬟端了数盏热气腾腾的酥油白糖酥酪上来。 刘氏指着一碗酥酪对萧源说:“知道你不爱吃酥油、白糖熬出来的酥酪,这碗酥酪我就让人滚了几粒细盐进去,没放其他佐料。” “烦太太费心。”萧源忙起来道谢。 刘氏道:“你肠胃弱,大夫也说过,吃的清淡些也好。” 萧珣听了刘氏话问道:“元儿这几天又生病了吗?怎么好端端的肠胃弱起来了?” “五姑娘自从入冬之后就没生过病了。”刘氏笑道:“这是我从王县君那里得来食疗方子。” 萧珣颔首道:“夫人费心了。” “这是妾身该做的。”刘氏淡淡一笑,抬手用帕子按了按嘴角。 萧源垂下眼睫,舀了一调羹牛乳,略略沾了沾唇就放下了。 差不多已是辰时,门口前来回话的丫鬟婆子站了一地,吴嬷嬷上前道:“夫人,差不多该是姑娘们上课的时候了。” 刘氏吩咐下人:“好生伺候姑娘们上课。”刘氏知萧珣这番前来定是有事找她,也不留六姐妹说话,吩咐婆子小心伺候姑娘去学堂,萧家姐妹按照年龄依次退了出去。 等萧源出了大夫人院子后,四少爷突然从身后追了上来,“五妹。” “怎么了,四哥?”萧源含笑望着四少爷,萧家四位少爷,最小的都满十岁了,早搬外院去住了,平时除了早起请安外,其实时候并不和她们待在一起。 “五妹,你上次派人送来的秋梨膏甜滋滋的真好吃,你是怎么做的?”四少爷不顾四姑娘对自己使眼色使得几乎要抽筋的眼睛,笑眯眯的问萧源道。 “那是苏嬷嬷做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弄。不过我那里还有几罐,四哥要是喜欢的话,我一会让人送来,只是这秋梨膏性寒,可不能多吃,不然会拉肚子的。”萧源说道。 “放心,我心里有数。”四少爷得了自己想要的,不由笑眯了一双凤眼,“五妹,我最近新得了一个宫灯,没什么出挑的地方,就是上头的画样新巧稀罕,一会让人送来,你也好解个闷。” “那就多谢四哥了。”萧源不客气的笑纳了,以前在江南的时候,她无聊时还能同拉着三哥、二姐一起去郊外踏青骑马玩耍。到了冀州后,除了每月初一、十五两次上香外,就再机会出门了,像宫灯这种小玩物也只能靠哥哥送来了。 四少爷得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后,就心满意足的去了外院,萧家姑娘和少爷教课的先生是一个,但上学的地方是分开的。萧家姑娘上学的地方,原是萧府的外院,后来萧珣见此处僻静,干脆派人将这个院落划进了内院,当做女儿们的学堂。 四姑娘等四少爷走后,对萧源道:“五妹,四弟他一向淘气,要是有什么欺负你的地方,你千万不理他。” “四哥一向疼我们,怎么会欺负我们呢?”萧源笑道。 “怎么不淘气,秋梨膏又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哪儿没有?偏偏硬是缠着问你要,真是小孩子,见到了稀罕的东西就当成了宝。”四姑娘说,心中暗恨,那宫灯她瞧上好几天了,偏四弟就是不肯给她,原来是用来巴结五妹的! 萧源知道她是在暗讽自己拿四哥的宫灯,笑了笑没接她的话,越过四姑娘,同二姑娘一起不紧不慢的往书房走去。 四姑娘在后头咬了咬牙,忿忿的盯着萧源一会,突然快步赶在了萧源前面,萧源挽着二姑娘手,不在意的侧身让她通过,四姑娘身后的教养嬷嬷皱眉追赶着四姑娘,低声轻喊着,让她注意礼仪。 学堂里的火墙从卯时就烧上了,等到萧家姐妹到书房的时候,房里已经温暖如春了。大家脱下了厚重的斗篷和冬衣,只穿了家常的常服,书房里是没外人的,先生在外间教学,同姑娘们不见面,书房里伺候的下人将煮好的红糖姜茶给姑娘们奉上。 “五姑娘,这秋梨水里没放冰糖的。”一名小丫鬟机灵的给萧源送上她常喝的茶水,萧源喝茶不爱放糖,是家里下人都知道的。 “好。”萧源冲着小丫鬟微微一笑,让灵偃接过茶水,掀开书册悠闲的看了起来,小丫鬟红着脸退下。二姑娘让丫鬟磨墨铺纸,准备趁先生没来的时候,抄会地藏经。 四姑娘脱下了新襦袄吩咐道,“小心些放好,别弹到火星子了,我不喝姜茶,给我来碗蜂糖酥酪。” 下人依言抱着皮袄退下,六姑娘本来在同大姑娘说话,见她如此,小脸不由耷拉了下来,大姑娘安慰的轻拍她的小手,三姑娘冷哼一声,“稀罕!” 四姑娘见素来稳重的大姑娘都有些羡慕的望着她,心中越发得意,“本来就是稀罕的东西,所以才要珍惜嘛!”萧源那身衣服漂亮是漂亮,可肯定没她这件皮袄值钱! “你!”三姑娘咬了咬牙,心里有些委屈。萧家六姐妹,除了萧源外都是庶出,虽说平时太太也没苛刻过她们,姑娘该 有的她们都有,但论起狐狸皮袄这种私房,太太怎么可能随便给她们呢? 而四姑娘的生母五姨娘,哥哥为了救老爷而死,娘家靠着老爷的扶植,一跃成为冀州的富户,五姨娘本身又争气,生了一对龙凤胎,不仅老爷喜欢,连远在江南的老夫人也夸过五姨娘是个有福气的人,有了老夫人这句话,就是太太平时也要对五姨娘母子客气几分。 作者有话要说:我知道大家都是养肥党。。。但看在我更新还算勤快的份上,不要霸王我嘛,么么~~~ 3、书房争吵(中)... 一旁六姑娘见三姑娘被四姑娘堵得说不出话,眼珠转了转,笑盈盈的腻到了萧源身边,“五姐,你头上的梅花是从那里的来的?我们家里的梅花不是没了吗?” 四姑娘听六姑娘这么一说,银牙暗咬,双手用力的拧着帕子。前几天四弟因想帮房里的丫鬟制香粉,而把夫人宝爱的绿萼全部采光,老爷知道后大发雷霆,传了家法就要打四弟板子的事,萧家还有谁不知道?下人都当笑话一样传! 为了这件事,她曾让姨娘好好说说四弟,可姨娘只说是小事,不肯教训四弟,气得她私底下都哭过了好几场。亏得夫人没生气,拦着老爷好生劝了一番,才让四弟免了一顿皮肉苦。这老六根本就是明知故问! 萧源正在看书,不防六姑娘突然一问,放下书卷道:“六妹,这是绢花。” “绢花?”六姑娘这下真惊讶了,仔细打量着萧源头上的簪花,因那些绢花有的是盛开的、有的是半开半放、有的又是含苞待放,而萧源身上又带着隐隐绰绰的梅花香气,才让她们都以为那真花。六姑娘笑着说:“五姐你真是心灵手巧,做的绢花都比我们好。”她可不信这绢花是五姐做的,听姨娘说,五姐平时几乎不动针线,定是大哥、三哥从外头寻了好的给五姐送来的! “六妹要是喜欢,一会我让丫鬟送些过来。”萧源说,这梅花是灵偃闲来无聊,拿着多余的布头照着她画做出来的绢花,做了满满的一大匣子,她正愁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呢。 “那就多谢五姐了。”六姑娘大眼笑成了月牙儿。 三姑娘道:“五妹,你是用了梅花香露吗?怎么香味能保持这么久?我以前熏过,一会就没有了。” 萧源道:“不是,我用的是梅花香饼。” “香饼能调出梅香?”三姑娘惊讶的问。 “我是在冬天的时候,摘了半开的 梅花花苞铺在味道清淡的香饼的下面,封住匣子,等那些梅花枯萎了,就继续换一批新鲜的梅花。这样做出来香饼,就有梅花的香味了。”萧源细细说着梅花香饼的做法,“直到梅花花期结束后,再把那些香饼分别用小盒装了,用蜜蜡封住,等来年冬天的时候用。” 三姑娘恍然,“原来是这么做的,那我今年试试看。” 三人聊得开心,四姑娘在一旁切齿笑道:“几朵绢花值什么?六妹何必巴巴的去问五妹要呢!前几天舅舅给我送皮袄的时候,也顺带送了几朵新作的绢花,说是今年冀州最新的款式,你要是喜欢,一会我让丫鬟送来。再说做梅花香饼多麻烦!香味又不正,还不如用梅花香露呢!我舅舅前两天刚从大食商人手里拿到一瓶梅花香露。” 六姑娘抬头诧异的问,“舅舅派人送东西来了?我怎么不知道?” 三姑娘用帕子掩着嘴道:“六妹糊涂了!要是我们的舅舅给我们送礼,定是连装东西的锦盒都是一个模子造出来的,怎么会只单送一人呢?又不是凑不齐那些玩物!” 三姑娘原本就对四姑娘那件狐狸皮子暗恨在心,她身上这件葱绿的银鼠皮袄也是新做的,今天正想穿出来在姐妹面前摆显下,却被四姑娘这件狐狸皮袄给抢了所有的风光,心里正郁闷着呢。听四姑娘这么一说,忙顺着话,刺了她一句,暗讽她好好的当官的舅舅不认,偏偏去巴结一个下三流的商户。 六姑娘恍然,“原来是我误会了!”大户人家送礼,除了那些指明了给谁,有特定含义的不算,明面上这种每个姑娘都有的礼物,是绝不可能有不一样的,不然就是非常失礼的行为。也就那种上不了台面的暴发户人家,才会这么厚此薄彼的送礼! “再说梅花香露那么雅致的东西,怎么能用银子去买呢?染上了铜臭味,就是再香的东西,也成臭的了。”三姑娘道。 “三姐说得对,那么清雅的东西,可不能让染上铜臭了。”六姑娘附议道。 两人的一搭一唱,把四姑娘气的脸都白了,眼见她蓦地一下子站起来,张嘴就想骂人,四姑娘的奶娘忙压着她,低声轻哄。几位姑娘拌拌嘴是可以,可要是在书房打骂开了,就是给萧家丢脸,到时候书房里伺候的下人,一个都逃不掉,四姑娘的奶娘可不想挨骂。 大姑娘放下笔轻声道:“快别说话了,先生要来了。” 大姑娘年纪最长,对下面的妹妹们一向爱护有加,几个妹妹对她都颇为尊敬,听大姑娘 这么一说,三姑娘和六姑娘只能悻悻的住嘴,四姑娘虎着脸气呼呼的背着大家坐着。大姑娘的话虽让三人暂时安静下来了,可书房里的气氛一下降到了冰点。 大姑娘见状不免有些无措,想调节气氛,可她向来不善言语,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二姑娘抬头笑道:“要我说假花虽不会萎了,可到底没有真花鲜活,不如我们去采真梅花。”二姑娘本不想多事的,姐妹几个关起门吵架斗嘴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在下人面前摆出这副架势,就是让人看笑话了!让太太知道了也会骂她们两个最大的姐姐不会爱护教导妹妹,她可不想平白挨太太的责骂。 “真的?”萧家三、四、六三位姑娘欣喜的抬头,自从入冬以来,她们还没出过门呢! 六姑娘疑惑的问,“二姐,我们去哪里采梅?”内院的梅花全采光了,外出去采梅那是不可能的,太太绝对不会同意。 “你们忘了十天后就是十五?夫人肯定要带我们去禅恩寺进香的。”二姑娘道,“那边不是有很多梅花吗?到时候在梅下烹茶赏梅岂不美事?” 一番话哄得几个姑娘眉开眼笑,下人们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四姑娘的奶娘偷偷的瞄了二姑娘一眼,心中暗忖,不过说了几句话,就把她们哄得这么高兴,这二姑娘真是好本事。 这时门外的丫鬟来报,“姑娘,针线房的嬷嬷来了,说是要给几位姑娘量身。” “怎么这时候来?”大姑娘惊讶的问,“我们都要上课了。” 几人正说着,门外另一个轮值的丫鬟进来禀告道:“姑娘,容先生派了一个僮儿过来说,他今天早上起来,身体有些不爽,今天姑娘这儿就先停课罢。” “先生生病了? 第 3 部分 ”几位姑娘同时一惊,大姑娘对身边的大丫鬟使了一个眼色,那丫鬟扬声道,“先生可派了僮儿来?让他进来。” “是。”外门轮值的丫鬟领着一个才留头的小厮进来。 那小厮颇为机灵,进来就对萧氏六姐妹磕头,口齿伶俐的请安道:“小的给大姑娘、二姑娘……六姑娘请安。”一溜话说下来,中间都不带喘气的,这下可把萧家众姐妹惹笑了,但转念想到这人是来报先生病情的,只能强行把笑意压下去。 大姑娘示意婆子把他扶起来,关切的问道:“快起来吧,先生现在身体可好?请了大夫来看吗?” “回大姑娘,先生昨天晚上同老爷赏夜梅的时候,不甚着了凉,刚刚请了大夫看过,开了方子,现在先生正在休息呢。”小僮儿说道,“小的刚刚已经回了老爷、夫人,老爷、夫人都吩咐说,让先生休息几天,养好身子再上课。” 小僮儿的话,听得三姑娘、四姑娘和六姑娘眼底悄悄的浮上喜色,心里盼着先生休息越久越好,最好以后就别上课了。大姑娘和二姑娘互视了一眼,二姑娘让丫鬟端来一碟细巧的花式船点,“这个给你当茶吃。” “小的谢姑娘赏。”那僮儿见那一碟做成各式花朵、小动物形状的点心,欣喜的朝二姑娘磕了头,拿出帕子就要把那点心包了。 萧源见那帕子脏兮兮的,对玉珥低语道:“你去外头取个小食盒给他装了。” “是。”玉珥端起碟子领着小僮儿出去了。 等小僮儿出去后,四姑娘提议道:“大姐、二姐,先生生病了,我们姐妹们也不能只顾享乐,你们看我们是不是要派几个丫鬟去看看先生,顺便让厨子做点清淡好克化的吃食过去?” 三姑娘反唇相讥道:“先生在外院,好端端的我们派丫鬟过去干什么?还不如找两个嬷嬷过去呢!再说我们也不知道先生有什么病症,我们送过去的吃食万一同药性相克了呢?” 四姑娘听得语塞,又不甘被三姑娘堵住,强行反驳道,“那些嬷嬷大字不识一个,去了先生那边,也是污了先生的清雅之地,还不如派两个丫鬟过去,顺便把先生的药方抄来,我们也要照着药方做些吃食。”说完她扭头对大姑娘道:“大姐,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她将三姑娘的原话反讽了回去。 三姑娘暗笑她不动脑子,一句话得罪了一大堆嬷嬷,“我们家的有头脸的嬷嬷哪个不认字?难道连张药方都认不全吗?大姐,你说对不对?” “这——”大姑娘对三姑娘、四姑娘弄的左右为难,目光求救似地望着二姑娘。 二姑娘面带微笑,心下暗恼,“夫人定会先派人去问候先生的,不如我们等夫人的人回来,问清了情况,在做打算?” 二姑娘的提议两不偏帮,三姑娘、四姑娘心不甘情不愿的附议了二姑娘的提议。 大姑娘松了一口气,忙转移两人的注意力,“既然先生的事,要等回了夫人再说,那我们先让嬷嬷进来量身吧。” 作者有话要说:挠头,我似乎人物关系写的很混乱,也可能是更新不够,让大家有点模糊,跟大家解释下,其实大夫人并不是萧源的生母,她是填房,萧源的生母是原配,已经去世了,萧源有两个嫡亲哥哥,大郎君、三郎君,萧家目前有四个儿子、六个女儿,四个儿子有两个是嫡出,六个女儿只有五姑娘萧源一个是嫡出,填房大夫人目前并没有孩子。 萧家有五个姨娘,分别是二姨娘、三姨娘、四姨娘、五姨娘、六姨娘,并没有大姨娘,我一直认为,姨娘并没有大这个称谓,只有正室才能称为大。 4、书房争吵(下)... 一听可以做新衣服,大家都来了精神,四姑娘对萧源道:“五妹,你身上的绣样真好看,能让我抄一份绣样吗?我也让人做一件。” 萧源没想到四姑娘居然看上自己那件衣服,她略一沉吟,刚想说话,却不想自己话还没说,就被四姑娘打断。 “你不会是想着好东西自己藏私吧?其实也不用藏私,我房里那几个蠢笨的丫头,那里比得上你房里那些心灵手巧的丫鬟,绣出来的花就跟活的一样,这绣样说不定还要我亲自动手绣呢!”她嘴上夸着萧源的丫鬟,其实是在讽刺萧源平时横针不拈,竖线不动。四姑娘心里暗哼,她肯定是怕自己抢了她的风头,才不肯把绣样送出来! 二姑娘在一旁淡淡道:“四妹,那衣服上的花样,就是五妹给你绣样,你也不会绣,那是宫廷绣娘自创绣法。” “你!”四姑娘嘴唇抖了抖,二姑娘她们来冀州也有几个月了,她第一次听见一向端庄得体的二姑娘说这么尖刻的话,偏偏二姑娘脸上依然带着一副波澜不惊的笑意,神情真诚,似乎是在真心劝说自己,四姑娘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接口。 萧源原想给四姑娘留点面子的,毕竟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也没必要跟她置气,却没想到她居然这么给脸不要脸,萧源不由无语。房里渐渐 安静了下来,这次连一向老好人的大姑娘也噤声不语,不打圆场了。前来量身的仆妇站在一旁,更不敢说话。三姑娘、六姑娘不安的动了动,四姑娘原想回嘴,但见二姑娘淡淡的一眼扫来,她不由打了一个寒噤,竟不敢说话了。 萧源见那么一大堆人站着也不是事,起身对二姑娘说,“二姐,我们先回去吧。”她可不习惯让不认识的人给自己量身,更别说在大庭广众下让人量身了,再说她从来不穿外人做的衣服。 一旁量身的仆妇笑道:“五姑娘可是乏了?不如让老妇伺候您先回去?” “不用了,一会我来找嬷嬷就是了。”玉珥不动声色的拦下了凑上来的仆妇,姑娘从来不穿外人做的衣服,更别说会让那些粗使仆妇近身给自己量身了。 “哎!哪里劳烦敢玉珥姐姐,一会老妇过来找玉珥姐姐就是了!”仆妇笑道。 四姑娘见那些仆妇一个个的围着萧源打转,气得嘴唇都有些哆嗦了,当初姨娘管家的时候,她们是何等的巴结姨娘和自己?大夫人和萧源她们才来几天!就开始不把她们母女当回事了!这些见风使舵的贱奴!各个都该死! 等萧源和二姑娘走后,三姑娘推了推四姑娘道:“四妹来量衣吧,嬷嬷都等了好一会了,五妹的衣服你做不了,新衣服还是能做的。” 六姑娘仰头笑道:“四姐只顾着夸五姐的衣服,都忘了给自己做新衣服了。” “你们!”四姑娘气急,却被她的奶娘牢牢的按住哄道,“我的好姑娘,我们先去量身,过几天就有新衣服穿了。” “谁稀罕新衣服!”四姑娘推开奶娘,仰头对量身的仆妇道,“你们一会来我院子给我量身。”萧源能做的事,她也能做。 “是。”仆妇们恭敬的应了,且不说其他,五姨娘好歹还有一子傍身呢,四少爷可能这辈子都踏不进江南祖宅,但等大郎君和三郎君都走了,在冀州这一亩三分地上,四郎君说不定还能有点家底,养活他们这些下人绰绰有余了! 大姑娘望着四姑娘远去的身影,轻轻一摇头,眼中隐约有着同情,回头对三姑娘、六姑娘道:“我们先量身吧。” “好。” 萧源同二姑娘回了两人住的院子,两人进门就见二姑娘的生母三姨娘含笑站在门口。 “姨娘。”萧源见是三姨娘,欣喜的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前段时间老爷身体不好,夫人在菩萨面前发愿,要是老爷身体能好起 来,就去禅恩寺吃上三个月素斋。后来老爷身体果真好起来了,夫人原想去禅恩寺还愿,却被众人拦住,不让夫人丢下那么一大家子人去寺院,后来三姨娘自愿代替夫人去还愿,夫人就不再坚持自己亲自去了。 “我昨晚回来的,听说姑娘已经睡下了,就没打扰姑娘。”三姨娘笑道。三姨娘原是萧源母亲顾纹的陪嫁丫鬟,当年顾纹生下嫡长子后,身体一直不好,汤药不断,就给了三姨娘开了脸。这三姨娘从小伺候顾纹,就算生了二郎君和二姑娘,也一样在顾纹房里服侍。顾氏去世后,三姨娘每日除了伺候三少爷和五姑娘外,诸事不理,对萧源照顾尤为精心。 三姨娘知道早上是二姑娘看书学习的时间,也不敢打扰她,伺候萧源进了暖阁,帮她换了衣服,又给她打水洗脸,端来热茶细点……见诸事妥帖后才退下了。 萧源散了小髻,将头发梳成一条麻花辫,穿了白绫小袄、天青色袴裤,盘膝坐在火炕上,吩咐玉珥把绢花理出来,四个姐妹一人送一匣过去。“二姐,你还要这绢花吗?”萧源笑着问二姑娘。 “大家都有了,我戴着有什么意思?”二姑娘笑着摇头,元儿估计也不会再戴这款式的绢花了。 “姐姐要是喜欢,等过几天我画了花样,让人做些冬兰戴。”萧源道。 二姑娘笑着点头。 “灵偃,把我那衣服的绣样翻出来,给四姑娘送去。”萧源说道。 二姑娘一怔,萧源笑道,“她不是说自己会绣嘛?那就让她试试看好了。” 二姑娘哑然,灵偃在一旁气不过,嘟嘟哝哝的道:“女红本就是姑娘打发时间的玩物而已,哪家姑娘会真的整日整夜的做的针线,又不是那些小门小户的人家!” 以萧家的地位,萧源将来嫁的人家,无论是高嫁还是平嫁,想来婆家都不大会在意媳妇的女红的,毕竟萧家会陪嫁女红熟手过去,谁会要求当家大夫人女红熟练?至于高嫁,那就是入宫为后了,当了皇后就更不需要女红如何出色了。 “就你会说。”玉珥瞪了她一眼,捧着几个小匣子过来道:“姑娘,我刚刚还从里面翻出几盒你没用过的宫花,不如一起送过去?” 萧源往匣子里望了一眼,里面全是她不喜的镶珠嵌玉的大堆纱宫花,她望了玉珥一眼,玉珥捧着匣子垂目恭敬的站着。萧源失笑,有什么意思?真是小家子气!“都给她们送去吧。”这也是玉珥的好意,她不赞同,也不会反驳。 “是。”玉珥见姑娘没反驳,心里松一口气。 灵偃也跟着玉珥一起退下,出了房门就追上对玉珥道:“我跟你一块去。”待两人走出萧源的院子后,灵偃幸灾乐祸道:“我这就给她把绣样送去,看她能不能做出这么精致的绣活,哼!” “瞧你那上不了台面的样!”玉珥没好气道,“什么‘你啊’、‘她啊’的!那是姑娘!” 灵偃瞅着她手里的匣子不以为然道:“我们半斤八两!不然你怎么想着送宫花的?”那匣子宫花是自家姑娘新得,照着以往的惯例都是拿来送些不太相熟的外客的,哪里值得她那么兴师动众的翻出来,她根本就是想用来刺激四姑娘的。 玉珥笑得温柔,“我只是觉得姑娘拿些我们闲时弄的绢花送礼,稍微轻了些,加上这种宫花才够看,外头做的绢花再精致,和内造的宫花到底不同。” “你就装吧。”灵偃撇嘴,跟着玉珥往其他几位姑娘房里送去。 等玉珥和灵偃都走后,二姑娘对萧源道,“四丫头就是那性子,你别理她,回头我再去说说她。”二姑娘也没想到四姑娘居然这么胆大,或者说她不是胆大,而是无知。 萧源一笑,她挺能理解四姑娘的心情的,爹爹在十几年前,曾经在冀州当过三年官,四姑娘他们就是那个时候有的,是罕见的龙凤胎,那时候正好祖母一场大病,龙凤胎出生后,祖母就开始病愈了,所以祖母夸了四姑娘和四少爷是有福气的人,加上五姨娘的哥哥又救了爹一命,家里就认了这两个孩子,五姨娘也有了一个名分。 但那时候爹并没有把双胞胎送回江南,依然养在了冀州,在冀州任期满后,就回京了。那时双胞胎才出生不久,禁不起舟车劳顿,五姨娘就带着这对双胞胎留在了冀州,这么一留就是十二年,萧源估计要不是今年年初爹爹再次回冀州当官,这五姨娘母子三人这辈子都见不到爹了。 爹此次回冀州,随行的还有六姨娘母女,之后大夫人又把她和大姐、二姐带到了冀州,顺便把在京城的四姨娘母女也带过来了。又听说冀州还有一个五姨娘,就派人把他们母子三人也接来了。四姑娘在来萧家之前,肯定是唯我独尊惯了,一下子到了一个新地方,自己地位又一落千丈,也难怪心里会失衡。 之前四姑娘的一些小举动,萧源是懒得计较,古代女子出嫁早,姐妹们之间也处不了几年了,等她们嫁人后,能不能见面还是一回事呢,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能过就过去了。但这不代表 她可以纵容四姑娘一再冒犯自己,不然她在这个家就真的没话语权了,刘氏(大夫人)或许一直在等自己出手吧…… 萧源暗暗叹了一口气,多个继母真烦心,非要试探来、试探去的,“你费这个心思干嘛?找个嬷嬷去教她些规矩,等学好了再放出来不就行了。”那绣样就让她打发被关在院子里的无聊时间用吧。萧源偏头想到,过会让奶娘去吩咐嬷嬷们对四姑娘客气点,关几天就够了,她不是老巫婆,她们也不是容嬷嬷,更没兴趣当四姑娘的老师,教她如何为人处事。 二姑娘听到“嬷嬷、放出来”,顿时头皮一麻,在祖宅的萧家诸姐妹,除了萧源外,谁都尝过关在院子里,那种滋味,尝过一次,不会想再经历第二次的。二姑娘微微苦笑,也只有元儿才会一点都不在乎太太的感受,随口说这种惩罚方式吧?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993693、秘密投的霸王票^_^ ———————————————————————————— 很多读者文下都在嫡庶的关系,我这文是架空小白文,不考据,但在开坑的时候,关于嫡庶问题,我也稍微查了一点资料,跟大家分享、讨论下,也希望大家跟我一起八卦八卦(*^__^*)嘻嘻…… 我查到的资料是这样的,整个魏晋南北朝,对姬妾和庶子女都比较严苛,不像明清时期,庶子还有继承权,但在大环境下,南方和北方也有些不同。 北方,如读者所说的,嫡庶观念分的很清,《颜氏家训》上明确指出了, 第 4 部分 “河北鄙于侧出,不预人流,是以必须重娶。”很多家庭都是“嫡待庶若奴,妻御妾若婢”。 比如北朝,社会上出现严重的轻视庶子的风气。庶生儿子不予入流,不录家籍,甚至不被举养。但大家也知道,北朝比较特殊,唔,整个上流社会都盛行怕老婆……姬妾的地位非常卑微,所以这种风俗其实婚姻制度的体现。 有个宰相叫卢玄,生了五个儿子,但只有两个儿子计入族谱,剩下的三个因为庶出,族谱就干脆除名了。很多庶子因为“不预人流”,根本没有机会当官。史料上记载了好几个庶子,本身挺有才华的,但因为是庶子,一辈子不能当官,只能当个闲散人。 但凡事都有特例,比如说三国时期的将领钟会、西晋时期的阮孚都是史料上注明的庶子,但那些人依然是一生官位显达,并没有由于庶孽而遭到任何歧视。钟氏为颖川高门、阮氏为陈留士族,地望均属河南。 、 然而《颜氏家训》上也明确写出来了,“江左不讳庶孽,丧室之后,多以妾媵终家事”这段说就是说,南朝对庶子相对来说比较宽容,甚至有些人家让侍妾管家。 在《南齐书》中记载的褚澄,就是庶子,尚宋文帝女庐江公主,拜为吴郡太守,后官至左中尚书,官运亨通。南齐初年朝廷重臣王俭也是庶子,尚宋明帝女阳羡公主。查不到这两个公主是否为嫡出,但我想就算是庶出,好歹也是公主,嫁给嫡出的世家子是绰绰有余的,两人尚公主,一来是说明他们才干好,二来说明南方对庶子相对比较宽容。 王俭的孙子,王规也是庶出,他的叔叔还常说,“此儿吾家千里驹也”一个庶子能得家族如此重视,就算他再有才干,也是和南方士族不太重视嫡庶出生有关。 琅邪王氏还有一个叫王固的人,他的嫡母是梁武帝的妹妹义兴长公主,他本来是庶出,但还是被视为公主所生,得以封侯,难道这样善待庶子,会让公主伤心,让皇帝愤怒? 这样的例子,不仅王氏有,同样高门的谢氏、几个吴姓士族都有,大家兴趣的可以去查查看。这些资料可以看出南方士族对庶出的孩子,让庶出的孩子同嫡出享受一样受教育、当官的待遇,这些都不能算是特例了吧?家族对庶子都如此宽容,我想对庶女应该更宽容吧,毕竟女儿和儿子还是不同的。庶子如果没有嫡子,还有可能继承家业,而庶女不能继承家业,反而可以用来联姻。 我文里设定萧家祖宅在江南,是南方,所 以家里对庶子、庶女的态度相对来说,宽容许多,比如大姑娘、二姑娘在江南的时候,大部分时候还是和萧源一起受教育的,萧源也是叫她们姐姐的。还有以萧源所受的教育来说,她也不可能真正做到对待庶出的姐妹如奴婢一般。 、 当然南方士族,“不讳庶孽”不等于不分别嫡庶。嫡、庶之间在继承权方面差别还是很大的。 《世说新语》中写过,桓石虔就是庶子,家里人虽然也是叫他“郎”也就是少爷,但并没有被父亲承认身份,只是家人的尊称而已。《晋书》王恭传载,恭言“我有庶儿未举,在乳母家。” 这情况和萧家几位庶子女的情况类似,庶出的二子、四子下人也是叫郎君的,但那也只是叫叫而已,四郎君也就是四姑娘的弟弟,甚至没有到过江南祖宅,更别说是入族谱了。二少爷,他的情况稍微好点,因为他的姨娘是嫡母的陪嫁丫鬟,他从小在祖宅长大,但这并不代表他会有资格继承家业。 我这文里的三姑娘、四姑娘和六姑娘的情况,她们都是庶出,是女主的父亲四处为官时候留下的庶女,萧珣并没有把这几人带回去,就让她们跟着姨娘和乳母生活,有嬷嬷教导,但那些只是她们姨娘请来的嬷嬷,和萧家出来的嬷嬷是不一样的,所以相对来说,她们的教养要比从小养在祖宅的大姑娘、二姑娘差很多,萧源对四姑娘是不在意,而四姑娘把这种不在意当福气。三姑娘和六姑娘比四姑娘稍微好一点的就是,她们姨娘的眼界要比五姨娘的眼界高些,因为她们出生和五姨娘不同,这些我都会在文后说的。 萧源不可能和那些庶出的姐妹们一样,在书房里完全不顾身份的对骂,更不可能说出如那种“你是庶女,我是嫡女,我们身份不同”,因为她压根没这个感觉,她们本来就是不同的。只有自卑才会强调,萧源不自卑,所以她根本不会去想,也不认为四姑娘的地位会危及到她。所以对于四姑娘的有些挑衅,她会不在意,能过就过了,打个不是太恰当的比方,这和清代张英“让人三尺又何妨”这种感觉是差不多,站在了那个位置,就不会太在意某些得失了,因为他们不缺。几位庶女,她们相互看不顺眼,她们只会斗嘴,也只能斗嘴,而萧源不会参与这种事,但如果她有需要了,就会直接差遣嬷嬷去教训四姑娘,这就是身份上的差距。 、 有人说我文里有写嫡庶不分、宠妾灭妻,嫡出子女和庶出子女是一样地位,我看了我发的这几章,看了几遍都没看出来我写过这种 事,或许你们看的不是我的文吧。 、 有读者举几个皇帝的例子,说是皇帝的生母不得册封,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我想直接在留言下回复你的,但是似乎jj抽了,我只能在这里说一些。你举得例子都是庶子当了皇帝的史实,这也算是抬高了庶子的地位吧? 李陵容、荀氏是外族人,谢玖出生屠夫之家,周贵人生平我没找到,但这些人有个共同点就是她们从一开始就是妾的身份,那时代妾本来就不能扶正,但并不代表她们是庶女,当然她们的出生,估计有些应该是嫡女吧,她们的父亲应该没法子养小老婆…… 而我文里没有出现让庶子继承家业,让姨娘扶正的内容,甚至没有姨娘和正室对喷,所以这些例子,不知道跟我文有什么关系?至于萧家庶女嫁给皇子当正妻,==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有写这个情节呢 嫡就是嫡,庶就是庶,这点我文里写的很明白,我是说过,嫡女、庶女区别没有庶子那么大,在利益前提下,嫡女可以当妾,庶女也可以当皇后,历史上的确有这样的记载,就算是特例,不是也出现了吗? 、 还有花开亲亲说姨娘的排行不对,说是正室和姨娘不应该相提并论,我回复过了,但似乎看不到我回复了,这里重新写一遍,关于姨娘叫法问题,我跟一个朋友讨论过,我们的都认为,姨娘不应该说大,不是说这和正室相提并论,而是要避开这个“大”字,就跟避讳的感觉差不多,不知道我想的对不对。我不是不想改成姓氏,但是想想要想五个姓,写的时候还要不弄错……好难啊o(╯□╰)o 、 唉,突然觉得考据好沉重啊,人家这篇文明明只是架空小白文嘛,打滚~~~还有jj抽的好厉害啊,呜呜,我都不能看大家留言了,自己回复的东西都看不到,太讨厌了 5、教妹... 六姑娘从书房出来后,就让丫鬟捧着笔墨纸砚去了刘夫人房里。刘夫人每次去禅恩寺进香的时候,都会带上一卷新抄的地藏经去菩萨面前供奉,目前这经书是大姑娘在抄,因夫人夸她字写得好看。六姨娘寻思大姑娘年纪也不小了,这两年肯定就要出嫁了,就让六姑娘苦练毛笔字,没事就跟着大姑娘一起去刘夫人佛堂里抄佛经,六姑娘苦练了几个月,一手小楷不说端庄,已经可以见人了。 “容先生就是今早起来有些腹泻,吃上了一副药睡了一觉,现在精神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估计休息上 两天就能恢复了。”派去查探先生病情的仆妇隔着帘子在外间对正在念佛的夫人禀道。 “你让厨房做些好克化的吃食给容先生送去,几位姑娘不是让人熬了银耳汤吗?你也一并送去,就说是姑娘们的心意。”刘夫人放下手中的佛经吩咐道。 “是。”那仆妇领命下去。 刘夫人下方六姑娘正在抄经,听刘夫人这么一说,放下毛笔,给刘夫人端了一盏蜂糖灵芝茶道:“太太,还是二姐想的周到,不然我们就听了三姐、四姐的话,直接派人去先生那里就闹笑话了。” “哦?你二姐说了什么?”刘夫人接过灵芝茶漫不经心的问。 “当时四姐说要让丫鬟过去探望先生……”六姑娘一边给刘夫人揉腿一边将书房当时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末了她还仰头笑道:“四姐还夸了五姐房里的丫鬟手巧,那么漂亮的衣服都做得出来呢。” 刘夫人微微一笑,轻啜了一口茶水,并不接话,大姑娘低头专心致志的抄写经书,似乎对外界发生的一切事都全然不知。 六姑娘等了一会,见太太没说什么话,心里忐忑,面上也隐约露出了惧色,就怕太太责怪自己多话。 刘夫人休息了一会,见大姑娘也把经书抄好了,便道:“时辰也差不多了,你们都下去吧。” “是。”六姑娘松了一大口气,和大姑娘一起退下了。 两人出门后,六姑娘忐忑的望着大姑娘,“大姐,太太生气了吗?” 大姑娘暗忖这六妹聪明是聪明,就是心术不正,爱走些旁门左道,这些——到底不是正道!她想了想劝道,“太太没生气,只是以后这些事你不用特地说给太太听。”太太难道还会不知道书房发生的事?再说让太太厌恶四姑娘又有什么用?太太什么事都决定不了! “但是——”六姑娘有些迟疑,这样不是就可以让太太更厌恶四姑娘了吗? 大姑娘叹了一口气,从她来冀州至今,六姑娘一直很依赖自己,两人的姐妹缘分也是天生的,她年纪还小,有些事现在教起来还来得及,她拉着六姑娘的手,“六妹,我们虽然是姑娘家,但也要做到心胸磊落,有些事只要用眼睛看,用心记下就行了,不用说出来的。你想不然为什么我们有一双眼睛、一对耳朵,却只有一只嘴巴呢?四姑娘再不好,也有太太来教……”大姑娘一边走,一边低声教导着六姑娘,她们还算幸运的,五妹的性子宽厚大方,是拿她们当姐妹看待,不然她们 的日子才是真正难过呢! 六姑娘听得似懂非懂,但依然牢牢的把大姑娘的话记在心里,姨娘说了,大姑娘是长公主养大的,比她不知道要聪明多少倍,她和自己说过的话,一定要牢牢记在心里! 等大姑娘、六姑娘走后,刘夫人慢慢的放下来茶盏,轻言细语的吐出了一句话:“真是上不了台面的蠢东西!”就为了一件衣服,争得连姑娘家的体面都不顾了。 吴嬷嬷上前给刘夫人捶肩,柔声劝道:“夫人,姑娘们都还小,慢慢教就是了。五姑娘的那件衣服的确让人看着就眼热。” 刘夫人放下茶盏,用帕子按着嘴角道:“你以为五姑娘身上那件衣服是普通的绣娘能做出来的?” “五姑娘那衣服很珍贵?”吴嬷嬷惊讶的问道,她是刘夫人的贴身丫鬟,五姑娘身上那件衣服,她虽没怎么仔细打量,但瞅着也不过是普通的绣花小袄吧?“五姑娘领扣上的那颗蓝宝石可真是少见。”吴嬷嬷补充道,那么透亮无暇的极品蓝宝石,一颗就够一般人吃喝一辈子了,寻常人家就是有钱买不到这么好的宝石。夫人陪嫁中也有一颗这样的蓝宝石,是老夫人送给夫人压箱底的宝贝。 “你看那套绣花,线分的多细?那花瓣一层层叠上去,就算是熟手一天也顶多绣一两朵而已。”刘夫人缓声道,“别看她穿在身上是一色的,里面深深浅浅起码分了十来色,不然那么深的宝蓝色一色绣下来,再好看纹样都绣闷了,这样的绣娘,就是我们家也没有。” “啊。”吴嬷嬷小小的惊呼一声,刘家虽比不上萧家尊贵,可到底也是大姓士族,总不至于这么大一家子的绣娘都比不上五姑娘身边的那几个绣娘吧? “这本来就是苏绣技艺,我们家绣娘以蜀绣为主,不会也没什么稀罕的。其实最有意思的是五丫头那件衣服的剪裁。”刘夫人轻笑一声。“我仔细瞧了瞧她那身衣服,身上几乎看不出任何拼缝,真不知道那裁缝是怎么做出来的。” “夫人要是喜欢,同五姑娘说一声,五姑娘一向孝顺,定会把剪裁的法子告诉你的。”吴嬷嬷这才想起五姑娘的生母临安县主是江南大族吴郡顾氏的嫡女,想来陪嫁几个巧手的江南绣娘不是难事。 “不用了。”刘夫人摇了摇头,打扮的再漂亮又如何?她又不是那些以色事人的姨娘! 吴嬷嬷见夫人心如死灰的模样心里暗暗心酸,成亲那会,老爷也做得很狠心了,难怪夫人到现在都那么难受!她强撑起精神打趣道, “要是这样的话,四姑娘不是做不来那件衣衫了?” “衣衫?”刘夫人嘲讽一笑,“五姑娘性子敦厚,肯定会让小四如愿的。”不过一顿敲打也是难免的,身份不同,处事方式也不同,小四可以闹笑话,萧源绝对不会做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事。刘夫人抿了抿发髻,现在就是看她用什么方式敲打这对母女了。想来应该不会亲自出面吧?不然就是笑话了! “你说老爷怎么好端端的突然提起了大姑娘的婚事?”刘夫人斜着身体靠在软枕同吴嬷嬷闲话。原来今天早上萧珣来刘夫人房里用膳,是同她商量大姑娘的婚事。 “大姑娘今年也不小了,都十五岁了,现在定亲,等过完及笄,三书六礼走完,差不多都十七了,那时候嫁人刚好!等过了十八想嫁人就难了,老爷会着急大姑娘的婚事也是常事。”吴嬷嬷说道。 刘夫人对吴嬷嬷的话不置可否,“卢大郎君的事王福打听清楚了吗?”王福是吴嬷嬷的男人,刚刚萧珣同她说过这件事后,她就让吴嬷嬷遣她男人出门打听卢家了。 “打听到了,那位卢大郎君是范阳卢氏嫡系三房的嫡孙。”吴嬷嬷说道。 “范阳卢氏的嫡支嫡子?”刘夫人微微挑眉,“怎么回事?”她原本还以为这位卢大郎君只和范阳卢氏沾边而已,想不到居然是范阳卢氏嫡子。范阳卢氏的嫡 第 5 部分 子怎么会想到娶庶女呢?哪怕大姑娘是萧家庶长女,又是长公主养大的。 “我都让王福打听清楚了,大姑娘说亲的那位郎君,祖父是卢氏现任家主的嫡亲三弟,只可惜三十不到就去世,只留下两个嫡子。次子就是卢大郎君的父亲卢老爷,可惜卢老爷也是三十不到就生病去世了,只留下一子一女。卢老爷的娘子出自荥阳郑氏,卢老爷去世后,因舍不下儿女,就没有改嫁,把卢郎君独自抚养成人。” “听说这位卢大郎君才学极佳,本来早该成家立业了,但之前卢郎君的祖母崔老夫人身体不好,卢大郎君就弃了学业,同郑娘子一起,在崔老夫人身边日夜侍奉。后来老夫人去世,他又在老夫人墓旁结草为庐,守孝了一年,是范阳出名的大孝子。只可惜郑娘子为了供卢郎君读书,把自己的陪嫁都用的差不多了,实在无力置办卢大郎君的婚事,才把卢大郎君的亲事耽搁了下来。”吴嬷嬷把自己打听的事一一说了出来。 “卢大郎君现在是老爷府上的主薄之一,为人忠厚勤恳、心细如发,又侍母至孝,来冀州半年就靠俸禄租了一间民居,把母亲和妹妹都接来了。”吴嬷嬷说,“老爷还给了卢大郎君两个丫鬟,让她们伺候郑娘子呢。” “那卢大郎君今年几岁了?”刘夫人问。 “三十二岁。”吴嬷嬷又想了想,补充道,“据说卢郎君因为读书太用功,还渺了一目。”她也想不通老爷怎么会看上一个不能当官的女婿,大秦明文规定,身患残疾者不得入仕,哪怕是士族也一样! “难怪。”刘夫人恍然,原来是这般情况,难怪范阳卢氏的嫡子嫡孙肯娶一个庶女,这门亲事倒是被大姑娘捡来的,“他把妹妹也接来了?难道他妹妹一直没嫁人吗?”卢郎君都三十二了,他妹妹年纪再小,也起码二十五岁以上了吧? “嫁人了,但前年守寡了,见郑娘子没人伺候,就回娘家伺候老母亲了。”吴嬷嬷说。 “有生过孩子吗?”刘夫人有些疑惑,卢郎君这般的不好娶妻,卢娘子这样的,寡妇再嫁很容易吧? “没有。” 刘夫人想了想,对吴嬷嬷吩咐道,“你去给郑娘子递个帖子,说是我约她去禅恩寺进香。”了解下未来的亲家的脾性也好,刘夫人虽说看不上几个庶女,可她们要是嫁的不好,或者在婆家闹了什么笑话,丢的也是她和萧家的脸。 “是。” 刘夫人同吴嬷嬷说了一会话后,就觉得有些倦了, 刚想歪在炕上躺一会,就听门口有人来报,说老爷派人送东西过来。 6、羊乳... “你去看看老爷有什么吩咐。”刘夫人已经脱了衣服,散了发髻,疲懒动弹,听说是萧珣随身僮儿送来的东西,忙起身穿上衣服,让僮儿隔着屏风回话。刘夫人问:“老爷送了什么过来?” “回夫人,老爷遣人从外头找了几头奶羊过来,老爷说羊乳润心肺、补肺肾气,比牛乳要好很多,以后家里还是吃羊乳吧。”僮儿在屏风外恭敬的说。 刘夫人微微一怔,“羊乳?好端端的送羊乳来干嘛?”萧珣爱喝牛乳,家里一直在喝牛乳,从没变过。她心里疑惑,不过嘴上还是道:“你回老爷,就说我知道了。” “是。”僮儿又静候了片刻,听刘夫人没说话,就退下了。 吴嬷嬷上前再次伺候刘夫人卸妆,“夫人,羊奶温和滋补,又比牛乳更容易克化,是难得好东西,想来老爷是体恤夫人理家辛苦,才派人找这几头奶羊过来的。” 刘夫人可不信吴嬷嬷那套安慰自己的说辞,她要真这么想,就是自作多情了!牛乳……羊乳……她突然想起今天早上萧源那碗几乎没动过的牛乳,羊乳比牛乳更好克化?她嘴角一挑,冷哼一声,“就照着老爷吩咐的,晚上给姑娘们一人送一碗羊乳过去,五姑娘那边要特别多一点。” “是。”吴嬷嬷应了。 刘夫人道:“我乏了,要躺一会。”吴嬷嬷忙上前把刘夫人身上的配饰取下,让她躺下,临睡前刘夫人对吴嬷嬷说道,“大姑娘都到了说亲的年纪,下面几位姑娘年岁相差也不大,是该让人教教她们规矩了,过几天你把武嬷嬷从庄上接来,毕竟在家当姑娘和当人家媳妇是不同的。”那几个养在外面的丫头也实在太不像样子了! “是。”吴嬷嬷应了一声,就看到门外有个婆子正冲着她挤眉弄眼。吴嬷嬷疑惑的走过去,压低声音道,“什么事?夫人刚睡下了。” “嬷嬷,刚刚四姑娘那里……”那婆子低低的同吴嬷嬷说了刚才发生的事。 吴嬷嬷听得一怔,随即忿忿不平起来,派嬷嬷教导姑娘,明明是刘夫人才能做的事!这五姑娘做的也太过分了! “什么事?”刘夫人闭着眼睛问,“四丫头又闹什么笑话了吗?”她隐约听到了“四姑娘”、“院子”,还以为四姑娘又闹什么笑话了呢! 吴嬷嬷迟疑了一会,上前低声道:“刚刚四姑娘院子 里去了一个嬷嬷,那嬷嬷进院,就把五姨娘撵了出去,让人把四姑娘的院子封了,说是要教导四姑娘礼仪。”她顿了顿,低声道,“那嬷嬷没说是谁派来的。” “你也不用遮遮掩掩的,除了五丫头,家里还有谁能指使得了那些嬷嬷?”刘夫人睁眼冷然道,之前在萧家的时候,她也派人打听过萧源,家里无人不说,五姑娘是个敦厚人,又见她对几个庶出的姐妹那么好,原以为这丫头当真是面嫩心软,好拿捏的,却不想她一出手就这么狠,之前真是小看她了! 吴嬷嬷不敢附和夫人的话,只敢小心翼翼的问,“夫人,要不要我去四姑娘院子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直接告诉大家,这些嬷嬷不是我派来的吗?这样岂不是枉费了五姑娘的一番好意?”刘夫人瞪了吴嬷嬷一眼,冷笑连连,她是不是应该感谢萧源还给自己留了面子,没让嬷嬷说是谁派来的? “夫人——”吴嬷嬷低低的叫了一声,刘夫人闭了闭眼睛,翻了个身,面朝里面道,“罢了,反正她的事,我也管不着,你先下去吧。”她取下手腕上的佛珠,一手轻轻转着佛珠,一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忍下这口气,反正萧源这丫头今年也十岁了,在家也留不了几年了。 “是。”吴嬷嬷见刘夫人睡了,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等晚上姑娘们用过晚膳,来夫人房里请安的时候,萧家的姨娘都在夫人房里伺候着,四姨娘正在陪夫人玩双陆,两人脸上都带着笑,显然是四姨娘让刘夫人赢了一笔。四姨娘是萧珣前任上峰赠与他的,原是上峰家养的舞姬,姿容娇媚、体态轻盈、舞姿婀娜,一向颇得萧珣宠爱,还生了三姑娘。五姨娘眼眶红红的,怯生生的站在六姨娘身后,一反往常八面玲珑的模样。 夫人下午歇了一个时辰,精神正好,见大姑娘头上簪了一只模样时新的堆纱宫花,含笑夸道:“大姑娘今天戴的这只宫花模样挺别致的。” 大姑娘平时寡言少语,刘夫人极少夸奖自己,今天不防刘夫人这么一夸,脸一红,但还是起身大大方方回道:“太太过奖了,这只宫花是我昨天新作的。”说着就要让丫鬟让人把头上的宫花取下给太太过目。 刘夫人摆手道:“不用取下来了,这样看着就挺好的,我小时候也喜欢自己弄些花儿、粉儿,姑娘们年纪也都渐渐大了,是该好好打扮了。”她扭头吩咐吴嬷嬷道:“你去把我那对蝴蝶点翠金花钗取来。” “是。”吴嬷嬷应声下去 ,不一会捧了一只小匣子过来,里面正是一对金钗和几盒内造的胭脂水粉。 吴嬷嬷将东西递给大姑娘的奶娘收好,刘夫人吩咐道:“这几盒水粉你也学着用起来吧,虽说有人喜欢天然去雕饰,可姑娘家太素净也不好。” “是。”大姑娘在三姑娘、六姑娘羡慕的眼神中,屈身道谢。大姑娘的生母二姨娘,原是萧老夫人房里的丫鬟,只生了大姑娘一个女儿,失宠已久,自己日子过的苦巴巴的,更别说对大姑娘有什么补贴了。除了姑娘们都有的衣服佩饰外,大姑娘平时穿戴一向是几位姐妹中最素净的。 刘夫人见两人上不了台面的样子,心里暗暗叹气,心中越发肯定了,等武嬷嬷来后,让她好好教导下这两人,什么是规矩,省得出门给她丢脸。早知道这些人这么上不了台面,她也不装贤惠接她们过来了!刘夫人想起自己带这些庶女过来时,萧珣冷淡的神色,嘴里泛起了苦味,连带心情也有些恹恹的,没了说话兴致,让吴嬷嬷给余下几位姐妹一人两朵时新的小宫花后,就让大家散了。 姨娘们自然是要留下伺候刘夫人休息后,才能离开。五姨娘眼见萧源要离开,顿时急了,上前一步刚下说话,就被六姨娘不动声色的拦下了。六姨娘恼怒的瞪了五姨娘一眼,她自己找死,别拖累她们这么多人!五姑娘也是你一个姨娘可以随便拦下的,再说现在还在太太房里呢!五姨娘也知道这事急不来,只得硬按下心焦,接过小丫鬟递来的恭桶,去净房洗干净。 萧家五姐妹刚出了刘夫人的院子,三姑娘就羡慕的对大姑娘说:“太太对姐姐可真好。”三姑娘不是看中这对金花钗,而是羡慕大太太对大姑娘另眼相看。 “三妹再大些,太太也会给你这些首饰的。”大姑娘面带笑容,心里却隐约有着忧虑,夫人对她一向不冷不热,怎么一下子又送自己首饰又送胭脂水粉呢? 萧源已经从三哥那里知道了大姑娘即将订婚,但并不知道那郎君的具体情况,现在的情况她也不好多嘴,就先回房休息了。萧源住在以前专门为原配顾夫人留下的正院。三姨娘因生了一子一女,又是顾夫人的陪嫁,刘夫人格外善待她,就让她和二姑娘住在离萧源最近的一个小院里,以方便她伺候萧源。 萧珣二十四岁离家当官,就一直在各地辗转,萧珣的元妻顾纹身体虚弱,并没有跟萧珣去任上,故生在江南的大姑娘是由萧家老夫人养大的,二姑娘和萧源是由萧家太夫人和顾纹养大的,而三姑娘、四姑娘和六姑娘因生在任上,萧 珣也懒得把几个庶子女送回去给妻子添乱,就让几个姨娘和乳母养着。后来顾纹去世,萧珣续娶的夫人刘氏入门一年不到,之前又一直在江南,也一直没把零散在外地的庶子女接回来。直到三个月前,萧家六姐妹出生至今,才算正式团聚了。 萧源进房祝氏就迎了上来,“姑娘,你回来了,热水已经备好了。”萧源在江南每天沐浴惯了,到了冀州后大少爷特地为她造了一个暖房用来沐浴。 玉珥端了一盅热气腾腾的羊乳进来道:“姑娘,今天厨房送了新鲜的羊乳过来,你早上又可以喝羊乳白芝羹了。”姑娘打小就身子虚,每次一吃就牛乳,就会胀气。在江南的时候,吃的都是比牛乳更好克化的羊乳。来了冀州后,家里都是吃牛乳的,她一直吃不惯,就干脆停了乳品。 萧源疑惑的问:“哪里来的羊乳?”家里除了她之外,其他人都爱吃牛奶,怎么会突然冒出羊奶来呢? “是今天老爷问老身,姑娘怎么不肯吃牛乳,老身就说姑娘在家只吃羊乳。想不到老爷晚上就把奶羊找到了!”祝氏欣喜的说,“姑娘,老爷还是疼你的。” 萧源嘴角一抽,她当然知道爹疼她!“奶娘,你这么一说,就又劳爹爹费心了。不吃就不吃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祝氏道:“姑娘,这要是在别人家里,你自是客随主便,可你如今在自己家里啊!羊乳可是大夫再三吩咐不能断了的,这又不是珍贵的东西,老爷吩咐一句就有了。父女间哪需要那么客气?” 萧源道:“不过一点小事,哪里值得这么兴师动众的。”再说这几天下那么大的雪,冀州肯定多了不少灾民,爹爹和大哥现在肯定忙得焦头烂额了,她就算想吃羊奶,也不急在这一时。她问祝氏:“奶娘,家里还有杜仲吗?” “有。”祝氏说。 “你让苏嬷嬷熬碗猪腰炖杜仲汤给爹和哥哥送去。”萧源道,“他们可能几天没睡了。”这道药膳是专门给熬夜的人滋补用的。 “是。”祝氏依言退下。 “等等。”萧源又拦住奶娘道,“爹爹可能不在府里,你先派人去问问,要是在官府里,就让苏嬷嬷处理干净,放好调料,让人在官府厨房里炖。” “是。”祝氏眼底浮起欣慰,姑娘想的是越来越周到了。 萧源舒了一口气,靠着软垫上想,明天去问问三哥,有没有什么她可以帮忙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秘密、不药、 跳舞兰、欣欣投的霸王票^_^ 问下更新时间,大家觉得我是早上更新,还是晚上更新比较好? ———————— 萧珣,女主的父亲; 顾纹,女主的亲娘,萧珣的原配,生大郎君、三郎君、女主; 刘氏,萧珣的填房,目前无子; 二姨娘,生大姑娘; 三姨娘,生二郎君、二姑娘; 四姨娘,生三姑娘; 五姨娘,生四姑娘、四郎君; 六姨娘,生六姑娘 这样写,大家会不会觉得清楚点? 7、木屐... 进了冬日后,冀州的大雪几乎没停过,鹅毛大雪在黛瓦青砖上,覆了一层又一层,一眼望去,满目尽是雪白。萧家的仆役们,自入冬后每日三更不到就起身了,忙着清扫走廊和屋顶的积雪,以免夫人、姑娘们被积雪滑倒。 “快点!快点!天都快亮了!你们还磨磨蹭蹭的!”一名管事媳妇叉腰站在抄手游廊内呵斥着。 “踏踏”的清脆的脚步声传来,那仆妇转身远远瞧见一行人走来,脸上不由堆起了谄媚的笑容,点头哈腰的迎上为首的两人,“四姑娘,五姨娘。” 下人们纷纷上前给两人请安,那仆妇弯腰陪笑道:“天还没亮透呢!五姨娘您怎么不让人给你提上两盏灯呢?您身子还没好吧?要不要老身让给你提盏暖炉暖暖身子?” 五姨娘大病初愈,脸色还略显苍白,神色有些憔悴,但这样的憔悴,非但没让她的清丽姿容有丝毫的减色,反而更增加了几分 第 6 部分 柔弱可人气质。她对仆妇微笑道,“不劳嬷嬷费心了,这几天天气这么冷,外头定是多了许多灾民,夫人昨日还说要捐米粮给禅恩寺呢!家里能省就省着点。” “夫人就是宅心仁厚!”那仆妇连声夸耀,“真是姨娘和我们下人的福气啊!” 五姨娘闻言笑容一僵,四姑娘大怒,这些贱奴也敢把自己和姨娘相提并论!五姨娘见四姑娘眉头一竖,嘴巴微动,暗道不好!连忙将她拉住,低声道:“你还想关进去不成?” 四姑娘足足被关了十天才放出来的,这十天里五姨娘就是想给她送饭也送不进去,根本不知道四姑娘在里面遭遇了什么。她也想过找老爷说情,可这几天老爷一直很忙,几乎整天留在官署不回来,难得回来也是和两个新得的番邦金发舞姬混在一起,除了去过一次夫人院子外,都没踏过入内院。 好容易熬到四姑娘出来,五姨娘都人受了一圈,四姑娘倒是没瘦,反而胖了些,面色也红润,身上没任何伤口印子,就是神色有些恹恹的,问她那些嬷嬷待她如何,她也不肯说,就是一连好几天晚上没睡上一个安稳觉,心疼的五姨娘搂着她哭了大半夜。 想起那十天非人的日子,四姑娘眼眶一红,“姨娘,我想回家,我不想待在这里。”她不懂为什么自从到了老爷家里后,她的生活就全变了,姨娘以前老是叨念着老爷的好。每次舅舅带她出门玩的时候,她就想着要是老爷来冀州,也会跟舅舅一样疼爱她吧?会带她去街上玩耍,看花灯…… 可她到了萧家这么多天,就那天吃早饭的时候见过老爷一面外,四姑娘就只在花园里远远的见过几次老爷。虽然老爷看上去一点也不凶,脸上也总是带着温和的笑意,可四姑娘甚至都不敢看他一眼,“姨娘,我想外婆——” 五姨娘听到女儿的话,先是心里一酸,又听到“外婆”两字,脸色急变:“闭嘴!”她一时性急,没控制音量,不仅把四姑娘吓得一愣,伺候着的下人也愣了愣。五姨娘自觉失言,勉强笑道,“好孩子,我知道你想着在吴郡和彭城的外祖母,等哪天回到了祖宅,就有机会去给她们磕头了!”萧珣嫡妻顾纹出自吴郡顾氏,继妻刘氏出自彭城刘氏,都是高门显贵,两位老夫人目前也都健在,故五姨娘才有这么一说。 四姑娘从小也是由嬷嬷教养长大的,这些最浅显的道理还是知道的,可那仅是知道而已,五姨娘的娘家人是她从小叫惯的,也是最疼她的家人,萧珣没来冀州前,没人会去费心纠正她这种错误的叫法 ,横竖不过一个不被家族承认的庶女而已,直到十天前……四姑娘恨恨的咬了咬牙,这份羞辱她迟早要找回来! 五姨娘一直以为是太太派人把她关起来的,四姑娘心里清楚,关她的人根本就是萧源!四姑娘思及那十天的羞辱,心中恨极,然而让她更恨的是,萧源对她的方式!自己只因一句话冒犯了她,她居然就一句话也不说的派下人来折辱她,这根本就是主人对下人的训斥方式!同样是老爷的女儿,难道就因为她是嫡出,就可以这么糟蹋人吗! 五姨娘不知道女儿心里所想,怕说话久了耽搁了时辰,拉着神色变幻不定的四姑娘焦急的往刘夫人的院子赶去。等五姨娘同四姑娘来到夫人房里的时候,刘夫人已经穿戴整齐,萧家的其她姑娘、姨娘们也早到了。 四姑娘看到萧源的时候,身体微微一颤,随即又挺了挺腰,忿忿的瞪了萧源一眼,五姨娘见了差点没晕过去,忙用力的拉着四姑娘,快步上前给夫人磕头请罪,木屐踩在青砖上的声音越发的响亮,“都是妾身来晚了,耽搁了夫人的行程。” 刘夫人端正的坐在上方,先让仆妇把四姑娘扶起来,“姑娘在家是娇客,又不没什么大事,不用跪来跪去的。” “多谢太太体恤。”四姑娘由仆妇扶着,朝刘夫人福身后方站在二姑娘旁边,神色恭敬而柔顺。 刘夫人看着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十天的紧闭也不是没效果的,以前是真傻,现在好歹知道掩饰一下了。 “夫人,牛车都备好了。”吴嬷嬷进来禀道,“大郎君、二郎君、三郎君也在门口候着了。” 刘夫人望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五姨娘和声道:“你要是身体不舒服,就不用去了,省得又折腾出病来。” 五姨娘道:“多谢太太体恤,妾身身体已经好了,不碍事的。”家里五位姨娘中,刘氏对她的态度是最好的,连先夫人的陪嫁丫鬟、生了二郎君的三姨娘也比不上。若是之前五姨娘对这份“好”还有一点沾沾自喜的话,现在她剩下的就只有惶恐了!甚至在听说萧珣最近极宠一对双生番邦舞姬之时,她也没了先前吃醋的心情,有的只是松了一口气! 刘氏并不得宠,这是所有萧家人的共识,成亲之日,萧珣所作的举动就代表了一切。正是这份不得宠,让五姨娘有了一份奢望,甚至把刘氏对自己的客气视作了理所当然。毕竟她是萧珣所有姬妾中,身份最高的,其她人不是奴婢就是舞姬,而她是良家子,哥哥又是老爷的救命恩人。 可随着她在萧家的日子渐长,她就越来越绝望了!尤其是在四姑娘被关起来后,五姨娘就彻底明白了,即使刘氏不得宠,即使是她生了儿子,而刘氏迄今无子,刘氏都是萧家的大夫人,是可以随意决定她和四姑娘生死的人。 “我们走吧。”刘夫人见她坚持,也没在多说什么。 吴嬷嬷忙上前扶住刘夫人。每次去礼佛前,刘夫人总是不用早膳的,萧家众人也习惯了。五姨娘慌忙的让开身体,但没夫人的吩咐,她不敢起身,刘夫人在跨过门槛的时候,对五姨娘说了一句,“起来吧。” 五姨娘松了一口气,由丫鬟扶着起身,六位姑娘跟着刘夫人身后,随后是姨娘们和一大堆的丫鬟仆妇,一行人穿着木屐走在青石板,寥寥无声。五姨娘脸皮紫涨,抬起的脚怎么也迈不出去。在萧家,别说是夫人、姑娘们了,就是丫鬟仆妇,都能穿着木屐在青石板上走的悄然无声,这就是士族大家,绝非一般的暴发户可以比拟。 萧家五位姨娘中,二姨娘、三姨娘是家生子,规矩是从小学的。四姨娘虽说身份低微,可也是高门养出来的舞姬,这点规矩还是是懂得。六姨娘是萧老夫人的远亲,打小就跟着老夫人,礼仪自然也是手到擒来的。 只有五姨娘,她父亲原本只是一个贫农而已,家中温饱都不能保证,平时能给女儿穿双草鞋已经是极限了,怎么可能训练女儿用木屐走路无声这种没用的礼仪?要不是她的哥哥为了救萧珣而死,他们家也不可能一跃成为冀州的富户,她也更不可能成为萧珣的妾室。五姨娘犹豫再三,最后还是让两个壮实的婆子半扶半抬的走了出去,好歹这样木屐落地的声音还能轻点。 萧家六姐妹今天穿着一色的衣服,上身着白底红梅小袄、□系亮红的石榴裙,项上戴着金项圈,外披大红斗篷,衬着外头的雪景,真是说不出的惊艳!唯一不同的是,萧源身上穿得是缂丝小袄,而其她姐妹穿得是绣花小袄。 别说下人了,就是连刘夫人也站着看了好一会才笑道:“看来我以后是要让人多做些新衣服了,瞧这几个丫头穿着多漂亮啊!” “让夫人费心了。”二姨娘说。 “今天就让大姑娘、四姑娘、六姑娘,二姑娘、三姑娘、五姑娘坐一车。”刘夫人道。萧家姐妹众多,出去上香的时候,定然是坐两辆车的,以前都是按年纪排的,之前发生那件事后,显然不适合让四姑娘和萧源坐一辆车。刘氏去佛寺是为了求子,不想多添纠纷。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秘密、雪落听风、7879346投的霸王票^_^ 下章哥哥就要出来了,男主在下下章出来吧 8、惊魂(上)... 萧家的牛车比寻常的牛车要大些,分了内外两层,外间可以跪坐一个伺候的丫鬟,内里是姑娘们休息的地方,车里不意外的已经早早的烧好了炭火,温度适宜,三人上车后,先把厚重的斗篷脱下递给外间的丫鬟,各自选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坐好。 萧源上车就随手把脖子里的金项圈丢到了藤萝筐里,这金项圈是实心的,又镶嵌了不少珠玉宝石,挂在脖子里沉甸甸的,若不是要出门,她才懒得挂呢!二姑娘素知她的脾气,平日在家的时候,萧源一向是能不戴就不戴的首饰,让丫鬟把金项圈用帕子包了收好,一会下牛车的时候还要戴上呢。 “幸好今天没下雪。”三姑娘举手哈了一口热气,“不然都不好走。”她也嫌金项圈挂着沉,让丫鬟帮她取下了。 二姑娘笑着给萧源倒了一杯热热的不放糖的红枣茶,又给三姑娘倒了一杯温温的加了红糖的红枣茶才道,“昨天太太特地让人看过天气了,确定了不下雪才带我们出来的。”说着又将几碟素点推到了两人面前,夫人上香前是滴水不沾的,但她不会强迫姑娘们陪她一起饿肚子,故牛车上下人们总会放上几碟素点。 三姑娘接过茶水,好奇的问,“二姐,江南也下雪吗?”她生在冀州,养在京都,对一直让今上留恋不舍的江南十分的好奇。至于那几碟素点,她看都没看,她早上是被姨娘喂得饱饱得才出门的。三姑娘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四姨娘可不会让女儿空着肚子出门,萧源也从来不在早上吃糯米糕。 “江南冬天冷的时候也会下雪,但没冀州那么多,顶多一两天而已,雪不过两三天就化了。”二姑娘拿出了针线,准备靠绣花打发时间。 三姑娘不喜欢绣花,无聊对着案几上的小香炉发呆,不一会眼睛就眯起来了。萧源对绣花兴趣也不大,更不喜欢在颠簸的牛车里绣花,那是对眼睛和手指的双重折磨!见车上有香炉,知道三姑娘也爱玩香,便对三姑娘说:“三姐,还有一会才到禅恩寺呢,不如我们熏帕子玩吧。” “好啊,你熏什么香?”三姑娘一听熏香就来了精神。 “是栀子香,香片是用檀香做的,也带了一点檀香味。”萧源从暗藏的八宝格里取出一块香饼,放在一银碟子,然后用火折子点燃。 三姑娘拍手笑道:“栀子又称佛花,今天用这香到也应景。” “是啊。”萧源打开香炉,里面干干净净的,萧源满意一笑,将自制的香灰倒了进去。 “五妹,你这个香灰是檀香灰吗?”三姑娘对香道很感兴趣,就可惜四姨娘不懂此道,没法子教她。 “不是,我喜欢用松针煅烧后粉末当香灰。”萧源用火箸夹起已经完全烧红的香饼,把它浅浅的埋在香灰中,又用火箸在香灰上,轻点了几个小孔,才从荷包里取出一片香片放在银碟子上,再把银碟子放在香饼上方,扣好香炉盖。三姑娘托腮看得津津有味,还不时的问萧源几个自己不清楚的问题,萧源一一耐心答了。 香炉里的香料,在炭火慢慢的煨烤之下,栀子混杂着淡淡的檀香味,渐渐的通过香炉四周的孔洞缓缓的溢出,萧源将一个竹篾附在香炉上,对三姑娘道:“可惜现在牛车里,倒了热水我怕弄翻了,不然就人弄点热水来了。” “为什么要弄热水?”三姑娘好奇的将自己的帕子盖在竹篾上熏香。 “香毕竟是用炭火慢慢煨烤出来的,就算再小心,也会带了一丝烟火味,如果在香炉下放上一盆热水,用水汽蒸一下,不仅能去掉那丝烟火味,还能让香味更持久。”萧源解释道。 “原来如此。”三姑娘拿起自己的帕子轻轻的嗅了嗅,欢喜笑道:“五妹,好像没有烟火味呢。” “好像是没有呢!”萧源也嗅到了弥漫在空气里的栀子香味,满足的眯了眯眼,“三姐要是喜欢香道,我正好有几本手记,回头让丫鬟给你送来。” “多谢五妹了!”三姑娘喜上眉梢,她不爱女红,对琴棋书画也兴致缺缺,唯独爱此道。 二姑娘含笑望着两人,“你们也帮我熏一下吧。”说着取出把帕子摆在了桌上。 “我来!”三姑娘兴奋的捧着二姑娘的帕子放在竹篾上。 这时牛车一阵轻微的晃动,外间的丫鬟轻声道:“二姑娘、三姑娘、五姑娘,前头有个农庄,夫人想下车歇一会,你们要不要也下车松散下。” 说是下车歇息,其实就是找个地方方便,萧源望着外头天寒地冻,摇了摇头,“我不去。”农庄可不像家里,到处都燃着火墙,下车也是受冻。 三姑娘眼尖瞧见四姑娘下了牛车,拿起自己熏好帕子,“我去找四妹玩。” 是去摆显吧!二姑娘和萧源哑然,二姑娘微红着脸道:“五妹, 你在车里休息一会,我下去走走。” “好。”萧源等两人走后,让丫鬟把还在燃香的香炉放到固定的夹板里,这样就不容易打翻了。 “元儿。”车外变声期少年粗哑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 “三哥!”萧源让丫鬟拉起车帘,一名年约十三四岁的清俊少年含笑站在车头,领口翻出的黑貂毛更衬着他容华如玉,“你快上来,外头冷。”萧源冲着他招手说道。 萧沂微微笑道:“我可你没你那么怕冷。”他嘴上说着,人还是上了牛车,车内的丫鬟乖觉的下了车,让兄妹两人单独说话。 萧源小嘴一撇,“要是我跟你一样从小练武,我也不怕冷。”她一直很想随三哥一起练武,哪怕是学点花拳绣腿也好,可惜在这件事上,一向对她千依百顺的娘一直没松口过。 萧沂哈哈一笑,“傻丫头,你一个姑娘家学什么武功?”学武?他打量着如白玉娃娃般的妹妹,从小到大,她一直被众人呵护着长大,甚至都不曾被小虫子咬过,这辈子怕是都没尝到疼的滋味,更别说受过其他皮肉苦了,怎么可能受得了习武的苦。 “三哥?”萧源摇着萧沂的手娇声道,“你最近在忙什么?好久都没来看我了。” 萧家大少爷萧泽、三少爷萧沂和五姑娘萧源都是一母所出的嫡亲兄妹。萧沂和萧源从小养在曾祖母真定大长公主身边,从未分开过,直到一年前被刘夫人带 第 7 部分 到冀州后,兄妹才分了院子住,故两人感情非常好。而萧泽作为嫡长子,十岁就被父亲带在身边亲自教导,他离开江南的时候,萧源才二岁,萧泽虽说也很疼爱幼妹,可终究不如从小陪着萧源长大的萧沂更亲近。 “最近冀州闹了雪灾,乡下有不少人逃了出来。”萧沂给妹妹说着外面的情况,“父亲已经派人下去查探各处的情况,还派人设置了粥棚收留那些流民。”照理这种公事,萧沂是不应该说给内院妹妹听的,可妹妹从小身体就弱,被娘和曾祖母护着,连房门都不许踏出,那时候她就跟一只恹恹的小猫一样整日无精打采,每天只有在听他说起外面的事时候才会开心起来。两人年纪相近,又是一起长大的,萧沂不管是开心事还是丧气事,都已经很习惯同她说了。 “父亲还把一个粥棚交给我管呢。”萧沂说起这件事,眼神就闪闪发亮,“让我有不懂的地方,就多请教大哥。” “那太好了!”萧源也跟着萧沂一起开心,之前爹一直认为三哥脾气不定,不堪重用,现在好歹肯让三哥办事了。看管一个粥棚,看似小事,实则杂事繁多,对三哥也是一种历练,“三哥,你一定能行的!” “那是当然!”萧沂哈哈一笑,“元儿,你这几天无聊了吧?等天气缓和点,我带你出去玩如何?” “这句话已经对我说过无数次了。”萧源撅嘴说道,面对从小一起长大的三哥,萧源说话一向比较随性。 “嘿嘿,我之前是一直有事要忙嘛!”萧沂闻言,讪讪的笑了,“我今天不就过来找你了嘛!”他凑到萧源耳边低声说,“一会到了佛寺里,上完香我来接你,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吃好吃的!” “真得?”萧源眼睛睁得大大的,萧沂刮刮她的鼻子,“当然是真得!对了,前几天我看到一条小手链挺好玩的,原想让人给你送来,一直忘了。”萧沂说着拿出了一串黑碧玺手链哄妹妹,黑色的碧玺珠子颗颗有黄豆般大小,隐隐闪着金丝,链口处还系了一个精致的指甲瓣大小的小金葫芦。 萧源一向喜欢这种精致可爱的小东西,一见就眉开眼笑的要三哥帮她带上。 萧沂才给萧源戴上,就感受到牛车一阵剧烈的颠簸,紧接着车外传来了女眷的尖叫声和下人们惊慌失措的呼救声。 “啊——”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秘密投的霸王票^_^ 最近jj抽的好厉害,大家的留言我有时候都回复不了,唉 jj又抽风了,明明放在了存稿箱里,后台也显示发文了,前面就是不显示,幸好我回头又看了下 9、惊魂(中)... 在牛车颠簸那一瞬间,萧沂就下意识的将妹妹紧紧的搂在怀里,一手牢牢的抓住车窗。 “三哥!”萧源伸手紧紧的抱住三哥的身体,语气里有着掩不住的惊慌。牛车里的两人一次次的往车壁上撞去,车外的惊牛飞驰,车夫声嘶力竭的控制惊牛,却被惊牛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萧家下人们一次次围上去想要砍死那疯牛,疯牛受了伤后,狂性越重,有不少人被牛角抵伤…… “元儿别怕,三哥在!”萧沂紧紧的搂着妹妹,不停的安慰着妹妹,用身体替妹妹挡去了一次次的冲击,指尖深深的潜入窗框里,右手鲜血淋漓!萧源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紧紧的抱着哥哥的身体,尽量不让哥哥分心照顾自己。 刚从正房出来的萧泽看到这一幕大惊失色,他不假思索的拿起马背的弓箭,弯弓就要射去,但弓弦拉至极致时,他的手顿了顿,要是没有一箭射死惊牛,只伤了那惊牛,会不会让那惊牛更疯狂?再说他的箭术只算尚可,面对固定的靶子他可以射的很准,面对这种疯牛……萧泽真得没太大把握! 就在萧泽迟疑的那一瞬间,“嗖!”利箭破空之声传来,“咩!”伴随惊牛的一声惨叫,惊牛双目被利箭对穿,血流如注,它疯狂的朝前跑了几步,一头栽在了地上。车厢大幅度的倾斜,“砰!”随着一下重击,萧沂闷哼一声,下意识的松开萧源,双手拉住车窗,抵住了最后一次冲击,之后一切归于平静。 萧源望着萧沂的额头正不停涌出鲜血,她嘴巴张了张,努力了半晌才颤声叫道:“三哥,你没事吧?”她现在动都不敢动一下,就怕不小心伤了三哥。萧源连叫了好几声,萧沂才动了动眼皮,虚弱的咳了两声,“元儿,你没事吧?” “三弟!元儿!”车厢外传来了萧泽惊慌的叫声,“还不快点把雪扒开!动作轻点!” “我没事。”萧源听到三哥虚弱的声音,努力的控制不让自己哭出来,“三哥,你别出声,好好休息。”她冲着外头哭喊道,“大哥,你快让人去喊大夫,三哥流血了!” 萧泽听到妹妹的哭喊声,心头一沉,“元儿别怕,大哥马上来了。”他等下人将积雪铲走,就让人扶住牛车,自己跳进了车厢里。刚入车厢,就见三弟将小妹牢牢的护在怀里,三弟满头是血,小妹眼里噙着泪光,紧紧的抱着三弟 ,粗看身上并无外伤,显然被三弟保护的很好。 萧泽又是心疼弟弟受伤,又怜惜幼妹受惊,“三弟,你还好吧?”萧泽小心的先将小妹从三弟的怀里抱了出来,递给了车外候着两个粗壮仆妇。 萧源很想留下看三哥是不是没事,但她知道自己留下来也是碍事,只能乖乖的让仆妇把自己抬了进去。 萧泽等妹妹离开后,又让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仆小心翼翼的把萧沂抬了出来放在已经备好的床榻上,“三弟,你还好吗?”萧泽关切的问。 “咳咳,我没事。”萧沂咳了几声,“大哥,元儿没事吧?” “她没事,三姨娘已经去照顾她了,我派人去找大夫了,三弟你忍忍。”萧泽说着让下人将三少爷抬入室内。 “这位兄台要是不嫌弃的话,舍弟略通医术,可在大夫没来前看下贵府少爷、姑娘。”醇厚的男声响起,萧泽抬头,见一群人骑马站在农庄前,为首一名的年约二十五六岁,伟岸不凡的黑衣男子。围在男子身边的男子,各个虎背熊腰,一股杀伐凌厉之气,不消细看就知是上过战场、见惯生死的老兵。 萧泽见那男子头冠皮弁,腰悬宝剑,眼底闪过一丝异色,“萧某多谢郎君适才救命之恩。”萧泽诚恳的道谢道,刚才正是这群人出手射死了那匹惊牛。 男子朗朗笑道:“举手之劳而已,再说射箭并不是我,而是我弟弟。” 萧泽这才注意到男子身边站了一名沉默英挺的握弓少年,看他矫健挺拔身形,看年纪应该和他差不多,但相貌却又带着几分稚气,一时让萧泽吃不准此人到底比自己大还是小,他上前长揖至地,“萧某多谢郎君救命之恩。”这人的高超的箭法,让萧泽更确定了黑衣男子的身份。 少年上前一步,双手轻轻一托,萧泽就被他稳稳得扶了起来,“萧郎君无须客气,救人要紧。”少年声音粗哑尖锐,光听声音似乎和阿沂差不多年纪,萧泽就更吃不透他的几岁了。 萧泽想起三弟,眼底又浮起焦虑,他侧身站在萧沂一旁,等着少年给三弟看病,那少年却后退了一步,一名年约十三四岁左右的俊雅少年从他身后转出,伸手搭住了萧沂的脉搏。 萧泽不想那少年年纪这么轻,心里难免有疑虑,不过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毕竟眼下的情况,容不得他有什么选择,反正他已经派人去喊大夫了。 那男子似乎察觉到了萧泽的疑虑,对萧泽道:“郎君别看舍弟年纪小,已在军 中行医有两年了,对外伤最有一套。” 萧泽忙道不敢。 那少年恍若未闻,依然专心给萧沂搭脉,他随身的僮儿则在一旁处理萧沂的外伤,熟练的手法让萧泽放心了许多。过了好一会,少年起身朝萧泽拱手说道:“这位郎君,令弟平时身体健壮,体内没什么内伤,就是双肩的外伤撞得有些狠了,才会一时脱力的。” 萧泽松了一口气,忙吩咐下人把三少爷抬进房里,随即又担心起元儿,阿沂从小练武,身体想不好都难,可元儿从小体弱多病,这么一惊吓,会不会又生病?他上前道:“劳烦这位郎君再去看下舍妹行吗?舍妹自小体弱多病,在下担心她会因这次受惊而生病。” 少年有些迟疑,毕竟内房都是女眷,萧泽不假思索,吩咐僮儿道:“你让夫人、姑娘们都回避。” “是。” 农舍偏房里刘氏沉着脸坐在不说话,丫鬟仆妇们站了一地,屋里静得连根针落地的声音都听得见,庄户人家为了节省柴火,火墙只建在正房里,偏房并未设置任何取暖设备,虽然燃了两个火盆,可因时间不久,屋里还是寒意凛凛,几个姑娘将手炉紧紧的捧在怀里,可还是冻得鼻子通红。大夫要给萧源看病,大哥让她们回避,她们只能和夫人一起来这个冻死人的房间里。三姑娘掩嘴打了一个喷嚏,不由羡慕此时还能待在正房里的二姑娘和三姨娘。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惊牛的?”刘氏沉默了片刻,冷声问道。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吴嬷嬷上前道,“我听外头的人说,当时五姑娘的牛车正好在树下,树上的积雪过多,压断了树枝,飞雪溅到了牛的眼睛里,才让牛受惊的。” 刘氏眉头一皱,“你去里面看看姑娘现在如何了?问问大夫怎么说的?” “是。” 内房里丫鬟婆子屏气侍立,灵偃将羃(mi)离给萧源戴上,挽起萧源的衣袖,将一块素绢盖在萧源的手上,才让大夫进来。三姨娘和二姑娘都焦急的坐在屏风后面,当看到那位少年大夫进来的时候,房里的众人都一愣,这少年大夫面如傅粉、唇若涂朱,生得也太年轻、太好看了。 那少年已经习惯了众人不信任的目光,神色平淡的坐在萧源面前,给她搭脉。少年见房里丫鬟侍立,神态温顺恭敬,举止严谨有礼。木椅上端坐的女孩,虽看不清相貌,但身披一袭雪貂裘,羃离下露出一角缂丝小袄,便知这房里的主人身份不凡,雪貂裘和缂丝小袄可不 是一般寻常贵女可以穿的。这家主人又自称姓萧,莫非是那个萧家?少年凤眸流光一闪。 “敢问郎君,我妹妹身体如何?”萧泽关切的问。 “令妹不妨事,回去熬点珍珠糙米汤压压惊,休息几天就好。”少年起身说道,并没有开药方。 萧泽确定了弟妹都没事后,松了一口气,客气的邀少年出去说话,他已经看出这少年应该只是喜欢专研医术,并非真正的大夫。 房里三姨娘和二姑娘听到萧源和萧沂没事后,都松了一口气,三姨娘念了一声佛号,对萧源道:“姑娘,今天别去佛寺了,我们先回去吧。”这时候说什么她不会让萧源去佛寺了,又从手上取下一串珍珠手链,叠声吩咐下人去熬珍珠糙米汤给姑娘压惊。 “回去喝吧。”萧源说,“这里哪里来的珍珠粉?还要现磨,太麻烦了。”颠簸了一场,她也无心上香了,对玉珥道:“你去跟太太说一声,说我们先提前回去了。” 二姑娘说:“我跟你一起回去。” “是。”玉珥领命下去,正巧在门口遇上前来询问情况的吴嬷嬷。吴嬷嬷听说姑娘要回去,不敢自专,赶紧去回禀大夫人。灵偃和芳菲(二姑娘的贴身丫鬟之一)先出门,让下人打点牛车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秘密、7879346投的霸王票^_^ 嘿嘿,男主出来了 10 10、惊魂(下)... 屋外萧沂正和那救人男子说话,他自然能看出这里的主事者是那名男子,两人在互通姓名后,同时眼底闪过一丝异色。之前萧泽见男子头戴皮弁,就隐约猜到了他的身份,毕竟如此年轻的少年将军整个大秦都没有几个,更何况在这小小的冀州。 “原来是霍二郎君,萧某久仰大名。”萧泽重新同他见礼。 “萧大郎君不必客气,仆虚长几岁,就托大自称一声兄长,望贤弟莫要见怪才是。”霍行允客气说道。 “霍二哥你说哪里话!你年少英名远扬,雄鹰关大捷将匈奴打的如丧家之犬……”萧泽含笑拱手道,说起霍行允的事迹,他滔滔不绝,双目发光,明显不是在说客套话。有本事的人,无关出身,到哪里都受人尊敬。以萧泽的见识,也不会只认人的出身。 “贤弟过奖了。”霍行允爽朗一笑,他之前见萧家便是连仆人也各个从容有度,言行谨慎,就猜应该是某个世家,却没想到居然是兰 陵萧家。 霍家是近几十年朝堂上崛起的新贵,祖上是马贼,到了霍行允曾祖父那一代因抗击匈奴有功被先陈招安,之后一路扶摇直上,成为先陈和如今大秦的权臣之家。霍行允年少英武,十八岁的时候就靠雄鹰关大捷一战成名,成为大秦最年轻的少年将军,其父霍昞如今正是冀州太守,是萧珣的直系上峰。 但霍家就算目前再显赫,在萧氏这种显贵了几百年的顶级士族、先齐梁皇族之后眼中,依然是不入流的暴发户而已,霍源来已经有一年,平时和霍渊除了公事上必要的接触外,两人私下从没说过一句话。 萧珣好清谈,同几个好友时常彻夜宴饮,寻欢作乐,可霍家从来不在萧家邀请的名单上。为此父亲曾经不止酸溜溜的说过那些士族靠得不过只是祖上的余荫而已,每天除了吃喝玩乐外,根本做不了任何事。萧珣好穿白色的细麻衣、木屐,爱用荷叶清香熏衣,冀州几乎所有的达官贵族都争相模仿他,父亲嘴上看不起萧珣,可私底下依然嘱咐母亲,帮他备好细麻衣,熏上荷叶香,在内书房里穿。 霍行允暗自思忖,若是能借这次机会,攀上萧氏这样的顶级士族,将来还会有谁敢说,霍家祖上是马贼?谈笑间,霍行允的心思已经百转千回,却不知萧泽心里想的也是差不多的事。 一来,他是真心感谢霍行允对弟妹的救命之恩,要是弟妹有什么三长两短,他如何对得起母亲的在天之灵?二来,他也很早就想结实霍行允了,只因碍于士庶不相交的规矩,让他一直找不到机会同霍行允认识,现在有了这一 第 8 部分 救命之恩,以后想要相交就方便许多了!汉族近百年来受胡族、匈奴压迫的够久了,霍行允那一仗将泱泱天朝的威风都打出来了!萧泽只恨自己的身份让他无法参与这些兵事,不然他一定随霍行允一起出征! 霍行允和萧泽都存了交好的心思,相处起来就非常容易了,不过一会功夫,两人就称兄道弟了,霍行允拉着一直沉默不语站在身后的两名少年笑道:“泽弟,这就是刚刚射牛的小英雄,我表弟梁肃,你别看他生的壮实,其实今年才十五岁。” 萧泽吃了一惊,他原以为这名少年起码同他一样大呢!想不到他居然只比阿沂大一岁! “梁小兄弟少年英雄!果然将门无犬子!”当时梁肃离牛车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梁肃一箭对穿惊牛的双眼,这份眼力、臂力在大秦都是数得上号的。萧泽之前也曾听说过,当年雄鹰关大捷时候,霍行允身边有一员小将极是勇猛,箭法精准,曾一箭射死匈奴右贤王,又武艺精湛、力大无穷,一杆龙胆亮银枪所向披靡,所到之处匈奴损失惨重,想来就是此人了。 梁肃本不善言辞,被萧泽一夸,也只干巴巴的说了一句:“这是我该做的。” 腼腆的举动让霍行允和萧泽都笑了,霍行允又指着那名给萧沂、萧源看病的俊雅少年道,“这位是我弟弟行云,排行第五。” “五郎君。”萧泽冲着他拱手,幸好自己刚刚没把他当成真得大夫看。 “萧郎君。”霍行云向他见礼,之后也同梁肃一样,默默的站在了霍行允身后。 萧泽道:“等我弟妹身体好些了,我一定带他们登门道谢。” 霍行允道:“泽弟不必多礼,我也有一个妹妹,年岁同令妹差不多大,两人到可以作伴。” 萧泽笑道:“那再好不过了,小妹刚到冀州不久,正愁找不到手帕交说话呢。”元儿在江南的时候,结交了不少手帕交,据说还参加了什么诗社,每月都要出门游玩踏青,可到了冀州后,除了每逢初一、十五的上香之外,平日绝少出门,估计连冀州有几名贵女她都不清楚,更别说结交手帕交了。 萧泽和霍行允说得投机,刘夫人也将残局处理的差不多了,萧家大夫也乘着牛车匆匆赶来,因萧沂、萧源身体并无大碍,刘夫人又和郑娘子约好了,不好失约,就让萧源和萧沂先回家,自己依然前往佛寺。 萧泽见弟妹受伤,哪里还会在乎去佛寺的事,转身就想回家了,幸好随身小厮一把拉住了萧 泽,“大郎君,夫人都没有回去,你好歹要送她去佛寺吧?你忘了,无尘大师和卢郎君还在佛寺等你呢!” 萧泽冷哼一声,心道刘氏与他何干?但想起无尘大师,他叹了一口气,还是要去一次的,不然这次见不到他,下次不知道又是什么时候了。 萧二郎君萧清走到萧泽身边说:“大哥,不如你去佛寺,我送三弟和五妹回家。” 萧清从小跟随萧泽一起长大,名为兄弟,实为半仆,萧泽对这个庶弟颇为重用,听他这么一说,便微微颔首,分了一大半家仆出来,要护送弟妹回府。萧沂和萧清却怎么都不肯,最近接连大雪,冀州附近出了许多流民,分了那么多家仆出来,万一萧泽遇到危险了怎么办?萧源没话语权,但听到萧泽要让大部分家丁护送他们回家,她就留在了房里无论萧泽怎么哄,都不肯出来,让萧泽哭笑不得。 最后还是霍行允解决了他们的难题,他让梁肃亲自带了一队家丁护送萧沂和萧源回家,又分了几名心腹护送萧泽去寺庙。梁肃带领那对人马,名义上是家丁,实则都是霍家精兵,各个武艺高强、身经百战,萧泽焉有不受之理?吩咐萧清给梁肃领路,两人约好下次见面的时间后,才依依不舍的相互别过。 刘氏隔着雕花车窗,冷眼瞧着萧泽同霍行允依依话别,拒绝了自己亲弟弟要送萧沂和萧源回去的提议,反而让两个毛孩子带着一队粗汉护送萧沂和萧源,心中冷哼,对前来请示是否现在去佛寺的萧泽道:“不过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庶族而已,大少爷何须给他们如此脸面呢?三少爷和五姑娘年纪尚小,又受了惊吓,怎么能让那些粗汉护送呢?” 萧泽躬身道:“太太教训的是。”说着垂手站在刘氏车前静候她的吩咐,却绝口不提换人的事。 刘氏见他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心里暗暗咬牙。萧泽是嫡长子,又是身份高贵的原配所生,平时在面对自己的时候,态度总是恭恭敬敬的,她吩咐的事,他没有一件是不依的,每日晨昏定省也从未断过,但刘氏心里明白,那只是面子上的事而已,萧泽打从心底就从来没把自己和刘家放在眼里过。 不对!应该是整个萧家都没有把她放在眼里过!刘氏埋在衣袖下的双手紧紧的揪住了丝帕,面上神情分毫不露,她可不想在庶女面前丢脸。随着萧沂、萧源分出了两辆马车,刘氏和余下的萧家四位姑娘只能窝在一辆牛车上。 刘氏暗暗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所有的情绪,“时辰已经不早了,我们早点去佛寺吧,不 然就赶不及回去了。”谁让自己娘家没法子给自己撑腰呢?她暗暗苦笑。 “是。”随着萧泽一声令下,牛车在路上飞驰起来。 牛车上萧家几位姑娘心思各异,三姑娘一脸的惶恐,又有庆幸,幸好自己刚刚下马车了。四姑娘半闭着眼睛,闭目养神,心里实在是痛快之极,这是萧源飞扬跋扈的报应啊! 六姑娘惊魂未定,紧紧偎依着大姑娘。大姑娘其实也想跟萧源一起回家,但被刘氏驳回了,见刘氏此番举动,她隐约知道刘氏这次去佛寺估计是和自己有关,望着随着牛车颠簸不断颤动的车帘,大姑娘垂下了眼睫,她不是傻子,能让刘氏如此为自己大张旗鼓行事的,唯一有可能便是自己的婚事了,她默默的转动着手腕上佛珠,我心安处便是家。 11 11、大车... 萧泽和刘氏一行一路不停的赶往佛寺,萧沂和萧源也在梁肃的护送下,回了萧家。萧家的下人早已经接了吩咐,早早备好了春凳火炉,候在门房处,一见远远的驶来两辆牛车,忙迎上去,连声呼唤,“三少爷、五姑娘回来了!” 祝氏因这几天气太冷,早起的时候不小心染上了风寒,已经躺在床上歇息了好几天,今天也没跟萧源一起去佛寺,正心神不宁的时候,就听到姑娘在路上出了事,连牛车都翻了,她惊得险些没晕过,后虽又传消息来说,三郎君和五姑娘没事,她也不放心,不顾自己还身虚脚软,硬是让小丫鬟扶着在二门处,等萧源回来。 一听萧源回来了,就径直往牛车上冲去,见恹恹躺在三姨娘怀里的萧源,眼泪就掉下来了,双手颤抖的把萧源抚摸了一遍,才将萧源搂在怀里颤声问:“姑娘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头晕不晕?想不想吐?” “奶娘我没事。”萧源正是似醒非醒的时候,被祝氏一顿好摸,顿时清醒了不少,连忙安慰奶娘道,又对二姑娘道:“二姐,梁郎君是我和三哥的救命恩人,又劳他送我们回来,我让厨房送一桌酒菜过去,你让二哥陪梁郎君喝一会,行吗?” 照理应该是二哥、四哥一起出来陪客的,但萧源可不敢让四哥陪客,他年纪不大,气派却不小,平时连一些低级士族都不放在眼里,更不要说是梁肃这种出身卑贱的寒门庶族了,她是要感谢梁肃的救命之恩,不是让他受气的。 “好,我让芳菲去和二哥说。”二姑娘微微点头。 祝氏叫了两个嬷嬷小心翼翼的抬着萧源进屋,二姨娘也跟着祝 氏一起进去了,同祝氏说着路上发生的事,听得祝氏心都颤了。 刚进屋萧源就嚷着要梳洗,祝氏如何肯答应,哄着萧源道:“我的好姑娘,天气这么冷,你身上又带伤了,让大夫看过,他说你能梳洗了,老婆子再伺候你洗澡好不好?李大夫和童娘子已经在外头候着了!” 她一听说姑娘受伤了,就遣人去喊李大夫了。李大夫是萧家在冀州的专属大夫,行医世家出生,医术非常高明,尤其是他还有一个同样精通医理的娘子童氏,每次上门大户人家给女眷治病的时候,他总会把自己娘子带上,这样就免了因男女之别而产生对病人病情不清楚的情况,故他们夫妻很受冀州大户人家的欢迎。 萧源知道不让大夫再看一次,奶娘是不会放心的,“好吧,你让他们进来吧。” 李大夫夫妻知道萧源是萧珣唯一的嫡女,又是大郎君和三郎君同母的胞妹,不敢怠慢,李大夫的娘子童娘子在丫鬟的帮助下,将萧源全身上下仔细检查一遍,又让李大夫隔着素帐给萧源把脉,确定无事后,才开了几剂养生的药膳给萧源调养身体。 “是药三分毒,姑娘没什么大碍,只要注意休息就行,奴家也就不给姑娘开补药了。”童娘子是个爽利人,她将一张药方递给祝氏,对萧源解释道,“姑娘从江南过来,江南的冬天可比不上冀州,这几份药膳是让姑娘冬令进补用的。” 萧源对童娘子微微笑道:“多谢童娘子了。”说完后偏头望了祝氏一眼,祝氏会意的从内室取了一个精致的雕漆木匣出来,对童娘子笑着说:“我听说你们家二姑娘要出嫁了?这是我们家姑娘给她的添妆。” 童娘子受宠若惊的接过那木匣,对萧源磕了一个头道:“多谢姑娘赏赐,等二妮出嫁后,我带她来给您磕头。” 萧源道:“不过只是些小玩意而已,哪需要特地过来磕头?” 童娘子见萧源面露倦意,就识趣先退下了,萧府自是派了牛车送两人回去,在牛车上童娘子就忍不住将木匣打开,见里面是一对金灿灿的素面金镯子,慌得她拿起镯子就往怀里塞。等到了家里,拉着李大夫进屋,将门槛都堵上后,才小心翼翼的拿出这对金镯子。 李大夫见自己娘子这般上不了台面的模样,不由笑着摇头,他医术精湛,但平时也只肯医人而已,对于高门后院一切阴私之事都不插手,故平时所得报酬并不太多,这萧五姑娘出手如此大方,真不愧是江南豪门出来的贵女。 童娘子拿起镯 子放在秤上一亮,两个手镯足有三两重,不由咋舌对李大夫说道:“这萧家五姑娘出手也真大方!随手打赏就送了这么厚的礼。”她先开心了一回,又担忧的问:“会不会有什么问题?”童娘子爱钱,但不想家里为了钱惹上什么祸事,内宅的隐私之事他们家可是不沾的。 “没事的,刚才五姑娘的奶娘和我说了,五姑娘身体不好,现在是长身体的关键期,让我每五天去一次,给五姑娘养身体。”李大夫说道,“回头我开几张药膳的单子,你给五姑娘送去。” “好。” 李大夫道:“既然是给二妮的添妆,就给二妮送去吧。” “这么多?”童娘子不乐意,“这么贵重的东西,留给阿文当聘礼都足够了!” “眼皮浅!”李大夫教训童娘子道,“既然五姑娘都说了是给二妮的添妆,我们要是昧下不给,五姑娘会怎么想?” “可是——”童娘子抚摸着这对金镯子,还是有点不舍,她都没有这么漂亮的金镯子呢。 李大夫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只要我们伺候的好,二妮成亲五姑娘都打赏了,将来阿文成亲她不送东西?你啊!不要老看着眼前的这点蝇头小利!” “这倒是。”童娘子转愁为喜,喜孜孜的捧着镯子就想去二女儿房里,门外传来了恭敬有礼的女声,“童娘子,您在吗?我家姑娘唤您过去。” 童娘子听到那声音,不屑的对李大夫道:“都穷的出不起房钱了,还整天摆什么士族气派,别人奉承几句,就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不就是一个破落户嘛!” 李大夫听她说的不像话,连忙打断她,“口没把门的!这也是你能评论的!”再穷的士族也是士族,只要有个能撑起门户的男人,就能一飞冲天!哪像他们这种人家,再有钱也是干服侍人的活,子子孙孙都翻不了身,万一惹了什么大户人家不高兴了,人家随便按个罪名,就能把他们一家子全灭了。 “我不也就和你说说。”童娘子跟着李大夫十来年了,这点分寸还是有的。 “是卢家的姑娘喊你过去吧?你过去看看?我听说萧大人挺看中卢郎君的,说不定哪天他们就飞黄腾达了!”李大夫说着之前打听到的消息。 童娘子“呸”了一声,“就他们一家子短命薄福的样,就怕有了滔天富贵,还没那福气享!” 李大夫叹了一口气,往火盆里添了几块炭,“少说两句吧,房钱的事,能过得去就算了,大 冷天的别太上火!”原本他让卢家人租进来也不是为了房钱,在他看来,卢郎君虽说瞎了一眼,可生得相貌堂堂、风度翩翩,待人也温和有礼,又学识渊博,看起来不像是会落魄一辈子的人。 “就你有理!”童娘子白了他一眼,披上垫得厚厚的皮袄,迎着寒风走了出去。 租赁给卢家的院子,就在童家隔壁,原先的主人在三年前离开了冀州了,临走前就把房子卖给了李大夫。李家人口简单,也住不了那么的大的地方,就让人重新整修了下,租给了一些外来带着眷属的小吏,卢郎君一家就是其中之一。 他们是童娘子最不喜欢的房客,整天拖欠房钱不算,还整天一脸傲气,认为他们住在这里就是给他们家添光,总是把童娘子气得回家破口大骂。偏偏李大夫也是一脸认同,认为范阳卢氏的弟子能住在他们家里也是给他们家面上添光。 “姑娘,童娘子来了。” 卢家孀居的姑娘卢大车放下手中的针线活,指着放置在桌上的一匹素绢道,“你把这匹绢拿出去给她,说是用来抵这三个月的房钱。” “是。”卢大车的贴身丫鬟挽翠抱起那匹素绢出去给了童娘子。 童娘子接过素绢瞧了瞧,估摸着这匹素绢怎么都能换上一两银子,也就勉强接受了,暗暗撇嘴,架子摆得老大,做事却是上不了台面的穷酸样!连每个月一贯钱的房钱都要克扣!什么名门望族?还比不上城西武商户家阔气呢 第 9 部分 ! 等童娘子走后,挽翠将童娘子站过的地方仔细的擦了一遍,才回去禀了姑娘。卢大车听说童娘子没骂没闹就收下了,暗暗松了一口气,这匹素绢是她花了十来天时间连夜织出来的,要是还不够的话,她只能当了自己新作的针线活了。卢大车是真怕那泼妇了!上回欠了他们半个月的房钱,她就叉着腰对着他们窗户足足骂了半个时辰,把母亲和大哥气得说不出话来。 “娘子回来了。”随着丫鬟的通报声,卢大车快步走到门口,扶住刚刚下牛车的母亲,“母亲,您回来了?” 郑娘子轻轻的“嗯”了一声,满脸疲色,懒得说一句话,卢大车连忙将母亲扶到内室,让丫鬟把火盆端到她身边,“母亲,喝口热水。” 郑娘子喝着寡淡的白水,心里暗暗心酸,要是夫君在世,他们家又怎么会沦落到连出行都要租牛车的地步?女儿又何至于嫁个短命鬼呢!望着满目苍凉空洞的陋室,她叹了一口气,“等你哥哥回来,让他来我这里一趟。” 对这门亲事,郑娘子不满意也要满意了,毕竟家里这么穷,儿子年纪也大了,又瞎了一眼,绝了入仕的可能。他们说是范阳卢氏的嫡系,可离开家族核心圈已久,别说相同门第的人家了,就是比卢家门第稍低一点的人家,也不肯把嫡女嫁过来?若是让找个门第太低的寒门庶族,她又不愿意。萧大姑娘虽是庶出,可终究是长公主教养长大的庶长女,看言行举止也是一个稳重的,以他们家现在的条件,也找不到比这个更好的了。 卢大车知道母亲要和哥哥商量婚事,她是孀居的寡妇,不好过问这种事,只是柔顺的应了,伺候母亲梳洗后,就先退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jj你囧死人吧,我明明存稿箱是七点,为毛这时候都不显示?昨天我发文你又说在审稿。。。 这几天我还在忧伤,为什么发了新文,没有看到大家留言,结果问了编辑,才知道被抽没了,啊啊啊,好难过,呜呜呜,恨死jj了! 对了,弱弱说一句,女主是穿越的。。。大家没看出来嘛。。。 12 12、晕倒... 等李大夫离开后,祝氏见萧源可怜兮兮的瞅着自己,心里一软,就让丫鬟准备热水,伺候她梳洗,反正萧源的房里,火墙一向烧的很暖,离睡觉又还有一段时间,也不怕她湿头发睡觉。 冀州的冬天黑的很早,还不到酉时天色已经开始朦朦胧胧了,刘夫人 进香还没有回来,内院自然不能开饭,萧源从来不在晚上看书,洗完澡后穿着贴身的小袄盘坐在炕上,伺弄着娘亲留下的剑兰,玉珥跪坐在她身后,给她擦着湿发。 “姑娘,盈息姐姐来了。”门外轮值的小丫鬟掀帘进来说道,“说是奉大少爷的命令给姑娘送伤药来了。” “让她进来吧。”萧源正用蘸了清水的毛笔,仔细的擦拭着剑兰的叶子,听了丫鬟的话,随口吩咐道,刚刚爹的丫鬟已经来过一次了。 “奴婢给姑娘请安。”锦帘掀起,一名鹅蛋脸、高挑身材,年约二十岁左右的丫鬟端着一个锦盒进来,那丫鬟相貌不过清秀,但笑容柔和,见之可亲,她进门先是恭敬的给萧源请安。 “这里又没什么外人,这么多礼干嘛?”萧源放下毛笔,让灵偃接过锦盒,“大哥和太太已经回来了?”盈息是萧泽房里的四个大丫环之首,平时萧泽有什么事找萧源,总是让盈息过来传话,萧源和她熟稔惯了,说话也没那么多主仆之分。 “大少爷没回来,让若往跟着三少爷和姑娘你一起回来了,大少爷吩咐说,姑娘今晚受了惊,晚膳肯定又吃不下了,让我赶紧把早上送来的螃蟹剃了,熬成蟹油给姑娘送来,姑娘要是晚上吃不下饭,就让厨房下碗蟹油水引吃。”盈息笑着说。 “蟹油!”萧源眼睛一亮,“难道冀州也有螃蟹?”她从小到大吃螃蟹都吃的有点腻了,对肥美的大闸蟹不太感兴趣,反而最爱吃蟹油。 “是少爷让人从江南运来的。”盈息掩嘴笑道,“送来的时候可好玩呢!都是一雌一雄一对放在一个小匣子里的,里面还有一个敲了洞的鸡蛋。” “这种运法多麻烦啊!那些螃蟹运到冀州都瘦了吧。”萧源直笑,这种运法她以前也听人说过。 盈息说:“瘦倒还好,船夫说用鱼虾养几天就养回来了,我先带了十对螃蟹过来,姑娘要是有胃口,一会让厨房炖上几对吃。” 萧源心头一动,“梁郎君的宴席上,送去了吗?” 盈息摇了摇头,“没有。”没少爷的吩咐,她不好擅自做主。螃蟹在江南不算什么,在冀州算是金贵之物了。 萧源吩咐说:“先蒸上十对给梁郎君送去。” “是。”盈息笑着应了。 送走盈息,萧源想去看三哥,但刘夫人没回来,萧家门禁森严,没出入令牌,她不好去外院,心里难免有些焦躁。 祝氏从小把萧源奶 大,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给她出主意道:“姑娘你别急,我让布儿回去问丈山,他肯定知道三少爷现在如何了。”布儿是萧源房里养鸟的小丫鬟,萧沂贴身僮儿丈山是她的哥哥。 萧源知道三哥受伤不重,就是想去看看三哥,和他说说话而已,听奶娘这么说,勉强点头说,“你让布儿送点蟹油给三哥,他也最爱吃蟹油水引了。”这时她隐约听到院子外有阵阵杂声,吩咐丫鬟出去瞧瞧,“是不是太太回来了。” 话说刘夫人同郑娘子分别后,就催促下人往家里赶。虽然这次去佛寺是萧珣授意的,但萧沂和萧源都受伤了,她还丢下两人去佛寺,等萧珣回来,还不知道怎么说她呢! 吴嬷嬷知道刘夫人的心事,安慰她道:“夫人也是为了大姑娘的婚事,才不得已放下三少爷和五姑娘的,老爷那么深明大义的人,肯定不会责怪夫人的。” 刘夫人微微苦笑,深明大义?萧珣那人就从来没和深明大义沾过边!她嘴里泛着苦味,又不愿同下人诉苦,哪怕这人是从小伺候自己长大的贴身丫鬟,只道:“我乏了,合会眼,等到了叫醒我。” “是。”吴嬷嬷伺候刘夫人躺下后,就去了牛车的外间,刘夫人虽说满腹心事,但奔波了一天早就劳累不堪,刚靠上软垫就睡着了。吴嬷嬷在外间听着刘夫人均匀的呼吸声,心里暗暗疑惑,最近夫人似乎很容易就累了,是不是生了什么病?回去还是劝劝夫人让大夫过来看下吧。 当刘夫人一行回到萧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了,萧府上下早就灯火通明,吴嬷嬷扶着睡意朦胧的刘夫人下车,院子里的仆妇站了一地,等刘夫人进房后,一人小心翼翼的禀道:“夫人,老爷让您过去。” 刘夫人听了心里“咯噔”一声,“知道了。”她一边嘱咐下人给自己换衣,一边嘱咐吴嬷嬷,“你去打听下,是不是三少爷和五姑娘的伤势恶化了。”她吩咐吴嬷嬷道。 “是。”吴嬷嬷屈身退下,等刘夫人换好衣服,吴嬷嬷就匆匆赶了回来了,“夫人,李大夫已经来看过三郎君和五姑娘了,三郎君只受了一点外伤,已经去陪梁郎君喝酒了。五姑娘没什么大碍,刚喝了压惊汤已经睡下了。”和之前霍行云说的一模一样,刘夫人一颗悬着心的放下了,稳稳的扶着吴嬷嬷的手,去了萧珣的内书房。 书房里火墙烧的暖暖的,萧珣仅披了一件雪白的细麻衣,散发赤足,伏案挥毫,如玉雕般的容貌在晕黄的烛光映照下,越发显得俊美不似凡人。别说刘氏了,就是 吴嬷嬷等伺候的下人都看呆了。 “噼啪”烛火跳跃声让众人从沉迷中惊醒,刘氏冲着吴嬷嬷使了一个眼色,吴嬷嬷上前,恭声朝萧珣禀道:“老爷,夫人来了。” 萧珣写字作画的时候一向全神贯注,也很少允许别人说话,但刘氏毕竟是萧家的当家主母,这点尊重萧珣还是要给正妻的,他放下笔,示意刘氏去书房的里间。 两人坐定,等丫鬟奉茶上来后,萧珣开口道,“明天你给霍家龚郡君送封帖子过去,定个时间,我们专门去拜谢他们一回,今天要不是有霍郎君,阿沂和元儿就危险了。” “老爷说的是。”想起今天的牛车惊魂,刘氏依然心有余悸,“今天实在是太危险了!” “你受惊了。”萧珣温言安慰她道。 听到萧珣温和的声音,刘氏心头莫名一颤,“老爷,你说好端端怎么会突然惊牛了呢?是不是——”刘氏心里并不认为这次事故是人为的,但态度还是要表示的,她是很关心萧沂和萧源的。 但刘氏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萧珣打断,他举起茶盏轻啜了一口,轻笑着问,“今天见了郑娘子吗?可聊得来?” “见了,不仅见了郑娘子,连卢郎君也见过了,是个稳重大方的好孩子。”刘夫人知道萧珣不愿意和她多谈这次的事故,从善如流的转了话题,但心头却莫名的发酸,但凡牵扯到他那三个嫡子女的事,他从来都没让自己插手过。 萧珣微微点头,并不接话,目光落在书案上。 刘氏顺着萧珣的目光望去,书案上散乱的放着一叠书画稿,字迹秀美,笔锋稍嫌稚嫩,显然不是出自萧珣之手,再一细看,稿子空白处写满了雄浑圆厚楷书,字迹犹湿。刘氏不消思索,便知这书画稿是萧源的,而刚刚萧珣正在给女儿批注作业。萧珣素爱行草,可为了女儿,他居然肯耐下了性子写起了端庄的楷书。 沉默片刻,刘夫人勉强开口笑道,“老爷好眼光,卢郎君果然是人中龙凤,大姑娘有福了。”她对卢郎君印象是不错,但那仅仅是长辈看待小辈的标准而已,要是以挑女婿的标准,刘夫人根本不会考虑他。年纪这么大不说,还瞎了一眼,绝了入仕的可能,难怪卢家会不管这对母子。听说他的祖父和父亲都寿命不久,谁知道他又能活几年?要是大姑娘是自己亲生的,这亲事她是不会答应的!不过大姑娘要是自己亲生的,也不可能嫁给一个落魄的士族弟子。 萧珣道:“下月十八是黄道吉日,卢家 会派人来提亲,你让人准备下。” “这么快?”刘夫人一怔,她今天才同郑娘子见过一面呢,这么着急会不会让人觉得自家是急着想嫁女儿? “大姑娘年纪也不小了,再拖下去,下面几个姑娘的婚事也不好提。”萧珣道:“老夫人那边,你也派人去说一声,毕竟大姑娘是在她跟前养大的。” “是。”刘夫人知道萧珣叫她过来谈大姑娘的婚事,是告知而非商量,横竖也不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看得过去就行了,她也懒得多费心,“老爷,还有一事,大姑娘的嫁妆是照例还是要多加一点?”这些事其实不用问萧珣,她也能办好,但难得有和萧珣独处的机会,刘夫人只想时间更久些。 “卢郎君家资微薄,你就多补贴些银两,那些古董珍玩就少弄一些吧。”萧珣沉吟了一会道。 “是。”刘夫人又问了几个关于婚嫁的事,萧珣坐在书案前一一答了,神色温和,嘴边含着淡淡的笑意,眼底却是一片冷清,看得刘夫人心沉到了谷底,一时觉得索然无味,便冲着他屈身道:“老爷若是没什么吩咐,我就先下去了。” “好。”萧珣吩咐下人给刘夫人掌灯,又亲自从刘夫人出自己院子。 萧珣的举动越是体贴,刘夫人心里就越是堵了一口气,强忍着走出院子后,眼前一黑,身子就不由自主的往旁边一歪。 “夫人!”吴嬷嬷慌忙抱住刘夫人,“来人那!夫人晕倒了!快来人那!” 萧珣还没有回书房,就听刘夫人晕倒了,转身沉声吩咐僮儿道:“琴律,快去喊大夫。”又示意下人取来春凳,让几个粗壮的婆子把刘氏抬上春凳送回内院,吴嬷嬷快步跟在后面,不停的抹着眼泪,夫人您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刘夫人的晕倒,在一瞬间就传遍了整个萧府,之后大夫传来的消息,更是犹如一滴冷水滴入了油锅里,让整个萧府炸开了锅!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秘密、xjingyoyo投的霸王票^_^ 最近晋江抽抽不说,家里网线也出问题了,时上时断,这文我发了五遍啊,五遍,呜呜 最近是抽了,还是大家不留言?为毛我都看不到大家留言了?~~~~(>_<)~~~~ 13 13、孕事... “怀孕?太太有身孕了?”萧源正在弹琴,听到灵偃传来的消息,难免有些错愕,毕竟家里已经快十 年没人传来喜讯了。 玉珥正在外间同几个小丫鬟摆着萧源的晚膳,一听这消息,手底的动作不由自主的慢了,银筷尖轻轻的扣在玉碗上,发出了细微的声响。 “是的,是李大夫亲口告诉老爷的,李大夫没来之前老爷也给夫人把过脉,也说夫人可能有身孕了。”灵偃低声说道。 萧珣平时博览群书,医术称不上精通,但寻常的滑脉还是能诊断出来的。祝氏心里难免焦虑,夫人有身孕了?若是女儿还好,要是儿子的话,那也是有继承权的嫡子啊……但她嘴上还是说:“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姑娘明天去请安的时候,可要好好恭喜夫人!” 萧源一笑:“是啊,那是天大的好事啊!”她吩咐祝氏道:“奶娘,这几天让院子里的人口风紧点,该干什么就什么!我不想听到一点有关太太有孕的闲话。”她见奶娘、灵偃她们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就好笑,有了身孕又如何?且不说是男是女,就算是嫡子,也顶多将来分一份家产而已,萧家还差那点钱吗? “是。”祝氏应了,萧源是要出嫁的姑娘,而不是继承家业的郎君,这件事本就不是她应该管的,“姑娘,是不是要绣些绣活给夫人送去,我上次看你绣得那对小绣鞋就很好看,颜色配得好,绣样也新奇出色——”小小的一双绣鞋上,用金线绣了两对可爱的童子,让人看了就喜欢,大红配金,既喜气又吉利。 萧源听奶娘打自己那对绣鞋的主意,不由翘嘴嘟哝道,“那是我给大姐准备的成亲礼物,那么大的鞋子,小孩子肯定穿不下,反正我送去的东西,夫人也不会真让自己孩子穿,随便让丫 第 10 部分 鬟绣点就好了!” 萧源撅着小嘴嘟嘟哝哝的憨态,让祝氏又爱又怜,她柔声解释道,“丫鬟绣的和你绣的怎么能一样?毕竟心意不同——” “你们不说,又有谁会知道呢?”萧源是真不愿意,绣花伤眼又费心,她和刘氏这辈子都不可能亲近起来,大家面子上能过得去就可以了,何必去讨好她呢?“她又不是我娘!大哥、三哥都跟我说过,只要明面上尊敬她就好了!”萧源理直气壮拿哥哥的话,堵奶娘的话。 祝氏愣了半晌,才恨恨道:“哪天我真要去问问大郎君、三郎君,整天都跟姑娘说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把姑娘给教坏了!”自打姑娘来了冀州后,稀奇古怪的想法真是越来越多了! 萧源笑嘻嘻的凑到祝氏身边,搂着祝氏的腰身,“奶娘,你放心吧,我让兰藉绣,她绣工比我好多了!”兰藉和玉珥、灵偃一样,拿的都是一等丫鬟的月钱,并不近身伺候萧源,专心带着五个小丫鬟给萧源做衣服、女红。萧源还有一个大丫环辛夷,略懂医术,精于厨艺,尤擅药膳,平时就待在厨房里给萧源做吃的。 祝氏无奈的叹气,“让姑娘做件女红,真是比登天还难!”姑娘是在先四郎君夭折不久后出生的,备受当时饱受丧子之疼的大人和县主宠爱。她身子骨又娇弱,从小大病小病不断,喝的药比吃的奶还多,这样的孩子,若说性格乖僻暴躁,也是应该的。可偏偏姑娘打小乖巧,生病服药时,从来不哭不闹,还会安慰伤心的县主,别说大长公主和县主了,就算一向严肃端方的长公主都对孝顺贴心的姑娘疼爱有加。 自从姑娘开始学女红,用绣针把十个手指都戳了一遍后,大长公主就舍不得姑娘动针线了,给她找了两个从小习女红的绣娘,专门应付姑娘平时的女红作业,兰藉就是那两个绣娘精心教出来的。郡主也担心做女红伤神,舍不得姑娘太累,就让姑娘身边所有的大小丫鬟都要学女红,而且还要学精。有了两尊大佛的庇护,姑娘就名正言顺的开始偷懒了。除了每年大长公主、长公主、郡主寿辰时候,给三人奉上一件女红外,闲暇时给老爷、郎君绣个小扇套都要三四个月时间!祝氏口中的大长公主,是萧源的曾祖母兼曾外祖母真定大长公主,长公主是萧源的祖母宁平长公主,郡主是萧源的外祖母乐平郡主,县主就是萧源的生母临安县主顾纹。 “哪有比登天还难!我上个月还给爹爹绣了一个扇套呢!”萧源不依的抗议,扇套很难绣的,好不好?再说她给爹爹绣了,爹爹会开心,会整 天带在身上,给刘氏绣了,她只会堆在仓库里,等十来年后当废品丢了,既然如此,她何苦费心准备?她又不需要讨好刘氏。 “唉,我说不过姑娘。”祝氏摇了摇头,她也明白,萧家虽也请了先生教导姑娘们琴棋书画女红之类大家闺秀该学的技艺,但在萧家的几位主人眼里,这些都是打发时间的小玩意而已。她上前摸了摸萧源的头发,见差不多干了,就哄她道:“好了,姑娘差不多也该睡了。” 萧源道:“等一会,等我把这段练熟了。”最近爹爹新教了她一首古曲,曲调宛转曲折,不是太好练,她练了好几天才熟练些,刚刚有点感觉,她可不愿停下。 “最多半个时辰。”祝氏板着脸说。 “好。”萧源也不敢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她今年十岁,马上快进入发育期了,家里的大夫和李大夫都说,只要调养得宜,肯定能把胎里的毛病一下子根治,她可不想带着药罐子的名声过一辈子! “姑娘。”玉珥捧着一个小匣子进来说,“大郎君刚刚让人送来的。” “大哥?”萧源打开匣子,里面只有一张纸,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两个字“安心”。 “姑娘?”祝氏、灵偃、玉珥都不解的望着那两个字,大郎君这会特地让人送这两个字过来,显然不是写给姑娘,让姑娘安心的。 安心?萧源拈起字条,略一沉吟,哑然一笑,将纸条丢入青铜火鼎里。 “大郎君,姑娘已经看到您送去的字条了。”盈息接到下人的回报后,转身进了大厅。 大厅里灯火通明,恍如白昼,丝竹袅袅、轻歌曼舞,萧泽散发闭目躺在榻上,两位美姬正在他按脚揉肩,厅下跪坐这五名琴姬,正当中一名体态袅娜轻盈的舞姬正在伴歌起舞,数名美姬捧着拂尘、果盘等物,侍立在大厅两侧,盈息接过刚由烹茶丫鬟煮好的新茶,递到了萧泽面前。 “元儿说了什么?”萧泽睁开眼睛,半起身接过茶水。 “姑娘笑了笑,没说什么,就把字条烧了。”盈息着实看不懂这对兄妹在玩什么把戏,要说提点的话,大郎君是不是写的太简单了。 萧泽一听就知道元儿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满意的一笑,这丫头长进了不少,他轻啜了一口茶水,“阿沂在干什么?” “三郎君在练武房生气呢,他想练枪,长烟拦着不让。”盈息道。 萧泽哑然,“你把他叫过来,既然睡不着,就过来陪我 听曲子吧。” “是。” “阿武最近新送了一批货过来,你挑几件好的给元儿送去。她上次不是说要桑色绫吗?你一并给她送过去。” “是。”盈息想了想,对萧泽说,“若喜跟我说,他在冀州找到了一个波斯来的金匠,打出来的金器极鲜亮,尤其是那各色的金锞子既漂亮又好玩,我想不如今年就在那金匠那里打金锞子好了。” 萧泽似笑非笑的望了盈息一眼,“你倒是心疼她。” “郎君说笑了,我哪配心疼姑娘。”盈息暗暗好笑,她不过给郎君一个台阶下而已。说起来也怪郎君火气太大,谁家姑娘没个爱好?在盈息看来他们家姑娘喜欢的东西又金贵又实在,还不需要下人费心去找的,哪里值得郎君生气的?弄哭了姑娘,自己心疼不说,还被老爷说了一顿。姑娘倒好,哭了一回,被三郎君带出去骑了一圈马,拿了一堆老爷送来的金器,第二天醒来就忘这事,偏郎君还心心念念记着要如何补偿姑娘,实在是得不偿失。 萧泽揉了揉眉心,这丫头的爱好也不是谁养出来的!哪有好好的大家闺秀,喜欢黄金的?说出去简直让人笑话!但又想起自己把那丫头这几年收藏的各色金器都收走的时候,那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可怜样,萧泽心又软了,喜欢就喜欢吧,反正也不是供不起。 随手从博物架取出一张盖了印鉴的信,“去库房里拿五斤黄金出来,让那波斯工匠给她打些新奇雅致的小玩物,别弄的一色全是金光灿灿的,再从库房挑几件前朝古玉放她房里去。”萧泽还是不死心的想把妹妹的爱好,培养的更高雅些。要是让萧泽知道,当年年仅三岁的萧源,曾语出惊人的说过,没开花的兰花就跟韭菜一样,把一向优雅宁和的临安县主惊得半晌无语,又笑的前俯后仰的话,非萧源拉到书房再教育不可! “是。”盈息忍笑拿着信下去了,长兄做到大郎君这份上,也算极致了。 大厅里美姬们,听到五斤黄金,眼里都快喷出火来了,两名给萧泽按摩的美姬忍不住偎依到了萧泽怀里,娇滴滴的开口唤了一声,“郎君——” “嗯?”萧泽双手漫不经心的搂住了两人,心里却在想,娘走得早,曾祖母和外祖母对元儿又只一味溺爱,光看她们纵容元儿收集金器,就足够让萧泽肝疼了。学业、为人处事方面,父亲和他可以教,但很多该由母亲教给女儿的事,却不是他们可以教的。元儿身边的奶娘祝氏,忠心是够了,但毕竟是下人,眼界不够,不堪大任 。元儿也渐渐大了,过几年就该定亲成婚了,是时候给元儿找个身份高贵、教养出众的女师了,明天去和父亲商量下吧。 “郎君——”美姬不依的摇晃着萧泽,萧泽身边姬妾很多,可他平时来内院的时间却极少,姬妾们好容易有这么一个好机会,自然卯足了劲问他要好处,而且萧泽平时对她们一向很宽容大方。 萧泽回神拧了她们小脸一把,笑道,“好,每人一套首饰,明天去问盈息要。”对萧泽来说,姬妾本来就是用来打发无聊时间的玩物,只要不越底线,给一点小好处又何妨,还能增加乐趣。 “多谢郎君!”两人嬉笑着直往萧泽怀里蹭,其他姬妾看了心下嫉妒,却又不敢随便乱动,只一个个含情默默望着萧泽。 “大哥。”萧沂披着深衣闲散的走了进来,大咧咧的坐到了萧泽身边,自有两名美姬上前伺候。 “今天和梁肃相处的如何?”萧泽问。 “这人挺有趣的。”萧沂将桌上一碗燕窝粥一仰而尽,今天陪梁肃喝了一点酒,正好喝点粥解解酒气,“哥,你真要和霍郎君结拜?” 萧泽把玩着手中的轻薄的茶盏,“等等再说。”他悠然的靠在姬妾软玉温香的怀中,欣赏着袅娜风情的异域舞蹈。萧沂知道大哥不愿在这种时候商议正事,长腿一伸,懒懒的躺在靠垫上,在姬妾的按摩和丝竹之音中,合眼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秘密投的霸王票^_^ 萧泽大哥有没有既当爹又当娘的感觉?感觉他比他老爹操心多了 为毛我的回复不显现呢?为毛我的新章时隐时现呢?~~o(>_<)o~~ 14 14、管家... 刘氏怀孕的事,对萧源来说是不起半分波澜的事,尤其是大哥给自己送来那张纸条后,她睡得更为香甜了,但对萧家的内院来说,却是掀起轩澜大波的事,毕竟有儿子的填房和没有儿子的填房,在家里的地位是全然不同的。 萧源早上起来请安的时候,刘夫人的院子里颇有焕然一新的感觉,平时看起来总些灰扑扑的各种雕花木刻,现在已经被人擦得点尘不染了。萧源同二姑娘对视一眼,二姑娘暗忖,要是在祖宅,这些下人谁敢这么见风使舵?无论有没有孩子、受不受宠,主母就是主母,在下人面前一定要有绝对的权威!以前她老觉得祖母御下太严,现在她真觉得与其和刘氏一样忍气吞声,还不如做祖母一 样,当个严厉的主母呢! 萧源则在感慨,难怪外婆和自己说,女人想要在婆家挺起腰板,不外乎三条,一是靠娘家,二是靠子嗣,三靠自身本事。如曾奶奶和奶奶,金尊玉贵的皇室公主,就算没子嗣,在婆家也是说一不二的主,要么就如刘氏,娘家地位比婆家低,又是填房,前妻身份高贵,且又生了嫡长子,没生孩子前肯定没话语权,只能夹紧尾巴谨慎做人。一旦有了自己的孩子,尤其是儿子,就算在婆家站稳脚了,至少这辈子是有依靠了。至于第三条,应该有很多女人可以做到,但刘氏估计是不行的,不然爹也不会娶她当填房了。那自己是那种人呢?萧源自问,如果她站在了刘氏这个位置,也不一定会比她做的更好…… “元儿?”二姑娘见萧源在发呆,不由停下来疑惑的望着萧源。 “没什么。”萧源一笑,多想又有何用?日子总要过下去的,能待在萧家当主人,无论是她还是刘氏,或者是其她的萧家姐妹,都比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要幸运许多了。二姑娘挽起萧源的手,一起进了刘氏内房。 刘夫人正在喝安胎药,见萧源两人来了,放下调羹,用帕子按了按嘴角,笑着问:“怎么不在房里休息呢?头还疼吗?” 萧源道:“已经不疼了。”她顿了顿,“夫人,我一会想去看看三哥。”萧沂住在外院,萧家门禁极严,没有刘夫人的允许,住在内院的姑娘根本不可能去外院。她见刘氏脸上虽带着倦容,可双目晶亮,嘴角含着笑容,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看来怀孕的事,给了她很大的动力。 刘夫人点头道,“我这里还有些伤药,你一起给三少爷带去。” “是。” 刘夫人喝完安胎药后,对请来请安的姑娘们说道:“大夫说我胎像有点不稳,需要好好休息,这样一来家务就有些顾不上了——”刘夫人的话说了一半,见喜形于色的五姨娘和四姑娘,心里暗暗冷笑,难道她还在做当家姨娘的春秋大梦?之前五姨娘可以管家,是因为冀州这里没有主事的人,她们母女住的地方也不是萧珣在冀州的正宅,只能算是别院而已。 刘夫人心里盘算着,二姑娘今年十三岁,三姑娘、四姑娘都是十二岁,年纪都不算太小了,照着大姑娘的例,老爷一旦把庶女的婚事定下后,定是马上出嫁的,不会给她任何缓冲时间的。是该好好养养她们性子的时候了!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二姑娘是大长公主亲自教养的,三姨娘也是个省心的,不用费太 多心思。三丫头、六丫头小家子气重了些,可还算聪明,稍稍调、教下就行了。倒是四丫头比较麻烦,还是先把她和五姨娘分开吧,免得将来不懂嫡庶尊卑,闹了笑话! 刘夫人自从怀孕后,对几个姑娘的态度,也有了微妙的改变,以前只要她们看得过去,不给她丢脸就好了,现在她是希望她们每人都更争气一点,不至于将来拖自己孩子的后腿!对萧源兄妹态度也更客气些了,不管如何,她的孩子将来依仗的还是萧家。“我想了下,反正大姑娘和二姑娘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学着如何处理家务了,在我养胎期间,家里的事就交给你们两个吧。” 大姑娘没什么太多的惊讶,夫人不能管家,她是姐妹中最大的,管家之责肯定轮到她头上。二姑娘有些吃惊,她没想到这次理家居然有她份,毕竟大姑娘今年已经十五岁了,她才十三岁,“夫人,我年纪小——” 二姑娘婉拒的话还没出口,就被刘夫人打断,她含笑道:“你也不小了,你大姐这几天会比较忙,你这个做妹妹的就要旁多帮着点。” “忙?”众人疑惑的望着大姑娘,萧珣给大姑娘定亲的事,也就几个主人私底下知道而已,对外并没有大肆宣扬,所以大家都不知道。刘夫人含笑道,“怎么不忙,等过完年,就该给大姑娘行及笄礼了,行了笄礼后,就是大人了!”卢萧两家的婚事还没有正式定下,刘 第 11 部分 氏自然不会让人大肆宣扬。 “恭喜大姐!”不管是真心还是做戏给刘夫人看,萧家几个姑娘一拥而上,笑着恭喜大姑娘,大姑娘红着脸低头不说话。 “夫人,四——三姑娘、四姑娘年纪也不小了,是不是也该跟着两位姐姐一起学学管家了?”五姨娘的话打断了大家的恭喜声,房里的声音一下子静了下来。 三姑娘脸先是一白,忙站了起来,急急开口道,“夫人,我没有想管家,不对!我——”三姑娘越急越说不清话,小脸由白转红,偏刘夫人又一直不说话,只含笑望着众人,神色让人看不出是喜是怒。最后三姑娘眼眶都有些红了,萧源冲着她轻轻的摇了摇头,二姑娘悄悄的伸手握了握她的手,三姑娘仿佛抓到主心骨一样,整个人放松下来,呐呐低头的站在二姑娘的身边不说话。 房里的气氛一下子静得吓人,五姨娘身体微微发抖,但还是勇敢的给女儿争取一线机会,“妾身的意思是,大姑娘和二姑娘在处理家务的时候,三姑娘、四姑娘、五姑娘、六姑娘可以在一旁看着,哪怕是打些下手也好。”听夫人的意思,就知道她这次是不可能有机会再次管家了,但她好歹要为女儿争取一次! “你说的不错,反正这几天天冷,先生也停了姑娘们的课业,你们就跟着大姑娘、二姑娘一起学吧。”刘夫人没有动怒,反而微微颔首笑道。 “是!”众人见刘夫人笑了,连忙跟着凑趣,“几位姑娘有夫人的教导,肯定用不了几天功夫,就能成为管家好手了!” 六姑娘仰头冲着刘夫人甜甜笑道:“我只求能学到太太三分本事就好了!” “你这丫头就是嘴甜。”刘氏轻笑道,六姑娘嘴甜乖巧,自接到冀州后,一直有意奉承刘氏,刘氏对她还是比其他姑娘要更亲近些。她停了下,漫不经心的说,“只是我看四丫头似乎还少了一点规矩,先让嬷嬷教些规矩,再学管家也不迟。” 刘夫人轻飘飘的一句话,让五姨娘和四姑娘脸色刷一下变的惨白了,刘夫人举起茶盏轻啜了一口,又说了一句让五姨娘几乎晕厥的话,“这几天我晚上一直睡不好,五姨娘你去家庙,替我念上三个月地藏经吧。” 三个月家庙念经!五姨娘脸色惨白,这和把四姑娘关在院子里教规矩根本没什么不同!甚至还要更清苦! “不!”五姨娘用力的摇头,慌乱的说,“太太,我不去,我还要照顾四姑娘和四郎君呢!”夫人有了身孕,胎像又不好,定是 要安心养胎的。此时正是她们固宠的最好时机,五姨娘还想着,要再生一个儿子呢!而萧珣目前最宠的那对金发舞姬,谁也没放在眼里,老爷又不是没孩子,怎么可能会让一对贱婢生子呢? “五姨娘,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吴嬷嬷呵斥五姨娘道,“四姑娘和四郎君自有夫人照顾,管你一个姨娘什么事!” “我不要!我只要姨娘照顾!”四姑娘跳了起来,慌乱的抱住五姨娘。 刘夫人见两人闹得不像话,眉头一皱,吴嬷嬷对边上的仆妇使了一个眼色,几名仆妇一拥而上,有的粗鲁的把五姨娘堵着嘴扯下去,有的扶着四姑娘哄道:“四姑娘,夫人也是为你好,你如今年纪都大了,怎么能一直和奴婢住在一起呢?”四姑娘想反驳,却被一个仆妇巧妙的用帕子捂住了嘴。 三姑娘和六姑娘长这么大,何曾见过这种情形,早吓得脸色惨白,一动不动的站在房里。 刘夫人揉了揉额头,被五姨娘闹了一番,她头更疼了,“好了,你们都下去吧,三姑娘、六姑娘好好跟着姐姐们学学,应该如何管家。” “是。”三姑娘、六姑娘惊魂未定的应了,同大姑娘们一起退下。刘夫人这几天胃口一直不好,早上几乎不怎么吃饭,前几天开始就不留姑娘们吃饭了。现在知道自己有身孕后,更疲懒动弹了,每天姑娘、姨娘过来请安,也不过只是应个景,说几句话而已。 萧源沉默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刘氏处事方式和之前不一样了……她思及昨晚大哥派丫鬟给自己送来的那两个字,这就是大哥要传给她的意思吗?萧源低头,果然她要学东西还很多。 “五姑娘,你等等。”就在萧源随着二姑娘一起离开的时候,刘夫人开口让萧源留下。 15 15、澡豆... 刘夫人话音一落,萧源没什么反应,倒是把刚要出门的三姑娘和六姑娘又吓了一跳,二姑娘朝萧源投去询问的目光。萧源冲着二姑娘微微颔首,转身站在刘夫人下方,静候刘氏的吩咐。 等大家都出去后,刘夫人对萧源说:“老爷和我商量,这几天要去霍府亲自拜谢,我已经送拜帖过去了,三日后我们去霍府。” “全听夫人吩咐。”萧源原以为刘氏会养胎一段时间,想不到刘氏行动那么迅速。 刘氏又何尝愿意现在就过去,她好容易得了这一胎,巴不得在床上养到生下儿子为止呢!这可是自己下辈子的指望了!可 听萧珣慎重的口气,似乎对霍家很重视。刘氏是不懂,不过一个庶族官员而已,有什么好重视的?但只要萧珣认为重要,她就愿意放□段和寒门之女结交。 她对萧源道,“霍梁两家的谢礼就由你来准备吧。”这倒不是刘氏有意为难萧源,她是真没精力去准备这些琐事,给两家的谢礼轻不得也重不得,大姑娘、二姑娘就算知道应该怎么送礼,以两人的身份,怕也遣不动那些下人,只有萧源出面,下人才能随时听命。 “是。”萧源心道一会要去问问大哥,以前在江南,她也跟着奶奶学过这种事,但霍家的情况比较特殊,她吃不透父兄的态度,礼物也无从准备。她还第一次见大哥如此“礼贤下士”,还真有点不习惯。 刘夫人又关照了萧源几句注意的事项后,就忍不住要回内房休息了,萧源见她满脸疲惫,安胎药一碗接着一碗的喝,嘴巴动了动,终究没说什么。 出了房门,就见二姑娘站在外头等着她,见她出来了,笑着说,“我们走吧,她们都先去书房了。” 萧源点点头,书房地方大,能安置不少人,“一会我要去找三哥,你跟我一起去吗?”正好可以让二姑娘去看二哥。 二姑娘摇摇头,“我不去了,让芳菲跟你一起去吧,我给二哥做了点针线。”既然夫人让她跟大姐一起管家,她总不能随便躲懒吧。 “好。”等两人到书房时候,就见房里前来回话的仆妇站了一地,七嘴八舌的说着自己要禀告的事,几乎把书房变成了菜市场! 萧源也没让丫鬟通告,悄无声息的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悠闲的翻看着手边的书册,小丫鬟站在一旁给她磨墨。 大姑娘蹙眉喝了一口清茶,抬手用帕子按了按嘴角,大姑娘的奶娘方嬷嬷上前一步,厉声呵斥道:“不会一个个慢慢说吗?你们平时向夫人回话的时候,也是这种样子的吗?还懂不懂规矩!”大姑娘的奶娘方氏性子严厉,在萧家是出名的,下人曾私底下讨论过,大姑娘之所以这么不爱说话,就是因为奶娘太严厉的缘故。 众人被方嬷嬷这么一训斥,顿时安静了下来,大姑娘微笑着打圆场道:“奶娘,诸位嬷嬷也是心急,毕竟那么一大家子,每天要多少事等着夫人处理?” “是啊!大姑娘说的是!”众人纷纷附和,都说着自己手上的事最重要。 大姑娘偏头问刚刚落座的二姑娘,“二妹,民以食为天,我们还是先听厨房的嬷嬷过来回话吧?” 二姑娘含笑说:“我都听大姐的。” 大姑娘一笑,只让回话的媳妇婆子留下,余下的让丫鬟领着去隔间喝茶,同二姑娘一起先把今天的菜单订下,尤其是刘夫人那边需要的家里没有的新鲜食材,她们先发了牌子,让刘夫人的陪房去外头集市采买。 婆子前来回报的事务,都不是什么大事,都是些繁琐的小事,寻常的家务也就这些琐事而已,大姑娘和二姑娘担着管家的责任,少不得耐下性子一一处理,可其余的萧家姑娘,听了一会就觉得无聊了,要不是碍于身后还有刘夫人派来的嬷嬷压着,早坐不住了。 忍了一会,三姑娘凑到萧源身边低声道:“五妹,这里好无聊,我们回房里玩燕几图好不好?”燕几图就是类似七巧板一样的闺阁游戏,是三姑娘的最爱玩的游戏。 六姑娘更是迫不及待的说,“对啊!五姐我们去出去玩吧!这里好无聊!我想玩投壶!”六姑娘年纪最小,才九岁,听说有的玩,就更坐不住了!亏她还以为管家是很好玩的事呢!真不懂四姐为什么这么想管家,为了这种无聊的事,又被夫人关起来了,真是亏了! “去廷芳阁玩吧,那里地方大,既能玩燕几图,也能玩投壶。”萧源想了想说,“我记得那边还有个青铜大壶,用来投壶最方便了。” “但是那些嬷嬷——”三姑娘朝后努了努嘴,那些嬷嬷是刘夫人派人协助大姑娘、二姑娘管家的人,她们想要玩,嬷嬷们肯定不会阻止,但是有这些人看着,她们玩起来也没劲啊! “不怕,这个让我来。”萧源端起茶水浅浅的喝了半盏,趁着灵偃给自己换茶水的时候,低声对她吩咐了几句,灵偃低笑着应了,亲自端起残茶出门。过了一会,外面来了一个小丫鬟,凑到女萝身边低声说了几句,女萝就跟着小丫鬟出门了,女萝和芳菲都是二姑娘身边的大丫鬟。过了一会门外就传来了羊汤的香味,惹得众人馋虫大起。 大姑娘和二姑娘诧异的抬头,疑惑目光同时落在了萧源身上,萧源冲着她们抿嘴一笑,这时芳菲掀帘进来,对两人低声说了几句,两人哑然一笑,大姑娘对几个嬷嬷说道:“天寒地冻的,几位嬷嬷也辛苦了,不如一起去偏房喝点羊汤暖暖身体?” 那些嬷嬷本来是奉了夫人的命令照顾两位刚刚掌家的姑娘的,后来见两人说话办事都有条不紊,丝毫没有新接手的慌乱,几人想要提点也无从说起,就有些松懈了,三三两两的坐着说闲话,现在闻到羊汤的香味,又听大姑娘这 么一说,各个喜上眉梢,稍稍推却了一番,就去偏房喝酒吃肉去了! 顺利送走了那些嬷嬷,不仅三姑娘、六姑娘她们松了一口气,连大姑娘、二姑娘也明显神情一松,众人神色悠闲的喝茶说笑着,就等丫鬟婆子把廷芳阁整顿好。 三姑娘听萧源在同大姑娘、二姑娘商量给梁府准备谢礼的事,不由笑弯了腰说道:“五妹,照我看,你什么都不用准备,直接给他们家送十斤澡豆就好了!”说完实在忍不住,用帕子捂着脸,趴在桌上直揉着肚子。 “怎么了?”萧源知道三姑娘这么说肯定是事出有因的,“为什么说要准备十斤澡豆?” “五妹你不知道?”三姑娘眨了眨眼睛,困惑的问。 “知道什么?”萧源想了想,心里隐约有个猜测,她目光望着二姑娘,二姑娘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清楚。 “昨天梁郎君不是留在我们家吃饭嘛?”三姑娘笑了一会解释道,“厨房送了五对螃蟹上去,那梁郎君像是吃不惯那味道,吃了一个雌蟹就罢手了,下人就送上了澡豆和兰脂水给他净手,嘻嘻……”说道这里,三姑娘又忍不住笑了。 而萧源不用三姑娘说,也猜到了下面发现的情节,六姑娘脱口而出:“难道他把澡豆给吃下去了?” “对!”三姑娘一边擦着眼角笑出的眼泪,一边说,“他把兰脂水倒在了澡豆里,拌了拌都吃了,还说我们家做的干饭真好吃。” 她此话一出,连一向稳重的大姑娘都掩嘴直笑,“他不会觉得味道很怪吗?会不会拉肚子?” “我不知道。”三姑娘昨天听到那消息的时候,笑得肚子都疼了,“他们那种糙人吃什么都应该不会拉肚子吧?” “他为什么会把澡豆吃下去呢?”六姑娘百思不得其解,“干饭味道怎么可能和澡豆一样?” “那些人应该没见过澡豆吧!”三姑娘漫不经心的说,语气并非鄙视,而是理所当然。 六姑娘咯咯笑道:“居然还有人连澡豆都没见过。” 萧源倒是没笑,她微微皱眉,刚想说话,却听三姑娘说:“不过三哥也很怪。” “三哥怎么了?”萧源微微一愣。 “我听下人说,梁郎君把澡豆吃下去的时候,三哥正好也去宴厅,见他这么做,也问下人要了一份澡豆,跟梁郎君一起吃下去了!”三姑娘皱眉困惑的说。 这下几位姑娘都呆了,“难道 澡豆很好吃?”六姑娘憨憨的问了一句。 萧源嘴角一抽,幸好家里的澡豆都是绿豆、猪胰、香料和珍珠粉做的,不然吃了非拉肚子不可!“梁郎君从小在军营长大,一心扑在驱除匈奴上,不知道这种事也是正常。”萧源为梁肃辩解道。 三姑娘和六姑娘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二姑娘笑道,“你们先去玩吧,再耽搁就要用午膳了。” 三姑娘、六姑娘一听忙拉着萧源去廷芳阁玩,萧源道:“我不去了,一会我要去看三哥。” 三姑娘和六姑娘闻言有些失望,不过萧源帮她们遣开嬷嬷她们就很满足了,见丫鬟来报说,廷芳阁已经收拾好了,就嬉笑着出门了,无论是三姑娘、六姑娘,还是大姑娘、二姑娘,都没提要和萧源一起去看萧沂。 虽然刘氏允许几位姑娘都可以去外院看萧沂,可除了萧源外,其她姐妹甚至都不会派个丫鬟询问下,更别说亲自去探望他了。倒不是说她们对嫡兄不关心,而是大家都明白,就算是大姑娘、二姑娘跑到萧泽和萧沂面前,两人都要认一会,才会认出她们是自己的庶妹,更别说几乎从未交集过的她们了。想要关心人,也要先掂量下自己的身份。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秘密、mikasu531295给我投的霸王票^_^ 想到被抽掉的留言,心就在滴血,拜jj,求您老别在抽了,尤其是别抽掉我的留言啊!现在看大家的留言是我唯一的娱乐了。。。 16 16、关系... 冀州的冬天一向漫长,虽不至于到六月飞雪的地步,但差不多从九月初就开始下雪了一直 第 12 部分 要到来年二月才会停,故冀州的大户人家的庭院里种的最多的就是梅花。萧沂的院落里空旷旷的一片,没有任何亭子、假山,全部种满了腊梅,前几天刚下了一场大雪,让这些雪中精灵在一夜之间盛开了,庭院里暗香浮动。 长烟正拿了一支紫霜毫将梅瓣上的雪一瓣瓣的刷到碗盖上,她身后站了一个捧着青花牡丹飞燕瓮的小丫鬟,碗盖里积雪满了就倒在花瓮里。梅雪的寒意透着薄薄的瓷碟丝丝浸染着冻得通红的手指,长烟不时的抬手哈口气。 “长烟你在干什么?”萧源进门就见长烟在哈手跺脚,“怎么不进屋呢?” “姑娘?”长烟见萧源来了,忙迎上来,“这么冷的天,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叫人吩咐我们一声就是了。” “我过来找三哥说会话。”萧源见她手里拿着紫霜毫就知道她在收集梅雪,“怎么不让小丫鬟去做呢?” “别提了!”长烟说起来就气,抬手就戳着身边小丫头的额头,“上次我让她们收集梅雪,这帮死丫头趁我不注意,偷懒把树枝上的梅雪都收集了,要不是正巧被引素瞧见,我们都不知道!”小丫鬟被长烟戳到额头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一句话也不敢都反驳,长烟、引素、蓝染、绿水,是萧沂身边的贴身大丫环,四人中以长烟为长。 “那也太——”不巧了!萧源暗忖这些小丫头怎么做坏事的时候,也不找个人放风呢?她不觉得梅枝上的雪和梅瓣上的雪有什么区别?还不一样是天落水?只要采雪的地方选的干净就好。除非他们有本事拿到天山上的冰川水!萧源从来不让自己院子里的丫鬟弄这种东西,这么冷的天,生了冻疮怎么办? “姑娘外头冷,你先进里屋等,大郎君也在呢!”长烟引着萧源入内,门外轮值的小丫鬟早就机灵的去通报两位郎君了。 “元儿,你怎么来了?”萧泽坐在上座,手捧茶盏,正在翻阅着书案上的信件,见妹妹空着手捧着手炉进来,不由微微蹙眉,“怎么不戴手套呢?”说着将手中的热茶盏递给她,让她暖手。 萧源不接茶盏,突冷突热的最容易让手生冻疮了,她放下手炉,“大哥,我不冷。” 萧泽放下茶盏,吩咐下人取来驱寒的姜茶。 “大哥,我不要放红糖。”萧源连忙说。 “姜茶都不放糖?”萧泽微微挑眉,不过还是吩咐了下人不放糖,元儿的口味越来越古怪了。 萧源心里也很郁闷,不 放红糖的姜茶辛辣冲鼻,她口味哪有这么古怪?但她整天不是喝红枣茶,就是梨水,要是再时不时一碗的红糖姜茶,一个冬天下来,且不说会不会变胖,万一生了龋齿就够她头疼了,而且多吃糖水对身体也不好,所以除非她必要,她很少在茶里放糖。 “这么冷的天,有什么事让丫鬟过来传话就好了,别跑来跑去的,省得又生病。”萧源一来冀州就因舟车劳顿、水土不服,生了一场大病,可把萧家父子吓得够呛。 萧源向来敬畏大哥,乖乖的站着低头等大哥训斥完后,才让灵偃把伤药给长烟,又取出一张礼单,“大哥,太太身体不好,让我准备霍家的回礼,这是我想好的礼单,你看看对不对。不是说是梁郎君救了我们吗?为什么太太说是去霍府?”对萧泽的说教,萧源直接无视,反正那是大哥的个性,她早习惯了。在她眼里,大哥就是一头纸老虎,只要自己一哭一撒娇,大哥就没撤了,当然哭也不能常哭,要留着关键时候用。 照理这种内院小事,萧源不该问萧泽,毕竟男主外、女主内,但萧泽这种世家嫡长子来说,从小受的教育就是齐家、治国,方能平天下,对内院的掌控是他初学的第一课。萧泽心疼妹妹年幼失母,对萧源各方面都关照的事无巨细,虽不如萧沂那般,肯放□段陪萧源玩闹,也一向是有求必应。 “元儿你来了。”萧沂朗朗笑着从内房出来,“正好一起喝茶吧,大哥新得了一罐银针茶,梅雪泡银针最雅。” “元儿脾胃弱,就别喝茶了。”萧泽一口否决,看萧源苦着脸把姜茶喝完后,让下人冲了羊奶茯苓给她去味,“梁肃的父亲梁大人是内书左侍郎,梁大人和独孤夫人目前都在京城,我们也拜访不了。霍梁两家是姻亲,拜访霍家也是一样的。” “梁郎君是霍郎君的表弟吗?”萧源还以为梁肃是霍家的家奴呢!想不到是内书左侍郎的儿子,大秦朝最大的官就是内书令、侍中、尚书令,三官并称为宰相,但三个官职中,尚书令仅为虚职,内书令实权大过侍中,故当上内书令的才是大秦朝最大的权臣,而内书左侍郎是内书省内实权仅次于内书令的官,往往被视为内书令的接班人。内书省原称中书省,因太祖名讳为“中”,故改中书省为内书省。 “霍府二女君梁县君是梁郎君的姑母。”萧泽不好和妹妹说梁府的私事,说的很含蓄。萧沂可不管,直接把查到的资料往妹妹面前一放,“喏,自己看吧。” 萧源接过资料没马上看,先仔细打量了下三哥,见他血 气红润,声音响亮,就知道他身体恢复的很好,“三哥你昨天和梁郎君一起吃澡豆干饭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让下人不许再说这件事了吗?”萧沂诧异的说。 “是你在说不许之前听到的。”萧源冲着萧沂眨眼,“好吃吗?” “味道还不错。”萧沂摸着下巴道,“要是能多点甜味就好了。” “可是放了蜂糖就容易生虫子了。”萧源想了想,认真的说。 萧泽哭笑不得的听着弟妹讨论澡豆要加什么调料才好吃,说道最后见萧源一脸跃跃欲试,不由轻咳了两声,“我已经给霍家送了拜帖,后天登门,到时候父亲也会亲自过去。” 萧源心里诧异,这么隆重?但转念一想霍家在朝堂和冀州的地位,莫非——萧源心里暗暗感慨,爹爹和大哥真是合格的政客! “元儿,霍二郎君有个妹妹,比你大三岁,你在冀州也没什么手帕交,到可以和她做朋友。”萧泽说。 “好。”萧源乖巧的点头,“我会和霍姑娘好好相处的。”萧源的手帕交,都是家中长辈指定的,她早就习惯了,反正她从来没想过在自己现有的这些朋友里寻找可以说心里话的闺蜜。娘很早就说过了,所谓的心里话,就是要你要永远埋在心里,带到坟墓里去的话! 萧泽淡淡一笑,“也不用那么正经,要是脾气不合,就当是泛泛之交就好。”霍家人他也见过几次,不说人品,单看霍家那副做派,元儿不一定会适应,希望霍家姑娘能好一些。他将礼单的几样划去,又添了几样上去,才让下人下去准备,“说起来,霍府大女君龚郡君还和我们家还有点关系呢。” “有什么关系?”萧源歪头不解。 “龚郡君的母亲是昌平长公主。”萧泽说,萧泽所说的龚郡君就是霍渊的妻子龚氏,因霍渊是正四品的冀州太守,龚氏册封郡君。梁县君是霍渊弟弟霍湛的妻子,霍湛官居五品,故梁氏册封县君。内书左侍郎梁大人官居三品,其妻独孤氏册封郡夫人。 “昌平长公主?”萧源想了一会,才想起了这个公主,话说这位公主这辈子还挺——波澜壮阔的!昌平长公主和萧家的亲戚关系不算太远,但挺复杂的……大秦传位迄今,一共有七代皇帝,开国太祖、高宗、顺宗、孝宗、宁宗、肃宗和现任皇帝,顺宗、孝宗都是高宗的儿子,肃宗是孝宗的儿子,现任皇帝是肃宗的儿子,萧源的曾祖母是高宗的女儿,祖母是孝宗的女儿,姑姑是肃宗的皇后,而 昌平长公主是顺宗的女儿。 这样算来,龚郡君的确和她亲戚关系,只是萧源的曾祖母、祖母,都是皇后所出的嫡公主,而昌平长公主的生母只是一小小的采女,顺宗在世的时候,就不受宠爱,十二岁就尚了琅邪王曹,王曹死后陆续尚了泰山羊道义和陈郡袁立,两人都很快就去世了,最后昌平长公主被肃宗尚了一庶族出身的官员为妻。 萧源会那么清楚记得昌平长公主的婚姻史,是因为她还在江南的时候,一次和朋友聚会,大家闲聊时八卦过这件事!据说昌平长公主最后一任丈夫龚唯是大秦出名的美男子!龚唯比昌平长公主还小三岁!霍渊的妻子姓龚,应该是昌平长公主和最后一任丈夫生的吧?她记得昌平长公主死于难产,应该就是生龚郡君的时候去世的吧? 而昨天救她和三哥的霍家人祖上是马贼,出身为士族所看不起,可在目前的大秦却是数一数二的豪门权贵,不然霍渊也不可能娶长公主的女儿为妻。霍行允的爷爷霍昞有两个嫡子,长子就是霍行允的父亲霍渊,次子叫霍湛,其妻梁氏是梁肃的姑姑,梁肃不算是霍行允的亲表弟。 一连串关系看下来,萧源彻底晕了,要不是自己从小被奶奶逼着家族谱,她肯定理不顺自己和龚郡君的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这里,大家能看出霍家历史上的原身是什么了吧。。。 [img]16_1.jpg[/img]有一张人物关系图,大家会不会清楚一点? 、 昨天更新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人晕头了,设定的人物关系又太复杂,自己都搞混了,把发文正稿和草稿、存稿弄乱了,结果让大家更混乱了,实在不好意思,今天早上起来,连忙做了一张人物图,希望这次没把关系搞错,挠头,真不好意思啊,谢谢大家帮我纠错,太丢脸了,呜呜~~ 、 萧家和皇室、还有很多家族的婚姻关系挺乱的,但是魏晋以来门阀士族内部通婚,由于选择范围小,故婚姻不论行辈,只要男女双方年龄相当,家境合适就可以了。比如孙权以表叔的身份娶侄女徐氏;刘宋名士蔡兴宗把女儿嫁给姐姐的孙子;江瞻的儿媳妇是宋文帝的女儿,他又把女儿嫁给宋文帝的孙子;南齐王慈的女婿是萧道成的儿子,弟媳妇是萧道成的女儿;梁武帝把女儿嫁给了舅舅的儿子。后世所谓的同姓不婚,在那个时候也是时常发生的事,士族之间还有同母异父的兄妹结婚,舅舅纳外甥女为妾之类的事,桓济历史上娶的也是自 己的阿姨辈的新安公主。 17 17、霍家(上)... 就在萧源还在想依照辈分,她应该叫龚郡君是什么的时候,萧泽语气略带一丝赞赏的说:“这梁肃倒是一个可塑之才。从一贱婢之子走到今天这一步到不简单。”在大家族里,像梁肃这样的孩子太多了,根本得不到家族的承认,大多数都是随生母的贱籍,出息些的会成为嫡出子女的贴身奴仆,像梁肃这样能得到家族承认的寥寥无几。 “此人外粗内细,看似老实憨厚,但说话滴水不漏。昨天和他说了半天的话,也没见他透露任何霍家的事。”萧沂眼底浮起兴味,本来他就没准备套出什么话来。相较之下,同样是庶子的霍行云,就显得过分的聪明外露。 梁肃的身份,萧源翻了翻梁肃的资料,上面写梁肃的生母是一个琴姬,地位卑微,梁肃出生时,他的父亲甚至不认他是自己的庶子,地位还比不上梁家一个地位体面些的仆从。因他从小力大无穷,被霍渊看上,当了霍家少爷练武时的陪练,练就了一身好武艺。 这次霍行允攻打匈奴时,他立了大功,还救了霍行允一命,就被霍行允带在了身边,还得了一个官职。但即使如此,梁大人还是看不上这个庶子,将他过继给了自己至今无子的二弟。萧源暗忖,冀州地属北地,自大汉朝起对庶子就极为严苛,很多庶子不被家族承认,他居然可以从中脱颖而出,倒是好本事,不过这梁大人挺有趣的。 “哥哥,那给我们看病的霍郎君又是谁呢?”萧源好奇的问,资料没写霍行云的出生,他可长得真漂亮!虽然家里多的是帅哥,可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漂亮的男孩子呢! “他是霍太守的庶子,名行云,从小好医,上次霍二郎君出征的时候,他也随行,霍二郎君受伤,是他救治的。”萧泽说。 “我还真以为他是军医的。”萧源嘟哝了一句。 萧沂失笑,“怎么可能!”霍行云就算是庶出,也是豪门弟子,断无可能从医者这等小技。 萧源讪讪一笑,她忘了这时候对医生这职业是很鄙视的,“三哥,那么霍郎君的生母是谁?” 萧泽哭笑不得,萧沂大笑,“霍行云的生母是胡儿,生下霍行云就被龚郡君卖了。” “啊。”萧源轻轻的叫了一声,比起霍行云和梁肃,自己家里真的还算好的,果然事情都是要对比着看的。这霍行云原来是混血儿,难怪长得那么漂亮。 萧泽顺了顺萧源的头发,“七天后横水河有一场冰嬉,元儿想去看吗?”自从来冀州后,还没带元儿出去玩过呢!她该闷坏了吧?记得阿沂说过,自从元儿身边渐好之后,他基本上每个月都会带元儿出去玩上两次。 “好啊!”萧源眼睛一亮,趁机提出要求,“大哥我骑马!我想追云了!”追云是父亲送给她的小母马,今年才二岁,脾气温顺,浑身雪白没有一丝杂毛,绝色小美人一个,是萧源心头的宝爱,在江南的时候,都是她亲自给它梳毛的。 “现在不行。”萧泽一口拒绝,“这么冷的天你骑马肯定要着凉的。” 萧源眼底闪过一丝懊恼,但不敢反驳大哥的决定,萧泽见妹妹满脸失望,犹豫了下,“等上巳节的时候,只要天气好,我就让你骑追云,你不是还想去禅恩寺吃素斋吗?正好那时是蔬菜最鲜美的时候。” “好。”萧源知道这是大哥的底线了,她起身道:“大哥、三哥我先回去了。” “嗯。”萧泽微微颔首,让盈息送萧源出门。 出门了院门,盈息问:“姑娘,你那里还有桂花蜜吗?昨天郎君嫌晚膳太腻了,突然想吃绿豆汤了,还说要喝加了桂花蜜的绿豆汤。” 萧源转头望向玉珥,玉珥说:“还有一罐没开封的呢。” “一会派人送来吧。”萧源说,她吃的不多,就偶尔泡桂花茶的时候用点。 “还是我跟姑娘走一趟吧,反正也没 第 13 部分 什么大事。”盈息笑道。 萧源问:“怎么好好的大哥要喝绿豆汤呢?”大冬天的,不需要清火吧? “这几天郎君一直在外头应酬,吃了三顿羊肉铜鼎了,说想喝点绿豆汤下下火。”盈息说。 羊肉铜鼎就是羊肉火锅,萧源想起她刚刚让厨房熬了羊汤,一会也吃羊肉火锅吧!“正巧我晚上也让厨房备了羊肉铜鼎,一会你煮了绿豆汤,给我们送一份过来,我只喝绿豆汤,不要桂花、冰糖和糯米。” “好。”盈息笑着应了,她们这些近身伺候的下人,谁不知道五姑娘饮食清谈,最不喜欢食物里多加佐料。 、 、 、 去霍家拜访那天一早,萧源早早的起身,打扮妥帖,一大早就坐着牛车往霍家去了。 冀州是霍家的发家之地,也是霍家祖宅所在之处,霍家再次已经雄踞几十年,势力盘根错节,俨然成为冀州一霸,出身虽为士族所看不起,但明面上就是冀王也要给霍家五分面子。甚至有些趋炎附势之人,装模作样的给霍家查家谱,说霍家乃是平阳霍氏之后,也就是大汉名将霍去病的后代,很多小士族都要求将平阳霍氏归入士族录。 萧珣为人虽狂傲不驯,可毕竟在官场也混了很多年了,霍家又对自己的儿女有救命之恩,这次登门道谢时,把礼数都做足了。霍家人也非常给面子,霍渊亲自坐镇府邸接待萧氏父子,大夫人和萧家五姐妹刚下牛车,就被霍夫人派来的丫鬟、仆妇给接走了,坐着软轿去内院了。四姑娘还在院子里学规矩,刘氏也懒得带她出门,在家丢脸就够了,要是在外面失礼了,就是给她和萧珣丢脸。 隔着隐隐晃动的帘子,五姐妹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霍府的摆设,霍府是行伍起家,外院装饰刚硬简洁,内院却出乎意料的奢华,一路看下来,连美人靠上都有精细的雕花,还涂了斑斓的彩漆,单看一处自是美不胜收,但整体看下来,显得十分的繁琐庸俗。 三姑娘看了一会,不屑的撇了撇嘴,这霍府的人好生俗气!又见外面的仆妇身上都是穿金戴银的,心里暗忖,也太不知道收敛了。萧家的下人当值的时候,哪怕是再体面的下人,也不许带首饰,更不许涂脂抹粉,衣服也是定好的样式。 萧家六人在软轿里沉默不语,外头霍家的仆妇也暗暗称奇,心道这大家的教养果然严格,轿内的萧家夫人、姑娘,她们是看不见,可光看外头那些丫鬟仆妇的言行举止,就 比那些寻常的官家娘子、姑娘还要端庄气派了。 软轿到了内院才停下,萧源刚落轿,下人们被簇拥而上,灵偃扶着萧源,玉珥捧着暖炉,款步跟在刘氏身后,霍家的管事妈妈侧身领着六人往龚郡君的正房走去,一路上簇拥的丫鬟婆子虽多,可一点声响也不起,连带前来领路的霍家下人都屏气敛声,小心的伺候着。 “女君,刘夫人、萧大姑娘、二姑娘、三姑娘、五姑娘、六姑娘来了。”门口轮值的丫鬟见一行人远远的过来,忙掀帘进去禀告。 “快请她们进来吧。”龚郡君含笑在门口亲迎刘夫人,刘夫人微笑着上前见礼,笑容亲切但不亲近。龚氏品阶比刘氏低,又只是寒门小吏之女,刘氏是彭城刘氏嫡系嫡女,要不是碍于萧珣,她根本不会和这样的人交往。萧珣官场的官职比霍渊低,但他是世袭的梁国公,故刘氏的诰命是国夫人,比龚氏的郡君等级高。 “龚郡君。”萧家五姐妹上前对龚氏行礼,龚氏含笑扶起萧源,“快别多礼,都起来吧。”萧家今天来了五人,服饰穿的也大致相同,龚氏居然一眼就认出萧源,显然也是对萧家做了一番功课的。 龚氏又介绍了三名站在她身边的女孩子,同萧氏姐妹一样,年纪大约在十二岁至十岁不等,龚氏指着她们一一介绍,这三人年纪最大的是,龚氏所出的嫡女霍宝珍,今年十二岁,剩下两个是霍渊的庶女,霍宝珊、霍宝琬,今年是十岁、九岁。 九人相互见礼后,霍宝珍和萧源分别坐在龚氏、刘氏下首左右两边,其她姐妹按年级依次落座。望着神情柔和、落落大方的萧源,龚氏眼底多了些感慨。她和萧源的外祖母同为公主之女,萧徾就能因为母亲的缘故,未出嫁就能册封郡主,甚至连她的女儿顾纹都能册封一个县主,而她却只能在丈夫当官后,才能得到册封。听起来郡君等级似乎比县主高,但谁都知道,所谓君、夫人都只是一个虚号而已,朝廷仅按等级,每年给她们一点俸银而已。而郡主、县主,那是实打实的一地之主,那该地所有的税收都是郡主、县主的汤沐邑。 “龚郡君?”刘氏偏头含笑望着龚氏。 龚氏哑然,她居然在这个时候失神了,“五姑娘长得和临安县主真像。”龚氏语气带着怀念,“初次见故人之女,失态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双重惊喜,一是小狮子的长评,二是兰兰告诉我,如何才能让大家消失的评论出现的时候,我荡漾了。。。双更了o(n_n)o哈哈~ 18 18、霍家(中)... 听了龚郡君的话,萧源起身说:“龚郡君也见过家母?”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当时我们都还没有嫁人呢。”龚氏一笑,年纪差不多,当初京城数得上的贵女也就这么几个,只是顾纹因体弱,很少出面而已,她关切的问萧源:“五姑娘身体好些了吧?那天你受惊了。” “我已经没什么事了,这次多亏了两位霍郎君和梁郎君的救命之恩。”萧源感激的说。 龚氏说:“他们也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三位郎君真是虎门将子。”刘氏含笑夸道。 龚氏道:“夫人真是过奖他们了。” 刘氏道:“不知道三位郎君在何处?我也想见见这三位少年英雄。” 龚氏听了吩咐仆妇道:“你去前院把三位郎君叫来,说刘夫人想见见她们。”大秦男女之防并不重,年轻男女一起出游是很正常的事,更别说在长辈的监护下见面了。 说起来,萧源还一直没有真正见过自己的救命恩人呢!听大哥说,他只比三哥大一岁,十五岁的男孩子有那么大的力气吗? 房里已经温暖如春,趁着等人的片刻,六姑娘不动声色的扫了房里一眼,地上错落有致的种着十来盆红牡丹,一色的定窑白瓷花盆,艳红夺目的花朵衬着白盆到也好看,就是少了几分贵雅之气,比不上大夫人房侧种的那几株牡丹。难怪五姐说,牡丹是花中之王,种养不能有丝毫的寒酸气,纹石为栏、黒木为架,既贵且雅,切勿不可养在盆盂和木桶里。六姑娘暗暗的记下了,省得以后自己被人看笑话。 沉稳有力的脚步声自走廊里响起,“萧大郎君、萧三郎君、二郎君、五郎君和程郎君来了。”随着丫鬟的通报声,锦帘掀起,五名昂然伟岸男子先后走了进来。 为首一人身着黑袍,头戴纶巾,容貌俊美,气度威严,黝黑的双目中隐约有一抹深蓝,俊朗英挺得让人炫目,别说萧家几位姑娘了,就是刘夫人也忍不住暗赞一声,好个出色儿郎! 霍行允旁边站着的萧泽,一袭织锦青袍,玉簪束发,举止从容优雅的向龚郡君和刘氏行礼,腰间一方柔白无瑕羊脂古玉随着他的举动露在了广袖外,同他修长莹洁的双手相得益彰,俊雅出尘宛如谪仙一般,饶是萧源看惯了大哥俊雅的容貌,都被迷得小心肝怦怦直跳,更别说没见过他的龚氏姐妹了。 霍行允见五位不认 识的小姑娘中,有一名眉目精致、眼眸清亮的小女孩,正安静的站在刘夫人的身后,几名年纪大的小少女倒是站在她身后,就知此女定是萧家五姑娘,不由多看了一眼。身量尚小,看上去似乎只有七八岁左右,五官和萧氏父子有八分的相似,举手投足间贵气盈然,一看便知是豪门养出的小贵女。 这五人的到来,似乎让整个正厅都亮堂了,龚郡君见了萧泽和萧沂,笑的嘴合不拢嘴,直夸两人人中龙凤。萧源的注意力却在霍氏兄弟后面的人身上,跟在三人身后的那两人,其中一人萧源见过,就是给她看病的那位霍郎君,那么另一人就应该自己的恩人梁肃了吧? 萧源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梁肃,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十五的少年,反而差不多有十七八岁左右,五官刚毅,棱角分明,相貌称不上俊美,却也刚毅英挺,气质内敛稳健,古铜色的肌肤呈现出完美的金属质感,头虽微微低着,身形却挺拔如青松傲竹,锋芒尽敛却又让人无法忽视,难怪三哥对他赞誉有加! 梁肃感觉到了萧源的注视,不由微微抬头,就见一名红裳黄裙,长得如琉璃娃娃般精致的小女孩正含笑望着他,见他已经注意到了自己,那女孩子对他展颜一笑,屈身行礼道,“程郎君。” “萧姑娘不必多礼。”梁肃连忙回礼,黑脸不由自主的一红,长这么大,他第一次进龚郡君的房里,也第一次见如此多的名门贵女,让他多少有些不习惯。 之后萧源才转身朝霍行允行礼,“多谢霍郎君救命之恩。”他们在霍家,霍行允是主人,照理萧源应该先谢他,但梁肃是萧源真正的救命恩人,她先向他见礼,也不算失礼。 “萧姑娘不必多礼。”霍行允微微笑道,“我同萧大郎君平辈论交,萧姑娘若是不嫌弃,就唤我一声霍二哥。” 霍行允话音一落,大姑娘、二姑娘面露讶色,刘氏双目一垂,掩下心底的讶异,她做梦都没想到,萧泽居然会和霍行允称兄道弟!就算霍行允救了萧沂和萧源,这也太过了!萧泽和萧沂神色不露,萧沂对萧源悄悄做了一个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的手势。 萧源大大方方的叫了一声:“霍二哥。” 霍行允笑着将一只荷包递到一旁的丫鬟托盘上,“五妹妹,为兄今天来的匆忙,没给你准备什么礼物,这块玉佩就给你玩吧。” “多谢二哥。”萧源让灵偃将荷包收了,刚才龚郡君也给了自己见面礼。 龚郡君见几人相处的愉快,对霍行允道:“ 你带几个弟弟、妹妹去花园里玩一会吧。” 霍行允对萧泽道:“茂弟,我家有个兰苑,听说你一向喜欢兰花,不如我们去兰苑走走。”萧泽小字阿茂,他未及弱冠,尚未取字,亲近之人一向叫他小字。 萧泽从善如流道:“早就听说霍家兰苑养满奇兰,今日正好见识下。” 霍宝珍也上前对萧源说,“五妹妹,你喜欢兰花吗?” “喜欢。”萧源见大哥和霍行允如此亲昵,就大概知道父兄的态度了,故对霍宝珍说话带了几分亲昵,“听说姐姐兰苑里还有不少从野外才来的野兰,正想见识一下呢。” “那你跟我来。”霍宝珍见萧源如此好说话,眼睛一亮,笑眯眯的领着她往一条通道里走。霍家内院建造的极为巧妙,从正房到花房,一路上有封好窗户的通道,通道里温度怡人,萧源的软底绣鞋一踩上暖暖的大青砖,就知霍家在青砖下铺了暖道,在冀州这种地方,的确需要这种通道,不然这么冷的天,都没法子出门了。 “妹妹,这就是我们家的兰苑。”霍宝珍指着通道尽头一间大屋子说道。 霍家的兰苑其实是一间向阳的大屋子,三面用青砖砌墙,一面装了两扇用白纸糊好的屏风,房里摆满了各种珍稀品种的兰花,冬季的兰花只有叶子没有花。萧源想起自己小时候指着一盆没开花的兰花说是韭菜,把娘逗得哈哈大笑的场景,不由嘴角微微上挑,也正是如此,娘才坚持让自己一直养兰吧? 萧源驻足欣赏着眼前的几盆兰花,霍家兰苑养的兰花,光看叶形就非常不错,想来开花之时一定美不胜收。只是好花实在是太多了,反而让人觉得纷繁繁琐,无从欣赏之处,不过萧源嘴上还是恭维道:“姐姐家里的兰花果然美不胜收。莫怪人家说,霍家兰苑养满奇兰了。” 霍宝珍笑道:“养满奇兰称不上,但书上写过的奇兰,我几乎养了一半。我听说妹妹也养了一盆兰花,是什么品种的?”她笑容矜持略带得意,她们家养的花卉是整个冀州都出名的,谁见了都赞不绝口。 “没什么品种,只是闲暇时从野外采来的。”萧源一笑,不愿多说自己的兰花,那株兰花是娘在重病不起前,最后一次同她一起出游时采的野兰。当时顾纹只是想培养下女儿对兰花的审美能力,省得她老说没开花的兰花跟韭菜一样,后来萧源就一直把那盆兰花养下去了。 几位萧家姑娘看到暖房里那么多兰花,嘴角一抽,谁家养兰花养一园子的?又不是花市 吗?这霍家果然上不了台面。 霍宝珍指着一盆叶子都有些枯萎的兰花惋惜的说:“妹妹你看,这盆兰花是我好容易得来的,就是现在好像有点不好。” 何止是不好,快要死了吧?萧源半弯腰瞧了好一会道,“莫非是有叶虱?姐姐有给这花除虫吗?”在娘的特训下,萧源对养兰也略知一二,常见的病她还是能看出来的。 “是有蚂蚁,我让花匠看过了,也除了好几次,但一直没除尽。”霍宝珍眉头微蹙,“倒是这花被挖了几次,越发的不好了。” “挖土?”萧源望着那株明显恹耷耷的兰花,是翻土过多了吗?但叶虱和蚁不是两个概念吗?“姐姐,你选个晴好的天气,用一个大盆装水,把花盆放在水里,用不了多久,蚂蚁就会自己爬走了,不过之后姐姐要让土里水晒干,不然兰花的根会烂掉的。”萧源从善如流的把叶虱改成了蚂蚁。 “真得?我马上叫人试试看。”霍宝珍欣喜的吩咐下人立刻去办这件事。 霍行允原本同萧泽和萧沂在说话,听到妹妹兴奋的声音,不由走进两人,笑着问,“阿鸾怎么了?这么开心?” “二哥,五妹刚刚教了我一个除蚂蚁的法子。”霍宝珍兴奋的说着萧源刚刚的法子,萧霍行允含笑望着神采飞扬的妹妹,“好好和五妹玩,别淘气,知道吗?” “知道了!”霍宝珍嘟了嘟嘴,拉着萧源的手,“妹妹,你看这株……”她指着许多半死不活的兰花,萧源瞧了几株,大部分也看不出是因 第 14 部分 为什么缘故。 霍行允哑然一笑。 “五妹妹,你真厉害。”霍宝珍好奇的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些法子的?” 作者有话要说:[img]16_1.jpg[/img]有一张人物关系图,大家会不会清楚一点?这次会不会更清楚点?这图搞了我半个小时,听风是懒人,懒到封面都不想做。。。如果这个图大家还是看不清楚。。。呃,o(╯□╰)o,大家就担待点吧。。。。 、 昨天更新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人晕头了,设定的人物关系又太复杂,自己都搞混了,发文时候,又把正稿和草稿、存稿弄乱了,结果让大家更混乱了,实在不好意思,今天早上起来,连忙做了一张人物图,希望这次没把关系搞错,挠头,真不好意思啊,谢谢大家帮我纠错,太丢脸了,呜呜~~~ 我自己设定的很复杂,其实这些关系根本不影响故事情节,表格上很多都是炮灰、路人甲,所以大家无视好了,嘿嘿 、 其实这婚姻关系挺乱伦的,但是魏晋以来门阀士族内部通婚,由于选择范围小,故婚姻不论行辈,只要男女双方年龄相当,家境合适就可以了。比如孙权以表叔的身份娶侄女徐氏;刘宋名士蔡兴宗把女儿嫁给姐姐的孙子;江瞻的儿媳妇是宋文帝的女儿,他又把女儿嫁给宋文帝的孙子;南齐王慈的女婿是萧道成的儿子,弟媳妇是萧道成的女儿;梁武帝把女儿嫁给了舅舅的儿子。后世所谓的同姓不婚,在那个时候也是时常发生的事,士族之间还有同母异父的兄妹结婚,舅舅纳外甥女为妾之类的事,桓济历史上娶的也是自己的阿姨辈的新安公主。 、 有读者提起张嫣的身世,张嫣是张敖的女儿,但并不一定是鲁元公主的女儿,至少司马迁没说张嫣是鲁元公主的女儿的是班固,司马迁是受了宫刑还敢骂汉武帝的人,离吕后那个朝代又很近,如果张嫣真是鲁元公主的女儿,为什么司马迁不说呢?而且历史上皇帝娶外甥女的也不止孝惠帝一人。当时人主要批评的是吕后的专权,大肆批评乱伦的也是后世那些闲得各种疼的史官。 、 其实有时候我真觉得,古人也是和现代人一样,嘴上说一套,私底下做一套的。程朱理学的朱熹书里说的冠冕堂皇,其实私底下朱熹的人品恶劣程度,总所周知。 魏晋时期,士族门第,士庶不通婚,叫的震天响,结果突破规矩的大有人在,史上 记载了就不少,还有专门写出有人卖女儿,收的钱用来纳妾,结果被弹劾了,就说明那时候干这种事的人还真不少。士族貌似高贵不可攀,可只要你有钱有权,照样可以找个同姓的士族并族,归入士族之列。王谢两家够牛叉了吧?结果还不是被候景灭了,到了隋就默默无闻了。 古人说男女不可私相授受,照理《女诫》东汉就出来了,可为毛史上还有韩寿偷香的佳话。礼教说女子要注重贞洁,可在魏晋男女看上了,直接滚草丛的也有。《女诫》说女无二嫁,可哪怕到了明朝,寡妇再嫁的都比比皆是。《内训》说奔者为妾,可卓文君还是司马相如的妻。 明代礼法规定的那么严格,可从文献记载看,明末社会越礼逾制的不但有皇室贵戚、封疆大吏、富户豪民、庶人百姓,就连历来身份低贱的优伶奴仆,也敢藐视礼法,而大吏富户豪民还是违制的发起者。 哪怕是清朝,表面上一个礼法规矩大于天的皇朝,可在皇权的撑腰下,丈夫要向小妾行礼,皇帝光明正大的对臣子说,你的官职是我看在你儿子的面子上给的。 以前没看书的时候,老觉得古人如何封建、如何守规矩,后来稍微翻了一点书,才知道古人比现代人狂野多了。。。总之一句话,规矩只是人定的而已。 听风个人水平有限,只能在我懂得常识范围内,尽量不让文范常识性错误,如果真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希望大家能多多指正,我最喜欢看留言了o(n_n)o哈哈~ 19 19、霍家(下)... 霍行云站在不易被人察觉的阴暗角落里,沉默的听着萧源和霍宝珍的对话,嘴角不由弯起了一丝嘲讽的弧度,她怎么知道的?萧五姑娘出身士族,养兰只是她打发闲暇时间的小玩意吧?她会不知道那才怪事呢! 霍宝珍不过只是听说闺秀养兰最雅致,才特地让人找了这么多兰花,附庸风雅而已,结果画虎不成反类犬,连蚂蚁和叶虱都分不清,还煞有其事的办了一个兰苑。又不是花市,谁家贵女兰花会养一院子,丝毫不知物以稀为贵的道理,说出去都惹人笑话! 这萧五姑娘涵养倒好,居然还顺着她的话说下去。他瞄了一眼同样沉默站在自己身边的梁肃,“你怎么不过去?”他轻声问,二哥肯带他们过来,就是允许了他们这时候去结交萧家的两位郎君。 “我不懂兰花。”梁肃静静的说道,在他看来无论是兰花还是水仙,都跟蒜叶没甚区别。 两人正说着,就听到霍行允、霍宝珍的笑声和萧源的说话声,“很简单,只要多养死几盆兰花就好了。”萧源笑盈盈的说,引来了霍行允一阵大笑,霍宝珍捂着嘴咯咯直笑,亲昵的挽着萧源的手,“我小字阿鸾,五妹妹以后叫我阿鸾就好了。”说完后,她神色略带小心翼翼的看着萧源。 霍行允见妹妹如此,心里暗暗一叹,母亲太急了。他们家够富贵了,要名声自有他们兄弟来争,何苦硬逼小妹呢! 萧源笑道,“阿鸾姐,我小字元儿。”萧源同霍宝珍互换了小名,两人都未行及笄礼,家人、朋友都是称呼小字的。 “元儿妹妹!”霍宝珍开心的叫了一声,“妹妹,你喜不喜欢水仙?我这里还有好多水仙呢!” “好。” 霍行允见萧源脸上没有一丝一毫勉强,对妹妹也没有任何敷衍的神色,心中一松,看着萧源的目光也越发的柔和,萧氏兄妹出身显贵,却没有丝毫盛气凌人之势,这才是霍行允肯和萧泽交好的真正缘故。 霍家是想和士族联姻,但他也不愿意巴结一个根本看不起他们的士族,所谓六十年风水轮流转,当年王谢高门何等显贵,最后还不是一场侯景之乱,就弄的家破族灭,从此一蹶不振?焉知他们霍家将来没有飞黄腾达的时候?士族——他们享受的也够久了! 兰苑并不大,转了一圈后,霍行允就带着众人去后院休息喝茶,总不能让客人傻站着吧?霍府的后院一如既往的金碧辉煌,房里摆满了各色古玩、珍器,精致华美,让人看得目不转睛。尤其是一盏用来盛放水果的金盆,尤其引人注意,盘身整体是一只带翅膀的狮子,样式华美精致,带着异域风情,让萧源不由自主的多看了几眼。 “元儿,可是觉得这只果盆很奇特?”霍宝珍笑着问,她可没有君子佩玉、金银铜臭的想法,在她的眼里只有好玩不好玩之分。 萧源微微点头,“阿鸾姐,这只果盆是从波斯传来的吧?” “妹妹果然见多识广。”霍宝珍拍手笑道,“除了这个盘子,这个也是一套的。”她指着一套用来盛水的小茶杯说,都是雕琢成各色动物形状的金器。 “原来姐姐喜欢这些小玩意!”萧源看到这些精巧华美的小茶杯,忍不住拿起了一个把玩,“这个像是我们这边工匠做的?” “妹妹你也喜欢这种舶来品?”霍宝珍双目亮晶晶的望着萧源。 “喜欢,这种舶来小茶杯,我家也 有一套,上面画了好多小人,下次姐姐来我家,我拿出来给你玩。”萧源没敢说自己爱的不是舶来品,而是金器。其实大哥是真没审美观,这种金光闪闪的金器了,一色的摆在黒木书案上,底下垫上红绸,用烛光一照,看着多赏心悦目啊!偏大哥不喜欢,非把自己花了好多年收集起来的金器都收走了,要不是爹爹后来补偿了她不少,她非哭死不可! 在江南之时,那些士族贵女各个对金器避之不及,非玉饰不上身,连喝茶的碗就是旧式的古茶碗,就怕染上铜臭味。看她们视金钱如粪土的模样,让萧源忍不住在心里想,要是让那些人知道,她们吃进嘴里的果蔬大多是用排泄物浇出来的,而猪羊都是吃草和人吃下的东西喂养长大的……不知道她们会不会就此登仙了?萧源喜欢玩古董,但不喜欢用古董,那些古董都不知道被多少人用了多少年了,想想都起鸡皮疙瘩! 众人说笑了一会,萧沂一直对梁肃的箭法很好奇,拉着他一定让他展示下箭法,梁肃推不过,只能和他一起去练舞房,霍宝珍听了也非要跟着,还对萧源说:“元儿,我跟你说,梁肃不仅箭法,他手脚也灵活,你蒙住他的眼睛,往他身上丢任何东西,他都能接住呢!你要不要试试看!” 霍宝珍话音一落,现场的气氛稍稍一滞,梁肃沉默的站在霍行允身后,霍行允无奈的摇头,“阿鸾,不许胡闹。” “二哥,我哪有胡闹,我说的是真得嘛!”霍宝珍不服气了,她以前一直同梁肃这么玩,二哥从来没说过她。 霍行允一时语塞,以前梁肃算得上是他们家的半个下人,自然可以任霍宝珍胡闹,可现在梁肃好歹也是一个武将了,又屡次在战场上救过他,再让他和下人一样陪阿鸾胡闹就太过分了。 “我一直以为听风辨位是古人书上杜撰的,想不到真有人这么厉害!梁郎君还会百步穿杨,大哥,梁郎君岂不是养由基再世?”萧源好奇的仰头对萧泽说。 萧泽哈哈一笑,“养由基不过箭法好而已,梁郎君文武双全,又骁勇善战,我看应该是赵子龙再世才是。” 梁肃拱手对萧泽道:“萧大郎君过奖了。”他目光略带感激的望着萧源。 萧源对梁肃印象很好,不然也不会替他解围了,察觉到梁肃打量自己的目光,她也没在意,转头拉着霍宝珍的手问:“姐姐爱玩投壶吗?我有一个丫鬟投壶本事最好,百步之内,你把铜壶摆放在那个位置,她都能投准,一会让她投给我们看好不好?” 霍宝珍被一向宠爱自己的二哥责骂了,心里正委屈,一听萧源这么说,立刻忘了委屈,喜笑颜开的说:“好啊!我最喜欢投壶了!” 萧泽和萧沂对视了一眼,萧沂得意洋洋的冲着萧泽扬眉,他早说了只要元儿愿意,她可以和任何人成为好朋友。 大姑娘和二姑娘对视了一眼,她们还是不懂,为什么大哥、三哥要这么放下架子,甚至还授意五妹和霍宝珍交好。不过这些并不是她们可以管的,既然连元儿都和霍宝珍那么好了,她们也没道理摆着架子,两人笑着同霍家的两位庶女说起话来,嫡女有嫡女的圈子,庶女也有庶女的圈子。 霍宝珍是直爽的个性,萧源也不是扭捏的人,一下午的相处,两人已经处的非常融洽了,等萧源要走的时候,霍宝珍依依不舍的拉着萧源,“元儿,改天你一定要来找我玩。” 萧源也很喜欢这个直爽的姑娘,“姐姐要是不嫌麻烦,四天后横水河有一场冰嬉,我们一起去玩吧!”说着她偏头望了萧泽一眼,萧泽含笑点头。 “原来妹妹也知道这个啊!”霍宝珍咯咯笑道,“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冰嬉!我们家有个小冰嬉场。”她扭头望向霍行允,“二哥,好不好?” 霍行允宠溺的一笑,“当然好。”龚郡君生有五子一女,霍氏兄弟和萧氏兄弟一样,都非常宠爱唯一的嫡妹,凡是只要霍宝珍开口,绝对有求必应。 两人说定了下次见面的时间后,就愉悦的分手了,上牛车前,萧源目光一侧,正对上一道清冷如泉的目光,萧源怔了怔,下意识的回了一笑,才扶着灵偃的手上了车。 萧家姐妹刚一上马车,就浑身松懈了下来,三姑娘嚷着肩膀酸,让丫鬟给自己揉肩,穿金佩玉的站了一天,还要同人费心说笑,别说三姑娘、六姑娘之前没经历过的会累,连萧源已经习惯了这种聚会的,也累得吃不消了,但多年形成的习惯,已经让她无法在卧房以外的地方放松。 “大姐,这霍家还真富贵。”六姑娘想起霍家的做派,不由吃吃笑道。霍家有胡族血统,霍家很多媳妇都是胡族勋贵出生,同汉族目前流行清雅的审美不同,霍家更倾向于胡族豪奢富丽的装饰。 大姑娘道:“北地喜豪奢,霍家想来受北地胡风影响更多。”大姑娘见大哥、三哥对霍家这么客气,一时也吃不透父兄心里在想什么,说话就留了三分余地,目光迟疑的望向萧源。 同样二姑娘也想从萧源那里得知父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两人心里 同样有一丝说不出口的疑惑和担忧,毕竟萧家六姐妹里,她们两人已经都到了适婚年龄了,尤其是已经十五岁的大姑娘。毕竟士庶不通婚的规矩,仅限于嫡出的子女而已,庶出的就没有那么多讲究了。两人从小由公主和嫡母教养长大,身份是比其她庶妹高,但也不敢奢望自己能嫁到如何好的人家。只是再不敢奢望,两人也是从小金尊玉贵的长大的,当然不愿意就这么随便嫁给一个寒门弟子。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秘密投的霸王票^_^ 20 20、家史... 萧源不是没注意两个的姐姐的表情,她也知道几个姐姐不解父兄为什么对霍家那么客气,毕竟霍家不过只是一个寒门庶族而已。大哥、三哥也没和自己解释过他们为什么会有这种举动,但萧源心里基本上是有数的,这应该还是受了朝堂的影响。 一来,大秦从太祖起就开始推行和九品中正制截然不同的科举取士,历经六朝,目前朝中寒门出生的官员是越来越多,先帝甚至取消了寒门仕子三十方可入朝的规定。当然目前士族手握的权利还是超过庶族的,但比起之前,士族对朝廷大局的影响力,却在逐年降低。 霍家在士族看来是暴发户,但其本身已经不算是新锐豪门了,霍家从霍行允祖父开始,就开始进入大秦的权利核心,手握重兵,又通过联姻,和许多新贵势力结成一团。不少士族嘴上瞧不起霍家,可私底下巴结霍家的家族不算少。 第 15 部分 尤其是最近掀起的平阳霍氏入士族谱的风波,更显现了士庶地位之分,并非是牢不可破的铁桶。 二来,还是要从萧家本身的经历来说,兰陵萧氏源起汉初宰相萧何,之后萧家便历代显贵,但名声一直比不上王谢高门,直至南朝,萧家的显赫才达到了顶峰,当时宋、齐、梁、陈四朝中,萧氏一门共出三十位宰相,甚至齐、梁二朝都是萧家建立的,萧源还清楚的记得,当初父亲给自己讲族谱的时候,无不自豪的说,当时兰陵萧氏同琅邪王氏、陈郡谢氏、陈郡袁氏位列四大望族,并称“王谢袁萧”。 只可惜好景不长,六十年前发生的万景之乱让先梁皇朝毁于一旦,先梁末帝让忠臣带着当时年仅八岁的太子仓皇出逃,自己殉国。那太子就是萧源的曾祖父萧禹。萧禹跟着忠臣在乱世辗转流浪了两年,最后不得不依附于当时还是先陈宰相的本朝太祖。 大秦建国后,太祖就封萧禹为梁国公,高宗还将自己的嫡女真定公主下降。萧家先朝皇族后裔的身份,注定了萧氏一族在大秦的尴尬地位,身份高贵,但手无实权,备受帝皇猜忌。不过比起在万景乱中灭族琅邪王氏、陈郡谢氏、陈郡袁氏,他们兰陵萧氏一族的命运还算是幸运的,起码萧氏没有遭受这三家一样的屈辱。 这种尴尬的情况到了肃宗的时候才改善,肃宗是孝宗的长孙,因是庶出,生母是黄发鲜卑奴,故排行反而在小他十岁的嫡孙宁宗之后。肃宗当王爷的时候,同萧源的祖父交情极好,还娶了萧源的姑姑萧徽为妻。孝宗唯一的儿子文明太子早孝宗而亡,孝宗在临终前就立了当时年仅十岁的嫡孙为帝,这便是后来的宁宗,宁宗从小体弱的,即位一年不到就因伤寒薨逝。宁宗去世后,高宗一脉仅留肃宗,肃宗就顺理成章的登上了皇位,萧氏一族也一跃成为外戚。 自此之后,萧家就更低调了,父亲除了世袭了梁国公的爵位外,只当了一个五品并无太大实权的小官,但萧氏联姻的范围却不动声色的扩大了,很多联姻对象甚至不限于高门士族范围,比如萧源有个堂叔就娶了胡族勋贵侯莫陈氏的嫡女。萧源估摸着父兄这次可能想要和霍家联姻,就是不知道他们准备怎么联姻。 霍家不比寻常寒族,再说这种家族性的政治联姻,用庶子女联姻意义也不大,联姻对象应该是嫡出。萧源到不担心这次联姻会按在自己头上,照着士族的婚姻规矩,儿子可以低娶,但女儿一般都要高嫁,这次联姻可能是三哥娶霍宝珍吧?不然爹也不会不顾刘氏的身体,坚持让她出门会客了。 这也是萧源肯和霍宝珍交好的缘故,有一个手帕交的嫂嫂总比一个相敬如冰的嫂嫂好,但这些她也不方便和姐妹说,就只好装作没看到大姑娘、二姑娘询问的目光,反正她们也不会开口问自己。 从霍家回来,刘氏早就累得睁不开眼了,懒得说些虚话,就打发几个女儿各自回房。 萧源梳洗完毕,坐在懒洋洋的暖阁里喝茶,祝氏见萧源对着兰草发呆,以为她累到了,心疼的说:“姑娘,你去床上躺一会吧,一会等用哺食的时候,再起来。” “不用,我不累。”萧源摆手,现在睡太晚了,她晚上会睡不着的。 玉珥正在收拾萧源收到的礼物,当她打开霍行允送的荷包的时候,惊讶的叫了一声。 “怎么了?”灵偃好奇的问,玉珥可不是大惊小怪的人。 “姑娘,霍郎君好像送的是古玉币。”说着她将两块莹润如酥的美玉奉上。 “这——”萧源轻轻抚摸着两块刀币,瞧着上面的上古字体,应该是战国时期的玉币吧?改天给父亲去瞧瞧,如果是真的,回去的时候送给外公好了,他最喜欢这种东西了。 “霍郎君出手也真大方。”祝氏递了一碗芝麻糊给萧源,先秦玉币流传至今的可不多,尤其是这种用羊脂玉做成的刀币,在先秦之时就数量不多,极为珍贵,流传迄今,数量不会过十枚。 “五姐!”门外响起六姑娘的声音,祝氏微微皱了皱眉头。 “怎么了?突然风风火火的?”萧源听到六姑娘的声音,放下调羹,尚未起身还没走出暖阁,六姑娘就迎面冲了过来。 “五姐,你知道大姐要成亲了吗?”六姑娘焦急的拉着萧源的手问。 “你怎么知道?”萧源诧异的问。 “那你知不知道老爷要把大姐嫁给一个瞎子!”六姑娘激动的问。 “瞎子!”萧源一惊,“什么瞎子?”这几天她事情多,也就没问三哥,大姐成亲的对象是谁,不过她平时也偶尔听三哥提起过此人,也是赞誉有加的,想来是不错的成亲对象,怎么会是瞎子呢? “是真的!”六姑娘都快急上火了,“五姐,你快帮帮大姐吧!” “六妹,你先坐下。”萧源拉着六姑娘坐下,“慢慢说。” 六姑娘也知道现在这事急不了,喝一口茶水,慢慢的同萧源说起,她听说到的卢郎君的消息,连他家有守寡的妹妹都说 了,听得萧源无语,只能低头喝茶。 “五姐?”六姑娘说了一大堆话,就没听到萧源说话,不由有些忐忑,她是不是太冲动了? 萧源暗叹一声,“六妹,这些事你都是从哪里知道的?”照理说,大姐要定亲的事,刘氏没说,家里应该没人知道的。再说卢郎君从未来过家里,他们想要知道卢郎君的事,也无从知道。 萧家门禁森严,内院、外院划分极严,内院女眷没刘氏的允许,绝不许私下派人外出探听消息,饶萧源是嫡女,备受父兄宠爱,也不敢犯忌。想要知道什么消息,都是从大哥、三哥处得来的,属于过了明路的,不该自己知道的消息,她绝不会过问。 六姑娘怔了怔,想起了家里的规矩,小脸刷一下白了,泪珠不住的滚落,“我听到两个小丫鬟在闲聊,说起卢郎君的事,我——” 萧源给她拭泪,又让丫鬟拧了热帕给她擦脸,先不论那些小丫鬟怎么会知道这种事,又怎么这么凑巧让六姑娘听见了,“六妹,这件事大姐知道吗?”她估摸着大姐肯定不知道这件事,不然定会把六姑娘拦下。 六姑娘摇了摇头,“我听了卢郎君的情况就——”不敢去告诉大姑娘,怕她伤心,想了半天就冲过来找萧源来了。大姑娘是老太太跟前长大的,老爷都把她许给这样的人家,更别说她了,思及此六姑娘更加慌乱,看着萧源的目光尽是羡慕,老爷定不会把五姐随意许人的。 “别哭了,回头我去问问三哥,卢郎君是怎么情况。”萧源顿了顿,其实问清楚了也没什么用,爹爹决定的事,不可能会改变的,生在他们这样的人家,享尽尊荣的同时,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婚姻是肯定无法自己做主的。嫁的的是好是坏,只能各按天命。见六姑娘羡慕的目光,萧源苦笑,庶女嫁的肯定不如嫡女风光,但高门嫡子又如何?婚后的生活,却是冷暖自知,不然何来“不意天壤之中,乃有王郎”之叹呢? 六姑娘也知道问清楚了也不会有什么改变,“五姐,大姐真可怜。” “六妹,你要相信老爷的眼光,老爷不会随便给我们挑夫婿的。”萧源安慰她说,以她对爹脾气的了解,未来的大姐夫应该没有六妹说的那么不堪。世家联姻,利益为主,既然有一个“利”字,那么大姐这次婚姻应该是有利可图。 未来的大姐夫的家世看似显贵,实则寒酸,以萧家的条件来说,应该不会贪图那身份,而且大秦官员当官后有残疾的不算,当官之前是绝对不能有残疾的,不然 任你是高门显贵,朝廷也不会录用的。爹爹明知朝廷有这个规矩,却还让大姐嫁给这样的人,显然卢郎君的其他条件远远掩盖了自己的出身和残疾。思及此,萧源不禁对未来的大姐夫有些好奇。 “五姐,那——”六姑娘害怕因为这件事受惩罚。 “没事的,这件事就我们知道。”萧源对她安抚的一笑,“但你也不要告诉其他人了。大姐那边,自然有太太来说,大姐她心里有数的。”以萧源对大姐的了解,她对这个夫婿的条件应该挺满意的。她去劝爹爹给大姐换个人选,才是好心办坏事呢! “嗯,我一定不说。”六姑娘用力的点头。六姑娘忧心大姑娘的婚事,而同样也有一人比六姑娘更担心大姑娘的婚事。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秘密投的霸王票^_^ 21 21、心思... “大姑娘,你倒是说一句话啊!我都说了半天了!”二姨娘在大姑娘房里已经说了半个时辰了,嘴巴都说干了,可大姑娘一直低头绣花,就没说过一句话。二姨娘也不是急性子的人,但见大姑娘闷声不吭的模样,她也忍不住急了,“那可是你一辈子的大事啊!”说道最后二姨娘都有些哽咽了。 大姑娘将一片花瓣的最后一针收尾,剪了线头,才轻声开口说了一句话,只这一句话,就让二姨娘一下子变了脸色。 “姨娘,卢郎君的情况,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我——”二姨娘慌乱的转着眼珠,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大姑娘叹了一口气,“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的婚事自有老爷、太太做主,不劳姨娘费心。” “大姑娘,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啊!我只是我身份低,说出去给你丢脸,可——可我也只是关心你啊!”二姨娘听到大姑娘这么说,双目发黑,心口一阵阵的抽疼,眼珠子不断的往下掉。这女儿不在自己身边长大,打小就跟自己不亲近,被长公主养的说好听点是敦厚寡言,说难听点就是块榆木疙瘩,二姨娘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我知道姨娘关心我。”大姑娘拿了帕子给二姨娘拭泪,她怎么不知道这世上对自己最好的,唯一会为自己打算的就是眼前这人呢?为了自己,一向小心谨慎的她,居然不顾犯忌的私下探听外面的消息。大姑娘望着二姨娘的目光柔和亲近,可嘴巴动了动,安慰的话还是没说出口。 二姨娘这么多年,就没见大姑娘对自己如此亲近过, 难免受宠若惊,“大姑娘——” “姨娘,您别说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也相信,老爷不会随便给我挑夫婿的。”大姑娘柔声劝道。 听了二姨娘说的未来夫婿的条件,大姑娘倒是真放心了。卢郎君是瞎子不假,年纪也的确大了些,还带了一个年少守寡的老母和一个年少守寡的妹妹,她嫁过去的日子估计不会太好过,但要不是因为这样,范阳卢氏的嫡子又何必娶一个庶女为原配呢?再说以萧家的条件,卢郎君要是没出挑的地方,光一个范阳卢氏的身份,也不至于被老爷看上,继而选作女婿的。 卢家家资浅薄,卢郎君又身患残疾,只要她肚子争气,早日生下嫡子,有了嫁妆支撑,又有老爷和兄长的助力,以范阳卢氏的显赫出身,她儿子何愁将来没前途?到时她将姨娘接到家里来养老,姨娘的家人也不必子子孙孙当奴才了。退一万步说,就算自己肚子不争气,她也是原配嫡妻,有萧家在一天,卢家就不敢怠慢自己。 如果老爷给自己找个才貌年岁相当的,她才要担心呢!这样的条件夫婿,以她的身份,不是当妾,就是做填房,要不就是嫁给高门庶子,或者是她之前担心的嫁给寒门之子,这四条路无论哪一条,她都不愿意。同样日子难熬,还一辈子永无出头之日。都是嫁人,嫁谁不是嫁?不过都是熬日子而已,自然要选自己最需要的。 大姑娘心里的想法不好和二姨娘明说,二姨娘再精明,也只是丫鬟出身,一辈子伏低做小惯了,听了她的想法,怕是会吓坏。眼下最重要的是把二姨娘安抚好,省得她出言冲撞了老爷、太太,“姨娘,卢郎君的事,是谁告诉你的?” 大姑娘不用问,也知道是谁。姨娘初来乍到,对冀州根本不熟悉,就算有心打探,若是没人帮助,也是不可能成事的,大姑娘心里冷笑一声,她还真是不知死活,在老爷、太太眼皮底下,都敢动手脚,真当她们全是死人不成? “我——”二姨娘有些迟疑。 大姑娘柔声说:“姨娘,你想最近太太因为有身孕,对下人疏于束缚,家事大部分都是我和二姑娘再管,如今出了这样的事,瞒下自然是好,但要是瞒不下——”隔墙有耳,大姑娘不会在萧家的任何场合同二姨娘讨论太太的言行举止,无论是说太太好,还是说太太不好,但她话一出口,二姨娘就听懂了大姑娘的言下之意。 二姨娘一惊,对啊!万一让太太迁怒大姑娘怎么办?二姨娘碍于身份,见识不高,但对大宅门里内斗一套,却了 如指掌,定下心思,同大姑娘细细的说了起来,“这件事是四姨娘的丫鬟跟我说的……”说完后二姨娘也觉得被骗了,“要不是姑娘提醒,我都被骗过了!姑娘,不如——” 大姑娘摆手,“姨娘,这件事你就当不知道好了,我们安分过自己的日子,剩下的事自然有太太处理。”她顿了顿,“你没事的时候,时常去同三姨娘说说话、做做针线。”太太有了身孕,肯定想要平安的生下孩子,对内宅阴私之事定是忌讳。做了这种事,你就别想逃过太太的眼睛。你不是想闹吗?我就让你闹个够!说不定还能让二姑娘、三姨娘承她一次情,就算她以后出嫁了,有了三姨娘和二郎君的照顾,姨娘在萧家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我知道,姑娘。”二姨娘眼眶红红的说。 大姑娘和二姨娘母女两人难得坐着一起说话,萧源房里,祝氏也蹙眉对萧源说:“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姑娘家插手的余地?六姑娘也太爱操心了。” 萧源正趴在炕上画绣样,听了祝氏的话,随口道,“六妹也是担心大姐。”规矩上是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毕竟事关自己终生大事,谁会真的不关心?再说大秦风气开放,开明些的人家,在父母限定范围内,女儿家自己选夫婿也不是不行。 大姐和六妹的感情倒出乎她的意料,她、大姐、二姐,三人一起长大,别人不清楚大姐的脾气, 第 16 部分 她还能不知道?貌似懦弱寡言,实则心里比谁都清楚,只是事不关己,她就高高挂起。 都说大姑娘奶娘方氏心狠手辣,压的大姑娘不敢吭气,可谁又知道方氏替大姐担了多少恶名?能让她真正用心相待,也就奶奶和二姨娘了,六妹和大姐的缘分也是天生的。 萧源喟叹一声,说大姐事不关已,高高挂起,可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别人也说自己敦厚和善,那也是因为恶名都被奶娘、灵偃、玉珥担了的缘故。还有二姐,其实她们三姐妹都是一样的,活在萧府这样的人家,谁过的都不容易,至少她是最幸运的。 “姑娘,要不要老身去查查,是哪个多嘴的告诉六姑娘?”祝氏问。 “不用了。”萧源摆手,她都答应六妹瞒下这件事了,一查肯定会拖累六妹,而且这种事不用查,她都知道是谁了。萧源暗暗好笑,他们当大家都是傻子不成?“玉珥。” “姑娘。” “你照着这几个花样,给我绣三个荷包。”萧源说,“这个是给阿鸾的,你让云娘来绣,还有四天时间呢,让她不用太赶时间。”这个荷包是她准备那天冰嬉的时候,送给霍宝珍的。 “是。”玉珥领命下去,姑娘给几个绣娘的任务一向不是很重,每次都是留出了充足的时间,也不让她们整天坐在绣架前绣花,怕她们伤了眼睛,能摊上这么一个宽厚的主子,是她们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姑娘,您和霍姑娘倒是聊得来。”祝氏见萧源这么重视霍宝珍,心里很开心,姑娘来冀州后,还没交过一个手帕交呢。 “我们很投缘。”萧源又在纸上画了几个手套,“奶娘,家里还有羊皮吗?” “有。”祝氏点点头,正想吩咐丫鬟去拿羊皮,就听到门口丫鬟来报说,二姑娘来了。 萧源望了下房里的钟漏,是该给太太晚间请安的时候了,将手套的花样递给灵偃,“你们这几天就帮我弄几个手套,有羊皮吧,暖柔一点。” 萧源年年都要给父兄备上四五副这样的手套,灵偃早做熟了,很轻快的应了,“姑娘可是要给大郎君、三郎君?” “还有霍郎君和梁公子。”他们好歹对自己有救命之恩,霍行允还给了她这么珍贵的见面礼,她不还礼有点说不过。 “是。” 二姑娘在门口听萧源还给霍郎君他们做手套,掀帘进来笑道:“你也太细心了,回礼让下人去准备不就行了。” “霍二郎君好歹都和大哥结拜了,怎么能一样呢?”萧源将手中的茶盏递给她,“这是我新让人熬的糙米茶,你尝尝,专去油腻的。” “你就爱弄这些古怪的东西。”二姑娘笑着尝了一口,“咦?挺清甜的。”她夸道,听说大哥和霍二郎君结拜了,不由怔了怔,方笑道:“大哥真是百无禁忌。”二姑娘打定主意,将已经备好的锦囊弃之不用,和丫鬟连夜绣几个精巧的荷包当做冰嬉之时的还礼。 萧源笑道:“时辰差不多了,我们先去太太房里吧。” “好。”二姑娘和萧源都清楚,太太今天肯定是没精力见她们的,但规矩就是规矩,她们一定要遵守的。 两人刚出正门,迎面就碰上一个跌跌撞撞跑来的小丫头,不消萧源和二姑娘发话,几个粗使仆妇就把那小丫头拦了下来,连两人身边几个二等丫鬟的身都没近。那小丫头见被人抓住,眼眶一红,几乎要吓哭了。 萧源说:“放了她吧,别吓坏了那孩子。”看那丫头才七八岁的样子,一团孩子气,也不以为意。 “是。”粗使仆妇将小丫头拉远离萧源和二姑娘,就放她走了。 “元儿,大姐笄礼你准备送什么?”二姑娘同她闲聊道。 “还没定呢。实在不行,要不叫几家首饰铺进府,看看最近流行什么时新的样式,给大姐打套首饰?”萧源提议。 二姑娘想了想,“也行,反正时间还多,不急,慢慢想。” “是啊!”两人一路轻声说笑着,款步往刘氏的院子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秘密、zbf0118、满嘴烂牙投的霸王票^_^ [img]21_1.jpg[/img]小狮子帮我画的人物关系图,比我清楚多了,谢谢小狮子,蹭蹭 22 22、闺阁... 自拜访霍家之后,雪一直时断时续的下着,头顶上的太阳看着火辣辣的,可晒在身上依然感觉不到暖意。别说萧家几名主人整日窝在房里不出门,就是下人们,能不出门也是不出门的。 灵偃见姑娘这几日一直懒洋洋的,前日一早,天还没亮,就去院子里,专拣一些半开的梅花蕊摘下,清洗干净后,用滚汤冲了一碗,待水冷却后,将梅花蕊浸在水中,盖碗密封。第二天等萧源起身的之时,将花蕊沥出,倒出花水,隔水温热后,兑入白蜜,冲了一盏清冽扑鼻的花香熟水 蜜给萧源醒神。 萧源这几天在火房里待闷了,刚醒的时候,人还有些出神,直到被灵偃喂了一口蜂糖花水后,才渐渐回神,“这是梅花水?”口中萦绕着梅花的冷香,人也精神了很多。 “是的。”灵偃同玉珥一边伺候萧源穿衣,一边说,“姑娘,今天日头好像暖和些,不如正午的时候,去花园散散心,松散下筋骨?” 萧源也觉得这两天在房里待得时间太长了,不利于身体健康,“你去把廷芳阁整理出来,下午我和几个姑娘去里面打毽球玩。” “是。” 这几天天气太冷,刘氏有了身孕后,精神越发的不好,早上根本不起来,就干脆停了几个姑娘早起的请安,萧源用过朝食后,见庭院里几株绿萼开的正好,就拿了铅椠、素纸跑到花园里写生。等三姑娘来找萧源的时候,萧源写生还没回来。 “三姑娘,你里面坐,五姑娘去院子里写生了,一会就该回来了。”玉珥笑着迎三姑娘暖阁入座。 “这么冷的天气,她去哪里写生?”三姑娘想想都觉得寒气从脚底窜上来,“怎么不摘回来慢慢画呢?” “我们也是这么劝姑娘的,偏偏她说花就是要长在枝叶上才好看,采下来救失了那份天然的韵味。”玉珥端了一盏红枣鸡蛋茶上来,“三姑娘,你尝尝这个红枣鸡子茶,五姑娘说这几天有些掉发,吴嬷嬷专门给她弄了这茶,说是防掉发。” 三姑娘接过茶水,“怎么弄的?” “把一两红枣熬成浓汁后,打入鸡子即可,我们家姑娘爱吃熟的鸡子,所以我们又熬了一会,姑娘要是喜欢吃生鸡子就不用熬了。”玉珥说。 “好,回去我也让人弄一盏试试看。”三姑娘见暖阁书案上摆着一张墨迹未干的素笺,放下茶盏走近书案,“峨峨东岳高,秀极冲青天。岩中间虚宇,寂寞幽以玄。非工非复匠,云构发自然。器象尔何物,遂令我屡迁。逝将宅斯宇,可以尽天年。” “这是泰山吟?”三姑娘见书案上散乱的全是写好的泰山吟,很多都叠成了一堆,显然是弃之不用的,不由疑惑的问,“怎么写了这么多泰山吟?写得好好的,怎么又丢了。” 玉珥苦笑道:“我家小祖宗说,谢大家的泰山吟风韵高迈、开阔疏朗,是女子中诗词第一人,要抄录就一定要抄好了!嫌松花笺闺阁气太浓,嫌宋笺太矫作,好容易选了素笺,又嫌弃自己字写得太小家子气了。” 三姑娘听得 直笑,“要是她的字都小家子气的话,那么我们的字不是更不能见人了?”萧源的字,是六姐妹中,公认最佳的。 玉珥道:“要我说,写字劳神又费心,会读会写就够了,姑娘们都是金尊玉贵的大家贵女,又何必去受那个苦呢?” “玉珥,是三姐过来了吗?”萧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是的,是三姑娘来了。”玉珥掀帘出去,就见萧源斗篷帽沿上沾了几粒雪珠子,问,“姑娘,外头下雪了?” “刚下呢。”萧源有些遗憾,她的画还剩一点点没画完了,但下雪了,她不敢在外头多待,怕受了凉。 玉珥忙上前,把萧源身上毛裘脱下,吩咐厨房熬碗姜茶过来,又骂跟在萧源身边的丫鬟,“都是死人嘛?姑娘身上衣服都落了雪珠子,也不知道给姑娘脱下来!明知道外头会下雪,也不知道戴把伞!” 跟在萧源身边的两个丫鬟朝饮、夕餐,是萧源笔墨丫鬟,专门在书房伺候,萧源写字作画的时候,让两人伺候惯了,因刚刚只在自己院子画梅,懒得多带丫鬟,就只带了她们两个,两人也知道自己疏忽了,低着头任玉珥教训。 萧源换了衣服后,就掀帘进去找三姑娘说话了,她房里的丫鬟,都是由奶娘、玉珥、灵偃三人管的,为了建立三人的权威,她很少在三人教训小丫鬟时候插话,哪怕有时候觉得她们惩罚过了,也是过后私底下提点三人的。 三姑娘坐在暖炕上,见萧源进来了,笑着说:“让我看看你去外头画的画。” “没什么东西,就是几朵梅花而已。”萧源将手中的手稿递给三姑娘。 三姑娘拉开卷轴一看,上头用铅椠画了几株秀丽的绿萼,枝干挺拔、花朵秀丽,虽只用了黑白两色,可那梅花跃然纸上,栩栩如生,“五妹,你这画技好独特,真好看。”想起萧源的外家是吴郡顾氏,是大秦着名的书香豪门,历代文人才子辈出,先祖还出了画圣,听说五妹是有其外祖父顾雍顾大人启蒙的,难怪画技如此出色。 “这是我外公教我的。”萧源一笑,“三姐要是喜欢,我也可以跟你说一下怎么画,会了技巧就很简单了。”萧源画的就是素描,这种画技不算稀奇,外公也会,就是他对阴影的处理没有萧源那么精细,铅椠更是绘画必备的工具,但外公也批评过此技过于投巧,让萧源还是要多练毛笔勾线。 每次萧源见外公拿着一只毛笔就可以随心所欲的画出任何自己想画的东西,她就非常羡慕, 但轮到自己,她一定要用铅笔打稿,不然就画不出。多少年来的习惯想要扭转过来真得很难,就像她跟外公学了五年诗,依然只会作几首打油诗而已。 三姑娘摇头,“算了,先生布置的勾线作业就够我费心的了。”她顿了顿,红着脸对萧源说,“五妹,明天霍姑娘不是邀我们去看冰嬉吗?你上次给我熏过的帕子的栀子香还有吗?我想明天熏衣用。” “好,我忘了放在哪里了,等灵偃了回来了,让她给你送去。”那香萧源也不知道放哪里了,收香的灵偃去给她拿新衣服了。 三姑娘一喜,“多谢五妹了。”明天要出门,下午还要同姐妹玩毽球,三姑娘急着回去准备,见萧源这边也是一团乱,得了熏香也不便多留,就先告辞了。 三姑娘没走多久,灵偃就拿了萧源的新衣过来,“姑娘,新衣服兰藉做好了。”说着灵偃就抖开新衣服,让萧源穿上,如果不合身,还有半天可以修改呢。 新衣服是一件水红色的及地长裙,外面套了一件同色系镶有淡粉色滚边的小短襦,腰间缀了一个用淡粉色绸布做的花结,长裙下摆绣了许多精巧的粉色小碎花。整套衣服做功不是太繁琐,但细节处理的非常精致细到,穿上后显得萧源越发的粉妆玉琢,如琉璃娃娃般精致。 萧源对着镜子转了一圈,很满意说:“兰藉手艺越来越好了。”这种公主系的衣服,也就这一两年能穿了,等满了十三岁,就不好穿了。这襦裙原来是江南新近流行的新款,大哥这些让人回江南抓螃蟹的时候,顺便带了几套回来。原本那衣服是雅致的白衣素裙,仅在袖口和裙摆处点缀了一些绣纹,漂亮是漂亮,但她这年纪还穿不出这种安静雅致的感觉,就让绣娘照着衣服的款式,选了布料另作。 “姑娘,明天去冰嬉的时候,就穿这件新衣服吗?”灵偃问。 “对。还有你先去把栀子香给三姑娘送去,她一会要熏衣用呢。”萧源说。 “姑娘,你明天熏衣用什么香?”灵偃问。 “别熏了,你不是说昨天你摘得梅花还有留吗?塞一点在香包、绣鞋里就行了。”萧源喜欢玩熏香,但不喜欢把自己身上弄的很香,这样很容易引起鼻炎的。 “是。”灵偃应了,找出了栀子香,“姑娘,前几天你不是让我们做了几串花链吗?要不要我一并送去?” 萧源摇了摇头,“等过了明天再说。”那些花链只是她一时兴起做的,难登大雅之堂,平时给姐妹玩笑还 是可以的,但戴出去就算了,她今天送过去,保管她那些姐妹明天全戴上,何必呢? 玉珥端着姜茶进来,“姑娘,先把姜汤喝了吧。” 萧源喝了姜茶,将剩下的梅花,靠着记忆,比照着图谱,慢慢的补全了,她想画一幅《梅雀迎春》,作为外公的寿礼,也当是自己来冀州这一年的作业吧。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秘密投的霸王票^_^ 最近晋江又多出了广告窗口,我用的是火狐浏览器,如果是用火狐又无法过滤广告的读者,可以下载火狐一个叫noscript的插件,很牛的过滤软件,装了以后可以过滤任何广告和网页,现在我的页面就非常干净,连以前一直弹出的游戏页面也不见了。不好的地方是,它很容易过滤大家要看的网页,比如我装了以后,一开始连v文页面都看不到了,大家需要点击网址栏左边那个“s”按钮,选择允许网页运行就好了 欣欣向荣开新文了锦绣之乡古言宅斗文,虽然文还很瘦,但欣欣坑品好,基本都是日更的,喜欢宅斗文的读者可以去养肥^_^ 23 23、冰嬉... 萧源以为霍宝珍说的他们家的溜冰场,只是一个用栏杆暂时围起来的小湖泊而已,却没想到他们真弄了一个溜冰场!霍家用大青砖造了一个小池子,夏天的时候给霍家的郎君凫水玩,冬天的时候,就是大家玩冰嬉的地方了。 萧源和霍宝珍坐在暖阁里,隔着帘子看霍家的家丁穿着特制的铁履在冰上射箭、跑冰,现场气氛热烈而欢快,萧源不由自主的看入神了。 “元儿?”霍宝珍叫了萧源一声,见她没回话,而是津津有味的看着下人冰嬉,不由一笑,让下人端来了一些新鲜的果子给萧源解渴。 玉珥上前 第 17 部分 将一只橘子掰开,用筷子夹了橘瓣放在小碟子里,递到了萧源面前,顺便给萧源使了一个眼色,萧源接过橘子拈了一片放在嘴里,等咽下后,才对霍宝珍歉然一笑,“阿鸾姐,抱歉,我刚刚看出神了。” “我第一次见这冰嬉也看出神了呢!让他们足足耍了一个月,才撇下了呢!”霍宝珍笑道,“你要喜欢,以后常来看就是了。” “好。” “元儿,这些花笺真漂亮,是你自己做的吗?”萧源这次除了给霍宝珍送了一只荷包,几朵绢花之外,还送了一叠自己亲手制作的花笺。东西价值不贵,可心意十足。尤其是她送的那叠花笺,是用各色的鲜花汁染色,随着花笺不同的颜色,在笺上画了不同的鲜花,春夏秋冬四季皆有,高雅精绝,让霍宝珍一眼就爱上了。 “是的。”萧源点点头,“我闲暇时做着玩的,做功粗劣,姐姐别嫌弃。” 霍宝珍道:“瞧你说的,这还做功粗劣,我自制的那点花笺就不要见人了。”她爱不释手的把玩那些花笺,“都想不出要在上面写什么,才能配上这么好看的花笺了。” “姐姐着相了!”萧源对着她叹气,“花笺本就是给人用的,只因花笺做的漂亮,就束之高阁,那才是对花笺的糟蹋呢!” 霍宝珍被她一本正经的样子,逗得直笑,“你说的有理,是我本末倒置了!” 这时霍家的丫鬟陆续端了几个托盘上来,就算盖着银盖子,也传出阵阵香气,霍宝珍诧异的问:“这是什么?” “回姑娘的话,这些菜式是二郎君特地吩咐我给姑娘送来的。”一名眉眼温柔,举止干练利落,一看就是主人身边得力丫鬟的女子朝两人屈身行礼道。 “什么好东西,值得二哥让你特地送来?”霍宝珍好奇的问。 “没什么稀罕的东西,都是些江南吃不到的食物,二郎君说送来就让萧姑娘尝个新鲜,还有一双二郎君前年猎到的熊掌。”丫鬟说,“二郎君说,那对熊掌他是刚入冬就打到的,最是肥美。” 霍宝珍闻言一笑,“原来是二哥前年猎杀到的熊掌,元儿,这可是二哥的宝贝,本来去年就能吃了,可二哥硬是不肯拿出来。” 萧源望着碗里那脂肪丰厚的熊掌,浓浓的党参、红枣扑鼻而来,还略带一点蜂蜜的甜香,熊掌是山珍之一,以前家里也做过几次熊掌,她始终没吃过。所谓的八珍,熊掌、鹿茸、象鼻、驼峰、果子狸、豹胎、狮乳、猴脑,果子 狸就不说了,打死萧源都不敢吃,其他七珍除了狮乳外,在萧源看来都太残忍了。 “熊掌温和滋补,又能御风寒,味道其实就跟驼掌差不多。”霍宝珍亲自给她舀了一碗,“你身子弱,冀州天气又寒,吃点熊掌对你身体也有好处。” “好。”萧源舀起一小块,小小的咬了一口,也没什么特别的味道,感觉比猪蹄更肥厚些。她倒是对其他的食物,比如烤全羊这种菜肴比较感兴趣。江南也有食羊的风俗,但基本以白炖为主,最多是红烧,这种加了香料的烤羊,吃起来也别有一番风味。 萧源这辈子第一次吃到这么重口味的食物,难免有些嘴馋,但多年的礼仪教育,让她已经习惯每道菜不过吃了一筷子就停下了,饶是这样,也让她吃的十分饱。萧源身体弱,从小家中长辈就教导每餐七分饱即可,她第一次吃这么饱,不由有些脸红,幸好霍宝珍没看出来。 霍宝珍不想萧源看似娇滴滴的,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居然会肯吃这种口味重菜肴,不由对她更亲近了几分,以前她把这种菜肴端出来的时候,那些娇生惯养的官家小姐,别说吃了,一个个都吓得花容失色,恨不得当场晕过去。依霍宝珍看来,这些人也太小家子气了,不似萧源,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以平常心看待,喜怒不惊,这才是贵女应有的气派。 菜过五味,霍宝珍起身对萧源笑道:“妹妹,你先坐回,这里有点闷,我出去走走。” “好。”萧源知道霍宝珍要去更衣,接过霍家丫鬟递来的茶水,漱口后,也想出去走走,顺便还能消消食。但外面天寒地冻的,又不是自己家里,玉珥、灵偃如何肯让萧源出去? 一旁伺候的霍家丫鬟机灵,上前对萧源行礼后说:“萧姑娘若是嫌这里闷,可以去兰苑里散散心,里面新近开了一株兰花,那香味就是站在屋外,也能远远的闻到!” 萧源笑道:“好,那我就去兰苑走走。”她心里疑惑,兰花也会冬天开花吗?霍家的花匠也太厉害了! 玉珥忙给萧源披上小毛裘,通往兰苑的地方,有专门隔开的通道,温度适宜,不用穿太厚的衣服,霍家的丫鬟们自发的在前头领路。萧源还没有到兰苑,就闻到了一阵水仙清雅的香味,她微微莞尔,正想进去瞧瞧,里头开了几株水仙的时候,就听到门口有人说话。 “我说你力气也太大了,撕了这么大一个裂口,你让丫鬟怎么帮你补?”少年清朗的声音传来,略带些变声期的粗哑。 玉 珥和灵偃脸色一变,霍家丫鬟忙说:“萧姑娘,是五郎君和梁郎君,刚五郎君在花房赏花,这会已经快出院子了。” 萧源不是没见过霍行云和梁肃,但那是在长辈和兄长的陪同下见面的,现在这时候,她身边只带了几个丫鬟,和两人单独见面就不妥了,幸好霍家的丫鬟机灵,在萧源去兰苑之前,就先去了兰苑一趟,见霍行云在兰苑,原想领萧源去另一个花园,倒是霍行云得知情况后,主动先避开了。只是梁郎君又是什么时候来的呢?丫鬟不解的想。 “我不是故意的。”梁肃的声音不似少年般清朗,反而如成年男子般低沉醇厚。羊皮质嫩,他不过戴上弯弓拉弦一次,手套就莫名的破了,他也不是故意的。 “回头让丫鬟再做一双吧。”霍行云颇为无奈的说,“只可惜了萧姑娘的一番心意。” 萧源隔着薄的几乎透亮的屏风,远远的瞧见梁肃手上一块颇为眼熟的破布,那个不是……萧源侧身对玉珥低声吩咐了几句,玉珥点点头,走出了兰苑,朝两人行礼,“霍五郎君、梁郎君。” 两人微微一惊,“你是——玉珥?萧五姑娘的丫鬟?”霍行云迟疑的问。 “回霍五郎君、梁郎君,正是儿。”玉珥见梁肃手上果然拿了一副双明显被外力用力撕开的手套,她微微笑道:“梁郎君,我家姑娘说,这样的手套家里还有几幅,一会她让若往给你送来。” 若往是萧泽的贴身僮儿,萧源让玉珥给梁肃就叫私相授受,让若往给就代表萧泽给梁肃的。时下礼教并不太严谨,但也不代表大家闺秀可以私相授受,尤其萧源已经十岁,以大秦女子差不多十五六岁出嫁的年纪来说,她已经算个半大人了,不严谨举动很容易引起别人不必要的误会。 梁肃黑脸一红,人家刚给自己的礼物,人还没有走呢,就被他弄坏了,他拱手歉然道,“萧五姑娘,抱歉,梁某不是故意的。” “梁郎君不必在意,是我思虑不周,只顾着羊皮软和,却忘了羊皮太嫩了,不适合给骑马、射马之时戴。”萧源隔着屏风还礼,语气里没有一丝不悦,反而带了一丝歉然,让梁肃越发的不好意思。 “元儿,你来这里了?正好我那株兰花好像精神了些,我带你去看看。”霍宝珍更衣完,径直来找萧源了。 “好。”萧源望了屏风外一眼,对两人福了福身,便和霍宝珍离开了。 霍宝珍对萧源道:“怎么了?他们打扰你了?不过就是奴才而已,你客 气什么?直接赶走就是了。也就二哥好说话,要是依着我,都不许他们来这个清雅之地。” 霍行云和梁肃都是贱婢之子,若不是两人还算有点本事,根本得不到家族的承认,只能一辈子当奴才而已。就算梁肃有官职在身又如何,霍家还缺当官的吗?在霍宝珍这样万千娇宠的嫡女眼里,他们两人哪怕现在当了官,也是奴才。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秘密、兰兰、不变善变投的霸王票^_^ 24 24、饮食... 霍宝珍的话,让屏风外的霍行云脸色未变,但紧握双拳上的青筋暴露了他的情绪,梁肃低头慢慢的用方巾将被他不小心撕开的手套包好。 屏风里,萧源轻轻一笑,“阿鸾姐,我看花苑里水仙开的很好,好像还有黄瓣的水仙呢!”江南那边多白瓣黄蕊的水仙,这种纯黄的水仙还真不多见。 “你喜欢,我让花匠给你分一株回去养。”霍宝珍说,“那水仙是我大哥刚从南方找来的。” “好。”萧源不动声色的将霍宝珍的注意力转移开了,嫡待庶如霍宝珍这般,已经算很和蔼了。她早就习惯了上位者对下位者高高在上的态度,但习惯不代表她会去做。除非必要,萧源很少会动用手中的特权罚人,如果真的犯到她头上了,她也会总会留几分余地,就如她对四姑娘一样。 这和萧源本身的个性,还有外公、外婆从小教导的有关。外婆总是和自己说,尊贵的气度不是靠单纯打骂下人出来的,真正的贵女首先就做到谦虚宽和、心胸豁达。宽厚待人并不会折损本身尊贵的气度,反而会让人更加信服。打骂训人是管家该做的事,贵女不该这么没有修养。 比如自己外公顾雍,萧源长这么大就没见过外公对谁发过火。记得三哥说过,外公做内史令期间,曾被一个奸臣陷害,差一点祸及全家。后来那奸臣获罪,刑部尚书当场就想对他动用私刑,却被外公阻止的,让那尚书一切依照国法行事,私刑发泄,于事无补。 还有一次,在外公的六十大寿的时候,一个小丫鬟不慎将热汤打翻在外公身上,不仅让一向衣冠整洁的外公狼狈不已,在外人面前失了礼不说,身上还烫红了一大片。要是换成其他人,这样的丫鬟肯定只有活活打死的份,而外公非但没有责怪那个丫鬟,在那个丫鬟吓病后,还送了药材吩咐她好好养病。 可这么好脾气的外公,却得到了所有人的敬服,哪怕是当今圣上,在面对外公的时 候,也是亲切的称他为“先生”。外公教导过她,生气和傲慢不能解决任何问题,而谦和会让人清醒,更会让人对你产生好感。但宽厚不代表软弱,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凡事都要讲究一个规矩,如果有人犯了错,就一切按规矩惩罚来好了。 外公用那奸臣和丫鬟举例子,他说奸臣,为官不仁、通敌叛国,哪怕他是皇帝的心腹爱臣,也要受到国法的惩罚。而丫鬟,她犯错了,但罪不至死,等病好了,自然有家里的规矩嬷嬷再次教导她规矩,让她受该受的惩罚。听完两人的教导,萧源最后总结,严以律已,宽以待人,又有一套严格的行事准则,所以两人哪怕再平易近人,也是让人敬畏的存在,而她——还差得远呢! “你别做梦了,那些士族贵女,哪个看不起来都温柔大方的,可私底下的手段比男人都狠!”霍行云见梁肃小心翼翼包裹手套的举动,不屑的冷冷一笑,霍宝珍脾气是暴躁了点,可不会面上一套、心里一套。就算萧源温柔宽厚是真心的又如何?她也不是他们可以肖想的。就算是父亲,也只一心想把霍宝珍嫁到萧家,哪怕成亲对象是庶子也好,从来没梦想过霍家的郎君能娶到萧家女。 梁肃望着霍行云强装不屑的神色,思及他刚刚莫名的举动,了然的朝他笑了笑,只将手套塞到了怀里,大步的往练功房走去。 “喂!”霍行云在梁肃了然的目光下,脸一下子涨红,“梁肃你——” “时间不早了,你该去上课了,别让先生等久了。”梁肃提醒霍行云道。 霍行云这才想起自己还有课,忙往书房赶去。 萧源同霍宝珍在兰苑玩了一圈,捧着一小株霍家接来的水仙花,心满意足的回家了。回家一换下外出的衣服,她就问玉珥,“玉珥,你去找个方圆盆来,要白色的。”又让灵偃把自己收集的一匣子雨花石拿来,选颜色鲜艳剔透的,压在水仙花下方。 祝氏看得又气又笑,听玉珥说姑娘今天吃了一堆不易克化的食物,怕她一会衬闹肚子,忙让丫鬟取来了橘皮小米冰糖粥给萧源消食,提醒萧源道,“姑娘,喝了消食粥,该去给太太请安了,听说今天李大夫来了两次呢。” 萧源一怔,“怎么了?太太身体哪里不舒服了?又吐了吗?” “听说是吃不下饭,吃什么吐什么。”祝氏给萧源换上请安的常服,“已经好几天了,只能喝点粥汤。” “这样可不行,对孩子不好呢。”萧源说。 “可不是 ,听说刘家已经派嬷嬷过来了,过几天就会到冀州了。”祝氏说。 “嗯,有了娘家人,太太心情也会好点吧。”萧源换好衣服,就出门去看刘夫人了。 等她和二姑娘到刘氏院子的时候,几位姑娘都已经到了,正在房里喝茶,见萧源来了,六姑娘起身唤道:“五姐。” “太太还在休息吗?”萧源轻声问。 大姑娘微微点头,眉宇间浮上轻愁,“大夫刚刚来过,听说太太已经三天没好好吃东西了。” 三姑娘轻声说:“从今早到现在,太太就喝了一点银耳汤,其他什么都吃不下去,连止吐的姜汤鸡都吃不下去。” 谁都知道刘氏有多希望这个孩子的到来,要是真有什么万一,姨娘们肯定是刘氏发泄的第一对象!为了自己姨娘,几位姑娘比谁都希望太太这个孩子能平安无事。 萧源对刘氏生不生孩子无感,可也不希望刘氏的孩子出什么意外,毕竟那是一条小生命!“大夫怎么说?”她关切的问。 大姑娘摇了摇头,“只让太太要多吃点东西,可太太现在就想喝粥,看到大鱼大肉就想吐。” 这时吴嬷嬷前来请五位姑娘入内,正房里,刘氏正在暖阁的炕床上躺着,二姨娘端了一碗熬的浓浓的清粥,正一口口的喂着刘氏,炕床前的小几上摆满了各色的美味佳肴,刘氏捂着鼻子道:“快撤了,我闻着难受!” 萧源注意到房里空气怡人,熏炉之类的摆设已经全撤了,眼见刘氏这几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消瘦,她心里也跟 第 18 部分 着叹气,做女人不好受啊!她上前给刘氏请安,轻声劝道:“太太为了自己身体着想,好歹也要吃点东西。” 刘氏叹了一口气,二姨娘在一旁说:“五姑娘,你不知道,夫人现在是吃什么吐什么,也就能喝下点粥了。” 萧源想了想,“既然太太吃不下大鱼大肉,那用鸡汤粥试试看。” “鸡汤粥?”刘氏蹙眉,“我不吃,油腻腻的,闻着就想吐。” “不是鸡汤拌粥,是鸡汤熬粥。”萧源说,“把鸡汤熬好,放在冰鉴里冻一会,浮油就会冻起来了,把浮油撇去,用鸡汤代替清水熬粥,这样熬出的粥,没什么鸡汤的味道,又比寻常的白粥好喝一点。”厨房里熬出来的鸡汤都是油腻腻的,别说现在孕吐的刘氏了,就是萧源也不爱吃,每次都是除尽浮油后才肯下肚的。鸡粥是上次曾奶奶生病,也是什么荤腥都吃不下,只喝得下清粥,萧源就让厨房每天换花式给曾奶奶煮粥,鸡粥就是其中的一种。 三姨娘见刘氏脸上松动,忙吩咐下人去做。 萧源道:“还可以让厨房蒸几个裂纹蒸饼,揉面团时别加清水,就加鸡子。等蒸饼熟了后,把蒸饼撕成小块贴在铁锅上,不放油,慢慢的用小火烘干蒸饼。吃不下肉味的东西,就用高汤慢慢煨干蔬菜,豆腐性温滋补,可以做高汤豆腐吃。” 萧源几道菜一说,刘氏居然有点饿了,“那烘干的蒸饼我也吃过,的确又香又脆。”二姨娘、三姨娘见刘氏露出了想吃的表情,叠声吩咐厨房去准备。 “太太要是喜欢吃又香又脆的东西,还可以让人做烤薄饼,用麦粉、芡粉揉入牛乳、蜂糖,摊上一个个小薄饼,放在冰鉴上烤一会,比烘蒸饼还香脆的。”萧源又说了一个菜单。冰鉴是萧源厨房里用的最多的器具,夏天可以当冰柜,冬天可以当烤箱。萧源爱吃的小点心,大多数都是从冰鉴里做出来的。 吴嬷嬷忙让认字的丫鬟把食谱记下,萧源说,“不用那么麻烦,回头我让人把食单送来就好。” 刘氏听着萧源的菜单,都是自己以前没听过的,又是极费功夫点心,心里暗叹,这般金尊玉贵养大的丫头,也不知道将来会嫁给谁去?寻常点的人家,如何供得起这丫头?可惜今上已经立后,太子又太小了些,不然入宫当后倒是不错。 刘氏也是出自高门大户,蜀地也是物产丰美之地,但刘氏的父亲刘买一向清廉自持,家中日常饮食,食常五碗,盘外无余肴。刘氏是嫡幼女,备受母亲疼爱 ,也就顶多每日比其他姐妹多食一碗酥酪而已。在家的时贴身伺候的丫鬟,也就两个而已。来了萧家后,她每每以父亲为例,劝诫萧珣,清廉自省,都被他一笑置之,说多了,甩袖就走,总让刘氏无可奈何。 而对萧源来说,她从小锦绣堆里长大,但凡想吃的东西,说一声自有下人做了奉上,从来不去考虑奢侈、节俭的问题。而且她要的也不是那些山珍海味,只是些寻常可见的食材,可能讲究些,但算不上奢侈。士族之中,像萧家这样度用的只能算正常。 作者有话要说:文里说的高汤豆腐,我今天做了,用排骨汤炖的老豆腐,放了大半锅子汤(中型不粘锅),放在炉子上用小火慢熬了大约四十分钟,中途放了一点香菇进去,汤汁大部分全部收干了,关火前在打了一个鸡蛋进去,关火后撒了一把大蒜叶,原本只是突发奇想,却没有想到意外的好吃~(≧▽≦)/~豆腐炖的嫩嫩的,排骨汤的鲜美都炖进去了,香菇也煮的软软嫩嫩。整道菜我就撒了一点点盐而已,其他什么佐料都没放,又清淡又鲜美,大家有兴趣的可以试试看 25 25、流民(上)... 几位姑娘围着刘氏,陪着她说笑逗趣,让刘氏连笑了好几次,神情开朗不少。这时厨房也把烘干的裂纹蒸饼送了上来,蒸饼刚来,喷香松脆的味道就弥漫了整个房间,二姨娘见刘氏神情舒缓,不像反胃的样子,忙挟了一块蒸饼送到刘氏嘴里,刘氏慢慢的咽下去,居然没吐。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刘氏也笑着用帕子拭了拭嘴角道:“五姑娘想出的这种蒸饼的法子,要是让那何远知道了,又要去找御厨讨要做法了。”刘氏说完,大家忍不住都笑了。刘氏此话,还有一番典故。 裂纹蒸饼是庐江何远新创的一种蒸饼的法子,和普通的蒸饼不同,何家蒸出来的蒸饼,都会裂开一个“十”,故称为裂纹蒸饼。此饼吃起来格外的松软甜香,吃过的人都赞不绝口。何家的厨子,不仅蒸饼做的好,其他美食在士族中也是出名的讲究。每次别人宴请何远,何远总是自带美食,不然他就滴水不沾、粒米不进。 萧源对何家的裂纹蒸饼闻名已久,但一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直到一次曾奶奶过寿宴请何远,何远面对满桌的美酒佳肴,竟曰无下箸之处,让萧家大为丢脸。与此同时,萧源也见到了闻名已久的裂纹蒸饼,在看到何远所谓的裂纹蒸饼,居然只是普通的开花馒头,差点失笑出声。 在观赏过何远的美食后,萧源 有心要打击下他嚣张的气焰,征得曾奶奶同意后,就让家里的厨子,按照自己的吩咐,整治了一桌佳肴。不仅将何远带来的食物全部做出来了,还弃之不用,又新作了一桌,大大的嘲讽了何远一顿。给萧家挣回了颜面。 那何远也是妙人,见此情景,非但不怒,反而好奇的直追问置办宴席的二堂叔,这桌佳肴到底是何人做出来的。二堂叔当然不会说是萧源让人做的,只说是祖传食谱。那何远求食谱不得,居然动起了娶萧氏女的主意,整天追着二堂叔要娶他女儿,让二堂叔哭笑不得。 这也一度成为,士族间最流行的笑话,何远就被人称为“食痴”。刘氏不知道此事的前因后果,也不知道是萧源打败了何远,但萧氏食谱的名声她是知道的,她以为萧源说的全是萧氏食谱上的内容。 萧源笑道:“雕虫小技而已,能让太太吃下东西就好。”对何云的事,萧源也没多大感觉,要不是他在曾奶奶的寿宴上故意闹事,她也不会这么做。有时候那些所谓的士族弟子,真得很——欠抽!再说她也没真赢何远。何家的饭菜是何远实打实琢磨出来的,而她——不过只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而已。 萧家五姐妹,见刘氏吃了几片蒸饼,又喝小半碗鸡粥,就开始打哈欠了,便识趣的起身告退。刘氏对大姑娘说:“过几天就该过年了,你们姐妹们也该聚在一起乐乐了,就让四姑娘等过完年再学规矩吧。” 意思就是把四姑娘放出来了?大姑娘福身应了,毕竟四姑娘没犯什么大错,让她关在院子里过年也不是事。 等大家都出门之后,三姑娘拉着大姑娘的手,“大姐,我跟你一起走。”满脸笑容的模样,让人一看就是有所求,大姑娘一笑,“好。”六姑娘自然是跟着大姑娘,二姑娘和萧源一起回了萧源的院子,已经是哺食的时间了,天差不多全黑了。 两人还没有入院,就听到一阵吵杂声。院门口守门的婆子见萧源回来了,忙提灯迎上,“姑娘,你回来了。” “怎么了?”萧源随口问,“怎么这么吵?” “回姑娘,就是一些刁奴在作怪而已!”婆子笑着说。 “哦?我院子里出了刁奴了?”萧源漫不经心的问。 婆子忙陪笑道:“瞧老身的这张笨嘴!姑娘院子里哪会出刁奴呢?” 灵偃见那婆子越说越不像话,呵斥道,“姑娘问你话,你就回,哪那么多废话!” 婆子讪讪的说,“姑娘,我们抓 到了一个偷东西的小贼。”那嬷嬷讪讪的说。 “偷东西的小贼?”萧源重复了一遍,“是我院子里的人吗?问清楚了吗?是误会吧。”萧源不信自己的人会偷东西。 婆子说:“不是院子里的丫鬟,是一个在花园里干粗使活计的小丫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被她溜进了内院,偷了一个镀金的黄铜壶。” “他好端端的偷黄铜壶干嘛?”二姑娘疑惑的问,“又不值钱。” 萧源想了想,那人不会是把镀金的黄铜壶当成纯金的了吧?可重量相差很多吧?路过院子的时候,她听到小孩子稚嫩的哭声,她眉头一皱,“既然是孩子,就别吓她了!给她点心,好好跟她说偷东西是不对的就是了。” “是。” 萧源进房换了衣服,坐在暖阁里,等丫鬟上了茶,才问那婆子,“可问出她为何要偷东西了?” “刚刚正在问呢!老身估摸着,那小丫头可能把黄铜壶当成纯金壶了。” 萧源问:“规矩嬷嬷没教过这孩子,不可以随便动院子里的东西吗?” 婆子说,“那小丫鬟不是有卖身契的丫头,规矩嬷嬷就吩咐了几声,没花时间去教。” 萧源惊讶的问:“府里还有没卖身契的丫头?”萧家的仆役要么就是世代的家生子,要么就是卖了死契的,连活契下人都少,更别说这种没卖身契的下人了。 “这——”那婆子不过只是萧源院里守门的婆子,哪里懂这些。 “你叫管事嬷嬷过来。”萧源也不为难这婆子。 “是。”那婆子利落的磕了头,先出去了,片刻内院管事嬷嬷匆匆进来,她接到萧源院子里有人偷东西就赶过来了,听说萧源叫她进去,忙进来给萧源请安。 “家里怎么会有没签卖身契的丫鬟。”萧源也不同嬷嬷废话,直接问。 “回姑娘,前阶段外头多了好些逃荒来的灾民,夫人瞧那些灾民可怜,就在家里弄了一个粥棚,接济灾民。”嬷嬷说。 “粥棚?”萧源重复了一遍,冀州发生了雪灾,冀州很多大户为了名声,都设了粥棚,这不奇怪,但萧源记得父亲已经让大哥和三哥在城外设了十来个粥棚了,用的就是家里的米粮,那需要刘氏姐弟再开?萧源转念一想,不由冷笑,亏她平时还是吃斋念佛的! “后来夫人身子不好,粥棚就让舅爷管了,舅爷说人手不够,就雇了一些灾民中的妇人、女孩子 在府里干些粗活,工钱是按月结的,所以没签卖身契。”那嬷嬷吞吞吐吐的说,这件事要不是五姑娘问了,她是决定不会说的。 二姑娘脸色急变,可怜那些灾民也不能把那些人收容进家里吧?哪怕只是妇孺!萧源听到舅爷两个字,一时脑子转不过歪,舅舅们什么时候过来了?后来才想起,那个舅爷是刘氏来的弟弟。她神色未变,拨了拨茶水,轻啜了一口茶水,家里人手会不够?真是笑话! 萧源将茶盏放在桌上,“你先下去吧,还是一个孩子,抓到认个错就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以后不犯就好了。”萧源温言吩咐管事嬷嬷说,现在首要做的事,不是惩罚这小丫头,“灵偃,你和嬷嬷一起出去,给那孩子吃点果子,几个铜钱,哄哄她。” “是。” 管事嬷嬷忍了忍,“姑娘,你这次放过那小贼,下次万一有人——” “嬷嬷是信不过家里的规矩嬷嬷,还是认为我太心善了?”萧源轻柔的问。 管事嬷嬷心下一寒,立刻跪了下来,对着自己的嘴就是一巴掌,“老身多嘴了!” 萧源示意灵偃把管事嬷嬷扶起来,让小丫鬟搬了一张小杌子让她坐下,含笑说:“嬷嬷快起来,你是积年的老嬷嬷,规矩比我懂多了,我还有很多要问嬷嬷的事呢。” “老身不敢。”管事嬷嬷颤巍巍的坐下。 “我问你,刘郎君收留了多少流民,都住在家里吗?全是妇孺?”萧源问。 “一共四十五人,三十名媳妇,十五个小丫鬟,都住在外院的大通铺,平时吃住都在家里,等过完年她们就走。”管事嬷嬷说。 萧源微微点头,“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管事嬷嬷出了萧源的院子,就直接往刘氏的院子走去,她赶紧要跟太太说一声,先把粥棚的帐做平,不然五姑娘追究起来,她这内院管事也做到头了。 等管事嬷嬷下去后,“元儿,要不要去找大姐?”二姑娘问。 “找了大姐也没用,太太吩咐的事,谁敢违背?难道还把那些灾民赶走不成?萧家还不成笑话了!”萧源揉了揉眉头,刘氏办事不用脑子吗?好歹也是彭城刘氏的嫡女,其母杨县君也健在,难道就杨县君从来没教过她如何管家? “可是让这些流民待在家里也太危险了!”二姑娘着急的说,今天可以让一个小丫头进元儿的院子偷黄铜壶,明天岂不是连男人都要进来了!太太也真是的 !要办好事也不用引狼入室吧? 萧源摆手,“二姐别急,越急越办不好,我们慢慢来,太太现在可受不起刺激。”要是她再来一次直接越权下令,把她气得流产怎么办?萧源可不想背负那么沉重的包袱。再说这件事已经不是单纯的内院小事了。 二姑娘微微点头,“是我太急了,我们——” 二姑娘的话还没说话,“姑娘。”玉珥神情担忧的走进了,身后跟着眼眶红红的朝饮。 26 26、流民(下)... “什么事?”萧源问,若非要紧事,玉珥肯定不会在她和二姐说话的时候进来。 “夕餐发烧了。”玉珥说。 “发烧?是受寒了吗?”萧源问,“怎么不叫疾医来看呢?” “让看了。”玉珥说,“还服了两剂药,病非但没好,反而更严重了。” “是不是看了庸医,吃错药了?你让布儿去找丈山,让丈山把李大夫请来给他看病。”萧源说。 “这——”玉珥有些迟疑,“今天李大夫已经来府里两次了。”若是太太再次犯病,让李大夫来也无可厚非,但夕餐不过只是一个丫鬟而已。 祝氏提醒萧源道,“姑娘,既然夕餐病了,要不要把她移出去?毕竟太太最近身体不舒服呢!” “移出去?移到哪里去?”萧源皱眉,“这里又不是江南,别庄离这家牛车都要大半天时间呢!夕餐还病着呢!这么一颠簸,本来小病都成大病了。” “姑娘,风寒可是大事,万一她让其她人染上了呢?”祝氏最担心的还是萧源的身体。 二姑娘也道:“是啊元儿,毕竟太太现在身子不同于往常。我记得太太院子里也有三个丫 第 19 部分 鬟病了,都让吴嬷嬷给移出去了,就怕她们过了病气给太太。” 萧源微微点头,“也好。”心里却不以为然,刘氏住的地方离这里远着呢,风寒又不是天花,哪有这么可怕的传染速度?但她要是坚持让夕餐在院子里养病,反而对她不好,要是院子里再有人得病,不管是不是她的错,就会让人——等等!萧源脑中灵光一闪,“最近是不是得风寒的人特别多?” “是的,下人中好多人得病了。”二姑娘最近和大姑娘一起管家,对这些事了解的很清楚。 萧源低头想了想,“夕餐还能动吗?” “人都有些晕沉沉了,喊了半天不听她应声。”玉珥说,要不是这么严重,她也不会回了姑娘,把夕餐移出去。 “让外院准备我出门用的牛车,再找两个粗使嬷嬷、一个僮儿把夕餐送到李大夫家里,再在李大夫家附近,租间房子先把夕餐安置下来,让她好好养病。”萧源说,“反正你见机行事,不用算钱,钱再多也换不回人命。就算不得已要送到别庄去,好歹也让夕餐在李大夫家里休息一晚上,嬷嬷和僮儿都留下陪你们。”李大夫家里应该有专门安置病人的客房,夕餐不过只是风寒而已,也不是什么恶疾,想来李大夫也不会在乎留夕餐几天的。 “是。”玉珥应了,夕餐和她们都是一起长大的,她病了大家也担心,原想着好好养一养就该好了,没想到居然渐渐病沉了,她想了想,还是决定过来求姑娘,姑娘一向对她们下人仁厚,夕餐得的又不是什么大病,肯定不会不管她的。 朝饮对萧源跪下道:“姑娘,我想去照顾夕餐。” 萧源点头,“你去也好,你们两人感情最好,你让她别多想,好好养病,人吃五谷杂粮哪能不生病呢?等病好了再回来,我还等着她回来给我磨墨呢。” “是。”朝饮哽咽的应了。 萧源在妆匣里翻了翻,也没什么可以直接当钱用的首饰,干脆将自己压荷包的金铜钱取下,用帕子包了递给朝饮,“这些你带上,夕餐想要吃什么,就让僮儿去外头买来自己弄,钱不够再来问我要。” “多谢姑娘。”朝饮接过金铜钱,抬手擦了擦滑下的眼泪,对着萧源磕了一个头,她和夕餐都是姑娘身边的二等丫鬟,月钱比不几个大丫环,但寻常看个病是足够的,姑娘给她金子的意思,主要还是安她们的心。 萧源道,“既然朝饮去陪夕餐了,你晚上就回来吧。顺便把李大夫的几个徒儿 一并请回家,再问李大夫要几幅治风寒的药,数量越多越好,请回来,就在二门处候着,一会自有人来接你们。” “是。” “姑娘。”灵偃送走了小丫头,进来说,“那小丫头就是上次你和二姑娘一起去给夫人请安的时候,不小心撞倒我们身上的小丫头。” 萧源脑海里闪过一个模糊的概念,“你是说那个看起来也就七八岁左右的小丫头?” “是的。”灵偃点点头,“姑娘,这小丫头看起来一团孩子气,可说话咬字清晰,一脸机灵样,似乎还认得几个字。” 萧源脸色微微一沉,二姑娘道:“元儿,不管怎么样,还是先和大姐说一声吧。”毕竟现在是大姐管家。 “嗯,二姐,你去和大姐说,一会我让辛夷去找她。”萧源说。 “你去哪里?”二姑娘疑惑的问。 “我要去哥哥哪里一趟。”萧源并没有说是去找大哥还是三哥。 “可现在院门都快下锁了!”二姑娘说。 “没事,我已经让人去和守门的婆子说了,让她给我留一道耳门。”萧源说,其实她在来冀州的第一天,大哥就把二门的钥匙给她了,让她有需要的时候用,只是萧源从来没拿出来过,也没和其他人说过。 “那我陪你一起去。”二姑娘说,她紧张的手都微微发抖了,“要不要让大姐封了账册?”难道元儿真的要夫人闹翻?不对,以元儿的为人,就算对太太的行为不满,也不会如此大张旗鼓的行事吧? 萧源失笑,二姐难道还以为她会查账不成?她在乎的可不是刘氏姐弟贪了多少钱!“不用了!又不是大事,那需要封账册?再说那家夫人不存点私房。我去找三哥,是为了夕餐的事。对了,玉珥你拿我画好的子母猫笔架图取出来,我一并给三哥。” 萧源的话,让二姑娘放松了下来,都想到带子母猫笔架图,想来不会是有什么大事的,她冲着萧源一笑,“你说得对。”她就说元儿不会那么冲动。 萧源一笑,的确是很多女人都爱存私房,这也是被允许的,可刘氏的法子也太——蠢了!当然也有可能她不知道。 等二姑娘走后,祝氏进来关切的说,“姑娘,你先梳洗一下吧。”又让丫鬟在房里点艾草熏房,说是要驱散病气,又赶着萧源去沐浴,就担心她生病,让萧源哭笑不得。但见奶娘满脸的担忧关切,心中一暖,“沐浴的事不急,奶娘,你把辛夷叫来。”又吩 咐丫鬟给自己换衣服。 “姑娘,你要去哪里?”祝氏叫了辛夷回来,见萧源在换衣服,不由错愕的问。 “我去大哥那里。” “现在!”祝氏震惊的说,“现在都这么晚了!” 萧源一笑,家里莫名出现了一堆流民,这事可大可小,她要趁着事态没变坏之前,把萌芽彻底掐掉! 、 、 、 “你说什么?”刘氏原本已经睡得迷迷糊糊了,听到管事嬷嬷的回报,顿时惊醒了,“你说阿弟雇佣的人,闯到了五姑娘的院子里偷东西,还被人发现了!” “是的,夫人。”管事嬷嬷回道,“五姑娘还问了老身,为什么家里会有没有卖身契的丫鬟。” “你怎么说的?”刘氏问。 “老身说,那是舅爷暂时雇佣的,等过年后就然他们散了。” 刘氏立即说:“你把舅爷叫过来,我有事同他商量。” “可现在二门已经快下锁了。”嬷嬷迟疑的说,就算夫人有二门的钥匙,大晚上的叫一个成年男子出现在内院也不合适吧。要是让老爷、郎君知道了,她们这些下人非被打死不可! 刘氏无力的躺在吴嬷嬷的怀里,“阿芸,为什么别人的兄弟是依靠,我的兄弟却只会给我拖后腿呢?要是——要是真的去查账怎么办?”当初办粥棚的事,她本来是不愿意的,但看着弟弟在她面前百般哀求,说萧珣把粥棚都教给庶子管了,也没有给他,她一时激愤就答应了。 开了粥棚后,她千求万求的孩子居然就有了,她就更认为是她做好事带来的福气,弟弟说让流民来家里帮佣,让她们赚点钱好过年,她也就答应了。她千算万算都没算到,自己的好兄弟居然会做出这种事!偷东西偷到萧源的院子去,刘氏已经不敢想萧珣的反应了! “夫人。”吴嬷嬷安慰她道,“你别担心,你忘了,你现在还有身孕呢!可不能忧心!” “身孕?”刘氏神色一震,“你说得对!我还有他呢!”她轻轻的抚摸着肚子,就算看在孩子的份上,萧珣也不会追究这件事吧?毕竟萧源不是没事吗?她明天就让弟弟把那些流民赶走! 这时院门外隐隐传来了阵阵的响动,刘氏神色一紧,紧紧的握住了吴嬷嬷的手,吴嬷嬷吩咐道:“你们出去看看,出了什么事了。” 不一会,下人进来回复道:“回夫人,是 大姑娘让人在熏艾草。” “熏艾草?”刘氏松一口气,又疑惑的问,“好端端的熏什么艾草?” “大姑娘说这几天受风寒的人太多了,很多下人都移出去了,她怕病气散开,就让人每间房里都熏下艾草。” 刘氏这几天院子里也有下人因为风寒被移出去,听下人这么一说,刘氏道,“大姑娘也算有心了,不过艾草气味难闻,她怎么不白天熏呢?” “大姑娘让厨房加餐,现在没当值的下人全去饭厅用餐了,大姑娘说等大家吃完,差不多味道也该散了。” 刘氏微微点头,“知道了,五姑娘院子熏了吗?” 下人怔了怔,赔笑道:“这小的不清楚,不如小的去打听下。” “不用了,你先下去吧。”刘氏让下人退下。 “是。” “阿芸,明天一大早,你就让阿弟过来找我。”刘氏沉着脸说。 “我知道了,夫人,你先歇息些吧,小心身子。”吴嬷嬷说。 “嗯。”刘氏闭上眼睛,她现在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肚子里的孩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秘密、萌了、不变善变投的霸王票^_^ 27 27、手段... 夜幕中的冀州萧府上灯火通明,数排儿臂粗的蜜烛将厅外数十米远的鹅卵石路照的如白昼一般,舞姬们在华贵的地衣上随乐翩翩起舞,四角的鎏金银香炉里正幽幽的吐着如兰似麝的香气…… 萧泽、霍行允坐在上座,下方陪坐萧沂、梁肃、霍行云。霍行允一手支颐,一手举着酒盏,津津有味的欣赏着舞姬的物资。他面前架着一只烤架,一头肥美的小豚正在烤架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厨师跪坐在霍行允面前,专注的将小豚身上最嫩的肉割下,青衣美姬用纤纤素手将肉块割成薄如蝉翼肉片,放在水晶盘里,另一名美姬叉起一块肉片,吹凉后喂到了霍行允嘴里,一旁捧酒壶的美姬见霍行允盏中酒空了,忙上前给他斟上。 “嫩脆香滑,入口即融。”霍行允评价道,“听说萧家的炙小豚是何远都夸过的,果然名不虚传。” 萧泽哈哈一笑,神色略带几许不屑,“想不到何远的名声都传到冀州来了。” 梁肃坐在下方,垂目望着眼前的炙豚,据说这小豚从未食烟火之食,是用牛奶和米粥喂养长大的,这萧家喂养小豚的 法子还不算太奢侈,更有甚者是用人乳喂养小豚的……吃了美姬递来的一片豚肉后,梁肃觉得厅内太闷,借口更衣,起身去外院透气。 “梁郎君。”院子轮值的僮儿见梁肃出来了,忙上前见礼。 “我去前面透透气,你不用跟着了。”梁肃说。 “是。” 萧泽的院子里除了一套简单的石椅之外,并无其他假山流水,院子种满了腊梅,月下的腊梅如黄玉般,莹洁皎皎。 “姑娘,大郎君好像今天有客人啊!”细细的女声响起,梁肃寻声望去,就见一五大三粗的丫鬟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扶着一全身用斗篷蒙住的娇小女孩。 “好像是,坠露,你先去敲门。”娇软稚嫩的声音,是萧源!梁肃不假思索的走了过去,“是五姑娘吗?” “咦?”萧源拉下斗篷的帽子,“梁郎君?”她用力的跺了跺脚,这鬼天气,太冷了! 梁肃开了院门,让两人进来,脚下移了几步,替她挡住了呼啸吹来的西北风。萧源深夜只带着一名丫鬟来萧泽的院里,显然是有要事,他一个外人也不好多问。 门房听到动静,也从屋子里出来了,看到坠露先是一愣,再看萧源,不由大惊,“姑娘,大晚上的你怎么来了!” “你废话什么,快让姑娘进屋!”坠露眉头一竖骂道,她是萧源身边的二等丫鬟,四个贴身大丫鬟和祝氏都被萧源派去做事了,因她力气大,人也壮实,萧源就让她陪自己来萧泽的院子。 “是,是!”门房连忙迎萧源进偏房,让人把盈息叫来,又通知若往去内厅告知两位郎君。 梁肃转身准备回大厅,眼角一扫,亮如白昼的雪地上多了一团黑影,他上前捡起,是一只荷包。莫非是萧源的?他张口就想喊住萧源,但萧源已经在丫鬟的簇拥下进了内房。而霍行云也走出了大厅,正朝他张望,梁肃顺手将荷包往怀里一塞,朝霍行云走去。 “你怎么了?喝醉了?”霍行云问。 “没什么,就觉里面太闷。”梁肃拍了拍他肩膀,“我们进去吧。” 霍行云望着突然热闹起来的偏房,没说什么,就跟梁肃一起进去了。 厅内原本的黑发异族舞姬,变成了一对身材妙曼、长相相同的金发雪肤舞姬,炙豚已经撤下,换上了大鼎,里面煮着鲜美的羊汤,萧氏兄弟也依然在座。 萧沂让丫鬟给梁肃舀了一碗羊汤,举盏对梁肃 笑道:“我大哥的院子里,只有腊梅,没什么好玩的,改天去我院子,我那边有不少箭靶。”萧沂好射箭,偏偏武学天赋不是太高,每次看到梁肃漫不经心的一箭都能射中靶子,就非常羡慕。 梁肃同萧沂碰了一杯,两人一饮而尽,“等天气回暖,山上就有猎物了,盛弟想要练箭,还是靠打猎练习比较好。”梁肃说。 “好。”萧沂也知道,梁肃的武艺是在战场上,靠真枪实战拼杀出来的,远非他这种玩乐性质的练武可以比拟。 此时几名僮儿端着茶盏入内,萧沂见自己的随身僮儿丈山也在此,不由放下了酒杯,丈山借着送茶盏的空闲,在萧沂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话,萧沂微微颔首,等僮儿下去,又喝过一回酒后,才起身往内室去。 萧泽端起茶水,轻啜了一口,对霍行允说,“二哥,这是纯牛乳,喝酒时喝一些,养脾胃。” 霍行允一笑,举起茶盏慢慢的喝了起来。 “元儿,你怎么来了?”萧沂走进内室,就见萧源在盈息的伺候下,坐在炕床上喝热汤。现在内院的大门都关了吧? “我用了大哥给我的钥匙。”萧源放下热汤,“三哥,我今天院子里出了一个小贼,是太太和刘郎君收留的外面的流民,没卖身契的。” 萧沂脸色大变,一箭步冲到萧源面前,仔细打量着妹妹,“你没受伤吧?她——”良好的教养让萧沂说不出骂刘氏的话,可她脑子到底在想什么? “我没事,那小丫头被我哄住,让婆子送回去了。”萧源不紧不慢的说,“这几天天太冷,一直有下人染上风寒,我院子里也有丫鬟病了,我让辛夷开了库房,取了艾草,趁着大家吃饭的时候,让人把每间下人房都熏一下,省得受风寒的人更多。今天我还让厨房加餐,让大厨煮了多煮了三头羊,大家估计还都在吃饭呢!我还让玉珥去李大夫那里去取药了,还让她把李大夫的徒儿就请回家了,这会估计快回来了吧。” 萧沂听得大笑,爱怜的将妹妹往怀里搂了搂,“我的元儿真聪明!”他顿了顿,“今天你别回去了,就 第 20 部分 住在大哥这里,我让长烟也过来陪你,大哥去我那里睡就好了。” “三哥,那流民有一个小丫头,在我院子里已经晃过两次了,看起来只有七八岁,其实已经十二岁了。”萧源说。 “嗯,我知道了。”萧沂顺了顺她头发,“别胡思乱想,早点睡。” “嗯,三哥,你去忙吧。”萧源柔顺的点点头,“这里有盈息,我没关系的。” “好,我一会过来看你。”萧沂转身大步离去,不一会院门外就隐隐传来家丁的集合声。 盈息对萧源说:“姑娘,你累了一天,我先伺候你梳洗,你也该睡了。” “盈息,你一会去跟奶娘说一声,说我住在大哥这里了。”萧源知道已经没自己的事了,心事一落,她就开始打哈欠了。 “是。”盈息见长烟带着引素、蓝染、绿水来了,忙让她们四人伺候萧源梳洗,她领着静思、随意、沉密三人给萧源铺床,准备寝衣。萧源自己也带了丫鬟,可那丫头瞧着五大三粗、笨手笨脚的,盈息和长烟哪敢让她近身伺候姑娘。 霍行允见萧沂的僮儿进来时候,神色略显焦急,就估计萧家或许出事了,隔了一会,又听到了萧家家丁集合的声音,紧接着一阵吵杂声,便知萧家可能出的事不小,酒过三巡后,就识趣的起身告辞,“茂弟,为兄今天尚有事,就先走了,我们改天再聚!” “二哥,抱歉,家里出了一点小事,我们改天有空,一定一醉方休。”萧泽知道这个只是霍行允不让自己尴尬的托词而已,简单的和霍行允叙旧后,就要送他出门。 “哈哈,我们三个大丈夫还需要你送吗?”霍行允豪爽的拍了拍萧泽的肩膀,“我们走了。” “二哥慢走。”萧泽也不矫情,送走霍行允后,他立即转身往内院走去。 “发生了什么事?”霍行允回家后,并没有马上回内院,而是同梁肃等人一起去了书房议事。 一看不清相貌的人,站在书房阴暗的角落,低声禀道:“萧家刘夫人收留了一批没签卖身契的流民,今天有一名小丫头进了萧五姑娘的院子,偷了一只镀金黄铜壶,被人抓住了。” 霍行允浓眉一皱,“哦?五姑娘受惊了吗?”梁肃和霍行云不由自主的注视着那人。 “五姑娘应该没有受惊,萧家的下人抓到了小丫头,五姑娘并没有惩她,反而送了她果子和铜钱,让婆子把那小丫头送回父母身边。接着又借 口最近染上风寒的人太多,下人房每个房间都要用艾草熏一遍为由,暂时放了下人的假,让下人全去饭厅吃饭,还让厨房多做了三头羊。” “安抚好下人后,她又带了一个丫鬟,去了萧大郎君的院子,之后萧家三郎君带了家丁,将那伙流民在饭厅里全部制住了,还请了大夫给下人看病,凡是生病的,都送到了庄子上养病去了。”若是萧家的几位郎君这般行事,他们不会奇怪,可那萧五姑娘今年才十岁,又是弱质女流,能有这般举动,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霍行允蓦地睁开眼睛,心里不得不诧异,想不到这萧源年纪不过十岁,生于富贵,养的又娇嫩,行事却能这般果决,这萧家的家教果然不同凡响!他手指轻叩案几,阿鸾和萧沂的婚事两家基本上已经默认了,萧家既然如此有诚意,以嫡次子联姻,那么他们霍家也要拿出十二分的诚意来。 霍行允见时辰不早了,就对梁肃和霍行云道:“时间不早了,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是。”两人微微屈身,退出了书房。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看《笑林广记》真是相当给力啊,建议没见过的去看看。。。o(n_n)o~ 28 28、结果... “郎君回来了。”梁肃刚踏进自己休息的院子,几声娇滴滴的女声响起,数名千娇百媚的华服丽人迎了上来,团团的围住他,伺候他更衣梳洗。 梁肃心不在焉的换了衣服,洗了脸,挥退了姬妾,拿起三十六计看了起来,丝毫没注意围在众姬之外还有数名娇嫩青涩的少女,正欲言又止、含情脉脉的望着他。 “郎君。”一名年约二十岁左右,双目天然含情带笑的女子袅袅走到他面前。 “什么事?”梁肃放下书册问,这名女子是他原本的嫡母独孤夫人身边的大丫鬟长门,也是梁肃目前的内院管事。 “郎君,这几位妹妹是大夫人刚送来的丫鬟,她听说郎君放出了一批丫鬟,怕郎君没人伺候,特地又送了一批丫鬟过来。”长门娇柔的说道。 梁肃目光漫不经心的扫了那些女子一眼,各个姿容绝色,风情各异,“替我多谢夫人关心。”梁肃语气温和的说道,心里暗自思忖,还有三个月就要和二哥去蜀地了,这三月还是去阿荣(霍行云)那里住吧。只是要好好想想,怎么才能让他答应。 长门道:“郎君,夫人说你身边只有两名僮儿,太少了些,这次派人送了四个僮 儿过来,我先把他们安排到门房处候着。” “让他们进来了。”梁肃说。 “是。”长门吩咐了一个小丫鬟去传话,不消片刻,小丫鬟领着四个僮儿过来了。饶梁肃已经喜怒不形于色,见到那四个僮儿的时候,脸皮也忍不住抽搐了一下,那四人若非长门说是僮儿,他定以为是四名穿了男装的绝色女子。 “郎君?”长门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梁肃表情,让她遗憾的是,梁肃依然是那副木讷的表情,不见厌恶,也看不到惊艳。奇怪,他不是和霍家五郎君很好吗?两人还时常同榻而眠,照理这四人他也应该喜欢啊! “你们都下去吧,我今天喝了点酒,有点累了。”梁肃淡淡的吩咐道。 “是。”长门领着众人退下。 躺在温暖馨香的锦褥上,梁肃从怀里掏出一物,天水碧色的小荷包在梁肃满是厚茧的掌心中,显得格外的娇小秀气,荷包面上绣了精致的兰草图案,花叶随着晃动的烛光随转光闪,还带着幽幽兰香,像是活了一般。这么贵重的荷包,肯定不会是萧府丫鬟的。梁肃看似笨拙的手指灵巧解开荷包上的结扣,荷包里掉出了一对精致小巧的金蔷薇花耳铛、一只蜡封的小瓷盒和一张折叠整齐的花笺。 梁肃打开花笺,里面叠了五张花笺,全画了一副极为精巧细致的子母猫笔格图,每张花笺上画的图,看上去的角度都不同,最后一张图下面写了一行秀丽的小楷,“子母猫笔格图,可取整玉为母,子者用玉玷、纯色玳瑁代替;次之可选取寿山、青田雕琢,亦或以青瓷烧制。” 梁肃嘴角泛起笑意,也就那小丫头才会连做个笔格,都这么讲究,还画了那么多幅画。大手捏开小瓷盒上的蜡封,一股扑鼻的玫瑰甜香迎面扑来,里面是几片用蜂糖腌制的各色花瓣,是她的小零嘴吧?梁肃沉吟了下,将瓷盒再次蜡封,把东西全部塞回荷包,明天找个机会还给她吧,这笔格图显然花了她不少心思。 、 、 、 “嘭!”萧家外书房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音,守在门后的下人吓得脖子一缩,不动声色的悄悄的后退了几步。 “废物!”萧珣扫完了书案上所有的东西后,余怒未消的恨恨的切齿道,“此等蠢妇,娶来何用!”以萧珣的教养,这番怒骂已是他极怒的表现了。 萧泽、萧沂垂目低头站在萧珣面前,萧源躲在两个哥哥后面,萧泽等父亲神情略略恢复平静后,才小心翼 翼的奉上一叠纸,“父亲,这是昨天彻查的流民清单,有身份可查的只有……”随着萧泽的说话声,萧珣不怒反笑,“来人,传我的话,把夫人送到别院——” “爹,不要!”萧源第一次见父亲这么生气,原本躲在哥哥们后面不敢出来,听到父亲这么说,忙出来阻止。 “元儿?”萧珣见了爱女,火气顿时消散了不少,“你昨天受惊了。”看着爱女越发酷似表妹的相貌,萧珣忍不住暗想,若是阿介还在,何须他来操心内院之事呢?顾纹小字阿介。 “才没有受惊呢,要是遇到这点小事我都会害怕,还怎么做爹爹的女儿呢?”萧源笑嘻嘻的走到萧珣后面,惦着脚尖给父亲揉肩膀。 萧珣大笑着小娇女搂在怀里,轻点她的小鼻子,“元儿真是爹的宁馨儿,昨天你做的不错,告诉爹,想要什么奖励?” “元儿只要爹爹不生气。”萧源仰着头认真的说,“生气伤身。” 萧珣听着女儿软糯糯的声音,心都化成水了,他轻拍女儿的小脸,“好,爹爹不生气。” 萧源“咯咯”一笑,搂着萧珣的脖子,“爹,你别生太太的气,姑姑跟我说过,女人总会偏心娘家的,就像元儿心里最喜欢的就是爹爹和哥哥了。” 听了大哥的调查,萧源忍不住怀疑,父亲是不是得罪过刘家,所以他们才把刘氏嫁过来。身为萧氏主母,她想要掌握萧家的内院,想借管家的机会存私房,根本没人会说什么,别说她现在还有了身孕!何必做如此落人把柄、危及萧家安危的事呢?更让萧家父子胆战心惊的是,这伙流民中果然混入了盗贼的同伙!要不是元儿发现的早,当机立断,会有什么后果,谁都不敢想! 萧珣听着女儿不伦不类的话,哭笑不得,他捏捏她鼻子,“胡说八道。”听到爱女说,心里最重要的是自己,萧珣不禁大为受用。 “是姑姑跟我说的,才不是胡说八道呢!”萧源理直气壮的说,萧源嘴里的姑姑,就是昭穆皇后萧徽。这句话最早是娘和自己说的,之后才是姑姑,可现在这个场合很明显不适合提起娘。 萧珣无奈的摇头,萧源见萧珣的火气消得差不多了,继续劝道:“爹爹,你消消气,太太好歹还有身孕呢?”她知道刚刚只是父亲一时怒极才会说要把刘氏关起来的。刘氏是父亲的妻子,萧氏的主母。她要是真送到了别院去,萧家的面子往哪里放?哪有把当家太太关到别院的丑事?萧源可以不喜欢刘氏,也可以不承认刘氏是自己的 母亲,但她必须维护父亲的面子、萧家的面子。 萧泽和萧沂见妹妹把父亲安抚下来了,不由松了一口气,这也是他们让元儿留在这里的缘故,家里这么多孩子,也就元儿敢同父亲撒娇。“再说父亲,三天后卢郎君一家要来我们家做客呢!”萧泽提醒萧珣道。 卢家这次正式登门拜访,其实就是给大姑娘和卢郎君一次见面的机会,这次之后卢家就会正式上门提亲,缺了女主人,卢家怎么上门提亲?刘氏不重要,大不了以后不让她管家就是,重要的是萧家的颜面!就像她再怎么不愿意,她在人前,总是喊刘氏“太太”。 萧珣叹了一口气,“算了,不提这些烦心事了,你上次不是说要弄个笔格吗?还说画了图,画好了吗?”他不愿在女儿面前提这种乱七八糟的事。 萧源一听,小脸就垮了下来,“我昨天明明把图纸塞在了荷包里,可今天早上起来就发现荷包不见了。” “是不是掉在花园里了?”萧珣问,“让人去找找。” “等中午的时候吧,现在天太冷了。”萧源说,“反正我那边还有草稿,掉了就再描几张好了。”至于什么荷包掉了,落在外人手上,会损失自己名声之类的事,萧源从来没想过。如果捡到一个荷包就能破坏一个贵女的名声的话,那么这世上八成贵女的名声早毁了! “要是找不到就把草稿给我好了,我让僮儿给你描好。”萧珣可舍不得女儿多费心思。 “好。”萧源见时辰差不多了,“父亲,我先去给太太请安了。” “去吧。”萧珣微微点头,对女儿吩咐道,“太太身体不好,家里的事,你多帮着点,等太太生完孩子就好。” “是。”萧源点头应了,知道父亲是想等刘氏生完孩子,把她送回江南祖宅了。祖宅上有曾奶奶和奶奶,明年大哥又该成亲了,嫂嫂是吴郡陆氏的嫡长女,怎么都轮不到刘氏来管家,她想蹦跶也蹦跶不起来了。奶奶让刘氏跟着父亲过来,就是想让她能生个嫡子。刘氏身为长媳,又有了孩子,回祖宅伺候长辈是天经地义的事。 “姑娘!”萧源刚出门,就见坠露乐颠颠的朝自己走来,“你的荷包我找到了!落在花园里!” “你出去找了!”萧源见坠露冻得嘴唇都紫了,又感动又生气,“你这傻丫头,不过一个荷包,丢了就丢了,这么冷的天,你也不怕病了!” “嘿嘿。”坠露憨憨的傻笑。 “快回去洗 个澡,喝碗姜茶,好好睡一觉,今天就别来轮值了。”萧源说,夕餐一个人病了她就够操心了,可别再来一个生病的。 “是。”坠露开心的应了。 萧源让人把图纸给父亲送去,心里想着三天后就能见到闻名已久的未来大姐夫了。 “父亲,要不要我把内院整顿一下。”萧泽等萧源出去后问,刘氏的无能让内院混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人进去。萧泽以前也知道些刘氏姐弟的小动作,但那些人基本只能在大门打转,内院都进不了,他碍着父亲压着,他硬忍下了,这次能让他们跑到元儿院子里偷东西,萧泽忍不住旧事重提,元儿的安全才是最主要的。 “这件事让你妹妹来。”萧珣摆手,见萧泽皱眉,他淡声道:“元儿大了,有些事她必须要面对,你不能总护着她,我们护不了她一辈子,反正也没什么大事。”刘氏姐弟的事,萧珣很早就知道了,他一直在忍,一方面他是给刘氏一个机会,就当是让她单独拜堂的补偿,一方面也是想看看女儿会有什么举动,现在至少女儿很让他满意。 “那霍家的人要不要——”萧泽最担心的是霍家的人,其他人都是小喽啰而已,但霍家能打那么多胜仗,手下的探子功不可没,那些人可不是吃素的,这可超出了元儿的能力范围。 “霍家的人暂时先别动。”萧珣淡淡一笑,“霍昞、霍行允没那么蠢,他们不会触及底线的。”现在正是萧家和霍家相互试探期,有些小动作萧珣可以容忍,就如霍家对萧家的举动睁只眼闭只眼一样,等时间到了,聪明的人自然会收手。 “是。” “还有,我再也不想看到那姓刘的废物,能弄的有多远就给我弄多远。”提起 第 21 部分 刘氏的弟弟,萧珣眼底尽是寒意,“我会给陆大人写信,跟他商量下,早点让你们成亲,你祖母年纪大了,家里没个女主人也不像样子,以后阿盛、元儿都要成亲呢。” “好。”萧泽也觉得自己年纪不小了,他不少同龄朋友,连嫡子都有了,他的确该成亲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秘密投的霸王票^_^ 昨天不小心发了两遍,不好意思-- 29 29、守礼... 日光透过梅枝的缝隙细细地倾泻到窗棂下,映的窗前绿萼上的露珠晶莹欲滴。萧源羊毫笔蘸了清水细细的做着最后的晕染工作,团扇扇面大小的绢上,画了几支横斜的竹枝,一只蜻蜓斜飞在半空。 “姑娘,你画了一上午了,要不要歇息一会,一会郑娘子和卢娘子都该来了。”玉珥端了一盏清茶进来,朝饮和夕餐不在,书房里就有她和灵偃暂时服侍。 坠露端来水洗,给姑娘净手,萧源净了手,捻起了灵偃端着的素绢拭手,才接过玉珥递来的茶水,“玉珥,等画干后就送入集石斋,给他们给我做把团扇。”这种虫草图她从今天夏天开始画,一共画了六幅,就准备明年夏天时候用。 “是。”玉珥小心的将素绢移到阴处晾干。 祝氏同几个小丫鬟捧着萧源的见客的衣物进来,“姑娘,该换衣服了,总不能让客人等你吧。” “什么时辰了?”萧源一边换衣服一边问。 “刚过巳时。” 那是差不多该去刘氏院子了,萧源刚换好衣服,二姑娘就来了,两人到刘氏院子的时候,出乎意料的大姑娘还没到。三姑娘、六姑娘同萧源、二姑娘相视一笑。 四姑娘安静的坐在一旁,见到二姑娘,不紧不慢的起身同她见礼,语气柔和有礼。一个月多没见,四姑娘似乎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身材纤长了些,肌肤莹洁红润,举止也沉静娴雅了许多,竟隐约有些小少女的风姿了。四姑娘和三姑娘都已经有十二岁了。 这让萧家三姑娘和六姑娘大为惊讶,三姑娘甚至有些羡慕的望着四姑娘,她也想要那些教养嬷嬷这么教导自己。二姑娘垂目,被萧家的教养嬷嬷关起来调、教了一个月,若是还没有一点成就,那么这些嬷嬷也白在萧家待了这么多年了。 刘氏这几天吃了萧源推荐的点心,胃口开了不少,人也精神了许多,加上萧珣对粥棚和流民的事,问都 没问,越发肯定了只要孩子在,萧珣定会好好待她的,这几天她精神就更不错了。见四姑娘举止这么得体,含笑夸了几句,又让丫鬟取出自己的首饰盒,让五姐妹在首饰盒里挑选自己喜爱的首饰。 “大姑娘来了。”丫鬟的通报声响起,正在挑首饰的众姐妹同时朝门口望去。 大姑娘今天上身穿了一件白底浅橘色滚边的素短襦,□穿了一件六幅长裙,腰间每褶各用一色,素淡雅致,色如月华,腰间系了一条淡黄的绸带,两端长长地垂至膝下,右侧垂下一串打成八宝结的淡红绦带,一块莹洁无暇的羊脂玉佩垂在绦带下方。 大姑娘见大家都盯着她发呆,不由羞怯的笑了笑,她今天梳了一个垂髫分肖髻,发髻上簪了一对蝴蝶翠羽金花钗,发髻周围零星点缀了不少小米珠。一对用金线穿起的珍珠耳铛从发髻两旁垂至耳边,随着大姑娘轻缓柔美的步伐,摇曳生姿。 刘氏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大姑娘今天打扮的不错。” “太太夸奖。”大姑娘蹲身给刘氏请安,起身时一串红碧玺手链露了出来,剔透的红色衬着大姑娘的手腕如蜡冻玉雕般。 “大姐,你今天穿的好漂亮!”六姑娘惊叹的说,大姑娘气质端庄沉静,最衬这种淡雅的装束。 萧源暗赞大姐会打扮,郑娘子守寡多年,又过了那么多年清贫的生活,肯定不喜欢未来的儿媳妇穿戴过于奢华艳丽,大姐这身装束素雅却不素净,肯定能引起郑娘子的好感。她又着重在细节处,带了一些独特的小配饰时,显得人又不是很古板,应该很容易引起卢郎君的好感。 “夫人,郑娘子已经到了大门了。”下人来回,“老爷和郎君已经把卢郎君接到大厅了。” “去接郑娘子吧。”刘氏起身,二姨娘、三姨娘忙上前扶住,萧家姑娘们紧随其后。众人刚到二门口,就远远的瞧见粗使仆妇们抬着郑娘子和卢娘子的软轿走来。 “郑娘子。”等软轿一落定,刘氏便迎了上去,笑容比对龚氏真诚许多,卢家虽然清贫,可卢郎君是范阳卢氏嫡系,郑娘子也是荥阳郑氏的嫡出,身份不知道要比霍家高多少。 “刘夫人。”郑娘子由丫鬟扶着下轿后,也含笑着同刘氏叙旧,“前日一叙,你我一见如故,我一直想着上门拜访,这次冒昧登门,刘夫人不要在意。” 刘夫人亲昵的挽住了郑娘子的手,“郑娘子肯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就怕你不来呢。” 这时卢 大车上前见过刘夫人,她一身深衣素服,脸上脂粉未施,因上门做客,身上带了一些银饰,朴素无华却掩不住她绝色姿容,“见过刘夫人。” “卢姑娘不必多礼。”刘夫人扶起卢大车,暗暗赞叹她的容貌,心里疑惑却更深了,以卢大车的姿容、身份,何愁找不到好人家,何必守着母亲、大哥过日子呢? 刘夫人和郑娘子落座后,萧家姐妹同卢大车相互见礼,大姑娘见卢大车姿容绝色,但性格温婉,眉宇间还带了一丝忧愁,心中略略放心,这位小姑子看起来不像是不好相处的人。 卢大车见大姑娘温柔可亲,谈吐柔声细语,心中多了几分欢喜,未来的大嫂看来是很好相处的人。至少不会嫌弃她这个孀居在家的寡妇吧? 刘夫人说:“让孩子们去花园里走走,不用老陪着我们两个老婆子。” 郑娘子见大姑娘举止稳重,穿着得体,心里颇为满意,知道刘氏是想让大姑娘和卢郎君见见面,就含笑应了。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谁对自己成亲对象不好奇?就算是规矩再严谨的人家,只要条件允许,在婚前总是会让未婚夫妻见上一面的。如果真把家里的姑娘、郎君藏起来,别人就要怀疑,是不是他们家的孩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 “五姐,你说卢姑娘为什么叫‘大车’呢?难道她出生在车上?”六姑娘等大姑娘和卢大车走远后,走到萧源身边悄声问。 二姑娘闻言莞尔,三姑娘也凑过来也好奇的问,“是啊,二姐、五妹,为什么叫‘大车’呢?” 萧源刚想说话,就听到身后柔和的声音传来,“大车槛槛,毳衣如菼。岂不尔思?畏子不敢。大车啍啍,毳衣如璊。岂不尔思?畏子不奔。谷则异室,死则同穴。谓予不信,有如皦日。”四姑娘缓缓朗诵着诗句,“卢姑娘的名字取自诗经里《大车》。” 四姑娘话音一落,连二姑娘都忍不住回头望着她一眼,这四妹当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待啊! 萧源对三姑娘微微点头,她一开始听到卢大车的名字也是愣了愣,才想起诗经《大车》篇,范阳卢氏文化底蕴深厚,难怪会撷取《诗经》中的篇目为女儿取名。只是在萧源看来,《大车》寓意不太好,光看意思,这诗讲的是一对因为各种原因不能在一起的男女准备私奔的事,这卢家怎么会用这种诗给女儿命名呢? 三姑娘见四姑娘这么一说,似乎显得自己很无知,不由小脸沉了沉,嘟着嘴站着不走。二姑娘拍了拍她的小手,哄 她道,“我们上去吧,大姐她们走远了。” 三姑娘对二姑娘说:“二姐,回去我就背诗经!” “好。”二姑娘哑然,这丫头平时先生上课的时候不用功,这时候知道丢脸了!萧源和六姑娘都忍不住笑了,四姑娘见她们间和睦的气氛,干脆扭头先走了,二姑娘见状反而一笑。 五人还没到花园,就听到阵阵爽朗的笑声。大姑娘和卢大车正站在梅林里说话。众人隔着梅花树望去,一名双目微合、面如冠玉的青年男子含笑同大哥站在一起,两人皆是一袭青衫,身长玉立,风姿卓绝。 萧源几个小姐妹站在一旁笑嘻嘻的瞅着满脸红晕的大姑娘,六姑娘见未来的大姐夫一表人材,真心替大姐开心,拉着大姑娘的手不知道说什么好。大姑娘一下子红了脸! 卢大车骄傲的笑了笑,她的兄长,自是人中龙凤,只可惜生不逢时,要是父亲还在,兄长何必在乡下蛰伏那么多年呢?卢大车偏头望着大姑娘,萧大姑娘年纪小了些,可性子稳重端庄,应该是大哥的良配吧? 卢柏舟隐隐约约的听到一阵女眷的嬉笑声,知道是萧家的女眷,不由微微莞尔,同萧泽说笑片刻后,便离开了,目光都没有朝笑声处瞄上一眼。 大姑娘咬了咬下唇,她知道卢郎君并非瞎子,但有一只眼睛只能看见近处之物。 “大姐,卢郎君目不斜视,乃真君子也。”二姑娘背着卢大车低声安慰大姑娘道。 大姑娘偏头对着妹妹们微笑。萧源心里暗叹,那卢郎君明知道大姑娘就在这边,两人见面也是长辈默许的,但他却连余光都没有往这边看上一眼,这人不是死认规矩,就是根本没想看过大姐的相貌。能和大哥这么讲的来,又让父亲看中的人,绝对不可能是那种死认规矩的迂腐之人,那么这人就是心根本不放在大姐身上,可能对他而言,他要娶的只是萧家女…… 和这样的成熟世故的男人在一起生活,大姐会辛苦吧?不过世故男也有世故男的好处,只要大姐行事得体,夫妻间如何恩爱可能谈不上,相敬如宾是肯定行的。大姑娘抚了抚鬓发,初见卢郎君的雀跃已经消失了,但心里还是有些淡淡的欣喜,只要自己守礼,将来婚后的日子不会太难过吧? “我们去廷芳阁吧。”大姑娘提议道,“待在外头赏梅太冷了。”说话间她询问的目光看向了萧源,廷芳阁在萧源的院子里,大姑娘用这里来待客,就要得到萧源的允许。萧源微微点头,并不说话,今天的主角是大姑 娘,她们只需要当陪衬就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如果大家晋江币抽没了,不用太担心,估计是系统升级造成的,我昨天就晋江币全部归零了,连买的v文都不能看了,现在好了,据说这种抽搐会持续一个星期。。。 30 30、团扇... “掌柜的,多谢了。”朝饮将锦匣接过,微微屈身朝集石斋的掌柜道谢。 “姑娘不必多礼,下次有东西要来裱糊,再找小店便是。”集石斋的掌柜见朝饮穿戴谈吐不俗,身边又有仆妇、僮儿陪着,便知她是大户人家得宠的丫鬟,说话语气极为客气。 “好。”朝饮嫣然一笑,秀美的容颜在羃离下若隐若现。她最近心情非常好,夕餐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过几天就过年了,姑娘就把她和夕餐接回去了。李大夫住在市井之中,每日热闹繁忙的景象,两人长这么大都没见过,她同夕餐两人这几天是看够了稀罕。 听说姑娘让集石斋做了几把团扇,她和夕餐商量下,就趁着今天回去的时候,一并把团扇取回来。朝饮小心的捧着锦匣,由嬷嬷扶着下楼。 “……不任汩鸿,师何以尚之?佥曰“何忧”,何不课而行之……”朝饮刚出集石斋,就听一名穿着粗麻衣、举着一个大酒坛子的人,一边引颈高歌一边跌跌撞撞的走来。朝饮是萧源的侍墨丫鬟,学识是萧源诸多丫鬟中最高的,听了几句就知道此人在唱《天问》,她忍不住好奇的看了那人一眼,这么冷的天气,她穿成这样不冷吗? 那人仰头喝了一大口酒,见朝饮在望着她,忍不住斜着醉眼问:“你这小娘子,你也知道我在唱什么吗?” 跟在朝饮身边的婆子见那人疯疯癫癫的,生怕出事,对朝饮说:“姐姐,我们该回去了。” 朝饮点点头,捧着匣子就要上车,那人自嘲道:“我居然会问一个小姑子我在唱什么?别人只当我是疯子吧!” 朝饮听了眉头一皱,轻哼道:“你自己都不知道的东西,还来问天,老天能告诉你什么?” 那人闻言怔怔望着朝饮,朝饮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见身边的婆子眉头一皱,“姐姐,该回去了。” “哈哈哈——”那人蓦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吓得众人都愣了楞,“想不到居然连个小姑子都能来训斥我了——哈哈哈——”说着那人一把扯开了身上的粗麻衣,露出了白的不正常的瘦弱的胸脯。 “啊!”朝饮惊叫 着倒退几步,双手紧紧捂着眼睛。那婆子也被吓得不清,幸亏小厮反应快,忙将两人护在身后。 “哼。”一声冷哼,一块小石子突然丢到了那正在解裤带的人头上,那人“扑通”一声,晕了过去。低沉稳健的男声响起,“把人送到宝善堂里解酒。” “是。”两名健壮的家丁抬起那人,飞快的往宝善堂走去,宝善堂就是李大夫开的药堂。 “这种只会借酒装疯的酒鬼,直接一桶雪水就解酒了,还送什么宝善堂。”请冷冷的少年声音说道,一名华服少年在家丁簇拥下,款步出现在街上。那少年年约十三四岁,穿着一袭白裘,雪白的裘毛尚不及他肤色雪白晶莹,娇艳的红唇微微扬起,明媚的凤眸闪烁着不屑,“就一穷酸,也妄图学七贤裸奔而行!” 刚刚被疯汉吓得不轻的女郎们,见到那美貌少年,不禁美眸发亮,连连掏出身上的帕子、玉佩往少年面前丢去,少年面前的家丁连忙挡住少女们的热情“攻击”。 “天太冷了,这样会让人生病的。”另一名刚健挺拔的黑衣少年从茶楼大堂里走出,少年相貌刚毅,肤色黝黑,并不符合时下的审美,可刚毅英挺的男儿气也引得围观的女子芳心扑扑直跳。 黑衣少年大步走到朝饮面前,弯身拾起锦盒,团扇一色画的皆是精巧鲜活的虫草图案,小虫大小仅如豆粒,但刻划极为精细,须爪毕现,双翼剔透,仿佛振翅欲飞。只可惜有一把团扇,手柄被锦盒的铜锁划坏了,少年小心的拭去团扇上不小心溅到的飞雪。 “幸好团扇没事,如此精巧的扇子要是坏了,就可惜了。”霍行云走到梁肃身边,见六副团 第 22 部分 扇如此精巧可爱,忍不住想拿起一把细细把玩,梁肃锦匣一合,团扇是女儿家的贴身之物,怎么能给人随便把玩呢?他先让集石斋的掌柜把坏了的团扇修好,剩下的五把让侍从递给朝饮身边的小厮。 “多谢梁郎君。”朝饮慌忙接过锦盒,屈身道谢,要不是梁肃,她这次就闯大祸了。 梁肃微微颔首,“我让人送你们回去。”朝饮带着羃离,可梁肃一眼就认出,她是萧源的贴身丫鬟之一。那六把团扇的扇面、做功皆精巧非凡,想来应该是萧源之物。 “有劳郎君了。”那婆子和小厮松了一口气,连声道谢,朝饮、夕餐一向是姑娘面前得宠的丫鬟,这些内房伺候的一二等丫鬟和寻常官宦人家的姑娘也没什么不同,出门也是羃离遮的严严实实的,婆子、小厮一路随行。她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姑娘肯定饶不了他们! 霍行云似笑非笑的望着梁肃利落的举止,等朝饮走后,才道:“你对萧家的事倒是上心。” 梁肃早习惯了他的脾气,径直道,“今晚我住你那里。” 霍行云脸色一变,切齿道,“滚,你自己有院子不住!”要不是这无赖整天死皮赖脸混在自己房里,也不会传出他们两人断袖的谣言!害的他走到哪里,别人看他的眼光都怪怪! 梁肃神色未变,“王永手迹一本,半年。”王永是大秦朝的书法名家,手迹珍贵程度,仅次于萧源的外公顾熙顾大人,万金难求,霍行云一直想要一本他的手迹。 霍行云脸色变了又变,“半年太多了,最多一个月!” 梁肃低头从怀里取出一本用红绸包裹好的书册,“五个月。” “两个月!”霍行云移不开眼的望着书册。 “三个月。”梁肃嘴角微微一勾。 “成交!”霍行云一把将书册捧过。 “我先走了,下午我让人把衣服送过来。”梁肃说。 “好。”霍行云专注的盯着书册,漫不经心的应着。 梁肃见他看的专心,也不打扰他,带着几个侍卫,大步离开。等霍行云将一本书册全部看完,他突然回神,不对!二哥三个月后就要去巴蜀了,梁肃也会跟着去!该死的!又被那无赖给骗了!他咬牙的想到。 、 、 、 “姑娘,朝饮把团扇送来的。”玉珥将锦盒奉上。 “她怎么不 进来呢?夕餐身体怎么样了?”萧源问,拿起团扇看了看,满意的点头,“这集石斋水平不错。” “夕餐好的差不多了,李大夫说最多休养三天就能回来了。”玉珥说,“朝饮闯祸了,不敢进来,现在跪在外头呢。” “她闯什么祸了?”萧源一怔。 玉珥简单的把刚刚朝饮遇到的事说了一遍,末了她庆幸的说:“亏得遇上了梁郎君,不然朝饮这丫头还不知道要遇到什么事呢!” 萧源微微点头,“让她进来吧。” “姑娘。”朝饮垂头丧气的走了进来,进门就跪在了地上。 “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萧源问。 “知道,我不该随便去回应陌生人的话,不该随便摆显自己的学识,更不该不知自己身份……”朝饮说道最后,语气哽咽,她不应该仗着姑娘的疼爱,随便摆显,姑娘再疼爱自己,她也只是丫鬟而已。 萧源叹了一口气,把朝饮扶了起来,“擦擦吧。”将自己的帕子递给了朝饮。 “姑娘——”朝饮将萧源的帕子接过,取出自己的帕子拭泪。 萧源一笑,“好了,知道错了就好,去洗把脸。” “是,姑娘!” 玉珥接到萧源使来的眼色,微微点头,跟着朝饮出去了。萧源隐约听到外间玉珥的劝声和朝饮隐隐的啜泣声,她微微摇了摇头,朝饮容貌出色、才学出挑,她身边的丫鬟中,她算是综合素质最强的,就是爱冒尖好强,得理不饶人,她现在年纪小身边又全是从小一起长大、熟悉她脾气的人还没什么,等再过几年就要出问题了……她早就想好好劝她一次了,这次机会正好。 “姑娘,二姑娘来了。”随着丫鬟的通报声,“二姐,怎么今天有空现在过来了?”萧源起身含笑迎了出去。 “别提了,这几天可忙坏我了。”二姑娘舒了一口气,“光是大姐的嫁妆册子,就让我三天没睡好了。” 郑娘子来访之后,卢柏舟和大姑娘的婚事就正式确定了下来,卢家的行动很快,第三天就请了媒人上门提亲,采纳、问名、纳吉后,两家人就正式确定了大姑娘和卢柏舟的婚事在三月举行,萧家目前正在紧锣密鼓的置办大姑娘的嫁妆。 “嫁妆册子,不是一开始就备好的吗?”萧家的姑娘出嫁时候嫁妆,基本都是族里早定好的,女儿如果得宠点,父母再私下多补贴就是了。 “定是定好了, 可卢家给的聘礼……”这些本不该是二姑娘管的,可刘氏实在找不到人帮手,这几天就让二姑娘整理大姑娘的嫁妆单子了。卢家送来的聘礼,礼数做尽了,可东西实在寒酸,幸好大姐也不在意。“幸好都写完了,我就过来偷个闲。我看朝饮在外头哭,怎么了?” “没什么,打坏了我一把扇子。”萧源不以为意道,“我送去修了。” “你房里就属这个丫头最淘气,是该好好教一下了。”二姑娘摇头道,“不过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集石斋听说今天也是最后一天开门了,明天伙计们都要回家了,你有的等了。” “最多年后拿,我又不急。”萧源一笑,同二姑娘说起其他趣事,这件事就放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写这章的时候,我默默的对自己说,你写的是bg,这两个男人,一个是男主一个男配。。。o(╯□╰)o 31 31、过年... 随着冀州太守霍大人放的第一声炮竹,冀州迎来了一年中最热闹的节日——春节,萧家也到处张灯结彩。因刘氏在房里养病,萧珣、萧泽、萧沂又不大管事,萧家几个姑娘,过了长这么大最轻松的年,每天都在廷芳阁里,说笑玩耍,请了戏子伶人来这里唱戏。 “话说有一人四十方得一子,生来体弱,那人担心儿子养活,就请一星家算命。那星士说:‘这孩子养的活,就是命犯贼星,将来难成大器’。”萧家廷芳阁里,一名年老的姬人眉飞色舞的说着笑话,萧家姑娘们听得津津有味。 六姑娘听到姬人这么说,不由轻轻的“啊”了一声,“那怎么办呢?” 那姬人笑道,“六姑娘,那人听了星士的话说,‘不妨事,我将孩子养大后,就让他去学做银匠。’” “为什么?”三姑娘听得入迷,连声追问道。 “回三姑娘,那星士也奇怪呢!就连声问,‘你为什么让你儿子去当银匠。’那人说,‘做了银匠,那日不偷几分养家活口。’”姬人说完,萧家几个姑娘顿时失笑出声。 “有一群怕老婆的人,深受悍妻毒害,其中十人歃血盟誓,互为声援。那十人正在商量如何对付自己老婆之际,不料老婆已经知道,一起来到盟所,十人中九人,飞跑惊窜。”那姬人说话时,极为传神,几个姑娘不由屏住呼吸,连萧源也侧头专注的听起来。 “还有一人却临危不惧的坐着,任凭那些妇人骂都不起身,蹲在墙角的九人见 了暗暗佩服,说要认那人为大哥。”姬人顿了顿继续说,“等那些妇人走后,九人去查看这人,发现那人已经被吓死了。” “哈哈哈——”萧家姑娘们笑得前俯后仰,萧源趴在奶娘怀里身体直抽抽,祝氏哭笑不得,怕萧源笑岔气,轻抚她的背,板着脸对那姬人说,“对着姑娘们胡说八道什么!” 四姑娘笑的让奶娘给自己揉肚子,随手从身上取了一个小荷包,里面是一小袋金瓜子,她也没数,直接丢给了姬人,“赏你了,再讲几个笑话!”这小荷包是姨娘过年时候给她玩的。 “多谢四姑娘赏!”姬人接过了四姑娘的赏钱,磕了一个头,又谢过余下姑娘的喜爱,才又说起了笑话。 萧泽来到萧源院子的时候,听到院子里女孩子的嬉笑声,不由面露无奈,守门的院子见大郎君来了,忙要去回报萧源,被萧泽拦住了,站在廷芳阁前听了一会,听到妹妹开心的笑声,也微微的笑了,对婆子道:“等姑娘玩完了,让她来我院子一趟。” “是。”婆子也知道萧泽素来疼爱萧源,也不真去通报姑娘,等着姑娘们玩耍完。 一连听了好几个笑话,又听了几个小故事,大家在依依不舍的让姬人下去,因喜欢那姬人,几个姑娘都打赏了,姬人喜得不停的磕头。这姬人原是萧家的歌姬,因年老色衰,生了一堆父不详的孩子后,就在萧家干些粗活。因她嘴巧,声音好听,又会说笑话,就被二姑娘的奶娘看上,原本是想给几个姑娘打发时间玩的,却不想让她得了几个姑娘喜欢,过年这几天,天天让姬人来说笑话。 可把这姬人喜坏了,萧家的姑娘脾气都不错,又是天真漫烂、不识人间疾苦的性子,对银钱没数,只要伺候好了,她们随便丢下一样打赏,就够她吃喝好一阵了,这几天收到的打赏,足够她这辈子吃喝不尽了。 “大姐,那姬人说得真好,以后让她天天陪我们说话,好不好?”六姑娘对着大姑娘撒娇。 “六妹,笑话天天就不好玩了。”大姑娘一笑,“以后我们每个月喊她过来一次好不好?” “好!”六姑娘也知道因是过年,家里才会对她们这么放松。 萧源正在喝梨汤,听下人说,大哥来过了,还让她去自己院子,忙换了衣服就出去。祝氏怕她冻了,早备好了软轿,让她过去。 刚走到外院,萧源恍惚迎面走来一人,她定神一看,“梁郎君?” 梁肃带着几名亲兵正在给萧家送 年礼,听到萧源的呼唤,挥手示意亲兵回避,僮儿连忙把软轿停在凉亭处。萧源等下人全回避后,才从软轿里出来,“多谢梁郎君前日出手相助。” 梁肃微微侧身,“萧姑娘多礼了,萧姑娘去大郎君哪里?” “是。”萧源一笑,“郎君是来找哥哥吗?” “我过来送点年礼。”梁肃朝她拱手道,“多谢萧姑娘的牛皮手套。”那副手套缝了两层厚厚的牛皮,非常结实,显然是萧源特地让人做的。 萧源眨了眨眼睛,“扑哧”一笑,“梁郎君今天准备和我一直谢来谢去吗?” 梁肃闻言微微一笑,“是我失礼了。” 萧源披上厚厚斗篷,“我带郎君去大哥的院子吧,正好我也要去。” “我跟着萧姑娘的轿子就好了。”梁肃说,外头这么冷,他还真怕把萧源冻病了。萧家的几位郎君,除了萧沂外,萧泽、萧源的身体都不是太好,尤其是萧源,从小几乎是药喂大的。梁肃微微偏头,见萧源的脸,不过才出来一会会就有点冻红了,不由微微皱眉。 “不用,我——”萧源刚想婉拒,祝氏悄声在她身后说,“姑娘,你忘了梁郎君是来送年礼的。” 萧源恍然,她要是一直在外面,那些官兵只能回避,她歉然一笑,“那我还是回轿子吧。” 梁肃微微颔首,等萧源的软轿起轿后,才慢慢的跟在她轿子后面。 “大哥,你找我?”萧源到萧泽院子的时候,院子静悄悄的,和过年的气氛严重不符合,吓得她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事。”萧泽先让丫鬟安排妹妹进内房,“你去里面玩一会。” “好。” “梁兄,你这是?”萧泽有点疑惑,霍家的年礼早送来的。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梁肃说,“承蒙萧大人不弃我这块顽石,还指点我军法,不敢妄称是萧大人的弟子,但我心里还是把萧大人当先生敬重的。” 萧泽笑:“梁兄你太客气了,父亲常说你心性坚忍,比起你来,我们才是顽石。父亲出门访友了,你里面坐一会吧。” “不了,还是等改日过来拜访吧。”梁肃说着又从亲兵手上取过一个锦盒,“这个是集石斋送来的”。 “集石斋?”萧泽心里疑惑,但也没多说什么,直接收下了,“也好,等改日我们一起喝酒。” “好。”梁肃送完东西后, 就先离开了。 萧泽等梁肃走后,掀开锦盒,里面是一把团扇,“这——”他若有所思的进内房,萧源正在和盈息玩花牌,盈息起身,“郎君。” “大哥,咦?大哥,这把扇子你从哪里来的?”萧源疑惑的问。 “梁肃送来的。”萧泽赏玩着手中的团扇,扇上画了一支斜横的竹叶,叶上轻点了一只振翅欲飞的蜻蜓。墨线轻细,似无痕迹,赋色也以淡墨轻色,层层敷染,精细工致,就似活的一般,“这是你画的?” “是。”萧源把那天的事简单的解释了一遍,反正这种事大哥一查就出来了。 “原来是这样。”萧泽看着手中的团扇,难怪梁肃说的语焉不详的,原来是元儿丫鬟闯得祸,见元儿怯生生的瞅着自己,萧泽哑然夸道,“难怪外公对你的书画赞不绝口。果然逼肖如生。” 萧泽不是没见过妹妹的画作,但萧源给她看的画作,大部分是线稿,成品极少,他只觉妹妹线稿画的极为精细,功底扎实,不愧是外祖亲手教出来的,却不知道她画技如此高超, 萧源听到萧泽的话,不由瘪了瘪嘴,“大哥,你也觉得我的画芬—馥—可—玩?”她一字一顿的问。 萧泽愣了愣,见小妹满脸抑郁,亲昵的揉揉她脑袋,“傻丫头。”到底还是孩子,能得外公这个评价已经很不错了,那天妹妹要是真成了大家,他才要心疼呢!大家——岂是那么好当的! 萧源启蒙于外祖父顾雍,后又有萧珣亲自批注、指点,年纪虽小,可一手书画已经颇具风韵,曾被顾雍点评为“富贵闲雅、芬馥可玩”。吴郡顾氏、兰陵萧氏皆为大秦着名的书香豪门,历代文人才子辈出,顾雍和萧珣是本朝公认的书法大家。尤其是顾雍,一向有“双惜”之称——“惜墨如金、惜字如金”,不肯轻易留下笔墨,亦不肯轻易点评字画。 萧源能得顾雍赞誉,一来是顾雍素来疼爱这唯一的外孙女,萧源年纪小,偏又画的比顾家几个年长的姑娘都好,有三分好,都被顾雍夸成了十分;二来也是萧源的书画的确有不凡之处,尤其是萧 第 23 部分 源的工笔花鸟,勾勒精细,设色清丽,不露墨痕,被顾雍赞了赞,称其“妙在赋色”。 萧源能外祖的评价,心里高兴之余,难免有些遗憾,“富贵闲雅”也就算了,毕竟自己生于豪门富贵,前世又一向喜欢临摹黄荃之画、赵孟頫之字,书画之中带了几分富贵之气是难免的,但“芬馥可玩”就明显说自己的字画只能当成闺阁游戏之作,称不上作品。但她也明白,自己算上前世、今生,都没受过什么苦,历来能称之为大家的,无一不是历经沧桑之人,她差的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秘密投的霸王票^_^ jj太坑人了,今天我登陆了十二次,才登陆上作者后台,好多读者说,看不到,希望放作者有话说里,大家能看到 32 32、笔架... “元儿,以后你想做裱画、做团扇,不要让你丫鬟去外头做了,送到我这里来就是了。”萧泽正色说,“下回可没那么好运了。”幸好梁肃不是轻薄之人,亲自将团扇送来,也代表他已经把所有的事都处理好了,不会留什么后患。萧泽可不愿妹妹平白得一个什么才女的名声,自古留名的才女,下场好的没几个。 事实上顾雍对外孙女的书画点评后,也下了封口令,绝不许家人对外传播。顾雍绝非迂腐之人,亦无后世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想法。他会下令这么做的缘故,是明白自古称得上一个“才”字的,无论是男人还是女子,肯定都是历经坎坷。如庾信、谢道韫,两人皆是年少即有才名,可所谓的才名,也不过只是闺阁游戏之作而已。当他们真正称得上大家的时候,都是在身逢家国剧变,受尽沧桑之后。顾雍素来疼这个外孙女,哪里舍得她受苦,故对外孙女的教养一向比较放纵,只求她一生平安快乐即可。 顾纹是乐平郡主和顾雍年近四旬方得的幼女,两人捧在手心呵护的掌珠,而她的芳年早逝是顾氏夫妻两人心头最大的疼,顾纹去世之时,萧源年仅四岁,懵懂尚不知人事,只知跪在亡母灵前连声唤母,雏莺悲啼,闻者落泪、见者伤心,也让悲痛欲绝的顾氏夫妻将满腔的爱女之心都倾注到了病弱的外孙女身上。 俗话说隔代亲,顾雍和乐平郡主再疼幼女顾纹,对女儿该管教起来,还是绝不手软的,可轮到外孙女身上的,两人看外孙女哪儿,都觉得她哪儿好。顾雍连自己的儿子、孙子都没有亲自教养过,可萧源自拿笔起,所写的第一张描红,就是顾雍亲笔手书的,之后的一笔一划都是顾雍手把手教 的。顾雍贵为三朝帝师,十年内史令,在朝堂上叱咤风云几十年,可在面对外孙女的时候,也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而已。 “我知道。”萧源点点头,她从来不是天才,也不是什么才女,能画的这么好,完全是因为几十年厚积薄发的积累而已,从她前世五岁握笔开始,她对基本功的练习就再也没有停过,要是再画不好,那就是笑话了! “元儿想回江南吗?”萧泽问,等刘氏生产做完月子后,也差不过该是他回江南成亲的时候了,元儿肯定也会跟着一起回去,萧珣就想把女儿也留在江南,毕竟冀州太清苦了。 “大哥你要送我走吗?”萧源仰头问。 “不是,但冀州到底不比江南,没什么好玩的地方,做了新衣服也没地方穿。”萧泽舍不得让妹妹一直待在江南,毕竟她也十岁了,能留在家里的时间也不多了,但他也舍不得元儿一直留在冀州这么清苦的地方。 “但是这里有爹和哥哥啊!冀州也不苦。”萧源是很想曾奶奶、外婆和外公,但她更想和爹、哥哥待在一起,他们才是家人,不是吗?以他们家的条件,在哪儿会让她受苦?“大哥,我不回去,我要跟你们在一起,我不要穿新衣服。”萧源闷闷的说。 萧泽见妹妹拉着他的衣袖依恋的模样,想起母亲去世后,才到他膝盖的妹妹拉着他和父亲衣摆放声大哭,不让他们离开的情形,心里一疼,伸手将她搂在怀里,安抚的轻拍她的背,“好,我们不回去。”反正父亲是要留元儿到十七岁才出嫁的,就让她在他们身边多待几年吧。 “好!”萧源仰头对大哥甜甜一笑。 萧泽爱怜的轻弹她圆润的鼻尖,“后天,霍家会来我们家,你招待下霍姑娘。” “我知道。”萧源欲言又止的望着萧泽。 “怎么?”萧泽扬眉。 “大哥,是不是三哥是不是要和阿鸾订婚?”萧源问。 “对。”萧泽点点头,又吩咐她道,“这件事,你别喝其他人说,等亲事定了再说。” “我知道。”萧源乖乖的点头。 萧泽含笑道:“等三弟的亲事定了,就轮到你和阿宝的亲事了。” “大哥!”萧泽不依的叫了萧泽一声。 萧泽哈哈大笑,他说的阿宝,是大舅的嫡幼子顾熙,比萧源大一岁,两人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感情极好,两人的婚事虽没过了明路,也是两家长辈默认的。 萧源见萧泽笑的那么开心,心里暗叹,她和顾熙从小一起长大,要说没有感情那是假的,但那也仅是亲情而已,她要是能对一个十一岁、跟她一样漂亮的小正太生出爱情来,那才叫可怕呢!更别说他们还是表兄妹!萧源认为她和大哥的身体都不好,她娘甚至还夭折两个孩子,都是因为她和爹血缘太接近的缘故。 但她和表哥的婚事是外公和祖父亲口说过的,就因为她和表哥年纪还小,大家才没有提早订婚,萧源也明白,其实主要是大舅母是担心她长不大,才不愿意定亲。但祖父和外公口一开,除非她和表哥有一方死了,不然这件婚事是绝对定了。不管她心里是怎么想的!萧源反过来想想,嫁给阿宝总比嫁给不认识的人好,至少阿宝是认识的,顾家也是她的外家,她熟悉的。 “大哥,梁肃来送什么年礼?霍家的年礼不是送过了吗?”萧源好奇的问。 “是梁肃自己送来的。”萧泽漫不经心的扫了礼单一眼,突然笑了,“盈息,你让人把梁郎君的礼物搬进来。”梁肃送来的年礼不多,盈息领着几个丫鬟很快就搬进来了。 萧泽走了一圈,打开了一只小小的木匣,萧源好奇的凑过去,不由轻轻的“啊”了一声,“大哥,是子母猫笔架!”萧源目不转睛的望着那只笔架,是由一整块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母猫慵懒的趴着,目光慈祥的望着在它怀里嬉闹的六只小猫,七只猫浑然一体,宛如天成,显然是出自大家之手。 “是前汉宫廷旧物吧。”萧泽看了一会说道,“你不是一直想要一只这样的笔架吗?拿去玩吧。” “好。”萧源没想到居然真有这样的笔架,欢喜的往丫鬟收好,回头就摆在书房里,她歪头瞄了一眼梁肃送来的其他东西,不由一愣,“大哥,梁郎君哪里来这么多贵重的东西?”不是说他是庶子吗?平时除了一身黑衣之外,身上根本没有任何配饰。可她送来的东西,饶萧源见惯了奇珍异宝,也觉得耀眼,光是一座用红宝石雕琢成的百子石榴玉雕就价值连城了。 “他跟着你霍二哥南征北战,怎么可能没有钱呢?”萧泽一笑,打仗做的可是无本生意啊!再说梁肃当年带着一队精兵深入匈奴腹地三个月,所到之处匈奴部落鸡犬不留,最后配合大部队直攻匈奴皇宫。光是带京城的财物,就整整拉了半年!后来今上下令攻打月氏的军费,都是霍行允给赚回来的。 要说金银珠宝,怕是霍行允和梁肃最不缺的东西吧?霍行允就是靠着那一仗,一跃成为朝堂新 贵。霍家行事豪奢,处处模仿士族,一个才富贵了三代的家族,没有本钱,敢这么豪奢吗? “打仗有钱?”萧源怔了怔,才想起梁肃在他们看来地位是低,可他好歹也是官家公子,军营里的小将军,当然能分到不少好处。 梁肃送来的礼物,几乎全是古书字画,要不就是玉器,显然是费了一番心思准备的,萧泽暗暗点头,霍行允身边的两个庶弟,霍行云或许聪明些,可梁肃稳扎实打,更让人觉得可靠、可信。不得不说,梁肃对萧源的善意,得来了萧泽极大的好感。萧泽随意的打开了一只锦匣,里面全是约有五分重,色泽、形态相似的白珍珠,“元儿,这盒珍珠给你做个披肩如何?” “不要!太重了!”萧源摇摇头,她要珍珠披肩干嘛?死沉不说,万一撞到什么地方,身上非青一大片不可,她又没自虐倾向,她提醒萧泽道:“大哥,还不如给奶奶做串佛珠呢,她手上那串佛珠也用了三四年了吧?上次她还嫌那佛珠颜色有点不好了呢!” “嗯,也好,差不多也有百多粒了,不够的再添上几粒好了。”萧泽让人收好,回头对萧源笑道,“等十五了,我带你去街上看花灯。” “好!”萧源兴奋的应了,正缠着大哥想要一个宫灯的时候,门口传来了若往焦急的声音,“大郎君。” 萧源闻言识趣的起身,“大哥,我先回去了。” “好。”萧泽神色一正,让盈息送妹妹回去后,才让若往进来。若往急匆匆的走进来,在萧泽耳边低语几句,萧泽脸色顿时大变! 作者有话要说: 萧源马上就要离开冀州回江南了,第一卷还有几章完结了,萧源舒服的好日子也快完结了 晋江据说年底能抽好,也就是还有半个月左右,希望这次是真得能好了,有读者问入v的问题,我要写完第一卷,第二卷开始才会入,大约在三十八到四十章左右 好了,终于把所有的内容都贴在作者有话说里了^_^ 33 33、回家(上)... “郎君。”梁肃从萧家出来后,守候在外的亲兵立刻迎了上去,他跟随梁肃多年,虽然梁肃目前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但他能感觉得出梁肃现在的心情很好,要不是来人逼得急,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说出来扫郎君的兴。 “什么事?”梁肃拉了一下缰绳,翻身上马,慢慢的在雪地上走着。 “据说是 大夫人给你定了一门亲事,想让你回去成亲,派来的人还有三天就到了。”亲兵低声禀道。 “成亲?大伯、父亲还有母亲并没有写信跟我说过这件事。”梁肃说,他嘴中的大伯就是他的生父,父亲、母亲,是过继他的父母。 “……”亲兵脑门冒汗,独孤夫人的脾气,谁不知道,她决定的事,肯定不会去征求其他人同意的。 梁肃自嘲一笑,他是多问了,在梁家多年,他怎么不知自己那位嫡母的脾气。 “郎君,霍二郎君明天准备差遣一队先锋,先去蜀地,你现在就去和二郎君说,你做先锋官吧。”另一名亲兵提议道,“二郎君现在在军营。” 霍行允今天都在军营同将士们一起吃年夜饭,晚上甚至会留宿军营,梁肃本来就准备给萧家送完礼后,就过去的。他微微颔首,“那我先去了。五郎君你和他说一声,顺便把剩下的一本王永手迹给他。” “是。” 梁肃一勒缰绳,转身往军营疾驰而去。 霍行允正在军营同将士们一起吃年夜饭,见梁肃来了,霍行允笑着让他坐在自己身边。将士们见梁肃来了,笑着拉着他喝酒。 “二哥,我想当这次的先锋官。”梁肃喝了三大海碗酒后,借着霍行允更衣的机会,低声和霍行允说道。 “好端端的,怎么想先当先锋官了?”霍行允接过亲兵递来的牛乳一饮而尽。 梁肃将孤独氏的事简单的说了一遍,霍行允听得哈哈大笑,“原来是这样,你要是不愿意,也不用去当先锋官。放心,你的婚事,你父亲不会随便答应的,至于那女子,无媒无妁,就算独孤夫人送来了,最多一个妾而已。”霍行允身边美妾成群,对这种事压根不在意。 梁肃苦笑,“能让孤独夫人选上当我妻的,肯定是好人家的女孩子,我又何必去害人家呢。”梁肃想起自己那一屋子孤独氏送来的美姬、娇僮就头疼,他们都还不知道怎么处理呢!再来一个良家子出生的妾,他可不想一直住在阿荣那边? 霍行允轻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让母亲去和独孤夫人说的。”梁家——霍行允暗暗摇头,梁大人当官有一套,可治家就差远了,起初就嫡庶不分,才导致现在不上不下的窘境,幸好他还算是有脑子的人,知道轻重取舍。 “多谢二哥。”梁肃松了一口气。 霍行允搂着他的肩膀,推心置腹的说,“阿砖,你年纪也不 小了,应该考虑婚姻大事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有两个孩子了。” 梁肃打仗拼命劲,连霍行允看着都心悬,独孤氏行事不靠谱,但霍行允也真心想让梁肃找个女人,为妻为妾都行,好歹给他留个后代。阿砖是梁肃的小名,他的生母怀他的时候,因被一块砖头绊倒而提早生下了他,故给他取了这个小名。 “二哥,我——”梁肃都没有想过这件事,被霍行允这么一说,不由黑脸泛红。 霍行允笑着摇头,“反正要是有看上的女孩子,就跟我说,我不在身边,你就直接先要了,回头我给你做主。”霍行允说的很狂傲,他也有狂傲的资本,他这辈子看上的东西,还没有不到手的。 梁肃默默的点头,“二哥,我还是想当先锋官。”成亲这件事,他还真没想过,目前他只想好好的建功立业。 “既然你想当就去吧。”霍行允也不逼他,“路上小心些。” “是!”梁肃得了霍行允的允诺,心中暗喜,握了握手中的剑,就想去召集兵士,却被几个将士笑着搂着脖子,“原来你躲在这里啊!走走!喝酒去!”梁肃哭笑不得的任他们拉着自己往人群里走。 因是过年,又不是在边关,军营里除了几个站岗的高级军官外,大多数小兵都喝醉了。梁肃因有任务在身,并没有多喝酒,第二天天还没亮,就精神抖擞的纠集先锋军准备出发。 “梁郎君!”霍行允的亲兵朝他跑来,“郎君叫你过去!” 梁肃和霍行允身边的亲兵,都是家里的家生子,从小花了大价钱的培养出来的,上战场的时候,他们就是两人身边的贴身死士,故平 第 24 部分 时不上战场的时候,都不喊两人官职,而是叫郎君的。 “什么事?”梁肃疑惑的问,他都快出发了,二哥还能有什么事? “好像是萧家出事了。”亲兵说。 “萧家出事?”梁肃神色一正,萧家能出什么事?他大步往霍行允的军帐走去。“二哥。”梁肃掀帘进去,霍行允正在换衣服梳洗,“阿砖你来了,先锋军那边你让别人去,萧家那边可能要回江南一趟。” “萧家出什么事了?”梁肃问。 “真定大长公主身体不好。”霍行允说,真定大长公主已经八十八岁高龄了,这个年纪有什么不好,基本上都是要准备后事了,“萧大人这次回去,一是要去看真定大长公主,二是准备阿茂(萧泽)和萧大姑娘的婚事。” 梁肃了解的点头,大秦寻常女子一般都在十三到十六岁左右出嫁,身份越高越受宠爱的贵女,出嫁就越晚,一般都在十七八岁左右才嫁人。萧大姑娘是曾孙女,过年才十六岁,耽搁五个月还不算太晚。 但萧泽身为长房嫡长曾孙,未来的萧氏家主,曾祖母去世,是要守孝三年的。萧泽的未婚妻是吴郡陆氏的嫡长女,今年已经十八岁了,如果真定大长公主去世,到时候陆姑娘就二十一了,实在太晚了,萧家和陆家都不会愿意的,所以要急着回去成亲。 只是这样一来,萧沂和阿鸾原本商定好的订婚可能就要耽搁下来了,这当头萧家没精力给萧沂定亲,萧沂是嫡次子,婚事也容不得马虎。不过阿鸾也才十三岁,就算晚一年定亲,也才十四,母亲是想把她留到十七岁再嫁人,霍行允也觉得女孩子太早成亲对身体不好。 “这次萧大人和大郎君先走,三郎君带着女眷后走。最近路上不太平,萧家女眷你亲自护送一趟,萧大人那边我让阿大去。”霍行允说道,萧家地位尴尬,不敢训练太多的家丁,引起帝皇的猜忌。就算家中家丁训练有素,毕竟数量有限,也比不上正统的将士。萧家女眷来冀州的时候,就是请吴郡的将士护送到这边的。现在霍家都要和萧家结亲了,派兵护送的责任,不用萧家说,霍家也会主动提出的。 阿大是霍行允的亲兵,跟随霍行允南征北战多年,一身武艺军中仅次于梁肃,但性情粗豪,手段狠厉,肯定不适合护送女眷,尤其是萧家女眷中,刘氏还怀着身孕,剩下的全是深闺弱质。而梁肃处事沉稳细心,又和萧家女眷熟悉,让他来保护女眷最合适不过。 “是。”梁肃应声而下, 先出去安排先锋军。 、 、 、 “元儿,我和你大哥先走,三哥留下陪你们,家里的事,就你来打点了。”萧珣搂着眼眶红红的女儿柔声吩咐道。 “嗯。”萧源忍着泪用力的点头,在知道曾奶奶快不行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大哭过一场了,“爹,你放心,我会把一切都打理好的,也会尽快赶过来的。” “不急的——”萧珣心里暗暗叹气,女儿是祖母带大的,感情深厚,就算他让女儿注意身体,慢点过来,恐怕女儿也不会听吧。 “爹你放心,太太还有身孕呢,我心里有数的。”萧源再急也是知道分寸的。 “傻丫头,你办事,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萧珣安慰了女儿几句,见她伤心还是很伤心,但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内院的丫鬟媳妇忙而不乱,一切都在控制范围之内,就放心去办自己的事了。 “姑娘,这样的大饼、米团子合适吗?”辛夷急匆匆的将一张摊好的干面饼和一个揉成团的米团子递给萧源。 萧源看了看,尝了一口,“不错,就是这样的,就让厨房这几天多做些这种干粮,还有冰窟里的蔬菜鲜果也要记得烘干,肉类全部腌制,鸡子之类的能煮熟就煮熟,生的全部不要带。记得!我情愿晚两天出发,也要把我要的东西全部做出来!别到时候在路的时候,和我说没有!”萧源冷冷道,事关重大,她不想出现任何拖累大部队之事。 “是。” 这年头在外面走,拿着金子也买不到想要的东西,一切东西必须在家准备齐了才行,“灵偃,太太坐的牛车,你一定要多注意,垫子尽量垫厚,蔬菜果子按日子分好,其他人少一些没关系,太太那儿一日都少不得。” “玉珥,吩咐下去,华贵的衣服、首饰非要带走的,全部封箱装好,出门在外一切求简,首饰能不戴就不戴,外头放几件好换洗的衣服就好。在外头休息吃饭的时候,食具尽量用木制的。谁有什么不愿意的,就让她来找我说。” 萧源一口气吩咐了好几个细节,萧家这种大世家,仆人都是有经验的人,萧源就怕有些人贪图享受,提出些不合理的要求,拖累了大家的进程,干脆直接下令一切从简。 “是。” 萧源舒了一口气,低头仔细的看着自己昨天一夜写出来的行程单子,想着还有什么遗漏的地方,一会她还要三哥那里,和他商量下,一路上 应该怎么走。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秘密和一个不知道名字的读者投的霸王票^_^ 34 34、回家(下)... 真定大长公主的突然生病,给过年原本欢乐的气氛染上了不少忧伤,霍宝珍去和萧源告别的时候,看到突然消瘦许多的萧源,吓了一跳,泪水不由自主的落下来了,“元儿,我知道你伤心,我奶奶生病的时候,我也很伤心,但奶奶看到我难受,她更难受,如果你曾奶奶看到你这样,她一定会伤心的。”霍宝珍认真的说。 听到霍宝珍的话,萧源心头一暖,握着霍宝珍的手道,“谢谢你阿鸾,我心里有分寸的。” “冀州离江南远,一路上你可要小心点,我带了一点通江的雪耳过来。听说那个性平滋补,给女孩子吃最好,你每天喝上一盅。” “多谢。”萧源感激的说,通江雪耳历代都是皇室贡品,民间就是有钱也买不到,萧源之前吃的雪耳,都是宫里直接赐下的。 “这有什么好谢的!我二嫂就是每天喝上一盅,几年养下来,身子好了许多。”霍宝珍拉着萧源的手说,“你放心,你送来的那几盆花,我一定会好好养着的,保管等你回来还是活蹦乱跳的。” “好。”萧源除了一盆兰花外,还养了两盆小盆景,这次行程匆忙,萧源怕照顾不及,只带了兰花,余下的就送到霍宝珍这里来了。 霍宝珍知道萧源很忙,匆匆话别了几句后,就依依不舍的离开了。郑娘子知道了萧家的事,也匆匆赶来了,主要还是询问大姑娘和卢郎君的婚事是否要推后。在确定萧家依然会在三月份嫁女,只是从江南出嫁后,就放心了许多。 郑娘子倒不是等不起这五个月,只是觉得时间拖得越长越容易出事,毕竟自己儿子不小了,她真心想在自己合眼前看到孙子出生。萧珣和萧泽在接到江南来信的第二天,匆匆收拾了一下,就出发了,留下的女眷也在七天后的清晨出发了。 “早上出发,中午休息一个时辰,估计最晚在酉时能到落脚地。”萧泽在牛车里同萧源说着今天的行程,“一个时辰够吗?”他问着妹妹。 “足够了。”萧源算了算,“我让人做了不少干粮,中午的时候烧点热水,就能直接吃了。” 萧沂微微点头,“白天的时候,尽量让粗使仆妇下车,余下人都留在车上,要松散筋骨,等晚上到了驿站再说。” “我知道了。” 萧源点头,“三哥你放心,我不会托你后腿的。” 萧沂一笑,揉了揉她的脑袋,“傻丫头,休息一会吧,这几天都没睡好吧。” “嗯。”萧源也不和三哥客气,她已经好几天没好好睡过了,确实很累了,倒在软软的垫子上,萧源合眼就睡着了。 冀州附近连下了无数天大雪,很多庄户人家都揭不开锅了,流民、盗贼四起,很多地方又大雪封路,并不是赶路的好时机,萧家要不是没法子,也不会选择这个时候赶路。 幸好梁肃带的亲兵,萧家的家仆都是老手,萧源又下令一切从简,牛车只注重舒适,并没有过多的华丽装饰,但凡值钱易碎品全部包裹好了,放在专门运货的牛车上,随身携带的都是耐打耐摔,不甚值钱的微物。女眷们都躲在牛车里,不轻易出来,出来定是素服淡妆,身上连银饰都几乎不戴,降低了不少关注度,也让梁肃轻松了不少。 “阿砖!”萧沂笑盈盈的走了过来,“今天给你吃过没吃过的东西。” “三郎君,您又带了什么东西?”梁肃没说话,几个亲兵好奇的笑嘻嘻的问。萧沂这几天和梁肃一起,同将士们同吃同住,丝毫没有世家公子的做派,博得了不少将士的好感,对他也比之前要随便许多。 “你们尝了就知道了。”萧沂让随从拿出一大块粉色的块状物,肉香扑鼻而来。 “这是肉?”梁肃疑惑的问。 另一名将士用小刀割了小小的一块下来,尝了一口,顿时眼睛一亮,“蒸肉?这肉好吃!” “馋鬼!”萧沂笑骂着踢了他一脚,“这肉可不是这么吃法的。”说着亲自动手切了一块肉下来,将一个大馒头劈开,把蒸肉塞在馒头里,随从递上一个已经烧得“滋滋”作响的夹铁板,萧沂将馒头往铁板里一放,用力的一夹,放在火上烤了一会,将馒头拿出来,又香又脆,陪着里面的蒸肉吃,绝对的人间美味! “真不愧是大家郎君,连吃个蒸肉都那么麻烦!”一个粗豪的将士大口嚼着馒头夹肉,嘴里抱怨着,“还要用什么铁夹板、猪油!” “那你就别吃啊!”另一人去夺他手上的馒头。 “给老子滚开!”那将士护着馒头,一脚穿心脚踢出去。 梁肃沉默的吃着夹肉,嘴角带着笑意,在听到将士感慨,要是行军时能吃到这样的肉多好,心头微微一动,“阿盛,你这蒸肉容易坏吗?” 萧沂摇了摇头,“这 肉是用肉糜和麦粉做成的,顶饱又有肉的味道,很适合当干粮,可惜很容易坏,所以我们也就这几天能吃到而已。”这个蒸肉的法子还是元儿想出来的,因保存的时间不长,她做的也不多,他尝了几口觉得味道不错,就带过来就给大家吃了。 “那真是可惜了。”大家惋惜的叹了一口气。 突然那些将士不约而同的放下手中的食物,按上手边的兵器,梁肃反应飞快的将萧沂护在后面,“阿盛,去女眷那里!让家丁围住女眷!”萧沂愣了愣,飞快的丢开手中的食物,招呼家丁集合。 “郎君也真是的,好容易太太、姑娘今天有胃口吃东西,他还非拿走了一大半给那些粗人吃。”临时用屏风围成的简易帐篷里,一个仆妇絮絮叨叨的说着。 萧源将煮好的肉汤推倒刘氏面前,“太太,这肉汤味道还可以,你多喝点吧。” “好。”刘氏用肉汤就着米饭,慢慢的嚼了几口。吴嬷嬷见她有胃口,连忙将泡开的干菜挟了一些放在刘氏的碗里。 这午餐肉是萧源无意中想起来的,因做法也容易,昨天晚上休息的时候,就让辛夷在驿站试着做了一点。她这几天实在是吃腻了没完没了的腌肉,却没有想到一做就成功了,也让这几天吃腻了腌肉的大家胃口大开。连一直没什么胃口的刘氏,也就着午餐肉吃了小半碗饭。 “话不能这么说,那些将士这么冷的天,辛苦护送我们,三哥对他们好些也是应该的。”四姑娘慢条斯理的说,小口小口的喝着肉汤。 三姑娘微微撇嘴,刚想说话,突然屏风外一阵骚动,紧接着围在众人的身边的家丁们纷纷起身拿好武器,刘氏和萧家的几位姑娘脸色刷的一下子变白了!四姑娘惊声呼叫,“发生——”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萧源一把捂住了嘴。 “别说话!”萧源低声说道,“估计是出了什么事,大家别出声,让将士和家丁分心!” 四姑娘惊慌的点点头,刘氏摇摇欲坠的就要倒在地上,吴嬷嬷惊声喊道:“夫人!你怎么了!” 萧源目光冷冷的扫了吴嬷嬷一眼,吴嬷嬷硬生生的将剩下的惊叫咽了下去,萧家的大夫就在屏风外,萧源低声叫他过来给刘氏看病。 “元儿,你们没事吧?”萧沂的声音从屏风外传来。 “没事。”萧源轻声说,隔着屏风的隙缝望去,“三哥,发生什么事了?咦?是流民?” “是的,是一小波流民,没事的,别说 梁肃他们了,就是我们的家丁也很快能解决的!”萧沂语气轻松的说。 听到了萧沂的话,刘氏慢慢的睁开了眼睛,虚弱的咳了几声,“真得没问题吗?我想回牛车上歇着。” “太太请再等一会。”隔了好一会,萧沂有礼的声音才传来。 刘氏有气无力的应了几声,“快点——” “咦,五姐,那些人里面居然还有小孩子!”六姑娘悄悄的说道,她正站在隙缝处看外头的情况,萧家的几个姑娘见状也学着六姑娘一样站在隙缝处看外头的情况。 一群衣衫褛褴、蓬头垢面的流民站在将士的守护圈外,手里拿着一些破旧生锈的铁铡、铁杵之类的武器,他们面无表情,冷漠机制的目光只有在看到正在火堆上烧着的饭食时才会发出点点的如野兽狩猎时候的亮光。 梁肃神色阴沉,双手紧紧的握着弓箭,唇角紧紧的抿着,他情愿遇到流寇,也不愿意遇到这种流民! “嗖!”“嗖!”“嗖!”他连发三箭,“哼!”伴随着几声闷哼,几个看起来比较强壮的流民,捂着手跪在了地上,手上拿着的铁器也掉在了地上。 “再过来一步,格杀勿论!”梁肃冷冷的说道,他的话音未落,就有一个小身影从人群中窜出,双目发光的往炉灶上扑! 梁肃冷冷的哼一声,一块小石子从他手中弹出,那孩子应声倒地!一名军士上前立刻将孩子拖了下去。 “啊!”不仅流民中有人惊叫起来,“禽兽!你们居然连孩子都杀!” 连萧家姑娘们也叫了起来,“他!他!他——”四姑娘抖着手指着梁肃,“他怎么可能杀孩子呢!” 大姑娘将六姑娘搂在了怀里,面露不忍之色,二姑娘和三姑娘同时低下了头。 刘氏轻咳了几声,“那些流民是可怜人,还是算了,给他们 第 25 部分 一点吃的,让他们走吧!”说着就要吩咐仆妇去准备吃食给那些流民,“还有,快去看看那个孩子!如果——如果——就好好葬了他!” “等等!”萧源阻止道,“别出去!” “五妹,那只是孩子而已!”四姑娘不可置信的望着萧源,“那梁肃杀了一个孩子!” 萧源听了四姑娘的话,嘴角一抽,她们就不能动动脑子吗?如果梁肃真想杀人,那些流民早就死了!到现在为止,她还没有见过一滴血呢!“四姐,梁郎君和三哥都让我们待着别动,我们肯定不能动!现在这个时候,我们帮不了忙也不能拖他们后腿!再说——”萧源斩钉截铁的说,“我相信以梁郎君不是那种滥杀无辜之人,他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理由!”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满嘴烂牙投的霸王票,还有两个读者名字显示不出来,o(╯□╰)o,jj最近换新抽法了吗? 最近有很多读者花钱买了v章看不到,听风也遇到这个问题,请大家善用f5,多按几次,v章一定会刷出来的^_^,这个真不是作者有意删除章节,而是jj抽了。 如果有人看不到听风的旧v文,请大家保持淡定,给听风留言,听风把txt发给你^_^ 35 35、为难... 萧源的声音不大,但足够围着屏风处的几名军士听到,几人神色微动,萧沂扯了扯嘴角,目光沉沉的望着那些流民。 “大家上,给小六子报仇!”一个躲在人群后面的男子喊道。 梁肃眼睛一眯,出箭如电,随着一声惨叫,男子的脖子破了一个大洞,他瞪大眼睛,捂着脖子倒退了几步,重重的倒在地上,血腥味顿时弥漫开来。 如果男孩的死让流民愤怒的话,男子的死让流民彻底恐慌起来,他们第一次认识到,眼前的这些人绝对不是那些只会大声骂他们贱民,但没什么战斗力的富家老爷,而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煞星! “我再说一次,谁再靠近一步,杀无赦!”梁肃沉沉的声音传来,不仅让流民开始倒退。也让萧源打了一个寒噤,在男子倒地那一瞬间,她已经被祝氏搂在怀里了,双眼被祝氏紧紧的捂住。 知道是一回事,真实看到又是另一回事,那血淋淋的场面可不是电视剧那种番茄酱造出的血可以比拟的,萧源脸埋在祝氏温暖的怀里一声不吭。梁肃的辣手也把刘氏和萧家几姐妹吓呆了,一个个噤若寒蝉。 将士和家丁手里闪烁的武器让流民们不敢轻举妄动,就同萧家这么对持着,他们是很饿,但命没了,他们抢到粮食也没用。 萧家的下人们在萧沂的吩咐下,收拾好了东西,牛车也牵来了,刘氏和姑娘们纷纷上了牛车,萧源对粗使仆妇说:“你让大夫去将士那里一趟。” “是。”仆妇暗暗疑惑,这将士又没受伤,要大夫过去干什么? “元儿,你没事吧。”萧沂安排好了一切后,上了妹妹的牛车,关切的问。大队人马快速的离去,梁肃带着一小队人断后。 “我没事。”萧源望着车外那些流民,嘴动了动,“三哥——” 萧沂叹了一口气,抬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发,并没有说话,萧源靠在了他的怀里,“要是在家里,我们这么多人,一人省出一口来,说不定就够他们这么多人吃一顿的了……” 萧源絮絮叨叨的说,她知道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但看到今天刘氏那一碗饭,吃了几口就丢了,还有姐妹们,嫌弃腌肉太硬,就这么随便的丢在碗碟里……她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她喃喃的说,她第一次体会里其中残酷的含义,她是幸运的,生在了萧家。 “我给他们留了一些粮食。”萧沂说道。 “什么?”萧源欣喜的抬头。 “我在几个火堆边上留了几袋大米,应该够他们吃上几天了。”萧沂说。 “可是会不会很危险——”萧源既想帮那些流民,又担心大家的安危,流民暴动可不是闹着玩的。 “放心吧,是梁肃让我留下的,他应该有分寸的。”萧沂笑了笑,“再说那些流民站都站不稳了,怎么可能追的上我们。”他们的人,不是骑马就是坐牛车,速度可不是那些流民可以比拟的。还有两天,就要到冀州同通州的交接处了,那里自有重兵守卫。 “嗯。”萧源点点头。 萧沂轻轻的拧着萧源的小脸,“元儿长进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句诗不错!从哪里听来的?”倒不是说萧沂看轻妹妹,而是萧源吟诵的这两句话看似简单,实则寓意深刻,绝对不是萧源这种娇养在深闺、从来没吃过苦的弱质女流能写出来的,只有饱经沧桑之人才能说出这种发人深省的名句。 萧源大汗,“我忘了。”这可是杜大大的名句,但貌似她看到的历代名人中,还没有类似李大大和杜大大的名人,或许诗的黄金期还没有到吧。 梁肃领着几个亲兵断后,确定萧家人已经走远了,而流民并没有轻举妄动,才接过亲兵递来的一袋子大米,他挑开米袋子,雪白的粳米散发着阵阵的香味,流民中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寒光,也亏得梁肃这些人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对这种眼神丝毫不惧,寻常的家丁怕是早吓趴下了! 梁肃左手一用力,将米袋子用力的往半空中一丢,随即一箭射出,“噗”米袋子半空中散开,雪白的大米如大雪般纷纷落下,流民一哄而上,纷纷趴在地上捡着米粒,拣到一粒擦也不擦,就直接往嘴里丢。几名亲兵如法炮制,将萧沂留下的那几袋子大米全部打散。 “走!”梁肃一声令下,积雪飞溅,骏马奔驰而去。 “郎君,想不到这萧家还挺心善的。”亲兵诧异的说。梁肃遇到流民,除非必要,很少真得动手打伤他们,走的时候,时常还会留些吃的给他们,当然把米袋子打散是必要的,那些流民拼命起来,不比匈奴人安全多少。他们想不到这高高在上的萧家郎君,也会做这种事。 梁肃微微点头,“萧家家教极严,以仁义诗礼传家,萧三郎君会这么做,也不奇怪。”再次看了那些流民一眼,能做的他们的都做了,能不能活下去,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众人刚追上大部队,就见萧家的大夫对军士说,“没事,只是饿晕了而已,等醒来的时候,喂他一点米汤就好了。” “多谢大夫。”军士有礼的扶着大夫下车,牛车上赫然躺着刚刚冲进来的小男孩。 “郎君,是五姑娘派大夫过来的。”那亲兵低声说着刚刚听到屏风的动静,不可否认,萧源的一番作为,让军士们对萧家的印象又好了许多。 “等那个孩子醒来,你问问他想怎么办。”梁肃没有想到萧家兄妹居然这么信任自己,一个过来问自己可不可以留粮食,一个问都不问,就认定自己没杀人,不可否认,梁肃紧绷的神色一下子柔和许多。 “是。” 萧沂策马走了过来,“他们走了吗?” 梁肃脸色微沉,摇了摇头。 萧沂叹了一口气,一路上走来,他见多了那些已经被饥饿、贫困折磨的麻木不仁的人,而这些人还算是幸运的,很多人已经死了……“阿砖,如果在江南或是在冀州,哪怕搬空家里的粮仓来救他们,我也不在乎!”但现在不行,萧沂一点都不敢拿这么一大队人的命冒险,那些流民是很可怜,但同样他们也是最危险的! “阿盛,事难两全,我们只求问心无愧就好了。”梁肃轻拍他的肩安慰道,“那些流民是很可怜,但这样的流民太多了,到处都有,凭借我们一己之力根本救不过来。” “是啊!”萧沂沉重的叹了一口气,留下几袋粮食,已经是他目前能做到的极限了,这还是担着那些流民会反咬他们一口的风险,但—— “不要因为你的恶意猜想,为自己不想做的事找借口!”这句话是萧沂的曾祖父一直教导他们的话,曾祖父说过,他当年要不是很多人怀着善意救助他,他早就死了!因此萧家的家规第一条就是,在能力许可范围内,以善待人!所以萧沂趁着离开的时候,和梁肃商量下,听说他也准备给流民留些粮食,他也让人留了一些。 “那个孩子没事吧?”萧沂问。 “没事,就是饿晕过去了。”梁肃说。 “那就好。”萧沂松了一口气,“等那个孩子醒来,就让人送他回去吧。” 梁肃没说话。 “怎么?”萧沂不解的望着梁肃。 “那孩子不会回去的。”梁肃说。 “为什么?”萧沂说。 “就算有,他回去了,流民也不会收留他的,他在让冲出来那一刻,流民那里他就是死人了。” “怎么会呢!他不是还有父母——”萧沂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萧沂锦衣玉食惯了,对低层贫民的生活不清楚,但他不是傻子,联想起流民之前的那种种举动,“你是说那个孩子是流民故意让他冲出来的!就是为了试探我们!” “不错,我不打晕他,现在死伤的就是我们了。”以梁肃的为人,根本不屑向误解他的人解释什么,但萧氏兄妹不一样,他并不希望他们把自己看上杀人不眨眼的人。 “梁大哥,幸好一路上有你。”萧沂苦笑,原本他是和父亲、大哥主动请命护送妹妹的,但是父亲和大哥坚持让梁肃带队,大哥临走前还让他多跟梁肃学学,他原本还有些不服,现在他终于了解大哥的意思,梁肃的确比他干练多了。萧沂既然服气了梁肃,梁肃也比他年长一岁,他就再也不叫梁肃的小名了,而是正经的唤他“大哥”了。 “你跟我一样,多走几次就知道了。”梁肃安慰的拍了拍他肩膀,“萧姑娘没受惊吧?” “没,她在让人熬米汤,说等孩子醒来,就给他送去。”萧沂一笑。 萧源的细心梁肃早知道了,却 没想到她真会去关心一个小流民,不过他也不好和萧沂讨论萧源的个性,“还有一会就要到驿站了,我先让人去前面探路了,等到了驿站,你组织下家丁,轮流守夜。”梁肃担心那些流民会追上来,虽然那几袋子米应该够他们拣上很多时候了,但小心些总没错的,他顿了顿,“阿盛,你还是叫我阿砖吧,别叫我大哥了,不然二哥怎么办?”他只大萧沂一岁而已。 “霍二哥是霍二哥,梁大哥是梁大哥,两者有没有冲突。”萧沂不以为然道,“梁大哥你着相了!” 梁肃闻言哭笑不得,不愧是兰陵萧氏的贵公子,那任性肆意的脾气就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 萧沂一扬马鞭,“梁大哥,我们跑上一场如何?”俊美的脸上带着明朗的笑容。 梁肃无可奈何的一笑,“好。”萧家人就算依然有那种士族高高在上的骄傲,也让人厌恶不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s2s2s22009投的霸王票^_^ 36 36、江盗... 流民事件过后,刘氏和萧家的几位姑娘,除非到了驿站,不然坚决不下牛车,或许是流民的围攻的事吓到了大家,下人的速度也增加了不少,中午休息的时间从一个时辰变成了半个时辰。 每天围在牛车周围的将士也越发的严密,对此萧源只能下令,让大家尽量配合。大姑娘和二姑娘整天窝在牛车里不出声,照道理刘氏让大姑娘掌家,一路上的事都该是大姑娘做主的,但大姑娘心里清楚,她管管内宅还可以,真要论到对外的大事,她是没那个本事担下的。再说回江南带的人多,刘氏又有着身孕,稍有不慎就会出事,大姑娘也不敢担这个责任。 倒不是说萧家对嫡出、庶出姑娘分两种教育,像大姑娘、二姑娘这种养在正房身边的庶出,其实地位和旁支的嫡出也没什么不同,如果没什么意外,一般嫁人后也是做当家娘子的,所以萧家对两人的教育也很注重。 但萧源不同,她说是从小由曾祖母养大,实则是外公顾熙亲自教养的,从某种程度来说,顾熙是把外孙女当孙子教育的,加上萧源本身水平或许有限,可论眼界、知识面,恐怕寻常的士族男子都比不上,所以大姑娘前来找她的时候,萧源二话没说的担下了这件事,这事也只能她来做。 “姑娘,明天就要到渡口了,上了船就比牛车平稳许多了。”祝氏给萧源揉着僵硬的腿说。 “嗯。”萧源望着一 望无际的江面,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水上的日子跟牛车一样难熬啊! “郎君说,如果一路顺风,很快就能到江南的。”祝氏安慰道。 “一路顺风?”萧源默默的想,很少有人冬天坐船,毕竟冬天说不定那边江面就冻住了,更别说层出不穷的江盗了!当初从江南来的时候,吴郡太守可是足足派了五百名水师护送他们。吴郡的水师天下闻名,江盗见了官府的旗帜自然是不敢随便妄动,而梁肃他们武艺再高,到底是陆军,能保护好他们吗? 萧源转念一想,爹和大哥能这么放心的把他们托付给霍家,想来认定霍家有这个本事保护他们,她也不用太担心了,反正担心了也没用,“四姐、六妹的病好些了吗?”萧源问。 估计是上次见了梁肃杀人受惊了,萧家几位姑娘身体都有点不舒服,四姑娘更是发了一晚上的烧。 “好点了,听说四姑娘今天喝得下一点粥了,六姑娘已经没事了。”祝氏道,“姑娘,你也太善心了,好端端的带这么多人回去干什么?”三姑娘、四姑娘和六姑娘过来一求姑娘,姑娘就答应带回去了,连带姨娘都带走了。若是她们乖巧安分,祝氏自然不会说什么,可现在她们明显拖累了姑娘,姑娘身体弱,年纪又小,做姐姐的不帮衬些,还反而大事小事不断,真是上不了台面的! 萧源沉默,这件事是爹临走时提起的,萧源原本就在为难要不要带她们,爹一说她就顺势做一回好人了,虽然不知道爹在打什么主意,估计又是要和某些门第稍低的人联姻吧?嫁人后也没做姑娘的时候那么舒服了,反正碍不到她什么,就随她们去吧。 祝氏知道自家姑娘一向主意大,劝了几句见姑娘不说话,也就不提这件事了,“姑娘, 第 26 部分 一会三郎君会过来,说是想吃羊肉铜鼎,听说梁郎君也会过来。” “这时候哪里来的羊肉?”萧源说,她是带了腌肉,但没有腌羊肉啊! “今天郎君让人去弄来的。”祝氏无奈的说,“听说用一匹织锦换了三十头羊。” “换这么多羊吃的掉吗?”萧源无语,三哥也太会做生意了,一匹织锦就能换三十头羊了。不过织锦是江南特产,最熟练的女工,一年也仅能织成一匹而已,在江南就有一寸金一寸锦美誉,更别说到北地的冀州了。 “郎君全让人杀了,说是犒劳大家呢。”祝氏说,“郎君说,上次姑娘弄的羊肉铜鼎味道好,他还想吃。” “那就让辛夷过来做吧,我上次和她说过怎么弄了。”萧源打了一个哈欠,趴在软垫上养神。 “是。” 、 、 、 “你说请那些江盗做守卫!”萧沂震惊的问,凤眸圆瞪、满脸的错愕,第一次失了世家贵公子的翩翩风度,看得几个军士哈哈大笑,连梁肃也忍不住微微莞尔,解释道,“那些江盗对这一带的水路比我们熟多了,让他们带路比较合适。” “可是——” 梁肃知道像萧沂这种世家公子高高在上的被人捧惯了,身份、官职低些的寒门官员都不可能出现在他们面前,更何况是这些乱世贼子。萧沂这种反应已经属于涵养极好了,有些脾气差点的,恐怕听到就会拂袖而走,生怕被那些贱民玷污了清名,“阿盛,你知道为什么我们这几天能走的那么顺吗?” 萧沂怔了怔,理所当然的说,“因为有你们在啊!还有我们萧家的家丁也不是吃素的!” 梁肃摇了摇头,眼底带着淡淡笑意,“那些流寇各个都是亡命之徒,而且从冀州到渡口,大一点的流寇据点就有八个,如果他们轮番上,我们装备再精良,也会损失惨重。” 萧沂低头想了想,恍然道,“难怪你让我们一路都带着霍家的旗子了!”霍家在冀州经营多年,又手握重兵,那些流寇敢截官府之物,都不敢去劫霍家的一根草吧!怪不得一路上过来,也仅有少数几支不成气候的流民拦截他们。 “阿盛,水至清则无鱼。”梁肃开解萧沂道。 “我知道。”萧沂叹了一口气,“对了,梁大哥,今天我让人换了三十头羊,我们晚上吃羊肉铜鼎吧!” “好。”梁肃微微颔 首,辛苦了这么多天,马上又要走水路了,让大家饱餐一顿,也有利于鼓励士气。 “我去和元儿说一下。”萧沂起身要去跟妹妹说一声。 梁肃拦住他,“江盗的事别说了,那些人不过在外围领路而已。”萧源毕竟才十岁,身子又弱,万一受惊了怎么办? “对了,梁大哥,麻烦你多约束下那些江盗,毕竟我们这里还是女眷居多。”萧沂担心那些江盗不长眼,冒犯他们家丫鬟。对于梁肃说的话不以为然,元儿胆子大的很,要是知道了这件事,说不定还想见见江盗什么样子呢!不过估计梁大哥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放心吧,他们不敢的。”梁肃淡淡的说道,语气带着轻描淡写的冷意,“我只是想走的快一些而已,并不是非他们不可。” “对了,梁大哥,你这里有没有会武的女孩子?给我几个,或者我送两个小丫鬟过来,你带几年再还给我?”萧沂突然奇想的说。 梁肃愣了愣,望向萧沂的目光诡异,他什么时候好上这口了? 萧沂忙解释道:“我想送给元儿呢!她身边的丫鬟都太弱不禁风了,遇到点小事还没元儿镇定。” 梁肃听说是给萧源,心里迅速过滤出了一些人选,“等我到了军营,替你问问。” “多谢梁大哥!”萧沂笑道,“最好是孤儿,我们家只收死契的丫鬟。” “我会留心的。”梁肃点头。 萧沂知道梁肃的为人,他答应的事,肯定会做到的,他伸手揽着梁肃的肩,亲昵说,“梁大哥,走,我们去喝酒!” “郎君,独眼蛇前来拜见。”亲兵在门口禀道。 萧沂知道独眼蛇是一伙势力颇大的江盗的大当家,梁肃这次请来领路的江盗这伙人,他不由暗暗好奇,也不知道这人长得什么模样,真得和蛇一样吗? “大壮,你去。”梁肃懒得和那些江盗罗嗦,再说以独眼蛇的身份,还不够格让自己接见,再见萧沂眼底的好奇后,心里暗道不好。 “梁大哥,我——” “不行!”梁肃严肃的摇摇头,“阿盛,你是贵人,独眼蛇不过地底的一条泥鳅而已,没什么好看的。”告诉萧沂一些常识是一回事,这些事萧珣和萧泽默许的,但让他见江盗他非被二哥骂死不可!见萧沂略带失望神色,他犹豫了下,“你要是不嫌弃,我让他隔着窗户给你磕个头。” 暗室偷窥岂是君子所为?萧 沂下意识的想拒绝,但见梁肃沉稳干练的吩咐着亲兵将水路上的一切都打点好,滴水不漏,自感羞愧,梁大哥才大他一岁而已……“好!” 梁肃微微挑眉,他原以为以萧沂的脾气会拒绝,他不像是那种会隔窗见人的人,他到没有认为萧沂迂腐的意思,在他看来,萧沂当得上“言念君子,温其如玉”的赞誉。 萧沂到没有过多的想法,大哥早说过他书生意气太重,要他好好改改,以前一直是大哥教自己的,现在有梁大哥带着也不错,这种机会可不是一直有的。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秘密投的霸王票 昨天有点头疼,睡了一天,不好意思^_^ 37 37、蛋羹... “说是江盗,长得倒挺斯文的,谈吐听起来也像是读过书的,就是瞎了一只眼睛,水性又好,所以才叫独眼蛇……”萧沂比划着跟萧源说着那江盗,梁肃不让他说,说是怕吓到元儿,可萧沂知道元儿看起来娇滴滴的,胆子却大得很!再说元儿这几天又要管这么一大家子,又担心曾祖母的身体,萧沂真怕她这样下去会生病,说点有趣的事,也要转移她的注意力。 “三哥,你说梁肃和江盗认识!”萧源惊讶的眨着眼睛,这算不算官盗勾结? “也不算认识吧,梁大哥叫了一个亲兵去打发他的。”萧沂说。 “走在我们前头的那几只船就是江盗的?”萧源原本还奇怪外围怎么会突然多了几条小船,原来是江盗的。 “那些江盗从小在江上生活,有他们带路不容易出事。”萧沂解释道。 “他们是这里的人?不是说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吗?怎么在这里的长大的,反而做这里的江盗呢!”萧沂问。 “我听说,那些江盗其实就是一帮穷的吃不了饭的流民,平时也是耕地种田,只有在青黄不接的时候,才会出来抢些路过的商船,只劫财不伤人命,还算安分。”萧沂说,“不然官府也不会忍他们那么久。” 萧源点点头,这就不奇怪梁肃怎么能和那些江盗和平相处了! “郎君、姑娘。”祝氏端着午膳走进来,“该用午膳了。” 萧沂见用水泡开的蔬菜,“元儿,幸好你想出这个法子,不然一路上,我们只能吃腌菜了。” “这也不是我想出来的,古人早有了。”萧源失笑。 “只可惜要费得功夫太多,不然到可以 让梁大哥上战场的时候用。”萧沂说。 “哥,你叫梁肃梁大哥?”萧源这才注意到萧沂对梁肃的称呼,看来三哥对梁肃的印象不是一般的好。 “不错,难怪大哥让我多跟梁大哥多学学,他能力真的要比我强很多倍。”萧沂朗朗笑道。 “梁肃跟着霍二哥南征北战,经历过几场大战,阅历肯定要比同龄人高很多。”萧源也点头附和,见奶娘将饭菜摆好了,准备伺候他们吃饭,“奶娘,太太最近身体还好吗?”萧源问,她对刘氏还是挺同情的,好容易怀上了,事情却接踵而至,一件件轮着来。 “还不错,这几天也不像前几天一直吐了。”祝氏说。 “那就好。”萧源松了一口气,最颠簸的路程已经过去了,刘氏这阶段都熬过去了,想来接下来的路会更顺利的。 “你还有空关心她。”萧沂亲手给妹妹舀了一碗汤,“你看看你这几天,都瘦了一圈了。” “有吗?”萧源低头喝了一口鲜美的蔬菜汤,辛夷的手艺真不错,居然能把干菜做的如此鲜美。开始进食后,萧家兄妹就再也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了,礼仪已经深入两人的骨髓了。 “嘭!”突然的一阵巨响,船体一阵晃动,萧氏兄妹不约而同的放下手中的碗碟。 “发生什么事了?”萧沂用白巾擦了擦嘴问道。 “郎君,有条小船不小心撞上我们了。”下人回报道。为了行程安全,萧家这次所有的船只全部用铁链缠住,行成了一个大型的船队。 “元儿,我去看看。”萧沂说。 “嗯。”萧源示意下人将饭菜撤下,她这几天胃口也不是很好,“我去看看六妹。”或许是旅途劳累,六姑娘这几天身体一直不大舒服。 “小心些。”萧沂先送妹妹去了六姑娘船舱里,才大步赶往出事地,不意外的梁肃已经赶到了。 “梁大哥。”萧沂快步走了过去。 “没什么,一艘小商船罢了,我已经让人去问了。”梁肃说。 萧沂笑着问:“既然如此,梁大哥有兴趣和我杀一盘吗?” 琴棋书画,梁肃唯一拿出手的就是棋了,船上生活无聊,能下上几盘棋也不错,他微微点头。 “六妹,你身体好了吗?”萧源进船舱,就见六姑娘正和奶娘扭性子,不肯吃药,不由好笑的问。 “五姐!”六姑娘拉着萧源的手,“你 看我现在全好了,奶娘还让我吃药!” 六姑娘的奶娘哭笑不得,“姑娘,这是新熬出来的鸡汤,那是药啊!” “一股人参的味道,明明就是药!”六姑娘嘟哝道。 萧源也闻到了那股浓浓的人参味,“是人参鸡汤吗?” “回五姑娘的话,是的。”六姑娘的奶娘说,“这可是八年的野山参,滋补的好东西!” “野山参?太滋补了,六妹的身体怕是吃不消吧?会上火的。”萧源没想到奶娘会给六姑娘吃人参。 “是吗?”奶娘吓了一跳。 “我早说了,人参我现在吃不得,你偏不信!”六姑娘嘟哝道,像她们这种士族千金,从落地开始,就是奶娘养大的,六姑娘对奶娘比自己亲姨娘还要更亲近些! “还是让大夫过来看看。”萧源提议说,“如果真要补身子,就让大夫开个滋补方。” “哎!我这就是去找大夫!”奶娘放下鸡汤,转身就去找大夫。 “把汤拿下去!”六姑娘捂着鼻子说,“我味道就要吐了!” 萧源笑着摇头,六姑娘拉着萧源的手,“五姐,你说祖宅是什么样子的?” 提起祖宅,萧源就想起曾奶奶,眼神微微一黯,但还是说:“江南的祖宅,比冀州的宅子大多了,要是没有车,我们两天都走不完。” “这么大!”六姑娘脑子想不出祖宅该有多大的,“那祖母和曾祖母呢?五姐,我做了两个荷包,还有这个平安扣!你说祖母和曾祖母会喜欢吗?” 萧源见六姑娘满脸期望,嘴微微动了动,轻轻的吐出一个字,“会。” “真得吗?”六姑娘开心的问。 “真得。”萧源这倒不是骗人,六姑娘无论送什么,曾奶奶和祖母都会让人收下,但能不能见到她们就要看她们的本事了。六妹可能好些,毕竟六姨娘跟祖母稍微沾了一点亲,六姨娘的娘家是祖母外家的远亲。 “五姐,你说这个结子怎么打?”六姑娘又送绣篓里拿了一个打了一半的结络出来。 “我看看。”萧源刚接过结络,就见二姑娘端着一个托盘进来,身后跟着三姑娘和几个丫鬟。 “二姐、三姐!”萧源和六姑娘同时起身,六姑娘房里的丫鬟手快的就要接过二姑娘手里的托盘,二姑娘轻轻一闪笑道:“我来吧。” “二姐你手里是什么?怎么不让丫 鬟拿呢?”六姑娘纳闷的问。 “蛋羹。”二姑娘将托盘放下,打开碗盖,一碗黄澄澄、撒着葱末的蛋羹出现在大家面前,就是蛋羹表面有若干个凹凸,破坏了整体的美感。一看就是打蛋的时候,气泡没有过滤干净。 “这是?”萧家几位姑娘一时都有点摸不着头脑,二姐好端端的送一碗蛋羹过来干嘛?还是炖坏的蛋羹,这种蛋羹是肯定不会上姑娘的饭桌的。 “是大姐亲手炖的。”二姑娘叹了一口气说,“这几天大姐一直跟着辛夷学怎么做饭呢!”二姑娘说的心酸,她们虽是庶出,可也是金尊玉贵的养大的,从小到大,手中拿过最重的东西,也就是书册了,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苦。 “大姐好端端的学厨艺干嘛?”六姑娘不解。 “是因为卢郎君吗?”萧源轻声问。 二姑娘点点头,三姑娘眼眶红红的说,“你们不知道,我们去看大姐的时候,她在生火……” 萧源也听得心里涩涩的,生火?大姐长这么大,连灯火都没点过,居然已经想到生火了,就算自己爱弄吃的,也不过只是出张嘴而已,想吃什么,说清了做法,自有下人奉上,萧家的姑娘这辈子连厨房是什么样子都没见过呢。 “为什么?就算卢郎君家里穷,难道大姐就不能带丫鬟过去吗?”六姑娘不解。 三姑娘说:“我也是这么劝大姐的,大姐她不听。” “带丫鬟过去。”二姑娘摇了摇头,“事情哪有你们想的那么简单。”大姐又不是公主,就算嫁妆再丰厚,嫁到了卢家也只能乖乖的洗手作羹汤,伺候夫家人。 萧源拿起勺子,浅浅的尝了一口蛋羹,“味道还不错。” “是吗?”二姑娘也尝了一口,“的确不错,这可是大姐第一次做蛋羹呢!” 三姑娘和六姑娘也将蛋羹默默的分了吃了,吃着吃着,三姑娘泪水就这么不自觉的落了下来,“二姐,我不想嫁人了!”三姑娘哭着说道,大姐是老太太养大的,老爷第一个女儿,都嫁了这么一个人家,她不敢想象自己将来会嫁什么样的人家。 “别说傻话了!”二姑娘摇了摇头,“不嫁人?怎么可能!”。 “是啊!不嫁人?怎么可能!”萧源望着碗里的蛋羹,爹再疼她,都不会答应她不嫁人吧? “啊!”下人的惊叫声响起,几位姑娘吓得一跃而 第 27 部分 起。 “快救火啊!救火!”这是吴嬷嬷的声音。 “怎么了?”萧源闻到了一股焦糊味,脸色微微一变,快步走出船舱,就见一条连在他们大船上的小船着火了,下人们不停的舀了湖水往着火的船舱里灭火,但火越来越大,某些甲板处已经开始渗水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秘密、sunsunsunflower投的霸王票^_^还有一个读者后台没显示⊙﹏⊙b汗 跟编辑商量下,此文星期五也就是十二月二十三号入v,至于三更问题。。。我保证日更,别三更了。。。成不?~(≧▽≦)/~ 38 38、弃船... “姑娘,你怎么出来了?”仆妇惊慌的说,“您快回舱里吧,火马上就灭了。” 就在仆妇说话的当口,大船已经被大火波及,幸好下人们早有准备,一股脑的将舀起的湖水浇上去,火很快就灭了!不过既便是这样,也把几名姑娘吓得够呛! “你们快把那条船开走!”三姑娘惊声尖叫,“再下去我们的船都要着火了!” “等等!”吴嬷嬷几乎是气急败坏的说,“那船上有我们的衣服呢!还有——”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萧源打断了。 “让救火的人全部回来,铁链砍断,快把这艘船远远的推出去!”萧源径直对仆妇下令道,“快!”大冬天的,又是在江上,火能烧的那么大,不是船上有易燃品,就是有心人故意放火,万一火扑灭不及,不仅小船上的下人性命有危险,连他们这艘大船也会波及的! “五姑娘!就因为这艘小船最靠近大船,所以上面的东西,全是最贵重的!”吴嬷嬷哀求的说,“船上不仅有缂丝的衣服,还有您的金器呢!烧掉了,损失就大了!”随即她又指着那些下人骂道:“都是死人吗!连救火都不会!” 原本正在解铁链子的下人手顿时停住了,要是真如吴嬷嬷说的,这艘小船可沉不得! “再贵重也是死物,哪里比得上人命重要!”萧源理都没理吴嬷嬷,“快!把铁链解开,所有人弃船,没见那船要沉了吗?有什么损失,一切我来负责!”萧源说的很豪气,她也有豪气的本钱,要论名下的财产,她比萧泽和萧沂还多。当然等大哥、三哥继承家业了,就比她多多了。 “还不照着姑娘的话做!”萧沂的声音传来。 “三哥!”萧源转身就见萧沂 大步流星的走来,身后跟着不少人,还有不少人驶着小船围了上来。 “元儿,发生什么事了?”萧沂打量了妹妹一下,见她毫发无伤,心就放下了。 “一条小船着火了,具体我也不清楚,等他们上来了再问。”萧源对着萧沂眉眼弯弯一笑,“三哥,你来的好快!” “你出事了,我能不来吗?”萧沂皱了皱眉头,今天接连发生的两件事,让他觉得有点不寻常。 她扫了一眼围上来的人,有些人装束明显和萧家的家丁不同,就知是霍家派来的将士,梁肃拎着一柄巨斧,正大步走来,萧源屈身行礼,“梁大哥。” “五姑娘不必多礼。”梁肃望着下人们手忙脚乱解铁链的样子,沉声道:“都上来!” 下人一呆,萧沂立刻吩咐道:“都上来!” 亲兵们熟练的将下人们一个个的拉了上来,两个士兵带着巨斧下去,挥起巨斧对准铁链直接砍了下去。 “当当”几声,火花四溅,铁链很快在两人的暴力破坏下断了,两人砍断了铁链,依然没有上岸,而是不顾危险的将几乎变成一团火球的小船远远的驶开。 萧源紧紧的拉着萧沂的衣摆,紧张的注视着水面,萧沂轻轻的拍着妹妹的手,柔声安慰道:“没事的,一会就好。大船上下人们虽时刻防备着,也明显被烧裂了几道裂痕,萧沂脸色微沉。 梁肃也道:“我这两个兄弟从小在江边长大,水性极好,五姑娘不用担心。”他又对萧沂说,“明天中午就到一个渡口了,现在先暂时补救一下。只是贵重物品,人员还是搬到其他船上去的为好。”大船到底不是小船,不能说弃就弃。 萧沂阴着脸说:“没有听到梁郎君说的话嘛?还不照做!” “是!”下人们连忙动了起来。 “把五姑娘的东西搬到我船上去。”萧沂冷声道。 “郎君这不妥吧?而且舱房也不够。”祝氏吞吞吐吐的说,毕竟萧沂和梁肃住在一起,萧源一个姑娘待在全是男人的船上不到好吧。 “船上所有女眷,不管身份,三人一间房,没我允许,以后谁也不许随意出房门!如有违者,不管身份,全部给我丢船舱里去。”萧沂径直吩咐道。 萧沂的命令让几位姑娘和吴嬷嬷一下子涨红了脸,萧沂这条命令就针对萧家其她几位姑娘和刘氏说的。萧沂可不管她们会怎么想,他板着脸对萧源说:“你也是一样,没我吩 咐,不许外出。” 萧源不敢在这个时候轻触哥哥虎须,连忙点头答应,她有些闷闷的低下头,内院之事本来就是该她管的,结果出了这么大的事,还要哥哥帮着处理。 “五姑娘,这件事有些蹊跷,那些下人可以让我来问吗?”梁肃见萧源神色懊恼,忙打圆场道。 “好。”责问并不是萧源擅长的,她很乐意教给有经验的人,她也觉得这件事有蹊跷。 萧沂见妹妹闷闷不乐,暗悔对刚刚对她太凶了,解下大麾披在妹妹身上,“冷不冷?”萧沂暗自思忖着,一会定要好好哄哄她。 “不冷。”萧源摇头,不过还是将大麾裹了裹。 梁肃低声吩咐亲兵将他和萧沂住的大船用幔帐隔成两半,甲板的舱房全部空了出来让萧源和丫鬟们住,亲兵和男仆分往船舱和小船上住,将大船一大半的空间留给了萧源见哥哥和梁肃这么兴师动众,难免有些不好意思,但又不好说什么,大秦民风再开放,没到可以容忍一个女孩子,单独和一群男人主在一起的地方。 “梁大哥,真是抱歉了,让你这么兴师动众。”萧沂见梁肃也搬走了铺盖,不由感激的道谢。 “这算什么。”梁肃不在意的拍拍他的肩膀,“还有明天靠岸后,我们再把船调整一遍就好了。” “对。”萧沂原想着铁链绑起来,船会安全些,但没想到会出现小船走水这种事!他眼神微暗,看来内宅的管理是越来越松散了!是该好好整顿一下了! 这时小船上的下人们已经被亲兵押了过来,萧沂和梁肃对视一眼,梁肃转身先去了他们所在那艘船,留下萧沂处理萧家内事。 “那就是萧家五姑娘吗?长得还真漂亮!再过几年一定是个大美人!” “是啊!就跟玉琢一样的!这大家闺秀果然就是和寻常的女孩子不同!” 亲兵们嘀嘀咕咕的说着,梁肃听到了回头神色平静的望了他们一眼,几人忙面色一正,“郎君,这萧五姑娘看起来娇滴滴的,想不到居然能狠下心弃了那条船,啧啧,听说船上有不少缂丝衣服呢!” “是啊!不愧是士族贵女啊!” “以后别让我听到外面有一个字是议论五姑娘的。”梁肃说话的语气不严厉,却让将士们心下一凛。 “是!”大家再也不敢胡乱议论了。 “把那些下人全部绑起来送到下面船舱去。”梁肃吩咐道。 “是。” 梁肃若有所思的望着那条离萧家船队不是太远的那艘大船,船上的旗帜上赫然写着“左”字,是左勇毅吗?听说他当了吴郡新任参军,梁肃思忖着弯腰进了船舱。 、 、 、 “大人,想不到这次霍家居然让梁肃亲自护送萧家人。”不远处左家的大船上,一名中年文士略带诧异的说。 “梁肃武功高强,霍行允想巴结萧家,让梁肃来护送也正常。”左勇毅站在船窗口,默默的望着萧家众人的一举一动。 中年文士摇头,“霍行允手下武艺出众的将士不在少数,如果只是寻常的结巴,他手底那几位家臣就足够了,哪里需要梁肃亲自护送。”梁肃可是霍行允的心腹爱将,又是内书左侍郎的儿子,身份绝不一般。 “你的意思是霍家和萧家达成了什么协议?”左勇毅回头诧异的望着文士,“不会吧,毕竟士庶不相交。” 文士轻抚长须,“萧家行事向来肆无惮忌。”当年萧逸可以让嫡长女嫁给先帝,甚至还让儿子娶了胡族勋贵之女为妻,比起其他士族来,萧家对士庶之分,似乎没有那么明显,“大人,明天会有一个大渡口,萧家肯定会在渡口暂时休息,这对大人来说是个好机会。”文士提议道。 “再说吧。”左勇毅淡淡一笑,“萧家人,可是傲气的很。”送上去的,估计他们也不稀罕,这也是左勇毅对刚刚一幕袖手旁观的缘故,再说以梁肃的能力,也不需要他来插手。 、 、 、 “元儿,你没事吧!”二姑娘脸色发白的上前握住萧源的手,“刚刚这么危险,你怎么敢出去!” 萧源无奈的一笑,她不出去,等着那些下人闹出大事不成? “五姐,刚刚那船上大多数都是太太的东西。”六姑娘欲言又止的说。 “太太?”萧源怔了怔,“不是说是我们的衣服吗?” “我们的衣服都在后面,这里面是太太的私房……”六姑娘怯生生的说。 萧源大汗,揉了揉眉头,希望刘氏不要刺激太过,刘家人对金钱似乎有种特别偏爱。不过听说那船上全是刘氏的私房,她也松了一口气,刘氏当初陪嫁的嫁妆单子她是见过的,值钱的东西不多,就算全陪了也没多少钱,再说这个钱也轮不到她来出,有爹爹呢…… “元儿, 你先回去休息。”萧沂懒得听这些闲话,半强迫的逼着萧源去休息,“太太那边,我会去解释的。” “可是——”萧源有些担心三哥会不会火上加油。 “没有可是,你已经累了。”萧沂不想妹妹路上生病。 “好。”萧源的确很累,也不强撑,正好下人们先把萧源的卧室收拾了出来,她简单的梳洗了一下,躺在床上合眼就睡了。 、 、 、 “砰!”刘氏手中的茶盏落地,“你说什么?” “夫人,绑在大船边上的那条小船着火了,三郎君下令弃了,他说夫人一切损失都从公中报账。”萧沂派来的丫鬟一丝不苟的禀告道。 刘氏只觉得眼冒金星,一口气堵着心口,不上不下的,吴嬷嬷见她情况不好,连忙给她揉胸,“夫人,夫人!”吴嬷嬷本来就在犹豫怎么和夫人说,船被姑娘弃了,想不到郎君已经派人过来解释了。 “咳咳——”刘氏咳了两声,勉强挥手让丫鬟下去,泪水不由自主的跟着落了下来了,“阿芸,你说我怎么这么命苦!”刘氏的确心疼她那船私房,不然也不会坚持让那条小船跟着大船走了! “夫人。”吴嬷嬷哭着跪下,“你可要保重身体啊!郎君不是说了嘛,一切损失都是公中报账!” 刘氏有苦说不出,那条船上她借口装的全是自己的嫁妆,可里面有不少是到了萧家后赚到的私房钱,这些钱她又怎么好走公中?刘氏也不是贪钱的人,但她是填房,嫡妻身份高贵,又有两个嫡子,将来萧家的家业定是归他们的,她的孩子能分到半口汤就不错了,如果她现在不为孩子打算,儿子将来怕是连娶媳妇的钱都没有。 吴嬷嬷是刘氏的心腹,当然知道刘氏的苦楚,她凑到吴氏耳边说:“陪嫁也是夫人的私房,就算有嫁妆单子,可谁也不会真把私房写在嫁妆单子上。” 刘氏目光闪了闪,“但是我写了多少,不是让人知道我有多少私房了吗?” 吴嬷嬷道,“这件事三郎君嘴上说是从公中走,可定是从私底下给的,我想这件事除了老爷和郎君外,也没其他人会知道。”无论是萧珣,还是萧泽、萧沂,甚至萧源,都不会去贪图刘氏那份嫁妆吧? 刘氏听得心头一动,也对!她这点身价根本入不了萧家父子的眼界,他们指缝里流出来一点,就够她的几倍嫁妆了!“你去把我的礼单拿出来的,我们好好算 算,这次损失了多少。” “是。”吴嬷嬷见刘氏心情大好,也放松下来,夫人这怀胎艰难,吴嬷嬷心知肚明,夫人有机会怀上这么一次,不一定有机会怀上第二次了,所以这个孩子一定不能掉了,她是千方百计的哄着夫人心情舒畅。 她刚出舱门,就发现甲板上站了两个家丁,“你们怎么上船!”她惊声问道。 “郎君说船上地方小,出事很容易抢救不及,让我等轮班值勤。”家丁恭敬的说。 “哦。”吴嬷嬷见家丁只在甲板上走动,也没多说什么,回房拿了嫁妆单子,同刘氏絮絮的商量应该怎么写那张报损的单子。 、 、 、 “姑娘还没醒吗?”祝氏轻手轻脚的走进船舱,萧源已经睡了一下午了。 正在做针线活的玉珥起身,摇了摇头,“奶娘,要不要叫醒姑娘?她午饭就没多吃呢。” “再等等吧!”祝氏悄声说,“我让辛夷去熬粥。”说着她退出了船舱,刚出房门,迎面就和布儿撞上了!两人身体晃了晃,眼看就要摔倒,祝氏手快,一把抱住她,低声呵斥道:“毛毛躁躁的干什么?姑娘还在睡呢!” 布儿惊魂未定,听祝氏这么一说,忙压低声音说:“奶娘,郎君让你和玉珥、灵偃姐姐,守着姑娘,别让姑娘出舱门。” 祝氏脸色一白,惊惶的问,“出了什么事了?” 布儿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只知道郎君和梁郎君询问了几个下人后,脸色都不是很好看,然后郎君让家丁们一条条的船查什么,好像连夫人都惊动了!” 祝氏道:“我知道了,你去叫灵偃过来。” “是。” “出了什么事了?”祝氏等人手脚很轻,但外头动静很大,萧源睡了一下午,本就有点醒了,听到动静,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姑娘,你醒了。”玉珥扶着萧源起身,将喂了她一口温着的银耳羹,“是郎君让人搜查船上的房间。” 萧源打了一个激灵,一下子醒了过来,“你说三哥让人搜查房间?” “是。” “难道有外人混上船了?”萧源暗暗疑惑。 “姑娘不用担心,家里就这么多人,一查就知道了。”祝氏进来说,“郎君派人查的都是 第 28 部分 小船,那人肯定是混在下人房里了。” 萧源微微点头,这次船队有三条大船,全是主子待得地方,戒备森严,外人肯定混不上来,“知道是什么人混上来了吗?” “郎君和梁郎君都说只是一个小毛贼而已。”玉珥皱了皱眉头,“梁郎君上船时候带的一些人好像都下水找了。” “下水?”这么大冷天的下水?萧源挑眉,“知道了,你去吩咐大家,今天晚上没事就别出船舱!” “是。” 萧源叹了一口气,懒懒的靠在床架上,不就是回去一趟吗?怎么事情那么多?听着外头杂乱的脚步声,“你也别出去了,反正大家也不会出门。”萧家的下人都不是傻子,听到这动静,还有谁会出门? “好。”玉珥伺候萧源吃完银耳羹,“姑娘,我去给你拿晚膳。” “不用了,漱了口我就睡了。”萧源摆摆手,“对了,夫人那边你们去说过了吗?” “郎君派人说过了。”祝氏将一叠蒸好的绿豆糕摆在萧源面前,“姑娘你没胃口,就吃点绿豆糕吧。” “夫人没什么反应吧?”萧源还真怕刘氏一刺激有胎动了呢! “夫人一开始挺伤心的,后来就好点了,郎君说,这次出行的损失一切都有公中补全。”祝氏说。 萧源哑然,刘氏这样也是福气,吃了半块绿豆糕后,就又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 船妇 船上的骚动在半夜的时候结束,除了参与的家丁和霍家的将士外,没人确定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萧源也没多问,反正大家一切平安就好。不过自那天之后,船上的小厨房就彻底取消了,所有人的吃食都在一条船上做出来,连萧源都不例外。 刘氏一开始还嫌弃大厨房烧的饭菜不好吃,说是没胃口,可萧沂不是萧源,只对前来回报的下人说了一句,“吃不下就不吃吧,饿得时候自然会吃。” 下人自然不敢把这句话去回刘氏,好歹开了一个小灶给刘氏送了一碗蛋羹过去。刘氏开始还不肯吃,可饿了三天没见萧沂改决定,见萧源吃的也是大厨房的饭食,也就乖乖吃下去了。 萧源对这件事一无所知,她这几天被奶娘压着休息,足足在床上睡了三天,睡的骨头都疼了,第四天萧沂都看不下去了,让人接了大姑娘她们过来陪她说话。 “我们去船头玩毽球吧,老闷这里太无 聊了。”六姑娘针线活做累了,揉着眼睛说。 随着船队的,一路南下,气候也暖和了许多,姑娘们也不整天闷在船上了,偶尔也会去船头散散心,萧沂怕闷坏了妹妹,对大家这种举动也睁只眼闭只眼,反正她们出门都会带羃离的,船栏上有围了厚厚的幔帐,外人也看不到。 “天天玩,你不腻啊!”三姑娘斜了她一眼。 “那你说怎么办?”六姑娘嘟哝道。 四姑娘细声细气的说:“女孩子本来就该贞静些,哪有大家闺秀天天出去打毽球的!六妹还是多做些女红较好。” 六姑娘冷哼,“我们又不是那些小门小户的女孩子,要靠才艺女红扬名,本就是打发时间的消遣而已,四姐也不用太精心了。” 这些天六姑娘一直跟着大姑娘,算是看清了,大姐、二姐和五姐,看上去似乎琴棋书画女红样样都学,其实不过只是当打发时间的消遣而已,除了自己喜欢的,余下的根本没用心学。大姐也和她说过,这些东西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要学会为人处事的道理,让她记得要多看多听少说。 四姑娘皮笑肉不笑的说,“六妹说错了,人总要未雨绸缪的,女红什么的本不重要的,只是万一将来没人帮你做衣服,你要是自己也不会,那就麻烦了!”看到大姑娘这几天在厨房里做饭,她幸灾乐祸的同时,又隐约担忧,连大姐都嫁了这样的人家,不知道将来老爷会把她许给什么样的人家。 “你!”六姑娘气得直瞪眼,她摆明了就说大姐! 二姑娘、三姑娘和萧源听了微微蹙眉,大姑娘眉眼都没抬,专心的绣着荷包,她的嫁妆已经差不多全绣好了,就剩下结婚时用的荷包了。 “大姐,我这里还有好几个新作的荷包,你拿去吧,别做的太累了。”萧源将二十多个精致的小荷包递给大姑娘。 “五妹,多谢了。”大姑娘也不客气,含笑将荷包收下,除了四姑娘外,连最小的六姑娘都帮她绣了十来个小荷包了。 “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去船头走走吧。”二姑娘提议,“不玩毽球,也可以去散散心。” 这时船体一阵轻微晃动,又靠岸了吧?大家都没有怎么奇怪,基本上船队每隔两三天就要停靠几个时辰,补充些物资之类的。 “卖胭脂水粉哎——卖鲜花哎——”婉转的女声响起,是游走在大船间的小商船。 “不如让那个婆子上来吧。”四姑娘提议, “看看她有什么新鲜的事可以跟我们说的。”本来那种小商船上的东西她们谁也看不上,可船上实在太无聊了,有件事打发时间也是好的。 前几天萧沂也叫了几个船妇上来让她们买点小东西,所以大家都没有反对,大姑娘的奶娘方氏出去喊船妇上来。那船妇年约二十多岁,身材窈窕,略有几分姿色,她摇着小船一边叫卖,一边对着站在船头的轻浮浪子抛着媚眼。 “你有什么东西?”大姑娘的奶娘方氏站在船头问着那船妇,见她轻浮的举动,忍不住皱眉。 船妇见多识广,见来人虽是下人装束,可是用灰色的锦缎制成的,双手十指尖尖,比她见过的知县娘子还柔嫩,气质看起来跟官夫人差不多的,就知道这户人家来历不凡,忙堆笑说道:“太太,我这里胭脂水粉、鲜花、珠钗……什么都有!” 方氏弯腰瞅了一眼,见那些东西质地不错,做工也算精致,还有不少时新货,便点头道,“带些好东西跟我来吧!” “是!”船妇忙带上自己最好的东西,就要登船。 “喂,你给我过来!”隔壁船上一名十来岁,长相俏丽的小丫鬟叉着腰对船妇说。 “这——”船妇怔了怔,随即对那丫鬟道:“这位姐姐慢等,奴家送了这家的货,马上就来。” “废话什么!快过来,把我家奶奶伺候舒服了,少不了你赏银!”小丫鬟不耐烦的说。 “这——”船妇有些手足无措。 方氏不想为难那船妇,更不想和那小丫鬟一般见识,反正这边也不止一条商船,她转身就想喊另一条小船,那船妇对小丫鬟陪笑道:“这位姐姐,奴家虽不认字,也知道凡事有先来后到,我——” “屁个先来后到,我家奶奶让你过去,你就过去!知道我家老爷是谁吗!”小丫鬟冲着船妇一顿大骂,随即指着方氏的鼻子骂道:“看什么看!还不滚回你那狗窝去!” 方氏听得脸皮跳了跳,自从她当上大姑娘奶娘之后,还没这么被人指着鼻子骂过呢!不过她是有分寸的人,不想在这里惹事,再说姑娘们还等着玩呢!“你过来。”她对另一艘商船喊道。 “放肆!”随着一声巴掌声,刚刚趾高气扬的小丫鬟被一名粗壮的男子拍了一巴掌,倒在了船头不省人事。 方氏和几个船妇都愣住了,方氏看着那小丫鬟,觉得自己脸都疼了,萧家家规虽严,也没这么随意打骂过奴婢。船头走出来几人,为首一位 貌似管家的男子冲着方氏拱手笑道:“御下不严,让这位娘子见笑了。” 方氏回了一个礼,“管事多礼了。” “娘子,我——”两位被方氏喊过来的船妇担心方氏只要对方,不要自己。 方氏道:“都上来吧,少不了你们打赏的。” “多谢娘子!”两人欣喜的爬上了船。 “这位娘子。”管家唤道,“不知府上可有管家,我家大人写了一封拜帖,想约府上霍老爷一叙。” “霍老爷。”方氏愣了愣,才想起为了避免江盗,一路上挂的都是霍家的旗帜,“管事稍候。”方氏随手唤了一个家丁让他去叫萧家的管事,这些事不是她该管的,不过想来自家郎君也没有闲心去见一个小小的寒门官员。 方氏是老持稳重的,不然也不会被长公主看中做大姑娘的奶娘,她见那两名船妇举止轻浮,并没有带她们去见姑娘们,而是让她们把东西交上,又丫鬟们送进去给姑娘们挑选。 两名船妇也是见过世面的,可到了船舱里,居然连脚都不敢下,因为地板上铺着素雅华贵的地衣,那地衣两人也是见过的,被她们县里的县官娘子铺在炕上当床垫的,这已经被大家传为县官家里可以何等华丽,可这户人家居然就这么大喇喇的铺在地上。房里静的连针落地的声音都听得见,她们两人呼吸都放轻了,手脚更是像没地方摆一样。 “这个娃娃不错。”四姑娘指着一个活灵活现的泥娃娃笑着说,“给我包起来。” 萧源对这个没兴趣,又厌恶四姑娘刚刚出言刺激大姑娘,有心不理她,回头对二姑娘说,“既然停船了,我们不如下去钓鱼吧。”萧源在船舱开了一间游戏间,萧沂凑趣给她送了几杆鱼竿过来,让她钓着玩。 “好。”二姑娘拉着大姑娘问,“大姐你去吗?” “好。”大姑娘涵养再好,也恼四姑娘出言讥讽自己未来的夫家,干脆丢了针线活拖着三姑娘、六姑娘一起去船舱钓鱼,气得四姑娘掀手就要把丫鬟送上来的东西打翻,幸好丫鬟眼明手快的移了一下,“四姑娘,息怒!” 四姑娘恨恨的跺脚,转身就往外头走。 “四姑娘,你去哪里?”丫鬟们忙围了四姑娘,但四姑娘快手掀起帘子,一股脑的冲了出去,抬眼就见两个船妇畏缩的站在舱里,心头火气,张嘴就要骂,“你们——” “四姑娘,你要回房休息吗?三郎君在看书,你从内房走吧。 ”方氏不冷不热的说道。 四姑娘这才想起三哥就在边上的船舱里,不由打了一个寒噤,勉强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给她们些银子,打发她们回去吧。” “是。” 两个船妇听了大喜,忙给四姑娘磕头,四姑娘见两人如此,心里颇是自得,“乏了,我们走吧。” “是。” 、 、 、 “左大人?”萧沂正在练字听到有人送拜帖过来,不在意的说:“没听过,回了。” “郎君,他们把我们当霍家人呢。”管家说。 “哦,那就给梁大哥送去吧,兴许是他认识的。”萧沂说。 “是。” 梁肃翻看着拜帖,“我有要事在身,不便耽搁,下回有空再叙。”梁肃和左勇毅一起公事过三年,此人做派梁肃一向不是很喜欢,也懒得应付他。梁肃虽是庶子,可也是官宦弟子出生,这左勇毅却是普通的兵户出生,靠着一身的武艺和不怕死的冲劲挣了一个官位。 “是。” “大人,这萧家也太看不起人!”左勇毅的船舱里,一名幕僚气愤的说,“论官职、论资历,您哪点比不上梁肃?” 左勇毅望着手中的回帖,不做声。 “老爷,人来了。”管家恭敬的说道。 “让她们进来。”左勇毅淡淡的说,他声音清越柔和,语调不紧不慢,让人听了很舒服。 “是。”下人领着两名战战兢兢的船妇走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还是在路上,下一章就到江南了,我想了想还是这章做免费章节放出来,虽然不是v章,但还是算第一更。 四十章我还在写,字数可能会稍微多一点,应该在五千上下,三更我估计没法子了,不过我昨天也更了五千多,这两天加起来,也算三更,对不对?^_^ 江南会出现几个新人物,有萧源的恩人,也有仇人,冀州提到的各种人物也会出场的 第二卷吴郡风雨 40、福金 “梁大哥,你不跟我们回去吗?”萧沂站在渡口问梁肃,这次行程除了一开始有些耽搁外,后面的行程出乎意料的顺利,他们甚至还提早了三天到了吴郡。 “不了,二哥已经在蜀地等我了。”梁肃轻拍萧沂的肩膀, 第 29 部分 !”下意识的尖叫了一声。% 梁肃听到萧源的叫声,无奈的一笑,手中弓弦一松,锐箭疾驰而出,瞬间射穿了野猪的头骨,而与此同时,一支和梁肃几乎同时射出的锐箭,从野猪的身后射入,深深的射入了野猪的身体里,只留出了一个箭头。 现场一片静的吓人,萧沂见危险解除,拍了怕已经站稳的妹妹,扶着她上牛车休息,然后快步走到两个已经吓呆的小姐弟面前,柔声问:“你们没事吧?” 小姐姐茫然的眨了眨眼睛,见到俊美的萧沂,还以为他是仙人,“您是仙人吗?是您救了我们吗?” 萧沂哑然,“当然不是!”说着让仆妇将小姐弟扶起来,“给他们些铜钱,送他们回家。”; “是。”仆妇应声而下。 萧沂转身迎向另一名持弓男子微微拱手,“台兄好武艺。”射弓的男子年约二十左右,相貌俊朗,气质儒雅,光看相貌还真看不出有一手好武艺。 “萧二郎君过奖了,举手之劳而已。”左勇毅淡淡的说,随手将弓箭丢给了身后的下属,两个健壮的汉子双手捧着那张弓,还倒退了几步,“梁大人!”左勇毅朝着梁肃一拱手。 “左大人!”梁肃也随手将弓箭丢给了亲兵,对左勇毅还礼。 “兄台认识萧某?”萧沂有些疑惑,萧珣虽然有四个儿子,但萧二、萧四只是庶子,不入排行,对外人而言,萧珣只有两个儿子。 “在下左勇毅。”左勇毅自我介绍道,“之前曾远远见过萧二郎君几次。” “左勇毅?”这名字好像有点熟悉,萧沂脑子过了一遍,想起那张拜帖,这时萧家的管家在萧沂耳边低声道,“郎君,这是左右翊卫新上任的右将军。”作为萧家的大管家之一,了解吴郡大小官员的资料,那是必备的功课。 想不到这人年纪这么轻,居然就能当右将军了,萧沂暗忖,左右翊卫右将军为三品下阶,整个大秦这么年轻的高阶武将可不多,不过差不多他都见识过了。 “呃——”紧张过去后,萧源见那头死状凄惨的野猪,心里隐隐对它有点同情,死就死了,同时被人爆头、爆菊,多悲催啊!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好端端的出来一头野猪。”大家相互见礼后,左勇毅皱着眉头问下属。这也是梁肃和萧沂想知道的事,今天要是没有梁肃或左勇毅,一场血案是迟早会发生的事。 “哗啦啦——”树林里又传 出了一声响动,紧接着一声欢呼,“禀县主,您的野猪已经死了!” “啊!”“啪!”欢呼后先是一声鞭响,紧接着又是一声惨叫,娇蛮的小女孩声音也随即响起,“什么我的野猪,我什么时候有这种恶心的东西!” 听到这个声音,萧氏兄妹同时皱起了眉头,左勇毅和梁肃心里估计是某家的贵女吧! “萧二哥哥!”娇滴滴、欣喜的声音传来,萧源抖落了一身鸡皮疙瘩,梁肃和左勇毅脸色怪异的望着出现在小道上的小贵女。 梁肃不动声色的瞄了那小贵女一眼,年纪和萧源差不多,十岁上下,模样也没长开,五官虽不及萧源精致,却也是一个十足的美人胚子,白皙红润的肤色一看就比萧源健康许多,骄横的气质、华贵的衣饰,一看就是出身不凡的贵女。 县主?莫非是冀王的女儿?梁肃和左勇毅同时猜到了来者的身份。 “平都县主?”萧沂的话证实了小贵女的身份,正是冀王的掌上明珠平都县主叶福金。冀王是今上的兄长,先帝容昭仪所生,冀王子嗣单薄,仅有一子一女,全是嫡出,平都为幼女,备受冀王和冀王妃钟爱。i “二哥哥,你回来了!”叶福金今年十一岁,尚未成人,但已情窦初开,最爱的就是对大秦上流社会的各色美男子发花痴,年纪不拘。 “平都县主。”萧沂冲着叶福金疏冷有礼的笑笑,此时萧家的家丁们,已经围起了屏风,萧家的女眷已经进了屏风,叶福金就算不愿意,也只能和萧沂一起进屏风见过刘氏等人,这是必须的礼仪。 大姑娘领着妹妹们给叶福金见礼,叶福金不耐烦的摆摆手,她从来不把这些庶女看在眼里,萧源冲着叶福金端庄有礼的微笑,却不行礼,“平都县主 “长乐县主。”叶福金假假的笑着,身份上讲,两人都是县主。叶福金虽冀王的女儿,但冀王只是肃宗嫔妃所生,而萧源却是肃宗和昭穆皇后最宠爱的侄女,今上和皇后的嫡亲表妹,刚出生就被先帝封为长乐县主,而自己的平都县主却是等今上登基后才册封的。 “二哥哥你总算回来了,我们一起打猎吧?你看,我已经可以打死一头野猪了!”叶福金喜孜孜的回头对萧沂说。 萧沂脸色微沉,“平都县主,此处并非打猎之地,要是猎物发疯,会引起伤亡的 “不过是些贱民,死了就死了,二哥哥你太心善了!”叶福金不以为然的说,当看到,“咦?”她这才注意到野猪 的死法,“头上这箭谁射的?”梁肃那箭很显眼,左勇毅那箭叶福金压根没注意 “是梁大人。” “让他进来。”叶福金不在意的说 萧沂勉强忍住怒气,歉意的望着梁肃,梁肃对他微微点头,跟着一起进去给叶福金见礼。a “长相倒是不错,就是黑了点。”叶福金嘟哝一声,“你箭法不错啊!” “县主过奖了。”梁肃眉眼不动。 “去给我抓两只狐狸玩!我要活的!”叶福金理所当然的说。话音一落,气氛一滞,叶福金虽然是冀王的女儿,身份上比梁肃高,但论起官场上的实权来说,就是冀王亲至,也要对梁肃以礼相待。 叶福金见梁肃不动,不由恼火的对萧沂说,“萧二哥,你的家臣怎么不听话呢?”. “平都县主您真是折煞我了,梁大人是左右龙虎卫的左将军,我萧沂一介草民,哪里担得起。”萧沂淡淡的说。 “十六卫左将军。”叶福金吓了一跳,她再刁蛮也知道十六卫的武将都不是好惹的,尤其是能当上左将军的,都属于手里有兵权的实权人物,不过她和萧源天生气场不合,不想被萧源看笑话,不由冷下脸道:“萧沂你大胆!难道本县主让你们抓几个狐狸也不成?” “县主恕罪。”萧沂不慌不忙的跪下给叶福金请罪,“草民造次了!”梁肃是有品阶在身的武将,不用下跪 萧源见哥哥受辱,双眼冒火,小拳头紧握,冷笑道,“天寒地冻的,我哥又不是神仙,怎么给你变狐狸出来!亏你还老说‘不是肉糜’是蠢物,我看你现在也差不多 萧沂已经十四岁了,属于半大人了,又是男子,在外他就是萧家的代表,叶福金再刁蛮,他也只能忍下,毕竟她是冀王的爱女,萧家不能对冀王不敬。但萧源不一样,她也是县主,也是捧在手心呵护的天之娇女,又比叶福金小一岁。而且两人从小就不对盘,打闹的次数数不胜数,就算当场吵架,也是小孩子间的置气,大人知道了也顶多一笑置之。 “你敢说我蠢!”叶福金跳了起来。 “笑话,我什么时候说过了!明明是你自己说的!”萧源立即反驳。 “你明明说了!再说冬天又怎么样!我野猪都找出来了,难道狐狸还找不到!”叶福金怒道。 “哼!”萧源冷冷的轻哼一声,“冬日万物沉寂,就算你能找到野猪,那头野猪也肯定是萎靡不振、骨瘦 如柴,这头野猪膘肥体壮,定是家养,怕是谁偷放了出来哄你的,你居然也当真!” “你胡说!”叶福金愤怒的瞪大眼睛,“明明是我找到的!是我找到的!” 萧源慢条斯理抖了抖宽大的长袖,小下巴微微的仰起,藐视的望着叶福金,不置一词。兰陵萧氏承传数百年,和六朝皇室有过联姻,高贵的血统让萧家人就算卑躬屈膝时,都带这几分随性的高贵凛然,更别说她现在气场全开,压得叶福金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只想狠狠的抽上萧源几鞭子。 萧沂捂住了脸,貌似很头疼,其实憋笑的要抽筋了,元儿这样子太可爱了!点大的小人儿,偏又装了一副大人样鄙视叶福金,文绉绉的掉书袋子,要不是场合不对,他早失笑出声了,难怪表哥老爱惹元儿生气,好想上去捏一把。 梁肃看似面无表情,实则心里满是笑意,虽然他不喜、甚至是厌恶骄纵任性的贵女,但看到萧源这难得骄纵的样子,他心里却多了几分欣喜。平时的萧源苍白脸上总带着柔和的笑意,加上她精致到了极致的五官,就算她从没露出过怯弱的神态,也让人忍不住联想到精致易碎的玉娃娃,就怕吹口气都会弄碎了她。而现在的萧源,估计是动了气的缘故,一向苍白的脸上多了几分红晕,人也一下子多了几分生气和灵动。 “萧源,你有没有胆子跟我比一场!”叶福金忍下了抽萧源一鞭子的冲动,她也明白,和萧源吵架、甚至打架都可以,但绝对不可以用凶器伤她,不然就算她爹是冀王也保不了她。 “比什么?”萧源问。 “还问比什么,你这个胆小鬼!”叶福金嘲笑道。 “天时、地利、人和,三者不得,虽胜有殃。”萧源反驳,“只有傻瓜才会打不清楚的仗!你敢跟我比琴棋书画吗?” 萧沂和梁肃听了萧源的话,眉头同时一挑,萧沂摸摸下巴,这丫头什么时候连兵法都看过了? “跟我比打猎!”叶福金不懂萧源说的天时地利人和是什么东西,但她知道萧源肯定有讥讽自己了,该死的!有机会,她一定要好好的扇这丫头几巴掌,让她知道什么是上下尊卑! “不比!”萧源断然拒绝。 “你没胆子!”叶福金一口咬定。 萧源用看智障的眼光看着她,“你用上驷赢我下驷,何荣之有?比打猎?可以!比完以后,你敢跟我比书画吗?敢和我比博记吗?” “你——”叶福金被萧源堵得 不敢说话。 “元儿,不得无礼!” “阿福,不得无礼!”" 两声呵斥声传来,两名帅哥大步走进了屏风 “大哥!”两人同时委屈的叫了一声。 “萧大哥!”叶福金见到既带着成年男子成熟稳重之气,又尚带一点男孩阳光气的萧泽,双眼立刻变成了两朵桃花,声音也娇滴滴起来。萧源又抖落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个死花痴! 冀王世子年约二十三四左右,五官比叶福金还细致柔美,气质文弱,他无奈的望着自己幼妹,“阿福,你又胡闹了!” 萧泽拱手向叶福金温文尔雅的说:“小妹多有得罪,县主恕罪!” 叶福金连忙摆手,“萧大哥不必多礼!”她转向萧源道,“萧源,你敢不敢跟我比 “阿福!”冀王世子板着脸说,“你再这样,我就告诉母妃了!”他转身就想揉萧源的小脑袋,见她梳了两个包包头,讪讪一笑,放下手柔声说,“元儿真乖,都不跟阿福胡闹。” 萧源见状得意洋洋的瞅了叶福金一眼,见她委屈的皱成了包子脸,心里大为得意,丝毫没有任何自己在欺负小孩子的自觉。叶福金这样的孩子,让人生不出丝毫的怜惜之情。 “你!”叶福金被大哥和萧源气的身体微微颤抖,“大哥你和萧源一起欺负我,我告诉姑姑去!”叶福金说的姑姑,是长康长公主,肃宗唯一的妹妹,长康公主早年丧夫,一直没再嫁,也没有孩子,一向最疼爱叶福金。 “明明是你一直在欺负我!你再胡搅蛮缠,我就告诉大母、曾大母!”萧源才不怕叶福金,姑姑昭穆皇后虽然薨逝了,可当今上是她表哥,皇后是她表姐!她祖母、曾祖母也是公主! “告就告,我还怕你不成!”叶福金气得小手一伸,似乎忍不住要揍萧源,萧源优雅的转身往着牛车走去,“我要去看曾大母了,不跟你玩了。” 冀王世子无奈的将快气疯的妹妹抱了起来,走到外间的时候,冀王世子潋滟流光的桃花眼望着梁肃和左勇毅,“舍妹无礼,冒犯两位大人了,两位大人千万不要在意。” 两人忙道不敢,冀王世子抿嘴一笑。 “大哥放开我!”叶福金小脚不停踢着,对大哥这么抱着自己感到很丢脸,冀王世子低声威胁道:“阿福你再胡闹,我就让你去陪外大母。”叶福金一听不敢乱动了,两人的外祖母朱氏,性格严厉,对叶福金教 养严格,叶福金最怕她。 萧源仰头问萧泽,“大哥,曾奶奶身体怎么样?” “你还知道担心曾祖母,我以为你和叶福金吵得乐不思蜀呢!”萧泽好笑的揪揪她的小鼻子,让她上牛车。等屏风撤了后,他对梁肃、左勇毅歉然笑道:“梁大人、左大人,让你们受委屈了 “萧大郎君客气了。”两人对萧泽一笑,刚才冀王世子也向两人道过歉了,他们也不是小肚量的人,自然不会和一个小孩子计较什么。左勇毅还要去将军府叙职,就先走了。 梁肃将萧家人送到了萧家大宅,才告辞,不然他还真怕自己转身,又出什么事呢!还是送到底吧! 萧泽和萧沂挽留了几句,见他有任务在身,也不好耽搁他,让下人给军士们装满了米粮蔬菜后,送他出城。回家的时候,萧泽听着萧沂说着这一路上的事,不由微微皱眉,“这次霍二哥和梁肃真是帮了我们大忙 “是啊,对亏了有了梁大哥。”现在萧沂是梁肃的脑残粉。 “左勇毅好歹也出手相救了,明天去谢谢人家。” “我已经谢过他了,一会再让人送点酒水过去。”萧沂问,“大哥你认识他?” “他不是新来的左右翊卫右将军吗?”萧泽说。 萧沂干笑,大哥就是大哥,这点小人物都能记住。 萧泽无奈的摇头,“你啊!” “大哥,那人年纪还轻吧?怎么做到左右翊卫的右将军的?”萧沂问。 “他和梁肃一样,都是匈奴之战拼出来的官职,不过他是军户出生,估计做到这里也差不多了。这人虽是武将,可喜欢舞文弄墨,有儒将之称。” “好,我以后找个时机会会他。”萧沂说。 “嗯。”萧泽吩咐了一声,也就放下此事了,“我们快点回去吧,曾祖母在等你呢。”萧沂和萧源是真定大长公主养大的,诸多曾孙辈中,她最在意的就是这两人。 “我也想曾祖母 第 30 部分 了。”萧沂一笑。 大姑娘、二姑娘一到祖宅,就急着让人打水洗脸换装,“大姐,为什么不等请安回来后梳洗呢?”六姑娘见大姑娘着急的模样,忍不住疑惑的问道,“在别人家里多不方便啊。” “六妹,祖母最厌恶的就是衣冠不整的人。”大姑娘柔声说道。 “啊,我马上就去换衣服。”六姑娘连忙也让丫鬟们给自己洗脸换装。 五姨娘给四姑娘翻了一套新作的衣服,亲自伺候她洗脸换装,“姑娘,你在老太太面前可要好好表现,你兄弟能不能回祖宅就看你的了。”这次萧源带走了所有的庶女,但坚持不肯带走四郎君,让四姑娘气得够呛,却又无可奈何。 “我知道,姨娘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表现的。”四姑娘仔细的让丫鬟给自己梳着头发,“这件衣服太花俏了,曾祖母生病了,衣服还是素净点好。” “哎,那我马上去拿衣服!” 相较于大家的紧张,萧源相对来说轻松许多,她一早就船上的时候,就梳洗换装了,现在只要重新梳个头就好了。 刘氏因有着身孕,难免多费一些时间,萧家姑娘们,安静的坐在偏房里静候着她。大姑娘、二姑娘和萧源安静的望着窗外,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三姑娘双手紧紧的握着裙摆,四姑娘不停的望着铜镜里的妆面,稍有一点不对的地方,就拼命的补妆,六姑娘握着大姑娘的手,一声不吭。 “轰隆!”天空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绵密的细雨将亭台楼阁笼罩在一片薄雾轻烟中,也显得萧家大院越发的朦胧深幽。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秘密、小狮子、wanlijiade投的霸王票^_^还有三个读者名字抽了--我恨 大家以后留言的时候最好是登录状态,不然貌似留言还需要审核。这章有六千多,算两章了,我三更了,~(≥▽≤)/~ 有手机读者说,我作者有话说发正文影响阅读,大家现在还能看见正文吗?要不我不放了? 长跪 “滴答——”水珠顺着屋檐滴落到青石板上,袅袅的檀香从东厢房内传出,萧家老夫人宁平长公主斜靠在软榻上,手中捻着长孙新给她窜成的珍珠佛珠。大姑娘端庄的跪坐在长公主面前,不徐不缓的念诵着佛经。 厢房外,长廊里,三姑娘微微动了动已经跪得发麻的双腿,很想站起来走走,但站在长廊两旁,面无表情,微微垂首 站立的嬷嬷,让她没那个勇气敢做任何小动作,小幅度的抬手,默默用手帕拭去鼻尖渗出的汗珠。 四姑娘咬着牙,在嬷嬷近乎鄙视的目光下,再一次借口更衣,起身松散下。六姑娘双膝合并,背部挺直,头微微低着,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她也很累了,姨娘再三告诫她,无论再累都要忍下去。 “什么时辰了?”大姑娘一篇佛经念完,接过丫鬟递来的茶水润喉,宁平长公主闭着眼睛,慢吞吞的问。 “回公主,快戌时了。”嬷嬷低声禀告道,长廊外三名姑娘已经跪了快一个时辰了。 大姑娘接过丫鬟递来的参茶,起身走到长公主身边,长公主就着大姑娘的手把参茶喝了,“那些丫头还沉得住气吧?” 嬷嬷低声把三名姑娘的言行举止没有任何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长公主听完,只淡淡的说了一句,“我乏了,让她们散了吧。” “是。”嬷嬷退下,大姑娘也跟着嬷嬷一声不吭的退下。 三人见大姑娘已经出来了,眼前一亮,“大姐。”三姑娘和四姑娘同时喊大姑娘道,“祖母——”大姑娘只是安静的站着,冲着她们有礼的笑笑。 “长公主乏了,已经歇下了,几位姑娘都散了吧。”嬷嬷们客气有礼的说道。 “什么!”三人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跪了一个时辰,只得了长公主这么一句话,不由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三姑娘歪在丫鬟身上,由丫鬟硬拉着起来了,四姑娘干脆不肯起身了,让下人抬来软轿,六姑娘在大姑娘鼓励的眼神下,咬着牙借着丫鬟的力,尽量的优雅的起身。 “大姐,我们要去曾祖母那里请安吗?”三姑娘有些忐忑的问,她真怕曾祖母和祖母一样,让自己跪上一个时辰就遣自己走了,这样下去她们腿非废了不可。 “天色已经晚了,大长公主都已经休息了,妹妹们还是回去吧。”大姑娘柔声说,心里暗暗苦笑,曾祖母?曾祖母也是她们能叫的?能够资格去给大长公主请安的庶女,也就二姑娘一人,她也是沾了元儿的光而已。 “大姐,你不和我们住在一起吗?”六姑娘注意到大姑娘住的地方,和她们不同。 大姑娘轻声说:“我住在长公主的院子里,你们住的是客房。” “客房?”三人不懂,“我们为什么住客房?”三姑娘问,这里不是她们的家吗? 大姑娘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天色已经晚了 ,等明天再说吧。” “大姐,二姐和元儿呢?”三姑娘问。 “她们应该在大长公主那边歇下了吧?”大姑娘估摸着,大长公主一年没见元儿,肯定舍不得她回自己院子住,而且乐平郡主也来了。 “哦。”三人都不是傻瓜,已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她们是申时左右到萧家的,简单梳洗过后,大约在酉时就和太太、大姑娘、二姑娘、萧源一起来给长公主请安。太太和大姑娘、二姑娘、萧源很顺利的进房给长公主请安,她们三人则跪在了长廊外,不一会,长公主就带着刘氏、大姑娘、二姑娘、萧源去给大长公主请安了。 路过三人的时候,长公主眼角的余光都没有扫过三人。没长公主的吩咐,三人根本不敢起身,好容易熬到长公主带着大姑娘回来了,可她还是没有见她们,也没有让她们起身,直到足足让她们跪了一个时辰,才让她们起来。这算下马威吗?三人不约而同的思忖道,但天色已晚,跪了一个时辰的她们,已经筋疲力尽,没精力去想其他事了,只想早点回去歇息。 三姨娘、四姨娘、五姨娘已经在院子里团团转等着三人了,见三人回来了,忙迎上去,嘘寒问暖的将三人扶到房里,各自安慰受了委屈的女儿。 、 、 、 “你说老夫人没有见她们?”刘氏换了家常的衣服,歪在炕上问。 “是的,老夫人让三位姑娘跪了一个时辰,说乏了,让她们先散了。”吴嬷嬷给刘氏揉着水肿的腿说,心里暗暗庆幸,幸好一路顺风,夫人的身体总算没事。 “不过几个庶女而已,真以为她们要死要活的来祖宅,就真是萧家的姑娘了吗?”刘氏不屑的说,眼神阴郁。 吴嬷嬷知道夫人今天心里不痛快,到了家里就碰了两个软钉子,先去给长公主请安的时候,长公主只顾着和五姑娘说话,连看都没看夫人一眼。到了大长公主那里,除了五姑娘和二姑娘,其他人甚至连内房都没有入,大长公主就让大家散了。 “夫人,你说五姑娘为什么要把三姑娘、四姑娘和六姑娘带回来?”吴嬷嬷问,配合着转移刘氏的注意力。 “谁知道,这丫头一向伪善。”刘氏冷冷的说。 吴嬷嬷吓了一跳,“夫人!”这里可以祖宅,隔墙有耳。 刘氏自知失言,“你去准备晚膳,我一会想歇下了。” “是。”吴嬷嬷心里暗暗叹气,老爷已经有两个快成年又优秀的嫡子,对夫人生的孩子会忽视也不奇怪,但对他们来说,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是大家唯一的依靠啊! 、 、 、 “公主,戌时了,您和五姑娘要不要喝点雪耳汤?”真定大长公主的贴身嬷嬷卫氏含笑问。 “你问问这个小魔星要不要喝。”大长公主爱怜的望着趴在自己怀里不肯起来的萧源说。 “我想吃红豆圆子。”萧源嘟哝的说,她饿了。 “可是饿了?”大长公主轻拍萧源的背,“我让人炖了羊羔肉,先吃点东西再吃甜汤好吗?” “好。”萧源糯糯的应了一声,搂着大长公主的腰,“曾奶奶,你陪我一起吃。” “好。”大长公主笑眯了眼睛,满口答应,看得伺候的下人松了一口气,也就这个小祖宗能把老祖宗哄好了。 萧源则暗暗奇怪,曾奶奶身体看上去还不错啊,怎么父亲这么急着回来呢? “今天又和福金吵架了?”大长公主含笑问。 “是她自己找上门的。”萧源撇嘴。 大长公主拍了拍曾孙女的小身子笑道,“你们两个就是天生的对头。”小女孩家的斗嘴,长辈也不会在意,“元儿,你见过霍家姑娘了吧?为人如何?跟她还处的来吗?” 萧源一怔,抬眼正对上曾祖母平和的目光,她想了想,“阿鸾性子比较活泼,但待人真诚。”她并没有刻意的去说霍宝珍的优点,人都是偏心的,在曾祖母眼里,霍宝珍这样的女孩子根本配不上三哥的,她要是这时候显露出一点偏袒阿鸾的意思,曾祖母心里对她印象肯定会更不好了。 “你父亲一和我说这门亲事,我就不喜欢,他怎么不心疼自己孩子?给他找了这么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媳妇!”大长公主心里不忿,“我这奶奶如今也做不了他的主了!当初他非让刘家姑娘进门,我就说她不好,会坏事,这不?连流民都往家里带了!也不知道刘买是怎么教女儿的!” 萧源听着曾奶奶抱怨,只敢赔笑,不敢说话,这可不是她能插嘴的。在萧源看来,所谓上不上得了台面,这些都是要看环境的。比如自己,要是半路穿来的,没这十年的环境熏陶,照样会被人斥之为上不了台面。所谓居养体、移养气,气度涵养这东西是靠环境慢慢磨出来的。霍宝珍只是亏在出生而已,如果她真得嫁到萧家来了, 只要有人提点,最多四五年功夫,何尝又不是一个优雅端庄的贵夫人? 大长公主自顾自的抱怨了一通,见曾孙女对着自己傻笑,拧着她的小脸笑骂道,“你这丫头,就会偏帮你爹。” 萧源靠在大长公主的怀里笑嘻嘻的说:“曾奶奶你别生气,回头我拔了爹爹你的胡子给你出气!” 大长公主忍不住哈哈大笑,“你爹好容易留了一些胡子,你再拔了,他可没脸见人了!”不过让萧源一打岔,她心里的怨气也平复了些,“吃了东西就早点休息,明天去你外祖家,你外祖母一直跟我念叨着你呢。” “我知道。”萧源乖巧的点头,两人吃完饭后,萧源就在隔间歇下了。萧源在祖宅有自己的院子,但绝大多数的时候,她不是住在曾祖母的院子里,就是住在顾家。 “姑娘,刚刚三姑娘、四姑娘和六姑娘在门口跪了一个时辰呢。”灵偃一边伺候萧源梳洗,一边说。 “跪了一个时辰?”萧源心里疑惑,祖母和曾祖母不见几个养在外面的庶出姐妹,萧源早就猜到了,但为什么让她们跪一个时辰呢?祖母虽然个性严厉,但并不是无理之人,她也没那么无聊,平白给几个根本不入她眼的庶女下马威。思及父亲让她把几个姐妹带回来,萧源隐约猜到父亲和祖母可能想做某件事,祖母或许是想找某个合适的人选吧? 三姑娘、四姑娘和六姑娘她们,一心想来江南祖宅,想要得到萧家的承认,做个人上人。诚然江南的生活是比冀州奢华多了,地位也高上许多,可同样付出的也更多,再说萧家那点名声,只要要求不是太高,在冀州是足够她们受用一辈子了。只是人各有志,她也不会去随便干涉别人的想法,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 “姑娘,明天去顾家您要穿什么衣服?”祝氏喜孜孜的给萧源翻着新衣服。 “随便一点就好了。” “可是姑娘要去见朱夫人呢!”祝氏提醒萧源,明天可不是普通的去外家探亲,姑娘还要见自己的大舅母兼未来的婆母朱夫人。 “就简单一点。”萧源神色有些阴郁,“曾祖母身体也不好,我待一会就要回来的。”想起大舅母,原本去顾家看外祖母的好心情就消散了不少。 “是。”祝氏想起大长公主身体还不好,姑娘要是打扮的太花俏肯定要被人说,见萧源神色不好,祝氏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其实姑娘同顾三郎订婚,她心里既欢喜又担忧,顾三郎是个好的,可明眼人谁不知道朱夫 人一心想让娘家的侄女嫁给顾三郎,又嫌姑娘身子不好。祝氏只盼着顾老大人和郡主一直平安康泰,将来姑娘嫁到了顾家,也能多多护着姑娘。 “姑娘,刚刚长烟姐姐来过呢。”玉珥说。 “三哥找我有事?”萧源问。 “好像是来问姑娘要海绵的。”玉珥说,“三郎君那边的海绵用完了。” “海绵?怎么三哥要去参加酒宴吗?”除了萧源喜欢用海绵洗脸外,萧家父子要海绵一般都是为了宴席的时吸酒水用。 “是左右翔卫的上将军请老爷和郎君明天去赏梅。”玉珥说。 “是嘛。”萧源脸色很怪异,爹爹什么时候和军方的人走的这么近了? “姑娘,好像这次冀王也会去。” 原来是冀王叫过去的,萧源打了一个哈欠。 灵偃在一旁说:“好像左大人也会过去呢,听说左大人在大都的时候,就是京城有名的美男子呢!” 祝氏呵斥道:“姑娘面前你胡说八道什么!” 灵偃吓了一跳,吐了吐舌头不说话了。 左勇毅很俊美吗?萧源回想了一下,在马车上没怎么看清,就好像皮肤白了一点,五官细致了一点,其他也没什么地方好看的啊!要说英俊,她感觉梁肃比他英俊多了。想起梁肃,萧源就想起他那头帅气的骏马,多英俊的大帅哥啊!配她的追云小美人多好!肯定能生出一个极品的小宝贝,可惜梁肃有任务在身没时间,真是白卖萌了…… “姑娘,时辰差不多,该睡了,明天还要早起呢。”祝氏提醒道。 “我知道。”萧源换了寝衣,直接往床上一倒,“奶娘,明天早点叫我,我还有一张字要重写,明天要去给外公看呢!” “我知道。”对于萧源的课业,祝氏从来不敢马虎,顾老大人再疼姑娘,该罚的时候,也绝不手软的。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小狮子、兰兰投的霸王票^_^ 最近貌似晋江不抽了,要是章节不显示,先按 第 31 部分 几下f5,应该就能出现了,我就不发备份了o(n_n)o~ 推荐醉舞狂歌的世家贵女的另类人生女主是一个有精神力异能的异能者,穿越到类似北齐的一个架空朝代,是历史上最美的皇后之一李祖娥的侄女,跟高家的一群天才疯子各种纠结,喜欢看异能女主、甜文、宠溺文的读者可以去看看^_^ 42、阿宝 顾家大宅离萧家不是太远,牛车大约半个时辰就到了,萧源的牛车远远的才到门口,顾老夫人派在门口守着的仆妇,远远的瞧见萧家的牛车,就连声让小丫鬟进去通报,自己带着几个粗壮的仆妇迎了上去。 “羊嬷嬷你怎么来了?现在天这么冷,让个小丫鬟过来就是了。”萧源对外祖母的贴身嬷嬷羊氏说。 “姑娘,你可来了,老太太都念着你好几天了。”羊嬷嬷笑着上前扶萧源下牛车,“听说你今天要来,早早的就吩咐老身在这里候着了。” 萧源想起外祖母,眉眼尽是笑意,“我也想大母了。”两人说着,脚下也没耽搁,萧源上了顾家的牛车,一路往内宅走去。 “大母!”萧源随手将外衣丢给丫鬟,径直外祖母萧老夫人怀里一扑,“元儿好想你。” “我的小乖乖,大母也好想你。”萧老夫人爱怜的搂着她怎么都看不够,“怎么瘦了?我早说了,冀州地方清苦,你去了只会受苦,你爹就是不听,看把我的小乖乖折腾成什么样了!”萧老夫人念念叨叨的说着,显然对萧珣这个女婿相当不满。 萧源搂着外祖母的脖子,笑嘻嘻的说:“大母,冀州可好玩了!那边到了冬天,湖水就结冰了,好多人在上面玩冰嬉……”萧源捡冀州有趣的事给萧老夫人说着。 萧老夫人听得又气又笑,爱怜的轻拍萧源的小脑袋,“看来是你爹太放纵你了,才一年不到,就把你养野了,回家就跟福金闹了一场。” “明明是她先挑衅我的!谁让她欺负三哥!”萧源嘟嘴说道。 萧老夫人听得撑不住笑了,“她可是你姐姐,以后可不能对外人这么说!”冀王妃出身江左袁氏,外家是吴郡朱氏,叶福金的外祖母朱氏正是萧源大舅母朱氏的嫡亲姑姑,所以萧源和叶福金还稍稍沾了一点亲。 萧源和叶福金的孽缘在两人第一次见面就开始了,那次正好是昭穆皇后寿诞,萧源早早的被母亲带入宫中给姑姑拜寿。当时才刚满三岁的萧源年纪小,身子又弱,早早的被大人叫起来后 ,到了宫中就开始打瞌睡了。萧皇后见萧源困了,就让她待在自己的寝宫里睡觉,自己去会见外命妇了,顾纹也忙着招待前来叙旧的贵夫人。 萧源睡醒后,嫌待在寝宫里闷,就让宫女抱她去花园玩。萧皇后只有太子一子,一向非常宠爱乖巧可人的侄女儿,小贵女开口,宫女哪敢反对?因那日是皇后寿诞,御花园里人来人往,女官、宫女怕惊扰到了小贵女,特地带她去了较为偏远、安静的小花园里玩耍。 萧源从小体弱,家中长辈总是教导她修身养性,所以到了花园后,她也只是在花园里安安静静的写生鲜花,宫女在一旁不时的喂她吃点茶水点心,本来小日子过的很逍遥。却不想叶福金带了一群小贵女来小花园玩捉迷藏,原本两队人应该是相安无事,可霸道的叶福金,嫌萧源待在花园里碍眼,非要赶走萧源。 本来以萧源的个性是不会和小女孩的计较的,正想收拾东西去找娘亲和姑姑,却听到了叶福金得意洋洋的摆显说自己身份,说自己是皇家贵女,让萧源这种鸠占鹊巢的山鸡赶快滚。萧源立刻改变了主意,原因无他,就是因为容昭仪。容昭仪,肃宗宠妃,为肃宗生了六子一女,虽然最后仅活了一子一女,但肃宗也仅有三个皇子,除了冀王和太子,只有一个比萧源大五岁的平王。 当时冀王成年已久,礼贤下士,才学上也屡得大儒赞扬,而太子却刚刚成亲不久,性格又稍嫌懦弱,每每在朝上总被强势的肃宗呵斥。肃宗后宫嫔妃并不多,除了皇后姑姑外,仅有五六名嫔妃,其中最受宠的就是容昭仪,余下的妃子几乎全是摆设。容昭仪屡次在肃宗面前给姑姑上眼药,认为皇后逾制宠爱自己。理由就是萧源并非皇子之女,却已经是县主,而她的孙女叶福金迄今还没有封号。 萧源从来不敢小看任何皇宫里的任何人,哪怕是叶福金才四岁,而她明显的挑衅行为,让萧源分外不爽,她不是皇子之女,可也不会怕一个庶出皇子的嫡女,不假思索的就回敬了叶福金几句。叶福金当时不过只是四岁的小女娃而已,哪里吵得过萧源?叶福金是冀王唯一的嫡女,祖母又是皇帝宠妃,一向受宠,是不折不扣的天之骄女,哪里受的这种刺激,气红了眼的她,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对着萧源就是一巴掌。 要知萧源虽然是穿越的,可从前世到今生,都是备受娇宠的,身边人别说打她了,就是眉头都舍得的对她皱一下,一时间被叶福金打闷了,下意识的就推了叶福金一下。叶福金不想萧源还敢反抗,愤怒的扑到了萧源身上,用力的扯住了萧 源的头发,叶福金身体比萧源好,小女孩从小野惯了,力气很大,萧源不过是一个废材病萝莉,哪里扛得住?一开始吃了好多亏,而且前来劝架的下人,有些是真心的,有些却是借着劝架,帮着叶福金打自己。 见事情发展成这样,萧源傻子也知道是有人故意挑事。不管是谁,萧源索性不做二不休,干脆放开手脚和叶福金打了一架。她知道以两人的身份,这事肯定最后会被压下来,反正打也打了,与其这时候退让吃亏,还不如借机捞回本钱来。萧源体质是比不过叶福金,可她知道打哪里更疼,叶福金只会用蛮力,几次下来,被萧源打的哇哇大哭,萧源借机回打了她几个巴掌,也顺势声嘶力竭的哭了起来。 两个天之骄女打架,周围的小贵女、女官、宫女早吓坏了,一边奋力而小心的拉开两人,一边派人去通知皇后,等大人们赶到的时候,就见叶福金如小炮仗一样,被下人们死死的拉着,小手小脚奋力的踢着,似乎还想打萧源一顿。而萧源则窝在宫女一声不吭,见到娘亲,就扑到她怀里大哭,一边哭一边口齿清晰的把叶福金如何说强制逼自己离开,如果打自己耳光,又是如何咬自己的,又如何说自己是鸠占鹊巢、她不是皇室血脉,不配进宫之类。且不说皇后当时的脸色如何冰冷,容昭仪和冀王妃当时脸色的是如何尴尬,反正至此之后,萧源和叶福金的梁子就正式结下了,每次见面都是火花四射。 萧源暗暗撇嘴,她算自己哪门子姐姐?按姑姑那边辈分算,她还是叶福金的长辈呢!不过世家联姻,只要年纪相当,不怎么看辈分,故很多人辈分父系、母系都不同,关系远些的、同龄之人,大部分都是平辈论交的。她仰头笑道:“大母,我这次还带了一些好玩的东西给你呢!” “你带了什么好东西?有没有我的?”清清朗朗的声音响起,随着移门的打开,来人带进了一室的光辉,整个堂屋仿佛因少年的来到而骤然明亮了起来,长长的黑发被溶溶的阳光染成了金黄,腰间的垂下的羊脂玉璧随着步伐,滑出了轻微的弧度。 萧老夫人笑道:“阿宝,你怎么来了?不上课了?” 大名顾熙,小名阿宝的顾家三少郎君,给祖母见礼后才解释道:“今天先生和父亲出去赏梅了,祖父让我来接妹妹去书房。”湛黑的星目望向萧源的时候,露出了点点的温柔欣喜,“元儿,你回来了。” “三表哥。”萧源从外祖母怀里起身见礼。 顾熙含笑说:“一年不见,元儿倒是同我见外了。” 萧源嫣然道:“一年不见,表哥天人之姿更甚,我只是看呆了而已。” “胡说。”顾熙用无比从容优雅的姿态,抬手轻轻的敲了萧源一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写诗呢。 萧源扭头扑到了外祖母怀里,“大母,你看表哥欺负我。”她嘴上撒娇,实则心里狂抽,天知道眼前这人才十一岁,十一岁而已!要是再大一点,真不知道能长成如何祸国殃民的货色!这样人的做自己内定的未婚夫,萧源表示压力很大。 萧老夫人笑嘻嘻的望着这对小儿女,“阿宝,带你妹妹先去你母亲那里,别老欺负她。” “是。”顾熙嘴上应了,心里暗暗苦笑,欺负她?从小到大,他都不知道给这丫头被了多少黑锅,这丫头就知道对着长辈乖巧。 两人从萧老夫人房里出来,顾熙趁着丫鬟没注意,轻轻的顺了顺萧源散落的鬓发,柔声问:“怎么又瘦了?是路上没休息好吗?” “还好,就是有些路上有些无聊。”萧源微微嘟了嘟嘴,“牛车上还好,无聊的时候还能下来松散松散,但是船上的时候什么地方都没得去。” “我看你画的那些山水倒是不错。”顾熙凑到她耳边轻笑道,“等从祖父那里出来后,去我那里,我也有好玩的东西给你。” 萧源摇了摇头,“不了,我要回去陪曾奶奶。” 顾熙有些失望,但也没强求,“你也别太担心了,大长公主身体没什么大碍的。” “发生什么事了?”萧源追问道,她早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了,曾奶奶身体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来信让爹和大哥怎么快赶回来呢? “没什么事,反正你就别太担心了。”顾熙不肯说,萧源也没追问,反正是时候她总会知道的,估计又是皇家那堆烂事吧? 两人低声说笑间,就到了朱夫人的院子里,萧源不动声色的走慢了几步,跟在了顾熙身后,丫鬟们见两人来了,忙迎了上去,还没见内院,就听到一阵嬉笑声,“是元儿回来了吗?”爽朗的笑声响起,一名粉衣女孩掀帘走了出来。 “七娘?”萧源欣喜的迎了上去,“你也来了!” “我知道你今天回来,特地和五姐、六姐、八妹一起过来的。”朱季葱拉着她欣喜的说,“你一走就是一年,可把我想坏了!” “我也想你呢!”萧源亲昵的靠在了她身上,“冀州什么都好,就是没什么认识的朋友,太无聊了。”说话 间,两人同顾熙一起进了内房给朱夫人请安。 “元儿给舅母请安。” “好孩子快起来。”朱夫人微笑的让萧源坐到自己身边,仔细的打量了她一会,“怎么一下子瘦了这么多?” 萧源道:“舅母,其实我没瘦,就是晒黑了,才看起来瘦了。” “好端端的怎么会黑了呢?”温柔的少女声音响起。 萧源回头,就见一名年约十三岁左右,杏眼樱唇,粉腮莹润的小少女关切的望着她。“五姐!”萧源欣喜的拉着她的手,“就是前几天我在船上无聊,就趁着停船的时候,在甲板上钓鱼,不小心的就晒黑了。” 萧源的话听得大家都笑了,朱夫人笑着拉过她轻拍了两下,“你这孩子就是调皮!” 朱家的六姑娘朱柔嘉、八姑娘朱令仪微笑的同萧源见礼后,几人便分别跪坐在朱夫人下方。此时已有胡床,但很多老牌的世家旧族还是嫌弃坐胡床的时候,双脚落地,不甚雅观,拒绝胡床入门,顾家就是其中之一。萧源在冀州的时候,能随意的坐胡床,但到了祖宅后,她也不敢了,因为曾祖母和祖母对此物都非常不喜。 “元儿,冀州好玩吗?”朱季葱兴致勃勃的问。 “挺有意思的,那边可比江南大多了,我听说冀州有些大户人家,一个大宅子就有我们小半个吴郡大小了。”萧源举着霍家的例子,她之前还不觉得,后来和霍宝珍熟悉后,才发现霍家超出她想象的大,那外门的围墙,砌得都比得上城墙了,“还有那边冬天可冷了,滴水成冰,不像我们这里用的是火盆,他们都用火墙和暖坑……”萧源细细说着她在冀州的所见所闻,别样的北地风情,听得大家都痴了。 “元儿,那边真得那么漂亮吗?”朱季葱听得眼睛都亮了,“还能吃到整只的烤羊?” 朱季葱的话让大家笑得前俯后仰,朱夫人笑着搂着她说:“我的儿可是饿了?姑姑这里也有烤羊吃。” “姑姑!”朱季葱不依的叫了一声,“人家才不是想吃烤羊呢!你想在雪地里,直接射了猎了羊,烤了吃——多有外族风情啊!” 朱叔莹无奈的摇头,对萧源说,“这丫头也不知道从哪里知道的,胡族人羊是烤来吃的,硬是要让家里的厨子弄烤全羊,厨子哪里会弄!这几天她正闹着呢!你别理她!” 萧源笑着摇头,“烤全羊我是见过,但怕吃了不克化,没敢尝。” “唉,那真是可惜 了!”朱季葱惋惜的说,随即她又兴奋的问,“对了,元儿,这次送你们回来的人是霍家的郎君吗?箭术真好,一箭就能把狂奔的野猪射死!” “那位郎君不是霍家的郎君,他姓梁单名肃,是内书左侍郎梁大人的侄子,霍家郎君的表弟。”萧源解释说,虽然梁肃是梁大人的庶子,但他已经过继给了梁大人的弟弟,那么就是他的侄子了。 “梁肃?是左右龙虎军的左将军梁肃吗?”朱叔莹轻声问。 “五姐你知道梁郎君?”萧源问。 “我听说过,据说此人作战凶猛,心狠手辣,所经之地,鸡犬不留,大家都说此人定可以再现‘匈奴远遁,漠南无王庭’的辉煌。”朱叔莹不紧不慢的说。 “啊!”朱家几名贵女脸色都有些不好,“心狠手辣,所经之地,鸡犬不留”这可不是什么好的形容词。 “元儿,我听说他救了你,是不是?”朱季葱兴致勃勃的问,“据说你的牛车翻了,是他救下——” “什么!你的牛车翻过!”顾熙原本只是含笑听着,听到朱季葱的话,勃然变色,直接打断朱季葱的话焦急的连声问道。 “没有,只是惊了牛,那时候三哥也在,我没受伤,三哥受伤比我重多了!”萧源笑着摇头,“多亏了霍二郎君和梁郎君路过,把疯牛给射死了,不过也吓得够呛,原本我们是和太太一起去礼佛的,后来我也没去了。” “你这孩子,怎么连这点涵养功夫都没有,随便 第 32 部分 的打断你表妹说话!”朱夫人嗔道,“有你两位表哥在,元儿怎么可能受伤呢?” 顾熙尴尬的笑笑,对朱季葱拱手歉然道:“七表妹,为兄失礼了。” “表哥多礼了。”朱季葱笑着回礼,腻到了朱氏身边,“姑姑,表哥也是担心姐妹嘛!上次五姐生病,表哥不也忙前忙后,亲自叫了大夫,又看了大夫开的药方才放心?” “七妹,你胡说什么!”朱叔莹脸红红的说了妹妹一句。 朱氏展颜笑道:“你们两个就会偏帮着你们表哥。” 顾熙在一旁尴尬的俊脸通红,萧源关切的问:“五姐,你生病了?生了什么病?不要紧吧?” “没什么大病,就是受了一些风寒而已。”朱叔莹柔柔的说,“倒是妹妹你,去了冀州后没生什么病吧?上回我给你送的雪耳你吃了吗?” 萧源说:“天天吃呢,许是姐姐的雪耳送的好,我最近都没生病了。” “没生病就好,我那边还有一些,回头我给你送来。”朱叔莹说。 “不用了,我那边还多着呢!姐姐留着自己吃吧,雪耳平性温和,最是滋补女孩子。”萧源轻轻一笑,见天色不早了,起身说,“舅母,时间不早了,我要去外祖那里了,他还等着我教作业呢!” “快去吧,别让老太爷等久了。”朱氏忙让仆妇送萧源出门,又对顾熙说,“昨天你不是还说梅园的梅花开得好吗?带你表妹们去玩吧。” “好。”顾熙见母亲温柔端庄的冲着自己微笑,咽下了原本想和萧源一起的话,含笑对朱氏四姐妹说,“表妹,我们走吧。” 萧源出了朱氏的院子,上了牛车后,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去老太爷书房。” “是。”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圣诞快乐o(n_n)o~ 朱家出场四位姑娘,朱叔莹(五)、朱柔嘉(六)、朱季葱(七)、朱令仪(八),看名字,大家也知道六八是庶出,所以取名和五六的嫡女不同。有人问过萧源的小名叫元儿有什么含义,其实没什么含义,元就代表长的意思,就是说萧源是萧家的嫡长女 赔罪 顾家老太爷顾雍的书斋,在顾家最僻静的外院,萧源乘着牛车,足足走了二十分钟才到。 “外公,你在干什么?”萧源刚进院子,就见顾雍蹲着身体,专注的地面。 “元儿你来了。 ”顾雍笑眯眯的指着台阶上刚长出来的细绒嫩芽,“看,漂亮吗?” “漂亮,就是太整齐了。”萧源说,“要是随性些应该会更好吧。” “唔,回头我再弄着试试看。”顾雍起身,萧源忙去扶,“外公,你也想‘苔痕上阶绿’吗?” 顾雍大笑说:“是啊,可惜我这里尽是案牍劳形,丝竹乱耳。” 萧源道:“只要心静,就算是金玉满堂,也是陋室,外公的书斋,便全是铜臭之物,也是诸葛庐、子云亭。” 顾雍听得,“你这孩子,就会讨外公开心。” “哪有,我说的是真话!”在萧源心中,外公可比那两人有本事多。 顾雍被小外孙女哄得哈哈大笑,仔细的打量了小外孙女一会,“黑了些,也精神了些,看来去冀州长进了不少。” 萧源扬眉一笑,“要是没长进,岂不是白费了外公的一番苦心?”她能去冀州,还是外公力顶的呢! 顾雍笑着摇头,两人入书房坐定,“去见过你大母了吗?”顾雍问。 “大母和舅母都去请安过了。”萧源说。 “阿宝呢?”顾雍问,“我不是让他送你过来的吗?” “表哥还有些小事,让我先过来。”萧源无意和外公讨论表哥的事,偏头对外公顽皮的微笑,雪白的瓜子脸上露出两个深深的酒涡,“外公,我的灵芝呢?”萧源走的时候,留了一盆小盆栽给外公照顾。 顾雍指着香几说,“喏,不是在那儿吗?”香几上,一只长方旧盆中种了一株小美人蕉,焦后立着一块玲珑小石,石上巧妙的点缀了一颗灵芝,素艳雅致,俨若隐人君子。 “咦!外公你把小芭蕉养活了?”萧源开心的走到香几面前,这盆盆栽她养了三四年了,灵芝被她养的很好,可惜那株小芭蕉怎么都养不活,不知道换了几株。 “我可没那么好的本事,我最近认识一个盆栽大师,门口那些青苔也是他教我弄的。”顾雍乐呵呵的说,指着书案上的一卷画卷,“这是你在船上新画的?” 萧源点点头,“是的,船上无聊,我照着路上看到的山水画起来的。” “笔力长进不错。”顾雍夸道,“看了真实的北地山水,是不是对大山的画法心里有点数了?” 萧源眼睛一亮,“外公,你说的不错!前段时间,大哥带我去登山,不过一座不知名的小山,就比我们这里的山高 多了!那边地方也大,随便牵着追云出去,就可以尽情的奔驰……” 顾雍含笑望着小外孙女兴奋的模样,“不错,见识多,才能心胸开阔,整天闷在小宅子里算什么?好好的人都被养傻了。回头等你爹去了陪都,你也跟着一起去。” “外公,父亲要去陪都了?”萧源疑惑的问,大秦的国都在长安,但今上从两年开始,一直长居江南,已经将应天定为大秦副都,大秦重要官员都从长安迁移到了应天了。 “等你大哥成亲后,应该和你父亲一起去应天吧。”顾雍转着手中的核桃,“这几天你曾大母身体不好,你留在家里多陪陪她,少出去,等你大哥成亲后,就该去应天了。” “是。”萧源知道外公的意思是让自己没事少出门,她心里暗暗疑惑,也不知道发生什么时候,居然让父亲提前回来办大哥的婚事。 萧源的交上去的功课,都是精挑细选的,顾雍早就批注好了,拣要紧的和萧源说了一些后,就布置了她一堆功课,有些地方已经不是他能教出来的了,需要靠萧源自己感悟。 “外公,我先走了。”萧源见天色差不多,就想离开。 “好。”顾雍正想让下人送萧源出去,“老太爷,三郎君来了。”下人的声音让顾雍微微挑眉,“让他进来吧。” “祖父。”顾熙向顾雍行礼,回头对萧源歉然的笑笑:“元儿,我来晚了。” 萧源一笑,“我又没什么事,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该回去了。” “祖父,我送表妹回去吧,您不说要给姑父送信吗?”顾熙恭敬的说。 “唔,不错。”顾雍微微点头,很自然的从案头取出一封信件给顾熙,成功无视了小外孙女指控的目光,他年纪大了,眼神不好啊…… “元儿,我们走吧。”顾熙柔声说,“再下去天色就晚了。” “好。”萧源让丫鬟捧起盆栽,慢慢的跟在顾熙身后,顾熙早一步,快速坐上了萧源的牛车,下人们早习惯了这对小主子同进同出了,也没有在意。 “都没有手嘛?还快把姑娘的牛车拉来。”祝氏冷着脸呵斥下人道。 顾熙掀起帘子说:“这么麻烦干嘛?我们坐一辆车就是了。” 祝氏道:“三郎君,您莫怪老身逾越多嘴,男女七岁不同席,你同姑娘到底都年纪大了。” 顾熙目光一转,“原来如此,是我造次了。”他跳下了牛车,“ 元儿,你上车吧,我在你后面跟着。” 萧源道:“没事,一会牛车就来了。” 听到萧源的话,顾熙笑容不变,从怀里取出一个精致的瓷瓶,“你上次不是说想吃玫瑰香露吗?这是我今年新作的。” 萧源听到玫瑰香露神色一动,接过瓷瓶,低声道:“多谢表哥。” 顾熙哄她道:“我也不知道好不好吃,牛车我备了梅花蕊雪水,配上玫瑰香露正好,我们上去品一下吧?” 萧源摇了摇头,“品茶需要凝神静气,表哥要是不嫌弃,等到了我家,我焚了香,替父亲和你烹茶。” 听着萧源拒绝的话,顾熙一直未变的温雅笑容终于一滞,对祝氏说:“你们去前面看牛车来了没有。” 祝氏和玉珥、灵偃望向萧源,见萧源微微颔首才,三人才离去,顾熙无奈的苦笑,“你这三个下人还真忠心。” “她们是的我的下人,自然听我的。”萧源理所当然的说。 “还生气我去陪五娘、七娘吗?我这不是也没法子嘛?”顾熙握着萧源的肩膀柔声哄道,“我不是马上就过来找你了?我都没五娘和七娘说话。”母亲心里打什么主意他心里一清二楚,但那毕竟是自己母亲,她也没作出什么过分的举动,他除了尽量远着点朱家几个表妹外,暂时还真没什么好法子。他也担心,他在外人面前太过偏袒元儿,会让母亲更不喜元儿。 “我没有生气,我哪有那么小气。”萧源纠正道,她的确没生气,大舅母不喜欢她,早就不是新闻了,她一心想让朱叔莹嫁给表哥,萧源也知道,但知道并不代表她可以容忍。她又不是非嫁表哥不可,她堂堂兰陵萧氏族长的嫡长女,难道还配不上顾家的一个嫡三子?要不是父亲心疼自己,怎么可能会答应这门亲事?萧源现在巴不得朱氏闹得越大越好,趁着两人没定亲,闹开了才好,不然她嫁过去,总归她是婆婆,有的是法子收拾自己。 “好好,你没生气,那干嘛见我就板着一张脸。”顾熙顺着她的话说,“一年不见,就忘了我不成?” “我哪有板着脸!”萧源恼道,“难道要我在下面对你伏低做小不成?” 顾熙朗朗一笑,“对了,这才是我的元儿,刚刚我还以为是那个教养嬷嬷附身呢!” 萧源斜睨了他一眼,“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凶吗?” “谁不知道五姑娘性格敦厚和顺,哪会凶呢!只是我不爱元儿拿我当外人,那 些礼节教养是做给外人看的。”顾熙说,“以后有什么不舒服了,别闷在心里不理我,我情愿你骂我。” 萧源噗嗤一笑,“你就会对我说甜言蜜语!我哪敢骂顾三郎,被外人知道,还不骂我暴殄天物?” “尽胡说!我从来不说甜言蜜语,我说的都是字字真心!”顾熙正色说,见萧源眉目含笑,一改之前的冷淡,心下暗喜,从怀里取出一只手镯给她戴上,“这是我新雕的手镯,好看吗?”这是一只木镯子,别出心裁的将镯子雕琢了朵朵莲花的形状,雕工略显稚嫩,但看得出雕刻的很用心,整个镯子都被细心的磨圆润了,不带一丝的毛刺。 “好看是好看,就是太繁琐了,要我说只雕一朵莲花会更好看一点。”萧源评价道。 “哦?我之前也是这么想的,就怕太简单了,才改了主意。”顾熙说,远远的见下人已经将牛车驶来了,手挥了挥,示意他们退下,扶着萧源上车,自己也跟着跳了上去。 “我倒是觉得过犹不及,你每处都雕细致了,让大家看哪处呢?还是精雕一处最好。”萧源说着,神情专注的看着镯子,恍若未察,灵偃张嘴就想喊,就被祝氏一把拉住。 “奶娘,三郎君他——” “你这傻妮子,姑娘都默许了,那轮到你来说。”祝氏摇了摇头,轻点她的额头。 “嗄?”灵偃不解的望着祝氏,奶娘不是之前还说七岁不同席吗? 祝氏笑道:“你啊,多学着点吧。”姑娘只是想给三郎君一点教训而已,三郎君都低声下气的赔不是了,她怎么可能真会计较呢?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伪更问题,那个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是修bug了,而且特地在半夜修改的,想不到还是让大家误会了,不好意思,⊙﹏⊙b汗 有读者说,乐平郡主萧氏,也就是萧源的外婆,是顾老夫人,不是萧老夫人。其实大家误会了,中国女子出嫁后,并不改夫姓的,少数民族我没研究过不知道,但汉族一直没有这个传统。 比如有女萧氏,嫁到顾家,别人会说顾门萧氏,那是代表她是进入夫家的家谱成为夫家的人,并不代表她是改姓了,别人不会叫她顾夫人,只会叫她萧夫人,中国古代女子只有一个姓氏,就是娘家的姓氏。其实大家看红楼梦就知道了,要说贾家,如果真是改夫姓了,那么里面不是通篇全是贾夫人了?但里面贾敏是叫贾夫人的,元春叫贾妃的。所以乐平郡主是萧老夫人,而不是顾老夫人。 44、早产(上) 江南的初夏,总有连绵不断的梅雨,层层叠叠的雨雾将萧家大宅笼罩在一片薄雾轻烟中,挑高的屋檐和重重的青瓦在雨雾中显得格外的朦胧静谧。 荷花池中的水几乎快漫上青石台阶,绵绵的细雨轻轻密密的打在池边的芭蕉树上,翠绿的叶子在雨水的冲洗下越发的青碧可人。廊下、墙边栽种的栀子花,在淋了几天雨后,只剩下了孤零零几朵的立在枝头,香气丝丝缕缕的弥漫在雨雾中。 “以前老是嫌这里雨太多了,可到了冀州才觉得吴郡下雨还是好的,几天几夜的连下大雪才可怕呢。”二姑娘轻轻笑着对大姑娘说,两人皆斜斜的靠在美人靠上赏雨。 “是啊。”大姑娘微微一笑,芊芊素手伸出接了几滴雨水,慢声道:“这次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看到这雨了。” 二姑娘想起还两个月大姑娘就出嫁了,安慰她道:“别地也是另有风情呢!”凭心而论,她心里多少有些羡慕大姑娘,至少她的终身大事已经定下了,只要不出什么大事,至少她这辈子不会过得太差了,而她还不知道将来会是怎么样呢! 就算是元儿,备受宠爱,还不是照样有无奈的时候,明知道大舅母并不喜欢她当媳妇,她也不敢反抗家长的决定,只能静候两家将婚事定下,就是因为当今皇后姓顾,而太子妃已经是内定的朱家七娘——朱季葱。 大姑娘想起自己的婚事,眉眼多了一丝温柔,“是啊,或许别地另有风情。” “大姐、二姐,你们怎么坐在这里?”六姑娘顺着长长的抄手游廊朝两人走来,手中拿着一柄竹骨团扇,浅碧色云纹广袖深衣成弧形拖在地上,环佩声轻而整齐。优雅如水的步态,端庄高贵的气质,经过几个月宫中女官的调、教,六姑娘和之前那个懵懂青涩的女孩已判若两人。 “房里有些闷,我们出来透气。”大姑娘柔声说,“六妹,你不是在上课吗?”自从六姑娘被祖母看上,选她当萧家送入宫的姑娘后,就一直让宫中的女官给六姑娘 第 33 部分 特训。 “今天先生有事,让我自己去书斋看书。”六姑娘说。 “书斋?书斋不是在西面吗?”二姑娘问。 “我要看的书被五姐拿走了,我想去问问她,什么时候能看好。”六姑娘解释道。 “原来你要去五妹那里。”二姑娘起身,“我跟你一起去吧,大姐你去吗?” 大姑娘摇了摇头,“我想在这里再坐一会。” “六妹,我们先走吧。”二姑娘说。 “好。”六姑娘絮絮的低语道,“亏得有二姐,不然我还头晕,五姐到底住在哪里呢。” 二姑娘一笑,“你这傻丫头,祖母给了你那么多丫头,又不是摆设用的。” “是嘛。”六姑娘稚嫩的脸上,露出一丝迷茫,她一直以为这些丫鬟是来教导自己的,而不是来伺候自己的,平时伺候她的还是跟着她一起来江南的几个旧有的丫鬟。 二姑娘眼底闪过一丝怜惜,安抚的轻握六姑娘的手,“不急,慢慢来。” “嗯。”六姑娘微微低下了头,就算让女官教养了几个月,她本质还是十岁的女孩子而已。几个月前,她的目标仅仅是能进江南祖宅,得到曾大母和大母的承认,可现在她不仅得到了家族的承认,还让家族倾力培养,准备一年后送她入宫,先陪伴顾皇后,等太子再大一点后,就是太子的后宫。 太子今年才七岁,但今上已经开始准备太子的婚事了,太子妃是比太子大三岁的朱家七姑娘朱季葱。顾皇后心里就算再不愿意,圣上已经决定的事,她也不敢反驳,但圣上也不会反对她把自家的亲戚送到太子后宫。 顾皇后看不上旁支的嫡女,就算占了一个“嫡”字又如何?历代娶妇看父,父亲地位不高,就算是嫡女也不值钱。但萧顾两家的嫡系嫡女又怎么可能入宫当太子侧妃呢?所以这次萧顾两家送入宫的女儿,都是嫡系庶女。六姑娘和朱季葱同岁,又是萧珣的庶女,性格也聪慧,就被长公主看上了,这几天一直带在身边,教导她进宫后该如何处事。旁人都说,六姑娘是一跃成了凤凰,可在大姑娘和二姑娘看来,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两人顺着游廊,不一会就来到了萧源住的厢房,门外长廊处侍女们低声说笑着,把调好的香料放入香炉,将沸水注入香盘内,扣上竹篾熏笼,将衣衫展开覆在熏笼上…… “二姑娘、六姑娘。”侍女纷纷上前行礼。 “ 元儿在吗?”二姑娘问。 “五姑娘在里面看书呢。”侍女回道。 自从冀州回来后,萧源一直住在大长公主的院子里,平时除了和几名姐妹说话外,几乎都在家里看书,甚少外出,连外面送来的请柬,不重要的聚会,她也一概推却了。 书房里萧源穿了一件白色墨纹单衣席地而坐,专心的翻阅着手中的竹简,起伏优美的背部挺得笔直,仅有纤长柔颈因看书而微微低着,划出了一个完美的弧度。 “五姑娘,二姑娘、六姑娘来了。”侍女的通报声,让萧源放下了手中的竹简,“二姐、六妹。” “元儿,你在看什么书?”二姑娘惊讶的发现书房里堆满了竹简,“是古籍吗?”现在已经很少有人会看竹简了,基本都是看书册。 “我也只是闲着无聊而已。”萧源说,“最近突然想练隶书了,就想先找几本古籍看一下。” “《圣剂总方》?五姐,你也在看医书吗?”六姑娘问。 “对,我看下我有没有解暑补虚的药膳。”萧源说,古代医书大多靠抄写流传,难免会出错,多找几本比较保险一点,“六妹,你要看这本书?” “嗯,先生写了几个药名,让我辨认,还让我写几道药膳,我就想过来找《圣剂总方》了。”六姑娘说。 “那你先用吧,等看完了,再给我。”萧源说。 “好。”六姑娘望着萧源步履轻盈,仪态自然端方,不由羡慕的问,“五姐,你跪了这么久,腿不会麻吗?” 萧源理解的一笑,“六妹,你以后跪坐的时候,尽量不要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腿上,起来的时候腿就不会太麻了。” “大姐也是和我这么说过的。”六姑娘嘟哝道,“可是我还是受不了。”六姑娘不是不会跪坐,只是习惯坐胡床的她,根本适应不了长时间的跪坐,但在萧家她就没见过一张胡床。 “多练就会习惯了。”二姑娘感慨道,她们哪个不是从小跪到大的,“胡床虽舒适,终究不雅,宫里也是没有胡床的。” “嗯。”六姑娘点点头,接过萧源递来的书简说,“二姐、五姐,我先回去了。”先生难得放了自己半天的假,可还是布置了一堆功课,她急着回去完成功课。 “你先去吧。”二姑娘和萧源安慰她,“别急,一口吃不成胖子。” “是。”六姑娘露齿一笑,转身款步离开。 二姑娘见六姑娘神采飞扬,忍不住自嘲道,“六妹最近变了好多,看来人总要有个寄托。” 萧源默然,从来没有进宫能过得好的女人,姑姑萧皇后年少时何等的风华绝代,如果不进宫,嫁给某个士族贵公子,定能琴瑟和鸣的过一辈子,进宫后还不是敛去了所有的锋芒,最后成为皇帝身后一抹淡不可见的影子?萧源唯一庆幸的就是,她比太子大了四岁,而且今上并不希望萧氏女再当皇后。 “大哥成亲,霍家人都会过来。”萧源说,“霍家几位姑娘也会过来,听说就住我们家里,这样又会多几个朋友说话了。” “那太好了。”二姑娘叹了一口气,“想着冀州没完没了的下雪,就想回江南,可家里又太——”冀州是清苦些,可除了每天的请安外,做什么事都是随自己意的,不像祖宅,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啊。” 萧源轻轻一笑,张嘴欲言,却听院外有吵闹之声,声音似乎还很熟悉。她和二姑娘对视一眼,快步出了院子,果然就见四姑娘和六姑娘站在游廊上,四姑娘双目噙泪,楚楚可怜的望着六姑娘,六姑娘很明显的想让自己情绪稳定下来,但脸上还是浮现了浓浓的怒意,从萧源处拿走的《圣剂总方》滚落在了地上,绑带断了一半,竹简一根根的散开。 “怎么了?”二姑娘眉头一皱问道。 “二姐,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小心……”四姑娘柔柔的解释着。 萧源一声不吭,慢慢的从地上捡起竹简,一旁伺候的丫鬟见了忙上前帮忙,六姑娘面露愧色,也半蹲着跟萧源一起拣竹简,“五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萧源惋惜的说,“就是要一根根拼起来,还要费些功夫。六妹,我那里还有一卷《圣剂总方》,你先拿去看吧。” “好。”六姑娘松了一口气,跟着萧源一起先回书房,两人甚至看都没看四姑娘一眼。 四姑娘脸色唰一下红了,衣袖下的拳头紧紧握着,指甲深深的嵌入肉里,同样是庶出,她舅舅还是老爷的救命恩人,凭什么小六就能一飞成凤?而她只能当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四姑娘? 二姑娘不用问,就知道今天这事肯定是四姑娘挑起的,六姑娘这几天被教引嬷嬷管着,眨个眼都小心翼翼的,根本不可能会主动挑事。二姑娘叹了一口气,“四妹,时间也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四姑娘勉强笑道,“二姐,我听说大长公主这几天饮食不进, 我特地熬了绿豆粥——” 四姑娘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嬷嬷,大长公主还在午歇吗?”一个小丫鬟惊慌失措的问着大长公主院子里看门的嬷嬷。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守门嬷嬷懒洋洋的说,“知不知道规矩。” “嬷嬷,夫人早产了!” 作者有话要说:萧源出场时是十岁,现在已经过了年,到了来年的四月,所以她已经十一岁了,其他姑娘的岁数也各加了一岁。 45、早产(下) “早产!”萧源和六姑娘错愕的对视,“怎么会早产呢?太太不是才七个月吗?” “听说是去花园散步的时候摔了一跤。”下人回道。 “摔了一跤……”萧源无语,刘氏这么大的肚子了,去花园的时候不会多带点丫鬟、仆妇吗? “七月还好,要是八月反而更危险了。”祝氏喃喃的说,“姑娘你放心,长公主已经去大太太院子里了,不会出事的。” “嬷嬷,为什么?”二姑娘和六姑娘好奇的问。 祝氏道:“老话说七活八死,怀胎八月的孩子,反而比七月生更危险。” 萧源也知道有早产有七活八死的说法,听说祖母过去后,也就放心了一点,见六姑娘忐忑不安,拉着六姑娘手说:“六妹,你在这里陪我一会吧,我们一起做你的功课。” “好!”六姑娘眼睛一亮,“五姐,我有好多不懂的地方,你能教教我吗?” “行啊,要是我也不知道,还有二姐呢。”萧源说。 “不知道什么?”二姑娘进来问。 “再说六妹课业上的事呢。”萧源问,“四姐回去了?” “她是来给曾祖母送绿豆粥的,听说曾祖母还在安歇,就先回去了。”二姑娘没说四姑娘一听夫人难产了,急着回去了,估计是要去太太那里了吧?她心里叹气,四姑娘也不是什么有心机的人,就是太想让长辈记住了,以便将来博个好前程。 却殊不知卖乖讨巧奉承那是下人做的事,哪家人家的姑娘会整天像下人般伺候长辈?也只有上不了台面的人家,才会借口一个“孝”折腾晚辈,四姑娘这番举动不过只是自取其辱罢了。但二姑娘也不会去提点她,那样只会让四姑娘觉得自己在羞辱她,有些事只有吃了亏才能记住,反正在萧家,四姑娘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院子里一阵响动,是大 长公主出来了,萧源走了出去,“曾大母。” “元儿,没午歇吗?”大长公主原本冷着脸,见小曾孙女出来了,迅速融冰。 “我听说太太早产了,曾大母,我们和你一起去看太太吧。”萧源说。 “你们都是没出嫁的姑娘,不要去了,免得吓着。”大长公主对三人说,“等你们太太生完孩子,再过去请安也不迟。” “是。”三人应声,六姑娘来祖宅这么久,第一次听到大长公主同自己说话,难免有些受宠若惊。大姑娘和三姑娘也来了萧源的院子,她们也是听到消息后,匆匆赶来的。 “四妹呢?”大姑娘疑惑的问。 “应该是回自己的院子了吧。”二姑娘说,“一会等太太生完后,我们再去叫她好了。”四姑娘应该是去了太太院子,不过有祖母在,估计她门都不会进,就会被嬷嬷直接送回自己院子吧? “也好。”大姑娘转动着手上佛珠,心里默默念着佛经,她只希望大太太能平安生下孩子。 三姑娘凑到萧源身边,同她嘀嘀咕咕说笑起来,她也和四姑娘一样,很羡慕六姑娘,但她也知道自己年纪差太多了,与其讨好不熟悉的大长公主、长公主,还不如讨好原本就对她很和善的五妹,只求将来长辈提到自己的时候,五妹能帮自己说句好话。 大长公主此时也到了刘氏的院子里,“母亲,您怎么来了。”长公主原本在正厅坐着,听到大长公主来了,忙迎了出来。 “老大媳妇身体还好吧。”大长公主关切的问,她虽不喜欢刘氏,但曾孙还是喜欢的,再说大孙子的嫡子也不多。 “今天早上她去花园散步的时候,不小心绊了一下,才早产的。”长公主面带倦色,毕竟她年纪也大了,经不起这么折腾。 “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呢?”大长公主脸色微微一沉,“你身体不好就先歇着吧,这里让小五媳妇看着就好了。”大长公主说。 她嘴里说的小五媳妇,是萧珣五堂兄萧珏的夫人何氏。大长公主和萧禹一共生了三子一女,萧珣故去的父亲萧逸是嫡长子,萧禹另外还有二个庶子,萧家目前讲起来一共有五房。萧珏的父亲萧达是大长公主的嫡幼子,老人爱幼子长孙,萧珏是三房嫡长子,其妻何氏又能干伶俐,故这对夫妻很得大长公主喜欢,萧家夫人辈,她是仅次于顾纹的第二人。 长公主摇摇头,“大夫说大人和孩子都有些不好,我还是留在这里放心。”刘 氏身体状况并不好,这里一定要留个可以做主的长辈,不然遇事小辈肯定不敢做决定的。 “不好?”大长公主蹙眉望着长公主,长公主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大夫之前问过,万一——是保孩子还是保大人,我已近说了尽力保大人,毕竟孩子没了可以再生。” 大长公主颔首:“不错,孩子没了可以再生,大人要紧。”再说萧家也不缺孩子,倒是萧珣先走了原配,如果填房入门不到两年又去了,外面听起来也不好听,“孩子们都想过来看她,被我劝住了。”大长公主说。 长公主道:“都是没嫁人的姑娘,还是不要来这里的好,没得吓坏了她们。” 吴嬷嬷在一旁听了直抹眼泪,她真怕夫人这次出什么三长两短。 “你先进去伺候你家夫人吧。”长公主对吴嬷嬷说,“她第一次生,难免心里害怕,你进去也可以帮她壮壮胆。” “是。” 萧家的诸位夫人陆续来了,零零散散的站了一地,不管平时她们是不是和刘氏交好,这个时候她们是一定要到的,越大的家族就越注重面子上的事。 长公主神色不动,端庄的跪坐在大长公主下方,看着她的妯娌们身边都站了一大堆的媳妇、孙媳妇伺候,自己身边只站了两个庶子媳妇,心里暗暗羡慕。她已经到了安享晚年,含饴弄孙的年纪,同龄人都在家里做老太君,或者同妯娌们,已经放手不管家了,平时只同晚辈说笑即可了,可她还要苦命的操持这么大一家子。 前头的媳妇顾纹,人是好的,可身体弱,一年中大半年是病着的,没法子帮她分担家务。现在这个媳妇刘氏,身体是好了,脑子却不清楚,也不能让她管家。幸好阿茂快成亲了,她离颐养天年的日子也不久了。希望陆姑娘是个能生的。宁平长公主只生了萧珣和萧皇后一子一女,萧逸另外还有两名庶子和一名庶女。 日头渐渐偏西,产房里的叫声逐渐虚弱,长公主对大长公主道:“母亲,时候也不早了 第 34 部分 ,您早点回去歇着吧。” 大长公主问:“产婆怎么说?” “产婆说离生产还有一段时间。”长公主已经习惯了,前头那儿媳妇每次生孩子也是这么折腾的,唯一最顺利的就是生元儿的时候,不过短短的两个时辰就生下来了,出奇的顺利,人也没受什么苦,就可惜这孩子生下来就先天体弱,难免让大人多心疼些。 “是啊,老祖宗,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里还有我们呢!”萧家的老夫人、夫人、少夫人纷纷附和着说道。 大长公主年纪大了,等了大半天,也有点撑不住了,刚想起身离开,突然听到一阵婴儿哇哇大哭声! “生了!生了!”产房里的丫鬟欣喜的冲出来报喜,“大长公主、长公主,夫人生了一个郎君!” “真得?”大长公主、长公主一听喜上眉梢! “走,我进去看看。”大长公主起身往产房走去,长公主和其他夫人们也跟着进产房。 产房里两个产婆正在给孩子梳洗,另外三个正在照看刘氏。小小的孩子,浑身红通通的,虽然是早产,可哭声震天,显然身体不错,这下可把大长公主和长公主乐得合不拢嘴了。 萧泽三兄妹,只有萧沂一个人是身体好的,萧泽是后来费了不少心思勉强养好的,萧源就别说了,出生的时候弱的就跟一个小猫一样,哭声不细听都听不出。两人原本以为早产的孩子身子会弱,却不想哭声还这么响。这刘氏倒是旺子的,长公主对她的成见一下子去了几分。 “来,让我抱抱乖孙孙。”大长公主笑眯眯的望着大红襁褓里的小东西,“这声音哭的还真响啊!一看就知道以后是个壮小伙!” 萧家夫人们也在一旁凑趣笑道:“大长公主,我看着孩子眉眼到有些像你!眼睛多大啊!”小孩子的眼睛尚未睁开,但从眼廓可以看出将来眼睛肯定很大,但要说这孩子长得像谁,刚出生的孩子都是皱巴巴的,不过只是大家的奉承而已。 这时萧家姐妹也接到消息赶来了,一个个站在偏厅静候,听到血房里孩子的哭声,一个个心痒痒的,就想着早点看到孩子。 长公主听说姑娘们来了,“母亲,我们去偏厅吧,让元儿看看他弟弟。” 血房离偏厅不远,不用出门就可以到,大长公主闻言望了长公主一眼,长公主含笑说,“元儿最喜欢孩子了,一定喜欢她弟弟。” 大长公主道:“也是,元儿最喜欢孩 子了。”但凡亲戚家生了孩子,这丫头从要跟过去凑趣,小小的人儿,目不转睛的盯着更小的娃娃,让人看了就发笑。曾孙女心里想什么大长公主也明白,不过小女儿家娇气,恼刘氏占了自己亲娘的位置,但要说她讨厌刘氏,以元儿的心性还不至于。大长公主也乐得买个面子给儿媳妇,毕竟都是萧家的子孙,兄弟们要和和气气,才能让萧家更繁荣。 血房里的刘氏原本昏昏沉沉的,迷糊中,突然听到有人要把自己的儿子给萧源看,她打了一个寒噤,一下子惊醒了,紧紧的拉着吴嬷嬷的手一字一顿的说:“去把郎君抱回来!” “可是郎君被大长公主抱着。”吴嬷嬷有些迟疑,见大长公主、长公主这么喜欢郎君,她心里也高兴。 “把我儿子抱回来!”刘氏红着眼说道,这个儿子是自己拼了命才得来的,可不能毁在萧泽兄妹手里,她的儿子也是嫡子,肯定是萧泽兄妹的眼中钉!这样的事,她见过不止一次了,她祖父后娶的填房就是因为一连死了三个孩子才郁郁而终的。 吴嬷嬷见刘氏急红眼的样子,也不敢违抗,只能硬着头皮出去给诸位夫人行礼,“郎君也该饿了,不如让老身抱进去喝奶?” 大长公主怀里的孩子睡得正香,萧家几位姐妹好奇的围着小东西目不转睛的看着,萧源一向最喜小孩子,见那孩子睡得沉,小手握成一团,一时忘了他是刘氏的孩子,伸手轻轻的握着小孩子柔弱无骨的小手,果然是软绵绵的! “五姑娘!”吴嬷嬷惊呼出声,收到众人惊讶的目光后,才勉强笑道:“五姑娘年纪还小,怕是不会抱孩子吧。” 吴嬷嬷话音一落,房里顿时安静了下来,萧源含笑收回了手,见大家都瞧着自己,她抿嘴笑道:“我只顾着和弟弟玩,忘了弟弟要饿了。” 大长公主笑道:“你弟弟乖巧着呢,都不哭。”说着让吴嬷嬷把孩子抱走,她对萧源说:“待了这么久,我也乏了,就先回去了。”说着就走了。 萧家诸位夫人们见状心中暗笑,但脸上神色不动,见大长公主走了,也起身纷纷告辞,长公主等众人走了之后,淡淡的对刘氏房里伺候的下人吩咐了一声,“好好伺候你们家夫人。”就带着孙女们离开了,萧珣两位庶弟萧珈、萧环的妻子庾氏、羊氏忙上前去扶婆婆。 庾氏、羊氏出了刘氏的院子后,趁着婆婆不注意,相互对视一眼,眼底多少有点幸灾乐祸。大哥前头的嫡妻顾纹,压得她们死死的也就算了,人家本来就是天之 骄女,她们比不了,可现在的刘氏,还真是一个傻的,不过傻也好,不会压在她们头上。 吴嬷嬷茫然抱着刚出生,哇哇大哭的郎君,望着纷纷离去的众人,她和夫人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你们都先回去吧。”长公主淡淡的吩咐着儿媳妇和孙女。 “是。”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满嘴烂牙、兰兰、lixinying521xiu投的霸王票还有几个读者没有显示== 问一声,我的文案真得写的不好吗?被打击了无数次了~~o(>_<)o~~,大家有好的提议嘛……我准备改一下(^o^)/~ 46、教子 庾氏同羊氏分手后,是一路笑着回自己房里的,房里萧珈正抱着自己的嫡长孙教他写字,见妻子满面笑容的走进来,不由问:“怎么了?这么开心?” “大母。”小孙子乖乖的叫了庾氏一声,庾氏爱怜的摸摸孙儿的小脑袋,陪他玩了一会,才让丫鬟把孙子抱出去,同丈夫说了刚刚产房里发生的事,未了,她感慨的说:“说真的,这位连前头那位的头发丝都比不上,也不知道大哥怎么会选她当填房的?都说我们这位大嫂没出嫁前,是出名的老实人,可这种老实,也太……” 萧珈摇了摇头,“老实才好,难道你想来个厉害的?或者来个公主?”萧珣要是不娶刘氏的话,早尚了长康公主了。 庾氏想起家里那两尊公主,打了一个寒噤,有了是公主的祖婆婆、婆婆就够了,她可不要再来一个公主大嫂!“三娘呢?”庾氏看了一圈,不见小女儿,不由疑惑的问。 “她带冬儿去花园去玩了,或许要过一会才回来吧。”三娘是萧珈和庾氏的三女,萧珈和庾氏夫妻感情很好,萧珈并无妾室,孩子全是庾氏所出,两男三女,除了幼女三娘外,其他孩子都已成亲或者出嫁,阿冬是萧珈二子的女儿,才两岁不到,还不怎么太会说话,正是最好玩的时候。 “我知道。”庾氏顿了顿,“对了,你知道你老三最近闹笑话了吗?” “闹什么笑话?”萧珈是闲云野鹤的性子,平素最爱的便是写字作画,书画造诣极高,对其他事皆不上心。 “大哥不是给阿盛定了霍家的闺女吗?”庾氏说。 “嗯。”萧珈对这件事也略有耳闻,毕竟前段时间萧家已经派了媒人去霍家了,两家的婚事算是正式定下来了。 “那 老三一听阿盛可以娶霍家的闺女,就准备把自己女儿嫁给卓家的长子,据说嫁妆一分钱不要,卓家还给五万钱、良田百亩为聘礼,结果聘礼还没到手,就被老太太叫去狠狠骂了一顿,说是萧家的姑娘就算养在家里一辈子都不能嫁到寒门去。”庾氏说的眉飞色舞。 “卓家?”萧珈沉吟了下,“是吏部侍郎卓大人吗?”卓家祖籍山东,祖上虽没出什么大官,却一直是豪富之家,难怪肯能给出如此大手笔的聘礼,在江南良田百亩,都是有钱都买不到啊!“只是我们萧家还没没落呢!他们怎么不去找个门户低一点的呢?” “人家要求高着呢!”庾氏不屑的说,“听说原来是看上大哥家的二姑娘的,结果前来说媒的人刚提了一句,就被婆婆赶了出去,连那人的坐过的跪垫都让烧了,卓家才把主意打到了老三身上。老三家也是没脸没皮的,为了一点点钱,连女儿都不顾了,女儿多了,他就觉得不值钱了吗?也不想想卓家的大儿子是什么样的人!” “卓侍郎心眼小,睚眦必报,母亲——”萧珈也不好说嫡母做过了,毕竟是卓家自不量力。他们不会以为萧家和霍家攀亲了,就能和卓家攀亲吧?霍家出身的确不好,可人家那份地位是实打实用人命、用军功评出来的,人家几代人都扑在打匈奴上了,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了,这是卓家可以比的吗? “不过他那几个郎君也不是好东西,整天眠花宿柳、招草惹风,我那没出嫁的五个侄女无论哪个嫁过去,都不会好过,亏得母亲贤明。”萧珈摇了摇头,他虽庶出,长公主从来没有对他慈爱过,但也从来没有打骂虐待过自己,该给的教育、份例半分都没少过,到了成亲的年纪,给他找的娘子也是门当户对,性情相投的,作为嫡母,还是万千宠爱的嫡公主,长公主的贤德总让萧珈感激万分,对她也是万分尊敬的。 “要我说他们是活该!”庾氏啐道,“好好的和弟妹过日子不好吗?非要找了这么多不三不四的女人,生了一堆孩子,夫妻离心,能不穷嘛?” 萧珈笑着轻拍妻子的手,“所以像我们这样最好。” 庾氏脸一红,“都老夫老妻了,还是这番没脸没羞的……” 萧珈哈哈一笑,正待说话,却听到一阵嬉笑声,两人隔着窗外望去,正好见萧源和三娘萧妙容拿着花都小冬儿,粉嫩嫩的小娃娃打扮就跟一个年画娃娃似地,咯咯笑着追着两个姑姑玩。 追了一会,见就是拿不到花,眼眶渐渐红了,小嘴一瘪,忍不住要哭,萧源 笑着抱起嫩娃娃爱怜的亲了一口,“乖乖,姑姑给你花。”说着将手里的花递给冬儿,萧妙容也笑着将手里的串好的花环给小冬儿套上。 “元儿,五天后朱家朱叔莹举办赏花宴,你去吗?”萧妙容问,她和萧源年岁相当,又是同一房的人,平时一向比较亲近。 “朱家?”萧源眉头一皱,朱家宴请肯定要请叶福金吧,“我看吧,要是有空就去。” “其实我也不想去的,不过听说朱叔莹新得了一盆极珍贵的兰花,据说连皇后都赞不绝口,听说长得和荷花一样呢!”萧妙容说,她也不是喜欢热闹的人,但她却很好奇那朵像荷花的兰花。 “同荷花一样的兰花?”莫非是素冠荷鼎?不过古代有素冠荷鼎吗?萧源不禁起了好奇之心,“好,那我跟你一起去。” “好。” “元儿你来了。”庾氏含笑走了出来,“你都好久没来我们家了,今天留在这里吃饭吧。” “好——”萧源刚想答应,就见布儿匆匆走来,“姑娘,老爷叫你去长公主房里。” “二婶,那我先去大母那边,下回我再过来打扰。”萧源歉然的说。 “你快去吧!”庾氏说,“别让母亲等久了。” “那我先走了。”萧源转身往长公主的院子走去,这个时候父亲也该下回家了,大母估计把在刘氏那里受得气,全发在父亲身上了吧?想起刘氏,萧源叹了一口气,以后她还是离她和新出生的弟弟远一点吧,省得她整天提心吊胆的。 、 、 、 “不长进的蠢货!”长公主平静的神色等回了自己房里后,终于完全破裂了,左手重重的敲在靠手上,一只翠绿剔透的碧玉手镯应声而断。 “公主消消气!”仆妇忙上前小心捧起长公主的左手,将玉镯子取下,又取来清水给长公主净手,见公主皓白的手腕隐隐渗出了血丝,忙让人唤医女进来。 “亏我还一心为这蠢货打算!当初就不该答应让这个蠢货进门!”长公主怒气冲天的说,“去,把老爷叫过来!”长公主也是皇后嫡出的公主,平时因上头还有一个辈分比她高的公主婆婆,故敛下了几分心气,可不代表她是受了气只默默闷在心里的小媳妇。 萧珣刚下朝,才听到自己又多了一个嫡子,就听到母亲的叫唤,就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原以为是接到的是母亲的笑脸。毕竟母亲最大的遗憾就是 自己才两个嫡子,却不知道母亲挥退了下人后,迎面就是对他劈头盖脸的责骂。萧珣被骂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不敢询问细由,只敢跪在地上唯唯应诺。 “当初我就不让你娶那个蠢货,你偏偏一意孤行!我问你!长康有什么不好!论出身、容貌、学识,哪一点比不上那个蠢货强上千百倍?你这个不孝子!”长公主气急了,举起手狠狠的打了萧珣背部两下。 可怜萧珣一把年纪,在子女面前威严惯了,在母亲面前,他却只敢赔笑,“娘,你别用手打我,手疼呢!”说着四处望了望,奉上长公主用来敲腿的锤子,“您用这个打!” “你这个不孝子!”长公主被儿子的举动气笑了,接过小锤轻轻的打了他两下。 萧珣又递了一杯茶水,跪走着递到长公主身边,见母亲神色缓和,才小心翼翼的问,“娘,可是刘氏惹你生气了?你别气,一会我去教训她,让她过来给你赔罪。” “教训她?”长公主怒道,“我让你休了她,尚长康,我就不生气了!” 萧珣心里暗暗疑惑刘氏,到底做了什么举动,能让自己一向端庄自持的母亲气成这个样子,不过他也没有接刘氏的话,“娘,刘氏她再不好,好歹对你也是恭恭敬敬的,又为我生下来嫡子,七出之条她一条都没有犯,我怎么好无端休妻呢?您就算看在她刚替你生下孙子的份上,也要消消气。”他要是想尚长康,何必绕了这么一大弯子娶刘氏呢? 长公主说的也是气话,对着儿子发泄了一通后,她也平息了不少怒气,提起小孙子,她眼底也浮上了笑意,“你还没去看过你儿子吧?是个壮小子!哭声大的都可以震翻天了!” “ 第 35 部分 母亲喜欢,不如把这孩子抱到身边来养?”萧珣试探的问,这件事长公主不止提过一次,但都被萧珣含糊过去了,他并不想让这个孩子养在母亲身边,不过现在见母亲气成这样子了,连忙拣了她开心的话题说。 “放到身边养?”长公主冷笑,“要是真放到身边养,你那媳妇还不指定要怎么不放心呢!说不定还会说我故意谋害她儿子呢!” 萧珣脸色微微一变,“母亲,可是她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 长公主冷哼了一声,将刚刚产房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萧珣听得脸色铁青,“蠢妇!无知蠢妇!” 见儿子生气了,长公主倒是消气了,她把儿子扶起来,轻叹着说,“阿大,你也别怪你媳妇,俗话中‘堂前教子,枕边教妻’,这你可做到?” “我——”萧珣微微皱眉,长公主摇头道:“阿大,阿介(顾纹)是个好的,可世上能有几个阿介?但你不能要求所有的人,都跟阿介一样啊!” 萧珣脸色微沉,长公主拍着他的手,“阿大,我知道你心高气傲,看不上你媳妇,我原先也看不上,但既然你坚持娶了她,妻者齐也,既然你娶了她当妻子,就要把她当妻子看!她是我们萧家名正言顺的大夫人!” 让儿子休妻长公主也只是说说而已,她是想让儿子尚主,但儿子不愿,她也不会强求。刘氏再怎么不堪,也是他坚持娶进来的填房,她做了傻事,不光是给自己丢脸,也是给他们一大家子丢脸!长公主出嫁迄今,还没遇到这么尴尬的事,在这么多妯娌、晚辈媳妇面前这么丢脸! 萧珣满脸愧色的跪下,“孩儿不孝,还劳母亲为孩儿担忧。” “我就你和阿徽两个孩子,阿徽去得早,我不担心你担心谁呢?”长公主再次扶起萧珣,语重心长的说:“阿大,将来能和你生死同穴的,也就阿介和阿容了,阿介去了,阿容以后是要陪你一辈子的。” 长公主叹气,阿容就是刘氏的小名,当初看上刘氏,就是因为彭城刘氏虽然没落了,可刘氏的父亲刘买还是稍有名声的,刘氏在家又是老实敦厚的,可没想到老实敦厚的人会变成这样!长公主到不是怪儿子,家里这么多媳妇,哪个不是这么熬出来的,偏她刘氏娇气不成? 只是这样下去,儿子的内宅迟早出问题,须知齐家治国平天下,连内宅都管不好,儿子又怎么专心官场之事呢?她不愿儿子为了一个妇人坏了自己名声,她现在可以帮他看着,但又能 看到几时呢? 萧珣心中不以为意,能和自己生死同穴的仅有阿介一人而已,不过母亲的话也点醒了自己,他的确不该以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对自己的妻子,连他都不尊敬自己的妻子,家里还有谁会尊重她呢?怎么说她现在也是萧家的大夫人,他萧珣的妻子,“母亲,孩儿错了。”萧珣惭愧的说。 “知道错了就好。”长公主神色转柔,“我啊,没什么别的什么想法,就想着家里能和和睦睦的。”长公主也知道,以儿子的脾性,绝对不可能像对阿介一样对刘氏,反正她也不要儿子成为情圣,她只要内宅平稳。 “一定会的。”萧珣笑着给母亲揉肩,“娘,那等孩子满月,我就让刘氏把孩子送过来?”原先他不愿母亲养这个孩子,是不想让刘氏多些不必要的妄想,但现在他还真怕这蠢妇教出个蠢子,将来拖萧家的后退。 “不用了。”长公主摇了摇头,“现在这样子,我养这孩子,她非翻天不可?她丢的起这个脸,我可丢不起!” “她敢!”萧珣冷声道。 长公主瞪儿子一眼,“你就不会缓和点说吗?等孩子满了周岁后我再抱过来吧。”反正这孩子不能让刘氏养,他们母子已经达成共识了,“现在我就等阿茂成亲,我就可以颐养天年了,照顾我的乖乖曾孙孙了。”长公主想起大孙子的婚事,心里就开心,这孙媳妇可是她千挑万选的。 “母亲,怎么您只喜欢曾孙子,不喜欢曾孙女吗?”萧珣打趣母亲道。 长公主横了他一眼,“当然是都喜欢!” 萧珣见母亲气彻底消了,松了一口气,见天色已经不早,想起母亲为了他整整苦等了一天不说,最后还要受气,心里越发的不是滋味,不过脸上还是笑道:“娘,儿子饿了。” 长公主斜了儿子一眼,唤来下人送哺食上来,她这个儿子,除了心高气傲了一些,人品、长相都是出众的,是她的心头宝,要不是刚刚气急了,她哪里舍得打他一下,“正好元儿也在,你们父女两人也好久没在一起了,一起陪我进食吧。” “是。”萧珣应了,干脆让两个儿子都过来陪祖母一起进哺食,饭桌上一改食不言的习惯,一家子其乐融融的说笑。萧源看看合不拢嘴的奶奶,又看了看哈哈大笑的父亲,两个谈笑风生的哥哥,不由满足的眯了眯眼睛,她最喜欢这样了,一家子开开心心的多好! 长公主原本担心小孙女受了委屈,心里会有些不高兴,见萧源浑然无事,对 刚刚发生的事绝口不提,又欣喜孙女识大体,叫过两个孙子,吩咐他们这几天带妹妹出去走走,散散心,别整天待在家里闷坏了,萧泽、萧沂乖乖的应了。 “大母,五天后,朱叔莹举办赏花宴,她给我发了请柬,听说她种了一株像荷花的兰花,我想去看。”萧源趁机说了这件事。 “还有像荷花的兰花?”长公主颇为诧异,“你去看看,要是真像荷花,回来和我好好说说。” “好。” 作者有话要说:有读者问,六姑娘是太子的长辈,为什么可以当太子的侧妃,是不是我又把辈分弄错了,我没弄错==,我说了,这文的背景是借鉴魏晋隋末唐初时期,那个时候的确可以这么越辈分成亲的,甚至有些豪门大族为了保护血统纯洁,都同姓结婚呢…… 还有读者说,为什么我文案上写姑姑是皇后,既然现任皇帝是姑姑的儿子,那么姑姑就应该是太后,其实大家看我有时候称呼萧皇后为昭穆皇后,就知道她已经死了……她死在太子登基之前,所以她没当上太后,只是皇后 还有读者问,我这文不是日更嘛,为什么断更了补不上,理由是,作者断更,很大程度是因为卡文……所以别问我为什么补不上……我是没有文才补不上啊~~o(>_<)o~~ 47、赏花宴(上) 初夏的江南已经是炽热难耐,白的刺目的曜日快将土地都晒化了一般,路边田洼处,庄稼的长势正好,青碧一片,惹人喜爱。佃农们忙完了一轮后,躲在树荫纳凉休息,手中的草帽不停的扇着,可热汗还是不断的冒出,身上的粗布衣服浸湿了大片。 “元儿,你在看什么?”朱叔莹笑着将手搭在了萧源的肩上,半山上草木葱容,凉风习习,她在粉色窄袖的罗衫外套了一件嫩黄半臂,清淡素雅,将她白腻的肌肤蹭得越发的润泽。 “我在看下面种的是什么庄稼。”萧源用团扇指了指那片青碧的庄稼。 朱叔莹的赏花宴选在在朱家半山腰上的一个别院里举行,受邀而来的贵女人数不少,山上地方大,到处都有树荫,气温也低,贵女们都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悠闲的说笑聊天。不过这人群分起来也是有讲究的,比如萧源这一群,人数不过七人,却全是萧顾陆朱张几大士族的嫡系嫡女。萧源的表姐妹,未来的大嫂,都在其中。叶福金,据说前几天生病了,在家养病,没过来。 顾熙的嫡亲胞姐顾照笑着轻摇纨扇,“你还真 有闲心。”她目光转向萧源团扇的时候,不由问道:“这是你新画的团扇?” “在冀州时候画的。”萧源手中的团扇就是她在冀州画的虫草图团扇。 “真漂亮,元儿你的画技越来越出色了。”朱叔莹夸道,“你要是有空,帮我画一株荷兰如何?”朱叔莹说的荷兰就是她新得的那株兰花,虽不及萧源曾见过的素冠荷鼎,却也风姿雅致,清丽出尘。 “你那株荷兰那么漂亮,非我笔力可及,我可不敢献丑。”萧源笑着摇头。 “你就会谦虚。”朱季葱揽着萧源的手,“上次你不是帮我画了一匹马吗?回头我给祖父一看,祖父就说不是我画的,定是请人捉刀的!” “朱大人怎么看出来的?”萧源奇怪的问,朱季葱的画技也不差,她的画技也没好到这么夸张的地步。 朱季葱小脸一皱,“祖父说我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画的马儿,抬头是睁眼的,低头吃草的还是睁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画的吃草的马儿都是瞎马!这次突然画了一匹闭眼的小马,肯定是有人代笔。” 朱季葱话音一落,众人都笑得前俯后仰,连原本年纪最大,最稳重的陆神光也忍不住和众人一样,捂嘴笑得直不起腰来,萧源闻言哭笑不得,倒是没大家笑得那么夸张。 朱季葱见大家都笑话她,脸一红,扭头拉起萧源说:“走,我们不理她们,我们骑马去!” 朱叔莹笑着将妹妹搂在怀里哄道:“好了,姐姐错了,外头那么热,你们别去骑马了,万一翻了暑气怎么办?” 陆神光也拉着萧源的手说:“是啊,而且马场还在山下,没让下人先清道,万一碰倒什么歹人怎么办?不如去池塘边钓鱼?让下人给你们采荷花玩?” 顾照见了凑到陆神光的妹妹陆神妃的耳边笑道:“你看神光姐姐,还没过门呢!就有大嫂的风范了!” 她的话让朱叔莹、朱季葱、吴郡张氏的张法莲听了都掩嘴失笑不已,陆神光被打趣了,也不羞恼,回头轻笑的对顾照说:“我知道你吃醋了,回头我好好照顾你,你放心,我这个大姑子最好说话了!”陆神光特地加重了大姑子三个字。 “哈哈——”众人又是一阵嬉笑声,顾照的未婚夫是陆神光的三弟。 这下轮到顾照不好意思了,拉着陆神光的袖子直撒娇,“姐姐你就会欺负我。” 张法莲含笑提议,“这边风景这么好,不如我们走着去荷花池边? 也要顺便松散下筋骨。” 四月初夏的天气,风和日丽,山风轻轻拂来,凉而不寒,正是山上踏青的好日子,众人纷纷附和。朱叔莹连忙吩咐下人一路清道,竖起幔帐。 “姐姐,你们去哪里?”朱令仪怯生生的声音传来。 朱叔莹微微笑道:“我们去荷花池边赏花。” “我们可以一起去吗?”朱柔嘉问,她身后还跟四姑娘。 “可以。”朱叔莹一口答应,跟着就跟着,反正她们也碍不到自己什么。 “真得?”几人眼睛一亮,连忙叫了几个平时交好的朋友一起跟在朱叔莹后面。陆神光、顾照等人已经走在前面了,朱季葱拉着萧源嘀嘀咕咕的说:“元儿,我新近得了一颗红宝石,你说做什么首饰好?” 萧源问:“有多大?” 朱季葱比了一个手势,兴致勃勃的说,“我想应该够做一套首饰了。” “这么大的红宝石,切碎了多可惜,还不如做朵胸花呢。”萧源说。 “胸花?”朱季葱茫然的问,“挂在胸前的吗?是不是太大了,太暮气了?” 萧源笑道:“怎么会暮气呢!这么大的红宝石,将来有的你用的时候!” 朱季葱一开始没反应过来,顿了一会才想起萧源是在打趣自己快做太子妃了,不由追着萧源挠着她痒痒,“好啊!看我不教训你!” “这两个疯丫头。”顾照跟在后面道,“五娘,七娘快入宫了吧?” “是。”朱叔莹看着妹妹的眼里尽是爱怜,“马上要入宫了,所以母亲说这几天尽她玩闹,毕竟再疯也疯不了几天了——” 在场的都是顶级豪门的嫡女,基本都是皇亲国戚,宫里如何情况她们如何不知?闻言不由沉默,默默咽下了心里的叹息。 “永和九年,岁在葵丑……”青年男子朗朗的诵读声传来,紧接着悠扬激昂的古琴声。 别说萧源等人了,便是朱柔嘉她们也神色不动,依然款步往荷花池走去。四姑娘略带惊讶的望了望幔帐外头,步子有些不自在,朱柔嘉瞧出了她的不自在,安慰她道:“不用担心,外头有家仆,那些狂生进不来的。” 四姑娘错愕的问:“什么狂生?” 朱柔嘉不屑的笑了笑,“也不知道哪些傻子,一个个以为自己怀才不遇,总是打听了父亲他们住在那里,整天在别院外头傻叫,就希望父亲能看上他们, 一飞冲天!” 朱家的家主朱大人,也就是朱叔莹、朱季葱等人的父亲,乃是当朝内史令,嫡幼女又即将为太子妃,目前朱家正是权势滔天的时候,难怪会有不少才子整天在朱家别院外头表演。 四姑娘恍然大悟,但她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的望向了竖在道路两旁的幔帐,却不想真对上了一双含笑温柔的黑眸,她怔了怔,才发现幔帐处真的站着几名男子,她不由惊呼出声,“啊!” 听到四姑娘的惊呼声,众人一怔,随即也发现了幔帐处站着的男子,朱叔莹是主人,自然先上前打招呼,“平王陛下,世子陛下、顾家三郎,你们怎么不说一声就进来了,吓了我们一跳!” 平王含笑拱手道:“我们失礼了。” 冀王世子解释道:“我们一路爬上踏青,却不想走到一半,被你们的幔帐拦住了,打听了才知道是你们,就直接进来了。” 诸位贵女纷纷上前行礼,这三位男子同在场的贵女,几乎全沾着亲,大家从小一起玩惯了,三人贸然进来也不算太失礼。 平王上前对四姑娘作揖道:“唐突佳人,望这位姑娘莫要怪罪。” 四姑娘知道自己闹笑话了,羞得满脸通红,见平王对自己作揖,吓得束手无策,摆手道:“陛下不必多礼,民女不敢。”她低着头,只敢抬眼偷偷瞅了平王一眼,见他容貌文雅,笑容温柔,一袭白衣,翩然若谪仙般,心不由自主“扑扑”的多跳了两下。 萧源对平王道:“平王哥哥,你怎么今天想到登山踏青了?”平王是肃宗三子,也算是萧皇后的儿子,萧源从小和他一起玩到大,素来叫他哥哥的。 平王道:“还不是阿宝说要找什么银丹草,硬是拖我们过来爬山。” “银丹草?”顾照疑惑的问,“阿宝,你好好的找 第 36 部分 什么银丹草?” 顾熙说:“祖父说我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画个银丹草都是错的,罚我亲自上山采五株银丹草回去。” 众人听了想起朱季葱画的马儿,不由暗暗发笑,要是朱季葱不是未来的太子妃,她们非把这两件事拿出来一起打趣不可。 萧源见顾熙空荡荡的荷包,问:“表哥,你还没摘到银丹草吗?” “我想先找个水池,不然采了也没地方洗。” 顾照笑道:“那我们一起去荷花池吧,那里有的是水。” 冀王世子道,“王叔,我们也去荷花池,正好罚三郎画一幅荷花。” 平王微微颔首,“不错,我也想看看三郎的画技进步了没有。” 四姑娘默默的望着平王的背影,脚下一踉跄,跌坐到了地上,一旁的丫鬟忙七手八脚的扶起四姑娘,“姑娘,您怎么了?” 四姑娘额头冒汗,脸色急的发白,知道自己这次是出大丑了。 “是犯了暑气了吗?”温润的男声柔声问,“来人,唤疾医过来。” 四姑娘双目微颤,隐约瞧见白衣男子站在不远处,日光透着枝叶的隙缝隐隐的射下,为男子镀上了一层金色。 “劳烦平王哥哥了。”萧源款步走来,含笑谢过。 朱叔莹则吩咐下人抬软轿过来,送四姑娘回里屋小歇,在场的贵女哪个不是人精,看四姑娘的样子,就知道她是想故意装病避丑,但也没有人戳破。萧源同大姑娘、二姑娘们,还陪了四姑娘一会,见她躺着躺着,睡着了,才无奈的退出。 出了内房,萧源扫了一眼萧家带来的下人们,沉着脸低声吩咐道:“你们几个都进房陪着四姑娘,片刻都不许离开。” “是。” “元儿。”少年温柔的呼唤。 “阿宝。”萧源回头就对上一双湛黑的眸子,她不由浅浅笑道:“你怎么来了?” “见你过了好久没来,我就过来找你了。”顾熙含笑走过来,手中拿着一件半臂,“穿上吧,山上凉。” “怎么不让丫鬟拿呢?”萧源接过半臂披在了身上,“不是说让你画荷花呢?你怎么能出来的?” 顾熙嘴角一勾,“那么多贵女,他们看都看不过来,怎么想得到我呢?” “嗯?”萧源偏头困惑的望着顾熙。 “你忘了平王今年已经十六岁 了,而世子妃也过世有一年了。”顾熙说。 “所以说他们今天是来看自己未婚妻的?”萧源大为诧异的问,“宫中已经定下了未来王妃的人选了?” 顾熙嘴角一弯,“不然朱家干嘛请了那么多贵女过来?” 萧源眉头一皱,“既然这样,你跟着他们过来干嘛?” 顾熙笑道:“他们过来看未婚妻,我自然也是!” 萧源轻哼一声,鬼才信他这话呢!前来的贵女,她不说全认识,也认识了大半,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哪里值得他们三个特地赶过来看? “元儿,你今天晚上还回去吗?”顾熙问。 “我——”萧源刚想回答,就先听到“砰”一声巨响,紧接着响起了嘈嘈切切的琵琶声。 顾熙听得头疼,“这里太吵了,我们换个地方吧!”外头那些寒门仕子为了成名,还真是不惜一切代价啊! “好。”萧源听到琵琶曲后怔了怔,才答应了。 “那你今晚回去吗?”顾熙问。 朱叔莹举办的赏花宴,设在朱家半山腰的别院,基本上不可能一日来回,比如萧源、顾照、陆神光、张法连等人,附近也有自家的别院,可以选择就近居住,也可以提早离开。其她没别院的贵女,有些就早走,有些就直接住在朱家的别院里。朱家请的人,大多是近亲,平时也一直有往来,再说大家也明白,这可能是朱季葱入宫前最后一次露面了,所以能捧场的都来了,各家的姑娘嫡庶旁支的,来了不少。 “看时间,来得及就回去。”萧源对玉珥说,“我有些冷了,你让布儿回别院给我那件外衣来。” “你冷了?”顾熙一摸,果然萧源的手冰冷冰冷的,“先回房里躲躲风。” “你先走啦。”萧源推着顾熙说,“走啦,不然我们一起这么晚过去,别人又要笑话我了!” “这有什么好笑的!”顾熙嗤之以鼻,见萧源柳眉一竖,小嘴鼓了鼓,忙哄她道:“好好,我先走。”说着脱□上的鹤麾给她披上,又让下人沏来热茶给她捂手。 萧源说:“不用了,房里也不冷,你穿上吧,回头别着凉了。” “我总比你身体好。”顾熙说,“放心,我还带了两件鹤麾,回头你让僮儿给我送回来就是了。” 萧源点点头,顾熙又吩咐她几句,才依依不舍的走了。 等萧源 再次回到荷花池边的时候,现场气氛正热烈,顾熙正在专心低头画画,平王在吹笛,冀王世子弹琴附和,贵女们围了一堆,红着脸低声讨论着。 顾照见萧源来了,笑着对她眨了眨眼睛,萧源从容坐在了朱叔莹身边,“萧姑娘没事了吧?”朱叔莹关切的问。 “吃了避暑汤后,好点了,我让人送她回别院了。”萧源说。 “那就好。”她是赏花宴的主人,总要关心一下病倒的客人。 “元儿,你今天留在山上吗?”朱季葱问。 “嗯,要留下呢。”萧源说。 朱季葱说:“太好了,今天你可要在我们这里吃了哺食才回去!” “好啊!”萧源满口答应,“回头我安置我四姐后,我就过来。” “行。” 趁着萧源空隙,二姑娘轻声问萧源:“元儿,四妹身体又不舒服了吗?”不是刚刚还好好的吗? “好像有点发烧,或许是真中暑了,我让下人先送她回别院了。”萧源说,“二姐,今天我们就不回去了,住一晚上再走。” “好。”二姑娘心里疑惑,莫非四妹不是装病,是真病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秘密、女王不在家、kittychung、justin3366投的霸王票^_^ 大家貌似都在猜测女主二嫁……乃们就这么希望梁肃成填房嘛……o(n_n)o~ 48、赏花宴(下) 萧源将一块雪白的丝帕浸在了温度适宜的热水中,刚想抬起来拧干,就被人阻止了。 “姑娘,这种粗活还是让奴婢来做的。”尖细的男声轻轻柔柔的说道。 “好。”萧源一点都不客气的把位置让出来,她本来也不怎么会做这种事,“表哥,你饿不饿?要不要喝点银耳汤。”她端着一盏银耳汤,放在了正半躺在躺椅上男子身边。男子二十多岁,双目轻合的躺在软榻上,玄色的深衣衬得男子的脸色越发的苍白如雪。 “元儿。”男子睁开了眼睛微微笑道,微挑魅惑的凤眼眸色深沉,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今天真是多亏你了。” “我也没做什么,都是表哥的人打点好的。”萧源一笑,慢慢的将银耳汤吹凉了,一口口的喂到男子嘴里,这些都是丫鬟以前对自己做惯的,她照本宣科,到也熟练。男子身份不凡,来得又匆忙神秘,萧源不敢让丫鬟们近身伺候,就 怕她们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等男子走后,小命也丢了。 “听说你继母生了一个儿子?”男子一边喝着银耳汤,一边和萧源闲聊,“我又多了一个小表弟了。” “是的。”见男子莫名的提起自己新出生的弟弟,萧源心头一跳,微微含笑道:“表哥要是喜欢,回头我让母亲带了孩子给表嫂看。” “好。”男子展颜一笑,“让孙敬忠过来伺候吧,你这样子我看着心就悬,万一拿不稳就掉我身上了。”萧源的手掌柔嫩,十指修长,不见骨节,一看就知道是娇养的小贵女,怎么可能会伺候人呢? 萧源嘟了嘟嘴,“表哥,人家拿的很稳啊!哪里会打翻啊!”不过她还是顺从的将银耳羹交给了刚给男子擦好脸的孙敬忠。 男子听着小娇女的抱怨,不由哑然,轻轻的摩挲着她的小脑袋,“傻丫头。”他顿了顿,“改天进宫找阿犀玩去,她前天还在嚷要跟你一起玩小兔子回家呢!”阿犀是男人的幼女,今年还不到三岁,是萧源的小侄女,当然也可以算是小外甥女。 “好。”萧源想到软软嫩嫩的小阿犀,眉开眼笑的说:“我还给她的小兔子做了几套漂亮衣服呢。”小兔子是萧源一直玩的一套类似洋娃娃的木偶娃娃,因古代对人偶娃娃非常忌讳,她就选了外形讨巧可爱的小兔子来做娃娃,还配套了漂亮的院落、家具和衣服,小兔子娃娃一出世,就迷倒一群小贵女,最后几乎是人手一只。 男子嘴边带着纵容的微笑,认真的听着萧源说着平时生活里的各种趣事,偶尔出声附和几声。 “圣上,萧大人和萧大郎君、萧二郎君来了。”孙敬忠轻声提醒皇帝道。 萧源一听,连忙起身,“皇上,臣女告退。”萧源只在无外人的时候,才称呼皇帝为表哥,她是有品阶的县主,故正式场合,可以自称为臣。 当今圣上微微颔首,和声吩咐道,“我听说朱家的小丫头请你过去用哺食,收拾了一下,你就先过去吧。” “是。”萧源低头应了,在门口的时候,遇到了父亲和两个哥哥。 “爹爹,大哥、三哥。”萧源轻声唤道。 萧珣急着进去见圣上,见到爱女对她安抚的笑了笑,就先进去了,萧泽和萧沂没有官职,非召不能擅自入内。 萧泽低声问妹妹,“你用了什么借口今天留宿在别院的?” “时间太晚了,而且四姐的身体有些不舒服。”萧源说。 “她怎么了?”萧泽问。 “没什么,有点中暑而已。”萧泽微微点头,对萧源说:“先去玩吧,这里不用你费心了。一会别人问起,就说我来了。” 萧源点头道:“好,大哥我先走了。” 等萧源从房里出来的时候,灵偃、玉珥已经在门外守候多时了,两人都是萧家的世仆,知道什么事该好奇,什么事不该好奇,“姑娘,衣服已经备好,你先去换衣服吧。” “好。”萧源随着两人回了偏厢房换衣梳洗,她院子里的正房目前已经彻底封锁了。换好衣服,萧源刚从别院大门出来,就见平王穿了一袭月白色长袍站在半山腰的一片空地上,山风猎猎,吹得他衣袂纷飞,夕阳的余晖在他身后形成了一片斑驳陆离的光影。见萧源出来了,脸上露出了浅浅的微笑,“元儿。” “平王哥哥。”萧源上前见礼。 “怎么跟我这么客气了。”平王轻轻的笑了,关切的问,“你身体没事吧?” “我身体?”萧源困惑的望着平王。 “我以为是你病了呢,所以才留在别院。”平王说,“你没事就好。” 萧源轻轻一笑,“我身体没事,不过——”她调皮一笑,“是大哥要过来呢!” “阿茂?”平王怔了怔,见萧源笑的调皮,想起陆神光今天也在,不由哑然一笑,“你这小淘气!” “哪有!我是在帮大哥!”萧源理直气壮的说。 平王无奈而宠溺的望着她,柔声说,“时辰差不多了,我们先走吧。” “好。”萧源被平王温柔宠溺的目光看得心里直冒寒气,这目光比刚刚皇帝表哥的目光还要让她受不了啊! “平王陛下。”顾熙从远处走来,恭敬的行礼。 萧源闻声顿时眼睛一亮,顾熙对她微微一笑,平王不动声色的将眼前一幕尽收眼底,微微抬手说:“又不是在宫里,身边也全是自家人,何必这么多礼呢。” “毕竟礼不可废。”顾熙含笑站在了平王身侧,并不多说话。 平王也只能一路带着两人去朱家的别院,萧源沉默的跟着两人身后,心里默默落泪,早知道一路走过去,她就穿木屐了,现在就穿了一双软底的小绣鞋,山路上的石子搁得她脚好疼啊! 、 、 、 等萧源从朱家别院回来的时候,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漫天的星辰漂亮的让人舍不得移开视线,萧源不顾规矩,将车帘高高的挽起,着迷的望着星空。 “姑娘,前面有外人。”玉珥将车帘放下,“好像是家里的大夫。” “怎么了?”萧源问。 “好像是四姑娘的病加重了。”灵偃过去问了一会,回来说道。 “四姐的病加重了?”萧源重复了一遍,“怎么加重的?目前没什么大碍吧?” “大夫说没什么问题,只要安心静养几天就好了。”灵偃说,她和玉珥对视一眼,她们还是让车夫把姑娘抬回她的院子吗?可那里好像住了别人,但姑娘不说,她们也不敢随便问,就怕一随便把自己小命都问没了。 “元儿。”萧源回到别院的时候,就见萧泽在凉亭里等她。 “大哥。”萧源走进凉亭,丫鬟们识趣的退到了三丈之外,薄薄的幔帐从凉亭顶上垂下,灯光透过幔帐隐隐露出了萧源和萧泽的身影。 “四妹身体有点不舒服,她会在这里休养几天,你明天就先走吧。”萧泽说。 “好。”萧源迟疑了一下,问:“大哥,我这次没让玉珥和灵偃插手,一切都是我自己——” “别担心,只要她们不乱说话,就没事。”萧泽安抚的笑笑说道。 萧源松了一口气,她一点都不希望对自己忠心耿耿的丫鬟,死在这种莫名其妙的事上。 萧泽说:“我和父亲可能暂时还不会回去,你回家后,就立即和祖母说,我们家又要有人尚主了。” “谁?”萧源诧异的问。 “阿响。” “阿响!”萧源捂住了嘴巴,掩下了了脱口而出的惊叫,阿响就是刘氏新生的儿子,因出生时哭声很响,就先取一个小名叫阿响,大名还没有取。一般人家很少有在孩子小时候,就急匆匆的订下婚约的。毕竟这时的孩子夭折率实在太高了! 像萧源和顾熙,都十一二岁了,家族还不敢马上给他们说定婚事,就怕孩子出什么意外,影响另一方的名声,“阿响尚谁?”萧源问,“阿犀?”她的皇帝表哥孩子不多,除了太子和阿犀是嫡出外,只有两名庶出的公主,一名七岁,一名六岁,和阿响的年纪相差大了一些。 “是的。”萧泽神色有些凝重,逃来逃去,还是逃不过萧家嫡系尚主的命运,他心里轻叹一声,他和父亲心里一直希望刘氏能生个女儿,至少以今上的身体,是 不会考虑年纪过于幼小的太子妃的,但刘氏最后还是生了一个儿子, 第 37 部分 在阿响落地的那天,萧珣和萧泽就知道圣上会开这个口了。顾家的皇后、朱家的太子妃、萧家的驸马……萧泽暗叹一声,圣上还真为太子做了不少的打算。 萧源回想起皇帝表哥的脸色,以及最近一系列的举动,她垂下眼,心里多少有数了,“大哥,你和父亲一直不回去,会不会有事?平王和冀王世子今天突然出现,是不是也因为——”萧源后面的话没说下去,有些话不是她能说的。 “没关系,阿盛会回去的,我们最多不过明天下午就回来了。”萧泽说,“你也不用太担心了,就当一切都不知道好了。” “好。”萧源柔顺的点点头,“大哥,四姐没事吧?” 萧泽摇了摇头,“没事,养几天就好了。” “那大哥我先回去了。”萧源说。 “好。”萧泽起身扶着妹妹,“我送你回去。” “嗯。”萧源掀开幔帐,原本明亮的星空,不知道何时飘来了一大片云彩,挡住了明月星辰,天空一时见风起云涌,“看来要变天了。”萧源喃喃的说了一声。 “那就多穿一点,到家就好了。”萧泽将一件薄斗篷给萧源披上,虽说是初夏,可山上的夏夜还是非常凉寒的。 “嗯。”萧源微微一笑,是啊,到了家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听风今天才是元旦,大家新年快乐!笑口常开!o(n_n)o~ 其实萧源的弟弟和皇帝的公主,还是辈分差距的,但皇帝快死了,他急着给太子找靠山,所以根本不讲究,再说那个年代也不在乎辈分。 49、偶遇 夏日晨曦的柔光照在沉重的城门上,伴随着城门打开的“吱呀”声,等待进城的人群纷纷排好列队,依次入城。远处长长的车队簇拥着几辆牛车款款驶来,牛车驶近后,缓缓停在列队后,同众人一起等待入城。众人看着用青绸布遮住的牛车,就知道是哪家贵眷的牛车,纷纷的远离了牛车。 “昨天下午,我突然在朱家别院里,听到外头有人弹《将士行》,还以为是三哥你来了呢,就让布儿出去看看,结果布儿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了一块玉佩,我才知道是表哥,当时真得吓了我一大跳。”牛车里,萧源仔细的和三哥说着昨天赏花宴上的具体发生的情况。 《将士行》严格来说,并不算一首完整的琵琶曲,是萧源幼时和皇帝表哥、三哥玩闹时,三人随意乱弹出来的曲谱,因曲音铿锵有力, 被萧皇后戏称为将士曲,他们就大言不惭的命名为《将士行》了。后来这首曲子在一段时间内就成为几人做坏事专用曲子,每次萧沂、太子偷偷溜出去玩的时候,总用《将士行》唤萧源出来,然后三人跑到城外疯玩,那时候仗着有皇帝姑父、皇后姑姑的宠爱,三人行事肆无惮忌,直到后来被大人发现才罢手的。 所以当她在赏花宴上听到这曲子的时候,差点惊呆了!还以为三哥找她有什么事,随便找了一个借口打发了顾熙后,就让布儿出去看看,却没想到来的不是三哥,而是已经二年没见的皇帝表哥!事关重大,她不敢怠慢,马上派人去通知三哥,让三哥会知父亲和大哥。知道表哥想掩人耳目,就把他安排在自己的院子里,让丫鬟一步都不许靠近,就怕她们看了不该看的东西,平白的丢了小命。 至于四姑娘,她原本是真没什么病,可惜她装病的不是时候,表哥的内侍听说四姑娘病了,就说是个现成的借口,直接让丫鬟端了一碗汤给四姑娘让她喝下去,四姑娘就真的开始发烧了。萧源在一旁看得心颤,幸好表哥跟她保证,四姑娘三天后就会好的,不然她还真是两面为难。对四姑娘的丢俩行为,她的确有点生气,也打定主意,以后再也不带她出来了,但也没想过要她命! 萧沂摸了摸萧源的头,低声说:“表哥这次是瞒着人出来的,主要是让我们给他找几个大夫看病的。”副都应天离吴郡并不是太远,顺风的话,坐船来回也就一天功夫,所以皇帝会突然出现也不奇怪,反正今上一向对早朝都不太感兴趣的,只要宫里皇后配合的好,消失一两天功夫是没问题的。 “看病?”萧源咬了咬下唇,“三哥,表哥的病真得没救了吗?”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么多御医,难道表哥一个都不信吗? “看了好几个有名的大夫了,都说除非是华佗在世,能给表哥开颅医治,不然——”萧沂叹了一口气,他和元儿是从小和表哥一起玩到大的,看到一向疼爱他们的表哥病成这样,他心里都不好受,更不要说元儿了。 萧源眼角隐隐闪出水光,靠在了萧沂的怀里,“三哥,我难受。”从娘到姑姑、皇帝姑父,现在又是表哥,一个个疼爱自己的亲人在她面前去世,而且得的病在萧源看来,都不是绝症的病,她心里真得很难受。 萧沂轻拍着妹妹的背部,无声的安慰着。 突然牛车上的摆设隐隐震动起来,远处传来了一阵阵闷雷般的响声,萧氏兄妹同时皱了皱眉头。萧沂隔着雕花车窗,远远的瞧 见一列长长的马队簇拥着十来名鲜衣怒马的华贵公子哥疾驰而来,马上挂满了半死或全死的小动物,显然是打猎归来,城门口扎堆的人群惶惶然的朝四处惊散而去。 “这是哪家人?怎么这么嚣张?”萧源诧异的问着三哥。 “是武家人和卓家人。”萧沂皱着眉,将厚帘子拉下,见小妹一脸困惑,解释说,“左右翔卫上将军姓武,他的妻弟是吏部侍郎卓大人。” “那个卓大人,就是上次来家里提亲的卓大人?”萧源问,大母的脾气够牛的,直接把人家退休的吏部尚书赶出家门,把人家坐的坐垫都烧了。 “不错。”萧沂厌恶的望着趾高气扬的那些贵公子,“幸好被祖母赶回去了!”跟这种人在同一个地方,他都觉得恶心,更别说让他们当自己的妹夫了! 萧源看着他们,轻轻的摇头,难怪士族看不上那些暴发的寒门官员,光看他们孩子的那些言行举止,就知道那家人家的家教。一般来说,士族弟子,再飞扬跋扈,也顶多吃喝嫖赌,很少会像他们那样在大街上就如此嚣张,毕竟这里是吴郡,可不是什么小地方,路上随便拉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世家贵族、皇亲国戚。 城门口的民众被卓武两家的侍卫撵开,几个人大笑着骑着马往城门处冲去,一人得意洋洋回头的时候,突然见到萧家的牛车,先是愣了愣,又见牛车被厚重的青绸布遮得严严实实的,就知道是萧家女眷的牛车,不由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贼笑。 “大哥,你看那是萧家女眷的牛车!”那人高举的马鞭指着萧家的牛车,他一策马走到萧家牛车附近,笑嘻嘻的说:“诸位萧姑娘,怎么在城门口排队呢!不如我们带你们进去如何?” 萧沂脸色顿时冷了下来,要不是他是偷偷跑到别院去的,此时已经下车将那些人痛揍一顿了。 萧源安抚的握着萧沂的手,暴力的说,“三哥,回头我们找人给他盖麻袋!” 这事萧沂在十二岁之前一直做的,点子是人小鬼大的萧源提供的! 萧沂嘴角微微一扬,“好!” “三弟回来!”一名相貌阴沉的青年男子低低的喝道。 “大哥,怕什么?萧家的老虔婆不是说我们配不上嘛!他娘的!干脆趁着今天抢一个萧家丫头回去!等圆了房,看萧家认不认你这个女婿!”三弟不以为然的说。 萧源呛了一声,死死的拉住三哥的手,就怕他突然跑出去。 萧沂无奈的说,“傻丫头,我不会出去的。”这点分寸他还是懂的,皇上是私自出宫的,目的就是想弄清自己的身体情况,而平王和冀王世子出现的时机也很诡异,借口更是让人将信将疑,看未来的妻子?谁信!他们估计也听到了什么风声,特地来确定的吧? 萧源切齿说,“三哥我们这次不给他盖麻袋了,直接给他绑石头,丢到护城河里去!”居然敢骂她奶奶是老虔婆,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他当萧家人是是死的吗? “好!”萧沂一口答应,目露凶光。 萧源想了想,又有点担忧的问:“三哥,我们的家丁挡得住那些人吗?” 萧沂冷声道:“怎么可能挡不住,你当我们家丁都是吃干饭的?” “可那些人——”萧源指了指,她怎么觉得卓武两家的侍卫像是军士呢? “你放心,他们不敢的,除非他们不想活了!”萧沂淡淡的说,“我们萧家可不是那些没用的没落世家,再说那些军士——”他冷嗤一声,“又不是梁大哥手下的兵!只不过一群废物而已!” “也是!”萧源皱了皱鼻子,“他们要是敢无礼,我就上书皇后,告卓夫人、武夫人治家不严!让皇后好好骂她们一顿!” 萧家的姑娘待在牛车里,一动不动,萧家的下人恍若未闻的围着牛车严加戒备,对卓武两家人的嚣张视而不见。 “大哥,他们——”三弟气的浑身哆嗦,策马就要上前。 大哥一把揽住自己弟弟,低声喝道,“你不想活了!”萧家可不是那种光有花架子的世家,他今天真干了这事,萧家的女儿照样可以风风光光的嫁人,而他们却会给家族惹来祸事! “啪!”将士们高举了马鞭,驱赶着一旁看热闹的人群,“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武大郎军、卓大郎君……”朗朗的笑声传来,众人寻声望去,见一名白袍将军驰马疾驰而来,马匹在城门口看看停住。 “咦,三哥,那个不是上次射杀野猪的左大人吗?”萧源轻声问。 “嗯。”萧沂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大清早的,他怎么在这里?”要说卓武两家的纨绔弟子,可能是昨天出去打猎,晚上留宿在农庄的,他一个朝廷命官,官职在身,大清早不去点卯,来城外干什么? “或许城外出了什么事吧。”萧源不在意的说。 左勇毅同卓武两家人叙旧后,走到萧家牛车前,彬彬 有礼的问:“可是萧家的牛车?停在这里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这左勇毅还真是两边讨好!”萧沂不屑的说道,和霍二哥、梁大哥同为武将,他对左勇毅就一直没什么好感,总觉得他不光明磊落。 萧源也不出声,这种人管家自会打发,也不用他们费心,“三哥,你说霍二哥他们什么时候到?我想阿鸾了!” 提起自己的未婚妻,萧沂多了一分不自在,“听说还有两个月吧,霍大人、霍二哥可能还要晚一点。” 萧源算着日子,“那还有一个月,大姐就要出嫁了。”她感慨的说,大姐的婚事和大哥的婚事只差了三个月。 “放心,你以后你不会嫁的那么远的,顾家离家里很近的!”萧沂轻笑着说。 萧源撇嘴,“以后的事谁知道!”就大舅母那样子,她真嫁进去了,不会让她一直回家的吧?大舅母肯定会认为,她一直回家干吗?告状吗? 萧沂没想到妹妹会这么说,想了想,又觉得她说的话怎么这么奇怪呢?他想问,但又有点不好意思,他和元儿感情再好,毕竟还没到讨论男女私事的地步,他琢磨着,要不让神光姐姐去套套元儿的口风?萧沂一路思索着。 作者有话要说:好几个读者提出“陛下”这个称呼,我叫错了,陛下是皇帝的称呼。其实我查过资料了,陛下最开始的确是对皇帝的尊称,但汉朝以后演变为对太子、诸王的尊称,魏晋时期,每个朝代各有不同,有的时候称呼皇帝是陛下,有的时候称呼皇子,称呼不定,所以这个我用陛下称呼平王应该不算错,这里的皇帝我称呼皇上、圣上、今上 有读者说,我人物出来太多了,好容易搞清了前面,后面又出来了,其实大家也不用太在意的,那些人物有些后面会介绍,到时候我会提出他们之前出现过的,有些出场就代表快死了,也不会太在意 还有人说,平王之前没出现过,为什么一会平王,一会世子……呃,不是一会平王一会世子,平王是平王,肃宗的小儿子,世子是冀王的儿子,冀王是肃宗的大儿子,所以世子叫平王是皇叔 有人问,叶福金为什么叫萧沂二哥哥,其实论她父亲那边,她是比萧源低一辈,但论母亲那一辈,她和萧源是同辈……这位姑娘不肯吃亏的……关系图我已经在弄了,这几天估计会出来,弄出来大家就明白了== 最后我觉得我好啰嗦啊~~o(>_<)o~~ 演戏 “舅舅,今日一别,也不知道我们还没有再见之日。”皇帝站在船头轻轻叹息的说。 “皇上您千万别这么说,您真龙护体,一定会否极泰来,龙体安康的,呜……”萧珣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自从知道皇帝的病情后,他的情绪就一直很激动。 皇帝扶起了萧珣,“舅舅,现在又没什么外人,你我只叙甥舅之情,不谈君臣之礼。” “但凭皇上吩咐,臣万死不辞!”萧珣再次跪下表示忠心。 “曜儿和阿犀以后就拜托舅舅了。”皇帝从怀里取出一对极品的羊脂双鱼玉佩,“元儿走的匆忙,朕都忘了给她了,她也快生辰了吧?这对玉佩算是我给她的生辰贺礼。”此时不兴给孩子大办生辰,但萧源每年生日,总会收到一些长辈给的贺礼。 “老臣代替小女谢过皇上。”萧珣再次跪下磕头。 “元儿年纪也不小了,是不是该给她说门亲事了。”皇帝问。 “是的。”萧珣迟疑的应了。 “元儿是我最疼的妹妹,舅舅可要好好给她挑门好亲事,可千万别委屈了她。”皇帝和声说。 “臣不敢。” “皇上,时辰差不多了。”内侍轻声提醒说。 皇上看了一直沉默不语的萧泽一眼,轻拍他的肩膀说:“阿茂,朕在应天等你。” “臣惶恐。”萧泽一脸受宠若惊的跪下,两人等皇帝的船开走好远,两人才上了自家的牛车。 “父亲,擦擦脸。”萧泽将热帕子递给萧珣。 萧珣将热帕子在脸上捂了捂,三年的帝皇生涯让皇上变了很多!肃宗是三年前薨逝的,肃宗薨逝的时候,谁也不看好一向懦弱贪玩的今上,却没想到三年来皇帝的变化会那么大!看来先帝的心血真得没白费!萧珣心里无不 第 38 部分 感慨的想,皇上真得算是生不逢时啊,若是他能早出生十年,或者晚得病十年,以今上的手段何必打感情牌,靠联姻和薄弱的亲情巩固太子的地位呢! 先帝肃宗因为生母卑微的出身,让他从小备受父亲哀太子、祖父孝宗的冷落,婚事也是拖到了二十二岁,大臣实在看不过去后,孝宗才勉强为庶孙定了一门亲事。结果未来的王妃尚未过门就先死了,婚事也就这样不了了之了,直到肃宗二十六岁时,萧源的祖父将嫡女嫁给肃宗,他的婚事才被人重新重视起来。 或许年少的经历过于坎坷,养成了肃宗自卑自傲的性格,肃宗是大秦难得威严强势的君主。这份强势不仅针对臣子也针对他的皇子、后宫。太子叶昊是昭穆皇后夭折了两个孩子后,才勉强长大的孩子,足足小了冀王十六岁,一落地就被昭穆皇后捧在手心里呵护,过分的娇养成就了叶昊略显懦弱的性格。 而且叶昊从小不喜欢和男孩子一起玩,整天和女孩子混在一起,唯一能和他玩得起来的表弟萧泽、萧沂,小时候又漂亮的像女孩子一样,叶昊的各种古怪的性格让肃宗尤为不喜,逮到机会就会训斥嫡子,让叶昊每次见了肃宗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而过分畏缩的言行,又让肃宗更加生气,这对父子的关系就一直处在恶性循环中。昭穆皇后也因此认识到了自己对儿子的教育有严重问题,才给让自己的姑父顾雍当了叶昊的启蒙恩师,又让叶昊娶了自己二表哥的嫡长女顾然为太子妃。 在昭穆皇后没有薨逝前,萧顾两家的重要人物几乎都住在副都的,顾纹在没出嫁的时候,和昭穆皇后的交情就很好,出嫁后萧珣常年在外当官,皇后时常招顾纹进宫说话。萧源出生后,顾纹片刻舍不下爱女,每次进宫都带着女儿,昭穆皇后没有亲女,对双重血缘关系的侄女也倍加疼爱。 尤其是顾纹去世后,昭穆皇后怜惜年幼丧母的萧源,一直将她带在身边抚养,当时已经为人父的叶昊,对自己子女不敢兴趣,偏偏特别喜欢逗粉娃娃一样的萧源,尤爱和萧沂一起带着萧源出宫疯玩。有段时间宫里宫外流言蜚语不断,直到昭穆皇后杖毙了几个宫人,并将容昭仪送到了皇家寺庙清修后,流言才平息了下来。 只可惜好景不长,昭穆皇后在萧源七岁的时候也病逝了!昭穆皇后病逝后,肃宗大病了一场,之后就将太子时时带上身边悉心教导,那时候萧沂、萧源也被家人带回了吴郡,萧家人同皇家的关系就不如昭穆皇后在世之时那么亲近了。萧珣除了每年回副都叙职外,几乎和皇帝没私底 下接触过。 “父亲,皇帝的处境真得到了这么危险的地步吗?居然要让他跑出宫来找民间的大夫?难道宫里就真得没有一个可信的御医吗?”萧泽低声问。 “你信吗?”萧珣反问。 “不信。”萧泽摇头,怎么可能!皇帝就算身体再不好,他还是皇帝,或许暂时无法动一个大家族,但诛杀一个御医的九族还是可以的。 “那还有什么好问的?”萧珣闭上了眼睛说,哭太久眼睛都疼了,“阿泽,等你成亲后,就准备阿盛的婚事,等他们成亲后,就安排他们夫妻去通州。”萧珣声音沙哑冷静。皇帝到底需不需要出来看病,他不需要弄明白,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皇帝的病基本上已经没救了,而且他也是真心着急太子,不然他不会这么轻易把弱处展现出来。 “是。”萧泽顿了顿,“父亲,元儿呢?要不要先给她和阿宝定亲?” 萧珣摇了摇头,“元儿年纪还小,还不急。” “可是皇上给了元儿一对玉佩。”萧泽说,皇上的意思就是想让元儿的婚事提早定下来吧? “他只是提醒我慎重考虑元儿婚事。”萧珣摇了摇头,皇上可不想萧家再出一对肃宗和萧皇后!平王最近的动作也的确太大了一些,但这也是皇上允许的,不然他一个王爷怎么能随意出现在吴郡呢? “那要不要让元儿和阿宝提早成亲呢?”萧泽问,“到时候让他们也去通州得了。” 萧珣睁开眼睛,“阿茂,元儿是女孩子!” 萧泽一怔,萧珣无奈的叹气,开解儿子道:“女儿家嫁了人,就是别家的人了,我们想护,又能护的了多少呢!我让阿盛去通州,也只是以防万一而已!反正元儿还小,萧家还不至于落魄到让元儿提早出嫁的份上呢!就算将来家里有什么万一……元儿嫁到顾家也没什么用……” 萧泽点头,“父亲说的是,我想差了。”士族的婚姻看似稳固,实则最薄弱不过,一旦牵扯到家族争斗,原本世代交好的两家人就马上可以翻脸无情,成亲数十载的夫妻眨眼就可成为老死不相往来的仇人。 萧珣神色有些阴沉,“你别忘了,你大舅母可是姓朱。” 吴郡士族中,陆、顾门第要比朱、张门第高,朱家自从朱夫人的爷爷辈开始,就显现败相,朱夫人的父亲那一辈就极为热衷和皇亲贵族联姻,朱家目前的小女儿已经是太子妃,他们家还有一个外甥女是冀王妃!太子今年才七岁, 冀王的世子却已经成年,甚至还有了嫡子,更别说世子妃已经病逝了。 “父亲,你是说朱家会——”那个词萧泽可不敢说出口。 “他们也没那么大的胆子,再说朱家有退路,顾家可没有退路!我只是觉得元儿嫁给阿宝,有些不值。”萧珣摆手说,太子可是顾家的皇后所生,不管顾家愿不愿意,必须一条道走到底了!同理已经尚了嫡公主的萧家,也跟顾家在一条船上了,但既然嫡子已经尚主了,庶女又马上要入宫当太子嫔妃,萧珣就觉得让嫡长女嫁给顾家的嫡三子有些不值了。 这门亲事萧珣一开始就是不愿意的,他的嫡长女就算不当皇后,当家族的宗妇也是最基本的,顾熙人虽好,毕竟只是嫡三子而已。萧家和顾家牵扯已经够深了,他的女儿又不是嫁不掉,何必一定要嫁回顾家呢?更别说还牵扯了一个不情不愿的朱氏!但这门亲事是他父亲和岳父定下的,加上后来顾家的大姑娘又当了皇后,想着女儿嫁给顾家也能轻松些,不用担什么大任,他也就默认了。 可现在今上命不长久,一旦今上驾崩,朝中时局肯定不稳,他必须谨慎行事。长子、次子的婚姻都是他精心挑选的,他也希望给女儿选一个好婚姻,将来也可以为家族多加一点砝码,而不是浪费在顾家身上,毕竟他只有这么一个嫡女而已。只是这件事一定要好好思量一番,万一弄不好就有可能亲家变仇家。 萧珣这番思量倒也不是不疼女儿,只是如何利用婚姻给家族带来最大的利益,是每个士族弟子必要付出的义务,更别说萧源身为备受宠爱的嫡女,在得到比别人多的同时,相对付出的义务也要比其他人更多。这点萧源心里早有数了,所以她在父亲面前,从来没有对自己未来的婚姻发表过任何看法。 “回去后你让元儿远着一些朱家人,反正这几天她姐姐不是要嫁人了吗?就多陪她姐姐。”萧珣说。 “我知道。” 且不说朝廷上的风起云涌,萧家的内院却喜气盈盈,且不说今年一年大姑娘出嫁、萧泽成亲,来年萧沂成亲,光是萧家新生的嫡子尚了今上目前唯一的嫡公主,就足够大家羡慕了!尚嫡公主的驸马,前途是绝对的一片光明啊!连带刘氏也扬眉吐气起来,有了盼头,人也精神了不少,自觉自己是未来的公主婆婆,也不再拘泥于一些蝇头小利了,长公主看在眼里,对这个儿媳妇倒是满意了一些。 和家里人的喜气不同,萧源这几天总是有点忐忑不安,皇帝表哥的来访,总让她有一股风雨 欲来风满楼的感觉,偏偏这种事还没法子和任何人说,还要跟着大家一起开心。直到二姑娘看不过,拉着她帮大姐一起整理出嫁时候要带的物品、准备给婆家诸位亲戚的礼物,天天忙得脚不点地,回房倒头就睡,才让萧源心情开解了不少。人一忙,日子就过的飞快,很快就到了大姑娘的出嫁日子了。 大姑娘婚礼(上) 盛夏的清晨已是热浪袭人,三姑娘起身梳洗完毕,就径直冲到了大姑娘院子里,刚进院子,清凉之气袭来,她不由松了一口气,拿出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见帕子上全是脂粉的污迹,不由皱了皱眉头。 “三姐,先过来凉快一会吧。”六姑娘坐在廊下,含笑同她招手,二姑娘和萧源也在座,三人面前放了一盏清茶。 “二姐、五妹、六妹,你们来的这么早?大姐呢?”三姑娘脱了木屐,跪坐在了廊下,丫鬟忙奉上清水伺候三姑娘梳洗。走廊旁摆放的各色冰雕,让三姑舒服的舒了一口气 “大母在房里同大姐说话。”萧源轻声说道。 三姑娘一听,立刻不敢说话了,她和长公主并没有真正说过几句话,但这几月在萧家待下来,她对长公主是又敬又畏,远远看她影子就不敢说话。 二姑娘和六姑娘见三姑娘噤若寒蝉,嘴角弯了弯,六姑娘将一盏清茶推到了三姑娘面前,“三姐喝茶。” 望着热气腾腾的茶水,三姑娘的目光转移到了放在冰雕处的梅子汤上。 “不行,喝了茶水才能喝一点,不然会拉肚子的。”二姑娘很严肃的说道。 三姑娘失望的垮下了小脸,萧源和六姑娘失笑不已,萧源笑着让丫鬟取来温茶给三姑娘解渴。 “二姐,大姐还没有梳妆吗?”六姑娘掩着小口轻声问道。 “昏礼要晚上才开始呢,不急。”二姑娘说。 随着胡俗的融入,汉族的昏礼也一改最初的庄重肃穆,变得渐渐热闹纷繁起来,萧家是百年大族,无论是娶妇还是嫁女,总是按照周礼来的,但也不可免俗宴请一些亲朋好友,在婚礼上热闹一下。 大姑娘寝室的东面,一早就安置了三口青铜鼎,里面煮满了熟食,肉香四溢,原本就没吃朝食的几个姑娘,再闻到肉香后,都有些饿了。但大母和大姑娘都没有出来,几人也不敢随便乱动,只拣了几块点心垫垫肚子。 寝室里,大姑娘跪在长公主面前,泣不成声,“孙女不孝,不能再在大母膝下承 欢,望大母保重身体……” “成亲是好事,成了亲以后就是大人了,哪里还能这么哭呢。”长公主嘴上说着,眼眶也微微泛红。她膝下孙女众多,唯一亲自教养的,却只有大姑娘一人,对她的重视就算比不上身为嫡孙女萧源,也是其她孙女中的第一人了。知道这孩子看起来沉默寡言,实则心气高的很,故在儿子送来的几个女婿人选中,挑选了卢家的卢柏舟。 大姑娘也知道自己这门亲事是大母给自己做主的,心里一直很感激大母。 “卢家家境不好,嫁过去后,用嫁妆补贴家用在所难免。”长公主慢慢的教导着大姑娘,大姑娘安静的听着,她原本就做好了用嫁妆补贴夫家的打算。 “只是你须记得一件事,斗米养恩,担米养仇,有些事过犹不及。”长公主声音淡淡,“如果在夫家受了什么委屈,也不用闷在心里,你是我们萧家的女儿,在家也是金尊玉贵娇养着的,没道理出嫁了就让你受委屈!” “是,大母。”大姑娘听得泪水涟涟。 “卢家给的聘礼不多,你的嫁妆我还是照着规矩办的,这点小东西是我给你的私房。” 长公主的贴身嬷嬷将一只小匣子放在大姑娘面前,里面宝光流转,莲子大小的明珠、雪白柔嫩的羊脂玉雕……饶大姑娘在长公主身边见惯了奇珍异宝也怔了怔,这些都是长公主历年来珍爱的饰品。 长公主说:“女孩子出嫁没几件压箱底的宝物,将来怎么出去见人呢?这些首饰你收好吧。” “是。”大姑娘刚停止的泪水又落了下来。其实除了长公主外,昨天二姑娘和萧源也带来了大长公主给自己的添妆,同样是珍稀的宝石和各色漂亮的首饰。 长公主起身,“让丫鬟进来梳洗下,先跟几个妹妹一起进朝食吧,时辰不早了。”她悠悠的叹了一口气,这是大姑娘在萧家的最后一顿了,以后就算回来,也是以卢家媳妇的身份了。 “是。”大姑娘让丫鬟用冰敷了眼,画了淡淡的脂粉后,就出去了。 “大姐。”几个姐妹一并围了上来,连四姑娘也来了。 “饿了吧?先吃饭吧。”大姑娘含笑说。 “好。”众人看到她略带红肿的眼睛,心下戚然,如果有可能她们还真想一辈子不嫁人,但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昏礼是晚上开始,但众人进过朝食后,就开始忙碌起来,大姑娘被丫鬟婆子簇拥着入房梳洗打扮,其她姑娘 则开始招待陆续前来祝贺的女眷们。大姑娘是庶女,可她是是庶长女,又长公主养大,嫁的人也是范阳卢氏的嫡子,故前来祝贺的人还是不少的。成亲的妇人自有萧家诸位夫人招呼,剩下未成亲的小贵女分别有萧家姑娘们做陪,孩子们在仆妇的看顾下,在花园里玩耍。 陆神妃跟着母亲同诸位贵妇打过一轮招呼后,就想去找萧源玩耍,可寻了一圈也不见萧源,不由疑惑的拉过刚巧路过的二姑娘,“元儿人呢?”她的姐姐陆神光马上就要和萧源的大哥成亲了,这几天不好出门,今天就没有来。 “在水榭呢。”二姑娘说着领着陆神妃去水榭找萧源。 刚才萧源见花园里暑气颇重,干脆领了一干女友去水榭的六角凉亭里纳凉。池水经过转轴引到了凉亭上,再从六角飞泻而下,将暑气牢牢的隔绝在外,池中菡萏初初绽放,随着微风轻松,亭内一片清香。 张法莲优雅的侧身半靠在抄手上,低首小啜了一口清茶,“元儿,你这香茗似有荷花的香气。” “这就是荷花香茗。”萧源同顾照正拿了鱼食喂池子里的锦鲤,听张法莲一说,回首笑道。 “你这人也怪,就不爱吃团茶、煎茶,可真要说你爱清茗,喜真水无香,又偏爱喝这些香茗。”张法莲说。 顾照道:“你是叫法莲,又不是真信佛了,整天说些玄玄乎乎的佛理干什么?”顾照小时候一淘气,她母亲就罚她抄写佛经,弄的顾照现在听到佛理就头疼。 第 39 部分 萧源惋惜的摊手说:“要照你这么说,看来今天这道点心你是不能吃了。” “什么点心?”张法莲问。 丫鬟将一盘雪白的花瓣摆在了案几上,一旁放了一碟色泽金黄橙亮的蜂糖,“这是玉兰花瓣吗?”朱叔莹好奇的问。 “是的。”萧源用筷子挟了一片花瓣,蘸了蘸蜂糖后,递给朱叔莹,“这是桂花蜜,你尝尝。” 玉兰花瓣入口甘甜丰美,又带着丝丝桂花的甜香,朱叔莹放下筷子,“这里要说会吃,谁也比不过你!” “你说的我好像是专门弄吃的一样!”萧源斜睨了她一眼。 “你们可真会躲闲啊!”陆神妃笑着同二姑娘一起进来,“元儿,你这地方可真漂亮。” 萧源说:“你今天怎么来晚了?” “哎,别提了。”陆神妃脱了木屐入内,“原来玉兰花还能这么吃啊!元儿,你那桂花蜜怎么弄的?怎么只见蜜不见桂花呢?” “我让人滤过了……” 二姑娘知道这场合自己插不上嘴,见没自己什么事,就默默的退下了。 “呜……”女孩子细细碎碎的哭声隐约传来,她不由一怔,偏头问丫鬟,“我好像听到孩子哭声了。” 丫鬟仔细的听了一会,“好像是有人在哭。” 二姑娘沿着小径,同丫鬟找了一会,就看到一个小女孩蹲在荷花池边,一边哭着一边要跳入荷花池中。 “别下去!”二姑娘吓了一跳,忙将小女孩拉住。 小女孩不防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吓了一跳,红肿着眼睛见二姑娘满脸焦急,知道她误会了,解释说:“我是洗裙子,不是要跳下去。” 二姑娘这才注意到小姑娘穿了一条时下最流行的粉色六幅裙,膝盖处有一块极为显眼的污渍,二姑娘想了想道,“这裙子颜色太鲜嫩,沾上了污迹怕是洗不干净了。 “那怎么办!这是我新作的裙子!”小姑娘说着泪水又要出来了。 二姑娘忙劝道:“别急,回去让丫鬟慢慢洗,肯定能洗淡,再在上面绣上一点花样,就看不出来了。” 小姑娘听了二姑娘的话,破涕为笑,泪水还含在眼眶里,二姑娘不由暗暗纳闷,这小女孩从哪里冒出来的,看起来也有十一二岁了,却还这般的嬉笑随心。 “姐姐你真好,我叫张含贞,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睁着大眼问。 “我姓萧。”二姑娘见她一身狼狈,提议道:“妹妹,你裙子湿了,不如跟我回去先换件衣服再出来?” “好。”张含贞乖乖的点头,“萧姐姐,你名什么呢?”小丫头还是不忘打听二姑娘的名字。 二姑娘又好气又好笑,“我叫萧妙瑜。” 二姑娘的院子离遇到张含贞的地方不远,二姑娘让丫鬟找了一条她没穿过的新裙子,稍稍的改动了一下长短后,就给她换上了。二姑娘见她小髻也散乱了,干脆让丫鬟给她重新梳妆打扮,张含贞乖巧的坐着,任丫鬟给自己打理。 “含贞,张法莲你认识吗?”二姑娘问。 “认识。”听到张法莲的名字,张含贞稍稍缩了一下,小声的说:“她是我堂姐。” “堂姐?”二姑娘略略惊讶,她真是张家的女儿? “我带你去找你堂姐吧。”二姑娘说。 “不要。”张含贞畏缩了一下,“姐姐,我想找哥哥。” “哥哥?”二姑娘有些为难,“你哥哥在外院吧。” “姐姐,我找哥哥有事,我就跟他说几句话好了。”张含贞支支吾吾的说,“姐姐,你帮帮我好不好?” “好吧。”二姑娘无奈的点头,遇到这么一个小姑娘,她也只能好人做到底了,幸好今天是大姐昏礼,内外院门禁不是那么紧,不然找外男还是挺麻烦的,“我先让僮儿去找你哥哥,等你哥哥到了我们再过去。” “好。”张含贞听话的点头。 二姑娘陪张含贞坐了一会后,见僮儿说张家郎君已经在院门口等着张含贞了,就领着张含贞先去院门口。 才走到荷塘边,突然一团黑影扑来,丫鬟下意识的往前一档,“哎呀!”丫鬟的身上立刻多了一团臭熏熏的烂泥。 “咦?你这小贱婢找到靠山了?”刁蛮的声音响起,张含贞已经吓得浑身发抖,但还是坚持挡在了二姑娘面前,“你们不要乱来!”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kittychung、满嘴烂牙投的霸王票还有几个读者不显示,不好意思== 下章梁肃就露面了。。。 礼物 别说张含贞被吓得浑身发抖,连二姑娘也一时被惊住了,她第一次见在别人家里这么嚣张的大家闺秀。她仔细的打量着骂人的少女,看上去十五六岁左右,衣饰到也华贵,容 貌还和张含贞有几分相似,二姑娘心下了然,应该也是张家人吧?就是不知道这位姑娘是嫡出还是庶出。二姑娘对丫鬟低低的吩咐了几声,丫鬟匆匆退下。 二姑娘安抚的轻拍张含贞的肩膀,含笑上前和声问:“这位姑娘可是有事?儿梁国公女,敢问姑娘贵姓。” 梁国公的女儿,那少女眉头微动,面容惊容,她做梦都没有想到,这张含贞随便拉上的一个人居然就是今天的主人之一。她再傻也知道今天是梁国公庶长女成亲,她在别人大喜之日,在别人府上,欺负自己的庶妹,要是被家里人知道……饶少女胆大包天,也不禁打了一个寒噤。 “我——”少女难得有些支吾,“我姓张。” 二姑娘自然不会让那少女为难,今天是大姐的大喜日子,她巴不得一切顺顺利利呢,怎么会故意把事情闹大?她体贴的问:“张姑娘可是迷路了?”她见少女身边的丫鬟手中全是污泥,提议道:“不如我让丫鬟带你们去偏房梳洗一下吧。” 少女见二姑娘给自己台阶下,松了一口气,忙道:“那就多谢萧姑娘了!”说完恶狠狠的瞪了张含贞一眼,都是她!要不是她,自己会出这么大一个丑! 张含贞下意识的缩到了二姑娘身后,二姑娘看着心里暗暗叹息,但面上还是微笑着让丫鬟带她们去偏房梳洗。 等那少女走了之后,“姐姐——”张含贞佩服的望着二姑娘,“你真有本事。”她还以为三姐会狠狠打自己一顿呢。 对小姑娘的恭维,二姑娘哭笑不得,这孩子到底从哪里冒出来的。这点小事都不会处理,也不知道怎么长大的,或许是有人护着吧?二姑娘一口一个孩子,却忘了自己也不过才十四岁而已。 “我们走吧,不是你哥哥还在等你吗?”二姑娘提醒道。 “啊!”张含贞急的团团转,“哥哥,哥哥还在等我呢!” “不急——”大姑娘刚想劝张含贞,就听到低沉温柔的男声响起,“妹妹!” “哥哥!”张含贞小姑娘看到自家无所不能的大哥,泪水立刻冒了出来了,不管不顾的扑到了哥哥怀里,委屈的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着刚刚的情况。 “二哥!”二姑娘被突然冒出来的男人吓了一跳,看到他身边陪着自己的亲哥哥萧清(二郎君),才松了一口气,她责怪的望着哥哥,他怎么把外男带进内院了! “妹妹,这位张道玄张郎君是我和三弟的好友。”萧清解释说 ,“刚刚听说张姑娘出了一点事,我看他着急,就先带他进来了。” 张道玄年约十七八岁左右,身材高挑,相貌同张含贞十分相似,见妹妹哭得伤心,正低头柔声安慰着她,听到萧清的解释,拱手对二姑娘行礼道:“张某唐突,萧姑娘恕罪。” 张道玄!二姑娘微微一惊,不动声色的仔细打量着这个相貌文弱似女子的青年男子,他居然是张道玄!她回礼道:“张郎君不必客气,这是我该做的。” 张含贞拉着张道玄的手仰头道:“哥哥,今天多亏了有姐姐呢!不然我裙子脏了,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张道玄爱惜的抚摸着妹妹的脑袋。 萧清疑惑的望着妹妹,二姑娘回了他一个待会再说的眼神。 “咦,大哥,你怎么来了!”刚刚还对着张含贞气势汹汹的少女,看到张道玄的时候,声音都放低了。 萧清对张道玄家里的那摊子烂事也略有耳闻,他不好参与他们的家事,对二姑娘使了一个眼色,二姑娘会意的跟着二哥离开了。 “哥,你什么时候认识张道玄的?”二姑娘离开后,有些迫不及待的问,“他是不是真得和传说中的一样,过目不忘?”在面对自己同母的亲哥哥的时候,二姑娘小女儿家的娇态毕露。 “你怎么和张道玄的妹妹认识的?”萧清并不答反问。 “我听到她在哭……”二姑娘和哥哥简单的讲了一遍刚刚发生的事。 萧清闻言眼底浮起笑意,“你做的很好。” “什么?”二姑娘困惑的望着萧清。 萧清道,“瑜儿,张道玄是我好朋友,他的妹妹被他养的娇了一些,你今天帮着看顾点好吗?” “好。”二姑娘并不反感张含贞,一口就答应了。 “姑娘!”丫鬟匆匆走来,“大姑娘唤您过去呢!” “大哥,我先走啊!”二姑娘匆匆说。 “去吧。”萧清笑眯眯的望着妹妹的背影,想不到事情居然会出乎他意料的顺利!三弟曾和他说过,父亲最近在考虑妹妹的婚事,作为兄长他自然不希望自己妹妹随便配个同门第的庶子,或者和大姑娘一样,嫁给一个瞎子,哪怕那个瞎子是卢家的嫡系!他希望妹妹能嫁可以琴瑟和鸣夫君,张道玄是他看中,也是他认为应该在父亲允许范围内的妹婿人选。 原本他还在愁怎么促成这件好事,须知张道玄这人看似文弱, 实则冷清,唯一在乎的第一是亲人,二是自己认定的朋友,对女子根本不上心,自己妹妹又是冷清的性子,现在这机会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 “二哥,你在看什么?”萧沂轻拍萧清的背。 “没什么,阿盛你怎么进来了?”萧清疑惑的问。 “哈哈,我跟你说,霍二哥和梁大哥都来了!正在和大哥一起喝酒呢!没见你和伯谦(张道玄字),我就过来找你们了!”萧沂眉飞色舞的qian草wei露说。 “霍二哥和梁兄弟来了!”萧清也喜上眉梢的说,“走,我们去叫伯谦,他上次还羡慕我,认识这两位大英雄呢!” “好!” 霍行允和梁肃这次是去了副都后,连夜赶来的,主要是为了会萧泽和萧沂,两人三天后就要领兵去南疆了,似乎那边又起了什么动乱,两人连萧泽的婚事都不能参加了。 “阿茂,二哥先干为敬,算是先给你庆贺!”霍行允笑着同萧泽碰杯。 “二哥,弟弟祝你旗开得胜!”萧泽同霍行允一仰而尽。 萧沂也拉着萧清同梁肃说笑,“梁大哥,我们也祝你马到功成!” 梁肃微微一笑,将一碗酒默默的喝完,“阿盛,你要的人,我给你带来了。” 萧沂一听眼睛一亮,“真得?”他拉着梁肃,“梁大哥,走,我们去书房说话!” 霍行允和萧泽笑着望着萧沂孩子气的举动,“霍二哥,我这弟弟被宠坏了,你见谅。” 霍行允哈哈一笑,“他们两个年纪相当,说来的也是正常,也亏得他和梁肃谈得来。这梁肃一到军营里,就让人找没出嫁军户家的女孩,亏我还以为他开窍了呢!结果是给元儿找的!” 萧泽笑道:“其实我早就想找两个这样的丫鬟了,就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选,这次多亏了二哥。” 霍行允亲昵的搂着萧泽的肩膀说:“都是自家兄弟,以后都是一家人了,元儿也算我妹妹了,有什么好客气的!” “对!”萧泽看着霍行允,心头暗暗一叹,各人各路啊!萧家走文官道是可以,武官道却只能靠霍家了!父亲曾提过给元儿另找未婚夫想法,萧泽原本有些舍不得妹妹,现在也不禁有些心动了,顾家有个大舅母,元儿嫁过去也不一定过的太舒服呢!换个人家,只要萧家好了,元儿日子肯定会好! 梁肃给萧源找的二个女孩子年纪在十三四岁左右,相貌寻常, 粗手大脚的一看就知道穷人家出身,但举止稳重,神情自然,显然来之前已经被人调、教过了,“这二个丫鬟都是我让人选出来的,照你的吩咐,都是签过死契的,要不先让五姑娘看看,不喜欢我另换人来。” 萧泽扫了一眼笑道:“梁大哥,你让人挑的丫鬟还会有错吗?元儿肯定喜欢。”说着就要让人把丫鬟送进去。 梁肃迟疑了一下,拦住了萧泽说:“阿盛,我还有一样东西要给五姑娘。” “什么东西?”萧泽好奇的问,“我能看看吗?” 梁肃道:“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觉得好玩。”说着那两个丫鬟中的一人从身后抱起一个小篮子递了上来。 萧沂听着里面的呜呜声,好奇的掀开盖子一看,里面居然是一只毛发金黄柔长、形似狮子的小狗,那小狗安静的趴在篮子里,长长的金毛梳得顺顺的,见萧沂在看它,它歪了歪小脑袋,瞅了萧沂一眼,又扭过脑袋,乌溜溜的小眼睛严肃认真的望着前方,似乎在思索什么问题。恍惚间,萧沂仿佛看到了元儿小时候的模样,他微咳了一声,古怪的瞅了梁肃一眼。 梁肃略微有些尴尬,这小狗是他从吐蕃商人手上得来的,第一眼看到那小狗的时候,他就想起了萧五姑娘那次和叶郡主斗嘴时候的模样,小小的个子一本正经的做着大人模样,鬼使神差的他就让人细心养了,带到吴郡来了。 萧沂忍着笑让人把丫鬟和狗一并给元儿送去,说起来元儿除了追云外,平时连鸟都不养一只,也不知道她喜不喜欢这种小狗。 踏青(上) “这是——拉萨犬?”送走了出嫁的大姐,萧源心里多少有些难受,这一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能见面呢,二姑娘也在一旁拿着绣活发呆。祝氏把霍家、梁家仆妇领来的时候,萧源还提不起什么精神,直到看到梁肃送来的小狗的时候,才露出了笑脸。 “真漂亮啊!”二姑娘也惊叹着望着那只金毛小狗,她第一次见毛发这么长的小金狗,“像个小狮子一样!” 萧源伸手轻轻的摸了摸它的小爪子,毛茸茸软绵绵的,她笑嘻嘻的捧起两只小爪子,“这小狗真好玩!” “姑娘!”祝氏忙拦着她,“还是让下人先把这狗洗干净再说吧。” 前来送东西的 第 40 部分 仆妇脸上不显,心头却有不以为然,这小狗是郎君规定的要天天梳理的,毛发虽多,可连一点灰都没有,哪里不干净了? “不用。”萧源摆手道:“梁大哥送来的时候肯定是干净的,你瞧这毛打理的多顺啊!”拉萨犬可是很难养的,尤其是那身毛,非常难打理,幸好梁肃送她狗的时候,连打理的丫鬟也一并送了,不然她还愁怎么照顾这小狗呢!她逗了小东西一会,见它乖乖巧巧的趴着,忍不住把它抱到了怀里,“奶娘,你瞧它多乖啊!” 小东西不防被萧源一抱,小爪子扑腾了几下,吓得祝氏脸色都变了,扑上去就要拉开小狗,萧源笑眯眯的摸摸它软软的小肚子,挠了一会,小东西就舒服的打起了小呼噜。 祝氏见她喜欢无奈的一笑,“姑娘喜欢就让人抱下去吧。”她对萧源使了一个眼色,示意送礼物的人还没走呢! 萧源抱着小狗不肯放手,“霍二哥和梁大哥在大哥哪里吗?” “是的。”仆妇恭敬的说,“梁郎君说,这两个丫鬟是专门照顾小狗的,要是姑娘不喜欢,他就给姑娘另换几个。” “她们很好,我喜欢。”她们的身份三哥和自己说过,会武功的,她怎么不喜欢呢!萧源还指望这两个丫鬟教自己偷偷学武呢!说不定也能锻炼□体。两个丫鬟给萧源磕头后,就先跟着灵偃下去了。 打发走了霍梁两家的仆妇,祝氏问萧源:“姑娘,梁郎君送来的那两个丫鬟照着几等丫鬟的月钱算?” “和朝饮她们一块吧。”萧源说。 “是。” 二姑娘疑惑的问:“元儿,这小狗怎么不吃东西?”原来她拿了一块糕点逗小狗,可小狗无论她怎么逗,就是不张口。 “是不饿吧。”萧源暗暗奇怪,这狗狗也太听话了,莫非梁大哥之前派人特训过,“二姐,小狗不能吃糕点呢。” “是嘛?那吃什么?”二姑娘疑惑的问。 “我也不知道……”她前世也没养过小动物,真不知道该怎么养宠物。 祝氏说:“姑娘,累了一天了,你们也该休息了,明天不是还要和霍郎君出去踏青吗?这小狗交给那两个丫鬟照顾就是了,她们该知道的。” “也好。”萧源让丫鬟把小狗抱了下去,祝氏忙让人端来清水给萧源净手。 霍家和萧家有通家之谊,又是未来的亲家,萧家几位姑娘和霍行允和梁肃都见过不止一次了,自然 不会太避嫌,霍行允后天一早就离开,明天邀萧氏兄妹出去踏青,萧珣也没反对。 “二姐,今天我们一起睡吧。”萧源对二姑娘说。 “好。”二姑娘也有话相同萧源说,祝氏伺候两人梳洗完,就退下了。 “元儿,对了,今天我遇到张道玄了。”二姑娘笑眯眯的说。 “张道玄?”萧源提了一点兴致,说起这张道玄,算是张家年青一代比较出名的大才子了,虽是庶子,可他家情况特殊,大妇无子且瘫痪在床,他是唯一的儿子,故其父把他当成嫡长子养。张道玄本人也争气,三岁就能背诵《诗经》,读书过目不忘,是出了名的天才神童,也是张家难得少年时期,就被家族承认的庶子。 二姑娘把今天的事同萧源说了一遍,萧源说,“我记得张家没一个孩子是大妇所出,倒是有一个小妾是正房娘家送来的,据说是正室的庶妹,可能张姑娘是那小妾生的。” “或许吧。”二姑娘说,这样的小妾一般来说地位还可以,难怪那姑娘比张含贞傲气多了。两人今天累了一天,说了一会话就不知不觉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萧源早早的起身,开了窗户,正在梳妆打扮,就见门外梁肃送来的两个丫鬟给那小狗在喂食。那两个丫鬟说一声命令,小狗照做了,她们才给吃一口,看得萧源大为惊讶,难怪这小狗这么听话。 两人见萧源望着她们出神,两人给萧源行礼道:“回姑娘,这幼犬是从蛮荒之地带过来的,郎君也是担心他野性未驯,特地派人驯化过来,才给姑娘送来的,送来的时候再三嘱咐我们,在这狗未成年前,驯化不能停下。” “我还奇怪这小狗怎么这么乖巧听话,原来真是让人驯化过的。”萧源问,“这狗狗可有名字?” “没有名字,这狗是送给姑娘,自然是姑娘取名字了。”两人笑着说。 萧源想了想,“叫金宝如何?” “金宝!”一个丫鬟手一丢,小狗纵身一跃,一下子衔住了那块红肉,几下就吞咽了下去。 萧源微微吃惊,“它吃生肉不会拉肚子吗?” 丫鬟回道:“回姑娘这不是生肉,是羊肉。” 熟羊肉不是灰白色吗?萧源困惑的眨眼,不过她也没深究,“反正就照着你们以前的养法弄吧。”她扭头对祝氏说:“奶娘,你让僮儿把我的追云牵来。” “姑娘要骑马!”祝氏吃了一惊。 “不然我换骑装干什么。”萧源好笑的说,霍二哥他们明天就走了,她还等着给追云找个老公呢!不管是霍二哥的马还是梁大哥的马,都是帅哥,她都喜欢,就看追云选择了。 祝氏无奈的苦笑,知道姑娘想骑追云很久了,她是肯定拦不住的。 “元儿,这就是你的追云吗?”霍行允骑着马含笑望着萧源那匹小白马,一直听阿鸾说,萧源的小马很漂亮,果然很漂亮! “是啊。”萧源爱怜的抚摸着追云的脑袋,“她很乖呢!” 霍行允跳下马,摸了摸追云的长脸,随手拿了一把草料喂着它,“两岁多了吧?” “霍二哥你怎么知道?”萧源好奇的问。 “我看牙齿猜的。”霍行允拍了拍追云,可惜这马养在了内院,要是战场上,倒也不失为一匹好马。 萧源见霍行允大力的拍马,心不由抽疼,霍二哥打的也太用力了! “二哥,我们比试一场如何?”萧沂拉着自己的马对霍行允说。 霍行允回头见萧泽不紧不慢的跟在身后,“阿茂,你来吗?” 萧泽摆手,“二哥,你和阿盛去吧,我不去了。” 萧沂说:“二哥,大哥和元儿不能骑快马。” 霍行允一怔,萧源身体不好他是知道的,怎么萧泽身体也不好吗?看不出来啊! 萧泽解释道:“我身体没元儿那么弱,平时也跟着武师一起打拳,身体基本上好的差不多了,但大夫说平时尽量要平心静气,少动气。” 霍行允微微点头,“等我从南疆回来,给你们带个大夫过来,那大夫看病还是不错的。” “好。”萧泽一笑,对梁肃说,“阿砖,你也去吗?” 梁肃摇了摇头,“我就不去了。” 霍行允说:“阿盛,我们走吧,让梁肃陪着元儿他们后面走走。” “好。” “梁大哥,谢谢你一并送来的金宝,它真乖。”萧源笑眯了大眼,她手上还抱着小金宝。 “你喜欢就好。”梁肃见她笑的开心,也微微一笑。 萧泽见萧源眼神不住的往旁边飞,笑着轻拍妹妹的小脸,“去玩吧。” “好!”萧源依依不舍的望着梁肃的坐骑一眼,将金宝放在袋子里,翻身上了追云,一路小跑去找姐妹们了。 “郎君,平王、冀 王世子、左大人、武家大郎君、武郎君和卓家大郎君、三郎君来了。”萧家的下人回报道。 萧泽一听,心里暗暗冷笑,他们的消息倒是灵通,“阿砖,你跟我一起去见他们吗?”不过这平王手腕到也厉害,就这么一会时间,连卓武两家人、左勇毅都搭上关系了! 梁肃恢复了木讷的表情,“既然平王陛下和世子都来了,下官没有不见之礼。”说着派人去叫霍行允和萧沂回来。 萧泽哈哈一笑,“那么我们走吧。”要是没有平王和冀王世子,他根本懒得理其他人。 “元儿,我们去那边抓兔子玩好不好?”二姑娘扬了扬手上拿了一把小弓箭。 “好啊!”萧源眼睛一亮,“我看看二姐你的箭术增进了没有?”萧家几位姑娘中,二姑娘的箭术是最好的。 六姑娘含笑说:“二姐,光抓小兔子有什么稀奇,回头让下人放几只鸟儿试试看,我还没射过鸟呢!” 二姑娘说:“鸟儿射到了也不知道射中了没有啊!”她们手中的弓箭都是没箭头的,前端有一些颜色,兔子射中的话,还能看毛上的颜色,鸟儿就看不到了。 “又不是比试,没什么好看的,我们就是射着玩玩嘛!”六姑娘望着趴在布袋外,只露出一个小脑袋的金宝,“五姐,一会就你金宝给我玩玩好不好?” “好啊。金宝很乖呢,都不叫的。” “真得呢!”六姑娘开心的下了马,爱惜的摸摸金宝的小爪爪,金宝歪了歪小脑袋,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轻轻的舔了六姑娘一下,惹得六姑娘咯咯直笑。 “咦?长乐县主这是你新养的小犬吗?”娇嫩矜持的女声响起,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名同样身穿骑装小贵女骑着马慢慢的走了过来,手中华贵的马鞭在阳光下闪烁着各色刺目的光芒。小贵女的颈边垫了一块雪白的裘皮,众人暗暗疑惑,她不热吗? 萧源笑容可掬的说道:“是的,它叫宝宝,平都县主!”萧源这时候才想起叶福金也有一个金字,虽然她名字不用避讳,但还是不要太触动她的神经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小狮子、sxxazhangtao4310投的霸王票^_^ 还有一个读者貌似没有显示名字,在文下说一声吧,o(n_n)o 踏青(中) 萧家其她姐妹纷纷上前给叶福金见礼,叶福金恍若未见,坐在马上,笑盈盈的说,“宝宝这名 字还是真是大俗大雅!来,看看我这小宝贝,它叫雪痕呢!”说着她将脖子上的裘皮拿下,捧在怀里,众人这才看清,她手上的居然是一只雪白的小狐狸。 萧源望着那狐狸,暗暗撇嘴,古代又没有除臭腺的手术,养个狐狸也不怕骚死你!再说养野狐狸可是很危险的事,这种野生动物本性就是养不熟的!哪像她金宝那么乖,又漂亮! 叶福金见萧源不说话,以为她在羡慕,极骄傲的笑道,“这只小狐狸是武二郎君特地给我猎来的!其实我也只是随口说了一声而已!” 大秦民风开放,上层贵女,尤其是皇室贵女很多都以风流出名,公开养面首的更不在少数。很多家族中受宠的贵女不敢像公主做的那么猖狂,但婚前享受下男人的追求还是可以的,甚至还有比赛谁的追求者更多。只要不闹出事,基本家族长辈也不会追究。叶福金也有十二岁了,已经可以进入这种交际圈了,现在多了一个裙下臣,今天特地向萧源显摆来着! 萧源抱着金宝专心给它顺毛,对于那些风流贵女的行为,萧源虽觉得各有各活法,她们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但自己的个性还是不喜欢这种生活,平时也很少参加大范围的贵女交际,尤其是皇室贵女们的宴会,玩的闺蜜都是小范围的几个人,很多甚至都是自家亲戚。话说这叶福金要玩男人也找个靠谱点的,武二?有他没追求过的贵女吗? 叶福金笑容僵了僵,“长乐县主,你这小犬莫非是什么珍贵品种?”她故意问。 “这小犬是我三哥给我的,不是什么珍贵品种。”萧源轻描淡写的说。 “怎么都在这里说话呢?”这时萧泽带着平王、冀王世子含笑走了过来。四姑娘见到平王的时候,顿时红了脸。 叶福金见到萧泽,娇滴滴的说,“萧大哥哥,我们在说我的雪痕呢!”叶福金的外祖母是萧家兄妹大舅母的姑姑,所以她叫萧泽哥哥也说得过去。 萧泽含笑夸道:“雪痕是这小雪狐吗?真漂亮。” 叶福金骄傲一笑,但嘴上还是谦虚的说,“其实元儿的小犬毛色也不错。” 萧源听到她喊自己小名,鸡皮疙瘩都起来,她翻身下马,对平王和冀王世子行礼,“哪里!哪里!比不上你这小狐狸珍贵。”她皮笑肉不笑的说,让她嘴上占点便宜又如何?平王和冀王世子都在,她可不想让大哥为难。 平王微微笑道:“元儿要是喜欢小狐狸,回头我也送一只给你。” 萧 源连忙摇头,“多谢平王哥哥,我有宝宝就够了,多了家里就闹了。” 平王微微一笑,刚想说话,就见霍行允带着梁肃、萧沂大步走来,“平王陛下。” “霍大人、梁大人,阿盛。”平王含笑同三人打招呼。 这时顾熙走到了萧源身边,低声问:“你抱着累不累?让丫鬟抱吧。” “我不累。”萧源新得了小宠物,正是兴头上的时候,怎么可能放手,她举起金宝的小爪子朝顾熙挥了挥,“金宝,这是你阿宝哥哥。” 顾熙好笑的说:“你不是说它叫宝宝吗?” “你是不是对我金宝有意见!”萧源斜了他一眼,“她算什么东西,难道我取名字的时候,还要避讳她的名字?”萧源不是怕叶福金,而是担心叶福金拿金宝出气。 顾熙失笑,“你跟她还真不对盘。” “你怎么老和他们混在一起?”萧源对着平王和冀王世子努努嘴。 “没法子,是母亲让我来的。”顾熙也很无奈,这几天连课业都不做,时间全浪费这两人身上了。 “嘻嘻,要我帮你吗?”萧源冲着他眨眼。 顾熙悄声笑道:“你要有法子,回头我就带你出去玩。”说着他见萧源抱着金宝吃力,就把金宝抱了过来。 “好!”萧源一口答应,这事还不简单,大舅母再大也大不过外公,她和外公说一声,让表哥待在家里看书就行了! 萧源和顾熙在一旁悄悄说话,旁人虽听不清,但也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两人血缘关系近,容貌有几分酷似,五官皆是精致之极,粗一眼看上去,真如一对玉琢出来的小璧人。尤其是两人满脸笑容、自以为没人知道的悄声咬着耳朵,看的真让人失笑不已。 平王早知道萧源和顾熙是内定的未婚夫妻,对两人这么亲密,心里多少有些不适,这几天无论他怎么讨好萧源,这丫头都是风吹不动,顾熙来了,她倒是开心! 冀王世子见这一幕忍不住发笑,“你们看他们两个,像不像一对玉琢的娃娃。” 萧泽见元儿同阿宝这么说得来,眼底多了一丝沉思,元儿和阿宝从小一起长大,感情肯定好,如果贸然给元儿换未婚夫婿,她会不会很 第 41 部分 不开心…… 冀王世子继续打趣道,“皇叔、阿茂、阿盛,你们还记不记得,先后娘娘在时,最爱的就是给两人一色的打扮,一男一女穿着大红衣服,真和观音菩萨座前的金童玉女一般!” 众人望着萧源和顾熙,回想小时候的场景,不由哈哈大笑,这些人中萧源和顾熙的年纪最小,很多小时候的事,顾熙记不清,其他人都大了,都有记忆了。连霍行允和梁肃听了,眼底微微染上了笑意。 站在屏风外候着的左勇毅、卓武两家郎君听到里面朗朗笑声,心里百味杂陈。尤其是卓大郎君,心里更不是滋味,平王、冀王世子、顾三郎进去就算了,凭什么霍行允和梁肃也可以和他们说笑,这霍家还把嫡女嫁进了萧家,轮到卓家了,他只想娶个庶出的嫡女而已,都被人打了出去!这萧家真是欺人太甚!他心里恶狠狠的想,哪天他一定要像万景一样,“将吴儿女以配奴!” 叶福金一路上尽缠着顾熙说话,可偏偏顾熙就跟个闷葫芦一样,什么都不说,碰到了萧源了,反而有说不完的话,她心头本来就火,听到大哥这么打趣两人,她皮笑肉不笑的说:“大哥,我倒是觉得,要是不知道的人见了他们,还以为他们是亲兄妹呢!”她转身笑问霍行允,“霍大人,你说是不是?”霍行允的俊美英气很得福金县主的青睐。 霍行允笑而不语,以他的身份还真懒得应付这种刁蛮千金,更别说萧源一向是他喜欢的小妹妹,他怎么可能去顺叶福金的话呢? 顾熙原本和萧源在说话,不防听到众人取笑,玉脸微红,听到叶福金的话,他嘴角一弯,“县主说笑了,要说兄妹,这里谁不是兄妹呢!”顾熙说的是实话,在场这些人,大部分都沾着亲。 叶福金一连碰了两个软钉子,心下气闷,对冀王世子说:“大哥,不是说今天出来打猎吗?我们去打猎吧!武三说,这小狐狸能抓猎物呢!” 冀王世子无奈的说,“再等等。” 平王对萧泽说,“阿茂我们也一起去吧?这几天你可真忙,碰到你还真不容易。” 萧泽原本想拒绝,听到平王这么说,怎么还能拒绝? 平王又客气的对霍行允和梁肃说:“霍大人、梁大人,久闻你们武技高强,能否让小王见识下。” “陛下客气了。”霍行允和梁肃拱手,事到如今他们还能说什么。 这下轮到萧源姑娘不开心了,她眼巴巴的瞅着霍行允和梁肃的马,这么多 人,怎么给她追云找夫君啊! 霍行允和梁肃的马都是北地运来的,可能有欧洲马的血统,比其他人骑得马要高大上许多,顾熙望了望自己的小马,凑到萧源耳边说:“你喜欢大马?这种大马脾气不好呢!又没有追云漂亮!” 萧源说:“可是大马跑的快呢!” “谁说的!”顾熙不服气,“我的追风跑的很快!” 萧源瞪了他一眼,他追风跑的再快有啥用!母马能和母马生宝宝吗?她让丫鬟取来羃离戴上。 “好好的,你带羃离干什么?”叶福金撇嘴,她最看不上萧源这点了,明明凶起来比自己凶多了!可在外人面前她就会装娇弱! “太阳太大了。”萧源简单的说,她可不想晒成黑炭,大秦以白为美,众人一听纷纷拿出羃离戴上,连叶福金也蒙上了,“元儿,你这小犬能不能打猎?” 萧源嘴角一抽,“宝宝才几个月呢!”话说拉萨犬是狩猎犬吗? “那真是可惜了,我这小狐狸据说长大了捕猎是好手呢!”叶福金得意洋洋的说。 萧源很怀疑,狐狸又不是狗,怎么可能干这种事?不过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可能真有这种乖巧的狐狸吧? “顾三郎,我们比一场如何?”叶福金扬着马鞭问,“早听说你的追风跑得很快!” 顾熙不想和叶福金说话,可冀王世子说:“阿宝,你跟着这丫头赛上一场吧,省得她整天老说自己马天下无敌。” 顾熙无奈的苦笑,只能跟上。 平王见女眷们都戴上了羃离,想着外头还有人候着,和萧泽商量下,就让左勇毅他们进来了。 冀王世子笑道:“左大人,我听说上次你和梁大人和杀了一头野猪,各自正中要害,不知道你们的箭法是谁比较高?” 左勇毅微笑道:“自然是梁大人比较高,左某这点微薄的武技,可不敢在梁大人面前显摆。” 梁肃也道:“世子过讲了,左大人英勇神武,又是家传的武艺,梁某不及。” 卓三脱口而出,“平王陛下,既然梁大人和左大人相互恭维,显然是武艺不分上下,不如比试一场如何?看今天谁射的兔子最多不就是了?” 平王责怪的望着卓三,“两位大人的武艺是用来上阵杀敌的,打猎这种事怎么好劳烦他们呢!” 武二说:“若是连兔子都打不到,又怎么杀敌呢!” 武二、卓三的一唱一和,让左勇毅的笑容微微一僵,梁肃原本就不是太白的脸更黑了,再怎么说他们也是武官,又不是陪贵公子玩闹的伴读。 “不错,武某早听说两人大人箭法好,堪称大秦双绝,可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两人大人不如就此比试下?”武大郎君说。 平王和冀王世子听后笑而不语,霍行允笑容一敛,萧沂在一旁想开口,但望了望大哥,咽下了到嘴边的话。 萧泽眉头一皱,刚想说话,就听冀王世子说,“既然这样,左大人和梁大人是否让我们见识下你们的本事呢?”冀王世子一说,萧泽到不好越过左勇毅和梁肃两人插嘴了。 55、踏青(下) 左勇毅心里苦笑,同梁肃对视了一眼,两人心里是有默契的,比他们早晚要比一场的,但不是现在,这种给公子哥儿当游戏看的比试,两人是不愿意的!又不是戏台子上的戏子!但目前在座的人,或许官位没他们高,可身份都比他们强……算了!随便打几只猎物打发过去算了!左勇毅思及此,张嘴欲言,却被一道童稚的声音打断,“今天风和日丽,打打杀杀多不好,平王哥哥、世子,难道你们想把山上的兔子都杀光吗?” “什么?”平王一怔。 “平王哥哥,都说了梁大人、左大人的箭术是大秦双绝,两人肯定是箭无虚发,这山上又能有多少兔子?难道让他们全猎来吗?”萧源说,“不好吧!太伤天和了!不如我们换个玩法吧?” “元儿,别胡闹,这是你说话的地方吗!”萧泽轻声喝道。 小贵女听到大哥的呵斥,委屈低下头,低声嘟哝道,“本来就是嘛,小动物那么可爱,杀光了多可惜啊……” 萧源都这么说了,平王只能道:“阿茂,你别骂元儿,是我疏忽了,忘了这里全是女孩子。” 武二在一旁说:“这还不容易?不如两位大人活抓几个兔子给几位姑娘玩就是了!” 他话音一落,武大连忙扯了扯他的袖子,萧沂冷笑说,“看来武二郎君今天是跟兔子耗上了!” 武二被萧沂讥讽的满脸通红。 “我要那么多兔子干嘛?”萧源嫣然道:“再说活抓兔子又怎么比箭法呢?” “哦?元儿有什么好的提议?”冀王世子饶有兴致的问。 萧源摇头,很干脆的说,“没有。” 众人眉头一挑,萧源摊了摊手, “我又不懂武艺,怎么知道如何比武呢?可就拿我平时投壶时候的来说,就算本事再好的人,也有眼花头晕的时候,一次比试哪里能分得出高下呢?” “那照元儿这么说,要怎么才能分出高下呢?”平王哑然问。 “我觉得没什么好分出高下的,反正梁大人也好,左大人也罢,反正箭术都不比不上李二伯伯,只要他们上战场的时候多杀点外敌就是了!”萧源嘴里说的李二叔叔是赵郡李氏的李驰,大秦有名武将、神箭手,年纪比左勇毅和梁肃大了三十不止,算是两人的长辈了,现在的箭术肯定是比不上两人了,但萧源说他们比不上李驰,他们谁也不会不开心对,人家可是老前辈! 萧源孩子气的话惹来众人一笑,“你这孩子!”平王笑叹一声。 萧泽说,“陛下,打猎难免有些惊扰女眷,不如我们玩一场蹴鞠吧,我今天把家里的蹴鞠手也带来了。” 随着世道渐乱,大秦从一开始的鄙薄蹴鞠,到现在每个富贵人家都养了一队蹴鞠手。平王平时也极爱此道,偶尔兴起,甚至还会亲自上阵,听到萧泽这么说,他颔首道:“也好,就玩蹴鞠吧!不过就一队蹴鞠手,玩起来就不痛快了。” 霍行允凑趣说:“陛下,我也带了一队蹴鞠手,不如让两队人比试一场。” 平王似笑非笑的说:“也好,不过你可不许让家丁放水。” “这是自然!”霍行允一口允诺。 一场比试就这么揭过去了,卓三心有未甘,但被大哥瞪了一眼后,就安分了下来,左勇毅便若有所思的望了萧源一眼,这小贵女能让平王和冀王世子卖她面子,看来地位不一般啊!同为县主,要是平都县主开这口,估计就没人理会了吧? “皇叔,你玩蹴鞠?”叶福金骑马回来,头上的羃离已经被她脱去,细腻的肌肤经过激烈运动后,越发红润可人,引来了武二惊艳的目光,叶福金见他形容猥琐,不由厌恶的皱了皱眉头。尤其是看到萧源站在一旁不说话,更觉得她是在嘲笑自己。其实萧源正在羃离下神游,压根没注意叶福金。 “阿福。”冀王世子皱眉,这孩子怎么随便把羃离拿下来呢! 叶福金丝毫不在意,大秦民风开放,有父兄陪同,女眷出门不带羃离也是允许的,她兴致勃勃的说:“蹴鞠好玩,斗鸭也好玩,我今天带了一只鸭子,不如我们一边看蹴鞠,一边玩斗鸭!” “阿福!”冀王世子几乎要呻吟了,这丫头就 不能淑女一点吗?哪有女孩子玩斗鸭的!“你不是和阿宝在比试吗?阿宝呢?”冀王世子头疼的问着妹妹。 叶福金怔了怔,才发现顾熙被她远远的甩在了后面,她讪讪一笑,“大约在后面吧。” “我输了。”顾熙款款从后面走来,和叶福金头发散乱不同,他衣服头发纹丝不乱,笑容温文尔雅,显然是梳洗过了才出现的,他坦然承认输,“我们去玩弹棋吧。”他对萧源说。 “好!”萧源可不要看斗鸭,太闹了!至于蹴鞠估计她想看,大哥也不会允许的,她还是玩弹棋吧! 冀王世子嘴角一抽,就算阿福和元儿性子不同,她就不能看看顾熙吗!男人都比她会打理自己!“阿福,你也去玩弹棋吧。” 叶福金没好气的望着大哥,他又不是不知道,她根本不会玩那东西! 武二巴结的对叶福金说:“县主,我也新得了一只斗鸭,据说凶猛的很,不如我这就送上来给你看看?” 卓三也走过来,讨好的问,“萧姑娘喜欢小狗吗?我家里有一只西施犬,才三个月大。” 顾熙对萧源笑道:“就没见你养过什么小动物,门口挂只鹦鹉,你都嫌烦,想不到现在到转了心思,养起狗来了,小心你家成狗窝,成天听狗吠!” 萧源知道他是指桑骂槐,见卓三一阵红一阵白的脸色,她也没落井下石,“多谢卓三郎君,我有一条了,再多也没心思照顾了。” 叶福金说:“你也太小心了,家里又不是缺丫鬟下人,别说你养两条狗了,便是二百条又如何?” “我要那么多狗干什么?”萧源失笑,“又不是开狗场。”她目光再次溜到了那两匹大马上,心里暗暗惋惜,看来今天是没机会了。 萧沂上前搂着顾熙的脖子说:“阿宝,走,让我看看你弹棋的水平怎么样了。” 顾熙俊脸涨红,“还是比不上阿盛哥。” “哥,你别老欺负阿宝!”萧源追上两人,“你以大欺小!” “错,我这教导小弟弟!”萧沂郎朗笑道。 顾熙连声道:“对,哥哥能指导我,是我的荣幸!” 萧泽歉然对平王和冀王世子道:“我这两个弟妹都被宠坏了,两位见谅。” 两人轻笑着摇头,平王说:“走,我们去看蹴鞠吧!” 霍行允走在后面,对萧泽感谢的一笑,萧泽莞尔,霍家现在和萧家是 亲家,同为一体,帮霍家就是帮萧家。 “五姑娘,刚刚多谢你帮我解围。”趁着众人都在弹棋、看蹴鞠的时候,梁肃默默的走到萧源身后轻声道谢,武家和霍家对盘已久,武大不会撕破脸当面挑衅二哥,但挑拨下他和左勇毅原本就不怎么样的交情还是可以的。 “梁大哥你客气了,我也没做什么,倒是你还送了我这么可爱的金宝呢。”羃离下萧源笑得灿烂。 梁肃望着正围着萧源转圈的金宝,以为她喜欢小动物,不由放柔了声音说:“那五姑娘喜不喜欢小狐狸呢?那种白色的小狐狸我也可以帮你弄一个过来,或者红狐、玄狐都行。”小孩子都爱新奇的东西,虽然金宝很可爱,可外形终究不如那只雪狐讨喜,萧源嘴上不说,心里应该也是喜欢的吧? “我不要。”萧源连忙拒绝,“狐狸味道大,野性重,我可不会养。”叶福金那只小狐狸就算刚洗过澡,身上还是有一股狐臊味。 梁肃点点头,“这倒是,这种野生动物就是身上气味太大了些。”野性重倒是可以驯养的,实在不行把牙齿磨平了,让人定期剪爪子就行了。萧源忘了,现在可不是原先那个宠物也讲究兽权的社会。 “梁大哥,你那匹是西域马吗?似乎比这边的马更高一些。”萧源问。 “是的,这匹马是我在打匈奴的时候得的,当时还是一个小马驹。”梁肃以为萧源看上这种马了,沉吟了一下说,委婉的劝道,“五姑娘,这种马性子太烈,又高大,不是太适合出去游玩时骑。” “我只是随便问问,我有追云了呢。”萧源总不能说,她只是想让他的马和自己的马生小宝宝吧?“梁大哥,你这次和霍二哥去南疆,会去很久吗?我听说南疆那边瘴气虫蛇众多,最容易染病,你们过去要小心,最好不要吃生的东西。” “好。”梁肃听着萧源一本正经的嘱咐,嘴角微微一扬,突然他眉头一皱,不动声色的后退了几步。 “嗄?”萧源茫然的顺着梁肃的目光望去,就见叶福金朝这边走来。 “五姑娘,我 第 42 部分 先走了。”梁肃说。 萧源笑道:“好,梁大哥,祝你一路顺风。” “多谢。”梁肃微微一笑。 “我说你最近还真闲啊!不仅有心情应付卓三,现在都会和昆仑奴说笑了!”叶福金笑眯眯的说,其实梁肃皮肤呈古铜色,并不是太黑,但叶福金有意贬低他而已。 “还好,没你有空。骑马斗鸭,县主常胜将军之名,远播吴郡啊!”萧源温温一笑,“梁大哥是外出行军打仗,才会这样。倒是县主要好好养护下自己的肌肤了,不然……”她上下打量了下叶福金,轻笑一声,刚刚有大人在,她忍了,现在只有她们两个,她会忍叶福金才有鬼! 叶福金脸微微涨红,大秦以白为美,但真正肤白如玉的人还真没几个,她的肌肤是现代看起来健康的象牙色,是她最引以为耻的地方,她冷笑,“我是不白,可也比你这张死人脸好!”可能是遗传的关系,萧家人都有一身雪白的皮肤,连男人也不例外,萧源因为身体不好,连带血色也不好,脸色是常年的苍白,叶福金时常会骂萧源死人脸。 梁肃其实并没有走远,听到叶福金这么说萧源,眉头一皱,心里极为厌恶,这平都县主真是太骄纵了!顾夫人之前曾夭折过两个孩子,所以萧家人特别怕萧源也和前面两个哥哥一样,对她照顾尤为精心,梁肃也不愿意这么乖巧的孩子会出什么意外。 萧源听到叶福金的话,也没生气,反而取出一条手帕对叶福金说,“擦擦脸吧!” 叶福金狐疑的望着萧源,不懂她平白给自己手帕干嘛。 萧源好心提醒说:“你脸上粉都掉下来了!” “啊!”叶福金忙拿出手镜要看自己妆容。 萧源见叶福金慌忙要喊丫鬟过来补妆,才慢条斯理的说道,“黑脸也好,白脸也罢,都是爹娘给的,所谓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自然才是美。就怕的就是有人天生脸黑,却硬要涂成白色——”她特地顿了顿,对已经变色的叶福金笑了笑,“这可不叫美,这叫东施效颦!” 梁肃已经走远,但还是将萧源这段话尽收耳底,不禁哑然,难怪阿盛说五姑娘和平都县主是天生的对头,大约五姑娘也只有在平都县主面前才会显露一些贵女该有的骄纵了! “萧源!”叶福金双目冒火,死死的瞪着萧源。 下人们不知道两位小贵女之间发生了什么,不过见叶福金一副快气爆的样子,也知道她定是又和长乐县 主斗嘴吃亏了,丫鬟们心里哀叫,每次都是自家县主主动挑衅,然后被长乐县主刺回去!这下回去又有倒霉的人受皮肉苦了! “我要去玩弹棋了,你去看你的斗鸭吧!”萧源见叶福金气得小胸脯不停的一上一下,心里大为舒爽,惬意的转身去找三哥和阿宝玩。欺负叶福金还挺有成就感的,谁让她这么容易就生气呢!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卡文,主要是进度把握不好,努力想让她不生硬的长大,还有几章萧源就要十四岁了 56、盐官 蹴鞠和后世的足球赛一样,一旦看了下去,气氛就不由自主的热烈了起来。霍家的蹴鞠手很强,萧家的蹴鞠手也不弱,比赛开始两家就牢牢的紧咬不放,加上霍家的蹴鞠手受了二郎君的示意,最后以微弱的弱势,输给了萧家。 平王和冀王世子平时表现的再稳重,也不过才二十左右,看了一会蹴鞠赛就忍不住兴奋了,大声吆喝喝彩起来,等比赛结束,平王哈哈大笑的说:“阿茂,果然还是你们家的蹴鞠手更胜一筹。” “侥幸而已。”萧泽微微一笑,见天色渐暗,“时辰不早了,我们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冀王世子和萧泽一样,都是带妹妹出来的,不会太晚回去,“王叔,我们也回去吧。”平王现在住在吴郡的冀王别院里。 “也好。”平王点头。 霍行允和梁肃自然是和萧泽兄妹一起回家,顾熙同萧源说了一会话后,就先走了。卓大和武大含笑望着左勇毅,“左大人,一起去喝一杯?” 左勇毅一笑:“改天吧,左某还有事!”说完对霍行允和梁肃说,“霍大人、梁大人,左某这里祝你们旗开得胜!” “多谢!”两人笑着回礼。 “阿福,你怎么了?谁惹你不开心了?”回家的路上,冀王世子见妹妹一直阴着脸,不由关切的问。 “还不是萧源!”叶福金咬牙切齿的说。 “萧源?她怎么了?”冀王世子嘴上问着,心中了然,怕是妹妹又忍不住去挑衅萧源,最后反被萧源欺负了吧?这丫头就不能多动动脑子嘛!世子暗暗叹气。 “没什么!”叶福金咬牙切齿的说,告状是小孩子才会干的事,她已经是大人了,才不屑告状呢!总有一天她要光明正大的打败萧源! 世子笑着摇头,转移了话题,“阿福,你觉得顾熙如何?” “什么?”叶福金还在生萧 源的气,不想大哥突然把话题转移到顾熙身上,不由愣了愣。 世子略有一些尴尬,“我是问,你对顾熙的印象如何?” 叶福金也不是傻子,低头想了想,莫非大哥想让他当自己的夫婿?凭心而论,顾熙长相俊美,性格温柔,才华也不错,她还是挺喜欢的,但想到他和萧源有几分相似的脸,还有两人那同样欠揍的高傲表情——“不好!”叶福金咬牙切齿的说。 “什么?”世子一愣,他原以为妹妹喜欢顾熙呢,不然为什么老是缠着顾熙说话呢! “他和萧源长得太像了!”叶福金没好气的说,她很愿意把他从萧源手里抢过来,但让她嫁给他,她可不愿意,她会被那张脸气死的!“再说他只是顾家嫡三子而已!”叶福金高傲的说,她堂堂天家贵女还愁嫁不出去嘛! “哦?那阿福喜欢什么样的夫婿呢?”世子含笑问妹妹。 “自然是周公瑾那样的人!”叶福金捂着脸害羞的说,武艺高强又长相俊美。 世子闻言嘴角抽了抽,阿福的条件也太高了!这样的男子,他这个妹妹也降不住吧?不过他是明白,父王是看上顾熙了,谁让顾熙是目前唯一没有娶妻的顾氏长房嫡子呢!阿福嫁了顾熙,冀王府不仅能和顾家搭上关系,还能和朱家更进一步。只可惜今天没能给霍老二和梁肃一个教训,白让他们占了这么大的便宜,却分不到一口肉,真是不甘心啊! 、 、 、 霍行允的牛车里僮儿将烹好的茶摆在了小案上,就恭敬的退到了外头去了。 霍行允一口将茶水饮尽,梁肃默默的又给他倒了一杯,霍行允见他那张木讷的脸,几年没换过款式的衣服,无奈的摇头,“阿砖,你就不能收拾下自己的吗?要说武大、卓大他们也不比你白多少,可人家身后不也照样有一堆贵女喜欢?” 梁肃嘴上没反驳,心里不以为然,又不是戏台上的戏子,打扮的那么花枝招展的给谁看?他就从来没见萧家兄妹打扮如此富丽堂皇的。 “梁伯父这次曾和我提过你的婚事。”霍行允慢吞吞的说,霍行允说的伯父,就是梁肃的生父梁大人。 “我不成亲。”梁肃语气坚定的说,“多谢伯父为我打算。” 霍行允心里苦笑,这对父子啊!真是太别扭了!“我已经替你推了,就说你还小。”梁肃确实也不大,才十六岁,“现在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梁肃沉默不语,一说到婚事,他就是这幅死样子,霍行允知道他有心结,也不逼他,“这次新盐矿的盐官,你想让谁过去?”霍行允转移了话题问。 “庄三叔。”梁肃说,是梁肃生父的庶弟,也是他过继父亲同母的兄弟。 “他?”霍行允微微挑眉,“你父亲似乎想让梁敬去。”梁敬是梁肃生父唯一的嫡子。 “那就让他去吧。”梁肃说。 “你说认真的?”霍行允挑眉,他还以为梁肃会反对呢。 “反正梁敬死了以后,三叔一样可以去。”梁肃冷漠的说,他还了解这个嫡兄吗?贪得无厌,又目空一切,盐矿是何等重要的地方,安插进去的人都是家族的精英,他这么一个蠢货进去,用不了几天就被人玩死了。 霍行允轻咳一声,放下茶盏,“父亲的意思是,这次盐矿的盐官除了梁家之外,让萧家再进去一个人,我们家就不进人了。”毕竟他们吃肉,也要给别人喝口汤。这次发现的盐矿在通州,通州是梁家的地盘,是大秦的盐业重地,梁家就是靠盐矿发家的。 “萧家?派谁?”梁肃问。 “萧伯父应该是想让阿盛去。”霍行允说,对这个安排他很满意,通州离冀州近,妹妹想回家也方便。 “阿盛去通州?他去当盐官?”梁肃错愕的问,他年纪太小了些吧。 “萧伯父可能想让他多历练下吧。”盐场里官员的官职都不高,可基本上不是各家族的精英就是皇帝的心腹,勾心斗角比寻常的府衙要激烈许多,要不是萧沂是当今圣上的嫡亲表弟,以他的年纪,也进不了盐场,就算进去了,也有很长的路要走啊!萧伯父对这个儿子显然是寄予厚望。 “我听萧伯父的意思是,等过几年,萧清能上手了,盐场这一块就归萧清管了。”盐场再有钱,萧珣也不可能放任自己嫡次子蜗居在一个小小的盐场,他目前也才三个嫡子而已。当然当上盐铁使例外,可历代盐铁使都是副相兼任的,皆是皇帝的心腹重臣,萧沂想当上盐铁使,先在官场上磨练个二三十年再说。 梁肃问,“那五姑娘也去通州吗?” 霍行允似笑非笑,“她一个小姑子,怎么可能和哥哥、嫂嫂住一起呢?” “也是,通州哪里比得上江南舒适。”哪怕盐场的官员很富裕!他还记得在冀州的时候,五姑娘似乎一直身体不舒服,到了江南后,她明显活泼了很多。 霍行允说:“听说顾三郎和元儿是内定的未婚夫妻。” 梁肃想起那对坐在小璧人,微微点头,“的确是郎才女貌了。”两人容貌、才学、家世无一不般配,只是顾三郎性格稍嫌怯弱些,不过毕竟年纪还小,可以慢慢历练。 霍行允见他神色坦然,心里略有疑惑,莫非他猜错了?猜错了也好,若是其她士族贵女,阿砖喜欢,大不了强抢就是了,可萧家不一样!再说两人无论从地位还是爱好、个性都相差太多了,强扭来的婚姻,对两人都是一种折磨。 而萧家的牛车上,萧泽见小妹满脸笑容,笑得像只小狐狸一样,不由莞尔的问,“怎么笑的这么开心,是不是又欺负叶福金了?” “我哪里有欺负她。”萧源小嘴鼓了鼓,不满的反驳着。 萧沂笑着拧了拧她嫩嫩的腮帮子,“我刚刚看叶福金气得脸都白了,除了你还是谁能这么气她?” 萧源撇嘴,“大哥、三哥,你们怎么不问她有没有欺负我呢?” 两人哈哈大笑,萧沂说:“她要是欺负了你,你们刚刚在外头就要闹起来了!”自己小妹可不是肯吃亏的主。 萧源讪讪一笑,“是她先挑衅我的。”她和叶福金是小事,她也懒得告状,她蹭到大哥身边,“大哥,这次大哥成亲,是不是阿鸾不来了?” “不错。”萧泽含笑望了不自在的萧沂一眼说,“等我成完亲,就该准备阿盛的婚事了,霍家没时间过来了,不过他们会派管家过来送礼的,到时候你给霍姑娘写信就是了。” “好。”萧源有一点点不适应,她似乎一下子就多了两个嫂子了,幸好这两个嫂子都是她认识的,关系都不错的。 萧泽和萧沂倒是没什么感觉,对于他们来说,妻子入门后,祖母也能轻松许多了,元儿也有一个说话的人了。 回到萧家的时候,萧珣已经在家里等着几人了。 “父亲!” “爹爹!” “萧伯父!” 几人上前行礼,萧珣含笑让大家起身,先柔声问女儿,“玩得开不开心?” “开心。”萧源知道霍行允和梁肃匆匆赶来,肯定是有事和父亲商量,不然两人直接派人来说明下情况就好,何必连夜过来,她乖巧的说,“爹,我去看曾大母和大母。” “去吧。”萧珣让丫鬟送女儿出门,回头对霍行允和梁肃说,“时辰也不早了,我们先进 哺食吧。”显然是准备一边聊天一边吃饭了。 “好,萧伯父。” 萧源并不知道霍行允和梁肃来萧家是为了什么,她也不关心,事实上大哥的婚事已经夺去了她所有的注意力。大姑娘成亲后,萧家就全身心的扑到了萧泽的婚礼上,兰陵萧氏嫡长子和吴郡陆氏嫡长女的联姻,可是目前吴郡最大的喜事,连一直卧床休养的大长公主也兴致勃勃的参与着孙子婚礼的布置。 57、大哥的昏礼(上) “布儿,把这些糕点给二姨娘送去。”萧源指着几碟厨房新送来的糕点说。 “是。”布儿将糕点装到食盒里,刚走出房门,迎面差点踩上金宝,“啊!” “布儿妹妹小心。”一双大手伸来,牢牢的将食盒握住。 “多谢双喜姐姐。”布儿甜甜一笑,双喜、双福就是梁肃送来的两个丫鬟,两人性格沉默可靠,干活又勤快,在萧源院子里人缘很好。 双喜笑了笑,“布儿妹妹去哪里?要不我帮你送一趟?” “不了。”院子里已经有很多活两人都干了,布儿哪好意思再麻烦两人。 “你怎么最近老给二姨娘送点心?”二姑娘做累了针线活,揉了揉肩膀说。 “大姐出嫁了,心里最想大姐的肯定是她,我送点东西过去,好歹能安慰她一下。”萧源说。 “你真有心。”二姑娘说,“这几天姨娘也一直过去陪二姨娘做做针线,聊聊天,听说她心情还是不错的,现在她就等着大姐生小郎君。” 萧源微微点头,等大姐有了身孕,生了小郎君,她也算熬出头了,见二姑娘吃力的纳鞋底,“你又给二哥做鞋子啊?”她记得二姐今年已经做了五双鞋子给二哥了。 “嗯。”二姑娘眼底闪过一丝不自在,“我最近想练练做鞋呢!你要一起做吗?” “我做出来也不像样子,你要是赶时间,鞋面我帮你绣吧。”纳鞋底要很大的力气,她哪有那么大的力气,让她绣绣鞋面倒可以。 “不用,我绣着玩呢!不急。” “金宝,来姐姐这里。”萧源唤着自己小宠物。 金 第 43 部分 宝冲着萧源一跃,轻松上了萧源的膝盖,乖乖的趴在她膝盖上闭目养神,动也不动,“你这小懒鬼。”萧源坏心眼的揪揪金宝眼睛附近的长毛,金宝睁着水汪汪的大眼无辜的望着萧源,不叫不闹。萧源悻悻的罢手,也不知道这两个丫鬟怎么调、教金宝的,把它教的那么乖,欺负起来都没有成就感。 “阿嚏!”金宝突然打了一个大大喷嚏。 吓了祝氏一跳,“这狗不是生病了吧!快抱下去!” 双福忙上前抱起金宝看了一会,“姑娘,金宝没生病。” 萧源抬手闻了闻衣袖,“奶娘,今天你跟我熏香了?” 祝氏微微点头,“这是大郎君前几天送来的香料,据说能治弱疾。” “治弱疾?”二姑娘抬头,“什么香料这么厉害?味道倒还挺好闻的。” “你喜欢就拿去好了。”萧源本身不是太爱在身上熏香料。 “好。”二姑娘也不客气让人收了,倒是让萧源心里纳闷,怪了,二姐也不喜欢熏香啊!家里这么多珍贵的香料也不见她用! “姑娘,大长公主唤你和二姑娘过去,说是新衣服做好了,还让你把金宝抱过去玩。”玉珥进来笑道,为了萧泽成亲,萧家上上下下,连下人的都新作了衣服。 “好。”萧源对双喜、双福说,“你们跟我一起去吧,曾大母最爱看人踢毽球。”或许是因为有武学功底的缘故,她们两人的毽球踢得非常好,正好曾大母听说她养了一条小狗,正想看看,萧源让她们过去哄哄曾大母开心。 “是。”两人应了,双福上前抱起金宝,两人跟在萧源和二姑娘。 “元儿,你来了。”萧源还没到曾祖母的院子,路上就遇到了何氏,何氏亲昵的同萧源打招呼。 “婶婶。”萧源也乖巧的回了一声,她的堂伯、堂叔的人数实在太多,族中的排名一般只记嫡出不记庶出的,而各房的排名,庶子庶女都算上去的,所以不同场合有不同场合的叫法,萧源一般来说直叫名称,不叫排名,省得弄错了闹笑话。 “来祖母看吗?”何氏微笑的揽着萧源的手,“你好久都没来我家了,阿岚一直惦记着你呢。”阿岚是何氏和萧珏所出的嫡女,比萧源小两岁。 萧源乖巧的笑,“我也想和阿岚呢,上次我们还约好了,等天气凉爽些,我们就去佛寺上香。” 何氏说:“说起来萧家也就你们姐妹两个能说说话了 ,你们要多亲近才好呢。” 二姑娘微微垂眼,脸上让人看不出情绪。萧源只是笑,萧家女孩子很多,但嫡女不多,不算庶出的四房、五房,嫡出的三房中,仅有五个嫡女,两个已经出嫁,一个还在吃奶。她心里疑惑婶婶找她有什么事?倒不是何氏平时不找她,而是现在正是萧家最忙的时候,何氏身为萧家三房的掌家夫人,怎么都不应该有空这时候找她说话。 “元儿,听说你阿盛和霍家的姑娘定亲了?”何氏问。 “是。”这个不算秘密了吧?毕竟萧家连聘书都送过去了,六礼也过了三礼。 “听说阿盛成亲后就要去通州了。”何氏说。 “嗯。”萧源闷闷不乐,长这么大,她还没和三哥分开这么久过呢!果然人长大了就不好玩了。 何氏见她不开心,笑着搂着她,“傻孩子,可是舍不得你哥哥了。” “不是,哥哥总要出门历练的。”萧源也知道三哥大了,总要离开家里的,哪能整天陪她一起玩呢!该陪着三哥的人也不是她,而是阿鸾。 “元儿,你问过你哥哥,这次出门想带谁一起去吗?”何氏问。 “嗄?”萧源困惑的眨眼,三婶什么时候对三哥出门带的人有兴趣了。 “元儿,我有一个弟弟,比阿盛大十岁,从小读书就好,人也稳重,还略通医术……”何氏滔滔不绝的推荐着自己娘家的弟弟。 萧源听懂了三婶的意思,她是想让自己去和三哥说,让他带上自己的弟弟,可她不懂为什么三婶要把自己的弟弟推荐给三哥呢?难道哥哥去通州当的官很好? “嫂子,元儿,你们都在啊!”又一名萧家夫人含笑走过来,拉起萧源的另一边手,“几天不见,我们的元儿都出落成大姑娘了!” 萧源一边含笑和几位婶婶说笑,一边不动声色的加快了脚步往曾大母的院子走去。大长公主的院子里,欢声笑语一片,长公主和几位萧家的老夫人都在,连刘氏都带着阿响陪大长公主说笑。 “曾大母、大母,二叔大母、三叔大母……”萧源一个个上前行礼,大长公主搂着萧源,“吃过了吗?” “吃过了。”萧源窝在大长公主怀里,说着今天吃了什么,双福抱着金宝过来给大长公主请安。 “这只小狗就是你新养的小金宝?”大长公主饶有兴致的问,“挺漂亮的小狗。” 萧源笑着说:“曾大母,它 可乖了!从不哭闹!”她见阿响躺在软榻上,专心致志的啃着自己的小手,她示意丫鬟把金宝抱下去,刘氏见状悄悄松了一口气。 大长公主眯着眼睛问,“你不是说带两个踢毽球好的丫鬟过来吗?人呢?”老小老小,大长公主这几年不管事,就爱和儿孙们一起玩闹。 “双喜、双福。”萧源唤道。 两人上前给大长公主磕头请安,大长公主笑着让两人起来,“踢得好,大家都有赏。” “是。” “大嫂,元儿这几年越发的出挑了,都成大姑娘了。”萧珣二叔的妻子杨氏笑着对长公主说。 “二弟妹过奖了,她还小呢,又淘气。”长公主微微笑道。 “小姑娘家哪有不淘气的?我还记得她和阿盛小时候淘气,把我花园里的栀子花都摘了,说要给母亲做栀子花糕呢!”杨氏笑着说。 大长公主笑着点点萧源的小鼻子,“瞧你,小时候淘气得长辈都记上了!” “曾大母。”萧源不依的扭到了大长公主的怀里。 “说来时间过的真快啊!转眼阿盛都要成亲了。”杨氏感叹的说。 “可不是呢。”萧珣三叔的妻子陶氏含笑说,“而且一成亲就走这么远。” “大嫂,阿盛年纪轻,小夫妻过日子总有疏忽的地方,你可要多派几个稳妥的人过去啊!”杨氏道。 “这是自然。”长公主顺口接了下去。 又来了,话说三哥去通州当什么官?怎么一个个今天都抢着跟三哥走呢?通州——盐业!莫非三哥要去通州当盐官?不对啊!通州那片的盐场不是早被人瓜分完了吗?而且三哥年纪也小些了吧?不过通州是梁家的地盘,梁家和霍家是世代的姻亲,三哥又是霍大人唯一的女婿,也是有可能的。萧源对玉珥使了一个眼色,玉珥趁着给众人换茶的空闲,拉着大长公主身边的丫鬟一起下去了。 “曾大母,我们去丫鬟踢毽球吧。”萧源说,她可不想在这里听老狐狸忽悠,这种事还是让大母来应付吧。 “好。”大长公主笑眯眯的应了,“对了,你和瑜儿的新衣服都做好了,一会让丫鬟给你们换上,有什么不喜欢的地方,也好马上让针线房改。” “好。”萧源和二姑娘同时应了。 等萧源陪曾大母午睡后起来,玉珥才对萧源说,“姑娘,我都打听清楚了,通州又发现了一个大的新盐矿,三郎 君等大郎君婚事一过,就去通州上任,据说二郎君也会跟着去。” “你说二哥也去?”萧源问,难怪二姐给二哥做了这么多鞋子!咦,不对啊!要是二姐知道二哥要出门,干嘛不和自己说呢?难道二哥让二姐保密?想着刚刚二姐一脸纠结,萧源就略过了这个问题,谁都有秘密的。 “是的。”玉珥说。 萧源估摸着,父亲可能是想先送三哥过去镀层金,然后盐矿的事之后就交给二哥管了!萧源嘴角一弯,这样也不错,至少二哥的前途基本是定了,将来日子肯定是好过了,连带二姐日子也会好过许多吧。 且不说自从大家知道萧沂要去通州当盐官后的,萧源和二姑娘房里是何等的热闹,在陆家热热闹闹的把陆神光的嫁妆送来后,转眼就到了萧沂成亲的日子。 58、大哥的昏礼(下) 萧泽成亲的一大早,萧家女眷们早早的起身,穿戴一新的来到了大长公主身边,还没来得及说上什么话,就有早到的宾客就来了,萧家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各家的女眷们围着大长公主和长公主纷纷道喜,两人笑得嘴都何不拢了。 萧家内院,萧泽身着庄重的昏服向大长公主、长公主行礼,他马上要去陆家迎娶新娘了。 大长公主、长公主望着器宇轩昂的萧泽,眼眶微红,“快去陆家吧!” “是。”萧泽行礼后,转身离去,长袖微拂,步履如行云流水般,卓然的风姿让人不敢逼视,萧源骄傲的望着大哥,她的哥哥都是人中之龙! 大长公主望着萧泽,再望望站在自己身边的萧源,感慨的说:“一眨眼,你们都大了!时间真快啊!” 长公主笑道:“是啊,等母亲再一眨眼,说不定阿盛的孩子都成亲了!” 大长公主哈哈大笑,“我等着这一天呢!” “姑娘,张姑娘和朱姑娘都来了。”玉珥悄声说。 “你们来了。”萧源起身去迎接自己两个闺蜜,她们之前已经去过陆家了。 张法莲说:“今天神光姐姐打扮的可真漂亮,回头闹洞房的时候,可要好好取笑她!” 朱叔莹道:“你当心神光姐报复回来!” “看来你是想成亲了,不然想那么远的事干嘛?”张法莲嬉笑着说。 朱叔莹啐骂道:“吐不出象牙来!” 萧源得意洋洋的说:“我哥哥今天也很帅气啊!肃肃如松 下风,高而徐引!” “谁不知道你家萧郎是谪仙下凡,别摆显了!”张法莲拉着萧源手低声问,“上次的桂花蜜还有吗?我带了一壶好桂花酒,陪你的桂花蜜最好!” “去我房里吧。”萧源轻轻笑道,婚礼还有一段时间呢,大人都忙着应酬,小孩子自然可以偷偷玩耍。 “好。”三人趁人不备溜了出去,至于杂戏之类的玩意,她们早看腻了! 外院戏班子卯足了劲在戏台子上依依呀呀的唱曲;歌舞伎们举着乐器,穿戴如飞天般在台上翩翩起舞;杂耍僮儿在人群中活跃穿梭着,见到姑娘夫人就磕个头,做个小把戏,讨个打赏。 “大哥你说这萧家的舞姬都是从哪里找的?可真漂亮啊!”卓三拉着卓大的手啧啧称奇的说,“你看那舞姬腰扭得!我们也去买一个吧!” 卓大浓眉一皱,刚想说话,就听耳边有人低声说笑,“这台上的舞姬不知道是谁?这六公舞足可以和当年阮姬一比了,这功底没个十来年练不成吧?” “你还真说对了,这云姬就是阮姬的亲传弟子!这优戏班可以萧六郎的心头宝,要不是托了少郎君成亲的福,等闲人等可看不了。” “是萧六郎的优戏班?”众人来了兴致,“难怪里面的歌舞伎各个都是极品。”萧六郎是萧珣的六弟萧璟,三房嫡次子,萧氏几兄弟中也就他一人没有入仕,常年住在竹林,以仙鹤为伴,是大秦出名的风流才子。 “那当然就拿着云姬来说,当年萧六郎亲自从几百名三岁小伎中挑选出来的,又请来了阮姬手把手的亲自教导,十二年磨一剑,方有此云姬!”那人摇头晃脑的说完,转身笑盈盈的对卓大和卓三说:“卓大郎君、三郎君,这等舞姬可是没处买的,不过你们现在开始买小伎,等你们孙子长大的时候,或许能养出个有云姬十之二三分水平的舞姬!” 此人话音一落,众人哈哈大笑,“王郎你说的不错!” “真是没见识啊!萧家的姬人什么时候买过了!都是人家亲自调、教的!” 更有人举起手中的茶碗笑道:“卓大郎君,我听闻前段日子,卓老夫人寿诞,卓大人送了一套旧式茶碗贺寿,据说花了十万钱,可比得上这套茶碗?这里的碗筷碟碗也一色的尽是前朝的。” “哈哈哈——”大家笑得更厉害了。 众人的冷嘲热讽让卓三涨红脸,卓大冷冷扫了众人一眼,他原本气质就偏阴沉,阴冷的目光让众人 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噤,卓三见大哥生气了,都不敢说话,憋得眼睛都红了。 卓大起身离开,卓三连忙跟上去,还听人在后面叹息,“不告而别,真是无礼之极!” “还不是不读诗书的缘故!哼!寒门庶子,还妄想娶士族女!” “大哥——”卓三脸皮紫涨,“我——” “你想干什么?”卓大冷冷的问。 “我——”卓三喏喏了半晌,“我——” “没出息的东西!”卓大拂袖而去,卓三不敢追上,只能忿忿的打着身边的花草出气。 卓大胡乱走着,萧家的花园,小道曲径通幽,两旁绿树成荫,卓大走着走着,心中的怒气渐渐的沉了下去。他心里暗暗苦笑,他这是生哪门子气?人和人本来就是不一样的,他也算是三代官宦弟子了,可家族的举荐只能让他没实权的小官。萧沂年纪比自己轻多了,刚出仕就能当盐官,凭什么?还不是凭人家是皇帝的嫡亲表弟,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卓大沉默的望着紧闭的古青铜门,粉墙下是砌成纹理的雨石,不减丝毫富贵气,还多了几分清雅别致,连墙壁都与别家不同…… “姑娘,外头来了好多个杂戏班子,听说那些小孩子有一口气能顶七八个碗的,我们出去看看吧。”小丫鬟讨好的声音响起。 少女清柔的笑声响起,“好了,除了点墨,其她人都散了吧。” 大家欢呼一声,接着便是轻巧的脚步声,“姑娘,你也太宠着她们了。”低低的抱怨声响起。 “外头这么热闹,这些丫鬟的心早就飞了,何必呢?”少女漫不经心的说道,“点墨,你看我这菊花画的可好?” “好看!”丫鬟忠心耿耿的说。 “你就会哄我,可我还是连爹爹的三分神韵都比不上。” “老爷都说了,画画本事闲暇消遣,姑娘切莫为此伤神。再说现在都秋天了,等姑娘画完这张扇面,都用不了纨扇了,不如姑娘让下人去外头荣宝斋买一副秋菊纨扇?再说姑娘也该去大长公主那里了,昏礼快开始了吧?”点墨丫鬟一口气说完。 “不要!荣宝斋的扇面大家都有,有什么稀罕!我就爱 第 44 部分 自己画!”少女负气道,娇柔的声音如绒羽般轻轻的扫过卓大的心头,卓大忍不住抬脚,刚想上前—— “这位郎君可是迷路了。”萧家巡视的仆役见卓大站在青铜门处发呆,连忙上前问。 卓大回神,淡淡的点点头,仆役连忙将他引开,青铜门后可是内院了! “伯谦,刚刚幸亏有你,不然我可就出丑了,都怪我平时读书少。”少年朗朗的笑声传来,卓大寻声望去,是萧珣的庶子萧清和张家的张道玄。 “《云泽怪谈》也不算不上的书,里面的东西大部分都是子虚乌有,不读也罢。”张道玄微微一笑,“你强项本就不在博记,有什么好在意的。” “咦?父亲!”萧清惊讶的望着斗室里同顾大舅在下棋的萧珣,父亲怎么会在这里? 张道玄见了,同萧清一起进斗室给萧珣行礼。 卓大默默的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不过两个聪明些庶子而已,却因士族出生,而前途一片光明,一个是国子生,一个即将去通州盐矿,天底下比他们聪明优秀的人何其多! “大哥,你去哪里了?”卓三找了半天才找到卓大,“我们该去陆家了吧?”今天来的很多宾客都是萧家、陆家两边道贺。 “嗯,我们走吧。”卓大深深望了青铜门一眼,转身大步离去,卓三在身后追赶着,“哥,你等等我。” 斗室里同萧珣一起下棋的是顾熙的父亲,萧源的大舅,萧沂站在萧珣身后。 “父亲、舅父。” “萧大人,顾大人。” 顾大人捻须微笑,萧珣和声问张道玄,“你是张伯谦?” “正是张某,萧大人。”张道玄恭敬的说。 “听说你才学很好,以后要多多指点我这劣子才是!”萧珣朗朗笑道。 “张某不敢。”张道玄连称不敢。 萧珣微微一笑,对萧沂说:“去找你三叔吧,一会还要他帮着你大哥挡酒呢。”萧珣口中的三叔,就是自己的二庶弟萧环,这萧环别的不会,就会喝酒,萧珣今天让他专门帮萧泽挡酒。 “是。”萧沂正想离开,就听萧珣对张道玄说:“伯谦,你和阿盛他们一起去迎亲吧,顺便也能热闹些。” 张道玄有些受宠若惊的说:“晚辈遵命。” 萧沂脸上不动声色,心里暗暗诧异,父亲什么时候对人这么热情了?萧沂找到了萧环 的时候,他正在和人喝酒,“三叔,走!大哥要去接大嫂了!” “哦,好!”萧环忙将碗中的酒一仰而尽,笑着同众人告别后,同萧沂离去,萧沂却一直拉着张道玄不放。 张道玄苦笑,“阿盛,我又不会走,你老拉着我干嘛?” 萧沂深深的望了他一眼,松开手笑道:“还不是见到你太开心了。” 张道玄无奈的一笑。 “伯谦,你今天身上的熏香倒是奇特,你新制的香料吗?”萧沂漫不经心的问。 “是吗?我熏香了吗?”张道玄抬袖嗅了嗅,“可能是哪里染上的吧!我又不爱熏香。” 萧沂闻言不再说什么,紧接着恭喜的人一拥而上,大家都忙着应酬了! 昏礼的热闹自不用多说,萧源同几个闺蜜喝了一点酒,又和一群女眷去新房闹了一场,回房梳洗后,一沾枕头就睡了。 玉珥才给萧源罩了灯,准备守夜,就听门口似有人低声说话,轻声走了出去,“引素姐姐,你怎么来了?” “三郎君让我来的。”引素将一包香料递给小丫鬟,“今天姑娘闹了一天,身体没什么不适吧?” 玉珥努了努嘴,“今天喝了点酒,已经睡下了,最近姑娘身体好多了,好多天没见她说不舒服了。” “都是你照顾的好。”引素轻轻笑道,“这专治弱疾的香料姑娘用得如何?” “姐姐又不是不知道,姑娘不爱在房里熏香,上回你拿来的香料,都给姑娘送了一大半给二姑娘。”玉珥说。 “这香料是老爷专门请大夫配的,你多劝劝姑娘,就算不爱熏香,也要忍耐些,身子骨最打紧。”引素说。 “我知道了。”玉珥点头。 引素主要是来送香料的,见萧源睡了,也不多留,寒暄了几句就走了,玉珥送走她后,也进房照顾姑娘去了,几个小丫鬟罩了灯,窝在了花罩外的榻上。 59、教女(上) 萧泽的昏礼让萧家足足热闹了近一个月才随着远道而来的客人渐渐离去,恢复了以往的平静,也让萧家人松了一口气。大长公主连日的兴奋劳累,等客人一走,身体就有些不舒服了,慌得长公主、刘氏和刚入门的新妇陆神光日夜在榻前伺候。 “大母,你也去休息一会吧。”萧源跪在长公主身后,轻轻的给她捶腰揉肩,这几天她也累坏了呢! “我的乖 乖,你怎么不去睡一会?”长公主爱怜的抚摸着小孙女的头发。 “我不困,大母你喝茶。”萧源将泡好的安神茶给长公主。 陆神光柔声劝道:“祖母,你去歇一会吧,曾祖母这里有媳妇呢。” “好孩子,这些天真是辛苦你了。”长公主赞许的望着陆神光。 “这是媳妇应做的。”陆神光柔顺的说。 刘氏站在一旁脸色阴晴不定。 “你们都下去吧。”大长公主睁开眼睛说。 “母亲。” “祖母。” “曾大母。” 众人同时簇拥了上去。 “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一个个跟柱子似地围在我身边干嘛?伺候起来又没下人精心?”大长公主直接撵人,“我要休息了,到了晚上把小孙孙都带过来给我玩就是了。” “曾大母,我陪你睡。”萧源乖巧的说。 “好乖乖,等晚上再来陪我,现在也会去休息。”大长公主柔声对萧源说完,又板着脸对其她人说,“你们都下去吧。” “是。”众人都知道大长公主的脾气,不敢多说话,一个个的退下了。 “姑娘!你救救二姑娘和二郎君吧!”萧源刚回自己院子,就见三姨娘“扑通”一声,跪在自己面前,“三姨娘,你怎么了?”萧源吓了一跳,忙扶她起来。 “呜……姑娘,求求你救救二姑娘、二郎君吧……他们胆子再大也不敢惹老爷生气啊……”三姨娘痛哭流涕。 祝氏见三姨娘哭得不像样子,对萧源说,“姑娘,我先领三姨娘下去收拾下。” “好。”萧源点点头,暗暗疑惑,二姐早上还好好的呢,怎么一下子就出事了呢? 祝氏让丫鬟给三姨娘打水洗脸,给她重新梳头上装,祝氏接过丫鬟递来的茶水,送到三姨娘手里,“三姨娘,你也是伺候夫人、姑娘的老人了,该有的分寸你比我懂,我也就不说了。” 三姨娘刚刚是太急了,现在回神后,低头轻抿了一口茶水,“祝嬷嬷,你放心,我心里有数。”三姨娘和祝氏同为顾纹的贴身丫鬟,只是祝氏是从小伺候顾纹,而三姨娘是出嫁前萧老夫人给顾纹配得陪嫁丫鬟。 萧源也换好了衣服,靠在软榻上,见三姨娘进来了,“三姨娘,二姐和二哥怎么了?” 三姨娘站在萧源面前低声道:“姑娘 ,老爷刚刚派人来传话,让二郎君和二姑娘都待在院子不得外出。”三姨娘并不是太担心二姑娘,就算老爷关了她禁闭,她也是萧家的姑娘,下人不敢怠慢的。可二郎君不一样啊!他马上要和三郎君去通州了,这么天大的好事,如果真关了禁闭,萧家多得是人想要代替他!她千盼万求来的二郎君的好前程,可不能这么毁了!三姨娘也不知道自己的这对儿女到底做了什么错事,要得到这么严厉的惩罚!她想来想去,也只有来求萧源了。 “关禁闭?”萧源诧异,二哥和二姐做错了什么事,居然让父亲来关他们禁闭!“二哥和二姐做了什么错事?” “妾身不知。”三姨娘低声啜泣,“老爷只派人来传话,并没有说原因,妾身问二郎君和二姑娘,他们也不肯说——”三姨娘支吾着说不下去了。 “三姨娘,你现在不说清楚,我怎么好找父亲去求情呢?”萧源说。 三姨娘忍不住跪在了萧源面前,哭着说:“老爷说让二姑娘专心在院子里给自己绣嫁妆——姑娘,你去求求老爷,让他不要把二姑娘嫁的那么远——他说要把二姑娘嫁到蜀地去——” “嫁蜀地!”萧源吃了一惊,她一直以为二姐会嫁给张道玄,毕竟二姐当时和她说起张道玄、张含贞的事时,她就知道张道玄应该是二哥给二姐找的夫婿了。以张道玄的身份,二哥只要稍微提一下,想来父亲和大哥也不会反对。毕竟二姐嫁张道玄,萧家未必有好处,但也没什么损失,所以这事她根本没和任何人提过,这不是她该管的,说多了只会弄巧成拙。 三姨娘哭的几乎快晕过去了,“姑娘,求求你——”好容易儿子给女儿找了张道玄这么好一个夫婿,长相、人品、家世无可挑剔,她真得不愿意就这么放手! “我知道了,三姨娘你先回去休息吧。”萧源亲自扶起三姨娘柔声安慰道。 “姑娘——”三姨娘欲言又止,祝氏拉着三姨娘的手说,“三姨娘,姑娘累了,你先回去吧!” 三姨娘见萧源神色平静,看不出她到底是生气还是同情,只能咽下了后面的话,抽泣的说,“妾身先回去了。” 等三姨娘一走,萧源让丫鬟们都下去,只留祝氏、玉珥、灵偃三人,“奶娘,你知道二哥、二姐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吗?” 祝氏摇头,“我不知道,外院那边一点风声都没透。” 萧源偏头望着玉珥和灵偃,两人也困惑的摇头,玉珥想了半天,想起了一个奇怪的地 方,“我记得大郎君成亲那天晚上,姑娘都睡下了,引素姐姐送了一包香料进来,还问我,姑娘是不是天天用这香料。我当时还奇怪,好端端的非要这时候送香料过来干嘛?” “香料?”萧源想了想,“什么香料?” “就是上次二姑娘问姑娘要的香料。”玉珥说。 萧源听了以后更加茫然了,“我先去二姐院子里再说。” “姑娘。”祝氏拦下了萧源,“老爷说的话,什么时候能改过?不如姑娘先去找三郎君再说?” “也是。”萧源想起二哥也被关起来,不由有些头疼,自己这个二哥一向秉承少说话、多做事的原则,长这么大,三哥被爹爹罚过不知道多少次了,他受过惩罚的次数寥寥无几,可想而知他有多谨慎了,怎么会在这个关头,被爹爹关起来了呢?萧源是真心想不通! 萧沂还有半个月就要先去通州上任了,院子里下人来来往往的正在给他收拾行礼,引素站在院门口,远远的瞧见萧源来了,忙笑着迎上去,“姑娘你来了,三郎君让我在这里等你,他在老爷的院子里!” 萧源听了心里一怔,随即笑着同引素闲聊,“引素,你和三哥一起去通州吗?” “我们几个都去。”引素笑道,“幸好三郎君是半个月后走,还能赶上盈息她们的婚事。” “是啊。”萧源点头,“等她们成亲的时候,我让玉珥她们过去喝喜酒。”萧家有不成文的规矩,从小在郎君房里伺候的丫鬟是不能当通房的,一旦逾越,丫鬟就会拉出去发卖了,所以大哥和大嫂成亲后,就由大嫂做主,把自己四个贴身丫鬟配了自己四个近身小厮,丫鬟变成了管事媳妇,小厮也成了管事。 “多谢姑娘赏脸。”引素说。 萧源悄声问:“引素,你知道爹爹和哥哥为什么这么生气吗?” 引素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这件事是三郎君让丈山去办的,丈山一个字都没说,后来老爷就喊大郎君、三郎君过去下棋,三郎君就让我在这里候着姑娘。” 萧源听到引素这么说,心里咯噔一声,祝氏悄声说,“姑娘,不如先去大长公主那里说一声?”万一老爷要罚姑娘,还有大长公主拦着呢! “别去!”萧源低声说,开玩笑!爹可不是贾赦,她也不是贾宝玉!顶多骂一顿而已,派人去曾大母那里告状,只会让事情更复杂,让父亲更生气。 “但是——”祝氏有些畏缩,老爷发 起火来,谁都害怕。 萧源无奈的说:“奶娘,他是我爹!”她可不信爹会拿自己怎么样,顶多骂一顿罢了! 内书房外的下人一见萧源来了,忙上去迎她入内,“姑娘,老爷让你进去呢。”说着她眨了眨眼睛。 “嗯。”萧源收到了暗示,看来爹爹心情还不错,心里暗暗疑惑,既然爹爹心情不错,干嘛那么生气呢? 萧珣的内书房里,他正在和萧泽下棋,萧沂在一旁看着,见女儿进来了,抬手指了指身边,示意她坐下。 萧源跪坐到爹爹身边,见爹爹心情还不错,和大哥正在专注的下棋,她乖乖的没说话,脑子转着,应该怎么委婉和爹爹说这件事呢—— 萧珣扫了一眼女儿摆在膝上的小拳头不自觉的握紧,心里暗暗一叹,下了一子,“在想什么呢?” “嗄?”萧源被爹爹冷不丁的发问给问呆了,眼睛一下子睁圆了,爹爹跟她说话了。 萧珣见女儿的憨态,忍不住想笑,但想起这丫头的所作所为,心下微沉,这丫头被祖母和岳母养的太娇惯了,在家是无所谓,可将来嫁人怎么办?这次一定要给她一个教训!思及此,萧珣就没抬眼去看女儿。 萧源明显感到爹爹在生气,她眨了眨眼睛,“爹爹,元儿做错了什么?”不要和聪明人耍心眼!这是她从小明白的道理,尤其是爹爹这种老狐狸,她还是直接认错好了! “你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怎么就说自己错了呢?”萧珣说。 “因为爹爹生气了,元儿要是没做错事,爹爹是不会生元儿气的。”萧源糯糯的说。 “还算没笨到底!”萧珣心里颇为欣慰,但仍不肯看女儿一眼,也不说话。 萧源见父亲不理她,扭头可怜兮兮的望着大哥,“大哥——” 萧泽招手让她过来,“三姨娘去找你了?” “嗯。”萧源移到了大哥身边。 萧泽说:“这件事我也有错,没事先和你说。” “什么?” “元儿,我们给你的香料,是请了大夫特地给你调的,其中有一味香料是从海外传来的,只有宫里有,是父亲去求了皇上,皇上特赐给你的。”萧沂说。 “嗄?”萧源想不到这香料是爹爹费心给自己弄来的,“爹爹我以后一定天天用。”她感动的说。 萧珣嘴 第 45 部分 角一抽,“傻丫头!”萧泽见萧源还不开窍,抬头轻弹她的额头,“记得,以后这种东西不能随便给人,不然被有心人利用,你一百张嘴都说不清!” 萧源一怔,她也不是傻子,之前想不通,一是不知道香料的特殊性,二也是不信二姐会害自己,大哥这么一说,她就全明白了,但——她还是不信二姐会害自己!没必要不是吗?她身边吃的用的,独一无二的太多了。除了宫中,只有她有的香料更是常见,姑姑萧皇后爱香道,萧源的香道一半是娘教的,一半就是姑姑教的,以前在宫廷之时,她收集了不少好货。表姐顾皇后爱天然花香,不喜木香,但凡宫中有什么奇香,大部分都送到她这里的来的。换个角度说,用香料陷害什么的,这手段也太低级了,二姐没那么笨!她还小,大秦的民风本就开放,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根本算不上什么! 萧沂叹了一口气,“二妹把这香送给了张含贞,她原是一片好心,因为张含贞的姨娘也有弱疾,那姨娘或许是用了以后觉得这香还不错,爱子心切的她也给张道玄用了,那天父亲在斗室张道玄身上闻到了这味道,就派我去打探了。”萧沂顿了顿,“后来我们才知道,张道玄脚上的鞋子也是二妹做的。” “不可能!”萧源不假思索的说,“二姐不可能做这种事的!”她从小和二姐一起长大,她是什么样的人,自己还不了解,且不说现在两人的婚事八字还没有一撇,就算是订婚了,二姐也不可能做这种私相授受事!她比谁都在意自己庶出的身份!言行举止要比其她姐妹更矜持! “不错,二妹的确不知道,这双鞋子是给谁的。她是帮张含贞做的,因为张含贞的嫡母给她很多女红任务,她也只是帮着纳了几个鞋底而已,剩下的都是张含贞做的,但——这不重要!”萧泽定定的望着妹妹,“重要的是,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昏礼这个问题,我一直忘了,这里解释一下,先秦汉时的成亲,是于黄昏举行,故称昏礼。那时候昏礼并不是很热闹的礼仪,比较庄重。文里萧家是士族,前汉就流传下来的大家族,成亲都是用周礼的,所以我用了昏礼,而不是婚礼 新娘穿的也是有黑边的纯玄色礼服,没有所谓的大红的凤冠霞帔,也没有后世的头盖,魏晋时候有用扇子遮脸的习俗,有个叫却扇诗的部分,就是新郎念诗让新娘取下脸上的扇子 古时并没有“婚”字,是到了后世才开始有的 59、教女(下) 萧源嘴巴张了张,终于低头轻声说:“大哥,二姐是和我一起长大的。”这也是萧源一听三姨娘的求情就赶过来的缘故,换了其她姐妹,萧源不会这么冲动,甚至不会去管。 萧泽一笑,“正好他们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敢光明正大的对元儿说自己看上张道玄了,所以三姨娘才敢去求元儿!做出这种丑事,还有脸找元儿求情! 萧源见大哥貌似温和的微笑,低下头。 “三姨娘和萧妙瑜伺候你的确精心。”萧泽冷冷的说,“但这是她们的本分!”而不是他们用来为自己谋取利益的筹码!他也没有亏待过他们,要不是看在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他会让萧清跟弟弟去通州吗?说到底,萧清依仗的不过是,父亲身边可以担重任的儿子除了自己和三弟外,只有他!更别说萧妙瑜居然这么轻易的拿妹妹闺阁之中的东西随意的送人! “还想为他们求情吗?”萧珣终于发话了。 父兄的意思她都明白,认为二哥、二姐恃宠而骄,认为二哥是父亲唯一的承认的庶子,又有了大好的前途,而光明正大的为自己盘算。更有三姨娘不顾一切的冲到自己房里,让自己过来给二哥、二姐求情,这样的行事,犯了父亲的忌讳!认为他们翅膀还没有长硬呢,就这么急巴巴的盘算二姐的前途,等翅膀硬了,说不定连家族利益都能被他们盘算。二姐更是晕了头,直接把她给的香料送人,还没成亲就偏向别人了,成亲后不说帮家族,说不定能干出吃里扒外的事。 萧源能体谅二哥、二姐,她想二哥会这么做,主要还是担心父亲也把二姐嫁给大姐夫一样的人而已,应该没父亲和大哥想得这么深这么远。毕竟张道玄对萧家来说,吸引力不是太大,但如果张道玄先上门提亲,父亲应该也不会拒绝,二哥就想先让张道玄看上二姐,主动来提亲。而三姨娘找自己的求情,也是下意识的反应罢了,但这种下意识的行为,在父兄眼里更显得可恶吧!他们是认准了她会来,这才是父亲真正生气的缘故吧…… 萧源苦笑,她不为自己婚事打算,是她没有非嫁不可的心上人,她也相信父兄肯定会在条件许可范围内,替自己做出最好的选择,父兄看人总比自己准。她身为备受宠爱嫡女,本身得到的比其她人多多了,有些事不用她筹谋,也会有人送到自己面前。 萧源咬住了下唇,左右为难,给二哥、二姐求情,爹爹或许会骂她、或许会罚她,但肯定不会太重,因为爹爹舍不得。二哥、二姐也能顺利放出来,可这样无非就是依 着爹爹的宠爱,仗着爹爹舍不得罚自己,逼着爹爹放了二哥、二姐。她又和二哥、二姐、三姨娘又有什么不同?她会伤了爹爹的心的!不求情,让她眼睁睁的望着从小一起长大的二姐远嫁,二哥好好的前途就这么毁了,她又不忍心。 “知道我想怎么处理他们吗?”萧珣问。 萧源摇了摇头。 “明天我就会放他们出来,我会派人告诉萧妙瑜,只要张道玄来提亲,我就会让她嫁给张道玄,不然等她一满十五岁,就会嫁到蜀地去。至于萧清,这次他就不会跟你三哥走了,你二叔先和阿盛走,如果他知道错在哪里了,等你三哥回来成亲后,我再给他一次机会。”萧珣说着自己的惩罚,他没说的是,本来他就打算让萧珈一起去通州,毕竟萧沂、萧清年纪都太轻了,身边没有稳重些的长者看着很容易出事。 狠狠打一棒子,等人快彻底绝望的时候,再给一线希望,只要手段得当,这些人以后只会对父亲感激涕零吧?这就是上位者御下的手段嘛……萧源默默的想着,她第一次深刻认识到,原来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是父亲和大哥给予的,没有了他们宠爱,她就什么都没有了,她以前也告诉过自己,但从来没有这次那么深刻。这和现代她努力了,就能得到完全不同。 “元儿,你在想什么?”萧珣见女儿在神游,剑眉一挑,缓缓问道。 “没!”萧源惶然回神,连忙摇头。 “是不是觉得很委屈,这么一件小事爹爹就这么为难你?” “没有!”萧源用力的摇头。 “那是怕自己以后和萧清、萧妙瑜一样?担心以后我们不喜欢你了,怎么办?”萧珣是什么人,女儿在想什么心思,他一眼就看穿了。 萧源脸刷一下子红了,低着头不敢说话。 萧珣目光微沉,冷声道,“好!很好!我萧珣费心思教养出来的嫡女,居然只会整天担心失宠?遇到事只会失措慌张!和那些蠢的内宅愚妇有何区别!” 萧源闻言浑身微颤,羞得无地自容,恨不得一头钻到地缝中去! “我为什么这么疼你?”萧珣问。 “因为我是爹爹的女儿。”萧源低声哽咽的说。 “那你以后就不是我女儿吗?”萧珣冷声说。 “爹爹,我错了——”萧源低下了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你是错了!从三姨娘找你求情,你想都不想过来找你三哥 的时候就错了!但凡你用脑子想一想,就应该知道我的用意!我不是不让你过来求情,可你偏偏用了最笨的法子!你是我女儿,我自然疼你,顺你。要是别人呢?几个伺候你的下人,就能让你这么优柔寡断,能成什么大事!明明知道我为什么罚他们,你还过来求情,还处处为他们辩护。将来别人踩在你头上,也是因为你先弯腰了!” “你曾大母、大母,就算是公主,可大秦公主多的是,过的好的能有几个?再看看你姑姑、你母亲,她们得到的尊重是求来的吗?是别人赏的吗?为了几个下人,居然如此患得患失,谁教你这么小家子气的?”萧珣第一次如此严厉的呵斥平时连眉头都舍不得对她皱一下的女儿! 萧源咬得下唇都快出血了,硬是把快要喷薄而出的泪水忍住了! 萧泽见妹妹脸色由红转白,有些不忍心,元儿到底是女孩子,父亲这么说也太过了!但父亲训话,他还真不敢插嘴,也怪自己,平时她一哭,就舍不得教训她,才把她娇惯到如此地步,幸好她不是男孩子。而萧沂要不是萧泽压着,他早冲上去求情了。 “元儿。”萧珣拉起女儿的手,语重心长的说,“你和你大哥、三哥,是我仅有的嫡子女,只有你们三兄妹齐心协力,萧家才有更好的未来!”刘氏的孩子萧珣从来没放在心上过。 “嗯。”萧源轻轻的点头。 “这件事你回去好好想想。记住,你是我们萧家的嫡长女,生来的天之骄女,天底下除了公主,谁贵得过你?我们萧家的女儿,腰可以弯下,但人不能弯下!”萧珣也没继续骂女儿,元儿不是笨孩子,就是容易感情用事,尤其是针对自己认可的人,别人一打感情牌,就容易被人拿捏!今天这事,应该能让她长长记性了!她必须明白,人站的越高,身边就越孤独!也幸好能让她这么做的人,也就那么几个,除了这个庶女外,其他人只有护着她的份,没有她来护的份。 他心里暗暗叹气,要不是为了这傻丫头,他何必对自己的庶子女、姬妾用这种麻烦的手段!其实他一开始根本没把这事当回事,孩子长大了,难免会有自己的想法。年少气盛有些冲动也是难免,这对庶子女也是家族花心思养大的,调、教的好,总比隔房的亲。经此事后,元儿和萧妙瑜的情分也能彻底断了。 有私心他不在乎,有所求才好掌握,难掌控是无欲无求的人,不过这个世界上能有几个无欲无求的人?给个教训让他们牢牢记住他们现有的一切都是他给予的,他随时可以收回去就行了 !他也不愿意女儿太难过。萧珣想法很冷酷,但也是现实,在两位嫡子都成才的情况下,庶子女对他来说本来就是半仆的存在,嫡庶不分只会引起家族内乱。 真正让萧珣生气的是,女儿居然会听一个丫鬟话,脑子都不动,就急匆匆的赶过来求情了!其实这些事本来也不是应该他来教女儿的,奈何妻子早逝,祖母和母亲是公主,有皇家撑腰,她们自是可以什么都不想,舒舒服服过一辈子。岳母只知一味疼爱,认定元儿嫁入顾家后,在自己的保护下,绝对可以无忧无虑。 岳父倒是可以教女儿为人处事,但这种事岳父比他更不好开口!他只能亲自上阵了,教养女儿果然不容易啊!不过女儿后面没给庶子女求情,萧珣心里还是欣慰的,果然在女儿心里还是自己最重要! “是。”萧源乖乖的点点头,爹爹还是疼爱自己的,不然不会特地花了时间教自己。 萧珣见爱女被自己训的满脸惨白,要哭不哭的样子,差一点又要心软了,但想起这丫头也不小了,总不能一直这副样子吧?他心疼女儿,可到了夫家,公婆妯娌不可能这么疼她,仆人也不可能像萧家下人那么伺候她!遂板着脸问,“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 “知道了。” “那该不该惩?”萧珣问。 “该。”萧源乖乖的点头。 “很好,从今天开始,你进家庙开始抄家谱,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出来。”萧珣说着他对女儿的惩罚。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crqwjh2009、女王不在家、sxxazhangtao4310投的霸王票^_^ 今天家里的烟雾警报器老是响,声音大的吓死人了—— 找了半天才发现锅底沾了一点油,烧的时候才这么冒烟o(╯□╰)o 60、家谱 家谱!萧源原本被父亲讯得惨白的脸一下子红了,泪意全被吓飞了,略略上挑的凤眸一下子睁圆,她尤带一丝希望的问,“爹爹,是从曾祖父开始的家谱吗?” 萧珣双手环胸,同萧源相似的凤眸一挑,“那叫家谱吗?” 萧源脸一下子绿了,她错了,呜呜——爹爹肯定不爱自己了!萧家以前一直自称,萧家起源追溯汉初宰相萧何,但自从她不知道几辈的祖宗当上皇帝后,一日闲得x疼的时候,为了让萧家的家族更牛叉,下令让一堆文人继续给萧家继续往上找祖宗,所以萧家的家谱的第一个祖先是 上古圣君商汤!然后是微子、微子的孙子……代代相传,庶子大多不入族谱,可这么几千年下来,族谱有多长可想而知,迄今为止,萧源姑娘的身高还没有超过族谱摊开来的长度…… 萧泽、萧沂同情的望着妹妹,家谱他们都抄过,中个滋味他们怎么不了解?不过比起他们有时间、质量限制的抄,显然元儿要轻松多了,反正这丫头这几天也玩疯了,收收心也好,省得她整天没心没肺的胡闹。这次连萧沂都狠得下心了,身为世家子,从小看惯了各家夫人的争斗,世家夫人的争斗可不光光仅限于家族内的争斗,有些甚至会涉及朝堂政事!今天一定要给小妹让她牢牢记住的一个教训,不然以后有她哭的时候! 从萧珣书房出来,萧源连自己院子都没回,直接被送到了家庙里,看着家庙里整齐干净的铺盖,烧好的热水,等候多时的玉珥、灵偃,厚厚的一叠纸和卷成长长长数卷的萧氏家谱,萧源顿时觉得自己浑身都疼了,爹爹和哥哥们,分明就是挖了坑,让自己跳啊! 萧珣对女儿前所未有的严厉惩罚的行为惊动了大长公主、长公主,甚至惊动了顾家的萧老夫人,更别说当初萧源出萧珣书房的时候,那红红的眼,是很多人看在眼里的。三名长辈,三个让萧珣头疼之极,偏又无可奈何的女人,轮着把萧珣喊过去责问。长公主还好,问清楚后,默认了儿子的举动。大长公 第 46 部分 主和萧老夫人那边,萧珣无法细说,只能灰头土脸的任两人骂了一顿。 幸好自己的岳父顾雍是明理的人,安抚了萧老夫人,还和声安慰了萧珣一番,对他又当爹又当娘的行为表示理解和歉意,要不是自己女儿早逝,他一个大男人也不需要如此费心教导不懂事的小女儿。又含蓄的指出,孩子的教育要循序渐进,欲速则不达,自家小外孙女身体弱,家庙环境过于清苦,不如把她送到顾家来,由他老人家亲自监督小外孙女抄写家谱,保证完成迅速且质量又高。 萧珣热泪盈眶的向善体人意的岳父表达了自己的感激之情,同时坚定的认为,养不教,父之过,女儿的教育还是由父亲来比较好。萧家家庙的环境是清静,不是清苦,女儿在里面吃好穿好住好,已经胖了一些,他也会一直派人进去关心女儿的起居住行,保证不会让女儿受一丝委屈。翁婿两人探讨一番后,最后达成协议,让萧源的表兄顾熙在萧泽的陪同下,代替思孙心切的萧老夫人进去探望下萧源。 萧家的家庙面积不大,除去前面正厅,后院只有一个小厢房,院中种了一株高高的榆钱树。顾熙同萧泽进去的时候,就见萧源托腮仰望着榆钱树发呆。 “元儿?”顾熙大步走到萧源面前,“在看什么?” “没什么。”萧源转移了视线,总不能说她穷极无聊,在想榆钱饭到底好不好吃吧?可惜现在不是榆钱开花的季节,不然就可以尝尝了,“大哥、表哥,你们怎么来了?” “过来看你抄的如何了?”萧泽含笑摸了摸妹妹的脑袋,见摊在石桌上的家谱,笔迹端正,一字不苟,就知道小妹是花了心思再抄写,他望了顾熙一眼,“你们先聊,我看看你这几天的作业。”说着他先进了萧源的书房。 “你怎么能来这里的?”萧源让顾熙坐下,给他倒茶。 顾熙望了一圈,见只有两个丫鬟伺候萧源,不由心疼,“怎么不多带几个丫鬟进来?” “这么小的地方来这么多人干嘛?”萧源说,“人都住不下了。” 顾熙叹了一口气,“你受苦了。” “这有什么好受苦的。”萧源轻笑摇头,她这算受苦的话,那外面大部分人都别活了! “我要去副都上国子监了。”顾熙柔声说。 “真得?这么快?”萧源颇为惊讶,大秦有国子监和太学两个最高学府,太学基本上是寒门仕子上学的地方,仅仅是读书而已,一般不能直接当官; 而国子监的学生大多是士族子弟,可以经明经策试直接入仕,是故很多人都称呼国子生为“国胄”或“世胄”。 “我也不小了,开年就十三岁了。”顾熙苦笑一声说,“阿茂大哥十三岁的时候,已经跟着姑父满大秦的长见识了。” “你又不是大哥。”萧源见顾熙有些灰心丧气,不由有些纳闷,他今天是怎么了?“你袖子里是什么?”她好奇的问。 “本来是给你写的,现在想想你应该不需要吧。”顾熙从怀里掏出一卷纸,赫然是萧家族谱的一部分。 萧源笑着摇头,她慢慢抄就好了,不想抄了,她可以直接说,没必要做这种无意义的事。 顾熙目光微闪,“元儿——” “嗯?”萧源抬头,顾熙轻轻的握住她的手,“我去国子监三年,等三年后……”他有些脸红的说不下去了。 萧源红着脸低头,以前她对顾熙没什么感觉,总觉得成亲就成亲了,可自从父亲训了一顿后,萧源突然觉得嫁给表哥也好,顾家好歹是自己熟悉的环境。阿宝也是她表哥,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又有共同语言,没爱情也有亲情,一辈子举案齐眉肯定是行的,总比嫁其他陌生人好。 顾熙见萧源如此,心中一定,用力的握着萧源的手:“元儿,我一定会努力的!” 萧泽坐在书房里,翻看着萧源的功课,默默的听着这对小儿女说话,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声。 送走二哥、顾熙走后,萧源原以为她真会在家庙里修身养性到过年,却不想一个突如其来的好消息,让她才在家庙住了三个月不到,就被人接出来了。原因是因为她的大嫂陆神光怀孕了!长公主身体也不是太好,就干脆先把孙女接出来,让她帮忙一起管家,横竖她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学起来了。 萧源一出家庙,就被丫鬟、婆子簇拥着去了大长公主院子,大长公主搂着小曾孙女好好摸了一番,确定她没吃苦,才狠狠骂了萧珣一顿,萧珣垂手站在祖母面前,大气不敢喘一声。顾家的萧老夫人也听到消息,下午就派人来接萧源了,同样一阵痛哭后,萧源就留在了顾家,同萧老夫人好好腻歪了几天,才回了萧家。 一回萧家,萧源就被长公主拎着帮忙管家了,二姑娘和二郎君虽然第二天就被萧珣放出来了,但之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被允许踏入过萧珣等人的院子半步,萧沂去通州的时候,带的是二叔萧珈而不是萧清。如此明显的举动,大家怎么可能还不知道二姑娘和二郎君已 经失宠了? 萧家下人虽不至于踩着郎君和姑娘,可对三姨娘就怠慢了许多,更让三姨娘无法接受的是,原本说的好好的张家人迄今没有任何要来提亲的迹象。短短的三个月不到,三姨娘一下子老了十岁,头发也有些白了。二郎君和二姑娘也整天待在自己院子里不出门。 萧源知道父兄有意让她处理这件事,并没有去探望二姐,也默认了下人将三姨娘拦在了自己院子外院,只让人送了一些点心去给二姐。送点心的丫鬟回复说,二姑娘自从吃了五姑娘送来的点心后,大哭了一场,之后精神一天好过一天。 没过多久,萧珣把二郎君叫去了书房,在门前鹅卵石小道上足足跪了三个时辰,才让他进去,出来的时候,二郎君脚都软了,但脸上是带笑的。至此自后,二姑娘又跟在了萧源身边,同进同出。又传等三郎君回来成亲后,二郎君也要去通州,二郎君、二姑娘失宠的流言就消散了。二姑娘和二郎君出来大半个月后,张家也派人来提亲了,萧珣答应了这门亲事。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秋去冬来,眨眼就快过年了。今年萧家的过年特别忙碌,因为萧沂的昏礼定在了来年的二月十六,在萧家连着聘礼、聘书、礼书一并给霍家送去后,萧沂也即将从通州回来了,同时二姑娘和张道玄的昏礼也定在了来年的五月份。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暂停更新一天,我需要理一下后面的情节,前面展开的内容,有些东西在萧沂成亲后就要展开了了,不过要看萧源和梁肃的事,可能还要一段时间,我当初设定大纲的时候,内容构架就很大,后来有点收敛,但有些还是收不回来了,所以只能慢慢写,而且梁肃忠犬要娶到女主,也需要费不少功夫。萧源要进入成人的世界了。 第61章上元节 上元节是大秦比较重要的一个节日,每年的今天都是皇帝出宫与民同乐的时候,家家挂出的彩灯从十二日就开始点亮了,更有不少家族为了攀比富贵,白日都不把灯火熄灭。 到了正月十五上元节,就算是平日极少出闺阁的小娘子,都早早的起床,对着铜镜仔细的梳妆打扮,更有不少郎君早早的熏了衣服,抹上了白粉,力求将最光鲜的一面展现,今天可是从古至今一年一次属于情人的节日啊。 每逢初一、十五,萧源总要起的早一些,因为她要先去刘氏请安,然后由刘氏领着去大母房里请安,接下来再有大母带着她们一起去曾大母房里请安。祝氏早早的拿出新衣服给萧源换上,“姑娘如 今也大了,要不要上点脂粉?” “不要。”萧源握着调羹,一口口的吹凉调羹里的芝麻汤圆,她才十二岁上什么脂粉,再说这里的脂粉哪怕是磨得再细的,涂在脸上一会也就浮上来了,很难受。 “姑娘,二姑娘和六姑娘来了。” 萧源转身,咕噜一声,把嘴里的汤圆咽了下去,二姑娘和六姑娘今天都穿了新衣服,花红柳绿的打扮的很漂亮,但让萧源惊悚的是,两人的妆容!脸上其他地方涂得惨白惨白的,就额头一块涂得金黄金黄的,萧源不由脸一抽,低头专注吃着自己的汤圆,心里默默的催眠自己,这是流行,和现代裸妆是一个道理。 “五姐,我这衣服好看不?”六姑娘在萧源面前转了一个圈,发髻两侧挂了一对水晶的耳铛,随着她轻灵的举动,轻轻的扬起。太子妃已经入宫,等萧沂成亲后,她也要入宫了,这可能是她最后一次去外头玩了,所以她打扮的尤为精心。 “好看。”萧源认真的点头,真心说这种打扮很符合大秦的审美,只是不符合她审美而已。 “五妹,你怎么不打扮?”二姑娘奇怪的问。 “我?我有什么好打扮的?”萧源不以为然的说,二姐已经十五岁了,属于青春可人的少女了,她才十二岁而已,还属于小萝莉一枚,怎么打扮都看不出风情,有什么好打扮的? “谁说的?”二姑娘含笑说,“你已经十二岁了,早一些的人家,十三岁的当娘的都有,怎么不要打扮?” 萧源将汤圆咽下,不准备和二姐辩解,十二岁很多女孩子还没发育,十三岁有些女孩子已经有初潮了,而十五岁的女孩已经称为少女了,“二姐,打扮的那么漂亮,是要去见张郎君吗?”她打趣的问。 “是。”二姑娘淡淡一笑,落落大方的承认,今日的见面也算是长辈默许的,张郎君让她出门,她也就出门了,只是再也没有以前那种感觉了。想起自己之前种种愚蠢的举动,她心底自嘲一笑,姨娘同自己抱怨张道玄心意不诚,她心里却已经没有之前的怨恨了,世家子的婚事何时由自己做主过?张道玄只不过比她更清醒而已。没了家族,他们就什么都没有了!想起一改之前颓废的二哥,她越发的感激萧源,“五妹,谢谢你!”她有今天,大部分依仗的就是她和五妹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不过二姑娘也清楚,只此一次而已。 “都是自家姐妹有什么好说谢的。”萧源微微一笑,“等我们去给太太请安后,就去看大嫂吧?她肚 子好像又大了些。”其实她和二姑娘心里都了解,两人再也回不到以前了,二姑娘对她的态度,貌似和之前一样,其实两人之间隔了很深的一层,比如她再也不叫自己小名,只唤她五妹了,只是大家都没点破而已。 “好。” 六姑娘说,“大夫都说,大嫂脉象有力,肚子里应该是个男娃,真是太好了!” “是啊!小孩子软绵绵的,最好玩了!”萧源想起自己的小侄子,笑眯了眼睛。等三姑娘和四姑娘来了后,几人说笑着去给刘氏请安,陆神光早早的已经到了刘氏房里。 “你肚子已经大了,反正我这里也没什么事,就不用天天过来了。”刘氏抱着阿响淡淡的说。 “多谢母亲体恤,只是我身体还行,晨昏定省是媳妇该做的。”陆神光淡淡笑着说,神情自然的给刘氏端茶,丝毫没有媳妇见到婆婆的畏惧之色,也没有刘氏所认为的上姓贵女高高在上的傲气。 刘氏见萧源等人都来了,“我们去给母亲请安吧。”去了长公主房里后,还要去给大长公主请安呢!大长公主年纪大了,每天早早醒了,也不爱过早的起身,故家中媳妇只每逢初一、十五去给大长公主请安。 “是。”陆神光领着几个妹妹跟在刘氏身后。 萧源上前挽着陆神光的手,“嫂子,今天我小侄子没有闹你吧?” 陆神光笑道:“他听话着呢,也不折腾人。” 刘氏走在前面,听着陆神光和萧源的低声说笑,神色冷凝,等众人一并到了大长公主房里的时候,萧家的诸多媳妇、姑娘已经都到了,见了陆神光,纷纷上前关切的问她身体如何?孩子闹不闹腾?陆神光一一笑着答了。 “现在就不闹腾娘,可见将来定是个孝顺的孩子。”三房当家夫人何氏戏谑的打趣这陆神光,“你可要好好休息,养足力气生个大胖小子。” 陆神光一笑,手轻轻的扶上了肚子,满脸的慈爱,刘氏突然开口说:“自从媳妇有了身孕后,大郎君身边也没个伺候的人,祖母要不要给他挑个细心的丫鬟伺候他?” 刘氏说完后,专注的望着陆神光,陆神光笑容不减,淡淡的回望了刘氏一眼,眼神里没有对她的怒气,反而略带了几分怜悯,看的刘氏一怔。 “我们萧家还少伺候的人吗?”大长公主淡淡的说,亏得刘氏是她爱孙的妻子,不然她早开口骂了,性子木讷没关系,最恨的是生得蠢还不知听人劝,整天挖空心思的以 为别人都同她一样小心眼!她同长公主对视了一眼,长公主微微点头,偏头对何氏一笑。 何氏上前笑道:“谁让祖母身边的人各个出落的水灵,您院子里出来的花儿都比我们身边开的好,让我们看着羡慕呢。”对刘氏,何氏没什么好感,当然也没恶感,帮她解围也是看在长公主的面上。这样的人,萧家的新媳妇中见多了,有些人吃了几次亏,熬出来了。熬出来的人都站在这里呢,更多的是就默默无声了,最后成为萧家内宅的一抹影子,刘氏她是幸运的,至少占了一个大夫人的名分,还有了一个可以依仗的嫡子。都说侯门深似海,更别说萧家这种以前有过宫门的侯门了。 “你啊!就会哄我开心。”大长公主笑睨了何氏一眼,对身边的嬷嬷说,“今儿是上元节,大家都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把我的年轻时用首饰匣取来,让大家都挑一件玩玩,已经定亲的姑娘每人挑个二件,讨个好兆头!” “是。”仆妇应了。 刘氏原以为大长公主会让丫鬟抱出几个首饰盒,却不想丫鬟们长长站了一排,每人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摆放着让人移不开眼的闪亮首饰,一个个的走进来,一个个的换下去,母亲陪嫁给她,让她用来压箱底用的极品蓝宝在这里根本算不上什么,她不由有些惊呆了。 大长公主年轻时也是喜欢奢华的性子,嫁入萧家后,同驸马感情极好,更是变着法子打扮,衣服一天换一件,从不重样!首饰 第 47 部分 戴腻了,化了重打是好的,一般都是让她压在首饰匣底层的。她是唯一的嫡公主,备受父母宠爱,后来的皇帝都是她的晚辈,对这个长辈也一直恭敬有加,大长公主这辈子可算是过的一番顺心,唯一让她备受打击的是驸马死的太早。 萧禹死后,皇家是有意让大长公主改嫁,可大长公主看惯了风流俊美萧禹,再看其他男人都觉得猥琐不堪,坚持不肯改嫁,甚至一改之前骄奢的性子,衣服首饰都以素色和银饰为主。说起来,要不是萧源是穿越的,这几年被长辈这么宠下来,说会比叶福金更骄纵任性,毕竟冀王可没那么多家底供叶福金挥霍。这些事萧家的媳妇、姑娘早就清楚,可刘氏是远嫁过来的,嫁过来后同妯娌相处的都不是很好,她倒是最不清楚的一个。 萧家的媳妇、姑娘知道大长公主是爱热闹的性子,一个个上前凑趣找着自己喜爱的首饰,欢声笑语连天,大长公主搂着萧源被逗得哈哈大笑,连萧源也凑趣选了一支花簪。 一场欢闹,直到下午才散去,前来的请安的媳妇姑娘们,每人挑了自己中意的首饰欢欢喜喜的回去,刘氏也想回去,却被长公主叫住,说是要找她说说话,刘氏难免有些忐忑,心里却忿忿不平,同样是有身孕。自从她有了阿响后,萧珣每天倒是派人来问自己问阿响,可本人就再也出现过。可萧泽却整天和陆神光腻在一起,陆神光肚子都挺起来了,也不见她房里抬个姨娘!要是换了他们家,长辈早赐丫鬟下来了! 陆神光慢慢的跟在刘氏的身后,温和真诚的眼神让人看不出其实她对刘氏的满心鄙视,也不知道这刘氏母亲是怎么教她的,怎么养出这么一个蠢女儿!原先她听说,公公同刘氏订婚后,长康公主还横插一脚,要不是公公坚持,刘氏也入不了萧家门,还以为这刘氏定有某一方面是出众的,才能让公公如此维护,想不到却是这样的人。难怪母亲一听到自己公公在一堆填房候选名单中,选择是彭晨刘氏刘买嫡女的时候,还笑着夸她有福气呢! 莫非她以为塞个妾给自己就能给自己添堵?别说是萧泽了,就是她的父兄,哪个不是脂粉美女堆里长大的,女人,尤其是美女对他们来说是招手即来玩物,谁会在意一个妾?且不说她现在已经有身孕了,就算没有身孕,难道她身为堂堂萧氏主母,还会和几个玩物争风吃醋不成?主母在没有生下嫡子前,再受宠爱的妾都不能有生育,这早就是上姓士族不成文的规定了。就算主母无子,可以过继别房嫡子,这是族里更认可的法子。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过继非亲生 的孩子,有人会把庶子认作嫡子,但从来没有听说过因为某个妾生了承嗣的庶子,而能压在主母头上的事,能让那小妾活着,已经是那家主母的善心了,须知大家族里最不缺的就是子嗣。 夫君的生母顾夫人,那么体弱多病,入门好几年都没有身孕,萧家都没让庶子出生!要不是顾夫人身体实在不好,夫君和小叔之间,怎么可能插进大姑娘、二郎君这两个庶子女呢?即便是这样,前面三个庶子女还不是被顾夫人牢牢的握在手心里,说是萧家的姑娘、郎君,还不是夫君和小姑的下人?小妾中能生下被家族承认的庶子也就顾家的陪嫁而已,另一个丢在冀州的庶子,有谁知道? “大嫂,大哥不会让你伤心的。”萧源上前握住陆神光的手悄声说。 陆神光嘴角泛出笑意,爱怜的理了理萧源的额发,“怎么不好好打扮下呢?” “我又不出去玩,也没什么好打扮的。”萧源说。 “谁说的,女孩子家要时时刻刻注意自己的妆容,哪能说要出去玩才打扮的。”陆神光点点萧源的鼻子,长嫂如母,小姑自幼失恃,纵然有长辈教导,可终究以疼爱为主,哪里真正知道女儿家要什么。 陆神光一时兴起,拉着萧源说,“走,我带你去打扮。” “好,不过我可不画额黄妆。”萧源不想扫嫂嫂的兴。 “放心,我也不爱额黄妆。”陆神光笑嘻嘻的应了。 “少夫人,五姑娘,霍家的嫁妆送来了!”陆神光院子里的下人,欣喜的前来报道。 “真得?”萧源和陆神光对视一眼,“大嫂,我帮你核对三嫂的嫁妆。”萧源很乖巧的说。 “好。” 萧珣的书房里,萧珣低头专心阅读这霍家来信,萧泽在一旁恭敬的垂手站立。 “霍家派谁来的?”萧珣看完后问道。 “霍家大郎君,他们先把弟妹的陪嫁送来,送完后他也不回去了,就等着弟妹过来。”萧泽说。 萧珣点头,“你和霍大郎君说,春寒比冬寒更甚,霍大人有腿寒之疾,让他千万注意。” “是。”萧泽退下。 萧珣等儿子下去后,抬头望着纸窗外隐隐跳跃的烛火,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我在看晋史的时候,发现了我之前看错了,把陛下和殿下看浑了,我之前查错了,果然陛下是皇帝的专称,殿下是很多皇室成员的 称呼,谢谢大家一次次的指正,么么~~~~o(n_n)o~~~ 开心完后,说件忧伤的事,我把文稿里的陛下和殿下改过来后,准备去改正文里的,结果没想到……修改的时候,一不留心居然把47、48两个章节联合在一起发,一下子47章从四千多字变成了一万多字!泪奔~~o(>_<)o~~ 看到那章一万字多字的内容,我一下子心都疼碎了……原本让管理员想把重复的一章锁掉,顺便加红字提醒后面买的读者不要买了,可看到章节上大大的红字,我万分不爽……总觉得非常碍眼,所以只能把后面的章节一章章提上来…… 所以这章是前面《赏花宴上、下》也就是47、48合并后,多出来的章节,原先的60《家谱》章节,已经被我放到上面一章去了,内容没改,大家不用看了 这章(61章)只是因为前面章节合并导致的,以前买过v的读者没有任何损失,后来买v的读者也没有任何损失~(≥▽≤)/~ 最后,求安慰╭(╯3╰)╮ 62、乱起(上) 萧家给霍家的聘礼仅比给陆家的少一点点而已,同样霍家送来的嫁妆也只比陆家低一点而已,尤其是一套七尊的上古玉雕,洁白无瑕的质地,古朴大气的雕刻,在无数金玉珠宝中尤显出众。饶萧源和陆神光见惯了奇珍异宝也被这些珍奇的玉雕惊艳了一回。真是完美的艺术品啊!萧源暗暗惊叹,这霍家为阿鸾的陪嫁,可算是费尽心思。珠宝易寻,古董难求,这古物,尤其是极品古物都要花心思找的。 萧沂成亲的院子,是一半照着冀州样式来的,这倒不是专门为霍宝珍一人破例,而是萧家的媳妇基本都来自全国各地,每处风土人情不同,萧家在新媳妇入门时,总会尽量照着新媳妇的习惯改建新房,当然有这种待遇的媳妇也不多。霍家的下人们在萧家下人的指引下,将新嫁娘的嫁妆一抬抬的抬入院子里,一项项的入库记账。这几天这里白天大门都是敞开的,为了就是让前来贺喜的亲朋好友参观新娘的嫁妆。 陆神光就在院子里看了一回,就把核对嫁妆的任务交给了自己的心腹嬷嬷,自己则和萧源一起准备晚上的晚宴,今天是上元节,又是霍大郎君来的日子,晚上的宴席定是要大办特办的。 “元儿,你见过霍家大郎君吗?”陆神光问。 “没有,霍家的郎君,我见过二郎君和五郎君。”萧源说,霍行云那漂亮混血的容貌 让萧源印象很深刻,话说霍家人似乎都有外族血统,连霍二哥的眼睛都似乎隐隐带一点蓝色。 陆神光想了想,“你在冀州有吃到过什么冀州特产吗?” “孜然羊肉?”萧源想了想问,不对,孜然羊肉不是冀州特产,是胡族特产,霍家是因为家里和胡勋贵族联姻,才有这样的菜肴的。 “你啊!”陆神光好笑的摇头,不过元儿也提醒了自己,霍家的人饮食习惯可能偏重一些,不一定是冀州的口味。 霍家同萧家有通家之谊,大秦对礼教要求也不严格,所以晚上设宴的时候,女眷们都出席了,连大长公主都出席了。 萧源坐在大嫂下方,目光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霍大郎君,出乎萧源意外的是,霍家大郎君霍行之和霍二一点都不像,如果是霍二是英姿勃发的武将,那么霍大就是儒雅温柔的文士,谦和得体的谈吐,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轻而易举的赢得了萧家所有人的好感,难怪霍家让霍大来送嫁妆。 连一向严肃的长公主对霍行之也露出了赞许的微笑,她之前一直有些看不上霍宝珍,现在见霍行之如此,对未来的小孙媳妇倒是有点期待。 萧源上去给霍行之见礼的时候,霍行之微微笑道:“都是自家人了,五姑娘何必多礼呢。”说着又让仆从取出一只小匣子递给萧源身边的丫鬟。照理以两人的辈分,是霍行之不需要给萧源见面礼,但霍行之今年已经二十有六,最大的孩子和萧源是同岁的,霍行之自己都觉得不给不好意思。 “都说是一家人了,何必那么多礼呢。”萧珣说道,又对女儿说:“既然是你霍大哥给你的,你就收下吧。” “是,多谢霍大哥。”萧源屈身道谢,让丫鬟收下了小匣子。 霍行之含笑点头,心里暗暗替小妹庆幸,不管怎么说,萧家是讲规矩的人家,内宅中重要的女眷,不管心里如何想,脾气都算和善的,只要阿鸾不犯了忌讳,以她的身份和家世,应该能在萧家过的不错的,再说萧沂成亲后就又要回通州了,上有长媳、长孙媳伺候老人,身为嫡次子的媳妇,小妹也不用待在吴郡了。 大长公主年纪大了,酒过一巡就有点倦了,萧源年纪小,身体也弱,祖孙两人就先下去了。长公主、刘氏、陆神光三人,也没有多留,今天是上元节,女眷们都约好了去街上玩呢!再说女眷在,男人也没说不了什么话。女眷这一走,属于男人的宴席才算正式开始,每人身旁的清雅的木制小香炉撤下,换上了四尊压 着地衣的鎏金青铜兽香炉,半人高的灯烛燃了一排又一排。燃着无烟炭火的青铜火炉将大厅熏得温暖如春,清秀的丫鬟退下,换上了衣装轻薄、容貌美艳的姬妾…… 萧源靠在曾祖母怀里,远远望着大厅各种妙曼的身姿,听着靡靡之音,不由撇嘴,哼!早上还想夸大哥是新好丈夫呢!现在收回了! 大长公主见萧源小嘴嘟了嘟,满脸不自在不由乐得一笑,将小丫头往怀里搂了楼,“你这傻孩子,你母亲和你嫂子都没吃醋呢!你倒吃起醋来了!” “曾大母。”萧源不依的搂着她的腰。 大长公主哈哈笑道,“好好!以后元儿的夫君不许纳妾,谁敢惹我的元儿生气,就打他板子!” “好!”萧源咯咯一笑,往曾祖母怀里蹭。 今夜的萧家灯火通明,哪怕在院子里,不用打灯就能看清路,下人们小心的抬着软轿往大长公主的院子走去。大长公主柔软细致的手轻轻的抚摸着曾孙女的头发,“今天怎么不出去玩呢?” “人太多。”萧源皱了皱鼻子,“烟味太大,我陪曾大母在家里赏灯。”这么多花灯燃着,光是油烛的味道她就受不了了,萧家的灯油是用纯清的茶油,无烟明亮,其他人家的花灯就不一定了。 “别人都喜欢,偏你受不了?”大长公主轻拍她背,“你陪了我,别人怎么办?” “嗄?”萧源抬头,就见顾熙含笑站在软轿前,“给曾大母请安。”他从小就和萧源同一称呼大长公主,大长公主也很喜欢顾熙。 “表哥,你怎么来了?”萧源从大长公主怀里起身,端庄的坐着。 “我猜你肯定是懒得出门,就特地来接你的,姐姐在等你呢。”顾熙含笑说。 “去玩吧,老陪着我这个老婆子有什么意思。”大长公主轻拍她的小脸说。 “是。”萧源下了软轿,刚刚见过客,身上的穿戴出去玩也不失礼。 “我明天就要回副都了。”顾熙轻声说。 “这么快?”萧源惊讶的问,“我以为你起码正月二十才走。” “父亲想让我早点去。”顾熙微微一笑,轻轻的牵起萧源的手,“走吧,姐姐还在等我们呢。” “表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萧源关切的问,她和顾熙熟的不能再熟了,总觉得他今天有点怪怪的。 “我能有什么心事啊,就是愁先生布置的功课还没完成呢。 ”顾熙笑了笑。 “是什么功课?如果是书画,我能帮你呢。”萧源见顾熙不愿说,顺着他的意思转移了话题。 “没事,也没有多好了,都是策论。”顾熙说。 “那就帮不了你了。”策论萧源跟外公学过,但涉及面广,萧源思维又太过放空,写出来的文章不伦不类,时常把顾雍闹得头疼,后来就干脆不教她了。 顾熙从下人手上拿了一盏牡丹花灯,“今天这么好的日子,别说功课了,走,我带你去玩。” 大街上已经人头攒动,路上的行人摩肩擦踵困难的在街上走着,幸好正街上有专门让士族走的大路,两人在家仆的护送下,前去和顾照、陆神妃等人会合。萧源本不想出来玩,可一出门的时候,见这么热闹,街上灯火通明,早忘了先前说的“烟味太大”,津津有味的观赏起路边的花灯。 顾熙偏头望着萧源怔怔的出神,眼底隐隐有着痛苦,这次过年回来,他好容易提起勇气和父亲说,想先和元儿定亲,父亲却没有答应,虽没有骂他,但显露的意思似乎不想让他和元儿成亲,又思及萧姑父对他和元儿婚事暧昧不明的态度,顾熙不禁有些绝望,难道父亲和萧姑父都不希望他和表妹成亲吗?偏偏这种事他无法和任何人说,连祖父、祖母都不敢,他怕自己随意说了,反而会坏事,说不定还会害了元儿。 “表哥!阿宝!”萧源摇晃着顾熙的手,“你在想什么呢?” “傻丫头,他看你发呆呢!”嬉笑着传来,顾照笑着走了出来,直接推了推顾熙,“三郎,你傻了呢?” 顾熙道:“姐,我在想 第 48 部分 明天我见不到姐夫了。”顾照的未婚夫是陆家的郎君,明天要来家里拜访。 顾照脸一红,对两人道:“好啊,你有了媳妇就忘了姐姐!看我不打你!” 顾熙含笑说:“姐姐别生气,你看那边!”他指了指前面。 萧源和顾照同时望去,前面敲锣打鼓走来一大堆人,推着一个大大的组合花灯走来,远看仿佛一串晶亮的夜明珠,近看才知这花灯分了三层,每层都有几百只小灯做成,中间还有转轴,花灯如走马般转着。 “真漂亮!”饶萧源见惯了现代技术做出来的花灯,也惊叹于古人的智慧。 “这就是姐夫做的。”顾熙说。 “真得?”顾照美眸一亮。 “我还能骗你不成?”顾熙说。 萧源佩服的望着顾熙一眼,几句话就把姐姐忽悠了,顾熙笑着让她上楼,陆神妃一见萧源就眼睛一亮,拉着她问着陆神光的情况,弄的顾熙无可奈何,看的朱叔莹、张法莲捂嘴直笑。 萧源她们玩闹的酒楼对面,另一群人也在看花灯喝酒。花灯沿街的地方,基本都是酒楼茶肆,因女眷还过来关灯,所以家里早把酒楼包了下来。 “大哥,我们还要等多久?”卓三可怜巴巴的望着卓大,他们又不是娘们,躲在楼里看花灯有什么意思?出去才好玩呢? “你可以先走。”卓大低头喝茶。 “我——我等哥哥!”卓三很讲义气的说,回头贼兮兮的对卓大说,“大哥,你是不是想看楼上那几个妞儿?我帮你!” “别出馊主意。”卓大眼皮都不抬,突然卓大的小厮匆匆走过来,低声说:“郎君,来了。” 卓大放下茶碗,往窗外望去,就见一对少男少女领着个小粉团儿,由家丁簇拥着走来。 “灯灯——”小粉团儿跌跌撞撞的走着,指着花灯笑的口水都出来了,小少女笑着给她擦了擦口水,亲了亲她小嘴,“阿冬乖,姑姑一会给你玩灯。” 萧珈的三子看着望着妹妹和小侄女,“三娘,快进去吧,天气冷。” “点墨,你去给阿冬买个小兔子花灯。”萧妙容轻声说。 “是,姑娘。”点墨屈身,拉着两个小僮儿走了,萧妙容抱着小侄女往酒楼走去。 卓大定定的望着少女妙曼的身影,神色莫测。 “大哥?”卓三有些奇怪,自上次从萧家回来后 ,大哥就变得很奇怪了。 “没什么,我们走吧!”卓大说。突然他脚步顿了顿,对面酒楼里一下子走出来许多人,不止女眷,连男人也行色匆匆,卓大眼睛一眯,怎么回事?许是那家酒楼里,能进去的都是上姓士族,连低一点的士族都不能进去。 “咚咚——”不同于锣鼓声的奔腾声隐隐响起,狂欢的人群没有丝毫注意,但有心人一听就知道这是骏马奔腾的声音,这个时候在城里纵马?卓大沉声说:“我们回家。” “什么?”卓三茫然的望着大哥。 “先回家,可能出事了!”卓大冷声说,今天是上元节,就算是皇族也没那个胆子在城里纵马,哪怕是清空的街道,唯一有可能是出大事了! 卓三人虽浑,可最听大哥的话,卓大这么一说,他二话不说就回去了。 同时在街上玩闹的几名士族郎君也接到了家里的通知,赶快回家!郎君们二话没说,拉着带出来的姐妹直接回家,谁心里都有数,没出大事,家里不会有这种吩咐! “元儿,我送你回去!”顾熙说。 “大舅父不是让你早点回去吧。”萧源一笑,“我也不是一个人回去,你担心什么?” “可是——”顾熙蹙眉。 “别可是了,先送姐姐他们回家吧,我也有哥哥呢!”说着她走到了萧妙容身边,她和阿冬今天是由萧珈三子带出来玩的。 “是啊,顾家哥哥,我们先走了,你也快回去吧。”萧家派来的人没有说让他们尽快回去,但让他们现在就回去。 萧源估摸着,应该不是家族发生了大事了,而是朝堂上出了什么事情,爹爹担心她,才让她早点回去吧? “也好。”顾熙看着萧源上了牛车后,才和姐姐一起回家。 众人一到家,就知道了发生了什么事,的确是朝堂大事了,皇帝前段时间征兵二百万攻打高句丽,惨败而归!三十万先锋死剩二千!大将军李驰兵败殉国!圣上听闻消息后,吐血晕迷迄今,现在太医在紧急治疗!圣上昏迷前让人紧急召在吴郡的顾雍、萧珣入宫!萧源回家的时候,萧珣已经随着前来传话的亲兵走了。萧家几个族老已经连夜开会,紧急商议应对之策了。 萧源知道这种事她插不上嘴,梳洗后,窝到了大长公主房里,大长公主久经风雨,这种事已经惊扰不到她了,但她年纪大了,思虑过甚也不好,萧源来她房里睡觉,也是不想让她太过担心。大长 公主也知道小曾孙女的心思,搂着她轻轻的拍着她的背,眼底深深的忧虑,她历经数朝风雨,怎么看不出大秦快变天了呢?恐怕这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小小年夜快乐!^_^ 这几天要过年了,听风可能保证不了日更,但会隔日更新的,请大家见谅,^_^等过完年后就会恢复的 63、乱起(中) 青庐中,众人含笑望着新人共食小豕,同饮合卺酒,玄色的昏服在烛光下隐隐闪着银辉。今天是萧沂成亲的日子,因前段时间大秦兵败高句丽,加上皇帝病重,萧霍两家商定后,减少婚礼的宴请人数,婚礼以庄重为主,尽量不落人口实。原本霍渊等人在吴郡举办婚礼,可朝廷出了这件大事,霍渊等人快马连夜奔赴应天,连远在南疆的霍行允和梁肃也接到了通知,等战事一结束就必须往回赶。 礼成之后,众人拉着新郎就去喝酒,新娘由丫鬟扶着进了新房,一进新房,霍宝珍就说,“奶娘,你看我的妆是不是花了?要不要补补?我首饰没歪吧……” “噗嗤!”一声笑声,打断了霍宝珍喋喋不休的问话,新房里众人寻声望去,就见萧源提着一个食盒站在门外。 霍宝珍陪嫁过来的丫鬟机灵,立刻上前接过萧源的食盒,“姑娘,怎么是你亲自过来呢,也不找个丫鬟伺候。” “小心点,里面全是汤。”萧源将食盒递给丫鬟,“就这么一点路,懒得叫丫鬟了,阿鸾你饿了吧?我带了饺子给你。”这饺子是萧源今天特地吩咐辛夷做的,吴郡这儿常吃的是馄饨,很少人会吃饺子。 “还是元儿对我好!”霍宝珍笑盈盈的说,“我娘让我带一些点心,干巴巴的,不想吃。” “点心比饺子熬饥,但现在都晚上了,还是吃些汤水的东西,对肠胃好。”萧源轻轻笑道:“这是三哥特地让我给你送来的。” 霍宝珍脸一红,害羞的低下了头,“劳他费心了。”从她得知自己即将嫁给萧沂迄今,哪怕已经和他拜堂成亲了,她依然有不真实的感觉,她真得嫁给萧沂了吗? 萧源见霍宝珍这么害羞,知道她定是喜欢三哥的,心里暗暗高兴,两个哥哥能婚姻幸福,是她最开心的事!她知道自己在,霍宝珍肯定放不开,本来她也是来送饺子的,“三嫂,我先走了,明天过来看你。” “你不再坐一会吗?”霍宝珍惊讶的问。 见霍宝珍的奶娘和丫鬟脸部肌肉都 开始抽筋了,萧源忍着笑说:“一会三哥就要回来了,我先走了。” “好。”霍宝珍依依不舍的送萧源走了。 “姑娘,五姑娘是和善的,以后你可要好好和她相处。”霍宝珍的奶娘说。 “我和元儿本来就很好啊。”霍宝珍眨了眨眼睛,“奶娘,你不用那么担心,元儿才不是那种小气的人呢!”奶娘太过小心了,这样只会让元儿不自在!不得不说霍宝珍有时候真有一种小动物的直觉! 奶娘哭笑不得。 祝氏扶着萧源在院子里慢慢走着,“姑娘,这下你可算有个说话的人了,平时少夫人太忙了。” “三嫂也待不了太久吧。”萧源说,“等庙见结束后,就该回冀州了。” “三少女君不留下来吗?”祝氏诧异的问。萧泽是梁国公世子,所以陆神光是世子夫人,但萧沂不过只是一个六品小官而已,霍宝珍的诰命是乡君,故家里下人称陆神光为少夫人,称呼霍宝珍为少女君。 “不留。”这件事大母已经和她说过了,萧源望着依然亮着灯的前院,轻声低喃,“也不知道圣上身体怎么样了?”爹爹是连夜赶回来主持婚事的,明天又要回应天了,连霍大人都来了,想来事情应该很严重了吧? “吉人自有天相,姑娘不要太担心了,圣上有真龙护体呢。”祝氏安慰她说。 萧源没说话,要是真有什么真龙护体,这大秦的皇帝就不会换的那么快了! 萧沂昏礼结束,陆神光也松了一口气,她是当家主母,小叔的婚事是她入门来的第一次插手的大事,就算大着肚子,也想做到最好,现在昏礼圆满结束,她总算也能歇一口气了。 “少夫人,给点燕窝汤养养神,一会该睡了。”陆神光的奶娘心疼的说。 “嗯。”陆神光一边让丫鬟给自己揉穴位,一边问,“打听清楚了吗?” “打听清楚了,听说家里的粗使仆役,每人都给了三百文大钱,家里的大管事一人给了八贯钱呢!”奶娘说。 “嗯。”陆神光微微点头,她入门的时候,粗使仆役一人给了五百文,大管事们一人十贯钱,霍家比她稍微低一点。她派人去打听这个倒不是为了和新入门的弟妹置气,而是想看一下霍家的态度,弟妹的脾性,这么看来,她只要当个好大嫂,和弟妹客客气气的相处就是了。 “这么累了,怎么还不睡呢?”萧泽回房,就见陆神光眼睛都快合上 了,还不肯入睡,上前抱起她往床榻上去。 “你回来了?”陆神光一见夫君,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听着他沉稳的心跳,“这几天你也忙累了吧?” “我一个大男人还有什么累不累的?”萧泽把妻子放在榻上,爱怜的摸着她的肚子,“孩子这几天没闹你吧!” 陆神光似笑非笑,“你是担心孩子呢?还是担心我?” “当然是担心你了!”萧泽认真的说,湛黑的眸子专注的望着妻子,两人也是青梅竹马长大的,感情一直不错,当初萧珣把他未婚妻的名单给他选的时候,他不假思索的就选择了陆神光,而陆神光也不约而同的选了萧泽为自己的夫婿。 陆神光轻轻的靠在了他的怀里,“阿盛,这些天委屈你了!你把绿丝收了吧。” 听着妻子贤良淑德的话,萧泽面露忧色,伸手摸了摸陆神光的额头,“你没生病吧?我去叫疾医来。” 陆神光一把拉住他,“我什么时候生病了!你——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说道后面,她狠狠白了萧泽一眼。 萧泽哈哈大笑,“对了!这才像你嘛!”哪天妻子真得要给他纳妾了,他才要担心呢! “你的意思是,我很凶了?”陆神光笑盈盈的问。 “难道不是吗?”萧泽笑着反问,“是谁定亲后,扯着我的脖子威胁说,如果将来我敢纳妾,就打死我的?” 陆神光轻哼一声,“现在还是一样!”萧泽从小体弱,而陆神光从小跟着外公学过几天武,骑射极好,时常仗着自己力气大、身体好欺负萧泽,不过每次都被诡计多端的萧泽避过去!陆神光坚决不肯承认,自己从小到大就没赢过萧泽! “好了,别胡思乱想了。”萧泽轻拍她的身体,“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嗯。”陆神光偎依到他的怀里,“阿盛,你明天还要去应天吗?” “嗯,明天下午就走。” “要不要我回娘家一趟?”陆神光轻声问,陆神光的父亲陆氏的家主,现在是仅次于朱大人的副相。 “不用。”萧泽轻轻的拍了怕她,“睡吧,别自己吓自己了,有我们在,还有什么事解决不了呢?” “嗯。”陆神光含笑入睡。 第二天,夫妻两人刚起身,就听到门口有隐隐的人声,小丫鬟出去看了后回报道:“是少女君去给大夫人请安呢!”两人不禁相视一笑,新媳妇入门,总 会颤颤兢兢的,难怪起得这么早。 “弟妹我也见过,天真无邪,和元儿感情也不错,你们一定能说得来的。”萧泽说。 “你放心吧,我会和弟妹好好相处的。”陆神光趴在他肩头柔声说。 “你办事我有什么不放心的。”萧泽对她一笑。 萧泽和陆神光在房里柔情蜜意,这边萧沂也在低声安慰霍宝珍,“别担心,曾祖母、祖母、父亲和母亲都是和善的人,你就当平时给岳母请安一样,大嫂和元儿也会帮你的。” 霍宝珍听着丈夫的柔声安慰,一颗砰砰跳的心渐渐的平静下来,仰头对萧沂笑道:“我听你的。” 萧沂见妻子全身心信任的目光,心里大为受用,轻轻的握着霍宝珍的手,“我们走吧。” “好!”霍宝珍喜孜孜的应了,全然不顾身后奶娘快抽筋的眼睛,对她来说萧沂才是自己的天!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才不会反对呢!再说——霍宝珍望着萧沂修长漂亮的手,含羞偷偷一笑,夫君真得俊美的不像真人呢! “大哥。”萧沂见大哥、大嫂走出来,忙上前打招呼。 霍宝珍一惊,想松手,却被萧沂牢牢的握住,她这才注意到,原来萧沂也扶着陆神光,她不由害羞的低下头。 陆神光落落大方一笑,上前主动拉起霍宝珍的手,“弟妹还记得我吧?昨天我们见过的。” “大嫂。”霍宝珍甜甜的叫了一声。 “哎!”陆神光笑着应了,“今天我们直接去曾大母的院子,曾大母等不及要看新媳妇呢。” 萧沂望了望,“元儿呢?”他还想让妹妹安慰下过度紧张的霍宝珍呢! “昨天她住曾大母那儿了。”陆神光说,见霍宝珍有些忐忑,安抚的拍拍她手,“弟妹,我们走吧。” “好。”霍宝珍没出嫁前,母亲再三跟她说,要和大嫂和元儿处好,见陆神光浑然天成的端庄仪态,她不由自主挺胸收腹,按照礼仪嬷嬷教的法子,走在陆神光身侧,离她有半步的距离,陆神光见状对她和善一笑,拉着她不紧不慢的跟着萧泽和萧沂身后。 长辈的见面礼,没有霍宝珍想的那么可怕 第 49 部分 ,大长公主、长公主都是和善的人,说话都是和声细语的,自己的婆婆刘氏虽然脸色不怎么好,可也没有为难自己。几个小姑,都是很早以前都认识的,萧源还是自己闺蜜,更不会为难自己。 萧珣见儿子对媳妇还算体贴,眼底浮起了淡淡的笑意,让刘氏给他们一对玉镯子,“以后就是大人了,相互扶持,好好过日子。” “是。”萧沂和霍宝珍恭敬的应了。 大长公主说道:“好了,都起来吧,孩子过来给我看看,从北方这里习惯吗?想家吗?” 霍宝珍一笑,心无城府的说:“习惯,就是有点想家,想娘!” 大长公主、长公主见惯了对小心翼翼的小媳妇,初见天真漫烂的霍宝珍,到有些惊奇,又见她性子虽天真,可言行举止都很有分寸,对萧家人也是一心一意的好,对她印象到好了不少,天真不怕,不会管家也不怕,这些都可以慢慢教,就怕的就是人动了歪心思! 陆神光见霍宝珍见礼也见得差不多,想起丈夫中午就要走了,如果现在不吃饭,说不定就要饿着肚子赶路了,上前说:“曾祖母、祖母、母亲,父亲和夫君下午就去应天了,不如我们先进朝食吧?” “也是,你们早点进食,一会就该去收拾东西了!”大长公主连忙说。 “是。”众人应了。 原本霍宝珍要起身伺候大长公主、长公主用饭,却被长公主阻止,示意她坐下,“坐吧,我们家不兴这一套。” 霍宝珍怔了怔,但在看过萧家人进食后,她才知道为什么大长公主不让她来伺候,萧家的饭食如流水般的送上,每人身后都起码有两排六个丫鬟伺候,更别说房里四下侍立的丫鬟了,除了要把饭菜送进嘴里咀嚼外,余下一切事都不用她来做。难怪不要自己伺候了,这样的服侍,她也做不来啊! 霍宝珍一边吃一边偷偷注意着,萧家人无论是谁,佳肴送上后,只吃二筷子,不多不少,吃饭时只听得到自己呼吸的声音,她不由有些丧气的低下了头,霍家也是自诩豪奢的人家,可比对萧家还真是没得比。这时伺候她进食的丫鬟对她眨了眨眼,努了努嘴,霍宝珍顺着丫鬟的目光望去,就见萧沂正对她微微笑着,她精神一振,回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 萧源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心里暗笑,看来三哥和三嫂感情不错呢! “老爷!”萧府大管家的略显惊惶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原本正在 吃饭的众人,都是眉头一皱,萧珣接过丫鬟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祖母、母亲,我先告退。”萧府的大管家不会无事这么惊慌的,萧珣心里一沉,果然刚唤管家进来,就见管家脸色沉重的走了进来,“老爷,顾老大人叫您现在就过去!圣上驾崩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小年夜快乐!听风祝大家春节快乐!新年快乐!事事如意!笑口常开! 64、乱起(下) 原本还是一团喜气的萧家,一下子被白色遮盖了,萧源换上了白麻衣,同父亲等人一起赶去应天,他们家全是皇亲国戚,就算不在应天,也必须去奔丧。 “大嫂,你要不要躺一会?”萧源在陆神光身后垫了一个软垫,霍宝珍递了一杯热茶给陆神光,“大嫂,你喝茶。” 陆神光笑道:“没事,我身体好着呢!你们不用担心。” 萧源却有些担心一会的哭灵,陆神光看出她的心思安慰说:“没事,宫里有皇后在呢!” 萧源随即一笑,是啊,顾皇后的母亲陆夫人,正是陆神光的二姑,大嫂和顾皇后也是嫡亲的表姐妹呢! 内殿里顾皇后穿着一身素服,端庄的跪坐在上位,短短的几天功夫,她就消瘦了一大圈,人也已经好几天没休息好了,但仪态依然纹丝不乱。 顾皇后的生母陆夫人坐在下方,心疼的望着女儿,“皇后,您要不要休息一会?” 顾皇后听了母亲的话,才注意到殿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她想放松下来,但多年养成的习惯,已经让她无法彻底放松了,“母亲,我没事。”她淡淡的说。 陆夫人将灵芝蜜茶推倒女儿面前,“那您喝点蜜茶提提神。” 顾皇后接过,微微笑道,“还是母亲知道心疼我。” 陆夫人听到顾皇后的话,心疼得差点眼泪都掉下来了,她就这么一个女儿,从小如珠如宝的呵护长大,原本以为身为顾氏族长的嫡长孙女,怎么都能找个好人家,却没有想到最后把女儿送到了宫里来,从此之后女儿就再也不是她的女儿了。 “母亲,祖母来了吗?”顾皇后轻啜了一口灵芝蜜茶问。 “应该快了,他们是坐船过来的,应该比牛车快。”陆夫人说。 顾皇后轻轻的“嗯”了一声,“母亲,你等大伯母来了,和她说一声,我想让阿宝娶平都县主。” “什么?”陆夫人吃了一惊,“那元儿怎么办!当初萧家老国 公和父亲是亲口约定,两家人要继续结亲家。” “此一时彼一时。”顾皇后垂目望着手中的茶盏,“结亲家,不一定要元儿和阿宝。这件事我会亲自和祖母、外曾祖母解释的。元儿她也会明白的,萧家的女儿没那么弱,我想姑父也会同意的。”顾熙娶叶福金,比娶萧源有用多了,顾皇后有把握家里长辈不会反对,至于元儿,萧氏嫡长女,还愁嫁不掉吗? 陆夫人欲言又止,顾皇后知道母亲一向不怎么关心朝堂大事,少不得耐下性子给母亲解释,“先帝临去前曾召见冀王,让他当了大将军、内书右侍郎和户部尚书。” 大将军是大秦仅次于上将军的武官,殉国的李驰之前就担任上将军一职,大将军一职已经空缺了有段时间了。当然冀王一向和武官相交不多,就算做了大将军也不见得有什么实权。但内书侍郎确实仅次于内书令的实权官位,有副相之称,以前内书侍郎仅有梁谦一人担任,现在又多了兼职户部尚书的冀王,明显是先帝想让自己庶兄牵制朝堂上士庶官员,形成士族、庶族以外,以皇室为首的另一股势力。 顾皇后无法反驳先帝的决定,但她为了儿子,她必须先安抚冀王,冀王只有两个孩子,世子已续娶了世子妃,那么只有让自己的娘家人娶了叶福金了。她算来算去,家里也就顾熙比较适合了。 “一会我和你大伯母说一下吧。”陆夫人有些迟疑,大嫂的心思,她可吃不准,大嫂似乎一心想让娘家的侄女嫁进来。 “还有,我想把神妃许给平王。”顾皇后轻声说。 “什么!”陆夫人目瞪口呆。 顾皇后轻声说:“冀王年纪比先帝都大了这么多,又有父皇那么多年的宠爱,我担心——”既然先帝能扶植一个冀王,她也能捧一个平王,最好让他们最后两败俱伤!光看平王迟迟不肯定下平王妃人选,就知道他心里在盘算什么了。她见陆夫人脸色微微发白,摇了摇头,“这事我也会外祖商量后再做决定的。” “也好。”陆夫人知道这种事,她插不上嘴,女儿和自己说,也不过只是想找个说话的人而已。 萧源等人赶到皇宫的时候,已经是哭声震天,萧源想起皇帝表哥对自己的种种疼爱,心头一酸,泪水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梦泽公主被宫女抱在怀里,茫茫然的望着四周,丝毫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宫女见她不哭,忙想掐她,却被太子妃朱季葱拦下,她哭得双目通红,手帕轻轻的拂过小姑的眼睛,小姑娘 顿时放声大哭起来,“呜——父皇——阿犀疼疼——” “阿犀——”朱季葱和梦泽公主一起抱头大哭。 霍宝珍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心里暗暗叹气,眼见众人都哭了,忙拿出特制的手绢,对着眼睛按了按,也哭了出来,陆神光轻靠着两人,也抹了抹眼睛,低声啜泣起来。 照理哭灵是要哭三天的,但在场的全是金尊玉贵的贵妇、贵女,更有不少是孕妇,皇后再傻也不会让大家真的跪三天,哭一会后,那些贵妇就可以起身休息,尤其是怀孕的妇人,更是宽容。饶是如此,这番折腾,也把这些养的娇嫩的上层贵女折腾的够呛。 霍宝珍从小跟着几个哥哥疯玩长大的,身体很好,第一天哭灵结束时候,还是生龙活虎的,倒是萧源和陆神光累得脸都白了,萧源悄悄的扯了她一把,低声说:“别走得太快,跟着大家走。” “嗯。”霍宝珍也是聪明的,见大家都是恹恹的样子,不管是真得假的,自己也装成有气无力的样子。 萧源关切的扶着陆神光,“大嫂,你身体还好吧?” “还好。”陆神光摸了摸肚子,给皇帝、皇后哭灵,她从小到大不知道做过多少次了,可以说是经验丰富,知道怎么才能让自己不太累,“元儿,你没事吧?”别人恹恹的样子或许是装的,但元儿肯定不是。 “还好,回去睡一觉就好了。”萧源望着满目的苍白,低低的说,“当年姑姑去世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陆神光轻叹了一声,将她搂在了怀里,“别伤心了,昭穆皇后和皇上都不愿意你这么伤心的。” “嗯。”且不说哭灵这几天,朝廷是如何的风起云涌,女眷们三天跪下来,都累得够呛,萧源每天哭灵回来,倒头就睡,丝毫没注意到曾祖母、祖母和大嫂对她欲言又止的神色。 皇帝的突然薨逝,让萧沂和霍宝珍的昏礼多了许多的遗憾,不过霍宝珍到不以为意,因为皇帝的死,让父兄提早进京了。萧沂和她说过,等孝期一过,就带她回娘家。 先帝薨逝后,太子即位,照理太子应该为先帝守孝二十七个月,但皇家事务繁重,用一天代替一月,所以只要守孝二十七天,同时民间也只需要为先帝守孝二十七天就够了。出孝的那一日,大家纷纷取下了白布,换上彩衣,有喜事的人家也办起喜事来了。 霍宝珍换下了孝服,开开心心的和萧沂一起回娘家。刚进家门,就见霍行允含笑站在门口迎接他们,“ 二哥!”霍宝珍欣喜的叫了一声,“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昨天就回来了。”霍行允同梁肃打完仗后,一路快马加鞭,一口气赶回应天,昨天已经拜见过新帝了。他笑着打量着妹妹,见她脸色红润,眉宇间喜气盈盈,就知道萧沂对她不错,他笑着轻拍萧沂的肩膀,“阿盛,我这个妹妹被我们宠坏了,你要多担待。” “阿鸾很好。”萧沂望着妻子笑着说。 霍宝珍听到萧沂的话,脸一下子红了,低头往内院走去。 “二哥,恭喜你,这次又打了胜仗!”萧沂对霍行允说。 霍行允打了胜仗,却不带一丝喜色,“侥幸而已,可叹的是李将军。”李驰为人豪爽,对他有指点提携之恩,霍行允对李驰的身死很是伤感。 提起惨败的高句丽一仗,萧沂也沉默了,“是啊,三十万将士最后就生还了两千……怎么会呢!”萧沂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三十万将士就算一人踩一脚,也不知道让高句丽毫发无伤吧? 霍行允摇了摇头,“阿盛,打仗并非兵越多越好。” “是嘛?”萧沂有些吃惊,他一直人越多越好。 霍行允说:“不信你问阿砖,他这次只用了五千将士,就把南疆王给擒下了。” “梁大哥,你真厉害!”萧沂佩服的说。 梁肃道:“侥幸而已!不过打仗的确不一定非要兵多,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将士越多,粮草就越难完全供应上。”这次李将军带了两百多万将士,但粮草根本跟不上,许多兵士都在饿肚子,好容易走到高句丽,很多人又犯了绞肠痧。高句丽本就不是他们这次攻打的南疆小国,兵败也是因可查。照梁肃看来,高句丽一开始就不该这么硬碰硬打的,徐徐图之才是上策。 “阿盛,是不是朝堂上很多人都在说要二次攻打高句丽,给先帝报仇?”霍行允问。 “不错。”萧沂脸色莫名的沉了沉,“是冀王最先上书的。” 霍行允同梁肃互视一眼,萧沂问:“二哥,如果你和梁大哥去打,有把握吗?” 霍行允皱着眉,摇了摇头,“现在不是好时机,高句丽也不是小地方。”高句丽对大秦的威胁太大了,除是肯定要除掉的,先帝的做法并没有错,但绝对不是现在,也绝非几月、几年之功。大秦连年征战,消耗太大,当年武帝将前匈奴大败的时候,可经过文帝和景帝两朝的休养生息啊! 萧沂不禁 有些失望,他也很希望大秦能快点打败高句丽给皇帝表哥报仇,皇帝没登基前和他的感情是最好的。 “阿盛,打仗并非下棋,有时候急不来。”霍行允说。 “算了,不提这扫兴事了!”萧沂说,“霍二哥,你们这次回来后,还出去打仗吗?” “应该要休息一段日子了。”霍行允郎朗笑道,“走,父亲他们还在等你呢。” “好。” “对了,阿盛你明天有空吗?”霍行允突然想起了一事问萧沂道。 “有,怎么了?” “明天跟我一起去阿砖家里如何?”霍行允含笑问,“好久没见梁伯父了。” “二哥!”梁肃板着脸低声叫道。 霍行允只当没听见,“阿盛如何?” “好。”萧沂也知道些梁肃家里的情况,对梁肃不肯回家的举动理解,但和霍行允一样,并不赞同,须知自古“孝”字大如天! 作者有话要说:现已经是大年夜了,大家大年夜快乐! 65、巧遇 四月的应天,气温不冷不热,山上的植被已经从嫩绿转成草绿,山上微风阵阵,因运动而带来的燥热很快就被微风吹走,萧源心情很不错的一边爬山一边欣赏着山上的景色。 “元儿,你真不坐滑竿上去?”陆神光挺着大肚子坐在滑竿上,问着自家心情很好的小姑。 “不,我想走上去。”萧源用帕子拭了拭额头上渗出的汗珠,“大嫂,你先上去吧,我一会就到了。” “是啊,大嫂,这里还有我呢。”霍宝珍扬着明朗的笑容从后面追上来,“这里山不高,不会太累的。” 陆神光轻笑的摇头,“好吧,我在精舍等你们的,你们路上小心点,累了就坐滑竿上来。” “好。”两人同时应了。 “元儿,喝点水。”霍宝珍递了一个竹筒过来,“里面我放了蜂糖呢。” “ 第 50 部分 好。”萧源接过竹筒,见四周竹林茂盛,兴致勃勃的说:“阿鸾,一会我们让人挖了春笋,烤竹笋吃吧!现在正是春笋最鲜美的时候呢!” “好啊!”霍宝珍眉开眼笑的附和,“可惜这里没什么猎物,不然我们可以打个小兔子什么的一会烤肉吃。” “用火烤出来的兔子好吃吗?”萧源一向不是太爱那种直接用火烤的烤肉,家里的烤乳猪、整羊之类的菜肴,都是先腌制好的,“要先腌制了才好吃吧?” “我觉得挺好吃的。”霍宝珍扇了扇长长的睫毛,“不然一会我们让人抓鱼吃” “你们两个小丫头跑去佛寺还整天想着开荤?”低低的笑声传来,两人抬头望去,“二哥?”霍宝珍见到二哥还好,再看到后面转出来的萧沂,脸一下子红透了。 “三哥、霍二哥,梁大哥?”萧源也不好意思了。 萧沂含笑柔声问两人:“怎么不坐滑竿上去呢?” “我们想走走。”萧源笑眯眯的说,“整天待在房里,骨头都坐软了。” 萧沂失笑,“野丫头!” 霍行允轻笑道:“正好和阿鸾凑到了一块!” “二哥!”霍宝珍忿忿的瞅着自家哥哥,霍行允大笑,哄着妹妹说:“你不是说要抓小兔子呢?一会我抓只活的给你玩好不好?” 霍宝珍扭头问萧源:“元儿,你要不要养个小兔子玩?” “不要,我有金宝了。”萧源摇头,其实她对养宠物兴趣不大,不懂为什么这么多人给自己小动物。 “不过狗比兔子好养,小兔子最难养了,我养过好几只都活不长。”霍宝珍说起来眼色微微发暗。 “三哥,你们也去栖霞寺吗?”萧源好奇的问。 “听说无树大师这几天在栖霞寺,我想拜会他已经很久了,就约了二哥、梁大哥一起过来了。”萧沂说。 萧源点点头,低头专心的爬山,不说话了,说话太费力气了。萧沂见她气喘吁吁的模样,有些心疼,“元儿,还是坐滑竿吧?” “不要。”萧源一口拒绝,她还觉得自己运动的太少呢,“三哥,你们先走,我和二嫂慢慢走上去,反正我也不去见无树大师。” “是啊,我们可以慢慢走。”霍宝珍很认真的点头附和,萧沂没什么感觉,倒是霍行允有些诧异,妹妹什么时候这么勤快了? 霍宝珍脸微微一红,她早听 人说过了,栖霞寺求子很灵验,尤其是对从心诚的人,所以她这次要亲自从山脚走上山顶。 “这——”萧沂迟疑,让他丢下妻子和小妹,他可做不到。 梁肃说:“二哥,阿盛,你们先上去吧,我陪霍女君、五姑娘走上来。”要见无树大师的是霍行允和萧沂,他对和尚、道士一向避而远之。 “也好。”霍行允颔首,“阿盛,我们先上去吧。” “好。”萧沂加快脚步同霍行允一起往山上赶,他们也没有坐滑竿,车夫的脚力还比不上他们呢!梁肃说是陪同萧源和霍宝珍,也只是远远的跟在身后,并没有靠她们太近。 “元儿,我听说前面半山腰有休息的凉亭,到了我们去休息一会好不好?”霍宝珍说。 “阿鸾,要不你先上去吧。”萧源关切的问,她自从满十二岁起,基本上每个星期都要去爬山一次,萧家在城外有个别院就在小山顶上,平时人迹罕至,只要多带几个下人,长辈也懒得去管她,反正她每次下午就会回来了。霍宝珍虽一直打猎骑马,可那也是小姑娘的时候,后来要嫁人后,龚氏就不许她这么疯玩了,她身体不萧源好,但爬山的耐力反而不如萧源。 “不,我要自己爬上山顶。”霍宝珍脸红红的说。 萧源怔了怔,想起栖霞寺的传说,不由坏坏的笑了,“其实你也不用这么坚持,反正三哥不是自己爬上去的吗?” 霍宝珍听到萧源的话,羞得满脸通红,伸手拧着她腰间的嫩肉,“你这死丫头!” 萧源笑着跑开了,霍宝珍追了上去。 梁肃静静的望着眼前这一幕,低声吩咐了下人几句。等萧源和霍宝珍到凉亭的时候,下人已经把凉亭打扫干净,烹好了茶水。 “这里风景真不错,等下月初一的时候,我们还来好不好?”霍宝珍偏头问萧源。 “好。”萧源靠在美人靠上,望着山下的景色,她原以为等新皇登基他们就会马上回去,可没想在应天待了快四个月了,也不见家里有什么动静,显然还要继续住上一段时间了,“不过三哥什么时候会通州?”萧源问,她一直以为三哥很快就会回去呢。 “不知道。”霍宝珍皱了皱眉头,“上次夫君说,皇上想让他留在应天,夫君没答应。” “皇上?”萧源暗忖,皇上懂什么,还不是顾太后的主意?说起太后表姐,萧源想起一件诡异的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她最近总觉得 外人看自己的目光怪怪的,似乎隐约带着同情,要不是萧源确定自己最近没什么不舒服,她还以为自己得了绝症呢!她眼珠子转了转,“阿鸾。” “什么?”霍宝珍扭头。 “最近你有没有听到好玩的消息?”萧源不指望霍宝珍会知道大家都瞒着自己的事,但她或许能知道点自己不知道的消息,说不定对自己有启发。 “好玩的消息?”霍宝珍歪头想了想,“没有啊!不过我最近听说,太后想要给平都郡主做媒呢!” “叶福金?”萧源不感兴趣的撇嘴,她嫁谁跟她都没关系! “咦,这不是长乐县主吗?”柔软少女的声音在亭子外响起。 萧源瞄了一眼,萧家下人竖起的幔帐很厚的,隔着幔帐只能隐隐看出人的轮廓,其实有个身影萧源觉得很眼熟——“叶福金?”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萧源让下人掀起幔帐,同霍宝珍一起走出去,“平都县主。” 叶福金今天难得一身素雅的黄裳,加上这几年她长高了不少,初初一看,颇有几分亭亭玉立的感觉,见了萧源,她矜持一笑,“长乐县主,真是好巧。” “是啊,我们去栖霞寺。”萧源客气的对叶福金说,“平都县主进来坐吗?” “好。”叶福金转身对霍宝珍行礼,“霍乡君。” “平都县主也去栖霞寺吗?”霍宝珍回礼。 “是。”叶福金含笑望着萧源,“长乐县主今天倒是有空,居然肯出门游玩了,身体好点了吗?之前我定亲,想请你,你都不来。” 叶福金已经定亲了?萧源还没说话,跟在叶福金身后的一名贵女轻声笑问:“长乐县主也是去栖霞寺求签吗?” 那贵女失礼的举动引来了萧源的侧目,而她轻浮的举止,更让萧源懒得和她说话。 叶福金轻笑一声,“长乐县主以前一直说不求签吗?怎么现在改规矩了?”她们也算是一起长大的了,对萧源某些怪癖,叶福金也比较了解,比如说萧源从来不求签。 萧源倒不是说她不信宗教力量,自从她穿越后,对大自然的力量总有一股莫名的畏惧,但萧源一向不求签不算命,这是前世妈妈对她的影响,妈妈总对她说,小孩子家算什么命?等到了老了再算命也不迟!虽然萧源觉得老了就不需要算命了,但她也养成了不算命不求签的习惯了。 “长乐县主以前当然不需要求签,可现在不一样了呢!”贵女掩嘴 笑道,“我猜长乐县主会去求姻缘签呢!” “是啊!”另一名小贵女低低笑道,“其实没了顾三郎,长乐县主也不用太急,毕竟以您的身份,什么样的世家嫁不到呢?” 顾三郎?关表哥什么事?萧源脑海中飞快闪过一丝明悟,但速度太快,让她又有点抓不住。小贵女们不伦不类的话更让让霍宝珍皱起了眉头,萧源也懒得想了,对叶福金淡淡的说:“时辰差不多了,我们也应该走了。” 叶福金侧身让过,“长乐县主请。”她等萧源走出凉亭后,突然扬声问:“以后我同顾三郎成亲,长乐县主不会称病不来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新年快乐!o(n_n)o~ 66、栖霞寺 “什么!”听到叶福金的话,霍宝珍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幸好她是背对着叶福金的,不然出丑大了。 萧源听到叶福金的话,脚步停下,优雅的转身,缓声说道,“什么时候生病,又不是我可以做主的。不过平都县主放心,你和表哥的婚事,就算我不参加,也会送上厚礼恭喜的。” 叶福金见萧源神色平静,黑眸一如既往的澄净,嘴角抽了抽,勉强弯出了一个笑容,“那更好,以后我们可算是一家人了,你要叫我表嫂了。” 萧源放下双手,抖了抖长袖,“平都县主果然为未来的夫家着想,不过也对,毕竟出嫁从夫嘛。难怪先生老夸你女诫学得好,这样算来我倒是亏了,我可是喊昭穆皇后姑姑的。”以前叶福金从来不按父族的辈分喊萧源,因为这样她比萧源生生矮了一辈,萧源这里点出就是讽刺她还没入门,就先急着当顾家的媳妇了。 叶福金被萧源说的脸涨得通红,不过她立刻反唇相讥,“说什么亏不亏的,横竖都是一家人,我见你这几天气色红润,倒不像是大病初愈的!果然是调养的好,不知是吃了什么补药?说出来让我们也开开眼。”她这话就是想说,萧源之前没来,生病是假,躲在家里伤心才是真的! 萧源嫣然一笑,“哪有吃什么补药!太医都说了,是药三分毒,我无非就是早睡早起,平时多散散步而已,之前没来恭喜平都县主只是怕过了病气给你。”说着对叶福金盈盈一拜,“未来的三表嫂,你不会怪我这小姑子吧?” 萧源都做到这一步了,叶福金只能回礼,“长乐县主客气了,我哪会为了这点小事生气呢!我只是担心你身体。” “元儿,这下你可有多一个疼你的人了。 ”霍宝珍诧异后,转身揽着萧源的手笑着说。 “是啊。”萧源一笑,对叶福金说,“平都县主,我大哥、大嫂和三哥都在栖霞寺等我和二嫂,我们先走一步了!” “好。”萧源都这么说了,叶福金自然没话阻止,悻悻的让她离开。她原本是想借这次机会好好嘲讽萧源一顿的,却没有想到就被她这么轻巧的躲过去,思及此她狠狠的瞪着身边的女伴一眼,“一群废物!” 那些小贵女被叶福金骂的敢怒不敢言,很多人低下头了,偷偷红了眼眶,这些话明明是叶福金让她们说的。倒是叶福金的下人松了一口气,这两个小贵女从小吵到大,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闹大了倒霉的只有他们下人,幸好这次两人都收敛了性子,没闹大。 梁肃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沉声道:“怎么回事?为什么顾三郎会和平都县主定亲的?”不是一直说顾萧两家想要让顾三郎和五姑娘成亲吗?怎么突然会让顾熙和叶福金定亲了? 亲兵面面相觑,不懂郎君什么时候对这种小女儿的情事感兴趣了,一人上前说,“回郎君,顾三郎和平都县主的亲事,是顾太后做的媒,五天前定下的。” “顾太后。”梁肃低喃道,想起了冀王目前的地位,明白了顾太后的用意,但——顾家就没其他人了吗?非要抢五姑娘的未婚夫!他脸色微沉,“顾三郎呢?他有什么反应?” “顾三郎?”众人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懂郎君怎么突然提到顾三郎了,一人看着梁肃的脸色,想了想说,“听说顾三郎这几天一直没去太学,在家称病,不过也有人说他一直在家里喝酒!” “喝酒?”梁肃脸色彻底沉了下来,“除了喝酒他还干了什么?” 那人摸了摸脑袋,“我也不知道,要不我这就下山派人去打听打听?不过这种娇嫩的公子哥能做什么?顶多喝喝酒,发发酒疯而已!” “不用了。”梁肃摆手,这顾三郎他以前就觉得过于怯弱,想不到居然如此没用!在家族连说话的地位都没有,遇事竟然只会伤心买醉。虽然说婚姻大事都是由父母做主的,可换成二哥、萧泽他们,成亲的对象也要他们同意才行,不然家族绝对不会勉强的。梁肃转念一想,看来五姑娘不嫁顾熙也好,这样软弱的男儿将来怎么能撑起一片天呢!梁肃后悔让叶福金接近萧源了,早知道应该给她们找个清静些的凉亭的!叶福金对上五姑娘就没有好事过! “是。” 梁肃在为 萧源打抱不平,霍宝珍也在义愤填膺的为萧源骂顾三郎,“元儿,你别生气,这种负心薄情的郎君丢了就丢了,没什么好的!以后我让你三哥给你找个更好的未婚夫婿!” 萧源沉默的听着霍宝珍抱怨,神游太虚。起初听到表哥和叶福金定亲,她错愕有,淡淡的酸涩也有,毕竟和表哥处了这多年,要说没感情是假的。但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如果这件就是大家有意瞒着自己的事的话?那么这件事还在自己可以承受范围内,事实上她也没太多的伤心。不可否认,表哥是个好夫君的人选,温柔体贴,又是和她青梅竹马,但她毕竟对表哥只是喜欢,而不是爱,就算是爱上了,又如何?顶多伤心多些而已,难道还要死要活的?和表哥成亲好处很多,但反过来想,他们如果真结婚了,婚姻之间存在的问题也很多。 首先就是大舅母并不满意她这个媳妇,“孝”字大如天,媳妇对婆婆有天然的弱势,尤其是在顾家这种承传几百年的豪门世家,绝对不可能出现媳妇斗婆婆的事。外祖母在世还好说,如果将来外祖母和外祖父都不在了……萧源不认为自己有大嫂的好运,可以越过婆母直接当宗妇。其次还有一个大问题就是,她和表哥血缘太相近了!萧家和顾家早逝的很多,这些人中很多都是近亲成亲下的子嗣,甚至萧源还知道家族曾有过好几个白痴儿,这些孩子未及成长就夭折了。 无论这些孩子的夭折是故意还是天意,她一点都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将来会变成这样,但她和表哥这么近的血缘关系,让她不得不担忧。子嗣问题永远是夫妻问题间的最大的问题,唐婉为什么会被休,还不是因为无子?当然以萧家的权势,不会让她被休,但要让她面对一屋子姬妾,萧源自认还没有那么开阔的心胸!别说现代观念了,就是从小家族里长辈对她的 第 51 部分 教育,都没有让她忍受和别的女人共享丈夫的这一条。 “元儿!”霍宝珍摇着萧源的手,担忧的望着她,元儿不会刺激受大了吧! “放心吧,阿鸾我没事。再说我和表哥又没定过亲,何来负心薄情之说。”萧源轻描淡写的说。 “你说得对!他只是你表哥而已!”霍宝珍握着小拳头,“元儿你放心,你这么好,将来找的夫婿一定会比顾三郎好一百倍!” 萧源偏头望着霍宝珍半开玩笑的说:“我不求我将来的夫婿有何等的成就,我只要他对我一心一意,旁的女人都不入他的眼!”人生在世不就图个吃喝不愁吗?这些她已经全有了,如果有个听话的、对自己专一的老公就更好了,不过这些也只是做梦而已。 霍宝珍歪着脑袋想了下,如果萧沂敢纳妾……“那当然!哪个狐狸精敢找上门来,乱棍子打死!”显然霍姑娘心里也没有所谓的贤良淑德的概念! 萧源朗朗一笑,“对!” “对什么?”陆神光挺着大肚子从大殿里出来,“你们走的挺快的,一会就上来了。” “没什么。”两人笑着迎了上去,“大嫂,菩萨有说这胎是男是女吗?”霍宝珍好奇的问,有些羡慕的望着陆神光的大肚子。 “菩萨怎么会管这种小事呢。”陆神光失笑,她温柔的抚摸着肚子,前段时间她让太医院专看怀孕妇人的太医再次把脉了,确定是男孩,这下她是彻底放心了!陆神光喜欢女儿,但她更希望女儿在儿子后面出生,就跟自家小姑一样,多好!上面有两个哥哥无条件的宠着。 “大嫂,大哥呢?”萧源问,大哥比他们都早到呢!据说也是为了见无树法师的。 “和无树法师在下棋,还没出来呢。”陆神光顿了顿,装作不在意的问,“听说,你们刚刚遇到平都县主了?” 霍宝珍望了萧源一眼,没说话。 “是啊。”萧源不在意的一笑。 陆神光迟疑了一下,柔声说:“元儿,我们不是故意瞒着你,主要是——” “大嫂,我知道,又不是什么大事,你们也没必要特地告诉我。”萧源握着她的手,她一开始的确很生气家人瞒着自己这件事,她迟早要知道的,为什么不早点告诉自己,也不至于她没准备的对上叶福金。不过转念一想,大哥他们也是关心则乱罢了。 陆神光见神情淡然,心里松一口气,她就知道元儿不会想不 开的,一开始她就不同意丈夫瞒着元儿的举动,这种事怎么可能瞒得了?但她毕竟只是嫂子,这件事她真不好太多插手,元儿现在能想开是最好的。她握了握萧源的手,“对,的确不是什么大事。”她见霍宝珍一直望着大殿,笑着说:“你先进去吧,无尘大师在里面。” “好。”霍宝珍忙让丫鬟拎着香烛进大殿。 “元儿,你进去吗?”陆神光说。 “好。”萧源准备进去给长辈进一株平安香。 “我去后厢房等你们。”陆神光说,“我已经让人准备斋饭了。来栖霞寺不吃斋饭就可惜了。” “好。”萧源低头跨过大殿高大的门槛,没有注意到寺内一人正站在树后,目不转睛的望着她。 “郎君。”僮儿迟疑的唤着顾熙,“您不上去见五姑娘吗?” “有什么好见的。”顾熙望着萧源神色如常同嫂子们谈笑风生,明知道他们这样的人,就算是心里在滴血,面上还是带笑的,但心里依然有止不住的苦涩。自从知道家族让自己和叶福金定亲后,顾熙面上没什么动作,可短短的几天,人就消瘦了一大圈,不过衣裳依然洁净如新,依然是一副翩翩贵公子的风度。 “可是——”僮儿暗暗道,不见五姑娘,大早上的跑到栖霞寺来干什么? “走吧。我还有一篇功课没写完呢!”顾熙吸了一口气,转身离开,心里暗道至少她开心就好了。其实就算没有太后的提议,姑父也不愿意他和元儿成亲吧?不然父亲也不会迟迟不肯答应他早点去萧家提亲了。 僮儿闻言哭丧着脸说,“郎君,你好歹去趟太学吧!不然小的真要被夫人打死了!” “再过几天吧。”顾熙拍了拍他肩膀,“回头给我去打壶酒。” 僮儿嘴角抽搐,“郎君,你又不喝酒,我可不可以不去啊,酒肆好远——”郎君从来没有酗酒过,可偏偏这几天老是装着自己掉进了酒缸子里。 “滚!”顾熙抬脚踢了僮儿一脚,骂道,“让你做点事推三阻四!” “是!是!”僮儿摸着屁股,连滚带爬的下山买酒。 突然顾熙若有所感的回头,正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梁肃?顾熙眼底闪过诧异,他怎么会在这里?冲着他微微颔首,顾熙便下山了。 梁肃只瞄了一眼顾熙翩然而去的背影,就抬脚进了栖霞寺,“下回再遇到这样的事,早点告知萧大郎君和三郎君,别怠慢了人 家。”省得他躲在大树后面偷窥。 “是。” 作者有话要说:初五迎财神,希望我们大家都财源滚滚^_^ —————————————————————— 昨天吃了香菇青菜皮蛋瘦肉粥,个人感觉不错,有荤有素又有粥 先把肉糜用酒、盐和糖腌制一会,然后放在油里炒,等肉糜炒到八分熟后,再把香菇放进锅里同肉糜一起炒,等香菇炒出香味来了以后,再放入青菜,稍微炒几下后,就把煮好的粥倒进锅里搅拌,同时放入切碎的皮蛋,撒上少些盐调味,烧到差不多后,就可以舀出来了,很香,貌似步骤挺多,其实做起来不算太麻烦,大家有空可以试试看~~~^_^ 67、责骂(上) 栖霞寺里,霍行允、萧泽和萧沂一起出来的,三人神色如常,但梁肃明显感到三人之间的气氛明显沉肃了许多。 “二哥,萧大哥、阿盛。”梁肃快步上前。 萧泽说:“阿砖,刚才对亏你有耐心陪着元儿爬山。” 梁肃说:“没什么,正好我也没什么事,散散步也好。” 这时陆神光的丫鬟来请四人,“郎君,夫人说前面厢房也开了斋饭,请你们过去用斋饭。” 霍行允道:“栖霞寺的斋饭我尝过一次,味道还不错,我们先去吧,走了一上午,也饿了。” 萧泽含笑说:“好。” 萧沂和梁肃走在后面,“梁大哥,刚刚元儿遇到平都县主了?” “是。”梁肃迟疑了下,终于问出声,“阿盛,这到底怎么回事?不是一直说,五姑娘会和顾三郎成亲吗?” “这是我祖父在世的时候,曾和我外祖父说过,将来萧顾两家还要继续联姻。那时候正好元儿才出生,外祖父又把阿宝抱在手里,所以大家都认为元儿将来会嫁给阿宝,其实他们并无婚约。”萧沂解释道。 梁肃拧眉,这种事就算没有正式婚约,三人成虎,两人被人打趣了这么多年,对五姑娘的名誉总会有影响的。 萧沂说,“阿宝是不错,当表弟不错,但要是做妹夫……”他皱了皱眉头,“总觉得少了一点什么。其实元儿还小,不着急定亲。”照理妹妹的事,他也不应该和梁肃说,但梁肃是自己密友,萧沂也难得八卦了一下,他压低了声音说,“其实父亲已经有人选的,只是现在出了一点状况。” “哦 ?”梁肃挑眉。 “父亲本来想让元儿和李家的大郎君定亲的,但现在李将军不是出事了嘛?这件事就暂时耽搁下来了,就商量等李大郎君出孝后再定亲。”李大郎君是陇西李氏的长房嫡长孙,要为祖父守孝三年,李家现在正在风尖浪口上,并不是议亲的好时机,所以两家都有默契的先按下这件事了。萧沂也就对梁肃说说而已,他知道以梁肃的为人不会随便出去乱说的。 “李大郎君。”梁肃眼底闪过一丝怪异。 “怎么?”萧沂说,“对了,梁大哥,你认识李大郎君吧?他为人如何?” “我们就远远见过一次而已,没有说过话。”梁肃摇了摇头,想起刚刚萧源对霍宝珍说的话,“我不求我将来的夫婿有何等的成就,我只要他对我一心一意,旁的女人都不入他的眼!”那李大郎君人品倒是没什么问题,但女色方面似乎不讲究了些,虽不至于宠妾灭妻,但五姑娘应该不喜欢吧。 萧沂想起梁肃是寒门出生,应该同那些士族将领没什么交际,到也没继续追问。两人赶到厢房的时候,斋饭已经准备好了,因都是见惯了人,萧泽也就没让女眷回避,直接一起进斋饭了。 “元儿没求签?”萧泽含笑问妹妹。 “没有。”萧源摇了摇头。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从小不信这些。”陆神光说。 萧源道:“那倒不是,我只是觉得命应该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 “哦?”霍行允饶有兴致的问,“此话怎说?” 萧源困惑的眨眼,“不是嘛?大哥、三哥、霍二哥和梁大哥都是把自己命运掌握自己手心里的人啊!”这种道理不需要她来解释吧! 霍行允怔了怔,哈哈大笑,“不错!元儿这话说得一点都不错,命是应该由自己掌握的!” 萧泽冲着妹妹无奈宠溺的一笑,“你这丫头。”萧沂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引来了萧源不满的抗议,梁肃眼底浮起了淡淡笑意。 除了叶福金的小插曲外,萧源在栖霞寺的游玩算是趁兴而去,尽兴而归的。不过目前在萧府的朱氏的日子就不这么太好过了。原本她是奉了婆母之命,来萧家提亲的。婆母说的很清楚,尽量还是要让萧源嫁过来,如果萧家不肯,也不要太勉强,选个萧家庶女也行。朱氏是顾氏的宗妇,她兴师动众的过来,当然不可能只为说庶子女的亲事。 她不希望萧源做自己的儿媳妇,可也没想过不让 萧源嫁过来。故一见长公主,她就委婉的提出了自己的来意。自己儿子已经和叶福金定亲了,但顾家多的是没有定亲的嫡子,只要萧家人看得上,随便谁都可以。可朱氏万万没想到,她才说出自己的来意,长公主就勃然大怒了! “什么叫不得已才悔婚?我孙女什么时候和你们顾家有过婚姻了!什么叫只要不是没定过亲的,顾家的郎君随我们挑,难道我们萧家的女儿嫁不出吗?非吊死在你们顾家一棵树上!一群歪瓜裂枣,亏你们敢放出来显摆!你们不嫌丢脸,我还嫌弃膈应!现在马上给我滚!”长公主手中的茶盏重重的放到了案几上,对着眼前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朱氏喝道!旁人都怕顾太后,她可不怕!太后又如何,见了她还不是乖乖要叫祖姑姑! “长公主,当初萧老大人和我们家老大人,可是亲口约定的,萧顾两家要继续结亲家的!这也是太后吩咐我这么做的!”朱氏勉强笑道,她知道今天来定会挨一顿骂,却不想长公主这么不给脸面,好歹顾家和萧家还是亲戚呢! “怎么?用太后来压我?我问你,所谓约定有信物吗?有文书吗?”长公主冷笑道,“什么都没有,还敢污我家姑娘的名誉!我可不信太后会说这话!”说着起身喝道,“来人,给我取朝服来,我找进宫找太后评理去!凭什么荣昌郡夫人可以污我家姑娘的名声!”荣昌郡夫人是朱氏的封号。 朱氏被长公主一番举动,震得目瞪口呆,长公主年轻时候火爆脾气是出名的,可年纪越大越收敛,尤其是驸马死后,她更是深居简出,朱氏入门迄今,见惯了和颜顺语的长公主,第一次见她如此,不由有些发怔。她也不想想,堂堂天家贵女,金枝玉叶,有几个真是脾气好的? “长公主息怒,我大嫂也是见了长公主威仪,心下敬畏,才没说清楚提亲的对象,引来了您的误会,其实我们是来向梁国公的三姑娘提亲的。”陪同朱氏一起来的是顾家三老爷的夫人袁氏,袁氏个性圆滑玲珑,深得萧老夫人喜欢,这次她会陪着朱氏来,也是萧老夫人的示意。 “三姑娘?”长公主听了袁氏的话,敛下了怒意,淡淡的说,“我家三姑娘还小呢!” “也不是太小了,是考虑亲事的年纪了。”袁氏笑着说,“我们来说亲的对象长公主也应该知道的,我们家二老爷家里的六郎君,今年十六岁,同贵府的三姑娘年岁相当。”袁氏说的人是顾太后庶出的弟弟,萧源二舅舅的庶子,也算是一门当户对的婚事,目前顾家的二房可比大房更炙手可热。 长公主轻啜了一口丫鬟送上的新茶,“这事要孩子的父母做主,一会等她父亲回来再说。”长公主对庶出孙女的婚事可不在意,她在意的大姑娘已经出嫁了。 “我们这不是闲来同长公主说说话,正好想起了这对璧人才提起的。”袁氏说,“两个孩子年纪也大,事情不急。” 长公主微微颔首,“说了半天,你们的茶也凉了,我让丫鬟给你们换茶。” 朱氏和袁氏听了长公主话,知道她是赶人了,忙起身说:“也不用了,我们家里还有事,扰了长公主,我们先走了。” 长公主道:“也好,我不远送了。” “不送,不送!”袁氏连忙摆手,同朱氏一起上了牛车。 路上朱氏也没同袁氏说话,一直闭目养神,袁氏也没主动说话,等回了顾府,两人就去先见了萧老夫人。 “回来了,让你们受委屈了。”萧老夫人和声说,“我那公主嫂子脾气可不好。” “母亲严重了,长公主是我们的长辈,训斥我们几句也是应该的,哪里算得上委屈。”朱氏陪笑道,她也是顾氏的宗妇,这点涵养还是有的。 萧老夫人说:“你们先去换衣服吧,休息了一会,再来我这儿回话。” “是。”两人退下。 萧老夫人等两人退下之后,叹了一口气,“说了谁家的亲事?” “回老夫人,是二老爷的六郎君同梁国公三姑娘的婚事。”陪同前去的下人将刚刚那一幕说了一遍。 萧老夫人捧着茶盏,苦笑道,“我这大嫂还是那火爆脾气,只是委屈了大媳妇和三媳妇,让她们白得了一番骂。”不过顾熙是朱氏的儿子,骂一顿也理所当然,长公主肯骂是好事,骂了这一顿,这事两家算过去了,等三姑娘入门,这事就彻底揭过了,萧顾一样联姻了。谁也不会在乎临时换人了,毕竟元儿和阿宝也没有正式定亲。其实萧老夫人 第 52 部分 是真心想把外孙女娶到顾家来,没有三郎,二房的五郎也不错,也是嫡子,又是太后的嫡亲弟弟,只可惜萧家不肯答应,当初让她那个侄子答应三郎和元儿的婚事,他都有点勉强呢! 下人低着头不敢说话,这话不是下人能讨论的。 “一会把这套首饰给大夫人送去,说今天的事让她受委屈了。”萧老夫人指着一套翠玉首饰说,这套首饰是她的陪嫁,多年来一直戴在身上,是她宝爱的首饰之一,送给朱氏无疑有安抚的意思。其实这次应该是朱氏和二夫人陆氏一起去的,但陆氏毕竟现在是顾太后的母亲,她担心自己这个嫂子怒气来,不管不顾,直接指着二夫人的鼻子骂,那可是削了太后的面子,所以派了朱氏和袁氏去,她们身份足够,被骂一顿又不会闹出太大的事。 “是。”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更新不固定,对不起大家,应编编要求,今天双更,还有一更在晚上七点,蹭,嘿嘿,我是不是很勤快啊,求花花鼓励~(≧▽≦)/~ 68、责骂(下) 朱氏回到房里,终于忍不住了,举起房里的软垫,一下子丢到了地上,“可恶!” 她的贴身仆妇一看形势不对,忙喝退下人,上前给朱氏卸妆,松散筋骨,“夫人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朱氏闭了闭眼睛,将心头那股邪火硬压了下去,这桩婚事,萧家愤怒,她也憋屈啊!她好好的选好的儿媳妇飞了,硬塞了一个军户家的女儿进来,粗鲁又没教养!萧家有委屈,可以冲着她来,她满肚子的委屈,找谁说去!叶家祖上是军户出生,虽说现在为皇室了,可士族总有些看不起他们。 “三郎君呢?”朱氏冷声问,“今天去太学了吗?” 仆妇迟疑了下,“三郎君一早就出门了!” “孽子!”朱氏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将房里东西全砸了,再把顾熙拉回来狠狠打一顿,可她知道她这一闹,就给整个顾家看笑话了!她闭上了眼睛,对着仆妇说,“等他回来了,让他来我这里一趟!” “是。”仆妇一面应了,一面换来下人伺候朱氏梳洗换装,又派人去通知伺候顾熙的下人,让他们等顾熙一回来就过来通报。 顾熙回府的时候,满口酒气,满身的酒味,似乎刚从酒缸里爬出来一样。房里伺候的丫鬟见郎君如此,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拉着他就要梳洗换衣服。“我的小祖宗,你到底去哪里糟蹋身体了!夫人让你一回 来就过去呢!”顾熙的奶娘絮絮叨叨的说。 “母亲叫我过去?”顾熙斜着醉眼问。 “是啊!郎君,你漱了口,洗把脸就先去夫人哪里吧。”奶娘取了浓茶让顾熙漱口。 “郎君,夫人来了!”就算顾熙准备换衣服的时候,屋子的丫鬟突然跑了进来惊惶的说。 “慌什么!”顾熙皱眉,直接将浓茶吐了出来,也不换衣服,直接走出房门。 “回来了。”朱氏刚从萧老夫人回了话,见到浑身酒气的儿子,并没有勃然大怒,反而神情淡然的吩咐他,“你先下去梳洗一下。” “是。”顾熙原本以为母亲会狠狠的骂他一顿,见朱氏神色淡然,反而有些忐忑了,其实并没有喝很多酒,所以换了衣服,喝了一盏浓茶后,就焕然一新的走到朱氏面前,轻声唤道,“母亲。” 朱氏叹了一口气,挥退下人,将他拉到身边坐下,“阿宝,我知道,这门亲事委屈你了。” 顾熙听着母亲的温言软语,心里一酸,“母亲,我没有——”顾熙心里的确挺委屈的,就算他心里有准备,娶不到元儿,但他也没想过要娶叶福金,京都随便找一个上姓贵女出来,都比叶福金好上百倍。 朱氏摆了摆手,倦怠的说:“阿宝,你是我的幼子,我心里最疼的就是你,我也希望你能娶到顺自己心意的妻子,可——”说着她语气就有些哽咽了。 “母亲!”顾熙见母亲哭了,慌忙跪下,“孩儿不孝,这几天惹您担忧了!” “阿宝,我不是怪你。”朱氏用丝帕拭了拭眼泪,拉起儿子,语重心长的说,“只是你须记得,妻子是要陪你过一辈子的人,不是你的仇人,不说要你们的感情如何好,可相敬如宾是必须的。平都县主还没有进门,你就这么给她没脸,你让她怎么想?” 顾熙嘴角一抽,“母亲你多虑了,她不会考虑这种‘小事’的。”她也没那个智商,想起她今天对元儿趾高气扬的态度,他就打从心底厌恶。再说他这几天这些举动也不是单纯的负气和抗议!再说区区一个叶福金他都摆不平,他肯定会被祖父骂死的!顾家尚公主的也不少,还真没听过有被公主闹得翻天覆地的时候,更别说叶福金还不是公主,只是县主而已。 “那元儿呢?”朱氏追问,“你这样让元儿又如何自处?” “什么?”顾熙怔了怔,“这关元儿什么事?” 朱氏恨铁不成钢的骂儿子道,“之前 你们要定亲的事,就被人传的风风雨雨,现在你又摆出这幅心不甘情不愿样子,你让别人怎么想?又让元儿如何自处!再说你也平都县主的亲事是太后做主的,你这样是在对太后不满吗?你让太后和皇上怎么想?” 顾熙被母亲一骂,顿时浑身一激灵,惊出了满身冷汗,他只顾着自己,却忘了元儿尴尬的立场,顾熙一张俊脸顿时一阵红一阵白。 朱氏见儿子如此,便知他还是忘不了萧源,心里暗哼,但横竖她是当不了自己媳妇了,她也懒得管儿子的情事,这样只会让儿子对自己不满,“再说你这个样子,难道元儿瞧见了不难受?你不知道你祖母这几天为了你这样,已经对我哭过了吗?” 顾熙张了张嘴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再次下跪,对着朱氏用力磕了三个响头,“孩儿不孝,让祖母和母亲担心了!” “知道错了就好,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去给你祖母陪个不是。”朱氏扶起儿子柔声说,不管儿子真痛苦,还是假做戏,这几天也够了!再下去冀王府那边可不好交代! “是。”顾熙喏喏应了。 朱氏轻拍顾熙的手,“阿宝,你之前还小,没受过挫折,以后就会知道了人生之事十之八九都是不如意,有时候一定要学会暂且忍耐。” “是。”顾熙听得若有思索。 朱氏见儿子把自己的劝告听进去了,心里松了一口气,她这个年纪早歇了内宅争宠的心思,唯一指望的就是儿女争气,她可不希望儿子被一个病秧子给毁了!至于叶福金,朱氏压根没放在眼里,要是她还压不住一个心思都露在面上的蠢丫头,她就白活了这么多年了。 顾熙则想着,应该如何弥补他对元儿造成的伤害。 大长公主在知道顾家还想让元儿嫁给二房五郎的时候,也不顾上照顾女儿的面子了,派了一个老嬷嬷过去,狠狠的把萧老夫人训斥了一顿。萧源也有些囧顾家的作为,虽说士族间联姻,碍于人选有限,男小女大很正常,她也只大了五郎一岁半而已,但——她又不是真嫁不掉了,有必要跟顾家的一群正太死磕到底吗?再说当初祖父提议自己嫁给顾熙,父亲就已经很不满了,更别说让她嫁给非长房以外的嫡子了,而且这嫡子还不是那房的嫡长子,连顾太后都没提让自己亲弟弟和叶福金联姻呢!一来是年纪差了近三岁,二来叶福金也是冀王嫡长女呢! 士族一般来说,不会摆在明面上分家的,尤其是父母健在的情况分家,更是触犯大秦律法 的。但照惯例,父母去世后,非长房的弟子就会搬离主家,去离主家不远的地方居住,不怎么可能会存在十几房甚至几十房全住在主宅的情况,那要多挤啊!顾家主宅前后六条街上住的都是顾家繁衍开来的后人。 也就是说,如果萧源的外祖和外祖母一去世,一般来说除了长房的弟子外,其他顾家子弟都会离开主宅,哪怕二房出了顾太后,也是一样!萧家是因为大长公主还在,所以待在主宅的人多了些,但萧源几位庶出的叔祖也搬出主宅了,住到主宅的后街上去了,每逢初一十五来主宅给大长公主请安就是了。又不是没地方住,谁会愿意一堆人住在一个小院子里呢?谁不想关起来门来自己当家作主? 当然凭借和嫡系的关系,在萧源大舅没去世前,二舅、三舅依然算嫡系,甚至如果感情好点,被大舅挽留,继续住在主宅也是有可能的,但轮到顾熙的大哥当家,情况就肯定另说了。说不定连顾熙都要搬出去,更别说叔伯的孩子了,如果分出去的嫡系后辈中没什么才能出挑的人,嫡系也会沦为家族旁系的,这也是父亲对顾熙非嫡长子身份耿耿于怀的主要原因。 同样父亲会选择霍宝珍当三哥的妻子,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就算三哥本身足够优秀,一般有点条件的士族也不会选择将嫡长女嫁给三哥,没条件的父亲也看不上。而霍家如今正是蒸蒸日上的时候,论权势甚至是很多士族比不上的。霍宝珍和自己身份一样,是霍家唯一的嫡女,这个身价比娶一般的士族贵女要强多了,就算将来离府,霍家也能帮衬一把。 习惯了小家庭的现代人或许无法体会,家族在古人心目中的地位,也无法体会家族中嫡系和旁系的差别,换个简单的说法,嫡系的弟子哪怕资质再差,从小从吃穿度用到学堂里教学的老师都是最好的,而旁系甚至有可能只能每天靠家族的供给,勉强填饱肚子而已。在一个书本流传仅靠抄写、书籍大部分都收集在少数人手里的时代,一个人想要出头,比现代要困难一千倍!能依靠的也只有家族的力量,同样一旦发达了,第一个想到的也是帮助家族兴旺。 所以别说大长公主和长公主听到顾家为二房五郎向萧源提亲会动气,连萧源自己听到这件事,都觉得顾家做的有点太急了,不过外祖母会做这样的事,还是让萧源蛮惊讶的,她不像是那么鲁莽的人。不过拜顾家之赐,萧源这几日过的可一比以前轻松多了,曾大母和大母心疼她受了刺激,这几天停了她的功课,让她尽管玩。大嫂和三嫂也变着法子哄她开心,衣服首饰如流水般的送来,连 家事都不让她管了。 “元儿,明天你和我一起去表姨家玩吗?”霍宝珍问。 “你表姨?”萧源怔了怔。 “我娘的表妹,梁家的独孤夫人。”霍宝珍说。 “独孤夫人是你表姨?” “独孤夫人的母亲是我娘的姑姑,她当然是我表姨了。”霍宝珍有些渴盼的问,“明天是表姨五十寿诞,肯定很热闹,我们一起去玩吧。”大长公主、长公主年纪大了,除了偶尔几个近友会在大节的时候,走动下之外,平时根本不会出门,大嫂肚子太大了,也不好去,要是连元儿都不去,她都不知道娘家会怎么看自己。 “嗯,我肯定要去的,三哥也会去吗?”萧源点点头,她其实不太喜欢过于热闹的场景,但这次算是给霍宝珍撑面子,她不去不行。 “我还没问,他估计没空吧。”霍宝珍吞吞吐吐的说。 “怎么可能没空呢!”萧源反驳,“龚夫人不在,独孤夫人就是你最亲的长辈,她寿诞三哥肯定回去的。” “真得?”霍宝珍美眸一亮。 “当然!”三哥和阿鸾平时相处的那么好,怎么可能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她呢? “那我等他回来,去问他!”霍宝珍说。 “嗯。”萧源拈起一个花簪,比了比霍宝珍,“这只不错,一会你戴这只,对了,独孤夫人是梁大哥的母亲吧?”她突然想起了,内书侍郎梁大人,不是梁大哥的父亲吗? “以前是,现在算来不是。”霍宝珍摇头说,自从她知道萧家兄妹对梁肃印象很好后,平时说话谈吐,就对他客气了许多,“他已经过继给他二叔了,现在我姨夫和表姨只能算是他伯父、伯母了。” “过继了?”萧源想了一会,才想起这件事,以前好像三哥跟她提过一句,她当时没在意。 “是啊。”霍宝珍说起表姨家的八卦,颇为兴致勃勃,“你知道梁家祖上是盐商吧?” “不知道。”萧源摇头,她怎么可能知道梁家的家史呢! “我也是听下人说的,梁家的祖上是靠盐矿起家的,梁肃过继的父亲,是我表姨夫的庶弟,现在是大秦最大的盐商。”霍宝珍说,“只可惜他只有一个嫡女,没有儿子,之前曾说过要找个入赘女婿,但梁家不同意,所以表姨夫才把梁肃过继给他了。其实过继不过继也无所谓,梁肃从五岁到我们家开始,十来年来我听说他就回过三次家。”霍宝珍扳 着手指说,“不过他这次应该去吧,毕竟是我表姨过寿。” “应该会的。”梁肃在官场混了这么久,表面的功夫肯定会做的,“阿鸾,你跟我说说,你表姨家有多少个姑娘?”萧源听了霍宝珍的话,顿时觉得梁大哥挺可怜的,以家族的角度看,梁肃的生父并没有做错,毕竟盐矿的梁家的产业,并非自己庶弟的私产,他身为族长,有权决定谁成为盐矿的继承人,但梁大哥的地位应该很尴尬吧?就算他现在成为庶堂叔的嗣子了,不算庶子了,可那位庶堂叔显然并不欢迎他的到来,不然他也不会离家这么久都不回家。 “我表姨有三个女儿,两个都出嫁了,还有一个同我一样大……”霍宝珍正在同萧源介绍梁家的情况,就听外头下人来报,老爷和郎君都回来了,在大长公主处说话,让姑娘和二女君都过去说话。 两人闻言,就先赶过去了,刚进门就听到大哥沉声说:“冀王上书请圣上二次攻打高句丽,为先帝报仇。李将军请命要为父亲一雪前耻,扬我大秦国威,为先帝报仇,圣上已经答应了!” “什么!现在打高句丽?”萧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算她不懂军事,也知道现在不是打高句丽的最好时机啊! 霍宝珍是将门之女,就算没学过兵法,平时耳渲目染,一直听父兄说高句丽绝非小国,要打下来就如同汉朝的匈奴,绝非一夕之功,下意识的也觉得这次攻打不靠谱。 大长公主见萧源和霍宝珍过来了,笑着让两人先坐下,“我听 第 53 部分 说明天独孤夫人五十寿诞?寿礼备好了吧?” 霍宝珍没想到大长公主会亲自过问表姨的寿诞,一时有些受宠若惊,“回曾大母,已经备好了。” “阿盛的调令已经下来了,过几天就要回通州了,这几天趁着还有空闲就多陪你妹妹玩玩。”大长公主和声吩咐。 “是。”霍宝珍憨憨一笑。 萧珣说,“阿茂、阿盛,明天你们也去。” “是。”萧泽、萧沂应了,霍宝珍诧异,她没想到大哥也会去。 萧源歪头想了想,明天独孤夫人寿诞,霍家人肯定会去,估计大哥和三哥又搞地下活动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趴地,我今天爆rp了……求花花求爱抚~(≧▽≦)/~ 69、独孤夫人的寿宴(上) 梁大人是当朝内书侍郎,比起刚上任的冀王,他已经在位五年,又居左位,无疑实权更大,所以他的夫人五十大寿,前来祝贺的人把梁家门前的巷子都堵住了。梁家祖上靠盐矿发家,世代豪富,据霍宝珍说,通州的祖宅,连猫儿狗儿吃饭的食盆都是金的,倒是应天梁大人的官邸,布置的很低调朴素,估计也是怕树大招风吧。 萧源坐在凉亭里,依着美人靠,轻摇团扇,喂着池中的肥鱼儿,一派优雅的士族贵女风范,梁家的下人不停的偷瞄着萧源,这就是上姓贵女?他们还没见过呢!家里的大姑娘嫁给了弘农杨氏的二房嫡次子,杨家的姑娘来过家里一两次,这萧家可比杨家高出好几个档次呢! 灵偃和玉珥见姑娘对着池中的肥鱼发呆,就知道姑娘肯定不在动好心思。浅愺嶶虂的确萧源心里在想,为什么梁家要养锦鲤呢?锦鲤肉又不好吃。她就比较喜欢养鲫鱼,闲暇时钓上来了还可以炖鱼汤、烤鱼吃,多有野趣! 独孤夫人也没想到,霍宝珍居然真把萧家人带过来贺寿了,因寿宴还没有开始,内院人多杂乱,特地临时找了一个清静些的院子,让萧源暂歇,萧泽和萧沂自有梁大人招待。萧家人虽然来贺寿了,但梁家人也从来不敢指望,他们真的以梁家亲戚的身份,和前来的寒门官员寒暄,所以特地让萧源来院子休息,要是一会还有士族贵女来,就一起放在那个院子好了。霍宝珍陪了她一会,就去陪独孤夫人招待客人了,她是出嫁的妇人,这种场合不能同姑娘一样躲闲。 “萧姑娘,院子外有一片红石榴,是我家三姑娘亲自让人种的,你要不要出去看看?”丫鬟见萧源对着 小池发呆,就提议道。 “张姑娘还没有来吗?”萧源问,她刚刚听阿鸾说,张法莲也要来。她的几个闺蜜,顾照和陆神妃要出嫁了,被家人关在了家里,朱叔莹这几天身体一直不舒服,就不来了。 “没有呢!” “那我们去看石榴花吧。”萧源刚起身,就见张法莲在丫鬟的簇拥下进了院子,她今天穿着一色的嫩黄襦裙,配上金粉绘花的薄纱罗批帛,轻盈窈窕,仿佛敦煌壁画下来的仙女一般,张法莲也有十五岁了,因母亲疼爱,所以还要留她两年再嫁人。“今天是我来晚了,你要去哪里?”她上下打量了萧源一下,惊讶的拉过她比了比身高,“元儿,你长高了不少啊!都成大姑娘了。” “说的你好像多老一样。”萧源调笑了一句,今年开始她一下子长高了许多,看上去也不像之前一团孩子气的模样了,有点小少女的感觉了,萧源总想着要不要挖个池子每天游泳啥的,不是听说游泳有利于拔高吗?只可惜这个想法被大长公主给阻止了,理由是长得太高干嘛?想超过未来的夫婿的身高吗?让萧源挫败而归,“我原本想去看红石榴的,你去吗?” “去。”张法莲轻摇纨扇,“我听说梁家大姑娘最爱红石榴,没出嫁前,在家里种了一片石榴林呢。” 石榴林?如果开花的时候,一片火红,应该会很好看吧?萧源暗想。 “该死的贱婢!”两人才走出月洞门,就见一名约有十二三岁左右的红衣小少女气急败坏的扇了一个小丫鬟一巴掌,红衣少女的指甲很长,小丫鬟的脸上一下子多出了四条血痕,疼得她哇一声,哭了出来。 萧源和张法莲互视了一眼,眼底有些无奈,退回去吧,已经被人发现了,不退吧,这场景也太尴尬了。萧源不动声色的扫了那小丫鬟一眼,心里暗想要是能找个机会,给她送点伤药就好了,不然女孩子脸上留疤就不好了。 “三姐,你别生气了,气坏了身体可不值得。”另一名貌似约有十岁左右的粉衣女孩柔声劝着红衣少女说。 “六妹,你不知道,我这衣服是新作的,足足花了我一万钱呢!就是把这贱婢卖了,也值不了这个钱!”红衣少女气急败坏的说,红衣少女穿着是时下贵女最爱的石榴裙,丝光水滑,但裙摆处有一摊黑黑的污迹,的确有损美观。 古代染色技术不太发达,这种红石榴裙,基本上不能多洗,洗了就容易褪色,这种污迹一沾上,这条裙子基本就废了,但裙子只是裙子而已,总 不至于为了一条裙子,就打死人吧?萧源歪了歪头,对灵偃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去喊霍宝珍来解围。 张法莲眼底闪过不屑,一个姑娘家,开口闭口就是钱,也不嫌铜臭! “儿是梁大人的侄女,这位姐姐是梁大人的三女,敢问两位姑娘是?”粉衣女孩含笑问。 “我们是——”张法莲正要自我介绍,却被红衣少女打断。 红衣少女淡淡扫了她们一眼,见萧源和张法莲装束简单,以为是某个前来巴结父亲的小官之女,不敢兴趣的扭头,拉着粉衣女孩焦急的问,“六妹别和不相干的人说话,浪费时间!你说怎么办?他们马上要来了!” 张法莲一怔,脸上温婉的笑容有点撑不住了,她第一次见这么没规矩的女孩!“她们?还有人?”萧源和张法莲对视一眼,要不是担心那小丫鬟,萧源都想拉着张法莲偷偷溜了。 粉衣女孩对两人歉然的笑笑,苦恼的说:“三姐,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要不你先回去换衣服?” “笨死了!一点法子都想不出来!换衣服?也要有时间啊!”红衣少女直接破口大骂,她实在忍不住气愤,又上前狠狠的扇了那小丫鬟几巴掌。 别说萧源了,就是张法莲也看得直皱眉,那里出来的姑娘,这么没教养!张法莲想走,萧源轻轻的扯了扯她,她想等霍宝珍来了再走,张法莲无奈的望了她一眼,抬扇半掩了脸,低声说:“这可是人家的家务事!”依着这姑娘的性格,如果她们贸然开口求情,说不定会让小丫鬟下场更凄惨。 “我知道,所以让梁家人过来处理,今天可是独孤夫人大寿,梁家应该不会想见血的。”萧源同样掩面低语道,她也没那么冲动。 “也好。”张法莲也不是见死不救之人,“我们先去院子里等。”两人是外人也不能擅自插手,与其傻站着看别人训仆,还不如退回院子里,省得大家尴尬。 “也好。”萧源微微颔首。 “呜——”小丫鬟被打的满脸鲜血,不敢反抗,直哭喊道,“姑娘,您饶了我吧!” “三姑娘,你这是干什么?”走廊里迎面走来两名容貌秀美的美妇人,其中一名是霍渊的妾室万氏,也是霍渊目前为止唯一得到承认的妾室,霍渊的两个庶女就是她所出,她曾和萧源有一面之缘,见萧源颇为诧异,“萧姑娘?” 张法莲和萧源只能停下脚步,萧源含笑颔首,脑子高速运转,这美妇人是谁?她怎么没印 象了? 万氏小心翼翼的赔笑,“萧姑娘可是无聊了?要不妾身——啪!”又一声响亮的巴掌声打断了她的话。 原来另一名年纪轻一点的美妇人见红衣少女不停的打着丫鬟,不想让红衣少女在外客面前闹笑话,连忙上前劝道,“小心别气伤自己身体,弄疼了手——啪!”美妇人的话被响亮的巴掌打断。 红衣少女怒气冲天的说,“本姑娘的手也是你一个贱婢可以碰的!” “三妹,你这是干什么?为什么好端端的打我姨娘!”气急败坏的男声响起,几名男子从石榴林对面走来。冲在最前面的是一名大约十五六岁左右的蓝衣少年,他双目充血的瞪着红衣少女。 红衣少女斜了蓝衣少年一眼,对来人中年纪最大的、约有二十二三岁左右男子唤道:“大哥。”根本没理那蓝衣少年,一个贱婢而已,打就打了,难道本姑娘还要你允许不成?不过小妾而已,也妄想教训自己?一个巴掌算轻了! 张法莲和萧源面面相觑,想不通内院怎么突然出现男人了?萧源和张法莲带来的仆役立刻挡在了两人面前。不过这场戏可够精彩的!张法莲眼底闪动着八卦之火,萧源则嘴角抽搐,这女孩也太会扇人巴掌了,她练得是铁砂掌吗? 萧源注意到过来的人居然有梁肃,莫非这些人都是梁家的郎君?见到梁肃,她心里闪过欣喜,先望了梁肃一眼,再望了望地上的小丫鬟,见梁肃也见到了那小丫鬟,就放心了。 “六郎君。”被打的美妇人连忙拦住那蓝衣少年,扭头楚楚可怜的望着红衣少女,红衣少女不屑的撇嘴,蓝衣少年忿忿的瞪着红衣少女,硬生生的忍下怒气。 梁谦梁大人的嫡子梁敬见到张法莲和萧源,眼底闪过诧异,忙上前赔礼道:“不知两位姑娘在此,吾等冒犯了二位,失礼了,梁某给两位姑娘赔不是了。” 都已经见了外人了,张法莲和萧源自然不会做寻常小女儿娇态,用纨扇将容貌半遮半掩,两人大大方方的放下纨扇,张法莲原本对梁家的印象已经相当不好了,认为他们养出来的姑娘、郎君一个比一个粗俗。下人就跟家里养的猫儿小鸟一样,有心情了,叫过来逗一逗,惹自己不开心了,心情好就让人拖下去教训一顿,心情不好就直接打发了,哪有姑娘家亲自动手打骂下人的?这梁三姑娘也不怕失了自己身份,真是一点教养都没有! 却不想梁敬居然会彬彬有礼的向她们道歉,让她有些诧异,连忙和萧源还礼,“梁郎君多礼 了。” 梁肃也上前拱手,“张姑娘、萧姑娘。”张法莲他没见过,但能和五姑娘在一起的,也就那几个人,顾、朱、陆三家姑娘今天都没来,这名少女就肯定是张家的姑娘了。 “梁——二哥,这两位姑娘是?”红衣少女脱口就想喊梁肃,后来想起梁肃现在的身份和母亲之前对她的警告,硬生生的改口。 “她们是——”梁肃刚想解释,就被人打断。 “咦,这里怎么这么热闹?” 是大家都在同一时刻过来凑热闹吧!萧源吐槽,见霍宝珍同一名面如满月、体态丰腴的美少、妇走来。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好容易双更了,结果jj抽了,大家都留不上言,万恶的jj啊 70、独孤夫人的寿宴(下) “大姐、表姐。”红衣少女和粉衣女孩同时唤道。 梁家大姑娘对她们微微点头,又歉然对萧源和张法莲说,“张姑娘、萧姑娘,让你们看笑话了。” 张法莲睁眼说瞎话,“我们也是刚路过的。” 霍宝珍上前给众人介绍萧源和张法莲,“这位是我小姑,这位南昌县侯的女儿。”又指着在场的众人一一给两人介绍,来的男人全是梁家的郎君,并没有外男。 梁大姑娘笑着对张法莲说:“张姑娘我们进里面说话吧,我这些弟弟都是粗人,没得冲撞了你们。” “梁乡君客气了。”张法莲微微一笑。 红衣少女望着亭亭站立的萧源和张法莲,小嘴瘪了瘪,有些不开心。 这时粉衣女孩四下望了望,憨憨的问:“大哥,怎么就你们来了呢?武郎——”粉衣女孩被红衣少女狠狠拉了下衣袖,吓得顿时不敢说话了。 这下在场的男人脸色都黑了,梁大姑娘和霍宝珍笑容顿时僵住了,萧源和张法莲只当没听见,萧源看在霍宝珍的面子上给他们解了围,故意问,“三嫂,你怎么不走了?” 霍宝珍很快反应过来,“对,我们先进去吧。”三个不姓梁的人走了后,留下一群姓梁的人说话。 “自然只有我们!你们还想见谁!”难怪刚才石榴林中这么多男人,他还以为是那些浪荡子乱闯呢!他和一帮堂兄弟会来这里,也是担心有浪荡子在他们发现前就混进了内院。他没想到,这些浪荡子居然是妹妹有意引来的!梁敬气得直瞪红衣少女,“三妹,你好大的胆子!” 红衣 少女恼怒的望着粉衣女孩,笨死你了!她讪讪对大哥、大姐一笑,“大哥、大姐,我去换衣服,娘的寿宴要开始了呢!” 梁敬叹了一口气,对这个被母亲宠爱的妹妹也无可奈何,“去吧!”他和大姑娘对视一眼,确定了这次非给她一个教训不可,不然她迟早闯出大祸来! 梁大姑娘见那丫鬟满身、满脸的鲜血,皱了皱眉头,“带她下去上药。” “不要!”梁大姑娘不说还好,一说红衣少女又心头怒气,“都是这贱婢坏事,脏了我的衣服!把她关到柴房去,不许上药!” “都是傻了吗?没听大郎君说,扶姑娘下去换衣服!”梁肃冷声说,这下丢脸都丢到萧家去了。看看眼前的三娘和六娘,想着萧源,他不得不承认,真是一样米养百种人,萧家随便哪个姑娘都比她们有教养多了! 梁肃是目前梁家小辈中,最有出息的一位,又过继给了庶出的二房,和大房没什么利益冲突了,所以大房的几个嫡出明面上也会给他几分面子,再说三丫头的确闹得不像话,大姑娘狠狠瞪了妹妹一眼,吩咐下人把小丫鬟带下去上药,“三妹,你该去换衣服了。”梁大姑娘笑容可掬的说。 红衣少女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大姐,从小家里人谁都顺着她,只有大姐敢打她!哪怕大姐已经出嫁了,可回娘家的时候,知道她做了什么错事,还是照样罚她,见大姐恼她了,顺从的跟着丫鬟下去了,红衣少女走路的时候肩膀一高一低,明显是脚有问题。梁大姑娘冷冷的注视着粉衣女孩,“六妹,二叔母在找你,你还不快去。” “是。”粉衣女孩像是被梁大姑娘吓到了,畏畏缩缩的离开。 院子里霍宝珍歉然的说 第 54 部分 ,“我得到消息就拖着表姐匆匆赶过来了,也没想到堂哥、堂弟他们会出现,事出突然,张姑娘见谅。” “没事。”张法莲也不在意,反正大秦男女之防不严,她平时还不戴羃离上街呢!不过梁家有这么几个姑娘,可够鸡飞狗跳的! 萧源则注意到霍宝珍神色有几分焦虑,困惑的望着霍宝珍,发生什么事了?不是出门的时候还开开心心的吗? 霍宝珍察觉到了萧源的关切的目光,感动的笑笑,示意她自己没事。 梁大姑娘进来笑着说:“前面开戏了,我们出去看戏吧。” “好。”四人携手出去,到了寿宴的地方,就见刚刚遇到的两个美妇、人中的一人安静的站在花园里,见霍宝珍来了,上前行礼,“姑娘,你来了。”又对萧源行礼,“萧姑娘。” 她到底是谁?萧源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霍宝珍根本没理她,拉着萧源往绣楼走去,却被人半路拦住,“梁乡君,你六弟可真是才华横溢啊,能让圣上亲自夸奖的才子可不多。”一名夫人含笑恭喜大姑娘。 “多谢。”梁大姑娘笑得有些勉强。 萧源见霍宝珍一脸不爽的盯着万氏,轻轻的捏了捏她的手,霍宝珍对她一笑,她才不会当众给万氏难堪呢!就凭她一个贱婢也配!“走,这里人多,我们上楼去。” “好。” “姨妈。”霍宝珍对楼上端坐的一名贵夫人甜甜的唤道,“这就是我小姑元儿。” 独孤夫人相貌是萧源见过贵夫人中最普通的,不能说丑,但也不漂亮,神情严肃,举止端庄,一看就知道是一个严谨的人,不过对着萧源,她还是很和善的,“真是漂亮的孩子!” 萧源笑着向她行礼,“儿祝独孤夫人年年都有今日,岁岁都有今朝。” “好,承你吉言,承你吉言!”独孤夫人对回来的大女儿说,“你好好照顾你两个妹妹,别让她们无聊了。” “知道了,娘。”梁大姑娘笑着一手拉着一个往窗前最好的位置坐着,“一会有孩子来这里变戏法,能把筷子变没了,可好玩了。” 这时候楼下戏台,有伎人变出了一个大大的寿桃来奉给独孤夫人,“好!好!赏!”独孤夫人笑眯眯的说,就有人送上了一筐铜钱,喜得那些伎人不停的向梁夫人磕头。 真是一筐呢!萧源见有四个粗壮的仆妇在抬铜钱,饶是如此,四人也憋得满脸通红。长这么大,萧 源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铜钱呢! 霍宝珍凑到萧源耳边,“你不知道,之前我表姨夫的母亲大寿,那才叫热闹呢!外头摆出的流水席都占了半个通州,听说就是每个流水席吃一口,也要吃上三天才能把所有的席面都尝过一遍,我表姨夫准备了很多筐铜钱,抬倒街上去,见人就撒!家里搭的戏台子,等人散去后,丢的铜钱都铺满了一地,大家都拿不走了。” 梁家大姑娘轻拍霍宝珍,“以前的事也拿出来说,又不是什么稀罕的事。”她嘴上说的轻描淡写,但眼底的得意是瞒不住的,很多士族其实就是一个名声好听而已,很多士族甚至沦落到当祖产为生,哪里比得上他们梁家豪富。 霍宝珍嘻嘻一笑,“我也是和元儿说着玩而已。” 貌似铜钱是挺重的,不过这么砸,会砸死人吧?还会造成治安问题呢?不过看梁大哥平时的举动,和梁家人还真不像是一家人,更有点像霍家人,或许是因为从小在霍家长大的缘故吧,萧源神游。 “娘!”红衣少女又换了一身漂亮的新衣服过来给母亲祝寿,小脸上已经没有刚刚的戾气,一脸乖巧的笑容,萧源注意到她看到的独孤夫人的几个儿女中,貌似就这红衣少女最像独孤夫人。独孤夫人显然爱极了小女儿,一见红衣少女来了,连忙让她坐在自己身边,脸上出现的也不是客套的皮笑肉不笑的笑容,而是真正慈母的微笑。对于红衣少女很明显的一瘸一拐,萧源连眼皮都没动一下,神色如常的同众人说笑。 梁大姑娘低头喝茶,心里暗忖阿鸾的小姑年纪小,可城府不浅,比她家里那几个小姑还难缠,希望阿鸾能熬过新媳妇那一关,想起自己刚嫁入杨家的时候,只觉得掉进了甜窝了,从公婆到妯娌小姑,无一不对自己和善,连丈夫都对自己温存体贴无比,可最后呢?梁大姑娘心底冷笑一声,这些士族面上对你比谁都好,一个个就跟菩萨一样,其实心里恨不得把你扒皮抽骨!自称清高,实则比谁都龌蹉!她嫁的不过是三四流的小士族都这样了,更比说萧家这样的豪门了! “独孤夫人,我听说你家六郎能七步成诗,被皇帝赞为才比子建,貌比潘岳,果然虎父无犬子,梁家出来的郎君没一个不是人中龙凤。”一名满头珠翠的贵妇人含笑恭喜着她。 一听贵妇人的话,有几个贵妇同时点头附议,“是啊!独孤夫人,您真是好福气,有这样的儿子,迟早再给你挣个诰命!” 独孤夫人就一个嫡子,也就是梁家的嫡长子,据说没什么本事 ,剩下的郎君全是庶出,这梁六郎估计是梁大人的庶子吧?萧源见独孤夫人几乎僵着一张笑脸附和着众人的恭喜,心里暗道果然大出风头是要付出代价的,所以曾大母和大母很少摆大规模的寿诞,一般只让亲眷前来祝寿而已。 “他还是孩子呢!哪里禁得住你们这么夸!”独孤夫人笑道,“要是李夫人家的郎君才是人中龙凤呢!这次隐姓埋名去考科举,结果还中了第一名!”她嘴上夸着,其实心里暗暗鄙视李家自降身份同草民争利。 被提到的李夫人矜持而骄傲的微笑,梁大姑娘含笑走到独孤夫人身边,“娘,我看这里场地小,那些踢毽球的伎人都跳不开,不如让她们去练武场踢吧?那边场地大。” “好啊!娘,我还想射弓!”红衣少女,也就是梁三姑娘撒娇的说。 独孤夫人爱怜的望了她一眼,对大姑娘说,“也好,你先派人去清场,一会让伎人们去那边踢,姑娘们都去吧,省得坐在这儿陪我们这些老太太说话。” 独孤夫人的话让众人都笑了,“正是呢!都是爱玩爱闹的年纪,老是拘着她们也不好!” 萧源对射箭和毽球的兴趣都不大,体育运动中,她还是比较喜欢骑马,再说她也和众人玩不到一块,张法莲对体育运动更没兴趣,两人坐了一会,对视一眼,张法莲借口更衣,先起身出去,片刻后萧源也借口去花园坐一会,要离开。 霍宝珍正兴致勃勃的玩射箭,听说萧源要去花园,忙偏头问:“要不要我陪你?” “不用了。”萧源说。 梁大姑娘说:“你也太小心了,你家小姑又不是豆腐做的。” 霍宝珍讪讪一笑,萧源似笑非笑的望了梁大姑娘一眼,对霍宝珍说,“我去花园走走,一会就回来,要是你玩腻了,也来花园找我。” “好。”霍宝珍点点头。 萧源转身和丫鬟们离去,练武场分了两道门,二门是临时搭起来的,就是供女眷走的,萧源见不远处的大门口站着一熟悉的人,那人脸色很难看,她心里疑惑,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 71、似水流年 话说当初梁大姑娘吩咐梁三姑娘去换衣服,同时遣走梁六娘后,梁家的郎君们见内院没其他外男,也就都散了,只留下梁肃、梁六郎和梁六郎的姨娘方氏。 “姨娘,你没事吧。”等众人都散了后,六郎君扶着自己的姨娘轻声问,“我给你上药。” “我没事,六郎你二哥难得回来,你和他好好聊聊,我先去伺候夫人了。”方姨娘柔声说。 “姨娘——”六郎还想说话,但方姨娘推开了他,匆匆赶去独孤夫人那里伺候。 “可恶!”六郎恨恨的踢了一下脚下的小石子。 “六郎,你跟我来。”梁肃转身往外院走去。 “二哥,你找我有事?”六郎跟着梁肃径直来到梁肃的院子,见院子里空无一人,门口亲兵侍立,不由有些忐忑,他最近没做错什么事吧?二哥难得回来看自己一次,总不至于让见面就骂自己吧? 梁肃见六郎一脸做错事的心虚,皱了皱眉头,先吩咐僮儿说:“你给那个丫鬟送点能祛疤的伤药。” “是。”僮儿心里暗暗疑惑,什么时候郎君关心这种小事了?还特地指出去疤痕的伤药? “我问你,前几天长康公主的花宴上,你是不是大出风头,还让圣上夸奖你了?”梁肃没注意僮儿的小心思,他有重要的事和梁六郎说。 “二哥,你也知道这件事了?”六郎一听这事,不免有些洋洋自得,这是他生平第一次以梁家郎君的身份参加这么重要的花宴。宴席上长康公主出题,让在场郎君和姑娘们写诗,别人都在埋头苦思的时候,他却七步成诗,原本只想引起长康公主的注意而已,却没想到圣上也在,还夸了自己,真是意外之喜! “听说大哥当时并没有把诗做出来?”梁肃问,“一直给他捉刀的僮儿,那时正好被人关在更衣处里出不来。” “我不知道——”六郎心虚的说,但在梁肃幽深的黑眸注视下,他低下头,悄声说,“我也是为了大哥好,那次之后大哥就被父亲关在书房里,读了好多天书呢!连先生都夸大哥学问长进了些!”六郎一开始说的还有些心虚,后来越说越理直气壮。 “自作聪明!”梁肃见他洋洋自得的模样,终于忍不住开口训斥,“别以为自己多读了几本书,就是天下第一,在场这么多人都不出风头,就你冲上去摆显!” 六郎被梁肃一骂,涨红了脸说:“什么叫自作聪明!别人不出风头,那是因为他们没才华!我有才华,为什么不能告诉别人!这算什么摆显!” 梁肃道:“有才华是用在这里的吗?你当真别人夸你才比子建,你就真是曹子建了?他们是把你当伎人看,看你怎么耍把戏!我怎么跟你说的,在家怎么闹都行,到了外面,兄弟就是兄弟!你倒好,踩着大哥上位,把我说的 话,都当成耳旁风了!你知不知道——” 六郎被梁肃骂得眼眶都红了,“是,我知道,他是嫡,我是庶,我一辈子都比不过他!但凭什么他蠢了,就要逼得我们跟他一样蠢!我也不稀罕梁家这份家业,让他继承好了!等我有了本事,我等着他来求我!” 梁肃见六郎这副模样,皱着眉头,“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这孩子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长不大呢?甚至想法都比以前更偏激了!他缓和了口气,“六郎,大哥是嫡长子,将来梁家的一切都是他的,他怎么可能来求你?你当然不用装傻子,也可以让自己有出息,但这不代表你可以踩着大哥成就自己!你要知道夫人她——” “你要巴着他们嫡系的大腿不放,就巴着好了,别来逼我!我还记得他们是怎么打我姨娘的!”六郎等不及梁肃劝完,一下子跳了起来,“我看你是早忘了何姨娘是怎么死的了!”六郎是气急了,口不择言,话音一落,就立刻后悔自己刚刚说的话了。 他最后的声音极大,那句话连守在门口的亲兵都听到了,大家的脸色一下子变白了。 听到了六郎的话,梁肃并没有勃然大怒,甚至没有说一句训斥他的话,只静静的望着他,但六郎只觉得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困难,他张嘴想道歉,但脖子似乎被人掐住了,他就像离水的鱼儿,嘴巴一张一合,就发不出任何声音。 门外的亲兵也吓得浑身哆嗦,这个小祖宗什么话不好说,偏偏说出郎君最忌讳的事,真是不要命了!郎君虽是骂他,可是为他好啊!孤独夫人哪是省油的灯啊!六郎君这是自寻死路啊! 梁肃漠然的望着吓得浑身发抖的六郎,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了自己的院子,梁肃一离开,六郎顿时瘫坐在了地上,脸色惨白,亲兵们也松了一口气,“六郎君,你也太不知好歹了!郎君劝你也是为你好,你倒好!这么伤郎君的心!”一人忍不住骂道。 六郎白着脸说:“我想道歉的,可刚刚一句话都说不出!”明明二哥一句话都没说! “郎君没一刀砍死你,算你小子走运!”亲兵冷哼,他们打了这么多仗,一次次的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若非郎君平时是有意收敛那身杀气,就是寻常习武人都不一定受得住,更别说是他们这种娇嫩的公子哥了! “你们说怎么办!”一人捅捅同伴,“跟上去?” “能怎么办!当然是跟上去!”同伴无奈的说,大家心里都在哀嚎,目前时机不对,郎君不 会拿他们怎么办,可等回了军营,郎君肯定会借口操练,把他们打得半活的!这就是当将军的好处啊,心里不舒服了,可以拿小兵出气! 梁肃走出自己院子后,快步往练武场去,他现在急需发、泄,不然他真怕自己忍不住会把那不知死活、不知好歹的臭小子活活打死!刚到练武场,就见一群下人站在练武场门口,里面时不时的传来阵阵娇笑声,一见梁肃,家人忙上前行礼,“二郎君。” “怎么回事?”梁肃淡声问。 “是——是姑娘们在里面射箭——”下人颤颤兢兢的答道,答完后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恨不得把头埋在土地里,今天的二郎君好奇怪啊! 梁肃听完后,面无表情的望着练武场,双拳握的紧紧的。 “梁大——梁大人?”萧源从里面走出来,含笑同他打招呼。 梁肃恍若未闻,怔怔的望着萧源,不,应该说他的目光似乎没有焦距,只是望着前面而已,萧源困惑的眨了眨眼睛,“梁大人?”她又担忧喊了一声,“你没事吧?”她在里面就觉得梁肃脸色不对,特地出来看他的。 “我——没事。”梁肃嘴角僵硬的挑了挑,算是笑了,“五姑娘,你怎么出来了?不进去射箭吗?” “投壶我还行,射箭的话,我连弓弦都拉不动,就不留着出丑了。”不过梁大哥真得没事吗?他刚刚的脸色好难看! 察觉到萧源担忧的目光,梁肃心头莫名的一松,紧绷的脸皮也放松了,这下是真得笑了,“射箭也没什么好玩的,我记得家里请了几个会变戏法的伎人,我让他们过来给五姑娘变戏法吧。” “不用了,我 第 55 部分 回里面坐一会,一会就该回去了。”说完后,萧源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倦意,她很少一下子应付那么多人。 梁肃立刻吩咐下人准备软轿,“不用了!”萧源连忙摆手,“我不累!梁大哥,我先走了,回见。”开什么玩笑,在自己家里就算了,这可是别人家里!她可不想这么招摇! 梁肃见她身体依然挺得直直的,心里暗道,果然是兄妹,萧泽和阿盛也是,再累都不肯失风度,“好,萧姑娘慢走。”他知道萧源肯定不会答应坐软轿回去的,也不和她多说话了,省得累到她了! “郎君?”身后跟上来的亲兵迟疑的唤着梁肃,目光若有所思的望着萧源的背影。 “什么事?”梁肃问,语气已经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亲兵松了一口气,“霍二郎君让您过去。” “二哥?”梁肃这才想起自己离开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阿砖,你去哪里了?”霍行允一见梁肃,立刻上前揽住他的肩膀,“过来陪我喝酒,阿茂都没酒量!”说着斜睨了萧泽一眼。 梁肃见在场的众人满身酒气,就知道大家都有点喝高了。 萧泽原本白皙的俊脸已经因为酒意而泛着红色,仿佛一块透着红晕的羊脂白玉,听了霍行允的话后,他苦笑着说,“二哥,你酒量太好,小弟甘拜下风。”说着他放松了身体,闲适的靠在身边的扶手上,原本总是带着几分清冷的目光也多了一丝迷离,长袖曳地,风华绝代。 原本带着几分醉意众人,见萧泽如此,不由咽了咽口水,果然是萧家玉郎啊!梁肃心里暗叹,真是一家子祸水!霍行允也看得有些呆了,他难得见一向正经的萧泽有如此放松闲适的一面。他兴致勃勃的提议,“一会我们去汤山泡汤泉如何?喝完酒再泡汤泉,乃人间极乐。” 梁敬一拍大腿,附和笑道:“好,我们骑马去!”想起喝酒后骑马的畅快,他不由眯起来眼睛,“好久没好好骑上一场马了!” 萧泽并没有醉,只是有几分酒意而已,他同萧沂对视了一眼,想起了元儿和霍宝珍,摇了摇头,“霍二哥,我们还有女眷呢。” 霍行允道:“又不是让你丢下阿鸾和元儿,我们等送了她们回家后,一路快马赶往汤山如何?喝完酒后骑马最痛快了!” 萧沂听得眼睛都亮了,萧泽也有些心动,梁敬忙说,“二哥,阿鸾她们,我可以吩咐家人送她们回家!” “不用 !”萧泽和萧沂同时摇头,人是他们带出来的,自然也要他们送回去,霍行允也不放心梁家人送自己妹妹,“反正时间还早,不急。” 内院里,萧源和霍宝珍听说他们要去跑汤泉,霍宝珍有些羡慕,“真好!” 萧源有些担心,喝酒后骑马?这算不算酒后驾车?但众人都骑马,她也不好扫了大哥、三哥的兴头,她对前来回报的僮儿说:“郎君喝了酒,难免头重脚轻,一会郎君的骑马的时候,让家丁看着点!” “是。”僮儿应了,又赔笑说:“姑娘,郎君没喝醉呢!” “我也没说郎君喝醉了,只让你们小心些,这些话你同大郎君和三郎君提一声就是了。”萧源语气柔和,笑容甜美,却让僮儿敛息恭敬的应了,低着头慢慢的退了出去。 霍宝珍怔怔的望着萧源,萧源偏头,“三嫂,你怎么了?” “没什么。”霍宝珍回神一笑,“元儿,你以后一定是一个贤妻良母!” 萧源知道霍宝珍在打趣自己,也没脸红,轻笑说:“我哪里知道以后的事?不过你现在已经是贤妻了!” 霍宝珍红着脸拧她,“你这鬼丫头!” 萧泽、萧沂和霍行允等人,在汤山疯玩了三天才尽兴而归,这时也差不多到了萧沂该去通州的时候了,而霍行允和梁肃也接到了圣上的调令,霍行允驻守太原,梁肃被派到了徐州,萧泽则留在应天。 “今日一别,也不知道何日在相见了。”萧泽感慨。 霍行允大笑,“人生不散之筵席,最多三年,大家回京叙职,不就能再次相见了吗?阿茂你一向洒脱,这次怎么看不开了?” 萧泽微微一笑,望着的晚霞笑道,“许是这景色太美了吧?” 霍行允轻拍他的肩膀,“等下回见面,我们再来喝酒,看看你酒量是不是长进了。” “好。”萧泽朗朗一笑,剑眉飞扬,在晚霞的映衬下,星目流光溢彩。 萧泽和萧沂回萧府的时候,正好赶上了一件喜事。皇上给大长公主、长公主和萧源都加了食邑!其实照着长公主的辈分,早就该晋封大长公主了,但因为真定大长公主健在,所以她婉拒了肃宗的加封,肃宗就给她加了食邑作为补偿,同时长公主都加了食邑,那么大长公主也要加食邑的,之后就形成了既定的规矩,先帝登基后,就照肃宗旧例行事的。 故今上登基,会继续给两位公主加食邑不奇怪,但给萧源 加食邑就比较奇怪了,本来萧源册封县主,就是肃宗和昭穆皇后的偏爱,现在皇帝给萧源加食邑,就更惹人注意了,虽然这次皇家的公主、县主们都加了食邑(大秦制,郡主为太子之女,故目前大秦没有郡主),但明眼人都看得出,除了皇帝的亲妹梦泽长公主加的汤沐邑略超过萧源外,其她人都是象征性增加的。 萧氏一门三主一同受封,让前来恭喜的人络绎不绝,大长公主笑着搂着萧源说,“我的乖乖,这下你的嫁妆又多了!等到了婆家就不怕婆家人给你脸色看了!” 萧源笑嘻嘻的说:“谁敢欺负我,我就回家,反正我有汤沐邑!” 大长公主大笑,“对!这才是我的乖孙孙!” 长公主和萧珣哭笑不得,不过心里也是认同的,他们萧家的女儿,哪需要受婆家的气! 热闹过后,萧沂带着霍宝珍回通州,霍宝珍是早想回去了,因为她的母亲龚氏生病了,萧源后来才知道,霍宝珍为什么看万氏不爽,就是因为她认为,自己母亲病了,而万氏在应天却活的那么滋润,她心里很不开心。 万氏却不知道霍宝珍心里的话,在霍宝珍去告别父兄的时候,不顾自己的身份,居然劝慰了霍宝珍几句,其实她也是好心,想让霍宝珍和萧沂好好相处,可这下却戳中了霍宝珍最大的疼处!她娘不过是生个小病而已,她一个贱婢就敢教训起自己来了,霍宝珍深刻觉得要给她一个教训,让她知道什么是尊卑。 要是照着以前,霍姑娘早一巴掌扇上去了,可在萧家这么多天,她也学会迂回行事了,让人拖万氏下去打了二十板子,又让她在青石板上跪了一夜。要不是霍家两个庶女,冒险偷偷喊了疾医来治疗,这次万氏不死也残废了。 霍渊对此事不发表任何意见,直接出去住了两天,反而是霍行允教训了妹妹一顿,骂她一个大家贵女去和一个侍妾计较,也不嫌丢份!霍宝珍被哥哥训了一顿,红着眼乖乖回去写悔过书了。发誓以后就算要教训人,也不让别人看出,她是有意找麻烦的!同时再也不会自降身份和下人怄气了! 这事霍家想瞒也瞒不了,大长公主听了笑着对长公主说:“这孩子倒是个实心眼的!知道心疼自己娘。” 长公主道:“实心眼也好,不会动歪心思!”不过她也够闲得!一个小妾而已,有必要费那么多心思吗?吩咐一句下去,还怕没人教训她?不过软刀子虽杀人不见血,但总不够痛快,小孙媳妇这样快意恩仇,也挺痛快的!而且她人是憨 了一点,直了一点,但至少不会瞎折腾,也知道分寸,这点就够了。 萧源也被自家三嫂彪悍的行事给震到了,果然是阿鸾,做什么都是不走寻常路!这万姨娘够倒霉的,简直是飞来横祸,打了一顿,还在青石板上跪一夜……那要多疼啊!阿鸾这口气出的,果然够简洁明了……只是她倒没想到,霍二哥居然有耐心指点妹妹这种内宅之事,也是个疼妹妹的好哥哥啊! 萧沂、霍宝珍走后,陆神光收拾行礼,准备回祖宅生孩子,大长公主、长公主年纪大了,待惯了吴郡,就嫌应天太吵,跟着陆神光一起回去了,应天只剩下了萧珣和萧泽,大长公主生怕萧源委屈,就让小曾孙女跟着自己一起回去了。 留在应天的萧珣,在经过深思熟虑后,上书请求朝廷延后第二次攻打高句丽的时间,为了这件事,他屡次在朝堂上同冀王争执,皇上和顾太后左右为难。最后高句丽还是没打成,因为河南有乱民造反了,李将军被紧急派往前往河南镇压乱民,高句丽的事就被这么压了下来,最后不了了之。 朝堂的事,萧源不清楚,家里也没人和她说,可在回吴郡的第三个月,也就是九月份的时候,萧家就又出了一桩大喜事,陆神光生了一个大胖儿子!喜得长公主和大长公主整天笑嘻嘻的合不拢嘴,萧珣和萧泽连夜从应天赶回吴郡,萧泽抱着刚出生的小儿子,笑得就跟傻子一样。 萧源更是每天请安后第一件事,就去看自家小胖侄子。萧家人每天都在为小胖墩的小名争论不休,最后长公主定名为练儿,灵感来源于她时常翻阅的佛教典籍《大宝积经》第八十二卷:“阿练儿:梵语虏质不妙,旧云阿兰,唐云寂静处也。”萧家世代信佛,听了这个小名都说好,就定下了。 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的,秋去冬来,二年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萧源也从十二岁的大女孩,变成了十四岁的小少女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卷云舒云卷结束了,第三卷风雨飘摇,萧源出场就是十四岁了,然后和男主的婚前互动,也基本都是在这一卷。 这章很肥吧?我勤快吧?求花花,求留言,~(≧▽≦)/~ —————————————————— 以下是推文时间 第一本是现言,欣欣写的军婚文《渣婚之后》,已经很肥了,日更,里面的男主老方是听风最喜欢的大叔类型的,捂脸,正气很有军人气概,喜欢现言军婚高干的读者可以去看看渣婚之后 第三卷风雨飘摇 72、风起(上) 九月的江南已经进入秋天,秋老虎的威力不容小觑,天气一如盛夏般炎热非常,昨晚下了一夜的雨,今天早上起来,难得感受到阵阵清凉之意。 双喜拉上竹帘,推开窗户,清新的桂香夹杂着水汽迎面扑来,她深吸了一口气,“姑娘,今天外头很凉爽,你要不要出去走走?” 萧源梳洗完毕,正在翻弄着自己的首饰盒,听到双喜的话,抬头说:“你去花园里摆个书案,一会我想去花园里写生。” “是。” 祝氏端了一碗新磨的豆浆进来,见萧源在翻弄首饰盒,奇怪的问:“姑娘,你要找什么首饰,让布儿找不行吗?” 萧源原本伺候的四个贴身大丫环玉珥、灵偃、辛夷和兰藉,在这两年里都陆续嫁人了,她们本来就是萧家为萧源准备的未来的陪房,年纪都比萧源大上好几岁,先在萧家磨练几年,等萧源出嫁的时候,就可以成为独当一面的管事媳妇了,将来萧源出嫁后,也能助她在婆家迅速站稳脚。 四人嫁人后,萧源房里的大丫鬟的名额就空出来了,辛夷和兰藉本来就不在房里伺候,嫁了人,对萧源影响也不大,但房里伺候的丫鬟却要马上顶上来,萧源就把书房里侍奉笔墨的两个丫鬟朝饮、夕餐提上来,又选了布儿和一名叫芬馨的绣娘提成了大丫环。双喜、双福以前虽然领的是二等丫鬟的月钱,但并不在房里伺候,现在布儿等人都当了大丫鬟,两人就进房伺候了。 “我上次编的一个五彩结络怎么不见了?”萧源纳闷。 “姑娘忘了上次练儿郎君来的时候,见那个络子漂亮,硬是不肯放手,你让他带回去了?”朝饮进来笑着说,练儿是萧家长子嫡孙。是上至大长公主、下到自家姑娘的心头宝,是萧家每个人都捧在手心呵护的珍宝,长公主生怕小曾孙年纪小,福气给多了会折福,让家里的下人都直接唤他的小名,故下人们都叫他练儿郎君。 “我都忘了。”萧源笑着摇头,这小子不知道从她这里刮去多少东西,她哪里记得住。 祝氏对萧源说:“姑娘,喝了豆浆该去给大长公主请安了。”自从萧源去年来月事后,祝氏对萧源的身体照顾的就更精心了。 “嗯。”曾大母从过年后,精神明显不如前几年了,以前最爱小辈们在自己面前热闹,可现在孩子们就是在她面前玩闹,她看一会就会不知不觉的睡着了,这情况看的萧源 心酸不已,她前世的奶奶,去世的前几年和曾大母的情况差不多。虽然萧源安慰自己,曾大母今年已经九十二岁了,就是在现代都是老寿星了,更别说古代了,可她心里还是不舒服,所以她现在基本上有时间就腻在大长公主身边。 萧源到大长公主房里的时候,她已经起身了,“曾大母。”萧源笑着环住大长公主的腰身,小脸贴在她的背部。 “都是大姑娘还撒娇。”大长公主点点她的小鼻子,“吃过了吗?” “没有呢。”萧源摇头。 “姑姑——”软糯糯的声音自门外响起,大长公主和萧源听到这个声音同时面露喜色,盯着门口,就见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团子跌跌撞撞的从门口滚了进来,还真是滚进来的,因为小团子被门槛绊了一下,幸好房里铺满了厚重的地衣。小团子滚进来后,四处望望,见众人都含笑望着自己,并不过来哄自己,他瘪了瘪小嘴,顺溜的从地上爬起来,迈着小短腿,口齿清晰的喊道,“高大母、姑姑——” 练儿前天刚满两岁,走路迄今为止还不太稳,但说话已经很流利了,家里对他的长辈,他都喊得异常清楚,还会亲亲抱抱,别说女眷了,就是萧珣都被小孙子哄得团团转。家里唯二能制得住他的,也就是他的父母——萧泽和陆神光了,别家都是严父慈母,这对夫妻,教训起孩子,一样的不手软。让萧源看了就心疼,才多大的孩子,能懂什么?打了也记不住啊! “哎,我的小心肝。”大长公主笑着等他跑过来后,才把小肉团子抱了起来,对着他脸颊上两块肉肉亲了亲。 “姑姑——”小练儿同高大母互动完,努 第 56 部分 力的往姑姑软软香香的怀里爬,小肥爪里还是握着一些捏烂的桂花,“桂花,给姑姑——”小娃娃吃力的表达完自己的意思,仰起小脑袋,“亲亲——” 萧家对儿子和女儿的教育不同,练儿再受宠,都不会向萧源小时候一样娇宠,萧源是被奶娘抱在手里长大的,直到四岁才自己单独走路,练儿现在摔倒了,也不许下人去扶,都是他自己爬起来的。小时候家里所有人和萧源说话,都是花花、糕糕,玩叠字的,可在教练儿的时候,连下人都不许和练儿这么说话,桂花就是桂花,不许以花花代替。 “练儿真乖。”萧源眉开眼笑的亲了亲他嫩嫩的腮帮子,小心的将他小肥爪上的桂花取下来,放入自己的香囊里,然后亲自给他洗手,切了半个花红,用小勺子给他刮果肉吃。 “咯咯——”练儿开心的手舞足蹈,在他简单的小脑袋里,姑姑是他除了娘最喜欢的人,姑姑会陪自己玩,会和自己说话,会给他好吃的东西,还会跟他玩亲亲…… 陆神光进来,就见小姑温柔的拭去儿子嘴边的果泥,又用干净的帕子蘸了清水,仔细的擦拭着他一口小牙,照顾的比奶娘还精心,心里不由暗叹,难怪阿茂老让自己过去在应天住段时间,总说家里有元儿照顾练儿,她有什么好担心的。 “娘!”练儿一见自己娘,中气十足的喊道。 “乖。”陆神光对儿子慈爱笑了笑,给大长公主请安后,才坐到了儿子身边,萧源把练儿交给大嫂抱,母子的血缘关系是最亲的,虽然陆神光平时忙于家事,不怎么照顾儿子,可练儿还是非常依恋母亲的。 “你大母身体好点了吧?”大长公主都九十二岁高龄了,长公主也七十多岁了,前段时间不甚染上了风寒,在床上休养了大半个月了,萧源和陆神光是天天过去伺候,直到前几天才好一点的。这两位公主已经是皇室年纪最大、辈分最大的长辈了,连顾太后贵为太后之尊,也不敢怠慢两人,听说长公主身体不好,补品顿时如流水般从应天送来。 “好多天,本来今天要来看曾大母的,被我劝住了。”陆神光说。 “你让她好好养身子,别惦记着我,我好着呢。”大长公主半眯着眼睛问,“我听说,前几天你大母想让你去应天住上几天?” “那是阿茂自作主张,家里一堆事,我怎么能离开呢!”陆神光笑着说。 “家里能有什么事?”大长公主道,“你是该去,反正应天离吴郡这么近,水路一天就 到了。” “可是——”陆神光有些迟疑。 大长公主说:“家里事情再多,也比不上子嗣重要,我还等着你再给我生几个小玄孙呢!”之前她们没让陆神光去,主要是她新入门,如果马上去了应天,对家务就不能完全掌握了,而且她又刚生了孩子,生孩子太过频繁,对身体不好,所以长公主和陆夫人达成了共识,留她两年,现在她身体也养好了,对萧家也彻底熟悉,去应天住上几个月也不碍事,再不去的她年纪再大一点,生孩子就困难了。大长公主当然希望,陆神光能生越多嫡子越好! 陆神光被大长公主打趣的红了脸,“曾大母,元儿和练儿都在呢!” 大长公主哈哈大笑,拍了拍她的手,“反正练儿的生辰也过了,你带着练儿和元儿一起去应天玩几天。”其实练儿还小,除了已经过了的命名礼和抓周之外,可能要到行冠礼的时候,才会大办生辰,但不大办,不代表不办,萧源总喜欢在家人生辰的时候,亲自下厨做几个小菜同大家一起吃。这么多年来下来,萧家人也习惯了,更喜欢这种过生辰的方式。 “是。”陆神光这次没拒绝,萧源也没说不去应天,因为今年不一样……今年是她生母顾纹逝世十年的日子,萧泽、萧沂和萧源都想给母亲做一场大法事,但家里曾大母、大母和父亲都健在,尤其是曾大母和大母这几年身体也不是很好,他们不好在家里做这种法事,故联系了栖霞寺,在栖霞寺里做法事。 “曾大母,我去看看大母。”萧源和陆神光陪大长公主吃完朝食,见大长公主又开始打瞌睡了,互视了一眼,起身告退。 “你们去吧。”大长公主微微颔首,“一会我让人把练儿送过去。” “是。”两人一起告退。 “元儿,我以后要真留在应天的话,练儿就要麻烦你了。”陆神光同萧源在走廊里慢慢走着,她这次可以带练儿去应天,但不可能让练儿一直留在应天,因为大长公主和长公主舍不得。 “大嫂你这是说什么话。”萧源笑着说,“练儿也是我侄儿,我就不能照顾他?” 陆神光噗嗤一笑,“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耐心,居然肯这么照顾小孩子。” “练儿是我侄子,当然和其他孩子不一样,我对他没耐心,还能对谁有耐心。”萧源轻摇纨扇,“对了,大嫂,我想央你做一件事?” “什么事?”陆神光问。 “你也知道我身边那两个 大丫环朝饮、夕餐,年纪也不小了,我想央你给我找几个条件好些的管事之类的,把她们嫁出去。”萧源说,其实她之前想过给两人脱籍,去外面嫁给良民,做正头娘子,但后来才打听到,这在大秦是不可能的,因为大秦律法清楚写明了,良贱不婚!萧家下人每个月有月钱,在萧源看来是很正常的事,在下人看来,是萧家大善的象征,因为一般家族都不给下人月钱的。而且两人也不愿意脱籍,一听要萧源要给自己脱籍,吓得都快哭了! “那你房里不又少了两个大丫鬟?”陆神光问,这两个丫鬟好像才当了半年左右的大丫鬟吧?“她们伺候你不精心吗?” “也不是,我就觉得她们年纪也不小了。”萧源微微一笑,“也该嫁人了,至于空出的两个丫鬟,我觉得双喜、双福就不错。” “她们?”陆神光想了想,“她们年纪不是也不小了吗?” “她们不想嫁人了。”萧源说,其实她之前也不想双喜、双福当自己贴身丫鬟的,毕竟她们是外人送来的,见两人都快二十了,也想让两人找个好人家嫁了,却不想两人跪在自己面前,赌咒发誓要一辈子不嫁人,伺候自己,差点还把头发剪了明志。后来想想这两人这几年伺候自己也忠心耿耿,人也寡言可靠,就先留下她们了。 至于朝饮、夕餐,萧源压根没想让两人当太久的贴身大丫鬟,她们已经不合适留在自己身边了,尤其是朝饮。不是说女孩子多读书不好,而是在这个时代,懂得太多却又身为贱籍,且思想又深受这个时代的局限,本身就是一种悲剧。萧源能做的就是提高她们的身份,让她们以大丫鬟的身份找个相对比较好的人家,反正她身边的丫鬟都要嫁人的。 陆神光想了想,“元儿,朝饮、夕餐她们,毕竟是伺候你长大的。”她也不喜欢这两个有些被小姑宠坏的丫鬟,但双喜、双福是别人送来的。 “我知道。”萧源说,“大嫂,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再说萧家什么时候缺过丫鬟了。”先考验她们一段时间,要是不行,就送走两人好了。 “也是。”陆神光笑了,小姑到底是公公和夫君教出来的萧家女儿,该下决断的时候肯定不会犹豫的,只是夫君也曾多次和她自己叹过,他这个妹妹就是过于仁厚,担心她将来行事太过优柔。陆神光倒是觉得,小姑这样也不错,有自己的行事规矩,还能维持一份善心,已经很不错了。哪能照着他的要求来?他那要求训练自己儿子差不多! “少夫人,二娘子请您过去 。”一个小丫鬟快步走过来,口齿清晰的回报陆神光。 “怎么回事?”陆神光问。 “据说是卓大郎君上门提亲。”小丫鬟说。 “卓家?”陆神光和萧源对视一眼,心中疑惑,怎么卓家人又来提亲了?不是上次就拒绝了吗? 73、风起(中) 小丫鬟说的二娘子,就是萧珈的妻子庾氏。萧珈目前和萧沂、萧清都在通州,萧沂是盐官,萧珈和萧清就负责和盐商打交道,两人忙不过来,萧珈把自己两个儿子都叫过去了,所以目前庾氏只跟孙子、孙女和未出嫁的小女儿萧妙容住一起。 本来日子过得也太太平平的,尤其是萧珈去了盐矿后,家里的日子更是一下子富裕了许多,生活滋润了,庾氏人更显年轻了。尤其是萧妙容,今年已经十五岁了,温柔娴静,瑞丽端庄,庾氏和萧珈总是唠叨着要给女儿找个好夫婿,多留女儿几年,却不想夫婿还没有找,就惹上了这么一个麻烦。在去年的时候,卓家就曾经派人向他们提过亲,但当时就被还在吴郡的萧珈婉拒了,后来卓家不死心,又来了一次,那次是由萧妙容的大哥出面拒绝了。 “大郎君,我家外甥女年纪还小,暂不考虑婚事。”庾氏的大哥摸着胡须,态度温和,笑容和蔼的说。心里则暗暗嘀咕,这卓家怎么就和萧家干上了呢?三年前来萧家提亲,对象是庶子的庶女,萧家都没答应,他认为这次求娶庶子的嫡女就会成功吗?自古儿女亲事都是由父母做主的,他倒好居然自己亲自上门提亲,让庾氏一下子措手不及。 要说他行事嚣张,大张旗鼓的前来提亲话,庾氏也就把他骂出去了。毕竟他的两次提亲,让家里人传来不少风言风语,也让女儿背着人哭着了好几次。可他态度恳切,谈吐文雅,又只带了几名随从和媒婆而已,如果她不论青红皂白的把人赶出去,不是给外人看笑话吗?风言风语会传的更厉害吧?庾氏一时也不知道应该拿他如何是好?马上先派人去庾家请了自己的大哥前来做主,后来想想了,又让人去请陆神光来,她是宗妇,遇事总比她有决断。也幸好才早上,庾大舅没出门,不然也赶不来。 “卓某这次前来只为提亲,成亲之日,可以容后商定。”卓大郎跪坐在做下方神色淡然的见招拆招。 “不知卓郎君家里曾几代当官?”他慢条斯理的问。 “祖上以农耕为生,先祖父曾官至太保,家父目前乃右金吾卫上将军,卓某不才,仅位列六品。”卓大郎认真的 说着家世。 “卓大郎君可知道萧家和庾家的家世?”庾大舅反问,庾氏曾有一段时间也是顶级士族之一,目前是比不上萧氏,但也不算没落,卓家的这点家世,庾大舅还是看不上眼的。 “卓某知道家世难以同萧姑娘匹配,但本朝太祖亦说过,门户之见乃迂腐之言,士庶不婚更是万恶之源,卓某论年纪、学识、才貌都同萧姑娘相当,有是一片真心,卓某希望萧郎君和庾郎君能再考虑下卓某的提亲。”卓大郎言辞恳切的说。 听到卓大郎的话,庾大舅皱眉,“你以为我们萧家和庾家,是南阳朱氏?” 本朝太祖的确说过这样的话,事情的起因就是因为南阳朱氏婉拒了当时和太祖一起打天下功臣的联姻,结果那功臣恼怒之下,居然将朱氏女给抢回了家,第二天早上才送回家。原本那功臣以为这样就能让朱家妥协,却不想朱氏女的父母放言,情愿养女儿一辈子,也不愿意让女儿嫁给他。最后这件事闹到了太祖面前,太祖说了这么一句话,让皇后亲自主持两人的婚事,那功臣才娶到了朱氏女。也就是这件事以后,士庶不通婚的规矩才开始被渐渐打破的。但朱氏是朱氏,萧氏是萧氏,不可相提并论。 “萧姑娘是卓某真心想娶的妻室,卓某自然不敢如此冒犯萧姑娘。”卓大郎君从来没想过抢婚这事,首先他就没有皇帝撑腰,“卓某别无所长,唯有一片真心,若能娶到萧姑娘,必将奉若掌中明珠,此生绝不纳妾!” 卓大郎君真心的话语,让庾大舅眼皮都没抬下,他没纳妾,他这妹夫也没纳妾,不纳妾不代表什么,正妻要是能生,何苦给妻子找不自在呢?家里这么多奴婢姬妾,偶尔想换个口味,难道妻子还会追着不放不成?“儿女亲事,本该有父母做主,我妹夫尚在通州,我做舅舅也不能自作主张决定外甥女的终生大事。”庾大舅打着花腔说。 “这是自然。”卓大郎微微屈身,“等萧郎君从通州回来后,卓某会央求父亲登门求亲的。” 他的话让庾大舅眸光微闪,卓大郎知道欲速则不达,同庾大舅寒暄几句后,就领着媒婆走了。 房里庾氏对着陆神光嘘长叹短,“侄媳妇,你说这件事该怎么办才好?夫君又不在家,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做得了主呢?” 陆神光安慰庾氏说,“二婶,你不如说二叔在通州,你也不好做主阿容的亲事,暂时让他缓一缓嘛。” “可是他说,等夫君从通州回来,就让卓大人亲自上门提亲。 ”庾氏说。 “让卓大人上门提亲?”陆神光愣了愣,卓大郎上门提亲,萧家婉拒就算了,可要是卓大人亲自上门提亲,萧家婉拒就有点不给他面子了。不过一般来说,也很少有人会没和女方商量,就让长辈亲自上门提亲的,卓大郎哪里来的自信? “神光,你说怎么办?阿容的舅舅让我写信给夫君,告诉他这件事。”庾氏说。 “二婶,我也觉得你先写信给二叔比较好,你先别急,不想结亲,无论找什么借口对推得掉的?说八字不合就不行了?”陆神光说。 “你说的对!”庾氏在陆神光的安抚下终于放下心来,她是真怕那卓大郎会发狂性,对自己女儿作出什么不好的事。 内房里,萧妙容将几本抄好的佛经递给萧源,“这是我抄好的佛经浅草微露整理,你这次去栖霞寺的时候,帮我一起带过去吧。”抄写佛经、宣扬佛义是无量的功能,很多信佛认字的人,都会闲暇时抄写一点佛经,送到寺庙里,让前来进香的香客随缘请走。 萧源接过佛经,用布包好了,让丫鬟先送回自己房里,“卓郎君的事,你也别放在心上,二叔和二婶会处理好的。”萧源见萧妙容眉头微蹙,面带愁色,就知道她在为卓家前来提亲的事烦心,原本萧妙容很喜欢初一、十五去佛寺进香,自从发生这件事后,她就没出过门了。 “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见到我的。” 第 57 部分 听到萧源的劝慰,萧妙容有些哽咽的说,“我真得没有出去乱走。” “出去乱走又如何?被他见了又如何?”萧源拿出帕子让她拭泪,“那是卓大郎自己的事,又与你何干,你也别在意那些闲言碎语,家里又没人怪你。” “可是——”萧妙容想起这几天听到的风言风语,心里还是有些委屈。 “你就爱想的太多,日子是自己过的,只要你自己过得舒服了,何必去想别人怎么看你呢?”萧源说,“你看我大姐,说她日子过得苦的人有,说她日子过得好也有,她上次回来给曾大母和大母拜年,你觉得她过得好不好?” “我觉得大姐过的很好啊!”萧妙容不假思索的说,大姑娘回来的时候,还带着自己刚满两岁的女儿,眉角眼梢中掩不住的笑容,显示了她的日子过的很好。尤其是她没想到,卢姐夫居然会这么宠这个小女儿,整天将小粉团儿抱在手里不肯放手,被小丫头泼了一身的墨还笑呵呵的。 “那不就是了,要是大姐像你,不整天愁死?”萧源说。 “你这丫头口没遮拦!开口不说吉利话!”萧妙容轻啐道,她突然想起顾熙和平都县主的昏礼,在今年十月举行。当年两人定亲的时候,关于元儿的风言风语就没停过,尤其是皇上给元儿加了封邑后,难听的话更是层出不穷。好容易事情渐渐平息下来了,随着顾熙和叶福金今年十月初八的昏礼,对元儿的闲言碎语又再次出现了。她也从来没见元儿不开心过,思及此,她不由有些羞愧,她的事和元儿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不开心了。” 萧源顿了顿,轻轻笑道:“我听说刚刚卓大郎对庾舅舅说,要是娶了你,他一辈子不纳妾呢!” 萧妙容听了脸都红了,伸手呵萧源的痒,“你这疯丫头,看我不教训你!” 萧源笑着躲闪了过去,庾氏和陆神光听到房里传来的嬉笑声,庾氏不由松了一口气,她是真担心自己喜欢钻牛角尖的闺女想不开,亏得元儿肯开导她。 卓家的事,萧珈还没说怎么处置,陆神光身为侄媳妇当然不好说什么,安慰了庾氏几句后,就和萧源先离开了,她们还要去看望长公主和收拾去应天的行装呢。 两人到长公主房里的时候,练儿已经在长公主那里,正专心致志的玩着小玩具,萧源见了也不让奶娘打扰他,先给长公主请安。陆神光把卓大郎的事说了一遍,长公主淡淡的说:“等萧珈来信后再说。”毕竟萧珈才是 他们家里的一家之主,他没发话呢,他们也不好插手,陆神光也是这个意思。 长公主听说两人要去应天,也颇为赞同,拉着萧源的手说:“到时候陪你娘多说几句话,你娘走的时候,最不放心的就是你,现在看你都成大姑娘了,她一定开心的。” 萧源听长公主提起自己母亲,心里一酸,“我知道。” “大母?”含含混混的声音从长公主后背想起,一个大约三四岁左右的小男娃揉着眼睛从长公主后背探出小脑袋,见萧源和陆神光,乖乖的叫道:“大嫂、姐姐。” “乖。”两人含笑点头,这个小男孩是刘氏的儿子阿响,自他满周岁后,就被长公主带到了身边亲自教养,不过每天阿响课业结束后,都会被下人送到刘氏那里让他们母子相处一会,所以刘氏也没怎么闹。萧源和他不亲近但也不生疏,只是很少碰他抱他,送他小礼物什么的,更比说是像练儿这么细心照顾了,主要是刘氏被害妄想症让她觉得她还是和这个孩子保持距离最好。 “姐姐,我想要和金宝玩,好不好?”阿响睁着黑黑的大眼睛望着萧源。 萧源弯腰同他面对面说话,“我让人把金宝抱来,让它在花园里钻圈圈,你在屋里坐着,别去碰它好不好?” “可是我看练儿,他都骑着金宝的。”阿响嘟哝着说,强调道:“他刚刚还骑着金宝过来呢!” 可怜的金宝自从练儿出生后,就从两个丫鬟伺候的宠物,变成了练儿小郎君的坐骑,练儿还不会走路的时候,就最爱骑着金宝到处走,揪它那身柔顺的长毛,只苦了下人们一路跟着他,还要扶着他,不然他非从金宝身上掉下来不可。 要不是双喜、双福告诉她,其实金宝在送来的时候,牙齿已经被人磨平了,根本咬不了任何肉类,给它吃的肉都照着萧源先前的法子,用肉酱和面粉做成的,爪子她们也是定期剪掉的,萧源还真不敢让他靠近金宝,就怕金宝被练儿扯疼了后咬人,不过她真没想到金宝居然牙齿都被磨平了。 “但是阿响见了金宝会打喷嚏啊。”萧源笑着说,阿响这孩子身体很壮实,但有些轻微的过敏症,尤其是春天,是他最难熬的时候。 “唔——”阿响纠结了,长公主笑着搂着他,“乖乖,等你在长大些,大母就送你一匹小马,让你去骑小马好不好?” “好!”阿响眼睛一亮。 萧源笑着说:“可别光想着骑小马,你这个月功课做得怎么样了? 我们马上要去应天了,得把你的作业带过去哦!” 阿响今年在四岁,但萧家的孩子,基本上四岁已经开始启蒙了,所以阿响也不例外。萧珣对这个嫡幼子的教育还是很上心的,虽然没空回来,但每个月都会让人把儿子的作业给自己送过去,批注后,再送回来。 “我已经做好了。”阿响迟疑了下,扭扭捏捏的说,“姐姐,你帮我检查一遍好不好?” “哦,为什么呢?”萧源问。 “我怕我有错的地方……”阿响害羞的说。 “然后呢?”萧源耐心的问。 阿响仰头说:“娘跟我说,我以后的功课一定不能有错的地方,不然父亲会不喜欢我的,她还说要给我找两个书童检查我功课呢!” 萧源和陆神光低头,刘氏怎么说都是她们的长辈,这事可不是她们可以评价的。长公主脸一黑,但还是满脸笑容的将孙子搂在怀里,“大母问你,你错了以后,父亲有骂过你吗?”她心里暗自思忖着,看来以后要慢慢缩短孙子和刘氏见面的时间了,不然他迟早会毁在刘氏手上! 阿响摇头,“没有。”父亲从来没有骂过自己。 “那不就是了!出错不可怕,你现在还在初学,难免会出错,但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就要一定要记住,不能一错再错,不然你父亲不骂你,大母也要骂你!”长公主耐心的解释。 “嗯。”阿响乖巧的点头。 “这样,让你姐姐领着检查一遍功课,你看你姐姐是怎么帮你检查功课的,以后就会自己纠错了。”长公主说。 “好!”阿响兴奋的点点头。 练儿懵懵懂懂的抬起头,一见娘和姑姑,眼睛一亮,小肥爪子把玩具一丢,流着口水朝两人爬来,“姑姑,玩——” “哎。”萧源抱起小肥球,给他擦了擦口水,亲亲他小脸,“姑姑一会陪你玩好不好?” “积木——”练儿挥舞的手上的小积木。 阿响嘟着小嘴,“姐姐要帮我检查功课!” “积木!”小练儿涨红脸,肥爪子挥舞着就要把积木丢阿响,他可是家里的小祖宗,谁敢不让着他啊!就连阿响都被奶娘再三告诫过了,他是小叔叔要让着小侄子。阿响苦着脸,他也是孩子啊,凭什么要让着这个小肥球,他还是长辈呢! 长公主和陆神光在一旁看着萧源笑话,萧源揪揪小肥球的鼻子,“不许发火,不许拿东 西丢人!”这小子还是被人宠坏了! 小肥球睁着大眼困惑的望着萧源,显然这句话超出他的理解范畴,萧源亲了他一口,笑眯眯的让奶娘抱小肥球,她抱不动了,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荷包,颜色明亮的小荷包让练儿眼睛都亮了,伸出手就要抓,萧源塞给了他,然后对练儿说:“走,我们先去检查功课。” “好。”阿响兴奋的跟在萧源身后。 奶娘跟在了萧源身后,长公主对陆神光笑道:“这孩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耐心,居然能这么哄孩子!” “元儿耐心好。”陆神光对小姑的耐心也很佩服,她就没那个耐心陪儿子玩一天,当然她也没时间。 “对了,等法事一结束,也别急着让元儿回来,等参加完阿宝和平都县主的昏礼再说。”长公主淡声说。 陆神光有些诧异,长公主怎么愿意让元儿去了。 “这点场面就受不住,将来能有什么出息?”长公主其实从两人定亲之时,就不赞同大家瞒着小孙女,萧家的女儿哪能这么懦弱,但自己婆婆和小姑坚持,她也无法,现在连儿子都赞同她的观点,她自然不允许孙女退却,事实上她觉得这件事对孙女的打击也没这么大。 “是。”陆神光也觉得逃避不是问题,元儿越不去,风言风语就越多,她要真去了,谁敢在她面前说风凉话?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留言肿么少了,呜呜呜~~o(>_<)o~~ 74、风起(下) 吴郡离应天不远,水路一天就能来回,应天的萧府里配备也很齐全,如果只是萧源和陆神光出行的话,根本不需要太多的行李,只要带上随身惯用的就行了,但多了一个小肥球后,就不一样了。 萧源坐在船舱里,搂着小肥球陪他搭着积木,陆神光靠在一旁看着家里的账册,她的几个陪房正在外面指挥着下人将练儿郎君的各色玩具、衣服等搬到船舱底。 “他一个人东西,都抵得上我们两人了。”陆神光笑着抬头,对练儿的奶娘说,“不知道还以为我们要去什么穷乡僻壤的地方呢!连他口水兜你都带了十个!” “夫人,这些都是郎君惯用的,这口水兜是特地洗软的,这是郎君专门喝水的杯子,这是喝粥的碗……”奶娘一个个的指着介绍道,听得陆神光和萧源眼皮直跳。 “好了,你都收下去吧。”陆神光摆手,点了点儿子小鼻子,“我不管你了,回头 让你爹管你。”要是让萧泽看到了,肯定又要说儿子被娇宠太过了! “咯咯——”练儿伸手抓着娘的小手,“娘,积木——” 见儿子可爱的傻样,陆神光忍不住低头亲了亲他的小嘴,“你这傻小子啊!” 练儿嘟起小嘴,很熟练的和娘亲玩亲亲,这招是姑姑教他的! 萧源和陆神光是一大早出发的,到应天的时候才下午,让两人诧异的是,在水码头等候两人的是萧家的大管家,萧珣和萧泽都没来。 “爹爹呢?大哥呢?”陆神光不好直接问,萧源可没有顾忌。 “老爷和郎君入宫了,所以才吩咐小人来这里接夫人和姑娘,夫人、姑娘是进屋休息一会,还是直接回萧府?”管家问,这水码头是萧家的私产,里面有一间小院子,专供萧家主人们休息。 “入宫?”陆神光和萧源闪过诧异,好端端的这时候入宫干嘛? “元儿,你累吗?”陆神光问萧源。 “不累,我们直接回家吧。”萧源说,都到应天了,她只想早点回家躺床上休息。 两人回萧府后,直到半夜萧珣和萧泽才从宫里回来,萧源早睡下了,陆神光躺在床上,心不在焉的翻着书册,一听下人来报,“老爷和郎君回来了。”忙迎了出去。 “怎么还不睡呢?”萧泽正在净房梳洗,见妻子进来,不由怔了怔。 “你不回来,我怎么睡得着。”陆神光给他脱下外衣,“饿了吗?我让人温着小米粥,你要不要喝一碗。” 萧泽梳洗了下,满脸疲惫的摇头,“不了,休息一会,我要去官署了。” “发生什么事了?要这么累?”陆神光关切的问。 “圣上要对高句丽用兵了。”萧泽搂着妻子往房内走去,“这几天一直和外祖、父亲和岳父他们商量怎么用兵呢?” “终于要出兵了吗?”陆神光面带忧色,两年前公公阻止了这场战事,这次公公恐怕再也阻止不了了吧?真不知道打这一场是福是祸,李将军不知道有多少把握……别人不知道,她确实清楚的,李家李大郎是公公看上的未来女婿的人选,如果李家再出什么事,她可不敢想象元儿能不能承受得住这个打击! “是啊。”萧泽躺在床上,闭上眼睛,默默的将心里的担忧咽了下去,“睡吧。”他现在担心的何止是高句丽的战事,不过再担心人总要休息的,不然明天可没精神了,萧泽放平 了呼吸,不一会就睡着了。 反而是陆神光睡不着了,见丈夫很快就入睡了,她很是心疼,给他掖了掖被子后,悄然起身,唤来丫鬟给丈夫和公公熬滋补身体的粥,等他们一起来就给送去。 第二天萧源起来的时候,父亲和大哥已经去官邸了,“爹爹和大哥怎么一下子这么忙呢?”萧源吃完朝食,疑惑问大嫂。 “听说圣上要对高句丽用兵了。”陆神光亲自喂着儿子吃小米粥,同小姑聊天说。 “又要打了?”萧源一怔,“上次不是已经压下来了吗?” “大秦休养生息了两年,现在已经是合适的时机吧。”陆神光有些不确定的说。 “合适的时机?”萧源很怀疑,就算她大门不出,也知道现在各处夏天闹旱灾,冬天闹雪灾,田里庄稼颗粒无收,饿殍遍地,富庶的江南还好,有些受灾严重的地方,简直是十室九空,情况惨不忍睹。三哥过年回来的时候,说起一路上的见闻,眼眶都湿了!大家也陪着一起哭了一回,但哭过了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父亲写了帖子上书皇帝,圣上倒是马上批了一批救灾物资,但不过杯水车薪,最后还被官员贪污了大半。而且圣上又要对高句丽用兵,明显又要加赋税了,父亲为了这事嘘长叹短了好几天,据说又在朝上同冀王争执起来了!家里能收集到的粮食也送了出去,但一个家族的力量毕竟太小,而且萧家不可能举族之力救灾,只能尽力而为。 之前大秦的军队攻打的不是匈奴、高句丽,就是回鹘打,现在却到处在镇压四处源源不断的民变,这种情况适合去打高句丽?萧源总觉得大秦这样下去,真是岌岌可危啊,她记得貌似明末也是因为天灾不断,才导致亡朝的,当今圣上还没崇祯帝那点能力呢!想起那个被顾太后娇养的只喝得下米粥、只吃软烂食物,身在皇宫却还因营养 第 58 部分 失衡,而有着一头稀疏黄毛的圣上,萧源就觉得肝疼,就这么一毛孩子,比她家练儿还不如,却要管理这天下! “唉,朝堂上的事,我们也不懂,反正圣上自会决断的。”陆神光嘴上宽慰着小姑,心里却想着昨天萧泽回来后,脸色并不好看,她总觉得除了攻打高句丽之外,应该还是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居然能让萧泽连自己都瞒下了。 “少夫人,亲家李夫人来了。”下人的回报让萧源和陆神光同时诧异不已。来者是陆神光的母亲李氏,陆神光的父母都在应天,本来她也准备一会去拜见父母的,却没有想到母亲会这么早过来了。 “伯母。”萧源含笑行礼。 李夫人扶起萧源,啧啧称奇道:“半年不见,元儿都长成大姑娘了。” “母亲,你怎么来了?”陆神光抱着儿子含笑问。 “我听说你昨天来的,我想我小孙孙了,就过来了。”李夫人见到小外孙,眉开眼笑的抱过他,搂着他直叫小心肝,她出生将门李氏,自幼性格爽朗,深得她姑姑,也就是陆家李老夫人的喜欢,及笄后就让自己的长子娶了侄女儿。 练儿不认识李夫人,但他也不认生,在李夫人逗弄下,笑得连口水都出来了,惹得李夫人搂着他亲了又亲。萧源和陆神光都不信李夫人一大早特地赶过来,只为看小外孙。同李夫人寒暄了一会后,萧源随便找了一个借口,就先离开了。 “娘,可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等小姑走后,陆神光有些焦急的问。 “家里大家都好好的,没什么事。”李夫人搂着小外孙,也不和女儿客套,“我问你,昨天阿茂回来的时候,有和你说过,朝堂上这几天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是说圣上要攻打高句丽了吗?”陆神光说。 “就这件事?”李夫人追问。 “娘,莫非还有什么大事发生?”陆神光问。 李夫人皱了皱眉头,“具体我也不清楚,是你爹让我过来问的。” 陆神光说:“昨天公公和阿茂半夜才回来,就休息了一会,天还没亮就走了。” 李夫人说:“不仅你公爹如此,连顾家的老太爷也是,这几天一直在宫里,说是为了高句丽的事,但你二姑昨天进了宫后,说是去看望太后的,可现在还没有出宫,据说是宫里的梦泽长公主生病了。” “是吗?阿茂没跟我说。”陆神光说,“不过他 昨天回来,没说几句话就睡着了,是累坏了吧?等他回来,我再问问梦泽长公主的情况。”梦泽长公主的身体和圣上一样,都不是太好。 “也好。”李夫人点点头,萧家和皇室关系近,萧家的小儿子又是梦泽长公主的驸马,宫里的消息,如果他们不知道,那么也没人知道了。李夫人没说的是,陆神光的父亲让她过来,主要不是探听梦泽长公主的事,他怀疑的是皇上的身体出了问题,因为圣上已经好几天没上朝了,但圣上身体一样不好,几天不上朝也是常有的,只是这次比较奇怪而已,除了萧家和顾家的近亲大臣外,其他大臣圣上一律不见,臣子们难免会起疑心。李夫人见女儿不像是知道真相的样子,也就没多问了。 不过之后的几天,陆神光一直没找到机会和萧泽说话,因为他和萧珣直接住在官邸不回来了,顾纹的法事全是陆神光和萧源在准备。在母亲忌日的前三天一早,萧源让人突然让人打扫佛堂,收拾铺盖,去萧府的佛堂住下。这次是母亲的大忌日,萧源想去佛堂斋戒三天,顺便再抄写点经书,陆神光劝了一次,见她坚持也没多阻止,毕竟这是小姑的心意。 “姑娘,还是我跟你一起去吧。”祝氏给萧源整理着换洗的衣服,“双喜、双福这两个丫头,粗手大脚的,哪会照顾你?” 双喜双福憨笑,萧源说,“她们是奶娘你教出来的,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佛堂到底清苦,又是吃素的,祝氏年纪也不小了,萧源不愿意让她太辛苦。 “可是——”祝氏还想不死心,萧源说,“娘的忌日法事,还有很多事没做完呢!你和我一起去了佛堂,法事的事怎么办?” 祝氏想了想也是,吩咐了双喜双福好一会,才放心送萧源去佛堂,佛堂一早就有人打扫干净了,院子水缸里的水也全部装满了,双福手脚麻利的给萧源收拾房间,双喜跟着萧源在书房里伺候。 “双喜,你也去忙吧,我去院子里散散步。”萧源说。 “是。”佛堂就点大的地方,又处在保护重重的萧府内,萧源单独散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双喜去厨房给萧源烧她晚上沐浴用的热水。 萧府的佛堂比家庙小了一倍不止,萧源走到前面佛堂,拿了一炷香想上香,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她吓得手一抖,手指接触到点燃的烛火,“疼!”从来没受过伤的白嫩手指明显的烧红了一块。 “小心。”来人不假思索,一箭步上前,取□上的水囊,伸手就想捧起她的手,但迟疑了 下,还是将手放在萧源的手心下方,小心的把她手抬了起来,将水囊里的凉水浇在了红肿的地方。 “梁——梁大哥?”萧源睁大眼睛错愕的望着来人。 “嗯。”梁肃给萧源用凉水浇过伤口,反客为主的问,“你怎么会在佛堂?”她好端端的怎么会出现佛堂里?难道被萧大人罚了?但是佛堂那么清苦,萧大人会不会罚得太重了些? “三天后是我母亲的忌日,我来佛堂吃斋,抄写佛经。”萧源见梁肃从怀里取出一瓶药膏,淡绿色的膏体抹在红肿的伤口,不一会就渗进了皮肤里,凉凉的挺舒服的,不由好奇的问:“梁大哥,这是什么药?” “寻常的刀伤药。”梁肃给她上好药,放下了她的手,又从怀里取出一条白丝帕。 萧源还纳闷,他身上怎么什么都有,就跟机器猫似地,却听到“嘶”一声,梁肃把白丝帕撕成了数条,再次抬起她的手,貌似要给她包扎似地,连忙说:“不要了!就一个小伤口而已!” “怎么是小伤口呢?弄不好要留疤的。”梁肃严肃的说。 “留疤?”萧源怀疑的瞪着自己手上那点小红肿,也没破皮,也没烫出什么水泡,她又不是疤痕体质,就算是疤痕体质,也不会留疤吧? “放心吧,包扎不疼的,包上了,你就不用担心不小心碰到自己伤口了。”梁肃知道像萧源这种娇养的贵女,估计长这么大,都不知道疼什么滋味,轻声安慰她说,“一会就好。” 萧源满脸黑线的见他利落的用白巾把自己手指包了起来,包扎完美,也不影响自己五指行动,但这个貌似不是重点,重点是—— “啊!”双喜低低的惊呼声打断了萧源的思考,“郎——郎君!您怎么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梁肃出来了——大家留言吧~(≧▽≦)/~ 这男主真不是打酱油的,虽然他一直在打酱油……不过他能跟萧源一直见面也不容易了 75、云涌(上) 双喜这句话才是重点啊!“是啊!梁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萧源终于问出自己心底的疑惑,其实她很早就想问了,就是一直没机会,也幸好出现是梁肃,不然……萧源深刻觉得萧家的家丁需要集体再教育! 梁肃淡淡的扫了双喜一眼,平静的眼神让双喜身体颤了颤,低着头都不敢看梁肃。 萧源见她那模样,心里叹了一口气,果然还是不行啊! “我是来找萧大人和萧大哥的,佛堂比较清静,所以我就在这里等了。”梁肃转身解释道,他来的时候,佛堂里冷冷清清的,可突然就有不少下人进来打扫,他原以为是萧府规矩大,连佛堂都要每月打扫,却不想后来见萧源带着两个丫鬟了,进来就开始整理铺盖,似乎有准备住下的意图,他就不得不现身了,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爹爹和大哥这几天很忙,晚上都不回来。”萧源想了想,“梁大哥要找他们的话,我喊他们回来。” “不用。”梁肃摇头。 萧源歪头一笑,“梁大哥,你放心好了,我每天都会给爹爹和大哥送汤水去,没人会知道你在这里的。”他突然出现佛堂里,而不是光明正大的从大门进入,现在是要走暗道找爹爹和大哥,她当然不会傻乎乎的真派人去喊他们回来。萧源只是奇怪,怎么他就这么容易进来了? “就是萧大哥让我在佛堂等的。”梁肃说,不然光天化日之下,萧家的深宅内院哪有这么好闯?估计萧大哥也不知道萧源会住进来吧,不然肯定不会让他在这里等。 “那——”萧源瞅瞅外面,她已经进来了,说要斋戒三日,现在出去肯定会惹人怀疑的,“梁大哥,你先去厢房吧,一会有人要给我送斋饭了!” “没事,我就在外院里好了,他们不会看见我的。”梁肃说。 萧源眨了眨眼睛,“梁大哥,你去厢房,我在静室抄佛经,大家互不妨碍。” 听着萧源善体人意的话,梁肃低低一笑,“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这是双喜、双福已经出来了,恭敬的垂手站在一旁了。他见了两人,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皱,但碍于萧源在,他没说什么。 “双福,你带梁大哥去厢房。”萧源将掉落在地上香捡起来,继续上香。 双福领着梁肃去偏房,屈身说:“郎君,我去给你倒水。” 梁肃看着厢房书案上摆放的佛经,淡声说:“你现在的主人是萧姑娘。” 双福咽了咽口水:“是。” “没有第二次了。” “是。” 萧源上完香,就去静室抄写佛经,双喜说:“姑娘,我去给你拿素斋。” “嗯。”萧源说,“一会把我那份素斋送到梁郎君那边去,我这里只要一碗粥就够了。” “是。” 倒是梁肃将双喜送来的那份饭菜,盆盆碟碟的 摆在桌上是挺热闹的,但都是小份的,每碗一口就吃完了,还做的相当的漂亮精致,就知道是萧源的饭菜,“我不饿,你们拿去给萧姑娘吧。”梁肃翻看着佛经说。 “郎君,这是姑娘让我给你送来的。”双福说。 梁肃放下佛经,起身走到静室门口,“萧姑娘?” “梁大哥?”萧源正在抄写佛经,听到他叫自己,走了出来,“什么事?” “我不饿,你不用把你的饭菜给我。”梁肃说,他行军的时候,饿上几顿是常有的事,更别说他还带了干粮,送他这里的人说过,一会要给他送吃的来呢。 “我也吃不完。”萧源说,“梁大哥,爹爹他们不知道要什么时候回来呢,你先吃吧,我想那些带你来的下人应该不会给你送吃的来了。”萧源嘴角一弯,估计他们现在都急的焦头烂额了吧? 梁肃见她眉眼含笑,忍不住跟着微笑,“一会我就去外面佛堂待着,你让双喜双福把后院的门给关上。” “好。”萧源点点头。 “多谢萧姑娘。”梁肃望了望双喜双福。 qian草wei露 萧源会意让两人退到门口,“梁大哥,你有什么事吗?” “萧姑娘,梦泽长公主生病了,你知道吗?”梁肃问。 “阿犀生病了?”萧源颇为吃惊,“没人和我说过啊。” 梁肃见萧源的确不知道,转了话题,“萧姑娘,那两个丫鬟你还用着顺手吗?下次我再给你换两个更好的来吧?” “更好的?”萧源不解,她要那么多丫鬟干嘛?“双喜双福很好,我挺喜欢的。” “不会保护主人的丫鬟,有什么好的。”梁肃轻描淡写的说。 萧源微微一笑,“要是这样,梁大哥恐怕得把我们萧家的下人都换了。”刚刚她还派了下人来打扫卫生呢,也没见人发现他! 梁肃听了萧源的话,黑脸微微泛红,歉然道,“萧姑娘,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萧源道:“我知道,事出突然,梁大哥也是不得已嘛。”萧源话音刚落,就见梁肃对她微微颔首,再一眨眼,他就不见了。 “呃——”出什么事了? “姑娘,练儿小郎君来了。”双喜的声音传来。 “姑姑——”一个小肉球咚咚的朝萧源滚来,两条小胖腿迈得飞快,吓得萧源忙起身去迎,“练儿 ,你怎么来了?” “姑姑——”练儿一股脑的扑到她怀里,不肯起来了。 “姑娘,练儿小郎君从醒来就开始找你了,不见你都不肯吃饭。”奶娘苦笑着说。 “练儿,你这么不乖啊!”萧源笑着抱起小肥球往静室走去,奶娘连忙跟上。 小肥球咯咯傻笑,抓着萧源落在胸前的头发把玩,萧源耐心的用小勺子,一勺勺的喂着他吃饭,梁肃靠在树上,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 、 、 应天行宫里,萧泽跪坐在父亲身后,对面他的外祖父顾雍双目微闭,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低低沉闷的呻吟声不停的从殿外传来,不时的传来洗刷地面的声音不时的传来,空气的血腥味越来越浓。 内殿里,朱皇后跪坐在地上,茫然的望着前面垂落到地上的大红的锦绣被面,大眼里尽是无措,双手不自觉的紧紧抓着衣摆。顾家二夫人陆氏跪在朱皇后身后,眼眶红红的望着身形消瘦的顾太后,她比半年前更瘦了! 当今圣上脸色苍白,满头冷汗,浑身无意识的抽搐着躺在床上,顾太后用丝帕小心的擦拭着儿子脸上冒出的汗珠,“太医呢?没看到皇上这么疼嘛!都死人嘛!” “老臣该死!老臣该死!”外殿的太医们不停的磕头。 “该死!你们是该死!”顾太后蓦地一下站了起来,抓起手边的东西就朝外面丢去,“连个小病都治不好,要你们还有何用!” 殿外顾雍听到了里面的动静,睁开了眼睛,同萧珣对望了一眼,眼底有着深深的忧虑。 “咳咳——”床上的男童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皇上!”顾太后蓦然转身,惊喜的望着儿子,朱皇后也打了一个激灵,朝着皇上爬去,“皇上!” “母后……让……让顾老大人……萧大人,进来……”皇上吃力的说。 “好!好!”顾太后哽咽的点头。 听到召唤,顾雍和萧珣互视了一眼,起身进了内殿,顾太后等人已经回避。 皇上在内侍的伺候下,喝了一小杯熬的浓浓的参茶,一旁的伺候的太医又给他刺了几针,他才恢复了一点 第 59 部分 力气,宫女给他戴上了帽子后,小心的将他扶起来,皇帝的头发稀疏枯黄,他深以为耻,除了睡觉外,头上都是戴着帽子的。他躺在宫女怀里对顾熙和萧珣说:“这几天难为你们了。” “皇上。”顾雍和萧珣两人跪在地上,朝皇上磕头。 小皇帝精致而又苍白到了极致的脸上浮出了一丝微笑:“你们去把冀王、平王、朱大人、陆大人、武将军和李将军,都喊来吧,朕有要事吩咐。” 两人一听皇帝这么说,心下恻然,知道皇上这是在吩咐后事了。 等众人从皇宫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倒不是说皇上有精力和他们熬这么久,而是皇上一直时睡时醒,断断续续的说话,几句话吩咐了几个时辰。 萧珣同岳父走在最后面,望着前面走的足下生辉的冀王和步履沉重的平王,两人对视了一眼,咽下了心底叹息。萧珣和萧泽回到官邸的时候,伺候的僮儿跑了上来,“老爷,郎君,你们回来了,要不要梳洗下。” “不了,先回府。”萧珣摆摆手,他还没忘记,府里还有一个梁肃在等他们呢。 两人回到萧家后,并没有惊动陆神光,而是直接去了佛堂,萧珣和萧泽在听说萧源早上去佛堂斋戒的时候,脸一下子全黑了。 萧泽亲自提灯,同父亲匆匆赶往佛堂,刚到门口,佛堂的门就开了,梁肃从里面走出来,“萧大人、萧大哥。” 佛堂里烛火隐隐,通向内院的小门关的紧紧的,两人心里缓和了些,萧珣说:“阿砖,让你久等了,实在事情太多。” “是我来的太突然。”梁肃有些歉然的说,“还差点惊扰了萧姑娘。” 萧泽满心不是滋味,人是他让领到佛堂里来的,却不想妹妹也去了佛堂,他心里无奈的叹气,貌似是他的错。 “我们去书房谈吧。”萧珣说,梁肃知礼的坐在佛堂里,里面女儿已经睡了,显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再纠结谁对谁错没有任何意义。 “好。”梁肃微微点头,跟在两人身后。一到书房,他开门见山的说,“萧大人,这次是霍伯父和霍二哥让我来的,他们让我带一封信过来。” 萧珣拆开厚厚的信件,匆匆扫了几眼就脸色大变,他头疼的揉了揉眉头,“阿砖,你知不知道,圣上时日无多了?” 梁肃面露讶色,吃惊的问,“圣上时日无多了吗?”心里却暗忖,看来圣上的病情是瞒不了了,不然萧珣也不 会这么直截了当的告诉他。 萧珣微微颔首,“你远在徐州,我也是刚知道的,不清楚不奇怪。”他手指漫不经心的在桌上写了一个字,梁肃看在眼底,不说话。萧珣写完字后问,“阿砖,你什么时候回去?” “我一会就走,徐州离不开人。”梁肃说,其实这次来应天,除了霍家的事之外,他还另有要事,不然他也不会亲自前来送信件。 “既然如此,我也不留你了。”萧珣微微笑道,梁肃带军驻守徐州,非昭命不得擅离,此番前来要事被人看到他在萧府,那就麻烦大了,“阿盛,你去送送阿砖。” “是。”萧泽领着梁肃往外走,他并没有问梁肃他给父亲的信件上面写了什么,父亲想说自然会告诉自己。 梁肃沉吟了下,轻声问道:“萧大哥,如果圣上万一驾崩,那么继位的——”他想起刚刚那个字,有些担心,这人和萧家的交情可不怎么好,而且宫中秘传,此人的生母的死因,也隐约和昭穆皇后有关……梁肃总觉得秘传不属实,无论是萧氏父子、还是萧姑娘,都是风光月霁之人,萧大人唯一的胞姐,怎么可能做出如此下作之事,再说以萧家人的高傲,根本不屑对一庶妃如此大动干戈。 萧珣微微一笑:“此事圣上自有决断。” 梁肃点点头,也不再说什么了。萧家和皇室、世家大族牵连极深,那人就算恨极了萧家,刚登基也不会马上难为萧家的,他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萧大哥,我在吴郡乡下有一间庄子,景色还不错,如果你有空可以去那里散散心。”说着低低在萧泽耳边说了一个地址。 萧泽目光一闪,“阿砖,多谢了。”不管用不用得到,总是他的一片心意。梁肃现在镇守徐州,手握重兵,如果萧家真有什么万一,他那边的确是一条退路。 萧泽回到书房,就见萧珣皱着眉头望着那封厚厚的信件,“父亲,霍伯父来信写了什么?” “你自己看。”萧珣连续看了几遍,脸色阴沉的滴得出水来。 萧泽结果信件一看,脸色大变,“这——”上面不仅有各地闹灾的真实情况,还有不少居然是冀王暗地里做的各种手脚,霍家也没明确的证据,但各种蛛丝马迹汇集起来,最后都归了冀王名下,“父亲,他们怎么敢这么大胆?” “利欲熏心!”萧珣冷着脸吐出四个字。 “皇上还在位上呢!”萧泽摇了摇头,见父亲写了奏章,他迟疑了下,“父亲,毕竟冀王他马 上就要——我们是不是——” “皇上在位一天,他便只是臣子。”萧珣眼皮都没抬,“如此草菅人命,我不让他付出些代价,我就妄为人臣!”起码也要让他自断一臂! 萧泽闻言知道父亲心意已决,也不再劝了,上前默默的给他磨墨,将灯调的更亮一些。月光渐渐黯淡,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看了一张帖子,写民国时期各种风流韵事,感慨万千啊,虽然那时候才子佳人辈出,但也是一个渣男辈出的时代啊,以前知道点,却不知道原来有这么多人 76、云涌(中) 萧氏父子再忙,到了顾纹忌日的那天,两人也空出了半天时间,一起上山参加顾纹的法事。望着母亲的牌位,想起她在世之时对自己种种疼爱,萧源忍不住哭了一场,连带萧泽和萧珣的眼眶也有些微微发红,陆神光也陪着哭了一场,让练儿对着顾纹的牌位磕了三个头,众人在渐渐收敛情绪。陆神光也把练儿来这里的主要目的,就为了让他给祖母磕个头。 “大嫂,我们喝口水,歇息一会在回去吧。”法事完结,爹爹和大哥就已经先下山了,这几天两人是真的忙。萧源也累得够呛,眼眶依然有些泛红,声音也略带沙哑,不过她和陆神光依然仪态端方的跪坐在厢房里,不紧不慢的喝茶。 “也好。”天还没亮就往栖霞寺赶,然后开始办法事,绕陆神光身体好也有点撑不住了,“元儿,一会你还是坐滑竿下去吧,别累坏了。”练儿已经躺在奶娘怀里,睡的都流口水了。 “好。”萧源低头给大嫂续了一杯茶水。 “夫人、姑娘,冀王世子妃来了。”门口的丫鬟前来回报。 两人诧异的对视一眼,不想在这里遇到冀王世子妃,她还会主动前来,两人起身相迎。 “陆夫人、萧姑娘。”冀王世子妃年纪要比陆神光小些,约有十六七岁左右,圆润的鹅蛋脸,脸上用脂粉涂得雪白,两颊打了一点点腮红,精心勾勒的长眉和小巧红润的樱唇,让她看起来仿佛一尊瓷娃娃般,嘴角扬起的弧度精准无比,显得整个人端庄可亲。 “世子妃。”两人行礼。 “又不是在宫里,不必多礼。”世子妃含笑说道。 两人迎世子妃入内,见到躺在榻上酣睡正香的练儿,世子妃偏头问:“这就是小练儿吧?” “是的,世子妃。”陆神光知道世子妃入门二年,迄今无出,想 来今天来栖霞寺也是为求子而来。 “真是玉雪可爱的孩子。”世子妃眼底隐隐露出羡慕,她多想也生个这样的孩子啊! 陆神光微微一笑,“世子妃夸奖了。”说着就要喊醒练儿,世子妃连忙阻止,“小孩子家,正是缺睡的时候,让他睡吧。” 陆神光和世子妃都是妇人,说起家常里短来一套一套的,萧源是没出嫁的姑娘,只跟着嫂子身后端庄浅笑而已。 世子妃说了一会,见天色不早了,起身笑道:“陆夫人、萧姑娘,有空你们来冀王府坐坐,我也好有人说话的人。” “好的,世子妃。”陆神光送走世子妃后,回头对萧源说:“我们也回去吧。” “嗯。”萧源望着世子妃远去的背影,这位世子妃出自平舆许氏,是冀王被先帝压制的死死的时候娶来的,身份不是太高,不过二三流士族的嫡女而已,据说根本不受冀王世子的宠爱,现在又没有孩子,冀王目前权势又变得炙手可热,她的日子应该很难熬吧。 “在想什么呢?”陆神光问。 “没什么。”萧源回神笑了笑,“大嫂,我们走吧。” 陆神光想了想,以为萧源在看世子妃涂在脸上的白粉,她低声对萧源说:“据说世子妃肤色有些偏暗,所以出门时必定脸上和双手涂满脂粉。” “那她还穿黄衣服?”萧源嘟哝道,“肤色偏暗,就穿些深色的衣服嘛。”黄色如果颜色不正,很容易衬得皮肤黑,尤其是暗橘黄色的衣服,会很显人脸黄。 “你管人家穿什么衣服。”陆神光好笑的揽起她的手臂下山,“对了,回去后,让人给你做几身新衣服。” “怎么了?”萧源问。 “阿容要成亲了。”陆神光说,“昨天晚上才传来的消息呢!”陆神光嘴里的阿容,就是萧妙容。 “阿容要成亲了?和谁?”萧源好奇的问。 “和卓家大郎君。”陆神光说。 萧源怔了怔,“难道二叔答应了?” “是的。”陆神光语气有些赞许的说,“听说卓大郎君为了能让二叔答应,居然这一年都在他身边,鞍前马后的伺候,怎么赶都赶不走,最后终于让二叔答应把阿容许给他了浅@愺*嶶&虂¥。” “怎么回事?”萧源眼睛亮晶晶的问,原来这里还有八卦啊! 陆神光上了滑竿,悠然的说:“前段时间,二 叔不是同二弟去了一趟太原吗?” “嗯,是啊。”自从三哥当上盐官后,二叔和二哥就开始走盐商的路子了,当然他们不是亲自经商,而是选了几个比较干练的世仆帮忙,但有些事仆人上不了台面,还需要他们亲自出面。大秦商人地位很低,如果后面没有强有力的靠山,万贯家财一旦被人看上,顷刻间就可以化为乌有。 别说大士族了,就是二三流的小士族,名下也养了好几个商人,每年都要送一大笔孝敬费。在应天,那些官员除了俸禄外,每月的灰色收入就靠着全应天的商人供应了。这都是不成文的规定了,大家见惯不怪了。应天、吴郡都属于安稳地区,商人只要交钱,日子还算好过的,最难过的是战乱地区,每次军队一路过,就跟蝗虫过境一样,家财再多也经不起几次三番的糟蹋,很多豪富家族就这么败落了。梁家也是因为攀附了霍家,才靠盐矿发家的,不然早被乱军贼寇给灭了。 “去太原那次,二叔和二弟没什么经验,一路上吃了很多苦,二叔还生病了,据说路上都是卓大在照顾二叔。”陆神光说,不管卓大到底为了什么目的,而坚持要娶萧妙容,至少他这份心意就让人觉得很诚心。 “那他真算有心了。”萧源说。卓大她见过几次,没什么太多的印象,似乎是个比较沉默的人,貌似也是武将出身,阿容从小跟着二叔学习琴棋书画,最爱的就是作画吟诗,也不知道嫁过去后,两人有没有共同语言。不过撇开其他不说,卓大花了那么多心思娶阿容,又保证了将来不纳妾,他应该不会对阿容不好吧? “不然二叔怎么可能答应呢?”陆神光摇头,之前卓大来提亲的时候,要娶的是三叔的庶女,被大母骂了回去,现在卓大又来求娶二叔的嫡女,亏得二叔大度,只求女儿嫁得好,余下都不计较,不然这事有得磨呢!撇开萧妙容的婚事,陆神光对萧源说,“顾三郎和平都县主的昏礼,你准备好穿什么了吗?” “这要有什么准备,照着惯例穿就是了。”萧源说,最近那么忙,哪有什么闲心准备这种琐事。 “这怎么行!”路神光瞪着小姑,她就知道这丫头肯定有躲懒,白亏了她一副好相貌,“你知不知道这次昏礼有多重大?” “知道……”父亲不说了嘛,如果今上这关熬不过,下任的皇帝肯定是冀王嘛!未来的公主出嫁,档次当然比普通的县主出嫁要高很多! “你知道有多少未婚的郎君参加这次婚宴吗?”陆神光斜睨她。 “不知道。”萧源很干脆的摇头。 “反正你要好好打扮打扮,我们萧家的贵女,岂可落人于后!”陆神光斩钉截铁的说,她十四岁的时候已经和萧泽订婚了,虽然公公有意让小姑同李家结亲,但不影响小姑多几个裙下臣是不是?美妙的少女时期,岂可过的如此清心寡欲呢?整天抄佛经画画,不知道的她还以为在颐养天年呢!陆神光对小姑过于平淡的少女生活感到不可思议。 萧源见大嫂一脸的激动,很聪明的选择了沉默,反正就一次昏礼而已,隆不隆重都没太多差别,她想怎么准备都行。 叶福金的昏礼,多少未婚贵女在摩拳擦掌的打扮,以求能在昏礼上找个能看对眼的夫婿,同样身为新娘的叶福金也在准备自己的人生大事。 “娘,我的昏礼为什么要这么早啊!”叶福金嘟哝着说,早知道再晚几个月了,这样父王都是父皇了!她也可以以公主礼下降,而不是现在的嫁出去了。 “口没遮拦!”袁王妃点点她的额头,“这话也能随便乱说的。” “咦?这个粉磨得不细,重磨!”叶福金随便拿起一盒白粉,挑了一点用手指磨搓了下,觉得触手有点粗糙,直接将白粉丢给了下人,“我不是说了,要用上好的南珠细磨吗?” “是!”下人不敢辩白,捧着白粉不停的点头哈腰。 “别管脂粉了。”袁王妃说,“先来试昏服吧,看看还有没有不适合的地方。” “好。”叶福金搂着袁王妃撒娇,“娘,我想要你那套金镶玉配饰。”袁王妃有一祖用羊脂玉精雕而成的玉饰,从头簪到挂饰一应俱全,是袁王妃的陪嫁,她看中好久了! “好。”袁王妃有些好笑的应了,她只有世子和阿福两个孩子,所有的东西自然都是他们的。 “王妃,王爷来了。”下人前来禀告。 袁王 第 60 部分 妃和叶福金都有些诧异,大白天的王爷来内院干嘛? 冀王比先帝年长许多,先帝未出生前,他一直是金尊玉贵的皇室贵胄,虽之后被先帝压抑数年,但近两年的意气风发,让他身上威严愈盛,进门口下人行礼后,便匆匆退下了。 “王爷,你怎么有空来了?”袁王妃含笑问。 “阿福的昏礼备得差不多了吧?”冀王面对正妃和爱女,敛下了周身的威严,变成了慈爱的好父亲。当然,光是袁王妃可宠不出一个如此“霸气”县主。 “呵呵,想不到吾女也要出嫁了……”冀王捻须微笑,轻轻的拍着趴在自己膝上撒娇的爱女,“当年你甫出生的时候,本王一手就能抱起你了!” 袁王妃以扇掩嘴,轻笑道:“都十五年了,阿福自然长大了!”她对女儿说,“不是要去试昏服吗?去穿了给你父王看看。” “是。”叶福金兴奋的应了。 袁王妃等女儿走后,亲自给冀王煮茶汤,“王爷,你这会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这几天朝上一直在争论,太子之位是立长还是立贤。”冀王缓声说。 袁王妃诧异的笑道:“不管是立长还是立贤,不都该是王爷吗?”平王不过只是一个二十不到的毛孩子而已,但在冀王意味深长的目光下,她顿了顿,“莫非是陆家人……” “那个老狐狸倒是没说什么,但是——”冀王冷冷的哼了一声,“他当然希望陆家能出个皇后!” “可是——”袁王妃这几天一直以为自己会当皇后了! “莫慌,莫慌,不过是个毛孩子而已,难道我还会斗不过吗?”冀王轻笑着轻拍袁王妃的手,话音一转问,“对了,世子妃这几天是不是身体又不好?” 提起这个世子妃,袁王妃眉头微蹙,“听说是这几天得了风寒。”这儿媳妇,入门她就没满意过,要家世没家世,要容貌没容貌,要才情没才情,甚至还不能生育,入门都两年了,连个蛋都下不出来! “那就让她好好养着吧。”冀王意味深长的说,“只可惜我们让世子太早娶继妃了,不然朱大人倒是有意和我们结亲。” 袁王妃慢慢的撇去茶汤上的浮沫后,稳稳的给冀王倒了一盏茶汤,“王爷放心,我会让世子妃好好养病的。” “父王,好看不?”叶福金穿着玄色礼服兴冲冲的走过来,身上的环佩随着她的动作发出轻而悦耳的金玉之声,就算 在兴奋中,叶福金亦没有失去贵女的风范。袁王妃笑得骄傲,她的女儿是天生的贵女!事实上,叶福金除了对上某个死对头外,平时不失为一名娇憨可爱的小贵女,不然也不会让冀王、袁王妃如此宠爱了。骄纵?哪个小贵女不骄纵?只要不过分,无伤大雅…… “好看。”冀王对爱女一向不吝赞赏,“怎么不顺便抹上脂粉呢?” 叶福金嘟着小嘴说:“那些下人笨死了,磨出来的脂粉好粗,蹭得我脸疼。” “那就让人多磨几次,多筛几次,以后嫁到了婆家,可不能这么任性了!”冀王柔声教诲女儿说。 “知道了!”叶福金瘪瘪小嘴,不敢在父王面前抱怨,顾熙那死人样简直跟萧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冀王和袁王妃相视的无奈一笑。 77、云涌(下) 圣上重病,即位是冀王还是平王,朝上诸位大臣众说纷纭,也是目前朝堂争执的焦点,相对来说萧珣上书的折子就显得不是那么的重要了,反正最后倒霉的也不过只是一个工部侍郎和一个吏部侍郎而已。至于会不会有人下朝后郁闷,就不在大家的考虑范围内了。 在谁即位的问题上,这一向同冀王对着干的萧珣反而是袖手旁观,对此不置一词,同样顾家的顶梁柱顾雍也没说一句话,甚至连平王妃的娘家陆家都没表过任何态,反而是内书令朱大人一反常态的坚持力顶冀王,让众人诧异不已。 顾家会袖手旁观,众人不奇怪,毕竟顾家三郎马上就要迎娶冀王的独女,而顾家的二夫人又是陆氏的嫡女,冀王和平王登基他们谁也不吃亏。萧家是国戚,又有两位辈分极大的公主坐镇,谁上位都没太大影响,萧家会沉默也不奇怪。倒是朱家,现任皇后是他们家的女儿,这冀王登不登基,对他们影响还不如陆家那么大,有必要那么活跃吗? 对此萧源也表示不理解,还趁着父亲有闲在书房里,指点她画作的时候,问了一句,萧家美大叔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对她和蔼的说了一句,“利欲熏心。”就闭口不谈了。 “……”说话说半句什么的,最讨厌了!萧姑娘很郁闷。 不过朝堂上的勾心斗角同闺阁仕女的生活,离得太远了,目前应天上流贵女的焦点,就是十月初八顾三郎和平都县主的婚事。十月已经进入初冬,散去了秋老虎带来的酷暑,空气带着几许的凉意,大家纷纷穿起了薄冬衣。各色璀璨的锦衣,给平淡的冬日增添了不少色彩。 “咦,那边那个女郎不知道是哪家的,长得到挺好看的!” “我觉得那个也不错啊,虽说黑了点,可五官端正,气度也不错!” 冀王府里,几名轻浮的郎君隔着茂密的枝叶,对着花园里的游玩的仕女指指点点。顾三郎和平都县主的婚事,是整个应天的大事,尤其是在冀王很有可能即位的时候。因前来贺喜的达官显贵太多了,顾家的昏礼并没有设在祖宅,而是在应天的顾府里举行的。众人都是先去冀王府恭喜完毕后,再去顾府恭贺,此时时间尚早,新郎没来,宾客们也没有离开。 李大郎君皱着眉头,双手抱胸,望着自家弟弟探头探脑的鬼样,“你在干什么?”偷窥贵女,亏他有脸做得出来。 “嘿嘿,大哥,你不想看看未来的嫂子长什么模样吗?”李七郎冲着大哥鬼鬼的笑道,“你看萧家玉郎,再看看萧二郎,未来的嫂子长得一定很美。” “不想。”李大郎君纠正道,“我们还没有定亲!”再说想见她有的是机会和借口,何必做偷窥之事? “但是你马上就要和父亲去高句丽了。”李七郎嘟哝道,“萧姑娘也要回吴郡了!大哥,我们就看一眼嘛!” 李大郎君微微蹙眉,“你想看萧姑娘来这里干什么?” “不是说贵女们都在这里游园吗?”李七郎错愕的问。 “你觉得上姓的贵女会和这么多寒门之女待在一起?” “嗄?” “这里是冀王府,留下的贵女基本都是平都县主的亲近闺蜜,你觉得长乐县主会留下吗?”李大郎君对弟弟很是鄙视,连最基本的情况都打听不清楚,还想偷香窃玉,真是没脑子! “这——”李七郎觉得自己脑子转不过来了。 “走吧。”李大郎君往门口走去。 “大哥,你去哪里?”李七郎连忙问。 “自然是去顾家。”这个时候顾家亲眷们也该来的差不多了,萧老夫人那么宠这个外孙女,自然是护在身边不放的,他前去拜见,定能见到萧姑娘。李大郎君其实小时候见过萧源几次,隐约的印象就是一个点大的小玉娃娃一直被奶娘抱在怀里,听说她身体很弱,也不知道现在好点了没有。作为李大郎君来说,他并不希望自己未来的妻子身体很弱,身体弱不仅代表无法多生孩子,也代表了没有精力承担宗妇和主母的责任。 “还是大哥你厉害。”李七郎崇拜的望着自家大哥。 面对七弟这方面的崇拜,李大郎君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冀王府热闹,顾府也不差,来祝贺的人络绎不绝,甚至连真定大长公主和宁平长公主也来了,这下顾府前来贺寿的公主、县主们,都一个个拜见两位长辈,陪着两人说话。 “你们也别顾着我们几个老太婆了,都出去玩吧。”大长公主半躺在躺椅上,望着晚辈们摆手道。 长康公主笑道:“曾祖姑姑、祖姑姑,你们平时一直在吴郡,我们做晚辈的,想见都见不到你们,今天难得有了机会,你却还赶我们走。” “是啊!我们难得见你们两位老人家,开心还来不及,你们可别赶我走啊!”在场的皇室贵女们纷纷附和。除了几位年纪大一些的老人家之外,像朱夫人、陆夫人只能站着,更别说陆神光和萧源了。 长康公主见乖乖站在大长公主身后的萧源,她今天穿了时下最常见的绿衣红裙,今天穿的人反而不多,可萧源身上那件绿裳色泽碧波软绿,薄翠润泽像春天新发的嫩芽,上面并没有绣花,而是在领口和袖边压了一圈穿枝花纹,红裙娇红透亮,以金线压边,绣了精致的牡丹图案,绿裳红裙贴身收腰,裙摆处散开,竟是从没见过的样式,让见惯了这套配色衣服的长康公主眼前一亮。 尤其让人侧目的是她佩戴的那套金镶羊脂白玉首饰,款式貌似也是以前没见过的,衬着这身衣服,有一股说不出的贵雅之气。就算长康公主偏爱叶福金,也不得不说,萧家的孩子,无论在哪里,都是人群中最出挑的!自家阿福的相貌,在贵女中属于好的,但比起萧源,还是差了些。就如当年,谁都说容昭仪是少见的绝色美人儿,可谁都心知肚明,她比昭穆皇后还是差了一大截,只是从来没人敢评价昭穆皇后的相貌而已。 “祖姑姑,元儿真是长得越来越漂亮了。”长康公主夸奖道,“这裙子款式我倒是没见过。” “是啊,我觉得这套金镶玉首饰也漂亮,这玉镶嵌的还真精致。”另一名县主夸道,几名和萧源差不多年纪的小县主都羡慕的望着她那套首饰,拉着她的手直问她在哪儿打的。 大长公主对萧源说:“你和几个小姐妹出去玩吧。” “好。”萧源起身,这套首饰是她新打造的,要说珍贵其实也不是太珍贵,因为这套首饰所用的羊脂玉大多为边角料,最贵重的就是那副耳铛了,其他的镶嵌玉石的地方,如果有瑕疵都巧妙的用金子遮住了。不过在场的人也没人在乎首饰 是不是珍贵,她们在乎的是与众不同。 这时下人进来禀告道:“李大郎君和李七郎君前来拜见。” 众人听了掩嘴笑道:“想不到李家的郎君也会来,不是说李大郎君要和李将军去高句丽了吗?” 萧老夫人笑道:“快请他们进来,我之前见他们,李七郎貌似还抱在手里呢!”李家和顾家也算是近亲,女眷们根本不用避嫌。 几位小贵女也好奇的停住了脚步,偏头望着昂然进来的两人,李大郎君和李七郎的相貌有五分相似,只是李七郎要比大哥矮很多,毕竟他今年才十二岁而已。两人的相貌很符合时下的审美,不说肤白如玉,也是比较柔和的象牙色,加上两人稍稍抹了些白粉,就完美无瑕了,配上镶金嵌玉的宝剑,更增添了几分勃发英气。让在场的诸多贵女不由心跳加快! 陆神光趁着众人没注意,对萧源眨了眨眼睛,这样的郎君,配她也不差!萧源只当没看见,以萧姑娘的眼光看来,这位李大郎君长相仅属于中庸的范畴,论俊美不及大哥那种俊雅如谪仙的风姿,论英姿不及霍二哥那种天生的让人折服的霸气,要说酷帅吧,他纯属帅酷类型,比不上梁大哥那种天然生成的冷酷型男……更别说他还抹了白粉!所以萧姑娘只瞄了他一眼,就不敢兴趣的走了。 李大郎君因角度问题,不好细看萧源相貌,目光在扫过匆匆萧源的时候,只注意到了一只梅花状的白玉耳珰穿着金线坠在耳旁,顺着萧源的步伐轻轻的晃动着,几乎同那如玉的肤色浑成一体。 李七郎本来是兴冲冲的过来看未来的大嫂长相,只可惜美人没看到,却被一群贵妇拉着,死命的蹂躏调戏,就因为他年纪还小,还属于可调戏的范畴……“大哥,你不是说拜见以后,可以见未来的嫂子吗?为什么我没见到?”李七郎在被贵妇们一番蹂躏后,好容易灰头土脸的逃了出来,对着大哥抱怨道。 “怎么没见过,刚刚你没瞧见吗?”李大郎君淡淡的说,“就是那个穿绿裳红裙的女孩。” “你说最漂亮的那个女孩啊!”李七郎目光熠熠生辉,“大哥,大嫂果然很漂亮啊!比起她大哥萧家玉郎还要漂亮上数分!” 男人和女人能比吗?李大郎君懒得纠正弟弟错误的说法,说实话他刚刚还真没细看到萧源长相如何,只依稀感觉她很美,仿佛一尊羊脂白玉雕琢出来的玉人,李大郎君哑然失笑,要照着弟弟的说法,萧源才应该是真正的萧家玉郎呢!萧泽再怎么说也是郎君,到底不比萧源整 天躲在后院。 “嘿嘿,大哥你还假正经,说什么不能偷窥女儿家,你明明就是以前见过大嫂了,是不是?”李七郎拉着李大郎说。 “谁跟你一样无聊!”李大郎君摇头,“走啦,不是说要去找顾三郎,和他一起去接新娘吗?” “那你怎么知道绿裳红裙的就是未来的大嫂呢?”李七郎不饶的问。 “七弟,我和萧姑娘还没定亲呢!你别坏了萧姑娘的名声,还有我真没见过萧姑娘,只是——”李大郎君怔了怔,其实他也不懂,为什么这么多小贵女中,他一眼就认定那位姑娘萧源了,或许是因为她和萧泽有种太过相似的感觉?“你不觉得她和萧大郎君有点像吗?” “是嘛……”李七郎有些模糊了,其实他也没怎么注意萧源到底长什么样,毕竟当时的情况,也不容易他多看,就记得她很漂亮很白而已。 “走吧。”李大郎君又好气又好笑的拉着弟弟,这小子还没长大呢!就开始想美人了!长大后还了得! “你们看新郎去接新娘了!”萧源原本在花园里同贵女们玩耍,突然一人指着花园入口说。 随着一阵娇笑着,众人簇拥到了门口,只见顾熙穿着玄色昏服,款步从房门走出,两年不见,他身上的青涩之气退了不少,人拔高了不少,眉宇也宽了些,多了属于几分成熟男子的从容之气。 “要我说,这大秦能比得上顾三郎的,也就萧家的大郎和二郎了!”一名贵女悄声说道,一边说一边瞄着萧源,眼底尽是同情,两大美男子是自家哥哥光看不能染指就算了,好容易有个美男子未婚夫,可惜还是被抢走了。 萧源哑然,“只可惜我那两位哥 第 61 部分 哥都娶嫂嫂了!” 众人大笑,一人搂着萧源打趣:“没有玉郎,有你这个玉人儿也不错!” “只可惜我们不是男的,不然就把你娶回家了!” 萧源知道大家是在安慰自己,朗朗笑道:“行啊,回头你们去我家提亲,只要爹爹答应,我就嫁!” “谁家不是父亲答应了才嫁!”众人笑着拧她。 大长公主和长公主听着花园里的嬉笑声,互视了一眼,眼底有着欣慰。 待顾熙从冀王府将新娘接回,在青庐中刚刚礼成,众人正想闹新人的时候,杂乱的马蹄声打断了这份欢声笑语,随着来使的宣诏,在场的诸位大臣们,紧急换家丁回家拿朝服,而顾雍、萧珣、陆大人、李大人甚至连朝服都没时间换,就被来人拖上了牛车,直接拉走了。同一时间,在冀王府的冀王、平王、武大人也来不及换衣服,就被拉到了皇宫。 众人惊得面面相觑,半晌大长公主说,“我们先回去吧。”她脸色很沉重,宫里这么急着叫人,显然是圣上不行了。 萧老夫人也不留众人,发生这种情况,谁家都要急着回去商量对策,一场热热闹闹的昏礼,就被这中途掐断了!幸好昏礼已经完成了!众人心底都闪过这么一个念头! 冬日的夜晚,格外的漫长,萧源躺在曾大母的怀里,默默的听着屋外滴答的钟漏声,在更夫报过三更的时候。 “咚——咚——”应天响起的沉闷钟声,而天空也慢慢的飘起了小雪,在冬日里的第一场大雪中,大秦现任皇帝驾崩了。 安皇帝讳曜,字祈年,康帝子也,母章敬皇后。天统二年十一月,立为皇太子。洪熙元年十月崩于应天行宫,时年十,葬和平陵,庙号怀宗。遗诏以灵帝继位。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古代红绿配,尤其是唐代,是很流行的,为毛现在不流行呢,我觉得红绿配配得好看,还是挺好看的~(≧▽≦)/~ 萧沂对外称呼是二郎君,萧清是庶子,外人根本不怎么理,只有熟悉的人才会称呼萧清为二郎君。 这位皇帝在位两年,第一年依然用的是他爹的年号,天统,第二年用洪熙。最后一段,我稍稍借用了史书的笔法,所以有些没死的人,没被我加了谥号,比如顾太后、冀王== 还有顾太后虽然已经是太后了,但她儿子比她死的早,所以没来得及给她加太后的谥号,她谥号是后代的皇帝加的,只称皇后。历史上 很多太后,谥号也都是皇后,而非太后。 安帝、康帝、灵帝,都是谥号,我之前说的肃宗,还有怀宗,先帝的文宗,都是庙号,不相冲突。 78、前夕(上) 洪熙元年的冬日,整个大秦都过的惨淡无比,因守着安帝的孝,连过年都是冷冷清清的。不过这也让陆神光松了一口气,过年越简单,对她来说,压力就越轻。大长公主和长公主年纪大了,冬天不易上路,萧家这个冬天就干脆在应天过了。这天,萧源来她房里逗练儿玩,陆神光顺口同她说起了应天的几个八卦。 “什么?冀王世子妃过世了?”萧源错愕的瞪大了眼睛,望着大嫂。冀王刚刚登基,连年号都是沿用洪熙的,要等过完年后才换年后,也没有立世子为太子,甚至连后宫都不曾册封,众人只能照着以前的旧例称呼。 “听说是昨天晚上过世的。”陆神光叹了一口气。 萧源想了那次在栖霞寺里那涂满白粉、慈爱的看着练儿的世子妃,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走了?这冀王也太狠心了! “嗯,宫里已经发丧了,等你大哥他们回来,去宫里祭拜下吧。”陆神光嘴角微挑,“怕是过不了几天,就要传来朱叔莹要成为太子妃的诏书了吧?”世子妃还不是太子妃,没有太隆重的礼节。 利欲熏心吗?萧源想起之前父亲对朱家人的评价,心里只有惋惜,世子妃这么悄无声息的走了,宫里的朱季葱还不知死活,朱叔莹又要赔进去了,进了宫里的女人,如自己姑母昭穆皇后,下场已经算很好了,剩下的……默默无名死在宫里的都不知凡几呢!女子总比男人少了太多的选择。 “算了,不说这些扫兴的事了。”陆神光拉着萧源的手,兴致勃勃的说,“我和大母商量好了,等过完年,三月份的时候,给你举行笄礼好不好?”据夫君说,公公已经和李大将军商定,等他从高句丽回来,就让萧源同李大郎君定亲。陆神光身为大嫂,已经开始准备小姑的昏礼和嫁妆了。嫁妆不需要她来愁,小姑自身就是个小富婆,还有那么多长辈添妆,主要是昏礼的事,萧家和李家嫡长子、嫡长女的联姻,想想就事情就多啊! “好。”萧源对笄礼没什么期待,一旦行了笄礼,就代表她离出嫁不远了,虽然爹爹曾说过要留她到十七岁再出嫁,但那个李大郎君比自己大了五岁,过年就二十了,如果真和自己定亲,李家会允许萧家再留自己两年吗?难道自己真要忍受一个整天涂脂抹粉的男人?萧源将脑袋靠在手臂上, 唉,好烦心啊! “咦?大嫂这个镇纸好可爱!”萧源突然注意到别人送来的年礼上,有一尊很漂亮可爱的玉兔镇纸,那对小兔子雕琢的活灵活现!一只小兔子嘴里还含着一根萝卜! “你喜欢?”陆神光歉然道,“这我准备送到宫里去给梦泽公主呢!不如我让人再给你做个一样的镇纸?” “不用啦,我已经很有很多镇纸了,我就觉得很好玩而已。”萧源不在意的说,她怎么可能和阿犀抢东西呢! “也好。”陆神光微微一笑,望了那镇纸一眼,继续同萧源对账,最后她还是让萧源拿了一个玉鹿镇纸回去,不及玉兔可爱,但雕工和材质都和玉兔镇纸相差不大,萧源也满足了。 等萧源离开后,陆神光指着那玉兔镇纸说,“收起来吧,以后徐州那边送来的东西,不要出现在姑娘面前。” “是。”房里伺候的都是陆神光的心腹,大家都知道有些事不是她们该好奇的,她们照着吩咐去做就是了。陆神光揉了揉眉头,她只希望是自己多想了。这只玉兔镇纸是梁肃送来的年礼之一,这个人逢年过节送会给萧家送礼,一开始陆神光也没在意,只当他是难得巴上了萧家,不停的给萧家送礼,讨好萧家的下官,这样的人对陆神光来说,从小见的太多了! 但渐渐的陆神光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一来是自己丈夫和小叔,对梁肃这人都印象极好,自己也见过好几次的梁肃,此人实在不像是会攀附富贵的人,二来他每次的送礼,都非常的恰到好处!送来的礼物,数量不多,但价值较高,又不至于让人感觉太过贵重,尤其是其中必定掺杂着几样,样式新巧,材质、做功都属于上品、很容易让女孩子爱不释手的小玩物! 这几年陆神光冷眼瞧着小姑的房里和书房里的小玩物中,十之有三居然都是此人送来的礼物!子母猫古玉笔格、黄杨木的香筒、翡翠的笔床、玉荷叶笔洗、精巧非凡的紫铜袖炉……每样东西,都送的太合小姑心意了!陆神光尤记得去年过年的时候,小姑和三弟妹在书房写对联玩时,曾说过她现在用的白玉花水盂精致漂亮是有了,可惜比不上古青铜小酒器入品。 当时三弟妹还问,不是说铜性猛,水在铜水盂贮久了,就有毒了,这样不是容易坏笔吗?小姑曾说,新铜贮水有毒,可古铜器在土里埋久了,铜性就温和了,所以用古青铜小酒器做水盂最雅致。当时小姑还被三弟妹取笑,说她没事瞎讲究,人家想要玉水盂都没有呢!结果今年上巳节梁肃送来的礼物中, 就有三只商周时期流传下来的青铜小酒爵!精致小巧不说,每只酒杯上还都有铭文,小姑见了就爱不释手,缠磨了公公一阵后,心满意足捧走了一只,剩下的两只,一只在夫君的书房里,还有一只被公公送给顾老大人了。 上古的青铜器流传下来的算不少,但精致小巧的还真不多见,很多喜欢古铜器的人,更喜欢大件。她也试着让人搜集过,可她还没弄到手,梁肃倒是送来的。偏他这么巧,难得送一次古青铜就送了小姑想要的?当然这只是她的猜测而已,她谁也没说,毕竟是捕风捉影的事。不过至此之后她对梁肃送来的礼物,多了一层防备,尽量不把梁肃送来的东西给小姑。这也是她反对小姑把双喜双福提升为贴身丫鬟的主要原因。 她是想过让小姑多玩玩,也不反对她多几个裙下臣,这甚至是长辈们默许的,毕竟小姑娘家嘛,闺阁的时候不谈些情爱,简直枉费少年时!只要不过分,长辈大多置之一笑。但这些裙下臣,绝对不能包括那些寒门之子!理由很简单,士族贵女和士族郎君之间早有不成文的默契,该有的分寸双方都会遵守,但寒门之子他们一心只想求娶士族女,一旦惹上了,就别想全身而退。 梁肃能从一个贱婢之子变成今天的地位,其中经历了多少,陆神光不用猜都知道,这样的人绝不是单纯的小姑可以应付的!尤其是他还有一个上梁不正的霍家表哥,霍老二的妻子是怎么来的,大秦谁不知道?只可惜了清河崔氏这几年没有能说得上话的人,崔遗姜又是失了父母的孤女,唯一能做主的祖母也死了,没人真正愿意给她出头。 再说就陆神光的眼光看,能让公公和夫君赞不绝口的人,一般都不适合做夫婿!显然公公和夫君很明白这点,所以两人无论怎么讨厌李大郎君多情,觉得他性格偏懦弱,无其祖、其父之风,可还是选定了他做小姑的夫婿,为什么?就因为多情的人多半不会无情,而无情的人……前朝王处仲,谁不夸他是人中龙凤,可又有谁又曾记得那可怜的襄城公主?陆神光不怀疑自己小姑的吸引力,也很清楚这丫头肯定对梁肃没心思,既然如此,还是早点让他们互不相干为好。 “夫人,平王妃来了。”丫鬟进来禀告道。 “什么?”陆神光闻言一怔,忙出去迎接,却见平王妃轻装简从,在丫鬟和侍卫的簇拥下,站在了二门口。 “王妃。”陆神光上前行礼,却被平王妃扶住,“大姐,自家姐妹,又没有外人,就不要这么多礼了。”陆神妃含笑说,她今天穿的素雅,因守着皇 帝的孝,头上戴得簪子都是银凤簪。 陆神光注意到妹妹脸上虽在笑,但眉宇间却含了几许的轻愁,她起身笑道:“王妃里面请。” 萧珣和萧泽都不在家,大长公主、长公主辈分大,只有平王妃拜见她们的份,所以平王妃来了后,只有萧源赶过来拜见。 “这几天在家总想着以前没当王妃的时候。”陆神妃懒懒的倚在扶手上,望着煮开的茶瓶里扑扑冒出的白雾,“那时候的日子多悠闲啊!” 萧源低头将茶叶放入茶瓶中,撇去浮沫,倒出了茶汤,陆神光接过茶盏,递给陆神妃,“王妃喝茶。” 陆神妃接过茶盏,望着澄净金黄的茶汤不语,萧源微笑起身道:“大嫂,我去找练儿玩。” “好。”陆神妃微微点头。 “姐姐,看来元儿很喜欢练儿。”陆神妃轻声问。 “嗯,平时我没什么空,都是她天天带着练儿玩的。”陆神光淡淡的一笑,关切的望着妹妹,“你最近怎么这么瘦?” 陆神妃苦笑,“最近晚上都睡不好,能不瘦吗?” “怎么了?”陆神光关切的问,没听说皇上对平王有什么举动啊! “皇上让王爷过年后,押送一批粮草去高句丽。”陆神妃低声说,“王爷安慰我说没事,可我老觉得心里悬得慌!” “押送粮草?”陆神光面色多少有点诡异,好端端的让平王承担这么大的任务?皇上是回心转意了,还是……但这话陆神光却不好和妹妹说。 陆神妃轻轻一笑,“罢了,反正不管他如何,我都跟着他便是了。” 陆神光听得心下惨然,“不会的——” “姐姐,如果——如果有可能,将来请你看顾我可怜的默儿一下……”陆神妃说的眼底泛起盈盈的泪光,默儿是她和平王生下的嫡女。 “妹妹,你说什么啊!”陆神光用力的握住陆神妃的手,“别胡思乱想了!都会过去的!” 陆神妃轻轻一笑,捋了捋鬓发,“姐姐,元儿过年也要行笄礼了吧?萧大人有看上的人家了吗?” “我也不清楚,夫君说要公公要留她到十七,也不急。”陆神光顺着妹妹转移的了话题。 “要是有合适的,还是早点嫁人吧,听说等来年,皇上就想立太子了。”陆神妃说。 陆神光眉头微皱,“不是说——” 陆神妃轻 笑一声,“是不是还不是圣上定的。” 陆神光若有所思的点头,“我会和夫君说的。” 陆神妃是去陆家回来的路上经过萧府,一时兴起才进来坐一会的,不过片刻,身边的女官就轻声催促她该回王府了。 “姐姐,那我先走了。”陆神妃说。 “臣妾恭送平王妃。”陆神光忙起身行礼,又要让人喊萧源来,陆神妃笑着说:“都是自家人,这么多礼干嘛?” “不是多礼,是让练儿送送小姨嘛。”萧源笑盈盈的抱着练儿走过来。练儿一见陆神妃,立刻露出了八颗牙,笑的连口水都快出来了! 惹得平王妃阵阵发笑,抱着他爱怜的亲了几口,才离开。结果她的车驾还没有出萧府的大门,就听到一阵马蹄声,平王府的侍卫们一下子拦到了车驾前,低声喝道:“关门!” “怎么回事?”平王妃低声问道。 陆神光和萧源站在二门,隐隐约约听到一些动静,陆神光忙派人去问。 “是武家的几位郎君。”萧家的下人回报说,“他们——”下人有些为难的望着萧源。 陆神光一听是武家的郎君,眉头一皱,这武家人自从冀王上位后,越发的跋扈了,连应天他都敢随便如此肆意随意疾驰!换了其他地方,不知道该如何骄横呢!听说前段时间,他们还抢了好几个姿容出众的民女,差点就被御史揪出来!还是皇上压下去的,也不知道皇上到底心里怎么想的,居然如此纵容这家人! 平王妃听说是武家人,也怔了怔,“等他们走了,我们再走吧。”她这次是轻装简从,属 第 62 部分 于半隐蔽的,再说平王现在正是低调做人的时候,她更不想多事。 “是。” “大嫂,那武家人怎么这么肆无忌惮?”萧源有些不可思议的问,纨绔弟子她见多了,但这么嚣张的,她真没见过。 “寒门庶民,一朝鱼跃龙门,就巴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陆神光鄙夷的说,“且看他们能嚣张到何时!” 萧源摇头,“反正我们等过了年,就回吴郡了,也碰不上他们了!”过完年阿容就该成年了。 “也是。”陆神光想起过年后,就要去押解粮草的平王,心中一阵抑郁,作为姐姐来说,她真心不希望平王出什么大事,皇家的媳妇和别家不同,别家媳妇没了丈夫,还有第二条路能走,皇家的媳妇,就只能苦熬一辈子了,就如现在深宫里那个还没同先帝正式圆房的朱季葱一样…… 79、前夕(中) 正月十五过后,圣上正式下诏书,将年号定为昌泰,同时册封袁氏为皇后,世子为太子,叶福金为荣寿公主。从年号和叶福金的封号,就可以看出当今圣上对即将到来的执政生涯还是非常有期待的! 平王还没有过完上元节,就押解粮草出高句丽了,同平王承担押解任务的还有一位羊将军。不过这位将军并非从京城直接押解粮草去高句丽,而是先赶去黎阳,从黎阳押送粮草去高句丽,这位羊将军要比平王早几天出发。 平王出京的当天,萧源和陆神光都去送了,萧源站在二楼,远远的瞅着平王身边整齐站立的精兵,真担心他会不会在路上就被这些官兵给“咔嚓”了,然后把一切推在高句丽身上。她却不知道,她想到了最后的结果,平王会死,却没想到那个过程…… 昌泰元年,大秦历史上最混乱、最黑暗的一年,混乱的序幕由两位押解粮草的大秦皇室贵胄和高级官员的造反开始…… 昌泰元年一月初,在萧家人准备回吴郡,举办萧源的笄礼和参加萧妙容昏礼的时候,突如其来的一条消息,砸的萧家人头晕眼花。 “平王造反了!” 这条消息把萧家砸晕的同时,也把陆家也砸懵了! “怎么可能?”萧源怔怔的听着灵偃给自己说着这条消息,灵偃已经出嫁,不在房里近身伺候了,不过每天还是会过来陪萧源说话、逗趣的,当灵偃花容失色的把这消息告诉萧源的时候,萧源的第一反应就是皇上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对平王动手吗?当年皇帝表哥,再怎么 打压他,也都没有对他下手啊!这种时候,他居然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对付平王,他真得疯了吗? “听说皇上已经让亲卫包围了平王府,里面不许任何人进出。”灵偃心有余悸的说,“那些卫兵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旁人靠近他们十步之内,他们就开始动刀动枪了!”她是嫁过人的妇人,出入相对比丫鬟要容易些,在知道消息的时候,她已经随自己男人去平王府看过了。 “那平王妃呢?平王妃怎么样了?平王府的大姑娘呢?”萧源追问,默儿还没有封号,平时只称大姑娘,而非县主。 “听说平王妃和大姑娘被皇后接到宫里去了。”灵偃说。 “接到宫里去了……”萧源喃喃自语,她对平王的生死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皇上这么急着下手,显然不准备给平王留活路了,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能保住陆神妃和默儿的性命。 大长公主和长公主听到这消息后,神色镇定的不许下人乱嚼舌根后,就将萧府的大门关上,除了必要的采买之外,不许任何人进出。陆神光听到消息后,脸一下子刷白了,长公主叹了一口气,让她先回房休息,喊萧源过来管家,自己同大长公主先回房休息了,越是在这种风尖浪口上,她和大长公主就越不能出事。 萧泽听到消息后,不放心妻子,找了一个机会,先回了萧府,进房就见妻子对着正在玩木马的儿子发呆,下人们安静的站在角落里,房里只有儿子依依呀呀的声音。 “阿光,别难过。”萧泽将妻子搂在怀里,轻声安抚着,“父亲和岳父大人已经入宫了,平王妃和默儿会没事的。” 陆神光偎依在丈夫熟悉温暖的怀里,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喷涌而出,“平王才离开应天十天……”才十天他就这么忍不住了吗?当初文宗再怎么压制他,也没对他真下手啊!还依然让他好好的当他的冀王,甚至在驾崩前留了最后一手,不然他真以为他能这么顺利的登基?要是肃宗和文宗在天有灵,见他如此,会不会后悔当初的决定? 萧泽慢慢的轻拍着妻子的背部,无声的安慰着,他知道她现在并不需要劝解。奶娘见状忙将小郎君抱了下去,下人们也陆续的退下。 “阿茂——”陆神光哑着声音说道,“如果——如果神妃保不住,能尽量保住默儿吗?” “我只能说尽量——”萧泽深深的叹气,这件事连父亲和岳父都不一定能做主。事实上,他和父亲担心皇上还有后手,毕竟平王妃是陆家的女儿,有了这层关 系,陆家想明哲保身都难!但陆家毕竟不是一般的人家,不可能会这么轻易的妥协,也不知道皇帝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才上位就这么大动干戈。 “默儿只是女儿而已……”陆神光喃喃的说。萧泽不说话,其实两人心里都明白,倾巢之下,焉有完卵? 平王离开应天不过十天,说是押解粮草,一路急行军,其实也没有离开多远,冀王一听说他压下了这批粮草,起兵造反后,就立刻让应天附近的军队增援,将平王围剿!其中离应天最近,又手握重兵的三处,一就是徐州,由梁肃镇守;二就是京口,由李家镇守,但目前李家大将军去高句丽了;还有一处兵力相对弱一些,就是广陵,由武邑镇守,武邑就是武家几位郎君的父亲,是冀王的心腹重臣。 “将军,您真要带这么多兵去围剿平王?”梁肃手下的一个先锋官不可思议的望着梁肃煞有其事的点兵,似乎真准备大干一样。 梁肃冷着脸说:“军令如山!” “可是——”先锋官张口结舌,平王这才带出去的官兵不过才五千人而已,都是老弱病残,也就一般的愚民才会相信,平王真会靠这些残兵造反! “傻小子,你有的磨练呢!”梁肃身边的亲兵摇着头,用手肘用力的勾住他的脖子,“走,让哥哥好好教教你!” “放手!放手!”先锋官涨红脸无可奈何的被老兵拖走。 梁肃只当没看见,这先锋官是他新提拔上来的,才十五岁,力气大、胆子也大,打仗不怕死,就是心眼直了些,不过这不算什么,让老兵磨练上一段时间,就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了。 “阿勒。”梁肃叫道。 “郎君。”一名身材消瘦,比梁肃要矮一个头,相貌普通的青年男子无声的走到了他身后。 “你去军户家里问问,有没有年纪在二十岁左右,性子要沉稳,遇险不慌乱,武功稍好些的女子。”梁肃顿了顿,追加了一句,“长得要能见人,最好还认字。”自从上次在萧家见过双喜双福后,他就想给萧源再送一个丫鬟过去了,那两个丫鬟武功是够了,可惜胆子太小,万一真遇到什么事,这两人说不定比萧源更胆小!如果年纪稍微大一点,会不会更撑得住场面? 他甚至在考虑给她送个见过血的丫鬟过去,不近身伺候,当萧家的女护院得了。这时局是越来越乱了,萧家有家丁,可家丁又怎么能贴身保护姑娘呢?身边多几个会武的丫鬟才更安全些,只是这些丫鬟要够温顺, 不然就引狼入室了。萧姑娘似乎快行笄礼了,送她什么东西比较好呢?她应该会喜欢画圣的画吧?梁肃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丝毫没注意身后亲兵一副见鬼的模样。 “要二十岁左右,会武、胆子大,能认字的漂亮女子?难道郎君好这口?”阿勒神色诡异的打量着梁肃,这几年除了独孤夫人送来的姬妾外,郎君走到那里都有当地的官员、权贵送美女过来,胖的瘦的高的矮的,甚至还有金发、红发那种的外族美人,连绝色的小僮儿都有不少,他们就没见郎君心动过,全部被他关在了一个院子里,拿来当人情用,原来郎君喜欢不是娇滴滴的美人,而是喜欢辣美人啊!阿勒脑子里立刻勾出了几个合适的人选。 “将军现在就去围剿平王吗?”一名中年文士一瘸一拐的走过来问。 梁肃说:“这是自然,只是徐州离应天较远,想来应该是武大将军比我先到吧。”这场戏是皇上和武家在唱,他只是陪客而已,不用去的太早。 中年文士闻言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郎君所言甚是,只是君令如山,郎君在行军时辰上还需掌握。” “多谢许先生指点。”梁肃拱手道,这名中年文士是他生父送来给自己的幕僚,正直稳重又不失圆滑,很得梁肃敬重。 “阿勒,你怎么了?”许先生回头见阿勒一脸古怪的笑意,有点奇怪的问。 “许先生,我跟你说……”许先生待人和善,又精通医术,大家遇到烦心事了,去找许先生聊天,他总能给他们一些指点,和官兵们相处的很好。阿勒将梁肃的要求说了一遍,贼兮兮的笑道,“许先生,原来郎君喜欢这样的辣美人啊!早说嘛!我早给他找来了!” 许先生听后好笑的摇头,“阿勒,郎君让你找的女子,最主要是遇事不慌乱,要会武且武艺不错,接下来才是‘长相看得过去’,最好能‘识字’的女子,你觉得这是郎君给自己找姬妾?” “呃!”阿勒语塞,“那郎君好端端的要我找这样的女子干嘛?” 许先生沉吟下,“郎君以前有这样的举动嘛?” “以前萧二郎让郎君给他挑过双喜双福,说是去伺候萧姑娘的。”阿勒说。 许先生听得若有所思,轻拍他的肩膀,“别胡思乱想了,记着照着我的话去找女子。” “是。”阿勒垂头丧气的说。 平王的造反,在十五天后被武邑和梁肃联手平息,两人带回去的是平王的尸体,据 说在两人破城的那一刻,平王服毒自杀了,平王妃在听到消息后当场就晕了过去。 就在众人屏息等着皇上对平王家眷和平王妃娘家陆氏的处置之时,又凌空劈下了一个晴天霹雳!在黎阳押送粮草的羊道玄羊将军扣下了要送往高句丽的粮草,在黎阳造反了! “大哥,这次是真造反吗?”萧源疑惑的问着萧泽,不怪萧源有这个反应,绝大多数人听到这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今年押送粮草的官员是怎么了?为什么都一个个排着队造反呢? 萧泽苦笑,揉了揉眉心,羊道玄的造反不比平王,他是真正带过兵打过仗的将军,这次造反可不是儿戏!从应天领兵过去平乱不现实,圣上已经下令在太原的霍行允过去平叛了!霍二带兵平乱,萧泽不担心羊道玄会掀起多大的风浪来,他担心的是,大秦这次轰轰烈烈的二次攻打高句丽,恐怕又要草草收场了! 平王押解的粮草只是皇帝使的计而已,就算耽搁了,也无关大局,但羊道玄那些粮草,是目前在高句丽大军真正的救命粮啊!上次李老将军用命抵了自己的罪过,这次不知道李大将军会如何…… “元儿,我们恐怕暂时不能回吴郡了。”萧泽摸了摸萧源的脑袋,“你的笄礼要延后了。” “笄礼不重要啦,反正随时可以举办,大不了明年好了,我才不想这么快长大呢!”萧源皱了皱小鼻子说。 “傻话!”萧泽轻弹她的额头。 “大哥,你让大嫂放心,我会照顾好练儿的!”萧源说,她明白陆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大嫂目前是分不出什么心思来照顾练儿了。她帮不了家里什么,但照顾好练儿还是可以的。 “有你照顾练儿,我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萧泽笑了笑,其实让曾大母和大母留在应天,也是希望真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们两位出面,是不是能保下一个默儿。 萧泽匆匆吩咐了萧源几句后,就离开了。萧源转身对仆妇说:“送给阿容的礼物送去了吗?”他们怕是来不及回应天参加萧妙容的昏礼了,只能送礼物过去了。 “今天刚送走了。”仆妇说道。 萧家是数经风雨的人家,虽说现在因为陆神光的心情问题,家里的气氛有些紧张,可下人们该做什么事还是照做,只减少了外出次数而已。萧源的笄礼推后,并非因为平王造反,而是萧珣和萧泽不愿意萧源唯一一次成年礼草草收场,情愿延后。 吴郡萧妙容的昏礼也是照常举 行的,卓大这几天可以算是春风得意,想到即将抱得美人归,他嘴角就忍不住上扬,原本阴沉沉的一人,突然间阳光开朗的不少。 “把这些都包起来。”卓大指着书坊里一堆新到的画册说道,这些东西他不懂,但萧妙容似乎很喜欢,在房里多放些这种东西,她应该会很开心吧?卓大暗暗思忖着。 “呦!这不是我们的新郎嘛!”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一只手就要搭在卓大身上,卓大浑身一僵,飞快转身,就见武家的几位郎君站在他身后,“武大郎君、二郎君、三郎君!”他微微颔首示意。 “想不到卓大郎君居然对这种风雅之事感兴趣了!”武三阴阳怪气的说,“果然快娶妻的人就是不一样啊!” “能一样嘛!这娘子可是他‘吃苦耐劳’当僮儿娶来的!”武二哈哈大笑的说。 武大责备两个弟弟道,“怎么说的话呢!卓大郎君那是用一片诚心感动的萧家!古有孝子冬温夏凊,今有孝婿卓大郎君,给老丈人倒洗脚水!” “哈哈——”武二和武三大笑,武大随手的挑起一本画册,“想来卓大郎君是准备要和新娘子吟诗作画了!不知道这娇滴滴的新娘子能不能喜欢我们这种粗人啊!” “大哥,谁说那些娇滴滴的小娘子不喜欢我们这种武人,你昨天不还是和李夫人后花园相会了嘛!”武三笑道。 “哈哈,是啊!”武大随手丢了手上的画册,拍了拍僵硬的卓大,“卓大郎君,等你成亲后我们再出来喝酒,顺便认识下弟妹!”说完大笑离去。 卓大至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双拳紧紧的握着,书坊的 第 63 部分 老板胆战心惊等武家的恶霸走之后,才颤巍巍的问:“郎君,您要买这些画册吗?” 卓大缓缓的松开拳头,掌心已经一片血肉模糊,“包起来送到卓府去。” “是。” 卓大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背挺得直直的。萧妙容的昏礼,萧珣等人没有来得及赶回萧府祝贺,但在应天的卓府喜宴上,萧珣和萧泽还是赶去喝了一杯酒,算是给侄女和堂妹送嫁,只是女眷并没有出面。两位公主非家族大事,就算是皇室举办的一些宴会,都很少出来了。陆神光忧心妹妹和娘家,硬撑着管家已经很辛苦了,萧泽哪里忍心为难她,让她出席这种场合。这些女眷不出面,萧源就更不可能出息了。 卓府和萧家的联姻,若在平时定会引来许多官员的祝贺,但目前朝堂形势莫测,这次昏礼在应天没起多少波澜就压下去了。关于如何处决平王家眷,中上层官员们争论不休,但高层官员却对此不置一词,尤其是陆家,平王造反迄今,陆家一直没表过态,也没为女儿和外孙女求情,而圣上也迟迟对此不发表任何意见,应天居然诡异的维持了一种相对平静的状态。 萧源原本以为,平王的事会很快过去,毕竟这件事就算想拖也拖不了多久。却没有想到随着一名小小的吏部郎中把一份陆家参与平王造反的证据送到,把应天伪装的平静一下子撕裂了!如果说那名吏部郎中提供的陆家的证据,如热油里泼进的一盆冷水的话,那么接下来大秦再次兵败高句丽的消息,就如同一颗炸弹,将应天彻底引爆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之前写霍老二和梁肃打匈奴是写错了,其实不是匈奴,是突厥,趴地……前面暂时没时间改了,下面的我都会改成突厥的……捂脸,太不好意思了……~~~~(>_<)~~~~ 80、前夕(下) 长长的金色裙摆拖过地面,绛红的纱衣罩在金碧辉煌的锦衣外,朦胧若现的感觉,在显出了织金锦衣华贵的同时,更增了几分柔美翩然。 “公主,这件衣服是织坊费了大半年的功夫在织成的,皇后见了就说这衣服只有公主能穿!”内侍弯着腰巴结的说。 “嗯,还不错。”叶福金对着铜镜转了一圈,“对了,我要的百羽裙什么时候能做好?” 百羽裙在大秦流行过很长一段时间,此裙正视为一色,傍视为一色,日中为一色,影中为一色,且百鸟之状皆现于裙,连缝制裙子的线都是用孔雀羽捻成的,珍稀无比。但 后来因为制作此裙而导致山中珍禽被捕杀殆尽,昭穆皇后下诏,不许贵妇们再穿这种裙子,才导致这种裙子现在绝迹了。袁皇后和长康公主都有一条百羽裙,叶福金从小看到大很羡慕,一直也想有一条,只可惜没机会,现在她父皇都是皇上了,她堂堂公主难道还不能做一条裙子吗? “奴婢已经吩咐下去了,现在就差一些孔雀羽了,马上就快做好了。”内侍躬身笑道。 叶福金白了他一眼,“你这话两个月前就和我说过了!” “嘿嘿,公主所谓慢工出细活,裙子要慢慢做,才能更漂亮嘛……”内侍笑着说,“您看这条织金锦裙,多漂亮啊!” “你说的也对。”叶福金转身问,“对了,驸马呢?” “驸马在书房看书呢!”宫女回道。 “嗯。”叶福金在发髻上簪了一只金凤钗后,快步往书房走去。 书房里顾熙正在看书,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中单,外面罩了一件豆青的常服,衣冠整齐的跪坐在书案前,一手执卷,一手拿着一杆紫毫笔,暖阳透过窗纸照在他脸上,入鬓的剑眉微微蹙,薄唇轻抿,修长的手指竟比白玉的笔杆还要白上几分。 叶福金见状迟疑了一下,头微微一扬,下人们连忙上前给她再扑了一层白粉,又将她嚼了几口香料,再三保证她现在浑身肤白如玉,且呵气如兰后,叶福金才昂首走进了顾熙的书房。 “驸马!” 清脆的声音打破了书房的静谧,顾熙目光微微一滞,才抬头对叶福金微微笑道:“公主。” “驸马,我这身衣服好看吗?”叶福金在顾熙面前转了一圈,浑身的环佩叮咚响起,蹙金的织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顾熙放下书卷,轻轻笑道:“好看。” “真得?”叶福金瞪大眼睛问。 “真的。”顾熙认真的点头,“就是我觉得公主应该用金嵌红宝的首饰配这身衣服。” “那——你帮我作副画如何?”叶福金笑眯眯的问。 “过几天好吗?”顾熙缓声说道,“这几天先生让我写一篇策论。” “嗯,你功课要紧。”叶福金不动声色的靠近顾熙,“不过也不要太累了,等过几天父皇不忙了,我让他给封你个官当当!” 顾熙轻笑,“我可不想被人笑话是妻子上位的。” “谁敢笑你!”叶福金眉头一竖,随即又不好意 思的说,“驸马,你这几天读书辛苦了,不如今天晚上——” 叶福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下人在门口回报:“郎君,老爷让你回家一趟。” “什么事?”顾熙沉声问。 “好像是朝堂出事了!”下人说的含糊。 顾熙起身,“公主,我先回家一趟,今天晚上可能不回来了,你别等我了。” “好——”叶福金双手紧紧的绞着帕子,但脸上还是勉强的扯出了笑容。等顾熙走后,叶福金气得随手抓起一样东西就一摔。 “啊!”飞墨四溅,下人们就算立刻扑到叶福金裙子上,那织锦罗裙也不可避免的沾染上了墨汁。 “公主,这——这怎么办啊!”宫女内侍们急得都快哭了,这是公主新上身的裙子啊! “什么怎么办!自然是丢了!”叶福金怒气冲冲的刷的一下拉开了移门,朝自己的寝室走去。朝堂出事?朝堂出事又怎么样!难道父皇还会为难顾家不成!这么急着赶回去,显然就是不想和自己在一起!“可恶!”她抓下头上的金凤钗,狠狠的朝妆匣丢了过去,“哗啦啦”妆匣里的明玉宝珠泄了一地。“等他回来,我一定要给他好看!”叶福金恶狠狠的磨牙说道。 伺候的下人们暗地里翻白眼,公主每次都这么说,结果每次驸马冲着她一笑,她就忘了要给驸马好看了! 此时的顾熙已经没有心思去考虑叶福金的心情了,“你说什么!姑父被皇上贬官了!”顾熙贵公子风度尽失的拉着下人的领子问,“你再说一遍?” “郎君,您不要冲动,让他慢慢说。”老成的家人安抚的顾熙,“听他说完再说。” 顾熙松开了下人的领子问:“把话说清楚。” “是——是!今天早上,陆大人上书……” 事情的经过其实很简单,在那位吏部郎中把陆家参与谋反的证据送给大理寺后,陆大人上书,坚决否认此事,且将这位吏部郎中同另一位朝廷官员勾结,参与平王谋反的证据交给了大理寺,而这位官员好巧不巧,正好是目前最炙手可热的皇帝心腹权臣武大人的妻弟!紧接着又有人上书,要惩罚打了败仗的李大将军,认为应该夺去李大将军的吴国公的爵位,将李家全族流放三千里! 朝中士族出生的大臣坚决反对,同武家为首的寒门官员大吵了起来,皇帝被双方吵得头疼,对骂得不凶、但说话最气人的萧珣婉言劝了几句,意思是让他收敛些脾 气,若是光是皇帝劝诫,萧珣忍下,这件事就过去了!可不想武大人的妻弟,不服萧珣之前的痛骂,阴阳怪气的落井下石了几句,这下可把萧珣的脾气给点爆了! 萧珣是其父唯一的嫡子,祖母、生母皆是公主,从小到大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在肃宗没上任前,大秦的皇帝,看在两位公主的面子上,对他都是爱护有加,肃宗上任后,对这位小舅子也是宠爱无比,他想待在京城,就让当他京官,京官当腻了,想出去,也随他喜欢。肃宗去世后,文宗、怀宗也是对这位长辈尊敬有加,萧珣之前的官职,因为各种缘由并不是太高,可朝中重臣哪个见了他不礼让五分?如今被一寒门小官嘲讽,他如何受得了? 现任梁国公的字典里就从来没有“忍气吞声”这四个字,当场站了起来,随手拿起身上的玉璧就朝武将军的妻弟脸上砸去,砸得那妻弟头破血流!萧泽见状,对身边的几个小官使了一个眼色,几个年轻的郎君上前扭着武大人的妻弟就是一顿狠揍。朝堂上顿时鸡飞狗跳起来,惹得圣上头疼不已,怒骂萧珣为官失仪!萧珣回骂皇帝宠幸佞臣!君臣两人对骂了起来,最后气得圣上火冒三丈,指着萧珣说不流放李家了,就流放他! 顾雍本来是坐在一旁袖手旁观的,见状忙跪下为萧珣求情,大臣们也跟着顾雍跪了一地,皇上下不了台,气得拂袖而去,而萧家的大长公主和长公主听说皇上要流放萧珣,换上了朝服,大长公主跪在皇室家庙前哭喊自己的父皇母后,说自己老来没福气,还要为子孙担心,听着她口口声声的哭喊着高宗、哭喊着庄敬皇后,众人心都跟着悬了;而长公主则跪在袁皇后宫前,自责自己教子无方。袁皇后哪敢受长公主的跪!吓得叠声让人去喊皇帝,把在静养的顾太后叫来,两人好说好歹,才把两位公主劝起来。 顾熙听完后,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哭笑不得,这是只有姑父能做出来了!姑父也太——“祖父在书房?” “是。” “去书房。”顾熙说道。 萧家萧珣正满脸羞愧的跪在大长公主和长公主面前,两位公主年纪大了,闹了一场,有些精力不支,下人们轻声轻脚的伺候着。 “我先去休息了,你们母子两人好好谈心吧。”大长公主说道,“元儿,我们走。” “是。”萧源刚刚听到父亲要被皇帝流放的消息也吓了一跳,等明白了事情的经过后,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隐约有些担忧,皇上是肯定不会流放父亲的,但父亲让皇上这 么下不了台,也不知道皇上要受什么惩罚。 “放心吧,最多不过贬官。”大长公主将小曾孙女搂在怀里,“这事啊!也只有你爹可以去做了!”不是所有的人都有萧珣这条件能在皇帝面前这么肆无忌惮的! “嗯。”萧源往曾大母温暖的怀里缩了缩。 萧泽的房里,陆神光挥退了下人,亲自给萧泽上药,“疼吗?”她小心的蘸水清洗着伤口。 “早不疼了。”萧泽伸了伸手,他是在打人的时候,不小心蹭伤的。 “你也真是的,怎么就自己亲自上去打人呢!”陆神光心疼的说,“万一真打到什么地方怎么办?我弟弟呢?他是傻子吗?” “他可把那帮人打的够呛!”萧泽笑着将她搂到了怀里,随手将伤药放在一边,“好了,我哪有这么弱,又不是女人,还上药呢! “女人怎么了!”陆神光瞪了他一眼。 萧泽一笑,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你放心吧!平王妃和默儿都会没事的!” “嗯”陆神光搂住了他的脖子,把脸贴在他胸口,“阿茂,谢谢你!” “傻话。” 平王家眷、陆家和李家的事最后有了决断,平王大姑娘册封明昌县主,由顾太后抚养,平王妃自愿入宫陪伴顾太后,同明昌县主一起住到了顾太后的崇德宫,同时和顾太后住一起的还有朱季葱。李家李大将军及其兄弟子侄十六人贬官,陆家陆神光的父亲辞官,但那位告发陆家的小官,最后证实参与平王造反,满门抄斩,举族流放三千里。萧珣虽没有被皇帝流放,但被皇上贬到了秦州,去当秦州太守了! “大哥,秦州是什么地方?”萧源懵了,萧姑娘从小地理就是低分过线,只认得地图上的东南西北,出门就不知道了。 “秦州是羲皇故里,汉时称天水郡……”萧泽皱着眉解释说,虽然那里一直有小江南的美称,但毕竟太偏远了,和繁华的应天完全不能比!“父亲,我跟你一起去吧!”萧泽说,他真不放心父亲单独去那里! 天水?是甘肃天水嘛!萧源地理再不懂,也知道那边很远,“爹爹——” “怕什么!我什么地方没去过!再说还有李家陪我一起去呢!路上没有下人嘛!”这次李家贬官的地方,也是那一片,李家手握兵权那么多年,军中实力强悍,就算贬官也不会影响什么。“你陪我去了,家里怎么办!”萧珣呵斥儿子说。 萧泽无言以 对,不错!三弟在通州,父亲又要离开了,他就更不能走了。 但是不管是两位公主,还是萧氏兄妹,都不放心萧珣独身一人去秦州,长公主的意思是,在家族里找两个忠厚能干的子侄跟着,萧珣嫌麻烦不肯。就在萧氏兄妹左右为难的时候,三天后萧清的赶到,让众人松了一口气,他一听说陆家出事了,就往回赶了,萧沂有官职在身,不能随意离开,就让他先回来了,萧清一听说萧珣要去秦州,立刻表示要和父亲一起去,这个决定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萧珣反对子侄,总不能反对自己亲生儿子跟着吧? 同时梁肃在听说这件事后,快马派人送来了一队护卫,据说这些人以前都去过秦州,据说有些人还同突厥交手过,萧泽欣喜的收下,顺便回送了一队美女回去。还贴心的给自家老爹准备了几名能歌善舞的姬妾,让他路上打发时间用,这过分孝顺的行为遭到了陆神光和萧源的一致鄙视。 不过在走之前——萧源望着梁肃派来的护卫,贼兮兮的笑了,拉着大嫂嘀嘀咕咕说了半天,陆神光掩嘴笑着答应了!第二天天不亮,武将军的妻弟从自己外宅美人处走出来的时候,被人套了麻袋,劈头盖脸的狠揍了一顿,除了脸之外,身体比平时肿了一圈。不过他的灾难还没有结束,紧接着是御史们接连弹劾他养外室,大秦律明确规定,不许养外宅妇!在御史的连番弹劾下,武大人的妻弟,官职没了,外宅也被家中妻子给解决了,同时身上又多了一些“爱得痕迹”! 萧珣贬官后,萧源也带着练儿,同大长公主和长公主回了吴郡。 作者有话要说:汉朝魏晋时期,大臣上朝都是跪坐的;唐,有些是可以坐、有些是站着的;宋明大臣是站着的,到了清就 第 64 部分 是跪着的了 81、天中节 五月的江南总有着绵延不断的细雨,打得花园里的花儿都焉了,也把人的精气神都打散了。五月初五,是难得的大晴天,天中节早日,萧家人一早起身,用兰草汤沐浴,萧源亲自编了两条百索给练儿和阿响戴上。 亮丽的五彩丝线让两个孩子眼睛都亮了,不过他们都被奶娘吩咐过了,系百索的时候不可以说话,只能忍着,等萧源给两人系好了后,练儿才抱着萧源的腿撒娇说:“姑姑,我要小老虎!” “阿姊,我也要小老虎。”阿响也缠着萧源撒娇。 萧源一笑,又拿出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小荷包,上面用五彩丝线绣了一只可爱的小老虎,两人欢呼一声,奔奔跳跳的去花园里玩了。 大长公主和长公主两人坐在廊下,笑眯眯的看着儿孙们的玩闹,心里无尽的满足,到她们这个年纪,也只求家族平安,儿孙满堂了! “曾大母、大母。”萧源又拿出了两条百索,笑眯眯的给两人系上,两人含笑望着萧源的举动。 五月是恶月,一般无要事,是不会在五月走亲访友的,尤其是天中节的时候,但对出嫁的女儿来说,天中节却是她们回娘家归宁的日子,所以还不到中午,萧府嫁出去的女儿们,就陆续的回娘家了。 “曾大母、大母。”萧妙容一到萧家,就先过来给大长公主和长公主请安了。因是新妇,萧妙容今天穿的还是颇为喜庆的,上身穿了豆青色的折枝葡萄纹交领短襦,□穿了一件枣红的高腰长裙,挽起的发髻边也簪满了珠翠,手上还戴了两只绞丝嵌宝金镯子。两个月不见,她多出了几分少妇的妩媚,脸上洋溢的幸福笑容,显示出了她的幸福。 “不错!”大长公主笑着点头,“几个月不见,阿容都都变漂亮了。” “曾大母过奖了。”萧妙容含羞低下了头,又偷偷的瞄了丈夫一眼。 卓大见她的举动,心里暗暗好笑,上前拜见两位长辈。卓大都已经当了萧家的女婿,自然不用太过的避讳。 “先去你娘哪里吧!她这几天还一直惦记着你呢。”长公主说。 “是。”萧妙容点头,又对大长公主笑道,“曾大母,元儿呢?她在哪里?” 大长公主说:“好像被练儿拖去花园玩了,你去花园找她吧。” “好。”萧妙容同卓大退下后,对他说:“我去找妹妹,要不你去找哥哥说话? ” “我没事。”卓大微微一笑,抬手轻轻的理了理妻子的鬓发,“你去找姐妹玩吧。” 萧妙容被丈夫亲昵的举动,弄得红了脸,一旁传来了嬉笑声。卓大望去,一群娇美的少女正对着他们两人指指点点,他泰然自若的放下手,“去吧。” “嗯。”萧妙容点点头,转身问自己那些堂妹,“你们怎么都来了!” “自然是来看姐夫啦!”萧氏姐妹们嬉笑成一团。 “元儿呢?”萧妙容问。 “不知道呢!好像在房里?”众人歪头想了想说,“妙瑜姐来了,许是在和妙瑜姐说话吧!” 萧妙容同她们说笑了几句后,就去找萧源了。 萧源的房里,萧妙瑜一早拜见过大长公主和长公主后,就同萧源去了凉亭说话,一同来的还有三姑娘,园子里的石榴开的红艳似火。 “你怎么想到在园子里种石榴了?以前不是牡丹吗?”二姑娘放下了茶盏微笑的问,和萧妙容一样,她今天的打扮也颇为华贵,海棠红的短襦配上靛蓝的襦裙,几年的婚姻生活,让二姑娘褪去了青涩,多了几分从容优雅。 “上次在人家家里看到的,觉得还不错,就让人种了些。”萧源闲适靠在了美人靠上,发觉三姑娘一直托腮望着自己,不由扬眉疑惑的问:“三姐,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比起今天家里人大多数的华贵,萧源今天穿的素净多了,牙色的短襦、豆绿色的半臂配上绀碧色的长裙,一只碧玉镯顺着她垂下的素手露在了袖外,手中的纨扇却是石榴红的扇柄,淡色的素纱批帛随意搭在臂上,清丽难言。 三姑娘瞧了她半晌,叹气道:“我在想将来谁有这福气把你娶了回去。”亏得五妹一向不怎么爱出风头,不然身后定是一堆狂蜂浪蝶。 “三姐就是回来打趣我的?”萧源将纨扇转了一圈,“从小瞧到大,你也不腻?” “女大十八变嘛!”三姑娘一笑。 “三妹,你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二姑娘问。 “我——”三姑娘刚想说话,见萧妙容远远的走来了,就没继续说下去。 “元儿,二姐、三姐。”萧妙容顺着萧源的称呼叫着两人。 “阿容,你回来了。”二姑娘打量着萧妙容,含笑说:“几天不见,变得更漂亮了!” “二姐,你也取笑我!”萧妙容不依的去挠二姑娘,二姑娘 笑着躲开。 三姑娘怔怔的瞧着她们发呆,“三姐,你怎么了?”萧源推了推她,“是姐夫给你委屈受了?” “不!没——”三姑娘连忙摇头。 两人的对话让二姑娘和萧妙容停下了笑闹,二姑娘认真的问:“三妹,你真的没事吗?” 姐妹的关心让三姑娘眼眶一红,“其实没什么,就是——” 萧源和萧妙容竖起了耳朵,都没有听清三姑娘嘴里说什么,倒是二姑娘到底为人妇已久了,猜测道:“可是妹夫纳妾了?” 三姑娘摇头,嘴里低低的嘟哝了一句。 “钱?”二姑娘貌似听懂了些,但还是没懂,“三妹你缺钱了?”不会吧?父亲在他们的嫁妆上,一向不手软的,而且顾家会缺钱吗?虽然三姑娘嫁的是庶子,可也是嫡支的庶子啊,要是连他都缺钱,那不是笑话吗? “缺钱?”萧源和萧妙容面面相觑,萧妙容嘴动了动,但看到二姑娘,还是忍住了。 “三妹,你缺多少钱?我们姐妹可以一起想想法子!”二姑娘说。 “是啊!”萧源和萧妙容同时点头。 在场的三人,萧源就不说了,萧妙瑜的哥哥在通州盐矿,虽然现在跟着萧珣去秦州了,但钱还是不缺的,萧清还没成亲,担心妹妹在张家受委屈,赚来的钱一半都补贴给了妹妹,二姑娘目前糟心事多了,但就没为钱糟心过。萧妙容就更不说了,父亲有钱,夫君有钱,她这辈子就没尝过缺钱的滋味。 “其实也不是借钱的问题。”三姑娘听到姐妹们暖心的话,泪水忍不住滴下来了,“我的嫁妆夫君也不肯动,但——”三姑娘苦笑着将事情的经过说了。 三姑娘嫁的是顾家二房的庶子,这位庶子的姨娘目前尚在,原本是顾家名下一部曲的女儿,因生的美貌,被顾二老爷看上,几度春风后,那位姨娘很幸运的被顾二老爷带回了顾家,那时候陆夫人早生下嫡子女了,对这种贱民之女根本不屑一顾,也懒得计较。这姨娘温顺听话,一心伺候陆夫人,片刻不离,对顾二老爷的关注反而少了,凡是都是陆夫人第一,然后才是顾二老爷。 陆夫人喜欢她憨厚,就许了她生下孩子。她命好,头一胎就生了儿子,而且也长大成人,最后还娶了萧家的三姑娘做媳妇,虽然是庶女,但那位姨娘也已经百般满足了。三姑娘入门后,对她关照呵护,跟亲娘无疑。三姑娘也对她尊敬有加,私底下把她当正经婆婆看待,顾六郎 也投桃报李,和三姑娘感情很好。 萧源三人面面相觑,不是很好吗?似乎不是她们想象的姨娘和夫君侵吞三姑娘的嫁妆啊!顾六郎之前萧家也打听过,没有任何不良嗜好,待人也诚恳,所以萧家才点头的。 三姑娘叹了一口气,问题是出在姨娘的娘家人身上!那位姨娘是部曲出身,但她生了庶子后,顾家看在庶子的份上,就给他们从良了,照理是一件好事,但麻烦也接踵而来。 “是不是因为从良后日子反而不好过?”萧源问,没离开顾家的时候,虽然是贱民,但在顾家,大家看在姨娘和庶子的份上,他们的日子不一定不好过,可从良后他们要面对太多的问题了! 三姑娘苦笑的点头:“那姨娘就一个兄弟,但那个兄弟一共生了五个儿子、三个女儿。” “五个儿子、三个女儿……”好能生啊!萧源感慨。 二姑娘点头,“那是挺辛苦的,五个儿子找媳妇,三个女儿出嫁,既然不是贱籍了,要找良民,如果没有一点家产,也找不到好人家。” “是啊!”三姑娘苦笑着点头,“而且夫君和姨娘还想给他们置土地,你们也知道,我们在顾家,什么都不缺,但要说到钱……” 萧源和萧妙容都是受宠的嫡女,没感觉,但二姑娘心有戚戚,不错!她们的确什么都不缺,要什么有什么,但要真遇到事,需要钱了,手头也就每月给的脂粉钱了!这点钱小打小闹还可以,但要安置一家人,还是不大可能。不过三姑娘的嫁妆是绝对够安置一家人了! “所以他们要动你的嫁妆?”二姑娘试探的问。 “不是。”三姑娘说,“夫君不肯动我的嫁妆,但是——”她欲言又止的望着萧源。 萧源说,“三姐,你有什么困难,你尽管说吧!只要我能帮忙的。” 三姑娘鼓起勇气说:“五妹,你让三哥给他们一批盐好不好?” “他们想做盐商?”萧源错愕的问。 “不是的,他们想科举,但是在此之前……”三姑娘有些话实在是说不下去了。 是想一夜暴富吧!萧源暗自撇嘴,如果三姐问自己要钱,她绝对眉头都不皱下,但是这问题牵扯就多了,如果自己真答应的话,萧源有预感,她会抄家谱抄到把家谱全背出来的…… “五妹,我知道这件事是我为难你了,但是——”三姑娘忍不住哭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姨娘都开口求我 了……” “三妹,盐商可不是那么好做的,你有那么多本钱吗?你真准备把你那些嫁妆全卖了吗?”二姑娘没想到三姑娘居然开口就是求盐,“再说你就这么来求五妹,把顾家人置于何地呢?” “啊!”三姑娘怔了怔。 萧妙容也觉得三姑娘这要求,有点过分了,“三姐,你这样的话,会让陆夫人很为难吧?”她觉得陆夫人知道姐夫有这个心思会气死的!她之前还以为三姐缺钱呢!还想着她能借多少呢! 萧源微微颔首,“不错,三姐,你若是手头紧,我不会说二话的。但这件事关系重大,你和姐夫到底还没分家呢!这事就算是说到二舅母那边,也说不过去。所谓帮急不帮穷,哪有什么一夜暴富的事?就算有,也不是什么好事——”萧源顿了顿,“毕竟太打眼了是不是?” 三姑娘听萧源三人这么一说,脸色有些发白。 “这样吧,三姐你还是回去和姐夫商量下,若是——”萧源还真想不出该怎么称呼那家人,“真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只要姐夫开口,我在吴郡乡下,有个小庄子,全是上等水田,平时也没什么人过去,我可以租几亩地给大家暂时安身,租金的话,一切好说。” “我——”三姑娘喏喏的不敢说话。 二姑娘说:“三妹,虽说我们都是庶出,但也是家里金尊玉贵养大的,没道理出嫁后就要别人牵着鼻子走!有些事,还需要自己掂量着才行,别老听其他人的。”她顿了顿,又亲昵的拉着她的手说:“当然我们做女人的,对手上有多少钱一定要清楚,就算为了孩子,也要自己把着,回头我教你好好算算账。” “嗯。”三姑娘吸了吸鼻子。 这时二姑娘的陪房匆匆走来,“娘子,家里来人说,苏姨娘刚刚胎动了,产婆说是快生了。” 二姑娘微微扬眉,“不是才九个月吗?怎么这么快就生了?” “据说是花园散步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下。” “苏姨娘是谁?”萧源问。 “以前伺候夫君的老人了,母亲瞧她温顺,就抬了她当姨娘了,之前就生过一个女儿了,希望这胎能是儿子,不然家里就两个女儿也太不热闹了。”二姑娘笑的温婉,她入门后生了一女后,肚子就一直没动静,不过二姑娘也不急,反正能生,先养好身子再说。就跟大姑娘一样,生了女儿后,隔了三年才又怀孕的,唯一的区别是,大姑娘没有喜欢给儿子塞妾的婆婆,而 她有。那个妾是张道玄目前唯一有子嗣的妾。 萧源和萧妙容讪笑,三姑娘点头附和,“是啊,最好是是儿子!” 萧源举起茶盏,轻啜了一口,五月初五生的儿子,还是庶子,除非他是孟尝君转世,不然想出头还真难!不过有二姐在,他想当孟尝君也困难,一口气起码解决三个,还不脏自己的手。 一个庶子的出生,并没有在大家心里掀起多少的波澜,可但刚从应天传来的消息,却让萧家人振奋了!萧泽升官了!一下子从四品的闲职官员,升为了正三品的翰林学士!这下可把萧家人惊喜坏了!翰林学士是专门给皇帝写诏书的,属于心腹近臣,但凡内书令都做过翰林学士啊!萧泽还不到三十,就能升到如此官职,将来定是前途无量啊!听到这个消息,萧源一点都不意外,她爹都贬官去秦州了,如果大哥还不升官的话,萧家也别混了! 这个消息,也让二姑娘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可以不回去了,她要留在娘家庆祝!在萧家的宴席还没有散去的时候,萧源等人就听下人来报,苏姨娘生了,是个儿子,但被张道玄的嫡母,连儿子带姨娘一起送到乡下庄子里去了,连那个庶女也被一起送走了,据说同时被送走的还有两个小妾。 作者有话要说:说起红配绿的问题,最近找一篇资料,上面写的我很感慨 我想每个国家,都有着最具代表性的本国传统颜色,说两个最为熟知的,中国红与中国黄。然而很多人不喜欢所谓的传统颜色,嫌它俗气,艳丽,乡村味。对于这一点,我们只能惋惜地叹一声:中国传统文化流失断层得太厉害了。要知道,我们的传统色彩远非只有夺目的红黄二色。中国古色,原是以婉妙,雅致,鲜妍为特点的。而那些笔墨难以形容的色彩,更是都有着自己独特而美丽的名字。灰褐不叫灰褐,叫秋香色,棕黄不叫棕黄,叫琥珀色。青色有雨过天青和鸭蛋青,绿色有绀碧色与松花绿……文化的断 第 65 部分 层,使这些美丽的颜色只能在染坊和裁缝店的簿本上找到。 张爱玲说过,现代人往往不喜欢古人的配色,红配绿,绿配蓝,看了俗气。殊不知古人的配色,讲究的是“参差的对照”,譬如,宝蓝配苹果绿,松花配大红,葱绿配桃红,只是我们已经忘了从前知道的。这话不假。中国的古色,以中和色居多。原色,高纯度色彩是很少在生活中用到的。更不可能出现大红大绿这样的搭配。 、 我找了两张图,给大家看看古代的红绿配,当然这是今人复原的 82、前夕 端午节过后,天气就越发的热了,大长公主从端午节过后,身体就一直不好,每天睡得多,醒的少,但又查不出什么毛病,不知道请了多少太医过来,都只说慢慢养成,熬过冬天说不定能好,连方子都没有开,只写了几张调理的食单。众人心里都有数,大长公主是年纪大了,期限到了,长公主就吩咐下人开始准备大长公主的后事了。 大长公主今年已经九十三岁了,就算过世也是喜丧了,所以大家虽然有些伤心,但也没太多的意外,家里最难受的就是萧源,生母早逝,从小萧源都是曾大母呵护着长大的,在她心目中,大长公主又像自己的奶奶又像自己的母亲,就算知道她时间差不多了,活得也够久了,但真的到了这一天,萧源又觉得无法接受。她丢开了所有的事,整日整夜的守着大长公主,等她醒来,就开心的上去同她说笑逗趣,等她睡了就退到偏房看书。 长公主见了也只叹了一口气,随她去了。陆神光倒是想回来,但被长公主劝下了,家里不缺人伺候,萧泽自从升官后,越发的忙了,陆神光待在应天还能多照应点他。再说现在大房子嗣也太少了些,萧泽、萧沂成亲也不少时间了,可现在家里就练儿这么一个孩子,长公主总想着陆神光能多生几个,萧家的孩子还是太少了。萧泽升官和大长公主生病的事,长公主也派人去告诉了萧珣和萧沂,让他们提早做好准备,却不想—— “你说什么?你们被抢了!”长公主不可置信的问。 萧源也吃了一惊,望着那些身上还带伤的家丁,怎么会被抢呢?本来她还奇怪呢!怎么才出门一个月不到,就回来了。 “我记得你们一共去了一百人!”长公主沉下脸问,这些家丁是萧家的部曲,就算比不上身经百战的正规军,也不至于被几个流寇打倒吧? “是的。”为首的总护卫羞愧的低下了头,“小的有 负公主托付。” “理由。”长公主并没有生气,“为什么会这样?” “我们路上遇到了十二批流寇。”总护卫低声说,“那时候才刚到徐州呢!” “什么!”长公主和萧源同时惊呆了,“才到徐州,你们就遇到了十二批流寇?” 难道外面已经这么乱了?萧源一直听说最近民变四起,却不知道居然这么严重!自从平王造反后,大秦像是得了什么传染病一样,造反的已经不仅限于下层百姓了,很多各地的官员都开始造反了……应天的形势一天比一天紧张,前两天大嫂还来信说,大哥前几天一连五天都待在官署,前天好容易回家,倒头就睡了一天一夜。正是这样,大母才不让大嫂回来的,毕竟大哥的身体更重要,而吴郡目前还没有什么大事。 “大母,既然都抢了,人没事就好了,东西可以再送嘛。”萧源悄声对长公主说。 长公主蹙眉,“东西被抢了,你们就这么回来了?还有阿牛呢?他怎么没回来?” 总护卫说:“当时我们正好途经徐州,想起徐州的梁将军和三郎君有几分交情,就去找了梁将军。梁将军知道后,二话没说,派了一队卫士帮我们把东西追回来了。他说路上危险,让我们受伤的人先回来,剩下的人,由他派人护送去通州,大管家受了轻伤,但坚持跟着梁将军的人走了。” “你们都先下去吧,让府里的大夫好好包扎下伤口。”长公主淡淡的说,“罚你们少领三个月月钱。” “是。”众位家丁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三个月月钱的惩罚比他们所想的轻多了。 “阿盛倒是交了一个讲义气的朋友。”长公主对小孙女说。 “梁大哥是武人,想来总会带着几分武人的豪气。”萧源说。 长公主不置可否,“元儿,我和你曾大母商量了下,想十月初八给你办笄礼。” “十月初八?”萧源怔了怔,她原本是想等父亲回来后再举办笄礼的,但曾大母之前也和自己提过,想让她今年就办了,萧源抿了抿嘴,她理解曾大母的想法,但还是很伤心…… “傻孩子。”长公主摩挲着萧源的脑袋,“好好准备这次笄礼,让你曾大母高兴高兴。” “嗯!”萧源用力的点头。 、 、 、 “萧管家,你看看这些可是你们失散的物品。”许先生笑呵呵的 问着萧府的大管家。 “不错,正是这些!”萧管家是萧家的世仆,对萧家忠心耿耿,后来萧逸就让萧管家的爷爷姓萧,也是萧家难得的萧姓的仆役,萧管家一家都引以为荣,平时办事都非常的妥帖。这次送信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自责不已,不顾许先生的劝阻,一心要留在徐州,坚持要把东西送到萧沂手上才安心,“就是——”萧管家皱了皱眉头。 “怎么了?”许先生关切的问,“还缺什么吗?” “不!基本上都在了,就是还有几封家书……”萧管家觉得有些奇怪,不仅家书不见了,而且这些东西也有些古怪,看起来都像是家里送到通州去的东西,但又有一点说不出的古怪。 “家书?”许先生吃了一惊,“还有家书失散了吗?我再让人去问问那些流寇!” “那就有劳许先生了!”萧管家手在逃跑的时候,被流寇砍伤了,正在养伤呢!在仓库站了一会,他就觉得头晕眼花,许先生一见不对,吩咐了两个军士扶他回房休息,自己径直去了梁肃的房间。 梁肃镇守徐州,平时绝大多数时候住在军营里,城中的将军府几乎不来,这次萧家人来了,才让他一连几天都住在城中。 “将军。”许先生对低头不知道在干什么的梁肃说,“萧家的管家说,好像还少了几封家——”许先生的目光在看到梁肃在干什么的时候突然顿住了—— 他看到梁肃一向用来杀敌挽弓的手,此时正轻手轻脚的将一张张皱巴巴的纸压平,有些被撕碎的纸张,他还细心的用白纸拼贴补好了! “将军你在干什么!”许先生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这些纸都被人扯烂了,我修补一下。”梁肃缓声说,精致的线描小人、端庄秀雅的字体,一看就知道是萧源画的,也只有她有这份心思了。 “将军,你私看别家的家信!”许先生错愕的问。 梁肃抬头望了他一眼,指了指一旁说:“萧家的家信在那里呢!这些是画,不是信。”别人的家信,他怎么可能去拆开看呢!这些画仅用绸布包裹了,那些流寇抢了财物,哪会注意这些画,被他们糟蹋了不少!思及此,梁肃脸色微微沉了沉。 许先生这才注意到一旁封口已经破损,但明显没人动过的家信,不由奇怪的问,“既然不是家信,那这些是什么?” “是些画。”梁肃嘴角无意识的微微一弯。 “画?”许先生这才 注意到,那些纸上居然画着不少白描图案,有老人有小孩,似乎还有配字,“这画功不错啊!”许先生称赞道,“线条很流畅,就是太精致了些,似乎是闺阁之作……”他的打量的目光被一张白纸给打断了。 梁肃用白纸将这些画遮住后,板着脸说:“既然先生知道是闺阁之作,就应该非礼勿视。” “非礼勿视?”许先生怔了怔,非礼勿视是这么用的吗?要是自己非礼勿视,那他算什么! 梁肃低头,“我在补画。” “……”许先生嘴角抽搐,这种事不应该让专门裱画的工匠来做吗?将军有几年没拿笔了?三年?五年?他会补画吗?不会把那些画再次扯烂吧?许先生心里怀疑,咦?许先生迟疑的问:“郎君,这些画是萧五姑娘画的?” “嗯。”梁肃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 闻言许先生眼底闪过一丝担忧,他张嘴正欲开口,梁肃问:“对了,那些东西都补齐了吧?萧府的管家说什么了?” “基本全补齐了,就少了几样小东西了。”许先生无奈的说,这估计他们做的最亏本的一次买卖了,以前那些人大户请他们护送,哪次不是主动奉上金银财物、说尽好话的?这次倒好,不仅要帮他们去清流寇,追不回来的物资,还要私底下掏钱补上,郎君对萧家也太上心了!浅.草.微.露.整.理许先生心里无不担忧。 “什么小东西?”梁肃问。 “是一些女子的金银首饰,那些样式都是市面上没见过的,都被那些流寇给剪碎了,有些都压碎了。”许先生说。 “那就没法子了。”首饰可不是布料财物,有钱就能马上买到,就算让工匠重新打造,还要时间呢,不过萧家估计也不会在意这点小损失,“这次去通州,让阿勒去。” “那阿勒什么时候动身?”许先生问。 “明天。”梁肃头也不抬,“让他路上小心点,别阴沟里翻船。” “是。”许先生见梁肃依然在补画,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默默的退了出去。 阿勒今天轮休,正和人在喝酒,听许先生说了梁肃的吩咐,不由咧嘴大笑,“太好了!” “跑一趟通州有什么好的!”旁人打趣道,“你还真闲不下来啊!” “你们懂个屁!”阿勒仰头喝干一碗酒,“萧家是我见过的最大方的人家了!以前他们还在冀州的时候,我每次去萧家送信,他们给的打赏都是最丰 厚的!” “哦?”众人来的兴致,“难道比郎君家里还多?” 阿勒讪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他心里暗暗撇嘴,郎君家里豪富不错,可对下人可真心抠门,每次的打赏还不够他喝顿酒的!哪里比得上萧家爽气,尤其是萧二郎,如果知道这件事的经过,给他的打赏肯定不会少!再说萧家的那些婢女……阿勒嘿嘿笑了几声,不说容貌,就是那言行举止,一个个都像比有钱人家的姑娘还端庄,要是能娶上一个多好! 许先生面无表情的拍了他一下后脑,“做什么梦呢!给我来,我有事问你!” “哦!”阿勒摸摸脑袋,乖乖的跟在许先生后面。 、 、 、 通州萧沂和霍宝珍的回信,在两个月后又梁肃的亲兵送过来了,信上说了一个大喜的消息——霍宝珍有身孕了!萧沂听说萧源马上就要举行笄礼了,自己是不能回来了,只能让人送了不少礼物过来。 萧源开心的把这件事说给大长公主听,大长公主笑的嘴都合不拢了:“好!好消息啊!家里也该多几个孩子热闹热闹了!” 萧源笑着偎依在曾大母身边,“曾大母,以后会有一堆小萝卜头围在你身边的!” “小萝卜头?”大长公主被小曾孙女的形容逗得哈哈大笑,打趣她道,“其实我要是能看到我们元儿生的小萝卜头就好了!” 萧源腻在她怀里,“会的!到时候我还要曾大母给我孩子取名字呢!” 萧源话音一落,别说大长公主了,就是一旁伺候的仆妇都笑了,“你这丫头还真不害臊啊!”大长公主笑着轻拍她的背。 萧源扭头,这点程度有什么害臊的!再说她要是害臊了,不就不能逗曾大母开心了? 萧源的笄礼在长公主的亲自操持下,热热闹闹的举办起来了,这也算是萧家今年的大事件之一了,顾家的萧老夫人听说了这件事,也派人来关心了,还送了不少东西过来,笄礼可是女子人生中的大事啊!甚至还接萧源去了顾府好几次,教她在笄礼的时候应该怎么做。大长公主年纪大了,想教也力不从心了,长公主忙着管家也没时间,陆神光也在应天,萧源身边一下子也没什么可以说心里话的人,外祖母有时间陪自己,萧源求之不得。 这日萧源刚从顾府回来,牛车走到半路的时候,突然停住了。 “怎么了?”萧源本来在闭目养神 ,隐约听到哭喊声,睁开眼睛问。 “回姑娘,是几个流民挡路。”车夫说,家丁们已经把牛车围起来了,“官兵已经来了,马上就能走了。” “流民?”萧源怔了怔,隔着隙缝看到车前有几个衣衫褛褴的人,被官兵们用粗绳捆住了,往外拖,那些人躺在地上不肯走,哭喊着萧源听不懂的方言。 “姑娘别看了,是些混进城来的流民而已。”祝氏将萧源搂在怀里说。 “混进来的流民?”萧源疑惑的问,“现在有很多流民吗?” “听说外头流民都有好几千了,只是太守不许流民进城!”布儿说。 “城外就有这么多流民了?”萧源瞪大眼睛问,“怎么会有这么多流民?”几千流民很夸张了,吴郡能有多少人?这可不是后世,一个城市都有几千万的人口! “还不是——”布儿在祝氏的瞪视下,讪讪的住口。 “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敢姑娘说!”祝氏呵斥道,又哄萧源道,“姑娘这些事又和你没关系,你干嘛自己吓自己呢?那些流民很快就要被遣散了。” 已经乱到了这个程度嘛……萧源有些担忧的蹙眉,不过这些事不是萧源能担心的,也不是她可以担心的,而且一回萧家,里面的安稳,又让萧源觉得外面似乎也没那么乱。接下来笄礼更是夺去了她所有的注意力,看着邀请的宾客名单,萧源觉得压力很大,她可以想象,只要自己在笄礼上出了一丝的差错,都会成为近阶段整个上流社会的笑柄的!忙碌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的,转眼就到了八月底了,离笄礼的日子也近了,萧家准备的也差不多了,礼服也进入了最后的制作阶段。 萧源换上礼服,兴冲冲的冲到了大长公主房里,“曾大母好看吗?”萧源在大长公主面前转了一个圈。 大长公主原本在打瞌睡,听到小曾孙女的声音,一下子醒了过来,看到她欢乐的转圈,含笑夸道:“好看!” “曾大母,到时候我要让你给我加 第 66 部分 笄!”萧源撒娇的说。 “好!”大长公主爱怜的笑了笑,心里无不满足,最不放心的小曾孙女都笄礼了,婚事也定了李家,她就算马上走了,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了!萧源撒娇的蹭到了曾大母的怀里。 此时的祖孙两人都不知道,大长公主永远也参加不了萧源的笄礼了,昌泰元年八月二十八日,是萧源这辈子最黑暗、最不愿意回忆起来的日子,或者应该说这一天是仅是噩梦的开始……在这天她此生最亲的三个亲人突然离她而去,而她甚至无法去祭拜他们,就带着练儿仓皇离开吴郡。 83、癸未之乱... 自从萧源那次在街上看到流民后,萧源每次外出,都觉得城里的局势越来越紧张了,连她的牛车,都被军士们拦下了好几次。原本只要吴郡有亲人的流民是可以进去吴郡的,可现在城里城外都封起来了,只要是流民,一概不许入城,这两天长公主都不让孙女出门了。 眼看着越来越紧张的气氛,众人都以为吴郡守城的军士要和流民打起来的时候,突然吴郡都戒严了,街上全是巡逻的士兵,不许任何人进出,关在城外的人,别说是流民了,就是普通的民众都不许,稍微反抗下,就被军士们当街杀死!整个吴郡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大家连说话都是小声的、萧家到底和其他人家不同,长公主派人出去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出事的并不是吴郡,而是应天! 应天武邑武大将军造反了!目前只听说禁军掌控了整个应天,整个应天的形势还不明!圣上和官员的生死未知! 萧源听到这个消息,脑子里“轰”一声,一片空白,“大哥……”大哥还在应天! 长公主脸也白了,手也微微发颤了,厉声问,“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早上。”打探的家人颤声说。 “怎么会一点预兆都没有呢!”长公主喃喃的说。 “禁军。”萧源困难的咽了咽口水,“他们控制了禁军,京口的李家已经不行了,大半被武家掌握了,广陵原本就是武家的地盘……”皇上杀了平王,动了李家,根本就是自毁长城! 长公主和萧源同时打了一个寒噤,离应天最近的两个军事重镇都被武家掌握了,应天和吴郡还有救吗?吴郡有左勇毅坐镇,但谁知道左勇毅是不是武家的人?他似乎一向和武家走的很近!徐州倒是还有梁肃,可徐州离应天那么远,坐船都要好多天,更别说是带兵过来了,再说等他得到消息的时候,说不定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萧源还没有感觉,但长公主对当年万景之乱还有记忆,士族弟子,不管有没有经历那场人间浩劫,都会永远记得那场历时近四年的大屠杀,那场战乱,让多少南朝士族毁于一旦,喧嚣赫赫了几百年的顶级士族王谢更是在那场战乱中烟消云散。长公主双拳紧握,暗暗深吸了一口气,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长公主,不好了!”下人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城外——城外流民攻城了!” 话音一落,现场陷入了一片死寂。 流民——从冀州回来的路上,萧源曾近距离的看过流民,那些人衣衫褛褴,似乎饿得连路都走不动了,但萧源从来不敢小瞧他们的杀伤力! “慌什么慌!”长公主厉喝道,“城里还有守军呢!”不管左勇毅是不是武邑的人,他肯定不会随便放流民进城的!“去把几位郎君喊来,大家一起议事!” 萧源默默的起身,这种事大母和几位堂叔、堂伯都比她有经验,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要么撤离,要么死守。不过萧家的门户森严,家丁装备精良,就算乱民入城,有家丁守护,萧家也不一定出事。逃也不一定是上策!担心的是如果武邑真得兵变成功,他会不会转而攻打吴郡呢?那时候萧家能逃得掉吗? “元儿。”长公主低声说,“我一会派人把练儿送来,你要片刻不离练儿身边,知道嘛。” “我知道。”萧源点点头。 房里的大长公主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却一直闭着眼睛,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见萧源领着练儿进来后,才微笑着伸手示意她过来。 “曾大母。”萧源扑到了大长公主怀里,心里茫然无措,怎么办?如果乱军真得攻来了,萧家有没有什么武器,萧源努力回想着,做炸弹可不可以?但怎么配火药?或者粉尘爆炸?但是粉尘爆炸怎么弄呢?用火烧? “元儿,一会你带着练儿离开。”大长公主轻拍着小曾孙女的背轻声说。 “不!”萧源用力的摇头,“我不走。” “你必须走。”大长公主睁开了眼睛,“你要记住,你是带着练儿走!要记得,练儿才是家里唯一的希望!” 萧源咬牙强忍住泪水,“曾大母,那你也跟我一起走。” “傻孩子。”大长公主淡声说,“我都一把年纪了,有什么好走的。”她要是走了,整个萧家都会乱了! “不错,我今天就 会安排你和练儿离开。”长公主走进来,脸上尽是疲倦,“记住,除非城里的危险解除了,不然你一定不许回来!万一——”长公主顿了顿,“就去通州,找你三哥!” “不会的。”萧源用力的摇头,眼睛睁得大大的,努力的不让自己哭出来,“不会的!家里不会出事的。” “萧源!”长公主厉声呵斥孙女道,“你是我们萧氏的嫡长女,难道遇事只会哭哭啼啼!这样的你怎么能照顾好练儿!” 萧源胡乱的用帕子擦脸,“大母,我没哭!我不哭!” 长公主这才缓和了神色,“元儿,记得,就算萧家人全没了,只要有练儿在,萧氏就不会倒,你一定要保住练儿,让他好好的长大,壮大萧氏知道嘛!” “大母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练儿的。”萧源哽咽的保证,“我一定会照顾好练儿的!” “不用担心,萧家垮不了,你爹和你三哥还在外地,如果吴郡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你就立刻启程去通州找你三哥,知道嘛?”长公主说,“千万别想着去应天!”现在的应天说不定比吴郡还危险! “我知道。”萧源用力的点头,随即又对长公主说:“大母,应天哪边还没有消息吗?” 长公主疲惫的摇头,“现在流民围城,家丁根本走不出去,一冲出去,恐怕马上就被那些流民生吞活剥了!” “那我和练儿怎么走?”萧源问。 “当然是走水路。”长公主说道,“放心吧,去应天的路被堵死了,去乡下的路还是能走的。” “放开我!让我进去!”外面传来吵闹的声音。 “怎么回事?”长公主蹙眉问道。 “回长公主,是夫人。”仆妇慌乱的说。 “母亲!”刘氏披头散发的冲了进来,“外面真得流民攻城了吗?为什么我们还要待在家里?为什么不逃!” “你在质问我吗?”长公主淡声问道。 萧源抱起被惊醒的练儿,转身往偏房走去,她一点都不想让练儿看到这种场面。 “你不能走!”刘氏冲上前就要扯萧源,萧源忙护着练儿倒退几步。 “都是死人嘛!把她压下去!”长公主厉声喝道。 房里的嬷嬷一拥而上,把她拖了下去,“母亲,练儿是萧家的孩子,难道阿响不是嘛!您不可以那么狠心!”刘氏凄厉的喊道。 “把她 嘴堵上。”大长公主有气无力的说。 “唔!唔!”刘氏很激动。 “没有我的命令前,不许放她出门。”长公主沉着脸说。 “是。” 等刘氏退下后,长公主无力的瘫坐在地上,她狠心吗?如果有可能,她会不救阿响吗?但是元儿照顾练儿一个已经是极限了,怎么能再带一个拖累呢?练儿还这么小,如果身边没有长辈亲人的教导,谁知道将来会如何?孙女的脾气她明白,把练儿托付给她,比托付其他人好多了。她嘴上骂孙女没出息,可她也明白,萧家这么多女儿中,能在这种乱世中护住练儿的,也就她了。 大长公主问:“我记得阿盛派了一队人来给元儿送礼,他们还没走吧?” “没有。”长公主说。 “让他们带着元儿离开,你吩咐他们,如果家里真得出事,就马上带着元儿和练儿去通州,别管元儿怎么想!”大长公主冷静的吩咐。 “是。”长公主也是这个意思,她真担心如果家里出事,这丫头会不顾一切回来,这样的她们的心血就白费了! “有些能走的,就都走吧。”大长公主轻声说,“阿响你也安排下吧。” “是。” “姑姑,我们是去爹娘哪里吗?”练儿偎依在萧源怀里说道。 “不。”萧源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小脑袋,柔声说,“我们去乡下住几天,这几天天热,我们去乡下避暑,等天气凉快点我们再回来。” “那我可以去钓鱼吗?”练儿仰头问。 “当然可以!”萧源嘴角弯了弯,低头在他额头轻轻应下一吻,“但是现在你该睡了。” “姑姑,你陪我嘛?”练儿睁着大眼问,年幼他还不懂现在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小孩子特有的敏感,让他这几天总有无端的不安感觉,这几天一直粘着萧源。 “好,我陪你睡。”萧源脱去了外衣,躺在练儿身边,轻轻的哄着他睡觉,月光隔着幔帐隐隐的照在萧源脸上,只见水光一片。 、 、 、 昌泰元年八月二十七日,应天行宫 顾雍从容的跪坐在大殿里闭目养神,身边侍立着全副武装、寒光凛冽的禁军,萧泽和顾大、顾二跪坐在他身后。已经一夜没休息的萧泽,除了下颚多了一点青色的胡渣外,依然衣衫整洁,举止优雅。 一旁内书令朱大人神态惊惶的望着已经刺到他眼前的尖刀,“你们!你们不要乱来!” 武大郎君一把拉起朱大人,把他丢到了地上,“你到底写不写!”书案上摆放着准备多时的笔墨纸砚。 “你们——你们这是弑君!”朱大人结结巴巴的说。 “弑君又如何!你到底写不写!”武大郎君随手从侍卫手里抢过一把刀架在朱大人脖子上。 朱大人吓得浑身发抖,顾雍等人闭上了眼睛,都不屑看此丑态。 “你杀了我吧!”朱大人抖了半晌,终于吼了出来,他是怕死,但他更怕家族的声誉因他一人而毁灭殆尽!他已经是朱氏的罪人了,不能连累朱氏数百年的清誉! “噗!”鲜血飞溅的声音。 顾雍睁开眼睛,就见武大郎君从朱大人胸口拔出利刀,顺手用他的衣服上擦了擦刀上的血,对准了顾雍,让将士将文案移到了顾雍面前,阴阳怪气的笑道:“顾老大人,朱大人已经死了,你呢?” 顾雍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武大郎君恼怒的上前,“顾老大人,你真不怕死!” 顾雍依然沉默不语,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他身后的两个儿子顾大和顾二,也和父亲一样,闭上了眼睛,沉默不语。 萧泽望着面前流淌的血迹,里面有他外公的,也有他两个舅舅的,甚至还有他大舅子的……他双拳紧握,眼睛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萧大郎君,你呢?你的外祖和舅父不识相,你是什么选择?”武大郎君杀光了殿上朱、顾、陆三家人后,终于刀剑对准了萧家人。 萧泽望着已经移到他面前的书案,伸出了手,将紫毫笔握住,缓缓的饱蘸了墨。几个萧氏族人,不可置信的望着萧泽,有冲动的似乎要站起来,却被一旁的将士牢牢的按住。 “哈哈!这才对嘛,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武大郎君的话被一支蘸满黑墨的毛笔给打断,紫毫笔在武大的脸上划了一条深深的痕迹后,掉落到了地上! 武大不可置信的望着萧泽,萧泽拍了拍手,冷笑一声,“尔等跳梁小丑,弑君鸩嗣,窥窃神器,神人之所共嫉,天地之所不容,旦夕间灰飞烟灭!吾乃大秦公侯冢子,奉先帝之成业,荷本朝之厚恩,焉能屈于贼子之下?”萧泽怒声呵斥毕,闭目再不置一词! “杀了他!杀了他!”武大气急败坏对身边的侍卫大吼道! 最后印入萧泽眼帘 的是一柄明晃晃的大刀,不知道现在家里如何了?元儿要是知道了他和外公、舅舅们都死了,肯定又要哭了……还有练儿和阿光,他们应该能活下去吧…… 当天夜里,更夫打响二更钟声的时候,萧源套上了平民的粗布衣衫,双喜轻手轻脚的抱起酣睡正香的练儿,随着侍卫离开了萧府。 昌泰元年八月癸未,上将军武邑于应天行宫,禁卫军兵变,弑君鸩嗣,屠尽皇亲大臣五十余人,矫诏立灵帝之孙为帝,自封大丞相,史称“癸未之乱”。 作者有话要说:窥窃神器,差不多就是说他们想篡位;冢子,其实就是嫡长子的意思-- 大家看文案和剧透,就知道爹爹和三哥不会死了。。。 、 其实写这章的时候,我很犹豫,刚开始,我设定的大纲就是大哥要死的,但是写着写着,我自己也喜欢上了大哥,很多次不忍心下手把他写死,但是大哥就是大哥,我有时候也无法控制自己,写大哥的时候,我代入了那个角色,我觉得如果他逃了,他投降了,甚至是对这个角色的侮辱。。。 在那个环境下,他是不可能苟且偷生的,那个时代的人,有他们的风骨,很多人说,士族是中国最后的贵族,其实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我无法想象,历史上顾雍、顾恺之的后人、白衣陆逊的后人,会做出向弑君的逆臣投降的事,也无法想象,把家族兴旺当成自己最重要责任的萧泽,会逃避这种责任。连朱大人这样的人,都知道要维护家族的荣誉,更不要说是萧泽了。。。应天被困了,吴郡危险了,萧泽不管如何,他都会挺身而出的,他不可能做出逃亡这种事。。。 其实古人的风骨,不是我们今人可以想象的,在看到东汉末年党锢之争的时候,我心里真不知道有什么感觉,或许有人说,好死不如歹活,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存方式,但是对萧泽来说,他心中的信仰是最重要的,叶家对萧家是有救命之恩的。。。当初萧禹在求救无门的时候,是叶家的先祖救了他,给他庇护,甚至让他尚了公主,所以我说过,萧家对叶氏的态度,和其他士族还是有点不同的 颠沛( 第 67 部分 上) 昌泰元年八月三十,比起前两天的酷热来,今天难得下的一场下雨,大雨让天气凉爽了不少,也冲走了无数罪恶的痕迹。 萧府的大管家匆匆的从吴郡乡下赶回来,在途径城门的时候,看到护城河里流淌的红色,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将草帽往下压了压,跟着普通的百姓一起进了吴郡,今天是吴郡放开城门的第一天。一进城门,熙熙攘攘的人群,让萧管家恍惚间似乎回到了以前的吴郡,那时候还没有流民,老爷郎君们也都在,家中的生活优越富贵、无忧无虑…… 顺着青石铺成的街道一路走去,道路越整齐开阔,路上就越冷清,铺天盖地的白色占满了萧管家的整个视线,二十八日那天,一下子死了那么多官员,几乎全是士族弟子…… “站住,是谁!”萧府门口,一队军士喝住了萧管家的去路。 萧管家怔了怔,什么时候家里有军士出现了?萧家的门房点头哈腰的出现赔笑:“官爷,这是我们家的大管家,今天早上出去是为了给我们家大郎君办后事的,这不刚刚送了几幅棺材进来嘛。” “原来是这样。”为首的军士上下打量了萧管家一眼,突然拔出了刀压在萧管家脖子上,“买棺材?放屁!当老子是傻子!买棺材会买得半身泥?分明刚从城外回来的!” “军爷果然明察秋毫。”萧管家脖子上驾着刀,神色却不显慌乱,“小的奉主母之命,今天出城看了一趟家族的祖坟,为的就是给几位郎君选个好位置,棺材是昨天去定的,今天只是路过的时候,吩咐他们一声早点送去。”说道这里萧管家语气微微哽咽了,可怜他家大郎君,死得凄惨不说,连棺材都只能去外头买,他快跑断了腿,才勉强找了一副稍微可以入眼的。 军士听到这句话,才收回了刀,“进去吧。” “多谢军爷。”萧管家行礼后,匆匆入内,发现家里一下子多了不少军士,心里不由暗暗奇怪。 灵堂内,摆放着两副棺椁,左勇毅分别给大长公主和萧泽上过香,神态间颇为恭敬。 庾氏红着眼上前对左勇毅说,“多谢左大人百忙中能抽空前来。” “庾娘子客气了。”左勇毅喟叹道,“人死不能复生,还望长公主节哀顺变。”他的目光落在迄今不置一词的长公主身上。 长公主目光专注的望着灵堂的两具棺椁,在二十八日晚上,大长公主知道了阿茂被害的消息后,吐了一口血后,就再也没有醒 来了,萧家,在短短的一个晚上,一下子送走了八人。而眼前的这个人,就算不是杀害她孙子的直接凶手,也是帮凶,要不是碍于现在吴郡还是他在掌控,而她身后还有一个萧家,她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他!哪还有什么闲心和他寒暄。 “这——”庾氏和羊氏左右为难,她们也恨这人,但目前这人确实掌握着他们一家子的命啊!长公主就不能服个软吗?就在两人提心吊胆的时候,低沉的男声从身后响起,“不知道左大人来了,有失远迎!不如随卓某去书房喝杯茶水如何?” 庾氏感激的望着这个女婿,这些天真是多亏了这个女婿!如果没有他,萧家和顾家在朝廷死去的那些族人的尸体,根本运不回来,天气这么热,那些人不知道要被糟蹋成什么样!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能做主的男人不是遇害了,就是在外地,这些天忙前忙后都是他!现在她是真信了自己夫君的眼光了。 卓大同左勇毅一起出去后,说:“左大人,现在天气这么热,外面那些流民是不是应该找人收拾下,要是出了什么毛病就不好了。”昨天晚上的时候,左勇毅派兵将包围吴郡的流民全部歼灭了!五千流民数量是很多,但对上同等数量的正规军的结果就是——全灭! “依卓大人的意思是?”武邑当了大丞相,平时一直和武家走的很近的卓家也升迁了,左勇毅想和武邑搞好关系,和卓家搞好关系是必不可少的,所以对卓大还是挺客气的。 “不如让人挖个大坑,把他们全部烧了?”卓大商量着问,迎着左勇毅入书房,下人们奉上了刚烹好的清茶。 “也好。”左勇毅点头,举盏轻啜了一口茶水,其实他并不喜欢清茶这种涩苦的味道,他更喜欢煮出来的汤水,但士族那些贵公子和贵女们,很多都偏爱喝清茶,认为汤茶上不了台面。左勇毅状似漫不经心的问,“卓大人,听说过几天孙大人会来吴郡?”孙大人叫孙阳,就是上次被萧家人狠狠教训过的武邑的妻弟。 卓大颔首,“不错,那时候还要左大人帮着周旋一二。”说着他对身后的仆佣使了一个眼色,两人抬了一个木盒上了,卓大盒盖一掀开,里面全是明晃晃的金砖。孙阳被萧珣砸了一下,事后又被萧家人狠揍了一顿,若在平时,孙阳只能咬咬牙忍下了,但现在这时候,正是他报仇的好机会,就算卓大有心护着萧家,也不一定能完全阻止孙阳,左勇毅倒是一个比较好的劝和者。 左勇毅望着那些金砖轻笑一声,“卓大人对萧家倒是上心,这份大礼左某可受不 起。” 卓大扬眉,“左大人不愿意。” “不是不愿意,而是左某和卓大人不同,并非萧家的女婿,又有什么立场来管萧家的事呢?”左勇毅说道。 卓大听了左勇毅的话,沉默不语,这件事可不是他能做主的。 左勇毅起身道:“左某尚有事,就先走了。” “左大人,我送你。”卓大起身说道。 两人在途径花园的时候,一个纤细的身影出现在两人面前,卓大眉头微微一皱。 “啊!”在花园摘花的少女发现了两人,一脸的惊惶,她一身粗麻孝衣,脂粉不施、环佩全无,却长得清丽脱俗,饶左勇毅见惯了艳色,也不由眼前一亮。少女见两人极是惊惶,看到卓大的时候,才松了一口气,怯生生的喊道:“姐夫——” 卓大想了想,这个好像是阿容的堂妹,萧珣的四女?“四妹吗?” “姐夫。”四姑娘微微屈身行礼。 “这位是左大人。”卓大介绍道。 “左大人。”四姑娘低声头轻声喊道。 左勇毅勾起了一抹笑容,“萧四姑娘。” 四姑娘同两人行礼后,就退下了,左勇毅出门后意味深长的提议,“其实卓大人回去可以好好考虑考虑。” “考虑?”卓大等左勇毅走了后,冷冷的一笑,这种里外不是人的事他才不会干呢!既然双方有意,他有何必插手呢?连萧家他都是—— “夫君?”萧妙容从大厅走了出来,担心的问,“左大人没为难你吧?” “没事。”卓大目光转柔,“怎么出来了?不多休息一会嘛?”萧妙容昨天守了一夜的灵,今天让长公主逼着,去睡一会。 “睡不着了。”萧妙容摇了摇头,神色黯然,“夫君,怎么一下子会这样?” 卓大扶着她的肩膀,哄着她回房继续休息,“都过去了。” 萧妙容偎依在丈夫宽厚的胸膛里,心头莫名的安心,“多亏有你——”她喃喃的说。 “傻话。”卓大哑然,温柔的目光在瞄向进去灵堂的那条纤细身影的时候,转为嘲讽,现在就等不及了吗? 、 、 、 贯穿大秦南北的漕河,从开通迄今,一直是大秦最忙碌的一条河道,南北来往的船只络绎不绝,就算现在到处都有流民、反兵,也 不影响这条航线的繁荣,只是以往繁花锦绣的江南,现在满目疮痍。 几条不大不小的商船用铁索绑了,在水道上飞快的航行着,甲板站着几名全身武装的护卫。几股小水盗掂量下商船的吃水位和护卫的武装,就没上前。不是太大的肥羊,护卫倒是森严。 双喜蹲在红泥小灶前,发愁的望着眼前噗噗作响的瓦罐,香甜的鸡汤的味从瓦罐中不断的冒出。 “双喜你在煮什么?好香啊!”萧沂派来送来的侍卫,有一半是梁肃的人,其中不少和双喜、双福是从小认识的,故大家说起来话来也没什么顾忌。 “鸡汤。”双喜说。 “难怪这么香啊!”侍卫们垂涎欲滴的望着那瓦罐,“双喜,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嗯。”双喜掀开瓦罐,从里面舀出鸡汤,然后将一把小青菜丢到了煮沸鸡汤里,滚一下,就把青菜捞出,又换了一碗鸡汤,再滚一下。 “你这是干什么?”侍卫不解的问。 “练儿小郎君只吃从鸡汤里滚过两次青菜。”双喜说。 “……”侍卫们错愕的瞪着那盆青碧鲜嫩的小青菜,“吃个菜也这么麻烦!” “唉。”双喜叹气,不是麻烦的问题,而是船上已经没有活鸡了,连蔬菜都没多少了,现在天气那么热,食物根本保存不了多少天。换成以前,还能随便找个地方停下,买点新鲜的食材,可现在到处兵荒马乱,沿河的城镇早荒芜了,有钱也没地方去买吃的。再说漕河上水盗不少,他们的船几乎是日夜不停的赶路,就怕停船休息会遇上水盗。 船舱里,萧源正一口口的哄着练儿喝粥,“练儿你尝尝,这粥是刚熬的,一点都不硬。” “我不吃,我刚刚就尝过了,还是硬硬的。”练儿委屈的说,“姑姑,我要吃以前家里喝的粥。”他不懂为什么姑姑不给他吃以前家里喝的粥,而让他吃这种硬硬的、一点都不好吃的粥。 萧源抿了抿嘴,把碗放下,搂着他柔声哄道:“练儿乖,等过几天,到了通州,姑姑就让你家里的粥好不好?” “可是——”练儿还是很委屈,这个粥好难吃啊!“可是我咽不下去——” “练儿小郎君,你看,你最爱吃的小青菜来了。”双喜端着一小盆鸡汤滚过的小青菜进来,青碧脆嫩的颜色加上鸡汤的香味,让练儿眼睛一亮。 萧源见状忙哄着他说:“喏,我们不吃粥,吃青菜好不好 ?” “嗯。”练儿乖乖的点头,双喜挟了一筷子青菜,喂到了他嘴里。 萧源悄悄和双福退出了船舱,“船上还有多少食材?”萧源问。 “就剩下些腌肉和大米了,天气这么热,其他东西根本存不了多久,今天连最后一只活鸡也杀了。”双福说。 “能有地方补给吗?”萧源轻声问。 “我已经让人去问了。”双福轻声说,目光落在姑娘身上的时候,眼底闪过心疼。不过才半个月不到的时间,姑娘已经消瘦了一大圈,本来就不是很红润的脸色变得更苍白了,这几天连续的劳累,更让她看上去有点精神不济。但她举止依然从容得体,就算穿着粗布衣衫,也一如既往的整齐洁净,面对众人的时候,嘴角始终带着温和笑意。哪怕练儿再任性,她始终没有任何不耐烦,一直耐心的哄劝教导着。 不知怎么回事,见到这样的姑娘,双福心里莫名的泛酸,尤其是每次看到等练儿睡着后,看着练儿怔怔发呆的姑娘,她和双喜总觉得姑娘是在哭,可她明明没有留一滴眼泪。自从他们从萧家出来后,姑娘就再也没有哭过了,哪怕是听到大长公主、大郎君、顾老大人和两位舅舅死讯的时候,姑娘也没有哭。听到侍卫们提出,要马上离开吴郡的时候,姑娘也没有反对,只是默默的让她们收拾行礼。 “如果有危险,就不要让大家冒险了。”萧源轻声说,“练儿这几天是没饿到肚子,等饿了,他自然会吃的。” “姑娘放心,他们有分寸的。”双福说,“等到了沿路的重镇就好了,那里基本上不会像村庄一样没有人烟的。” “嗯。”萧源轻轻的应了一声。 双喜说,“姑娘,我熬了鸡汤,一会给你舀一碗?” “好。”萧源其实并不爱吃油腻腻的鸡汤,但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生病的权利了,回了舱房,练儿对萧源仰起大大的笑脸,“姑姑,我把青菜吃完了!” “练儿真乖!”萧源笑着将他搂在了怀里,亲了亲他的额头,“姑姑给你讲故事好不好?你想听什么?” “我想听田忌赛马的故事!”练儿兴奋的说着他百听不厌的小故事。 “好。”萧源笑着将他抱在床上,姑侄两人一起躺在,“从前齐国有个大将军叫田忌……” 双福站在门口听着姑侄两人的说笑声,泪水再也忍不住,连串的落下。 “双福。”一名侍卫无声息的站 在了她身后。 双福吓了一跳,忙用帕子拭干了泪水,才回头问:“怎么了,阿列?” 阿列和阿勒都是梁肃的亲卫之一,比起相对大大咧咧的阿勒,看似粗豪的阿列要心细很多,所以这次给萧家送礼,梁肃让阿勒留在自己身边,让阿列陪着萧管家回萧府。他见双福的举动,心里暗暗一叹,以前的双福什么时候这么注意过自己的容貌举止,脸上脏了用袖子擦一擦算好的,帕子更是难得见她带一次……“我们商量下,还是觉得贸然下船买东西太危险了,毕竟我们出来带的人手也不够多,还是让萧姑娘暂且忍耐下吧。”买东西肯定要分散人手,这样船上的护卫就不一定够,万一出了什么事,他们可担待不起。 “姑娘刚刚也说了,不要随便冒险了。”双福说。 “其实等到了徐州就好了。”阿列说。 “徐州?”双福疑惑的问,“不是去通州吗?” “你忘了,徐州是郎君的地方,又是重镇,你们想要什么东西没有?”阿列说。 “对哦,我都忘了徐州有梁大人了。”双福说,阿列定定的望着双福,双福被他看得莫名其妙,“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先走了。” “好。”双福头也不回去小厨房,她要去给姑娘拿鸡汤呢!丝毫没注意阿列追着她的眼神。 、 、 、 “驾!驾!驾!”官道上一匹飞马朝着徐州大营疾驰而来,“将军,应天急件!” “什么事?”正在同军士们一起操练的梁肃握着箭枝大步走来,他上身光裸着,结实宽厚的胸膛在阳光下闪着古铜色的光泽。 传信兵将信件递给梁肃,梁肃见上面的封口眼神就微微一黯,快速的撕开了封口,才撒了一眼,就脸色大变。 “将军发生什么事了?”许先生问。 梁肃无言的将信件递给了许先生,“阿勒!”低喝一声。 “在!”阿勒大声应道。 “你立刻给我赶去吴郡,查探下萧家出了什么事! 第 68 部分 ”梁肃想着父亲送来的急件上说,武邑造反,萧、顾、陆、朱、张五家,除了萧家外,其他四家的家主皆被武邑杀了,萧家萧珣因为在秦州逃过一劫,但萧泽死了,五家在应天的族人也基本杀光了。在父亲写信之前,左勇毅投靠了武邑,武邑已经派人入驻吴郡,朱家一族惨遭灭族,男丁尽数杀光,女眷们被武邑分给了下属…… 武家把朱家杀光了,那么萧家呢?梁肃无法、也不敢想象,如果萧源——萧源遇到这样的情况,她怎么可能受得了!萧泽死了,大长公主死了,顾雍死了,连萧老夫人都死了,都是她最亲的人,更别说她两个舅舅、舅妈还有诸多堂哥、表哥了,她要是知道了该有多伤心……“武邑!”“咔!”一声,梁肃手中的箭枝被他生生的掐断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情人节快乐! 大家说双更补偿问题,嗯咳,我今天更新五千多,如果算三千字一章,也算双更了吧-- 那个梁肃说的父亲,是他的生父,我本来想写生父的,但他心里的想法,还说生父,总觉得有微妙的违和感,所以就写成父亲了,反正梁肃的嗣父不是官员。 颠沛(下) 清晨,太阳刚刚升起。 “呜……哇……”小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从船舱里传出来,护卫们听的眉头直皱。 “怎么了?”阿列问,“怎么一下哭的这么厉害了?” “还不是不肯吃东西!”一人不屑的撇嘴,“前几天新鲜的食材吃完了,小孩子嫌我们准备的米硬,咽不下去,又不肯吃腌肉,嚷着要吃水晶糕,正在闹呢!” 阿列沉吟了一会,“快到盐县了吧?” “照这个速度还有半个时辰左右吧。” “我们在这里停下。”阿列说,“阿昌你乘小船快速赶去徐州,告知郎君,让郎君派人来接我们。” “从这里到徐州也没几天了,何必中途停下呢!”阿昌不同意,“万一真出什么岔子,你担待的起吗?”如果路上真出了问题,就算阿列是郎君的亲信,也没好果子吃!郎君那点小心思,除了阿勒那傻子之外,会动脑子的亲信,谁心里没数? “让他这样哭下去总不是办法。”阿列说,“再说我们最近吃的那些东西,的确有些难下口,难怪孩子会哭闹了,想来萧姑娘也咽不下吧。”最主要的倒不是那孩子,瞧那孩子那身小肥肉一抖一抖的,都快掉下来了,哭声中气十足,饿几顿也不成问题 ,倒是萧姑娘——阿列皱了皱眉头,受了这么大的打击,一路舟车劳顿,万一真闹出来病来,郎君那边可交代不过去啊! “我听双福说,萧姑娘这几天吃的比以往还多了。”阿昌摇头,“现在外面那么乱,就算盐县以前再繁华,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能买到什么东西?普通人能有一口吃的就不错了!不过你说的也对是该提前告诉郎君一声。”他嘿嘿笑了两声,“郎君肯定会很开心的!” “有什么好开心的!”阿列翻白眼,“依郎君的脾气,肯定马上会送萧姑娘去通州的。”这也是阿列最纠结的地方,这么好的机会,眼看的就要被郎君放弃了,郎君自己带兵打仗,怎么不知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呢! “不会吧!”阿昌目瞪口呆。 阿列叹气摇头,“算了,这事也不是我们能管的,你先去徐州通知郎君再说。”从郎君没事就琢磨着怎么给萧姑娘找礼物,找到了又只当寻常礼物送去,萧姑娘收了可能都不知道是他送的,就知道郎君在萧姑娘身上是没救了! “好。”阿昌微微点头,心里却极不以为然,送去了通州又如何?萧三郎君有能力保护萧姑娘吗?最后还不是要郎君出力?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让萧姑娘嫁给他们郎君?连卓家那不入流的卓大都能娶士族女,凭什么他们家郎君不能娶?士族贵女,尤其是上姓贵女,来就是众人争抢的肥肉,更别说萧姑娘那出色的容貌了!前阶段军中还有不少高级将领,都休了老家的妻子,争相娶了徐州这带地方上没落的小士族女为妻呢! 船舱里除了练儿的哭声外,没有其他声音,萧源叹了一口气,将练儿打翻的粥碗拣了起来,然后慢慢的把桌上粥拨回了碗里,布儿要上前帮忙,萧源没让。练儿见姑姑不理他,哭的越发的委屈了,“哇——姑姑抱——” 萧源对双福说,“我记得过一会就要路过盐县了,可以让船开的慢一点吗?” 双福点点头不懂姑娘的意思,萧源目光转向越哭越大声的练儿,伸手将他搂在了怀里,“练儿,别哭,不想吃就不吃了,一会姑姑带你去看一些人。” “什么人?”练儿好奇心被勾起,哭声减低,抽抽噎噎的问。 “看跟你一样的小朋友。”萧源将半碗粥放在桌上,吩咐三人不许收走。 阿列听了双福的话,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从离开萧家后,萧姑娘从来没提出过任何要求,突然要他在盐县走慢一点,不知道干什么?阿昌同另一名亲兵,已经坐上小 船,一路疾行去徐州了。 “我也不知道姑娘想干什么。”双福忧心的说,“练儿小郎君一直这么不吃东西,万一生病怎么办。” 阿列暗暗撇嘴,什么怎么办?饿几顿不就好了!那小肥球浑身肉都满出来了,饿几天瘦一点,说不定还能有点他爹的样子呢!阿列实在无法想象,萧家玉郎小时候是这小肥球的样子!但这句话他可不敢说出来,双福肯定会骂死他的!“这样,我们在盐县停一会,我去问问有没有人家有新鲜的食材。”阿列其实心里也没数,这种兵荒马乱的时候,粮食是比金子还珍贵的东西,哪家人家会用粮食换金子? “好。”双福松了一口气,回去告诉萧源。 萧源微微一笑,“真是为难他了。” “姑娘您太客气了!”双福嘟哝着说,“这本来就是他应该做的。” 练儿被萧源说的要看小朋友的提议给吸引住了,不停的在船舱里上蹿下跳,萧源让双喜陪他玩,凭心而论,练儿已经很乖了,在窄小的船舱里待了这么久,连大人都受不住,更别说他一个淘气的男孩了,如果可以她也想让练儿有个无忧无虑的童年,但——萧源眼底闪过一丝水光,大哥走了,练儿就是兰陵萧氏的冢子,他已经没有权利再天真下去了,萧源打开了妆盒,对着铜镜调起了脂粉。 “姑姑,船停了!”练儿兴奋的冲进了船舱里,在看到舱里坐着的人的时候,不由傻了,连身后跟着的双福也怔了怔,迟疑的问:“姑娘?” “嗯。”萧源脸上淡淡的抹了一层褐粉,眉毛画粗了,眼线稍稍的下滑了些,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是太出挑,“走吧。” “姑姑?”练儿疑惑的蹭到了姑姑身边,闻到了那股熟悉的香香的味道,才放心了,“姑姑,你变得好丑!”他皱了皱小鼻子说。 “小傻瓜。”萧源领着练儿走出船舱,盐县在长江以北地区的是属于比较富饶的地方,但这几年的连年灾荒,还有各地流寇的攻击,已经让这个原本繁华的地方变得十分的荒芜。 “姑姑——”练儿见渡口处残破的建筑,衣衫褛褴的普通百姓,下意识的偎依到了萧源的怀里。 “练儿,你看那边。”萧源微微抬了抬下巴,渡口处有三个面黄肌瘦的小孩子蹲在河岸边,不知道再捞什么,“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吗?” “不知道。”练儿摇了摇头。 “他们在捞螺蛳。”萧源说,“因为他们没吃的了。”见 练儿满脸懵懂,她微微一笑,“练儿没吃过螺蛳吧?” 双喜迟疑的端着一盆只用水煮过的螺蛳,这个东西姑娘真要给小郎君吃吗? 萧源对练儿说:“你尝尝看。” 练儿只舔了一口,就吐在了地上,不停的泛恶心,萧源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背部,那些捞螺蛳的孩子饥渴的望着双喜手里的那碗螺蛳,双喜迟疑的望着萧源,萧源对双喜摇了摇头,现在可不能送,“练儿,你知道这些孩子为什么没穿衣服吗?” “为什么?”练儿仰头问。 “因为他们没有衣服。”萧源说,这时阿列和几名侍卫匆匆赶回来,两手空空,显然是没买到什么东西,双福失望的叹气。 “准备开船吧。”萧源说,同时让双喜递了一个包裹给阿列。 阿列摸了摸,发现里面是几个包子,他疑惑的望着萧源,萧源说:“阿列,你去把这三个包子和那盆螺蛳给那三个孩子,别让那些大人欺负这三个孩子。” “是。”阿列接过包裹跳下船,他人高马大,满脸煞气,普通的老百姓哪里敢惹他,一下子躲得远远的,那三个小孩子一时不查,没逃走,吓得哇哇大哭,一旁貌似母亲的人想冲上去,但被一个男人拉住。 阿列将三个包子和螺蛳放在孩子面前,三个孩子看到三个包子,发亮的眼神让练儿一下子缩到了萧源的怀里,三双小手飞快的将包子抢到了怀里,冲到了一旁母亲的怀里,在练儿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一家五口狼吞虎咽的分食着这三个包子,神情就像在品尝无上的美食一样!那寡淡腥气的螺蛳也被他们吸得津津有味。练儿实在无法理解,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喜欢吃这种干干硬硬的包子。 “练儿,知道肚子饿的滋味吗?”萧源轻柔的问。 “嗄?”练儿懵懂的抬头。 “你今天晚上就知道了。”萧源摸了摸他的头,笑得温柔。这种温柔的笑容,一直贯穿了练儿的童年,直到练儿已经很大很大了,看到姑姑这种笑容,都不自觉的心里发毛,心里自动反省自己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 昌泰元年九月二十三日,是练儿小郎君人生成长经历中,很有纪念意义的一天,这一天金尊玉贵的练儿小郎君,生平第一次尝到了饿肚子的滋味。 “姑姑——”练儿捧着小肚肚可怜兮兮的望着萧源。 萧源正在双喜的指导下,努力的纳着鞋底,听到练儿的声音,头也没抬,“嗯,怎么? ” “姑姑,我饿了。”练儿见姑姑肯理他了,忙腻了过去。 “饿了?”萧源抬眼看了看日头,才中午,练儿从昨天开始就不肯吃东西,好说好歹劝了半天,才喝了一点点米汤,难怪会饿了。 “嗯嗯!”练儿拼命点头,“姑姑,你听都在咕咕叫了。” “可是船上只有你不爱吃的硬粥和硬肉。”萧源低头继续吃力的纳着鞋底,她在给练儿做布鞋。 几层的鞋底对她来说实在太多坚硬了,她每戳一针就很困难,不一会手指就被戳红了,看的双喜心疼不已,“姑娘,这种粗活还是我来吧。” “没关系,总要学会的。”萧源从萧家出来后,就有吃苦的准备了,兵荒马乱的时代,她能不能安全到三哥那里都说不定呢!如果真有什么万一——萧源咬了咬牙,她总要学会些这个时代妇女的必备技能,不能总指着依靠别人。说来好笑,自己学了这么多年女红,却连一件小衣服都不会做,只会绣些不实用的花样,这种时候谁还会在乎衣服上的绣样? “啊……”练儿失望的瘪嘴,嘟着小嘴不肯吃东西。 布儿心里暗暗焦急,但见萧源没什么动静,也不敢动。练儿原本以为自己撒撒娇,姑姑就会像以前一样过来抱他,给他吃好吃的点心,但时间渐渐的过去,天色渐渐暗了,练儿饿得肚子如火燎一般,可姑姑还是没动静,不向之前给自己吃甜甜的小点心。最后小郎君忍不住,小嘴一瘪,“哇——”放声大哭起来,呜呜……姑姑坏!姑姑不喜欢练儿了! 萧源放下了她奋斗了一天的鞋底,将练儿搂到了怀里,温柔的问,“饿吗?” “嗯——”练儿小爪子不停扒拉着姑姑的袖子,幼小的心灵很受伤。 “难受吗?” “嗯!” 萧源给练儿擦去泪痕,“练儿,还记得刚刚那三个孩子吗?” “嗯。”练儿点点小胖脑袋。 “他们起码已经饿了三天了。”萧源指着桌上那碗已经凉掉的粥,“这碗粥如果他们喝,他们一天就不用吃东西了。” “呜——”练儿死命的嚎了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就觉得心里很难受!萧源听着他中气十足的哭声,松了一口气,显然没饿坏。 这时双喜已经把熬好的、准备了多时的粥送到了练儿面前,“郎君快吃吧。” 小肥球也不管米硬还是软了,呼 呼的喝了一碗,不过还是好难吃啊!练儿小朋友泪奔了。 “好吃吗?”萧源问。 “难吃。”练儿皱着眉头吐出了两个字。 “姑姑也不喜欢吃。”萧源哑然,“但是饿肚子的时候还是要吃,不是吗?” 练儿似懂非懂,萧源也不急,他才三岁,多得是时间慢慢教导,“你看双喜,为了你天天熬粥,多辛苦!还有外面的那些侍卫,不是我们的家丁,却还天天护着我们,我们是不是不可以多麻烦他们?”萧源额头抵着练儿额头问。 “那——练儿这几天喝这个硬粥。”练儿嘟着小嘴说。 “真才是乖孩子!”萧源亲了亲练儿的小肥脸,“等到了通州,你想吃什么,姑姑都给你做!” “好!”练儿仰头开心的答应了。 练儿被萧源温柔的教导过后,再也不挑食了,每次皱着脸不想吃东西的时候,萧源的目光就会落到桌上的一只空碗上,练儿马上停止哼唧,乖乖的把自己那份食物给吃完。之前那只碗里放过半碗凉粥,就是这碗凉粥让练儿饿了一天的肚子…… “这萧姑娘倒是有一套。”阿列赞道,他原本以为那些贵妇只会无节制的宠孩子呢! “当然!我们家姑娘可聪明呢!一盏茶时间就学会纳鞋底了。”双喜仰头得意洋洋的说,她没说萧源虽然学会了纳鞋底,但是目前为止,她那只鞋底没有纳完。 双福白了她一眼,“你话真多!”姑娘的事也能和其他男人说! 双喜不由低下了头。 阿列哈哈一笑,“时间也不早了,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好。”两人望着已经昏暗的天色,准备回去给姑娘烧水梳洗。 “阿列,有情况!”站在船头的一人说道。 “什么!”阿列脸色一正,站在船头望去,就见几艘黑色的大船飞快的朝他们驶来,不一会就到了他们面 第 69 部分 前,此时船速也渐渐慢了下来,四周除了他们的船只之外,并没有其他船,显然是冲着他们来的,“大家准备了!”阿列低声喝道,“来了大家伙——咦?”当他看到从对面船舱走出的一人的时候,不由瞪大了眼睛,“这——” “是郎君!”侍卫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郎君,萧姑娘和练儿小郎君就在那艘船上。”阿昌站在梁肃身边说道,他做梦都没想到,郎君在接到自己传来的消息之后,居然不顾一切的亲自前来。 “嗯。”梁肃微微颔首,外面看起来神色如常,但谁也不知道,当他看到船舱中款款走出的熟悉的身影的时候,一直高高悬起的心终于落地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女王不在家、juliayang2003、caisayao、13558292747.sdo、sxxazhangtao4310投的霸王票 说起练儿娇惯,其实我觉得这个不算是娇惯,只是饮食习惯而已,萧家人都是这么出来的,只是大人嘛,有自制力,练儿才三岁呢,只能慢慢来。 要说教育孩子,其实现代人也很宠孩子啊,听风是80前的,记得小时候看过一篇报道,貌似是中国和日本举行什么运动比赛,然后日本小孩子如何,中国小孩子如何,最后那报道总结,我们这一代是小皇帝、小公主,中国的这一代要毁在我们身上之类的--其实宠孩子是一方面,教孩子又是另一方面嘛。。。 86、娇客... 夜幕中的漕河飘起了一层雾气,隐隐绰绰中只能看到远处远山模糊的轮廓,璀璨的星河似乎也在水幕遮掩下黯淡了不少。有多久没这样看星星了?萧源有些迟钝的回忆,一个月?原来才过了一个月啊!萧源微微抬头,她以为过了很久很久了呢…… “萧姑娘,晚上的窗户边湿气、寒气都重,你身子弱,受不得湿寒气,还是把窗户关上吧。”娇娇柔柔的声音响起,一名娇艳动人的美人站在了萧源身后轻声劝慰说。 萧源咽下了即将出口的哽咽,眼睛用力的眨了眨,将眼底的水光眨去之后,才轻轻的“嗯”了一声。 阿言将窗户关上后,垂头低声说:“时辰不早了,萧姑娘可想进哺食。” “我去练儿那里。”萧源说,从昨天晚上开始,练儿就开始发烧了,她照顾了大半夜,直到今天早上他烧退了,她才稍稍放心,在梁肃的劝说下,先回自己房里休息。 “许先生正在给萧小郎君诊脉,姑娘放心,大人也陪在小郎君身边,不会出事的。”阿言说,“姑娘还是先进了哺食再说吧。”大管家再三关照,这位娇客身体娇弱的很,一定要小心伺候着,千万不能让她有一点的不舒服。 “好。”萧源很想现在就去看练儿,但在人家家里,她也不好太任性。 阿言见萧源妥协,暗暗松了一口气,对身后的美婢们使了一个眼色,精致华美的可以当成艺术品的食物陆续的由美婢放在食案上一一奉上,再次见到这些平日常见的食物之时,萧源有一时间的失神,脑海里突然浮起那一家五口满脸幸福的吃着白馒头的模样…… “萧姑娘?”阿言给萧源挟了一些饭菜后,见萧源并没有动箸,关切的问道:“可是不合胃口?要不我让人再去换些新鲜的蔬果来。”她记得双喜说过,萧姑娘爱吃蔬果。 “不用了。”萧源举箸挟起了一小片脆嫩的菘菜叶送入嘴中,鲜香浓郁的味道在嘴中散开,是用高汤慢慢煨出来的吧? 萧源吃得很慢,每一口都是细嚼慢咽,举止优雅娴静,无论阿言挟什么菜,她都吃,一看就知道是受过严格礼仪教育的贵女。阿言伺候了她这么几天,也没摸清楚她到底喜欢吃什么,这让一向自认最会察言观色的阿言有些丧气!不过没关系!慢慢伺候着就知道了!阿言眼珠子转了转,心里打定主意要好好结巴这个未来的主母!主人她是不指望了,来梁家迄今,她也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真正的主人呢!但要是能讨主母欢心,说不定她有比其她姬妾更好的出路呢!尤其是这个未来的主母似乎脾气很好。 饭食毕,阿言伺候萧源简单的梳洗后,才领着她去练儿的舱房。练儿的舱房里,灯火通明,船舱外的侍卫远远的见萧源来了,立刻背过了身体,头转向了船外。 梁肃正在众位下属目瞪口呆中,耐心的哄着练儿喝肉糜粥,练儿原本见梁肃有点害怕,毕竟他是自己见过最高、最黑、也是看起来最凶的人,可这几天相处下来,他发现梁肃比任何一个人都好欺负,对自己简直是千依百顺,就得寸进尺的耍赖了起来,“不吃!不吃!我不吃!”小肥手用力的推着凑到自己面前的肉糜粥,小脚乱踢,“我要吃玫瑰水晶糕!” 任性的模样让在场的人眉头紧皱,梁肃大手稳稳的捧着粥碗,耐心的哄着:“练儿乖,等你病好了,我们再吃糕点好不好?”虽然他连那个玫瑰水晶糕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但不妨碍他哄骗孩子。 “我现在就要 吃!”练儿瘪了瘪小嘴,“姑姑答应过我的,说我乖乖听话,就给我做水晶糕吃的。” 萧源站在门口就听到练儿任性的话,眉头一皱,阿言轻咳一声,“大人,萧姑娘来了。” 梁肃听说萧源来了,松了一口气,许先生等人起身退到了屏风后,其实按理他们应该走了,但众人实在是好奇,萧姑娘到底长得什么样子。练儿听说姑姑来了,立刻心虚了,小胖身子一缩,往被窝里一钻。 竹帘掀起,许先生隔着屏风朦朦胧胧见一名纤弱少女步履从容的缓步进了房里,她穿了一件轻柔的霜色中衣,外罩一件丁香色的常服,淡色的腰带束出了她盈盈不足一握的腰肢,柔顺青丝的垂肩披下,玉质柔肤,隔屏相望,如月下聚雪。灯影中,萧源白如脂玉的肌肤嫩的几乎透明一般,她仰头对梁肃浅浅一笑,眼波流转,“梁大哥,多谢你照顾练儿,他太任性了,我会教训他的。” 梁肃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就怕自己稍稍吹重了一口气,把她给吹碎了,他喉结上下动了动,一向坚定目光不自觉的游移,他定了定神,才勉强轻声说道:“没事的,只是他不吃东西总不太好。”他还知道不给练儿说情,练儿确实太任性了,需要教训,只是自己看到那同萧源差不多的大眼,就不忍心骂他了。 “我来吧。”萧源接过梁肃手中的粥碗感激的说,“梁大哥,真多亏有你了。”就算他和三哥是好朋友,也没有义务来救他们,更没有义务来哄练儿吃饭。 “举手之劳而已。”梁肃低头望着萧源捧着瓷碗的双手,纤长柔美的十指上隐隐带着红痕,是受伤了吗?那些下人是怎么照顾的! 举手之劳?萧源垂眸轻轻的搅拌着肉糜粥,身为守城的将军,非军令不得擅离,就算现在没有了皇帝,也不至于让他亲自过来吧? “姑姑——”练儿乖巧的趴在萧源膝盖上,大眼可怜巴巴的瞅着她,“练儿很乖,练儿要喝粥!”谄媚的小模样,就差屁股后面没装一条可以左右摇摆的尾巴了! “你不是不饿吗?”萧源温柔的问。 “我饿了!真得饿了!”练儿苦着小脸说,他真怕姑姑在饿他一天肚子。 “吃吧。”萧源一口口的喂着他肉粥,想要教训也要等这臭小子病好了再说。练儿乖乖的张开了小嘴,一声不吭的将一碗肉粥吃完,看得梁肃苦笑连连,“萧姑娘,还有大约半个时辰就要到徐州了,你要不要去休息一会。” “不了,反正半个时 辰也不久。”萧源将吃饱喝足已经开始打哈欠的小肉球搂在怀里,有节奏的轻拍他的背,哄着他睡觉,“等到了徐州后再休息吧。” “也好。”梁肃颔首,见时辰差不多了,“那我先出去打点下。” “梁大哥请自便。”萧源微微屈身行礼。 阿言在一旁沉默的望着两人的举止,心里暗忖,自己一定要好好伺候这位姑娘!伺候好了,绝对是前途无量啊! “阿言,双喜双福呢?”萧源偏头问,布儿和练儿一起生病的,在船舱里养病呢,怎么双喜双福也不在呢?不是之前让她们留下伺候练儿的吗? “回姑娘,她们去准备姑娘和小郎君的行李了。”阿言说,“我去把她们喊过来。” “不用了,让她们忙吧。”萧源摇头。 大船缓缓的停靠在码头,天空下起了绵绵的细雨,不一会就将甲板打湿了,双喜小心的用棉被把练儿裹了,交给阿列抱,双福给萧源戴上羃离和斗篷,扶她下船。阿言默默的跟在身后,见萧源穿着木屐,踩在湿滑的甲板上,依然姿态怡人,举步无声,心中越发肯定了这位萧姑娘出身绝对不凡,只可惜出身再不凡又如何?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就算是金枝玉叶转眼也会碾落成泥,她能得郎君的庇护已经是大幸了。 码头挂满了灯笼,黑夜如白昼,但整个码头除了梁肃一行人外,再无别人,萧源上了马车后,军士们骑马开道,萧源的牛车跟在身后,马蹄声阵阵,如雷鸣般,也不知道出动了多少人,双喜双福面面相觑,眼底隐隐有着惊骇。 萧源恍若未闻,低头望着已经熟睡的练儿,鼓囊囊的小胖脸睡得红通通的,看起来像个白白嫩嫩的小包子,嘴角不由微微的上挑,给他拉了拉薄毯。 梁肃来徐州也有两年多了,因来的时候并无女眷,平时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和将士们一起住在军营里,所以官邸他都来了两年,一直没有太大的布置,连一直照顾他起居的管家和僮儿也大部分在军营里住,直到十天前梁肃的官邸才热闹了起来,梁府的管家开始大肆的休整官邸,尤其是后院女眷居住的地方。 原本有些荒芜的花园被移栽了各种名贵的花草,主院里的家具一律换上古朴雅致的紫檀木家具;素白的窗纸被剥下,一色换上素雅的泼墨软绸;博物架上换上各色雅玩;书房里堆满了精致的文具;库房大开,素雅的适合孝期穿戴的布料如流水般搬出,徐州的女红能手们连夜赶制着即将到来的娇客的衣物……刘管家 历历细数着自己记录下的每条要点,以确定自己没有遗漏的地方。作为合格的管家,对于主人提出的任何要求,他都必须按时完成,那些紫檀木家具可颇费了他一番心思才找到啊! “刘管家,你让郎君的姬妾来伺候萧姑娘好吗?”阿勒担忧的问,他再迟钝,郎君这些天的举动也足够他开窍了。 “那你说怎么办?”刘管家掀了掀眼皮,“府里除了那些姬妾外,根本没有丫鬟,刚买了的丫鬟能伺候人吗?那些姬妾好歹都学过怎么伺候人。” “但是——但是——万一萧姑娘想歪了呢?”阿勒问。 “什么想歪?”刘管家不解的问。 “我是说萧姑娘万一吃醋呢!”阿勒问。 刘管家嘴角一抽,“你想太多了!”先不说这件事还是自家郎君一厢情愿,就算两人两情相悦,萧姑娘是什么身份?会和几个贱奴计较?再说这也只是权宜之计而已,等买来的丫鬟调教好了,就可以换下那些姬妾了。 “许先生回来了!”门房传话道。 两人闻言连忙赶了出去,“许先生,怎么样?郎君回来了吗?”刘管家问。 “许先生,怎么这么慢?是路上出什么事了吗?”阿勒问。 “郎君陪着萧姑娘在后面,路上萧小郎君生病,船开的慢了些。”许先生慢条斯理的说道。 “许先生,你见过萧姑娘了吗?”阿勒眼底闪动着八卦之光。 许先生没理他,“都准备好了吗?” “差不多了。”刘管家点头说。 “估计人也快到了吧。”许先生叹气,自从他看到好奇已久的人后,他的紧皱的眉头就没松开过。诚然他很希望自家郎君娶一个上姓贵女抬高自己的身份和门第,但这不代表他希望郎君娶一个对他影响过大的主母。许先生摇头,若是郎君能娶到她自然是皆大欢喜,但要是娶不到——想起那位虽已身死,但依然让众人念念不忘、惋惜不已的萧家玉郎,许先生暗叹一声,这萧家人果然各个都是祸水啊! 牛车上,萧源望着晕黄的灯光,低头掩嘴悄悄的打了一个哈欠。 “姑娘,你要不要休息一下?”双喜见萧源眼睛都快合上了,轻声说,“到官邸还有一段距离呢。” “嗯。”萧源已经撑不住了,软软的趴在软垫上,“一会到了叫我。” “好。”双喜话音刚落,萧源就已经睡了,两人相视一笑 。 双福给萧源盖上了一层软垫,双喜悄声说,“我听阿勒说,郎君已经派人去通知三郎君了,说是要等三郎君那边传来消息了,再送姑娘过去。” “嗯,我想三郎君如果知道了姑娘在郎君这里,肯定会亲自过来接姑娘的。”双福说,“就是怕三郎君先知道吴郡发生的事,跑去吴郡了……” “三郎君不会那么冲动吧。”双喜担忧的蹙眉。 这时车厢微微振动,是牛车停了,车帘掀起,阿言探了半个脑袋进来,悄声问,“双喜、双福两位姑娘,到了,姑娘睡着了吗?” “嗯。”两人微微点头,想要悄声叫醒萧源,阿言连忙说,“不用喊醒姑娘,把牛车直接驶进去就好了。”两人想了想,也行,反正姑娘这么轻,她们也抱得动。 “怎么?”萧源朦朦胧胧的睁开眼睛。 “姑娘到了。”双福轻声说。 “嗯。”萧源闭了闭眼睛,努力的让自己清醒过来。 阿言让人抬了眠轿过来,“姑娘,路上滑,您还是坐眠轿吧。” “好。”快十月的徐州晚上已经寒意凛冽了,萧源也怕着凉生病,万一耽搁去通州的行程就不好了。她现在只想快点去三哥那里!萧源搂着练儿,她真得很想三哥,想爹爹,很想很想——大哥不在了,曾大母不在了,如果没有他们,她都不知道对谁哭,甚至不敢生病…… 主院里,廊檐下的灯笼高高的挂起,柔软的锦衾已经熏得暖暖的,房里燃起了温柔的暖香,高照容面无表情的望着美婢们低头静候着客人的到来,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弧度,还在路上的时候, 第 70 部分 就让将军亲自去接,之后又是官邸如果大肆动工,可把整个徐州都惊动了,都在纷纷猜测是什么娇客才能让将军如此重视,希望她能够得上将军这番举动!又不知道她看到满院的美婢是何等表情! 眠轿里,萧源已经彻底醒了,她先让双喜、双福先把练儿安置好,才由阿言扶着向自己临时的卧室走去,望着院中房屋结构和其间的摆设,长如蝶翼的睫毛轻颤了下,掩去了眼底所有的情绪。 “姑娘小心脚下。”阿言轻声提醒着,一手拎起萧源的裙子,见萧源似乎想让双喜脱下木屐,连忙阻止,“地上凉,姑娘等进房后再脱鞋吧。” 萧源抬手搭着阿言的手,转身去自己的寝室,寝室内,满屋的丫鬟见萧源进来了,“刷”一下,全部跪地恭迎,“萧姑娘。”整齐划一的声音,高照容嘴角含笑,跟着跪下了,这么大的排场足够欢迎娇客了吧?就是不知道她能不能消受的起。 阿言不防丫鬟们这举动,吓得浑身一颤,手中的裙摆都差点落地,她担忧的望了萧源一眼,却见萧源连呼吸都没有乱一下,似乎对这种场景很习惯,优雅淡然径直往屋内走去,木屐踩在地板上,轻得听不到任何声响,长长的淡紫色衣摆从身后丫鬟手中落下,滑过高照容眼前,光可鉴人的地板上清晰的照出了高照容嘴角凝结的笑容。 “都起来吧。”萧源等坐定,丫鬟们奉上茶水后,才淡声吩咐道。 阿言跪着给萧源脱下木屐,换上鞋底垫了厚厚丝絮的软底绣鞋后,才仰头笑道,“姑娘,你累了一天了,我先伺候你休息吧。” “嗯。”萧源微微点头,“你让双福过来。”她不习惯陌生人近身伺候,“让大家都散了吧。”她压根没去看跪着的丫鬟一眼。 “是。”阿言恭敬的退出,一点没有为萧源拒绝自己而丧气,慢慢伺候总会让她接受自己的!临走前瞄了笑得僵硬的高照容一眼,心里冷笑一声,自取其辱!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choudds、show430318投的霸王票^_^ 陆神光没死-- 嗯咳,梁肃哥哥和他第一个情敌正式对上。。。 冒死修改v章,万一是一万字。。。大家千万别怪我。。。我明天更新时候补上~~o(>_<)o~~ 噩梦 “尔等跳梁小丑,弑君鸩嗣,窥窃神器,神人之所共嫉,天地之所不容,旦夕间灰飞烟灭! 吾乃大秦公侯冢子,奉先帝之成业,荷本朝之厚恩,焉能屈于贼子之下!”铿锵有力的怒斥,萧泽傲然站立在大殿前,广袖高冠,矜贵出尘。 “大哥!”萧源看到大哥,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也没在意大哥刚刚说了什么,扑到了大哥的怀里,“大哥,我想你——” “元儿,你怎么来了?”萧泽一掌将她推开,“快走!” “大哥。”萧源不妨被大哥一掌推开,茫然的站着,“大哥——” “快走!”萧泽的素服上出现了点点血迹,血迹渐渐的散开,白衣染成了红衣,“快走!” “大哥!”萧源凄厉的哭喊着,就要扑上去,身体被人牢牢的抱住! “萧源!你是我们萧氏的嫡长女,难道遇事只会哭哭啼啼!这样的你怎么能照顾好练儿!”长公主怒斥声在她耳边响起。 “大母,我没哭!我没哭!”萧源用力的摇头,“我真得没哭!” “元儿——”大长公主慈爱的望着小曾孙女,“我们都不在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啊!别哭了。” “什么叫你们不在了……”萧源茫然的望着曾大母。 “外公,你坏!”熟悉的稚嫩童声让萧源蓦然回头。 小小的萧源眼底噙着泪,小嘴抿的紧紧的,委屈的望着正在给自己批改作业俊雅老人。 “乖元儿,为什么说外公坏呢?”顾雍笑呵呵的抱起小外孙女,年过六旬的他,虽已满头白发,但依然容止端雅,俊逸飘然。 “人家明明用心画了!”小萧源用力的吸了吸鼻子,再次强调了一遍,“很用心了!” “是啊,外公不是夸你了吗?你比你表哥都画的好!”顾雍耐心的哄着闹脾气的小宝贝。 “可是你说人家的画作只是芬馥可玩!”小萧源再也忍不住委屈,扑在外公温暖的怀里,呜呜咽咽的告状,顺便用外公洁净的细麻衣擦眼泪,算是对有洁癖外公的小小报复,“害得表哥们笑人家!呜——”萧姑娘兴冲冲的拿着外公的点评去外婆那里摆显,结果遭到了表哥们的一致取笑,萧姑娘脆弱的自尊心受不了了! “呵呵——你这傻丫头!”顾雍对小外孙女伺机报复的举动丝毫不以为意,修长的大手爱怜的摩挲着小丫头的小脑袋,笑得很是开怀! “你这酸老头!哄哄小孩子不行嘛!”萧老夫人将垂头丧气的小外孙女搂在了怀里,“元儿乖不哭,外婆疼你,元 儿的画作比大家画的都好!” “妇人之见!”顾雍摇头叹气,“大家?大家岂是这么好当的!元儿乖,不哭,外公可不要你当什么大家!” “嗄?”小萧源困惑的仰头,却见冲着她微笑的顾雍白衣染血,“外公!” “元儿快走!”顾雍冲着她微笑,鲜血从五孔中流出,“快走!” “外公!”萧源惊吓的上前,“你怎么了?”但她的衣袖却被人拉住,“外婆?”她茫然回头,却见萧老夫人用力的推开她,“元儿快走!” “元儿快走!”萧泽、大长公主、长公主、顾雍、萧老夫人同时朝她吼道,同时五人的身影渐渐的远去。 “不要走!”萧源上去就要拉他们,哪怕是一个人的衣袖也好,但众人的身影越来越淡、越来越小,“大哥,曾大母等等我!”萧源哭喊在后面追跑,可是怎么都追不上,她一个踉跄跌坐了地上,抬头就不见了五人,“不要走——” “姑娘!姑娘!”双福焦急的摇晃着嘴里不能梦呓的姑娘,“姑娘,你醒醒!” “不要走——我没哭——”萧源喃喃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 “来人那!姑娘梦魇了!”双福喊不醒萧源,焦急的冲着外面大喊。 房里的灯一下子全亮了,阿言匆匆从外室冲了进来,“怎么了!我去喊大夫!”门口的小丫鬟已经随时待命,准备冲出去了! “好!”双福催促道,“你快——” “不要!”虚弱但坚定的声音响起。 双福低头,见萧源已经睁开了眼睛,欣喜若狂,“姑娘,你醒了!” “你们都退下吧。”萧源扶着双福的手慢慢的起身,“我没事,只是做了一个噩梦,大家都去睡吧!” 阿言有些迟疑,惊动人不怕,她担心的是萧姑娘真生病了,她们伺候的人一个都逃不了责罚。虽然以前没见过郎君,但对郎君御下的手段,她还是了解。郎君下令从来都是直来直往的,不带威胁或者是利诱的话,但一旦犯错他会直接用血的教训众人犯错的下场,当然如果事情办好了,他也会让大家尝到厚赏的幸福滋味。 “我没事,都去睡了吧。”萧源倦怠的说,“喊了大夫,今晚又要折腾了。” 阿言见萧源满脸倦色,如果喊了大夫,姑娘还要起身穿衣,也是折腾,“那姑娘早点休息,我去给姑娘熬压惊汤。” “不用了。”萧源 在双福的帮助下,缓缓的躺下,合眼就睡了,呼吸均匀。 阿言还是不放心,干脆卷了铺盖放到了内室门口,睡在那里,双福也没拦着她,她也担心姑娘的身体。 萧源躺在柔软的锦绣堆里,双目紧闭,泪水无声的不断的滑落,将她的两颊打湿,长时间保持着一个姿势,让她身体有些酸疼,但她没有动一下,甚至没有抬手去擦泪,她知道双福在外面肯定没睡,如果稍有动静,她定会掀帘查看,到时候肯定一阵兵荒马乱,她并不想惊动这么多人—— “大母,我就哭一会会。”萧源心里默默对长公主说,“就一会会,我明天就不哭了!” 还不到卯时,梁府的下人基本上都起来,平时在这个时候,军营里也都起来操练了。练武场上,军士们光着膀子在阿勒的带领下打拳。 “许先生,这些都是十天之内的翻新的!”阿列目瞪口呆的望着焕然一新的梁府,“不是说萧姑娘只住几天吗?”有必要这么大肆翻修吗? “谁跟你说萧姑娘只住几天?”许先生说。 “不是说等通州萧郎君派人来接,萧姑娘就要去通州了吗?”阿列说,莫非郎君真开窍了,他双目发光,他就说嘛!自家郎君不是傻子! “话是这么说不错,但你觉得现在兵荒马乱的,萧家又出了这么大的事,萧三郎能待得了通州?会放心萧姑娘和练儿小郎君就这么去通州?”许先生慢吞吞的说。 “这——”阿列有些答不上来。 “要是没出意外的话,或许萧三郎和霍女君已经在来徐州的路上了。”许先生捻须说,“吴郡现在兵荒马乱的,萧三郎肯定不会带她们回去,徐州这里有郎君守着,把萧姑娘、霍女君和练儿小郎君安置在这里,萧三郎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阿列张了张嘴巴,发不出声。 许先生见他吃惊的模样,拍了拍他的肩,“这就是郎君可以当大将军,你却只能当小卒的原因。”郎君看起来是木讷了些,可他要是真木讷,就不可能这么年轻有这么大成就了!许先生慢慢的踱步,其实他心头还是压着一块大石,以郎君的为人,应该不会做强迫萧姑娘的事,而那位萧姑娘——许先生皱了皱眉头,真不愧是兰陵萧氏的嫡长女,寻常女子遇到了这种事,再碰上郎君这等体贴的举动,恐怕早就化成一团水了,奉郎君若神明了!可她却能这么沉得住气,硬是没让人看出丝毫心事来,谈吐处事丝毫不乱,郎君这条路怕是会走的很艰难吧…… “许先生,郎君找你。”有人传话道。 “哦。”许先生暗暗疑惑,这时郎君该去军营了吧?怎么还在府邸呢? 书房里,梁肃脸色沉重的望着那两张薄薄的纸,眉头皱得紧紧的。 “郎君,是冀州出什么事了吗?”许先生关切的问,他记得今天早上貌似是冀州送来了急件。 “龚夫人、阿盛和霍女君失踪了。”梁肃低声说道。 “什么!”许先生大惊,“怎么可能!” “在昌泰帝驾崩的第五天,阿盛带怀孕霍女君回冀州看望龚夫人,龚夫人希望霍女君能在霍家生孩子,他们到冀州的第二天早上,龚夫人就带着霍女君去城外进香,不想突然遇到流寇攻城。阿盛带着百名精兵冲出城去救龚夫人和霍女君,结果三人一起失踪了!霍家也被流寇攻击了,大哥的妻子和嫡次子、嫡幼女,霍四哥嫡长女都死了。” 梁肃闭了闭眼睛,至于损失了多少庶出的子女,霍二哥的来信没说,梁肃也没多问,嫡子女都没了这么多,更别说庶出的了。霍大哥的嫡子死后,霍行云就匆忙带着剩下的人跑了,霍家一跑,整个冀州都乱了,更别说是去找人了!先帝驾崩后,新帝年幼,既没有给先帝封谥号,也没有封庙号,众人只用年号代称先帝。 死了这么多人!许先生倒吸一口凉气,幸亏霍家的霍行允这辈的男丁除了霍行云外,都在太原,死了几个小辈,算是也不算太严重。不过龚夫人他们,怕是凶多吉少了。 梁肃并不想随便乱猜萧沂的生死,但霍家的精兵岂是省油的灯?而且霍大哥的嫡次子也有十五岁了,一发现情况不对,就立刻带着家人撤离,结果霍家还是死伤那么惨重,这怎么可能是普通的流寇攻击呢!再说冀州是霍家的势力范围,附近的流寇该铲平的早铲平了,怎么可能又突然出现一支来历不明的流寇呢!霍家正是想通了这点,才没有继续找下去……梁肃派去的人在附近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什么线索,只能先回来复命了。 “吴郡那边,宁平长公主于七天前薨逝。”梁肃叹了一口气,至此萧源的亲人,只剩远在秦州的萧珣一人了。 “郎君,那萧姑娘那边怎么办?”许先生眉头紧皱,这种打击她一个小姑娘受得了吗? “这两件事谁也不许外传,尤其不能传到萧姑娘耳里!”梁肃不假思索的说。 “但是——”许先生欲言又止,这种事怎么可能瞒得住!如果突然 让萧姑娘知道,她会更难受吧! “再等等吧。”梁肃也知道这种事瞒不住,但他真的不忍心现在就告诉萧源,她又一连失去了两个最重要的亲人。 “还有霍二哥来信了,跟我说……”梁肃揉着眉头将霍行允传来的消息同许先生商量。如今四处民变,霍家手握重兵,怎么可能不动心?乱世,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机,现在的霍家根本没有余力去找人,同样梁肃也没有太多心思和人手去找人,事实上再过两天他又要出去了!霍二哥给他目前的任务就是,在长江以北这一片,不要出现除了他以外的将军! “郎君,萧姑娘房里的丫鬟来了,说是有事禀告。”门口的侍卫恭敬的说。 “怎么回事?”梁肃沉声问。 “昨天萧姑娘被梦魇住了。”阿言昨天没睡好,想了大半夜,今早急急的赶过来,“我今天起来看了看,好像她一夜都没睡好,郎君要不要请个大夫看一下。” “怎么昨天不说!”梁肃眉头都打结了,“许先生,劳烦你去看一下萧姑娘好嘛。” 询问的话,却是肯定的口吻,许先生苦笑,他能说不好吗?他暗暗叹气,自从萧家这对姑侄来了之后,他就从谋士沦为医士了!想当年别人跪在他面前三天三夜,求他给自己母亲看病,他才勉强点头,可如今——许先生摇头,往事不可追忆啊! 阿言怯生生的说,“是萧姑娘不让我惊动人。”以郎君对萧姑娘的重视,如果晚上真喊了大夫,怕是整个梁府昨晚都别想睡了,难怪萧姑娘不肯。 梁肃眼底闪过无奈,也是,以萧源的个性肯定不愿意麻烦太多的人,“以后如果萧姑娘身体再不舒服,你斟酌着,别太顺着她的意思。”梁肃吩咐道。 “是。”阿言低头应了。 萧源一大早起来,坐在门口怔怔的望着屋前的花圃发呆,她昨晚没睡好,断断续续的做了一夜的噩梦,梦里全是大哥他们 第 71 部分 ,早上起来,她心头沉沉的,大哥、外公和曾大母都去了,她是知道的,怎么外祖母和大母也入梦了呢? “姑姑。”软软的小手环住了萧源的腰,一颗小胖脑袋钻到她的怀里。 “练儿。”萧源笑着将他抱到自己膝盖上,“你怎么来了?” “姑姑,你昨天晚上没陪我睡!”练儿可怜兮兮的说,“也没跟我说故事。” “那你今天陪姑姑好不好?”萧源低头亲了亲他的脸颊,生了两天病,貌似两块小肉肉有点缩水了,萧源在是否是保持练儿现在的程度,还是给他增肥间游移,小孩子嘛,还是胖点可爱,可貌似胖了容易生病啊! “我还要听田忌赛马的故事!”练儿抵着萧源的额头说。 “好。”萧源低头亲了亲他的小嘴,练儿咯咯的笑起来。 梁肃站在院门处远远的望着这一幕,心里百味杂陈。 高照容刚起床,正指使一名小姬给自己梳头,听说梁肃来了,不由一怔,她被独孤夫人送到徐州后,就没听说过梁肃有往内院来过,是因为昨天的那个“她”嘛? “昨天晚上萧姑娘好像被梦魇了,今天郎君让许先生过来给萧姑娘看病呢!”两个姬妾笑眯眯的故意在高照容身后轻声说道,“之前徐州的首富王郎君想让许先生给他母亲看病,都在许先生屋前跪了三天三夜,许先生才答应的呢!” “你说那萧姑娘是什么身份?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呢!”一个小姬好奇的问,“真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仙女!” “看人家那身气度就知道是贵女了!”一名姬妾对着同伴使了一个眼色。 同伴故意问高照容,“高姑娘,不知道你娘家没没落的时候,比不比得上这位萧姑娘呢?” “哎呀,人家萧姑娘家族可没没落,不是说马上去她哥哥哪里吗?” “对哦!就暂住一段时间而已。”同伴拍手笑道,“暂住也好,正好让我们开开眼界,见识下贵女了!” 高照容恨得都快把下唇咬破了!但因为梁肃和许先生在,她不敢骂人动手!她心里恶狠狠的想到,等他们走了,看她怎么收拾这帮贱婢! 几名姬妾对视冷笑,她们是姬,她是妾,半斤八两一样,谁比谁更高贵!以前独孤夫人送来的妾多的去了,上次还送了一个据说要嫁给大人的女子过来呢!还不是照样让大人送走嫁人了?偏她还整天趾高气昂的指使她们!这次萧 姑娘来的真好,气死这整天做白日梦的女人!她还真当自己还是以前的官宦之女嘛? 寝室里,许先生给萧源把过脉后,沉吟了下,“萧姑娘,你这几天还是多休息为好,不能太过劳神费心。” “多谢许先生。”萧源有礼的道谢,她知道许先生是梁肃的幕僚并非医士,给自己看病完全是看在梁肃的面子上。 “萧姑娘不用多礼。”许先生顿了顿,委婉的劝道,“萧姑娘,人死不能复生,人总要活下去的。” 萧源低头轻轻的“嗯”了一声,“多谢许先生开解。” 许先生走出去后,对梁肃说:“郎君,那些事的确还是晚些告诉萧姑娘为好。” “她生病了吗?”梁肃问。 “心病。”许先生摇摇头,“这几天让萧小郎君多陪陪她吧。” “好。”梁肃对阿言吩咐道,“这几天你们尽量哄着萧姑娘,不要让她出府,不许任何人在她面前提通州之事!” “是。”阿言慌忙应了,心中暗惊,将军想干什么?他真想强扣下萧姑娘不成?阿言身后的高照容正巧听见梁肃的吩咐,不由低头若有所思。 信任(上) “姑姑,嘻嘻,痒——”练儿扭成小身子,叽叽咯咯的往萧源怀里钻。 “哎,练儿乖,别动,一会就好!”萧源搂着练儿,拿着卷尺给练儿量身体。 “你说萧姑娘在干什么?”一个小丫鬟悄悄的和阿言咬耳朵,“要给萧小郎君做衣服吗?” “应该是吧,红枣赤豆粥熬好了吗?”阿言问。 “好了。”小丫鬟说,“我已经让人去拿了。” “你到会偷懒!”阿言笑着说,“都会差遣起人来了。” 小丫鬟脸一红,“阿言姐,萧姑娘脾气可真好,从来不发脾气,也不提任何要求,比那位——好伺候多了!”她朝某个方向努了努嘴。 “胡说八道!”阿言低声骂道,“萧姑娘是什么身份,那位怎么配和她相提并论!” “阿言姐,萧姑娘到底是什么身份?”小丫鬟好奇的问,这也是丫鬟们之间目前最感兴趣的话题之一。 “你要知道她是什么身份干什么?”阿言戳戳她的额头,“好好伺候她就好了!”近身伺候了一个多月,从她和丫鬟们的偶尔的谈吐中,她大略能猜出萧姑娘的身份来,但郎君不许下人讨论此事,她自然不会和小 丫鬟说。 “哦。”小丫鬟有些失望,她原以为阿言姐会告诉自己呢! 萧源和练儿玩闹了一会后,就让双喜磨墨,教练儿描红,萧家的孩子一般都是四岁开蒙,在此之前如果大人有闲情可以教孩子描红,练儿的描红本是萧源现写出来的。写的时候萧源也有些犹豫,总觉得自己的字不够大气,但在这里估计没人比她字写的更好了,许先生可能好一点,但她哪里好意思麻烦他。 阿言端着点心上前要给萧源和练儿吃,写字累了,也要休息会吧。被双福拦下了,冲着她摇头,阿言困惑的望着她,双喜拉着她出去,“姑娘在看书、写功课的时候,从来不吃点心,一定要等事情全做完后,才会做其他事。练儿郎君也是一样,一旦他开始学习了,姑娘就不许任何人打扰他。” “这么严厉。”阿言吃惊,她一直以为萧姑娘很宠爱练儿小郎君呢。 “这算什么严厉,你没见我家大郎君教训起练儿郎君时候的——”双喜话说道一半,怅然的叹气。 阿言说:“那我去把点心温着,等他们学好了再说。” “好。” 双福走出来问,“双喜,你见布儿了吗?” “我早上好像看她去贵叔那里了。”双喜想了想说,“她病还没有好吧?姑娘说了让她多休息几天呢。” “是嘛?”双福有些怀疑,总觉得布儿这次的举动很怪异。若论姑娘的信任,她和双喜两个加起来,都比不上布儿一个,以布儿的忠心,身体好的差不多了,就应该急着过来伺候,怎么这次不急呢? “听说是大夫不让,说姑娘和练儿郎君身体弱,布儿身体没好就过来,怕过了病气给他们。”双喜说。双福这才恍然。 等萧源教完功课,阿言奉上水晶玫瑰糕给练儿当点心的时候,练儿握着水晶糕依依不舍的望着姑姑,见姑姑满脸鼓励的笑容,他小胖脸皱成一团后松开,“阿言姐姐,以后你不要给我准备水晶糕了,水晶糕太浪费粮食了!外面还有好多小朋友吃不饱呢!” 阿言听了练儿的话,怔了怔,随即惊喜的说:“练儿小郎君真懂事,不过——”她刚想劝练儿不用在意,这里不愁粮食,见萧源冲着她微微摆手,就聪明的没说下去了。 萧源搂过练儿亲了亲,“你看,大家说你懂事!” “咯咯——”小肉球笑的开心,“姑姑,我以后要更懂事!” “对,练儿以后 要更懂事,外面好多人没有东西吃,所以你不可以挑食,也不可以只吃用鸡汤烫过的小青菜,好吗?”萧源说。 “好!”小肉球歪歪了脑袋,迟疑的问,“那姑姑我可以吃点心吗?” “可以。”萧源揉揉他的小脑袋,“阿言姐帮你做水晶糕很辛苦,你要对她说什么?” “谢谢阿言姐姐!”小肉球很顺溜的接了下去。 “练儿小郎君千万不要折煞奴婢了!”阿言慌得连忙摆手。 “没关系。”萧源笑着对她说,“这些天的确多亏你照顾我们。” 阿言红着脸低头,萧源低头给练儿喂点心吃,等练儿长大了,他肯定会明白所谓的阶级之分,但这不妨碍她教导练儿成为一个有礼貌、懂得感恩的人,先放下才能走得更远。 吃完点心后,练儿在丫鬟的簇拥下,蹦蹦跳跳去花园玩耍,萧源借口累了,要去床上躺一会,她一直有午睡的习惯,大家也习惯了,伺候她梳洗后,双喜拿着针线在内室绣花。不一会,布儿悄悄的走了进来,冲着她招手,她放下针线和布儿一起出去。 双福见布儿脸色红润,不由欣喜的问,“布儿,你身体好了?” “全好了!”布儿瞧了一眼内房,“姑娘在午睡吗?” “是啊。” 布儿眯着眼笑道,“我刚刚路过操练场的时候,正好看到里面在烤全羊,你要不要去看看热闹?” “怎么会有烤全羊呢?”双福疑惑的问。 “听说梁将军今天要回来呢!”布儿说,“我看在练武场上,烤了起码几百头全羊,场面好热闹呢!” “算了,我不去了。”双喜笑着说,“姑娘还在里面休息呢,万一她要喝水,我走了,就没人伺候了。” “瞧你说的,好像我不是人一样!”布儿没好气的说。 “这倒是。”双福想起布儿才是姑娘的贴身伺候的,迟疑了一下,“那我先去看看热闹。”布儿这么一说,她要是不去,似乎要挤兑布儿贴身丫鬟的位置一样。 “你去吧,我刚刚已经玩过了。”布儿走进内室,拿起绣活做了起来。等双福出去后,过了好一会床榻里传来细细的响动,布儿倒了一杯热茶掀起幔帐,“姑娘,要喝水吗?” “布儿,你身体好了?”萧源睡得迷迷糊糊的,声音都有些含糊。 “好了。”布儿扶起姑娘给她喂水,“姑娘,贵 叔打听了一圈,没听说通州出事,但冀州那边乱了。” “冀州乱了?”萧源一惊,听见外室的小丫鬟似乎有响动,忙压低声音问,“怎么可能?冀州不是霍家的地盘吗?” “听说是流寇攻城,霍家死了好些人,剩下的霍家人由霍家五郎君带着去太原了。”布儿说。 “没有打听到三哥的消息吗?”萧源问。 “没有。”布儿难过的摇头,“贵叔只打探到听说霍家还有不少女眷遭难了,听说里面还有龚夫人,但也有说这是谣言,众说纷纭。” “我知道了。”萧源慢慢的躺下,布儿将空了的杯子端出去,继续心不在焉的做着绣活。 “三哥——”萧源身体蜷成了一团,牙齿紧紧的咬着食指,来徐州也有一个多月了,可迟迟等不到三哥的消息,她心里就该有数了,三哥肯定是出了意外了!不然萧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以三哥的个性,早出现了,现在说不定都在吴郡了!如果——她该怎么办?萧源双目无神,如果是爹爹、大哥、三哥遇到这种事,他们会怎么办? 布儿也心神不宁,她不敢想象如果连三郎君也出事,家里会变成什么样子,尤其是现在老爷还在远在秦州呢!布儿更深一层的担忧是,她的亲哥哥丈山,他一直跟在三郎君身边,如果三郎君出事,哥哥是绝对不会独活的…… “哗啦啦”珠帘晃动的声音让萧源和布儿同时回神。 是谁这么没礼貌?布儿很是疑惑,刚想开口呵斥,想起姑娘的吩咐,勉强咽下了,他们目前是寄人篱下,又完全仰仗梁将军的庇护,没有他,他们还不知道会沦落到哪里呢! “萧姑娘,你醒了。”高照容笑眯眯端着一盏汤水进来,正巧见幔帐里有声响,立刻欣喜的喊道。 布儿眉头一皱,刚想上前拦住这不知进退的下人,萧源却半掀了幔帐,布儿忙上前伺候萧源起身。 “萧姑娘,我给你熬了红豆汤,你尝尝吧。”高照容殷勤的说。 萧源淡淡一笑,“怎么今天就你在?其她人呢?”这个丫鬟不怎么伺候自己,但一直在自己面前转悠,对自己似乎还有不小的意见,今天倒是殷勤。萧源心底暗暗盘算,阿言口风太紧了,她还愁怎么打听消息呢!这人来的可真是太巧了。 “萧姑娘,你还不知道吧!今天将军会回来呢!练武场上在烤全羊呢!大家都去看热闹了!”高照容佯装兴奋的说,其实心里恨得都快滴血了,将军来徐州 两年多了,什么时候这么频繁的回府过?更别说刚清完附近的流寇,就急着赶回来了! “梁将军要回来了吗?”萧源一直打仗会打很久呢!这次梁肃出去了才一个多月吧?不过她也希望他早点回来,能早点知道三哥的消息。 “是啊!”高照容双颊泛红的说,语气崇拜的说,“将军这次大发神威,将徐州附近的流寇全部铲除了呢!还解了丰县之围呢!”她说这话的时候倒是全心全意的。 “丰县之围?什么丰县之围?”萧源问。 “本来郎君还可以早点回来的,听说前几日丰县被围困了,就直接率兵过,仅有一百轻骑就把丰县打下来了!”高照容几乎梦呓的说。 “呃——”萧源可以配合高照容把戏演下去,但她这般梦幻少女的模样,她还一时真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或者她也跟着表示下吃惊? “这么厉害!”布儿吃惊的捂嘴,顺利的接着自家姑娘演了下去。如果说祝氏、玉珥、灵偃是萧源童年最精心伺候照顾她的人话,那么布儿就是萧源童年的玩伴,两人从断奶之后,就一起长大,要说世界上最了解萧源的,布儿绝对算一个! “当然!我们家将军自出征以来,从无败绩!”高照容得意洋洋的说,“那个丰县的贼首听说是郎君来了,都被活活吓死了!” “真厉害!”布儿干巴巴的一笑,可以活活吓死人,梁将军到底干了什么事啊! 谣言就是这样产生的,说不定以后止小二夜啼的罗刹将领又可以多梁肃一个了!萧源无责任的乱想着,要不是心头沉甸甸的,她都快被高照容逗笑了! “听说这次又有几位将军新娶了几个夫人,据说是彭城刘氏的贵女!”高照容说。 “彭城刘氏。”萧源闭了闭眼睛,乱世最苦的永远是女子。 “彭城刘氏!是士族贵女啊!”布儿脑海里不由浮现起家中主母刘氏的身影,心下惨然,贵女又如何,到了乱世还不是身不由己。 “对啊!那些贵女也真可怜,听说原本是跟着家仆逃难,去投靠父兄的,可被路过的几个将军看上了,就把她们留下来了。”高照容叹息,“不过现在这时 第 72 部分 候能有这样的保护,也很不错了,至少留下一条命了。”她意有所指,这几天府里都在传将军是因为想霸占萧姑娘,才不让她出府,甚至不让她听到通州的事。这事只要稍微打听下就知道了,她不信没传入萧姑娘耳里。 萧源和布儿听得脸色都白了,萧源手握紧了,这也是她最担心的问题,她是逃走了,待在了这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但家里的姐妹呢?那些堂兄弟呢?一路逃过来,所看到乱世的景象,她真以为是世界末日到了!不管之前是什么身份,乱世中人命贱如草芥啊!如果她不跑,留在吴郡,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萧姑娘,你想去看大家烤全羊吗?”高照容兴奋的问,“外面练武场可热闹呢!” “我——”萧源还没说话,就被高照容打断,“哎呀!萧姑娘你就当我没说!郎君走的时候,再三嘱咐我们,千万不能让你出府呢!还说通州——”高照容捂住了嘴。 “通州?通州什么!”萧源抬头问,眼底闪着期冀,莫非她知道一点通州的消息?也有可能,毕竟她和贵叔、布儿打听的渠道不同。 “我——我不知道!”高照容惊惶的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 “高姐姐,你告诉我家姑娘吧!”布儿哀求的说,“姑娘这几天都担心的睡不好了!” 高照容迟疑了下,“你们千万别说是我说的!” “我保证不说!”萧源点头,“你告诉我通州怎么了?” “其实具体事情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将军派人去过一次通州,那些人回来后,将军就不许我们在萧姑娘面前提起通州的事了!”高照容倒是没骗萧源,她打听了这么多天,在府邸侍卫身上下足了功夫,被人占了不少便宜,可连萧源是什么身份都没打听出来,气得在屋子里摔了一天的石头!为什么摔石头?很简单,府里每样东西都是记账的,她要是摔了就要赔钱,她一个没地位的姬妾,哪有什么钱。 萧源听了以后脸一下子白了,布儿也提心吊胆的。 “萧姑娘,你没事吧!”高照容佯装关切的问。 “我没事。”萧源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 高照容退了出去,退出后,脸上扬起了得意的笑容,丝毫没注意到门角处有一个小丫鬟正盯着自己。 梁肃回来的时候,正巧赶上吃饭的时间,辛苦奔波了一个月的将士们看到徐州城腾腾炊烟的时候都欢呼了起来。以前梁肃都是和将士们一起吃 饭喝酒,直到深夜才散去的,但今天他明显心不在焉。 许先生看在眼底,暗暗好笑,等酒过三巡后,对梁肃说,“将军,你先回去吧。” 阿勒和阿昌也附和道,“是啊!将军,你先回去吧。” 阿列已经马牵了过来,“将军,刚刚府里传信,说萧姑娘可能知道通州的事了!” “是谁透露的。”梁肃面无表情的问,心头一跳,阿盛是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如果阿盛真有什么意外,她肯定比任何人都伤心吧? “是高照容。”阿列知道梁肃肯定不知道这人是谁,“是独孤夫人送来的小妾之一,此人是——”他看了梁肃一眼,才低声说,“犯官之女。”他心里也是暗恼独孤夫人,她总是拣郎君最忌讳的地方,戳郎君的心窝子! “一个姬妾也能打听到通州的事?看来我府上出人才了。”梁肃说。 阿列苦笑的说:“是几个护卫萧姑娘的兄弟,不小心被美色迷了心眼。” “她还说了什么?”梁肃问。 “府里最近谣传,郎君不让萧姑娘出府,不让大家说通州的事,是因为郎君想霸占萧姑娘!”阿列说。 “查清楚后,每人五十军棍。”梁肃翻身上马,淡淡的说完,策马而去。她能听信谣言也好,至少不会太伤心了,梁肃一边策马往府邸疾驰,一边想着,握着缰绳的手却青筋暴涨。 阿列摇了摇头,唉,兄弟啊,不是我不帮你们啊,谁让你们色迷心窍呢! 梁府里,萧源刚刚和练儿吃完哺食,两人正在花园里散步消食,听说梁肃回来了,萧源偏头对阿言说:“我想见梁将军,你能帮我去传个话吗?” “我这就去。”阿言兴奋的说。 梁肃回府后,听到萧源想见自己,沉默了一会道,“你让萧姑娘稍微等一会。” “是。” 梁肃低头望着自己满身尘土,唤来下人给自己打水梳洗。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saradia、zbf0118投的霸王票^_^还有两名读者没有显示,晋江似乎抽不好了 信任(下) 下人带着萧源去偏房,奉上茶水点心,小丫鬟要给萧源烹茶,萧源阻止了她,自己亲自动手。她的茶艺是外公亲手教的,比不上外公那种出神入化的技术,也比大哥、三哥他们好多了,外公以前老笑两人是因为心不静才泡不好茶,三哥曾笑 言,只要她会泡就好了,将来他们想喝让她来动手就好了,当时萧源还抗议过,现在她想天天给他们泡都没有机会了。 等梁肃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见萧源正在偏厅里烹茶,腾腾的雾气浮上,映得她晶莹的双眸氤氲朦胧,梁肃抬脚稳稳的走了进去,跪坐在她对面,轻咳一声,“萧姑娘,你找我有事?” 萧源仰头微微一笑,“梁大哥,恭喜你这次大获全胜。” 梁肃看到萧源的笑容,心头一松,她应该没信那种谣言吧?听了萧源的恭喜,梁肃心头涌上久违的欣喜自豪之感,“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对梁大哥来说只是小事,可对现在徐州的民众来说,却是天大的喜事。”萧源这几天没出门,但也听了不少消息,“如果没有梁大哥,徐州这边早乱了。” 梁肃想起萧源是从吴郡逃难过来的,沉默了好一会,才笨拙的安慰着她:“我这里不会乱了,你放心。” 萧源一笑,低头给他倒了一盏清澈的茶汤,“梁大哥,你告诉我,三哥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萧源力求语气镇定,但倒茶的手还是忍不住微微的发颤,茶汤不自觉的溅了出来。 “没有的事,只是这阶段我事情多了些,所以才没派人去通州,等过段时间我空了些,就立刻去通州打探好吗?”梁肃不想萧源居然会问的那么直白,不假思索立刻否认。 萧源听着梁肃急急的反驳,手轻轻的一颤,茶汤溅了出来,心沉到了地底,她定定的望着梁肃,嘴角浮起了一丝苦笑,“梁大哥,你同三哥相交多年,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如果三哥没出事,你早让他来接我的,或者派人送我去通州了,你不可能因为忙就疏忽这件事的。”她顿了顿,“梁大哥,你告诉我实话吧,我——我受得住的。” 梁肃正对上萧源清澈的目光,最终他先移开了目光,低头望着手中的茶盏,“其实我真得没探到阿盛的下落,他和霍女君、龚夫人一起失踪的。我让人在冀州找了一圈,也没打探他们的消息。” “失踪……”萧源挺得笔直的身体微微晃了晃,这种时候失踪,她可以心存幻想吗? 梁肃一惊,下意识的伸手,但立刻缩了回去,“来人!” “我没事。”萧源勉强稳住自己的情绪,“梁大哥,你可以跟我说说吴郡的情况吗?”自从那天做梦后,她心头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 梁肃迟疑。 “如果——如果真有什 么事发生,我只希望是梁大哥告诉我的,而不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谣言……”萧源咬了咬下唇,轻声说,“梁大哥,三哥信你,我也只信你!” 听着萧源的话,梁肃一直绷紧的弦松开了,心口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感觉,他来不及多想,低头沉吟了一会,认真的说,“萧姑娘,人死不能复生,我想萧大哥他们在天之灵,不愿见你因伤心而伤身的。” 萧源没回复他的话,不伤心可能吗? 梁肃也知道让她不伤心是不可能的,但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萧源,最后只得干巴巴的说:“萧姑娘,你还有练儿要照顾呢。” “梁大哥,你放心,我有分寸的。”萧源嘴角泛起了一丝微笑,“我知道我的责任。” 梁肃觉得自己似乎又安慰错了方向,心里暗暗懊恼,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萧姑娘,你放心,萧家目前还算不错,你的大哥、外公的……”梁肃将卓大如何收敛萧泽、顾雍等人的尸身,大长公主是因为刺激过度要去世的,而萧老夫人也是因为母亲、丈夫、儿子、孙子的接连去世而承受不了打击过世的。萧源听到外祖母去世的时候,双目就渐渐的失了神采,入梦的五人已经确定四人去世,那么大母呢? “大母呢?梁大哥,我大母呢?”萧源犹带一丝期盼的问,“我大母身体一直很好,她没事吧?” 长公主——梁肃见萧源现在这模样,真不敢告诉萧源她的死因。 “梁大哥,你告诉我!告诉我啊!”萧源几乎是喊着追问。 “萧姑娘,你别激动!”梁肃连声安慰,他想了想,长公主如何去世,这件事并不是秘密,与其让别人添油加醋的告知她,还不如自己先告诉她呢!“萧大哥过世后,孙阳来灵堂侮辱萧大哥和顾老大人,被长公主怒斥,长公主用匕首——戳伤了孙阳,然后孙阳一脚踢在了长公主的心口——萧姑娘!来人!”梁肃厉声喊道,“去把许先生叫过来!”他焦急的望着摇摇欲坠的萧源,想伸手扶起她,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双福飞快的奔了过来,扶起萧源,让她靠着自己,焦急的连声喊道:“姑娘!姑娘!你怎么了?” 萧源无力的靠在双福身上,长长的乌发流下,衬着她面色越发苍白如雪,连唇色都淡如水色,潋潋的双眸怔怔的看着前方,眼底空茫一片,此时的萧源真如一尊玉像,精致华美但不带丝毫的人气。看得梁肃和双福心都慌起来。 “双福,你把萧姑娘抱到软榻上,小心点 。”梁肃焦急的说。 “是。”双福努力的想要抱起萧源,慌乱之下踩了下自己的裙摆,“啊!” 梁肃不假思索,伸手接住了萧源,入手就感到她轻的吓人,梁肃手根本不敢用力,小心的将萧源放在软榻上,半跪着低声说,“萧姑娘,你别伤心,我一定帮你报仇!” “报仇?”萧源听到“报仇”两个字,眼睛轻轻的眨了下,喃喃的重复了一遍,要不是梁肃就在她身边,根本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梁肃见她有反应,立刻说,“对,报仇!武家人、孙家人,一个都不放过!你想他们怎么死都可以!” 死?萧源嘴巴张了张,发不出一个音,不!她不要他们死!她要他们生不如死!但她喉咙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着,一阵阵钻心的疼! 梁肃注意到她神色不对,“萧姑娘,对不起了!”他手刀一落,萧源晕了过去。 “将军?”双福惊骇的望着梁肃。 “她情绪太激动了。”梁肃浓眉紧皱,如果不打晕她,说不定会出什么意外,“许先生呢!许先生还没来吗!” “已经去喊了。”下人颤颤兢兢的说,他们第一次见将军情绪如此激动。 阿言怯生生的提议,“将军,还是将萧姑娘送回房里吧,软榻上终究不如房里舒服。” 梁肃回神,他真是急晕头了,“去叫几个人来!” 阿言将斗篷盖在萧源的身上,顺便遮住了萧源的脸,细心的举动让梁肃侧目望了她一眼,软榻抬到萧源房里后,梁肃连人带着斗篷把她抱上床后,才退出了房间,他可不敢再让丫鬟抱了,万一摔了怎么办? 话说远在军营的许先生喝了几杯酒后,正舒服的在和周公下棋,却不想突然被人从床上揪了起来,“许先生,将军叫你过去!” “什么?”许先生好悬没被吓死,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人一把背了出去,往马车上一丢,“驾!”马鞭一扬,两匹马撒开蹄子狂奔起来。徐州的路并不是太平坦,可怜许先生一把老骨头差点都震散了,还没有回神,就被人拖到了内院给萧源看病。 梁肃正焦急的在院子里踱步,见许先生来了,松了一口气,“许先生,你快进去看看萧姑娘吧!” “萧姑娘怎么了?”许先生还有些头重脚轻,他晃了晃脑袋问。 “她知道所有的事了。”梁肃说, “我看她情绪太激动了,就把她打晕了。” 许先生皱着眉头,房里的双喜、双福正在掉眼泪,布儿呆呆的跪在萧源身边,面无表情,双福见许先生来了,忙扑上去,“许先生,你先看看我们家姑娘吧!” 许先生见萧源惨白的脸色,眉头一皱,此时也顾不上什么男女之防了,再说他年纪也大了,他直接搭在萧源的手腕上,仔细的诊脉,眉头越皱越紧,最后怒斥道,“这些天你们是怎么伺候的!怎么让萧姑娘的身体虚成这样子!” 双喜、双福傻了,布儿打了一个激灵,惊醒了过来,惊惶的望着萧源,房里的其她丫鬟一下子全跪了下来,阿言是丫鬟中的老大,逃不掉,硬着头皮说:“许先生,萧姑娘这个月身体一直很好,也没听她说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许先生,她怎么了?”梁肃站在门口焦急的问。 “萧姑娘身体本来就弱,加上这些天连续的奔波,心思郁结……”许先生摇头叹气,“我先开方子让她慢慢养着吧。你们没事多劝劝萧姑娘,让她多笑笑。” “是。”丫鬟们惊惶的应了。 梁肃迟疑的问:“许先生,要不要让萧姑娘醒过来?” “让她自己醒过来吧。”许先生说。 梁肃见没自己的事了,心里再不想走,也只能跟着许先生离开。 “郎君,你真是不说则已,一说就全说了,萧姑娘一个小姑娘家,怎么可能受得了!”许先生见四下无人,才责怪梁肃道。 “我——”梁肃也知道自己把事情搞砸了,“我只是不想她从别人嘴里知道这些事——”不然她可能会更受不住,尤其是萧家在长公主薨逝后,纵然有卓大的护着,家里也被孙阳带人洗劫了几次,值钱的东西抢的差不多了,带不走的也被人砸烂了!而她的四姐,还在她继母的做主下,嫁给了左勇毅为妻。唯一庆幸的是,萧家在卓大和左勇毅的保护下,只是被抢劫 第 73 部分 了几次而已,并没有继续死人。 “幸好她身边还有练儿小郎君。”许先生沉吟了一下问,“郎君,霍二郎君那边有什么消息?” 梁肃说:“霍大人准备‘清君侧’。” 许先生捻须微笑,“看来郎君也要准备了。” 梁肃微微颔首,目光依然停留在萧源的院落里。 许先生心里暗暗叹气,美人乡,英雄冢啊!他婉转的劝道,“萧姑娘如今突遭大难,目前最需要的是安静休养。” 许先生的话让梁肃思忖起来,安静休养,只可惜现在外面太乱了,他不放心让她出城,不然城外到有几处景致颇好的地方,城内的话,听说徐州有户姓王的人家照着吴郡的别院修了自家的院落,或者让萧姑娘去那里住段时间…… “而此时正是郎君建功立业的好机会,等郎君功成名就了,再向萧家提亲,萧家定不会拒绝的。” 许先生的话,打断的梁肃的胡思乱想,提亲?梁肃怔了怔,望着许先生的目光有些迷茫,提亲?他能娶萧姑娘?这是他从来不曾也不敢想过的事!他有可能娶到萧姑娘?梁肃的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 “对!提亲!”许先生肯定的说,“自古美人配英雄,如今郎君能成就一番功业,将来位极人臣,何愁娶不了萧姑娘!” 梁肃的目光渐渐的坚定,不管如何,如今在这个乱世,如果自己不成就一番功业,又怎么能保护她呢!她的身体肯定经不起再次的打击了!“许先生,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许先生微微一笑,同梁肃一起朝书房走去。 萧源房里,布儿忍着泪望着晕睡的萧源,“我去熬药,你们照顾下姑娘。” “好。”双福知道布儿的哥哥是三郎君的贴身僮儿,如果三郎君都遭遇不幸了,那她的哥哥也肯定凶多吉少了,“布儿,你小心身体。”双福担忧的说。 布儿勉强笑了笑,“放心,我不会病的,我还有姑娘要照顾呢!”说着转身去了偏房。 “练儿小郎君,你走慢些。”阿言的声音传来。 双喜双福回头,就见一个小肉球从门外滚了进来,阿言跟在身后解释说:“我想姑娘醒来,一定会想见练儿小郎君的,所以就把他领来了。” 双福说道:“阿言姐,你果然比我们想的周道。” “你们也是关心则乱。”阿言笑了笑,不敢居功。刚刚管家把她们都 叫过去狠狠训斥了一顿,双福三人他却不曾呵斥一声,明知道地位不同,她心里还是挺委屈的,萧姑娘平时除了和练儿小郎君话多一点外,和她们一向很少说话,也从来没说她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她们又不是大夫,怎么可能知道呢?不过这种不满她也不敢表露,再怎么说,萧姑娘性子宽厚良善,在她身边伺候,总比哪天随便配了一个粗鲁的军士强。 “姑姑,你醒了!”练儿欣喜的趴在了萧源床榻前,见萧源醒了,小肥手扒拉着努力的要往萧源怀里扑。 萧源睁着眼怔怔的望着远处不说话,“姑姑?”练儿得不到姑姑的回应,心里委屈,扯着萧源的袖子。 “姑娘,你醒了!”双喜双福欣喜的冲了上去,见萧源挣扎着要起来,双福忙扶她起身,“姑娘,许先生说你身子虚,需要好好调养,布儿去给你熬药了。” 阿言也忍不住轻声说:“萧姑娘,你以后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千万要和我们说,不然小病就成大病了。” “嗯,让大家受累了。”萧源歉然的笑笑,她这么一来,怕是害她们被骂了吧?事实上萧源除了浑身无力外,并没有其他不适的感觉,她生病了吗? 阿言听到萧源这话,心头委屈就消散了大半,她红着脸呐呐的说:“我们伺候是姑娘是应该的。” “姑姑,你生病了吗?”练儿小脸凑了上来,焦急的问,“是不是要吃苦苦的药?”他小脸皱成了一团。 “是啊,要吃很苦很苦的药呢……”萧源喃喃的说。 “那——练儿帮姑姑吃!”练儿纠结了颇久,眼睛一闭,勇敢的大声说。 “好,练儿真勇敢!”萧源见练儿可爱的样子,嘴角浮起了一丝笑意,头轻轻靠在练儿软软的小身体上。 双福见萧源这模样,心头一酸,头匆匆的扭了过去,擦掉了流下的眼泪,她想过姑娘醒来后各种举动,就不想她会如此云淡风轻,萧源越是这样,她心头越是难受,但练儿小郎君在,她又不能说什么,只能说:“一会姑娘可要多吃点东西。” “好。” 之后养病的日子,下人端来什么,萧源就吃什么,许先生随着梁肃出征了,梁肃请了城里三个出名的大夫,轮流住在家里,给萧源一日三次的诊脉,无论大夫开再苦的药,她都一声不吭吃下去,异常配合的态度让伺候的下人松了一口大气。而萧源的病也在下人和大夫的精心照料下,渐渐的好了。 因 为萧源已经吴郡和通州发生的事了,梁肃也不限她的门禁了,临走时还吩咐侍卫们,只要不是出城,萧源想出门就让她出门,权当散心也好,可萧源身体好的差不多后,也没有出门,反正把从萧家带来的家仆唤过来。 “贵叔,这件事你多去打听下。”萧源说,“房子不用太大,只要住得下我们这些人就可以了。” 贵叔恭敬的说:“姑娘放心,我一定会尽早办好这件事的。”贵叔是萧家的世仆,以前不知道三郎君已经失踪了,他也没反对姑娘住在梁府,但现在三郎君已经不在了,吴郡又暂时回不去,姑娘一个未嫁的小娘子,当然不能住在陌生男人的家里,就算那男人基本不在家也不行。 “贵叔也不用太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萧源淡淡的一笑,“只可惜现在外面兵荒马乱的,不然买上几亩地,暂时在这里歇下也不错。” “要说地倒是有,徐州这边有梁将军在,还是挺太平的,就是单凭我们,怕是买不到好地。”贵叔说。 “这样啊,让我再想想。”萧源说。 “是。”贵叔见萧源没什么吩咐就退下了。 等贵叔走后,布儿给萧源换了茶,吃惊的问:“姑娘,你要离开这里?” “嗯,我住了这么多天,又生了这么一场病,已经够麻烦梁将军了,怎么再好意思住下去呢?再说这里我也不适合住下了。”萧源说。 布儿想了想,觉得萧源的话也对,姑娘还没嫁人呢!无依无靠的住在一个陌生男人府上的确不好,“就是如果不住在这里,外面会很危险吧?” “傻丫头,我们住在城里,又不是住在城外。”萧源低头望着手中的茶盏,城里肯定没有梁府那么守卫森严,但基本的安全还是可以保证的。 “姑娘,我们不回吴郡了吗?”布儿悄声问,姑娘还想在这里买地,难道想留在徐州了? “回!当然要回!”萧源说,“但不是现在。”吴郡这么乱,可以庇护她和练儿的人都不在了,她回去了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呢!还不如待在徐州!萧源握着茶盏的手都发白了,她恨武家恨得做梦都希望他们一个个都生不如死,但她明白,自己现在最主要的任务,不是报仇也不是回吴郡,而是好好的照顾教育练儿长大。大哥死了,三哥不见了,不知道爹爹如今在秦州如何了……萧源目光有些迷离,爹爹,元儿好想你…… 90、清君侧(一)... 秦州城外, 三千突厥先锋重骑严正以待,远远的望着似乎还有不上燃起袅袅炊烟的大帐。 秦州城墙上,萧珣正在有条不紊的烹茶,说起烹茶之道,他远远不及自己的岳父,拿岳父的话来说,就比你女儿好一点!这点曾让小丫头得意了许久,萧珣想起女儿,嘴角一弯,目光转柔。 “想家了?”李将军爱惜的擦拭着家传的弓箭,“后悔了吗?” “你都不后悔,我有什么好后悔的。”萧珣哈哈大笑,“你家的命根子都在这里吧?” “大丈夫宁战死沙场,也不愿苟于安逸。”李将军掷地有声的说,“我的亲人孩子大多在这里,就算死也是死在一起,你就放心的下你那一大家子?”他是没什么好在意的了,反正后路他已经留了,大不了一死!他一生征战,能马革裹尸,他死也瞑目了! 可萧珣他——传来的消息说,他的嫡长子都死了,想起那个俊美如谪仙的萧家大郎,李将军暗暗叹气,不愧是萧家人,够有种!萧家之前把武家彻底得罪死了,萧珣又不在,也不知道这事过后,萧家能留下几个人?只可惜了他那个未过门的儿媳妇,早知道让她早点和大郎成亲,把她带过来了。不对!带过来也不好,这么多突厥人可不是闹着玩的。 想起惨死的嫡长子,萧珣心里一阵阵钻心的疼,捧着茶盏的手也微微颤抖起来,要说萧源是萧珣的心头宝,要么萧泽就是萧珣这辈子最大的希望和骄傲,三个嫡子女中,也只有萧泽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 “放不下又如何?自先祖公齐领族人南渡避难,突厥入侵,五胡乱华之后,萧氏先祖就发誓不让中原再次陷入此等浩劫!”萧珣沉声说,萧家所建立齐、梁两朝也很彻底的贯彻了这个誓言!“再说我身为一方太守,敌军来袭,岂有临阵脱逃之理!”萧珣何尝不想立刻回吴郡,但他不能走啊!现在中原已经这么乱了,如果他守不住秦州,让突厥再入侵,恐怕又是一场浩劫……而且以萧家现在的情况,就算他立刻回吴郡也已经太迟了…… 一旁的萧清脸色惨白,看到兵临城下的突厥兵,他的身体都有些摇摇欲坠了,萧珣见他模样,忍不住皱眉。 李将军望了萧清一眼,一口喝干了萧珣递来的茶水,起身道:“我下去看军士们。” “你走吧。”等李将军走后,萧珣对萧清说,“现在才来了五千骑兵,还是可以逃的,到时候先不要急着回吴郡,去找霍家。”这时候估计也就霍家能护着萧家了。 “父亲, 我们一起走吧!”萧清跪在了地上,苦苦哀求,“皇上都死了!就算他们不死,萧家死了这么多人,连大哥都为了皇上而死了!也对得起先帝他们了!” 萧珣听到庶子的话,手中一紧,差点就把茶盏丢到他头上,但想起这个儿子或许是自己临死前唯一在身边的孩子,默默长叹一声,他转头指着城下那些突厥兵,“阿散,看看这些人,你能想到什么?” 他们会把秦州城攻破,把所有人的人杀光!这是萧清唯一的感觉,所以他怕,真得很怕! “你知道他们如果攻破秦州,就有可能一路直下,挥军直下帝都吗?”萧珣目光灼灼的望着儿子,“你还记得永嘉之乱后,突厥铁骑入侵,中原大地死了多少人吗?如今中原大乱,各方都争着抢夺自己的地盘,如果此时突厥入侵,你知道中原百姓会有什么下场吗?”萧珣连续三个问题,让萧清浑身颤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死不可怕,但死有轻于鸿毛,重于泰山!我萧氏赫赫几百年的清名,岂能因‘怕死’而蒙羞!”萧珣怒声训斥道,“你还记得你曾祖父曾经说过什么话吗?” “曾祖父?”萧清茫然的想了一会,脸色微白的说:“身为萧氏族人,要仰无愧于天,俯不怍于地。” “既然你还记得,就永远不要忘!记住,到了中原后,如果你敢作出有辱萧氏先人的事,就不要说你是我萧氏弟子!”萧珣厉声喝道,“不然自会人来收拾你!” “父亲!”萧清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 萧珣转身不去看儿子,挥了挥手,示意军士将他拖下去,他坐回地上,继续烹茶,“岳父,说不定我们马上就要见面了。”他自嘲的轻声笑道,“到时候还是让阿介给我们泡茶吧……” 秦州城发生的事,萧源不知道,对目前各路起义造反称帝的首领来说,就算突厥攻入了大秦腹地,也不关他们的事,他们目前最看重的是,尚在应天的那张龙椅。所以当梁肃看到秦州突厥入侵消息的时候,无力之感袭来。他恨不得马上插翅飞到秦州,而不是整天待在这鬼地方,同一群成不了气候的流寇作战! “郎君,慎重啊!就算你现在赶过去,也救不了秦州之围了!再说秦州附近尚有大军,李将军又是久经沙场的老将,秦州不一定会出事。再说秦州和突厥打了也不止一次了。”许先生苦口婆心的劝慰,“现在最主要的目的是将武家这帮乱臣贼子打下!” “许先生放心,我不会冲动的。”梁肃沉吟问,“ 你说霍二哥按兵在太原不动?这次过来的只有霍大人和霍大哥、三哥、四哥、阿荣(霍行云)和福王他们?”梁肃口中的福王,是本朝太祖嫡次子福王的四世孙,高宗一脉目前仅剩在应天的幼帝一人,福王是高宗唯一的嫡亲弟弟,霍家请出了福王的四世孙,以“诛武邑,清君侧”名义的攻入应天,也算是师出有名了! “不错,霍二郎君坚持留在了太原,这样不错。”许先生颔首,“万一秦州攻破,突厥极有可能进入中原,太原附近可攻可守,离秦州、雁门也比这里近多了,真有万一,霍二郎君也能去支援。” “也只能这样了。”梁肃暗暗叹气,只恨自己现在不在二哥身边。前有突厥,后有高句丽,大秦如今是四面楚歌啊!他沉默的在花园里走着,对眼前的繁华一片的景致毫无察觉。 “咯咯!肃叔叔!肃叔叔!陪我玩!”练儿小肉球正在花园里同下人们玩毽球,见了梁肃,眼睛一亮,迈着两条小短腿朝梁肃跑来。 梁肃见朝自己滚过来的小肉球,嘴角忍不住泛起一抹笑意,弯腰轻松的抱起他,“想玩什么?” “飞飞!飞飞!”练儿咯咯笑道。 “好!”梁肃轻松的将他往半空中一抛,然后稳稳的接住。 “哈哈!”练儿开心的手舞足蹈,尖叫道,“我还要!” 萧源来找练儿的时候,就见梁肃和练儿在玩空中飞人,忍不住嘴角一抽,这鬼精灵果然会看人下菜,空中飞人的游戏是他的最爱,只可惜家里除了大哥、三哥偶尔能和他玩玩之外,就没人能陪他玩了!毕竟对家中女眷来说,这么肉墩墩的一个小肥球,抱都抱不动,更别说是举起来往半空中丢了! “萧姑娘。”梁 第 74 部分 肃讪讪的将小肉球放下,当着人家姑姑的面丢小侄子,总不大好。 “姑姑!”练儿一见萧源,兴奋的就要往萧源身上扑,梁肃大手一捞,将小肉球拎了起来,放在了胳膊上,开玩笑!他这么重,往萧源身上一扑,萧源哪里受得住。 练儿眨了眨眼睛,小嘴一瘪,萧源笑着上前摸了摸他的后背,满手汗,她点点他小鼻子,“让阿言姐姐给你去洗个澡,一会就该吃点心了。” “好!”练儿开心的应了。 “梁大哥,练儿那么调皮,你不要这么顺着他,他要是犯错了,你直接骂他好了。”萧源用帕子擦手,“他疯起来能把天拆了。”说实话萧源对如何教好练儿也很纠结,她真的不知道应该教,才能把练儿教导的和大哥一样出色。 “没什么,练儿很乖。”梁肃含笑说,以男孩子的标准来看,练儿已经很乖了,真正可以拆天的孩子,她估计没见识过。 萧源迟疑了下问,“梁大哥,你心情不好吗?” “什么?”梁肃不防萧源有这么一问,怔了怔。 “没什么。”萧源很尴尬,她问这问题的确太逾越了,其实她只想找话题,引出下面的话而已。 “我没有心情不好。”梁肃心头暖暖的,微微一笑,认真的答道,秦州的事还是暂时不要告诉她了,不然她又该担心了,“萧姑娘,你找我有事?” “其实我是有事来找梁大哥的。”萧源低声说。 “那我们去屋里说吧。”梁肃说,外面太冷了。 “好。”萧源也觉得外面冷了一点。 房里下人们端上火盆,送上热茶,萧源刚想说话,见梁肃只顾喝茶,她也不好急着开口,便轻啜手中的红枣茶,暖暖的热茶下肚,萧源舒服的微眯了眼睛。 梁肃喝了茶后,又拿起了一块糕点,阿言见状也给萧源切了一小块热热的米糕,萧源低头默默的吃着。 梁肃放下了手中的糕点,他对这种甜腻的糕点不感兴趣,等萧源吃完后,他才微笑着问:“萧姑娘,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梁大哥,我这些天给你添了不少麻烦。”萧源双手搭在膝盖上歉然道。 “我和萧大哥、阿盛都是好朋友,他们不在,照顾你是应该的。”梁肃心里微微一沉,她让下人在徐州城里买宅子的事,早有人来报告他了,现在她是想搬出去住吗?梁肃明白萧源的用意,她一个未出嫁的小娘 子住在自己府邸里,的确对她名声有碍,可梁肃还是不太愿意她离开,她从小被人如珠似宝的呵护长大,那双手什么时候捧过比书更重的东西?怎么能受得了外面的苦生活? “以前我住在这里,是因为三哥要来接我,但是现在三哥——”萧源哽咽了下,停了停才继续说道,“我这几天派家仆去外面找了一圈,找到了一间宅子,我想我打扰梁大哥已经够久了,也应该走了。”说完萧源佯装羞愧的低下头,嘴角却泛起一抹苦笑,她很感激梁肃,也明白她欠他很大的一份人情,但是…… 梁肃见萧源的羞愧低头,心下莞尔,再沉稳到底还是娇养在深闺的小姑娘,沉不住气,还没说完话呢,就自己不好意思了,亏得萧家让她带了不少下人来,不然哪里放心她搬出去住。“萧姑娘,你找到的宅子是什么样子的?在徐州哪里?”梁肃缓声问道。 “唔,在一个叫同安里的地方,听贵叔说里面似乎是江南那边的建筑,里面挺大的,有五进……”萧源见梁肃没什么表示,松了一口气,很顺溜的把贵叔给自己说的话说出来了。在贵叔描述完那个宅子,萧源也觉得很不错,地处城中心一条相对僻静的小街里,独门独户,关门来和别的人家都不相干了。 “听起来的确不错。”梁肃沉吟道,“不过还是让我先派人去查看一下,行吗?” “好,那又要麻烦梁大哥了。”萧源笑了笑。 “不麻烦,我最近也没什么事。”梁肃沉吟了下,“萧姑娘,你想过给练儿请先生吗?” 萧源闻言眼底浮起一丝担忧,“我想过,但实在不知道去哪里找好老师。”萧源所谓的老师,起码要是大儒级别的,才配当练儿的老师,不然她情愿自己来教。 “萧姑娘,你看许先生如何?”梁肃问。 “许先生?”萧源愣了愣,“许先生有时间教练儿吗?”许先生她见过几次,学识的确不错,当练儿的启蒙老师足够了。 “最近他有时间,这些天城里就逃了不少人进来,我再派人慢慢寻访,总会找到名师的。”他见萧源似乎又要道谢,“萧姑娘,我和萧大哥是莫逆之交,说句托大的话,我把练儿看成了亲侄子,他的事便是我的事。” 梁肃这么一说,萧源若是再道谢,就显得小家子气了,她一笑,“那练儿的先生就劳烦梁大哥操心了。”她见梁肃最近都不外出了,有些好奇的问,“梁大哥,我看你这几天似乎不外出打仗了?” “因为已经 是冬天了。”梁肃简单的解释说,“如果粮草、冬衣跟不上的话,军士们很容易出事。” “嗯。”萧源对这种打仗的事,着实不精通,仅有的几个理论都是以前网络上看来的,在梁肃这种专业人士面前果断的还是不要献丑的好。 “萧姑娘,过几天这里会举办一场冰嬉赛,你要看吗?”梁肃问。 “冰嬉赛?”萧源想起自己之前看冰嬉似乎还是在冀州的时候。 “是的,现在天寒地冻的,也不出去打仗,来几场冰嬉赛让他们活动下筋骨也好。”梁肃说。 “我不去了。”萧源摇了摇头,她不是太想出门,再说她还在守孝呢!“对了,梁大哥,你能教教练儿冰嬉吗?”现在练武对练儿来说太早了,不过溜冰倒是可以学了,顺便可以让他发泄下多余的精力。 “冰嬉?”梁肃怔了怔,“萧姑娘,冰嬉可不是那么好学的,时常要摔得脸青鼻肿的。” “我知道。”萧源点头,“不过练儿毕竟是男孩子嘛,吃点苦也没关系。” “也好,等过几天我空了,亲自教他。”梁肃说。 萧源见时辰也差不多了,起身道,“梁大哥,那我先走了。” “外面天冷,萧姑娘还是坐暖轿回去吧。”梁肃说。 “好。”萧源也不想自己再生病。 等萧源走后,梁肃就吩咐阿列,“你再去同安里看一下,还有什么没弄好的地方,他们加快速度。” “是。”阿列应了,又憋不住问:“郎君,你真得让萧姑娘搬出去住。” 梁肃望了他一眼,阿列不敢再问,低声默默的走了出去。等阿列出去后,梁肃苦笑,他何尝愿意让她搬出去,但是眼见她那么坐立难安,吃了那么多滋补的东西也不见胖一点,反而更瘦了,他怎么忍心再为难她?而且马上霍大哥他们就要来了,霍大哥新娶的夫人卢氏也会一起跟来,到时候家里有了女眷,就可以把她接回来了,最多搬出去五六天罢了。 阿言听说萧源要搬出去住后,心里万分焦急,屡屡劝说,萧源只是笑,却没同她解释,倒是双喜和双福嘴上不说,心里却很担忧,她们和萧源、布儿不同,从小在穷人家长大,萧府的生活和外面的生活有多不同,她们心里很清楚,姑娘长这么大,唯一可以算吃苦的时候,就是从吴郡逃难到了徐州那段日子,可那段日子对以前她们的日子来说,也是在仙境了。现在独身去外面,姑娘能适应的了 吗?将军怎么会答应姑娘搬出去呢? 丫鬟的心思,萧源也了解,萧家的日子过得多舒服她也明白,去外面肯定没梁府舒服,但她不能在这里继续住下去了,这对她、对练儿都好。她好歹两世为人,就算对外面暂时不了解,但不妨碍自己慢慢学,毕竟她也在这个时代生活了十五年了,总会适应的。 91、清君侧(二) 十二月份的漕河,湿冷的寒意丝丝缕缕的渗进人的骨子里,船舱里就算是染了三四个火盆,被褥里也是湿湿的。 “夫人,这些褥子我都熏过了,今天应该不会太冷了。”丫鬟对坐在窗口,望着窗外景致出神卢佩玉说道。 听着丫鬟的话,卢佩玉连眼皮都没有眨下,丫鬟们早就习惯了她的安静,默默的在一旁伺候着。 “女君,少女君过来给你请安了。”门口轮值的丫鬟说。 听到丫鬟的通报,卢佩玉嘴角勾出了一个讥讽的弧度,但那弧度在转身的时候,就不见了,神情依旧淡然,在看到依然只有大儿媳妇一个人来给自己请安的时候,也没什么改变。 “母亲,五妹妹、六妹妹今早起来有些头疼,正请了大夫看病呢。”霍家少女君陈氏含笑对卢佩玉解释说,心里却暗暗叹气。原本的婆婆和二叔死于流寇之乱,祖父趁着百日没过,就让公公娶了范阳卢氏嫡女为填房,公公到底满不满意这件昏事,她不清楚,但夫君和小姑们很明显对这件事不满。 夫君还好,基本上不怎么同卢佩玉见面,见了面也能保持面上的客气,但小姑们从卢佩玉入门迄今,两人只给卢佩玉请过一次安,就在昏礼第二天,其他时候都是称病的,这让她这个当媳妇和大嫂的,多少有些为难,两边都得罪不起啊。尤其是这个小婆婆只比两个小姑大一岁而已!让陈氏压力更大了! “嗯。”卢佩玉对她终于比丫鬟多了一点表情,好歹回了一个字。 简短的话语让陈氏噎了噎,船舱里顿时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比对陈氏的坐立难安,卢佩玉就很安之若素,等了一会见陈氏不说话了,就转身继续专注的望着窗外发呆。 陈氏有些手足无措的站着,比起这样的婆婆她情愿面对那种对自己万般挑剔不满的婆婆。 “那你去忙吧。”卢佩玉嫌她站在身后碍眼,但良好的教养让她说不出直接轰人走的话,只能说,“如果忙得话,以后就别过来请安了。” “是。”陈氏松了一口气退了出 去。 “女君,这两个小姑娘也太不知好歹了,一点都不懂规矩,你可要拿出正房女君的气度来,好好教教她们——”卢佩玉带来的陪房喃喃的抱怨在卢佩玉的目光下,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她们懂不懂规矩,和她有什么关系,卢佩玉冷漠的想着。 “可是女君,你看郎君这样,哪有刚成亲就分房睡的……”仆妇絮絮叨叨的抱怨着,哪有新婚夫妻就分房睡的,难怪别人不把女君当回事。 卢佩玉只当没听见的望着窗外,他不来更好,省得自己还要费神应付。 “怎么又开窗了?”一件暖暖的斗篷裹住了卢佩玉,霍行之轻声责备道,“万一又着凉了怎么办?” 丫鬟们忙给霍行之请安,卢佩玉没动,只坐着说了一声,“郎君。”他怎么来了?马上要到徐州了,他应该很忙吧。 “我过来看你,身体好点了吗?”霍行之关切的问自己新婚妻子,见卢佩玉仅穿了一件素色的窄袖深衣,还坐在窗边吹凉风,眉头一皱,呵斥丫鬟道,“怎么伺候女君的!也不给她多穿见衣服!不知道窗边湿气重吗?还不把窗户关上!” 霍行之话音一落,舱房里伺候的丫鬟立刻把窗户关上了,又战战兢兢的跪了一地求饶。 卢佩玉被噪杂的声音闹得头疼,干脆扭头不理霍行之,堂堂一方大员府上,都没几个合心意的丫鬟,还需要主人训斥才改,亏他们也不嫌丢脸!有权有势又如何?庶族就是庶族! 霍行之知道她好静,挥手让下人退下后,轻声问,“还发烧吗?”他伸手就要去摸卢佩玉的额头,卢佩玉头一偏想避开,但霍行之的大手还是落到她的额头上,微凉柔嫩的触感,让霍行之满意的一笑,“看来烧退了。” “多谢郎君关心。”卢佩玉垂着头语气平板的说,双手握着,克制想用手帕擦额头的冲动。 “我们是夫妻,怎么跟我说话这么客气的。”霍行之坐在了卢佩玉身边,他已年过而立,因平时保养得宜,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六岁左右,一袭青衣儒雅,看上去颇有几分风流文士的翩翩风度。 “嗯。”卢佩玉目光还是不离望着关闭的窗口。 霍行之心里暗暗叹气,握着她的手柔声说,“今天晚上可能会很晚才到徐州,你用过朝食就休息一会,别累着。”他本来就是风流温柔之人,奉父亲之命娶了卢佩玉之后,也一直对她以礼相待,一来是尊敬原配,二来卢佩玉身体一直没全好 ,他还不至于好色到这程度。但这不妨碍他关心卢佩玉,凭心而论,卢佩玉才貌出众,身份高贵,性子虽说冷了一点,但不骄纵,就算嫁的心不甘情不愿,也从来没哭闹过,对家人的态度也算有礼,这样的妻子,霍行之当然喜欢。 “好。” “萧家的萧姑娘也在徐州,等我们到了徐州,我就把萧姑娘接过来,你们一定谈得来。”霍行之说着刚刚得知的消息。 “萧姑娘?”卢佩玉第一次对霍行之的话有了反应,困惑的偏头望着霍行之。 “就是梁国公之女,阿鸾的小姑。”霍行之见她有兴趣,解释道,“你们应该没见过吧?” “没有。”卢佩玉摇了摇头,梁国公的女儿?梁国公是父亲的好友啊!原来她也在徐州啊!那真可以去见见她呢!说起来她和萧源还沾了一点亲戚关系,卢佩玉的母亲乃吴郡张氏女,是顾纹堂姑的女儿,“怎么萧家也出事了吗?”卢佩玉问。她出自范阳卢氏,父亲是卢氏新家主的嫡亲弟弟,因父亲一向不喜官场争斗,所以没有入仕,而是在乡间盖起了一片竹林,避世隐居,原本一家人和乐融融,日子过得和神仙一样。 但这种神仙般的日子,被在一次父亲带母亲出游时,不幸遭遇流寇,两人一起失踪的消息给打破了!她听到这个消息就傻了,之后就一直病着,家主伯父不放心她,派了二叔接自己回本家,却不想路上遇到了霍家人,她就在病得昏昏沉沉的时候,就被二叔莫名的嫁人了,而且还是嫁给一个寒门之子当填房!卢佩玉想着想着,眼底就闪过一丝愤恨。 “你一直病着,难怪不知道萧家发生的大事。”霍行之将萧家的事同卢佩玉说了一遍,说起萧泽之死、萧沂失踪的时候,他就想起母亲、嫡妻和嫡子,叹息连连。 卢佩玉也 第 75 部分 听得呆了,这萧姑娘和她一样可怜呢!现在又落到了霍家人的手里,就算有父亲又如何?远在万里之外,她一个弱女子带着幼侄在这乱世,还不是任人宰割。 霍行之怕她听了萧源的遭遇会自伤身世,柔声哄道,“你这些天都不出舱门,不如我陪你去甲板上散散步?” “我不想出去。”卢佩玉低头说。 霍行之知道她好静,但——“你整天待在房里不动,身体怎么能好呢?我陪你去外面走走,等天气缓和点,我带你去骑马好不好?”霍行之性格较之几个弟弟要温和许多,但这并不代表他优柔寡断,手掌重权多年,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卢佩玉性子再淡然,到底还只是十五岁的小女孩而已,哪里强硬的过他?只能在他搀扶下去了甲板。霍行之低头见卢佩玉神色看似柔顺,但贝齿无意识的轻咬着下唇,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卢佩玉却在想,等到了徐州一定要去拜访下萧姑娘,不知道她住哪里? 霍家一行到徐州的时候,已经快半夜了,卢佩玉熬不住,早睡着了,霍行之见她睡得香甜,没让丫鬟喊醒她,想抱着她进马车,却不想手刚碰上卢佩玉的身体,她就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到一男人靠近自己,她吓得一激灵,立刻清醒过来,才想起这人目前是自己的丈夫,“到了吗?”她缓缓的直起身体坐直,轻声问。 “嗯,到了,你睡吧!别起来了。”霍行之说。 “不用。”卢佩玉起身,“我不困。” 霍行之见她回复了以往端方的仪态,无奈的摇头,“走吧,接我们的人来了。” 卢佩玉抬眼望去,码头处举着的火把把黑夜都照亮了,霍渊似乎在和一人说这话,霍行之此时也上前去和来人说话了,他的两个侍妾上来扶着卢佩玉下船。霍家人并没有住在梁肃的官邸,梁肃找了几间连片民宅,改造成了一个别院后,就让霍家人暂时住下了。 至于福王一行,梁肃另外找了一个大户人家,让他们接待福王,没接他们去自己府邸居住。 “累死我了!”福王年岁和霍行之相当,但他身高和腰围是一样长度的,走几步路就不停的喘气。 梁肃见状默默的叫了几个最身强力壮的军士抬一顶大眠轿过来,抬着福王上马车,又让人多套了三匹马在马车上。 “梁将军,你还给我准备别院,其实住在你官邸里就好了。”福王上了眠轿后,就舒服多了。 梁肃面无表情的说:“在下官 邸过于简陋,实在不敢怠慢福王殿下。” “嘿嘿,其实本王一向体恤民情,别院嘛,装饰简单点就行了。”福王嘿嘿笑着说。幸好在场的人都是在官场上混久的人,对他的自我吹嘘还一脸真诚的附和。福王除了正妃和唯一的嫡子外,还带了约有三十名姬妾,这些都是他路上新收的美人,以前在封地的妃子都被他丢下了。幸好梁肃对福王的习性有所耳闻,准备的马车还是挺多的,不然都转不了这么多人。 “阿砖,听说你找到萧姑娘了?”霍渊等福王上了马车后问梁肃道。 “是的。”梁肃扶着霍渊上马车,“现在萧姑娘同萧小郎君住在城里。” “哦?不在你府上?”霍渊诧异的问。 “以前阿盛没失踪的时候,我让她住在我府上等阿盛来接,现在怎么说也不合适了。”梁肃说。 听梁肃提起失踪的女婿,就想起同时失踪的妻子和女儿,霍渊眼底闪过一丝痛色,更有一丝杀意,龚氏和霍渊是少年夫妻,同甘共苦走过来的,夫妻两人感情不说有多深,也相互尊敬。霍宝珍是霍渊唯一的嫡女,一向爱如明珠,萧沂又是霍渊最得意最欣赏的女婿,三人一起失踪如何不让霍渊心疼!“这件事还是暂时不要让福王知道的比较好。”霍渊对梁肃说。 “您放心,我会吩咐下人口风紧一点的。”梁肃说。 “我隐约记得大媳妇和萧姑娘似乎有点亲戚关系,她们两人倒是可以一起说说话。”说道这里霍渊心里很是惋惜,都怪自己太心急了,逮到一个卢氏的嫡女,就急着让老大成亲了,要是再等一会,就能让老大娶萧家的丫头了!萧氏嫡长女啊!哪是普通的卢氏嫡女能比得上的! 梁肃不说话,他不会在霍渊面前说萧源的情况,至于卢氏根本于他无关。不过他是很赞成让卢氏去找萧源,最好能哄着萧源回府住,她一人在外面住的太辛苦了。最近一直在缝制练儿的衣服不说,听说她昨天还拧了抹布要擦桌子!梁肃浓眉都快打结了,偏偏这丫头还倔得很,不肯收自己送过去的丫鬟,梁肃深深叹气,只能另想法子了! 梁肃纠结萧源身边的人手问题,同样萧源自己也在纠结…… “姑娘,你在干什么!”双喜匆忙放下手中的铜盆,匆匆朝萧源走来。 “呃!”萧源正在收拾吃好的碗筷,被双福震惊的声音吓得呆了呆才道:“我在收拾碗筷啊!” “这种粗活我来干就是了,哪要姑娘动手!”双 喜严正的说。 “粗活?”萧源无语的望着那几个碗碟,这算什么粗活啊!自从她搬到同安里后,除了收下几个守门侍卫外,梁肃送来的仆佣她都退了回去,每日除了教导练儿外,就是跟着双喜一起做家里的衣服。从萧家带出来的仆佣不多,侍女只有布儿、双喜、双福三人,内院男仆进不来,这么大的地方让三人打扫,有时候三人就无法在萧源和练儿身边伺候了。 为了减轻三人的负担,萧源总想着干点力所能及的家务,但貌似每次都被人逮住,然后众人就用一副见鬼了的表情要哭不哭的阻止她的举动,这让萧姑娘很郁闷。她虽然在现代的时候,也属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但基本的生活能力还是有的!至少独居三年也没把自己饿死过! “姑娘,你放心,我们已经商量好了,以后我们三人中,总有一人会留在你和练儿郎君身边的伺候的,不要你来动手。”双喜认真的说。 萧源蹙眉,“其实不用那么麻烦,你们事情也够多了。”见她们这么吃力,萧源已经在纠结,她坚持不收梁肃送来的丫鬟,是不是太过分了?这样是加重她们的负担啊!但是她实在不想再欠梁肃的人情了!去外面买丫鬟她又不敢,谁知道会出什么问题!或者买几个小丫鬟,帮着干点粗活,慢慢调教起来? “姑娘,外面有位姓卢的女君前来拜访。”就在萧源纠结的时候,布儿进来说道,她又补充了一句,“来的好像还有梁大人的亲卫。”这也是贵叔前来通报的主要原因。 “卢女君?”萧源纳闷,“我不认识什么卢女君啊!”她来徐州后,还第一见有人来拜访自己呢! “卢女君说,她父亲是老爷的故人——草席斋主!”听到这个斋号,布儿脸都抽了。 “草席斋主?”萧源皱眉喃喃的低语,“奇怪,这名字好熟悉啊!草席斋——啊!是卢放之!”萧源突然想了起来,“快请那位卢女君进来!”范阳卢醒卢放之,是大秦出名的才子兼狂士,据说他斋号由来,就是因为一次上街喝酒,把身上的钱都喝完了,还非嚷着要继续喝,被店家赶了出来,晕死在街头。路过的一名老妇人以为他死了,好心给他盖了一张草席收殓,却不想他突然睁开了眼睛,疯疯癫癫的跑了,把老妇人吓得够呛,从此之后他就戒酒,并自号草席斋主。 卢放之此人行为放荡不羁,出身高贵,又恃才傲物,等闲人压根不入他眼,得罪了不少人,和爹爹倒是关系极好,爹爹常说卢放之才学同他差不多,萧源私以为这是 爹爹死要面子话!不过萧源挺喜欢这个卢放之的,因为此人就一个老婆,那老婆只生了一个女儿,旁人让他纳妾,他不肯,族人让他过继,他也不肯,总说死后草席一裹,往江里一丢就算了,要什么儿子祭拜!老子就只要一个女儿怎么着!简直是绝世好男人好爸爸啊!不过她听爹爹说过,卢放之的女儿和自己同岁,莫非那位卢姑娘已经嫁人了? 萧源在好奇卢佩玉的时候,卢佩玉也在好奇萧源,毕竟以她爹的脾气能称得上好友的人绝对不多,也不知道这萧姑娘个性如何,说不定她们能成为好朋友呢!想着想着卢佩玉嘴角露出了一丝难得的微笑。 卢姑娘想的开心,一旁的下人则快被她吓死了,昨天晚上他们折腾了大半夜,快天亮的时候才休息下,今天早上女主人都晚起了,男主人们一早就离开了,女君昨天睡得早,一大早起来就要来萧姑娘这里,都不和少女君说一声,也不知道大郎君回来后,要怎么罚他们呢! 作者有话要说:这对新出场卢氏父女是一对妙人…… 有人问高妙容去哪里了?——当然是被梁府的管家给打发了,萧源不会问,梁肃也不会提,虽然他可能根本不知道高妙容是谁 92、清君侧(三) 福王一到了徐州的第二天,就叫来梁肃,让他给自己招几个美女,梁肃哪里耐烦应付这个肥猪,直接派了一个下属过来,让他在福王身边伺候,吩咐只要不过分,都顺着他就行了。 说是福王“清君侧”,其实谁都知道他不过只是一个幌子而已,霍渊到了徐州的第二天,就找来了梁肃等人议了一天的事。现在武邑将应天修的像铁桶一样,也不止一人借口救今上,来围攻武邑了,但无一不铩羽而归!更别说他们之间还隔着长江天险!霍家虽然以军功起家,家中郎君号称各个都能打仗的,但霍渊心里明白,要说能打仗的,自己父亲霍昞算一个,二子霍行允算一个,亲戚中梁肃算一个,其他再也没有能入眼的人了,连号称骁勇善战的堂侄霍行恭都只能算小半个,远远比不上霍行允和梁肃,所以这次议事主要是询问梁肃有什么好计策。 梁肃外表木讷,但心细如发,早知道霍家有不臣之心,福王不过只是一个幌子而已。自从文帝驾崩后,各路起义军也不知凡几,其中不乏有威名赫赫之人,但梁肃和父亲、许先生商量许久还是决定依然坚持支持霍家,一来梁家和霍家已经密不可分,二来霍家的确比其他人要有前途,招揽的能人异士也多。既然霍家有反心,没有意外霍渊定是 皇帝、霍行之自然是未来的太子,他又不是吃饱了撑着,去抢未来太子的风头,故说话的时候,有意顺着霍行之的话语,在他说不下去的时候,稍稍点出几个重点。在场的人,没一个是傻子,知道梁肃有意为之,也觉得此人颇为识趣。 等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满天霞光,众人皆是习武之人,身体健壮,谈了一天也不觉得累。霍行之揽着梁肃的肩膀说,“振敬,去我家喝酒吧,我们也好久没见了。” “还没有恭喜霍大哥喜得佳人呢!”梁肃拱手笑道,振敬是梁肃的字,肃,持事振敬也。故其父给他取字振敬。 霍行之一笑,正欲说话,就见一人在他耳边匆匆说了几句,他面露古怪,“振敬,萧姑娘不住在你府上?” 梁肃摇头:“她搬出去好几天了,怎么了?”梁肃倒不担心萧源出事,她住的地方,没有他的令牌,闲人一律不能进入的。 “你大嫂目前在她的家里。”霍行之说。 梁肃今天早上就知道卢佩玉去找萧源了,没想到她现在还没有走,快天黑了吧?还真是一见如故!梁肃说:“霍大哥,你们初到徐州,哪有你们先请我喝酒的,今晚我先请你们喝酒,算是尽地主之仪。” 霍行之说:“也好。” 这时霍行恭走过来说:“振敬,你这里治理的真不错,一路走来,也就见徐州这片有乱世前的繁华之象了,振敬大才啊!” “子孝过奖了。”梁肃淡淡一笑。 “我听说梁国公府上的姑娘住在你哪里?”霍行恭问。 “子孝说笑了,萧姑娘怎么可能在我府上呢?不过她现在的确在徐州城。”梁肃说。 “这次振敬可算是英雄救美,萧姑娘就在徐州城,你就不想着抱得美人归?”霍行恭半真半假的开玩笑道! 梁肃脸一沉:“子孝,伯润(萧泽字)为大秦而慷然赴死,尸骨未寒,你就出言辱及萧姑娘,也太有辱道义了!” 霍行恭不想梁肃会就这么翻脸,愣了愣,才勉强笑道:“我这不是开玩笑嘛!你反应也太大了。” “萧公为大义誓死抵抗突厥,不顾自身生死,仲沐(萧沂)是我生死之交,如今他生死未卜,我自然要护萧氏诸人到底。”梁肃冷漠的说,他对霍渊和霍行之的尊敬一半是看在二哥的面子上,但不代表他怕了霍家人,尤其是霍行恭! 霍行之也觉得霍行恭说话太过了,萧源还是阿鸾的小姑呢! 但霍行恭平时对自己一向恭敬有加,便微笑的打圆场道:“子孝是武人,说话哪里懂那么多弯弯绕绕,子孝以后你说话要注意点,好了,我们去喝酒吧。” 霍行恭在霍行之的暗示下,勉强拱手:“是我失言,振敬别在意。” “你我兄弟之间,无话不说,自然无碍,只是这种话还是不要外传的好。”梁肃说。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霍行恭干笑。 、 、 、 萧源和卢佩玉用完哺食,一人提着一壶花酒,坐在敞开的花厅前说话。萧源轻呷一口暖香甘甜的花酒,柔润的口感让她舒服的眯起来眼睛,“你还不回去吗?” “再等等。”卢佩玉仰头靠在软椅上,姿态慵懒但不失优雅,像她们这种从小学闺仪的人,规矩是刻到骨子里的,就算在懒散,该有的样子也是有的,“反正也没我什么大事。” 萧源偏头说:“日子总要过下去的。”今天她们待了一天,其实也没说多少话,卢佩玉坐在她书房里看书,兴起的时候和萧源一起教练儿认字,吃完哺食后,两人一人拿了一壶酒,就开始喝酒了,当然两人只是小酌而已。 “放心,我没有想不开。”卢佩玉哂笑,“不过只是嫁一次人而已!”她大堂姐都嫁过三次人了,还过得很滋润。 “姑娘,霍大郎君来接卢女君了。”布儿进来就见萧源和卢佩玉两人肩并肩躺在软垫上,醉眼迷离,不由嘴角抽了抽。 “你夫君来了。”萧源抬手戳了戳卢佩玉的肩 第 76 部分 膀。 卢佩玉转了身,“烦死了!” 霍家的下人听到了卢佩玉的醉话,连声苦笑,再三谢过布儿后,忙抱起卢佩玉上了眠轿就走了。 双福嘟哝着,“姑娘怎么能喝酒呢!” 布儿扶起娇软无力的萧源,“这有什么,姑娘又不是第一次喝酒,姑娘品酒之道都是老爷手把手教的呢!” “什么?”萧源睁开双眼,朦朦胧胧的望着她们,身上酒气犹芳,双颊泛红如美玉生晕,美眸流转如明珠莹光,赪颜醉态,倾绝人寰,饶布儿和双福是女子,都被萧源迷得心跳加快! “快把姑娘扶到房里去!”布儿连声说,这样子给外人见了可不好。 萧源摇了摇头,回眸对两人嫣然笑道:“我又没醉,你们急什么。”说着慢吞吞的往房里走去,两人相视苦笑。萧源仰头将最后一口美酒饮尽,顺手将酒瓶丢给了布儿,都说杯中之物能解愁,她怎么越喝越愁呢!果然爹爹说的是对的,靠饮酒逃避现实的人都是懦夫! 现实呵——萧源摇头,看着卢佩玉,就知道自己的日子不好过了!以前徐州只有梁肃,他是三哥的好朋友,又是正派之人,没有做出趁火打劫的事,她才能过的这么安稳。但现在霍家来了,霍家霍老二可以在崔遗姜给祖母守孝的时候,把她从崔家抢走,霍老大可以趁着卢佩玉病得昏昏沉沉的时候,把她娶过来,就知道这家人压根没有所谓的道德观念。萧源不是自恋,她真心有些担心自己的未来了!难道她就真的只能在乱世找个依靠才能活下去?更别说还有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福王——福王?唉,听到福王就想起野史上所说的明朝某位被煮了的胖王!萧源在柔软的被子蹭了蹭,合眼就睡了。 霍行之苦笑的望着已经沉沉睡去卢佩玉,听着下人战战兢兢的禀告,在听到下人说,卢佩玉嘟哝了一句,“烦死了!”后,他眉头微微一皱,等回了别院,他抱着卢佩玉进房,对身边的侍妾说,“换些人来伺候女君。” “是。”侍妾低声应了。 卢佩玉毫不觉察的嘟哝了一声,身体一沾到被褥,就放松了身心,合眼睡了!霍行之轻笑一声,给她拉了拉锦衾,转身去了书房,打着勤王、清君侧的队伍,可不止他们一家,他们占了优势的地方就是手头有福王,正是如此,他们就更应该快点攻下应天! 自从萧源和卢佩玉喝过一次酒后,卢佩玉几乎是天天早上来萧源家里,偶尔也提着两小壶美酒和萧源小酌 ,到了天黑在回去,霍行之整天忙得不见人影,本就担心她在徐州太闷,现在她和萧源能作伴,他也放心了。梁肃更是求之不得,以卢佩玉过来,需要人伺候的借口,送了不少丫鬟过来,萧源也答应了,事实上她不答应也不行,因为她遇到了一件麻烦事! “姑娘,霍郎君又送了不少礼物过来。”布儿恭敬的说,花厅屏风后跟着一群端了托盘的丫鬟,里面尽是琳琅满目的金器,看得人眼花缭乱。 萧源头也没抬,专心画着墨梅图。 “这墨梅画的真好!”卢佩玉站在萧源身边,“元儿,你学画几年了?” “忘了。”萧源叹气,“我大约握笔就开始画了,第一幅画,就是画竹叶,还是外公教我的呢。” 卢佩玉轻轻一笑,“你外公教你第一课是画竹叶,我还没握上笔呢,就开始给爹爹磨墨了!” 萧源道:“那你小时候一定很淘气!” “哈哈,你怎么知道?”卢佩玉朗朗笑问。 “不然卢伯父怎么会让你磨墨来磨你性子呢!”萧源说。 “是啊!我小时候我娘老说我应该投生男孩子的!”卢佩玉说起父母目光渐渐迷离,萧源也跟着沉默了。 布儿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端着托盘的下人手却开始抖了,毕竟金器还是很重的,而霍行恭派来的仆妇脸上的笑容已经凝固了。 “姑姑——”楼上传来练儿呢哝的叫声,萧源说,“我去看练儿。” “我跟你一起去。”卢佩玉是独女,第一次和小孩子相处,对这个白嫩嫩的小肉球很感兴趣。 “让他们回去吧。”萧源的声音从楼上轻飘飘的飘下来。 两人对霍行恭送来的礼物,扫都没扫一眼,布儿等萧源上去后,微笑着出去对仆妇说:“这位娘子,我家姑娘说了,这些东西退回去,无功不受禄。” “这——”仆妇满脸为难,萧姑娘还没看过这些东西呢! 布儿说完后,对一旁伺候的下人说,“怎么也不给这位娘子泡茶呢!” 那仆妇是霍行恭的奶娘,也算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对布儿显而易见的赶人的举动,只能僵着脸笑道:“不用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 “娘子慢走。”布儿笑眯眯的说,心里暗暗冷笑,他倒是打听的清楚,姑娘喜欢金器,但他怕是不知道姑娘喜欢什么样的金器吧?这种东西给她,她都嫌丢人现眼 ,更别说姑娘了。 “布儿姑娘不送。”仆妇出门后,端着托盘的丫鬟们可怜兮兮的问,“阿嬷,这些东西怎么办?”她们手都快断了! “当然是带回去了!”仆妇跺脚说道,她来这里总共有五次了!但是连萧源的衣角都没有碰到过,她心里暗啐,士族贵女又如何!她还真当自己还是以前的萧家大姑娘!这种时候贵女和她们这些奴婢有什么区别!把她们往野外一丢,还不是一头两脚羊! 布儿虽说赶走了霍行恭的人,但心里还是沉甸甸的,姑娘可以不理霍行恭一次、两次,四五次,但能一直不理吗?他现在以礼相待,将来怎么办?现在只是霍行恭而已,将来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呢! 布儿是单纯的为萧源担心,双喜双福则在想,是不是要和梁郎君说一声,这样下去,可不行,姑娘会有危险的啊! 对霍行恭,萧源倒是没什么太害怕的感觉,毕竟霍家人是霍宝珍的娘家,他们再无耻,也不至于会用对付卢佩玉的法子对付自己,再说霍渊可以让霍行之强娶卢佩玉,那是因为霍行之是嫡长子,而霍行恭,不过只是旁支嫡子而已,霍家不至于那么嚣张! “姑娘,福王妃送请柬过来,请你七天后去参加她举办的梅花宴。”门口的丫鬟拿着请柬进来说。 “梅花宴?”萧源和卢佩玉对视一眼,卢佩玉哂笑,“她真有闲情逸致。” 萧源无奈的摇头,好歹也是福王妃,下帖请了,总要给点面子,“知道了,放着吧。”奇怪这福王妃,来了徐州这么多天,开了不知道多少场赏花宴了,怎么现在才想到自己呢? 福王府邸,福王迈着两条肥腿,气喘吁吁的说,“好个梁肃!好个霍渊!把这消息瞒得可真好,要不是本王多了一个心眼,都不知道梁国公的女儿长乐县主在这里呢!” 福王妃安慰福王说:“殿下息怒,现在这情况,我们也只能忍他们一时了!” 福王哼哼说:“本王知道,哼!等到了应天,看本王怎么收拾他们!” 福王妃低头,心里暗暗思忖,萧家虽说嫡长子早死,他从容赴死的名声早就传遍了整个大秦了,秦州还有萧珣在,这萧家看似岌岌可危,其实根基还没倒,要是能让阿阳娶长乐县主为世子妃,将来何愁萧家不站在他们这里?霍家就算到了应天后,想过河拆墙,也要掂量下!不说其他,他们一家子的荣华富贵至少是肯定能保住了!只是不知道这长乐县主性情如何,不过十五六岁的小姑 娘,应该哄几句就能听话了吧? 93、欲坠(上) 福王妃来了徐州后,就一连举办了多场赏花宴,邀请了无数定居在徐州城的权贵夫人、姑娘和军中将领的夫人参加她的宴会,一时很多人都以参加福王妃的赏花宴为荣。在某次福王妃宴会无意中,透露出梁国公的女儿长乐县主也在徐州的消息后,徐州上流社会一下子就炸开了! 自从各地战乱后,来徐州避难的士族权贵不少,听说长乐县主带着年幼的侄子独居徐州的时候,不少人动了心思,登门拜访的、送请柬相约萧源的人络绎不绝,只可惜这些人都被拦在明鸾街之外,更别说进入同安里了。如今明鸾街已经被梁肃和霍家彻底保护起来了,里面住的全是霍家的女眷,当然不许闲杂人等入内。 霍行恭是仗着自己姓霍,才有了给萧源送礼的便利,但他的奶娘迄今都没见过萧源一面呢!更别说他了,他倒是想见萧源一眼,萧源的身份是很诱人,但万一要是长得很欠缺,娶回家也很郁闷啊!只可惜梁肃派去的侍卫,把萧源的宅子围得跟铁桶一样,连只小虫子都爬不进,萧源又深居简出,他试探了半日,除了差点被侍卫抓住之外,什么收获都没有!气得他直骂娘!好你个梁肃!我就不信你对萧源没非分之想!护得那么紧,分明就是想独占! 至于霍家女眷为什么会住到这里,起因是因为卢佩玉。卢姑娘嫌天天早上坐马车过来找萧源说话麻烦,某一日晚上就赖在萧源家里不回去了。下人跪了一地,哀求卢佩玉跟他们回去,这招苦肉计用在卢佩玉来说,根本无关痛痒。最后下人没法子,只能请霍行之过来。霍行之得到消息后,匆匆赶来,也不知道卢佩玉怎么和他说的,当天晚上霍行之还是把她带回去了,但是第二天萧源附近大宅子里的居民就全部清空了,五天后,霍家女眷就全部搬进了这里的宅子。 福王妃举办的赏花宴,霍家女眷除了卢佩玉外都去过了,众人得了长乐县主同她们住在一起的消息后,纷纷打听长乐县主的情况,陈氏等人被大家问着头晕,连连苦笑,其实除了霍行之那一房外,霍家女眷连卢佩玉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更别说萧源了! 照理卢佩玉这样的举动,别说是当媳妇了,就是当闺女也做得太过了,但她有霍行之护着,霍行之对她的一切举动都听之任之,上面霍渊根本不管这种小女儿事,想着霍行允的妻子崔遗姜在霍家隐隐超然的地位,大家纵然有天大的怨言也只能忍下。事实上霍渊从让霍行之半强娶了卢佩玉开始,就有心理准备 卢佩玉把家里闹得翻天覆地了,现在卢佩玉只是不爱见外人,喜欢跟萧源待在一起,他已经很满足了。士族女本来就是要士族女在一起的嘛!等过段时间老二媳妇也来了,家里就更热闹了! 至于卢佩玉怎么折腾自己大儿子,他是管不了了,也懒得管。当初自老二从十六岁开始被当时才十三岁的二媳妇崔遗姜折腾,折腾了五年,直到二十一岁,才抱得美人归,他的刀都架到老二脖子上了,臭小子都硬撑都不肯另找人成亲,到现在还背着这么大一个黑锅还整天傻乐,他就觉得惨不忍睹。大儿媳妇这举动,在霍渊看来已经属于乖巧之极了,他满足了。话说娶士族女当媳妇就是好,再怎么折腾都是关门来小两口之间闹别扭,对外一向识大体,该自己做的事,绝不含糊。 老二后院人可不少,可从来没听过闹出什么糟心事来,家里的事就没有一样需要老二操心的,比老大、老三、老四那一大家子的混乱,不知道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倍。这也是他在听到大媳妇死后,一门心思想给大儿子也找个士族女为妻的主要目的,娶妻还是当娶贤啊。当然也要是教养严格的士族女,不然娶进门就是一祸害啊。 霍渊想起这几天老属下们不停给自己诉苦,说家中新娶的士族媳妇如何跋扈不孝,跟比不上之前的农家女媳妇憨厚孝顺,早知道不凑这个热闹的话,就庆幸自己眼光好,懂得怎么挑好儿媳妇!他那两个媳妇都是万里挑一的!只可惜霍家怎么就没合适的人娶萧源了呢!霍渊很郁闷,他虽然纵容霍行恭去追求萧源,但他也知道霍行恭压根入不了萧源的眼,没把他的人赶出去,是萧源给了霍家的面子了! 自从卢佩玉搬到同安里后,倒不是在萧源家里一待就一整天了,基本上都是下午过来,差不多到进哺食的时候,就回去了,这也是霍行之允许她搬到同安里的条件之一。 昨天晚上练儿尿床了,这小肉球尿了床后,依然睡得香甜,却闹得萧源前半夜没睡好,今天早上就起晚了。故梁肃派人来的时候,她还没有起身。 “送丫鬟?”萧源揉着惺忪的睡眼,似醒非醒。 布儿拧了帕子给萧源擦脸,“是啊,梁将军听说姑娘明天要参加福王妃的赏花宴,特别让人送来的,说让姑娘参加宴会的时候,一定要把双喜双福和那位姑娘一起带上。” “嗯。”萧源擦了脸后,依然没起来,脸蹭着软绵绵的枕头,“我知道了,你看着办吧。” 布儿知道姑娘一向贪睡,睡不醒就爱闹小脾气,曾被 大长公主戏称为小睡猫,见她翻个身又睡着了,哑然一笑,也不硬让她起来了。 萧源起床的时候,已经巳时过半了,还是双福担心姑娘起的太晚,吃不下朝食,才她硬喊起来的,反正她下午也要午睡的!不过今天是不行了,因为一会要去参加福王妃的花宴。当卢佩玉穿戴整齐的来萧源家里的时候,萧源疑惑的问:“锵锵你也去花宴吗?”萧源问,锵锵是卢佩玉的小名,她的名字和小名连在一起,就是诗经中的一句诗,“佩玉锵锵”。 “去。”卢佩玉无聊的说,“伯慎让我去。”伯慎是霍行之的字,霍行之认为妻子待在家里太无聊了,与其老和萧源腻在一起,还不如去外面玩玩,“不过我让人去和福王妃说了,没让她请外人,她说是家宴。” “嗯。”萧源点点头,“我也说过了,我还在孝期,照理不该出门的,所以一切从简。”她可不想当动物园的大熊猫。 “听说福王妃是你们兰陵萧氏女?”卢佩玉好奇的问。 “嗄?”萧源困惑的眨了眨眼睛,“我没听过我们萧家有人把女儿嫁给福王。” “听说是你玄祖父的分支。”卢佩玉说着从霍行之那里听来的话。 “是吗?如果他们真是的话,那就把族谱拿出来的吧。不过我玄祖父子嗣单薄,只有两子,一嫡一庶,庶子那支在梁朝灭国之前就已经断了,嫡子那房只留我曾祖父一人。”萧源轻描淡写说,萧家之前的家谱她记不 第 77 部分 全,最近几代她还是知道的。不过很多人姓萧的人都冒称是兰陵萧氏的弟子,他们也管不过来。 “听说萧王妃想和你认亲呢!”卢佩玉难得八卦的说。 萧源哂笑不语。 福王妃邀请萧源和卢佩玉的梅花宴,很多人都想参加,但福王妃明说了,那是家宴,不请不相干的人,故很多人都想着法子同福王妃攀亲,只可惜他们过得了福王妃那里,到了守门的侍卫手里就被无情的拦下了。 福王蠢笨如猪,但福王世子却生得相貌堂堂,酷似福王妃,是福王妃的心头宝,他正在宫女的伺候下换上新衣,见众人如临大敌的模样,他不耐烦的说:“不就一个小姑娘嘛!有必要弄的这么隆重!我们本就是皇室贵胄,应该是她正装过来拜见我们吧!” “她不是马上要过来了吗?”福王妃给儿子抹着脂粉,“儿啊,萧姑娘和你同岁,听说她才貌双全,你……” “母妃,哪家的士族贵女不说是才貌双全的!结果长得各个和母猪一样!”福王世子不屑的说,“这萧源平时躲在家里,一个人都不见,肯定很丑!要不是现在形势不好,我才不想娶她呢!” 福王妃柔声劝说道:“好孩子,母妃知道委屈你了,等过段时间安定了,你想娶多少美妃都随你!” 福王世子红了红脸,扭头说,“其实我也不是想娶什么美妃,只要那个萧源好看一点就好了!”自己父王贪恋美色,惹得母妃伤心不已,所以福王世子对美姬一点好感都没有,但他也不希望自己的正妃长得很难看。 福王妃一笑,“一会你不是就能看到了。” 徐州因为战乱,目前土地荒芜,拉车的牛全部陪去耕地了,权贵等人出行,要么是轿子,要么是驴,如果是遇到马车,那肯定是军中权贵了,所以萧源一行很是惹眼。卢佩玉和萧源今天穿的都很简单,两人都在孝期,连首饰都没多戴。“你真得不戴羃离?”卢佩玉问。 “他们想看总会看到的,何必遮遮掩掩。”萧源说,“省得他们费心思,我受累。” 卢佩玉失笑。 两人到别院的时候,福王妃身边的大宫女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见两人下来了忙迎了上来,“卢女君、萧姑娘,你们可算来了,王妃都等了你们好久了。” 卢佩玉是成亲的人,场面话自然是她说的,萧源站在一旁微笑不语。宫女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萧源,心中暗想,这萧姑娘可真漂亮!世子见了 保管喜欢! 福王妃相貌温柔端庄,一见萧源就很亲近的拉着她手说,“好孩子这些天还真是委屈你了。” “还好,我也没受什么苦。”萧源说,“倒是王妃过来的时候,一路辛苦了。” 一名穿戴华丽的贵妇对福王妃和萧源笑道:“要我说,王妃和萧姑娘长得到有几分相似呢!” 卢佩玉在一旁暗笑,这人还没坐定呢,就开始上正题了!还真沉不住气啊! 福王妃拉着萧源细细的瞧着,回头问众人,“真得?你们觉得像?” “真像!”众人异口同声的说。 萧源含笑说:“我听爹爹说,这世间上总有三个和自己像但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这是前世修来的缘分,想来我是和福王妃前世有缘吧。” 萧源的话让福王妃笑容不变,但眼底闪过一丝不自在。 最先开口的贵夫人微笑着说:“萧姑娘,你还不知道吧?王妃也是姓萧,是你的本家呢!说起来还算你堂姐呢!” “我堂姐?”萧源心里无声的笑了笑,什么时候萧家的女儿这么不值钱了?她面上微露诧异,“是吗?不知道福王妃是萧家那一支?可有族谱?正好我身边也有族谱呢!若真是失散的族人,倒是家族的大喜事了!等我回了吴郡就能禀告族老了!”萧源这可不是说胡话,她虽然离家匆忙,但临走前大母还是将萧氏的族谱让她带上了,是萧氏专门让绣娘绣在锦缎上的族谱,很方便携带。 福王妃尴尬的说:“我们家的族谱在战乱的时候失散了,只听祖父说过,先祖是单名讳欢。” “哦?”萧源回想了下,认真的说,“是我玄祖父昭明太子一脉嘛?族谱上记载,我玄祖父子嗣单薄,仅有两子,我高祖父单名讳誉,仅有我曾祖父一子,另一名叔高祖父单名是讳欢,只是貌似无嗣。”萧源语气柔和,但说出来的话毫不留情,让福王妃一时根本下不了台,亏得她脸上抹了厚厚的脂粉,让人看不出她已经青白的脸色,握着萧源的手也僵了,让萧源轻松的挣脱了。这也让在暗地里偷看萧源,原本还有些心动的福王世子气得差点跳出来大骂萧源,幸好身边的内侍机灵,死死的把他拉住,他要是出去,就真丢脸了! 卢佩玉无声的大笑,上前揽着萧源的说:“福王妃,我听说你别院里梅花一向开得好,不如带我们去欣赏下。”她倒不是给福王妃打圆场,而是不喜欢和这些人莫名其妙的人应酬。 “好!”福 王妃到底也是深宫历练过的女子,立刻回神领着卢佩玉、萧源去花园,众人又恢复了一番和气,刚刚的认亲尴尬似乎完全不存了。 94、欲坠(下)... “母妃这种女人怎么可以娶!”福王世子等宴席散去后,气得对福王妃跳脚,“您看她对你这么无理!将来要是娶进门了,您都没站的地方了!” 福王妃叹了一口气,心里暗想,儿啊!我们想娶,人家也不愿嫁啊!但她又不甘心把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拱手让人! “这长乐县主倒是挺牙尖嘴利的。”福王慢吞吞的走进来。 福王妃和世子同时起身:“王爷、父王!” “长得挺漂亮的!”福王嘿嘿笑了两声,“就是太大了点!” 福王妃和世子嘴角同时抽搐了一下,世子扭头压根不想看福王那张脸,福王喜欢漂亮的童女已经不是秘密了,虽说子不言父之过,但世子每次看到众人望着他似笑非笑的样子,他就很想很想……世子双拳紧握,他之前曾不顾一切的去死谏过福王一次,想他改掉这个习惯,结果是——被福王打的半死,要不是母妃不顾一切的扑到了他身上,替他挨了最后的几棍,他说不定早死了! “阿阳,听说你前几天和霍氏吵架了。”福王问着自己的儿子。 世子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父王,那个不过只是个妾而已——” “啪!”福王抬手对着儿子就是一巴掌,“妾?她是霍家的女儿!你以为她是普通的妾!” 世子不可置信的望着福王,“父王,你为了一个妾打我!”那个女人也不知道霍家从哪里找出来的,无才无貌,还比不上他身边伺候的宫女,甚至又彪悍善妒,连他身边伺候的大宫女都敢打,他不过只是骂了她几句而已!父王难道还认为霍家会为了这样一个女人出头! “霍家不会为一个庶女出头。”福王冷漠的说,他和霍家心知肚明,那个旁支庶女送进来的时候,霍渊就已经当她是死人了,这也是霍渊拒绝让自己的庶女嫁给世子为正妃的原因,但是他和霍家一天没撕破脸,这个女人都不能动,“我警告你,下回再让我听到这种事,你身边就会再换一批了!” “是。”世子低着头冷漠的应了。 福王对福王妃说:“过几天你再把长乐县主请过来,告诉她,你找到家谱了。” “什么!”福王妃怔了怔,勉强笑道:“王爷,您又不是不知道,我——” 福王妃并非福王的原配嫡妃,她父亲原是福王封地的富商,家里出身并不好,只是恰巧姓萧,为了自抬身份,所以才谎称是兰陵萧氏旁支,哪里有什么家谱啊! “不就是一本家谱嘛,随便写写就好了!”福王不耐烦的说,“记得,除了长乐县主,其他人都不要请,到时候你们等我的吩咐行事就是了!” 福王意有所指的话,让福王妃和世子脸色一下都白了,“王爷,您是要——”福王妃吓得浑身颤抖,天啊!“那可是梁国公的嫡女啊!” “梁国公的嫡女,嘿嘿!等到时候就是我儿媳妇了!难道萧珣还会把女儿接回去不成!等萧珣从秦州回来,说不定她连孙子都给我生下了!”福王哈哈大笑离去。 “我不干!”世子脸一下子涨红了,他还没有无耻到强迫一个弱女子的地步! 福王妃一把捂住世子的嘴,“你不要命了!”福王才刚离开一会呢! “可是母妃——”世子委屈了。 “没事,我们慢慢想、慢慢想……”福王妃努力的让自己镇定,心里其实也挺赞同福王的提议,横竖萧源不可能主动答应他们的提亲,还不如来硬的!只是要好好考虑下,以后萧珣的反应,梁国公的脾气可不是太好啊! 卢佩玉和萧源出去后,卢佩玉低声笑道:“你这么不给她这么脸面,小心她报复回来。” 萧源撇嘴,她?一个傀儡王妃而已!她现在的确是自身难保,但也不至于被一个傀儡王妃拿捏而已,不回击的狠一点,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不要脸的事来。 “萧姑娘、卢女君,这边请。”低哑磁性的女声从萧源耳边滑过,沙沙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诱惑,萧源愣了愣,抬头望去,就见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跪在自己面前,双目清亮,坦然注视着自己,这位女子看上去有二十岁出头,淡淡的健康麦色的肌肤,利落的男装短打,初一看竟比男人都还英气俊美,看的萧源眼睛都亮了,好个帅气美人啊! 卢佩玉也看得眼睛都些直了,“你是男的?”她疑惑的问。 “是女的吧。”萧源说,前世看惯了帅气的中性美人,是男是女还是能分辨的。 “在下岳七停。”岳七停自我介绍道,“是萧姑娘的侍卫。” 卢佩玉扭头望着萧源,挑眉问,你什么时候有这种侍卫了? 萧源无辜的回视她,她也不清楚啊!不过那个岳七停声音很好听啊,刚听到她还以为是b ebe的声音呢!岳七停?他们家生了七个女儿嘛?不然为什么取这个名字? 萧源和卢佩玉并没有上一辆马车,因为霍行之来接她了。等萧源上了马车后,双喜给萧源介绍说:“姑娘,七姐就是梁将军上次送来的丫鬟之一。” “梁大哥送了很多丫鬟吗?”萧源纳闷的问,她怎么不知道? “也不算是丫鬟,都是女侍卫,一共来了二十名。”双喜笑了笑说,“姑娘,七姐武功很高的,我们的功夫都是她启蒙的。” “这么厉害!她这么过来,她放得下家里吗?”萧源问,看她也有二十岁了吧?应该成亲了吧? “七姐已经没家人了,姑娘你别看她只有二十岁左右的样子,其实七姐已经二十九岁了,是梁将军手下功夫最高的女将了,她和我们可不一样,她是真正上过战场的!”双喜知道姑娘和别家娇滴滴的贵女不同,所以才把岳七停的身世讲了出来。 “七姐原本也是良家子,家里世代务农,但是她家命不好,一连生了七个女儿,都没有生出一个儿子来。七姐是幺女,前面六个女儿都被七姐的爹娘送人了,剩下最后她爹娘也死心了,准备把七姐养大招婿算了。七姐从小力气就大,听说她十岁的时候,等闲的两三人壮汉就进不了她身。七姐十二岁的时候,她村子里遇到了突厥入侵,一村子的人全部死光了,她被她娘推倒了一口枯井里才保住命了。” “等突厥人走后,七姐就女扮男装四处找零工干活,后来她混进了一个山寨里,被那大首领看出是女儿身……”双喜说道一半,突然顿时了,望着姑娘望着自己无辜闪亮的目光,额头上冒出了冷汗,下面的话可不能和姑娘说啊!她简直想抽死自己这张快嘴! “接下来是什么?”萧源催着她继续说,“那么七停又怎么做了梁大哥的手下吗?”她歪头想了想,“是她杀了那个大首领自己当山贼吗?然后梁大哥在清理山贼的时候在把七姐收服的吗?” 双喜鼻尖冒汗,姑娘怎么不害怕呢?随口就把杀人挂在嘴上,眼见姑娘越想越歪,连忙硬着头皮解释说,“不是,后来七姐就和大首领成亲了,但后来那大首领在一次突袭突厥兵的时候死了,七姐就自己当了山寨的大当家。后来将军去清理山贼的时候,七姐主动投诚,就提出自己也要编入军营,要去杀突厥,将军答应了。” “啊!”萧源惋惜的说,“怎么会这样呢!真是好人没好报啊!那来我这里不是委屈她了?”像她这种笼中鸟的生活,怎 么适合这种女英雄呢! “姑娘你说的是哪里的话。”双喜哭笑不得的解释说,“七姐外表是看不出来,可到底人也年近三十了,精力和体力都大不如前了,打打杀杀了这么多年,她也厌倦了,听说姑娘这里招护院,就来了。”她想了想又觉得这么说不好,好像说姑娘这里是养废材的地方,“姑娘,七姐年纪是大了点,但是她身手一点都没有落下,普通的将士,她以一抵百都行!而且这次将军送来的二十名丫鬟,以前都是七姐的属下,跟七姐出生入死,都是好手!”和她们比起来,她和双福就和小孩子一样! “那能让她教练儿打打拳吗?”萧源盘算着,顺便自己也能学一点。要是自己有她一半的本事就好了,她还待在这个鬼地方干嘛?直接抱着练儿去秦州找爹爹了!萧源靠在车厢上想着。 马车外,双福同岳七停坐着一匹马,笑眯眯的对岳七停说,“七姐,你放心吧,我们家姑娘很和善的,她要是知道你是学武的,肯定会缠着你问很多东西。” 岳七停笑而不言,萧源的个性如何,不是她考虑的范围,她的任务就是誓死保护萧源的安全。不过接下来的几天,她终于体会到双福这句话的含义了…… “不可能!”岳七停听到这个对萧源来说很惊世骇俗的想法,有些不可置信的摇头,难怪将军再三嘱咐自己,萧姑娘有些想法可能会很古怪,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一定要及时掐断,不然她肯定会闹出大事来的!将军还真是了解萧姑娘啊! “为什么不行?”卢佩玉歪头问,“难道连你都不能一个人去秦州吗?”她和萧源一样的想法,要是她有岳七停的本事,她就直接从霍家逃了,去 第 78 部分 爹娘出事的地方找爹娘,她坚持认定爹娘肯定没死! 卢佩玉从第一次见这个帅美人后!一直对她很有兴趣,在知道她的经历后,对她更是多了一份同情,每次来萧家,就爱缠着岳七停问东问西。亏得她处事得体,虽然磨人,但不烦人,岳七停面对这个娇滴滴软绵绵的小贵女,也生不起气来,只能乖乖的回答她们的每一个问题。就这样,两个年纪还不是很大的小贵女就正式成了岳七停的粉丝,整天绕着岳七停身后转,萧源还矜持些,卢佩玉就已经恨不得上去摸摸她了!那种羞涩而带着钦慕的目光,简直把她当成心上人了! 这让岳七停错愕之余,难免有些啼笑皆非,她征战多年,一身戾气,男人见了她不是厌恶就是把她当成了同性的兄弟,女性要么同双喜双福一样,对她尊敬万分,要么就是对她避之不及。她生平第一次接受的倾慕的目光,居然来自两个乳臭未干的小贵女!不过眼下主要任务是打消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胡思乱想。 “萧姑娘、卢姑娘,你们知道徐州离秦州有多远吗?”岳七停耐心的解释,“从这里出发,牛车的话,起码要走一年时间吧!”她有意把时间说的夸张了一点。 萧源和卢佩玉互视一眼,“不对吧!我上次和爹爹从冀州回吴郡也才二个多月时间!从冀州到吴郡应该和去秦州的路程差不多吧,最多远上几天而已!”萧源说,萧姑娘不分东南西北,但好歹看过中国地图的!对冀州和天水的大致位置还是有数的。 “萧姑娘是走漕河的吧?”岳七停问,心里暗暗吃惊,想不到这小丫头居然知道两地的位置。 “嗯。”萧源点头。 “萧姑娘,普通的平民是不许走漕河的。”岳七停耐心的解释说。 “啊!”萧源和卢佩玉都不知道还有这样的规定。 “一定要官府特殊的通行令才能走漕河。而且你回来做的船应该是那种大船,有很多人划桨的吧?” “嗯。” “普通人家那里坐得起这种大官船,这要三品以上的高官才能用的。”岳七停失笑,“如果是在太平年代,让我一个人去秦州也是可以的,但是现在到处兵荒马乱,土地荒芜,到处都没有吃的,你总不可能带上一年的干粮吧?而且路上还说不定会生病,更别说各地层出不穷的流寇、盗贼了……” 岳七停将路上的见闻拣不是太血腥的,同两个娇养的不知人间疾苦的小贵女说了些。想单独出门?她们嫌 命太长了吗?乱世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了!尤其是像她们这种软嫩可口小贵女了!乱世,最倒霉就是妇孺!当年段氏鲜卑入侵中原,烧杀抢掠不说,还强抢了数万名汉族少女充作军粮兼军、妓,最后剩下八千名带不走的少女,全部被丢入易水溺死,八千条人命,易水都为之断流!岳七停嘴角浮起一丝苦笑,其实何止妇孺,便是男子,在这种时候,单凭一己之力又能干什么?不然她为什么投靠她最恨的官家?唯一的庆幸的是,她算是遇到了明主! 萧源和卢佩玉被岳七停打击的有些恹恹的,岳七停见两人恹恹的模样,担心自己说过头了,吓坏了两人,霍行之和梁肃肯定都饶不了自己!想了想,拣了几件军中趣事逗两人开心,一会就把两人逗笑了。 “姑娘。”布儿见萧源和岳七停聊得开心,等了一会,才上前说,“福王妃又给你下帖子了,说是她已经找到家谱了,让你过去确认呢!福王妃的父亲和族老也会过来的,请你把族谱也带过去,以方便核对。” “哦?她的家谱不是失散了吗?”卢佩玉挑眉,“话说元儿,你怎么对家里的家谱知道的这么清楚的。” “因为我之前刚抄过一遍。”萧源叹气。 “哈哈,你被你爹罚了?”卢佩玉乐不可支的问。 “嗯!”萧源点头。 卢佩玉撇嘴,“你真乖,要是我爹让我抄家谱,我就把我爹的胡子全拔了!” 萧源噗嗤一笑,“我可不敢!”老爹最喜欢的就是他那三缕柔顺乌黑光泽的胡子了,要是真拔了他非打自己屁屁不可! “你要去吗?”卢佩玉问,“说不定是从那个地方东拼西凑出来的东西,不看也知道是假的。” “好像不去不行,毕竟人家说了是家谱了。”萧源苦恼的皱眉,族老都来了,好正式啊!不去的话,似乎太不尊敬人了!“我去看一下,要是写的不对,我就回来吧,不浪费时间。” “也好!”卢佩玉说,“你早上去,中午前就回来,我已经和伯慎说好了,那天要是天气暖和了,他就让我去骑马,我跟你一起去。” “好啊!”萧源一口答应,骑马也算是体育运动,她现在的确很缺乏锻炼。 听着两人不把福王妃当回事的对话,岳七停勉强忍住面部的抽搐,好歹也是王妃啊!她们也不当回事了!果然是皇亲国戚见多了吗?她嘴角微弯,同样都很任性跋扈,可她们似乎看起来也不是太讨厌。 而此时众人谁也不知道,一匹快马正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朝徐州城飞驰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淡定,萧姑娘不是好欺负的,下章就写萧姑娘火烧福王府~(≧▽≦)/~ 然后就是求婚、订婚了。。。 95、天崩 “獠贼!”霍府的书房里传来了一声暴怒喝声,霍渊看到秦州传来的十万火急的军情,恨得将一张木桌捶成了两截,“奸贼误国!奸贼误国啊!” 霍行之看到军报上写的内容,气得拿着军报的手都发抖了,“可怜李公、萧公高义,没有死在突厥手上,却屈死与这等小人之手!” 梁肃在看到军情的时候,除了担心突厥会挥军直入中原,还担心萧源的反应,她受得住那么大的打击吗? 李将军和萧珣两人,不靠外援,居然硬生生的将秦州城守了两个多月。突厥行军一向只带几天干粮而已,一般遇到突厥攻城,如果能撑上十天,城池就能保住了。众人却没有想到这次突厥居然能支持这么久,一时城里城外都在僵持。城外突厥快没粮食了,秦州城里也快没粮食了,突厥天天派人去城下劝降,李将军和萧珣都置之不理! 两人都明白以突厥人的心性,这次花了那么大的精力攻打秦州城,一旦破城,秦州定会被全城屠尽的,而且突厥这次入侵,明显就是想趁着大秦内乱,入侵中原,趁火打劫一次,故两人打定主意誓死守到底。可两人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手下的将士居然会抵不住突厥的引诱,偷偷投靠了突厥,趁着半夜,将城门打开。当晚秦州城东面燃起了一场大火,烧的半变天都红了——秦州城破了!而太守府就在秦州城的东面!据说那天夜里,秦州城惨叫声震天,隔得远远的都能听到! “霍伯父,我要去找二哥!”梁肃说。 “你不能去。”霍渊一口回绝。 “霍伯父——”梁肃的话还没有出口,就被霍渊打断了。 “振敬,太原那边有老二,暂时应该无事,你现在赶过去也来不及了,我们最主要的任务,先攻下应天!只要朝堂局势稳住了,突厥人也不敢太过分!”霍渊说,“我们三天后就走,直接去应天!”他们之所以会留在徐州这么久,就是因为要准备大军的粮草,现在已经差不多了,也该走了。 “是。”梁肃也知道自己刚刚冲动了。 “嗯哈——”福王打了一个哈欠,擦了擦嘴边的口水,“霍将军,你们继续议事,本王回去睡 一会。” 霍渊含笑说:“好,王爷你慢走,就算忙于公务,也不能太累了。” “嘿嘿,一切为了大秦嘛!”福王大摇大摆的离去,心里思忖着,萧珣死了?太好了!这下总没人会为萧源出头了吧! 这一夜,霍渊书房的灯又亮了一夜。等到了快中午的时候,众人才走出了房间。梁肃揉了揉眉头,准备一会去萧源那里一趟,告诉她萧公的噩耗,顺便把许先生也带过去吧,万一出什么事,许先生也能及时照顾。 一旁霍行恭漫不经心的往自己府邸走去,他身边的随从巴过来悄声说:“将军,现在可是好机会啊!只要你把这件事给萧姑娘一说,她一个小姑娘家,听了一慌,不就什么事都顺着你了?” 霍行恭闻言想也不想,抬脚就把随从踢开,“滚!老子还没下作到用这手段对付一个小姑娘呢!”光是萧珣一介文人,敢和突厥对抗两个多月,就够他肃然起敬了!他想娶萧源,也要用光明正大的手段,这等卑劣的伎俩他可不屑!再说他不信他比不过梁肃那块黑炭! “是!是!”随从马屁拍在马脚上,就地打了一个滚,灰溜溜的跑了。 梁肃从霍府出来后,他略一沉吟,刚想唤人来备车,准备亲自去一趟同安里,同她说一声他后天就要走了,顺便委婉的说一下梁国公的事,让她多少有点心理准备。梁肃并不喜欢坐马车,但是他要是这么骑马去萧源家里太大张旗鼓了,他担心别人会说闲话,惹萧源烦心,故每次去找萧源的时候,都是坐马车的。 “将军!”阿列匆匆的跑到梁肃面前,神色焦急凝重的低声说:“福王府起火了。” “派人去救火不就得了。”梁肃不在意的说,不对!光是福王府起火,值得他这么匆匆赶来通知自己吗?他抬头瞪着阿列,沉声问,“说清楚!” 阿列急的脑门直冒汗,“萧姑娘还在福王府!刚刚卢女君听说这件事,也赶过去了!”这两个祖宗,真是两尊大祖宗!萧姑娘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放火烧福王府!“听说火是萧姑娘放的!” “福王做了什么?”梁肃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怎么去福王府上的?”也不知道福王妃会不会和她说起梁国公的事!昨天福王是听了萧公去世的消息后才走的! “听说是福王妃请萧姑娘过去,和他们家族的族长、族老一起核对萧氏家族。”阿列说。 “她家能有什么家谱好核对的?”梁肃皱眉,“然后呢!萧姑娘 怎么会放火的?” 阿列摇头,“暂时还不清楚,我已经让人把福王府围起来了,内院保证飞不出一只小虫。”他一定是萧姑娘放火的,就立刻不许人再打探下去了,然后下令亲兵将福王府全部围起来,当时同福王妃、萧姑娘在一起的人全部关在一个地方,不许进出。 “派人去把许先生喊来!”梁肃翻身上马,疾驰而去,纵然知道福王府的侍卫都是自己的人,岳七停也在萧源身边,他还是心急如焚!梁肃赶到福王府的时候,门口已经围了一队的军士,将看热闹的民众远远的隔离,一见他来了,立刻行礼。 “萧姑娘呢?”梁肃问。 “萧姑娘在暖阁歇息。”军士的话让梁肃松了一口气,他快步走入暖阁,还没有入内,就听到一声熟悉的隐约带着哭意的尖叫,“你胡说!我爹爹才不会出事呢!” 梁肃听到这句话,心一下子沉了下来! “哼!”一声冷哼,一名听起来年长些的女声反讥萧源说,“谁不知道秦州已经被突厥破城!大火把太守府都烧了!萧珣肯定早死了!当然也有可能他怕死,打到一半逃命去了——啊!救命啊!快救火啊!” “萧源你欺人太甚!”是福王世子的怒吼声! 梁肃刚想入内,突然被阿列紧紧的拉住,“将军,你不能进去!你进去事情就真闹大了!这样对萧姑娘也不好!你放心吧,萧姑娘受不了委屈的!你进去了,她倒只能收手了!”阿列心里嘟哝,这位姑娘悍着呢!他们还要用着福王呢!发生这样的事,如果将军进去了,帮了萧姑娘,福王面子上说不过去,但是让将军帮着福王妃和世子,那又是不可能的!两边为难,还不如旁观,私底下帮着萧姑娘!就算闹开了,将军和霍大人他们也好有借口推脱!福王是宗室,萧姑娘也是皇亲,自家人打架,外人可插不上手! 梁肃目光一凝,脚步停了下来,转身进入了对过的偏房,默默的望着房里的举动,见萧源由岳七停护着,远远的离开那妇人,她贝齿紧咬下唇,满脸倔强望着福王妃和福王世子,眼底隐约有水光,心下一紧,暗暗自责,都是他不好,这些天太忙,没太多的关心她了,才让她受了这么大委屈了!梁肃决定,这次去应天,一定要带着她,不然自己一走,她还不知道要白受多少委屈呢! 萧源面对一个满身珠翠的妇人身上起火的在房里乱窜,下人们手忙脚乱的给她扑火。岳七停带来的几个女侍卫,匆匆从外面提了一桶水,迎头向福王妃浇去,福王妃 惊叫一声,浑身淋得跟落汤鸡一样!梁肃轻咳一声,默默的移开了视线,幸好自己没进去,不然就真尴尬了。 房里萧源对着福王妃和福王世子,一字字的说道,“你们在欺人太甚!我父乃孝宗亲册的梁国公、堂堂大秦二品大员,岂是你们这种蝇营狗苟之辈可以侮辱的!” “你——”福王妃浑身发抖,几乎要晕过去了! 梁肃的目光落在离福王妃不远处的一块熄灭的焦炭上,想来这就是福王妃身上会着火的缘故吧?怎么能拿炭火去砸人呢?万一伤到手怎么办!梁肃低声问:“没受伤吧?” “没有!”阿列坚定的说,有七姐在怎么可能让萧姑娘受伤呢! 岳七停此时已经注意到门外的动静,知道将军来了,心有余悸的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她决定要纠正之前对萧源的印象,她原本以为她要比卢佩玉乖巧多了,现在才知道这姑娘发怒起来,居然这么大胆子。直接用披帛凑到火炉上,点燃了就敢往幔帐上丢!当下就把一群人吓破了胆!幸好她反应快,直接抱着她跳出了屋子,还喊来军士救火,不然非酿出大祸来! 火才刚灭,人也才坐定,福王妃说了她不顺心的话,她敢用半臂裹了木炭往福王妃身上丢,太危险了!烧到手怎么办!再说那可是福王妃啊!怎么说也是皇族,她脱口就敢骂蝇营狗苟之辈!岳七停现在很同情梁肃,将军真要娶这么一个平时不吭声,一发怒就敢乱来的老婆?这可比寻常的悍妇还要可怕啊! “萧姑娘,我们先回去好不好?”岳七停放低了声音柔声哄道,“ 第 79 部分 梁将军来了。” 听到梁将军三个字,萧源情绪稳定了些,对!她怎么忘了梁大哥了!梁大哥一定知道爹爹的情况!爹爹一定不会出事的! 福王世子在一旁忿忿的说,“你还不是给梁国公丢丑!和一个寒门庶子混在一起!装什么三贞九烈!” 梁肃听了大怒,慌得阿列紧紧的搂着他的腰,梁肃扭头望了他一眼,“放手。” “呃——” “你以为你困得住我?”梁肃无奈的说。 “嘿嘿。”阿列讪笑的松手,“将军,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梁肃沉默不语。 “嘭!”重物捶打**的声音,让梁肃和阿列注意力继续转回房里。 “嗷!”福王世子一声哀嚎,他捂着被砸疼的左肩,不可置信的望着萧源,抬手颤抖的指着萧源,“你敢!”她居然敢拿镇纸砸他! “哼!我有什么不敢的!我乃肃宗亲封的长乐县主,你这个所谓福王世子可有圣上诏书册封?无官无爵,也敢对我口出狂言!你再敢说半句脏话试试看!”萧源气得眼睛都红了,福王妃原本是福王的妾室,而高宗曾亲口说过,不得以妾为嫡,故福王妃这个名号名不正言不顺的,要不是现在大秦乱了,她也不敢自称福王妃,福王妃都不是正妃,那么福王世子更不会得皇室承认了! 萧源的话让原本就摇摇欲坠福王妃羞愧难当的尖叫一声,身体软软的倒地昏了过去。她不晕不行啊!她哪里知道这个长乐县主根本软硬不吃!她原以为萧源看起来那么娇娇嫩嫩的小姑娘遇到这种事,只会默默的忍了这口气,就算不肯因此嫁给世子,也不会干出放火烧屋的事,却不想萧源居然脾气那么暴烈! 福王妃却不知道,她认为的“娇娇嫩嫩的小姑娘”小时候,气急了连太子表哥都敢追着咬,那时候的萧姑娘连走路都还走不稳呢!而且还是在昭穆皇后和肃宗面前。发小性子的时候,连顾雍的美髯都被她敢乱揪;连叶福金这种皇室尊贵的金枝玉叶她都敢揍,仗着有昭穆皇后和辈分最大的公主庇护,她无法无天到了极致。更别说这种福王偏远的、已经有三代没入过京城的皇室宗亲。 肃宗在世之时,萧源有个堂姑,嫁入了类似福王这种皇族之家为世子妃,结果那家世子宠妾灭妻,害的萧源堂姑流产。萧氏弟子气不过,由萧沂带头、抱着看热闹萧源、同当时还是太子的文宗一起,领了一队的禁卫军,将王府砸了一个底朝天。老王爷去 肃宗那里诉苦,肃宗压根没鸟,这件事后面就不了了之了。 如果有纨绔闺秀这个形容词的话,十岁前的萧源就是这样的人。十岁后,随着她最大的靠山昭穆皇后、肃宗相继驾崩,文宗当了皇帝,萧沂也大了、功课多了,没时间带她疯玩了,大长公主和萧老夫人也觉得她年纪大了,不应该那么野了,任她被最舍得罚她的长公主管着,性子才渐渐收敛了,变成端庄温柔型小贵女。 “母妃!”世子悲呼的扑到福王妃身上,这时候下人们慌忙的冲了进来,七手八脚的抬起了身上烧的七零八落,一片狼藉的福王妃。 梁肃转身吩咐道:“把萧姑娘接出来,让岳七停过来见我!除了福王妃和世子之外,所有人的都不要留了。” “是。”阿列郑重应了。 “将军。”岳七停送了萧源上马车,回头去找梁肃,见了梁肃就一声不吭的跪在他面前。 “发生什么事了?”梁肃问。 “之前福王妃派人来请萧姑娘,说是请她去核对家谱,福王妃的娘家的父亲和族老也过去了,结果萧姑娘还没坐下,一个小丫鬟就把萧姑娘的裙子给弄湿了,福王妃让萧姑娘去换衣服,还把自己做的新衣服拿出来,我不放心就跟过去了。” “然后呢?”梁肃问,接下来发生什么事,不用猜都知道了。 “后来萧姑娘换衣服换到一半,福王世子就和几个内侍冲了进来,然后又有一个路过的小丫鬟尖叫。”岳七停对福王家这种低劣但非常有效果的举动十分鄙视,“福王妃和族老们听到尖叫都冲了过来了。” “哦?让他们看到萧姑娘了?”梁肃淡声问道,他原本以为只有丫鬟呢!看来要多处理几个人了。 “那倒没有,萧姑娘见这么多人,直接用披帛凑到火炉上,点燃了往幔帐上丢,几个内侍避之不及,身上都着火了,差点把福王世子都烧到!我就抱着萧姑娘跳窗出去了,叫了侍卫来灭火。”岳七停说,“因为萧姑娘衣服还没换好,我就带她去暖阁换衣服,刚换好,福王妃就冲进来大骂萧姑娘恶毒,萧姑娘回击了她一句,福王妃就说——就说梁国公身死了!然后萧姑娘就用半臂裹了炭火往福王妃身上丢!”岳七停对萧源的破坏力深感佩服,一条小小的披帛烧了尽三分之一的福王府,见福王妃那气急败坏的模样,就知道她损失惨重! “你怎么能让萧姑娘去碰炭火呢!”梁肃呵斥道,“万一烧到她怎么办?” 岳 七停低头不语,这件事是他疏忽了! “罢了,你先过去伺候着,以后不许发生这种事了!”梁肃说。 “是!” 梁肃先回了自己府邸,坐在书房里,思忖一会着怎么和萧源婉转的说着秦州城的事,还有怎么说服她和自己一起去应天。 “郎君。”阿勒进来说道,“萧姑娘来了。” 梁肃听说萧源来了,也不很意外,丢了手中的笔,起身道:“领萧姑娘去厢房,许先生来了吗?让他在偏房稍候。” “是。” 梁肃刚进厢房,还没坐下,萧源仰头,迫不及待的问:“梁大哥,我爹爹在秦州好好地,是不是?”她清澄如水双眸亮得惊人,眼底的期盼让梁肃一时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说!之前想好的话,全部忘得一干二净。 96、良人 萧源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同安里的,也忘了自己如何是哄睡练儿的,直到布儿和双喜双福,跪在了自己面前,布儿抱着萧源的脚,失声痛哭,“姑娘,求求你,哭出来吧!”双喜双福也泣不成声。 “我答应过大母不哭的。”萧源张嘴想说话,但浑身提不起任何力气来。 岳七停将熬好的药,递给布儿,示意她喂萧源下去,“许先生开的安神汤。” 布儿起身慢慢的将汤药喂到萧源嘴里,萧源知道这是安眠的汤药,她没拒绝,张口喝了下去,门外隐约传来许先生同梁肃的说话声,“郎君,萧姑娘这边有我在,你先回去吧。”三天就要启程去应天了,一大堆事压着,郎君哪有时间整天待在这里? “唔,这里你看着点,明天早上派人去和卢女君说一声,她应该会过来的。”梁肃说,卢佩玉和萧源一向交好,又同有丧父之疼,应该能安慰她吧。 “梁大哥。”虚弱但力持镇定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萧源披着一件月白的深衣缓缓走来,宽大的裙袂缓缓的滑过黑漆的地板,才到徐州的时新作的衣服,穿在现在萧源的身上已显得过分的宽大了。月白的衣缘映着她雪白的肌肤,整个人如轻雪堆成,仿佛轻轻一碰就要消融了,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倦色,唯有一双湛黑的明眸清亮如昔。 梁肃一听萧源的声音,就快步走来,但看清她现在的样子后,反而不敢靠近了,“萧姑娘,你怎么还不休息?”梁肃走到萧源五步前站定,努力的放轻自己的声音,几乎是拘谨的问,“是有什么不舒服吗?” “梁大哥 ,你要去应天吗?”萧源问,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应该很伤心的,但她一点想哭的冲动都没有,思维也非常冷静,从梁肃家里出来到同安里,她已经把她和练儿以后的生活想过一遍了。 “是的。”梁肃正想如何说服萧源怎么和自己一起去,就听萧源说,“梁大哥,我能跟你一起走吗?”萧源顿了顿,知道梁肃这次去应天是有要事,应该没空陪自己慢慢走,她补充道:“我跟在大部队后面慢慢走就是了,不会拖累你行程的。”她话音刚落,梁肃就一口答应,“好。” 梁肃答应的太快,让萧源一时有些反应不及,梁肃想了想,“霍家女眷也会一起离开,你和卢女君一向交好,一起走,路上也能有个伴。” “嗯。”萧源微微点头。 梁肃见她神色恹恹的,心疼的劝道,“萧姑娘,你回去休息一会吧,你要是不嫌弃,家里的事,就让许先生帮你打点几天如何?” 许先生听了梁肃的话,嘴角抽了抽,心里很是悲愤,他这几天管着近十万大军的粮草补给,哪里有空帮一个小姑娘管家了!郎君是认为他这把老骨头不够折腾吗? “不用了,马上大军就要启程了,梁大哥和许先生这么忙,不用在我这点小事上费心了,这里有贵叔足够了。”萧源脸上泛起淡淡的笑意,但笑意映不入眼底。 梁肃想了想,“那我留两个传信兵在这里,如果有什么事,就让他们过来找我。” “梁大哥,谢谢你。”萧源轻声说道。 梁肃迟疑了一下,望着萧源认真的说:“萧姑娘,你不用担心,萧公、萧大哥、阿盛走了,但只要我在一天,定会护你到底,你不用担心,没有人会逼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福王府这件事,是我疏忽,以后绝对不会出现了。” 梁肃说话时语气平静,声音没有任何高低起伏,丝毫不让人感觉是安慰的话,郁闷的许先生差点原地画圈圈,郎君啊!郎君!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话嘛!偏偏还提起萧姑娘的痛处!萧源听得眼泪都差点下来了,没有人强迫自己?她嘴角弯出一丝苦笑,以前她信,但现在不可能了!永远都不可能了! 以前的萧源,外人都说她性格宽厚,待人谦和,没有士庶门户之见,可只有她心里才明白,她之所以能平等的看待每一个人,除了因为自己前世受的教育外,还是因为自己高高在上的身份。十五年士族教育,让她不可避免的渐渐同化了,士族那种凌驾于众人之上的高傲已经融到了她的骨子里, 之所以谦和正因为有这种高傲。 而这种高傲,在短短的几天时间里,就完全的被武家、被突厥、被流民毁灭了!就算她面子上依然强撑着,可她知道那不过只是强弩之末而已!而这个情况谁都明白,只是没人点破而已。福王妃——换了以前的萧源,第一次见自己的时候,她敢用这么平等的态度对自己?像她这样庶妾,根本没有资格靠近自己。至于后面的谋害,除非她是想娘家灭族、福王国除、儿子没命,不然她连想都不敢想!以前的霍家就算是萧家的庶女都不敢肖想,可现在却任一个旁支嫡子光明正大的登门…… 这种一下子从云端狠狠摔到了地底感觉,真得很难受!萧源扯了扯嘴角,幸好自己两世为人,不然她就算不疯,恐怕也性情大变吧!说起来,唯一对自己态度不变的似乎只有梁肃了,三哥交朋友的眼光果然还是不错的。 梁肃和许先生离开同安里的时候,已经快三更了,梁肃抬头望了望天色,抿了抿嘴,“许先生,你派人去打听下,萧家还有什么萧姑娘可以靠得住的长辈在。” “郎君,你要送萧姑娘回去?”许先生不可置信的问。 “等打下应天,她也该回家了。”梁肃喃喃自语的说。 “但是——”许先生以为梁肃会提亲的。 梁肃心里苦笑,他何尝愿意让萧源离去,但如果萧公没死,哪怕再困难,他都愿意护着萧源,等萧公回来,然后光明正大的上门提亲,就算被赶他也不怕,一次不行,可以十次、二十次……但是萧公殉国了,如果他现在上门提亲,从霍大哥娶卢佩玉、卢家答应的那么顺利,就知道萧家人应该会答应的,但——这样的他和趁人之危的小人有什么区别?他说过没有人可以逼她做她不愿意做的事,当然也包括他自己。 许先生欲言又止,最后长长叹了一口气。 第二天,卢佩玉一反之前下午才来的习惯,早上就到了,还带了一副棋两小壶酒,“我陪你下棋、你陪我喝酒。”卢佩玉说,自从上次她醉醺醺的从萧源处回去后,霍行之就极少许她碰酒了,生怕她成一个酒鬼。 “好。”萧源一笑,让丫鬟把地衣铺到窗口向阳处。 突然门外响起了震天的吹锣打鼓的声音,萧源惊讶的挑眉,“这是什么声音?”明鸾街不是已经被隔离出来了吗?貌似霍渊手下只有少数几家高级武将家里才能住在这里的。 卢佩玉也摇头不知。 一个小丫鬟出去探了 一会,进来笑道:“是有人娶亲呢!” “娶亲怎么早上就开始了?”卢佩玉很惊讶。 练儿听到热闹的声音,可怜兮兮的拉着萧源的衣袖,“姑姑,我要去玩。”这些天他被许先生拘着整天练大字,不听话就挨板子,日子过得苦不堪言,难得许先生这几天忙,倒是便宜这小肉球。 萧源见他可怜,将他搂在怀里亲了一口,“好,姑姑带你去阁楼上看热闹好不好?”许先生的严厉她也知道,但练儿是萧家未来的顶梁柱,必定要成长起来,一味的宠溺肯定不行,她狠不下心,就让别人来扮黑脸吧。这家里有一个小小的阁楼,开窗就能看见外面街上。 “好!”练儿兴奋的跳了起来,此时锣鼓声越来越近,练儿着急的拉着萧源往阁楼跑,慌得丫鬟们忙在后面追,万一姑娘摔倒了怎么办? 萧源随着练儿上了阁楼,才开窗,抬眼就见一名面如冠玉的新郎满脸笑容的骑着马,应付着前来贺喜的诸人。萧源看到那名新郎的时候,先是震惊诧异,紧接着又升起一股狂喜,怎么是他!他来徐州了,那么爹爹是不是也离开秦州了? “你认识那新郎?”卢佩玉问。 萧源摇了摇头,又点点头,见卢佩玉一脸迷糊,“那是李家大郎君。” “哦,原来是他,难怪可以在明鸾街上娶亲。”卢佩玉说。 “你知道他?”萧源追问。 卢佩玉见她过分激动的表情,怔了怔,随即了然,对她轻轻的摇头,“元儿,李大郎君在突厥围城前,就被李将军送走了。他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到徐州的,秦州的事——他现在应该还不知道吧……” 萧源期盼的目光黯淡了下 第 80 部分 去,“嗯。”她低低的应了一声。 卢佩玉无声的握着她的手,“我们下去吧。” “好。”萧源没什么精神的应了,倒是双福不可置信的望着骑马走过的李大郎君,怎么可能!不是说李大郎和姑娘定亲了吗?怎么他现在另娶妻子了呢! “姑娘,我刚刚外出的时候,见外头梅花开的好,采了些进来。可惜这里没有绿萼和腊梅,绛梅就俗气了些。”布儿捧着一束绛梅絮絮叨叨的进来,对萧源笑着说,“我把它插房里如何?” “好。”萧源知道布儿是哄自己开心,想扯出一个笑容,但刚刚的大起大落,让她浑身提不起力气来,都不知道该怎么笑,看到那束绛梅,就想起大哥种的一院子馨口腊梅,眼神就有些恍惚了。 布儿见姑娘伤心,心里也难过极了,连声吩咐丫鬟取花瓶来,结果小丫鬟去库房翻了半天,找了一个斗大的花囊进来,布儿一见哭笑不得,“我不是让你们找大花瓶吗?怎么把花囊找来了!花囊怎么用来插梅花呢!” 一小丫鬟憨憨的说,“布儿姐姐,这花囊是汝窑新制出来的,听说一窑只能出几个,千金难买!”花瓶不是越贵越好吗?小丫鬟很委屈的望着布儿,让布儿哭笑不得。 卢佩玉听了抿嘴朝萧源微笑,“她这话说得倒不错,这花囊的确千金难买,我前儿也得了一只。”就是空着呢!大冬天的,哪有什么合适的花配这花囊。 萧源对布儿说:“罢了,不过几株梅花而已,哪里指着兴师动众的?拿下去吧。” “姑娘等等,我去去就来。”布儿心头一酸,以前姑娘屋里,随便一个粗使丫鬟都知道,插什么花该用什么花瓶!可如今——布儿摇了摇头,不再去想将来的事! “你这丫鬟挺有趣的,是从家里带来的吗?”卢佩玉见布儿捧了一只釉色光洁淡雅、高约二三丈左右、窄口修长的越窑花瓶进来,将红梅错落有致的插在花瓶里,不由有趣的一笑,下了一黑子问。 “是啊,布儿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萧源说。 “你和我一起走吗?”卢佩玉问。 “要。”萧源低声说,“我也该回去了。” “回去后呢?”卢佩玉轻啜了一口美酒,“我记得你有一个继母吧?” “继母?”萧源愣了愣,“不仅有继母,我还有一个弟弟呢,叫阿响。”她手支着脑袋望着窗外,“我离开吴郡的时候,没来得及带他们 走。” “你倒是好心。”卢佩玉哂笑一声,状似漫不经心的说,“你也该为自己考虑下了。” 萧源轻轻一笑,摇了摇手中的犀角杯,琥珀色的液体在酒杯中轻晃,“锵锵,其实我们该用白瓷杯的。”她小小的抿了一口说道,房里炭火的暖气、淡淡的酒劲,让她苍白的双颊渐渐的升起了两抹诱人的酡红,双目浮上了一层水雾,是啊!是该为自己考虑下了。 亲近的长辈、兄长都不在了,这就意味着,如果她回了吴郡,她的人生就要交给不相干的人做主了,甚至有可能她连练儿的抚养权都保不住!毕竟她是萧家的女儿,嫁出去就是外人了,而练儿是萧家的嫡长孙,但她无论如何都不放心把练儿交给其他人照顾的。 “出门在外,就不要这么讲究了,难得有人想着还给你寻犀角杯。”卢佩玉斜睨了她一眼,她今天装酒的两个小壶就是用金子做的,“想插个梅花,也能马上找到合适的花瓶。”她极少说自己的事,今天也是和萧源关系已经很不错了,才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萧源歪头望着她,沉默不语,她这样其实也很辛苦。她和霍行之,无论从兴趣爱好,还是年龄方面都相差太多了,而且霍行之已经是熟得不能再熟的老男人了,就算想调教,也无从下手,只能默默忍受。 卢佩玉说,“想问就问吧。” 萧源摇摇头,有什么好问的,问她心甘情愿?还是幸不幸福?一切都成定局了! 卢佩玉道:“其实你比我运气好多了,还能有自己做主的机会。”如果她当初知道回祖宅,会遇到这样的情况,她肯定不会回去的。 萧源苦笑,“我又能比你好上多少呢?”她的选择范围也就那么寥寥几人而已,毕竟是自己的终生大事,萧源再洒脱,一旦面对,还是有些迟疑。 “至少只要你选对人,现在、将来都有选择。”卢佩玉说,她惋惜的叹了一口气,“而我——什么选择都没有!”如果霍家这次真能成事,她是肯定没什么选择的机会了,要是失败倒是还有可能。不过霍家失败应该很难吧?卢佩玉脑袋歪了歪想着。 “将来?”萧源重复了一遍,什么叫将来还有选择。 卢佩玉轻笑一声,“你以前一定很听话。” “什么?”萧源不解的望着她。 “不合适就不在一起好了,人尽可夫嘛!反正多的是人选。”卢佩玉淡淡的说。 萧源先是一怔,随 即恍然,“哈哈——”萧源笑着搂住卢佩玉的脖子,“锵锵,你真是个妙人!”她居然套入了后世的观点,说来真惭愧,她号称是妇女解放的时代成长起来的,却远远不及卢佩玉这种土生土长的古人想得开。 “当然!”卢佩玉颇为自得。 “这次该我赢了。”萧源说着下了一白子。 “还早呢!”卢佩玉专注的盯着棋盘。 中午进过饭食后,卢佩玉就先走了,萧源睡了一下午,傍晚的时候,喊贵叔进来,两人足足谈了一个时辰后,最后贵叔几乎是痛哭着跪在萧源面前说:“姑娘,梁大人虽说英勇过人,一路上对我们也颇多照顾,可到底和您家世差的太多,这太委屈你了,实不属你的良人啊!等我们去了应天,何愁没有品貌出众的世家子?您放心,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不会让你再受一点委屈的。” “委屈?”萧源指着窗外,“比起外面那些人来,我简直生活在仙境里,能有什么委屈。” “可是姑娘——”贵叔不死心的还想劝。 “贵叔,你说什么是良人?门当户对、品貌相当吗?”她倒是曾有两个这样的内定未婚夫,可惜最后都不了了之了,对顾熙、对李大郎君,萧源都不曾怨恨过,因为她明白,她需要的他们给不了,同样她也给不了他们所需的。 “贵叔。”萧源叹息,“良人就是适合自己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qq2397389qq投的霸王票^_^ 97、订亲 对于霍渊提出立刻去应天的决定,很多将军表示不理解,毕竟天气还没有回暖,对打仗不利,梁肃的反应是直接把这些人丢到霍渊面前,让霍渊去搞定,弄得霍渊哭笑不得。 “将军,许先生来了,他说您要是有空就见他一面,他有重要的事和你说!”阿勒对正在同副将议事的梁肃说。 “什么事?”梁肃正在摆沙盘,随口问道。 阿勒迟疑,副将识趣的说,“将军,我先下去准备。” “嗯。”梁肃浓眉不自觉的打结,嘴角紧紧的抿着,双目专注的盯着沙盘。 等副将出去后,阿勒凑近梁肃,“许先生说是大喜事。” “大喜事?”梁肃眉头皱得更紧了,“最近能有什么大喜事?” 阿勒摇头,“许先生不肯说。” “让许先生进来。”梁肃吩咐道。 “是。” “郎君有大喜事啊!”许先生进来就朝梁肃拱手说道。 “什么?”阿勒好奇的瞪大眼睛。 梁肃连眉头都没有动一下,转身专注的望着大秦舆图,对许先生的故作神秘早就习惯了,反正他总会说的。 许先生见状咳了一声,“郎君。” “嗯?”梁肃漫不经心的应着。 许先生见他不上心的模样,心中暗笑,捻着长须慢条斯理的说,“刚刚萧家管家贵叔来找我。” 梁肃总算回头,接过阿勒递来的茶水,“是萧姑娘有什么吩咐吗?” “是萧姑娘府上有大喜事。”许先生说,“萧姑娘找到托付终生的人了!” 梁肃脑子一下子空白了,嘴里无意识的问:“是吗?” “自然是萧姑娘自己看上的人,那家郎君还真有福气,能让萧姑娘主动提起亲事。”许先生说。 “喀拉”一声,梁肃手中的茶盏被他捏碎了,茶水湿了他一身,幸好他手上全是厚茧,没被碎瓷划伤手。“是谁?”梁肃问道。 “郎君问这个干嘛?”许先生明知故问道。 梁肃不说话,如果那人真得可以托付终生,他就——他——梁肃苦笑,他承认,自己怎么都说不出祝福两人白头偕老的话!他想过自己可能娶不了萧源,但他没想过,萧源会嫁给其他人。 “当然是好好替萧姑娘把把关!这兵荒马乱的,万一遇上骗子呢!”阿勒在一旁插嘴道!就算不是骗子也要把他变成骗子!阿勒在一旁摩拳擦掌的想道,或者今晚就跟阿列和几个兄弟,去把那男人给结果了? “屁话!”许先生抬起瘸腿一脚揣在阿勒身上。 阿勒讪笑,“许先生你告诉我嘛!” “什么时候的事?”梁肃的大脑在经过短暂的空白后,恢复了理智,发现了许先生说的太过含糊,又漏洞极多,沉声问道,“贵叔什么时候来找你的?那人和萧家是故交?” 萧源来徐州后,就一直深居简出,除了卢佩玉外,根本没和任何人有往来?定亲那么大的事,留在同安里的侍卫怎么可能不告知自己呢?再说她也不是冲动的人,就算李大郎君没和成将军的女儿成亲,以萧姑娘的为人也不会马上和他成亲的。再说他白天才离开萧家,现在才初更不到,她怎么可能就定亲了呢?除非——她有什么难言之隐!“是不是萧家出什么事了?” 许先生斜了梁肃一眼,“他们是出事了!” “什么事!”梁肃追问道。 “萧姑娘看上了一根木头,迟迟等不到他来提亲,只能她一个姑娘家拉下面子,让贵叔主动来找我说。”许先生没好气的道。 梁肃先是一怔,有些反应不过来的望着许先生。 倒是阿勒突然开窍了,“许先生,你说的是真得?萧姑娘真得让人过来提亲了?那——郎君会入赘吗?”他傻兮兮的问。 “滚!”许先生没好气的说,“入你娘的赘。”军营里粗话连篇,许先生跟那些当兵的混久了,早就没了原有的斯文了,用他早期的话来形容,就是“有辱斯文”! 阿勒笑着躲开,回头就见郎君笔直的站着,阗黑双目淡定的扫过他们,眸色幽深难测,不由暗暗佩服,不愧是郎君,就是沉得住气。 他却不知道梁肃此时,根本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好,“你说——萧姑娘肯嫁给我?”他不可置信的重复了一遍,她肯嫁给自己?她真得肯嫁给自己? “是的。”许先生肯定的点点头,“贵叔来找我的意思,就是希望郎君能去提亲。” 一阵狂喜涌上梁肃的心头,让他一下子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只愣愣的站着,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可以娶萧源了?想着想着,梁肃脸上不受控制的露出了一个类似傻笑的笑容。 “郎君!”梁肃的傻笑把阿勒吓得半死!郎君这笑容太可怕了! “现在会不会太晚了?提亲的话,是不是要找媒人?也不知道萧姑娘睡了没有?”梁肃苦恼的皱眉,在军帐里踱步,这些事他可都不知道啊! 许先生嘴角一抽,“郎君,人家希望你去提亲,可不是希望你现在去,你现在什么东西都没有准备,怎么去提亲?” “我——”许先生的话如一盆雪水,迎头浇上梁肃,他笑容凝固,因兴奋而晶亮的目光迅速黯淡了下来,是啊!他有什么资格娶萧姑娘呢?不过一个寒门庶子而已!她可是上姓贵女啊!萧姑娘是真得要嫁给自己吗?他不是在做梦吧? 许先生知道梁肃又钻牛角尖了,叹气摇头,“将军,如果你能把武邑的人头送给萧姑娘,那对萧姑娘来说就是最好的聘礼!” 梁肃精神一震,但随即立刻摇头否决,“萧家的仇我会帮她报的,这件事她不需要费心思!”想要一个人死,和真正看到一个人死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他不会让 她经历这种感觉的,她承受不起的。不过许先生说对了一件事,如果他能攻下应天,就算他给萧源的达不到她以前有的程度,但起码也要让她在同辈人数一数二。 “郎君,去萧家提亲的事,你该快点准备了,不算今天,大军后天早上就要走了!”许先生说,天大的事,也不可能耽误后天的出发。 “对!”梁肃想了想,“我去找霍伯父,让霍伯父去提亲,他年纪大,肯定比我有经验!”说着他大步出了军帐,策马往霍府冲去。 “郎——”许先生有气无力的喊道,“现在很晚了,霍大人都休息了吧……” “许先生,郎君走远了。”阿勒苦笑着说。 “算了,反正他这辈子也就傻这么一次。”许先生说。 可怜的霍渊忙了一天,刚在美姬的按摩下入睡,就被人喊了起来,说是梁肃求见,他还以为军营中出事了,一股脑的爬了起来,喝了一盏浓茶就去见梁肃的,结果却是梁肃站在大厅里,恭恭敬敬的对他说:“霍伯父,我要去萧姑娘家提亲,我们在徐州都没有长辈,你给我们做主吧。” “……” 、 、 、 “砰!”霍行恭忿忿的将一拳将实木桌砸出了一口缺角,“该死的!还是被梁肃那小子给抢先了!” “我早说了,你要那个小丫头,就早点上门提亲,你非说用什么诚意打动!”霍行恭的老爹翘着腿坐在胡床上,“其实要我说,那个小丫头也没什么好的!没了萧珣的萧家也败了,就一个孤苦无依的小丫头,还带着一个小侄子,还不如娶裴家的丫头呢!他老爹可是你伯父身边的第一红人!” “裴家的女儿?”霍行恭嗤笑,“她能给我什么?” “怎么不能给你什么!裴芳德可以你伯父身边第一红人!”霍老爹吹胡子瞪眼睛的说。 “官爵?封地?”霍行恭不屑的冷笑,“这些我需要靠一个女人来赚?”萧家不管有没有倒,兰陵萧氏千年的承传,几百年的辉煌,几代皇族血脉的润浸,绝对不是一个裴家的女儿能比得上的!如果他能娶到萧源,伯父一旦当了皇帝,皇子们他不敢比,但霍氏宗 第 81 部分 亲中,他绝对是第一人!朝堂上还有谁是他对手! 霍行之和发妻感情不错,为什么丧妻几天就急着娶卢佩玉?就因为霍行允有个士族出身的妻子!以前霍家还是武将世家的时候,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可现在霍家一心向着那张龙椅就不一样了!所以霍行之同发妻感情再好,一听她死了,就不顾脸面的把卢氏女娶回来了。 “真是便宜那小子了!”霍行恭恨恨道,“不过一贱婢之子而已!” 霍老爹摸下巴,“哎呦!我都忘了,那小子的老娘好像也是什么贵女!啧啧,长得可真美啊!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可惜梁肃那黑小子怎么和他那死人老爹这么像呢!” “你说梁肃的娘是贵女?”霍行恭不信,“要是贵女怎么可能当妾呢?” “他娘还真是好人家出来的女儿,可能以前是什么大官,貌似得罪了皇帝,一家子都被流放了!”霍老爹说。 “那怎么当了梁大人的妾呢?”霍行恭脱口问道,在霍老爹看白痴的目光下,讪讪的一笑,他这不是没反应过来嘛!堂堂朝廷命官想要一个被流放的犯官之女还不容易吗? “只可惜红颜薄命啊!”霍老爹叹气。 霍行恭想着梁肃那张黑脸,怎么都无法想象,他娘是什么样子的?居然能让自己老爹这么多年都念念不忘! “好了!”霍老爹站了起来,用力的拍了拍霍行恭的肩膀,“不就跑了一个媳妇嘛!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扭扭捏捏的让人看了就心烦!走,陪老子下盘棋去!”霍老爹最近迷上下棋了,老人家自认这是件风雅的事,整天乐颠颠的找人下棋,可惜大家都被自己高超的棋艺给吓住了,不肯和他一起下棋!唉,人生最难是一败啊! 霍行恭被老爹拍得差点趴地,苦笑的任他拉着自己的衣缘往棋房走去,思索着怎么找借口逃开!霍老爹的棋艺不是一般的臭!而且最无耻的是,他喜欢悔棋,硬是要把人家赢了才行!这让所有和他下棋的人都很痛苦!“父亲,我要去准备梁肃的贺礼?” “你不是嫌人家抢了你女人吗?”霍老爹斜眼望着自己儿子。 “我和萧姑娘没什么!”霍行恭正经的说完,又嘿嘿笑道,“现在去送礼,以后才好要的更多啊!他梁肃什么都缺,就不缺钱!” “嘿嘿!好小子,果然有你爹的风采!去吧!”霍老爹和儿子嘿嘿对笑,等霍行恭走到房门口的时候,“晚上回来的时候 ,记得和我下棋!”死小子!想跟老子玩还嫩了点! 霍行恭脚步一顿,苦笑着应道:“是。” 霍行恭去找霍渊的时候,正好霍府乱成了一团,他顺手拉住一个下人问:“怎么了?” “萧姑娘认了我们家大人为义父。”下人笑呵呵的说,“梁将军给萧姑娘提亲呢!大家都在准备呢!” “认了伯父为义父?”霍行恭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他可真是小看了这个萧源,他呵呵笑了两声,难怪选择嫁给梁肃!可惜啊!这么久了,都没见过她一面!霍行恭颇为惋惜! 霍家内院里,龚夫人不在,理所当然是卢佩玉当家,因大军即将出发,故仪式举办的不是很隆重,只请了几个霍家亲近的家人和好友过来一叙而已,再说也只是订亲而已,并非成亲,萧源也不想闹得太大。 “你倒是果决!”卢佩玉笑着说她。 “迟早的事!早几天晚几天有什么区别呢?”萧源淡淡一笑,见下人在一旁欲言又止,“你先出去应酬吧,我先休息一会。” “真好命!”卢佩玉嘟哝道,她从小受父母宠爱,一向不喜欢这种闲事,不过她从小也看惯了家中女眷怎么应付这种事,虽说今天是她第一次管事,处理起来也得心应手。 萧源托腮笑道:“谁让你嫁人了呢!” “等你嫁人了,也让你尝尝这苦!”卢佩玉狠狠的拧了拧她腮帮才离开。 萧源说要休息,是认真的,她是真累了,昨天晚上她几乎一天没睡好。 “吱呀”移门轻开的声音,萧源抬头,就见一高大劲瘦的身影站在门口,“梁大哥?”她错愕的望着梁肃,他怎么来了? 梁肃无声的将门关上,坐在离门口不远处,语气沉沉的说:“萧姑娘。” 萧源歪头望着他半响不语,梁肃就这么任萧源盯着自己看,目光似乎要把地板盯出一个大洞来,他貌似很沉稳,其实手心已经紧张的冒汗了。 “梁大哥,你怎么说话说一半?”萧源等了他半天,见他喊了自己一声就不说话了,还离自己这么远的地方坐下,很想笑但为了顾及他面子,勉强忍住了。 “我——”梁肃喉结上下动了动,鼻尖还是渗出汗珠了,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进来,阿勒贼兮兮的跟他,已经把卢女君引开后,他想都没想就这么进来了,等进来后才知道自己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这次定亲办的太简单了。”梁肃说,“ 委屈你了。” “时间这么急,梁大哥这么忙,能这样也不错了,再说我还有孝在身呢!”萧源低声说,扬起的嘴角也落了下来,大母的孝还没有出呢!她又要戴孝了! 梁肃听到“孝期”两个字,若有所思,“萧姑娘,等了江南后,你是要回吴郡还是跟卢女君一起去应天?” “我先不回去了。”萧源很想马上就回去,但她知道现在绝不是回萧家的好时机。 “好。”梁肃起身准备离开,手搭在门框的时候,轻喊了一声,“萧姑娘。” “嗯?”萧源抬头。 “我不是长子,所以你不用担心会有很多应酬的。”梁肃低声说道。 萧源听了梁肃的话,饶她还沉浸在爹爹过世的悲伤中,也忍不住轻轻的笑了,“梁大哥,以后你叫我元儿好了。” “好。”梁肃拉开移门,眼底闪着愉悦的光芒,心里暗暗思忖着,她还有半个月左右出曾祖母和祖母的孝期,看来他要在百日之内攻下应天了! 梁肃和萧源的定亲,萧源认霍渊为义父,两件事在短短的一天之内全部完成,晚上宴席刚散去,众人就忙着准备明天起程出发,别说卢佩玉了,就是萧源晚上都没休息好,而梁肃天没亮就同大军出发了。 冬日的漕河上又泛起了蒙蒙的大雾,让人看不清远方的路,正如现在所有人的心境一般,谁也不知道此去到底是福是祸。萧源望着大雾出神了一会,才一笑,不管此去如何,反正路是人走出来的!太阳总会出来的,大雾总会散去! “姑娘,太阳出来了,大雾快散了,我们也准备走吧。”布儿说。 “好。” 98、流水账 “咚!咚!咚!”节奏欢乐热烈的歌曲远远的从最前方的大船处传来,隐约的还能听到男人开怀的大笑声和女子娇柔的嬉笑声。 “这曲子听起来似乎从异域传来的?”萧源将松针灰撒入香炉后,就袖手看着卢佩玉熏香。 “是波斯舞曲吧?”卢佩玉听了一会说,她记得他们家也有这样的舞姬,她娘最爱看这些舞姬跳舞了,“听说是昨天路过新买的。”卢佩玉将香料埋入香灰里,“昨天传来消息,说大军已经过江了。”这对提心吊胆了很多天的霍家人来说,无疑是给他们服下了一颗定心丸,众人一改之前的低迷,也有心情寻欢作乐了。 “他们是怎么过江的?”萧源问,都说长江天险,但 萧源以前看史书的时候,总觉得长江并非传说中那么险要,虽说曾有苻坚的百万大军在长江天险面前败退的前例,但还有如西晋灭吴、大隋灭陈、宋灭南唐、蒙古灭南宋、永乐灭建文、清灭南明、灭太平天国,和近代史上的百万雄师过长江等胜利的例子。 “据说是趁着大雾弥漫的时候过江的。”卢佩玉说起这种军政大事,很兴致勃勃,“一共分兵三路,前锋军两路,由梁肃和霍行恭带领。梁肃在三天前,率领八千人从广陵横渡长江,与此同时霍行恭带着两万人从横江南渡,直入采石矶,现在两地已经完全攻下,霍行之也领着大军推进到桃叶山了。” “他们把广陵、京口和采石矶已经全部打下了?这么快?”萧源不可置信的问,广陵以前可是武家人镇守的地盘啊!而且要说广陵还地属江北的话,京口和采石矶已经在江南了,这两处都是江南的军阵要地,她心头一阵狂跳,这样的话,攻下应天是迟早的事! “广陵是梁肃之前就攻下的,自从武邑杀了昌泰帝后,他在徐州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广陵给攻下了,这消息我也是刚知道的。”卢佩玉顿了顿,颇为赞赏的说,“这梁肃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那当然!”萧源顺口接道,能得她大哥、三哥赞许的人,岂是寻常之辈呢!却没想到自己现在和梁肃的身份,说这种话很容易引起误会。 卢佩玉扑哧一笑,“现在就知道维护他了?” 萧源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说的话有些暧昧了,讪讪一笑,话都出口了,也收不回,干脆大大方方的说,“都是未婚夫妻了,我不维护他,维护谁呢?”人尽可夫,不过只是说着玩而已,她还没想过要换老公,幸福的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外人看来自己是下嫁了,可以萧源自己的眼光来说,梁肃是目前为止,出现在她面前,所有男人中最可靠、也是最合适的老公人选,和他在一起,应该比跟其他人结婚更幸福吧。 她这么一说,卢佩玉也不好继续打趣她了。“那么吴郡呢?”萧源追问,“吴郡现在怎么样了?”也不知道霍家会不会和武家一样,对士族下手呢? 卢佩玉知道萧源担心什么,“放心吧,霍家的军队纪律还是严明的,从没听说过有什么杀烧抢掠的事。”卢佩玉自嘲的想,她可不算是被霍家抢过来的,她是被长辈嫁过来的。 萧源松了一口气,卢佩玉冲着她不怀好意的笑道:“你也不要放心的太早,等到了广陵后,你就要见你公婆了。” “不是说 梁大哥的父母都在通州吗?”萧源挑眉问。 “我说的是他真正的父母,梁大人和独孤夫人!”卢佩玉说。 “他们?”萧源想了想,也对!毕竟梁肃都快攻入应天了,他们如果不逃就危险了,“那还是真巧了。”萧源笑了笑,给卢佩玉续了一杯茶水,知道她定是知道了些梁家的私事,不然不会无故和自己说这种事。 “他们早在两个月前就离开应天了,如今住在广陵,唯一可惜的就是梁肃的六弟被武家人抓住杀了,人头都挂在了应天城头了!”卢佩玉知道萧源对梁家不了解,“梁六郎和梁肃关系很好,他之前是大秦有名的才子。” 萧源隐约记起她参加独孤夫人寿宴,似乎很多人借口夸奖梁六郎寒碜过独孤夫人,“怎么就他没逃出来呢?” “因为他年纪‘幼小’、行动‘不快’。”卢佩玉说,“梁大人早独孤夫人三天出走,等独孤夫人走的时候,武邑已经派追兵来了。” “……”萧源无语,她记得独孤夫人有个女儿貌似腿脚不便,她都能带走,梁六郎就不能带走?这独孤夫人果然心狠手辣啊!她现在真信了,梁肃的生母绝不是正常死亡。 卢佩玉知道她说这些足够提点萧源了,这毕竟是萧源和梁家的事,她也不好参与过多,她相信萧源有处理的能力,就转了一个话题,“你这几天一直在房里休息,还不知道吧?有人找了你好几次了。” “谁?” “成娘子。”卢佩玉说,见萧源一脸懵懂,她终于忍不住咬牙切齿的问,“萧姑娘,请问您来徐州这么多天干了什么?” “哈哈——”萧源笑着打哈哈,她承认自己的确疏忽了,对徐州的一切人都不了解,但她之前一心只想等爹爹回来后,跟爹爹一起回家的,不像卢佩玉已经嫁入了霍家,不可避免的要和这些人接触。 “成池同裴芳德一文一武,是霍大人手下的心腹之一。”卢佩玉无奈的解释,“他有六个儿子,只有一个女儿,今年和我们同岁,刚成亲不久。” “哦!就是嫁了李大郎君的成娘子吗?”萧源恍然,“无缘无故的她为什么要见我?” “她说李家同萧家是世交,她身为李氏冢妇,想过来关心拜见下世交之妹。”卢佩玉笑盈盈的说,用香箸无聊的剥弄着香灰。 “我父丧在身,不见外客。”萧源一口拒绝,李大郎君的老婆和她有什么关系? “等她下午来的时候, 你回绝了就是了。”卢佩玉说。 “女君,大郎君来信了。”丫鬟笑着端着一叠厚厚的信件进来。 “这么厚?”卢佩玉有些吃惊。 萧源起身,“锵锵,我先回去了。”这么厚的信件,还有回信,今天卢佩玉应该是没空陪自己说话了。 “好。”卢佩玉也很纠结,因为霍行之和自己说过,他写了多少张信纸,她就要回多少张。可他一写战报、路上的见闻,就能写好多!她能写什么?思及此,卢佩玉看到那么厚的信件,就开始头疼了! “咦!元儿,你等等!”卢佩玉从打开的信件中分了厚厚一叠给萧源,“这是梁肃给你写的信。”幸好不全是霍行之写的! 其实梁肃有自己的送信的通道,但他担心他直接和萧源联系,对她名声有碍,才转到了霍行之这里,让卢佩玉转交给萧源。 萧源惊讶的接过,沉甸甸的,这是梁肃离开后第一次给自己写信呢!萧源回房后,用拆信刀将信件拆开,“啪嗒!”一块晶莹剔透的红石掉了下来。 “雨花石?”萧源捡起红石,发现信件袋里有好几块这样的雨花石,质、形、纹、色、呈象、意境无一不美,都是雨花石中的上品。信不是用毛笔写的,而是用铅椠写的,梁肃的字和他的人一样,方正中庸又隐隐带着几分锐气,说不上好也不能说不好,信的内容也是直入主题,平铺直叙,甚至开头都没有写她的名字,只说这些石头是他在仪征拣到的,觉得很漂亮,让她随便玩。 萧源嘴角含笑,要真是随便拣的,哪能挑到这么好的石头?定是他逼着许先生去找的!许先生还真可怜! “半夜骑马的时候很冷,幸好有你做的护膝,还有你说的在靴子里裹上毛皮,今年将士就冻伤的人就少了。早上的时候,吃的是你临 第 82 部分 走前给我做的肉脯,很好吃。还看到路边有几株野梅,有一株被火烧了大半,居然还活着,还开了花,是腊梅。傍晚的时候,挖出了一窝兔子,晚上我们加餐吃烤兔肉了……” 萧源一边看一边笑,他写流水账呢!小学生作文都比他写的好!信是从他出发第一天就开始写了,详细叙说了他每一天的见闻,每天什么时候吃饭,吃什么,路上遇到了什么好玩的事,都写上去了。其实也不多,毕竟他们是日夜兼程的赶路,萧源反复看了三遍。看完后将有些皱巴巴的信件仔细的压平,装订成册。 “姑娘,要磨墨吗?”布儿问。 双喜、双福见姑娘一边笑着一边看完了信件,暗暗替梁将军开心,自从出事后,姑娘很久没有那么开心过了。 “不用了,我用铅椠好了。”萧源摆手。 铅椠还是姑娘小时候画画才用的,等满了是十岁后就没见姑娘用过铅椠了啊!布儿眼角的余光瞄到梁将军写来的信上,似乎是用铅椠写的,心中了然。 等萧源写完信,船也差不多靠岸了,因一路上都被大军清空过了,所以众人也不需要住在船上,而是在早就准备好的别院休息。卢佩玉也刚刚信写完,正皱着眉头让丫鬟给自己揉手。 “你怎么了?”萧源问。 “没什么,就是有些手疼。”卢佩玉抱怨道,“没想到用铅椠写字这么费力。” “你太用力了吧?”萧源说,“铅椠不比毛笔,下笔的时候力气小一点。”这点萧源要比她有经验的多。 “嗯。”卢佩玉皱了皱眉头,“还有一件事。” “什么?”萧源隐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独孤夫人和梁三娘正住在我们今天下榻的别院。” “……” 作者有话要说:从一月底开始日更到现在,感觉有点累了,明明有思路,但就是无从下笔,想稍微休息几天,不会断更,但这几天字数会稍微少一点,请大家谅解,么么o(n_n)o~ 99、台阶 “娘,你真的不回去吗?”萧三娘偎依在独孤夫人怀里,“这里好无聊啊!”都没人陪自己玩,吃穿住行都不方便,萧三娘微微嘟嘴,她已经快十天没做新衣服了。 “再等等吧。”独孤夫人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暗恼梁谦到现在还不来找自己,定是又被哪个狐狸精给迷花眼了!不过死了一个庶子而已,也值得他对自 己这么大吼大叫! “爹爹最坏了!”萧三娘嘟哝的抱怨道,“六郎明明是武邑那个奸贼杀的!为什么要怪在娘身上!” “三妹!”萧大姑娘进来听到三妹对父亲无理的话,不由变色呵斥道:“这也是你能说的话?你的闺仪呢?” “大姐!”萧三娘被大姐呵斥的眼红,见大姐脸上显而易见的倦色,还有一身的素服,低下头呐呐的说,“我又没说错话。” 萧大姑娘无声的叹气,三妹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她上前劝独孤夫人道:“母亲,回去吧!同父亲认个错就过去了。六郎的事也是意外!” “我没错!为什么要去认错!”独孤夫人切齿道,“不过一个庶子而已,死了就死了!值得他对我这么大吼大叫吗?” “母亲和父亲说清楚就是了,我们不是有意不带上六郎的,当时大家都急着逃难,他一个大男人好手好脚的,自己不想着跟着我们一起逃,被武大抓住了能怪我们吗?”梁大姑娘也懒得去想母亲和大哥到底是不是故意丢下六郎的,反正事实就是六郎没跟上他们,被武大抓住了,人也是武大杀的,和他们无关! 独孤夫人暗暗冷哼一声,她的确是让大郎有意丢下六郎的,那又如何?他一个庶子口出狂言,要取代大郎的位置,还说以后要他们看他的脸色活下去,这样的庶子如何能留?梁肃再不孝,至少从来不敢如此大放厥词! 梁大姑娘也知道让母亲退步太难了,她也没幻想过母亲会主动退步,“母亲,你可知道二郎定亲了?”梁大姑娘问。 “梁肃定亲了?”独孤夫人一怔,“我怎么不知道?谁给做的主?什么时候的事?”肯定不会是老二一家的,他们巴不得梁肃一辈子不成亲呢! “就在前几天,在徐州由霍伯父做主定亲的。”梁大姑娘说,“未婚妻是梁国公的女儿。” “梁国公的女儿?”独孤夫人一惊,怎么可能!随即她冷笑道:“他倒是走运,估计这萧姑娘是被他从什么流民堆里捡到的吧!咦?不对!”独孤夫人突然抬头望着女儿,“我记得梁国公的女儿几乎全嫁人了!”前段时间她还去参加过左勇毅和萧四姑娘的昏礼呢!萧四姑娘是梁国公最晚成亲的庶女了! “梁国公的庶女已全嫁人了,所以二郎定亲的对象是梁国公唯一的嫡女萧源!”梁大姑娘肯定的说,她听到消息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反复问了无数遍,才真确定了梁肃定亲的对象居然是梁国公的嫡长女! “怎么可能!”独孤夫人第一反应,“莫非这萧姑娘被流民抓到过?”被人糟蹋过了?或者破相了? “母亲!”梁大姑娘气急败坏的说,“您怎么能这么说!”就算是事实是这样的她也不能这么说!萧源已经是他们梁家的半个媳妇了,她丢脸不是梁家丢脸嘛! “大姐,母亲说的也不没错嘛!”三娘嘟哝着说,“不然她为什么要嫁给梁肃呢!” “你闭嘴!”梁大姑娘怒声道,“现在就给我回你自己房里!” 独孤夫人恼了,“有你这么对你亲妹妹的嘛!” 梁大姑娘说:“母亲,她再不管教,将来怎么嫁人!”自从三娘的腿瘸了后,家里人怜惜她,对她宠爱再三,结果养成了她无法无天的脾气,将来去了婆家,不知道要受多少苦呢! “娘说了,才不把我嫁出去呢!我要入赘招婿!”三娘仰起小下巴得意的说。 梁大姑娘懒得和妹妹计较,入赘?以前或许有可能,可随着霍家步步逼近应天,皇位到手是迟早的事,父亲怎么会让三娘招婿呢!“娘,二郎过的越好,对我们也好啊!”梁大姑娘劝道,梁肃怎么都姓梁,他走的越高,对梁家、对他们越有利啊!梁大姑娘低头望着自己的一身素服,等自己守孝结束,说不定能找个更好的夫君呢! “知道了,这话你天天跟我说,也不是到底谁是你亲兄弟!”独孤夫人不耐烦的说。 梁大姑娘苦笑,“娘,萧姑娘今天会来别院,你是她未来的婆婆,她应该回来看你的,到时候我在边上提点几句,不如我们和她一起回去?”让未来的媳妇劝回去,也不算丢脸吧! “我为什么要给她这面子!”独孤夫人不愿意。 “娘!”梁大姑娘忍了又忍,“你忘了六郎被武家杀了,可方姨娘还没死呢!她在爹身边。” 独孤夫人脸色顿时变了,自从梁肃那贱婢娘死了后,方氏是梁谦最宠爱的小妾了,当初梁谦敢这么对自己,谁知道是不是这个狐媚子在后面嚼舌头!思及此,独孤夫人就有些坐不住了!她来这里,是不是便宜这狐狸精? 梁大姑娘见独孤夫人听自己的劝,松了一口气,上前给独孤夫人揉肩说:“娘,不过是些贱妾而已,横竖越不过你,你和下人呕什么气?” “我只是气不过——”独孤夫人恶狠狠的说了一半,不说话了,“若是你外公还在,梁谦他怎么敢这样!” 梁大姑娘无 声的叹了一口气,是啊!自己的外祖、外祖母过世的实在太早了! “夫人、大姑娘,卢女君她们到别院了!”下人前来通报道。 “嗯,我知道了。”独孤夫人淡淡的应了,见大女儿期盼的目光,叹了一口气,罢了!服软一次又如何呢?“等她们进食的时候你过来吧。” “好。”梁大姑娘松了一口气,只要母亲肯服软就好了! 可两人都没想到,等卢佩玉等人在别院下榻后,只派了两个仆妇过来给独孤夫人请安,她和萧源都没有出现,而理由也很简单,她们重孝在身,不便上门拜访! 梁大姑娘和独孤夫人勃然色变,“欺人太甚!”独孤夫人抓起桌上的茶盏狠狠的往地上一砸!“不过两个小毛丫头而已!居然还摆架子!” 梁大姑娘也没想到她们居然这么不给脸面!如果——如果龚姨妈在,卢佩玉她敢这么无理嘛!尤其是萧源还是他们梁家的媳妇呢!居然敢如此放肆!她咬牙暗恨,又不得不安慰暴怒的母亲,让她消气。 、 、 、 “姑娘,您真的不去给独孤夫人请安吗?”阿言忐忑的问,她就是独孤夫人送给梁肃的美姬之一,对独孤夫人的脾气很清楚。 萧源正在看练儿这几天描的大字,握着他的小手教他怎么写自己的名字。 布儿道:“阿言姐姐,你这话说错了!哪是姑娘不去给独孤夫人请安,而是姑娘不能去,她重孝在身,怎么能随便登门拜客呢?” “可是独孤夫人又不是外人,她毕竟是郎君的母亲。”阿言呐呐的说,她也是担心萧源万一得罪了独孤夫人怎么办? “阿言姐姐又说错了!”布儿嘴角含笑,目光冷冷,“梁将军虽说心里一直惦记着梁大人、独孤夫人,可他毕竟已经过继了,梁将军的父母远在通州呢!” 阿言听了苦笑,她们不知道,她却知道整个梁家都是孤独夫人在做主,二娘子根本说不上话! 等阿言下去后,双福担忧的问萧源,“姑娘,这样这真没事吗?” “能有什么事?”萧源反问,“我重孝在身,上门给她请安才是失礼吧?再说我和梁将军才定亲,我身边又没有长辈,怎么登门拜访?”这可不是现代,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就能随便登门拜访! “也是。”双福想了想,觉得姑娘说的也对。 布儿忍不住轻哼, 姑娘嫁到梁家已经够委屈了,难道还要姑娘去放下架子巴结一个伯母不成? 萧源倒不是有意摆架子,如果梁肃和这位原嫡母感情很好,她去拜见下、说点好话哄哄她开心,也是她应该做的。可问题是,现在梁肃对这位原嫡母感情如何,还真不好判断,她还是避开点好!再说谁知道她为什么来这里呢!贸然过去拜见,万一被她当抢使呢!反正她也不是自己正经婆婆。最主要的是,她还没成亲呢!这么巴着赶上去,别人还当自己有多恨嫁呢! 第二天萧源起来的时候,就见独孤夫人沉着一张脸正坐在大厅,梁大姑娘、三娘坐在她下方。 “独孤夫人。”萧源上前行礼,昨天可以避而不见,但今天都见面了,她不见礼就是失礼了,萧源眼角扫过梁大姑娘的时候,见她也是一身素服,她也守孝了吗?是重孝啊!莫非是守寡了? 独孤夫人沉着脸望着萧源不说话,萧源坦然自若的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她不会做自发起身这种无礼的举动,反正独孤夫人也不可能让她等多久,马上锵锵就要来了吧?梁大姑娘没敢提醒独孤夫人,在外人面前她不会做这种让母亲丢脸的举动,她只在心里着急,母亲总是做些会落人把柄的事。 “卢女君来了。”下人的通传声响起,门帘掀起,卢佩玉由丫鬟扶着进来了,“独孤夫人。”卢佩玉含笑给她行礼,“您起来的真早。” “我年纪大了,习惯早起了。”独孤夫人见卢佩玉来了,也不好继续再难为萧源了,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了两人。 两人起身后,也不坐,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径直沉默着。梁大姑娘笑着起身,微笑着说:“萧姑娘,许久不见了,近日可好?自从应天分别后,我一直想再同你下回棋呢!” “劳乡君挂念了,我一切安好。昨日听说乡君在此,便想登门同乡君一叙,但因大孝在身,不便上门。”萧源屈身同她见礼,又关切的问,“倒是我看乡君似乎有些消瘦?” 梁大姑娘面带忧伤的微笑,“先夫不幸遇难了。” 萧源闻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你、我和卢女君,同为天涯沦落人啊!” 梁大姑娘嘴微动,刚想说话,正好下人来告,说是该上船了。 卢佩玉对独孤夫人道:“独孤夫人,时辰差不多了,我们也该告辞了。昨晚因大孝在身,不便登门打扰,改日一定上门再叙。” 独孤夫人脸色抽搐了几下,她没想到她都坐在这里等了 ,她们居然也不问自己一声,她的脸色一下子落了下来。 卢佩玉和萧源对她的打算,心里都有点数,但这是别人的家务事,于她们何干?两人只当没见独孤夫人阴沉的脸色,任由丫鬟扶着出门。 “你们这是去广陵吗?”见两人都快出门了,梁大姑娘终于忍不住,直接喊住了她们。 “是的。”卢佩玉停下,转头含笑点头。 “正好我们也想去广陵,就一起走吧。”梁大姑娘不顾独孤夫人对自己使眼色,径直说道,她再也不想待在这个鬼地方了!梁三娘也用力的点头,她也不喜欢这里!反正母亲只是死要面子而已!她要是不想走,也不会让下人连夜收拾行李了! “独孤夫人肯和我们一起走那最好不过,这样大家路上也有伴了。”卢佩玉让下人收拾空船舱,又对梁大姑娘说:“听说梁乡君精通棋艺?正好路上可以下几盘了。” “是啊!”梁大姑娘扶着独孤夫人说,“母亲,这样我和妹妹路上也有说话的人了。” “你们年轻人应该在一起多说说话。”独孤夫人皮笑肉不笑的说,心里暗忖,先回去收拾了那老不死和狐狸精再说! 她昨天才收到消息,梁谦似乎又新纳了一个小妾,所以她才昨晚紧急让人收拾了行礼,再不回去,梁谦那老不死又要给自己弄几个庶子出来了!不过独孤夫人这时可没有想到,她就算去了广陵也碰不到梁谦了。梁谦已经带着方姨娘和新纳的小妾去应天了,就在昨天晚上,应天城被攻下了!武家人除了武大外,余下人都被抓住了,梁肃亲自带着两百骑去追武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等收拾完武大,梁肃和萧源就会成亲了,本来想一百章之内把萧源嫁出去的,结果。。。o(╯□╰)o 100、追 刚到一月的初春,野外的地上还结着薄冰,一族逃难的家族躲在一间破落的土地庙里,男人们出去拣柴禾,女眷们忍着春寒点火给孩子 第 83 部分 们取暖。突然远处传来了一阵阵闷雷般的响声,地上隐隐震动起来,一时间火堆处火花四溅。孩子们被震得跌坐在地上,一个小女孩瘪瘪嘴,眼看就要放声大哭,被她奶奶一把搂在怀里,死死的捂住了嘴。众人惊惶的缩在一起,有人已经绝望的闭上眼睛。 “将军,前面似乎有间土地庙,咦?似乎有人?”怒马长嘶,蹴踏之声入耳,马队似乎在茅屋前停下了。 “咯咯——”茅屋里的女眷开始发抖,一半是怕的、一半是冷的,刚刚几个手脚快的人已经把火堆熄灭了,结果还是被人发现了! 宗族仅留的最后一名族老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一脸悲壮的往门口走去,不管如何总要保下几个孩子,那才是家族的希望。刚出门,那族老就吓得差点趴下,一串头颅挂在马背上,无神的双目直勾勾的注视着他,狰狞的表情可以看出头颅主人死前是如何的不甘心。 “老——老——”族老努力的保持冷静,但脑海里一片空白。 “老头子,你想什么呢?”一张沾满鲜血的黑脸凑到了族老面前,露齿对他大笑。 族老“扑通”一声,吓得跪在了地上,身体不停的颤抖。 “你们在干什么?”低沉的声音响起,一人骑着黑马从后面走出。 “嘿嘿,将军,我们什么都没干,是这个老头子自己摔倒的。”刚刚吓族老的军士讪笑着说道。 族老见来人看起来只有二十岁左右,相貌堂堂,眉宇间却隐约透着位高权重才有的威严之气,便知此人身份绝对不凡,他定了定心,“老朽赵子敬,乃仪征赵氏……” 梁肃沉默的听完赵老的自我介绍,“在下同属下只是路过此地,想找个地方过夜而已,既然老人家一族已经在此休息,我们另找地方就是了!” 族老闻言松了一大口气,庙里还有女眷,如果让这些当兵的知道她们,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梁肃低声问阿勒:“还有粮食吗?” “有。”阿勒微微点头,让人拎了三袋粳米过来。 “你们再坚持走一段时间,到了京口,自会有人来安置你们。”梁肃让人将那三袋子粳米递给族老后,转身策马离去。 族老等众人离去后,浑身一松,扑通一声,跪坐在了地上。 “父亲!”一名中年妇人急急的从土地庙奔出,扶起族老。 “没事!”族老干瘪瘪的老脸上露 出一丝微笑,“今天终于可以让孩子们吃到米了!我们是遇上好人了!” “是啊!”中年妇人看到三袋子粳米激动的哭了! “郎君前面的有几间茅屋,没人住的。”阿勒骑马来报。 “我们去那里休息一夜。”梁肃说。 “是。” “总算可以休息下了。”军士们在马上松散了筋骨,“这几天可跑死老子了!他娘的,回去这份功劳还不知道给谁呢!” “就是!娘的,将军豁出命的把应天攻下,结果那小白脸一句话,就成他的功劳了!”另一个人也不爽的说,“还说什么不许扰民!呸!狗屁!老子打的辛苦,捞点钱怎么了!” “想当初跟着咱们将军,咱们过的多开心!要说扰民,我们去哪里也都没扰过民!油水还不是照样足足的!现在跟着一个小白脸,白干死,一点油水都没有!”众人忿忿的说,他们跟着梁肃打仗这么久,第一次这么憋屈。应天是他们豁出命打下来的,结果别人放个屁,就成了霍行之的功劳了! 俗话说好男不当兵,古代能当兵的不是世代的军户,就是家里穷的活不下去的人,这些人大字不识一个,能管理好完全就靠领导人的智慧。所有的书上都说的冠冕堂皇,御下之道要以德服人!其实领过兵的人都知道,所谓以德服人都是狗屁! 对这些粗胚子来说,以德服人,还不如直接把他们揍趴下!众人要的是可以在打仗时能尽量能保住他们的命,不会随意抛弃他们,同他们能同生同死、同甘共苦,最主要的能给他们带来荣华富贵的将领!如果当将领不能给下面的军士荣华富贵,那么这种将领哪怕再才华横溢、德行出众,都得不到众人的拥护。 “别说了!”阿勒呵斥道,“这次追武大,也算是将军的私事,你们都开始和将军算战功了吗?” “阿勒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一人不服气的反驳,“我们也是为将军抱不平啊!” “为将军好,就别乱说话,现在可不比以前了。”阿勒说。 众人沉默了。 “你们怎么还没生火?”平板阴森的声音传来,一名比梁肃都高,但瘦的就跟竹竿一样的男人轻飘飘的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捆成一团的人,此人一进来就带进了一股阴风。 “我x的,老阴你就不能走路出点声音!你真当自己是鬼啊!”众人被他吓得手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老阴睁着细 小的黑眼阴惨惨的望着骂人的同伴,“我知道了。” “我——”那人被他弄的倒退了几步,最后爆了几句粗口。众人哭笑不得,要不是多年生死情谊,这老阴还真让人受不了呢!不过比起他们一开始就跟着将军,老阴是霍二将军派给将军的,主管就是刑讯。 “走啦!生火去!”阿勒抬脚踢了几个同僚,很快几堆大火就升起来了。 阿昌见老阴慢条斯理的给武大擦脸,然后慢慢的拔出堵住他嘴的布料,给他一口口的喝着肉汤。终于忍不住说道:“我说老阴,将军把他交给你的时候,只是吩咐你别让他死,你干嘛伺候的那么精心。” 武大嘴得了自由,刚想破口大骂,一看老阴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瞧,他颤了颤,默默的闭上嘴。老阴等把武大喂饱后,继续把他的嘴堵上,才抬头说:“将军说了,要把武大和孙阳留下来,好好‘照顾’。既然要好好‘照顾’,就要养的好,不然玩几下就被折腾死了,多不过瘾。” “对了,老阴你家世代都是司隶校尉,可有学过什么折磨人的刑法?”一人同老阴开玩笑,“五马分尸还是千刀万剐?”他们说着最常听见的两种酷刑。 “这两种刑法有什么好的,只会让人死,其实让人生不如死才是折磨呢!”老阴喝了一口酒,慢吞吞说,“记得以前在诏狱的时候,有个兄弟很喜欢剥面皮,把犯人绑住,在他额头上开一刀,慢慢的用小刀将肉和皮分开,皮剥到哪里,血就那里漫出来,然后我们把人松开——”老阴嘿嘿笑了两声,“那些人就会手舞足蹈的跳起来舞来。你们还不知道,人的皮肤下有很多很可爱的东西,那些东西也会那人一起跳动……” 此时天已经黑了,四周阴沉沉的一片,仅有几堆火燃着,众人听到老阴阴测测的笑声,不由自主的打了好几个寒噤,有些人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幸好脸皮还在。 老阴又喝了一口酒,“其实我不喜欢这种刑法,太麻烦了,还要费心思,一不小心弄死了他们就没得玩了。”老阴十六岁接替死去的父亲进诏狱,见多了各种繁复的刑法,从一开始的惧怕、到后来的麻木,再到后来厌烦,“其实你们不知道,越是简单的刑法,犯人就越痛苦。比如说,你不想让犯人死,就只要把人绑住,用一根铁钎子烧红了,对着他这里——” 老阴轻柔的弹了弹武大的屁股,“他人被绑住了不能动,但他浑身的肉都会动,他会发出跟杀猪一样的叫声。而且烧红的铁钎子刺人有个好处,不容易让伤口溃 烂,那伤口除了流出血之外,还会流出黄黄的油脂……”武大随着老阴的话语浑身颤抖,浑身的肉也开始一块块的跳动起来,表情狰狞,老阴见状笑了,“你们看,其实就跟他现在差不多,但是受刑的人抖得还要更剧烈。还有记得大腿那处有个致命的地方,没经验的人要是不小心碰倒了,会大出血,这样犯人很容易就会死了。” “刷”许多人一下子站了起来,觉得自己的屁股开始疼了,下意识的加紧了臀部,“x!”一人怒骂道,“老阴,你他娘的别说了!”众人都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什么时候怕过死了!但是这种生不如死的刑法,饶这些不怕死的汉子,也心里发冷,心里狂骂老阴,从诏狱出来的简直不是人! 老阴阴笑了两声,“是你们自己问我的。” 一人狠狠的扭着他往地上按,“让你这老小子摆显!人丑不说,还这么阴险,难怪没女人肯嫁你!” 老阴一听顿时炸毛了,一拳打过去,“滚你娘的!霍将军说过,要给我找个漂亮媳妇的!” “就你那僵尸脸,还漂亮媳妇!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众人哄笑。 这时梁肃带着几名近侍进来,手上还提着几只瘦弱的兔子、山鸡,阿昌和阿勒忙上去接过猎物,“将军,你怎么自己去打猎了?” “正好路过看过了。”梁肃坐在火堆上,“这几天辛苦大家了。” 阿昌笑嘻嘻的对梁肃说,“为了将军能早日抱得美人归,我们再怎么辛苦都不怕!”谁都知道,在出来前,将军的父亲就开始准备将军的昏礼了,等将军一回应天就能成亲了吧! 同老阴打架的军士,笑嘻嘻的凑到梁肃身边,“将军,等你成亲的时候,可不许只顾着新娘子,一定要陪我们喝够了酒才行!” 面对和自己同生共死的同僚,梁肃一向严肃的脸上浮起了罕见的笑意,“好。” 阿勒嘿嘿笑两声,“将军,你成亲有了美娇娘,也不能忘了我们兄弟们!”他眼巴巴的瞅着梁肃。 梁肃微微颔首,“你们喜欢上谁了,跟我说一声,除了萧姑娘身边的丫鬟,我都能做主。” “好!”众人笑着应了,连老阴也咧着嘴大笑。 想起萧源,她要来应天了吧?梁肃嘴角一弯。 “为什么这么快就去应天呢?”萧源很是不解,她才到广陵,还没下船,就被霍家派来的人接走了。 “萧姑娘,这是要给你 早点行笄礼呢。”前来伺候萧源的仆妇笑着说。 “行笄礼?”萧源一怔,随即恍然,“可是我还戴着孝呢!” “所以梁将军才想赶在百日之内迎娶萧姑娘啊!”仆妇说,“梁将军,今年都二十了,等姑娘守完孝郎君都二十三了。”照着大秦风俗,二十岁结婚差不多,二十三的确是晚了一点。 萧源沉默了下问,“是梁肃让你来的?” 仆妇回道:“梁将军还在追叛贼呢!老身是梁大人派人的。” “嗯。”萧源说,“独孤夫人同我们一起来的,你们还不知道吧?她也跟我们一起回应天吗?” 仆妇听说独孤夫人也在,笑容不变道:“这是自然,梁将军的父母都在通州,赶不及过来了,我们家大人和夫人身为伯父、伯母,自然要为将军做主了。” 萧源扭头看着窗外不说话,那仆妇继续说:“一路舟车劳顿,姑娘定是累了,您先休息会,等到了应天,再请个好大夫给姑娘好好调养□子。”以仆妇的眼光看来,萧姑娘的确飘然如谪仙,可也太谪仙了,这么娇弱的娘子娶回去,别说开枝散叶了,就是管家她都不一定有精力吧?不把她身子养好,将来苦的可是郎君。 “我们家将军,到了应天第一件事,就是让人把梁国公府收拾出来,又派人去萧家请刘夫人、族老,请他们主持姑娘的笄礼呢。” “我大嫂呢?”萧源问,她一直想知道大嫂的下落,但是一直打听不到,前几天才知道大嫂没死,被顾太后护下来了,听到大嫂没死,她就松了一口气,幸好大嫂没死,不然练儿就真成孤儿了! “陆夫人身体不好,一直养在太后宫里,不过姑娘笄礼定是回来的。”仆妇笑着说,她迟疑了下,“姑娘可爱喝银耳汤?老身带了些银耳过来,姑娘这些天受苦了,要不喝点银耳汤补补身子?” 萧源点头道:“好。” 仆妇见萧源好说话,松了一口气,麻利的让人收拾好房间后,就退下了。 等仆妇退下后,布儿上前说,“姑娘,这位仆妇是梁郎君姨娘的贴身丫鬟,从小伺候梁郎君长大,不是奶娘胜似奶娘。” 萧源早猜到这人的身份,啜了一口银耳汤,“嗯。” “姑娘!”双喜兴奋冲了进来,“梁将军来了!” 101、卢放之 “振敬拜见大伯母。”梁肃在京口附近抓到武大后,也没急着回应天,听说 萧源还在广陵,就一路直赶了过来。刚下马想梳洗下,去见萧源,却听贺妈妈说,独孤夫人也在,他心中一松,正愁没借口陪萧源去应天呢!他随手洗了一把脸就先来拜见独孤夫人了。 梁肃从应天追武大开始,就没怎么休息过,荒郊野外的,也不可能有地方洗澡,加上天干物燥,梁肃现在完全就跟泥人一样,除了一张脸是干净的,皮靴的污迹都厚了,踩在独孤夫人船舱里华贵的地衣上,留下了几个深深的污迹。 独孤夫人厌恶的皱眉,“这么晚了,你来广陵干什么?” “听说伯母要去应天,侄儿特地前来护送。” 梁大姑娘抽了抽嘴角,真是说的比唱得还好听! “你倒是费心的!”独孤夫人死死的盯着梁肃。 梁肃垂目不语,木讷的脸上始终没有任何情绪,而这种表情无疑是独孤夫人最恨的!和他那个不要脸的贱婢娘一样!独孤夫人双手在衣袖下死死的绞着。他的那个贱婢娘就是用这种憨厚老实的模样,骗得了自己的信任,让自己傻乎乎的以为她和其她狐狸精不一样!允许她生了梁肃这个贱种、又傻乎乎的真以为梁谦不喜欢这庶长子,眼不见为净,所以才把他送到霍家去受苦!还过继到了二房名下! 而她却不知道,人家其实在一开始就一步步的算计好了!要不是娘和皇后姑姑帮了自己,指不定现在这对贱婢母子要在自己面前怎么张狂呢!可自己当初完全不明白娘的用意,还怪过娘和皇后姑姑,怪她们这么做影响她和梁谦的夫妻情义!思及此,独孤夫人真恨自己当初怎么这么傻!难怪皇后姑姑骂自己蠢,根本不像独孤家的人! “这是侄儿该做的。”梁肃恭敬的回道。 “二弟,你一路赶来也辛苦了,先去梳洗下吧。”梁大姑娘生怕母亲再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连忙打圆场。 梁肃也不客气,他还想早点梳洗 第 84 部分 去见萧源呢! “大姐,你还真信梁肃来送我们的?”梁三娘嘟嘴,“他肯定是去看萧源的!” 梁大姑娘瞪了妹妹一眼,独孤夫人冷笑道:“萧家先有萧徽嫁鲜卑奴之子!现在又有萧源嫁贱婢之子!看来她们一家子嫡女还都喜欢身份卑微之人!为了攀附富贵,还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呸!什么狗屁贵女!还比不上寻常自尊自爱的民女!”独孤夫人的姑姑,是孝宗的第三任继后,所以独孤家也算是后族,曾辉煌过一段时间,但随着孝宗、宁宗的驾崩,独孤后无子,独孤家就没落了。独孤夫人对靠着肃宗起家的萧氏有一种天然的敌意,尤其是在萧源答应嫁给梁肃后,这种敌意就更深了! 梁大姑娘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阻止母亲的口无遮拦了,不过想来这话就算是传到梁肃耳里,他估计也习惯了,她摇着头无声的叹气。 等萧源知道梁肃来广陵,而且正在船队上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了。有了贺妈妈的打点,梁肃终于不再穿万年不变的黑衣,而是穿了一件藏青的深衣,要不是他死活都不同意,贺妈妈真想给他穿一件浅丁香色、有着素色牡丹花纹的、熏了名贵香料的深衣。 “郎君,你真不穿这件衣服?多嫩的颜色啊!一定可以把你肤色衬得很白的!牡丹又是风流贵雅之花,萧姑娘一定喜欢。”贺妈妈给梁肃梳头的时候,不死心的继续劝说。 回复她的是梁肃的沉默,打死他都不信,萧源喜欢男人打扮成这样子! “好吧!不穿就不穿了。”贺妈妈无奈的放弃,将梁肃黑硬的半湿发整齐的梳好,给他套上外衣,“嗯,这样俊秀多了!”贺妈妈惋惜,小郎君怎么半点都和姑娘不像呢?要是有自家姑娘三分相貌就好了! 梁肃心里苦笑。 未婚夫妻,在没有长辈的看护下,私自见面,实在有点不成体统,所以梁肃让人在客厅里竖起了一道屏风,准备和萧源隔着屏风说话。这话一出,顿时雷倒了一片人!阿昌张嘴刚想劝自家将军不要这么守礼,反正船上也没什么人!阿勒捅了阿昌一下,“将军,你放心,我们一定办好这件事情。”阿勒笑眯眯的说,说着把阿昌拉出去了。 “你真要竖屏风?”阿昌问阿勒。 “当然!”阿勒让人抬了一盏用白纸糊成的素色屏风,然后再让人在船舱里点满了烛火,船舱照的恍若白昼,尤其是屏风两边,各自放了一盏明亮的烛台,别说是这么大一个人了,就是一只蚂蚁从对面爬 过,隔着屏风都能看见! “高!真高!”阿昌翘起大拇指夸奖阿勒,连阿列都满意的点头,这阿勒虽说平时有些不着调,可脑子转起来还是挺快的! 梁肃进来后,见此情形,刚想让人把灯撤走几盏,就听到门外有细碎的脚步声,他瞪了阿勒一眼,现在灭烛火,倒真显得自己居心不良了,只能先坐下。 萧源进门就被明晃晃的烛火照的眼花,布儿见那扇等于没有的屏风,不由心里冷哼一声。 隔着几乎没有的屏风,梁肃不受自己控制的,几乎贪婪的注视着萧源,她今天穿了一件鸦青色三绕曲裾,宽袖紧身的衣服,勾勒出她纤细身形,素白的衣缘自从得知父亲殉国的消息后,就在没换过其他颜色,每次见她,总觉得她似乎又瘦了些。是因为有心结的缘故嘛?如果让她大哭或是生气一场会不会好一些? “梁大哥。”萧源跪坐在屏风另一边,低着头,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萧——元儿——”梁肃想问她最近怎么又瘦了,但又觉得这问题太过唐突,犹豫了好一会,才道:“武家人,我已经全部抓住了,等应天的事稍定,我们就带着他们去祭拜长公主和萧大哥好吗?” “武大,他在哪里?”萧源低声问道。 梁肃抿了抿嘴,示意亲兵将武大押了上来,同时萧源屏风后的灯也彻底的灭了。经过几天老阴的精心照料,武大明显胖了,但神情憔悴,双目无神。萧源幻想了很多次如果武大出现自己面前的时候,杀了他?抑或是让人用各种的酷刑招待他?她却不知道当仇人真得出现自己面前的时候,她的行动已经不受自己的理智控制。 她推开了布儿的搀扶,脚步虚浮踉跄的走出屏风,睁大的眼睛仔细的望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人,她以前见过武大,但隔着羃离,他又远远的藏在人群中,她没在意过他的长相,可就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人,却杀了自己的大哥、外公、舅舅,还有她的那么多堂哥、表哥。 “你是武邑的大儿子武雄?”萧源扯开了堵住他嘴的布条,一字一顿的问道。 武大眯着眼睛看着眼前孱弱的少女,和他见过的许多士族贵女一样,精致娇弱,当初武家得势的时候,她们一个个见了他就如见了猫儿的老鼠,连他皱个眉都要慌上半日,更别说敢这么责问自己了!想他好歹也是一方枭雄,就算失势,也轮不到一个女人来对他指手画脚! “梁肃,看好你自己的女人!我武雄再落魄也不轮不到一 个女人在我趾高气昂——啊——”武雄的话被一道闪烁的银光打断。武雄下意识的要躲,但他浑身被绑住,又被人牢牢压着,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根银簪插入自己的脖子。 萧源举起刚刚从头上拔下的簪子狠狠的朝武雄的喉咙处戳去,去他的生不如死!她现在就要他死!“扑通”萧源用力过猛,摔倒了在地上,要不是梁肃手快将她一把抱起来,她非和武雄滚成一团不可。 “咳咳——”银簪的头很尖锐,但她高估了银簪的杀伤力,也高估了自己的能力,那银簪只有小半截拆入武雄的肩胛处,剩下的全部弯了挂在他肩胛处,她的双手满是鲜血。 “元儿!冷静点!”梁肃见萧源手上被银簪头划开了一条口子,心疼的忙要抱她去敷药。 萧源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扎着站稳了身体后,用力的推开了梁肃,喘着粗气望着只是受伤的武雄,不死心的再从头上用力的拔下一根簪子,红着眼挥手就要朝他眼睛戳去!怎么刺歪了?她明明刺得是他的咽喉啊!“你去死!”这次的目标是武雄的眼睛!刺破他的眼睛,戳入大脑,不信他这次不死! “元儿!”梁肃大惊,一手握住她的手腕,一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往自己怀里带,“元儿,你冷静点!”梁肃急的满头大汗,既怕她不小心挣脱自己,又怕自己太用力伤了她。 “我要杀了他!”萧源尖声叫道。 梁肃直接将她的簪子拍到了地上,不顾她挣扎的,将她抱入房里,“好!杀了他!我马上就杀了他!”他连声哄着她说,“这种人杀了他也是脏了你的手,我替你杀了他好不好?”他只想把武大押过来,她要是愿意让人打他一顿,或者是就在这里结果了他,让她出出气,省得她整天愁眉不展,人也越来越瘦,他却没想到她居然真敢杀人!还专拣致命的地方戳! 萧源挣扎了几下,发现自己根本挣脱不了梁肃的双手,就渐渐的安静了下来,梁肃见她情绪渐渐稳定,松了一口气,放下她,“元儿,别亲手杀人。”梁肃接过丫鬟递来的白巾,小心的替她清洗伤口,“我相信萧大哥他们在天之灵,不会愿意看到你因为这种人而脏了手的。”梁肃比谁都明白杀人后会有什么感觉,所以才不希望萧源因为一时激动而杀人,她过后肯定会受不住的!快意恩仇,不是她能干的事。 “梁肃你有种杀了我!”武雄怒声喊道,“让一个女人来侮辱算什么英雄好汉!”他又不是傻子,如果刚刚没人拉自己一把,就刚刚那女人 的一刺,他不死也半残了!梁肃摆明了就是把他押过来给这个女人出气的! “唔——”他接下来的话被老阴用布堵上了,老阴若有所思的望着房里那纤细柔弱的身影,一个养在弱质闺秀,居然也知道什么地方是弱女子也能致人死地的致命点?还知道换地方刺?这武雄也命大,亏得遇上一个娇柔无力的深闺弱女,换了有点力气的民女,这一刺就算有他拉一把也半残了。 “对,我不要他死!”萧源喃喃的说,“死太便宜他了!我要他千刀万剐!” “好,那就千刀万剐!”梁肃一口答应,反正武家人最后肯定是千刀万剐死的,谁让他们得罪的人太多了!武大说起来还算是幸运的,他逃走了,留在应天被扣住的武家人才惨呢!那些幸存的士族,没其他什么本事,可论折磨人的手段,可比不诏狱出来的老阴差。 萧源满腔的恨意在梁肃的安抚下,渐渐的平静下来,眼皮也直往下垂,刚刚一场哭闹,耗费了她全部的精力。 “扶萧姑娘回去休息。”梁肃沉稳有力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梁大哥。”萧源摇头,努力让自己清醒,她还有事想和梁肃商量。她不想在百日内成亲,她想给爹爹守完孝后再成亲!一旦嫁人,她身为出嫁女就只能给爹爹守孝一年了,但身为媳妇的她却要给自己的公婆守孝二十七个月,这太不公平了!而且她现在根本没心思嫁人!也没心思举办什么笄礼! “有事明天说好吗?”梁肃柔声哄道,“我不走,我会一直陪你到应天的。”说着对双喜双福示意。 两人会意的将萧源扶了起来,双福劝道,“姑娘,你先回去休息吧,有事明天早上再说吧。” 萧源见梁肃坚持,只能咽下了到嘴边的话,反正明天也不会到应天呢!的确可以明天说。 等萧源走后,阿勒佩服的说:“将军,萧姑娘还真是女中豪杰啊!”以前她火烧福王府,把福王妃的一半家私烧了,他就很佩服萧姑娘了!现在她居然敢亲手杀人,虽然没成功,也够豪气了!阿列狠狠踩了阿勒一脚,他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梁肃瞪了他一眼,之前屏风的事还没找他算账呢!这时江面上突然亮起了几盏明灯,梁肃皱眉,“去看看是谁来了!”这么晚了,怎么还会有船过来? “是!” 不一会亲兵带着一人过来,梁肃一见,居然是霍行之身边的贴身侍卫,“王侍卫?”梁肃诧异的问,“你怎么来了?” “梁将军,在下奉霍大人之命,来接女君的。”王侍卫恭敬的说。 “接卢女君?”梁肃挑眉,“应天出什么事了吗?” 王侍卫苦笑的摇头,“应天一切安好,只是——”他有些迟疑,这毕竟是自家大人的家丑啊!“只是卢女君的父亲来了。” “你现在就走?”梁肃问,卢放之还活着?倒是难得的好消息! “不,等天亮再走。”王侍卫说。霍家在广陵的别院离码头比较远,所以卢佩玉等人才没有去别院下榻,而是留在船上休息。 梁肃颔首道:“好。” 等王侍卫走后,梁肃就回了自己的舱房,不一会阿勒匆匆赶来,表情很古怪,“将军,真得是卢女君的父亲去应天了。” “哦?那不是好事吗?”梁肃问,“所以大郎君想把卢女君早点接走见她爹?”也不对!他们的行程够快了,再快女眷的身体吃不消吧? 阿勒苦笑,“大郎君是让王侍卫换个法子把卢女君接到应天去,她不去应天霍府了,去大郎君在应天的别院。” “为什么?”梁肃问。 “卢女君的父亲,大闹了应天霍府,差点把霍府都烧了!”阿勒大汗淋漓的说,这卢女君的父亲破坏力可比萧姑娘强多了! “怎么了?”梁肃心头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阿勒咽了咽口水,“卢女君的父亲是三天前到应天的,到了应天后就去了霍府,先谢过霍府对卢女君这段日子的照顾,然后说霍大郎君同卢女君的亲事,既无父母之命,又无媒妁之言,也没有行过三书六礼,这门亲事不算数!要把卢女君接回去!霍大郎君当然不肯,说自己同卢女君成亲已久,相互倾心,之前的昏礼的确委屈卢女君了,现在既然岳父大人来了,他愿意重新大宴宾客,一切事仪全有岳父大人做主。” “嗯。”梁肃闻言也不知道为何,心里隐约有些发颤,“这样不是很好吗?” “结果卢女君的父亲听到霍大郎君喊他岳父大人,就发怒了!大骂——骂大郎君不要脸,一大把年纪了还敢肖想他娇女,简直就是为老不尊!”阿勒苦笑的摇头。 事情的经过是,卢放之不仅把霍行之劈头盖脸的大骂了一顿,骂至兴处的时候,举起拐杖就朝霍行之打。可怜的霍行之,打不敢还手,骂不敢还口,只能绕着圈子在院子里躲避岳父大人的追魂夺命杖!最后还是卢放之自己脚伤未愈,跑不动了,才停 下来。好容易霍家的下人把他劝回去了,第二天卢放之又大冷天的赤脚散发,跑到霍府大门口骂他们诱拐良家妇女!区区寒门庶民,也敢妄想高攀士族贵女!最后竟然坐在霍府大门口,惊天动地的哭起女儿来!让他们把女儿还给自己! 亏得霍府周围没外人住,不然就给大家看笑话了!可即便是这样,卢放之还是把霍渊闹得根本没回霍府住!霍行之逃不了,只能灰头土脸的任卢放之骂,怕他冻着还让下人把炭盆端出去给他取暖,渴了给他茶喝,好容易等他骂累了才得派人送他回去休息,等他养足精神,第二天再来骂。 原本霍家人以为卢放之哭闹了几天,只要不多加理睬,他就会认命了,却不想他们真得看轻了卢放之。卢放之的好友都知道,卢放之不仅是士族中出名的才子,此人同样也是士族中出名的无赖,所谓无赖都是无法无天、按理不出牌的人,所以他才敢坐在大秦目前最牛的权臣家门口大闹。闹了几天,见霍家人根本不鸟自己,他愤怒了!安静了一天后,隔天居然直接让人拖了一车柴火过来,威胁霍行之说,他要是再不放自己女儿,他就和霍府同归于尽! 霍行之不怕霍府被烧,也不怕卢放之大闹霍府,但卢放之却不能死,至少他不能现在死!不然别说卢氏了,就是应天的那些残留的士族也不会善罢甘休!再说卢佩玉可是卢氏的族长亲自许诺嫁给自己的!可不是他强抢的!霍行之下令让侍卫把卢放之打晕,然后把他好吃好喝的安 第 85 部分 置在别院,规定下人,除了不许让他受伤、不许他出别院,余下他要做什么事都随着他!同时派了王侍卫来,带着卢佩玉去应天别院,与此同时,霍行之写给卢氏族长的信也快马送出了! 阿勒说完,就见自家郎君满头大汗,脸色都有些白了。 “郎君你怎么了?”他大惊的问。 “没什么。”梁肃摇头苦笑,他突然想起,自己未来的岳父大人和三舅哥,都只是失踪而已,他是真心希望他们没事,但是如果他们真的没事,卢佩玉都已经是霍家媳妇了,卢放之还敢这么闹,他和元儿还只是定亲而已……梁肃突然觉得自己前途堪忧!他心里打定主意,一到应天就立刻给元儿举办笄礼,第二天就举办昏礼!不管如何,先成亲了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纯金和纯银的簪子都很软,不能当凶器,想要杀人,必须要特制的簪子,起码是黄铜簪才够硬。。。萧姑娘身边全是正版商品,木有伪劣产品,所以她杯具了。。。 有人说我写得太狗血了,望天,为毛我每次写狗血的事就很兴奋呢!下章就是笄礼了。 102、笄礼 刺了武雄后,萧源被双喜双福扶回船舱的时候就差不多已经睡着了,根本不记得回房后的事了。等她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辰时过半了。她一睁开眼就一双小黑眼,“嗯——”萧源眨了眨眼睛,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是练儿趴在她面前,正可怜兮兮的望着她,“姑姑——” “练儿?”萧源打着哈欠起身,“你怎么来了?” “姑姑,你睡了好久。”练儿小脚一蹬,小胖身子很欢乐的扑到了萧源怀里,萧源仰头一倒,差点继续躺回去,幸好双福手快,一把抱起练儿,笑着哄他说:“练儿小郎君,等姑娘梳洗好了,才能陪你玩哦。” “姑姑,是不是我们马上就要回家了?”练儿兴奋的问,“是不是可以看到娘和曾大母了!还有大大母!唔,还有爹爹和祖父!”大大母就是大长公主,这是练儿对大长公主特有的称呼。 萧源听到练儿的话,手颤了颤,等梳洗完后,才微微笑道:“是啊,我们回去就能看到你娘了!但是你爹还有祖父、曾大母、大大母,都去了很远的地方,暂时看不到了。” “他们去哪里了?”练儿问。 萧源将练儿搂在怀里,语气隐约含着颤音,“等练儿长得比姑姑高了,就知道他们去哪里了。” 练儿望了望自己 的圆滚滚的小身子,再看看姑姑,小脸皱成了一团,“那是不是要好久好久?” “不会。”萧源亲了练儿一口,“练儿等到了应天后,练儿每天喝一杯羊奶,很快就会和姑姑一样高了。” “真的?”练儿仰头小胖脑袋纯真的问。 “真的!”萧源很肯定的说。 “好,那我天天喝羊奶!”练儿摇着萧源手,“姑姑,你快起来,练儿要找梁叔叔玩!” 萧源就他闹得连衣服都不能穿,只能先哄他,“你先出去找梁叔叔玩,姑姑一会就来。” “好!”练儿兴奋的冲了出去,“梁叔叔,我要飞飞!飞飞!” 萧源想起成亲的事,笑容微滞,也不知道梁肃肯不肯答应,即便他应了,梁家和霍家那边还要另说。 “元儿,你有心事吗?”梁肃被萧源约过来后,等了好一会没听萧源开口说话,见她目光迷茫,双手搭在双膝上,指尖微微的弯着,无意识的勾着衣摆,猜她应该有什么为难的事找自己,便主动出声询问。 “梁大哥,我听贺妈妈说,是不是我们一到应天,就要举行昏礼?”萧源迟疑了一下,干脆开门见山的问梁肃。 “是的。”其实此事梁肃只比萧源早知两天而已,他攻下应天后,就直接去追捕武大,应天的一切事宜全由父亲做主,和萧源的抗拒不同,他是满心期待这次昏礼的,尤其是得知卢放之大闹霍府后。但见萧源皱着眉,欲言又止的望着他,他心一沉,迟疑又带着一丝期望的问,“元儿,你不愿意嫁给我吗?” “不是。”萧源摇头。 梁肃松了一口气。 “梁大哥,我不想百日内成亲,我想给爹爹守满孝再成亲,好不好?” 梁肃听到萧源这么说,心中稍定,只要不是不愿嫁给他就好,他沉吟了一会,斟酌的说道,“元儿,此事我没和你先商量,就私自做主,是我不好。” 萧源听梁肃这么说,不由瞪大了眼睛望着梁肃,他不答应吗? “但请柬已经发出,昏礼的一切事宜也差不多都备好了,如果现在反悔,恐怕大家都会很为难。”梁肃很想答应她,但他明白这件事他答应了没用,除非他准备带着萧源私奔,而且他也不愿再等两年多。 萧源闻言神色一黯,“梁大哥你说得对,是我太任性了,但是——”萧源眼眶微红,“大哥、二哥、三哥都没了,家里的姐妹们都出嫁了,到 头来给爹爹守孝的居然只有阿响和练儿两个孩子……”萧源咬住了下唇,她心里就算明白,守孝只是虚礼而已,但看到目前这个情况,她真得不甘心!爹爹不该走的那么冷清的! “元儿——”梁肃深深的叹气,“我知道你侍父至孝,萧公为人我也很尊敬,这样吧,等我们成亲后,我和你一起为萧公守孝好吗?” 萧源不确定的望着梁肃,他说的意思是说,等他们成亲后,再让她给父亲守孝三年?“梁大哥,我想守……” “斩衰是吗?”梁肃说,“你要是愿意的话,等我们成亲后,一起给萧公守。” “……”萧源低下头,她并非不讲理人,她知道这是她目前最好的选择了,可心里还是不愿意,凭什么她要偷偷的给爹爹守斩衰,而不能光明正大的守。 “到了应天,我就请丁忧。”梁肃说,“昏礼结束后,我们就一起回吴郡,在萧公墓前结庐而居如何?”只是草庐有些太简陋,不知道元儿住着行不行,或者改成砖瓦房,外面铺一层茅草? “丁忧?梁大哥,你请丁忧?”萧源抬头,面色古怪。 “不是说要和你一起守孝嘛,自然要请丁忧了。”梁肃理所当然道。 萧源绝倒,他这么来,会被梁大人和他嗣父骂死吧!自古只有官员的父母去世,还有身为承重孙的祖父母去世,才有请丁忧的事,没听说过岳父死了,女婿请丁忧的,他准备入赘吗?“梁大哥,武将丁忧和文官不同吧?你能请这么久?”萧源问,她怎么记得武将丁忧不解官职,只给假一百天而已。 “肯定可以。”梁肃斩钉截铁的说,不肯也要肯,大不了他不当官了,霍二哥还在太原,他在应天避避风头也好,省得碍了别人的眼。 “梁大哥你说真的?你真得愿意跟我一起为爹爹守三年斩衰?”萧源仰头认真的问。 “元儿,我从来不骗你。”梁肃说,他最多瞒着她而已,只是三年而已,只要她肯嫁给自己,他还是等得起的。 “好。”萧源嫣然一笑,“梁大哥,我信你。” 梁肃见萧源难得的笑容,心里打定主意,就是霍伯父和父亲骂死他,他也要把丁忧请下来!“元儿,应天还有一件喜事,我忘了告诉你。”梁肃说。 “喜事?”萧源疑惑的梁肃。 “陆夫人目前已经有八个月身孕了。”梁肃说。 “大嫂有身孕了?”萧源简直不敢相信。 “是的。”梁肃肯定道,“萧公和萧大哥的高义,皇上也万分赞赏,已经允诺如果陆夫人的遗腹子若为男,便册封为临汾郡公;若为女,便册封万泉县主。萧家族老已上书圣上,准备请封练儿为梁国公。”梁肃口中的皇帝就是福王,武邑在应天攻破的前三天,将已是傀儡的小皇帝杀死,登基自封为帝。 “梁大哥,多劳你费心了。”萧源感激道,如果没有梁肃,就算皇上和霍家想封赏萧家,也不会有如此厚遇吧。 “你我即将是夫妻了,你的事便是我的事。”萧家的加封全是虚职,无实权的,比起厚封自己,霍伯父和霍大哥想来更情愿厚封萧家吧? 商量完守孝的事,萧源一下子轻松了许多,见练儿缠着梁肃玩的开心,就准备去找卢佩玉说话。 “卢女君早上就走了。”梁肃知道她去找卢佩玉,“卢伯父目前在应天,卢女君听说后,天还没亮,就急着走了。” “卢伯父还活着!太好了!”萧源听到这消息,第一反应是替锵锵高兴,第二反应是,要是爹爹也像锵锵的爹一样多好!但她也清楚这样的几率很低很低。 “元儿。”梁肃见萧源满脸羡慕,心中暗暗叹气。 “嗯?”萧源抬头。 “我已经派人再去秦州和通州了,这次他们去的时间会久一点。”梁肃说。 听着梁肃没什么高低起伏的话,萧源心头涌上一股暖流,她张了张嘴,刚想道谢,梁肃就摇头说,“我说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他专注的望着萧源,“不用老是谢我。”他不喜欢。 萧源被梁肃看的下意识的低头,垂首就见练儿睁着大眼睛好奇的望着他们,她嘴角抽了抽,仰头对梁肃笑道,“好,我以后不说了。” “嗯。”梁肃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但眉梢眼角都含着欣悦的笑意。 广陵到应天,顺风顺水,不过两三天时间就到了,萧源刚下水码头,就见萧府的大管家和奶娘站在码头上望着她,两人身后还停着一辆牛车。 “奶娘、萧管家!”萧源一见两人,眼眶就不受控制的红了。 “练儿、元儿。”随着车帘的掀起,一名半躺在牛车上的孕妇冲着她和练儿微笑,温柔而熟悉的笑容,让萧源再也忍不住,呜咽了一声,“大嫂!” 陆神光由丫鬟扶着吃力的下马车,见被双喜抱在怀里的胖儿子和明显瘦了一大圈的萧源,眼底闪过一丝水光,但她还 是勉强忍住激动,冲着萧源含笑颔首后,仪态端庄的向梁肃行礼,“妾身谢过梁将军一路对吾子和小姑的照顾。” “照顾元儿是我该做的,陆夫人客气了。”梁肃面无表情的说。 陆神光讥讽一笑,他该做的?他是不该做的都做了! 萧源经过短暂的激动后,也渐渐恢复了平静,见大嫂对梁肃那种明显的不满和不屑,不由有些担心的望着梁肃,他不会太在意这些吧? 梁肃偏头对萧源轻声说,“既然陆夫人来接你了,那我就先走了。”对于外人的鄙薄,他早不在意了,知道她们姑嫂两人许久未见,定是有许多的话,就先走了。刚走出码头,就听到萧源一声声压抑但呜咽的哭声,他苦笑,果然还是对着亲人才能真正哭出来吗? “你这傻孩子,为什么不等到回应天!”牛车上,陆神光同萧源抱头痛哭了一场后,两人懒懒的半躺在软垫上,陆神光一手搂着儿子,一手搂着小姑,又生气又心疼的哑着嗓子说,“你放心,我已经和族老们说了,萧家一定会反对这门亲事到底的!” “哦?这次来了几个族老?”萧源问。 “活着的都来了。”陆神光冷哼的说。 “来了有几天了吧?” “半个多……”陆神光脱口答道,话音出口才觉得不对,见小姑了然的目光,她伸手摸着萧源的头发,“元儿,不用担心,你大哥不在了,还有我呢!我一定会护着你的!” 萧源笑了笑,“嫂子,其实梁肃挺好的,在徐州的时候,他护一直着我,他从没逼过我,亲事还是我主动提出的。”族老都来应天半个多月了,要是肯反对这门亲事,梁谦肯定不会如此大张旗鼓的准备昏礼。爹爹和大哥他们都不在了,族老怎么可能会为了她而得罪梁肃呢? “你别说了!”陆神光听得眼泪又要掉下来了,“他是什么人啊!不过一个寒门庶子,大字不认几个的粗人!我还听说他性格暴戾蛮横、杀人如麻!你怎么能嫁给这种人呢!他——他就是给你驾车当车夫都不配!” “大嫂,他脾气很好,我认识他这么久,没见他生气过。至于暴戾蛮横、杀人如麻——他是武将,哪个武将传言不吓人?你不是一直说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吗?”萧源替梁肃说话。 她在徐州这么多,也曾注意过梁肃府邸的下人对梁肃的评价。不可否认,他御下颇严,对下人的管理一如领军,下人对他都很敬畏,但从没听说过梁府有人因犯错而 丧命的,最严厉就是挨上几军棍,这些都是外伤,养几天就会好了。而且府里的很多小孩子都喜欢趁他闲暇时找他玩,让他教他们打拳,一个有耐心教孩子打拳的人,怎么都不可能是暴戾蛮横之人。 “就算是传言,你也不能嫁这种武人啊!他那么粗野,一根手指就能收拾你了!”陆神光坚决反对萧源嫁给梁肃,“元儿,你放心,我已经和萧管家说好了,我们一会直接回萧家,我不信他梁肃就敢强抢!” 萧源笑着摇头,回萧家?怕是他们还没出应天就被人拦下了吧?“嫂子,嫁给梁肃真得是我自愿的。”她微微叹气,“或许他入不了你们的眼,可我在我眼里,至少他对我是最真的。” “真?”陆神光不解的望着萧源。 “嫂子,你说什么样的夫君适合我呢?阿宝还是李大郎君?”萧源将脸靠在大嫂肩膀上,“可是他们两个,一个娶了叶福金,一个娶了将门女了。” “元儿,那是他们没福气,但你不能因为他们而嫁给梁肃啊!他算什么东西!”陆神光以为小姑是受了两人的刺激才会答应嫁给梁肃的。 “大嫂,我不怪阿宝和李大郎君,他们也是迫不得已。或许在你眼里,梁肃不算什么东西,但我知道,梁肃他对我不会有这种迫不得已的时候!”萧源坚定的说。 “你认为他会为了你而抛弃家族?”陆神光挑眉问。 “他不会为了我而抛弃家族,正如我也不会为了他而抛弃萧家一样!没有了家族还有我们吗?”萧源坦然说,她和梁肃从小根深蒂固的家族教育,让他们已经把自身的命运同家族命运牢牢的束缚在一起了,“但我相信,如果遇到同样的事,梁肃有很多种法子解决这些问题,就如大哥一样!” 顾熙和李大郎君会为了家族而抛弃她,那是因为他们没有能力,需要靠家族来庇护,而对梁肃而言,只有他庇护家族的份,没有家族 第 86 部分 庇护他的份,所以遇到同样的事,他们两人只会软弱的依靠联姻来解决问题,但梁肃会用自己的实力来解决问题。正如她两个哥哥,大哥有相对选择妻子的权利,而三哥没有,并非说三哥不够好,只能说他的实力不够让他享有这种特权。 “我为什么要嫁这种男人?就因为他们出身高贵?容止端雅?”萧源嘲讽的笑了笑,“王子敬、王恭懿也是千古风流名士,可要我嫁这样的人,我情愿一辈子不嫁!” 陆神光沉默了好一会,“所以你情愿嫁给寒门庶子?” “大嫂,我的脾气你还不清楚吗?梁肃是我目前最好的选择,寒门——”她并没有大嫂他们那么在意,“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萧源皱了皱鼻子,“他要是敢对我不好,我就回来找大嫂,和大嫂一起养两个小侄子!” 陆神光笑了,“你就这么确定是个小侄子?” “一定是的!”萧源抱过似懂非懂的练儿,亲了一口,指着陆神光的大肚子说,“练儿,还有两个月,你就有个弟弟了。” “弟弟!”练儿咯咯笑着要趴到陆神光的大肚子上,被萧源一把揪住。 陆神光见握着萧源的手,“族老说明天给你举办笄礼,我本来想——”她本来想带着萧源偷偷溜的。 “大嫂,我总要嫁人了,他比其他人好!”萧源嘴角微弯,“他说等我们成亲后,他就去丁忧,同我一起为爹爹守孝!” “丁忧!”陆神光瞪大眼睛,“为父亲丁忧?”她没听错吧? “嗯!”萧源确定的点头。 陆神光这才对梁肃略有一些改观,能纵容小姑任性的人,或许还有一些可取之处,但陆神光还是很反对两人成亲,理由很简单,两人相差太大了,这样的夫妻能琴瑟和鸣吗? “甘醴惟厚,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顾太后捧着醴酒,走到萧源席前,念着祝辞。 萧源接过铜爵,她的笄礼准备的很匆忙,但很豪华,以大嫂严苛到近乎挑剔的标准来看,也只能悻悻嘀咕了一句,居然请了这么多上不了台面的寒门庶民!正宾是久居深宫的顾太后,这等豪奢的笄礼,让宾客都在纷纷猜测明天的昏礼会是何等的豪华,萧源接过铜爵,低垂的头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她情愿用这一切换个家人平安!铜爵里醴酒晕开了一圈水晕。萧源举起铜爵略略沾了沾唇,等她放下铜爵的时候,脸上已经恢复优雅得体的笑容。 “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字曰明缘。”顾太后缓缓说出了萧源的字——明缘。这个字是萧源取名的时候,萧珣就给女儿取好的字,同她的“源”字一样,同样取自《大方广佛华严经随疏演义钞》*。 萧源道:“某虽不敏,敢不夙夜祗来。” 拜谢众人后,萧源笄礼成。 听着众人对小姑、对笄礼的赞美,陆神光仍然为小姑委屈,如果萧家没有那场意外,早该去年十月举行的笄礼定是大秦未来五十年内绝无仅有的盛宴,小姑也不会为了家族匆匆选择嫁给一个粗鄙的武夫。萧家那些族老只顾兴奋目前即将到手的荣华富贵,却丝毫没在意小姑嫁的何等委屈……只可惜没有如果——陆神光面上带笑,坦然迎上士族们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不管如何,这是她和小姑选择走下去的路,他们焉知萧家二十年后不会复起? 103、昏礼 “丁忧!你要丁忧?”梁谦自从梁肃要娶萧源后,嘴就没合上过,哪怕整天对儿子那张没表情木脸,他都心情很好!难得儿子成亲前一夜想和自己谈心,他不指望儿子能和别家的孩子一样,同自己说说他目前紧张期盼的心情,以及对未来夫妻幸福生活的展望,但他也不用开口就说自己要请丁忧吧!“你老子我还没死呢!”梁谦愤怒的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这不孝子!居然咒你自己老子死!” “我没咒你死,再说你现在也不是我父亲。”梁肃冷静的说,“我说了,我要为岳父守孝。” 梁谦一口气憋着,好悬没被这逆子气死,“你——”他伸手颤抖着指着儿子,“给岳父丁忧,你也说出口!下回你是不是要说入赘萧家!给岳父丁忧!怎么?难不成你还想挣个‘三不出’?” 面对梁谦破口大骂,梁肃表现的很淡定,一声不吭的给梁谦和许先生倒茶,许先生原本是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喝茶,再听到梁谦说道“三不出”的时候,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梁谦骂了一通,拿起杯子将茶水一仰而尽,梁肃等他喝完后才慢慢的说:“我已经报太常礼院了。” 梁谦放下茶盏,不怒反笑,“你翅膀长硬了,居然会私自做主了。” 梁肃垂目望着茶盏无语。 许先生见状,知道是该自己出场的时候,他放下茶盏,“梁公息怒!郎君此番举动,也是经由深思熟虑的。” 梁谦瞪着许先 生,“有话就说,别文绉绉的掉书袋子!” 许先生苦笑,“梁公,丁忧一事看起来荒谬,但不防是一招暂避锋芒的好计策,郎君如今在应天,有些太打眼了。”应天到底是谁攻下的,谁都知道,霍行之在梁肃攻下应天两天后才从桃叶山到应天。更别说,现在梁肃又娶了萧氏的嫡女。 梁谦其实一开始就隐约猜到了儿子的用意,但他还是冷哼道:“说得比唱的还好听!讲到底还是要哄萧家的丫头!” 许先生对梁肃使着眼色,示意梁肃给梁谦一个台阶下,梁肃缓缓道:“丁忧后我就去吴郡,您若是愿意,等您休沐的时候,我带元儿过来看你。” 梁谦闻言怔了怔,扭头冷声道,“时辰不早了,你还不快去歇息!想明天起不来吗?” “您也早些歇息。”梁肃躬身行礼后,就退下了。 梁谦等儿子走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廷严,这个孩子以后还是要劳你多看顾了。” “梁公言重了,这是廷严该做的。”许先生说。 梁谦揉了揉眉心,“廷严,霍公想同突厥谈和。” “果真要谈和?”许先生并不吃惊,但心里多少还是不愿意的,他和那些文官不同,他是亲自见识过突厥来犯时汉人惨状的。 “霍公认为此时精力应该先安内……”梁谦同许先生说着霍渊的计划,他本人也是赞同谈和的,目前大秦根本分不出精力来对付突厥,但他比谁都明白儿子对突厥的执着,所以特地等儿子走后才同许先生说起这件事。由许先生来告诉儿子,比他亲口告诉好,梁谦就算不情愿,也必须承认这个事实。 梁肃从梁谦房里出来后,微微松了一口气,幸好有许先生,不然他还真怕父亲反对。 “郎君,你还去练功?”阿列见梁肃往练功房走去,不由错愕的问。 “嗯。”梁肃自习武后,除了战场上的时候,一天都没有落下过锻炼。 阿勒呐呐的说:“郎君,兄弟们正在外面喝酒,想请你过去和大家一起喝酒。” 梁肃脚步一顿,“你们先喝,我一会就过来。” “好!”阿勒兴奋的应了,阿列扯住他,“别闹的太过,郎君明天还要成亲呢!” “知道了!”阿勒挥挥手,“我有分寸的!” 梁肃见他们打打闹闹的离去,不由哑然,也不知道元儿现在在干什么? 萧源此 时正被人压在床上,浑身涂满了香脂蜜膏,祝氏正在给她浑身按摩,萧源眼皮耷拉着昏昏欲睡。萧源从小被娇养惯了,香肌弱骨,浑身细嫩的不见一个毛孔,稍用力些就怕磨破她肌肤。祝氏一边给按摩萧源一边暗暗难受,她从小娇养长大的姑娘要嫁人了!若是县君(顾纹)还在该有多好!不过县君若是在,看到姑娘嫁给这么一个凶神,该有多伤心啊!万一不开心了,不用一拳打上去,就是一巴掌姑娘也受不住啊!祝氏暗暗打定主意,一定要死死的盯着梁肃,要是他跟欺负他们家姑娘,她就跟他拼命!萧源不知道祝氏在想什么,在祝氏的按摩中,她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梁肃天还没有亮,就被贺妈妈拖起来,让他梳洗,给他梳头换衣服,逼着他,让僮儿给他浑身涂满香脂,希望他能暂时变白一点,而萧源则睡到了自然醒,刚醒来祝氏就给她喝了一碗熬的浓稠的红枣银耳汤提神。 “奶娘,不是说新娘子要少吃点东西吗?”双福问,“一会换了妆,穿了昏服,会不方便吧。” “不吃东西难道饿着姑娘不成?姑娘想更衣,再叫人伺候就是了?”祝氏说,“等到了下午的时候,别吃东西,要熬也是熬晚上一会。” “嗯。”双福也觉得让姑娘一天不吃东西太为难了。 萧源四处望了望,“大嫂呢?” “夫人和少夫人去准备姑娘的嫁妆了。”祝氏说,萧源昏礼准备的匆忙,嫁妆只能当天运过去了。陆神光大着肚子,族老本来想让她休息的,但她不放心刘氏一个人准备萧源的嫁妆,就勉强撑着过去了。 “我的嫁妆?”萧源想了想,低头对布儿吩咐几句,布儿惊疑的望着姑娘,“快去看看。” “是。” 祝氏在一旁也听到了萧源的话,脸色变了变,勉强笑道,“姑娘,夫人她不至于会贪图你的嫁妆吧?”她不会这么没脸吧! 萧源淡声说道:“她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 萧源的嫁妆,在萧源八岁那年,大长公主就开始让人置办了,萧源十岁大长公主的那场大病,让她加快给小曾孙女置办嫁妆的进程,等去年萧源笄礼前夕,她的嫁妆几乎已经齐全了,剩下的只有一些需要马上打制的新款首饰、衣服了。 后来武邑造反,萧家人死了不少,但吴郡的祖宅还是保住了,左勇毅看在四姑娘的份上,派兵护了萧家,没有让萧家同其他士族一样,被那些兵痞洗劫过好几次。长公主在驾崩前,让大管家把 库房的门全部锁了,下了硬规定,除非是萧珣、萧沂、陆神光、萧源或是练儿回来,不然谁来都不许开门,所以萧源的嫁妆是分毫未损。 以刘氏的个性,她要是没趁火打劫,肯定不可能!而大嫂一向看不起刘氏,又恼她在大母去世后,处处针对自己,就算今天是她的大喜日子,大嫂不会发作,但肯定会起些小纠纷,万一有什么意外,刘氏死不足惜,但大嫂要是出了问题,她怎么对得起大哥? “……”祝氏气得手有些抖了。 “奶娘,别生气。”萧源嫣然一笑,“不就一些小东西嘛,拿了就拿了。”等她回了吴郡,让刘氏一件不漏的全交出来!萧源不在乎钱,但她的嫁妆是家中长辈精心给她准备的,意义不同,她绝对不让这些东西落到刘氏手里。 萧家昏礼都是照周礼来的,一向安静肃穆,但梁家有胡族血统,喜欢热热闹闹的场面,故中午的时候,梁萧家就开始热闹了,外面的流水席摆了足足半个应天城。要不是萧源曾委婉的表示,现在外头到处都有流民,不想让昏礼过于豪奢,依着梁谦的性子,非把应天城摆满不可。 梁肃的嗣父、嗣母在通州,是赶不过来了,昏礼全由梁谦一个人做主,众人也都知道他和梁肃的真实关系,巴结的时候,闭口不提他现在是梁肃的伯父,说夸梁肃少年有为,又能娶美娇娘,不出一年定能给他生个大胖小子。乐得梁谦早忘了昨天和儿子几乎是不欢而散,也忘了儿子成亲后就去吴郡给岳父守孝了。 “妈妈,够了。”梁肃无奈的抽了抽嘴角,“再涂我也白不了。” “郎君你放心,妈妈心里有数。”贺妈妈也知道自家郎君怎么涂也白不了,干脆把他往精神里收拾,郎君伟岸英武,哪里比不上那些比女人还弱的男人了!“郎君都成亲了,要是姑娘还在,她该有多开心啊!”贺妈妈喃喃的说,她是梁肃生母的贴身丫鬟,当初她做了梁谦的妾后,就让梁谦把贺妈妈买了出来,贺妈妈感激梁肃生母数次救命之恩,她死后对梁肃是绝对的忠心耿耿。 “将军走了!”阿勒等人一股脑的轰了进来,“该去接新娘子了!” 许先生笑呵呵的走到梁肃身边,指着身边一位沉默寡言的黑脸青年道:“将军,这位是我侄儿许亭和,今天就让他当您伴郎之一吧。”万一萧家为难郎君,让郎君吟诗作画的,自家侄儿也能帮衬一把。他可是好容易从一堆侄儿中选了一个黑脸出来,不容易啊! 梁肃对许亭和微微一笑,“许郎君 。” 阿勒挤着阿列说:“你看将军今天笑的多开心,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屁——废话!”阿列硬生生咽下了脱口而出的脏话,今天一定要吐词文雅,要让别人知道,他们虽然是武人,可也是有文化的!郎君不是蛮将,是儒将! 让梁肃颇感意外的是,萧家选择拦门为难的题目,居然都是和武有关的,不是让他百步穿杨就是让他蒙眼投壶,这些也是士族们喜爱的雅戏,见他做的出众,众人看他的目光也略带了些善意。这些都是陆神光吩咐让人准备的,她不喜欢这个妹婿,但也不会在昏礼上故意为难他,这时候他没脸不就是元儿没脸吗? 对萧源来说,这场热闹的昏礼,似乎离她很远,因为她完全和平时一样,该吃吃,该睡睡,中午的时候,还在祝氏的劝说下,午睡了一会。梁肃来接她的时候,她还有些进入不了状态。等共食小豕、同饮合卺酒,礼成被众人簇拥进了新房,布儿将一个馄饨塞到她嘴里后,她才渐渐反应过来,她好像成为已婚妇女了…… “姑娘,先梳洗下换身衣服吧。”祝氏进来说,“将军被大家拉去喝酒了,怕是要很晚才回来了,他刚刚吩咐我,让你早点休息。” “嗯。”萧源顿了顿,“那他呢?”萧源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忐忑的,梁肃是答应自己要和自己一起守孝三年的,但是他们现在毕竟在新婚期,还没到百日之限,他会不会…… “等大家闹完了自然会回来了。”祝氏好笑的给姑娘散开头发,她不喜欢这新姑爷,但只要姑娘喜欢、姑爷对姑娘好,她就会用心伺候姑爷的。 “夫人。”贺妈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郎君吩咐我给你送点吃的来 第 87 部分 了。” “贺妈妈,你进来吧。”布儿笑着接过贺妈妈的食盒,房里伺候的小丫鬟已经将之前萧家准备好的小点心都收走了。 贺妈妈见祝氏在伺候萧源梳洗笑着说:“我已经让人备好热水了,夫人要梳洗吗?” “好。”萧源脸上涂了一层厚厚的白粉,只觉脸上绷得紧紧的,难受的很,一听有热水可以洗澡,求之不得。 贺妈妈自发的代替了布儿的位置,殷勤的伺候着萧源入净房梳洗,见中单下那纤柔娇弱的身子,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这萧姑娘什么都好,就是身体太弱了些,将来生孩子可是大问题啊! 别说贺妈妈了,就是祝氏也在担心姑娘将来的生育问题,所以当初老爷才坚持要姑娘十七岁才嫁人,就是想让她多养养身子,可现在姑娘经了那么大一场折腾,身体没好反而比之前更弱了,若是梁家急着让姑娘生孩子怎么办?祝氏思忖着,该想个法子提醒下姑娘,孩子不急,实在不行找个丫鬟借腹生子也行,但她的身体可糟蹋不起! 梁谦早有准备今天儿子会被人灌酒,故喊了一群酒量好的壮汉,四处劝酒,等众人都喝的差不多醉醺醺的时候,他扯了儿子一把,“还不快去陪你媳妇!” 梁肃也惦记着新房里的萧源,闻言放下了酒盏,抬脚就往新房走去,临走前,他低低说了一句:“父亲,您今天也早点休息。”为了他的昏礼,梁谦这几天就没怎么合眼过! 自从梁肃被过继后,梁谦第一次听儿子叫自己父亲,他怔了怔,笑着踢了他一脚,“快点给我生个大胖孙子才是正事!” 听到大胖孙子,梁肃身体一僵,随即苦笑,孙子——还是等几年再说吧!先不说守孝,就是元儿现在这身子,他也不敢让她马上有孕啊!梁肃回了自己院落后,没有马上入新房,还是先去净房梳洗。 “将军。”阿列等梁肃从净房出来的时候,将一只小盒子递给了梁肃。 梁肃接过小盒子,随手塞入衣袖中,大步走入新房。 房里萧源昏昏欲睡的躺在榻上,正在让布儿给自己擦头发,丫鬟们一见梁肃进来了,正想上前行礼,梁肃挥手示意她们下去,丫鬟们会意的无声退下。 梁肃接过布儿手里的干布,小心的继续给萧源擦拭湿发,因刚洗好澡,房里炭火又烧的暖和,她仅穿了一件薄薄的软绸寝衣,领口微微松开,露出了精致的锁骨,在鲜艳红色寝衣的映衬下,越发的玉白可爱,梁肃喉 结不由自主的上下动了动,手也无意识的用力起来。 “布儿,疼——”萧源原本就是似睡非睡,突然被人用力扯着头皮,一下子醒了过来。 “我轻点。”梁肃下意识的接道。 萧源不防房里会突然出现一个男人的声音吓了一跳,身体往前一趴,差点从软榻上摔下去,幸好梁肃稳稳的抱住了她,“元儿,小心。” “梁大哥!”萧源惊吓的眨了眨眼睛,才想起她现在不是自己家里,而是在新房里,今天是她的新婚之夜…… “嗯,我在。”梁肃心不在焉的应道,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双手上,只觉自己像是捧了一团无骨的香脂,既不敢太用力,怕弄疼了她,又不敢不用力,怕不小心摔了她。 萧源见他抱着自己大步往床上走去,吓得脸都白了,他喝醉了吗? 梁肃小心的将萧源往床上一放,一把扯过柔软的锦被将她全身都密密裹住,才松了一口气,继续拿起丢在地上的干布给她擦头,“怎么这么晚了还洗头了?万一着凉了怎么办?”梁肃低声说道。 萧源惊魂未定的望着梁肃,见他神色清明,不像是喝醉的模样,“梁大哥你喝醉了吗?”萧源小心的问,不敢随便乱动刺激他。 梁肃轻笑着摇头,“我没喝醉,我是怕你着凉。”他伸手给萧源掖了掖被角,见她没躲开,反而脸上泛起了红晕,嘴角笑意加深,“元儿,我给你看样东西。”说着中袖中取出一只小匣子。 “什么东西?”萧源好奇问。 梁肃笑着打开匣子,一只黑乎乎毛茸茸的小东西趴在软垫上呼呼大睡,萧源初一看还以为只是小老鼠,再一细看,惊讶的喊道:“墨猴!” “吱!”小东西被萧源的惊叫声惊醒,一下子从软垫上翻了起来,抱着小尾巴惊惧的望着梁肃和萧源。 萧源小心的伸出食指,轻轻的摸了摸小墨猴身上软软的茸毛,小猴子顺势巴上了她的食指,小尾巴一下下的甩着,“好可爱!”萧源完全被这个小东西给迷住了! 梁肃一笑,拿起一旁的茶水,到了一点在砚台里,轻轻吹了一声口哨,小墨猴就跳下萧源的手,回到了小匣子里,拿起为它特制的墨,在砚台里转圈圈的磨墨,看的萧源都傻眼了,她兴奋的钻出了被子,专注的盯着小匣子,“我一直以为墨猴磨墨只是传闻而已。”丝毫未觉她的寝衣领口已经彻底松开,露出了大片娇嫩白皙的肌肤,两个细细的红带子挂在她圆润 的肩头…… 梁肃果断的再次扯过被萧源抛弃的锦被,一把裹在了她身上,又吹了一声口哨,小猴子乖乖的放下的墨,趴会了软垫上,梁肃将小匣子随手放在地上。 萧源这才注意道自己太兴奋了,居然忘了她只穿了睡衣! 梁肃回头见萧源脸通红的裹着被子,轻笑一声,“这只小墨猴还会给你翻书、取纸、递笔,今天太晚了,明天再和它玩好吗?”说着躺在萧源身边拉过另一条锦被,翻身背对着萧源。 萧源见状松了一口气,她不是反感梁肃,但让她和他毕竟还没有那么熟,一下子就直接进入正题,她真有些接受不了,情绪一放松,萧源很快就睡着了,她今天倒不是累着了,而是她作息一向很规律,生物钟都固定了。 等身后均匀的呼吸声想起,梁肃紧绷的身体才渐渐的放松了下来,悄然转身,伸手将她搂在了怀里,萧源皱了皱眉头,睫毛颤了颤,呼吸也有些不稳了,梁肃忙给她换了一个更舒服的位置,萧源脸蹭了蹭,从松开了眉头,再次沉沉入睡,梁肃松了一口气,静静的看了她半晌,忍不住低头轻轻的碰了碰她的额头。 104、拜见 细碎的脚步声轻而快的走来,梁肃睁开了眼睛,房里的烛火还在闪闪跳动着,他伸手掀开床帘,瞄了一眼地上的更漏,刚过寅时。看来他今天睡过头了,梁肃微微一笑,低头望着酣睡正香的萧源,她睡相很好,一晚上连个翻身都没有,乖巧极了,头埋在梁肃的怀里,露出的半边白嫩的小脸上透着诱人的红色。梁肃忍不住手肘弯了弯,稍稍用力,让她更靠近自己。 贺妈妈和祝氏悄声的推门进来,“你们小声些,莫要吵醒了夫人。”贺妈妈压低了声音吩咐,郎君是肯定醒来了。要不是祝妈妈再三坚持说,这是夫人吩咐的,她根本不会进来,郎君昨晚吩咐过自己,让自己卯时才过来的。 梁肃微微皱眉,他不是吩咐了贺妈妈卯时才过来吗? 祝氏道:“时辰不早了,夫人也该起来了。”今天可以新婚第一天,就算姑爷的嗣父母不在,家里还有实为父母的伯父、伯母呢!姑娘是新媳妇,哪能起的太晚?话音刚落,内屋就传来萧源轻轻的呢喃声。祝氏端着温水就要入内,但一想内房还有姑爷,一时有些迟疑。 “嗯哈——”萧源脸蹭了蹭软软的被褥,唔,怎么有点不对?她脑袋抵着热墙,脸往被褥里钻,“布儿,水——” 梁肃被萧源举动弄的浑身都僵硬,听 说她要喝水,刚想吩咐下人取茶来。只见萧源手脚一伸,就要掀开被子、踢走熏被用的银香球,好热!结果脚一伸,就踢到一硬硬热热的东西,咦?她脚蹭了蹭,这是什么东西?梁肃大腿被她软嫩的小脚一蹭,脸色微变,忙移开自己的腿,又见她还没全醒就要踢被子,给她盖上被,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半掀起床帐,沉声吩咐,“取水来。” 贺妈妈推了推阿言,示意她送水进去,阿言瞅了瞅贺妈妈,又望了望祝氏,祝氏低着头只当没看见,阿言才红着脸端着温热的蜂糖水进去。 梁肃将萧源抱在怀里,给她喂水,萧源喝完水,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大眼立刻睁圆了,“梁大哥!”她居然把梁大哥当奶娘了! “还要吗?”梁肃问。 “不要了。”萧源摇头。梁肃将剩下的水喝了,睡了一夜他也渴了,温热带了一点微微的甜意,口感不坏。 萧源这才发现,她居然和他睡到了一个被窝里……她脸不受控制的红了,昨天不是睡了两个被窝的吗?她轻咳一声,淡定的掀开床帘,就见阿言领着几名独孤夫人赐下的美姬站在内房,见两人都起身了,忙上前行礼,伺候两人梳洗。梁肃在外多年,生活琐事基本都是自理的,哪耐烦丫鬟们慢吞吞的服侍,直接挥退了她们,自己穿衣梳洗。 “夫人。”祝氏和贺妈妈进来,两人都是老妈妈了,一进房见整齐干净的被褥就知道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贺妈妈和祝氏心里同时一沉,莫非小两口昨天吵架了?祝氏疑惑的目光望向萧源,萧源只当没看见,这种问题让她怎么解释?祝氏也知道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等私底下再好好问问姑娘,祝氏就担心小夫妻两人新婚当夜就闹别扭! “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梁肃梳洗完,自己套上了中单,贺妈妈捧着熏好深衣,给他穿戴。如果没有萧源的吩咐,贺妈妈她们应该不会这么早进来的。 “我平时在家也是这么早起来的。”萧源说,以独孤夫人的个性,要说她不会在今天给自己一个下马威那是不可能的,最有可能的就是她会早早的起来,要是自己不早点到,说不定下午就有人骂自己懒了。 梁肃闻言一笑,没说话,等两人穿戴梳洗完毕,吃完了朝食,就差不多就快卯时了。萧源突然想起被关了一夜的小墨猴,担心闷坏了它,连忙从床底下拉出小匣子,小墨猴已经醒了,正在焦躁的扒拉着小匣子,一见萧源打开匣子,就熟练的巴上了她的手指,怎么都不肯回去了。“梁大哥,小墨猴 吃豆子吗?”萧源摸着小墨猴的绒毛问。 “应该吃吧。”梁肃掀开小匣子的一个暗扣,里面有几粒煮熟黄豆,他拈了一粒递给萧源。 萧源试探着递到小墨猴面前,小墨猴小小的双手刚够捧着一颗豆子,小嘴不停的蠕动,咯嘣、咯嘣努力咬着黄豆,“是不是黄豆太硬了?它咬不动?”萧源看的目不转睛。 “这豆子是煮熟的,不会太硬。”梁肃说。 “我的好姑娘,小猴子再可爱,你也该去请安了。”祝氏拉起萧源,见梁肃肯陪萧源玩,她就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小夫妻闹翻就行。想来郎君昨晚是体恤姑娘 “嗯。”萧源小心的将小墨猴放在桌上,将豆子全部堆到它面前,小墨猴一粒接一粒的吃着黄豆。 祝氏给姑娘擦手,心里暗暗嘀咕,姑爷还真喜欢给姑娘送小动物,先是金宝,现在又是小墨猴!也不知道他哪里想出来那么多点子的。 梁肃见她喜欢,“等请安回来后,我们去书房,你和它慢慢玩。” “好。”萧源对他仰头甜甜一笑。 梁肃扶着她出门,“等下午暖和些了,我带你去骑马好不好?”她身子太弱了,时常闷在家里不好,听说霍大哥就天天让人带着卢女君去骑马,这些她身体明显好了许多,连饭都多吃了。 “好。” 贺妈妈见小夫妻两人很恩爱,心里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闹别扭就好了。 此时天才刚刚蒙蒙亮,早春的寒气迎面而来,梁肃担心萧源受凉,“我们坐暖轿过去吧?” “不用,我不冷。”萧源整个脸都几乎埋在了斗篷里,“梁大哥,我们快走吧,到了屋里就不冷了。” “振敬。”梁肃说。 “嗯?”萧源困惑的望着他。 “我的字是振敬,你以后可以叫我振敬。”梁肃说,顿了顿又接着道,“等三天后,我们就回吴郡,你也不用那么早起来了。” “嗯。”萧源将手伸到他温暖的手心里,梁肃手微微一握,将她手牢牢的裹住。 、 、 、 梁肃成亲的这晚,梁谦难得的留在了独孤夫人的院子里,酣睡正香,就听到有人进房,他迷瞪瞪的睁开眼睛,就见独孤夫人已经起身了,“什么时辰了?”他见更漏,才刚到寅时,“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梁谦诧异的问。 “不是要见侄子和侄媳妇吗?”独孤夫人冷漠的说。 “也不用这么早吧!卯时起来就够了。”梁谦见房里的灯都亮了,也只能起来了。 “新婚第一日,自然要早点起来,卯时说不定人家都在门口等我们了。”独孤夫人掀了掀嘴角说道。 梁谦浓眉一皱,但想起今天是新媳妇入门的大喜日子,勉强忍住,“昨天大家都累了一天,他们又是年轻人,怎么可能早起呢?” “新媳妇入门第一天,都不早起的话,想来也是个懒散的,将来怎么理家管事?”独孤夫人翻了翻眼皮说。 梁谦见她那副尖酸刻薄的模样就厌烦,正好伺候自己的丫鬟不小心扯动了他的宝贝胡须,他厌烦的推开丫鬟,“笨手笨脚的!方姨娘呢?让她过来伺候我!”自从独孤夫人来了之后,方姨娘天天寅时不到就要来她院子伺候,所以梁谦肯定她在这里。 “方姨娘——”丫鬟们面面相觑。 “去浣洗房叫方姨娘。”独孤夫人冷冷的说。 “浣洗房?”梁谦脸色一变,嗖得起身,随手拉过一件厚斗篷,“不用了!老爷我回自己院子去!”说着他就怒气冲冲的甩袖而去! “滚!你走了就不要回来了!”独孤夫人尖声叫道,梁谦都走到了院子外,都听到了! “蠢妇!”梁谦冷哼一声,从三年开始,她变得越来越不可理喻了!要不是看到夫妻多年,又生育了三个孩子的情分上,他简直想休了这个蠢妇兼毒妇! “老爷,郎君房里的灯早亮了,他们已经起身了。”僮儿禀告道。 “哦?这么早就起来了?”梁谦想了想,觉得不可能是他那死板儿子的主意,想来该是他那个新儿媳妇的主张吧?这孩子除了身体孱弱了些,其他还真不错,身子弱没关 第 88 部分 系,可以慢慢养,她母亲顾夫人身子也弱,都生了五个孩子呢!梁谦想着有一群小娃娃围着自己叫爷爷,不由笑眯了眼,当然这些小娃娃肯定长的像他们亲外婆和娘! 独孤夫人在梁谦走后,气得差点将自己的妆台砸了,耽搁了好一会时间,等萧源和梁肃到的时候,她还在换装。 独孤夫人的心腹嬷嬷听说梁肃和萧源已经来了,忙迎两人入厢房喝茶,“二郎君、二少夫人,夫人让你们在厢房稍候。” 梁肃木着脸不说话,萧源含笑微微颔首,布儿笑着接过嬷嬷递来的茶水,“嬷嬷辛苦了,这些活我来做就好了。” “二郎君、二少夫人今天来的真早。”仆妇说,“这才刚过卯时呢!” “不早了,伯父、伯母都起身了,我们做小辈的哪能起的比长辈晚呢。”萧源微笑着说。 布儿心里暗暗冷哼,他们一路过来的时候,就发现梁家大部分院子的灯都没亮呢!想来平时梁家那些姑娘、郎君起身也不会太早,今天明摆了就是折腾姑娘! 梁氏祖籍通州,目前大部分族人几乎都在通州,梁肃这次成亲匆忙,外头又是兵荒马乱,所以在应天除了梁谦这一房外,并没有其他族人。梁家子女无论嫡庶,都入排行,梁肃除了嫡兄梁敬外,年纪最长,故排行第二。梁六郎已死,萧源今天见的梁氏族人,除了梁谦、独孤夫人外,就是梁敬夫妻、梁大姑娘和梁三姑娘。梁二姑娘也是梁谦的庶女,十二岁就被独孤夫人远嫁了,出嫁后就再也没回过娘家了。 “大少夫人来了。”丫鬟的通报声,让梁肃和萧源同时站了起来。 “长嫂。”两人屈身行礼。 “二弟、二弟妹不必多礼,都是自家人。”梁敬的夫人杨氏笑着回礼,她年长梁敬三岁,今年已经二十有八,容貌只能称得上清秀,但气韵稳重温柔,见之可亲,且因保养得宜,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左右。 “今天是我晚到了。”杨氏细语道,她就是猜到了自己婆母会做这种事,特地老早的,想不到萧源也有这样的准备。杨氏心里一笑,出身大家的贵女,哪个是省油的灯?只有婆母对付人的手段十年如一…… 这时梁谦换好了衣服,吃完了朝食,再次来到独孤夫人的院子里,见院子里除了梁肃夫妻和大儿媳妇外,自己的嫡出子女居然一个都没到,脸一下子就黑了,“大郎君、大姑娘和三姑娘呢?” 独孤夫人脸上抹着厚厚的白粉,五官都精 心雕琢过了,服饰穿戴华贵非凡,听梁谦这么问,冷冷道:“时间还早呢!这么急着干什么?” “早?”梁谦怒声道,“今天是谁寅时就起来了!那时候你是怎么说的!” 独孤夫人反驳道:“你不也说了年轻人睡得沉,晚起也是常事!” “放屁!你——” 夫妻两人在内房吵架,声音大到厢房都听见了,杨氏见惯不惯的垂下眼睫不说话,梁肃依旧沉默,但目光落在了萧源脸上,她以前定是没见过这种事情吧?梁肃暗暗苦笑。 萧源神色自若,似乎像是没听见一样,低头轻啜了一口茶水,心里暗暗打定主意,以后有孩子后,绝对不让自己孩子长期和梁家人待在一起!这家人就算换到了现代,也属于极品范畴啊! 或许是和梁谦吵了一架,等众人到齐,萧源去拜见独孤夫人的时候,她居然没怎么为难她,就冷着脸训斥了她几句,无非是让她以后记得多孝敬长辈、体贴小辈……在梁谦又开始变脸色,冲着她瞪眼的时候,独孤夫人让她起身了。这等落差让萧源心里松了一口气外,还有些哭笑不得!倒是梁大姑娘拉着萧源不停的说话,神态间极是亲昵,让梁大和梁三娘侧目不已。 “姑娘,这梁大姑娘倒是极好相处的人。”请安回房的路上,祝氏笑眯眯的对萧源说。梁肃请安结束后,就被梁谦拖着去书房了。 “嗯。”萧源轻轻一笑,她当然要和自己好相处,她估计还想指望梁肃给自己撑腰,找个好老公呢! “姑娘,少夫人派人过来了,说是有要事找你商量。”灵偃匆匆的赶过来说道,几年的历练,让原本有些跳脱的灵偃,多了几分干练沉稳。 “知道了,让她去偏房候着。”萧源见灵偃冲着自己使了一个颜色,心情微微一沉,但脚下依然不紧不慢的往自己院子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有读者提元帕的事,我觉得这个应该是程朱理学提出后才兴起的,唐以前应该没有这种事吧,我的朝代设定是魏晋背景,我没找到魏晋有这种习俗,所以我不写了,我总觉得检查元帕这个风俗很野蛮很恶心!而且以梁肃的为人,如果这有这种事,第二天他也会变出一条元帕出来应付的。。。我相信他不会做这种刺破自己手指滴几滴血的囧事。。。那个——大家有没有觉得是侧漏? 105、拜见(下) “夫人,您回来了。”阿言跪在长廊上,给萧源脱下木屐,又替她打起锦帘,接过布儿脱 下的萧源的斗篷。 “外面冷,你们都先回房吧。”萧源说,她没有大冬天让丫鬟在外头轮值的习惯,万一冻病了怎么办。 “是。”阿言领着姬妾们退下,萧源的正屋只留下萧源的陪嫁。 布儿嘟了嘟嘴,“她最近倒是殷勤!”布儿对阿言这些人,根本没有任何好感! 祝氏也担心的望着萧源,姑娘真不准备处置这些人吗?在祝氏看来,就算是姬妾,也要是姑娘给郎君选的,其她人别想踏进这内院一步! 萧源一笑,扭头对祝氏嘟哝道,“奶娘,我腰酸。”以前没成亲的时候,梁肃都不碰这些人,难道刚成亲他就会变脑残了?急着处理这些人,只会让人看笑话! “腰酸?”祝氏伸手给萧源揉腰,算了算日子,萧源的小日子该到了,“一会我给姑娘去熬红枣姜汤。” “嗯。”萧源趴在软榻上让祝氏揉腰,玉珥领着一妇人进来,此人是陆神光的奶娘简氏,萧陆两家是世交,简妈妈是从小看着萧家的孩子们长大,萧源也不避她,懒得起身,动了动身体,“简妈妈你坐。” “姑娘是身体不舒服吗?”简妈妈关切的问。 “没事。”萧源摇头。 祝氏说:“估计是姑娘的小日子快来了,刚刚嚷着腰酸呢。” “腰酸?”简妈妈关切的上前摸了摸萧源的小肚子,“姑娘这几个月都在外面吃苦,天气又冷,怕是没养好,这个月或许要吃苦头了。” “正是呢。”祝氏叹了一口气。 “简妈妈,大嫂那边出了什么事?”萧源问,“怎么让你过来呢?” 简妈妈闻言叹了一口气,“姑娘,今天早上刘夫人来找我们家夫人,说要和夫人分家!” “分家?”萧源重复了一遍,“她现在要分家?”萧源心头涌起一股怒意,她自私扣下自己嫁妆就算了!可现在曾大母、大母、爹爹和大哥尸骨未寒,她居然就敢这么折腾!分家?她是不是认为萧家现在是她的天下了! “是的。”简妈妈蹙眉道,“刘夫人说,现在老爷都——她想带着阿响郎君分府另过。” “大嫂怎么说?”萧源问。 “我们家夫人的意思是,没有守孝期间分家的理,再说阿响郎君身为萧府嫡系子孙,更没有养在外宅的理。”简妈妈回道。 “母亲怎么会突然想起分家的?”这事也太突然了! “姑娘刚回应天不清楚!”简妈妈低头抹了抹眼泪,“我们家夫人这些日子可受了不少的委屈。” 癸未之乱后,陆神光得知自己父兄、丈夫皆被武大杀死后,当场就晕了过去,慌得简妈妈连忙喊来了大夫,一查却发现陆神光已经有身孕了!陆神光醒来后,就想离开应天,却不想应天被禁卫军封城了,根本出不去!应天梁国公府也被禁军围住了,任何人都不许出入。幸好当时还在顾太后宫里的平王妃买通了武邑的爱妾,及时把陆神光接到了顾太后宫里,不然还不知道她会受多少折磨!入了太后宫后,好处是安全暂时无虞了,坏处是外界的消息一概不知!陆神光在顾太后和平王妃的劝慰下,安心养胎,直到梁肃攻下应天,活抓武邑,才把陆神光接回应天萧府。 陆神光回萧府没多久,萧家活下的嫡系和刘氏就来应天参加梁肃和萧源的昏礼,而在萧源成亲前夕,萧珣的几位堂叔就提出既然大长公主已经薨逝,那么他们也应该分家了!当时陆神光没答应,但也没有回绝,只说一切等萧源昏礼结束后再说。陆神光没想到,小姑刚成完亲,叔祖们还没上门说分家事宜,刘氏居然登门开口就要分家!说要带阿响分出去另过!态度非常坚决!陆神光劝了几句后无果,也只能在小姑新婚第二天,就遣简妈妈过来说烦心事。 “你说叔祖他们也想分家?”萧源问,不用想刘氏肯定是被人撺掇了,傻乎乎的当了出头鸟,她就不能长长脑子嘛!萧源恨恨的想,一定要这个时候给她找不痛快吗? “是的。族老他们甚至已经写好了分家的章程。”简妈妈说。 “你回去同大嫂说,再有五天,圣上就会下旨,封练儿为梁国公。”萧源吩咐道。 “是!”简妈妈眼睛一亮,只要练儿小郎君成了梁国公,就算两位叔祖想分家,他们大房也不怕吃亏了! “至于母亲——大嫂有没有问过刘家对母亲的将来有什么打算?”萧源起身坐好,淡淡的问道。原本她不想做的这么绝的!但既然她能在这种时候闹,如果她们再心慈手软,就等于告诉大家,萧家现在是谁都可以欺负的! 简妈妈听了萧源的话,心中一喜,这个法子夫人早想到了,但她担心姑娘反感或不忍心,就特地遣她过来问姑娘的意思。既然姑娘也不反对,夫人就不用怕刘氏了。“姑娘说得对,夫人这几天太忙,都忘了去刘家问刘家舅爷的意思呢!” 萧源微微点头,“我是出嫁的姑娘,又是小辈,萧家事务只能靠大 嫂费心了。”意思就是,这件事她会完全支持陆神光的! “这是夫人该做的。”简妈妈彻底放心了,只要姑娘不反对,夫人好动手了。 简妈妈走后,祝氏迟疑的对萧源说:“姑娘,难道不让刘夫人守孝了?”还在孝期就改嫁,这名声传出去不好听吧? 萧源继续趴会软垫上,让奶娘给自己揉腰,“无所谓,反正爹爹有我们呢!”在萧源心目中,刘氏就是外人,爹爹、哥哥们的孝,有她和练儿、大嫂守就够了!再说以大嫂的手段,怎么可能让她在孝期就改嫁呢! 祝氏想了想,要是任由刘氏折腾,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而且说不定还会教坏阿响郎君,让他和姑娘离心,刘氏改嫁后就是外人了,可阿响少爷还是萧家的孩子呢!早点隔开他们母子也好! “怎么了?扭到腰了?”梁肃进房就见萧源趴在软垫上让祝氏揉腰,眉头一皱,“怎么不喊大夫?” “没有扭到腰,就是有点酸而已。”萧源想起身,却被梁肃按住,“哪里酸?”梁肃手在她后背轻轻的按了按,入手一片绵软,没有紧绷的地方,的确不像是受伤。 “现在好多了。”萧源起身,“梁大哥,你和伯父说完话了?” “嗯。”梁肃低头揪了揪她鼻子笑道,“怎么还叫我梁大哥呢?”他排行第二,除了萧氏兄妹外,没人叫他大哥。 萧源扭头,“我叫惯了嘛!”再说“振敬”好拗口啊。 梁肃无奈一笑,“你也可以叫我阿砖。” “阿砖?”萧源回头疑惑问,“你的小名吗?” “嗯,我娘——姨娘被一块砖头绊倒了,提早生下了我,就给我取了这么一个小名。”梁肃语气沉沉的说。 萧源见他的神色不好,知道他应该是回想起了不好的事,有意逗他开心,“那我叫你阿肃吧!”她笑着仰头问,“梁大哥,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叫你阿肃?”萧源念了几遍,发现阿肃果然比较顺口! 梁肃被她逗笑了,“是。”的确没人这么叫过自己,哪有人直呼其名的? “梁大哥,我还没有拜见过婆婆呢!你带我去见见婆婆好不好?”萧源认真说。 “婆婆——”梁肃不可置信的望着萧源,“你是说——你要去见我姨娘?” 萧源点点头,“婆婆辛苦把你生下,我做儿媳妇的自然要去拜见她。”虽说庶出的子女只能叫生母为姨娘,但她不信梁 肃对自己生母没感情,而且对萧源来说,她本身讨厌小妾,是因为她认为她们是小三,而不是因为嫡庶之分,她对嫡庶远没有同时代的人来的那么在意,也不觉得把一个小妾婆婆当成正经婆婆尊敬是丢脸的事。她既然嫁给了梁肃,就要接受他的一切,这才是他们婚姻可以和睦维持下去的基础!“我们现在去吧,郊外的话,牛车要走好久呢——”萧源正说着,不防梁肃突然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唔!”萧源的额头重重的撞上梁肃硬硬的胸肌上,“疼——”梁肃伸手小心的揉着萧源的额头,萧源想抬头,但梁肃的下巴抵在了她的脑袋上,让她没法子抬头。 萧源只能安静的趴在他怀里,好了好一会,才听到梁肃声音低哑的说,“我娘还没有下葬。骨灰供奉在一间庵堂里,我下午带你。”他默默的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他从来没想到元儿会认自己姨娘为婆母!他是想过动过元儿去见娘的念头,但只是单纯的想让娘看看元儿,从来没想过元儿会以媳妇的身份拜见她!毕竟娘不是她的正经婆婆! “现在不去吗?”萧源问,“现在有事?” “外头太冷了,等暖和点再出门。”梁肃说,轻柔的抬起她的下巴,见她白嫩的额头上红了一片,心疼的说,“我给你擦药。” “我不疼。”萧源连忙摇头,这都不算是伤了!擦药不是穷折腾嘛!“坐在暖轿里就不冷了。”萧源好奇的问,“阿肃,你和伯父长得好像,是不是你和婆婆长得一点都不像?” “我的确一点都不像我娘,我娘她很漂亮……” 萧源也觉得梁肃的娘应该很漂亮,光看梁谦这么喜欢梁肃就知道他娘应该很有魅力,不然让梁谦苦心孤诣的这么为梁肃打算,她感觉梁谦对自己嫡长子都 第 89 部分 没有对梁肃那么费心。 “她也很有才华,琴棋书画什么都会,我记得她总喜欢给我画像,说是等我长大娶了妻子,把这些画像给我妻子看。”梁肃轻声说。 “真得?”萧源直起身体,好奇的问,“那些画像呢?” “不知道。”梁肃摇了摇头,“娘过世后,那些画像也不见了。” “那真可惜了。”萧源惋惜的说,她还挺好奇梁肃小时候是什么样子呢!“我小时候也有这样的画像,一开始也是我娘给我画的,后来是我大母给我画的!都被我藏在吴郡没带出来,等我们回了吴郡翻给你看!” “好。”梁肃望着萧源,眼底尽是浓浓的笑意,“你小时候一定很漂亮!” “当然!”萧源颇为得意的说,“以前娘老夸我,说我是家里最漂亮的小宝贝!连大哥都比不上!我姑姑也说,以前皇帝表哥老爱找大哥、三哥玩,等有了我后,他就只喜欢我,不喜欢他们了!”说着说着萧源神色黯然了下来,现在这些人都一个个离开她了! 梁肃忙哄着她说:“元儿现在也是最漂亮的!谁都比不上!” 萧源知道梁肃在哄自己,“阿肃,我们带着小墨猴一起去见婆婆好吗?婆婆应该也喜欢小墨猴的!” “嗯。”梁肃知道,父亲以前一直想送一只墨猴给娘,只可惜还没找到,娘就已经死了。元儿手上的这只墨猴他也让人找了二年才找到的,还花了半年时间调、教。 梁肃怕萧源着凉,硬是等到了差不多中午的时候,才同她出门。梁肃生母的骨灰供奉在应天城内一个僻静清幽的小庵里。 “当初独孤夫人怎么都不愿意让母亲进梁家祖坟外葬历代先祖妾室的地方,我——伯父就把她火化了,说是暂时寄放在这里。”梁肃缓缓的说,这一暂时就是十二年。 萧源稍稍收拾下已经很整齐的衣冠,恭敬的给梁肃生母王氏行了一个肃拜大礼,“儿妇萧源,拜见姑氏。” “母亲。”梁肃也跟着一起跪下了,同萧源一起行礼,“要看我母亲的画像吗?” “这里有?”萧源问。 “在禅房里。”梁肃将萧源扶起来,“这里的素斋味道还不错,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会再回去。” “好。”萧源都不知道应天居然还有一个这僻静的小庵。 “这里的庵主原来是娘身边的贴身丫鬟,娘死后她自愿出家守着我娘,所以伯父 就给她建了一座小庵,让她清修,后来她又收留了几个孤女,庵里人才渐渐多了起来。”梁肃解释道。 原来是特地为自己婆婆特地建的尼姑庵,难怪这里香火不旺,但处处精致讲究,一点都不像是小庵。萧源思忖着,刚和梁肃走出大殿,迎面就对上两名正朝这里走来的人。 “锵锵?” “元儿?” 106、鸡飞狗跳的宅斗(上) “你怎么来这里?”萧源和卢佩玉坐定后,异口同声的问,问完两人相视一笑,卢佩玉抬了抬手,示意萧源先说。梁肃和霍行之在亭子里下棋。 “他带来我出来走走。”萧源简单的说,拜见梁肃生母的事,是他们夫妻间的私事,萧源没打算和外人说,也没那个必要,“锵锵,你呢?”卢佩玉的脸色很憔悴。 卢佩玉一笑,“和你差不多,他也是想带我出来走走。”她的目光停留在萧源手上的那只小墨猴身上,“这是小墨猴?” “是啊。”萧源抬手给卢佩玉细看,“今年才一岁呢!” “真可爱。”卢佩玉嘴角含笑,“我祖父以前也有一只墨猴,我小时候常和它一起玩,可惜后来它死了。”再后来祖父也过世了……卢佩玉目光微黯。 萧源注意到卢佩玉情绪不对,有些奇怪,照理卢伯父和卢伯母都没事,她应该很开心才是啊,怎么看上去反而比之前更不开心了呢?但这是卢佩玉的私事,她不说,萧源也不会问的。萧源拣了一些小墨猴的趣事同卢佩玉说笑,两人兴致勃勃的摔断了大墨块,拣了最小的让小墨猴磨墨。 卢佩玉的笑容在一起用完素斋,同梁氏夫妻告别后转淡,上了牛车后,就一直低头望着手中的书卷不说话。 “牛车上别看书了,小心伤眼。”霍行之伸手搂过卢佩玉柔声道:“你喜欢小墨猴吗?我也让人去找一个来好不好?” “不用了。”卢佩玉淡淡的说,小墨猴在深山老林里,身体也小,找起来非常不容易,萧源手上这只,梁肃不知道让人找了多久,哪能想要就有的。 “锵锵——”霍行之叹气,“我说了岳父、岳母现在都很好,你又何必跟我这么怄气呢?” “夫君严重了,妾身岂敢同夫君怄气?”卢佩玉将头扭到了一边。 “没生气就好。”霍行之差点被卢佩玉小女儿娇态给逗笑了,但想着她是认真的在和自己生气,只能将笑意压在心底,他轻轻的搭上卢 佩玉的纤细的腰肢,“锵锵,你好好养好身子,等以后我们有了孩子,抱着孩子一起去见岳父岳母,他们一定会很开心。” 卢佩玉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愤恨,但更多的是无可奈何,谁让现在的形势比人强呢!霍行之自然明白她心理在想什么,他也不急,反正人已经到手了,其他的可以慢慢来。 “在想什么?”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牛车里的安静,也让望着小墨猴发呆的萧源回过了神,“没什么。” “你要是不放心,不如回家看看?”梁肃知道萧源肯定担心萧家的事。 “不用了,有大嫂在,不会出什么大事的。”萧源摇头,她相信大嫂能处理好的,反正后天她也要回萧家归宁的,不急在这两天。 梁肃见她坚持,也没多说什么,他也觉得萧家有陆神光在,不会出什么问题,两人却没想到,当天半夜,萧源已经睡下的时候,萧家就出大事了!萧家的下人半夜敲开了梁府的大门。 “开开门!开开门!”剧烈的敲门声,不仅把梁家的门房给吵醒了,也惊动了应天城巡夜的军士,幸好下人带着腰牌,又说明了是自己夫人即将生产,要喊小姑回家,军士们才散去。 “什么?”萧源已经入睡,被梁肃推醒后,一听大嫂要生了,吓得一骨碌的爬了起来,刚爬起来就一阵头晕,“我大嫂要生了?不是才八个月嘛!” “小心。”梁肃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慢慢的揉着她的太阳穴,“不急,我已经让人去备车了,换好衣服,我们就过去。” “请大夫了吗?”萧源缓过气后问祝氏。 “来人说不知道。”祝氏说。 萧源脸色微微一变,对祝氏说,“不管请没请,先去把宫里几个专看妇科的御医请来。”陆神光是世子夫人、萧源是县主,两人谁都有资格请御医看病。 “是。” 萧源匆匆换了衣服,就上了牛车,路上梁肃紧紧握着她冰凉的小手,“别担心,陆夫人不会有事的。” “嗯。”萧源头靠在梁肃肩上,心里思忖着,大嫂怎么会突然生产的?过来传话的下人语焉不详,显然是另有隐情,莫非是——刘氏?“阿肃,你能帮我做件事吗?”萧源突然开口问。 “什么事?” “我想让你……” 此时的应天萧府已经乱成了一团,产房里静得只听得见陆神光的喘气声。张氏望着产房里端出一盆又一 盆的血水,有些站不住了,迟疑的问着自己的婆婆,“母亲,要不要去喊个大夫过来?” 萧珣的二叔母朱氏只顾低头转着佛珠,喃喃的念着佛经,闭目不言,张氏被身后的妯娌悄悄的拉了一下,张氏心里暗叹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弟妹这句话就不对了,男女授受不亲,大夫毕竟是男子,怎么可能进世子夫人的内房呢!”刘氏穿着素服,面带微笑望着张氏,阿响神色惊惶的抱着刘氏的大腿望着房内的众人。而练儿被阿响的奶娘紧紧的抱在怀里,嘴用手用力的捂着,小胖脸已经涨得通红了! 产房里,简妈妈握着陆神光的手,强忍悲伤的说,“姑娘,为了练儿小郎君,你也要撑下去!你再忍一下,萧姑娘马上要来了!我已经派人去喊她了!” 陆神光已经半昏迷了,听到练儿才蓦然清醒,喘着气低声吩咐道:“简妈妈,如果真有什么万一,你要记得千万要保住孩子!还有——还有告诉元儿,孩子以后就拜托她照顾了……” “夫人不会的!不会的!你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简妈妈抹着泪哭着说。 陆神光的贴身侍婢忍不住冲了出去,跪在了朱氏面前,不停的磕头,“二太夫人,求求你们,给我们家夫人喊个大夫吧!她快撑不住了!”其实简妈妈已经去喊大夫了,大夫也到了,但是几位夫人不让进来,大夫也进不来! 朱氏恍若未闻,依然半闭着眼睛,神色安详的念着佛经。 “来人哪!把这个破坏夫人名声的贱婢拖下杖毙!”刘氏勃然大怒的说。 “‘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谈何破坏大嫂名声?”熟悉的娇嫩的声音响起,让屋内的陆神光松了一口气,而简妈妈则放松的哭了出来。“在场这么多长辈都在,大夫隔帘给大嫂看病,都算破坏名声的话,以后大家都不用看病了,二叔祖母,您说是不是?”萧源快步走了进来,唇角微微的扬起,眼神却冷得仿佛结冰了一般。她身后除了祝氏和布儿外,跟着一大堆身材高挑的丫鬟,粗一看起码有十来人。张氏往屋外望去,外头隐隐绰绰的更是不知道站了多少人,心就开始打鼓了! 朱氏转动佛珠的手一凝,慢慢的抬头,“元儿,今天可不是你归宁的日子。” “我也不是回来归宁的,而是回来看大嫂的。”萧源的目光在扫到练儿的时候,脸上的笑意更甚,“练儿,过来!”萧源仿佛没看到阿响的奶娘将练儿牢牢的桎梏住,径直唤 道。 奶娘迟疑的望着刘氏,刘氏自从萧源进来后,瞪着萧源的目光如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般,萧源只当没看见。岳七停见状上前轻松的把练儿从奶娘手里抱了出来。 “哇——姑姑——”练儿嚎啕大哭的扑到了萧源怀里,“他们都坏人!是他把娘亲推倒的!”练儿的小肉手直直的指着阿响。 “你别胡说!”刘氏尖叫的说。 这时萧源请来的御医已经赶来了,萧源对御医说,“劳烦两位老大人了。” “萧夫人客气了!”两位御医恭敬的说,对在场紧张的气氛恍然未闻,大家族嘛,哪能没有点私事呢? 萧源摸着练儿的脸,上面有明显的淤青,“谁打你的?”萧源问。 练儿忿忿的指着阿响,“他!” “什么他!他是你叔叔,你这孩子懂不懂规矩!”刘氏反驳道。 “还有呢?”萧源问,阿响到底只是孩子,这些痕迹明显是大人掐出来的! “还有她!她!”练儿指完刘氏和阿响的奶娘,委屈的窝在姑姑怀里呜呜直哭,“姑姑,他们把娘亲推倒,娘亲流血了!” 萧源摸着练儿的头,“练儿别哭,看着姑姑帮你教训她。” “嗄?”练儿疑惑的仰头,小胖脸上满是泪痕。 萧源用帕子慢慢的擦拭着练儿的小脸,轻声问阿响的奶娘,“你打了练儿小郎君?”当初逃难的时候,环境再艰苦,她心里再难受,练儿再任性,她都没舍得弹过练儿一下,而他们现在居然敢打练儿! 奶娘吓得浑身发抖,话都说不全了,“我——我——” 萧源懒得听奶娘辩解,“七停,把她拖下去打十板子。”她语气温和的吩咐道。 “是。”岳七停对身后的丫鬟示意,她今天就是来当打手来着!所以萧源才让她近身伺候。 “啊!”木棍砸在肉上闷闷的声音,伴随着奶娘一声声的凄惨的叫声,在安静的院落里回荡,练儿吓得往萧源怀里缩了缩。 朱氏坐不住了,厉声道:“元儿,你大嫂还在生产呢!你这么做是不是太有伤天和了!还是为她积德的好!” “天和?”萧源轻笑一声,“不过教训一个以下犯上的贱奴而已,又不是要她人命,哪里谈得上有伤天和!再说我大哥为大秦慷然赴死,我爹爹死守城门,我曾大母和大母一生救济穷人,素有贤名!若是这等福德若是不能 保大嫂平安生产,那此次便是我萧氏一门的劫数!” 萧源的话让朱氏心头一颤,这时候十板子已经打完,被打的鲜血淋漓的奶娘被丫鬟们丢在了大门门口,奶娘还要忍着疼,朝着萧源磕头,谢她手下留情。 练儿被血淋淋的场景吓坏了,直往萧源怀里缩,“练儿,看清楚,以后对这等犯上的贱奴,就要这么处置!”萧源将练儿搂在怀里,柔声说,“记得,你才是他们的主人!”她抬头对奶娘说,“不必谢我,现在大嫂在里面生产,我不想闹出人命,但是——”她目光扫了一遍屋内所有的人,一字一顿的柔声说:“如果大嫂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所有人都逃不掉!” 萧源话音一落,双喜走了进来,“夫人,将军说,你要的五百名军士都来齐了。” 如果萧源的话让房里的萧家媳妇们蓦然变了脸色的话,那么双喜的话让张氏等人差点站不住!萧源毕竟是个娇滴滴的弱女子,就算想教训她们,到不了最后鱼死网破好了!不信萧源真得会不顾及萧家!但梁肃那可是标准的煞星啊! “把她拖出去卖了。”萧源吩咐道。 “是。” “你打我奶娘!你卖我奶娘!”阿响突然冲了出来,对着萧源抡起小拳头,“你是坏人!你们都是坏人!我娘说了,你们都是见死不救的坏人!” 岳七停一把揪起阿响,把他提到了半空中,今天要是让他碰到了夫人一片衣角,她回去就不用混了! 萧源摇了摇头,“时间不早了,把阿响郎君带下去休息吧。” “放开我!放开我!”阿响不停的挣扎着,“不许你们欺负我娘!” “放开阿响!”刘氏尖叫道。 “夫人发癔症了,还不送她回房。”萧源说。 “萧源,你不得好死!”刘氏被几个粗壮的仆妇压着,冲着萧源恶毒的咒骂道:“哈哈,逃了又如何?还不是成了一双破鞋,只能让一个贱婢生的庶子拣回去!” 刘氏粗鄙的话惊住了所有人,连岳七停都不敢置信望着刘氏,一个世家贵妇居 第 90 部分 然会说出这种低俗骂人的话!祝氏和布儿听得恨不得上去和刘氏拼命!唯有萧源神色不变,冷静吩咐道,“既然是发了癔症,就堵上嘴吧,省得夫人伤了自己。” 下人们忙用汗巾将刘氏嘴堵上,她们都恨死刘氏了!这种话她能说,她们却不能听。刘氏被仆妇制住后,才慌了起来,扭头求救似地望着朱氏。朱氏却死死的盯着萧源,她不懂她已经把大门都锁死了,陆神光的下人是怎么去给萧源报信的! “练儿怕吗?”萧源缓缓的拍着练儿的背,柔声问道,目光看似悠远,实则没有任何焦距。她小时候就如她现在教育练儿一样,一次次的被大人这么教育的!她还记得,最初照顾她的大丫鬟就是这么被一板子一板子的重重打死的!一起被打死的还有那时萧源最讨厌的人——当时父亲最宠的小妾! 她永远记得当时娘亲已经病得很重很重了,几乎全天都在昏睡,但依然强撑着,让下人抬着软榻去院子里,把她搂在怀里,让她看着那两人的下场,絮絮的低语道,“元儿,看清楚了,以后对这等犯上的贱奴就要这么处置!”娘说着就用纤细的手指点了点她的鼻子,含笑说道,“你这个傻丫头,居然和下人怄气!记得,你是他们的主人!只有他们讨好你的份!惹你不开心了,打死就是!” 也正是这件事才让她慢慢的改变吧?或者说是变成了真正的萧源!因为她明白,如果不融入这个社会,或许下一回,死的人或许就是自己了!萧源苦笑,她几乎快不记得穿越前的她是什么样子的了!当初她不理解娘为什么逼着她看这些事,更不想让练儿太早接触这些事,但现在她能明白娘当时的感受了,她是怕自己走后,她一个人被人欺负!所以才逼着自己长大!萧源将练儿搂在怀里,她现在能保护练儿,可能一直护着练儿吗?他总要长大的!他以后可是家里的顶梁柱啊! “姑姑我不怕!”练儿在萧源怀里挺直了小身板,“我以后要和姑姑一样!”刚刚祖母来找娘亲说话,说着说着两人就吵起来了,然后阿响叔叔突然冲上来用力的把娘亲推在了地上,娘亲流了好多好多血,简妈妈说要去找大夫,但是在场的这些人都拦着不让大夫进来,他哭喊着要出去,但那个贱奴却死死的抓住了他,要不是姑姑来了……练儿拉住萧源的手,“姑姑,娘亲——” “没事的,练儿乖,你娘一会就给你生下小弟弟了!”萧源柔声说。 产房里,陆神光一直没什么动静,她是好强的人,不肯扯着嗓子喊疼,全凭自己硬撑。萧源不 动,朱氏同媳妇们也不敢乱动。府邸一下子出这么多动静,萧府大多数人都惊动了,听说是陆神光早产了,忙前来探望,刚进院子就这架势,就知道肯定出事了,除了萧珣三叔那房人不好离开之外,余下的人转了一圈,就陆陆续续找借口告辞了,萧源也不留她们,直接让下人送她们离开。 房里除了萧源外,最淡定的就是两个御医了,当了这么多年御医,这种事见多了,想要活久一点,就要学会什么叫视若无睹! “姑娘,你要不要休息一会。”祝氏低声问,陆神光生了一夜,萧源也陪着熬了一夜,她担心姑娘身体受不住。 萧源摇了摇头,“等大嫂生了再说。”谁看着大嫂她都不放心!练儿已经睡着了,她让人搭了一张软榻,让他睡在自己怀里。刚刚见过血,萧源担心他会做噩梦,但她诧异的是,练儿睡的很熟,那一幕似乎对他没有任何影响,萧源微微松了一口气。 祝氏叹了一口气,默默的给姑娘揉着她已经僵硬的双肩。 直到傍晚,一声婴儿的哭声划破了院子里如死水般的沉寂,“生了!夫人生了一个儿子!”丫鬟欣喜的跑出去喊道。 萧源眼睛一亮,蓦地站了起来,眼前顿时一阵眩晕,幸好岳七停及时扶住了她,“大嫂呢?大嫂怎么样?”她连声追问。 “回姑娘话,夫人已经睡下了,大夫说夫人身体无恙,只需要好好调养一段时间就好!”丫鬟回道。 萧源松了一口气,岳七停扶着她说:“夫人,我们该回去了,将军在外面都等急了!” 萧源对丫鬟说:“你等大嫂醒来告诉她,练儿我先带回去了,让她先放心养好身子。” “是。” 萧源又吩咐道,“二叔祖母、婶婶他们陪了一天一夜也累了,你们送她们回去吧,这几天让二叔祖父他们都好好休息。” “是。” 朱氏、张氏不可置信的望着萧源,她是什么意思!要软禁她们吗!三房也惊骇的望着萧源和二房,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萧源刚走出大嫂的院子,就见梁肃站在门口等着自己。 “梁大哥。”萧源脸上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累了吗?”梁肃上前搂过她。 “嗯,我好困。”萧源点点头,脑袋靠在他胸前,睡意阵阵袭来。 “那就睡吧。”梁肃沉声说。 “嗯。 ”萧源应了一声,真得合眼就睡着了。梁肃一把抱起她往牛车走去。 107、鸡飞狗跳的宅斗(下) 陆神光产下次子阿止的那一夜,应天城下了一夜的雨,除了放松下来的长房一夜好眠外,萧府里多少院子里灯火亮了一夜。 “呼——噗——”细细的鼾声在平静的深夜里,有规律的响起,“啪”小肥爪子准确无误的打到了梁肃的脸上。梁肃睁开眼睛,无奈的拉下了脸上的小肥爪。萧源担心练儿,下了牛车,哪怕睡的迷迷糊糊,也坚持要搂着练儿一起睡。梁肃无奈,只能把这对生来克他的姑侄一起抱上他和萧源的新婚大床。原本多一个小肥球也没什么,反正床够大。可萧源睡觉乖巧的很,一个姿势可以睡到大天亮,而这个小肥球睡觉打鼾就算了,还喜欢乱动打人!梁肃揉着眉头,认真考虑,如果他把这小肥球现在丢出去,元儿醒来会不会怪自己? “娘——”练儿含含糊糊的哭喊了一声,把房里的轮值的丫鬟们都吓到了,阿言快步跑到床前,刚想掀开帐子,就梁肃已经起身坐了起来,示意她退下,阿言心里暗想,将军脾气还真好,哪有人成亲第二天,就让小侄子和自己一起睡的?就是自己亲生的,都不见得有这种事吧! 梁肃听到练儿哭喊声,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小心的将练儿从萧源怀里移出,安抚的轻拍着他的背,练儿嘟哝了一声,熟练的在梁肃宽大的怀里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继续呼呼大睡,看的梁肃嘴角抽了抽。这时萧源也动了动,估计是热了,手脚一伸,显然准备踢被子了,梁肃摸了摸她的后颈,汗湿一片,干脆唤来阿言,给萧源换了一条薄被,怀里揣着一个小肥球,想不热都难。忙了一通后,梁肃也习惯了练儿的乱动,闭上眼睛,自己也睡了,他也有一天一夜没睡了。 第二天因还在下雨,天一直阴沉沉的。梁肃寅时就起身锻炼了,还拉着亲兵们好好比试了一场,把一群人揍得嗷嗷直叫,才舒爽的收手,等回房的时候,已经辰时了。 “夫人还没醒吗?”梁肃问。 下人们点点头,不仅夫人没醒,连练儿小郎君也没醒。 梁肃进内房,就见萧源侧躺着,手搭在练儿身上,姑侄两人头靠头的酣睡正香,白嫩嫩的脸颊都睡的红扑扑,小嘴一致的微嘟着。梁肃眼底浮起浓浓的笑意,将萧源搂在怀里,轻声喊道:“元儿,起来了。” 萧源隔了好一会,才动了动身体,脸埋到梁肃怀里蹭着,“嗯——” “元儿,乖起来了,困了的话,下午再睡一会。”梁肃柔声哄道。 萧源皱着眉头,眼皮沉重的跟灌铅一样,偏偏四下一片光亮,她随手扒拉一会,也不知道扯到了什么东西,往头上一罩,天地顿时暗了下来,她满足的舒了一口气,继续趴在垫子上睡觉。 梁肃哭笑不得的望着钻到自己袖子里的妻子,早知道在家不穿深衣了,他干脆把她直接抱了起来,“元儿,乖起来,该进朝食了。”他不是不让她睡,而是这么睡下去,她非日夜颠倒不可,白天还是早点起来,晚上早点休息就是了! “将军!”祝氏忍着怒气说道,“姑娘身子弱,又已经一天一夜没睡了,多睡一会也应该的。”在祝氏看来,将军这么喊姑娘起来,简直是在虐待她家姑娘!她以为姑娘和他一样啊!一天一夜不睡,睡了几个时辰就活蹦乱跳了! “就是她身体弱,才不能惯着她三餐不定。”要不是祝氏是萧源的奶娘,梁肃也懒得为自己行为辩解。这丫头连脚底板都嫩得跟豆腐一样,前天去佛堂,穿着绣鞋走在鹅卵石上就嫌脚疼,一定要穿上木屐才肯继续走,真是被惯得太娇了,这样下去身体好得起来才怪!梁肃接过阿言拧来的帕子给萧源擦脸,一边擦脸一边哄她,“元儿,想不想看你小侄子?你大嫂说让你给他取名呢!” “大嫂——”萧源听到大嫂和小侄子,脑子才有些清醒,她吃力的睁开了眼睛,才发现自己趴在梁肃怀里,而丫鬟们站了一房间,她有些不好意思,又不想让丫鬟知道自己心思,木着脸,淡定的要从梁肃怀里爬出来。梁肃见她娇憨的模样,又爱又怜,轻笑着将她交给祝氏,“一会我带你回家归宁。” “嗯!”萧源这回是完全清醒了,等梁肃出去后,才扭到了奶娘怀里,“奶娘,我肚子疼——” 祝氏这才注意到被褥上印花了,暗暗庆幸姑爷出去的早,没发现,忙让丫鬟给萧源换衣服梳洗。萧源洗漱完毕,对着练儿的两团小肥肉“啵啵”亲了两下,“练儿乖,起来了!我们去看你娘和你弟弟!” 阿言笑着端着红枣粥进来,“夫人,您些喝点粥,将军说牛车已经准备好了,一会就能出门了。” “嗯。”萧源想起前夜的事,神色微微一黯,她做梦都没有想到二叔祖会那么狠心,原本以为她以为二房只想趁着长房孤立无援的时,多分一点家产而已,却不想他们居然心狠手辣到要让长房绝嗣!昨天看到二叔祖母若无其事的让练儿待在房里目睹这一切,她就有把这些人全 部杀光的冲动!他们这么做明显把长房当死人了! 等萧源和练儿喝完粥,牛车也准备好了,外面下了一夜的雨,湿冷无比,梁肃舍不得萧源出去受冻,直接让僮儿抬了软轿进来,出了二院又抱她上了牛车,连脚都没让萧源沾地。 “梁大哥,我们要不要和伯母说一声?”萧姑娘终于想起了,现在她已经是梁家的媳妇了。 “我已经和她说过了,再说今天是你归宁的日子。”梁肃接过奶娘手里的练儿,自己也上车了,握了握萧源冰凉的手,“冷?” “不冷。”萧源摇头,捧起祝氏准备好的红糖姜茶小口的抿起来。 “姑姑!姑姑!”扒拉着萧源的袖子,企图引起萧源的注意。 “怎么了?”萧源把他放在膝盖上亲了亲,练儿满足的眯起了大眼,嘟起小嘴,亲了亲自家姑姑嫩嫩的小嘴。梁肃目光沉沉的望着这个小肥球。 “昨天卖了的奶娘会不会在外面说我们家里的事呢?要不我们把她要回来吧!唔——我们把她打死好了!这样她就不会出去乱说话了!”家丑不可外扬!这是世家弟子从小就知道的常识,小肥球虽然平时贪吃爱玩了些,可长辈的教导还是有听进去的!从前天,他就开始认真考虑这个问题了。至于“打死下人”,在练儿认识里是很轻松的事,没有丝毫负担,他也不知道打死这两个字一出,就代表一条人命没有了! 萧源搂着练儿的说:“练儿,你要记得,每一条人命都是珍贵的,如果他没犯了什么大错,不要轻易说打死人!” 练儿似懂非懂的点头,萧源说:“不过练儿放心,这种被打了后卖出去的下人,人牙子是不会卖给别家的。”这种被主人打了后,连伤药都不上,直接发卖的仆人,人牙子自然不会卖给别家,而是直接送去当苦力的。 练儿眨巴着眼睛望着萧源,萧源说:“他们会把那些下人卖到盐铁矿去的,哪里等闲是出不来的。”除非他们死!其实这就是无期徒刑。萧源见练儿懵懵懂懂的眼神,笑了笑,“练儿以后多看你娘,就慢慢懂了!” “嗯。”练儿点点头,小猪嘴一嘟,又想跟姑姑玩亲亲了,结果身体一轻,小胖身体就从姑姑软软香香的怀里,落到了一个硬硬的怀里。 姑侄两人同时仰头望着梁肃,梁肃温声对萧源说,“还是我来抱吧,他太沉,你一直抱着,骨头不疼吗?” “嗯。”萧源也觉得练儿越来越沉了,抱一会就觉得双腿发麻 ,她又开始纠结,到底要不要给练儿减肥呢? “呜——”小婴儿细细柔柔的哭声,听得萧源眼眶一红,差点哭了,当初练儿出声的时候,哭声多响啊! “大名不急,等命名礼里的时候再取,我想这孩子的小名还是你来取吧。”陆神光包着头,慈爱的望着怀里红通通的小东西,和练儿的滚圆肥嫩不同,这孩子身形娇、哭声娇弱,初一看还以为是女孩子。 “我来取名字?”萧源惊讶的问。 “当然!要是没有你这姑姑,我、练儿,还有这孩子恐怕都没命了吧!”陆神光回想起昨天的危险就心有余悸。 “唔——”萧源仔细的望着这个瘦瘦小小的孩子,“大嫂,叫阿止如何?” “阿止?”陆神光重复了一遍。 “嗯!一切困难都在昨天止步,他的出生就是新的开始!”萧源说。 “好!”陆神光郎朗笑道,“这个小名好。”她轻拍着怀中的儿子,“阿止,以后你就叫阿止了!”她又指着练儿对阿止说,“阿止,这是哥哥哦!这是你姑姑,以后你们都要孝顺你们姑姑,知道吗!” 萧源笑着搂过练儿,“练儿,以后弟弟就叫阿止了!” 练儿瞅了瞅那在娘怀里小东西,小胖脸皱了起来,“姑姑,弟弟好黑好丑!” “哈哈——”萧源和陆神光都笑了,萧源搂着他摇晃说,“等过几天就跟练儿一样白了,练儿小时候也是这样的呢!” 练儿望着自己白白肥肥的小爪子,困惑的放进嘴里咬了咬,怎么 第 91 部分 都想不通这么黑的弟弟怎么过几天就会变白的。 陆神光和萧源搂着两个孩子笑闹了一阵,萧源笑容一敛,“大嫂,那些人你想怎么处理?”提起昨晚的事,萧源眉头就皱了起来。 “先把他们都关起来吧。”陆神光倦怠的摇头,“现在一动不如一静。”陆神光不是以德报怨的人,连孔圣人都说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她是不会轻易饶过那些人的,但现在的萧家,实在再也经不起折腾了,而且她是宗妇,可以处置刘氏,但她毕竟不是族长,那么多族人,尤其是其中还有叔祖父,这些人可不好处置——光是族老那边就说不过,更别说朝廷上现在微妙的局势了…… 讲到底还是因为萧家嫡系没了成年男丁,她娘家又和萧家一样,所以谁都敢欺负上门了!不过不能随便处置,不代表不能处置!她多的是手段让他们活得很痛苦!陆神光一想起他们要杀自己和孩子,就恨不得把他们碎尸万段! “嫂子,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好过的。”萧源说。 陆神光冷冷的笑了,“我已经让人在吴郡乡下去建宅子了,砖瓦房!保管他们住得舒服!”陆神光说的咬牙切齿。 “嗯,围墙要高一点,只要一处小门就好了。”萧源淡淡的说,“找几亩薄田,十来名庄客,应该够他们那一房吃喝了。若是不够,大不了地方大一点,让他们自己种吃的好了。” “元儿,刘——你准备怎么办?”陆神光再也喊不出刘氏为母亲,但直呼其名有似乎太失礼了。 萧源漠然道:“休妻!这种女人不配入萧氏祖坟,更不配和我爹娘排在一起!” 陆神光微微颔首,“等我身体好点,我会以萧氏宗妇和梁国公世子夫人的身份,上请朝廷撤销刘氏国夫人的诰命,同时以口多言、盗窃、恶疾为由,将其休弃回彭城刘氏。” “不急。”萧源说,“大嫂,你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养好身子。” “嗯。”陆神光也明白自己现在最主要的是养好身体,抚养练儿和阿止长大,而阿响,陆神光和萧源很有默契的都没有提起。阿响是萧家的孩子,陆神光是未来的梁国公府的太夫人,怎么教养阿响,是陆神光的事,和萧源已经无关了。她相信以大嫂的骄傲,不会对一个孩子动手,但——萧源默默的叹气,阿响是个好孩子,只可惜刘氏毁了他! 两人正说话间,“夫人、姑娘,左女君、卓女君来了。”下人来报。 陆神光和萧源对 视一眼,“让她们进来吧。” 左女君就是四姑娘,这是萧源回应天后,第一次见到四姑娘,同萧妙容一样,两人都穿了素色的深衣,头上仅簪了几只银钗,但看气色两人明显过的都不错。 “大嫂,你身体好点了吗?”四姑娘关切的问,以前对陆神光还是有些敌意的,但后来陆神光回萧家后,听说刘氏把她的嫁妆给克扣下来后,二话不说就补了她一份厚厚的嫁妆过来后,她对陆神光的印象就大为改观了。左勇毅是看不上陆神光补来的那份嫁妆,但四姑娘永远都记得自己净身嫁入左府的耻辱!这也让左家人认为,萧家根本不认她这个庶女,左勇毅是白娶她了!直到陆神光给自己补来嫁妆后,左家人对自己才稍稍好一点起啦。 之后梁肃大破应天,原本身为武家附属的左勇毅也会被抓起,但霍家看在他是萧家的女婿份上,又肯及时投诚,不仅放过了左勇毅,甚至还升了左勇毅的官职。这下四姑娘在左家彻底的扬眉吐气起来!这让四姑娘深深的明白,女人就算出嫁了,也不能没有娘家!所以她早歇了未出嫁前和萧源争宠斗气的心思,一心只想和娘家好好处好关系。再说现在的萧源,四姑娘暗叹,又和自己有什么区别?梁肃虽比左勇毅官职要高上许多,可左勇毅有“儒将”的雅称,梁肃只有“木讷勇直”的评价。金尊玉贵的嫡女又如何?最后不也和自己这个庶女差不多!好歹左勇毅还是左家嫡长子,梁肃不过只是一贱婢生的庶子而已! 萧妙容则拉着萧源的手落泪,“你总算回来了,这些天我可担心你了!” 萧源笑着说:“你可别逗我哭了!刚才简妈妈才交代过我,大嫂月子里不能哭,不然会伤了眼睛,一会我们哭了,她保管跟我们一起哭!” 陆神光笑啐道:“胡说!我什么时候跟你们一起哭过了!” 四姑娘小心的摸着阿止的小手,“大嫂,这孩子取名了吗?” “刚刚元儿给取了一个小名叫阿止。”陆神光说。 “阿止。”萧妙容和四姑娘重复了一遍,都夸这名字好。几人说笑了一会,说起阿止的明天的洗三礼,陆神光说不办了。 “大嫂,你不给阿止办洗三礼?”四姑娘和萧妙容颇为诧异的问。 “对,这几天事情太多,再说家里现在这情况也不适合大办宴席,阿止身子又弱,到时候你们几个姐妹回来陪我吃顿饭就好了。”陆神光微笑的说。 “也好。”萧妙容爱怜的望着怀里虚弱的 小阿止,“人多吵杂,难免惊了阿止,还是等大点再说。” “是啊。”四姑娘也点头附和。 “夫人!夫人!”房外响起了下人兴奋的大喊声。 门外简妈妈呵斥道:“什么事大呼小叫的!不知道夫人在休息嘛!” “简妈妈,三郎君有消息了!三郎君没死!他快回来了!” “什么!” 萧源听到这个消息,脑子顿时一片空白,整个人都怔住了,众人欣喜的呼喊声她也听不到了,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三哥没死——三哥要回来了——三哥要回来了—— 108、分房纠纷 “咳——咳——”轻而压抑的咳声响起,霍宝珍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揉着眼、打着哈欠问,“阿盛,要喝水吗?” 萧沂闻言歉然的笑道:“又吵醒你了?” “没有。”霍宝珍起身,借着月光摸索了一会,将铜灯点亮,温桶里有温好的梨水,她倒了一杯给萧沂,“江上太湿冷了,明天我让丫鬟在房里再多加两个炭盆。” 萧沂披了一件白色的单衣,躺在床榻上,晕黄的烛光下,他湛黑的眸子仿佛浸在山泉中的黑水晶,略显苍白的肌肤上泛着如玉石般温润的光泽,听霍宝珍这么说,他一笑,“好。”笑容爽朗明净。 霍宝珍眼眶一红,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呜呜哭道:“都是我拖累了你!害的你变成现在这样子,你当初要是不救我该有多好!” “你说什么傻话,。”萧沂安抚的拍了拍她的后背,哭笑不得的说,“我得的又不是什么大病,过几天就好了。”萧沂眸色一黯,父兄他救不了,幼妹他照顾不了,若是连在妻儿再照顾不了,他活在世上还有什么用? “但是——”霍宝珍想到萧家的遭遇泪水就不停的落下,“阿盛,我让爹爹给你报仇,我们把武邑一刀刀的剁了给你出气好不好?你有什么不高兴的,别闷在心里,你冲我发火都行。”这些天丈夫一直不怎么说话,没人的时候,总是一个人静静的发呆,看的霍宝珍心慌不已。 听到武邑,萧沂神色一郁,又听到妻子孩子气的话,他无奈的摇头一笑,“傻瓜!”萧沂低头亲了亲霍宝珍的额头,“时辰不早了,我们先睡吧,不然明天岳母又要骂你起得晚了。”千刀万剐又如何?大哥也回不来了,曾大母、大母都回不来了,还有外祖、舅舅……他不仅要武邑生不如死,还要武邑一族永世为贱民! 霍宝珍知道丈夫在哄自己开心,趴在丈夫的怀里,“有阿念在,娘才没时间管我呢!” 提起儿子,萧沂眼底浮起一丝笑意,“幸好有母亲,不然我们都不知道怎么照顾念亲。” “是啊。”提起他们三人相依为命日子,霍宝珍依然心有余悸,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熬过来的,也亏得有阿盛在,她、娘和念亲才能活下去。 “萧大人、霍女君。”船舱外敲门声响起。 “什么事?”萧沂问。 “萧郎君,应天霍府来人。”要不是见郎君舱内灯亮了,他也不会现在过来禀告。 霍宝珍先给萧沂披上衣服,将锦被盖在他身上,自己从侧门离去。萧沂将灯调亮后,“进来吧。” 一名年约三十左右,长相白净斯文的独眼男子领着三人进来,为首的一人见自己素来健朗的三郎君居然病歪歪的躺在床上,人消瘦的不成样子,盖着棉被的双腿高高的隆起,显然双腿缠着厚厚的布条,不由跪在了地上放声痛哭,“三郎君,您这是怎么了!”就算一开始知道三郎君腿断了,可亲眼见到了,他还是忍不住伤心,老天爷!你为什么要对他们家郎君这么狠心啊! “永叔你快起来。”萧沂对萧府大管家郎朗笑道,“我不过折了腿而已,以后还是会站起来的。” “呜——”大管家老泪纵横,刚刚大夫已经说了,郎君的腿能好,也能走路,但再也不能上马,也不能多走路了!呜呜,他的三郎君以前身体多好,骑马打猎、弯弓射箭,哪样不行?如今却再也不能做了。 萧沂倒是很想得开,他当初重伤落河,原本以为必死无疑,现在能捡回一条命,还不用残废,他已经很满足了,“永叔,你跟我说说,家里现在怎么样了?元儿呢?她还好吧?还有练儿和大嫂呢?”萧沂迫不及待的问。 “是。”大管家抹了抹眼泪,起身说,“夫人和练儿小郎君一切安好……” 、 、 、 “你说什么!”霍宝珍跳了起来,一把揪住来人的衣领,“元儿嫁给梁肃了!” “阿鸾,你吓坏了阿念了。”龚夫人摇晃着哼哼唧唧的小外孙,责怪的瞪了女儿一眼,都当娘的人了,还这么毛毛躁躁! 霍宝珍怒道:“大哥呢!爹爹呢!不是说之前他们都在徐州呢!怎么任元儿嫁给那贱婢之子呢!” 龚夫人听她骂的不像话, 皱眉道:“怎么说他现在也是你妹夫,哪有开口闭口贱婢之子呢!要是你小姑子听到,她心里怎么想!” “娘!”霍宝珍红了眼,“他算哪门子妹夫!不行,我回去一定要把元儿救出来!” “你给我坐下!”龚夫人被女儿闹得头疼,直接将小外孙往女儿怀里一塞,“他被你闹哭了,你惹得祸,你来哄!” “亲亲乖,不哭,娘疼你!”霍宝珍将胖儿子搂在怀里爱怜的亲了又亲,这孩子的相貌就是萧沂的翻版,霍宝珍爱这孩子爱到了骨子了! “我看你就放一百心吧!你家那个小姑就是十个你加起来都比不上她一个!这件婚事未必是梁肃强迫的。”龚夫人说,但肯定也不会是她心甘情愿的!说不定霍家都在里面插了一手……只是这话她不好和冲动的女儿说。 “娘,你说阿盛知道了,会不会更伤心?”霍宝珍偎依到了龚夫人怀里,“之前大哥和公公的死,就让他伤心的差点哭了,现在元儿都这样了……” “你以为你家夫君是你啊!没事就爱哭哭啼啼!他一个大男人你有什么好担心的!”龚夫人又好气又好笑,“你记得这几天好好照顾他,别让他双脚受凉,不落下病根就是了。” “知道了。”霍宝珍嘴上应了,心里打定主意,等见了元儿,只要她有一点不开心的地方,就是把梁家捅翻了,她也要把元儿救出来! 等霍宝珍回到她和萧沂房间的时候,就见萧沂半躺在床上看书,霍宝珍上前抢走了他的书,“大夫说你要多休息,少伤——”她这才注意到萧沂居然把书给拿反了!“阿盛,你——” “我没事。”萧沂淡淡一笑,“阿鸾,我们让船再开的快一点回去好不好?我想早点回应天。” “好。”霍宝珍有些忐忑的应了,之后又迟疑的问,“阿盛,元儿的事,你知道了吧?” “嗯。”萧沂点点头。 “你准备怎么办?”霍宝珍问。 “先回去再说。”萧沂已经不是之前冲动的毛头小子了,任何事在没有了解清楚前,轻易下决断是蠢人才做的事,萧沂望着跳动的烛火,梁大哥,你不会让我失望的,是吗? 、 、 、 “梁大哥,我三哥真得马上要回来了吗?”萧源拉着梁肃的衣袖追问道,她到现在都觉得自己是在梦里。 “马上要回来了。”梁肃搂着萧源慢慢的 走着,“不仅三郎君没事,霍女君和龚夫人也没事,听说霍女君还生了一个儿子,你又多了一个小侄儿。” 布儿见姑爷不带姑娘回房,而是带她去外院,不由暗暗奇怪,阿言拉了拉她的袖子,布儿回头困惑的望着她,阿言悄声说:“将军要带夫人去练武场,让我们就不要跟着去了。” “去练武场?”布儿奇怪的问,“好端端的将军带夫人去练武场干嘛?” 萧源也很不解,“梁大哥,这是你的练武场?”更让萧源疑惑的是,练武场宽广的操场上,居然平白的搭出了一条蜿蜒的走廊,走廊里还铺了地板! “是。”梁肃扶着她站定,“元儿,以后你每天都来练武场走一会,别整天闷在房里,对身体不好,这里我让人铺了地板,不会太凉的。” “梁大哥——”萧源没想到这个走廊居然是为自己搭建的! “现在天气还冷,等天气暖和点,我让人在边上种一些花草。”梁肃说。 萧源欲言又止,他不是要说和她一起回吴郡吗?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弄这些呢? “元儿,我们怕是暂时回不了吴郡了。”梁肃说,“三哥他身体还有些虚弱,应天御医多,适宜养病。” 萧源紧张的望着梁肃,“梁大哥,我三哥怎么了?”她手紧紧的揪着梁肃的衣服。 梁肃安抚她说:“元儿你别担心,三哥他这次受伤较重,但大夫说了,三哥身体好,只要调养得宜不会留下病根的。” 萧源松了一口气,“只要没事就好。” 这时门口传来祝氏的声音,“夫人,你在里面吗?” “奶娘什么事?”萧源问。 梁肃吩咐道:“让她进来。” 祝氏匆匆走了进来,见两人只是在走路,紧绷的神色稍稍缓和,上前给梁肃行礼道,“将军,夫人这几天身体不好,您还是让她早点休息吧。”祝氏听了布儿说,梁肃带萧源来练武场锻炼,不禁大惊失色,姑娘这几天小日子来了,哪里惊得起折腾 第 92 部分 ,这姑爷也是的,自己五大三粗的,还要非逼着姑娘和他一样嘛? 萧源一笑,“奶娘,我一会就回来,你先回去吧。” 祝氏柔声劝道:“姑娘,今天下了一天的雨,天气这么冷,你要是受凉了怎么办?一会就要喊肚子疼了!听嬷嬷的话,我们等过几天天气暖和了再过来好吗?” 梁肃想了想,觉得祝氏说的话也对,锻炼身子本来要循序渐进,元儿身体本来就弱,慢慢来好了,“那我们走回去吧。” “嗯。”萧源笑着主动挽住梁肃的手,“梁大哥,我三哥什么时候回来呢?”她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梁肃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怎么又叫我大哥了?” 萧源仰起下巴,理直气壮的说:“我喜欢。” 梁肃低低一笑,“估计还有十来天吧。” 祝氏拿着木屐要给萧源穿上,“姑娘,地上冷,你穿上木屐再走。” “奶娘不用了。”萧源微微晃了晃小脚,她脚上穿了一双羊皮小靴,这是梁肃让人连夜赶出来的,就是怕她着凉。 祝氏见梁肃这么体贴,满意的笑了笑,给萧源又加了一件斗篷,让她怀里塞了一个暖炉,才算放心。 等两人回房的时候,萧源见阿言几人在收拾梁肃的衣服,不由纳闷的扭头问梁肃,“阿肃,你要出门?” “不。”梁肃挑眉望着阿言,示意她解释。 阿言见梁肃回来,松了一口气,总算不枉费自己拖拉到现在,“夫人小日子来了,将军是不是要去书房睡?” 梁肃眉头一皱,“谁告诉你,我要去书房的。” 贺妈妈说,“郎君,是我让阿言收拾的,夫人这几天身上不便,你还是去书房休息吧,万一冲撞了你……”梁肃以后是要上战场的,染了晦气怎么办? 萧源脸一下子红了,也对哦!万一——她岂不是丢脸死了! 后面赶过来的祝氏也觉得贺妈妈这个法子不错,梁肃正值年少气盛的时候,新婚之夜可以说是怜惜,之后又发生了陆夫人的事,他才没和姑娘同房,但现在事情都结束了,要是他真忍不住了——受苦的岂不是自家娇滴滴的姑娘?她也附和道:“是啊,将军,姑娘这几天身体不好,时常嚷肚子疼,晚上肯定睡不沉,扰了你休息就不好了,不如你去书房休息几天?” 梁肃冷冷的扫了她们一眼,低头问萧源,“你肚子疼?” “呃?还好。”萧源摇头。 梁肃木着脸径直抱起萧源往内房走去。 “郎君!” “将军!” 贺妈妈和祝氏忙要上去拦,梁肃扫了房里的众人一眼,“都出去!”语气低沉严厉,把众人吓得心头颤了颤,萧源也被他吓了一跳,他在生气吗? 梁肃将萧源放在软榻上,“我让许先生过来给你看看好不好?” “不好。”萧源一口拒绝。 “很疼?”梁肃手小心的贴在萧源的小腹,萧源不舒服的动了动,小声问:“阿肃,你真的不去书房睡吗?” “你想让我去书房?”梁肃木着脸问。 萧源斟酌的说,“我怕你有忌讳——”其实她很想让他去书房睡,要是真不小心在他面前……想想就丢脸!但这几天相处下来,总觉得他一旦面无表情了,就肯定是在生气了,她还是选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吧。 梁肃神色微缓,“我没任何忌讳。”他们打完战困得时候,都可以和死人一起睡了,还有什么忌讳的? 萧源扭捏了下,“梁大哥——” “嗯?”梁肃现在渐渐有些了解这丫头会在什么时候叫自己梁大哥了,很多情况下,是她有事要求。 “今天可不可以再让练儿和我们一起睡?”萧源问。 梁肃摇头,“今天不行,等你身体好点了再说。”明天他就把这小肉球送去! “嗯。” 梁肃起身说:“我们先进哺食吧,一会早点休息,明天你不是要去梁国公府邸吗?” “好。”萧源点头,朝外面喊道,“奶娘——” 听到奶娘两个字,梁肃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暗暗盘算,应该怎么把贺妈妈和祝氏这两尊大佛给请走,他现在明白二哥为什么对二嫂的奶娘那么的深恶痛绝了! “将军!”阿言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阿列找你,说是霍大人让你立刻过去。” “进来吧。”梁肃起身,丫鬟们捧着衣服伺候梁肃换衣,萧源接过丫鬟手里的斗篷递给梁肃。梁肃披上斗篷,“你早点休息。” “嗯。”萧源乖巧的点头。 “将军。”阿列一见梁肃出来了,立刻眼睛一亮,“霍大人让你马上过去。” “有说什么事吗?”梁肃问。 “将军,刚刚驿站捷 报,说是秦州大捷!”阿列说。 “秦州大捷?”梁肃立刻加快步伐,“备马!” “是。” 109、萧沂回归 “哈哈——”梁肃刚进霍渊的书房就听到霍渊的大笑声,也难怪他心情好。原本以为一下子失去了妻子、爱女和爱婿,可现在全回来了,他能不开心吗?霍渊见梁肃来了,笑得更开心了,“阿砖你来了,哈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不用为你岳父请丁忧了!之前的破城不过只是诈兵之计!梁国公和李将军都没死!” “霍伯父,是秦州传来捷报了吗?”梁肃问。 霍渊将捷报递给梁肃,“若不是中原太乱,驿站泰半都毁了,这消息也不会这么久才传来。” 梁肃将捷报看完,捷报是李将军写的,他并没有大段的吹嘘自己的功绩,而是平铺直叙的将事情的经过简单的说了一遍后,就指出他这次胜仗还是侥幸,如果突厥再次入侵的话,他依然会誓死守卫秦州。也就说危险并没有解除!梁肃看到这份捷报后,刚有些放松的心情一下子沉重起来,岳父这次巧计击退突厥,可下次呢? “突厥除了秦州外,还试图从雁门入侵中原,被你二哥打了回去。”霍渊继续说着情况,这个消息梁肃是知道的,霍行之的传信兵前天就到应天了,和李将军、萧珣一样,同样是打了胜仗,但情况依然不容乐观。 “父亲,我们和突厥谈和吧。”霍行之揉着眉心说。 “阿砖,你怎么看?”霍渊问梁肃。 “我听霍伯父的。”梁肃沉声道。 霍渊摇头失笑,问了等于没问,不过这也是梁肃一惯的脾气,“明天我入宫和皇上议事。”就算福王目前只是一个摆设,他一天还在龙椅上,有些事就算是虚礼,也要过一遍,再说霍渊也不想背个同突厥谈和的名声。 书房里众人讨论的热烈,梁肃始终保持沉默的坐在梁谦身边。等众人从霍渊书房出来的时候,已经快二更天了。 “你们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再回去吧。”霍渊说。 梁肃微微摇头,“我还是先回去了。” 霍行之笑道:“父亲,阿砖才新婚呢!” “哈哈,对!看我忙得都忘了!”霍渊大笑。众人脸上都露出了揶揄的笑容,“梁大人,过不了几个月,你就可以抱孙子了!到时候可别忘了请我们喝酒啊!” 梁谦笑的老脸都成一朵菊花 了,“哈哈,一定!一定!” 梁肃扶着梁谦上了牛车,自己翻身上马。正待离开,突然安静的街道响起了一阵剧烈的敲门声,“开门!开门!” 众人面面相觑,这地方还有人闹事?梁肃眉头微蹙,这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霍行之吩咐侍卫道:“去看看出了什么事!”这会都已经宵禁了,他们又处在内城区,能在这时候闹事者或是被闹事的人家,肯定都是非富即贵的。 “阿郑,你出来!我知道你在这里!”男子洪亮的嗓音让众人听得一愣,“你就真的不顾我们的孩子了吗?你出来啊!” “怪了,我怎么觉得这声音很熟呢?”梁谦喃喃的说。 “是老卫。”梁肃和霍行之同时说。 “这小子大半夜的不睡觉,喝醉酒了不成?”霍渊疑惑的问,老卫是霍渊身边的幕僚之一,比不上裴德芳、成孝诚两人,但也属于比较受重用的人了。此人年纪不算太大,仅比梁肃大三岁而已,但天生了一张老成的脸,又是满脸的络腮胡子,故大家都开玩笑的叫他老卫。 “那边不是郑摩利郑大人的府邸吗?”裴德芳拍了拍脑袋说。 “郑摩利?”成孝诚恍然,“我记得老卫的娘子不就姓郑吗?当初和老卫成亲的时候,我记得别人说过老卫的娘子像个落难的官宦千金,莫非是真是郑大人家的千金?” “我记得郑摩利出自荥阳郑氏吧?”霍渊问。 “对。”裴德芳点点头,“我记得老卫之前在老家有个原配,不过好像他没出来当兵前,就难产死了,这个妻子是他一年前新娶吧?我记得不是两个月前才喝过他儿子的满月酒吗?”裴德芳说。 成孝诚平时和老卫关系不错,对这他的家事很了解,“老卫的娘子是他从流民中救下的,当时病得就剩下一口气了,老卫费了好大的心思,才救回来的。那姑娘听说他还没成亲,就说要嫁给他,那时候大家还夸他有眼光,一挑就挑了一个大美人,想不到现在——”成孝诚喟叹一声。 在场的人都是人精,听了老卫说了这么几句,心里就大致有数了,怕是这郑娘子找到了父兄后,就跟父兄回去了。其实这几天应天已经发生了不少这样的事,很多找到娘家的士族贵女都去官府申请同夫婿离婚,同父兄回娘家了。这种事是下属的私事,两方面都在朝为官,霍渊也不好管,再说士族就算式微,也是士族。 这时侍卫们已经把老卫拖了过来,还没到面前一股刺鼻的酒 气迎面冲来,霍渊皱眉,“老卫,你这是在干什么!” 老卫眯着朦胧的醉眼,看清楚是霍渊后,忙起身要行礼!霍渊又好笑又好气,抬脚踢了他一下,“滚!给老子洗干净再来见我!” 成孝诚呵斥老卫身边的僮儿道:“怎么也不看着你家大人!大半夜的让他鬼吼什么!” 僮儿哭丧着脸,“自从娘子走了后,我家大人就整天喝酒,怎么拦也拦不住!我劝了一句,他就揍了一顿!” “怎么回事?”霍渊问,“你家娘子怎么会走了?” 僮儿道:“小的也不是太清楚,只知道半个月前家里来了一群人,娘子就见了大哭了一场,然后就跟着那些人走了,说那些人是她父亲和兄长,下人拦也拦不住。后来娘子的娘家人还送了不少金银珠宝过来,说是多谢大人对娘子的救命之恩……” 霍行之暗骂他蠢,明知道老婆出身不凡还不看好,居然还让她和父兄见面了!裴德芳、成孝诚瞅了霍行之一眼,这位才是狠角色啊!知道自己岳父烦人,直接将岳父、岳母软禁起来,好吃好喝的供着,可就是不让人家父女见面! 梁谦摸着下巴望着自己儿子,话说自己那个儿媳妇老爹和三哥都要回来了吧?自己这个憨儿子能不能保住那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啊!梁肃被众人若有所思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 “父亲,您先回去休息吧,我一会过去看看老卫。”霍行之说。 “好。”霍渊点点头,叹气道,“哎,老了,以前三天三夜不睡都没什么,现在熬不起了。” 裴德芳笑道:“大人正值壮年,正是成就大事的时候,何必说如此丧气话?” 霍渊听了大笑,拉起裴德芳和成孝诚,“走,我们喝酒去。” “好。”两人相视一笑,同霍渊离去,剩下霍行之、梁谦、梁肃三人。 “伯父,我们也回家吧。”梁肃说。 “好。”梁谦含笑对霍行之说,“伯长,我们先走了。” “姨夫慢走。”霍行之亲自送梁谦上了牛车后,转身拍了拍梁肃的肩,“阿砖,有些事还是早作准备的好。” 梁肃微微低头,“我知道,霍大哥。” 等霍行之走后,梁肃直接翻身上马,往家里疾驰而去。霍家离梁家并不太远,梁肃骑快马不过一盏茶时间就到家了。院里下人们都已经歇下了,房里还亮着一盏晕黄的小铜灯。 “ 将军。”轮值的双喜见梁肃回来了,忙上前行礼。 “夫人还没睡吗?”梁肃轻声问,“怎么不把灯罩了?” “睡下了,但她让我们留着灯。”双喜说。 梁肃闻言紧绷的脸一松,唇角泛起笑意,刚想入内,可想起自己一身寒气,转身去了净房。 “将军回来了吗?”贺妈妈披衣进来问,“人呢?“ “是的。”双喜答道,“刚去净房梳洗了。” “阿言,还不过去伺候。”贺妈妈对阿言吩咐道。 阿言犹豫的说:“贺妈妈,之前将军说过不要我们伺候的。” “你们不伺候,僮儿进不来,难道让将军一个人梳洗不成?”贺妈妈没好气的说,“快去!” 双喜在一旁欲言又止,将军和夫人才新婚呢!贺妈妈这样是不是太—— “砰!”铜盆落地的声音在深夜格外的响亮。 原本已经入睡的下人们,忙从床上爬起来,“出了什么事了?”第一个冲进房里的是祝氏,她年纪大了,不及年轻人睡的沉,一听声音是从姑娘屋子里传出来了,忙冲了进来。 “没事,都回去。”梁肃换了寝衣冷着脸从净房出来。 “将军,您回来了?”祝氏微微吃惊,她以为梁肃今天不会回来呢。 “唔——奶娘,什么事?”内房传来萧源睡意朦胧的声音。 梁肃走入内房,双福识趣的从内房退出,祝氏在看到衣服半湿、神色惊慌的阿言后,明白了大半,她恨恨的瞪了贺妈妈一眼,贺妈妈只当没看见。她爱惜自家姑娘,就不许她心疼自己郎君不成? “阿肃?”萧源揉着眼睛从床上起身。 梁肃上床,将她搂在怀里,“没事了,继续睡。” “你回来了。”萧源趴在他怀里打哈欠。 “嗯。”梁肃见她如小猫般在自己怀里磨蹭,他低头,“元儿——” “嗯?”萧源昏昏欲睡,可等了半天也没听到梁肃的话,她挣扎了一会,终于抵不过周公的召唤,找他下棋去了。 梁肃沉默了半响,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没什么,你睡吧。” 第二天萧源起来的时候,梁肃已经不在了,他一向比自己起的自己早,萧源不奇怪。祝氏絮絮叨叨的在萧源面前说着昨天的事,最后忿忿的说,“姑娘,那些狐狸精你一定要好好管一管了!早 点把她们赶走!” 萧源失笑,赶走一个阿言还有无数的阿言呢!“ 第 93 部分 嗯。”萧源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 “姑娘!”祝氏见萧源不放在心上,急了,“你可千万不要不在意,那些狐狸精——” “奶娘,你放心吧,夫君不是这种人!”萧源说。 “姑娘——”祝氏欲言又止。 萧源一笑,“之前那么多人围着他,都没见他动过,难道给我成亲后,他就变了?他要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我才不会找他呢!” 梁肃站在门口听着萧源的话,心中微动,他是不是想多了,元儿不是那种人—— “阿肃!”萧源回头见梁肃站在门口,起身笑道:“你吃过朝食了吗?” “没有。”梁肃进来,“我等你。” “嗯。”萧源一笑,“一会你和我一起去萧家吗?” “去。”梁肃点头,“三天后,霍二哥会到应天,五天后阿盛应该也回来了。” “太好了!”萧源眉眼笑得弯弯的,“好想三哥快点回来。” “元儿,我还有一件好消息告诉你。”梁肃说。 “什么?” “岳父他没事。”梁肃说,“火是岳父自己放的……” “梁大哥,你说什么?”萧源对父亲如何打突厥没兴趣,她用力的握住梁肃的手,颤声问,“你说真的吗?爹爹没死?” “是真得,我已经见过岳父的手信了。”梁肃说,“等过几天圣上就下旨让岳父回京。” “爹爹——”萧源忍不住哭了出来,“爹爹没事——”她一下子跳了起来,“我要去告诉大嫂这个好消息!” “小心!”梁肃一把扶住萧源,防止她摔倒,“慢点走。” 萧珣还活着的消息给阿止的洗三礼一下子充满了欢声笑语,陆神光听到了这个消息后,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她哭自己也哭丈夫。萧源也陪着大嫂哭了一场,到头来还是大嫂最苦! 霍行允三天后带着家眷到了应天,才下码就首先来萧府祭拜萧泽。陆神光还在坐月子,是梁肃带着练儿出去谢霍行允的。 霍行允见了练儿,浓眉一皱,一把拎起练儿,“怎么这么大了,还让奶娘抱呢?” 练儿仰头困惑的望着霍行允,见这个黑黑壮壮的大伯皱眉凶狠的望着自己,直觉此人不像姑父那么好欺负,小胖脸一皱,张嘴就要哭。 “不许哭!”霍行允喝道,“泽弟的儿子怎么 能这么懦弱!” 梁肃撇头,佯装没见练儿求救的眼神,这小肥球的确需要教训,他都被元儿惯坏了! “哇——”霍行允的恐吓可以震慑下属,却震慑不了练儿小肥球,他小嘴一张,扯着嗓子干嚎起来,“姑姑——”姑父太坏了!他要去找姑姑告状! “咳咳——”清朗的男声响起,“练儿,你霍二伯说的没错,你是男孩子不能哭了。” 霍行允和梁肃同时回头,就见萧沂穿着一袭青衣,坐在软椅上,由下人抬着进来了,苍白的脸上扬着明朗的笑容。 “阿盛!” 110、小舅子和姑爷的第一次谈话 “三哥?”不可置信的声音。 “嗯。”含着淡淡笑意的男声。 萧源嘴巴张了张,可是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是怔怔的望着三哥,眼底含着泪水,一步步的慢慢走近萧沂。她在听到萧沂回来后的消息后,立刻不顾一切的跑了出来,可真见到三哥了,她又怕这是自己在做梦—— “三哥?”手小心的摸了摸萧沂搭在扶手上的手,暖暖的,萧源眨了眨眼睛,她不是在做梦呢! “傻丫头。”萧沂一把将手反握住,“元儿,我回来了。” “三哥——”萧源想哭,但见围着这么多人,她勉强忍住,“三哥……大哥……曾大母……大母……外公……外婆……”萧源颤声含糊喊着逝去亲人的名字。 “我知道……我知道……”萧沂一手握着妹妹的手,一手紧紧的握着扶手,眼眶也微微泛红。 练儿困惑的望望到现在都没有理自己的姑姑,再瞅瞅那个他不认识的漂亮哥哥,“练儿,过来。”萧沂笑着朝他招手。 小肥球果断的抛弃了两个黑壮的丑大叔,滚滚的朝萧沂扑去,萧沂弯腰一把抱起他掂了掂,“唔,又沉了一点。”他将练儿放在自己膝盖上,一手摸着他的小脑袋,一手轻拍着小妹的背,安抚着她。 萧源勉强控制了自己的情绪,手搭三哥的膝盖,哽咽的问,“三哥,你的腿是怎么回事?” “不小心摔断腿了,过几天就好了。”萧沂笑笑说。 “真得只是摔断腿?你没骗我?”萧源担心的问,就怕三哥安慰自己。 “真得没骗你!”萧沂认真的保证。 萧源破涕为笑,“三哥,三嫂呢?我小侄子呢?” “阿 鸾先送岳母回霍家了。”萧沂说,“一会就过来。” 梁肃扶起萧源,轻柔的给她拭泪,“让三哥先进去吧说话吧。” “三哥,你快进来。”萧源这才想起她把三哥堵在门外了。 萧沂见梁肃对元儿举止体贴温柔,而元儿又对他举动没有丝毫的隔阂,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梁肃至少成亲后,应该对元儿不错。萧沂在回来的路上听说,李大郎君已经成亲,而且是在元儿和梁肃订亲前成亲的,心里真是百味杂陈。 “霍二哥,刚刚小妹失礼了。”萧源情绪稳定后,歉然对霍行允屈身笑道。 “你们兄妹久别重逢是大喜事,谈何失礼?”霍行允微微一笑,见趴在萧沂膝盖上的小肥球,嘴角一扯,“阿盛,你还是让练儿下来吧,你脚伤还未痊愈呢!” “对,练儿来,姑姑抱。”萧源上前就要抱他,被梁肃快手一步先抱了起来,“我来吧。” 萧源道:“夫君、三哥,你们先陪霍二哥聊,我带练儿回去。” “好。”梁肃低头对她一笑。 “姑姑抱——”练儿伸手要萧源抱,被梁肃塞到了奶娘怀里,“还是让奶娘抱吧。” 萧源揪揪练儿的小鼻子,“姑姑回去抱你。”她要坐着才能抱动这小肥球呢。 “好。”练儿笑眯了大眼。 练儿撒娇的模样看的霍行允大皱眉头,心里暗忖这小子将来可是梁国公,怎么能在如此娇养呢?看来得找个机会好好提醒下阿盛了。 萧源回到内院的时候,霍宝珍也到了,一见萧源,她上前一把抱住萧源,放声大哭,“元儿——” 萧源被她刺激的差点没忍住,见陆神光背对她们偷偷拭泪,她拍拍霍宝珍的背,“阿鸾你可别又惹我们哭了!大嫂还在坐月子呢!不能多哭。” “对哦!”霍宝珍揉了揉眼睛,坐到了陆神光身边,“大嫂,我不是故意惹你哭的,我只是忍不住——” “傻瓜。”陆神光搂着她,“你们能回来,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哭呢!念亲呢?怎么不见念亲?” “他在睡觉呢!我让奶娘抱过来。”霍宝珍见奶娘手里的练儿,兴奋的抱过他,对着他两块小肉肉“叭叭”亲了两下,“练儿,还记得婶婶吗?”霍宝珍性子活泼,之前没生孩子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跟练儿一起玩。 练儿仰头仔细看了霍宝珍好一会,咬着小 肥爪子,努力的回忆了半天,大眼一亮,想起这个漂亮姐姐叫“婶婶”,时常同他抓虫玩,“婶婶!抓虫!蟋蟀!” “嗤——”萧源和陆神光同时忍不住失笑出声。 霍宝珍见练儿还记得自己,搂着他亲了又亲,“对!练儿真乖!等过几天,婶婶再带你去抓大蟋蟀!” “好!”练儿兴奋的跳了起来。 “哎呦!”萧源不防被他踢了一脚,好笑的轻弹他的小屁屁,“小坏蛋。” “呜——”细细的哭声响起,萧源和陆神光同时直起身子,霍宝珍见一个眉目清秀的妇人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进来。 “大嫂,这是阿止?”霍宝珍爱怜的望着奶娘怀里的小阿止,经过几天细心照料,阿止一改出生时候黑红小猴子样,皮肤变得白嫩粉润,五官也渐渐长开,精巧秀气,一看就知道是萧家的孩子,“这孩子长得可真漂亮!和练儿小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陆神光笑道:“要是他以后能有练儿身体一半好,我就满足了。” “一定会的。”霍宝珍安慰陆神光说,“我家念亲生出来的时候,也就那么大,可才几个月,就长得白白胖胖了!” 这时奶娘也把念亲抱了过来,看着床上并排躺着的三个娃娃,萧源怔怔的望着,要是曾大母和大母还活着,看着这三个孩子,该有多开心啊! “元儿。”趁着陆神光不注意,霍宝珍悄悄拉着她的手关切的问,“梁——他对你还好吗?” “他对我很好。”萧源怔了怔,微微笑道。 霍宝珍上下打量了她一下,见萧源粉白红润,“谅他也不敢对你不好!” 萧源微微有些不自在,“阿鸾,振敬对我很好,嫁给他是我自愿的,没人逼我。”对于家人鄙视梁肃的态度,萧源心里真得很矛盾和很为难,她她知道他们是为自己抱不平,这么多完全是疼她的缘故,但——萧源低着头,梁肃对自己真的很好,这种好不是家世、出身所能代替的。别的不说,光是新婚这几天梁肃为自己做的事,就让她很感动了。 “你自己要嫁给他的?”霍宝珍吃惊的瞪大眼睛,“元儿,你不是在安慰我?” “你说我会拿自己的终身幸福开玩笑吗?”萧源反问。 “但是——”霍宝珍怎么想不通萧源看上他哪点了,但这话她又不好直接问,就如娘说的,万一让元儿不开心了怎么办?霍宝珍想了想,“他对你很好吗?真得 没有让你受委屈?” 萧源无奈,也只有阿鸾会这么问自己了,换了大嫂,就算是心里再挠心,也只能默默的压在心里,“或许你们觉得他什么都不好,但我觉得他真得很好,而且他对我很好。” “比——”霍宝珍硬生生的忍住了自己差点脱口而出的话,脸红红的望着萧源。 “阿宝人很好,但要说当丈夫,振敬比阿宝要好多了。”萧源了然的笑笑说,阿宝只能算个漂亮的大男孩,但梁肃是个有担当的男人,两人没有丝毫的可比性。 “元儿!”霍宝珍没想到萧源谈起这些事来比自己还大方,“你真不后悔?” 萧源一笑,“人是我选的,路是我自己走的,我不后悔。” 霍宝珍将信将疑,“算了,我知道我说不过你的,这些话你和阿盛去说吧。” “三哥?”萧源不解。 “嗯,你三哥说,你今天留下,他想跟你谈谈。”霍宝珍说。 萧源闻言眉头微蹙,但随即她展颜一笑,拉着霍宝珍的手,“阿鸾,这些日子你受苦了,我听三哥说,他受伤后全是你来照顾他的。” “我是他妻子,照顾他是应该的。”霍宝珍理所当然的说。 “你们当时一定很危险吧?”萧源轻声问。 “嗯!”霍宝珍心有余悸的点头,“那时候阿盛带兵来救我们,很多人都被流寇杀死了,阿盛就要顾着我,还要照顾我娘,被砍了好多刀……”说着说着,她扑到了萧源怀里,“元儿,你不知道,阿盛落水的时候,我就一个想法,要是他活不下来,我就把孩子生下来,然后交给我娘,我自己就跟着他一起去了!” 萧源原本只是套霍宝珍的话,她只是想知道三哥的确切伤势,却没有想到三哥居然这么危险,“幸好你们都回来了……”萧源喃喃的说,说来说去,家里只有自己最轻松……而她什么都没做…… 、 、 、 “嗯哼!”萧沂脸色发白,双手紧紧的握着扶手,霍行允和梁肃叫来的几名军医正扳着他的脚。 “萧郎君腿骨接的不错。”几名军医再三确诊后,起身说,“郎君这几天还是要多卧床休息,尤其是要把腿吊起来。” “吊起来?”萧沂嘴角抽搐。 “一定要吊。”军医肯定的说,“郎君至少在三年之内不能骑马打猎,养的好,还是不会留下后 遗症的。” 军医的话让梁肃和霍行允都松了一口气,养的时间没关系,最主要的是没后遗症! 萧沂听说自己腿还能好,也松了一口气,等军医下去后,萧沂微微笑着对梁肃说:“梁大哥,这些天多亏了你照顾元儿和练儿。”说着他勉强支起身体,上身给梁肃重重一拜。 梁肃一箭步上前扶住萧沂,“三哥不必多礼,元儿是我妻子,练儿也是我侄子,我照顾他们,是天经地义的事。” 萧沂道,“梁大哥,我们还是照着以前的叫法,你一向是我尊敬的大哥。” 梁肃说:“你是元儿的兄长,叫你一声三哥也是应该的。” 萧沂正容道:“梁大哥,还是叫我阿盛吧,这声‘三哥’我真承受不起,要是没有你,我都不知道元儿和练儿会变的如何。”萧沂说的情真意切的,不管如何,他是真心感谢梁肃对妹妹伸出援手,没有他,元儿的下场怕是更凄惨。 梁肃一笑,“阿盛可以唤我振敬或是阿砖。” 萧沂从善如流:“阿砖,我和元儿久别重逢,我想今天留她住一晚上,和她说说话,行吗?” “可以。”梁肃微微颔首道,他早就猜到萧沂会留下元儿了。 萧沂见他如此,心中反而微微一沉。 此时霍行允道:“阿盛、阿砖,时辰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这是他们萧梁两家的家事,他可不好插手。 “二哥,我和你一起走吧。”梁肃说。 “也好。”霍行允暗暗叹气,阿砖这条路怕是有的磨呢! “我叫元儿出来。”萧沂说,元儿毕竟现在是梁家的媳妇,就算今晚留在娘家,也没有夫君要走,她不出现的理。 “夫君,我跟你一起回去。”萧源出来后,听梁肃说他要先回去后,就拉着梁肃的袖子说。 “你和你三哥好久没见了,晚上一起说说也行,我明天早上来接你好不好?”梁肃轻声说。 “不用。”萧源摇摇头,扭头对萧沂说:“三哥,我明天早上过来好不好?” 萧沂听了目光一闪,深深的望着妹妹,“元儿,这么久不见我,你不想三哥?” “想。”萧源乖乖的点头,目光坦然的回视三哥,“所以我明天一早就过来嘛。”她仰头对梁肃说,“梁大哥,你明天早点送我过来好不好?” “好。”梁肃简洁的应了一声,语气干 巴巴的。 听得萧沂心里暗暗直叹气。他很感激梁大哥,但感激是一回事,让他当自己妹夫,又是另一回事,他叹了一口气,“阿 第 94 部分 砖,元儿被我们宠坏了,有时候只顾任着自己的性子来,希望你能要多担待。” “嗯。”梁肃应了一声,同萧沂告别后,就扶着萧源上了牛车。 “梁大哥,你今天不是骑马过来的吗?”萧源疑惑的问,“你不骑马了?” 梁肃望着窗外,微微笑道,“我让阿勒牵回去了。” “哦。”萧源见他一直瞧着窗外,好奇凑了过去,“梁大哥,你在看什么?”路上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元儿。”梁肃轻轻的叫了一声。 “嗯?”萧源放下帘子,刚想坐回自己的位置,突然身体一轻,转眼就落入了一个结实的怀抱,“啊!”她低低的叫了一声,下意识的要把头向后仰,却被梁肃一手托住了她的脖子,一手圈住了她的腰,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一串细密的轻吻的印上了她的脸颊,“梁大哥?唔——”萧源要说的话被一双炽热唇吞没。 “元儿——”梁肃心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他真得不会放手了。 111、兄妹谈心 “郎君。”一名眉目清秀、约有七八岁的小僮儿将干净的帕子递给梁肃,梁肃接过擦了擦头上的湿发,对他挥了挥手,小僮儿就退下了。 自从上次梁肃梳洗的时候,贺妈妈派阿言进来后,第二天梁肃就李管家给选了四个八岁僮儿的进来,他平时梳洗的时候,就让这四个僮儿伺候,平时这四人不能进内房,就在外面干些粗使活计。 内房里,萧源刚刚梳洗完,布儿正在给她擦头发,祝氏捧了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让萧源喝,嘴里还絮絮叨叨的说,“以后布儿可要记得,这汤要在饭前给姑娘喝。” “是。” 萧源瞄了一眼这四物汤,很好,这碗汤饭前喝下去,她可以减肥了! “好端端怎么喝起药来了?”梁肃进来见萧源正在喝药,随口问了一声。 布儿见到梁肃,想起自己刚刚在牛车里看到的姑娘和姑爷亲热的情形,脸一下红透了! 萧源见布儿脸红,自己也不受克制的脸红了,不动声色的瞪了罪魁祸首一眼,扭头不理他,梁肃知道她在使小性子,哑然失笑。 “这是给女儿家喝的补药。”祝氏解释说,这是大夫给姑娘开的四物汤,小日子结束后,要一口气连吃七天,早上和晚上各空腹喝一碗。 梁肃示意她们退下,等丫鬟们走了后,梁肃将一 直不吭声的萧源整个人都抱在怀里,“生气了?” 萧源板着脸不理这个厚脸皮的人,捧着四物汤一口口的慢慢喝着,暖暖的热汤下肚,让她整个人很快就热了起来,指尖都泛着淡淡的粉色,梁肃耐心的等她喝完药后,递来了茶盏让她漱口,萧源绷紧的脸色微缓,梁肃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真生气了呢?” 萧源恼怒的白了他一眼,梁肃抱着她床榻走去,边走边说,“以后我们出去,牛车里再也不要丫鬟伺候了好不好?”省得被丫鬟看到了,她又要同自己怄气了,梁肃暗暗好笑,这丫头脸皮真薄。 “你还想干什么?”萧源听他这么说,微挑的凤眸一下子瞪圆。 梁肃将她放在床上,自己也跟着躺下,将她搂在怀里柔声哄道:“有了丫鬟,我们说话也不方便啊。” 萧源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轻哼一声,翻身背对着他! 梁肃也不以为意,轻轻的拍了拍她背,“刚刚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嗯?”萧源转身,不解的望着梁肃,“什么?” “你刚刚从内院出来的时候,脸色有些不对,是有什么烦心事吗?”梁肃问,她一出来他就感到她情绪不对了,但在萧家他不好问,上了牛车后——他忘了。 “没什么。”萧源摇头,“阿肃,三哥的腿真得没事吗?” “没事。”梁肃说,“军医经看过了,只要调养得宜,养上两三年就能恢复了。” 萧源松了一口气,能恢复那就好。 “为了这事烦心?”梁肃问。 “嗯,大家都受了很多苦。”萧源闷闷的说。 梁肃略一沉吟,便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大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背,“傻丫头,你也受了很多苦啊。” “没有,我一点苦都没受。”战乱前她有曾大母、大哥他们护着,战乱后她唯一算吃苦的就是从吴郡到徐州的那段路程,到了徐州后她就又被梁肃护着了。 “你要真吃苦了,你三哥就更难过了。”梁肃给她拉好被子,“别胡思乱想了,早点睡吧,不是说明天要早点去找你三哥吗?” 萧源靠在梁肃怀里,“梁大哥——” “嗯?” “要是我哥哥对你有什么失礼的地方,你别生气。”萧源轻声说。 梁肃一笑,低头亲了亲萧源的额头,“元儿,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只 要你眼里有我就够了。 萧源心头莫名的酸酸的,主动的往他怀里蹭了蹭,梁肃手紧了紧,让萧源更贴近自己。萧源静静的听着梁肃有力的心跳,其实她最担心的不是三哥,而是爹爹,她一定要在爹爹回来前,说服三哥!萧源心里暗暗打定主意。 第二天一大早,梁肃就带着萧源去萧家了,“晚上我来接你。” “好。”萧源坐在牛车里,见梁肃接过阿列牵来的马,翻身疾驰而去,才对刚进来的布儿说,“我们进去吧。” “元儿,你用过朝食了吗?”霍宝珍笑着站在二门处等她,身边还站着练儿,还有被奶娘抱在怀里的念亲。 “用过了。”萧源下车,搂过练儿和他亲了亲,又逗着小念亲说,“三嫂,你怎么把念亲也带出来了?小心着凉。” “不怕,这孩子身体壮实着呢!长这么大就没生过病。”霍宝珍笑着说,她拉着萧源的手说:“昨天你三哥好像一晚上没睡,一个人在书房看了一夜的书,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萧源微微点头,先和霍宝珍一起去看了陆神光,陆神光也没多留她,只劝了她一句,“元儿,三弟怎么说也是为了你好,你和他好好说话。” “嗯,我知道大嫂。”萧源点点头,她也知道家人全是为了自己好。 萧沂目前身体不好,大夫让他多保暖,所以他的书房设在朝阳的位置,太阳暖暖的射进来,房里又燃着两个火盆,萧源进门就把斗篷和外衣都脱了。 “冷吗?”萧沂关切的问,给她倒了一盏红枣茶 “不冷。”萧源洗了手,捻了帕子擦手,人蹲在萧沂坐榻面前,小心的摸着他的双腿,“三哥,疼吗?” “不疼。”萧沂见萧源眼眶红红的,爱怜的将她搂在怀里,“傻丫头,这些天你受苦了。” “三哥——”萧源扑到了萧沂怀里大哭,“我好想你——想你——”她从小和萧沂一起长大,八岁前几乎和萧沂是同进同出的,兄妹两人感情之深可想而知。如果说萧源面对陆神光的时,属于压抑的哭泣话,在面对萧沂的时候,萧源完全不顾的一切礼仪的放声大哭! “我知道!我知道!”萧沂眼泪也落下了,他紧紧的把元儿搂在怀里,“对不起!都是三哥不好!没早点找到你!” “呜——”萧源哭的打嗝,“三哥,是谁要害你!我们把他们揪出来千刀万剐!”她不信三哥遇害是巧合,流民?霍家的正规军还比 不上流民? “嗯,会的,帐会一笔笔算的。”萧沂目光阴郁的说,又见小妹哭的打嗝,忙拍着她的背,给她擦泪,又喂她喝茶,搂着她轻轻的摇晃,“别哭了,我不是在这里嘛。” “嗯。”萧源头埋在萧沂的脖子里,抽抽噎噎的说,“三哥,你以后不要去通州好不好?” “好。”萧沂一口答应,萧沂将小妹的身体转过来,低头问,“元儿,你愿意和三哥说说,你为什么要嫁给梁肃吗?”他迟疑了一下问,“你喜欢梁肃?”别人或许不了解元儿,但从小和妹妹一起长大的萧沂,非常了解自己这个妹妹有时候的想法很诡异——比如她曾和自己说过,父亲、外公俊美是有了,但不够英气,她心目中最帅气(?)而是陆神光的三舅舅!也就是李将军的三弟!李三郎的确长得五官端正,但长年军营生涯,让他肤色呈古铜色,人也高大健硕,现在看来梁肃和李三郎有很多共同点啊!萧沂一直没搞明白,帅气到底是什么意思! 萧源怔了怔,目光有些迷茫,喜欢?“我——” 萧沂想了想,“元儿,阿宝还活着。” “太好了。”萧源松一口气,现在能多活着一个人,对她来说,就是好消息。 “如果——我是说如果——元儿,你现在愿意和阿宝再续前缘吗?”萧沂问。 萧源怔了怔,“叶福金死了?”不过萧源马上接着说,“就算叶福金死了,我也不会和阿宝再续前缘的。”如果说她之前很讨厌叶福金的话,现在的她对叶福金的感觉很复杂,这场大乱的罪魁祸首之一就是冀王,但冀王一家,除了叶福金外,所有人都被武家给杀了。萧源也不知道她是继续恨叶福金,还是从此以后不去想她。 “没有。”萧沂摇头,“她和阿宝都回顾家了,叶福金坚持要出家,目前在顾家的家庙带发修行。”萧沂对这两人的事情一言带过,“为什么?你不喜欢阿宝吗?”他一直以为元儿很喜欢阿宝。 “三哥,阿宝是阿宝,阿肃是阿肃,他们是不同的,阿宝是我表哥,我才喜欢他。”萧源说,“三哥,我不会和梁肃离婚的。” “元儿,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你嫁给梁大哥吗?”萧沂说。 “唔——”萧源有些迟疑,因为梁肃出身寒门,又是庶子? “我不是有门户之见的人,但是梁肃他——”萧沂叹了一口气,“他真得不适合你。”自家小妹他还不清楚,人是有点小聪明,但被他们养的太娇, 也就比自己老婆聪明点,连大嫂三成的能力都没有,那点小心思还不够塞梁肃牙缝的!他缓缓的说,“元儿,梁肃有说过他的身世吗?” “他是梁谦的庶子……”萧源在三哥的瞪视下讪讪的低头。 “梁肃的母亲姓袁——是二十五年袁氏长房的嫡长女。”萧沂说。 “啊!”萧源震惊了,她去见过梁肃之母的牌位,上面明明写的是她姓王。 “当初梁肃的父亲梁谦在成亲前就对袁氏心存爱慕,但自知身份不配,尊父命娶了独孤夫人为妻。后来袁氏长房落难,他利用职权将袁氏同另一名同为犯官之女的王姓女调换,纳她为妾。”萧沂缓缓的说。 萧源听得都呆了,比话本小说还狗血啊! 萧沂说:“你知道袁氏是怎么死的吗?” “是独孤夫人害死的?”萧源小心翼翼的求证。 萧沂摇头道:“独孤夫人或许害死过很多梁肃的小妾,但袁氏真不是她害死的,事实上袁氏还是她最喜欢的姬妾之一,甚至她还允许袁氏生下了梁肃!那是梁谦第一个庶子。” “是梁家的老夫人或是独孤夫人的娘家人?”萧源小心翼翼的求证。 “是独孤夫人的母亲授意梁谦的母亲处置掉袁氏的,那时候袁氏肚子还有一个七个月大的孩子!”萧沂揉了揉眉头,“这件事梁家瞒得很深,但听一个梁家积年的老家人说,那时候梁肃正和自己的母亲在一起,而且袁氏那个孩子也生下来了,据说还是梁肃接生的,是个……” “三哥,你不要说了!”萧源蓦地打断了萧沂的话,“三哥,你不要说了!”梁肃的生母去世十二年,那年他才九岁啊!萧源不敢想象,才九岁的孩子,就亲眼目睹母亲一尸两命的惨剧! 萧沂也不愿意吓到妹妹,他搂着妹妹柔声安慰道,“元儿,好,我不说了,不说了!” 萧沂叹了一口气,“元儿,当时梁肃才九岁,但就能忍下这等滔天的仇恨,之后不仅独孤夫人、还有他的祖父、祖母都派了好玩的僮儿过去,等他大些了,各种美姬都塞了过去,在梁肃十五之前,他该玩该闹的就和寻常纨绔弟子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他不爱姬妾,旁人都以为他好——”萧沂将“男风”两个字咽下去,“直到他十五岁才突厥战场立下军功,有了官职后,才变成今天这模样。” 萧源怔怔望着萧沂,萧沂搂着妹妹轻声说,“元儿,如果你没有嫁给梁肃,这些事我是绝对不会和你 说的,我告诉你这些,不是在抹黑梁肃,而是——你们真得不适合在一起,他经历的太多了!”元儿是从小被他们捧在手心呵护珍宝,风光霁月,和梁肃完全是两种人啊!萧沂自认,他都制不了梁肃,光看他昨晚软硬不吃,无论自己对他说了什么,总有一种一拳打在丝絮上挫败感,就知道他压根不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元儿她——萧沂苦恼的皱眉,这丫头怎么当初就选了梁肃呢!哪怕她选了霍行恭也比梁肃好啊!要是跟着霍行恭,他现在马上就把元儿要回家了。 萧源靠在萧沂的怀里,默默的流泪。 萧沂说,“元儿,我不逼你,你回去好好想想好不好?” 萧源沉默了好一会,倦怠的摇头,“三哥,我知道你的意思,如果在之前,我的确不会嫁给梁肃的,但是现在我已经嫁了……”“元儿,如果你担心欠梁大哥人情的话,你不用担心,我会慢慢还他的。”萧沂知道这件事他们萧家愧对梁肃,但是他真得没法子看着妹妹嫁给梁肃。 “不是人情。”萧源手搭上萧沂的手,“三哥,你说梁大哥太深沉,可世界上有十全十美的人吗?我自己都不是十全十美的人,如果只因为梁肃的过去,我就同他离婚,那将来我就算再嫁人了,再嫁的夫君又有其他的缺点呢?我再离婚?” 萧沂眉头一皱,“你说很对,但这和我说的是不同的。” 萧源说:“我知道,但是——”萧源嘲讽的笑笑,“三哥你又能保证,我将来找的比梁肃更好?”萧源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梁肃之前如何?但他现在对我很好,我愿意和他过下去,如果将来他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我想三哥不会不管我的吧?再说我也有封邑和嫁妆呢!”萧源揽着萧沂的手说,“三哥,将来的事谁知道呢?至少现在梁肃他对我很好,也没有其她乱七八糟的女人。” 萧沂苦笑,元儿从小就不喜欢姬妾,小时候父亲的小妾没少吃过她给的苦头,也不知道这丫头从哪里学来的, 第 95 部分 “就因为他不纳妾?” 萧源摇头,何止不纳妾?他愿意为爹爹而丁忧,一直对她以礼相待,她再任性他都忍着,甚至允许练儿睡他们的新床,那时候他们才新婚第三天啊!就算梁肃是骗自己的,是在做戏,可也要他愿意啊!别人却连做戏了都不肯……这是萧源愿意赌一把的原因,她前世没结过婚,但妈妈一直和她说过,婚姻的幸福,一方面是靠夫妻的感情,一方面是靠婚后的经营。她和梁肃,至少梁肃对自己有感情了,她也不反感,两人慢慢过日子,总比和其他人捆绑在一起凑着过好。萧源无论怎么欺骗安慰自己,说古人和现代人想法不同,但她总希望能找个一心一意对自己老公。 萧沂沉吟道,“我也不逼你,你自己好好想想,反正父亲马上要回来了。” “爹要回来了?”萧源一喜,“什么时候?” “大约还有大半个月吧,和李大将军一起回来。”萧沂说。 “太好了。”萧源突然眉头一皱,“三哥,我们真的不能马上就休了刘氏吗?” “你说呢?”萧沂斜了她一眼,“你可以等爹回来后同她说。” “好吧。”萧源无奈的皱眉。 兄妹两人的谈话就这么不了了之,但萧沂也没提过让萧源回娘家,霍宝珍见丈夫都默认了,也准备对梁肃也客气些,正如她娘龚夫人说的,怎么说,梁肃也是她小姑子的夫婿,她一定要客气些。 “元儿,明天我回娘家,你跟我一起去吗?我听说你和大嫂很好,她让我喊你一起去呢。”霍宝珍在萧源走之前,拉着她的手问。 “好。”萧源略一沉吟,微微点头,她走出二门的时候,梁肃已经在门口站着了,手中拿着羃离,见她出来,扬了扬手中的羃离,“元儿,我们走回去如何?” “好啊!”萧源眼睛一亮,她也不想老坐牛车,散步对她来说,是最合适的锻炼方式了。 梁肃给她羃离,挥退了丫鬟,拉着她的手慢慢的走着,夫妻两人谁也没有提起今天萧源和萧沂的谈话的内容,梁肃静静的听着萧源说今天在萧家同练儿的趣事。 112、逛街... “阿肃,我们去哪里?”萧源走了一会发现梁肃带走的路并非回梁家的路,而是来到了一条开阔大街上,长长的坊墙一望到底,早春的绿树发出了嫩嫩的新芽,一路早来,不见一户人家面朝大街开门,就知道梁肃带自己来到了普通人家的住处。 应天是陪都,和帝都有一样的规定,只有三品以上大员的住所,才有资格面对大街开门,寻常人家门户都只能向着坊内,就如萧源在徐州住的同安里一样,门户朝着小弄堂开,而不是明鸾大街上。 “你不是一直想去东西市玩吗?我带你去东市走走。”梁肃含笑说。 “好!”萧源眼睛都亮了,“东市在哪里?” “不急。”梁肃拉着她走到一间民居前,“我们先换衣服。”萧源今天穿了一身艾绿色的深衣,端庄素雅够了,但这身衣服在寻常人家里都能当礼服穿了。东西市达官显贵不少,梁肃今天只想带着妻子出去散散心,可不想旁生枝节。 “嗯。”萧源小时候也时常跟着三哥一起出去,知道出门第一就要换装,民居里丫鬟们已经备好了萧源的衣服,“七停?”萧源见岳七停也在,欣喜的拉着她的手,“这几天你去哪里了?之前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帮大嫂呢!” 岳七停朗朗一笑,“先前将军派我出去接萧二郎君和霍女君了。” 萧源扭头望着梁肃,梁肃一笑,“你先换衣服。”他也要把官服换下来,要不是他担心一会人多杂乱,万一他照顾不及伤了元儿,他也不想带这些碍事的丫鬟。 萧源换上了寻常富户人家娘子穿戴的襦裙,头上还是罩了羃离,由岳七停扶着出来了,这时阿勒、阿列等人也抬来了两人的大眠轿。 “不是说走过去吗?”萧源仰头问。 梁肃将她抱上了眠轿,“东市离得远,走过去都要宵禁了,我们怎么回家?” “那就住在外面。”萧源双目亮晶晶的说。所谓宵禁并非一到晚上,整个应天的人都要回家睡觉,而是指应天主要大街上都不能随意出入了,东西市也要关门了,但各坊的坊门一关,坊内的禁令就没有那么严格了。 梁肃失笑,掀起萧源的羃离,爱怜的亲了亲她红扑扑的脸颊,“今天不行,下回带你住在外面好吗?”这傻丫头,外头哪是这么好住的? 萧源摇头,“不要了,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她很清楚,如果自己真得要外宿,住的地方梁肃肯定要派人重新修一遍,才会让自己住下,但自己只是住一晚上而已,太过劳民伤财了。 梁肃说:“我在靖安坊里有一间民居,只是很久没去住了,你要是喜欢,我让人去打扫下,等岳父回来后,我们去那里住几天。那间宅子本来就是一富商的居所,该有的都有,只要打扫干净就 行了,我不会大肆翻修的。”梁肃知道萧源在为难什么,心里又爱又怜,这丫头怎么老是想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呢? “好。”萧源趴在梁肃怀里,自从听到梁肃身世后一直不怎么平静的心情,现在终于渐渐的平静下来,她无法想象一个九岁的孩子是怎么在那样的环境下活下来的,性情甚至也没有长歪,萧源自认就算是自己是穿越的,遇到这样的情况,恐怕也会变得愤世嫉俗吧?太不容易了!萧源抬头怔怔的望着梁肃。 “怎么了?”梁肃低头柔声问。 “我晚上想吃馄饨。”萧源说。 “好。”梁肃一口答应。 “还要加一点辣的。”萧源得寸进尺的要求。萧源并不特别喜欢吃辣,饮食爱好也偏清淡,但家里人太过担心她身体,严禁她碰辛辣之物,让原本并不太馋辣的萧姑娘,有时候难免会嘴馋。 “只能吃两个。”梁肃说,她肠胃弱,哪能多吃辛辣之物? “十个。”萧源讨价还价。 “你吃了十个馄饨还要吃其他东西吗?”梁肃莞尔,“两个。”他寸步不让,见萧源脸耷拉下来,哄着她,“东市还有不少好吃的东西呢,我们慢慢尝好不好?” “好吧。”萧源勉强答应了。 这一天萧源的四物汤又到了睡前才喝,少不得挨了祝氏好一顿唠叨,等下人们退下后,萧源坐在胡床上,喝着汤药,对梁肃笑道,“梁大哥,以后你有空了,我们再出去走走好不好?” “好。”梁肃满意的望着萧源泛红的脸颊,总算不总是那么苍白了。 “梁大哥,你知道霍大哥和锵锵之间发生什么事了吗?”萧源问,明天她就要去霍家了,总要明白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然戳了锵锵的痛处怎么办? 梁肃沉吟了一会,“前段时间卢放之想让卢夫人和霍大哥离婚,还在霍家闹了一场。”霍行之前段时间升职了,所以卢佩玉的诰命也从郡君升到了郡夫人。 “嗯。”萧源点头,这件事她略有耳闻。 “后来卢放之的娘子张娘子也来了应天,霍大哥担心他们没地方住,就让他们住在了一间别院里,张娘子身体不是太好,霍大哥就暂时没让卢夫人去探望两人,怕过了病气。”梁肃很婉转的说道。 “也就是说,霍大哥见卢放之闹得太过,担心锵锵跟自己离婚,就把卢放之夫妻关起来了?”萧源简单的概括道。 梁 肃闻言想笑,抬头刮了刮萧源的鼻子,“对。”这丫头说话真是口无遮拦。 萧源皱了皱眉头,这霍行之可真够——强硬的!也不知道锵锵现在心情如何? 第二天一早,霍宝珍早早的就来梁家接萧源了,她身边还坐着正捧着一个花红啃不停的练儿,“怎么把练儿也带来了?”萧源问。 “大嫂这几天身体不怎么好,还有照顾阿止,我担心她太累,就先把练儿接过来照顾几天。”霍宝珍说。 “念亲呢?”萧源问。 “喏,在睡觉呢。”霍宝珍指指身后,身后小念亲四叉八仰躺在软垫上呼呼大睡。 “姑姑。”练儿放下花红,接过丫鬟递来的湿巾擦了擦嘴和手,撅起小猪嘴要亲亲。 萧源低头亲了亲他的小嘴,顺手将他搂在怀里,见他啃了一会硬果子,就不耐烦的扯着丫鬟要她切果子,萧源阻止了丫鬟,揪揪他的小鼻子,“自己啃。”她可不许练儿落的和安帝一样,牙齿只咬得动软嫩的食物。 霍宝珍见梁肃将萧源送上了牛车才离开,冲着她打趣道,“他还真放心不下你,我看他是巴不得整天和你腻在一起。” 萧源对她一笑,“你要是嫉妒了,也可以天天和三哥腻在一起。” “坏丫头!”霍宝珍羞得直拧萧源的脸,萧源笑着抱起练儿往前面一档,练儿咯咯笑着往霍宝珍怀里倒,念亲被自己娘给碰醒,委屈的嚎啕大哭,萧源笑着将他搂在怀里摇晃,车上乱成了一团,等到了霍家还没停歇下来。 龚夫人一听自己心肝宝贝哭了,心疼得直拧霍宝珍的手,“你怎么当娘的!居然这么欺负自己儿子!”龚夫人生了四个儿子才得了霍宝珍一个女儿,当成眼珠子一样,女婿萧沂出身高贵,人又俊美文雅,没救她命之前,她就对女儿女婿相当偏心,后来女婿舍命救了她,她更把女儿、女婿放在了第一位。哪怕是嫡长孙、嫡长孙女她都没带过,这个小外孙是她第一个亲手照料的孩子。一见他哭的白嫩的小脸通红,顿时心疼的跟刀割一样!将小念亲抱在怀里不停的哄着,一手还拉着练儿的手,“练儿乖,跟龚大母吃点心去。” “谢谢龚大母!”练儿仰头甜甜笑道,乖巧的样子被龚夫人喜得眼尾纹都笑出来了! 龚夫人身边站着两名亭亭玉立的美貌少妇,一名穿红、一名着绿,绿裳的卢佩玉是萧源熟悉的,那另一名红衣优雅女子想来便是霍行允的妻子崔遗姜。卢佩玉一见萧源便冲着她 微微一笑。 “元儿最近气色不错啊,看着似乎胖了些。”龚夫人将念亲交给奶娘,拉着萧源的手亲热的寒暄,她说的倒不是客套话,萧源最近气色的确比之前好了些,脸色也没有以前那么苍白了,女人成亲后顺不顺心看气色便知,显然这门亲事没有外人想的那么不堪。 “我也觉得自己胖了些,可奶娘硬是说我没胖,还让我多吃点。”萧源摸着脸说,或许是这几天一直被梁肃带着散步,运动量增加了,食量也增加的缘故吧。 “胖点才好,女孩子哪能太瘦!”龚夫人说,“你以前是太瘦了!” “元儿,这是我二嫂。”霍宝珍平时和崔遗姜私交最好,拉着萧源的说给她们介绍道。 “崔夫人。”萧源行礼,她唤霍行允为二哥,崔遗姜也算是自己嫂子了。 “萧夫人。”崔遗姜含笑还礼。 “哪要那么多礼,元儿叫二嫂就是了。”龚夫人说。 “二嫂叫我元儿就是了。”萧源从善如流的说。 “元儿。”崔遗姜落落一笑。 龚夫人说:“念亲和练儿留着,你们姐妹们去说话吧。” 卢佩玉和崔遗姜还有些迟疑,但见龚夫人乐颠颠的和练儿玩着,众人相视一笑,卢佩玉提议说:“我们去花园吧。” “二嫂,这位姑娘是?”霍宝珍望着一直跟在崔遗姜身后的粉衣青年女子问。 “这是我表妹郑娘子,名楚英。”崔遗姜说。 113、全是表妹... 郑楚英?霍宝珍心里微微吃惊,这人就是这几天应天闹得沸沸扬扬的郑家娘子?脸色却不动声色的笑道,“难怪我觉得和二嫂有几分像呢!” 萧源对这种八卦一向不敢兴趣,听到郑楚英这名字也没什么反应。 “楚楚可不止是我的表妹,也是锵锵的表姐呢!”崔遗姜笑着说,“你觉得她像我还是像锵锵更多?” 卢佩玉打趣道:“这么说,楚楚还是元儿的表姐呢!” 萧源忍不住笑了,她记得自己有个堂姑是嫁到了郑家,从理论上来说,在场的四人都是表姐妹。 霍宝珍对萧源说:“难怪你老跟我说,走到那里都有亲戚。”她仔细的打量着四人一会,认真的说:“都像!美人都长得有几分像!”说完大家都忍不住笑了,连郑楚英都笑的眉眼弯弯的。 崔遗姜解释 说:“楚楚还有两天要嫁给锵锵的堂弟了,我小姨这几天身体不怎么好,就让我和锵锵陪楚楚置办嫁妆。” “这是大喜事啊!添妆的时候,可要算上我一份。”萧源立刻恭喜道,心里疑惑还有两天就成亲还能住在亲戚家里? “也要算上我的。”霍宝珍虽然惊讶郑楚英现在就嫁人,但立刻接着萧源的话凑趣说。至于为什么她现在还在霍家,霍宝珍心里也大致有数了,是这几天卫家闹得太过,郑家干脆把她送过来避风头吧? “那是自然。”卢佩玉对郑楚英笑道,“元儿可是小富婆,既然她开口给你添妆了,回头我给你挑套最好的首饰。” 郑楚英双颊微红,起身谢过两人,她身形纤弱,相貌文秀,头簪一朵玉兰,显得越发的清秀可人。看得霍宝珍暗暗叹气,老卫那人她是见过的,就算此人是爹爹的爱将,她也对那人提不起什么好感来。娘曾经和她说过,如果遇到郑楚英,多劝劝她,好歹看在孩子的份上回卫家去,但霍宝珍真得开不了那个口,他们这对比元儿和梁肃还不配…… 梁肃出身太低微、人黑之外,其他还算勉强过得去,也算是官家弟子,说是以半仆的身份在霍家长大,可吃穿度用方面,霍家从来没亏过他,他又是表姨夫最疼的儿子,不说风度翩翩,但官家弟子该有的教养还是有的,不像老卫——霍宝珍想想就同情郑楚英,居然能忍着跟他生了一个儿子! “元儿,你那只小墨猴呢?”卢佩玉扭头悄声问,手里还拎了一个沉甸甸的小荷包,一看就知道装满了坚果,显然是准备喂食用的。 “我留在家里了。”萧源说,“你回头去我家找它玩吧。” “好。”卢佩玉脸上带笑,眉宇间依然带着淡淡的愁绪,看的萧源暗暗叹气,但又帮不了她。 “你们两个说什么悄悄话呢?”崔遗姜打趣道。 “说元儿的墨猴呢。”卢佩玉摇了摇手中的小荷包,“白准备了。” 崔遗姜说:“唔,我这里没 第 96 部分 有小墨猴,不过有可以耍把戏的大猴子。”卢佩玉虽然是霍行之的妻子,但年纪小,平时和崔遗姜相处的不错,崔遗姜下意识的将她当成了妹妹。 “二嫂,是你那只金猴吗?”霍宝珍兴致勃勃的问。 “金猴?”卢佩玉想了想,“是蜀地的金猴吗?大嫂喜欢养猴子?” “我喜欢养小动物。”崔遗姜说,“这是金猴刚出生就到我手里了,极通人性。”说着崔遗姜就要让丫鬟把自己的金猴抱来。突见两名丫鬟匆匆走来,低低的在卢佩玉和崔遗姜的耳边说了几句话,卢佩玉和崔遗姜脸色一下子变了。 “哐当!”郑楚英手中的茶盏落地,她蓦地起身,喃喃的说,“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说着她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楚楚!”崔遗姜的母亲和郑楚英的母亲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崔遗姜母亲早逝,姨妈一向疼她如亲生,有郑楚英的就有崔遗姜的,故崔遗姜和表妹感情极好,见她如此心焦的就要去拉她,起身太急,头一晕,差点摔倒,幸好她身后一名丫鬟快步赶上一把将她扶住。 而卢佩玉的祖姑姑正是郑楚英的祖母,同郑楚英感情不及崔遗姜深,也是从小玩到大的,见她不顾一切的冲了出去,连忙让丫鬟跟着身后,又让人去喊大夫。霍宝珍上前给崔遗姜揉胸,“二嫂,你没事吧。” “先让二嫂坐回椅子上,再抬软榻来。”萧源说,又让丫鬟伺候崔遗姜喝茶,她走进才错愕的发现崔遗姜身边的这个丫鬟很高,她一直以为岳七停够高了,却不想此人貌似比岳七停还要高一些。 “我没事。”崔遗姜摆手说,“就是刚刚有些头晕!”她回神后,狠狠的拍了下扶手,怒声道,“欺人太甚!来人!把闹事的全部给我轰走!” “夫人——”丫鬟悄声说,“郑娘子已经出去了!” “是卫家人吗?”霍宝珍问。 崔遗姜苦笑着点头,“阿鸾,你和元儿来的来一次,让你们看笑话了!” “二嫂你说什么客气话,这里不是我的家嘛!”霍宝珍说,“元儿也是自家人啊!”梁家和霍家世代联姻,关系很亲近。 卢佩玉叹气:“孩子终究是娘身上掉下的肉,真是为难楚楚了。” 崔遗姜道:“罢了,我们去看看吧。” 霍宝珍知道自己小姑的性子含蓄讲是文静,通俗说就是只要自己过得舒服,外面天塌了她都不管,肯定不知道这件最近 应天闹得动静较大的事,趁着去找郑楚英的当口,简单的同萧源说了一遍郑楚英的事。萧源这才了然,心中对郑楚英颇为同情,一面是自己的孩子,一面是自己的家庭,放弃哪一面都不好受吧? “哇哇——” “呜——” 婴儿的啼哭声和女子的哭声混合,二门口郑楚英跪在地上,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失声痛哭,一名铁塔般的男人站在一旁,呐呐的说:“阿郑,你跟我回去好不好?我们好好过日子!我再也不让我娘凶你了,我保证天天洗脚、天天刷牙、我把胡子剃了,再也不一直缠着你了……” 郑楚英紧紧的抱着孩子,含泪望着他,模样极是惹人爱怜。老卫缓缓的蹲下里,努力的压低自己过于嘹亮的嗓音,“阿郑跟我回去好不好?你看孩子哭得多伤心!” 郑楚英嘴张了张,最终没说话,依依不舍的将怀里的孩子放在奶娘的怀里,低头在孩子熟睡的小脸上印下一吻,对着老卫摇了摇头,极轻的说:“抱歉!” 老卫听到郑楚英的话,脸色一白,望着郑楚英哀求道,“阿郑,你真得那么狠心?我到底有哪里做的不好?你说啊!你说了,我都改!” 郑楚英摇了摇头,哽咽道,“你对我很好!你全是我不好!我只求你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好好待我们的孩子!如果——如果将来你烦了这孩子,就把他送到我这里来……” 郑楚英的奶娘接到消息匆匆赶来,如仇人般的恨恨瞪着老卫,老卫抬手想拉住郑楚英,但见她决然的转身,手无力的垂下,苦笑了一声,从奶娘怀里抱过孩子,转身大步离去,“我这辈子只有你一个妻子。”声音如闷雷般。郑楚英趴在奶娘怀里身体微颤,崔遗姜看着叹气,“快扶郑娘子进去休息。” “贱女人你就真的那么狠心!连你自己儿子都不要了!”老妇人尖利的叫声响起,郑楚英浑身一颤,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惨白! “你这抛妻弃子的贱女人!不得好死啊!你这淫妇养的小贱人,有了富贵就忘了自己救命恩人啊!”萧源目瞪口呆的望着一名满头白发但精神极好的老妇人跪在地上哭天喊地,不时还抬袖摸一把鼻涕,袖子乌黑闪光,萧源惨不忍睹的扭头。 崔遗姜冷声喝道:“够了!把他们都打出去!” “谁敢!”老卫牛眼一瞪,随即蹲下闷声说道:“娘,我们回去吧。” “不行!”老妇人扭头,“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们——” 崔遗姜已经听不下去了,“半息时间不走,就乱棍子打出去!”说着转身进内院。 郑楚英趴在奶娘怀里,几乎哭得快晕厥了,慌得卢佩玉连忙让人抬软轿来,奶娘在一旁哭着,“我的好姑娘,你这又是何苦呢?他们是救了你不错,可你帮着他们打理家务,替他们家还了旧债,又给他们传宗接代,要说恩情,你也报了,为什么还要这么折磨自己呢?” 奶娘扭头对崔遗姜说,“表姑娘,你不知道,当初姑娘生孩子的时候,那老虔婆坚持不肯叫稳婆,说是要自己生了八个孩子,有经验,结果害的我们家姑娘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回!”要不是她拼死冲出去拉了大夫、稳婆回来,有让人去通知了粗人,让那个粗人说服那悍妇放大夫进去,姑娘说不定就熬不过去了!那悍妇不肯请稳婆和大夫的唯一缘由就是太费钱了! 郑楚英唇角泛起一丝苦笑,“我最对不起的就是孩子。” “别想了,你是天上的云,他就是地上的泥!难道你还想跟这个粗人过一辈子不成?”崔遗姜恼怒的喝问道,“到底是谁放这些人进来的!” “表姐,你别为难他们了。”郑楚英摇了摇头,“我想过——我真得想过好多次要跟他好好过日子,毕竟他对我这么好——但我真得过不下去了!”她放声大哭,“别说天天让他沐浴了,就是天天简单的梳洗一下他都不肯!我让他一天擦两次牙,他就说我事多。我有身孕的时候、生完孩子后,都给他找过丫鬟、让他纳妾,他就是不要,说我娇气,说他弟媳妇刚出月子就又有了——可我真得受不住!呜……” 卢佩玉在一旁哄着她,“别哭了,都过去了!回头我堂弟要是欺负你,你告诉我,我帮你教训她!” 崔遗姜气得脸都白了,“来人!把阿斌叫来!” 卢佩玉一怔,“阿仪,你干嘛?”阿仪是崔遗姜的小名,阿斌是霍行允的护卫,平时主要保护崔遗姜的安全。 “他们不是说我们忘恩负义、仗势欺人、嫌贫爱富嘛?”崔遗姜咬牙切齿的说,“我们要是不干上这么一回,倒是白担了这个名声!阿斌,你给我带上五十个家丁,把卫家砸了!” “好!”卢佩玉拍手,“这主意好,既然担了这个名声,不做点狠事还真对不起这名声!” 霍宝珍抬头,萧源低头看红月居,难怪阿鸾一直没劝过郑楚英!这件事外人还真插不上嘴啊!站在谁的立场,都不好去劝对方!萧源心里还是更同情郑楚英。不过她真 没想到崔遗姜和锵锵这么暴力!看崔遗姜的外貌,还以为她个性很端庄温柔呢!萧姑娘显然忘了自己之前做的更暴力的举动。 “x!我说你能不能别喝了!”成孝诚一把酒杯夺了过来,对老卫骂道,“有这个闲工夫还不如去把人抢回来呢!” 老卫苦笑一声,“怎么抢?”抢回来,难道他能带着她远走高飞不成?他恋恋不舍的望着霍府的大门,看着看着就呆了。 “怎么了?”成孝诚顺着老卫的目光望去,就见梁肃扶着一名头戴羃离,身材纤细的女子走了出来,虽然他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但共事多年还是可以看出他目前心情不错。 老卫苦笑一声,仰头又喝了一大口,“同人不同命啊!” 成孝诚摇头,“那也未必,他那个便宜岳父还没回来呢!他那二舅子都半残了,能有什么用?” 老卫苦笑一声,干脆捧过酒缸大喝起来。 成孝诚叹了一口气,也跟着他一起喝起来。 梁肃目光扫了一眼窝在墙角的两人,移开了视线,低头轻声问:“要不要坐牛车?” “不要。”萧源拉着他的手,“我们走回家。”多走路对身体总有好处的! “好。”梁肃见颓废的老卫,想起父亲今天对自己的意有所指,梁肃就好笑,让萧家把元儿接回去又如何?他可不是老卫!他不信大秦还有谁敢抢他的妻子!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mp0005808771x.sdo、懿娴妮、3519906、纳兰秋荻、741158、夜也私语、oliviadong、还有三个系统没显示用户名的读者投的霸王票^_^ ———————————————————————— 其实梁肃木有那么抢手啦,霍家也木有那么吸引人,就算是皇族和新贵,别说是当妾了,就是当妻,士族也是不屑的,那时候没那么讲究贞操了,二婚女嫁初婚男比比皆是。。。 有读者似乎不理解,为什么士族那么固守陈规,其实这种现象别说古代有了,就算是现代也有,士族和寒门新贵的差距,不是亿万富翁和百万富翁的差距,而是现代所谓的贵族和平民之间的差距再翻个好几倍。大家看国外的那些所谓的贵族,貌似都宣称娶平民了,可是他们娶到的老婆都是什么样的人物啊!想想日本天皇和皇后,皇太子和太子妃,想想约旦国王和皇后,大家有没有觉得很不般配?但是这些人在古代, 入宫后如果手段不强,别说是当皇后了,顶多当个低级小妃嫔而已。有些人的出身,甚至连入宫当宫女的资格都没有,换了士族,这些人也只能当个小妾,一辈子没翻身余地。 114、承诺和乌鸦嘴... 萧源从霍家回来后,就开始翻自己的嫁妆册子,连梁肃喂她吃点心,她看都没看就咽下去了,看得梁肃大为惊讶,今天居然这么乖,喂什么吃什么,“元儿,你在看什么?” “嫁妆。”萧源思忖着应该送郑楚英什么样的添妆比较合适,太轻肯定不行,太贵重的话也不合适,毕竟她和郑楚英还不熟。 “嫁妆?”梁肃纳闷,这丫头什么时候管起自己嫁妆来了?入门这多天,就没见过她在这方面动过心思,连她的嫁妆都是梁肃让人打理好,整理成册交到祝氏手上的。 “我给楚楚找添妆。”萧源说。 “楚楚?”梁肃略一思忖,“是郑娘子吗?” “阿肃,你也知道楚楚?”萧源问。 “嗯,略有耳闻,怎么了?”老卫为了这件事已经找了霍家好几次了,霍渊表示不插手,他有本事就去抢回来,没本事就乖乖的再找一个老婆好好过日子。 “我发现我好多事都不知道。”萧源郁闷了。 梁肃低低笑了,将她下巴微微抬起,轻啄她的小嘴,“你想知道什么?” 萧源半仰着头,很不习惯,听到梁肃的问话,下意识的扇了扇长长的睫毛,“就是最近大家都应该知道的事。” 梁肃又亲了亲她眼睛,漫不经心的说,“好,以后我每天给你说一点好不好?” 萧源被他粗糙的手指磨得下巴发疼,晃着脑袋想躲开,梁肃以为她不舒服,干脆托住她的脖子,低头吻上萧源的嘴,舌头先轻轻的在唇瓣上打转轻舔,然后慢慢的撬开紧闭的嘴,试探性的探入,“唔——”萧源仰头想逃,被梁肃紧紧的搂住。 “姑娘?”祝氏端着汤药站在幔帐处,“该吃药了。” 祝氏的声音一响起,梁肃明显感到怀里好容易软化的身子又僵硬了起来,他心里叹气,等过段时间元儿适应了梁家的环境,两位妈妈也该好好休息了。他依依不舍的放开萧源,见她双颊泛红,唇瓣润润的,又忍不住亲了好几下,直到萧源的手开始拉他耳垂了,才吩咐祝氏道:“放下吧。” 他抓下萧源的手,轻咬了一下,惹来了萧源的怒视,他低低的笑了,“傻丫头 。”萧源悻悻的缩回手,谁让梁肃浑身肌肉都这么硬,啃都啃不动,更别说拧了,只能拧他耳朵了。 祝氏这几天也摸清了梁肃的脾气,他和姑娘在一起的时候,不喜欢下人伺候,她将药盏放在桌上,又提醒了一句,“将军,姑娘胃口小,你少给她吃些点心,不然一会就吃不下哺食了。” 梁肃瞄了一眼案上点心小碟子,每块小点心不过他半个拇指大小,他才喂了两块而已,等祝氏走后,他起身将药端进来,“元儿,先把汤喝了。” “烫。”萧源见梁肃两只手也不垫布,直接就这么端着药盏,“阿肃你不烫吗?” “不烫。”梁肃用调羹慢慢舀着汤药,感觉能入口了就要喂萧源,萧源不肯吃,“过一会。”这么一口口吃多折磨啊! 梁肃无奈,放下汤药将她搂在怀里,“不就是送添妆嘛,别费心了,交给李管家去办是了。平时无聊了,画画画、看看书都可以,要不让丫鬟陪你去花园里散散步也行。” “不费心。”萧源翻了自己嫁妆册子,“还有崔夫人刚刚查出来有身孕了,要送份贺礼去呢。” “哦?二嫂有身孕了?”梁肃有些诧异的问。 “怎么了?”萧源问,“二嫂不是生了好多孩子了吗?”她记得来报喜的下人说,这个孩子要是小郎君就是小九了,如果是姑娘就是小八了,算来霍二哥有十五个孩子了,就算有庶子,嫡出的也该很多吧。 “二嫂迄今才生了两个嫡子。”梁肃解释道。 “你说霍二哥现在十五个孩子,十三个是庶出?”萧源不可置信的问。 “嗯。”梁肃见萧源古怪的眼神,忍不住为霍行允辩解了一句,“二嫂生老大的时候,伤了身子,大夫说要好好养,二哥一直不敢让二嫂有身孕。” “ 第 97 部分 所以他就生了那么多庶子女?”萧源含混的骂了一声,“种马!” “什么?”以梁肃的耳力居然也没听出萧源再说什么,不过他要是没看出元儿不开心他就白活了这么多年,“元儿,你放心,我不会有庶子,也不会有小妾的。”梁肃趁机对萧源表忠心。 萧源仰头对他甜甜一笑,然后继续低头看账本。 梁肃见她没什么反映,怔了怔,有些泄气,过了一会,他不死心的问:“元儿,你听了我的话,就没想说的话?” “什么话?”萧源迷茫的抬头,歪着脑袋想了一会才恍然,一本正经的对梁肃说:“大哥跟我说过,如果人人都能信守承诺,就不会出现信守承诺这四个字了,所以千万别信别人的承诺,如果那人真要做一件事,不用发誓都会做到的。” “……”梁肃默默的拿起已经放温的汤药,“该喝药了。”见萧源乖巧的喝着汤药的样子,梁肃心里暗暗决定,过几天再去拜访下他那二舅子,顺便问问他,他和那个已过世的大舅子小时候到底教了这丫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萧源一边喝着汤药,一边暗忖,爹还同娘发过誓,这辈子只和她生死同穴呢!结果还不是最后找了一个刘氏?哼!连三哥都说过,男人对女人发的誓言最不可靠了! “郎君,阿列找您,说是霍大人请你过去有要事相商。”僮儿在外门恭敬的说。 梁肃闻言神色微微一凝,怎么时间提前了?他立刻起身换衣服。 “发生什么事了?”萧源直觉他情绪不对,担心的问,起身帮他换衣服。 “没什么。”梁肃安抚对她一笑,“你别等了,早点休息,这几天我可能不回来了。” 萧源点点头,在他嘴里塞了几块糕点,“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她担心梁肃一会没东西吃。 梁肃换好衣服,往门外走了几步,萧源跟着,他突然脚下顿了顿,“元儿——” “嗯?”萧源担心的望着他,总觉得他情绪似乎有些古怪。 梁肃挥退丫鬟,搂着她低头辗转啄吻了许久,才松开满脸通红的萧源,“等我,我给你挣个更大的诰命回来。” 萧源一听脸色一变,也顾不上害羞,拉住梁肃的手,“阿肃!” “怎么?” “我妹妹、我表姐她们,你稍微看顾些,行吗?”萧源哀求道,心里暗叹气,霍家终于等不及了。 “放心吧。”梁肃轻拍她的小脸,霍家本身就是叶氏的姻亲,再怎么样都不会对皇室下狠手的。他就知道元儿会猜出来,这件事也瞒不了,他不说只是不想让她为难而已,士族中萧氏对叶氏的忠心出名的。 萧源松了一口气,等梁肃走后,祝氏进来说,“姑娘,府里侍卫人数加了一倍,刚刚老爷离府的时候下令说是府门关闭,家里下人没有腰牌谁都不许进出。”刚刚梁肃虽然让丫鬟们退出去了,但小夫妻的举动还是瞒不了她这个过来人的,见他们夫妻恩爱,祝氏就放心了。 “那就不要出入了。”萧源说,“让李管家把我给郑娘子的添妆送过去就是了。” “是。” “夫人,刚刚将军说,你这几天不用去给大夫人请安了,反正家里也没人。”双喜进来说。 “不用,明天还是早点叫我起来。”萧源说,她这几天虽说一直外出,但早上给独孤夫人请安没断过。 “姑娘——”双福欲言又止的望着萧源。 “大夫人免了我一天两次的晨昏定省,只让我每天早上去一次,已经够体恤晚辈了,哪能早上都省了呢。”萧源正色说。 祝氏听着萧源的话,心里暗暗对梁肃也更满意了几分,知道护着姑娘,只是祝氏还是赞同萧源去给独孤夫人请安的,内宅的事哪能一直让男人插手呢?姑爷也有自己的事,哪能一直陪着姑娘呢?护她又能护多久?再说独孤夫人还是好伺候的,要真换个软刀子磨人的婆婆,姑娘日子过得热闹呢。 萧源打了一个哈欠,“奶娘梳洗后,我想睡了。” “姑娘,你还没吃哺食呢。”祝氏说。 “不吃了,我一会喝完小米粥就好了。”萧源刚刚在霍家吃了不少点心,回来梁肃又喂了她几块,她根本吃不下了。 “姑娘以后少些点心,那些东西哪里能抵得上正餐。”祝氏无奈的说,吩咐下人去给萧源备好小米粥。 萧源一笑,梳洗完毕,往床上一躺,一会就入睡了。今夜轮值的是阿言和布儿,布儿半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阿言则有些坐立不安,目光一直迟疑的望着落下的幔帐。 “你有心事?”布儿轻声问,眼睛并没有睁开。 “没——”阿言摇了摇头。 布儿瞄了她一眼,见她不肯说,也不逼她,翻了个身,继续养神。 “当——”更夫打过三更后,梁府内院的灯就亮了起 来,梁家的男人几乎都有三更起床晨练的习惯,连带梁府所有人的都习惯了三更起身。 梁大姑娘就住在独孤夫人院子隔壁,萧源往独孤夫人院子去的时候,正好碰上刚出门的梁大姑娘,她主动先打招呼:“大姐。” “二弟妹好早。”梁大姑娘含笑说。 “昨天睡得早了些,今天就睡不着了。”萧源说。 梁大姑娘露出了暧昧的笑容,是因为梁肃不在的缘故吧? 萧源知道她想歪了,也不在意,两人说笑着一起进了独孤夫人的院子,此时杨氏也到了,三人相携进了内房请安。刚进房,三人就发现房里多了一名陌生的年轻女子,那名女子年约二十三四岁左右,一双妙目天然含情带笑,将女子原本八分的姿色衬托成十分,看穿戴似乎是姨娘的身份,莫非梁谦又纳了新妾?萧源漫不经心的想。不仅萧源是这么认为,连梁大姑娘和杨氏这么认为的,众人怕刺独孤夫人的痛处,只当没看见这女子。 “娘,你又新找了一个丫鬟?”梁三最后一个到的,一见房里多出一个陌生女子,亲戚不像亲戚,丫鬟不像丫鬟,萧源等人想到一块去了,以为是父亲新纳的小妾,心里有些生气,有意开口贬低那女子。 独孤夫人听了爱女的话,一向严肃的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丝笑意,“这可不是丫鬟,你忘了她了?她是长门。” “长门?”梁三觉得这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连梁大姑娘和杨氏也迷糊了,只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但一时想不起此人是谁。 “长门给大少夫人、大姑娘、二少夫人、三姑娘请安。”长门上前恭敬的给四人行礼。 “啊!”梁三突然想了起来,“你不是祖母给梁肃——二哥的丫鬟吗?” 梁三这么一说,大姑娘和杨氏同时想起,这长门是梁家已经去世老夫人给梁肃的通房啊!大姑娘和杨氏下意识的朝萧源望去。 萧源脸上神色不动,心里暗暗好笑,梁肃算不算乌鸦嘴?昨天还信誓旦旦对自己保证他不会纳妾的呢!今天就冒出一个准姨娘了!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郑楚英和老卫的事,大家看错重点了==郑楚英从头到尾没有说半句婆婆的不是,在她的眼里,婆媳并不是太大的问题,如果她想要,她完全可以把这种婆婆哄得团团转,让她无法忍受的是老卫。。。她是不想和老卫过下去了,所以才放弃讨好婆婆的。。。 、 霍老二孩子的数量,望天,我本来想把你写的纯洁些的,可某人坚持要来一个霍小九。。。我只能把你往种马发面发展了些,反正乃本来就是头种马==别怪我,要怪去拔某头小狮子的毛去 115、伯母和侄媳妇的配合... 杨氏记得刚入门的时候,婆婆也来过这么一出,虽然那时候婆婆送的两个美姬现在已经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了,但她永远记住了,自己当时是如何的尴尬、愤恨和不知所措!那时候她才入门第三天啊!而自己的丈夫非但没帮着自己,反而一脸急色的看着那两个美姬,更让杨氏从此对梁敬彻底死心! 梁肃或许疼妻子,可他现在不在!望着神色平淡的萧源,杨氏心里既有些同情,又有些幸灾乐祸,至少不是她一个人了!不过婆婆挑这个时候为难萧源,真是选了一个“好”时机啊!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是冲动?抑或是忍了这么久,就在等着这个时机? 梁大姑娘脸色一变再变,如果这件事情母亲是事先和自己商量下,她肯定会反对到底!但现在——她望了望萧源平静的神色,决定一会帮着母亲打个圆场,总不能给外人看了笑话。 萧源则安然的站着,一声不吭。独孤夫人对长门说:“还不上去给你主母请安。” “是。”长门上前就给萧源磕头。 “原来是伺候夫君的老人,以前倒是没见过。”萧源等长门给自己磕头完后才开口说道。 “长门是老夫人给二郎君的丫鬟,二郎君这些年一直是她在照顾的。”独孤夫人似笑非笑的望着萧源,“我也是刚知道的,她已经有四个月身孕了。” 独孤夫人话音一落在场的众人都吃了一惊,只有萧源淡淡的应了一声,“嗯,有身孕是好事,大着肚子还从徐州赶到这里来,是你家夫君陪你来的吗?” 众人都被萧源的问话弄得怔了怔,独孤夫人沉不住气了,“长门怀得是梁肃的孩子!” “你说你有四个月身孕了?”萧源终于低头望着长门,嘴角含着笑意,望着她的目光有些复杂,态度非常温和。 “是。”长门略微不安的答道,她从会走路开始,就开始伺候人,察言观色已经成为她的本能了,总觉得夫人看着自己的目光带着一丝同情。 “你说是夫君的孩子?”萧源继续问。 “是。”长门心里不安加重了。 “既然有了身孕就不要跪了,先把她扶 起来送到贺妈妈哪里。”萧源吩咐房里伺候的小丫鬟道。 萧源的话音一落,让独孤夫人怔了怔,脱口而出,“你想干什么?” “既然这丫头说她怀了夫君的孩子,自然要让贺妈妈确认一下,总不能她说怀了夫君的孩子,就是夫君的孩子了吧。”萧源理所当然的说。 长门一听贺妈妈脸色就变白了,求救似地望着独孤夫人,独孤夫人道:“长门是伺候二郎君的老人了,我也许久没见她了,这几天就让她住在我这里吧。” “这样太让伯母费心了。”萧源含笑说。 “不费心!你入门这么久都没个喜讯,我真担心二郎君的子嗣,现在能有一个有身孕,我也放心了,要是能生个小郎君出来,二郎君也算有后了。”独孤夫人扯着脸笑道。 “伯母说笑了,长门有孕同夫君有后有什么关系?”萧源缓缓的说,“香火供奉都是嫡子的事,姑且不论她怀得到底是不是夫君的孩子,就算真是夫君的孩子,难道梁家还有以庶为嫡的规矩?” 独孤夫人脸色一变,厉声喝道:“你说得是什么话!”萧源这话戳疼她心里最疼的地方。 梁大姑娘见母亲脸色变了,忙上前打圆场,“二弟妹,母亲也是许久不见长门了,想同她说说话,先留在这里陪她几天吧。” “伯母愿意让长门陪,是她的福气,我这个做小辈的焉有不应之理。”萧源说,“只是长门既然是我们房里的丫鬟,又出了这件大事,容伯母让我带她回去问些话,等问清楚了,我自然让她过来伺候伯母。” 萧源口口声声的“伯母”让杨氏有些想笑,婆婆怎么有脸插手侄子房里的事!她也不懂,萧源一个大家贵女,又是侄媳妇,为什么会天天来请安吃婆婆的冷脸不生气?但她肯定萧源这么做绝对是有目的的! 这时的门外传来了丫鬟的通传声,“大夫人,贺妈妈来了。” “她来干什么?”独孤夫人对贺妈妈极为厌恶,看到她就想起梁肃那个贱、婢娘。 “既然长门说她怀了夫君的孩子,四个月前我还没入门,对具体情况不清楚,自然要喊贺妈妈来问清楚。”萧源解释道。 独孤夫人勃然大怒,“你这是不信我?” 萧源道:“侄媳妇不敢,只是之前长门远在徐州,伯母鞭长莫及,而贺妈妈一直在徐州伺候夫君,长门的事她应该更清楚些。” “你!”独孤夫人站了起来, 抬手指着萧源刚想骂,就见贺妈妈进来了,她脸皮抽了抽,坐了下来。贺妈妈进来先给独孤夫人等人请安,独孤夫人如仇人般狠狠的瞪着贺妈妈。 “贺妈妈,这个长门说,她怀了将军的孩子。”布儿在萧源的示意下开口问贺妈妈。 “不可能。”贺妈妈一口否认,“长门已经在三个月前放出去了,嫁的是郎君手下的一个军士,怎么可能有郎君的孩子呢!” “你说长门三个月前嫁人了,但是她现在怀孕四个月了。”独孤夫人身边的仆妇说,“这么算来很有可能是郎君的孩子。” 贺妈妈朝着独孤夫人和萧源磕头,“大夫人、二少夫人,老身记得清清楚楚,长门在小日子来过后才被郎君嫁出去的,这是事关梁家子嗣的大事,老身不敢犯糊涂!” “不!不是的!”长门突然惊惶的插嘴,“贺妈妈您忘了,那一次郎君喝醉了酒,我去伺候他,他——” “不可能!”贺妈妈矢口否认,“郎君喝醉后,什么时候轮到丫鬟近身伺候了!再说你出嫁前三个月,郎君都没有回过官邸,一直在军营,怎么可能轮到你近身伺候!我看你是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野种赖在郎君身上吧!” “不是的!贺妈妈,我肚子里的孩子真是郎君的!您忘了,那次郎君曾经回来过一次,还和许先生一起喝酒。”长门半瘫软在地上放声大哭。 贺妈妈根本不听,对她来说,不管长门肚子是不是郎君的,反正这个孩子是肯定不能要的,既然这样就一开始完全否定!“夫人、少夫人,这个孩子绝对不可能是郎君的!” 长门听到贺妈妈的话,面露绝望,她蓦地扑到萧源身边,伸手就要拉萧源的衣摆,“夫人,我的孩子真得是郎君的!” “放肆!”双喜一箭步上前,将长门一巴掌扇开,“二少夫人也是你可以碰的!” “放肆的是你!”独孤夫人怒声对萧源说,“这就是你们的萧家的教养,主母纵容下人,谋害怀孕的妾室!我告诉你,有我在,你别想对长门歪心思!她肚子的孩子我认定了!它就 第 98 部分 是梁家的孩子!” “我萧家教我要孝顺翁姑、和睦妯娌、勤于家务,可没教过我要谋害一个下人,更没教过我可以指认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为家族血脉。贺妈妈都说了,夫君在长门出嫁前三个月都没有回过官邸,又何来让长门有孕之说。”萧源嘴角含笑,目光却渐渐泛冷,“长门以下犯上,本来就该拉出去打死,双喜不过小惩大诫而已,又何来‘谋害’之说!” “你还有没有王法!”梁三终于忍不住跳了出来,“什么时候我们大秦有这种妾室摸了主母的衣摆就要打死的王法了!” “三妹,长门只是下人,并非我家夫君的妾室,我手上可没有长门为妾的官府文书,再说——”萧源顿了顿,轻描淡写的说,“王法?打死一个奴婢触犯什么王法?难道我还出不起那六十金吗?” 王子犯法庶民同罪,这句话只是叫的好听而已!就算在萧源前世那个时代,都不可能完全实现,更别说现在这个社会了!王法是什么?就是为贵族服务的工具!以萧源的身份,只要她不是犯了十恶重罪,大秦律法根本管制不了她,打死一个丫鬟这种小事完全是无罪的,最多花钱消灾罢了,这也是明明白白写在大秦律上的。 长门一听萧源的话,整个人都瘫软在地上,萧源看也不看她一眼,屈身对独孤夫人说,“伯母,我看长门身体不怎么好,还是让我先带回去养好了身子,再让她来伺候你!”说着吩咐下人将长门拖下去。萧源这个举动明确告诉独孤夫人,别说她只是伯母,就算是婆婆,也不要妄想插手她房里的事! “你——”独孤夫人没想到萧源居然敢这么强硬!“好!好!这就是萧家教出来的好女儿!你给我的滚!” 萧源见独孤夫人指着自己的鼻子骂,不慌不忙的上前几步,屈身行礼道,“伯母息怒,等长门养好了身体,我一定让她过来伺候你。” “滚!”独孤夫人抓起身边的茶盏朝萧源身上砸来,“滚!” 布儿和双福上前一档,茶水溅了两人一身,萧源站在两人身后,依然低着头,“伯母息怒。” 梁大姑娘见实在闹得不像话,忙上前道:“二弟妹,你先回去吧。母亲身体有些不舒服,先让她休息一会吧。”她头都疼了,这件事要是被父亲和二弟知道了,回来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子呢! “好。”萧源微微点头,走出独孤夫人房门的时候,嘴角几不可查的微微一弯。 贺妈妈恶狠狠的瞪着战 战兢兢的长门,“贺妈妈。”萧源柔软的声音传来。 “夫人。”贺妈妈神色恭敬的听着萧源的吩咐。 “在郎君回来前,我要长门好好的,大人、孩子都没事。”萧源吩咐道,长门不过只是一颗被人利用的棋子而已,萧源嘴上说打死她没关系,但那也只是表个态而已,她还没心狠手辣到真要杀一个孕妇,虽然这孕妇是利欲熏心,自寻死路! “是。”贺妈妈应了,望着似乎又起了一丝希望的长门,暗暗冷笑,若是现在让她来处理,说不定还能留你一条命,等郎君回来了,焉有你活命的机会! 116、加油蔬菜汤... 兴元元年,正月丁末秦帝进唐王霍渊位相国,总百揆,备九锡,唐国置丞相等官,立四庙。戊午,秦帝命唐王冕十有二旒,建天子旌旗,出警入跸。二月己卯,秦帝逊于位,以刑部尚书刘琬、司农少卿裴德芳奉皇帝玺绂于唐王,三让乃受。武德元年二月己卯,即皇帝位于太极殿。命刘琬兼太尉,告于南郊,大赦,改元。立世子行之为皇太子,封行允为秦王,行明齐王,行扬吴王,行云楚王。 “哈哈——”霍行允笑的很开怀的搭着梁肃的肩膀说,“阿砖走,去我家喝酒去!” “是,秦王殿下。”梁肃脸上表情木讷依旧,但目光柔和了不少。 “叫什么秦王,还和一样叫我二哥!”霍行允握拳捶了他肩一下,“走吧,今天我们去喝个痛快!”霍行允对他那张木脸早习惯了,哪天他要是笑了才叫奇怪呢! “好。”梁肃微微点头,这时阿列匆匆赶过来,“将军!” “什么事?”梁肃见阿列行色匆匆,眉头一皱,心里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阿列是他特意留在梁府用来保护元儿的近侍。 “郎君,大夫人把长门找来了,说是长门有了您的孩子!”阿列低声说。 梁肃先是一怔,随即大怒,“荒唐!贺妈妈呢!她就不和少夫人说清楚这件事吗!” 阿列苦笑,贺妈妈到底只是下人而已,怎么能管主人的事。再说——阿列偷偷瞄了将军,贺妈妈也不清楚将军到底有没有碰过长门吧?毕竟将军人在军营的时候,李管家偶尔会把美姬送过来给将领们解闷。 梁肃勉强压下怒气问:“什么时候的事!” “三天前……”阿列低下了头。 梁肃冷冷的瞪着阿列,阿列低声说:“郎君您放心,夫人之后几天都 没有出过院子!”夫人的事不过只是儿女私情而已,怎么比得上朝堂大事呢! 梁肃也知道这事怪不了阿列,他们就算来了也进不了皇宫,“备马!” “怎么了?”霍行允难得听到梁肃的高声怒骂,疑惑的问,“发生什么事了?” “我——” “没什么,只是一点私事而已。”梁谦走了过来含笑说,“阿砖,你先和秦王殿下喝酒去,家事我来处理就好了。” 梁肃不假思索的摇了摇头,“父亲,这件事我亲自回去处理。”他必须和元儿解释清楚!想到他走之前对元儿的发誓和元儿当时的态度,他心里就发凉,他必须解释清楚,长门肚子里的孩子绝对不可能是自己! “你!”梁谦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望着儿子,他怎么就不懂事呢!现在正是和秦王打好关系的时候啊! 霍行允虽不明白梁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就算是猜也猜得出大概了,他了解的笑了笑,“没事!喝酒随时可以!有事就先回去吧!” “二哥,我改天过来赔罪!”梁肃冲着霍行允拱手歉然道。 “傻话,这有什么好赔罪的!”霍行允意笑了笑,“回去服个软,说几句好话,两个人私下相处的时候,什么都好说,我们男人嘛,外面有面子就够了!私底下让这些也无妨,妻子是用来疼的!”他顿了顿,“记得该打的打、该杀的杀,不留后患就行了。元儿也是大族贵女,能谅解的。”霍行允有些好奇,这木小子能闹出什么风流韵事来?认识梁肃这么多年,霍行允很清楚,梁肃从不碰那些歌舞姬妾,他嫌脏!不过霍行允人虽风流,也不去碰那些女人,他可不想得些乱七八糟的病。 “嗯。”梁肃神色微松,心里却有些沉重,大家都这么看,他真是八张嘴也说不清,不行!他必须要和元儿说清楚,长门肚子里的孩子绝对不可能是自己的!“上牛车。”梁肃对阿列吩咐道。 “什么?”阿列以为郎君会骑马回去。 “给我说清楚,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梁肃吩咐道。 “是。” 、 、 、 “姑娘,喝点水。”祝氏将睡得模模糊糊的萧源搂起来,喂她喝水,萧源眼睛闭着,但是小嘴动了动将勺子里的水喝下去,祝氏用帕子给她拭了拭嘴角。 梁肃进来就看到这一幕,目光沉了沉,阻止了祝氏的起身行礼,示 意她退下。祝氏将姑娘放回床上,萧源翻了一个身,又睡着了。祝氏这才起身无声的给梁肃行礼,目光指控的望着姑爷,姑娘哪里对不起他了,他居然纵容一个贱、婢来给姑娘添堵!哪有嫡子没出生,就有庶长子的规矩? 梁肃根本无视祝氏指控的目光,侧身躺下,小心将萧源搂在了怀里,不让丫鬟、婆子在身边伺候,是因为元儿不肯在下人面前同他有亲昵的举动,梁肃不理解她为什么在下人面前还害羞,但也不会违背她的意思。 祝氏见姑爷自顾自的举动,心里暗恨,姑娘明明在午睡,他居然视若无睹的折腾自己家姑娘!阿言陪着笑请她出去,祝氏瞪了她一眼,转身离去,阿言松了一口气,将军的命令她不敢不听,但祝氏她也不敢随便动粗啊! 软玉温香入怀,梁肃忐忑不安的心才落地,她还在!她没走!他低头亲了亲元儿的额头,然后是鼻尖、双颊,最后覆上了微启柔软的双唇。“嗯——”萧源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一见梁肃便挣扎了起来,脸往一边扭,不肯让他亲。元儿第一次对自己亲热的举动有反抗的举动,梁肃心里一沉,但见她挣扎的厉害,又怕伤了她,不敢强迫她,圈住她的肩膀不让她转身,着急的解释,“元儿,长门的孩子肯定不是我的,我从来没碰过她!” 萧源抿了抿嘴没不说话,挣扎要起身,梁肃干脆将她压在身下,“元儿,我发誓她的孩子真不是我的!你说过的,你要你的夫君对你一心一意,我做到了,我只有你一个!你不能离开我!”她说过的,她要一个对自己一心一意的夫君,他做到了,所以她不能离开自己! 萧源被他压得透不过气来,双手用力的推着他,“重——” 梁肃见她小脸涨得通红,眼底隐约闪着水光,心头一慌,干脆坐了起来,将她整个人横抱着,轻拍她的背,低头不断的轻吻她的脸颊、额头,“元儿,这次是我疏忽了,让你受了委屈!你要怎么发脾气都行,别离开我好不好?长门的孩子真不是我的!”梁肃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慌乱的神色,阗黑双目牢牢的盯着萧源。 萧源怔怔的望着梁肃,印象中她似乎第一次见他这么慌张,她什么时候对他说过自己要一个对自己一心一意的夫君?梁肃见她神色松动,连声说:“元儿,你不信可以问阿勒和阿列,他们最清楚!长门的孩子不可能是我的!” “可是——贺妈妈说,她把长门嫁出去的时候,看过她的小日子。”萧源说,如果不是他的通房,为什么要检查她小日 子呢! 梁肃闻言略显尴尬,“这——”行军打仗的时候,不可以有女人,但驻军的时候,没人会在女色方面对将士们有要求,只要不违背军纪就行了。但是那些营妓,给低级士兵玩玩可以,高级将领就看不上了,所以他时常让李管家选些美女送过去给大家调剂下。有些人一眼对上了,就直接领回家了,有些人玩过就算了,那些姬妾会有身孕也不奇怪。 但他总不能给手下的军士送妻子的同时,再附带送给父不详的孩子过去吧?所以贺妈妈在把那些姬妾嫁人之前,总会检查她们的小日子。长门那次梁肃也有印象,正好是大家出去打了一场胜仗回来,正兴头的时候,就更荒唐了些,怕是长门自己也不知道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吧?但这些污七八糟的事怎么能和元儿说呢?“贺妈妈只是检查她们身体而已。”梁肃含糊的一言带过。 萧源原本积在心头的莫名的酸涩和委屈,在梁肃安抚下慢慢的消散了,“你不骗我,你真得只有我一个,不会有其她女人?” “不骗你,我从来没骗过你。”梁肃恨不得把自己心掏出来给他看。 “哪怕你现在纳妾有庶子,我也不会在乎的,只要你不宠庶灭嫡,我会让他们都很好长大的,并且受很好的教育,但——”萧源仰头望着他认真的说,“如果你跟我承诺以后不会有,我会真信的!如果哪天你真得违约了,你会后悔你的违诺的!我不是独孤夫人,也不是我娘!”她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梁肃对自己种种一切她都看在眼底,只是心头一直有道过不去的坎,让她始终不敢轻易交心…… 梁肃对上她清澈见底的大眼,心里软的都快化成水了,“元儿相信我,我绝对不会做让你伤心的事,你不会后悔的。我也不是岳父,更不是我爹!”他哪里舍得让她伤心! 萧源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第一次主动抬手搂住梁肃的脖子,唇轻轻印在梁肃的嘴角,萧源前所未有的主动让梁肃欣喜若狂,翻身轻柔的将元儿压在了身下,眷恋轻啄柔吻了许久,才轻声问,“茶水有没有烫到你?”梁肃心里暗恨,他捧着都怕碎了的宝贝,她居然敢伤她! “没有。”萧源脸红红的埋在他怀里,“布儿和双福替我挡下了。” 隔着一层薄薄的寝衣,梁肃都能感觉掌下一片香软柔腻,他眸色更暗了,唇情不自禁的下移,温柔的轻咬着她的耳垂和颈项,大手渐渐的滑入寝衣。 梁肃满是粗茧掌心刺得萧源微微发疼,她下意识的缩了缩,不由自主 的挣扎了下,身体也僵硬了,她当然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知道这迟早会发生的,但真面对了,她还是不可抑制的有些紧张。 梁肃感觉萧源的抗拒,勉强的抬起头,哑着嗓子,近乎呢喃的问,“元儿,你不愿意?” 萧源感受他浑身肌肉因克制而紧紧绷着,额头也微微渗出了汗水,墨色的眸子里只有浓浓的眷恋和包容,她情不自禁的抬手扶上他的脸颊。 指尖在他脸上若即若离的轻抚,让梁肃无法抑制的握住了她的手腕,纤细的柔荑白如美白琢成,梁肃将指尖含入口中,温柔地吮吸着。 指尖被舔得发痒,萧源想缩回手。梁肃松开了她的手,顺势低头吻上萧源光洁的额头,舌头顺着她长而微翘的睫毛向外梳理,萧源紧紧的闭上了眼睛,梁肃的唇盘旋而下,再次同她唇舌交缠。大手轻巧的挑开了萧源寝衣的带子,唇顺着萧源的下巴、脖子下滑,而双掌从盈可一握的细腰缓缓向上抚摸着,肌肤的触感细而绵密,温香腻人,让梁肃完全不敢用力,心中满是爱怜。 等他含住某处敏感的凸起,手掌也落在另一处的时候,“嗯——”萧源忍不住轻哼出声,牙齿紧紧咬住了下唇,梁肃一直在注意萧源的反应,见她紧咬下唇,伸手扶上她的唇,手指探入她的唇。萧源双目紧闭,一对浅浅梨涡因喘息而漾出双侠,玉靥生晕,艳色逼人,梁肃差点克制不住,“别咬自己——”他哑声说,俯身在她脸上印下一个个炽热而略带颤抖的吻。 萧源手抓着身上的被褥,身体不由自主的轻颤,梁肃褪下她身上最后一件亵 第 99 部分 裤,唇舌再次下滑,手也轻轻的扳开了她的大腿…… “不要——”萧源突然睁开了眼睛,凤眸水光潋滟,双手无力的揪住了他的头发,“不要——”声音断断续续,宛如呻吟一般。 “元儿,别怕——”梁肃拉下她的手,再次吻上她的额头,温柔的摩挲着,“你会疼的,我帮你亲亲会好一点。” “不要!”萧源羞不可抑,手紧紧的搂着他的腰。 “好,我不亲。”梁肃大手缓缓的抚摸着她的背,密密的细吻着她,萧源在他温柔的爱抚下,再次放松下来,细细的喘息着,梁肃骨节分明的长指探入她最诱人的柔软处,粗糙的指腹让萧源打了一个颤,梁肃满心满眼的全是怜惜,不断的亲吻她的脸颊和嘴唇……直到萧源软的彻底化成了一团水,梁肃才慢慢的进入。 “啊!”萧源小声的哭喊出声,泪水不停的涌出,她想放松,但真的放松不下来,身体因疼痛而不停的颤抖着。梁肃喘着粗气,吻去她的泪水,身体因克制而同样的颤抖,直到感到她不再那么紧了,才又尝试着动了动。 “呜——”萧源小声的抽气,梁肃紧张的停下,“还很痛么?” 萧源埋在他脖子里,轻轻的摇了摇头,梁肃忍耐的缓缓律动,汗珠不停的滴下,嘴里喃喃的哄着她,“元儿——” 、 、 、 祝氏望着屋内的钟漏,不时的往内房望去,都快戌时了,怎么姑娘还不叫她们进去呢?她肚子不饿吗?倒是贺妈妈笑得嘴都合不拢,郎君和夫人越恩爱她越开心,要是夫人能早日给梁肃生个小郎君就更好了! 寝室里安静得只听得见两种不同的一粗重、一轻柔的呼吸声。萧源趴在梁肃怀里昏昏欲睡,黑发散开,黑发下露出了大片白嫩的肌肤,梁肃正怜惜的细啄着被他手上粗茧磨得发红的嫩肤,掌下稚嫩的身体柔若无骨,还带着淡淡诱人的幽香,他向对待最易碎的珍宝一样,小心的将萧源搂在了怀里。 萧源的头轻轻的靠在他胸膛上,梁肃一直空落落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一样,他终于得到她了!他最珍惜的宝贝!她永远都不知道,如果没有她,现在他恐怕就是一个只知道杀人的修罗,或者他已经战死疆场了……“元儿——”他喃喃的轻唤道,除了你,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我也只有你了。 萧源浑身酸疼靠在梁肃温暖宽厚的胸膛里,果然小说都是骗人的!第一次哪有什么欢愉 的享受,她都快疼死了!从出生至今,萧源都没尝过疼是什么滋味,现在回顾起来,让她格外的不能忍受,不过——萧源张开眼睛,偷偷瞄了梁肃一眼,他也忍得很辛苦吧……萧源脸又红了,就算没经验,她也能感觉他的隐忍克制。 “醒了?”梁肃含笑拂去她脸上的发丝,大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脸颊,萧源舒服的眯起了眼睛,肌肤之亲后,让萧源格外的享受他的娇宠爱抚,没有了之前的局促紧张之感。 “咕噜——”一声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萧源怔了怔,羞愧的低下头,梁肃突然听到这声音先是一愣,随即掀开幔帐瞄了一眼钟漏,戌时了!他暗暗责怪自己粗心,都忘了时辰了,“来人。” “将军。”阿言站在花罩外的幔帐外恭敬的应声道。 “把哺食送上来。”梁肃吩咐道,“弄些清淡的食物来,去备好热水。” “是。”阿言连声应道,都是过来人,怎么不知道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怀中人不安分的动了动,梁肃忙低头问:“怎么了?” “没什么。”萧源突然想起两人在房里厮磨了一下午,大家都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了吧?她头埋在枕头里,这下真没脸见人了! 梁肃笑着拍着她的背,“怎么了?别闷坏了自己。” “我要洗澡——”萧源闷闷的说道,只觉得浑身黏糊糊的,一点都不舒服,浑身又疼的要命!身体刚刚一动,就更疼了,“呜——”她忍不住啜泣了一声。 “怎么了?”梁肃听她又哭了,忙哄着她,“又疼了?我去叫许先生?”说着就要掀开被子,他不哄还好,一哄萧源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头抬了起来,手死死的压着,“不要。” 梁肃心疼的低头吻去她滑落的泪水,“那我去问他拿药?” “不要!”萧源几乎要尖叫了,这种事都让许先生知道,她就真没脸见人了!还有谁不知道的他们下午干了什么?呜——都怪这打蛇随上棍的色鬼! “姑娘?”祝氏担忧的声音在幔帐外响起,“你怎么了?让妈妈进来看看好吗?”听到姑娘的哭声,她心都揪疼了,心中暗恼,姑娘身子这么弱,这粗人怎么就不怜惜一下呢! 萧源突然想起成亲前夜大嫂和自己说过,要是疼了可以叫奶娘,她那边有药、还有上药的器具……在奶娘面前丢脸和许先生面前丢脸之间,萧源果断选择了奶娘,“我要奶娘——” 梁肃微微颔 首,起身随便披了一件衣服,就让祝氏进房,萧源望着他,“阿肃——” “嗯?”梁肃坐在她身边,摸着她脸颊,“饿了吗?” “你不出去吗?”萧源问。 “我陪着你。”梁肃坦然自若的说,他是听说过世家贵女的陪嫁嬷嬷都有些手段,他是看她怎么照顾元儿,以后就能自己来了。 祝氏还是带了一个木匣子进来,见姑娘脸上虽有泪痕,但精神还不错,她掀开被子,顿时松了一口气,幸好姑爷还不算真粗人,不然姑娘非受大苦头不可。萧源看到奶娘拿出的器具的时候,眼睛都瞪圆了,梁肃嘴角抽了抽,萧源干脆将被子蒙住了头。上完药,祝氏将木匣子留下,委婉的提醒梁肃,起码要让萧源休息三天才能亲热后,就识趣的离开了。 梁肃望着匣子里各种器具和药膏,心头微微一动,转眼见萧源无力的躺着,又觉心疼,扶着她起身,让她半靠在自己怀里,“先吃点东西好不好?” “嗯。”萧源打了一个哈欠,淡淡晕红衬得她清丽如玉容貌多了几分娇艳,美目因泪水的润浸而带着几分氤氲,看得梁肃几乎呆了,要不是她身体受不住,他真想再搂着她亲热一会,“想吃什么?” “粥。” “早上喝粥,晚上喝粥,难怪就是养不胖你。”梁肃失笑,点点她鼻子,“多喝一碗汤。” “我要喝蔬菜汤。”萧源皱眉说。 “好。”梁肃一口答应,反而引来了萧源狐疑的目光,他今天怎么这么快就应了?梁肃莞尔,等热腾腾的蔬菜汤上来的时候,萧源才恍然,这哪是蔬菜汤,明明是鸡汤上漂了几片菜叶子! “都去过油腻了。”梁肃给她吹着汤,“好歹喝掉一半。” “好吧。”萧源张嘴喝了一口汤,“阿肃,我表姐、六妹、阿犀还有朱太后、平王妃没事吧?” “顾太后和梦泽公主现在很好,平王妃和她们住在一起,顾太后派人给我传话,说你要是得空,可以来看她和梦泽公主。你六妹我已经派人送她回萧府了。”梁肃等萧源将嘴里的汤咽下后才道,“就是河间郡王上门来提亲,被你三哥赶了出去。” “咳咳——”萧源庆幸自己把汤咽下去了,“河间郡王是什么人?” “子孝。”梁肃缓缓的说,“霍行恭。” “霍行恭?”萧源皱眉,这名字好熟悉啊。 梁肃提点她,“在徐州的时候他送 过你金器。” “那个粗人!”萧源恍然。 “咳咳。”这下轮到梁肃轻咳,她这一骂不是连他一起骂了吗? “阿肃,你比他有品位多了!”萧源安慰他,“他送的金器都是一大坨的。”萧源满脸嫌弃。 梁肃哑然,心里颇为得意,“你喜欢就好。” 萧源眉开眼笑的说:“太好了,六妹终于出来了,不用在那个地方守一辈子了!” 梁肃微笑着一边同她说笑,一边将一碗汤尽数喂到了萧源的肚子里。又给她洗脸漱口,抱着她去洗澡,萧源一开始还不愿意,梁肃哄了一会才答应了,等梁肃抱着她从澡堂出来的时候,萧源已经彻底睡死了。 “将军。”岳七停向他行礼。 “人呢?”梁肃问。 “关在外院。”内院动静闹得太大,难免惊了夫人,所以岳七停很早就把长门送到外院去了。 梁肃往外院走去,“你在这里看着夫人。” “是。”岳七停望着梁肃远去的背影,想起那个哭成泪人的长门,心里暗暗叹气,真是不知死活啊!伺候将军这么久了,怎么不知道将军最忌讳就是墙头草两面倒。 、 、 、 梁肃到外院的时候,已经亥时了,侍卫们见他来了,立刻行礼,“将军!” 梁肃吩咐道:“把她带上来。” “是。”侍卫很快就把长门领来了。 “将军!将军!”长门伺候梁肃多年,算不上完全了解梁肃,也看得出他现在的心情不错,她不顾自己的已有身孕,跪趴在地上用力的磕头,一下下的,不一会额头就渗血了,“将军,这真是大夫人逼奴婢的!呜……她有奴婢的卖身契,说奴婢要是不听话,她就把奴婢卖到窑子去……” “她答应你什么?”梁肃懒得听长门解释,直接问道。 “我……”长门迟疑了下,才低声说:“夫人说她会给我一个名分的。”长门咬了咬下唇,虽然嫁人才三个月,但她已经受不了整天早起干活,吃糠咽菜的苦日子!所以独孤夫人派来的人一哄她,她就鬼迷心窍的答应了,独孤夫人说不管这孩子是不是将军的,梁家都会给她一个姨娘的名分!都说宁为穷人妻,勿为富人妾,那些人定是没真正过过那种苦日子!一个连牙粉都没有的人家,那些糙米,咽下去她都觉得喉咙疼,她情愿在梁家当奴婢一 辈子,她也不要当什么穷人妻! “所以你就跟过来了?”梁肃问。 “将军!都怪奴婢一时糊涂,您饶了我吧!我可以去和少夫人解释,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您的!”长门痛哭流涕的说。 梁肃起身对一直站着的李管家说,“打了孩子,把她送回徐州,既然她不喜欢嫁人,就送回去吧。告诉长门的丈夫,他少了一个妻子,我会赔给他的。” “是。”李管家恭敬的应了。 “将军,您饶我吧!”长门一听脸都白了,瘫软在地上,放声大哭,“将军,我再也不敢了!我不要回徐州啊!”她回了徐州就真的没活路了!她之前的丈夫就在徐州,她要是这么被送回去了,他还会放过自己? 侍卫们将她拖了下去,李管家心里暗暗嘀咕,看来郎君心情真的不错啊!居然就这么放过长门了? 梁肃考虑的是,要是元儿之后问起这件事,要是知道长门死了,心里肯定有疙瘩,他并不想让她背负太多的包袱。 长门哀求无果,最后凄厉的喊道,“梁肃,你这个杀人不眨眼的煞星!你会有报应的!要是萧源知道你下战场的时候浑身都是血,血腥味几天都散不去,她跟着你……”长门接下来的话被人堵住了。 梁肃脸彻底的沉了下来,对阿列使了一个眼色,阿列离开窜了出去。 “李管家,靖安坊的房子打扫干净了吗?”梁肃问。 “打扫干净了,一切都准备妥当了。”李管家有些迟疑的问,“将军,你真要住哪里?少夫人怕是会不习惯吧。”萧源从小出入的都是顶级士族的居住的地方,高门大户,上街走的是专给士族走的大青石板,家里一个花园都比靖安坊的房子大吧?再说那么多下人,靖安坊怎么都住不下吧? “不住,我带她出去散散心而已。”梁肃说,这几天憋坏她了吧?带她出去散散心也好。 “是。”李管家应道。 “二哥那边去了几个人?”梁肃问。 李管家递上一张信件,梁肃看完后递给了许先生,许先生沉默不语。 “许先生,你明天去给元儿把把脉,给她开几张调养的方子吧。”梁肃说。 许先生苦笑,“将军,你可真为难我了,少夫人的身体,还是让萧家的大夫来调养更好。” “为什么?”梁肃问。 “他们是从小伺候少夫人的,少夫人的身 体变化情况他们最清楚,不过——”许先生顿了顿,委婉的说,“将军,少夫人之前连遭打击,虽没生病,但消瘦的太厉害了,你还是多劝劝她,让她不是凡是都闷在心里,而且现在少夫人不适合有孕。” 梁肃微微颔首,“我明白了,生孩子的事不急。”他等许先生将名单看完后,默默的烧了,“这几天元儿身体不怎么好,外面有什么给我的拜帖,一律不要送过来。” “是。”许先生松了一口气,幸好将军还是很清楚的,没被到手的荣华富贵冲晕了头。 、 、 、 “娘,你这么对萧源不好吧?”梁大姑娘担心的说,“万一父亲回来生气怎么办?” “生气!我还要生气呢!”独孤夫人怒气冲冲的说,“他这几天回来后,跟我说过一声没有?应天城郊那百亩良田,一声不吭的就送过去当了聘礼!还有东市那个金铺……”独孤夫人狠狠的将账册丢到了桌上,“他这是娶媳妇还是买媳妇!” 梁大姑娘苦笑,“可是娘,萧源的陪嫁也和这个差不多啊!” “陪嫁怎么了!陪嫁是她自己的私产,能入公中吗?做了聘礼就是送给人家的!”独孤夫人恶狠狠的说,“你忘了你当初嫁妆还没那么多呢!” 梁大姑娘眸色一暗,她当初嫁过去的,纯属是梁家贴钱过去的,父亲可能把应天城外的良田给自己吗?“娘,父亲这不是也为了我们梁家的面子嘛!要是聘礼少过嫁妆,不是被大家笑话嘛!” 独孤夫人说,“那梁肃名下那几座盐矿又是怎么回事?口口声声说不分家,这就是不分家?他把好的都补贴那贱婢之子了!” “什么?”梁大姑娘微微吃惊,“您说父亲把——”她话还没说完,门就被人一脚踢开,梁谦冷冷的站在外面,对梁大姑娘说,“大娘,你先出去,我有话跟你母亲说。” 梁大姑娘和独孤夫人都被梁谦的举动吓住了,她们何曾见过如此粗鲁的举动!梁大姑娘见父亲满面寒霜,立刻匆匆行了一个礼后,不顾娘亲挽留的目光离去,她要去大哥、大嫂,至少在事情还来得及控制前,让父亲把怒火压下去! 独孤夫 第 100 部分 人恨恨的望着女儿离去的背影,回头对梁谦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已经派人去打扫家庙了,明天你就搬进去住吧。”梁谦冷声道。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qugangkangli、和三个被系统嫉妒而隐去姓名的读者投的霸王票^_^ 嗯咳,我标题说了,蔬菜汤哦。。。 、 我补上一点点油花,捂脸,大家评论节制点啊,我真的很纯洁啊,万一锁了我会哭的~~o(>_<)o~~ 117、关家庙... “你说什么?”独孤夫人不可置信的望着梁谦,他要把自己关到家庙去? “我说明天你搬到家庙去住。”梁谦说,在他知道独孤氏居然硬要把一个野种按在自己儿子头上的时候,气得差点就当着下人的面就破口大骂,好容易在许先生的劝慰下,忍了气,让人收拾家庙,准备把她送进去。 “你为了一个刚入门的侄媳妇赶我走?”独孤夫人尖声怒骂道,“梁谦,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你忘了你当初怎么答应我爹娘的!” 梁谦神色抑郁,“我为了侄媳妇赶你走?你自己想想,你这次做了多荒唐的事!我问你,长门的孩子是振敬的吗?”答应她爹娘的?梁谦几乎要失笑出声了!他答应过什么了?是刚成亲时,她知道自己曾有过两个通房,醋意大发,不顾一切的回了娘家,逼着自己当着她的面,跪在她父母面前讨饶,还是后来她娘亲自上门,逼着他母亲杀了阿慧又连杀他两个庶子? 独孤夫人目光闪了闪,“怎么不是!长门可是婆婆给梁肃的通房!”长门年长梁肃五岁,是当年梁老太太身边最出色的丫鬟之一,十五岁含苞待放的年纪,就被老太太派去伺候梁肃,如果要不是老太太去的早,梁肃又一直在外面,长门早就是梁肃的姨娘了!再说她也没想过让长门把那孩子生下来! 梁谦听到独孤夫人的话,什么话都不说,拂袖就走。 “父亲!”这时梁敬、杨氏、梁大姑娘和梁三姑娘跪在了外院,梁敬对梁谦苦苦哀求,“不管母亲做错了什么,求您看在孩儿的份上,饶了母亲这次吧!” 梁大姑娘也哭成了泪人儿,“父亲,家庙这么苦,母亲怎么住得下去呢?母亲自入门来,伺候公婆、教养儿女、处置家务,从来不曾有任何差错,您就算看在母亲这么多年辛苦的份上,也饶了母亲这次吧!” 梁三茫然无措的望着勃然大怒的父亲、痛哭流涕的兄姐,还有站在门口一声不吭的母亲,她不懂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梁谦站定,定定的望着梁敬,“你真不知道你娘做错了什么吗?” 梁敬有些茫然,“是因为通房的事吗?弟妹出生大族,嫡子未出世,就有庶子的确有些不妥,把孩子打掉,通房买了不就好了?”在梁敬看来,成亲前有庶子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他还曾嘲笑梁肃畏妻,妻子还没入门发话,就急着把通房解散呢! 梁谦瞄了独孤氏一眼,看来她还没有傻到底,还知道隐瞒,“你自己去问你娘做了什么!”梁谦说完后,抬脚就要走。 “父亲,你饶了母亲吧!”梁敬见梁谦根本不肯理他们几个,急得抱着梁谦的腿,“父亲,您难道真要为了一个庶子伤了你和母亲多年的夫妻情分嘛?” “滚!”梁谦勃然大怒,一脚踢开儿子,“夫妻情分?”梁谦冷笑连连,“我和她还有什么夫妻情分?多年做事毫无差错?就凭她行事恶毒、善妒,我就可以休了她!这么多年,死在她手里的人还少吗?我是懒得和她计较!” 梁谦话音一落,梁敬等人脸一下变得惨白,原本直直站在门口的独孤夫人也摇摇欲坠,梁谦在嫡子女面前讲出这种话,显然将两人最后的夫妻情义都抛弃了! “父亲——”梁大姑娘几乎要快哭了,“娘都陪着你守过祖父母的孝了!” “让他走!”独孤夫人尖叫道,“你给我滚!你们要是认我这个娘,就不许去求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要是没有独孤家,他们梁家算什么东西?要不是我爹娘死得早,你敢这么对我吗?当初是谁跪在我爹娘面前发誓说,要一辈子善待我的?” “忘恩负义?”梁谦讥讽的笑笑,头也不回的往外院走去,“你们的独孤家的情,我早还清了!你别忘了,你哥哥弟弟是怎么活下来的?他们到现在吃用都是梁家供给!” 独孤夫人心口一疼,弯腰捂住了胸口,梁敬和梁大姑娘、梁三扑了上前,杨氏忙起身让人叫大夫!心中却暗暗叫苦,这下等婆婆病好前,她又要每天只睡两个时辰了! 梁谦大步走出院落,神色阴郁,不错!当初梁家的确是高攀了独孤家,但当初他父亲为了帮他求娶到独孤氏,几乎倾尽了梁家一半的家资,独孤氏当时的确是喧嚣赫赫的后族,但并非士族,这点聘礼就算娶个没落的士族贵女都足够了。但父亲当时看上了独孤氏的权势,又听说独孤氏端 庄严谨,酷似独孤皇后,认定她会是一个好主母,就坚持把她迎娶入门了! 独孤氏入门后,就算一开始失望独孤氏的容貌,但他也不全是以貌取人的俗人,也想和独孤氏好好过日子,他也明白阿慧只是自己一个梦而已!但她生性酷戾,他新婚第二天想给她画画眉,就被她言辞训斥了一顿。梁谦自觉冒犯了正妻,连声道歉,发誓今后对她以礼待之,两个相敬如宾。可她呢?摆足了世家大族的谱,不侍奉翁姑就算了,连他已经打发出去的通房都不放过,活生生的将她们打死,还哭闹回了娘家,逼着他跪在岳父岳母面前对她发誓,今后绝不纳妾,一心一意对她! 之后梁谦就彻底对她心灰意冷,不纳妾,但也对独孤氏也就依礼数供着而已,嫡子嫡女出生后,他就一门心思扑在了公事上,再也和独孤氏有任何交集了。直到阿慧——当年自己还是太嫩了,如果自己能再忍一会,就算没有阿砖,他现在就真能和阿慧在一起呢!梁谦苦笑,这方面儿子比自己聪明多了!当初父亲骂一点没错,害死阿慧的不是别人,是自己! “长门的孩子真得不是阿砖的?”梁谦稳了稳情绪后问。 许先生摇了摇头,“如果是四个月的话,肯定不是,那时候萧姑娘都已经到徐州了。”以将军的为人,萧姑娘在的时候,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呢?再说那时候,将军忙得连陪萧姑娘的时候都不多,更别说还有心情让长门伺候了。 梁谦苦笑一声,“阿砖对她可真是上心。” 他会把独孤氏关到家庙,当然不是因为萧源,而是她犯了家族大忌!如果她和萧源内宅斗嘴,哪怕是直接叫骂,闹大了最多他最多两边训斥几句,回头让儿子好好哄哄儿媳妇就过了。但她干了什么?为了不让阿砖娶到上姓贵女,居然贸认野种为梁家子嗣,此风一开,将来丫鬟侍妾们,不是可以挺着肚子张嘴就说是梁家的种?他要是这次不罚她,下次谁知道她会惹出什么祸来! 梁谦心里很明白,霍家和梁家虽然世代联姻,但都是嫡系旁支而已,看似牢固实则岌岌可危,尤其是梁家这一代,除了阿砖外,剩下的人都不成大器,梁家目前是炙手可热的权贵,可光靠自己和阿砖,梁家能富贵多久?但有了萧源这个媳妇就不一样了!霍宝珍是萧家的媳妇,萧珣回来再怎么闹,霍家和萧家也牢牢捆在一起了,萧家可能暂时不会出皇后,但萧家的男人肯定逃不了尚主的命!只要萧源留在萧家,生了嫡子,何愁皇家不尚主?就算不尚公主,以萧家的颜面,难道找不到一个上 姓贵女当媳妇? 在儿媳妇入门的时候,梁谦心里的算盘就打响了,所以他轰轰烈烈的给儿媳妇办了一场笄礼,又下了血本送了聘礼,不过那时候萧家的当家人陆夫人坚持将聘礼原封不动的全当成陪嫁送了回来,这份大气让梁谦刮目相看,不愧是世家冢妇、上姓贵女,这份定力可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眼见儿媳妇和儿子相处和睦,他就等着抱孙子的时候,突然听到独孤氏干了这件事蠢事,他如何不怒?她只想着不让阿砖不挡着自己的儿子路,却完全忘了梁家的立场,这种当家主母他要来何用?反正杨氏这几年管家也不错,以后就让她管家吧。 许先生心有戚戚,可不是,处理完公事后,就急匆匆的回房了,能娶到萧源,是将军的幸运,但作为属下和长辈来说,他真心不希望有一个对将军影响过深的主母,幸好少夫人不是不识大体的人。 第二天萧源起身的时候,梁肃已经去练武了,祝氏给她梳头,灵偃在一旁说着昨天发生的事。 萧源听到独孤夫人被送到家庙的去的时候,微微挑眉,心里暗暗惋惜,这样怕是一时半会分不了家了,这梁谦还真干净利落,直接送家庙了,不过她也没想到独孤夫人居然会贸认梁家子嗣,没有子嗣过继子嗣可以,把庶子当嫡子养也可以,反正都是家族血脉,但如果是父不详的私生子,那可是混淆家族血统啊!在哪个家族都是大忌啊!不过萧源猜独孤夫人应该不会让那孩子生下来,她应该是想,激怒自己,然后让长门流产,然后让自己一气之下回娘家? “姑娘,你要不要从家里叫几个丫鬟过来?”祝氏问,“这些天夜里轮值都是布儿呢,你的衣服也该换了,过几天就该热了。” “怎么?丫鬟不够吗?”萧源还没说话,梁肃正好掀帘进来,听到祝氏的话,顺口问道,身上还带着沐浴后的水气。 第118章 “阿肃,”萧源回头,“你今天不去上朝吗?”想起昨天下午的事,萧源脸不由微微泛红。 “今天沐休。”梁肃简单的解释道,“怎么?伺候的丫鬟不够吗?我让李管家领丫鬟过来。” “也不是。就是少了几个做针线活的丫鬟。”萧源摇头,“不用麻烦李管家了,我还有几个陪嫁丫鬟还没带过来呢是!”萧源补充道,“那些丫鬟是以前曾大母身边的。”她出嫁的时间太短,很多东西都来不及准备,陪嫁的丫鬟就少了很多,以前她近身伺候的只有玉珥、灵偃两人,也不觉得人手不够,现在近 身伺候的都有四个丫鬟了,可有些事还是要奶娘操心,双喜、双福和阿言照顾人是足够了,但房里有些事她们却干不来,她们不识字,她的好些书画她们都整理不来,更别说磨墨、裱画这些事了。还有就是针线活,三人做衣服没问题,但绣花方面就欠缺不少。 “也好。”梁肃道,“最近宫里可能赐一批宫女旧妃下来,我有好几个近卫还没有成亲,你帮他们挑几个合适的。” “好。”萧源笑道,“你把他们的履历给我,我也好给他们配个称心的。” “明天我让李管家送来。”梁肃顿了顿,“元儿,这几天要是霍女君要是约你去宫里玩,或者说是去几位王爷的王府,你就说暂时没空。” “我知道,就说我身体不好好了。”萧源说,心里却暗忖,他这是什么意思呢?表示自己的立场吗? 梁肃微微颔首,之后就沉默的坐在萧源身边,望着她不说话,祝氏见状识趣的退下,“姑娘,我去拿你的朝食。” 萧源望了他一眼,“阿肃,你今天不去书房了吗?” 梁肃摇摇头,“我没什么事,有事许先生会叫我的。” “那你现在没事?”萧源问。 “是。”梁肃有些迟疑,元儿是不是嫌自己闷?或者嫌自己碍眼?他今天只想陪着元儿,但又不知道自己能和她做什么。 “那帮我看看,我今天戴什么首饰好看。”萧源把自己的妆匣打开,笑眯眯的仰头对他说。 “好。”梁肃迟疑了一下才应了,“我怕我选的不好看。” “不好看就再选嘛,本来首饰就是要戴了才知道好不好看的。”萧源偎依到他怀里,“你帮我选首饰,我陪你下棋好不好?” “好。”梁肃一口答应了,嘴角微微扬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萧源今天穿了一套松花绿的高腰襦裙,他在妆匣里看了好一会,从里面拿了一套白玉的佩饰,将一支玉簪试探的插到了萧源发髻上。 萧源将佩饰中的玉佩取出,“这套首饰是我娘的陪嫁呢,这玉佩也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的玩具。”她手轻轻一掰,玉佩就分成了两块,原来是一块双鱼玉佩,“我娘常说,等我嫁人后,就可以和夫君,一人拿一块了。”萧源将玉佩要挂在梁肃腰带上。 “放在这里吧。”梁肃从袖子里取出一个黑色无纹的荷包,“挂身上会碰坏了。” 萧源将玉佩放到了他荷包里,“阿肃,我给你做个荷 包好不好?你喜欢黑色,我给你绣几根墨竹好不好?” “我什么都喜欢,”梁肃嘴角弧度又上扬了几分,“绣墨竹会不会很麻烦?”他把佩饰一件件的给她戴上。 “不会。”萧源歪头笑道,“一会我们去书房,我去画绣样。” “好。”梁肃从妆匣最下面一层,挑出一片金箔花钿,“元儿,你要戴吗?” 萧源含笑仰头,梁肃将她抱在了怀里,对着金箔轻轻的哈气,然后小心的将梅花状的金箔贴在了她眉心,“一会我们去花园走走好吗?今天天气还不错。” “嗯。”萧源头靠在他肩膀上,“阿肃,我最近想给练儿做个沙盘呢,做了一半,结果小房子都塌了,一会你帮我看看好不好?” “好。”梁肃说,“要不我帮你做吧?”琴棋书画中,梁肃只精通棋,其他三样他皮毛都没怎么沾过,但要说做沙盘,梁肃可是老手。 “不要,我要自己弄,你帮我。”萧源说。 “好。”梁肃起身,“先吃朝食,吃完我们就去书房。” “行。”萧源挽着他的手,“让小墨猴给我们磨墨好不好?” “好。”梁肃黑眸满是柔和的笑意。 、 、 、 “你说昨天二弟宴请,梁肃没去?”霍行之问。 “是的,大哥,梁肃这小子还算识相,知道什么是长幼有序。”齐王霍行明撇嘴说,“大哥,我看你对二哥也太好了,你没听父亲说,如果他能这次打下洛阳,就册封他为太尉!父亲怎么能这么偏心,怎么说这太尉,也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