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林芳》 0001 还魂雷 碧空如洗,阳光喜人,远处是层峦叠翠的奇山林立,半山腰永远都有一层云雾缭绕,薄薄的,轻轻的,像是女孩飘逸舒展的纱裙,灵动美丽,醉人心脾。 可一声惊天雷响,打扰了小婵看风景的心情,别说看风景,她被震晕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盆清水浇下,小婵啊的一声睁开眼,见管家娘子端着铜盆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又偷懒,谁让你在这里睡觉的?小姐呢?” 小婵只是个丫鬟,六岁的时候跟着小姐被家主送到青云山的庄子里,还有管娘娘子,当然,也带上管家。 也就是说着庄园主院上下只有他们四个人。 不过管家和管家娘子并不听小姐的话,他们自立为王。 既然连小姐的话都不听,当然不能听她一个丫鬟的话,还会打她骂她,欺负她多干活。 小婵习以为常,拧了拧前襟的水站起来,四顾着简单的院子:“小姐呢?小姐哪去了?” 管家娘子看她傻里傻气的咬牙痛骂:“一个傻一个呆,你们两个刚好凑一对,能去哪?光看就能看见?去看看是不是又跑厨房偷吃的了。” 小姐特别爱守锅台。 小婵哎了一声,就往后园子方向走,走了两步回过头:“大娘,方才您听见打雷了吗?” 怎么可能听不见,旱天惊雷,跟要把山劈裂了一般。 管家娘子道:“兴是哪位武师升了真元。”接着又不耐烦的提高了声音:“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就是个没用的死丫头,打雷又没劈死你,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小婵吓得赶紧去了后园子。 青云山逢十五才会下一次雨,管家娘子不喜欢油烟味,灶台就搭在后园子的一颗大榕树下。 远远的,小婵看见一个焦了的身影坐在灶前的小杌子上,那身影纤瘦羸弱,不用问一定就是小姐。 焦了…… “小姐……”小婵吓的大叫,奔向灶台边,一边喊着:“大娘,不好了,小姐掉灶坑了。” 前方的身影缓缓回过头来,小婵定睛一看,要不是露出一排小白牙,真看不出是人脸,一片黑糊,头发蓬乱炸成了一团。 但好歹还活着。 “小姐怎么了?”这时管家娘子也跑了过来,一看之下:“……” 忍住怒气,管家娘子跟小婵一起检查了小姐的身体,除了外皮吓人一点,没什么伤痕。 管家娘子长吁了一口气,随即抄起手边的烧火棍,就往小婵身上捶:“没用的东西,她心智不全你不知道吗?放她一个人在灶膛,这次是一身锅底灰,下次是不是真烧焦了,要是烧死了姑奶奶就不会让人来送钱,到时候你要喝西北风去?” 被烧焦的小姐眼皮垂了垂,心想,心智不全? 管家娘子打了小婵几下出了气也就算了,毕竟没有烧死人。 她扔下烧火棍后指着小婵:“还不扶她换洗换洗,不然晚上你们两个都别睡觉。” 管家娘子爱干净。 等她走后,小婵忍着身上的病痛,弯腰扶起自家小姐:“小姐,咱们去换洗吧,以后别一个人在灶前呆着,您偷偷出来,我都不知道。” 那烧焦的小姐眼睛眨了眨。 小婵忽的眼睛一亮:“小姐,您今天眼睛会说话一样。” 那烧焦的小姐抿着嘴点点头。 小婵咯咯一笑,拉着她的胳膊:“走吧,先去洗漱,就该吃晚饭了。” 小姐不光心智不全,身子还不太灵活,小婵的脚步放的很慢。 陡然间,她哎呦一声吃痛。 “疼。”那焦黑的小姐指着她的背,发出像是糯米团子一样的声音。 小姐心智不全,说话就跟小孩子一样。 小婵咧嘴一笑:“管家娘子打的,不疼,忍忍就好了。” 小姐手轻轻抚上她的背:“摸。” 说完,小婵就觉得背后一暖,小姐的小手所到之处,一阵微微的酥麻,接着被管家娘子打的地方就不疼了。 小婵惊诧的回过头来,眼睛一眨:“小姐,你眉心刚才有什么飞了一下。” 那小姐手指天空,呀呀学语:“飞,飞,飞咯……” 小婵嘟起嘴道:“一定是奴婢看错了,人家说有真元的人眉心才能亮呢,一发功就亮,那是家族的徽记,不同颜色,有花有鸟。” “花,花,小鸟……”那小姐两根食指对在一起,然后向前方一扬:“都都飞喽!” 小婵咯咯笑道:“小姐你可真傻,啥都不懂。”说着拉着小姐的小手往前院走,也忘了方才的伤痛一下子就好了。 那小姐就乖乖跟在她身后。 二人住的屋子是主院的东厢房。 室内摆设简陋,只有简单的床铺和桌椅,桌上摆着一个掉了嘴的茶壶和四个茶杯。 小婵让小姐先坐着,倒了一杯清水给小姐,自己出去拎桶打水,给小姐从头到脚擦拭了一遍,然后找了蓝底小白花的袄裙给小姐换上,又给小姐梳了两个双丫髻。 梳好了头,小婵打量小姐,满意的点着头:“可漂亮了,这样去领饭菜,掌家娘子就不会骂了。” 小姐坐在椅子上翘着小脚拍着脸:“镜子,镜子。” 小婵赶紧瞪大了眼睛,然后做了个嘘声动作:“别说出去啊?要是让管家娘子知道你偷了她的镜子,会打死我了的。” 小姐学着小婵的动作,把手指放在嘴边吹嘘嘘:“真有,真有。” 小婵一笑:“可不真有?不是您从掌家娘子屋子里拿的吗?还好她有更大更新的,就忘了咱们这个了。” 小婵从床铺地下掏出一面青铜小镜,也就手巴掌那么大,递给小姐。 小姐接过来对准自己,镜中立即显出一个清晰稚嫩的脸孔,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相貌清秀,十分可爱,尤其是眼睛,水灵灵的很大,弯弯像是潋滟着露珠的桃花,说不说话都像是在笑。 这根本不是熟悉的自己。 “我是谁?”小姐歪着头看着镜子,喃喃念叨。 小婵捂嘴一乐:“小姐看你傻的,是谁又忘了,你是小姐啊,我们家的小姐,无极门的大小姐。” 0002 我是谁 所谓一门,不过是诸侯国的一小块领地,门主是给诸侯管理地方政务的官员。 不过无极门和其他门还有点区别,直接隶属王国,是王国国都的一个政务官员。 天南海北,齐国王土海乃百川,国王不可能每个地方都自己管辖。 所以在齐国创立之初,一世齐王便将领土分割成九块,划给自己的弟弟,儿子,和有功之臣,这九位拥有地方管理权的人就是诸侯。 国王和诸侯的家臣就是门主。 如果没记错的话,无极门本是姜氏的产业,但姜氏老门主没有儿子,死后便将无极门传给了自己的女婿。 也就是现在的无极门门主李迅达。 那小姐听了丫鬟的话,瞪着无辜的眼睛道:“李,李,李小姐。” 小婵点着头:“对,小姐是李氏。” 李小姐又不满的摇头:“我是谁?我是谁?” 小婵抓着脑袋:“小姐您想问您叫什么吧?”她无奈放下手:“夫人生下您的时候取名叫啊拙,可您真的叫什么,奴婢也不知道,” 李小姐若有所思:“啊拙?李若拙?” 小婵道:“若不若拙奴婢也不知道,反正就是拙,天生笨。” 李小姐:“……” 小婵忽然道:“小姐,您今天想的事跟往天不一样。”她掰着手指:“您往天要问吃什么,吃什么,吃什么。” 思考着的李小姐:“……” 她摸摸脸蛋,这丫头还养的挺胖乎的,咯咯一笑,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 小婵也笑了,坐在小姐身边道:“能吃能喝也挺好的,就是不知道咱们这样的日子能过多久,他们都以为奴婢不知道,其实奴婢什么都知道,夫人给您定了娃娃亲呢,要是那秦家还有点良心,就会来接小姐,咱们就不用在这里受苦了。” 李若拙朝她露出两排小白牙:“受苦。” 小婵语气淡淡的:“要不说小姐你傻呢,你是大小姐,看看吃的,穿的,住的,不是受苦是什么啊?本来无极门是夫人的陪嫁,您是夫人唯一的女儿,这一切都应该是您的。” 李若拙很认真的点着头:“我的,都是我的。” 小婵撇撇嘴,摸了摸小姐的小脑袋:“傻了吧唧的,人家不给你了,就是因为你傻,门主觉得夫人生了你给他丢脸,从此就很是冷淡夫人,夫人郁郁而终,夫人一死,门主就接了二夫人进门,二夫人说你八字跟她带来的君子相克,门主就把你送到这来了。” 又道:“好在有奴婢陪你,要不谁给你找吃的。” 国王的儿子是王子,诸侯的儿子是公子,门主的儿子是君子。 小婵说二夫人带来的君子。 是本来就是君子,还是到了无极门被称为君子的? 君子有可能是下一届门主的继承人,如果是李迅达让这个继子做的君子,那可能他就不是继子。 对继子好的人有,连家产都要传给继子,亲生女儿却不管的,这样的好父亲却很少见。 李若拙嘟着嘴喊着:“君子,君子。” 小婵一哼道:“要不是老门主将位子传给门主,李元休怎么可能当上君子,他娘本来是庶女,未婚就生了两个野种。”吐吐舌头:“是庄子上有人说他和双生子的妹妹是野种,野种是骂人的话,小姐您可别学啊。” 李若拙依然严肃的点着头:“野种,野种,骂人,不学,君子休是野种。” 小婵:“……” “算了。”她甩甩碍事的头发:“反正您也没地方说去。” 李若拙突然想起来,以前在家的时候好像听大哥说过无极门的事。 李迅达本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但在三年一度的大武试上得了武师第五名,他是五阶武师。 其实五阶武师在武师中只是中等偏上,他又没什么背景,本不该有今日的地位的。 但他长了一副好皮囊。 据说是很英俊,就被吴氏小姐榜下择婿选中了,做了无极门的上门女婿。 后来吴氏死了,李迅达又娶了朝天门门主的庶女卫氏做继夫人。 大哥还说应该是在吴氏之前李迅达就和卫氏好上了,因为君子休和继小姐都比吴氏的女儿大。 不过具体是吴氏横刀夺爱还说李迅达隐瞒恋情大哥没说,因为那就属于别人的家私了,太隐秘,大哥应该也不知道。 想到大哥,李若拙一阵心疼。 家族覆灭,父亲枉死,她和大哥一起逃亡,路上她死了,大哥不知道还活不活着。 小婵见小姐好端端的突然眼睛雾蒙蒙的,憋着小嘴泫然欲泣,样子真是令人心疼。 忙拍着小姐的小手:“别哭别哭,是不是饿了?” 说着看向窗外,血红的夕阳逐渐在青山下隐退,夜晚即将来临。 管家娘子是时候扯着嗓门:“小婵,你这要懒死的,让你给她洗洗你洗了一下午,还不过来帮忙做饭。” 小婵忙拉起小姐的手:“做饭去。” 做饭不用李若拙伸手,没人信得过她。 她就站在不远处看着,管家娘子还嫌她碍事。 但是小婵不敢放她一个人在外面,管家娘子许是也怕她出事,就忍了她的碍事。 小婵帮着管家娘子烧火,其余的管家娘子都要亲自上手。 小婵得了空隙偷偷在李若拙耳边道:“管家娘子爱干净,信不过别人。” 怕别人做不好,可不就得自己来,李若拙咧嘴一笑,小婵吐了吐舌头。 热腾腾的饭菜很快做好了。 管家娘子分了李若拙和小婵那一份,就把二人赶回厢房。 菜色不怎么样,就是清炒土豆丝和韭菜,但是分量很足。 李若拙放下筷子很不高兴:“要吃肉,要吃肉。” 小婵忙道:“五天吃回肉,今天没有呢。”说着给李若拙夹了韭菜。 李若拙把她筷子打到一边,气鼓鼓的道:“有肉,我看见了,有肉。” 管家娘子和管家有肉吃。 小婵无法,将掉了的菜扔到泔水桶里,又回来安抚她:“等小姐说了算了,就有肉吃了,小姐不吃韭菜,吃土豆行不行?” 李若拙就是想知道那两个下人对她到底有多苛刻。 现在看来是不会虐待她,因为有小婵顶着,还轮不到打她,但也不会对她太好了,反正在衣食住行上都有克扣。 她不满的点着头:“吃吧。”不再难为小婵。 0003 有访客 第二日早餐是粟米粥咸菜。 李若拙喝了两碗粥,咸菜没有动。 小婵收拾碗筷的时候蹙蹙眉:“小姐怎么开始挑嘴了?” 不过她说完也就算了,没有深究,因为小姐心智不全,做出什么行为都是正常的。 管家娘子那边也吃完了,站在院子里叫小婵:“最近忙着秋收,我得过去看看,你在家好好照顾小姐,再让她钻灶坑,回来我拨你的皮。” 庄子上的土地都属于无极门的。 管家两口子每到这个时候就要跟佃户和上面来的大管事交流,会比较忙。 小婵忙不迭的答应着:“奴婢知道了。” 管家娘子一走,李若拙就拉着小婵的小手:“走。” 上哪去? 这一大早的。 小婵抓着脑袋不解的看着李若拙:“小姐,你这两天怎么这么好动?”想了想道:“我知道了,趁着管家娘子不在,你要去她屋里找吃的。” 李若拙心想这位小姐怕是没少干过这种事。 她摇着头道:“上山。” “上山?” 小婵想了一下,脸上的意外表情就消失了:“您要找松子吃?” 青云山人杰地灵,山珍丰富。 这样的地貌一定会有很多草药。 李若拙心急大哥的下落,可是就这具新身体而言,运用真元都被会一个傻乎乎的丫鬟发现,哪怕她医阶十段,也走不多远。 要找草药恢复身体。 她吐着小舌头点着头:“吃,吃。” 净吃些没油水的菜,别说小姐一个正长身体的孩子,就算她也经常饿。 也难怪小姐整日惦记的都是吃,她心智不全,想别的事她也想不到。 小婵也是一脸馋相,悄声叮嘱李若拙:“那咱们出去可以,回来您可不能弄脏了衣服,也不能让管家娘子知道。” 李若拙点着头:“她不知,她不知。” 庄子依山而建,隐在青云山两个余脉之间,四周环山。 他们的院子在最北边,也是最高地。 如果去东山南山和西山的话,说不定会碰见人。 小婵对李若拙道:“北山高险,但是山珍多,说不定还能抓到野兔子,小姐咱们去北山吧?” 行动慢吞吞的李若拙兴高采烈的从篱笆旁拎起一个背筐,递给小婵;“背,背。” 小婵道:“不用,咱们不是有个布口袋吗?够用了,还能菜多少东西啊?” 李若拙举着筐:“背我。” 小婵:“……” 李若拙心智不全,对发育也有影响,十三岁看起来也就十岁左右,可小婵也不是很健壮,她试了两次,还是没背起这位小姐。 小婵有些歉意的看着李若拙。 李若拙还是让她背着筐,然后拉着她的手:“走吧。” 童音甜糯,能软化人的心。 小婵想了想笑道:“大不了就时间长点,咱们慢慢走。” 李若拙点着头。 这一慢,从庄子走到山脚,小婵一个人走也就一顿饭的功夫,她们两个人用了将近小半个时辰。 “不过终于到了。”小婵在额头上打了个莲蓬,四处张望一下,没什么人。 她回头指着通往山上的小径:“就这一条路,小姐您可得慢点了。” 李若拙让小婵把背筐摘下来,然后自己背在身上。 小婵很是惊讶:“小姐还是给我吧,您自己上山都费劲呢,还能背筐?” 李若拙双手从后面搭上小婵的肩膀:“我背筐。” 接下来的意思小婵已经动了,她背小姐。 等于筐和小姐都是她背。 小婵不是故意不背小姐,是真的背不动。 不过小姐这样执意,她又不忍心拒绝她,蹲个马步咬着牙道:“再试试。” 李若拙趁着小婵不注意,扣着小婵的左手暗暗运了力气,一朵豆蔻那样大的牡丹花跃然出现在她的眉心,闪着镜下流银般的暗暗黑光,栩栩如生。 小婵就觉得全身一暖,好像平生出一股力气。 她回头看向小姐:“小姐,你刚才看见有光闪了一下吗?” 这时的李若拙已收了混元功。 混元功是李若拙从家中藏书中看见的一本武功秘籍,是修炼真元的上乘武功,既可以将真元的力量传给别人,也能从别人身上吸收真元。 真元是所有武师生来就有的一根经脉,就长在眉心。 如何区别武师和普通人,靠的就是真元。 在齐国,拥有真元的人就高人一等,无论男女。 也有人说只有上古涂山氏的后人才会生有真元,也就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有的。 小婵显然没有这根经脉。 不过真元力传到普通人身上,还是能使普通人体力大增。 李若拙明知道小婵说的光就是她的真元,她还是佯装无知,小手指着天空:“光。” 小婵蹙蹙眉:“算了,一定是我眼花了。上来吧,再试试。”她又蹲下去,示意李若拙趴上来。 李若拙勾着她的脖子,小腿往上一蹦。 小婵拖着她的屁股直起身,呵呵的笑:“也没那么沉啊?方才怎么就背不起来,小姐您可以再胖点。” 李若拙心里鄙视一下这个丫鬟,拍着她的背:“大马,我们走。” 小婵不知道自己早上吃了什么,怎么就“健步如飞”起来? 她又用了半个时辰将小姐背到半山腰,然后在小路旁找了一块空地把小姐放下来:“不用再往上爬了,越往上面山越秃,全是悬崖峭壁,就这里有一片松林,有松子。” 李若拙站稳了四顾看一下,再往上已经没有小径了,只能攀着岩石上山,往下看是一片山谷,清风过后,绿浪如涛,连绵不绝到看不尽的远方,没有半点杂色,让人顿生豁达之感。 庄子早已经看不见影子,真是个避世修炼的好地方。 李若拙吵着要兔子。 小婵竖着耳朵听了听,没听到有什么动静。 她就给李若拙讲了一个故事,然后指着一节树桩:“正好这里有个树桩,小姐您就在这守着,一会兔子就自己撞上来了。” 李若拙:“……” 她抬头问小婵:“你呢?” 小婵神秘一笑,拍拍腰间:“我给您捡松子去。” 小婵拨开荆棘,找到另一条小径,正好是通往松树林的。 不一会功夫,李若拙就看不见她的影子了。 正好。 她正了正背筐, 从地上捡了一个尖头的木枝,开始挖草药。 青云山真是个好地方,庄子上应该也没有大夫或者药师,所以像是黄连这种喜欢长在阴冷地方的草药,又壮又完整。 黄连是常见草药,清热解毒的,别看常见,风热泻火缺不了它。 李若拙挖了半天,还找到了不少别的常见药。 这时她早已把小婵忘到脑后了。 也不知道走到哪里,日头越来越暗,抬头看原来是一节峭壁支棱出来,正好挡住了光。 李若拙像是看到一个“老朋友”,定睛一看,果真峭壁上长着一株圆叶甘草。 甘草补中益气,对她现在大有好处。 而且甘草多长在旱地,沙漠地带,能在山上见到,真是大缘分啊。 可惜这峭壁少也五人高,又是背阴处,岩石上长满了苔藓,就是说又陡又滑。 李若拙想了想,将背筐放下,树枝别在腰间,双手各吐口吐沫搓了搓:“一定要成功啊。”说着气沉丹田,运用真元,足尖一点,抓住峭壁上凸出的一块岩石。 正中目标。 那甘草就在她伸手可及之处。 突然的…… “主公,这附近好像没有坟头。” “没有坟头看有没有死人。” “也没有死人。” “还魂雷在这附近响的,就说明有人可能复活,复活就一定要借助尸体,查看一下是谁……” 是两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其中一个圆润好听,如泉水叮咚,可是说的话却令李若拙打颤,如今她真元力弱,随便一个武师都可能把她打回原形。 可这两个人的目标分明是她,还魂雷……他们是敌是友? 0004 叔叔 林中忽地挂起一阵疾风,树叶上朝露未尽,如雨般簌簌落下。 来人的声音忽然焦急起来:“主公,下雨了,您不能淋雨。” 那声音醇厚好听的男子道:“找地方躲一躲。” 接着是二人提气的声音。 “这里有峭壁挡着。” 声音已近在迟尺。 李若拙低头一看,二人在她的正下方站定了。 李若拙;“……” 要是被这两个人发现了怎么办?她尽量的屏住呼吸,不敢妄动。 下面又传来声音:“主公,这山这么大,咱们的人又都派回去了,不好找啊。” 那位主公道:“先简单看一看,找不到就找个落脚的地方休息。” “这山里也没个人。”李若拙俯视向下,见一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正在手上打莲蓬,四处张望;“主公,不然您先歇息,我看附近哪里有人家。” 李若拙看不到那人脸面,但身形矫健利落,应该是个年轻人。 他身边的主公身着暗绿色的袍子,跟山间混为一体,若不细看,看不出是人,李若拙就更看不见他的脸了。 只见那绿色身影席地盘膝而坐,轻轻的吐着气:“去吧。” “主公稍等。” 黑衣男子如一阵风般不知刮到哪里去了。 李若拙见他身法,不由得更加心如擂鼓,这人步履轻盈来去无踪,最少也是武师六段,甚至更高。 五段和六段虽然只差了一段,但是天壤之别,辛歌城是齐国王都,他们李家是王都大医师之家,所有武师的身份家中都有记录,除非是修炼的野路子,自学成才又不愿意在朝为官的。 所以世人的武阶修为到底到了什么程度,她了如指掌,五阶的不过百人,六阶最多二十人,七阶她知道的只有四人,八阶九阶只在异族中有听说。 顶阶高人倒是知道一个,就是汉水的诸侯诚孝公,王姓姬,名寤生。 这人五年前李若拙见过,年纪轻轻武功便已登峰造极,那时候正好倭族人入侵边界,诚孝公修炼中遇到了麻烦,特地来家中请教父亲,因为他要抵抗倭人,如果在战场上身体出了问题,那就太危险了。 他真元十阶,已是天下第一个高手,父亲的医阶只有八阶,是的,父亲虽然是第一医师,但在十阶武师面前,修为还是有点低。 所以他的问题,父亲也解决不了。 李若拙当时倒是看出点门道,因为他实在太年轻,不过二十二岁,所以进阶太快,真元不足以支撑他的修为,所以每隔半月,他的真元就要自发的休养生息。 这是生理支配的。 不过草药调理也能缓解他的症状,只需用药一年,他的真元便能收发自如了。 可惜李家有祖训,医术传男不传女,李若拙是偷偷学的医术,父亲不知道,她也不敢让父亲知道。 所以诚孝公的问题,她没有帮忙。 后来就很可惜,在跟倭人对战的时候,诚孝公突然无法控制真元,被倭国的神兽所伤,真元碎裂,再无法运行,一代神人,就这样跌下神坛。 后来李若拙在家中见过他一次,他还是来找父亲求医的,那时候的诚孝公一点武力也没有,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可惜可惜。 说重点,六阶武师这样难得,突然出现在林子里,还要找还魂雷复生的主人,李若拙能不害怕吗? 且他叫着另外一个人主公。 说明他是家臣,什么样的人家能支配六阶武师啊?非富即贵都不行,一定要王侯将相。 他们李家覆灭可是齐王下的旨意,王侯将相都是齐王的亲戚。 所以这两个人很有可能是齐王派来赶尽杀绝的。 李若拙已经闻到了死亡的气息。 她不是怕死,是觉得无力,对不起大哥,大哥医术只有七阶,勉强引动还魂雷,即便成功也会真元尽毁,所以她的重生很有可能是大哥的命换回来的。 结果还没踏出庄子一步,还没寻到大哥的下落,还不知道齐王为什么要说父亲谋反,就这么死了。 真是无力又不甘心呐。 啪嗒,有什么东西落在脸上,正在打坐恢复的人觉得嘴边一凉,用舌头舔了舔:“有点咸。” “什么人?”他蹙眉抬头,目光锐利的射向峭壁顶端? 李若拙被这一声呵斥吓得一惊,她是勉强运用真元的好不好,支撑不了多久也不经吓,哎呦一声,气乱了,身子蹭蹭往下坠。 “我去……”下面的人还来不及惊诧感慨,就觉得一个黑影从天而降,他本能的伸出手去接住。 李若拙听见身下传来闷哼的声音,抬头一看,自己正趴在一个宽广的胸怀里。 胸怀结实温暖,有一种淡淡的皂角香气。 她小脸一红,瞪着眼睛看身下的人,他表情痛苦但一点也不影响五官的精致俊朗,笔挺的鼻尖渗出冷汗,像是沾了露珠的玫瑰花。 真是好看至极。 李若拙伸着小手去帮他擦拭:“叔叔。” 垫在下面的肉垫子蹙眉睁开眼,剑眉星目,俊美无双。 这人竟然是那个李若拙曾经见过的,方才正想起的诚孝公姬寤生。 认出是老相识,李若拙漏齿一笑,又叫了声叔叔。 诚孝公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定睛一看,一个女童双手撑在自己胸口,正露出一排编贝的小牙冲自己笑。 她有一双极其灵动的桃花眼,眸子黑黝黝滴溜溜像是夜空的星,更像是被水洗过的黑曜石。 天真无邪十分可爱。 诚孝公勉强一笑:“你是谁家孩子,你压死我了。” 李若拙不动,还是瞪着眼睛叫他叔叔。 诚孝公心想这孩子好像脑子有问题,不过这声叔叔他很喜欢,以前有个可爱的小丫头也这么叫过他。 他手撑着地面,想要坐起,可是根本动不了,道:“宝贝你能不能动?扶叔叔起来。” 宝贝?! 这是什么称呼,李若拙心中尴尬,刚要坐起,就感觉身后来了一股风,接着后脖领被人大力提起,她整个人就悬了空。 “哎呦。”她就被人扔到了一边去。 “主公,您没事吧?”是那个武师回来了。 0005 要落脚 武师把诚孝公扶起来,前前后后检查着他有没有受伤,李若拙摔倒的时候正好靠在背筐上,她斜躺着看着诚孝公,轻轻掸灰的动作是那么的雅致温柔,真可谓萧疏神举,湛然若神。 他怎么来这里了? 是来找自己的还是别的原因? 李若拙看得有些出神。 “喂,你谁家孩子?看什么看?是不是敌对,偷袭我家主公的。”又是那个凶巴巴的武师。 李若拙看向诚孝公:“叔叔。'' 那武师:“……” “我说你这个孩子到底谁家的?谁是你叔叔?本人是士,看见我手里的剑了吗?”他举起来晃了晃:“士,贵族,怎么会有你这土包子的侄女,再者说,我才十八岁好不好?你多说叫我哥哥。” 李若拙:“……” 她看向诚孝公,声音委屈的叫着:“叔叔。” 明白过来的武师:“……” 回头看着自己的主子。 诚孝公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笑容,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温润如玉,他看向武师道:“让,不要吓到她了,她应该没有恶意。” 这武师的名字叫做豫让,是诚孝公的四大侍卫之一。 豫让回头看向诚孝公:“主公怎知她没有恶意?就因为她看起来很可爱好吃吗?” 好吃?! 李若拙:“……” 诚孝公不答,低头看着李若拙。 李若拙想了想忽地大哭起来:“婵,婵……疼,疼。” 豫让剑眉凛起:“你到底是馋了还是疼了?” 李若拙:“……” 哭都忘了调了。 她委屈的揉着眼睛,还是大喊:“蝉……蝉……” 豫让微微一愣,下一刻黑了脸:“谁馋?你说谁馋了?我说你好吃不过是打个比喻,说你可爱罢了,谁馋?士可杀不可辱,我可不是贪食之人。” 李若拙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诚孝公张了张手掌,想对豫让说什么,不知为何又算了。 这时从不远处传来声音:“小姐,小姐,是你叫我吗?” 李若拙回头喊着:“蝉,蝉,我疼了,我哭了。” 一个大惊失色的脑袋从荆棘那边钻出来,身后背个布袋子,挎着大步风一般的跑过来:“小姐,您没事吧。” 豫让见这小姐还有帮手,立即起了防备之心,做了个防御的动作。 诚孝公在他身后淡淡道:“她们两个,都没有真元。” 豫让道:“不可掉以轻心,六阶以上的人就可以很好的隐匿自己的真元气,万一她们是顶级高手呢?主公您也知道,您现在不如我。” 诚孝公用很无语的目光看着他。 李若拙耳朵很灵,尽管他们对话声音很低,但她还是听见了。 她心想诚孝公的脾气可真好,这种家臣能活到十八岁,真是得感谢主公的宽容。 小婵把李若拙扶起来,仔细问她哪里疼,李若拙又摇头不疼了。 小婵见她小手脏兮兮的,裙子也刮坏了,屁股上也是泥,不满的看向诚孝公和豫让:“你们两个干什么欺负我家小姐?” 诚孝公一愣。 豫让一脸不忿道:“我还没审问你们呢,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偷袭我家主公?” 小婵只是怕管家和管家娘子,因为他们是无极门的人,能管得着她,其他人她可不怕,她哼道:“哎呀,我好好的捡我的松子,谁害你家主公干什么?你家主公好啊?值钱啊?长得美啊?” 豫让脸都黑了:“你自己看。”让出身子把诚孝公闪出来。 小婵抬头一看,瞪大了眼睛:“是很美啊。” 李若拙:“……” 诚孝公尴尬的咳嗽一声。 豫让一哼:“我家主公就是美,怎么样,你们承认你们是刺客了吧?” 小婵道:“我是捡松子的,谁刺杀你家主公了?” 豫让一指李若拙:“她。” 李若拙往小婵身后躲了躲,叫着小婵的名字:“蝉……” 豫让蹙眉:“还一个劲的说我馋,我是士,贵族,不是什么都吃的,谁馋?谁馋?” 小婵被他气势汹汹的样子逼得直往后缩脖子,她点点头道:“我蝉,我叫小婵,我家小姐是在叫我,不是说你馋。” 豫让:“……” 李若拙捂着嘴咯咯笑。 诚孝公见属下闹的实在不成样子,道:“问问她们何处可以落脚?” 豫让看了看小婵,见她目光坦然,样貌天真,村姑打扮,真的不像什么坏人,说话的时候右嘴角还有一颗小虎牙,十分娇俏可人,沉吟一下道:“你们是附近的村民吗?” 他缓和了语气,小婵就忘了方才有人对她吼了,指着山下道:“那里就是我们村子,我不是村民,我是丫鬟。” 豫让蹙眉嘟囔着:“丫鬟是不是村民有什么关系?”他回头看向诚孝公,目光带着请示。 诚孝公微微颔首道:“让她们带我们下山,就在她家落脚。” 李若拙听了心中一动,他为何一定要在她家落脚呢? 豫让走近小婵道:“我家主公劳顿一天,要到你家中歇脚,你带路吧。” 小婵大惊:“我不能带路啊,我是丫鬟,我说了不算,我不能收留你们。” 豫让问道:“那谁是主子?” 小婵看向李若拙:“小姐是主子,可是小姐说了也不算。” 豫让不耐烦道:“小姐说了也不算,丫鬟说了也不算,那谁说了算?” “管家,管家和管家娘子说了算。” 小婵诚恳的点着头。 豫让道:“那管家和管娘娘子在哪?带我去见他们,我家主公要在你家落脚。” 小婵再次摇头:“要去你自己去,我可不去,没看小姐弄脏了吗?到了管家娘子面前我会挨打?” “她还会打你?” “当然了,狠狠的打。” “打女人,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 诚孝公再次咳嗽一声,打断豫让的话:“拿些钱出来给她。” 豫让哦了声,找着腰间,从荷包里拿出十贯钱,想了想又掏了荷包:“这个也一并给你了,带我去见你们管家。” 李若拙用眼睛瞄了瞄,是一对拇指大小的珍珠。 小婵高兴的接过钱币,把珍珠还给豫让:“这个没用,这些钱倒是可以让娘子高兴。”说着拍拍李若拙身上的泥土:“走吧,我带你们回去。” 林若拙眼看着豫让将珍珠收起来,这心情啊:“……” 0006 圆圆 小婵答应带着诚孝公和豫让下山,可是怎么下山有出了新问题。 小婵又开始背不动小姐了。 她嘟囔着:“小姐怎么一会沉一会轻啊?” 因为还不知道诚孝公的来意,李若拙不敢在他面前运用真元,他看起来可不那么大大咧咧。 还有那个武师,他的修为那么高,她如果运用真元的话一定会被发现。 因此她也就无法将真元力再次传给小婵,之前她传给小婵的真元力过了一个时辰,已经消耗光了。 豫让见这丫鬟蹲下去又站起来,蹲下去又站起来,一副使着吃奶劲的样子,问道:“你干什么呢?” 小婵道:“我背不动小姐,我家小姐走不动。” “走不动你们怎么上来了的?” 问到这个问题,小婵回头看着自家小姐,一脸思考之状。 时间过了五个呼吸。 诚孝公再次咳嗽一声。 豫让道:“行了行了,你别想了,你慢慢领着她下山,我们不着急。” 小婵道:“可是我家小姐身体不好,也不能太累了,累了她晚上会闹人。” 豫让看了一眼那个眨着大眼的小姐,微微蹙起眉头:“你家小姐有病吗?” 小婵点头:“她自小就有些心智不全,身体也不好。” 豫让回头看着诚孝公:“主公,咱们怎么办?” 诚孝公还没说话,小婵道:“你背我家小姐下山呗,我看你身强力壮的,不可能背不动。” “什么?”豫让抬高了声音,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知道我是谁?我是士,是贵族,又不是你家家奴,干什么背你家小姐?这种低贱的事我们士是不会做的。” 小婵也不恼,直接道:“那只能走一走,停一停了,反正你们也不急,咱们估摸着天黑的时候能下山。” 豫让蹙蹙眉头,回头看向诚孝公。 诚孝公还是一脸淡然的样子,什么都没说。 小婵拉着李若拙,李若拙却不肯走,指着峭壁:“草,草。” “什么草?” 三人一同看向峭壁顶端。 小婵和豫让真的见到了一株草,小婵道:“小姐你想要那株草?” 李若拙点点头:“甘草。” “我看着不干啊,不是新鲜的吗?”豫让不解的看着小婵:“你家小姐怎么这么多事呢?一株草有什么好的。” 他不是医师,不懂草药。 诚孝公也不是医生,却见过这种草药。 他目光深邃的看着面前背着竹筐的小女孩:“宝贝你认得草药?” 李若拙心想如果不拿到甘草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身体,就这么下山的话,小婵下次跟不跟自己来还不一定。 只表露自己会医术,诚孝公应该也不会把自己怎么样,顶多他就是怀疑。 豁出去了。 她点着头:“甘草,我认得。” 小婵有些惊讶:“小姐您怎么认得甘草?那是甘草?”想了想又喃喃道:“甘草是什么草?” 豫让也问诚孝公:“干草是什么草?” 诚孝公笑了笑,那笑容如三月朝阳,能叫冰雪消融。 他道:“甘草就是甘草,我其实也不知道是什么。”然后又看了李若拙一眼。 李若拙觉得这一眼颇有深意。 不过诚孝公也不是医师,或许他真的就不认得草药,李若拙只能这样安慰自己,手心却已经出了一层汗。 诚孝公叫豫让将峭壁上的甘草挖下来,然后接过送给李若拙:“给你玩。” “叔叔,好,好叔叔。”李若拙欣喜的将小身子一扭,背后的背筐正好摆在诚孝公眼前。 诚孝公微微愣然,继而一笑,将甘草亲自放到背筐里。 李若拙这才站直了,仰着巴掌大的小脸看着诚孝公,脆生生的说:“好叔叔。” 诚孝公笑眯眯的点着头:“你乖。” 豫让暗暗撇撇嘴,心想这傻瓜小姐嘴还挺甜。 小婵扒着李若拙的背筐,发现很多不认识的野草,有些无奈道:“小姐咱们是来捡松子的,你挖了这么些野草干什么。” 李若拙背过手去拍拍背筐:“我的,我的。” 小婵只好耐着性子道:“好好好,你的,你的,都是你的,没人跟你抢。” 豫让这时道:“没有别的事了吧?赶紧下山吧。” 小婵看了看李若拙,李若拙再没提出别的要求,小婵拉着她的手:“小姐,咱们回家吧。” 李若拙目光瞟向诚孝公,回过头来答应一声:“嗯。” 小婵和李若拙走在前面。 豫让看着两个人晃悠来晃悠去,行动比乌龟还慢。 他焦急的看着诚孝公:“主公,怎么办啊?” 诚孝公心想你又不背人家,难道要我背? 道:“姬圆圆还没有回来。” 豫让一顿:“哎呦,把大小姐忘了。”说着打了个长长的口哨,他真元力雄厚,口哨声并不尖锐,却响亮绵长,传的老远。 李若拙在听见圆圆二字的时候小身子一振。 拉着她的小婵没有感觉到,只问答:“他们还带了女眷?那怎么没一起走。”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右边林中传来沙沙声响。 不一会的功夫,又一声喵叫传来,那声音说是猫叫,可好像还带着人的慵懒和高傲,像是在鄙视谁。 小婵瞪大了眼睛看着李若拙。 李若拙小手攥在一起,小脸表情平淡,不见喜怒。 最终一只通体雪白的白猫挡住了四人去路。 豫让脸上又露出不耐烦之意,指着横在路中央的白猫道:“大小姐,你想玩也要看看场合,咱们这办正事呢。” 那猫喵都没朝他喵,而是前爪立起,仰着头,漆黑的眸子一动不动的看着李若拙,它长得成年女子手臂那么大,又比较肥,所以样子看起来有些凶。 小婵心中一跳,把李若拙当在身后,并喊道:“管好你家的猫啊。” 豫让道:“她是大小姐。” “什么大小姐,就是一直猫啊。” 那叫做姬圆圆的猫瞄了一声,叫声听起来很不满。 豫让道:“看吧,大小姐不喜欢别人说她是猫。” 小婵急了,抓紧了李若拙的手:“小姐,咱们让猫欺负了。” “真是。”豫让大跨步走到小婵身边:“它不是猫,是大小姐。” “是猫,就是猫……” 这两个人凑一起真是不知所谓。 诚孝公轻轻叫了声:“圆圆,回来。” 姬圆圆喵的一声,小短腿也不知道怎么跑的,蹭蹭两下就爬上了诚孝公的背,细长的尾巴一勾,最后像是围脖一样挂在诚孝公的脖子上。 小婵大吃一惊:“它这么乖呢?” 豫让道:“说了她是大小姐,不是猫。” 所以乖。 诚孝公神情怜爱的摸着姬圆圆的头:“咱们找地方落脚。” 姬圆圆慵懒的喵了一声,目光再次看向李若拙。 0007 住下 那姬圆圆只是盯着李若拙,并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行为。 李若拙也不去招惹它,免得节外生枝。 豫让催着大家下山。 李若拙的行动很是吃力,小婵慢慢的领着她,可是上山容易下山难,刚走几步,小婵就发现自家小姐不知道迈哪只脚好。 她咬牙想了想:“小姐,奴婢抱着你。” 李若拙心想背都背不动,抱你就能抱动? 小婵将李若拙身上的背筐摘下来:“让他们背着。”然后递给豫让:“你能帮忙背一下筐吗?” 豫让像是见了鬼一样:“我是士,是贵族,你那什么东西就让我背?那是下等人背的东西,我不背。” 小婵总不能让人家主公背着。 她将松子包扔到筐里,自己背起,然后伸手去抱李若拙。 跟李若拙预想的一样,她背都背不起,怎么能抱得动呢? 手卡在她的背上都快要给她卡脱皮了,才走了两步,这丫鬟就已经一头大汗。 行动既没有加快,李若拙更不舒服了,她嚷道:“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小婵又不忍心小姐自己走长路,就犹豫着。 诚孝公在后面道:“我来背她。” 小婵眼睛一亮,回头感激的看向诚孝公。 豫让伸出胳膊拦着诚孝公,声音焦急道:“主公,您自己还要属下带你上山,您怎么背她?” 诚孝公用眼睛盯着豫让。 豫让慢慢低下头。 随即他看向小婵,那个笨拙的丫鬟用十分笨拙的姿势抱着那个女童,女童身子下坠,上衫还卡在两人之间,露出一节雪白的肌肤。 他对小孩子不感兴趣,再看那丫鬟,身后还背着个笨拙的筐,吃力到谁看谁心烦。 他气冲冲道:“把她放下吧,我来背。” 小婵眼睛又一亮,把李若拙放在地上。 李若拙长吐了一口气,扯扯衣服。 豫让大步流星走到李若拙身前,马步一蹲:“上来。” 李若拙犹豫都没犹豫,小胳膊勾住他的脖子。 豫让将李若拙背起来,回头突然打横把小婵也抱起来。 小婵吓的大叫:“你要干什么?” 豫让道:“就你们磨磨蹭蹭这个劲,几时能下山,都已经晌午了。” 说着回头看向自己的主公:“主公,我稍后再来接您。” 诚孝公但笑不语。 豫让也不等他点头,提气就跑。 小婵感到狂风呼啸在耳边,山间的树木不断的倒退,她嚷道:“你慢点,你不是士吗?不背人。” 豫让怒道:“再说话就把你扔了。哎,这该死的筐……” 小婵不敢再出声,闭紧了嘴巴,因为方才开口,风灌进肚子里了。 李若拙就识时务得多。 紧紧的抓着豫让的脖子,闭着眼头埋在豫让的脖颈里。 也就一炷香的时间,李若拙和小婵都落地了。 她二人还没回过神,豫让已经不见了,不用想,他是重返山林接诚孝公去了。 李若拙盘膝躲在山脚打坐。 小婵吓了一跳:“小姐快起来,衣服脏了管家娘子该骂人了。” 已经脏了,不在乎更脏。 李若拙摇着小脑袋:“累。” 小婵道:“别人背咱们下来你怎么还累啊?” 李若拙:“累。” 算了,小婵想了想道:“反正要挨骂,我也坐一坐,等他们。” 李若拙闭眼运气,方才山中一番折腾,她消耗了不少力气,但是活动了筋骨,真元力会得到恢复,调整一下气息,身体好的更快。 不一会的功夫,李若拙听见身后传来细微的响声,知道是豫让和诚孝公下来了,忙睁开眼。 两个长身玉立的身影轻巧的落在眼前,豫让拿开扶着诚孝公的手,恭敬的站好:“主公到了。” 挂在诚孝公脖子上的姬圆圆瞄了一声,动了动肥圆的屁股,换成趴着的姿势,依靠在诚孝公肩头。 诚孝公看着李若拙:“累了吗?”声音温柔的像是要滴出水来。 李若拙抬头看着他:“叔叔,累。” 诚孝公让豫让去背她。 豫让很是不情愿的瞪了李若拙一眼。 小婵拉起李若拙道:“这使不得,要进村了,不能让人看见我家小姐背男人背。” 豫让道:“我还不愿意背她呢。”又道:“她一个小孩子,我都十八了,难道我还会占她便宜?” 小婵心无设防道:“我家小姐也十三了,都可以议亲了,当然不能让人看见了。” “十三了?”豫让诧异的看向诚孝公:“主公,十三长这么小吗?我十三的时候就是大个。” 诚孝公没有回答他,道:“找地方落脚。” 地方已经找好了,就是要住在这两个女子家里。 豫让知道主公的意思是不让他啰嗦。 他催促着小婵:“带路,别磨蹭了。” 说完她肚子咕噜一声。 小婵眼睛瞪大,看向他的肚子。 豫让恼羞成怒道:“我可不是饿了,我是士,是贵族,不是什么都吃的,我不贪嘴。” 小婵忙点着头:“我知道,您说过了。” 诚孝公这是又说了一句:“找地方落脚。” 豫让和小婵这才不啰嗦了。 小婵身后背着背筐,右手领着李若拙,带着诚孝公和豫让回到李家院子。 刚挪动了门响,正屋里管家娘子就出来了:“小婵,是不是你回来了?一上午死哪去了?”出了门口,眼睛一瞪:“哎呀,还敢带人回来,还是男人,你是想死了是不?” 豫让心想这死婆子怎么什么都不问就骂人?他刚要说话,小婵手里捧着钱币迎上去:“大娘,他们要找地方落脚。” 管家娘子看着闪着光的钱币,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哎呦,小婵啊,两位贵客是哪里来的?”一边问着,一边将钱币收到腰包里。 随即越过小婵迎过来:“二位贵人高姓大名?从何处来,怎么找到我们庄子上了?” 豫让举起宝剑道;“不要靠近。” 管家娘子哎呀一声,忙住了脚。 诚孝公道:“问她是否有吃食准备?可否落脚?” 豫让道:“我家主公要在此处住宿两晚,亏待不了你,可有房屋准备?” 管家娘子已得了钱,哪能不答应,且看二人衣着华贵,谈吐不凡,尤其是那主公,跟天上跳下来的一样,她一个小小管事娘子哪敢怠慢。 忙道:“有的,有的,可以将上屋三间让出来给主公歇息。” 豫让回头看主公示下,主公没有点头。 他又回过头道:“只需一间空屋便可,不必啰唣,也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不用住上房,还有钱拿,管家娘子忙不迭的答应着。 管家娘子领诚孝公和豫让去看房间。 0008 白日梦 小婵趁管家娘子忙着,把李若拙拉回房。 “谢天谢地,有这两个人挡着,管家娘子就没有时间骂咱们了,小姐我给您洗漱。” 李若拙不说话,慢慢下了椅子走到房门口,把小婵放在那里的,她的宝贝背筐拿到屋里,这可都是要命的草药。 小婵见她把野草当宝贝,也不以为意。 开始先忙活自己。 松子藏好。 衣服换掉。 换好衣服她拿出一枚钱币给李若拙看,并小声道:“奴婢方才没有都给管家娘子,留了一枚给小姐买糖吃,过两天粮食熟了,会有卖灶糖的。” 灶糖用麦芽和小米熬成,里面还可以放馅,要到秋收才有的吃。 李若拙看着笑容灿烂的丫鬟忽地眼睛一热,这丫鬟为了这小姐受了这么多苦,她没有恨小姐,还对小姐这么好,一个钱币也要留着给小姐买糖。 “蝉,小婵……” 李若拙泣不成声。 小婵大惊:“小姐你怎么哭了?哎呀别哭别哭,小婵在呢,你要什么小婵去给你拿。” 李若拙扑倒小婵的怀里,什么都不说,就是哭。 这小姐经常闹人,她哭小婵不至于手忙脚乱,但是这么抱着她,舍不得她,这种感觉小婵还没从小姐那里体验过。 她抚着小姐的背:“小姐是不是在山里吓到了?让那个凶巴巴的士吓到了?” 李若拙刚刚死了父亲,家破人亡,疼他的大哥生死不明,护着她的婢女不知所踪,这一些列变故,让她有些透不过气来。 再加上小婵给她的感动。 她抑制不住自己,只想哭,想哭,放声哭。 这时院子里传来尖厉的叫声:“死小婵,你又不好好哄她,让她哭什么哭?不知道有客人吗?号丧呢?” 李若拙抽泣着,歉意的看着小婵。 小婵嘘了一声道:“咱们不出声,有客人她不好打我,一会气就消了。” 李若拙死死的抿着嘴,郑重的点头。 小肠掐着她的小脸一笑:“我们小姐好像懂事了呢?您要是一直懂事,咱们的日子还能好过些。” 李若拙心想等我恢复功力,打哭这个老婆子,也说她嚎丧。 管家娘子要招待客人,果真没有时间管李若拙和小婵。 因为有客人在,中午饭两人都吃到了荤腥。 不过她们还是不能上桌,回自己屋里吃。 吃的饱饱的,李若拙拍着肚子要睡觉。 小婵给她铺好床铺。 上床之前,李若拙想了想,把草药筐放在床头,这才安心爬上床。 小婵见她对这野草真是上心了,答应着:“小姐放心,管家娘子是不来咱们屋的,奴婢也不会动你的东西,都是你的。” 李若拙点着头,安静的闭上眼。 初来乍到,昨晚她就没睡好,又折腾了一上午,真的挺不住了。 小婵见小姐躺在床上,小肚子一鼓一鼓的,知道她睡得香甜。 找了薄毯盖在她身上,帮她好好掖了掖,这才走出房门。 到正房窗前一看,管家娘子和管家好像都在屋里。 她轻轻敲了敲门。 管家娘子知道是她,把人叫进来。 开口便问:“知道那两个人什么来历吗?” 小婵摇头道:“跟小姐在外面散步碰见的,不知。” 管家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生的贼眉鼠眼,小婵一见他就怕,看他看向自己,他忙低下头。 管家看向自己的娘子:“这两人非富即贵,如果只是落脚,我们还是不要得罪的好,不是说住两个晚上就走吗,等过了两个晚上再看。” 管家娘子收了人家钱财,当然不觉得人家是坏人。 点着头看向小婵:“小姐呢?” 小婵还是低着头:“午睡呢。” 管家娘子嘀咕着:“傻子什么时候还知道睡午觉了。”见自家男人偷偷瞄小婵,她立即呵斥小婵:“滚出去,没事少到屋里晃悠。” 小婵过来,就是想告诉管家娘子小姐在睡觉,免得她不知道大呼小叫再把小姐吵醒了。 任务完成,小姐灰溜溜退出房来。 李家是个四合院,小婵出了房门,见西厢房门口站着一个笔挺如松般的男人,抱着长剑,用眼睛斜睨着她。 小婵一愣,过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人还是自己带回来的呢,就是那个凶巴巴的人。 她还没等打招呼,豫让勾勾手指:“过来。” 小婵怯怯的走过去:“您有何吩咐?” 这样乖巧听话,又很尊敬他的样子让豫让十分得意。 他淡淡道:“主公和大小姐在睡觉,不要大呼小叫,免得打扰主公休息。” 那个大小姐是只猫。 小婵心想我家小姐也睡觉呢,还怕你们大呼小叫呢。 她点着头:“我们都保持安静,您放心。” 太听话了。 豫让心想士就应该有这么听话的下人。 他冷着脸看着小婵:“好了,没你的事了,退下吧。” 小婵微微颔首以示作别:“是。” 四周安静,刚吃完饭人就容易犯困,小婵回到厢房见自家小姐睡的很踏实,忍不住困意,也躺在小姐边上睡着了。 时间过了不知道多久。 阳光正好,鲜花长满花园,李若拙坐在秋千上看书,突然玫瑰丛中传来一声婴儿般的叫声,很微弱,她放下书本悄声走过去,那声音就愈来愈急促,但还是有气无力的样子。 她拨开玫瑰荆棘,见一只手掌那么大的白猫正躺在荆棘丛中,满身血迹,身不能动,叫声凄惨。 李若拙心中不忍,把小白猫抱起:“真是小可怜,怎么弄伤了自己?” 李若拙把白猫抱回到秋千上,从白猫的天灵盖输入真元力。 白猫舒服的叫了一声。 李若拙把它抱在怀中问:“好一点没有?” 那白猫晃着小脑袋去蹭她的胸口,像是在跟她撒娇,又像是在感谢她。 李若拙咯咯笑。 可低头一看,那白猫不知什么时候长大了,瞪着圆溜溜琥珀色的眼睛,露着尖尖的牙齿朝她狠狠的喵了一声。 李若拙吓了一跳:“你要咬我啊?” 忽的就坐起来,看看四周,物品陈旧简单,日光苍凉,怎么可能是自家花园呢?原来只是个梦。 0009 疑惑 小婵没有醒,李若拙听院子里安静一片,想了想穿上鞋子,背起她床下的背筐出了房门。 院子里没有人,李若拙也不敢去正屋瞧那娘子和管家在不在,万一正好看见她,还会节外生枝。 好在厨房在后园子,是露天的,李若拙到了灶台前把背筐放下,四处翻了翻,找到一个瓦罐。 可以熬药了。 滋补类药物需熬制的时间长一些,小火慢炖。 李若拙以前经常帮着大哥熬药,轻车熟路。 不一会的功夫,药香气就出来了。 李若拙小心看着后面,深怕被那个什么娘子发现。 等了一会没有人。 或许她不在,或许她闻不到。 李若拙心中祈祷最好谁也不要发现。 她扇着蒲扇守在炉火前,时间过得慢悠悠。 忽的身后传来一声猫叫。 李若拙回头一看,没有猫。 侧过头去,就见一直通体透白的大猫蹲在灶台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那眼神说不出的轻蔑和鄙夷。 还会声东击西呢。 就是它。 诚孝公家的姬圆圆。 李若拙梦见的也是它。 李若拙瞪着眼睛道:“你看着我干嘛?你都吓到我了,难不成我跟你有仇?” 姬圆圆:“喵。” 声音很是不满。 李若拙一哼:“别以为你是灵猫我就怕你。” 姬圆圆眉心的白毛比别处短,也是牡丹花的印记,显然是修为很高的灵兽。 可能五阶武师都打不过它。 以李若拙目前的身体状况来说,让它挠成下酒菜应该很轻松。 姬圆圆:“喵。” 更加凶巴巴,接着它一个猛子,向李若拙扑过来。 李若拙不敢喊出声,硬生生的接住了它。 不过它没有动爪挠李若拙,而是脑袋靠在她怀里,很强势的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趴着。 李若拙:“……” 吓死她了好不好。 李若拙暂时不敢得罪姬大小姐,抱着它扇风熬药。 忽略了身后射过来的一道凶光。 “啊拙,你干什么呢?又玩火。” 是管家娘子的声音。 李若拙回头看着她,眨了眨眼睛道:“我是,大小姐。” “哎呦。”管家娘子叉腰冷笑:“这傻瓜什么时候知道还嘴了?” 李若拙抱着猫站起来,目光无惧的看着她。 管家娘子一愣,这种上位者的气势她只见过一次,就是来庄子之前,家中夫人交代她不要仗着主子不在,就过于苛待小姐。 其实那意思就是不要做得太难看,她说过于苛待,不要闹出人命和让别人说闲话。 本来就是她要送走心智不全的小姐的,难道会让人好好把这孩子养大? 只那一次,之后打交道的都是庄子上的村民,即使是上头派下来收租子的管事也没有这种气势。 管家娘子愣了愣,到底有些害怕,她也不敢真的打小姐。 低头看她炉子上煮的瓦罐。 “你作死呢?自己一个人玩火,你煮的什么?一股药味。” 李若拙见我硬她就软,心想我不妨告诉你,随意道:“药。” “什么药?”管家娘子一愣:“真是药啊?你熬药干什么?你哪来的药,谁让你熬的?” 一连串问题把李若拙问住了,她不太会撒谎诶。 李若拙挠挠耳朵。 姬圆圆冲着管教娘子喵了一声。 这叫声可真是凶,李若拙感觉到了它在运气,眼看就要发大招了。 管教娘子吓了一跳:“哪来的猫?” 李若拙摸着姬圆圆的脑袋,露出一口洁白的小牙:“喵。” 管家娘子被这一人一猫吓得后退,口中念叨:“傻瓜就是傻瓜,好端端的你学什么猫叫?” “小……”她应该是要叫小婵来,亮开了嗓门。 这时一个温柔的男子声音道:“娘子,是我请小姐帮忙熬药的。” 李若拙抬头看,是整冠齐衣的诚孝公,他已换了一身月牙白的长衫,背着手,信步从角门走进来,姿态悠闲自在,如天人一般。 管家娘子看直了眼,回过神来谄媚道:“原来是贵人您的药,误会误会。”说着回头看着李若拙:“下次带着小婵过来,小姐你别一个人玩火,忘了昨天差点烧焦了?” 李若拙心头一跳,看向诚孝公。 诚孝公果然淡笑着问她:“烧焦了?” 姬圆圆从李若拙怀里直接跳到诚孝公的肩头,然后看着李若拙喵了一声。 管家娘子一抖,心想这猫可真灵敏,又想原来是贵人的猫。 不是李若拙弄回来的,她把方才的怨气也就收了。 继续着诚孝公的问话道;“可爱玩火了,要是没人看着,真怕烧个好歹,贵人呐,不是小人苛刻,我家小姐心智不全,如果不管的严一点,主人不在,会出事的。” 管得严和亏待是两码事。 诚孝公扫了李若拙的衣着打扮一眼,微微颔首,对管家娘娘子道:“你先下去吧。” 管家娘子看看李若拙:“那小姐呢?” “小姐留下来煎药。” 小姐怎么能屈身煎药? 管家娘子心想反正是个傻瓜,随他去吧。 周围又静了下来。 诚孝公目光带着审视的看着李若拙,李若拙也看着她。 忽的李若拙一瞪眼,一副我想到了的样子。 诚孝公捏紧了拳头,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李若拙回过身去揭开瓦罐,还好还好,没有糊。 脑中已经设想万千种可能的诚孝公:“……” 李若拙垫着抹布将药汁倒道碗里,舔了舔嘴唇。 这一些列动作都很娴熟。 诚孝公站到灶台的另一边,面对着李若拙的脸道;“你会熬药?你懂医术?” 李若拙端起药碗喝了一大口,然后皱皱鼻子。 她本生的可爱,做什么表情都可爱。 诚孝公脸上的笑容像是要化了,笑道:“苦吧?” 李若拙把药碗端给诚孝公:“喝药。” 诚孝公一愣:“给我的?”他低头看着她摆好的草药,那株甘草已经不见了,显然是跟着这碗药一起熬了。 诚孝公笑道:“你知道我身体不好?” 李若拙点着头:“叔叔身体不好。” 诚孝公道:“是啊,连你都背不动了。” 语气有些自嘲的悲伤。 李若拙心下也很难过,诚孝公以前是第一高手。 就这么泯然众人了,甚至还不如众人。 0010 喝药 第二水的药效比第一水的药效好。 现在是第一水。 李若拙将药碗端给诚孝公:“喝药。” 诚孝公蹲下来摸着她的头:“以前有个小女孩也给我熬过药,可她比你长得高多了,你要快快长大啊。” 李若拙咯咯笑:“喝药。” 诚孝公道:“那我们一人一半好不好?” 李若拙先喝了自己的那一半。 诚孝公之后不知道是敌是友,不过之前跟父亲关系很好,她生日时还让人送过礼物给她。 李若拙也不愿意见一代天神就此陨落,所以分半碗药给他。 诚孝公见李若拙目清如水,潋滟着桃花一样的笑,有种亦正亦邪的感觉,自己也笑了,端过来药碗:“那我就喝了。” 姬圆圆在他肩头喵了一声。 诚孝公刚要饮下,角门处传来一个凶悍的声音,厉声打断他的动作:“主公,你在干什么?” 接着一阵风停在诚孝公和李若拙的中间。 不用人说,是豫让找来了。 诚孝公站起身道:“喝药。” 豫让很是紧张的样子:“哪里来的药?” 诚孝公低头看了看李若拙。 豫让回过头道:“你给主公喝药?什么药?你是不是要毒死主公?” 李若拙用看傻逼一样的目光看了他一眼。 然后开始收拾自己那一摊。 豫让:“……” 他不甘的对诚孝公道:“主公,这小姐有些奇怪,她的药不能喝。” 诚孝公道:“哪里奇怪?” 豫让瞪大了眼睛:“哪里都奇怪啊,我看她一会傻,一会好像又不傻。” 李若拙心中叹息,好端端的人装傻瓜真的很难。 诚孝公笑了笑端起药碗。 豫让大叫:“主公……” 诚孝公没理他,把药喝干净了,然后递给豫让:“洗了。” 豫让眼睛瞪的更大:“主公,我是士,怎么能干这种粗活。” 姬圆圆挺起头看着豫让,喵了一声。 豫让长剑支地,单膝跪倒道:“士可杀不可辱,主公,这碗属下不能洗。” 李若拙:“……” “我来洗。” 小婵起床找不到小姐,第一感觉就是在灶台前,她过来正好看见豫让在视死如归的拒绝洗碗,忙从诚孝公手里接过碗。 诚孝公看了豫让一眼,目光似笑非笑,随即背着手信步走远了。 在角门口,姬圆圆瞄了一声。 豫让额头出了一层冷汗。 主公可从来没难为过他。 今日竟然让他洗碗? 自己哪里惹毛他了? 大眼一瞪,看向李若拙,难道是因为这个死孩子? 不对,她不是孩子,都十三岁了。 可是跟她是不是孩子也没有关系。 豫让使劲摇头,不会的不会的,主公怎么会为了一个傻瓜小姐难为他呢? “士,您的主公走了,您还要跪下去吗?” 豫让见是那个比小姐看起来聪明,但是也没聪明到哪里去的丫鬟站在自己面前跟自己说话。 噌的站起到道:“我叫豫让,不叫士。” 小婵并不知道豫让的名字,她眨着眼道:“可是你说你是士啊。” “我是士,可是这不是名字,士不是名字,你要叫我豫让大人。” 小婵目光懵懂,但是很乖巧的点着头:“豫让大人。” 这丫头呆是呆了点,但是真的很听话。 豫让得意一笑,巡视了一圈道:“好好收拾。” 扔下这句话他抱着剑走了。 小婵看着他的背影皱着眉头:“到底什么是士啊?” 王的位子会传给王子,诸侯的位置会传给公子,门主的位置会传给君子。 可是位置只有一个,王,诸侯,门主,这些上位者通常都不止一个儿子,还要有嫡庶之别,通常不能继位的王子会成为诸侯,不能继位的公子会成为门主,不能继位的君子就什么都没有了,他们没有领地,没有奴隶,但是他们同王子,公子,君子一样,都学过礼仪和受过好的教育。 也有高贵的血统。 但就是没有产业。 这种人就叫做士。 所以士就是没有产业的却有贵族血统的人。 李若拙想到豫让是谁了,老诚孝公收养的一个孤儿,去年真元突破七阶,也就是说他是自己所知的,四个七阶高手中的一个,嗜血剑豫让。 外号是嗜血剑,可李若拙怎么看都觉得应该是二货剑啊。 “小姐,您菜的这野草是为了喝呀?” 人都走光了,小婵见小姐的身影还在忙碌,走过来一边帮忙一边问。 李若拙嗯嗯的点着头:“喝药。” 小婵眼珠转了一圈,突然低下声来到:“小姐,你觉得你变聪明了没有?” 李若拙再次肯定的嗯!嗯! 小婵:“……” 聪明人是不会觉得自己聪明的,她心灰意冷的摇头道:“小姐还是病的,我还以为小姐变好了呢。” 李若拙给瓦罐换水:“变好了,变好了。” 小婵更加沮丧了,自己嘀咕着:“我还以为小姐真的会煎药了,她以前不也偷偷煮过沙子水吗?舌头都差点烫掉了。” 李若拙:“……” 还好这小姐有前科,所以包括那个娘子在内,都认为她在玩,没有特别在意她的异样吧? 李若拙跟小婵相处一段时间,发现她虽然话唠,但是极其有耐心,虽认为她是煮野草玩,但还是陪着她烧火。 第二水的汤药煮好了。 李若拙放凉了要喝,她知道小婵会陪着她玩,但不会让她喝,所以开始她只是将药碗放在灶台上,自己站在灶台前发呆。 等小婵疏忽大意的时候,端起来一饮而尽。 小婵:“……” “小姐你怎么什么都喝呀?这是给你玩的,不是给你喝的。” 李若拙嗯嗯的点着头。 小婵气得跺脚,要抓她吐出来,李若拙就把小婵咬了。 没有使劲,但还是起到了警告作用。 小婵再不敢扣她嘴。 小婵等了一会看她没什么中毒反应,叹口气道;“喝就喝吧,别药死就行。” 主仆二人收拾好灶台,就等着吃完饭了。 吃饭没什么特别的事发生,李若拙和小婵还是在自己的房里吃,也没什么好菜,李若拙吃的没味,白天就这么过去了。 三更天,四周一片寂静。 李若拙喝的补药药效上来,浑身发热。 睁眼看睡在身边的小婵,双目紧闭,呼吸均匀,已然深眠。 悄悄推了被子下地,穿上鞋蹑手蹑脚的推开了门。 0011 追兵 屋外月光正好,正房和西厢房都熄了灯。 大家应该都睡了。 李若拙想起后园子有空地,又临山,没有人家。 她沿着房根悄悄开了角门。 一脚迈过去却愣住了。 园子的篱笆下有一丛山樱桃树,现在樱花已落,樱桃已陨,只剩下满枝的叶子。 月光下诚孝公和豫让站在树旁说着什么。 他二人身材高大,侧对着李若拙,李若拙看不见他们的表情,但感觉那一隅有种岁月静好的安然姿态。 小树只到他二人的腰,就见诚孝公一手随意的抚着树冠,轻声道:“不用担心,每月都这样过来的,你们都应该习惯。” 李若拙赶紧蹲着走,将身子躲在房檐下。 豫让声音有些焦急,破坏了诚孝公制造出来的闲适感觉。 他道;“可是以往主公都是在王宫发作,明晚却是在农家,我们为何要多留一晚?那两个奴才说了,他们庄子上没有死人复生。近日也没死过人。” 李若拙心道难道诚孝公真的是来找我的?为什么找我呢? 还是想找到我叫给齐王? 诚孝公道;“这里正好,不然走一日也不会到王宫,不知道哪里落脚,岂不是更危险?” 诚孝公的国土在汉水,这里是辛歌地界,一南一北,相距岂止几千里? 他就算长途跋涉一个月也回不到汉水,别说一天了。 大哥经常带着李若拙外出寻药,齐国舆图在李若拙脑中。 豫让道:“不对,主公您不对。” 诚孝公道:“寡人哪里不对?” 豫让道:“主公您是因为那小姐才在此地落脚的,您又不找李小姐了?咱们要先王上的人找到李小姐啊。” 李若拙倾耳听,很想知道他们找自己到底干什么。 这时诚孝公一笑道:“找不到就找不到,本也不是为了找她,我不是为了寻医才出门的吗?只不过是听到了还魂雷响,联想有可能是公子愚引动的,具体是不是不是还不一定吗?” 原来是凑巧找一找,万一找到了自己他什么打算? 李若拙不敢赌。 豫让还要说什么,诚孝公道:“今晚觉得体力充沛,明日或许不会那么痛苦。” 李若拙心里琢磨着明晚,明晚他要怎么地? 想了想明白了,他在真元未毁之前每月要散功一次,毁掉之后这个病根没有除。 一个没有功力的人散功,肯定生不如死。 还好他喝了自己半碗药。 以后发作都会轻不少。 林若拙心想诚孝公应是跟自己一样,也是喝了药觉得体内有力量了,要聚神,所以豫让陪他在后园子打了一会坐。 等他们走了,李若拙才摸到樱桃树下盘膝而坐。 头举过手,三花聚顶,吸天地之灵气,汲取日月精光。 李若拙能感到她真元不断的从四肢百骸汲取力量。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眉心牡丹闪了一下,再没精力可取,李若拙拍拍尘土站起来。 可以睡个好觉了。 第二日李若拙哪都没去,就在房里呆着,等吃过午饭后睡了一觉,醒来继续熬了第三水补药。 出门的时候没有看见诚孝公和豫让,诚孝公晚上要发病,李若拙心想他应该在做准备。 这次熬药再没人来捣乱,很顺利就喝完了。 喝过之后李若拙觉得身体又恢复了不少。 转眼就到了晚上,吃过晚饭,等大家熟睡。 李若拙又要去后园练功。 这次没等起床,就听见村口传来犬吠。 接着是一阵阵嘈杂。 小婵都被吵醒了,揉着眼睛看着窗口:“这是怎么了?” 李若拙面沉如水,没有说话。 小婵见小姐也醒了,拍拍她的肩膀道:“小姐不怕,奴婢去看看。” 管家娘子苛刻,她们屋里没有油灯。 小婵趴在窗口借着月光往外看:“全村的灯都亮了。” 李若拙见自家院子上房灯亮了,但是西厢房诚孝公的房间什么动静都没有。 不多时大门口传来错落有致的脚步声。 这种声音李若拙在逃亡的时候听多了,各种阶段的武师组成的一支十三人的队伍。 是齐王的兵追来了。 “开门,开门,朝廷办案,抓捕逃犯,抗拒着杀无赦。” 这叫嚣的人李若拙也记得,是齐王御前侍卫的一个指挥官,名叫莫离,六阶高手,辣手无情。 李若拙就是死在他手上的。 要护着毫无武力的大哥,李若拙真是力不从心啊。 想到自己的死亡,李若拙眉尖微蹙,这些人找来,不知道她能不能过了这一劫。 管家夫妇这时候已经开了门。 二人衣服穿得都不整齐。 管家一只鞋是倒着穿得,见来人果真穿着侍卫服饰,手上各种武器晃眼睛,管家点头哈腰道:“小的是无极门的下人,这庄子是无极门的庄子,绝对不会隐匿逃犯的。” 莫离手拿长剑,黑着脸扫了院子一眼:“可知道附近有人起死回生?” 管家面露惊诧:“人死了还能复生?” 莫离道:“常人当然不能复生,有人引动还魂雷,刚死之人就能寄在别人的尸体上复活。” “还魂雷?”管家娘子脱口念叨。 莫离细长的眼睛一瞪:“你见过?” 管家娘子吓得啊一声,扯着管家的衣角躲在他身后。 莫离有些秃的眉毛竖起:“不说斩了。” 管家和管家娘子齐声求饶。 管家道:“她说,她哪敢不说?” 管家娘子道:“小的前天是听见有惊天雷响,当时还以为有人大人物在突破真元,并不知道是有人起死回生。” 莫离道:“当然响了,那可是能让人起死回生的雷,我们就是追着雷声寻到这里的,若是有人活了,就一定在这附近。” 管家焦急的摆着双手:“没人活,真的没人活,我们庄子近日都没有死过人,没有尸体。” 这时莫离身边的一个武师低下头在莫离耳边道:“还魂雷只能借助尸体复活,这个庄子的人都说没有死人,也没有尸体,是不是李若愚功力不够,没有成功。” 莫离低声道;“或许,但不可大意。” 说完,他再次看了一下院子,随即低头问管家:“家中还有何人?” 管家娘子之前被吓的发抖的劲还没缓过来,一个劲的哆嗦,自然无法回话。 管家忙道:“还有小姐和一个丫鬟,小姐是我们门主的大女儿,一直养在庄子上。” 一个门主莫离还不放在眼里,挥着手道:“把人都叫出来。” 0012 很糟糕 管家娘子战战兢兢到李若拙门口敲门:“小婵,赶紧把小姐穿好了领出来。”虽然还是颐指气使的语气,但是声音在抖。 小婵回头看着李若拙:“我家小姐好歹也是千金大小姐,好吧,没人当小姐是小姐,可是我当,怎么能随便什么人都能见小姐?” 李若拙却知道莫离这些爪牙杀人不眨眼,没有商量的余地。 她伸着胳膊看向小婵:“穿衣服。” 小婵心疼的摸摸小姐的脑袋:“辛歌的小姐永远不会受这种屈辱的。” 小婵给李若拙穿好了衣服,拉着他出了房门。 借着月光和院子里的灯光,莫离见一个模样还算清秀的丫头领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女童站到自己的不远处。 那丫头肩膀微颤,显然有些害怕。 女童睁着水汪汪的大眼无知无畏的看着自己。 她竟然不害怕? 莫离冷笑道:“哪个是小姐?” 管家和管家娘子一起指向李若拙。 莫离心想我猜也是。 小婵突然鼓足勇气道:“大人,我家小姐身体不好,可能会冲撞您,您莫要见过。” 莫离冷呵呵的看着李若拙:“你几岁了?” 李若拙低头翻着手掌,然后伸出十根手指:“比这个多。” 管家附和着解释:“小姐十三岁了。” 小婵暗暗抿了抿唇,小姐的芳龄怎么可以什么人都告诉? “十三了?”莫离伸手去摸李若拙的头:“长得可真小,看来小姐身体确实有些疾病。” 莫离是中年男子,毛发稀少,尤其是秃眉,眉骨那里凸起一块,看来起来苍老又凶恶。 他摸李若拙的头,小婵吓得面失血色,大气都不敢喘。 李若拙这时抱住小婵的腰,却生生的看着莫离:“怕,怕,小姐怕。” 小婵和管娘夫妇同时想,我们也怕。 莫离身边的同伙站出来呵斥李若拙:“不许对大人无礼。” 莫离却哈哈大笑:“怕才对,这双水灵灵的眼睛我以为她不怕我,不怕我的就是逃犯,那位李小姐可凶悍的狠。” 李若拙抱紧小婵的腰不放,将脑袋猫在小婵怀里。 那同伙道:“大人说的是。” 然后他看向管家:“你家小姐可死过?” 管家忙摆着手:“小姐一直好端端的,她的病是自小带的,有些痴傻,但别的问题没有,能吃能喝。” 管家娘子也点着头:“是,是,小姐一直是活人。” 那同伙脸色有些失望,看向莫离道:“这是最后一家了,难道那李若愚真的引雷失败,李若拙没有活回来?” 听见李若拙三个字小婵大眼瞪大,她好像在哪里听过,低头偷偷瞄了一眼挂在自己腰间的小姐,是不是小姐说她叫李若拙? 莫离再次看了下李家的院子。 这次看的时间有些久。 他想了想冷笑道:“到底有没有起死回生之人,用真元力一试便知,李若拙即便武阶段位高,可是魂魄刚与生人结合,注定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真元的,这个村子没有修武之人,若是有人被我的真元力逼出真元印记来,那就一定是李若拙重生。” 林孝珏整个人如堕冰窟。 莫离六阶修为,只需一发功她的真元印记就会原形毕露,不光他,比他段位低的人都受不住。 打也打不过。 藏也藏不住了。 难道只能等死? 李若拙趴在小婵胸口慢慢闭上眼,指尖用力体内开始控制真元力,殊死一搏,希望她能挺住,不被逼出来。 莫离双手一展,清出一块空地。 “现。”他双手上下、上下的交叠,如在胸前抱球。 顷刻间,一枚泛红的鹰隼印记在他淡白的眉心显现,四周升起疾风,那风力还带着温度。 小婵等被吹得站不稳,又烧脸,开始连连后退:“小姐。” 可李若拙还依附着她,她一走,李若拙顿失支撑之力,摔在地上,体内真元力破功,眉心发烫。 “糟糕。”李若拙颓然的趴在地上,不敢抬头,心想:“逃不过了。” 这时就听嗖的的一声:“什么人?”莫离怒声喊着。 接着是兵器出鞘的摩擦声,接二连三。 那种令李若拙窒息欲呕的感觉却消失了。 是谁? 是谁破了莫离的功? 这等于救了她的性命。 李若拙回头看,就见一线亮光向莫离飞去,那线离莫离越近,李若拙便也看的越清晰,是一柄注入真元力的宝剑。 宝剑上的光白中微微带着一点橘色,十分璀璨夺目。 “七阶高手。”莫离的同伙中有人喊道:“大人,快躲开。” 莫离左手一挥,身子同时向右倾斜,用尽全力,才堪堪躲开,不过他还是暗哼了一声,想是受了伤。 一回头,那宝剑又掉头向他背后刺来。 气势已减,不似方才那么来势汹汹了。 他又一跳跃,狼狈躲开,那宝剑便冲向西厢房门口,随即被人收鞘。 “什么人?敢阻挡王卫办案?”莫离人全部将矛头对准西厢,做着防御动作。 已经知道对方是七阶高手,所以不敢上前。 小婵这时扶起趴在地上的李若拙:“小姐您没事吧?方才不是奴婢抛下你,是奴婢也控制不住自己啊。” 李若拙放声大哭。 小婵一个劲的安慰她。 不过她们两说什么好像别人都听不见了。 西厢没有掌灯,光借着月光,莫离看不清廊下的人什么模样。 他一手按着肩头,凛起眉骨叫着管家:“你这奴才不是说没有人了吗?” 管家膝盖一软,跪下去道:“大人,这两个人不是我们庄子上的人,是路过的客人。” “两个?” 管家娘子也跪下去:“两个,两个男人。” 莫离抬头看着西厢门口:“这位朋友敢运剑偷袭本大人,难道不敢出声吗?你到底是谁?” 李若拙已经知道那人是谁了,嗜血剑豫让。 这里只有豫让是七阶高手。 豫让方才出剑,分明是要置对方与死地的,不过对方好歹是六阶高手,又有同伙相助,所以没那么容易死。 可是出招便想要人命,李若拙想,可能这就是他外号嗜血剑的由来吧。 0013 现身 廊下的人终于开口了。 他抱着长剑从阴影下走出来,神色不可一世:“我是汉水豫让,难道你们都没听过我的大名?没见识过我的剑法?怎么我都出招了,还不知道我是谁。” 莫离等人面面相觑,眼神交流中都不自觉的露出惊恐之色:“嗜血剑豫让?” 莫离左眼半敛,面带防备道:“你是豫让?你不在汉生,到这里来干什么?” 豫让眉心竖起道:“我干什么还要经得过你同意?就算是王上也不会过问我们汉水士人的行踪。” 诚孝公姬姓,是王族的支脉,说来也怪,自齐王一世以来,王族中只有诚孝公一支出过真元武者,其余王族的人都只有真元,但无法修行。 也就是说只比普通人多了真元,但是什么用都没有。 诚孝公一支就了不得了,像是姬寤生,十阶高手,顶级。 所以诚孝公一支一直镇守汉水,汉水临界倭国,倭族人野蛮强悍,常常骚扰边界,如果不是诚孝公一支世代的镇守,那一块说不定早就成了异国领土。 因此世代齐王都对诚孝公一支十分倚重,其他公爵没有奉诏不得进入辛歌城,汉水的士人却可以全国各地随意行走。 到了姬寤生这里,他抵御外族,真元尽毁,举国皆知,更要到处寻医问药,他是齐国的英雄,更不会有人拦着他了。 不过汉水临界蛮族,民风就多少有些野蛮,其他各地都是礼仪之邦,大家都有些轻视汉水人。 但是面对七阶的汉水高手,轻视也不敢言。 莫离声音不自觉变得客气,道:“不敢,不过在下是奉齐王诏命,捉拿逃犯的,豫让大人这样生生打断在下,在下回去很难跟王上交差。” 这时候李若拙已经被小婵哄好了。 听大恶人叫豫让大人,小婵低头对李若拙道:“你看,他还叫他大人呢,小姐不用怕。” 豫让听见了,这小女子是在依仗他,翘起嘴角道:“小婵,把小姐领过来,站到我身后。” 小婵哎了一声,绕着圈躲着莫离等人,站到豫让身后。 这明显着是要庇佑这两个人。 莫离本也没想难为两个小丫头,就是试一试真元,免得有漏网之鱼。 可是豫让的行为确是在对他挑衅。 莫离声音阴恻恻的问:“豫让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豫让道:“没见小姐都吓哭了吗?我知道你们在追查什么还魂雷,身为武师,难道你不知道还魂雷要尸体才能复活?我已经打听过了,这庄子,甚至方圆百里都没有尸体,等着你们来黄花菜都凉了。” 自己的能力被人怀疑,莫离等武师都一脸恼怒。 豫让还是抱着剑鄙视的样子道:“怎么?难道我说错了?区区一个六阶小子,敢在我面前暗引真元力,若是我方才不动声色将你的真元力弹回去,你现在已经真元尽毁了。” 用真元力在逼迫别人真元印记的时候,要将自己的所以真元力释放出来,等于把真元赤裸裸的呈现在别人面前,如果碰上阶段更高的高手,不仅逼不出来,对方有意加害,还会使自己真元受伤。 豫让是七阶修为,弹回莫离的真元力虽说不上轻而易举,但也够他喝一壶。 莫离听了神色一变。 他自然是不知道有七阶高手在附近,不然怎么会自曝其短。 豫让一撇嘴:“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人,还不离开。” “可是……” 莫离看看身边的同伙。 他不是没有杀过七阶高手,但不是他自己杀的,当时有三十二个人,还有十三个五阶武师在,更主要的,那人要保护一个毫无武力的废人,所以才能让他捡到便宜。 面对张扬的豫让,他一点信心都没有。 而且豫让也不能杀,不然汉水那边不好交代。 他硬挤出笑道:“可是您总得让在下看看房里还有什么人,都搜到这了,不然在下实在不好交差。” 豫让大怒:“你的意思说我窝藏逃犯?”他手握剑柄,一手抓着剑鞘:“不服来战。” 莫离等武师全部后退一步。 李若拙这时咯咯笑。 豫让回头瞪着她:“有什么好笑的。” 李若拙着这手指着莫离:“害怕。” 可不是害怕,方才她害怕,现在她看他们害怕。 莫离见这小姐转眼就能幸灾乐祸,肯定不是李若拙。 李若拙沉稳狠厉,能动手的时候绝对不多说一句话。 暗骂自己多事,为了一个傻瓜差点毁了自己的真元。 小婵怕莫离翻脸,忙拉过李若拙。 豫让哼道:“有我在,怕什么?” 这也太看不起人了。 莫离等人敢怒不敢言。 豫让又摸上剑鞘,道:“我轻易不出剑,出剑必伤人,你们真的要让我拔剑吗?” 别人就动了一下真元力他就出剑了,还说什么轻易不出剑。 莫离等人又回退一步。 莫离黑着脸道:“豫让大人,我们是奉命行事,是齐王的诏命。” 豫让道:“怎样?可你在怀疑我窝藏逃犯。” “大人若是心中坦荡,为何不敢让在下一见?” 明显的,西厢房里传出了细细碎碎的声音,不好形容,是有人的。 豫让翻着白眼:“就不让,坦荡也不让,你们要么就此离开,要么咱们刀兵相见。” 歘,白刃出鞘。 莫离等人倒吸一口凉气,异口同声喊道:“大人……” 李若拙见豫让双指点着剑身,额头白光带黄的莲花闪现,是要放大招了。 她心中期待豫让替自己报仇,可是又怕给豫让惹麻烦,毕竟这些人是齐王宫的武师,死了莫离,齐王恐怕不会那么好说话。 正这时。 一个轻轻的声音道:“谁要见寡人?” 寡人! 声音听起来真是让人如沐春风。 李若拙忍不住回头看,就见一穿着月牙白中衣的俊美男子立在厢房门口,一手撑着门槛,鼻尖微汗,显然支撑的有些吃力。 他没有束发,漆黑如瀑的长发垂到腰下,清风一吹,微微飘动,眉心的莲花已经碎裂,闪着微弱的黑光,整个人看起来有一种妖媚柔弱的美。 众人发出惊艳的抽气声。 李若拙脆声声叫道:“叔叔。” 豫让焦急的回过头道:“叔……不是,主公,您怎么出来了?” 0014 散了 诚孝公轻轻抬起手,食指指着莫离:“是你要见寡人?打扰寡人休息?” 他声音很轻柔,可听得莫离等人直打寒颤。 那眉间碎裂的莲花难道还不知道是谁吗? 再加上汉水的豫让,豫让是诚孝公的贴身护卫。 莫离带头单膝跪下:“不知是汉水君上在此,是莫离造次。” 君上是众人对诸侯国首领的称呼。 管家和管家娘子傻了眼,怎么家里接待的是一国之君?汉水君上,不就是诚孝公。 二人本来是跪莫离的,惊慌失措转向诚孝公:“小人参加君上。” 突然的,诚孝公这时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呼吸。 李若拙见他要站不稳,跑过去抱住他的腰:“叔叔,叔叔。” 豫让红了眼睛,宝剑飞出,寒光闪动,顷刻间取了一个不知名武师的首级,随即瞪着莫离等人:“还不滚?” 莫离等人吓得脸失血色。 莫离道:“下官已知唐突,大人何必出手伤人?” 豫让道:“我宝剑已出鞘,难道让它空着刃回来?你们莫要忘了我的诨号。” 嗜血剑豫让。 见豫让用袖口摸着剑刃上的人血,莫离等人恨不得是跳起来,莫离一挥袖,其余废话全没有:“撤。” 武师行动很快,顷刻间莫离等人就消失在月色中。 豫让回头扶着诚孝公:“主公,您说您逞什么强?属下杀了他们就完事了。” 诚孝公见李若拙一脸担忧的看着他,摸摸她的脑袋:“没事,叔叔最难受的时候已经过了,一会就好。” 他额头的光逐渐在转暗,李若拙点点头。 豫让不满道:“主公,属下在说话呢?” 院子里的人:“……” 李若拙心想他的命真的好大。 诚孝公道:“真若拼杀起来,你有十足的把握不会连累无辜吗?” 豫让看看小婵,不甘的按着剑柄,没有说话。 诚孝公又道:“王上近日传出身体不适的消息,你杀王宫侍卫,是要谋反吗?” 豫让神情大骇:“主公,那小子胡乱运功,差点逼的您……” 后面的话他没说。 李若拙却明白一件事,为什么豫让没有用真元力反击,而是出剑,因为不光她受不了莫离的真元力,诚孝公在散工,他也受不了。 今天这事还以为是豫让在仗义出手,原来只是巧合。 不过巧合也确实救了她。 李若拙心里还是记下了这个人情。 还有另外一件事也很重要,小婵替她问了:“王上身体不适?” 豫让看看跪地筛糠的管家夫妇,又回头瞪了小婵一眼:“什么都打听,嫌命不够长?” 小婵做了个是我多嘴的鬼脸。 豫让脸上减了呵斥之色,道:“知道就好,你是丫鬟,就做好你分内的是事就行。” 小婵分内的事就是照顾小姐。 小婵站到门边,牵起李若拙的手。 李若拙心中琢磨齐王的病是否跟家族覆灭有关。 不过这种事光想也想不出答案,尤其是一时半刻想不出答案。 所以还不如去睡觉养身。 莫离等人也退了,最大的危机过了,诚孝公又摸摸李若拙的头道:“没事了,回去休息吧,睡个好觉才能长高。” 李若拙心想打坐运气是不用了,莫离那一激,喝药恢复的体力全部注入了真元内,可以安心睡个好觉了。 他抬头认真的对诚孝公道:“叔叔您也好好休息。” 诚孝公微微颔首:“去吧。” 小婵领着李若拙走远,诚孝公径自回了房。 豫让回头见那对夫妻还跪着,想了想一哼,也没让他二人起来,顺手关了门,回屋了。 管家夫妻相视一眼,他们要怎么办? 管家夫妇最终当然是去处理王宫武师的尸体,这里不表。 豫让回到屋里见诚孝公无力的瘫软在椅子上。 忙走过去:“主公,让属下给您输些真元力吧。” 诚孝公道:“莫离等人不知道还会不会杀回马枪,你的实力要保存,我没事,马上就过了。” 他话音刚落,眉心的碎莲就消失了。 诚孝公舒了一口气。 这一次散功平安度过了。 豫让一边扶着他上床,一边道:“莫离等人难道还想欺君犯上?” “在他们心中,王上才是君,我不是。”诚孝公道:“我族功高盖主,王上早就起了忌惮之心,如今刚好我真元尽毁,若是就在这小山庄把我杀了,神不知鬼不觉,诚孝公一族没有后人,王上就可以册封新的诚孝公,可以从王子中选,自己人更可靠些,所以若是我是莫离,我一定会回头的。” 豫让脸色大变:“他敢?我让他有来无回,想神不知鬼不觉?把我当什么?” 诚孝公淡淡一笑,坐在床边轻轻的捋着袍角上的褶皱,同时道:“即便没有你,莫离应该也不会回来,因为他不是我,我只是以防万一而已。” 豫让挠挠头道:“对了主公,还魂雷真的只能引在尸体身上吗?那这附近没有死人,是不是说李小姐已经不在人世了?” 诚孝公面无表情的抬起头看向窗口:“其实不一定是死人,但一定要是空的,以前那丫头对我说,只有虚怀如谷,才能博大精深。” 豫让继续挠头:“什么是空的啊?那还不是死了?不死人身怎么会是空的?” 诚孝公看着豫让笑了笑:“这个啊……我也不知道。” 豫让可惜的垂下肩膀:“看来李小姐是死了,主公您听说大国医家被抄家,就匆匆从汉水赶来,还是没能救下李小姐。” 诚孝公道:“我来辛歌也不一定非要找到李若拙,我可以寻访名医啊,大国医已经死了,我的身体又得换新的大夫。” 豫让哦了一声,心想难怪主公要找李家的后人,还以为他是对李小姐念念不忘,原来是为了自己的身体。 毕竟是大国医之家,如果李家人都治不好主公,怕是这世上也就没人能治好他了。 豫让重新燃起斗志,攥紧了拳头道:“没有李小姐还有李公子,李公子好歹是七阶医师,不过他引了还魂雷,是不是以后都不能行医了?” 提起李若愚,诚孝公嘴边竖起一根食指:“嘘,我累了。” 豫让俊脸一红:“是属下多嘴,主公请安歇。” 诚孝公和衣躺在床上,豫让盘膝坐在门口,二人很快都闭上眼。 忽的棚顶上传来一声猫叫。 诚孝公恍若未闻。 豫让抬头看了看姬圆圆,提剑站起来:“大小姐,跟你说了多少次了,灵猫是不能吃耗子的,你再不下来我可上去了。” 0015 小婵知 小婵把李若拙按到床边坐好,忽的变得严肃:“小姐,奴婢问您个事?” 李若拙心想你明明是要审问我。 果不其然,小婵问道:“小姐您为什么叫李若拙?那些王宫的人说什么还魂雷,难道您被雷劈了。” 李若拙抬起小手摸着小婵的脸;“被雷劈了。” 孩童般的声音带着惶恐,小手上没有多少肉,但是很光滑。 小婵看着自家小姐懵懂还有些畏惧的眼神,心中一软,帮小姐脱下鞋子,道:“不怕,小姐不会被雷劈,他们乱说的,我家小姐本来就叫啊拙。”声音变得低下去:“小姐永远都是小婵的小姐,小婵自打六岁起就跟小姐在一起,小姐怎么可能不是小姐了?” 李若拙扁扁嘴,两串眼泪就落下来了。 小婵的小姐只是一个空壳,没有灵魂,不然她不能占了她的身。 本来她没什么内疚感的,可是看小婵这样子,心里十分难受。 显然这具肉身是小婵带大的,不管有没有灵魂,小婵都对一个会动的肉身产生了感情,若是她只想念肉身,并不喜欢肉身装了馅呢? 那是不是也算鸠占鹊巢? 小婵开始帮李若拙脱衣服:“不过小姐这两日变化确实有些大,还是这样好,这样的小姐还能跟奴婢说说话,不然奴婢一个人很孤单。” 她说完看着只穿肚兜,像个年画娃娃的小姐一笑。 林孝珏弯了弯眼睛:“不说话,睡觉。” 小婵把李若拙塞进被窝:“好,睡觉,嘘……” 李若拙这一晚梦见大哥死在悬崖边。 逃亡的路上就只剩下他们兄妹二人,莫离等人追上来,大哥没有武力,她用真元力将大哥送到悬崖对面,那样大哥就能逃走了,可是大哥不走,就在对面焦急的看着她。 最后她耗力太多,力枯而死,大哥在对岸引动还魂雷,把她灵魂送到这里。 但是大哥之后怎么样,会不会被莫离等人追上,还是勉强引雷就死了,都不得而知。 李若拙醒来的时候一脸哭痕,小婵坐在身边担心的看着她:“小姐怎么梦里哭了?” 李若拙看看窗外,晨曦初照,天已经亮了。 她揉揉眼睛,委屈的道:“做恶梦。” 小婵轻轻拍拍她的肩膀:“不怕不怕,噩梦而已,您都给我哭醒了。” 原来是小婵醒了把她叫醒的。 李若拙道:“那咱们起,不起。” 天只微亮,再睡一会也行,李若拙喜欢懒床。 小婵又把她塞进被窝:“您再睡一会,奴婢去帮娘子生火,不然她又要骂人了。” 李若拙道:“那我呢?” 小婵刮着她的小鼻子:“现在不带小姐在身边,奴婢也放心您不会出事了。” 李若拙不知道说什么好。 其实她想告诉小婵实话。 但或许……小婵已经走远了,所以或许这丫鬟并不在意实话。 父亲给大哥取名若愚,大智若愚,应该说的就是这种人吧。 小婵走后李若拙又睡了个回笼觉,再醒过来小婵已经摆好了碗筷在等她。 “小姐醒了?” 李若拙伸出两只小胳膊:“穿衣。” 小婵向她走过来,李若拙摇头道:“自己穿。” 小婵笑了笑:“还是奴婢来吧,以前也都是奴婢在做,以后也一样。” 这样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李若拙感觉好像跟小婵达成了某种没有沟通过的协议,这样的小婵让她感激又感动。 “小婵。”李若拙神色变得肃然:“我会好好对你的。”、 没有稚嫩的语气,没有天真的眼神,眼前的孩童给人的感觉镇定果决,气质凛然不可侵犯。 小婵顿时泪如雨下,顿了一下哽咽道:“她其实从来不会说话,只会支支吾吾,娘子他们懒得看她,都不知道她的习性,都是我带着她,所以,所以……” 所以从第一天来,她就露馅了。 所以也只有她知道她的变化。 李若拙双膝突然跪地,对小婵磕了个头:“救命之恩,不敢言谢。” 小婵吓得忙把她扶起来,继而一笑:“小姐又犯傻了,哪有小姐跪仆人的道理,您是我的小姐啊。” 以后她可不就是她的小姐了? 不管是否鸠占鹊巢,她都没办法把身体还给那位李小姐。 小婵把李若拙抱起来,拉着她过去吃饭。 小婵都知道要保护她,她自己也得演下去,李若拙又恢复了刚来时的天真模样。 二人刚吃过饭,就听管家娘子在院子里喊小婵:“出来,豫让大人有事要吩咐。” 小婵让李若拙坐着等她,自己开了门出去。 “娘子,大人在何处?” 豫让抱剑站在院子中央,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管家娘子却不在了。 “过来,那么大眼睛看不见人吗?”豫让勾着手。 小婵笑着走过去:“因为娘子叫我,没想到大人就在外面。” 豫让哼道:“难道要我直接大呼小叫吗?我可不做这种下贱勾当。” 小婵道是:“您是士,是贵族,大人您有何吩咐?” 豫让脸上莫名的有些不自在,哼道:“把你家小姐带出来,主公要见她。” 小婵不解的看着她:“那您方才可以直接让娘子喊我带小姐出来啊?为什么还特意叫我过来,然后只是为了带小姐,我还得回去一趟。” 豫让瞪大了眼睛:“哎呀,这是什么丫头,让你带人就去带人,怎么有这么多话?” 小婵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不是,是这样慢,那样快,您这不是费事儿吗?” “哎呦,还顶嘴,怎么这么不听话?难道你对本大人的行事有异议?” 小婵提了一口气,点点头:“有。” 豫让剑眉一怒:“我是士,是贵族,你是下人,怎么有胆这么跟我说话?我杀了你都没人敢吭一声,知道吗?” 小婵想了想道;“那你为何要杀我?” 豫让:“……” 他差点跳起来:“因为你这死丫头对我不敬,不敬,非常的不恭敬。” 小婵道:“可是我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啊,而且我是李家的下人,您为什么要杀我?” 豫让气的咬牙切齿,上下打量小婵:“昨天我还想你听话懂事,没想到这么不安分。” 小婵瞪着无辜的眼睛:“您昨天什么时候想我?我什么时候听话懂事?” 豫让羞红了脸,竖起眉头:“我什么时候想你了?” 小婵懵了:“你自己说的啊,你都不知道我哪里知道?” “我没有,我是士,贵族,想你个丫头干什么?” 小婵点着头:“我也这么想的。” 豫让:“……” 诚孝公的房里传出一声喵叫。 豫让立马回过神来,推着小婵的肩膀:“耽误时间,快去带人去,主公等着呢。” 小婵刚要张嘴。 豫让指着她的嘴巴:“有意见也保留,先给我带人去。” 小婵怂下肩膀:“是。” 豫让看着她的背影捏了捏下巴:“怎么又感觉很听话呢?” 0016 告别 小婵帮李若拙开了门,李若拙迈着笨拙的小短腿过了门槛。 豫让就拉住了小婵:“你不用进去了。” 小婵很认真的对他说:“我没有想进去。” 豫让道:“我感觉你想进去。” 小婵道:“可是我没有,我只是帮小姐开门,她身体不好,我不帮她开门,她怎么进屋呢?她不进屋,怎么去见君上?” 豫让想了想:“你说得对,不过你家小姐已经进去了,主公在召见人的时候,外人不能打扰。” 小婵道:“可我不是外人,我是小姐的奴婢。” “你们小姐都是外人……” 西厢屋里,姬圆圆蹲在棚顶,朝门口瞄了一声,一股狂风吹过,房门关闭,屋外聒噪的一男一女的声音就这样被挡在门外。 李若拙站在地中央看着诚孝公。 他穿着浅灰色的长衫,面朝南坐在椅子上,俊美朗目,脸上是温文尔雅的浅笑。 好看又温暖,让人想不冲他笑都难。 不过他坐姿十分端正,有种不容他人逾越侵犯的贵气。 到底是一方诸侯,那种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是改不了的。 但李若拙并没因为他举手投足贵不可言就觉得压抑。 她站在他面前,歪着头脆生生的问他:“叔叔,叫我?” 诚孝公看着她弯弯的眼睛心都要化了,道:“叔叔要离开了,跟你道别。” 李若拙伸出两根手指,目光清澈认真:“两天。” 小动作这样可爱,让诚孝公忍不住伸手去摸她的头:“你说叔叔打算住两天的?小笨蛋,今日不就是第二天了吗?有急事,马上就得走了。” 姬圆圆这时从棚顶跳下来,先是落在桌子上,然后蹲到诚孝公的肩头。 李若拙看它一眼。 诚孝公一边摸着姬圆圆的背,一边道;“昨天你的药,很管用,叔叔为了感谢,也送你一个礼物。” 李若拙心想你不会把姬圆圆送给我吧? 诚孝公叫着豫让。 砰的一声,豫让挺进房门:“主公。” 李若拙回头看,小婵就站在他身后,看来二人说了不少话。 诚孝公道:“把我的回天丸给小姐。” 豫让诧异道:“主公,给了小姐您吃什么?” 这回天丸是专补先天阴质不足的。 人体里,阴是物质,阳是功能。 李小姐这副小身板先天不足,正是缺阴质。 李若拙听到回天丸的时候一愣,因为这是父亲给诚孝公配制的药,诚孝公一月要散工一次,阴质也不足。 这药十分难配,要集齐时令药材才行,一年也就能得三副,如今父亲已死,诚孝公手里不可能还有很多余的药。 就这么给她了? 诚孝公看着豫让什么都没说,只是收了笑。 豫让立即耷拉下脑袋,委屈道:“是属下多嘴。”然后从袖袋里磨磨蹭蹭摸出一个长条的锦盒。 “给。”她交给李若拙。 李若拙没有伸手,而是抬头盯着他。 豫让切了声,道;“交给小婵了。”说着出了门,顺便把门带上。 小婵在屋外,诚孝公不信他敢阴奉阳违。 送完了药,诚孝公又拍拍李若拙的头:“还有九丸,每月一丸,等吃完了你就长大了。” 李若拙不懂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过回天丸对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她点点头。 诚孝公上下打量她一下,道:“叔叔要走了,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跟叔叔说?” 李若拙心中犹豫,看诚孝公这样子,应该是不会出卖她,她是不是应该对他坦白身份,然后求他帮忙寻找大哥? 又暗暗摇头。 万一他隐藏的深,其实是想诱她说出真相,然后把她交给齐王呢? 或者不交给齐王,她们李家自花蕊王后起已经存了二百年,知道很多王族的秘密,还有医术,都是世人梦寐以求的。 退一万步说,诚孝公是个天大的好人,能帮她找哥哥和婢女,可是就应该麻烦人家吗? 李若拙摇摇头:“没有。”声音清脆响亮,一派天真无邪。 诚孝公眼睛闪过一丝失望的神色,不过转瞬即逝。 他道:“没有便罢了,叔叔以后还会来看你。” 李若拙点点头。 诚孝公这时站起,把姬圆圆从肩膀上抱下来,交给李若拙道:“你小小一个人,身边也没什么可靠的帮手,圆圆就留在你身边吧,它机警聪明,六阶高手都不见得斗的过她,就是一点,有点傲,你得哄着它,不然她会闹脾气。” 姬圆圆冲李若拙喵了一声,并没有对诚孝公不舍,随即就跳上了李若拙的脑袋。 李若拙差点没站稳:“……” 这只肥猫一定是嫌弃自己肩膀不够宽。 她抬着眼睛瞄着头顶,小心翼翼道:“不要。” 姬圆圆喵的一声,爪子抱的她的脑袋更紧了。 李若拙很怕她闹脾气,抿了抿嘴,“还是不要”这四个字到底没说出口。 窗外突然啾的一声,有一束烟火在远山的空中绽放,李若拙回过头去看。 豫让来敲门:“主公,该启程了。” 李若拙又回过头看着诚孝公。 诚孝公将姬圆圆从她头上抱下来,然后放到她的怀里:“好好保重,凡事不要急,一定要保重。” 李若拙是很着急,着急离开这,着急去找大哥,着急去找婢女,着急知道家族覆灭的真相。 可是她已经是无极门的小姐,什么行动都会被束缚。 但诚孝公为什么要在临别的时候送她这句话?不要急。 见李若拙一直歪着头看着自己,诚孝公又是一笑,那笑容深入眼底,灿若夏花:“傻姑娘,等叔叔回来……看你。” 李若拙点点头:“叔叔再见。” 诚孝公转身走向门口,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 李若拙好看的眉毛一挑,因为手里抱着猫不得空闲,她就晃着头:“叔叔再见。” 桃花眼弯弯,小脸溜圆,样子实在是可爱至极。 诚孝公大笑,然后摆摆手:“再见。” 诚孝公走了,豫让跟在他后面,二人再也没回头。 小婵和李若拙在大门口目送二人的背影消失在茫茫山野,李若拙转身回头。 小婵语气有些失落道:“君上人可真好,怎么匆匆就走了?” 李若拙也无法回答她,应该是碰见什么着急的事了吧,因为方才那烟花其实是汉水王宫的召集令。 但是到底是什么事呢? 0017 齐王子 庄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李若拙就这么住下来了,生活都跟以前的李小姐一样,自嗨自的,不到管家夫妇面前出现。 因为有小婵帮忙掩护,李若拙可以经常上山采药,再加上诚孝公留下的回天丸,身体恢复的很快,两个月不到,就可以行动自如了。 不过在外人面前,她还得是那个行动不便的李家小姐。 时间又过了半个月。 距离诚孝公离去已经有三个月了,庄子上突然流传一个消息,齐王病重,三王子监国。 青云山虽在辛歌境内,但因为是山区,与世隔绝,消息传到这里要很慢。 李若拙算了算,或许齐王早就已经病重,再联想到诚孝公的匆忙离去,应该跟齐王病重有关。 李若拙坐在窗前冷笑。 父亲是天下最好的医师和大夫,齐王不分青红皂白就污蔑父亲谋反,现在父亲被他杀死了,看他的病谁给他治。 时间又过了几天。 李若拙便没有这份讥笑齐王的心情了,因为齐王死了。 还真是重病,这就更奇怪了,齐王到底是为什么啊? 自己身体抱恙却要杀掉大夫,这不是绝自己的后路吗? 又过了两天。 庄子里流传的消息更令李若拙震惊。 三王子也死了,在齐王之前死的,死因也是谋反,被齐王处斩了。 三王子是王后留下来的唯一嫡子,未来国王的继承人,齐王把自己的继承人也杀了,李若拙就更想不通了。 想来想去她真的害怕齐王是个神经病。 那么父亲的死就没有真相。 父亲的死也就很无辜。 人总不能跟精神病讲道理。 这天吃晚饭,小婵又把庄子上的消息带回来:“小姐,你猜咱们的新王是哪位?” 王后虽然只有一个嫡子,但是齐王还有很多庶子,嫡子死了可以立庶子。 不过齐王的庶子有点多。 李若拙道:“既然没有嫡庶之分,就按长幼有序。” 见小婵笑的得意。 李若拙继续道:“所以新王是二王子,那是肯定不可能的。” 小婵的得意僵在脸上,嘴角抽了抽:“您怎么知道的?” 因为立国王不仅要先王的旨意,还要问上天答不答应。 至于如何跟上天沟通,那是大国医的事,作为大国医的女儿,李若拙当然知道。 大国医较真起来可以废立郡王,颠覆朝纲。 李若拙的笑容突然僵在脸上,她问道:“新的大国医落在了哪一家?” 小婵瞪大了眼睛:“小姐您知道朝廷新立了大国医?” 她家被抄家了,朝廷当然得立新的大国医。 李若拙想了想一圈,也没想出来谁比父亲医术高明:“你知不知道是谁家?” 小婵道:“听说是萧氏,您也知道,奴婢没见过什么世面,所有事都是听来的,具体萧氏是什么样的人家,奴婢也不知道。” 李若拙想到了未婚夫萧成举,他家就是姓萧的。 她摇摇头,看着小婵:“那国王呢?国王到底立了谁?” 小婵道:“齐王诏书立的是六王子,大国医在祭天池边询问上天,占卜的结果是大吉,所以满朝拥戴六王子,六王子就是我们新的国王。” 竟然是六王子,王子无铭,是齐王很不起眼的一个庶子,不,人家现在是齐王了。 这位无铭王出生时脸上带着黑气,老齐王不喜,说他是妖孽转世,要把他处死,是左大臣叶世凯求情,才救了这位无铭王一命。 自此他就被送到圣兽山教养,圣兽山是王家子弟犯错囚禁的地方。 无铭十六岁那年王上在龙虎山狩猎,看见一个衣衫褴褛是少年在捡柴,少年目光怯懦,让齐王生了怜悯之心,就问身边人少年的来历,身边人说出了无铭的身份,齐王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儿子养在外面。 于是当日将无铭带回辛歌,赐予宫殿。 无铭的生母是虞美人,虞美人相貌出众,颇受齐王宠爱,所以无铭回朝后没有像之前那样受冷遇,而是恩宠不断,他身体不好,齐王内疚自己曾经疏忽了这个儿子,还下旨让父亲做无铭的专职大夫,无铭后来的身体一直是父亲调理的,父亲最后一次看诊也是去的琼华殿,无铭的宫殿。 李若拙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胸口呼之欲出,可是她好像又忽略了什么,一直模模糊糊的,想不明白,头有些疼,揉着太阳穴道:“竟然是他。” 小婵见她小脸崩的难受,轻轻问道:“小姐要不早些休息?” 李若拙抬头看窗外的暗影,青云山四季如春,但也有温差,已经是冬季了,她是不是应该走出这里,去寻找大哥,寻找婢女,寻找家族覆灭的真相? 又过了三月,李若拙身体恢复了八成。 但她还是不敢轻举妄动,当时身体好好的她还是死在了莫离的手上,所以真要出去,一定要做完全的准备。 四周山上的宝贝都被她寻的差不多,没有能帮助她恢复那两成的药物。 李若拙便问小婵;“无极门有没有什么宝贝,可以助人修行。” 小婵不懂修为之事,也没见过小姐运功,但知道小姐一直在收集草药。 她想了想眼前一亮:“每到秋收,百里溪会有细鳞鱼成熟,每年产三十条,二十二条进贡,留有七条门主会送礼或者赏赐给有功劳的武士,据说是能住修为的神物。” 李若拙道:“那还剩一条呢?” 小婵笑了:“还剩一条要赐给守鱼人,不然这么好的东西不会有人来偷吗?” 偷不怕,怕抢。 李若拙道:“那守鱼之人定然是个高手了。” 小婵笑意更甚:“他是镇上的人,叫焦叔,据说是六阶高手,每到秋收会守着百里溪一个月,等门主派人把神鱼拿走,他再回镇上,奴婢刚好认得他,他给过小姐两块糖。” 李若拙道:“那能管他要两条鱼吗?” 小婵道:“您说呢?” 能住修为的神物都千金难买,不会有人平白无故相送的,而且他还只是个雇佣者。 林孝珏去了不劳而获的心思,想要得到鱼,还得想个对策才行。 0018 欺辱 离细鳞鱼成熟还有两个月,李若拙耐心的等着。 这天管家娘子不知是受谁之邀参加宴请去了。 小婵和李若拙从山上菜了好些野果回来,刚走到院门口,便看见管家从正房出来。 “又出去走了?”话语好些有些不满,但声音笑呵呵的。 二人谁也没料到他会在家,因为他要管着庄子,平时都看不见人的。 小婵低下头叫了声管家大叔。 管家看了一旁的李若拙:“小姐什么时候长这么高了?哎,我怎么感觉一年没见过小姐了?” 现在的李若拙俨然已经成了大姑娘,身材高挑纤细,跟十七岁的小婵站在一起刚好持平,就是脸还是稚嫩。 小婵不知道要如何回答管家的话。 这时管家目光看向她,上下扫量,笑眯眯的:“小婵也成大姑娘了,这一晃咱们都来这里十一年了。” 小婵硬着头皮说是。 李若拙则无知无畏的看着管家。 尊卑有别,深刻人心,这小姐已不是以前灰头土脸的样子,管家不由自主别开目光不敢看李若拙。 他伸手去抓小婵背后的背筐:“这么重,大叔把你拿吧。” 眼神贱兮兮,一脸色相。 小婵低叫一声:“大叔不用。”慌忙躲开。 管家很不满:“怕什么呢?又没人知道。” 这时小婵的筐里钻出一只雪白的肥脑袋:“喵。” 叫声尖利,再看那眼睛,凶光必露。 正是诚孝公留给李若拙的神猫姬圆圆。 管家吓了一跳,变脸道:“哪来的死猫?” 姬圆圆跳上小婵的肩膀,竖起全身的白毛瞪着管家:“喵。” 管家从没见过这么凶悍的小畜生,吓得连连后退,白着脸看小婵:“你别让它叫了,我不帮你拿筐便是。” 小婵摸着姬圆圆的头,把它塞到小姐怀里。 李若拙扫了一眼管家,目光跟姬圆圆一样犀利,管家打了一个寒颤。 李若拙抱着姬圆圆往东厢房走,小婵再不看管家,低着头快步跟上。 管家没敢去追,看着两个人的背景擦擦额头的冷汗,真是见了鬼了,那傻小姐方才的眼神好像很正常啊。 回到屋里,姬圆圆立即蹿回它的老窝,棚顶,去睡懒觉。 李若拙脱下带灰的外衣扔到水盆里,回头黑着脸看着小婵:“这个老畜生想害你。” 小婵嘘了声:“他是夫人派过来的人,不好得罪。” 李若拙心想我若不是不愿意暴露早弄死他了。 想了想道:“再过两月我便带你离开,上天有好生之德,希望他不要惹事,你也尽量躲着他吧,不然我一定宰了他。” 见惯了笑嘻嘻的小姐,这样怒气满身的小姐小婵有些不适应。 小婵也怕小姐一怒之下杀人,虽不知小姐的来历,但偶尔小姐目光如冰,霸道凌人,一看就是惯与发号施令的。 再看姬圆圆,那猫也不是好惹的。 她点点头:“若不过分何必伤人性命,管家老母和子女都在辛歌,若是无缘无故死了,怕不肯干休,万一查到咱们身上,怕小姐一年的忍辱负重就都白费了。” 李若拙道:“所以要看他以后什么表现了。” 之后的日子小婵再没和管家有过交集,她以为两个月肯定能平安度过。 可惜她还是太天真。 八月初一,夜黑风不高。 小婵有起夜的习惯,因见李若拙睡得香,便没有叫她。 茅房在后园子东南角。 小婵仗着路熟抹黑走过去。 路上突然传来一声怪笑,声不高,但也足够吓人。 小婵奓着胆子道:“樱桃树下是何人?” 管家的声音近在咫尺:“婵儿,大叔在这等你很久了,怎么才来。” 小婵吓得大惊:“大叔您等我干嘛?您怎么知道我会来?” 管家道:“大叔观察你很久了,你每晚这个时候都会到后园子一趟,是上茅房吧?你大娘看的紧,不然大叔早来会你了。” 说着向小婵扑过来,箍着小婵的腰,手去摸小婵屁股,嘴也凑过来。 小婵哪里经历过这种事情,神情大骇,拼命挣扎。 管家威胁她道:“你可别喊,你长得这般娇俏,别人都会骂你狐狸精,这种事要是传出去,你的名节就毁了,以后嫁不了人,人人可以往你身上吐痰扔破鞋。” 小婵顿时泪流满面,哀声告饶道:“大叔,您是大叔啊,是长辈,我只是丫鬟,求您不要这样对我。” 管家露出一口黄牙:“婵儿你不经人事,不知道男欢女爱的乐趣,大叔教你,以后你不仅不会怕大叔,还会想大叔呢。” 小婵感觉一只肮脏的手伸进自己的前胸,她忍着屈辱的泪不敢声张。 管家见她果真不敢喊叫,心中大喜,越发放肆去探她的裙底。 “大叔……”小婵尽管害怕,但更不喜欢这种感觉,身体下滑,就要给管家下跪。 管家抱着她不放:“婵儿别动,一会就好了。” 小婵还是躲着,管家两翻探视没摸到地方,眼睛一怒,抬起手来:“你再躲我可打你了。” 小婵闭上眼,很想一死了之。 正这时一盏幽幽的灯光出现在小婵背后,管家看清来人,吓得大骇:“你不是睡着了吗?” 管娘娘子冲到小婵面前,疯也似的打了小婵一耳光:“养来养去养了你这么个狐狸精,自家的大叔也勾引,这么愿意被人骑,我跟夫人说,卖你去窑子里算了。” 小婵跪倒在地,捂着脸道:“娘子不是我,我没有勾引大叔。” “还敢抵赖,我看的清清楚楚,没有勾引,你的衣扣怎么开了?” 小婵泣不成声,多说无益。 这时管家骂道;“哭什么哭?你还有脸哭,要不是你约我在这,我怎么会在这碰见你,你这么一哭好像是我欺负你。”又讨好的看向管娘娘子:“娘子,我是男人嘛,架不住她三番五次对我使眼色,是她勾引我的,你可别算在我头上。” 管家朝小婵呸了一声:“还说没有勾引,难道我的男人会主动找你?” 小婵眼睛瞪得跟泡一样,呆呆的看着地面。 管娘娘子还要打她,且骂着:“一会剥光衣服扔到门外去,让村里的爷们都看看你是什么货色,专门勾引人家男人的烂货。” 小婵没有躲,等着拳脚落下,忽的一道白影闪过,管家娘子杀猪般尖叫一声。 管家忙推开她往后跑:“什么啊?” 那白影轻巧的落在小婵面前,伸长了腰将小婵护在身后,露出尖尖的牙齿:“喵。” 0019 遮掩 管娘娘子脸被抓破了,管家也见识过这只凶猫的厉害,二人见势不好,哪里还想到惩治小婵,落荒而逃。 小婵跪在地上抱头痛哭。 姬圆圆踱步到她腿边,脑袋靠在她鞋面上轻喵了一声。 小婵心中一软,将它捞起抱在怀里,声音哽咽道:“大小姐这次真的多谢你。” 姬圆圆嫌弃的别过头:“喵。” 小婵噗嗤一笑:“大小姐就是大小姐,您不愿意让奴婢感谢?” “喵。” 声音越来越轻了。 小婵头抵在姬圆圆柔软的胖脸上,慢慢又流下眼泪:“我竟不知这世上有这么坏的人,大小姐你说人怎么会这么坏,比猫还坏。” “喵。” 姬圆圆声音高起来,代表着她的抗议。 小婵擦擦眼泪:“是,大小姐怎么可能坏,大小姐是最最最善良的猫。” 姬圆圆气势又弱下去:“喵。” 这时小婵听角门哪里传来声音:“小婵,小婵。” 小婵立即站起,整理了衣服道:“大小姐别对小姐说,会给小姐惹麻烦,还会让小姐担心。” “喵。” 小婵摸摸姬圆圆的头,低头看看自己,好在天很黑,小姐应该也看不出什么。 “小姐我在这呢。” 李若拙顺着声音走到小婵面前,还要适应好久才能隐约看见一人一猫:“你们怎么在这?我方才好像听见你的哭声。” 姬圆圆跳到地上,又追着尾巴跑了两步:“喵。” 声音很轻快,不像是有什么事发生的样子。 小婵道:“小姐是听错了吧?我跟大小姐在说话,没有哭啊。” 李若拙道:“那可能是我听错了?”又道:“我出来的时候看见上房亮着灯呢,他们怎么也没睡?” 小婵深怕小姐看出来什么,低声道:“既然他们也没睡小姐咱们还是回去吧,别让他们看见了,您现在越少出现在他们眼前越安全。” 李若拙想了想点点头:“走回屋睡觉。” 小婵哎呦一声。 李若拙忙问:“怎么了?” 小婵脸上挂着笑,可惜天太黑李若拙看不见。 她道:“小姐陪奴婢去趟茅房吧,奴婢有些不敢。” 李若拙摸到了她的手,笑了笑道:“不敢你不叫我,走。” 小手因为这一年的劳作锻炼,骨骼有些硬朗,给人以安全感,小婵心底升起一些力气,暗暗吞了吞差点流出来的眼泪。 回到屋里李若拙就上床睡觉了,她正是贪睡的时候,小婵趁她睡着将破了的衣服藏起来,其他认为有可能留下痕迹的东西也都收拾妥当,然后才悄悄爬上床,上床之际她见上房窗口还有微弱的灯光传出来,心中很是不安。 不知道明日那两个吃人拆骨的恶人会不会把她的事情公布于众。 小婵一夜都没睡好。 第二日早早就醒了,但她不敢起床,不敢去面对管家和管家娘子,于是就在床上听声。 院子里没什么动静。 直到李若拙醒了。 李若拙揉着眼睛看着小婵:“你今天懒床。” 小婵硬挤出笑:“奴婢今日想懒床。” 李若拙呵呵笑,伸着手去抱小婵:“那你给我当枕头,我再睡一会。” 小婵想到了昨晚管家的举动,李若拙过来的时候她差点尖叫出来,但一想到是小姐,僵着身子闭着眼。 李若拙拍着小婵的肚子喃喃道:“一点肉也没有,这个枕头都是大骨头。” 小婵实在受不了了,她怕自己把小姐当恶人,更怕自己的异样让小姐察觉,道:“小姐要不咱们起吧。” 李若拙睁开眼仰头看着她,然后点点头:“不然那老婆子又要骂人了。” 样子十分乖巧可爱。 小婵一边拍拍小姐的头,心想如果她还像往常一样骂我我反而心安。 两个人洗漱完毕。 李若拙奇怪的看着窗外:“今天她怎么没有喊你?” 小婵担心的就是这件事。 她摇摇头。 李若拙也想不透,蹙眉道:“是不是没做早饭?那可坏了。” 小婵知道小姐每日的念想就是三顿饭。 她道:“小姐您还是少出屋,奴婢去看看。” 李若拙像往常一样坐在饭桌前等她。 小婵要出门,棚顶上的姬圆圆抻了个懒腰:“喵。”随即一跳,落在桌子上,又落在小婵的肩膀上。 小婵心想大小姐是怕我吃亏,要跟我去呢。 她心中感激,把姬圆圆顶上头顶,带着她一起出了门。 到了后园子,管家娘子已分好了菜饭。 见小婵头顶的白猫,吓的大叫:“你别过来。” 小婵见她左脸有五道深深的新伤,顿时明白了为何这人早上没有找麻烦了,因为怕姬圆圆。 她心中也怕,立在原地不动。 管家娘子咳嗽一声,然后道:“小婵啊,今后把你的猫抱远点。” 就像小姐一样,都离她远远的才好。 小婵抿着嘴没说活。 管家娘子一立眼睛:“我在……” “喵。”姬圆圆从小婵头顶跳到她的肩头,全身白猫跟刚刺一样炸开,露出尖尖的牙齿。 管家娘子妈呀一声,碗筷差点打碎了。 见那只死猫还有回旋的余地,放缓了声音道:“小婵啊,大娘今后也不打你了,也不用你干活,你就好好伺候小姐就行。” 小婵咬了咬唇,轻轻嗯了一声。 管家娘子带走她和管家的饭菜,留下两盘荤菜给小婵。 小婵见她真的走远了,那荤菜就真的是留给自己和小姐的,拍着姬圆圆肥肥的屁股一笑:“大小姐,这都是你的功劳。” “喵。”姬圆圆慵懒的挂在小婵的脖子上,慢慢闭上眼。 开玩笑,人家灵猫白天也要睡觉的好嘛? 小婵不敢打扰大小姐休息,不再说话,将菜饭放进食盒,提着回屋了。 突然有肉吃让李若拙很是意外,她运气检验一番:“没有毒。”抬头看着小婵;“不是要毒死我们,为什么给我们做好吃的了?” 小婵:“……” 她摇摇头,支吾道:“可能,可能……可能娘子心情好吧。” 李若拙提起筷子嘀咕:“那她心情好一次不容易,十多年第一次吧。” 小婵:“……” 她是实在编不出什么慌。 不过之后小姐再没发问,小婵暗暗松口气,再想到管家娘子害怕灵猫,她的事应该就过去了吧。 0020 百里溪 之后的几天管家夫妇再也没有找过小婵麻烦。 但小婵也没有彻底放下心,管家的手就像是一个噩梦,让她见到中年男人就想躲。 以前她会到庄口去打探消息,近日来就懒得出门。 不过她发现小姐并没有感觉到她的异样,小姐做事认真,无人的时候就上前菜药,要么打坐,很少过问琐事。 这让她好受一些,不然她既不知道如何面对小姐,也不知道小姐会做出什么事。 转眼间到了细鳞鱼成熟的日子。 也是庄上人特别忙碌的日子。 这天院子里静悄悄的,李若拙叫小婵到身边来:“有没有短匕首,今天就去抓鱼。” 小婵为难的摇着头:“没有啊,抓鱼不用渔网吗?” 李若拙道:“我考虑了很久,要避开看鱼大叔径自去偷鱼,好像有些难,只能正面对上了,可是动手也不好,他毕竟是高手,不能动武就只能智取,你想啊,我们要说服他放我们过去看鱼,你拿着渔网他不就知道你的目的了吗?” 小婵恍然大悟:“可是家里没有匕首啊,再者说匕首能抓到鱼吗?” 李若拙扫了一圈屋里可以用的东西,看到饭桌,眼前一亮:“筷子,既然能藏在身上,又不会引起看鱼大叔的怀疑,就它了。” 小婵瞪大了眼睛;“能行吗?” 李若拙眉尖微蹙,极为不满:“是你家小姐我诶,是我亲自出手,哪有不行的,走。” 百里溪在南山山坳,去就必然要路过庄子。 一路上见到几个人。 小婵很少领李若拙出门,李若拙脖子上还围着一只白猫,所以大家见了都对她们投来好奇的目光。 有个五十多岁的妇人问:“小婵,这就是小姐吗?” 小婵嗯了声。 那些人便议论:“小姐看起来不傻。” “傻在脑子,又不在脸上。” “有的傻子看脸就能看出来傻。” “毕竟是小姐嘛,小婵伺候的好,看着干净。” “那猫长得可真俊,哎呀,看那小脸,闭着眼睡着了?” 有小孩子指着姬圆圆;“娘,我也要……” 姬大小姐充耳不闻,轻轻打着呼噜。 “它睡着了。” “猫白天要睡觉的。” 众人的注意力被姬圆圆吸引,再没人议论李若拙,小婵回头看看跟在自己后面佯装乖巧的小姐一笑。 李若拙抬起头来露出一口好牙:“嘿嘿。” 围观的人诧异道:“小姐长得还怪好看的。” “眼睛好看,毕竟是门主的女儿,丑倒是不丑。” “就是可惜是个傻子。” 众人一番议论。 小婵见李若拙并不在意别人指指点点,心情放松下来,跟这位小姐相处了一年,小姐个性钻研,能吃苦,但是可以看得出,脾气不怎么好。 深怕她一个不满就要对庄上的人发火。 快要出庄子了,有人追上来问小婵:“你带小姐去哪啊?” 小婵道:“去地里看看收成。” “小姐还会看收成?” 小婵道:“到底是小姐的产业,会不会看。也看看。” 这庄子是李家无极门的产业,庄子的人没呆过辛歌,大多都是姜氏老门主在的时候就在庄子上生活的,所以认姜氏,对李氏没什么特别的概念。 都知道李若拙是姜氏的女儿。 那人挥着手:“快带小姐去看吧,小姐要是个整齐的,这些可不都是小姐的产业?” 小婵跟她道别,领着李若拙下了坡。 下了坡走半理地就到了就到了南山山脚,又爬一段山路,走到一处旷野,四周群山环绕,草地山花烂漫,可是没有路了。 小婵在原地转圈四顾一下,回头看向李若拙:“小姐,奴婢只是听说在这附近,不知道到底在哪里。” 李若拙暗暗点头,百里溪,百里溪,连个水都没看见。 这时脖子上的姬圆圆喵了一声。 李若拙拍拍它的屁股:“去。” 姬圆圆跳入草丛,刷刷刷向东边跑去,一瞬间就不见了。 小婵一笑;“忘了大小姐有这个本事了。” 李若拙道:“我也有,要不要展示给你看?” 小婵眼睛一亮:“小姐也会闻味吗?” 李若拙:“……” “闻什么味啊,你想啊,既然有看守之人,那么他是走的那条路?只要有人走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说着退后一步,气沉丹田,两手向外一番,两团黑色强光一闪而过。 “站到我身后来。” 小婵忙跑到小姐身后。 她刚落脚便狂风大作,四周青草如浪花一样顺着一个方向摆动,波浪推延下去,一直到看不见的远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婵睁开眼,见四周景致基本与方才无异,只是向南的山坡上有几痕青草倒了,像是被人踩过,留下一串脚印。 小婵惊诧的咽口水:“小姐,真的有路。” 李若拙打了个响亮的哨子。 不多时草丛沙沙沙响,一股疾风随即冲过来。 李若拙指着自己的前方:“停。” 姬圆圆前爪立起,惊慌失措的看着她。 小婵笑道:“差点刹不住车。” 李若拙指着姬圆圆道:“作为一只猫,我们是去寻鱼,你不觉得自己很无能吗?你走错路了。” 姬圆圆回头看着倾倒的草痕,把骄傲的猫头低下去。 李若拙指指肩头:“上来,小笨蛋。” 姬圆圆不满的喵了一身。 李若拙道:“不上来可没人哄你。” 姬圆圆怒着眼睛爬上她的肩膀。 小婵看着模模糊糊的痕迹露出一脸的无奈:“小姐,没有路,我怕自己爬不上去。” 小婵没有修为,又是女孩子,爬山当然很危险。 李若拙回头拍拍自己的背:“我背你。” 小婵大惊,摆着手连连后退:“小姐怎么能背奴婢呢?” 李若拙眉尖微蹙,神色极为不满:“怎么?你一手把我带大,你背过我多少年?为什么我不能背你?快上来。” 小婵还是摇头:“您是小姐啊。” 李若拙一步蹿到小婵面前,抓住她的腿就把她背到自己身上。 小婵吓的大叫,急忙勾住李若拙的脖子,挤得姬圆圆不满的喵了一声。 “小姐,快放我下来吧。” 李若拙回头看她一笑,露出一口好牙,灿烂如迎日开放的向日葵,轻快明媚。 “抱紧我哦,不然可要摔了。” “啊!” 李若拙脚不点地,沿着青草的浅痕迎难而上,小婵仿佛又回到被豫让抱下山的时候,口耳生风,速度快极了。 她心中好怕,紧紧的抱住李若拙。 李若拙像是感受到了她的害怕,胳膊又拢了拢,将她背的更紧了。 小婵突然的,心头一酸,她头伏在小姐并不宽广的肩膀上泪如雨下,小姐长大了,都能背着她跑了。 从未有过的安心和感动萦绕在小婵心底,让她生出许多对生活的渴望,只要能陪在小姐身边,受多少苦都值得。 0021 进洞 发现了河流的踪迹,可是只有一段,再往前看,湍急的水流又被山脉挡住了,也不知道从哪流出来的。 李若拙有些气喘,将小婵放下,找了个平整的大石休息。 小婵内疚的给她擦拭着额头上的浅汗:“小姐您身体还没有彻底恢复,累坏了吧?” 李若拙坐下来道:“取些水来,我探看下地形。” 草痕早就没了,又要寻路。 小婵心底里全是担忧,点点头:“奴婢去取水。” 李若拙在岸边不远找到了路,竟然比方才好走很多。 她回到石边去接小婵。 小婵用树叶捧了水给她喝。 喝过后李若拙指着路的方向:“咱们走吧,快要到了。” 小婵有一些犹豫。 李若拙眨眨眼问道:“怎么了?你走不动我还背着你。” 小婵心想看鱼大叔是个好人,可是谁说的准呢? 以前也没觉得管家是个恶魔。 李若拙越发奇怪:“你怎么了?” 小婵忙挤出笑摇头:“小姐咱们上山吧,如果鱼大叔问咱们怎么上来的怎么说?” 李若拙笑道:“不说,我就装傻,你也不要正面回答他,就说家里人快要接我回去了,你想让我留下个念想,所以看看自家产业,他若不肯,就拿身份压他,论起来本就应该全是我的东西,想他拒绝也没有那么理直气壮。” 小婵知道李若拙的计划。 她只是怕自己心中有阴影坏了事,其实那看鱼大叔很好说话。 她强忍着恐惧点头:“奴婢知道。” 李若拙蹙眉道:“我怎么感觉你近来有些不对劲?没以前爱说话了,你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吗?” 小婵心中一跳,摇着头道:“奴婢怎么敢隐瞒小姐?没有。” 李若拙笑道:“什么敢不敢的,我都是你带大的,我的命也是你救的,你就是我亲姐。” 小婵吓了一大跳,一脸惊慌:“可万万使不得啊,奴婢只是个下人。” 这时候等级制度森严,贵族与奴仆人称兄道弟是违法的。 李若拙哼了一声:“这些你都不用管,有我呢,总之你什么事都不用害怕,有我呢,懂不懂?有我。” 小婵连连点着头,可还是没说出自己受欺负的事。 二人歇了一气,也合计好了对策,站起来继续上山。 路越来越好走,小婵也不用李若拙背了,越过灌木从,眼前出现一条花径,竟然有了烟火气。 小婵见花径尽头有个茅草屋,眼睛一亮,声音低下去:“到了。” 李若拙也高兴的点点头。 小婵又道;“这是看鱼大叔的临时住所,后面有个吊桥,吊桥之下是百里溪,过了吊桥有个岩洞,岩洞的水也流入百里溪,但是只有岩洞里的细鳞鱼才能助长功力,其实百里溪的鱼是没用的。” 李若拙目露惊奇之色的看着小婵:“你又知道了?” 小婵不好意思一笑:“事鱼大叔对小姐说的,说他看鱼的地方很奇特,奴婢在一旁听着就记住了,不知道真假。” 论起来李若拙是真主子,鱼大叔可能也觉得她可怜吧,遇见了就碎碎叨。 李若拙道:“那可得好好看看如何奇特。” 二人绕到茅草屋后,视野突然拓宽了,吊桥链接的对岸是个天然的山洞,镶嵌在对岸山的半山腰,下面是氤氲着一片白雾的万丈深渊,人站在岸边如站立云端一样,阳光光怪陆离,真是人间仙境。 可惜太吵,深渊下水流湍急,流水声如虎啸龙吟,令人震耳欲聋。 姬圆圆豁然醒了。 李若拙挑挑眉头,在小婵耳边大喊:“这是百里溪?我以为百里溪就是一条小溪呢,这是谁取的名字。” 明明应该叫百里深渊。 小婵莞尔一笑,小姐较真了。 附近没有人,李若拙对小婵道:“咱们过去?”忽然想起什么,低头看着趴在自己肩头的姬圆圆:“你可乖乖的不要被人发现有灵力,不然人家会做提防。” 姬圆圆不满的喵了一声,跳下李若拙肩头,蹿道茅草屋的屋顶去了。 下一刻,猫没了。 小婵笑道:“大小姐心高气傲,容不得人说。” 李若拙一哼:“都是生叔叔惯得。” 这是李若拙一年以来第一次提诚孝公。 小婵也想起来那个温文尔雅的君王,一脸向往道:“咱们要是能离开庄子,说不定还能见到君上。” 李若拙一笑拍着她的肩膀道:“先把鱼弄到手。” 李若拙和小婵走上吊桥,不知为什么,方才只是蔓延和山崖平齐的水雾一下子漫过二人的腰肌,像要把二人吞噬。 四周一片白茫茫,除了轰隆隆的流水声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 李若拙心想若是此时有人来偷袭,可真是防不胜防。 正想着,一声桀桀怪笑从正上方传来,声音尖利却不刺耳,在轰隆声中也能听听的清清楚楚:“是什么人?担敢擅长百里奚禁地。” 显然是真元力极强的人才能有这种本事。 李若拙心中暗暗称道,不愧为六阶高手。 李若拙听身边的小婵放声喊道:“鱼大叔,我是小婵啊,大小姐的贴身婢女。”声音传出后就有些细碎,很快淹没在轰隆声中。 李若拙又想,这就是差距。 “小婵?大小姐?” 那声音落在李若拙前方不远处,接着一片橘光闪烁,眼前的水雾顿时烟消云散,原来是一个清瘦矍铄,身材矮小的中年男人提着一盏琉璃灯站到了前面。 灯光照耀的地方水雾都散了,照不到的地方依然迷茫不可见人。 李若拙心想我都没感觉到他的气息,他就不知不觉靠近了,高手就是高手,如果动手夺鱼,还真没有胜算。 小婵也看清了来人,尖嘴猴腮,目光十分精明,正是她认识的鱼大叔。 小婵后退一步叫了声:“鱼大叔。” 鱼大叔瞪圆了小眼睛道:“你来这干什么?怎么上来的?”提着灯照向李若拙:“这位是大小姐?” 小婵点点头:“是大小姐。” “大小姐都长这么大了?”鱼大叔比划着:“前年见到的时候才这么高。” 小婵硬着头皮笑道:“大叔,大小姐想见一见咱们百里溪的宝贝鱼。” “宝贝鱼,宝贝鱼。”李若拙弯着眼睛,手比划着遨游的姿势。 鱼大叔道:“那是禁地,怎么能随便进呢?” 又看向小婵:“这里危险,我给你找些肉脯,你快带小姐下山去。” 小婵见鱼大叔向自己走过来,脸色一白,忙道:“大叔,门主要接小姐回家了。” 鱼大叔停下脚步一愣,随即露出会心的笑容:“大小姐终于苦尽甘来了,回家好啊,辛歌有吃有穿,回去之后你们两个就不用当野孩子了。” 李若拙拍着巴掌:“野孩子,野孩子。”指着云雾蒙蒙的上空:“小鱼儿,游呀游。” 鱼大叔哈哈笑:“小鱼儿是水里游,天上哪有小鱼儿。” 李若拙嘟起嘴吧看着小婵:“天上没有小鱼儿,小姐要看小鱼儿。” 小婵拍着她的手安慰她:“大小姐乖,让鱼大叔领你去看小鱼儿。” 说完走近鱼大叔一小步:“大叔,您也知道这庄子连带禁地,其实都是老门主传下来的产业,大小姐都要回去了,可是连自己的东西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您就让她看一看吧。” 鱼大叔面带犹豫:“这不好吧?若是被门主知道了……” 小婵浅浅一笑,模样娇俏可人,道:“我又不会说,小姐更不会说,说了也没人信,您自己就更不会说了,门主怎么会知道。” 鱼大叔道:“可是我是派来看鱼的,细鳞鱼是朝中贡品,若是有个好歹,我这身家性命就没了。” 小婵看了李若拙一眼,见她还是一副天真模样,回过头来道:“小姐看一看自己的产业,能有什么问题,大叔您可怜可怜小姐,说不定以后就不是她的东西了,她想看都看不见。” 鱼大叔习武之人,自有一股子狭义,小婵见他脸有动容之色,摸着眼泪道:“大叔,现在的人都知道有无极门,可谁知道无极门原本姓姜,大小姐是老门主的唯一传人啊。” 现在的门主已经改姓李了,可继承人不是大小姐。 鱼大叔怪笑一声道:“这丫头,就知道欺负我这心软的老头,好吧好吧,也没什么好看的,不就几条鱼吗?大叔带你们去看。” 小婵破涕为笑:“鱼大叔,你是大大的好人。” 鱼大叔挥挥手道:“大大的好人我就不愿意做,你们到里面可不许乱动,给我添麻烦。” 小婵忙不迭的点头保证。 李若拙弯着眼睛拍着巴掌。 鱼大叔回头一看,笑着摇摇头:“可惜了大小姐,我看着也整整齐齐的,怎么门主就忍心把她放在这边不管呢?” 这种事小婵和李若拙都知道什么原因。 二人低下头。 0022 跳水 鱼大叔提着灯笼带着二人过桥。 到了对面山洞洞口,那灯笼就熄了。 李若拙回头看,深渊里漫上来的水汽随着她们的离去,也跟着降落回去了,可真是神奇。 鱼大叔没有注意道李若拙的表情,把灯笼插在洞口岩石的一个小孔里:“没有这盏灯,谁也过不来,这可是宝贝。” 李若拙心想这么宝贝的东西为什么不提到洞里面?难道里面比外面还明亮? 跟着鱼大叔进了洞口,视线忽的暗下来。 鱼大叔道:“不用怕,走一段路就亮了。” 李若拙跟在小婵身后,暗暗打量四避,满是凹凸不平的岩石,滴滴答答的渗着水滴。 李若拙细听,脚下还有哗哗的流水声。 她抓住小婵的手捏了捏。 小婵回头看她,她指了指地下。 小婵会意,回过头道:“大叔,咱们脚下有什么啊?怎么有动静。” 鱼大叔道:“这万丈深渊的源头,就在咱们脚下啊,石头缝里渗出水,下面汇成河,直接流到深渊下,有水雾你们看不见,其实洞口是个瀑布。不过咱们脚下的这块大岩石高出来了,所以看不见下面的河,只能听见水声,一会就看见了。” 李若拙暗暗挑眉,下面是河?那如果脚下的地面塌陷了呢? 湿滑阴暗的路面大约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前方突然一亮。 万道绿光深浅不一,交相呼应,从四面八方投射到圆形的水面上,水面平静无波,方圆一里左右,被四周石壁围着,不可水底,深不可测。 各种形状的石钟乳乳石中遍布在墙壁附近,形神俱佳,栩栩如生,把石洞点缀的分外梦幻。 李若拙眼睛看不过来,这光是怎么来的?适应一会才发现,石壁上都是翠绿的荧光,她偷偷摸了一把石壁,没有石头的沙砾感,有的地方倒像是摸着镜子。 定睛一看,石壁通透晶莹,会反光,再看手指,什么也没沾到,绿光并不是磷火,说明这石壁是特殊的结晶石构成的,所以才能明亮空灵,让人叹为观止。 小婵打了个哆嗦:“怎么这么冷啊?”。 鱼大叔停下脚步道:“大路没有了,沿着岸边走,已经到了细鳞池,这池水比外面凉,所以只有池里面的鱼才有灵力,即便是同样的鱼,长在外面也没有灵力的。” 李若拙暗暗点头,一方水土养育一方鱼。 小婵走在鱼大叔之后,李若拙跟着小婵,三人摸着墙壁走到一个豁口出,那里宽敞了不少,能容下十个人就坐。 鱼大叔指着水面道:“鱼儿都在下面玩呢,大小姐要看,大叔给你们叫上来,可看好了。”说着拍拍墙壁,只一瞬间,水面就泛起水花,接着二十个水柱破水而出,跳上来身红头圆有手巴掌那么大的生灵来。 小婵哇了一声:“好可爱啊,这是鱼吗?” 那鱼眼睛有半个头大,鼓鼓的向外突,鱼鳃处有个囊,相貌颇为怪异,但是憨态可掬。 李若拙也跟着哇了一声,心道不知道好不好吃。 小鱼开始争先恐后的向他们游过来,过来的瞬间就排成了一条线。 鱼大叔道:“这帮家伙十分贪嘴,以为我要喂他们呢。” 小婵还在欣喜的看着鱼,李若拙心想有鱼大叔在这,着鱼肯定是抓不到的,要怎么离开他的视线呢? 她趁二人不注意,慢慢向水潭走两步,陡然间啊的一声,一个猛子扎到水里。 噗通一声,潭水开了花,可慢慢的潭水平静下来,她人没了。 这个细节李若拙没跟小婵商量过,小婵当场吓傻了,看着鱼大叔道:“小姐呢?” 鱼大叔脑袋嗡的一下:“小姐掉潭里了。” 小婵脑中一瞬间出现两个字:“完了。” 她双膝一软,扑倒跪在地上:“小姐,小姐……”爬着扑向潭边。 鱼大叔手疾眼快拦住她:“这潭水深不可测,我都不知道有多深,你不能下去。” 小婵泪流满面的看着鱼大叔:“可是小姐下去了。” 鱼大叔精明的小眼睛眼神有暗淡下去,他道:“大叔也不会水,即便会水这深潭也入不得啊。” 小婵瘫软的如一滩烂泥,看着平静的水面喃喃道:“小姐死了,我还活着干什么。” 她目光陡然间变得坚毅,扶着鱼大叔的胳膊站起来。 鱼大叔半张着嘴道:“丫头,你是不是要做傻事?你可不要想不开啊,为今之计,是咱们要如何跟门主交代。” 小婵摇头道:“大叔放心,此事有我一力承当,你便对人说是我偷偷带小姐进来,小姐不受宠,没人会深究,不过会为了好听好看抓个替死鬼来处置罢了,您就都推到我身上便好。” 她说完,身子再次向水面扑过去。 鱼大叔哪里能放手,急道:“你死无对证,既然为了好看好听抓替死鬼,我又怎么逃得了?这洞口可是我在看守,我六阶高手如何能让你们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溜进来?你要是还体恤大叔一下,就别想着寻死。” 小婵沉吟一下道:“那等门主处置下来我再死。” 鱼大叔心里都急的不行,哪里管他以后死不死,他暗暗跺脚:“这下真是被小姐害死了。” 小婵不能立刻寻死,又不相信小姐就这么没了,跪在岸边泣不成声。 突然间,哗啦一声响,是破水而出的声音。 平如镜面的潭水再次起来浪花,小婵定睛一看,是自家小姐的小脑袋浮在上面。 “小姐……” 小婵来不及擦泪拭涕,踉跄站起:“小姐,你没事吧?” 鱼大叔一脸震惊的看着水里左顾右盼的小丫头:“小姐,您没有死?” 李若拙慢慢游向他二人,咯咯笑出声:“好玩。” 鱼大叔感觉身体被抽干了,抖着腿道:“我的大小姐啊,您快上岸来,那万丈深潭您竟然说是好玩。” 李若拙还是咯咯笑:“好玩。” 小婵也急了:“小姐别玩了,快上来。” 李若拙嘟起嘴,抓着岸边的岩石爬上岸。 她爬上来便趴在地面不动,因为全身湿透,衣服湿哒哒的贴在长腿上,玲珑有致的身材原形毕露。 鱼大叔慌忙挪开眼,对小婵道:“既然小姐水性如此之好,我先出去,你们快快跟来。” 小婵懵懂的哦了一声。 鱼大叔脚尖轻点,飕飕就飘远了。 等听不到任何声音,李若拙翻了个面,斜躺在地上笑嘻嘻的看着小婵。 小婵爬过去揩着她脸上的水:“小姐您怎么好端端的就进去了?吓死奴婢了。”声音是那种劫后余生的颤抖。 李若拙眼睛瞄着自己的胸口:“你看。” “呀!”小婵一脸惊慌,眼睛贼溜溜回头看去,见鱼大叔没有出现,这才胆战心惊的回过头来:“抓了这么多?” 李若拙兜了六条细鳞鱼放在前襟,难怪上岸就趴着不动,若是动了,鱼大叔立马就会发现。 李若拙用手比划着:“那潭水很深,我游了半天没摸到底下,正不知如何是好,乖乖的小鱼全都游向我,咬我的脚趾和手指,一筷子一体条,抓了六个。” 小婵这时才看见她胸前有一摊血水,原来小鱼都死了。 小婵吞咽一口道:“咱们怎么出去?” 李若拙道:“你把外衣披在我身上,鱼大叔果真是正人君子,他不敢看我的,若是被发现再说。” 小婵点头道:“可行。”竖起拇指:“小姐您胆子可真大,这么深的潭水您也敢下去。” 李若拙坐直了勾勾嘴角:“我是谁?李若拙。”语气狂傲至极。 0023 暴殄天物 鱼大叔在洞口等着李若拙和小婵。 不一会的功夫,见二人搀扶而来,小婵的外衣已披到了小姐身上,她自己就只穿了中衣。 鱼大叔提着灯笼忙转过头:“你们这两个孩子,以后别再胡闹了。” 小婵哎了一声。 鱼大叔一边带路,一边道:“小姐什么时候学的这么好的水性?小姐不是有些痴傻吗?” 小婵心噗噗跳,挤着笑道:“小姐爱玩,痴傻就不能会游泳吗?” 鱼大叔想了想:“好像也没听说不能。”然后放松一笑:“对亏了小姐会游泳啊,不然今天咱们两个就都吃不了兜着走了。” 小婵附和道:“要是不会游泳,估计也不能往水里跳。” 李若拙:“……” 她暗暗的掐了小婵一下。 小婵吐吐舌头,又道:“是啊,真是庆幸,不然我这小丫头的命就保不住了。” 鱼大叔传来一阵爽朗的笑,他们三个就安安静静过桥了。 到了草棚后,鱼大叔没有熄灯,指着下山的路道:“这回看也看了,小姐还洗了个澡,小婵快领小姐回家吧。” 小婵恨不得用飞的,点着头:“谢谢大叔,后会有期了。” 鱼大叔跟他们摆着手:“不用有期,有期还得回来,在辛歌好好照顾小姐,再也不要回来了。” 小婵热泪盈眶,不忍再回头看鱼大叔看起来不善良,但十分善良的脸。 李若拙看鱼大叔提着灯笼走远了,拉着小婵:“别感动了,快走。” 李若拙和小婵远离百里奚,找到一块空地。 李若拙把细鳞鱼全部倒到地上,让小婵去捡些干柴了,她自己则处理内脏和鱼鳞。 小婵捡柴回来,一边生火一边看着李若拙:“小姐,这种活您也会做?这鱼这么可爱您杀了都不眨眼,您以前干什么的?” 李若拙抬起头来勾勾嘴角:“什么都干,所以什么都会。”神情无比得意,好似她目下的一切都是空的。 小婵哈哈大笑:“小姐可真能吹牛。” 李若拙:“……” 不会恭维小姐的丫鬟好想打死她啊。 二人架起火堆烤鱼,渐渐的香气四溢。 小婵一直盯着李若拙的衣服也干了,安了心,抬头看看西边火红如炭的夕阳,忽的杏眼一睁:“小姐,坏了。” 李若拙赶紧翻着鱼,蹙眉道:“没坏啊,两边都没坏啊。” 小婵站起来打着莲蓬四顾:“是大小姐,大小姐没跟回来,不见了。” 是猫啊。 李若拙一笑,将一条烤好的鱼卸下来,闭着眼睛闻了闻,舔着嘴唇道:“好香啊。”真是一脸陶醉,馋涎欲滴。 小婵语气加重:“小姐,大小姐不见了。” 李若拙道:“不见了更好啊,这样鱼就咱们两个吃,你知道猫是最爱吃鱼的。” 小婵:“这样好吗?” 李若拙语气很是随意:“有什么不好,我们偷吃她又不知道。” “喵。”火堆旁的一颗高大榕树上传来一声猫叫,声音十分严厉。 小婵:“……” 她吐吐舌头道:“大小姐要成精了,可不能背后说猫。” 李若拙翻着鱼,也不去看上面,只道:“再不下来可都吃光了。” “喵。”姬圆圆利落在空中翻了个跟头,稳稳的落在地。 李若拙心想这只猫可真能嘚瑟,深怕别人不知道它武力值不高。 因为姬圆圆是灵猫,细鳞鱼对它的修为也有帮助,反倒小婵,吃了只能是浪费。 不过李若拙总不能让她眼巴巴的看着,于是也分了一条给她吃。 就这样她吃了三条,姬圆圆吃了两条,小婵斯斯文文的啃了一条。 吃完,李若拙熄了火,站起来运了一下气,真是通体舒畅,她对小婵道:“我带你飞啊?” 李若拙从来没表现过武力,小婵连连摇头:“我不飞,我不飞。” 李若拙哈哈大笑,叫着姬圆圆:“上来,咱们回家了。” 漂亮的白猫顺着她的裙角爬到她的肩膀。 李若拙道:“你爪子不干净,可不许攀我的脖子。” 姬圆圆故意贴在她的脖子上。 李若拙咯咯笑,拍着它肥胖的屁股:“回去不给你吃饭。” “喵。” 姬圆圆的叫声十分不满,声音又高,传了老远。 李若拙道:“看你一会把鱼大叔喊来,那你就一个人留下来给他当下酒菜。” 小婵心中一跳,站到李若拙身边道:“鱼大叔不会这么快找来吧?奴婢不好意思见他。” 李若拙刚要说话,就听前面林中一阵树叶的响声:“老头子找来了,小婵,大小姐,你们是要害死老人家了。” 也太不经念叨了。 小婵神情大骇,又有些内疚,赶紧抓住李若拙的手。 李若拙把小婵挡到身后。 随即一个瘦小的身影从前而落,身法灵动,落地无声,他胳膊一横,就挡住了李若拙的去路。 姬圆圆全身白猫竖起,瞪着琥珀色的眼睛站起来。 李若拙拍拍它,然后看着前面神情怒不可遏的老者,淡淡一笑;“大叔好功夫。” 鱼大叔又气又恼道:“比不过大小姐好演技,大小姐你根本就不是痴傻之人。” 李若拙点头,又挑挑眉:“难道我不痴傻,大叔不高兴吗?大叔不该为我感到高兴?” 鱼大叔微微一愣。 回过神来怒道:“小姐伶俐无比,自然值得高兴,可是小姐为何欺骗我老头子?我对小姐可是一片赤诚,毫无戒备就让大小姐去看鱼啊,大小姐怎么能偷偷抓鱼?”一指灰烬旁的鱼骨头,差点老泪纵横:“还抓了六条,我要如何跟门主交代?” 李若拙道:“抓少了不够吃。” 小婵:“……” 姬圆圆:“……” 鱼大叔神色有一瞬间茫然,随即痛心疾首道:“大小姐知不知道,细鳞池只容得下二十条鱼,多了会被其他鱼无情咬死,到秋收的时候永远只剩下二十条最为凌厉的,只有二十条啊,王宫中要立下汗马功劳的武师才有资格吃鱼,吃一口都能助长功力,您一个人就吃了六条,还说不够吃,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李若拙沉吟一下道:“其实大叔,不是我一个人吃的。”他指着姬圆圆和小婵:“他们俩也吃了。” “猫也吃了?”鱼大叔又看看小婵:“她一个没有真元的人也吃了?”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 “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0024 锋芒初现 鱼大叔一番痛心疾首后愤怒的看着李若拙:“大小姐,鱼已经吃了,鱼死不能复生,那就不能怪老头子要难为你,你偷了贡品,这件事老头子糊弄不过去,你得给老头子一个说法。” 李若拙道:“如何给?” 鱼大叔道:“按照门规,偷鱼者死,大小姐是要老头子动手,还是自行解决?” 小婵声带惊诧道:“鱼大叔,你要杀了大小姐?” 鱼大叔左眼角滴下一滴泪:“你们这两个丫头,欺骗我一个老人家,亏我那么相信你们。”指着小婵:“尤其是你这丫头,你们可害死我了,大小姐死也不够赔,我老头子的身家性命都得搭上。” 李若拙点头:“是了是了,是你没看好鱼。” 鱼大叔差点哭出来。 小婵拉拉小姐的衣角:“小姐,落井下石好吗?”然后歉意的看着鱼大叔:“大叔,我们也不是迫不得已。” 鱼大叔道:“迫不得已也不能偷鱼。” 李若拙点头道:“所以我不是迫不得已。” 小婵:“……” “小姐。” 鱼大叔精明的眼睛微敛,审视的看着李若拙:“那么说小姐是故意的了?” 李若拙微微抬起下巴,垂垂眼皮,神情冷漠又不可一世:“我自己家的东西,怎么能叫偷?难道门主大人自行吃了六条鱼,大叔你还敢杀了他不成?” 鱼大叔眉心一蹙,像是在思考,随即道:“可是小姐不是门主。” 李若拙笑道:“不是门主也是门主家的大小姐,难道辛歌城的小姐君子要吃鱼,你敢杀了他们吗?” 她声音陡然间严厉,眼中冷光乍现。 鱼大叔心头一颤,呆呆的看着李若拙。 李若拙呵斥道:“回答我。” 鱼大叔沉吟一下道:“鱼是门主说了算,如果君子小姐们要吃,老头子自然不敢拦着。” 李若拙道:“那为什么敢说出要杀了我的话?凭我无母好欺吗?” “这……” 鱼大叔支支吾吾起来。 小婵在李若拙伸手缩缩脖子,心道知道小姐脾气不好,没想到这般凌厉。 李若拙忽的一扬手,四周顿时疾风大作。 鱼大叔就感觉一股凌厉的气流扑面而来,猝不及防,他伸手格挡,同时暗叫不妙,这胳膊可能保不住。 可是下一刻四周却瞬间安静了,气流到他身前突然就消失无踪,好像方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鱼大叔半张着嘴看着李若拙:“收发自如,真元力深不可测,小姐竟是武师高手。小姐隐藏的好深。” 李若拙心想还是不能融会贯通,好端端出招,到了一半后力不足,可打不过他。 但脸色也无惧,冷笑道:“隐藏不深能活到今天吗?你还想杀我吗?” 鱼大叔心中思量这小姐在出手之际真元印记可以毫不显露,看不出是几阶高手,自己并无胜算。 他慢慢抽出腰中的短刀,道:“老头子技不如人,可是看好细鳞鱼是我职责所在,如今是我失职,要么我杀了小姐交给门主,要么我老头子被小姐打败,所以请小姐出招吧。” 他伸手邀请,同时做着防御动作。 是一定要分个你死我活的。 小婵看不出二人功夫高低,急得跺脚:“大叔,你是好人,小姐也是好人,您就不能再放小姐一马吗?” 姬圆圆炸起全身的白毛,像个白刺猬,厉声的喵了一声。 鱼大叔一愣,心想猫也不普通。 他又看向焦急的小婵,表情就会变得无比委屈:“我不想跟你这丫头说话,你净会骗人。” 小婵:“……” 李若拙道:“不必与他商量,我吃我自家的鱼还敢要我性命,简直大胆。” 小婵心想小姐您也太不近人情,毕竟是咱们骗了老人家。 李若拙继续道:“大叔这种以下犯上之人,本小姐本应该清理门户,可是大叔练的是倭族短刀斩,这种功夫讲究快,无声,速成,大叔年轻的时候一定风靡一时,可是年龄大了弊端就显现出来,你现在手太阴三经受损,每次运功都会呼吸苦难,心痛无比,且越来越甚,若是不寻名医,三月之后便会经脉尽毁,根本用不着我动手。” 小婵蹙蹙眉心想,倭国?那不是外族人? 鱼大叔心惊胆战的看着李若拙:“我混迹齐国二十年没人知道我的来历,大小姐到底是什么人?” 李若拙勾唇一笑:“我能是谁?还不就是大小姐?可是大叔你是谁呢?为什么混入齐国?” 她生的大眼弯弯,看起来极为可爱,可表情又十分桀骜不驯,也就说不清到底是可爱还是桀骜,二者相混,有种让人无论如何也讨厌不起来的娇俏。 鱼大叔从惊诧转为悲恸,叹息道:“我的身份自不便告知小姐,不过我可以发誓,我绝对不是探子,也从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不过大小姐可能不会信,也没有关系,老头子看出来了,大小姐不光功夫了得,医术也十分了得,难得难得,老头子我行走江湖数十年,还没见过双修之人,大小姐您了不得,我认输,您杀了我吧。” 说着短刀刀柄递给李若拙。 小婵神情紧张的看着李若拙:“大小姐,鱼大叔是好人,我相信他是好人。” 李若拙看着那刀柄,神情看不出悲喜。 鱼大叔笑道:“难道大小姐不屑为之?” 李若拙接过短刀。 姬圆圆的毛落回去,娇气的喵了一声。 小婵急的流出眼泪:“小姐。” 李若拙用刀柄分别敲打鱼大叔的云门,中府,天府……从上往下,一直到少商的穴道。 鱼大叔起初想不自觉的躲闪,可是忍了一下之后发现身体不仅没有疼痛,左边本有些麻木的胳膊一瞬间有了通畅的感觉。 他不解的看向李若拙:“小姐。” 李若拙道:“本小姐做事恩怨分明,我确实利用你的善良之心抓了鱼,为你疗伤不是因为我觉得抓鱼有错,而是不想让你心寒,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忘恩负义,您以后还是可以继续做个好人。” 小婵擦着眼泪,她真怕大小姐吧鱼大叔杀了。 鱼大叔暗暗运气,发现全身血流畅通,忍不住推出一掌,红光闪动,李若拙身后有棵一人粗的大树咔嚓一声就断了。 小婵哎呦一声,拉住小姐的衣襟。 姬圆圆叫声不满:“喵。” “我这手竟然能运功了。”鱼大叔又惊又喜,老泪纵横,下一刻单膝跪地,低头向李若拙:“小姐果然不是普通人,小姐明明可以取我性命,却反而出手相医,打通我的经脉,再造大恩,我老头子没齿难忘。” 小蝉瞪大了眼睛:“鱼大叔跪小姐?”看向稚气未脱的李若拙:“小姐,鱼大叔跪你呢。” 能让武士下跪,非王侯贵族,就只剩下有才华的高人了。 鱼大叔道:“小姐年岁轻轻,不仅修为高深,还有雅量,我开始造次,小姐有能力却不计较,就是一般大人也不能及,当得一跪。” 李若拙咯咯一笑,十分轻快的样子:“我已打通你手太阴肺经经脉,你站起,还有二经。” 说着继续用刀柄敲到鱼大叔其他二经的穴道。 事毕后鱼大叔小试两招,不知道功力增进多少,比他苦练五年都有用。 鱼大叔再次跪地,一脸激动:“小姐您完全可以留着要挟我等平了偷鱼这件事之后再出手相治,我的症状您说的一点不差,老头子不会不信的,可您二话不说就这么帮我都打通了,您的胸襟,老头子自愧不如。” 李若拙怒着小鼻子道:“都说了,我自家的鱼,不是偷,再者说,小姐我自有应对之策,还不稀罕威胁你一个小老头。” 能做出这种事说这种话的人,要么恃才傲物要么傻。 鱼大叔心想这小姐是前者。 0025 审问 因为李若拙胸有成竹,镇定自若,包括姬圆圆,小婵和鱼大叔都看着她,鱼大叔问:“小姐到底有什么对策?” 李若拙的对策就是让鱼大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部将责任推到她身上就行。 鱼大叔:“……” 他无奈道:“小姐您也说了,鱼丢了就是我没看好,门主总不能亲手杀了您,只能取我性命。” 李若拙道;“你尽管推到我身上,之后的事我不会连累你,难道本小姐双修之人,你还有什么顾虑吗?” 鱼大叔想了想,小姐功力不凡,或许连门主也要敬她三分。 片刻犹豫后道:“可是,可是小姐您不是在装傻吗?您的意思,是让我告诉门主,其实您聪明伶俐且修为高深?” 李若拙目光诧异:“你是要出卖我?” 鱼大叔:“……” 小婵道:“那小姐您是什么意思?这件事就算鱼大叔帮着瞒着,也瞒不住啊,过两天就会有管事带人来收鱼了,您不能暴露身份,鱼大叔有家有业也逃不掉。” 鱼大叔拱手道:“是,所以还请小姐指点,不然我就只能举家逃亡。” 小婵脸带悲伤,心想鱼大叔都是被我们连累了。 李若拙看向庄子方向,此时夕阳已落,圆月升上树梢,她哎呦一声:“天都黑了,赶紧回家吧。” 小婵也慌起来:“回去又要挨骂了。”说完一愣,看着姬圆圆,或许没人敢骂? 李若拙拉着小婵往庄子方向走。 鱼大叔急了,跟上去:“大小姐,您到底什么意思啊?老头子我怎么办?您还没交代呢。” 李若拙道:“失鱼之事要有人禀告门主才能知道,你急什么?先把我们交给管家,他们自然会与辛歌城的人联络,你便等候发落吧。” 这算什么解决方法? 鱼大叔还要说什么。 李若拙突然回头看着他:“我没用你的身份威胁你吧?所以你还不信我可以护得住你?” 鱼大叔一愣,他的身份是异族人,齐国人十分痛恨倭人野蛮掠夺,所以若是他的身份曝光,那才叫身败名裂,死无全尸。 他忙闭了嘴。 李若拙勾唇一笑,还是那张可爱的脸,笑容却傲然没有感情,如山巅之上的冰雪让人不敢攀附,也不想靠近。 “听我的便是,天塌了还有我顶着,慌什么。” 鱼大叔也算是见多识广之人,从没有这种小心翼翼的感觉,好似前面站的不是一个熟悉的小姐,是一国之君,是至高无上的王,让他不由得躬起身想要对她顶礼膜拜。 “是。” 月凉如水,庄子上十分安静,除了偶尔的蝉鸣。 李若拙等人到了村口引得一声声犬吠,这才感觉庄子上有人居住。 已经二更天,劳累了一天的农民多数已经入睡,从山上回来他们走了一个时辰。 到了李家大门口,小婵垫脚往院子里一望:“醒着。” 李若拙朝鱼大叔点点头。 鱼大叔前行一步去敲门:“出来出来,大事不好了。” “什么人?”吱呀一声门响,正房里一前一后走出两个人。 管家娘子走在前面,拉开大门:“你是看鱼人?” 鱼大叔推了小婵一把,一脸愤慨道:“这个丫头带着小姐去百里奚抓鱼,鱼缺了六条,你们看怎么处置吧。” 管家娘子大惊,管家拨开管家娘子上前一步:“细鳞鱼丢了?” 管家娘子尖叫道:“我说呢这么久不回家,原来是出去惹祸了,这不是要了命吗?” 鱼大叔伸出一只手:“六条啊。” “天呐!”管家道:“要出人命了,要出人命了,那可是贡品!”然后看向小婵:“是你干的?” 姬圆圆从李若拙的肩膀上蹿道小婵头顶,圆圆的眼睛瞪着管家,一身白猫炸开:“喵。” 管家和管家娘子吓得啊啊大叫,急忙后退两步。 鱼大叔愣了,心中嘀咕,这样害怕这只猫,就算把小姐交给他们,他们也不敢把小姐怎么样吧? 管家娘子躲在管家身后战战兢兢的看着小婵:“管好了猫,它可不老实。” 李若拙看着她脸上的伤痕蹙蹙眉。 小婵摸了摸姬圆圆:“大小姐先别发怒。” 姬圆圆喵的一声,白毛渐渐回落下去。 管家夫妇同时长舒一口气。 管家用警惕的目光看着小婵,然后勾勾手叫着鱼大叔:“咱们这边来说。” 鱼大叔扫了李若拙一眼,见李若拙微微动了动下巴,跟着管家走到无人的角落。 管家问他经过。 他不会撒谎,便大致说了一遍,不过李若拙如何抓到的鱼他没细说。 就说小婵骗他,偷偷抓了鱼。 管家也没去过细鳞潭,不知道抓鱼很不容易,以为就是一条小溪边。 也没做多问,点头道;“这是大事,必须跟上面汇报,知情不报,怕到时候我都要受牵连。” 鱼大叔道:“可是不能怪我啊,丫鬟带着小姐,本来这些也是小姐的产业,我总不能不让她们看。” 管家道:“你跟我也说不着,我更定夺不了,只能听候发落了。不过嘛?”他捻着手指:“我倒是能帮你求求情,看你什么表现了。” 鱼大叔目光瞬间一怒,他岂能不知道管家是什么意思? 是要向他收受贿赂,不过一个小小奴才,还敢要挟他这个武士? 而且他根本就没有话语权,给他的钱只能是打水漂,他在骗人呢。 不过想到李若拙说自由应对之策,忍下愤怒,道:“我手头没有,明天给你送来。” 管家见这其貌不扬的武士还挺明白事理的,大喜道:“那你先回去等候消息,小姐和丫鬟就留在这,不会让她们跑了的。” 鱼大叔一拱手:“那就交给你了,告辞。” 鱼大叔走后管家让管家娘子把李若拙和小婵关到房里。 但是因为有姬圆圆这只凶猫,管家娘子也不太敢指责二人,仗着小婵平时还算听话,连哄带骗把二人赶进房,然后锁上门。 回来之后她一脸惊慌道:“丢了细鳞鱼,咱们也得受连累吧?” 管家在屋子里踱步,忽的拍拍胸脯:“好在只丢了六条,不影响进贡,为今之计是赶紧把人交出去,我明日就到镇上去通知管事之人。” 管家娘子本想催促他现在就去,想了想大黑天的,她也怕他出什么意外。 坐下来开始数落小婵和李若拙净知道惹麻烦。 骂着骂着忽的一抬头,看着管家道:“哎,你说她们为什么偷细鳞鱼啊?是小婵的主意。” 管家恍然道;“还没审问她们呢。” 0026 囚禁 管家让管家娘子去审问小婵。 管家娘子让管家去。 二人争执不下。 最后管家道:“一起去,让她们站到窗口来,我们不进屋。” 都是被那凶猫闹得。 可是不审不行。 管家娘子点点头:“一起去行。” 被囚禁了,可是还是在自己的屋子里,所以李若拙和小婵都没有什么不适应。 二人收拾一下准备安歇。 管家娘子敲着窗户;“小婵,领着大小姐站到下面来。” 小婵看了李若拙一眼,李若拙点点头。 二人站到窗下,小婵敲了敲:“来了。” 管家娘子将封在外面的木条撤下来,然后把管家推到前面:“你问。” 管家没看见猫,清清嗓子一脸严肃道:“小婵,你为什么要带大小姐去偷鱼?” 小婵想到小姐之前的交代,犹豫一下道:“馋了。” 管家夫妇同时瞪大了眼睛。 管家砸着手道:“你是因为馋了,所以去偷鱼?” 小婵点点头:“小姐也馋了。” “你是疯了吧?”管家道:“馋了你可以去抓别的鱼啊,你知道你们偷的是什么鱼吗?是细鳞鱼,是贡品。” 小婵道:“现在知道了。” 管家夫人:“……” 他二人又相视一眼,目光中都带着对彼此的询问。 之后管家转过头看向小婵,半眯着眼道:“你们真的是馋了?你可不要骗我?” 小婵想了想道:“那不是馋了,是什么呢?” 管家夫妇一愣,心想也是,她二人平时没什么好吃的,经常上山觅食。 管家娘子道:“我早上不是给你们端了荤食?怎么还去偷鱼?” 李若拙咯咯笑着拍着手:“好吃。” 小婵看她一笑,眼里都是温柔,然后回过头来道:“就是因为娘子早上送了荤食,小姐说好吃,吃完了,还想吃。” “所以你就领着小姐去偷鱼?”管家娘子气的七窍生烟:“还是我的错了?你长在青云山,难道没听过细鳞鱼是贡品,是给有功劳的武师吃的,不是让你们当零嘴的,你们吃有什么用?” 所以附近的村民对细鳞鱼并不感兴趣,因为普通人吃了跟吃普通的鱼没什么两样,还要冒着丢命的危险,没必要。 李若拙点点头:“好吃。” 管家夫妇:“……” 管家气的差点一口气上不来,道:“这下好了,让你们嘴馋,快要命都丢了。可恨还要连累我们。” 小婵佯装惊惧道:“吃鱼会死吗?” 小婵自小受管家娘子管制,说来是十分听话的,可惜因为那只猫出现,管家娘子就不敢管她了。 她一脸的惊慌失措,这让管家娘子又找到了那个懦弱无知的丫鬟。 来了精神骂道:“吃鱼不会死,吃了细鳞鱼会死,让你嘴馋,你和小姐都得死。” 李若拙天真无邪的大眼在月光下闪着希冀的光:“都得死啊?” 好像死是一件极好的事。 管家娘子的势气被打断,还莫名的心头一颤,气的七窍生烟:“你是一个傻瓜,你死到临头了。” 李若拙拍着巴掌;“死到临头了,死到临头了。” 管家娘子四处找着可以用的东西:“我打死她算了。” 小婵赶紧护着自家小姐。 管家呵斥道:“你跟她一个傻瓜一般见识什么?反正上面来人就要交出去了。” 管家娘子道:“我听得阴阳怪气的,感觉好不吉利。” 管家脸一黑:“哪里不吉利?你才阴阳怪气。” 管家娘子在大事上不敢做主,还是要听管家的。 二人审问小婵也审不出个所以然,再加上天更黑了,月上中天,庄子上除了他们一家,一点灯火都没有,人们全然进入了梦想。 管家打了个哈欠道:“等上面来人再问吧,先回去睡觉。” 管家娘子把窗户关好,封窗的木条再次订上,回头看管家走了,追上去问:“不会跑了吧?” 管家冷笑:“她们两个自小长在青云山,再说两个女孩没有家能往哪跑?等着被卖吗?” 管家娘子一笑:“那我就不担心了。” 他二人的脚步声渐渐听不见了,上房的门传来吱呀又咣当的声音。 小婵从窗口回到床边,小心翼翼道:“走了,小姐,咱们要逃吗?” 李若拙想着管家方才的话,抬头看着小婵:“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拿回属于李小姐的东西,不然我们去哪?要流浪为生吗?” 小婵道:“反正小姐去哪我就去哪,小姐吃糠咽菜,我就吃糠咽菜。” 李若拙噗嗤一声笑了:“你家小姐我还不至于让你吃糠咽菜。”圆溜溜的大眼一转,哼了声:“既然天大地大哪都可以去,我为什么一定要流浪?就回无极门。” 小婵一笑:“其实小姐您想多了,可能您想去流浪,门主还不让呢。” 是啊,偷了鱼不说,无极门的小姐怎么能在外面流浪呢?传出去那李迅达也会派人抓她回来。 李若拙道:“不错,所以不逃了,等着他们来。” 第二日一早管家娘子没有来送饭。 李若拙听着院里也没动静,她对小婵使了使眼色。 小婵到西窗口拍了拍:“大娘,大娘,小姐饿了。” 管家娘子不耐烦的声音传来:“偷吃贡鱼,罪不可恕?还想吃饭?先饿三天。” 小婵道:“可是是小姐饿了啊,门主大人还没有说要惩处我们呢。” 管家娘子笑声带着讥讽:“你们偷的是贡鱼,以为是小偷小摸呢?是死罪,门主能饶了你们?什么小姐,一个傻子,人家正愁着没理由弄死她,她就自己送上门,别异想天开了,呆着等死吧。” 小婵回头看向李若拙。 林孝珏对她摆摆手。 小婵便安静了,掌家娘子那里还骂骂咧咧,骂了好一会才停歇。 她不送饭,李若拙和小婵都出不去。 李若拙肚子咕噜一声。 小婵道:“怎么办啊?昨晚吃的鱼到现在都不抵用了。” 李若拙看着棚顶,叫了声:“姬圆圆,去给我们找些吃得来。” “喵。” 叫声不满。 小婵道:“大小姐得用哄的,小姐你太凶了。” 李若拙继续对着棚顶:“不然你的牡丹花我给你收了。” “喵。”姬圆圆叫声更凶,可是并没有像方才一样懒着不动,而是蹿到另一根椽子上,从天窗口爬出去了。 小婵莞尔一笑:“大小姐也有怕的人。” 李若拙也笑了,笑容明媚自信,好似被囚禁一点也不是烦恼的事。 小婵看的一怔,心想临危不惧,说的就是小姐这种人吧。 0027 转变 姬圆圆走了好久也没回来。 小婵饿的肚子叫,跟李若拙并排坐在床边,看着棚顶道:“小姐,你说大小姐能给咱们带什么好吃的回来?” 李若拙舔舔嘴唇:“我想吃肉。” 话音刚落,一个白影从天而降,毫无声息的落在李若拙的脚前。 肯定是姬圆圆。 小婵看着地面,兴奋的巴掌拍到一半:“回来……” 姬圆圆将口中的食物拖到李若拙鞋面上,然后摇着尾巴得意的竖起胡子。 “喵!”叫声都透着傲娇,像是让人尽快来膜拜它。 小婵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表情看看姬圆圆,又看看李若拙:“小姐,这……” 李若拙低头道:“姬圆圆,你给我找的是什么?” 姬大小姐用爪子抹了抹嘴边的胡须:“喵。” 这是它吃开心了的动作。 李若拙指着它的脸:“你自己照照,全是血。” 姬圆圆眼睛一立,像是受到了惊吓,赶紧蹿道水盆旁,脑袋伸出去一照,全身白毛都站了起来:“喵。” 声音带着极尽的恐惧。 李若拙气道:“下次再让你吃耗子,你自己吃也就算了,我们能跟着你吃吗?瞅你那埋汰样,没人跟你玩,长得真丑。” 姬圆圆还是在水盆边不断的晃着脑袋:“喵,喵,喵……” 叫声越来越焦急,最后像是带着哀求。 小婵于心不忍,道:“小姐别怪大小姐了,它喜欢吃老鼠,以为咱们也喜欢吃。” 李若拙道:“它故意的,它是灵猫,知道咱们不吃老鼠。”指着自己的鞋面:“你看看,它是嫉妒我鞋子好看,故意弄脏它。” 两只死老鼠软趴趴的摆在李若拙脚上,老鼠血染红了鞋。 小婵和李若拙久居陋室,当然不怕老鼠。 小婵将老鼠捡起,想了想没地方扔,指给姬圆圆:“你要吃吗?” 姬圆圆用哀求的目光看着她,爪子呼着自己的脸:“喵,喵……” 小婵不解,看向李若拙:“大小姐什么意思?” 李若拙好气又好笑道:“它嫌弃自己脏,让你给洗脸呢。” 小婵也忍不住笑,他们家大小姐极其爱美,喜欢别人夸奖,真的要成精了。 被姬圆圆这么一闹,李若拙和小婵都忘了是被囚禁,如是以往,坐在屋里说着姬圆圆的习性。 闲话家常一会,李若拙肚子咕噜一声,她低头看了看:“是了,闹了这么久,早餐还没吃。” 小婵看看姬圆圆:“也指望不上啊,两只老鼠奴婢还能承受得住,这要是抓两条蛇回来,我就要晕倒了。” 小婵怕蛇。 李若拙道:“不然也不用它,吃过老鼠的家伙,谁用它帮着觅食?” 棚顶传来一声微弱的喵叫,像是对李若拙的抗议。 李若拙抬起头道:“睡你的觉吧,人家不给我们饭吃,万一要害我们呢?一天两天能挺得住,时间多了我可没有力气,晚上要你打更,到时候不许偷懒。” 姬圆圆本身就是昼伏夜出,轻快的喵了一声脑袋就缩到棚顶去了。 小婵听了心中一惊,她心底还有另外的恐惧,管家意图对她不轨,现在她犯了门规,不知道他会不会趁火打劫。 她低声道:“小姐,您的意思他们会害咱们性命?” 李若拙笑着摇头:“我吓唬它呢。”指着棚顶。 小婵蹙眉道:“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李若拙也变得严肃:“虎落平阳被犬欺,他们暂时亏待我我还能忍,若是三日不给我米水,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小婵见识过小姐的本事,见她稚嫩的脸上杀意涌现,反而觉得安全,挪着屁股向小姐靠近些:“小姐您可不要抛弃我。” 李若拙弹着她的脑门:“说什么傻话呢?我怎么会丢下你不管?千里万里带着你,山高水远不抛弃。” 小婵眼眶一湿:“小姐您真好。” 李若拙蹙眉道:“但是你不好,总是要哭可不好。” 小婵忙擦干了泪,破涕一笑。 这时棚顶的姬圆圆又探下了头:“喵。” 李若拙想了想道:“也不抛弃你,快睡觉吧。” “喵。” 灵猫终于不再出声,棚顶传来浅浅的鼾声。 李若拙心中一笑,千里万里带着你,山高水远不抛弃,当时大哥就是这么对她说的,所以他们一起逃亡,大哥最终用命来换她重生,做到了自己的承诺。 大哥。 李若拙不敢想大哥此时的处境,反正也没吃的,倒在床上冥想:“睡觉,我不信他们一直不给我吃的。” 李若拙和小婵为了避饿,醒了又睡,睡了又醒,不知道虚度了多少时光。 终于无论怎样都睡不着了,肚子发饿,头也晕沉沉的。 小婵坐起道:“小姐,我想这世上应该再不会有您这样的小姐了,挨过饿,受过苦。” 李若拙也坐起,咧嘴一笑:“不算什么,谁还没有窘迫过?你别看现在,看明天啊,明天啊……肯定还不如今天,明天就是饿两天了。” 小婵:“……” 她都气笑了:“这时候小姐还能说笑。” 李若拙心想人命宝贵,若是那两个奴才不识相,就真顾不得那么多了。 正想着门窗哗啦作响,小婵肩膀一震:“有人。” 李若拙做了个嘘声动作,指指窗口。 小婵蹑手蹑脚走过去。 管家娘子的声音从窗外传来:“小婵,饿坏了吧?快带小姐来吃饭。” 语气竟然是前所未有的和气。 小婵受宠若惊,难以置信的看向床边的李若拙。 李若拙心想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饿了她们一天,突然间客气相邀,谁信有好事? 是上面来人了,让他们这么做的? 可是青云山的消息要传回辛歌去要一段时间呢,不可能是李迅达良心发现,决定不惩罚这个女儿,还让小心翼翼的伺候她。 那是出了什么事让管家娘子有如此转变呢? 李若拙想不出头绪。 对小婵努努嘴,示意她周旋一二。 管家娘子还在叫小婵。 小婵得了小姐的吩咐,走出房门不解的看着管家娘子:“娘子,不关我们了?还给饭吃?是真的吗?” 0028 喝汤 管家娘子一脸和气,拉着小婵手道:“小婵,大娘也养了你这么多年,大娘对你怎么样你应该心里清楚吧?大娘不是苛刻之人,要是换做别人来,你和小姐或许早就死了。” 那晚的羞辱小婵历历在目。 她目光畏惧的看着管家娘子,抽回自己的手:“大娘,您这是怎么了?” 管家娘子道:“门主派人来,说要接小姐回去过好日子,这下你也跟着有福享了。” 小婵杏眼眨了眨,摇头道:“大娘您弄错了吧?门主不惩罚我们,还要接小姐回去享福。” 管家娘子爽朗一笑道:“可不是,门主大人的心思咱们谁猜得到呢?毕竟是小姐吗,门主的亲生女儿,吃两条鱼还能要小姐的性命。” 小婵呆呆的哦了一声。 眼睛一动,问道:“那么大娘也跟我们回去吗?” 管家娘子道:“我们哪有那好命啊?送出来就回不去了,这长辈孩子都在辛歌,就是不能团聚,你们走后我们老两口还得继续留在庄子上打理农物。” 小婵点点头。 管家娘子这时推着她的肩膀:“快给小姐换身干净的衣服到上房吃饭,咱们是一起出来的,还没一起吃过饭呢,我和你大叔给你们践行。” 小婵乖巧的说是,转身回了屋,因此没有看见,她转身后管家娘子脸上的笑容立即消失不见,竟有些惊惶无措在上面。 小婵回来给李若拙换衣梳洗,贴身之际,把管家娘子说的话都悄悄告诉给了李若拙。 “小姐,门主真的要接您回去?” 李若拙道;“他们两个本就是伺候我来的,若是回去怎么可能只我们两个回去,怕是这样说为了麻痹咱们,不知道他们什么目的,但事出反常就是妖,你要看我神色行事。” 小婵点着头,可心里却想,若是上面要害她们,又怎么逃得过呢? 神情渐渐变得忧愁,淡淡道:“希望不是要咱们的命。” 上房里,管家娘子见管家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纸包,打开了便把里面的黄粉粉末倒在排骨汤里。 她神情紧张道:“真的要取小姐性命?好不好的是咱们养大的,我下不去手啊。” 管家用汤勺搅好了药粉,回过头半眯着眼看着自己的娘子:“是上面要她性命,你我做得了主吗?再者说也没见你对她好了,这时候来了心慈手软劲了,她不死,就是我们死。” 管家娘子抖着肩膀道:“到底是杀人啊,我不敢。” 管家道:“又不用你真的动手,一切听我的,叫他们来就是,桌上有肉,不怕她们不吃的狼吞虎咽。”又道:“让她们快些来,告诉小婵别带那猫。” 管家娘子又催促小婵一遍,小婵领着李若拙终于姗姗而来了。 正房有联排四个屋子,宴息室在左数第二间,紧邻着管家夫妇的卧房。 李若拙是第一次进来,佯装很兴奋,四处打量,能容下两张圆桌的地方,摆着一个四角桌,四把椅子分散四边,桌上已摆满了热腾腾的饭菜。 四壁立着花样简单的果木壁橱,锅碗瓢盆摆的整整齐齐,一尘不染。 她心想着老婆子倒是勤快人。 管家已在向南的位子上就坐,见她二人进来,笑呵呵的看着小婵:“快来坐,你大娘都跟你说了吧?门主大人要接小姐回去了,明日就来马车。” 小婵先是扶着李若拙坐到管家对面,四方桌,她就只能邻这管家坐了,落座后将椅子挪了挪,靠李若拙靠的很近。 管家看着她畏畏缩缩的样子呵呵一笑,指挥着管家娘子:“还不给小姐盛饭。” 小婵站起道:“奴婢来吧。” 管家伸手去拦她,小婵轻啊一声,忙躲开。 李若拙瞪着大眼学着小婵:“啊,啊,啊……” 其他三人:“……” 管家一脸尴尬,看向小婵道;“不用你伺候,咱们四人一同出的辛歌城,小姐要走了,你自然也能跟着去,我们却不行了,就为你二人践行,你大娘一个人忙得过来,现在你就是贵客。” 管家娘子笑容僵硬:“是,是,我去盛饭。” 小婵半低着头,一直用警惕的目光偷瞄着管家。 管家看了李若拙一眼,见这小姐眼睛瞪得明亮,一脸的天真好奇,时不时还要歪歪脑袋盯着他的眼睛,呵呵一笑,身子靠在椅子上:“吃饭吧。”再不去看小婵。 管家娘子给李若拙和小婵盛了两碗上尖的米饭,催促道:“吃吧,好米,好吃。” 小婵看着对面的空桌:“大娘您也吃。” 管家点头道:“你也做吧,给小姐布菜。” 管家娘子见自家男人目光似有若无的看向汤碗,心头砰砰乱跳,战战兢兢坐下来道:“吃,吃,多吃点。” 小婵低头看着满桌子的菜,都是她们曾经闻过但没吃过的,她吞了吞口水。 李若拙张着大嘴用食指比划着:“啊,啊,小姐要吃……” 管家娘子道:“小姐先喝碗汤把,这骨头汤又鲜又香。”瞥向管家,见他缓缓点着头,管家娘子伸手去盛汤。 吧嗒,汤勺掉汤里了。 管家娘子啊的一声。 管家一脸怒色道:“你连个汤都不会盛吗?慌慌张张的干什么?” 管家娘子看着露在外面的汤勺短柄,尴尬笑道:“不脏,不脏,能吃。” 说着捞出来接着盛汤,盛好了将汤碗放到李若拙眼前。 小婵道;“可是娘子您很爱干净,若是平常,您就倒了不能喝了。” 管娘娘子差点急哭了,目光求救似的的看向管家。 管家干笑两声,道;“你大娘就是假干净,这排骨买来不容易,扔掉了可惜了,小婵你也喝一碗。” 这时李若拙啊啊叫了两声,陡然间端起碗一口气喝个精光。 小婵目露诧异,微微张了张嘴。 管家娘子像是松了一口气,给小婵也盛了一碗:“喝吧,大小姐都喝了。” 小婵咬了咬唇道:“那大娘大叔您二位也喝。” 两个呵呵笑着:“好,我们也喝,你喝吧。” 0029 嗜血 小婵唱了一口蹙蹙眉:“大娘,这汤好像有点苦味,放了什么啊?” 管家娘子看向管家。 管家刚张开嘴,李若拙歪头看着管家娘子笑:“苦,苦,喝药。” 管家娘子神情大骇。 管家忙道:“排骨汤怎么会是汤药呢?”又看向小婵:“大小姐都喝完了,你是不是上火嘴苦?汤怎么会苦呢。” 小婵看了李若拙一眼,见她低头去夹别的菜,并没有给她任何示意,抿了抿嘴唇,把汤喝光了。 小婵把空碗放到桌面上。 管家娘子彻底松了口气,筷子点着桌上的菜:“还有别的呢,多吃点,明天就上路了。” 小婵道:“大娘,我听说有那种要被问斩的犯人,临死之前监狱里都会给他做一顿好的,会比咱们这一桌好吃吗?” 管家娘子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管家黑下脸道:“怎么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我跟你大娘是给你们践行,也不是要送你们去断头台,你说的是什么话?” 小婵忙道是;“奴婢失言了。” 管家给管娘娘子一个眼色,那娘子一脸不自然的给李若拙和小婵夹菜:“多吃点,吃饱饱的,都是好菜。” 李若拙是真没客气,撑了三碗,桌上的菜也被她扫个精光。 小婵吃了一碗半,低头看全是残汤了,乖巧的放下筷子。 管家娘子一脸尴尬道;“小姐胃口还挺好,你看我跟你大叔都没动什么。”然后菜就没了。 李若拙举着筷子不满的看着空空如也的汤碗:“还要,还要。” 都吃了这么多还要? 管家和管家娘子相视一眼。 管家道;“你去厨房看看,再给小姐做两个荤菜过来。” 管家娘子内心有愧疚,知道李若拙活不过今晚了,好歹让她做个饱死鬼,没犹豫,嗯了声便站起。 李若拙突然也跟着站起。 小婵道:“小姐您干什么去?” 管家也一脸不解的看着她。 李若拙手抱着脑袋;“疼,疼……”转眼大哭,神色痛苦委屈,躺在地上打滚。 小婵吓得面失血色,心想果真那汤里有毒,可小姐怎么还喝了呢? 她要去扶小姐,没等站起,一阵阵眩晕感铺天盖地而来;“小姐……”她使劲的晃着头,可是一个头两个大,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 她手伸向管家娘子:“大娘,你们……” 砰的一声,头载歪道桌子上,一动不动了。 管家娘子低头看地上四仰八叉躺着的李若拙也没了动静,白着脸看向管家:“死了吗?” 管家道:“这是能让人晕倒的药,上面说了,不能做出痕迹,杀了毒死都会被人戳脊梁骨,一会一把火把屋子烧了,这样就算有人怀疑,可也拿不出证据,过两天也就没人说了。” 管家娘子点着头,忽的又一抬头:“这是咱们的屋子,烧了屋里的东西呢?也跟着烧了。” 管家眼珠一动,道:“那你快去收拾啊,挑贵重的东西带走,四更天会有人来接咱们。” 管家娘子道:“好在这些年我把留给咱们的收成换成了金子,不然这一下子要损失多少。” 庄子上每年收入的十分之一留个李若拙做生活费用,一年也有十两金,全都由管家娘子收着呢,就在临屋的柜子里。 她说完转身去推门,突然回头,见管家正弯腰去捞小婵,脸上顿时升起一抹恼意。 “我说支我走呢,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他起了什么心思,你这老没羞耻的,我就知道她人蠢呆木,怎么会勾引你。” 管家抱起小婵,不耐烦的道:“我能起什么心思?反正她要死了,我就随便玩一玩,能影响到你什么,你再不收拾可来不及了。” 管娘娘子一跺脚,心想这丫头马上要死了,就算让老鬼尝了滋味也碍不着她的地位,一眯眼睛道:“你等过了这件事咱们再算账。” 管家娘子进了屋里,管家将小婵扛上肩头出了宴席室。 外面月上树梢,清凉如水,四周一片寂静。 不远处只有三家房里亮着灯,其余的应该都睡觉了。 管家心中一阵激动,将小婵抗到东稍间,放到靠北的床榻上。 用毫不掩饰的目光打量着小婵凹凸有致的身躯,一边搓手一边舔着嘴唇:“这么嫩的小东西,可惜只能过一次瘾。” 他馋涎欲滴,放手去解小婵的衣服。 嘴里还喃喃念叨:“大叔看着你胸前的小馒头一天天长大,早就想啜上一口了……” 小婵毫无反应,被他脱的上身只剩下个肚兜。 管家背后突然传来一个清冷稚嫩的声音:“大叔,你女儿的小馒头也这么大了吧?” “什么人?”管家诧异回头,没有人。 心中大骇,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一个恍惚,再回过神来感觉自己颈上冰凉。 他侧头一看,一个高挑纤细的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站到了他的身旁。 她手里还拿着一把菜刀,菜刀逼在他脖颈的肌肤上,刀锋凌厉,在有些昏暗的月光下闪着金属的光泽,令人惊惧生畏。 那身影也不是别人,竟然是平日里不知所谓的李若拙。 “小姐?您没晕倒?”下一刻管家身如筛糠,颤抖着声音道:“小姐,刀可不是好玩的,快放下来,大叔害怕。” 李若拙道:“你算谁的大叔?哪辈子的大叔?无耻之徒,你女儿也就小婵这么大吧,你怎么下得去手?你是畜生吗?” 管家听她声音狠厉,言语清明,实在不像是个傻瓜,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就一个劲的喊道:“小姐,小姐,您先放下刀咱们再说。” 李若拙道:“想让我放下刀是万不能了,你看我这里是什么?是你妻子的脑袋,这个女人心黑愚蠢,哪怕她稍微制止你一下,我都会饶她一条性命,可惜啊可惜,被我一刀就收了,既已沾血,怎么可能收手。”说着另一只手举起什么东西,血淋淋的,月光下能看见冒着热气,直接就塞到管家的怀里。 管家下意识一看,正是自己早就看腻了的脸,双目睁圆,神色惊惧。 他吓的啊啊大叫,像是见了鬼一样的把头颅丢出去。 0030 放火 李若拙见那脑袋在地上滚了三滚,然后不动了,哈哈大笑:“害不害怕?谁让你们心术不正要害我,你这狗东西比她还可恶,这么一刀杀了你便宜你了。” 管家三魂已吓丢了七魄,双腿发软可是刀架在脖子上不敢下跪,他哀求道:“小姐,小姐老奴错了,老奴不知道小姐聪明伶俐,若是知道,打死老奴也不敢欺负小姐。” 李若拙道:“若是被你们知道,我还能活到今天,早想法弄死了我。”又道:“我就问你,你是不是有女儿。” 管家道是。 李若拙又问:“你女儿多大?” 管家举起手。 李若拙眉毛一立:“多大。” “老大十五,老二十三,老五九岁……”管家带着哭腔:“小姐我真的知道错了。” 李若拙道:“你自己有女儿还糟蹋别人家的女儿?你简直畜生不如。” 管家忙不迭的承认;“是,我是畜生,我畜生不如,我对不起小婵。”打着自己的耳光:“小姐,我一定悔改,以后好好对你们,我会在管事处给小姐说好话,让门主接小姐回去。” 李若拙道:“这么说,其实门主并没有说要接我回去,那你们今晚是受谁人指使,为何要杀我?” 管家目光闪烁:“老奴没想过要杀小姐啊。” 李若拙呵呵笑:“你家小姐我自幼学医,早就练就百毒不侵之身,小小迷药岂能撂倒我?我都听见了,有人让你们杀我,是谁?” 管家道:“是门主,门主派来的人交代的。” 李若拙道:“他要杀我早就杀了,为何现在要杀?何况我犯了门规,他有正当理由将我处死,何必多此一举,你再撒谎我就一刀剁了你。” 管家啊啊叫道:“小姐,老奴真的不知道啊,上面就是这么说的,说是门主的意思,您饶了我吧。” 刀锋贴脖子都不改口,李若拙见管家也不是什么硬气汉子,说明他没有撒谎。 可是李门主要杀她这件事着实蹊跷。 她眼珠一动,笑了笑:“既然你不知道,留着你也没什么用了,所以你跟我求情也没用,小姐可不是心慈手软之人。” 管家以为她要下杀手,谁知她突然道:“你先把裤子脱了。” 管家一愣:“脱裤子?” 李若拙点着头,刀刃用力了一分:“脱。” 管家来不及细想,手忙脚乱去脱裤子。 李若拙怒道:“脱精光,什么都不要剩。” 管家连最后包裹的布也脱了,身上一凉,他捂住下身,疑惑的看着李若拙。 李若拙盯着他的手冷笑:“你还知道害羞?” 稚嫩的小脸没有一点好奇意外,好看的桃花眼不含温度,好像眼前活生生的男体跟平常事物没什么两样。 管家又惊又惧又不解,他抖着声音问道:“小姐您到底想要怎样?” 李若拙挑挑眉道:“怎样?来,小姐我告诉你。”指着他的手;“你自己扶着,我来教你。” 这样一个年轻的女子说出这样的话,让管家有些心猿意马,借着月光细细打量,虽稚气未脱,但五官精致可人,已然是美人坯子。 想到自己一直盯着小禅,竟忽略了这个一个小美人。 心中深深懊悔,再联想小美人的行事,狠厉不找章法,可现在并没有要杀他啊。 其实这个傻子有点疯? 管家忘了害怕,尊着这小姐所指示的动作,一脸享受摸上自己的胯下。 肮脏的东西翘起,李若拙手起刀落,一下子就把它连根斩掉了。 管家脑中还来不及反应,啊的一声大叫,躺在地上颤抖记下,就晕死过去。 李若拙一脚将他从床边踢开,朝地上啐了一口:“老畜生,小姐我岂是可欺之人。” 收了管家的作案工具,李若拙给床上依然昏迷不醒的小婵穿好衣服,都收拾整齐了,食指一点小婵后颈。 “哎呦,头好疼啊。”小婵慢慢睁开眼,见自家小姐坐在身边,咧嘴一笑:“小姐,你怎么……”倏然的,笑容一僵,腾地做起:“小姐,咱们不是死了吧,管家夫妇给咱们下药了。” 李若拙道:“没事,他们已经被我杀了。”说着小手贴上她的眼皮;“屋里有尸体,你可能会害怕,你闭着眼,我扶你出去。” 小婵眼皮一跳,声音焦急:“小姐你把他们杀了?”鼻子动了动,果真有股血腥味。 李若拙看着角落里的头颅一眼,道:“不用怕,我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杀我们,咱们走,离开这屋子。” 李若拙不让小婵睁眼,小婵跟着她的脚步慢慢摸着走。 走了二十多步,李若拙的声音传来:“好了,睁眼吧。” 小婵向南一看,月上中天,山庄在半隐半显中缥缈如水墨画,安静祥和。 她看向自家小姐,见小姐前襟通红,下巴上也沾了一点,在月光下诡异妖娆。 她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小姐我记得你说头疼,就躺地下了,您是怎么醒的?” 李若拙道:“我天天喝药,早就百毒不侵,他们下的是迷药,所以我没阻止你喝,先不说了,先把尸体处理了。” 小婵低头看自己,整整齐齐的没受到什么伤害,小姐也活蹦乱跳的,点着头:“他们要害小姐,我这次不同情他们。” 李若拙勾唇一笑,心里念叨真是个傻丫头。 让小婵到院门口等着,她别好菜刀,到后园子取了管家准备好的放火器具,将油泼到正房墙根,火折子一划,火苗投到油里。 呼啦一声,火光大起,上房的屋子是砖瓦砌成,但窗门都是实木的,晴天沾火,很快就成燎原之势,烧的一发不可收拾。 小婵见火势滔天,喊着小姐,又怕声音惊动别人,压得低低的。 李若拙听出她的焦急,给她一个放心的手势,然后站在院子中央打了个口哨,东厢房的窗台上立即蹦下一个白影,嘴里还叼着包袱。 李若拙弯腰接过包袱,把姬圆圆盯着头上,到院门口去拉小婵:“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 小婵不解;“咱们为什么不跑?一会就有人发现了。” 李若拙没时间跟她解释,找了门前路左边的一个大石头蹲在后面,然后对小婵嘘了声:“一会你就知道了。” 0031 出村 火光很快惊醒了沉睡中的村人,人们衣服都没穿齐,就争相奔走,喊着救人救火。 李若拙和小婵躲在石头后,石头半人高,两臂宽,那是又是下坡,没人注意。 李若拙利用这段时间换了沾满血的衣服,然后就趴在石头后静静的看着人来人往,像一只寻找猎物的苍蝇,目光执着尖锐。 小婵忍了好久,咬了咬下唇低声道:“小姐,您在找谁?” 李若拙道:“你昏迷之际,那个男畜生说又人会在四更天来接他们,我要看看是谁,到底是谁要杀我。” 男畜生! 小婵:“……” 她悄悄抬望天,已经是四更天了。 低下头道:“没有看到可疑的人啊。” 李若拙也是这么。 陡然间,院子里一声惊呼:“是管家大叔,有人在屋里呢。” “快救人啊,能救出来吗?” “火太大,浇不灭啊。” 小婵心中好奇,抬着脑袋向院里张望,就见动厢房的窗棂上,映着一个张牙舞爪的身影,细看之下,那身影身量跟管家十分相似。 她吓得脸失血色,蹲下身子看着自家小姐:“大叔没死。” 李若拙道:“我杀了一个,这一个让他活活被杀死,不然他怎能心生悔意?” 可是心生悔意也要死了,那这悔意还有什么用? 小婵道:“小姐,你心真狠,要是我,我不忍心别人活活烧死。” 李若拙瞪她一眼:“这个丫头真是好没有脸色,小姐心狠这种话是能说出来的吗?你藏在心里不好吗?再说,小姐哪里狠?小姐这是以牙还牙。” 小婵听李若拙没有真的生气,语气还有些调侃,抿嘴一笑:“奴婢下次再不说了。” 李若拙也一笑,笑容真诚坦然:“说实话,你要是跟着我,以后会遇到很多这种情况,我不是心慈手软之人。” 小婵点点头:“那也要跟着小姐,您是小姐,是我一辈子的小姐。” 李若拙脸上笑意扩大,说了声好。 嫌二人聒噪的姬圆圆在李若拙肩头舔舔爪子,伸了个懒腰。 李若拙目光从小婵脸上移向院门口,脸色倏然一变,不知什么时候,门口处出现了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中年人。 借着明亮的火光可以看清,那人相貌平平,但气质儒雅,给人很沉稳的感觉。 因为村子里都是农户,长袍是有些地位的人才会穿的,所以这人不是村里人。 李若拙倾耳细听。 就听那人问着一个村民:“吴管家在屋里?”声音带着惊诧的难以置信。 “是,两个厢房没失火,大伙都看了,厢房没有人,正房里不知道几人,方才吴管家突然扑向窗口,叫得撕心裂肺,可是,没办法,这火太大,救不住。” “那知道是怎么失的火吗?” “不知道,他们家做饭也不在屋里,不是柴薪失火,其他的小人不知。” “好!” 李若拙听完好字,就见那人掉头离开院门,向下山的路走去了。 小婵低声道:“小姐,他走了,不是咱们庄子上的人,是什么人啊?” 李若拙道:“一会咱们跟上他。” 小婵一脸惊讶:“小姐,这个人可能就是要害死咱们的人,跟上去不是很危险。” 李若拙道;“所以要跟上去,不然怎知到底是谁要害我?” 那黑袍男子脚步轻盈,看起来是有些修为的,李若拙领着小婵不敢靠的太近,就远远的跟着。 好在下庄子的路虽然陡长,但两边都有树木山石遮挡。 很快的,李若拙和小婵跟到村口。 村口停了一辆马车,黑衣人一靠近马车,车前就闪出两个穿着短竭的男人,两个都十分强壮,一看便知道是护院打手。 “乔管事。” 那两个人对黑衣人行礼。 小婵喃喃念叨:“乔管事?经常来收租子的管事姓廖,咱们有什么事都是他跟辛歌那边汇报。” 李若拙道:“所以很有可能咱们抓鱼的事李门主还不知道,这个人也不是他派过来的,但可以肯定的,是无极门的人,不然那两个狗东西不能听他的话。” 小婵点着头。 乔管事那边对两个护院说:“省得我动手了,吴管家竟然也在火堆里,上面还说不要留他活口,他怎么自己把自己烧死了呢?” 一个护院道:“那怎么可以回去交差了。” 乔管事沉吟良久,忽的摆摆手:“不行,我还得回去看看,得确认了尸体才行。” 两个护院要跟着他一起去。 乔管事道:“不要全都暴露了,庄上没有高手,不用如此小心翼翼。” 两个护院应声称事。 乔管事提着袍子又匆匆折回来。 李若拙拉着小婵赶紧蹲下,等他路过大树后不见踪影了,才又站起。 小婵见站起后的小姐摸了摸腰间,她起初没有注意,竟然是厨房里切菜的刀。 小婵捂住嘴:“小姐。” 李若拙道:“在这等我,我抢了马车咱们就走。” 小婵放下手,一脸焦急:“可是小姐不是说要跟着乔管事吗?您怎么又要抢他的马车。” 李若拙看向庄子方向:“他回去确认尸体,自然就会发现没有你我,与其让小姐跟在他的屁股后,不如让他来追咱们,你说呢?做小姐的不应该这样高傲才对吗?” 故意引人来追杀,不是高傲,是胆大妄为吧。 小婵:“……” 李若拙将两个护院的尸体摞放在村口,赶着马车一路向西,走了两个时辰,到了青云山边界的一个小镇。 此时天已大亮,李若拙见小镇人气很旺,各种摊位摆满了主街两排的路,街上行人接踵擦肩,来来往往。 她将马车停到无人的巷口,然后钻到车里将姬圆圆交给小婵:“你俩在这看着马车,我去买些换洗的衣服和用品,然后咱们找个客栈歇脚。” 小婵道:“您有钱吗?买东西要钱的,可不能抢啊。” 李若拙咧嘴一笑,拍拍车厢上的布包:“都在这呢,省吃俭用够咱俩活个十年八年。” 小婵眼皮子突突直跳:“小姐,钱哪来的啊?” 李若拙小鼻子皱了皱,竖起眉毛,一脸霸道:“当然是我的,那两个坏蛋扣了我好多钱,这回好了,都还给我了。” 小婵就明白了,是管家娘子存的钱。 她瞪大了眼睛道:“小姐,你杀了她,还抢了她的钱?”然后一把火把房子烧了。 林若拙用眼睛扫着小婵:“怎么?你同情她们?这钱本来就是我的,现在是不是都是我的了。” 小婵见她像是老母鸡护鸡仔一样的抱住包袱,噗嗤一笑:“奴婢哪有同情她们?奴婢是想,我家小姐可真有本事,还不是鲁莽,都计划好了,钱都记得拿出来,不然咱们现在肯定要忍饥挨饿。” “少拍马屁。”李若拙又露出笑意,从包袱里拿出一串钱币,然后将包袱交给小婵:“看着,我很快就回来。” 小婵面露惧色的抓住她的袖口:“小姐,奴婢害怕,我跟您一起去吧。” 李若拙道:“那个乔管事要弄清烧死了几具尸体,还有调查是谁杀了他的伙伴,不会这么快追来的,而且他想追,还得找车啊,你不用害怕。” 小婵依依不舍的看着她。 李若拙戳了戳姬圆圆慵懒的屁股:“别睡了,好好看车,若是小婵遇到危险,回来就把你当围脖。” 姬圆圆瞬间站起来,目光明亮的看着李若拙:“喵。” 小婵忙用手拢着她,咯咯笑:“看把我们大小姐吓得。” 李若拙勾唇一笑,一脸痞态:“我走了。”撩开车帘跳下马车。 0032 入店 半个时辰后,姬圆圆饿的肚子咕咕叫。 它尖尖的耳朵竖起,回头诧异的看着小婵。 小婵哭笑不得道;“你自己肚子叫,你看我干什么?” 姬圆圆喵了一声,十分委屈,随即慢慢趴回去,望着车窗外,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小婵:“……” 她伸着头也看向窗外,声音没什么惊喜:“还是没见到小姐。” 正说着,前车帘被人掀开。 一个束发别笄的少年出现在车前。 少年约莫十四五岁,身量中等,五官精致。 小婵眼前一亮;“是小姐……” 姬圆圆顿时站起,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李若拙。 一人一猫见惯了甜糯可爱酒酿圆子般的小姐,突然酒酿圆子英气勃勃,变成男孩子了,那应该是什么啊? 李若拙将两个包袱丢到车上:“左边是换洗衣物,右边是干粮,你们两个先吃一点,我打听到了一家客栈,咱们去那里歇脚。” 小婵翻了翻包袱,只有一套男装,不解的看着李若拙:“小姐,那我的呢?” 李若拙道:“你不必易容,有我一个男人在,旁人就不敢欺负咱们。” 小婵道:“可是我们两个都是男孩,不是更省去很多麻烦吗?” 李若拙盯了小婵看一会,摇摇头:“你不像,假的东西才会惹麻烦。” 你不像……惹麻烦。 小婵看着自家小姐,眉毛生的极好,浓郁有形,英气十足,再因为稚气未脱,所以哪怕眼睛艳若桃花,也不会觉得阴柔,而是雌性难辨。 再摸摸自家的脸:“……” 主仆三人在镇子尽头找到一家竖着酒棋的客栈。 李若拙跳下马车,将缰绳丢给店小二:“好好给你家郎君喂马,喂的不好饶不了你。” 店小二忙不迭的躬身道是:“小郎君您放心,绝亏待不了马儿。” 李若拙没理他,去掀车帘接小婵下车。 小婵在庄子上混的挺开,可那都是熟人,下车之际见店小二盯着她看,忙低下头。 李若拙一手抓过装钱的包袱背在肩头,一手抱起姬圆圆,回头正好看见这一幕,朝店小二眼睛一瞪:“看什么看?她是你家大人的姐姐,再看眼珠子给你挖出来。” 小二依然笑着行礼;“是是是,小郎君您里面请。” 林若拙抱着猫,拉着小婵入了客栈,客栈是二层小楼,一楼大厅供客人吃食,摆了八张椅子,二楼应该就是客房了。 柜台在东南角,李若拙将十个钱币拍在柜台上:“要一间上房,再来两个招牌菜,房里吃,尽快伺候好。” 当是多少钱,就十个钱币至于用拍的吗? 接待她的是店里的掌柜的。 掌柜竖眉抬起头,见是个眉目凌厉的小小少年,少年看起来凶巴巴,但是相貌极好,白嫩可爱,让人一见便生怜爱之情。 掌柜随和一笑,道:“这就给小郎君准备,小郎君不用急。” 小婵明显的看着这掌柜的表情从轻视变成了好笑,心中称怪:“小姐到底哪来的魅力呢?让大叔们都这么喜欢她。” 李若拙感到身后有目光投来,瞪着眼睛回头扫视一遍大厅里的人,靠南的窗口两张桌已坐满了,共十六个中年男人,衣着打扮都差不多,不过颜色不同,他们两桌中间放了两杆棋子,一面写着运达,一面写着镖。 是运达镖局的人。 其他座位上的客人就比较零星,是店里的散客。 李若拙看了一眼回过头来。 却听见西北角传来一个女子声音:“这孩子目光好凌厉,不知道是哪一家养的小武师。” 李若拙看过去,那里坐着一男一女,都是三十啷当岁,女的穿着红衣,相貌秀丽,眉眼妩媚,男的一身青色,长脸细眼,看起来有些阴鸷,他手里按着一把长剑,周身散发着寒气,让人不敢靠近他。 他答那女子的话:“你觉得他是武师?我看就是个被宠坏了的小孩,行为语气透着无礼。” “我说是武师。” “我说不是,是宠坏了的孩子。” “你是不是一定要跟我争执呢?” “是,而且一定要弄出个结果来。” “那好,你用你的长剑去杀他,如果杀不死,就是武师,如果一剑死了,就是被宠坏的小孩,你说怎么样?” “我说这个提议很好。” 男人按着剑站起来。 众人的目光也都不约而同的看向站在柜台前的李若拙。 小婵反应过来那二人是什么意思,吓得脸色发白,一下子挡在李若拙身前:“你要干什么?你们不能因为要印证自己的猜想,就滥杀无辜吧。” 那红衣女子娇笑道:“争执因他而起,怎么能叫无辜,他也可以反抗啊,反抗我就赢了,我心疼一软,就可以帮他。” 那男子冷笑:“那我心头一硬,就一定要杀他。” 小婵傻了眼:“就是不管怎么样都一定要杀我家小……弟弟?” 一男一女不约而同的点头:“对。” 哪有这么不讲道理的? 小婵回头看着李若拙。 李若拙摆摆手,让她躲开。 然后挺着胸脯负手一立:“想杀我?你们先报上名来,不然岂不是死得不明不白?” 那男子看向女子,道:“你看,他死到临头还这样傲慢,一定是被宠坏的小孩。” 那女子道:“他死到临头还这样傲慢一看就是修行的武师。” 二人说完又同时点头。 那男人回过头来道:“你既然要死的明白,你家大人也只好成全你,我们夫妇正是江湖如雷贯耳的鸳鸯双剑,大人我是干将。” 女子微微颔首:“夫人我是莫邪。” 干将莫邪?! 小婵听着耳熟,不是打铁的夫妻吗? 运达镖局那边一个四十岁的汉子站起,对干将拱手道:“原来是鸳鸯贤伉俪,在下墨渊,是运达镖局的大镖师,在此遇见贤伉俪,真是幸会。” 干将莫邪二人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回礼。 墨渊看四周的人都看着他,脸上有些挂不住,哼了一声,坐了回去。 李若拙心想这什么江湖人物我不认得,不过运达镖局名声久远,在镖局中排行第二,连他们的大镖师都对这两个人恭敬有加,可见二人武术地位都不低。 那他们干什么要为难她呢?是果真无意,还是有备而来。 0033 歇息 干将被墨渊打断一下,回头神来走向李若拙;“小朋友,该到验证你是武师,还是被宠坏了的孩子的时候了。” 掌柜的早已蹲到柜台后不敢动。 小婵表情焦急万分。 李若拙不仅不躲,反而靠前一步,道:“你们想要知道问题,大可以问我,来不来就想杀我,看来你二人仗势欺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咯?” 干将哈哈大笑:“我就说你不是武师,哪有武师不知道我们夫妻的名头?” 莫邪坐在长凳上悠闲的额前的头发,道:“我们夫妻最是喜欢你这样的漂亮的小男孩,我们儿子死的时候,就你这个年纪。” 李若拙眉心微挑,心道:“这两个人应该是脑子有病,自己的儿子死了,看不得别人家的孩子长得好。” 可是不管她猜得对与错,都没人能给她答案。 那干将已举着剑向她劈过来。 并问道:“你躲还是不躲?” 小婵捂嘴大叫:“小……” 李若拙回头捂着小婵的嘴,同时,她肩头的姬圆圆眉心一闪,闪电一般飞出去。 干将发出一声惨痛的尖叫,蹭愣一声,兵器落地。 接着是莫邪的呼喊声:“死鬼,你怎么了?” 厅内众人也都站起:“是灵兽……” “看清是什么灵兽了吗?” “是那孩子背的猫……” 李若拙见小婵镇定下来,放开自己的手。 小婵呆呆的看着顺脸淌血的干将,眼睛眨了眨,忘了,她们还有大小姐可以使唤呢。 姬圆圆抓伤干将之后又重新跳回道李若拙肩膀上,白毛炸开,像个圆圆的刺猬。 李若拙咯咯笑,道:“你不该手下留情,这个人是要杀我,不是跟我玩。” 姬圆圆竖起胡子:“喵。” 李若拙拍着它的脑袋:“算了,对一个人出手两次,你不嫌丢人吗?” 姬圆圆全身的白猫落下:“喵。” 声音已十分乖巧了。 厅里的人看的稀奇。 墨渊喃喃道:“好听话的猫。” 姬圆圆没看他,爪子捋了捋胡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 众人再次沸腾:“这猫可真好爱啊。” 姬圆圆再没了动静。 李若拙见众人都看着她的猫,勾唇一笑,笑容有些不屑,抓住小婵的手腕:“咱们上楼。” 刚转身,身后传来一声轻呵:“慢着。” 是莫邪放开干将,声音仇视的喊着他们。 李若拙扶着扶梯没用动,脸侧过头,道:“怎么?你也想见识见识我家圆圆的本事?” 众人小声嘀咕:“圆圆是谁?” “肯定是那只猫。” 莫邪妩媚的柳眉深蹙,表情很是狰狞:“你伤了我相公的眼睛,你要留下眼睛来赔。” 小婵看这李若拙的桃花眼,满脸的恐惧。 李若拙轻笑道:“死了心吧,你没那个本事。”又道:“你们不是想知道大人我是武师还是被宠坏了的孩子吗?我其实是被宠坏了的武师,你若敢踏前一步,你的眼睛也保不住。”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 莫邪听干将在一旁抽冷气,回头看他半边脸血肉模糊,面目可憎。 要知道干将是修为五阶,再加上家中独门剑法,跟六阶高手过招也不会吃这么大的亏。 还有她呢,她的修为也是五阶,双剑合璧,威力无穷,所以他们夫妻在江湖上少有敌手,可以横行无忌。 可是方才她都没看到那只猫是用的什么身法。 她心中一突,看着李若拙背后的白猫,还真不敢近前。 可就这么算了? 那他们夫妻江湖上的名头岂不是要折损? 正犹豫间,忽的看门口灰影一闪,她回头大叫:“是干叟那老鬼,快追。” 干将也顾不得脸疼,脚不点地,跟了出去。 众人见他夫妻出门后便各乘一匹马向北绝尘而去,顷刻间便不见了踪影。 众人都同时送客一口气,墨渊还哈哈笑道:“打不过就脚底抹油跑了,什么鸳鸯双剑,我看是逃跑双剑。” 其他人也赶着哈哈大笑。 李若拙却眉头紧锁,因为她方才确实看见了一个干瘦的老头轻功极好,从门口飘过,所以那莫邪不是害怕跑了。 当然也就不是有预谋。 不过不管怎么样,麻烦算是解除了。 李若拙也不管厅里众人如何议论她,拉着小婵回了房间。 到屋后不久,跑堂的就送上了色香俱全的饭菜。 折腾这么久,已是晌午,嚼的干粮早就消化没了,真的饿了,李若拙闻了闻,菜饭没有异样,叫着小婵一起,饱饱的低了顿好饭。 饭后叫来跑堂的撤走残羹。 李若拙对小婵说:“铺被睡觉,睡饱了咱们就启程。” 小婵一边铺被一边问:“小姐,若是乔管事追上来怎么办?” 李若拙道:“不要叫小姐,叫弟弟。” 小婵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奴婢又忘了。”忽的捂住嘴:“是姐姐又忘了。” 李若拙喝着水看她搞怪,心中温暖,抿嘴一笑。 小婵铺好床,李若拙将钱财包裹打开,哪了四块金子交给小婵:“贴身放着,以防万一。” 然后自己也贴身放了四块,其余的又包回去,放到枕头底下。 小婵感慨道:“没想到大娘这些年存了这么多钱。” 李若拙心想都是给我准备的。 她拉了小婵上床,二人和衣躺着。 小婵眯了一会睁开眼:“小……弟弟,我睡不着,我怕乔管事追来。” 李若拙迷迷糊糊道:“你别总叫小弟弟啊,叫弟弟就行了。”又问:“你是不是傻?五阶高手咱们都不用怕,你怕他干什么?小姐那晚没杀他,都是心慈手软了。” 小婵一愣,歪头瞪着李若拙浓密纤长的睫毛:“那您为何不杀他?” 李若拙眉尖微蹙:“我杀了他之前一定会问他谁指使的,他可能会陷害我,就不说实话,这样等他来追我多好?追不到,他完不成任务,迟早要露出马脚。” 哦! 小姐是有勇有谋啊。 小婵嘻嘻一笑:“睡觉。” 李若拙不知道那句话戳中了她兴奋的点,眉骨动了动,没再说话。 室内变得异常安静。 突地,小婵又道:“楼下怎么……”那么多人还没说出口。 李若拙厉声一呵:“睡觉,你吓我一跳,你不困吗?” 小婵:“……” 好吧,她们奔波一夜,她在车厢里还能打盹,小姐是那个赶车的。 二人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0034 要猫 二更鼓声将李若拙叫醒。 正看眼一看,四周昏暗朦胧,没有大哥,没有婢女,没有熟悉的一切,让人顿时心灰意冷。 她每当这个时候醒来,就会觉得生无可恋。 忙爬起下床,去叫饭菜,不让忧郁的情绪困扰自己。 等饭菜上来了,小婵也醒了。 屋里早已点燃了灯,李若拙把小婵叫到桌前:“吃完咱们就出发了。” 小婵不好意思的坐下:“这一路都是……弟弟照顾我,我好像是个废物一样。” 李若拙想了想摇摇头:“你是大废物。” 小婵:“……” 姬圆圆醒了。 小婵喂着它桌上的小鱼干,一边问道:“弟弟,楼下那么多人,他们是干什么的啊?” 李若拙想了想道:“我也挺好奇的,运达镖局要运什么镖,怎么到了这里?”又道:“不过这里虽然偏僻,可也有不少山珍,兴许是走货的吧。” 小婵道:“奴婢见了他们那么多人就害怕,那队夫妇欺负你,他们那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人帮忙,若不是大小姐,您可能就被杀了。” 李若拙道:“不是所有人都有义务帮你的,那两夫妇一看便杀人如麻,谁会愿意触他们的霉头?”想了想又道:“不过走镖的人多义气,不然哪来的生意啊?难怪这运达镖局一年不如一年,若是清风镖局的镖师,一定会出手相救的。” “小姐还想很熟悉这些镖局。” 她们李家进出货物都是交给清风镖局走,跟大哥能逃出城,也是清风镖局的掩护,落难之际见真情,清风镖局当得上仁狭二字。 李若拙齐齐筷子:“不管那么多了,吃饱再说。” 吃饱饭,二人带着行囊和包袱下楼。 大厅里壁灯明亮,许多人在吃完饭。。 李若拙本是要去交房的,刚站到柜台前,就感觉后背有四道光在盯着她。 其他座位都坐满了人,南窗下的一桌,只坐了两个,一男一女。 女子约莫十五六岁,穿着鹅黄色的纱裙,不算什么绝色,但胜在肌肤白皙,所以看起来十分清秀可人,她手上牵着一根绳索,绳索另一端系着一只半人大的黄狗。 男子也是少年,没有及冠,一身暗红色长袍,眉眼细长,给人以一种贼眉鼠眼的感觉。 那赤裸无忌的目光正是来自于他二人。 李若拙暗暗挑了挑眉,她现在真是怕了一男一女了。 女子见她目光看过去,故意捋了捋头发,微抬着下巴,目带挑衅。 李若拙白了一眼的回过头。 就听那女子道:“你是在瞪我?” 李若拙没有出声,小婵回过头去。 那女子冷冷一笑:“我还以为什么绝色,不过如此,有些人真是瞎了眼。” 小婵懵懂的眨巴眨巴眼睛,心想这是说我呢吧? 李若拙回头用看怪物的目光看着那女子,怎地?听她的意思是觉得自己比小婵漂亮,所以自己视而不见就是瞎子? 李若拙的目光又投过去,那黄衣女子露出得意的笑容,道:“小子,你的灵猫抱过来让我看看。” 原来是为姬圆圆而来。 李若拙没出声。 姬圆圆已经醒了,蹲在李若拙肩膀上用天真不容是错的目光打量着不远处的人。 那女子开心一叫:“好可爱啊。”斜了自己的大黄狗一眼,蹙蹙眉,再看向对面的暗红长袍男子:“仇天哥哥,你去把它抱来给我。” 这可真是霸道,人家主人还没同意呢。 小婵道:“你们是要看我家大小姐?” 那女子指着姬圆圆;“它叫大小姐吗?” 小婵点点头。 那女子咯咯一笑,对对面的仇天道:“看吧,我就说是一只母猫。” 姬圆圆喵了一声,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那仇天笑道:“你家是专门驯养灵兽的,你怎么会看错?” 李若拙心中一动,专门驯养灵兽的人家可不多,看着女子领口处围了三串长短不一的珍珠,耳坠是玳瑁的,头饰也价值不菲,定然是世家女子才能穿戴得起的打扮,那说明此女家世不凡,世家驯养灵兽的人家,李若拙基本上都认识,就是不知道此女姓什么。 那女子又是一笑,笑容还是先前的得意,道:“我家二哥可是医师,以后我家也不驯养灵兽了,天仇哥哥你若再乱讲话,小心我爹爹生气。” 驯养灵兽的世家其实是灵兽医师,能帮助灵兽进阶医病,灵兽也会受伤也会生病。 可到底灵兽不是人,灵兽医师跟医师的地位还是差了一大截。 李若拙听这女子的意思,他们家已经转型了,不由得想起未婚夫萧成举,萧家就是灵兽医师之家,现在是大国医。 天仇男子忙点着头:“成双妹妹不要出卖我,萧伯伯不就不知道了?”一脸谄媚,眼神腻歪至极。 萧成双,果真是萧家人。 李若拙如果记得没错的话,萧成双是萧成举姨娘生的妹妹,出生时带有真元,萧家好似挺看重的,自小就把她送去了龙虎山学艺,学的好似也是医师。 李若拙心中突然一颤,萧家觊觎医师的地位看来不是一天两天了,而是在十五年前就有这个打算,或许更早,因为这萧成双萧成举跟她说话,比她小两岁,今天十五。 李若拙心中五味陈杂,心中所想还没得到印证,可是已经疼的不行。 萧成双突然制止住站起来的天仇,指着李若拙道:“看你一脸苍白,是不是怕了?你要是怕了,本小姐还可以给你一个机会,把灵猫乖乖抱给我,我就不跟你计较。” 小婵蹙眉看向李若拙。 姬圆圆还是一脸无害的看着周围的人和物。 李若拙把姬圆圆抱在怀里,宠溺的摸着它的头道:“你是想要我的猫?”目光斜睨着萧成双,一脸玩世不恭。 那微弯的桃花眼像是敛着一汪清水,漆黑的眸子浸在水里,是最璀璨的宝石。 萧成双被那眸子看的小脸通红,道:“要你送给我。” 天仇眼睛一瞪,仇视的看向李若拙。 李若拙嘿嘿笑道:“我可不给你。”说着指着天仇:“他瞪我,你俩一伙的,有人对我有敌意,就是我的敌人,你跟我的敌人是一伙的,也是我的敌人,我怎么会把猫给你?” 0035 强买强卖 林若拙的话音刚落,萧成双就不满的看着天仇:“你瞪他干什么?害的他以为我是他的敌人。” 天仇脸上一怒,道:“成双妹妹是不是被这个小白脸给迷住了?我看你好好跟他说话,就想瞪他,不光瞪他,我还要杀了他呢。” 说着按剑而起,目光阴鸷的看向李若拙。 萧无双心事被人戳穿,立即恼羞成怒,嘟着嘴站起:“你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被这个小白脸迷住了?” 天仇道:“既然没有,你就让我一剑杀了他。” 话音甫落,寒光闪动的宝剑便已出鞘。 围在二人桌边坐的运达镖局的人同时站起,那墨渊也拔出宝剑:“少镖主,属下替您杀了这小子。” 他虽喊的响亮,可是一看李若拙怀里的白猫瞪圆了眼睛,立即就不动了。 李若拙抿嘴笑。 这叫做天仇的男子正是运达镖局的少镖主何天仇,他和萧成双都听镖局的人说了灵猫的厉害,所以也不敢轻举妄动。 但被人这样看不起,还是第一次,一脸怒意看向李若拙,举起剑来。 萧成双气的跺脚,道:“你干什么?都说了不能杀他。” “我就说你看中了这小子。” 萧成双又羞又恼道:“你再说我我可真生气了,灵兽跟主人有领养关系,你杀了他,这只灵兽就一直想着他,再不会跟我了,再者说,我萧家小姐岂能抢一个无名小卒的猫?让他心甘情愿送给我。” 众人都一脸恍然。 小婵低声道:“我还以为这位小姐真的看上您了呢?” 李若拙心想萧家人岂有那么单纯的。 她情窦未开,当然不知道萧成双是真的对他有些好感,但是为了灵猫,萧成双也不会念及这好感。 她心里琢磨,难怪下午睡了个安稳觉,这萧成双觊觎姬圆圆却没有暗中动手,是因为身为萧小姐的这份“傲气”啊。 可是领了这么一些人在楼下等着她,跟抢又有什么分别呢? 她笑道;“我是不会把猫给你的。” 镖局的人听了跃跃欲试。 萧成双制止了镖局人的骚动,走出一步看着李若拙:“你这小子真是不识时务,你给本小姐猫,本小姐少不了要给你好处,之后也会放你走,不然的话,你也看到了,我们这么多人,你是走不出这家客栈的。” 她说狠话。 何天仇才放下心来,对身边镖师道:“保护萧小姐,若有怠慢,别说我不饶你们,我爹也饶不了你们。” 墨渊道:“萧小姐对我等有再造之恩,萧小姐一句话,我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小婵看着黑压压的壮汉站成一堵人墙,本能的害怕。 李若拙好奇的看着萧成双:“他们好像很敬畏你,你有什么本事?为什么他们要听你的话?” 何天仇指着李若拙的鼻子:“不管你的事,你不要跟成双妹妹说话。” 李若拙歪着头:“可我偏要说。”又看向萧成双:“你愿不愿意跟我说话?” 两朵红霞染上萧成双的脸颊,虽以灵猫为重,可是被一个年轻英俊的小哥注目,萧成双也是十分高兴的。 她让何天仇将剑收起来,道:“告诉他又何妨?免得他有眼不识泰山。” 何天仇收回剑,对着李若拙冷冷一哼。 萧成双拉着胸前的小辫子,微微翘起上唇道:“我是医师,镖局里所有人的修为我都帮他们提到了五阶,你说他们要不要敬佩我?” 小婵看着李若拙:“很厉害吗?” 萧成双蹙蹙眉。 李若拙心下一动,小婵不懂修为,所以才会问出这样的傻话,对于一般人来说,五阶就是一辈子的修为了,很难突破。 医师能提高武师修为,但也不是什么医师都行,要五阶以上的才行,而且助一人提升修为,医师要休息三月,不然会有损真元。 就连大哥七阶医师,也不可能在短短时间内一起提升十六人的修为。 是萧成双一直跟这些武师生活在一起?所以才能一年三个,五年差不多。 可是不可能啊,萧成双在龙虎山求学,怎么会跟镖师混在一起。 又或者萧成双修为非凡,已经超越了大哥,比父亲还厉害。 那更不可能。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萧成双撒谎。 也不是完全撒谎,她可能只提高了一两个人的修为,其余人排队等着呢。 心中有了定数,李若拙学着小婵的样子问道:“很厉害吗?” 萧成双秀眉深蹙,白嫩的小脸气的通红:“你不是武师?不懂修为?”修行之人不会不懂得其中的厉害之处。 萧成双心想不是修为之人也配不上自己,那便不用顾虑他了。 脸一沉道:“那你更该把灵猫给我了。” “为何?” 萧成双还没等开口。 何天仇道:“因为成双是医师,就不能成为武师了,要养一只武力高强的灵兽保护自己,你一个普通小子,当然用不上灵兽。” 不是所有人都能有双修为的,应该说千百万中能出一个,修为还是相互制约。 当然她李若拙是个例外。 李若拙看向小婵道:“可是我姐姐也不会武术,我们要走南闯北,也需要灵兽保护。为什么要给她呢?而且她不是有灵兽吗?” 众人都看向萧成双手里牵着的大黄狗,大黄狗虽姿态庞大,毛发油亮,但长长下垂的眉毛已经出卖了它的年纪,它太老了。 再看向李若拙怀里的白猫,肥嘟嘟的小脸上镶嵌着两只琥珀色的大眼睛,看人的时候目光懵懂天真,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一样让人心疼。 可爱还不算,搭在主人胳膊上前爪有五岁小孩拳头那么大,肉厚强健,一看就年轻有力,正是灵兽最为青春的时候。 萧成双见众人对比之后的艳羡目光,心中好恼,将链绳甩给何天仇,随即蹙眉看着李若拙:“你到底给不给我?” 李若拙抱紧了姬圆圆,冷声道:“萧小姐不是说不抢吗?那你现在是干什么?威胁我吗?” 萧成双一愣,黑着脸道:“那好,你说,你要多少钱?二百金,二百金够你们姐弟用十年了,本小姐要用二百金换你的猫,这下你总该满意了吧?” 二百金能买个圣兽山抓来的资质好的灵兽,可跟姬圆圆的价格可差得远了,识货的一万金都有人愿意买。 李若拙淡淡一笑;“不卖。” 0036 驯兽咒 “给你二百金你还不卖?”萧成双上下打量着李若拙和小婵的衣着,虽不是粗布麻珊衫,但也绝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 她冷笑道:“你到底知不知道两百金是多少钱啊?” 小婵心想我叫小姐现在的家当已经上千金,谁会看上二百金。 李若拙想了想道:“你就当我不知道好了。” 说着将门牌交给掌柜的:“我要退房。” 一只手摸摸索索从柜台下伸上来,很快就把门牌抓走了。 知道掌柜的怕殃及池鱼,早早躲起来的小婵:“……” 李若拙交了门牌,再不去看厅里的人,迈着阔步往外走,小婵小跑着跟上。 萧成双一声娇呵:“站住,你站住,你好大的胆子,本小姐让你走了吗?” 李若拙刚好走到门口,蹙眉回头:“你想怎么样?” 萧成双叫来身边一人,那人点点头,从腰袋中倒出四块金子散在桌上。 萧成双指着金子道:“这是买你猫的钱。” 李若拙道:“你听不懂人话吗?爷说不卖。” 众人听了大惊,纷纷指责李若拙出言无状,品德败坏,因为自称爷的,都是纨绔之人,齐国注重礼节,纨绔子弟多被人不齿。 萧成双也恼红了小脸,走出一步道:“总之钱我已经给你了,猫就是我的,你快把它抱过来给我。” 小婵心想这不是强买强卖吗? 她看了一眼厅里的人,二十来号都是对方的人,悄悄拉了拉李若拙的衣角:“不能卖啊,这是君上留给您的。” 李若拙面对萧成双的无理取闹,只是勾唇一笑,不过那笑容似看到自不量力的人,十分不屑。 她道:“你也说灵兽和主人有领养关系,我这猫它只认我,可不会认你。” 一直装无辜的姬圆圆是时候乖巧的喵了一声,伸着爪子去摸李若拙的小脸。 小婵噗嗤一笑。 李若拙也十分得意,举着姬圆圆把它放到自己的头顶。 这么可爱善战的灵兽,还听话,要知道猫是十分难训的,向来都是人给猫低头,很少有猫恭维人的。 众人看了又是一阵流口水。 萧成双被姬圆圆的“卖相”撩拨的心痒难骚,恨不得那小东西马上就成为自己的灵兽。 她道:“好,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这只灵猫若是自愿跟我,这金子你可都得不到了。” 李若拙讥笑道:“你有那本事吗?” 萧成双胸有成竹一笑。 何天仇这时走到萧成双身侧,神情也变得不可一世,道:“成双妹妹是萧家的女儿,若是你知道萧家以前是做什么的,你现在就该为自己方才的无知而感到后悔,你知道什么叫灵兽医师吗?你这猫虽与你缔结了关系,可是只要有灵兽医师在,关系就可以解除,你这猫就再也不会认你了。” 小婵大惊,再次抓紧李若拙的袖子,突然脑中一闪,不对啊,姬圆圆本是诚孝公送给李若拙的,诚孝公才是姬圆圆的主人,就算缔结了关系,也是跟诚孝公有主仆关系,跟李若拙并没有啊。 听对方话语的意思,如果没有缔结关系,这灵兽是不受人指使的。 可是姬圆圆十分听李若拙的话,甚至比听诚孝公的话还听李若拙的。 太多的疑问在小婵脑中闪动,她甚至忘记了紧张。 李若拙迈上前一步,走近萧无双:“他说的我好怕怕啊,可是我还是不给你,有本事你来抢。” 萧成双道:“我萧家小姐,怎屑与抢你一个普通人的东西,你看好了,如果它乖乖跟我,这可就怪不得我,也由不得你了。” 说着她右手抬起,李若拙见她眉心一闪,一朵淡红色樱花倏然绽放,接着她右手心像是攥了一团火光,那光照在头顶姬圆圆的脑袋上,萧成双同时口中念念有词。 听着熟悉的咒语,李若拙知道她是在驯化灵兽,正常情况下,等她咒语念完了,灵兽就会忘记原先的主人,新的主人再为灵兽种上真元印记,灵兽就是别人的了。 李若拙没有动,姬圆圆琥珀色的眸子呆呆的看着红光,好像魂魄被人吸了一样。 小婵看的胆颤心惊。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 萧成双啊的一声,踉跄放下手,捂着胸口低头呕吐。 众人都被这无缘无故的尖叫惊呆了,懵懂相顾,不知出了什么事。 何天仇扶稳一脸惨白的萧成双,惊诧道:“怎么了?” 萧成双抬起头,众人见她额头上一层虚汗,她气喘连连指着李若拙的头顶:“驯,驯服,不了。” 众人再次惊的张大了嘴。 灵兽医师驯服不了灵兽? 小婵不解的看着李若拙。 李若拙得意的勾勾嘴角,一手拍着姬圆圆;“小坏蛋,别装了。” 姬圆圆修为极高,岂是普通灵兽医师就能驯服得了的?若是如此,那天下的灵兽都只能归灵兽医师所有了。 姬圆圆慵懒的叫了一声,从李若拙的头顶爬上她的肩头,怒目圆睁的看着萧成双:“喵。” 那叫声狠厉,隐隐带着怒意,哪里还有方才的呆萌? 萧成双和何天仇都后退一步。 萧成双好似想起什么,拉过何天仇手上的锁链,踢着大黄狗:“给我咬他。” 大黄狗顿时龇起獠牙,大狗流涎,让人胆战心惊。 这可比姬圆圆发怒吓人,小婵啊的一声,抱住李若拙的手臂。 姬圆圆同时炸开全是的白猫,胡子翘起,露出尖尖的牙齿:“喵!” 可它跟大黄狗比起来,个头就太小了,叫的凶狠好似也不足为惧。 但事态的发展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一声喵叫之后,大黄狗竖起前爪,伸着舌头,咕噜咕噜在嗓子里发着声音,声音像是受了什么委屈,十分微弱,方才那激怒之态也全然不见了。 姬圆圆喵喵两声,毛缩回去,继续慵懒的蹲在李若拙肩头。 这大黄狗怕猫。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萧成双气的眼眶都红了,看着大黄狗说不出话。 李若拙笑道:“真是乖狗狗,你主人难道不知道狗是打不过猫的吗?她这样陷害你,实在不是什么好主人,不如你跟了我吧?” 说着伸出那只空闲的手,在大黄狗头顶挽了个手花,口中念着咒语。 这手法动作和方才萧成双所差无几,正是驯兽的手法。 众人去没有觉得危机。 何天仇甚至哈哈大笑,道:“照葫芦画瓢你就以为能驯服灵兽了?成双妹妹是有真元修为的,你什么都没有,如何驯服灵兽。” 小婵也没见自家小姐眉心有光,以前还亮过呢,后来吃了诚孝公的药,就再没亮过了,所以人家才不信小姐也是有修为的。 四句咒语后,李若拙放下手,然后食指一点大黄狗眉心,一朵淡粉色的牡丹花如昙花一现。 虽然众人没看得清,但是亮了。 能让灵兽眉心发亮,说明种真元印记成功了,如果成功,说明方才她的驯兽也是成功的,可是众人都没见到人家运用真元。 萧成双大惊道:“你是灵兽医师?你念的是我萧家的咒语,你怎么会我萧家咒语?” 方才尹天仇说她是照葫芦画瓢。 李若拙挑眉一笑:“我听你念叨的,就记住了啊,怎么样,原来灵兽医师也不过如此,就这样简单啊。” 萧成双半信半疑,急的不行。 李若拙已抢过大黄狗的链子:“它是我的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萧成双见大黄狗在对新主人伸舌头谄媚,气的怒红中烧,跺脚喊道:“那是师父送给我的,丢了他我就没有灵兽了,快给我抢回来。” 李若拙不等镖局的人动手,放开大黄狗:“咬他们……” 0037 认出 大黄狗一顿犬吠,带着狂风,咬向萧成双,何天仇忙抽剑挡狗,镖局的人随即也一拥而上,跟大黄狗混战成一团。 李若拙得了空,拉住小婵手腕:“快跑。” 二人跑出客栈,小二早已牵了马车等在门口。 李若拙把小婵推上车,随即快速跳上车辕,大声呵马,甩动缰绳,驾车而去。 这一些列动作一气呵成,小小少年身法伶俐俊美,小二看着越来越远的绝尘,口中喃喃念叨:“真是个神仙般的人物。” 李若拙驾车上了官道,车速越来越快,小婵被晃得的七荤八素,脑袋从车里钻出来:“弟弟……呕……弟……呕……” 李若拙:“……” 她把车速慢下来,回头不解的看着小婵:“叫我有那么恶心吗?” 小婵趴在车沿上吐个昏天暗地。 李若拙彻底停了车,等小婵吐完了,把包袱里的水囊找出来给她。 小婵喝了水,惨白的小脸依然没有回复血色,但胃里舒服了不少。 她歉意的看着李若拙:“我又连累您了。” 李若拙跳下马车从路边摘了两片叶子递给小婵:“贴到耳后,这回我慢点。” 小婵结果树叶,脉柄黏糊糊的,一边往耳后贴一边道:“不用,咱们快点不要紧,不然那帮人就赶来了。” 李若拙道:“不怕赶来,慢点等等大黄。” 小蝉想起那只李若拙刚刚驯服的狗,眼睛一亮:“弟弟,那狗真的成了你的了?” 李若拙嘴角噙着得意的笑:“那当然,那是得道老狗,不一般呢,可怜那萧成双小小五阶医师,还想占我的便宜?她选错了人了。” 月光下,两旁的树荫影影焯焯,像是埋伏在四周随时会跳出来的人影。 小婵本有些心慌,但看这样霸气的小少年模样的小姐,心中顿时安定下来,有什么事是小姐搞不定的呢? 她擦擦嘴角:“弟弟,我好了,你驾车吧?”脑袋缩回车里。 姬圆圆跳下李若拙的肩膀,也跟着回了车厢里。 李若拙竖唇一笑,不见任何慌张之色,再次挽起了缰绳。 李若拙的马车很快被道路两边黑暗的树影吞噬。 她当然不能看见,在她离开之后,小婵呕吐的地方,一旁沟里爬出两个人。 其中一人穿着黑色长袍,相貌一般,但气质儒雅,正是乔管事,另一个和他年纪相仿,比他矮半个头,也是长袍锦衣,衣着不俗。 乔管事指着马车消失的方向问他:“认识那两个人吗?那马车正是我的,杀了两个护院盗走马车的肯定也是他们。” 被询问的男人是无极门在镇上的管事,廖生生。 廖生生一脸骇然道:“那位少年弟不认识,那个女子好似是小姐身边的丫鬟小婵啊。老弟我一直跟吴管家打交道,对那丫鬟也不熟,见过两面,好似是她。” 乔管事点着头:“庄子的院子失火,找到两具尸体,其中一具肯定是吴管家的了,另外一具头尸分离,但还能辨得清是个女的,可是吴娘子小姐和丫鬟都不见了,不知道到底是谁。” 聊生生道;“那方才那个是小婵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乔管事道:“可是那位少年是谁?按理说小婵不是应该跟小姐在一起吗?” 廖生生道:“小姐和小婵近日来行为蹊跷,她们偷食细鳞鱼,是不是跟这场火灾有关?” 火是乔管事让吴管家放的。 不过现在他也不敢保证火就是吴管家放的,毕竟没人会放火把自己烧死。 乔管事一脸凝重,再次抬头看看马车离去的放下:“细鳞鱼……”其实他找到廖生生的时候,廖生生就已经把这件事告诉他了。 廖生生点着头道:“弟刚派人回辛歌送信,兄长您就来了,那么小姐偷鱼这件事,您也一并处理吧。” 乔管事道:“不管怎么样,先弄清楚小婵是跟谁在一起,想找大小姐,还得从小婵那里入手,我猜被烧死的女人多半就是吴娘子了。” 那大小姐呢? 廖生生想了想道;“或许是小婵和外人勾结,以大小姐的名义偷食细鳞鱼,然后外人来他们一把火把吴管家烧了,至于大小姐,带出去之后是卖是杀,都由得他们,没想到一个小丫头今日有这么狠毒的心,是了,是了,她长大了,知道一直跟着小姐也出头无望,所以就自己找了出路。” 乔管事:“……” 他很为这位老兄的想象力感到无语。 不过也不是一点可能性都没有。 乔管事道;“老哥哥托你一件事,小姐偷鱼这件事,你还是按照规矩上报门主,吴管家的死,也一并算在小姐和小婵头上,就按照你说的,是小婵利用小姐,勾结外人,之后把小姐杀了。” 廖生生一脸惊诧道:“可是我是乱说的,小姐不是还没有下落吗?万一她没死呢?而且万一事情不是我想的这样呢?” 乔管事道:“事情一定是你想的这样,你就听老哥哥的,难道我都认定的事,还会有错吗?” 这乔管事是辛歌那边得力的管事,可比他一个镇上的管事有地位得多。 廖生生一脸谄媚道:“老哥说的是,不然吴管家怎么会死?小姐一个傻子怎么会偷鱼呢?一定是这样的,老弟一定直言不讳,全部禀告给门主,到时候老哥您也别忘了在门主面前替老弟美言几句。” 乔管事温雅一笑:“你放心吧,你办事很用心。” 乔管事指使廖生生回城。 聊生生道:“哪能撇下您一个人呢?我回城老哥哥您去哪?” 乔管事眼睛一眯:“你是想试探我的行踪?” 聊生生忙摆着手:“岂敢岂敢,弟真的不是那个意思,是关心老哥您。” 乔管事一笑,拍着他的肩膀:“我自然是追查小婵和小姐的下落去,你跟着我不方便。” 聊生生知道这乔管事是有修为的人, 忙不迭的点头:“愚弟就不扯老哥的后腿了。” 送走了廖生生,乔管事心想那少年不知有何本事,可是他的猫可不容小觑,要想抓到他,还得多叫几个人。 正想着,回城的方向传来烈狗的吠吠声,十分凶猛。 且那声音越来越近。 乔管事抬头一看,月光下一只体态庞大的黄狗呼啸冲他而来。 乔管事:“……”他什么时候得罪了灵兽? 0038 好朋友 大黄狗路过乔管事的时候根本就没看他,离弦的箭一般朝前笨去。 乔管事:“……” 虚惊一场,等他再看那狗,跟小婵所坐的马车一样,已然消失在前方的夜幕里。 乔管事心中好奇,也不知道是谁的灵兽,怎么大半夜自己跑出来了。 正想着后方又传来叫喊声:“快追,在前面……” “往前面跑了……” 紧接着,两匹快马停在他的面前。 “喂,老先生,看见一只大黄狗跑过去了吗?” 马上坐着一男一女,二人均面色焦急,问话的是男子,语气还算恭敬。 乔管事定睛一看那男子前襟上的徽记,道:“您是运达镖局的?” 骑马追过来的正是何天仇和萧成双。 乔管事话音刚落,后面又赶上来十多个人,这十多个人衣衫破损,还有的身上脸上带血,形容有些落魄,跑在最后的一位肩头扛着两杆大旗,旗面垂到地上,隐隐约约能看见是镖字。 被人认出,何天仇垂下眸子道;“老先生认得我?” 乔管事拱手道:“在下是无极门的乔展鹏,因有歹徒劫持了我家小姐,所以急赶在这。” 何天仇一愣道:“是无极门的人?” 萧成双语气透着不耐道:“什么无极门不无极门,本小姐的灵兽丢了,你这老头到底看没看见?谁要跟你叙旧?” 乔管事心想这黄毛丫头好生无礼,可看衣着打扮,并不像走镖的,到像是个养尊处优的小姐,不知是跟镖局有什么关系,或许是镖局走的活计。 镖局护送的生意可以是物,也有送人的。 他忍着不满,一脸和气道:“小姐的灵兽是不是一条大狗?也被劫持我家小姐的那位歹徒顺走了。” 萧成双怒不可遏道;“这死狗,转眼就不认主人。” 何天仇道:“我就说它是追那个小无赖去了,这会追上人,双妹妹你可不要再手下留情。” 萧成双瞪着眼睛道:“我何时手下留情?还不快追?追上把他给我碎尸万段。” 何天仇听了细长的眼睛一眯,看着乔管事指引的方向甩起鞭绳,并对身后的人道:“抓住那臭小子,本郎君重重有赏。” “是,给我追……” “大家伙别让他们跑了……” 乔管事目送着这一伙人叫嚣着走远,心中大喜,或许除掉小婵和那身边的少年不用门下的力量,运达镖局就能帮把手。 因为此处是离开镇子的唯一出路,所以乔管事从庄子下来之后没打听到小婵等人的下落,就跟廖生生一起守在这里,没想到还真等到了小婵。 何天仇萧成双等人过去后,乔管事去路旁取了拴着的马,也尾随在后面。 乔管事的行踪暂不多表。 大黄狗既是得道老狗,很快就追上李若拙。 它伸着舌头跟马儿并排跑着,一点没有相让的意思,引的李若拙哈哈大笑。 不过到底是狗,不善长路,李若拙不知道下一个落脚处在何地,怕累坏了它,便把它叫上车。 大黄狗欣喜若狂,跳上车后蹲在李若拙身后汪汪一声,以示感谢。 李若拙心想不亏是得道老狗,就是有礼貌。 大黄狗的叫声把小婵和姬圆圆全都叫醒了。 小婵掀着车帘往外看,姬圆圆垂着胡子和眼皮十分不满的在大黄狗面前踱步。 小婵见了笑道:“小姐,你看大小姐还欺生呢。” 李若拙回头一笑,对姬圆圆道:“人家可比你年长多了,你有点修养好不好?又不跟你抢耗子吃。” 谁知姬圆圆不仅没有变乖,陡然间立起胡子,眼睛如利剑一般等着大黄狗。 李若拙道:“你还来劲了是吧?是谁让咱们脱身的?还不谢谢人家。” 姬圆圆不为所动,还是对大黄狗充满敌意。 大黄狗这时伸着前爪摸向姬圆圆的脸,姬圆圆也抬起爪子,十分嫌弃的拍掉了。 大黄狗再摸,姬圆圆再拍。 大黄狗再摸,姬圆圆再拍。 大黄狗就一直摸,终于摸的姬圆圆鼓着小脸更加仇视的看着大黄狗。 大黄狗忽的回头舔舔自己的背,然后跳下马车。 李若拙和小婵都是一挑眉。 小婵道:“大小姐,你把人家惹生……” 她话音未落,姬圆圆也跳下马车,正好落在大黄狗的背上。 只听大黄狗汪的一声,便风驰电掣般跑开了。 小婵大惊:“小姐,他们两个干什么去?” 李若拙见姬圆圆在大黄狗背上很快变成一个小白点,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不过很快的,它十分兴奋的喵叫传了过来。 李若拙无奈一笑:“它有坐骑了。” 大黄狗和姬圆圆在前面开路,李若拙也加快了马车速度。 跑了能有一个时辰,大黄狗气喘吁吁停在前路等着李若拙,李若拙马车赶到,见他背上的姬圆圆竟然嘟着嘴吧一脸的意犹未尽。 叫道:“圆圆,不许玩了,快上车来,咱们看有没有地方歇脚。” 姬圆圆不情愿的上了马车,回头朝大黄狗喵了一声。 大黄狗也跟着跳上马车。 小婵因又胃中不舒服,所以精神不振,但见了还是忍不住笑出来:“大小姐先前还对人家有敌意,现在却开始向着了。” 李若拙笑着点头。 等大黄狗也钻进了马车,李若拙见前方道路越发宽敞。 天刚刚放白,视线一望无际,四野种的全是粟米。 是有城邑了。 一副舆图在李若拙脑海中闪现,她欣喜一笑,如果记忆没错的话,是齐薛城。 齐薛城是隶属于辛歌城的一个小城邑,方圆二百多仗,城门不见宏伟,只是两扇厚重的木门,订满了圆钉。 因天已亮,城门大开,零星有几个挑担的短竭男子进城。 李若拙将马车停到离城门外不远的小道上,然后叫小婵和两个灵兽下车。 并交代小婵;“把车上的东西都拿下来,这车有人认得,咱们不能要了。” 小婵把包袱都拎出来,李若拙看她精神萎靡,一股脑都接过来抗在肩头。 然后举起鞭杆一敲马屁:“走吧,往相反的方向走,越远越好。” 看着马车渐行渐远,姬圆圆蹲在大黄狗的背上不舍的喵了一声。 小婵心想反正有小姐在,如何行路小姐自会安排,不必舍不得。 0039 追上来 李若拙天生闯荡,到哪里都不畏生,进了城打听到了客栈的所在,领着小婵和两个灵兽走过去。 她相貌出众,不像是乡下孩子,再加上小婵娇俏,猫狗可爱,所以一进客栈,又引来不少人的目光。 李若拙视而不见,拿出散钱,要了一间空房。 如之前在镇子上一样,叫了饭菜到房里来,吃完了催促小婵睡觉。 小婵喝了暖胃的米粥,晕车的感觉又上来,呕吐了几番。 然后病怏怏的靠在床脚道:“弟弟咱们去哪里?还要赶多久的路?要一直昼伏夜出吗?您说说,让我心里有个准备。” 李若拙眼睛看着前方的虚空,道:“我要去一趟如故崖。” 小婵见她面有忧伤之色,抓住她的小手;“如故崖是什么地方?” 如故崖就是她战死的地方,也是大哥给她引还魂雷的地方。 虽事已经隔了一年,大哥肯定不会在原地等她,但不去看一看,心里始终放不下。 林若拙道:“离此地不远,若是没人来捣乱,咱们晚上也住在这,然后买两匹快马,明日下午就能到了。” 小婵道:“可是奴婢不会骑马……” 李若拙看着赖在大黄狗后背睡觉的姬圆圆,总不能让小婵也骑狗吧。 大黄狗也承受不住她。 她想了想道:“那就我带你,反正办法是人想的,先睡觉吧。” 李若拙一觉睡到申时,又是那种将昏不昏的时候,窗外日薄西山的光线让人心底凄凉。 李若拙甩甩头看向身边的小婵,小婵双目紧瞌,脸颊已恢复了红晕,没有大碍了。 李若拙放下心来,下地推开房门,去楼下叫吃的。 跟掌柜的点好菜,便听门外传来愤愤不平的抱怨声。 “那个小无赖真是狡猾,竟然让马车放空,害的咱们白跟了一大圈,也不知道他跑到哪里去了。” “没有马车他定然要找歇脚之处,很可能就在这城里。” 接着是萧成双的声音:“小姐问你,看见到一个小小少娘和一个姑娘来过?那少年面白如玉,十分英俊。” 应该是在问接客的小二。 “双妹,你还说对那小白脸没心思,那为什么把他形容的那么好看?” 李若拙一听就是何天仇。 萧成双接下来和何天仇的争执李若拙没兴趣听,讨厌鬼们已经跟来,得早作打算才是。 李若拙悄声上了楼梯,回房把小婵叫醒:“萧成双和何天仇追来了。” 小婵揉着眼睛,倏然一惊:“那怎么办?” 李若拙都看笑了:“你害怕他们?” 小婵看看小姐,再看看大黄狗:“您抢了人家的灵兽啊。” 李若拙道:“所以她才会尾大不掉,你说我是一直让他们跟着,还是杀了他们好呢?” “又杀人?”小婵一边穿衣一边道:“小姐,没有别的法子吗?” 李若拙点着头;“有,打残。” 小婵:“……” “再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李若拙想想道:“那就只剩下打怕了。” 小婵道:“就选这个吧,打残打死不是与人结仇,好歹是人命呢,打怕了让他们再不敢追,这样挺好。” 李若拙蹙蹙眉头:“可是我不会把人打怕。” 小婵不解的看着她。 李若拙道:“要么就打死,要么被打残,要么就不打了。” 小婵:“……” 小二送上饭菜,李若拙和小婵做好了,大黄狗和姬圆圆也来凑热闹。 吃着饭,小婵还是有些坐立不安,看了一眼门口,低声问着李若拙:“弟弟,您不是说他们追来了吗?怎么没来找咱们。” 李若拙想了想道:“或许店里的人没告诉他们我们的行踪,当然,这个可能性非常小,你不要存着侥幸心理,第二嘛,镖局是要走镖的,你看萧成双和何天仇可以骑马,但是其他车辆或许要运货,不运货了才可以坐人,总之没一定地位的人就只能步行,步行能有咱们坐车快吗?也累啊,他们刚刚赶上来也得歇息一阵,若立即动手,怕是还抵不过大黄狗,所以在养精蓄锐吧。” 就更不用说姬圆圆了。 小婵了然的点点头,夹了快大骨头丢给大黄狗:“您老吃。”眼睛挑了一下看向李若拙:“弟弟,别老大黄狗大黄狗的叫,您不说它是得道老狗吗?取个名字吧。” 李若拙端着饭碗看着大黄狗;“你叫什么?” 大黄狗啃着骨头嗓子咕噜咕噜。 小婵:“……” “它还会说话吗?” 姬圆圆这时候跳上桌,对着李若拙喵了一声。 李若拙道:“你不要多管闲事,你自己的名字还是人取的,你能帮狗取名吗?” 姬圆圆一脸委屈,慢慢回到座位。 小婵见了哈哈大笑。 李若拙也笑了,她看着大黄狗道:“你就叫大黄吧。” 小婵道:“这名字也太普通了,小……弟弟您不能因为人家是黄狗就叫大黄,大小姐也没叫小白啊。” 姬圆圆朝着小婵厉声喵了一声。 小婵摊摊手:“您看,大小姐都不满意。” 李若拙指着一直啃骨头的大黄狗:“可是它并没有不同意,说明它以前就叫大黄。” 小婵蹙眉蹙眉头。 “可是他也没有很高兴啊。” 它不过是一直认真的啃着骨头。 李若拙想了想道:“好吧,那就叫滚滚吧。” “李滚滚?”小婵和姬圆圆一同看向大黄狗,大黄狗叼着骨头也抬起头来。 李若拙勾唇一笑,道:“好吧,都同意,就这么叫吧。” 姬圆圆,李滚滚,所以是圆圆滚滚。 李若拙这边并不因为萧成双等人追赶上来就显得急躁。 萧成双却有些等不及了。 李若拙房间隔着两个门的厢房。 萧成双,何天仇,还有墨渊等镖局的几个头领正坐在里面。 他们按照地位高低坐的不算整齐。 但目光都看向同一个方向。 在他们眼前,乔管事立在地中央,吐沫横飞的说着什么。 只听他道:“少镖主和萧大小姐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若是在这客栈里动手,人多嘴杂,难免要说两家连手,欺负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不占理还不得名,依照老夫看来,还是应该找个没人的地方再动手的好。” 0040 设陷阱 萧成双道:“本小姐的灵兽被她抢了去,这还叫出师无名?你这老头以为自己是无极门的人就能对本小姐指手画脚?我萧家还没把无极门看在眼里。” 乔管事陪笑道:“大小姐说的是,萧家大医师之家,老夫怎敢对大小姐指手画脚,只是提个醒罢了,您想啊,若是在无人的地方,咱们事先埋伏好,正好逮她个正着,这样既省了闲言碎语,又不费吹灰之力,总比这一直追来追去的好吧。” 追来追去人困马乏。 萧成双看向何天仇:“何家哥哥,你说呢?” 何天仇道:“只要无双妹妹高兴,你怎么说就怎么是。” 乔管事心想难怪运达镖局一天不如一天,有这样的继承人,眼里只有女人,不懂谋略,何谈将来。 墨渊这时道;“少局主,局主派咱们出来,是有任务的,这个小杂种早点解决了也好回镇上等人。” 乔管事忍不住好奇问道;“不知少局主有何任务?老夫能否帮上忙。” 何天仇脸露犹豫之色。 萧成双抬手制止他一下,然后看向乔管事道:“什么任务自有本小姐相助,轮不到你无极门的人操心,说吧,这般出谋划策,你到底有什么目的?若是想要巴结我家……”顿了一下:“那你可要好好表现。” 乔管事笑着拱手:“若是能得大小姐青睐,那是老夫的造化,老夫自然求之不得,不过有一事要求大小姐,那少年身边的女子是我家出逃的丫鬟,想大小姐夺回灵兽之后,把那丫鬟交给老夫,我家小姐本应该跟她在一起,此时却下落不明。” 萧成双道:“本小姐只要灵兽,谁管你什么丫鬟小姐的,要就拿去。”又道:“既然是你提议的,你好好说说,要如何才能抓住那个小坏蛋?” 乔管事隐约有些预感那少年跟他们无极门可能有些关系,怕在闹市中出了人命,再连累他们无极门要跟大国医之家起嫌隙,所以怂恿萧成双把人堵在无人的地方收拾,那时候要杀要剐都没人知道。 也不会跟无极门扯上关系了。 他眼珠一转道:“店小二说他们在屋里呆的很老实,想来是不知道咱们追过来所以才有恃无恐,按照现在的状态,他们今晚不会离开这,要是能打听出他们接下来的路径,路上早设埋伏,就能逮个正着。” 萧成双蹙眉思考:“可是如何能打听出他们接下来要去哪呢?” 乔管事道:“他们的马车放了,没有车骑,肯定要再买,可以让掌柜的去试探一二。” 萧成双微微颔首,笑着看向乔管事:“你这老头考虑的还真挺周到。” 乔管事心想我四十不到,比你还好年轻,你才是老头。 佯装着诚惶诚恐的笑意道;“大小姐谬赞了,老夫当不起,当不起。” “那就这么定了吧。”何天仇这时道:“正好想想怎么制服那只白猫,人和大黄都不足为惧,就是那只猫太厉害了。” 提起那只猫,萧成双就会想起自己还倒搭了一只灵兽狗,柳眉竖起,眼中散发着阴鸷的光芒:“既然不愿意做本小姐的灵兽,那就谁也别想得到它。” 大黄狗,不,应该叫李滚滚了,懒洋洋的趴在床边,姬圆圆四爪分着,像一滩没有骨头的肉一样贴在人家的背上。 忽的它打了喷嚏。 大黄狗和它都惊恐万分,顿时抬起猫头狗头。 小婵坐在床边忍不住乐,对正在门口洗手的李若拙道:“弟弟,大小姐总是装傻充楞,自己闹出动静就跟别人要害它一样,还到处找呢。” 李若拙甩干了手道;“困不困?晚上不走了,争取把作息调过来。” 小婵点着头:“此时还好,但还是很倦怠,一会能睡着。” 李若拙感觉两天都没停歇,虽然白天有补觉,到底不解乏。 等月上柳梢,她和小婵都有了困意了。 二人收拾着要入寝。 小婵正铺着被子,门口传来当当当的响声。 “谁啊?”李若拙粗着嗓子喊了一声。 “是小的,店小二,楼下有位客官急着用钱要卖马,小的看小郎君和小姐远道而来,却没有骑乘,想问问小郎君买不买马?” 客栈帮着客人做交易也是常有的事。 小婵没出过远门,不知其中关系,懵懂的看着李若拙;“您方才不是还说要买马吗?就买下吧。” 李若拙勾唇一笑,回头对着门口道:“不了,我明日去如故崖,山路崎岖,无需骑乘,多谢小二哥相告。” 小二脆生生答应一句:“多谢小郎君,打扰小郎君,小郎君请安歇。” 李若拙再没出声。 不多时脚步声远去了。 小婵挑挑眉看着李若拙:“您又没买马,他谢您干什么?” 李若拙道:“他买卖做成了,当然要谢我。”展开被子不在意的摆摆手:“别问那么多,睡觉。” 夜至三更,乌云四合,漆黑一片。 李若拙再无睡意,悄悄把小婵推醒。 “弟弟?” 小婵低声问了一句。 李若拙在她耳边道:“穿好衣服,咱们这就出发,若是甩得掉,那就是他们的造化,若是甩不掉,就别怪我辣手无情。” 小姐做事还是给人留有余地的。 小婵抹黑去穿衣服。 李若拙看着窗台上有两道绿光投来,知道是姬圆圆在看她,勾勾手指,指着李滚滚睡觉的地方。 姬圆圆纵身一跳,落在李滚滚背上。 李滚滚嗓子中咕噜一声,姬圆圆轻轻一叫…… 那边的动静李若拙看不见,等小婵说好了,她摸起包袱抗上肩头,轻轻推开门。 走廊中没有人,只有尽头一盏壁灯在发着微弱的光。 李若拙回头看下人和灵兽都跟上了,悄悄的摆着手。 下了楼,大厅里也没有客人,只有店小二支着下巴在柜台上打瞌睡。 李若拙拉着小婵从楼梯后的小门去了后院。 星月无光,黑沉沉的天,小婵并不知道自己走在哪里,细着嗓子问;“弟弟,咱们去哪?” 李若拙回头看她一眼,小婵忙闭了嘴。 0041 寻不到 后院停了四辆平板车。 李若拙猜想是运达镖局拉货的车。 西北角有微弱的光线传来,李若拙悄声摸过去,果真是马棚。 看马的伙计已经在马棚外的地铺上睡着。 李若拙挑了挑,见第三个槽位有一匹通体透黑的千里马,毛发油光可鉴,马头神骏非凡。 她走近黑马,黑马打了响鼻。 李若拙勾唇一笑,心想任你个性再烈,还能抵挡得住我的驯兽香? 摘下荷包拿到马鼻子前闻了闻,那马儿的目光立即就变得温顺了。 原来这荷包里装的是山中母兽的性腺,飘有暗香,只要公兽一闻,就会变得乖乖的,所谓英雄不过美人关吧。 李若拙牵出骏马,到角门口把小婵抱上去,然后一个利落的跃起,飞身上马。 姬圆圆早已经骑住李滚滚的脖子,琥珀色的眼睛绿光油油,写满了兴奋。 李若拙双腿夹上马肚:马儿四蹄翻滚,箭一般的冲出。 回头看着渐行渐远的客栈,李若拙勾唇一笑,无声说着两个字,走咯…… 大雨将乔管事惊醒,听着四周无声,乔管事汲鞋下了床。 上二楼一看,长廊里并无人值夜,眼皮子一跳,走到第三间厢房外竖着耳朵听了听。 屋里没有任何动静,乔管事舔了舔食指抠破纸窗,屋里一片黑暗,也看不见是否有人。 乔管事想了想,来到楼下,见掌柜的正在训斥店里的伙计,刚想问什么,听那掌柜说:“丢了客人的马,这下要如何善后?不让你喝酒不让你喝酒,每天就知道偷懒喝酒,要不是下雨把你淋醒,马棚里的马都丢了你都不知道。” 乔管事拱手走过去;“老哥,问一下,是谁丢了马?” 掌柜的和伙计身形一震。 伙计要说什么,掌柜的笑呵呵道:“没有什么,客官您怎么还没睡。” 这掌柜的恐是怕担责任,所以要耍赖就不说。 乔管事道;“起夜。” 说完乔管事上了二楼。 掌柜的看不见人影了,回头看着伙计;“死也不能承认是被人偷的,就说没有接过这匹马。” 小二一脸惊慌:“如果客人不依不饶怎么办?” 掌柜的竖起眉头:“那匹马是后来那两个少年的,他们不是本地人,若是敢惹事就交给官府。” 小伙计忙不迭的点头。 乔管事有了借口,先是敲响了墨渊的房门;“师傅们,马丢了。” 马是镖局的重要财产。 墨渊屋里住了五个镖师,全都惊醒。 墨渊让他们去后园清点物品,自己跟着乔管事敲开何天仇的房门:“少局主,马丢了。” 何天仇磨蹭了一会才起来。 接着镖局里所有人都醒了。 何天仇在大厅里等着消息,不多时墨渊回来禀告:“丢的不是咱们的马。” 虚惊一场。 何天仇看着墨渊:“不是咱们的马你叫醒我干什么?” 何天仇还要回去睡觉。 乔管事这时道:“动静这么大,人都差不多醒了,怎么那少年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何天仇这才想起来他们还要去布置埋伏呢。 一边让墨渊带人去设陷阱,一边叫上店掌柜;“去到二楼第三间房看看,看他们还在不在。” 掌柜的赔笑道;“可是如何能惊扰客人呢?” 乔管事在一旁冷笑;“你不去叫,若是有人找马,本人就是证人。” 外地孤客掌柜的不怕,但是运达镖局这么多人,掌柜的忙点头哈腰去了。 不多时一脸焦急走下来;“禀少局主,您说的客人不在房里,不知道去哪了。” 乔管事暗暗攥紧了拳头,心想果真是担心什么就来什么。 何天仇拍案而起;“怎么会不在房里?”然后看向乔管事:“怎么回事?” 能怎么回事? 人家在店里已经养精蓄锐一天,他们追了一路都不得休息,脑袋沾到枕头当然闭眼就睡,还谈什么埋伏。 乔管事道:“问一问人什么时候走的吧,有没有人看见。” 何天仇道:“还问什么?她不是去如故崖,追啊!” 何天仇叫醒了萧成双,客栈里只留着几个人看行李物品,其余武师全部带着追向如故崖。 斗转星移,日出东方,四方云海低垂,仿佛伸手可及。 如故崖双锋秀挺,卓然云海。 李若拙站立崖顶,望着仗米外的另一山峰,当时她和大哥就是这样隔云相望,最后大哥看着她惨死。 姬圆圆和李滚滚不知主人为何怅然若失,呆呆望着远方,一猫一狗同时靠过来,依偎在主人双腿两边。 小婵想了想,在身后叫住李若拙;“弟弟,你以前来过这里?” 李若拙没有回头,道:“一点痕迹也没有了,我想下去看看。” 下面是被云海笼罩,缥缈不可见底,是万丈深渊。 小婵吓得大叫;“小姐啊……” 弟弟都不叫了。 林孝珏回头一笑:“傻丫头,我只是想,又怎么能抛下你呢?而且我大哥给我生命,可不是让我来自怨自艾寻死的。” 小婵松了一口气,上前一步拉住她的衣袖:“那咱们先回无极门?” 李若拙点头:“不来一次我心有不甘,可来了也找不到什么线索,先回无极门找落脚的地方。”心中同时想,辛歌到底是一国之都,打听什么消息也比别处快一些。 二人领着灵兽往崖下敢。 上崖的时候路遇陡峭之地,骏马就放在一边了。 回到平整的山坳,那骏马在沼泽边悠闲的吃草。 李若拙打了个响指,马儿打着响鼻就过来了。 此时日出云消,阳光灿烂,小婵一见黑马,眼中顿生惊艳之色:“弟弟,这匹马好神骏啊。” 马儿跑到身边,李若拙摸着马脸爱不释手:“那可不,若是劣马,我也看不上。” 小婵眼珠转了半圈:“可是弟弟,这马不是咱们花钱买的吧?” 李若拙看着她笑:“说什么傻话呢?这马花钱能买到吗?可遇不可求。” 所以这马是偷来的。 小婵:“……” 她表情十分为难,站在原地不动。 李若拙跳山马背,姬圆圆抱住李滚滚脖子,刘双眼睛同时看着她。 李若拙脸色不解:“怎么,你不走了?” 小婵无奈伸出手,心想跟着小姐,也就别在乎什么烧杀抢掠了,可能吃喝嫖赌都不足为奇。 0042 故人 微吹春的面鼻青草香气,四周万籁无声。 马儿行了半个时辰,李若拙哼起小曲:“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刚一起头,姬圆圆的小耳朵就扣了下去。 李滚滚脚步有些不稳。 小婵抱住李若拙的腰,颤声道;“弟弟,您以前唱过歌吗?” “唱过啊。” “那有人听过吗?” 李若拙想了想:“两个人听过。” 小婵道;“那两个人现在还好吗?” 李若拙;“……” 她回头看着小婵:“一个是我大哥,我也不知道他下落如何,一个嘛……”她脑海中蓦然出现一个芝兰玉树的人影,那人温润雅静,站在秋千后仔细的听他唱歌。 “他还夸我唱得好呢。说是很动听。” 小婵目光很诧异;“弟弟,这个人一定很爱你,是你爹吧?” 李若拙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不是我爹,是生叔叔。” 诚孝公? 小婵咂咂嘴:“你是不是欠他很多钱?他怕你不还?” 李若拙;“……” 明白过来小婵的意思,李若拙蹙眉道:“我唱歌真的有那么难听吗?” 姬圆圆耳朵竖起来,喵了一声。 李滚滚汪汪汪,以示回应。 小婵声音诚恳,低声相劝:“还是干点别的吧,弟弟我宁可让你杀人放火。” 也不想听她唱歌。 李若拙被打击了一顿,只好收声。 又行一段时间,前面便是一片松林。 松树挺拔入云霄,光线一下子就暗下来。 来的时候还是晚上,小婵并没有注意。 上面滴滴答答落水,小婵道;“难道下雨了吗?” 马儿踩的枯枝败叶颜色深了些。 李若拙道;“这边下过雨。” 小婵声音很兴奋:“真是神奇,咱们一路上怎么都没赶上?莫非这边下了,前面没下?” 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有时候隔了一条街的城邑都一半下雨一半不下雨。 又行了几步,前面路越发潮湿。 小婵道:“这要是被咱们赶上,可要浇个落汤鸡。” 李若拙心想也不知道萧成双那边来没来追,若是追来浇个落汤鸡才叫活该。 前方隐约传来刀剑声,李若拙勒住马,喃喃念叨:“不会想谁就来了谁吧?” 姬圆圆和李滚滚都竖起耳朵,做出防御姿势。 小婵听了听摇摇头:“怎么了?” 李若拙道:“不知道是不是萧成双等人在前面设了埋伏。” “到底追来了?” 李若拙也不觉得萧成双会放弃灵兽。 她再一听,眉尖竖起:“可是为什么会打起来呢?不会是她们自己人吧。” 小婵面露不解之意。 李若拙跳下马,牵着缰绳在嘴巴做了个嘘声动作;“探一探路。” 松林中间闪出一块空地,运达镖局人马的对面立着七个汉子,六个身着米灰色短竭,脚踩草鞋,有的身上和脸上都挂了彩。 一人立于六人之前,身着黑色长衫,身形魁梧,左脸有一道长疤。 七人脚下还躺着五六具尸体,已血肉模糊,看不出容貌。 当然,运达镖局的人也是形容狼狈,不过脚下没有伤亡。 四周弥漫着血腥味,一见就知道方才这里经历了一场恶斗。 李若拙躲的地方正好能把两边都看清楚,盯上那脸带伤疤的汉字,她目光微怔。 接着便听那汉子道:“大家都是敞开了门做买卖的,靠的是江湖义气,何家埋伏此处伤我兄弟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若拙心想这埋伏很可能是为了我而设置的,您不过是替死鬼。 这时听对面的何天仇道;“踏破铁鞋无觅处,郎君我正到处找着大局主呢,没想到在这碰到了。” 是的,那疤脸汉字正是清风镖局的局主,邹克明。 当初李若拙和李若愚得了消息潜逃出府,可是城门已经封锁,是镖局走镖的队伍掩护才出了辛歌城,虽然这件事不是邹克明亲自办的,但若无他的指示,谁人也不敢窝藏朝廷要犯。 李若拙见邹克明那边死了那么多人,一阵眼热。 邹克明一拍胸脯;“你爹想除掉我得第一镖局的名声?来啊。” 声如洪钟,震人心脾。 李若拙知道邹克明有门独家功夫,声波就可以杀人。 忙捂着小婵的耳朵。 何天仇那边有七个人跪地呻吟,其中一个包括萧成双。 何天仇神情大骇,忙去扶她。 乔管事道:“快捂耳朵。” 众人都纷纷捂住耳朵。 萧成双还是站立不稳,哇的一声突出一口鲜血。 何天仇惊诧的看着邹克明:“你这老家伙到底用的什么招数?” 邹克明冷眼看着对面,道:“果真有备而来,何家为了对付我真是煞费苦心,竟然请了这么多高手。” 除了萧成双几人,算在乔管事在内,墨渊带领的武师有五人都没受到影响。 何天仇听了得意一笑,道;“老家伙,你不过五阶修为,看看你身后的那些废物,四阶的能有几个?可我家就不同了,为了对付你,爹爹特请的萧小姐出山,从龙虎山这一路,萧小姐已经助了三人到五阶,你还是束手就擒吧。” 小婵看向李若拙。 李若拙心想哪怕是六阶医师,一年之内也最多助三人提升修为,本来这就是大损真元的事,一定要休息一段时间才可以帮助第二个。 萧成双不过五阶,这样损耗真元,难怪她气色都不好,而且两年之内别指望她提升第四人了,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拼命。 邹克明看了看萧成双,哈哈一笑:“原来是萧家小姐,大国医收了何家不少钱吧?不然怎么会让自己的女儿做这么有损真元的事。” 萧成双一脸惨白,咬着牙道:“我爹这是信任我,你休要胡说。” 邹克明道:“你萧家助他人害死我这么多兄弟的性命,哪怕你是大国医之家,我清风镖局也不会善罢甘休。” 萧成双撇嘴冷笑,她嘴角还带着血迹,看起来颇为诡异。 何天仇拿出帕子给她擦嘴角,道:“不用听他恐吓,今日这松林就是他的墓地,他辛歌城都回不去,更不会有人知道邹克明已客死他乡,谁会去找萧家麻烦。” 清风镖局的人听了纷纷叫着局主。 邹克明淡然一笑,道:“或许今日就要死在这里了,可惜咱们受人之托,还没等找到李小姐,更没有安全护送她到辛歌城,这是要违信了,希望人家不要怪我。” 李若拙神情一震,原来邹局主是来找她的。 0043 阴谋 邹克明先发制人,使出邹家刀法,先攻何天仇。 墨渊等人急忙护主,清风镖局的人也加入进来,双发打成一团。 虽运达镖局的镖师修为更高一些,可邹克明刀法出神入化,招招奇特,运达镖局的人缺少破招经验,五个镖师围攻邹克明一人,可还是处于劣势。 何天仇肩头被大刀划出一条口子,血流如注。 他少年气盛,急的脸如猪肝色:“给我上,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 墨渊等人都使出看家的本领,可还是力不从心。 邹克明越战越勇,大刀舞的身前密不透风,很快墨渊等人都挂了彩。 战势渐渐慢下来。 墨渊等人开始后退。 何天仇大叫:“为什么不上?给我上。” 墨渊道:“少镖主,这老小子有两下子,咱们敌不过。” 何天仇一人也无法抵挡墨渊,一边后退一边看向乔管事:“无极门的那个,还不过来帮忙?” 乔管事脸上一阵尴尬,心想我无极门跟清风镖局毫无恩怨,我岂能搀和其中。 没想到何天仇话音刚落,邹克明却收了刀法,看着乔管事问道:“你是无极门的人?” 不等乔管事回答,萧成双道:“你这老头若想两边不得罪,我看你是看错了人了?你若不帮何家哥哥,回到辛歌我就让我爹爹去跟你们门主说,说你与清风镖局的人勾结,与我家为敌。” 乔管事只得道:“少镖主不用心急,邹镖主刀法虽然惊人,不过也只有三十六式,等他打第二遍的时候,难道还看不出破绽。” 何天仇和墨渊大喜。 李若拙眉毛竖起,心想这个乔管事真是活的不耐烦。 邹克明看着乔管事冷笑:“很好,与其出言指点,不如你也一起上吧。” 乔管事想了想道:“邹局主不要意气用事,如果老夫一起,怕局主过了不了五招。” 邹克明哈哈大笑:“大丈夫生亦何欢死又何惧,助纣为虐,我看你这样子也不是什么好人,不能让你碰见李小姐,正好一起解决了你。” 小婵懵懂的看着李若拙;“小姐,他说的什么意思啊?我感觉跟咱们好像有关?” 李若拙微微颔首:“我感觉也有关。”而且他还能分辨出无极门的好人坏人?到底那一边是坏人,那么好人又是谁? 正如乔管事所说的,他加入战势,邹克明斗不过五个回合,第三个回合,邹克明就堪堪后退了一大步,嗓子里咳出血来。 何天仇和墨渊等人看着伸手儒雅但十分阴毒的乔管事,一脸诧异。 萧成双也愣了,心想这一路我对他颇为不敬,他不会怀恨在心吧。 邹克明在同伴的搀扶下才勉强站稳,想要笑,气息却不足,勉强发出声音道:“我邹克明小小修为,能让六位五阶高手联手来战,死得其所,死得其所。”又看向何天仇:“只需我一死,清风镖局就会坐地解散,不会再与运达镖局争利,所以请少镖主网开一面,放过我这些兄弟。” 邹克明的伙伴面色悲痛,纷纷叫着局主。 小婵在李若拙耳边低声道;“这位局主人还蛮好的,自己死了也要护着兄弟。” 李若拙心想所以清风镖局才会有口皆碑,走镖的必须讲义气。 何天仇剑尖一指邹克明:“你看你的样子,有什么资格讨价还价,实话与你说,我爹花了大价钱要铲平清风镖局,又怎么会留有活口。” 邹克明道:“我明白了,你们是想让我清风镖局无声无息的消失在这世上。” “当然,不然让天下人都知道是我运达镖局做的吗?我们行镖之人讲的是信用义气,所以今日各位一个都跑不了。” 邹克明笑道:“原来你们也知道这样不义气,若真凭借真实实力,你运达镖局不见得就能打败我清风镖局,可惜有小人帮衬。” 他说完看向萧成双和乔管事,语气颇为不屑。 萧成双大怒;“本小姐也是凭借真本事提高镖师们的修为,又不是浪得虚名。” 邹克明道:“可惜你家明知道运达镖局以此来做什么,是要灭我清风镖局的门户,这种事也要相住,所谓助纣为虐,说的就是你们。” 萧成双提高了声音:“明明是你技不如人,反而要怪有本事的人吗?” 邹克明一怔,随即笑了笑:“对,是我技不如人,若是我修为再高些,你们也就不敢如此欺辱我清风镖局的人了。” 笑容何其惨淡,嘴巴微张,露出占满血迹的牙齿,与他脸上的疤痕相衬,更添凶恶之感。 可是他说出的话却是那么无奈。 小婵嘟嘟嘴;“小姐,我感觉心里难受。” 李若拙心想可不是难受,邹克明可是响当当的汉子,硬功夫救过多少人,护过多少宝贝,被一个小丫头说技不如人,凄凉也。 何天仇挽了个剑花,提气欲战。 邹克明推开伙伴:“你们不要管我,我还能撑得住,走一个算一个。” 伙伴们哪里肯走,邹克明大刀一挥,眉心火红的苍鹰闪现:“快走。” 伙伴们迎面感受到一股强风,站稳不住,连连后退。 “局主,我们走了,您多保重……” 有铮铮汉子的哭声传来。 邹克明眉心的鹰头越闪越亮,他视死如归的看着何天仇等人:“你们一起上吧。” 战斗时将真元直接暴露出来可以增加战斗力,但真元消耗的也快。 邹克明此举,确实抱着必死的决心。 乔管事心下犹豫,这样硬碰硬自己可能也要受连累。 何天仇见有五人逃了,声音急躁:“还等什么?杀了他,给我追。” 墨渊等镖师提气上前。 邹克明长刀挥起,眼看一场恶斗就在电光火石之间。 李若拙心想我决不能让邹局主受辱,刚要现身,对面松林突然一声高呵:“偷马的小贼,偷马的小贼,你给我出来。” 是少年男子的声音,带着些异域口音,声音微哑,正是变声的年纪。 小婵嘴成喔状,惊骇的看着李若拙,指着对面。 林孝珏眨眨眼,心想竟然追来了?可真是时候。 0044 少年 两个长身玉立的少年一前一后从松林里走出来。 为首的那位身着天蓝色的锦袍,头戴金环,脚踩皮靴,模样十分俊逸。 尤其是眼睛,黑亮如星,射着寒光,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我谁也不认得的疏离之气。 后面那位也是意气风发少年,不过气质要随和得多。 何天仇等人全部盯着二人,满眼防备,虎视眈眈。 身后的少年见了满地的血迹,一愣道:“原来诸位在打架啊?”叫着身前少年:“少主,人家打架呢,咱们腾个地吧。” 那少主回头看他,目若飞刀:“找不到超风,我就把你当马骑。” 身后少年打个立正:“是。” 显然这是一对主仆。 那少主虽然俊逸非凡,但额头微汗,走路带喘,衣着也有些脏污,是长途跋涉之后的疲惫之态。 身后少年却不见风尘,中气十足,脚步轻快,黑缎的锦袍竟然一尘不染,这人是带有武功的。 萧成双被少主傲若冰霜的样貌震慑住,看的目不转睛。 何天仇见了大怒,剑指着那少主道:“哪里来的小贼,又来引诱我无双妹妹。” 乔管事想着一路何天仇和萧成双的争执,心想这位无双小姐到底看上了多少人啊? 萧成双气的跺脚:“何天仇,你到底是我什么人,三番五次羞辱我?我是你爹爹请来的贵客,可不是你身边的莺莺燕燕。” 何天仇急道;“无双妹妹,难道这些日子你还看不出我的心意?我从打接你下山,就对你一见钟情,回到辛歌我就会向你爹提亲,既然你是我未婚妻子,我怎能看你一直盯着他人?” 身后少年哈哈大笑:“少主,你又勾引人家良家妇人了。” 萧成双七窍生烟,涨红了脸骂道:“你说谁是妇人?” 少年不解的看看他,又看向何天仇:“你们不是未婚夫妇吗?那你不是妇人是什么?” 妇人都是已婚女子。 萧成双一口血吐出来;“我跟他不是未婚夫妇。” 少年大惊:“哎呦,这就气吐血了?”看向何天仇:“看来人家没有看上你,是你自作多情。” “你说什么?”何天仇横眉冷对,欲要与少年为难。 乔管事心想这样的二百五运达镖局如何江湖称第一? 不过他已得罪了邹克明,万不能再得罪运达镖局的人。 叫到:“少局主,大局为重。” 何天仇对着少年一哼;“小子,等你家郎君收拾完大仇人,再来找你算账。” 少年吐吐舌头。 那少主回头瞪他一眼:“去找马,就在附近。” 少年见双方战势起,声带哀求道:“少主,咱们看完再找呗?” 少主剑眉竖起:“我说找马,有什么好看的?” 少年提剑走到邹克明和何天仇中间,道:“少主你看,这边有六位高手,这边只有一位。”指着何天仇衣服上的徽记:“他是运达镖局的。”又指指邹克明脸上的疤痕:“一看便知道是清风镖局局主邹克明。运达镖局本没有这么多高手,怎么突然间能跟邹克明旗鼓相当?而且为什么双方会在这里碰面,您不好奇嘛?” 众人诧异的看着少年,这人他们从没见过,可是他却把众人身份说的头头是道,显然来历不凡。 那少主摇头;“我要找马。” 少年急的跺脚:“留下来看一看嘛?” “找马。”少主右手拢在嘴边:“偷马的小贼,你给我出来。”仰头往前走,目下无人,好像众人都是空气。 萧成双见了怦然心动,心想我从未见过如此漠然又执着的人。 那少主越过何天仇,乔管事目光一敛,低头对何天仇道;“他们知道了这里的事,不能放他走。” 何天仇大悟,举剑拦住他;“谁也走不了。” 那少主扫了一眼剑尖,没有任何畏惧之色,回头看向驻地踌躇的少年:“辛追,有人拦本少主的路,你看不见吗?” 辛追少年笑呵呵跑过来,剑鞘一挡何天仇:“好狗不挡道不知道吗?” 他只轻轻一拨,何天仇臂上如坠千金,堪堪后退两步。 何天仇心下大惊,诧异的看着辛追。 辛追还是呵呵笑,上下给少主扫着尘土:“您老没事吧?” 那少主抿着嘴没出声。 因为辛追只是轻轻一挡,何天仇后退就像是随便让出路,旁人都没看出何天仇的危机。 只李若拙眉心蹙了蹙。 心想这辛追少年功力深不可测,不输豫让,为什么自己总是能碰见高手。 又想他听命于那少主,那少主又是什么身份呢? 何天仇不敢再挡那位少主,乔管事不解其意,找好角度立在那位少主身前;“恐怕您不能过去。除非等我们这边事完。” 那少主并不看他,瞪着辛追。 辛追又笑嘻嘻走过去:“您也要挡路?” 乔管事说了什么李若拙没听清,因为小婵已急的不行,推着她的胳膊问她怎么办。 李若拙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大步走出去:“行了,看的磨磨唧唧,到底打不打了?我都等不及了。” “是你?” “你小子终于出来了。” 运达镖局的人如临大敌,抱团站在一起,手提兵器,跃跃欲试。 那少主眼皮略提,扫向李若拙,忽的眸子瞪大了。 辛追刚好从李若拙脸上收回来,见到自家主人这一幕,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少主,您正眼瞧人了,他很好看吗?” 那少主用看傻逼的目光看着辛追,表情十分冷漠。 辛追悻悻然收了嬉笑之态,挺身站到他身后。 李若拙走到邹克明身前,上身一挺,神色傲然的看着何天仇;“有我在,你们谁也杀不成。” 邹克明道:“小兄弟,他们人多势众,你不要逞强。” 李若拙指着何天仇:“你问他怕不怕我?” 何天仇细长的眼睛眯成阴鸷的弧度;“我怕你?” 李若拙吹了个口哨,李滚滚带着姬圆圆立即从树后跑出来。 “是灵兽……” 众人再次哗然。 辛追看直了眼睛,声音惊艳道;“少主,是灵兽诶,你看那猫,真漂亮。” 那少主目光带着探究,注视向李若拙。 圆圆滚滚跑到李若拙腿边,李若拙看着何天仇大笑;“不怕我,那你应该怕我的猫吧。” 0045 无长锋 墨渊靠到何天仇跟前,防备的看着那猫,并对何天仇道:“少局主,咱们的陷阱都被邹克明等人破坏了,这猫抓不住。” 何天仇看向乔管事。 乔管事并没有见识过姬圆圆的厉害,不过见众人神色也知绝非寻常灵兽。 何天仇看他,他心领神会。 呵呵一笑道:“这位小郎君,小人还有一事要问,不如咱们说清楚再打?” 李若拙低头一笑,看向姬圆圆:“你同意吗?” 姬圆圆忽地竖起胡子,接着全身白猫炸开,嗖的一下,众人眼前就只剩下一道闪电。 紧接着,何天仇和墨渊等人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叫声,众人看不清发生什么事,等白色闪电落地,那松散发亮的白毛柔顺回去,众人才发现,何天仇和墨渊五人全部翻滚在地,每个人都捂住左边眼睛,脸上血糊一片。 还是护在主人身边的辛追第一个打破诡异气氛,他声带诧异道:“少主,这猫好阴狠,它专挖人眼珠子。” 姬圆圆朝他喵了一声,听不出喜怒。 辛追举起手道:“我可什么都没说,您老人家息怒。” 姬圆圆跳回到李滚滚身上,眯起眼睛看着众人,一副老佛爷的样子。 萧成双见见了何天仇的残态,一阵恶心。 何天仇喊着她:“成双妹妹,成双妹妹救我。” 萧成双远远的躲在后面,根本不上前。 辛追笑道:“少主您看,这小子肯定娶不到这个媳妇了。” 何天仇听了声音越发急切痛苦;“无双妹妹,无双妹妹,快来就我,你是医师啊!” 李若拙哈哈一笑道:“她的功力还不能助你复明,你就别难为她了。” 萧成双目光如炬,一动不动的看着李若拙。 李若拙身后的邹克明见此情景,又是欣喜又是悲伤,还有些难以置信,摇头道:“多谢小兄弟出手相救,不然在下今日就会命丧于此,可是小兄弟为了我也得罪了运达镖局的人,以后会终日不得安宁,您快走吧,走的越远越好,这里交给我。” 李若拙看着他笑,并道:“你多虑了,就这几个货色还想灭人家门户,也不知道他们局主是怎么想的,欺天下没有英雄吗?” 所以他仗义出手,就是英雄。 辛追在不远处笑呵呵的道:“少主,这小子挺不自量,我还没出手呢,他就敢称英雄。” 那位少主回头看他:“那你怎么不出手?” 辛追道:“不是怕惹麻烦吗?还得保护您老。” “你没有热心,不要算在我头上。” 那位少主说完又看向李若拙等人,一脸冷漠。 辛追:“……” 他嘀嘀咕咕道:“上梁不正下梁歪,上梁不正下梁歪,上梁不正……” 那少主再次回头看他,面带警告之意。 辛追一拉嘴唇,做了个禁声动作。 李若拙那边话音刚落,四周忽然的一阵异响,接着空地狂风大作,枯枝败叶被卷了漫天。 “是谁在大言不惭,竟敢瞧不起运达镖局的局主?” 李若拙一听是对方的住手来了,顶着风喊道;“圆圆!” 混沌中一道白亮的光闪过去,就听空中传来啊的一声轻叫,随即风止住了,姬圆圆和一个黑影同时落地。 落地后姬圆圆立即跳回到李滚滚身上,李若拙见它小胖脸下有一撮毛发短了,像是镜面突然凹陷一块,心中一惊,竟然能碰到姬圆圆,来着身手不凡。 再看那黑影,是一个干瘦的五旬老者,穿着破旧的灰色衫子,一双金鱼眼十分特别,让人过目难忘,他正捂着手腕咧嘴,空中那声尖叫,应该是姬圆圆让他受了伤。 李若拙眉心蹙了蹙,道;“你是干叟?” 干叟眉心一挑,笑道:“你这小朋友竟然认得老者?” 李若拙道:“有对夫妻正追你呢。” 那日干将莫邪说去追人,李若拙见到了,就是这个老头,当时就感叹他身手灵活。 听到夫妻二字,干叟眼中微有些惊慌,举剑挡在身前道;“他们是你什么人?” 李若拙眼睛瞪大,指着他的剑:“你哪弄来的?这剑不是你的?” 干叟脸上大惊,还没等说什么。 来路入口,飘下两个身影,一红一黑,正是干将莫邪夫妻。 二人走向众人,并看着李若拙,那莫邪冷笑道:“你也认得这把剑。” 这把剑是李家家传的剑,叫无长锋。 当时朝上传来父亲被腰斩的消息,李若拙和李若愚都没想过能逃出去,所以把剑交给了李若拙的婢女妙言,让妙言带着剑躲起来,妙言有些修为,希望她能有生路,也为李家保存宝物。 如今剑在妙言不在,李若拙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看着干叟:“我在问你,剑你哪来的?” 那剑鞘灰蒙蒙都上了锈,剑身能好到哪里去。 不过是剑柄处有三颗红黄绿宝石镶嵌其上,勉强值点钱,可并不名贵。 辛追看着自己的裁云宝剑,十分不解道:“少主,那剑有什么特别之处?” 那位少主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剑是无长锋。” “什么东西?” “无长锋是花蕊王后生前的御用宝剑,能削天斩地,开山劈石,不过已经失传二百年了,怎么会突然出现。”少主的声音十分谨慎。 辛追道:“失传二百年的东西少主您都知道?” 那少主看向辛追,厉目微眯:“你难道没听过花蕊王后?你还算不算武者?” 辛追道:“就是那位医阶和武阶全部达到顶端的老女人?” “什么老女人?”那少主蹙蹙眉:“王后嫁给王上的时候不过十九岁。” 辛追叹息道:“那也不小了,比您还大一岁。” 那少主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辛追拍了拍嘴唇。 这边干叟答着李若拙的话:“这是老夫家传的剑,怎么?你们都想觊觎老夫的剑?” 李若拙蹙眉。 那莫邪已呸了一声:“这剑是武林至宝,怎么会是你家传的?你家上翻几代,也出不来一个大人,还能有家传的剑。” 武林至宝令人众人全部看向干叟。 “胡说八道。”干叟将剑放道身后,看着已被人扶起的何天仇道:“少局主,局主交代的大事您不做,怎么跟一只猫斗上了?” 0046 进阶 何天仇已受了伤,哪容他来指责,道;“我爹请你来不是说风凉话的,快把他们都杀了。”又看向干将和莫邪:“还有你们,等办完我家的事你们再斗。” 邹克明突然大笑道;“原来为了对付我,何局主用心良苦,竟然请了这么多武林朋友,萧家,轻似燕干叟,鸳鸯双煞干将莫邪夫妇,真是了不起,了不起。” 何天仇道:“今日就是你的死期。”说话扯痛了伤口,他哎呦一声。 李若拙笑道:“可惜,遇到了爷爷我,有我在,你们谁也别想伤害邹局主分毫。” 眼看那灵兽猫并不能取胜干叟,何况还有干将莫邪相助。 邹克明道:“小兄弟多谢了,但是大哥不能连累你,大哥知道您侠义心肠,你若真想帮大哥,就帮大哥去找一位李小姐,然后将她平安护送到辛歌城,大哥答应了人家的事,现在怕是要食言了。” 李若拙道:“你自己都要死了,还管什么食言不食言。” 邹克明笑道:“话不能这样说,人生而有信,死而无憾。” 李若拙摇头道:“你还是好好活着吧,第一我不做你的小兄弟,第二我也不帮你护送什么李小姐。” 性命之忧他都能出手相助,这点小事却拒绝的这样绝情。 众人:“……” 邹克明笑容颇为尴尬:“是在下唐突。” 李若拙摆摆手,然后看向萧成双:“方才的一切,我最看不惯的就是你,你说技不如人,所以就应该死?对吗?” 萧成双目光带着防备:“难道不是?本来就是他技不如人。” 李若拙又看向众人:“你们人多欺负人少,还要灭人家的门户,都是仗着自己武艺不凡了?” 众人见他问的颇有气势,并不答话。 李若拙又看向乔管事;“还有你,你无极门的人,为何要跟这些人勾结在一起?” 乔管事眼睛一只转动着,微微一笑道:“在下也想请问小郎君,为何跟我家的丫鬟在一起。” 丫鬟? 众人四处看着。 李若拙叫着小婵:“出来吧。” 小婵一溜烟似的跑到李若拙身后,目光闪烁,显然很是害怕。 辛追仰着头道:“还有人呢?其实我早就感觉到了。” 那位少主再次侧头看向他:“那你看见本少主的马了吗?” 辛追紧张四顾:“在哪里?” 那位少主又转过头去。 李若拙将小婵和邹克明护道身后,道:“人太多,说不清,先打一场吧,能活下去的才有资格说话。” 这话过于狂傲。 干将莫邪怕姬圆圆,一直防备着猫。 干叟笑呵呵的道:“小朋友想挑战我们大家?” 乔管事心想胜负未分,我还是观看一段时间再说,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 李若拙摇头道;“不是我,是邹局主。” 邹克明点头道;“是,在下不能让小郎君替我挡灾。”说着举着大刀前进一步:“你们上吧。” 乔管事心想这个邹克明可不是对手。 何天仇捂着一只眼睛看向李若拙:“你不上?” 李若拙一拍邹克明肩头,笑道:“还用不着本小……郎君动手。” 说着一推邹克明:“去吧,杀了他们。” 邹克明觉得肩头一疼,好像有万根银针刺入肩头,接着向下游走,一瞬间冲到四肢百骸。 他痛苦难当,啊的一声大叫,伏倒在地上。 众人都不明所以的看着,同时心想这还用动手吗?自己就要爆了。 可是下一刻,单膝跪地的邹克明慢慢从地上站起,眉心红色的鹰头闪着淡黄色的耀眼光明,目光专注,神清气爽。 “这颜色,是七阶……” “他进阶了……” 众人神色一片骇然。 辛追也收起吊儿郎当的表情,神色专注的看着邹克明:“怎么可能一下子就进阶了?”又看向旁边的少年;“啊,那少年是医师,最少的七阶医师。” 邹克明低头看看自己,又看向李若拙:“小郎君是医师?” 萧成双声音难以置信;“他是医师?” 李若拙笑道:“只许你是医师?难道我就不能是。” 可是大家都感觉不到他的真元力。 萧成双看了看何天仇等人,神情大骇,连连后退。 李若拙侧头看向邹克明:“还等什么?他们都信奉强者无敌,死在这样的见识之下,也算死得其所,杀了他们。” 邹克明挥起大刀,刀上微微有亮光闪烁:“你们一起上吧。” 在邹克明没有进阶之前,刀法都能与五个五阶高手打个平手,进阶之后真元力增强,刚烈的刀法锐无可挡。 只有干叟能堪堪招架几招,其余的全部受伤倒地。 邹克明提起何天仇的领口,道:“冤有头债有主,你爹要灭我邹门武师,今日你就得偿命。” 何天仇还来不及求饶,被邹克明一刀摸了脖子。 众人目光凄惨的看着邹克明。 萧成双抱头跪地:“别杀我,别杀我,与我无关。” 辛追在一旁嘀咕,这女人就是不中用。 出乎意外的,那少主竟然赞头的点了点头。 辛追一脸惊喜。 邹克明将何天仇的头颅拴在腰间,看向众人;“我邹克明与你们无冤无仇,念在你们是受雇与人的份上,今日放你们一马,来日再见若想为敌,我姓邹的奉陪到底。” 小婵瞪大了眼睛,心想就把这些人放了。 辛追又在碎碎念,:“难怪人都说这位局主侠义,这要是我,刚刚进阶,还不磨磨刀。” 那少主冷哼了一声。 辛追再次闭了嘴。 李若拙这时道:“喂,谁让你充好人放了他们的?” 邹克明颇为尴尬的回头:“我……” 李若拙怒着脸走近干将,抓起他手中的剑直接插入干将的喉咙,众人都来不及反应,干将已经死了。 莫邪哀嚎一声。 李若拙提剑走向她。 莫邪出于本能,撒腿就跑。 李若拙见她脚步踉跄,口中不断的喷出鲜血,知道她真元大损,以后成不了气候,这才没有去追。 回过头来对躺在地上动不了的墨渊等人一人一剑,顷刻毙命。 邹克明都看傻了,心想;“我行走江湖数十载,从没见过这样嗜血的小孩。” 萧成双见李若拙举剑前来,一翻白眼,晕死过去。 李若拙闻到一股腥臊之气,看她裙身渐渐的颜色变深,蹙蹙眉。 回头看又看向乔管事和干叟。 是的,只剩下他们两个。 因为方才与邹克明打斗之时乔管事没动手,至于干叟,他是自己颇有实力。 李若拙选了选:“谁先来?” 乔管事摆着手道:“小郎君,老夫与您无冤无仇。” 李若拙道:“看你不惯。” 辛追在一旁哈哈笑:“看不惯就要杀人,好霸道。” 李若拙剑指向他,目光凌厉。 辛追连忙捂住嘴。 李若拙又看向乔管事。 乔管事突然一指来路方向:“他跑了。” “草!”李若拙骂了一声:“我的剑。” 是干叟跑了。 李若拙纵身去追,可那干叟身影更快,几吸之间就把她落下丈米远。 身后邹克明赶过来,道:“他外号轻似燕,轻功了得,等在下把他捉来。” 邹克明习的是外家功夫,刚烈勇猛,真元力可以一瞬间爆发,所以只要不是太久,就能追上干叟。 李若拙落下脚步,看着二人远去。 回头小婵在不远处追过来:“小……弟弟。” “别动。”李若拙见乔管事要往相反的方向跑,快步追上去。 拦在路前道:“追不上轻如燕,还追不上你?你给我站住。” 乔管事一脸赔笑道:“小郎君到底为何要为难老夫?” 李若拙叫着小婵。 小婵跑过来。 李若拙指着小婵:“你认得她吧?不是你家的丫鬟吗?” 0047 拒绝 乔管事挤出一抹笑的朝小婵拱拱手:“小婵姑娘,久闻大名。” 小婵噗嗤一笑:“我哪有什么大名啊?” 李若拙道:“他是来杀你的,当然要知道你的大名。” 乔管事听了神情一愣。 李若拙道:“您别装惊讶了,说,到底是谁要杀李小姐和小婵?”剑尖指着乔管事。 乔管事身形微偏,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喵叫。 李滚滚驮着姬圆圆走到李若拙身边。 小婵抿着嘴看着乔管事。 乔管事低头看那白猫,下巴少了一撮毛,模样委屈看起来十分滑稽,不过他笑不出来。 他绷紧了神经抬起头:“小郎君既然知道我家的事,那我家小姐呢?” 李若拙道:“是我先问你,等你说实话了,我就告诉你。” 乔管事抿嘴不语。 李若拙笑道:“不想出卖主人?那我只好先让圆圆挖了你的眼睛,再在你身上划十条八条口子,涂上蜂蜜,引来蚂蚁,万蚁嗜心,你就会招供了。” 这小子心狠手辣,杀人跟切萝卜一样,乔管事不认为他是在恐吓。 白了脸道:“是门主的命令,老夫受雇与人,怎么敢自作主张杀害大小姐。” 李若拙冷笑。 小婵道:“就知道你会说是门主的命令,门主养了小姐那么多年,为什么突然要杀小姐?小姐再怎么样也是门主的亲生女儿。” 乔管事道:“因为门主要与何家结亲……” 另一边辛追的主公扭头走向松林。 辛追追过去:“少主,还没听完呢?” 那少主头也不回:“不感兴趣。” 辛追道:“多秘密啊,无极门的家私……少主,少主!” 那少主还是没回头,道:“找马……”一抬头:“我就说它在这。”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惨厉的叫。 辛追一回头:“哎,那只猫又在挖人眼睛。” 那少主走向正在悠闲吃草的黑马。 辛追无奈,不能再看身后,只能跟过去。 乔管事躺在地上捂脸呻吟:“我都说了,你怎么还动手?” 李若拙蹲下身去,看着乔管事歪歪头:“因为本小姐最讨厌别人撒谎,门主大人想要与何家联姻,就杀掉本小姐,这是什么逻辑?” 眼前的小郎君样子是那么的天真无邪,刚好是花一样的年纪。 “本小姐?”乔管事瞪大了眼睛:“你是……难怪,可您不是傻子吗?”目光一抖又道:“您先不要动手,小的说的都是实话,因为小姐自小跟何家君子总耳订了亲,可是门主怕因小姐痴傻何家悔婚,不如杀掉小姐再从长计议,小姐我……”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惊讶着一张脸:“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我……” 李若拙的长剑直接就刺进了他的喉咙,淡淡一笑:“因为你已经没用了。” 长剑拔出,鲜血喷发而出,乔管事当场气绝,鲜血溅了小婵衣襟上都是。 小婵手足无措的看着李若拙,脸色惨白:“血,血……” 她没杀过人,方才李若拙杀墨渊等人她也站得远,虽害怕不如此时直观。 李若拙眉尖微蹙,伸手遮住她的眼睛:“把你忘了。” 那手上占了满鲜血,黏糊糊的,小婵声音越发颤抖:“小姐,我不行了……”说着头往后仰,晕了过去。 李若拙:“……” 她刚要输入真元力给小婵,就听不远处传来马儿的悲鸣声。 李若拙放下小婵叫上李滚滚:“看着她。” 姬圆圆则一步不落的跟在她后面。 李若拙找到放马的地方,见马儿颈上多了一条长长的伤痕,鲜血成股流下,马儿痛苦的悲鸣。 有两个少年站在马前,那位被叫做少主的手里还拎着带血的剑。 李若拙大步走过去挡在黑马头前:“你干什么?”高声质问那伤马的人。 那蓝袍金环少年声音不带喜怒,淡淡道:“我自己的马,愿意怎么就怎样。” 李若拙道:“既然你不愿意要,现在归我了。” 说着满是鲜血的小手从怀里掏出一小包药,轻轻洒在马儿的伤口上,伤口遇药血止,顷刻之间。 马儿好似不疼了,喷着热气,前蹄踢了踢脚下的青草。 李若拙咯咯笑出声:“果真出门必备,好了。” 那少主黑了脸:“是本少主的马,谁准你给他医治了?” 李若拙上下打量这个人,深蹙了眉头道:“既然是你的马为什么还要伤了它?这么好的马你也舍得。” “因为它背叛了本少主,就要受到血流不止而死的惩罚。” 李若拙微微张嘴,这少年的想法已经了然于心。 她笑道:“你是因为它被我牵出来所以生气,就认为它背叛了你?所以要杀她?根本不管它的事,是我太有本事能驯服它。” 她勾着嘴角笑,那表情是对对方的十分不屑。 辛追这时道:“不是牵,您是偷,未经允许的拿就是偷。” 那少主冷冷一哼。 李若拙打着哈哈道:“是吧是吧,反正不怪这匹马,那您就更不该想杀了它。” 那少主面沉如水道;“你们真是啰嗦,本少主的马岂能被别人骑,不管谁对谁错,它都得死。” 李若拙瞪大了眼睛:“你这小子好冷血啊,事情总要分个是非对错,我都说了是我的错,你干什么非要难为一匹马?” “啰嗦。”那少主再次举剑:“我不信你能治好它一百次。” 李若拙挡在剑前:“你有本事杀了我。”姬圆圆在她腿边喵了一声。 辛追忙拉住自家主人,陪笑道:“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那少主目光微微有些诧异的看着辛追;“你在说什么?本少主需要跟谁和气生财?” 辛追在他耳边道:“别任性,打不过。” 那少主回头看着李若拙;“你偷了本少主的马,还要插手本少主的家务事,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和勇气。” 李若拙想了想,指着腿边的猫:“它!” “喵!” 辛追:“……” 少主剑眉凛起,眸光毫不退缩的看着李若拙;“你到底让还是不让。” 李若拙伸手顺着马鬃,小心翼翼,语气是小孩子的无理霸道:“你不要它就是我的了,不让。” 方才还见过他杀人不眨眼,一身人血,突然对一匹马温柔相待,那样子像是在跟自己的情人说话。 那少主目露疑惑之色,不解的看着李若拙。 李若拙抬头挑挑眉:“真给我了,我可走了。” 那少主挡在她面前:“是我的马,你是小偷,凭什么给你?” 李若拙道:“我不是小偷,本来就是借一借,用完了就还你,谁知道你追来,追来你又不珍惜它,那就给我了。” “不给。”那少主身子一横:“本少主的东西,要么毁了,绝不给旁人。” 李若拙眼珠一动:“我不是旁人,要不咱们结拜吧?” 那少主诧异的看着他:“结拜。” 李若拙点着头:“是啊,结拜了就是兄弟,我就不是旁人,你就可以送给我了。” 辛追心想这个小子真是厚脸皮的让人发指,想占有人家的马还要人家跟他结拜。 那少主还真的很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摇摇头:“不结拜,我不需要兄弟。” 李若拙沉下脸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就是非要杀掉它了?”举起手中的宝剑:“那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辛追挑眉大叫道:“喂哟,你讲点道理,是你偷马在先,还想杀人灭口?” 那少主也黑下脸。 李若拙嘟起嘴,爱不释手的摸着黑马。 继而一跺脚:“那到底要怎么办嘛?反正我是不会让他伤害这匹马的?” 她稚气未脱,本就亦雌亦雄,这样娇嗔跺脚,满满都是小女儿姿态。 那少主更加看黑了脸:“你怎么这样?我不跟你结拜,你好娘。” 李若拙:“……” 辛追捏着下巴点头:“是有点娘。” 李若拙:“……” 0048 下落 双方僵持不下之际,松林外传来犬吠,接着是喊小郎君的声音。 李若拙大喜道:“邹局主。”然后牵着黑马瞪着那少主:“我的咯。” 她越过二人,那少主虽没有举剑袭来,但一直跟在后面。 李若拙看了一眼,回头去找邹克明。 邹克明见到她,把干叟往地上一扔:“小郎君,这老头我给您抓回来了。” 李若拙见干叟四肢都被绳子捆绑起来,安心去搜他的身。 将家传宝剑收在腰间,又拿了散碎金子踹在怀里,然后一脚踩在干叟肚子上:“说,这剑你怎么得来的?” 干叟疼的冷汗直流,就是说不上话。 邹克明左眼皮跳了跳,劝道;“您拿开脚再让他说话。” 李若拙拿开脚:“说。” 干叟咳嗽一声,呵呵冷笑:“这是我老人家家传的破剑,你想抢人财物就直说,还找什么借口。” 异口同声三个字:“你胡说。” 李若拙回头看向身后的那位冷漠少年:“你怎么知道他是胡说?” “你以为本少主是谁?天下没有本少主不认得的兵器。”说着那少年看向干叟:“这把无长锋不可能是你家传之剑。你看这三颗宝石。”指着李若拙的腰间:“三颗宝石中间的缝隙刚好是用来放手指的,是无长锋宝剑特殊的剑法所制,你拿剑的时候手故意避开宝石,他……”又一指李若拙:“刚好把手指放在宝石中间,说明你根本不知道这把剑的奥秘,他才是主人。” 李若拙摸着宝剑心头一颤,难怪爹爹教过拿剑的手势,其实是非常别扭的,原来是剑招? 那干叟哼道:“谁相信你这小鬼头的话?你说的不足为证。” 辛追站在人后嗤嗤的笑。 那少年竖着眉头道:“你可以怀疑我别的事,但是关于兵器的,天下除了我,我爹也不行。” 李若拙和邹克明同时想那两个字,兵器。 这时辛追道:“少主,别难为人家了。”看着李若拙道:“你当我家少主是无名无姓的小人物?少主是剑神之后,霍家传人。” “霍乙埋。”李若拙脱口而出。 霍乙埋眉心轻拢看着他。 辛追一脸喜色:“您听过我家少主的名头?” 李若拙道:“你是辛追。” 辛追笑容凝固在脸上,一脸防备之色:“什么都知道的人可是很危险的,你既然知道我们的来历,那你是谁?” 这霍家是专制兵器的。 天下利器,十有八九出在霍家之手。 不过近五十年霍家都没出过制兵器的高手,直到嫡孙霍乙埋的出生,他十三岁的时候就制成了闻名天下的鱼肠剑,据说削铁如泥见血封喉。 辛追更是大名鼎鼎,武师名册中,只有四个人到了七阶,有一个位置就是辛追的。 李若拙呵呵一笑:“不告诉你。” 辛追:“……” 他嘀嘀咕咕道:“现在的小郎君怎么都这么任性。” 霍乙埋警告的目光看过去。 辛追忙转过头不说话。 邹克明拱手道:“原来是长剑门的少主,幸会幸会。” 霍乙埋看都没看他一眼。 邹克明走镖南北,与官府低头,与绿林周旋,吃尽了白眼,并不以为意,只是一笑。 李若拙道:“不用理他。” 低头又踹了干叟一脚:“还不说实话。” 干叟痛叫一声,道;“要杀要剐随你们,反正你们就是抢人财物的盗贼。” 李若拙道:“你不承认也没用,这把剑应该在一个女子手上,那女子呢?你到底是怎么得来的?” 干叟目光微闪。 李若拙突然叫了声邹局主。 邹克明低头称在:“我的命都是小郎君救的,小郎君尽管吩咐。” 李若拙伸着手:“左肩。” 邹克明不解。 其他人也都看着他。 邹克明把左肩让过去,李若拙右手扣上。 只见李若拙眉间黑光一闪,邹克明啊的一声。 下一刻,李若拙手里多了一把钢针。 邹克明先是难以置信,随即一想,难怪当时觉得如万箭攒心,原来身体里真的注入了钢针。 霍乙埋面色平静的看着李若拙,只是目光的询问之色出卖了他的好奇心。 辛追这时拍着巴掌:“高手,果真是高手,几年不出江湖,竟不知江湖中多了一个医师高手。”说完一愣:“不对啊,可是你的真元印记怎么是黑色的?” 黑色的光代表只有微末道行。 刚刚修炼的人才是黑色的光。 辛追说完,邹克明也愣了,可是这位小郎君分明打通了他的经脉,让他从五阶一下子上升到七阶,七阶啊,千万人之中能出一个就不错了。 有人穷尽一生,追求的也不过是真元突破五阶,到六。 面对众人不解的目光,李若拙勾唇一笑:“不告诉你们。” 说着又低下头,将钢针对准干叟的脑门:“我能让一个武师从五阶升到七阶,就能让一个人经脉逆行,武功尽废,你偷我家家传之剑,无非就是为了提高功力,既然你这么痴迷武学,我就废了你。” 干叟吓的面如金纸,连声道:“不要不要,我说,我说。” 李若拙一瞪眼:“不说实话就废了你。” 干叟道:“这把剑真真切切是我捡来的,您说的那位姑娘我也见过,她不知道被什么人卖给了牙婆子,我与那牙婆子有些来往,就在她院子见到了这把剑,于是那牙婆子就把剑送给了我。” 牙婆子! 李若拙听了脑中嗡的一声:“你说妙言被卖了?”可是她是有修为的啊。 干叟道;“那姑娘叫妙言吗?” 邹克明蹙眉:“妙言?听着耳熟。” 妙言是李若拙的贴身婢女,李若拙看向邹克明。 邹克明摇摇头:“想不起来。” 李若拙沉吟一下,钢针再次对准干叟:“你说的可都是实话?” “句句属实,事到如今,我怎么敢隐瞒小郎君。” 李若拙又问:“那姑娘被卖到哪里去了?” 干叟摇着头:“我只在那婆子家住了一晚,她的人卖到哪里去我怎能知道?” 李若拙料想他说的是实情,心急如焚,又问道:“那婆子叫什么?家住哪里,你都一五一十说给我听。” 0049 移植 问完了妙言的下落,李若拙将一根钢针刺入干叟的眉心,干叟当时气绝身亡。 邹克明咧着嘴道:“他已经都招了。” 李若拙道:“若是他撒了谎以后我哪里找他?即便他没撒谎,万一他欺负过妙言,我却没有手刃仇人,我怎么对得起妙言,即便这些都不存在,他跟运达镖局的人勾结在一起要杀你,这还不足以将他处死吗?” 邹克明道:“我们走镖的冤家宜解不宜结。” 李若拙瞪他一眼:“算在我头上。” 回头看着李滚滚,还护在小婵身边。 小婵竟还没醒。 因为钢针刺破了干叟的真元印记,干叟死后他眉心的图腾渐渐显露出来。 李若拙瞥了一眼,突然眼前一亮:“这个老东西的是用不了了。” 边说边走向不远处的乔管事的尸体:“这个正好。” 食指中指陷入乔管事的眉心,没有一点犹豫的,眉心的肉就被她挖出来。 邹克明和霍乙埋辛追都看着她呢。 邹克明深蹙着眉,心想这小郎君虽有侠义心肠,可是到底太残忍,不是我辈中人。 又见她托着肉走向昏迷不醒的女子。 霍乙埋看向辛追。 辛追蓦然大悟:“移植,移植真元印记。” 邹克明和霍乙埋同时道:“移植真元印记?”声音都带着诧异。 辛追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看着霍乙埋:“少主,您也有感兴趣的东西?” 霍乙埋是不看热闹的。 霍乙埋撇他一眼,走向李若拙。 辛追撇撇嘴,真是没意思。 邹克明问道:“您方才说的移植真元印记是什么意思?” 辛追道:“只有七阶武师才能完成,将别人的真元,移植道我到没有真元或者真元修为低的人身上。” 邹克明道:“您的意思,这位小郎君医阶已经到了七阶?” 辛追笑道:“可是他真元光是黑的,我也不懂。”又道:“您经常行走江湖,难道也不认得他?” 邹克明摇摇头:“从没听过江湖上有这么厉害的医师高手,七阶啊,李家少主杳无音讯,这世上应该再没有七阶医师了才对。” 辛追目光瞥向李若拙:“难道他是李家少主?” 邹克明朗声一笑:“不可能,少主年纪比他大得多,而且在下认识。” 那就不会认不出来。 辛追想了一会没想通。 突然对着邹克明露出洁白的牙齿;“还没正式跟您打过招呼,在下辛追,长剑门的武师,您叫我辛追就行。” 邹克明连说不敢:“辛追大人名声如雷贯耳,在下岂敢无礼……” 那边霍乙埋见李若拙手上有一团光飞出去,直接渗到昏迷女子的眉心,接着就不见了。 随即李若拙把没用的肉一丢,用衣襟擦着手。 霍乙埋问道:“这就行了?” 他话音甫落,昏迷的女子就睁开眼:“小……”看了他一眼,目光闪烁一下叫着弟弟。 霍乙埋目口惊诧:“还真醒了。” 小婵坐起摸着自己的眉心:“怎么这么痒?” 李若拙将何天仇的那把宝剑丢给她:“去砍树。” “为什么要砍树?” 李若拙道;“看树不顺眼。” 霍乙埋心想这句话耳熟。 小婵提着剑一步三回头的走向最近的大树,一人保不住;“这棵?” 李若拙点头:“砍。” 小婵攥了攥剑柄,大喊一声:“啊……”一剑砍下去。 “哎呀妈呀!”大树应声压过来,小婵因为用力过猛,本来摔了个踉跄,一抬头见眼前遮天蔽日,吓得哇哇大叫。 李若拙一边笑一边喊:“跑啊。” 小婵也顾不得那么多,撒腿就吧。 轰隆一声,大树轰然倒地,大地为之一颤,小婵低头看看自己,并没有被砸中,心有余悸的回头,原来只顷刻间,自己已经跑出仗米远。 她难以置信的看向李若拙;“我是不是在做梦?” 李若拙勾唇一笑,叫着她:“咱们该上路了。” 黑马在前面吃草,李若拙跃上马背,见小婵向她小跑过来,趁其不被,伸手去捞,刚好霍乙埋挡在小婵面前,李若拙无法中途卸力,一下子把霍乙埋抱到马上,坐在自己的身前。 二人一同愣住了。 霍乙埋回头惊诧的看着她:“你干什么?” 李若拙扶上脑门;“我也有些懵,我不是要拉你。”眼睛一瞪:“啊,是你当了小婵的路。” 小婵站在马下目光委屈的看着李若拙:“我在这呢。” 李若拙伸手去抱霍乙埋,霍乙埋大叫:“你又要干什么?” 李若拙眨着眼睛看着他:“让你下去啊,不然用推的?” 霍乙埋大叫:“你不要动。”又喊辛追:“你是不是死了?” 辛追慢悠悠走过来,心想你们玩的不是挺开心吗? 到了霍乙埋身前一拱手:“少主。” 霍乙埋道:“扶我下去。”剑眉又一挑:“我凭什么下去?” 李若拙半眯着眼:“你什么意思?” 霍乙埋道;“这是我的马。” “可是你给我了。” “我什么时候给你了。” “要不是我它都死了。” “那也是我的马……” 辛追在一旁挖耳朵。 小婵叫了声;“我怎么办?”打断二人的争执。 这时邹克明走过来,道:“我们镖局的马就在前面,几位若是不嫌弃,咱们先出了这林子再说。” 霍乙埋面无表情道:“本公子只要自己的马。” 李若拙道:“现在是我的马,如何也不会给你。” 小婵看向辛追。 辛追想了想道:“这位小郎君一定是不愿意跟我动手的哈?” 李若拙沉下脸。 邹克明陪笑道:“大家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辛追又道:“少主不下来,小郎君又不愿意先让,那只有一个办法,你俩骑一匹。” “我不。” 二人异口同声拒绝。 随即又互视一眼,嫌弃的弹开;“哼。” 动作几乎是一致的。 辛追心想不然你俩真的结拜算了。 他肃着脸道:“不然就是我跟小郎君打一场,要么我赢,马还是少主的,要么小郎君赢,我护主不力。” 辛追是高手,可是这位功夫深不可测。 霍乙埋回头瞪了李若拙一眼:“你可不许碰我。” 李若拙也不愿意与辛追正面冲突,撇嘴道;“谁碰谁是孙子。” 说着一敲马背,黑马箭一般冲出去。 霍乙埋差点摔下马,幸亏手疾眼快抱住了报脖子,他恶狠狠的气道:“我死都不会碰你的。” 李若拙哈哈大笑,越发快的敲着马背。 0050 心动 黑马一路逛奔,霍乙埋吃尽了苦头,等马停到客栈,他跳下马背一阵呕吐。 那小二认得丢失的黑马,见又回来了,诧异的看着两位少年。 李若拙也跳下马,那小二看清她身上的一身血迹,吓得脸都白了。 李若拙把缰绳交给小二:“再丢了唯你是问。” 说着摘下马上的包袱上了二楼。 不多时后面的辛追三人和灵兽也赶了上来,辛追问着自家主人去向,小二告诉他人回屋了,辛追忙上了楼梯。 左边第一间房里。 辛追见霍乙埋已换了月牙白的长衫,头上金环束发,梳的整整齐齐。 只是面白如玉的俊脸写满了不高兴。 辛追嬉皮笑脸的坐到他对面:“少主,那马您是要还是不要了?” “本少主的马,干什么不要?”霍乙埋拍桌站起,看着辛追:“一匹马都要不回来,你还有什么脸面说自己是七阶高手?” 辛追道:“你的意思是不惜动手了?行。”他握紧宝剑:“那小子活得不耐烦,我这就去把他宰了。” “等等。” 辛追回头。 霍乙埋道:“不自量力。”又道:“他也不是什么坏人,就是行事过于狠毒了些。” 辛追心想您还有嘴说人家?不是半斤八两吗? 霍乙埋蓦然迈开脚步:“我再给他一次机会。” 辛追:“……” “少主,人家要是不同意吗……等等我啊,您一个人去不行……” 李若拙正在门口与邹克明说话。 她换了一身灰色袍子,束发别笄,十分清爽利落。 邹克明歉意道:“小郎君要远行,在下应该亲自护送小郎君的,但是在下受人之托,要去找一位李小姐,李小姐找不到,在家就不能回辛歌城。” 李若拙道:“是谁要你护送李小姐的?” 镖局走镖,若是没有主户,人家不会白跑一趟。 邹克明道:“那位恩公的名字在下实在不能说,他与小郎君一样,都救过在下的命,所以他要在下护送李小姐,就算是刀山火海,在下也义不容辞。” 李若拙嗤笑道:“就护送一位小姐,怎么成了刀山火海了?” 邹克明也笑了:“是,在下危言耸听了,不过是怕小姐遇到危险。” 李若拙看着一旁看着她抿嘴笑的小婵,想了想道:“您还是应该护送我,这样吧,一千两金子,倒地之后,无极门领取。” “小郎君也去无极门?”邹克明又摇摇头:“真的抱歉,在下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实在不能接小郎君这趟镖。” “可是你知道李小姐在哪吗?” 邹克明道:“恩公说了她可能会去的几个地方,我一遍一遍的找,总能找到。” “会去哪里?” 邹克明笑着摇头。 李若拙撇撇嘴:“还是说不得?你那恩公神神秘秘的真让人讨厌。” 邹克明心想小孩任性,虽然对恩公不敬,但我不能跟他动怒,就笑道:“实在是对不起您了。” 李若拙道:“您呀,别到处找了,去哪找啊?就在您面前您都认不出来。” “就在我面前?” 李若拙指指自己的鼻子:“我就是无极门的小李小姐,您到底要去哪里找我?” 邹克明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您不是郎君?” 李若拙负手一立,仰着下巴:“女扮男装,方便,这都看不出来,您怎么走镖这些年。” 阳光下她灵巧的鼻子翘成可爱的弧度,弯弯的桃花眼如两泓清泉,干净纯洁,仿佛能涤荡一切埃尘,肌肤呈半透明状,像是上好的羊脂白玉,也像是剥了皮的鸡蛋,一吹就会破了。 难怪俊美不失娇俏,竟然是女孩子。 霍乙埋刚好走到门口,听了他们的对话,蓦然想到松林里娇嗔的跺脚:“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要怎么样吗?”还有马上环腰的一抱:“你难道想让我推你下去?” 心中顿时像揣了只小兔子,砰砰直跳。 “她是女孩。”他心中喃喃念叨,呆呆的扶着门框。 辛追赶上来:“少主,您挡在这干什么?” 霍乙埋回头看着他,脸颊有一抹可疑的红云。 辛追目带不解:“你生病了?” 霍乙埋摸着自己的心口点着头:“我好想生病了。” 辛追大惊:“这怎么是好?属下给您请大夫去。” 霍乙埋没有理他,撩袍走向雌性难辨的人儿:“你……” 李若拙和邹克明的谈话被打断,回头看是霍乙埋,微微挑着眉头:“你又要和我争马?”笑了笑:“本是我的不对,是我对你的马儿下了药,它才会跟我走的,你只要答应我不杀了它,我就把它还给你。” 霍乙埋道:“听你的意思,你要走了?” 李若拙点头:“我要回家去,你到底要不要杀它?” 霍乙埋脱口道:“不杀了。” 李若拙咯咯一笑:“那我便不与你抢了。” 少主竟然能和声和气的跟不对付的人说话,还不杀了,是不是真的病入膏肓?辛追暗暗盯着霍乙埋的脸看,想要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霍乙埋不舍的看着李若拙的小脸,低头瞥见她腰中小儿手臂上的无长锋,道:“你的剑能借我看看吗?” 李若拙有愧人家在先,很好脾气的解下剑来:“给你。” 霍乙埋先是抚了抚剑鞘,像是摸着世间珍宝一样,样子十分轻柔,陡然间,他用力一拔,吱呦一声,锈迹斑斑的剑身便呈现在众人眼前。 辛追道;“看不出是什么好东西啊?” 可是干叟却为他送了命。 邹克明道:“若是我在路边见了,捡都不会捡。” 李若拙心想我家这剑从未出鞘过,就算爹爹大哥也不知道它里面已经这样破败了。 霍乙埋却连连摇头:“是好剑,好剑,可惜没了剑魂,要用剑魂修复才行,一旦修复,它又可以开山劈石,所向无敌了。” 剑魂是一柄剑的力量所在,普通刀剑没有剑魂,只有神器才会有剑魂一说,剑魂是铸剑人在铸剑时加入的特殊材料,没柄神器的材料都不同。 也只有铸剑师才能知道一柄剑的剑魂是什么。 李若拙道:“听你的意思,这柄剑还能复原?” 0051 同行 霍乙埋抬头一笑:“当然,我一定想办法把你修复。” 阳光下,他笑容纯净真挚,又颇为自得,像个傲气的小孩子,亦如他本人一样。 李若拙也笑了,道:“你笑起来好看多了,干嘛天天板着脸。” 辛追听了哈哈大笑:“哎呦,我家少主还会笑呢?” 邹克明知道是李若拙和辛追并无恶意的嘲讽霍乙埋,话说的热闹,他撇过头也暗自发笑。 霍乙埋尊严受挫,笑容僵持在脸上,刚要回嘴讽刺前面的人多管闲事,看到她秋花一样的笑脸,那话硬生生咽回到嗓子眼,回头黑着脸瞪着辛追:“你的话太多了,再不闭嘴,饭都不要吃了。” 辛追暗暗嘟囔:“家里横。” 笑过之后四方的空气涌动着安静的尴尬。 李若拙开口道:“霍家少主,我要走了。” 霍乙埋哦了声,但是吴长峰还拿在自己手里。 李若拙低头看着剑:“我要走了。” 霍乙埋抬起头道:“你这剑能不能借我几日?我让人送回到家中,给我祖父看一看,他见多识广,能帮我想剑魂的材料。” 他方才说一定会想办法让吴长峰复原。 李若拙道:“你一向这么热心吗?” 没等霍乙埋回答,辛追道:“我家少主嗜兵器如命,遇见神器就一定要拿过来琢磨几天。” 霍乙埋支支吾吾道:“我不……” 是字被李若拙打断了,她看了一眼吴长峰,点着头;“行,借给你了,有借有还就行。” 看干叟和干将莫邪夫妻对这把剑的态度就知道,这是一把无价之宝,而且霍乙埋也说了,它可以劈山开石,威力无穷。 就这样随随便便就借给别人,若不是风光霁月的个性肯定做不到。 邹克明抬眼看着这位女扮男装的李小姐,对这个人有许多疑惑的地方,如果说她风光霁月,可是杀人如麻,简直到了睚眦必报的地步。 所以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霍乙埋这边也不确定,问道:“你真的借给我了?” 李若拙诚然点头:“你可记得还我,给你一年时间,一年之后送到无极门,还给李若拙,若是不还的话我就撵你们家要去。” 霍乙埋心想她一定叫李若拙,大巧若拙,可她古灵精怪,锋芒毕露,哪有一点韬光养晦的意思,更无从谈起大巧若拙,真是不符这个名字。 将闺名记在心里,脸上的笑容收不住,甜滋滋的。 辛追在一旁看的真切,微眯着眼睛想,少主八成是中邪了。 李若拙这时道:“我得走了,咱们后会有期。”说着朝辛追拱拱手。 辛追回礼:“好说好说。” 霍乙埋抬起手:“你先等等。”随即回头将无长锋交给辛追:“亲自送回家去交给祖父,不要加他人之手。” 辛追大惊道:“可是属下要护送您去辛歌啊,我走了,您怎么办?” 霍乙埋面无表情道:“你知道护送是什么意思吗?不光送,还要护,我丢了马,还丢了人,你护我什么了?” 辛追:“……” “速速送回家去,祖父看过之后立即带回来,你是不是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辛追抓耳挠腮,看着那上锈的剑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霍乙埋将剑归入剑鞘,直接往辛追怀里一丢,随即回头看着邹克明:“您是保镖的?那接我这一趟镖,我要去辛歌城,就您来护送吧。” 辛追恍然大悟,原来少主已经布置好了。 邹克明看了一眼李若拙,见对方不置可否,道:“可是在下已经接了镖,脱不开身。” 霍乙埋指着李若拙:“我知道,不是送她去辛歌城吗?刚好顺路,给你一千金,你赚大发了。” 邹克明看向李若拙。 李若拙笑道:“那就一起上路吧,反正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 邹克明心想,感情我是放羊的。 小婵和圆圆滚滚早就等在路边。 邹克明喊来劫后余生的兄弟们,大家准备上路了。 店小二将缰绳交给李若拙:“小郎君,您的马。” 李若拙见马儿刷洗的干净一新,拿出五个钱币丢给店小二。 随即将缰绳放到霍乙埋手里:“物归原主了。” 霍乙埋又把缰绳还给她:“送给你了。” 李若拙大喜过望:“真的送给我了?你这可是千里马,世间少有。” 霍乙埋道:“说给你了就是给你了,本少主还能出尔反尔不成,你要好好待它,它受了委屈,我可是会找你算账的。” 李若拙笑的神采飞扬,亲昵的抱着马脖子:“我的乖乖,你是我的了。” 霍乙埋见她这样喜欢黑马,由衷的笑出来。 李若拙突然一歪头:“对了,他叫什么名字?” “超风。” “超风?” “它跑起来比风快,所以叫超风。” 知道名字由来的李若拙:“……” “不怎么好听呢。” 霍乙埋瞪着李若拙:“你可不许给它改名字,这是我三天三夜才想出来的名字。” “就这名字还三天三夜想出来的?老兄。”李若拙语气有些无语:“你没读过什么书吧?” 霍乙埋黑了脸:“你见过的书我都读过。” 李若拙刚要考考他,要上路的邹克明喊道:“二位,咱们该出发了,要赶在天黑之前找到落脚的地方。” 李若拙回头看着霍乙埋;“等有机会考考你。” 霍乙埋面沉如水,心想这女子真是大言不惭,等到时候烤的她外焦里嫩。 秋风阵阵,赶走午时积攒在天地之间的热浪,道路两边枫红杨黄,让看腻翠绿的人们眼前一亮。 秋高气爽,却不见秋的凄凉之感。 李若拙高坐马上,眺目远望,不知道有多自在。 回头看小婵和圆圆滚滚坐在镖局的班车上嬉笑玩耍,一人一猫一老狗笑成一团,若是大哥和妙言也在,这样的日子她就知足了。 忽的邹克明的催马赶了上来,他面带犹豫之色道;“小姐,那位霍少主不肯骑马也不肯坐车,走路不行,咱们要迁就他,这要多久才能抵达辛歌?” 李若拙不解:“他为何不骑马也不坐车?” 邹克明一副若是我知道,我就劝他了的表情。 李若拙催马向后:“我去看看他。” 0052 小心机 霍乙埋额头一层薄汗,气喘吁吁的艰难前行。 李若拙停马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又闹什么脾气?” 霍乙埋大怒:“我哪里闹脾气了?” “不骑马也不坐车,你走路要走到什么时候?这不是闹脾气是什么?” 霍乙埋道:“本少主从不坐别人马车,也不骑超风之外的任何马匹。” 李若拙心想这样的男人真是讨厌,比女人还难伺候。 绷着脸跳下马来,将缰绳交给霍乙埋:“借给你,到地方记得还我。” 霍乙埋转着眼珠道:“那你呢?” 李若拙道:“我去与小婵坐一辆马车。” 霍乙埋心想那女子明明是你的下人,怎能跟她同车?道:“我要你陪本少主共骑。” 李若拙眉尖蹙起:“这是什么规矩?” “本少主骑术不好,需要有人相陪,不然怕摔了。” “我可不是你家下人。”李若拙突然用目光上下扫视着霍乙埋:“而且辛追自己也有马,你们走着一路,谁跟你同骑的?” 霍乙埋提高了声音:“反正就是要你同骑,它受过伤,我不敢骑。” 李若拙半眯了眼睛:“如果我说不呢?” “那我不走了。” 霍乙埋干脆抱胸站到一旁,不看李若拙。 李若拙笑了笑道:“不走拉倒,把你自己扔这里,你看你这样胆小,前面是山路,路上有狼,吃了你。” 霍乙埋心想你才胆小。 不理李若拙。 李若拙见他不看自己,让马踏踏走路:“那我可真的走了。” 霍乙埋陡然间回过头来:“你站住。” 李若拙笑嘻嘻的回头:“我还没走呢。” 霍乙埋挡在她身前道:“我心爱的马儿都送你了,你怎么好意思丢下我?” “可是是你自己不走。” “那我就不走,你偷我的马我不计较,我还把他送给你,我对你这样肝胆相照,你却希望豺狼咬死我。”霍乙埋看着超风,一脸怨怼:“那就让饿狼吃了我吧,只要你良心过得去。” 李若拙:“……” 她个性狭隘,睚眦必报,但绝对不是没良心的人,听霍乙埋这样控诉自己,心中真的升起一丝愧疚来。 道:“好好好,我陪你供骑,你别闹脾气了。” 霍乙埋心中一喜,想,我没看错,她其实古道热肠,有男孩子的侠义之气,并不斤斤计较。 转怒为笑道:“那还不请本少主上马?” 李若拙心想真是难为那位辛追大人,这种人也不知道是谁惯出来的。 李若拙请霍乙埋上马,霍乙埋道;“你在前,我在后。” 李若拙不解:“你不是怕摔?” 霍乙埋比量着二人身量:“我你比高,坐在前面不好看。” 李若拙差点抓狂:“咱们是赶路?不是比美。” “可以共存。” 霍乙埋的目光严肃又固执,让李若拙在一起妥协了。 李若拙先上了马,霍乙埋随即跟上,脚尖点着马镫,身轻如燕。 他二人的对话走在前面的邹克明隐隐约约能听到一些,回头见此情节眸光中露出一抹疑惑之色,心想这位霍家少主也不是看起来的那么无用啊。 利落的束发露出一节粉嫩的脖颈,霍乙埋坐在李若拙身后一垂眸就能看见,她甚至能数的清肌肤上的绒毛。 又有似有若无的药香气混着女子特有的香气不断萦绕口鼻,霍乙埋心猿意马,突然将大手搭在李若拙腰间,腰间束束,不盈一握,果真与他的腰不同。 李若拙腰间一暖,回头看着霍乙埋:“你干什么?” 语气没有生气,只有不解。 霍乙埋大了胆子,蹙眉道:“我不是怕摔下来吗?不然我放哪?” 李若拙并不知他已知道自己女孩身份,她自小顽劣惯了,跟大哥的小厮都能摔跤,所以也没有多想,道:“那你抱紧我。” 霍乙埋支支吾吾:“抱,抱紧你?” 李若拙点头:“抱紧了。” 说着一抖缰绳,双腿架着马肚,超风马四蹄翻滚,飞一般的前去。 霍乙埋又惊又喜,整个人贴在李若拙的背上,紧紧的环着她的腰。 一双俊美的少年拥坐在马上,前面的顾盼神飞,神采飞扬,后面的丰神俊逸,贵气逼人。 二人飞马而过,留下一路埃尘。 小婵和圆圆滚滚的马车落在后面,吃了一脸的灰。 小婵把姬圆圆抱在怀里,目送远去的黑马,倏然间面色沉重,喃喃道:“小姐怎么忘了自己女孩子的身份,怎么可以跟男子同乘一骑。” 小姐记得过自己的女子身份? 姬圆圆喵了一声。 李滚滚垂了长长的眉毛,在车上打了滚,肚皮露在外面,一派悠然自得。 小婵看着它:“果真得道老狗,什么烦恼都没有。” 姬圆圆听了跳下小婵怀里,学着李滚滚的样子,躺在人家身边,四爪朝天,露着肚皮,随即闭上眼,惬意的喵了一声。 小婵忍不住咯咯笑起来,实在不知道怎么说这位大小姐的好。 她笑的走心,方才因为自家小姐跟别的男子走得近的担忧一下子就忘光了。 超风马快,李若拙又闲不住,所以一直打前锋去找队伍落脚的地方。 当然霍乙埋每日都要与她共乘。 这样过了五日,二人相处的越发契合,基本不会拌嘴了,在小婵和镖局人的眼中,他们甚至是形影不离的一对。 第五日天将傍晚,西方彩云逐月,大雁南飞,夕阳之景美不胜收。 队伍也行到了宣湖邑。 李若拙和霍乙埋在城门口等邹克明的车马,邹克明先到,车马紧随其后。 李若拙指着门楼上宣湖邑三个大字:“过了这里,就是辛歌城了。” 邹克明见她身后的霍乙埋垂眸看着她明媚的笑脸,长长的睫毛挡不住从眼中迸发出来爱慕,显然这小子是不怀好意,可是他又做不得主。 想到恩公的嘱托,点头道:“住宿一宿,明早卯时出发,中午就能到辛歌。” 霍乙埋看向邹克明:“用这么急吗?” 邹克明看着他微微不甘的眼神,更加肯定了:“要,一定要。” 0053 相遇 宣湖邑是个大城邑,店铺幌旗迎风招展,行人熙熙攘攘,尽显京师脚下的繁华。 其实即使李若拙不探路,邹克明走镖的,对哪里都熟悉。 主街正东有一家客栈,门面二层楼房,后院是三进的院子,过往的武士富商都会到那里落脚。 李若拙和霍乙埋一马当先又跑在前面,到了街东一看,果真有家悦来客栈。 客栈门楼雕龙画栋,精致又不失大气,就算辛歌城中,这样的建筑也数一数二。 李若拙好久没有看过这么好的房子了,更别说住。 心中一喜,催促霍乙埋赶紧下马。 霍乙埋在马下等她,待她纵身一跳,他不着痕迹抓上她的手腕:“我们先去看看有什么好房间。” “有好的也给我住。” “我们可以要两间。” 李若拙想到小婵和圆圆滚滚,伸出三根手指:“三间。” 霍乙埋又问:“你饿了没?” 李若拙拉着他:“不说了,快走。” 二人脚步轻快,一同进了客栈。 李若拙往柜台前一蹦跶:“掌柜的,你们最好的房间给我三间。” 掌柜的抬头一看,是两个玉做成的少年,神情一瞬间有些呆滞。 李若拙歪歪头,霍乙埋沉下脸道:“我们要三间上房。” 掌柜回过神来道:“不好意思,最好的房间一共三间,已经有贵客占了,委屈二位郎君,还有两间四面通透的大院子,采光极好,也是好房。” 李若拙眼睛一动道:“这样的只能算好房,那最好的什么样?” 掌柜的笑道:“小郎君不知道吗?我们宣湖邑最出名的就是温泉水,最好的房间后院就是温泉池,乏累了可以泡澡。” 跟着镖局的人风餐露宿,只有遇到客栈的时候才能安稳睡个好觉,又是陌生环境极为不方便,李若拙上次洗澡是在青云山山涧。 她声音惊艳:“还能泡澡啊,可惜了。” 霍乙埋抖着袖口,拿去两快拳头大的金子:“帮我们匀一间,多少钱都没关系。” 李若拙抬眼看着他:“人家能住最好的房间,肯定不在意钱,出门在外就不要节外生枝了。” 霍乙埋蹙眉道:“可是你想住,想住就想办法。”看向掌柜的:“不要钱他们要什么都行,只要肯出价。” 掌柜的笑呵呵的摆着手:“郎君的钱财还是收起来,对方肯定是不会匀让的。” 霍乙埋眉心深蹙,一脸不满。 李若拙将金子塞回他袖口:“出门在外不要漏财,免得招惹麻烦,天外有天,你忘了萧成双,非看中我的姬圆圆,最后什么下场?做人不要太张狂。” 她说的没什么错,但是口吻大有问题。 霍乙埋自小被捧在手心里,哪里受过什么挫折,更不想被喜欢的人轻视。 他道:“我说要让你住上就一定让你住上。” 说着将金子再次扣在柜台上:“去把那位客人帮我约下来,我亲自跟他谈。” 李若拙在他身后,眉头不自觉竖了起来。 掌柜的左右为难之际,听见身后有动静,一抬头看向楼梯口:“哎,就是那二位。” 说着走出柜台,到楼梯口躬身相应:“二位大人好,您二老有何吩咐。” 那两个人不约而同看向掌柜的身后。 为首的那位道:“啊拙,还记得我吗?” 声音如玉击缶,如山泉叮咚,还是那般好听。 李若拙抬头一看,青袍玉冠,风度翩翩,不正是湛然若神的诚孝公吗? “生叔叔。” 她又惊又喜上前一步:“生叔叔,你怎么会在这里。” 又看了一眼诚孝公身后:“豫让,哈哈,我认得你的。” 豫让翻了个白眼:“我也认得你。” 诚孝公笑呵呵的摸着她的头;“长得这么高了,比量一下,刚好到我鼻尖。” 李若拙咧嘴一笑:“都是生叔叔对我好,把药给我吃了,我才长得高。” 诚孝公笑弯了眼睛:“病也好了?”不住的点头。 一脸的心满意足。 李若拙这才察觉自己的失态,鼓着腮转着眼珠,是再想如何圆谎。 不过接下来诚孝公再没提这个话茬。 掌柜的道:“既然各位大人是老相识,那就好说话了,小的先退下了。” 掌柜的退走,霍乙埋斜眼打量这个和李若拙站的很近的男人,脸越发阴沉,不着痕迹的将李若拙拉倒身后:“啊拙,邹局主还没过来,咱们找地方等一下他。” 李若拙道:“我给你们介绍,这位是我生叔叔,他对我可好啦。” 又对诚孝公道:“这位是我好哥们。” 诚孝公微微颔首,随即又看向李若拙:“啊拙都会自行交朋友了,知道人家的来历吗?” 霍乙埋拱手道:“生叔叔,我是长剑门霍家子孙,不知道生叔叔和啊拙是什么样的亲戚。” 诚孝公听见生叔叔三个字从一个大男人嘴里发出来,嘴角抽了抽。 拉着他的手道:“原来是霍家老弟,你怎么孤身一人在外?你的家人呢。” 李若拙插嘴道:“他只带了一个护卫出门,那护卫半路回去了,所以我们才结伴而行。” 诚孝公哦了声道:“为什么只带一个护卫出门?” 霍乙埋看着他身后目光桀骜的男子,淡淡一笑道:“生叔叔不也只带一个侍卫出门?” 正说着后堂鱼贯而入,进来十五个黑衣男子。 长得都一般身形,宽肩窄腰,手拿长剑,杀气腾腾。 那些人一进来看见楼梯口的人就单膝跪下去,齐声喊着主公。 诚孝公嘴角挂着浅笑;“退下吧。” 十几个人一同站起,同时转身,找了靠窗的桌子整齐落座,动作如出一辙,就像是有人在暗中指挥一般。 他们坐下后开始叫小二上菜,原来是时辰到了,来吃饭的。 霍乙埋看了脸能黑的滴出水来。 李若拙道;“生叔叔你带这么多人出门是有要紧事吧?那我不打扰你了。” 诚孝公道:“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去院子里谈,正好我……” 霍乙埋突然道:“对了生叔叔,是您订了这里最好的三间房吧?可不可以匀出来一间给啊拙,阿拙听了很喜欢。” 诚孝公笑道:“什么匀不匀,啊拙要住多久都可以。”说着回手牵着李若拙的小手:“生叔叔带你去看房间。” 0054 住宿 霍乙埋见李若拙毫无防备就跟别人走了,气的面红耳赤,迈步跟上,一把剑倏然横在他的脖子前:“都看不到我吗?主公说话,外人不得近前。” 是那个目光桀骜的武师。 自己打不过。 辛追不在,霍乙埋有羞又恼又急,朝着后堂的方向喊道;“阿拙。” 李若拙回头一看,面色微愣,随即抽出自己的手走向豫让:“你小子又欺负人,他是我朋友。” 说着眼睛一瞪,把霍乙埋拉过来。 豫让隔着二人看向诚孝公。 诚孝公眼睛微微向外一挑。 豫让忙道;“那个丫头呢?你那个没有眼力见的丫头呢?” 李若拙呵呵一笑:“在后面呢,马上就来了。” 正说邹克明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正在跟镖局的人交代事情。 李若拙道:“看,来了吧。” 一手抓着霍乙埋,一手拉着诚孝公,我先躲起来让她找我。 ……………… 客栈西北角是个大院子,正房三间,左右厢房各两间。 院内穿堂回廊,花花草草,就如自己家一样。 诚孝公领着李若拙和霍乙埋进了正房中门:“啊拙,你便在此处休息,好好休整几日再进辛歌。” “生叔叔您知道我要进城啊?” 李若拙问完便跑向里间,打个转又出来,走向西边。 诚孝公笑道;“温泉在后院呢,放心,这院子不会有人来,你尽管住。” 李若拙低头摸着衣服,抬头一看,还有两个人呢,笑嘻嘻道;“你们两个都出去,我要洗漱了。” 诚孝公笑弯了眼睛:“晚膳一起用。” 霍乙埋这时道:“我呢?我住哪?” 诚孝公看着这位小朋友;“霍少主连房间都没订吗?” 霍乙埋道;“我都是跟啊拙一起的。” 诚孝公笑容从脸上一点点褪去:“跟阿拙一起住?” 李若拙这时道:“你可以住厢房,小婵要与我住一起。” 霍乙埋回头看着诚孝公得意的笑:“那就多谢大人款待。” 诚孝公手这时搭在他的手腕上;“寡人款待客人岂能让人客人屈尊厢房,寡人命人给你安排房间。” 说着就拉着他就走。 霍乙埋挣扎几下见手腕被攥得紧紧的。 回头不甘的看向李若拙;“阿拙。” 李若拙露出一排结拜的小牙冲他挥手:“我生叔叔人很好的,你跟他去吧,去吧,回头见。” 霍乙埋:“……” …………………… 凉风轻轻吹过,窗下的秋菊落了一地,在夕阳的照射下金灿灿的。 霍乙埋来敲李若拙的门:“该用晚膳了,阿拙,你好了吗?” 身后一个声音响起:“霍少主收拾妥当了?” 霍乙埋眉头蹙了蹙,回过头去时,脸上已平和得多,负手道;“生叔叔怎么过来了?” 来人正是芝兰玉树的诚孝公,宽衣博带,俊美无俦。 诚孝公笑道:“跟啊拙一起用餐。” 霍乙埋沉吟一下道;“生叔叔是阿拙的故交?见您身份不凡,跟无极门是什么亲属吗?” 诚孝公道:“原来阿拙都没有告诉你她是身份啊?”笑道;“我以为阿拙跟你无话不谈。” 霍乙埋听到心里感觉有些讥讽,他除了知道李若拙是女孩子,无极门的小姐,其他的一概不知。 诚孝公这时道:“霍少主还是少接近阿拙的为妙。” 这话可就不中听了,什么亲戚管的这么宽? 霍乙埋冷声道:“不劳生叔叔操心。” “不。”诚孝公道;“寡人只是阿拙的生叔叔,不是你的生叔叔。”又道;“你不可以接近阿拙,这是寡人对你的提醒。” 霍乙埋早就听眼前的男子自称寡人。 但却不想问透他的身份。 他勾着唇冷笑道;“为什么不可以接近阿拙?我们是好兄弟,您跟她又是什么关系?凭什么命令我呢?” “因为阿拙是女孩子。” 诚孝公话音刚落,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身着广袖白袍的可人长发及腰,立于门前。 “哎呦,你们怎么都在啊?我说的这么吵。” 霍乙埋鼻尖萦绕一股淡淡的澡豆香,上下打量她,肤白貌美,发尖随风轻轻摆动,那娇俏的小鼻子,确实是女儿家。 这样的李若拙是他第一次见,有些惊艳、 诚孝公道;“阿拙怎么不穿戴整齐就出门?女孩子吹风会生病。” 李若拙笑道:“生叔叔吹风也会生病。” 诚孝公看了一眼也不是很强壮的霍乙埋,身子挺直了;“现在已经好多了。” 霍乙埋一直看着李若拙。 李若拙吐吐舌头道;“不是故意瞒着你,你又没问,我就没说,嘿嘿,我是女孩子,不过你可以把我当兄弟的。” 诚孝公干咳一声:“这样不方便。” 是不方便。 所以一路上他故意不去点破她是女孩子的事实。 话题也从来不往这方面上说。 就怕相处起来不能那么随意。 霍乙埋再看向一脸道貌岸然的诚孝公,心想这个老男人一定不是阿拙的亲叔叔,他是故意的。 诚孝公又道;“阿拙,回去换好衣服,不要搞怪,该用膳了。” 李若拙哦了一声:“那你们等我。” 又关门回去了。 之后诚孝公和霍乙埋再没有说话,就在门口静静的等着李若拙。 不多时李若拙出来,头顶挽着灵蛇髻,乌发垂垂,已换了淡绿色的衣裙,墨带束腰,整个人高挑纤细。 霍乙埋眼睛看痴了,心想她就该是我的妻。 小婵尾随在李若拙身后,见了诚孝公连连行礼;“君上大人,您近来可好。” 诚孝公微微颔首:“一切都好,走吧。” 一餐饭是在大厅里吃的,大家都没什么特别的话。 饭罢天就黑了,众人各自散去准备就寝事宜。 李若拙泡了温泉澡,此时精力充沛,跟小婵和圆圆滚滚玩做一团,这时门口传来声音。 当!当! “小婵,出来。” 小婵诧异的看向李若拙;“是豫让大人。” 李若拙不明就里的看向小婵:“他找你干什么?” 小婵摇头:“那我出去问一问。” 李若拙抱着姬圆圆在床上打滚,没有理会她。 因为碰到了姬圆圆的胡子,姬圆圆生气了,躲到房顶不下来。 李若拙坐起来看向窗前院中有个人影,忽的想起一件事:“圆圆下来,你还没拜见生叔叔。” 0055 离他远点 还是那广袖博带的男子,他负手而立,月光将他的影子拉的老长,微风一吹,他的背影宛若仙人。 李若拙头顶着姬圆圆走过去;“生叔叔您还没睡啊?” 诚孝公回过头来看着她:“我在等阿拙。” “那您怎么不叫我呀?”李若拙又道;“对了,姬圆圆得还给您,这一年多亏它的照顾,真的要好好感谢您。” 诚孝公道;“圆圆的主人跟你重名,她也是见我受伤了,所以把圆圆送给我。” 李若拙眼皮子跳了跳,干笑了两声;“那您把圆圆的主人当成我了?不是,您把我当成圆圆的主人了?” 诚孝公低头一笑,眼神中有无尽温柔。 再抬起头看着她的头顶:“圆圆要跟阿拙在一起吗?” 姬圆圆肥嘟嘟的脸委屈的看着诚孝公。 诚孝公道:“还是留在阿拙身边吧,寡人身边有豫让和元昊。” “喵。” 猫的声音很乖巧。 李若拙神色有些尴尬,想了想道;“多谢生叔叔。” 此后四周一片寂静,诚孝公就一直淡笑的看着她,什么都不说。 李若拙咳嗽一声,问道:“生叔叔您怎么会在这?是要去辛歌吗?” 诚孝公道:“受人之托,到辛歌找一个人,可惜时间太匆忙,没找到,母亲传来书信,我得回汉水一趟。” 每一件事都有所交代,但是没有一件事说清楚了。 李若拙不傻,没再细问。 诚孝公这时道;“那个霍乙埋……”点着头;“不知根知底的人,不要来往太密切,更不要交心,你不知道他们有什么目的,会做出什么事。” 李若拙道;“乙埋不是那种人,我偷了他的马,若是平常人会先与店家理论,找店家赔马,但是他没有,而是自己去找,找到之后也没有对我不依不饶,后来还将马送给我,所以别看他为人冷漠,其实骨子里是个好人。” 诚孝公道;“好人可以做朋友,但是不一定适合做夫婿。” “做夫婿?”李若拙眼睛一转,随即嘟起嘴;“生叔叔,人家什么时候要他做夫婿了?你就知道乱说。” 诚孝公见她眉心轻拢,言语带嗔,没有哄她,而是肃然道;“阿拙,答应我一件事。” 牵起她的小手道;“你的婚事,生叔叔会帮你谋划,所以不管遇到谁,或者有人想让你嫁谁,都不要动心也不要着急,等生叔叔说这个人可以了,你再嫁。” 李若拙神情惊诧;“生叔叔,我才十四岁。” “不小了。”诚孝公道;“说不定你回去李门主就会给你定亲。” “那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也没有办法。” “所以让你不要心急。”诚孝公放开她的手,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答应我,也不要动心。” 李若拙见他神情严肃的像讲课的老夫子。 而且这要求很奇怪。 可是又因为太严肃了。 她点着头;“我答应您。” 诚孝公露出笑容,摸摸她的脑袋;“早些休息,保重身体。” 李若拙送诚孝公出了院子。 目送他背影消失在斑驳的树影之后,想着他的要求,不解的摇摇头。 正回身。 “阿拙。” 霍乙埋沿着左墙根走过来。 他已换了常服,金环去了,只梳了简单的发髻,冷风吹着宽大的袖子,衣袂飘飘,让他傲慢的气质多了一些慵懒。 李若拙道;“你还没睡呢?不困吗?” 霍乙埋道;“还没有跟你道晚安。” 往日风餐露宿的时候他们会在邻近的火堆相视而眠,霍乙埋总要比她晚睡。 李若拙道;“我也要睡觉了,这回真能睡个好觉。” 霍乙埋看着她方才视线回来的地方,道;“是谁过去了?” “哦,是生叔叔来交代事情。” 霍乙埋眼睛一动,脸阴沉下来,不过月光朦胧,遮盖了他的不满。 他问道;“啊拙,这位生叔叔到底是你什么亲戚?看着对你很热情。” 因为诚孝公的身份特殊。 李若拙心想不管他知不知道,反正不能从我口中说出去。 道:“生叔叔落脚过我们家,那时候我生病,他把自己的药给我吃,不然我现在不见得能在这。” 把跟诚孝公这一世的相遇跟霍乙埋说了一遍。 霍乙埋神情严肃道;“既然不是十分亲密的亲戚,咱们还是不要跟他走的太近为好。” 李若拙心想生叔叔也不让我跟你走的近,看来你们双方看对方有些不顺眼。 摇摇头道;“生叔叔对我有恩,他是好人。” 霍乙埋道;“我看他年纪也有二十了,应该娶妻了吧?” 诚孝公真元尽毁,一直求医问药,还真没娶妻。 不过已经一年不见,说不定已经娶了。 李若拙摇摇头:“我也不知,以前是没娶的。” 霍乙埋陡然间抓住李若拙的肩头:“那你更该离他远一点。” 李若拙不解的仰起头:“怎么说?” “二十好几还没娶妻,不是有什么毛病吗?而且男人总是危险的,你听我的准没错。” 李若拙心想生叔叔还真是因为有毛病。 她眼珠一转,歪头看着霍乙埋:“可是你也是男人,那你娶妻了吗?” 霍乙埋勾唇一笑,背过手道:“本少主风华正茂,尚未婚配。”神情是乙埋少主的招牌倨傲。 李若拙道;“可你还是男人。” 霍乙埋沉下脸道:“我能跟别人一样吗?咱们是自己人。” 李若拙呵呵笑;“好吧,当你是自己人,自己人快回去睡觉吧,明日还有一晌午的路。” 霍乙埋见她转身要回院子,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还没答应我呢?” “答应你什么?” “答应我理那个诚孝公远一点。” 李若拙道;“生叔叔明日就回汉水了,我想亲近也没办法啊?好了。”抽回自己的手:“我会照顾自己,快回去睡觉吧。” 这样的回答总感觉是敷衍。 霍乙埋不甘的看着她。 李若拙摆摆手:“快回吧,回吧,晚安。” 李若拙前脚回到屋里,小婵也跟了进来。 李若拙回头问她;“豫让那家伙叫你干什么?” 小婵面露不解之色;“小姐,他就告诉我,说君上家的老夫人让君上回去成亲,他不能陪我们进辛歌城,让奴婢好好照顾小姐,有点眼力见,奴婢什么时候没有眼力见了?” 李若拙心想原来生叔叔是要回去成亲啊。 目光很认真的将小婵打量一番:“你说这豫让二是二了点,但他眼神不错,一点也不瞎。” 为何不瞎? 因为看出她没眼力见。 小婵;“……” “小姐……” 0056 姑姑 在房里用过早膳,大家在客栈门口集合。 李若拙四顾来往的行人,诚孝公来过的痕迹已经全被淹没了。 霍乙埋牵了马来找她:“阿拙,你说奇怪不奇怪,我早上醒来,发现我的钱都不见了。” 李若拙一脸诧异:“有没有好好找找啊?”又道:“你也不要着急,若是没有,我这里有,总不能让你露宿街头。” 霍乙埋道;“我本也是这样想的。” 若是钱真的丢了,正好可以和她一直结伴。 “可惜找到了,本来我到处找都没找到,等用了早膳再回头看,包袱又鼓起来,你说奇怪不?” 李若拙笑道:“你骗人,难道别人偷了你的钱,还能还给你?一定是你放在哪里忘记了。” 霍乙埋认真的摇着头:“我是绝对不会记错的,就是有人拿了又给我还了回来,你说能是谁呢?” 李若拙拍着他的肩膀:“我还是猜你在胡说。” 霍乙埋见她没有一点在意之色,心中不满。 沉吟一下道;“那位大人呢?已经走了吗?” 李若拙看着南边街口的繁华,声音有些落寞:“生叔叔走了。”生叔叔是重活一回后见到的第一个熟人,可是他走了。 回去娶妻,以后就不能到处走了吧? 霍乙埋见她面露不舍之色,扳过她的肩膀;“咱们该上路了,不要东张西望。” 李若拙道;“不是还没上路,哪有东张西望?” “不要顶嘴,反正你不认真。” “我……” “李小姐。”邹克明赶着带篷的马车从客栈南街走过来。 到了李若拙面前,他轻松跳下;“小姐,上车吧。” 李若拙见那拉车的马身形健美,一身火红,实在惹眼,惊艳道:“这么好的马怎么用来拉车了?” 邹克明道:“这是恩公为小姐安排的,小姐要进城,不宜再骑马游街。” 霍乙埋的剑眉瞬间竖起来。 李若拙见那马不光健壮神骏,身形大小正适合她。 眼珠转了转,一边是真心欢喜的摸着小红马,一边用似笑非笑的目光看着邹克明:“大局主,您这位恩公好像很了解我,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让你接我回城,又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邹克明一脸犹豫:“这……” 李若拙道;“你要是不说,我就跟乙埋走,他又是派人接我,又是用马讨好我,谁知道是不是包藏祸心,我不跟你走了。” 霍乙埋点着头;“阿拙,叫上小婵咱们走。” “等等。”邹克明脸上还是有些为难,一咬牙道;“其实这位恩公正是小姐的亲人,是李家的姑奶奶,李门主的妹妹,也就是小姐的姑姑,是她让在下务必要把小姐安全接到城里去。” 李若拙一脸意外;“我姑姑?” 霍乙埋难看的神色缓和不少。 李若拙神色依然带着设防道:“既然是我姑姑做的事,她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十几年都没管我,又为什么突然要把我接回城?” 邹克明道;“若是我不说,小姐就真的不跟在下回城了?” 李若拙点头:“你家小姐说一不二。” “好吧。”邹克明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只能对不起恩公了,恩公一直说不让小姐知道,因为恩公在李家也是寄人篱下,不知小姐知不知道,姑奶奶是遗孀,还带着生病的表少爷寄居在李府,府上夫人当家,夫人就是小姐的继母,她不愿意让小姐回来,但是姑奶奶不忍小姐再在山中受苦,所以就说服李门主,让李门主把小姐接回来,又怕李家派去的人不把握,就暗中找到在下,要在下务必把小姐平安带回城。” 听起来颇为有道理。 李若拙又问道:“那我这位姑姑为什么早不接我?现在接我呢?” 邹克明道:“这个在下不是很清楚。”见李若拙清泉一般的眼睛带着戏谑之意,忙道:“略知一二,但不详细。” 李若拙道:“那就说说一二。” “听说令慈早早给您定下过一门亲事,眼看您年龄也到了,正好接您回来成亲,若是平时,还真找不到借口。” “您的意思姑姑是利用亲事,所以说服了门主大人,这才同意让我回来?” 邹克明点着头。 那边霍乙埋听说亲事二字神色大变,拉住了李若拙的手腕:“阿拙你订了亲了?” 李若拙微微摇头;“具体什么样的亲事我还不清楚。” 霍乙埋道:“你家人以前都不管你,怎么突然间就让你回家成亲?那户人家一定不是什么好人家。” 邹克明道:“是左大臣门下何将军的少子,君子总耳。” 将军是朝廷统领军队的武官。 是大官之家。 李若拙有些意外;“倒不是什么破烂人家。” 霍乙埋道;“你有后娘就有后爹,这么好的人家怎么会订给你?肯定这位总耳有什么毛病。” 李若拙还真听过这个人,不是什么草包,年纪轻轻功力已经六阶,也没有什么恶名,听说是一表人才,不过没有亲眼见过。 李若拙想到了乔管事,蓦然一笑:“我懂了,懂了。” 霍乙埋面色大急:“你还笑得出来?我看你家就是龙潭虎穴,你还是不要回家了。” 李若拙看着他:“那我去哪?” “跟我走,你爹不养你,我养得起你。” 邹克明也急了:“小姐,您若是不回去,我在下这边没法交代。” 霍乙埋大怒:“明知道事有蹊跷还回去干嘛?” 没等李若拙表态,邹克明走到李若拙身前长长一拱;“小姐请务必跟在下回去,何家君子是好是坏都不用担心,小姐自幼痴傻,何家君子也不想娶小姐,不然小姐去年及笄,何家一点动静也没有,今年也是姑奶奶跟门主大人提及的,何家并没有表态,所以这婚事还不见得能成。” 李若拙道:“你的意思婚事还有余地?” 霍乙埋攥紧了李若拙的手:“阿拙,这种人家一看就没把你发在心上,你好端端一个人哪里痴傻?他们不过是想悔婚,这样不仁不义的家伙你早日摆脱了最好。” 李若拙抬手拍着他的肩膀:“难为你这么替我着急,我心里有数,你不必担心我。” “我……” 邹克明这时又看向霍乙埋。打断他的话:“霍少主金躯玉体,您一人在外实在是不安全,小姐在下即将把她送回家了,不知少主要去何处?在下亲力亲为,一定护少主安全。” 霍乙埋看向李若拙。 李若拙道:“对了,一直没有问你去辛歌城干什么,你一个人确实不安全,要到何处落脚?到了城里可都有安排?” 0057 路阻 霍乙埋看向邹克明;“那就全凭邹局主护送,到地自会有人接我,不会亏待您的。” 并没有说自己到辛歌干什么。 李若拙笑了笑,并没有追问。 邹克明道:“那咱们就启程吧。” 邹克明引李若拙上马车,霍乙埋眼底透着深深的失落,可是邹克明说了,要进城,李若拙不宜再走马观花,且她已经换回了女装。 又听邹克明讨好似的对李若拙说:“这匹红马以后就拜托小姐照料了。” 李若拙的声音透着兴奋:“我一定好好照料他。” 霍乙埋心中大怒,差点哭出来,喊道:“阿拙,超风你不要了吗?” 李若拙在车辕边停下,看着他嘿嘿一笑:“这不正好,我有马了,就再不用霸占你的马。” 霍乙埋道:“本少主送出去的东西岂有收回之理,你若不要,我就一剑宰了它。”说着就去邹克明身边拿剑,邹克明七阶高手,轻轻一偏身,他就落空了。 李若拙抓住他的手:“你又发什么脾气?” 霍乙埋道:“我喜新厌旧还怪我发脾气?” 李若拙红着脸道:“我何时喜新厌旧?是见你没马才这样说,超风和小红我都很喜欢。” “不行,你只能喜欢一个,你若喜欢你的红马,我就杀了超风。” 李若拙回头看看黝黑发亮的超风马,好像知道他们起了矛盾,细长的眼睛眼巴巴的看着他们。 顿时心就软了,回过头道:“超风是我的,你要是敢随便伤害它,我就跟你绝交。” 霍乙埋道:“那你还说不说把他还给我的话?” 他亮如繁星的眸子写满不忿和焦急,灼灼的看着她的眼,是那样的认真和执着。 李若拙嗔怪道;“你可真是不知好人心,我是为了你好。” “我就问你还不还?你还还不还?” “不还,干什么还你?”李若拙嘿嘿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牙:“真是傻子,那么好的马也不要,不要就是我的了。” 霍乙埋依然神色认真:“如果你敢冷落它,我知道就把它杀了。” 李若拙蹙起眉头:“都说了不会,不会不会,你总该放心了吧?” 她这样肯定,肯定了三次,霍乙埋才露出释然的笑容。 回头瞪了一眼那头红马:“不过是姑姑给你的,也就算了吧,就让它拉车。” 李若拙道:“那你骑着超风,等到城里了记得还我。” 霍乙埋郑中的点头。 二人即将分别还要扯这么一堆事,显然有些难舍难分,邹克明就在一旁,看的清楚,想到恩公挑马时的温柔和认真,心中一阵为难。 李若拙一人坐车无趣,让小婵和圆圆滚滚上来陪她,一行人浩浩荡荡,正午时分正好到达辛歌城。 秋高气爽,没有一丝风吹,李若拙听见车外声音嘈杂,掀开车帘一角,气势恢宏的城门近在咫尺,把守的官兵姿态傲慢的巡视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京师之繁华,从络绎不绝的脚步声中就能听出一二。 李若拙心中感慨万千,一年前和大哥仓皇出逃,打的清风镖局的旗子,一年后邹克明亲自护她回城,天道有轮回,这是不是冥冥中的注定? 姬圆圆两条条短腿扒着车窗。 “喵!喵!” 李滚滚立即走过去。 一猫一狗抢了李若拙的位置,兴奋的交流着窗外的风景。 小婵笑道:“小姐,他们在说什么?大小姐像是到家了一样高兴呢?” 姬圆圆来过辛歌,在给李滚滚当向导。 李若拙让小婵撑着车帘,自己坐回到车厢角落去取茶水。 马车滚滚,行了一炷香的时候。 车倏然停了。 小婵吞咽一口,紧张的看着李若拙:“咱们到家了?” 李若拙成长在这里,大街小巷都记得清楚,这里绝对不是李府。 到车窗前一看,两辆马车可以通过的街道,前路围了一圈人,邹克明高大的身躯和霍乙埋长身玉立的身影赫然在目。 “有人出事了。” 李若拙倾耳细听。 “突然间就从车上掉下来了。” “这肚子怎么肿的这么高?” “也不知道是什么急病……” 李若拙掀了车帘跳下车,小婵在她身后轻喊:“小姐……” 李若拙挥挥手,示意她坐车上不要乱动。 小婵缩回了头,李若拙拨着人群往里走:“让一让,让一让?” 旁边的人很不满:“挤什么挤什么?都踩到我的脚了。” 周围七吵八嚷,李若拙大喊:“让我过去。” “干嘛让你过去?我还想过去呢……” 李若拙回头看着这个十分不开眼的人,是个精瘦的青年男子,双手抄在袖子里,鼻涕邋遢,是街上的混混。 见她回头,那人眼中一亮。 李若拙哼道;“我过去我有本事,你过去能干什么?” 那人见漂亮的小姐跟自己说话,有些紧张,但话还是不饶人;“你过去又能干什么?” 李若拙拍着胸口:“我是大夫,你说我能干什么?” 她声音不低,附近的人都听得见。 那人还没反驳,人群里已经传出声音;“谁是大夫?哪位是大夫?请给我家大管事瞧一瞧。” 李若拙举起胳膊:“我是大夫。” 她穿着淡蓝色近白的裙子,在一群褐色灰色衣衫中算是很惹眼。 众人都看向他。 霍乙埋不知道什么时候蹿到她身边,将她护在身边;“你怎么下车了?这里人多,快回去。” 李若拙道:“我是大夫,我会看病。” 人群中投来好奇和探究的目光,同时也为她闪开了一条路。 李若拙迈步走近病人,霍乙埋赶紧跟过去。 一位身着宝石蓝素面长褂的老者横在路中央,他口吐白沫,全身浮肿,已看不出本来面目。 李若拙蹲下来把着他的脉。 老者身边站着两位中年人。 其中一个穿黑褂的道:“小姐您真的是大夫?” 李若拙抬头看着他:“你们出过远门。” 那二人脸上惊诧:“小姐如何得知的?” 周围人听了发出整齐的嗡嗡声。 霍乙埋低声道:“你怎么知道他们出过远门?” 0058 阴阳 李若拙道:“因为这位老先生是热邪侵身,现在是什么天?秋天,春天万物复苏,阳光明媚,可是大地不热,这叫少阳,夏天阳光毒辣,烤的大地也一片炙热,这是老阳,秋天刚好跟春天相反,太阳在傍晚的时候挂在西方,好似只有红,没有热,可是大地的余温犹在,这叫少阴,冬天不用说了,跟夏天刚好相反,这叫老阴。我说老先生是热邪入侵是因为秋天大地余温犹在,他肯定躺在地上睡觉了,所以热邪从肌肤侵入,伤害了身体,但见这些人衣着不像是落魄人家的,可是还要风餐露宿,就一定是出过远门。” 霍乙埋声带惊讶;“你说的是阴阳之道?你竟然懂阴阳之道?” 李若拙朝他嘿嘿一乐:“这可不算什么,我会的多着呢。” 那两个人神色佩服道:“小姐猜的一点没错,跟亲眼见到了一样。” 周围人再次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叹声。 邹克明这时也靠过来,在李若拙身后道:“小姐能治好这人?” 还是那黑衣男子的声音:“既然小姐能看出我家大管事的病症,不知小姐有没有救治之法?” 四周倏然子静,众人都摆出倾耳细听的姿态。 李若拙伸出小手:“二十贯。” “啊?!” 李若拙小手还是摆在那:“看病要给诊金的,他这个病三天不治就会出人命,给我二十贯,小姐我给你一个偏方。” 对方还是有些懵懂。 不过那黑衣服的男子很快掏出二十贯钱给李若拙。 二十贯钱是穷苦人家一年的收成。 李若拙小心翼翼把钱收到口袋中。 邹克明见了忍不住笑,这小姐哪是缺钱的主? 霍乙埋身子一侧,在李若拙耳边道:“你不必这么辛苦,我养你。” 李若拙目光不解:“你又不是我爹,也不是我大哥,要你养我干嘛?” “我……” 没等霍乙埋说完。 李若拙已经叫着那位黑衣服的男人:“你看他全身浮肿,先治水,水治好了去药房抓三黄熬水服了,也就好了。” 那黑衣人赶紧摇着头:“小姐,我对这些一概不知,请您细讲。” 若是懂医术的人被备受人尊敬,岂还用当人家的下人。 满城铺子,药房也就两家,大夫不过三五个。 当然不算萧家,因为大夫和医师还是有很大区别。 李若拙道:“先治水,知道什么东西能治水吧?” 那黑衣人摇头。 霍乙埋想了想:“大禹。” 李若拙:“……” 她眨着眼睛看他:“你去把大禹给我请过来,能请来我就让他治水。” 霍乙埋道:“是你说的要治水啊,不是大禹又是谁?” 大禹治的是黄河水。 邹克明问道:“小姐要用什么治水?” 李若拙一指那老者:“龙王。” 还不如大禹呢。 霍乙埋剑眉凛起:“你不会是要告诉我,你会变法术吧?” 又是请大禹,又是找龙王,不是变法术是什么? 那黑衣男子跟同伴互看一眼,二人异口同声:“巫医?” 巫医是医的一种,但是有些见不得光,有人信,有人非常排斥。 李若拙道:“巫医干嘛啊?我是大夫。” “可是您说去找龙王,上哪去找龙王?” 那二人不解,周围的人也不解。 霍乙埋抬头看着碧蓝的天空,龙王? 李若拙呵呵笑道:“真是笨,谁能成为龙王?” 霍乙埋脱口而出:“龙太子。” 周围人竟然点头。 李若拙:“……” 她拍着霍乙埋的肩膀:“少主大人,别乱猜了,鲤鱼跃龙门,之后就能成王,所以没在跃龙门之前,它是龙王的预备役。” 看向对面两神色懵懂的男人:“去找一条大鲤鱼,不要去甲去鳞,炖汤给这位老先生服下,一锅之后,就会排尿,水肿就会消失。” “这么神奇?鲤鱼还能治病?” 周围人越聚越多,议论纷纷。 而对面的人还拿不定注意。 李若拙道;“我们还要赶路,你们快快让出地方。” 那黑衣男子拦住他:“小姐,万一大管事还不好呢?” 李若拙一瞪眼:“本小姐的方子还会不好?鲤鱼汤之后去抓黄连黄柏黄芩,黄芩清上面的热,黄连清中间的热,黄柏清下面的热,喝完药,人就不热了,也就好了。” “可是……” 李若拙黑下脸;“你们不想让路了?” 不是不想让路,是谁知道她可信不可信。 邹克明这时道:“在下清风镖局邹克明,二位若是信得过在下就先去救人,若是小姐的方子救不好,二人尽管来找我。” 李若拙一哼:“救不好我给他抵命。” 那二人听说是清风镖局的人,又惊又喜,拱手道:“下人无极门的人。” 霍乙埋脸色立马沉下来:“你们是无极门的?” 那两个人面面相觑,无极门招谁惹谁了? 李若拙笑吟吟道:“快让路吧,你们拦着路我们都过不去了。” 邹克明点点头。 黑衣服人的另一伙伴上前一步:“还有一事要请教小姐,既然是热邪伤身,那么我等也曾露宿草地,会不会也得同样的病。” 李若拙上下扫他一眼:“病邪来了不是所有人都会死,也不是所有人都会生病,同样的道理,跟个人体质有关,这位老者脾虚不能摄水,故而热邪入侵,全身水肿,若是您的话,症状也不见得一样。相同的病,不见得是相同的症,相同的症不一定是相同的病。” 众人;“……” 对方不停地眨眼睛看着她:“听不懂。” “你不会有事。”李若拙一挥手:“走了。” 邹克明等人都各回各位。 无极门的人将老者抬上马车让出一个位置。 镖局队伍鱼贯而过。 等人群散尽。 那两个人商量:“姜老一时半刻无法回府复命,这么多天门主肯定等急了,小姐死了的消息咱们得尽快传回去,我看咱们一个人去送姜老医治,一个人回去禀告门主。” 这两个人中穿黑衣服的那位叫求图,他的同伴叫吴刚。 结果是求图回府复命,吴刚先把病重的老者,也就是姜老送去医治。 吴刚回头看看肿的跟球一样的姜老;“你说那位小姐不是骗咱们钱财的吧?” 求图道:“反正是清风镖局的人,治不好就去找邹局主去,先办正事,治不好再说。” 吴刚点了头。 0059 回府 求图舍了车马从小巷穿过,南走五个路口,就到了宗益坊。 宗益坊墙高门重,是达官贵人居住的街坊。 因是白天,坊门大开,求图沿着青石板路走了两里地,霍然看见一座宅院,门口有两尊三人高的石狮子。 求图走过狮子,到东南角有个角门,门口台阶下坐了三个穿着短竭的小厮。 小厮见他过来,远远的就站起来:“是求总管回来了?” 求图道:“门主在吗?” “不曾听说出门。” 求图点点头。 小厮早手疾眼快把角门打开。 一进门便是小石子铺就的花径,两边有精巧的楼阁,这边是李府的藏书阁,也是李迅达的外书房。 求图沿着通道走到尽头,穿堂的门匾上写着钟灵毓秀。 穿堂里有个小厮靠在大理石的屏风旁打盹,听见脚步声忙睁开眼。 “是求总管,您回来了?” “门主大人呢?” “正在书房接见青云镇来的伙计。” 求图点点头道:“好好看门,我去见门主。” 进了院子,求图听见正房中传来似有若无的声音,一撩袍子大步走过去:“门主大人,求图求见。” 湘妃竹的帘子从里掀起,一个小丫头低着头站在那里。 求图走进屋。 书房中一位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跪坐在长案后,四方脸,红袍金冠,仪表堂堂。 这人正是李迅达。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胖子跪在地中间,此时二人都没说话了。 求图躬身行礼:“属下见过门主。” 李迅达一脸愤怒,抬起头道:“接到那个小畜生了吗?镇上来人说她伙同丫鬟,偷了细鳞池的贡鱼,真是不知死活,回来我一定要揭了她的皮。” 求图低头道:“回禀门主,小姐和丫鬟都没接到,青云山的庄子化为灰烬,里面只收拾出两具尸体,男尸一定就是吴管家了,女尸头身分离,还不敢确定是谁。” 李迅达一脸震惊:“怎么会发生这种事?谁敢在无极门的地方撒野?” 求图没出声。 李迅达问着那跪地的人:“你来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人是细鳞鱼丢后廖生生先派过来的人,并不知道青云庄发生了什么事。 李迅达扶桌站起,来回走动一圈,回头看着求图;“死的会不会是小畜生?” 求图摇着头:“属下不知,那吴管事还有一位妻子。” 也可能是吴娘子。 李迅达沉吟良久,松了口气道;“此事不急,派人暗暗寻来,不要到处生张。”看着求图又问道;“姜老怎么没过来?” 求图把姜老病了的事说了一遍。 李迅达一脸焦急之色:“姜老是府上的老人,老门主在的时候就跟在老门主身边,对无极门又有功劳又有苦劳,这一病可不是闹着玩的,跟账房说,以我的名义送些药材过去,再给老人家请个好点的大夫。” 求图道:“路上遇到的小姐说的头头是道,看起来是真有些本事的,她说两三天就能复原。” 李迅达道;“那就让姜老先休息十天,找人的事就交给你了。” 求图应声说是。 正此时,帘子再次掀开,守门的小厮小跑着进来:“门主大人,说是小姐回来了。” “小珊又去哪了?回来就回来,还要特意跟我报告,让她找她娘去,说我现在有事。” 小厮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不是大小姐,是……是……小姐,那位小姐。” “哪位?什么小姐,你连个囫囵话都说不清了?” 小厮忙道:“说是青云庄的小姐回来了,对,就是那位小姐。” 是姜氏的女儿。 李迅达和求图面面相觑。 李迅达道:“你不是说人失踪了吗?” 求图也是一脸不解;“所以回来了。” 李迅达:“……” 他一甩袖子:“回来还要本门主亲自接不成?夫人不是给她准备了房间?让她先住进去。” 跪地的下人抬起头:“门主大人,那细鳞鱼呢?” 李迅达眼睛一瞪:“忘了这个茬了,直接把人关起来,等定了跟何家的事我好好审问审问她。” 小厮得了命令便去二门传话。 “青云庄的小姐回来了。” “青云庄的小姐回来了……” 消息一直从二门传到内院正房。 正房是李迅达续弦妻子秦氏的院子。 她坐在花厅主位上,斜眼看着传话的丫鬟:“又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大人不是早就交代过会接她回来吗?该怎么接就怎么接,又不是没安排好。” 她下首的人这时说话了:“娘,若不是姑姑提议,爹爹肯定不会把她接回来,到底是亲兄妹,爹爹心中,姑姑一个小小意见,就比娘的脸面重要多了,若是把人郑重其事的接回来,那么以后这家中到底是听姑姑的还是听您的?您才是正儿八经的夫人。” 而这位姑奶奶不过是大归的寡妇。 接回来的小姐是前夫人生的孩子,回来不就是让继室没脸。 说话的正是秦氏从娘家带来的女儿李小珊,是的,她与君子修都跟李迅达姓,俨然是李家的小姐。 秦氏手中把玩着一柄玉如意,笑道;“娘自有安排,这些话以后不要说了,免得被人听了去,好像你是针对你姑姑,你姑姑是老太太的心肝,你爹是孝子,最看不得老太太受委屈。” 李小珊温婉一笑:“女儿记住了。” 秦氏又抬头叫着那丫鬟:“我怎么交代你的记住了吗?一定要好好把小姐接进来,可不能有任何怠慢。” 丫鬟轻轻一笑,低头说着是。 丫鬟走后,一个四十岁的婆子掀了帘子走进来:“夫人。” “柳嬷嬷什么事?” 柳嬷嬷走近秦氏身边:“姑奶奶那边也听说小姐回来了,叫这人要去门口迎接。” 秦氏呵呵一笑:“排场够大啊,不过一个傻子,她这一去,以后我在府中还有什么地位?都奔着这位小姐去了。” “那怎么说?” 秦氏看着李小珊。 李小珊道:“当初送走妹妹,是因为妹妹不详,会克父克母克亲人,姑姑要去接人,不怕过了晦气给老夫人吗?” 秦氏笑着点点头。 柳嬷嬷道:“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去跟老夫人说。” 秦氏放下玉如意望着窗外盛秋的美景勾唇一笑:“所以这样的小姐,只要丫鬟请进来就行了,这就是最好的接待。” 0060 较量 二门口站了两个大丫鬟和两个婆子,正嬉笑着说这话。 “怎么还不过来?” “是啊,进个门要这么久,不知道在磨蹭什么。” “她是傻子吗,傻子可能行动慢。” “也是,再等等!” 久等之下人还未至。 大丫鬟搓着手脸色显出急色:“怎么还不来,夫人还等着赶围棋呢。” 众人都急切起来,望着前方。 “来了来了。” 好不容易大门口的门子过来了。 丫鬟拉住他的胳膊:“人呢?傻小姐人呢,怎么还没送来。” 门子道:“薇薇姐,不是奴才不送人来,是人是清风镖局的人送来的,不肯走侧门,非要从大门进,那边正跟门主回话呢,您这边也知晓一下,看夫人如何示下。” 那个叫做薇薇的丫鬟神色一惧,回头在下丫头耳边嘀咕几句。 小丫鬟扭头就跑。 “什么?不肯从侧门进?”秦氏坐直了身子,目光含冰的看着丫鬟:“是谁给她出的主意?她一个傻子怎么分得清侧门正门?” 丫鬟摇着头。 秦氏骂道:“废物一个。” 李小珊站起道:“娘先别气,女儿去看看。” 秦氏道:“莫要让人以为你去接她,给了她好大的面子呢。” 李小珊道是,这时那柳嬷嬷再次走进来。 “夫人,刚才外院传过来的消息,这位傻小姐和丫鬟偷了咱们门下的贡品细鳞鱼。” “哦?”秦氏愣道:“她偷那个干什么?” 李小珊气红了脸:“她偷了多少?爹还说今年去了上贡和打点亲朋的,要留两天给我和大哥吃。” 细鳞鱼对于普通人没有吸引力,但是有所修为的人都知道它是宝物。 秦氏一脸恍然:“她偷了多少?” 柳嬷嬷道;“听说有六条。” 秦氏站起,提高了声音:“六条?这么多?” 李小珊急的红了眼眶:“上贡就要二十二天,剩下两条给何家送礼都不够,哪里还有我跟大哥的份。” 秦氏问道:“她一个傻子偷鱼干什么?” 柳嬷嬷道:“这件事所以蹊跷,镇上的人也没说,不过听说那丫鬟不傻。” 所以是丫鬟指使的。 秦氏想了想问道:“大人说怎么处置?” 柳嬷嬷回头屏退屋里的所有人。 然后低声道;“门主大人想跟何家联姻,何家君子肯定不愿意娶一个傻子,但是退亲还是另选别的,总要给门主一个交代,所以此时门主怕不会拿小姐怎么样。” 李小珊恨恨道:“等婚事吹了之后,一定要让爹爹治她的罪。” 也只能稍后再说这件事。 秦氏道:“如此说来,不从侧门进门也可能是丫鬟的主意,这个丫鬟到底什么来历?她敢跟我作对?” 岂止是跟夫人做对。 偷贡品,那是跟门主作对。 柳嬷嬷道:“当时特别挑了一个老实年幼的,没想到长大了这么不老实。” 秦氏眯眼看着前方的虚空:“因为她是姜氏下人的女儿,六岁的时候就是个狼崽子。” 柳嬷嬷道;“眼前要紧的事是先把人弄进来,夫人您看这事如何定夺?” 李小珊插嘴道:“不会真的让她从大门进吧?” 齐人重礼节,正房嫡出的主子出入都走正门,只有庶出下人才走侧门。 当年她秦氏进门,老太太都没同意她从大门进。 若是同意了小傻子从大门进,那就等于告诉所有人,正房夫人的孩子回来了。 秦氏冷笑道:“既然不愿意进门,就在外面呆着好了,这么些年也没回来,难道李家少她一个?” 柳嬷嬷忙道;“可是是清风镖局的人送回来的,这样丢在外面好吗?” 秦氏道:“定然是西院那边怕人遇不测,还请了镖局护送。”一甩袖子:“不用管她,一个镖局还能对我李家大门指指点点,晾着去吧,一会就会求饶。” 西院住的是老夫人和姑奶奶。 秦氏的意思是那位姑奶奶捣的鬼。 柳嬷嬷听了颔首站到一旁。 秦氏叫着李小珊去碧纱窗,说是何府的大夫人做寿,要剪新衣裳挑料子。 柳嬷嬷随后跟了进去,外面的事不再提及。 马车上,李若拙啃着干粮就水,吃的不亦乐乎。 小婵;“……” 她坐在小姐对面,咬了一口干粮没什么滋味,道:“小姐,您怎么这么能对付?” 李若拙一愣:“什么能对付?” “好吃的吃,不好吃的也吃。” 这就叫能对付啊? 也是,一路上虽然风餐露宿,但是口袋里有钱了,到店里就可以开荤。 吃惯了大鱼大肉,谁会觉得凉水干粮好吃? 李若拙道:“你家小姐我是随遇而安,又不是让你吃屎,干粮还不好吃吗?” 此时太阳高照,正午时分,应该坐在屋子里好好享受午餐。 小婵挑挑嘴唇,眼睛一动道;“小姐,不然咱们就进门吧,管它正门侧门,能进屋就行呗?门主好不容易想起您,您这么僵持着,他一生气,再给您送回去。” 李若拙慢慢摇头;“不能这样走侧门,我今天妥协了从侧门进,明天就能住猪窝,后天就会吃狗屎,大后天会死无葬身之地,我的字典中只有战死,没有妥协这两个字。” 车里光线不甚明显,但小姐古井无波的神色像是倏然间放大了,让她显得那么高不可攀。 这有战死,没有妥协。 小婵嘴长成哦形:“这样啊。” 姬圆圆这时跳到李若拙怀里冲着小婵喵了一声。 小婵讪讪然:“知道了知道了,我下次有些骨气。”低头看着干粮,无奈道:“可是小姐,咱们要等到什么时候?不会一直等下去吧?” 李若拙笑道:“当然不会,你愿意,门主大人还不愿意呢。” “门主大人怎么会不愿意?要不是门主大人允许,咱们怎么可能进不了门。” 透过车帘一角,能看到外面人越聚越多。 李若拙歪着头:“你听?” 小婵耳朵贴在车厢上,不解的看着李若拙;“局主大人在跟熟人说话。” “说了什么?” “为什么在这,说送小姐回府。”小婵恍然大悟看着李若拙:“小姐,门主听见了会生气吧?” 李若拙呵呵笑:“生气好啊,他一生气,坊间就都知道我回来了,想要藏着我可能都不行。”说完低头咬了一口千层饼:“是不怎么好吃,你要是不吃,就都给我吧。”直接抢过小婵手里仅有的干粮。 小婵:“……” 不好吃还抢? 0061 妥协 宴席室门口占满了丫鬟婆子。 地中间放着的圆桌,八菜一汤外加四碟精致的瓜果。 秦氏和李小珊挨肩坐着,柳嬷嬷和一个个高的丫鬟布菜。 阵阵香气引人食指大动。 李小珊吃了一口道:“娘,不知道她去哪里吃午饭。” 这个她是谁,屋里人心知肚明。 秦氏拍着李小声的手:“不要提她,是她自己不肯进门,忍饥挨饿也怨不得旁人。” 正说着门口丫鬟高声一叫:“门主大人。” 秦氏和李小珊目光投过去,正是李迅达沉着脸进了屋。 二人同时站起。 秦氏陪笑道:“叫人问,说大人在外院用餐,大人怎么回来了?” 李迅达看着满桌子的精致美食鼻孔中发出鄙视的哼声:“你还吃得下?我就吃不下了,让你安排人把……她叫什么来着?”想了想道:“对,阿拙,让你把阿拙接回来,你放任她在大门口不管?” 李小珊诧异的看向秦氏,心想爹爹竟然为了那个傻子找母亲麻烦? 秦氏目光微愣,不过很快便笑道;“大人这是从哪里听来的话?妾早早就派人去接了,还没接回来吗?”说着看向一边的柳嬷嬷。 柳嬷嬷福身低头:“大人错怪夫人了,是阿拙小姐认生,不肯进门,丫鬟婆子劝了几遭,现在还在外面哄着呢。” 秦氏听了红了眼睛:“小姐自己不肯进来,大人反而要怪罪妾身,后娘难做,大人还不知道体谅妾身,这日子往后还怎么过?不然妾身领着孩子们回娘家好了,正好腾了地方给大人养小姐。” 李小珊哭哭啼啼叫着娘。 秦氏的亲侄女名叫未摘花,姿色艳丽,冠绝京华,现在是齐王身边最得宠的妃子。 秦氏还有一位表姐妹是何将军府上的三夫人,何将军在左大臣门下,齐王刚登基一年,所有朝中大事都要与左大臣相商处理,左大臣是朝中第一重臣。 两边都得罪不起。 李迅达听她哭的的伤心,缓和一下语气道:“人竟然是清风镖局的人送来的,那邹克明局主狭义远播,与坊间高门大户都有来往,他的旗子往李府门口那么一打,陆陆续续就有人来问他在干什么,说是送我的女儿回府,可是大门不给开,到了门口都不让进屋,你是我这脸往哪里隔?” 秦氏忘了哭泣,蹙眉看着李迅达:“竟然这么说?那大家岂不是都知道大人的傻小姐回来了?大人,清风镖局这不是明摆着要给您下马威吗?” 本来家里回来一个人,他们默默供养就行,一个傻子,又不是多么传奇的人物,犯不着让她声名远播。 李迅达微微颔首:“可是已经到了门口,你让我怎么办?” 秦氏道:“谁让老爷自家人不派,要找镖局的人保镖呢?镖局收了钱才为何又要与老爷作对?” “我派了人去接,但是没接到,可不是我请的镖局的人。” 秦氏和李小珊相视一眼。 秦氏沉下脸道:“那就是大姐的手笔了,老爷,不是妾身挑拨离间,大姐想做好人妾身能够理解,可是她一家人吃穿用度都是老爷的,这是端起碗来叫爹,放下碗就骂娘吗?” 李迅达喘着粗气道;“我找她去。”走了两步又急急回过头来:“人先接回来,别让她停在大路旁败坏老子的名声。” 秦氏福身道是。 李迅达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 秦氏白嫩的手拍在餐桌上:“岂有此理。” 李小珊道:“娘,就这么让她进门吗?” 柳嬷嬷这时道:“我的大小姐,侧门不进,大门不让进就败坏大人的名声,当然是大人的脸面重要,这时能不让她进来吗?” 李小珊暗暗撕着手中的帕子:“娘还是表姐成了王宠才能从正门走的,她一个傻子凭什么?” 凭人家是正头娘子生的。 柳嬷嬷轻轻叫着秦氏。 秦氏目光淬冰看着前方;“让她进门,如此与我没脸,我不知道她进来之后能得到什么好处。” 若是知道进退的还能给口饭吃。 不知死活一定要作对的就不好说了。 柳嬷嬷道:“那奴婢先伺候夫人用膳。” “还吃什么吃啊?不吃了。”秦氏摔着袖子:“先把人弄进来再说。” ……………… 厚重的车帘被人从外掀开,璀璨的阳光照进来。 还有霍乙埋的脸,剑眉朗目,秀色夺人。 李若拙抬手挡了挡眼睛:“你怎么还没走?” “等着跟你作别。”霍乙埋语气不善,勾着手指:“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小婵和猫猫狗狗都看着李若拙,目光探究。 李若拙挪动身子坐到车门边。 眼前倏然一暗。 霍乙埋高大的身影把熙熙攘攘都挡在外面。 “等我来找你。” 李若拙笑道;“你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霍乙埋点着头:“我知道你家住在哪里,这样我就放心了。” 李若拙笑道:“那你住哪里?有机会我去探望你。” 霍乙埋笑了,神采飞扬的笑容就如三月里怒放的牡丹,可以傲视群芳让人不可逼视。 李若拙外头道:“笑什么?不说?” 霍乙埋道:“我会让奏门主送我过去,你不必担心我,好好保重你自己。” 李若拙点头:“我会的。” 霍乙埋身后传来邹克明的声音:“小姐,大门开了,府上人抬了娇子过来。” 霍乙埋低声道;“你爹很坏,若不是邹局主放言说你爹不要你,现在还不会让你进门,你不要相信他,我会想办法把你带出李家这个牢笼。”舔舔嘴唇又道:“还有你那个婚事,千万别答……” “小姐,下车吧。” 霍乙埋目光向后一撇,眉头竖起,十分不高兴。 李若拙抬手搭上他的肩膀:“再见。” 她已经到家,再没有借口可以挽留。 霍乙埋心头一酸,抬手拉住她的小手:“保重。” 李府的下人已在催促,李若拙让霍乙埋叫邹克明过来。 邹克明掀开车帘一角:“小姐,在下只能送小姐到这了,您还有什么别的吩咐?只要是在下能办到的,一定在所不辞。” 0062 进府 李若拙端坐在车门边上,半边帘子挡着,她的脸看起来有些阴沉。 她道:“局主大人,我有一件事确实要麻烦您,而且非您不可,因为这城中我能信任的只有您。” 她帮邹克明进阶到七阶,这是再造之恩,而邹克明向来是知恩图报的人。 邹克明听了她郑重其事的话心头一凛:“小姐您请说。” 林若拙道:“您还记得干叟说过的地址和姓名吗?帮我打听妙言这个丫鬟,我此时进入李府,行动怕是不便,就只能拜托您了。” 那丫鬟好似对她非常重要。 原来她一路上笑呵呵但并没有忘记。 邹克明也是念旧的人,肃然道:“小姐放心,在下一定尽力而为。” 那边李府的下人又在催促。 李若拙变了脸:“主仆不分,也不知道再跟谁大呼小叫。” 邹克明笑容似带着安慰;“小姐莫怪,在下去接小姐的时候,还曾听说小姐可能有些痴傻,要留意寻找,不曾想小姐智勇双全还有一身技艺,若是李门主知道,一定会善待您的。” 李若拙笑了笑:“一切随缘吧。” 跟自己的爹爹讲究随缘? 邹克明微微张着嘴。 李若拙又道:“局主回吧,咱们后会有期。” 小婵在角落里微微颔首。 邹克明笑着拱手:“后会有期。”他转身欲走。 “等等。”李若拙叫住他:“您护送我回来,我是该给您镖银的。” 邹克明一笑:“这件事啊?恩公已经给过了。” 李若拙道:“恩公让您保的所以恩公给过了,李小姐让您保的银子还没给过。” “不是同一个人?” “但不是同一个人。” 小婵手摁着太阳穴,心想我有点懵。 邹克明想了一会才恍然大悟:“可是小姐对在下有恩,在下怎能收小姐的钱财?” 李若拙道:“子债父偿,我对您有恩,但是李门主并没有,您知道怎么做了吗?” 找李门主要钱? 能要出来吗? 能! 一门之主不能因为女儿的镖银赖账。 但是会窝火。 邹克明面色担忧道:“我这么做不会给小姐带来麻烦吗?” “你们那边磨磨蹭蹭的,阿拙小姐到底要不要回府。” 又是李府催促的人。 李若拙手指指着帘外:“看看,直呼本小姐的乳名,所以本小姐什么都怕,就不怕麻烦。” 车外故意来询问的人早被李府的人打发走了,街头除了镖局的车马,就只有一辆四人抬的小娇子。 小婵先下了马车,叫着喊话的李府下人:“娇子抬过来,小姐要下车。” 娇俏的丫头长了一张笑脸,怀里抱着一只漂亮的白猫,小家碧玉。 领头的将这一幕记在心里,催促轿夫轿子抬过去。 娇子落在马车边上,领头的人看见一个黑影从车上走下,刚要细看,脚底突然汪的一声。 “哎呀天呐。” 领头的人大叫一声。 娇俏的丫鬟喊着滚滚,那狗边摇着尾巴跑到她身边。 领头的神色不虞道;“哪来的猫狗?” 小婵道:“是小姐养的。”嘴边带笑,露出两颗虎牙和一边酒窝,毫无心机的样子,确实不像是能指使小姐偷鱼的人。 领头人眉心蹙了蹙,回头一看,娇帘已经封好。 “小姐呢?” 第一轿夫低着头:“小姐已经上轿了。” 这么快,都没看清。 “大管家,咱们是不是该回府了?还等什么。” 说话的是那娇俏的丫鬟,带着猫狗,她已经走到轿子右边去了。 领头人道:“你叫我柳叔就好,不必叫大管家。” 小婵点着头:“柳叔。” 此人正是柳嬷嬷的娘家哥哥,在外院伺候的。 他一挥手:“起轿,小姐回府。” 漆红的大门缓缓关上,院里的风景,街道不可比拟。 亭台楼阁精致,花草树木稀有。 绕过红砖铺就的长廊,向左走了半盏茶的功夫,路过两排厢房,就看见一堵花墙,花墙中间开了一个月牙门洞,门洞左边站了两个穿着深绿衣裙的少女,另一边是两位臧色薄袄的婆子。 装饰统一,一见便知是府中下人。 那左边紧靠门洞的女子见娇子过来,拍着门洞回头:“薇薇姐,人来了。” 不一会的功夫,门洞之后莲步走出一个高挑的女子,约莫十七八岁,穿着打扮都比那两个绿衣女子精致,下巴上有一颗米粒大的黑痣,使她本就不俗的容貌更添三分俏丽。 娇子到了门口,停下,轿子里的小姐没有动静,那叫做薇薇的女子高声道:“怎么还不下来?等着谁请吗?” 小婵听了一愣,走过去道:“这位姐姐,您是过来接小姐的吗?” 薇薇见眼前的少女还没自己大,笑呵呵的很是亲切,一看就好欺负。 她怀里还抱了只睁不开眼睛的猫,腿边跟着一个长得很窘迫的狗。 “真以为这是乡下呢。”微微冷笑道:“谁是你姐姐?小姐呢?” 小婵自小受惯了气,遇到不讲道理的人从不争执,自行掀开娇帘:“小姐,下来吧,没人待见。”扶着李若拙的小手下了娇子。 眼见淡蓝色素面没有任何花色的布鞋踩在红砖上。 薇薇丫鬟自下到上打量眼前这位小姐。 披着宽大的黑披风,帽子将头脑遮住,只一个圆圆的小脸露在外面。 不过已经够让人意外的了。 眉清目秀,相貌端正,竟然不带傻气。 薇薇一愣。 李若拙嘿嘿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小牙。 这倒是有点傻气。 薇薇想着秦氏的交代,这位小姐不光代表着正室的位置,还可能成为姑奶奶的依靠,所以必须想个办法一进门就打压她的气焰。 起码让人一想到这位小姐想的是取笑,而不是她是正头夫人的孩子。 她上前一步拉着李若拙的胳膊前前后后看了看,然后看向小婵:“小姐呢?” 小婵微愣,指着李若拙:“这不就是小姐?” 薇薇微微吟吟一笑,模样有些傲慢:“你这死丫头还想骗人,小姐是傻子,这人怎么会是小姐?”再看李若拙的穿着:“再者说,小姐是门主大人的亲生女儿,我无极门富甲一方,小姐怎么会穿着一块黑布就回来了?比丫鬟还不如。” 0063 好看 李若拙的披风是在青云镇买的,针脚和材料自然都比不上王居重地。 小婵低头看着薇薇和两个丫鬟的绣鞋。 再看自家小姐的脚,嘴角耷拉下去,神情十分尴尬。 “可是这位就是小姐。” 薇薇厉声道:“胡说,小姐岂能连丫鬟还不如?” 随着她一声落下,她身后的丫鬟婆子都嗤嗤的笑。 小婵心想原来李府这样富裕,早知道应该让小姐多花点钱置办行头,免得让人瞧不起。 她还是肯定的点着头:“这位就是小姐。” 薇薇目光一挑,盯着李若拙的脸:“可是我们都没见小姐,我说她不是。” 小婵蹙眉,不知如何解释。 这时李若拙拍着小手道:“好看,真好看。” 这声音到很让人意外,甜甜软软的如孩童。 薇薇轻笑:“还真是傻子。” 傻子和孩童无异,都长不大。 小婵道:“小姐不傻。”说着拉着李若拙的手:“小姐您说什么好看?” 李若拙指着薇薇的眼睛:“真好看。” 被人夸奖终究是非常让人高兴的事,尤其是女人被夸奖好看。 薇薇脸上有了笑意,不咸不淡道:“你还知道好看不好看?” 李若拙歪头道:“知道。”又摇摇头:“可惜。” 怎么阴阳怪气的? 不过傻子就是阴阳怪气的。 薇薇蹙眉的道:“什么可惜?” “瞎!” 好像是在骂人,薇薇身后的丫鬟婆子彼此用目光交流着,薇薇看向小婵,目带不解。 “她到底在说什么?什么意思。” 小婵想了道;“小姐说你的眼睛好看。” 薇薇点着头:“我知道。” “可惜,瞎!” “你敢骂我?”薇薇一怒,刚要去抓小婵。 陡然间她眼前白光一闪,下一刻暗无边际。 “啊!”撕心裂肺的吃痛声响彻云霄。 薇薇突然倒地,捂着脸大叫。 她身后的丫鬟婆子低头一看,就见鲜血汩汩,不断从她指缝中流出。 丫鬟婆子目光吃惊懵懂。 再看那位身着披风的小姐,依然镇定自若的站在那里,与方才不同之处就是她手上多了一把剑,明晃晃的白刃沾满了鲜血,鲜血顺着剑尖低到地上,滴答滴答。 两个丫鬟直接就吓跪下去。 一个婆子扶着垂花门,声音颤抖道:“怎么回事?” 薇薇依然大叫:“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快救我……救命啊……” 是这位小姐用长剑划破了薇薇的眼睛。 另一婆子也跪下去。 小婵俯下身看看薇薇的伤口,一剑横切,两只眼睛已经碎了,不可能再复明。 咂咂嘴看向自家小姐,想要问怎么好端端的又伤人,一想小姐说了,眼睛长得好看,可惜瞎,那就不如不长。 又站回道小姐身边,问着唯一还能站立的婆子:“大娘,安排小姐住在哪啊?我们一路奔波,累了。” 都这样了还想着住哪里呢? 婆子面如白纸,嘴唇颤抖。 小婵见她好长时间都没说出话,再次问道:“您不是来接小姐的?” 这时那位神色木然的小姐指着她的嘴:“真好看。” 婆子吓得赶紧跪地求饶:“小姐,奴婢不好看,不好看啊。” 那小姐呵呵笑。 小婵用手安抚一下下姐,走向那婆子:“您到底是不是来接小姐的啊?” 起码这个丫鬟还能容人说话。 婆子点头:“奴婢是来接小姐的,求小姐不要杀女婢。” 小婵回头看看那叫做微微的丫鬟,已经没声了,许是疼晕了过去。 道:“小姐又不是杀人魔,你既然来接小姐的,就快前面带路吧。” 婆子战战兢兢站起,再看向其他三人,目光带着求救。 其他三人低着头不说话,肩膀抖得如筛糠。 那婆子欲哭无泪,心想难道要我一个人接待? 这时那小姐又低着头瞄着其他三人的双腿:“真好看啊……” 弯弯的眼睛笑的天真无邪,像是孩童找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其他三人大叫一声:“不好看不好看,奴婢这就带小姐去院子。”全部踉跄站起,站不稳的则扶住墙壁。 那婆子暗暗舒了口气,心想总不能让我一个人担着。 宁静的丹樨大院,红廊碧瓦,秋花飘香。 一声如丧考批的哭声打破了院子的宁静。 柳嬷嬷见去接人的婆子连滚带爬跑回来,忙走出门去:“这是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收拾院子的两个小丫鬟忙去把摔倒的婆子扶起来。 婆子蹿到柳嬷嬷面前抱住她的大腿:“嬷嬷,不好了,那小姐手中拿剑,一言不合就要杀人啊。” 柳嬷嬷大惊:“到底怎么回事?” “您快去跟夫人说,薇薇的眼睛被那小姐刺瞎了,现在人还在晕在二门口。” 柳嬷嬷脑中轰的一声,那薇薇是她娘家外甥女,亲姐姐的女儿,她求了秦氏的恩典才跟在她身边的。 如今人也大了,出落得大方标志,正是用得上的时候。 竟然被人刺瞎了眼睛? 柳嬷嬷道:“你再说一遍?” “薇薇晕死在二门口了。” 柳嬷嬷一脸焦急往外走,那婆子忙拉住她:“夫人,还没跟夫人回禀的。” 柳嬷嬷神色大骇,急忙转身。 屋里秦氏领着李小珊已从内间走出;“外面吵什么呢?” 柳嬷嬷迈着大步走过去:“夫人,回来的小姐用剑伤人,据说薇薇的眼睛瞎了?” 李小珊眼睛一挑:“伤人?” 秦氏微愣道:“她伤人干什么?” 柳嬷嬷将那慌慌张张的婆子拉过来:“还不一五一十的说给夫人听。” 那婆子双腿打颤道:“奴婢们按照夫人的吩咐,在门口接待那小姐回府,薇薇就说了一句小姐不像小姐,连丫鬟都不如,那小姐一言不合就说薇薇眼睛瞎,把薇薇眼睛刺瞎了。双眼都瞎了。” 李小珊冷笑道:“她倒是很有气性,这是给娘下马威吗?” 秦氏不解道;“人不是傻子?” 柳嬷嬷这才想起来,那位是个傻子,怎么会知道好赖,薇薇说了什么她虽然没有亲自听去,但是之前也是商量过的,因为人是秦氏派过去的,话自然也是秦氏安排说的。 让那小姐成为笑话。 难道那小姐懂这些话? 婆子大大的摇头道;“奴婢也不知道,好像也不十分精明,说话言语不全,像个小孩子,可是脾气很暴躁。” 秦氏道:“不会是疯子吧?” 李小珊道:“傻就够让人心烦的了,竟然还疯?” 柳嬷嬷想到自己的外甥女生死未卜,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这时秦氏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心想管她疯傻,只要不是正常人就好拿捏。 又问道:“大人知道吗?” 那婆子摇头。 柳嬷嬷道:“大人去了老夫人那边还没回吧?” 是,之前生气,去老夫人那边找他妹妹去了。 秦氏道:“先去告诉大人。” 那婆子答应着,慌忙就往外跑。 秦氏厉声一叫:“回来。” 那婆子差点跪下去:“夫人?” 秦氏低声道:“她人呢?现在人在哪?” 婆子蹙蹙眉道;“按照夫人的安排,把她接到西北角挨着祠堂边的那间屋子去了。” 那屋子是看祠堂下人住的屋子,没有院子,只有三间房,低矮阴暗,冬天四处透风。 秦氏想了想道:“她没有闹吗?” 婆子就是在这件事上费解,她是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把人带过去的,可是进了屋人没有不满,也没有再伤人。 她点着头:“很老实,小丫头开始收拾屋子,什么都没说,奴婢走她们也没拦着。” 所以一言不合就动剑是因为有点疯。 秦氏挥挥手:“去跟大人回话,这种事要看大人如何定夺。” 婆子去了,柳嬷嬷这才央求:“夫人,奴婢去看看薇薇。” 秦氏道:“请最好的大夫来,把人好好安置。” 0064 小姐 丹樨院的婆子从角门出去,向东走了一百多步,绕过一颗百年老榆树,后面就是穿堂。 穿堂立着一块大理石的双福影壁墙。 过了影壁下了台阶,直接走到院子里,院子里两个梳着总角的丫鬟在收拾落叶。 婆子叫来一个:“大人在哪边?” 小丫鬟指着上房:“和姑奶奶陪着老夫人用膳呢。” 婆子推开小丫鬟直直走过去。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风。 婆子回头一看,那小厮已经从她身边跑过去,到了门口了。 心想什么事这么急? 提着裙子加快脚步。 李迅达和李家老姑奶奶李迅通对坐在炕上陪着老夫人用膳,李老夫人面朝门口,背对着窗。 三人听见帘子响,都放下筷子看向门口,小厮一进来单膝跪地:“门主大人。” 李迅达蹙眉;“什么事这么慌张?” 小厮抬头看了看老夫人和姑奶奶。 老夫人一垂眼皮:“他都是我生的,有什么还要瞒着我?说。” 李迅达那也道:“快说。” 小厮道:“是清风镖局的人,留了账房在外院没走,要门主支付镖银?” “支付镖银?”李迅达看了一眼李迅通。 李迅通没做声,李迅达便道;“我又没雇佣他们,为什么管我要钱?” 小厮低头不语。 李迅达沉吟一下再次看向李迅通:“妹妹,难道你雇人还要记在我的账上?” 李迅通撂下腿肃然的看着对面的大哥:“我跟您说了,我没有雇佣清风镖局的人,您答应会把人接回来了,也派了姜老几个去接人,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李迅达道:“那到底谁雇佣的?” 老夫人看向着小厮:“他们没说到底是谁雇的人?” 小厮抖着声音道:“说是……说是小姐自己雇的,路上遇到小姐,小姐答应给一千金做镖银,不然人家还不送呢。” 李迅达一拍桌子:“她自己雇佣的?” 李迅通声带意外:“不是说有点痴傻?” 小厮这时道:“柳大叔看见了,说丫鬟不傻。” 所以是丫鬟借着小姐的名雇了镖局的人来护送。 李迅达怒道:“岂有此理,又不是没有派人接她,自己家人接没到,还要我平白无故多花一千金?” 李迅通一脸无辜;“我就说不是我雇的人。” 那么之前堵在门口不肯从侧门入,也是丫鬟的意思。 李迅达一甩袖子:“谁承诺的金子管谁要去,我没雇过镖局的人。” 一千金啊,全家人不吃不喝一年半的收成,岂能因为丫鬟的一句话说给人就给人。 小厮一脸为难道;“恐怕不妥,对方是清风镖局啊,虽然没有经过门主的意见,但是送回来的是咱们家的小姐。” 是她的女儿,而且邻里街坊已经都知道了。 所以不管是丫鬟还是小姐的一句承诺,不给钱就都会算在他李迅达的头上。 李迅达红了眼睛:“没回来的时候就偷我的鱼,回来又败我的金子,一个傻子不知道要我损失了多少。” 正说着一个穿着臧色比夹的婆子走进来跪下;“门主大人,奴婢有事禀报。” 这婆子是秦氏那边的人:“夫人又有什么事?” “不是夫人,是新回来的小姐。” 李迅达差点跳起来:“又是她?她又怎么了?” 李迅通和李老夫人都好奇的看向婆子。 婆子抿了抿嘴唇,委屈的看着坐上三位,忽的嚎啕大哭:“小姐一言不合就动剑,薇薇丫鬟的眼睛让她刺瞎了。” 竟然会伤人。 李迅达鞋都忘了穿,惊诧站起:“伤了人?” 李老夫人蹙眉看着李迅通:“不是说是傻子吗?” 是啊,傻子怎么会伤人?李迅通也是一脸懵懂。 李迅达问着婆子:“见到本人了?到底为什么伤人?” 婆子犹豫片刻,想着秦氏的话:“因为还有点疯。” “啊?!” 李家三人异口同声。 李迅达倒吸一口凉气:“还疯?家里有一个已经……”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李迅通神色痛苦道:“不疯怎么会一言不合就伤人呢?” 正常人是不会做这种事的。 李迅达急得跺脚,看向李迅通:“都是你的主意,都是你说把她接回来,这又傻又疯,传出去我这脸还往哪里搁?” 李迅通吞咽一口:“所以先不要往外传。” “不传怎么办?还跟何家订了亲。” “传不传的都订了亲,订了亲就要履行婚约。” “又傻又疯,何家什么人家?人家君子总耳冠绝京华,为什么要娶个又傻又疯的她?” 李迅通也站起来:“这不正是大哥要接她回来的原因吗?” 李迅达一愣,是啊,何家是肯定不会娶这样的人的,但是何家跟姜氏订的亲,悔婚总得给他一点补偿。 李迅达脸色好看了不少。 这是小厮道:“门主大人,长房先生还等着呢。” 李迅达好不容易平息的怒气再次上来,心想,起码这一千金得算在补偿里面,不然可亏大了。 就要带着小厮去外院。 婆子直起身道:“门主大人,小姐的事怎么办?” 李迅达不得已转回身,脸上的忍耐力已经到了极点:“把人关起来好好看守,别让她再伤到人,这还用我交代?” 没说惩罚,也没说不管。 婆子身子缩回去。 李迅达跟小厮已走到门口。 上坐的李老夫人突然道:“老大,你不去看看她吗?” 终归是自己亲生的。 李迅达不敢佛了母亲的意,挤出笑来道:“儿子忙完就去看看她。” 等人都走了,李迅通在李老夫人耳边道:“大哥就没把人放在心上,他不会去看她的。” 李老夫人目光深邃,如火炬一般,像是能看透别人的心里:“那么你呢?为何突然想到要把阿拙叫回来?你到底是怎么想到她。” 李迅通神色微僵,道:“不是我突然想到了她,是大嫂的忌辰快到了。” 所以就想到了她的女儿。 可是姜氏的祭日在正月十七。 李老夫人看着女儿不说话。 李迅通面露悲戚道;“娘,咱们现在安安稳稳住的是无极门的府邸啊,原来这些都是大嫂的,我叫阿拙回来,有什么不妥吗?” 李老夫人精光的眸子像是一口深幽的枯井。 让人不自觉的会被她吸引过去。 他长嘶了一口气:“这是你大哥应得的。”沉吟一下又道:“不过却不是那两个拖油瓶应得的,你这件事办的对。” 因为有母亲支持,所以李迅达才能轻易被说服。 李迅通暗暗舒了一口气,她叫人回来,可不是无缘无故。 0065 不安 百岁梧桐遮住窗前的风景,顺便也遮住了晚秋的光线。 逼仄陈旧的屋子很是阴冷。 炕搭在靠北的窗下,更加见不到阳光。 其他地方还很脏乱,只有炕能坐人,这哪里是人住的屋子? 小婵坐在收拾好的土炕一角,四肢疲惫:“小姐,干不动了。”她委屈的看着低头擦剑的李若拙。 姬圆圆倒是十分高兴,蹑手蹑脚的在房梁上打转,李滚滚就趴在李若拙脚下,长毛给人家当暖脚炉。 小婵又道;“小姐,为什么我们回到自己家了。住的还不好?” 李若拙头也没抬:“因为是你把这里当自己家,别人不认为这是你的家。” “那小姐把不把这里当自己家?” “我啊?”李若拙四顾一下:“能活就成,武林中人四海为家。” 看着可不像是没什么要求的人。 小婵杏眼痴痴的望着小姐:“那小姐您以前是武林中人?” “不是。” 小婵:“……” 她嘟嘟嘴道:“小姐,我饿了。” 李若拙终于抬头看着她了:“不是吃了干粮?” “我没吃,不是都让您吃了,以为进来就有好吃的呢。” 可是进来没有,连招待的人都吓傻了。 李若拙道:“要不你吞口吐沫先垫吧垫吧吧,想来是不会有人专门为我们起火做饭的。” 垫吧吐沫! 小婵:“……” 可先也是,这里还不如青云庄,柴火自己捡,想什么时候起火就什么时候起火。 就算没有好菜饭,还能上闪打牙祭。 这里就什么都不方便。 小婵有些生无可恋,身子瘫懒的靠在身后的墙壁上:“这日子咋这么难过?” 李若拙收好了剑看着她:“很难过吗?” 小婵扁着嘴点点头:“难过,比在青云庄还难过,早知这样,咱们不如不回来了。” 李若拙呵呵一笑:“这还算难过?那你明天后天怎么过啊?” 所以明天和后天会更难过? 小婵吓得坐起:“小姐,咱们到底怎么办啊?我饿了,万一他们一直不给吃的,我饿死了怎么办?” 李若拙想了想道:“我肯定是不会饿死的,因为我本领高。” 小婵:“……” 她无奈的哀求:“小姐,您就别戏耍奴婢了,奴婢也是替你着急。” 李若拙这时嘿嘿一笑:“替我着急啊?那就不用担心了,有人比你更着急。” 说着屋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倒是不大。 小婵下地趴到南窗望过去,回头的时候慢眼惊慌:“小姐,有人把咱们包围了。” 李若拙将从莫邪那里捡来的剑放在床头柜上,一边淡淡道:“那不是包围,包围是要进攻,他们不过是看守,看守我们的。” “为什么要看守我们?门主大人当我们是逃犯了?” 李若拙回头看着窗外:“不是逃犯,只是觉得危险。” “既然是危险的人物光看着有有什么用?爹爹为什么不把她锁起来。” 丹樨院的花厅里只剩下母女二人,秦氏和李小珊对坐着喝着刚刚温好的牛奶。 秦氏目光轻瞟桌面,一脸愤懑之色。 “因为你爹还得留着她,锁起来别人会说她是疯子。” “她本来就是疯子。” “可是不能让人说她是疯子,不然传出去给你爹丢脸,家里住着一个就够了。” 傻子已经够丢人的了,家里传出疯子来,是要跟街坊邻居有交代的,因为这时的律法,若是疯子伤人,一坊的人都有监护责任。 李家是高门大户,岂能让人别人监视。 而且大归的李迅通带了表弟回来,就是个疯子。 李小珊想了想道:“不过爹也没很重视她,娘,以后她要看你脸色过活,你说怎么对付她好?” 秦氏抬眼看着李小珊道:“女儿,目光要放长远一点,她又疯又傻还用得着我脏了自己的手吗?你要记住,有些人根本就不配与你为敌,这种人就让她自生自灭就行。再者说,一个疯子,不知疾苦疼痛,跟她计较还有可能伤了自己,我之前是想给你姑姑提个醒,想不到搭了薇薇丫头进去,算起来并不划算。” 李小珊面色不甘:“可是别人都说她是爹的女儿,那我算什么?而且丫鬟的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吧?” “你也是你爹的亲生女儿。” 秦氏肃然了脸;“你是李家正儿八经的大小姐,比她小傻子还要年长。” 但是身份不光彩。 李小珊知道母亲不愿意被人提及过去,忙住了嘴。 眼睛一转,又想到了什么;“娘,我们是不是忽略了一件事,她用剑刺破薇薇的眼睛,她的剑是哪来的?” 这世上只有士族才有资格拿剑。 平民百姓是不允许佩剑的。 可是青云庄没有士族,吴管家也不可能买把剑给一个傻子。 那么李氏阿拙的剑是哪来的? 秦氏道:“你说得对,你爹对她不上心,一定也忽略了这一点,我亲自去找他说。” ………… 看守的老婆子渐渐少了,就剩下树后的两个。 小婵肚子咕咕叫,从窗前回来坐在小姐身边:“小姐,她们怎么走了呢?” 悠闲的小姐头枕在胳膊上闭目养神,长腿还要翘着。 “因为没意思。” “没意思就走了?他们不是奉命来的吗?” “可以阴奉阳违,可以肚子疼,可以去干别的事,反正这里又没事。” 因为她们很老实,所以那边就放松了警惕。 小婵道:“那咱们是不是自由了?” 悠闲的小姐翻了个身:“你本来就自由。” “小姐,您细说说嘛,奴婢听不懂。” 李若拙面上她睁开眼:“哪里不懂。” 小婵想了,在她身边躺下去:“小姐,奴婢总觉得不踏实,您是伤了人,进门就行凶,若是门主要处置您呢?” “那就处置啊,反正他又打不过我,这家里没人能打过我。” 所以她有恃无恐。 大不了把人都杀了。 “那如果门主要好好对您,把您当女儿看待呢?” 李若拙眯眼笑:“那真得考虑考虑,他是不是疯了?” 小婵:“……” “总之呢,奴婢就是觉得不安心,你说您一进门就闯祸,门主不可能只是让人看着您吧,总得有个章法,他会惩罚您吧?” 最后一声说的小心翼翼,像是在跟神灵祈祷,明知道自己做的事别人不可能不管不问,却还想躲过一劫。 0066 传绝学 李若拙摇摇头:“她不会惩罚我的。” 小婵蹙眉:“不信,门主有那么疼爱你?” 李若拙拍着小婵的肩膀:“因为有你啊,有丫鬟在,怎么会惩罚小姐。他们要找也是找你。” 小婵:“……” 她坐起来,惊恐的看着李若拙:“您是说,您犯了错门主又要惩罚我?” 说完点着头:“也是,以前也是这样的。” 以前管家娘子打的骂的都是她。 小婵忽的一脸悲伤,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小姐,奴婢以后怕是不能再伺候您了。” 李若拙胳膊撑着头躺在那里:“为何?” “您若只是弄脏了衣服,奴婢最多挨顿打,您打了饭碗,也就两顿,现在您划瞎丫鬟的眼睛,奴婢想,奴婢这命估计是没了。” 李若拙:“……” 她笑道;“我弄脏了衣服别人打你,是因为你还有价值,我打了饭碗,别人打你,是因为你还是有价值,不然人家就不只是打你,直接把你赶出家门或者打死你,所以,我现在划瞎了别人的眼睛你也不用怕,你只需要让自己变得有价值,就没人会惩罚你,反而还会对你重视。” “我要变得有价值?” 李若拙眼睛挑了挑:“是。” 小婵低头想了想,再抬起头:“可是我是废物,大废物,怎么有价值。” 李若拙:“……” 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是小婵吗?是叫小婵吗?阿拙小姐的丫鬟,门主叫你过去。” 小婵脸色一白,看着李若拙:“真的叫我了。小姐我怎么办怎么办?我会死吧?” 李若拙也坐起来,在她耳边低声道:“小姐我有独门绝学,是从不外传的,现在就传给你,你一定要记好了。” 小婵看她这样严肃,心底里升出希望来,附耳过去,眼神十分虔诚。 李若拙道:“有不服的,就打。” 小婵:“……” 她小脸垮下去:“打不过呢?您看我能打过谁?” 李若拙道:“下面就是重点了,生死之间全靠它,你一定要记好了,若是碰见打不过的,就跑。” 小婵:“……” 她扁着嘴站起,一副恋恋不舍:“小姐,我得走了,您还没个正形,怕是最后一面了。” 李若拙蹙眉道:“难道我交给你的真传你都没有领悟吗?” “往哪跑啊?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李若拙沉下脸道:“庙里不是还住着你家小姐呢吗?记得小姐我的交代,真若打不过,小姐在哪就往哪里跑,记住了吗?” 小婵点点头。 “喂,里面那个死丫头你听见了吗?磨磨蹭蹭怎么还不出来?” 小婵低头看了看衣衫:“小姐我还整洁吗?这么去行吗?” 又不是去相亲。 李若拙挥挥手:“去吧。” “我真的去了。” “去吧。” “真得去……” “你再不去我可把你扔出去了。” 小婵见小姐不耐烦的翻了身,冲炕里睡觉去了,扁扁嘴,默默走出房间。 梧桐树前除了那两个看守的婆子,多了一个穿着灰色比夹的中年妇人。 这人小婵认得,就是她把她们领到这边来的。 小婵走到婆子面前福了福身:“杨嬷嬷。” 那人正是亲眼见过李若拙持剑划瞎薇薇眼睛的嬷嬷,姓杨,是在姜氏房里伺候的。 她眼睛瞄了一眼屋里;“阿拙小姐呢?” “睡觉呢。” 杨嬷嬷心想这么老实? 见前面的丫鬟行为举止都十分拘束,之前也是这种感觉,这丫鬟呆头呆脑的,并不像是能操控小姐的人。 她低声问道:“你老实跟我说,小姐是傻子吗?” 小婵摇头:“小姐不傻,一点也不傻。” 杨嬷嬷心中起了疑惑,小姐若是不傻怎么不亲自跟门主说,所以这丫鬟是表面看起来老实,实则很有心机。 一挑眉头道:“那小姐疯吗?” 小婵微愣:“小姐怎么会疯呢?” 不疯怎么说伤人就伤人? 小婵见杨嬷嬷一脸的防备模样,心中一动,难怪这些人离屋子这么远站着,原来以为小姐疯。 天呐,又傻又疯的小姐可怎么伺候啊?这些人怎么一点脑子也不长。 想完一愣,她怎么心里会想出这么苛刻的话? 暗暗点头,都是跟小姐学的。 杨嬷嬷再次打量一眼毫无心机模样的丫鬟,抖着帕子:“走吧,门主和夫人还等着呢。” 小婵低头称是。 过了祠堂就是后花园,沿着花径一直往东走,走到园子正中再向南,过了甲山和人工湖,在路过一个风也亭,就能看见一排罩房。 小婵缩着头,一副战战兢兢模样。 杨嬷嬷见到了秦氏园子的后门,叫着小婵道:“你快些走,怎么这么慢?” 小婵心想因为我害怕。 她低着头赶上去。 二人一到后门,门就开了,守门的妇人年岁更大,恭敬的叫着杨嬷嬷。 杨嬷嬷看着她点点头,问道:“夫人和大人都在吗?” 老婆子低声道:“传人来问过一次了。” 杨嬷嬷回头看着小婵:“都问过一次了,快走。” 二人进了门,杨嬷嬷让小婵在外间过道里等着,自行到帘子处跟一个小丫鬟说了什么。 那小丫鬟一闪便不见了,不多时又回来:“夫人叫您带人进去呢。” 杨嬷嬷再次叫着小婵:“过来吧。” 小婵心想我见到大人物就腿软,一会是跪还是不跪? 低着头跟杨嬷嬷走近里间,连房间摆设都不敢打量,看前方不远处两双华丽的鞋子放在脚踏上,一双黑色缎面,一双红色缎面,都绣了精致的纹路。 显然就是大人物。 噗通一下跪下去,伏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 对面坐在榻几上的正是李迅达和秦氏。 二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一丝疑惑。 李迅达目光俯视下来道:“你是阿拙的丫鬟?” 小婵牙齿打颤:“是……” 李迅达道:“抬起头回话。” 小婵倏然一抬头。 杏眼如波,五官精致,就是打扮土气了些,到底是乡下来的。 不过底子还不错。 李迅达道:“你就是小婵。” 小婵嗯了一声。 秦氏见李迅达声音缓和了不少,眉心急不可查的蹙了一下。 并道:“大人,问话吧。” 0067 小姐死了 李迅达点着头看着小婵,目光入炬:“小姐的剑是哪来的?” 方才这个方脸持重的大人还比较随和,陡然间眼里多了很多严厉之色,让小婵冷不防的一抖。 道:“捡的。” “捡的?” 这个答案显然出乎意料。 秦氏问道:“哪里捡的?” “松林子里捡的。” 秦氏更加不解:“松林子有人丢了剑?” “不是丢,是那人死了,小姐就捡回来了,哦不对,那人还没死的时候,小姐就捡起来了。” 那就是抢。 秦氏一头雾水的看着李迅达。 李迅达心中嘀咕,这丫鬟也不怎么精明啊。 他厉声问道:“你说实话,小姐现在的病怎么样了?还傻吗?” 小婵脸带喜悦之色:“不傻,小姐不傻啊。” 简直胡说八道。 秦氏在李迅达耳边道:“大人,这丫鬟装傻,阿拙小姐四岁的时候还不会说话,多少大夫都说是傻子,怎么可能不傻,想来是她在用阿拙的名义装神弄鬼。” 李迅达微微颔首。 又问道:“小姐划破薇薇的眼睛,是不是你指使的?” 小婵大惊:“不是啊,若是知道小姐要伤人,奴婢也会劝她的。” 说的她很善良一样。 李迅达又问:“那细鳞鱼呢?是不是你带着小姐去偷的?” 严格来说,是小姐要吃鱼,但是路是她领的。 小婵想了想,歉意的低下头:“这个是。” 众人听了都诧异的看向小婵,还真是她。 李迅达一拍桌子:“你知道偷鱼是死罪吗?为什么要偷鱼?” 小婵又抬起头:“因为小姐要吃。” 又推到别人身上了。 “你还敢抵赖?”李迅达道;“小姐痴傻为什么会想到吃细鳞鱼?” “小姐不傻啊,小姐真的不傻,小姐说了,吃自己家的鱼不算偷。”小婵点着头;“所以我们不是偷,是收。” 秦氏心想鱼如果是小姐的,那整个无极门岂不都是那个傻子的了? 低声在李迅达耳边道:“大人,这个丫头一派胡言,她是受人指使来抢家产的吧?说不定就是姜氏那边的人。” 李迅达是继承了姜家的财产才有的今天,形同入赘,但是后来他又娶了新人,所以当年跟老门主一起打天下的那些人多有不服,两派相争,是因为李若拙是傻子,那一边没有主心骨,所以才败下来。 败了并不代表死心。 李迅达听了秦氏的话,脸一瞬间就变了。 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派来的?以阿拙的名义胡作非为,到底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小婵一脸茫然:“都是小姐的命令啊。” “还不说实话?” 李迅达叫道:“来人,家法伺候。” 李家下人的家法就是打板子。 小婵不明所以,屋里已进来两个老婆子,拉着她的胳膊就往外拖。 小婵刚要挣扎,这时又匆匆走进来一个婆子:“大人,夫人,小厮过来传话,青云镇的廖管事来了,好像是要回禀小姐的什么事。” 青云镇的管事要回小姐的事,那也是青云镇的小姐,也就是那位阿拙小姐。 一家人对这个人正迷惑着呢。 秦氏道:“把人带进来。”询问似的看向李迅达。 李迅达心想青云镇之前不是有人来送信了吗?怎么管事亲自来了? 点点头;“把人带进来。” 老婆子躬身退下。 另外两个婆子看看一脸惊慌的丫鬟,再看看门主:“大人……” 李迅达一挥手:“先拉到一边。” 婆子把小婵拉倒门口跪着,不一会的功夫,以为白净富态的矮个中年男人走进来。 来人一直弓着身,到了地中央麻利跪下:“小的廖生生,给门主和夫人请安。” 李迅达肃着脸道:“小姐到底什么事?快快说来。” 廖生生听出主人语气不耐,用眼睛偷偷扫一眼一旁的夫人,也是端着脸神情严肃。 心想我要回禀的是大事,这个时机不知道对不对。 他硬着头皮道:“小姐死了。” “啊?!” 小婵诧异出声。 一屋子的人都瞪大了眼睛。 廖生生心想这个消息确实很令人震惊,也难怪门主大人嘴里都能吞下鸡蛋了。 他神色伤感道:“是小的护主不利,小姐身边有个叫小婵的婢女,联合外面一个小白脸,带着小姐去偷细鳞鱼,还放火烧了青云庄的院子,杀死了吴管家和吴娘子,把小姐也拐到没人的地方给杀了。” 小婵两只眼睛瞪的跟铜铃那么大,道:“我没有啊。” 廖生生身后传来一个小女子的声音,知道有几个下人在那边,心想这丫头怎么这般无礼,门主大人还没说活呢。 李迅达蹙眉看着廖生生:“你说小姐死了?丫鬟勾结小白脸把小姐杀了?” 廖生生十分肯定道:“是,还杀了吴管家和吴娘子。” 李迅达呵呵冷笑:“这个丫鬟可真是了不起啊。” 秦氏抿着嘴,招手让人把小婵带前面一点,指给廖生生看:“这个丫鬟你认得吗?” 廖生生侧头一看,左手边正跪着一个人,目光清澈,五官俏丽,可不就是那晚跟乔管事一起见到的丫鬟。 “她就是小婵啊,她是小婵。”目光带有兴奋和少许疑惑的看向李迅达。 李迅达道:“那就没错了。” 看向小婵:“阿拙既然已经被你杀了,那么现在的小姐到底是谁?你带着别人冒名顶替阿拙,到底有什么目的,还有那个小白脸,到底是谁?你们是受谁指使的?还有那些同谋。” 一连串的问题让小婵越发茫然。 “门主大人,没有小白脸啊。”想了一下道;“奴婢知道了,小白脸就是小姐,小姐活的好好的,没有死啊。” 廖生生得了乔管事的命令,特意来京城回话,先前派来的人都不算了,哪容许小婵狡辩,急声道:“大人,就是她勾结小白脸的,就是她,偷鱼,杀人,无恶不作。” 小婵急的哭出来:“我没有啊,我没有那个本事啊。” 李迅达已认定小婵是姜门奸细,呵道;“入了我的家门还敢不说实话,来人啊,上夹板。” 夹板是比板子更重的家法,用竹板夹人手指,十指连心,这是牢狱里审问犯人的手段,用过一次,手指就全部废了。 现在李迅达就要用在小婵身上。 0068 箴言 下人把竹板拿过来,将小婵的食指放进去,小婵触手微凉,傻傻的看着旁边的人:“是不是很疼。” 那两个婆子差点笑出声。 秦氏冷声呵斥道:“还不用刑。” 那婆子说着是。 李迅达同时对小婵道;“你要是现在说实话还来得及。” 小婵道:“奴婢说的都是实话啊,而且小姐也没死,大人不信您去看看啊。” 家里人根本都没见过这位阿拙小姐,谁知道她是真是假? 李迅达突然抬起手,看向廖生生;“你见过小姐?” 廖生生摇着头。 所以小姐是生是死此时死无对证。 李迅达又放下手:“行刑。” 小婵刚要说话,倏然手指一紧,接着是钻心一样的疼。 她本能大叫,开始反抗。 两个婆子从刑具的麻绳上感到一股强有力的阻力,阻止她们用力。 二人咬紧牙关,使劲的蹬着地面。 小婵疼的流出冷汗,心想我不会疼死吧?脑中蓦然想到小姐的话,有不服的就打,那遇到危险是不是应该也打? 紧闭了嘴沉下一股气,十指努力抓成钩子,随即大叫一声站起。 两个婆子就感觉收到一股莫名的力量牵引,让她们猝不及防又没有回防的余地,二人撞到一起,“哎呦。”惨叫一声又弹开,翻到在地已头破血流。 这到底是什么力啊? 李迅达和秦氏看的清楚,因为清楚所以就骇然。 因为小婵的眉心有个北斗星的真元印记,鲜红色,那是五阶武师才能达到的功力。 秦氏道:“大人,她有修为。” 李迅达站起,看着不停的吹手指的丫鬟一脸的难以置信:“是乔鹏举派你来的?你跟乔鹏举什么关系?” 因为小婵的真元是李若拙从乔管事那里移植过来的,所以印记相同。 而一样的真元印记,通常说明这两个人出自一门,不是亲属也大有关系。 小婵斯斯哈哈道:“奴婢不认识什么乔鹏举。” 李迅达再次打量这个丫鬟,她有一身修为,却还愿意忍受刑法,她的疼不是装的,说明她一开始没想到要反抗。 如果真是有人指使而来的,应该不会这么傻乎乎的。 或者她不是傻,是为了掩人耳目。 李迅达猜不出所以然,心中暴躁无比,怒吼一声:“可是你们的真元印记相同,还敢抵赖?” 秦氏心想乔鹏举那么听话,难道是姜氏那一派的卧底? 可是乔管事根本就是她的人,非常好用的人。 小婵手摸着自己的眉心,恍然一笑道:“门主大人说的是这个?”露出两颗小虎牙:“这是小姐给我种的。”忽的眼神灵动起来,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李迅达见她笑的莫名其妙,问道:“你笑什么?” 小婵道:“奴婢是有用的人啊,是有用的,不是废物。” 原来她一直不知道自己还有修为,李若拙也没有亲口告诉过她。 秦氏声带急切道:“大人,您好好听听她的话,她说是小姐给他种的。” 所以小姐是医师,只有医师才能种真元印记。 李迅达再次打量小婵:“小姐真的活着?” 小婵道:“您可以自己去看啊。” 可是他不认识人。 李迅达又低头看向廖生生:“小姐真的死了?” 廖生生心想到底死没死呢? 他眼珠滴流乱转,道:“是死了,大人若是不信,可以叫来乔管事一问,是他亲眼所见的。” 乔鹏举。 李迅达看向秦氏:“乔鹏举呢?他怎么会知道阿拙死了?” 秦氏看向廖生生:“你在何处见到的他?” 廖生生心想难道乔管事还没回来? 听主人的意思,他们并没有派乔管事去青云庄,那乔管事是自作主张吗?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急的满脸通红:“大人,小的所言句句都是乔管事教的,是他亲眼看见的,让小的来城里回禀,本来小的应该早两天到,正好收了细鳞鱼,所以又等了两天,今天才到。” 难道小姐死了的消息还不如收细鳞鱼重要? 要收了鱼才来。 是,阿拙小姐的消息都不怎么重要,但是细鳞鱼被偷了,带了鱼来一面交差,一面还能当证据。 秦氏已听出廖生生的所想,更加确信他没有撒谎,这样缜密的办事,非常像乔鹏举的个性,可是乔鹏举为什么擅自去了青云庄? 连她都没有告知。 莫非真的是那边的卧底。 秦氏心中惴惴不安。 李迅达听得一头雾水。 想了想道:“让人去吧乔鹏举叫来,我要亲自问一问到底怎么回事。” 很快有人下人去传话找乔管事。 可是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人。 最后又有秦氏的婆子回禀李迅达:“乔管事说是外出收租子去了,还没回来。” 秦氏心头一跳,还真的擅自出走了。 李迅达看向秦氏:“你派他出去的?” 秦氏道:“我是有派他去庄子看收成,但不是青云庄。” 所以这个乔鹏举到底在搞什么鬼? 李迅达通知下去:“务必把人给我找出来,找不到他找他知近的人,他到底去收租了,还是去干别的事了。” 屋里的下人都被派了出去。 廖生生感觉事情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跪在那里身如筛糠。 小婵也是一头雾水,又很心急,可是李迅达没有别的命令,她也走不了。 秦氏看了一眼小婵,回头问李迅达:“这个丫鬟要怎么处置?” 李迅达心想她身有修为,硬来不妥,若是能为我所用更好。 不过若是敌人,那只能趁着事情没闹大就弄死了。 犹豫一番道:“先看乔鹏举那边的动静。” 正说着守门的丫鬟掀帘子进来:“门主大人,夫人,大医师萧家派了人过来,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通知门主。” 是大医师之家,辛歌新进的贵族,皇上身边的宠臣。 李迅达立即站起来:“快把人请到前厅,本门主要亲自接见。” 前厅自然在前院,秦氏不好过去。 见李迅达要走,拉住他的袖子:“大人,您要不要换件衣服。” 此时他穿的是常服。 李迅达忙不迭的点头:“请夫人帮我更衣。” 二人携手进了内室。 廖生生见附近没人,看向小婵道;“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跟小白脸私奔了吗?被人抓回来的?” 0069 好奇 李迅达和秦氏出来的时候,正好听见小婵在对廖生生说:“那个人真的是小姐,真的是小姐,小姐没死。” “住嘴。”李迅达呵斥一声,指着廖生生:“你随我来。” 廖生生叫了声是。 秦氏道:“大人要带着他去见客?” 李迅达道:“现在分不清他二人谁真谁假,先分开,你看着这个丫鬟。” 秦氏点点头。 李迅达带着廖生生出门。 秦氏坐回到椅子上看着小婵。 那目光带着审视,像是剑一样要把人刺穿。 小婵忙低下头。 秦氏心想这死丫头竟然有修为,我暂时还是不要招惹她的好。 道:“你先到一边站着,等大人回来自会审问你。” 小婵道了声是,走到门旁站着,等四周静下来,指尖的疼痛就十分明显,她缩在袖口中轻轻捻了捻,身子一抖,蓦然想到小姐,若是小姐在,马上就能止疼,真是想念小姐。 李家的前厅是专门接待外客用的,十分宽敞。 对着门口的北墙是大红的天鹅绒落地罩,左右两边四排多宝阁,放着格式古董。 一张神龛摆放落地罩前,上面摆着香鼎和義字竖牌。 神龛不远处是两溜红木桌椅。 一张方桌配两把椅子,左右分立,两边各十六把。 一个国字脸的中年男人已站在右边地八张椅子旁站立。 李迅达带着廖生生走近花厅,李迅达是满面吹风迎过去:“让您久等了,有失远迎实在罪过罪过。” 那人连忙打拱:“小的见过门主大人。” 李迅达笑的更加快慰:“您客气了不是,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那人道;“小人姓名不足为大人知道,大人叫小的萧二就好。” “原来是二爷。” 李迅达抬手道:“二爷快请坐。” 这萧二是大国医家在外院跑消息的一个小管事。 李迅达对他礼遇有加,他自然也很客气,道:“多谢大人赐座,不过事出紧急,小的是来传信的,之后还有别的事,不能多做打扰。” 李迅达见他神情肃然,不像是客套话,收了笑脸道;“您请讲。” 萧二道:“贵府是不是有一位姓乔的管事?” 廖生生看向李迅达。 李迅达眼睛一动道:“实不相瞒,在下正在找他呢,难道二爷见过他?” 萧二道:“是我家小姐,护送小姐的人回来说,乔管事已经死在如故崖下的松林里,当时府中人员有限,也就没办法帮着收尸,小姐回府之后我家大人特意命小的来禀告门主大人一声,看您要如何处置。” 松林里李若拙杀了不少人,但是莫邪跑了,萧成双晕死过去,就都逃过了一劫。 萧成双醒来之后正好被迎接她的萧家人找到,此时也回到城里了。 故而萧家才会派人送信给李迅达。 李迅达和廖生生不知其中经过,同时讶然的看着萧二。 李迅达下意识道:“死了?”又道:“好端端的怎么会死了呢?” 萧二道;“乔管事是被谁杀死的,小姐也没有亲见,但跑不了就是清风镖局的人,运达镖局少局主就是让清风镖局的局主邹克明杀死的,当时邹克明身边还有一位小少年,那少年心狠手辣,即便乔管事不是他亲手手刃,邹克明也是受他指使,所以跟清风镖局有关,跟那少年有关,找到清风镖局的人,就能找到仇人了。” “清风镖局。”李迅达更加茫然,之前还送人来他家呢,转眼就成了仇人? 廖生生沉吟片刻,目光很是闪烁。 这时那萧二要走。李迅达亲自将他走到院门口。 待人被领路的小厮送走,李迅达回头看着廖生生:“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廖生生道:“小的见过那少年,一定是他,就是带着小婵丫头杀死吴管家和吴娘子之后逃跑的那个人。” 所以细鳞鱼也是他偷的。 听萧家人的描述,此人非同小可。 李迅达道:“他是盯上无极门了?跟无极门到底是什么仇家?” 廖生生一指后院:“还得问小婵。” 是,种种迹象表明,那个人跟小婵有莫大的关系。 李迅达想了想道:“你先回去把乔鹏举的尸体收了,不要让他暴尸荒野。” 乔管事在无极门到底有些威信。 廖生生不甘的看向后院:“那审问之事?” 李迅达拂袖而走;“本门主自会明察。” 李迅达再次回到秦氏的正屋。 秦氏上座在自己的位子上,喝着茶水,心事重重。 门口处那个娇俏的丫鬟低头站着。 屋里无声无息。 李迅达走到自己的座位前:“夫人。” 秦氏忙站起:“大人,大国医家是什么事?” 李迅达抬手:“你先坐。”然后自己也落座,抬头叫着小婵:“你过来。” 小婵肩膀一抖,乖巧的走过去:“大人。” 李迅达目沉如水道;“我来问你,你若再不说实话,就休怪我毁了你的修行。” 小婵眨着眼看着她,目光清澈但很懵懂,一派天真无邪。 李迅达声音低下来,道:“跟你一起上路的少年到底是谁?” 小婵脱口道:“是小姐啊,真的是小姐,您怎么就不相信呢?” “真的是小姐?” 秦氏侧头问李迅达:“大人,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李迅达没出声,就目光如冰般的盯着小禅。 小婵道:“大人若是不信,可以请青云庄的人来作证,小姐就是小姐,至于那少年,邹克明邹局主一直护送小姐进城的,他也能替小姐作证,那少年就是小姐。” 李迅达心头一跳,萧家人说那少年跟清风镖局有莫大的渊源,而自己的女儿,确实是被清风镖局的人送回来的。 可是心狠手辣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的女儿是傻瓜。 想了想眼睛倏然瞪大,抬头看着小婵;“小姐一进门就划瞎了薇薇的眼睛?” 小婵心想您不确定干嘛叫我来问呢,别的婆子也说的很清楚了吧? 她目光如被猛兽追逐的小鹿一般惊慌。 道:“小姐脾气不好,没人惹她她就不会伤人了。” 所以心狠手辣也对得上。 李迅达又问;“所以小姐的剑真的是捡来的?” 小婵肯定的点头:“是捡来的,当时那些人都躺着不能动,小姐就挑了一把打铁师父的剑捡了起来。” 那是抢,是捡起,不是捡。 李迅达道:“听你的意思当时有很多人都躺在地上,是都受伤了?包不包括无极门的乔管事?” “乔管事啊?”小婵一瞬间来了精神:“有他有他,他和那群坏蛋是一伙的,都被小姐给杀了。” 秦氏听了惊骇无比。“乔鹏举死了?” 小婵心想乔鹏举这个名字好耳熟。 李迅达对秦氏点点头。 秦氏看向小婵:“不可能,你跟乔鹏举同出一门,他被人杀了你怎么见死不救?” “我不认得乔鹏举啊。” 秦氏怒道:“还装蒜。” 李迅达道:“乔鹏举就是乔管事,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小婵哦了声,又忙摇头:“奴婢不傻的。” 李迅达:“……” 秦氏气的脸色微变,侧头看向李迅达:“大人,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乔鹏举为什么会死?还会被小姐杀死?乔鹏举可是有修为的。” 是啊,乔鹏举有修为,能杀死他的人要比他有修为。 小婵丫鬟说人是小姐杀的,那小姐就得有修为。 李迅达心中暗暗摇头,他的傻子女儿怎么可能有修为。 那就是借住邹克明的手杀的人,邹克明修为高深,深不可测。 可是她一个傻子有如何能借住别人之手呢? 李迅达又看向小婵:“你说小姐脾气不好?谁惹她她就要伤人杀人吗?” 小婵算算小姐这一路的所作所为,稍有有人不轨,切头跟切西瓜一样。 忙不迭的点头:“可不是,脾气可不好了。” 李迅达心想,这孩子是真疯子,不然不能这样。 再次抬头看着小婵,懵懂无知的神色好像真的什么也不懂。 倏然间看向她的眉心,不对,这丫鬟也是有修为的。 而且真元印记跟乔鹏举的一样,但是她说不认得乔鹏举。 啊! 李迅达陡然间站起,指着小婵的眉心:“移植,你说移植。” 小婵手心拍着自己的额头,不知所措的看着李迅达。 秦氏拉着李迅达的衣角:“大人您怎么了?” 李迅达道:“阿拙可能不是一般人啊。” “不是一般人?”秦氏半眯起眼睛。 李迅达点点头:“所以我要亲自去看一看她。” 对,看一看,所有疑问得等见到人再说。 李迅达之前还对这个女儿不理不睬,根本没有上心。 突然间要看她,这就是关心的前兆。 秦氏目中露出紧张之色,站起道:“大人真的要见阿拙小姐?” 李迅达没有听出她言语中的怨怼和仇恨,因为她语气很柔和,只是个疑问句。 而且在李迅达的心中,她很柔顺。 李迅达道:“要去看看。”说完迈步就往前走,并没有对她有半点安慰和怜惜。 走到小婵身边的时候李迅达还叫声了小婵:“带路去见小姐。” 小婵说是,二人就一前一后走了。 秦氏看着二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将茶碗重重的磕在桌子上。 “反了,真是反了。”忙叫和下人:“还不跟过去。” 0070 试探 通往西北角的花径寂静无人。 李迅达远远看见三间黑砖黑瓦的房子依在祠堂的右墙而建。 两个老婆子守在房前不远处的大梧桐树旁,交头接耳的说笑着,显然没有认真看守。 那梧桐已有几十年,主干参天,枝繁叶茂,一看便知会将三间小屋子的光线全部遮挡住。 他仰头道:“秦氏怎这般狭隘,她说给阿拙安排住处,难道就是这里?” 小婵道;“原来您不知道?” 李迅达回头瞪着这个多嘴的小丫头。 如果他承认,自己的夫人就有虐待前妻所生子女的嫌疑。 他沉下脸道:“有些事不是你个下人该问的。” 小婵心想不是你自己嘀咕的吗? 秦氏的两个婆子不远不近的跟在李迅达身后,听了相视一眼,目光中都有一种松口气的感觉,门主大人到底还是维护夫人的。 李迅达走到门口,对着小婵微微摆头;“去开门。” 小婵哦了一声,抬起手来。 李迅达突然道:“等等。” 心想我才是爹啊,哪有儿女不给老子请安却要老子来见她的道理。 可是又很心急想知道这个女儿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沉吟片刻退回到梧桐树下,勾手叫着小婵:“你过来。” 小婵目光不安的走过去:“大人,你又不见小姐了?那您可不能再冤枉奴婢勾结外人把小姐杀了。” 李迅达:“……” 丫鬟好像是真傻,还跟主子讲条件。 他道:“你去回屋把小姐叫出来,我在此处等她。” 小婵哦了一声;“是要小姐出来啊?那您稍等。” 小婵推门进了房间,视线顿时就暗了下来。 房梁上传来细微的喘息声。 炕边的地上得道老狗在打着呼噜。 小姐四仰八叉躺在炕头干净的地方,双目紧瞌呼吸均匀。 条件虽艰苦,但没有特别凄凉的感觉,反而给人一种静谧的安详。 小婵走到李若拙脚边轻声一叫:“小姐?” 室内依旧安静。 “小姐?” 没人回答。 甚至连猫狗都没有动静。 “小姐啊?”小婵去推李若拙的小腿,那小腿反而一勾,踢掉她的手。 虽然不疼,但小婵还是不敢再动手了。 嘟了嘟嘴走出屋子。 到了李迅达身后道:“大人,小姐睡着了。” 李迅达蹙眉回头:“睡着了叫醒。” 小婵一脸委屈:“叫不醒。” “怎么会叫不醒?” 小婵道:“小姐一路奔波,本来身体就不好,可能是太累了。” 李迅达再次沉吟,过了一会道:“算了,你跟我来。” 小婵跟在李迅达身后,见李迅达站在房门口停下来,有了经验,没等人指使就去推开门。 李迅达低头走进去。 堂屋一股子灰尘的腐败之气,稀疏的光线从门口斜投进来,能看见如雨的尘埃在空气中飞舞。 李迅达掩着鼻子走进西屋。 猝不及防的啊的一声。 小婵低头一看,忙跑过去抱住李滚滚的脑袋:“大人,滚滚是得道老狗,不咬人的。” 李迅达见那狗只是用眼睛看着他,并没有叫也没有呲牙,长长的眉毛垂到下巴,样子垂老窘迫,反而挺可爱的。 心中稍安,厉声道:“是谁养的这些东西?” “是小姐。”小婵抬头看向李若拙的方向,一愣:“小姐,您这么快就醒了?” 李迅达目光偏过去,就见一个相貌极其出众的女孩目光茫然坐在炕沿上,她两条腿垂着,手掌支撑在炕上,显然是刚坐起。 那弯弯的眉毛极其浓郁,像脆羽,英气逼人。 眼睛更是好看,桃花一般,不笑都似含着情意,漆黑的眸子如浸过水的宝石,神采奕奕。 李迅达大惊,心想这是我的女儿? 细看之下又十分确定,因为除了脸形,五官都像他。 李迅达声音颤抖道;“你是阿拙?” 李若拙歪头看着她:“我是阿拙呀,你是谁呀?” 声音甜甜糯糯,跟酒酿丸子一样。 李迅达听了心都要化了:“我是你爹。” 李若拙捂着嘴呵呵笑:“我是你爹。” 小婵:“……” 李迅达惊了一下。 小婵忙走到李若拙身边:“小姐,是门主大人啊,您的父亲,您快认他啊。” 李迅达点着头:“阿拙,我是你爹。” 李若拙两条腿轻快的荡着,还是呵呵笑:“我是你爹。” 李迅达;“……” 他看向小婵道:“你不说小姐不傻吗?” 小婵急得快要哭了;“小姐是不傻啊。”推着李若拙的肩膀:“小姐,是门主大人啊,他亲自来看您了。” 李若拙抬头看着李迅达,呵呵一笑:“门主大人。” 李迅达心头一松,好受了不少,起码能说囫囵话。 他道:“我来问你,是你杀了乔管事吗?” 李若拙摆着脑袋:“是我的杀的呀。” 回答的这样轻松,李迅达怀疑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耐着性子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杀他?” 李若拙认真的看着李迅达:“我不喜欢他呀。” 李迅达眼皮子直跳:“不喜欢就把人杀了?” 李若拙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嘿嘿道:“那可不。” 李迅达又问:“那你为什么要划破薇薇的眼睛?” “不喜欢她呀。”还是一样的动作和表情。 李迅达:“……” 问不出所以然,她一个“不喜欢他呀”就可以全部都概括了。 李迅达再次打量这个女儿,刚看外表倒是看不出傻气,可总是笑呵呵好像也不很聪明。 看向小婵,跟这个丫鬟差不多。 不过嘛,看谁不顺眼就要杀人,这绝对不是常人所为。 李迅达问着小婵:“小姐可有修为?” 小婵点头:“有呀。” “多高?” “可高了。” 李迅达:“……” 他心想她若没有修为,定然不敢杀那么多人,可是有的话,是怎么有的? 心下盘亘再三,有了主意。 手心一收,偷偷运气。 小婵陡然间觉得四周有风,低头找了一下又什么都没有。 而此时李迅达已经将功力散了,因为他看见小婵眉心的真元印记一下子就闪现,可是自己女儿眉心没有印记。 他好歹是五阶高手,差一点就能突破六阶,大多数人只要一试就能探出对方的真元修为。 女儿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超过他去。 所以女儿根本没有修为,那么能帮女儿杀人的有眼前这个丫鬟,也可能是邹克明。 0071 住宿 李迅达看向小婵;“一直是你在伺候小姐吧?” 小婵见门主看自己的目光不似方才那般严厉,乖巧的点点头;“是。” 李迅达道:“那是不是小姐说什么,你都听呢?” 小婵越发点头;“当然了,小姐是奴婢的主子。” 李迅达心想这就对了,女儿疯疯癫癫不懂人情世故,只知道喜欢和不喜欢,丫鬟傻乎乎的不管主子下什么命令都执行。 他道:“你好好伺候小姐,待我再去查一查,若是你没有撒谎,就饶你一命。” 小婵忙道:“奴婢绝对没有撒谎,奴婢没有勾结外人杀害小姐。”指着李若拙:“小姐就在这里。”又道;“那个少年就是小姐扮的,奴婢真的没有撒谎。” 李迅达低头看向女儿。 李若拙嘿嘿一笑;“没有撒谎。” 李迅达也笑了,道:“真是傻孩子。” 又道:“你二人好生歇着,这屋子是不能住人的,一会让人给你们安排。” 小婵大喜道;“门主大人,我和小姐偷鱼的事您也不问罪了?” 一旁装傻的李若拙:“……” 李迅达呵呵笑,心想可以确定了,这丫鬟是真傻。不过还有很多疑点,暗中查去。 点头道:“先安心歇息吧。” 李迅达走到门口又回来,伸出手到李若拙面前:“把你的剑给爹爹。” 李若拙看着他摇头。 水灵灵的眼睛透着天真。 李迅达呵呵笑:“到时候爹爹再给你更好的。” 李若拙依然目光好奇的看着他,不置可否。 李迅达叫着小婵:“把小姐捡来的剑拿来。” 小婵爬上炕,从炕头柜上的被子里把剑抽出来递给李迅达。 李迅达拿到剑之后很快走了。 小婵趴在窗口看梧桐树下只剩下先前看守的那两个婆子,脸上一喜。 回头看着李若拙;“小姐,到底是亲爹,原来门主大人真的疼您,他不追究了。” 林若拙一笑,心想你是五阶高手啊,虽然傻里傻气的,但到底是女孩子,比男的还有用的。 她又躺会在炕上,道:“别懒着了,把这屋子收拾一遍。” 小婵道:“不用收拾了,门主大人说给咱们换地方。” 李若拙再次呵呵笑:“你可真是天真。” “怎么?您不信门主大人?”小婵翻了翻眼睛:“我知道了,您不喜欢门主大人,连爹都不肯叫;” 李若拙心想你还没傻到家。 道:“我爹叫李长庚。” 小婵哦了一声;“原来是李长庚啊。” 所以不是李迅达。 李若拙又道:“你到底收不收拾?” 小婵摇头:“不收拾,奴婢等着换房子。” 李若拙无奈坐起:“好,那我自己收拾,只收拾自己的地方,晚上你没地睡觉可别怪我。” 小婵不服气道;“都是一家人,奴婢相信门主大人是不会骗我的。” 李若拙但笑不语,叫上李滚滚:“咱们先简单收拾一下。” …………………… 随处可见富贵的屋子,气氛却很是压抑。 瓷器碎片溅了满地。 李小珊从门外走进来,绕着路到母亲身边:“娘,您这是怎么了?” 秦氏看了一眼杨嬷嬷。 杨嬷嬷立即叫来小丫鬟:“还不收拾走。” 小丫鬟收拾完毕,杨嬷嬷拉着人走了。 秦氏攥住李小珊的手腕道:“你爹竟然为了那个傻子数落我。” 父母要谈事,父亲把她打发出去。 所以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李小珊大惊:“为了那个傻子?娘,您是怎么搞得,父亲怎么会为了傻子数落你?” 秦氏怒火中烧道:“你爹说我故意把人安排到下人都不住的柴房里,说我狭隘刻薄,不足为人母亲,我本来就不是她的母亲,我可生不出傻子。” 李小珊瞪着眼睛道:“爹竟然这么说你?真的这么说你?就为了那个傻子,他不是不关注傻子吗?” “他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突然去看她了。” “爹去看傻子了?” “看了,好像心情还不错。”秦氏陡然间一拍桌子;“所以回来就骂我。” 李小珊摇头道:“傻子有什么魅力?爹为什么看了她回来就骂您?” 秦氏抬头看着女儿,一脸茫然:“不知道。”突然瞪大了眼睛;“我知道了。” “因为什么?” 秦氏低声道:“我想起来了,傻子的丫鬟叫做小婵,她竟然有修为,而且你爹说到了五阶。” “五阶?”李小珊急的跺脚:“娘,我才四阶,大哥也没突破五阶,你说她一个丫鬟五阶修为?” 秦氏点着头:“是的,所以你爹才起了关照的心思,这样的丫鬟以后肯定用得着。” “那就把丫鬟要过来,非要对傻子好干什么?” 秦氏再次沉吟一笑,道:“那丫鬟有些呆呆的,好像只听傻子的话。” 这就难办了。 李小珊低声道:“会不会留下后患啊?” 秦氏道:“一个有些疯,一个有点傻,后患到是不怕,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你爹竟然为了那个傻瓜来指责我。” 是咽不下这口气。 傻瓜都不在家十年了,凭什么一回来就要夺走父亲的宠爱。 李小珊嘟起嘴道:“我去跟爹爹说,就让傻子住柴房,怎么了?” 秦氏见她转身欲走,忙拉住她:“不要胡闹,你爹是疼你,可是若是传到老太太耳朵里,又免不了要数落你一顿。” 李小珊听见老太太三字,目光有些厌恶。 继而道:“那就这么算了?” 秦氏冷笑道:“算了?”嘴角翘到天边去:“本来我不想与一个傻子计较,现在吗?就让她住在柴房,你爹还能天天看着她不成。” 前方昏暗无光,四周寂静无声。 小婵不断的趴着窗口看,再回头看炕边小姐的轮廓,再看窗外,再回头…… 李若拙怀里抱着姬圆圆,一手扶着姬圆圆的小脑袋,问道:“你来回看的我脖子疼?你到底要看什么?” 小婵声音透着失望:“门主说给咱们换屋子的。” “可是门主的夫人没有说啊,你要知道一个道理,县官不如现管。” 所以小姐一直让她收拾房间,今晚她们必然要住在这里了。 小婵垂下胳膊:“门主大人说话不算话,奴婢以后再也不要相信他了,还好奴婢听了小姐的话,不然屋子里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所以最后房间还是她打扫的。 0072 虐待 昏暗中,李若拙听到细微的脚步声。 她呵呵笑:“你也不用太难过,晚餐来了。” 小婵眼睛一亮,跑向窗口:“在哪里?” 李若拙又道:“不过你也不用太高兴。” 有吃的还不高兴? 小婵回头,虽看不见小姐,但知道小姐一定在盯着她,摇头道:“就是高兴,奴婢都饿死了。” “吃些残羹冷炙你是不会高兴的。” 小婵听了李若拙的话有一瞬间疑惑。 这时外面传来妇人的声音:“阿拙小姐的丫鬟,该吃饭了,来取饭菜。” 小婵擦擦手走出房门。 外面比屋里亮堂一些。 透过梧桐树冠,有稀稀疏疏的月光投照下来,像一把会发光的伞,远处院子里还有栩栩的灯光。树下拎着食盒的老婆子笼罩在光里,像是从天而降的菩萨,身形都有着梦幻般的不真实。 原来她们真的回家了,还有人专门送饭。 小婵走过去接过食盒,顺嘴问道:“前面那些大娘呢?” 之前树下有人看守她们,此时却不见了。 那婆子目光闪烁,看向窗口方向:“小姐呢?” “睡觉。” 天已经黑了正好睡觉,啥子可能不知饥渴。 婆子刚收回目光,小婵便问道:“都有什么吃的啊?” 那婆子眉心一蹙,顿一下道:“你自己看不就知道了?” 小婵打开食盒,里面的东西黑乎乎,摸了摸,一点温度也没有。 顿时想起小姐说残羹冷炙四个字。 抬头不解的看着婆子;“为什么啊?府里不是很有钱吗?难道连给我和小姐的饭菜都没有,这不是给狗吃的吗。” 婆子一愣,冷笑道;“哎呦喂,这是哪来的丫鬟,给什么就吃什么,这些不是府里给你的?还挑挑拣拣上了。” 小婵道:“大娘,小姐是大人的亲生女儿,就连您也不会吃这些东西吧?何至如此?您也没把小姐和我当人看。” 那婆子怒道:“你跟我说得着吗?有本事就别吃。” 小婵抹着眼泪,心想这哪里是人过的日子?还不如当野孩子,心灰意冷,就十分想找小姐安慰,提着食盒,回头叫着小姐。 婆子大惊,道:“你别叫她,有事你找管事的说去,为难我一个老婆子算什么本事。”说完撒腿就跑。 小婵一愣,心想我并没有叫小姐啊。 她不过是觉得委屈。 再回想那婆子惊慌失措的样子一种滑稽的情绪突然涌上心头。 这些人虽耀武扬威,但不敢靠近小姐,都被进门那一剑吓坏了。 好在在灰尘铺满的神侃后摸到了一盏油灯。 吃过难以下咽的饭菜,还是没人说要帮她们换屋子,眼看就要睡觉了。 小婵斜坐在炕沿上发愁:“小姐,有什么法子能把光透进来?这屋子住着太闷。” 不是空气闷,是视线闷,人就很压抑。 李若拙正在铺被子。 回头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小婵点头:“难道您真的有办法?” 林孝珏笑道:“那还不简单?” 右手在胸前一划,举着无形球。 “去。” 小婵就见一束光从眼前划过。 接着噼里啪啦,正好是炕前面的空地上,屋顶的泥土瓦块全都掉下来。 等四周寂静,小婵抬头一看,一个铜盆那么大的缺口挂在上空,淡淡的月光倾泻而下,投在屋子里,确实亮了不少。 “可是……”她无语的看着自家小姐。 这时房梁上传来一声猫叫。 小婵道:“您吓到大小姐了。” 李若拙摊摊手:“是你要光,给你光,你又怪我?拆我能拆,补可就补不上了。” 小婵道:“可是咱们要长住的,补不上冬天挨冻的还是咱们。”她无奈的垂下肩膀:“小姐,您到底怎么想的?” 李若拙捏着下巴:“你真的想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其实并没有那么想知道。 借着月光的清冷,小婵仰头看着如天人一般站在炕上认真思考的小姐:“那您说说吧。” 李若拙道:“我想啊,这种地方绝对不是会是我李若拙一直呆的地方。” 通常情况下,小姐这么说就有她的主意了。 小婵来了兴致,脱鞋上炕拉着李若拙的胳膊:“咱们去告状?” 李若拙也坐下来,盘腿看着小婵:“去哪里告?” “门主那,他说过帮咱们换屋子的,一定是夫人搞的鬼?” “你能见到他?” “能,我有修为了。” 小禅看着自己的手一脸得意。 遇到事情终于学会思考了,这让李若拙很欣慰:“不过……” 她看着小禅的眼睛似笑非笑:“之后呢?门主帮你换了房间,你却得罪了夫人,你后面有好日子过吗?你要天天去告状吗?” 天天告状人就烦了。 李若拙又道:“而且门主也不见得就维护你我。忘了豫让说过什么了?” “豫让大人说过很多话。” “挑有用的听。” 小婵摇摇头:“那就没有了。” 李若拙:“……”为豫让默哀一吸。 她道:“就那句啊,轻易不出手,出手就伤人,所以不能给敌人致命的打击,就可以暂时不出手。” 不然会适得其反,为自己招惹跟多麻烦,小禅想起李讯达为了维护秦氏骂她的样子。 她嘟起嘴:“那小姐说不会呆很久,您到底什么法子?” “你真想知道?” 小婵点头,那摸样像是正在聆听圣人教会的虔诚学子。 李若拙亦神色十分认真,勾勾手指:“过来。” 小禅头凑过去。 李若拙呵呵一笑:“就因为我是李若拙。” 眉尖微挑,嘴角竖着,满脸都是自信的不可一世。 小婵气倒:“小姐,你又骗人,跟没说一样。” 李若拙呵呵笑:“睡觉,小姐我是从不受气的人,你又怕什么。” 从不受气,但是特别能将就,小婵不知道小姐什么时候才有兴致反抗一下。 晨光熹微,明而不热,紧闭的窗户敞开,清冷的气息立即充斥着整个房间。 秋末,早晨的天如初冬般寒冷。 李小珊在丫鬟的伺候下穿好衣服,踩着廊下晨霜,来到母亲的上房。 “娘?” 秦氏已打扮妥当在外间等她,见她过来伸出手:“先用早膳。” 守在左墙那里的丫鬟掀开帘子,二人一前一后迈过门槛,就来到宴席室。 清粥糕点早已摆好。 秦氏和李小珊挨肩而坐。 丫鬟立即来布菜分食。 李小珊用小金勺吹着粟米粥,左右看了看:“柳嬷嬷还没过来?” 柳嬷嬷是秦氏的第一心腹,日常起居饮食都是她伺候的。 秦氏道;“薇薇丫鬟夜里发热,我派她过去照看了,近些日子都不用她过来了。” 提起薇薇就会想到一言不合就伤人的小疯子。 李小珊不满的放下碗筷:“都是那个阿拙惹的事,爹竟然一点都没有惩罚她,看守她的人听说都撤回来了?” 秦氏道;“你爹收了她的剑,不足为患。“ 李小珊眼珠一动,撒娇似的推推秦氏的手腕:“娘,爹这么算了,您不能就这么算了吧?” 秦氏笑道:“你这傻孩子,娘不是已经在惩罚她了吗?可惜她有些痴傻,不知道缺衣少食居住陋室就是对她无礼的惩罚,这报复始终都不那么痛快,不过还好,丫鬟知冷知热,让她知道助纣为虐是没有好待遇的。” 李小珊知道目前的惩罚是什么,眼珠又一动,吐了口水在没吃的粥碗里,然后叫着丫鬟:“去把杨嬷嬷叫来。” 丫鬟和杨嬷嬷很快进来。 李小珊将粥碗推出去:“这个赏阿拙,也不能总吃隔夜的东西,要是吃死了,爹爹还要发脾气。” 杨嬷嬷笑道:“大小姐心肠好,阿拙小姐有口福了。” 李小珊噗嗤一笑。 秦氏轻轻的敲了敲她的手:“调皮。”语气和目光尽是宠溺。 李小珊撒娇的叫了一声娘。 秦氏看向杨嬷嬷:“那边有什么动静?” 杨嬷嬷道;“十分乖巧,就丫鬟昨天发了一些牢骚,不过菜饭还是吃了,看来那小姐确实分不清好坏,不过屋子太老了,房顶漏了,奴婢正要请示夫人,修还是不修?” 若是聪明的,现在早就闹起来。 秦氏点着头:“冬天要到了,不修。”又道:“不过注意,可别弄死她,大人留着还有用呢。” 杨嬷嬷端起李小珊的粥碗应声道是。 杨嬷嬷走后伺候的丫鬟全都站到门口去了。 李小珊低声问着秦氏:“娘,爹昨晚没回来?” 李迅达没有妾室,回后院的话都是住在丹樨院,李小珊就住在母亲院子的东厢房,她一晚上没听见门响,早上也不见父亲,定然父亲是住到外院去了。 可是好端端为何住外院? 秦氏吃着金丝花卷,咀嚼优雅,慢声道;“你爹去处理小傻子的一些事了,不用管他,只要人不精明,就翻不出什么风浪,任你爹怎么折腾。” “怕爹知道您没有给小傻子换住处,又要说您。” 秦氏淡淡一笑:“这个你放心。”神情颇为自得。 “你爹什么人我太清楚了,他也就临时看见了才会起意,一月两月的他不会再去见那小傻子,嫌麻烦,所以根本不会知道。” 所以最少还能折磨那小傻子一两个月。 再过一个月就要落雪,冬天了怎么也会给她找个能挡风的窝。 李小珊捏着筷子暗暗使劲,心想敢与我争宠,祈祷你能活过一个月。 0073 蹊跷 “竟然有热乎的粟米粥,好歹他们还有些良心。”小婵披着棉被,惊喜的搓着手,将粥碗放在炕沿上:“小姐,快过来吃饭吧”。 她们连简单的家具都没有,一切活动,都离不开西屋的小炕。 送饭的婆子已经提着食盒走了,外面一阵寂静,只剩下风声。 五面漏风,又没有薪柴热水可以取暖,所以热腾腾的粥是多么的诱人。 李若拙看着粥碗一笑,叫着姬圆圆。 姬圆圆慵懒的从房梁上跳下来,到周碗边闻了闻,喵了一声,转头走了。 小婵笑道:“大小姐还嫌弃,这可是热粥啊,它不吃正好咱们吃。” 李若拙却将粥碗放到脚边,蹲在地上的李滚滚立即添了一口。 小婵诧异的看向李若拙,带着哭腔:“小姐,您不吃我吃啊。” 李若拙道:“我想吃荤的,想吃肉。” 小婵看着吃的慢悠悠的李滚滚直流口水:“奴婢只要这一碗粥就行了,昨天中午的干粮被您抢了,晚上又没吃什么,要是能喝一碗热腾腾的粥,这肚子暖和了,人也暖和了,死也瞑目了,可惜……”给狗吃了。 李若拙拿起一个冷馒头嚼了嚼:“这个不错。”又道:“都是冷的,突然有热乎乎的东西,你不觉得有问题吗?” 小婵抱着肚子,一脸委屈:“不想想那么多,我冷。” “冷啊?”李若拙呵呵笑:“冷对你是有好处的,不妨你云气驱寒。” 小婵抬头看着小姐,她披着棉被,小姐只穿着披风,可是小姐神色如常,一点也不觉得冷的样子。 “运气?” 李若拙对她说了个口诀:“你试试。” 小婵想了想:“要不我们先吃饭?” 也不知道到底是懒还是饿。 李若拙拿起馒头咬了一口。 小婵不情愿的捏着馒头,几次往嘴里放,最后闭着眼痛苦的一吞,这才干咽下去一口。 李若拙一边吃一边道:“这馒头片成片,涂点蜂蜜砂糖,放在炭火上那么一烤,松软香脆,入口即化,想想都是美味。” 小婵舔着嘴唇:“可是现在是冷的。” 李若拙又道:“要是能抓两条鱼就好了,去鳞去甲,用酌料喂一刻钟,放在炭火上一烤,松软香甜,肉质细腻,入口即化,想想都是美味。” 小婵吞着吐沫道;“细鳞鱼的味道。” 李若拙呵呵一笑,又道:“将羊腿串起来架在炭火上,一边翻动一边刷些酌料,外层腿肉烤到红润,用快刀片成薄片,叉子沾些西域来的香料和辣椒酱,天呐,像是咬在豆腐上,肉嫩多汁,瘦而不柴,满口流香。” 小婵哇的一声哭了:“小姐,我饿,这还吃得下吗?” 李若拙将吃了一半的馒头放回到盘子里,起身拎起食盒。 小婵忙站起来:“小姐您要去哪?” 李若拙道:“我也受不了了,找吃的去。” 那怪谁呢? 小婵:“……” 小婵见李若拙站起,心想小姐去哪里找吃的?秦氏不把她们当人看,还真不知道求助谁好? 她泪眼汪汪的看着李若拙:“您是要出门吗?” 李若拙笑道:“我要吃鱼。” 屋里肯定没鱼。 “可是,可是,咱们可以出门吗?” 李若拙摇摇头:“应该是不行?” “那还出去?” “谁能管了我。” 小婵身子一震,嘴角抽了抽,小姐还真是无时无刻不吹牛啊。 不过小姐的牛皮都能吹得特别响亮。 小婵见李若拙说完带上帽子就走了。 追在后面:“小姐,等等我,我也去。” ………………………… 天高云淡,金色的阳光将湖面镀上一层金色,风一吹,波光潋滟,岸边枫红柳黄,一串红依然如火如荼,秋日花园美景,别有一番清爽的味道。 李迅通脚步匆匆,走在湖岸上,她身后跟着丫鬟鸢鸟。 正好到了拐角的地方,因有垂柳当着,看不起来路,忽的跟什么东西撞个满怀。 “姑奶奶,您没事吧?”鸢鸟上前一步拉住趔趄一下的李迅通。 李迅通低头一看,是一个小丫鬟摔了一条鱼在地上。 那鱼头尾翘着乱跳,丫鬟也没顾上她,哎呀哎呀的叫着,蹲在地上左摸右摸。 李迅通道:“你是厨房的丫头?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齐人有严苛的规矩,主子长走的道路地位卑劣的下人是不可以走的,正好池塘这条路就是主人长走的路,厨房的下人地位卑劣。 鸢鸟见那丫鬟好不容易抓住鱼,紧紧的抱在怀里,像是抱着天大的宝贝。 这样不把主子放在眼里,主子问话还做私事,可真是大胆,而且还是个厨房的丫头。 她沉下脸道:“姑奶奶在问你话,你是哪个院子的?” 抓鱼的正是小婵,因为没有东西装,又怕被人发现,李若拙钓上一条,她就赶紧把鱼送回屋里。 这是第四趟。 小婵回过神来抬起头,眼前的妇人三十岁左右,一身灰色衣裙,头上什么装饰都没有,竟然比送饭的婆子还朴素。 不过她肌肤白皙,气质温和,不会显得死气沉沉。 小婵眨眨眼:“姑奶奶?” 李迅通见她一脸惊慌失色,显然是害怕极了。 人长得娇俏,但目光很茫然,一看就像是没见过世面的。 问道:“你是新来的?” 小婵忙跪下,点着头;“昨天刚进府。” 李迅通点头,心想话好歹能说全。 又见她行为乖巧,道:“起来吧,去厨房不要从花园里走,免得冲撞了别人。外围有小路,你沿着墙根走就行了。” 小婵懵懂的点着头。 李迅通叫上鸢鸟:“咱们走吧,这个时候娘见不到我会心急。” 鸢鸟低声道:“这丫头看着没规矩,就这么算了?” 李迅通道;“跟她一个小丫头一般见识什么……” 二人逐渐走远。 小婵忙站起,将鱼塞到胸前的衣襟里,低头就往前跑。 跑回到梧桐树下,并没有人看守,悄悄进了房间,将鱼藏在厅里的神龛后。 随即又转身出门,去湖边找自家小姐。 上游有个水榭,水榭之上是一座山,山下立块石头,上面写着书山。 山上有湍急的水流向下面的湖里,这就是李家人工湖的精费之处,是引了外面的水进来了。 书山石头后是个小径,小婵沿着小径往上走,到了山顶视线豁然开朗。 一个修葺精致的水池赫然在目。 水池对岸有个凉亭,自家小姐坐在凉亭的台阶上,带着披风的帽子像个老垂翁一样的在钓鱼。 小婵顺着十字路面走过去。 “小姐,还有吗?” 李若拙道:“这是李家风水鱼,够一天吃的就行。”头也没抬,只是嘘了声。 小婵不敢再出声。 不一会的功夫,柳枝外皮拧成的鱼线动了。 李若拙用小婵看不起的速度一挑杆,一条毛笔那么长的胖鱼就落在台阶上。 小婵去抱鱼。 李若拙道:“够了,你先回去,我去找些酌料。” 小婵想了想抓住她的袖子;“小姐,您要去哪里找?” “当然是厨房。” 小婵急道:“您肯定要去偷,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李若拙回头摸摸她的小脸:“自己家的东西怎么能是偷呢?那是趁着没人的时候拿。” 还不就是偷。 小婵突然放低了声音:“小姐,我害怕了,来的时候碰见一个人,有个丫鬟叫她大姑奶奶,我刚好被抓到,好在她没有为难我。” “大姑奶奶?” 李若拙站直了身子想了想,这人一定就是她那个姑姑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她叫回来,却看都没看她一眼,很蹊跷。 0074 送饭 丫鬟早早打起了帘子,李迅通到了母亲屋里,老太太还没见到人就问;“是不是囡囡过来了?” 囡囡是李迅通的小名。 李迅通进了屋,见母亲正盘腿坐在炕上吃着小丫鬟递过来的瓜子仁。 走到小桌子的另一边坐下:“娘,大哥过来了吗?” 李老夫人垂着的眼皮这才抬起来,手推开小丫鬟的手,小丫鬟知趣的退到一边。 老夫人道:“他没过来,你呢?怎么才过来?还以为能一起用早膳。” 李迅通声音低下去:“晨宇闹,就多陪了他一会。” 罗晨宇是李迅通的从娘家带回来的儿子,两年前突然就疯了,喊打喊杀还不算,每日御女不辍,要用铁链子锁在房里才能看得住。 这是李迅通的一块心病,也是李老夫人的心病。 老夫人突然感慨一声;“若是有一天你我都走了,晨宇要怎么办啊?” 李迅达有家有子,秦氏看起来小意殷勤,实则口腹蜜剑,老夫人根本信不过把外孙子交给儿子。 李迅通擦擦眼睛道;“娘怎么好端端的说起这个,到时候再说吧。” 到时候的出路,就只能带着晨宇一起走。 老夫人目光精明的打量一下下人;“你们都下去。” 下人鱼贯而出,不一会的功夫,四周就寂静下来。 李迅通不解的看着母亲:“您这是……” 李老夫人道;“阿拙那孩子你见到了没有?她是姜氏唯一的女儿,姜氏死后,无极门的老人都对你大哥多有不服,当时为了权宜之计,当然得把阿拙送走,那边的人也要打压,现在不一样了,你大哥已经掌权,没人能越过他去,可是我却不能让他把无极门的产业留给秦氏的儿女,如今阿拙回来,刚好能有一番作为。” 李迅通道:“娘的意思,是要阿拙跟大哥争无极门?” “不是你大哥,是那两个拖油瓶。” 李迅达一直对老夫人说两个孩子是他亲生的,但是老夫人始终不相信,也对李小珊和君子休淡淡的。 老夫人又道:“姜氏的老人还有些在,不过因群龙无首,就归顺了你大哥,这些人都能利用,若是阿拙将来继承无极门,你和晨宇我就不必担心了。” “为何?” 老夫人很铁不成钢的看着女儿:“为何?阿拙不是有些痴傻,她继承无极门不也需要人打理,除了你大哥,你就是她最亲近的人,晨宇虽然疯,但不是能行人道,早晚让他生个儿子,以后无极门的所有产业,就都是这个孩子的,到时候就算你走了,晨宇也能安安稳稳度过一生。” 因为有儿子傍身了。 李迅通听了落下泪来:“娘,你为了我,真是煞费苦心。” 李老夫人道:“所以你放聪明些,先去看看阿拙能不能用,落在秦氏手里,我怕她把人弄死了。” 李迅通道:“可是阿拙不详啊,我怕您受到她的连累。” 李老夫人不解的看着女儿:“你既认为她不详,为何又要把她接回来?我以为你早有打算。” 李迅通一时语塞。 李老夫人沉下脸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意那些,我只要她有用就好。” 李迅通见母亲动了气,道:“您先别急,我这就让人去看看。” “嗯。”先派人去探看一下到底傻到什么程度。 李迅通叫了鸢鸟进来,交代她去看阿拙小姐。 这鸢鸟有些痴病的,极其迷信,听说过阿拙小姐不详,怕过了晦气,自己不敢亲自过去,回到院子找了信任的小丫鬟过来交代:“去看一看阿拙小姐被夫人安排到哪了,人傻到什么程度,偷偷地,不要被夫人那边察觉,不然免不了又要数落姑奶奶插手家务事。” 小丫鬟的了命令应声去了。 她在秦氏那边还有些人脉,攀了交情,送了礼物,那边人告诉她一些小道消息,又指给她阿拙小姐的住处。 祠堂重地,府上人没有要事很少有人去那边。 小丫鬟顺着花径悄声找过去,到了黑屋子前爬前窗一看,两个女子一左一右躺在褥子上不动,脚对着窗,中间还卧了一只白猫。因为看不见脸,不知道哪个是小姐。 她蹲了一会,两个人始终没有动静,心想应该是睡着了,这样看下去,要等到什么时候? 又怕时间久了有人发现,更怕过晦气。 想了想,弯着腰走了。 回到院子有声有色将打听来的事说给鸢鸟听,鸢鸟记得八九不离十后就回到李老夫人院子。 李迅通见她进来招手道:“怎么样?看见人了吗?” 鸢鸟道:“看见了,人是有模有样的,傻是傻了点,但是不惹她就好,还能说话呢,也不流口水。” 李老夫人眼里放着精光;“能说话?” 鸢鸟道:“能,进来的时候不是把夫人的丫鬟伤了吗?大人亲自去见了她,要是不会说话,大人怎能只收了剑,祠堂那边一个看守的人都没有。” 对于撤了看守之事,原因很多,一是李迅达觉得女儿很乖,也因为下人听说了阿拙小姐命不好,怕过了晦气所以没人愿意去。 不过虽没人看守,但秦氏一直盯着那边动向,发现人很老实,送去的冷食也都吃,就卸下了防备。 当然,也是不想让那小姐和丫鬟有可以交流的人。 不过给李迅通和李老夫人的反馈就是人虽然疯傻,但是不用人看着,可以自理。 这就说明有用,李老夫人长满褶子的脸涌上惊喜之色。 李迅通神色讶然:“人怎么会在祠堂?” “不是祠堂,祠堂旁不是有三间小屋子吗?被夫人安排到那里去了。” 李迅通看向李老夫人。 李老夫人哼道:“秦氏自以为名门出身,做的事总是这么上不得台面,有心眼的都做表面功夫,她连面子功夫都不做了,李门嫡出小姐,住在下人都不住的柴房,传出去像个什么样子?她可真是目光短浅。” 李迅通忙安抚母亲:“她不就那个样子?说不定是大哥惹她不高兴了。” 鸢鸟道:“还不止,听说送去的饭菜都是隔天隔夜的,这种天气虽然不会坏,但是冷啊。” 李迅通瞪大了眼睛道:“这可有点过了,府里又不差一口饭吃,这不是要把人养死?” 李老夫人还说先前鄙夷的样子:“所以说她难成大事,估计你大哥还不知道。” 李迅通沉吟一下道:“大哥相信她,她既然敢这么做,就说明大哥一时半刻不会关注阿拙。” 老夫人沉默下来。 李迅通嘴唇动了动,最后也沉默下来。 她们是可以偷偷告诉李迅达秦氏阴奉阳违的。 可是秦氏掌管府中中馈库房,人又睚眦必报,最要紧的,李迅达耳根子软,今日若是因为这位阿拙小姐得罪了她,明日她哄好了李迅达,对待东院这边的人就会变本加厉的报复。 老夫人到没什么大事。 李迅通是大归妇人,还带着一个傻儿子住在无极门,傻儿子要吃药请大夫,还有御女的恶习,现在医治的大夫是看秦氏的面子请的王真人,真人名气很大,齐王都吃他的药。 所以一旦秦氏翻脸无情,罗晨宇的病就没人医治了。 鸢鸟自是了解主子们的想法,故而什么主意都没出。 李老夫人陈口气道:“先给她送些吃的吧,别让秦氏发现了。” 好像能做的这有这些,李迅通看向鸢鸟,微微颔首。 ………… 当当当。 后窗传来轻轻的响声。 当当当。 因为窗纸多年不换,已挂了一层油腻灰尘,所以什么也看不见。 小婵一骨碌从炕上爬起:“小姐,好像有人。” 李若拙闭着眼睛:“什么时辰了?” 小婵看向棚顶,塌陷的地方金光灿烂,日头正在上空。 “睡了这么久,午时了吧。” 该吃午饭了。 李若拙坐起,这时当当当的声音急促起来。 小婵看了李若拙一眼。 李若拙点点头。 小婵爬到后窗:“谁啊?”她声音低低的。 没人出声,只是敲了三下。 小婵噗的一声把窗户推开,她的四周顿时尘土飞扬。 “好大的灰。” 窗下传来女声的咳嗽,低低的,像是怕惊动什么,但是又克制不住。 小婵低头一看,是个梳着总角的下丫头拎着食盒站在下面。 小婵扫扫灰,道:“送饭的变成小丫头了?大娘们呢?你怎么不从前门来。” 正说着前面传来妇人粗声粗气的喊声:“小婵,来拿饭。” 小婵眼睛一瞪,看向那小丫头:“你不是来给我们送饭的?那你拎着食盒干什么?” 小丫头嘘了声:“是姑奶奶和老夫人让奴婢来给小姐送饭,您不要说出去。”抖着肩膀声音战战兢兢的。 小婵瞪圆了眼睛,回头看向李若拙:“小姐,是姑奶奶和老夫人。” 李若拙没出声,门外妇人的声音变得不耐烦:“小婵,你出不出来?磨磨蹭蹭干什么呢?” 小婵嘀嘀咕咕道:“姑奶奶的饭菜一定好。”伸手抓住小丫鬟递过来的食盒:“你走吧,过会来取,我得去领那一份了。” 小丫鬟摇头,指着房前:“奴婢等着。” 说完就猫腰蹲到后墙的老树后。 小婵明白了,她是怕被秦氏的人看见。 小婵把食盒放到炕沿上,屋前的声音像是极其愤怒:“小婵,小婵?你死哪去了?” 李若拙看着小婵呵呵笑。 小婵一脸委屈,喊道:“就来,睡着了。” 说着开了门出去。 0075 知足 小婵把早上的食盒还给秦氏派来的婆子。 那婆子目光闪烁,向屋里张望一下:“你跟小姐在干什么?” “睡觉。” “一直睡觉?” “不睡觉也不知道干什么。” 那婆子道:“小姐也一直睡觉?” 小婵点头。 婆子还问:“从早上一直睡到现在?吃饱了睡,睡饱了吃?” “吃的不怎么饱。”小婵道:“不然小姐能长高吗?小姐就是爱睡觉才长高的。” 那婆子一想,小姐是个傻瓜,可不吃饱了睡睡饱了吃,不然她干什么? 眼前这丫头估计也是睡傻的。 看着她手里提着的食盒道;“回去吃吧,晚点我再过来。” 小婵垂下头去看那食盒,眼里满是探究。 婆子忽放低了声音:“还是那些东西,夫人不放话,没人敢可怜你们,你们自己想办法,先保住命要紧。。” 小婵诧异的抬起头:“嬷嬷?” 那婆子道:“也怪可怜的,两个人也不知道怎么活过来。”说着挥挥手:“赶紧回去吧,晚上我再来拿盒子。” 小婵个性天真又爱搭话,长得也不讨人厌,婆子送饭次数多了,就生了怜悯之心。 这种无能为力的关心,让小婵在原地感动了一会。 等婆子走远了,她领着食盒小跑着回到屋里。 刚进门就闻到了肉食的香气。 小婵一边咽口水一边跨进西屋门槛。 “小姐,你等等我啊。” 炕沿上摆了两碗米饭一盘烤鸡,鸡腿竖起最上面,脾红酥脆,外焦里嫩,看了就好吃。 小婵亮着眼睛坐在李若拙对面;“老夫人和姑奶奶这么好?还有鸡吃。” 李若拙道:“我想吃烤羊腿。” 小婵蹙眉道:“您就别挑食了。”说着打开秦氏那边的食盒,冷冰冰的馒头和一碗看不出是什么做的汤。 “还不如早上,早上还有热粥喝。” 李滚滚垂着眉头在李若拙脚边蹭了蹭。 李若拙将馒头和冷汤端给它:“都给你了,你有口福了。” 李滚滚低头舔着,没有一丝不满。 小婵:“……” 她指指棚顶:“大小姐呢?鸡腿要留给它吗?” 李若拙大惊失色的样子:“就两只鸡腿还要留给它?你疯了吧。” 小婵:“……” 可是那时她的爱猫啊。 小婵道:“那大小姐吃什么?” “它不是有人间美味老鼠吗?天天吃肉还要我分鸡腿给它吃?有没有天理?” 这样对待自己的猫才是真的没天理。 小婵无语的看着自家小姐。 棚顶传来一声不满的抗议声。 李若拙没理,将上面的鸡腿撕下来夹到小婵碗里:“吃吧,吃得饱饱的。” 小婵端着碗吞咽口水道:“小姐你对奴婢真好,自己还没吃,就夹给奴婢吃。” 李若拙一笑,笑容十分甜美:“因为下面那只腿比这只热,我吃那只。” 小婵:“……” 一脸委屈,小婵狠狠咬了一口肉,入口留香,回味无穷,小姐给的打击全都忘在脑后了。 她见小姐不动筷,只是很满足的看着她,不好意思擦擦嘴角:“小姐你怎么不吃啊?吃啊。” 李若拙道:“我等等,要是你吃完这只腿还没死,我再吃。” 小婵:“……” 酒足饭饱,小婵收拾好食盒,确定两边没有弄混,一个放在前窗,一个递到后窗去叫那个小丫鬟。 小丫鬟接过食盒道;“奴婢晚上还会来,姐姐记得听声。” 几天来小婵终于吃到美味,还没有毒,很是高兴,朝那丫鬟摆手:“多谢你啊。” 小丫鬟一溜烟跑了。 小婵关了窗转回身,见小姐又躺在炕头不动了。 “小姐,还睡啊?” 李若拙睁着眼看着上方的虚空:“冥想。” 小婵爬到她身边:“小姐,咱们能干点别的吗?动一动,这样无所事事,奴婢感觉比没饭吃还不舒服。” 李若拙摇头:“不,生命在于静止。” 小婵转着眼珠,不解的摇头。 李若拙道:“你知道以前生咱们的猴子每天都怎么生活吗?” 小婵摇头:“咱们是猴子生的?跟咱们不一样吗?” “他们要上蹿下跳,采集进攻,不停地迁徙,后来因为发现了谷物,有的要半个月收获一次,有的要半年收获一次,等呀等呀,就不迁徙了。到了现在,大家都画地为牢,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只有无家可归的人才到处乱动,所以你仔细想想,我们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定下来,种粮食,为了不到处动,养家禽,为了不到处动,盖房子,为了不动,总之就是不要动,所以我现在正在追求生命的真谛。” 小婵瞪大了眼睛:“您说的是真的吗?” 李若拙十分严肃,一本正经:“当然。” 小婵急忙躺下来。 李若拙看着她毛柔柔的睫毛无声笑了。 小婵并没发觉小姐在看她,也就不知道小姐的笑容有多猥琐。 她学着小姐的样子四仰八叉的望着上方的虚空,眼睛陡然间挣大;“是好舒服啊。” 李若拙道:“是吧,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才是小姐过的日子。” 这明明是猪过的日子。 小婵道;“您这么一说,奴婢感觉日子好过多了。” “所以要知足。” 小婵听小心满意足的舒了一口气,眼睛看向小姐那边:“小姐,你可真欢乐,你是不是从来没有烦恼啊?” 李若拙想的认真。 小婵等的焦急:“真的没有吗?你什么烦恼都没有吗?” 李若拙道:“我现在的烦恼就是桌子后藏了两条鱼,中午吃不上,晚上就臭了。” 大姑奶奶那边说晚上还会送饭来,所以鱼要赶紧清理。 小婵一拍脑袋:“奴婢都给忘了。”蓦然又笑了:“小姐,老夫人和姑姑可真好,咱们以后是不是天天都能吃到好吃的了?” 李若拙看着她:“你真的觉得她们很好?” “难道小姐不觉得?” “不。”李若拙也笑了:“这世上没有什么人什么事是应该的,所以能在困难时候帮你一把的都是好人,哪怕他是你的祖母,姑姑,或者父亲,都要感激。” 小婵哦了一声:“可是奴婢没有亲戚,只要小姐。” 所以就没有这方面的烦恼,也就不明白为什么小姐虽然说感激,但语气并没有很亲近。 0076 意外来客 午后天倏然暗了下来。 秦氏睡醒午睡,叫管事婆子到厅里来回话。 家中没什么特别的事发生,记了账目发了对牌就让人都退下了。 李小珊从里间走出来。 她也是刚睡醒。 秦氏叫她坐在身边,母女二人说了几句体己话,就提到了李若拙。 刚回来的人,状况不明,就总是一块心病。 秦氏让人叫杨嬷嬷进来,问道:“那边有什么动静?” 杨嬷嬷据实以告:“吃完就睡觉,不哭也不闹。” 倒是很懂事。 秦氏笑道:“若是回来就这么听话,何必受这份委屈。” 杨嬷嬷道:“那小姐心智不全,想来是丫鬟想通了,知道了夫人的手段,所以不敢造次。” 秦氏道:“那也不能这么轻易算了,不然她不长记性。” 李小珊赞同的点头,杨嬷嬷道是。 秦氏又问道:“大人那边在忙什么?” 杨嬷嬷道:“听说在处理阿拙小姐留下来的烂摊子,镖银,还有薇薇的事。”说道这里放低了声音:“好像还派人去青云庄了,说是调查乔管事的死,青云庄还死了什么人。” 吴管家和吴娘子也死了。 小婵丫鬟口口声声说是小姐杀的,可是小姐又没有修为,就算是疯子也杀不死乔管事。 秦氏点着头。 李小珊道:“乔管事死了?”声音透出难以置信的惊讶。 秦氏道:“是啊,是大国医家送的消息,具体怎么回事你爹也一头雾水,所以的派人过去查一查,而且这乔鹏举好端端的去青云庄干什么?并没有向我请示。” 青云庄和如故崖下松林里发生的事只有李迅达和秦氏略知一二,之后秦氏也没有跟李小珊说。 李小珊一直嘀咕:“乔管事死了?怎么会死了,我说怎么一直不见他。” 秦氏道:“等你爹的消息吧。” 李小珊很快恢复了情绪,道:“娘,爹竟然这么关注她的事,不会知道您还没给她换屋子吧?” 秦氏竖起嘴角:“你爹关注的不是她,是死人的事。我都已经说了帮她换了好院子,难道你爹还不信我?” 李迅达将府内的事都交给秦氏打理,就算是老夫人那边的吃穿用度都是秦氏说了算。 李迅达是从不过问的。 李小珊满意一笑:“那我就放心了。” 正说着看门的小丫鬟掀开帘子进来:“夫人,小姐,大人前院来人告知,说是名满京城的甄娘子下了拜帖要来拜访,大人让人夫人携小姐,老夫人和姑姑奶奶一道到前院迎接。” 屋里顿时一静。 秦氏激动的站起来:“谁?甄娘子?” 李小珊见母亲有些失态,拉着母亲的衣角:“娘,是哪个甄娘子啊?” 杨嬷嬷看向小丫鬟:“来人说清楚是哪个甄娘子了吗?” 小丫鬟一下子紧张起来,憋红了脸道:“就是甄娘子,来人说是在闺阁中享有盛誉的甄娘子。” 是彩云公主府的嬷嬷,甄氏,彩云公主的心腹。 提起彩云公主,也是个家喻户晓的人物,她是老齐王的胞妹,齐国的大长公主,据说生带祥瑞,漫天红云,因此叫做彩云公主。 彩云公主自小就享有美名,十八岁已倾国倾城,西北蛮族上了多道奏折要求娶公主,当时在位的就是老齐王,老齐王怜惜妹妹,没有答应西北的和亲,因此两国还激发了一场战争,最后以齐国胜利告终。 正是因为胜利了,蛮族二十年没敢骚扰齐国,因此公主也由祸国殃民的名声变成了国之福气,受齐民爱戴。 王后死得早,美丽贵气的彩云公主就是举国上下妇人的楷模。 彩云公主常常举办宴会邀约贵族女子参加,这些贵族女子包括夫人和小姐,每一户都不平凡。 当然偶尔也会有特别出色的小户女子被邀约,这样的女子多数是要给那些贵族夫人相看用来做儿媳孙媳的,就算左右大臣家的夫人相不中,还有公侯子伯家的夫人在,再不济还有将军府的夫人呢。 总之对即将谈婚论嫁的女子来说,能去上宴会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无极门就是这些人中的小户,秦氏和李小珊也从没接到过公主的请帖。 可是甄娘子要来了。 甄娘子经常在各家走动,就是帮公主物色这样小户人家的女子的。 秦氏掩饰不住激动,拉起李小珊:“这甄娘子一定是来相看你的,要是她满意,你就能参加彩云公主的宴会,娘就不用烦恼你的婚事了。” 李小珊道:“去了也不一定就有好人家。” 秦氏笑道:“我的傻女儿,就算没有好人家订下来,你去过彩云公主的宴会,身份也是不同的。” 总归是一件好事,李小珊点点头:“女儿知道了。” 秦氏让人帮李小珊换衣上装,兴师动众的打扮。 杨嬷嬷在镜后站了一会,见秦氏好像完全忘了,低声提醒道;“夫人,大人说叫上老夫人和大姑奶奶。” 秦氏想了一下,无所谓道:“叫去吧,让她们快点,别耽误了见人。” 李迅通只有一个疯儿子,没有女儿,这府里也只有李小珊一位小姐,叫上那边的人也抢不了李小珊的风头。 杨嬷嬷见秦氏这样痛快,毫无负担的去通知了。 当时李迅通已经回了自己的院子,听到消息忙来东院找母亲;“娘,甄娘子怎么突然要来咱们家?” 老夫人道:“甄娘子能走动的人家,都是入了彩云公主眼的,八成是来指点小珊的,想不到秦氏还有这个福气。” 李迅通想了想点点头;“咱们家虽不是王公贵族,但小珊经常出入何府等地,她相貌清秀,可能就入了别人的眼,未摘花娘娘也正得宠,应该是有这层关系。” 老夫人道:“你又没有女儿,跟你没多大关系,换衣服吧,怠慢了公主的人总是不好。” 这对母女也收拾起来。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 秦氏那边的杨嬷嬷又来通知,大家在二门口集合。 一家女眷浩浩荡荡,以老夫人为首,秦氏和李小珊左右护着,李迅通就要退到外一点,后面还跟着一些丫鬟婆子,站在大门口的街道上迎人。 0077 探望 一辆素锦油壁车缓缓从坊口方向驶来,后面还跟着两辆牛板车。 油壁车虽然低调,但车厢上明晃晃的半日徽章一下子就暴露了它的出处,正是彩云公主府的车驾。 “来了来了。” 有不懂规矩的下人小声叫着。 马车在大门口的旁开门停下,那是专门迎接贵客出入的地方。 李迅达已跟秦氏等人汇合,他站在队伍最前面,迈着大步下了台阶:“在下李迅达,请娘子移步。” 秦氏等人跟过来,一起福身行礼。 车帘从里缓缓掀开,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妇人映入众人视线。 她穿着一件绛色素面袄,裙子颜色也很深沉,头上挽了一个一丝不苟的高髻,没有带任何饰品。 脸型比较消瘦,高高颧骨和深深的法令纹显得她人有些刻薄。 李小珊看了心中打怵,想,这老婆子好像很难接近。 这人正是甄娘子,甄娘子一手撑着帘子,缓缓抬头看着李府的匾额:“无极门。” 李迅达忙道:“在下是无极门门主李迅达。” “久仰大名。”甄娘子微微颔首,驾车的副手立即放下长凳。 副手扶着甄娘子的手臂,甄娘子小心翼翼下了车。 期间众人看的仔细,大气都没喘一下。 李迅达再次抬手:“娘子请入内。” 甄娘子回头看着自己人:“在此处候着。” 她这一声将众人视线都引到跟随而来的两辆牛车上了,上面分别装着两只描金大箱子,看箱子花纹就感觉十分贵重,秦氏心扑通通跳到,想,莫非是公主府送给小珊的礼物? 甄娘子回过头看着李迅达,道了声:“大人先请。”没有颐指气使,态度比较客气。 李府还没有大到前院道后院需要坐轿的地步。 但还是为甄娘子准备了软娇。 甄娘子笑着摆手:“不必。” 李迅达客气的把甄娘子请到前院花厅,并请她坐到上首。 甄娘子回头看着李迅达:“这不妥吧,大人才是一门之主。” 其实她不过是个公主府的下人。 李老夫人听了心中生气一种莫名的不舒服,感觉这女人好像在挖苦自己的儿子,但她语气很平和,也不能深究。 李迅达道:“娘子恪守闺训,受人敬仰,请上座。” 没有说身份地位的事,而是说着甄娘子在个府中留有的声誉。 因为齐人重礼节,甄娘子的礼仪是王宫里出来的,所以很受人推崇。 甄娘子听了一笑,对李迅达点点,那肯定中还有些赞许之意,是在说他的反应很机智。 李迅达再次相邀:“娘子请上座。” 甄娘子这次没有客气,缓缓坐落。 看着李迅达:“大人您也坐。” 李迅达应声道是,并给家人使眼色,让一家人陪坐。 大家陆续落座,自然有一番响动,秦氏趁着众人都在扶老夫人的时候悄悄拉了拉身旁李小珊的袖口:“一个老妇人而已,却可以让人一门之主躬身让座,这就是彩云公主府的实力,你仔细些。” 李小珊也感觉到了甄娘子的派头十足,是让他父亲都自甘矮了一截的派头。 她默默的点头。 等下人上了茶水来,甄娘子用淡淡的目光扫视了屋里所坐的每一个人,最后目光落在李迅达身上;“敢问大人,李小姐呢?怎么没见小姐?” 秦氏忙拉着李小珊的手:“小珊,快给娘子请安。” 李小珊喊羞站起:“小珊见过娘子。” 秦氏道:“这就是妾身的女儿。” 李迅达也笑呵呵的:“小女顽劣,让娘子见笑了。” 甄娘子看着李小珊微微颔首,会侧头看着李迅达:“李门就这一位小姐?” 因为她对林孝珊并不热络,秦氏听了她的问话,眉心淡淡一蹙。 李迅达道:“在下不才,与贱内就这么一个女儿,李门也再没别的小姐了。” 甄娘子立即变了脸,深深的法令纹像是两条锋利的钩子,让人见之生畏,十分威严。 她道:“不对吧,如果李门再无小姐,那老身所来还有何意义?老身是奉公主之命,来探望李门阿拙小姐的,听闻她是大人的长女,大人与夫人姜氏所生,怎么如今不见阿拙小姐,却多了一位小珊小姐,莫非这小珊小姐是阿拙小姐改的名字?还是大人另外的小姐?可是却不曾听说大人之后再生儿女啊。” 阿拙小姐! 这甄娘子不过四十多岁,却自称老身,尤其是在年近七十的老夫人面前,像是在说笑。 不过没人笑得出来,也正是因为这句老身,让她本就严肃的脸又添三分威严。 笑不出来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她提到的是阿拙小姐。 刚回来的阿拙小姐。 李迅通睁大了眼睛看着甄娘子,心想她为何要见阿拙呢? 跟她有同样疑惑的还有屋内众人,是的,没有一个人不惊讶。 惊讶之外李小珊还有屈辱和羞恼,娘亲明明说这人是来见她的。她攥着拳头脚步微微抬起。 秦氏攥紧了她的手。 李小珊手背一疼,回过神来,见母亲脸色如开了染坊一样,青一阵白一阵,但努力上提的嘴角告诉她,母亲在隐忍。 她不甘的坐回去。 右上首的李迅达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切,他回过神来笑道:“娘子说的是阿拙啊,她身子不好,所以一直在庄子上养病。” “故而大人就忘了还有这个女儿?大人的记性也是够好的。” 甄娘子声音低沉,语气自带轻笑,听之有无尽的讽刺之意。 李迅达敢怒不敢言,陪笑道:“不知娘子要见阿拙所为何事?” 算他聪明,忙转移了话题。 甄娘子道:“没有别的事,老身不是说了?奉公主之命来探望阿拙小姐的。” 李迅达很想问,彩云公主为何会认得自己的女儿,又为什么派人来探望,但还是忍住了。 忙做出受宠若惊的样子:“多谢公主厚爱,在下先替小女谢过公主殿下。” 甄娘子微微颔首的道:“那么阿拙小姐呢?现在还在庄子上?” 如果还在庄子上彩云公主为什么会让人来探望,定然是知道人回来了。 回来那日清风镖局的人在门口嚷的人尽皆知。 明智而故问,就是让人难堪而已。 屋里众人都心生疑问,这位甄娘子看起来并不友好,是本就不友好,还是为阿拙小姐打抱不平不友好呢? 0078 阻挠 李迅达面色不改道:“小女已经回城,舟车劳顿,还没恢复过来,在后院休息。” 甄娘子道:“这样不巧啊?难怪小姐没有出来。” 李迅达看向秦氏,目光中带着责备。 秦氏和李小珊广袖下暗暗攥紧了拳头,谁知道这人是要见傻瓜的,难道还兴师动众的把傻瓜打扮好了出来见人? 室内一瞬间无话,甄娘子道:“小姐尊贵,来不来都无妨,不过老身奉命行事,必须要见小姐一面,看小姐过的好不好,不然不好交差。”先是看着李迅达,最后目光似有若无的瞟了秦氏一眼:“所以敢请大人带路,让老身见小姐一面。” 竟然还要亲自去看? 到底彩云公主和李若拙什么交情? 李老夫人和李迅通面面相觑,都很是意外。 李迅达忙道:“乐意之至。”反正公主抬举的是自己的女儿,他哪有不高兴的。 秦氏听了却如五雷轰顶,那傻瓜还在陋室中,若是被公主府的人见了要如何看她?不会对人说她后娘苛待先妻的小姐吗?更要紧的,李迅达已经警告过她给人家换屋子里。 她忙站起叫着李迅达:“大人,娘子是贵客,怎好让娘子劳师动众,还是妾身把阿拙小姐请过来吧。” 李迅达点点头:“这样才是正理。”看向甄娘子:“小女不才,怎敢劳动娘子移步?还是让人把她带出来给娘子行礼,娘子看如何?” 甄娘子看着秦氏一笑,笑容云淡风轻,但给人的压力却恍如实质。 秦氏吓得不敢抬头。 甄娘子道:“还是老身去见小姐吧,这样才不失礼。”目光坚持的看着李迅达:“大人,带路吧。”语气冷淡,让人不容置喙。 李迅达一瞬间升起一种莫名的不安。 他抬起头:“娘子请。” 李迅达和甄娘子一同站起,按礼来说,此时应该有下人来领路。 可是屋里没一个人动。 这样就太没规矩了。 还是在贵人面前没规矩。 作为主人的李迅达又羞又恼,不过却不能当众发火,强忍着怒意笑道:“来人带路。” 家主都发话了,可是屋里还是没人动。 甄娘子又露出她淡淡的,极其轻蔑还带着挖苦的招牌冷笑:“是都不知道小姐住在哪里吗?” 李迅通心想怎么总感觉这甄娘子是知道阿拙境遇,故意故意来找秦氏麻烦的呢? 或许是李门麻烦,因为若是她撞见李若拙的住所,秦氏难辞其咎,李迅达也光彩不到哪里去。 她目光暗暗看向母亲。 对面就是秦氏母女,李老夫人动作不大,只是一垂眼皮,李迅通便知道母亲的意思了,让她不要多管闲事。 屋里还是没人动。 李迅达看向秦氏:“夫人。”声音听着就已不平静,像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秦氏眼皮一跳,忙站起走到李迅达面前,躬身行礼道:“大人,还是把小姐请过来的好。”说完回头看着杨嬷嬷:“还不去请小姐?”目光一挑,带着警告之意,了解的人就知道她是在暗示杨嬷嬷什么。 杨嬷嬷忙道是,匆匆就往外走。 甄娘子低声呵道;“站住。” 杨嬷嬷身子一顿,没有回头,还是匆匆走了。 屋内众人;“……” 秦氏忙道:“她耳朵不是很好。” 但是刚才听她秦氏说话的时候耳朵就很好,而且夫人身边伺候的下人怎么可能耳朵不好? 甄娘子看向李迅达:“大人家的下人很特别,比主人脾气还大呢。” 从打甄娘子下车,李家人都对她毕恭毕敬的,现在一个下人老婆子让她没脸,可不特别。 李迅达脸上一阵青白。 忙解释:“她耳朵确实不好使。” 甄娘子道:“那便不提她,去见阿拙小姐吧。” 秦氏不动身。 甄娘子道:“夫人不肯让人老身见人?” 李迅达左眼敛着虚光,隐忍至极的看着秦氏:“你在干什么?” 干什么?现在不可以让人过去。 李小珊也知道母亲的为难,走过来跟母亲站到一起:“爹,阿拙妹妹那样子怎么好见人嘛?” 她还算懂事,尽管不甘生气还气愤,但到底没有直呼小傻子,而是叫着妹妹。 秦氏暗暗松了一口气。 抬起头道:“正是。”看着甄娘子:“娘子有所不知,阿拙小姐身体不是很好,带着病的,怕过了病气给娘子,娘子有什么事,吩咐妾身也是一样的。” “那怎么能一样?”甄娘子冷下脸道:“公主又没吩咐说要见夫人。” 秦氏脸皮红的跟煮熟的虾子一样,她抠破了手心,才没让人自己怒言以对。 低头道:“是,不过阿拙小姐实在不宜见客。” “原来无极门是女子当家?”甄娘子目光不屑的看着李迅达。 李迅达已好没面子,不过若是还不知道秦氏有鬼他就白当这一门之主了。 心中虽不满,但也知道家丑不能外扬,道:“在下倒是忘了,小女有疾,真怕冲撞了娘子。” 说来说去就是不让人去见这位小姐。 甄娘子看着李迅达:“什么疾病啊?还会过气给老身?是瘟疫吗?那老身更要见一见了,回去还得禀告给公主,公主需禀告给王上,要早做防范才行。” 瘟疫可不是随说的,若是谁家中有人得了瘟疫,通常这一家子都会被隔离起来,结果可能是病死,要么烧死。 甄娘子的语气分明带着威胁之意,要么小姐得了瘟疫,要么让她见人。 李迅通心想她为何一定要见阿拙?不惜威胁无极门,当然无极门是没什么了不起的,可也不会谁都来威胁一下。 只能说明她对李若拙重视,就是彩云公主对李若拙重视,所以彩云公主到底跟李若拙到底什么关系? 李迅达那边听了瘟疫二字忙道:“不是瘟疫,不是瘟疫。” 甄娘子穷追不舍:“那是什么病?” 李迅达一再犹豫。 秦氏和李小珊脑中转的飞快,想着对策。 不过这时甄娘子又笑了,还是那种冷笑:“不就是痴傻吗?老身还没听过痴傻还会过气的。” 遮羞布就这么被人扯开,不会有人愿意听,你家里有个傻瓜。 李迅通心想,这位娘子为了见阿拙可什么话都敢说。 李迅达一愣,嘴角抽动好久,才露出笑意:“是,小女自小有些痴傻,所以怕冲撞了娘子。” 甄娘子一抬手:“老身不介意。” 0079 转移 甄娘子一副不见李若拙不罢休的架势。 秦氏挡在二人面前;“娘子请三思,妾知道娘子是奉公主的命令行事,可是若是公主知道小姐是位带病之人,也不会这样贸贸然去打扰吧?阿拙小姐也不见得喜欢。” “你觉得老身无礼?” 李小珊见甄娘子柳眉倒立,急急去抓母亲的衣角:“娘,你在说什么?” 因为秦氏的语气已强硬起来。 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但是甄娘子是什么人?可以评价名门闺秀的人,若是因为得罪了她,她出去给李小珊打个差评,那李小珊的婚事就艰难了。 秦氏回头见女儿一脸焦急,也是惶恐了,可是甄娘子这样不依不饶非要去后院,那里不能去啊! 李迅达也听出了秦氏的无礼,眼睛一瞪道:“夫人怎可跟娘子这样说话。” 秦氏支支吾吾:“我……” 甄娘子反而笑了,这笑容比那冷笑实在不少。 她道;“算了,夫人一时口快,老身还没那么小气。”看向秦氏,目光如夜空般悠远深邃:“不过老身很是好奇,夫人为什么这么害怕老身去见小姐,您是对小姐做了什么吗?” 秦氏声音急切:“妾怎能?绝对没有。” “不能?是被老身猜中了吧?”甄娘子陡然间变得肃然,看向李迅达:“李门主,今日无论如何老身是要见阿拙小姐一面的,您若是十分不准,那老身只得回去告知公主,向来公主亲自前来吧?” 一个李若拙,会惊动彩云公主的銮驾? 一屋子人震惊之余,李迅达也知道躲不过了。 叫着秦氏:“还不带路。” 他对秦氏极少横眉冷对,李若拙回来那天算一次,今日目光更加冰冷。 因为不经常,所以他真发起脾气秦氏才害怕。 以秦氏对李迅达的了解,他现在的怒意已经升上眉头,若是知道小傻瓜还在陋室中居住,肯定会大发雷霆 可是甄娘子明显已不耐烦,不能再拖了。 心里暗暗忐忑,杨婆子那老东西不知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叫来一个人;“还不带大人和娘子过去。” 甄娘子见她目光闪烁,手忽地搭上她的胳膊:“夫人是主管中馈的夫人,后院之主,一起吧。” 如果杨婆子没有把人转移了,自己再跟着去会有对尴尬? 秦氏为难的看着李迅达。 李迅达道:“你到底怎么回事?” 甄娘子拉着秦氏往前走:“我想夫人是非常乐意陪伴老身的,走。” 秦氏无能为力,只能硬着头皮跟着甄娘子。 伺候的丫鬟婆子随即跟上。 很快的屋里就剩下了李晓珊,李老夫人,李讯通还有三人的丫鬟仆人。 为何一定要见李若拙?是知道她境遇难堪还是纯粹见一面? 还要带着秦氏。 甄娘子的举动实在让人意外又匪夷所思。 李迅通和李老夫人等人走后也站起来,二人相视一顾,眼中有种莫名的期待。 李晓珊看着母亲被人拉着走,因此并没有看见李家母女的小动作。 她想了想,追到房门口张望:“你说我娘回有事吗?”自然是问身后的丫鬟。 丫鬟摇头。 李小珊道:“不行,我得跟过去。” 走到廊下,一滴水落在李小珊头上。 她抬起头,又落了一滴。 丫鬟道:“小姐,下雨了。” 是啊,下雨了那甄娘子应该会早点走吧? 李小珊一只脚踩在院子里,哒哒两滴雨水,粉色的绣花鞋顿时颜色就深了。 她蹙眉道:“没穿雨鞋。”那种鞋湿透了的冰冷感觉可是不好受。 丫鬟叫做艳儿,五年前就伺候在她身边,岂会不明白她的意思? 劝道:“小姐过去也帮不上什么忙,反而让夫人担心,趁着雨没下大,奴婢还是送小姐回房吧?不然小姐身子不好,再病了。” 林孝珏点点头:“是不能让娘亲担心。” 二人沿着回廊从后面去了后院。 李讯通扶着李老夫人出来,身后还跟着鸳鸟。 李老夫人看着李小珊离去的方向道:“什么叫狼崽子,这就是,自己母亲可能有麻烦,她怕淋雨就不去了,薄凉如此,就算是老大的亲生女儿,咱们也信不过她。” 是啊,自己亲生母亲,又那么疼她爱她都交不下的人,别人谁还能指望她做什么? 李讯通收回视线道;“娘,咱们过去吗?” 离得太近若是秦氏倒霉,秦氏会以为她们失去看她笑话。 可是又特别想看。 李老夫人眸子闪着跃跃欲试的光:“当然去啊,不远不近的看着,我已经很多年没瞧过热闹了。” 母亲这样为老不尊,要看儿媳倒霉,李讯通好气又好笑,又无可奈何,不过她自己也很想知道秦氏会不会倒霉。 …………………… 四面昏暗,好在有一束光从房顶投下,不过天阴沉沉的,这光也不甚明朗。 勉强能看清屋里的事物。 角落里有只熟睡的大黄狗,丫鬟披着棉被坐在炕上揉着眼,嘴里嘟囔着:“嬷嬷您有什么事啊?” 杨嬷嬷得了秦氏的暗示,来转移人的,刚把小婵叫醒。 杨嬷嬷站在漏光的地方,风吹的有身子寒凉,走前一步贴在炕沿上道;“别睡了,快带小姐起来,夫人给你们安排了新屋子。” 小婵大喜,掀开被子一边叫着小姐;“咱们要换屋子了。” 小姐身子蜷缩着,棉被盖得只露个脑袋朝着北边窗口,一动没动。 通常情况下小姐都知道什么时候该醒,什么时候不该醒。 现在是不该醒。 小婵目光微愣,回头看着杨嬷嬷:“夫人怎么突然间给我们换屋子了?” 杨嬷嬷心中有鬼,眼皮子一跳,佯装歉意道:“夫人这不是才脱开身,府里杂事多,都要夫人面面俱到,所以就不知道有的下人阴奉阳违,明明交代她们给小姐换屋子,谁知现在还没换,还说我听说了告诉夫人的呢,夫人一听就急了,交给别人不放心,赶紧交代我来接小姐。” 说的勉强合理,把事情交给下人去办,下人不办事,主人刚刚察觉。 0080 来不及了 杨嬷嬷的话合理,可是小姐为什么没反应呢? 小婵若想着小姐的个性,没反应就是懒得理。 她十分认真的摇头:“不可能啊,夫人那么英明,谁敢隐瞒夫人,是夫人故意让我跟小姐挨饿受冻的。” 杨嬷嬷心想这丫鬟是傻到家了吧?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挑破了以后还如何相见? 不过这时候不是跟她一般见识的时候。 心想夫人那边还有危机,先把人骗走再说。 她道:“你不管家当然不知柴米贵,夫人虽然精明,但是也不能面面俱到,好了,你快叫小姐起来,咱们过去吧。” 小婵摇头道:“如果真是这样,您就把不办事的那个下人叫来,她辜负夫人的交代不要紧,我跟小姐受了一天的罪,可不能这么算了。” 蹬鼻子上脸,夫人的交代可以辜负,小姐受的罪不能算了?哪有这样的道理? 杨嬷嬷心想这丫鬟是不是真疯了。 她道:“这个自有夫人处置,你不用操心,你把小姐叫起来就行。” 小婵道:“那不行,小姐也不会同意的,再者说这人做的错事我们都算在夫人头上来,她总得出来澄清一下,不能让夫人背黑锅。” 临时的杨嬷嬷到哪里去找这么个人? 看看窗外,好像已经过了不少时间了,脸色急切起来。 “你先叫醒小姐咱们走,之后一定给你交代。” 小婵道:“那也不行,我们还吃冷食呢,夫人可以忘了安排住处,那冰冷的事物到底是谁送来的?下人不敢故意刁难小姐吧?” 杨嬷嬷眼睛微亮:“就是有不开眼的下人为难小姐,咱们先搬过去,过后让夫人一并处置。” 小婵道:“我不信。” 杨嬷嬷:“……” 她已心急如焚,沉下脸道:“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啰嗦?你要是不愿意搬,就只在这里一辈子好了,先把小姐叫起来。” 小婵道:“小姐会带着我的。” 就是她不怕。 杨嬷嬷道:“那你倒是叫小姐起来啊?”语气已经不可忍的带着怒意。 小婵扁着嘴:“您怎么这么凶。” 不凶那甄娘子就要过来了。 杨嬷嬷终于怒了:“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我不傻,我说了我不傻。”小婵提高了声音仰着头。 杨嬷嬷:“……” 她冷哼:“那你就是故意跟夫人做对了?” 小婵道:“我哪里跟夫人做对了?” “那你吧小姐叫起来啊。” “我要是能叫起来,我……”杨嬷嬷越来越大声,小婵说到这里一脸委屈:“我,我就叫了。” 所以她叫不起来这小姐。 说也奇怪,她们吵得这样凶,这小姐还是一动不动的蜷缩在那里,被子底下瘦弱的身子突出一个狭窄的轮廓,在微微寒风中,显得那么娇小可怜。 杨嬷嬷心头一跳,不会是死了吧? 她低声叫道:“小姐?” 小婵坐在炕上道:“看吧?没声音。” 简直就是在说风凉话。 杨嬷嬷道:“你也叫一叫。” 小婵提高了声音:“小姐?小姐,杨嬷嬷叫您呢。” 还是没有声音。 杨嬷嬷瞬间急出一脸冷汗:“你推推小姐,不是……”到底忌讳对方身份,“死了吧”三字没有说出来。 小婵摇头道:“我不推” “你的小姐你不推?” “我不敢,您要是敢您推吧。” 为何不敢?杨嬷嬷有一瞬间茫然,脑中倏然一惊,想起二门口薇薇丫鬟鲜血淋漓的眼睛。 她吞咽一口问道:“小姐还有剑吗?” 据说门主大人已经收了一把。 小婵摇头:“没有了。” 杨嬷嬷松了半口气:“那你怕什么?” 小婵道:“我就是怕啊。” 这丫头说话总是说不清楚,杨嬷嬷无奈;“那你帮我看着点,我自己叫小姐。” 小婵点点头:“可是我帮您看着什么?” 一旦小姐有不轨举动立即提醒她拉住她。 杨嬷嬷道:“你不是有修为吗?保护我点。” 小婵沉吟一下,点点头:“看在您带我们回屋子的面子上,我帮您看着。” 指使不动小婵,又着急把人转移,杨嬷嬷无可奈何,只得亲自上阵。 他趴在炕沿上拉扯小姐脚底的被子:“小姐?” 还是没有动静。 得再进一步。 杨嬷嬷跪着上炕,去抓小姐的腿,猝不及防的,小姐一翻身,长腿倏然抬起。 杨嬷嬷啊的一声,微肥的身子从炕上飞下来。 接着屋地一颤,哎呀一声,杨嬷嬷仰头摔在地中间。 正好是屋顶塌落的地方,微微有光垂下。 小婵看的清楚,杨嬷嬷一脸痛苦,想坐起,可是因吃痛起不来,手撑着后腰一声一声的呻吟。 小婵掉了一地鸡皮疙瘩,心想:“好疼。” 杨嬷嬷叫道:“疼死我了,小婵,你怎么不保护我?” “我没看见啊……” 杨嬷嬷;“……” 不过算她摔的有用,小姐那边翻个身起来了。 杨嬷嬷一脸惊喜:“小姐,小姐,快……”哎呀一声继续道:“搬屋子……” 这气息不畅的样子好像在说临终遗言。 李若拙眨着无辜的眼睛:“搬屋子啊?” 杨嬷嬷猛点着头:“快,要快。” “现在吗?”小姐歪着头,很是天真的样子。 杨嬷嬷忙道:“就现在。”说着看向小婵:“快扶我起来。” 小婵目带询问的看向小姐。 小姐嘿嘿一笑:“不用了。” 怎么不用?门主就要过来了,杨嬷嬷叫道:“用,快来扶我。” 李若拙看着窗外:“来不及了。” 错落的脚步声相继停下。 阴风阵阵,高大的梧桐树当着,那陈旧破败的房子依靠在祠堂边上,黑砖黑瓦的。 渺小低矮不算什么,宛如城外四野无依的土地庙,凄凉阴暗自不必说,见了便让人心生颤栗,起了掉头想走的念头。 这哪能住人呢? 甄娘子在树下驻足,回头看着跟在后面的李迅达:“小姐住在这里?” 李迅达走上花径的时候就感觉到不对劲了,之前女儿就是被安置在这,可是他已经命令秦氏换屋子了,此时看来,秦氏根本就拿他的话当耳旁风。 0081 圆谎 李迅达眼睛瞪着领路的两个婆子:“你们最好给我解释清楚。” 两个婆子肩头一颤,仓惶跪下:“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李迅达看着甄娘子,脸上有惭愧,好像还有些哀求。 这种事他当然不想被外人撞破,不管他知不知情,秦氏就是他另一张脸,虐待的都是他前妻的女儿。 甄娘子道:“大人与其看我,还不如问问夫人吧,为何下人会领这个路来?是小姐住在里面?老身是不太相信的。” 说着把目光看向一直跟在她们身后的秦氏。 李迅达心如明镜,可是为了面子,不得不做戏,跟着看向秦氏:“怎么回事?是不是领错路了?” 秦氏瞪了那两个婆子一眼,抬起头笑道:“一定是领错了,人是杨嬷嬷安置的,她们不知道路。”说着对一个跪地的婆子道:“还不找杨嬷嬷来。” 甄娘子突然道;“是不是方才耳朵聋的那个老婆子姓杨?” 杨嬷嬷匆匆离去,显然是趁着这时间转移人。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但是却不应该点破,点破了就是不给台阶下。 林迅达和秦氏听了甄娘子的问话,脸上一阵青白尴尬。 不过之后甄娘子淡淡一笑,只说了五个字;“老身等着呢。” 就再也没出声了。 跪地的婆子之前就得了秦氏的吩咐,忙站起来去找人。 约莫一碗茶的功夫,派去的人都回来了;“没见到杨嬷嬷了。” 这就尴尬了。 秦氏心想这么久,而且屋里没传出动静,人一定是走了啊,但是去哪里了? 她哪里知道,杨嬷嬷办事不利,又受了伤,更怕出声坏了她的事,所以就躺在地面上不敢动。 天空中倏然下起伶仃小雨。 秦氏道;“不然娘子还是找地方避一避吧,小姐就在这院中,马上就给娘子带到面前。” 谁知甄娘子一抬手:“去取雨具和风灯来。” 她进门并没有带下人,颐指气使的语气指使的自然是无极门的丫鬟婆子。 李迅达有心阻拦,可见她面色冰冷的如冰块,她不想唬弄过去,旁人也只能硬生生忍下来了。 很快的,油纸伞和风灯都来了,不过杨嬷嬷还是没找到。 雨水已经是呈线的落下,地面湿透。 冷风吹过,寒冷刺人骨髓,让人叫苦不迭。 秦氏弱不胜衣,怎堪这寒冷,身子瑟缩在一起,陪笑着看着甄娘子:“娘子,雨伞挡不住风雨,您看你鞋都湿透了,您还是移步,先避避雨吧。” 甄娘子低下头:“夫人鞋不也湿了吗?老身不要紧。” 所以她要紧啊,简直冷的要命。 秦氏一噎,求助似的看向李迅达。 李迅达刚要开口,找杨嬷嬷的婆子又回来一个,还是不见踪影。 甄娘子指着前面小房子的门口:“不会是还没来得及转移,在屋里呢吧?” 秦氏听了肩头一颤,非常有这种可能,不然怎么久找不到? 她再次求助的看着李迅达。 这甄娘子显然的已经较上劲了,不愿意给人留有余地。 李迅达虽顾及名声,但是若是得罪了彩云公主,再好的名声又有什么用? 她叫着一个婆子:“进去看看。” 秦氏暗暗咬着下唇,目光忐忑的看着那婆子开了门。 离梧桐树不远处有两丛丁香花,栽种在弯曲的花径上,正好对着小屋子的门口。 此刻有两个脑袋从花丛中伸出来。 “娘,什么也看不见,天还冷,咱们回去吧。” 雨水缠绵,如细密的银帘子,模糊了视线,只有借着前方微弱的风灯之光才能勉强看见对面有人影。 李老夫人目光矍铄,如闪闪星辰,光彩十足的看着前方。 并道:“看不见可以听啊,再说你不是披着蓑衣呢吗?甄娘子都不冷,你怕什么?” “我怕您啊,甄娘子也就四十岁。” “怎么你嫌弃我年纪大?”李老夫人瞪着眼睛,像是想到什么,声音立即又极低下去:“别吵,不然你回去吧。” 她怎么可能扔母亲一个人在这。 林迅通心想,要是秦氏不倒霉,可真对不起娘的热情。 正想着屋里哀嚎一声。 出事了? 李迅通和老夫人顿时眯起眼睛。 听到是杨嬷嬷的吃童声,秦氏脸色顿时变得纸白,她回头惊诧的看着李迅达。 李迅达心想完了,今日是躲不过了。 喊道;“屋里什么人?出了什么事?” 派去的老婆子这时扶着一个一身湿透的妇人走出来。 这人走路一瘸一拐,脸上满是痛苦之色。 “夫人!” 她走到门口直接跪下来。 秦氏一看真的是杨嬷嬷,脸色变得铁青:“你怎么会在这?”语气是想破口大骂的隐忍,还有些不愿意相信。 杨嬷嬷脑中林光一闪,道:“奴婢是来带小姐散步的,刚好遇到了下雨,所以在屋子里避避雨,谁知道摔了一跤,把腰闪了。” 她受了伤,难怪走路让人扶,也难怪外面这么大动静她不出来。 不过秦氏听完她的话眼前一亮。 显然的,杨嬷嬷在,那阿拙小姐就没有被转移,若是说阿拙小姐一直住在这里,李门的脸面就丢尽了,可是人就在这,这甄娘子又不依不饶的,如何能躲得过? 看来,杨嬷嬷已经给了完美的答案。 她语气亲切道:“避雨啊,怎么摔倒了,真是不小心。” 李迅达提着的心也稍稍放一下。 讨好看向甄娘子:“真是凑巧,阿拙正在此处避雨,我让她出来见娘子。” 话音甫落,还没来得及吩咐下人去叫人。 虚掩的房门吱呀一下开了。 雾雨朦胧,与风灯之光纠缠在一起,氤氲在四周,像是被粉碎的银子洒在空中,又如明珠生晕,美玉荧光,梦幻极了。 两个身影一前一后从房门走出来。 后面的那个形象有些无语,顶着棉被,身形被前面那位遮挡一半,并不能看见她的相貌,只觉得她形容有畏缩,不知是冻的还是天生站不直,远远看着黑乎乎一个瑟缩轮廓,像是鬼怪故事里的幽灵。 这人正是小婵,就顶着棉被一项,会让人不自觉的看向她。 秦氏是认得小婵的,那么小婵身边那位,就肯定是李若拙了,她把视线移回到小婵身前。 0082 尊敬 稚气未脱的少女,她披散着头发,身形尽已湿了。 模样很是天真俊美,淋湿的衣服显示出她身形亦窈窕可取。 那宛如能涤荡一切的清澈眸子眨呀眨呀的看着天空,然后一指:“喝水。”说着就张开嘴哈哈的接着雨水。 身后小婵赶紧把棉被扣在她身上:“小姐,是下雨了,不能喝啊。” “你走开,不要……” 语气虽然娇蛮,但糯糯的,极其甜美。 眉目如画,灵动至极。 秦氏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这人是李若拙?阿拙小姐?傻子长这样?她暗暗蹙起眉头。 花丛后的李迅通看着刚出现的模糊身影问道;“娘你能看清阿拙吗?” 李老夫人摆摆手:“看得清看不清又有什么关系?” 李迅通眉心一蹙看着母亲:“没关系吗?” “能让人你大哥为她出头,不管什么样,对咱们来说,都是正好。” 对她们来说? 李迅通沉思下来,之前母亲说过,要帮着阿把无极门夺回来,然后把产业留给晨宇的孩子,所以人还能言语,又不是很精明,就不用管她长得如何相貌如何,都是正好。 可是真的能这么顺利吗? 正想着,前方传来啪啪踩水的声音,还有女童的娇笑声。 是李若拙在玩水。 李迅达自然也认出这个在雨中嘻戏的女子,是什么用的屋子能把人淋湿?看的火冒三丈,回头看着秦氏。 那样子是说,你干的好事。 忽然有凶光投过来,是李迅达的方向,秦氏硬着头皮回视李迅达的质问注视,眼里表达的是,还有外人。 李迅达看了微微怔然,想起来了,女儿是来避雨的,不然家族颜面尽毁。 他瞬间从愤怒中清醒,叫着下人:“还不送小姐回屋,小姐都淋湿了。” 身后的两排下人犹豫相顾,根本不知道如何行动。 因为没有秦氏的命令,她们也不知道谁去安置这人,安置到哪里。 李迅达见此情景一口气又提上来。 秦氏向来机灵,忙点了两个人的名字:“带小姐回西院去,备好热水,免得小姐受寒。” 两个下人顶着雨水去拉门口的小姐:“小姐,咱们回去吧。” 李若拙拍着手道:“回去呀,回去呀。”声音兴奋,然后就转回身。 小禅忙跟上去开门。 秦氏:“……” 李迅达忙道:“不是这,这里冷爹爹给你安排别的住处。” 李若拙歪着头用天真不送识错的目光看着他。 李迅达见她全身湿透,声音柔软道:“我是爹爹呀。” 李若拙拍着手:“我认得你,我是你爹,是你爹,你爹来了……”然后便兴奋的在原地踩着积水,啪啪啪……听见声音便咯咯笑。 附近的婆子忙躲开。 李迅达却笑不出来。 这时甄娘子叹息摇头:“可怜啊!” 李若拙停下来指着她:“可怜啊!”学着她的模样,语气也像极了。 李迅达吓得眼皮子一跳,忙道:“阿拙不得无礼。” 李若拙怯怯的看着李迅达,又看看甄娘子,扁扁嘴。 甄娘子道:“大人不要吓到小姐。”说要陡然间推开伞,走向李若拙,福身低头:“奴婢阿甄,见过阿拙小姐。” 她对李迅达这样的一门之主都自称老身,见面更没有一点礼仪,甚至逼着人家出丑。 可是面对这样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姐,她竟然行动谨慎屏气敛声的说自己是奴婢阿甄。 雨水渐渐落在她身上,冰冷刺骨,可是她脸上微笑不改,保持行礼的姿势,眼睛都没眨一下。 这是有多么尊敬阿拙小姐? 李家人的下巴都要惊掉了。 李若拙笑呵呵的蹲下去看着甄娘子的眼睛:“你怎么知道我是阿拙呀?” 弯弯的眼睛在昏暗中依然明亮,眨巴眨巴灵动至极。 哪怕她全身湿透,身形毕露,可是也不见狼狈,反让她天真无邪的气质平添许多瑰艳之色,像是雨中牡丹,雾笼芍药,朦朦胧胧的千娇百媚。 甄娘子语气温柔小心:“是李门主告诉奴婢,小姐就是阿拙小姐。” “谁是李门主呀?” 李迅达深怕女儿不会看脸色惹恼了贵人,忙道:“阿拙,到爹这边来。” 李若拙抬起头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拍着手:“我认得你,我是你爹,我是你爹呀。” 李迅达:“……” 有下人低头抖肩,这次是真忍不住了,显然是在憋着笑。 秦氏心想,这傻瓜傻的奇怪,怎么跟别的傻子不一样? 道:“大人,小姐说她是您的爹,怎么像是占便宜,你看她眸子清明,不会是心智健全吧?”所以故意装傻不肯认他这个爹。 秦氏说完,李若拙便指着她:“你是傻瓜。” 秦氏蹙眉,看向李迅达:“大人您看,小姐分明在骂人。” 李若拙忽的忽扇着胳膊:“你是傻瓜,你是傻瓜,瓜,瓜,瓜,瓜……”一边唱着,一边想学小鸟展翅飞。 可真是欢乐极了。 下人有忍不住笑出声的。 小禅抓住李若拙的胳膊:“小姐,别唱了,可难听了……” 李若拙眼珠转着,忙捂住自己的嘴。 下人们笑的更大声。 她分明像个逗趣的小丑。 秦氏也忍不住了,道:“大人你看,小姐是知道好赖的,哪里傻吗?” 李迅达刚想开嘴。 甄娘子突然道:“可真是精彩,夫人为了躲避罪责,连这种话都说得出,若是夫人也能自顾自的唱着歌,学小鸟飞,哪怕别人把你当乐子,你还不为所动,那么小姐就是在装傻。” 秦氏看着甄娘子:“娘子,不能这么算吧?” “那要怎么算?”甄娘子声带怒意:“要小姐口眼歪斜,嘴边就涎,不知吃喝拉撒,那才是傻吗?” 李迅达看看眼前的女儿,心想还是这样好多了。 秦氏闭上嘴。 甄娘子又道:“再者说,夫人让小姐住在这样不能遮风避雨的地方,小姐都什么都没说,你还想她怎么傻?已经傻到任凭凭夫人摆布的地步。” “娘子……” 甄娘子抬起手打断秦氏,看向李迅达:“李门主,都说人心是肉长的,难道您心里一点想法都没有吗?”说着牵起李若拙的手给李迅达看:“什么样的屋子能湿成这样?避雨?这是避雨还是淋雨。” 自然避雨的说法是不成立了。 李迅达心头一酸,看向秦氏:“你干的好事,以为我女儿痴傻不能言,所以就暗中虐待她。” 0083 傻不傻? 李迅达正在骂着秦氏。 李若拙不知道是被甄娘子拉疼了还是怎的,甩开甄娘子的手哭道:“你们是不是在吵架?吵架,阿拙好害怕。” 甄娘子忙安抚她;“不是吵架,是惩罚坏人,小姐不怕。” 注意力被转移了。 秦氏心想,若是真傻,应该不会这时候打断李迅达吧? 甄娘子说完话,李若拙又呵呵笑出声。 李迅达看的一阵阵心酸。 甄娘子又看向李迅达,扫了一眼秦氏;“大人,既然公主有命,让老身来探望小姐,那么老身就不得不把这件事说清楚,那,谁也不是傻子,先前那婆子匆匆离去,老身叫她都留不住,大人和夫人还说她是聋子,现在看她聋吗?”手指一只门口,那里正是跪着的杨嬷嬷。 杨嬷嬷肩头一抖,头垂下去。 李若拙突然指着自己:“我是傻瓜。” 众人:“……” 甄娘子笑的莞尔,抬手拍着李若拙的手:“小姐不傻。” 李若拙又呵呵笑出声。 秦氏心想,傻瓜应该不会说自己是傻瓜? 她正在考虑着李若拙的奸傻。 甄娘子再次看向李迅达:“大人,老身一定要把这件事弄清楚,小姐到底有没有受到虐待?” 秦氏听得心头一跳。 显而易见的,人家已经说的那么清楚了。 李迅达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是谎言被人拆穿之后无法再厚着脸皮解释的尴尬,他看向秦氏。 秦氏脸上硬是挤出来的笑。 “妾……”她看着甄娘子:“娘子误会了。” 甄娘子立即提高了声音:“我说了,别拿谁当傻子,老身一定要弄清楚,夫人到底有没有虐待小姐?”尖厉的训斥是那种令人心头紧张的严厉。 李迅达怒看向秦氏:“够了,难道别人都看不清楚事实要被你玩弄于鼓掌之间?” 何人能玩弄于别人?有一些权利之后就阴奉阳违的人。言外之意就是她秦氏已经不被信任了,他也不想被人玩弄。 而且秦氏的权利是他李迅达给的。 这是非常厉害的一句话。 秦氏从未见李迅达这样声色俱厉过。 知道躲不过了,她吓得双腿一软,跪下来:“大人,妾……”欲言又止,一脸委屈的抬起头。 她本就生的纤弱玲珑,相貌也是极好的。 绵绵细雨中,很快她就被雨水打湿了,可是全身湿透的狼狈并没有让她难堪,反而平添三分娇柔。 这样一跪,目光渴求的看着上前方,瘦弱的身影如风中摇摆的娇花,楚楚可怜故而我见犹怜。 杨嬷嬷带着头叫着:“夫人,都是奴婢的错,您怎能代罚?” 四五六个人跟着跪下来:“是奴婢的错,请门主大人责罚。” 一串串眼泪从秦氏脸上落下,滴答在地上,和雨水混在一起。 “大人……”她叫了一声,之后就哽咽说不出话了。 弯弯的黛眉微蹙,红唇微颤,说不尽的委屈。 跟李迅达生活十年之久,她太知道这个男的是怎样的怜香惜玉了。 明显见到李迅达脸生不忍之意,秦氏又叫了声:“大人……” “夫……” 那边甄娘子陡然间大笑起来:“以为撒个娇就可以不认错?这种把戏老身见多了,不过又不是年轻的姑娘,这么大岁数了还来这一套,倒是少见,关键还真有人受,奇怪奇怪。”笑声毫无顾忌,十分讽刺。 秦氏气的嘴唇发抖,这老婆不就是说她老了吗?嘴怎么这么毒? 林迅达身子一颤,要去扶秦氏的手一下子缩回来,怒道;“还狡辩,你罪该万死。”然后看向跪地的下人;“谁再敢扯谎,就立即滚出无极门。” 老婆子们全伏倒在地:“奴婢该死,请门主大人宽容。” 秦氏也不甘的低下头。 甄娘子这时问道:“那么安排小姐住在陋室中的,到底是你们自作主张还是夫人的授意?” 婆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种时候谁敢说话? 甄娘子一哼:“不说实话,那么就谁都不要回去了。” 不回去,她要一直跪倒死吗? 秦氏吓得一脸惨白。 这时一个甜甜糯糯的声音道:“我饿。” 甄娘子听了蹙眉:“怎么还没吃饭吗?” 小婵顶着棉被站在屋檐下,远远的说:“小姐吃了三个凉馒头,可是还是饿。” “为什么要吃凉馒头?”甄娘子看着李迅达。 李迅达一想,顿时明白了,抬脚踹开杨嬷嬷:“还给小姐吃冷饭?” 杨嬷嬷躺在地上一阵阵哀嚎。 秦氏看的嘴中发苦,她知道,李迅达想踹的是她。 余的怒意没地方发泄,李迅达一手指着屋子,一手指着秦氏:“这是什么?这能住人吗?你看她漏雨成什么样了?”他又指着李若拙:“阿拙不过是个心智不全的孩子,一口饭便能养活,只需要一间密不透风的房子,我无极门缺吗?你缺吗?你何其狠心,心肠歹毒至极。” 秦氏敢发誓,李迅达从来没在人前给过她没脸,这是第一次,也是不管是人前还是人后,都让她抬不起头来的一次。 她肩膀耸动着,哭的泣不成声。 但是还是没说自己错了。 这时小婵突然喊冷。 她顶着棉被,别人还都淋雨呢。 李迅达发泄一通,无语的看着这丫鬟。 李若拙回头看小婵,拍着小巴掌:“阿拙也冷,阿拙也冷。” “住冷屋子吃冷饭,能不冷吗?”甄娘子一脸心疼,回头看着李迅达:“大人若是还有人性,自己的孩子,请好好安置吧。” 被让当面指责说没人性,李迅达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又是羞恼又是气愤。 喊着先去那两个婆子:“带小姐去西院休息,屋里都烧暖和些,厨房立即开火,若是被我发现哪个人敢虐待我女儿,我立即将她逐出无极门。” 秦氏做贼心虚,感觉这人就是在骂她,暗暗捏紧了帕子。 0084 认错 跪地的两个婆子站起,走到李若拙身旁:“小姐,咱们回去吧。” “好呀好呀。”李若拙又要往小房子里跑。 两个婆子忙拉住他。 李迅达看见了一旁的小婵,蹙眉道:“还傻站着干什么?给你和小姐换屋子了,还不护着小姐回房?” 小婵听了翘着脚从屋檐下小跑到小姐身侧:“小姐,大人说给我们换屋子了,不住这。” “好呀好呀。”那不知冷暖的女儿就知道说好呀好呀。 李迅达见小婵头上棉被还没有撤,好气又好笑,再次叮嘱道:“好好照顾小姐,不然小姐病了为你是问。” 小婵立即瞪大了眼睛,惊恐至极的道:“那怎么行?小姐已经淋雨了,万一真病了您真的要打我吗?可不是我让人小姐病的啊。” 但是她是照顾小姐的人啊。 众人:“……” 李迅达:“……” “啰嗦!”他呵斥一声:“带小姐回房。” 小婵道:“回去后再不用回来了吗?不会这位什么娘子一走,您又让我跟小姐回来吧?” 李迅达气的满脸通红:“是甄娘子,休得无礼。” 甄娘子笑道;“这丫头问得倒是对。”她看向李迅达:“不会只是因为老身在,就做做样子吧?” 李迅达红着脸道:“不会,当然不会。” 甄娘子叹道;“希望门主说话算话。” 李迅达已经不知道自己在经历什么了,只想着赶紧结束这场闹剧,指着西方:“还不过去。” 两个婆子扶着李若拙。 小婵跟在身后,走了两步突然又回过头来:“大人,真的真的不会再回来了吧?会有好吃的饭菜吗?” 众人:“……” 李迅达已经喊不出来,心中默念,她是傻丫头,不要计较,抽着嘴角道:“是,住好院子,快带小姐走。” 小婵蹦蹦跳跳追上前面的小姐:“小姐,咱们……”嘀嘀咕咕说着什么高兴的事。 那小姐呵呵的笑。 甄娘子看着直摇头。 忽的,傻丫头又掉头往回跑,李迅达等人看的好奇,见她一溜烟跑回屋:“大小姐,滚滚,咱们走。” 不多时,大家就看见她领着一只落汤狗出来。 原来是把狗忘了。 李迅达认得这狗,知道是李若拙养的,没有说什么。 两个婆子走在前面,小婵扶着自家哭的伤心的小姐也迈开了步子,昏暗的帘幕中,四人和一条狗的背影一点点变得模糊,分散,最后全部消失在视线里。 甄娘子回过头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秦氏,又看向李迅达:“这下咱们可以好好说说夫人的事了。” 还不完? 李迅达赔笑道:“是我治家不严。” 甄娘子点头:“确实。” 李迅达:“……” 见甄娘子捧着一张脸,再没有开口的意思,可是这是耗什么呢? 李迅达又赔笑着问道:“娘子,您的意思……” 甄娘子挑眉看着他:“老身的意思?” 李迅达道:“今日之事是贱内做的不对,我这里给娘子赔礼。”说着拱起手来。 甄娘子抬手道:“大人,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夫人确实对老身无礼,明摆着的事,还拿老身当傻瓜。” “是!是!”李迅达低头看向秦氏。 秦氏上牙和下牙打架,声音颤抖道:“是妾身的错,请娘子原谅。” 这才算是真的认错。 甄娘子抬头看着前方,目下无人:“算了,老身也不是不依不饶之人。” 她还不是呢? 李迅达抬手擦了一下嘴,差点哭出来。 “大人。”甄娘子这时又看向李迅达。 李迅达眼皮一跳,站好了道是:“请娘子吩咐。” 甄娘子道:“其实这件事本来与老身无关,既然不拿老身当傻瓜,那么老身的事就这样过儿,可是大人,您是不是该振振夫纲了?若不是有您纵容,夫人心肠再过歹毒,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吧?” 李迅达惭愧的低下头。 跪地的秦氏手指节陷在肉中,气的一口银牙差点咬碎,这老女人分明是在挑拨离间吗? 不远处正在暗中看着这一切的李老夫人突然笑了:“这甄娘子倒是说到点子上了,就是你大哥惯得,平时我说他他还不听。” 李迅通心想,娘这下听得痛快了。 那边甄娘子又道:“时辰也不早了,公主交代老身给小姐带了礼物,就在牛车上,门主叫人搬动一下吧。” 原来那四口大箱子确实是礼物,却不是给李小珊的,而是给李若拙的。 秦氏气的牙根痒痒,指甲终于把手心抠破,这才觉得疼。 李迅达那边对甄娘子连连致谢,说着不敢当。 甄娘子一摆手:“是公主送给阿拙小姐的,大人不必与老身客气,不过可一定要交给小姐啊。” 李迅达碰了个一脸灰,想问公主为何这样看重阿拙的话也咽回去了。 连连道;“自然自然,那是公主给阿拙的。” “那可不一定,贵府有些人可不可信赖。”甄娘子说着,目光直接看向秦氏。 李迅达好没面子,脸胀成酱紫色。 秦氏则再次绝倒,这样刻意吩咐,不就是怕她贪污吗? 甄娘子接下来道:“天不早了,老身告辞,大人别忘了,要振夫纲,不然老身回去跟公主一说,啊,不用跟公主说,就算别家夫人小姐知道了,对大人家的名声也不好吧?” 会耽误儿女的婚事。 甄娘子这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不过她好似还留了余地,暂时不会说,只看他以后表现。 李迅达忙道:“娘子放心,之前说我不知道,现在知道了,怎么也不会亏待我的女儿。” 秦氏听了则脸色更加难看了,李迅达这样保证,说明是真的对她起了戒心。 甄娘子点点头:“反正老身过些日子还回来。”说着也不等李迅达说相送,叫着小丫头打伞,挺直了身板就走了。 可是她说还要来! 惊的李迅达出了一身冷汗。 秦氏单薄的身子在冷雨中瑟瑟发抖。 当甄娘子的脚步声远了,方才她路过的花丛,李老夫人,李迅通和丫鬟才小心翼翼走出来。 “娘,小心路滑。” 两边有人搀扶,李老夫人放低了声音道:“咱们回去。” 不看到最后不死心,终于喊着要回去了。 李迅通回头看着不远处,雨好像更大了,或许是天更冷了,所以雾气更重,远处的任何事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她回过头来:“娘,大哥真的会处置大嫂吗?” 李老夫人道;“我不知道你大哥会如此处置你大嫂,我就知道大家应该先回去喝口姜汤洗个澡。” 李讯通:“……” “娘你说得对。” 0085 寒热 屋里地龙烧的滚热。 洗的清爽的小姐披散着头发坐在炕上绞头发,一下一下,是那样的专注认真。 她穿着灰色素面中衣,在青云镇买的,料子不见精致繁花,样式也乏善可陈, 可是就是这样的普通的衣服,却让人觉得她气质独特,有种可远观不可亵玩嫣的高贵。 有了李迅达的命令,下面人办事非常利索,现在她们已经住在大屋子里。 止止堂的正房。 止止堂在李家内宅的正东边,前面过了穿堂是李迅达的外院书房,东厢房临街。 原本院子里有几个扫洒的下人,等她们把屋子烧暖又准备好了热水,小婵就把人打发下去了。 并命令道:“没有小姐的吩咐谁也不许靠近。” 当然这本身就是小姐的命令,不过下人们不知道。 此时上房只有她们两个人,狗让下人牵去照顾了。 有人还会问猫呢?猫野起来主人也搭不着影。 屋里家具齐全,炕上摆着小方矮几,几上罩着洗的干净的旧布棉垫,正垂到桌腿,可以将整个桌子盖住。 小婵忙完也脱了鞋上炕,将脚丫塞到桌腿下,炕刚烧过,满是热气,再加上棉垫聚集的温热,脚丫如浴春风,别提多舒服了。 小婵感慨道:“奴婢从来没住过这么好的屋子。”她指着南北方向:“这窗户,真大,南北透亮。” 因为以前青云庄的屋子是坐东朝西的,采光不好,祠堂边那个就更别提了。 随即小婵又长吐一口气:“舒服。”那种眉眼舒展的舒畅,是死也甘愿了的陶醉,然后她就仰头躺在炕上不动。 李若拙呵呵笑道:“别看你现在舒服,一会你就哭了。” “怎地?” 小婵坐起,话音刚落,就感觉脚下热气如火苗一样往上窜,到了胸口,郁热难捱,下一刻嘴要喷出回来。 “天呐不得了,着火了。”她蹬腿就往地上爬,毛毛愣愣的,桌子差点被她掀翻。 等她站到地上回过头来,李若拙无语的看着她。 她目光不解:“没着火吗?”随即看向小几,棉垫好好的,小姐从头上把毛巾摘下来抖开交给她。 小婵一边接过一边道:“小姐,可是我觉得真的失火了,刚才烫死我了。” 李若拙指着外间:“去把毛巾挂上去,回来本小姐告诉你怎么回事。” 小婵找了鞋子去了。 回来乖巧的站到小姐面见,忽的她目光一敛:“小姐,这次你不是又要戏耍我吧?” 次数太多,她都学会防备了。 李若拙瞪大了眼睛:“我怎么会戏耍你呢?咱们什么交情。” 那可不,相依为命的交情。 小婵坐在小姐身边拉着她的袖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你还记得我教你的口诀吗?” “什么口诀?”小婵说完捂住嘴,小姐跟她嘟囔些什么内呀,外呀,阴阳啊,根本听不懂好吗。 李若拙敲着她的脑门:“我就知道你不会刻苦练习,你以为我们为什么要在那种阴冷的屋子睡觉?你的真元印记是北斗星,星是夜中光,夜是阴,光是阳,这时阳中阴,是少阴,说明你要阴阳双修才能提升修为,换句话说,阴阳五行的所有力量你都能吸收。又因为你的印记是别人移植过来的,所以稍微有点功力的人就能试探出你的修为,先住冷炕,练习寒冰诀,你的印记会和身体融合,就不会时常显现了,修习中人,经常把自己的修为暴漏在外,这等于让人摸清底细,是十分危险的,而且睡的地方越冷,你就会运气驱寒,这样能增加阳力修为。可惜你白浪费了一天。” 小婵傻了眼:“难怪小姐天天睡觉,原来您是在练功?” 李若拙道:“确切的说,我是在陪你练。” “陪我?” 李若拙竖唇一笑:“那可不,像我这种高人早都无敌了,还用练吗?” “无敌还吃了两顿冷饭?”小婵吐吐舌头。 李若拙呵呵一笑,不与她计较。 道:“我再教你个冥火咒,你热的时候运气修炼,也别忘了寒冰诀,冷的时候运气驱寒,之前你寒冰咒没学好,现在耐不得热,练习冥火咒就好了。”说完叹息一声:“不求你提高修为,但求遇到危险能够收发自如……” 小婵大喜道:“小姐,你对我可真好,什么都教给我,原来甘愿受苦也是为了我。” 李若拙又是一声叹息:“不然你总扯后腿啊。” 所以还是嫌弃她是废物。 小婵按照李若拙的指示,盘膝坐在炕上修习冥火咒。 懒虽懒了点,但是知道重要性后练的很认真。 李若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完,小禅全身已大汗淋漓。 李若拙喊停:“要循序渐进,明日再练吧。” 小婵一身畅快,跳下地来要去洗澡。 这时外屋帘子处传来声响:“小姐,小婵姑娘,奴婢是来送饭的。” 小婵大喜道:“这回能有好吃的吧?” 李若拙摇摇头:“我哪里知道?” “还不知道?夫人已经被大人责罚,没见吗,那个甄娘子好像特别厉害,有人撑腰,难道他们还会亏待我们?” 李若拙撩着头发在炕沿边坐下,淡笑的看着小婵:“除非换人打理止止堂,不然还是那句话,县官不如现管,夫人不仅不会屈服,只会变本加厉。” 小婵脸垮下去;“难道方才是大人在演戏吗?” 李若拙又笑了:“也不一定啊。” “那到底咱们能不能脱离苦海?” “能或许不能,全在门主大人一念之间。”李若拙指向门口;“叫你呢,你还磨蹭吗?” “小婵姑娘,在吗?” 小婵哎呦一声跑了。 ……………………………… “大人,妾治下不严,是妾的罪过,可是天色已晚,您不能不用膳,您心中抑郁难消,可以吃过饭再数落妾身,不要饿坏了身子。” 甄娘子回去,李迅达要送客,还要清点彩云公主府送来的礼物。 所以天将晚矣,才来秦氏院中,此时秦氏也已经换洗一新,穿着鹅黄色花面袄,下身月牙白的裙子,春花一般,娇艳非凡,哪里像是生过孩子的。 李迅达见她满面堆笑,并没有战战兢兢,方才在梧桐树下的楚楚可怜也不见了。 他坐上厅中榻几,脸色一沉道:“你以为这件事就过去了?你虐待阿拙,欺我瞒我,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秦氏笑道:“是那甄娘子一定要说是妾身做的,大人您要明察,妾身怎是那样的人?不过妾身也有责任,确实是妾身治下不严,稍后妾身就要她们去给阿拙小姐赔罪。” 说完心想,我定要她们好好的赔,内心很厉,一腔怒火,显然没想过要放过阿拙。 0086 和好 李迅达突然道:“小丽,你是不是忘了我是谁?” 小丽是秦氏的小名,自打秦氏在门中地位稳固之后大家都加她夫人,包括李迅达,这个名字太长时间没人提了,秦氏都快忘了,她听了一怔,接下来有种不好的预感。 “大人……” 李迅达沉声道:“我让你主持中馈,我敬你爱你,都因为你是我的夫人,对我父母姐妹不苛刻,为我生儿育女了,不是因为我是傻瓜,懂吗?” 秦氏一瞬间脸变的惨白。 李迅达又道:“如果不不懂,那我明明白白告诉你,今天的事难道别人看不出来吗?还要赖在下人身上,我傻吗?我真的是傻瓜吗?我特意交代你要对阿拙好一点,你还阴奉阳违,这下被公主府的人逮个正着,你自己丢了脸倒也罢了,可是我才是一门之主,那甄娘子定然以为是我授意的,苛待自己的亲生女儿,你想想我会被传出什么名声?” 这叫什么话?什么叫她自己丢了也就罢了?她的脸就可以丢。 秦氏叫了声:“大人……” 李迅达抬起手:“你不用再狡辩了,我方才已经调查过,不光住冷屋子,你还让阿拙吃过夜的事物也是真的,你心肠怎么这么歹毒?你就是想让她死。” 一个傻子,死了一了百了,放在眼前多么碍眼。 秦氏心事被李迅达戳中,真是懊恼又担忧,她的手不自觉提到胸口,攥紧了帕子道:“大人,是妾身错了,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妾身定然好好辅佐大人,妾身不是愿意给阿拙小姐道歉吗?” 李迅达摇头道:“算了,道歉也不必了。” 他话还没说完,秦氏便笑了。 李迅达蹙眉道:“你这歉道的太没诚意。”又道:“若是你一开始就说是自己故意的,我还能想你是恨姜氏,所以恨阿拙,可是你万般事实摆在面前还要百般狡辩,我怕你以后继续这样阴奉阳违,所以今后阿拙的事,你就不要管了。” 这是要夺她的权? 秦氏尖叫一声:“大人,这怎么行,妾身是中馈夫人,阿拙小姐是府中小姐,您不让人妾身管阿拙小姐的事,还经过甄娘子这么一闹,这不是要在下人面前打妾身的脸吗?” 脸是要自己挣的。 李迅达道:“此事我心意已决,所以你不用再说了。” 秦氏道:“那大人想要把阿拙小姐交给谁?交给姑奶奶吗?” 李迅达眼睛一瞭秦氏的表情,见她竟然有些期待之意。 摇摇头:“交给囡囡,不是还是你来管?囡囡那么怕你,所以这件事我已经交给外院管事了,就由吴刚来管阿拙的院子,其他人谁也不准插手。” 吴刚掌管府中财务,每月府中的支出采购,秦氏有决定权,但是需要支取银两的时候,也得通过吴刚。 这等于越过她,直接就由大金库发放银子了,生活起居一点都不用愁。 秦氏面带不甘,沉吟一下道:“大人您忘了,吴刚可是姜老带出来的人,他是姜氏一派的,万一跟您离心离德,利用起阿拙分家产,到时候防不胜防啊。” 她说的姜老不是老门主,而是老门主在位时一个赐姓的管事。 姜氏死后,这人就归顺李迅达了。 李迅达不解的看着秦氏:“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要把阿拙的事物交给吴刚啊,难道要交给你的人,让你故技重施?” 看来自己的所作所为是真的伤了李迅达了。 秦氏后悔不已,但后悔已于事无补,她据理力争道:“妾身不是这个意思,可是这些人要是利用阿拙来做小动作怎么办?” “什么小动作?”李迅达一脸不喜道:“你别忘了,阿拙也是我的女儿,本来这产业也有她的嫁妆在。” 养在庄子上十年之久都不管,突然说要给傻子置办嫁妆。 产业明明都是她儿子的好不好? 秦氏差点骂出口,一惊,又忍住了。 道:“大人对阿拙小姐不同了。” 李迅达听了呵呵笑出来,脸上颇为得意:“你莫忘了甄娘子说了,她还会来,难道还要我丢脸。” 摸摸下颚又道:“而且若是你知道彩云公主都送了阿拙什么,你就不会讨厌阿拙了,想不通,彩云公主怎么会对阿拙这么好呢?不过终归是对我的女儿好,我还有什么好挑剔的。” 秦氏明白了,李迅达之所以突然转变,不是因为她多疼爱李若拙,也不是突然动了父女之情。 因为李若拙跟彩云公主有牵连,所以这人有价值了。 提起这个彩云公主,她是又气又恨啊,正常甄娘子来应该是看小珊的嘛,礼物当然也是给小珊,为什么会突然想起那个傻瓜,害得她好没面子。 她笑道;“都送了些什么?连大人都觉得好?” 李迅通仰着下巴看着她:“你想知道?” 秦氏见他心情已不死方才那么排斥自己,抓着他的手腕娇嗔道:“大人,您就给妾身过过目吧。” 眼波流转,相貌清纯的人撒起娇来,别有一番妩媚。 李迅达拢住她的肩膀道:“你早些这样,何必在外面跪那么久,害的大家都跟着你淋雨。” 说起来,甄娘子就是想要她认错,因为她说是下人的责任,所以甄娘子才不依不饶。 秦氏膝盖在雨中跪酸了,裙子底下现在还在打颤。 听李迅达说风凉话,心中暗恨不已,但还是不该娇嗔之态:“大人,您骂也骂过了,罚也罚过了,阿拙小姐也不用妾身管,还想怎么样?” 李迅达呵呵笑道:“也是。”又道:“总之以后不要再惹阿拙了,谁知道彩云公主又什么时候来?” 秦氏眼睛动着,伏在李迅达的胸口:“大人,彩云公主到底跟阿拙小姐什么交情啊?” 李迅达声音带着思考:“这个我也不知道,你看甄娘子那样子,我也不知道怎么问,阿拙肯定也是不清楚的,我在想,应该跟姜氏有关,姜氏跟彩云公主年岁差不多,说不定是手帕交。” 又是死鬼姜氏。 姜氏不过无极门的一个小姐,怎么可能跟彩云公主是手帕交。 秦氏站直了看着李迅达,眼中全是不相信:“大人以前听过姐姐提起过彩云公主吗?” 李迅达摇头:“可是她也没说跟何家有来往啊,还不是给阿拙定了君子总耳,姜家是有些人脉的,可惜我都错过了。” 秦氏听他语气中十分惋惜。 其实她也惋惜,姜氏早就死了,如果早知道姜家的人脉,可以试图联络,像彩云公主这种,是他们想靠近也找不到门路的。 可惜并不知道都有谁。 更不知道有什么过往。 秦氏笑了笑道:“不过大人也不用可惜,如今我的外甥女是齐王最宠爱的妃子,表妹是何将军家的三夫人,也不差啊。” 李迅达点着头:“所以夫人也很辛苦,我知道你不是心思歹毒之人,是怕我把重视阿拙就冷落了你们,真是傻瓜,我们儿女双全,是最亲密的一家人,我怎么会亏待你们。” 秦氏小鸟依人的答应着,慢声道:“那咱们来看彩云公主送了什么?” “好,都是难得一见的好宝贝。”李迅达眼中放着光彩:“管保你没见过,能抵半个家。” 半个家? 无极门虽然在朝廷上排不上号,可也是钟鸣鼎盛之家,一门之主说四个箱子能抵半个家! 这得多稀有? “那叫小珊也过来。”秦氏说完不等李迅达答应,叫着廊下伺候的下人:“去吧大小姐叫过来,说爹娘在这等她呢。” 0087 礼物 四只开着盖儿的箱子并排放着。 第一支明显放的是衣物,衣料和绣工入眼华贵,精美绝伦。 女人对衣物有着天生的嗜爱。 李小珊和秦氏走过去俯身观看。 下一刻,李小珊就忍不住了,从里面翻出一件浅蓝的罩衫抖落开,是对襟的,纱料朴素只是暗纹,唯有领口有绣活。 她摇摇头放回去,尽量挑着新鲜颜色,可是没有,料子是绝好的,款式也新颖,可惜都太素静了。 她嘟嘴道;“娘,我想要粉红的。” 秦氏从第二个最底层翻出一套大红的衣裙:“这个好看。” 说着朝李小珊身上比量。 那是斜口的云锦小袄,寸锦寸金,蝶飞牡丹纹路,用金丝描边。 秦氏细看之下发现扣子都是黑宝石的,真是雍容华贵,贵气逼人。 “真是好,怕是御赐的吧,不然普通人家怎么会有云锦。” 李小珊道:“娘你傻了吧?这怎么是普通人家,这是公主府的东西啊。” 所以别说云锦,就是穿金子也可能。 秦氏笑的合不拢嘴。 李小珊抱过衣物:“我去试试。” 说着就往里间跑了。 李迅达坐在坐上看着母女二人翻找另外女儿的东西,沉吟一下还是没有喊住李小珊。 不一会的功夫,李小珊噘着嘴走出来。 “怎么了?” 林孝珏展开手臂给秦氏看。 秦氏脸也垮了下来:“有点长,肩头和袖口都要改,裙子也长,这样不合身。” “可是改了花纹就对不上了,尤其是肩头那里。” 李小珊看着肩膀处有个对花,急的快要哭了,这是人家做的时候特意找相同的锦对出来的,改了会留下痕迹。 秦氏围着女儿转了一圈,十分不舍的样子:“那怎么办啊?这也穿不出去。” 李迅达道:“正好,这衣服是给阿拙的,既然小珊不能穿,还是还给阿拙吧。” 李小珊顿时红了眼睛:“我都穿不得,难道要她穿?这可是云锦,爹,这样她岂不是穿的比我还好?” 李迅达听了沉下脸来,看着秦氏:“是谁教的她这么喜欢攀比?你是怎么教育女儿的。” 秦氏白了脸。 李小珊身子一颤,下一刻泪盈于睫,哭了出来:“娘,爹骂我,爹骂我。” 这如果是之前,秦氏当即就会给李迅达甩脸子,可是经过甄娘子这么一事,李迅达的心情才好。 她抱住女儿柔声安慰:“你爹骂的是我。” 又回头看向李迅达:“大人,不过一套衣服,再说阿拙痴傻,就算有好衣服能穿得出去吗?” 李迅达指着里间:“赶快换下来,忘了甄娘子说过什么?务必要给阿拙,你想再丢一次脸?” 那老妖妇说还会来。 秦氏咬了咬唇,推着李小珊:“去换下来。” 李小珊不情不愿的嘟着嘴。 李迅达这时道:“你也不小了,怎么就分不清轻重,若是能通过阿拙搭上公主府,以后要多少云锦没有?爹给你两大箱子做嫁妆。” 李小珊看看地上摆着的前两口箱子,定然是都穿不了的,就算爹给两大口箱子也才跟这些一样多。 她道:“我要三口箱子。” “行,都给你,赶紧换下来,你别给哭湿了。” 没听出李迅达语言中的敷衍和不耐烦,李小珊只听到了有三口装着云锦的箱子做嫁妆,破涕为笑,去里屋换衣服去了。 衣服穿不了,李小珊回来之后开始翻后两口箱子。 这两口箱子比之前的还不得了,琳琅满目,金光闪闪,全是贵重首饰和宝石。 李小珊挑了一套红宝石的头面,从钗环到耳坠,一样都不缺。 “娘,这套我要留下?” 秦氏用余光扫了一眼李迅达,微笑道:“你喜欢就留下嘛。” 李小珊又看中一套绿宝石的,样式比红宝石的繁琐,尤其是两支蝶翼状的插花,做的栩栩如生。 …… 李迅达见她有些贪得无厌,恨不得都留下才好。 站起来道:“小珊,我跟你说了什么?这是给阿拙的,不是给你的。” 李小珊怒气冲冲的嘟着嘴:“我就要,凭什么她有我没有,衣服我穿不了,首饰总能戴吧。” 秦氏也劝着李迅达:“反正阿拙这么多,少一件两件也不介意,女儿家的谁不喜欢好首饰呢。” 李迅达指着李小珊的胳膊:“你看挂了多少,是一件两件吗?” 秦氏一看,满胳膊都是:“那也没多少嘛?” 李迅达看向李小珊;“要么你自己放回去,要么我帮你放回去,你自己选。” 如果是他强制放回去,后面肯定还有惩罚。 李小珊抽泣道:“可是过两天就是何将军夫人的寿宴了,女儿没有好首饰,你让女儿秃着头出门,丢的也是您的脸。” 以前那么多首饰哪里就没首饰了? 李迅达看着秦氏:“你没给她准备出门的首饰头面?” 如果没有,就是母亲失职。 秦氏道:“都没有公主府的好。”见李迅达面有不耐烦之色,秦氏又道:“大人,珊儿也十六岁了,该到谈婚论嫁的时候了,又是去将军府,好穿戴才不至于丢面子,您就让她选两套吧。” 李小珊目光委屈又看我的看着父亲。 林孝珏沉吟一下,点着头道;“只能选一套,你别忘了甄娘子说过什么,要是她哪天又心血来潮要清点,咱们可就丢大人了。” 只能选一套,别的就得放回去。 李小珊有些不情愿。 秦氏道:“本来她们就是亲姐妹,如果阿拙小姐清明的话,有了好东西,难道不送给姐姐一两套,选两套。” 李小珊这才露出笑脸。 李迅达道:“一套,可以挑两个落单的,不然太显眼。” 讨价还价到这种地步他都不松口,秦氏又李迅达目光严肃,拍着李小珊的手:“就少选一套吧,到时候实在喜欢,可以向妹妹要,难道妹妹还不给。” 李小珊十分委屈的将绿宝石的项链和钗环丢回到箱子里;“有什么了不起,我不要了。” 虽然这么说,手里还是留着那套红宝石的,把绿宝石的蝴蝶也留下一只,成套的饰品,就这儿给拆散了。 0088 合适 用过晚膳。 李若拙回到房里,小婵到门口叫着廊下的下人;“吃完了,撤下去吧。” 三个年老的婆子和一个梳着总角的小丫头鱼贯走进来。 等打扫干净了,小婵道:“没有吩咐,不许到上房来,大家要记住,都记住了吗?” 四人齐声说是,点着头。 小婵遍让他们下去了。 小婵回到里屋,见小姐在火炕对面的榻上打坐。 走过去叫住小姐:“外面没人了。” 李若拙睁开眼,见小婵脸有悻悻然,问道:“你怎么了?吃饱了却不高兴?” 小婵摇摇头:“不是,是奴婢方才对她们那样说话,觉得自己变了一个人。” 她在青云庄受人指使惯了,突然见身份掉个个,竟然不习惯。 李若拙呵呵笑道:“不习惯好,若是太习惯,岂不是小人得志?也叫狗肚子装不了三斤酥油,说明你人本善良,这是好事。” “好事?” 李若拙点头:“若是不习惯,以后就少为难她们就是。” 小婵想了想摇摇头:“她们要是敢出卖小姐,我可不会放过她们。” 她沉着小脸,眼睛瞪的老大,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把李若拙逗得哈哈笑。 “你怕她们出卖我什么?” “出卖您不是傻瓜啊。” 李若拙沉下脸:“我本来就不是傻瓜,谁说我是傻瓜?” 可是在人前表现的像是个傻瓜。 小婵不解的看着小姐:“您不是怕门主发现吗?” 李若拙一哼:“你家小姐怕谁?就算怕,也不怕李家人。” 还是有怕的。 小婵道;“那您为什么要掩饰自己啊,您这么能干又聪明,若是门主知道了,怎么会白受这么多苦。” 李若拙感觉用过放饭后的浊气沉到下面去了。 轻松伸伸胳膊,站起来道:“因为傻不傻都是我,他们看我傻,那就傻,看我不傻,那就不傻,我是不变的,会因为我傻与不傻而来衡量对我好不好,这不是我的问题,变的是他们的心。” 所以…… 小婵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不懂。” “就是我根本就不在意,他们爱怎么样怎么样。” 正说着帘子处传来声音:“小婵姑娘,门主让人送东西过来了,您出来收一下。” 小婵眼睛一亮;“看,还是自己的亲爹好,换了好住处,还有肉吃,这又送东西来了,小姐,咱们终于熬出头了。” 李若拙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等看了是什么东西再做判断,去吧。” 下人抬进来的是四口大箱子。 小婵问着领头的那个婆子:“是什么?” 婆子道:“是门主让奴婢送过来的,彩云公主给小姐的礼物。” 原来不是门主大人送的,是彩云公主。 小婵挥挥手:“知道了,你们下去吧,没有小姐吩咐,不要靠近。” 老婆子满脸堆笑伸出手来:“小婵姑娘,你看这大晚上的,大家都不是能吃力的人,多不容易,你看……” 小婵看着她的手心:“你怎么了?” “这……”老婆子一脸尴尬的看看一起来的人。 大家脸色都不好了。 小婵蹙蹙眉头,想不通,一挥手:“好了,你们先去吧。” 几个婆子摔着袖子离去。 小婵看的不解,小脸皱在一起。 等人走光了,李若拙从房里出来。 小婵听见脚步声忙转过头:“小姐,你过来,你过来。” 李若拙好笑的走过去:“怎么了?” 小婵把方才那些婆子的表现说了一番:“她们是不乐意给小姐干活吗?” 李若拙点头:“是也不是,她们是干了活,想要些打赏。” 小婵瞪大了眼睛:“那我没给啊。” 她也不懂。 李若拙无所谓的摆摆手:“不给她们也得干,可能就不好好干了而已,无妨,咱们也不靠她们吃饭,没必要看她们脸色。” 小婵听了露出笑容:“既然小姐说没事我就放心了。” 李若拙想了想从腰里拿出几贯钱给小婵:“不过自己院子里的人不能苛刻,尤其是送饭倒水的,小心她在你碗里下料。” 小婵听了忙点头:“奴婢以后有记性了,再有这种事也知道怎么处理了。” 李若拙想了想,她好像也不用收买李家的下人谋什么事,也就不加理会了,凭小婵自己愿意。 脚步款款,走到大箱子跟前:“是彩云公主送的?” 小婵跟过来,声带惊喜:“小姐你怎么知道?” 李若拙无语的看着她:“我又不聋。” 在屋里都听到了。 啪的一声,她抬手打开第一个箱子:“这样兴师动众,竟然送了衣、料来?” 小婵放眼一看,锦缎生晕,富贵逼人。 当即提高了声音:“小姐,好漂亮。” 李若拙点点头。 又去开第二个箱子,也是衣物鞋袜之类,第三个第四个是珠宝首饰。 真是琳琅满目,流光溢彩。 小婵眼睛都不够使了。 看看这个也漂亮,那个更好看,她伸着手想去触摸,可是到了一半又害羞的缩回来,就是那种想要得到又不敢靠近的样子。 李若拙道:“怕什么?我的不就是你的,随便你喜欢哪个,喜欢多少,看中的随便戴。” 小婵脸颊一红,抬头看着小姐摇摇头:“小姐有了奴婢就很欢喜,奴婢什么命,怎么能戴这么贵重的首饰?” “你什么命?没有你哪有我?做出来就是给人戴的。”李若拙随手挑了上面一只绿宝石蝴蝶花别在小婵头上,然后呵呵笑。 小婵看不见,一脸欣喜的问着小姐:“好看吗?” 李若拙摇摇头:“不好看。” 小婵小脸垮下去。 李若拙笑道:“头面要发髻来配,你就梳这两个辫子能好看到哪去?” 小婵嘟起嘴吧,拧着自己的头发。 李若拙道:“明早好好梳个头。”又挑了件衣服比量在小婵身上:“易学说的是阴阳平衡,也有学派说中庸,用老百姓的话就是合适,一个人好看与否看的是整体,不是某个部位,所以越是昂贵的珠宝,你得名贵的服饰来配,去试试这件。” 小婵道:“可这些都是公主给小姐的啊。” 李若拙笑道:“但我感觉这件很适合你。。” 0089 想不通 小婵没有李若拙高。 小婵不信,但还是听话的去试衣服,等从里屋出来,李若拙眼前一亮:“果真合适。” 自己试的衣服,小婵也感觉到了合身。 她不解的看着李若拙:“可是这不是小姐的衣服吗?” 李若拙摇摇头。 又挑了挑,最后把箱子挑完,只有两件适合小婵。 她心中好奇,她跟彩云公主并未见过面,小婵也不可能见过,可这彩云公主送来的衣物,怎么会有两种不同的尺码,而且有一种跟小婵正合适。 合适到符合她的身形和身份。 李若拙捡起一套天蓝色的苏绣裙叫着小婵:“帮我更衣。” 等穿好了一看,小婵赞不绝口:“小姐,真漂亮,若是早有这身衣服,咱们进门的时候那些丫鬟就不敢笑话你了。” 是啊。 李若拙对着镜子一脸沉思,先不提衣料名贵与否,就说这简单的样式,到清淡的颜色,袖口花边都是她满意的。 要知道她也是大小姐,养尊处优不说,眼光是很独特的,可是彩云公主像是完全知道她喜欢什么厌恶什么。 这太可怕了。 就好像彩云公主在她身上安了一双眼睛,连带他的身材,甚至小婵的身材都知道。 “小姐,你怎么了?” 李若拙回过神来,想到第四只箱子里还有散落的翡翠宝石,大小不一,但是若是按照大小排列的话,刚好做一副抹额。 她回头看着小婵,眼神深邃,满是思考之色。 “你知道吗?这人不光给你我做了衣服,连我该给谁送礼都想好了,你说他心思细腻吗?” “这人?”小婵不解的看着自家小姐:“这人不是彩云公主吗?” “是彩云公主。”李若拙仰头一想:“但好像又不是彩云公主。” “那到底是不是啊?” 李若拙在屋里走动三个来回,忽然停下看着小婵:“如果是彩云公主,你说她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小婵眨着眼睛:“您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我不知道正常,但是你不是六岁才离开无极门,你该记得事了,姜氏,也就是我娘,她跟彩云公主有关系吗?” 小婵本就是无极门的家生子,是姜氏身边一个得力陪房的女儿,不过父母在陪姜氏出门的路上出了事故,没有救过来,都死了。 具体什么事故小婵也不知道,都是府里的老人告诉她的。 姜氏怜惜她,就把她带到身边亲自教养。 后来姜氏病故,大家都看她傻乎乎的没心机,就让她去青云庄陪李若拙了。 所以关于姜氏的一些事,她应该知道一点。 小婵呵呵傻笑:“小姐,我傻你也傻吗?我八九岁都不记得之前发生过什么事,我哪有心思记得之前的事?” 李若拙:“……” “那你天天记什么想什么?” 小婵道:“我得想下一顿吃什么,下下顿吃什么,明天吃什么……” 小婵为了自己和她的生计,除了吃别的事关注的很少。 李若拙笑不出来,看着小婵不说话。 小婵悻悻然垂下头。 李若拙心想小婵不知道彩云公主跟姜氏有什么关系,但看今日甄娘子的态度,彩云公主不可能是看李家或者李迅达的面子所以派人来探望她的。 那只能跟姜氏有关系。 可是姜氏原本只是个无极门的小姐,能跟彩云公主有关联吗? 如果有,姜氏的死,和李迅达把她送上山,彩云公主又是个什么态度。 不可能当时不闻不问,她刚回来,突然间送了一大笔财富过来吧。 李若拙怎么想也想不通。 屋子太过沉默,小婵见小姐又来回走来走去,她喊道:“小姐,您是觉得彩云公主不可能给您送这么贵重的礼物吗?” 李若拙抬起头看她,点点头:“很蹊跷,连咱们的尺寸和喜好都知道,这怎么可能呢?” 小婵道:“奴婢想起一件事,夫人说过,若是她撑不住去了,小姐肯定不会得到善待,所以要给小姐结一门有力的亲事,于是就选择了何家,何家是世袭的将军,君子总耳又是继承人,这样难得的姑爷,夫人只写了一封信给何老将军就定下了,跟彩云公主有交情,又有什么稀奇?尺寸喜好,可以问镖局的人啊。” “一封信就搞定了?那平时无极门和何家有来往吗?” 小婵摇摇头:“应该是没有的,夫人对我很好,若是有贵客来,定然要带我一起去见人,不记得有何家人,当然也不记得有彩云公主。” 李若拙看着她:“你不是想不起来吗?” “那使劲想想,或许能想起来。” 所以这人不是一点记不得,是懒得记。 李若拙沉思一下摇摇头:“反正也想不通了,不想了。” 小婵抓住小姐的小手上下打量小姐:“就是嘛,反正是送礼,又不是要命,有什么好想的,给就要呗。” 她倒是想的开。 李若拙点着他的脑门:“等哪天人家把你卖了。” “卖了我也不怕,我有修为。” 提起这个,李若拙拍着她的屁股:“你该练功了。” 小婵脸垮下去:“小姐,不能你在一边花枝招展的打扮,让我去练功吧?这也太没有人性了。” 李若拙一口气提上来,这是什么丫头?简直要气死主子。 她将外衣脱下搭在手肘上:“谁说我要打扮的花枝招展?我也练功。” “您也练功?” “咋地?我不能练功?” “你不是天下无敌了吗?” “给你做榜样,让你看看小姐我是多么的勤奋刻苦。” 李若拙说完拿着衣物去了外间,小婵见她果真是收拾箱拢,对里面没有试过的衣服首饰没有存半点好奇之心,嘟嘟嘴,不情愿的过去帮忙。 晚上李若拙和小禅还是睡在一起,一夜无话,早上李若拙睁开眼,见姬圆圆蹲在她的枕头边,琥珀色的猫眼不满的盯着她。 李若拙吓了一跳:“你好端端的盯着我看干什么?” 小禅睡在里面,柔柔睡眼惺忪的眼睛:“是大小姐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姬圆圆叫了一声,声带不满。 李若拙明白了,这家伙生气大家搬家没带它。 李若拙弹着它的脑门:“你还生气,你跑哪里了彻夜不归?” “喵。”姬圆圆跳下床,门缝里跑了。 小禅忙坐起:“大小姐不会生气了吧?” 李若拙看看屋顶,有雪白的棚板,猫没地方住。 她摇摇头:“去找滚滚了吧?白天它要找地方睡觉。” 滚滚交给一个小丫鬟照顾,住在西厢房单间里。 正说着传来敲门声:“小禅姑娘,奴婢伺候小姐起床。” 小禅看向李若拙,李若拙点点头。 小禅哎的一声:“进来吧。”自己也下地去了。 0090 请安 玉雪可爱的小姐乖巧的等着别人给她擦脸洗手,之后嚼着杨柳枝和牙粉,高高兴兴的刷牙,怎么看也不想是个傻瓜。 伺候李若拙洗漱的是一个婆子和两个梳着总角的小丫头,正是止止堂以前的丫鬟婆子。 昨晚天黑,小禅又霸道,她们都没近小姐的身,现在看清了。 小禅见那婆子看着自己小姐的目光有些闪烁,抬头问道:“大娘看什么?” 那婆子忙低下头。 “好了!” 李若拙将杨柳枝放回到小丫头端着的托盘里,那老婆子忙拿剪刀将散开的部分剪掉。 小禅见小姐再没说话,挥挥手:“摆饭去吧。” 等三人都退下去,小禅在李若拙耳边低声道:“这大娘肯定是在监视小姐,看小姐不傻,她就会去告状。” “我本来就不傻。” “可是你不希望别人知道。” 在青云庄的时候有人追捕当然是了,现在吗……李若拙摇摇头:“无所谓,任谁说去。” 跟昨天的回答一样。 昨天小婵就没想明白,刚要问明白,李若拙听见外屋有声音,道:“饭菜来了,吃完去串门。” 串门?就她们还串门? “去哪?” “去见老夫人和姑奶奶。” 别说晚辈要拜见长辈,就是那一鸡之恩,现在有空了,也应该去拜见二位。 小婵露出会心的笑容;“好,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 “娘,女儿一会要去给祖母请安。”宴席室摆好了碗筷,秦氏已久坐,李小珊珊珊而来。 秦氏抬头,女儿穿着水粉色的衣裙,模样清秀俊美,清荷一般,楚楚动人。 她看着女儿发间,正带着那只栩栩如生的绿蝶,点头道:“好看,彩蝶停在荷花上,正应景。” 秦氏样貌就清秀白皙,李小珊五官虽不像她,但脸间的寡淡清秀更胜一筹,如此相貌的男女,给人感觉总是清纯善良的。 李小珊已不止一次听过别人比喻她像荷花,很是高兴,在母亲身边坐下来。 看看左右:“杨嬷嬷怎么也不见了。” 杨嬷嬷摔伤了,又在雨里跪了那么久,甄娘子走后她人就晕过去了。 秦氏道:“说了一会来回话,你找她有事?” 李小珊接过丫鬟递过来的筷子:“想着她陪我一起见祖母。” 李家是没有晨昏定省的规矩的,秦氏猜测女儿一定要去见老夫人,是因为得了新玩意,想让老夫人看看。 毕竟那老虔婆是从来看不起她们母女的眼光的。 秦氏道:“带别人去也是一样的,你打个转就回来,不用跟她们多耗时间。” 李小珊道:“女儿也是这么想,可惜姑姑没有女儿。” 也就看不见年轻女孩对她投来艳羡的目光。 秦氏笑的莞尔:“又调皮,先用餐吧。” 母女二人优雅举起筷子。 河畔凉风徐徐,轻盈的茶色斗篷随风鼓动,衣袂翩翩,小姐高挑的身影如漫步在风里,更恍若临波。 小禅低头一看,自己也是一样的,手摸着新衣服的料子爱不释手。 “小姐……” 李若拙回过头来:“怎么不走?” 小禅扶了扶头上的珠花:“没戴过,不敢动,怕掉下来。” 她翻着白眼向上看,神色极其认真。 李若拙忍不住笑:“怎么那般没见识,没戴过花还没看别人戴过吗?不会掉的。” 小禅这才大步追上。 看看四周,正是书山脚下:“又去抓鱼?不是去看老夫人吗?” “是看老夫人啊。” 与书山相左的,是一座木拱桥,李若拙上了桥。 小禅明白了,老夫人的院子在这边。 她又追上小姐,问道:“小姐您不叫人带路原来是知道路啊。” “不知道。” “不知道?!那这方向对吗!” “可能对也可能不对。” 小禅:“……” 杏眼一弯道:“知道了,小姐你在遛弯,可是让人碰见了不好吧?” 这时候二人已经下了桥,不远处两颗红松掩盖下,正漏出飞檐的一角。是厢房建筑的屋檐。 李若拙指着那:“还真找到了。” 小禅蹙眉不解:“您就确定是老夫人的院子。” “是,因为你说在池塘边见过姑奶奶,除了这条路,也就没了。” 原来如此。 小禅眨着忽闪的眼睛道:“奴婢以为小姐是乱蒙的,” 李若拙看着点着自己的额头:“用脑子。” 二人说着走像两棵红松,到了近前一条红砖路面就显现出来。 在路上走了三十多步,右手边靠南的方向穿堂近在咫尺,穿堂两边墙根下整齐摆着三十几盆盆景,里面盆栽形状不一,只会显得乱,并没有美感。 穿堂没有人把守,李若拙和小婵一前一后走进去。 原来假山玩石有两座,还有各色矮木,廊下一个个金钩下挂着十多个鸟笼。 “小姐,老夫人爱养鸟啊。” 李若拙微微点头。 二人到了台阶之下,正房门口挂着一个猩红五福图软帘,旁边没有下人。 小婵四顾一下,回头看着小姐:“怎么没人啊?” 李若拙看着她手里捧着的透雕木笥,向门口一摆头。 小婵哦了声,迈开碎步走过去,到了门口隔着帘子问道;“老夫人,奴婢小婵,小姐来给您请安了。” 屋里传来声音:“稍等。” 不一会的功夫,走出一个细眉长眼白面皮的中年妇人:“你是小婵?”声音只是询问,没有什么不耐之色。 小婵见这妇人比较面善,回头看着李若拙:“大娘,小姐来给老夫人请安了。” 那妇人听了笑着走到李若拙面前福身行礼:“奴婢银桂,给小姐请安。” 不用她介绍,看那整齐的梳妆打扮,李若拙也能猜到她在李老夫人面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微微颔首,算是回礼。 小婵过来道;“大娘,小姐能去见老夫人吗?” 桂嬷嬷道:“叫我桂嬷嬷就好。” 小婵吐吐舌头:“桂嬷嬷。” 桂嬷嬷道:“不凑巧,大姑奶奶昨晚病了,老夫人过那边去了。“ 小婵道;“还真是不凑巧。”然后看向自家小姐。 李若拙还是微微颔首。 小婵便将手里的木笥递给桂嬷嬷:“小姐孝敬老夫人的,请您转交。” 这种木笥各院都有配备,桂嬷嬷也没想到里面礼物多么贵重,收到胳膊下笑道:“奴婢先替老夫人谢过小姐。” 李若拙微微颔首。 小婵道:“那我们告辞了。” 小婵跟桂嬷嬷也行了礼,主仆二转转身冲向大门方向,这时对面呼啦啦来了一群人:“桂嬷嬷,我是来看祖母的,祖母在哪间?” 正是李晓珊领着丫鬟婆子到来。 0091 小婵保卫战 桂嬷嬷给李小珊福身行礼:“是大小姐,老夫人去姑奶奶那边了。” 李若拙心中点头,大小姐,那就是李小珊了。 小婵也是知道这位拖油瓶小姐的名字的,那时候她都记事了,将小姐向旁边拉了拉。 李小珊蹙眉:“这样不巧?竟然不在?” 桂嬷嬷笑了笑:“是呢。” 李小珊小脸垮下去:“那只能去姑姑那边了,可是……”可是什么她没说出来。 不过府里的下人都知道,姑奶奶那边有个晨宇表少爷,是疯子,所有年轻女子都不愿意过去。 桂嬷嬷道:“只能委屈小姐了。” “算了。”李小珊一撇头,忽见右边有两个年轻女子站在那里。 前面的那个眉目俊逸,英气逼人,让人一眼就能被她的相貌吸引住,是咄咄逼人的美貌。 李小珊大惊:“你们是何人?”再看那女子的穿戴,华丽名贵,竟然把她的衣服都比下去了。 李若拙学着她的语气:“你们是何人?” 李小珊更为惊讶:“你敢这样跟我说话?” “你敢这样跟我说话?” “你学我干什么?” “你许我干什么?” 李小珊气的挽起袖子。 桂嬷嬷见势不好,忙挡在中间,柔声道:“大小姐,这位是阿拙小姐啊,来看老夫人的,您的妹妹,可不能动手。” 李小珊瞪大了眼睛,呆如木鸡:“你是阿拙?”连连摇头:“你怎么可能是阿拙,阿拙是傻瓜。” 李若拙歪头看着她:“我是阿拙呀,你是哪个傻瓜呀?” “你敢骂我?” 李小珊气的面红耳赤,叫着身边的丫鬟:“给我掌她的嘴。” 昨日彩云公主府的甄娘子才来看过这位阿拙小姐,现在满门的人都知道,小姐背后有人撑腰。 若是她在老夫人的院子里挨了打,那么他们这些下人,恐怕连老夫人都要受连累。 桂嬷嬷连连举起手:“可使不得使不得,大小姐,阿拙小姐就是这样的,她脑子不清楚,喜欢学人家说话,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跟妹妹一般见识。” 李小珊暗暗打量李若拙的举止相貌,即便是傻瓜,也没有自己想的那么丑陋,这怎么可以。 桂嬷嬷这时捅咕一下小婵:“还不带阿拙小姐走。” 小婵眨着眼睛:“哦!”手抓着李若拙的小手:“小姐,咱们走吧。” “咱们走吧。”李若拙笑呵呵的。 小婵长吁一口气,拉着她走向门口。 “等等。”突然李小珊一声尖利。 “你叫什么名字?” 小婵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并指着自己的鼻子;“是问奴婢吗?” “只是个奴婢?” 小婵无助的看向桂嬷嬷:“奴婢怎么了?” 桂嬷嬷叫着李小珊;“大小姐,这位就是小婵姑娘,是阿拙小姐的贴身婢女。” 李小珊冷哼:“原来你就是小婵?你过来。” 小婵看向李若拙,李若拙目光天真的看着李小珊。 李小珊指着小婵的头顶;“你头上戴的是什么?” 小婵摸着头顶的珠花,羞赧一笑;“花。” 众人:“……” 李小珊抬手去摸自己头上那只跟这丫鬟一模一样的绿蝴蝶,忽的停住了,凭什么她不戴?这么贵重的宝石,怎么可以给一个奴婢戴。 她放下手指着小婵:“把你的头饰摘下来。” 小婵道;“奴婢很喜欢啊,为什么要摘下来?” 为什么?当然是大小姐不喜欢。 李小珊脸颊怒红:“大小姐让让你摘你就摘,快点摘下来。” 她样貌清秀,大怒倒不觉得粗鲁不堪,红晕反让她脸上有生气,更为俏丽。 小婵委屈的看着她,但是没有动。 李若拙指指小婵的头又指指李小珊的头:“咦?一样的。” 小婵仰头一看,果真李小珊的发间跟她戴了一模一样的都是,不过她戴在后髻,李小珊戴到了一侧。 “还真是啊。”小婵心里有了点模糊的感觉,这位小姐可能是不想跟她戴一样的发饰。 她道:“奴婢这是公主府送的,小姐您的在哪里买的?这么巧。” 所以不是她的错,这是巧合。 “公主府买的,公主府买的。”李若拙突然拍着手叫道。 公主府怎么可能卖首饰?而是公主府送来的首饰,普通店铺也没得卖吧? 众人都看下李小珊发间,因为大家都知道彩云公主送了阿拙小姐四个大箱子,阿拙小姐又有些痴傻,这些东西肯定要夫人先过目,所以,李小珊的头花分明是阿拙小姐的。 李小珊感受道四面八方头来或怀疑或者畏惧的目光,当即大呵道:“看什么?” 丫鬟婆子全都低下头。 李小珊指着小婵:“一定是你这该死的丫鬟偷了我的头饰,还诬赖是公主府的东西。” 小婵大惊;“我没有啊,这真是彩云公主送给我家小姐的。” “来人,把她的头发剪了,给我掌嘴。” 两个小丫头走向小婵。 小婵吓得连连后退:“我真的没有啊?你们不能诬赖好人。” 一个丫鬟抓住她的胳膊,小婵跑不掉,本能的一挥手,一道黄光闪现,丫鬟顿时飞出去,随即砰的一声惨叫,摔倒在地。 小婵大惊,看向自己的手,对了她有修为。 那丫鬟叫的痛苦。 小婵双手合十道:“对不起对不起,以前这胳膊也没这么大的劲,肯定是咱们府上水好,水好。” 那丫鬟哭道;“小姐,她打人就打人,明明有修为的,还说是水好,侮辱小姐您看不出她的本事呢。” 小婵瞪大了眼睛;“我可没有啊,真不是有心的。” 李小珊这时还哪里顾及得上秦氏以前说过小婵有五阶修为,当即气沉丹田,陡然间发出两掌,直击小婵头部而来。 “小姐……”小婵哇哇大叫,她没有跟人打过架,又不会招式,只有躲避的份,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 不过她修为比李小珊高。 李小珊又劈了五六招,竟然抓不住她,气得差点哭出来:“你这该死的奴婢,给我站住。” 说着手掌再次击向小婵脑门。 小婵格挡一下,堪堪躲开,道;“您这是为难人,我又没犯错,干什么要站住?” “还敢顶嘴,我是小姐,你是丫鬟。” “奴婢是我家小姐的奴婢,可不敢站住,站住您肯定要打我。” 二人一个抓一个躲,竟然过了十五六招,还没分出胜负。 要命的是丫鬟婆子都是普通人,又插不上手,难道任由她们打到天黑?这可如何是好? 0092 以下犯上 艳儿见自家小姐没占到便宜,回头对身后的小丫头道:“还不去请夫人。” 那丫鬟向院门口走两步,又退回来;“阿拙小姐在那边。” 艳儿一看,那个传言中有些痴傻的小姐正在拍巴掌看热闹,笑的如银铃般,别提多高兴了。 “不知道捡的什么笑。”艳儿看向老夫人的房间:“有后门,快去。” 桂嬷嬷是看见小丫鬟跑走的,想了想,没有去拦,又回头看向打斗的两人。 小婵一直甩不掉李小珊的纠缠,吓得哇哇大叫,跑了两圈,抬头看见自己小姐站在穿堂的台阶上,疾步奔过去:“小姐,救命啊。” 谁知她刚跑到李若拙面前,李小珊随即便至,她整个后背失守,完全暴露在别人面前,这可是打斗中的大忌,多少人因此而丧命。 李小珊大喜,啪啪拍出两掌:“去死吧!” 小婵就感觉身后陡然间多了一股无形的压力,这压力还带着阴风,让她毛骨悚然。 她心道不好,忙回身去挡,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指甲殷红的两只素手就贴在她肩头。 “小姐,我要死了。” 小婵大叫一声,突的,右臂传来一股热气,这气流一瞬间就遍布全身,热的让人心焦,小婵感觉自己像是要炸裂开来,必须找到一个发泄口才能拯救自己。 正好左手要去抵挡李小珊,她啊一声叫,一股强劲力道便推了出去。 李小珊已经摸到小婵,心想打不死她也让她内伤倒地,正得意间,迎面扑来一股强风。 她忙回防去挡,可是哪里挡得住,身子不由自主飘起来。 李小珊吓得大叫,四周的丫鬟婆子也尖叫出声:“小姐。” 可是大家想去接着又哪里来得及,砰的一声,李小珊落地的姿势和那先前的丫鬟差不多,头上发饰都摔掉了。 看着绿蝴蝶碎成两半,李若拙低头一下。 不过这时候大家都在看李小珊,噗的一声,落地的李小珊口中喷出血来。 “小姐……” 周围人都吓傻了。 小婵发泄完身体不再燥热,她先是傻傻的看着李小珊,接着一咧嘴:“这手怎么这么大的劲?大小姐,奴婢可不是故意的。” 李小珊怒眼圆睁看着她,又吐了一口血。 丫鬟婆子立马围上去。 艳儿回头看着小婵:“你敢打小姐,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小婵急的差点哭出来:“我不是故意的啊?以前也没这么大劲,这胳膊怎么不听使唤?肯定是咱们家水好,养人。” 李小珊又吐了一口血。 艳儿怒不可遏站起来:“你还说风凉话。” “可我没有啊,我说了什么?”小婵不解的看着艳儿,有回头看看自家小姐,满脸都是茫然之态。 李若拙拉着她的袖子:“见祖母。” 对,她们是来见老夫人的,可是老夫人不在。 “老夫人在姑奶奶那边。” “姑奶奶。” 小婵道:“那咱们去姑奶奶那边吧。” 小婵随着自家小姐要走,艳儿急了,叫道:“你站住,你打了大小姐还想跑?” 小婵忙道:“我没跑啊,是我家小姐要去见老夫人,我总不能扔下小姐不管,我得去姑奶奶那边,我没有跑啊。” “真是气死人了。”艳儿不停的喘着粗气:“你站在那里别动,等夫人来处置。” 小婵五官纠结在一起,回头看自家小姐已经走远了。 忙摆着手道:“可不行,我家小姐都走了。” 说完不管艳儿如何叫嚷,一溜烟的跑了。 追上李若拙,小婵心慌慌的。 见四周无人,小婵低声道:“小姐,我把大小姐打了。” 李若拙走在前面不紧不慢:“我怎么不知道你打了我?” “我怎么可能打小姐,是那位大小姐啊。” “可是我才是大小姐,她不是。” 小婵眼睛一转,明白了,李若拙是李迅达和原配夫人姜氏生的,这才是李门真正的大小姐,李小珊不过是拖油瓶,占了年纪大,可不是大小姐。 小婵道:“那咱们以后得跟她们说清楚,小姐您才是大小姐,不能让她们随便乱叫。” 李若拙道:“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交给奴婢?奴婢怎么敢?” 小婵嘟起嘴吧。 李若拙回头看着她,脸带轻笑:“你连夫人的女儿都敢打,交给你不是正合适。” 小婵急道:“小姐,奴婢怎么办怎么办?奴婢是不是要被处置?会打断奴婢的手脚,然后丢出府去,让奴婢自生自灭。” 李若拙不解的看着小婵:“你都哪里听来的?” 小婵垂下嘴角,一脸委屈:“不是听来的,是自打回来之后,奴婢做梦总能梦见这样的场景。” 因为身在陌生的地方,没有安全感,她又被李迅达等人叫过去训话。 李若拙听了心头一软拉起小婵的手:“不逗你了,她们是不敢把你怎么样的?” “难道就因为我有修为?可是我打的是小姐。” 奴婢打小姐,就是以下犯上。 李若拙冷笑道:“那你不想想你为什么会打她?她偷偷留下我的首饰,若是还敢大张旗鼓来处置你,那么就好了,咱们就将她偷东西的行为公布于众。” “偷首饰?她的头饰不是买的?” “公主府送来的首饰,外面怎么可以买得到。” 小婵惊得张大了嘴:“也就是说,小姐的衣服首饰,是被她们先看过了,挑了不要的才留给小姐。” 也不见得是挑了不要,但是肯定拿了最好的。 李若拙微微颔首。 小婵蹙起眉头:“去找门主告状去,奴婢要把这件事告诉甄娘子。” 李迅达是肯定知道的,至于甄娘子,上哪见去? 李若拙道:“你去吧。” 小婵先前走两步,想了想道:“算了小姐,身外之物,奴婢都把人打了。” 李若拙忍不住笑,还轮到她来安慰自己了。 李若拙点着头:“所以他们是不敢声张的,打也就打了。” 小婵肩膀一抖,声音变得更小了:“小姐,可若是她们不信邪,非要让门主处置奴婢呢?” “非要啊?这可就难办了。”李若拙微微一笑:“那到时候咱们原不原谅她们呢?真是求之不得。” “啥意思?”小婵又问。 李若拙抬手指着前方竹林后的一排厢房:“姑姑的住处,到了。” 0093 祖孙 从李老夫人的院子出来不要沿原路走,向左边绕个大弯,过了海棠树林,再沿着墙边厢房的甬道往前走,也就是宅子正西的方向,有一片竹林,竹林之前就是李迅通所住的地方了。 建在石子路边,没有院子,厢房有四间、 小婵放眼望过去:“小姐,咱们好像没过桥啊,那天姑奶奶怎么从桥上走的?” 李若拙道:“因为这个是远路吧。”李老夫人的院子在这厢房之后,两条路都能到。 李若拙领着小婵走到厢房正前方。 厢房窗下种了不知名的花卉,已经是秋天,叶子都黄了,通往正房的路是能容两人的夹道,右手边有一座一人高的甲山。 整体的环境很素然,当然,也就不可能奢华。 李若拙和小婵正好走在夹道上,忽听东稍间传来声声尖叫,像兽吟,像禽泣,让人听着浑身不舒服。 小婵打了个哆嗦:“小姐,这是什么声音啊?” 李若拙见檐下没人,看着东稍间虚掩的房门:“过去看看。” 正厢房里,李迅通头上敷着浸透白酒的毛巾,躺在窗下木炕上。 老夫人就坐在她脚下的引枕上,听见声音,李迅通要跑起来。 老夫人道:“你都这样了还起来什么?”叫着鸢鸟:“去看看表少爷怎么了?” 显然那人不人鬼不鬼的叫声是疯子罗晨宇发出来的。 大家习以为常,他可能是饿了,可能是要水,也可能是要抱女人。 鸢鸟说了声是。 走出门口一瞧,檐下一个人都没有,嘴上嘀嘀咕咕道:“也不知道都跑到哪里野去了。”沿着屋檐下走向西边罩房,趴在窗前一看;“梦落,表少爷叫呢,你听不见?” 屋里回了一个怯怯的声音;“奴婢在给姑奶奶描样子,没听见。” “没听见?你是不愿意伺候表少爷吧?还不快点出来……” 这边动静不大,正屋听不见。 不过老夫人还是看见鸢鸟从窗下过去了,方向不对。 她回过头看着女儿:“怎么鸢鸟不去看晨宇?她干什么去了?” 李迅通脸上有些尬尴:“娘你又不是不知道晨宇什么样子,他力气又大,丫鬟们挣脱不开他,鸢鸟心高气傲,怎么肯伺候晨宇?” 老夫人沉思一会。 过后叹息道:“我本还打算把鸢鸟抬给晨宇做个正房太太,最好能生个儿子,看来人家还看不上。” 谁愿意委身傻子啊? 李迅通道:“是我们晨宇对不住人家。” 老太太嗤笑一声:“看你这不中用的样子,难怪淋个雨就会生病,晨宇再不好,那也是少爷,不愿意嫁到年龄就打发出去,看嫁个不傻的小厮她们是不是就美了。” “也不全是,梦落是照顾晨宇最多的,也就……总之是不能委屈她了。” “那个啊?瓜子脸的那个吧?”老太太想了想低下声去:“虽不及鸳鸟大方,倒像是个能生儿子的模样,她要是能给晨宇生个一儿半女,我立即就抬她做太太。” 李迅通刚要说什么,忽听外面一阵尖叫:“打人了,打了了,小姐打人了。” 老太太抬眼看着窗外:“怎么是小姐打人了?” 是啊,不应该是晨宇打人吗? 李迅通也挣扎着坐起:“不行,我得去看看。” 正说着,鸢鸟跑进屋,一脸急切:“老夫人,姑奶奶,阿拙小姐不知道怎么跑进表少爷房里去了,把表少爷给打了。” 李迅通一脸心疼的模样:“打哪了?打坏了吗?” 李老夫人呵道:“你们是怎么看屋子的?什么时候进去的都不知道,还不把阿拙带过来,她干什么打晨宇?” 外面传来罗晨宇狼哭鬼嚎的叫声。 李老夫人心就揪起来:“还愣着干什么,把人带进来。” 李迅通汲鞋下地:“不行,我得去看看晨宇。” 等李迅通到了外面,正好与要被带到屋里的李若拙擦肩而过,因为急着看儿子,她并没有注意这个不熟悉的侄女。 …………………… 李老夫人脸色严肃,她目光凌厉的盯着门口,竹帘哗的一声:“阿拙小姐请。” 一个身材高挑的小丫头先走进来。 李老夫人惊得张开嘴,这是孙女?李若拙? 眼前的女孩眉目像极了儿子,不过更精致,抿着嘴笑的可爱,弯弯的眼睛像是一泓清泉,让人见之忘俗。 “你是阿拙?” 李若拙道:“你怎么知道我是阿拙呀?我是阿拙呀!” 甜甜的童音像是要把人心都软化了。 正是这个声,昨晚下雨看不起,但是声音听得真切,就是这个。 李老夫人招着手:“我的好宝贝,快来让祖母好好看看。” 好宝贝! 小婵跟进来正好听见,咧嘴笑了。 带人进来的鸢鸟嘴角抽了抽。 见李若拙走想老夫人,鸢鸟想起这位小姐不吉利的传言,忙叫道:“老夫人。” 李老夫人不满的看着她:“干什么?”这时李若拙已经走到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拉着李若拙的手上下看着,笑的合不拢嘴:“一看就是我李家的种,不像那小娘养的,哪里像是我的孙女。” 鸢鸟见老夫人第一眼就喜欢上这个孙女,没敢再说话。 这时小婵眨着眼插嘴:“老夫人,小娘养的是谁啊?” 李老夫人年轻时就泼辣,父亲是镖师,市井俚语最是门清。 听小婵问,她抬起头来:“你就是阿拙的丫鬟小婵?” 小婵点着头:“奴婢给老夫人请安。” 李老夫人点着头,表情还算满意;“这些年辛苦你了。” 小婵道:“也不是特别辛苦,就是会挨打,有时候饿。” 人家就是客气客气,她还当了真。 老夫人心想,听说这丫鬟也傻里傻气的,果真如此。 突地屋外的哭声更大声了。 李老夫人不耐烦的道:“谁啊?怎么还没完了。” 我的天呐,是她亲爱的大外孙,让她手里拉着的那个孙女给打了,这么快就忘了? 鸢鸟嘴角又抽了抽,道:“看来姑奶奶还没哄好表少爷。” 李老夫人看着李若拙:“我的好宝贝啊,你怎么偷偷跑到表哥屋里去了?还打人?” 李若拙抱着李老夫人的胳膊:“表哥抓人。” “抓人?” “抱抱,不放手。” 老夫人好像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些难看。 0094 封口 这时小婵道:“小姐说了,表公子虽然疯,但是也知道羞耻,他要是想抱你,你就打他,让他知道自己错了,他就改了。” 果真如此。 李老夫人又惊又急:“晨宇……”想了想看着小婵;“那小姐把表少爷打成什么样?” “就打手板了,打肿了,没坏。” 老夫人:“……” 打肿不要紧。她忽的捂着李若拙的嘴:“以后不许跟别人说了。” 李若拙眨着眼睛看着她,样子天真无邪。 李老夫人心里长吁一口气,罗晨宇疯的有些怪,看见女子就想侵犯,丫鬟躲不过他,可是自己的孙女却不能给糟蹋了,别的不说,无极门丢不起那个人。 她又看向小婵也鸢鸟等人:“这件事从现在开始,谁也不准再提了,小姐根本没有去见表少爷。” 小婵不解道:“为什么?小姐打表少爷是为了表少爷好,不是小姐捣乱。” 这丫鬟根本分不清主次。 李老夫人怒着瞪向小婵:“还胡说,小姐根本没有见过表少爷,以后不许跟人说,你记住了没有?” 这样严厉,让小婵想起了吴娘子,秦氏……吓得忙闭了嘴。 李若拙明白了,李老夫人是想保护她的名声,毕竟罗晨宇的状况,估计力量小的女子,是要吃亏的。 李老夫人呵斥完小婵又叫着鸢鸟:“姑奶奶病着,还不把姑奶奶扶进来?” 鸢鸟看了一眼初来就得到老夫人照拂的阿拙小姐一眼,这才出去。 进门的地方和木炕之间有个雕花落地罩,不多时李迅通扶着落地罩走进来,拐过拐角;“娘……” 李老夫人笑道;“你先别说话,快来看阿拙,见过吗?” 李迅通看向母亲身边,那里坐着个小女孩。 李讯通眼睛一亮;“这是阿拙啊!跟大哥长得一模一样,一看就是阿拙。” 李老夫人笑的合不拢嘴:“可不是,走到哪都不可能丢了。” 李若拙看着李讯通,脸颊消瘦,颧骨有些高,眉目淡然,看着有些显老。 并不像李迅达。 她又扫了眼李老夫人,可能这位姑奶奶是跟她那便宜祖父长得像了。 这人对自己有恩情。 李若拙站起来行礼,还没等她说话,李老夫人哈哈大笑道;“看看我们家阿拙啊,还知道给长辈行礼呢?这是姑姑,快叫姑姑。” “姑姑。” 李讯通点着头,无奈笑道:“方才是你打了晨宇吧?那是表哥,今后可不能打了。” 老夫人道:“我才说完,今后谁也不许提这件事,告诉房里的丫鬟们,谁敢烂嘴,就拉出去卖了。” 李讯通不解的看着李老夫人。 老夫人给她一个很严厉的眼神:“要是被人胡乱说出去,我们阿拙又不懂什么规矩,别人怎么传?” 原来是这样。 自己的儿子见到女人就跟蜜蜂见到了蜂蜜,拼命的扑,对女子声誉不好。 这种事母亲不维护儿子也正常,李讯通眸子慢慢黯淡下去。 李老夫人又拉过李若拙的手:“阿拙快来告诉祖母,你怎么过来了?” 李若拙看向小婵。 小婵道:“小姐是给来给老夫人请安的,老夫人不在院里,我们就过这边来了。“ 大孙女还知道给自己请安。 李老夫人这下笑的满脸褶子都开了。 连声道着好。 然后看着小婵:“你这丫头没心眼确实让人担心,不过小姐教的很好,照顾的也好,赏。” 说着要叫人。 李讯通道:“那我这做姑姑的,也是要赏的。” 小婵忙摆着手:“不用不用,这是奴婢分内的事啊。” 傻虽傻了些,憨厚,也有可取之处。 李老夫人和李讯通都笑了。 这时门帘子又响了:“老夫人。” 小婵抬头一看,来人她认得,是桂嬷嬷。 “嬷嬷您怎么来了?” 桂嬷嬷微微颔首小婵姑娘,然后目光有深意的看向李老夫人。 李老夫人道:“怎么了?” 桂嬷嬷走到她面前欲言又止。 老夫人不耐烦道:“说。” 桂嬷嬷声音低低的:“方才在院里,阿拙小姐和大小姐都去给老夫人您请安,就有了矛盾,阿拙小姐的丫鬟把大小姐给打了,现在夫人已带人把大小姐接回去,不知道要如何处置。” 屋里众人都看向小婵。 老夫人心想怎么小姐爱打人,这丫鬟也爱打人,两个人的手是怎么长的? 鸢鸟心想这阿拙小姐果然不吉利,这个也打,那个也打,不用别的预兆,这么打下去迟早要被处置,还是离她们主仆远一些吧。 想着悄悄后退两步,跟小婵保持了一段距离。 李迅通问着小婵:“你打了大小姐?” 小婵之前被李若拙交代过,一听大小姐三字,急忙摇头;“奴婢没有打大小姐,我家小姐才是大小姐,奴婢打的是小珊小姐。” 都到了这步田地,还要挣那名分上的事,所以说双方打起来也不足为奇了。 老夫人心中忽然一动,看向小婵:“你打了小珊?” 小婵点点头:“打了,不过是她先要打我的。” 老夫人摆摆手,心想小珊是有修为的啊,平日里在院子里横着走,这丫鬟能打得过小珊,这丫鬟比想象中有用。 她无声的笑了。 李迅通没想到这一层,看向母亲:“小婵打了小珊,大嫂那边岂能饶过她们?咱们怎么办?” 老夫人看向小婵;“如果夫人难为你,你怎么办?” 小婵看向李若拙;“不怕。” 哦?看了一眼小姐就不怕了。 老夫人道:“你还挺有本事?” 老夫人和李迅通都不敢正面和秦氏较量,这样问,也是在考验小婵能否抵住压力,小婵哪里懂,就想着小姐说她有用。 点着头:“还行吧。” 李老夫人松了口气的笑道:“那便不用怕了。” 能打过李小珊的人,难道还打不过秦氏吗? 正说着有小丫鬟进到门口怯怯的说;“老夫人,姑奶奶,王真人来了。” 这位王真人正是给罗晨宇看病真人,过一段时间就会来配药。 老夫人脸上一喜:“囡囡也病了,刚好请真人给瞧一瞧。”说着拉起李若拙:“阿拙先回院子里去,不要到处跑,你老子要是敢难为你,祖母第一个不答应。” 说着看着小婵;“不可以让小姐受委屈,知道吗?” 小婵道:“可是奴婢也管不了父亲和门主大人啊。” 她还想管夫人和门主。 众人;“……” 李老夫人表情有些无奈,最后挥挥手;“先回吧,剩下的事一会再说。” 0095 杀心 丹樨院东厢,丫鬟婆子跪了一地,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秦氏用眼睛扫着她们,一脸的怒不可遏:“一群废物,堂堂李家大小姐被一个奴婢打了,你们都是怎么护着小姐的,全部拉出去打板子,每人二十。” 这些人是李小珊的贴身奴仆,四个丫鬟,四个婆子。 丫鬟婆子们不敢求饶。 这时说好来请安、也已经来了、却还带着伤的杨嬷嬷道;“夫人,小姐受了委屈,这些人稍后还要伺候小姐,都打伤了,反而累赘。” 秦氏想了想挑了两个不顺眼的让人拉下去。 然后立即把剩下的都呵斥下去。 下人们如被猫抓住的老鼠一般蔫蔫的退下去,秦氏回首端过杨嬷嬷手里的药碗:“女儿,先把药喝了,那死丫头下手这么重,别落下病根。” 修习之人受伤是常有的事。 李小珊虽然吐了血,那是气逆所致,她知道自己没有大碍。 但可以行气的药都是花大价钱买来的,对修行有帮助,她还是止住哭声,慢慢喝下去。 秦氏将药碗递给杨嬷嬷,杨嬷嬷一瘸一拐的放回到落地罩后的圆桌上。 这里是李小珊的闺房,门口东窗下是个美人榻,塌边靠墙的地方摆着一对浮雕立柜,立柜的另一边直接和落地罩靠在一起。 落地罩将屋子一份为二,竹帘后摆着一张拔步床,床的上端糊了白底描着荷花图案的床眉。 床帐是水粉色的轻纱,床边珊瑚架子上放着一只小桐庐,香烟袅袅,暗香浮动。 一切布置正是少女闺房该有的温馨和舒适。 杨嬷嬷拨开竹帘回到床前,看着一脸不甘的秦氏道;“夫人,这件事如何处理?” 秦氏看了一眼李小珊。 李小珊趴在床上又哭起来:“一个奴婢也敢打我?我现在是里子面子都没了,还有什么脸活下去。” 杨嬷嬷劝道:“大小姐先别伤心,那丫头本来就不知道深浅轻重,没人敢笑话大小姐。” “没人?笑话算什么,打都打了。” 是啊,一个丫鬟,打了家里的大小姐,不能就这么打就打了吧? 秦氏坐下去,把李小珊扶起:“先别哭了,这件事咱们当然不能这么算了。” 李小珊怒气冲冲的看着母亲:“可是那丫鬟修为比我高,除了爹,谁能打过她?可是爹现在正向着那边,会替我出头吗?” 难就难在这里,甄娘子刚来过,李迅达对李若拙的态度已经改变了,不准她们这边插手,而那个丫鬟,她自己本就有修为的,不知道规矩,主人动手都敢还手,这种人你怎么去跟她硬碰硬。 李迅达还很重视她。 而且已经问过下人经过了,若是那边不还口还好,真较真起来还会牵扯出彩云公主的礼物。 所以找李迅达根本不是明智之选。 那也不能这么算了。 秦氏道:“先别急,娘有办法。” 李小珊止住哭闹看着母亲;“什么办法?” 杨嬷嬷也凑过来。 秦氏道:“她修为再高,双拳也难敌四手。”看向杨嬷嬷:“去外院找个渔网来,再叫几个孔武有力的婆子过来。” “渔网,婆子?”杨嬷嬷疑惑的念叨着。 李晓珊清纯的杏眼瞬间一亮:“我知道了。” 秦氏冷笑道:“就是这样,把她叫到院子里来,渔网套住,我不信她跑得了,到时候还不任凭我处置?” 说到后面语气有些得意。 杨嬷嬷连连点头。 李晓珊想了想道:“娘,那你到底要如何处置她?难道就打一顿吗?” “不。”秦氏一抬手,目光果断无情,如淬着冰般:“这死丫头有五阶修为,那李若拙我也是见过的,痴傻可还没到不用防备的地方,显然这丫头是她的助力,必须除掉。“ 杨嬷嬷见秦氏对小婵起了杀心,心中一颤,想到昨日陋室中,那小姐阴阳怪气的感觉,好像也不是很傻。 要说什么又忍住了,毕竟夫人是见过的,夫人都觉得傻,难道她比夫人还精明了? 李晓珊也听出母亲话语里的意思,眼睛一动道;“娘,若是真除掉她,爹爹那边如何交代?” “交代?”秦氏心想,人死不能复生,李迅达虽然会生气,但也绝对不会拿妻子女儿怎么样的,顶多像昨天一样骂一顿。 她笑道:“你放心吧,这些事都交给娘。” ………… 各式衣物挂在空地上的线绳上,一行行,风一吹,如万国旗帜,色彩斑斓的在空中轻荡。 四周都是厢房,黑砖黑瓦,窗子是杨木十字格的,窗纸发黑陈旧,显然这是下人居住的地方。 向南的厢房屋檐下两个瘦小的妇人在洗衣服。 李若拙和小婵悄声的穿梭在最后两排线绳之间,到了一处翠绿的夹袄前,李若拙摸了摸,干的,收到怀里。 小婵咧了下嘴,正好赶上李若拙回头,朝她打个了撤的收拾。 小婵想要说什么,怔了一下,还是回过头去。 二人又沿着西厢房的小角门出去,离开洗衣房。 终于到了无人的角落,小婵松了一口气,看着李若拙怀里的衣服,咬了咬唇:“小姐你又偷人家衣服干什么?” “说了,自己家的东西不叫偷。” 这可不是自己家的了,是人家穿过的。 小婵无语的看着自家小姐。 李若拙抱着衣服什么也没说,对小婵一招手:“先回去。” 止止堂院子里也没有人,小姐用不着她们,想来她们去相熟的地方串门子去了,也可能躲在哪间房里偷懒。 李若拙和小婵回到房间。 李若拙的屋子是套间,外屋一个靠北床的木炕,用来招待客人,其他家具也都一应俱全。 过了隔断,就是里屋,里屋也是北炕,南下放着一张贵妃榻,西边墙壁挂了四张竖卷,上面写着大字,是不知名人物的笔记。 卷下就是平案和太师椅,还摆了文房四宝。 这都不是李若拙布置的,可能之前住过的人有书写习惯。 李若拙将偷来的衣服扔到贵妃榻上,叫着小婵:“换了。” 小婵瞪大了眼睛;“给奴婢偷的?可是奴婢有衣服穿啊?” 李若拙道:“你先换上,不然秦氏要找你麻烦,你就倒霉了。” 可是换个衣服就能避免倒霉吗?小婵目光变得迷茫。 0096 不去 小婵换好了衣服,李若拙见正合身。 点点头:“再换下来吧。“ 小婵;“……” “小姐奴婢一点也不觉得无聊。” 李若拙:“我知道。” “奴婢也不觉得清闲。” “我知道啊。” “奴婢……” 李若拙指着小婵的衣裙;“脱。” 小婵无奈,嘀嘀咕咕又去换衣服了。 再次换好衣服,小姐也没说究竟为什么要偷衣服换衣服。 小婵好奇心又重,十分想问清楚,可是小姐坐在榻上闭目养神,像是在练功,小婵不敢打扰。 又没别的营生,小婵在屋里转了两圈,实在无聊,也只好去练习冥火咒。 刚练的额头微汗,帘子处有婆子来通报:“小婵姑娘,夫人院子里的杨嬷嬷来叫你了。” 李若拙和小婵同时睁开眼。 小婵跳下炕,急的跺脚;“小姐,怎么办、夫人找上门了。” 李若拙勾手叫小婵靠近,这时隔断外传来声音;“小婵姑娘,小婵姑娘……” 是杨嬷嬷的声音,人已经进来了。 不等小姐同意,就自行进来。 李若拙微眯起眼睛。 这时小婵也走到了她面前,她低声道;“不管她说什么,你都不要跟她走,记住我一句话,夫人要害你,她的地方,打死也不去。” 小婵吓得脸失血色。 这时隔断处的纱帘飘了飘。 “小婵啊,小婵……” 小婵做着恐惧的鬼脸看着李若拙,李若拙对她点头,一脸肃然。 这样沉稳的小姐让人小婵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勇气,她咳嗽一声,看向帘子口;“嬷嬷,您叫我吗?” 纱帘从外屋撩起,杨嬷嬷笑吟吟的走进来。 “在屋呢?那怎么不说话?” 小婵见她腿有些瘸,道:“还没好利落您就开又开始忙了?” 为什么会没好利落,因为摔的重。 为什么摔的重? 杨嬷嬷目光似有若无的瞟向南窗的下的小姐,人坐在那里,老老实实的,用天真无邪的目光看着她们,阳光打在她身上,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可是这样的小姐碰一下就能摔得鼻青脸肿。 要是惹怒了她,还会举剑砍人。 杨嬷嬷忙收回无光看向小婵:“没有大碍。” 小婵哦了声。 接下来时间好像静止了一样,因为大家谁都没说话。 杨嬷嬷忙笑着打破尴尬,道;“小婵呐,你照顾小姐这些年,十分辛苦,以前在青云庄夫人照顾不过来,现在回家了,不能抹杀了你的苦劳,这不夫人那边要给你赏赐,你给我来吧。” 说着招着手让她跟她走。 小婵先是一惊:“夫人真的要赏赐我?” “怎么,你不该赏吗?” 老夫人和姑奶奶都说该赏赐,那肯定就是该赏赐的。 小婵看了一眼小姐,见小姐冲着她嘿嘿笑,心下忽然一颤,小姐说了,夫人没安好心,是要害她的。 她摇头道:“奴婢是该赏赐,可是夫人怎么会赏赐奴婢呢?夫人前一天还在虐待小姐和奴婢,今天却要赏赐奴婢了,夫人是妖怪附身了吗?所以性情大变。” 杨嬷嬷:“……” 心想也就这傻瓜什么都敢说。 但她可不能跟她翻脸,因为对方有修为。 她笑道;“你这傻孩子,昨天的事不是都过去了吗?再说了,那不是夫人的本意,门主也责骂过夫人了,夫人痛定思痛,决定要对小姐好,就从奖赏你开始。” 小婵道:“那夫人请小姐一起过去吗?” 杀人的时候的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李若拙毕竟是李迅达的女儿,死了一个丫鬟李迅达不会怎么样,死了自己的女儿,后果谁也不知道。 所以怎么会叫那个小傻瓜? 杨嬷嬷道:“你先随我来就行。” 小婵摇头道:“那我不去了,夫人肯定没安好心。” 杨嬷嬷:“……” “你这丫头怎么回事,竟然敢诋毁夫人?”她实在忍不住了,道:“再说,这是夫人命令你过去,你敢违背夫人的命令?” 小婵步子往后退:“你看,既然夫人是要对我和小姐好,那么我不想去,夫人一定可以理解的。” “你这丫头怎么谱摆的比主子还大?”杨嬷嬷急喘着,指着小婵:“你到底跟不跟我走?” 小婵道:“不跟。”她做出防备姿势:“早上那位小珊小姐要打我,还要抢我的首饰,我才不信夫人是要赏赐我呢,一定是要惩罚我,让嬷嬷来骗我,我不去。” 一旁保持安静看热闹的李若拙听了心下点头,总算没傻到家,能捋清到底是福是祸。 杨嬷嬷见小婵说的坦白,又是意外又是心急。 她砸着手道:“这哪里是丫鬟啊,谁人家的丫鬟敢这么说主人,真是反了,反了,无法无天。” 小婵道:“我是小姐的丫鬟,小姐不说我反了,我就不是反了,反正我是不会去的,除非你们五花大绑来绑着我,不过受了欺负就打,我可是不会束手就擒的。” 还治不了她了呢。 不过自己真是治不了她。 杨嬷嬷急的额头都出了一层汗,再次问道;“你确定不跟我去?” “不去,坚决不去,我是不会去夫人的院子的,永远都不去。” 既然去会有危险,那么永远都不去不就没有危险了? 小婵说完,觉得自己聪明极了,一脸的洋洋得意。 杨嬷嬷细长的眼睛眯程一条线:“果然不去?” “不去,绝对不会去的。” “那到时候可别怪夫人亲自来请你。” 小婵哎呦一声,要是夫人亲自来怎么办?她侧头看向自家小姐。 李若拙看着杨嬷嬷,声音甜甜的带着质问:“你们是不是在吵架?” 杨嬷嬷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她。 李若拙两只腿踢着炕下脚踏,不停大叫:“你们是不是在吵架?” 杨嬷嬷不知道她这么问什么意思,但见她情绪有些暴躁,好看的小脸也不似方才乖巧,倒是像昨天她叫醒她之后的样子,说不上什么情绪,就是吓人。 她双腿开始打颤,心想不是又要发疯吧? 这位小姐发疯是会打人的。 她举起一只手道:“没有吵架,没有吵架,奴婢这就走,这就走。” 说着一条好腿带着另一条受伤的腿,兔子一般的跳逃出房门。 盯着她背影看的小婵:“……” 0097 赴约 杨嬷嬷走后,小婵急的在屋里来回走动。 “小姐奴婢怎么办?夫人盯上我了,我一次不去能行,她一会亲自来找我怎么办?” 李若拙看着她:“你走的我头疼,你静下来我就告诉你怎么办。” 小婵眼睛睁大:“您真有办法?”忙跑到她身边坐下。 李若拙侧头看着她:“着急吗?” 小婵指着自己的嘴角:“就这一会,肯定烂了。”嘴都起了泡,是真着急了。 李若拙指着柜子:“忘了方才让你试过的衣服了?那就是解决之道。” 小婵仰头想着,忽地看着李若拙:“您是让我穿着那衣服逃跑吗?然后就没人能认出来我了。” 李若拙:“……” 她突然觉得小婵想象力还是很丰富的。 她道:“首先夫人不会亲自来叫你,因为她是夫人,其次她肯定是要找你报复,绝对不是要赏赐,但是院子里没人能制伏你,所以只能骗你过去,现在你已经明确表过态不会去了……” “她就不会为难我了?” 李若拙撇撇嘴:“想的美,她会想别的办法,比如,认为你天真好欺,就不叫你去她的院子,去别处。” 小婵瞪大了眼睛:“那别处我也不去了。” 李若拙摇着头;“这次要去,而且一定要去,不仅你自己去……” “小姐你也去?” 李若拙:“……” 她无语的看着小婵:“你先听我说完。” 小婵点点头。 李若拙继续道:“我观察过,咱们拿回来的衣服正是夫人院子里丫鬟的,所以一会你换上衣服,到外院去找门主大人的小厮,就说夫人约他。” “可是夫人没约门主啊?您是让我撒谎?” 李若拙点着头:“我想经过你方才的拒绝,夫人一定会挑晚上,找个清静的地方约你,你知道地点之后就答应下来,然后去找门主大人,带着门主大人一起去,记住,在去的路上你走在门主之前,给他带路,到地方的时候就说门主尊贵,应该走在前面,让门主先过,都听清了吗?” 小婵转了转眼珠,点点头。 李若拙道:“千万不要马虎,咱们不仅不要吃亏,还得扳回一局,你如果马虎,那效果就会大打折扣。” 小婵急急答应着:“奴婢都记好了。” 这丫头虽然自己不爱动脑,但是听话。 李若拙道:“那就好,接下来就等杨嬷嬷再来请你。”说完竖起嘴角,宛若清泉的眸子弯成一条线,这笑容狡猾又奸诈。 了解的人就知道,她脑子里又起了坏主意。 午睡过后,杨嬷嬷果真又来了。 这次还是满面春风的样子。 “小婵啊,夫人说你对她成见太深,这样更应该过去,以后都是一家人,矛盾要说透了才能解开,既然你不相信夫人的诚意,夫人也不在院子里设宴,就在后园风也亭里,刚好菊花还没败,夫人把院子里的花都摆过去了,还买了盘子大的螃蟹,都是为了你,这下你可不能不赏脸。” 小婵一脸惊讶的样子:“夫人真的对我这么好?” “那可不,你没跟夫人相处过,不了解夫人,夫人最是喜欢你们这样的年轻丫头,水灵,看着心情就好。” 小婵想着夫人瞪着她时候的样子,尤其是门主在的时候,从来都没给过她好脸色。 她点着头道:“只要不是去夫人的院子,就不可能都是夫人的人,亭子里大家都能看见,我也就不怕了。” 杨嬷嬷听了笑了出来,心想夫人料想的果真没错,这丫头一根筋,以为夫人的院子是龙潭虎穴,不肯去。 可是这李门上下哪里不是夫人说了算呢,即便是经常会有人路过的后花园,那也是夫人可以随意安排的地方,不会安全到哪里去。 王嬷嬷再三叮嘱道:“那你别忘了,天黑了我再来接你。” 小婵也不问她为什么要天黑了过去。 道:“不用嬷嬷来接,我自己就能过去,您要是心疼我,记得让夫人多给我留些好吃的,那螃蟹什么的我也没吃过,不知道味道怎么样,还是预备些鸡鸭鱼肉吧,我都吃过。” 所以万一她不喜欢吃螃蟹,还有别的选择。 也不知道这丫鬟到底是谁调教出来的,别人请客吃饭还要挑食。 杨嬷嬷:“……” 小婵答应了去赴约,杨嬷嬷拐着腿走了。 她一走,小婵就忍不住兴奋回到里屋:“小姐,真的约我了,真的约我了,还真的是晚上。” 是啊,晚上下陷阱看不见,还可以掩人耳目。 李若拙低声道:“你换衣服,去外院找门主的小厮,就说夫人要开螃蟹宴,一边赏菊一边喝菊花酒,要请大人过去,时间地点都说清楚了,千万别搞错了。” 小婵早就背的滚瓜乱熟,答应着,就去换衣服。 日落星出,银色弯勾慢慢从止止堂门口的树稍上移到东边去了。小婵听着小姐的吩咐从后门出发,追着月亮方向到了后花园的月牙门洞口,忽然身后传来脚步声。 “大人,前面黑,您小心着点……” 来人有两个,一前一后,后面的人手里提着八角风灯,借着灯光一看,正好是李迅达和一个小厮。 小婵躲到门洞后,等李迅达进来。 她跳出来;“大人!”然后嘿嘿的傻笑。 捂着胸口顺气的李迅达:“……” “你怎么在这?”他问着小婵。 小婵接过小厮手里的风灯:“大人,是夫人要请奴婢吃螃蟹赏月,说奴婢伺候小姐有功,您怎么也在这呢?” 李迅达见这丫头虽然毛毛躁躁的,但是笑容纯净可爱,还会露出两颗俏皮的小虎牙。 他对身后的小厮摆摆手;“你下去吧。” 小厮诺诺称是,退出月牙门洞。 李迅达看着小婵:“刚好夫人也叫我过去,咱们顺路。” 小婵心中有鬼,一阵窃喜。 李迅达笑着看她:“你笑什么呢?”显然他心情也很好,说话的语气十分随和。 小婵立即站直了:“没有,奴婢是在想夫人,夫人这么抬举奴婢,昨天是奴婢错怪了夫人。” 李迅达点着头:“本该如此,你照顾阿拙是有功之人,按道理阿拙也要叫夫人一声母亲,这样最好。” 男人都是希望看到妻妾尽欢的,虽然李迅达没有妻妾,但是有两个女人生的孩子。 小婵心下暗暗撇嘴,想,等一会您就不会说好了。 她提着风灯走在前面:“大人,我帮您照路。” 李迅达刚说一句话字,小婵就走开了,窈窕的身影提着灯火越走越远,哪里还留下一点光给他照路。 “这个傻丫头。”李迅达呵呵一笑,无可奈何的摸着黑走。 0098 打错人 小婵提着风灯唱着歌佯装无事的往前走,路过湖边的假山后,她没有看见,两个穿着灰色小袄的婆子相互使了眼色,然后绕过从假山后,抄近路上了风也亭;“来了来了,到下面了。” 风也亭修在高处,从池塘边上来,需要爬个慢坡,慢坡修了略微弯曲的台阶,两边是高大的树木。 秦氏李小珊杨嬷嬷三人此时站在亭子里。 秦氏听了道;“是一个人吗?” 回禀的婆子低着头:“错不了,还唱着歌呢,可高兴了。” 李小珊听了噗嗤一笑。 秦氏也笑了;“这人精不精傻不傻的,肯定以为我真的要请她吃螃蟹。” 杨嬷嬷问着两个婆子:“都准备好了吗?” 两个老婆子指着亭前不远的两棵大松树;“放心吧,只要她一过来,咱们就把渔网洒下,任她五阶六阶,都跑不了。” 松树的影子在月光下笔挺茂盛,将四周的杂树杂花都遮挡住了。 就算亭里灯火明亮,可也看不见树上有人,但树上一定是有人的。 什么叫埋伏?就是藏于暗处让人发现不了。 秦氏满意的点着头。 李小珊道;“给我狠狠地打,谁敢手下留情,我就打在她身上。” 秦氏回头看着她;“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正说着,一个老婆子道:“到了到了,到坡下了。” 秦氏李小珊既然全部走前一步,扶着凉亭的门柱,坡下一盏幽幽灯光飘忽着,不甚明朗,又因为台阶不是笔直的,视线不是很好,只能看见一个人的轮廓,具体是谁,并不能分辨出来。 那婆子低声道;“就是这盏灯,灯围子是柳枝的。” 众人去看那灯,根本也看不见灯围子的样子。 杨嬷嬷道:“除了小婵,不会有人来的。” 秦氏点着头。 李小珊蹙眉道:“她怎么不动了?” 那灯光在破下一直恍惚着,没有向前挪动的痕迹。 杨嬷嬷看向秦氏:“要不要下去看看。” 人都已经到那个地方了,如果下去看,打草惊蛇了怎么办? 秦氏一抬手:“该埋伏的都埋伏起来,她一会就会上来。” 两个老婆子听了立即提起厅里放着的小儿臂粗细的木棍,躲到两边林子里了。 坡下李迅达追上小婵。 他刚要说话,小婵嘘了一声。 李迅达对她眨眨眼。 小婵低声道;“咱们给夫人一个惊喜。” 李迅达笑了,心想这丫头还鬼灵精怪的。 小婵又将风灯塞到他的手里:“大人您提着,方才奴婢走的太快,都把您忘了,这坡路斗,小心滑倒。” 李迅达又想,傻是傻了点,贴心。 他点着头,声音也低低的:“那你跟紧我。” 李迅达提着风灯在前,小婵故意放慢了步子跟在后面。 等过了台阶的那个半弯,李迅达远远的见厅里灯火明亮,秦氏和李小珊正坐在正中间的石墩上说着什么,东面一个,西面一个。 他脸上升起笑容,心想果真再等他。 低头迈着方步继续往前走。 忽听头顶传来声音;“来了,放。” 李迅达抬起头来:“什么……”人字还没说出来,一张大网铺天盖地就迎上来。 又一绳索袭来,风灯落地摔破,四周顷刻间就暗了下来。 李迅达心叫不好,撒腿就要跑,可是身子倏然一紧,他人已经被结结实实的困住了。 “抓住了,给我打。” 不由分说的,四周陡然间涌出许多人,李迅达也看不请他们要干什么,话都来不及说就感觉头上一疼。 他啊的一声叫,扑倒在台阶上。 紧接着更多的棍棒落下来,打得他晕头转向。 “这小贱人,敢打小姐,给我往死里打,乱棍打死……” “别打了,别打了。”李迅达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声。 “不打你?不打你你怎知夫人的厉害,给我打,往死里打。”一个老婆子叫嚣着。 李迅达都来不及想到底是谁这么嚣张,疼的啊啊啊大叫。 可是周围的棍棒并没有停下,好像真的要给他乱棍打死。 当意识到这一点,李迅达再也无法镇定了,他拼命喊着:“我是大人,我是大人……” 棍棒还在继续。 主持陷阱的老婆子听了冷声一笑:“你是大人,你怎么不说你是阿拙小姐?我还是王母娘娘的。” 李迅达又是疼又是气:“我真是大人,哎呀,哎呀,别打……” 这时离他最近的一个婆子蹙蹙眉,停下走到那主持的婆子身边:“老姐姐,听着真的像个男的,不会真的是大人吧?” “怎么可能是大人?她是故意粗着嗓子说话,好蒙蔽咱们。” “不,我是李迅达,我是李迅达,该死的……啊!”李迅达被打的无所遁形,被困渔网又无法施展功力,一腔怒火化作狮吼功,大喊出来。 “好像真的是大人。”婆子们都愣了。 亭子里秦氏和李小珊也听见了喊声,二人站起。 杨嬷嬷拐着腿从亭柱子后走出来:“夫人,好像是大人的声音。” 秦氏心头一颤,道:“下去看看。” 秦氏先一步跑下风也亭,三步化作两步到了松树下:“怎么回事?” 此时那些婆子也停下了手,领头的那个正让人去翻看到底抓到了谁。 “不知道,听着像是大人的声音。” 渔网中的人趴在台阶上,秦氏攥紧了帕子道:“快,快,看看是谁。” 那人哎呦哎呦的,婆子们小心翼翼去给他翻身,等人翻过来,杨嬷嬷也到了,手里的宫灯立即递过去。 朦胧灯光中,那人头上全是血,肿的像个猪头,哪里能看清楚是谁? 不过男女还是分得出来的。 周围的婆子脸都绿了。 秦氏吓得大叫:“大人,您怎么会在这?” 李迅达睁开眼,目光也说不上是什么情绪的看着秦氏,随即,他吐出一口血来。 “大人,天呐。”秦氏吓得脸色苍白:“快给大人解绑。” “天呐,怎么会是爹?爹你怎么在这?” 杨嬷嬷道:“得把人抬回去请大夫……” “这是怎么说的……我的大人啊。” “爹……爹……你没事吧?” “等我,等我……我饶不了你们,咳……咳……咳……” 秦氏的震惊,李迅达的愤怒,婆子们一阵手忙脚乱,台阶上真是热闹极了。 小婵见她们一行人要下来,捂着头躲到树后,心想要不是小姐用计策,现在被打成猪的就是我啊。 0099 找来 端着铜盆,剪刀,纱布毛巾……各种处理伤口用具的丫鬟鱼贯而入又鱼贯而出。 等这些下人都走光了,秦氏和李小珊才敢走近去看李迅达。 “大人……”秦氏轻轻叫了一声。 李迅达正趴在秦氏外间的贵妃榻上,透过微薄的中衣可以看见他背上涂满了黑色膏药。 头上还裹着一圈纱布,一看就是外伤后紧急包扎过的。 听见秦氏的叫声,李迅达仰起头:“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会有人袭击我。” 他身子不利落,仰头的姿势像个到躬身的大龙虾,又是可笑又是可怜。 秦氏见了心生不忍,道:“大人,还是叫个大夫来处理吧,这样什么时候能好。”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李迅达突然吼道:“被打成这样,你让我找大夫来,是嫌我不够丢脸吗?” 杨嬷嬷在门口听得直咧嘴。 李小珊忙低下头去。 秦氏一脸的难为情:“大人,可是您的身子要紧啊。” “那就别拿我当然傻子。”李迅达吼声更大了,如洪钟,带着怒意,本就红肿的脸更是怒得发紫。 秦氏听了肩膀一抖,小心翼翼道:“大人,妾身不是有意的,这是一个误会。” “误会?我被打成这样你说是个误会?今天你不说清楚,就都给我滚出去,我李家留不住你这种谋杀亲夫的恶毒女人。” “妾身真是冤枉。”秦氏急的小脸通红。 如果当时她不在现场,现在还有借口推给下人,可是她和女人都在啊,人也结结实实挨了揍,这怎么解释。 李小珊在一旁突然道:“爹,你怎么会出现在哪里?您今日不是不回后院来了吗?” 是啊,为了确保计划万无一失,她还特意让人起打探了一下李迅达的行踪。 秦氏抬起头看着李迅达:“大人您到底是怎么过去的?” 李迅达大怒道:“还问我,不是你邀请我吃螃蟹的吗?” 秦氏和李小珊面面相觑,随即秦氏心下一想,不管中间出了什么差错,先把事情瞒下来再说。 她道;“下人说后花园出入一直山狸子,厨房的鸡都咬死了,我就带人在那里设个陷阱,没想到把大人给抓到了。” 山狸子据说是家猫山上之后成精了变的,比猫大,身法敏捷,极其凶猛,擅长攻击家禽。 所以他就成了那只山狸子? 他们无极门的后花园能出现农家才会光顾的山狸子? 李迅达气的脸色发紫,大怒道:“你给我跪下,还欺骗的我不够。” 秦氏急忙跪下:“大人,大人,真是要抓山狸子。” 李迅达垂下目光看着他:“你还敢嘴硬,我分明听那些不长眼的狗奴才说什么小贱人,敢打小姐,乱棍打死,不打死不知道夫人的厉害,你给我解释,谁是小贱人,谁打了小姐?夫人确实厉害,差点要了我的老命。” 原来在殴打的过程中,下人透漏了口风。 秦氏咬着牙道;“小贱人就是山狸子,那野畜生吓到了小珊,所以妾身才让人网住它打死。” 就是无论如何她都不肯说实话了,自己又没有证据。 李迅达冷笑道:“好,你不说,那我自己查。”说着喊着杨嬷嬷:“那你们那群狗东西都给我叫进来。” “大人。”秦氏一急,抬头道:“大人先好好养伤不行吗?” “再养,我这双眼睛就要养瞎了。” 李迅达已经十年不过问后院的事,秦氏心想,李迅达这意思是再不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打人的婆子们本就在廊下跪着,听见喊声,鱼贯走进来到秦氏身后跪好。 “大人。”几个人一出口就是哀叫。 李迅达正好伤口疼,嘶的吸了一口凉气。 秦氏泪眼汪汪的看着他:“大人。” 李迅达一挥手,然后看向婆子们:“说,你们为什么埋伏在亭子里打我。” 谁要打他了,如果知道是打了他,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 婆子们伏地求饶,个个都说冤枉,就是不说实话。 秦氏使劲捏着帕子的手松了松,到底她还是后院的掌控人,没人敢出卖她。 李迅达气的嘴唇颤抖,心想难道真这么算了? 正这时,突然听见门外有女孩子的哭声。 秦氏蹙起眉头。 李迅达看向门口方向;“什么人?哭什么?” 李小珊低声叫着杨嬷嬷:“还不过去看看。” 杨嬷嬷才要出门,正好与一个高挑的身影撞了满怀。 “嬷嬷,小姐一定要进来,奴婢拦不住她。” 杨嬷嬷抬头一看,是李若拙忽然这水灵灵的眼睛走进来。 杨嬷嬷眼睛瞪大,忙后退一大步,还扯到了伤口。 李小珊听见她的抽气声,问道:“到底什么人啊?” 杨嬷嬷拐着腿走到李迅达面前,先是看了一眼秦氏,才道:“是阿拙小姐来了。”说完语气还带着惊慌的感觉。 李小珊听了脸色一变,那个阿拙啊,她可是见过的,想想样子就觉得让人讨厌。 “阿拙?”李迅达正说着,李若拙已经跟着杨嬷嬷身后走过来。 李迅达忙道:“阿拙,你来干什么?” 见来人先是歪着头看着他,大眼睛眨巴眨巴,突然间哈哈哈大笑指着他:“猪头。” 李迅达:“……” 屋内众人全都低下头去抖动肩膀,屋里一时有憋到内伤的声音发出来。 李迅达脸色立即变得难看,抬手挡住脸,问道:“阿拙你来干什么?怎么不好好休息。” 李若拙看着秦氏;“我要小婵。” 秦氏帕子再次攥紧,李迅达问她她都不肯说,就是不想把小婵的是亮出来。 她忙站起,挤出一抹笑来看着李若拙:“小婵怎么了?” 李若拙扁扁嘴:“小婵丢了。我要小婵,我要小婵。” 秦氏心想挨打的是李迅达,可没伤到小婵啊? 她伸手去摸李若拙的手;“小婵是不是自己跑出去玩了,你有到处找找吗?” 李若拙四顾一下,然后目光落在杨嬷嬷身上,杨嬷嬷被看的脊背发凉,目光怯怯的躲闪着。 李若拙忽的一指:“她,小婵被她偷了,我要小婵。” 0100 父女天性 李若拙心智不全,说话自然语无伦次,但她自小是小婵照顾长大的,所以离不开小婵就到处找也正常。 李迅达看着杨嬷嬷:“阿拙的意思是你叫走了小婵?你可见到小婵?” 杨嬷嬷知道秦氏要掩盖真相,哪敢说实话,反正小姐是傻瓜,也说不清,她摇着头,佯装惊讶的样子道:“奴婢并没有见过小婵姑娘啊。” 李迅达又问:“果真没看见?” 杨嬷嬷忙道:“没看见。” 李若拙吐着舌头撇她;“你们吃螃蟹,不叫我,小婵吃螃蟹,没回来,我要小婵,吃螃蟹,要小婵。” 秦氏听了身形一颤。 杨嬷嬷尴尬的摇着头:“没有,没有吃螃蟹。” 李小珊怕李若拙说漏了什么让人父亲起疑,急得去拉李若拙:“你不要乱说。” 李若拙砰的坐到地上:“打人,打人,这个姐姐打人。”然后委屈的看着李迅达:“猪头,是你爹……” 她要说的是这个猪头,是爹爹,在向爹爹求救。 虽然出言不逊,但是明明在心智不全的情况下,第一个想到的是爹爹,这就是父女天性啊,李迅达听了心头一软,侧头瞪着李小珊:“你有没有个大度样子?那是你妹妹,你推她?” 李小珊又惊又怒:“爹,我没有推她,她自己摔的。” “还狡辩。”然后看向秦氏:“真是又其母必有其女,当我不知道你惯会与阴奉阳违?” 又跟她什么关系? 秦氏见李迅达正在气头上,用眼神警告李小珊,让她不要乱说话。 李小珊心想,连母亲也不信我,气的转身跑了。 杨嬷嬷要去追。 李迅达呵斥道:“都滚回来,事情还没完呢。” 众人听了都倒吸一口凉气,门主大人的火还没发出去。 李小珊不情不愿的走回来,站在墙角去,杨嬷嬷低下头。 可李若拙还不知所谓的坐在地上呢。 这是深秋,虽然屋里有地龙,可是也有潮气啊,而且脏。 李迅达看的揪心,骂着秦氏:“不是你自己的女儿,阿拙坐在地上你们不会扶她一把?” “大人!”秦氏难以置信的看着李迅达,为了这个傻子,他骂她多少次了? 李迅达不看她,叫着杨嬷嬷:“把小姐扶起来。” 杨嬷嬷忙弯下身去扶李若拙,但怕这小姐突然跳起来打人,又不敢触碰她的身体。 李若拙嘟着嘴一扭身子,自己拍拍手爬起,然后低头擦着手心,巴掌大的小脸写满了认真,样子可爱极了。 李迅达软下声音叫着她;“阿拙过来。” 李若拙走到塌前看着他,伸出小手去拍他的脸。 小孩对什么事物感兴趣的时候就会动手动脚,显然自己女儿的心知跟三岁孩子差不多。 李迅达脸上虽然没有明显伤痕,但是棒子打在头上,脸都肿了,拍一下很疼,他抓住李若拙的小手:“阿拙不可以打爹爹。” 李若拙向他脸上吹气:“呼呼。” 小孩子受伤,大人说吹口气就不疼了。 她能用同样的方式对待别人,说明她很喜欢这个人。 又跟自己长得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李迅达心软如水,将李若拙拉的又近一些,柔声道:“爹爹不疼。” 墙角处的李小珊见了眼睛差点瞪出血来,咬着银牙暗暗的踢了一脚后墙。 秦氏袖子地下拳头攥的紧紧的,有一丝不被察觉的狠厉从左边眼睛闪过,不过稍纵即逝。 李若拙这时又扁起嘴,摸着李迅达的脸道:“要小婵。” 原来她还没忘了自己的来意。 李迅达道:“你先不要着急,爹爹看见小婵了。” 原来他知道小婵在哪,秦氏立即提起精神。 李迅达看着秦氏:“小婵说你请她吃螃蟹,跟我一起去的风也亭,现在我被打了,我想小婵要好不了吧?她人呢?是不是你把她抓起来了。” 还要越不过小婵去,不过她确实不知道小婵去哪了。 秦氏大惊道:“大人,您出事的时候妾身就在身边,妾身哪有时间去抓小婵?妾身也想知道小婵在哪。” 李若拙这时突然问她:“你为什么,想知道小婵在哪?”甜甜的童音并不像是在为难人。 可是秦氏为什么想知道小婵在哪?因为很显然,本来要抓小婵的,却打了李迅达,这其中蹊跷不是小婵在捣鬼吗? 不过她不能说出来,愣了一下道:“当然是找到了小婵让她陪阿拙小姐回去啊。” “为我好。”李若拙两只手在胸前拍了拍,然后点点头:“那要找小婵。” 李迅达道:“对,你先帮阿拙把小婵找回来。我也有事要问他。” 他也要问。 秦氏后牙槽咬着一起,然后叫着杨嬷嬷:“还不去找人。”说完,使了一个只有杨嬷嬷才能看懂的眼色,意思是找到了也不要带过来。 杨嬷嬷心想小婵说了,一辈子都不要进夫人的院子,肯定是不会来的。 她点着头:“奴婢这就去。” 正说着,房门外小丫鬟来通传:“夫人,大人,小婵姑娘说阿拙小姐丢了,来找人了。” 别人找她,她还找起了别人。 李迅达道:“还不让她进来,小姐在屋里呢。” 杨嬷嬷看向秦氏,秦氏却看向门口方向,若不是隔着落地罩,若不是有软帘当着,小丫头一定会看见夫人瞪着她的目光,是有多么的可怕。 不多时小婵在丫鬟的陪同下进来。 见自家小姐在屋里,她兴高采烈跑过去:“小姐。” 李若拙抱住她的腰:“我要小婵。” 明明天天在一起,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 李迅达看的无奈发笑,再次牵动了伤口,哎的一声。 小婵看向李迅达,蓦然瞪大了眼睛:“大人,您怎么肿的跟猪头一样。” 屋里的人:“……”真是有什么样的小姐就有什么样的丫鬟啊。 李迅达无语的看着这个傻丫头,顿了一下道:“我还想问你呢,你跟我一起上台阶,你怎么不见了?” 小婵心里砰砰跳,小姐说了,她不应该跑回去,应该见义勇为,把大人救下来,这样才能将秦氏的阴谋说出来,但是当时她怂了。 事后就必须的弥补,所以小姐也跟了过来,怕秦氏钻空子。 最好的时机已经错过,没法,是实话。 小禅眨眨眼,哦了声:“奴婢没有灯啊,就走得慢,突然听见前方传来喊打喊杀的声音,以为夫人改变主意要杀我,我就跑了。” 她倒是不掩饰自己的胆小行径,这好像就没什么好责怪的。 李迅达忽然点点头,看向秦氏;“我明白了,难怪你说不是要打我,你是要打死小婵啊。” 0101 孰是孰非 打死小婵? 其实屋里的人都一清二楚,只有李迅达自己不明白。 李若拙将小婵抱的更紧了,哭道:“我要小婵,我要小婵。” 小婵忙帮她擦着脸:“小姐,奴婢在呢,奴婢在呢。” 李迅达再次看向秦氏:“是了,打死小婵,阿拙就没人伺候,你还是没死心啊。” 意思是她还是针对李若拙的。 是也不是。 秦氏忙摇着头:“大人,妾身冤枉,妾身冤枉啊。” “你给我跪下,谁让你起来的。” 秦氏忙撩着裙子跪下。 李迅达让小婵和李若拙站到一边,他就能更直接的看着秦氏:“你的那些死婆子们口口声声骂着小贱人,要乱棍打死,你又约了小婵,难道不是要打死小婵?还撒谎?” 秦氏低着头眼睛左右乱转,想着对策。 杨嬷嬷道:“大人,夫人确实是要跟小婵讲和的,这个小婵姑娘也知道,夫人怎么会想到打死小婵呢,难道打死了小婵,阿拙小姐会善罢甘休吗?” 李迅达看向李若拙。 李若拙抱着小婵不放手,清澈的眸子就那么防备的看着秦氏,显然这是害怕失去,并不是要保护小婵。 李迅达哼道:“阿拙自己都护不住自己,她如何善罢甘休?” 杨嬷嬷看向小婵:“小婵姑娘,您倒是说句公道话啊?” 秦氏也看向小婵,只希望这死丫头这时候没想通,还傻着呢。 小婵瞪大了眼睛看向杨嬷嬷:“嬷嬷,我明白了,我就说夫人怎么会那么好心要请我吃螃蟹,白日里夫人说要给我赏赐,让我过来,我不来,后来您就用螃蟹馋我,我答应去了,没想到夫人要趁着天黑打死我,真是太可怕了,我到底做了什么事夫人打骂都不行,还要打死我。” 是啊,别人不知道,李迅达是结结实实被挨打的人,如果他不出声制止,相信现在早就是棍下亡魂,自己尚且逃脱不掉,何况小婵呢?秦氏是下了死手的。 他摸榻上的一个软枕砸向秦氏的头:“恶毒至极。” 秦氏头饰被打乱,一脸狼狈,抬头看着李迅达:“大人就认定了妾身是恶毒之人?仅凭一个下人的一面之词?”说着两行热泪滚滚流下,无声的哭着,那样子既委屈又倔强,像是受了天大的冤枉。 李若拙心想,果真是高手,难怪把李迅达收拾的服服帖帖。 秦氏又道:“大人,如果妾身真的想杀人的话,怎么会让您发现?您为什么会出现在风也亭?” 也是啊。 秦氏明明约了自己赴宴,不可能是为了让人自己看这她打死小婵吧? 李迅达肿的发青的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秦氏目光撩向小婵。 虽然很难说清,但是李迅达去了,还挨了打,那么她要偷偷打死小婵的事就不成立,除非说李迅达不是她约去的,那么是谁? 肯定是小婵无疑了,但是小婵敢说吗? 她敢承认,就说明她识破了自己的计谋,拉李迅达去垫背,坑自己的家主,她真的敢说出来吗? 当然到现在为止,秦氏也不敢相信小婵是天真无害的了,明显是在扮猪吃虎,但是她也不是好惹的。 小婵低头看向自家小姐一眼,见小姐的睫毛上下煽动两下,嘴角露出微微的笑意。 心想,大人您可别怪我,是你闺女要给你点教训。 她在跟小姐汇合的时候小姐已经把可能会遇到的状况告诉她了,秦氏会如何刁难,都在之中。 李迅达为什么会去风也亭,这就是状况之一。 小婵看向李迅达,目光坦然道:“其实大人,约您赴宴的不是夫人,是奴婢。” 李迅达诧异的看着她。 秦氏也有些意外,她想了想笑道:“你的意思,是你故意要让大人挨打了?” 小婵摇头道:“奴婢怎会知道设了生死局等着奴婢?奴婢就是想,回到家里之后,只要打人对奴婢最好,那杨嬷嬷说螃蟹如何的好吃,奴婢没吃过,想来一定是好东西,见夫人只叫了奴婢,却没叫大人,觉得很可惜,这么好的东西怎么能不叫大人呢?奴婢就偷偷叫了大人,也是给大人和夫人一个惊喜,说知道螃蟹没有,等待奴婢的是棍子,但是大人倒霉,误打误撞陷进去了。” 这就说得通了。 秦氏一定是要害小婵,自己是无意间被拉进去的。 李迅达怒红了眼睛看着秦氏:“你这毒妇。” 秦氏得嘴唇发颤,难以置信的看向小婵,这丫头是不傻的,还奸诈的令人害怕。 她的话不仅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还挑拨他们夫妻关系,有好东西她都不想着给自己的夫君,要一个丫鬟想着。 秦氏指着小婵;“你撒谎,你知道我要干什么,所以故意拉大人来挨打,要让我惹怒大人,你好渔翁得利。” 小婵一脸无辜:“您的意思,您真的要杀我?” 当然不能承认是有意要打李迅达,那么就只能承认陷阱是给小婵下的,杀机无法掩藏。 可是承认起了杀机,这又是一个大罪。 秦氏脑中左右摇摆,不知道要如何解释。 这是李小珊在一旁突然冲过来:“娘,你就告诉她实话,就是要杀她怎么样。” 秦氏拉着她的袖口。 李小珊甩开秦氏,看向李迅达:“爹,这个丫鬟很过分,她上午打了我。” 所以就起了杀心。 一切的一切,还有另外的缘由。 李迅达看着李小珊:“小婵打了你?” “是,以下犯上,难道她不该死吗?” 李迅达看向小婵,脸已不似方才那般和气,沉声道:“你打了大小姐?” 小婵一脸肃然道;“大人,我家小姐才是大小姐,我家小姐是夫人生的,而小珊小姐是后进门的,这给名份是不能乱的。” 连名份都要挣。 李小珊眼泪在眼圈打转,看着李迅达:“爹,你听见了吧、这哪里是下人该说的话,她要造反。” 对,要造反。 秦氏也挺直了身子,道:“大人,你看这小婵分明什么都明白,她哪有纯真无邪,她是故意这么做,回来捣乱的,您的伤,是她故意陷害的。” 极有可能,李迅达对视着小婵清明认真的目光,慢慢撑起身子:“你给我交代清楚。是不是你在陷害本大人。”声音冷冷的,方才那种呵护和怜爱的表情,已经飞逝不复存在了,看了可真是让人胆战心惊。 0102 剪羽翼 小婵见秦氏竖着嘴角,笑容有些阴鸷,李迅达又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 她吓得拉着李若拙后退两步,道:“大人,打您的是夫人的婆子啊,怎么是奴婢在陷害您呢?” 嗯? 李迅达抬眼想了想,就算小禅真有心要陷害他,也是因为秦氏动了杀机啊。 秦氏心中一颤,想,这死丫头嘴巴可真是厉害,主要脑子想事情想得很清楚。 她忙道:“大人,妾身承认是想处置这个丫头,那是因为她以下犯上,误打了您,这绝非妾身本意,是小婵设计的。” 李迅达身子落回去,又趴在塌上,然后面无表情的看着小婵:“你自己说。” 小婵心想,这就是小姐说的,她错了的原因吧?当时怂了,事后就得圆回来。 她道:“奴婢也没有以下犯上,是小珊小姐非说自己是大小姐,奴婢是懂规矩的人,而且小珊小姐拿了我家大小姐的首饰,是彩云公主送的,还要打奴婢,还有剃光了奴婢的头,奴婢若是坐以待毙,那丢的是我家大小姐的脸,您的脸,所以这怎么是以下犯上呢,这明明是拨乱反正。” 说完看向自家小姐,心里想,那两个词是坐以待毙和拨乱反正吧? 是的,她的话都是李若拙教的。 李小珊听了气的七窍生烟:“你打本小姐还成了英雄?” 秦氏也想,这死丫头嘴怎么这般厉害,歪理被她说的理直气壮的。 小婵看向李小珊:“难道小珊小姐没有拿我家小姐是首饰吗?咱们可以叫甄娘子来对一对,至于你要打奴婢,还要给奴婢剃头的是,当时也有人在,就在老夫人的院子里,咱们都可以当着门主大人的面说清。” 李小珊说不过小婵,抬手就要甩巴掌。 小婵打人不会,挡招已经被逼练的炉火纯青,抬手一挡,一到红光飞出去,李小珊立即倒退四五步。 该死的,她打不过她。 早上的羞辱感再次袭来,李小珊大叫着:“爹,你都看见了。”她双手成爪,再次来袭。 李迅达突然大吼一声:“都给我住手,哎呀。” 小婵叫李迅达龇牙咧嘴的摸着头,忙走过去安慰;“大人,您没事吧。” 李小珊若是此时再出手,说不定会伤到自己的父亲,招式挨上小婵的肩膀,硬生生收回去了,但是怒意未消,挥手发出一掌,将摆在塌旁的古董花瓶打碎了。 哗啦的声音惊醒了每一个人,屋内顿时一静。 李迅达只看到小禅听见他喊疼,危险都不顾,就来安慰他。 本来对于小禅丢下他这件事有些不满,不过此刻看她这样紧张自己,那点不愉快又都散了,小女孩嘛,没见识,胆子小也是情有可原。 李迅达抬头看着李小珊:“你还有没有点规矩。” 李小珊红着眼睛看她:“一个奴婢敢打您的女儿,您还说我没规矩。” 小婵看着李小珊:“每次都是小姐先动手,大家可都看见了,难道要我站着不动等着挨打吗?” “打不过,打不过。”这时李若拙拍着巴掌哈哈笑起来。 李小珊骂道:“你这傻蛋,你说谁打不过?” “你打不过。” “我打死你……” “小姐小心。” 李小珊又要动手,小婵护在李若拙身前,李迅达又吼一声:“李小珊,你跟我老实点。” 连名带姓喊出来,这是非常愤怒的表现。 李小珊看着李迅达,泪盈于睫:“爹。” 李迅达低头一想,小婵比小珊修为高,若是能听话一些,将来一定有大用处。 他道:“都是一家人,小婵是你妹妹的丫鬟,你总是难为她干什么。” “爹,怎么是我难为她,她打我。” 小婵道:“小珊小姐,那咱们说说为什么我打你,说说首饰的事。” “我……”李小珊一口气憋在胸口。 对于首饰之事,李迅达也是知道的,当时他就反对李小珊暗自扣留,没想到扣就扣了,还理直气壮要剃别人头发。 他暗暗摇头,叫了声:“小珊,还要呈口舌之快。” 李小珊大哭起来:“爹……”然后揉着眼睛。 秦氏看的心疼,抬头叫着大人。 李迅达给她一个凌厉的眼神,秦氏立即闭了嘴。 李迅达道:“李小珊,你若是连长幼之情都没有,你就立马给我去祠堂跪着去,我李家没有你这种不爱幼妹的子女。” 爹爹以前可从来没这样说过她,李小珊又惊又怕又气,心中如打翻了五味瓶,难受极了,也不敢再顶嘴,呜呜哭着。 秦氏气的额头青筋直跳。 李若拙回想李迅达的话“你若是,你就……” 李小珊当然不会承认她是。 而且跪个祠堂很了不起吗? 明显的,他没有想过要真的惩处李小珊。 是想把这件事情压下去的意思。 没希望了,李若拙学着李小珊的样子:“呜呜呜……”让李小珊觉得膈应。 但她是假哭,一滴眼泪都没有。 李小珊果然气的喘息急促:“爹,你看看她。是我不爱护她吗?她那么讨厌。” 那个傻女儿嘟着嘴,眼睛弯成两个月牙,学别人假哭,好气又好笑,李迅达怎忍心真的责怪她。 道:“我倒是觉得阿拙很好,你不疼妹妹,今后妹妹的事你也不准插手。” 说的是不准拿妹妹的东西吧? 李小珊想到李若拙的那些首饰,娘说以后哄下来都给她。 现在这不是断了路吗?李小珊抱着母亲痛哭。 秦氏拍着她的背,双眉紧锁,但没说什么。 李迅达这时看向小禅:“这里没你事了,小姐是来找你的,带小姐回去。” 小婵摇头:“大人,您被打成猪头,难道就这么算了,奴婢不回去,奴婢要看您如何惩治罪魁祸首。” 她还没完了呢。 秦氏用眼睛斜着小婵。 李迅达垂眸看着跪了一溜的婆子们;“这些个老刁奴,连我都敢打,整日里为非作歹,不知道这家里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做的事了。” 说着喊着廊下伺候的人:“来人,全部给我拉出去打板子,然后卖掉,一个不留。” 这些都是秦氏的心腹,有些年岁的妇人,用起来比年轻的小丫鬟好用,又有力气,要培养个一两年才能碰见一个合适的。 就这么全部打发出去? 而且还有些是家生子,卖了一个,家不就散了? 若是如此,以后这些人家还如何听秦氏的话。 杨嬷嬷膝盖一软,噗通跪下来:“大人饶命啊,这样卖出去,她们这些人家就要妻离子散,传出去对咱们无极门也不好,大人您三思啊。” 秦氏也回过神来,李迅达这么做,等于剪掉了她的羽翼,那以后做事还如何提得起威风?怕是老夫人那边就镇不住了。 她看向小婵,心想这死丫头好毒辣,要不是她不依不饶,李迅达怎能为了面子处置这些婆子? 小婵心里还翻白眼呢,心想这门主就知道惩处下人,不像男人,难怪小姐要揍他,活该。 秦氏见李迅达心意已决的样子,小心翼翼道:“大人,打板子也就是了,何必还卖出去,这些人在无极门勤勤恳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难道本大人就是这么好打的?” 李迅达挥起手;“一个不留,全部给我拉出去。” 秦氏抬低估了李迅达的怒气,也太低估了一个人切身受到伤害之后要报仇的心里。 李迅达挨了结结实实的打,他岂能善罢甘休。 一会的功夫,外面候着的小厮从外院叫来几个护院,把那些喊得撕心裂肺的婆子都带走了。 随即屋里一静,就只剩下秦氏,李小珊,杨嬷嬷,李若拙和小婵了。 秦氏和杨嬷嬷还是跪着,李若拙和小婵站到李迅达的塌前,李小珊在母亲身后缀泣。 李若拙忽的一指杨嬷嬷:“还有一个。” 0103 明朗 “什么还有一个?”小婵不解的看着自家小姐。 李若拙:“……” 她还是指着杨嬷嬷;“老,还有一个。” 小婵瞪着眼睛。 李迅达等人却是明白了,其他的老婆子都被处置了,这里屋还真剩下一个杨嬷嬷,她没有动手打李迅达,所以李迅达一开始也没注意到她。 李迅达心想这女儿不知道是非对错,看别的婆子被抓走,以为专门挑老的抓呢。 他无奈一笑,不过一想,秦氏身边这老婆子确是喜欢挑破离间。 他低头问道:“今天的主意是谁想出来的?” 当李若拙说还有一个的时候,杨嬷嬷已经吓得身形颤抖。 见主人问她,她吭吭哧哧不知道如何回答。 总不能说是夫人的主意。 可是不是夫人的,那就是自己的,自己给夫人出主意打了门主大人,那下场可想而知,前面不是有例子吗。 秦氏表情大骇,忽然哭出来:“大人,您是要逼死妾身吗?妾身身边就这两个用的惯的人,你一并都要处置了,是不是连个活路都不给妾身留。” 李小珊也哭道:“爹爹自从小傻瓜回来之后,就变了一个人一样。” 妻子女儿哭的跟泪人一样,李迅达心想,刽子手也处置的差不多了,要不给她留下一个? 李若拙这时心下一笑,其实这些人她从没放在眼里,不过秦氏总拿她当大敌,她若是不陪她玩玩,她一个人多没意思。 就扁扁嘴,忽的摸上李迅达的脸:“胖,摸摸。” 李迅达心头又软了,拉住女儿的手:“爹爹受伤了。” “疼。” “嗯,可疼,所以阿拙不要碰爹爹。” 李若拙指着杨嬷嬷:“还有一个,老的。” 秦氏和李小珊惊怒交加。 秦氏道:“大人,您看阿拙小姐这是什么意思?她分明是在提醒您,让您处置杨嬷嬷,她不傻,装的,今天的事都是她一手操纵的。” 小婵插嘴道:“我家小姐不是傻瓜。” 人家可从来没说过人家傻。 李迅达看向李若拙。 李若拙神色无异,伸着小手还是要摸他脸的样子,可是好像又不敢,欲语还羞,欲摸还怕,活脱脱就是小孩的样子。 李迅达沉下脸道:“你是没地方赖了,又来怪我女儿。” 秦氏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大人,您不相信妾身。” 李迅达道:“我让你给阿拙好好安排住处,你都能阴奉阳违,还要我信你,我如何信你?” 怀疑就像是一颗有魔力的种子,每个人心中都有,只不过缺少土壤,一旦有人失信一次,那么后面她的人品,就很难让人相信了。 所谓一日为贼,终身为贼,就是这个道理。 秦氏有一瞬间恍惚,这么说来,她没有听李迅达的话按住小傻子,自己不仅没得到便宜,还失去了李迅达的信任,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李若拙心中暗笑,陋室之事秦氏是没受到什么惩罚,可是以后呢?就向是大戏之前的折子戏,得先暖暖场再说。 小婵翻着眼珠,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当时小姐按兵不动了。 李迅达又喊着下人,指着杨嬷嬷:“把这个老婆子一并拉出去。” 杨嬷嬷连连求饶:“大人,我丈夫儿子都在无极门,您开开恩,饶了奴婢一命,不要把奴婢卖出去。” 小婵叹息道;“您也知道性命何其重要,怎么还要杀我呢?没杀到我,这么严重的事又不好好布局,伤了大人,如果今日大人没命了,哪里还能听到您的求饶?” 李迅达瞪大了眼睛,他可是差点死了。 杨嬷嬷看向小婵:“小婵姑娘,你自打回来之后,老婆子可跟你没什么过节。” 小婵眨着眼:“那您的意思是,这都是夫人的安排了?” “我……”杨嬷嬷看向秦氏,欲言又止。 秦氏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杨嬷嬷低下头:“是奴婢对不起小婵姑娘,是奴婢对不起门主大人。” 小婵道:“好在我和大人还有命听你说对不起。” 那可不,听小禅说我和大人,李迅达心里十分受用,感觉关系拉近了不少,却摆出一脸不耐烦,指着杨嬷嬷:“还不拉出去。” 杨嬷嬷比较聪明,没有大喊大叫,临走时用哀求的目光看着秦氏,秦氏左眼跳动了一下,不知道有什么打算。 李若拙看见她们搞小动作,不过她没说出来,杨嬷嬷大势已去,求的可能就是一条命,无需痛打落水狗的。 杨嬷嬷走后小婵又道:“大人,今日是您吃了大亏,本来奴婢不该再说的,可是夫人这次不是小打小闹,是想要奴婢的命,您是不是打算处置两个婆子就将此事翻过去?要知道这一切的一切,可都是夫人主使策划的。” 李小珊瞪着小婵:“你有完没完了。” 李迅达一脸沉思之态。 秦氏看向小婵,微微眯起眼睛;“好一个步步为营,先生让大人处置我的人,在让大人处置我的心腹,现在轮到我自己了,你不是一直装疯卖傻吗?现在狐狸尾巴漏出来了吧?你自己说,之前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是不是都是你主使的,你到底什么目的?” 小婵道:“夫人您也不必转移视线,奴婢虽傻,可是关系到性命难道奴婢要傻一辈子吗?”然后看向李迅达:“大人,您说奴婢有哪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李迅达唔的一声看向小婵,有哪些?青云庄和如故崖下杀人的说是自己的傻女儿,不过可能是出自小婵这手,这没什么说不通的,两个人都爱动手。 彩云公主肯定不是二人请来的帮手。 那位唯一匪夷所思的事就是小婵为什么会有修为? 她说是小姐给她种的。 但是这不可能,女儿没有修为。 这件事李迅达也没查出头绪,而且小婵一直以来的表现,她不信小婵是要家害他。 反倒秦氏坏了他很多事。 李迅达看向秦氏:“你是不是真的要赶尽杀绝,是不是真的无法跟小婵和阿拙和睦相处?” 怎么成了她容不下这两个傻瓜了? 秦氏眼睛快要瞪出血,眼里都是泪。 李迅达架不住秦氏的眼泪攻势,不敢去看她,他看向小婵:“你先带小姐回去吧,后面的事我会处置。” 这意思好像又是要不了了之。 小婵看向李若拙,小姐的意思是即便撕破脸也无妨。 李若拙抓住小婵的手,向门口方向用力,小婵明白了,低头拉着李若拙走,忽的她一回头,看向李迅达:“大人,若是再有下次,您可能就看不见奴婢也看不见小姐了。” 秦氏和李小珊听了大怒。 李迅达心里咯噔一下。 0103 明朗 “什么还有一个?”小婵不解的看着自家小姐。 李若拙:“……” 她还是指着杨嬷嬷;“老,还有一个。” 小婵瞪着眼睛。 李迅达等人却是明白了,其他的老婆子都被处置了,这里屋还真剩下一个杨嬷嬷,她没有动手打李迅达,所以李迅达一开始也没注意到她。 李迅达心想这女儿不知道是非对错,看别的婆子被抓走,以为专门挑老的抓呢。 他无奈一笑,不过一想,秦氏身边这老婆子确是喜欢挑破离间。 他低头问道:“今天的主意是谁想出来的?” 当李若拙说还有一个的时候,杨嬷嬷已经吓得身形颤抖。 见主人问她,她吭吭哧哧不知道如何回答。 总不能说是夫人的主意。 可是不是夫人的,那就是自己的,自己给夫人出主意打了门主大人,那下场可想而知,前面不是有例子吗。 秦氏表情大骇,忽然哭出来:“大人,您是要逼死妾身吗?妾身身边就这两个用的惯的人,你一并都要处置了,是不是连个活路都不给妾身留。” 李小珊也哭道:“爹爹自从小傻瓜回来之后,就变了一个人一样。” 妻子女儿哭的跟泪人一样,李迅达心想,刽子手也处置的差不多了,要不给她留下一个? 李若拙这时心下一笑,其实这些人她从没放在眼里,不过秦氏总拿她当大敌,她若是不陪她玩玩,她一个人多没意思。 就扁扁嘴,忽的摸上李迅达的脸:“胖,摸摸。” 李迅达心头又软了,拉住女儿的手:“爹爹受伤了。” “疼。” “嗯,可疼,所以阿拙不要碰爹爹。” 李若拙指着杨嬷嬷:“还有一个,老的。” 秦氏和李小珊惊怒交加。 秦氏道:“大人,您看阿拙小姐这是什么意思?她分明是在提醒您,让您处置杨嬷嬷,她不傻,装的,今天的事都是她一手操纵的。” 小婵插嘴道:“我家小姐不是傻瓜。” 人家可从来没说过人家傻。 李迅达看向李若拙。 李若拙神色无异,伸着小手还是要摸他脸的样子,可是好像又不敢,欲语还羞,欲摸还怕,活脱脱就是小孩的样子。 李迅达沉下脸道:“你是没地方赖了,又来怪我女儿。” 秦氏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大人,您不相信妾身。” 李迅达道:“我让你给阿拙好好安排住处,你都能阴奉阳违,还要我信你,我如何信你?” 怀疑就像是一颗有魔力的种子,每个人心中都有,只不过缺少土壤,一旦有人失信一次,那么后面她的人品,就很难让人相信了。 所谓一日为贼,终身为贼,就是这个道理。 秦氏有一瞬间恍惚,这么说来,她没有听李迅达的话按住小傻子,自己不仅没得到便宜,还失去了李迅达的信任,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李若拙心中暗笑,陋室之事秦氏是没受到什么惩罚,可是以后呢?就向是大戏之前的折子戏,得先暖暖场再说。 小婵翻着眼珠,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当时小姐按兵不动了。 李迅达又喊着下人,指着杨嬷嬷:“把这个老婆子一并拉出去。” 杨嬷嬷连连求饶:“大人,我丈夫儿子都在无极门,您开开恩,饶了奴婢一命,不要把奴婢卖出去。” 小婵叹息道;“您也知道性命何其重要,怎么还要杀我呢?没杀到我,这么严重的事又不好好布局,伤了大人,如果今日大人没命了,哪里还能听到您的求饶?” 李迅达瞪大了眼睛,他可是差点死了。 杨嬷嬷看向小婵:“小婵姑娘,你自打回来之后,老婆子可跟你没什么过节。” 小婵眨着眼:“那您的意思是,这都是夫人的安排了?” “我……”杨嬷嬷看向秦氏,欲言又止。 秦氏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杨嬷嬷低下头:“是奴婢对不起小婵姑娘,是奴婢对不起门主大人。” 小婵道:“好在我和大人还有命听你说对不起。” 那可不,听小禅说我和大人,李迅达心里十分受用,感觉关系拉近了不少,却摆出一脸不耐烦,指着杨嬷嬷:“还不拉出去。” 杨嬷嬷比较聪明,没有大喊大叫,临走时用哀求的目光看着秦氏,秦氏左眼跳动了一下,不知道有什么打算。 李若拙看见她们搞小动作,不过她没说出来,杨嬷嬷大势已去,求的可能就是一条命,无需痛打落水狗的。 杨嬷嬷走后小婵又道:“大人,今日是您吃了大亏,本来奴婢不该再说的,可是夫人这次不是小打小闹,是想要奴婢的命,您是不是打算处置两个婆子就将此事翻过去?要知道这一切的一切,可都是夫人主使策划的。” 李小珊瞪着小婵:“你有完没完了。” 李迅达一脸沉思之态。 秦氏看向小婵,微微眯起眼睛;“好一个步步为营,先生让大人处置我的人,在让大人处置我的心腹,现在轮到我自己了,你不是一直装疯卖傻吗?现在狐狸尾巴漏出来了吧?你自己说,之前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是不是都是你主使的,你到底什么目的?” 小婵道:“夫人您也不必转移视线,奴婢虽傻,可是关系到性命难道奴婢要傻一辈子吗?”然后看向李迅达:“大人,您说奴婢有哪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李迅达唔的一声看向小婵,有哪些?青云庄和如故崖下杀人的说是自己的傻女儿,不过可能是出自小婵这手,这没什么说不通的,两个人都爱动手。 彩云公主肯定不是二人请来的帮手。 那位唯一匪夷所思的事就是小婵为什么会有修为? 她说是小姐给她种的。 但是这不可能,女儿没有修为。 这件事李迅达也没查出头绪,而且小婵一直以来的表现,她不信小婵是要家害他。 反倒秦氏坏了他很多事。 李迅达看向秦氏:“你是不是真的要赶尽杀绝,是不是真的无法跟小婵和阿拙和睦相处?” 怎么成了她容不下这两个傻瓜了? 秦氏眼睛快要瞪出血,眼里都是泪。 李迅达架不住秦氏的眼泪攻势,不敢去看她,他看向小婵:“你先带小姐回去吧,后面的事我会处置。” 这意思好像又是要不了了之。 小婵看向李若拙,小姐的意思是即便撕破脸也无妨。 李若拙抓住小婵的手,向门口方向用力,小婵明白了,低头拉着李若拙走,忽的她一回头,看向李迅达:“大人,若是再有下次,您可能就看不见奴婢也看不见小姐了。” 秦氏和李小珊听了大怒。 李迅达心里咯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