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堕仙》 第一章 柳既明,闻名整个修仙界,苍羽派最年轻的掌门人,少年有成的一代剑修,年纪轻轻便已化神的修为。她漫漫仙途之中最可以放心的依靠,更是,她共结盟誓大典,要么一同身陨,要么同登仙途的双修道侣。 谢瑾瑜瞪着桌子上摆着的茶点,心思复杂的思考着自己接收到的信息。精致的梅花糕包裹着甜甜的豆沙馅儿,热腾腾的,散发着诱人的气息。 苍羽派的弟子大多已经辟谷,但是在柳既明所住的“闻玉锋”上却有个专门的小厨房,据说是为自己特地准备的。掌门夫人喜好口腹之欲,柳掌门千金一掷,在整个苍羽派也不是什么秘密。 房间内吃穿用度一律准备的十分齐全,衣柜中的女装全部按照她的身量打造,颜色样式具是她所喜爱的,房间外种植着大片她最爱的青竹,清风过处,飒飒作响。 却唯独不见这里的主人,柳既明的身影。 哦对,他闭关了,据说已经整整三年。 “师娘怎么没吃?”身边一个看起来年级只有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名叫素衣,人如其名,穿着素净的白衣安静的坐在自己身边。听说是柳既明的小徒弟,天赋出众,乃是修仙界十分稀少的女剑修,也是她从漫长的黑暗中苏醒后见到的第一个人。 谢瑾瑜失忆了。她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 她不记得什么苍羽派,连自己的名字都是素衣告诉她的,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和柳既明结成道侣,哦不对,她甚至完全不记得柳既明究竟是谁。 这里的一切如此完美,但对于她来说,全然都是陌生的气息。 “师娘可是觉得不适?”素衣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她的神色。 谢瑾瑜摇了摇头:“没事。”但是任谁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不仅多了一个徒弟,还多了一个丈夫恐怕都不会觉得很舒服吧? “您刚醒来,想必还是会有些不舒服的,吃些东西后快躺回床上休息吧。”素衣将梅花糕往她面前推了推,温柔道。 谢瑾瑜犹豫了一下,缓缓询问:“你师尊……” 素衣听见她提到柳既明,一向矜持的表情上也多了几分喜意,连忙道:“师父这次闭关主要是为了稳固境界,再不多时就可以出来了,师娘想必是想他了吧?” 这个真没有! 谢瑾瑜略带尴尬的看了她一眼,吞吞吐吐道:“我……我甚至不记得你师尊……” 素衣也诡异的沉默了一下,良久,微微叹了口气:“是我大意了,师娘连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来,又怎么会还记得师尊。” 谢瑾瑜理了理自己的衣袖,有些疑惑的询问:“我为什么会失忆?” 素衣早有预感她会问这个问题,虽然做了些准备,但是开口提及时目光还是有些许黯然,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场景之中。 “师娘本是金丹中期的修为,却在一次闭关之后久久未出,师尊心有所感破了结界却发现您不知何时着了心魔的道,走火入魔重伤不醒……” “咦?”谢瑾瑜有些诧异,“我是金丹修为?” 素衣顿了顿道:“但自那次后便境界跌落……” 谢瑾瑜看着她,听她面露些适时的悲伤之感,接着说道:“不仅一身修为尽毁,而且影响到了……”说到这里,素衣抬眼略微打量了一下她的反应,见她没有什么异常继续道,“师尊为了救您费劲千辛万苦,险些也跌落境界,好在稳住了您的伤势,直到您日见好转这才闭关去了。” 有鬼。 这是谢瑾瑜的第一反应。 素衣说的很自然,也没有什么硬伤。走火入魔,轻则跌落境界,重则没了性命,导致失忆或是损伤心智也是很正常的事,然而谢瑾瑜就是本能的觉得不对。 就好像,有人编好了一段故事,让她照着念出来似的。 “那我现在的修为如何?”谢瑾瑜低了眉眼,将疑惑按捺在心中,表情看上去有些暗淡。 “堪堪筑基……”许是怕她有些接受不了,素衣又连忙解释道,“师娘资质出众,等师尊出来后,有他祝您,您必定升阶迅速,很快便可回到金丹仙人的境界了。” 只不过刚刚筑基,这种修为在苍羽派这种大的宗门中恐怕连外门弟子都要比她好上几分。再说有柳既明相助?怎么相助?双修吗? 谢瑾瑜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又低声问道:“那……那你师尊他的修为……?” 提到柳既明,素衣的脸上便难得挂起了几分笑容:“师尊是最年轻的化神剑修,先时他境界有些不稳,如今闭关后应该多有进益才是。” 谢瑾瑜顿时觉得晴天霹雳。 化神啊?!按照之前素衣给自己介绍的修为等级,从筑基到化神,这之间的差距可隔了不止一个海洋啊! 自己到底是怎么攀上这种高枝儿的?如果柳既明出来以后发现自己已经完完全全如同一个废人,会不会很嫌弃的要抛弃自己?如果被赶出苍羽派她能活下去的概率有多大? 这些心思在谢瑾瑜的脑袋里转了转又转,她小心翼翼的抬眼看了眼素衣,吞吞吐吐道:“你师尊……是个什么样的人……” 素衣一愣,揣测着她的表情,似乎猜到了她的担心,安慰道:“师娘莫担心,师尊虽然平素里严肃了些,但他对你很好,我们所有人都看得出来。” 得到了这样的回答却好像觉得更忐忑了。 谢瑾瑜无奈的叹了口气,因为素衣还要去修炼也不好久留,故而站在门口目送她出去。据说柳既明不喜外人多,闻玉锋上住的人除了自己就只有他,至于素衣和其他弟子则在闻玉锋旁另开了一个小玉锋作为平日修行起居的地方。 平日照顾谢瑾瑜他从不假人手,因为他要闭关,这才交代了素衣来到这里照顾谢瑾瑜。如今谢瑾瑜已经苏醒,素衣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闻玉锋环境清幽,一片苍翠怡人。 剑修向来严于律己,意志坚定。原先柳既明未有道侣时,在山顶开辟了个洞府,在其中日日苦练,剑锋被打磨的越发犀利。待大典过后便和谢瑾瑜搬到了山腰,造了个幽静的小院子,其中青竹、花草交错点缀,房屋雕梁画栋,具是谢瑾瑜所爱。而山顶的洞府则成为了两人闭关修行的地方。 暖风温柔的拂过谢瑾瑜的发丝,露出她细长精致的眉眼。身后幽竹飒飒,她一袭翠色的衣衫静静立在那里,衬出几许遗世独立的淡然。 她独自站在院子门口,发了一会呆,绞尽脑汁的希望能回想起什么,却徒劳无功。听素衣絮絮叨叨的说到现在,所知道的事情一股脑的堆在脑袋里,晃来晃去,确实让她觉得有些乏了。 谢瑾瑜回到房间,房间内布置的虽然简单,却一派温馨,红烛纱帐,铜镜妆台,虽然有些奇怪,但不得不说,她确实喜欢的很。 靠在床边,她原本只想小憩一会,却不想一下子睡沉了,堕入了一片未知的黑暗。 这样的感觉太熟悉了,黑暗……漫漫长日中,始终伴她,然后慢慢吞噬她。 黑暗中有一阵暖香传来,谢瑾瑜有些茫然的顺着模糊的光晕向前走着,却觉得黑暗似乎在缓缓褪去,烟丝萦绕中,露出一段泛黄的岁月—— “师叔。”高高的树梢上,身着普通道服的少女怀抱着什么东西,弯了眉眼,冲着下面兴奋的招手。她坐的极高,动作却丝毫不知道收敛,压的树梢弯了弯腰,簌簌震落了几片落叶。 路过的男人一袭红衣似火,抬起头来的刹那映的天地失色,当真是眉目如画,天下无双。 “我等你好久啦,师叔!”少女看见他抬脚要走,连忙叫住他,“为了恭喜师叔修为又进一层,我特地来送贺礼的!” 她动作有些急,许是怕男人真的走了,却没留意姿势,下一刻,脚下踏空,身形一晃从树上直直摔了下来——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树下的男人动作一凛,接住了掉落下来的她。 “师叔真好。”少女脸色泛起了点点红色,眼睛却亮亮的,一眨不眨的盯着眼前的男人,小心翼翼的捧住护在怀中的贺礼,因为紧张鼻尖上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她微笑,眉眼弯弯,眉梢眼角都带着暖意。 滴落的水珠晕开画面,带起阵阵波纹,缓缓漾开,唤醒一个终究会醒的梦境。 谢瑾瑜怔怔睁开眼睛,抬起衣袖,拭去了眼角一点湿意。好奇怪啊,那个男人是谁,那个少女又是谁,自己为什么要哭? 下一刻,她觉得一阵剑意凛然,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然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心境狠狠震动,刚劲之风仿佛要斩尽天地间一切,带着灵魂的震颤与难以言喻的熟悉感笼罩整个闻玉锋。 素衣给她的传声符里传过来一个惊喜的声音:“师尊出关了!” 第二章 “师尊出关了!” 甫一出声,凛然的剑意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夹带着刚劲之风斩尽天下一切。杀伐,天地原始之道。也是剑修所修行的最重要的一门课。 闻玉锋上空飞云翻腾,泛着隐隐的紫气,飞龙在天,驰骋遨游。几个临近锋头的峰主带着亲传前来观看,都啧啧称奇。 “柳掌门天纵英才,飞仙指日可待。是我苍羽门之大幸啊。” 谢瑾瑜站在门外怔怔的看着天空,心境震荡。这剑意来的决然又猛烈,待被这样的气息环绕,全然没有喘息的机会。都说人剑合一,这剑气凛然至此,如寒冰乍破,那剑的主人,柳既明又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下一刻,闻玉锋山顶处一人足踏剑意一跃而下。他速度之快,谢瑾瑜只觉得眼前一花,一块翻飞的衣角从眼前略过,那人已经站在了自己面前。 “你醒了。”声音震颤,如同沉寂已久的琴音泛起,漾开尘埃,轻柔的拨开阳光,泠泠如斯,“很好。” 谢瑾瑜莫名的紧张,她低着头也低了声音,轻轻应了一声,几乎不敢抬眼看眼前的人。 眼前的男人身材高大,几乎将自己整个人都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让谢瑾瑜有一种被拥抱的错觉。 他穿着一身精致的玄色衣袍,暗色的云纹打底,袖口领口细细的针脚晕开暗红色的线条,华贵却不张扬。腰间的佩剑未曾出鞘,将华光敛尽。 “怎么?”见她久久不说话,柳既明又问。 谢瑾瑜慌忙抬头看了他一眼,“无碍。”下一刻,却哑了声。 这实在是一张太完美的脸,柳既明岂止是天纵英才,他根本就是天道之子,在他的身上你只会感慨为什么老天能如此偏心。 英挺的鼻梁让他偏阴柔的五官显的立体而没有丝毫的弱气,凤眼之中光华流转,飞眉入鬓。一抬眼间,天地之色,当真是眉目如画。而此时,他不笑,只那样站在那里认真的看着自己,眼眸中盛满了整个天地。 谢瑾瑜:“……”她默默的咽了一口口水,虽然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和这样完美的人结成了道侣,但总觉得是自己占了便宜。 就冲着这张脸,一点也不亏…… 柳既明看着她怔愣的模样,轻轻抬起手,执起了她的右手。他的手掌宽大,几乎可以将谢瑾瑜的手完全包裹起来,手指却修长白净,因为常年练剑磨出了些茧子,擦过她的手心时有一种异样的酥麻感。 谢瑾瑜所有的感官都焦距在了那交握的双手上,她可以清晰的感觉到那指尖轻轻擦过自己的手心,带着点顽皮,些许挑逗,仿佛小猫的爪子,挠的她心里痒痒的,忍不住渗出了一手心的汗意。 柳既明牵着她缓缓走近了房内,引着她坐到了自己的面前,突然低声笑了出来,他笑的声音比说话声要清越一些,是鸾佩相逢,泠泠作响,显然心情是很好的。 “你紧张什么?”他放开了她手。 谢瑾瑜下意识的擦了擦手心的汗,抬起头横了他一眼,狡辩道:“我、我没有。明明是你手心的汗……” 柳既明摊开手掌,其中干燥温暖,没有一点水汽。 谢瑾瑜想也没想的抬手轻轻在他手心拍了一下,有些恼怒,怎么说也是闭关三年刚见面,这人怎么不让着自己一下?非要拆穿不可吗? 她刚出手,便意识到这个动作实在太亲密,有些不妥,然而已经做了再收回来也太欲盖弥彰,只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的准备将手收回,柳既明却先她一步,再次握住了她的手。 谢瑾瑜的手轻轻搭在他的手心,他轻轻翻掌,一下子就握住了。比起他的掌心,谢瑾瑜的手娇小了很多,软软的,柔顺没有一点的痕迹。怪了,柳既明是剑修,然而自己原来却不是习的剑么? 谢瑾瑜来不及多想,就缓缓红了脸。 她失忆了。但是这番动作做出来却是无比自然又无比亲昵。 别的家道侣也都是这样子相处的么?一点也不像个修仙的人,就像是普通凡间最平凡的一对小夫妻,在丈夫归来后享受腻腻歪歪的闺房之乐一样。 谢瑾瑜静了静开口道:“我……我失忆了,不记得你是谁。” 柳既明细细摩挲着她的手背,仿佛把玩着什么珍贵的宝物一样,听见她说话后动作微微顿了一下,“素衣告诉我了。” “恩。”谢瑾瑜低低应了一声,一点也不惊讶。虽说柳既明闭关了,但想要知道外界的消息总归还是有自己的办法。 “无碍。”柳既明缓声道,“我记得你便够了。” 谢瑾瑜抬眼看了他一眼,见他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自己,眸光中溢满了整片星空,“你只要记得,你是我柳既明的妻,也是我同登仙途的道侣。” “好……”鬼使神差的她答应了一声。 待一出口,她就有些恼了,好什么好!这就莫名其妙的把自己卖啦?同登仙途?一个化神一个筑基?拿命同登么…… 谢瑾瑜脸色变了变,抽回了自己的手,笼着袖子有些不高兴道:“素衣说我走火入魔了,我现在修为只刚刚筑基。” 她这脾气来的有些突然,柳既明蓦地被她挣开了手,愣了愣,听见她的话后,目光也变得柔和了些:“你刚醒来,还需调养身。至于修为,我自会助你。” “我、我……”听他这么说,谢瑾瑜反而更愁了。她不想成为一个事事都依靠别人的人,虽然她失忆了,但是不代表她是一个废人,然而柳既明的对待方式却让她觉得自己像个随时等待临幸的嫔妃,修为他会助自己,可是谢瑾瑜也不是傻的,人都说“师父领进门,修行靠自身”,她本身就因为所谓的“走火入魔”境界跌落,若再不努力一些只怕真要做个废人了。 还有便是,若是日后柳既明……真的,嫌弃她了呢?慢慢仙途,短则几百年,长则几千年,谁能保证那一天不会到来?与其做一个别人的依附品,不如靠着自己,这样才能和身边这人一同比肩罢。 谢瑾瑜无奈的趴在桌子上□□了一声,“哎呀,好烦啊,我什么也想不起来。” 下一刻,柳既明的手带着暖暖的安抚,轻轻抚上了她的发顶。谢瑾瑜一头青丝如瀑,柔软的同时还带着馥郁的芬芳,令人爱不释手。 “柳既明!你给我出来!” 一声怒吼炸响在门口,在柳既明的安抚下有些昏昏欲睡的谢瑾瑜突然打了个激灵,蓦地坐了起来。 柳既明看她这副惊魂未定的模样,脸色一沉。他和谢瑾瑜相处时,周身凌冽的气质收敛了很多,这一下却全全散发出来,这是来自化神期修士的威压,极端压迫。 “何人?” 第三章 “何人在外喧哗?” 柳既明甫一出口,周身气质凛然。他本是化神境界,又是修习“杀伐之道”的剑修,因着和谢瑾瑜同坐在一起敛了一身的锋芒,话音刚落,便如利剑出鞘,寒芒毕露。 谢瑾瑜觉得有些不舒服,慌忙站了起来。柳既明看了她一眼,放缓了声音道:“你且在这里坐着,我去看看。” 她“哦”了一声,声调却拖得长长的,似乎有些不高兴的模样,倒也没有反驳柳既明的安排。 柳既明足踏剑意飞向前门,谢瑾瑜只觉得一阵清风拂面,下意识的伸出手,抚过了他的剑穗,却扯下来一根黄色的丝绦。 “咦?”柳既明竟然会用这么明亮的颜色做剑穗,真是看不出来。 “柳既明,你这个混蛋!你要把我徒弟藏到什么时候?!”她还没来得及继续纠结剑穗的颜色问题,便听见从外面的大门处传来一阵怒吼。 这人一吼中气十足,随之而来一阵威压,引的院中青竹无风自动,想来修为至少在金丹以上。谢瑾瑜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站在门口探头探脑的看过去。 柳既明一袭玄衣威严,背对着他,正好挡住了那声音的主人。而门口还黑压压的站了一堆人,统一梳着整齐的恨天高,身着道袍背负着剑。一眼扫过去,白茫茫一片,谢瑾瑜只认得站在最前面的素衣。 素衣是柳既明的亲传弟子,站在最前面,那她后面想必应该跟的是挂名弟子之类。师尊出关了,弟子们本就应该前来道贺一番。只是柳既明出来的匆匆,且一出关便拉着谢瑾瑜回了房间,这些弟子想见一下师尊都没机会,所以只能乖乖的站在门口等着一见师尊尊容。 却不想,撞上了一出好戏。 “你、你、你快把我徒弟放出来,不然,我、我今日一定要把你这个闻玉锋踏平了不可!”那人怒不可遏,很不得跳起来指着柳既明的鼻子。 他要徒弟怎么要到闻玉锋来了? 谢瑾瑜有些不理解,再说了,这人谁啊,随随便便闯入了掌门的锋头,指着她家道侣的鼻子开口态度就那么差,还有没有把柳既明放在眼里了? 这样想着,她走路也带了些气势汹汹。柳既明那人一看就不会吵架,仙风道骨他负责,这种事情,还是让自己出马好了。 “你是谁?”她提着裙摆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出去,语气倒也有几分不客气,“为什么到我们闻玉锋来吵吵嚷嚷的?” 柳既明回头,见到她走来,本想开口阻止,但听见她的话后目光略微缓和,竟也没有开口斥责。 “阿瑜!”之前那说话的人听见她的声音,连忙走了几步绕过柳既明,目光一亮,带着几分欣喜,“你可是醒了?” 这人披散着一头青丝,只在发尾松松垮垮的拢了一根青色的发带,博带当风。此刻收了一脸的愤怒,细眉细眼,比之柳既明而言更多了几分温文尔雅的气质,实在和之前那个怒吼出声的人沾不上边。 他看着自己满目的欣喜全然不像伪装,这让谢瑾瑜有些愣住了。她准备了满肚子的话准备呛回去,现在倒有了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也许修仙的人一般都不拘小节喜欢善变呢?他还叫自己阿瑜?未免有些太亲密了吧?谢瑾瑜警惕的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的扯了扯柳既明的衣摆,往他身后缩了缩。 那人见了她的动作,有些惊讶:“阿瑜怎么了?这是连师尊也不认得了吗?” “诶?”这下谢瑾瑜是彻底愣住了,她惊讶的望向柳既明。 柳既明微微颔首,言简意赅道:“青遥锋峰主,木修容。” 随随便便跑过来一个对着柳既明大吼大叫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师尊?!这算是哪门子的师尊?而且自己为了护着柳既明,把这个便宜师尊给吼了一顿?直到进了房间中坐下来,谢瑾瑜都觉得十分尴尬,她是该庆幸自己没有真的和对方吵起来么? 木修容轻啜了一口茶,低头的几缕青丝从他鬓边滑过,丝毫遮掩不了他清俊的面容。他放下杯子后拢了拢宽大的袖子,动作是一派的温雅。 “看见阿瑜醒来,我很高兴。”他不高声喧哗的时候,说话也很是慢条斯理,连训人的语气都不够气势,“只是你也太不应该了,瞒我到了现在。” 谢瑾瑜对他在门外所作为的印象先入为主了,这时候看他的动作有些说不出来的怪异。但苍羽门上上下下谁人不知道,青遥峰峰主木修容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好,刚才门口的那两声恐怕是他吼的最大声的两次了。他乃是木系单灵根,天生的治愈者,专门修习医术,不问世事许久。因着他的缘故,他座下的弟子们也比其他峰头的弟子多了份淡泊恬静,同时也最受苍羽门各个峰的欢迎。 “木师兄教训的是,”柳既明抬手又给他满了一杯清茶,茶叶在其中浮浮沉沉,散发出袅袅的烟气,“原先想着瑾瑜身体好一些,再让她出来走动走动,见见各位。只是,没想到师兄这么些天都等不及了。” 他这话说的轻巧,木修容的动作却一顿,知晓他这是在变着法子指责自己呢,自己家这个小师弟的脾气,他一向是了解的。 木修容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心疼阿瑜,可我毕竟是她师尊又专修的医术,你让我来看看,总归是好的。” 柳既明眼眸低垂,敛尽一身华光。 谢瑾瑜却低低开口:“你们是师兄弟?” 木修容见她终于肯抬头对自己说话,不仅表情缓和了许多,连声音也轻缓多了:“是啊,柳掌门是我的师弟,阿瑜怕是忘记了。” “我又是你的徒弟?”谢瑾瑜艰难的开口,她悄悄指了指旁边的柳既明,“所以,他是我的师叔?” “阿瑜竟然是在纠结这件事么?”木修容有些忍俊不禁,“当年也没有这般在意……你莫要慌张,我们修道之人不是很重视这些伦理纲常,重要的,是这两颗修道的心罢了。” “哦……”谢瑾瑜抬头偷偷打量了一下柳既明,却见他深潭一般的黑眸正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莫名有些心虚。她想到自己之前做的梦境,可是又完全想不起来梦中那两个人的脸,实在是有些困惑。 “所以……我原来是修习医术的么?” “正是,你在医术之道上一向勤勉,为师这次也不是空手过来的,看我给你带了什么?”他袖袍一挥,桌子上瞬间出现了一个四四方方的锦盒,“快打开看看。” 谢瑾瑜看了眼柳既明,见他没有阻止,伸出手来打开了锦盒。锦盒之中,又有黄色的绸缎包裹着,看起来珍贵极了。她犹疑了一下,将绸缎和着里面的东西一起捧出来,再一层一层的打开。 是一排细细的小针,由长到短依次排列,粗细兼备。 “这是……?”她捏起了一根针,却完全看不出是什么材质打成的。 “柳师弟说你的‘太素’受损严重,我便给你又挑了一份针具,但恐怕和‘太素’比起来还差得远呢,”木修容温声道,“只盼着赶快把你的‘太素’修好才是。” “太素?”虽然还有些迷茫,但是,原来自己用的是针具做武器的么?为什么突然觉得自己比旁边的这个剑修还要凶残?! “木师兄,她才刚刚醒来。”柳既明语气不变,目光中却暗暗含着警告。 木修容略带歉意的说道:“抱歉,是我太急了。” 谢瑾瑜安静的将针具收好,抱在了怀里。木修容见她这个动作,满意的点了点头,很是受用,但见她表情仍带着些许的迷茫,到底还是心中有些郁气。 “我听说你让杨云清下山去寻什么东西去了,可是为了阿瑜?” 柳既明的唇线紧抿,显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木修容却多多少少猜到几分,他这个师弟什么都好,只是实在不会表达自己,无论做什么都不说出来,到让人无端有些担心。 “他也快回来了,昨日云华告诉我云清正巧遇到了秋湄,两人便准备一起回来。说到秋湄那个孩子……也是许久未见了,不知道她的心结可打开了么?” 谢瑾瑜原本静静听着他们说话,正抬手要喝口水,一下子听见了“秋湄”这两个字。她动作一僵,持着茶杯的手突然颤抖了起来,下一刻只觉得头痛如劈,连带着身体也仿佛不受控制似的颤抖起来,那莫名其妙的排斥和……恐惧。 秋湄…… 那是谁?!她捂着胸口,不由自主的颤栗。 同时,一个奇异的声音在她的脑中响起。 【系统请求重新连接宿主。】 【检测到宿主异常……链接成功。】 第四章 谢瑾瑜恍如雷劈,面色惨白。 “瑾瑜?”她的异常被柳既明全然看在眼里,他伸出手来结果她手中的杯子,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自然感受到了她身体的颤栗,“怎么了?” 谢瑾瑜身体僵直,木然的转动了一下眼珠,求救似的盯着他,牙齿不自主的打颤。实际上,她早已经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只是反射性的想要抓住什么,在系统声音响起的瞬间,她的视线一片昏花,闪过一幕又一幕陌生的画面。 最后,如同白茫茫的大片雪花纷纷落下,书页簌簌翻飞,视线定格在阖上的封面,《堕仙》两个飞扬的大字映入眼帘。 【监测剧情走向异常,宿主未能完成任务,惩罚开启。】 “咣当”一声,她的大脑里轰然炸响,全身犹如被千万片刀锋沿着肌肤纹理毫不留情的割裂,一下一下,一刀又一刀,细细密密,从头到脚,遍布全身。 “柳既明——”她有些望的叫了出来,甚至带着隐隐哭腔,紧紧抓住自己能抓住的东西,就像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好痛……为什么会这么痛……这个惩罚到底是什么? “瑾瑜?!”下一刻,她觉得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紧紧的环住她一刻也不敢松手,命门被扣住,同时强悍的灵气顺着她的太渊处流转,随着经脉不停的环绕周身。 在这样的怀抱中她几乎放下了所有的戒备和不安,只剩下满心的委屈。 “我好痛……” “哪里痛?”柳既明拥住她,轻轻吻着她的鬓边,不断的安抚,而手上的灵力一刻也不敢断,源源不断的输送进去。 木修容也半蹲下来,拉住谢瑾瑜的另一只手,温声道:“阿瑜,哪里不舒服,告诉师尊?” 谢瑾瑜摇了摇头,一句话也答不出来。每一次剧烈疼痛之后,脑海中的她都会被迫翻开那本《堕仙》,将其中的剧情一次一次温习,直到完全记住。比起这样的疼痛,其中的内容却更让她心惊胆战。 木修容扣住她的脉口,他原本修习的就是医道,在寸关尺部细细摸寻之后突然脸色骤变。他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看着柳既明,嗫嚅半天竟不能言:“你……你……” 柳既明抬头看向他,目光如古井深潭,暗处却波涛汹涌,“绝无可能。” “你!哎!我当然知道这不会让阿瑜如此……只是……”木修容摇了摇头,重重叹了口气,“我没想到,你会为她做到如此……” 两人还未说完,柳既明便觉得谢瑾瑜身体一松,完完全全倒在了自己身上,几缕发丝被汗沾湿贴在鬓边,双目紧闭,已经昏睡了过去。 柳既明起身,一个横抱将她揽在自己的胸前,轻轻放到了床边。他专注的看向床上的人,半响伸出手替她理了理碎发,缓缓开口唤道:“木师兄。” “柳师弟……”木修容站在他旁边,早已经料到他想要询问的事情,“我……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的经脉虽然已经被……但并不会让她如此疼痛。” 柳既明执起谢瑾瑜的手,“竟然也有木师兄解决不了的事情。” 木修容听他这句话,有些赧然的低下头:“凡间尚且还有药石无医之病,更何况修仙路上所遇之事,千奇百怪。阿瑜这种情况,我实在是从未遇到过。”他顿了顿,话锋一转,“更何况,柳师弟连这等续经接骨的逆天法子都能寻到,也是我万万想不到的。” “师兄,青遥峰的丹药该练好了。”柳既明打断他的话。 木修容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在送客。他有些不明白,但看到了柳既明的脸色,便低声道:“那……我便告辞了。” “青遥峰近日事务繁忙,木师兄还是多费点心思,少出门罢。”柳既明拂了拂袖子,站在那里淡淡开口。他本是天纵英才,化神剑修,此刻随手而立宛如凛冬寒霜,利剑出鞘,锋芒毕露。那是亘古不化的万年冰霜,是烈日无法灼烧的寒冷。 几百年来,他从未见过柳既明如此。这时他突然就知晓了,什么叫龙之逆鳞。 木修容深吸一口气:“谨遵柳掌门之意。” 谢瑾瑜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下来。太阳悠悠的挂在西边,顺着窗棂投下一片慵懒的霞光。柳既明就在她的外侧,盘腿正在打坐,双目微阖,长长的睫毛在忽明忽暗的光芒下投射出蝶翼般的阴影,让他周身的气质也变得柔和许多。 这就是柳既明……小说《堕仙》中的第一男主。 系统惩罚结束后纷乱的记忆铺天盖地而来,一切都以《堕仙》这本小说为中心。谢瑾瑜,作为一个穿书者,来到了这个玛丽苏np修仙文中。既然是玛丽苏修仙文,除了拥有一个苏天苏地苏宇宙的女主之外,还要有大于两个以上特别优秀完美的男主。 而柳既明就是读者呼声最高,也是最受欢迎的男主。 他天姿出众,容止优雅,实力强大,更重要的是他足够深情。比起其他男主表达爱意的方式来说,他实在太过清奇,平日里冷漠毒舌甚至对女主的修炼有些严苛,更别说那些动情的话。但在剧情中却为了救女主奋不顾身甚至万箭穿心。 宁愿为其身死,也不说一个“爱”字。典型的口嫌体正直,傲娇别扭又情深不寿,不知道苏死了多少读者。 万箭穿心……呸…… 谢瑾瑜懒懒的翻了个身,正对着柳既明,想到这里有些郁闷。她的记忆在穿书之后戛然而止,连系统也无法复原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的记忆。 “醒了?”其实在谢瑾瑜刚醒来时,柳既明就知晓了。他本想等着她开口,却发现这人只呆呆看着自己一言不发,只好挣开眼睛,望向她。 “恩……”谢瑾瑜有些恍惚。这男人实在是……眼中含着一汪春/水,看向自己的时候波涛漾漾,是一夜暖风,梨花开放。 她不知道为什么作为原书中一个苦苦求而不得的女炮灰,自己会和柳既明成为道侣,还平安的活到了现在。讲道理,和玛丽苏女主抢男人能有什么好下场? 更何况系统已经明说了——【违反剧情者,抹杀。限宿主尽快将剧情拉回正轨。】 她能怎么办?她也很无奈啊,这不是逼着自己和柳既明离婚吗……等等,这个时代有离婚这种说法吗? “柳既明……”谢瑾瑜低低叫了他一声。 柳既明轻轻执起她的手,俯身下来,“恩?”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这一个轻轻的字却像能勾了魂似的,撩的谢瑾瑜心中跟只小猫爪子挠似的,痒痒的。 她的食指顽皮的在他手心挠了挠,但是还嫌不够,她起身,像是报复一样又凑上去咬了一口。柳既明抓住了她的手,指尖有意无意的抚过她的脸颊,带着一阵酥麻的触感,另一只手拦住她的肩膀,顺势将她带进了自己的怀中。 作为一个单身了二十多年的老司机谢瑾瑜脸“刷”的一下红了。 她将头抵在柳既明的胸口,整个脸都埋了上去。 这么完美的男人都是自己道侣了,还要给送出去,搞没搞错啊!她在心里一阵阵哀嚎,反正女主秋湄都那么多追求者了,也不差这一个啊!猛然想到柳既明后面被万箭穿心,她就难过的不行。 这样的一个男人,值得用一个完整的心来回报他的爱情。玛丽苏什么的都去死去死啦。 “怎么了?” 谢瑾瑜歪着头,突然坏笑道:“师叔。” 柳既明的身体不出意外的僵直了一下,即便修仙之人不重视这些伦理纲常,但都是从凡人过来的,谁能不懂呢。 “胡闹。”他轻轻斥了一句。 谢瑾瑜看着他光滑的下巴微微出神,蓦地凑上去咬了一口,在柳既明没反应过来之前,悄悄贴在他的耳边低喃道:“师叔……我们双修吧。” 第五章 “师叔……我们双修吧。” 谢瑾瑜舒服的靠在柳既明的怀里,一抬头就可以轻而易举的贴到他的耳边,她说完这句话以后有些意犹未尽的舔了舔下唇。不可否认,她心中其实是有那么一些小小的期待。却意外的发现,某个天之骄子的耳朵“刷”的一下,如同被泼了颜色似的,瞬间被染的通红通红。 “咦?”她有些吃惊的坐直了身体,贴到了柳既明的耳边前认真看了起来。 他的耳朵皮肤晶莹形态圆润,像是一层薄薄的饺子皮,莹润的连血管都可以看见,此刻这小可爱被血管急速的血流爆的红彤彤。竟然不是假的耳朵?怎么会那么红? 被柳既明的纯情有些震惊到的谢瑾瑜一时之间没有发现,柳既明搭在她腰间的手不自觉的攥紧了许多,多少带了点恼羞成怒的意味。 “你身体还未大好,这事……不急。” 谢瑾瑜“哦”了一声,她的调子拖得长长,有些俏皮又带着点慵懒的气息,重新又埋回了柳既明的怀中。 她语气中的遗憾之情太明显了,一听就明白的柳既明身体下意识一僵,移开视线,环住她的胳膊暗暗使了劲。 能不遗憾吗?谢瑾瑜以为他们都老夫老妻了,这种事情应该是顺水推舟水到渠成,为什么柳既明一副如此羞赧纯情坚贞不屈的模样,他这个样子让自己莫名有些担心啊。 “瑾瑜。”柳既明平复了呼吸,缓缓唤道。 “恩?” 柳既明道:“即便不双修,我也有办法助你修为。” 谢瑾瑜:“哦。” 这点毋庸置疑,姑且不论眼前这个男人是全书中最有天赋的天道之子,就拿他现在的身份来说,苍羽派掌门人!掌门人!苍羽派又是什么?整个修仙界的第一大宗门,灵脉充盈,资源丰富,作为掌门他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 想到这里,沉迷于美色的她突然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疑点。《堕仙》书中柳既明什么时候成为掌门人了?他不是一直都是一峰峰主,从不过问宗门事物一心修炼的么? “怎么?”柳既明见她久久不说话,低下头问道。 “没什么……”这个世界已经有些混乱了,她需要花很长的时间好好整理一下,再思考下一步要怎么走,谢瑾瑜莫名觉得心好累,只想好好放飞一下自我,于是顺从本心的开口,“但是其实我更想双修……” “……” 柳既明决定岔开这个话题,扣住她的手腕,下一刻,谢瑾瑜只觉得经脉之中灵气充盈,一种完全不属于自己的灵力环绕周身,不断温暖着她的经脉和丹田。 柳既明为剑修,所习之道乃“杀伐”,五行属金,灵力就如同他的人一样,刚劲利爽,光明磊落。而谢瑾瑜师从木修容,修习的是温和的医道,五行属木,最是春风化雨,润物无声。这两者之气是万万不可能在一个人身上融合的。但奇怪的是,谢瑾瑜对于柳既明的气息却丝毫不排斥,反而十分滋润舒服的很。 想来两人一定曾气息交融过……谢瑾瑜暗搓搓的想到,修仙之术毕竟也是讲究阴阳调和的嘛。这样一说,失忆前的那个自己还挺厉害的,攻略了这么样的人物还没被秋湄弄死。 “师叔,”谢瑾瑜懒散的靠在他的身上,优雅的葛优瘫,“我究竟是怎么走火入魔的啊?你又是怎么发现我的?” 柳既明另一只手轻轻抚过她的发顶,“素衣不是和你说过了?” 素衣当然说过了,那还不是你授意的?谢瑾瑜知道从他这里大概是套不出细节了,只好换了一个婉转的问法,她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眼中波光流转,低声道:“那我还能恢复记忆吗,师叔?我很舍不得失去有你的记忆。” “莫怕。”柳既明抬起手,手掌覆盖在她的眼上,轻柔的遮住了她的双眼。 谢瑾瑜:“……”这样真的很犯规啊喂! 室内太过安逸,柳既明身上的气息又让她太过舒服,只略微挣扎了一下的谢瑾瑜又有些昏昏欲睡起来,迷迷糊糊中她想到,女主角秋湄马上要上线了,自己一定要想办法找回原来的记忆…… 第二天谢瑾瑜醒来时,房间里已经空无一人。 走火入魔了以后身体能够虚弱到这种程度么?她记得修仙之人应该不用吃饭睡觉才是。一边思索着她一边站起来,缓缓走到了窗边。 谢瑾瑜,原书中一个暗恋柳既明多年求而不得的女炮灰,为了得到柳既明的心不惜成为修仙界的叛徒投身魔界。在书的前三分之一章节中,仙魔两界因为秋湄爆发过一场大战,在这场大战之中她为救柳既明而身死,却死的悄无声息,连尸体都没找到。 而关于这个可怜的炮灰身上,其实还有一个除了作者和她谁都不知道的秘密。 谢瑾瑜推开了窗户,却诧异的看见了一个白色的身影手持长剑正在院子中练剑,一招一式恣意凌冽,衣袂翻飞。 “素衣?”待看清那人的面孔后,谢瑾瑜开口唤道。 素衣停下来,恭敬道:“师娘,您醒了。” 谢瑾瑜疑惑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师尊出门前让我照顾您。”素衣解释,“云清师兄和秋湄师姐回来了,师尊要去见他们,怕您醒来后看不见他人,便让我在这里照看着。” 没事就把人家素衣从修炼中叫过来干这种事情真的好吗?谢瑾瑜心中泛着涟漪,老脸却有些挂不住了,微微偏了偏头道:“真是辛苦你了。” 然而在闻玉锋被狗粮喂大的素衣却丝毫不以为意:“没事,师尊交代的理当做好。” 谢瑾瑜抿了抿嘴,询问道:“你秋湄师姐回来了?” “是啊。”素衣点了点头,提到秋湄表情也有些雀跃,到底还是有一些小孩心性,“师姐赠了我一个剑穗,师娘您看。” 她把剑举起来,剑柄上垂下来一个蓝紫两色交织的剑穗,简单大方,随着素衣的动作晃动着,既不显的轻佻也不老气,无论和她的年龄还是气质都是相符。 “很好看。”谢瑾瑜微笑着点头,暗叹到底是女主,无论做人做事都是无可挑剔的,“他们现在忙完了么?我……我想去看看他们。” 素衣愣了愣,“可是师尊没说……” “腿长在我身上,难道去哪里都还要跟你师尊说么?”谢瑾瑜看了她一眼,有些奇怪。自己一个大活人,还是掌门夫人,难道连个自由都没有,一定要被关在这屋子里不成? “可是……”素衣歪着头,还想拦着她。 谢瑾瑜假意跺了跺脚,有些恼的横了她一眼道:“难道你只听你师尊的话,哪怕惹恼了我么?” 素衣表情有些为难了:“当然不是的,师娘。” “那为何不听我的话?” 素衣咬了咬呀:“好、好吧,师娘也许久不见云清师兄和秋湄师姐了,想来也是十分想念,师尊若是知道也一定会同意的。” 谢瑾瑜这才露出笑脸:“真乖。”到底是个天真的孩子。 素衣将剑送入剑鞘,带着谢瑾瑜出了院子,“师尊他们应该都在朝阳峰,云清师兄和秋湄师姐这次带了不少东西回来,肯定也有给师娘的。” 云清应该是杨云清吧,谢瑾瑜想到,柳既明的亲传大徒弟,痴迷剑道的剑修,也算是少年英才了。 “给你师尊的东西就和给我一样了。”谢瑾瑜笑着说道。 素衣笑道:“说的也是。” 因为照顾谢瑾瑜刚刚苏醒不久,素衣没有御剑飞行,反而陪着她一路走下闻玉锋,朝阳峰就在闻玉锋旁边,到了山脚下素衣进去通报一声,柳既明自然会出来接谢瑾瑜。因此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倒也十分和谐。 闻玉锋林木丰茂,一个转角过后,谢瑾瑜还未反应过来,只见身边的素衣脚步一顿,有些诧异道:“秋湄师姐?” 谢瑾瑜下意识的回头,终于看见了这个书中的第一女主角。 她身着白衣,握着一把剑临风而立,背后是林木葱葱,整个人就如同在画中一般。若说素衣的白衣是素雅干净,那秋湄的白衣则飘逸雅致,宛如谪仙一般,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秋湄抬头,对着谢瑾瑜微微一笑道:“原本就是想要来看看你,没想到正好在这里遇见了。” 她一笑,瞬间闪瞎了谢瑾瑜的眼睛,是万般光华流转,娇而不媚,艳而不俗,是颜色渲染,天地失色,非比寻常,全然自带光芒万丈的场景效果,那是一种几乎用苍白语言无法描述出的美丽动人。 谢瑾瑜捂住胸口,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她差点忘记了这是一本玛丽苏修真文,而所谓的玛丽苏就是出场时衣袂无风自动楚楚动人,微笑时拥有照亮整个世界的治愈能力,忧伤时整片天空都跟着下雨一同哭泣,令人一见倾心,再见忘我,三见非卿不娶,她怎么可以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情!? 下一刻,她的耳边响起了系统的声音。 【女主秋湄,重生者。】 第六章 女主秋湄,是一个重生者。 听见系统这句话的提示后,谢瑾瑜心中一凛,满脑子的问号,感觉自己又要浆糊了。秋湄是重生的?这年头重生还分很多中,不知道是娘胎里就重生,还是在遇见自己之后重生?或者在自己失忆之前重生? 她虽满腹疑惑,面上却还是那副如如不动的模样,低了眉眼,做出颇为羞赧的笑容道:“秋湄,好久不见。” “你原来都喜欢叫我湄儿小师妹的。”秋湄抚了抚鬓角,正巧一绺发丝滑过洁白的颈边,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看得人心中痒痒。 夭寿了,玛丽苏还重生,谢瑾瑜突然觉得自己的任务难度变成了地狱模式。 “秋湄师姐你不知道,师娘失忆了,这才刚醒来没两天。”素衣倒是很有剑修的耿直秉性,一心维护着谢瑾瑜,“不过即使这样,听见你和云清师兄回来,她也很高兴的想要下来见见你们。” “哦?”秋湄听见她的话,目光稳稳落在谢瑾瑜的身上,眸光闪烁,顿了顿笑道,“我知道阿瑜一向是关心我的。” 谢瑾瑜毫不心虚的回望她,拉着素衣的手道:“我想湄儿单独聊一会,你先回小玉峰去罢。” “恩?”素衣有些惊讶,“不去朝阳峰找师尊了吗?” “我们两个说些体己话,要他一个男人来做什么?你也不许去告诉你师尊,知道了吗?”谢瑾瑜带着半威胁的语气开口,颇有些恼羞的味道,将一对恩爱非常又因为不太受得了丈夫掌控欲而有些苦恼的小妻子形象表演的淋漓尽致。 她当然没有忽视掉秋湄眼神中一闪而过的不甘心。 素衣听了她的话觉得颇有道理,点了点道:“好的,师娘,那你和秋湄师姐好好聊一聊吧,只是不要太久,万一吹了风不舒服了,师尊要着急的。” “我又不是瓷娃娃,哪里那么娇弱。”谢瑾瑜有些好笑。但素衣却不以为然,可不是么,春风化雨的医修比起百战不殆的剑修来说,未免还是有些弱的。 素衣和秋湄招呼了一声,便踏着自己的“子乌”剑,御剑而去了。留下谢瑾瑜和秋湄两个人面对面的站着,久久不语。 “秋湄。”谢瑾瑜带着笑容望着她,“最近还好么?” 木修容曾说过,秋湄现在有个心结,大概就是苍羽门前掌门贺凌在仙魔大战中为救她身殒的事情。贺凌是秋湄的亲传师父,他们师徒“情深”同柳既明和谢瑾瑜的感情一样,众人皆知。 “都过去了。”秋湄说的风轻云淡。 “那便好。” 是了,如果秋湄是重生者,又怎么会不知道,贺凌其实并没有身殒,既然没有身殒又何来的心结? “你失忆了?那身体可还好么?”秋湄又将话题拉回了她的身上。 谢瑾瑜抬起袖子遮住自己的嘴唇,十分羞涩:“恩,夫君一直在帮我稳固修为,故而是很好的。” 听见那声娇滴滴的“夫君”两个字,不要说秋湄了,连她自己都情不自禁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想想也没什么,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不刺激刺激秋湄,她怎么能得到自己想知道的消息? 秋湄右手搭上腰间的剑柄,因为用力过度指尖都有些发白,她勉强笑道:“没想到啊阿瑜,曾经青遥峰最有前途的金丹弟子,如今却只有筑基修为,真是造化弄人,你也莫要太过伤心了。” 这话怎么说呢,安慰不是安慰的,尽挑着有刺的说。 谢瑾瑜暗暗白了一眼,面上却有些疑惑:“奇怪了眉儿,你竟是直接唤我名字么?” 就算没有和柳既明结成道侣这事儿,辈分上她也是秋湄的师姐,怎么到她这里就“谢瑾瑜”来“阿瑜”去的呼来喝去了。别的不说,就说两人这纠葛的情敌关系,维持表面上的友好就不错了,又怎么会亲密到这种程度。 谢瑾瑜分明记得,在与系统重新连接之前,她对“秋湄”这个名字满是排斥。 “是我疏忽了,”秋湄突而笑道,“我离开苍羽门时,你还没有和柳师叔结成道侣,因此有些改不过来,不过想必你也不会介意吧。” 介意!介意的很啊。谢瑾瑜心中咆哮。 “柳师叔……对你很好么?”见她没有接话,秋湄也不纠结,淡淡的开口询问。 听见这个问题,谢瑾瑜娇羞无限,低低“恩”了一声。没有听见意向中的恭喜声又或者是愤怒声,在她回答后,周围空气骤然冷凝,是凛林冬将至,暴风雪前的宁静。 谢瑾瑜奇怪的抬头,却在和秋湄的眼神对视时,突然没有了言语。 那是什么眼神呢?复杂、心酸,不容忽视的挣扎,几乎带着隐隐的泪光,还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谢瑾瑜:“……”原来真的可以从一个眼神中看到这么多感情。 “阿瑜,你怎么那么傻啊!”秋湄终于率先开口了,这个时候她似乎不是那个玛丽苏女主,也不是什么修仙英才,只是一个纯粹看着自己姐妹走向歧途而焦心的普通女子。 谢瑾瑜:“……”这话她真没法接了! “为什么要沉溺在自己一手造的虚幻梦境中不愿意醒来?失忆?你究竟是在瞒着谁?你以为你瞒得过柳师叔吗?你只能骗得过你自己啊!”秋湄蹙着眉头,语气不佳,却是掩盖不了的担心,“当年你对柳师叔的情谊,众人皆知,直到后来发生的事情……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事情败露,你的后果?” “眉儿你在说什么?我不懂……” “你不懂,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你这个傻阿瑜,真是要我担心死么!”秋湄说着说着,竟有些哽咽出声,“你以为给柳师叔喂了‘南柯’,又在之前大战中以身救他,他就会真的爱上你吗?只有你心里清楚,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谢瑾瑜顿时如遭雷劈,几乎站立不稳。什么?她给柳既明用了南柯? 南柯,《堕仙》中魔族一种十分稀少的魔丹。魔修放浪形骸惯了,女魔修更是恣意妄为,时常要勾搭那么几个正道修仙的青年才俊同她们双修,强扭的瓜不甜,除了享受身体上的快感,女魔修们还要尝尝两情相悦的滋味,而“南柯”就是这样诞生的。 南柯,大梦南柯,情不自禁。 她竟然丧心病狂的给柳既明用了南柯?! 秋湄见她面色怔愣,忍不住抽泣道:“我心疼你,阿瑜,这求而不得的痛苦我也尝过。可是你太傻了。现在柳师叔对你如此,可万一东窗事发,他知道了真相,阿瑜,柳师叔的脾气你最是清楚,你要怎么办?你该怎么办啊?” 谢瑾瑜后退了几步,面色苍白的摇头:“眉儿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除了‘南柯’之外,你还下了一记狠药,连自己都搭了进去,阿瑜,你当真是狠!要不然,你为何现在修为尽毁,灵根尽废,甚至可能永远都不能继续修行了?”秋湄再下了一剂猛药。 “永远不可能修行?!”若说之前谢瑾瑜还有几分是装模作样,听到这句话后她是彻底怔愣了。在这样一个修仙世界里,修为尽毁,灵根尽废代表着什么?会让宗门对一个人弃如敝履,无异于死路一条。 她早就怀疑之前那所谓“走火入魔”的说法。她给柳既明服下南柯,又以一种舍身忘我的情形救下他,导致自己灵根尽废,就算没有南柯的作用,柳既明也绝对不会放任自己身殒不管,而加上南柯……什么修仙道侣、气息交融、情比金坚,这样一来,就完全可以解释了。 “可……我不是修为尽废,灵根尽毁,至少现在的我是筑基。”谢瑾瑜垂死挣扎一下,如果真如秋湄所说,她现在和一个凡人无异,又怎么会有修为? 秋湄看着她,幽幽叹了口气:“你若不信,可以回去自行运功便知道了。” 不对,还是哪里不对。 谢瑾瑜甩了甩脑袋,绝对有问题,她扬起头来的同时声音也大了些:“秋湄,你少在这里骗我!我虽然失忆了,却也不是什么都信的傻子。” “我为何要骗你?”秋湄眼中泪光闪烁,端的是情真意切,“你自己回去一试,不就知道了么?” 听完这句话谢瑾瑜转身就走,秋湄给她的信息量太大她真的需要回到房间里好好理一理。南柯,南柯!这是什么东西?她虽然不是什么所谓的正人君子,但是这种手段自诩是绝对不会用的。 求而不得?这算什么,她来这里的主要任务并不是谈恋爱,就算柳既明再完美,也不是非他不可,男配不是还一把抓吗?更何况,如果顺利完成任务了,屁股一拍,有生之年都不会再见了,至于去用南柯么? 她虽然对前尘之事尽忘,但自己是什么人,有什么心思还是拿捏得住的。这绝对不是她的做事风格。 好可怕的秋湄啊,自己差点就着了她的道! 回到房中的谢瑾瑜默默盘腿坐回了床上,还是有些不安心。她坐正了,想了想,还是开始认真的运功。 之前运功时都是柳既明帮着自己运行周天,醒来后她还没有试过自己运功。 丹田之气缓缓升腾,那是和柳既明完全不同的气息,属于木属性修行者的温润,宛如袅袅青烟。然而无论她怎么样驱动都无法使之运转全身。她定了定神,仔细窥视着自己的身体,到底有了医修的底子在,这一看不免大惊失色。 她全身经脉弯弯曲曲,十分不连通,就好像一段一段的碎片拼凑在一起,被强行接回了一样,更不要其中淤血堆积,根本是壅塞之路。 这说明什么?之前她全身经脉尽毁,灵根全废。 想到秋湄的话,她莫名的心虚起来。 不会吧……自己难道,真的用了南柯? 第七章 谢瑾瑜开始慌了,并且对自己的人品进行了深深的质疑。 她的记忆停留在穿书的伊始,系统给她发布了一个初始任务——“完善世界bug,保证剧情顺利推动”。 她当然知道《堕仙》这本书中难以自圆其说的地方多了去,而作为一个穿书人,系统给她的任务目的就是为了让她帮助玛丽苏女主扫清障碍,好让她登顶成仙,而男主们各个为她堕仙成魔。 但是,同样,谢瑾瑜也再清楚不过,她绝对不是一个任人摆布的性格。 这种垃圾系统发布的垃圾任务,想让她乖乖为玛丽苏铺路这种傻事儿,她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做?失忆后的自己对系统的任务也有着本能的抗拒,即使被系统狠狠的惩罚过一次,她也没打算认真的把剧情推到位,更何况失忆前修为在金丹的自己。 其实她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测,那就是自己失忆和灵根尽废应该和系统有着脱不开关系。但是现在她还无法知晓,什么样的惩罚会让她落到这种地步的同时,让系统也丢失了记忆数据。 秋湄说她对柳既明的感情是“求而不得”。这就更可笑了,这世上求而不得的事情多了去,她自诩不是什么情深不寿的人,还真能做出给柳既明喂南柯这种事? 思来想去,她脑袋中突然精光一闪。对了,大惊失色下脑袋都要短路,她怎么能忘掉这个!文中曾经一句话的带过,有一种鲜少有人知道的方法能够验证一个人有没有被喂过“南柯”。她这么怀疑来怀疑去,不如用这个方法试一试? 找到了解决问题的方法,谢瑾瑜长舒了一口气,靠在床边静静等待着柳既明回来。 她不禁想到,重生后的秋湄真是太可怕了,因为她拥有了智商这种可贵的东西。三言两语就说的自己心境动荡,这真不是一件好事。 在整个修仙界中“宠妻”出了名的柳掌门,并没有让她等太久。只不过一会,谢瑾瑜便觉得一阵剑气扑面而来,浑身一凛。 接着,柳既明便开门走了进来。 他仍然穿着那身玄色的衣衫,更衬得他整个人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端的是眉目如画,清朗超然。腰间属于他的本命武器“千秋”上明晃晃的剑穗有些凌乱,显然是刚刚经过一番打斗,而这场打斗让他舒展许多,将之前的脸上隐隐的郁气一扫而空。 见谢瑾瑜已经醒来正靠在床边发呆,柳既明脚步一顿,周身气势缓和,“醒了?” “早就醒了,师叔,”谢瑾瑜抬起头,有些可怜兮兮的看着他,“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小委屈,柳既明目光柔和,坐到了她的身边:“今日云清和秋湄回来了。” “是杨云清吗?”看见柳既明眼神微动,谢瑾瑜连忙补了一句,“是素衣告诉我的。” “是,”柳既明敛了眉眼,掩盖光华,“他是我的亲传大弟子,你们原先也是认识的。” 谢瑾瑜自然而然的抱住了他的胳膊,轻轻的将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这是一个对对方十分依赖的姿势,被她做的理所应当,好像不管眼前这个人是什么身份就该如此这样似的。 “那你怎么不带我去看看他?” 柳既明的眼神转动,落在了她的眉目间,见她仰头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目光里倒影的满是自己的身影,心头被挤的满满当当,“你睡的正香。” 他平日里不苟言笑,甚至有些严肃,看人的时候更是冷冷淡淡,再加上周身泠然的气质,只会让人生出“不可远观”的心态。但在他看着谢瑾瑜的时候,就像变了一个人,周身气质缓和,目光已经很是内敛压抑,却仍然在人第一眼看过去的时,恍惚生出一种天荒地老的错觉。 那是看着珍宝的眼神,是放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珍视到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感情。 谢瑾瑜有些脸红,想到之前自己睡的像死猪一样,确实是不能怪他。她的目光顿了顿,偏了偏身子抓住了柳既明的剑穗。 这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的绳子做的,滑的狠,但是手感出奇的好。谢瑾瑜有些爱不释手的玩了玩,靠在柳既明的身上问道:“所以你和他打了一架,是吗?” 柳既明低下头看着她,见她甩了甩有些凌乱的剑穗,心下了然,缓缓道:“切磋罢了。他这一去几年,剑术当有精进。” “师父打徒弟,还说是切磋,根本就是单方面的欺负人。”谢瑾瑜凑近他,半是戏谑半是埋怨的说道,似乎真在为杨玉清打抱不平。 柳既明哑然,微微笑起来,半是无奈半是宠溺。他一笑,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贴的身体传来,震的人酥酥麻麻的。 谢瑾瑜抬起头,突然轻轻吻了他的下巴,柳既明的身体瞬间僵直。 这实在算不得一个吻,如同蜻蜓点水一般,只唇淡淡在下巴处一贴,像是鸿毛轻轻在皮肤上挠了挠,痒痒极了。 却怎么也不够。 谢瑾瑜本来还有些羞赧,但她抬头看见柳既明正襟危坐,一脸如临大敌的模样,忍不住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一笑,眉眼弯弯的,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师叔,你怎么老是一副我占你便宜的样子呀?我们明明是道侣不是吗?” 柳既明微微瞥她一眼,那眼神,是春风吹开一池碧水,漾起一层一层的涟漪,“知道我们是道侣,还偏偏要叫我‘师叔’。” 安的什么心思。 仿佛知道他没有说出口的话,谢瑾瑜狡黠的眨眨眼睛,将全身的重量压在他身上,却没能让柳既明往后倒下分毫,“我叫的顺口又习惯啊,师叔不喜欢?” 柳既明揽着她的腰,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就把自己摔下去了,听她这样说只得胡乱点头道:“你高兴便好。” 谢瑾瑜有些不高兴的环住他的脖子,使劲儿的将他往床上压,“你这是在敷衍我。” “瑾瑜?”柳既明察觉到了她的小动作,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 “师叔。”谢瑾瑜拽着他的衣领,有些委屈道,“你力气这么大做什么?” “你……”柳既明一个怔愣。 谢瑾瑜鲜少会这样使小脾气,不,岂止是鲜少,在柳既明的记忆里几时看到过她这般神色?双颊隐隐泛着粉红,紧紧抓着自己的衣领,眼波流转,有些嗔怒,有些娇憨。 然而,就这一个晃神的时间,柳既明就被谢瑾瑜抓了一波,狠狠的压倒在了床上,倒下的瞬间,他眼中的错愕一闪而过。 谢瑾瑜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贴近他,低声缓缓道:“师叔,有没有人说过,你长的很好看啊?” 柳既明觉得额角青筋微跳,恍惚间回到了曾经那段被调戏到几乎不敢出门只能在洞府闭关的日子。就算失了忆,还是往日那副跳脱的模样,面对眼前这个人,真不知道是该怒还是该笑。 没有得到他的回答,谢瑾瑜也不心急,歪着头想到:“应该是有的吧,不过这也许已经成了公认的事实了,想要夸赞的人未必敢再说出什么造次的话来。” 是啊是啊,柳既明无奈的叹了口气,唯一夸过他长得“漂亮”还完好无损站在他面前的人,除了眼前这位,还有谁? “师叔……”谢瑾瑜偏过头来,左手捧着下巴,右手勾着他的衣领边缘缓缓向下扯去,性感的喉结下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她像个顽劣的孩子一样,带着顽皮的笑意,睁着一双大眼睛,闪闪发光,“我有没有说过……只要看到你,我就很高兴……很高兴……” 她的话在看到柳既明锁骨上方的东西后,戛然而止。 一条如同红色丝线样的痕迹蜿蜒在柳既明的锁骨上。 轰隆隆,轰隆隆! 好像晴天一道霹雳,正好砸在了谢瑾瑜的头上,她避无可避,真的懵了。 “怎么?”柳既明拢过自己的衣领,抓住了谢瑾瑜悬在半空的手,牢牢包裹在自己的手心中。 谢瑾瑜苍白着脸色,脑子里旖旎的情绪一扫而空,面对着柳既明,笑的比哭还难看,“沉迷于美色不可自拔……” 对不起,她真的诌不下去了。 柳既明锁骨上的那是什么?柳既明可能不知道,秋湄可能不知道,甚至整个修仙界也没有几个知道,但谢瑾瑜不可能不知道。 情缠。 种了南柯药性的人,锁骨上会有一条红线,弯弯曲曲,如同满腹情丝,不可言说,却醉意缠/绵,故而又称情缠。 柳既明的身上有情缠。 谢瑾瑜的双手不可遏制的颤抖了起来。 老天爷啊,她都干了些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事情一旦败露不要说柳既明不会放过她,整个修仙界敬仰柳既明的男男女女们都会恨不得将她拆之入腹,挂在闻玉锋上鞭尸千年。原来修仙界最神仙眷侣般的一对竟然就是个笑话?传出去还让不让人活了?! ……更何况,她根本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恨不得反手给自己一巴掌。 所以,现在的她逃出苍羽门,来得及吗? 第八章 被现实打击的快抬不起来头的谢瑾瑜,觉得自己已经没有脸再去面对柳既明了。面对他的目光,面对他的触碰,都让自己觉得脸一阵一阵的疼。 你也是能耐了啊,谢瑾瑜,竟然真做出来这事儿。她快被那个失忆前的自己气笑了。 她眉头微皱,松开,又紧紧皱起,这副饱受煎熬的模样自然全都落入了柳既明的眼中。柳既明笼起被扯的松松垮垮的衣领,本来是该松一口气,然而坐起的时候便看见理应一副小人得志模样的谢瑾瑜,这副愁云漫天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他目光微动,开口询问:“瑾瑜?” 他抬起手,想要轻抚她的发顶,却不料谢瑾瑜像是遇到了什么可怕的豺狼虎豹一样,偏头躲过了。 这动作可真是绝无仅有呵。 这下柳既明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因为自己不愿意和她……所以恼了? 谢瑾瑜抬起眼帘看了他一眼,这眼神中有控诉,委屈,不解,甚至还有……微微的害怕。害怕?一直都天不怕地不怕的谢瑾瑜也有害怕的时候?自己竟然会让她感觉到害怕? 柳既明缓缓收回了手,连他自己也没注意到他的手紧握成拳,就像在强行压抑着心头的不安。 “你……”可是想起了什么? 话还未说出口,谢瑾瑜就打断了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意味,好像他会说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 “师叔,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柳既明微愣,瞳孔骤然收缩。 谢瑾瑜没有得到回答,这种情况在意料之中。是了,吃了南柯的人怎么会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眼前的这个人?自己还指望能得到什么回答?再说了,柳既明是个什么样的人?口嫌体正直的死傲娇,让他说出一个“爱”字,做梦吧!这可是比被万箭穿心还难的事呢。 她咬了咬下唇,纠结了半天还是开口,低声道:“师叔……如果、如果我,做了什么欺骗你的事,你会原谅我吗?” 明知道这种事情想要被原谅简直是痴人说梦,但是她仍然有着小小的希冀,祈求一旦事情败露,柳既明看在两人至少也曾经耳鬓厮磨的份儿上,还能给自己留个全尸。 话音刚落,便觉得肩头一阵温暖,下一刻,她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前倾,倒在了那个她很是眷恋的胸膛,温暖的体温透过相贴的衣料源源不断的传来,仿佛能为她遮挡住所有的风雨。 “傻瓜。”既是叹息又是无奈。 是啊,傻瓜。谢瑾瑜缓缓闭上了眼睛,她不知道她和柳既明两个人中谁才是真正的傻瓜,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为了柳既明的未来和自己的生命安全着想,柳既明身边不能再留了。 闻玉峰作为柳既明掌门的峰头,鲜少有人来访,一向清净。 谢瑾瑜一个人窝在房间里,翻出了木修容送给她的那套针具,打开了仔细端详着。针具从小到大,形态各异,依次排列,这就是自己的武器——九针。 《堕仙》中,修行方式五花八门,每种灵根都有适合自己的修行功功法。木系灵根主生长,最是春风化雨,适合医修,医修之中以炼丹最多,九针为辅,而专修九针的便是少之又少了。书中当然不会大费周章的去介绍一个注定会死的女炮灰,因此谢瑾瑜不知道原书中的她修习的是什么,但是依她自己的性格,选择九针倒是情理之中。 九针,能妙手回春,更能杀人无形。 她依照书中运行功法的描述,尝试着催动九针。但是她经脉壅塞,灵气不充,操纵起来也是断断续续,颇为困难。 几番轮转下来,不仅没能催动武器,反而沁了一头的汗出来。 “我真的不是个假筑基?!”谢瑾瑜有些懊恼的拿起九针中的长针,只想狠狠的扎到自己身上。 在她拿起长针的瞬间,一点青色的灵气如炊烟般袅袅升起,忽而钻进她的太渊脉口处,流转全身。下一刻,她觉得丹田微热,缓缓放开了手,长针被她的灵气托着悬在了半空中。 “诶?!”谢瑾瑜有些兴奋的坐直身体,按照本能驱动,她两指尖并起,在空中慢慢画了一个半圈,而长针也在她的操纵下也缓慢的旋转。 她专心致志的做着手头的事情,突而听得外面一阵嘈杂,凛然剑气霎时破开长空,“啪”的一声,卧室的窗户被剑气所伤,骤然洞开,而原本平整的窗棂上也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裂痕。吓的谢瑾瑜手一哆嗦,长针颤颤巍巍的从半空掉了下来。 “什么情况啊?!”谢瑾瑜刚摸到一些门窍就被打断了,气不过的站起来推开门走到了外面,却看见了闻玉峰上空两块云头正打的难舍难分。 距离有些远,她看不太真切,只觉得忽而剑光闪过,接着云头散去,只一会,又凝聚在一起,金光大闪,配合着兵器交锋的铮铮然泠泠然,当当嗡鸣之声,如同电闪雷鸣,要下雷暴雨似的。 这还能有谁? 整个苍羽门中,有能力打成这样,闹得轰轰烈烈,还没有人敢阻止的,除了柳掌门以外,还能找到第二个人? 谢瑾瑜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憋足了气吼道:“柳既明!你干什么呀?!” 柳既明这人,其实是十分好战的。 他是天之骄子,青年才俊,最是喜好切磋战斗,原书中曾经提到,在他刚刚修行时便说过这样的话——“邪崇妖邪,当百战不殆”。他说话言简意赅,这话倒也好理解,这世上魑魅魍魉,妖魔鬼怪多了去,就当一战再战,战而不怠。 故而,一旦遇到个中好手,他总是要前去挑战一番,每打斗一次便体悟良多进而闭关,一日千里。 柳既明,剑如其人,从来都是一个堂堂正正,刚直磊落的男人。 谢瑾瑜这样想着,叹了口气。只是这次不知道他又在和谁打? 她原以为这两人打的这么胶着,云头又飞的那么高,自己这样呼喊肯定是听不见的。却没想到,只一会的功夫,两个云头便接连飞过来了。 千秋未噬血,也知晓主人没有尽兴,嗡鸣颤栗作响,柳既明怕秋千剑气太强,伤到谢瑾瑜,甫一落地便将千秋收回剑鞘。 他身后紧跟着一个青年也落下来,不过是弱冠的年龄,乌发白衣,衬的眉目端直周正极了。比之柳既明的风华绝然然,他剑眉星目,一身阳刚之气,脸上的表情也是少年意气,真正是意气风发。因为刚才的打斗太费体力,额头满是汗珠,不过精神却好的很。 他将剑收回剑鞘,微微笑起来,像是天空上的太阳,明晃晃的有些耀眼,“瑾瑜师姐。” 柳既明淡淡看了他一眼,他立马站直,改口道:“师娘!” 他模样有些畏手畏脚,似乎很怕柳既明的样子,但是又是一脸顽皮,显然他不仅不怕柳既明,并且和他的感情好得很。 谢瑾瑜笑道:“杨云清。” 杨云清一愣,下意识的看了眼柳既明,小心翼翼道,那模样还有些小期待:“师娘还能记得我?” “进来坐吧。”谢瑾瑜抿嘴偷笑。 能让柳既明这样倾心关注教导的,除了他这个天姿出众的亲传徒弟还能有谁?要知道,柳既明这人一向不爱收徒,当年杨云清死缠烂打才入了他的峰头,之后更是勤学苦练,才有了今天的光景。 杨云清应了一声,跟在了柳既明的后面。 在谢瑾瑜两人的卧房之前还有一个客堂,谢瑾瑜带着他们走到了客堂中,三人依次坐了下来。柳既明一抚袖,桌上顿时出现了三杯热腾腾的茶水,其中茶叶翻腾,热汤滚滚。 “师尊还是疼师娘的。”杨云清打趣道。柳既明从来不是什么细心的师尊,还真没怎么赏过他水喝,但谢瑾瑜不一样,这是寻常的待客之道。他知道柳既明是为了不让谢瑾瑜前去准备茶水,这才弄了三盏茶出来。 柳既明看了他一眼,目光微沉,“喝水吧。” 喝水都堵不上这张嘴。 杨云清捧起杯子来,轻啜了一口,这才开口道:“原本早就该来见师娘的,只是回来后和师尊切磋了一番收益良多,赶着闭关去了,这才耽搁了两天。这不,刚出关,师尊说要和我比斗,便成这样了。” 谢瑾瑜笑着点了点头,她对杨云清很有好感,“你师尊尽在欺负你,说什么比斗,只怕是单方面的殴打吧。以后他若是再这样,你告诉我,我替你出头。” 杨云清摸了摸后脑勺,讪笑了两声,又端起了杯子。 受到“爱妻”的指责,柳既明面无表情的开口,为自己辩解却怎么也不像辩解,“云清此次历练确实受益良多,我与他切磋,亦有感悟。” 他说完,微微阖目,两眉心之间金光微闪。 杨云清一惊,差点打翻了杯子:“师尊,你要闭关了?” 化神修为的剑修不仅有了自己的乾坤洞府,而且剑气可以化为实体小剑,就没入在两眉心之中。柳既明眉间金光一闪,岂止是有感悟,只怕又要精进。 柳既明睁眼,颔首道:“是。” 杨云清大喜:“恭喜师尊!” 谢瑾瑜看着柳既明,一个怔愣,手掌下意识的握起,指尖不自觉的嵌进了掌心之中。他要闭关了……机会来的这么快? 柳既明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变得很是柔和:“此次闭关应当很快,少则几日,多则几月,你不必挂心。” 谢瑾瑜低低“恩”了一声,偏过头去,外人看见只会当她是舍不得。不过,她也的确是舍不得。 柳既明抬手,食指落在她眉间,接着一道剑光没入,谢瑾瑜觉得神识一阵清明。 “这是我的一道剑气,闭关期间你若有什么事,我即刻就能知道。” “你也说了,只不过是几日罢了,哪里需要这个。”谢瑾瑜摸了摸眉间,眨了眨眼睛,突然难过的不能自持。 柳既明收回手,自然而然的抚上她的发顶:“我不放心。” 第九章 “我不放心。” 柳既明说的话与做的动作实在太自然,就好像曾经这样做过很多次,可他这样的人,分明是孤高惯了的,面对着谢瑾瑜却经常做出与自己气质相违和的事情。 感觉到头顶的温热,谢瑾瑜只觉得眼睛微热,一心只想扑进他的怀里,好好蹭一蹭,然后抱着他的胳膊撒娇的说道“那师叔就不要离开我”。 但是她不行。她是一个罪人。 所以,她吸了吸鼻子,把一时的哽咽咽回肚子里,低声道:“我会想你的。” 柳既明顿了顿,放在她头顶的手放下,转而拉起她的右手,微微使劲,将其拽进了自己的怀中。 、 杨云清一直在旁默不作声,两眼乱瞟,就是不敢正视眼前这相拥的两个人,他觉得自己是多余的那个,存在感越弱越好。他第一次意识到,闭关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需要一而再再而三的依依别离。同时,他突然也有了一些期待,如果有人能在他不在的时候,抱着这样的心思等待,心心念念的都是自己。 谁的心不会被塞的满满当当? 但能做到这样的,也只有谢师姐了。 想到往事,他的眼中慢慢漾开了笑意。也只有这样的谢师姐,才当得起这种幸福。 “好了,”谢瑾瑜推了推柳既明,作为一个老司机在“小辈”面前秀恩爱,还是觉得面红耳赤,“有人呢。” 柳既明沉沉应了一声,放开了手。接着,他从袖子中掏出一个符箓,右手一挥,一道金光没入其中,长袖翻腾,一转眼不见了。 “师尊这是找素衣师妹?”杨云清看清了,这是一个传音符。 “由她来照顾瑾瑜。”柳既明颔首。 谢瑾瑜偏了偏头,忍不住看了他一眼道:“又不是没手没脚,我这么大的人了,哪里还需要别人照顾。” “师尊真是不放心呢,我们苍羽门难道还有什么怪物会吃了师娘不成?”杨云清朗声打趣道,“再说,就算有,不是还有徒儿我和师妹吗,我们定然会护好师娘的。” 谢瑾瑜心想,怪物倒是没有,有个重生玛丽苏在,不仅貌美如花,而且智商在线,就问你怕不怕。 柳既明眉间金光越来越盛,他闭了闭眼睛,看来是有些等不及了。杨云清连忙道:“师尊快去闭关吧,我在这里等素衣师妹过来就好。” “你快去吧,不然岂不是要让我在这里陪你一起闭关了?”谢瑾瑜看出他的踌躇,柳既明想要等素衣来多交代几句再走,只好抬出自己的生命安全作为筹码。 柳既明听到这句话后,一挥袖袍,足踏剑意翻飞,再不迟疑,直直向闻玉峰峰顶的洞府赶去。谢瑾瑜现在灵力不足,又因为刚刚苏醒不久,没有人的看护下很不适合闭关。若是他在这里不慎精进,只怕剑气凌人,唯恐伤到她。 目送着柳既明离开自己的视线,谢瑾瑜站在门前久久没有动作。 “师娘放心吧,师尊现在境界稳固,想必是心魔已消,这次闭关不会有什么事的。”杨云清站在她身后,突然开口。 “心魔?”谢瑾瑜有些诧异的回头。 心魔,修仙之人最忌讳也是最害怕的东西。它生于自己的本体,由万万千千的欲念为土壤,而修仙之人就是要斩断欲根。一旦生了心魔而不及时根除,迟早会成为一大危害,轻则境界跌落,重则仙途尽毁,堕仙成魔。 柳既明怎么会有心魔?他从来都是一心修行,热衷剑道,这般冷心冷情的人物,也会生出心魔来? “师尊为了救您费劲千辛万苦,险些也跌落境界……” 素衣之前所说的话在她脑海中回想,谢瑾瑜意识到了什么,攥紧了手心。 “师尊之前,是生了心魔。”杨云清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小太阳般的笑容渐渐隐去,他静静的看着谢瑾瑜,看着看着,谢瑾瑜莫名的低下头心虚起来。 “不过他现在修为很稳,而师娘也醒了,想必已经无碍。”良久,杨玉清微笑着开口。 “那就好。”听完杨云清的话,谢瑾瑜坐回了桌子前,有些怅然若失。 杨云清也坐了下来,摸着杯身,茶水温度已经冷却,握在手心有些冰冷的感觉,“说到这次下山历练,除了帮师尊带回了一个东西以外,我还遇到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是什么?”听他主动提起外面的经历,谢瑾瑜抬起眼睛,感兴趣的追问。 “我遇见了鲛人。”杨云清低头笑了笑,“他们就像传说里一样,人身鱼尾,很美。” “鲛人?”谢瑾瑜一愣。 《搜神记》中提到过,“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但在《堕仙》这本书里,鲛人比传说之中还要珍贵。早在很多年前,为了躲避修士的杀戮,鲛人从南海迁徙,至此几十年之内,都没有人再遇见过。 直到秋湄出现。秋湄不仅遇见了鲛人,还成为了鲛人族尊贵的客人,更有鲛人之中最尊贵的国王成为她的裙下之臣。 “你是在哪里遇到的?” 杨云清顽皮的眨了眨眼睛:“水云城。但我说这件事有趣,却不是因为遇到了鲛人,而是我从他们那里听到了一个故事,正是这个故事才让我觉得这件事变得有趣极了。师娘你猜猜?” 难道是有关秋湄的桃色新闻?谢瑾瑜思忖,可是时间线不对啊,这个时候的秋湄应该还没有遇到鲛人才是。 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那个鲛人说,曾经他们的公主因为陆地上的修士而重病缠身,有一个心地善良的女修士正巧路过这里,碰巧捉住了他们偷灵药的族人,不仅没有伤害他,在听说了公主的事还主动提出为公主治病。公主药到病除,而那个女修士则成为了整个鲛人族的大恩人。”杨云清看着谢瑾瑜,面带笑意,“说来也是奇怪,那个女修士同寻常修士不同,不用剑,也不用其他常见的武器,手中太素九针旋转,灵气如青烟袅袅,万木回春。” 谢瑾瑜怔愣。 苍羽门中,只有她用的九针作为武器,而谁又不知道,她曾经的本命武器便叫“太素”,更何况,她还是一个木灵根修士。 也许、也许只不过是凑巧罢了? 杨云清继续开口:“鲛人族感激的不知如何是好,正想着该怎么感谢她,这女修士倒也不客气,她说她要鲛人珠,却不是为了钱财,而是在鲛人的帮助下,将这些珍贵的材料炼成了透明晶莹的‘记忆珠’。” 轰隆轰隆轰隆隆!晴天霹雳。 传说中鲛人泣珠,而它们的鲛人珠又是炼器的珍贵材料,一旦炼器成功,于修士必然多有进益,因此鲛人族曾经一度被追杀而几近灭绝。而在修仙世界千千万万的法器之中,记忆珠属于中下等,不算难,却非要鲛人珠来制作不可,其作用却非常简单,存储记忆。 百年修行,许多记忆也许并不想忘记,将自己的记忆抽取存储在记忆珠中,历久弥新。也许是承诺,也许是当年踏上仙途的那份初心。 “你说,师娘,这个故事是不是很有趣呢?”杨云清微笑着缓缓说道。 而在谢瑾瑜的眼中,他的笑容却让她不寒而栗,这是一种仿佛洞穿了一切的笑容,笑容深处似乎还带着温和的提醒,他这是在暗示着什么?他是不是已经可以肯定,那个人就是自己? 自己曾经用鲛人珠炼成记忆珠?她要存储记忆,是什么记忆?有关修行、有关剧情还是其他?亦或者是…… 这个突然跳出来的想法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亦或者是,她早就料到自己会有现在这一天,于是先手存储下了自己的记忆,留待着失忆的自己来寻找。 谢瑾瑜握紧了手,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被动下去了,她迎上杨云清的目光,慢慢开口:“你师尊知道这件事吗?” 杨云清一愣,下一秒笑了出来:“师尊与我一见面便是切磋动手,哪里可以像和师娘这样安静的坐下来好好说话的份儿。” 他没有告诉柳既明。意识到这点的谢瑾瑜不知道是该松一口气还是继续忐忑不安。 “说来,还是更怀念叫你谢师姐的日子……”杨云清的目光透过她,看向了很远的过去,“每天修行结束后,便和你一起每天跑到闻玉峰的日子。” 谢瑾瑜:“……” 她突然觉得气氛有些尴尬,总觉得这个人手上应该掌握了自己不少的小秘密。于是单手撑在胳膊上,眯着眼睛威胁道:“你敢跟你师尊乱说话……可别怪我‘杀人灭口’啊。” 杨云清见她这副模样,哑然失笑,仿佛以前受惯了这样的威胁,“这分明还是和从前一样啊。” 第十章 谢瑾瑜和杨云清两人在这里闹闹哄哄,不一会一道白光闪过,素衣带着子乌剑落在了小院子中,扬声叫道:“师娘!” “师妹来了。”杨云清笑着站起身来,站在门口唤道,“素衣。” “师兄!”素衣没想到能看见他,很是高兴,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你也在这里?” “我等你过来再走。想必师尊已经跟你交代好了?”杨云清含笑看着她,“我给你带的东西收到了吗?” “已经收到了,谢谢师兄。”素衣有些兴奋。杨云清这次给她带回来的是剑修极其需要的精贵玄铁,可以打造上好的兵器,正好可以让子乌重塑一番。 依照着柳既明清冷的性子,原本以为能有他这一个徒弟就很不错了,没想到自己还能有一个师妹,故而杨云清也是很疼这个师妹的。但是师尊闭关良多,对师妹的教导就显的比自己更少了,平日里他也少不了多指点素衣一些。 “那师娘就交给你了,只是不要忘了修炼。”杨云清叮嘱。 “师兄放心。”素衣郑重道。 “……”感觉是在被托孤的谢瑾瑜心中如万马奔腾,川流不息。 “那我走了?”杨云清转身,微微偏头带着些顽皮,专注的看着谢瑾瑜,“有什么事记得传音给我。我就在小玉峰。” “你走吧你走吧,快走!”谢瑾瑜忍无可忍的挥了挥手,恨不得这个人立刻消失在自己的面前。 杨云清不甚在意的笑了笑,御剑而去。 目送他远去,谢瑾瑜将视线收回,落在站在自己院中的素衣身上,见她白衣素净的安然站在那里,心中很是内疚,忍不住开口道:“素衣,你回小玉峰修炼去吧,不必天天在我这里,有什么时候我会唤你的。” 素衣回过神来,摇了摇头道:“这可不行呢,师娘,师尊交代好了。外面风大,师娘,快进去吧。” 谢瑾瑜被她半推半拉的带进了房间,坐了下来,踌躇着开口:“你师尊……他太小题大做了,在他门下,修行才是最重要的。” 总是这样麻烦素衣,就算柳既明觉得没有什么,她心中却很是过意不去。她整日里无所事事,还要白白浪费另一个人的大好时光吗? 素衣还是摇头,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但她看见谢瑾瑜目光中的歉疚全然不似假意,想了想还是解释道:“师娘,其实,对于我来说,能拜入师尊门下本身就是想也不敢想的事了,至于能在修仙路上走多远,我并没有太大的执着。” “怎么这么说?”谢瑾瑜有些惊讶,忍不住仔细端详着眼前的素衣。她看起来十□□岁,模样还有些稚嫩,素面朝天,整个人清清爽爽,但表情却很郑重,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修仙之人,最忌讳的是道心不稳,如果求道之心不够坚定,很容易在漫漫修仙路上陨落。 素衣抿了抿嘴,思考了一下开口:“师娘可能不知道,我是在您走火入魔受了重伤之后才入了师尊门下的。” 是了,原书中并没有提到素衣这个人物,柳既明也从来不是喜欢收徒弟的人。只是因为自己醒来后不符合原剧情的地方太多,素衣又深得柳既明的信任,谢瑾瑜倒也没有太纠结这点。 “仙魔鏖战之后,苍羽门损失惨重,因此招收了一批新弟子,我就是其中之一。而比起其他人的天资来说,我只是个金木双灵根。”素衣开口。 谢瑾瑜惊疑不定的扫视着她:“怎么会……” 掌门的亲传弟子,怎么会是一个杂灵根?更何况,这是柳既明的亲传。而且,她之前明明听说素衣是个单灵根,天姿出众。 素衣一点也不吃惊于她的表情,笑了笑道:“看来师尊没有和您说。我是杂灵根,家境贫寒,基础也很是糟糕。这样的资质,就算入的了苍羽门也最多是在外门或者是记名弟子,但是现在却能成为师尊的弟子。” 谢瑾瑜下意识的攥紧了手,听素衣继续道:“之所以能有今天,其实都是因为师娘。” “关我什么事儿?”她声音有些低,手心却被汗打湿。 “云清师兄说我性格乖巧听话,心思纯净,不是自己的从来不妄求,这也是师尊赐我‘素衣’这个名字的原因。”素衣说出这些话时十分平静,没有丝毫的不甘心,“我的存在,就是为了在师尊顾不来的时候照顾师娘的。” “师尊觉得亏欠我,其实,如果不是师尊,结丹对我来说可能一辈子都是个遥不可及的梦罢了。在我入门之后,他用了大量的灵药替我洗髓,这才让我成为了一个‘天姿出众’的单灵根,其后,与云清师兄更是对我悉心教导。素衣已经别无所求了。” 素衣看着眼前的谢瑾瑜,几乎是一字一顿道:“素衣只希望,师娘能快些好起来,快点记起师尊,然后与师尊同登仙途。” 谢瑾瑜心境动荡,连带着手也微微颤抖起来,她想要喝口水,却发现自己连茶杯都拿不稳,只好自暴自弃的将手垂在身侧。这茶水是柳既明变出来的,这房间内的一切均是柳既明打造的,连素衣……她悲哀的想到,柳既明啊柳既明,他难道是自己的劫数么?失忆前为他神魂颠倒做下错事,失忆后为他做所之事备受煎熬。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天道好轮回,看谁放过谁。这就是报应啊。 “不过师娘您也不要太难过,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素衣看她脸色苍白,蹙着眉头关心道,“师兄跟我说过,师尊与您是两情相悦,神仙眷侣,看见您醒了我们都高兴极了。我所说这些,就是希望师娘不要对我太愧疚,我能有今天,其实都是因为您呢,可不要再赶我走了。” “我……”谢瑾瑜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差点控制不住情绪,摇了摇头强压住心思,“谢谢你。” 素衣笑了起来,双眼微眯:“师娘谢我做什么呀,这些都是师尊做的。” 可是她该拿什么去谢柳既明呢? 谢瑾瑜暗暗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敛下了翻涌的情绪,缓缓说道:“我知道了,既然如此,你便在这里吧,我也不会再赶你走了。正巧,我也有些事情要问你。” 素衣正色道:“师娘请说。” 谢瑾瑜沉吟了一下,开口道:“你有没有听你师尊说过,御剑飞行的事?” 素衣满脸的困惑不解:“这应当是十分简单的基础呀,怎么了?” 谢瑾瑜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我是说……关于我过去,是怎么,咳,怎么御剑飞行的?”她身边又没有佩剑,木修容只给了自己一套九针,对于这件事提也没提,如果想要逃走,她总不能靠双脚跑吧,这样她也很无奈啊。 素衣“噗嗤”一声笑出来:“原来是为这事儿,师娘也忘得也太彻底了。您和我们不一样,是不用御剑飞行的。” “诶?”谢瑾瑜一愣,“那我直接飞吗?” 素衣莞尔:“您用的九针中的长针呀。我听师尊说过,您最是懒散,可是在某些方面又勤奋的很,比如,怎么躲懒。” 谢瑾瑜老脸一红:“他怎么这么说我!” 还有没有一点光辉形象了。 “师尊提过这件事儿,说您认为带着把佩剑,又练的不好,坠在腰间拖拖踏踏麻烦的要命,不知道从哪儿琢磨出了一套功法,让长针任意伸缩,成了您的飞行法器。”素衣摇头晃脑,模仿着柳既明的语气和表情,沉着声音继续道,“她懒散成性,总觉得自己有那么点小聪明,但实际上笨的很,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你可千万不要学她。” 她神态模仿的极像,眉梢眼角带着点点笑意,可以想见柳既明再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中掩盖不住的宠溺。 “原来我是反面教材?”谢瑾瑜指了指自己,瞪着眼睛。 作为一个一直认为自己温婉贤淑,大方可人的谢瑾瑜不禁陷入了沉思,她想,也许她需要重新定位一下柳既明心中的自己了。 第十一章 拉着素衣絮絮叨叨了好一会,谢瑾瑜便进了内室拿出了自己的九针。 素衣和柳既明这种天纵英才不同,在运行疏导灵气方面很有一套自己的笨方法。她说的透彻又易懂,虽然缓慢,但在她的指导之下,长针成功的在谢瑾瑜的手中回环,并且越来越大。 谢瑾瑜有些惊喜的看着素衣道:“成了!” 素衣也很是高兴:“师娘快试试飞行。” “你得看好我!”谢瑾瑜有些紧张,“我怕自己摔的太惨。” “放心吧师娘。”素衣含笑的拿出自己的子乌,袖手一挥,浮在了长针的旁边。 谢瑾瑜按照素衣告诉她的方式运行周天,长针在她的操控下慢慢降低,落在她的脚边,她只觉得周身越发轻盈,迈开双腿,踏出了第一步。 长针比起长剑来说,还是有些窄了,她双脚和长针相接触,却并不是直接踩在上面,长针周身被灵气充盈,如同有一个托着的长板一般。谢瑾瑜颤颤巍巍的浮在上面,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小龙女。 不过从气质上来说,也许小龙女比她更像一个修仙者呢。 想到柳既明对素衣说的话,谢瑾瑜暗自思忖。 “瑾瑜这个人,性格跳脱的很,想一出是一出,你勿要学她……”素衣说柳既明一向寡言少语,指点功法方面也是言简意赅,唯独在提到她的时候,话会变得多一些。 而这句话的结尾,却以一种似问非问的低喃作为结语:“可谁又能学的了她……” 这一晃神,谢瑾瑜脚下的长针刚刚飞起,突然大幅度的降落,素衣飞到她的身边蓦地拉住她的胳膊,一脸惊恐道:“师娘小心!” 谢瑾瑜立刻回神,稳住了脚下的长针,缓缓升了起来。 素衣松了一口气,在谢瑾瑜身边绕了一圈道笑道:“师娘果然聪颖,我只提了几句就能做的那么好了,师尊果然不会看错人。” 谢瑾瑜被夸的老脸一红:“我毕竟是有基础的人啊,好歹曾经也是金丹修为……” “师娘,要不要飞的更高一些,看的更远一些?”素衣笑着提议,“除了闻玉锋以外,苍羽门的其他地方风景也很美。” 谢瑾瑜看了她一眼,想了想回答道:“我也很想看一看,只是我现在掌握的还不好,你能不能带我去飞羽峰看一看?” 素衣有些诧异她为什么想要去飞羽峰,谢瑾瑜解释道:“我想去看看你秋湄师姐,你也知道,我们感情可是‘很不错’的。” 素衣歪头回想了一下,没错,上次看见师娘和秋湄师姐见面感觉气氛很好,这两个人的性格又是极好的,想必在之前应该是亲密的好友吧。 “好的,师娘,那我们去吧。” 飞羽峰,苍羽门上一任已故掌门人贺凌的主峰头。柳既明的父亲柳相生是上上任的掌门人,贺凌是他的亲传大弟子,柳既明则是贺凌那一辈最小的师弟。柳既明的母亲去世后,柳相声随之陨落,贺凌接过掌门的位置,将苍羽门进一步壮大,成为修仙界最大宗门。 仙魔鏖战之后,化神巅峰的贺凌陨落,偌大的飞羽峰便由秋湄一个人掌管,这个“傻傻”的秋湄,坚持不认为自己的师尊已死,甚至连衣冠冢都不给他立,只在这里“痴痴”等他归来。 旁人都道她是心结,只有谢瑾瑜知道,她这是在刷现在不知道在哪儿的那个贺凌的好感度呢。 “前面就是飞羽峰。”素衣指了指下方。 飞过朝阳峰,在其南方便有一座高高耸起的峰头。闻玉锋是苍翠点缀,呦呦鸟鸣,而飞羽峰则是怪石嶙峋,满是灰白,了无生气。 素衣先落下,谢瑾瑜紧跟其后,两人刚刚站定,还未打量四周,一道剑气飞来,便见秋湄一袭白衣飘飘然落在了两人的面前。 她衣着简洁,纤尘不染。头上只用一根白玉簪斜斜挽了一个发髻,天然去雕饰,简简单单,却给人一种我见犹怜的意味。 “原来是阿瑜和素衣。”秋湄微微笑了出来,将手从剑柄处移开,“我还在奇怪谁会在这个时候来飞羽峰。” 而且是不请自来。 享受了苍羽门长辈们大大小小的称赞和惋惜之后,对于眼前这两个不速之客秋湄心里多少还是有一些敌意的,尤其是谢瑾瑜。 谢瑾瑜笑了笑,突然脸色微变,回头对素衣道:“素衣,我说要给湄儿师妹带的那个剑穗呢?” “诶?”素衣一愣,“什么时候说的?” 谢瑾瑜有些着急了:“我说想让你帮我带着的,难道我忘了?” “师娘您别急,”素衣连忙抽出子乌,“您放在哪儿了?我回去帮您拿就是了。” “那谢谢你了,素衣。我就放在客堂那桌子上,有个小盒子。”谢瑾瑜回头叮嘱道:“拿了就赶快回来。” 素衣应了一声,踩着剑往闻玉锋飞去。 待她离开,秋湄抱胸歪着头,颇是玩味般的笑道:“怎么,那日回去后,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今日对我这么好心?” 她竟然以为自己是怕南柯的事情暴露,前来收买她。 谢瑾瑜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摇了摇头道:“你还真以为我有什么礼物?”随口一说想要支开素衣罢了,她怎么就信了呢。 秋湄笑容僵在脸上,收起了戏谑的心情,听眼前这个人继续道:“不过今天来,确实有事情想要你帮忙。” “哦?”秋湄长眉微挑,端的是万种风情,“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帮你的忙?” “因为,这也是帮你自己。”谢瑾瑜笑道,看见秋湄脸上不以为然的神色,接着道,“帮我离开苍羽门。” 听见她的要求,秋湄身体一僵,终于开始正视她,微微冷笑道:“阿瑜,做了错事以后就想跑,这可不是什么好的解决方法啊。” 没错,知道对柳既明用了南柯她确实想跑,但绝不是为了逃避。她是医修,南柯竟然是药就一定有解的法子,她存了个帮柳既明解了药性的心思,只是苦于记忆丧失无从下手。也不知道是凑巧还是老天安排,杨云清在这个时候对她说了记忆珠的事情,不管怎么样,她都要去找一找鲛人的踪迹,找到那个记忆珠,有了过去的记忆一切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不过,这件事确实要避开柳既明,因为,她分明觉得,柳既明并不想让她恢复记忆。 但是她不想白费口舌对秋湄解释那么多,只当默认了这一点,颔首道:“我离开,不是正成全了你?” “你就不怕我在你走后将南柯的事说出来?”秋湄反问。 “秋湄儿,你是个聪明人,知道怎么样对自己更好。”谢瑾瑜意味深长道。 柳既明现在一心在自己身上,在没有充足证据的情况下,贸然说出南柯的事不仅不会让柳既明相信反而会落的一个挑拨离间的罪名。什么,你说她为什么会觉得秋湄没有充足的证据? 开玩笑,要有的话,她还用这么费尽苦心的从自己这里下手?早在回来的第一天就把自己告发了,闹的人尽皆知,让自己身败名裂才好。 看着秋湄没有说出反驳的话,谢瑾瑜知道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顿了顿道:“只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 “谢瑾瑜,”秋湄略带讽刺道,“求人办事,还有提条件的道理?” 谢瑾瑜却不管她的挑衅,微微笑了一下,“这件事不要牵扯到素衣。素衣可是柳既明疼爱的小徒弟,护着她,对你可没有坏处。” 秋湄直勾勾的盯着她,好像要将她看出一个洞来,良久,缓缓笑道:“谢瑾瑜啊谢瑾瑜……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她突然无比庆幸,之前的事情是自己下了先手,而之后,依照她所熟知的剧情,她依然要选择先手,牢牢把握主动权。不然,眼前这个在上一世早已经死的透透的女炮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把自己吃了。 想到这里,秋湄眼中一片寒光。 之后,什么也没有找到,却落的满头雾水的素衣飞回飞羽峰,在客堂里遇见了正对坐着喝茶的谢瑾瑜和秋湄两人。两人也不说话,只是一举手一投足间都有说不出来的和谐。就好像,在自己不在的时候达成了什么协议一样。 有点奇怪的素衣说道:“师娘,我找遍了房间也没有找到你说的那个小盒子。” 谢瑾瑜吹了吹茶叶,看着它们在水中四处散去,拉住她的手道:“辛苦你了,素衣,在你走后不久我就在腰间找到了它,已经给了你秋湄师姐了。秋湄说她很喜欢。” 秋湄放下茶盏,赞同的笑道:“确实。阿瑜好心思。” 两人对视一笑,却好像暴风雨前,在空旷寂寥的海面上骤然投下的一块石子,“咚”的一声坠入深渊,漾开一层层涟漪,不知道在何时会掀起轩然大波。 第二天,苍羽门几个峰头的弟子奉师尊的命令下山历练。 这几个人平日里都是交好的,有说有笑的走在一起,只有一个人一直默不作声的跟在他们后面,存在感微弱,一言不发。 几个年轻人聊天聊到了这次任务,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回头问道:“诶,对了,你叫什么来着是哪个峰的?” 谢瑾瑜从沉思中抬起头来,笑道:“回师兄的话,我是飞羽峰的,奉秋湄大师姐的命令下山去寻点东西,正好和诸位师兄师姐顺路,多有叨扰,还请见谅。” 第十二章 知晓谢瑾瑜是飞羽峰的后,这几个人抱着极大的兴趣问东问西。在没有经历过仙魔鏖战的年轻弟子之中对这个峰的人都很是好奇。毕竟,在贺凌陨落后,飞羽峰的其他人都好像销声匿迹了一般。 更何况,还有一个出了名的绝世美女秋湄师姐在那里,听说当年的战役多少和她脱不了干系。世俗传言中,这场伤亡惨重的战役则被夸张的美化成了“冲冠一怒为红颜”,而红颜自然就是秋湄。 谢瑾瑜将所有的好奇都恰到好处的挡了回去,对他们的问题坚持“不懂不会不知道”的三不原则,众人见没有什么好八卦的,越发觉得她无趣,到后面也不再怎么和她说话了。 不说话才好,她本来就想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这样到时候溜走也方便些。 跟在他们后面百无聊赖的混了三天,谢瑾瑜终于提出自己要往西去寻件东西,在这里和他们分道扬镳,那几人巴不得这个没有情趣的人早走早好,更是忙不迭的答应了。 谢瑾瑜打算先去水云城探一探鲛人的踪迹。杨云清提到过,他是在水云城这里遇到鲛人。 她踩着长针,因着灵力不济,一路走走停停足足走了五日才到了水云城的边际。 水云城,毗邻西海。海平面与地平线在这里相交,如同走到了海角天际,云水在这里相汇,连成一线,绚烂的彩霞将冰冷的地面染上一层暖意。站在城际眺望西海,真真是“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严格来说,水云城不算是苍羽门的地盘。管理这里的宗门墨元宗以炼器闻名,掌门和其下弟子都一心修炼,几乎不问世事,但水云城物资丰沛,因而城中人口混杂,各个宗门都有。 “掌柜的,我要一个普通间,再来一碟你们这里最好吃的小菜。” 谢瑾瑜进城之后,随便找了一家客栈落脚。为了掩人耳目,她不知道从闻玉锋哪个地方背了把破剑出来,像模像样的背在身后,又穿着一身白色道袍,倒也有几分仙风道骨。可她偏偏站在柜台前义薄云天的拍了颗灵石,搞的自己像暴发户一般,顿时形象全无。 不过有钱就是大佬,掌柜的收了灵石,笑着让小二招呼着她坐下。 她转了转,找了一个靠门边的地方安静的落座,这一番动作下来,旁边几个人在看到她的衣服之后眼神瞬间变的有些不对劲了。谢瑾瑜几乎立刻就感觉到了异常,但她一个人出门,修为又不高,自然不想惹事儿,因此也当做没有看见,斟了杯清茶,自酌自饮。 “……你说这有不有趣?这事儿竟然和他们扯上了干系,不是号称第一宗门吗?我看也不过是这个德行。” “可不是嘛,我看啊,也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谢瑾瑜原先是不想听的,可是不知道这些人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在她坐下后,声音反而变大了,并且若有若无的向她这边看来。 “魔族的‘鬼医’你们又不是不清楚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听说在魔界还封了一个什么‘流照君’,名字倒好听,但人人都说她虽然是个女人却搞的人不人鬼不鬼,血盆大口,丑陋不堪。” “呵呵,面丑也就罢了,偏偏心肠歹毒,当年她做下的那些事你们难道不记得了吗?” “那哪里能够忘记!她抓了那么多青年才俊回魔界,最后都被折磨的不成人形才将他们通通丢弃出来。不知折煞了多少宗门的年轻弟子,罪行简直罄竹难书!还好她已经死了,不然,真是要恶心死人……” “死了?我说,你的消息这就不灵了吧。这流照君啊,不仅没死,而且还藏的好好地,这魔界啊已经来要人了。”其中一个男人一脸看好戏的表情,“你们猜猜是找谁要人?” 他旁边的男人抖了抖手中的折扇,慢条斯理道:“之前徐兄不是说了,既然是号称第一大宗门,那除了苍羽门,还能有谁?” 谢瑾瑜握住茶杯的手紧了紧,若无其事的向他们那里看去,却看见三个身着同一服饰的男人坐在一张圆桌上,怕是同一个宗门的人。 见她目光扫过来,其中一个留着小胡子的男人突然笑了出来:“哎哟,你说这巧不巧,正好,咱们这里就坐了一个苍羽门的人,想知道什么,找她打听不就是了么?” 糟糕,谢瑾瑜心中一咯噔,路上走的太欢快了,完全没想到换衣服。她身上这件通身雪白的道袍,唯有袖口和腰带绣上湛蓝色鸿毛,正是苍羽门的校服。真是偏偏撞上了。难怪这些人在她坐下后有意无意的提及苍羽门,原来是冲着自己这身衣服来了。 “是啊,这位……小道友……”另一个被称为“徐兄”的男人不怀好意道,“我听说,魔族去你们苍羽门要人了?要的还是堂堂魔族鬼医‘流照君’,可确有其事?” 呵呵,有没有这件事,你们不是都打听清楚了么,何必还要找自己? 谢瑾瑜皮笑肉不笑道:“我奉师命已经下山许久,并没有听说此事,可能是道友听谁误传了罢。道听途说的话,我想还是不要随便说了。” 那人脸色微变,眼睛转了转,又恢复了一副笑容:“哦?莫非真是我道听途说了不成?只是如今,整个修仙界都在谈论这件事,又说宗门出了这样的大事,柳掌门却避而不见,这不是心虚是什么?” “自从这苍羽门到了柳既明手下,我看,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小胡子的男人假模假意的叹了口气惋惜道,“不如趁早让了这‘第一宗门’的命头。” 明明知道在这个时候和他们起冲突是很不明智的,但是谢瑾瑜压了压额角后,发觉自己仍然无法压抑心中的怒火。 有道是树倒猢狲散,雪中送炭难。她本以为作为修仙之人,会稍微好一点。虽说不上同仇敌忾,却也不至于落井下石。如今看来,是她想的太美好了。这些人修了一辈子的道,也逃脱不了一个凡人的劣根。苍羽门这样一倒霉,等着看好戏的人多了去,而且大多抱着不怀好意甚至坐收渔翁之利的心思。 还有他们……诽谤柳既明。 柳既明天之骄子,天下无双,平白受了这样的非议,谢瑾瑜只觉得微微心疼,这不是他这样的人应该承受的。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受了危机的苍羽门也好过一些大大小小的杂门宗派。诸位道友说到现在,连自报家门都没有,我便是奇怪了,什么样的宗门会养出这样背后说闲话的弟子来,不如说出来,也好让我长长见识?”谢瑾瑜不甚在意的说毕,仰头灌下茶水,翩然笑道,“好茶。” “你!”那三人见她这副模样,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拍桌而起,脸色涨得通红。 这就是他们为什么这么讨厌苍羽门的原因……同样都是修仙之人,凭什么他们就是第一宗门的弟子,凭什么他们吃穿用度都高人一等,凭什么他们都是一副天之骄子的模样,处处都比他们好上一筹?! 谢瑾瑜面色一冷,握住了自己剑柄。 她虽然还没有和人实战过,但自己究竟几斤几两还是知道的。并且,眼前这三个人就算修为不高,但是打她也是绰绰有余了。想到这里,她又不自然的叹了口气,真是撞上来的霉运,想让人低调点都不行了。这些人明明是不爽苍羽门很久了,借自己来发泄呢。 “我倒要看看,你这个所谓‘第一宗门’的弟子到底能好到哪里去!”小胡子率先拔剑,直直向谢瑾瑜袭来。 谢瑾瑜侧身回挡,同时握住剑柄,剑锋出鞘,嗡鸣作响。 她的剑锋与小胡子男的在半空交接,“当”的震颤,顺着她的虎口处如同过电般的传递到胳膊上,带来一阵酥麻。 不好,这些是遇到行家了! 后面两人提剑从背后抄上,谢瑾瑜反手抵挡,三重夹击之下,手一软,铁剑从她手上飞了出去,“咣当”掉在了地上。 “哈!我以为是什么好汉来着,连武器都能丢掉,我看,这所谓的苍羽门也不过如此嘛!”小胡子嘲讽的笑道。 谢瑾瑜脸色一变,冷笑道:“我有说过,我是用剑的吗?” 下一刻,她运行周天,灵气带来的清风拂面,衣袂翻飞间,带着青烟袅然,九针从腰间一一飞出。她袖手一挥,九针在她面前依次排开,带着悠然的白光流转。 她九针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微微变色。 “鬼医!”姓徐的男人瞳孔微缩,有些惊恐的喊道。 谢瑾瑜只道他是吓傻了,笑的越发灿烂,殊不知她这样的笑意配着凌乱的发丝,在众人眼中有如鬼魅一般,甚至带着隐隐的杀意:“你看好了!现在打你的人究竟是谁!” “兄弟们,我们今天拼了!”小胡子男深吸一口气,“杀了这个妖女!为我们修仙界除害!” 谢瑾瑜眉心一闪,柳既明放在她眉心中的那股剑意察觉到周身的杀意,骤然引动。一道金光大盛,剑气凛然,虽是无形却比有形之剑更为锋利。“当当当”三声,眼前三个男人却觉得手一酥麻,几乎握不住手中的剑。 他们抬起眼来,惊疑不定的看向谢瑾瑜。 谢瑾瑜压下心中的紧张,气闲神定道:“怎么,还要打么?若是不打,我便走了。” 她知道这个时候无论如何都不能输了阵势。 三个人面面相觑,被她所吓到,却是谁都不敢先上前去。刚才那股剑气的威力实在太大,眼前这人即便不用剑,身上必然有神奇法器傍身,无论如何他们三人都不会讨到便宜。 苍羽门,苍羽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敢挑唆讽刺或者落井下石,却绝对没有胆子和他们正面较量。 谢瑾瑜看着他们的动作,知晓他们是被吓到了,针具仍然浮在半空,她却蓦地转身,离开了客栈。她这将背部完全暴露在敌人面前的做法令人瞠目结舌,然而在刚刚的交手之中,又让人觉得这动作绝对有诈,因而这三人也不敢轻易攻击。竟就让她这样堂而皇之的走出了客栈。 一出客栈,谢瑾瑜才觉得浑身松了一口气,不知不觉间后背已经汗水浸湿。她生怕那几人反应过来再追着自己,立马抽了长针一刻也不耽误的飞向了西海边,准备先躲一躲风头,再做考虑。 却在刚下落的瞬间,觉得一阵冷风袭来,气氛骤然冷凝。 她回头,却看见一人玄衣佩剑,临海而立,微风吹起他的衣袂和碎发,衬的整个人越发出尘潇然,一抬眼间天地尽失色。 谢瑾瑜这下是彻底愣了。 柳既明追过来了!?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完蛋了,南柯的事情暴露了…… 想也没有想,她转身就要跑。然而,柳既明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几乎身形微动,就挡在了谢瑾瑜的身前,翻掌,死死扣住了她的手腕。 “你……!”谢瑾瑜瞪大了眼睛抬头。 柳既明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漆黑的眼眸之中是深邃的海底,波涛翻涌。 第十三章 谢瑾瑜慌了。 扣住她手腕的手指修长有力,冰冷的几乎不带一点温度。然而,冷到极致便会让人生出火热的错觉,相贴的肌肤是火的源头,燃烧着席卷到她的肩膀上,令她全身动弹不得。 “你……”谢瑾瑜犹疑着抬头,对上柳既明的双眼,蓦地掉入一汪深海之中。 深不见底的海下,是波涛翻涌,等着生命坠入其中,再将其牢牢缠绕,吞噬,一同坠入深渊。 “师叔……”谢瑾瑜声音微小,低下了头。她知道这个时候,是该向对方示弱了。 柳既明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突然攥紧她的手腕,用力之大手背之上几乎青筋毕露。谢瑾瑜有些吃痛却不敢做声,咬了咬呀,皱起了眉头。 她本以为柳既明会说出什么诘问的话语,谁知道,下一刻她的手腕处一松,接着一道阴影从她头顶笼罩下来。谢瑾瑜诧异的抬头,却看见柳既明双眼紧闭,踉跄了一下身形,再支撑不住的倒在了她的身上。 “师叔!”谢瑾瑜拦住了他。 柳既明的头抵在她的肩膀上,呼出的气息微弱到几乎察觉不出。一丝血红色顺着他的嘴角溢出,蹭在了谢瑾瑜的肩头。 谢瑾瑜扣住他的命门,送了一道灵力进去,然而却被柳既明自身的灵气强行排斥了出来。 他四肢百骸之中灵气四散,两相争斗,身体之内满是杀伐刚劲之气。谢瑾瑜的修为太低,完全没有办法引导他紊乱的真气回位,反而被其冲了出来。 ……柳既明不知道这样已经多久了。偏偏他还要表面上装作一副完全没有事的样子。 想到这里,谢瑾瑜觉得眼眶有些发热。 她真的闯祸了。 自己在他闭关的时候突然跑了出来,素衣知道后一定会将这件事通知给他。柳既明是强行出关寻找自己的吗?不然他绝对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不仅修为没有丝毫的精进反而将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 而且,之前在客栈中那几个人不怀好意的说过,魔族在这个时候还趁机去找苍羽门的麻烦,找他要什么鬼医流照君。 秋湄真是不靠谱!谢瑾瑜感觉有些气愤,她以为玛丽苏女主苏天苏地,替自己多抗一会完全没什么,怎么偏偏在这么乱的时候出了岔子。 这下再不顾什么面子之类的问题,谢瑾瑜扛起柳既明就向水云城中飞去,因着刚才被挑衅的事,她不敢去城中心,只特地挑了个僻静处的客栈,要了一间上房带着柳既明飞也似的进去了。 柳既明面色苍白躺在床上,平静的如同睡着了一般。他眉头微蹙,一向处变不惊的脸上甚至带着一丝不察觉的脆弱。 之前已经摸过他经脉的谢瑾瑜完全可以想象现在他体内乱窜的真气有多么的糟糕。没有办法直接替他引导真气,但自己至少是个医修。 谢瑾瑜袖手一挥,九针旋绕。青色的灵气袅袅如烟,从她指尖蒸腾而出,顺着空气焕然流转在九针周围。凭借着记忆她选取了百汇、膻中、太渊等几处大/穴,从外封住了柳既明乱窜的灵气。 以针尖处的灵气为传导,慢慢渡化紊乱的灵气,按照针尖的方向从上到下,一圈一圈,循环流转周身。感受灵气在自己的针尖下渐渐平息,细细密密的汗珠从谢瑾瑜的额角渗出,“滴答”一声顺着鬓角滑落。 她深吸一口气,跌坐在了床头。 柳既明身上被插/了几根针,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有些任人宰割的味道。他在人面前一向仙风道骨,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平日和他多说几句话都要被下破胆子,此刻这个样子有些无辜还有些可笑。也许是知晓他暂时脱离了险境,谢瑾瑜看着他现在的模样忍不住弯了眉眼。 这一面的柳既明,也只有她能看得见。 意识到这点的她,下意识的捂了捂心口,心脏在其中扑通扑通的跳的厉害。 她想,在失忆后第一眼见到柳既明时,她就从来没有想过怀疑眼前这个人,一定是因为她非常非常喜欢眼前这个人的缘故。 书中秋湄第一次见到柳既明的时候,就看的呆住了。一袭红衣似火,衬的眉目越发精致出挑,但是他看人的时候目光却是泠泠然没有温度。 谢瑾瑜想,这般天资的人,就应该这样一直骄傲着。 收了针具,她有些得意的将头枕在了他的旁边,贪婪的看着柳既明的侧脸。 柳既明的鼻梁挺直,睫毛如同蝶翼轻颤,飞眉入鬓,无论哪个角度看上去都如一副泼墨写意的水墨画,一点墨色洇开,一点一滴没入心坎儿,是一笔永远抹不去的痕迹。 她忍不住伸出手,轻轻点在他的眉心,顺着挺直的眉骨一路向下滑动,带着点点的暧昧气息,落在柳既明的鼻尖。 下一秒,她的手蓦地被抓住,牢牢扣在了另一个手的掌心。 那只手之前冷的几乎没有温度,而这一刻,却滚烫的似乎要将她灼伤。 谢瑾瑜有些被抓包的小错愕,心里诧异的想到,怎么会醒的那么快?偏头再看那人眼睛微动,缓缓睁了开来。 目光之中华光转动,灿若星辰。 “师叔……”谢瑾瑜开口,声音软糯近似于呢喃。她腾出另一只手抱住了柳既明的胳膊,乖巧的将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你好些了吗?” 柳既明扣住她的手,轻轻搭在了自己的胸膛之上,没有回答。 谢瑾瑜想了想,又贴近了些说道:“师叔,我错了……” 柳既明手紧了紧,语气没有丝毫的波动:“你错哪儿了?”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吧。谢瑾瑜很狗腿的想到,倒也没挣扎,爽快的回答道:“我不该自己偷偷跑出来,而没有和你说。” “你谢瑾瑜,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去哪里做什么,哪里需要和我说。”柳既明道。 他说这话时仍然和之前的语气相同,本应是没有丝毫的波动,但谢瑾瑜却分明从其中听出了隐隐的愤怒。 是的,没错,柳既明生气了。他竟然生气了…… 谢瑾瑜抱住柳既明的胳膊,强行将他的手臂枕在了自己脖子下,侧了侧头,顺势将整个脸都埋进了柳既明的怀里。 “谢瑾瑜天不怕地不怕,是因为她知道背后有师叔。” “没有了师叔的谢瑾瑜,就什么也不是了。” 第十四章 谢瑾瑜说的极动情,是因为她深深知道自己说的都是事实。在这个世界中,没有了柳既明,有谁知道她谢瑾瑜究竟是谁,而她所有的肆无忌惮,都是因为眼前的这个男人。他强势、高大,用自己的身躯给谢瑾瑜撑起了一片专属天空。 闭着眼睛埋在柳既明的怀中,贪婪的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感受着那身凛冽的气息在这样的话语之中化为百般绕指柔,是凛冬之夜,春寒乍暖。 柳既明揽住她的肩膀手不自觉的紧了紧,又将她往自己怀中按了几分,恨不得两个人紧紧相贴,不留一丝缝隙。 谢瑾瑜感觉到了他的动作,微微挣动了一下,从他怀中抬起头来,正撞上了柳既明专注的眼神,清澈透明的如同一幅画,其中一笔一划都勾勒的是自己的容颜。 “师叔……”她心中被莫名的感情塞的满满,亲昵的贴近他,语气轻柔的像是在撒娇,“你不生气啦?” 柳既明的视线从她身上移开,若无其事道:“我几时生了你的气?” 还说没有。谢瑾瑜心中暗暗吐槽,恨不得伸出手嵌住他的脸颊,把他那张面无表情的面具撕开,露出满是獠牙的样子。之前那副模样,只有傻子才看不出来他生气了吧? “当然,”不过,面子上她才不会傻傻的把这些话说出来,好不容易哄好了他,“师叔大人有大量,才不会生我的气。” 柳既明略带警告的瞥了她一眼,抬起手来,惩罚似的在她头顶上打了两下。虽说是打,其实也仅仅是拍,轻轻的就像是鸿毛一样,挠的人心头痒痒的。谢瑾瑜只感觉心里一颤,亲昵的贴上他的手心,抱住了他的胳膊。 “你若是想出来,跟我说便是了,”柳既明开口,“我难道会一直拘着你?” 谢瑾瑜讪讪的抬眼,见他眸色深暗,几乎一眼就可以将自己看透,索性不再欺瞒,小声道:“我这不是怕你不同意吗?” “哦?”柳既明知她话里有话,倒也不催。 谢瑾瑜小心翼翼道:“师叔,我很想找回自己的记忆。” 柳既明“恩”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呢? “杨云清对我说,我可能在失忆前给自己制作了记忆珠……”柳既明握住她的手下意识的紧了紧,谢瑾瑜明显感觉到了,暗暗想到,杨云清啊你可千万不要怪自己,这锅咱俩可要一起背啊。 “我想找到鲛人好好问问,然后找到自己的记忆珠,看看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谢瑾瑜咽了咽口水,犹疑了一下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只是,我觉得师叔你好像并不希望我想起来,为什么?” 柳既明轻抚着她脊背的手顿了顿,若无其事的收了回来,缓缓道:“我几时说过我不希望?” 谢瑾瑜:“……”这话她真没法接了!这男人口是心非的功夫太深,满满全都是套路! “那既然师叔不介意的话,和我一起寻找记忆珠好吗?”谢瑾瑜缩了缩脖子,决定先发制人,但是南柯的事情她仍然没有勇气说出来。不过也没什么,记忆珠的东西只有拿到手才有机会看,柳既明和自己必然形影不离,到时候拿到了肯定也是自己先看才对。 “这是自然。”柳既明回答。 谢瑾瑜小小的沉默了一下,不,她分明还是听出了很介意的味道啊! “瑾瑜,”柳既明看着她的表情,似乎看出了她内心的小纠结,一字一顿道,“你我夫妻,本是一体。” 绵绵情话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隐隐作祟,将自己那点小心思暴露无疑,揪住心像是悬在半空中。既然本是一体就不应该有所隐瞒。 谢瑾瑜微微偏了偏头,像是在躲避他的目光一样,低低应了一声,慢慢说道:“那师叔是愿意陪我一起了?” 柳既明理所应当的“恩”了一声。 “师叔,我听说魔族去苍羽门闹事了?”谢瑾瑜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开口问道。 柳既明微微怔愣,视线落在她的身上:“谁和你说的?” 谢瑾瑜歪着头道:“我在客栈听别人说的。说是他们找咱们苍羽门要什么‘鬼医’流照君,这人是谁,我为什么从来没听过?” 她说的可不是假话,《堕仙》书中可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人物。系统给她的初始任务就是让她排除这个世界的异常推动剧情顺利发展,如果这个流照君真的是异常之一而且还活着,她倒是很想找到这个人,和她谈谈人生理想…… “这人你不必知道,而且,她已经死了。”柳既明冷冷道。 欲盖弥彰。谢瑾瑜心中蓦地跳出一个词。 柳既明一向光风霁月般的人物,撒谎这种事当然不是他的强项。 于是她趴在柳既明的胸膛上,勾了勾他的衣领,笑的一脸灿烂道:“师叔,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手渐渐下滑,探进他的衣襟内,感觉到手中温热的气息,贴着他的里衣,手感滑滑柔柔,“你我夫妻,本是一体啊……” 柳既明的身体慢慢僵直,耳尖霎时冲血,“魔族来的时候我已经不在宗门中。” 谢瑾瑜笑容僵在脸上,难怪那群人说柳既明避而不见,估计是已经知道自己不在的消息,跑出来找自己了……只是,留着门下一堆人群龙无首,真的好么? “云清替我处理事务,他做的很好。”许是看出她的担忧,柳既明解释。 谢瑾瑜调子长长的“哦”了一声,手搭在他的胸口,感觉到指尖有力的跳动,靠在他的肩膀上,渐渐安下心来。 她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问起了闲话:“师叔,听说鲛人十分难找,你有办法找到他们吗?” 柳既明沉吟了一下,答道:“确实有一种方法,鲜少有人知道。” “恩?是什么?”谢瑾瑜好奇。 “这方法,还是你教我的。”柳既明又道。 谢瑾瑜彻底震惊了,“我告诉你的?!” 召唤鲛人的方法在书中完全没有提及过,所以她绝对不是从书中得知这个方法的。杨云清说过,那个女修士救过鲛人国的公主,如果那个人就是自己,因此鲛人告诉她召唤他们的方法,倒也无可厚非。 只是自己为什么会告诉柳既明? 因为预料到自己会失忆,所以事先准备了记忆珠。因为知道自己失忆会忘掉这些,所以甚至会选择告诉柳既明,好让自己顺利找到记忆珠? 所以……失忆前的自己,究竟在谋划的是什么? 第十五章 开始对自己陷入深深怀疑的谢瑾瑜带着满腹的困惑,懒懒的趴在柳既明身上和他絮絮叨叨又说了会话。得知是她将自己紊乱的灵气引导回了原处,柳既明深深看了她一眼,意味不明。 谢瑾瑜觉得他到不至于鄙视自己,只是那眼神之中满满的有些不信任是什么意思?自己虽然现在只有筑基,但好歹也“曾经”是金丹修为啊! 她不满的拍了拍柳既明的肩膀,嘟着嘴巴道:“你干嘛,这么不相信我。” 柳既明看着她,手指顺着她的黑发抚摸下来,极尽缠/绵,“我想,你是不会想知道你一次给我疗伤时,发生了什么。” 谢瑾瑜来了兴趣,眼睛亮亮的看着他:“发生了什么?” 柳既明目光落在了床帐上,含糊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信誓旦旦的说要保护自己,结果却把事情弄的一团糟,说是要为自己疗伤,结果却搞错了方法,害的两个人都一身狼狈。 谢瑾瑜啊谢瑾瑜……那个时候的他,恐怕都在怀疑她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了罢。 谢瑾瑜虽然有些郁闷,却实在了解眼前这个男人,他要是不想说,撬开他的嘴巴都没用。但看他表情柔和,明显没有责怪的意思,想必也不会太严重,又顺理成章的趴了回去。 “再坑你还不是娶了我吗……”她小声嘀咕,又有些得意道,“等我拿到了记忆珠,你就算不想告诉我,我也会知道的!” 说完这话,柳既明没有做声。谢瑾瑜抬眼,却见他双眸微阖,揽着自己,似乎已经睡着了。 修士原本是不需要睡觉的,但是柳既明灵气紊乱给自身造成重创,疗伤之后又没有好好休息,强撑着精神到此刻已经十分吃力。 谢瑾瑜躺在他的怀中,只觉得安心极了。闭着眼睛,不多时也沉沉睡去。 两人相拥而眠,青丝交/缠,气息交汇,仿佛紧紧融为一体。 之后,柳既明在客栈中打坐修养了两天,待感觉好转之后,两人便准备动身去西海海畔,寻找鲛人。因着怕被其他人发现,惊扰到了躲避修士的鲛人一族,两人便选择了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同飞至海上。 西海之上,海潮初生。 月亮从海天交际之处颤颤巍巍的冒出头来,犹如偌大的圆盘,映在天地之交,落下一片银辉。明星低垂天际,平野广阔天地寂寥,月随波浪翻涌,挂在海角天涯。 月下清辉淡淡落在两个并肩的身影上,在幽深的海面处映出模糊的轮廓。 谢瑾瑜踩在长针上,有些兴奋又有点期待道:“师叔!快拿出你的本领来吧!” 柳既明听见她的话,目光缓和,抬手抽出腰间的千秋。千秋感受到主人的召唤,嗡鸣作响,剑气划破长空,剑锋凌冽,比月光更清冷。 千秋幽光流转,“当当当”三声脆响,柳既明手指在剑身之上轻弹了三下,千秋随着他指尖的动作迎合颤动。每颤动一下,泠泠的白光变会如同水珠一般溅射而出,三声之后,三个游离在外的白光渐渐融合,幽光一闪,一把精致的青玉色短笛躺在了柳既明的掌心之中。 “好厉害……”谢瑾瑜看的目瞪口呆。柳既明果然实力超然,同等修为下的剑修本来就比一般修士要强大许多,然而他这种剑气化形的行为,非功力凝厚者不可能做到。 柳既明看见她的模样,嘴角勾动,月华如水,白练漫天,衬的他的容颜越发精致超然。 鲛人交流用歌声吟唱,召唤鲛人的方法当然也是用歌声。看见柳既明幻化出短笛,谢瑾瑜就猜到了几分,惊讶之后立刻感觉很遗憾不能听见柳既明唱歌,失望的神色显露无疑。柳既明却一眼就看了她在想什么,瞥了她一眼缓缓道:“听好了。” 谢瑾瑜点了点头:“恩。” 短笛搭在了唇边,用剑气所化的实物必须要用灵气催动,金色的幽光在短笛之间流转,柳既明的指尖溢出第一个音符—— 西海之中,潮涨潮落,纵横起伏。 随着奇异的音乐节奏,海水渐渐涌动摇摆。一个低矮的潮头涌起,另一个更高的叠加而上,仿佛争着向月亮上涌去。 柳既明抬手,他和谢瑾瑜同时向上飞起,这时,音调拐了一个弯儿似的,尖利的高音划开寂静,最高的浪头突而静止,背后映衬着偌大的月光,仿佛一幅“月涌大江流”的泼墨写意画。 短笛从他手中飞到半空,微微打了一个转儿,在灵力的催动下音乐却不停止。静止的浪头上,海水凝结成珠,叮叮咚咚,随着声音重新开始波动。 “……太美了。”谢瑾瑜喃喃,她满目映着的是宛如珍珠般的海水珠,被月色穿成项链,蜿蜒在了月盘之上,发出莹润的光泽。 柳既明偏头,视线落在她的身上,目光之中也染上了点点月华,隐隐闪烁动人的光芒,盛满了整片夜空。 他执起谢瑾瑜的手,宽大的手掌温暖而干燥,两只手交叠着一齐指向天空。谢瑾瑜在他的指引之下伸出食指,随着两人指尖的动作,水珠在空中连成一线。 谢瑾瑜跟随着柳既明的动作,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一笔一划,一点一滴,在她手下,一个由海水书写的巨大符文渐渐成型,它湛蓝如宝石点缀,晶莹剔透,以月亮为符纸,挂在海天交际。 “去!”柳既明与她食指相扣,长袖一挥,符文“哗”的一声砸向海面,掀起骤然波浪。 波涛汹涌处,海水却像得到了什么指令似的,自发向两边涌开,劈开一条水路。海水翻涌之中,一个小小的脑袋从白浪中小心翼翼的探了出来。 “师叔快看!鲛人出现了!”谢瑾瑜有些激动的抓住了柳既明的袖子,指着下面叫道。 柳既明颔首,显然他也看见了。 那个小脑袋向四周看了看,似乎有些困惑,眼睛好像两个小葡萄,黑亮亮的,两个耳朵却尖尖的,很是讨喜的模样。他约莫只有人类十几岁的样子,脸上的表情还带着一派天真。 “嘿!我们在这里!”谢瑾瑜失忆后第一次见到这种传说中生物,兴奋的挥了挥手,不禁想到,修仙界的福利真是大大的好呀。 小鲛人尖尖的耳朵动了动,抬起头向着声音来源处看去,蓦地看见了两个御剑飞在天上的修士。 待看清来者后,他脸色立刻变的十分惊慌失措,如同看见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几乎想也没想就钻入了海水之中。 “诶?他这么急走什么?!”谢瑾瑜有些惊讶的看向柳既明。 怎么会这样?如果按照杨云清所说,真的是她救了鲛人族的公主,并且告诉了自己这种方法,他们不至于认不出自己,就算不是热情欢迎,却也不该太过冷落才是。更何况,修士的眼睛比一般人要好的多,刚刚那小鲛人的表情分明是十分惧怕他们。 “追。”柳既明言简意赅。 谢瑾瑜点头同意,和他一同飞向海水中,却在海面上生生止住了自己的动作。 “呃……”谢瑾瑜有些尴尬的看了他一眼。柳既明化神修士,这种凡尘的海水当然不能奈何他,但是自己不行,她只有筑基,贸然下去还是有被淹死的可能。 柳既明抬手扔给了她一个瓶子,毫不意外道:“早有预料。” 谢瑾瑜抓住瓶子,打开后看见其中蓝色的药丸,开心的笑了出来:“师叔果然料事如神。” 柳既明岂止是料事如神,他深知眼前这人做事莽莽撞撞,和鲛人这种水族打交道连避水珠都想不起来要带……实在是…… 瓶子中装的正是避水珠。顾名思义,有此珠傍身进入水中犹如在陆地之上,毫无影响,上好的避水珠由龙族的元丹制成,极其难得,谢瑾瑜手上的正是一颗。 有了这个两人不再耽搁,一同钻入了水下。 海面之上,月华如水,海面之下,幽深少光,和人间的喧嚣不同,这里寂静无声,只是偶尔有鱼群略过,和着水草轻柔抚过,却好像处处暗藏玄机。 柳既明一直抓着谢瑾瑜的手,走在她的斜前方,防止她和自己走失。千秋在两人前方划开波浪,为他们开路。 小鲛人甩着尾巴拼了命的向前游去,劈开流水,因为太过用力,累的各个大大小小不等的气泡从他口中吐出,飘飘忽忽的顺到了谢瑾瑜两人的面前。 “他为什么这么怕我们?”谢瑾瑜觉得非常奇怪。 柳既明沉吟道:“恐生事端。” 鲛人族很有可能出事了。 “但是杨云清遇见他们的时候,还很好啊?”谢瑾瑜有些紧张起来,“这才短短的时间之内,能出什么事来?” 她有些不妙的预感,鲛人族出了事,而且也许会和他们有关系,那么恐怕拿到记忆珠就不会那么容易了。 小鲛人甩着尾巴飞快的穿过巨大的珊瑚树,不见了踪影。 柳既明突然停下,面色冷凝:“等等。” 第十六章 海平面下的波浪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柔和之感,汹涌的抚过两人的周身,不会觉得难过,却总有一种不由自主的不舒适感。 被蓦然叫停的谢瑾瑜立在原地瞪着眼睛,不敢说话。柳既明握住她的手,双眼微微眯起,眼神如同剑光扫过四周,似乎在探查着什么。 “怎么了,师叔?”谢瑾瑜看了看他的表情,低声询问。之前那个小鲛人已经完全不见了踪迹,是什么让柳既明宁愿停下来也不愿意继续向前追?周围有什么看不见的危险吗? “鲛人的幻象。”柳既明冷哼一声。 “幻象?”谢瑾瑜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鲛人的泪珠是炼器的可贵之材,修士人人都想得到。为了躲避被修士捕捉,鲛人族也有自己的方法。修士们多擅长陆地之战,对海底所知甚少,凭借着熟知地形的优势,鲛人会在海下布置属于自己的幻象,用以误导尾随过来的修士。 “怎么会……”谢瑾瑜看了看四周,皱起了眉头,这里完全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啊。 柳既明抬起手指,指尖处用灵气凝结出一个乳白的圆珠,轻轻弹了出去。圆珠质地轻如鸿毛,应该会顺着水流游走。但是它却在两人面前打了一个转,好似同时受到多种外力的驱使,一直在原地转圈,却没有移动分毫,显得滑稽可笑。 柳既明将它收了回来,拂了拂袖道:“如果我们追出去,大概也会如它一样。” 谢瑾瑜很快反应过来:“这里都是乱流。”难怪她会有一种身不由己的感觉,如果没有柳既明抓着,她倒是很有可能被这些水流推着转。 鲛人借助地形,在这里创造了一股乱流,其实本质就如同鬼打墙一样,会让他们一直绕圈圈,即便追着小鲛人也很快就会不见踪影。 “师叔,那我们怎么办?”谢瑾瑜偏头望着身边的男人。 柳既明眉头微蹙,他不断的扫视着周围,在寻找着突破口。鲛人造“势”需要凭借着非常复杂的地形,这里很显然不是最佳场所。此地简单的一眼就可以被看透,究竟是为什么会被选择作为幻象的原点? 除非……除非……这里还另藏玄机。 谢瑾瑜显然也发现了,她抓着柳既明的袖子紧张道:“师叔,要不要去那个珊瑚后看一看?”毕竟小鲛人就是穿过那里失踪的。 “小心。”柳既明颔首,拉住她一同游了过去。 这个珊瑚树十分巨大,细细密密的在水中游动漂浮,几近深红的颜色像是凝固的血液留存而下,艳丽多姿,透露着不可描述的诡异。整个树就如同一张密不透天的网,网罗周围所有的生物。 两个人对视一眼,从珊瑚树旁绕了过去,果然,视线一转,两人的前面出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珊瑚树。 “是在原地打转的。”谢瑾瑜道。 柳既明应了一声,松开她的手回头道:“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一探。” 谢瑾瑜下意识的反手拉住他,想了想道:“你有什么事,要记得叫我一声,我好快点跑。” 她分明是担心眼前这个人,却把关心的话说的如此耿直,倒让人有些忍俊不禁起来。柳既明目光温和的落在她身上,倒比这水流还要柔情些许,“放心。” 谢瑾瑜目送着他进了珊瑚树中,禁不住的开始担心。 《堕仙》中,关于鲛人族的描写其实并不算太多,鲛人族的国王不过是秋湄众多后宫中非常不起眼的一个,而且这只是一段露水情缘,很快就以秋湄的离开告终。所以,关于幻象所描述的更不可能这么详细。 没有了知道原著剧情的金手指,不知道会发生什么难以预料的事情? 她站在这里正忐忑着,下一刻,却看见珊瑚树挥舞着枝桠,深红色的藤蔓在水中波动摇摆,如同红色的血丝在水中播散。 谢瑾瑜心霎时提到了胸口,她的目光不断在其中逡巡,渴望着见到这个熟悉的身影。 瞬间,一道犀利的凛然剑气破开凌乱的藤蔓,千秋嗡鸣作响,白光微盛。珊瑚树如同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吃了痛的往后缩了缩,接着似乎盯上了更好下手的谢瑾瑜,藤蔓立刻招展而开,铺天盖地的向她席卷而来。 “滚!”柳既明一声斥呵,袖袍一挥,带起波纹阵阵。 千秋从他手中飞出,牢牢竖在谢瑾瑜的头顶,一道白光垂直而下,如同从天而降的瀑布,那是用剑气化作的屏障,将谢瑾瑜牢牢包裹在了其中。 “师叔!”看见他没事,谢瑾瑜忍不住叫了出来,却在下一秒硬生生的止住了声。 柳既明一脚踏出,从深红的蔓藤中走出,玄色衣衫衬得眉目妖艳如同魔魅,四周却杀气四溢。每走一步,双脚之下便幻化出一把金剑,剑气如罡风,掀起波浪翻涌。同时,他眉间的金剑闪烁的越发明显,化为实形,那是一个有着黑色剑锋的利器,其中红丝蜿蜒缠绕。 利剑出鞘,必要见血。 黑剑化为万道小剑,化成圆形在他周身旋转,而在他的背后一个黑色的原点随着剑气波动,骤然洞开! 太极八卦,乾坤朗朗,在他之后,徐徐展开。 这是属于化神后期的乾坤洞府。 柳既明竟然在于珊瑚树斗战时刻,心有所悟,进阶了! 谢瑾瑜忍不住捂住嘴巴,怕自己叫出声来。她应该欣喜的……她应该十分开心的……为什么、为什么在这个时刻,她竟然有些害怕? “你敢动她……”柳既明双目赤红,暴涨的杀意伴随着万道小剑,齐齐射向珊瑚树,其中,最中心的那把黑剑直接洞穿珊瑚树根植的土壤。 轰然一声爆破,冲出的水流力量巨大。 谢瑾瑜的心砰砰直跳,她被困在千秋的屏障之中动弹不得,看见眼前这样的柳既明,她抚了抚胸口,平静了一下,扬声道:“师叔,我在这里。” 柳既明听见她的声音,偏头目光微动,其中的赤红色渐渐褪去,眼神似乎恢复了清明。 谢瑾瑜握紧了双手,大声道:“我没事。” 柳既明身形一闪,就来到了她的面前。千秋归鞘,白色的屏障扯去,柳既明的衣袍轻轻抚过谢瑾瑜的身体,而他的手也抚上了谢瑾瑜的脸颊。 谢瑾瑜扣住他的手,将脸贴在他的手心处,低声道:“师叔,我没事……都过去了。” 柳既明眼中赤红完全消退,又恢复了往日淡漠的神色,仿佛刚才那个满身杀气的人不是他,那个几乎要毁天灭地的人不是他。 “师叔,恭喜你又进阶了!”见他平静下来,谢瑾瑜眉眼弯弯,笑的开心。 柳既明道:“剑修当于战斗之中体悟,于我多有进益。” “恩。”谢瑾瑜温顺的点了点头,将眉间的担心隐去。 她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轰然巨响在海底听的一点也不清晰,但是珊瑚树倒下的瞬间,扬起的巨大动能,却推着乱流四处窜动,如同在海底引起了一场大地震。 随着珊瑚树的倒下,它的背后,一个从未见过的天然洞府沉稳的立在水中,缓缓展现出了它的真实面目。 第十七章 珊瑚树倒下,鲛人族布下的幻象瞬间破除,乱流重新顺着该有的方向流动,一切都恢复了生机。而原本珊瑚树的地方,慢慢显露出了一座天然洞府。 这座洞府如同被废弃的宫殿,雕梁画栋,飞檐翘角,静静伫立在那里,不言不语。 谢瑾瑜忍不住凑近了看了看,却发现这洞府虽然立在水中却没丝毫没有受到水流的侵扰,如同在它的周围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将所有的水都阻隔在了外面。此等功法,绝对不是寻常人能够做出来的。 “好厉害,这可要多少避水珠才能做得到啊……”谢瑾瑜嘀嘀咕咕道。 柳既明走到了她的身边,缓缓道:“这不是避水珠能够做到的。” 思来想去,谢瑾瑜也觉得很对,她身上就有一个龙族元丹制成的避水珠尚且只能让她一个人不受水流侵扰,眼前这个洞府虽然不是很大,但是按照这个面积计算,即使整个修仙界所有上好的避水珠全拿过来也不够支撑起这样的洞府。 “是修为。”柳既明道,“能用自身修为支撑起这样的洞府……对方至少在大乘期。” 大乘期……那是一个几近飞升的修为。这片大陆上,已经很久未闻大乘期的修士了,这些上古大能好像只存在传说之中。那时,这片大陆上灵气丰沛,金丹修士遍地走,几个宗门都有大乘修士坐镇。直到那一场异常惨烈的仙魔战斗,大能相继陨落,老魔尊被封印。之后,魔族与修士平分天下,获得几百年短暂的平静。 “正是因为这位前辈留下的洞府和他遗留的气息,才让那些鲛人造出了一个那样的幻象吧。”谢瑾瑜回头对柳既明提议道,“不如进去探一探?” 修仙界的大能留下的遗迹,不论这位前辈是已经飞升还是陨落,必然会有那么一些好的东西可以传承,而这也是一种机缘。既然机缘到了,哪里有不进去的道理? 柳既明颔首,显然也同意她的说法,“只怕不进去,我们也无法再前进一步了。” 破除幻象的时间已经足够那只小鲛人跑出很远很远,不如趁此进这传承之中看一看,没准还能有些其他线索。 “有禁制。”柳既明靠近传承,目光微动,停下了脚步。他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阻力,阻拦着不让他进入。谢瑾瑜也感觉到了,但是却没有他的强烈。 这种禁制的奇特之处就在于,修为越是强大,排斥力就越强,如谢瑾瑜这样的筑基修为所感觉到的阻力就几乎微不足道了。 “强行突破的话可能会直接毁掉这里。”柳既明抬手抚上了禁制的边缘,沉吟道。 禁制一旦被毁,恐怕这座传承会顷刻之间被海水淹没,其中东西荡然无存。这位前辈将传承设在海下估计也是抱了这样的心思,强取豪夺看来不是他的作风,想要得到一些东西,就必要拿一些来换。 谢瑾瑜想了想,歪头道:“既然不能强行突破,那不如顺其自然?” 柳既明视线温和的落在她的身上,知晓她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你想怎么做?” “我嘛,当然好办,撤了避水珠不就好了。只是师叔,你可要好好压制一下自己的修为,最好呢能和我差不多,也好混进去。”谢瑾瑜笑的两眼弯弯,看起来愉悦的很,“我想这也是前辈的想法吧,不以修为压人,当以诚心正道。” “有理。”柳既明听完她的话,略微点点头似有所悟。谢瑾瑜虽然平日喜欢满嘴胡话,油嘴滑舌,但他知道,对于修行,她的悟性一向十分好,所意会的东西总是比一般弟子要深刻的多。 顿了顿,柳既明又道:“只是撤了避水珠,唯恐你身体不适。” 坚决不放过一丝一毫调/戏柳既明机会的谢瑾瑜几乎是立刻转了个身,顺其自然的将胳膊环住他的颈部。她的身高在女子算高挑,但在柳既明面前还是矮了。她不禁踮起了脚尖,直视着柳既明的双眼,嫣然一笑道:“师叔可会渡气么?” 柳既明看着她向自己逼近,倒是没有丝毫的躲避,只是微微怔愣了一下。 谢瑾瑜歪着头,眼睛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嘴上却一本正经仿佛说的什么正/法道义似的:“据说是一种很常见的功法,师叔竟然不知道么?看见我快坚持不下去了,就赶紧给我渡气呀。” 她的眼神若有若无的飘过柳既明的嘴唇。他的唇线很薄,时常是紧抿着的,显得有些刻薄,此刻带着点微嫩的粉红,倒是平添了几分旖旎的味道。 柳既明意识到了什么,慌忙避开了她的视线,皱眉斥道:“胡闹。” 谢瑾瑜忍俊不禁的放下手,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这个嗔怪的姿势小女儿态极了,又显得十分亲昵,语气有些委屈道:“师叔真是正经,一点玩笑也开不得吗?” “谢瑾瑜。”柳既明一字一顿。什么时候了,满脑子还想着顽笑。 谢瑾瑜连忙正色道:“师叔且放心吧!这点距离算不得什么,咱们还是快些开始的好。” 话音刚落,她已经撤下了自己身上的避水珠,那一瞬间,扑面的海水纷涌而来,无声吞没了她所有的呼吸。没有了避水珠的庇护,她完全暴露在了海水之中。 柳既明压制了修为,拉住她的手,两个人像一对世间最简单的平凡人,一起向禁制缓缓游了过去。 这一刻,两人穿过禁制时几乎没有受到任何抵抗。这禁制拦不住普通人,真正想拦住的大概只有想凭高修为摧毁这里的修士罢。 禁制像一层水膜,穿过的时候轻抚过脸颊,带着冰冰凉凉的触感。谢瑾瑜只觉得眼前一花,被流水劫夺的呼吸重新回归了自我。 禁制之内,光怪陆离的颜色点点滴滴的闪烁,除却这些光点之外,四周竟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谢瑾瑜倒抽了一口凉气,有些诧异眼前的景象,因为视觉被蒙蔽,与柳既明相贴的掌心触觉变的越发敏感,她感觉到柳既明的手也微微晃动了一下。 “没有修为。”柳既明的声音沉沉响起。 谢瑾瑜下意识的运行灵气,却发现自己丹田之内空空如也,开口道:“我也是,一点修为也不剩了。” 来到这个传承之中,他们彻底变成了没有丝毫修为基础的普通人。而前路,是不知名的黑暗世界,之中又不知道蕴藏着多少危险。一般修士到了这种情况就算没有惊慌失措,心里多少都会有些慌乱。 谢瑾瑜倒显得比较乐观,既然这个传承设在这里,也不像是全然要人性命的玩意儿,既来之则安之。 她想了想道:“这也是前辈故意设下的吧?” “恩。”柳既明低低应了声,安抚似的的捏了捏她的掌心。 即使看不见他的表情,谢瑾瑜依然能想象得出他的模样,下意识的也回握了他的掌心。抿了抿嘴,她再也忍不住了似的,被两人之间这种幼稚的游戏逗笑了:“师叔可要握紧我啊,可别一松手我就不见了。” 柳既明没有立刻回答,反倒惩罚般的挠了挠她的掌心,似乎有些恼怒她的不信任。吓的怕痒的谢瑾瑜赶紧缩了缩肩膀。 “跟着我。” 感觉柳既明的气息在自己的旁边,莫名感觉安心。谢瑾瑜顺从的被他牵着,一同缓缓走近黑暗之中。 “滴——答——” 谢瑾瑜脚步顿了顿:“师叔?” “怎么?”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这一刻柳既明的声音离她有些遥远。 “我听见了水声。”谢瑾瑜回答。 柳既明安静了一下,似乎在仔细听,然而却没有听见什么,“走吧。” “好。”谢瑾瑜应了一声,心道也许只是自己的错觉。 “滴答——滴——”这一声,就响在她的耳畔。 眼前像是突然炸开了烟花,骤然发亮。是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霎时破开黑暗,划出一道白色的弧度,擦亮了昏暗的视线,像是老旧默片闪着雪花,簌簌刷刷,从眼前略过。 谢瑾瑜的脚如同踩在棉花上,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她感觉到抓着柳既明的手指慢慢滑落,随着手指一同坠落的是身体,不由自主的沉沦。是踽踽独行的行人,踩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穴,除了坠落别无选择。 “师叔……”她有些惊慌的唤道,伸出手去,却什么也没有抓到。 轰隆隆!轰隆隆!巨大轰鸣声从记忆深处席卷而来,从朦胧中,一字一句,越来越清晰,炸响在耳边—— 那是系统冰冷的提示。 【不合格穿书者,谢瑾瑜,当抹杀。】 第十八章 【不合格穿书者,谢瑾瑜,当抹杀。】 如同一道惊雷在谢瑾瑜的耳畔骤然炸响,那是从灵魂深处发出的痛楚和哀鸣,还有深深的……不甘心。 是的,不甘心。 “滴答——”水滴声远去,眼前雪花一样的景象像是重新接收到了信号,渐渐清晰,在她的面前徐徐展开。 “谢瑾瑜?她这种投靠魔教的叛徒也敢在外自称是苍羽门的人么?”眼前的男人一袭白衣如雪,眉目俊朗,端的一身浩然正气。他冷笑,抚过背在身后的一把七弦琴,青丝和着剑穗在风中游弋飘扬。 虽然只是那么惊鸿一瞥,仍然有些迷糊的谢瑾瑜一下子就认了出来视线中的这人是谁。 贺凌,苍羽门的前掌门,在仙魔鏖战中陨落的化神巅峰。与柳既明用剑不同,他是一位琴修。“和光”七弦琴漆色暗红,乃是一张“天圆地方”的伏羲琴。泛着金色的琴弦抚动之时,泠然作响,划破尘埃。 “即便她有脸说,我苍羽门也绝对没脸认!从她叛出师门那一刻起,就与整个修仙界为敌了。” 听见他说出这般话,人群中,一个女子低下了头,她穿着黑红相间的衣裙,梳着最普通的发髻,满身狼狈的从人潮中退去。柔顺的发丝从鬓角滑落,遮住了她满脸羞愧的神色,但是眉目之间却没有丝毫的后悔。 谢瑾瑜眯起了眼睛,她看见了那个神色的怪异女子……那个人,拥有着她的眉眼,她的口鼻,她的一切,那分明是她的身体。 ……但是,又不是她。 视线一转,之前的画面被强行掐断,变成了一片完全陌生的景象。 高高的峰头上,一片荒芜,杂草丛生,遮蔽了大地原本的颜色,没有啾啾鸟鸣亦没有走兽奔腾,这里是毫无生机的灰色。天上,乌云密布,波云诡谲,狂风凌冽吹彻山谷,刮的人衣袂翻飞,几乎站立不稳。 “叮”的琴弦波动,在空气中荡起阵阵涟漪,随着狂风过境传遍四周。随后琴声一转,角徵宫商羽依次划破长空,铿然作响,带着无法隐没的杀气,势如破竹,铺天盖地。 原来,风雅之器亦可杀人。 “魔族诸君听着,若是再不把秋湄交出来,我苍羽门今日必定血洗魔界,绝不手软。”贺凌白衣胜雪,足下凌空,飘然而至。 一声嗤笑从远处传来,那片云头带着隐隐的红色,是挥之不去的妖冶之感,即便在狂风中也不可撼动。 “我当苍羽门的贺掌门是什么淡泊寡欲之徒,原来也不过是个多情种子,为了一个女人公然撕毁了修仙界和魔族数百年的平静。该说你是有情有义呢,还是愚蠢至厮。” 贺凌冷笑:“若不是你们先行在宗门大比之中迫害我们几大宗门的弟子,何以至此?魔族与修士本就不可共存,何必自欺欺人守着什么百年安宁!可笑至极!” “今日,我便联合几大宗门共同讨伐魔族。天下之大,正邪两立,有你没我,有我没你!” 最后一句话一出,一呼百应,贺凌身后峰头上的众修士义愤填膺,纷纷亮出自己的武器。一时之中,乌云之内杀气四溢,各*器发出炫目的光彩,照亮了整片天空。 “柳既明……是柳既明来了!” 混乱的厮杀之中,不知道是谁惊呼了一声。一道剑光破开尘嚣,带着凛然之气,是料峭春寒拂面,万年寒冰乍破,让人不经意的颤抖。 众人抬眼,只一个照面,却瞬间被惊艳到几乎魂魄出窍。 柳既明足踏剑意而来,他一袭红衣似火,飞眉入鬓,浑身上下是凛然不可侵犯的张扬孤高,手上“千秋”铮铮嗡鸣,泛着寒光。他仿佛从上古大能珍藏的画中走来,拥有了天道无穷无尽的宠爱,高傲的犹如神祗。 “啊——”几个离得较近的低阶魔族受不了他身上的威压,吓的几乎魂飞魄散,面色青白仓皇而逃。 柳既明抬抬眼皮,扫视过去,眼底是一片未化的千年寒冰。 这里没有他的对手。 千秋在他手中寒光流转,幻化万道金光小剑,锋芒毕露。散发着黑气的魔族在他面前无处遁逃,低阶魔族甚至无法直视他的剑气。 剑者,君子之器。剑于鞘中,锋芒内敛,甫一出鞘,光华尽显。剑修,修习天地之道,而杀伐,是这个天地教会他们的第一件事情。 以杀止杀。以身正道。 那个穿着黑红衣裙的女子从一片混乱中冒了出来,她比之前要更加狼狈,头发乱糟糟的,穿过混乱的战场,但是却没有人注意她。正派之中没有谁见过她,而魔族也不把她当做自己的同类。她眼神有些痴迷的追随着柳既明,一刻也不想离开。 “柳师叔……” 谢瑾瑜心中一颤,她看着这个和自己模样完全一样的女人开口唤着“师叔”,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柳既明,好像突然就明白了什么。 她闭了闭眼睛,手渐渐攥紧了拳头,心下一片了然。 眼前的这是《堕仙》书中的原剧情。 而这个女人,就是原书中那个求而不得的苦情女炮灰。书中一字一句,都描写好了她注定悲剧的结局。 高阶魔族出现的无声无息,他骤然闪现在柳既明的身后。每一个高阶魔族的修为至少在金丹中期以上,更何况,柳既明的身前还有三个中阶魔族和一个高阶中的低等魔族,根本无暇顾及身后。 这个高阶魔族修为深不可测,他狞笑着伸出手,而这只手下一刻就将要洞穿柳既明的胸膛,胜利唾手可得。 “住手!”原书中的炮灰看穿他的动作,目眦尽裂,愤然扑向前去。 高阶魔族的手瞬间穿过她的胸膛,鲜红的血液顺着衣服的纹理流了下来,同时,她身体所有的功力被顷刻吸去,只不过短短刹那,一身血肉尽去,只剩下空空的皮囊,皱巴巴的分不清本来的面目。 一夜白头,红颜枯骨。 柳既明回头时,只看见她皮囊被眼前的魔族像一张破布似的甩了出去,五官模糊,可怜到寻不着一点曾经为人的痕迹。 这人是谁?心中闪过一丝困惑。 千秋在手,锋芒毕露,他回眸,不论这人是谁,他都誓要斩尽天下魑魅魍魉。 谢瑾瑜啊谢瑾瑜……看见了么?这就是你原本炮灰的命运,这就是系统处心积虑让你走向的原剧情。她的手越攥越紧,指甲几乎嵌进掌心的肉里。 恍惚间,记忆之中一张明媚的笑脸出现,回头看着自己,满脸的得意:“懦弱,胆怯,有爱却不敢开口,最后弄的身败名裂,天地之大却没有她的容身之所,这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啊。姐姐,你有没有觉得,这个人有些像你?” “要不,就用你的名字给她命名吧,谢瑾瑜,谢瑾瑜,这真是个好名字哦?也省的我翻字典了不是?最后为了救自己的爱人,死的悄无声息,也算得偿所愿了。我还真是个亲妈啊……” 这个可怜的女炮灰本来就是她。 不,但是她谢瑾瑜从来不是胆怯懦弱的失败者。她不是。 她睁眼,视线之内,属于原书的剧情还在推进。 柳既明红衣飞扬,身上血迹斑斑,混着青丝纷飞,分不清是他的血,还是敌人的血。 “师尊!柳师叔——”几乎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诡异的红云之上,几人高的剑鞘凛然竖起,秋湄正被绑在上面,衣衫褴褛,面容憔悴。此刻,她云鬓散乱,眼中含着泪水,满是楚楚可怜的模样。 柳既明听到了她的呼声,手中一顿,目光凌冽。 贺凌显然也听见了,他眉头微蹙,语气却是温柔的很,生怕吓到她似的:“湄儿莫怕,为师这就去救你!” 秋湄强忍着恐惧,身体微微颤抖,“我不怕。” “混账!快把湄儿放下来!”贺凌扬声,手中七弦绷紧,音不成音,几乎下一刻就要大开杀戒。 柳既明身形闪动,直直飞向那片云头。他从来不会受制于人,因此绝不废话。对方不给,他直接抢便是了。 “柳师叔……”秋湄抽泣,泪光莹莹。 云头之上,魔尊嗤笑:“自不量力。我若不许,你凭何觉得,我会让你救下活的人?” 下一刻,魔气所化而成的利箭细细密密,铺天盖地向秋湄射去,几乎要将她万箭穿心。此箭不是一般之物,为魔气所侵,与修士的灵气水火不容,一旦中招,必死无疑。 秋湄瞪大眼睛,眼看着死亡降临,闭上眼睛大声道:“我不悔!” 能为修仙界而亡,她不悔!好一个刚烈不屈的女子,好一个忠贞不悔的弟子! 然而,意象之中的疼痛却没有降临,秋湄诧异的睁眼。柳既明挡在她的身前,万道利箭穿过他的身体,鲜艳的血色比红衣还要耀眼。 他背对着秋湄,顶天立地。 “我不许——”谢瑾瑜看到此处,几乎肝肠寸断。她几乎站立不稳,踉踉跄跄的抬脚追上去,想要抓住柳既明,却穿过他的手臂,抓住一片虚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坠落万丈高空,失去踪迹。 她狠狠抓住胸口的衣襟,张大嘴巴,瞬间被剥夺了所有的呼吸。就像被人扼住了心脏,她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她不许。 无论是她的结局,还是柳既明的结局,她统统不许! 双目之中血丝浸染,谢瑾瑜从一片血红之中站起,仿佛地狱中的修罗,每走一步,脚下便绽开一朵妖冶鬼魅的曼珠沙华。 “系统,哈,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颐指气使的让我听你的命令?!”她内心一次一次的诘问,清明的神智被业火焚烧殆尽,“你不过,是个死物罢了。” 系统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而不可抗拒—— 【任何人皆不得违抗。因为,吾即天道。】 第十九章 【吾即天道。】 系统的声音冷淡而不容抗拒的响起,恍惚间令人生出有一种居高临下的轻蔑错觉。然而在它说完的瞬间,谢瑾瑜几乎要大笑出声。 “天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自称天道?!” 她抬眼,双目之中满是妖冶的血红,眸光里是熊熊火焰燃烧,看着虚空处嗤笑道:“你不过是一本小说中的世界罢了,依照着所谓的剧情就敢自诩为天道,就敢妄自扭转这个世界的规律,就敢让秋湄成为所谓的天道之子。你是个什么东西?天道?哈……” “这个世界若是真有天道,掌握天道的人也只能是我。” 她高昂着头,黑色的发丝无风自动,妖娆的抚过她的脸颊耳鬓,笑的如同盛开的罂粟花,娇艳动人却令人肝肠寸断。 “因为,这本来就是我创造的世界。” “咣当”她脑海中一道亮光砰然出现,混合着爆炸一般的轰然巨响,脑海中飞速闪过一幕一幕的画面,既陌生又熟悉,一张张满是这个世界中的脸。 恍然间是丢失的记忆一幕幕回放,那流逝无踪的时光。 【谢瑾瑜,不合格穿书者,当抹杀。】 那系统的声音从记忆深处再次响起,《堕仙》书页簌簌翻飞,无数文字略过,雪白雪白的纸张如同漫天飞雪,被遗忘的零散记忆在脑中缓缓展开。 她看见了自己,涂着艳红的唇色,眉目高高上挑,身上穿着的不再是那件保守的苍羽门校服,那是一件玄色的衣袍。 这件衣袍未免太大了,几乎是男人的型号,袖口领口处点缀着大红色的绣线,松松垮垮的搭在她的身上,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青丝凌乱,只在脑后随意挽起了一个发髻,几缕零散的发丝滑落,搭在领口处,顺着曲线蔓延进了衣衫之中,说不出来的魅惑之感。 眉目间的神色放浪形骸到了极致,举手投足间带着说不出的妖媚,却在下一刻生出一种顷刻取人性命的凛然之气。 她就那样歪头笑着,仿佛听见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九针从她手中升腾流转,仿佛从地狱中走来,动人心魄,却是夺人性命的狠戾女鬼。 她开口,慵懒的气息中带着隐隐的不屑:“抹杀我?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了。系统,我说系统啊,一直对我发布命令的东西,你敢不敢和我打个赌?” 鬼医流照君。 传说中,她血盆大口,丑陋不堪,而且心肠歹毒,修仙界恨不得人人得而诛之。 谢瑾瑜几乎瞬间就想到了,她早该意识到了,什么异数?什么剧情里没有的人物?那个人只能是自己。 她侧头,还想接着去听那时的自己究竟和系统打了什么赌。然而眼前的一切,如同被强行切断的默片,视线之中一片雪花,几乎一瞬间,所有的影像全然消失殆尽。 “不……” 她挣扎,头痛欲裂的几乎到了茫然失措的地步。谢瑾瑜闭上眼睛,还想要接着强行回忆之前的事情,却发觉脑海之中一片空白。 什么也不剩下。一切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连系统的声音也不复存在。 白茫茫一片大地,干干净净。 “滴答——”耳边响起水滴声,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霎时破开寂静,在原本平静的水面上划出一道白色的弧度,泛开阵阵涟漪。 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几点顽皮的光线从谢瑾瑜的眼前略过,她仿佛从一个悠然的梦境中缓缓苏醒。 同时,一个和蔼的声音响起,有些惊讶:“咦,这是破了?” 谢瑾瑜眨了眨眼睛,将眼眶中的水汽压下去,抬起头来发现,她早已经不在之前那片黑暗之中了。 这是一个宛如密室一般的空间,里面空荡荡的几乎什么也没有,悬在头顶上的夜明珠发出幽幽的光芒,莹白中几乎透出点点幽蓝色,而偌大的室内只在中间放置了一个不大的圆桌,看不出是什么材质的。奇怪的是,圆桌只有一根腿支撑着,却仍然站立的稳稳当当。 圆桌之上,盘腿坐着一个须发皆白,布衣褴褛的老人。因为脸上的胡须眉须太过茂盛,导致谢瑾瑜完全无法辨识这个老人的五官,就好像是个恶作剧的孩子似的,故意把脸藏起来不然别人看清他。 虽然看不见五官,但是她分明觉得这个老人在笑,而且笑的十分温柔。 她张了张嘴,有些犹疑的唤道:“……前辈?” 柳既明说过,这个传承的建造者修为至少在大乘期以上,能在这里待这么久,对自己的动态了如指掌,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十有□□就是那个留下这座洞府的前辈了。不,应该是前辈留下的分神。 即便是大乘期的一缕分神,想在这传承中捏死自己也如同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想到这里,还有些迷糊的谢瑾瑜强行打起精神,规矩的行了个礼:“晚辈苍羽门谢瑾瑜,见过前辈。” 老人家抚着胡须,满意的点了点头看着谢瑾瑜道:“苍羽门果然人才辈出。你能这么快就破了自己的心魔,很好。” 谢瑾瑜有些怔愣:“心魔?” “正是。我一手建造出来的,如何?”说到这里,老人家似乎有些骄傲的样子,挺了挺胸询问道,“是不是毫无察觉?” 这样细细想起来,谢瑾瑜是觉得有那么一些奇特。她和柳既明进入这个传承不久后,她就听到了很奇怪的水声,接着就被勾起了一段完全不愿意去面对的事情,恍恍惚惚如在梦中一般。 说这些是她的心魔,一点也没有错。那些正是她最害怕的东西,而且,这些记忆完完全全来自于她的内心。只是这心魔真是厉害,将自己失忆的东西也勾出了些许。看来,和系统的赌约,也是她一直战战兢兢放在心上的东西。 想到这里,她不禁苦笑了一下道:“前辈果然厉害……”接着话语一顿,她有些紧张的抬头,“和我一起来的那位男人呢?” “你说的那个小子?”老人家抬手,指了指她的身后。 那一片空空如也的地面上,同样站着一个人。他一袭玄衣,身材挺拔,此刻却双目紧闭,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细细密密的汗珠从额角渗出,仿佛陷入莫大的痛苦之中。 不是柳既明又是谁? “师叔!”谢瑾瑜仓皇的跑到他的身边,伸出手想要触摸他,却又蓦地停在半空,生怕惊到他反而让他陷入危险,不知所措的低唤,“师叔……” 柳既明全身僵直,几乎到了肌肉都在颤抖的地步。他的双手攥成拳头,尤其是他的右手,就好像死死扣住了一个什么东西,怎么也不愿意松开。 他的嘴中喃喃,反反复复,却只有三个字。 “你休想。” 谢瑾瑜回头,求助似的看着那名老者:“前辈,我师叔他……” “他还在心魔内,没有出来。”老人家摇了摇头,显得有些无可奈何,“显然,他比你要更执着。” “心魔?他怎么会有心魔?”谢瑾瑜觉得不可置信,杨云清明明和她说过,自从自己醒来后,柳既明进阶迅速,心魔已除,可是怎么会这样?他又是为什么比自己更执着? “小姑娘,”那老人家慈眉善目,笑着对她招了招手,“你也莫要担心,不如趁此陪我在这里坐坐吧。” 谢瑾瑜哪有心情陪他在旁边看风景?吸了吸鼻子看着他,但是却没办法拒绝这样一位修为至少在大乘期的老者,只能低声询问道:“前辈,我可以就站在这里吗?我想陪着我柳师叔。” “当然。”老人家笑的眼睛眯起,突然有些顽皮道,“小姑娘,你想不想知道,这个小子看见了什么?” 第二十章 “小姑娘,你想不想知道,这个小子看见了什么?”老人家抚着胡子,似乎看出了谢瑾瑜的关心,语气颇为顽皮的询问。 谢瑾瑜一愣,下意识的反问:“难道前辈可以让我看见吗?” 话一出口,她便有些后悔了。这么问前辈,着实太过冒犯。不过,眼前的老者既然有能力可以布下陷阱引诱他们进入自己的心魔,想要窥探他们心中的秘密恐怕也不是什么难事。这样想来,她的表情不禁有些复杂。 老人家看出了她内心的纠结,温和的笑道:“小姑娘你放心,我没有窥探你的心魔。” 谢瑾瑜回过神来,笑了笑道:“前辈误会了,晚辈不是这个意思。” 修仙世界其实很一个规则很简单的世界,强者为尊。自己和眼前这位前辈的修为有云泥之差,在他的传承之中也算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即便被窥探了心魔顶多也是有些难为情,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即便让前辈看去也没什么。只是……我不知道师叔他……” 老人家笑着点了点头,满目了然:“我只是看你担心这小子才这般提议罢了。我老人家虽然年纪大了,可是眼睛却不花。这小子可不仅仅是你的师叔吧……” 谢瑾瑜顿时红了红脸,小声的“恩”了一声。默默想到,姜还是老的辣。可她哪里晓得,有情人看有情人的眼神,从来都是骗不了人的。 这便是,情难自已。 老人家一脸心知肚明的模样,安慰着笑道:“毕竟我也是过来人,”他顿了顿,微微颔首接着道,“我看你从心魔中走出后,似乎有些困惑,既然是有情人,也许去看看他的内心,你会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谢瑾瑜听见了他的话,诧异的抬头。却见老前辈目光温和的落在她的身上,澄澈坦荡,仿佛洞穿一切,却又像用蒙了纱的面罩遮住视线,不至于看的太近从而让自己难堪,也不至于完全看不见而给出错误的提示。 不知道为何,这目光如此慈祥,使人如沐春风,几乎让她有一种落泪的冲动。 于是她低头,深深一拜,“……多谢前辈。” 老人家和蔼一笑,袖手一挥,朗声道:“去吧。” 霎时,他的声音变的忽远忽近,被龙卷风刮走了一样。谢瑾瑜只觉得一阵微风轻柔的拂过脸颊,视线内一片混乱,万般星辰流转,九天银河垂落,千秋岁月,白云苍狗,白驹过隙。 风有些猛烈,刮的谢瑾瑜几乎睁不开眼睛。 她感到有些奇怪,这里明明不是自己的心魔,感官竟然也会如此真实么?风吹着她的头发四处纷飞,蹭着自己的脖颈,有些痒痒的。 谢瑾瑜缓缓睁开了眼。 柳既明正背对着她。 他一袭红衣如火,正是孤高张扬的模样。一头青丝泼洒,垂在肩头,点缀在红衣之上,色彩分明,耀眼灼目。 书中的柳既明最爱穿红衣,也只有他配的上这样张扬的颜色。整个修仙界穿白衣的人比比皆是,但即便如此也不如他穿红衣好看,只可远观,万万不可让人轻视了去。只是不知道为何,谢瑾瑜苏醒后所见到的柳既明却每每穿着一身玄色衣衫,沉稳而内敛。 千秋佩在他的腰间,他右手虚虚一握,衬的身形越发挺拔,顶天立地。 是了,既然是柳既明的心魔,自己当然只能站在他的角度去看待人和景物。 “师叔。”谢瑾瑜一愣,这个声音……如此耳熟。 透过柳既明的眼睛,她看见了一个人站在柳既明的面前。那人穿着白色的苍羽门校服,比其他弟子不同,她的袖口用青绿色绣了一圈精致的纹路——这是苍羽门青遥峰的核心弟子标志。 这人也不乐意梳着什么恨天高,盘了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发髻,青色的绸带系在脑后,随着微风点点飞扬,衬的她眉目清秀,清新宜人,自有一番说不出的天然风韵。 “晚辈这次下山也算有了些奇遇,回来后恰巧听说师叔刚刚出关,想着正好能够拿来恭贺师叔。” 柳既明的声音清清淡淡,倒是很符合他的一贯作风,“不必。” 那人笑了笑,对他的冷淡丝毫不以为意,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小的木匣子,缓缓道:“鲛人所做的缫丝,不算什么贵重的东西,不过是晚辈的一番心意。只是穗子是晚辈亲手打的,有些难以入眼,倒是可惜了这个料子。柳师叔若是不喜欢,扔了也罢。” 她将东西放在了柳既明的手边,歪着头笑了笑,青色的发带在脑后轻悠悠的飘荡略过她的耳边。她拱手道:“那晚辈告辞了。” 接着,也不待柳既明回答,青色发带随着身体划了道弧线,风也似的飞走了。 她来的悄无声息,走的也毫无牵挂。好像来送礼物的人不是她,满心想着献殷勤的人也不是她,只不过是顺路来看看老熟人。但对老熟人的生活其实也不是特别关心,老熟人过的好不好她也不上心,搞得公事公办一点情趣也无。 没有难过,也没有失落。 若是多想的人,恐怕还要在心里嘀咕一句,这人到底是不是真心的? 可惜柳既明可不是什么喜爱揣测别人内心的人,当然,事实上,也没有人值得他去花心思好好揣测。 柳既明目送她远去,顿了顿,目光落在手边的木匣子上。这是一个带着红色暗漆的木匣子,可以看出它被主人保护的很好,路途之中没有让它磕碰些许,光滑的如同镜面,几乎可以倒映出自己的身影。 他抬起手,打开了木匣子。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小东西。明晃晃的,是属于春天杏花的暖黄色,静静躺在暗红色的木匣子中有些扎眼。 柳既明挥手,这小玩意儿飘在了半空,丝绦柔顺的垂下,像极了那人敛眉站在自己面前的模样。 那是一个剑穗。 原来是亲手打的剑穗啊…… 谢瑾瑜…… 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杏黄色的丝绦从眼前略过,狂风烈烈。千秋一剑寒光,在明晃晃的剑穗下更衬得剑锋犀利,削铁如泥。 黑色的魔气在剑锋之下无处遁行。低阶魔无法直视他的剑光,那是世间最正气的武器,也是世间最具杀意的剑气,只需一眼,低修为的魔族就会被吓的灰飞烟灭。 柳既明剑气划破长空,一身威压遮云滚滚,即便在最混乱的战场,他也绝对是全场的焦点。同盟之中宛如战神一样的存在,敌军眼中即是死神的代言。 天上的红云翻滚,远远看不真切,而它之下,源源不断的魔族加入战场,前仆后继。远处,贺凌手中的七弦琴泠然作响,比剑光更犀利,四溢着浓浓的杀意。修仙界和魔界,一片混战,法器光芒四射,死伤无数。 几只高阶魔族团团围住柳既明,目光狰狞,情况不容乐观。 “柳既明,堂堂修仙界第一剑修,哈哈,令整个魔界闻风丧胆的无情剑修,今日,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几分能耐!” “呵呵,管他有多厉害?只要有了鬼医在我们身后,他根本无法将我们打败!” 鬼医……流照君。妙手回春可医鬼,阎王见面笑留情。她的名声响彻整个魔界,却被所有修仙者唾弃。 柳既明冷笑:“愚蠢。” 只要有千秋在手,不可战胜的人从来都是他。柳既明的字典里,没有失败两个字。更何况,面对邪崇妖邪,自当百战不殆。 流照君玄衣如铁,本该是十分冷峻的装束,但脸上的妆容却偏偏是娇媚可人的。艳丽耀眼的红色将原本清丽的面容衬托的魅惑妖娆,眉心一点金色,看不清是什么图案,闪烁着隐隐的鬼气。她分明是和谢瑾瑜一模一样的容颜,气质却大相径庭,天壤之别。 流照君面无表情,她站在崖头静静看着柳既明的剑锋上,鲜血一滴一滴的滑落,坠落在土壤中,溅开一个又一个血花。 “柳既明……你我之间也是时候该做一个了断了。” 柳既明提着剑,带着满身的血气与杀意,冷声道:“了断?我和你之间,何曾有过纠缠?” 流照君听到他这席话,不仅没有伤心,竟然笑的无比灿烂,明艳艳的是绽放的火红罂粟:“好像也没说错。只是,我曾经听手下说过,修仙界第一剑修柳既明足迹踏破大江南北,好似是为了寻一个女人,难道是我消息有误?” “是寻你没错。”柳既明颔首,毫不遮掩,“师门叛徒,当杀。” 流照君仰头大笑起来,笑的前仰后合,上气不接下气。然而,她笑着笑着,眼中就好像闪出点点莹光。像是漫天的星河,随时都会溢出,遮蔽天地。 “很好,真好,柳既明。”她笑的那么真诚,真心真意,那种喜悦将心里填的满满当当,几乎要随着笑声飞出来。但她眼中闪着隐隐的星河,星河之中是寂灭的宇宙,那里终日无光,满是孤寂。天河日暮,悲伤铺天盖地。 “不过既然你想杀我,怎么说也要问问我的意见不是?” 柳既明冷哼一声,对她的话不屑一顾,看着她的眼神宛如千年寒冰,亘古不化。那冰冷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就如同在看着一具毫无生气的尸体。 “这个机会,我想,还是不给你了吧。”流照君轻轻说道,如同呢喃,带着点遗憾。 随着她的话语响起,她的身体缓缓向后倾倒,眼中亮光莹莹闪烁着,嘴角的笑容却始终不灭:“柳既明,记住我今日的话。从今往后,你,和我谢瑾瑜,一刀两断,再无瓜葛。从此上穷碧落下黄泉,两相决绝,再不相见。” 下一刻,巨大的灵气四溢,几乎要冲破整个天地。 战场中不知是谁惊呼一声—— “鬼医自爆了!” “魔尊!流照君自爆了!” 鬼医流照君的修为在金丹中期,金丹自爆之后,灵脉全废,根基尽毁,甚至,神魂俱灭。如若不是遇到极大危险,没有谁会这样孤注一掷。 在她掉下山崖的一瞬间,柳既明眉心一跳,突然捂住胸口。他的眉心隐隐有红光闪烁,双目之中渐渐被血色溢满,千秋从他手中滑落,“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他的面容痛苦到了极致。 仿佛谁捏着他的额头,几乎要将其挤爆,胸膛之中血气翻涌,几乎要冲破他的身体。是什么……那是什么…… 他用剑柄抵住胸口,再也忍耐不住,“哇”的生生呕出一口鲜血。鲜血之中一个奇异的朱色物品若隐若现,混在血液之中,几乎看不清晰。 柳既明却一下子看见了那个东西。他目光霎时冷凝,几乎想也没想,下一刻冲向崖边,衣袂纷飞,纵身下落—— “从今往后,你,和我谢瑾瑜,一刀两断,再无瓜葛。从此,上穷碧落下黄泉,两相决绝,再不相见!” 他目光赤红,脸上的表情克制而冷漠几乎到了肌肉颤动的地方,双眸之中满是癫狂出卖了他的所想。 柳既明厉声道:“你休想。” 一直在他背后窥探着这一切的谢瑾瑜只觉得手腕上一痛,同时,传承洞府中的柳既明突破心魔,死死扣住她的手腕,骤然睁开双眼—— “你休想!” 第二十一章 柳既明的手指死死叩住谢瑾瑜的手腕,力气大的恨不得将她的骨头捏碎。 是了……捏碎,最好让她再也不能动弹,再也不能行走,让这个人满满的只能依赖自己,再也逃不开自己的身边。一刻也不行。 那一瞬间的想法冒出来时,他的动作一顿,瞳孔骤然收缩。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的谢瑾瑜吃痛,蹙着眉头忍不住缩了缩肩膀,小声叫道:“师叔……” 她刚从柳既明的心魔中抽离出来,其实脑袋里还有些发懵。坠落那一刹那的感觉冲击实在太大,她久久回不过神来。虽然,按道理来说流照君应该是她本人,但是,在柳既明的心魔里,谢瑾瑜站在和他同一视线里,因而对柳既明的感情体悟的反而更明显。 谢瑾瑜不知道自爆那一刻,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但是她分明感觉到了柳既明强烈的情感,从一开始的漠不关心,到最后一同跳下去的痛彻心扉。 是的,痛彻心扉。 那一刹那,简直像被人遏住了心脏一般,痛到无法忍受,几乎要痛哭出声。 一个人的情感,怎么会在短短的时间内变化的如此之快?若是身体稍稍弱一点,只怕一秒也承受不住,直接便会晕厥过去。 这样对柳既明,实在太过残忍。 想到这里,她便不挣扎了,停下来看着眼前的柳既明。眼前这张面无表情的俊美容颜和心魔影像中那张克制隐忍的面孔渐渐重合。而他们,本来就是同样一个人。 听见谢瑾瑜的痛呼,柳既明蓦地回过神来,微微松开了手,转而握住她的手指,和她十指交握,紧密不分。 “你……”柳既明犹疑着开口想要询问什么,却被一个声音蓦地打断。 “这么便出来了?”在他们身前,老前辈打破了两人之间略微不自然的气氛,抚了抚胡子满意的点头,“比我预料的要快一些。” 谢瑾瑜被柳既明手上的温度烫到了似的,脸不自然的红了起来,回头看着老人家,有些羞赧道:“前辈。” 柳既明面色有些发冷,显然,他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必然是眼前这个人让他和谢瑾瑜坠入了心魔的陷阱,险些无法抽离。 修仙之人对心魔一向忌讳颇深,而有心误导自己进入心魔的,绝对不是什么善人。 感受到了柳既明的敌意,老人家倒也不恼,仍然是笑眯眯的模样,开口道:“你这小子在怀疑我。” 柳既明平日里沉默寡言,倒不是他不会说话,只是不喜欢白费口舌罢了,但谁若是招惹了他,那嘴巴讽刺起来却也不是等闲人收的住的。 “前辈精心布局,让我等困囿于心魔的囹圄之中,不知这场戏看的精彩不精彩?” 老人家朗声笑着肯定道:“你这是在怪我。” 柳既明微微颔首,不卑不亢,没有再开口,不过表情毫不遮掩的显示了,这是一个肯定的回答。 谢瑾瑜拽了拽他的衣袖,脸上挂着笑容道:“师叔,你误会了……前辈,前辈他之前,有帮助我。” “助你?”柳既明拢了拢袖口,漫不经心的询问。其实他对谢瑾瑜这句话压根儿不放在心上。谢瑾瑜这人看起来聪明得很,可惜这只是表面上而已,内里完全和这两个字不沾边,尤其在人情世故上。 柳既明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他对人一向冷淡,只是因为自身天姿出众,能相谈者甚少而已,但对所见之事绝对不是不懂。加之本身历练颇多,对人性深浅所知更是通透。谢瑾瑜却是素来心性单纯,就算被人坑了恐怕还只会乐呵呵的站在那里对自己说,“师叔,这是个好人”。 小呆子。 “小姑娘没事,你莫要慌。这小子的反应实属正常。”老人家丝毫不以为意的笑道,“修仙路上,表里不一者有,阴谋诡论者亦有,处处有历练,处处会遇险,多些堤防是好的。” “那前辈是表里不一者,还是阴谋诡论者?”柳既明淡淡道。 “我啊……”老人家抚了抚胡子,思考了一下缓缓答道,“我大概是不怀好意的人吧。” “诶?”谢瑾瑜愣住了。 她这反应明显愉悦了老人家,他坐在圆桌上仰头哈哈大笑起来。奇怪了,他笑的动作那么大,单腿支撑的圆桌却仍然纹丝不动。 “你这小姑娘,倒有点意思……”他笑的前仰后合,乐不可支,好不容易稳住了身体,撩了撩衣角,怡怡然道,“我或许不是什么好人,不过……年轻时候,倒也有几分名气,有些事情,我也是不屑去做的。” 老人家顿了顿,缓缓道:“洛云旗,这是我的名字。” 洛云旗。谢瑾瑜在脑海中搜寻了一圈,觉得自己开启了一个全然陌生的新剧情。在《堕仙》这本书中可从来没有提过这个名字,甚至没有提到过,这算是误打误撞,得到了一个传说中不符合剧情的金手指么? 柳既明听到这个名字却微微怔愣了一下,随即开口:“原来是云旗道人。” 谢瑾瑜有些诧异的看他:“师叔你知道?” “怎么?”洛云旗佯装不高兴道,“你这小姑娘连我也没听说过么?从哪里来的野丫头。” “云旗道人,两百年前天姿出众的一代散修,无门无派,却自成一家。这两百年内,为数不多几近飞升的修士中,他即是其中之一。即便现在,修仙界还处处流传着他的传说,有人说他已经飞升了,也有人说他已经陨落……” 柳既明慢条斯理的解释,目光落在洛云旗的身上,有一些探究几分思索。 “既然在这里看到前辈……”谢瑾瑜欲言又止。 这位曾经闻名天下的云旗道人,难道,是渡劫失败了? 第二十二章 “既然在这里看到前辈……”谢瑾瑜欲言又止看了看眼前的老前辈。 洛云旗抚了抚胡子,脸上渐渐敛了笑容。在他敛了笑容的刹那,室内气氛骤然一阵冷凝,仿佛温度立刻下降了好多度,谢瑾瑜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洛云旗一直盘腿坐着的圆桌,突然微微震动,从地盘到圆桌之上,木漆簌簌震落,露出浅黄的原木色。下一刻,木桌在他们面前缓缓分解,碎裂成雪花,同时,莹蓝色的光芒散发而出,将昏暗的室内照耀的莹莹闪烁。 那原本放着圆桌的地方,立着一把剑,剑身直立,悬空在地面之上。此剑一出,柳既明腰间的千秋嗡嗡作响,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这是两把上好兵器之间的遥相呼应。 千秋鞘身漆色偏红,昏暗的灯光下散发着点点鬼魅的气息,它的身上有一丝隐隐的诡气,利剑出鞘,必要见血。《堕仙》书中这样描述这把仙器,它经历过这片大陆上最早的杀戮,嗜血而凶猛,它最初的主人已经不详,锻造者也不可知,但是在柳既明出现时,千秋立刻就选择了他作为自己的主人。 一把嗜血的利剑,非心性坚韧者,无法驾驭。否则,便会如同烈火一般,焚烧人的理性。 而洛云旗身下的这把剑却和千秋完全不同。它的鞘身色泽浅淡,说是白色也不全然是白,而是泛着微微的蓝色,若隐若现着,如水波漾漾,山河砀砀。 这世间,最温柔最坚韧者莫过于水,而最无情最多变者,亦是水。 千秋轻颤,柳既明抚上了剑柄。 洛云旗微微阖目,缓缓道:“我在这里待了太久,久到已经忘记和人对战是什么滋味了。我看你这小子也用剑,不知有没有兴趣和我这老人家打一场?” 千秋出鞘,寒冷的剑锋映出柳既明的眸光闪烁,那是对于与强者对战的蠢蠢欲动,那是属于棋逢对手的酣畅期待。 “求之不得。” 洛云旗袖手一挥,身下之剑嗡鸣作响,霎时出鞘,剑光如水般波浪翻涌,剑柄飞窜至他的手上。同时,他双目微瞪,眸光映衬着剑锋,原本被胡子和眉须遮蔽的五官突然清晰生动起来。 剑气凛然,千秋划破长空。 “当”的两把剑锋半空相交,从交界处引起一阵震颤,这震颤在空气中划出细小的波纹,一圈一圈破开尘埃,所过之处全然被剑气所侵。这剑气初始之时还看出什么,但随着那空气中的波纹每扩大一份,威力便大了一份。 时间仿佛静止了。 谢瑾瑜瞪大眼睛,看着半空中几滴水珠般的莹白色物体闪过,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在召唤鲛人之时,柳既明用剑气弹出了三点圆珠,这是用醇厚的灵气凝结而成的实物,比之难以捉摸的剑意更凌冽更凶悍。而现在,他和洛云旗的剑锋只不过堪堪一击罢了,竟然两人同时都撞出了这样一个威力的东西。 柳既明用了全力,洛云旗修为至少大乘,倒半点水也不放。 不过这也是应该的,如果洛云旗故意压了修为,这场比试也就失了意义。 就是苦了自己这个修为筑基的小炮灰了……谢瑾瑜抚了抚胸口,将一口郁气压下,这两个人打架迸射出来的剑意,可真不是她能承受得起的。 柳既明与洛云旗这一番交手,既是试探亦是交锋。洛云旗双目瞪圆,隐隐有光芒闪烁,叫道:“好!” 下一刻,他的身后,一道乾坤洞府缓缓打开。那沉寂如同宇宙,独属于化身修为以上修士的小乾坤,万般星辰流转。他的眉目之间,隐隐的金光闪烁,那是剑气凝结成的宝剑,就要从他的身体之中迸发而出。 柳既明身后的小乾坤也徐徐展开,他的比洛云旗的要小了些,但其中一片幽暗,其深邃之感却一点也不差。柳既明眉心的黑色小剑已经凝结而出,缓缓旋转着。 洛云旗目露惊异,半点也不敢放松,两人利剑在手,再一次胶着在了一起。 他们二人同为剑修,修为又比谢瑾瑜高了许多,这番打斗除却一开始她还稍微看的清楚,后面便只能看见两团光芒缠斗在了一起,一会闪一下,一会蹦一下,偶尔散发出可怖的剑意。 又是“当啷”一声脆响,谢瑾瑜再压抑不住,心头一荡,捂住胸口“哇”的吐出一口血来。这血色暗红,冒着黑色,想来在胸中也是瘀滞已久。 几乎是她呕血的下一秒,疾风拂过她的耳边,柳既明立刻抽身出了战局,扶住她的肩膀,朗声道:“我输了。” 他说的发自肺腑,真心实意。即便没有谢瑾瑜的原因,他对战洛云旗确实已经落入了下风。洛云旗到底年长许多,招式老辣,又兼修为高深,若不是因为对战者是柳既明,普通的化神修士早就被碾压的毫无招架之力。 洛云旗停下手中的动作,抚了抚胡子,满意的点头道:“我在你这年纪,绝不如你。” 柳既明侧身挡在谢瑾瑜的面前,唯恐她被剑气所伤,倒把谢瑾瑜整个人遮住了一大半。谢瑾瑜捶了捶胸口,将喉中腥甜之气咽下,探出个脑袋来笑道:“前辈果然实力强大,连我师叔都不是你的对手。要知道师叔可是现在修仙界的第一剑修呢,若是前辈在,这名头他可捞不着了!” 她语气俏皮,笑起来两个小梨涡若隐若现的很是讨喜。柳既明侧脸看着她笑颜如花的模样,眼神微动,不自觉的缓和了下来。 洛云旗打了一架酣畅淋漓,心情也很是舒畅:“他当得起这‘第一剑修’的名头。” 柳既明眼睛眯了眯,意味不明道:“多谢前辈。” “谢我作甚,”洛云旗右手一挥,手中的剑稳稳落回了鞘中,“你认输,只不过是因为你对她有情罢了。” 不然,其实还有的打。想到这里他心里觉得有些遗憾。 他这话一出,柳既明和谢瑾瑜两人都愣住了。 谢瑾瑜表示,这话她真的没法接! 洛云旗其实是个很不喜欢按理出牌的老前辈,他说话不拐弯抹角,有什么便说什么,坦诚倒是够了,着实有些令人招架不住。比如他直接点出了柳既明和谢瑾瑜的关系,再比如现在又点出了两人的情谊。唔,虽然他说的确实是这样没错,但是……谢瑾瑜觉得作为一个老司机,她的脸都快要挂不住了…… 而柳既明则是一贯的面无表情,既没有反驳也没有辩解,倒是默认了。 洛云旗看了看他俩人的表情,哪能不知道他们心中怎么想?忍不住笑着眯起了眼睛,说道:“有情,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你们何以露出这样的表情?” “这世间,长生不老也不如有情人灵犀相通来的快活。” 闻言,谢瑾瑜目露不解,忍不住开口询问道:“洛前辈,恕晚辈直言,修仙之人最避讳情根深种,唯恐有了执念生了心魔,对心魔亦是避之唯恐不及。怎么这两样到了您这里,都成了无关紧要,甚至是值得羡慕的事情来了?” 是了,这里是修仙世界没错,修仙界也有道侣之说没错,但是修仙之人所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斩断情丝,那是属于凡人的七情杂念,是引人入魔的繁杂*,修仙之人最是忌讳,万万不能有的。而一般,踏入仙门的孩子之后便很难再看见自己的父母,若要登上仙途,与小世界的凡人几乎不能有任何牵扯。 至于道侣,两情相悦者当然有,但是在这方面更重要的其实是两人坚定的道心。即便如此,只为了修为而结成道侣,亦或者出自宗门利益才结合的也比比皆是。更有鼎炉之说大肆盛行,也不是什么遮遮掩掩的事情。 洛云旗却单单说了“有情”二字,这便很是耐人寻味。 难道别人修的寡情寡欲,他却偏偏走“有情”道? “小姑娘,你曾经经脉尽毁,修为尽废,我可有说错?”洛云旗并不回答她的问题,自顾自的问道。 柳既明目光微冷,下意识上前两步挡住了洛云旗的视线。 “我老了,平日里眼拙,但是这点却自诩不会看错。”洛云旗微微阖目,倒是有了几分洞察世事的高人味道。 柳既明冷声道:“她不知此事。” 谢瑾瑜避开了他的视线,缓缓开口道:“我知道。” 柳既明回头,视线落在她的身上,谢瑾瑜却笑了笑道:“我曾经走火入魔过,师叔忘了?还是你对我说的,这样想来我灵根尽废也不是什么难猜想的事情。” 谢瑾瑜没有把在柳既明心魔中看到的事情说出来,多少还是有些在意柳既明的态度。柳既明其实……分明是不愿意自己找回记忆,而刚刚那段自爆的过往,可能正恰恰是柳既明最不想让她回忆起的片段吧。 “但如今,你不仅经脉续接,而且还有了筑基修为。我只是奇怪,明明小姑娘是木系单灵根,怎么其中灵气却有些混杂,细细看去,好似是这小子身上的剑气?”洛云旗指了指柳既明,脸上笑的弯了眉眼。 谢瑾瑜笑着拉住柳既明的手,不以为意道:“这有何奇怪,我与师叔本来就是双修道侣。” “是了,气息交融,确实是双修道侣没错……”洛云旗闻言也笑了,“只是,你断掉的经脉是这小子不知用什么法子接好的,你这报废的丹田,也不知是这小子用什么法子复原的。我比你们虚长了几百岁,足迹几乎踏遍整个大陆,有这种法子的我只听说过一个。” 谢瑾瑜心头一跳,听他继续道:“可惜,好像不是什么正派的法子。你说,是不是?” 第二十三章 “你说,是不是?” 洛云旗的目光透过谢瑾瑜轻飘飘的落在了柳既明的身上,而他的最后一句话语气骤然冷凝,对着柳既明,明显带着几分质问。 谢瑾瑜的手和柳既明的十指交握,几乎是瞬间就感觉到了柳既明的僵直,顺着手指一路爬到了全身。只不过须臾,他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修长的手指包裹着她的,干燥而温暖。 “洛前辈见多识广晚辈钦佩至极。可这世间各种事情的解决方式,往往也不是只有一种法子的,更何况这也几百年过去了,苟日新日日新。”谢瑾瑜笑了笑,头轻轻的蹭了蹭柳既明的肩膀,颇有些亲密的味道,“我师叔神通广大,还没有什么他做不来的事情呢。” 她语气中满是骄傲,对柳既明满满的信任几乎要从飞扬的语气中溢出来。 柳既明目光缓和,如羽毛一般轻飘飘的划过她的身上,不自觉的捏了捏她的手,挠的谢瑾瑜心里酥酥麻麻的。 洛云旗闻言轻笑道:“是,你这个师叔确实神通广大,没有什么办不到的。不然,这独属于魔族的秘法,他是怎么挖出来的呢?” 轰隆隆!轰隆隆! 魔族秘法,这四个字如同晴天一道霹雳,在谢瑾瑜耳边轰然炸响。直叫她魂飞天外,恍恍惚惚之间不知今夕何夕。 什么东西?是她听错了么?魔族秘法……魔族怎么会和柳既明扯上关系,这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甚至滑稽到可笑的地步。 “洛前辈是不是哪里弄错了?”谢瑾瑜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就如同生锈了一般,连带着声音也变得生涩了起来,“我师叔……我师叔一向光风霁月,心性磊落,将斩除邪崇妖魔视为己任……他不可能和魔族有什么牵扯。” 是啊,柳既明这样的人,就算这修仙界中任何一个人都可能被蛊惑和魔族勾结,唯独他不会。剑修,修的就是心性正直,刚正磊落,以杀止杀。柳既明剑气凛然,剑如其人,最重要的是心性坚定,道心如磐石。 这样的人和魔族扯上关系,谢瑾瑜觉得一定是自己听错了。 “小姑娘你紧张什么?你这师叔神通广大,想要什么法子没有?也未必是从魔族那儿得来的。”洛云旗仍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仿佛不知道自己在谢瑾瑜心中埋下了怎么样的一个炸弹。 “过了这么些时间,我一直没有问问你们的来历和师门,不知可介不介意告诉我这个老头子?” 谢瑾瑜缓过神来,看着他自报家门道:“晚辈苍羽门青遥峰,谢瑾瑜。” 柳既明颔首:“苍羽门,柳既明。” “果然是苍羽门的弟子。”洛云旗道。 谢瑾瑜眼皮一跳,还没来得及揣测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便听他继续道:“苍羽门有几百年的深厚根基,又有飞升的老祖,弟子们天赋出众,确实担得起修仙界第一宗门的名头。难怪教的出这样出色的弟子。” “多谢晚辈夸赞。”谢瑾瑜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有些心不在焉的回答,她对这种话题不感兴趣。比起这些陈年往事,她现在更想知道所谓帮自己续筋接骨的法子到底是什么。 “既然是苍羽门,神奇秘法不在少数,倒也不是不可能。柳既明,你这小子,我今日便要好好问你一句,你这法子,究竟和所谓的魔族,有没有关系?”洛云旗话至最后,语锋一转,已经有了几分逼问的态度。 那一瞬间的威压铺天盖地席卷而至,即便不是诘问的对象,谢瑾瑜也觉得心头突突几乎要跳出来。 她慌忙中看向柳既明,洛云旗的剑光散发出的幽幽蓝光映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几乎掩盖了所有的表情。 柳既明沉默良久,抬眼道:“无关。” 他说话一向轻描淡写,只有在情绪有明显变化时语气才会加重。这次只有两个字,可这两个字却咬的极其郑重,如同发誓一般,一个一个从牙齿中蹦了出来。 谢瑾瑜不但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反而觉得胸口压了一块大石头,越发的沉重。 洛云旗如同没有发现一般,笑叹了口气道:“好,好,既然你这般肯定的说,我老头子便信了。苍羽门门路众多,珍宝奇材更是不在话下,有个什么奇妙的方法也不足为奇。倒是我落后了,果然啊……这几百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还是让我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老头子。” 谢瑾瑜很快调整过来,又是恢复了一脸的笑意,她有些得意的扬起和柳既明交握的手,晃了晃道:“我怎么说来着,前辈?我师叔最是厉害,什么都难不倒他。” “还是小姑娘你的眼尖。”洛云旗乐呵呵的丝毫不以为怒,反问道,“既然你这师叔这么厉害,不如替我解答一个盘旋在心里很久的疑问,可好?” 谢瑾瑜眼睛转了转道:“前辈您比咱们长了这么多岁数,修为又那么高,怎么还有需要问我们的问题?” 洛云旗抚着胡子,但笑不语。 柳既明拉着谢瑾瑜,倒是没有多说什么,不推诿道:“请讲。” “你们二人都有心魔。”洛云旗道。 谢瑾瑜点头:“是。” “能这么快从心魔中走出来,想必你们对这心魔也有些体悟。”洛云旗顿了顿,继续道,“你们可能告诉我,这心魔,究竟是什么?” “这有何难?”谢瑾瑜笑了,“爱欲恨贪嗔痴,七情六欲不能自持,皆为心魔。” 洛云旗眯了眯眼睛,看向柳既明:“你呢?” 柳既明道:“执念为魔。” 洛云旗微微阖目,静了一会,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只一会,便慢慢开了口:“我年轻时,也做过荒唐事。” 谢瑾瑜倒很是能理解,谁年轻时没有点黑历史呢,哪怕这人看起来真的十分完美。不过,她从来是闲散惯了,没什么包袱,随心所欲捅出来大大小小的篓子还真不比筛子上的洞少。 “漫漫仙途往往过于寂寞,不知道什么时候生出了一种渴望。”洛云旗看着眼前十指相扣的两个人,“希望可以有一个一心一意的人,两个人相互陪伴着相互依靠着一起走下去。” 谢瑾瑜立刻反应过来,打趣道:“原来前辈是想找个道侣了?” 洛云旗很是喜欢她的率直,倒也不恼,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谢瑾瑜带着笑转头看柳既明,见他的视线稳稳落在自己身上好像是看了很久,心中一动,轻声接着道:“洛前辈天姿出众,等闲之辈怕是配不上吧。” 道侣要的就是这“相互”二字,决不能让一方沦为另一方的依附者。长此以往下去,两人修为始终差距过大,矛盾总会凸显。洛云旗这般少年子弟,要想配得上他,必然也该是个十分优秀的人才对。 不知道为何,谢瑾瑜突然想到了自己和柳既明。 现在……他们这样,又算什么呢? “哪里哪里,”洛云旗失笑,摇着头道,“这样的人,整个修仙界总共又能有多少呢?” 这倒不是洛云旗自夸,他当年的资质确实数一数二,若是人人都有洛云旗或者柳既明这样的天赋,修仙倒也不会是什么太难的事情了。 “她就很好。”洛云旗突兀的来了一句。 谢瑾瑜有些怔愣,再看向他时,心突然就软成了一滩水。 洛云旗的表情柔和的仿佛带着光,他目光和缓,轻轻柔柔,是二月春/风下的池塘,一池吹皱。嘴角微挑,最是纯洁无垢,似乎陷入了无比美妙的梦境中。 她突然就明白了,洛云旗口中的那个“她”是什么人。 “她的天资不算最好,却比其他人都要勤奋,时时刻刻不忘打磨自己,因此,比谁进步的都要快。”洛云旗含着笑,“我那时年轻气盛,被她比下去了几次,自然不服,三番五次的前去挑衅她,她也不恼,笑眯眯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谢瑾瑜情不自禁的靠在了柳既明的身上,头轻轻蹭了蹭他的肩膀,心中泛起了涟漪。 “你来我往的好些个年头,两人一同下山,一同做师门任务,闲时便一同切磋。久而久之,到成了最默契的搭档。之后,便也就顺理成章……” 洛云旗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 谢瑾瑜正听的入迷,发觉他停顿,有些茫然道:“然后呢?” 然后呢? 然后…… 年纪轻轻,感情来的迅猛如同*,如胶似漆,恨不得时时在一起,一刻也不分离。然而,华丽光鲜的外表下,是如同阳光照耀下的浮冰,看起来牢固,其实脆弱的不堪一击。 战战兢兢的走着,一失手,就会堕入深窟,万劫不复。 洛云旗想了很久很久,低声道:“机缘巧合下,我突然发现,她原来不是普通的修士。” “她是一名妖修。” 第二十四章 妖修,谢瑾瑜一愣,难怪洛云旗是这个表情。 《堕仙》的世界中,不仅人界有修士,还有妖修和魔修。与其说这是三种不同的修炼方式,不如说这就是三个截然不同的种族。 人类最受偏爱,占据着灵力丰沛的大陆,修仙人数众多,宗门林立,一派繁荣。 魔修形态与人类相似,肉眼很难分辨。但是魔族生来凶悍,无论是生存力还是战斗力都比人类要强悍许多,“以强为尊”这四个字在魔族被贯彻的最为彻底。他们居住在贫瘠的西北之窟,生来学会的第一件事便是厮杀,想要在魔族中生存下去,就只有吞噬比自己更强大的魔族。 而妖修比起修士和魔修来说,就太稀少了。 他们散落在大陆的各个角落,本体为兽形。妖兽浑身是宝,肉泽鲜美,兽丹亦是有用之物,因此在兽体时便会被众多修士围捕,或驯服或捕杀。能修成人形的少之又少,再接着走下去修成正道的,几乎寥寥无几。 “原来是妖修。”谢瑾瑜叹了口气,几乎是料到了之后的结局。 人族、魔族以及妖兽之间,绝无互通,这是这个世界默认的法则。这三族之间能够勉强维持和平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还想有进一步的往来简直是痴人说梦。更何况,这三族的关系从来都是猎手和猎物,千年的血债早已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偿还。 洛云旗自嘲的笑了笑,不知道是笑当时发现秘密的自己,还是笑那错付真心的自己,“我也……非常的惊讶,然而惊讶之后,便是十分的愤怒。” “她一直在欺骗我吗?一个妖修混入我们之中是要做什么?她这么做究竟有什么目的?各种想法在脑海中闪过,被怒火灼烧的神智,让我几乎没有办法平静下来。于是,我说出了一些很绝情的话。”洛云旗摇了摇头,对当时的情景既无奈又心痛,“之后,便负气离开了那里。当时,我们在那里抓潜入进来的魔族。” “后来呢?”谢瑾瑜知道,此刻的洛云旗心中除了后悔大概就只有后悔了罢。 “我冷静了几天,想了想,还是觉得要回去找她,问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即便是最后……一拍两散,也好过于我稀里糊涂。”洛云旗道。 谢瑾瑜点了点头,柳既明也颔首,是的,一味逃避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洛云旗的做法两人都很赞同。 洛云旗停顿了很久,沉着声音道:“我……回到了之前那所城池中。听到了一些话。” “是什么?”谢瑾瑜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在这里抓到了一只化成人形的妖修……”洛云旗闭上了眼睛,眉头深蹙,几乎回到了那时的场景,“妖修的头颅被挂在城门上,作为胜利的旗帜,兽丹被挖出作为宗门的进献之物,兽皮被剥下四处贩卖,肉则被烹调成为美味的菜肴……” “我看见了那个兽……它被挂在城门前,黑漆漆的眼睛一点光也没有。全身毛发如雪,漂亮极了……不知道怎么的上面染了血红血红的印子,怎么也擦不掉。怎么都……” 似是叹息:“她从来都最爱干净。” “能化为人形的妖修少之又少,更是驯服捕猎的对象。”柳既明声音微冷,“一旦身份败露,处境极其危险,或被驯服或被捕杀。她一定也都考虑过这些,但是仍然选择留在你身边,想要的亦不过是一方庇护罢了。” 柳既明这话说的,无异于在洛云旗的心头上捅了一刀又一刀。 是的,是的,她因为信任自己选择留在自己的身边,希冀可以相互依靠相互庇佑,谁知道最后却落得这般下场。 如果当初,他能够平静下来,至少将这件事瞒下去,待她脱身…… 洛云旗唇角抖了抖,每每回想起往事,他总要花很大的功夫平息自己的心境。 “在看到那个头颅的时候,我突然就什么也不记得了。再恢复神识时,我已经在一个山崖下,浑身是血。” 当时的洛云旗,已经有了隐隐堕魔的倾向。 “我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她的模样,笑的,哭的,还有……带着血的……” “心魔。”柳既明冷声道。 洛云旗点头:“我彻底,着了心魔的道。” “难怪之后,再也没有云旗道人的消息。”柳既明颔首了然。 洛云旗笑道:“我还有什么脸面出现在修仙界呢?再出来,恐怕我也不是什么好好的散修,而是变成了彻头彻尾的魔头了。” 他这话说的轻描淡写极了,显然,他对自己究竟是正派的修士还是人人喊打的魔头,并没有那么在乎。 “可是……”谢瑾瑜看了看他现在的模样,有些困惑。 “之后我境界几番跌落,起起伏伏,受尽了心魔的折磨。直到渐渐衰老,有心无力。原以为,之后便要这样陨落。”洛云旗看出她的困惑,继续解释道,“直到有一日,我在闭关打坐,闭上眼睛的时候,又看见了她。” “说来也是惭愧,不知道为何,就流下泪来。”洛云旗笑了笑,有几分羞赧的模样。在小辈面前说出这样的糗事,确实让人觉得不好意思。 谢瑾瑜知道他在缓解气氛,抿嘴微笑一下,歪着头问道:“接着呢?” “接着……那一瞬间,就明白了一些事情。”洛云旗道,“年轻时候的自己,刚愎自用,一身自负傲气,想来真是讨厌。若不是那时候自己冲动的吵架,也不会害她身死,自己也不会有这样的心魔。” “不过东窗事发罢了,迟早而已。”柳既明道。 洛云旗一顿,缓缓道:“倒也没错,爆发这件事,也不过是时间迟早罢了。当初若有一点回环的余地,也不至于变成这般结局。只是,这心魔,本来就是我自己,我自己,可怎么消灭我自己呢?” 谢瑾瑜一愣,差点被他绕进去,想了想道:“前辈说的对,心魔的确就是我们自己,只有不断的用心魔去磨砺自己,才能让道心越发坚韧,才可以斩断□□,然后得道飞升。” 洛云旗摇了摇头:“为什么要去消灭那个自己,那个心魔真的是我们的敌人吗?” 柳既明沉吟道:“当以魔为敌。” “接受一个那样的自己,很难么?”洛云旗又问。 柳既明和谢瑾瑜两人齐齐怔愣。 “那时候的自己满身缺点,犯下了这样的错事,直拖累现在的自己仍然疲惫不堪。现在的我是我,过去的我难道就不是我了么?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坦然一点,接受过去那个浑身残缺,犯下错误的自我呢?” 谢瑾瑜看着眼前的洛云旗,他仍然盘腿悬空坐在那里,身下的剑鞘直直挺立,像是时间没来过,时间也没走过。洛云旗眉梢眼角含着慈祥的笑,竟然已经隐隐有了禅意,这样看去,这笑容,就带了点点慈悲。 这便是,开悟了。 悟,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状态,没人说得清,直到自己亲身经历了。洛云旗必定在开悟的瞬间,想通了许多许多事情。修仙修一念本我,可若那本我本就是贪婪的、执着的,那自我就不是自我了么?去感受、去经历、去痛苦,待千帆阅尽,本我从苦难之中迸发,这边是悟成大道了。 这其实是洛云旗最想对谢瑾瑜和柳既明说的事。有的时候心魔之所以那么甚,不是因为它真的那么可怖,而是,那点本我的逃避。 比如,柳既明。 谢瑾瑜虽然仍然有些似懂非懂,但是她知道,洛云旗那次必然是沉疴尽去,心魔破除。 “洛前辈心魔尽去之后,飞升应该就很顺利了吧?”谢瑾瑜笑道。 “很快。”洛云旗回答,“九天雷劫来的凶猛也很迅速,几乎让我招架不住。” 谢瑾瑜动作一动眼珠转了转,难道,洛云旗之所以没有飞升,是因为没有过了最后这一关?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小姑娘,”洛云旗温和的笑道,“雷劫固然凶狠,于当时心无挂碍的我而言,却也不是什么难以承受的事情,更何况,我的本命宝剑还在。” “那前辈究竟是为何……?”谢瑾瑜不解。 洛云旗想了想道:“紫电之中,我觉得自己似乎隐隐窥探到了天道。” 这一话说出来谢瑾瑜更觉得郁闷了。自从蹦出来一个自诩为天道的系统之后,怎么人人都觉得自己能窥探到天道?还是说,这个小世界里面的原剧情就那么容易被把握?她不知怎么接话,只能默默低下头。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我产生的错觉。但是那时,我透过烟云,清晰的看见,百年之后,会有一个姑娘来到我这处传承中,轻而易举的拿走我的传承,带走我毕生的心血,肆意糟蹋。”说到后面,洛云旗语气微冷。 谢瑾瑜诧异的抬头,和洛云旗的视线相对,“那个姑娘不是你。” 秋湄。 这个名字几乎不用谢瑾瑜怎么动脑思考,便一下子蹦了出来。 哈,这就是所谓的天道之子,气运加身。飞升道人的遗迹,在这个世界里除了秋湄有资格得到,还能有谁? 什么天道?不过是坑蒙拐骗的玩意儿罢了! 谢瑾瑜难免有些意难平,狠狠咬了咬牙。她这副表情被洛云旗看在眼里,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在为洛云旗感到不甘心。 “难道这就是注定的结局吗?”洛云旗笑了笑,“我也不甘心。飞升于我而言已经没那么重要了,但这里是我留下来的地方,我若连自己的心血也守护不好,飞升又有什么意义?更何况,如若这就是所谓的‘天道’,飞升之后的世界,我还能够抱有希冀么?” “我不喜欢那个小姑娘。”洛云旗又道,“她……心术不正。” 那是,重生的玛丽苏,你还指望着她有多好的心?谢瑾瑜点头赞同。柳既明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所以,我选择陨落,留下这最后一缕分神守在这里,等着我想要的人出现,将我的传承给他。是不是也算违抗天意一回?”洛云旗抚着胡子,朗声大笑。他顽皮的很,之前也是个恣意妄为惯了的主,如果这就是注定的天道,那谁要去守? 谢瑾瑜和柳既明相视一笑,不免被他叛逆的模样感染。 是了,有自己在,是她的她要抢,不是她的,她也要去争一争,什么系统什么垃圾天道什么天道之子,通通都滚!这个世界诞生的初始,就应该有它本来的面目,绝不是谁手上肆意玩弄的游戏。 洛云旗袖袍一挥,手上捧出了一本书册,“所以……你们二人,谁愿意?” 这本书册,就是洛云旗的毕生心血,也是这所传承之中最大的宝藏。 “前辈!”谢瑾瑜有些惊讶,“我、我们?” “是啊,”洛云旗笑道,“彼此有情,心心相印,这小子天赋出众,小姑娘你心思澄明,能将这个交到你们二人的手上,我也很是放心。只是,我这册子传下去,便只属于一个人,你们可想好了谁来拿。” 这下被天下掉下来的馅饼砸晕了的谢瑾瑜想也没想道:“当然给我师叔了!前辈也是剑修,您的心得必然对他体悟良多,师叔强了,就可以更好的保护我,不是很好嘛!” 洛云旗被她逗的哈哈直笑。 说不想要这个金手指是假的,只是依照目前的形式来看,柳既明的心魔远比她想象中的要强的多。有了这个,能让他稳住心魔,境界又上一层,当然比自己现在这种筑基的废柴拿着要有用的多。 柳既明听见她的话后瞬间转身,冷声道:“我不要。” 谢瑾瑜愣住:“为什么?” 柳既明走了两步,离她与洛云旗又远了一些,“你若不要扔了便是。” 洛云旗知晓他是逼着谢瑾瑜拿着,倒也不生气,笑眯眯的询问:“小姑娘?” 谢瑾瑜看着柳既明猛然眨了眨眼睛,瞬间理解他的苦心。师叔怕自己没有依仗……她毫不犹豫的转身“扑通”跪了下来:“那晚辈便在此,多谢前辈!” 洛云旗满意的点了点头,袖手一挥,一道巨大的禁制将他和谢瑾瑜两人包裹其中,淡蓝色的光片莹莹闪烁,将他们和柳既明牢牢隔开。 “现在,我所说的话,只有你和我能够知道了。”洛云旗道。 “前辈……?” “我知道,那姓柳的小子肯定会将这东西赠给你。” 谢瑾瑜心头一震:“师叔他对我……一直如此。” “正是因此,我才更加担心。”洛云旗收敛了笑容,面容严峻道,“这小子之前,是在撒谎。” 谢瑾瑜闭上了眼睛克制道:“我知道。” “因为他是苍羽门,我才更加怀疑。苍羽门、苍羽门,他可是柳相生的儿子?”洛云旗问道。 谢瑾瑜眼皮一跳:“是。” 洛云旗苦笑:“小姑娘,你……你便是要小心了。” “前辈,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谢瑾瑜眼眶一红,柳既明会和魔族扯上关系,她唯一能够想到的原因就是自己,可是,这和柳爹什么关系?和苍羽门是什么关系?《堕仙》里,明明没有写过这样的剧情啊。 “你这师叔啊……”洛云旗轻叹,“最后怕是要‘仙不仙,魔不魔’。” 第二十五章 “你这师叔,只怕是‘仙不仙,魔不魔’。”洛云旗说的声音低沉,其中感情不乏担心。他已经多年没有见过如此资质的年轻人,或许是投缘,又或者是因为想到了当年的自己,不管怎样,他对柳既明都有一种隐隐的爱惜在其中。 他这话一出口,谢瑾瑜脸色瞬间煞白:“什么仙不仙魔不魔的,洛前辈,你这个话是什么意思?” “这小子是柳相生的儿子,我在的那个时候,柳相生是苍羽门的掌门人。”洛云旗缓缓说道,“小姑娘,你可听说过仙魔鏖战?” 谢瑾瑜愣了愣,点头道:“自然听说过。” 洛云旗和他们之间至少相差了两百年,所以他说的必然不是贺凌为了救秋湄而发动的仙魔之战。两百年前,确实发生过一件声势浩大的鏖战,正是这次战役,修士们将魔族赶到了西北魔窟,封印了老魔尊,奠定了人族修士在陆地上的霸权。但正是这场战役之后,高阶修士陨落颇多,魔族也损伤了元气,故而两族除了小的争斗之外,再无其他交流。 谢瑾瑜穿越过来的时候,《堕仙》的魔窟副本还没有开启,但是这个背景设定她却是清楚的很。 洛云旗颔首道:“此中细节,实在是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当时若不是魔族出了内鬼,我们也不会轻易的赢得胜利,将魔尊封印,同时将魔族赶回魔窟。” “前辈是说,内鬼?”谢瑾瑜皱了皱眉头,这她倒是闻所未闻。 洛云旗点点头:“正在修士和魔修争斗的势均力敌,难分伯仲,双方损失惨重时,柳既明……也就是这个小子,他诞生了。” 谢瑾瑜眉头渐渐舒展,似乎想象到了婴儿般脆弱的柳既明是什么模样。 “他的父亲就是柳相生,也就是当时的柳掌门。”洛云旗顿了顿,开口道,“但是他的母亲,却不知道是什么人。” “怎么会?”谢瑾瑜诧异道,“苍羽门中,关于柳掌门和掌门夫人的美言比比皆是,当时可是出了名的神仙眷侣,我们宗门之中还时时流传。而也是掌门夫人陨落后,柳掌门也很快随之去了。” 洛云旗笑着摇了摇头道:“小姑娘,你先别急,听我慢慢说。” 谢瑾瑜适时安静,“前辈请讲。” “之所以说他的母亲不知是什么人,是因为,几乎没有什么人见过这个女人。柳相生只说是他们苍羽门的弟子,其他一概不知。她的来历颇为蹊跷,莫名其妙的生下孩子,又名不正言不顺。只是当时时局混乱,因此没有什么其他人仔细追究罢了。” 谢瑾瑜抖了抖嘴角,一言不发。 “到了后来,这两人也算是生米煮成熟饭,又办了十分隆重的结盟大典,旁人倒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了。”洛云旗沉吟。 “这个人,便是柳师叔的母亲么……”谢瑾瑜目光闪烁,几乎猜到了洛云旗下面的话。 “当时那般混乱,这女子又来历不明,高阶魔族一向在外表上与人类难以分辨,柳既明的身世……” 果然,柳既明的身世不简单。随着他母亲的去世,柳相生又随之陨落,这件事早就应该如同过眼云烟弹指而过,如果不是洛云旗今日提起,恐怕是她也不会往这方面去考量。 魔族和人族是禁止通婚的,就如同洛云旗和他爱慕的女子,那个妖修一样。每个种族都有自己的修行功法,魔族强悍嗜杀成性,其气杀伐刚烈。人族修士门派众多,方法各异,即使是杀意凛然的剑修比起魔族来说还是温和的多。而至今,从未听说过有人类修士和魔族通婚诞下孩儿,更遑论这样的修行功法。 带有魔族的血统却让他依照人类修士的方法修行,倒也不是说不好,但是,如同让一个木系灵根的人修习水系灵根的功法一样,日子久了,迟早会出事。 如果洛云旗没有猜想错,柳既明现在的状态岌岌可危。 现在的他是苍羽门的掌门人,修仙界第一剑修,之后修行的日子还长的很。一旦东窗事发,等着落井下石的人绝对不在少数。 谢瑾瑜心中乱成一团,百般心思绕了一圈又一圈,突然灵光一闪道:“前辈,如果真的是这样,难道你不觉得很奇怪么?” “怎么?”洛云旗问。 “师叔毕竟是柳掌门的亲生儿子,如果那女子真的是魔修,诞下这样的孩儿之后夫妻二人必定要好好为他谋划,既然明知道这样的修炼功法有害,难道还会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师叔练下去?而且……还冒着这样的风险,让师叔走到了今天这一步。”谢瑾瑜微微眯起了眼睛,不对,不对,她感觉很不对劲,“这不是寻常的父母会做的事情。” 洛云旗抚了抚胡子,沉思良久,“你说的有理,这也不过是我的一番猜测而已。” “但是前辈刚刚说的‘仙不仙,魔不魔’……”谢瑾瑜犹豫开口。 洛云旗面色严峻道:“这却是真的。我人老了,眼花,但是有些东西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看错。不管日后怎么样,你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谢瑾瑜抿了抿嘴,双手不自觉的握成了拳头:“既然已经如此,师叔恐怕还不知道此事……” “现在不是告诉他的好时机。”洛云旗缓缓道,“他的心思,乱了。心魔,也远远比你想象中要强的多。” 谢瑾瑜猛然抬头:“那可怎么办?”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我帮不了你们。我能做的,不过是给你们一份提醒,告诉你,这段路上荆棘丛生。”洛云旗叹道,“难得你们一片真心,心悦彼此,我实在不忍心你们二人走上我的老路……” 他这一番言语出自肺腑,一片殷殷情谊。 “前辈……” “我将毕生心血传与你,愿你们之间没有误会,没有欺瞒,能够相互依靠,相互扶持,去看一看我这个老头子从来没有见过的风景。” 将传承收尽了储物镯中,谢瑾瑜觉得视线一片昏花,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压下自己的泪意,突如其来的感情淹没了她,只想要开口倾诉,“前辈,我失忆了,我不记得之前的事情。我现在觉得……自己走的好艰难。” “怕什么。”洛云旗的声音慈悲中带着温和的笑意,“你不是还有他?” 偌大的禁制撤下,属于外界的空气铺天盖地而来,谢瑾瑜回眸,身后那人一身玄衣如贴,手握千秋,静静站在那里。 岿然不动,顶天立地。 好像只要他等的那个人不出来,他就会一直站在这里,直到地老天荒。 柳既明。 谢瑾瑜几乎想也没想就扑了过去,一颗心几乎要跳了出来。 柳既明双手张开,稳稳的接住她,轻拥在怀中,像是抓住了天地中最珍贵的宝贝,再也舍不得放开。 你不是还有他? 你们不是还有彼此? “师叔……”谢瑾瑜哽咽。 她无论如何,都不要让柳师叔变成那样,她不要让他“仙不仙,魔不魔”。她要让他做这修仙界最厉害的剑修,名声磊落剑气凛然的掌门,人人敬佩仰望的天之骄子。 “怎么?”柳既明的语气中带着微微的笑意,似乎在嘲笑谢瑾瑜性格多变的像个孩子。但是动作中又是说不出的亲密宠溺,一点劲儿也舍不得,生怕捏疼了她。 洛云旗的声音从两人身后悠然传来,飘渺空旷,“快走吧,这处快塌了。” 话音刚落,谢瑾瑜和柳既明发现不知不觉已经有海水渗了进来,两人的鞋底浸泡在水中。仔细听去,传承内水流哗哗啦啦,四处作响。 “可是前辈……?”谢瑾瑜讶然,这里要被海水淹没了?那这处传承就彻底不存在了,洛云旗可怎么办? 洛云旗带笑的声音若隐若现:“傻姑娘,你还担心我作甚?我早就不过是孤魂野鬼罢了,今日心愿已了,尘缘得断,也当归去。” 谢瑾瑜抬头看了眼柳既明,语气中满满的不舍,“为什么?” “多谢前辈这番指导。”柳既明放下最初的芥蒂,拦腰抱起谢瑾瑜,目光柔软,“云旗道人心愿已结,留在世上也无他求,传承毁灭后便一丝痕迹也无了。” “为什么一定要毁掉?”谢瑾瑜抱着他的脖子,将头贴在了他的胸口,“明明可以不这么做的。” “因为有你存在。”柳既明目光微动。 因为有了谢瑾瑜的存在,洛云旗最后的心愿得到了传承,而这处遗迹也完成了它的使命,可以放心的消失了。 洛云旗是什么脾气?他为了一个几乎都不能确定为窥见天道的惊鸿一瞥,就选择陨落守护自己的传承,想来脾气中也是有几分霸道和倔强,他若是不同意谁也无法从他手中得到传承,他若是心愿已了,也一定会选择干干脆脆的离去。 谢瑾瑜怀中揣着洛云旗给她的书册和玉简,心里明白这是必然的结局。正是因为知道,她才觉得前路更加惶然不可预测。她贴在柳既明的胸膛,目光有些放空。 “避水珠。”柳既明提醒。 谢瑾瑜反应过来,伸出一只手掏了掏,询问道:“师叔,我们这就要出去了吗?” “恩。”这个角度看不清柳既明脸上的表情,谢瑾瑜只能看见他的下巴划出一道坚毅的弧度,性/感到了极致,看上去完美的人,即使拆出一个部分来看都磨灭不了那样的气质,看上去也让人心痒痒的。 她眼珠转了转,忍不住贴上去啃了一口,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满足的砸了砸嘴。 柳既明瞥了她一眼,低声斥道:“胡闹。” 谢瑾瑜笑嘻嘻的埋在他的胸口,叫道:“师叔~” 她的声音清脆,带着笑意的唤柳既明的时候,语气中满满都是信任和依赖,听起来娇憨极了。 “还想不想找到鲛人了?”柳既明道。 谢瑾瑜立刻严肃的直起腰来:“当然想要!” “那就不要胡闹。”柳既明面色严峻,一本正经。 “好的师叔。”谢瑾瑜甜甜答应,“可是师叔,你确定要这样抱着我去找鲛人吗?”她晃了晃悬在半空的腿,虽然她十分享受这个公主抱,并且希望柳既明可以一直这样抱着自己,可是,这样子行动终究是不太方便啊。 可疑的红色顺着脖子一路爬上了柳既明的耳尖,他轻咳了一声,不自然的掩盖着什么,同时将谢瑾瑜缓缓放了下来。 谢瑾瑜高兴地站在了他的旁边,晃了晃他的手臂笑着叫道:“师叔~” 她像是攀在树枝上蹦蹦跳跳的小鸟,兴高采烈的叽叽喳喳。谢瑾瑜的脚就和柳既明的贴在一起,裙摆之下露出小小的脚尖,笑容明晃晃的,有些耀眼,不过,即便如此也抵不过她眼眸中的星辰闪烁。 “抓好了。”柳既明目光温和。 “好。”谢瑾瑜乖乖应道。 传承的禁制已经出现了漏洞,源源不断的海水渗进来,这里只会越来越危险,直到彻底淹没在海底。而因为这道禁制的原因,现在的柳既明和谢瑾瑜都只是没有修为的普通人罢了,他们必须要离开这里,保证自己的安全。 这个时候的谢瑾瑜倒还好,即使不能立刻有修为至少还有避水珠傍身,但柳既明在出禁制的刹那就必须要给自己形成一层保护罩,来抵挡海水的侵袭。这也是两人即将要面对的最危险的一个环节。 没有修为的两人在刚接触到深邃的海底时,就如同刚出生的婴儿一般,对外界没有丝毫的抵御能力。 “准备好了?”柳既明问。 “恩。”谢瑾瑜应道。 两人双手交握,牢牢抓紧彼此。出去之后,外面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况,两人也无法预料。冰冷的海水越渗越多,两人一同走向了禁制。 禁制的作用已经微乎其微,这次穿过时连冰冷的触感都不曾有。刚接触到外面海水的瞬间,谢瑾瑜只觉得汹涌的暗流迎面向自己砸来,恨不得要将已经出来的自己再砸回去,这滋味实在是太凶猛! 她张嘴想要说什么,避水珠的作用还未开启,一口海水灌了进来,胸口被刀割一般瞬间被剥夺了所有的呼吸。 不对!不对劲! 海水怎么会这么汹涌?在进来时明明不是这个样子! 鲛人的幻象被破除之后,汹涌的乱流都顺着应有的轨迹离去,本应该是十分顺畅,不应该还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才对! 谢瑾瑜的眼中一片混乱,黑黝黝的什么也看不清。在看不清的时候,手上的触感就分外的明显,她感觉得柳既明大力的抓住自己,立刻明白他的那边也遇到了巨大的阻力。 师叔……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们在传承里待的时间不会很久,是什么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造成海底这样的动荡? 难道是海底火山爆发……? 电光火石之间,汹涌的海水不断推拒着谢瑾瑜,她再也抓不住柳既明,霎时松开了手。两人在这样的水流之中如同飘摇的小舟,各种动荡身不由己。 师叔!交握的双手松开的瞬间,两人便顺着不同的方向飘去。 谢瑾瑜慌乱之中从腰间抽出避水珠然而却拽下了自己的腰带,避水珠从腰间滑落,瞬间没有了踪影。她另一只手遏住自己的喉咙,渴望劫夺空气,却感觉到呼吸被一点一点掠夺,顷刻之间就会要了她的性命。 不能死,一定要保持清醒…… 她努力瞪大双眼,奋力的抬头,迎面又是一个巨大的乱流击打过来,如同飓风席卷,狂风过境不留余地,掠夺了她最后一丝氧气。 被这个浪打的立刻沉了下去,谢瑾瑜已经开始陷入神识不清的状态。 她的双手渐渐松开,呈现最放松的姿势,缓缓坠落,下沉,堕入无名深渊。 柳既明会去被乱流带去哪里?他会有危险吗?不,师叔不会有事的,以他的能力一定可以保护好自己,绝对不会弄的像她这般狼狈,然后,再过来找到她…… 身体骤然僵直,像是一下子找到了一张温床,被抽离的呼吸瞬间涌入肺部,这一切来得太突然,谢瑾瑜几乎立刻睁开眼睛,贪婪的呼吸着氧气,嘶嘶的气流割过喉咙,恍惚之间生出了痛楚的错觉。 这是什么地方? 她被水呛咳出声,踉踉跄跄的爬着从地上坐了起来,浑身湿哒哒的,水珠不断从发丝滑落,要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这里好像同样是设下了抵挡海水的禁制,海水没有一丝渗进来。身下是松软的土壤,因为常年在海底有一些阴冷的潮湿感。 难道又是一处传承? 谢瑾瑜可不认为自己会有那么好的运气,刚出来便又进一个,更不敢想象还能有前辈如同洛云旗一样喜欢把传承设在海底。 更何况,这里……如此凌乱。吃穿用具散乱的铺撒在地上,仿佛遇到了什么可怕的劫难或者是打斗,仓皇之间将所有的东西倾倒,企图用此换回一丝生机。 谢瑾瑜咳了咳,努力压下喉中的不适,撑着地面站了起来。 还未待她反应过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微微玩弄,和几分嘲讽。 “哟,这是让我看见了谁?” 谢瑾瑜:“……” 这便是冤家路窄么?她缓缓转身,脸上带着灿烂的笑意,顶着一身的水渍也有几分临危不乱的气势,“秋湄,好巧啊。”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输人不输阵。 眼前的人正是秋湄。 比起狼狈的谢瑾瑜,秋湄就要好的多。她还梳着在苍羽门的那发髻,松松垂下一绺发丝,一身白衣胜雪,超然出尘。魅惑的桃花眼顾盼生辉,明眸善睐,端的是勾魂摄魄。 只是,秋湄为什么会在这里?本来应该好好待在苍羽门的她为什么会和自己还有柳既明,出现在一个海底?刚刚那样汹涌的暗流真的是海底火山喷发?而不是人为造成的吗? 谢瑾瑜双眼微眯,声音冷森:“你怎么在这里?”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吧,谢瑾瑜。”秋湄勾起嘴角,笑容最是动人心魄,“你在这里做什么?” 谢瑾瑜反唇相讥:“我可是‘离家出走’了,湄儿师妹难道不知道吗?” 秋湄丝毫不怒,微微笑道:“是啊,因为谢师姐离开宗门,柳掌门怒火攻心几乎立刻就出关寻找,丢下宗门大大小小的事物……” 谢瑾瑜面色一僵,被秋湄敏锐的捕捉到了她脸上的表情,扬了扬声调好奇道:“哎呀,这么说,柳师叔是找到你了?可是,柳师叔去哪里了呀?怎么看不见踪影?” “秋湄。”谢瑾瑜冷笑一声,“你忘了当日是怎么答应我的?我说过,能瞒一时是一时,绝对不要让柳既明在出关前知道,你又是怎么向我保证的?” 秋湄笑容甜美,声音款款,“谢瑾瑜,你搞错了吧,我可从来没有主动说过这事儿,这消息可是你那最爱操心的素衣小师妹告诉的呀,她硬是要说,我能有什么办法呢?” 谢瑾瑜怒极反笑,有一个这样怼秋湄的机会她怎么可能会放过,正要再说些什么,视线一扫,在看见秋湄手上的东西瞬间僵直了身体。 “秋湄,你手上……那是什么?” 秋湄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右手,假意皱了皱眉头,抬眼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打量着谢瑾瑜,语声缓缓,“对呀,是什么呢……我以为,谢师姐,你会知道的呀?” 谢瑾瑜忍不住上前了两步,几乎很难将自己的视线从中拔出。是的,是的,她当然会知道,这个东西,即便从来没见过,看到这一眼她也能知道! 那东西圆润的如同珍珠,不过比起珍珠莹白的色彩而言,这圆珠是暖春的杏黄,晶莹剔透,透过杏黄色的外面看去,其中波云诡谲,电闪雷鸣,又好像蕴含着一个全新的小世界。 记忆珠。 这就是谢瑾瑜苦心寻找的记忆珠! “它……它为什么会在你的手上……”谢瑾瑜的声音几乎有些颤抖,她艰难的将视线看向了秋湄,“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失忆前自己藏起来的记忆珠会被秋湄找到?它究竟是藏在了哪里,这么轻而易举的就被秋湄翻了出来?! ……难道,这就是秋湄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谢师姐真是不小心,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随便乱丢呢?”秋湄嘟囔着嘴巴,有些嗔怪道,“幸亏是被我捡走了,要是被什么歹人拿去,这可怎么办呀,恩?师姐,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呀?” 谢瑾瑜心几乎要从胸膛里跳出来,剧烈的情绪波动下眼中泛着各种色彩什么也看不清,几乎要站立不稳。歹人?这个世界,有谁能比眼前的这位更让自己提心吊胆?! “你看了其中的记忆?”她艰难的张口,一字一顿。 “师姐你是说这个吗?”秋湄伸出手来,圆润的记忆珠在她手心转了转,“我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故而拿到手后仔细探查了一番,绝对没有故意窥视师姐过往的意思,实在是我太笨拙了,见识又少,谢师姐,你可千万不要怨我啊。” 谢瑾瑜闭上了眼睛,不断深呼吸,平复着自己的情绪,慢慢道:“你也知道这东西是我的了……不知道你可有心把这个东西还给我?” 秋湄看了看手心的记忆珠笑道:“这是自然,谢师姐失忆许久,想必对过去也抱着十分的好奇吧,既然是师姐的东西,我留着做什么?” 可她将记忆珠牢牢攥在手上,一点也不像要让出去的模样。 谢瑾瑜忍不住走到她的面前,“既然如此,还留在自己的手上做什么?” 秋湄抬起头看着她,突然绽放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仿佛月光下的睡莲骤然开放,层层漾开,浓墨重彩,但是月光下,满是照不进来的阴影,昏糊黑暗。 “因为……我想现在就让师姐恢复记忆啊。” 她的动作如此迅速,随着话音落下的瞬间,反掌将记忆珠拍入了谢瑾瑜的眉心之中。谢瑾瑜和她距离相近,下意识的后退,却躲闪不及。 记忆珠中的小世界如同烟云一般,接触到谢瑾瑜眉心的刹那钻进她的脑海之中,轰隆隆!整个世界天翻地覆,地动山摇。 一道不知名的暗红色铁门轰然洞开! 一朵莲花在神识之中缓缓舒展着身躯,等待一朵花开的时间,刹那即是永恒。 汹涌的记忆如同海水一半纷至沓来,将谢瑾瑜全然淹没…… =============================================================== “谢师姐好!” “谢师姐早上好!” “谢师姐!” …… 谢瑾瑜微笑颔首,从青遥峰的山腰,一路而下。 她与一般弟子不同,虽然同样身着白袍,但她的领口袖口间具绣着青绿色的纹路,一路盘桓,裙角飞扬,带起白色之内青绿色的内衬,天然本色,清新自然。 作为青遥峰的核心弟子,木修容的亲传大弟子,谢瑾瑜顺理成章的是这一代苍羽门弟子中的大师姐。 此刻,正是暮春时节。青遥峰花鸟虫鱼多不胜数,从山顶到山脚下蜿蜒而下,百花齐放争相斗艳。整个苍羽门也只有青遥峰还有些人间烟火,只因为木修容向来不问世事,谢瑾瑜闲暇之时便带着师弟师妹们将峰头上种满了花花草草,可以观赏,亦可入药。 “谢师姐!”一个匆忙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一个身影从她身后的大树枝桠上跳了下来,落叶被震动的簌簌而下。 谢瑾瑜歪了歪头,青绿色的发带从背后荡出来,轻扬了扬,划过她的鬓边,“怎么,杨云清,你好好的树上不睡,追着我做什么?” 杨云清背着把陈旧的古剑,用白布缠上了剑锋,看起来简陋极了。但他身形挺拔,剑眉星目,端的是少年意气,将这身穷酸也尽掩去了。 “谢师姐今日可还是要去闻玉峰吗?那怎么能少了我!” 谢瑾瑜撇了撇嘴,有些不满道:“你可真是烦人。” 杨云清笑的双眼眯起来:“不过是仗着谢师姐疼我罢了。” 谢瑾瑜瞪了他一眼道:“话可不能乱说!” 杨云清立刻俯首做小,双目之中满是狡黠的神色:“受教了。” 接着谢瑾瑜也不再多说什么,倒是默认了他与自己同行。 “杨云清,”谢瑾瑜开口,“柳师叔还没同意你做他的弟子呢?” “谢师姐,”杨云清叹道,“他还不是同样没有答应你?” 谢瑾瑜停下脚步,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道:“那我和你能一样吗?” 杨云清摸了摸鼻子,连忙道:“当然不一样,谢师姐更加大义凛然,一马当先!” 谢瑾瑜“蹭”的踮起脚来,指着他的鼻子怒道:“杨云清!你读过书没有?究竟知不知道成语该怎么用?!” 杨云清盯着指在他鼻尖的手指,纤细白嫩,一点也不像个吃过苦的人,一时间觉得眼睛有些花乱,连忙将视线移开,“那、那、那不是等着谢师姐教我吗?” 谢瑾瑜收回手,回身道:“你这么笨的徒弟,难怪柳师叔不要你。” 杨云清忙不迭的跟了上去,点头道:“谢师姐说的是!” “也只有我们青遥峰的人善良,还勉强收留一下你。” “谢师姐说的对!” “不然你就算去外门扫地也没人愿意要你!” “谢师姐说的完全没错!” 谢瑾瑜:“……” “谢师姐说什么都是正确的!” 杨云清,苍羽门这一届新收的弟子之一,金系单灵根,单灵根之中资质又数“地”字,这样的资质几乎是每个宗门都争相抢着要的。可是,他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只因为这小子上山之时就大言不惭的说他此生只会拜一个师父,那就是柳既明。 柳既明啊!这是谁? 苍羽门闻玉峰峰主,当今修仙界第一剑修,从小资质出众,天纵英才,不过百年便已结丹,一定修炼,道心稳固。 杨云清又恰巧选的是剑,按理说他这个资质,做柳既明的亲传徒弟完全没有问题。可是,这苍羽门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柳既明从来不收徒弟,哪怕记名弟子也不要。 因此杨云清的地位就很尴尬了。别的长老想要收他,他不要,就认准了柳既明,可是柳既明看见他之后几乎一个字也没说甩袖便走,毫不迟疑,态度也很明确。 最后,谢瑾瑜实在看不下去这么闹哄哄的,替他说了份情,记在了青遥峰的挂名子弟的名册上,也算安顿了下来。 柳既明此人,说是性格冷心冷性到了极致也不过分。周身气质犹如剑锋凌冽,即便是闻玉峰的弟子见到他也不免要胆战心惊一下。可偏偏就有两人不怕他,一个是杨云清,另一个便是谢瑾瑜。 因此两人时不时便要去闻玉峰叨扰一番,日子久了,便也习惯结伴而行。 到了闻玉峰上,闻玉峰的弟子们正排队整齐,齐齐持剑,勤奋练习着剑法。一排排白衣加上恨天高看去,就好像复制黏贴一样,在阳光下明晃晃的,扎眼。 广场上,队伍的旁边还站了两三个人,正在悉心教导。 飞尘一看见远远上来的俩个身影立马耷拉下了表情,大义凛然的迎了上去,几乎就要给这两个人跪下:“你们两位祖宗怎么又来了啊?” “飞尘师叔你好呀。”谢瑾瑜笑着打招呼。 飞尘,柳既明的师兄,同样是一名剑修,闻玉峰虽然没有柳既明的弟子,却有他的弟子,他辛勤教导,各个都跟宝贝疙瘩似的。只是,自从这俩祖宗凑一起后,日子就越发的不好过了。 虽然事实上,他也十分喜欢看柳既明这个冷面阎王的好戏,但是,每次走后,烂摊子都是留给自己收拾的啊。鬼知道他都经历了什么!飞尘委屈!飞尘想哭! “飞尘师叔!”杨云清探出身子,也是笑的一脸灿烂,“又在教导弟子呢,好羡慕啊,我也好想来这里。” 飞尘看了他一眼,鼻孔向天,冷哼一声道:“你来啊,谁阻止你来了?” 杨云清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抿嘴笑着不说话。 “咦,柳师叔今日没有来这里吗?”谢瑾瑜打量了一圈,视线收回来有些好奇的问道。 就知道。飞尘嘀咕了一声,指了指后面道:“他还没赶到,估计马上就来了吧。” “这样啊。”谢瑾瑜笑了笑。 他们身后的一堆弟子听见柳既明这三个字后忍不住抖了抖身子,差点马步都扎不稳了。柳既明啊,那可真是个阎王,只要他出来,在场所有的人都要被吊打一圈,美名其曰“指导”。 吊打,什么是吊打呢?就是把柳既明用绳子吊起来,他仍然可以打遍全场。直到最后让所有的闻玉锋弟子都被打的鼻青脸肿这才挥挥袖袍,满意的回去。 闻玉峰弟子身上小伤不断,倒也成了青遥峰的常客,因此对谢瑾瑜也是十分熟悉。 众人正在这里说笑,一阵凛然的剑气瞬间笼罩了整个闻玉锋,其声势浩大如同巨大的屏障,让人被紧紧包围,无处遁逃。 飞尘回头,“喏,你们盼着的那个人出来了。” 一袭红衣似火,“哗”的冲出洞府,带着剑光闪烁,划破长空。 惊天动地。 第二十六章 闻玉锋上空飞云翻腾,凛然的剑意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这剑气决然猛烈几乎充盈着整片天地。下一刻,一人足踏剑意凛然而至,飒沓清风吹翻他的衣角,飞扬起他的青丝,映着红色的衣袍,天地失色。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柳既明来了……” 杨云清和谢瑾瑜两人眼睛同时一亮,站在他们面前的飞尘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只因为面前这二人的眼神只在太过坦诚,热烈的如同千里迢迢逃荒的难民看见了一顿红烧肉,只恨不得赶快扑上去咬一口。 咦,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飞尘不自觉的抖了抖肩膀,把柳既明比喻成红烧肉?估摸着这小子要是知道,非把自己打残了不可。想到这里,他连忙扬起头来高声唤道:“柳峰主,你可算来了!直教人久等啊。” 说罢,他挤了挤眉眼,瞅着旁边的谢瑾瑜和杨云清,意有所指。 柳既明一跃而下,站在了广场上,衣袂翻飞。此时的他一身锐气正如利剑出鞘,光华尽显,飞眉入鬓,一抬眼之中,满是化不开的寒冰,薄唇紧抿,划出一道严峻的弧线,显得他冷漠又无情。 他的视线淡淡瞥过面前的两个人,轻飘飘的落在了飞尘的身上,开口道:“今日如何?” 飞尘立刻笑了出来:“等着你来给他们指导呢。” 接着,柳既明没有理会谢瑾瑜和杨云清两人,转身走到了队列之中。那里,站的是闻玉峰年青一代的弟子,见他走了过来,仿佛已经预见了之后被打的哀惨,哭不得怨不得,拒绝不了逃避不能,各个手持长剑已经抖成了个骰子。 “柳前辈!柳前辈!”杨云清眼睛都直了,妥妥化身成了一个跟屁虫,追着柳既明的后面就跑了过去。 柳既明背对着他,突然身形一顿,霎时释放威压,笼罩全身。 瞬间,剑气凌冽,划破长空! 但对于此刻筑基初期的杨云清来说,这无异于一个巨大挑战,强大的阻力阻挡着他再向前一步,他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如同被利剑割伤了一般,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 谢瑾瑜的修为比他要高,只抬手捂了一下脸,微微喘了口气,连连称赞道:“不愧是柳师叔,果然功力深厚,令人望尘莫及!” 杨云清睁眼,满目喜色,没有一点点的挫败感,又一次追了上去:“柳前辈!柳前辈!我真的很想和你学剑,你和我打一场吧!哪怕只有一场啊!柳前辈……” 飞尘捂着脸,突然觉得有些不忍直视。 好好的孩子,怎么就傻了?没看见闻玉锋的这些弟子,遇见柳既明后各个都避之唯恐不及吗?这年头还有人上赶着被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飞尘师叔,”谢瑾瑜微微靠近了他,一脸微笑,“闻玉锋近来可好?” 飞尘挑了挑眉头:“小谢,怎么啦,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谢瑾瑜嘿嘿笑了两声道:“近日师尊和我一起搓了些好的小药,这不给师叔们都带一些来吗?闻玉峰上平日里都是勤学苦练的,难免有些跌打损伤的不是?” 飞尘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接过她递过来的小药道:“小谢,我可要多多谢谢你带的这些灵丹妙药了,有效的很。不过,依我看,你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谢瑾瑜眼睛亮亮的看着他,想要多打听一些关于柳既明的消息。 飞尘瞅着她眼睛滴溜溜转的那个模样,忍不住笑了,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一点也隐藏不了,试问现在苍羽门还有谁人不知道谢瑾瑜心悦柳既明这件事? 要他说吧,柳既明小师弟冷清冷性的,又偏偏长了一幅太好的皮囊,实在不知道祸害了多少春心萌动的少女。姑且不说他名声在外,多少宗门女弟子芳心暗许,就说这苍羽门上上下下的,谁不是见了他就舍不得把眼睛挪开?只不过是因为对他有着恐惧,才拦住了许许多多的人。 他这样性格的人,就合该抱着他那把千秋过一辈子。飞尘在心里念叨。 偏偏这谢瑾瑜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憨,自小被木修容从山下捡回来悉心教导成了青遥峰的弟子,在被带着第一次登上闻玉峰见到柳既明的时候,她就不怕死的说了一句:“柳师叔,你长的真好看!” 当时他们都倒抽了一口凉气,谁不知道柳既明最忌讳人家说他好看?但凡听到这句话,柳既明都会借口切磋,再将对方用剑狠狠拍飞。这都是套路。 本来以为她已经够胆大的了,谁知道谢瑾瑜又不怕死的来了一句,竟然是:“我从来没见过比柳师叔更好看的人,我好喜欢啊!” 当即在场的所有人都吓掉了大牙。提心吊胆的看着柳既明,生怕他一个克制不住,就要做出冲动的事情。 彼时柳既明不过百岁,还是个年轻人,年轻气盛,最恨的便是人家忤逆他的心思。他一向顺风顺水惯了,还从未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 最后,柳既明不知道是念在木修容的面子上,还是谢瑾瑜当时年岁尚小,没有计较,只是拂袖冷哼了一声,握住了千秋一言不发。 思及至此,飞尘看着眼前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的谢瑾瑜笑道:“小谢,你可算过你被从闻玉峰上扔下去多少次了吗?” “什么?”谢瑾瑜一愣,转瞬笑成了花,“这我哪里能够忘记,总共三百六十次,正好是个整数!” 飞尘一时语塞,见她还是一副欢喜的模样,只想叹息,忍不住敲了敲她的头,有些怒其不争:“你这丫头!” 谢瑾瑜小时候就被带上苍羽门,她的资质不算是最好的,但是却是所有弟子中最刻苦勤奋的一个,故而最先成为了木修容的亲传弟子,理所当然的成为了这一代弟子中的大师姐。她身量高挑,面容清秀,又因为自小在木修容身边长大学了他的几分温润,不笑时带着几分娴静,几点淡漠。但笑起来时眉眼弯弯漾开一圈一圈笑纹,露出浅淡的小梨涡,甜甜的,十分讨喜。因而几个苍羽门的师叔师伯都很喜欢她。 如果,小谢真的能和柳师弟在一起,也是很好的……飞尘摸了摸下巴,杨高了点声调,瞅着谢瑾瑜道:“小谢,你说你傻不傻啊,有这种耐心又有这份坚韧,当初拜在我们闻玉峰下不就好了,你若是习剑,必然也有所成!怎么就让木修容那小子捡了个便宜。” 谢瑾瑜笑眯眯的看着他,也大声道:“习剑当然好的很,日后若能和师叔同心协力并肩作战诚然是一件快事!不过比起这个的诱惑力,更想成为师叔离不开的对象呢!” 修仙之人耳力本就比一般人要好多了,再加上飞尘和谢瑾瑜故意将声音提高,真是叫人想听不到也难。 几乎是顺着风声就飘入了柳既明的耳中,听见谢瑾瑜的“大言不惭”,他目光微动,随即冷笑道:“你休想。” 谢瑾瑜也不恼,抿着嘴笑了笑,转身面对着柳既明胆子是越发大了起来。 她清了清喉咙,仿佛在承诺着什么似的,缓缓道:“只要我在,柳师叔有再难治的伤我也一下子就能给治好了,柳师叔觉得痛,我就能让它变的不痛,柳师叔觉得不舒服,我就能给给他理的顺顺当当的。师叔打架的时候渴了,累了,伤了,只需要唤一声‘瑾瑜’,我就知道他需要什么,无论再危险的战况我也能冲过去,用我的针和药给师叔提供所有需要的帮助。” “能成为柳师叔所依赖的后盾,在他需要的时候即可就能出现,岂不更快哉?” 世间上竟然真有这样的人,心里满满的情话几乎信手捏来,将最普通不过的事情说得如此动听,将如此危险的情景都说的轻描淡写,将铁石心肠都化为百般绕指柔,几乎听得人心里都化了。 大庭广众之下,柳既明突然觉得面红耳赤,几乎是有些恼了,他瞪着谢瑾瑜,右手不自觉得握上了千秋的剑柄之上。 ……好想揍她。 谢瑾瑜微笑着,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刚刚可谓惊天动地的表白不是她做的,那番话也不过是顽笑罢了。 下一刻,她只觉得眼前一花,身体不自觉的一轻,似乎是谁扯住她的衣领将她给提了起来。 “喂!……” 还没来得及惊呼,雾蒙蒙的云头突然遮住她的脸,闻玉峰的广场离她好远好远,广场上的人都要看不清楚了。她的视线敏锐的抓住了一抹红色,接着,那人踏着千秋又飞了回去。 而自己…… 今日是第三百六一次了。 被从闻玉峰上扔下来。 谢瑾瑜踏在云头上,稳住了身形,看着柳既明远去的身影遗憾的撇了撇,好可惜,她其实还挺喜欢三百六十这个数字呢。 解决完了谢瑾瑜,柳既明从空中落下,声音泠然,看着杨云清,蓦地抽出了千秋。千秋出鞘,含光毕露:“你,过来。” 第二十七章 “谢师姐!谢师姐!” 远远的就听见有人叫她,谢瑾瑜颇为无奈的抬起头来。她的面前漂浮着九个大小各异的银针,被袅袅的青色灵气托着。一开始是按照长短依次排列,只是她这一动,好好的等差数列就被打破了,七横八竖的半浮在空中,散漫无规律。 谢瑾瑜一收手,九针依次落下,收回了她的袖中。 她至今还没有自己的本命武器,现在用的这套针具还是木修容以前用过的老银针。倒不是木修容不管她,要怪就怪她这套修行功法实在稀少,整个修仙界中用针具作为本命武器的医修还不知道十个指头能不能数的过来,能找到合适自己的就更是少之又少。 木修容也留着心,哪怕能得些好的材料来给她锻造一套也是好的。 谢瑾瑜推开门走出去,皱着眉头道:“谁啊这么吵吵嚷嚷的?做什么呢?……咦?” 话音到了后面,硬生生的被她拐了一个弯儿,谢瑾瑜瞪大眼睛,惊的说不出话来:“杨杨杨云清??你这是怎么了?!” 顶着一张鼻青脸肿的猪头脸站在谢瑾瑜面前的人,正是早上出门时还意气风发的杨云清。他已经完全看不清之前俊朗的五官,脸上青青紫紫红红黑黑,跟开了染坊似的精彩纷呈。 杨云清肿着嘴巴,抱着自己的剑,挤了挤眼做了一个不知道是不是笑的表情唤道:“谢师姐,我来找你上药了。” 谢瑾瑜只觉得他脸上的表情分外辣眼睛,忍不住捂了一下眼,满脸的惨不忍睹道:“你怎么成了这个模样!” 杨云清乐呵呵的跟在她的身后:“嘿嘿,柳前辈打的!” 得了!还成了什么很值得骄傲的事情了嘿?!谢瑾瑜反射性的想要嘲讽他,待反应过来后,突然变的有些惊讶:“柳师叔肯指导你了?” 杨云清的眼睛本身就有些肿起来,再因为笑容,团团皱在一起,几乎快要眯成一条缝了,他讪笑道:“还没说是指导呢,只是把我打了一顿。” 谢瑾瑜:“……” 行吧,被打了一顿什么的,的确很像柳师叔的作风。 “不过,即便是这样,我也学到了不少,今日有很多感悟。”杨云清比划着手,犹自兴奋的说个不停。 谢瑾瑜:“行了你别乱动,老实点!” 杨云清一听她的话,立刻收回手舞足蹈的姿势,正襟危坐。他刚刚的模样,就是个妥妥的剑痴。现在这般乖巧起来,又像个小媳妇似的。 在闻玉峰上,谢瑾瑜有一个专门的小药房。木修容时常闭关,不太管事情,而她就经常在这里炼丹炼药,寻常弟子若是受伤了只需找她便好。真是顶着师姐的身份,操着爹妈的心。 “除了脸上,身上可还有什么伤吗?解了我看看。”谢瑾瑜拿着药罐低着头将木塞拔了,眼睛一瞥却发现杨云清双手捂着领口,神情愣愣的,不知道是羞涩还是在发呆。 “怎么了你?” 杨云清回过神来,连忙摇摇头道:“身上倒没什么大碍,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柳前辈一直对着我脸上打。” 谢瑾瑜想到了那个画面,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好吧。” 柳既明是一个看起来很清冷的人,说起话来又毒舌的很,平时弟子们都很怕他。只是她知道,这人,心思耿直又简单,其实与稚子无异。 她也知道,自己带着杨云清几次三番的跑上闻玉峰,柳既明也是默许的。虽然,每次都会毫不留情的把她扔出去,不过,那都是手下留了情的。要不然,依照柳既明的修为和脾气,直接把她扔的飞出苍羽门也不是不可能。怎么可能还给自己一个站稳的机会? 这次对着杨云清的脸打,不过仅仅是他的一种警告罢了,总不会有人顶着这么丑陋的猪头还敢到处乱跑吧?剩下的时间还不老老实实待在闻玉峰。 一下子就猜出柳既明心思的谢瑾瑜忍不住笑开了花,瞬间握着药瓶直笑的直不起腰来。杨云清有些疑惑的看着她,奇怪道:“谢师姐,你干什么笑的这么开心?” 谢瑾瑜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很欣赏你啊,杨云清!” 杨云清一下子也乐了:“我也很欣赏你啊,谢师姐。” “不不不,这不一样。”谢瑾瑜忍住笑意,看着他坚定道,“杨云清你要知道,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被柳师叔打成这样的,他一定是有心想要认真教导你!既然如此,你可千万不能辜负他的一片真心,明日再去请他好好‘指导’一番吧。” 杨云清眼睛一亮,忍不住拍手叫道:“谢师姐!咱们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我也是这么想的,明日必然还要去,谢师姐要和我同去不?” 谢瑾瑜应道:“去啊,怎么不去,当然要去。” 她顿了一下,开口道:“啊,不过杨云清啊,‘心有灵犀一点通’呢不是这样子用的,这是用来形容有情人之间的状态,以后还是不要乱用了。” 杨云清挠了挠头,有些羞赧的低声道:“知道了。” 谢瑾瑜将手中几个药罐子扔给他:“那你好好给自己上药,以后每日必当去闻玉峰勤学苦练,放心,我这里的药你随便用,绝对不收灵石!” “谢谢谢师姐!”杨云清朗声应道,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一个记名弟子,本身灵石资源就少的可怜,若不是有谢瑾瑜多番照拂,还真不一定能撑过这个月。想到这里,他笑的更灿烂,却因为嘴巴咧的太大碰到了伤口,疼的龇牙咧嘴,倒吸了一口凉气,捂住了脸。 谢瑾瑜含笑看了他一眼,没有再多说话,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苍羽门上空,晴光潋滟,惠风和畅。阳光不遗余力的将温暖扑散在整片大地上,衬得天色越发湛蓝,万里如云,一碧如洗。今日,实在是个难得好天气。 谢瑾瑜抬起头,眯起眼睛对着太阳笑了笑,两个梨涡浅浅的凹下去,一团明媚。 距离原书女主秋湄来到苍羽门还有五年两个月。 五年,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还很久,但对于修士来说不过弹指一瞬,小小闭个关一晃眼便过去了。 五年,然而,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第一件事,就是可不再让柳既明因为躲着自己而闭关了!想到这里她有些不禁有些气恼,他这一闭关,再出来女主就来了,她的计划还怎么实施呢? 想到这里,谢瑾瑜一溜烟跑回了房间中。 时间如此紧张,她却浪费光阴,这样实在不好,不好。 第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一个人便从青遥峰一路而下。青色的发带在身后飞扬,随着跑步的节奏摇摇摆摆。 正是谢瑾瑜。 她每日都会从青遥峰跑下去绕着偌大的苍羽门几座峰头跑一圈,之后再挑一担水小跑回去,美名其曰给自己私人订制的“体能锻炼”。她知道修仙界里,修为是排在第一位的,谁修为高,谁功法好,谁的基础扎实就可以笑傲群雄。 但是,究其根本,在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拥有一个强大的体能绝对是重中之重。修仙世界中,往往有许多传承禁制,一旦遇到不能使用灵气的地方,体能就发挥了决定性的作用。更何况,即便是最简单的跑步、挥剑的练习,也是对心性坚韧的无上考验。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修行之道贵在持之以恒。 待她扛着扁担一路小跑回青遥峰时,杨云清便从山腰的树上一跃而下,显然已经等了她好一会了。经过了一夜的休息和药效的发挥,他的脸看起来比昨天要好多了,至少可以看清五官,不像昨日开染坊一般。 看见谢瑾瑜小跑上来,追在她的旁边自然笑道:“谢师姐早啊。” 谢瑾瑜大喘了口气,道:“早啊。” 杨云清忍俊不禁道:“一直听说谢师姐十分勤奋,这几日观察下来果然名不虚传。我还从未看过,有哪家宗门的弟子现在还在练……这个。” 谢瑾瑜瞥了他一眼道:“柳师叔从习剑那一日起,每日清晨挥剑五千下,不用灵力不用修为,方才有今日的体魄。你呢?” 提到柳既明,杨云清收起了眼中的笑意,严肃的缓缓道:“我也当如此。” 谢瑾瑜甩了他,跑到了前面:“我先回去梳洗,一会见。” 将挑回来的水倒进了院中的水缸里,水缸里有一尾小金鱼,甩着火红火红的尾巴在与它身体相比起来大得多的鱼缸中欢快的游来游去。 谢瑾瑜畅快的泡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走了出去。 此时,太阳才刚刚冒出头来,破开云雾,红彤彤的挂在东边。而陆陆续续有弟子从各自的房间走出,开始一天的修行功课。 谢瑾瑜和杨云清结伴闻玉峰日常打卡(1/1)。 闻玉峰的弟子们战战兢兢的在广场上等待着全新一轮的挨揍日常,飞尘笼着袖子笑眯眯的站在旁边。 唯有那人,穿着一袭红衣,声音泠然,如同波动琴弦,从亘古的岁月中缓缓流淌而出,若是用这样的声线说出情话,只怕世间没有人能抵挡的了。 只可惜柳既明要么不开口,一开口便让人面红耳赤,纯粹羞恼的。他的语气带着微微的嘲讽:“软绵绵。” 领头的弟子瞬间涨红了脸。 谢瑾瑜和杨云清默不作声的站在一旁,默默看着。感受到他们的目光,柳既明动作一顿,气息不自觉的乱了一下,眼神也随之瞥了过来。 谢瑾瑜笑容明媚:“柳师叔,早啊。”而她旁边,站着前一天被自己揍的鼻青脸肿的傻小子。 柳既明转身一步一步走到了两人的面前,不自觉的握住了千秋的剑柄,语声沉沉,几乎用威胁的声音低低询问道:“你们来作甚?” “柳前辈!”杨云清想也没想的奋勇向前,“请赐教!” 柳既明:“……” 他闭了闭眼睛,强压下了自己额角下几乎暴起的青筋,深吸了一口气,蓦地抽出了千秋,剑锋嗡鸣作响,锋芒毕露。 想被打? 很好。 ……于是谢瑾瑜全程围观了一场暴打事件。作为局外人,看这种单方面的虐杀,怎么看都觉得格外的神清气爽呢。 不一会,柳既明松完了筋骨,千秋回鞘,拎着已经半死不活的杨云清狠狠的向着谢瑾瑜扔了过去。 “带走。” 谢瑾瑜:“……” 她手忙脚乱的将杨云清接住,慌忙叫道:“柳师叔,柳师叔!还有我呢!” 柳既明身形一顿,回头看着她,一字一顿道:“还要我帮你回青遥峰么?” 谢瑾瑜忙不迭道:“不不不,不劳烦师叔扔我了……” 柳既明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谢瑾瑜连忙刹住,直起腰来笑道:“柳师叔,我今日找你可是有正事说的。” 柳既明颔首:“说。” 谢瑾瑜巧笑倩兮,缓缓道来:“再过几日就是宗门大比了,柳师叔,我若是夺得这一届的第一,可否向你讨件东西?” 一听她要讨东西,飞尘立刻冒头出来叫道:“小谢啊,你这是说的什么傻话,你若是夺得头筹哪里还需要向别人讨东西?只怕到时候不管你想要什么,木师弟还不都给你弄回来!更何况,还有贺掌门呢。别说木师弟了,即便是我,你想要什么,我也绝对拱手相送。” 宗门大比,是苍羽门内部的一场比试,由新一届的年轻弟子报名参加,但是意义却很重大。外门弟子想要被长老看中收进门下、内门弟子想要出风头获得更好的培养,都需要在这场竞争中大放异彩。而这个排名将会一直保持十年,不仅苍羽门内部使用,即使放到修仙界也同样名声响亮,直到下一个大比的到来。 上一次宗门大比时,正值新老掌门交替,百废俱兴之时,诸如柳既明的新一代长老刚刚上位不久,新一代弟子还未长成,故而没有大办,但是今年的大比必然要十分隆重。 柳既明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谢瑾瑜,“你?头筹?” 谢瑾瑜得意的扬眉道:“没错。” 倒不是柳既明有心怀疑她,而是,从苍羽门建立宗门以来,从未有过青遥峰的弟子夺过大比头筹。莫说是第一名,除却前几届之后,连前三都少之又少。 青遥峰是干什么的?其中弟子都修习的医术,悬壶济世,妙手回春去了,对于战斗之术实在说不得算是精通。他们往往炼丹搓药,沉浸在绵长的草药香中,鲜少过问这些事情,在战斗之时一般也不冲在前面。峰主代代,连争强好胜的人都没出过,从来没人指望宗门大比的头筹能在青遥峰出现。 而现在,这个青遥峰的大弟子,谢瑾瑜竟然大言不惭的说她要夺第一。 她拿什么呢?总不能用灵药罢,这可是命令禁止的。 飞尘一看两人沉默了,连忙打圆场道:“小谢,我看你也别说是第一了,只要进前三,你想要什么,我跟你柳师叔都会答应你的。” 谢瑾瑜摇了摇头,下巴扬起一个骄傲的弧度,朗声道:“多谢飞尘师叔好意,不过说什么就要是什么,我说是头筹,就奔着那头筹去,第三,第二,即便成绩再好,都不是第一。” 飞尘下意识的看了眼柳既明,心里暗暗想道,其实怎么说呢,小谢的性格在某种程度上和柳既明实在是相似的很。当年,柳师弟就是他们这一届的头筹罢。 “小谢有这种上进心我们当然高兴,那我便和柳师弟拭目以待了。”回过神来的飞尘笑着拍了怕柳既明的肩膀笑道,“柳师弟,你怎么说?” 柳既明从谢瑾瑜说完后就一直沉默,虽然往常他也是沉默居多,但是此时他明显是有了思量。飞眉入鬓,眉头微微蹙成一个姣好的形状,他看着谢瑾瑜,眼中是一汪海水,掩去所有波涛胸腰,深不见底。 谢瑾瑜微笑着看着他,倒也不催促。 良久,柳既明颔首,缓缓开口:“好。” 第二十八章 (双更二合一) “谢师姐,你真要奔着头筹去啊?”杨云清坐在小药房的桌子前,用药袋敷着脸上的伤,挤眉弄眼的看着谢瑾瑜,“你可拿什么和闻玉峰的弟子打啊?” 他语气很是哀愁,委实是替谢瑾瑜感到担心。 就像青遥峰没出过宗门大比第一的弟子一样,历来的头筹似乎都出自闻玉峰和飞羽峰两个峰头,其中,以闻玉峰弟子的战斗力最强。飞羽峰的弟子除了习剑之外,还有修习音律的,如琴修之流,端的是钟灵毓秀,风雅之辈。但闻玉峰可就简单的多了,全是清一色的剑修,选拔子弟的方式也十分粗暴简单——互相打,谁打的最凶谁就是优胜者。 比起闻玉峰来说,青遥峰的人就实在是太温柔了……温柔到,即使他们拿着针过来,也不会让人觉得害怕。 谢瑾瑜抬手扔了个药罐给他,满不在意道:“就用手打呗,不然用什么?你是不是傻了。” 杨云清手忙脚乱的接过来,抬头看着她惊讶道:“啊?你用手和他们打?连剑也不用吗?” 剑是苍羽门弟子人人都配着的,平日里用来御剑飞行或者防身使用,算是必备武器。 谢瑾瑜瞥了他一眼,反问道:“你何时看见过我用剑?” 杨云清一愣,细细想来,确实从未见过谢瑾瑜佩剑,更别说看见她拿剑出来用了,“那你用的什么?” 谢瑾瑜眉毛一挑,连带着眼睛也大了几分,黑白分明。她袖手一挥,手下青烟升起,杨云清还未看清是什么,又见她右手轻拂,细细白白的手指看起来柔柔软软的划过。 “我用这个。” 直到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杨云清才后知后觉的低下了头,这才发现,他放在桌子上的右手被八根银针细细密密插满了,如同一个刺猬。一时之间,酸肿胀麻几种感觉同时汇合在一起,怎么一个酸爽了得! 杨云清:“……” 谢瑾瑜捧着肚子大笑了起来,再一挥手,八根银针听话的从杨云清的手上浮起,飘悠悠的悬在了空中。 杨云清的表情只能用目瞪口呆四个字来形容了,他盯着眼前的排列有序,长短不一的八根银针,又回想了一下刚刚被扎的感觉,叹道:“谢师姐,你用的是传说中的九针啊……咦,可以怎么只有八个?” 谢瑾瑜翻了个白眼,“那根太长,我怕把你手给戳通。” 杨云清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摇了摇头不赞同道:“九针素来是疏通经脉的治病救人之物,谢师姐却要用它来比斗?这个威力真的可行?” 谢瑾瑜挥手,将针具收回袖中,看着他说道:“杨云清我问你,我若是在这药瓶里加了些东西,你觉得你会知晓吗?” 正打开药瓶把药抹在手心的杨云清听到这句话一愣,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是用好还是不用好了。 “大夫手中的针,不仅仅可以用来救人。”谢瑾瑜见他一副被吓到的模样,有些得意的笑了笑,“让你们小看我们,我可要好好替我们青遥峰争个名声!” 杨云清回味过来,似叹非叹道:“哎,谢师姐果然主意多,我必然拭目以待了。” 话是放出去了,但其实包括飞尘在内,并没有几个人真的放在心上。谢瑾瑜那个修习医术的小姑娘?他们可真不指望她能够夺得头筹,能进个前三便已经十分厉害了。 木修容唤了谢瑾瑜到身边,和颜悦色的询问着她最近修炼的问题,并对大比的名次表示完全不放在心上,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找他要,只要她在其中玩的开心便好。谢瑾瑜知道他是害怕自己压力太大,不想让自己太难过,笑着答应了。 飞尘私下里偷偷和柳既明商量,若是小谢得了前三,也要把她想要的东西给她送去。柳既明却反问了一句“为何”。显然,谢瑾瑜要是拿不到第一,他少了损失,才不应该正是遂了他意? 更何况,他也不知道当时自己是怎么了,竟然答应了一件这样的事情。柳既明暗暗想到,以后在做决定之前还是最好不要打架了。 但是,他心里却有着一丝连自己都几乎忽视掉的若有若无的期待。她真的……会拿到头筹么?作为第一个青遥峰弟子。 对众人心思完全当做不知晓的谢瑾瑜,依旧过着往常的日子。专心修炼,搓药,炼丹。偶尔去柳既明身边刷个脸,再去木修容身边卖个乖,仍是一派的逍遥自在。 终于到了宗门大比那天的到来。 苍羽门新一代弟子站在朝阳峰广场之上,从亲传弟子,到记名弟子,再到外门弟子依次排列,各个身着白袍,衣冠楚楚。 掌门贺凌坐在上首,而后飞尘、木修容、柳既明等各个峰头的峰主坐在旁边。苍羽门除了飞羽峰、青遥峰和闻玉峰之外,另有苍云峰,顾月峰,沐夕峰等其他三座峰头。除却顾月峰的峰主之外,其他皆是男子,其中飞尘俊逸,木修容温润,柳既明冷峻,而掌门人贺凌,细眉长目,端的是阴柔至极。 他和柳既明的容貌完全不一样。柳既明长的精致,但却没有丝毫的阴柔之气,但贺凌不同,他精致的过分漂亮了,若是有粗心的人见他,直接认成女人也不是不可能。 他抬手拨弄,案几之上的七弦琴泠然作响,“和光”音符划破长空,从朝阳峰一路传遍整个苍羽门。 “比斗开始。” 宗门大比从混战开始。外门、记名以及亲传弟子分为三组,共有三个大擂台,这是一场实打实的混战,每个人都处心积虑的想要将对方打下擂台,因为这场直到最后每组擂台上都剩十二个人方才停止。 这一轮过后,便是一对一的比赛,直到胜出三人,最后这三人中选拔头筹。因为记名弟子和外门弟子的修为与亲传弟子来说,差距略大,故而三组不混合比赛,如有要求,在每组第一角逐出来之后可申请再比一轮,若没有异议,亲传弟子中的第一便是这一届的头筹。 第一轮混战开始。 飞尘带着笑容看着场下一团毛孩子冲到了一起,晃了晃头感慨道:“每每看见他们就想到我们当初的情景。只是不知道今年这头筹是落在飞羽峰,还是闻玉峰呢?” 贺凌没有在意他的话,偏头对木修容道:“我听说谢瑾瑜今年要拿今年的头筹?” 木修容放下手中的茶杯,微笑这回答:“她有这份上进心,我已经十分满意,其他,便不强求罢。” 贺凌淡淡的“恩”了一声,道:“难得她有这份斗志,作为大师姐给众人立了个好榜样,当好好嘉奖一番。” 木修容点了点头:“那我便替阿瑜先谢谢贺师兄了。” 飞尘对着柳既明挤了挤眼睛,饶有兴趣的问道:“柳师弟,你说,这小谢能不能拿到头筹?” 柳既明轻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贺凌的眼神也飘了过来,意味不明:“柳师弟,若是谢瑾瑜的要求不过分,即便没有夺得头筹,你便也答应了她罢。” “巧了,贺师兄,我也是这个想法。”飞尘笑道。 柳既明皱了皱眉头,目光若有若无的扫视着场地,隐隐有些不耐烦的应了一声。 混战打的可以很快也可以很慢,这一届打的显然是属于很快的那一拨。朝阳峰大殿上的一个计分榜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记下了每一个弟子获得的分数。每将一个人打下擂台就算做一分,累计相加之后生成的一个排行榜。 飞尘瞥了后面的计分榜一眼,笑道:“果然,还是我们闻玉峰的人厉害。” 贺凌随之看去,在计分榜上,亲传弟子一栏,第一名和第二名都是闻玉峰,第三名是飞羽峰的弟子,而谢瑾瑜……则排在第九位。这是一个不算落后,但绝对说不上突出的位置。 木修容看见了这排名,却高兴道:“阿瑜很好。”他清心寡欲惯了,能进前十,也是十分满足。 “那小子不错哦。”飞尘胳膊肘捣了捣柳既明,指着记名弟子的那一栏,杨云清的名字高居榜首,是第一名。 柳既明冷哼一声,不做评论。 “我看这小子前途无限,若不是他死心眼非要拜你为师,我肯定要把这小子抢过来。”飞尘有些咬牙切齿,可千万别白浪费了这个好苗子。 饶是这场比斗算比较快的,仍然打了整整两天。外门弟子结束的最快,一天之后,他们的体力渐渐不支,很快便出现了十二个优胜者,而后是记名弟子。只有亲传弟子,在第二天旁晚,堪堪分出了胜负。 计分榜上,记名弟子一栏,杨云清仍然高居榜首,甩开第二名接近二十分。若不是贺凌及时制止,只怕这小子能将剩下在台上的其他人都扔下来,这战斗力委实有些可怕了。 而亲传弟子中,闻玉峰四人,飞羽峰三人,苍云峰二人,顾月峰,沐夕峰各一人,而谢瑾瑜,则代表青遥峰,以第十二名的成绩留了下来。 飞尘倒抽了一口凉气,因为排行榜上,谢瑾瑜和第十三名只一分之差,忍不住道:“好悬!” 木修容眉眼弯弯很是温和,颔首道:“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贺凌看了他们一眼,站起来道:“优胜者前来抽签,比赛明日继续。” 接下来每组优胜的十二个人将会两两对战分为六组,六人胜利后便是两两三组对决,直到选出最后的三个人,进入决赛。 六组对决中,谢瑾瑜的运气很是不错,抽到了一个顾月峰的小师妹。顾月峰因为都是女子,功法特色便是以柔克刚,小师妹用的不是剑,而是柔如水般的彩练。 小师妹打起架来也像跳舞一样,足尖轻点,飘飘然,悠悠然,端的是赏心悦目。彩练长长,和着灵风轻扬,但在触及谢瑾瑜时又凌冽如同利剑,毫不留情。谢瑾瑜躲了两次,觉得有些惊险,但因为对面是比自己年岁小的如花般的小师妹,也不好下狠手。见招拆招打了几下,心下有了思量。 飞尘站在台上看了看,觉得很奇怪:“这小谢……是空手和人打么?” 木修容站在旁边听到了,偏头解释道:“我家阿瑜不用剑的。她说她自己学不好剑,因此不想浪费时间。” 柳既明冷哼一声,终于开了金口:“懒惰。” 木修容倒也不恼,“她一向是这个性子。不过我们青遥峰的人,不精于剑术也无碍。” “诶?诶!小谢!”飞尘惊呼。 柳既明和木修容两人同时看去,却见谢瑾瑜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法子,手上拿着本应该是顾月峰弟子的彩练,而另一头则牢牢拴在了对面小师妹的腰上。 “得罪了,小师妹。”谢瑾瑜微微一笑,手部一用力,彩练送着小师妹飞下了擂台。 小师妹输也输的漂亮,那窈窕的身姿轻盈落下的瞬间,不知道捕获了多少苍羽门少年的心。谢瑾瑜给足了她的面子,因此她盈盈一拜输得心服口服:“多谢谢师姐。” 其实谢瑾瑜这场,论功力上并没有什么可圈可点的地方,要认真说起来实在是不像一场正经的比赛。但两个正值妙龄的女子互相斗争,尤其是顾月峰的师妹,招式灵巧,婀娜多姿,于视觉上实在是一种享受,围观的众人便也是好评满满。 柳既明瞥了一眼就看了出来,不屑道:“小聪明。” 连一向好脾气的木修容也忍不住给了他一个颇为无奈的眼神,“阿瑜这样很好,你若是不想给她东西不给便是了。”干什么老是没得事编排我们家阿瑜。这句话被木修容憋回了心里,对于一向性格内敛的他,能说到这份儿上已经很不容易了。 柳既明拂了拂袖子,默不作声。 三组对决中,谢瑾瑜的对手是飞羽峰的一名琴修,陆鸣。他是贺凌座下的亲传弟子,虽然入苍羽门的时日尚短,但是天资卓越,进步飞速,就等着能在这次大比之中获得好的名次,一跃升为核心弟子。 看见这个阵容,木修容不免有些担心起来,询问道:“贺师兄,你那徒弟可会伤人?” 贺凌看了他一眼,安慰道:“不会,点到即止。” 听到贺掌门这个回答,木修容这才放心的舒展了眉头,只希望陆鸣真能点到即止,莫要伤了阿瑜。 三组比赛同时开始。 都是使剑的飞羽峰弟子和闻玉峰弟子顷刻之间,你来我往,斗的难舍难分,而旁边擂台上闻玉峰的弟子和苍云峰弟子也很快胶着起来。唯有谢瑾瑜和陆鸣两人,谁也没有先动作。 “谢师姐。”陆鸣微笑,一派光风霁月,他的琴抱在右手上,是一张绿漆的落霞,“许久没有青遥峰的弟子进入前六了,师弟我很是佩服。” 谢瑾瑜扬了扬头:“多说无益,放马过来。” 陆鸣大笑:“好!那今日,我便拿出真正的实力,绝对不让谢师姐了!” 你让我吗?谢瑾瑜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再扫一眼,看见擂台下几个小师妹带着粉红气泡的眼神,突然觉得自己被深深的套路了。 让你装比!谢瑾瑜眼睛一瞪。 陆鸣丝毫没有察觉,他单腿屈膝,长袍撩起,明明身后空无一物,他却稳如泰山四四方方的坐在一张红木靠椅上一样,落霞搭在他的膝上,稳稳当当。 “当”的第一声从琴弦上拨过,是石子投向池水,划开层层涟漪。这涟漪,便在空中一圈一圈不断扩大,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灵气汇聚场,瞬间,整个擂台上都笼罩着来自陆鸣的威压之气。 音律播散在空中,无处不在。而琴修手中的音乐,即便是天生耳聋,也毫无招架之力,那是以灵气为载体的武器,铺天盖地。 “好!”飞尘这种平日里嗜剑如命惯了的人也忍不住对这样的琴修弟子拍手叫好。 木修容和其他峰主也面露赞许的神色,贺凌眉头微动,绽开了一个极淡的微笑。唯有柳既明右手摩挲着千秋的剑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谢瑾瑜处在劣势之中,她很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 琴修的战斗力其实丝毫不逊色于剑修,但是剑修出了名的能打、抗打,故而大家都认为剑修实力更强。而琴修实际上是掌控全场必不可少的一员。只要有琴修在,必然会牢牢抢占先机,令人无处遁逃。 陆鸣抬眼一笑,微风抚过他鬓边的碎发,修长的右手按在琴弦之上,泠泠划动,一首《诗经·鹿鸣》倾泻而出。他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是贺凌亲自教导,举手投足之间风雅至极,一袭白衣如雪,颇有名士风范。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琴弦每波动一下,便是一道白光闪过,一句一句词都化成了巴掌大的白色小箭,从琴身分离,直直射向谢瑾瑜。 “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琴弦当啷作响。谢瑾瑜侧身避过,眸光一闪,右手紧握,下一刻一根细长的两寸银针出现在了她的手上。 全场哗然。 “那是什么?”飞尘坐不住了,恨不得飞上台去细细看一看,“是针吗?”这么多年来,他们还从未看过有谁拿着针跑上来打架的。 木修容有一瞬间的怔愣,很快反应过过来,莞尔道:“是我给阿瑜的‘九针’。不过,这是其中的长针……?似乎,唔,长了些。” 柳既明双眼微眯,“它在变长。” “咦?”木修容也忍不住诧异,站了起来,“怎么会?” 然而,谢瑾瑜手中的长针在一阵惊呼声中,确实越变越长。青色的灵气在她手中婉转流畅,两寸的长针如同橡皮筋一样,被越拉越长。在变长的同时谢瑾瑜右手抬起,五指灵巧转动,长针在她手中如同风车一般,快速旋转起来,灵气四射,一时之间,陆鸣的暗箭竟然近不得她的身。 木修容惊讶的久久说不出话来,回过神来缓缓道:“我……我从未教过她。” 一时之间,座台之上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苍羽门中,谢瑾瑜的资质只是中上而已,平日修炼也是中规中矩,再加上修习的医术,其实众人对她的功法了解所知甚少。 木修容一向纵容徒弟,谢瑾瑜他放心得很,故而挑选功法上也是随着她自己去,倒也没有过问太多。谁知今日一见,真真是大开眼界。 谢瑾瑜先天基础绝对不是最好,但是她的勤奋和聪颖,苍羽门中却鲜少有人能够超过。 “若只是针的话,是不是仍然有些勉强了?”飞尘询问道。 贺凌颔首:“且再看看。” “吹笙鼓簧,成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陆鸣直起身来,立刻发难,五指当啷滑过七弦,霎时罡风四做,灵气如同爆炸一般,狂风过境,席卷全场。 谢瑾瑜发丝张扬,青色的发带几乎被灵气吹鼓成一条直线,她袖手一挥,三道银针同时射出,直逼陆鸣的门面。 陆鸣被逼的后退了几步,琴声从喑哑转为高亢—— “呦呦鹿鸣,食野之蒿。我有嘉宾,德音孔昭。” “视民不恌,君子是则是效。” 当啷几声,三根银针刺入琴身,入木三分。 陆鸣再一抬头,一根银针刺入他的手背,灵气流转有那么瞬时的滞涩之感,琴声如同断了一截,卡在了这一句。 “我有旨酒,嘉宾式燕以敖。” 陆鸣眉头一皱,落霞向半空抛去,琴弦无人波动兀自弹响,音韵在空气之中划开的涟漪越来越大,越来越甚。外门弟子中有修为低微的,几乎扛不住这般威压,口角溢出了点点血丝。 谢瑾瑜的手上,还有四根针。 “她的灵气消耗太大。”贺凌说道。 “确实,”飞尘接口,“这其实很不利用战斗。再拖下去,也只是必输无疑。” 木修容叹了口气:“傻阿瑜。” “呦呦鹿鸣,食野之芩。我有嘉宾,鼓瑟鼓琴!” 被拉长的长针蓦地漂浮到了谢瑾瑜的脚下,谢瑾瑜借助着这灵气,脚踏长针,霎时腾空飞起。 又是一片哗然! 苍羽门之中人人御剑不是什么稀奇的事,而用针飞行,却实在是旷古未闻,见所未见!这个谢瑾瑜的身上,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鼓瑟鼓琴,和乐且湛。” 谢瑾瑜足踏长针,直直向悬在半空的落霞琴飞去。她的目的很明确,既然打不到陆鸣本人,就干脆从他的武器下手。 陆鸣瞬间看出了她的想法,咬牙握拳,急的想要将琴召回来,这心思一乱,就要出事了。 待看见谢瑾瑜的笑脸时,陆鸣心中咯噔一下,瞬间觉得要出事,额头上的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只不过几秒的时间,他蓦地发现他的脉口、膻中以及百会已经被四根针牢牢封住,灵气运转滞涩不通,几乎和堪堪筑基的弟子无异! 这还打什么打? 谢瑾瑜抬脚向着他的胸口踹去,咣当—— “我有旨酒,以燕乐嘉宾之心!” 琴声戛然而止。 全场寂静无声。 而后,不知道是谁突然叫了一声,所有人都像在梦中被惊醒了一样,激动的欢腾雀跃,爆发出阵阵欢呼。 “谢师姐威武!” “谢师姐!” “谢师姐……!” 座上各个峰头的峰主久久缓不过劲儿来。 “小谢实在是……”飞尘最先反应过来,然而话到这里,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厉害?是,确实是厉害,然而却不是实打实的厉害。毕竟陆鸣不是被她硬生生打下去的。但是,你又不能说她犯规,因为,智慧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贺凌沉吟了一会,叹道:“不愧是我们宗门的大师姐。” 木修容听见他这般说,松了一口气,开心的笑了出来:“贺师兄说的没错,阿瑜总算没有给我们丢脸。” 柳既明心中一动。不知道怎么的,目光就轻悠悠的落在了擂台上。正巧,谢瑾瑜正伸着头看向他这里。 感觉到了他的注视,谢瑾瑜歪了歪头,青色的发带顺着发丝柔顺的垂在胸前,她勾起了嘴角,突然之间,微微一笑。 是一池春水吹皱,涟漪泛开,是河边垂柳抽出新绿,游荡着枝桠,飘过浅滩,漾起的波纹,是料峭春寒中,一朵绽放的梅花,静悄悄,散发着幽香。 无端让人恼的。 寒冰乍破。 29.第二十九章 柳既明不知道怎么了, 有些狼狈的转头,快速移开视线。接着甩了甩袖子, 一句话也没说, 满脸不悦的转身离去。 飞尘看了眼他的背影, 意味深长道:“柳师弟这是怕小谢真赢了, 找他要宝贝呢, 这不赶紧先跑再说。” 木修容真心疼爱这个徒弟, 如今谢瑾瑜又给青遥峰争了这么大的光,正高兴呢, 此时也没有心情去推敲柳既明的心思, 笑着回道:“他有什么宝贝?我们阿瑜也用不着。” 飞尘摸了摸下巴,笑的活活像只狐狸:“看来是个大宝贝。” 苍羽门现在的几个峰头峰主都是同门的师兄弟, 尤其是贺凌、柳既明、飞尘和木修容四人,自小就一同在苍羽门长大修行, 感情十分深厚。飞尘性格爽朗,快言快语, 时常会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众人也习以为常了。 木修容只当他随口说说, 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 没有再接话。 决赛在第二天。 谢瑾瑜对战的是闻玉峰的剑修,飞尘的亲传弟子,同时也受着柳既明的指导,是下一代闻玉峰弟子中最被看好的一个。 如法炮制,再厉害的剑修也抵不过被用来封灵气的九针,这个堪比暗器的东西。不过这个剑修确实比之前的陆鸣要厉害的多。饶是如此,还差点把谢瑾瑜打了个半残,而后谢瑾瑜毫不留情的把他狠狠踹下了擂台。 青遥峰谢瑾瑜,作为拿下苍羽门宗门大比头筹的第一个医修。 整个苍羽门都沸腾了。 然而谢瑾瑜也获得了几天下不了床的伤痛。 谢瑾瑜在青遥峰休养了几日,大大小小的礼品就源源不断的收了几日。各个峰头的小师妹和小师弟们都想瞻仰一下这个英雄一般的大师姐,一时之间,青遥峰热闹了不少。 直到第五日时,青遥峰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柳既明来的时候,谢瑾瑜正蹲在药炉前捂着脸,龇牙咧嘴的给自己炼伤药。突然觉得一个阴影将她从头笼罩到脚,遮住了所有的阳光。 柳既明逆着光站在那里,周身仿佛笼罩了一团光线,静静的看着谢瑾瑜。 “柳师叔?”谢瑾瑜有些诧异,从药炉前站起来,“你怎么来了?” 柳既明走近药房,微微打量了一下,这才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缓缓道:“你夺得头筹。” “是。”谢瑾瑜应道,还有些茫然。待看见柳既明看着自己的视线,突然就明白了过来,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脸颊有些发烫。 “柳师叔……是惦记着我找你要的东西么?” 柳既明颔首道:“你要何物?” 谢瑾瑜连忙摆手:“其实我要的不是东西。” 柳既明皱眉:“出尔反尔?” “不,柳师叔!”谢瑾瑜怕他误会,很快否决,解释道:“我……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个东西,反正,确实是只有柳师叔能给我的。” “何物?”柳既明有些不耐烦,催促道。 “我入苍羽门这么长时间,早就听说柳师叔曾经在金初期就悟出了一套属于自己的剑法,名曰‘万古’。”谢瑾瑜道,“柳师叔一向对于修行有颇多感悟,除却有自己的功法之外,对于苍羽门中其他功法亦有体悟。我……我所求的,其实是希望,柳师叔能够指点我一二。” 柳既明听了她这番话,眉间深深浅浅,淡淡道:“谢瑾瑜,你可是青遥峰的弟子。” 而这种东西,是只有师尊才会交给徒弟的。不,甚至有的师尊,连徒弟也不会教。 谢瑾瑜摇了摇头:“我所修习的九针,功法少之又少,并没有适合我的修行方式。和柳师叔一样,我也想悟出一套自己的功法,然而近日我入了瓶颈期,师尊虽然想要助我,可是也无从下手。实不相瞒,柳师叔,我的修为已经许久没有进步了。” 柳既明道:“大比之上,是你自己所创?” 谢瑾瑜点头:“没错。” 柳既明点头,“虽有瑕疵,已十分不错。” “师叔?”谢瑾瑜有些惊喜的看着他,“师叔可以答应了?” 柳既明沉吟良久道:“若要我助你,不是不可。只是此事绝不能让第三人知道。” “当然!”谢瑾瑜喜不自胜。若不是为了维持一下自己已经所剩不多的形象,几乎高兴的就要跳起来。 这件,其实她也是知道自己有些僭越本分了。若是被众人知道,即便木修容脾气再好,都会让她和木修容之间心生嫌隙,连带着柳既明也有几分说不清楚。但是苍羽门之中,对于这方面能对自己有指点的也只有柳既明。 她所求也不多,只是柳既明能看看自己的招式,略微点拨一下便可。 “师叔,那什么时候开始?” “待你伤好。”柳既明道,“子时,自省峰。” 自省峰,顾名思义,犯了错的弟子会去面壁思过的峰头。平日里,没有谁会没事跑到那里去,确实是个隐蔽又安逸的好去处。 谢瑾瑜重重的点了点头,听柳既明又道:“明面上,我仍需要给你个东西。” 不然,光是飞尘那张嘴都能把柳既明念叨到耳朵生茧子。谢瑾瑜也想到了这茬,忍不住笑弯了眉眼:“柳师叔随意。” 柳既明欣然同意。 这事便这么定下来了。 之后,柳既明收下了宗门大比记名弟子第一的杨云清为亲传徒弟。每隔十天左右,便会和谢瑾瑜相约子时自省峰,对其指点一二,而谢瑾瑜在其教导之下也在不断进步。两人默契非常,柳既明也不再向之前一样,对她也越发关照。 五年时光如水。 柳既明奉贺凌之命,带着新一届弟子们下山前去历练,算来算去也去了三月有余,不日就要回来。谢瑾瑜和杨云清早早在山上望眼欲穿。 待看见那个红色的身影出现时,两人都十分激动的迎了上去。 “柳师叔!” “师尊!” 但是在看见他手中的另一个人时,谢瑾瑜突然眉心一跳,硬生生刹住了扑过去的脚。 柳既明的手上揽着一个正直豆蔻年华的少女,她身量娇小,半倚在他的身上,端的是弱不禁风,惹人怜爱。 柳既明出去时是一个人,回来的时候怎么就变成了两个人了呢? 谢瑾瑜有些困惑抬起头:“……柳师叔?” 那女子听见她的声音后,虚弱的抬起头来。虽然是病弱的面容,但丝毫不减风华,反而让原本妍丽娇好的五官更增添了一份柔弱的气息,这眼眸如盈盈秋水一般划过所有人的身上,带着若有若无的妩媚。 世间没有人能抵御得了这样的容颜。 谢瑾瑜顿糟雷击。 轰隆隆,轰隆隆,晴天霹雳。 秋湄。 女主角秋湄不是还有两个月才来?而且秋湄明明是听过选拔正儿八经的进的苍羽门,她为什么会在现在就出现?!为什么……为什么她会被柳既明带回来? “进去说。”柳既明仿佛没有看见她的惊慌,抬脚踏入朝阳峰大殿。贺凌就在其中,等待着他归来。 谢瑾瑜脚上如同踩了棉花一样,轻飘飘的几乎要站立不稳。直到杨云清捣了捣她的胳膊,她才如同做梦一般,将已经飘飘乎的视线移到了柳既明和他身边的那个女子身上。 “……她家族被灭,无所依附,我遇见她时正在被魔族追杀,便将她救了回来……”柳既明的声音飘悠悠的进了自己的耳朵,好像有些远,听得完全不真切。 “谢师姐,你怎么了?”杨云清看了看她的脸色,关心道,“师尊回来你不应该很开心?” 谢瑾瑜勉强的挤出了几分笑容,道:“对,我应该很开心。” 可是秋湄来了!而且还是被柳既明带回来的!她还能开心的起来吗? “谢瑾瑜。”她心中一团乱麻,便听见贺凌唤她。 “是,贺掌门。”谢瑾瑜仓皇的应了一声。 贺凌看着她道:“你且先将秋姑娘带回青遥峰医治,务必将她调养好,她的事情我们必要好好探查一番。” 谢瑾瑜张了张嘴,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好。” 她走过去扶起了秋湄,秋湄身上散发着幽幽的暗香,在闻到这个暗香的时候她身体一僵,反射性的想到柳既明就这样扶着她走了一路。 谢瑾瑜下意识的向柳既明看去,却见他正看着自己,眉头微蹙。 不,他在看着自己,还是自己旁边的秋湄?她也有些不确定了。 秋湄来了。 而《堕仙》的剧情也应该开始了。 待回到青遥峰,还没有将秋湄安排好,秋湄却搭在她的肩膀上,手指柔弱无骨,声音款款道:“谢瑾瑜。” 谢瑾瑜浑身一僵,汗毛警戒的竖了起来:“什么?”她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你怎么还在苍羽门?”秋湄的声音带着点点的笑意,却让她瞬间跌入冰窟。 30.第三十章 原著剧情里到这个时候, 女炮灰谢瑾瑜已经因为私通魔教被赶下了山。刚刚系统提示的秋湄是重生者在她耳边炸响, 让她原本就乱的心思更加理不清了。 谢瑾瑜现在只觉得手心脚心一片冰冷,将秋湄丢进了客房中, 一字一顿的问道:“你怎么知道?” 跌坐在床上的秋湄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之外, 根本没有其他的异样, 刚才的柔弱不过是故意装出而已。饶是如此, 她仍然蹙着眉头假意抱怨道:“谢师姐, 你怎么这样呀, 都弄疼人家了。” 谢瑾瑜瞪了她那我见犹怜的模样, 怒极反笑道:“哪里疼了?要不要师姐我给你上药?” 贺凌不在, 柳既明也不在,完全没有再装下去的必要, 秋湄收起了难过的表情,换做一副嬉笑的模样道:“越来越有趣了啊,谢师姐。” 为了能够提前遇到柳既明, 她花了好大的功夫才设计出了这样一处好戏,让自己跳过苍羽门的选拔, 以一个被魔族追杀的弱女子的身份进入了苍羽门。为的不过是能早点遇见柳既明, 让他对自己倾心。上一世的自己光顾着仰慕师尊, 因为柳既明太过冷淡,忽视了这个无论资质各方面都要比贺凌更优秀的男人,这一次的自己一定不会再错过了。 “你猜猜,这次的结果会怎么样呢?”秋湄声音轻柔,甜腻的几乎要掐出水来,“我无比的期待着呢。” 谢瑾瑜冷哼一声,鼻孔朝天,“你等着吧,秋湄!” 自己花了那么多年的时间刷了苍羽门上上下下那么多人的好感度,她要是想动自己,别人不说,木修容肯定第一个跳出来。 柳既明……柳师叔,肯定也不会同意的! 其实谢瑾瑜真的很想直接把秋湄弄死。她试着在药里装上□□,或者滞涩灵力的药物,但是每每这样,秋湄都会各种巧妙的躲过,之后,等待她的就是系统极端痛苦的惩罚。 天道之子……被系统折磨的汗珠直冒的谢瑾瑜咬牙切齿,她偏不信这个邪! 秋湄的伤渐渐养好了,而不过几天的时间,“偶然”之下,贺凌便惊异的发现她的资质上等,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字”单灵根,故而破格收入了飞羽门的门下,正式成为了苍羽门的弟子。 在拜师大典过后不久,有书信传来苍羽门管辖下的一座城池之内出现魔气入侵,加上之前被魔族追杀的秋湄之事,贺凌十分重视。特地派了木修容下山前去探查,杨云清作为柳既明的亲传弟子,闻玉峰的武力担当,带着一行师弟师妹保护木修容,一同下山。而谢瑾瑜,则作为青遥峰的大师姐留在宗门中,打理青遥峰的大小事务。 这一对人马刚下山不久,柳既明便要闭关了。 掐指一算,距离上一次闭关已经十年有余,自从他筑基之后,还没有这么长时间没有闭关。 闭关当天,谢瑾瑜站在闻玉峰目送他。 自从秋湄来到苍羽门之后,两人几乎没有什么单独相处的机会。因为要对付秋湄,谢瑾瑜连去闻玉峰日常打卡的心情都没有了。而宗门事物繁多,为了突然出现的魔族,柳既明的事情也很多,子时自省峰的便也顺理成章的暂停下来。 “谢瑾瑜。”临近洞府之前,柳既明突然停下了脚步。 谢瑾瑜目光如秋水,盈盈闪烁:“恩?” 柳既明目光沉沉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谢瑾瑜突然笑了出来,说道:“我在这里提前恭祝柳师叔修为又进一步!” 柳既明颔首,又唤道:“谢瑾瑜。” “恩?”谢瑾瑜歪着头,有些疑惑。柳既明从未如此郑重的唤她的名字,往日若是这样,之后必然是有好一顿的斥责。 “待我出关。” 谢瑾瑜一愣,柳既明鲜少会说这么没头没脑的事情。待他出关?自己何时没有做到过?虽然仍然疑惑,她却笑的比之前更欢了,“保证让柳师叔出关后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我!” 柳既明满意的“恩”了一声,转身的瞬间,抬眼看了眼天空。 秋日的天空,湛蓝无暇,一碧如洗。正巧,一抹淡淡的云烟略过,轻袅袅的,像极了他现在脸上那抹极淡的笑容。如果被谢瑾瑜看见了,必然又要大惊小怪一番了罢。不过……听惯了吵闹,似乎也习惯了。 也许,是时候听师兄们的话,找一个双修道侣了…… 然而,柳既明出关后,却再也没有见过谢瑾瑜,这个言出必行却独独放了自己鸽子的小骗子。 “谢瑾瑜!你私通魔族,勾结敌人,背叛师门,可曾想到会有今天?!” 朝阳峰上,谢瑾瑜被缚仙绳紧紧捆绑着,跪在大殿之上。她抬头,贺凌坐在上首,仍是白衣若雪,然而却目如冷锋,恨不得将自己生吞活剥。而他的身边,站着的一个窈窕的身影,正是秋湄。 谢瑾瑜低下头咬了咬呀道:“我不知道贺掌门说的是什么!” 在柳既明闭关的当日,系统就不断提示自己剧情偏离,并且警告自己如若再不想办法将剧情拖回正道必然会有惩罚。她却满心的不屑,惩罚?什么惩罚?断腿、自爆,十大酷刑么?!自己没有对秋湄动手,秋湄依然获得了宗门上上下下所有人的宠爱,系统还要得到什么样的原剧情?怎么不上天? “我看你是不见黄河心不死!”贺凌斥道,转过头立刻换了颇为柔和的语气道,“湄儿,你说。” 秋湄向前站了几步,盈盈一拜,落落大方,“徒儿在青遥峰养伤时就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每过几日的子时,谢师姐就会失踪,到处也找不到她人哪里。一开始徒儿以为师姐只是有什么事儿呢,几次三番下来,却隐隐发现了规律,大约每过五天左右,谢师姐便会出去一次。” “白日里问她,谢师姐也不答,只说是我看错了。直到我离开青遥峰的前几日,实在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我便偷偷尾随在谢师姐身后,却发现她去了自省峰。徒儿心中更奇怪了,大晚上的去自省峰做什么?直到、直到徒儿看见另一个黑影出现了……” 她说到这里神色恐慌,似乎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如若不是被缚仙绳捆着,谢瑾瑜就要冲到她面前抓起她的领子狠狠甩她耳光:“秋湄!你血口喷人!” 自从她到来后,自己再也没有深夜去过自省峰,更没有和谁会过面!就算会面,那个人也只能是柳既明。只是……她怎么会知道,她怎么会知道!? 秋湄被她吓的缩了缩肩膀,楚楚可怜:“后来,听青遥峰的一个小师妹说,不仅仅是我来之后,在之前,谢师姐也经常子时失踪不见……师尊……” “秋湄!”谢瑾瑜目眦尽裂,“你胡说……” “带上青遥峰弟子荷连。”贺凌温柔的看了秋湄一眼,示意她退下。 荷连被带了上来,战战兢兢的行了礼,她是青遥峰的记名弟子,平日里只做做杂活,“我、三个月前,我夜里突感不适,人人都说谢师姐医术好,人也好,便想着去找她看看。谁知道,那日我去,正好撞见谢师姐从房门走出。我叫了她几句,她像没听见似的,径直向自省峰飞去……我、我感觉十分害怕,连忙跑回了房间。” 贺凌皱眉:“谢瑾瑜,你还有什么话说?” 记名弟子怎么可以随随便便进自己的小院?大半夜哪里不舒服为什么一定要找上自己?只看一个方向就知道自己要往自省峰去,这是什么道理? 然而待看见秋湄的笑容时,谢瑾瑜瞬间就明白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系统说的偏离原剧情,原来就是指这件事。哈哈,秋湄,这个秋湄,她要万千宠爱还不够,她还要将所有不利因素,通通铲除!而这系统,分明就是为了秋湄而生的,还妄想让自己也成为剧情的傀儡! 谢瑾瑜冷笑道:“秋湄,你怎么就知道和我见面的一定是魔族?!” 秋湄害怕的看了贺凌一眼,得到了他的安抚这才缓过气来慢吞吞道:“那黑影散发着团团黑气,眼睛血红,和当日追杀我的魔族一模一样……” 许是想到了当日的惨状,她害怕的抽泣了出来。 飞尘满目不忍,叹道:“小谢,小谢!你怎么这么傻?我们苍羽门有什么对你不好的地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谢瑾瑜闭上了眼睛,不是自己傻,而是你们都被秋湄迷了心窍。现在,能够洗刷自己冤情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供出柳既明。但是,一旦供出柳既明,两人之间的承诺也就打破了,自己不仅成为了一个言而无信的人,而且事情一旦暴露,这苍羽门上上下下又要用什么样的眼光看着自己或者柳既明?而这番举动,又会多伤木修容的心? 更何况……她完全不知道,如果将柳既明供出来,是不是等于将他也拖下这趟浑水! “不说话了?谢瑾瑜,铁证如山,你还有什么想要狡辩的?”贺凌冷笑,厉声斥责,“苍羽门养育你几十载,没想到却养出了这样一匹白眼狼!真真是可笑之极!你就这样私通魔族,将自己师尊的安全至于不顾,迫害无辜小姑娘的家族,这么做,你觉得开心吗?!”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若是早知今日,必然会在你当初被木师弟带回苍羽门之时,就将你……将你赶下山去!” 这一番指责劈头盖脸的向谢瑾瑜砸来,她面无表情的看着贺凌,全身却不由自主的颤栗。太好了……这个时机选的实在太好了……柳既明闭关、木修容下山,所有可能庇护自己的人通通不在!剩下的人,在如此“铁证”和贺凌的盛怒之下,更不可能为自己说一句话! 什么魔气入侵,被魔族灭了家族,这分明都是秋湄一手策划的阴谋! 她扫视大殿上,扫过那些曾经爱护自己的熟悉面孔,几乎哽咽:“我……没有……” “事到如今,你还说没有!”贺凌怒道。 谢瑾瑜摇了摇头,将那一瞬间的泪意压下,现在眼泪根本没有办法解决事情,她必须要冷静下来,“我谢瑾瑜,做事刚正磊落,背叛师门,勾结魔族,我绝对不会做!” 她开口,掷地有声。 “好一张利嘴。”贺凌怒极反笑,“看来今日不将你置于死地,你是绝对不会承认的!将谢瑾瑜拖到堕仙台,剔除修为,废尽经脉,令她永不能踏入修仙之路!” 谢瑾瑜豁然抬头:“贺掌门!” 他这是要直接断了她的仙途啊! 堕仙台,是苍羽门最严重刑法的执行地,只有弑师、叛门等大逆不道的罪才会被拖过去受刑,待到从堕仙台下来之后,岂止是没有踏入仙途的可能,甚至连命都不一定有! “贺师兄……”飞尘于心不忍道,“小谢好歹是我们从小看着长大……” “飞尘,你忘了她做了什么吗?”贺凌多多逼问。 飞尘闭了闭眼睛,叹道:“好吧。” “来人!将谢瑾瑜带下去!堕仙台受刑之后,将她赶出苍羽门,永生不得踏入此地!” 谢瑾瑜眼前一黑,最后看见的,是秋湄站在贺凌身后得意的笑容。 她胸膛之内气血翻涌。想到几十年苦心经营,不如剧情大手的轻轻一挥。所有的一切,都向着她做出的最坏预想发展,她早已经退无可退了。 退无可退了,她自己却总算还给自己留下了一条后路。 系统……好一个系统……她绝对不要做那任人摆布的傀儡,她绝对不要让秋湄伤害到任何一个无辜的人。她一定要……毁掉系统,在所不惜! 记忆翻涌复杂,清风拂过脸颊,谢瑾瑜觉得一阵眩晕,几乎要站立不稳。她从黑暗之中抽离,从痛楚之中缓缓睁开了眼睛。 视线澄明,而自己还在之前那个海底世界之中,记忆珠中的光泽却已经黯淡了下去。 秋湄见她醒来,笑着掂了掂手中的记忆珠,问道:“谢师姐,看完了么?” 谢瑾瑜见到她,心中一阵恨意,堕仙台上所受的痛苦一瞬间全部回到了她的记忆之中,带起了一阵颤栗,“秋湄……” “谢师姐,你说你傻不傻?”秋湄低着眉眼,有些怜悯,“你真的以为,柳师叔会喜欢你么?他要是真喜欢你,当年也不会在你上了堕仙台之后,也没有出现阻止啊。你说说,你在他心里算什么呢?” 谢瑾瑜怔愣半晌,将脑中的记忆理了个顺,缓过劲儿来,突然大笑了几声:“秋湄啊,我该说你傻还是自作聪明。你以为我是柳师叔心里的什么?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会娶我?你还真以为我们俩每天晚上盖着棉被纯聊天啊?” 31.第三十一章 听完谢瑾瑜的话,秋湄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 “哦对了, 虽然你现在厉害的不得了, 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仿佛整个世界尽在你手中掌握,什么都瞒不了你。但是有一点你始终不懂,那就是柳师叔什么时候和我结成的道侣?为什么和我结成的道侣?哎呀呀,好像可急死我们这受尽宠爱的小师妹了。”谢瑾瑜每说完一句话,秋湄的脸色就难看了一分, 直到最后,她那始终挂在脸上的招牌式媚笑消失的无影无踪,用着几乎要将谢瑾瑜生吞活剥的眼神死死瞪着她。 谢瑾瑜仿佛什么也没有察觉道, 模仿着秋湄的神态心理, 一句一句的追问道:“为什么会这样?柳师叔喜欢的人应该是我才对!他为什么会娶了这个早就应该死的炮灰!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不受控制的事情发生!” 她双手紧握成拳, 歇斯底里,模仿的惟妙惟肖,就好像被秋湄附体了似的。 秋湄脸色难看的连基本的面无表情也维持不住,她忍无可忍的怒声斥道:“谢瑾瑜!” 谢瑾瑜瞥了她一眼, 置若罔闻,继续捶胸顿足道:“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不, 在苍羽门的时候那个女人和柳师叔根本没有任何苗头!就算有,也只是那个女人一厢情愿缠着柳师叔而已,柳师叔对她怎么会有感情?更何况,那个女人已经被自己赶下山了!在堕仙台被斩之后她根本没有去路,要去也只能去魔族……而去了魔族……” “正是在她去了魔族之后,柳师叔才说娶了她……”谢瑾瑜双眼微眯,双眸之中寒光闪动,看着面前的秋湄,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回头道,“所以,你就如此笃定,是我给柳师叔下了南柯?” 秋湄冷笑:“不然呢?为什么在苍羽门上完全看不出来,结果你投靠魔族之后他态度转变的如此之快,若不是你下了南柯,他怎么会愿意娶你做道侣?你难道会认为我会傻到相信柳师叔是真的喜欢你?别做梦了!” 虽然仍然搞不清楚柳既明身上的“情丝”是怎么回事,但是在找回这段在苍羽门的回忆之后,再加上看到柳既明心魔中自爆的鬼医,谢瑾瑜几乎可以肯定一点,自己绝对不会给柳既明下南柯,而他娶自己,也和南柯绝无关系。 “所以,秋湄……”谢瑾瑜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低沉,低沉到听不真切,“真正想给柳师叔下南柯的人,其实,是你吧?” 秋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她几乎想也没想就开口否决:“你胡说!” “否认的那么快干什么?”谢瑾瑜脸上挂起了一抹坏笑,“你敢说你没有想过这件事?喜欢把什么事儿都牢牢抓在自己手里的你,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不用?不是吧,秋湄,你要是没想过这样做,我倒是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秋湄的右手紧紧握住剑柄,目光之中渐渐泛起了令人难以忽视的恨意。是的,她当然想过,她甚至冒险通过魔族拿到了南柯。但是……柳既明根本不给她任何机会近身,对其他人都如同豺狼虎豹一般的防备,只有对眼前这个人…… 想到这里,她就恨不得将眼前这人,千刀万剐。 明明天道是站在自己这边的,明明她已经设计将这个碍眼的女人赶下了山,为什么事情会到了这个地步! 每每想起,这根在秋湄心上扎的最深的一根刺就将她刺的痛苦不堪,明明这一切都是属于自己的,就算不是自己的,也绝对不是别人的!而且,这一次她绝对不要放开柳既明,绝对不会。 “至于你说,为何在我被赶下苍羽门的时候,柳师叔始终没有站出来替我说一句。秋湄啊,我真的很奇怪,你是以什么样的心态用如此低劣的手段挑拨离间的?”谢瑾瑜抚了抚鬓角,若有所思道,“姑且不说当时柳师叔正在闭关,消息闭塞。既然是你一手布置的,你又怎么能容忍有人在你眼皮底下,去给柳师叔通风报信?” “秋湄,你这是在看不起你自己呢,还是看不起我呢?”谢瑾瑜似笑非笑的抬眼,细长的柳叶眉弯成了一个娇好的弧度,眉眼弯弯的模样,看起来清新可人。对着这样一张笑脸,怎么也不会有人狠下心去对她说什么重话。 “谢瑾瑜!”秋湄再也无法维持平常的状态,怒火席卷几乎将她的五官都变得扭曲,她尖叫道“你不要高兴的太早!无论怎么样,柳师叔绝对不可能喜欢上你!你永远都是一个失败者,你永远都无法妄图从我手中夺得一分一毫!” 谢瑾瑜心中一动,眼神微暗,歪了歪头对着秋湄笑道:“不到最后,谁知道呢。” 她说的如此轻描淡写,就好像压根儿没有将眼前这个人的挑衅放在心上,仿佛面对的不过是空气罢了。这样明显被轻视的态度,更让秋湄怒火中烧。 你作为敌人的对象,却一点也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一想到这点,她就要把牙齿咬碎。谢瑾瑜,这个女人有什么本事能这样轻视自己?她有什么资格这么骄傲!明明自己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站在柳师叔身边,你也配?!” 她蓦地抽出剑来,剑身震颤,引起周身空气的共鸣,下一刻,一道更犀利的剑光划破长空。秋湄只觉得眼前一道寒光一闪而过,“当”的剑锋与另一把利器相交,虎口一阵剧痛,咣当一声,她的本命宝剑脱手而出。 秋湄惊骇,瞪大眼睛:“何人?!” 那人足踏剑意,缓缓落在了地上,收回利剑。一袭玄衣如铁,衬的身形越发高大挺拔,他飞眉入鬓,眉骨挺直,一抬眼间,天地失色。 谢瑾瑜却笑的越发灿烂,她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个月牙儿,甜甜的叫道:“师叔。” 柳既明身影微偏,刚刚好站在了她的身侧,将她的半个身子护在了自己身后,眉目之间尽是一片凛然,语气冷峻:“秋湄。” 秋湄目光中闪过了一丝慌乱,很快调整过来,低了低头,圆润的珍珠耳坠滑过雪白的颈部,荡出一道优雅的弧线,她的声音糯糯的带着点点委屈,欲言又止的唤道:“柳师叔……” 谢瑾瑜撇了撇嘴,心道,装,装,我让你装,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柳既明目光若有若无的落在了谢瑾瑜的身上,似乎在看她有没有伤到,见她除了身上湿漉漉的之外似乎没有大碍,便转过头来看着秋湄,一字一顿道:“我们苍羽门从来没有这样的规矩。” “师叔?”秋湄一愣,不知道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长辈的婚事,也是你能够评头论足的?” “噗!”谢瑾瑜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个没绷住,直接笑喷了。她其实真的很想一本正经的会一会秋湄呢,这一笑,气场全无,这撕逼可还怎么继续啊? 她忍不住看着柳既明,却见柳既明眉头微蹙,端的是说的无比严肃正直,丝毫不觉得自己说出的话有什么不对劲。看着这样的柳既明,她突然觉得心都化成了一滩水,沿着一条连接着柳既明的河床,缓缓流淌。 秋湄的脸色煞白,她知道刚刚的话被柳既明听见了,但是她不知道他究竟听见了多少。她连忙摇了摇头,惊慌的看了柳既明一眼道:“柳师叔,我不是这个意思……” 柳既明更加不悦:“那是何意?” 秋湄摇着头,樱桃红色的下唇被玲珑贝齿咬出了一排印记。 “秋湄,即便你是贺师兄最宠爱的徒弟,但是,我心悦何人,我愿意娶何人,和你,一点关系也无。”柳既明缓缓道。 “和你谢师姐结成道侣,是我所愿,亦是我自己一手促成。与旁人没有任何关系。”说完这句话,柳既明执起谢瑾瑜的手,低头道,“走。” 谢瑾瑜看着他,眼眸里、心里,塞的满满,全是眼前这个人的身影。她不自觉的放缓了语调,轻轻应道:“好。” 哪怕他带自己去海角天涯。 看着两人的背影,秋湄不甘心的咬了咬牙,豁出去了一般大叫道:“柳师叔!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谢师姐给你吃了什么?!” 谢瑾瑜心头一跳。 “她给你喂了南柯!你之所以这样,都是因为,她给你喂了南柯啊!” 柳既明拉着谢瑾瑜的脚步一顿。 谢瑾瑜忐忑紧张的看向他,却见他目光直视前方,好像没有听见秋湄的话。随后,他偏过头去,迎上了谢瑾瑜的视线。 他的眼中,有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其中是无尽的海水和幽暗的断崖,明明是阴暗的没有光明,却偏偏和着暖风抚过,令人心甘情愿的沉沦,愿意和他一同醉倒在这没有光的世界里。 “没有我的默许,谁也不可能给我喂下任何东西。” 他看着谢瑾瑜,眼光潋滟。 “只要是她让我吃的,我什么都愿意。” 32.第三十二章 购买百分之五十的v章就可以看到全文啦,爱我一下吧么么哒! 谢瑾瑜忍不住凑近了看了看,却发现这洞府虽然立在水中却没丝毫没有受到水流的侵扰,如同在它的周围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将所有的水都阻隔在了外面。此等功法, 绝对不是寻常人能够做出来的。 “好厉害,这可要多少避水珠才能做得到啊……”谢瑾瑜嘀嘀咕咕道。 柳既明走到了她的身边,缓缓道:“这不是避水珠能够做到的。” 思来想去, 谢瑾瑜也觉得很对, 她身上就有一个龙族元丹制成的避水珠尚且只能让她一个人不受水流侵扰,眼前这个洞府虽然不是很大, 但是按照这个面积计算, 即使整个修仙界所有上好的避水珠全拿过来也不够支撑起这样的洞府。 “是修为。”柳既明道,“能用自身修为支撑起这样的洞府……对方至少在大乘期。” 大乘期……那是一个几近飞升的修为。这片大陆上,已经很久未闻大乘期的修士了, 这些上古大能好像只存在传说之中。那时, 这片大陆上灵气丰沛, 金丹修士遍地走, 几个宗门都有大乘修士坐镇。直到那一场异常惨烈的仙魔战斗, 大能相继陨落,老魔尊被封印。之后,魔族与修士平分天下,获得几百年短暂的平静。 “正是因为这位前辈留下的洞府和他遗留的气息,才让那些鲛人造出了一个那样的幻象吧。”谢瑾瑜回头对柳既明提议道,“不如进去探一探?” 修仙界的大能留下的遗迹,不论这位前辈是已经飞升还是陨落,必然会有那么一些好的东西可以传承,而这也是一种机缘。既然机缘到了,哪里有不进去的道理? 柳既明颔首,显然也同意她的说法,“只怕不进去,我们也无法再前进一步了。” 破除幻象的时间已经足够那只小鲛人跑出很远很远,不如趁此进这传承之中看一看,没准还能有些其他线索。 “有禁制。”柳既明靠近传承,目光微动,停下了脚步。他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阻力,阻拦着不让他进入。谢瑾瑜也感觉到了,但是却没有他的强烈。 这种禁制的奇特之处就在于,修为越是强大,排斥力就越强,如谢瑾瑜这样的筑基修为所感觉到的阻力就几乎微不足道了。 “强行突破的话可能会直接毁掉这里。”柳既明抬手抚上了禁制的边缘,沉吟道。 禁制一旦被毁,恐怕这座传承会顷刻之间被海水淹没,其中东西荡然无存。这位前辈将传承设在海下估计也是抱了这样的心思,强取豪夺看来不是他的作风,想要得到一些东西,就必要拿一些来换。 谢瑾瑜想了想,歪头道:“既然不能强行突破,那不如顺其自然?” 柳既明视线温和的落在她的身上,知晓她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你想怎么做?” “我嘛,当然好办,撤了避水珠不就好了。只是师叔,你可要好好压制一下自己的修为,最好呢能和我差不多,也好混进去。”谢瑾瑜笑的两眼弯弯,看起来愉悦的很,“我想这也是前辈的想法吧,不以修为压人,当以诚心正道。” “有理。”柳既明听完她的话,略微点点头似有所悟。谢瑾瑜虽然平日喜欢满嘴胡话,油嘴滑舌,但他知道,对于修行,她的悟性一向十分好,所意会的东西总是比一般弟子要深刻的多。 顿了顿,柳既明又道:“只是撤了避水珠,唯恐你身体不适。” 坚决不放过一丝一毫调/戏柳既明机会的谢瑾瑜几乎是立刻转了个身,顺其自然的将胳膊环住他的颈部。她的身高在女子算高挑,但在柳既明面前还是矮了。她不禁踮起了脚尖,直视着柳既明的双眼,嫣然一笑道:“师叔可会渡气么?” 柳既明看着她向自己逼近,倒是没有丝毫的躲避,只是微微怔愣了一下。 谢瑾瑜歪着头,眼睛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嘴上却一本正经仿佛说的什么正/法道义似的:“据说是一种很常见的功法,师叔竟然不知道么?看见我快坚持不下去了,就赶紧给我渡气呀。” 她的眼神若有若无的飘过柳既明的嘴唇。他的唇线很薄,时常是紧抿着的,显得有些刻薄,此刻带着点微嫩的粉红,倒是平添了几分旖旎的味道。 柳既明意识到了什么,慌忙避开了她的视线,皱眉斥道:“胡闹。” 谢瑾瑜忍俊不禁的放下手,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这个嗔怪的姿势小女儿态极了,又显得十分亲昵,语气有些委屈道:“师叔真是正经,一点玩笑也开不得吗?” “谢瑾瑜。”柳既明一字一顿。什么时候了,满脑子还想着顽笑。 谢瑾瑜连忙正色道:“师叔且放心吧!这点距离算不得什么,咱们还是快些开始的好。” 话音刚落,她已经撤下了自己身上的避水珠,那一瞬间,扑面的海水纷涌而来,无声吞没了她所有的呼吸。没有了避水珠的庇护,她完全暴露在了海水之中。 柳既明压制了修为,拉住她的手,两个人像一对世间最简单的平凡人,一起向禁制缓缓游了过去。 这一刻,两人穿过禁制时几乎没有受到任何抵抗。这禁制拦不住普通人,真正想拦住的大概只有想凭高修为摧毁这里的修士罢。 禁制像一层水膜,穿过的时候轻抚过脸颊,带着冰冰凉凉的触感。谢瑾瑜只觉得眼前一花,被流水劫夺的呼吸重新回归了自我。 禁制之内,光怪陆离的颜色点点滴滴的闪烁,除却这些光点之外,四周竟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谢瑾瑜倒抽了一口凉气,有些诧异眼前的景象,因为视觉被蒙蔽,与柳既明相贴的掌心触觉变的越发敏感,她感觉到柳既明的手也微微晃动了一下。 “没有修为。”柳既明的声音沉沉响起。 谢瑾瑜下意识的运行灵气,却发现自己丹田之内空空如也,开口道:“我也是,一点修为也不剩了。” 来到这个传承之中,他们彻底变成了没有丝毫修为基础的普通人。而前路,是不知名的黑暗世界,之中又不知道蕴藏着多少危险。一般修士到了这种情况就算没有惊慌失措,心里多少都会有些慌乱。 谢瑾瑜倒显得比较乐观,既然这个传承设在这里,也不像是全然要人性命的玩意儿,既来之则安之。 她想了想道:“这也是前辈故意设下的吧?” “恩。”柳既明低低应了声,安抚似的的捏了捏她的掌心。 即使看不见他的表情,谢瑾瑜依然能想象得出他的模样,下意识的也回握了他的掌心。抿了抿嘴,她再也忍不住了似的,被两人之间这种幼稚的游戏逗笑了:“师叔可要握紧我啊,可别一松手我就不见了。” 柳既明没有立刻回答,反倒惩罚般的挠了挠她的掌心,似乎有些恼怒她的不信任。吓的怕痒的谢瑾瑜赶紧缩了缩肩膀。 “跟着我。” 感觉柳既明的气息在自己的旁边,莫名感觉安心。谢瑾瑜顺从的被他牵着,一同缓缓走近黑暗之中。 “滴——答——” 谢瑾瑜脚步顿了顿:“师叔?” “怎么?”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这一刻柳既明的声音离她有些遥远。 “我听见了水声。”谢瑾瑜回答。 柳既明安静了一下,似乎在仔细听,然而却没有听见什么,“走吧。” “好。”谢瑾瑜应了一声,心道也许只是自己的错觉。 “滴答——滴——”这一声,就响在她的耳畔。 眼前像是突然炸开了烟花,骤然发亮。是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霎时破开黑暗,划出一道白色的弧度,擦亮了昏暗的视线,像是老旧默片闪着雪花,簌簌刷刷,从眼前略过。 谢瑾瑜的脚如同踩在棉花上,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她感觉到抓着柳既明的手指慢慢滑落,随着手指一同坠落的是身体,不由自主的沉沦。是踽踽独行的行人,踩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穴,除了坠落别无选择。 “师叔……”她有些惊慌的唤道,伸出手去,却什么也没有抓到。 轰隆隆!轰隆隆!巨大轰鸣声从记忆深处席卷而来,从朦胧中,一字一句,越来越清晰,炸响在耳边—— 那是系统冰冷的提示。 【不合格穿书者,谢瑾瑜,当抹杀。】 谢瑾瑜打算先去水云城探一探鲛人的踪迹。杨云清提到过,他是在水云城这里遇到鲛人。 33.第三十三章 购买百分之五十的v章就可以看到全文啦,爱我一下吧么么哒! 虽然只是那么惊鸿一瞥, 仍然有些迷糊的谢瑾瑜一下子就认了出来视线中的这人是谁。 贺凌, 苍羽门的前掌门,在仙魔鏖战中陨落的化神巅峰。与柳既明用剑不同,他是一位琴修。“和光”七弦琴漆色暗红, 乃是一张“天圆地方”的伏羲琴。泛着金色的琴弦抚动之时, 泠然作响, 划破尘埃。 “即便她有脸说, 我苍羽门也绝对没脸认!从她叛出师门那一刻起, 就与整个修仙界为敌了。” 听见他说出这般话,人群中,一个女子低下了头, 她穿着黑红相间的衣裙,梳着最普通的发髻,满身狼狈的从人潮中退去。柔顺的发丝从鬓角滑落, 遮住了她满脸羞愧的神色,但是眉目之间却没有丝毫的后悔。 谢瑾瑜眯起了眼睛, 她看见了那个神色的怪异女子……那个人, 拥有着她的眉眼, 她的口鼻,她的一切,那分明是她的身体。 ……但是,又不是她。 视线一转,之前的画面被强行掐断,变成了一片完全陌生的景象。 高高的峰头上,一片荒芜,杂草丛生,遮蔽了大地原本的颜色,没有啾啾鸟鸣亦没有走兽奔腾,这里是毫无生机的灰色。天上,乌云密布,波云诡谲,狂风凌冽吹彻山谷,刮的人衣袂翻飞,几乎站立不稳。 “叮”的琴弦波动,在空气中荡起阵阵涟漪,随着狂风过境传遍四周。随后琴声一转,角徵宫商羽依次划破长空,铿然作响,带着无法隐没的杀气,势如破竹,铺天盖地。 原来,风雅之器亦可杀人。 “魔族诸君听着,若是再不把秋湄交出来,我苍羽门今日必定血洗魔界,绝不手软。”贺凌白衣胜雪,足下凌空,飘然而至。 一声嗤笑从远处传来,那片云头带着隐隐的红色,是挥之不去的妖冶之感,即便在狂风中也不可撼动。 “我当苍羽门的贺掌门是什么淡泊寡欲之徒,原来也不过是个多情种子,为了一个女人公然撕毁了修仙界和魔族数百年的平静。该说你是有情有义呢,还是愚蠢至厮。” 贺凌冷笑:“若不是你们先行在宗门大比之中迫害我们几大宗门的弟子,何以至此?魔族与修士本就不可共存,何必自欺欺人守着什么百年安宁!可笑至极!” “今日,我便联合几大宗门共同讨伐魔族。天下之大,正邪两立,有你没我,有我没你!” 最后一句话一出,一呼百应,贺凌身后峰头上的众修士义愤填膺,纷纷亮出自己的武器。一时之中,乌云之内杀气四溢,各**器发出炫目的光彩,照亮了整片天空。 “柳既明……是柳既明来了!” 混乱的厮杀之中,不知道是谁惊呼了一声。一道剑光破开尘嚣,带着凛然之气,是料峭春寒拂面,万年寒冰乍破,让人不经意的颤抖。 众人抬眼,只一个照面,却瞬间被惊艳到几乎魂魄出窍。 柳既明足踏剑意而来,他一袭红衣似火,飞眉入鬓,浑身上下是凛然不可侵犯的张扬孤高,手上“千秋”铮铮嗡鸣,泛着寒光。他仿佛从上古大能珍藏的画中走来,拥有了天道无穷无尽的宠爱,高傲的犹如神祗。 “啊——”几个离得较近的低阶魔族受不了他身上的威压,吓的几乎魂飞魄散,面色青白仓皇而逃。 柳既明抬抬眼皮,扫视过去,眼底是一片未化的千年寒冰。 这里没有他的对手。 千秋在他手中寒光流转,幻化万道金光小剑,锋芒毕露。散发着黑气的魔族在他面前无处遁逃,低阶魔族甚至无法直视他的剑气。 剑者,君子之器。剑于鞘中,锋芒内敛,甫一出鞘,光华尽显。剑修,修习天地之道,而杀伐,是这个天地教会他们的第一件事情。 以杀止杀。以身正道。 那个穿着黑红衣裙的女子从一片混乱中冒了出来,她比之前要更加狼狈,头发乱糟糟的,穿过混乱的战场,但是却没有人注意她。正派之中没有谁见过她,而魔族也不把她当做自己的同类。她眼神有些痴迷的追随着柳既明,一刻也不想离开。 “柳师叔……” 谢瑾瑜心中一颤,她看着这个和自己模样完全一样的女人开口唤着“师叔”,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柳既明,好像突然就明白了什么。 她闭了闭眼睛,手渐渐攥紧了拳头,心下一片了然。 眼前的这是《堕仙》书中的原剧情。 而这个女人,就是原书中那个求而不得的苦情女炮灰。书中一字一句,都描写好了她注定悲剧的结局。 高阶魔族出现的无声无息,他骤然闪现在柳既明的身后。每一个高阶魔族的修为至少在金丹中期以上,更何况,柳既明的身前还有三个中阶魔族和一个高阶中的低等魔族,根本无暇顾及身后。 这个高阶魔族修为深不可测,他狞笑着伸出手,而这只手下一刻就将要洞穿柳既明的胸膛,胜利唾手可得。 “住手!”原书中的炮灰看穿他的动作,目眦尽裂,愤然扑向前去。 高阶魔族的手瞬间穿过她的胸膛,鲜红的血液顺着衣服的纹理流了下来,同时,她身体所有的功力被顷刻吸去,只不过短短刹那,一身血肉尽去,只剩下空空的皮囊,皱巴巴的分不清本来的面目。 一夜白头,红颜枯骨。 柳既明回头时,只看见她皮囊被眼前的魔族像一张破布似的甩了出去,五官模糊,可怜到寻不着一点曾经为人的痕迹。 这人是谁?心中闪过一丝困惑。 千秋在手,锋芒毕露,他回眸,不论这人是谁,他都誓要斩尽天下魑魅魍魉。 谢瑾瑜啊谢瑾瑜……看见了么?这就是你原本炮灰的命运,这就是系统处心积虑让你走向的原剧情。她的手越攥越紧,指甲几乎嵌进掌心的肉里。 恍惚间,记忆之中一张明媚的笑脸出现,回头看着自己,满脸的得意:“懦弱,胆怯,有爱却不敢开口,最后弄的身败名裂,天地之大却没有她的容身之所,这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啊。姐姐,你有没有觉得,这个人有些像你?” “要不,就用你的名字给她命名吧,谢瑾瑜,谢瑾瑜,这真是个好名字哦?也省的我翻字典了不是?最后为了救自己的爱人,死的悄无声息,也算得偿所愿了。我还真是个亲妈啊……” 这个可怜的女炮灰本来就是她。 不,但是她谢瑾瑜从来不是胆怯懦弱的失败者。她不是。 她睁眼,视线之内,属于原书的剧情还在推进。 柳既明红衣飞扬,身上血迹斑斑,混着青丝纷飞,分不清是他的血,还是敌人的血。 “师尊!柳师叔——”几乎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诡异的红云之上,几人高的剑鞘凛然竖起,秋湄正被绑在上面,衣衫褴褛,面容憔悴。此刻,她云鬓散乱,眼中含着泪水,满是楚楚可怜的模样。 柳既明听到了她的呼声,手中一顿,目光凌冽。 贺凌显然也听见了,他眉头微蹙,语气却是温柔的很,生怕吓到她似的:“湄儿莫怕,为师这就去救你!” 秋湄强忍着恐惧,身体微微颤抖,“我不怕。” “混账!快把湄儿放下来!”贺凌扬声,手中七弦绷紧,音不成音,几乎下一刻就要大开杀戒。 柳既明身形闪动,直直飞向那片云头。他从来不会受制于人,因此绝不废话。对方不给,他直接抢便是了。 “柳师叔……”秋湄抽泣,泪光莹莹。 云头之上,魔尊嗤笑:“自不量力。我若不许,你凭何觉得,我会让你救下活的人?” 下一刻,魔气所化而成的利箭细细密密,铺天盖地向秋湄射去,几乎要将她万箭穿心。此箭不是一般之物,为魔气所侵,与修士的灵气水火不容,一旦中招,必死无疑。 秋湄瞪大眼睛,眼看着死亡降临,闭上眼睛大声道:“我不悔!” 能为修仙界而亡,她不悔!好一个刚烈不屈的女子,好一个忠贞不悔的弟子! 然而,意象之中的疼痛却没有降临,秋湄诧异的睁眼。柳既明挡在她的身前,万道利箭穿过他的身体,鲜艳的血色比红衣还要耀眼。 他背对着秋湄,顶天立地。 “我不许——”谢瑾瑜看到此处,几乎肝肠寸断。她几乎站立不稳,踉踉跄跄的抬脚追上去,想要抓住柳既明,却穿过他的手臂,抓住一片虚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坠落万丈高空,失去踪迹。 34.第三十四章 购买百分之五十的v章就可以看到全文啦,爱我一下吧么么哒!  柳既明甫一出口, 周身气质凛然。他本是化神境界,又是修习“杀伐之道”的剑修,因着和谢瑾瑜同坐在一起敛了一身的锋芒, 话音刚落, 便如利剑出鞘,寒芒毕露。 谢瑾瑜觉得有些不舒服, 慌忙站了起来。柳既明看了她一眼, 放缓了声音道:“你且在这里坐着, 我去看看。” 她“哦”了一声, 声调却拖得长长的, 似乎有些不高兴的模样,倒也没有反驳柳既明的安排。 柳既明足踏剑意飞向前门, 谢瑾瑜只觉得一阵清风拂面,下意识的伸出手, 抚过了他的剑穗,却扯下来一根黄色的丝绦。 “咦?”柳既明竟然会用这么明亮的颜色做剑穗, 真是看不出来。 “柳既明,你这个混蛋!你要把我徒弟藏到什么时候?!”她还没来得及继续纠结剑穗的颜色问题, 便听见从外面的大门处传来一阵怒吼。 这人一吼中气十足,随之而来一阵威压,引的院中青竹无风自动,想来修为至少在金丹以上。谢瑾瑜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站在门口探头探脑的看过去。 柳既明一袭玄衣威严,背对着他,正好挡住了那声音的主人。而门口还黑压压的站了一堆人,统一梳着整齐的恨天高,身着道袍背负着剑。一眼扫过去,白茫茫一片,谢瑾瑜只认得站在最前面的素衣。 素衣是柳既明的亲传弟子,站在最前面,那她后面想必应该跟的是挂名弟子之类。师尊出关了,弟子们本就应该前来道贺一番。只是柳既明出来的匆匆,且一出关便拉着谢瑾瑜回了房间,这些弟子想见一下师尊都没机会,所以只能乖乖的站在门口等着一见师尊尊容。 却不想,撞上了一出好戏。 “你、你、你快把我徒弟放出来,不然,我、我今日一定要把你这个闻玉锋踏平了不可!”那人怒不可遏,很不得跳起来指着柳既明的鼻子。 他要徒弟怎么要到闻玉锋来了? 谢瑾瑜有些不理解,再说了,这人谁啊,随随便便闯入了掌门的锋头,指着她家道侣的鼻子开口态度就那么差,还有没有把柳既明放在眼里了? 这样想着,她走路也带了些气势汹汹。柳既明那人一看就不会吵架,仙风道骨他负责,这种事情,还是让自己出马好了。 “你是谁?”她提着裙摆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出去,语气倒也有几分不客气,“为什么到我们闻玉锋来吵吵嚷嚷的?” 柳既明回头,见到她走来,本想开口阻止,但听见她的话后目光略微缓和,竟也没有开口斥责。 “阿瑜!”之前那说话的人听见她的声音,连忙走了几步绕过柳既明,目光一亮,带着几分欣喜,“你可是醒了?” 这人披散着一头青丝,只在发尾松松垮垮的拢了一根青色的发带,博带当风。此刻收了一脸的愤怒,细眉细眼,比之柳既明而言更多了几分温文尔雅的气质,实在和之前那个怒吼出声的人沾不上边。 他看着自己满目的欣喜全然不像伪装,这让谢瑾瑜有些愣住了。她准备了满肚子的话准备呛回去,现在倒有了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也许修仙的人一般都不拘小节喜欢善变呢?他还叫自己阿瑜?未免有些太亲密了吧?谢瑾瑜警惕的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的扯了扯柳既明的衣摆,往他身后缩了缩。 那人见了她的动作,有些惊讶:“阿瑜怎么了?这是连师尊也不认得了吗?” “诶?”这下谢瑾瑜是彻底愣住了,她惊讶的望向柳既明。 柳既明微微颔首,言简意赅道:“青遥锋峰主,木修容。” 随随便便跑过来一个对着柳既明大吼大叫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师尊?!这算是哪门子的师尊?而且自己为了护着柳既明,把这个便宜师尊给吼了一顿?直到进了房间中坐下来,谢瑾瑜都觉得十分尴尬,她是该庆幸自己没有真的和对方吵起来么? 木修容轻啜了一口茶,低头的几缕青丝从他鬓边滑过,丝毫遮掩不了他清俊的面容。他放下杯子后拢了拢宽大的袖子,动作是一派的温雅。 “看见阿瑜醒来,我很高兴。”他不高声喧哗的时候,说话也很是慢条斯理,连训人的语气都不够气势,“只是你也太不应该了,瞒我到了现在。” 谢瑾瑜对他在门外所作为的印象先入为主了,这时候看他的动作有些说不出来的怪异。但苍羽门上上下下谁人不知道,青遥峰峰主木修容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好,刚才门口的那两声恐怕是他吼的最大声的两次了。他乃是木系单灵根,天生的治愈者,专门修习医术,不问世事许久。因着他的缘故,他座下的弟子们也比其他峰头的弟子多了份淡泊恬静,同时也最受苍羽门各个峰的欢迎。 “木师兄教训的是,”柳既明抬手又给他满了一杯清茶,茶叶在其中浮浮沉沉,散发出袅袅的烟气,“原先想着瑾瑜身体好一些,再让她出来走动走动,见见各位。只是,没想到师兄这么些天都等不及了。” 他这话说的轻巧,木修容的动作却一顿,知晓他这是在变着法子指责自己呢,自己家这个小师弟的脾气,他一向是了解的。 木修容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心疼阿瑜,可我毕竟是她师尊又专修的医术,你让我来看看,总归是好的。” 柳既明眼眸低垂,敛尽一身华光。 谢瑾瑜却低低开口:“你们是师兄弟?” 木修容见她终于肯抬头对自己说话,不仅表情缓和了许多,连声音也轻缓多了:“是啊,柳掌门是我的师弟,阿瑜怕是忘记了。” “我又是你的徒弟?”谢瑾瑜艰难的开口,她悄悄指了指旁边的柳既明,“所以,他是我的师叔?” “阿瑜竟然是在纠结这件事么?”木修容有些忍俊不禁,“当年也没有这般在意……你莫要慌张,我们修道之人不是很重视这些伦理纲常,重要的,是这两颗修道的心罢了。” “哦……”谢瑾瑜抬头偷偷打量了一下柳既明,却见他深潭一般的黑眸正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莫名有些心虚。她想到自己之前做的梦境,可是又完全想不起来梦中那两个人的脸,实在是有些困惑。 “所以……我原来是修习医术的么?” “正是,你在医术之道上一向勤勉,为师这次也不是空手过来的,看我给你带了什么?”他袖袍一挥,桌子上瞬间出现了一个四四方方的锦盒,“快打开看看。” 谢瑾瑜看了眼柳既明,见他没有阻止,伸出手来打开了锦盒。锦盒之中,又有黄色的绸缎包裹着,看起来珍贵极了。她犹疑了一下,将绸缎和着里面的东西一起捧出来,再一层一层的打开。 是一排细细的小针,由长到短依次排列,粗细兼备。 “这是……?”她捏起了一根针,却完全看不出是什么材质打成的。 “柳师弟说你的‘太素’受损严重,我便给你又挑了一份针具,但恐怕和‘太素’比起来还差得远呢,”木修容温声道,“只盼着赶快把你的‘太素’修好才是。” “太素?”虽然还有些迷茫,但是,原来自己用的是针具做武器的么?为什么突然觉得自己比旁边的这个剑修还要凶残?! “木师兄,她才刚刚醒来。”柳既明语气不变,目光中却暗暗含着警告。 木修容略带歉意的说道:“抱歉,是我太急了。” 谢瑾瑜安静的将针具收好,抱在了怀里。木修容见她这个动作,满意的点了点头,很是受用,但见她表情仍带着些许的迷茫,到底还是心中有些郁气。 “我听说你让杨云清下山去寻什么东西去了,可是为了阿瑜?” 柳既明的唇线紧抿,显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木修容却多多少少猜到几分,他这个师弟什么都好,只是实在不会表达自己,无论做什么都不说出来,到让人无端有些担心。 “他也快回来了,昨日云华告诉我云清正巧遇到了秋湄,两人便准备一起回来。说到秋湄那个孩子……也是许久未见了,不知道她的心结可打开了么?” 谢瑾瑜原本静静听着他们说话,正抬手要喝口水,一下子听见了“秋湄”这两个字。她动作一僵,持着茶杯的手突然颤抖了起来,下一刻只觉得头痛如劈,连带着身体也仿佛不受控制似的颤抖起来,那莫名其妙的排斥和……恐惧。 秋湄…… 那是谁?!她捂着胸口,不由自主的颤栗。 同时,一个奇异的声音在她的脑中响起。 【系统请求重新连接宿主。】 【检测到宿主异常……链接成功。】 “好厉害,这可要多少避水珠才能做得到啊……”谢瑾瑜嘀嘀咕咕道。 柳既明走到了她的身边,缓缓道:“这不是避水珠能够做到的。” 思来想去,谢瑾瑜也觉得很对,她身上就有一个龙族元丹制成的避水珠尚且只能让她一个人不受水流侵扰,眼前这个洞府虽然不是很大,但是按照这个面积计算,即使整个修仙界所有上好的避水珠全拿过来也不够支撑起这样的洞府。 “是修为。”柳既明道,“能用自身修为支撑起这样的洞府……对方至少在大乘期。” 大乘期……那是一个几近飞升的修为。这片大陆上,已经很久未闻大乘期的修士了,这些上古大能好像只存在传说之中。那时,这片大陆上灵气丰沛,金丹修士遍地走,几个宗门都有大乘修士坐镇。直到那一场异常惨烈的仙魔战斗,大能相继陨落,老魔尊被封印。之后,魔族与修士平分天下,获得几百年短暂的平静。 “正是因为这位前辈留下的洞府和他遗留的气息,才让那些鲛人造出了一个那样的幻象吧。”谢瑾瑜回头对柳既明提议道,“不如进去探一探?” 修仙界的大能留下的遗迹,不论这位前辈是已经飞升还是陨落,必然会有那么一些好的东西可以传承,而这也是一种机缘。既然机缘到了,哪里有不进去的道理? 柳既明颔首,显然也同意她的说法,“只怕不进去,我们也无法再前进一步了。” 破除幻象的时间已经足够那只小鲛人跑出很远很远,不如趁此进这传承之中看一看,没准还能有些其他线索。 “有禁制。”柳既明靠近传承,目光微动,停下了脚步。他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阻力,阻拦着不让他进入。谢瑾瑜也感觉到了,但是却没有他的强烈。 这种禁制的奇特之处就在于,修为越是强大,排斥力就越强,如谢瑾瑜这样的筑基修为所感觉到的阻力就几乎微不足道了。 35.三十五章 购买百分之五十的v章就可以看到全文啦,爱我一下吧么么哒! 她语气中满是骄傲, 对柳既明满满的信任几乎要从飞扬的语气中溢出来。 柳既明目光缓和,如羽毛一般轻飘飘的划过她的身上, 不自觉的捏了捏她的手, 挠的谢瑾瑜心里酥酥麻麻的。 洛云旗闻言轻笑道:“是,你这个师叔确实神通广大,没有什么办不到的。不然,这独属于魔族的秘法,他是怎么挖出来的呢?” 轰隆隆!轰隆隆! 魔族秘法,这四个字如同晴天一道霹雳, 在谢瑾瑜耳边轰然炸响。直叫她魂飞天外,恍恍惚惚之间不知今夕何夕。 什么东西?是她听错了么?魔族秘法……魔族怎么会和柳既明扯上关系, 这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甚至滑稽到可笑的地步。 “洛前辈是不是哪里弄错了?”谢瑾瑜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就如同生锈了一般,连带着声音也变得生涩了起来, “我师叔……我师叔一向光风霁月, 心性磊落, 将斩除邪崇妖魔视为己任……他不可能和魔族有什么牵扯。” 是啊,柳既明这样的人, 就算这修仙界中任何一个人都可能被蛊惑和魔族勾结,唯独他不会。剑修,修的就是心性正直,刚正磊落,以杀止杀。柳既明剑气凛然,剑如其人,最重要的是心性坚定,道心如磐石。 这样的人和魔族扯上关系,谢瑾瑜觉得一定是自己听错了。 “小姑娘你紧张什么?你这师叔神通广大,想要什么法子没有?也未必是从魔族那儿得来的。”洛云旗仍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仿佛不知道自己在谢瑾瑜心中埋下了怎么样的一个炸弹。 “过了这么些时间,我一直没有问问你们的来历和师门,不知可介不介意告诉我这个老头子?” 谢瑾瑜缓过神来,看着他自报家门道:“晚辈苍羽门青遥峰,谢瑾瑜。” 柳既明颔首:“苍羽门,柳既明。” “果然是苍羽门的弟子。”洛云旗道。 谢瑾瑜眼皮一跳,还没来得及揣测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便听他继续道:“苍羽门有几百年的深厚根基,又有飞升的老祖,弟子们天赋出众,确实担得起修仙界第一宗门的名头。难怪教的出这样出色的弟子。” “多谢晚辈夸赞。”谢瑾瑜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有些心不在焉的回答,她对这种话题不感兴趣。比起这些陈年往事,她现在更想知道所谓帮自己续筋接骨的法子到底是什么。 “既然是苍羽门,神奇秘法不在少数,倒也不是不可能。柳既明,你这小子,我今日便要好好问你一句,你这法子,究竟和所谓的魔族,有没有关系?”洛云旗话至最后,语锋一转,已经有了几分逼问的态度。 那一瞬间的威压铺天盖地席卷而至,即便不是诘问的对象,谢瑾瑜也觉得心头突突几乎要跳出来。 她慌忙中看向柳既明,洛云旗的剑光散发出的幽幽蓝光映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几乎掩盖了所有的表情。 柳既明沉默良久,抬眼道:“无关。” 他说话一向轻描淡写,只有在情绪有明显变化时语气才会加重。这次只有两个字,可这两个字却咬的极其郑重,如同发誓一般,一个一个从牙齿中蹦了出来。 谢瑾瑜不但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反而觉得胸口压了一块大石头,越发的沉重。 洛云旗如同没有发现一般,笑叹了口气道:“好,好,既然你这般肯定的说,我老头子便信了。苍羽门门路众多,珍宝奇材更是不在话下,有个什么奇妙的方法也不足为奇。倒是我落后了,果然啊……这几百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还是让我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老头子。” 谢瑾瑜很快调整过来,又是恢复了一脸的笑意,她有些得意的扬起和柳既明交握的手,晃了晃道:“我怎么说来着,前辈?我师叔最是厉害,什么都难不倒他。” “还是小姑娘你的眼尖。”洛云旗乐呵呵的丝毫不以为怒,反问道,“既然你这师叔这么厉害,不如替我解答一个盘旋在心里很久的疑问,可好?” 谢瑾瑜眼睛转了转道:“前辈您比咱们长了这么多岁数,修为又那么高,怎么还有需要问我们的问题?” 洛云旗抚着胡子,但笑不语。 柳既明拉着谢瑾瑜,倒是没有多说什么,不推诿道:“请讲。” “你们二人都有心魔。”洛云旗道。 谢瑾瑜点头:“是。” “能这么快从心魔中走出来,想必你们对这心魔也有些体悟。”洛云旗顿了顿,继续道,“你们可能告诉我,这心魔,究竟是什么?” “这有何难?”谢瑾瑜笑了,“爱欲恨贪嗔痴,七情六欲不能自持,皆为心魔。” 洛云旗眯了眯眼睛,看向柳既明:“你呢?” 柳既明道:“执念为魔。” 洛云旗微微阖目,静了一会,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只一会,便慢慢开了口:“我年轻时,也做过荒唐事。” 谢瑾瑜倒很是能理解,谁年轻时没有点黑历史呢,哪怕这人看起来真的十分完美。不过,她从来是闲散惯了,没什么包袱,随心所欲捅出来大大小小的篓子还真不比筛子上的洞少。 “漫漫仙途往往过于寂寞,不知道什么时候生出了一种渴望。”洛云旗看着眼前十指相扣的两个人,“希望可以有一个一心一意的人,两个人相互陪伴着相互依靠着一起走下去。” 谢瑾瑜立刻反应过来,打趣道:“原来前辈是想找个道侣了?” 洛云旗很是喜欢她的率直,倒也不恼,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谢瑾瑜带着笑转头看柳既明,见他的视线稳稳落在自己身上好像是看了很久,心中一动,轻声接着道:“洛前辈天姿出众,等闲之辈怕是配不上吧。” 道侣要的就是这“相互”二字,决不能让一方沦为另一方的依附者。长此以往下去,两人修为始终差距过大,矛盾总会凸显。洛云旗这般少年子弟,要想配得上他,必然也该是个十分优秀的人才对。 不知道为何,谢瑾瑜突然想到了自己和柳既明。 现在……他们这样,又算什么呢? “哪里哪里,”洛云旗失笑,摇着头道,“这样的人,整个修仙界总共又能有多少呢?” 这倒不是洛云旗自夸,他当年的资质确实数一数二,若是人人都有洛云旗或者柳既明这样的天赋,修仙倒也不会是什么太难的事情了。 “她就很好。”洛云旗突兀的来了一句。 谢瑾瑜有些怔愣,再看向他时,心突然就软成了一滩水。 洛云旗的表情柔和的仿佛带着光,他目光和缓,轻轻柔柔,是二月春/风下的池塘,一池吹皱。嘴角微挑,最是纯洁无垢,似乎陷入了无比美妙的梦境中。 她突然就明白了,洛云旗口中的那个“她”是什么人。 “她的天资不算最好,却比其他人都要勤奋,时时刻刻不忘打磨自己,因此,比谁进步的都要快。”洛云旗含着笑,“我那时年轻气盛,被她比下去了几次,自然不服,三番五次的前去挑衅她,她也不恼,笑眯眯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谢瑾瑜情不自禁的靠在了柳既明的身上,头轻轻蹭了蹭他的肩膀,心中泛起了涟漪。 “你来我往的好些个年头,两人一同下山,一同做师门任务,闲时便一同切磋。久而久之,到成了最默契的搭档。之后,便也就顺理成章……” 洛云旗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 谢瑾瑜正听的入迷,发觉他停顿,有些茫然道:“然后呢?” 然后呢? 然后…… 年纪轻轻,感情来的迅猛如同**,如胶似漆,恨不得时时在一起,一刻也不分离。然而,华丽光鲜的外表下,是如同阳光照耀下的浮冰,看起来牢固,其实脆弱的不堪一击。 战战兢兢的走着,一失手,就会堕入深窟,万劫不复。 洛云旗想了很久很久,低声道:“机缘巧合下,我突然发现,她原来不是普通的修士。” “她是一名妖修。” 这动作可真是绝无仅有呵。 这下柳既明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因为自己不愿意和她……所以恼了? 谢瑾瑜抬起眼帘看了他一眼,这眼神中有控诉,委屈,不解,甚至还有……微微的害怕。害怕?一直都天不怕地不怕的谢瑾瑜也有害怕的时候?自己竟然会让她感觉到害怕? 柳既明缓缓收回了手,连他自己也没注意到他的手紧握成拳,就像在强行压抑着心头的不安。 “你……”可是想起了什么? 话还未说出口,谢瑾瑜就打断了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意味,好像他会说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 36.第三十六章 购买百分之五十的v章就可以看到全文啦, 爱我一下吧么么哒!  那原本放着圆桌的地方, 立着一把剑,剑身直立, 悬空在地面之上。此剑一出, 柳既明腰间的千秋嗡嗡作响, 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这是两把上好兵器之间的遥相呼应。 千秋鞘身漆色偏红,昏暗的灯光下散发着点点鬼魅的气息, 它的身上有一丝隐隐的诡气,利剑出鞘,必要见血。《堕仙》书中这样描述这把仙器, 它经历过这片大陆上最早的杀戮,嗜血而凶猛, 它最初的主人已经不详,锻造者也不可知,但是在柳既明出现时, 千秋立刻就选择了他作为自己的主人。 一把嗜血的利剑, 非心性坚韧者, 无法驾驭。否则, 便会如同烈火一般,焚烧人的理性。 而洛云旗身下的这把剑却和千秋完全不同。它的鞘身色泽浅淡,说是白色也不全然是白, 而是泛着微微的蓝色, 若隐若现着, 如水波漾漾, 山河砀砀。 这世间,最温柔最坚韧者莫过于水,而最无情最多变者,亦是水。 千秋轻颤,柳既明抚上了剑柄。 洛云旗微微阖目,缓缓道:“我在这里待了太久,久到已经忘记和人对战是什么滋味了。我看你这小子也用剑,不知有没有兴趣和我这老人家打一场?” 千秋出鞘,寒冷的剑锋映出柳既明的眸光闪烁,那是对于与强者对战的蠢蠢欲动,那是属于棋逢对手的酣畅期待。 “求之不得。” 洛云旗袖手一挥,身下之剑嗡鸣作响,霎时出鞘,剑光如水般波浪翻涌,剑柄飞窜至他的手上。同时,他双目微瞪,眸光映衬着剑锋,原本被胡子和眉须遮蔽的五官突然清晰生动起来。 剑气凛然,千秋划破长空。 “当”的两把剑锋半空相交,从交界处引起一阵震颤,这震颤在空气中划出细小的波纹,一圈一圈破开尘埃,所过之处全然被剑气所侵。这剑气初始之时还看出什么,但随着那空气中的波纹每扩大一份,威力便大了一份。 时间仿佛静止了。 谢瑾瑜瞪大眼睛,看着半空中几滴水珠般的莹白色物体闪过,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在召唤鲛人之时,柳既明用剑气弹出了三点圆珠,这是用醇厚的灵气凝结而成的实物,比之难以捉摸的剑意更凌冽更凶悍。而现在,他和洛云旗的剑锋只不过堪堪一击罢了,竟然两人同时都撞出了这样一个威力的东西。 柳既明用了全力,洛云旗修为至少大乘,倒半点水也不放。 不过这也是应该的,如果洛云旗故意压了修为,这场比试也就失了意义。 就是苦了自己这个修为筑基的小炮灰了……谢瑾瑜抚了抚胸口,将一口郁气压下,这两个人打架迸射出来的剑意,可真不是她能承受得起的。 柳既明与洛云旗这一番交手,既是试探亦是交锋。洛云旗双目瞪圆,隐隐有光芒闪烁,叫道:“好!” 下一刻,他的身后,一道乾坤洞府缓缓打开。那沉寂如同宇宙,独属于化身修为以上修士的小乾坤,万般星辰流转。他的眉目之间,隐隐的金光闪烁,那是剑气凝结成的宝剑,就要从他的身体之中迸发而出。 柳既明身后的小乾坤也徐徐展开,他的比洛云旗的要小了些,但其中一片幽暗,其深邃之感却一点也不差。柳既明眉心的黑色小剑已经凝结而出,缓缓旋转着。 洛云旗目露惊异,半点也不敢放松,两人利剑在手,再一次胶着在了一起。 他们二人同为剑修,修为又比谢瑾瑜高了许多,这番打斗除却一开始她还稍微看的清楚,后面便只能看见两团光芒缠斗在了一起,一会闪一下,一会蹦一下,偶尔散发出可怖的剑意。 又是“当啷”一声脆响,谢瑾瑜再压抑不住,心头一荡,捂住胸口“哇”的吐出一口血来。这血色暗红,冒着黑色,想来在胸中也是瘀滞已久。 几乎是她呕血的下一秒,疾风拂过她的耳边,柳既明立刻抽身出了战局,扶住她的肩膀,朗声道:“我输了。” 他说的发自肺腑,真心实意。即便没有谢瑾瑜的原因,他对战洛云旗确实已经落入了下风。洛云旗到底年长许多,招式老辣,又兼修为高深,若不是因为对战者是柳既明,普通的化神修士早就被碾压的毫无招架之力。 洛云旗停下手中的动作,抚了抚胡子,满意的点头道:“我在你这年纪,绝不如你。” 柳既明侧身挡在谢瑾瑜的面前,唯恐她被剑气所伤,倒把谢瑾瑜整个人遮住了一大半。谢瑾瑜捶了捶胸口,将喉中腥甜之气咽下,探出个脑袋来笑道:“前辈果然实力强大,连我师叔都不是你的对手。要知道师叔可是现在修仙界的第一剑修呢,若是前辈在,这名头他可捞不着了!” 她语气俏皮,笑起来两个小梨涡若隐若现的很是讨喜。柳既明侧脸看着她笑颜如花的模样,眼神微动,不自觉的缓和了下来。 洛云旗打了一架酣畅淋漓,心情也很是舒畅:“他当得起这‘第一剑修’的名头。” 柳既明眼睛眯了眯,意味不明道:“多谢前辈。” “谢我作甚,”洛云旗右手一挥,手中的剑稳稳落回了鞘中,“你认输,只不过是因为你对她有情罢了。” 不然,其实还有的打。想到这里他心里觉得有些遗憾。 他这话一出,柳既明和谢瑾瑜两人都愣住了。 谢瑾瑜表示,这话她真的没法接! 洛云旗其实是个很不喜欢按理出牌的老前辈,他说话不拐弯抹角,有什么便说什么,坦诚倒是够了,着实有些令人招架不住。比如他直接点出了柳既明和谢瑾瑜的关系,再比如现在又点出了两人的情谊。唔,虽然他说的确实是这样没错,但是……谢瑾瑜觉得作为一个老司机,她的脸都快要挂不住了…… 而柳既明则是一贯的面无表情,既没有反驳也没有辩解,倒是默认了。 洛云旗看了看他俩人的表情,哪能不知道他们心中怎么想?忍不住笑着眯起了眼睛,说道:“有情,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你们何以露出这样的表情?” “这世间,长生不老也不如有情人灵犀相通来的快活。” 闻言,谢瑾瑜目露不解,忍不住开口询问道:“洛前辈,恕晚辈直言,修仙之人最避讳情根深种,唯恐有了执念生了心魔,对心魔亦是避之唯恐不及。怎么这两样到了您这里,都成了无关紧要,甚至是值得羡慕的事情来了?” 是了,这里是修仙世界没错,修仙界也有道侣之说没错,但是修仙之人所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斩断情丝,那是属于凡人的七情杂念,是引人入魔的繁杂**,修仙之人最是忌讳,万万不能有的。而一般,踏入仙门的孩子之后便很难再看见自己的父母,若要登上仙途,与小世界的凡人几乎不能有任何牵扯。 至于道侣,两情相悦者当然有,但是在这方面更重要的其实是两人坚定的道心。即便如此,只为了修为而结成道侣,亦或者出自宗门利益才结合的也比比皆是。更有鼎炉之说大肆盛行,也不是什么遮遮掩掩的事情。 洛云旗却单单说了“有情”二字,这便很是耐人寻味。 难道别人修的寡情寡欲,他却偏偏走“有情”道? “小姑娘,你曾经经脉尽毁,修为尽废,我可有说错?”洛云旗并不回答她的问题,自顾自的问道。 柳既明目光微冷,下意识上前两步挡住了洛云旗的视线。 “我老了,平日里眼拙,但是这点却自诩不会看错。”洛云旗微微阖目,倒是有了几分洞察世事的高人味道。 柳既明冷声道:“她不知此事。” 谢瑾瑜避开了他的视线,缓缓开口道:“我知道。” 柳既明回头,视线落在她的身上,谢瑾瑜却笑了笑道:“我曾经走火入魔过,师叔忘了?还是你对我说的,这样想来我灵根尽废也不是什么难猜想的事情。” 37.第三十七章(双更二合一) 购买百分之五十的v章就可以看到全文啦, 爱我一下吧么么哒!  “既然在这里看到前辈……”谢瑾瑜欲言又止看了看眼前的老前辈。 洛云旗抚了抚胡子, 脸上渐渐敛了笑容。在他敛了笑容的刹那,室内气氛骤然一阵冷凝,仿佛温度立刻下降了好多度, 谢瑾瑜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洛云旗一直盘腿坐着的圆桌, 突然微微震动, 从地盘到圆桌之上,木漆簌簌震落, 露出浅黄的原木色。下一刻, 木桌在他们面前缓缓分解,碎裂成雪花, 同时, 莹蓝色的光芒散发而出, 将昏暗的室内照耀的莹莹闪烁。 那原本放着圆桌的地方,立着一把剑, 剑身直立,悬空在地面之上。此剑一出, 柳既明腰间的千秋嗡嗡作响,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这是两把上好兵器之间的遥相呼应。 千秋鞘身漆色偏红, 昏暗的灯光下散发着点点鬼魅的气息, 它的身上有一丝隐隐的诡气,利剑出鞘, 必要见血。《堕仙》书中这样描述这把仙器, 它经历过这片大陆上最早的杀戮, 嗜血而凶猛,它最初的主人已经不详,锻造者也不可知,但是在柳既明出现时,千秋立刻就选择了他作为自己的主人。 一把嗜血的利剑,非心性坚韧者,无法驾驭。否则,便会如同烈火一般,焚烧人的理性。 而洛云旗身下的这把剑却和千秋完全不同。它的鞘身色泽浅淡,说是白色也不全然是白,而是泛着微微的蓝色,若隐若现着,如水波漾漾,山河砀砀。 这世间,最温柔最坚韧者莫过于水,而最无情最多变者,亦是水。 千秋轻颤,柳既明抚上了剑柄。 洛云旗微微阖目,缓缓道:“我在这里待了太久,久到已经忘记和人对战是什么滋味了。我看你这小子也用剑,不知有没有兴趣和我这老人家打一场?” 千秋出鞘,寒冷的剑锋映出柳既明的眸光闪烁,那是对于与强者对战的蠢蠢欲动,那是属于棋逢对手的酣畅期待。 “求之不得。” 洛云旗袖手一挥,身下之剑嗡鸣作响,霎时出鞘,剑光如水般波浪翻涌,剑柄飞窜至他的手上。同时,他双目微瞪,眸光映衬着剑锋,原本被胡子和眉须遮蔽的五官突然清晰生动起来。 剑气凛然,千秋划破长空。 “当”的两把剑锋半空相交,从交界处引起一阵震颤,这震颤在空气中划出细小的波纹,一圈一圈破开尘埃,所过之处全然被剑气所侵。这剑气初始之时还看出什么,但随着那空气中的波纹每扩大一份,威力便大了一份。 时间仿佛静止了。 谢瑾瑜瞪大眼睛,看着半空中几滴水珠般的莹白色物体闪过,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在召唤鲛人之时,柳既明用剑气弹出了三点圆珠,这是用醇厚的灵气凝结而成的实物,比之难以捉摸的剑意更凌冽更凶悍。而现在,他和洛云旗的剑锋只不过堪堪一击罢了,竟然两人同时都撞出了这样一个威力的东西。 柳既明用了全力,洛云旗修为至少大乘,倒半点水也不放。 不过这也是应该的,如果洛云旗故意压了修为,这场比试也就失了意义。 就是苦了自己这个修为筑基的小炮灰了……谢瑾瑜抚了抚胸口,将一口郁气压下,这两个人打架迸射出来的剑意,可真不是她能承受得起的。 柳既明与洛云旗这一番交手,既是试探亦是交锋。洛云旗双目瞪圆,隐隐有光芒闪烁,叫道:“好!” 下一刻,他的身后,一道乾坤洞府缓缓打开。那沉寂如同宇宙,独属于化身修为以上修士的小乾坤,万般星辰流转。他的眉目之间,隐隐的金光闪烁,那是剑气凝结成的宝剑,就要从他的身体之中迸发而出。 柳既明身后的小乾坤也徐徐展开,他的比洛云旗的要小了些,但其中一片幽暗,其深邃之感却一点也不差。柳既明眉心的黑色小剑已经凝结而出,缓缓旋转着。 洛云旗目露惊异,半点也不敢放松,两人利剑在手,再一次胶着在了一起。 他们二人同为剑修,修为又比谢瑾瑜高了许多,这番打斗除却一开始她还稍微看的清楚,后面便只能看见两团光芒缠斗在了一起,一会闪一下,一会蹦一下,偶尔散发出可怖的剑意。 又是“当啷”一声脆响,谢瑾瑜再压抑不住,心头一荡,捂住胸口“哇”的吐出一口血来。这血色暗红,冒着黑色,想来在胸中也是瘀滞已久。 几乎是她呕血的下一秒,疾风拂过她的耳边,柳既明立刻抽身出了战局,扶住她的肩膀,朗声道:“我输了。” 他说的发自肺腑,真心实意。即便没有谢瑾瑜的原因,他对战洛云旗确实已经落入了下风。洛云旗到底年长许多,招式老辣,又兼修为高深,若不是因为对战者是柳既明,普通的化神修士早就被碾压的毫无招架之力。 洛云旗停下手中的动作,抚了抚胡子,满意的点头道:“我在你这年纪,绝不如你。” 柳既明侧身挡在谢瑾瑜的面前,唯恐她被剑气所伤,倒把谢瑾瑜整个人遮住了一大半。谢瑾瑜捶了捶胸口,将喉中腥甜之气咽下,探出个脑袋来笑道:“前辈果然实力强大,连我师叔都不是你的对手。要知道师叔可是现在修仙界的第一剑修呢,若是前辈在,这名头他可捞不着了!” 她语气俏皮,笑起来两个小梨涡若隐若现的很是讨喜。柳既明侧脸看着她笑颜如花的模样,眼神微动,不自觉的缓和了下来。 洛云旗打了一架酣畅淋漓,心情也很是舒畅:“他当得起这‘第一剑修’的名头。” 柳既明眼睛眯了眯,意味不明道:“多谢前辈。” “谢我作甚,”洛云旗右手一挥,手中的剑稳稳落回了鞘中,“你认输,只不过是因为你对她有情罢了。” 不然,其实还有的打。想到这里他心里觉得有些遗憾。 他这话一出,柳既明和谢瑾瑜两人都愣住了。 谢瑾瑜表示,这话她真的没法接! 洛云旗其实是个很不喜欢按理出牌的老前辈,他说话不拐弯抹角,有什么便说什么,坦诚倒是够了,着实有些令人招架不住。比如他直接点出了柳既明和谢瑾瑜的关系,再比如现在又点出了两人的情谊。唔,虽然他说的确实是这样没错,但是……谢瑾瑜觉得作为一个老司机,她的脸都快要挂不住了…… 而柳既明则是一贯的面无表情,既没有反驳也没有辩解,倒是默认了。 洛云旗看了看他俩人的表情,哪能不知道他们心中怎么想?忍不住笑着眯起了眼睛,说道:“有情,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你们何以露出这样的表情?” “这世间,长生不老也不如有情人灵犀相通来的快活。” 闻言,谢瑾瑜目露不解,忍不住开口询问道:“洛前辈,恕晚辈直言,修仙之人最避讳情根深种,唯恐有了执念生了心魔,对心魔亦是避之唯恐不及。怎么这两样到了您这里,都成了无关紧要,甚至是值得羡慕的事情来了?” 是了,这里是修仙世界没错,修仙界也有道侣之说没错,但是修仙之人所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斩断情丝,那是属于凡人的七情杂念,是引人入魔的繁杂**,修仙之人最是忌讳,万万不能有的。而一般,踏入仙门的孩子之后便很难再看见自己的父母,若要登上仙途,与小世界的凡人几乎不能有任何牵扯。 至于道侣,两情相悦者当然有,但是在这方面更重要的其实是两人坚定的道心。即便如此,只为了修为而结成道侣,亦或者出自宗门利益才结合的也比比皆是。更有鼎炉之说大肆盛行,也不是什么遮遮掩掩的事情。 洛云旗却单单说了“有情”二字,这便很是耐人寻味。 难道别人修的寡情寡欲,他却偏偏走“有情”道? “小姑娘,你曾经经脉尽毁,修为尽废,我可有说错?”洛云旗并不回答她的问题,自顾自的问道。 柳既明目光微冷,下意识上前两步挡住了洛云旗的视线。 “我老了,平日里眼拙,但是这点却自诩不会看错。”洛云旗微微阖目,倒是有了几分洞察世事的高人味道。 柳既明冷声道:“她不知此事。” 谢瑾瑜避开了他的视线,缓缓开口道:“我知道。” 柳既明回头,视线落在她的身上,谢瑾瑜却笑了笑道:“我曾经走火入魔过,师叔忘了?还是你对我说的,这样想来我灵根尽废也不是什么难猜想的事情。” 谢瑾瑜没有把在柳既明心魔中看到的事情说出来,多少还是有些在意柳既明的态度。柳既明其实……分明是不愿意自己找回记忆,而刚刚那段自爆的过往,可能正恰恰是柳既明最不想让她回忆起的片段吧。 “但如今,你不仅经脉续接,而且还有了筑基修为。我只是奇怪,明明小姑娘是木系单灵根,怎么其中灵气却有些混杂,细细看去,好似是这小子身上的剑气?”洛云旗指了指柳既明,脸上笑的弯了眉眼。 谢瑾瑜笑着拉住柳既明的手,不以为意道:“这有何奇怪,我与师叔本来就是双修道侣。” “是了,气息交融,确实是双修道侣没错……”洛云旗闻言也笑了,“只是,你断掉的经脉是这小子不知用什么法子接好的,你这报废的丹田,也不知是这小子用什么法子复原的。我比你们虚长了几百岁,足迹几乎踏遍整个大陆,有这种法子的我只听说过一个。” 谢瑾瑜心头一跳,听他继续道:“可惜,好像不是什么正派的法子。你说,是不是?” 被蓦然叫停的谢瑾瑜立在原地瞪着眼睛,不敢说话。柳既明握住她的手,双眼微微眯起,眼神如同剑光扫过四周,似乎在探查着什么。 “怎么了,师叔?”谢瑾瑜看了看他的表情,低声询问。之前那个小鲛人已经完全不见了踪迹,是什么让柳既明宁愿停下来也不愿意继续向前追?周围有什么看不见的危险吗? “鲛人的幻象。”柳既明冷哼一声。 “幻象?”谢瑾瑜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鲛人的泪珠是炼器的可贵之材,修士人人都想得到。为了躲避被修士捕捉,鲛人族也有自己的方法。修士们多擅长陆地之战,对海底所知甚少,凭借着熟知地形的优势,鲛人会在海下布置属于自己的幻象,用以误导尾随过来的修士。 “怎么会……”谢瑾瑜看了看四周,皱起了眉头,这里完全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啊。 柳既明抬起手指,指尖处用灵气凝结出一个乳白的圆珠,轻轻弹了出去。圆珠质地轻如鸿毛,应该会顺着水流游走。但是它却在两人面前打了一个转,好似同时受到多种外力的驱使,一直在原地转圈,却没有移动分毫,显得滑稽可笑。 柳既明将它收了回来,拂了拂袖道:“如果我们追出去,大概也会如它一样。” 谢瑾瑜很快反应过来:“这里都是乱流。”难怪她会有一种身不由己的感觉,如果没有柳既明抓着,她倒是很有可能被这些水流推着转。 鲛人借助地形,在这里创造了一股乱流,其实本质就如同鬼打墙一样,会让他们一直绕圈圈,即便追着小鲛人也很快就会不见踪影。 “师叔,那我们怎么办?”谢瑾瑜偏头望着身边的男人。 柳既明眉头微蹙,他不断的扫视着周围,在寻找着突破口。鲛人造“势”需要凭借着非常复杂的地形,这里很显然不是最佳场所。此地简单的一眼就可以被看透,究竟是为什么会被选择作为幻象的原点? 除非……除非……这里还另藏玄机。 谢瑾瑜显然也发现了,她抓着柳既明的袖子紧张道:“师叔,要不要去那个珊瑚后看一看?”毕竟小鲛人就是穿过那里失踪的。 “小心。”柳既明颔首,拉住她一同游了过去。 这个珊瑚树十分巨大,细细密密的在水中游动漂浮,几近深红的颜色像是凝固的血液留存而下,艳丽多姿,透露着不可描述的诡异。整个树就如同一张密不透天的网,网罗周围所有的生物。 两个人对视一眼,从珊瑚树旁绕了过去,果然,视线一转,两人的前面出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珊瑚树。 “是在原地打转的。”谢瑾瑜道。 柳既明应了一声,松开她的手回头道:“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一探。” 谢瑾瑜下意识的反手拉住他,想了想道:“你有什么事,要记得叫我一声,我好快点跑。” 她分明是担心眼前这个人,却把关心的话说的如此耿直,倒让人有些忍俊不禁起来。柳既明目光温和的落在她身上,倒比这水流还要柔情些许,“放心。” 谢瑾瑜目送着他进了珊瑚树中,禁不住的开始担心。 《堕仙》中,关于鲛人族的描写其实并不算太多,鲛人族的国王不过是秋湄众多后宫中非常不起眼的一个,而且这只是一段露水情缘,很快就以秋湄的离开告终。所以,关于幻象所描述的更不可能这么详细。 没有了知道原著剧情的金手指,不知道会发生什么难以预料的事情? 她站在这里正忐忑着,下一刻,却看见珊瑚树挥舞着枝桠,深红色的藤蔓在水中波动摇摆,如同红色的血丝在水中播散。 谢瑾瑜心霎时提到了胸口,她的目光不断在其中逡巡,渴望着见到这个熟悉的身影。 瞬间,一道犀利的凛然剑气破开凌乱的藤蔓,千秋嗡鸣作响,白光微盛。珊瑚树如同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吃了痛的往后缩了缩,接着似乎盯上了更好下手的谢瑾瑜,藤蔓立刻招展而开,铺天盖地的向她席卷而来。 “滚!”柳既明一声斥呵,袖袍一挥,带起波纹阵阵。 千秋从他手中飞出,牢牢竖在谢瑾瑜的头顶,一道白光垂直而下,如同从天而降的瀑布,那是用剑气化作的屏障,将谢瑾瑜牢牢包裹在了其中。 “师叔!”看见他没事,谢瑾瑜忍不住叫了出来,却在下一秒硬生生的止住了声。 柳既明一脚踏出,从深红的蔓藤中走出,玄色衣衫衬得眉目妖艳如同魔魅,四周却杀气四溢。每走一步,双脚之下便幻化出一把金剑,剑气如罡风,掀起波浪翻涌。同时,他眉间的金剑闪烁的越发明显,化为实形,那是一个有着黑色剑锋的利器,其中红丝蜿蜒缠绕。 利剑出鞘,必要见血。 黑剑化为万道小剑,化成圆形在他周身旋转,而在他的背后一个黑色的原点随着剑气波动,骤然洞开! 太极八卦,乾坤朗朗,在他之后,徐徐展开。 这是属于化神后期的乾坤洞府。 柳既明竟然在于珊瑚树斗战时刻,心有所悟,进阶了! 谢瑾瑜忍不住捂住嘴巴,怕自己叫出声来。她应该欣喜的……她应该十分开心的……为什么、为什么在这个时刻,她竟然有些害怕? “你敢动她……”柳既明双目赤红,暴涨的杀意伴随着万道小剑,齐齐射向珊瑚树,其中,最中心的那把黑剑直接洞穿珊瑚树根植的土壤。 轰然一声爆破,冲出的水流力量巨大。 谢瑾瑜的心砰砰直跳,她被困在千秋的屏障之中动弹不得,看见眼前这样的柳既明,她抚了抚胸口,平静了一下,扬声道:“师叔,我在这里。” 柳既明听见她的声音,偏头目光微动,其中的赤红色渐渐褪去,眼神似乎恢复了清明。 谢瑾瑜握紧了双手,大声道:“我没事。” 柳既明身形一闪,就来到了她的面前。千秋归鞘,白色的屏障扯去,柳既明的衣袍轻轻抚过谢瑾瑜的身体,而他的手也抚上了谢瑾瑜的脸颊。 谢瑾瑜扣住他的手,将脸贴在他的手心处,低声道:“师叔,我没事……都过去了。” 柳既明眼中赤红完全消退,又恢复了往日淡漠的神色,仿佛刚才那个满身杀气的人不是他,那个几乎要毁天灭地的人不是他。 “师叔,恭喜你又进阶了!”见他平静下来,谢瑾瑜眉眼弯弯,笑的开心。 柳既明道:“剑修当于战斗之中体悟,于我多有进益。” “恩。”谢瑾瑜温顺的点了点头,将眉间的担心隐去。 她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轰然巨响在海底听的一点也不清晰,但是珊瑚树倒下的瞬间,扬起的巨大动能,却推着乱流四处窜动,如同在海底引起了一场大地震。 随着珊瑚树的倒下,它的背后,一个从未见过的天然洞府沉稳的立在水中,缓缓展现出了它的真实面目。 “洛前辈见多识广晚辈钦佩至极。可这世间各种事情的解决方式,往往也不是只有一种法子的,更何况这也几百年过去了,苟日新日日新。”谢瑾瑜笑了笑,头轻轻的蹭了蹭柳既明的肩膀,颇有些亲密的味道,“我师叔神通广大,还没有什么他做不来的事情呢。” 38.第三十八章 购买百分之五十的v章就可以看到全文啦, 爱我一下吧么么哒! “师叔……”她心中被莫名的感情塞的满满,亲昵的贴近他,语气轻柔的像是在撒娇,“你不生气啦?” 柳既明的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若无其事道:“我几时生了你的气?” 还说没有。谢瑾瑜心中暗暗吐槽,恨不得伸出手嵌住他的脸颊, 把他那张面无表情的面具撕开,露出满是獠牙的样子。之前那副模样,只有傻子才看不出来他生气了吧? “当然, ”不过, 面子上她才不会傻傻的把这些话说出来,好不容易哄好了他,“师叔大人有大量,才不会生我的气。” 柳既明略带警告的瞥了她一眼, 抬起手来,惩罚似的在她头顶上打了两下。虽说是打, 其实也仅仅是拍, 轻轻的就像是鸿毛一样, 挠的人心头痒痒的。谢瑾瑜只感觉心里一颤,亲昵的贴上他的手心,抱住了他的胳膊。 “你若是想出来,跟我说便是了, ”柳既明开口, “我难道会一直拘着你?” 谢瑾瑜讪讪的抬眼, 见他眸色深暗,几乎一眼就可以将自己看透,索性不再欺瞒,小声道:“我这不是怕你不同意吗?” “哦?”柳既明知她话里有话,倒也不催。 谢瑾瑜小心翼翼道:“师叔,我很想找回自己的记忆。” 柳既明“恩”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呢? “杨云清对我说,我可能在失忆前给自己制作了记忆珠……”柳既明握住她的手下意识的紧了紧,谢瑾瑜明显感觉到了,暗暗想到,杨云清啊你可千万不要怪自己,这锅咱俩可要一起背啊。 “我想找到鲛人好好问问,然后找到自己的记忆珠,看看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谢瑾瑜咽了咽口水,犹疑了一下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只是,我觉得师叔你好像并不希望我想起来,为什么?” 柳既明轻抚着她脊背的手顿了顿,若无其事的收了回来,缓缓道:“我几时说过我不希望?” 谢瑾瑜:“……”这话她真没法接了!这男人口是心非的功夫太深,满满全都是套路! “那既然师叔不介意的话,和我一起寻找记忆珠好吗?”谢瑾瑜缩了缩脖子,决定先发制人,但是南柯的事情她仍然没有勇气说出来。不过也没什么,记忆珠的东西只有拿到手才有机会看,柳既明和自己必然形影不离,到时候拿到了肯定也是自己先看才对。 “这是自然。”柳既明回答。 谢瑾瑜小小的沉默了一下,不,她分明还是听出了很介意的味道啊! “瑾瑜,”柳既明看着她的表情,似乎看出了她内心的小纠结,一字一顿道,“你我夫妻,本是一体。” 绵绵情话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隐隐作祟,将自己那点小心思暴露无疑,揪住心像是悬在半空中。既然本是一体就不应该有所隐瞒。 谢瑾瑜微微偏了偏头,像是在躲避他的目光一样,低低应了一声,慢慢说道:“那师叔是愿意陪我一起了?” 柳既明理所应当的“恩”了一声。 “师叔,我听说魔族去苍羽门闹事了?”谢瑾瑜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开口问道。 柳既明微微怔愣,视线落在她的身上:“谁和你说的?” 谢瑾瑜歪着头道:“我在客栈听别人说的。说是他们找咱们苍羽门要什么‘鬼医’流照君,这人是谁,我为什么从来没听过?” 她说的可不是假话,《堕仙》书中可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人物。系统给她的初始任务就是让她排除这个世界的异常推动剧情顺利发展,如果这个流照君真的是异常之一而且还活着,她倒是很想找到这个人,和她谈谈人生理想…… “这人你不必知道,而且,她已经死了。”柳既明冷冷道。 欲盖弥彰。谢瑾瑜心中蓦地跳出一个词。 柳既明一向光风霁月般的人物,撒谎这种事当然不是他的强项。 于是她趴在柳既明的胸膛上,勾了勾他的衣领,笑的一脸灿烂道:“师叔,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手渐渐下滑,探进他的衣襟内,感觉到手中温热的气息,贴着他的里衣,手感滑滑柔柔,“你我夫妻,本是一体啊……” 柳既明的身体慢慢僵直,耳尖霎时冲血,“魔族来的时候我已经不在宗门中。” 谢瑾瑜笑容僵在脸上,难怪那群人说柳既明避而不见,估计是已经知道自己不在的消息,跑出来找自己了……只是,留着门下一堆人群龙无首,真的好么? “云清替我处理事务,他做的很好。”许是看出她的担忧,柳既明解释。 谢瑾瑜调子长长的“哦”了一声,手搭在他的胸口,感觉到指尖有力的跳动,靠在他的肩膀上,渐渐安下心来。 她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问起了闲话:“师叔,听说鲛人十分难找,你有办法找到他们吗?” 柳既明沉吟了一下,答道:“确实有一种方法,鲜少有人知道。” “恩?是什么?”谢瑾瑜好奇。 “这方法,还是你教我的。”柳既明又道。 谢瑾瑜彻底震惊了,“我告诉你的?!” 召唤鲛人的方法在书中完全没有提及过,所以她绝对不是从书中得知这个方法的。杨云清说过,那个女修士救过鲛人国的公主,如果那个人就是自己,因此鲛人告诉她召唤他们的方法,倒也无可厚非。 只是自己为什么会告诉柳既明? 因为预料到自己会失忆,所以事先准备了记忆珠。因为知道自己失忆会忘掉这些,所以甚至会选择告诉柳既明,好让自己顺利找到记忆珠? 所以……失忆前的自己,究竟在谋划的是什么? “洛前辈见多识广晚辈钦佩至极。可这世间各种事情的解决方式,往往也不是只有一种法子的,更何况这也几百年过去了,苟日新日日新。”谢瑾瑜笑了笑,头轻轻的蹭了蹭柳既明的肩膀,颇有些亲密的味道,“我师叔神通广大,还没有什么他做不来的事情呢。” 她语气中满是骄傲,对柳既明满满的信任几乎要从飞扬的语气中溢出来。 柳既明目光缓和,如羽毛一般轻飘飘的划过她的身上,不自觉的捏了捏她的手,挠的谢瑾瑜心里酥酥麻麻的。 洛云旗闻言轻笑道:“是,你这个师叔确实神通广大,没有什么办不到的。不然,这独属于魔族的秘法,他是怎么挖出来的呢?” 轰隆隆!轰隆隆! 魔族秘法,这四个字如同晴天一道霹雳,在谢瑾瑜耳边轰然炸响。直叫她魂飞天外,恍恍惚惚之间不知今夕何夕。 什么东西?是她听错了么?魔族秘法……魔族怎么会和柳既明扯上关系,这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甚至滑稽到可笑的地步。 “洛前辈是不是哪里弄错了?”谢瑾瑜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就如同生锈了一般,连带着声音也变得生涩了起来,“我师叔……我师叔一向光风霁月,心性磊落,将斩除邪崇妖魔视为己任……他不可能和魔族有什么牵扯。” 是啊,柳既明这样的人,就算这修仙界中任何一个人都可能被蛊惑和魔族勾结,唯独他不会。剑修,修的就是心性正直,刚正磊落,以杀止杀。柳既明剑气凛然,剑如其人,最重要的是心性坚定,道心如磐石。 这样的人和魔族扯上关系,谢瑾瑜觉得一定是自己听错了。 “小姑娘你紧张什么?你这师叔神通广大,想要什么法子没有?也未必是从魔族那儿得来的。”洛云旗仍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仿佛不知道自己在谢瑾瑜心中埋下了怎么样的一个炸弹。 “过了这么些时间,我一直没有问问你们的来历和师门,不知可介不介意告诉我这个老头子?” 谢瑾瑜缓过神来,看着他自报家门道:“晚辈苍羽门青遥峰,谢瑾瑜。” 柳既明颔首:“苍羽门,柳既明。” “果然是苍羽门的弟子。”洛云旗道。 谢瑾瑜眼皮一跳,还没来得及揣测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便听他继续道:“苍羽门有几百年的深厚根基,又有飞升的老祖,弟子们天赋出众,确实担得起修仙界第一宗门的名头。难怪教的出这样出色的弟子。” “多谢晚辈夸赞。”谢瑾瑜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有些心不在焉的回答,她对这种话题不感兴趣。比起这些陈年往事,她现在更想知道所谓帮自己续筋接骨的法子到底是什么。 “既然是苍羽门,神奇秘法不在少数,倒也不是不可能。柳既明,你这小子,我今日便要好好问你一句,你这法子,究竟和所谓的魔族,有没有关系?”洛云旗话至最后,语锋一转,已经有了几分逼问的态度。 那一瞬间的威压铺天盖地席卷而至,即便不是诘问的对象,谢瑾瑜也觉得心头突突几乎要跳出来。 她慌忙中看向柳既明,洛云旗的剑光散发出的幽幽蓝光映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几乎掩盖了所有的表情。 柳既明沉默良久,抬眼道:“无关。” 他说话一向轻描淡写,只有在情绪有明显变化时语气才会加重。这次只有两个字,可这两个字却咬的极其郑重,如同发誓一般,一个一个从牙齿中蹦了出来。 谢瑾瑜不但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反而觉得胸口压了一块大石头,越发的沉重。 洛云旗如同没有发现一般,笑叹了口气道:“好,好,既然你这般肯定的说,我老头子便信了。苍羽门门路众多,珍宝奇材更是不在话下,有个什么奇妙的方法也不足为奇。倒是我落后了,果然啊……这几百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还是让我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老头子。” 39.第三十九章 购买百分之五十的v章就可以看到全文啦, 爱我一下吧么么哒!  闭着眼睛埋在柳既明的怀中,贪婪的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感受着那身凛冽的气息在这样的话语之中化为百般绕指柔, 是凛冬之夜,春寒乍暖。 柳既明揽住她的肩膀手不自觉的紧了紧, 又将她往自己怀中按了几分, 恨不得两个人紧紧相贴, 不留一丝缝隙。 谢瑾瑜感觉到了他的动作,微微挣动了一下,从他怀中抬起头来,正撞上了柳既明专注的眼神,清澈透明的如同一幅画, 其中一笔一划都勾勒的是自己的容颜。 “师叔……”她心中被莫名的感情塞的满满,亲昵的贴近他, 语气轻柔的像是在撒娇,“你不生气啦?” 柳既明的视线从她身上移开,若无其事道:“我几时生了你的气?” 还说没有。谢瑾瑜心中暗暗吐槽, 恨不得伸出手嵌住他的脸颊,把他那张面无表情的面具撕开, 露出满是獠牙的样子。之前那副模样,只有傻子才看不出来他生气了吧? “当然, ”不过, 面子上她才不会傻傻的把这些话说出来, 好不容易哄好了他, “师叔大人有大量,才不会生我的气。” 柳既明略带警告的瞥了她一眼,抬起手来,惩罚似的在她头顶上打了两下。虽说是打,其实也仅仅是拍,轻轻的就像是鸿毛一样,挠的人心头痒痒的。谢瑾瑜只感觉心里一颤,亲昵的贴上他的手心,抱住了他的胳膊。 “你若是想出来,跟我说便是了,”柳既明开口,“我难道会一直拘着你?” 谢瑾瑜讪讪的抬眼,见他眸色深暗,几乎一眼就可以将自己看透,索性不再欺瞒,小声道:“我这不是怕你不同意吗?” “哦?”柳既明知她话里有话,倒也不催。 谢瑾瑜小心翼翼道:“师叔,我很想找回自己的记忆。” 柳既明“恩”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呢? “杨云清对我说,我可能在失忆前给自己制作了记忆珠……”柳既明握住她的手下意识的紧了紧,谢瑾瑜明显感觉到了,暗暗想到,杨云清啊你可千万不要怪自己,这锅咱俩可要一起背啊。 “我想找到鲛人好好问问,然后找到自己的记忆珠,看看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谢瑾瑜咽了咽口水,犹疑了一下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只是,我觉得师叔你好像并不希望我想起来,为什么?” 柳既明轻抚着她脊背的手顿了顿,若无其事的收了回来,缓缓道:“我几时说过我不希望?” 谢瑾瑜:“……”这话她真没法接了!这男人口是心非的功夫太深,满满全都是套路! “那既然师叔不介意的话,和我一起寻找记忆珠好吗?”谢瑾瑜缩了缩脖子,决定先发制人,但是南柯的事情她仍然没有勇气说出来。不过也没什么,记忆珠的东西只有拿到手才有机会看,柳既明和自己必然形影不离,到时候拿到了肯定也是自己先看才对。 “这是自然。”柳既明回答。 谢瑾瑜小小的沉默了一下,不,她分明还是听出了很介意的味道啊! “瑾瑜,”柳既明看着她的表情,似乎看出了她内心的小纠结,一字一顿道,“你我夫妻,本是一体。” 绵绵情话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隐隐作祟,将自己那点小心思暴露无疑,揪住心像是悬在半空中。既然本是一体就不应该有所隐瞒。 谢瑾瑜微微偏了偏头,像是在躲避他的目光一样,低低应了一声,慢慢说道:“那师叔是愿意陪我一起了?” 柳既明理所应当的“恩”了一声。 “师叔,我听说魔族去苍羽门闹事了?”谢瑾瑜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开口问道。 柳既明微微怔愣,视线落在她的身上:“谁和你说的?” 谢瑾瑜歪着头道:“我在客栈听别人说的。说是他们找咱们苍羽门要什么‘鬼医’流照君,这人是谁,我为什么从来没听过?” 她说的可不是假话,《堕仙》书中可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人物。系统给她的初始任务就是让她排除这个世界的异常推动剧情顺利发展,如果这个流照君真的是异常之一而且还活着,她倒是很想找到这个人,和她谈谈人生理想…… “这人你不必知道,而且,她已经死了。”柳既明冷冷道。 欲盖弥彰。谢瑾瑜心中蓦地跳出一个词。 柳既明一向光风霁月般的人物,撒谎这种事当然不是他的强项。 于是她趴在柳既明的胸膛上,勾了勾他的衣领,笑的一脸灿烂道:“师叔,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手渐渐下滑,探进他的衣襟内,感觉到手中温热的气息,贴着他的里衣,手感滑滑柔柔,“你我夫妻,本是一体啊……” 柳既明的身体慢慢僵直,耳尖霎时冲血,“魔族来的时候我已经不在宗门中。” 谢瑾瑜笑容僵在脸上,难怪那群人说柳既明避而不见,估计是已经知道自己不在的消息,跑出来找自己了……只是,留着门下一堆人群龙无首,真的好么? “云清替我处理事务,他做的很好。”许是看出她的担忧,柳既明解释。 谢瑾瑜调子长长的“哦”了一声,手搭在他的胸口,感觉到指尖有力的跳动,靠在他的肩膀上,渐渐安下心来。 她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问起了闲话:“师叔,听说鲛人十分难找,你有办法找到他们吗?” 柳既明沉吟了一下,答道:“确实有一种方法,鲜少有人知道。” “恩?是什么?”谢瑾瑜好奇。 “这方法,还是你教我的。”柳既明又道。 谢瑾瑜彻底震惊了,“我告诉你的?!” 召唤鲛人的方法在书中完全没有提及过,所以她绝对不是从书中得知这个方法的。杨云清说过,那个女修士救过鲛人国的公主,如果那个人就是自己,因此鲛人告诉她召唤他们的方法,倒也无可厚非。 只是自己为什么会告诉柳既明? 因为预料到自己会失忆,所以事先准备了记忆珠。因为知道自己失忆会忘掉这些,所以甚至会选择告诉柳既明,好让自己顺利找到记忆珠? 所以……失忆前的自己,究竟在谋划的是什么? “鲛人的幻象。”柳既明冷哼一声。 “幻象?”谢瑾瑜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鲛人的泪珠是炼器的可贵之材,修士人人都想得到。为了躲避被修士捕捉,鲛人族也有自己的方法。修士们多擅长陆地之战,对海底所知甚少,凭借着熟知地形的优势,鲛人会在海下布置属于自己的幻象,用以误导尾随过来的修士。 “怎么会……”谢瑾瑜看了看四周,皱起了眉头,这里完全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啊。 柳既明抬起手指,指尖处用灵气凝结出一个乳白的圆珠,轻轻弹了出去。圆珠质地轻如鸿毛,应该会顺着水流游走。但是它却在两人面前打了一个转,好似同时受到多种外力的驱使,一直在原地转圈,却没有移动分毫,显得滑稽可笑。 柳既明将它收了回来,拂了拂袖道:“如果我们追出去,大概也会如它一样。” 谢瑾瑜很快反应过来:“这里都是乱流。”难怪她会有一种身不由己的感觉,如果没有柳既明抓着,她倒是很有可能被这些水流推着转。 鲛人借助地形,在这里创造了一股乱流,其实本质就如同鬼打墙一样,会让他们一直绕圈圈,即便追着小鲛人也很快就会不见踪影。 “师叔,那我们怎么办?”谢瑾瑜偏头望着身边的男人。 柳既明眉头微蹙,他不断的扫视着周围,在寻找着突破口。鲛人造“势”需要凭借着非常复杂的地形,这里很显然不是最佳场所。此地简单的一眼就可以被看透,究竟是为什么会被选择作为幻象的原点? 除非……除非……这里还另藏玄机。 谢瑾瑜显然也发现了,她抓着柳既明的袖子紧张道:“师叔,要不要去那个珊瑚后看一看?”毕竟小鲛人就是穿过那里失踪的。 “小心。”柳既明颔首,拉住她一同游了过去。 这个珊瑚树十分巨大,细细密密的在水中游动漂浮,几近深红的颜色像是凝固的血液留存而下,艳丽多姿,透露着不可描述的诡异。整个树就如同一张密不透天的网,网罗周围所有的生物。 两个人对视一眼,从珊瑚树旁绕了过去,果然,视线一转,两人的前面出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珊瑚树。 “是在原地打转的。”谢瑾瑜道。 柳既明应了一声,松开她的手回头道:“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一探。” 谢瑾瑜下意识的反手拉住他,想了想道:“你有什么事,要记得叫我一声,我好快点跑。” 她分明是担心眼前这个人,却把关心的话说的如此耿直,倒让人有些忍俊不禁起来。柳既明目光温和的落在她身上,倒比这水流还要柔情些许,“放心。” 谢瑾瑜目送着他进了珊瑚树中,禁不住的开始担心。 《堕仙》中,关于鲛人族的描写其实并不算太多,鲛人族的国王不过是秋湄众多后宫中非常不起眼的一个,而且这只是一段露水情缘,很快就以秋湄的离开告终。所以,关于幻象所描述的更不可能这么详细。 没有了知道原著剧情的金手指,不知道会发生什么难以预料的事情? 她站在这里正忐忑着,下一刻,却看见珊瑚树挥舞着枝桠,深红色的藤蔓在水中波动摇摆,如同红色的血丝在水中播散。 谢瑾瑜心霎时提到了胸口,她的目光不断在其中逡巡,渴望着见到这个熟悉的身影。 瞬间,一道犀利的凛然剑气破开凌乱的藤蔓,千秋嗡鸣作响,白光微盛。珊瑚树如同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吃了痛的往后缩了缩,接着似乎盯上了更好下手的谢瑾瑜,藤蔓立刻招展而开,铺天盖地的向她席卷而来。 “滚!”柳既明一声斥呵,袖袍一挥,带起波纹阵阵。 千秋从他手中飞出,牢牢竖在谢瑾瑜的头顶,一道白光垂直而下,如同从天而降的瀑布,那是用剑气化作的屏障,将谢瑾瑜牢牢包裹在了其中。 “师叔!”看见他没事,谢瑾瑜忍不住叫了出来,却在下一秒硬生生的止住了声。 柳既明一脚踏出,从深红的蔓藤中走出,玄色衣衫衬得眉目妖艳如同魔魅,四周却杀气四溢。每走一步,双脚之下便幻化出一把金剑,剑气如罡风,掀起波浪翻涌。同时,他眉间的金剑闪烁的越发明显,化为实形,那是一个有着黑色剑锋的利器,其中红丝蜿蜒缠绕。 利剑出鞘,必要见血。 黑剑化为万道小剑,化成圆形在他周身旋转,而在他的背后一个黑色的原点随着剑气波动,骤然洞开! 太极八卦,乾坤朗朗,在他之后,徐徐展开。 这是属于化神后期的乾坤洞府。 柳既明竟然在于珊瑚树斗战时刻,心有所悟,进阶了! 谢瑾瑜忍不住捂住嘴巴,怕自己叫出声来。她应该欣喜的……她应该十分开心的……为什么、为什么在这个时刻,她竟然有些害怕? “你敢动她……”柳既明双目赤红,暴涨的杀意伴随着万道小剑,齐齐射向珊瑚树,其中,最中心的那把黑剑直接洞穿珊瑚树根植的土壤。 40.第四十章 购买百分之五十的v章就可以看到全文啦, 爱我一下吧么么哒! 哦对,他闭关了,据说已经整整三年。 “师娘怎么没吃?”身边一个看起来年级只有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名叫素衣, 人如其名,穿着素净的白衣安静的坐在自己身边。听说是柳既明的小徒弟, 天赋出众,乃是修仙界十分稀少的女剑修,也是她从漫长的黑暗中苏醒后见到的第一个人。 谢瑾瑜失忆了。她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 她不记得什么苍羽派,连自己的名字都是素衣告诉她的,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和柳既明结成道侣,哦不对,她甚至完全不记得柳既明究竟是谁。 这里的一切如此完美,但对于她来说,全然都是陌生的气息。 “师娘可是觉得不适?”素衣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她的神色。 谢瑾瑜摇了摇头:“没事。”但是任谁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不仅多了一个徒弟, 还多了一个丈夫恐怕都不会觉得很舒服吧? “您刚醒来, 想必还是会有些不舒服的, 吃些东西后快躺回床上休息吧。”素衣将梅花糕往她面前推了推,温柔道。 谢瑾瑜犹豫了一下, 缓缓询问:“你师尊……” 素衣听见她提到柳既明, 一向矜持的表情上也多了几分喜意, 连忙道:“师父这次闭关主要是为了稳固境界,再不多时就可以出来了, 师娘想必是想他了吧?” 这个真没有! 谢瑾瑜略带尴尬的看了她一眼, 吞吞吐吐道:“我……我甚至不记得你师尊……” 素衣也诡异的沉默了一下, 良久,微微叹了口气:“是我大意了,师娘连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来,又怎么会还记得师尊。” 谢瑾瑜理了理自己的衣袖,有些疑惑的询问:“我为什么会失忆?” 素衣早有预感她会问这个问题,虽然做了些准备,但是开口提及时目光还是有些许黯然,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场景之中。 “师娘本是金丹中期的修为,却在一次闭关之后久久未出,师尊心有所感破了结界却发现您不知何时着了心魔的道,走火入魔重伤不醒……” “咦?”谢瑾瑜有些诧异,“我是金丹修为?” 素衣顿了顿道:“但自那次后便境界跌落……” 谢瑾瑜看着她,听她面露些适时的悲伤之感,接着说道:“不仅一身修为尽毁,而且影响到了……”说到这里,素衣抬眼略微打量了一下她的反应,见她没有什么异常继续道,“师尊为了救您费劲千辛万苦,险些也跌落境界,好在稳住了您的伤势,直到您日见好转这才闭关去了。” 有鬼。 这是谢瑾瑜的第一反应。 素衣说的很自然,也没有什么硬伤。走火入魔,轻则跌落境界,重则没了性命,导致失忆或是损伤心智也是很正常的事,然而谢瑾瑜就是本能的觉得不对。 就好像,有人编好了一段故事,让她照着念出来似的。 “那我现在的修为如何?”谢瑾瑜低了眉眼,将疑惑按捺在心中,表情看上去有些暗淡。 “堪堪筑基……”许是怕她有些接受不了,素衣又连忙解释道,“师娘资质出众,等师尊出来后,有他祝您,您必定升阶迅速,很快便可回到金丹仙人的境界了。” 只不过刚刚筑基,这种修为在苍羽派这种大的宗门中恐怕连外门弟子都要比她好上几分。再说有柳既明相助?怎么相助?双修吗? 谢瑾瑜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又低声问道:“那……那你师尊他的修为……?” 提到柳既明,素衣的脸上便难得挂起了几分笑容:“师尊是最年轻的化神剑修,先时他境界有些不稳,如今闭关后应该多有进益才是。” 谢瑾瑜顿时觉得晴天霹雳。 化神啊?!按照之前素衣给自己介绍的修为等级,从筑基到化神,这之间的差距可隔了不止一个海洋啊! 自己到底是怎么攀上这种高枝儿的?如果柳既明出来以后发现自己已经完完全全如同一个废人,会不会很嫌弃的要抛弃自己?如果被赶出苍羽派她能活下去的概率有多大? 这些心思在谢瑾瑜的脑袋里转了转又转,她小心翼翼的抬眼看了眼素衣,吞吞吐吐道:“你师尊……是个什么样的人……” 素衣一愣,揣测着她的表情,似乎猜到了她的担心,安慰道:“师娘莫担心,师尊虽然平素里严肃了些,但他对你很好,我们所有人都看得出来。” 得到了这样的回答却好像觉得更忐忑了。 谢瑾瑜无奈的叹了口气,因为素衣还要去修炼也不好久留,故而站在门口目送她出去。据说柳既明不喜外人多,闻玉锋上住的人除了自己就只有他,至于素衣和其他弟子则在闻玉锋旁另开了一个小玉锋作为平日修行起居的地方。 平日照顾谢瑾瑜他从不假人手,因为他要闭关,这才交代了素衣来到这里照顾谢瑾瑜。如今谢瑾瑜已经苏醒,素衣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闻玉锋环境清幽,一片苍翠怡人。 剑修向来严于律己,意志坚定。原先柳既明未有道侣时,在山顶开辟了个洞府,在其中日日苦练,剑锋被打磨的越发犀利。待大典过后便和谢瑾瑜搬到了山腰,造了个幽静的小院子,其中青竹、花草交错点缀,房屋雕梁画栋,具是谢瑾瑜所爱。而山顶的洞府则成为了两人闭关修行的地方。 暖风温柔的拂过谢瑾瑜的发丝,露出她细长精致的眉眼。身后幽竹飒飒,她一袭翠色的衣衫静静立在那里,衬出几许遗世独立的淡然。 她独自站在院子门口,发了一会呆,绞尽脑汁的希望能回想起什么,却徒劳无功。听素衣絮絮叨叨的说到现在,所知道的事情一股脑的堆在脑袋里,晃来晃去,确实让她觉得有些乏了。 谢瑾瑜回到房间,房间内布置的虽然简单,却一派温馨,红烛纱帐,铜镜妆台,虽然有些奇怪,但不得不说,她确实喜欢的很。 靠在床边,她原本只想小憩一会,却不想一下子睡沉了,堕入了一片未知的黑暗。 这样的感觉太熟悉了,黑暗……漫漫长日中,始终伴她,然后慢慢吞噬她。 黑暗中有一阵暖香传来,谢瑾瑜有些茫然的顺着模糊的光晕向前走着,却觉得黑暗似乎在缓缓褪去,烟丝萦绕中,露出一段泛黄的岁月—— “师叔。”高高的树梢上,身着普通道服的少女怀抱着什么东西,弯了眉眼,冲着下面兴奋的招手。她坐的极高,动作却丝毫不知道收敛,压的树梢弯了弯腰,簌簌震落了几片落叶。 路过的男人一袭红衣似火,抬起头来的刹那映的天地失色,当真是眉目如画,天下无双。 “我等你好久啦,师叔!”少女看见他抬脚要走,连忙叫住他,“为了恭喜师叔修为又进一层,我特地来送贺礼的!” 她动作有些急,许是怕男人真的走了,却没留意姿势,下一刻,脚下踏空,身形一晃从树上直直摔了下来——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树下的男人动作一凛,接住了掉落下来的她。 “师叔真好。”少女脸色泛起了点点红色,眼睛却亮亮的,一眨不眨的盯着眼前的男人,小心翼翼的捧住护在怀中的贺礼,因为紧张鼻尖上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她微笑,眉眼弯弯,眉梢眼角都带着暖意。 滴落的水珠晕开画面,带起阵阵波纹,缓缓漾开,唤醒一个终究会醒的梦境。 谢瑾瑜怔怔睁开眼睛,抬起衣袖,拭去了眼角一点湿意。好奇怪啊,那个男人是谁,那个少女又是谁,自己为什么要哭? 下一刻,她觉得一阵剑意凛然,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然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心境狠狠震动,刚劲之风仿佛要斩尽天地间一切,带着灵魂的震颤与难以言喻的熟悉感笼罩整个闻玉锋。 素衣给她的传声符里传过来一个惊喜的声音:“师尊出关了!” 洛云旗的目光透过谢瑾瑜轻飘飘的落在了柳既明的身上,而他的最后一句话语气骤然冷凝,对着柳既明,明显带着几分质问。 谢瑾瑜的手和柳既明的十指交握,几乎是瞬间就感觉到了柳既明的僵直,顺着手指一路爬到了全身。只不过须臾,他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修长的手指包裹着她的,干燥而温暖。 “洛前辈见多识广晚辈钦佩至极。可这世间各种事情的解决方式,往往也不是只有一种法子的,更何况这也几百年过去了,苟日新日日新。”谢瑾瑜笑了笑,头轻轻的蹭了蹭柳既明的肩膀,颇有些亲密的味道,“我师叔神通广大,还没有什么他做不来的事情呢。” 她语气中满是骄傲,对柳既明满满的信任几乎要从飞扬的语气中溢出来。 柳既明目光缓和,如羽毛一般轻飘飘的划过她的身上,不自觉的捏了捏她的手,挠的谢瑾瑜心里酥酥麻麻的。 洛云旗闻言轻笑道:“是,你这个师叔确实神通广大,没有什么办不到的。不然,这独属于魔族的秘法,他是怎么挖出来的呢?” 轰隆隆!轰隆隆! 魔族秘法,这四个字如同晴天一道霹雳,在谢瑾瑜耳边轰然炸响。直叫她魂飞天外,恍恍惚惚之间不知今夕何夕。 什么东西?是她听错了么?魔族秘法……魔族怎么会和柳既明扯上关系,这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甚至滑稽到可笑的地步。 “洛前辈是不是哪里弄错了?”谢瑾瑜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就如同生锈了一般,连带着声音也变得生涩了起来,“我师叔……我师叔一向光风霁月,心性磊落,将斩除邪崇妖魔视为己任……他不可能和魔族有什么牵扯。” 是啊,柳既明这样的人,就算这修仙界中任何一个人都可能被蛊惑和魔族勾结,唯独他不会。剑修,修的就是心性正直,刚正磊落,以杀止杀。柳既明剑气凛然,剑如其人,最重要的是心性坚定,道心如磐石。 这样的人和魔族扯上关系,谢瑾瑜觉得一定是自己听错了。 “小姑娘你紧张什么?你这师叔神通广大,想要什么法子没有?也未必是从魔族那儿得来的。”洛云旗仍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仿佛不知道自己在谢瑾瑜心中埋下了怎么样的一个炸弹。 “过了这么些时间,我一直没有问问你们的来历和师门,不知可介不介意告诉我这个老头子?” 谢瑾瑜缓过神来,看着他自报家门道:“晚辈苍羽门青遥峰,谢瑾瑜。” 柳既明颔首:“苍羽门,柳既明。” “果然是苍羽门的弟子。”洛云旗道。 谢瑾瑜眼皮一跳,还没来得及揣测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便听他继续道:“苍羽门有几百年的深厚根基,又有飞升的老祖,弟子们天赋出众,确实担得起修仙界第一宗门的名头。难怪教的出这样出色的弟子。” “多谢晚辈夸赞。”谢瑾瑜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有些心不在焉的回答,她对这种话题不感兴趣。比起这些陈年往事,她现在更想知道所谓帮自己续筋接骨的法子到底是什么。 “既然是苍羽门,神奇秘法不在少数,倒也不是不可能。柳既明,你这小子,我今日便要好好问你一句,你这法子,究竟和所谓的魔族,有没有关系?”洛云旗话至最后,语锋一转,已经有了几分逼问的态度。 那一瞬间的威压铺天盖地席卷而至,即便不是诘问的对象,谢瑾瑜也觉得心头突突几乎要跳出来。 她慌忙中看向柳既明,洛云旗的剑光散发出的幽幽蓝光映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几乎掩盖了所有的表情。 柳既明沉默良久,抬眼道:“无关。” 他说话一向轻描淡写,只有在情绪有明显变化时语气才会加重。这次只有两个字,可这两个字却咬的极其郑重,如同发誓一般,一个一个从牙齿中蹦了出来。 谢瑾瑜不但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反而觉得胸口压了一块大石头,越发的沉重。 洛云旗如同没有发现一般,笑叹了口气道:“好,好,既然你这般肯定的说,我老头子便信了。苍羽门门路众多,珍宝奇材更是不在话下,有个什么奇妙的方法也不足为奇。倒是我落后了,果然啊……这几百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还是让我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老头子。” 谢瑾瑜很快调整过来,又是恢复了一脸的笑意,她有些得意的扬起和柳既明交握的手,晃了晃道:“我怎么说来着,前辈?我师叔最是厉害,什么都难不倒他。” “还是小姑娘你的眼尖。”洛云旗乐呵呵的丝毫不以为怒,反问道,“既然你这师叔这么厉害,不如替我解答一个盘旋在心里很久的疑问,可好?” 41.第四十一章 购买百分之五十的v章就可以看到全文啦, 爱我一下吧么么哒! 被蓦然叫停的谢瑾瑜立在原地瞪着眼睛,不敢说话。柳既明握住她的手,双眼微微眯起, 眼神如同剑光扫过四周, 似乎在探查着什么。 “怎么了, 师叔?”谢瑾瑜看了看他的表情,低声询问。之前那个小鲛人已经完全不见了踪迹, 是什么让柳既明宁愿停下来也不愿意继续向前追?周围有什么看不见的危险吗? “鲛人的幻象。”柳既明冷哼一声。 “幻象?”谢瑾瑜一愣, 随即反应过来。 鲛人的泪珠是炼器的可贵之材,修士人人都想得到。为了躲避被修士捕捉,鲛人族也有自己的方法。修士们多擅长陆地之战,对海底所知甚少,凭借着熟知地形的优势,鲛人会在海下布置属于自己的幻象,用以误导尾随过来的修士。 “怎么会……”谢瑾瑜看了看四周,皱起了眉头,这里完全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啊。 柳既明抬起手指,指尖处用灵气凝结出一个乳白的圆珠, 轻轻弹了出去。圆珠质地轻如鸿毛, 应该会顺着水流游走。但是它却在两人面前打了一个转, 好似同时受到多种外力的驱使, 一直在原地转圈, 却没有移动分毫, 显得滑稽可笑。 柳既明将它收了回来, 拂了拂袖道:“如果我们追出去,大概也会如它一样。” 谢瑾瑜很快反应过来:“这里都是乱流。”难怪她会有一种身不由己的感觉,如果没有柳既明抓着,她倒是很有可能被这些水流推着转。 鲛人借助地形,在这里创造了一股乱流,其实本质就如同鬼打墙一样,会让他们一直绕圈圈,即便追着小鲛人也很快就会不见踪影。 “师叔,那我们怎么办?”谢瑾瑜偏头望着身边的男人。 柳既明眉头微蹙,他不断的扫视着周围,在寻找着突破口。鲛人造“势”需要凭借着非常复杂的地形,这里很显然不是最佳场所。此地简单的一眼就可以被看透,究竟是为什么会被选择作为幻象的原点? 除非……除非……这里还另藏玄机。 谢瑾瑜显然也发现了,她抓着柳既明的袖子紧张道:“师叔,要不要去那个珊瑚后看一看?”毕竟小鲛人就是穿过那里失踪的。 “小心。”柳既明颔首,拉住她一同游了过去。 这个珊瑚树十分巨大,细细密密的在水中游动漂浮,几近深红的颜色像是凝固的血液留存而下,艳丽多姿,透露着不可描述的诡异。整个树就如同一张密不透天的网,网罗周围所有的生物。 两个人对视一眼,从珊瑚树旁绕了过去,果然,视线一转,两人的前面出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珊瑚树。 “是在原地打转的。”谢瑾瑜道。 柳既明应了一声,松开她的手回头道:“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一探。” 谢瑾瑜下意识的反手拉住他,想了想道:“你有什么事,要记得叫我一声,我好快点跑。” 她分明是担心眼前这个人,却把关心的话说的如此耿直,倒让人有些忍俊不禁起来。柳既明目光温和的落在她身上,倒比这水流还要柔情些许,“放心。” 谢瑾瑜目送着他进了珊瑚树中,禁不住的开始担心。 《堕仙》中,关于鲛人族的描写其实并不算太多,鲛人族的国王不过是秋湄众多后宫中非常不起眼的一个,而且这只是一段露水情缘,很快就以秋湄的离开告终。所以,关于幻象所描述的更不可能这么详细。 没有了知道原著剧情的金手指,不知道会发生什么难以预料的事情? 她站在这里正忐忑着,下一刻,却看见珊瑚树挥舞着枝桠,深红色的藤蔓在水中波动摇摆,如同红色的血丝在水中播散。 谢瑾瑜心霎时提到了胸口,她的目光不断在其中逡巡,渴望着见到这个熟悉的身影。 瞬间,一道犀利的凛然剑气破开凌乱的藤蔓,千秋嗡鸣作响,白光微盛。珊瑚树如同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吃了痛的往后缩了缩,接着似乎盯上了更好下手的谢瑾瑜,藤蔓立刻招展而开,铺天盖地的向她席卷而来。 “滚!”柳既明一声斥呵,袖袍一挥,带起波纹阵阵。 千秋从他手中飞出,牢牢竖在谢瑾瑜的头顶,一道白光垂直而下,如同从天而降的瀑布,那是用剑气化作的屏障,将谢瑾瑜牢牢包裹在了其中。 “师叔!”看见他没事,谢瑾瑜忍不住叫了出来,却在下一秒硬生生的止住了声。 柳既明一脚踏出,从深红的蔓藤中走出,玄色衣衫衬得眉目妖艳如同魔魅,四周却杀气四溢。每走一步,双脚之下便幻化出一把金剑,剑气如罡风,掀起波浪翻涌。同时,他眉间的金剑闪烁的越发明显,化为实形,那是一个有着黑色剑锋的利器,其中红丝蜿蜒缠绕。 利剑出鞘,必要见血。 黑剑化为万道小剑,化成圆形在他周身旋转,而在他的背后一个黑色的原点随着剑气波动,骤然洞开! 太极八卦,乾坤朗朗,在他之后,徐徐展开。 这是属于化神后期的乾坤洞府。 柳既明竟然在于珊瑚树斗战时刻,心有所悟,进阶了! 谢瑾瑜忍不住捂住嘴巴,怕自己叫出声来。她应该欣喜的……她应该十分开心的……为什么、为什么在这个时刻,她竟然有些害怕? “你敢动她……”柳既明双目赤红,暴涨的杀意伴随着万道小剑,齐齐射向珊瑚树,其中,最中心的那把黑剑直接洞穿珊瑚树根植的土壤。 轰然一声爆破,冲出的水流力量巨大。 谢瑾瑜的心砰砰直跳,她被困在千秋的屏障之中动弹不得,看见眼前这样的柳既明,她抚了抚胸口,平静了一下,扬声道:“师叔,我在这里。” 柳既明听见她的声音,偏头目光微动,其中的赤红色渐渐褪去,眼神似乎恢复了清明。 谢瑾瑜握紧了双手,大声道:“我没事。” 柳既明身形一闪,就来到了她的面前。千秋归鞘,白色的屏障扯去,柳既明的衣袍轻轻抚过谢瑾瑜的身体,而他的手也抚上了谢瑾瑜的脸颊。 谢瑾瑜扣住他的手,将脸贴在他的手心处,低声道:“师叔,我没事……都过去了。” 柳既明眼中赤红完全消退,又恢复了往日淡漠的神色,仿佛刚才那个满身杀气的人不是他,那个几乎要毁天灭地的人不是他。 “师叔,恭喜你又进阶了!”见他平静下来,谢瑾瑜眉眼弯弯,笑的开心。 42.第四十二章 “师叔, 你怎么了?” 稍微恢复了一点意识的谢瑾瑜微微睁开双眼, 两眼之中尽是迷离困惑的神色。 冰冷的从她的额头浇灌全身,视线所触及的地方仍然是白茫茫的一片。 她坐在一个潭水之中,水也是白色的,这不是透明的白, 而是是乳白色,穿过浓雾的时候蓦然就从透明变成了这样的颜色。 柳既明就坐在她的身后,紧紧环绕着她。 谢瑾瑜没有办法很好的坐直身体,柳既明就这样作为她的依靠,和她一同浸入这冰冷的天水之中。 柳既明的眉心, 如同红丝缠绕, 展现出了一把小剑的形态, 剑柄出金光闪烁,衬得他飞眉入鬓,眼角上挑, 显得既妖冶又邪魅。 谢瑾瑜忍不住轻轻抬起手, 抚上他的眉眼,“这是怎么了……” 柳既明反手扣住她的手指,放到唇边轻蹭了蹭,如过电一般,撩起一阵酥麻的触感。 “无碍。” 见她眉目之间仍然是抹不去的担心, 柳既明目光微缓。 “进入这里后, 我亦有体悟。” 体悟到眉心的小剑也显现出来了?谢瑾瑜虽然仍然有些困惑, 但既然柳既明已经这样说了, 倒也不好问出口。 天之裂隙确实灵气充盈,有精进也不是什么怪事。 更何况,柳既明完全不需要对她有所欺瞒。 想到这里,谢瑾瑜的眼中充满了喜色,微笑道:“那我便恭喜恭喜师叔了。” 柳既明抚上她的发顶,目光缓和:“你亦当如此。” 谢瑾瑜点了点头:“还请师叔为我护法。” “自然。”柳既明颔首。 谢瑾瑜放心的闭上眼睛,盘腿打坐。 在进入这天水中时,系统给予她的压迫感瞬间就解除了大半,让她逐渐清醒过来的同时,也突然让她意识到了这样一点。 系统曾经被重创过。 并且,它恢复的时间并不比自己苏醒的时间长。 故而在一开始惩罚过自己,被迫给自己灌输了穿书前的记忆后,久久没有动静。也许是能量的牵制,直到她要掐死秋湄,这才强制释放,企图杀死自己。 而她料想的没错,天水确实可以压制系统。 因为系统明显是站在秋湄的那边,而天之裂隙,虽然没有明确的表示帮助自己,但是却很明显的表现出对于秋湄的排斥。 谢瑾瑜盘腿坐在其中开始运功。 她的丹田还保留完整,但是被强行接起来的经脉却再一次被系统击碎。 随着她将丹田之气渐渐提起,她身下的水流一阵颤动,乳白色的水面漾起波纹,缓缓升腾起了点点雾气。 这重新蒸腾出的雾气有了意识一般,钻进谢瑾瑜的四肢九窍,在她破碎的经脉之中流转。 谢瑾瑜分明看见那些雾气,像是绳子一样将自己断裂的经脉一圈一圈重新接回。 有点痛,有点痒,一时之间,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吾不许!】 正在这时,被压制的系统的声音突然炸响在她的耳畔。 “你给我滚开!”谢瑾瑜毫不犹豫的厉声斥道。 【尔敢?吾是天道!】 “天道?一个连实体都没能力拥有的东西也敢自称为天道?”谢瑾瑜嘲笑,“我看是秋湄给你长脸了,简直不知道天高地厚!” 系统的声音平板而没有感情,而它唯一能表达自己强烈感受的方式,就是提高音量。 因此,再一次开口,它的声音几乎又大了一倍。 【你一定会后悔的!不合格的穿书者,谢瑾瑜,将会被抹杀。】 “抹杀我?”谢瑾瑜冷笑,“你已经没有这个能力了,你知不知道,你认为的造物主秋湄,已经死了。” 系统的声音一顿,突然嗤笑了一声。 【愚蠢的人类啊,天道之子是不会死的。】 谢瑾瑜一愣,秋湄还没有死?不可能,柳既明不可能让她接着活下去。 【这个世界的规则会让她活下去。你们都无法改变,也无法杀死她。而只要她不死,我就会一直存在。】 不管怎么样,现在她看不见秋湄,当然没心情去想那么远。 谢瑾瑜没有被它的威胁扰乱心神,感受到雾气在助她一点一点修复全身,连语气中都带了几分不送退缩的决然。 “她不死你就会一直存在?一个意识罢了,从来没活过,还敢自诩为不灭?!” “你以为,你因《堕仙》而诞生,并且榜上了所谓的造物主,就会真的像书里写的一样,成为生杀予夺的天道?” 说到这里,谢瑾瑜差点忍不住的哈哈大笑出声,“这般中二又愚蠢的意识,真的可笑可悲至极!” 俗话说,万物皆有灵,书自然也有自己的灵气。 谢秋湄开始写下《堕仙》两个字起,这本书的书灵就存在了。一开始,它只是最低级的依附品,懵懵懂懂,什么也不知道。 但随着书越来越火,看的人越来越多,它收到的追捧也越来越多,书灵的心开始凝聚。 它开始渴望真的主宰一个世界。 但是这个书灵很聪明,它知道秋湄笔下的世界还不完整。因此,它要补全这个世界,成为万物真正的主宰。 可惜,它没有眼睛,无法识破人类,偏偏选择了谢瑾瑜。 说到底,不过是一个被捧上天的意识罢了。也敢在这里造次这么久!依仗的也不过是对于剧情的熟知而已! 书灵以剧情为评判的标准,想要一切都按照书中的去发展。面对一堆没有出现过的陌生面孔,和崩坏的剧情。它措手不及,急需有人替它弥补。 把谢瑾瑜当做剧情的傀儡指使,做它的春秋大梦吧! “滚开!” 谢瑾瑜的意识在浓雾的辅助下,扑向神识中的那一抹虚空。 那里就是系统存在的地方。 【你休想!】 系统叫的撕心裂肺。同时撕扯着她的意识,在她的神识之中,将她所有的记忆团成球状,闹哄哄的乱作一团 “我绝对不会如你所愿……”谢瑾瑜咬牙切齿。 脑海之中一片混乱,记忆纷乱复杂从眼前掠过。 恍惚中,她又看见了那熟悉的流照君。 记忆里的流照君掀起面具,看见那张脸后,突然仰头大笑出声。 她的嘴唇红艳,是如血一般的色泽。 “柳既明!竟然是你!” 柳既明立在那里,静静看着她,眼神没有一丝一毫的躲闪和赧然。就这样看着她,平静的,眼波里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海水。 流照君笑了很久,几乎要喘不过气来,“没想到……修仙界的第一剑修也跑到魔窟来了……你是潜伏在我身边干什么?” “为你们苍羽门那帮徒弟报仇?还是说……” “鬼医艳名在外,你也想尝尝?” 43.第四十三章 购买百分之五十的v章就可以看到全文啦, 爱我一下吧么么哒!  妖修, 谢瑾瑜一愣,难怪洛云旗是这个表情。 《堕仙》的世界中,不仅人界有修士,还有妖修和魔修。与其说这是三种不同的修炼方式, 不如说这就是三个截然不同的种族。 人类最受偏爱,占据着灵力丰沛的大陆,修仙人数众多,宗门林立,一派繁荣。 魔修形态与人类相似, 肉眼很难分辨。但是魔族生来凶悍, 无论是生存力还是战斗力都比人类要强悍许多, “以强为尊”这四个字在魔族被贯彻的最为彻底。他们居住在贫瘠的西北之窟,生来学会的第一件事便是厮杀,想要在魔族中生存下去, 就只有吞噬比自己更强大的魔族。 而妖修比起修士和魔修来说, 就太稀少了。 他们散落在大陆的各个角落,本体为兽形。妖兽浑身是宝,肉泽鲜美,兽丹亦是有用之物,因此在兽体时便会被众多修士围捕, 或驯服或捕杀。能修成人形的少之又少, 再接着走下去修成正道的, 几乎寥寥无几。 “原来是妖修。”谢瑾瑜叹了口气, 几乎是料到了之后的结局。 人族、魔族以及妖兽之间,绝无互通,这是这个世界默认的法则。这三族之间能够勉强维持和平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还想有进一步的往来简直是痴人说梦。更何况,这三族的关系从来都是猎手和猎物,千年的血债早已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偿还。 洛云旗自嘲的笑了笑,不知道是笑当时发现秘密的自己,还是笑那错付真心的自己,“我也……非常的惊讶,然而惊讶之后,便是十分的愤怒。” “她一直在欺骗我吗?一个妖修混入我们之中是要做什么?她这么做究竟有什么目的?各种想法在脑海中闪过,被怒火灼烧的神智,让我几乎没有办法平静下来。于是,我说出了一些很绝情的话。”洛云旗摇了摇头,对当时的情景既无奈又心痛,“之后,便负气离开了那里。当时,我们在那里抓潜入进来的魔族。” “后来呢?”谢瑾瑜知道,此刻的洛云旗心中除了后悔大概就只有后悔了罢。 “我冷静了几天,想了想,还是觉得要回去找她,问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即便是最后……一拍两散,也好过于我稀里糊涂。”洛云旗道。 谢瑾瑜点了点头,柳既明也颔首,是的,一味逃避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洛云旗的做法两人都很赞同。 洛云旗停顿了很久,沉着声音道:“我……回到了之前那所城池中。听到了一些话。” “是什么?”谢瑾瑜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在这里抓到了一只化成人形的妖修……”洛云旗闭上了眼睛,眉头深蹙,几乎回到了那时的场景,“妖修的头颅被挂在城门上,作为胜利的旗帜,兽丹被挖出作为宗门的进献之物,兽皮被剥下四处贩卖,肉则被烹调成为美味的菜肴……” “我看见了那个兽……它被挂在城门前,黑漆漆的眼睛一点光也没有。全身毛发如雪,漂亮极了……不知道怎么的上面染了血红血红的印子,怎么也擦不掉。怎么都……” 似是叹息:“她从来都最爱干净。” “能化为人形的妖修少之又少,更是驯服捕猎的对象。”柳既明声音微冷,“一旦身份败露,处境极其危险,或被驯服或被捕杀。她一定也都考虑过这些,但是仍然选择留在你身边,想要的亦不过是一方庇护罢了。” 柳既明这话说的,无异于在洛云旗的心头上捅了一刀又一刀。 是的,是的,她因为信任自己选择留在自己的身边,希冀可以相互依靠相互庇佑,谁知道最后却落得这般下场。 如果当初,他能够平静下来,至少将这件事瞒下去,待她脱身…… 洛云旗唇角抖了抖,每每回想起往事,他总要花很大的功夫平息自己的心境。 “在看到那个头颅的时候,我突然就什么也不记得了。再恢复神识时,我已经在一个山崖下,浑身是血。” 当时的洛云旗,已经有了隐隐堕魔的倾向。 “我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她的模样,笑的,哭的,还有……带着血的……” “心魔。”柳既明冷声道。 洛云旗点头:“我彻底,着了心魔的道。” “难怪之后,再也没有云旗道人的消息。”柳既明颔首了然。 洛云旗笑道:“我还有什么脸面出现在修仙界呢?再出来,恐怕我也不是什么好好的散修,而是变成了彻头彻尾的魔头了。” 他这话说的轻描淡写极了,显然,他对自己究竟是正派的修士还是人人喊打的魔头,并没有那么在乎。 “可是……”谢瑾瑜看了看他现在的模样,有些困惑。 “之后我境界几番跌落,起起伏伏,受尽了心魔的折磨。直到渐渐衰老,有心无力。原以为,之后便要这样陨落。”洛云旗看出她的困惑,继续解释道,“直到有一日,我在闭关打坐,闭上眼睛的时候,又看见了她。” “说来也是惭愧,不知道为何,就流下泪来。”洛云旗笑了笑,有几分羞赧的模样。在小辈面前说出这样的糗事,确实让人觉得不好意思。 谢瑾瑜知道他在缓解气氛,抿嘴微笑一下,歪着头问道:“接着呢?” “接着……那一瞬间,就明白了一些事情。”洛云旗道,“年轻时候的自己,刚愎自用,一身自负傲气,想来真是讨厌。若不是那时候自己冲动的吵架,也不会害她身死,自己也不会有这样的心魔。” “不过东窗事发罢了,迟早而已。”柳既明道。 洛云旗一顿,缓缓道:“倒也没错,爆发这件事,也不过是时间迟早罢了。当初若有一点回环的余地,也不至于变成这般结局。只是,这心魔,本来就是我自己,我自己,可怎么消灭我自己呢?” 谢瑾瑜一愣,差点被他绕进去,想了想道:“前辈说的对,心魔的确就是我们自己,只有不断的用心魔去磨砺自己,才能让道心越发坚韧,才可以斩断□□,然后得道飞升。” 洛云旗摇了摇头:“为什么要去消灭那个自己,那个心魔真的是我们的敌人吗?” 柳既明沉吟道:“当以魔为敌。” “接受一个那样的自己,很难么?”洛云旗又问。 柳既明和谢瑾瑜两人齐齐怔愣。 “那时候的自己满身缺点,犯下了这样的错事,直拖累现在的自己仍然疲惫不堪。现在的我是我,过去的我难道就不是我了么?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坦然一点,接受过去那个浑身残缺,犯下错误的自我呢?” 谢瑾瑜看着眼前的洛云旗,他仍然盘腿悬空坐在那里,身下的剑鞘直直挺立,像是时间没来过,时间也没走过。洛云旗眉梢眼角含着慈祥的笑,竟然已经隐隐有了禅意,这样看去,这笑容,就带了点点慈悲。 这便是,开悟了。 悟,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状态,没人说得清,直到自己亲身经历了。洛云旗必定在开悟的瞬间,想通了许多许多事情。修仙修一念本我,可若那本我本就是贪婪的、执着的,那自我就不是自我了么?去感受、去经历、去痛苦,待千帆阅尽,本我从苦难之中迸发,这边是悟成大道了。 这其实是洛云旗最想对谢瑾瑜和柳既明说的事。有的时候心魔之所以那么甚,不是因为它真的那么可怖,而是,那点本我的逃避。 比如,柳既明。 谢瑾瑜虽然仍然有些似懂非懂,但是她知道,洛云旗那次必然是沉疴尽去,心魔破除。 “洛前辈心魔尽去之后,飞升应该就很顺利了吧?”谢瑾瑜笑道。 “很快。”洛云旗回答,“九天雷劫来的凶猛也很迅速,几乎让我招架不住。” 谢瑾瑜动作一动眼珠转了转,难道,洛云旗之所以没有飞升,是因为没有过了最后这一关?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小姑娘,”洛云旗温和的笑道,“雷劫固然凶狠,于当时心无挂碍的我而言,却也不是什么难以承受的事情,更何况,我的本命宝剑还在。” “那前辈究竟是为何……?”谢瑾瑜不解。 洛云旗想了想道:“紫电之中,我觉得自己似乎隐隐窥探到了天道。” 这一话说出来谢瑾瑜更觉得郁闷了。自从蹦出来一个自诩为天道的系统之后,怎么人人都觉得自己能窥探到天道?还是说,这个小世界里面的原剧情就那么容易被把握?她不知怎么接话,只能默默低下头。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我产生的错觉。但是那时,我透过烟云,清晰的看见,百年之后,会有一个姑娘来到我这处传承中,轻而易举的拿走我的传承,带走我毕生的心血,肆意糟蹋。”说到后面,洛云旗语气微冷。 44.第四十四章 购买百分之五十的v章就可以看到全文啦, 爱我一下吧么么哒! 谢瑾瑜有些惊喜的看着素衣道:“成了!” 素衣也很是高兴:“师娘快试试飞行。” “你得看好我!”谢瑾瑜有些紧张,“我怕自己摔的太惨。” “放心吧师娘。”素衣含笑的拿出自己的子乌,袖手一挥,浮在了长针的旁边。 谢瑾瑜按照素衣告诉她的方式运行周天, 长针在她的操控下慢慢降低,落在她的脚边,她只觉得周身越发轻盈, 迈开双腿, 踏出了第一步。 长针比起长剑来说, 还是有些窄了,她双脚和长针相接触, 却并不是直接踩在上面, 长针周身被灵气充盈,如同有一个托着的长板一般。谢瑾瑜颤颤巍巍的浮在上面,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小龙女。 不过从气质上来说,也许小龙女比她更像一个修仙者呢。 想到柳既明对素衣说的话, 谢瑾瑜暗自思忖。 “瑾瑜这个人, 性格跳脱的很, 想一出是一出, 你勿要学她……”素衣说柳既明一向寡言少语, 指点功法方面也是言简意赅, 唯独在提到她的时候, 话会变得多一些。 而这句话的结尾, 却以一种似问非问的低喃作为结语:“可谁又能学的了她……” 这一晃神, 谢瑾瑜脚下的长针刚刚飞起,突然大幅度的降落,素衣飞到她的身边蓦地拉住她的胳膊,一脸惊恐道:“师娘小心!” 谢瑾瑜立刻回神,稳住了脚下的长针,缓缓升了起来。 素衣松了一口气,在谢瑾瑜身边绕了一圈道笑道:“师娘果然聪颖,我只提了几句就能做的那么好了,师尊果然不会看错人。” 谢瑾瑜被夸的老脸一红:“我毕竟是有基础的人啊,好歹曾经也是金丹修为……” “师娘,要不要飞的更高一些,看的更远一些?”素衣笑着提议,“除了闻玉锋以外,苍羽门的其他地方风景也很美。” 谢瑾瑜看了她一眼,想了想回答道:“我也很想看一看,只是我现在掌握的还不好,你能不能带我去飞羽峰看一看?” 素衣有些诧异她为什么想要去飞羽峰,谢瑾瑜解释道:“我想去看看你秋湄师姐,你也知道,我们感情可是‘很不错’的。” 素衣歪头回想了一下,没错,上次看见师娘和秋湄师姐见面感觉气氛很好,这两个人的性格又是极好的,想必在之前应该是亲密的好友吧。 “好的,师娘,那我们去吧。” 飞羽峰,苍羽门上一任已故掌门人贺凌的主峰头。柳既明的父亲柳相生是上上任的掌门人,贺凌是他的亲传大弟子,柳既明则是贺凌那一辈最小的师弟。柳既明的母亲去世后,柳相声随之陨落,贺凌接过掌门的位置,将苍羽门进一步壮大,成为修仙界最大宗门。 仙魔鏖战之后,化神巅峰的贺凌陨落,偌大的飞羽峰便由秋湄一个人掌管,这个“傻傻”的秋湄,坚持不认为自己的师尊已死,甚至连衣冠冢都不给他立,只在这里“痴痴”等他归来。 旁人都道她是心结,只有谢瑾瑜知道,她这是在刷现在不知道在哪儿的那个贺凌的好感度呢。 “前面就是飞羽峰。”素衣指了指下方。 飞过朝阳峰,在其南方便有一座高高耸起的峰头。闻玉锋是苍翠点缀,呦呦鸟鸣,而飞羽峰则是怪石嶙峋,满是灰白,了无生气。 素衣先落下,谢瑾瑜紧跟其后,两人刚刚站定,还未打量四周,一道剑气飞来,便见秋湄一袭白衣飘飘然落在了两人的面前。 她衣着简洁,纤尘不染。头上只用一根白玉簪斜斜挽了一个发髻,天然去雕饰,简简单单,却给人一种我见犹怜的意味。 “原来是阿瑜和素衣。”秋湄微微笑了出来,将手从剑柄处移开,“我还在奇怪谁会在这个时候来飞羽峰。” 而且是不请自来。 享受了苍羽门长辈们大大小小的称赞和惋惜之后,对于眼前这两个不速之客秋湄心里多少还是有一些敌意的,尤其是谢瑾瑜。 谢瑾瑜笑了笑,突然脸色微变,回头对素衣道:“素衣,我说要给湄儿师妹带的那个剑穗呢?” “诶?”素衣一愣,“什么时候说的?” 谢瑾瑜有些着急了:“我说想让你帮我带着的,难道我忘了?” “师娘您别急,”素衣连忙抽出子乌,“您放在哪儿了?我回去帮您拿就是了。” “那谢谢你了,素衣。我就放在客堂那桌子上,有个小盒子。”谢瑾瑜回头叮嘱道:“拿了就赶快回来。” 素衣应了一声,踩着剑往闻玉锋飞去。 待她离开,秋湄抱胸歪着头,颇是玩味般的笑道:“怎么,那日回去后,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今日对我这么好心?” 她竟然以为自己是怕南柯的事情暴露,前来收买她。 谢瑾瑜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摇了摇头道:“你还真以为我有什么礼物?”随口一说想要支开素衣罢了,她怎么就信了呢。 秋湄笑容僵在脸上,收起了戏谑的心情,听眼前这个人继续道:“不过今天来,确实有事情想要你帮忙。” “哦?”秋湄长眉微挑,端的是万种风情,“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帮你的忙?” “因为,这也是帮你自己。”谢瑾瑜笑道,看见秋湄脸上不以为然的神色,接着道,“帮我离开苍羽门。” 听见她的要求,秋湄身体一僵,终于开始正视她,微微冷笑道:“阿瑜,做了错事以后就想跑,这可不是什么好的解决方法啊。” 没错,知道对柳既明用了南柯她确实想跑,但绝不是为了逃避。她是医修,南柯竟然是药就一定有解的法子,她存了个帮柳既明解了药性的心思,只是苦于记忆丧失无从下手。也不知道是凑巧还是老天安排,杨云清在这个时候对她说了记忆珠的事情,不管怎么样,她都要去找一找鲛人的踪迹,找到那个记忆珠,有了过去的记忆一切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不过,这件事确实要避开柳既明,因为,她分明觉得,柳既明并不想让她恢复记忆。 但是她不想白费口舌对秋湄解释那么多,只当默认了这一点,颔首道:“我离开,不是正成全了你?” “你就不怕我在你走后将南柯的事说出来?”秋湄 第45章 谢瑾瑜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砸懵了。 她下意识的抬眼去看柳既明, 却发现他直直的盯着自己,那目光微沉,平息的海面上似乎正在蕴育着下一场风暴——这绝对不是什么很友好的目光。 不,岂止是“不友好”,那是如避蛇蝎, 如同看见豺狼虎豹一般, 防备的目光。 柳既明从来没有用过这样的目光看她。 他甚至舍不得用重的语气和自己说话。谢瑾瑜想到, 可是刚刚那询问的语气, 却怎么也和善不起来,就好像,完完全全换了一个人。 “我……”谢瑾瑜张了张口,仓皇的低下头, “只想到自己是如何被赶下苍羽门的, 其余还未想起。” 听到她的回答, 柳既明的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当然,也就那么一下, 很快恢复了正常。 谢瑾瑜从一开始就很清楚的知道,柳既明不希望自己恢复记忆。虽然,她一直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醒来后, 他告诉自己,失忆是因为修炼走火入魔,对于过往一概不提。自从秋湄手中拿回记忆珠之后,事情发展的太快太急促, 让两人不能喘息,这事倒也没有让谢瑾瑜探寻下去,追问为什么要骗自己。 但是,显然,柳既明的想法,从一开始直到现在,都从未改变。 他不希望谢瑾瑜找回全部的记忆,尤其是在魔窟的记忆。 简直可以用讳莫如深四个字来形容。 思及此处,谢瑾瑜越发觉得迷惑了,她抬起头看着柳既明,双眼之中满是迷茫的神色:“师叔,为什么……”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不希望我想起过去?” 柳既明静静的看着她,那个目光,和谢瑾瑜记忆中,他看向流照君的眼神蓦然重合,几乎相差无异。 他执起谢瑾瑜的手,状似无意的眼睛从她的身上游弋开,落到了两人交握的手上,“你觉得现在如何?” “什么?”谢瑾瑜有些没能反应过来。 “你觉得现在,我对你如何?”柳既明难得问出这样的话来。 谢瑾瑜虽然觉得奇怪,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师叔对我,自然是极好的,无微不至,无可挑剔。” 柳既明握住她的手,顿了顿,缓缓道:“昨日种种痛苦,都已过去。” 谢瑾瑜笑了笑:“这是自然。” 她知道,他在指被赶下苍羽门时,自己所受的万般痛苦。确实,那段时间早已埋没在回忆中,是时候开始揭开新篇章了。 “从苏醒那日起,你只要记得我对你的好便足矣。” 柳既明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也顺着眼帘垂下,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入蝶翼一般轻轻颤动了一下,就好像羞赧的含羞草在别人的触碰下犹抱琵琶半遮面似的含羞待放。 谢瑾瑜突然想被雷劈了一样,浑身酥麻,连脸都忍不住的红了起来。 ……好像真的有些控制不住这莫名的情绪。 回忆起来,柳既明甚少说情话。 不对,默默搜寻了一下记忆,柳既明从来没有对自己说过情话。 这竟然是第一次! 谢瑾瑜不免有些难以自持了。 谢瑾瑜心悦柳既明,那可从来不是什么秘密的事情,一直都是。但是柳既明对谢瑾瑜的态度,反而没有那么明朗了。不过,柳师叔的心思,她当然是了解的,在他的心中,自己的地位绝对是非常的重要。 只不过,既然已经是这样的关系,总是忍不住贪心想要更多。 比如,一次轰轰烈烈,昭告天下的告白。 当然,依照柳既明的性格,这种机会谢瑾瑜几乎是被打死也不可能有的。即便是如此,这不像情话却更胜似情话的语言,仍然让谢瑾瑜心中一颤,又酸又涩。带着一罐子蜜水倾倒,扑散在她的心头上,整个人都要化掉了。 心被不由自主的揪起来,简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师、师叔……”谢瑾瑜一时之间有些木讷,很快便回过神来,反手拉住了他,指尖都有些颤抖,“你怎么突然、突然想起来说这些?” “不愿让你沉浸在痛苦中罢了。”柳既明答。 谢瑾瑜想了半天,才找到自己的意识,“也、也不只是痛苦……和师叔在一起的时候,我、我很快乐。” “现在不快乐么?”柳既明反问。 谢瑾瑜连忙摇头:“当然快乐。” “那便够了。”柳既明目光微微缓和,接着道,“瑾瑜,你只要看着我,想起我,就够了。” 谢瑾瑜对这个结论表示完全赞同,毫不遮掩的表达心意道:“我自然是一直看着师叔,也只想着师叔的。” 柳既明牵过她的手,颔首道:“出去吧。” “恩……”谢瑾瑜被他拉着转过身,追在他的身后。 柳既明仍然是进来时穿着的那身玄衣,长袍规整的穿在他的身上,云纹状的暗绣针针脚脚都晕开在领口,袖口,她清晰的记得那衣襟蹭过自己的脸颊的触感。 滑滑的,还有些糙,划的脸颊有些疼。 明明刚从嘴边说出妥帖的情话,不知道为何,这样的背影却让谢瑾瑜觉得有几分遥远。 她突然间有些惶然,心跳漏了几拍似的,加快脚步追了上去,并肩走到了柳既明的身边,开口叫道:“师叔……” 柳师叔简直像变了一个人。 这个想法一下子冒了出来,自从那个红丝样的小剑出现在柳既明的眉心时,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但是,这种感觉不太确切,也很难说出来。 “师叔,你知不知道,你刚刚的做法像什么啊?” 任凭着柳既明牵着她的手,踏开脚下的浓雾。白雾自发散开,形成了一条正好可以容的下两个人并肩走的小路,通向天之裂隙的出口。 “恩?”柳既明专心致志的走着路,听谢瑾瑜在耳边絮絮叨叨。 谢瑾瑜坏笑的看着他,“就像一个背着媳妇在外面偷吃的负心汉,回家后因为内疚只好像媳妇保证‘我这辈子只有你一个,你一定要相信我’,骗得了媳妇,也顺便骗了自己一道。” 柳既明听见她的话,慢慢停下了脚步。 他偏头,眉头微皱的看向谢瑾瑜,目光沉沉,声音泠泠如斯,“我绝对不负你。” ……又来! “师叔,你这样犯规的知不知道!”谢瑾瑜忍不住拉住他的手,狠狠在他手背上咬了一口,待放下看见那手背的牙印后又有些难过,抚了抚那个痕迹,她不由自主的就红了眼眶,“师叔,我有些害怕……” “怕什么?”柳既明轻抚上了她的发顶,手掌顺着她柔顺的长发划下,轻轻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我怕,不是你负了我,而是我负了你……”被拥入怀中的时候,谢瑾瑜忍不住颤抖了一下身体。 她真的感觉到了害怕。就在说出玩笑话的那一瞬间,她不知道为何,突然就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柳既明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绝无反悔的可能。他为了自己,不惜和贺凌决裂,从苍羽门下山,冒险藏匿于魔窟,隐藏身份,追随在流照君的身边,直到被发现。 但是自己…… 谢瑾瑜又想到了流照君的模样。她出言放浪、举止轻佻,加之在修仙界那已经完全臭掉的名声……那个人真的是自己。 明明在被赶下苍羽门时被废掉修为,在魔窟再出现时,已经变成了金丹修为。修仙界传言她喜好捉去年轻的修士,恣意折磨。魔尊临渊君曾经不顾魔界和人界的纷争,公然离开魔窟,前去苍羽门寻求流照君的踪迹…… 而柳既明极力掩盖着她失忆前的事情,并不是为了他本人,只不过是她一直想岔了。 柳既明只是在为自己隐瞒什么…… 我真的,会变成那样吗?谢瑾瑜紧紧抱住柳既明,第一次有了一种被恐惧完完全全笼罩的感觉。 柳既明闭上双眼,拦住她的肩膀,似是笃定又似是结论:“你亦不会负我。” “跟我回去。什么也不要再想起。” 谢瑾瑜平复了情绪,对着柳既明微笑了一下,“走吧,师叔。” 二人便再次沿着白雾凝成的小径走去,直到最后,走到了这天之裂隙的边缘。那原本坚固的外壳,在被谢瑾瑜触及到后,便化作了一缕白烟,亲昵的蹭了一下她的手掌,调皮的散去了。 柳既明拉着她穿过这个屏障,踏入虚空。 抬头,天空一轮血月和银辉再次交汇,和着树木簌簌摇摆,在万丈崖上投下婆娑诡异的阴影。 又是恰逢一个十五的日子。 二人站在魔窟和人界的交汇处,看着万丈崖之上的鬼城,那里哄哄闹闹,有一伙人正追着前面的两个身影,喋喋不休。 这景象,像极了之前柳既明和谢瑾瑜跳下万丈崖的模样。 这般想着,只见那二人也纵身跳下来了! “诶??”谢瑾瑜忍不住惊呼出声,“师叔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柳既明颔首,拉着她飞了上去。而那两个落下的人正好和他们二人打了一个照面,这下即便是再喜怒不形于色的柳既明也难免有些错愕。 “师尊,师娘,可算找到你们了!”杨云清带着素衣从万丈崖下纵身跳下,“快走快走,鬼城那帮人追过来了!” “你们怎么惹上这帮人的?”谢瑾瑜瞪大眼睛。 杨云清扯了她一下,“来不及,说不清啦师娘!咱们只能去魔窟暂时避避风头了!” 作者有话要说:  魔窟副本是逃不掉肯定要走的。。。。柳师叔一直想要逃避,然而还是被揭了出来。点蜡。 下面重点解决南柯的问题_(:3ゝ∠)_ 解决完就可以回家么么哒啪啪啪生娃娃啦~~ 第46章 杨云清护着素衣从万丈崖跳下来, 扯着谢瑾瑜的袖口,因着这重力的缘故,竟然让谢瑾瑜站立不稳,不由自主的跟着一起摔了下来。 柳既明眼疾手快的扯住谢瑾瑜的另一只手,然而到底只有一个人, 也没办法将三个人一同拎上来, 只能跟着一同坠落下去。 万丈崖再一次被一双看不见的大手抓起, 轰然翻转, 魔窟与人界链接的缝隙被开启,波云诡谲,血气翻滚。 疾风烈烈,直冲着四个人的脸上扑过来。 杨云清张大了嘴巴忍不住想要跟谢瑾瑜和柳既明说话, 冷不防被灌了一口冷风, 吸着空气中隐隐播散出来的血腥味, 呛了口气,还是唤道:“师尊,师娘!我可真是想你们!” 素衣忍不住从他怀里探出头来, 劝道:“师兄快别说话了,嘴都给吹歪了。” 谢瑾瑜忍俊不禁,却也不想再这种情况下多说话, 只回头看了眼柳既明,见他目光也落在两个徒弟身上,亦有淡淡的温和。 仔细算来,四人确实有许久没有见面了。尤其是素衣, 这孩子被自己的“离家出走”牵连,心中估计还藏着不少的内疚之情,没有散去。 万丈崖上那闹哄哄的声音顺着云雾飘下来,这里地势特殊,山崖陡峭,远远看想去如同倒扣的碗,故而这声音在传下来的时候被无形中放大了几倍,兼之云雾缭绕,浓雾遮蔽,还有些飘渺之感。 “……那两个混账跳下去了……他们这是……怎么一个两个走投无路都要跳下去!” “不会又是随着他们那什么倒霉师尊去天之裂隙吧……” “不对不对,柳既明那两个混蛋出来了!” 夹杂着惊呼和混乱的声音。 “咦咦,这下他们是要去魔窟啊……!” 听到这句话后,纵然是柳既明心中不悦前去魔窟,却也不得不承认,因为杨云清和素衣的出现,这一趟魔窟是非走不可了。 素衣一向是个不爱惹祸的冷情性子,倒是杨云清,大事小事不断,从来不肯安生。这次不知道是做了什么,竟然和柳既明一样引来了整个鬼城的集体追杀,倒是颇有其师尊的风范。 鬼城的人是不敢轻易追去魔窟的。这里虽然多聚集着穷凶极恶之徒,却不敢去魔窟招惹那些真正凶残的魔族。他们被人界和魔族追杀丢弃,早就失去了踏入那两地的资格。在看见他们选择跳下万丈崖的时候,除了抱怨跳脚,一时之间竟也没有了别的办法。 柳既明和谢瑾瑜四人穿过浓雾的瞬间,只觉得血气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鼻口之内充斥着的是和人界完全不同的气息,那里刚劲、充满着冷冽的杀意,那里充盈着的是最嗜血也是最天然的本性。 魔族便是如此。 伦理纲常在这里最是一文不值的东西,道德束缚是最可笑的笑话,忠心肝胆一切都只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之上。 在这里,只有四个字——强者为尊。 原本以为穿过浓雾,四人还要再坠落一段时间,谁知道,待没入云雾的下一秒,四人就觉得脚底触及到了坚硬的地面,坠落也停止了。 四个人直直落在了地上。 杨云清抹了把汗,松开素衣,同时长舒了一口气道:“可算是逃了!我还以为还要接着掉好久,这心蹦蹦跳个不停。” 素衣则毫不理会这个不靠谱的师兄,恭敬的行了礼:“师尊。” 在抬头看见谢瑾瑜时,面上闪过一丝欣喜夹杂着点点的思念,她一向学着柳既明喜怒不形于色,此刻再也不做遮掩,忍不住向前走了两步,“师娘……” 谢瑾瑜知晓之前自己那番失踪,必然是有些吓到她了。即便柳既明没有处罚她,这孩子心中亦是非常不好过的。 故而走向前去抚了抚她的手道:“我好的很呢,素衣,可别哭啦。” “对啊,小师妹,你可别难过了,我看师娘这脸色,只比在苍羽门,有过之而无不及呀,必然是师尊将师娘照顾的极好……”杨云清连番打趣,说到这里,突然“咦”了一声。 谢瑾瑜听见他说话,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道:“杨云清,你怎么还是这样,‘有过之而无不及’是这么用的吗?” 杨云清脸上闪过一丝错愕,竟是有了一丝的恍惚,“谢师姐……?” 下一刻,他突然看见谢瑾瑜身后柳既明的脸色,即刻噤了声。继而眉目舒展,又换上了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那师娘以后可是要多提点提点我了。不过,我刚才惊讶却不是为了这个,我观师娘浑身的气息,竟然是已经恢复了金丹修为?” 话说到这里,素衣也忙收敛了情绪,退了两步,满脸喜色道:“是真的!师娘现在是金丹修为了!” 谢瑾瑜见他们都是真心为自己高兴,心情也很是愉悦,点了点头道:“是的,我现在可是金丹修为了,到时候你们可别想着能欺负我了!” 杨云清笑着看向她身后,挤了挤眼睛揶揄道:“师娘快别说傻话了,万一师尊当真了,把我和师妹提起来吊打一顿,可如何是好?” 柳既明见他们相处融洽,目光微缓,开口询问道:“你们为何在此处?” 杨云清和素衣对视一眼,叹了口气道:“此事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既然已经来到魔窟,我们必然要好好商讨一番。师尊,不如我们先找个地方落脚?” 柳既明颔首同意,牵起谢瑾瑜的手走在前头。 谢瑾瑜想到身后还有两个徒弟跟着,忍不住红了红脸,秀恩爱秀到小辈身上真的很怕被雷劈。但回头见两人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倒也索性大大方方的干脆抱着柳既明的胳膊,一路笑意隐隐。 魔窟和人界的构造其实颇有些对称之感。 人界的万丈崖在这里,对称着一个巨大的坑,传言是上古时期诸神和诸魔大战之时砸下的遗迹,自此人界和魔窟从这里分离。 这附近虽没有鬼城,却也有一个小镇。 魔族和人类在外貌上几乎相差无几,因此不做声,倒也没什么人怀疑这四人的来历。即便是怀疑又如何?哪怕你是人族修士,只要有足够的实力在这里站稳跟脚,也是没有人会说三道四的。 但魔窟的景色比起人界却是大大的逊色。 人界灵力充盈资源充沛,西北大漠孤烟,江南杏花春雨,江河湖海,犹如地上明珠点缀,数不尽的风流。 魔窟则是一片贫瘠,灰岩漫步,怪石嶙峋,便是连天色也比人界要暗淡不知道几许。 但是镇上的衣食住行,倒是和人间无二。 谢瑾瑜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柳既明侧耳听见,便开口解释道:“听闻宗门中长辈说,原先魔窟也不是这般。” 杨云清和素衣难得听他讲故事,都知道这是沾了谢瑾瑜的光,也都凑上来听。 柳既明顿了顿,到底还是依照着从前一样,用简短的话语略微概括了一下,“只是前任魔尊爱好人间的山水,故而继任之后将魔窟打造的和人界无异。所以才有今日的所见所闻。” 他这一句话,说的简单,其中又不知道掩盖了多少可以八卦的风流往事。 听到这里,谢瑾瑜也忍不住笑了笑:“听说原来魔族是没有姓名的,连称呼也一向随意。只是这位老魔尊之后,便仿照着人间开始用了封号,还给自己取了个风雅之至的名字,至此后来的魔族也知道给自己寻个像样的名号。譬如现在的魔尊‘临渊君’,又如……” 流照君。 谢瑾瑜止住了声。 杨云清和素衣虽然有些疑惑,但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倒不纠结这个没说完的名号,也安静了下来。 柳既明四人寻了家普通的客栈落脚,略作休整,便开□□换着这段时间来彼此的不同经历。 在听说了柳既明和谢瑾瑜二人得到的洛云旗真传,进入了天之裂隙巩固修为,杨云清和素衣二人既羡慕又钦佩,赞不绝口,对于自己的师尊和师娘更是敬重了几分。待问道两人的近况时,二人交换了眼色,便默不作声。 谢瑾瑜转了转眼睛,一下子便明白过来,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你们……是不是贺凌将你们赶出来的?” 其实,海底鲛人事变出现后,他们就应该料到,贺凌绝对不会那么轻易的放过闻玉峰中的人,尤其是柳既明的亲传弟子杨云清和素衣两人。只怕两个人在那之后,日子的确是不好过。 她和柳既明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明白了。柳既明虽然面色冷淡,但到底对徒弟还是一片拳拳爱护之心,示意道:“但说无妨。” 有道是,自己家的孩子到底是只有自己能揍,怎么能被别人欺负了去? 杨云清灌了一口茶水,平复了一下道:“师尊,我要说的话,您听后也别生气。但是,贺掌门确实和当年那个处处维护你的贺掌门,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素衣不知道旧事,故而默不作声,只听杨云清一个人倒苦水。 “师尊,自从您下山去寻师娘后,宗门事物一应交个我处理,倒也没有什么。只是某日,秋湄师姐下山后突而带回来了一个人,竟然是当日已经陨落的贺凌掌门,我们都十分惊喜,慌忙将他迎了回来。” “对于如何能活下来,他只说自己得到了一门秘法,其他闭口不谈,全宗门都沉浸在欣喜之中,尤其是青遥峰的那几位师伯。谁知没几日,他却带着秋湄出去了,说是有要事处理。” 谢瑾瑜看了柳既明一眼,道:“恐怕便是去海底找我们去了。” 杨云清沉吟了一会,说道:“他回来后,师尊便成了苍羽门的叛徒,为了掌门之位迫害同门师兄,更是和魔族勾结,屠尽了整个鲛人族。”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谢瑾瑜咬牙切齿,当日被冤枉的情景仍然历历在目。 素衣看了她一眼,安慰道:“师娘莫气。我们怎么可能会轻信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只恨不得要扒了那什么贺凌验身呢,真怀疑他是不是被人夺舍了!” 杨云清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是了,原先贺掌门想要严惩我和师妹。谁料刚回宗门就被几个长老拦住了,说是要看他究竟有没有被夺舍,亦或者是被‘共生’,差点连秋湄师姐都被牵扯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咦,假期就这样结束了…… 在坏了电脑,以及手机的菊花松掉没有办法冲进电之后,我的平板也开始糟糕了……一肝游戏就闪退…… 我是不是克电子产品啊掀桌! 干脆我也去修仙算了啊!!怒摔! ps谢谢芷月的长评,收到这么长的评论真的好开心啊,么么哒 还有各位一直积极留言的大宝贝们,爱你们,笔芯! 第47章 听到杨云清此言, 谢瑾瑜脑海中蓦地想象到了贺凌被几个白胡子长老追着要验身的惨象,不禁笑了出来,拍掌道:“听见这个总算稍稍平息了我心中的怨恨,还不解气!一定要回去撕开他那张虚伪的面具,让他也尝一尝身败名裂的滋味才好!” 素衣看见她眉目之间一片畅快, 也抿嘴微微一笑。 杨云清却是假意的叹了口气, 道:“可是啊, 什么也没验出来, 既没有被夺舍,也没有被魔族‘共生’,现在贺凌成了苍羽门名正言顺的掌门,秋湄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大师姐……师尊, 你和师娘倒是潇洒了, 一走了之, 可是丢下我和师妹两个人……” 他后面的声音虽然低低的,却难逃柳既明的耳朵。 素衣仔细瞅了瞅柳既明和谢瑾瑜的面色,扯了扯杨云清的袖口道:“师兄……” 杨云清瞥了她一眼, 止住了声音。 柳既明拂了拂袖,目光轻飘飘的落在他的身上,声音泠然:“你这是在怨我们?” 杨云清连忙摆手:“没有没有, 我怎么可能怨您和师娘呢,得知你们出现在鬼城的消息之后,我和师妹便立刻马不停蹄的过来了。我只是……哎!” 话到后面,杨云清也有些不知道怎么表达了。 他当然不会怨恨柳既明和谢瑾瑜的。与其说是怨恨, 倒不是如说是……不服气。他不服一向光风霁月的师尊和心性纯良的谢瑾瑜二人受这盆脏水,两人在被诬陷后竟也不争个一争,径自逃了,任由着那泼脏水的人坐在高高的位置上,趾高气昂。 “我不过是替师尊和师娘感到气愤罢了!”杨云清重重垂在桌面上,因为没有用太大的灵气,只是桌脚连带着杯身都微微颤动起来。 谢瑾瑜也扯了扯柳既明的袖子,贴到他的身边,笑颜如花,“杨云清这是心疼你呢,师叔,你可别跟他生气啦。若是觉得他不孝顺,待会寻个没人的地方打一顿好了。” “你……”杨云清瞪大眼睛,“师娘你怎么这样,明明之前说好,不许让师尊欺负我的!” 谢瑾瑜半靠在柳既明的身上,头搁在他的肩膀上,早没了之前端庄谨慎的模样,不甚在意道:“我既然是你师娘,当然要事事顺着你师尊。更加之,我回想起了一些从前在苍羽门的记忆,觉得你也该打,之前说的话便收回了。” 素衣“噗嗤”一声笑出来,自从找到柳既明和谢瑾瑜后她显然放松了不少,笑容若隐若现的挂在脸上,怎么也掩藏不住。四人在一起有说有笑,如同和往日在闻玉锋上一样自在。 “还没有问你们,怎么被鬼城那帮人追杀成那样了?”谢瑾瑜提起之前的事情,询问道。 杨云清一下子噤了声,小心翼翼的瞥了柳既明一眼,缩成了一团,喝了口面前的茶水,似乎想要冷静冷静。 素衣见他不肯说,只好开口:“师兄和我一路追过来,进了鬼城以后看见了一个没了鼻子的人在那里骂师尊和师娘。我一下子没拦住师兄,当即就和人家打了起来。” 谢瑾瑜冷笑:“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那个被我们削掉鼻子的人啊,该打。” 柳既明也颔首,显然,他觉得这事杨云清做的很是解气,“而后?” 杨云清见柳既明没有斥责他,胆子立马大了起来,坐直身体道:“我和师妹便又一人废了他一对耳朵!接着,就被其他人一路追杀了。” 说到这里,他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到底他们人多势众,又多是穷凶极恶之徒,打不过,只好带着师妹赶紧跑。” 谢瑾瑜笑的前仰后合,又怕自己动静太大,引起别人的关注,只好将头埋在柳既明的胸膛之中,笑的整个肩膀都颤抖了起来,说是花枝乱颤也一点不假。 柳既明看了她一眼,目光微缓,抬手抚上她的肩膀,似乎怕她笑岔气儿了似的,顺着她的脊背滑下去,“来日回去一起斗个痛快。” 杨云清眼睛一亮:“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能和师尊一起惩恶扬善,并肩除去妖魔邪崇,快意恩仇,这也只有早些年,谢师姐还在苍羽门时有过的事情。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也落在了谢瑾瑜的身上,不自觉得透露出温和的神色。 现在谢师姐回来了,不管怎么样,真是太好了。 四人坐着吃了一会茶,又开了三间上房住了下来。因着谢瑾瑜和柳既明身上都没有灵石,房钱和吃茶的钱都落在了杨云清头上。杨云清倒也没有推脱,一边状似不满的说着“跟了个穷师尊”的话一边乐颠颠的跑到掌柜的处出钱。 柳既明和谢瑾瑜牵着手一同进了房间。 对于谢瑾瑜这种俗人来说,美色的享受和欢愉,以及和所爱之人的亲密无间远远大过于能够得到修为助益的欢喜。 故而一进房间,她就扑了上去,抓住柳既明的衣领期待的问道:“师叔,双修吗?” 柳既明猝不及防被谢瑾瑜扑了个满怀,待听到她的话后,眉心的红色小剑微微一跳,那一阵红色便从衣领处一路蔓延到了他的耳后。 他稳住谢瑾瑜的身体,压了压额角,半响,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斥道:“谢瑾瑜,你脑子里每天想的是什么?” 谢瑾瑜丝毫不以为意,笑嘻嘻的凑上去道:“我脑子想的什么,师叔难道不知道吗?我除了师叔,脑子里可是再也装不下别的了!” 说到这里,她想起来什么似的,眼波流转,仿佛春/水被柳叶轻抚划开一阵涟漪,水面盈盈闪闪的倒映着柳既明的身影。 她抿嘴笑了笑道:“对了,师叔,我早听说有一种双修法子叫‘神交’,我们还没有试过,不如挨个儿试试?到时候,你不就知道我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了吗?” 神交,顾名思义,二者神识相交,水乳交融,这是双修道侣之间最坦诚也是最隐秘的双修方式。一旦神交,便是将自己倾囊相授,不论前尘往事,打算思量,亦或者是藏在心底最隐秘的心事都会被对方全全知晓,从此之后,二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是彻彻底底的融为一体。 柳既明眉头一皱,却听谢瑾瑜继续道:“到时候师叔肯定会讶异自己所看见的,怎么那笑着的人是你,恼的人是你,打架的人是你,安静的人也是你?谢瑾瑜的脑子里究竟装了多少个你?我可先交代好了,到时候可别因为太惊讶要把我推开!” 柳既明:“……” 他怔怔盯着谢瑾瑜,见她两颊微红,一双眼睛却亮晶晶的,被自己的身影塞的满满当当,一时之间,心中那点恼意也散去了。像是一股清凉的风刮过心头,带来点点的花香,和远处甜丝丝的瓜果清甜。 虽然早见识过谢瑾瑜的情话功力,饶是这么久,柳既明还是有些无法适应,难免又是面红耳赤,若不是他习惯于喜怒不形于色,此刻倒要多少显出手足无措来。接着,他未免又开始思忖,是不是最近太纵容着她了?怎么又开始什么话都说,嘴上也没了计较? “师叔?”谢瑾瑜晃了晃他的胳膊,“要来吗?这房间隔音不错的。” 柳既明瞪着她,想要狠狠斥责她一番,却到底说不出重话,只叹了口气道:“双修虽对修为颇有进益,但终归是投机取巧,还是要靠自身稳固方才可行。” 谢瑾瑜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倒也不接话。 柳既明被这目光看的莫名心虚,连忙伸出手。下一刻,谢瑾瑜只觉得眼前一黑,却是柳既明的手掌遮住了她的眼睛。 她感觉到睫毛被手掌遮着,忍不住多眨了几下眼睛。 “勿要闹。”柳既明的声音微微有些恼怒。 谢瑾瑜乖乖的睁着眼睛,轻轻嗅到从柳既明手掌上传来的熟悉他的气息,唤道:“师叔,可是我什么也看不见呀。” 柳既明稳住气息,这才放开手,正视着谢瑾瑜道:“我本是剑修,修为又高你许多,神识对你来说未免杀伐过刚,唯恐伤到你。现在还不宜……”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换了说法:“做此事。” 谢瑾瑜“哦”了一声,拖着长长的调子,其中的遗憾之情显露无疑。柳既明气息一窒,又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那我好好努力修行便是了,”谢瑾瑜转脸又笑道,“到时候,就可以和师叔把双修的功法挨个儿试个遍……” 她说了一半,突然睁大了眼睛。 柳既明俯身下来,身体力行的堵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嘴巴。 一时间又是缠绵缱绻,难舍难分。 谢瑾瑜飘飘然犹如在云端似的,一会灵魂飘到了苍羽门的上空,俯瞰着大地,一会飘到了魔窟的上空,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潮,一会又飘到了海面上,看着波涛汹涌。 最后,定格在两人交/缠的身体之上。 满脑子都是浆糊。 耳边轰隆隆作响,眼睛里什么也看不见了,唇齿之间全是柳既明的气息,冷冽,又带着轻易察觉不出的火热。就是这一点点热量,瞬间就将她席卷个遍,燃烧个遍,身不由己的缠上去,渴求着救赎。 血月缓缓从西边升起,挂在了天边。 谢瑾瑜合衣躺在柳既明怀中睡的正沉。柳既明小心翼翼的抱着她,也在闭目养神。 正是一片寂静,气氛正好。 不知何时,客栈的周围起了一片浓雾,这团浓雾来的古怪又蹊跷,不一会就将周围团团包绕,密不透风。远处,一阵阵轻巧的铃声和着清风,若有若无的飘过。像是在召唤着亡魂,亦或是在唤回那丢失的回忆。 引领着迷茫者,找到归途。 铃声中夹杂着一阵叹息,忽而就随风散去了。 “小瑜儿……真的是,叫我好找啊。” 作者有话要说:  柳师叔:“今天又被媳妇撩了,好气哦……怎么样才能情话说过媳妇,在线等,挺急的!” 谢瑾瑜(小声):可以让我说不出话来啊~ 2333 真的是糖啦! 不要再嫌弃我啦! 又翻到了芷月大宝贝的长评!!好开心啊!!表白一个,mua~ 同时谢谢一直留言到今天的宝贝儿们,群mua~mua~mua~~ 第48章 客栈周围的白雾越来越浓, 逐渐遮天蔽日。 挂在天边的血月,颜色红的像是要滴出血来,但夜却不是染着墨似的黑,反而泛着幽幽的蓝色。犹如人间将黑不黑,将明不明的夜空, 没有繁星闪烁, 只有月色。月色亦如血水, 而这样的光泽罩在房屋上, 让一切也变得鬼魅起来。 谢瑾瑜半梦半醒,恍恍惚惚。 一时看见血月从自己眼前略过,一时又觉得血月和银辉重叠在一起。血色的月光照在屋舍瓦房上,犹如人间一般秩序凛然。恍然之中又觉得自己正处在人间的街道上, 安安静静, 只有两个纸灯笼在风中摇摇晃晃。 “小瑜儿……” “小瑜儿……来我这里……” “乖……” 有谁的声音在耳边轻声呢喃, 一声接着一声,和着若有若无的风铃,顺着一股清风, 拂过她的脸颊。 小瑜儿是谁?谢瑾瑜觉得有些困惑。 那召唤声在耳边隐去,换成了若隐若现的笑声,是女人的发丝穿过她的指尖, 带着戏谑的笑闹,还有哒哒的脚步声跑来跑去。 “嘻嘻……” “嘻嘻,来玩啊。” 浓雾之中,不知隐藏着多少魑魅魍魉。 谢瑾瑜觉得有些寒冷, 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她有些茫然的看向四周,觉得自己穿行在细细密密的浓雾之中,隐隐约约看见浓雾外的屋舍俨然。她似乎正在一个已经散去的集市中缓缓行走,周围冷冷清清不见一个人。 ……等等,穿行? 她蓦地睁大双眼,震惊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对,自己明明和柳师叔在房间休息,为什么现在她到了外面?!现在这是什么情况?是梦游了吗? 接着,她只觉得眼前一阵迷雾散去,像是有人抽走了遮掩在她眼前的那块幕布似的,视线蓦地清晰起来。 又是一阵轻笑,伴着之前耳边的那声呼唤。 “小瑜儿,你可真是让我好找啊。” 一个身影倏忽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这人比她要高出许多,大概和柳既明的身形相似,只是似乎比柳既明要略微瘦削一点。只站在那里,就静静的,几乎挡住了所有的光线。 浸润在溢满血色的月光下,他临风而立,衣袂翻飞。 谢瑾瑜下意识的抬眼看去,却看见,这人脸上却戴着一个银色的面具,遮住了所有的五官,令人无法看见他真实的面目。 “你是……谁?”谢瑾瑜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按住了自己的胸口,安抚着胸膛里砰砰直跳的心脏。 她这句话一出口,周围突而死一般的寂静。即便是谢瑾瑜感官再迟缓,也察觉到了从眼前这人身上散发的极度不悦。 被莫名其妙的从房间里弄出来,自己还没有询问出个所以然,眼前这个人却比自己还要生气的模样。谢瑾瑜几乎是哭笑不得,真真是遍地都是小公主,还都要人哄着才行?! “你是谁?我还没有问你怎么把我弄过来的,怎么却好像我欠了你钱似的!”她忍不住开口道,“别以为戴了个面具,我就不知道你拉长了脸。你劫了人却比被劫的人还生气,还有这种道理?” 那人冷哼了一声,不满道:“还是这般尖牙利嘴!恨不得让人撕碎了才好。” 谢瑾瑜听见这话,忍不住笑了笑道;“看来我和阁下还是旧识,既然阁下之前没能把我的嘴给撕碎,想来现在也是没办法的。” 话音刚落,她便觉得一阵疾风扑面而来,吹散了她柔顺的垂在肩膀处的头发,再定睛看去,几缕碎发从她身侧飘飘扬扬,轻悠悠的落在了地上。 只怕是这招式再凌冽几分,或者再快几分,谢瑾瑜就不可能还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了。 再抬眼,见那神秘人却仍然待在原地,就好像之前没有一点动作似的。 感受到谢瑾瑜的目光,他冷笑了一声,面具在血月的阴沉下散发着冰冷的色泽,:“曾经我纵着你,因为你是魔族的流照君,现在,我凭什么还像原先那样纵容你?” 果然不出所料。 谢瑾瑜稳住心神,在她发现自己出现在这里后,心里就已经有了隐隐的猜测,只是迟迟没有得到证实。 她顿了顿,收起了戏谑的心思,一字一顿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堂堂魔尊,临渊君亲临此地。” 临渊君甩了甩袖子,“算你还有几分聪明。” 谢瑾瑜沉默了半晌,心里已经暗暗盘算了起来。按照刚刚临渊君那个出手速度,一旦起了冲突,自己根本不可能全身而退。而且,既然他有这个能力能将自己悄无声息的引出来,就有一定有能力在短时间内不让柳既明发现。 ……纵然是被柳既明发现,估计也来不及挽救什么。 “小瑜儿,我劝你别在我面前打什么鬼主意。”谢瑾瑜只不过安静了一会,临渊君却好像已经完全知道了她的打算一样,“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对自己是最好的。” 这个人虽然带着面具,然而那双眼睛却露在外面。虽然视线很暗,但谢瑾瑜仍然无法忽视那灼灼的目光。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目光。 临渊君的眼角似乎溢满了血红色,就像是挂在天边的血月,但是他的瞳仁却是泛着墨色的深蓝。柳既明的眼眸若海若星辰包容万象,而他的眼睛,则是枯井,是寂静的茂林,虽然布满着幽静,却一丝生气也无。 这样的人,似乎只用一双眼睛就能洞穿所有人心中的所想。显然,在这样一个人的面前,一切的掩饰都是自讨苦吃。 想通这点后,谢瑾瑜反倒是眉目舒展开来。 她抬起头,似笑非笑道:“我盘算什么,我猜临渊君也是知道的,还用我多说吗?” “明明知道我失忆了,还废了这么大的力气捉我出来。能不能别这样,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您是来找我叙旧来了。” 待她说完,临渊君果然不说话了。 不过,也只是那么一会。 夜风将他的袖口吹的扬起,悠悠扬扬的飘在半空,颇有些博带当风的风流意味。临渊君拢了拢袖口,淡淡道:“无趣。” “我也觉得很无趣呢。”谢瑾瑜收起了笑容,“和一个连脸长成什么样子都不知道的人一起聊天,真是无趣。” 她现在的心情实在是很不好,非常不好。因为她察觉到了一丝不妙的气息,但是她也明白,眼前这人要是发威,只怕她连叫的机会也没有。 “你把我忘了,还要怨我不给你看长相?”临渊君不怒反笑,他走进了几步,眸底的流光一闪而过。 “小瑜儿,你现在的胆子未免太大了。” 见他上前了几步,谢瑾瑜有意识的后退,想要和他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谁知道,临渊君察觉后不动声色的又上前几步。属于魔尊的威压释放出来,顿时压制的谢瑾瑜无处遁逃。 谢瑾瑜却是怒极反笑:“我哪儿敢啊,临渊君,在您手里,还是要杀要剐还不是悉听尊便。” 这一瞬间,谢瑾瑜敏锐的察觉到,临渊君的不悦如同潮水般退了下去。他收敛了一身的戾气,又走近了几步。 明知道跑不掉的谢瑾瑜懒懒的抬了下眼皮,也不打算动了。 临渊君伸出手,轻轻搭在了她的下巴上,连声音也变的轻柔了许多,那是近乎呢喃的语气,仿佛情人之间的窃窃私语。 “要杀要剐随我便?小瑜儿,你忘了,我便告诉你。我是找你讨债来了,若是杀了你,或者剐了你,岂不是太亏了?” 他话语之中带着几分轻佻和笑意,那死寂的眸光之中似乎燃起了一小撮火焰,一闪一闪。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谢瑾瑜瞪着他,说不出话来。 讨债?讨什么债?自己能欠他什么债? 眼前这人是魔族最强大的魔尊,拥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和不可低估的实力,就算当年自己投靠魔族,凭借着那几乎完全废去的修为,和全部断裂的经脉,她怎么能攀上眼前这根高枝儿? 只怕那时候的自己,在临渊君的眼里连垃圾也不如。还会和她有交易? “小瑜儿,你这个眼神,让我很是怀念啊……”临渊君一声轻叹埋没在风中,连带着那语气中小小的欣喜都经不住吹动,蓦地,便散去了。 他松开谢瑾瑜,后退了几步,眼眸中是熊熊烈火,等待着猎物奋不顾身的投入,而后灰飞烟灭。 “那我现在便让你看看我的模样,如何?” 临渊君抬起有手来,抬起面具的一脚,只不过一个动作,那银色的面具便从他脸上被卸了下去。 夜风有些凉。 几缕被压住的黑发被吹起,轻滑过他的脸颊,露出一张漂亮的过分的容颜。那细长的眉眼,挺直的鼻梁,精致的简直不像话。 太阴柔了,这样的五官生在男人的身上,实在是太阴柔了。 然而他眉梢眼角带着似笑非笑的意味,眉梢微挑,飞扬又乖张,竟是将那点恍若女人的怪异感也抹去了。 “你……”谢瑾瑜张了张嘴瞪大了双眼,声音被遏制在喉咙之中。 这是,贺凌。 作者有话要说:  我感觉我要失去你们了quq 能不能不要养肥我呜呜呜quq不然码字好寂寞哒~ 对啦,给大家推个虐渣的文~ 刷皇帝的一百零一种姿势 专虐渣渣皇帝~不好看你们去打作者,不关我事么么哒~ 第49章 临渊君右手指尖轻弹, 手掌中的银色面具瞬间化为齑/粉,在血月的映照下,发出莹莹的光泽,飘散至风里,淹没无痕。 看见谢瑾瑜的表情, 他唇角勾起, 划出一个娇好的弧度, 细长的眉眼也随之挑起, 带着几缕青丝扬起,乖张到了极点。 “满意你所看见的么?” 谢瑾瑜闭了闭眼睛,难免气息急促起来。她绝对不会认错,这是贺凌的脸。全天下, 不会有人还能生出这样一张阴柔至极, 精致至极的容貌。 柳既明生的也十分精致, 仿佛得到了造物主万般的宠爱,集齐了天下最美的弧线,一笔一画的描摹。但他飞眉入鬓, 眉目英挺,丝毫不显阴柔。这是一个,无论男女老少, 都会十分欣赏的容颜。 可贺凌不一样。 从前他在苍羽门中,也是不苟言笑的居多,实在是因为他长的过分漂亮,若不时时刻刻板着脸, 恐怕要被人打趣像个女孩子。更何况,他是一名温文尔雅的琴修,陆鸣的功法乃是他一手指导,一举一动,都是十足的风流雅致,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 谢瑾瑜觉得迷糊了。 魔尊临渊君,怎么会是贺凌? 既然临渊君是贺凌,那他们在海底见到的那个贺凌是谁?之前在苍羽门和秋湄沆瀣一气的贺凌又是谁? 难道还有两个人不成? 谢瑾瑜狐疑的看向他,脸上满满写着的是震惊和不解。 临渊君没有得到她的回答,却清晰的看出了她的情绪。他敛了敛衣袖,收起了之前的笑容,看不清脸上的喜怒,缓缓道:“原来是真的。” “恩?”谢瑾瑜一愣,不免开口问道,“什么真的?” “你当真是什么也不记得了。”临渊君偏头看她。 他的脸一般暴露在血月下,镀上了一层若有若无的光线,而另一半则隐藏在暗影之中,晦暗不清。这样的光线晦明晦暗的打在他的脸上,更衬得临渊君鼻梁挺直,眉目多情。 谢瑾瑜讪讪的收回目光,她听出了临渊君语气中的叹息,反而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随后,仿佛想到了什么时候,临渊君突而冷笑一声:“什么都不记得了,还不忘跟在那人后面。” 谢瑾瑜怔愣,很快便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 除了柳既明,还能有别的人么? “我……”谢瑾瑜想了想,坚定道,“我纵使不记得任何事,也万万是忘不掉那人的。” “谢瑾瑜。”不知道为何,临渊君咬牙切齿起来。他语气一旦乖戾起来,便连带着周围的空气也要冷淡几分,嗖嗖的夜风刮在人身上,端的是无孔不入,胆战心惊。 下一刻,谢瑾瑜觉得眼前一花,下巴再一次被人捏住,狠狠地抬起头来。她忍不住皱了眉头,想要挣扎,却连双手也被人钳制的动弹不得。 临渊君缓缓贴近她,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捏着谢瑾瑜下巴的手慢慢的移动,触碰到她的脸颊畔,连带着温热的吐息喷在她的脸上,最后停留在了她的耳垂间。 谢瑾瑜不住的想要躲开,狠声道:“我不管你是贺凌还是魔尊,要说话就好好说,这算什么!” “小瑜儿,”临渊君停下他的动作,轻声呢喃,“我很生气。” 谢瑾瑜觉得自己要炸毛了,她瞪着眼前这人,恶狠狠道:“你生气?你生气什么!你占人便宜还说自己好生气?!豆腐不好吃?啊?” 临渊君一个没绷住,靠在她的肩膀上,低声笑了出来。 “滚开!”谢瑾瑜挣扎,“离我远一点!” 临渊君放开她,退后了几步,他似乎很喜欢这种“你退我进,我进你退”的游戏,乐意看见谢瑾瑜在他面前生气恼羞的模样,笑起来的时候双眼微眯,像极了在玩弄老鼠的猫咪,对这个游戏乐此不疲。 “我到处找不到你,很生气。” 谢瑾瑜呼吸一窒,又紧张了起来,她想到自己离开苍羽门之后,魔族临渊君曾经带人去宗门上找柳既明要人。 “看见你和柳既明在一起,我也很生气。” 他这样说着,笑容也渐渐收敛了起来,“但是我看见你以后,突然就没那么生气了,你说说,这是为什么呢,小瑜儿?” 临渊君的目光凝结在了谢瑾瑜的身上,那眼睛不是黑色的,而是泛着墨色的深蓝。现在,他的瞳仁里好像燃起了熊熊烈火,等待着将投入进去的人燃烧的灰飞烟灭。 谢瑾瑜紧张的抿了抿嘴,默不作声。 “我不生气了,但是我现在很是伤心。”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她的沉默,临渊君倒也没有追究下去,话锋一转,一字一顿道,“说好的要和我联手,转身,你就成了柳既明的道侣。小瑜儿,恩?这就是你给我出的招?” 涉及到柳既明,谢瑾瑜脸色一白,追问道:“什么联手?这关师叔什么事儿?” “师叔……?”临渊君轻笑一声,“你现在还叫他师叔?” 接着,他脸色微变,笑容却不变,却在勾起的唇角,不经意间就透露出了几分杀意,“我现在,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时听了你的话,一时心软,没有直接杀掉那小子。” 心软没有杀掉那小子?杀掉师叔吗?什么时候?是柳既明潜伏在流照君身边的时候?还是……在苍羽门攻上魔窟的时候? 谢瑾瑜的手指不自觉的攥紧成拳:“你是什么意思?” “小瑜儿,我知道你不记得了,困惑的很。”对她开口的瞬间,临渊君的杀意顿时荡然无存,看着谢瑾瑜,眼角漾开了一小簇细纹,“我倒也不介意在跟你说一遍,不过,你可要想好了。” “有人,偏偏不愿意让你想起。我就偏要让你,永远都记住。” 谢瑾瑜抖了抖嘴唇,艰难的张嘴:“你……知道什么……告诉我。” 临渊君的嘴角勾起了一个极淡的微笑,淡到如果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你一定十分奇怪,为何我和那贺凌长的一模一样。” “我以为你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谢瑾瑜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唔,果然是小瑜儿,”临渊君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这是当然。不过也不尽然。贺凌不过是个分/身罢了。高阶魔族会‘共生’,作为魔尊,不用宿主直接分出一个分/身来,也不是那么难的事情。” “本座在这里事务已经太多了,修仙界那里总是有些疏漏,竟然被那个叫秋湄的小姑娘钻了空子……”临渊君沉吟了一会,“贺凌不死一下,看来,是交不了差了。” “你说贺凌是你的分/身?”谢瑾瑜觉得有些不可置信,“即便是分/身,也会有极淡的魔气,你怎么可能隐匿在修仙界这么多年不被发现?而且,贺凌修行的功法,明明是修仙界的功法,你竟然是魔族,又怎么能够到化神巅峰!” 临渊君笑了:“小瑜儿,你以为只有你家宝贝师叔能够做到这个吗?他明明流淌着魔族的血,却成为修仙界的第一剑修,我不过是效仿着罢了!” 轰隆隆!五雷轰顶! 谢瑾瑜顿时如遭雷劈:“什么?什么魔族的血?” 她茫然的看向临渊君,只觉得一定是自己听错了,柳既明明明是苍羽门前任掌门柳相生的儿子,天姿出众的天之骄子,怎么会有魔族的血?! 恍惚间,洛云旗的“仙不仙,魔不魔”跳入了她的脑海。难道……师叔真的…… “小瑜儿,你忘记了一了百了,但是当日你对我立下的承诺,可是怎么也抹不去啊。”临渊君爱极了她现在这副茫然无措的表情,“当日投入我门下时,说的要让修仙界荡然无存,苍羽门的人身败名裂,血债血偿,包括对柳既明也是如此。” “然后呢?”临渊君眯起了眼睛,“我答应你不动柳既明,你说会留在我身边永远不离开。谢瑾瑜,这就是你给我的承诺?!永远不离开?!” 他说到最后,几乎是厉声斥责,若是修为稍稍低一些,只怕就要直接跪在他的面前。 谢瑾瑜已经是冷汗涔涔,全身颤栗,脑袋被他的话语塞的满满当当,留不下一点可以思考的余地。 “不是我说你,小瑜儿,你是不是真的傻了。他真的喜欢你?你猜猜,若是他知道了你做下的这些事情,还会不会还像现在这样喜欢你?恩?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谢瑾瑜心中乱成了一团。 柳师叔知道吗……他知不知道……他知道了,会怎么样? 临渊君从衣领中抽出了一张信笺来,在月光下蓦地挥手扔给了慌乱的谢瑾瑜。 “也许你也没想象中,那么喜欢他呢?看看这个罢,小瑜儿。看完后你在好好考虑要不要和我回去。” “我等了这么久,有的是耐心。” 作者有话要说:  恩……我觉得这章信息量有些大,于是决定划重点,敲黑板!! 1、柳师叔有魔族的血统。 2、贺凌是临渊君的分/身,少了几魂几魄的那种,所以被秋湄那个小妖精勾搭跑了。 3、女主黑化后和临渊君设计一起准备灭了苍羽门。但是最后因为柳既明放弃了,并且答应临渊君只要他肯放过柳既明,就会一直留在魔窟。 好了……好怕你们再跟我说看不懂嘤嘤嘤quq 最后,魔尊真的是男二……是的,没错!男二17w字终于上线了!撒花!quq 第50章 谢瑾瑜手忙脚乱的接过他扔过来的信笺, 纸张轻悠悠的飘过来,似乎风过来轻轻一吹就飞走了。她扬起手来,紧紧抓在这纸张,紧张到连指尖都有些泛白。 顿了好久,谢瑾瑜才展开信纸, 细细看去。 这纸张已经有了一些年头, 开始泛黄变糙起来。 毕竟, 时间这个东西, 对于修士来说,几乎是最不值钱的了。 其实无论是修仙界还是魔窟,都是不兴用纸张书写记录的,这都是凡夫俗子会做的事情。纸张的寿命比人类长很多, 他们在纸张上写下智识, 传承千载。但修士就不太需要了, 他们往往有更便捷的方式,比如神识,比如传音符, 比如玉简,再不济还有灵兽。 故而,看见临渊君抛过来的纸张时, 谢瑾瑜是有些诧异的。她不知道自己之前是存了什么样的心思,把东西记载了纸上,这是故意留着想让人烧毁呢,还是想让人传下去?亦或者是, 给失忆的自己,留下的线索? 临渊君见她展开纸笺后,眼神就怔怔的,不知道在思索什么。轻笑了一声,开口道:“你素来喜欢这些凡人的玩意儿,我向来不拘着你,这是清理旧物时从你桌上翻出来的,我估摸着有用,便带了出来。” 谢瑾瑜恨不得将头埋的更低一些,最好是能躲过临渊君的眼神,那便再好不过了。 他这话说的太过直白而坦诚,分明是在暗示,谢瑾瑜离开后,旧物依然在魔窟保留的好好的。这是一份怎么样的心思? “你喜欢这些,花花草草,弄得一身苦药味儿,连留下的东西都是草药的名字。”说到这里,临渊君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语气冷了几分,“你若是还想得起来,我倒真是想要问问你,故意留下这个,是在欺负我看不懂么?” “临渊君作为堂堂魔尊,见多识广,怎么会看不懂。”谢瑾瑜接话道,真不看不懂还会扔给自己?只怕是分明知道这是做什么的,才会带过来罢。 她微叹了口气,都说魔族以实力为尊,胸无城府,举止也没羞没躁。但若是心中真没有半点丘壑,魔尊之位又怎么会落在眼前这人的头上? 临渊君既然说出这句话来,分明是想推了责任,即便自己不知道这是做什么用的,也万万从他那里套不出半点话来,只能靠自己瞎捉摸了。 谢瑾瑜定睛看去,纸张上字迹潦草凌乱,确实是自己一贯的风格,一味一味灵药的名字列下去,其后跟着剂量,足足列了有二十多味。 然而她越看越熟悉,忍不住惊呼道:“这不是制作南柯的药方么?” 临渊君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慢条斯理道:“若是连从魔窟传出去的南柯秘方都认不出来,我这个魔尊恐怕也趁早不做好了。” 谢瑾瑜咬了咬下唇,忽略他语气中的讽刺之意,再细细看去,果然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 确实是南柯的用药没错,但是剂量却和南柯的配伍大相径庭。 她是医修,当然明白这几分几两的差异。 普通的人类大夫尚且知道师父带徒弟,传药不传量。同样的一副药方投下去,只不过是几味药量的增减,所达到的治疗效果可能就会完全不同,连名字都会完全不一样。 “这是……”谢瑾瑜有几分迟疑,这份剂量变化太大,只怕和南柯的功效也不可能相提并论了。 南柯有一味主药,名曰“玲珑”,是一株只生在魔窟的灵草。其姿态芬芳,婷婷直立,有花无叶,有叶无花,像极了人间所说的开在黄泉边上的曼珠沙华。虽然生的美,却有迷人心魄的效果。玲珑遍地的地方,自古以来死伤者无数,都是中了幻象之故,死伤者身上,也会出现丝丝红线,如同肩头开出的玲珑花。故而中了南柯者,身上会出现“情缠”。 但这张方子中,用量最重的却不是玲珑,而是无暇草。无暇草,顾名思义,食之者心思纯净,最是无暇,用在南柯里,便可让人对下药的人死心塌地,不会起任何其他的心思。 可是谢瑾瑜实在想不通,为何这里的无暇草反而用的最多。 似乎早料到谢瑾瑜为难的样子,临渊君倒没有生出不悦的心思,眸光敛了敛道:“你从到了我身边便开始捣鼓这玩意儿,到底怎么用,也只有你自己知道。” 谢瑾瑜怔愣,握着手里的纸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临渊君见她一副茫然的模样,视线有些急促的移开,瞥见了庭院中的一块空气,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一样,再也舍不得移开。 “东西我也交予你了,怎么做还要看你自己。”他的视线向下移,连带着眼睛也垂了下来,遮住了目光,“你我之间有盟誓在先,你亦承诺过。” “我虽说最不缺的就是时间,终究是有些失了耐心。” 说到这里,他抬起眼睛,看向了谢瑾瑜。那眸光中,大火将成片的森林焚烧殆尽,留下失去一切的死寂与幽静。 “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等多久。” 谢瑾瑜心头大乱,将纸张放回了自己的随身袋中,视线飘来飘去的游荡,就是不愿意直视临渊君。 “我……”她开口,声音亦是有些颤抖,“事情太突然了,你且容我想一想。” 话是这么说,然而现在的她已经恨不得穿越回去,劈死那个傻傻的流照君,好敲开她的脑子,好好看一看,当时的自己究竟在琢磨着什么啊? 临渊君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倒也不催着她,突然抬起头来眼睛微眯,暴露出几分危险的意味,“我是想等等,只怕某人是等不及了。” 不用他说,谢瑾瑜也感觉到了,周围的浓雾开始蠢蠢欲动起来,似乎有什么危险的东西正在接近。 “小瑜儿,”临渊君看着她,忍不住又笑了,细长的眉眼微微上挑,衬托的容颜越发的妍丽精致,“你可千万别让我等太久。” 他的语气轻悄悄的,恢复了那一贯的风流轻佻,“否则,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下一刻,临渊君在谢瑾瑜面前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凄冷的血月在他之前站着的地方投下诡异的月色。 他来的悄无声息,走的更是静默无声,没有留下丝毫可以追查的痕迹。 蓦地,一道剑光劈来,夹杂着不容置喙的杀伐刚劲之气,划开一直笼罩在谢瑾瑜身边的雾气。这剑气来的凶猛又冷冽,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让本来就冷清的夜色变得越发凛冽。 谢瑾瑜打了个颤,惶惶然的开口唤道:“师叔!” 浓雾被剑气所震慑,缓缓散去,露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提着千秋站在中庭的一颗大树下,月色穿过树叶稀稀疏疏的落下来,在他脸上投下了一团模模糊糊的光影,让谢瑾瑜完全看不清他的表情。 月色很暗,但是柳既明的眸光却亮的惊人。 “师叔……”谢瑾瑜又小声的叫了一声。 不知道为何,她现在害怕的厉害,害怕到开口唤柳既明的时候都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这恐惧,不是来自于临渊君对她说的事情,而是来源于柳既明。 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此刻静静站在那里的柳既明,仍然是如同从前一般的,一言不发,却让谢瑾瑜觉得陌生又害怕。 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上前去。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的对立半晌,终究是柳既明先妥协了。 他轻轻的一声叹息淹没在夜色中,低到谢瑾瑜都没有听见。 接着,柳既明收起了千秋,缓缓走到了谢瑾瑜的面前,伸出手来抚上她的发顶,感受到了手下这人微微的颤抖,目光微动。 他的手顺着谢瑾瑜的发丝滑落,这青丝柔顺极了,简直令人爱不释手。待抚上谢瑾瑜的肩头时,他轻轻一带,就将眼前的人拥入了怀中。 被夜风吹了大半个晚上的谢瑾瑜蓦地落入了一个温暖中,很温暖,温暖的将心都化了。温暖到,几欲令人落泪。 “师叔……”谢瑾瑜叫道,语气中已经有了几分委屈,“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我、我不知道……” 柳既明无奈的轻抚她的背部,顺着窈窕的曲线滑落,下巴轻轻的落在她的发顶,低下头轻嗅了她带着露水的发丝,“我知道。” “我发觉时,已经遍寻不到你的身影。” 谢瑾瑜拉住他的衣襟,眼前一团模糊,只恨不得埋在他胸前大哭一场,“我害怕极了、师叔……” 柳既明不问,谢瑾瑜不说。但是谢瑾瑜知道,他清楚这一切是谁做的。他不仅十分清楚,似乎还早有预料。 柳既明低下头,吻在了她的发旋处,“莫怕……” “我很快就带你离开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忍不住说一件事情…… 妈呀我的小学同学竟然现在跟我妈是同事【笑哭。 今天去太后单位蹭饭吃,结果回家的时候坐在车上,前面一个男孩回头跟我打招呼,我一脸懵比。 等等,那不是那个谁吗!小时候那个哑嗓子!我记得他还说自己嗓子哑是因为耳**流到嗓子里了…… 现在回想起来,简直不能直视,捂脸。 第51章 “我很快就带你离开这里。” 被冷风吹了足足大半夜, 又和莫名出现的临渊君正面交锋了很久,虽然说不上是斗智斗勇,却也算是殚精竭虑。直到柳既明开口对她说话,谢瑾瑜那提着的心终于有了安放的地方,而不用一直悬在半空中了。 松懈下来的一瞬间, 谢瑾瑜就有些昏昏欲睡。 她的精神十分不好, 除了身体的疲惫之外, 更重要的是心里的挣扎与纠结, 这种纠结更耗人心神,扰人不安,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那里,一喘息都会觉得压抑。 柳既明的手轻抚了抚她的脸颊, 手指停留在她颜色略微浅淡的双唇上, 细细摩挲着。暗叹了一口气。 谢瑾瑜的脸色太差了。 她跌跌撞撞向自己跑来的时候, 就好像大漠荒野之上,一颗无助的小树苗,在风沙肆虐之中, 左右摇摆,仓皇失措,唯有牢牢的抓住自己的根才能勉强的不被刮走。 她分明是把自己当成了那个救命树根。 柳既明又何尝不知道? 而且他, 当然也是乐意之至的。 感受到怀中的人呼吸渐渐平稳,柳既明略微低头,见她趴在自己的怀中,抓住自己的衣襟紧紧也不放开, 双眼紧闭,紧蹙的眉头也慢慢舒展开来,竟然是已经睡着了。 柳既明的手又抚上了她的发梢,抬起头来静静看着夜空。 那天空,明明是夜晚,却流淌出如海水一般的深蓝色倾泻而出。在大半个血月的笼罩下,照着下面如人间一般屋舍俨然的景色,却被这月色映衬的凄凄惨惨,冷冷清清,显示出完全不同的风景。 没有人气,再像也不过是徒然。 他的视线一顿,落在了正前方,那里因着树梢的遮挡,投下的阴影有些斑驳,这里之前正站着的是魔尊临渊君。 柳既明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目光暗了暗,比浸了人间的夜色更浓重的黑在他的眼底缓缓漾开,不留丝毫空隙,遮蔽了所有的光明。 谢瑾瑜再醒来的时候,窗外天已经大亮了。 也不知道自己这一觉睡了多久,醒来后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如同被碾过了一般,动弹不得,好半天她才转了转眼珠,摆脱了那僵直感,觉得终于活了过来。 柳既明不在房中,房间里空荡荡的,只余下她一个人躺在床上,盯着床帏发着呆。 她在回味之前晚上的事情。 之前临渊君说的太快也太急,几乎完全没有给她消化的时间,来整理自己得到的消息。现在,她一个人在房间内,可以好好盘算一下。 但是细细想来,谢瑾瑜又觉得有几分不对劲。 临渊君说,苍羽门的贺凌不过是他的分/身罢了,也就是说,无论贺凌还是自己眼前的这个魔尊,都是临渊君一个人扮演的。 这就奇怪了,这临渊君放着魔尊好好的位置不享受,为什么还要跑到修仙界去伪装成一个小小的琴修,和柳既明自小一起长大亲密无间,更是对柳既明照顾有加,而后登上了苍羽门的掌门之位。 若说他是冲着整个修仙界去的,未免太可笑了。他既然有这个分/身的本领,只怕修仙界的几个长老单打独斗都未必是他的对手,更遑论,他手下还有整个凶悍强大的魔族作为支撑。即便是要徐徐图之,也完全不需要如此压制自己百年之多。 如果不是为了修仙界的话,他会是为了谁? 总不能是为了自己吧,谢瑾瑜想到。即便是在苍羽门,自己也算不得什么特别重要的人物,那时候的贺凌对自己虽然不厌恶,却也说不上喜欢,而且是他亲手把自己赶下苍羽门的,没必要这样。 ……等等,没必要? 谢瑾瑜从床上翻身坐起,蓦地想到了一些事情。 贺凌为了被抓走的秋湄,曾经和魔族不死不休过一次,而正是那次仙魔鏖战之中,苍羽门损失惨重,弟子死伤众多,而贺凌也在那一战陨落了。 开玩笑,临渊君自己和自己打,还把自己给杀死了? 想到这里,谢瑾瑜不免感到好笑。临渊君说,因为那时候他一时大意,导致贺凌被秋湄蛊惑,不得不灭了他。灭了他倒好,怎么有把那分/身又放了出来? 谢瑾瑜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淡,直到完全敛去,双眼目光泛着冷意。 因为临渊君本来就是冲着柳既明去的。 什么分/身之术,为什么把自己赶下苍羽门,还有和自己立下的承诺,这一切根本都是临渊君一手的打算好的! 枉自己那时候还认为,这是因为系统让她没有办法摆脱原来的剧情,所以才会莫名其妙的被诬赖成为魔族的奸/细,被送上堕仙台,废去修为,狼狈的赶出苍羽门! 她想岔了,那个时候,最有问题的不是秋湄,而是贺凌。 贺凌的态度转变的太凌冽,太突然,到最后,柳既明不惜和他几乎断绝师兄弟的关系也要下山来寻找自己。 柳既明不是没有察觉,他一定隐隐发现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后来呢……再然后呢…… “好疼……”谢瑾瑜抱着头,忍不住叫了出来。想到这里,她的脑袋当中犹如被无数根针扎一样,疼痛难耐。 魔窟……她和柳既明在魔窟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完全想不起来。但是最后的结果,肯定是柳既明离开魔窟,带着苍羽门的人打了上来,但是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贺凌,贺凌则是为了秋湄。 之后,她自爆,失忆,从苍羽门中醒来。这些事情,一定是不在临渊君计划之中的。 正是因为脱离了计划,才会有后面他带着魔族上苍羽门讨要未死的流照君,然后贺凌复活,带着秋湄屠杀鲛人,并将之嫁祸给柳既明和自己,逼迫他们二人出逃。 越想越是心惊。 并且,因为自己对于找回记忆的执着,临渊君就赌定了自己一定会带着柳既明来到魔窟,也正好在这里被他截了一道。 更棘手的问题又在这里出现了。 谢瑾瑜想要恢复记忆,但是柳既明显然是不愿意的,临渊君设下了一个圈套等着两人跳下来,却希望谢瑾瑜能够回想起来过去。 她几乎……要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谢瑾瑜摸了摸袋子里的药方,又抽了出来。 既然临渊君给了她这个,那么这个药方一定是突破这个死局的关键。 不如找点药材做出来自己试试不久成了?谢瑾瑜想到这里,总算是有了点放松的心情。她是医修,一个小小的药方,还难不到她。 谢瑾瑜又将药方藏了起来,决定还是先不给柳既明看见。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柳既明也变得有些奇怪了。 刚收好东西,房门就应声而开。 谢瑾瑜从床帏中探出一个脑袋,见柳既明静静立在门口,笑了笑,伸出手道:“师叔,你来啦。” 柳既明见她醒来,目光微缓,抬脚向前,走到了床前,便不动了。 谢瑾瑜抬头看着他,又将手晃了晃,动作很是明显。柳既明像是丝毫没有察觉一般,低垂着眉眼,安静的看着她。 “师叔~”谢瑾瑜嘟了嘟嘴巴,有些不满道,“师叔,抱我。” 柳既明抬了抬眼皮,见她眼睛里亮晶晶的,像是闪着光,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包含着期待和信赖,没有人能抗拒这样的眼神。 他当然也不行。 暗叹了一声,还是俯下身去,在这小姑娘的额头上轻轻一吻,犹如蜻蜓点水一般,顷刻就散了。 小谢,一直是苍羽门各个师叔师伯看着长大的。虽然养在青遥峰,是木师兄的大弟子,但是大家都把她当做了小辈去爱护。 现在这个小姑娘是自己的了,怎么能不爱护的紧呢? 柳既明抱起她,将她从被窝里拔了出来。 谢瑾瑜乖巧的揽住他的脖子,双腿自然的挂在了他的腰侧,头靠在他的胸膛上。过去的她简直无法想象,她还能有这么腻歪人的一天,但是现在却防线全然的戒备,所有的阴影都被眼前这个男人悉数挡住了。 谢瑾瑜也不说话,任由他抱着自己缓缓走向门口。 “诶诶诶,师叔……”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到底还是有些脸红了,再怎么秀恩爱也不能公然的秀到外面去呀,更何况还有两个小徒弟跟在后面,若是见到她这副模样被柳既明抱下去,以后还要不要做人了? 谢瑾瑜连忙开口叫住他,“你要带我去哪里啊?” 柳既明一顿,低头看了她一眼,“不撒娇了?” 谢瑾瑜有些赌气的咬了一下他的下巴,又不忍心咬的太重,刚松口,又凑上去暧昧的舔了舔。 “胡闹,”柳既明如往日一样的斥责她,“杨云清有个东西要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  手机彻底坏掉了quq 今天下去哭唧唧的去买了个新的,捣鼓了半天…… 所以今天更新迟了。 不过晚上又可以美美哒躺在床上刷app看大家的评论了,好开心。 么么哒! 第52章 “杨云清?”谢瑾瑜挣动了两下, 从柳既明身上跳了下来,歪着头奇怪道,“他能有什么东西给我?” 张开的双手瞬间少了那点温热的气息,柳既明看着蓦地就空了的怀抱,怔愣了一下, 收回手拂袖道:“我怎么知晓?” “咦?”听见他这样说, 谢瑾瑜更觉得惊奇, 忍不住扬起了眉毛, 还有杨云清要做什么,他这个师尊不知道的道理? 待她贴近柳既明仔细瞅了瞅,见他垂了眉眼,掩盖住了所有的华光, 忍不住啧啧了两声。虽然人人都说, 柳既明面无表情惯了, 常人一向很难知道他的心思,但是谢瑾瑜却能从细微之间看出差别。 这表情分明是知道了,却故意不说。 卖关子呢还。谢瑾瑜心里暗笑了一声, 却还是叉着腰道:“看你养的好徒弟,要给我送东西都不让你知道,你都不怕人家撬墙角啊?” 柳既明抬起眼来, 看向她,那眸子里藏着古井深潭,波澜不惊。 “那也要撬的动。” 听到这话,谢瑾瑜揽住他的胳膊, 有些恼羞成怒道:“你这是嫌弃我像个狗皮膏药似的,赶也赶不走呢?” 柳既明倒也任她拉着自己,眼底也漾开了几许笑意,只不过让人看出来罢了。虽然未多说话,还是伸出另一只手,安抚似的拍了拍她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 两人就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下了楼。 素衣和杨云清两个人早就坐在了桌子前,桌子上摆了一堆的吃食,但两人谁也没有动手,显然是在等人。 见到他们从楼上下来后,杨云清眼睛一亮,叫道:“师尊师娘,快来吧。” 谢瑾瑜听到他的叫唤,脚下稍微打了个顿,就被柳既明带了过来。 修士到了筑基期之后,多数都可以辟谷,故而吃喝对于他们已经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了。但是谢瑾瑜不同,她仍然保留着许多普通人的习惯,而且颇好口腹之欲,故而即便辟谷之后,仍然喜欢捣鼓一些好吃好喝来犒劳自己。 见桌面上几个盘子内,都是她所爱的,忍不住笑眯了眼睛。 杨云清一直在端详着她的脸色,见她笑意盈盈的模样,忍不住也眯了一下眼睛,开口道:“师娘可真是够贪睡的啊,我跟师妹都等了你好久了,这才下来。下来后,又一心只看着眼前的盘子,你说说,师妹,咱们这师娘到底是个什么啊?” 这不光吃就睡了,和猪什么分别?恐怕是连猪妖修炼起来都要比她勤奋的。 素衣被他这么带下了水,脸都白了,一脸惊恐的看着自己家嘴上没个把门的师兄,颇有些躺着也中枪的无奈之感。 谢瑾瑜刚拿起筷子就要下口,听他这么一说,眼神立刻就瞪了过来,不满道:“杨云清!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 杨云清促狭的眨了眨眼睛,也不接话。 谢瑾瑜一个眼神就斜到了旁边柳既明的身上,“你还管不管你徒弟啦,这是要上天了啊!” 柳既明不动声色的给她夹了一块灵肉,放进她的小盘子中。这灵肉不仅色香味俱全,更对木系修士有所补益,许是同气相求,此刻整片肉在谢瑾瑜的眼里都散发着“快来吃我”的诱惑。 “吃罢。”柳既明淡淡道。 谢瑾瑜咽了咽口水,也没有心情再去追究刚才的事情,大快朵颐了起来。 食不言,寝不语。 师徒四人安静的用完餐后,柳既明挥了挥袖子,桌面顿时崭新如许,颔首道:“拿出来吧。” 谢瑾瑜看了他一眼,终究还是没忍住偷笑了起来,假正经,明明就是知道的啊,为什么之前还偏偏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杨云清瞥了一眼她,掏出了一个锦盒,长舒了一口气:“真是不枉我和师妹千辛万苦,一路上连命都没了,还把这东西护在身上!终于给送到师娘面前来了,我和师妹这下,就是死也瞑目啦。” 谢瑾瑜见他拿出锦盒后又开始口不择言,又瞪了他一眼,啐道:“胡说八道些什么!瞎说就算了,还把素衣也扯进去了!” 杨云清自知失言,看了一眼一直安静坐在旁边的小师妹,有些歉意。谁知道素衣完全不以为意,摇摇头道:“师兄说的没错。” 谢瑾瑜见他们两人都是忠心一片赤诚之心,忍不住叹了口气,心里有些酸酸的,连忙打岔询问道:“这里究竟是什么?” 杨云清笑的眉眼都弯了起来:“师娘只管打开看看就好。” 谢瑾瑜看了一眼柳既明,见他没有反对,便将盒子揽到了自己身前。她刚醒来时,木修容也给过她一个盒子,盒子里藏着古旧的针具,她便一直带在了身上。 杨云清拿出来的这个盒子,比之前木修容给的那个,要古朴的多。其实说是锦盒,确实是抬举了。这盒子周边的漆色已经被磨掉了不知道多少,只在盒顶上有两根盘在一起的古树,枝繁叶茂,一根一根,不知道是怎么被雕刻上去的,枝叶交缠,密不可分。 谢瑾瑜当然认得这是什么,苍羽门朝阳峰大殿前的两棵椿树。据其他人说,柳既明的父亲柳相生和他的母亲就是在这两棵椿树下定的情,颇有人间连理枝的意味。 这种盒子,哪里是杨云清能有的。 谢瑾瑜垂下了眼眸,将一番纷涌的情丝都藏了进去。 柳既明始终没有说话,只是目光落在她身上时,全身那冷冽的气质不自觉的就缓和了下了,如春寒料峭之中,寒冰乍破,春暖天晴。 “这是……” 等到谢瑾瑜将盒子打开后,她真的大吃了一惊。 盒子中,是玉一般的光泽隐隐闪烁,不耀眼不,不夺目,却令人一见难忘。君子如玉,温润细腻,光华尽显。这是用玉料打造出的九针,现在,这九根针具长短不一,整整齐齐的排列在其中。 看的谢瑾瑜心中微颤。 “师娘怕是要高兴坏了,这可是你的本命武器‘太素’,之前坏掉了,这才刚修好,我这不夜以继日的就给带在身上了?”杨云清邀功道。 “坏了?”谢瑾瑜的声音也有些发颤。 “可不是嘛,碎的不成样子,”杨云清像是没注意到她的心潮起伏,喋喋不休道,“师娘还记得醒来后第一次见到我不?那时候我就是被师尊派下山去寻找修复的材料,刚回来,哎,真的是很累啊,这种跑腿的活儿……师尊也是太难为我了,当年他也是去昆仑寻了那么久,才寻的这么一块上好的玉料,又与木气相配合,可我哪儿那么大的神通啊……” “杨云清。”柳既明语气微冷,显然是觉得他的话太多了。 素衣吓了一跳似的,抬眼看了看柳既明。但是她同样不理解师尊的心思,让师娘知道他对她用心,不是很好吗?为何这样拦着师兄? 希望师尊和师娘更恩爱一些,更如胶似漆一些的素衣,有些懵懂的看了眼前的三人,踌躇了一下说道:“师兄那段时间确实很辛苦的……不过,也是因为师尊心切,想要将这太素修好了,等师娘醒过来就可以用了。” 杨云清见素衣站在他这边,顿时笑开了,点头道:“还是素衣小师妹心疼我。师尊心切也是必然的,这可是他送给师娘的定情信物啊……” “诶?”谢瑾瑜差点被口水呛到了,“什么定情信物?” 怎么怎么怎么会?她记得这太素明明是木修容给她的,木修容也之说是千里迢迢求的好料子,给她打了个本命武器,她甚是喜爱。可从来没人跟她说过,这武器是柳既明替她锻造的啊? 杨云清已经对柳既明那刀子一样的眼神无所畏惧了,托着下巴一脸笑意道:“是啊,不正是师尊带回秋湄师姐那之后的事情吗?只不过秋湄师姐回来后,宗门中忙碌了很是一阵子,这不才瞒住了你吗,师娘?不过要我说啊,师尊也是够奇怪的,明明是他做的,却偏要让木师伯送过去,搞的跟他一点也无关,实在是没情趣。” “杨云清。”柳既明颔首,一字一顿,唤出了他的名字。 “师娘可还记得,这个针怎么坏的了?”杨云清完全无视了柳既明的警告,很是心急的问道。 “当然……”谢瑾瑜愣了愣,很快回想过来。当日被赶下苍羽门时,贺凌毁了她的本命武器,从此之后她再无武器傍身了。 “那师娘可知道,这武器坏了两次?” 谢瑾瑜有些茫然的抬头看向他:“什么?” 柳既明目光微冷,似乎意识到他将要说什么,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你被赶下苍羽门后,师尊找回了所有太素的碎片,费尽千辛万苦将太素修复如初,之后便抱着这盒子下山去了,他说,这是他妻的本命武器,千里迢迢他都要找到她,将太素亲手交给她,接她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杨云清知道的有点多…… 感觉迟早会被柳既明灭口的…… 等我这几天把论文肝出来,尽量满足你们想要破产的需求tut到时候就不要嫌弃我喽 么么哒! 第53章 柳既明出手的瞬间, 谢瑾瑜拉住了他的胳膊。就因为这个动作,柳既明顿了顿,偏头看向他身旁的人。 谢瑾瑜按住了他的手,却没有看他,目光专注的凝结在杨云清的身上, 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华光。 那眼中闪烁的, 是满满的渴望。 被她目光中发出的亮光所照耀着, 柳既明心中那一点点的躁动都缓缓褪去, 下意识的松开了握着千秋的手。 杨云清眼疾手快的瞥见二人的动作,毫无心理负担的接着自说自话下去,当然,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闭嘴。 他所知道的, 远远比其他人都要多, 柳既明不愿意说, 如果他也不愿意说,难道真的打算让这些事情烂在肚子里吗? “我这傻师尊就这样子带着太素离开了苍羽门,不惜和贺凌师伯决裂。”杨云清促狭的眨了眨眼睛, 满意的看见柳既明的脸色又黑了,“师娘,你发现没有, 这个时候的太素明明是完好无损的哦?怎么后来,又坏了呢?” 那个时候,柳既明下山的时候,自己已经入了魔窟才是。 谢瑾瑜牢牢抓住柳既明的胳膊, 不让他动弹。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从杨云清这里她可以得到自己一直想要知道的东西,而这些事情,是柳既明不会告诉她的,也是临渊君不可能告诉她的。 素衣也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其实她早就不知道师尊和师兄他们在说什么了。素衣进苍羽门的时候,正值仙魔鏖战之后,修仙界死伤无数,苍羽门也是百废待兴。这些陈旧的往事,她从来不知晓,没有人告诉她,她也不会去问。 她所见到的,一直是走火入魔昏迷的师娘,牢牢守着师娘醒来的师尊,和一个鲜少有时间呆在宗门却对她照顾有佳的师兄。 太素是什么?师娘曾经被赶出苍羽门? 可怜的小姑娘被这巨大的信息量吓的心脏砰砰跳个不停,连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师娘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严肃,而师尊的目光几乎可以将师兄杀死。只有师兄,置若罔闻的不停说道着。 “说到这里,我倒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鬼医流照君,真是之前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字,传闻中她心狠手辣不似女人,血盆大口丑陋不堪,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杨云清的目光落在谢瑾瑜的身上,状似无意的接着开口,“之所以修士如此怕她,是因为她最喜欢抓走宗门之中的青年才俊,而且长的丑陋的不要,身材不好的不要,剑修为上上好,均是各个宗门的心肝宝贝。流照君将他们带到魔窟,给他们强行喂药,逼迫着与之双修,好供她采补修炼。” “传言中,她在魔窟有一个专门的药炉,在其中炼制了各种各样的丹药,吃了令人丧失神智者有之,令人生不如死者有之。那些青年才俊无一不被折磨的不成人形,恨不能生啖其肉,才能解恨。” “故而,后来贺掌门要声讨魔族,灭掉临渊君和流照君,真真是一呼百应,顺应民心啊……”杨云清说道这里顿了顿,笑道:“咦,师娘,你为何是这样的表情?……哦,是了,我差点忘了,师娘是不知道流照君这个人的。无论是师娘在苍羽门的时候,还是师娘失忆醒来,都对这个女人毫无印象吧。” “没有人能说出她的来历,只是某一天她突然就站在了魔尊临渊君的身边,成为了魔尊不可缺少的左膀右臂,亦在几场大战之中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毕竟‘妙手回春可医鬼’。说来,好像和师娘修炼的功法很相似呢。” “诶……对了,我是不是说的太多了?”感觉到素衣扯了扯自己的衣袖,杨云清低下头看了眼师妹的手,轻轻笑了出来,“我该说什么来着?是了,太素的第二次破碎……” “我当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杨云清敛了笑容,“只知道,很久之后,就在贺掌门准备讨伐魔族的时候,师尊突然回来了,他捧着碎掉的太素回到了苍羽门。” “他满身被冷冽的杀气溢满,仍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仿佛没有丝毫的波动,但是却比之从前要更冷漠无情些。师尊就这样站在朝阳峰的大殿之中,摔下了手中装着太素残片的锦盒……” 杨云清缓缓闭上了眼睛,隔了那么长的时间,他仍然能够清晰的记得那天的情景。 柳既明回到苍羽门的那天,天空万里无云,如琉璃般晴朗。阳光照射在大地上,铺撒在每一个它能触及的角落,静静的落在柳既明的身上,照着他的全身,照着他冷冽的容颜上,却好像,半点也没有照进这个人的心里。 他的心,好像已经被万年的寒冰吞噬,不留一丝缝隙,也再也不能容忍半分的阳光了。 “咣当”一声脆响,装着太素的锦盒被柳既明狠狠扔掷在了大殿的地上,因为棱角的那一边磕在了地上,故而翻滚了一下才停了下来。 大殿之中,一片寂静。 良久,柳既明抬起头,缓缓开口。 “太素已碎,其人已死。”他一字一顿,却掷地有声,“苍羽门谢瑾瑜已死,再无复活的可能。” “鬼医流照君,乃邪魔妖崇,当百战不殆。我必将手刃其人,带领闻玉峰众人,追随贺掌门,还修仙界一个交代。” “……”杨云清面带微笑的说完这些,还来不及开口说到下一句,柳既明却已经出手,睁开了谢瑾瑜的钳制—— 千秋连带着剑鞘蓦地从他手中脱去,“啪”的一声,重重砸在了杨云清的嘴巴和鼻子上。 这一下,打的十分厉害。 在千秋离开的瞬间,血就顺着杨云清的口鼻中哗啦啦的流了下来,一点一滴的滴答到了桌面上。虽然只是在皮肤上留下了一个红印子,但是内里伤的绝对不清。只怕柳既明再下一下狠手就可以敲碎他所有的牙齿,打断他的鼻梁骨,让他这张嘴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师兄!”素衣一下子就慌了神,慌慌张张的掏出了自己的手帕,想要给杨云清擦一擦。 杨云清却干脆的推开了她的手,另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不让血流的更狠。即便是如此,仍然有血色顺着他的指缝渗出,浸满了谢瑾瑜的整个视线。 谢瑾瑜一阵恍惚,她仿佛浸泡在冷水之中,一动也不能动。连视线也僵直了,她甚至无法拉住旁边的人,搭在桌面上的指尖都难以自制的颤抖起来。 “师尊……”杨云清擦了擦鼻子,原本就不太干净的袖口顿时被染红,他没开口说一个字,血就从口中流出,但他恍若为觉一般,“你以为,当年的消息是谁送给你的?” 柳既明眉心一跳,握住千秋的手青筋毕露。 “当年让你来魔窟的消息,是谁送给你的?” “师兄!”素衣着急的拉住他的衣袖,急的快要哭出来,“师兄,求你快别说了,快别说了!” 她听不懂师兄在说什么,流照君,魔窟,什么谢瑾瑜已经死掉了,她实在是听不懂。但是她知道不能再让师兄说下去了,再说下去,她真的不知道师尊会对师兄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啊! “师娘,师娘,你快劝劝师兄啊……”素衣满脸的惶恐,她求助的看向谢瑾瑜,“你快劝劝……” 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素衣的脸上越发的茫然。 她看见谢瑾瑜的脸上比她还要更茫然,那样的脸色甚至到了惨白的程度,一向灵动的黑眸里是惶惶然的不解,仿佛一下失去了所有的生机。 这样的师娘,怎么可能劝的了师兄? 而师尊…… 素衣已经完全不敢直视现在的师尊。他眉心红色的纹路颜色鲜艳灿烂,几乎要如同火一般的烧起来,黑眸之中是波涛翻涌,惊涛骇浪,在那如海一般深邃的眸中,隐隐有着红光闪烁,几乎就要迫不及待的冲出来! 她害怕的全身都颤抖了起来。 这不对劲……不对劲…… 虽然往日,她也很害怕师尊,但是不是这样的。现在的师尊,太可怕了,就好像他一举手一投足间,就可以轻而易举的让一座城池灰飞烟灭。 怎么会这样?师尊怎么会这样? “哗”的一声,柳既明的千秋和杨云清的藏锋同时出鞘,划破长空,投下一道道清冷的寒光。 “当啷”巨响,两把绝世好剑在半空骤然相接,凌冽的剑气蓦然向周围放射,发出嗡鸣的轰响,桌面上的茶杯受不了这样的剑气,应声而碎。 杨云清的口中发出“嘶嘶”的声响,却不妨碍他说出他想要说出的话。 他看着柳既明,那带笑的表情终于完全退去,不留痕迹,只留下笑脸的遮盖下,那无处可藏的悲哀,“我以为你会把她带回来的……我以为你会……结果……” 最后,柳既明带回来了几乎再难拼接的太素,和……那具自爆后残破不堪的躯壳。 作者有话要说:  杨云清藏的好深…… 噗。 收藏不要再掉了好不好quq看得我心都碎了…… 第54章 千秋和藏锋在半空相交, 周围的空气顿时受到了剧烈的震荡,如同沉重的石子投入了原本平静的湖面中,划开一道又一道涟漪。 而空气中的涟漪,就是不断波动的灵气。它们被剑气所承载,铺天盖地的向客栈中所有的人席卷而来。 柳既明属于金系修士, 杨云清也是, 二者同样是天姿出众, 功法强势, 这蓦地放射出来的剑意充溢四周,带着不容置喙的侵/略气息,不遗余力的扫荡过每一个角落,硁硁然, 锵锵然。 “师尊……我真的以为……你会把她带回来……”杨云清的虎口处被震的一阵剧痛, 他被剑气所伤, 虎口裂开了一个不小的口子,血蹭到了剑柄上,划出了一道诡异的形状。 “被谢师姐追着的人是你, 被赶下宗门的时候她最渴望见到的人是你,把太素修复好的人是你,和贺掌门决裂的人是你, 说要去找回谢师姐的人是你,明明白白对世人说,找妻子的人也是你……” 被谢师姐追着的人是柳既明,但是柳既明从来都不知道回头看她一眼。 被赶下宗门时, 谢师姐最渴望见到的人是柳既明,明明同在宗门中,可是他在闭关,谁也不见。甚至在出关后,都没有过问谢师姐的安危。 把太素修复好说要找到谢师姐亲手交给她的人是柳既明,说谢师姐是他妻子的人是柳既明,所有的那个人都是柳既明。 但是……杨云清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师尊……师尊……我搞不明白……”杨云清一向是风清月朗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即便是挨打也不会露出半分的萎靡和愤然。 然而,现在的他,再睁开眼睛时目光中有了和柳既明同样的意味。那是深邃的海面下,藏不住的波涛暗涌。他对谢瑾瑜的称呼也由师娘,彻彻底底变成了谢师姐。 “最后,回到苍羽门说要讨伐谢师姐的人是你,亲手诛杀谢师姐的人是你,逼着她跳崖自爆的人是你,将她带回宗门不惜自损修为救她的人也是你……师尊,我不明白。”杨云清抬头,目光之中一片雪亮,“如果不要谢师姐,为什么,为什么不放开她?” 杨云清将那一口的苦涩咽下肚子里。 为什么被谢师姐追着的人,不是自己?如果是自己的话…… 谢瑾瑜醒来后,他曾经对她说过,真是怀念,那段在苍羽门一同度过的时光。那时候,谢瑾瑜是宗门的大师姐,青遥峰木修容的首徒,杨云清是不被柳既明接受的尴尬弟子,委屈的被收留在青遥峰。二人吵吵嚷嚷,每天定时到闻玉峰看望那个,他们一心想要见到的人。 他说,“谢师姐,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他说,“谢师姐,你以后可要教我怎么用成语啊!” 他说,“柳前辈!柳前辈!你再打我一下吧!” 他说,“柳前辈,拜托你收下我吧!拜托了!” 他说…… 他说,“师尊,谢师姐被送上堕仙台,赶出苍羽门,修为尽废。” 他曾经日复一日的看着日头从青遥峰的东边缓缓升起,霞光第一次在天际亮起,绑着青色发带的谢师姐挑着水从山上跑下来,发带顺着她的青丝一摇一摆。 他看着柳既明剑锋冷冽,一袭红衣如火,站在闻玉峰的峰头,满目之中都是冰霜。 “师尊,我后悔了。”杨云清摇了摇头,不知道是说给过去的自己听,还是说给眼前的柳既明听,“我后悔了,我不该告诉你的,我不该告诉你,师姐在魔窟。” 当时流照君的恶名传播天下,他作为柳既明的亲传徒弟,闻玉峰的首席弟子,除魔卫道当仁不让,自然想要斩杀这个女魔头。此时,柳既明已经离开苍羽门,到处寻找谢瑾瑜的踪迹。 没想到,来到魔窟见到流照君的时候,会是那副样子。 杨云清冒着生命危险将这个消息传到了柳既明的身上,柳既明才会潜入魔窟,来到了谢瑾瑜的身边。 杨云清真的天真的认为,柳既明一定可以把深陷泥潭的谢师姐带出来,带她会苍羽门,贺掌门会原谅她,他们还会像从前一样。 如果,早知道结局是这个样子。 当时,他一定会留在魔窟,他一定不会把消息传给柳既明,他会守在谢师姐的身边,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柳既明双目之中几乎赤红一片,他盯着杨云清,全身暴露的杀意,几乎顷刻间可以让一座人类的城池,灰飞烟灭。 “你喜欢她……” “你早就喜欢她……” 他一字一顿,几乎是肯定的语气。 杨云清直视着柳既明,目光之中晴朗一片,他说的淡然又诚恳,“我早就无情无爱了。我已经丧失了爱人的权利。” 如果能早一点就好了,如果早知道如此,他一定跪在闻玉峰上,求着柳既明放过谢师姐,如果这么不想要,那就给自己吧,总会有人愿意爱她、疼她。 但是,他已经没有了……他再也没有了爱人的冲动和本能。在魔窟时,为了能把消息送出去,他早就一无所有了。 杨云清抬起头,他以为自己会愤怒,会心痛,会难过。但是没有,他没有。眼眸之中是一片深海,埋没了所有的生机和暖意。 太迟了,已经太迟了。错过就是错过,正如柳既明和谢瑾瑜一样,不知道为何,两人兜兜转转,到了谢瑾瑜已经失忆了,才走到了一起。 正如这份已经消失殆尽的情感,已经在他的心底,留下了不深不浅的印痕,早就不疼了。 这几年来,人人都看得出杨云清的剑法,和早年柳既明的越来越像。早年柳既明修习杀伐之道,最是要无情寡义,冷情冷性,既是天性使然,亦是修炼之道。 但杨云清不同,他的性格比之柳既明来说要急躁,更是多情的多。他开朗,话多,笑起来永远像个孩子,从这点上,和柳既明的修行之道是不相符合的。但是杨云清执着、勤奋,却是极为可贵的,故而柳既明才会收他为徒。 杨云清的藏锋,是一把泛着金色的重剑,其上神龙盘踞,剑气充盈的时刻,宛如有长龙从剑锋处一跃而起,寻常的弟子根本拿都拿不动,更遑论拿起它作战了。所以,杨云清的剑意乖张,热烈,就像他的人。 柳既明的剑却冷冽刚劲,亦如其人。 现在的杨云清,却再也不是那个热烈的剑修了。他手中的剑越来越冷,像是燃尽的火焰,只剩下冷却的灰烬,那是从头冰冻到尾的寒冷。 世人都说,他越来越像柳既明,担得起后起之秀这样的名头。只有杨云清知道,不是这样的。 他心中的那团火焰,早已熄灭。 柳既明控制不住的双手颤抖,心中气血翻涌,恨不得喷薄而出,那压抑不住的狂躁之情就要将他所有的理智吞噬。 他却被杨云清的话深深刺痛。 “说要找谢瑾瑜的人是他,说要讨伐手刃谢瑾瑜的人,也是他……” 这是无法挽回的错误,也是他一直极力想要掩藏的真相。就好像,只要眼前的那个人不知道,她就会一直快乐下去,笑眯眯的在宗门中等待他回来。 他们就会一直这样牵着彼此的手。一如从前。 “师尊,别打了……师兄,住手!”素衣满脸的惶恐,她抓住自己的子乌剑,不知道要不要上前去阻止二人。 但是柳既明和杨云清对她的话置若罔闻。 两个人拿出最原始的本能,只想将对方吞入腹中。一招一式,散发出冷冽的杀意,一招更比一招寒冷。 “哗”的旁边的桌椅应声而碎,柜子前的酒杯摇摇晃晃,瓶身已经被裂纹侵袭,几乎承受不住任何的打击。 谢瑾瑜脑子里闹哄哄的乱成了一团。 她就坐在那里,静静的,一言不发。 两个人男人打架时仍然很克制,无论怎么打,怎么也绕不到她的身上,就好像在她这里形成了一个平静的风眼,万般风暴从她这里拔地而起,却任由着她,牵扯着,身不由己着,岿然不动。 原来是这样……这就是柳既明不想让自己恢复记忆的原因吗? 是了,倒也说得通…… 自己那副放浪的样子,说是要讨伐自己倒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如果,那个会在他心底悄然危险的谢瑾瑜已经死去的话,那个放浪形骸的流照君当然什么也不是了。 可是,那记忆中,他们分明……分明是…… 那个时候,柳既明被流照君拆穿身份的时候,甚至都没有反抗过,那个时候,他的眼神里,明明是有自己的。 为什么,最后又要手刃自己? 她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临渊君扔给她的药方,杨云清说,他从魔窟出来后,就再也没有了爱人的能力……流照君有个专门的药炉,最爱炼制各种稀奇古怪的丹药…… 难道是? 谢瑾瑜蓦然想通了什么,抬起了头。 却听见这个时候,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整个大地都轰然作响。 “柳既明!是修仙界的柳既明,那狗崽子来魔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感觉……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呀~ 柳师叔的线是这样的:得知谢瑾瑜被赶下山--前去寻找--收到杨云清的消息--赶往魔教--潜伏在流照君身边--身份被戳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回到苍羽门讨伐魔族--仙魔鏖战中流照君跳崖自爆--柳既明呕出什么奇怪的东西,然后把谢瑾瑜带了回来。 嗷嗷?看不懂吗?真的看不懂吗?? 下面我们就要解决的是,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让柳既明说要讨伐魔族…… 然而我真的觉得你们差不多可以猜到了!!! 对了,趁着现在我赶紧推一波自己的预收坑,仍然是仙侠文,这本完结后预计暑假开。 养成魔尊的正确姿势 文案: 重生后的沈昭昭睁开的第一眼就发现,未来呼风唤雨心狠手辣的魔尊殿下被她压在了身下。 ……然后,她就被吓的尿了裤子。 上一世,作天作地的小公举沈昭昭一辈子受尽宠爱,最后却被未婚夫和白莲花摆了一道,死不瞑目。 传闻中,叱咤风云无所不能的魔尊大人令人闻风丧胆听之色变,却独独有个缺陷,就是没有女人。 ……后来,他们相遇了。 苦大仇深的魔尊大人,终于开启了他人生的轻喜剧。 大家快吃了我这发安利吧,么么哒! 55.第五十五章 购买百分之五十的v章就可以看到全文啦, 爱我一下吧么么哒!  妖修,谢瑾瑜一愣,难怪洛云旗是这个表情。 《堕仙》的世界中,不仅人界有修士, 还有妖修和魔修。与其说这是三种不同的修炼方式,不如说这就是三个截然不同的种族。 人类最受偏爱, 占据着灵力丰沛的大陆, 修仙人数众多, 宗门林立, 一派繁荣。 魔修形态与人类相似,肉眼很难分辨。但是魔族生来凶悍, 无论是生存力还是战斗力都比人类要强悍许多,“以强为尊”这四个字在魔族被贯彻的最为彻底。他们居住在贫瘠的西北之窟,生来学会的第一件事便是厮杀, 想要在魔族中生存下去, 就只有吞噬比自己更强大的魔族。 而妖修比起修士和魔修来说,就太稀少了。 他们散落在大陆的各个角落,本体为兽形。妖兽浑身是宝, 肉泽鲜美, 兽丹亦是有用之物, 因此在兽体时便会被众多修士围捕, 或驯服或捕杀。能修成人形的少之又少, 再接着走下去修成正道的, 几乎寥寥无几。 “原来是妖修。”谢瑾瑜叹了口气, 几乎是料到了之后的结局。 人族、魔族以及妖兽之间,绝无互通,这是这个世界默认的法则。这三族之间能够勉强维持和平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还想有进一步的往来简直是痴人说梦。更何况,这三族的关系从来都是猎手和猎物,千年的血债早已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偿还。 洛云旗自嘲的笑了笑,不知道是笑当时发现秘密的自己,还是笑那错付真心的自己,“我也……非常的惊讶,然而惊讶之后,便是十分的愤怒。” “她一直在欺骗我吗?一个妖修混入我们之中是要做什么?她这么做究竟有什么目的?各种想法在脑海中闪过,被怒火灼烧的神智,让我几乎没有办法平静下来。于是,我说出了一些很绝情的话。”洛云旗摇了摇头,对当时的情景既无奈又心痛,“之后,便负气离开了那里。当时,我们在那里抓潜入进来的魔族。” “后来呢?”谢瑾瑜知道,此刻的洛云旗心中除了后悔大概就只有后悔了罢。 “我冷静了几天,想了想,还是觉得要回去找她,问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即便是最后……一拍两散,也好过于我稀里糊涂。”洛云旗道。 谢瑾瑜点了点头,柳既明也颔首,是的,一味逃避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洛云旗的做法两人都很赞同。 洛云旗停顿了很久,沉着声音道:“我……回到了之前那所城池中。听到了一些话。” “是什么?”谢瑾瑜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在这里抓到了一只化成人形的妖修……”洛云旗闭上了眼睛,眉头深蹙,几乎回到了那时的场景,“妖修的头颅被挂在城门上,作为胜利的旗帜,兽丹被挖出作为宗门的进献之物,兽皮被剥下四处贩卖,肉则被烹调成为美味的菜肴……” “我看见了那个兽……它被挂在城门前,黑漆漆的眼睛一点光也没有。全身毛发如雪,漂亮极了……不知道怎么的上面染了血红血红的印子,怎么也擦不掉。怎么都……” 似是叹息:“她从来都最爱干净。” “能化为人形的妖修少之又少,更是驯服捕猎的对象。”柳既明声音微冷,“一旦身份败露,处境极其危险,或被驯服或被捕杀。她一定也都考虑过这些,但是仍然选择留在你身边,想要的亦不过是一方庇护罢了。” 柳既明这话说的,无异于在洛云旗的心头上捅了一刀又一刀。 是的,是的,她因为信任自己选择留在自己的身边,希冀可以相互依靠相互庇佑,谁知道最后却落得这般下场。 如果当初,他能够平静下来,至少将这件事瞒下去,待她脱身…… 洛云旗唇角抖了抖,每每回想起往事,他总要花很大的功夫平息自己的心境。 “在看到那个头颅的时候,我突然就什么也不记得了。再恢复神识时,我已经在一个山崖下,浑身是血。” 当时的洛云旗,已经有了隐隐堕魔的倾向。 “我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她的模样,笑的,哭的,还有……带着血的……” “心魔。”柳既明冷声道。 洛云旗点头:“我彻底,着了心魔的道。” “难怪之后,再也没有云旗道人的消息。”柳既明颔首了然。 洛云旗笑道:“我还有什么脸面出现在修仙界呢?再出来,恐怕我也不是什么好好的散修,而是变成了彻头彻尾的魔头了。” 他这话说的轻描淡写极了,显然,他对自己究竟是正派的修士还是人人喊打的魔头,并没有那么在乎。 “可是……”谢瑾瑜看了看他现在的模样,有些困惑。 “之后我境界几番跌落,起起伏伏,受尽了心魔的折磨。直到渐渐衰老,有心无力。原以为,之后便要这样陨落。”洛云旗看出她的困惑,继续解释道,“直到有一日,我在闭关打坐,闭上眼睛的时候,又看见了她。” “说来也是惭愧,不知道为何,就流下泪来。”洛云旗笑了笑,有几分羞赧的模样。在小辈面前说出这样的糗事,确实让人觉得不好意思。 谢瑾瑜知道他在缓解气氛,抿嘴微笑一下,歪着头问道:“接着呢?” “接着……那一瞬间,就明白了一些事情。”洛云旗道,“年轻时候的自己,刚愎自用,一身自负傲气,想来真是讨厌。若不是那时候自己冲动的吵架,也不会害她身死,自己也不会有这样的心魔。” “不过东窗事发罢了,迟早而已。”柳既明道。 洛云旗一顿,缓缓道:“倒也没错,爆发这件事,也不过是时间迟早罢了。当初若有一点回环的余地,也不至于变成这般结局。只是,这心魔,本来就是我自己,我自己,可怎么消灭我自己呢?” 谢瑾瑜一愣,差点被他绕进去,想了想道:“前辈说的对,心魔的确就是我们自己,只有不断的用心魔去磨砺自己,才能让道心越发坚韧,才可以斩断□□,然后得道飞升。” 洛云旗摇了摇头:“为什么要去消灭那个自己,那个心魔真的是我们的敌人吗?” 柳既明沉吟道:“当以魔为敌。” “接受一个那样的自己,很难么?”洛云旗又问。 柳既明和谢瑾瑜两人齐齐怔愣。 “那时候的自己满身缺点,犯下了这样的错事,直拖累现在的自己仍然疲惫不堪。现在的我是我,过去的我难道就不是我了么?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坦然一点,接受过去那个浑身残缺,犯下错误的自我呢?” 谢瑾瑜看着眼前的洛云旗,他仍然盘腿悬空坐在那里,身下的剑鞘直直挺立,像是时间没来过,时间也没走过。洛云旗眉梢眼角含着慈祥的笑,竟然已经隐隐有了禅意,这样看去,这笑容,就带了点点慈悲。 这便是,开悟了。 悟,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状态,没人说得清,直到自己亲身经历了。洛云旗必定在开悟的瞬间,想通了许多许多事情。修仙修一念本我,可若那本我本就是贪婪的、执着的,那自我就不是自我了么?去感受、去经历、去痛苦,待千帆阅尽,本我从苦难之中迸发,这边是悟成大道了。 这其实是洛云旗最想对谢瑾瑜和柳既明说的事。有的时候心魔之所以那么甚,不是因为它真的那么可怖,而是,那点本我的逃避。 比如,柳既明。 谢瑾瑜虽然仍然有些似懂非懂,但是她知道,洛云旗那次必然是沉疴尽去,心魔破除。 “洛前辈心魔尽去之后,飞升应该就很顺利了吧?”谢瑾瑜笑道。 “很快。”洛云旗回答,“九天雷劫来的凶猛也很迅速,几乎让我招架不住。” 谢瑾瑜动作一动眼珠转了转,难道,洛云旗之所以没有飞升,是因为没有过了最后这一关?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小姑娘,”洛云旗温和的笑道,“雷劫固然凶狠,于当时心无挂碍的我而言,却也不是什么难以承受的事情,更何况,我的本命宝剑还在。” “那前辈究竟是为何……?”谢瑾瑜不解。 洛云旗想了想道:“紫电之中,我觉得自己似乎隐隐窥探到了天道。” 这一话说出来谢瑾瑜更觉得郁闷了。自从蹦出来一个自诩为天道的系统之后,怎么人人都觉得自己能窥探到天道?还是说,这个小世界里面的原剧情就那么容易被把握?她不知怎么接话,只能默默低下头。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我产生的错觉。但是那时,我透过烟云,清晰的看见,百年之后,会有一个姑娘来到我这处传承中,轻而易举的拿走我的传承,带走我毕生的心血,肆意糟蹋。”说到后面,洛云旗语气微冷。 第56章 “柳既明, 你有没有胆子和我打个赌, 我们来猜一猜, 这一次,小瑜儿是会选择你, 还是选择我呢?” 临渊君歪头笑了笑, 他眉眼细长,本就生的十分精致,此刻脸上挂着笑意, 虽然只是浅浅淡淡的一层, 却仿佛整个人都笼罩了一层柔光。 他这副模样, 和贺凌实在是大相径庭。贺凌不苟言笑,平日里也是庄重威严,而临渊君却轻佻乖张, 明明是一样的眉眼,却是完全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谢瑾瑜却在这个时候, 厌恶极了他脸上的表情和肢体的触碰。 每个人都对她有所保留、每个人都有自己心里的算盘, 这本身没有什么可厌恶或者生气的。但是,偏偏每个人都要打着“对她好”的旗号。 其中, 以眼前的这个临渊君最可恨! 虽然在谢瑾瑜失忆后,临渊君没有出现过在她的面前,但是, 直到现在的每一件事,都处处有他遗留下来的痕迹。赶走谢瑾瑜、陷害柳既明、借用贺凌的身份带着秋湄在修仙界翻云覆雨。 每一件事他都知晓,每一件事他都参与。 这人明明笑眼明媚, 人畜无害的模样,可是,却很早就布下了一个天罗地网,等着猎物自己往下跳,他明明什么都清楚,什么都知道,却还要装作一副自己什么都不了解的模样,以来博取同情,将自己放在一个求而不得的劣势地位,化作一个苦苦等待归人的雕像。 这才是临渊君。 从来不是个傻傻的痴人,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想得到什么,不仅目的十分明确,甚至每一步都是算计好的,一步也不会偏离。 但是,谢瑾瑜却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 她可以清楚的确定,这个男人,绝对不是为了自己。 “选择你还是选择他?”谢瑾瑜冷笑了一声开口,“为什么一定要选择你们两个人?临渊君,你未免也太高看你们二人了,现在早不是谁离了谁就活不下去的时候,难道我就一定要二选一么?” 柳既明也同样可恶。谢瑾瑜愤愤不平的想到。 什么都藏起来,什么都不肯说,就这么压抑在心底,仿佛不动声色的不说出口,一切都像是没有发生过。 谢瑾瑜其实知道,柳既明是有几分孩子气的。他从出生起,一向顺风顺水惯了,毕竟从小他便在称赞声中长大,苦修是为了刻意磨练自己的心性,但是在修炼上却甚少有瓶颈期。这样的人,看起来强大无比,然而一旦找到他的弱点,难免会溃不成军。 柳既明比临渊君要好的一点,就是他不会欺瞒谢瑾瑜。即便是撒谎,都撒的十分拙劣。 像是一个偷吃了糖果的孩子,因为怕被发现,只能悄悄的找了个漂亮的包装盖起来,静静的坐在旁边,带着满心的忐忑等待着主人的发现。 但是,指责的话,谢瑾瑜终究是说不出口。 她的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忍不住闭上了眼睛,谁也不想看见。 “哟,小瑜儿这是生气了呢。”临渊君似笑非笑的看了柳既明一眼,这才握住了谢瑾瑜的胳膊,有些无奈的叹气道,“我以为……看来是我想多了。” “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关系,小瑜儿虽然忘了,可大概也应该听说过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临渊君敛了敛笑意,“等待毕竟是一件很煎熬的事情,倒不如自己动手抢来的迅速。” “你说,是不是,柳师弟?” 话音刚过,他突而抬手,将谢瑾瑜拦腰抱起。 谢瑾瑜的身体蓦然腾空,大惊失色的挣扎着,手指上已经捏住了长针,怒道:“你做什么?!” 临渊君却不知道怎么做到的,按住了她的手,抬眼笑了笑:“小瑜儿,我劝你别冲动,不然,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了。” 接着他眼眸中寒光一闪,与此同时,全身的魔气暴涨,眸光由漆黑变成了浓郁的紫色,其中风云变幻,波涛诡谲。 “咣”的魔气划向半空的同时,却突然像有了实体,和另一个看不见的东西撞在了一起,发出轰鸣声,震得周围的桌椅嗡嗡作响,脚下的整片大地几乎都在晃动。 那是柳既明的剑意。 柳既明已经是双目赤红,千秋悬空,环绕在他的面前,剑意随着千秋的剑身不断的充溢四周,如疾风过境,刚烈果断,席卷一切,极具侵/略性,令人无处遁逃。 “放开她。”柳既明一字一顿。 临渊君眼中笑意更甚,坚定道:“不。” “到了我手里,就是我的了。” 他仰起头,调皮的吹了声口哨,“现在表示对你们魔尊忠心的时候到了,拦住柳既明,谁拿下他,谁来找我要赏赐!” 人群中爆发了欢呼,好战的魔族战士摩拳擦掌,迫不及待的杀了上去,瞬间将柳既明、杨云清和素衣三人围了起来。 谢瑾瑜眼中惊慌一闪而过,叫道:“你疯了吗?!” 临渊君低头看她,语气轻微,几近情人之间的呢喃:“是啊,我早就疯了。” 不疯魔,不成活。 “小瑜儿,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后面的故事了……”临渊君带着她走出了大门,门外,是和客栈里完全不同的景象,阳光黯然,人群寂寥。 “你期不期待?” ********* 魔族的人围上来的时候,素衣有些惊慌,忍不住开口叫道:“师尊!师兄!”她不害怕自己会葬身此处,她担心的是被魔尊带走的谢瑾瑜。 子乌饮了血,越发的雪亮锋利。泛着寒意的剑锋上,也有了几许狠戾的劲头。这是素衣以前的剑招之中,一直缺少的东西。 杨云清抬起藏锋,重重砸了下去,他的剑乃是天下第一重剑,除了他,没人能拿起这么重的武器。此刻,一下子砸了下去,地面瞬间被砸出了一个半尺深的大坑,而扩散出的灵力却骤然炸裂,铺天盖地! 他咽下了几乎喷薄而出的血水,感受到喉中一阵腥甜。 柳既明就在他的身后,两人背靠着背,替对方守着最薄弱的视野。 杨云清微微偏了偏头,见他动作不变,讽刺的笑道:“怎么?打不过了?连自己都护不住,拿什么去护着她!” 柳既明目光微冷,千秋脱手,如同和他的意识相互连通,瞬间抹上了离他最近的一个魔族的脖子,霎时鲜血纷涌。 “在你面前将人掳走,这滋味很是不错吧。” 柳既明沉声道:“你当如何?” “我想要如何?”杨云清自嘲似的笑了笑,“对啊,我能如何?” 下一刻藏锋剑锋芒毕露,这把利剑在他手上就像活了过来一样,闪烁出异样的风华。他跳入了魔族之中,风起云兮,凯歌奋勇,手起剑落中,血流成河。 而原本水泄不通的包围,硬生生的被他杀出了一条血路。 杨云清回头,看着柳既明道:“还不快走!” 他已经有些喘息,细细密密的汗水顺着鼻翼两侧滑落,但是目光却是明亮的灼灼,一如从前。 柳既明一顿,蓦地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眸光闪烁,微微颔首后,足踏剑意,衣袂飞扬,顺着临渊君的身影追了出去。而身后,穷追不舍的魔族皆被杨云清和素衣拦了下来。 杨云清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捂住了眼睛,只不过顷刻间便放了下来。 他的目光中多了许多的东西,满满的像是要溢出来,然而眉目之间全然舒展,却是无比的飞扬畅快。 他大笑,像是醉饮的狂士,朗声道:“师妹!今日就让我们杀个痛快罢!” ******* 临渊君抱着谢瑾瑜,始终没有松手。 他的速度很快,在屋顶上也如履平地,如同瞬间移动一般。谢瑾瑜闭上眼睛,只能听见风呼呼的从耳边略过,同时响在耳畔的,还有临渊君的心跳声。 “你是不是都知道?”谢瑾瑜缓缓开口,语气艰涩。 临渊君笑了,从他的胸膛传来一阵酥麻的震颤,有些痒痒的,“你是说那个药方吗?我不知道,小瑜儿,你瞒的我好苦啊。” 谢瑾瑜睁开眼睛看他,眼神中是满满的不信任。 临渊君低头看见了,也不恼,解释道:“我又不是医修,怎么可能事事都清楚。不过,既然是个药方,那就炼出来喂给别人吃吃不就知道了?” 谢瑾瑜握紧了藏在袖中的太素,咬了咬下唇。 “你好狠的心哪,”临渊君叹了口气,“我若是柳既明,知道了你给他喂了那个玩意儿,不知道要有多伤心呢,小瑜儿,还好你没给我吃。” 谢瑾瑜冷笑:“你想吃,回去炼一颗不就行了?” 临渊君脚步一顿,无奈的笑了笑:“我舍不得。” 谢瑾瑜闭着嘴巴不说话。 临渊君见她不情愿的模样倒也没有在意,若无其事的撇开视线,慢慢停下了脚步。目光中的戏谑缓缓褪去,再细看去,他眸光深处已经不知道何时结上了一层寒冰。 “哟,追上来的倒快。”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 天气很晴朗~处处好风光啊~好风光~ 唱出来了吗~! 第57章 “比我想象中的要快呢。”临渊君停下脚步, 他抱着谢瑾瑜没有松手, 此刻停下了动作低着头温柔的看着谢瑾瑜, 语气里颇有几分无奈,“小瑜儿, 看来我们两个单独待在一起的时间又要变少了。” 谢瑾瑜挣动了一下, 从他臂弯里跳了出来连退了几步。 看见她眼睛里的戒备,临渊君毫不介意的笑了笑,仿佛早已经习惯了, “你从来都不肯乖乖的。” “不乖, 也好。”说罢, 他一抬手,身下的屋舍瓦片骤然拔地而起,被魔气所牵引着在谢瑾瑜的四周流转, 将她团团环绕。 这些瓦片在魔气的侵袭下,逐渐碎裂成一片一片, 临渊君右手一转, 细小的颗粒在他之间回环,被丝丝魔气牵引, 如同恒河沙劫,在谢瑾瑜面前竖起了一道流动的屏障。是银河之中亿万光辉,颇具禅意。 “我总有办法让你乖下来。”临渊君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 歪了歪头,眼中闪烁着狡黠和几点调皮。 谢瑾瑜伸出手去想要挣开这个屏障,却在接触的瞬间犹如被电打了一般, 蓦地收回手。她眯着眼细细看去,才发现,临渊君用瓦砾和魔气织成了一张流动不提的网,瓦砾是每个交叉的节点,将她完完全全套在了其中。 “这是天网,虽然不是特别好使,但压制住你这样的修为还是绰绰有余的,”临渊君见她不说话,好意解释道,“安静的看我打完吧,打完,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待他回头看着踏着千秋而来的柳既明,便渐渐收敛了笑容,眼眸中的光华逐渐沉寂,是寸草不生的崖边,没有丝毫的生机,只剩下岩石似的冷硬。 “柳既明,好久不见哪。” 柳既明拂了拂袖,见到他身后的谢瑾瑜被困起来,目光微冷,“放人。” 临渊君笑了笑,细长的眉眼微微上挑:“我的。” 知晓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柳既明薄唇紧抿,冷冷道:“你究竟是何人?” 他曾经来过魔窟,当然见过那个高高在上的魔尊临渊君。但是,那个时候的临渊君从来都戴着一张面具,没有人能窥见他面具下的容貌,柳既明当然也不知晓。直到今天,他看见这张脸,即便再是冷情冷性,说不震惊也是假的。 “柳师弟,你总是让我那么生气。”临渊君道,他笑笑,如春风拂面,这个模样和气质却像极了贺凌,温柔的贺凌,不会训斥柳既明的贺凌。 “之前为了身后这个人,你连和我分/身多年的情谊都不要了,还要和我决裂。现在,见到我又是一副要杀了我的表情……”临渊君似笑非笑,“人类的感情真是奇怪啊……” “分/身?”柳既明略微怔愣,“你怎么可能……” “是啊,我怎么可能。”临渊君道,“这么多年,我怎么可能一直放着一个□□在修仙界却没有人发现,怎么可能?我也好奇怪啊,柳既明,你能不能替我解释一下?” “师叔!你不要听他说话!”谢瑾瑜脸色微变,“他是想让你分神!” 柳既明和临渊君同时看向她,柳既明喉结动了动,似乎想要开口唤她,却被临渊君抢了先,“小瑜儿,你莫要害我生气了,好不好?” 谢瑾瑜握住太素,不知不觉手心渗出了汗珠。不行,她得想办法逃出去,临渊君明显已经策划了很久,如果放任他这样说下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算了,这件事情,我们可以以后慢慢讨论。”临渊君不甚在意道,“现在,好像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说来,我还从来没有和你正面打过,也甚是可惜。之前你来到魔窟,一直秘密躲在小瑜儿身边,怎么被我打了,也不还手呢?” 柳既明的目光中,掀起阵阵波涛,遮云避雾。 为什么不还手呢? 当然是,不能还手。 鬼医流照君爱找人试药,临渊君抓了一批又一批修仙界的青年才俊往她身边塞。他们之中,有的人吃过药后,对流照君念念不忘,亦或是恨之入骨,都被临渊君除去了。至于怎么除,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所以,修仙界的人知晓流照君心狠手辣,却不知道,在她背后做事的一直是临渊君。 但临渊君似乎对杀戮没有很大的兴趣,比起杀人来说,他更喜欢折磨人,并且手段百样。如同逗弄猫咪的老鼠,抓住后不急着吃掉,却偏要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看着老鼠惊慌的逃跑,然后再按住老鼠的尾巴,看着它绝望的表情 临渊君更喜欢这样的方式。 柳既明当时戴着面具潜伏在谢瑾瑜的身边,和她形影不离,早就成为了临渊君的眼中刺,饶是谢瑾瑜再怎么护着他,仍然被临渊君钻到了空子。但是他不敢明目张胆的带走柳既明,却在暗中使过绊子。 柳既明压制了自己的修为,隐藏了自己的灵气,即使被包围也没有办法反抗,那时候他甚至没有办法明白谢瑾瑜的心意,故而一旦暴露了身份,谁都帮不了他。 谁知道,后来,身份还是暴露了…… 临渊君见他脸色越来越冷峻,轻笑了一声,还未开口,却见千秋锋芒毕露,裹挟着隐隐的杀气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柳既明衣袂翻飞,眼中翻腾的血气始终没有退下,现在已经有了更甚的趋势。 临渊君敛了笑容,蓦地从背后抽出七弦琴,琴身在他手中翻转,他抬手,“哗”的一声,波动琴弦,琴声硁硁然,筝筝然,带着肃杀之气。 周围的气氛骤然冷凝。 连带着空气也凝结成了杀人的武器,无形之中,最是致命。 千秋“当”的一声,和琴声化作的魔气相互碰撞,擦出了隐隐的火花。柳既明挥手,剑锋划破长空,破除了临渊君的包围,剑意凌然。 临渊君冷哼一声,“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 这两人打的难舍难分的同时,谢瑾瑜也发现了一些东西。 以她现在的实力和天网硬碰硬是绝对没有胜算的,但是不代表天网对于她来说不可挣破。魔气无形,疏而不漏,但是作为节点的瓦砾却是可以作为突破口的。 天网是流动的形态,魔气充盈编制灵巧,但是如果,她扣住一个瓦砾点,以瓦砾作为一个支撑点拉开天网,越靠近她的地方,魔气流动的就越快,但是,离她越远的地方,魔气稀疏,便可以作为一个突破口。 想到这里,谢瑾瑜眼中金光一闪,抽出了太素。 “柳既明,我忍不住想要问问你一件事情。”七弦琴琴声泠然,在临渊君手中发出万丈光华。在招式上,临渊君和贺凌是完全不同的。 贺凌白衣胜雪,柔中带刚,一招一式端的是风雅风流,是竹林下的潇洒贤士,皎如玉树临风前。临渊君招式凌冽,招招致命,是大漠孤烟下的边城浪子,狂放不羁。 千秋在柳既明手上流转,蓦地脱手,剑气化作万道小剑,向临渊君簌簌射去。柳既明用行动表示了,他不想回答问题,甚至不愿意听临渊君说出任何话。 琴声布成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将小剑全然化解。 临渊君接着开口:“当年……当年为何是你,主动离开魔窟的呢?我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当日也是你自己潜入魔窟硬要留在她身边,流照君好不容易养了一个可以双修的好骈头,温香软玉在怀,你怎么就舍得这么悄无声息的离开?”临渊君蹙着眉头,像是真的非常不解,紧接着意味深长道,“哦,也不是悄无声息……后面,明明是回到苍羽门之后,又杀了个回马枪啊……” “你不给我说说,为什么吗?” 柳既明紧抿了唇线,划出一道冷硬的弧度,一言不发。 “我猜了好久,小瑜儿也不肯告诉我。我本想着,日子还长,慢慢磨,总会问出来的,谁知道,你的回马枪杀的那么快……”临渊君的声音越来越低,“我藏得好好的人,到你手上,就没了……” 明明在出战的那一天,说好要提着修仙界那帮老头子的头一起回来的。 最后,却听见了那个人自爆的死讯。 临渊君似是自嘲又是冷笑:“之后,我倒是找到了个东西,找几个人试了试药,这才知道为什么当初你心甘情愿的离开了魔窟,还能硬下心来逼死小瑜儿。” “柳既明,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啊?” 柳既明嘴角动了动,临渊君看见后,却笑弯了眼:“她给你喂的不是南柯呢,你知道是什么?” “是斩情丹啊,斩情,过往一切斩的一干二净,从此以后,你们两个真的是再无瓜葛了。” “真好,我的小瑜儿……狠起来,真的是比谁都狠啊……” 柳既明握住千秋,缓缓停了下来。他扣住千秋的剑柄,指尖已经泛白。 临渊君却笑的越发开心:“对啊,你怎么会知道呢,她给你喂的这个东西,你又怎么会知道呢。柳既明,她都已经逼着你斩断情丝了,你以为,你能以什么样的身份站在这里面对我呢?” “我知道。”柳既明突然开口,临渊君的笑声戛然而止。 柳既明抬起眼来,目光之中一片苦涩:“我早知道……” 他早知道他吃的是斩情。 正是因为知道,他比所有人都更害怕。 作者有话要说:  恩……大概多加了点回忆叙述…… 还晕么……我真的慌了…… 第58章 “你知道?”临渊君停下了抚在琴弦上的手, 眼中滑过一丝的惊异, 只那么一瞬间, 很快便消失殆尽,在抬眼时又换做了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 淡淡道, “是了,差点忘了柳师弟的能耐,这点小事, 又怎么瞒得过你呢?” “明知道吃了斩情, 还傻乎乎的跟在人家的后面, 瞧瞧这个傻姑娘……”临渊君歪了歪头,“快被哄的已经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和内疚了。” 柳既明紧抿着唇线,划出一道冷硬的弧线, 论油嘴滑舌,他必然是比不过眼前的临渊君, 但是他素来也不是任人欺辱之辈, 只不过是……一旦涉及到临渊君身后的那个人,他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不愿意将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拿来与他人道说。 语气重点他舍不得,辩解又显的油腔滑调,恨不能直接将一颗心捧出来, 好让所有人都看看的清清楚楚。 没有哄骗也不是内疚。 这一次,没有激怒柳既明。 临渊君觉得甚是可惜,他嗤笑了一声, 缓缓道:“是我愚钝了,小瑜儿不知道你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你自己怎么能不知道呢?怕正是因为知道了,故而这一腔真心尽付出去,还会显得惶惶然罢。” 柳既明一向泰山崩于前而不色变的表情,突然裂开了一个细小的裂口,只那么小小细细的一点,却立刻被临渊君捕捉到了。 他眼中眸光一闪,紧接着道:“对了……当是如此的。小瑜儿这么狠心,我知晓了也是惊讶的不得了呢。她竟舍得……明明前日还是对交颈鸳鸯,转脸就给你喂了斩情,从此斩断情丝和痴缠的过往,消弭所有的回忆和情谊,你说说,小瑜儿究竟是怎么想的?” “啊,说到这里,我又觉得有那么几分不理解了。她逼着你离开了魔窟,又和你以敌人的身份相对,不死不休,最后也算是遂了愿。不过说来也是奇怪,怎么偏偏她就给你吃了斩情呢,为什么没给自己吃?她就这么冷眼看着你离开,又故意在你面前自爆,你该不会觉得,这一切都是凑巧吧?” 临渊君又恢复了那戏谑的神情,手在琴弦上轻轻拨动,勾托抹挑之中,淡淡的曲音流泻而出,正是一首《凤求凰》。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风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但这曲子弹的轻巧极了,不带丝毫的攻击性,就好像一个放荡不羁的公子哥立在墙头,不在意有没有听众,只认真的弹奏着琴曲。这声音也是极轻的,此刻和临渊君说话的声调和在一起,竟是融为一体了一般,柔柔缓缓,沁入心脾。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些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慰我彷徨。 柳既明目光微动,仿佛看见了很久很久之前,那个喝的酩酊大醉的姑娘抱着自己的小腿,下巴搭在他的膝盖上,双眼迷离的看着自己,脸蛋儿被酒气熏的红彤彤的,醉醺醺的咬着舌头:“师叔!师叔!我给你念首诗!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柳既明早就知道,谢瑾瑜给他喂了斩情。关于为什么谢瑾瑜选择给他喂下,而没有给自己吃下的原因,他从来不敢细想。 但是此刻,这一点隐秘的心思都被临渊君毫不留情的全部挖了出来。 为什么呢? ……也许是因为,她对他,早就没有情了。 错过就是错过了,往日的欢闹,藏在心底的情谊,也就淡去了。 流照君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像极了曾经,却在看向自己的时候,眼中终究是少了光华。 有人早已放下了,执着的却还是自己。 他终究是失去了,那个春风拂面的和煦日子里,对自己展颜一笑的女孩。 柳既明缓缓闭上了眼睛,心中那一点滚烫渐渐冷却,却从心底一路蔓延到了眼角,那滚烫、热烈的情愫,渐渐掩盖住了他整个视线。 修仙之道,最忌讳的便是执着,他早就犯了大错。执念一旦生了根,就不会被轻易拔掉,他明知道这一切都是错误的,却还是放任着那一点点执着在自己的心底生根发芽。仿佛,只要握着那一点执着,一切都会如同从前。 他早就有了心魔,他放任着心魔吞噬着自己。 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曾经那个慰其彷徨的人,终究使其沦亡了。 柳既明抬起了头,他的衣角无风自动,隐隐有气流盘旋着从他脚底升起,卷起瓦砾和尘埃,绕着他的脚边盘旋。 临渊君慢慢扯出了一抹笑容。 成功了。 他的弹奏,也可以结束了。 这是魔修中习琴者与人族修士中的习琴者最大的区别。琴修习琴,亦是修身养性的好法子,人族修士多用其附庸风雅。而魔族完全不是这样。魔修最擅蛊惑人心,这琴曲看似若有若无,忽隐忽现,然而正是如此,才更加引人入胜,勾起藏在人心思的心魔。 而这招式,便叫做——问魔。 那股气流越来越猛烈,越来越强势,竟然如同飓风一样升起,逐渐包绕了柳既明的全身,与此同时,一阵与平时完全不同的灵力溢了出来,遮天蔽日。 是真的遮天蔽日。 原本还是白天的模样,光线敞亮,却不知道什么东西遮蔽了日头,那气流中隐隐泛着黑气闪烁,在空气中流动,带着不容置喙的冷硬,邪魅而乖张。 柳既明额头上的红丝,像是活了过来一样,蓦地从他眉心跳出来——那真的是一把邪剑,明明和千秋是一模一样,但是剑身却是艳丽的红色,那红色鲜艳欲滴,仿佛是畅饮了鲜血,蛊惑人心。 只不过一瞬,那邪剑蓦地射向天边,飓风骤起—— 飞沙走石,天崩地裂。 一片狼藉之中,柳既明终于睁开了双眼。 那双目之中,是幽暗寂灭的宇宙,星辰无光。一片灭迹之中,隐隐有血色浸染,这是被屠杀殆尽的宇宙。 临渊君抬头看着波云诡谲的天空,整个魔窟被一股盛大的魔气笼罩,这魔气充盈天地,压制着魔窟所有的魔族,强大到令人忍不住的颤栗跪地匍匐。 “呵……”临渊君轻笑一声,“柳既明,这里才是你的归途啊……” “欢迎回来,魔修柳既明。” 待他目光收回,转身看向身后时,却蓦地变了脸色。 天网被从侧边开了一个大的口子,魔气和瓦砾被柳既明释放出的威压诱导,轨迹早就被打乱,混乱不堪的游走。而原本困在里面的谢瑾瑜,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 “怎么可能?”临渊君眯起了眼睛,下一刻,却听什么东西破空而出,蓦地射向他这里。 临渊君嗤笑一声,似乎在笑这等雕虫小技也敢拿出来在他面前使,微微侧身,便将迎面飞过来的两根玉造的针躲了过去。 然而下一刻,一根冰冷的尖锐物品抵在了他的脖子处,只再用劲几分,就可以刺入他的要害,即便不死,也绝对是一场祸害。 “怎么,这才一会没见,就想我了?”明明是玩笑话,谢瑾瑜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冷淡与漠然。 以她的实力,根本不可能这么靠近临渊君,更别提近身威胁。但是,柳既明突如其来的灵气失控,让整个魔窟的灵力也为之震荡,此刻正是魑魅魍魉出没的最好时节,一切都隐匿无形。故而,凭借着这天时地利人和,谢瑾瑜很小心的将自己隐藏了起来,就等这一刻。 临渊君慢慢收回了笑容,医修中修习九针者少之又少,此技堪比暗器,若是用得好,很容易变可以掩盖修为的差距,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你背后的医修会扎进你哪一个薄弱处。 “听你在哪里叨叨半天,我早就烦得很了!”谢瑾瑜咬牙切齿,似乎真的深受其害,“偏偏我那个师叔好脾气,竟然还能听你唠叨到现在!” “我们夫妻俩的事与你何干!你手未免也伸的太长了,我给我道侣喂喂小药增加情趣怎么了?碍着你什么事儿啊?” 谢瑾瑜越说越火,忍不住又攥紧了手中的圆针。 她早看出来临渊君根本就是在使计策故意让柳既明上钩,喋喋不休说个不停,再加上那琴声余音袅袅,皆是恰到好处。只恨自己被关在里面,不能上前狠狠上前揍这个人一顿。 她闭了闭眼,怒气冲冲:“我忍你很久了!” 果然,谢瑾瑜运气的瞬间,将针狠狠差劲了临渊君的“安眠穴”中,毫无招架之力的临渊君强撑着不愿意闭眼,怔怔的看着眼前表情凶狠的谢瑾瑜,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瑾瑜拽住他的领子,大叫道:“你看什么!?” 她手攥成了拳头,抬手便打在了他的眼睛上,直捣出乌青一片,逼得他睁不开眼,这才甩了甩手作罢。 接着,谢瑾瑜连忙松手,跑到了柳既明身边。 柳既明站在那里,静静看着她,周身的风暴也已经渐渐平息。 “师叔你千万别听这人跟你胡说八道……”谢瑾瑜走到了他的身边,拉住他的衣袖,现在的柳既明释放出来的威压和剑意实在令她觉得陌生的可怖,“他是故意设下的这个圈套,就等着你跳呢。” “师叔……” 下一秒,谢瑾瑜顿时觉得浑身动弹不得,她惊疑不定的看着柳既明,却被他的大掌盖住视线。脖子处像是有什么虫子蛰了她一口似的,她只觉得头重脚轻,飘飘悠悠的神识也迷糊起来。 隐隐约约听见了一声叹息,整个世界便陷入了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开始就不虐啦~ 恭喜师叔入魔成功!cheers~~ 本来周末是打算多更一点的,但是明天要回学校去有点事情tut怕没有时间码字,只能现在多写点,保证自己不断更了。 么么哒! 第59章 谢瑾瑜从一片迷茫中睁开双眼。 她觉得自己从一个悠长的梦境中醒来, 却在睁眼的瞬间, 将梦中的所有忘得一干二净。 映入眼帘的是绣着青竹的床帘, 底料是泛着玉一般光泽的碧绿色,安静的垂下来, 连带着投射进来的光线也带了几点温润的色泽。 梅兰竹君四君子之中, 她最爱青竹。曾经在青遥峰上,她住的小院子里种满了青竹,后来醒来在闻玉锋的小院子中, 也有柳既明为她种下的竹子。 风过之时, 簌簌飒飒。 谢瑾瑜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她盯着帘子看了一会,方才抬手轻轻掀了起来,仿佛怕打扰了谁的清梦。 映入眼帘的是简单的房屋。房屋之内, 布置从简,却五脏俱全, 桌椅板凳, 铜镜妆台,躺椅矮塌, 具是她最喜爱的物件。 这下谢瑾瑜不仅仅是愣住了,她甚至有些恍惚。这里的陈设,像极了她在青遥峰的房间。之所以说是像, 是因为,不论这里和曾经多么一样,她都知道, 那个宗门中属于她的小院早就不存在了。 那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走到了梳妆台前,却发现胭脂水粉摆了一排,仿佛是因为不知道主人究竟喜欢什么好,几乎是每样都买了一件似的,堆在那里。 谢瑾瑜看向铜镜中,铜镜里模模糊糊映出了一张迷茫的面孔。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又一次失忆了…… 明明她还记得,自己最后一眼看见的是柳既明面无表情的容颜,结果被他一巴掌拍晕,怎么一觉醒来感觉又回到了苍羽门? 这不是又失忆了是什么…… 谢瑾瑜觉得世界变得十分玄妙。 醒来感觉,似乎错过了一个亿。 她咂了咂嘴,也许不是失忆,也有可能时间倒流了,她回到了还在苍羽门的日子。 可是,谢瑾瑜皱了皱眉头,这里的物件,分明是崭新的,没有人使用过。要知道,自己房间里的东西大多数都是木修容送给自己的老物件,传了好几代的,怎么会这么新? 她正迷糊的盯着铜镜发呆,却听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一个身影忽隐忽现的倒映在铜镜中,似乎是没有想到房中的人已经醒了,便静静的立在门口,没了动作。 谢瑾瑜连忙回头,却看见柳既明一袭红衣似火站在那里。 他凤眼之中光华流转,飞眉入鬓,真真担得起眉目如画这四个字。这一抬眼间,便是天地失色,一如初见。 “师叔?”谢瑾瑜很久没有看见柳既明穿红色了。似乎,自从自己失忆后醒来,柳既明多穿玄色。现在的她,看脸这熟悉的衣袍,再一次产生了时空倒错之感。 “你醒了。”柳既明颔首,声音一如从前的泠然清冷,抬脚,走了进来。 “师叔,这是怎么回事啊?”谢瑾瑜有些迷茫,她打算从梳妆台前站起来,却被柳既明按住了肩膀。 柳既明道:“别动。” 谢瑾瑜困惑的坐回去,却见柳既明站在了她的身后,抬手轻轻抚上了她的发顶。 他的动作轻柔又温顺,手顺着发丝一路划下来。偶尔调皮的像个孩子,分开指尖划过谢瑾瑜如瀑一般的青丝,挠的她头皮都有些痒痒的,忍不住缩着肩膀想要躲,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师叔你要做什么呀?” 柳既明一本正经道:“梳发。” 谢瑾瑜促狭的笑道:“柳师叔是要学那张敞画眉么?” 柳既明低头看她,目光中只倒映出她一人,“未尝不可。” 被他的手温柔的划过颈边,带来一片温热的悸动,谢瑾瑜竟然在这样若有若无的撩拨下,羞红了脸。 瞧你这出息! 谢瑾瑜看着铜镜中映出的两个亲密身影,抿了抿嘴,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露出了颊畔浅浅的梨涡。 虽然仍旧感到奇怪,但抑制不住心里的欢喜。 大概……就是没出息吧。 柳既明一言不发的梳着头,显然他第一次做这种事情,手法还有些笨拙,因为怕伤到谢瑾瑜故而放慢了动作,如同在作画一般,一笔一划,极其认真。待到将头发梳顺后,他从袖袍之中抽出了一根发带,缓缓绑了上去。 谢瑾瑜愣住了。 这是一根青色的发带。 苍羽门之中,女孩子一向没有太多的首饰头面,谢瑾瑜又是个极懒无比的,自然更是无视这些,素来只利落的绑根发带,发带的边角她用青色的绣线绣了一个“谢”字。 “这是……”谢瑾瑜抬手摸了摸,果然,在边角处摸到了粗糙的一个字。 柳既明看向镜中的她,手背轻轻抚上了她的脸颊。 谢瑾瑜不施粉黛,眉目细长,眉色偏淡,容貌算不上特别的出挑,却独有一番清水出芙蓉的独特气质。不说话时,淡然温和,说话时,灵动飞扬,露出颊边的梨涡时,尤为可爱可亲。 “喜欢么?”柳既明开口。 谢瑾瑜看着镜子中,那既熟悉又陌生的自己,点了点头,低声道:“喜欢。” 她现在的这副模样,分明是当时在苍羽门时的样子,柳既明竟然一直都记在心上。 真是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原来不仅自己对他的模样牢记在心,柳既明也同样。 柳既明“恩”了一声,也不说是满意还是不满意,手仍然抚在谢瑾瑜的脸上,微微滑动,蹭出点点热腾腾的火苗,直要把谢瑾瑜烧起来。 “师叔……”谢瑾瑜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这是哪里啊?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里不好?”柳既明问道。 谢瑾瑜摇了摇头:“很好。” 柳既明垂了眉眼看她,目光之中华光流转:“那就住在这里。” 谢瑾瑜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顺从道:“好。” 柳既明挥了挥衣袖,一张矮凳自然的滑到了他身后,他就在谢瑾瑜身边坐了下来。 谢瑾瑜回过头,见他微微蹙着眉头,眉心中的红色越发鲜艳欲滴,便抬起手来拂过褶皱,将他的眉心抚平。只在碰到那红色的小剑时,若有若无的停了一下。 “师叔不开心么?”见柳既明舒展了眉头,谢瑾瑜放下手拉住了他搁在膝盖上的双手,晃了晃。 柳既明看她,目光微动:“我怕你不开心。” 谢瑾瑜摇了摇头:“我有什么不开心的?” 柳既明轻擦了擦她的脸颊,目光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华。 “往后就我们俩住在一起?”谢瑾瑜歪了歪头,问道。 柳既明喉结微动,目光凝结,“你不愿意?” “当然愿意。”谢瑾瑜勾着他的小手指,挠了挠,偷笑了一下。 柳既明见她这个表情,脸色也缓和下来,“还有杨云清和素衣。” “那够热闹啦。”谢瑾瑜惊喜的看着他,“师叔不带我出去看看吗?” “好。”柳既明应道。执起她的手,带着她一同走了出去。 门外,果然是一个小院子。其中种了一些花草,不过兴许是季节不对,都没有开。 果然……谢瑾瑜暗叹一声,和闻玉峰两人住的小院一模一样。 她不动声色的看了柳既明一眼,小声道:“我很喜欢。” 柳既明紧了紧握住的她的手,仍然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以后小厨房也会有的。” 小厨房,曾经闻玉峰上因为谢瑾瑜对口腹之欲的执着,柳既明特意辟出来的一块地方。 谢瑾瑜点了点头,顺从的跟着柳既明从山顶悠然的走到了山腰。 素衣正蹲在一个花圃那里,勤快的刨坑——是真的在刨坑。剑鞘在她指尖流转,她向右挥手,剑鞘就向右歪,她向左挥手,剑鞘就随之向左。很快,一个完整的浅坑就被刨了出来。 素衣再拿起旁边的花枝,认真的栽进去。 “素衣。”谢瑾瑜沉默的看了一会,好像突然知道了那些花草是怎么弄出来的了。 素衣回头,看脸他们两人,眼睛亮了亮,站起身道:“师尊,师娘!师娘,你醒啦!” “恩。”谢瑾瑜笑了笑,“辛苦你了素衣,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杨云清那小子呢?” 素衣挠了挠头,小心翼翼的看了柳既明一眼,答道:“师兄……师兄被关禁闭了,还没出来。” “禁闭?”谢瑾瑜一愣,有些诧异。这……这里还有地方关禁闭?她到底睡了多久? 素衣抿了抿嘴,因着谢瑾瑜的醒来柳既明周身的气场显然缓和了很多,她也大胆了一些,低声求情道:“师尊,师兄已经知道错了,关了这么些天,就把他放出来吧。” “晚上我做些菜,和师娘好好庆祝一下。” 说完她抬起头飞快的打量了一眼柳既明,很快又收回了视线。 柳既明拢了拢袖口,淡淡道:“也好。” 谢瑾瑜对着他微笑道:“那师叔去吧,我在这里等着你。” 柳既明目光微缓:“好。”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山腰,谢瑾瑜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隐没无形。 她拉过素衣,皱了皱眉头:“素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柳既明:终于成功把老婆关小黑屋了。藏起来,别人谁都看不到。 谢瑾瑜:???? 所以,这章提要就是如愿以偿…… ps,昨天回家的时候外公说感觉自己有点发烧,外婆让我给他把脉看看。我就试了试,结果感觉不对,心里咯噔了一下,但是也有些没底。晚饭后我又试了一下,说觉得心脏有点问题。详细问了问,外公都说没感觉,还说去年体检心电图也没问题。早上起床,外婆不放心,又让我试了试,三次试脉,各有不同,但是都是脉率不齐。外婆就带外公去医院了,我交代了一下做个心电图,就赶着坐早车回学校。 中午舅舅打电话回来说,查出来房颤(会引起心跳骤停),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心脏问题,如斑块堵塞之类,要求转院到省人医确诊治疗。下午把事情办完后又马不停蹄的买票赶去医院,一天坐了八个小时车,说实话我觉得自己也要心跳骤停了…… 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后怕!有时候想想真是不应该,自己虽然学了医但是却总是忽视家里最亲近的人,如果不是这次凑巧,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大家一定要珍惜自己身边的人quq愿大宝贝都平平安安,健康长寿! 第60章 “素衣……这是, 怎么回事?”谢瑾瑜脸上的笑意在柳既明离开后, 便消失的一干二净, 她拉过素衣低声询问了起来。 素衣一愣,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师尊说我们在这里落脚。” “这里落脚?”谢瑾瑜皱了皱眉头, “这里是哪里?” 素衣踌躇了一下,开口道:“魔窟。” “……”谢瑾瑜呼吸一窒,觉得自己整个喉咙都被一双无形的大手遏制住了, 她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看着素衣问道, “你是说,柳师叔他在魔窟辟了一块峰头,装扮的和闻玉峰无二, 让我们在这里落脚?!” 这是疯了吧?这里是魔族的地盘,他们怎么肯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地方被一个修士占领, 还公然的在这里安家落户?姑且不论这事传到修仙界怎么说, 光是在魔窟就足以掀起一阵轩然大波。 这般做事的风格,委实不像柳既明。这般的乖戾、张扬, 柳师叔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欠考量的事情?! 这件事确实有些惊世骇俗了,素衣也是消化了很久才勉强接受了现实,此刻见谢瑾瑜这么吃惊, 连忙辩解道:“师娘,师尊可厉害了!这些事情都难不到他的!他抱着你就把陷入魔族包围里的师兄和我给揪了出来,不知道为什么, 他一出现,那些个魔族都害怕他,害怕极了,我觉得师尊有些不一样,但是具体又说不上来……” 她激动的反手抓住谢瑾瑜的衣袖,眼睛里闪烁着激动的光,“师娘,你没有看见!师尊就这样带着我们三个人,堂堂正正的从一堆魔族里面走了过去!好些个魔族连正眼看他的勇气也没有,都站在旁边,战战兢兢的!师尊真是好厉害,到那里都这么厉害!” 素衣这小姑娘,心性十分之简单,柳既明对她有再造之恩,杨云清对她有照顾指点之恩,谢瑾瑜对她温和可亲,也是心怀着感激。 她的宗旨也很明确,就是,师尊做什么都是对的,师兄出了名的能打能抗,谁敢欺负师娘她就拔出子乌伺候。 此刻打开了话匣子,素衣越发的喋喋不休起来:“师娘你不知道,师尊带着我们走啊走,走到了一片空地上,他回头问我们怎么样,我们都说好,他手就那么轻轻一指,一块峰头顷刻拔地而起!真是地动山摇,天崩地裂的,可是师尊犹自岿然不动。他说,这里以后就是我们落脚的地方,就是闻玉峰。” “他还说,魔窟的灵气太少,不足以支撑太多的峰头,待稳定下来以后,再把小玉峰也辟出来,留给师兄和我住!” 素衣喜不自胜的摇了摇谢瑾瑜的手:“和在苍羽门中一样呢,师娘,师尊只是想让我们过的习惯,师娘,你高不高兴?” 谢瑾瑜看着她,轻声问道:“你觉得很好?” 素衣一愣,点点头道:“有师尊师娘,还有师兄,我觉得很好。” 谢瑾瑜偏了偏头,目光从她身边移开,低声道:“我也觉得很好。” 当然好。 被一个人这样精心呵护在如此安逸稳定的环境之中,没有谁能拒绝这样的温柔和强制。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不用操心,只要安安静静的待在这里,看着那个人就好。 谢瑾瑜缓缓闭上了眼睛,这大概,也是柳既明所要看见的。 这没什么不好。 只是,即便连素衣都觉得不对劲了,这样对柳既明真的很好?临渊君说,“欢迎回来,魔修柳既明”是什么意思?柳师叔已经入魔了么…… 仙不仙,魔不魔啊…… 终究还是让洛云旗,一语成谶。 “师娘,你怎么了?”素衣见她表情有些不对,细细打量着她,有些忐忑的询问。 谢瑾瑜睁开眼睛微微笑了笑:“恩?不,我很好。” 同时心里暗暗叹了口气,素衣这个小丫头,对柳既明的崇拜几乎到了不管三观的地步。无论柳既明是人是仙是魔,对于她来说都无所谓,因为这个师尊和师兄,是她一辈子都要追随的人。 柳既明是真的很会选人啊。 “师尊和师兄来了!”素衣语气颇为欢快道。 谢瑾瑜回头,便看见两个身影慢慢走了过来。柳既明身材颀长,肩宽腰窄腿长,増一分嫌多减一分显少,这是一个无论男女老少都会欣赏的美男子。他一向冷淡的表情在看见谢瑾瑜之后,微微缓和了一些。 而他身边的杨云清显得狼狈许多,不知道柳既明是故意的还是怎么,任由着杨云清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尤以嘴上的伤痕最为明显。他跟在柳既明的身后,瞬间被衬的像个闯了祸的毛小子。 谢瑾瑜含笑点了点头,叫了声:“师叔。” 听见声音的杨云清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很快又将头低了下去。谢瑾瑜也错开了他的视线,看向柳既明。 柳既明走到她的身边,执起她的手:“饿么?” 谢瑾瑜点了点头:“饿。” 素衣连忙道:“师尊师娘等一下!我和师兄这就把酒水拿过来!”说着,生怕辣眼睛似的,拉着杨云清一溜烟的跑了。 柳既明和谢瑾瑜目送他们两的背影远去,偏偏头两个人的视线便不由自主的交错到了一起。目光如丝,和着糖浆似的,拉出一条长长的线,胶着着缠缠绵绵。 谢瑾瑜抿嘴笑了笑:“师叔,走么?” 柳既明应了一声,握住她的手紧了紧。 两个人并肩走到了小花园中,素衣种进去的花还没有完全生根,只歪歪扭扭的排列在那里,红红绿绿的倒成一团,有些无端的可爱。 柳既明一拂袖,石头砌成的石桌凭空出现在了花园的中央,另有四个石凳,均衡的摆在周围。他牵着谢瑾瑜走了过去,两个人挨着坐了下来。 坐下后,两人倒也不说话。柳既明微微低头,视线在谢瑾瑜的浑身上下逡巡着,像是国王在巡视着他的领土。半晌,似是满足的一声叹息。 谢瑾瑜歪头看他:“怎么了?” 柳既明抬手轻抚着她的脸颊,缓缓道:“甚好。” 如果,没有当年的事情,两人在苍羽门中的日子,恐怕也就会这样过下去吧。收不多不少的徒弟,做至亲至疏的夫妻。 谢瑾瑜脸颊微微发烫,原来成魔的师叔是这样的么……他仿佛找到了一个情感的宣泄口,不再遮遮掩掩,恨不能日日将自己的心都剖开,往日绝对不会做的亲密动作却做的如此顺理成章,理所当然,虽不必临渊君的孟浪,却比之从前,不知道要放得开的多少。 面对一时之间,如此热情的师叔,谢瑾瑜反倒有些手足无措了。 早年,柳既明每每端着一张脸时,谢瑾瑜倒是时不时喜欢逗弄他,最爱看着他耳尖泛红却仍然要板着脸训斥自己的模样,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胆大包天的一直爱凑上前去。现在的柳既明不那么容易害羞,却反过来占据了主导,让她真是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还未想好怎么动作,素衣和杨云清便走了过来。 素衣勤快的将酒菜布置好了,这才和杨云清坐了下来。柳既明面色不变,谢瑾瑜还有些微哂,杨云清低着头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四个人中,真正看出来最开心的,也就只有素衣了。 “这是我们师徒四人齐聚的第一顿,桌子上皆是最亲近的人。”柳既明鲜少说出这么长的话,此刻却端起了酒杯,像是承诺一般,“以后,当日日如此。” 谢瑾瑜也端起了酒杯,笑道:“师叔一向一言九鼎,既然说了,可一定要好好做到呀。” 素衣笑的眉眼都弯了起来,平日里颇为沉默寡言,现在却也难得的开起了玩笑:“只怕到时候师尊想要和师娘过二人世界了,又嫌师兄和我碍事,打发我们关禁闭去了。” 杨云清终于抬起了头,说道:“小师妹,你可别说出来啊,万一正中师尊下怀,明天就没咱们的一顿了。” 柳既明任由他们调侃,也没有开口斥责什么,待他们笑完,便颔首叮嘱道:“既然安顿下来,修行不能懈怠,明日开始,一切如在闻玉峰一般。” 杨云清和素衣皆敛了笑容,应道:“是。” 谢瑾瑜抬眼打量了一下柳既明,见他表情无异,喝下了酒。 正在这时,咣当一声巨响传来,摆着酒水的圆桌剧烈晃动了一下,连带着四个人也不由自主的晃了一下。 “这是怎么了?”谢瑾瑜有些惊异的抬头。 却看见他们头上的天空,突而裂开了一条缝隙,像是一个椭圆形的鸡蛋从外壳被人用劲的打破了。很快,那缝隙越来越大,伴随着点点的灵力的四散。 谢瑾瑜瞪大了眼睛……那是……结界?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不出意外就双修! 不出意外。。恩。。 我擦存稿扔在存稿箱里结果没设置时间…… 好气哦,捂脸 第61章 原本平静的天空被突如其来的外力用力挣破, 那安详的表面被骤然打破, 露出几近仓皇的暗灰色——魔窟的天空原本就是这样的, 即便是有太阳的时候,也甚少能看见蓝天, 始终缺少一抹亮色, 而多了份死气沉沉。 同是一片大陆上的生灵,造物主比起对人间的宽厚,对魔窟几近是苛刻的程度了。难怪临渊君之前的那位老魔尊, 游历过人间后便十分流连, 并将魔窟也打造成了与人间相似的景象。 谢瑾瑜不会看错, 这座峰头的周围被设下了重重结界。 他们住在这里面,就好像待在一个搭好的背景棚中,安然闲适, 与世隔绝。但,这是在结界没有被破坏的时候。现在, 这层结界正在遭受猛烈的攻击。 再精心布置, 坚不可摧的背景板也几乎承受不了如此巨大的打击,裂开了一条细小的缝隙, 而这裂缝就像是给外界攻打的敌人找到了突破口,沿着裂隙的周围不断击打操纵,只盼望着从这里打开一个缺口, 堂而皇之的攻进去。 柳既明站了起来,他盯着那道裂隙,眼眸里晦暗如深, 转瞬冷笑了一声:“不自量力。” 那一瞬间,谢瑾瑜被他眼神中翻涌的情绪所震慑,忍不住握紧了手。 “你们在这里别动。”柳既明偏头交代了一声,下一刻只见他衣袂翻飞,剑意翻腾凛然,连带着空气也冷硬了几分。 他的身影蓦地穿过了结界,隐没在了结界另一方苍凉的天地之中,划出一道灼目的弧线。柳既明是魔窟的唯一一抹亮色,他一袭红衣如火,几乎灼烧了半片天空,将整座峰头的都层层浸染。 谢瑾瑜,杨云清还有素衣三人都仰着头看他的身影离去。 素衣喃喃道:“师尊他……” 柳既明那一刻,是震慑人心的风华。 往日里他冷言冷语,虽然也让人不容易亲近,但是大家敬他,爱他,甚至崇拜他。可刚刚那个时候,柳既明开口说话了,却只让人不寒而栗,不由自主的害怕他。 是来自心底的恐惧。 “你师尊,”谢瑾瑜低下头,笑了笑,“没想到,他竟然能做到这样。” 在魔窟如此高调的辟了一座峰头,还设下了结界。素衣说,他走的时候,很多魔族都敬畏他,甚至不敢睁眼看他。谁说不是呢?即便是自己,在刚刚的某个瞬间,心也不受控制的颤动了起来。 柳既明的身上多了一股若有若无的邪魅之气,带着不容别人置喙的冷冽,其势比从前更狠,更硬。如果说,原来的柳既明虽然气质凛然,是一把锋芒毕露的宝剑,但还未开刃,有势而锋利不足。而现在的他,就是一把嗜血的利剑,无论,见血封喉。 他会想到把自己养在这里,谢瑾瑜有一种预感,这一次,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自己走了。柳既明的愿望,就是要把自己放在身边,放在他一回头就能看见的地方…… 谢瑾瑜比从前更清楚的意识到了这一点。 之前,她只是认为,柳既明是因为流照君自爆的内疚和痛苦而铸成了心魔,现在,她却发现现实远远不止于此。 柳既明从将经脉尽毁的她带回苍羽门之后,就不打算放开自己。他从来不是意气用事的人,亦表示因为内疚痛心就执着与此的人。 他所执念的,不过是在苍羽门上,那一段错过的时光。 杨云清回头看她,笑的风清月朗:“谢师姐。” 谢瑾瑜抬眼看去,略微点了点头,“你还认我是你的师姐。” “你一直是我的谢师姐。”杨云清缓缓道,他脸上笑意不减,眼中却再也没有了当年灼灼的情谊。 当年,他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去体会这样的情谊,一向用隐忍去成全。现在,只能想到从前酸涩的感觉,不过也不会再有了。 “我之前,确实是有过一瞬间,冒出过想要从师尊手中抢走你的念想。”杨云清垂了垂眼眸,移开了视线。 素衣有些吃惊的看了他一眼,还是选择了眼观鼻鼻观心,什么也没有听见。 谢瑾瑜笑了笑:“还好你没那么做。” “是啊……”杨云清似是感叹,“我自问,是没有办法做到如此的。为了谢师姐堕仙入魔,在魔窟另辟峰头,将你完完全全的保护在羽翼之下。我纵然是想……也没有那样的实力。我终究是,比不过师尊的。” “当年在魔窟……”谢瑾瑜咬了咬嘴唇,“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是怎么寻到我的踪迹的?” 杨云清笑的眼睛都弯了起来,他笑起来极具感染力,灿烂的就像是升在半边的太阳,“谢师姐果然还是关心我的。” “仅限于我对于自己丈夫徒弟的爱护罢了。”谢瑾瑜低了头。 “我当然知道。”杨云清眯了眯眼睛,“放心,谢师姐,我不会让你难堪的,之前是一时冲动,以后,再也不会了。” 谢瑾瑜再一次抬眼看他,却发现一旁的素衣飞快的瞥了自己一眼,抿了抿嘴。 杨云清看着谢瑾瑜,目光柔和如水,但是其中确实也没有其他的情愫。他顿了顿,缓缓说道,“当年的事,说来也没有什么复杂。” “修仙界素来传闻鬼医流照君喜好抓年轻英俊的修士,我早就想打入魔窟去一探究竟。” 他刚开口,却听见轰隆一声轰鸣,脚下的大地也为之震颤,谢瑾瑜几人不由自主的摇晃了几下,这才稳住了跟脚。结界缝隙处,一道金光微闪,外面的交战似乎正酣。 “师尊可以解决的。”杨云清不甚在意的回头,接着道,“为了怕流照君看不上我,我稍稍改装了一下,让自己更加风流倜傥一些,果然,很快我就随着一波人被掳走了。” 杨云清这话说的实在过谦,他和柳既明的俊美是不同的,他剑眉星目,最是具有男子气概,堂堂正正。 “结果,倒让我看见了流照君,和谢师姐一模一样……”杨云清微笑了一下,“我不敢确定,直到后来,才发现真的是你。无论怎么变,谢师姐就是谢师姐,我不会认错。” “之后,我发现,你在试药,不断的拿人去试药,有的人吃了以后没有什么反应,有的人却对你倾心不已,有的人对你恨之入骨,我也很奇怪。但是,我曾经试探过几次,却发现,你完全没有想要离开魔窟的意思,知道凭借自己的力量是无法带走你,便私自传信给了师尊。” “后来……后来我终于知道那药是做什么的了。”杨云清看着谢瑾瑜,明明是在笑着的,却让人感觉到他比哭更难过,“我是最后一个吃了那药的人,吃了以后,那丹药就成功了。” “我那时候在想,难道是谢师姐看出了我的心思,索性就将它断的干干净净?……断了也好,断了以后,心里就再也不会纠结了。” “我再也不会难过啦,剑也练得越来越好,师尊过来把我救了出去,自己顶替了进来。我……也是极其高兴的。”杨云清说着说着,声音微微颤抖起来,“没了七情六欲的折磨,修行起来也容易多啦,谢师姐果然还是最疼我。” 谢瑾瑜怔怔的看着杨云清,这才明白他说了什么。素衣的眼神却有些迷茫,她不解的看着杨云清,不知道他为何说出了这样的话。 “后来才知道,谢师姐你也给师尊喂了斩情,是吗?原来你炼了那个药就是为了师尊,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知道,如果是谢师姐喂的,师尊什么都愿意吃。不论当时你为何给他吃了斩情,好不容易走到今天,师姐,你可要拉住师尊哪,可别让他越走越远……” “他……他心里必然也是极其重视你的。你看,他现在对你还有情呢……”杨云清微微笑着,“我已经什么都没有啦。我果然是赢不了师尊的,无论哪个方面。” “谢师姐,你不要难过,我说这个不是为了让你难过的,我想让你知道的多一点,所以想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你。”杨云清有些手足无措。 “你要和师尊,好好走下去啊。” “乖,别哭了。” 大滴大滴的泪珠砸了下来,滴在了谢瑾瑜的袖口上,晕出了一朵一朵的水花。 素衣默默的站到了谢瑾瑜的旁边,拦住了她的肩膀,将下巴小心翼翼的搭在了谢瑾瑜的肩头,“师娘,无论师尊是仙是魔,我都会一直追随的,我只希望,你们能一直在一起,好好的。” 她不懂这些前尘往事,她只看得到现在,并且期望着将来。 “咣当”一声响,结界的缝隙像是有了生命一般,自动修复了起来。将外界波云诡谲的天空一点一点的吞噬,极力保护着这一方的宁静。 在结界快要完结修复完全的瞬间,柳既明足踏剑意,回到了这里。 他一身嗜血的杀意,黑发无风自动,强劲的气息从他全身流泻而下,几乎要将所有近身的人全部捏碎。 “无碍了。”柳既明走了过来,他的眼眸一片沉寂,深的几乎看不见底,掩藏了无数的杀机。 他拉住了谢瑾瑜的手,因为刚刚结束战斗,几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好像要将谢瑾瑜的手腕捏断了一样。谢瑾瑜却从他的指尖感受到了难以自持的颤抖。 “回去吧。”扔下了这句,也没有过多的解释,柳既明便拉着谢瑾瑜回了房。 关上房门,柳既明便背对着谢瑾瑜,默不作声,也不让她看见自己的表情。他闭上眼,不断的深吸气,想要压抑自己心中交错的情绪,激烈的战斗不仅没有让他感到疲惫,仿佛带来不曾有的畅快。他像是被祭血后的邪剑,只剩下本能的杀戮。 万万不能伤了她…… 柳既明极力克制着自己。 下一刻,他感到一片温热贴在了自己的背上,蓦地睁开了双眼。 谢瑾瑜在他身后,抱住了他的腰身,不怕死的踮起脚,在他的耳边轻轻吻了一下。如蜻蜓点水一般,挠的人心里蓦地酥麻了一下。 “师叔……”谢瑾瑜的声音有些颤抖,“我想跟你双修。” 作者有话要说:  恩……算是开了个头??也不算是食言了quq明天继续…… 谢瑾瑜:“没有什么是双修解决不了的!有的话,就双修两次!” 柳既明:“老婆说的是。” 再然后…… 杨云清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他可以退居二线了…… 第62章 “师叔……我想跟你双修。”谢瑾瑜略带颤抖的声音在柳既明的耳畔响起。温热的气流喷在他的耳朵上, 柳既明只觉得从耳根开始, 全身都热了起来。 不仅是热了起来, 他的身体还不由自主的变得僵硬直板,连脑子里都有些泛空。 谢瑾瑜说完这话, 忍不住红了脸。她将头埋到了柳既明的背上, 贴在他的背部小心翼翼的蹭了两下。 其实,两人的互动之中,一向是谢瑾瑜主动的居多。“双修”这个词她也一向最喜欢挂在嘴边, 没羞没躁, 却时常把柳既明搞的面红耳赤。 但是现在, 谢瑾瑜也忍不住羞涩了。 之前的她抱着一份天真烂漫的心态,颇有些玩世不恭的意味,抱着柳既明如此出色, 不管怎么样自己也吃不了亏的想法,很是主动。甚至, 可以说是逗弄。天之裂隙中, 因为洗髓的作用,两人在她失忆之后完完整整的肌肤相亲, 此后感情越发深厚。 但是,魔窟之行,却让谢瑾瑜知道了许多往事。 这些事情萦绕在她的心头, 团成一个又一个茧,密密麻麻,层层的丝线缠绕, 乱作一团。不仅是柳既明,连谢瑾瑜也在反思着自己的感情。 突兀出现的临渊君,一直隐忍的杨云清,不可能有人会无动于衷。 她为柳既明的隐瞒而恼怒过,却又对他的入魔茫然失措。她内疚、烦恼,却在这乱七八糟的情感之中,独独遮盖住了那曾经炽热的感情。 现在的柳既明,却让她感觉心有忐忑,冷静下来之后,意气用事的愤怒和无奈都被一盆冷水泼尽,心头的邪火也消失不见,而原本深深烙印在心底的感情再一次热烈起来。 故而在说出这话的时候,她竟然有了难得的羞涩之情。像一个真正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含羞待放。 感受到了柳既明身体的僵硬,谢瑾瑜想了想,倒也没有在意,松开了手,后退了几步。 柳既明转身。 他的目光如深邃的海水,波澜不惊,却隐藏着无尽的深渊,像是黏在了谢瑾瑜的身上一般,一丝一毫也舍不得放开。而后,这目光越来越灼热,是海面下的火山骤然喷发,只见海水上出现了微微的震动,而海面下的温度却可以融化一切。 谢瑾瑜抬起眼看了他,却被这样的眼神看的有些心慌,连忙偏开了视线。 柳既明道:“你愿意?” 谢瑾瑜一阵错愕,不解的看着他,“为什么不愿意?” 柳既明眼眸中犹如波光闪动,伸出手来轻轻地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声音低沉,却是难得的温和,犹如春风拂面,哄着孩子一般:“你再说一遍。” 谢瑾瑜的眼中只看见他这样一个完完整整的人,风清月朗,玉树皎皎。 看见他郑重的如同做出永不反悔的承诺似的表情,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抿嘴笑了笑,“师叔说什么顽笑,你这般光风霁月,独一无二的人物,叫我做什么我都是愿意的。更何况这事……” 柳既明蹙了蹙眉头,专注的看着她。 谢瑾瑜的声音低了低,索性抬起头来大大方方道:“师叔,在我看来,不管怎么盘算,只有你吃亏,而我赚了的份,又怎么会不愿意。” 柳既明目光沉沉的看着她,低声道:“谢瑾瑜。” “恩?” “木师兄自小给你喂什么长大的?”柳既明的手从她的肩膀上移开,若有若无的擦过她的脸颊,抚在她的下唇,不断轻柔的摩挲着,若即若离。 这样一个动作的暗示性太强,再加上柳既明甚少如此主动,谢瑾瑜一下子就红了脸,支支吾吾道,“师叔,你问这个做什么?” 柳既明向前贴近了两步,看着她的嘴唇,眸色越来越深暗,“为何无论你说什么……我都如此爱听。” 谢瑾瑜脸腾地一下就全红了,她偏过头去,支支吾吾道:“什、什么,师叔你乱说什么话……当然是……当然是辟谷之前,你们吃的什么,师尊就喂我吃的什么呀……” 原来真的有人可以将这般的情话化作绕指柔,缠绕在她的心里,挥之不去,“小心我、我下次告诉师尊去……” 柳既明偏了偏头,嘴唇摩挲着谢瑾瑜的唇畔,带起了一阵颤栗,低喃道:“是吃了蜜糖么?” 一路甜到了他的心里,妥帖,又般配。 红晕从谢瑾瑜的脖子处一路蔓延到了耳尖,她闭着眼睛,睫毛一颤一颤的不知道是害怕还是羞涩,整个人如同被放在蒸锅上的河虾,几乎想蜷缩着将头埋起来。 听不见她的回答,柳既明又问了一声:“恩?” 他的声线低沉,带着略微的沙哑,响在谢瑾瑜的耳畔。心中的一根弦蓦然被拨响,震动的瞬间,连带着整个心房都不受控制的颤动了起来。 万万没想到,作为一个总是撩人的老司机竟然也有今天被别人撩拨到今天这样的程度,师叔这是突然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体了吗?谢瑾瑜不禁又羞又恼,猝不及防的睁开眼,低下头,小小的咬在了他的食指上,表达了自己心中的不满。 本来是个十分孩子气的举动,却在房间内这样的气氛下,变了味道。 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多要命的动作时,谢瑾瑜的下巴被骤然捏住。 “吐出来。”柳既明的语气有一些冷硬。 谢瑾瑜瞪了他一眼,老老实实的将嘴巴松开,擦了擦嘴边,有些委屈道:“还不都是你瞎说话……不然,我才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她舔了舔嘴唇,柳既明的指尖带着他那股抹不去的冷冽气息,他仍是站在那里不动,冷冷清清,连目光都显得平静的过分,仿佛谪仙人一般,好似之前什么也没有发生。 “师叔,你真坏。”谢瑾瑜总结控诉。 映入进她的视线中的,是柳既明漆黑深沉的眼眸,那眸中带着席卷一切的黑暗,几乎要将她吞噬殆尽,带着一丝凌冽的决然。他就像是风暴中那安然独立的风眼,任凭外界狂风骤雨,泼洒天地,独独岿然不动。 “你是不是一直憋着劲,就打算今天一起还给我呢?”谢瑾瑜几乎要被他眼神中不可描摹的情愫淹没,嘴上仍然是不饶人,嘀嘀咕咕道。 柳既明再一次低下头,堵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嘴,几乎不给任何让谢瑾瑜喘息的机会。她感到自己被放在火上炙烤着,身不由己的燃烧着,没有自我,丧失理智。 只能紧紧的攀在眼前这个人的身上,渴求着一丝呼吸,和一点微小的救赎。 谢瑾瑜脑子里乱哄哄的,千丝万缕从她的脑海中闪过,但是当她想要细细去追踪时,又觉得一片空白。 鼻端口齿之中,尽是柳既明的气息。 就像他的剑一样,有些冷冽,有些凛然,然而细细品味去,冷冽之下是可以将人融化的火热,毫不留情的将她焚烧成灰,也心甘情愿。 可是仍然觉有些委屈,甚至有些茫然不解。为什么师叔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如此强势的动作,完完全全占据了主导权,她只有被动承受着,无力反抗。 老司机谢瑾瑜觉得有些不满意。 “师叔……”谢瑾瑜推了推他扣在自己手腕上的手,半是可怜半是抱怨道,“你弄疼我了。” 柳既明见她眼眸如水,不顾已经将她的手腕印出了一圈红痕,狠狠揽住了她的腰肢,埋在了她的颈边。 他的呼吸声有比之平时要粗重的许多,接着再克制不住,柳既明弯腰,蓦地将谢瑾瑜拦腰抱起。 谢瑾瑜小小的惊呼一声,揽住他的脖子,将头完完全全埋进了他的胸膛之中,恨不得将整个人都藏起来,谁也看不见才好。 柳既明俯身,将谢瑾瑜轻柔的放在床上,袖手一挥,床帘被颇为粗鲁的扯了下来,阻隔了外界所有的声音。偌大的世界之中,只余下这一方小小的天地,而在这小小的天地里,只有这紧紧相依的两个人。 “师叔……你做什么……”谢瑾瑜瞪大了双眼,小声的尖叫出来。 “师叔,你绑我做什么?”她声音里有些颤抖,显然有些害怕。 柳既明略微抬起上身,见谢瑾瑜询问,哑着声音回答道:“乖,让我好好看看你。” 谢瑾瑜羞愤欲死,却也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挣扎无效,只能闭着眼睛,半推半就的,当做自己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 “啊……师叔你干什么?”床帐之中,谢瑾瑜小声惊呼。接着,柳既明的声音低低的从里面传来,仿佛是在安抚一般,但是听不清他究竟在说些什么。 “放开我吧,师叔……”谢瑾瑜恳求。 “再一会。”柳既明轻哄。 “师叔……你快解开好不好……我疼……” “乖……”柳既明低叹。 “你骗人!”撒娇求饶统统没有作用,谢瑾瑜有些崩溃,直接泪眼汪汪的控诉起来。 没有想象中的温柔,谢瑾瑜再也承受不住终于是服了软,声音中带了哭腔:“师叔……呜、你、是不是我喜欢我了,你都不疼我……” 柳既明开口,发出的声音沙哑的厉害,像是琴弦中最低哑的那根弦,反问道,“我不疼你,谁疼你?” 作者有话要说:  锁了……没办法只能改了。 0.0迟来的小伙伴就不要怨我啦~ 么么哒。 第63章 柳既明这一句话让谢瑾瑜全身蓦地烧了起来。 她手足无措, 仓皇的闭上双眼, 几乎没有勇气挣开双眼看着眼前的人, 颤抖的睫毛暴露她内心的羞赧和忐忑,她头偏过去, 想要埋进自己的臂弯中。 一声低笑在她耳边响起, 柳既明温柔的哄道:“瑾瑜,睁开眼睛看看我。” “我不……”谢瑾瑜咬咬牙,就是不愿意睁眼。 柳既明轻声笑了出来, 感受到他胸膛的震动传来, 谢瑾瑜越发的不愿意睁开眼睛看他。下一秒, 她觉得眼皮一片温热,有人坏了心似的,轻轻舔舐着她的眼皮, 含着她的眼角温柔的逗弄着。 谢瑾瑜不知道,她现在这副模样, 在柳既明看来有多么的可爱。他恨不得将眼前这个人生吞入腹, 再不分开。 可是,又舍不得。 “瑾瑜……”他低哑着嗓子, 唤道。 谢瑾瑜迷茫的睁开眼睛,眼神湿漉漉的看着他,“恩?” “我想……”柳既明贴近她。 “什么?”谢瑾瑜疑惑的追问。 柳既明看着她, 眸光柔成一滩春/水,“终于肯睁开眼睛看我了?” 谢瑾瑜忍不住踢了踢他,有些急了, 恼羞成怒道:“师叔!你怎么这样?!” 入魔的柳既明,热情到不可思议。好像瞬间就掌握了许多调/情的技能,将谢瑾瑜和他的位置彻底倒掉了过来,牢牢占据了主动权。 柳既明轻轻抚上了她的脸颊,低声道:“真想把你藏起来,谁也看不见,谁也找不到……只有我……” 谢瑾瑜面红耳赤,几乎到了无地自容的地步,她觉得自己应该躲避柳既明的触碰,却又控制不住心里的渴望,贴上他的手心,强忍住羞意,乖顺的蹭了蹭。 她嗫嚅着叫道:“师叔……” “恩?”柳既明和她的鼻尖相对,蹭了蹭,尽显亲昵。 “你……你是不是被附体了?”谢瑾瑜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柳既明一个怔愣,目光又柔和了几分:“怎么?” 谢瑾瑜想了想,说道:“觉得……师叔,你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柳既明将她鬓边的碎发拨到耳后,低声问道:“不喜欢?” 谢瑾瑜顿了顿,摇摇头,“师叔,我一直都不知道,你究竟在想什么。” 柳既明笑容敛了敛,眼中华光流转,晦暗不明,盯着谢瑾瑜也不说话。谢瑾瑜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忐忑的问道:“师叔……你愿意吗?” “恩?”柳既明反问。 谢瑾瑜挣扎了一下,横了他一眼不满道:“你先给我解开。” 待解开后,她主动贴了过来,搂住了柳既明的脖子,满心依靠的挂在他的身上,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最是缠绵缱绻。 她直视着柳既明,黑亮的如同葡萄一般的瞳仁里,只清晰的倒映出眼前的人,其余什么也没有,就好像她的整片天地里,只有他。 “你……愿意吗?” 柳既明缓缓闭上了眼睛,一呼一吸之间,就如同无声的倾诉,将自己的心扉,完全打开,没有一丝保留,完完全全。 自是……愿意的。 谢瑾瑜的神识被另一抹刚劲冷冽之气侵蚀,柳既明的神识裹挟着凛然的剑意,带着与生俱来的杀伐之气,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他敛住气息,在谢瑾瑜的脑海之中,将神识凝结成了一团雾气,将谢瑾瑜的神识团团环绕起来,像是一双大手,将其轻柔的抚摸。 快感如潮水般涌来,谢瑾瑜忍不住紧了紧手,牢牢抱住了柳既明,眉头紧皱,闭着双眼,被眼前这人完完整整的充盈。 前尘往事,皆被掀开了面纱,断断续续的回忆连接成一条冗长的线索,引领着柳既明走近最隐秘的记忆。 原来,自己是一本书中的人物。 原来,谢瑾瑜来自另一个世界,那里,是这片世界诞生的地方。而这个世界的一草一木,都源于谢瑾瑜的笔下。 “师叔……”谢瑾瑜面色潮红,情不自禁的唤他。 神识相交,这样的欢愉比之身体的鱼水之欢要更强烈,细密的汗珠顺着柳既明的额头滑落,滴落在谢瑾瑜的身上,在顺着弧度流淌下来。 他看到谢秋湄一次一次将谢瑾瑜逼到绝地,那样猖狂又肆无忌惮。秋湄说过,这个世界中谁都无法杀死她,难怪她会如此的恣意妄为……难怪,那次自己已经做到如此,最后还是被他跑掉了。 谢瑾瑜激动的抱着柳既明,又开始低声抽泣起来。 因为修为的差距,柳既明的神识对于她来说,就像是个难啃的骨头,怎么嚼也嚼不烂。她没有办法,像柳既明窥见她的所有似的,完整的知晓柳既明的内心。故而,她看见的东西,仍然是以碎片居多。 年少时的柳既明,也曾经是孤高傲然的。 那时候他眉眼还未长开,不过十一二岁岁的模样,而苍羽门的前掌门,柳相生还没有去世,每每到了时间都会亲自教导柳既明和贺凌练功。 柳既明天姿出众,学的飞快,却几乎甚少能得到柳相生对他的夸赞。柳相生看着他的眼神却越发的复杂,既是心疼难耐又是隐忍的克制。 “师兄,”练功结束后,柳既明和贺凌一起下山。 “柳师弟,怎么了?”贺凌察觉到了他情绪的不对劲,回头笑眼眯眯,他从小就生的眉眼精致,这样笑起来,漂亮的像个女孩子。 柳既明低头握着自己的剑,道:“父亲缘何……一直不喜欢我?” 贺凌失笑:“柳师弟说什么傻话,你是师尊唯一的孩子,他不喜爱你,还能喜爱谁呢?” 柳既明沉默着看了他一会,良久,颔首抿了抿嘴道:“走吧。”仿佛刚才的委屈之情不过是错觉,很快便散去的无影无踪了。 柳掌门的夫人身体虚弱,在柳既明的神识之中,出现的次数很少,然而每一次出现都对他温柔到了极致,眼中满满是母亲对孩子的爱怜,只可惜,柳既明却甚少能够看到她。 随后,他的眉心的情感越来越淡漠,剑术越来越精绝,进步越来越飞速。十四岁那年,他第一次带着千秋独自一人下了山。 山下的同龄人对于他来说似乎有些弱了,几次的战斗并不过瘾。他正是年少,难免也有轻狂的时候,眉目之中,多是被骄纵出来的飞扬与傲气,话虽少却句句带刺,一针见血。长此以往,也招来了有些人看他不顺眼,更有甚者,用高他许多的修为压制他,将他狠狠教训了一顿。 柳既明倒是从来不会退缩,抹了抹唇边溢出的鲜血,深深看着将他打败的人,低声道:“我记住你了。” 接着闷头便是闭关,修行。往后,皆会一一讨回。 很快,苍羽门的剑修柳既明,这个名号,便响遍修仙界。少年英才,天之骄子,各个宗门长老对他的评价或真或假,都溢满了称赞。 闻及这些话语,柳相生也不过是淡淡对他道:“戒骄戒躁。” …… 谢瑾瑜惊喘了一声,睁开眼睛,却看见,不知道何时柳既明的双眼已经完全变成了赤红色,他盯着谢瑾瑜就好像要将她完全吞入腹中,眉心的红线越发的鲜艳欲滴,几乎要化成实体,深深的印刻出来。 谢瑾瑜抬手,轻轻抚上了柳既明的眼角,“这是……怎么了?” 柳既明低下头,埋在她的颈窝出,压制着自己的呼吸,莫大的欢愉如潮水一般将两人汹涌的淹没,他几近丧失了所有的自制力。 神识之中的景象蓦地变化。 一瞬间,沧海桑田,苍云白狗。 带着面具的柳既明,换下了素来的如火红衣,穿上了魔窟中最下等,也是最粗糙的衣衫,虽然也是黑色,却带着杂质的黑,简单却也毫无特色。 “哟,听说这是流照君的新骈头呢……” “是呀,他怎么不把面具拿下来?不会是长得太丑吧?” “哪能啊,你还能不知道,流照君最喜欢长的俊俏的男人了。估计是长得太好,不想让别人看到吧……总之,流照君不许别人拿下他的面具,否则……” 有人的低语传到了柳既明的耳中,他目光平缓的扫视过去,那两人莫名打了个寒战,连忙噤声猫着腰从他身边略过。 柳既明顿了顿,抬脚走进了鬼医的药房之中。 药炉中的青烟袅袅升起,将整个室内都熏出了馨香。流照君歪着身子,半靠在躺椅上,毫无形象的打瞌睡。 柳既明目光微缓,走到她的身边,俯下身轻吻了吻她的额头。 流照君蓦地惊醒,瞪大了眼睛,看见是他便挂起了一抹笑容,“回来了?” “恩。”柳既明坐到了她的旁边,抚上她的脸颊,“什么时候愿意和我回去?” 流照君眼睛中光芒转了转,娇笑了一声,那笑容中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笑的人心中有些发闷,“回去?跟你回去做什么?等着再被人赶出来不成?” 柳既明看着她默不作声,听她继续道:“你若是想念那里,自己回去便好。” 流照君想到什么似的,轻笑出声,笑容中带着莫大的讽刺:“还是说,柳道长认为,这世界上只有你一个男人了?我非你不可么?”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被锁了,好心塞。。。这算是车祸了…… 改了好多遍,还是没有解锁,只能等申诉了。。。。啊啊啊好郁闷啊qaq 带着郁闷的心情码字 快来爱我qaq 第64章 “还是说, 柳道长认为, 这世界上只有你一个男人了?我非你不可么?”流照君似笑非笑的看向眼前带着面具的柳既明, 意味不明,真假难测。 柳既明因为戴着面具, 遮住了脸上所有的表情, 看不清他的喜怒哀乐,只是他那藏在袖子中的手骤然收紧,扣住自己的手心, 几乎要将手心掐出血来。 流照君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 笑着眯起了眼睛, 缓缓道:“是我说错话了,柳道长莫恼,这世界上当然是不可能只有你一个男人的, 而这世上呢,也不可能只有我一个女人。” 她抿了抿嘴, 嘴唇的颜色越发的鲜艳夺目, 却衬得脸色更加的苍白,脆弱的仿佛一个重击就会碎成齑/粉, 随风飘散,“差点忘记了,柳道长原来是有道侣的, 听说还和她非常恩爱,原是我的不对,一直把你扣在这里。” “怎么样?我现在放了你, 咱们各自欢喜,不也是正好?”流照君偏了偏头,觉得自己提出了一个甚好的建议。 柳既明的双手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他的声音却仍然是平静的如一汪深潭,吞噬了所有翻涌的情绪,一枚石子投入水中,只有微微涟漪,之后,便是尸骨无存,“不好。” “恩?”流照君一阵错愕,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放你回去和道侣相聚,还不好?真是有趣……” 柳既明一字一顿道:“是你。” 流照君一个怔愣,“什么?” “那个人……”柳既明的声音不大,却是十分坚定,“从来都是你。” 携手一生的妻子是谢瑾瑜,同登仙途的道侣是谢瑾瑜,要寻找的人是谢瑾瑜,要带走的人是谢瑾瑜,让自己欢喜让自己焦灼让自己心疼的人,都是谢瑾瑜,从来都不是别的人。 流照君闭上了双眼,睫毛如蝶翼扑闪,掩盖了所有的光华。,终究是化为了一声叹息,将所有的不甘随风散去。 ………… “师叔……”谢瑾瑜激动的脚趾蜷缩起来,趴在柳既明的胸口,难耐到几乎手足无措的地步,她仅仅攀住柳既明,眼角沁出了几滴泪水,晶莹剔透,泪凝于睫。 谢瑾瑜的神识在柳既明的淬炼下,越发的精纯纯粹,原本只是乱七八糟混沌的一团,却在剑意的打磨之下,青色越发的明显,形状也被慢慢团拢,有章有法。 柳既明额头的汗珠顺着他的动作,一滴一滴滑落到谢瑾瑜的身上,让两人之间的气氛越发的火热。他紧了紧手,将谢瑾瑜环抱在怀中,用劲咬住了她的耳垂。 “啊!”谢瑾瑜痛呼,有些迷茫的睁开眼睛。 柳既明却不松口,贴在她的耳边含含糊糊道:“说,你不会离开我。” 谢瑾瑜吃痛,又在如潮水般的欢愉之下来不及深思,连忙应道:“不、不会……” “说。”柳既明却在这件事上出奇的执着,一遍又一遍的逼问。 “我不会、不会离开你……” “再说。” “我……不会离开你。” 好不容易有几分清醒的神识又混乱了起来,谢瑾瑜彻底软瘫在床上,再也动弹不得,她蹙着眉头,咬住自己的下唇,脑海中窥探到了越来越多的东西。 也是抵死缠/绵的景象。 流照君的身体如同妖媚的水蛇一般,将柳既明紧紧缠绕。她全身泛着红晕,在灯光的掩映下更显得水嫩的让人恨不得溺死在其中。 柳既明的眼睛中一片漆黑,只能倒映着身下这人的模样,其他的什么,一点也容不下了。 流照君仰起头,拉下他的脖子,猝不及防的吻了上去。唇舌交缠之中,柳既明的喉结一动,蓦然睁开了双眼。 流照君的眼睛一直没有闭上,见他的目光射来,狡黠的眨了眨双眼,挑逗似的咬了咬他的下唇,才恋恋不舍的松开,娇笑道:“怎么,怕我给你喂□□?” 柳既明平复了一下呼吸,答道:“甘之如饴。” 流照君一愣,笑道:“柳郎真是学坏了,如今这嘴巴也像抹了蜜一样的甜。”她凑上去,轻轻舔舐着柳既明的唇角,端的是风流娇媚。 她平日里喜欢叫柳既明“柳道长”,意乱迷情的时候偶尔也会漏嘴叫上一句“师叔”,然而不正经的时候却是一个又一个的“柳朗”,直叫的人心都化了。 “不过可惜了,这么好的人儿,我可舍不得给你喂什么□□。”流照君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总归,是一个对你好的东西。” 柳既明静静看着她,流照君被他的眼神看的心中一片柔情,忍不住抚上他的脸颊,低喃道:“师叔,你会后悔吗?” 听见她喊自己师叔,柳既明目光微动,“不会。” 流照君早已预料的笑了笑:“可是我会。” 第二日醒来时,宽敞的床上不见流照君的踪迹,却只剩下柳既明一个人。 他独自在床上躺了很久,盯着床帏,下意识的抬手理了理自己大敞着的衣襟,心中空落落的。应该是……丢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真是奇怪,这个魔族的鬼医把自己当男宠一般,自己竟然没有特别的愤怒,甚至不曾想过要杀了她?杀了她……这个想法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瞬间被即刻否定。 也怪他这次大意了,为了一个木修容师兄的亲传弟子,不惜和贺凌师兄决裂,还竟然千里迢迢的跑到了魔窟,并且一着不慎,扛着除魔卫道的旗子,睡在了“魔”的床上。 ……真是奇耻大辱。 好在现在回头还不算太晚。 柳既明翻身坐起,现在他独自一人,显然不是魔窟这么多人的对手,没有苍羽门的支持,一旦他陷落在这里,也极有可能会被套上一个“魔窟奸细”的名头。不如,此刻按捺下来,今早回到苍羽门才是。 哪知他刚准备站起,就看见门被推了开来。 流照君静静站在那里,看着他,目光平静如水,却在这样的水面下,深深藏着无尽悲哀,那里,是已经寂灭的宇宙,完全看不见生机。 柳既明握住了床头的千秋。 流照君看了他一眼,先开了口:“柳道长想通了,这是打算走?” 柳既明眉心一跳:“你肯放我?” “为何不肯?”流照君反问,语气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你可算是要走,我还会扣下你不成?”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不妥,又连忙道:“总是,我也腻了你,早打发换个新的来也好。” 柳既明有些木然的看着她,“找个新的?” “怎么?柳道长不会舍不得我吧?”流照君饶有兴趣的问道。 柳既明冷哼一声,大言不惭,甩了甩袖子从她身边经过,蓦地顿下了脚步,低声道:“今日所受之辱,来日必将加倍奉还。” 流照君笑弯了眼,没有丝毫的不悦:“我等着。” 柳既明脸色铁青,心里暗道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还是从苍羽门出来的女人?简直水性杨花、不知所谓! 他气的不管不顾,拂袖而去。 之后,在流照君的隐瞒之下,他顺利的离开了魔窟,回到了苍羽门。 再之后…… 秋湄被魔尊所抓,贺凌带领苍羽门以及其他宗门,共同讨伐魔窟。他主动请缨,带领闻玉峰的各个优秀的弟子,成为了先锋。 那流照君见到他,仍是带着笑的,很是满意的点头:“柳道长果然言而有信。” 柳既明不屑理会她,但是因为她的妙手回春之术,魔族一个比一个难缠,几乎惹恼了他。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待他先把这人抓住了再说。 “……我曾听手下说过,修仙界第一剑修柳既明足迹踏破大江南北,好似是为了寻一个女人,难道是我消息有误?”流照君不知道为何,提起了这件事情。 “是寻你没错。”柳既明蓦地响起梦中一些旖旎的画面,耳根有些发热,仓皇的说道,“师门叛徒,当杀。” 这人胆子太大,也着实可恨,这个时候竟然还有心玩闹?他之后、之后必是要将她……将她如何,他还有想到,但是柳既明那个时候,根本没有存了要杀她的心思。 待看见,那人从崖边一跃而下,笑容不灭,甚至有了隐隐的喜悦之情,她一字一顿,“从今往后,你和我,一刀两断,再无瓜葛。从此上穷碧落下黄泉,两相决绝,再不相见。” 巨大的灵气四溢,冲破天地。 柳既明眉心一跳,胸口之中热血翻腾,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灼烧起来,双目之中逐渐被血色溢满,什么东西要冲破他的整颗心,那热血流到心里空落落的地方,逼得他肝胆俱裂,神形具灭。 他用剑柄抵住胸口,再也无法忍耐,“哇”的生生呕出一口鲜血。鲜血之中,朱色的丹药若隐若现,所有的记忆和情感纷至沓来,几乎要将柳既明全部捏碎。 他的双目赤红,脸上的表情克制而冷漠,却几近癫狂的状态,“你休想——” 谢瑾瑜,你休想! 想要和他永不相见,想也别想!想要借用斩断情丝的丹药逼他离开,想也别想! 他奋不顾身的随之跳下山崖,紧紧抱住了谢瑾瑜。然而她的身体仍然有些温热,却再没有了一丝生息。残破不堪,任人宰割,如此乖顺的模样,比之前的尖牙利嘴来说,直教人手足无措。 “你简直……”柳既明有些茫然的放下了千秋,将她揽在胸前,凑到她的唇边轻轻吻了吻,“你为什么……能那么狠……” “你心里真的有我么……谢瑾瑜……你醒过来。” 他跪坐在地上,低声,几乎到了哀求的地步,“只要你醒过来,我就原谅你。” 什么都不在意,所有的都不在意。心里有没有他,都不在意,为什么给他吃这样的丹药,他也可以不在意。 没关系的,什么都没关系,只要…… “别离开我……” 天空灰蒙蒙的,厚厚的云层遮住了所有的光线,不知道何时飘起了小雨,窸窸窣窣的洒在大地上。有几个调皮的滴落到了谢瑾瑜的眼角,就像一颗晶莹的泪滴。 作者有话要说:  qaq感觉差不多要梳理结束了哦? 不会看不懂了吧……么么哒! 第65章 此次仙魔鏖战之中, 人族修士和魔族修士损失惨烈。魔族损失了鬼医流照君以及众多魔修, 重创魔尊临渊君。而修仙界苍羽门掌门贺凌陨落, 长老飞尘万箭穿心,二人皆是尸骨不存, 更加之各大宗门之中各有长老折损, 苍羽门新一批优秀弟子几乎全灭,此番下来,修仙界的损失要比魔族更大一些。 但是, 终究是换来了难得的安宁。 柳既明失魂落魄, 还没有等到战场的清算, 便率先带回了谢瑾瑜的尸体。 一路上,他不断将真气传输至谢瑾瑜的体内,但是因为手中的身体已经没有了完整的丹田, 没有办法吸收如此强劲的灵力,一输送进她的身体内便顷刻散去, 杳无踪迹。 柳既明却一刻也不敢停, 生怕一停下来,手中的躯体就会变得冰冷可怕, 再也暖不回来。 回到了苍羽门后,他直奔闻玉峰,将谢瑾瑜放在了千年寒冰制成的玉床上, 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凑到唇边轻吻了吻,“总算回来了。” 无人应答。 柳既明小心翼翼的替她理了碎发, 顿住了手中的动作,想了想,突然道:“总是要有个盟誓大典的。” 想到这里,他转身走了出去,面色微微缓和,不似之前那般铁青,似乎已经平静了下来,然而在迈出去的时候,却被门槛绊了一下,险些摔跤。 他有些怔怔的看着门槛发呆,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然而,直到唇角的微笑已经僵硬,也没有等来那声嗤笑,和那句“师叔,你怎么这么蠢”。 眼中的光华渐熄。 他抬起头,还是走了出去。 还没有走多远,便看见了打头阵的木修容带着已经所剩无几的青遥峰弟子疲惫的归来,见到他,木修容抬起眼道:“柳师弟,你去哪里?” “我出去办些事情。”柳既明面色平静。 木修容看着他,目露伤感,“是该去做些事情了……” 柳既明见他表情怪异,不禁询问:“怎么?” “飞羽峰有话传来,贺师兄临走前交代,如若他不慎陨落,掌门之位当由你来接任。”木修容缓缓道。 柳既明一愣,面上却显露不出分毫。 木修容心疼他,他与贺凌感情一向深厚,而柳既明心性随散惯了,甚少沾上这些宗门事物,如今贺师兄尸骨无存,宗门弟子伤亡多不胜数,这摊子事下来,眼前的柳师弟怎么扛得住? 柳既明叹了口气,眼神中似喜似悲道:“这样也好。” 无碍,有了掌门的身份,他想护着那冰床上的人,也就得力几分了。 掌门继承大典上,所剩之人几乎不到从前的十分之一。柳既明看过后,又一挥衣袖,出现了一尊方鼎,将他与谢瑾瑜缠绕的一缕发丝,一同投掷了进去。 就这样,苍羽门迎来新掌门的同时,也迎来了这位众人谁也没有见过的掌门夫人。 之后不久,就传来掌门夫人金丹升阶失败,险些走火入魔,经脉俱损的消息。同时,苍羽门广招弟子,补充了一批新鲜的血液。 借着掌门之位,柳既明博览群书,在浩如烟海的典籍之中翻阅,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寻回了替谢瑾瑜接经续骨的法子。 他日日以身血为引,将身体的灵气压制到了最低点,温润着她的身体,将她一圈一圈环绕。但是,没有任何的记载能告诉他,这个法子能不能成功,眼前的人究竟能不能醒来。 没关系,反正……他现在有的是时间。 他的有的是时间看见她的脸色一日一日苍白下去,看着她的双颊越发的消瘦,看得她越来越暗淡……直到被死亡侵袭。 而这已经成为柳既明心中最大的执念。 直到素衣发现了他的不对劲,急忙请来木修容,这才发现,这位无所不能的柳掌门境界不稳,再这样下去走火入魔的便是他了。 “师尊,你总要为师娘想想的,如果你垮了,谁来照顾师娘,谁能护住师娘呢?”素衣的一席话点醒了他。 他不能垮。 这世上,或许人人都赞他是修仙界的第一剑修,苍羽门年轻有为的掌门,但是,没有了他还会有人成为第一剑修,没有了他还会有人成为苍羽门的掌门。而冰床上的这个人,只有自己了。 直到很久很久,久到柳既明以为日子就会这样下去的某一日。 闭关之时,他心中突然一动,从闻玉峰顶的洞府走出来,回到了小院中,看见那人站在那里,临风而立,偷偷瞄着自己,那眼神又害怕又期待,见自己打量他,又疏忽收回双眼,如如不动的模样。 突然就笑了出来。 谢瑾瑜没有抬头,所以她不会知道,柳既明的笑容中,夹杂着一滴晶莹的泪珠。 ………… 谢瑾瑜痛哭出声。 她的神识比起柳既明来说还太弱了,所以,柳既明可以轻而易举的窥探到她心中的所有,并且将她的那份情感包含起来藏到自己的心中。 但是谢瑾瑜不行。 柳既明的情感对于她来说,汹涌又澎湃,强烈的将她完完全全的淹没,不留一丝喘息的机会。那心酸、喜悦,几欲成狂的情绪,来的猛烈极了,谢瑾瑜只觉得自己要疯掉,又是头疼欲裂。 一团气堵在她的胸口,将她的呼吸都扼住,连带着掐住她的心脏,她心痛的快要死掉了。 “师叔……师叔……”谢瑾瑜无措的叫着,眼泪像是流不尽似的,全都蹭到了柳既明的身上,和他的汗水混合在一起,早已分不清什么是泪水什么是汗水了。 柳既明眉心一跳,强行压制住神交带来的欢愉,将神识缓缓从她的脑海中收回,将她揽在自己的怀中,一下一下的轻啄着。感受到手下的身体还在轻轻的颤抖,暗叹一声,果然还是太激烈了……她有些受不住。 “好了么?”柳既明低声询问。 谢瑾瑜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摇了摇头,却又意识到了什么,连忙点了点头,想要说话却被自己呛住了,狠狠咳嗽了几声。 柳既明有些无奈的抚着她的背,又将她往自己怀中按了按。 谢瑾瑜靠在他的胸膛中,耳下就是他的呼吸和心跳声,温热又规律的起伏着,慢慢被安抚下来,打着嗝抽噎道:“师叔……” “恩?”柳既明偏头,认真的倾听。 “我、我不是故意的……”谢瑾瑜说的断断续续。 柳既明却被她这话说的有些茫然,问道:“什么?” “斩情……”谢瑾瑜小声道,“我、我不是真的想和你恩断义绝,两不相见。也没有怨你之前、之前……” 之前没有在苍羽门上护住自己。 在谢瑾瑜看来,这都不关柳既明什么事情。横竖是一定要走的剧情,她当时既然有了保柳既明的心,自然不会怨他分毫。 柳既明沉默的抚着她的背,也不接话,看不出他心中到底怎么想的。 谢瑾瑜琢磨不透,从他怀中抬起头来道:“你也知道的……我、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柳既明眉头紧了紧,是了,原来自己生活的世界不过是一本书罢了,而他也在谢瑾瑜的神识中当然也看到了那本书中自己万箭穿心的结局。 “那个书灵,逼着我不得更改结局……故而我来到了魔窟,和临渊君合谋,一方面是为了保全自己,另一方面也是希望你……”谢瑾瑜红了红脸,心虚道,“但是,我似乎是答应了临渊君要陷害你,他才愿意和我做交易……” 这里的书灵指的就是趾高气扬的系统了。而至于她和临渊君到底做的什么交易,谢瑾瑜却有些苦思冥想不得,只知道,一定是让柳既明入魔有关。 柳既明抚上了她的青丝,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谢瑾瑜缓缓说出了自己的推论,其实在魔窟发生的事情,除却那个交易之外,其他从临渊君的只言片语以及柳既明的记忆她已经可以基本猜到了。 “你来魔窟寻我,只会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而那时候临渊君压迫的紧,我无法,只能想办法尽快把你赶回苍羽门去。可是你那会不知道为什么,却犟的像头驴子似的,软硬不吃,任我怎么冷嘲热讽都能忍下来。” 说到这里,谢瑾瑜突然有些不满的戳了戳他的胸膛,“早之前做什么去啦,尽在本来就乱的时候跑出来添乱,你可真烦。” 柳既明捉住了她作乱的手,扣在了自己的前胸。 “我那时候,不仅要和临渊君斡旋,还要想着怎么摆脱那个讨厌的书灵。可是你却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危险境地,每天在我这里晃来晃去,哪里知道临渊君早就怀疑你了。” “难怪你怨我。”柳既明微微闭上了眼睛。 谢瑾瑜想到他为自己做的一切,心像是被揪起来似的,忍不住红了眼眶,“我从来没怨过你。即使是自爆,也与你无关。我不过是想做个实验,看看能不能趁此摆脱那个讨厌的书灵,所以才提前备下了记忆珠。”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and解谜~ 么么哒。 第66章 柳既明揽着她, 久久沉吟不语。 他接受到的记忆一点也不比谢瑾瑜少, 而且更震撼更匪夷所思。书中的世界, 抄袭的妹妹,所谓的女主角秋湄, 还有狡诈狠毒的书灵系统, 这对他的冲击十分之大。 但作为修仙界之人,除却最初的讶异之外,很快便调整过来。鸿蒙初始, 世界就从来不是只有一个, 万般世界之中又有大世界、小世界之分。 柳既明也深知, 他们所属的世界不过是万千世界里的一个灵力一般的小世界罢了。听闻大世界中,修仙大能遍地皆是,上天遁地无所不能。而他们这些小世界中的人之所以踏上修仙之途, 为的就是能够前往大世界,而后达成巅峰, 与日月同寿, 与天地同道。 然而,他仍旧在心底难免有些黯然, 终究是自己狭隘了。 谢瑾瑜虽然对自己情根深种,却到底不是为情所困之人,她考虑的事情远比自己要想象得多, 而失忆之前所计划之事其实皆是有理有据,如若没有自己从中添乱,只怕要顺利的多。而为情这一个字, 遮住双眼的,似乎只是自己罢了。 真是一叶障目…… 柳既明知晓自己素来一心修炼,对俗世甚少上心,没想到遇到这样的事,也不免手足慌乱起来。想通这点后,他一时之间竟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词语来形容自己心中的感情。 自己在谢瑾瑜心中,是否只是一个受书灵操控的人物呢?所以,即便是自己的感情也显得无足轻重了? 那么,她那样对自己,倒也无可厚非。 谢瑾瑜见他久久不说话,有些奇怪的戳了戳他的胸膛,“怎么了,师叔,你在想什么?” 柳既明答:“无碍。” 谢瑾瑜抬起头盯着他的表情仔细看了很久。柳既明其实一向表情略少,甚至可以说是寡淡,旁人不知道他究竟是喜是怒,但是相处久了,即便是面无表情,谢瑾瑜也或多或少能感知出他心中所想。 现在的柳既明显然是心中有事。 而谢瑾瑜只是略想了想,竟然就有几分明白了他心中所想。 “我之前的事,确实是欠妥了……”谢瑾瑜趴在他的前胸,一抬眼就可以看见他的下巴,凑上前去亲昵的蹭了蹭,“师叔怨我,也是该的……我着实是个狼心狗肺。” 柳既明抱着她的胳膊紧了紧,“勿要这么说自己。” 谢瑾瑜低笑了笑,声音也不自觉的放低了许多,“我本以为凭借自己在苍羽门多年,即便是秋湄来到后,诸位师伯师叔念在往昔的情分上,也会让我躲过此劫。那时候对于我来说,摆脱书灵的钳制远远比其他的都重要。” 不知不觉,便有冰凉的液体从她的眼角滑落,“可是我想的太天真了,事情怎么会这般容易?我依然按照剧情不可更改的被赶下了苍羽门,而之后是否也摆脱不了身死的命运?师叔也会被万箭穿心吗?” 柳既明眉心跳了跳,感受到胸膛上的一片潮湿,“不要再说了。” “我……我原本的计划,不过是让你能离秋湄远一些,以免遭到暗算罢了,从未肖想过能够得到师叔的青睐。”谢瑾瑜闭上了眼睛,“所以你寻来魔窟的时候,我确实乱了阵脚。更没有想到,师叔用情如此之深,可是我却比之前更害怕了。” “书灵说我是异端,其实不是……我们都错了,师叔……你才是,这个世界最大的变数。”谢瑾瑜苦笑,“你对我这个,本来应该死掉的人动心了。”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柳既明语声低哑。 谢瑾瑜顿了顿,继续道:“如果当日没有把斩情吐出来,一切便好了。” 柳既明目光微寒,冷声道:“你竟是这么想的?” 谢瑾瑜摇摇头,“这只不过是我的原计划罢了,只是,人心哪里是能够计划的?对于我来说,只要师叔能好好的活在世上,不受任何事物的侵扰,卷在身不由己的斗争中,只一心做自己的修行,我做什么都无所谓。” “现在我才发现,想要将师叔完全摘出来完全不可能。”谢瑾瑜抬头看着他,目光灼灼,一个字一个字像是承诺般,“我为师叔所做之事,全是心甘情愿,师叔为我也是甘之如饴。既然是这样,知道与不知道,成仙亦或是成魔,又有多大关系?” 柳既明缓缓闭上了眼睛,“当日我瞒你,是我之过。” 谢瑾瑜拉起他的手,发狠似的在嘴边咬了一口,“师叔也会承认自己的错误?” 柳既明静静看着她,目光之中平静如水,看不出喜怒哀乐。只是那样静静看着,就好像拥有了整个世界。 谢瑾瑜被他的目光看的不好意思极了,用手挡住脸,只松开了五个手指,透过指缝去看他,显得顽皮娇俏。 “师叔,你究竟为何会入魔?我曾以为,全天下的修士都会走火入魔,唯独你不会。”毕竟柳既明心性坚韧非常人所及,且又一心向道,即便是有心魔的误导之下,入魔怎么可能如此容易? “本就有了心魔,且……”柳既明顿了顿,“又中了临渊君的圈套。” 谢瑾瑜想到了之前临渊君在柳既明的面前故意说着许多的话,而且句句皆是他们两人的心结,真是让人想听不进去都难。 她立刻翻身坐起,有些着急道:“师叔,我有件事要和你说一说。” 柳既明的目光顺着她的身体向下,谢瑾瑜低头,可疑的红了红脸,将被子拉高,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却见那人面上风轻云淡,仿若未闻,“何事?” “师叔可还记得云旗道人?” 柳既明颔首,正是因为这位洛云旗前辈,才让他们走进了天之裂隙,得到了一份传承。 “那日离开海底洞府之前,他曾和我单独说过一些话。”谢瑾瑜抬眼看了看柳既明,见他听的认真,才慢慢道,“他对我说过,师叔以后恐怕是要‘仙不仙,魔不魔’。” 柳既明忍不住蹙起了眉头,“我未入魔前,当一心修炼,别无二心。我入魔后,便是如此,亦从未想要改变,又怎么会非仙非魔?” “不知道我的公公婆婆是怎么样的人?”谢瑾瑜抿了抿嘴,狡黠的眨了眨眼睛,“我虽在师叔神识之中见过公公,可对婆婆却知道的少之又少。” 她这公公婆婆的称呼叫的亲昵又自然,喊得人心里十分妥帖。 柳既明眉头舒展,“我母亲……她是个很温柔的人,只是因为生我之时伤到了身体,故而十分虚弱,我能见到她的机会也是少之又少。不过,每次她都很疼爱我。” 修仙之人想要生子,确实非常不易。因为女方要因此牺牲太多太多,如修为,如灵力,蕴育胎儿也比一般人要辛苦的多,一着不慎甚至会跌落境界,故而修仙之人会结成道侣,但蕴育子女的却少之又少。 谢瑾瑜想到了柳相生那近乎冷漠的态度,又想到他竟然还会让亲生儿子不与自己的母亲多多亲近……难道,师叔不是他亲生的? 她不敢把这不靠谱的猜测说出来,只小心翼翼道:“我怀疑临渊君要在这事情上做些手脚,师叔还请小心为上。” 柳既明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点点头应道:“恩。” “不过,我们也不总是这样坐以待毙。”谢瑾瑜摸了摸下巴,凑到了柳既明的耳边,嘀嘀咕咕道,“……不如,我们设法把临渊君引出来?” 柳既明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目光里带着一丝冰冷,冷笑道:“这人何需引出来?他巴不得每日守在这里,好早日攻进来才好。” “可总不能让他得逞的。”谢瑾瑜掰着手指道,“我这里有一个计策,不知道师叔愿不愿意?” 待听她说完,柳既明目露不悦,摇头道:“我不愿置你于危险的境地。” 谢瑾瑜笑着在他耳边吹口气:“师叔不是会护住我?” 柳既明语气僵硬道:“我只怕某些人非要弄个玉石俱焚。” 谢瑾瑜:“……” 好吧,谁说只有女人爱翻旧账,爱斤斤计较的来着!其实男人的心眼也是一样小的,口嫌体正直的柳既明尤其是! 二人贴在一起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会话,谢瑾瑜便靠在柳既明肩头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柳既明专注的看着她的睡颜,见她两颊睡的泛着红色,终是伸出手抚了抚她的脸颊,又将她揽尽怀中,头挨头相继沉沉睡去。 之后没过几天,谢瑾瑜虽然早有预料临渊君会动手,却也没想到他的动作会如此之快,而且会以这样的方式。 作者有话要说:  咦~~今天晚上上课从五点上到八点多回来,大家都没吃饭。结果那几个老几出门喝酒吃烤串去了。 我为了好好码字留守宿舍,点了一份外卖孤零零的吃了很久…… 你们再不用评论爱爱我,我就要哭唧唧qaq 第67章 风飒飒的从耳边略过, 飞速的掠过脸颊, 像是锯齿状的叶子蹭来蹭去, 显得有些微微的疼痛。 谢瑾瑜在一阵颠簸之中睁开了眼睛。天色灰蒙蒙的,看起来有些死气沉沉, 她被人抱着在这片晦暗的天空下移动着。 熟悉的轻笑声响在了她的耳畔, “小瑜儿,终于醒了?睡得如何?” 临渊君将她拦腰抱起,搁置在自己的怀中, 脚下生风, 倒是一点也不显的笨拙或者是喘促, 很是轻松。 虽然早有预料,但是临渊君这么大胆的就将自己堂而皇之的带了出来,还是让谢瑾瑜心底微微有些惊讶。她伸出头打量着四周, 却发现这里荒草丛生,端的是怪石嶙峋, 奇崛荒芜, 毫无人烟。 “小瑜儿不要看了,这里已经离你心心念念的师叔很远了。”临渊君瞥见了她的动作, 笑容渐渐收敛,缓缓道。 谢瑾瑜觉得风有些大,割的脸疼, 果断又缩了回来,询问道:“这里是哪儿?” 没想到谢瑾瑜的态度如此配合,临渊君倒有几分受宠若惊, 脸上的笑意浓了几分,“现在就告诉你岂不是要少了很多乐趣?不如小瑜儿自己猜猜?” 然而谢瑾瑜并没有兴趣和他玩你猜我猜的游戏,最近被柳既明养的懒散了许多,每日里被好吃好喝温柔的对待着,动脑子这种事情,实在有些难为她了。 她想了想接着问道:“你是怎么把我带出来的?” “我想把你带出来还不容易?”临渊君低头看了她一眼,见谢瑾瑜面色平静的窝在自己怀中,这副乖顺的模样极大的取悦了他,“只不过稍稍使了点计策,把你那几乎寸步不离的师叔引开罢了。” “原来是调虎离山之计啊。”谢瑾瑜恍然大悟道。 “那个柳既明,”临渊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冷哼了一声,“只怕我再不想些办法,整个魔窟都要成为他的囊中之物了!” 谢瑾瑜有些诧异,“这才多久?” 临渊君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慢条斯理道:“你那个师叔……天生血统高贵,一旦觉醒了之后,低阶的魔族都会不自觉地对他俯首称臣。” 谢瑾瑜顿了顿,试探着问道:“你是说,师叔有魔族血统?” “傻姑娘,我知道什么当然都愿意告诉你,可是你那师叔愿不愿意告诉你呢?”临渊君顾左右而言他。 谢瑾瑜不甚在意的偏了偏头,躲避他的视线,“你说不说都不重要,反正一会我们都会知道的。毕竟师叔已经追过来了。” 她早就和柳既明预料到临渊君不会就此罢手,原本打算先下手为强先引蛇出洞,但是柳既明不愿意拿她的生命开玩笑,只好放弃。不过,到底是上了几分心,谢瑾瑜在柳既明的帮助下炼出了并蒂果。两人双双服下后,只要她一出事,柳既明立刻就可以感受的到。 现在柳既明,就应该在追来的路上。 临渊君嗤笑一声,毫无慌张的模样,谢瑾瑜吃不准他是根本不在意还是在强自镇定,有些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小瑜儿,我说你傻,你是真的傻么?你以为我千辛万苦把你夺出来,真的是自投罗网?我难道不知道你那师叔会追过来?” “……显然,我知道的很清楚,并且,我的目的就是要让你那师叔追过来,所以我留了一个小小的破绽,不然哪里来的好戏看呢?” 听完他的话,谢瑾瑜突然如同全身浸润在了冰水里,冻的她四肢僵硬,眼睛也不由自主的瞪大了,“你想要干什么?” “我不过,想把我知道的告诉你罢了。”临渊君的神情很是愉悦,“小瑜儿,我问你一个问题,好不好啊?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所深爱的人为了保住自己的孩子,而选择背叛了你,你见到了这个孩子,会做出什么么事情呢?” 谢瑾瑜蓦然出手,长针如长鞭一般从她袖中抽离,临渊君抬手扣住她的命门,眯起了眼睛,“小瑜儿你还是听话一点比较好。” 趁着他说话的关头,谢瑾瑜左手从背后抽出,细小的圆针夹在她的指缝中向临渊君射去。然而还未接近他,那细针在她手上瞬间化为齑/粉,而同时一阵若有若无的魔气从她指尖溢出,如同被火烧一般,让谢瑾瑜猛然一缩。 “我的耐心也是十分有限的。”临渊君的笑容淡去,“既然不肯和我合作,我就只能将这出好戏孤独的演下去了。” “我去带你看看结局吧小瑜儿,看看那个被背叛的人,究竟会选择什么样的做法。” 话音刚落,谢瑾瑜只觉得眼前一黑,临渊君用什么东西遮住了她的视线,耳畔只能听见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而后,风渐渐停息,她隐隐嗅到了空气中传来的奇怪的味道。 因为看不清楚,其他的感官反而变得越发敏锐。那是从冗长的岁月中,从厚厚的泥土层里爬出来的腐朽,在鼻端若有若无环绕的还有血腥味。很淡,淡极了,像是一滴血融入了清水之中,那气味在鼻尖溢开,之后越发的浓烈,几乎要窜到人的喉咙中,逼得人也呕出一口血来,这才罢休。 这里的气氛阴暗潮湿,像是有只爬虫一样从谢瑾瑜的脚底一路向上,吞噬着她身体的热气,让她不由自主的颤抖,牙齿也咯咯作响。 临渊君拦住她的肩膀,“冷?” 谢瑾瑜抱住自己的手臂,渴望着温暖不要流逝的太快,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 “也是。”他轻叹一声,“对于你这个修为来说,确实有些为难。” 下一刻,一个温暖的东西披在了谢瑾瑜的背上,终于替她抵挡住了无处遁逃的寒冷之气。谢瑾瑜只觉得微微好了一些,但是还是止不住的打颤。这里非常的奇怪,还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很不对劲…… 这里的戾气实在太重,和柳既明身上释放出来的那种威压完全不同。 柳既明的剑气锋利,寒风冷冽,虽带着隐隐的杀气,却不是完全的不是烟火,剑锋之中还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润。而这威压,就太可怖了。 是一团团无尽的黑暗,一切死寂的生灵都埋葬在其中,散发着浓烈的怨气,要将所有的生者吞噬,将所有生命埋葬,一同归于沉寂。 她呼出的气在空气中骤然凝结成冰雾,再疏忽散去,无影无踪。 “很快你就可以看见你所想知道的了。”临渊君拨开她眼前的屏障,出现在谢瑾瑜面前的,是一个如同幕布一样的东西,它悬在半空,闪烁着莹莹的光泽,而它的周围尽是一团漆黑,虚空一片。 “这是‘天眼’?”谢瑾瑜喃喃。 临渊君笑了笑点头道:“是我的天眼。” 无论是人族修士还是魔修在修行的过程中,都会有开‘天眼’的时候,但是能觉醒这一个的少之又少,往往修为越高可能性越大。修士在去过的地方布下天眼,就会看见自己想要看见的东西,也是最初步的‘神通’。 因为实在是鲜少有人有这样的能力,故而一直有人说,拥有天眼之后,飞升不过指日可待。而魔尊的下一步,就是魔神。 临渊君果然……深不可测。 天眼投射出的画面突然一跳,雪花般的闪过之后便逐渐清晰起来。 “师叔!”谢瑾瑜看见画面中的人时,忍不住惊呼出声。 柳既明提着剑站在同样一片虚空中,周围尽是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只有他的千秋在手中闪烁着诡谲的光芒,反而将气氛衬托的更加诡异。 他确实很快就追了过来,只是在这里迷失了线索。他可以很明显的感受到谢瑾瑜就在这附近,但是却怎么也找不到她在哪里。 “他听不见的,收起你的声音吧。”临渊君挥袖,招出了一个椅子,悠哉的坐了下来。 柳既明在黑暗中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不知道在下一刻会出现怎么样的危险,现在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角落里,突而一盏烛火亮了起来。 柳既明瞬间转身,同时一道剑光劈过,烛火闪了闪,却没有熄灭。 他蹙起了眉头。 除了那盏烛火之外,仍然什么都看不见,一点点小小的烛光并不足以抵御这片黑暗和寂静。不……好像不是寂静……有什么声音缓缓飘了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柳既明握紧了手中的剑,认真的侧耳倾听。 ‘“柳既明……既明……吾儿……” 那声音断断续续,却字字清楚。 “来我这里……来娘这里……” 一个人从黑暗中缓缓走来,她的脸庞映在烛火之下,被这一盏小小的光晕渡满了温柔的色彩。 作者有话要说:  好啦~又到了开动脑筋的时刻了~ 大家一起来猜猜师叔和魔尊的身世呀~ 么么哒! 第68章 谢瑾瑜看到后大惊失色。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会出现柳既明的生母?! 不, 柳既明的母亲怎么可能还出现?她早就、早就去世了啊!这在整个苍羽门素来不是什么秘密。柳相生和道侣夫妻伉俪情深, 那时候修仙界和魔窟也有一场鏖战, 而在那次战役之中他们封印了老魔尊,将魔族赶回了自己的领地并且百年不敢露面造次。 而在那场战役一结束, 柳相生便迫不及待的和妻子共结盟誓大典, 携手仙途。而那个时候,夫人有了身孕。这在修士之中实在是一个大喜事。而后柳既明诞生,但确是早产, 终究是伤到了夫人的身体, 导致她境界跌落, 身体也收了损伤。日后飞升便是无望了。 柳相生心疼人心疼的紧,将人好好的养在闻玉峰,什么事也不让她烦心, 好吃好喝的供着,许是因为这件事, 他自己于修行上也没有了太大的奢望, 一心打理宗门事物,培养弟子, 让苍羽门的地位越发巩固。 如此情深不寿,让苍羽门中的弟弟各个都很羡慕。 谢瑾瑜当然也是听他们的八卦长大的,知道的多了去。这位掌门夫人深居简出, 被柳相生保护的十分之好,其实实打实见过她面的人倒也不多。因为柳相生怕人多惊扰了她去,又怕她身体弱, 受不得风。 故而,她虽然听得多,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位夫人。不仅是她没见过,连木修容他们也没仔细瞧过。 “这究竟是什么?”谢瑾瑜很快反应了过来。 饶是她再没有见过夫人,但是“吾儿”这话却也不是随便说的,而且,她不见过,不代表柳既明没有见过,毕竟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而他的亲生母亲断然不可能还活着! “你究竟在算计什么?”谢瑾瑜有几分恼火,除了这些恼火,更大的程度上是对柳既明的担心。 未知的永远是最恐惧的。 临渊君安然的坐在椅子上,浑然不觉她的恼怒,抬了抬眼皮,轻描淡写道:“我就坐在这里陪着你,你觉得我现在能做什么?” “外面那些,不是你布置的?!”谢瑾瑜瞪着他,心里想到,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装?装社么装!这人根本就是一肚子坏水!满满都是算计! 临渊君听见她这样说,耷拉着眼皮,凉凉道:“我知道小瑜儿一向是不信任我的,只是也不知道何时你竟然对我误会如此之深。” “我若真存了那等心思,柳既明早不知道在我手中死了多少次了。”他的话锋骤然一转,语气显得冷冽了好几分。 谢瑾瑜被他说得心头一跳,知道临渊君这话并不是夸张。就凭着那个时候柳既明潜伏在魔窟,破绽百出,根本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若不是临渊君若有若无的放手,他要是真做些什么,谢瑾瑜最多也只能和他鱼死网破,根本没有别的法子。 “放心,我和你一样,都想看看究竟会发生什么。”临渊君勾了勾嘴角,扯出了一抹不知道是讽刺还是愉悦的微笑,“这些事,柳既明本来就要去自己面对的,我不过是从中推了他一把罢了。” 谢瑾瑜将视线转到了天眼上,看见柳既明脸上一向波澜不惊的表情也有有了一丝微微的裂缝。 柳既明的眼睛微微瞪大,虽然非常细微的变化也被谢瑾瑜迅速的捕捉到了。他也在惊讶,他……还在思量。 柳母在橘黄的灯光下,眼中衬托出温柔的光华,明明就是一个久久思念儿子的慈母的模样,哪里有什么破绽? 她的口唇有些苍白,其实脸色也是有些苍白的,倒是符合她一贯的病弱身躯,但是在灯光的掩映下却莹莹光润,如玉温泽。 柳既明一定是更像柳相生的,他的母亲五官只不过算是端庄清秀罢了,实在算不得出色。 “吾儿,可是认不出娘亲了?”柳母眉头微蹙,显的有几分伤感。 柳既明似乎这才反应过来,有些迟疑:“母亲……?” “诶。”柳母听见这个称呼,眼睛一亮,完全遮掩不住的溢出了点点的喜悦,她看着眼前的柳既明似乎高兴的有些手足无措了,“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柳既明垂下了眼睛,似乎在思量着什么。 柳母却毫不在意,自顾自的说着:“虽然是这么大了,可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是我的儿子。无论长多大,走多远,母亲总是能一眼认出自己的孩子的。” 柳既明目光微动,却听她继续道:“还是像从前那般性子么?儿时一旦和别人比剑输了,少不得要跑到我这里来哭一通。” “噗……”谢瑾瑜还没来得及把自己长得大大的嘴巴合拢,就听见身后捧着茶水的临渊君惊讶的已经一口水喷了出来。 谢瑾瑜虽然是一手设定了柳既明这个人物,但是所只晓的也不过是一个特定年龄的人罢了。至于他的小时候,她从来不曾参与,这个世界倒是自己完完全全给补全了。 想到缩小版的柳既明哭的泪眼汪汪的模样,即便是没有亲眼看见,谢瑾瑜也觉得心都化了。 不过,在现在几乎是日天日地,天下无敌的修仙界第一剑修柳既明,平日里面无表情,拔剑之时冷冽无情,谁能想到这人小时候竟然是个小哭包? 可不就是。 这件事,除了柳母怕是再也没有第二个知晓了。 “你呀,打小就是那好强的性子,打不过只藏在心里憋着委屈,你爹素来严厉待你,没人能安慰你,却只来我这里哭。哭够了,脸上还挂着泪珠,又站到院子里练剑去了……这性子,也不知道究竟是随了谁。”柳母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数落着,她这表情时说不出的爱怜,没有一丝一毫的责怪意思。 自她去世后,再也没有人这样和柳既明说过话了。 他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儿,成为了别人的□□,却失去了幼时遮风挡雨的臂弯。 柳既明垂下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他缓缓抬起头,目光中的冰冷缓缓消融,张了张嘴,很是生涩的唤道:“母亲。” 实在是,太久没有喊出这样的称呼了,连他自己都几分怔愣。 修仙之人寿命早已和区区凡人不同,他少说也度过了百年的时间,幼时那些记忆,许多都有些记不清楚了。甚至,连他都快忘记了母亲的模样,更别说这样的称呼。 都道修仙之人摒弃繁杂的欲念和七情,但面对身生父母,究竟有几人能够做到?偏偏柳母是完全不顾的意愿,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斩断了自己的仙途也要将柳既明生下来,这样浓厚的情感,又岂是能够轻易舍弃的? “好乖乖……”一滴晶莹的泪水挂在了柳母的眼角,她仔细端详着柳既明,眼睛都泛红了,“娘的好儿郎。” “让我抱一抱?吾儿,快让娘亲近亲近你……”柳母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来,不知道是拘谨大些还是期待更大一些,“娘真的好想你!想的心肝都被挖去了!” 柳既明看着她伸过来的双手,也有几分动容,抬起脚迈出了一步,“我也想念母亲……” 柳母眼眶被泪水盈满,“来我这里……过来……” 柳既明身体慢慢变得僵直,他的眼神开始有几分涣散,双脚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走不踏实,摇摇晃晃起来。 “师叔!”谢瑾瑜看出不对劲,立刻大叫了出来。 临渊君冷笑了一声:“他听不见,你不要白费功夫了。” 那一盏小小的灯火不知道何时变得明亮起来,似乎就是在不知不觉间,越来越亮,但是因为增加的缓慢,待察觉时,已经足够照亮这整整一个角落了。 柳母一开始只是显现出了一张脸,和颈部若隐若现的身躯,谢瑾瑜只觉得诡异却到底没有察觉哪里不对,只当是幻象之类。然而,这灯火一旦照亮,将“柳母”的身躯完完全全暴露了出来。 这“柳母”纤细的腰身之下,不是人类的两条双腿,而是偌大的蜘蛛身躯!狰狞的八爪摩挲着,其上长满了倒刺,在灯光下泛着寒光。 而蜘蛛之上的容貌根本就是用来蛊惑人心!腰身下接的头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蜘蛛头,青面獠牙,张开狰狞的大口,贪婪的看着柳既明一步一步的靠近,就等着他接近时一口吞尽! 人面上,柳母仍然笑意盈盈。 谢瑾瑜倒抽了一口凉气,再也顾不得其他身后就像天眼探去:“停下来!” 临渊君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目光冰冷:“你是想飞了我这‘天眼’不成?!” 谢瑾瑜的目光之中满是怒火,赤红的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燃烧起来:“若不想让我废了它,现在就放我去找师叔!” “放了你?”临渊君冷笑一声,“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放了你,你以为你还有命活着出去?!” “谢瑾瑜,我看你根本就是不知好歹!”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今天的更新迟了、 最近被医教科硬抓着去参加什么技能操作大赛,天天被扣着看书练操作,已经是只废喵了。。 以后更新时间可能会比较迟,不过完结前尽量不会断更的,爱你们! 第69章 谢瑾瑜瞪着眼睛看他, 咬牙切齿道:“你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有没有命活着出去?!”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谢瑾瑜, 你脑子清醒点, 这种地方根本就不是你一个小小的金丹能进来的。”临渊君不住的冷笑,“曾经那群道貌岸然的修仙界长老们制造了这样一个有趣的地方。若不是我护着你, 你恐怕早就被魔气侵袭, 魂不附体了!” “你不知感激也就罢了,还要去陪着那小子送死?!”临渊君的双眼里冒出了火花,厉声道, “我早就想问你, 是不是你的眼里永远只能看见柳既明?其他的什么都看不见?谁对你好, 谁对你不好,你都可以通通不在乎是吗?!” 谢瑾瑜的右手手腕被他扣在手中,扣的生疼, 她咬了咬牙,一字一顿道:“谁都会对我好, 但是你绝对不会。” “好、好……”临渊君怒极反笑, “我不会对你好?谢瑾瑜你真是好本事,早知会有今日, 当年你来到我面前时,我就该直接掐死你!” 谢瑾瑜心中一抽,知道自己的话说重了。 当初她能顺利在魔窟立足, 一定是有临渊君护着挡着,即便她一定和他做了某个关于柳既明的交易。但是,是自己假意诓骗在先, 临渊君是全然不知情的。甚至在柳既明来到魔窟之后,临渊君也在她的暗示之下,一直没有动作。 她差点破了他苦心设下的局,临渊君被没有直接一掌捏死她,还要怎么样? 谢瑾瑜的嘴唇抖了抖,抬眼看向临渊君缓缓道:“我是负你。” 临渊君深吸了一口气,喉中如梗在怀,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是笑着的,还能不能继续维持下去,而不是一抬手真的将眼前这个人掐死。 掐死便好了……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念。 “你负我?你何曾负我?谢瑾瑜,你也别太看得起自己,你还入不了我的眼!”临渊君平复了呼吸,冷嘲热讽。 谢瑾瑜低下眼眸,“是。只不过,如果,如果魔尊还真的念着对我好……就不该干涉我做的决定。” 连临渊君也不愿意叫了,直接叫了魔尊,这已经不是淡淡的疏离,而是直接将自己和眼前的人隔开了。 “是,我有什么资格干涉你的决定,你要去死,我当然求之不得。”临渊君脸上的表情渐渐收敛,“你若是死了,我还真希望能托你帮我去好好问问,问问为什么当年柳相生要把我从苍羽门之中扔出来。” “现在,你快滚,立刻给我滚!”他语声冷冽,手却明确指出了一个方向,“最好再也不要让我看见你,不然我真的会杀了你。” 谢瑾瑜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那里指向的仍然是一片漆黑的虚空,完全看不见来路,但是她心里却升起了希望,抹了抹自己的脸颊,突然展颜一笑:“恩,会努力不让你看见的。毕竟,你的问题我一点也不想替你去问。” 说罢,她再也不看临渊君一眼,没有半分犹豫的踏入了黑暗之中,任凭着未知的前途将她的身影完全吞噬。 就像很久很久以前,她从一片黑暗中走来,全身狼狈,修为尽废,一双眼睛却明亮的像是盛满了整个星空,好像谁都无法将她打到,谁也无法毁灭她。 她站在自己的面前,微微笑了笑:“魔尊,要不要和我做个交易?” 临渊君觉得指尖有些冰冷,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之后,冷笑一声,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确实是魔怔了……因为,从来没有人可以像谢瑾瑜对待柳既明这样对待着自己。 把别人珍视的东西摔碎了,是不是更有意思呢?已经到这一步了,即使谢瑾瑜都知道了,又能改变什么? 谢瑾瑜不断奔跑着,即使什么也看不见。 她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却一步也没有停歇。黑暗中一片静寂,只有她急促的呼吸和细碎凌乱的脚步声……还有,那几乎要砰砰的心跳,几乎要跳出来的心脏。 离开了临渊君的庇护,果然,之前那阵阴冷再一次袭来,就好像是阴沟里的爬虫从辅修的冻土中复活,而后顺着她的脚腕不断的爬上来,很快便蔓延到她的全身。 临渊君虽然嘴巴毒,然而,还是将他所知道的几乎全告诉给了自己,谢瑾瑜对他的冷言冷语不仅没有觉得难看,反而在心中溢起了些许酸楚。 大概……他也仅仅只是不想再让自己继续抓瞎下去吧。 临渊君说,这里是那群道貌岸然的修士设下的一个有趣的地方。修仙界的长老设下的地方?除了老魔尊东如君的封印之地,哪里还能找到第二个这样的地方?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说得通了。 虽然是修士设下的封印,但是,那时为了封印东如君,修仙界也是无所不用,不知用了多少腌臜的方法,才将这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头压制了下来。 可是,为什么大家会忌讳东如君呢?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仍然没有人能说的清楚。只是在修仙界提到他,人人都会嗤笑一声,自不量力。 谢瑾瑜也听说过这个东如君。 都说东如君十分喜爱人间。 魔族在他之前,都是没有姓氏和姓名这种东西的。魔族生来随散惯了,又不服管教,往往只会用武力说话,连相互之间的称呼也是十分随意,若是用人类的话来说,分明就是还未开化的蛮荒之地。 但东如君却很有意思。 他去过人间,但是去过人间之后,就再也忘不掉那里的美景。 回到魔窟后,他将不服的人都打了一遍,直接打的他们哭爹喊娘,不服也服。因着他修为最高,武力最强,获得了魔族的最大传承,拥有了最纯正的魔族之血,成为了魔窟的第一代魔尊,所有魔族都以他为尊。 东如君,则是他给自己的名字。从此,魔窟便有了这样的习惯,尊者为某君,一般缀有“君”字的,都是魔族的强者。 之后,东如君大刀阔斧,将魔窟建造成了第二个人间。这里屋舍俨然,阡陌交通,一派秩序凛然,完全仿照着人间。魔窟也在他的带领下,休养生息,独据一边。 再之后……在人间游历的东如君被修士们发现了。 他们发现东如君一直在人间考察,只不过是为了更好的将人间吞并,抢夺资源,奴役人族修士,便气愤的发动了这一次的仙魔之战,却始终无法杀死他,最终只得将东如君封印在了魔窟,生生世世不得解除禁锢。 这里,定然是东如君的封印之地了。 但是,临渊君说的,问一问柳相生为何要将他从苍羽门扔下来是什么意思?谢瑾瑜想不明白。姑且不论临渊君自小就在魔窟长大,就算临渊君指的是贺凌,柳相生何曾严厉斥责过贺凌?又谈何被赶下宗门? 谢瑾瑜踉踉跄跄的不知道跑了多久,突然撞上了一个转角,再探出头去,便看见了那一盏小小的灯火。 “住手!”她惊呼一声,柳既明已经投入了人面蜘蛛的怀抱。 人面蜘蛛的人脸上慈爱的表情早已褪尽,换上了一副贪婪的神色,而它咬下的真身已经不断突出蜘蛛丝,将柳既明的手脚束缚了起来。 人面抬起来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疑惑,而后,在谢瑾瑜的注视下,那张人脸逐渐扭曲了起来,就好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捏的奇形怪状,再缓缓的换成了另一张面孔。 这张脸眉眼细长,清秀净爽,恰恰是谢瑾瑜的样貌! “师叔!”谢瑾瑜大骇,实在不知道眼前的这个究竟是什么东西。 那人面蜘蛛哀愁的看了她一眼,复又低下头去,语声柔柔的唤道:“师叔……” “混账!放开师叔!”谢瑾瑜怒火中烧,长针在她的手上蓦然抽长,几乎有一把长剑的尺寸。她挥袖,直直向蜘蛛的眼睛刺去。 人面盯着她,突而露出一张狰狞的大口,几乎要将柳既明整个人都吞进去。而同时,下面一张蜘蛛脸也露出青面獠牙,向着谢瑾瑜吐出粘丝—— “师叔!你快醒醒!”谢瑾瑜大叫。 柳既明双眼紧闭,恍若未闻。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柳既明心性坚定,不该是会被这样轻易蛊惑的人啊!谢瑾瑜的手腕被粘丝扣住,动弹不得,她紧了紧左手,抽出了另一根圆针。正在这时,鼻端一阵甜腻腻的香味传来。 她是医修,常年和灵草药物打交道,对气味最是敏感。待嗅到后,浑身都僵了起来。 这是什么味道?为什么自己从未闻过?还有……这味道,究竟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谢瑾瑜的目光微眯,顿时看向了人面蜘蛛。 先是小灯燃起,然后,是人面蜘蛛的声音传来,接着出现了一张脸…… 谢瑾瑜瞬间抬手,嗖嗖两个细针直冲人面射去,下一刻,她轻巧的翻了一个身,再一次射出一根银针,这根针却是直冲着柳既明射去。 同时,她拽住黏在自己手腕上的粘丝,狠狠向前一跃,“扑”的一下,那盏闪烁的灯火立刻被扑灭。 而在那一刹那,谢瑾瑜分明闻见了更浓郁的味道,之后,便随着青烟逐渐消散了。 果然有诈。 黑暗之中,什么也看不清楚,但是谢瑾瑜却听见了人面蜘蛛愤怒的吼叫。接着,是冷冽的剑气破散,刷的一下,手腕的束缚被解开—— “师叔!”谢瑾瑜惊喜的唤道。 还好自己留了一手,将银针射向了柳既明,催他快速回复神智,不然即使是扑灭了这盏灯恐怕一时半会也没办法将柳既明唤醒。 突然,地面一阵剧烈的颤抖,头顶上的碎石簌簌震落,谢瑾瑜险些站立不稳就要摔倒,却叫一只大手稳稳的扶住了。 一个低哑沉暗的声音不知从何处,慢吞吞的响起,就像炸响在两人的耳畔。 “谁将我吵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东如君挺萌的。。 比临渊君还萌~ 日常么么哒! 第70章 这个声音犹如闷声炸雷, 在谢瑾瑜和柳既明两人的耳边轰然炸响。原本是不断震动的地面晃动的越发厉害, 同时, 这一声就好像砸进了两人心里,连带着心房也颤动了起来。 谢瑾瑜紧紧抓住柳既明的手, 稳住自己的身体。 柳既明挥手, 从袖袍之中甩出来了一个法器,那法器名曰“既明”,是柳相生为了柳既明专门请人打造的随身法器, 最大的作用就是可以照明。柳相生虽然对柳既明一向冷淡, 可是这个以柳既明的名字命名的法器又何尝不是他的一片拳拳爱护之心? 这光芒莹白如玉, 照的周围一片温润,在黑暗之中劈开了一道光明。就像柳相生对于柳既明的希冀,即便在最寂灭的黑暗里, 仍旧可以所向无敌。 莹白的光芒下,露出柳既明精致无双的容颜。 “师叔。”谢瑾瑜看着他, 突然就安下心来。 柳既明稳住她, 皱眉观察着她的全身,见她没有大碍这才舒展眉头:“你无碍?” “我没事。”谢瑾瑜摇摇头, “师叔你呢?” 她的目光随着话音落到了柳既明拿着千秋的那只手上,虽然光线比较微弱,甚至在这样光芒的照射下周围的景色都有几分失真, 但是,谢瑾瑜分明看见了柳既明的虎口处有一道伤口正在渗血,顺着千秋的剑锋蜿蜒而下, 一滴一滴,落在了地面上。 “这是……”谢瑾瑜连忙将他的右手拉了过来,眼角瞥见了已经躺在地上不动的人面蜘蛛的尸体,顿时明白过来。 即便师叔有再大的能力,当时离那个人面蜘蛛的距离实在太近了,能全身而退已经实属不易,哪里还能奢求不受一点的伤? 谢瑾瑜将细针封住了他四周的穴位,又将逸散的灵力慢慢引到回柳既明的体内,血渐渐止住。 柳既明见她低头认真替自己疗伤的模样,长长的睫毛忽颤忽颤,低了眉眼。平心而论,在最不缺俊男美女的修仙界,谢瑾瑜的相貌真算不得有多出色,但是即便是将她放在一堆人之间,也总能让人一眼就发现。 因为她的眼睛亮亮的,也总是在笑着的,就像路边一朵看似不起眼的小花,即便是风吹雨打也没有谁能将她折弯。 而就是这样一个人,曾经说过要将自己护在手里,只要自己唤一声“谢瑾瑜”,无论什么情况她都会出现,想要什么,她都会给自己。硬是用情话,将一腔如同石头一样冰冷的心思烫成了水。 他垂下眼帘,微微俯下身,在谢瑾瑜的额头轻轻一吻。 如蜻蜓点水般,一触即离。 两人其实更亲密的事情已经做过了,这点本来也不算什么。但是不知道为何,只是这样一点简简单单没有任何旖旎心思的吻,却让谢瑾瑜心头一荡,像是被烫到了一般,慌忙抬起头来。 “师叔,你感觉还好吗?” 柳既明目光微缓,看着她道:“临渊君放了你?” “恩。”谢瑾瑜顿了顿,迟疑道,“但是,他的意思是……恐怕已经迟了,我有些不安心,师叔,刚刚那个声音你心里有什么思量么?” 柳既明只略微思考了一下,眉目间一片清明:“东如君。” 谢瑾瑜点了点头:“我也这么想。只是……东如君分明已经被封印了很久,为何你一次出现,他就突然醒来了?” 柳既明握住她的手,手心之中一片干燥温暖:“我亦不知。” 他见谢瑾瑜神色不定,缓缓道:“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东如君醒来后,只怕我们想离开也不容易了。” “说的也是,”谢瑾瑜展颜一笑,“总是要去探探究竟如何,值得被人这样一直惦记。” 柳既明将“既明”悬在头顶,那法器被灵力催动,悬空缓慢的旋转,没旋转一次光亮便雀跃一次,就好像有自己的生命似的,很是活泼。 “师叔,”谢瑾瑜被柳既明牵着走在他的身旁,斟酌着开口,“恩……你是怎么想柳掌门的?” 虽然说的是柳掌门,柳既明却很快明白她说的是谁。 谢瑾瑜连忙解释道:“我在你的神识之中看到过……似乎,柳掌门对贺凌要更热情些。可是,他既然舍得如此给你打造法器,为什么、为什么却一直对你很冷淡呢?” 柳既明神色淡然,似乎早已习惯:“我亦曾困惑。” 身为人子,却得不到父亲的嘉奖宠爱,任谁都会觉得困惑甚至难过。柳既明当然也思考过。然而,他虽对人情冷淡却并不冷漠,很快发现,柳相生所做的从来都是不露声色。例如法器既明,例如本命武器千秋,更如他所修习的心法。 “但他对我是很好的,对母亲亦是。”想了想,他回答道。 柳相生是对自己好的,但是,似乎又不想让自己察觉。他为自己铺了一条十分顺利的路,与其说贺凌是柳既明的同门师兄,不如说,他是在柳相生逝去后替他照顾柳既明的又一个名正言顺的管家罢了。 谢瑾瑜沉默了一会,心里暗暗想到,如果不是柳相生,那么,难道柳既明不是柳母亲生的孩子么?可是……柳母分明对柳既明无比宠爱。又或者说,柳母是个魔族?那柳相生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师叔之前,真的觉得那个人面蜘蛛……是自己的母亲么?”谢瑾瑜想了想,开口询问。 柳既明的眉头不动声色的皱紧,随后开口:“我是怀疑的,只是之后便有些迷糊罢了。不过……它学的真的很像。” 谢瑾瑜又将那人面蜘蛛看见自己之后,变成了自己模样的事情告诉了柳既明,柳既明沉吟许久,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两人顺着一条冗长的甬道不断的走着,直到一股更加阴冷的气息吹来,谢瑾瑜停住了脚步。 她觉得非常的不舒服。之前,只能说是凉气爬遍了她的全身,而现在的她,却觉得连呼吸也要被一点一点冻住了似的,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怎么?”柳既明见她脸色苍白,出声询问。 谢瑾瑜刚想回答,却发现,一瞬间整个视线都亮了起来,既明的光芒被掩盖住,但是视线所触及的地方皆是幽幽的绿色。 甬道的尽头是一个壮丽的大殿。 大殿的四个角各立起八个烛台,烛台之上诡异的图案丝丝缠绕,蜡烛燃烧出绿幽幽的光芒将周围的一切都照射的更加阴森,而大殿中,密密麻麻排布的尽是黑漆漆的棺材。 谢瑾瑜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些棺材之中,不知道究竟有没有东西。若是没有,放这么多空棺材为了什么?若是有,究竟会是什么东西?她简直不敢细想下去。 而这些蜡烛又是为什么会突然燃起? 谢瑾瑜忍不住五指紧紧拽着柳既明,一时之间连自己浑身的不适都顾不得了,“师叔,会不会那个烛台,还有什么问题?” 柳既明扫视了一眼,沉声道:“四角距离太远,即便有什么问题我们也不可能将所有烛火斩灭。” 这是事实,因为两个人都无法预料棺材里到底会蹦出什么东西。 “咚——” “咚——咚——” 沉重的击打声,一下一下的传来。谢瑾瑜和柳既明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落在了两人左手边的一个棺材上。 这声音正是从里面传出来的。这里,不是空棺材。 两人对视一眼,谢瑾瑜慢慢松开了手,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咣当”一声巨响,棺材板终于承受不住重重的击打,瞬间被击的粉碎,木屑簌簌落下,从中跳出了一个人来,直直向两人冲过来。 是人吗? 谢瑾瑜眼前一花,再定睛看去,却发现,这根本就是只剩下一张皮的干尸! 皮肉松松垮垮的搭在一堆骨头上,依稀可以看出来曾经的容颜,而他身上穿着白色的修士服,若是还活着,必然也是丰神俊朗的少年郎。 “这是苍羽门的?!”谢瑾瑜惊呼。 即便衣衫已经有了破损,但是那质地和颜色,以及独一无二的绶带无不揭示着这个干尸生前是苍羽门中的一个弟子! 柳既明抽出千秋,寒锋毕露,目光之中也是寒光一闪,霎时就将冲过来的干尸一劈两半,毫不留情。 而在干尸倒下后,从皮囊的眉心中冒出一股黑气,那黑气顺着向上飘去,谢瑾瑜才发现,两人的头顶上竖着一个巨大的青铜鼎。那黑气骤然钻进鼎中,踪影不存。 下一刻,几乎所有的棺材都簌簌震动起来,接着,几十个棺材同时被迫,从中跳出了一个又一个风干的皮囊,他们之中有的穿着的是苍羽门的衣服,还有的穿的是其他宗门的衣服,无一例外,全部都是人族修士。 这就奇怪了! 当年封印的是魔族东如君,为何却用的是修士的尸体?! 谢瑾瑜想到了传说中修仙界在这一次战斗之中死伤无数,为了拿下东如君更是无所不用,不知用尽了多少腌臜的法子。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他们连昔日的同门都不放过。 作者有话要说:  妈呀真的好想快点写快点完结。 所以……推剧情呀推剧情。 赶紧把boss放出来。 还想跟大家说一些好鬼畜的事情…… 我已经连着两天在半夜被哭声吵醒了。第一天晚上大概是十二点多的时候,有人一边哭一边唱,那声音从窗口飘了过来,跟招魂似的……瞬间把我吓醒了。 昨天晚上快一点的时候,又听见了细细小小的哭声,当时我明明已经睡着了,瞬间又被惊醒,忍不住都抖起来了。 偏偏这几天宿舍都只有我一个人……orz不知道今晚还会不会有哭声了。 但愿没有吧,叹气。 第71章 第一个干尸倒下后, 大殿中诡异的宁静彻底被打破, 接连几十个棺材被打破, 踉踉跄跄的蜂拥向前,直冲着带着生气的谢瑾瑜和柳既明两人袭来。 柳既明袖手一挥, 千秋在他手上寒锋毕露, 剑气凝结,笼罩成一个巨大的网,流光四溢的瞬间, 剑气化为千万把小剑齐齐发射而出—— 冲在前面的几个应声倒下, 眉心的黑气再一次被悬在半空的青铜鼎摄取。 “师叔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谢瑾瑜又惊又疑。 封印东如君用的竟然是这样一个邪门歪道, 果真是踏着修士的尸体铸成,也难怪修仙界在提到这位前任魔尊时皆是咬牙切齿,恨不能生啖其肉。 柳既明眼中寒光一闪:“尸祭。” 邪魔之人当用邪魔之法来镇, 尸祭用仇人之血,生炼仇人之魂, 为的不过是积怨。而怨气积累的久了, 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不可能进的去。因为, 猎杀生者已经成为这群尸体的本能。 悬在半空的青铜鼎便是炼魂器。一旦干尸全部倒下,怨魂便会从青铜鼎中出现,而千千万万怨魂出现后, 究竟会发生什么,谁也不可能知道了。 “你到后面。”柳既明道。 谢瑾瑜一顿,知道自己拖后腿了。 她所修习的九针之术, 重在疏通经络,引导灵气,而因此这个武器可以通过短暂的封闭经脉而使对方动弹不得,抢得先机。这一切能成功的条件,都基于一个,那就是对方要是个活人。 尸体生机全无,更遑论经脉流注,想用九针制服对方实属天方夜谭。 然而一跃而起的尸体越来越多,仅仅靠着柳既明根本不可能带着她两个人一同逃出去。姑且不论如此多的尸体能不能打完,就算打完,头上还有一个炼魂器,究竟会蹦出来个什么东西,谁又能知道? 谢瑾瑜压制住自己心中的酸涩,躲在柳既明身后,仔细观察了起来。 几乎在每几个破碎的棺材旁就会出现一个完好无损的黑棺材。这个棺材的颜色要比周围的深的多,并且,它的位置是在不断的变化中。在不断变化之中,这些黑色棺材的运行弧线划出了一个特定的轨迹。同时,每变化一次,就会出现又一批的尸体破棺而出。 谢瑾瑜贴在柳既明的耳边将自己的发现说了出来。 柳既明目光扫过去的同时,抬手剑气一会,离二人最近的一个黑棺材“砰”的一声被打破了,里面空空如也,竟然什么也没有。 而在黑棺材被劈开的那一刹那间,周围的尸体突然一顿,接着像是疯了一般,越发厉害的像柳既明扑来。它们自发的挡在了黑棺材的前面,像是在保护着什么似的。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谢瑾瑜脑袋中灵光一闪:“师叔,我们快躲进那个棺材里!” 柳既明也看出了一些端倪。 他左手揽过谢瑾瑜的腰肢,往自己身边一带,同时足踏剑意霎时飞起,衣袂飘零之中抬手将棺材顶向前面退去,下一刻,人落在了棺材的边上。 周围的尸体像是被按住了暂停键一样,全部僵直,一动也不敢动。正在此刻,柳既明将谢瑾瑜顺着开着的口子塞了进去。 “师叔,你快进来。”谢瑾瑜被强行按着睡进了棺材里,这个口是不是开的有点小了?师叔能不能进来?这样想着她的手搭在棺材顶上,用力向自己身下推去,然而棺材顶却纹丝不动。 这个黑棺似乎只能从外面打开,而不能从里面推开。所以这也是这些尸体只能砸坏棺顶才能跑出来的原因么? 这时,黑棺的震动像是再一次触发了某个机关,黑棺底座“咔哒”一声,再次向前移动了一分。 柳既明站在棺材顶上,因为这一次震动,猝不及防中身体摇晃了一下,险些摔倒下去。谢瑾瑜眼疾手快拉住了他的脚踝,心脏都要跳出来,连惊呼都遏在了喉咙中。 这个震动就像触发了一个指令,所有的尸体疯狂的像这个黑棺扑过来,嗫咬着要将所有的生灵毁灭,首当其中就是柳既明。 然后,谢瑾瑜突然觉得自己什么也看不清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尸体会突然扑进来,不知道怎么样柳既明俯身将这个尸体斩杀,也不知道另一个尸体是怎么扑倒柳既明的肩上。 她甚至不知道那一刻,柳既明将头抬起看向前面时究竟看见了什么,那一向风轻云淡的脸上竟然有着一闪而过的错愕。 她什么也看不清了,甚至没有办法拉住柳既明的手。 因为下一秒,在“咣”的一声闷响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黑色。 谢瑾瑜被柳既明关在了至少可以躲避尸体追杀的黑棺里,并且,只有她一个人。 棺顶很厚。 关上之后,外界的声音一点也传不过来,就好像刚刚发生的不过是一场梦境,因为太过于猝不及防,以至于谢瑾瑜一直保持着瞪大眼睛的状态,久久回不过神来。 心跳蹦蹦个不停,谢瑾瑜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她的手搭在棺材顶上,指尖都在颤抖,但是却不自知。 很快,她开始不断的推棺材顶,额头上渗出了汗珠,同时也涨红了脸。 “师叔……!”她拍着棺材顶,大叫着,“师叔你听见了吗,快把这个打开!” 如果师叔听见了一定会打开的,师叔那么厉害,这些尸体对他不会有什么伤害,他一定可以全身而退。刚才他只是因为有些惊慌,才会猝然把棺材合上将自己关在里面,而不是故意抛下自己……绝对不会。 谢瑾瑜努力让自己的瞪着眼睛,几近哀求道:“师叔……师叔你快打开……我推不动……” 而后,豆大豆大的泪珠从她的眼角滑落,冰凉的沁入心里,冻得她不由自主的哆嗦。 “哭什么!”谢瑾瑜恶狠狠啐了自己一口,抹了把脸,让自己冷静下来。 棺材顶从里面强行推,肯定是推不动的,不然刚才她就可以把柳既明拉进来了。那群尸体是将棺板打碎从里面跳出来的,既然它们可以,自己也一定可以砸碎了出去。 这样想着,谢瑾瑜抬起手重重向棺板砸去,“咚”的一声闷响,就像是砸在了石头上,似乎连骨头都可以被震碎。 谢瑾瑜暗骂了一声,觉得自己傻了。现在她怎么也是金丹修为,哪有赤手空拳去砸棺材的道理?!真是被柳既明一直护在身后给护傻了。 她运气的同时,再一次狠狠砸去,“咚”又是一声响,她的双手紧紧攥成拳头。 没有灵力……没有灵力……怎么会这样!她的灵力似乎在丹田处就被遏住住了,根本没有办法运转全身! 这个棺材就像是一个屏蔽器,不仅将她和外界完全隔开,而且让她灵力尽失,和一个普通人无异。既然是一个普通人,又不是天生神力,她怎么可能打碎这个棺材板!? 谢瑾瑜第一次感觉到了实打实的绝望。 怎么办……怎么办……柳既明最后那一眼到底看见了什么!为什么一向如如不动的他会露出那样的表情?!为什么自己那个时候没有跳起来和他一起,为什么为什么!? “师叔!师叔!”谢瑾瑜狠狠敲打着棺材板,“你回应我一声,一声也好!” “咔哒”一声脆响从谢瑾瑜的身下传来,她感觉到黑棺又一次晃动了起来。这必然是又一次更改了位置。 这个黑棺究竟会将自己带去哪里? 谢瑾瑜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也许柳既明钻进了另一个棺材中,只是没有和自己在一起罢了。既然自己的黑棺在动,那么柳既明的黑棺也会继续移动,待停下来的时候两个人就会再一次见面。 这样想着,她慢慢冷静了下来。不管怎么样,现在在这里大喊大叫只会白白浪费自己的力气,不如保存精力,待停下后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黑棺一共移动了十三次,谢瑾瑜一直在心里默默的数着。到第十三次的时候,她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下一次的移动。她从黑暗中缓缓睁开眼睛,暗暗思忖,看来是已经到头了。 “咔”一声,棺材顶上传来了一声脆响。 谢瑾瑜心一下悬在了嗓子眼,她抬起手,有几分犹疑。 就在她犹豫的这一瞬间,棺顶被人从外面打开了。一抹幽幽的光泽顺着打开的缝隙缓缓流淌了进来。 “谢瑾瑜,果然是你。” 这个声音熟悉又难忘,刚传出来,谢瑾瑜的身体一阵僵硬,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细细看去。因为逆着光,并不能看清这个人的具体样貌,只见那人双眼如同一汪秋水,盈盈流转,似笑非笑。 她的心一直沉到了底。 怎么会是秋湄? 作者有话要说:  秋湄是真的要被搞死了…… 好困,今天更新又迟了,么么哒qaq 第72章 “秋湄……怎么会是你?”谢瑾瑜的心瞬间沉到了底。 关于秋湄的下落, 她一直都不清楚。 按理来说, 在天之裂隙中, 柳既明废去了她的双手双脚,让她丹田毁灭修为尽废, 就算当场没死, 也不可能活的有长久。 但是她偏偏从天之裂隙里出去了,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活了下来,而且还跟着他们来到了魔窟, 来到了东如君的封印之地。 究竟是什么时候?为什么她和柳既明一直毫无察觉? 秋湄见谢瑾瑜面色不愉的看着自己, 似乎对能够隔应到她感觉十分愉快, 那汪盈满了秋水的眸子散发出摄人的光芒,“很惊讶么,没想到还能见到我是吧?是不是认为我真死了?” 谢瑾瑜直挺挺的躺在棺材里, 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可惜,我就是死不了呀。”秋湄笑眯眯的看着她, 眼睛眯成了一弯月牙儿, “我能有什么办法呢?” 说到这里,她眼珠转了转, “你说说,谢瑾瑜,你会不会死呢?” 谢瑾瑜推开她搭在棺材顶的手, 从棺材里坐了起来,咬着牙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你说呢?你说我在这里能做什么呢?”秋湄有些无辜的眨眨眼睛,“当然是想来送你最后一程。” “送我最后一程?”谢瑾瑜觉得有些好笑, 她抬脚从棺材里蹦出来的同时右手蓦地扣住了秋湄的脉门,“凭你现在?一点修为也无?” 秋湄被戳穿后,什么也没说,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微笑,丝毫不觉得自己收到了挑衅。 谢瑾瑜心底却轰然炸了个响雷,面上已经是难以掩盖的惊讶。 在看到秋湄的时候她已经发现了哪里不对劲。 当时是秋湄推开了棺材顶,但是,之前的秋湄分明四肢皆废。所以,在看脸秋湄双手的时候,谢瑾瑜特别留了一个心眼。 她在秋湄的手腕处发现了一圈细细红红的疤痕。就好像,之前这手从手腕处断裂过,却又被人给缝回去了似的。 故而,在起身的时候,她扣住了秋湄的命门,手下的皮肤确实不再平整,这个触感绝对不是假的。同时,她发现秋湄体内完全没有灵力流转,已经和一个普通人无疑。 然而,在站出来看见秋湄的时候,她已经无法只用震惊这两个字来形容自己的内心了。 秋湄却置若罔闻,完全不在意她的惊讶,仍然带着笑容,笑容里却有几分阴冷,“满意你看见的吗?是不是感觉很得意?” 秋湄是坐在轮椅上的。 她的模样,除了那张脸,已经完全不能和往日相提并论了。 她的下/身没有穿裙子。……不,可以这样说,她已经没有下/身了。那是用木头拼接而成的腿,一截又一截,中间隐隐用了白线连接,就像是一个没有自我的提线木偶。 谢瑾瑜恨她,却委实没有想到她会变成这样,除了上半身之外,她甚至无法确定,这样的秋湄是否还是真正的活着。 “你这是怎么了?” “咔嚓”,木头相互碰撞发出诡异的声音,秋湄弯着腰,从轮椅上缓缓的,慢慢的,站了起来。 她的动作诡异极了,半斜着身体,木头却不是笔直的,弯弯曲曲,似乎很难承受上半身的重量,过了好一会才站直,却还有几分勉强。 “可怕吗?恐怖吗?”秋湄笑道,“你不知道被人一点一点打断骨头都有痛啊……” 谢瑾瑜眯起眼睛,冷森道:“我知道。” 当年被送上堕仙台,她亦是痛苦万分,甚至没有办法堂堂正正的走下去,是被人像垃圾一样的扔下去,丧失了最后的尊严! “不!你不知道——”秋湄的声音突然尖利起来,几乎要挣破谢瑾瑜的耳膜,“你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有痛!有多可怕!” “……他们都替你接回去了,你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凭什么!凭什么!”秋湄尖叫,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只剩下发狂的嫉妒,“凭什么对你那么好!我才是主角!明明我才是主角!” 她一激动就站立不稳,差点倒了下去,却即时稳住了身形,踉踉跄跄的喘着气,胸膛一起一伏。 “你什么都有,修为,四肢什么都有……哈哈……”秋湄低声笑出来,“他都把你当做宝贝!什么都愿意替你弄好,什么都愿意替你找……为什么……为什么到了我这里……只有一句……呵呵……” “什么?”谢瑾瑜听出了她的语无伦次,追问。 秋湄豁然抬起头,“我用传送符回到苍羽门,原以为师尊会救我!他已经是掌门了!要什么有什么,当然会救我!” 她这里说的师尊,除了贺凌没有第二个人选了。 难道贺凌没有救她么?谢瑾瑜有几分困惑,记忆里,贺凌一直对秋湄百依百顺,又怎么舍得她受这种苦楚? “我满心希望的信任他,依赖他。结果醒过来后,他却把我变成了一个认不认鬼不鬼的怪物!他把我变成他的傀儡!一个完全不需要自主,没有力量,只能任人操控的傀儡!”秋湄歇斯底里,“就是因为我死不了!他不想管我,却又没办法杀死我!” 听到这里,谢瑾瑜几乎要仰天长笑出来。 “秋湄……秋湄,我真没想到,你也会有今天。”谢瑾瑜低笑出声。 曾经最让秋湄自以为傲的“不死之身”,如今却派上了这样的一个用场。秋湄以为谁都杀不死她,就可以成为她横行霸道的底牌,却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上,多的是让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方法。 “他不是爱我的吗?!他那么爱我!”秋湄有些疯狂,“最后却这么对我……呵呵……” “秋湄,你扪心自问一下,你可有用真心去对待别人?”谢瑾瑜冷眼看着她几近癫狂,“谁人都为你所用,任你差遣,在你眼中,他们从来都是受你控制的傀儡罢了,你始终以造世主自居,又轻贱人命。既然如此,还敢奢求真心?!” “你闭嘴!”秋湄呵斥她,“你算什么?!也敢教训我?” 谢瑾瑜冷笑:“不知悔改,无药可救。” “都是因为你!”秋湄抬起手来指责她,“全都是因为你才会害得我到现在这个模样!你为什么不死?!谢瑾瑜你早该死了!谁允许你活到今天的?” “秋湄,你还只把这里当做笔下的小说,妄图操纵所有人的生死吗?!”谢瑾瑜怒极反笑,“你早该醒醒了!这个世界根本不是你创造的。他们有自己的命数,有自己的性格,会按照自己的愿望努力的生活下去。这一切都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与我无关?”秋湄仰头大笑,“可是你和我有关,有关极了。谢瑾瑜,你真当我站在这里就是来找你叙旧的么?” 谢瑾瑜目光中闪过一丝寒意,“你我之间早就该有一个了断了。” “对,确实是该有个了断了。”秋湄笑的意味深长,“你站到现在,可有觉得哪里不对劲么?……啊呀,那我好心提醒你一下吧,你的腿可还能移动了?” 谢瑾瑜心下一凛,连忙低头看下去,却发现不知道何时,一群绿油油的藤蔓爬上了她的小腿。 这些细小的植物柔若无骨,动作无声,叶子带着小小的锯齿,乍一看去完全没有任何威胁。 “这个东西叫菟丝。”秋湄的声音有着几分得意,“别看它小而柔弱,其实不过是伪装罢了。以无害的表面去接近别人,一旦敌人放松警惕就盘绕缠上,以人的灵气和血肉为土壤,生根发芽。” 谢瑾瑜抬手去扯这菟丝,一用劲小腿便是钻心的疼痛,她一咬牙,菟丝被撤下的同时腿上血肉模糊。 “没有用的。”秋湄好笑道,“只要有一根缠上你,就不可能摆脱的掉,直到最后被它完全吞噬。你知道为何我没有修为吗?这里是什么地方?封印魔尊之地啊,最不缺的便是害人的东西。尤其是修士的灵气,简直就是最好的沃土。有你在,就是一个天然的靶子,这些小小的菟丝当然看不上我。你在它们眼里,可是无比的美味诱惑呢。” “呵呵……”谢瑾瑜低笑,这小小的菟丝,根本像极了秋湄。看起来人畜无害,然而最是心狠手辣。 “你竟然还能笑的出来?那要不让我再跟你说说点不得了的事情?”秋湄眉目间已经丧失了最后的清明,“哈哈哈贺凌那个狗杂种根本不可能想到我究竟查出了什么……他做梦也想不到!” “柳既明根本就不是柳相生的儿子!哈哈哈哈……他明明留着魔教的血,却将贺凌压了百年!” 谢瑾瑜停下手中的动作:“你说什么?” 秋湄低下头,趾高气扬的看着她,“反正你也快死了,而且很快,你亲爱的柳师叔也会下去陪你,告诉你无妨。” “当年东如君和一个人类修士相爱,在两人准备私奔的那天,东如君一人在约好的地点等待有情人,没有等来那个女人,却等来了修仙界倾巢而出,誓要将东如君斩杀而。当时那个女人已经有了身孕。” “人类修士和魔尊的孩子啊……那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秋湄满眼鄙夷的申请,“一个杂种罢了,这就是你亲爱的柳师叔。” “而且,就是那个女人背叛了东如君,她将两人私奔的地点说了出去,害的东如君几乎丧生,被封印了百年。你说,面对背叛自己的情人的孩子,醒来的东如君会做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加大加粗!!昨晚十点半真的更新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目录里有显示,翻下章就翻不出来!!好气啊!修改一下看看能不能显示出来…… 以下是昨天的作者有话说: 结局可能我还要在仔细斟酌一下……因为我突然发现了一个惊天bug…… 真的进入倒计时了。 么么哒! 第73章 “你说, 面对背叛自己的情人的孩子, 东如君会做什么呢?”秋湄缓缓勾起嘴角,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期待,“更何况, 这样的东如君还是你亲爱的柳师叔放出来的。用他带着的魔族之血, 亲自放出来的。” 会怎么样?当然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谢瑾瑜怔愣了一下,喃喃道:“你说柳师叔是东如君的孩子?而且,是柳师叔的母亲背叛了东如君所以才让他被封印在这里?” 秋湄看见她表情有几分茫然, 笑的越发得意:“怎么了?你是不是也很惊讶?谢瑾瑜, 这个就是现实啊, 你以为柳既明是天之骄子,你以为他是天纵英才,你以为他天下无双, 结果呢?结果呢?他根本就是一个既不被修仙界承认的杂种,也不被魔族认可的叛徒之子罢了!” “怎么可能?”谢瑾瑜觉得有一些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关于柳既明不是柳相生的亲生儿子, 其实谢瑾瑜早有预料。但是,柳相生究竟知不知道柳既明不是自己的孩子?如果知道, 他怎么能容忍这样一个魔尊之子存活在修仙界?如果不知道,他又缘何对柳既明如此冷淡? “我要你替我问问,当年柳相生为什么要将我从苍羽门之中扔出来。”临渊君的话突然从她的脑海中跳出来, 谢瑾瑜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什么。 “柳相生真正的孩子……是……临渊君?”谢瑾瑜抖了抖嘴唇,有些不可置信。 秋湄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 正眼看了几眼谢瑾瑜,冷笑道:“没想到啊,这你也能知道?我花了好久的时间,才调查到了这点,为了、为了能绊倒贺凌那个负心人……呵,结果他似乎早就知道了,还完全不在乎。不在乎,不在乎,他的魔体又是怎么出来的?!” 提到贺凌,秋湄的表情又开始有几分扭曲。她原以为,自己再不堪,贺凌都会站在自己这边,一直无怨无悔的帮助自己。谢瑾瑜有柳既明又怎么样?书里的男主角本来就是贺凌!他既有仙体身份是苍羽门的掌门,又有魔体,身份是魔尊临渊君。有了他,难道自己还怕会输给谢瑾瑜么?! 但是,她发现自己完全想错了。 贺凌根本就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样任人摆布。魔体因为魔窟混乱你的景象,她根本没有机会接近过,而仙体也超出了自己的控制,根本没有对她死心塌地过! 都是假的!全是假的!都是骗局! 而这一刻,全都是因为谢瑾瑜。 从她该死,却没有死成的那一刻起,所有的都变了。所有本来属于自己的都没有了。都被眼前这个人抢走了。 谢瑾瑜有些混乱,是了……如果贺凌是柳相生的孩子,那么就说得通了。可是,魔体临渊君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临渊君要自己去问问,柳相生为何要将他扔下苍羽门?是什么意思?明明贺凌是在苍羽门上的…… “不对……秋湄……一定还有哪里不对……”谢瑾瑜摇了摇头,心中泛起了一阵奇异的感觉,“缺了什么……” “能缺什么?!”秋湄挂着不屑的笑意,“谢瑾瑜,你就不要自作聪明了,我告诉你是怎么回事!” “那个女人背叛了东如君,但是当时已经怀有身孕,她既害怕又无助。之后,为了能活下去,她设计害死了柳相生的道侣,自己怀着孩子在东如君被封印之后,嫁给了柳相生。但是万万没想到,被她害死的那个女人肚子里的孩子没有死。不仅没有死,还活了下来,取名叫贺凌。自小在魔窟长大,因为对她的恨意找到了苍羽门,隐瞒了身份。之后,那个女人被贺凌害死,他便将所有的仇恨又都转移到了柳既明的身上。” “是该恨。为何不恨?明明,柳既明拥有的一切,都应该是属于他的!”秋湄眼睛眯起来,带着凶狠的意味,“就像我一样,被你抢走了我所应该拥有的一切!你和你的柳师叔都是这个世界最恶毒的存在!天理不容!” 脑海中闪过谢瑾瑜在柳既明的神识中看见过的那张柔和的面孔,她的目光分明温柔如水,带着淡淡的慈爱。谢瑾瑜怎么也无法将这样一个女人和秋湄所说的形象联系在一起。 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子,可以生下柳师叔的女子,怎么可能是这般工于心计?怎么会背叛自己的爱人,苟活于世?怎么会设计害死别人,且一尸两命,接着又嫁给柳相生?嫁给柳相生后,柳相生难道会对她的暗结珠胎毫无察觉? “秋湄,你说我自作聪明,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谢瑾瑜抬起头来,“她既然选择背叛了东如君,想必被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无比憎恨的,又怎么会选择留下柳师叔?” 秋湄微微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似笑非笑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魔胎是那么容易打掉的么?更何况,还是东如君的骨血。这个世界中,不会有人比东如君更纯正的魔族之血了。他仅仅凭借着那样的血统,就足够让所有低阶魔族为他出生入死。” 柳既明也是……他来到魔窟后,很多低阶魔族甚至不敢抬头正视他。这是因为,他体内的魔族之血觉醒了吧……也是因为如此,他的血才能唤醒被封印的东如君。 秋湄的视线缓缓扫过她的小腿,脸上闪过一丝畅快,“知道这么多,你也该瞑目了。不过,你也别怕,很快你的柳师叔便会被东如君送下去陪你了。你还能在黄泉路上等上一等。” 菟丝已经爬到了谢瑾瑜的膝盖处,她的小腿密密麻麻的布满着藤蔓,细碎的叶子插/进她的血管之中,贪婪的吸食着血液,慢慢的蠕动,像是要和她融合一体。 谢瑾瑜望着这样的景象,眼睛眯了眯,微笑了出来。 秋湄有几分诧异,连带着声音也高了起来:“谢瑾瑜,我看你是根本没有搞清楚状况啊!?这个时候还能笑得出来?呵呵,我要是你,怕是哭都来不及哭了。” 谢瑾瑜歪着头看了她一眼:“秋湄,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所有人都该只听你的,不然就是欠了你,尤其是我。” 秋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难道不是么?” “作为你的姐姐,我很难过,”谢瑾瑜目光微微闪烁,“我没能在你小的时候告诉你真正的现实——你才不是什么公主呢,没人会永远为了你而活。” 秋湄的脸瞬间变成了猪肝色,她的表情狰狞了起来:“你在说什么?!” “你以为菟丝喜欢吞噬修士的血肉,所以,你没有修为反而成为了一大优势。可是你忘记了两件事,第一,我是木系修士,‘同气相求’这四个字你可懂么?若是我愿意,这样的妖藤,我亦可以操控。” 秋湄的脸色变了变,谢瑾瑜接着道:“第二……催动魔窟土生土长的妖藤,必然要有魔族的血统。你又是怎么知道,我的体内没有魔族之血呢?” “怎么可能?!”秋湄瞪大眼睛。 谢瑾瑜叹了口气:“可能的。当日我身死,本来就是柳师叔日日用血饲我,如果不是魔族强大的复原能力,我又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能活过来?” 随着她的话慢慢说出口,青色的灵气夹杂着隐隐的血气运转着她的全身,原本粘在她小腿上的藤蔓随着灵力的流转,缓缓舒展着枝叶,之后,乖乖的从她腿上蠕动了下来。 它探头探脑的在地上安静了一会,很快就找到了另一个目标。在谢瑾瑜若有若无的控制之下,一点一点爬到了秋湄的身边。 “怎么可能……不可能!”秋湄慌忙后退,惊慌所措,她尖叫着,“滚开!滚开!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你怎么可以!”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谢瑾瑜淡淡道,“我为什么不可以呢?” 菟丝无孔不入,随着这根主藤蔓的召唤,秋湄周围的土地上密密麻麻的藤叶爬了上来,勾住她的脚腕,像是虫子一样,沿着她的腿爬了上去。 秋湄面无血色,目眦尽裂:“滚开!啊——啊——救命啊——” “反正,你也是死不掉的吧,秋湄。”谢瑾瑜看着她痛苦的挣扎,菟丝钻进她的血肉里贪婪的吞噬着她的一切,竟然毫无感觉。 “慢慢享受这一切吧,在完全有意识的情况下,看着自己怎么样被吞噬,被寄生,然后——像个怪物一样的继续活下去。”谢瑾瑜慢慢的转身,将秋湄的尖叫屏蔽在身后,“谁让,谁都无法杀死你呢。” 终究是作茧自缚。 死亡有时候最是干脆利爽,但是,这世上多了去的,是让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秋湄的声音越来越弱,她被绿色的植物包围,吞噬,然而眼睛中的那抹光却从未消失,只是从癫狂渐渐寂灭,变成了绝望。 这一次,再也没有人能够救的下她了。 谢瑾瑜跌跌撞撞的顺着甬道向前跑去。每走一步,她的小腿就钻心的疼。还是被菟丝伤到了……在最开始的时候,菟丝确实将她当成了食物。 不过都没关系,解决完了秋湄,谁也无法阻挡她的脚步,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找到柳既明。 他在哪里?遇到东如君了吗?东如君……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存在? 谢瑾瑜一边跑一边想着,突然听到轰隆一声巨响。 一个身影蓦地砸在了她的面前,几乎将地面砸出了一个大坑。 下一刻,谢瑾瑜不可置信的捂住了嘴巴,一丝呜咽从喉咙中溢出,“师……叔?!” 作者有话要说:  秋湄终于结束了所有的戏份 啦啦啦~ 六号要去参加个竞赛,这几天都比较忙tat更新时间不定,大家见谅…… 但完结是很快的,不会拖太久……谢谢各位的厚爱支持,么么哒! 第74章 谢瑾瑜浑身如堕冰窟, 手足冰凉, 浑身僵硬。连呼吸都被遏住在喉咙中, 一丝气息也吐露不出来,所有意识都离她远去了。 “咳咳……”只不过安静了那么一刹那, 坑里的那个人咳嗽了两声, 右手紧紧抓住千秋,借助着剑锋的力量,再一次站了起来。 他的衣衫凌乱, 青丝挣开了发带, 整个人看上去狼狈不堪, 早没有了往日的光风霁月。即使在最惨烈的战场上,柳既明都没有这般的模样。唯有那不变的背影,依旧挺直, 宛如青松直立,风过不折。 呼吸在一瞬间回来了。 谢瑾瑜脑袋一片空白, 只知道一抬脚就向柳既明奔过去, 但是却因为之前僵直的原因,右脚笨拙的将左脚绊了一下, 她险些摔了一跤,却很快爬了起来,叫道:“师叔……” 柳既明回头, 他的脸上有一些细小的擦伤,露出一道又一道血痕,但是眸光依旧是浸了深潭水般的黑亮。废掉了他的修为, 斩断他的利剑,这样的眼神也绝对不会变。只要还能站起来,柳既明眼中的光就不会灭。 在看到谢瑾瑜后,他的下颌明显绷紧了,目光微冷,开口时声音也有些沙哑,却是不容置喙的命令:“走!” 谢瑾瑜就要去抓住他的衣袖,听到这句话动作一顿,反身性的抬头看他。 柳既明袖手一挥,一道剑气射出,硬生生将她推拒到了几尺之外,语气已经有了几分冷硬:“快走!” 即便到了现在,他终究还是舍不得下狠手。这道剑气虽然凌冽但是却没有伤到谢瑾瑜分毫,不然,就不是仅仅后退几尺的问题了。 谢瑾瑜没有怪他,反而眉目舒展开来,微微笑道:“师叔,都这个时候了,你想让我去哪儿?” “离开这里……躲进那个棺材里……”柳既明见她,目光一动不动,“总之,不要找我,不要在这里。” 谢瑾瑜脸上的笑容不变,但是却不敢上前,她只怕再走几步,柳既明还会再一次毫不留情的将她推回去。 故而她只是站在那里,眼中一片柔光:“如果那人是师叔也无法抵挡的……那即便我走了,又能躲到几时?” “就让我留在这里吧,我绝对不会,拖了师叔的后腿……”谢瑾瑜的语气中已经带上了恳求,“师叔,不要抛弃我了……把我推到棺材里自己独当一切,这种事情,拜托了,不要再这样了……” 柳既明的目光微动,却再也没有开口赶她离开。 谢瑾瑜松了口气,以为他打消了让自己走的念头,忍不住笑了笑:“我会和师叔在一起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离开。” 下一刻,一道疾风略过,裹挟着不容忽视的弑杀之气铺天盖地席卷而来,随着这股气息一同而来的还有意想不到的爽朗的声音—— “你这小子,倒也有几分意思。” 柳既明的身前,蓦然出现了一个身影。没有人能看清,他究竟是怎么移动到这里的。就好像,在那个邪气出现的同时,声音和人就完完整整的一齐出现在了这里。 眼前这人的身形比一般的男子都要更加的高大,即便是柳既明在他面前也比不过。他丰神俊朗,那双凤眼华光流转,和挺直的鼻梁尤为突出,在这点上,柳既明几乎和他一模一样。 他披着一件已经破烂不堪的黑袍,却难掩一身风华。有人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然而,总有那么一些人,衣服对于他们来说,连衬托都算不上。即便是一身破烂,也没有谁敢怠慢他,只因为那无法忽视的杀伐之气。 谢瑾瑜倒抽了一口凉气。 和柳既明如此相像,又在这个封印之中,除了东如君还能是谁?只怕说东如君不是柳既明的亲生父亲,也没有人会相信。 东如君没有看谢瑾瑜。谢瑾瑜虽然是金丹修为,但是那点程度对于东如君来说,根本看不上眼。他的眼睛里,只有柳既明。 这是一个和自己何其相似的人,即便是刚见面时,东如君也有那么一瞬间的怔愣。不过,也不过是那短短的一瞬间罢了。 魔族不重血脉,自己的儿子又如何?父杀子,子弑父,是魔窟最不起眼的常态。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中,伦理是最不需要的制衡手段。即便再喜欢人间的种种,然而这些礼教对于东如君来说,仍然是可笑至极的。 更何况,这样的容颜,他怎么能忘呢?当年和情人之间的喁喁私语,最后不过都变成了背叛的刀光剑影罢了。 都说魔族寡情,又怎么敌得过人心的善变? 东如君笑了起来,他笑起来的时候凤眼上挑,一派风流,却是和柳既明完全不同,“我刚苏醒,招式难免还有些生疏,这下,你可是跑不掉了。” 柳既明一个侧身,将在他身后不远处的谢瑾瑜挡了个严严实实,冷声道:“从未想逃。” 东如君敛了敛笑容,眼中精光一闪,不知是嗤笑还是其他,“你倒是有几分骨气。” 话音刚落,当的一声传来,谢瑾瑜甚至看不清他是如何出手的,就见柳既明抬手,千秋狠狠挡了一下,堪堪接下了一招。 “只不过,有时候骨气反而是个最可笑的东西。” 东如君每一招都狠戾非常,招招致命。他没有专门的兵器,但是,他每一次挥手,魔气都会萦绕在他的掌心,随着他的招式幻化成为任何一种兵器。只不过,这样凝结成的实体时间十分短暂,一旦没有成功,便要快速幻化成下一个。 他的战斗方式随性而特别,没有固定套路,因而会让人防不胜防。然而,这样的战斗方式也非常的不明智,因为消耗的魔气实在太大,并不适合长时间战斗。 柳既明的剑招却十分单调。再刻板的招式在他手中都被挽出了万道流光,他亦是咄咄逼人,完全不留退路。 东如君打的有些不耐烦了。天知道,他有多么厌烦这群人类修士,尤其是剑修,又横又难缠。若不是眼前这个小子还有点魔族的强悍血气,他早要直接捏死这个烦人的剑修了。 明明早就精疲力尽,也不知道是什么还支撑着这小子依然在战斗,不死不休。 东如君冷哼道:“苟延残喘。” 柳既明喘着粗气,却不敢有一丝的停歇,不断催动着全身的灵气支撑着剑光闪烁。 他退无可退。 身后,就是谢瑾瑜。 丝丝鲜血顺着柳既明的唇角溢出,他感到一股淡淡的温和之气顺着经脉缓缓的流淌至他的四肢。他只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就看见谢瑾瑜双手旋转,几根针在她掌中流转,心下一个震动。 这个傻丫头! 千秋在他的操控下悬空而起,柳既明飞快的结成了一个手印。正在努力的谢瑾瑜突而觉得自己的灵气被阻断,错愕的抬头,却看见千秋的剑气将她全身笼罩起来,同时,她脚下的土地受到催动,隆隆作响。 “什么情况?!”谢瑾瑜看着柳既明的动作,大惊失色,惊叫道:“师叔!师叔你在做什么!?” 她一抬手就被冷冽的剑气侵蚀,接触的掌心离开被割开了一条鲜红的血印。谢瑾瑜却是什么也不顾了,她狠狠扑上去,大叫道:“柳既明!柳既明你这样算什么?你放我出去——” 东如君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有些玩味的笑道:“你倒是个痴情的。” 地面四方的土壤缓缓的向上隆起,而谢瑾瑜所站的那块地面则随之慢慢下陷,千秋的剑气越来越薄弱,谢瑾瑜的双手血肉模糊。 至始至终,柳既明都没有再回头看他一眼。 邪魔妖崇,当百战不殆。 这句话,柳既明一日也不敢忘。 今日既然遇上了,无论结局如何,他都从未想过要退缩过。既然从来不曾想要退缩,是生是死倒没有那么重要了。只是……他终究不是孤身一人,只愿自己能够牵制住东如君,为谢瑾瑜留一线生机。 谢瑾瑜撕心裂肺:“你这样算什么……柳既明你混蛋!你……你……” 她大骂着尖叫着,却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怨恨着自己。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就站在柳师叔的身边?为什么不能和他一起战斗?!为什么!明明说好了的,无论是上药还是针疗,需要什么她都会在的…… 谢瑾瑜后悔了,她第一次后悔当年的自己为什么没有选择闻玉峰。 土壤渐渐埋没了柳既明的身影,四四方方的将谢瑾瑜困在其中,切断了她和外界所有的联系。 这是柳既明能够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将那个人好好护着,到最后一刻。 他迎上东如君,即便灵力耗损严重,丝毫不显退缩,背仍然挺直着,“我亦当全力以赴。” 作者有话要说:  讲道理……如果就这样,柳师叔和谢瑾瑜两个人都死掉了…… 我会不会被打死…… 第75章 谢瑾瑜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 也许只有很短的时间, 但是她却觉得已经过了几百年。 这土壤之间被垒的十分坚固, 完全将谢瑾瑜和外界隔开, 她一个人被封闭在这里,什么都听不见也察觉不出来。 她甚至不记得柳既明看自己的最后一眼。满脑子都是他最后的背影, 挺直如画。谢瑾瑜开始后悔了, 她不应该不停的叫喊,她应该哀求着,让柳既明回头看她一眼, 哪怕就一眼。 只要看了那一眼, 柳既明一定会舍不得, 他一定也会舍不得让自己一个人。 “啪嗒”一块软土从上面掉了下来,本来是一个完整的块状,却骤然掉下来在谢瑾瑜面前四分五裂。 她从恍惚中抬起头, 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碎土。 这一块似乎突然触发了一个机关似的,所有的土开始松动, 簌簌落下。而同时, 属于柳既明的那股剑气已经隐隐散去,气息越来越淡, 几乎没有踪迹。 谢瑾瑜感受到了什么,她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着土劈头盖脸的砸落下来, 喃喃道“不……不要……” 土壤裂开了一脚,淡淡的天光从这窗小小的缺口投射进来。谢瑾瑜一声不响,只埋头刨开裂土, 从坑里爬了上来。 她的动作干脆又利落,没有一丝的拖沓。之前被柳既明剑气所伤的手还是一团血肉模糊,但她却置若罔闻,表情隐忍又冷静。 重新站到地面上时,她只轻轻晃了一下,脚步一顿。 柳既明已经倒下了。千秋在他的身边,断裂成一截又一截,同时,他之前有在用的照明法器“既明”也掉落在旁边,四分五裂。东如君捧着什么东西站在旁边,面无表情。 谢瑾瑜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样的表情走到了柳既明的旁边,缓缓坐了下来。 “我不是故意不站起来的,师叔……”谢瑾瑜有些仓皇的解释,她的声音沙哑的厉害,就好像砂纸互相摩擦产生的质感,“我只是,双腿有些没力气了。我歇一会……” 柳既明双目紧闭,仿佛睡着了一样。谢瑾瑜有些犹豫的伸出手,碰了碰他的手背,却发现,曾经无数次温暖她的手指是冰冷的。 “滴答”,随着细细小小的声音响起,一滴水珠就迸溅在了柳既明的颊畔,就好像珍珠碎成了一粒一粒。 谢瑾瑜紧紧抓住柳既明的手,她咬着牙不想哭出来,身体却不受控制的颤抖。她觉得有些茫然,手忙脚乱的将千秋的残骸拦在自己的怀里,然而又觉得这样做有些多此一举,慌忙的放了下来。 “对了,对了……”她抽出了仅剩的几根“太素”,看着它在自己的手上转了转,青色的灵气在她指尖流转,顺着两人相触的指尖流淌进了柳既明的身体之内。 这些灵气进入了柳既明的体内,却根本无法吸收,很快便消散而去,不留痕迹。 谢瑾瑜不敢停,她用几根针封住了柳既明的命门,动也不敢动。 良久,她的身后传来了一声叹息。 谢瑾瑜回过头,东如君手上捏着一张纸,抬头看见她满脸泪痕,东如君笑了笑。这笑容不像之前,充满着戾气和不屑,倒也有了几分柔和。 “小姑娘你哭了。” 谢瑾瑜偏过头,她没有办法面对杀害柳师叔的凶手,但是她不敢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而去对付东如君。她只怕自己一停,柳既明就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师叔你快醒醒。”谢瑾瑜缓缓爬到了柳既明的胸口,“你快起来。” “有人欺负我……你……” 一声破碎的呜咽划过寂静,谢瑾瑜将脸埋了进去。她不该开口的,一开口,根本无法控制自己。 “我没有欺负你。”东如君叹息着笑了一声,“我只不过是看了一封故人的信罢了。” 谢瑾瑜抬起头来,眼睛红红的看着他:“看故人的信?你这样的人也有故人?!你的故人早就死了!你还亲手杀死了故人留给你的唯一血肉!” 东如君脸色不变,也许是谢瑾瑜的悲伤太过明显,他的语气无形中也放缓了一些,“他不是我杀的。” “不是你?”谢瑾瑜几乎低声笑了出来,“不是你,难道是我?” “他体内的魔族之血骤然觉醒,还没有完全掌握操控体内魔气的方法,”东如君微微阖目,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他为了救下你,催动了体内的魔气,魔气与灵气相互碰撞,这小子无法控制,这才导致了现在的情况。我还未动手,只不过先废了他的那把邪剑罢了。” 说到这里,东如君似乎也有一些惊异,“千秋嗜血,当以血祭剑,本身就沾染了魔气。这小子一身正骨,不知道如何得到的这把剑。” “他还没有死。”谢瑾瑜摸了摸柳既明的脸,低喃道,“你的意思是说,他没有死。” “虽然未死,却还不如死去。”东如君淡淡道,“魔气与灵气二者争锋,最好的结果不过是相互抵消,丹田毁灭,与凡夫俗子无异。这样,岂不是比死更痛苦?” “我也曾死过。”谢瑾瑜回头看他,在知道柳既明还没有陨落之后,似乎平静了许多,“丹田尽毁,修为全废,自爆,这些我都经历过。如果不是师叔,我早就不存在这个世上了。既然师叔能救活我,我也可以。” “与凡夫俗子无无异又如何?只要他能醒过来,做个普通人又怎么样?只要他愿意,我就把自己的金丹给他,他不愿意我就废去金丹和他做一世夫妻。”说到这里,谢瑾瑜眼前一团模糊,声音也不自觉的哽咽起来,“这些……我都不在乎……” “换金丹?”东如君想了想,笑道,“确实有这样的法子,你愿意么?” 谢瑾瑜一愣,抹了下自己的脸将泪水擦干净:“你可以吗?” 如果可以将自己的金丹换给柳既明,待到师叔醒来,他只不过是境界跌落罢了,想要重回化神还是十分容易的。柳既明如此骄傲的一个人……就算是成为普通人,也只能是他自己的选择,绝对不是被迫的。 想到这里,谢瑾瑜抬眼看着东如君:“你真的可以?” 东如君眼神复杂:“你想也不想?” “我唯一想的,便是你是否会趁此加害我们。”谢瑾瑜摇了摇头,继续道,“不过,你想杀了我也不过是一招一式的事情,也无需废这么大的周章。” 东如君看了看她,将那张不知道写了什么的“故人信”小心翼翼的收进了自己的怀中,想了想,颇有耐心道:“小姑娘,你可知道人类修士和魔修有什么区别么?” 谢瑾瑜垂了眉眼,轻抚了抚柳既明的额头:“一个为人,一个为魔。” 而作为人和魔的孩子,柳既明究竟算什么呢? 东如君似乎对她的答案并不感兴趣,只等她说完后,自顾自道:“人族修士修淡泊寡欲。最开始入了宗门后,便要舍弃父母亲人的小爱,而后是家国,乃至各种杂欲,达到清心修炼,一心为仙。若是一旦执着于某件事,便会生出心魔,心魔不除便是堕仙为魔了。” “可是心魔不除,怎么就会成魔呢?”不待谢瑾瑜回答,东如君便自己给出了答案,“因为魔修,修的便是七情六欲。” 谢瑾瑜握住柳既明的手,听的有些入迷,这是她从未听过的话,此时感觉有一些新奇又有一些茫然,“什么是修七情六欲?” “与修士的修炼方式完全相反,我们的修行,只会让欲念越来越强烈。”东如君解释道,“魔族诞生后,只有最单纯的本能,即杀戮和掠夺。杀戮是为了生存,掠夺亦是为了生存,这是我们的立身之本,所以,魔族之中强者为尊。” “但是,魔族对感情之事,其实十分懵懂。”东如君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自嘲似的笑了笑,“人类的情感对于我们来说,太陌生。亲情,爱情,友情,这些是什么?魔族对诞生自己的母体,没有感情,倒是会时常吞噬了母体,为了让自己更强悍。魔族之中没有惺惺相惜,只有臣服罢了。我们的世界简单而黑白分明,力量即是一切。” “随着对力量追求的执着,我们的修为不断上升,便会有新的感情从心底萌发。”东如君转过头,上上下下打量着谢瑾瑜,“我在修为上遇到了瓶颈,偷偷去了人间,也蹭遇到了如你这样的小姑娘。” 谢瑾瑜将柳既明抱在自己的怀中,紧了紧手,“我不过是最普通的人罢了。” “确实。”东如君点了点头,倒也没有客套。 “我喜欢人间。因为,人类十分有趣。在他们的生活中,似乎永远有比活下去,更重要的事情。修士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们修的清心,最后却难免折在了欲念上,这倒是和我们魔族,殊途同归了。” “所以,你们越是修行,欲念便越杂,情感便越强烈。所以,修士如果有了心魔,无法克制自己的心魔,就会入魔,是这个意思么?”谢瑾瑜抿了抿嘴,轻声问道。 “正是如此。”东如君应道。 “那你们的终极是什么?”谢瑾瑜问道,“修士为了成仙,成仙便要寡欲。魔族却要修出七情六欲来,难道是为了成人吗?” “成人?”东如君有一阵错愕,继而哈哈大笑起来,“小姑娘未免也太天真了。这世上,需要不食烟火的仙家,冷眼旁观,与天地同寿,一个个似冰雕,真是冷到了骨子里。除却他们,自然还有神者,不受拘束,恣意妄为,似神似魔,低劣时便卑鄙到了骨子里,善良时真是仁慈到了血肉中。你们为了成仙,我们魔族亦有自己的魔神。”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要去比赛了qaq去两天,所以可能没办法保证更新,如果大家明天没看见更新就不要等了……过两天就回来。 好紧张……其实到现在基本上啥也不会啊qaq…… ps,其实一直看修仙文里有魔修,我还是挺好奇的……忍不住开了开脑洞。修仙都修成禁欲系~其实多无聊呀~ 第76章 最终章 “魔神?”谢瑾瑜喃喃, 她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了柳既明的身上。 东如君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见到昏迷的柳既明, 轻笑了一声,“他?” 谢瑾瑜抬头看他, 目露了几分迷茫:“我什么也没说。” 她从来没觉得柳既明会成为什么魔神, 显然,一向仙风道骨正直磊落的柳既明在她心中,和“魔”这个字一点关系也没有。 他或许会顺利的飞升, 成为这个世界的又一个传说。或许不会, 在闻玉峰中教导弟子。但无论何种结局, 都不应该和“魔”挂上钩。 东如君脱口而出,只可能是因为他这么想的。 谢瑾瑜望着他,目光里有着毫不遮掩的嘲讽, “你现在承认他是你的亲生儿子了?” “我早说了,魔族对血缘亲疏一向懵懂。”东如君瞥了她一眼, 似乎对她的这种说法很不赞成, “他是我亲生儿子又如何?过不了这一关,也不过是个任人宰割的废物罢了。” 谢瑾瑜低下头去, 俯在了柳既明的颈边,感觉到从那里传来的搏动,虽然微小, 但是确实存在。柳既明还活着,而且,他在昏迷之中, 经历着两种血脉的斗争,没有谁能知道结果。 “我该怎么帮他?”谢瑾瑜抬起身子问道。 东如君看着她的动作,缓缓道:“谁也帮不了他,除了他自己。” “你们……倒是很好。”顿了顿,东如君再次开口。 谢瑾瑜颇为无奈的笑了笑:“你们魔族既然对感情懵懂无知,大概也很难体会到两情相悦的欣喜和酸涩吧。” 东如君也是魔族,他既然说他们一族对于感情一向无动于衷,也许当年他和柳既明的母亲那场所谓的“山盟海誓”,也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如果是这样,那个女人背叛他,倒也无可厚非。毕竟,没有谁能容忍这样一个“没心没肺”的情人,也没有谁能容忍这样一个不对等的感情。 想到这里,谢瑾瑜有了几分庆幸。还好,柳既明并不像他。 东如君听见她说的话,沉默了许久,方才慢慢开口道:“你可愿陪我出去看看?” 谢瑾瑜有些诧异,摇了摇头道:“不了。” 他出去后,必然又要搞的腥风血雨,柳既明还在这里昏迷不醒,无论如何自己都不可能离开这个地方。 “放他自己在这里吧,我们谁都帮不上他。”东如君看出了她的顾虑,淡淡开口,“我太久没有离开这里,只不过想看看外面究竟是什么样的景象罢了。” “树高了,花谢了,魔族大概繁衍了几代,现任魔尊叫临渊君,延续了你之前的所作所为……除此之外,倒也没有什么变化。”谢瑾瑜信口雌黄道。 东如君走到她身边,负手而立,“走吧。” 谢瑾瑜有些不耐烦的抬起,想到难道非要自己出去不成?她和东如君什么关系?姑且不说柳既明愿不愿意认这个父亲,就算愿意,儿媳妇和公公有什么话好说的?! 待她看见东如君淡漠的侧颜后,有了一瞬间的动摇。不得不得说,东如君面无表情的样子和柳既明一模一样,不容拒绝。更何况……眼前这个人,真的是可以一巴掌就捏死自己。不管是什么原因迫使他现在不对柳既明动手,谁知道下一刻他又会怎么巅峰呢? 想到这里,谢瑾瑜安静的站了起来,走到了他的身边。 东如君拉住了她的手腕,谢瑾瑜只觉得一阵眩晕,整个世界都天旋地转起来,所有的一切都幻化成了模糊的景象,从她眼前一幕幕略过。 再停下来时,天边的血月已经弯成了一座小小的石桥,映衬着墨蓝色的天空,静谧而安宁。 东如君一松手,谢瑾瑜一个站不稳就跌坐在了地上,不住的干呕。这一招“瞬间移动”实在是太厉害了,让她感受到了久违的晕车之感…… “人间的月亮是银色的。”东如君语气之中带了几分怀念。 谢瑾瑜干呕了一会,默默从地上爬了起来,接道:“是啊。红色的月亮真是太奇怪了。” 东如君回头看她,眉毛微微上挑,看来心情挺不错的模样,“可是我从小看见的就是红色的月亮。” 谢瑾瑜将心比心道:“那你看见银色的月亮一定觉得很奇怪吧。” 东如君看着天空,叹道:“不。我觉得,它美极了。” “人间,真的很美。” 谢瑾瑜站在他的旁边,头只到他的肩膀下面,也学着东如君的模样看着魔窟的夜空,想了想道:“确实比魔窟美。为什么创造这里的人,会那么偏心呢?” 确实谢瑾瑜知道,魔窟的设定本来就是不全的。她的大纲只有完备的修仙界,对于魔窟这里的设定却是一团糟糕。但是,这个存在了的世界,并不会因为她的疏忽而变得畸形,反而形成了一个这样奇崛两面的世界,诞生了这样一群单纯而嗜血的种族。 “创造这里的人?”东如君笑了笑,不知道是因为心情好还是仅仅嘲笑。 接着,他也没有说话,默默的向前走,谢瑾瑜就安静的跟在他的身后。魔窟的天虽然不是浸染了墨色的乌黑,同样没有什么光芒,周围树影婆娑,黑影幢幢,倒也有些可怖。 “我喜欢人间西北的圆月。” “诶?”谢瑾瑜有些猝不及防,回味过来,也能理解为何东如君这样的人喜欢大漠的月色。其势凌冽,却偏偏又有了魔窟没有的清冷。 “你认得如冬么?” “啊?”谢瑾瑜越来越跟不上东如君的思维了。 “也是,还有谁记得她呢?” 如冬?东如?这两个名字如此相似,是有什么难以割舍的联系在其中么? “那小子将你拼死护在身后的时候,我就想到了如冬。”东如君也没有多费口舌解释,只是回过头将目光落在了谢瑾瑜的身上,“真不愧是她的儿子。” “你……说什么?”谢瑾瑜瞠目结舌,“如冬是、是柳师叔的母亲?!” “东如,是她给我的名字。”东如君拂了拂袖,没有理会她的惊讶,“一晃眼,我也用了这么多年了。” “她……知道你是魔族么?”谢瑾瑜小心翼翼的问道。 东如君沉默道:“我遇见她的时候,恐怕连魔族也不如。” “是怎么了?”谢瑾瑜挑着眉毛询问。 但是东如君却闭了嘴,怎么也不肯细说,良久道:“魔族并不是所有都对感情懵懂无知的。” 谢瑾瑜不开口了,她觉得,自己只是一个树洞而已。东如君只是百年没有和人说过话,太寂寞罢了,至于自己会有什么回应,对于他来说,完全不重要。 “修为越高,对于感情就越发的敏感,甚至到了偏执的地步,比之人类要更热烈。”果然,不等谢瑾瑜的回应,东如君继续道,“我当时,已经是魔族数一数二的高手。你认为那小子现在很厉害?比我当年,还差得远呢。” 他说的轻描淡写,但这个时候谢瑾瑜却突然觉得他只不过是一个和蔼的老人,对着晚辈吹嘘着自己曾经的辉煌历史。 “……所以,当我等来的不是如冬的时候,就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没有归路的魔头。” “她真的背叛了你么?”谢瑾瑜轻声问道。 “她没有。”东如君回答,“那个时候,她已经死了。” 谢瑾瑜听的心一阵乱跳,好像突然明白了为何东如君没有杀死柳既明的原因。 “为了来找我。” 谢瑾瑜沉默了一会,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她被人抓住了?” “柳相生真是个好哥哥。”东如君似笑非笑,“他将‘秘密’保守的真是好。将如冬逼死后,总算没有对自己的亲外甥动手。” “柳掌门是师叔的舅舅?!”谢瑾瑜惊讶极了,追问道,“那临渊君是怎么回事?” “柳掌门?是啊,用魔尊的消息和自己妹妹的命换来的掌门之位,想必坐的很舒适吧。”东如君嘲笑道,“临渊君?那是柳相生的亲生儿子,他将这孩子当做我的血脉,当着众人面将他扔下了万丈崖。” 谢瑾瑜倒抽了一口凉气。 东如君嗤笑道:“你们人类真是奇怪。明明对我恨得要死,恨不能置我于死地,逼死了自己所谓最相近的血亲妹妹。这般凉薄的做法简直比我们魔族又号多少呢?” “可是,偏偏又接手了被自己害死的妹妹的孩子,柳相生这又是做什么呢?是你们所说的赎罪?” 谢瑾瑜缓缓闭上了眼睛。柳相生一定是知道了自己的妹妹如冬要和魔尊私奔的消息,为了能在修仙界占有一席之地,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了其他宗门。如冬必然是死也不愿意背叛情人,故而被柳相生活活逼死。 也许是妹妹的死唤回了柳既明的良知,他救下了妹妹的孩子,当做自己的孩子养起来,又造成假象使自己的道侣提早诞下孩子,将一个未足月的婴儿扔下了万丈崖。 而后,将柳既明抱了回去当做亲生儿子抚养。而柳相生的道侣因为生产时伤了身子,很快便去世了。 “是‘既明’那里面的故人的信么?那是谁写的?柳相生写的还是如冬?”谢瑾瑜问道。 东如君看了她一眼,对前一个问题是默认了,对后一个问题选择了不回答。 “他怎么也没想到,当日被他扔到魔窟的孩子不仅没有死,还变成了下一代的魔尊。”他想了想,似乎觉得十分有趣,“这样的一个孩子……内心一定是十分痛恨的罢。如果,没有被扔下万丈崖,也许,他就会变成自己想象中的模样。” 那个白衣胜雪,风雅自持的琴修,贺凌。而不是从杀戮嗜血之中站起来,人人敬而远之的魔尊临渊君。难怪,临渊君说,柳既明抢走了他的一切。 “可惜,他终其一生,也只能到这样的程度了。明明是人,却偏偏修炼魔族的功法。” “曾经有人也对我说过,有魔族之血的师叔再用修仙界的一套修炼下去,迟早会出事。”实在没有想到,临渊君竟然和柳既明的状况类似,可以说,更惨。柳既明好歹是半人半魔,而临渊君明明是一个人类,却从出生起就被扔进了魔窟。他的母亲将柳既明当做自己的亲生孩子抚养,终其一生都不知道有这样的他存在着。 “你们啊……是真的很奇怪。”东如君叹了口气,面上带出了点点的微笑,“看似弱小的女子,却可以用生命去守护一个虚无缥缈的感情。男儿会为之下跪,会流泪,会忏悔,也会铁石心肠。有人愿意舍弃生命,有人选择舍弃感情。比起我们那帮,只会打打杀杀的魔族来说……确实有趣多了。” “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大抵如此吧。”谢瑾瑜笑了笑,“有人看重家人朋友和爱人,对有的人来说,也不过是一文不值。” “难怪人可以一念成先,一念堕魔。也不怪,你所说的创造这里的人,偏爱人间了。”东如君的眉目渐渐舒展,缓缓道。 随着他的说话声,天边乌云翻滚,波云诡谲,紫电闪烁。 “那小子不错。”东如君顺着声音看过去,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可以算得上是舒心的微笑,“他这般性格,像极了如冬。” 执着。 执着的,又何尝不是自己呢? 谢瑾瑜咬了咬嘴唇:“何不说,师叔像极了你呢?” 为了爱,被背叛被封印在这里足足百年有余。东如君不恨么?恨的,他恨不能将所有相关的记忆都抹杀,将所有当日留存的血脉都屠尽。 然而,在知道有情人从来没有背叛过自己之后,这些委屈就可以通通散尽,放下杀戮。 东如君怔愣了一下,从衣服中抽出了一个小小的荷包。他的衣服其实已经十分破烂了,但是这个荷包却被珍藏的很好,悉心的贴在心口处,平整如新。 “我曾经想过,只要她能来见我一眼,我就原谅她。”东如君将荷包打开,里面掉出了一个用红豆串成的手串,“如今,是再也见不到了。这个东西,怕是也给不了了……小姑娘,你拿着做个念吧。” 他抬手将手串扔了过来,谢瑾瑜慌忙的接住,伴着雷声,一滴泪水滑落颊畔。 玲珑筛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入骨相思,知不知。 “东如君……”她低低的问,“修仙界说你意图不轨,要将人间变为修罗场,因此对你进行了讨伐。可是……你是为什么……一定要留在人间呢?” 雷声轰隆作响,几乎地动山摇,紫色的闪电犹如蛇形,从天霹雳而下,惊天动地。 闪电的光泽映在东如君的脸上,将他的脸照映的忽明忽暗,“魔神,是所有魔族追求的巅峰。魔族对情感由最初的懵懂无知,到执着敏感,所有的动作和话语都会变的别有深意,到最后几近癫狂。成仙,是修士的最终追求,最后他们清心寡欲无欲无求,顽固冷清的不如一块石头温暖。他也有过执着,很深的心魔。” 谢瑾瑜一怔,突然明白过来他说的是柳既明。 “这小子,曾经无比的冷心冷情感,后来也尝到了执念的味道,入了心魔。七情六欲在心中爆发,各式各样的情感挠乱,这滋味,估计不好受吧……他比修士多了人情味,又比魔修多了几分理性,虽然两界都不能容忍他,可是不可否认,他才是最完美的。” 谢瑾瑜看着雷电劈闪的方向,喃喃道:“师叔……他是奇迹。” 集合了造物主的宠爱,集合了所有的优点,踏遍了荆棘走到这里,仍然不忘初心的柳既明,他是奇迹。 “……”东如君有些诧异的回头,待看见谢瑾瑜眼中的情谊之后,眼角漾开了一圈笑纹,“我还未看遍人间。” “诶?”谢瑾瑜回过神来,眼睛滴溜溜的转过来看着他。 “你问我为何留在人间。”东如君展演而笑,在曙光破开浓云的刹那,第一抹光线照耀在他的脸上,镀上了一层温暖的色泽,“只因我,还未看遍。” 雨过天晴。 这个世界上,有所谓的上古大能,有陨落的前辈,有飞升成功的俊才。可在今天,诞生了第一位魔神。 所有魔族跪拜俯首,遥遥望着天边,一轮红日冉冉升起。 谢瑾瑜不知道自己摔了多少跤,才跌跌撞撞的跑回了封印之地。远远的,只看见一个人站在那里,临风而立。衣袂被吹起,上下翻飞。 “师、师叔……”谢瑾瑜刹住了脚步,直直瞪着眼睛,不敢眨眼,心中却多了几分胆怯。 那人回眸,眉心红色的越发鲜艳邪魅,狭长的凤眼之中华光流转,一抬眼间天地失色。他就这样对着谢瑾瑜,缓缓伸出了手—— 一如从前。 作者有话要说:  完、完结? 好吧正文真的完结了……撒花。 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本原创qaq也是第一次尝试写言情,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从原来的一个废纲里截了一半来写,原纲被说过人设情节之类毫无亮点之类,所以也只是想着能到哪里是哪里了,原定只有不到20w字来着。 虽然写的不长,但是问题暴露了很多,感谢大家能容忍这么久tut谢谢大家陪我走到现在,没能做到更好真的很抱歉qaq下一本会继续加油的! 然后……会有番外的…… 有想看的番外么? 第77章 番外 谢瑾瑜觉得有点不对劲。 在柳既明成为魔神的第十一天。 自那日之后, 东如君再次消失不见人影, 顺便带走了临渊君。也许是按照自己原来的愿望, 游遍人间去了。 整个魔族因为诞生了第一位魔神而陷入狂欢,然而修仙界却因为苍羽门掌门贺凌的突然暴毙而陷入了忐忑惊惧之中。他们将秋湄的消失, 和贺凌的暴毙联系在了一起, 检查了尸体,这才发现,当日鲛人族被灭族是另有隐情。 贺凌明明是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陨落, 怎么会突然出现?甫一出现, 就将柳既明赶出了修仙界。显然, 从魔窟出来的贺凌应该更可疑才对。 就在这个时候,魔神诞生了。 修仙界真的陷入了惶恐,几个修仙界的长老也对这个横空出世的魔神心有惊惧, 尤其在知道,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被修仙界逼上绝路的柳既明之后, 更是凄凄惶惶, 就怕他直接杀回来。 不过,柳既明似乎对毁灭修仙界这个目标没什么想法, 他对统治魔窟好像也没什么兴趣。 成为魔神之后,可以破碎虚空,穿梭到大世界去。现在这个小世界中的种种纠葛对于他来说, 早已什么都不算了。 往往是这样的,就像一个人类不会无聊到去灭杀一只小蚂蚁。柳既明也懒得和这群修士计较什么。 杨云清和素衣在谢瑾瑜的劝说下回到了苍羽门,主持大局。杨云清不负众望成为苍羽门的下一代掌门, 力挽狂澜,保住了摇摇欲坠的苍羽门。 按理来说,两个人的好日子应该降临了。 但是,谢瑾瑜觉得非常不对劲。 放眼整个世界,她的道侣最强大,两个人毫无顾虑,悠闲紫自得的在柳既明之前在魔窟辟开的结界中,可劲儿的翻云覆雨,以来宽慰相思之苦。 双修,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情,谢瑾瑜也是很期待的。 可是! 最后情浓的时刻,柳既明竟然及时抽身了。 谢瑾瑜:“……” 要知道,双修,就是一个往复的回环过程,男女交感,阴阳相容。柳既明这种抽身的做法,简直把双修搞的和普通人拉灯以后爽爽爽一点差别也没有啦! 不!谢瑾瑜崩溃的捂脸,她并没有自己说的那么冠冕堂皇。只是因为,她觉得柳既明这个举动显然是有些嫌弃自己了…… 没错,就是嫌弃! 毕竟,两个人现在的差距是隔了一道鸿沟……不,甚至不是鸿沟,是天堑啊!和自己双修,必然得不到什么太大的好处,所以,也没必要一直“滋养”着自己? 在修仙界和魔窟都有些乱糟糟的时候,谢瑾瑜躲在这块桃源乡里,也陷入了深深的忧郁。 当夜,又是**暖帐。 在暖灯的映照下,谢瑾瑜浑身都泛着红色,半阖着双眼咬着下唇压抑着呻/吟。柳既明握住她的腰,恨不得将她整个人都和自己融在一起。却在最后一刻深深压住了自己的欲/望,就要抽身—— 谢瑾瑜睁开眼睛,拉住柳既明的手,小声恳求道:“师叔,别走……” 柳既明一顿,眸色越发深谙,然而还是离开了。 谢瑾瑜:“……”好气啊!感觉完全压抑不住内心的暴躁了! 谢瑾瑜抬脚,狠狠踹向了柳既明的腰窝处,见他只被自己踹的摇晃了几下,更是窝了一肚子的委屈,翻了个身面靠着墙壁,背对着柳既明,一言不发。 柳既明微微蹙了蹙眉头,抚过自己被踹的地方,动作轻柔的贴近谢瑾瑜,拦住她的腰在她耳边喃喃道:“怎么了?” 谢瑾瑜不回答,他手掌的身体却在颤动。 柳既明看去,却发现谢瑾瑜眼角红了一片,泪水像不要钱似的一滴一滴的落下来,委屈的不得了。 “瑾瑜,怎么了?我弄疼你了?”柳既明手紧了紧,心也揪了起来,开始认真思索自己之前究竟做了什么孟浪的动作。 谢瑾瑜鼻音塞塞的,红着眼睛瞪着柳既明道:“师叔,你怎么这样!” “是我错了,不要生气。”柳既明低头吻了吻她的眼角,虽然仍然不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但是……是自己错了,就是自己错了。 谢瑾瑜翻身坐起,怒道:“师叔,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柳既明沉默了一下,他不介意说甜言蜜语,或者撒谎哄谢瑾瑜开心,只是这个技能对于他来说委实有些难度…… “你……你……”谢瑾瑜眼泪簌簌落下,“师叔,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柳既明抬起眼来,有些诧异的看着她,将人拥入怀中,轻抚着她的背,柔声道:“怎么会这样想?” “你、你为何……”谢瑾瑜埋在他怀里支支吾吾。 “怎么?”柳既明贴近她。 谢瑾瑜脸颊红红的,小声嘀咕了一句。接着又将头埋了回去,再也不吭声了。 柳既明听到后,却眉目舒展,神色轻松了许多,哄着她道:“你啊……” 谢瑾瑜有些不服气,抬头咬了口他的下颌:“怪我吗?” “我原本也是有些不确定,故而没有告诉你。没想到你倒是心急了。”柳既明抚了抚她的脸颊,贴在她耳边低声道,“瑾瑜,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得小心点,知道么?” 热流顺着耳尖滚烫到了心里,谢瑾瑜被他这话说的怔愣了一下,不敢相信的抓住他的手臂:“是……是真的么?!” 柳既明低低笑了出来,环抱着她,让她舒服的靠在自己的胸膛里,“是的。我看见了,就在这里。” 他抚着谢瑾瑜的小腹,目光微缓,“只不过,他现在还太小,太小了。我只怕伤到他。” 谢瑾瑜鼻子一酸,嘀咕道:“难怪,我最近心情那么不好。原、原来,都是这个小东西闹的。” 柳既明低头看她,目光柔和,几乎看着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 “师叔……”谢瑾瑜换了个姿势,坐到了柳既明的腿上,抱住他的脖子,哽咽,“谢谢,谢谢你……” 她以为自己创造了这个世界,其实是这个世界成全了她。 现实里几乎遥不可及的梦想,在这里得到了实现。她终于有了一个自己的小家,全心全意的爱人,还有一个与她血脉相连的孩子。 之后的之后,他们无论风雨,都将并肩同行。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没什么话说…… 新坑撩魔尊日常:然后魔尊被撩黑化了。 最迟暑假开,大家有兴趣可以去收一收呀~么么哒。 第78章 番|外 1. 临渊君的回忆总是断断续续的。 比如说, 他清楚的知道, 自己被扔下了万丈崖。但是, 他究竟是怎么样活下来的,临渊君始终想不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将柳相生记得特别清楚。刚出生的孩子, 其实是不应该有回忆的, 但是,他偏偏记得那么清晰。 为什么呢? 在听说了柳既明的名号后,他想了想, 很快就明白了。 这大概……就是恨吧。 2. 魔修的功法对于他来说已经不适用了。 人类的躯体去承受这样一个强悍的修行方式, 本身就已经十分勉强, 还想走的更远他就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 他啊,其实好想去人间。 无论有多么恨,都好想去看一看, 见一见那个本来属于他的世界。 如果……他能活在修仙界……大概是什么样子呢? 3. 苍羽门来了一位大师兄。 他白衣胜雪,清俊温雅, 背着一张声音泠泠的七弦琴, 名曰“和光”。抚动之时,百鸟齐鸣, 和光同尘。 他叫贺凌。 是掌门柳相生的亲传大弟子,天纵英才柳既明的嫡亲师兄。 4. 临渊君的本体仍然驻守着魔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庭前东如君亲手栽下的椿树, 叶落叶生,花开花落。 柳相生去世的那一天,他终于睁开了双眼, 眼中流光波动,眸色却越发深沉,那一点点光芒逐渐寂灭,陨落无声。 美梦再美,终究要醒的。 5. 为什么偏偏要有柳既明呢? 临渊君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这个人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一切,活的如此坦坦荡荡。而自己,就像一个被扔在阴沟中的臭老鼠,艰难的活着,用血屠出了一条生路,而这条路依然荆棘坎坷,几乎看不见尽头。没有光明,踽踽独行。 修仙界的贺凌越是光风霁月,魔窟的临渊君就越发阴沉冷漠。 所以……抢走吧,把属于自己的夺回来吧,临渊君。不会在修为上更进一步了,总要给自己漫长而无趣的人生,找那么一点事情做。 6. 谢瑾瑜真是奇怪。她的身上有一种鲜少可以看见的活力。 临渊君暗暗观察着思忖着。 她明明和自己一样,不过是活在阴沟里的臭老鼠罢了。为什么给她一点点光亮,就好像能抓住了整个太阳似的灿烂。 这是什么样的女人啊。 很讨厌。 为什么自己要把这样一个讨厌的人留在身边呢? 只是……太无趣了吧,冗长的计划,耐心的等待几乎快耗尽了他所有的心血。 然而,在漫长的孤独和寂静中,他终于抓到了一点点属于自己的光明,有些微微的灼痛,但是,一点也不像放手。 讨厌就讨厌吧。 反正,已经在心底生了根。 7. 人死了。 连同着根都被拔了。 心底开了一个大口子,黑洞洞的,只有寒风刮过。簌簌作响。 好冷。 8. 柳既明啊。 连自己仅剩的光明都要夺走。 好恨。 就让他身败名裂吧。就让他无路可走吧。就让他的魔族血脉觉醒,成为人人唾弃喊打的叛徒吧。 看着高高在上的人从云端摔下,感觉真好。 9. “走吧,小子。日子还长着呢,陪我去看看风景吧。”东如君走到了他的面前,挂着淡淡的笑意。 柳相生对柳既明面冷心热,极尽宠爱。而他失去了所有之后,却得到了东如君难得的仁慈。 10. 人间很美。 大漠孤烟,长河落日。杏花春雨,白堤绿柳。 羞涩的姑娘从画舫上偷眼打量着这两个人俊美的男人,红了脸颊。 岸边,略显年轻的俊美青年膝上搭着一张红漆的七弦琴,十指流动,一首《春江花月夜》便从指尖流泻。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弹到这句词时,他的指尖不知为何,顿了一下,划出了一个沙哑的音。 11. “为什么你叫临渊君?”那个人仰着脸专注的看着自己。 魔窟,一轮血月静悄悄的升起。 “我啊……大概至今,都过着一种生活。” 人知其一,莫知其他。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退后,是无尽的深渊。往前,是寂灭的黑暗。 “你呢?为何叫流照君?” 她仰着脸看着血月,脸上浮现出了淡淡的笑意,“我啊……大概是……”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作者有话要说:  恩……临渊君的番外。 现代的番外……大家会想看么? 第79章 番||外 “湿胸胸……” 口齿不清的奶娃娃跌跌撞撞的走到了杨云清的面前, 团的像个包子似的小脸, 粉雕玉琢的, 几乎能掐出水来。就爱上 他迈着小短腿,仰脸看着杨云清, 张嘴笑了出来, 露出了一口粉嫩的小牙床。一头头发又黑又密,扎了两个包包,一边一个, 用了墨绿色的发带系着, 风一吹, 就飘啊飘的。团了厚厚的衣服,被小披风裹着,一看就受尽了宠爱。 杨云清低头见他小小的手毫无保留的向自己张开, 讨要抱抱,脸上的冰川瞬间融化, 眼眸中带着化不开的温柔。 “是小谢谢呀。” 小谢谢, 是师尊和谢师姐的宝贝儿子。 谢师姐差点跌落境界,九死一生才生下来的宝贝疙瘩。故而一出生, 就受尽了宠爱,连久久没有踪迹的东如君也送来了一份贺礼。正是因为太过于宝贝,以至于至今都没有给他取名。谢师姐就一直叫他“谢谢”。 “人人都得谢我儿子拯救了世界。”谢师姐一仰头, 满脸骄傲。 没错,如果孩子和她没能好好生下来,魔神柳既明一抬手毁灭世界也不是没可能。 “宠妻狂魔”柳既明无声颔首, 除了认同不做其他表示。只暗想儿子现在还太小,身体又有些弱,待长大些再管教也不迟。 小谢谢虽然被娇宠着长大,却聪敏极了。 “生而神灵,弱而能言,幼而徇齐”,说的便是小谢谢。虽然备受宠爱,却不娇而失宠,虽然有些小脾气,做事却有礼有节,更是让大家爱到心坎儿里去。谁能忍心苛责这样的小宝贝? “湿胸胸,抱抱~”小谢谢的声音软软糯糯的,甜味儿沁到了人的心里。 杨云清俯身将他抱紧了自己的怀里,怜爱的摸了摸他的头,“小谢谢在这里玩的愉快吗?” 前几日,柳既明带着谢瑾瑜来到了苍羽门,为了能让谢瑾瑜和小谢谢安顿下来,好好调养身体。 已经成为苍羽门掌门的杨云清自然重视万分,事必躬亲,小谢谢很快和他十分亲近。 小谢谢点了点头,摸了摸杨云清的下巴,“但是湿胸胸,我觉得很孤独。” 孤独。 杨云清一愣,几乎要大笑出声。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就知道孤独这个词了? 身体还小,口齿不清,说出的话却像个大人似的,令人忍俊不禁。 “没有小朋友陪我玩。”小谢谢有些委屈。 小朋友是谢瑾瑜教给他的词,说的是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往日,爹爹带着他们四处游山玩水时,总会遇到差不多的“小朋友”,如今到了苍羽门,上上下下具是大人,难免觉得有些失落。 “小谢谢,”杨云清抱着他颠了两下,低声问道,“你知道什么叫做‘孤独’吗?” 小谢谢眼睛直了直,“凉凉凉……说,湿胸没有人陪就会孤独。那我没有小朋友陪,也就是孤独了,所以,我要多陪陪尼。” 看着他似懂非懂的模样,杨云清摸了摸他的脸颊。笑意从眼角渐渐淡去,末了,化为一声叹息。 谢师姐如何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呢?他早已是无情无爱了。也许有一天斩情丹的药效会逐渐退去,但是谁知道那一天会是什么时候? 小谢谢摸了摸他的眼睛,小声说道:“湿胸别蓝过。” 他虽然年纪小,对很多东西懵懵懂懂,却对情感的变化尤为敏感。眼下杨云清默不作声,眼中是浓的化不开的怅然。 杨云清神智被拉了回来,知晓他在安慰自己,微微一笑:“师兄不难过,我带你去找素衣师姐好不好?” 小小的人儿乖顺的点了点头,趴在了杨云清的肩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如同一汪清澈见底的溪水,汩汩流淌。 他的大体轮廓像极了柳既明,唯有一双眼睛,和谢瑾瑜一模一样。 “姨姨好……”小谢谢慢慢道。他还不会说“师姐”,谢瑾瑜便让他喊素衣“姨姨”。 素衣姨姨对他特别好,每次都会想办法稍些小礼物给他,对他几乎百依百顺,小谢谢很喜欢她。 杨云清抚了抚他的背,语声温柔:“是,她很好。” ======================== 小谢谢被带出去了。 难得清静,柳既明和谢瑾瑜便放心的窝在闻玉峰中两人曾经的卧房里,畅快的过着“二人世界”。 他们交颈而眠,气息交缠,屋子里还有散不开的缠绵的气息,直叫人面红耳赤。 谢瑾瑜喘息着靠在柳既明的肩头,微微闭上眼睛,鼻翼颤动,显然是累坏了。 柳既明拦过她,在她额头上印上一吻,安抚道:“睡吧。” 到底还是有些伤了身子。 修士怀孕终究是不比常人,尤其对于母体的消耗更是甚多。 柳既明是魔神,拥有他血统的孩子其实亦是十分霸道的。不仅需要母亲的修为供养,还需要父亲的精/血滋润,这样一来,谢瑾瑜所承受的负担更重。 故而,在怀孕期间,虽然两人修行不曾停歇,但是对于谢瑾瑜来说,她的灵力还是消耗过大。 柳既明无数次想要将这个孩子拿去,都被谢瑾瑜阻止了。到底是血脉相连,她求了许久,断然不可能放弃。 然而千算万算,生产的时候还是差点出了岔子。 好在现在母子平安。 小谢谢由于肉身还过于幼小被强悍的魔神血统压制,故而看起来有些羸弱,但只要开始修炼,就只会越来越强悍,超过常人一大截。 谢瑾瑜在柳既明的悉心调养下也渐渐恢复正常,但柳既明还是觉得心疼。 这样的苦,是万万不能再让她经历一次了。 谢瑾瑜已经有些犯迷糊了,在柳既明颈边蹭了蹭,嘟囔道:“别忘了把谢谢抱回来……” 柳既明见她快睡着了还惦记着儿子,有些哭笑不得。低头用唇贴着她的耳边,低声道:“知道了,睡吧。” “名字……”谢瑾瑜迷迷糊糊。 两人明明一开始是在讨论小谢谢的大名,结果说着说着就开始“不务正业”了。 柳既明面色温柔:“待你醒来。” 他哄着谢瑾瑜入睡,盯着她的睡颜看了许久,只觉得心软的几乎要化成一滩水,怎么也舍不得移开视线。 再然后,他突然发现,自己环着谢瑾瑜的手便的透明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儿? 接着,不仅是手,他的胳膊,他的肩膀,都渐渐变为透明。 眼前的景色也越发的模糊不堪。他有几分恍惚,却在下一刻,听见有人轻声说话。 “这是他的眉眼……必然是最出众的,也是最俊美的……” 这声音却是无比的熟悉。 下一刻,闪烁着显示器前面的人察觉到动静,蓦然回头—— “卧槽?!” 谢瑾瑜惊呆了。 等等什么情况?!她摸了摸自己的丸子头,推了推只有对着电脑才会戴上的红框眼镜,目瞪口呆。 柳既明皱了皱眉头。他虽然不太懂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却本能的感到不是什么好话。眼前这人,穿得奇怪倒也罢了,怎么打扮的也如此怪异,鼻梁上戴着的那个又是什么? 他有些不悦:“谢瑾瑜。” 谢瑾瑜差点要蹦起来。她就是在家里写个小说啊!!怎么小说里的男人突然就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她难道拿了马良的笔么?! ……不不不,她哪里是用的笔,明明是键盘啊……老天爷。 惊吓过度的她第一件事就是跑到了门边,“咔哒”一声将门反锁。然后小心翼翼的转过身,看着眼前俊美无双的男子,咽了咽口水。 “柳柳柳柳既明?” 柳既明见她这副受惊的小鸽子的模样,心中有些无名的烦躁。谢瑾瑜何时这般对自己?简直如避蛇蝎似的。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对视一眼后又略微尴尬的移开了视线。 柳既明突然想到,两人在神交时他曾经在谢瑾瑜神识中的惊鸿一瞥。那似乎……是一些前尘往事了。 那时的谢瑾瑜穿的便是这些奇怪的衣服,举止语言也很是不同。 并不是害怕自己,只是彼时她还不识得自己罢了。 想到这里柳既明眼神微缓。 谢瑾瑜叫他冷冰冰的看着自己也不说话,一时也有些吃不准了,战战兢兢的看了他一会,不确定道:“你你你是真的么……” 啊老天,她真的好后悔把柳既明的人设弄成了这样的琢磨不透冷情冷心,真的好尴尬啊t_t。 柳既明目光微顿:“你可要试试?” 谢瑾瑜惊的下巴都要飞起来了:“诶诶诶????” 她这一惊呼不要紧,却惊动了房间外的其他人。 “喊什么呢谢瑾瑜,你还有没有点出息!”先是继母不客气的在门外吼了吼,见门打不开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咣当”踹了一脚,怒道,“你这死丫头搞什么鬼?!快给我开门!” 谢瑾瑜唬了一跳,想到自己毕竟算寄人篱下,手忙脚乱的打开衣柜的门,将柳既明强行推了进去:“你快进去,千万别出声。” 柳既明还未做声,柜门便立刻关上了。里面的衣服挂的整整齐齐,因为这一顿混乱,有东西垂下打在了他的脸上,特有的馨香传来,柳既明有些恍惚。 待看清那个东西以后他更加奇怪了,两根带子,两团包包,似乎和某个手感柔软的东西很相似…… 然而天真的柳既明还不知道,这个东西叫做bra。 接着,外面便传来了咒骂声。柳既明皱着眉打开条缝看去,见一个中年女子站在谢瑾瑜面前,戳着她的脑门大声辱骂,只把她戳成了一个小鹌鹑。可谢瑾瑜面无表情,好像早就习惯了一样。 看的柳既明心中一动,又是心疼又有几分生气。但想到她叮嘱自己不要乱动,一时之间也没有动作。 那中年妇女骂骂咧咧的离开后谢瑾瑜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紧接着她同父异母的妹妹谢秋湄就走了过来。 “大早上的,姐姐这又是做什么呢。” 柳既明看见是秋湄,想到谢瑾瑜神识中看到的一切,目露寒光。 秋湄不比她的母亲,只会大吼。她说出的话不阴不阳,句句戳心。绕是谢瑾瑜脸皮够厚,待她走后脸色也有些苍白。 关上门后,沉默了一会,还没把状态调整过来,柳既明便自己推开柜门走了出来。 谢瑾瑜见到是他,笑的有几分勉强:“柳既明……” 柳既明定定看了她一会:“她们一直这样?” 谢瑾瑜挠了挠头发,不太在意道:“没事,我在攒钱,能钱够了我就能出去自己住了。” 柳既明默默的抽出了千秋。 谢瑾瑜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差点就给大佬跪了:“柳柳柳柳既明!!!你干什么!!我跟你说,杀/人是犯法的啊!!他们抓不住你,倒霉的就是我啊!” tat简直要吓死宝宝了。 “犯法?”柳既明疑惑。 谢瑾瑜磕磕巴巴:“反反反正,不能杀人。” 柳既明慢慢放下千秋,直视她道:“你想离开她们?” “恩。”谢瑾瑜点点头。 柳既明目光微动:“我助你。” 谢瑾瑜吓的又要大叫,“不许杀/人——!” 柳既明颔首:“依你便是。” 之后,柳既明便让她不要插手。谢瑾瑜虽然有些不放心,但也知道柳既明的人设就是“一诺千金”,说了不杀/人就不会动手。加上下午自己还有一份兼职,便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家。 晚上回来的时候,继母惨白着一张脸直接甩给她一张□□,连声音都在颤抖:“你爸爸留给你的!如今你也成年了,自己出去住吧!我再管不了你了!” 谢瑾瑜惊讶,当时继母明明吞了父亲留给自己的那份遗产,如今连这个都吐出来了?柳既明到底做了什么? “可是我还没找到房子……”谢瑾瑜犹豫。实际上,她太过于惊讶而且兴奋了,哪怕让她睡大街她也是乐意的! 继母厉声道:“你给我滚!现在就滚——” 邻居听见这个声音小心翼翼的伸出头看了眼,看向谢家继母的眼神也有些不对。然而现在继母却顾不得这些了。 “那我先想办法找人来帮我搬东西……”谢瑾瑜按耐着内心的喜悦,几乎要大笑出声。 只是柳既明究竟做了什么啊? 她想也想不通,却在楼梯转角看见了柳既明。 才一个下午每天他已经变了一个模样。换上了一身黑色的妥帖的西装,看起来挺直如松柏。 好好好帅…… 谢瑾瑜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瞪大眼睛想到,果然人长的好看,怎么都好看。 柳既明怎么不懂她的眼神?内心也是略略轻松的,开口的语气也温和了许多:“怎么样?” “好棒啊。柳既明,你究竟做了什么啊?”谢瑾瑜惊喜道。 “装神弄鬼罢了。”提到这个,柳既明多了几分淡漠,“她心中有鬼,必然心虚。” 谢瑾瑜看着他,眼睛里闪烁着动人的光芒。 “我给你找了住处,陪你搬家。”柳既明勾起了淡淡的微笑。 直到收拾完抱着行李出门的时候,谢瑾瑜还有些恍惚,感觉自己在梦里似的。 秋湄咬牙切齿的椅在门口看着他们:“这个男人是谁?” 谢瑾瑜瞪了她一眼,挺挺胸,理直气壮:“我男朋友。怎么了?” 柳既明听见她这样说,自然也猜到了“男朋友”是什么意思,不动声色的将她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秋湄眼神几乎要喷出火来。眼前一定男人,无论样貌还是气质都是一等一的好,再看穿着谈吐,绝对不是一般人。这谢瑾瑜怎么就这么好的运气?! 她几乎要被气炸了,却只能不阴不阳讽刺一句:“但愿你能多过几天好日子。不要被人赶出门的时候还糊里糊涂。” 柳既明冷冷看了她一眼,只一眼就让秋湄将更难听的话咽了回去。 太可怕了……有一瞬间,秋湄真的觉得他会杀了自己。 谢瑾瑜怎么就那么好运?!他凭什么那么护着她?! 然而,任她如何不甘心,谢瑾瑜终究是被那个男人带走了。 忙忙碌碌,好不容易给自己挪了个窝,已经到了晚上。 谢瑾瑜躺在沙发上已经是累极了。柳既明坐在旁边看着她,眼中几乎汪着一摊春水。 “柳既明,我觉得自己真的是在做梦啊。”谢瑾瑜笑道。 柳既明看着她已经很疲惫了,却还强撑着和自己说话,低了声音道:“睡吧。” 谢瑾瑜突然拉住了他的收,温热温热的。 “明天,我还能在见到你吗?” 柳既明看着她的眼底有一丝惶恐,安抚道:“会的。” 谢瑾瑜像是不确定,强睁大眼睛望着他:“我们还会再见吗?” “会的。” 柳既明俯下身,在她额头上印上一吻。谢瑾瑜脸红彤彤的,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睛。 而柳既明的身体再一次一点一点变得透明。 再次醒来,还是在闻玉峰的房间内,谢瑾瑜窝在自己的怀里,睡的脸色红彤彤的。 这个人,已经和自己育有一子,他们是一家三口。 谢瑾瑜突然动了动,睁开了眼睛。 “醒了?”柳既明的声音有些低哑。 谢瑾瑜应了一声,埋进了柳既明的怀中,“师叔,我做了一个梦。” “恩?” “我梦见你去了我家,还带我离开了那里……”谢瑾瑜又朝他怀里钻了钻,“然后,我问你我们还会见面吗?” 柳既明心中一动:“然后呢?” “然后?”谢瑾瑜展颜一笑,“我一睁开眼,就看见你了。真好。” 柳既明目光缓和。 真好。 每一个刚睁开眼睛的瞬间,都能看见彼此,在每一个别样的早晨。 这样的生活,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真的正式完结啦~ 我们下本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