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梦想有个约会》 引子 一 淡蓝的天空飘着丝许朵朵白云,落迫的小镇在夕阳的笼罩之下显得分外安静与冷清。己到了深秋的季节,满山皆是金黄色,一阵微风拂过,落叶哗哗啦啦的,犹如给大地铺上了一层厚厚的棉被。 清水二中现正在上下午的最后一节课,高三四班的化学老师在黑板前唾沫横飞地给学生们分析着实验,杨槐却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看着武侠小说,不当一回事儿,如今他对金庸古龙的痴迷已经超越了对浪漫大学的向往。 课桌不是很大,前面码满了厚厚的书本,杨槐把武侠小说藏在“壁垒”的下面,正儿八经的,一看貌似在绝对听讲的样子,自以为天衣无缝得不会被任何人察觉,可实质他只要与前面讲台上的老师对换一下位置就会发现,下面的一草一木其实都不过他的侦察范围。 “哎哟,《楚留香传奇》嘛,古龙的经典之作,从‘血海飘香’到‘午夜兰花’,八部传奇尽显盗帅香艳之本色,不错不错,回忆起来真是让人热血沸腾啊,刚好我也还想再重温一遍,没收了!”化学老师悄无声息地来到杨槐的身边,以急快的手法从他的眼皮子底下把书夺了过去,然后拿在手中翻来翻去地摇头晃脑,惹得全班其它同学一阵哈哈大笑。 杨槐怔怔地看着化学老师“阴险”的样子,恨不得立马冲上前去狠狠地揍他一顿方解心头之恨。 这已经是他被没收的第n本小说了。以前都是藏在抽屉里,偷偷地露出一个小缝看,后来代课老师没收出了经验,每当他头朝着裤裆的时候就过来查,没得混了。学习可以不搞,但小说一定还得读,被逼无奈的情况下,杨槐只有壮着胆子发明一些新的摸鱼方法,本以为凭着这点小聪明可以忽悠过去,哪想到老鼠一但被猫给盯上了,你就是变着身子千钻万钻也休想逃出它的魔爪,这不,果然刚一上阵就给老师无情地挂掉了。 小说是从学校附近的书店租来的,押金三十,五毛钱一天,虽说不是很贵,但杨槐是一个来自农村的穷学生,每月的生活费才七八十来块钱,本就像国宝大熊猫一样稀有得可怜,哪还经得起如此折腾。这两年多以来,光没收带来的押金损失就足以换好几个月的口粮了。为此,他老是在学校里经常饿肚子,吃了上顿没下顿,过得瘪巴巴的——不过幸运的是,还好有柳青青同学在。 柳青青是跟杨槐从小一起长大的同村老乡兼邻居,他们一个住在坡上,一个住在坡下,房子相隔得不是很远,大约只有三十几米左右的距离。而且更凑巧的是,两人彼此的生日前后也只相差一天,用琼瑶阿姨的话说,可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们从在泥巴里一起摸爬滚打,到一起学会活蹦乱跳地唱歌,再到后来的初高中同班同学,几乎都是形影不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兄妹般地相处——所以每当杨槐在学校里没有钱用的时候,柳青青就会毫不犹豫地用自已省吃俭用节约下来的生活费来给他买饭,而杨槐也死皮赖脸的好意思,通常都是来者不拒大方得很,一点也没把她当外人,只是每到这样的时刻,受到一顿来自柳青青罗嗦的再教育就再所难免了。 “喂,等等我!”下课后,被没收了武侠小说的杨槐心情很不爽,他怒气冲冲地跑出教室,朝校外不远的一间地下录相厅奔了过去,柳青青娇小的身躯跟在后面,气喘息息的,怎么赶也赶不上。 每当受到打击的时候,杨槐就会去用看录相的行为来消磨光阴。录相厅的老板是一个很“和蔼可亲”的人,因为在他这里消费很便宜,不光一块钱一个碟,而且实在不方便的时候还可以赊账下个月再补上,这正符合杨槐他们这种身无分文的穷学生前来消费捧场。 “老板,记上,《喜剧之王》。”杨槐从插满vcd的货架上抽出一张周星弛主演的碟子,然后坐到了一台小小的黑白电视机前。 “杨槐,你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还赊,每个月都这样拆东补西的你不累吗?”柳青青来到杨槐的身后数落道,拉起他的膀子就往外拖。 “就这一回,这回完了保证不再看了。”杨槐坐在椅子上不想动。 “不行,这片子你都看多少次了,你没审美疲劳吗?咱们吃饭去,还要上晚自习呢。”柳青青还是不准,硬要拽着杨槐走。 “我没有审美疲劳,我喜欢这电影,一个小人物的梦想之路无不充满着嘲讽与坚辛,是多么地与咱们的背景相似,你知道影片开头周星弛望着大海喊的是什么吗?‘努力奋斗’!”杨槐按下碟机的开关,扭着头说:“求你了,我此刻内心孤独得要命,需要一点艺术对我的激励!” “你还好意思提‘努力奋斗’,也不知道脸红。你现在除了成天看这些没用的小说与垃圾影碟,你还有认真读过一次书吗?别骗人了,欣赏这么多遍没见你有什么积极的长进,我只看到你在颓废地混日子。杨槐,你变了,刚进高中的时候你成绩如何,如今的成绩又如何?我就不懂了,你为什么会这样自暴自弃,把老师朋友对你寄托当作儿戏,把叔叔阿姨对你的期望当作耳旁风,拿自己美好的人生前途开玩笑,你这是为什么呀?”柳青青见杨槐不听话,气急败坏地骂了他一顿,然后掉转身子就往录相厅外面跑,不再管他。 杨槐最怕的就是柳青青发脾气。从小到大父母都是教导他要让着这位邻居小妹妹,千万不能惹得对方哭鼻子,否则自己的屁股就要挨板子,在这种潜移默化之下培养出了一种只要柳青青嘴角一歪他准歇菜的毛病。犹豫再三,他不得不放弃所谓自我的“激励”,从影碟机里退出vcd,然后赶紧朝柳青青追了出去,“好了好了,我不看了,我不看了。” 柳青青已经出去了好几十米远,似乎没有听到杨槐的叫喊声,继续埋头朝前跑。 “我说柳青青,你看着些路,别摔成牛鼻子了。” “你才摔牛鼻子呢!”柳青青突然转过身子大老远地对着杨槐吐了一下舌头,然后拐进了左手边的一条窄巷子。 “喂,你怎么往那死巷子里面钻,快出来!”杨槐脸色大变地在后面惊声尖叫,可惜为时已晚,柳青青已经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 这条窄巷子是通往学校食堂最近的一条路,两边居民的房子把过道挤得密不透风,从巷子的这头望到那头,黑压压的一片,就像钻进了煤洞里,很适合把前后的路口堵住了来进行抢劫行为,平时根本就没有什么人来往——许多小镇上的社会混混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所以就专门躲在附近的暗处等待着无知的学生们送上钩来进行宰割。这几个月以来,他们已经在这里做下了好几起案子,学校的老师为此还专门提醒过全校的同学们,柳青青一时性急,竟然忘了这岔儿。果不其然,当她跑到巷子的三分之一处,便从前后冒出两个身材高大的人影来堵住了她的前进与后退的方向。 “你们想要干什么?”柳青青脸色发白,后悔不已,战战兢兢地问道。 站在她前面的是一个稍微胖点的络腮胡子,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弹簧刀,然后在柳青青的脑袋上方晃了两下,阴不阴阳不阳地说:“干什么,同学,这还用问吗,快把身上的钱拿出来!” “我没钱!” “没钱?”站在柳青青后面那个稍微瘦点的狞笑着说:“没钱可以,同学你长得这么漂亮,不如……” “臭流氓!”柳青青红着脸大声骂道,“给我滚远点!” 柳青青这声叫喊有两层意思,一是希望能威慑住对方,二是希望跟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杨槐能赶紧听见好到其它地方去搬救兵。 “操!”络腮胡子当然不可能就这么简单地就被唬住,他粗口道:“你说啥,竟然敢骂我们,有种再说一遍试试?” “臭流氓,让开,不然我可要喊人了!” 络腮胡子朝地上吐了一口痰,不在乎地摊开双手,“你喊啊!” 打劫的都打到像自己这种一毛不拔的人身上来了,真是倒霉时候连喝凉水都塞牙,柳青青焦急不已,要知道她仅有的五十块钱都藏在政治课本里,身上实在连半分钱都收不出来,真不知是自己不走运还是抢劫的没跟菩萨烧高香。“两位大哥,你们就饶了我吧,你们看我像是有钱人家的子女吗,我还想去抢别人的呢!”彷徨半晌后,柳青青渐渐冷静了下来,她决定先跟眼前的这两个恶徒周旋周旋,如果对方让步,那便是幸运中幸运,如果对方硬是要得寸进尺,那么好歹也要拖到杨槐过来了再一起拼命。 “同学,我也知道你们身上不可能有很多的钱,但我们很知足,几百块不嫌多,一块钱不嫌少,够买包烟抽就成,快拿出来吧,别再废话了。”站在柳青青身后一个稍微瘦点的混混说道。 “我身上真的没钱,大哥,不信……”柳青青双手举过头顶,“不信你们自己搜!” 柳青青本以为经过自己如此一番诚肯地表态,这两个家伙应该也就明账了,自己的身上的确什么油水也没得捞,但哪晓得人家根本就不甘心,络腮胡子还真把手朝她伸了过去。这显然已经触及了柳青青的最低底线,女孩子的身体可是不能随便让别人乱摸的,她再也顾不了那么多,举起巴掌就甩了过去,啪地一声,五个手指印狠狠地落在胖子的脸上。 突然的反抗让络腮胡子很有点措手不及,他摸了摸自己火辣辣的右脸,目露凶光地骂道:“妈的个疤子的,小妮子还是个母夜叉,别怪大哥我不怜香惜玉了,三弟给我先抽她一顿,叫她知道知道历害。”说完两个大男人抡起拳头就朝柳青青的身上挥去。 “住手!”危急关头,杨槐的声音终于出现了。 杨槐在巷子外面待了好久,他一直在思考如何安全地使柳青青脱身。报警?作不得指望,这小镇上的公安一向口碑不好,个个肥得流油,只拿国家的钱不做人民的事,等他们慢慢地摇过来,怕是人家早已经打包回家了;喊几个过路人帮忙?这也不太现实,乱世出英雄,和平年代出怕死鬼,谁愿意管别人家闲事;自己上前去单挑?这似乎也是白搭,打不过别人还打,那是最弱智的傻子才干的事;找几个同学帮忙?这也不靠谱,两年高中下来,他几乎没有跟谁打成过一片,所以也没有哥们愿意为他挺身而出。就在她这犹豫不决的紧要时刻,一声清脆的巴掌声从巷子里传了出来,里面的情况似乎发生了质的变化,容不得他犹豫不定了。他深吸一口气,管他娘的,先吓一吓对方再说,昂首挺胸地冲了进去,“警察来了,警察来了……” 打劫毕竟是个见不得光的事情,一听说有条子赶到,两个牛逼哄哄的家伙丢下手中的猎物就拼了命地朝巷子的另一头闪去,生怕跑晚了一步。柳青青定神一看喊警察来了的人是杨槐,立马明白这有可能是故意的骗局,心领神会地抓紧时间朝相反的方向,也就是杨槐站的这头狂奔,等那两个家伙反应过来,他们已经快跑出巷口,似乎为时已晚了。 “妈的,你们两个兔仔子,给老子站住!”络腮胡子发现上当,气得掉转身子埋头就追,“三弟,给我截住他们!” “快!”杨槐拉住柳青青的手做起最后的冲刺,但事情并没有他们想像得这么简单,就在他们这最后的努力关头,前面的巷口突然又冒出一个戴墨镜的青年男子出来挡住了去路。 杨槐与柳青青被迫停了下来,他们俩呆呆地望着面前这个戴墨镜的人,明白了一个十分打击自信心的问题,原来这一伙人共是三个,刚才还有一个在外面放着风呢,这捣鼓来捣鼓去的,最终还是没能逃出潘多拉的魔盒子。 “叫啊,继续叫警察啊!”戴墨镜的男子用力地一脚朝杨槐踢了过去,杨槐躲避不及,大腿中招歪倒在了地上,痛得冷汗直冒。 “杨槐,你不要紧吧?”柳青青流着眼泪蹲下身子,扶起地上的杨槐,向中年男子哀求道:“你们干嘛非得对我们下手,求求你们放了我们吧,我还有50块钱,我马上叫人给你送过来成不?” “本来是可以的,现在不行了。”被耍的那两个家伙也在此时赶了过来,“三弟,这小妮子泼得很,今天非得好好治治她。” “你个南瓜皮的,死去吧,治你大爷!”杨槐突然一把沙子朝那个戴着墨镜的中年男子脸上撒了过去。这把沙子是他刚刚倒在地上的时候悄悄顺手抓的,他一看此时的三个流氓似乎有点飘飘然,所以抓住时机给对手来了一个措手不及的狠手。 戴墨镜的男子果然没有意料到,他本能地双手护头弯下腰去,沙石从他的背上急速飞过,落在对面的墙上哗啦啦直响。 逃跑的机会出来了,杨槐拉起柳青青的手从墨镜男子的身边一跃而过冲出巷口,然后拐个弯来到了外面的大街上。小镇上的人口虽然不是很多,但依旧不乏熙熙攘攘的,他们变着方向在人群中穿来穿去,朝着效外的村子不顾一切地猛逃,很快就把后面的三个流氓甩出了老远。 三个流氓追出巷口,在大街上尾随了一阵子,发现这两个家伙跑得竟然比兔子还要快,转眼间就没了踪影,最后甚至不知道他们去了什么方向,那个气啊,只差去跳楼。 “靠,是不是像演电影似的惊心动魄,真刺激!”杨槐确定后面空无一人后,靠在一根青叶子树上停了下来,他揉了揉自己的右腿,忍着疼痛开玩笑道。 柳青青惊魂未定,上气不接下气,白了杨槐一眼,“怎么不把你这条腿给踢断,看你还有心情耍嘴皮子。” “都是你不好,明知道有很多同学在里面被抢过劫,你还硬要往里钻,这不是自讨苦吃?” “是,我记性不好,可你也不想想我是为谁才跑到那鬼地方去的,真没良心。我不跟你说话了,我还在生你的气。”柳青青嘟着嘴,把身子转了过去。 “是啊,你可以不理我了,咱柳大小姐成绩优异,品德贤淑,而且将来马上就能考取好的大学飞黄腾达,到时间哪还会理我这个乡巴佬同窗哦。” “你说什么呢。”柳青青碰了一下杨槐受伤的右腿,“怎么自从长大了后,你老是经常喜欢有一句无一句地讽刺我?再这样我真不甩你了。” 引子 二 杨槐啊的一声,痛得立马蹲在地上,眼泪在眶眶里只打滚,“你真踢啊。” “不教训教训你,你哪知道本姑娘的利害。” “还说我,你不也一样,比小时候野蛮多了,再这样下去,将来婆家都找不到,女人就得有个女人的样子。” 柳青青站起身来,张开双臂,在杨槐面前转了两圈,趾高气扬地说:“本大小姐虽然出身贫寒,无任何背景关系,但积极纯朴,乐观向上,其貌有扬,不敢自喻为人中之凤凰,但敢自喻为人中之稀鸟,不乏向往者也,岂能尼姑乎?” 杨槐望向另一边的山峰作呕吐状,“见过自鸣得意的,但没见过这么自作孽不可活的,完了,还没吃饭就要吐了,不行,晚上你得多出两块钱饭钱,否则我绕不了你。” 柳青青伸手又要打杨槐,但举到半空中忽然停了下来,好像想起了什么事情,“杨槐,你说未来的咱们俩会怎么样啊?” “未来?”杨槐叹了口气,“这个问题太哲学了。未来充满着无数的可能,也充满着无数的不可能。” “要是永远能像小时候那样永远在一起就好了。” “呵呵,小时候是挺无忧无虑的,只是人怎么可能永远像小时候,迟早是要长大的嘛。” “长大了不好。” “有啥不好的?” “烦恼多呗。” “哎呀,看来我们的青青姑娘真的是长大了,少女开始思春,也知道烦恼啦。” “你别一副蛮不在乎的样子, 我在跟你说正经话呢,”柳青青语重心长地说:“我在想,明年你——不,咱们俩要是进不了同一所大学,那岂不是要天涯相隔了吗?” 一提到大学,杨槐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从地上站了起来,“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想想也没啥的,又不是上朝鲜战场流血牺牲去了,以后咱们总有机会再聚的嘛。” “你倒说得轻松,我却无法不伤感,还记得小时候有一个晚上我们去抓野猪的事情吗?” “怎么不记得,那晚野猪把咱家青青的屁股给咬了。” 柳青青微笑,“那晚叔叔也把咱家槐儿的屁股给打了。” “现在想想真是后怕,你说如果当时没带一把斧头,我们怕是要一起去找阎罗王下棋也说不定。” “怕,没觉得,我却认为得很过瘾,特有趣,美好的童年啊,以后怕是再也没有这样天真浪漫的情形发生了。” “人只能回忆过去,但不能回到过去,我们就接受现实吧。” “不,回得去!”柳青青忽然抓起杨槐的衣领,严肃地望着他说:“只要你从现在起别再三心二意,认真补习功课,我想明年的今天咱们一定能继续在另一个地方升华咱们童年的梦想的。” “其实你刚刚想说的是‘明年你要考不上大学,那我们岂不是要天涯相隔了吧?’,你是怕我伤心,所以才改了口的。” 柳青青默默地低下头去,没有说话。 “我这辈子可能进不了大学的殿堂了,只怕是要让你失望了。”杨槐苦笑道。 柳青青抬起头,一双水汪汪的眼神全是失望的影子,“为什么?这些年来我一直想问你,究竟是什么东西让你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是因为贫穷吗?我想这不是问题,只要你考上了大学,叔叔阿姨他们就是卖血也会让你读下去的。” “我知道,这他们也向我表过态。” “那你为什么还懒懒散散,浑浑噩噩,天天浪费光阴?” “唉!”杨槐叹了口气,道:“我不像你,家庭里就你这一根独苗。你虽是农村的人,可你爸爸是个木匠,他挣的钱养你一个虽说不算宽裕,但还不至于瘪脚到卖血的地步。而我则不一样,我还有一个弟弟,他初中也快念完了,我爸又是个彻底的农民,家里的收入全靠那一亩三分地,况且我妈那身子还是病殃殃的,如果我再去上大学,那他们会累垮掉的,我不忍心踩在父母的尸体上来追求自己的前程,那太残忍了。为人子女的不能太自私,总以为老爸老妈生下了你就该为你卖命,甚至是送命。” 柳青青眼里泛着泪光,“可是,那是叔叔阿姨自愿的呀,他们也不会允许你这么想的。” “他们越是无私,我就越过意不去。况且我想了,人要有出息不一定非得上大学,雨果早就说了,社会本身就是一所大学。不是吗?” “话是这样讲没错,可是那你得多吃多少苦你知道吗?读过大学的人出来奋斗的起步高,而没有读过大学的通常都得从最基本的做起,牛人牛语都是用来给那些怀才不遇的人安慰的,不适合作为世俗的信仰与形为准则,它带给你的是将要走很多不必要的弯路,划不来的,你知道吗。”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不要多说了,一年前我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等这学期结束,我就到外面的城市去打工,一来搞点钱为妈治治病,二来就让弟弟实现我未完成的梦想吧,只要他将来能成器,我跟着讨他的好不也是一样?”杨槐故作轻松,一脸无所谓地微笑道。 柳青青猛地摇头,“不,我不能接受你这样的决定,我不批!你知道吗?我曾经是这样的联想,咱们一起进入同样一所大学,一起探讨论文,然后一起毕业,进入同一家单位工作,甚至一起……”她突然停住不语,掩面低声抽泣起来。 杨槐心里一阵悸动,眼睛也有了一种湿润的东西,特别是听到最后“一起”两个字的时候。面对这个从小跟他一起长大的同班同学,他心里似乎除了一种浓烈的亲情之外,好像还有一些其它的情感在掺杂着。他害怕,不,或者说是一种自卑。人家那么优秀,前途一片光明,而他则将是一个生活在中国社会最底层的俗人,阶级把他们划分在两个不同的圈子里头,那么到时她还会瞧得起他这个伙伴吗,或者说自己得到什么吗?他不敢多想,悄悄地转过身去擦了一下眼角的泪水,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态,假装没听清楚,“甚至一起什么,结婚吗?哈哈,你不会把小时候的话当真了吧?” 柳青青双手推开杨槐,气得直跺脚,“没良心的大骗子,猪头,谁再理你谁是王八蛋!”转身就走。 “别发这么毒的誓言成不,这世界上没有鬼神,不就是开个玩笑嘛。”杨槐上前去,右手往柳青青的肩膀上一搭,“咱们永远都是好兄妹,好同学。” 柳青青拿开杨槐的手,“谁要跟你开玩笑,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自讨苦吃。” “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别想趁机转移话题,这事还没完呢,我回去之后非得告诉叔叔阿姨,让他们来替我转变你的态度。” “柳青青,你跟我一起快混了十八年,难道你还不清楚我的个性,我是那种听父母话的孩子吗?我要是乖孩子,还会给机会今天让你来劝我?” “你真的非要这样不可了吗,一点点转回的余地都没有?” “没有了,柳青青,你也知道我现在的成绩,即使我想努力,也怕是赶不上高考了,我都掉了一年多了,除非重读一个高三,可是这现实吗?” “可是……” 杨槐打断柳青青,“可是什么,你也别太担心了,人生就是这样,计划永远没有变化快,只要有一颗积极的心态来面对这个龌龊的世界,我想今后的生活还是大有希望的,搞不好我比其它上过大学的人还混得好也说不定。” “一个打工的,能混得有多好。” “这可说不定,日本松下电器的老总就是从自行车学徒开始做起的,香港的首富李嘉诚也没怎么读书,岂不是都成了大器?” “那是特例,做不得统计学的标准。” “可是正因为有特例,所以代表着希望,代表着无事不可能。” 柳青青摇头道:“我不跟你狡辩了,反正你不能那样去做,如果你真的去打工,那我也不读了,我也跟你一起去闯荡江湖。” “不是吧,你少开玩笑了。” 柳青青表情严肃地盯着杨槐说:“是,我没开玩笑,我就要跟你一起去打工。” “切,你少来,你跟我不一样,怎能走我的路,就当你跟我耍耍嘴皮子,算是报复我了,别来真的我跟你讲。”杨槐说。 “我就要来真的。” “为什么要这样?”杨槐睁大眼睛惊讶地望着柳青青。 “为什么,谁叫你不听我的话。” “我那是在没辙的情况下被生活逼的,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试问谁不想骑在别人的头上拉屎飘飘欲仙?我又不是红薯。我那是无奈地选择,辛酸地放弃,诗人笔下的灰色篇章,不一样的。” “谁说不一样的,你那是自主地放弃,我也是自主地放弃,同样都是放弃,有何不同?” “不行不行就是不行,别再跟我讲你那套歪理了。”杨槐大声地吼。 “谁歪理了,我有权对自己的人生做出负责任的选择。” “你没权力,你还未满十八岁。” “你满十八岁了,你是我监护人还是什么,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我是你哥!” “得了吧,我们有血缘关系吗,你就比我早出生一天而己,怎么,你还真拿一块布就开染房,一担水就当柴夫啊,别自作多情了。” “柳青青!”杨槐双手叉腰,“你嘴巴里藏刀子了吗,非得捅开别人的胸膛你才满意?” 柳青青冷笑,“哦,原来你也会替别人着急!” “我靠!”杨槐无可奈何地摆摆手,“搞了半天你是在耍我啊。” “我没有耍你。”柳青青忽然正色道:“杨槐,不管我的意图如何,我就想让你明白,我是真的很替你纠心,知道吗?” 杨槐埋下头去,心里无限温暖,他又不是愣头青,傻子才不知道呢,“我了解。” 一阵微风拂过,柳青青的长发飘动而起,她把身子转向了空旷的田野,张开双臂,大叫了一声,然后悠悠地道:“唉,你变了,人们变了,生活都变了,不知道瘦猴与雷子他们俩现在过得怎样,变了没有,忽然有点思念他们了,想起小时候在一起打架的日子,好让人怀念啊,我们这四个人中,现在只剩下你在我身边了,可是,你竟然说马上也要离我而去了。” “瘦猴在北京跟他叔叔闹翻了,最近去了当地一家服装厂上班,工资据说还蛮高的。至于雷子,铁匠也早没学了,他爸说师傅老吊他,他受不了跟师傅打了一架,也到外面去打工了。” “他们混得可够郁闷的,真不希望你将来也像他们一样。” “不会的。”杨槐苦涩地道:“天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伟大的列宁说过,面包是会有的,牛奶是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生活总会好起来的,我坚信。” “是吗?” “当然。只要有梦想,就会有希望。” 天色渐晚,十几只乌鸦从他们的头顶上掠过,哇哇哇地飞向了小镇周围的山林。 已到了该歇息的时候,附近的村民们纷纷开始收工了,他们升起了炉子里的火,摇摇欲坠的青烟从屋顶上缓缓升起,人们焦急不安的脸上终于出现了忙碌之后暂时放松的片刻微笑。 “回学校吧,马上就要晚自习了,看来今天的晚餐是没时间吃了。”柳青青叹气。 “没事,下晚自习后再吃也不迟,红军长征的时候饿肚子的时候比我们长了去了,这点忍耐算不得啥。” “杨槐!”柳青青突然叫道。 “什么事?” “不管如何,你永远是我心目中最好的大哥哥。”柳青青忽然对着他微笑道。 杨槐把脸转向了另一边,感觉是那样的酸楚,小时候的一幕幕顿时涌上心头…… 村约篇 第一 杨槐他们所在的县,名字叫清水县。 清水县海拔较高,大山连绵,交通闭塞,是鄂西南远近闻名的贫困县。贫困县有一个更远近闻名的贫困村子,名字叫沙淌村,杨槐与柳青青就出生在这个鸟不拉屎的旯旮里。由于两家挨得很近,并且二人的生日先后只相差一天,所以当他们俩来到这个世界上以后,村里的乡亲们就开玩笑说这对娃儿是前世姻缘天生一对的冤家。双方父母由于是邻居关系,目前相处得又还比较和谐,是故也都一笑置之,心甘情愿地任人开涮,权当枯燥生活当中的一点娱乐。渐渐地,这对娃儿就在别人的嘻笑之中慢慢地长大了。 一九八六年的某个下午,杨槐与柳青青在离家不远的一条小山沟里玩水,两人用石头架起一个大坝,然后折上几个纸船,滴滴哒哒地用嘴巴当作马达,高高兴兴地开起船来。他们很陶醉于这种没有别人打扰的欢乐,只是可惜得很,这种欢乐马上就要不复存在了。 沙淌村的四组有很多像他们一样同龄的小伙伴,每逢周六日学校放假的时候,大家就会分分散散地聚集在一起满山遍地跑,玩打仗,或者抓兔子,场景好不热闹。只要有队伍,就会有个司令官,只要有一群孩子,就会有个孩子王。在他们这队野习惯了的小朋友里,赵雷是被公认的老大。每次出门之前,赵雷只要站在大路上那么一忽悠,屁股后面立刻会出现一大群搞破坏的伙伴们趋之若鹜,浩浩荡荡。 不过,唯独杨槐与柳青青除外,他们两人不像其他孩子一样把他当成宝贝似的天天拍马逢迎。 特别是柳青青。柳青青非常不感冒赵雷,甚至可以说是十分讨厌。一是赵雷长得有点胖,走起路来憨得要命,她稚嫩地认为,这长得胖的人都像猪一样笨。二是赵雷特喜欢耍流氓,老是喜欢在学校骚扰她,要她陪他一起玩儿。柳青青性格孤傲,对于自己不喜欢的人或事,通常都是毫不留情面地给予毁灭性地打击的。 有一次上拼音课,老师正在前面给大家书写字母的范本,赵雷坐在柳青青的后面,趁老师背对大家不注意的时候就用脚踢柳青青的凳子。柳青青开始是嘟着嘴巴白着眼珠子给了赵雷一个关公脸,希望他引以为戒,可是赵雷却并不当回事儿,继续一文不当二五地在后面“调戏”她。柳青青火了,她站起身来转过去给赵雷那肥肥的脸就是一巴掌,然后还把他桌位上的书全部给掀在了地上。 声音很大,代课老师被惊动了,他铁青着脸问柳青青,“你为什么要打人家,还把人家的书给弄到地上,快给人家捡起来!“ 柳青青自以为有理,站着不动,“是他先踢我凳子的,我不捡。” “人家踢你,你应该跟老师讲嘛,这样打人家是不对的你知道吗?快给人家捡起来并向人家说对不起。” “我不说,就是他先踢我的。”柳青青还是犟着不动,硬是把学堂当作了自己家的撒娇之地。 代课老师发脾气了,在这样下去他的威严何在,他板着一副强硬的口吻吼道:“你这个故娘,怎么这么不听话,给我站到后面去,放学留校两个小时。” “站就站!”柳青青宁死不屈,心里认为老师就是偏心,恨得那叫一牙痒痒,她委屈地一个人在教室的后面站了一节课。为表示气节,柳青青硬是直地连动都没动一下,只到老师走后才趴到地上觉得两只腿是又酸又麻,叫杨槐揉了好久才从地上爬起来。 自那以后,柳青青就更加不理赵雷了,别说像村里的其他孩子一样会跟着赵雷屁颠屁颠,她躲得远远的还来不及呢。而杨槐也恰巧是个不怎么崇尚权威的小p孩,他只喜欢别人围着他转,他非常不喜欢他围着别人转。杨槐长这么大,目前还只对两个人比较服从,一个是他妈,另一个就是柳青青。怕他妈是因为他一不听话他妈就用细细的树条子打他。怕柳青青是因为他妈下任务给他要保护她,否则就用细细的树条子打他。所以杨槐与柳青青刚好一拍即合,默契地跟“赵家军”对立起来了。 赵雷的老子是村里有名的杀猪佬,脾气向来以爆躁著称,据说他喝了酒后打老婆就跟玩儿似的。这小小的赵雷也光荣地继承了老子的这一缺点,个性彪得很,他总想找个机会报复柳青青的那一记耳光之仇。 今天刚好抓住机会了,赵雷一伙人在别人的玉米田里玩武打,就像鬼子进村似的秋风扫落叶,把农民伯伯的粮食糟蹋得一片狼藉。他们追啊赶啊,嘴巴里哼哼哈嘿,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杨槐与柳青青玩小船的那条水沟边上。 “哈,柳青青,你个贱人,玩水的不是好孩子,还不给我停下!”赵雷头上扎着红领巾,衣服反穿着,一双球鞋像是有几个月似的没洗,老远都能闻到一股豆渣味儿。小小年纪的他,很喜欢用脏字骂人。这都是平时总听到他老爸这样骂他老娘所间接影响的结果,学坏容易学好难嘛,一不留神的他就全部偷偷记在了心里,如今刚好现学现用拿来对付自己的宿敌。 柳青青看都不想看赵雷,问杨槐道:“杨槐哥哥,什么是贱人?“ 杨槐扭着头思索了一会儿,回答:“我不知道,没学过这个词儿,不过我估计他是在骂咱们呢!” “骂咱们?”柳青青凤眉一竖,站起身来就以其人之道还致其人之身,“你才贱人呢?赵雷,死赵雷,你给我滚远点儿。” “老子不滚,怎么的?”赵雷双手叉腰。 “不滚你就是王八蛋。”杨槐帮柳青青道。 “对,王八蛋。”柳青青附和。 只准他侮辱别人,不准别人侮辱他自己,赵雷走上前来指着杨槐的脸道:“有种你再骂一遍,我打不死你们。” “你就是个王八蛋!”杨槐与柳青青果真再骂了一遍。 这可真惹毛了赵雷,他弯下身去,从路旁边的草丛中搬起一个大头,对准杨槐与柳青青面前的水沟就扔了下去,咚——溅起的浪花顿时四散开来,把正蹲在沟旁边的两小孩浇成了落汤鸡。 “你——”柳青青呜咽一声,立马大哭起来,她穿的那条裤子是母亲刚为她买的新衣服,这才得瑟了半天就被脏成了一团泥,哪能让她不伤心?况且,此时已渐深秋,凉凉的水浇到脖子里面很不舒服,她除了用哭来表示愤怒,似乎想不到更好的渠道发泄不满了。 杨槐到底是男子汉,他用上衣的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污水,然后扶起眼泪哗啦的柳青青,对赵雷历声道:“赵雷,你真过分,快向我青妹妹赔不是!” 赵雷眉飞色舞,摆着胜利姿态吊二郎当地说:“老子不赔!” “不赔就揍你!”杨槐主动跑上前去挥手一个勾拳,下身用脚一拌,赵雷措不急防地就摔倒在地,啃了一嘴的草渣。 “叫你再欺负人。”杨槐还不肯放过,跨上去又补上一脚,踢得地上的赵雷哇哇直叫。 赵雷从地上爬了起来,怒道:“兄弟们,给我打死他们俩儿!”说完,在一旁目瞪口呆的六七个孩子忽然一涌而上,把杨槐与柳青青围在了中间。挥拳的挥拳,出脚的出脚,三两下就把弱势的一方群欧得毫无还手之力。杨槐趴在地上,双手护着柳青青,喊道:“这么多人打我们两个,不算英雄好汉。” “停!”赵雷一声令下,众打手嘎然而止,“一对一就一对一,我还怕你不成,来!” 水沟旁边有一块农田,里面的庄稼已经全部收完,从旁边望去,平平整整的,又没有石头,很适合用来打架。赵雷跑到这块田的中央,朝杨槐勾了勾手指头,摆开迎接攻击的马步架式。 柳青青吓得面色苍白,连哭都不知道哭了,杨槐拍拍她的肩膀,说:“别怕,看我捶扁他。” 柳青青拉住杨槐,担心地问:“你要打不过怎么办?” 杨槐笑了一下,“如果我输了你就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赶快开溜。” “不,我不跑,我要留下来救你。” “我都打不赢了,你能是他们的对手?你还是快跑吧!”杨槐对柳青青做了个鬼脸。 “你们两个在那里叽叽喳喳干什么,是不是怕了我啦,如果怕的话就下跪求饶,也许大爷我能救了你们。”赵雷在田中间站了好久,见杨槐还不过去,等得有点不耐烦了。 “怕死不是共产党!”杨槐耍起膀子来到赵雷的面前,赵雷轻蔑地冷笑一下,对他的跟班们喊道:“兄弟们,看我怎么教训他!”说完大扑过去将杨槐抱在了怀里,使劲地往地上扳。 杨槐早有准备,虽然他的体重没有赵雷来得有优势,但他人长得扎实灵活。他弯下身子撅起屁股,像个树杈似的顶住赵雷。赵雷扭来扭去,力道全被杨槐巧妙地给化解掉,是怎么弄也弄不倒他,气得他肠子都快爆炸。 田边的水沟里有很多苗竹。 苗竹身材纤细,潇洒飘逸,又是藤萝类植物的最佳栖息之地,它们缠啊绕啊无限延伸,在把苗竹裹得严严实实后还不知足,又在几个月的生长期内杀向附近的农田,很快窜得到处都是。大深山里的农民为解决这类藤萝植物对庄稼的危害,通常都会在每年春季的时候用刀把田边清理一遍,然后码起来用火烧掉,这样来年的田里才会干净清爽没有任何杂七杂八的东西。杨槐他们正在打架的这块田却是个离外。这块田是村里吴二麻子的,吴二麻子是个懒得烧蛇吃的人,哪会去锄什么草收什么边,粮食与野藤共存亡,少有丰收之喜,常被村里人讥笑为农民的耻辱,他吊二郎当,孑然一生不以为然,“老子得过且过干你鸟事!” 本来吴二麻子是死是活的确跟别人半毛钱关系也没有,可是正在进行战斗的杨槐却因此而大受影响。赵雷到底比他大一点,杨槐边顶边退被挤到了水沟边藤萝蔓延最纵横交错的地方。此时杨槐刚好身子背对着水沟,他看不清身后的情形,右脚踩在了两根很粗的藤萝中间,赵雷抓住机会往前一推,他顿时被藤萝拌住失去重心翻倒在地。 “怎么样,输了吧,服气不?”赵雷双手按住杨槐的胳膊肘儿,左脚从杨槐的身上跨了过去,骑在了他的肚子上。 杨槐直起腰杆子,用力地往上掀,想要翻过身去甩开赵雷,可是赵雷双膝夹得紧紧的,他怎么甩也甩不开,杨槐大呼道:“青妹妹,你快跑,别管我了。” “不妙,怎么办?”柳青青心里炸开了锅,知道这次真的完蛋了,她趁赵雷身边的那些小跟班们吹呼雀跃之际,突然一闪而过,朝回家的大路上猛奔。“得马上回去搬救兵。”她如是想。但奇怪的是在她跑出了十几米远后却忽然又停下身跑了回来。 搬救兵是需要时间的,要是在这段时间里他们把杨槐打死了怎么办?经过一番慌乱地挣扎,小小的柳青青竟然冷静了下来,她那机灵的眼珠子狡猾地转了几圈,然后笑着脸对赵雷说道:“赵雷哥哥,你可不可以放了杨槐哥哥,大不了我以后跟你玩就是了,我以前不该打你耳光,都是我不对。” 赵雷得意地说:“怎么,你现在知道求我了?” 柳青青假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赵雷哥哥,其实我一直很想跟你玩的,上次我是因为你把我弄疼了!” 小赵雷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这还差不多,要我放过你们也可以,不过你们得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柳青青眼里闪出希望的光芒。 “以后你们俩得听我的话,受我指挥。” “这简单啊,没问题,以后你叫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是吗,你们有这么乖?”赵雷也是个小人精,他见柳青青答应得这么爽快,可能有诈,顿时起了怀疑之心。 柳青青暗暗地朝被压在地上的杨槐做了个鬼脸,“当然是真的,我们是彻底地佩服你,以后有你的保护,那在学校里我们还用怕谁,你说是吧杨槐哥哥。” “对对对,其实你家跟我们家相隔得并没有多远,你爸每年都会来我们家杀猪,他还给我讲过鬼故事呢。”杨槐明白了柳青青的心思,立马附和。 “我不信,你们骗人,我爸认识的字比我还少,他根本就不会讲鬼故事。”赵雷的老子碗大的字不认得半个,从小就没进过学堂,哪会讲故事,杨槐的谎言被当场揭了个底朝天。 “我们没有骗你,是真的,不信你回去问你爸。”柳青青道。 “我不问,你肯定是骗人的,等我从他身上下来,你们就会马上翻脸,到时我到哪里去抓你们?”赵雷还是不上当。 “哎呀赵雷,我们打得过你们这多人吗,怎么跑?”杨槐被压得已经有点喘不过气来了。 “那倒也是。”赵雷想了想,觉得自己的确在形势上占有绝对优势,没有必要害怕对方,他笑嘻嘻地说:“不过,想我绕过你们,你们还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柳青青亲切,心却不甘情却不愿地问。 “跟我玩打仗。” “哎呀,这好说,不就爬雪山过草地吗,来,我们马上就开始。” “我要跟你扮共军,让杨槐当日本鬼子。” “好好,我什么都依你。” “真的?”赵雷到底只是个小朋友,还经受不住糖衣炮弹的诱,柳青青三言两语就动摇了他的立场,把他轻松搞定了。 “真的,谁骗人谁是乌龟小指头。” “那好。”赵雷从杨槐的身上站了起来,向伙伴们挥了挥手,“来,大家快躲避起来,咱们开始打仗了。” 一呼百应,众伙伴各自匆匆散去。 憋了半天,杨槐终于得到解脱了,不过他的心里却没有了先前预期的高兴。柳青青要跟赵雷扮共军,他才不愿意去当那个什么日本鬼子,奶奶说日本鬼子杀烧抢夺是人人都讨厌的大坏蛋,更何况还是做赵雷的日本鬼子。他从地上爬起来,默默地坐到水沟旁边,一言不发。 柳青青看出了端倪,她来到杨槐身边悄悄地问:“你怎么不高兴,杨槐哥哥?” 杨槐哼地一声,扭头说道:“你跟他做了一伙,那我呢,以前一直都是我们俩在一起灭别人的。” “我那是为了救你不得已才答应的,谁要跟他一伙啊。”柳青青对杨槐笑了笑,然后走到赵雷的身边,说:“你看那田里好像有只野鸡在跳。” “是吗,哪里?”赵雷转过头去。 “骗你的,大傻瓜!”柳青青趁赵雷毫无防备,在后面用力一推,赵雷呼地一声掉进了水沟里,“快跑,杨槐哥哥!”她大叫道。 杨槐喜出望外,对着水沟里湿漉漉的赵雷吐了吐舌头,然后拉起柳青青的手快速地消失在曲折多弯的山路尽头…… 赵雷一脸泥浆,在水沟里跺着脚,“你们两个王八蛋,给我站住……” 晚上,沙淌村的夜空十分明朗,大地静静地躺着,就像少女的身材一样匀称。 天河搭屋脊,家家有谷吃,在这个丰收的季节,辛苦忙碌了一整天的村民们终于进入了甜蜜的梦乡,没有什么比休息更能让他们疲惫的身体得到解脱了。星星眨着眼睛,野东西趁机出没,唯剩断断续续的狗叫声点缀着黑夜此时的寂寥。 柳青青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她还沉醉在白天的刺激里不能自拔,不知道赵雷被气成了什么样子,想想就让她过瘾。她兴奋地从床上爬起来,披了一件单簿的外衣,然后猫手猫脚的来到了邻居家杨槐睡的那间屋子外面。守门的狗被惊醒,它抬起头望了望,见是熟人,爬起来摇了摇尾巴又重新回到了墙脚。窗下有个半米高的圆木头,这是他们早就准备好了的。她站到圆木头上,用手轻轻地敲了敲窍门的边缘,不一会儿就有一个小小的人头从里面伸了出来。 “青妹妹,你来啦,阿姨他们发现了没?”里面的人一边担心地问,一边把她拉了进去。 “没有,他们睡得鼾是鼾,屁是屁,根本就没有反应。” “晚上穿这么少衣服,你不冷吗?” “有一点点。”柳青青打了个喷嚏。 杨槐从衣柜里摸出一件很旧的棉袄出来给柳青青披在肩上,“穿上这个就不冷了。” “哇!”柳青青摇了摇头,把棉袄扔在椅子上,“这么破,还是留给你自己穿吧,丑死了。” “这已经是我最好的一件了,你就将就一下吧。” “不穿,我们还是躲到被窝里去,那里面暖和。” “好!”两人一起钻入了被窝之中,他们用被子蒙住脑袋,然后在里面互相捞对方的脚心板,杨槐是个男孩子,很快柳青青就抵挡不住举手投降了,“杨槐哥哥,别捞了,再捞我就要笑出声来了。” 杨槐停下手来,重新给柳青青盖好被子,说:“青妹妹,不如我们结婚吧,这样就能天天睡在一起了。” 柳青青指着杨槐的脸笑,“哈,杨槐哥哥你好不要脸,耍流氓。” “我怎么不要脸了,村里有很多大人都说咱们是两口子的。” “大人们都是骗我们的,结婚是大人们才干的事,我们还是小孩子呢。” “小孩子怎么了,我们不马上就要长大了吗?” “那也不行,反正要长大后才能结婚,现在不行。” “那你就长大了再嫁给我吧。” “长大了?”柳青青眨了一下天真的眼睛,说:“好吧,到时候看情况。” 这时,窗外的屋子附近忽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哼哼声,幽扬而阴冷,在这个无聊的深夜,很是能让人联想到一些灵异的东西。比如柳青青,她别的不怕,就怕这些不明不白的,前几天她奶奶在家的时候给她讲了很多有关于农村鬼魂的事情,搞得她经常半夜里一听到响动就蒙住脑袋往被子里面钻。柳青青战战兢兢地问道:“杨槐哥哥,这,这是什么声音,不会是有鬼吧?” “鬼?”杨槐从被窝里爬了起来,走到窗边,伸长脖子听了一会儿,声音好像来自屋旁不远的一块玉米地,“这不是鬼!” “你怎么知道不是,你又没见过。” “老师说过,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倒像是猪哼的声音。” “猪,不会吧,猪哼的声音很尖的。” “我想起来了,应该是野猪。”杨槐突然扭头对柳青青低声说:“前些天我听爸说过,张大爷他们在上村的高岭赶仗,一头七十多斤重的野猪被追到我们这片区域来了,搞不好就是它在作怪。” “是吗?”柳青青半信半疑。 杨槐点点头,“肯定是的,野猪虽不同于家猪的声音,但都还是哼的,不信你再仔细听。” 柳青青战战兢兢地也从床上爬起来,把耳朵附在窗边仔细再听了一会儿,果然一哼一哼的,像是在地里头拱什么东西似的,“不错,真是猪!”她惊讶地道。 “这下完了,野东西肯定在偷吃咱们的玉米,它把粮食全吞到自己肚子里去了,那我们以后还吃什么。”杨槐担心地说。 只要确定不是鬼,柳青青的胆子就大了起来,她把椅子上那件杨槐的破棉重新穿在身上,动起了歪脑筋,“杨槐哥哥,你说如果我们把它抓住的话,到时候爹妈他们会怎么夸奖我们呢?” 杨槐想了想,如果真将一大头野猪逮到的话,岂不是比村里那些赶仗的大人们还要牛逼,“一定会觉得我们非常了不起。”他说道。 “也许还会有糖跟米糕吃。” “嗯,妈他们已经好久没有买零食给我们吃了。”杨槐禁不住口水直冒。 “所以我们俩现在就应该去把它捉住,为了米糕跟糖。”柳青青耸勇着说。 “青妹妹说得有理,咱们就这么干!” 大山深处乡村的房屋往往都是依山而建的,不像中原地区的一望无际,平平整整。大山里全是森林与石头,田是以分来计算,路是以高低为准则,明月在松树间穿梭,清泉由石头缝里而过,一切的生活环境都是以最为原始的面貌展现在那些祖祖辈辈靠锄头打天下农民面前。他们手上起着老茧,身上全是伤疤,粮食在满是鸡屎的泥巴地上辗下来,然后放进锅里,最后还走路都怕踩到蛇,是那么样的检朴,是那样的残忍,是那么样的没有诗意。 杨槐与柳青青家的房子就是建立在一块山阳面的土坡之上,四周都是大树,出门就是石梯与沟壑,他们从小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学会了猴子爬树,学会了飞岩走壁,学会了弹弓打鸟,学会了三餐都喝土豆汤,所以对于夜间冒着危险去抓野猪这样一件事情来说,两小孩是极为自然而然,闭着眼睛就摸到了有响动的那块田旁边。 田旁边有一棵大的枇杷树,姿态十分优美,枝枝条条垂在地上,远看就像一个绿色的大蘑菇。每年枇杷成熟的季节,都会有很多的邻里乡亲来他们家讨枇杷吃。枇杷树的枝杆特别有忍性,不容易断裂,杨槐与柳青青经常爬到这根枇杷树上荡秋千,乘晚风,吓得在一旁种田的父母们黑着脸大声惊叫,“你们两个家伙不要命啦,快下来!” 此时,杨槐与柳青青躲到这根枇杷树的后面,一个手里拿着镰刀,一个手里握着斧头,伺机潜伏着,紧盯着田里面的动静。忽然,就在他们准备出手之际,田地里的目标似乎发现了危险,野猪是一种具备攻击性的动物,它大叫一声,猛地就朝杨槐他们俩撞了过来,灵巧得就像一股龙卷风来袭。 枇杷树长在一个高高的土堆之上,杨槐与柳青青来不及躲避,本能防御性也朝土堆后面倒了下去。几个翻滚,杨槐的头碰到了田旁边的石头,差点眩晕。而柳青青比杨槐更倒霉,野猪拖住了她的裤子,来回撕咬,把她又从低处扯到了土堆的高处。 柳青青大哭,手脚并用,镰刀乱挥,“杨槐哥哥……妈……”慌了神。 情况不妙,杨槐顾不得脑袋上的疼痛,扛起斧头就朝野猪的屁股上猛砸。一声撕裂的叫喊划破了深夜的宁静,野猪屁股上的肉被跺下了一大块,它扔下柳青青,掉头就往枇杷树左侧的山林逃了出去,消失在茫茫地黑夜之中。 哭喊声惊动了正在熟睡的大人们,杨父杨母率先拿着手电筒赶到现场,柳父柳母在两三分钟内也随后而至,皆满脸诧异。 “你们这是在搞什么,青青乍弄成了这样?”杨母走上前去,抱住了正在抽泣的柳青青。她扒下了柳青青的裤子,只见屁股上血肉模糊 ,几个深深的牙印呈现在大家的眼前。 “哎呀,青青,这是怎么回事?”柳母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赶紧捂住了女儿的伤口,然后从杨母的怀里把柳青青接了过去,转身就往自己的家里跑,“得快点替她消毒,否则发炎后可就难治了。” “不错,蜘蛛网子能治伤,我去找!”杨母也随后跟了过去。 “从脚迹与伤口看来,应该是野猪咬的。”柳父查看了一下现场的形势,对杨父说。 杨父点点头,“就是上次吴二麻子他们赶的那头。” 柳父朝地上吐了一口痰,骂道:“他妈的疤个子的,上次我跟吴二麻子他们说,叫他们不要把这个野东西赶到咱下村来了,他们就是不听,现在好了,终于祸害到咱们头上了。每年都这样,上头一有东西就往下赶, 这让我们怎么活?不行,咱们得向村里反映,不然的话咱们也组织一群人往上赶。” “嗯,是得反映反映!”杨父表情严肃地转过身子,用手电筒照了一下旁边儿子的脸,厉声道:“杨槐,这怎么解释?” 杨槐双手紧贴着裤缝,头低得不能再低,“什么怎么解释?”这个姿势是他每次犯了错误后父亲所要求的必站姿势。 “你还装傻呢,为什么要半夜三更带着青妹妹到这里来?”杨父揪住了儿子的耳朵。 “ 村约篇 第二 屁股伤得很严重,血肉模糊的,硬生生地给野猪咬去了一块皮,柳青青休息了半个多月的时间才恢复到原来的完整如初。 经历了一场大劫,她似乎消瘦了许多,但这并不防碍她此刻的心情大好。因为终于可以活蹦乱跳了。她早已经在家里憋不住,学校里的伙伴多,她想跟大伙儿在一起打打闹闹都想疯了。这天早晨,她急步如飞地在杨槐前面向学校猛奔,就像一只刚从笼子里面逃出来的小鸟得到期盼已久的自由一样欢乐。 “你慢点,别摔跟头了!”杨槐在后面担心地大声喊。 “我没事,杨槐哥哥,你能不能快点呀!”柳青青头也不回地说。 杨槐他们所就读的那所小学是以前搞集体时遗留下来的粮食保管室,南北两侧的排墙上还能依稀见着“农业学大寨”“毛主席语录”等旧社会的字影,只不过经过风雨的洗涤,早已经劣迹斑斑,一抹风尘了。保管室很简陋,农村土地制度改革以后,它就失去了原来生存的意义闲置在了那里,附近的居民心想浪费也是浪费就在里面放了一段时间的柴禾,再后来新中国为了教育的需要,考虑到它在沙淌四组的位置比较集中,才化腐朽为神奇把它改造成了一所培养祖国未来花朵的学堂。 学校的学生不是很多,四个年级总共有十几个人,而且全部挤在一间教室里。学校唯一的代课老师刘学富通常是教完一年级学生的拼音,马上又擦掉黑板给二年级讲算术,给三年级布置好作业了又给四年级上语文,忙得是焦头烂额一塌糊涂。刘老师文化不高,是从部队里出来的,据说曾经跟邓小平爷爷一起教训过越南兄弟,后来退伍回家分得几亩田地谋生,又赶上教育机构缺乏师资力量,这才兼职当起了民办教师。 刘老师很不容易,上有六十老母,下有三名儿女,光靠教学的百十来块工资不足以养活家人,关键的收入还得靠务农才能获得,所以他每天给学生上完课后还要忙赶着回家种会儿田,是既要当爹又要当妈,学校里头家里头两边忙个不停,而且每遇大播大收季节实在无法抽身的时候,学校还要因此给他让路,专门放几天“农忙假”。 这“农忙假”放得家长们当然是心里很不舒服,他们是交了学费的,凭什么要让老师的私利来耽误自己孩子的前程?一点敬业精神也没有。于是他们就联名反对。可是反对无效,因为沙淌村除了刘学富外暂时找不到第二个可以替代的人,不放他不干,谁叫老师的工资比当农民还低呢。没办法的情况下,领导就只好为放农忙假找了一个另外稍微能服众些的理由——勤工俭学。 所谓勤工俭学,就是让孩们学会用自己的劳动来赚钱去读书,目的是让们体验学费的来之不易而发奋图强。勤工俭学的方法有很多种,根据各地的经济资源环境而定,沙淌村深山老林的盛产药材,所以孩子们一放农忙假就会满山遍岭地钻,到处叽叽喳喳地去挖一种叫做薯胆根的东西。 刘老师家里又要大收麦子了,放学后他通知学生们在接下来的三天里不用上课,然后解散学生就急匆匆地离开了学校。 放假虽然对家长们来说是个不受欢迎的事情,可对于学生们来说那就是上帝诞生的日子。小孩子最喜欢成群接队的活动了,一听说要去山上挖薯胆根,那个吹呼雀跃的,无法用言语表达,只能夸张地用自己的肢体去相互拥抱祝贺,“哦,又可以去山上玩喽!”大家赶紧根据自己平常的朋友圈子,结成了一个个小小的联盟。 杨槐与柳青青没有加入任何组织。虽然柳青青曾想跟几个要好的伙伴一起去,但后来考虑到人多了挖到自己名下的薯胆根就少了,所以最终就放弃了这种团队战术。下村的炭山坡以前搞集体的时候开过荒,具备薯胆根最喜欢生长的所有条件,向来是爱好挖山药人的兵家必争之地,他们俩私下商量,明天一大早就趁别人都还没起来的时候就最先赶到那个地方去。 “喂,大家给老子听好了。”这时,赵雷同学见刘老师走后,便爬到操场边上一堆码着较高的木材上给大家喊话了,“明天你们谁也不准去炭山坡,那里是我的地盘,知道吗,谁去我打谁!” 赵雷是学校里的小霸王,经常欺负一些跟自己同年级的伙伴,他出来这么一宣布,众人面面相窥,虽心有不服但是都不敢出来反对。 “凭什么啊,那山是我姨妈的,我为啥不能去?”站在最前的张平同学出来最终表示不满了。这山是他亲戚的,按说应该只有他最有资格,可赵雷却不让去,他十分不能理解。 赵雷从木材堆里拾起一根大的棒子,用力地在一根大松树杆子上敲了两下,凶狠狠地道:“老子说不能去就不能去!” “你是谁老子啊?”张平同学不服地顶嘴说。 “我是你老子。” “我老子才不是你呢,你长得像头猪,丑死了。” “你才是猪。”赵雷从木材上面跑了下去,揪住张平的衣领二话不说地就是一拳,把张平打倒在地,“叫你再说,我最讨厌别人骂我猪了。”他想到了柳青青跟杨槐那两个兔仔子。自从上次坠水事件之后,他至今都还没有找到一个合时的机会报仇,因为杨槐与柳青青比他狡猾,总变着法子绕过他,想到这些,他哪有不变本加厉的反应。 张平是个中等农村家庭的大少爷,虽然长得很瘦,但母亲在县城里开馆子,从小就过着“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生活,长了七八岁,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他。他从地上捡起一块鸡蛋大小的石头,爬起来对准赵雷的头就砸了过去,嗖——石头直逼赵雷的面门。 赵雷大惊,情急之下把腰往下一弯,石头从他的脑袋边上急划而过飞出老远,落在学校教室的窗户玻璃上,叭地一声,玻璃顿时变成了几块碎片。 “哇,张平,你把玻璃打破了,我明天告老师,你死定了,你死定了。”赵雷幸运地躲过此劫后,幸灾乐祸地直起身子,一边朝后退,一边张牙舞爪地对张平挑畔道。 张平急红了眼,哪肯就此善罢干休,冲上前来抱住赵雷的脖子张嘴就咬。赵雷啊地一声差点晕了过去,本能地提起膝盖朝张平的肚子顶去。张平下身受到攻击,趴倒在地,一股钻心地疼痛顿时漫延全身。赵雷抓住时机,用脚猛踢倒在地上张平的大腿,“叫你下冷口,叫你下冷口……” 张平已无还手之力,用手抱住脑袋大哭。 在一旁的柳青青看不顺眼了,她悄悄地摇了摇杨槐的胳膊,气愤地说:“杨槐哥哥,赵雷太欺负人了,不如我们过去帮帮张平吧?” 杨槐不想多管闲事,摇头道:“还是别过去了,让他们打去呗,咱们刚好看热闹,多过瘾啊。” 柳青青不高兴,“你好坏,没有同情心。” “我没有同情心,青妹妹,挨打的滋味很不好受的你知道么?” “说到底你就是怕赵雷,不敢跟他对打。” “谁说我怕他的。”杨槐不屑地哼了一声,拉起柳青青的手来到学校旁边山上的一个大石头后面,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弹弓,捡起一颗小沙子,然后对准赵雷的脑袋就准备射,“看我不打爆他的猪脑袋。” “不行!”柳青青及时地拉住杨槐的手,说:“别对着头部,把他打死了怎么办?” 杨槐想想有道理,便调整方向对准了赵雷的屁股,唰——火侯没到,沙子急射而出向下偏去,屁股没打着,打着了赵雷的大腿窝儿。赵雷啊地一声,只感觉大腿一麻,不明所以情不自禁地就跪倒在了地上。 此时的张平看赵雷跪在了地上,迅速地从地上爬起来给赵雷还以颜色地就是几脚,然后掉转身子就往回家的路上跑,等赵雷回过头来,他已经出去了十几丈远,是怎么追也追不上了。 “刚刚是谁在后面打我的?”赵雷疯了般地从地上站起来,看着一旁围观的同学。同学们刚刚都在目不转睛地欣赏好戏,哪有人注意周围的其它情况,大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摇头声称不知道。赵雷气急败坏,拾起木棍子就往同学们的身上挥去,大家齐声尖叫,一轰而朝四面八方散得干干净净…… “杨槐哥哥,你真了不起!”柳青青低着脑袋朝杨槐树起了大姆指,暗中称赞道。 杨槐骄傲地点点头,“那是!”虚荣心得到满足,他觉得自己真是神气得不得了,不就是个赵雷么,有什么好怕的,明的咱斗不过,来阴得还不行? 操场上的同学们都已经趁着赵雷的那一棒子而四散回家,赵雷心中的冤气无处发泄,感情没有了着落,焦虑得不知如何是好。他反反复复地在教室门口走了几个来回,然后把木棍用力地扔向远方,才心有不甘地负气而去。 赵雷回家的方向跟杨槐他们是一路的,杨槐与柳青青躲在石头的后面,见赵雷从他们面前消失了二十多分钟才现身。他们可不想节外生枝,杨槐这家伙太野蛮,跟他正面发生冲突实在没有必要。 村约篇 第三 次日,天刚刚蒙蒙亮,杨槐与柳青青就从被窝里爬了起来。他们背着小背篓,扛着把小锄头,一路小跑地炭山坡赶去,生怕别人抢在他们的前面。 炭山坡的阴暗面有几块良田,这几块良田是村里一位姓陈的大爷种的。陈大爷与儿女们分家住,全靠这几块良田来享受晚年。话说这良田里有很多的南瓜藤子,上面接满了一个个脸盆大小的南瓜,远远望去,就像小孩子的脸一样胖嘟嘟,看着就让人心生怜惜,可爱至极。 薯胆根喜湿避晒,生长在炭山坡的阴面,杨槐与柳青青要到达目的地,必须经过张大爷的这几亩良田。 为补充今天的体力,好彻彻底底大干一场,昨晚杨母特地为他们俩炖了个猪蹄子。他们俩不负重望,狼吞虎咽地就把丰盛的晚餐干了个精光,乐得一旁的杨母呵呵直笑。世界上的事就怕一番好意却成就了一个痛苦的后果,杨槐的肠子由于多天没见荤一时习惯不过来,闹肚子了。光昨天夜里,他就起来了不下五六次,今早杨槐蹦哒几下没有异常本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了,但哪知才刚走到陈大爷的这几块田边就又要开始拉稀。 “青妹妹,你等我哈,我好像又要拉了。”杨槐捂住肚子,把背篓扔在地上,朝陈大爷的良田跑了过去。 “你去树林子里拉嘛,大田里让外人看见丑死了。”柳青青皱皱眉说道。 “都要掉裤子里头了还管那么多。”杨槐跑到田的中间,脱下裤子就在一大片南瓜藤子里面蹲下来。哧——事与愿违,才刚蹲下去,他的屁股却被地上的黄豆桩子给戳了一下。“哇,什么东西!”他像个被按下去的弹簧突然没有了压力一样急射而起,使劲地揉搓那受惊的部位。 “这陈大爷也真是的,割黄豆的时候也没说弄干净点。”杨槐用脚把黄豆桩子踩扁,然后转动身子看看周围有没有一个稍微高点的土堆或者石头,这样蹲在上面的话就不至于被地上的东西给戳着了。但找来找去,发现除了一个个较大的南瓜之外其它什么高的位置也没有。无奈的情况之下,他只有利用这些一个个脸盆大的南瓜了,但问题的关键是,此时的南瓜又还没有熟透,经受不住他那小小的体重,啪——果然他刚踏上其中一个南瓜的身子,南瓜就被他的脚踩了个稀巴烂。 杨槐已经快憋不住了,急忙之中他又想出了另外一个主意,他从兜里掏出一把修铅笔的小刀,然后在另外一个新鲜南瓜上面挖了一个碗大的洞,掏空里面的瓜囊,最后坐在了上面,屁股眼正对他挖的那个洞口。一阵稀哩哗啦,肚子里的垃圾东西像下倾盆大雨似的掉到了南瓜的内部,连一点臭味都没有散发出来,那叫一个舒服。 过了一会儿,肚子里的废物全部清了出来,杨槐终于松了口气,全身顿觉得清爽无比,禁不住哼起了一曲江南小调。他提起裤子,弯下身去把刚刚挖下来的那个南瓜盖盖重新塞回了洞口,这样那个被动过手脚的南瓜外表看起来又像新的一样天衣无缝了。 “怎么还没完事儿?”在路边等他的柳青青坐在一个大石头望着远处的青山发呆,等得心里有点毛燥了。 “待我吓唬她一下!”杨槐解决好肚子问题,又开始活蹦乱跳起来。他趁柳青青不注意,悄悄地摸到她的身边,然后哇地一声大叫出现在她的耳边。 柳青青被突然的袭击惊得从石头上站了起来,以为谁在她旁边扔了个炸弹似的,双耳嗡嗡作响。“你搞什么,吓死人了。”她扭头拍拍自己血压升高的胸口道。 “呵呵,没什么,我们快走!”杨槐觉得刚才干了一件特另自己骄傲的事,有点兴奋异常地说。 柳青青不可理解,“不就拉了泡屎吗,值得这么喜笑颜开?” 杨槐神秘地说:“你猜我刚才把屎拉在什么地方了?” “什么地方,还好意思说,恶心死了。” “我把屎拉在了南瓜里头。” “什么,南瓜里头?”柳青青张大嘴巴,惊讶地望着杨槐说:“呵呵,那你怎么拉的?” 杨槐咳嗽了一下,道:“我把南瓜挖了一个洞,然后坐在上面拉的啥。” “哈哈!”柳青青大笑道:“杨槐哥哥,真有你的,这样的歪招也想得出来。” “你说如果哪个人把南瓜摘回去吃的时候剁开发现里面竟然是一泡屎怎么办?” “不吐死才怪!”柳青青弯下腰去,已经笑得肚子都有点痛了。 杨槐摇头说:“不,他有可能还以为是南瓜自己烂了长的蛐蛐呢,肯定会剁到猪草堆里去喂猪。” “那确实!” 村约篇 第四 炭山坡的阴面不比阳面,跨过岗,便感觉到一股强烈地冷气面而来。杨槐与柳青青边打趣边聊天,很快就到了他们的目标地。此时的太阳公公才刚刚爬到了丈把来高,大地上一片朝气蓬勃,杨槐找了一个铺满树叶的地方坐了下来,从衣袋里摸出四个馒头,递给柳青青两个:“我们先吃早饭。” “我不饿,你吃吧!我先去挖了。”柳青青望着面前一片片生长密集的薯胆根藤子,兴奋得连肚子也不呱呱地叫了。她扛起锄头就朝其中最大的一个挖去,在她眼里,只要今天把小背蒌装满,就能得到好几块钱去买方便面吃。什么勤工俭学,她才根本不当回事呢。 杨槐从地上拾起一个小沙子扔在了柳青青的背上,“真是的,又没人跟你抢,先吃东西。” 柳青青不理杨槐,继续挖,“要是等会儿赵雷来了怎么办,我们得趁他没到之前多干点活,等他一到的时候我们好闪人。” “闪人,这片林子又不是他的,我们干嘛要闪,来就来了呗!”杨槐大口大口地啃着馒头,不当一回事儿,他现在已经不那么恐惧赵雷了,他觉得赵雷虽然能打架,但脑子转弯慢,只要施小计便能把他玩得团团转。 “我妈说了,打架的孩子终归不是好孩子,能躲则躲嘛。”柳青青气喘息息地说,她到底年纪小了,而且又是个女孩,才挖了三五下,表层的土壤还没下去两寸就已经气喘得不行了,额头上冒出大颗粒的汗珠。 正说着,他们所在之处的树林子左侧似乎隐隐约约传来了锄头挖地的声音,杨槐扔掉手中的馒头,皱着眉头听道:“那边树林子好像有人。” 柳青青也放下锄头,“的确,我也听见了,会是谁呢?” “不会是赵雷吧?” “不可能,那家伙最爱睡懒觉了,怎么会起这么早?”柳青青头说。 “走,去看看!”两人弯着身子,悄悄地摸到了那片树林子的旁边,然后探着身子朝前望去,当看清楚里面的人影以后,禁不住心里大吃一惊,果然就是赵雷。只见他扛着把大人才能拿得动的锄头,正在汗流背地挖着,旁边的草丛中已经有了一大萝筐的堆头。 杨槐噘了噘嘴,附在柳青青的边道:“这家伙吃耗子药了,还真比我们起得早。” “现在怎么办?如果我们继续挖下去,肯定会被他发现,到时难免要跟他纠缠一番。”柳青青担心地看了看杨槐。 “别怕,我们干我们的,如果他硬是要跟我们过不去,那我们就又用弹弓打他,与他对着干,让他也挖不成。”杨槐咬牙切齿地说。 “我倒有个好办法可以不让他发现,而且还能得到一些现成的薯胆根。”柳青青眨了眨眼睛,不怀好意地说。 杨槐好奇地问,“什么办法?” 柳青青道:“赵雷一个人挖了那么多,肯定一下子搬不动,他不知道我们会来这儿,所以到时他肯定会把那些薯胆根藏在某个地方,而我们只需要暗中盯着他,等他一离开然后就去把他藏好的那些薯胆根悄悄偷过来,这样就变成我们的了。他又不知道是谁拿的,肯定会被气得哇哇直叫,而我们却不费一点力气就得到了一大堆薯胆根。” 杨槐一听,猛地连连点头,“好主意,好主意,就这么干!”于是两人便猫在了树林子里,看着赵雷一个人辛辛苦苦地劳动,他们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赵雷吃着碗里的护着锅里的,占有欲特别强,拼命地挖哪挖啊,很快他所在的那一块地盘里的所有薯胆根便被挖得一根不剩。得换方位了,他小心翼翼地朝四周看了看,没有发现其他竞争者,欣慰一笑,走到自己所得的那堆成果旁边,然后用随身所带的镰刀砍下一大堆野樱树树枝盖在了薯胆根上面,离开了现场钻入下一片战斗区。 时机到了,杨槐与柳青青见赵雷走远,赶紧从树林子里冒了出来。他们摸到赵雷藏的那堆薯胆根前,掀开树枝,然后迅速地朝自己的小背蒌里装,很快背蒌中就装满了。 “怎么办,还剩下一点点?”柳青青问。 杨槐急中生智,把自己的外套脱下铺在地上,“快,用衣服兜!” 话说赵雷是个生性多疑的人,他来到另一个地方之后才挖了两锄头,似乎就敏感地察觉到自己宝贝所藏之处似乎出现了一些动静,他不放心地扔下锄头,决定回去看一看。不看还好,这一看便吓了一大跳,只见两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小孩正在偷自己的薯胆根,这还了得,他冲上前去大叫一声,“你们干什么,这是我的薯胆根!” 杨槐与柳青青被突然出现的叫声吓得浑身一颤,回头望去,只见赵雷正凶狠恶煞地站在自己的身后。 “原来是你们两个狗杂种!”赵雷一把揪住杨槐的衣领,“你们说,你们为什么每次都非要跟我过不去?” “这是你的吗?我不知道。要是知道是你挖的,打死我也不敢动。”杨槐双手抵住赵雷的胳膊,撒谎骗赵雷说道。 “对,我们来的时候就看到这里有一堆,以为是别人掉在这里的。”柳青青不好意思地对赵雷笑笑。 赵雷当然不会听他们的解释,“鬼才信你们呢,上次把我推到水沟的事我还没找你们算账,没想这次你们又惹上我了,别管我对你们不客气!”他扬起拳头就朝杨槐的脸上打去。 杨槐头一歪就从赵雷的手中挣脱出来,“青妹妹,快跑!” “想跑,没那么容易!”赵雷伸手一抓,刚好揪住杨槐的衣角,把杨槐的扣子扯了下来。杨槐一脚朝赵雷的小弟弟踢了过去,赵雷向后一退,杨槐踢了个空。你来我往,两人三五个回合下来,又谁也没有占到谁的便宜。在这万分焦灼之际,一个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他们仨人的背后突然冒出一个大人的声音来,“你们几个小混蛋,跑到别人的山上来偷药材不说,为什么还要打架?” 三人回头望去,只见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中年男人长得很高大,他阴险地笑了一下,然后走到杨槐跟柳青青装好的薯胆根前,二话不说地提起就往回走,赵雷不服气,跑上前去拉住中年男人的衣服道:“这是我的薯胆根。” “这是你的吗?”中年男人大声地对赵雷吼道:“这块山都是我的,你们一群小p孩跑到我的地盘上来挖药材,连声招呼都没跟我打,我还没找你们的老子娘去算账呢,这药材我提走了,你们快回家去吧,别再在这里挖了,否刚我可不客气了。” “不错,这是叔叔的山,可我奶奶说了,路边的药材田边的果,一个只吃不带,一个只带不吃,是不需要经过主人同意的,”柳青青想起了奶奶曾经说过的民间谚语,极力地为自己偷的形为进行辩驳。 “对!”赵雷拉住装薯胆根的背蒌,使劲地往回拖,怎么也不肯放弃自己的劳动成果。 “呵,你个小兔仔子,还蛮霸道的嘛,你的老子是谁,这么没教养。”中年男人一脚踢开赵雷,“本来没打算来管你们几个来的,可昨天竟然有人敢威胁我的小侄子张平,还动手打了他,这还得了,所以你们挖的一个也不准拿去,全部冲公。” “叔叔说得对,我们不挖就是了。”杨槐知道今天没戏了,不想再胡搅蛮缠,准备收工打道回府,可临走时他想落井下石地整赵雷五,“昨天那个打你侄儿的人就是他,他在学校里老欺负人,叔叔可不能轻易饶恕他呀。” “什么?”中年男子白了赵雷一眼,“这么说你就是赵雷?” 赵雷昴首挺胸,“不错,我就是赵雷。”他满脸愤怒地盯了杨槐一眼,英雄般地回答道。 中年男人大吼,“你为什么要打他,不让他来我山上挖薯胆根?” “老子不想让他来,他不听,老子就打他了。”赵雷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气被激发出来了,他似乎觉得现场所有的人好像都在针对他。“操,你还骂起人来了,布丁大点儿你是谁老子?”中年男人揪住赵雷的耳朵,厉声地问道。 赵雷歪着头,痛得哇哇大叫,“你个杀刀的贱人,老子日你妈!” 中年男有脸色铁青,甩手就是一巴掌煽在赵雷的脸上,“妈了个逼的,老子今天就是你爹的爹,替他管教管教你这不听话的孙子。”跟一个小孩较起真来。 赵雷不甘受侮,扭过头去抱住中年男人的手腕就咬,中年男人啊的一声痛得松开了赵雷的耳朵。 得到自由后的赵雷抓住机会不肯放过,抬起小小的腿给中年男人就是几脚。中年男人被搞了个措手不及,接连朝后退了几步,差点摔倒,赵雷趁此上前,提起地上的一小袋薯胆根就往林子里钻去,誓死也不能空手而归。 中年男人也被激毛了,他朝地上吐了一口痰,“老子今天就不信治不了你这个婊子养的小杂种!”也紧随其后追了过去。赵雷身子小,在林间穿梭占上了大便宜,左穿右拐的,很快就把中年男人摔在了老后面。中年男人个头高,树林子里头刺儿特别多,不是被挂住就是被藤子拌倒,那叫一个狼狈不堪,他双脸急得通红,骂骂咧咧,恨不得去跳河算了。 随着追赶的声音渐渐远去,现场只下了杨槐与柳青青,他们相互望了一眼,然后瞅瞅了地上的薯胆根,心想是顺手牵到底呢,还是眼睁睁地看着到手的肥肉从口中溜走,杨槐点了点头,柳青青摇了摇头。 “青妹妹,为什么不行?” “你没瞧见啊,那张平的姨爹这么凶,到时闹到咱们家去了怎么办?” “怕什么,咱们老爸跟他对打,比他壮,他肯定打不过。” “那不一定,有的人一个顶几个,很能打的。” 杨槐嗯地一声道:“也对,那好,咱们回家去吧!”他忍下心来放弃地转过身子,想想今天真是不划算,险些打了一架不说,还丢了一件他本来就缺少的外衣。 村约篇 第五 那天挖薯胆根的事情闹出了很大的风波,赵雷最终因为体力不支被张平的姨父逮到,张姨父都快气炸了,拿起棍子给赵雷就是一顿毒打,赵雷流着眼泪,背上青一块紫一块地回到家里,赵屠夫见状后爱子心痛,带着赵雷来到张姨父家里索要医药费与额外赔偿金。张姨父当然不肯给,赵屠夫为给儿子除气,拿起斧头就把张姨父家的大门给卸成了八块。赵屠夫是村里打架不要命出了名的,张姨父嘴里牛气轰天可实质没敢跟赵屠夫对招,最后只有忍气吞声花钱请木匠重新做了两块门,算是给此事收了场。 时间不会停止,生活还在继续。当我们有些人因为昨天的某件事还在记忆深刻的时候,今天就有可能完全被新的吸引所取代。昨天的大人们因为子女而结了仇,而今天的小孩却因为光荫的流逝而又泥巴打滚地混在了一起,早把以前的仇恨抛到了九霄云外。 杨槐,柳青青,赵雷,张平他们小学毕业了。在他们四个人里,杨槐是那种最喜欢玩成绩又最好的。张平是那种最不喜欢玩,成绩又最不好的。赵雷又喜欢玩,成绩又不好。柳青青不太喜欢玩,成绩不太好也不太差。在小学五六年的时间里,赵雷与杨槐,柳青青,张平的对立,可以说是天天都在进行,他们总是隔三差五地就会闹上一场打一架。但当到了初中以后,情况却变得不一样了,他们是同村的老乡,大家却因为同是外乡人却抛弃前嫌互相相默契地团结在了一起。 从沙淌村到杨槐他们所就读的西流溪中学有十几里远的路程,每个星期天的下午一点多钟,他们就要从家里出发,然后翻山越岭经过四个小时左右的长跋涉赶到学校去上晚自习。九二年中国的市场经济还不是很发达,农村物质生活极度匮乏,杨槐他们在学校的零用钱每星期只有五块钱,菜就是一小罐头瓶子的猪油以及半袋子的辣椒面。而吃的粮食,主要是玉米面,自己从家里背到学校食堂,然后由食堂根据斤两印成粮票,学校请专门的火头师负责蒸熟。那时候只要家庭条件比较优越人家的孩子才在学校里能拿钱买米饭吃。 在杨槐他们四个人当中,柳青青与张平家是最中产阶级的。柳青青的老子是木匠,老人家说,饿不死的手艺人,柳父每个月总能从外面挣到个三四百块钱回家补济开销,张平家就更了不起,他妈在县城的小街上开馆子,那财源自然是比杨槐与赵雷老子实实在在地务农与杀猪要好得多。所以每个星期天去学校时,杨槐与赵雷总是背着个大背蒌,累得死去活来,而柳青青与张平刚一身轻松,有说有笑。 人长大了,许多关系也就自然地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从一生下来,父母就教杨槐要叫柳青青妹妹,柳青青要喊杨槐哥哥,可是随着青春期的慢慢接近,他们叫着喊着忽然觉得开始别扭起来,有了一种酸溜溜的感觉,于是后来在一次无意识地对话之中,他们改口叫起了对方的名字,或者干脆直接“你个家伙”啥啥啥的,而且以前经常的“搂肩搭背草丛打滚”的行为也不在经意中成为了让他们永远怀念的过去,不复存在了。 初中的生活是新奇而又陌生的,之所以新奇是他们终于过上了身边没有父母的集体宿舍生活。之所以陌生,是刚进校园的他们总是经常受到高年别同学的欺侮。也正是因为这两点,才是杨槐他们跟赵雷真正关系隔恰起来的关键。赵雷依旧很能打架,杨槐鬼点子多,张平整个一二头愣,柳青青在当中提醒,只有他们四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才能排除外患,使自己安全地在学校里生存下去。 刚进学校的第二天,上午的下课铃声响起之后,杨槐与柳青青去打饭吃,今天柳青青把自己的米饭票让了一张给杨槐,他们一出教室的门就拿着碗筷朝食堂猛冲了过去,犹如战场上正在冲锋夺阵的人民子弟兵。众所周知,在学校打饭都是要排队的,谁跑得快谁占第一。目前食堂的窗口还空无一人,杨槐迫不急待地抢了上去,站在了状元的位置之上。 “柳青青,快把碗给我,我跟你带。” 柳青青把饭盒递了过去,杨槐接在手里,把饭票伸了进去。但就在这时,不妙的事情发生了。一个身材高大的初三男同学一把把杨槐从前排拉了出来,指着他的脸道:“谁叫你站在那里的?” 杨槐诧异,觉得莫明奇妙,“我为什么不能站在那里?” 初三男同学拍拍他的脑袋说:“这是大爷我的位置。” 杨槐冷笑,“奇了怪了,这地方标有你的名字吗?你也太霸道了吧!” “算了,算了。”柳青青感觉事情有向不和谐一面倾倒的可能,连忙在一旁拉杨槐,“就让他先打吧,我们再等会儿得了。” “不行,明明是我先来的,他凭什么?”杨槐铆上了,就是不服。 初三男同学吊二朗当地把衣服袖子卷了上去,“我就这么霸道怎么的,你他妈想挨揍是吗?”示意再嗦下去就没有好果子吃。 打饭的学生越来越多,食堂门口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前面停滞不前,后面等待的同学怒气冲天,可又没有几个敢跑出来抬扛,都怕惹麻烦,所以他们只有呆呆地站在原地顶着烈日晒太阳。打饭的龚师傅是通过关系进来的,他是校长的亲哥哥,龚师傅面带桃花,内心邪恶,总是在饭菜的斤两问题上做文章来满足自己的私欲。他见今天又有人在食堂前干了起来,顿时来了兴致,赶紧唯恐天下不乱地在一旁煽风点火:“一年级的同学,怕个卵,上,把他打趴下。” 村约篇 第六 初三当然跟初三是一伙的,这时又过来了几个高年级同学,他们把杨槐围在中间,相互打趣道:“哎呀,我说大孙,你很没有道德哦,整天欺负低年级的小朋友,算啥英雄好汉,有种你冲我来嘛。” 大孙阴阳怪气地打了几个哈哈,装腔作势地摸了把伙伴的脸,“来就来,老子还怕你不成?” “小朋友,别担心!”伙伴拍了拍杨槐的肩,突然把大孙的手臂一扭,“我替你作主。” “我操,你来真的啊,快松手二皮。”大个子痛得倒在了地上,笑骂着求饶。 二皮松开手,把大个子拉了起来,接而转身对杨槐说:“今天这事吧,说什么也得给孙哥一个面子,孙哥呢又得给我一个面子,看在你是学弟的份上,所以我建议你向孙哥道个歉,这事就算两清了,行吧?” 杨槐听后差点气疯,你个南瓜皮的,我道是好心帮我,原来是来拿我当二百五开涮寻开心的,你们人多了不起,怕死不是共产党,他把眼睛一横,从包围中钻了出来,冷冷地说:“道歉?没门!” 傻子也看得出,二皮当然不是真心地帮杨槐,他本就是为了挑衅事端而过来的,他突然伸出右手从后面揪住杨槐的头发,“你说什么?” 突如其来的暴力举动吓坏了柳青青,她趁大伙儿不注意,悄悄地离开现场跑到了学校男宿舍的楼下。张平正在吃零食,他见柳青青面色苍白,问道:“你这怎么回事,别喘不过来一脚凳天了。” 柳青青惊魂未定地骂道:“你个瘦猴,谁跟你开这种无聊的玩笑,快过去,杨槐被人打了。” “啥,他被人打了?”张平扔掉手中的蛋卷,“为什么被人打?” “现在一时两会儿也说不清楚,先去救他要紧。” “也对!”张平跟在柳青青的身后往食堂跑去。 “你操家伙了没?”柳青青突然停住转身问道,当他看到张平两手空空如也的时候头说:“不行,他们人多,得拿家伙,快去教室后面把铁锹扛过来。” 张平想想有道理,连忙回去从教室里拿来了那把用来搞卫生的铁锹来到了现场。 “住手!”柳青青对着围观的人群大声吼道。 杨槐怎么也不肯低头认错,他的脸上已挨了两拳。二皮一手揪着他的衣领,一边回头看是谁那么胆大敢叫停自己,一看哈哈大笑起来,“搬救来啦,快快快!”二皮指着张平手中的铁锹道:“来打我,照我的脑袋打,打不碎算你没本事。” 柳青青看了看张平,问:“你敢不敢上?” 张平全身发抖,鼓起勇气准备全力攻击,可是不知道怎么的,身体就是不受大脑的指挥。如今到底懂点人事了,知道出了人命父母可是要受累的。他跃跃欲试,怎么也提不起小时候跟赵雷打架时候的那股子牛气冲天的劲,“青青,咱们还是报告老师吧!” “对!”柳青青拍拍自己的脑袋,怎么早没想到呢,“你先在这儿稳着,我去喊老师。”转身赶紧朝办公室跑去。 “我说那个瘦不拉叽的,你怎么还不过来拍我?”二皮得意地笑道:“你再不过来我可又要拍你同伴了。”说完举起了巴掌。 “算了吧二皮!”大孙伸手过来抓住二皮的手说:“这几个沙淌过来傻猪没什么好玩的,放了他,我们吃饭去吧!” “你说谁是傻猪?”突然,从张平的后面冒出一个人,他夺过张平手里的铁锹,过去就朝二皮与大孙的身上劈去。 二皮与大孙意想不到会从半路杀出个真正的程咬金,被突然的形势弄了个措手不及。情急之下,两人朝食堂的后门闪去。砰地一声,铁锹狠狠地砸在了地上,足足下去两寸有余。 是赵雷,众人惊呆了,张平惊呆了,杨槐更惊呆了,这可是他们曾经的死对头! “谢谢你了赵雷。”杨槐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自己的脖子,痛得利害,赶紧从人群之中钻了出来,他拉了拉自己的救命恩人,说:“咱们快撤,好汉不吃眼前。” 赵雷切地一声,不愿意当夹尾巴狼,微笑道:“杨槐,你永远就这副汉奸的德性,要么背后使阴招,要么要女孩子帮你解围,要么自己灰溜溜地逃,我说你有种点成不,脑袋掉了不就碗大个疤吗,别把咱沙淌人的脸都丢尽了。” 杨槐蒙了,“你个南皮的赵雷,敢情你救我就是为了稀落我对吧,如果是这样,请收回你的阴暗心理做你的黄梁美梦去吧!” 两人斗嘴之间,大孙他们也都从别的地方操来了钢筋,不约而同地朝杨槐他们俩冲了过来,在他们看来这一架是必须要打的,因为这关系到整个初三年级的尊严问题,初三的学长怎能被刚进校门的初一新生骑在头上拉屎? 赶鸭子上架,杨槐被逼无路,成是英雄败是狗熊,他跑进厨房搬起把椅子就与初三的学长们对干了起来。赵雷依旧十分勇猛,人只要一不怕死往往就能事半功倍,他一个就敌住了对方三个,而杨槐所面对的那个家伙个子刚好比他矮,所以二比四的实力这时看起来完全不存在了。杨槐一边舞动手中的椅子,一边朝还站在旁边不远处干望着的张平吼道:“你个家伙傻站在那里搞什么,哥们都快阵亡了你还不过来搭把手,你好意思?”“我……”张平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心里的煎熬不亚于吴三桂为了程圆圆放清兵入关的前夕。打吧怕捅出了大漏子,不打吧又不够哥们义气,还好正在这为难之时,柳青青带着班主任与校长过来替他急时解了围。 村约篇 第七 校长姓王,架着一副高度的近视眼镜,他耍着两个膀子,还在十米开外,就摆出了一副权威的姿态,“住手!” 随着这一声高喝,正在打的双方停下手来。他们回头一望竟是校长先生驾到,连忙垂下头来敬敬地站成了一排,等待训话。 王校长走上前去,给杨槐他们一人就是一脚,“你们,你们!”双手叉腰,气得脸红脖子粗,“你们老子娘把你们送到学校就是来给我找麻烦的吗?读不下去的就给我滚回家里去,别在这里捣乱影响别人学习。” 二皮是有钱人家的坏孩子,王校长的一番话很像是接受了流氓熏陶的结果,特别打击人,二皮觉得受到了侮辱,他早就看不习惯校长那副动不动就骂人的嘴脸了,“王校长,请你为人师表,我们是来接受教育的,不是来接受侮辱的。” “什么,你……”王校长怔了怔,被二皮来了个下马威,这是头一次自己学校的学生这么当着面顶他,“你还知道受到侮辱?那你为什么还要跟低年级的同学过不去?要想得到别人的尊重就得改变自己人渣的形象,好好读书,你呢,成天都在干些什么?” “我不是人渣!” “你不是人渣,你天天在学校里拉帮结源,打架斗殴,你不是人渣你是什么?你自己说说,你大过都记多少回了。要不是你老子来学校求情,我早把你开了。” “你骗谁啊,我父亲才不会来求你尼,他从来都不管我。”二皮的父亲长年在外跑山货生意,对自己的这个儿子,从来都不曾上心过,母亲护犊心切,骄纵放养,倒置了二皮性格十分的偏激与暴唳。 “骗你,我用得着骗你么,对你这种问题学生我向来都是毫不客气的,呆在学校里只会误人子弟影响校风,马上回去给我写检查,再记大过一次!” “随你便,有什么了不起的。”二皮翻了王校长一眼,恶狠狠地还击道:“老子不上这个他妈的学还不成吗,你以后走路的时候给我当心点,打不死你!”他忍无可忍怒气冲天,甩着脚步负气走出了校园的大门。 “怎么,你还要挟我,你想上还上不了呢,开除!”王校长雷厉风行,一纸通告立刻就挂在了学校的宣传栏上,没有了任何回旋的余地。 这次打架事件的影响很大,王校长无情地以儆效尤,暂时镇住了学校的那股子江湖流氓式的歪风任斜气。赵雷刚进学校就被记了一次大过,另外两名高年级同学也是大过,只有杨槐运气好只被小过了一次。原因很简单,杨槐是被打方,有正当防卫的嫌疑,况且最关键是杨槐的成绩不错,班主任欣赏他的学习能力,不忍心摧残了这株祖国未来的花朵,在校长面前加心力保,这才得以幸免。 班主任是个女老师,教英文的,事后她对杨槐坦白地说:“这次的事情你就当个教训,以后可再也不能跟别人打架了,我保得了你一次,保不了你第二回,如果再有人欺负你就往我这里跑,我给你作主,你今后的任务就是跟我把学习搞好,知道吗?” 杨槐点点头,接受批评挟回到了宿舍,心想这事一定不能爸妈知道,否则到时一顿罗嗦再所难免。宿舍里头热闹异常,大老远都能听到很大的吵杂声,同学们都在围着赵雷,为他的威伍壮举感到自豪,他现在是西流溪中学英雄式的焦点人物,因为他是第一个低年级同学敢向高年级权威叫板的人,同学们纷纷送上如吃的好喝的,渴求以后在他的威信下得到庇护。 “班主任都对你说了些什么,是不是被教训得很惨?”张平爬到杨槐的床头问。 “没说什么,就打一遍官腔。”杨槐道。 “是吗,我以为会大训你一顿胡子呢。” 杨槐白了他一眼,“你滚开,怕死鬼,她会训我胡子吗?” 张平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是,我承认我怕死。不过我虽然没帮上你的忙,可今天你还真得请赵雷吃点东西,如果不是他,你至少不会像现在这么有鼻子有眼。” “算你说了句人话!”杨槐看了一眼正在得意洋洋的赵雷,忽然对他有了一种别样的感觉。 “他变了。” 杨槐嗯的一声,对赵雷喊道:“赵雷,我请你吃虾条去怎么样?” “好啊。”赵雷从架子床的二层跳了下来,走到杨槐的面前,“难得你槐哥向我表示友好,我怎么忍心放你子呢?” “切,你少来!” 学校内部的左测有两三家小店,肥水不流外人田,这几家小店都是由学校的老师们自己开的,他们说是为了方便学生,所以学生们不光可以在他们这儿买比外面贵的东西,而且还可以赊账。读过书的人都知道,一般的学生都不会节约,每到周二三的时候零用钱就都报销了,而老师们开的这些店正好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就这样赊赊还还,折东墙补西墙,一直到年底,有的学生父母来接子女回家的时候还要先来跟这些老师们算总账才能全身而退。 “不如也叫上柳青青吧?”张平忽然说道。 杨槐点点头,“好,你去把她喊过来。” 张平转身朝女生楼上跑去。 “你跟柳青青的关系很不一般嘛,从小到大都这样好,是不是她以后真要当你老婆?”张平走后,赵雷取笑杨槐道。 杨槐横了赵雷一眼,说:“你个南皮肤雷子,我们很纯洁,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什么叫乱说,咱村里的人谁不知道,我是有凭有据的。” “行,我怕了你了。”杨槐趁机打住,转移话题道:“赵雷,说实话你打架比你读书更有谱。” “打架强有什么用,你小时候不照样在学校后面用弹弓射我?” “这个……”杨槐难为情地低下头去,晕,他怎么知道这事了,“呵呵,那是曾经不懂事的时候干的,奇怪你怎么晓得的?” “有人在山后面路过的时候刚巧看到了,怎么样,天网恢恢而不漏吧。” “那你怎么后来没找我?” “我找得着吗,你要么躲我,要么闪我,总是不肯给我正面交锋的机会跟我绕着圈子,后来好不容易跟你打上几架了吧,你又开始耍阴招,我找得着么我。” “那现在你找着了,准备怎么惩治我,我保证不再耍阴的。” 赵雷举起手来一掌伸向了杨槐的头部,不过到额头两公分处的地方就停了下来,“我的惩罚就是,你长大了一定要跟柳青青结婚,哈哈!” 说曹操曹操到,柳青青被张平叫了过来,向他们两人招手,“你们俩在笑什么呢,说得这么开心?” “我们在说你跟……”赵雷本想在柳青青狠狠地戏弄杨槐一番,可是话才刚出口,就被杨槐拦了回去,“我们在说幸好你把校长及时请了过来,否则我们就惨了。” “是吗?”柳青青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疑问道:“你们是说的这个吗,不像。” “那的确,我们还真没说这个。”赵雷不怀好意地说。 “哎呀,青青大小姐,管他们说什么呢,现在最要的是吃东西,那个谁说请客来着的。”张平假装咳嗽了一声,在旁边突然插话道。 “你属猪的啊,整天就知道吃。”柳青青拍了一下张平的头,“我今天非得弄清楚他们在说什么,搞不好是在嘀咕咱俩坏话呢。” “不,不,不!”赵雷摇头,“我们说的是你的好话。” “什么好话?” “走,吃东西去!”杨槐对柳青青道,“什么好话,我们在一起开对方玩笑呢。”说完对赵雷眨了下眼,示意够哥们的话就不要再说下去,接哥们的伤疤了。 可惜的是赵雷并不够哥们儿,他把头扭向一边,对柳青青说道:“我们刚才其实在讨论你跟杨槐将来会不会结婚的问题,这小子明明喜欢你,可偏要说你们的感情是那种哥哥妹妹式的很纯洁。”柳青青一听,脸夹立刻绯红,“你个死赵雷,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可恶,给本小姐滚回你那杀猪的老爹那里去!”转身离开,把现场的三个男人甩在了小店门口。 “早熟,你们严重地早熟,才多大啊就讨论这样的问题。”张平看着柳青青远去的背影,摇头啧啧啧地叹息道。 杨槐拍了一下张平的脑袋,说:“少在这里装大蒜,我跟你讲!” “怎么,你还不过去把她追回来?”赵雷还不肯放过杨槐。 杨槐故作轻松道:“追?追什么,又不是我把她气走的,凭什么让我去追?” “真没良心!”赵雷搂住张平的肩说:“太不话了,咱家的青青妹妹怎么会喜欢上这么个白眼狼?” 村约篇 第八 杨槐的爷爷奶奶是对很能干的农村夫妇,他们一共生了七个姑娘与一个儿子。女儿个个远嫁他乡,杨父一个人留守祖居。 在他们那个年代,家里的人口越多,也就意味着分到户里的山林土地也就越多。杨奶奶他们有七个女儿,在农村,女儿是出去的水,所以最后这七个女儿名头下的山林田地就全部归到了负责养老送终的杨父一个人名下。杨父是个时运不济的人,年少时曾在外面小镇上的一家国有企业粮食加工厂上班,每月十八块半的工资,过得还算比较滋润,可就在农村土地承包责任制实行以后,却赶上国有企业经营不良倒闭,于是他就不得不放弃在外漂迫而回到了生他养他的山旯旮里。回来之前,有朋友曾劝他在小镇上开一家氧焊店,这样不至于浪费了他一手牛皮的焊切本事,但杨父当时却心想在家里也有那么多田种,多劳多得,只要不懒,应该比开痒焊店差不了多少,像捡到宝似的,正是这一部棋的错误,使他后辈子再也跟腰酸背痛腿抽筋分不开了,那日子过得结结巴巴,就没有舒展过一回。 杨母也是个命苦的女人,当初搞对象那会儿,杨父怀里抱着个铁饭碗,而且又是个独儿子,杨母心想这嫁过去,一不愁饭吃,二婆婆就她这么一个媳妇,肯定会把自己供起来,岂不是神仙眷侣般的日子?结果大错特错,杨父后来失了业不说,而且婆婆在她进门不到两个月的时候就跟她大干了一场,她那个后悔啊已经来不及了,梦想完全被现实击得粉碎不堪。 俗话说,家不可外扬,杨奶奶是个很有风格的人,她总喜欢把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拿到外面去窜门子。杨母刚进门的第二天晚上,杨奶奶不小心看见正在火炕里洗澡的儿媳妇,她发现儿媳妇的背上竟然有一个与生俱来的黑痣,顿感十分惊奇,于是第二天就悄悄地讲给邻居听了。 邻居听后哈哈大笑,看戏的不怕台高,一传十,十传百,最后就传到了杨母的耳朵里,她那个气啊,就当面与婆婆对起质来。 “妈,是你把我背上有颗痣的消息告诉给别人的?” “没有啊,我不知道你背上有颗什么痣。” “还说没有,别人都跟我讲了。” “谁讲的,你叫他来我这里来说。” “你少不承认,除了你与你儿子外,这块谁还知道这个秘密?” “那我不晓得,反正我没讲。” 杨奶奶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她怎么也不肯承认是她漏出去的口风,而且后来还倒过头来骂杨母是在无事生非谣造害人,怎么也不让儿媳妇骑到自己的脑袋上来。杨母也是个十分倔强的人,流着眼泪从此就与婆婆彻底翻了脸,互相冷战起来。 波媳吵架,也许最难受的还不是当事人双方,而是被夹在当中的那个儿子。一边是亲生的娘,一边是炕上的老婆,他是帮谁自己都有错,猎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像个皮球似的被踢过来踢过去。杨父也就受够了这一点。不过经过了几翻战斗后,杨父最终还是选择偏向了老婆这一边,因为每次确实都是自已的妈不像话在先,老都老了,为什么就这么喜欢家长里短的。杨父是个直巴的人,往往对事不对人,这弄得杨奶奶很不爽,大骂儿子是白眼狼。 母亲一但跟儿子结了仇,那问题就大了。要知道杨奶奶的女儿可是多得要命,每当这些个亲乖乖们一回来看望她,杨奶奶就立马哭哭啼啼地要死要活,搞得在外的姑娘们不知道杨父两口子在家里怎么虐待自己的妈了,纷纷前来兴师问罪。 杨父不擅于辩论,每次都被自己的姐姐妹妹们问得面红耳赤,上句不接下句。 杨母气急不过,接过丈夫的即将沦陷的大旗就替他冲锋陷阵,于是一场场自家人之间的闹剧就经常在沙淌村的四组上演开来。也正是从此开始,杨母与老公的几个姐姐妹妹,也就是杨槐姑姑姑妈们,算是正式地结了仇,打响了冷战的序幕……杨槐从小在这种里来火里去的硝烟中长大,也都见怪不怪了。 村约篇 第九 星期五,又到了放学的时间,杨槐他们一路叽叽喳喳的,很快就走到了自己的家门口,母亲正在烧腊肉做饭,杨槐老远就喊:“妈,快点弄,我饿死了。” 杨母转过身子,诡异地看了儿子一眼,道:“你三姑妈回来了。” “三姑妈?”杨槐低头想了一下,印像模糊,“就是嫁到江陵去的那个最远的三姑妈吗?我都记不清她的模样,多少年没回来了。” “五六年吧,她回来的时候你才多大点,当然不记得了。” “难怪我刚刚经过松树林子的时候听到奶奶家里很热闹,原来如此!”杨槐想要过去看看,不自觉地望了望母亲,希望得到她的允许。 “不行。”杨母冷冷地拒绝了他。 “就去一小会儿。”杨槐哀求。 杨母没好气地瞪了儿子一眼,说:“瞧你这点出息,姑妈比你生母还重要是吧?这多年来没见她们给你买过一件衣服,是我在供你养你。” 杨槐叹息一声,心想他们这世仇恐怕是结到底了,只得作罢。家里喂有五六只山羊,他转身朝羊圈里走,想去看看上周出生的那只小黑仔子长得怎么样了。 “我跟你说,奶奶不喊你你可千万别过去自找没趣。”杨母怕儿子把自己的话当作了耳旁风,悄悄地往那边溜,再次咛嘱。 “知道了,知道了。”杨槐不耐烦地回答。 没想正在这时,隔壁杨奶奶的声音刚巧传了过来,“槐,你快过来,看姑妈这带的是个什么东西?” 杨槐张大眼睛把目光再次投向母亲,笑着示意该如何是好,杨母摆摆手,“去吧去吧,不过问候一下姑妈就回来,千万别在那里吃饭,你回来我做红烧肉。” “嗯!”杨槐点点头,飞一般地奔向了奶奶家里,刚跨进堂屋的大门,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就笑呤呤地迎了上来,摸着他的头问道:“是槐呀,都长这么高了,在读几年级呀?” 杨槐仔细看了两眼,模模糊糊中似乎感觉有点印像,特别是那已经半白不白被改变了的乡音,听起来别扭得很,“三姑妈!”他想也不想地就叫了一声,一点也不怕把人弄错了,“在读初一。” “哦,读初一了啊,时间晃得真快!”三姑妈叹息一声,从包里出一盒子奶糖递在杨槐手里,然后客套地问:“你妈他们呢,在干嘛,怎么没见他们过来?” 杨槐心想,绝对不能说他们就在家里,否则自己的姐姐来了都不来看一下,就是明摆着有意见,他咳嗽了一声,撒谎骗三姑妈说:“他们还在坡里砍柴呢,不知道您来了,要不我去喊他们回来?” “不了不了,他们忙完再叫也不迟。” “奶奶呢?”聊了几句,才发现最重要的人物竟然不在现场。 “她去菜园子了。” 杨槐在屋子里来回地转动,想看一看三姑妈到底给奶奶带啥玩意儿了,值得她这样对自己大喊特喊。堂屋里有一张桌子,上面摆着一个大纸箱,看样子蛮沉甸甸的,他走了过去,仔细盯着看了一会儿,心想难道就是这里面的玩意儿? 疑惑之间,杨奶奶从外面抱着几棵大白菜走了进来,她见到堂屋里的孙子,连忙张嘴笑着说:“快把这箱子里的东西抱出来,保证你不认识。” “什么东西,竟然有我不认识的?”杨槐惊讶无比地打开纸箱,只见一个长方体形的灰白色电器呈现在他的眼前。他好奇地把它抱了出来,估计约有十来斤重,其中有一面像玻璃似的特别光滑,除此之外,这电器还有两个可以漩转的按钮,当你转动的时候,就发出咯噔咯噔的响声。杨槐左思右想,还真从来没见过这东西,于是问道:“三姑妈,这是个什么家伙?” 三姑妈笑呤呤地说:“这是电视机。” “电视机?”杨槐好奇地问,“干什么用的?” “看电视用的。” “看电视用的,电视是什么?” “就是一打开,里面就会出现好多的人在动在跳在说话,像真的生活一样。” “是吗?”杨槐百思不得其解,“不会吧,就这么大点怎么会有人跳?” 三姑妈点点头,说:“你把电视机抱到火坑里的那张桌子上去,我来试给你看!” 杨槐把电视机搬到火炕的桌子之上,三姑妈从包里拿出一个分火灯头,然后把电视机上的电源线手插在了里面,紧接着按下开关,突然沉默的电视机一下子亮了起来,上面呈现出一些类似雪花点点的东西,声音就像把菜刚推下锅里钞似的响。 “哪有人影?”杨槐有点失望地问道。 “别急嘛!”三姑妈笑着从电视机的后面拉出两根细细长长的杆子一样的艺术水平,呈120度角一样掰开,前后左右摇了几圈,忽然,当这两根杆杆转到一定角度与方向的时候,本来雪花点点的屏幕上出现了一群活蹦乱跳的松鼠,狮子,还有猴子,它们在里面像人一样讲着话,跑着路,互相逗乐与嘻皮…… 哇——杨槐大叫起来,简直不赶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世界上竟然还有这么神奇的东西,“三姑妈,真有意思,好好玩!” “这是动画片,专门给你们这种小孩子看的。” “是吗,太神奇了,这是怎么拍出来的呢,这东西要多少钱才买得到?” “这电视我们已经用了三年多了,那时候买回家才一千多。” “一千多?”杨槐觉得三姑妈家真有钱,“那你把它送给奶奶了,你们以后看什么?” “没事,我们又买了台大的,心想你们这里还从来没有这稀奇玩意儿,所以就带回来给你们偿个鲜。我跟你讲,外面的世界发展可快了,听别人说再过几天,彩色电视机马上就出来了,到那时候,这里面的人物花花绿绿,就跟现实的生活真的一样,可好看了,杨槐你一定要加劲读书,到时候弄一台回家,多吐气啊。” “哦!”杨槐点点头,“彩色的?那这台是属于什么色?” 三姑妈道:“这台是十四英的黑白电视机。” 村约篇 第十 三姑妈从一个口袋里掏出几块亮晶晶的铝制铁片与一大包螺丝,然后转动电视机最上面的按钮,嘀嘀哒哒地一圈下来,除了其中几个之外,其余的全部是不清晰的模湖点点,噪音大得很。三姑妈对杨槐说:“每台电视机一共可以收七十八个台,低频道十二个,高频道五十六个,低频道用上面这个转起来硬棒棒的按钮来调,高频道是下面这个圆圆的,你们这个地方离信号发射塔太远,光用屋里这种拉杆式的室内天线还不够,必须得架个室外天线效果才会更好。” “室外天线?” “是的。”三姑妈拿出起子与虎口钳子扔到杨槐的面前,“来,照这图把天线组装起来。” 这个活儿杨槐倒还很挺擅长的,他从小就喜欢各种拼装游戏,曾经有把家里的椅子大八块后还能完整如初恢复原状的奇迹,不过为此挨的打倒也不少,果然很快,他就照着图的原样装成了一个看起来有点像“001”数字的架子,“是这样子吗?”杨槐问道。 三姑妈点头,“不错,就是这个样子,现在你把它拿到门前的那大迎春花树脚下去,然后找一根长长的子来,把它绑到竹杆子顶上。” 杨槐从园里砍来一根十几米长的竹子,用几根铝丝把它稳稳地固定在了的顶端,“三姑妈,然后呢?“ “把它竖起来!” 杨槐立起竹杆,天线高高地耸立在了空中,超过了杨奶奶家的屋顶。 “不行,还是太低了。”三姑妈观看了一下四周的山势,指着门前远处的山包道:“必须得高过那几个山包。” “为什么?”杨槐疑惑地问。 三姑妈说:“你们这里的地势左高右低,后面还是大山岭,所有本土的信号都被挡在那条岭外,所以你们只有收省外的电视台,而省外又只有湖南离你们最近,那几个山包刚好就是湖南电视信号过来的方向,如果不高出那几个山包,是很难接收到清晰的电视节目的。” “哦,原来是这样,有道理。”杨槐看了看附近,“不如我们把天线绑到这根迎春花树的颠颠上去吧,这样应该比那两个山包低不了多少了。” 三姑妈朝面前的这根春花树望一下,说:“好是好,不过怎么弄上去,这么高,太危险了。” “小问题。” 爬树杨槐又最在行了,土生土长在农村里的山娃子,谁不会几招猴子摘桃?杨槐脱下鞋子,光着脚板丫子揪上了树,三两下就爬到了树颠之上,“来,三姑妈,把天线给我递上来。”他在上面喊道。 高处不胜喊,叫声惊动了隔壁屋子里正在炒饭的杨母,她跑出来一看,只见是自己的儿子正在树颠上地绑个什么破架子,吓得面色苍白哇哇大叫,“槐,你在搞什么把戏,从树上掉下来了怎么办,快给马上我到地面上去!” 任务还没有完成,杨槐当然不会如此听母亲的话,“妈,我弄完了就下来,三姑妈带了个很有意思的东西来了,就像看电影一样。” “你快给我下来,让大人们上去搞,出了事谁负责?”杨母显然不买电视机的账,不买电视的账就是不买三姑妈的账,她心里也一直不痛快,虽然彼此有点意见,但你三姑妈来了这么久竟然连个招呼也不上来打,不明摆着没把她这个弟妹放在眼里吗?所以她即使对那个电视机非常感兴趣,也要表现得非常不感兴趣。 杨槐才不管这么多呢,他还是不听,已经绑好了一道绳子,只需要再绕几圈铁丝就彻底地大功告成,他的脚踩在一根手腕差不多粗细的枝杆上,左手抱树的主杆,右手空出手来进行高空作业,“马上就好了,马上就好了。” 话说柳青青回到家后吃完饭后,本来正准备去坡里放羊的,忽然听见杨槐大声地叫喊,顿时来了好奇之心,她也被吸引了过来,“杨槐,你这在弄什么玩意儿,小心点!•;;” “我再弄电视天线!” “什么电视天线?”柳青青问。 “等下你就知道了,现在跟你说不清楚,可有意思了。” 半晌过后,杨槐终于做完手中的最后一道工序,他迫不急待地从上面像个猴子似的跳跃而下,想看看自己的劳动成果会换来什么样惊喜的效果,不料由于行动过快,毛毛燥燥的没看清楚脚下的眼头,踏在了一根已经枯了的树枝上,扑哧一声,树枝断裂,杨槐从上面倒立了下来,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儿子呀!”杨母听到声响后,知道出了大事,扔下手中的洗菜盆子就往杨奶奶家的下面跑。 杨槐倒在地上不停地呻吟,额头冷汗直冒,感觉自己要去西天见如来佛了。 柳青青扶起倒在地上的他,眼泪一个劲往下掉,“杨槐,杨槐,你没事吧?” “槐,你怎么样?”三姑妈也花容失色,一边摸着侄儿的额头,一边掐他鼻子下面的龙根,“都是姑妈不好,不应该要你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你可别吓我,快说话啊!” “当然是你不好,带个什么破玩意回来,非得到树上才能看。”杨母赶到现场,一把推开老公的三姐姐,关心地摸杨槐的脸,“儿子,儿子……” 众人炸开锅,唯独在里面做饭的杨奶奶最是镇定。她跨出门来摸索了一下情况,只见杨槐掉在了一块全是泥土的土地上,宽慰一笑,“没事没事,别担心,把魂吓跑了,马上就会找回来的。” “还没事,这么高掉下来,槐要是醒不过来我就找你女儿算账!”杨母一听杨妈妈这话就全身来火,她一直认为自己的婆婆只亲外孙,对她的两个儿子从来都不怎么待见,现在杨槐从这么高的树上摔下来,她还有表现得如此轻松,简直认为就是在说风凉话。 杨奶奶可不是省油的灯,她从来就不会让儿媳妇骑到自己的头上来,况且此时自己的三女儿又在身边,志气本来就长长了不少,人算不如天算,这正是儿媳妇趁你们不在家时虐待婆婆的证据,“这事儿怎么能怪三姑娘呢,难道她希望杨槐从树上面掉下来,这不是一不小心才弄成的结果吗?”她处心积虑假装客观地说。 “你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如果你女儿不弄个什么电视机回来,杨槐会爬到树上面去吗?就是她的问题。”杨母知道婆婆仗着自己女儿在身边所以更加的有恃无恐,心想你越是这样偏袒,我越是要责怪于她,看你怎么的,我气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