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依旧笑春风》 第0章 楔子 一袭乌衣,翩然少年,负手立在紫竹边,仰头,痴痴地望。来来去去,转眼百年,紫竹成精,能说话了。 “你在等人吗?” “嗯。” “等谁?” “等你。” “我?为什么呀?” “等你陪我成魔。” “我不要成魔,我要修仙,仙听起来拉风,魔太危险了。”笑春风知道,六界常有纷争,魔界也一直被仙界打压。 “放心,我会保护你。” “滚,谁稀罕。” 他不为所动,依旧每天都会来,他说过他可以寿与天齐,可以保护她千年又千年。 可也就是这个少年,让她等了千年又千年,那是一场六界浩劫,笑春风所在的紫竹林化作一片火海,她是唯一存活下来的,然而,自那之后,他再也未曾出现过。 佛说:他再世为人了,愿熬过浮生劫难,只为修炼成仙。 ——不可能,他说过要跟我一起成魔,怎么会去修仙?! 佛又说:因为仙界美女多,飘逸。 佛还说了:我可以送你回千年前去找他,只是…… 作者有话要说:新坑新坑--我终于复苏了,恭喜我下。 特别鸣谢下漫漫为人家新坑唱的歌,喜欢的亲可以去听哒,漫漫说她高音无能,所以……嗯嗯,多多包容哟~~~ ==莫激动,我是应群众要求来丢歌词哒。。这个歌词,也是我家love漫同学填的,很喜欢哟。。 歌词: 天上人间地下狱火你我相约定百年 上穷碧落下赴黄泉相守相恋等千年 天上人间地下狱火你我相约定百年 上穷碧落下赴黄泉相守相恋等千年 忘川河奈何桥上等千年 孟婆神前尘往事不相连 望乡台幽幽浅唱相思恋 阎王殿阴间魂心徘徊轮回间 发三千目流连素衣裹衣袂翩 等一世又一生沧海祭桑田奠 记不记寻寻觅觅不见 幽歌吟相思太痴颠 忆不忆千言万语尽灭 犹记得陌上花开定百年 日复 日徘徊不前轮回间 年复年转世不得只流连 春又来百转千回春又去 风乍起涟漪荡心缱绻随风翩 几春秋衣袂歇惆怅尽君不见 流年转殇歌罢愁肠断君不现 想不想与君相约百年 念不念为君等上千年 前世缘玲珑心为谁敛 君何在只是当时已惘然 记不记寻寻觅觅不见 幽歌吟不成调却不歇 忆不忆千言万语尽灭 犹记得陌上花开定百年 悔千年相思去几多年 挥千年无声泪落谁肩 毁千年红尘恋太疯颠 青山依旧笑春风 桃花依旧笑旧颜 待归时执手相拥共缠绵 (前世今生缘) 千年尽流光溢彩明灭(天上人间地下狱火你我相约定百年) 展素颜衣袂翩翩为谁(上穷碧落下赴黄泉相守相恋等千年) 离鸿返犹见浮云翩跹(天上人间地下狱火你我相约定百年) 一曲长歌响彻云霄千年(琴筝拨余弦) 执手共舞天涯海角相恋(浅笑闻风言) 上碧落下黄泉度流年 天上人间地下狱火你我相约定百年 上穷碧落下赴黄泉相守相恋等千年 天上人间地下狱火你我相约定百年 上穷碧落下赴黄泉相守相恋等千年 第一章 “床前明月光,地上鞋两双。兄台,请问你听过这首诗吗?” “好诗!没听过!” “那再请问你认识明月光吗?” “好名字!不认识!” “……” 失望了,气馁了,人海茫茫,要海底捞“月光”不如买块豆腐挑战死亡。 佛祖说了:“你要找的人叫明月光,他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打从笑春风被佛祖发配到这个山寨的第一天起,她就不辞辛劳满山遍野地打听,就因为虔诚地相信佛祖所说的每一句话。但是,为什么就没有一个人知道明月光?又为什么她身为一只拥有千年修为的妖,要找一个凡人会那么艰辛? “笑!春!风!” 震耳欲聋叫喊声响彻整座燕山,打断了笑春风的思绪,她眯了眯眸子,那颗有着堪比鸟窝发型的头慢慢地往后转,嘴角顺势一扬,灿烂笑意在脸上绽放开:“请问兄台,你认识明……” “闭嘴,我没听过‘床前明月光’这首诗,我也不认识明月光这个人!”没等笑春风说完,□着上身的大汉就咆哮了起来。 “这样啊,那我们很难有共同语言,不如就此结束此次谈话,可好?”佛说过,在人间混,待人接物要有礼貌。作为一只一心想成仙的妖来说,佛的每一句话,笑春风都谨遵。 “谁跟你可好!大当家有要事跟寨中众兄弟相商,你不用挑水了,一起去……” 闻言,笑春风眼眉弯弯地放下扁担,撩起身上那件粗麻布衣的下摆,擦去脸上的污渍。不擦还好,这么一擦,露出了白白嫩嫩的脸颊,也露出了左颊边那道赫然醒目的暗紫色胎记。 那是一块巴掌大的胎记,几乎覆盖了整个左颊,让人觉得触目惊心。即便已经见过笑春风很多次了,但每次当她毫无保留地抬头,大汉都控制不住被吓到,“快走,丑八怪。” “兄台,我们打个商量可好?你可以尝试着叫我紫竹怪,但请不要叫我丑八怪……”笑春风迈开步子,追在他后头唠叨。 “你可以叫我‘兄弟’或者‘大块头’,但是请不要叫我兄台,可!好?!” “这恐怕有些欠妥吧。” “……” 大汉分明已经被气到舌头打结了,却还在据理力争。 相较之下,笑春风格外淡定,眉宇间始终含着半分亲和的笑容,谈吐举止有礼有节 ,让人想骂都骂不出口。 好不容易终于到了山腰最大的山洞中,洞里人声鼎沸,已经聚集了山寨众多兄弟。 “哇哦!”笑春风叹为观止地溢出惊讶声。眸子转啊转的,饶过人群,落在了中间。那边有个石凳,凳子上坐着个正在闭目养神的男人。那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眉目清秀,却又透出一股子刚毅英气。单手支着头,撑在椅子的扶手上,手指很修长白皙。依稀有些猜到了他的身份,但笑春风还是不太敢确信,拉住了方才那个大汉,开口问道:“请问兄台……” “他是大当家,今天刚回来。”懒得等笑春风说完,大汉不屑地睨了她眼。 “还真是人不还貌相呀。”真是好……好、好帅气的大当家。 “大当家,那些兄弟的后事差不多都安顿好了,还有什么吩咐吗?” 有人附耳轻声说了句,华遥微微掀了掀眸子,面无表情嘴角儿一抿,手指略微动了动,示意那人可以下去了。 人退下了,底下的众人见他们的大当家终于有了动静,也全都安静了下来。 静谧了些会,华遥狭长的眸子在人群中转了圈,缓缓站起了身,启唇,“驿风镖局让我们损失了四十三个半兄弟。” 这声音不轻不响,回荡在山洞里,却分外清脆。 “为什么是四十三个半?”底下有人抑制不住好奇。 “四十四太不吉利,所以还有个剩半口气的,我不准他死。”华遥眉一抬,若无其事地解释,“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我们是江湖人士。” “……”这话,换来了沉默,江湖人士又怎样?有突出重点了吗? “驿风镖局搞了个联盟,目的是为了一举剿灭我们山寨,就快到山脚下了。寨子里还有一堆的老弱病残,身为江湖人士应该懂得尊老爱幼,我想找批人,领着他们先离开,下山的路只有一条,所以可能会跟驿风镖局的人正面冲突,有谁愿意去?” “……”华遥把话解释清楚了,底下仍然是一片寂静。送死呀,白痴才会自愿。 “我!”死寂中,笑春风义愤填膺地举起手,破口大喊。佛说的,世间万物皆有生命。她是要修仙的人,必须保护弱小、惩恶扬善,怎么能纵容那个什么风镖局草菅人命? 闻声,华遥脚步一顿,玩味地朝着她看了过去。半晌,踱步到她身前,审视了她会,语调轻柔地命令道:“你敢把头抬起来吗?” 有病哦,为什么不敢?笑春风猛地抬头,还是那一脸招牌式的灿烂笑容。 ……目光对上她的脸后,华遥抑制不住地往后退一大步,踉跄了下,“还、还是把头低下头吧。” “哦。”笑春风又乖顺地低下头,双眸直愣愣地看着自己的脚丫子。 华遥皱眉摇头,虽然他一直主张山寨招募人的时候,一定要选面目狰狞的,这样才有气势。但是,这个也狰狞得太有韵味了! “咳……叫什么?” “笑春风。” “性别?” “……女。” “爱好?” “男!” 淡定!为领袖者当该无时无刻保持淡定,“年龄?” “一千、一千五百,哦,不对,一千四百六十……呃,大当家兄台,我忘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回答?不过事出紧急,也没时间多犹豫了,华遥很快就做出决定,“好了,就你去。放心,我会保护你。” “来了来了!大当家,他们来了!快到山脚下了。”华遥的话音刚落下,有位兄弟紧握着一柄大扫把护在胸前,伴着呐喊声闯了进来。 顷刻间,整个山寨乱了,喊杀声混合着刀光剑影,只有笑春风呆滞地站在原地,痴痴地看着华遥远去的背影发愣。 事隔千年,又听到了那一句——放心,我会保护你。 只是……“兄台,兄台,麻烦留步,请问……” “兄什么台?我是二当家!大战在即,谁还有空问来问去的。你他娘的倒是讲呀,到底要问什么?” “大当家兄台是不是叫明月光?”笑春风自信地觉得,这就是传说中的“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怎么可能?大当家叫华遥,驿风镖局的少主才叫明月光!那是我们的敌人,敌人!” “驿驿驿风镖局?!二当家兄台,你不可以骗妖啊,泱泱大寨、当以诚信为本。”如果明月光就是他们燕山山寨头号大敌,那为什么她在山寨里问了那么久,都没有人告诉过她? “这是高度机密,只有我寨高层人事才会知道,像我这种有身份的人,怎么会信口雌黄?”说完之后,二当家硬是塞了个把刀给她,二话不说地把笑春风推了出去,“去奋战吧,那些老弱病残就在后面晒谷子的空地上,好好表现,为寨捐躯的时候到了,如果有机会,你 还可以尝试手刃了明月光,这样以后金银财宝、吃香喝辣,要什么有什么!” 笑春风打了个踉跄,跌倒在了地上,看着身边气势恢弘的弟兄们,她皱着眉,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摇头哀叹:“哎……人类就是人类,一个字,愚!” 奋战什么?要刀做什么?喊那么大声、跑得那么迅速,又是为什么?她是妖啊,会瞬间转移、会以一敌百的妖啊!这种时候,摆明了需要智取嘛。 杀戮蔓延,兵戎声阵阵刺耳,眼前满目疮痍,一片血腥,几乎到了敌我难分的境界。 半山腰,黝黑色的骏马上,男子一袭乌衣长袍,嘴角轻扬,眸色淡然,似在赏着一出与己无关的戏码。 “少主,燕山山寨实力难料,恐怕没那么容易剿灭。”身边随从恭谨地说道。 “乌合之众。”轻勒了下马缰,乌衣男子薄唇微启,连鼻息间都溢满了不屑。 “嗯,那群山寨里的人的确是乌合之众,但也不能小瞧。” “我是说我们的人。”那些非要拉上他,打着正义的旗号,实则不过是想铲除异己,以便以后每次出远门不会被打劫到连衣裳裤子都不剩的武林正派。 “……”一干随从面露尴尬,词穷了,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唯有一旁衣着很是晃眼司云宿,抚了抚那一袭橙色长袍上褶皱,若无其事地低语,“少主,我已经跟你权衡过了,这么做对镖局也有利。” “云宿,给我刀。”他嘴角一撇,不置可否,轻声开口。 语末,一旁急着邀功的随从赶紧上前献刀,以为他家少主终于是看不下去,打算亲自出马了。 稳坐在马上的男子只是一垂眸,冷冽的目光扫过那柄刺眼的刀,唇紧抿,惜字如金。 云宿看不下去了,溢出嗤笑,从怀里掏出前些日西域那边送来的小锉刀,递给他。也不知道这刀原先到底是做什么用的,总之送到他手上后,就用来修指甲了。 接过小锉刀后,他又拉了拉马缰,腿微蹬了下,把马头跳转到了反方向,任由马儿用散步似的悠闲步伐前进,惬意地修着指甲,完全不顾身后愈演愈烈的厮杀。 “少主……”一干随从不明就里,低声唤道,想抗议又不敢说出口。他们连早饭都没吃,就急着穿上制服,快马加鞭赶来这边,难道只是为了看两眼,然后回去睡回笼觉?这算做什么,晨练么? “回客栈。 ”云宿好心地替他们解惑。 “可是……” “还留下来做什么,收尸吗?”说着,云宿又回头,飘了眼那群溃不成军的所谓江湖正派。 不看还好,这一看,不和谐的画面涌入了众人的视线。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更新,我们的宗旨是务必要让可以滚床单的美男尽快上场!~~~~留言留言,嗷嗷嗷,你们的宗旨是请务必给某歪爱的鼓励~~~ 第二章 尸横遍野,这个词用来形容眼前的画面,虽然有点夸张,但还是有些适合的。 笑春风就在这种的恶劣环境下,领着一群老弱病残,左闪右避。周围的敌对双方,交战正欢,打得很认真,刀剑无眼,纵然她是妖,但也没有三头六臂啊。何况眼下这种拖儿带口的情况,她只能寸步难行。 幸好,前头有几个人似是在替他们开路,虽然那些“英雄们”在不断阵亡。 “跟上!跟上!同志们快跟上先烈们的脚步,前进呀。”笑春风振臂高呼,势如破竹。 效果很好,当笑春风再次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老弱病残已经全都找到了安全的地方躲藏,只剩下她还被困在战争最白热化的中心地带。 刚打算眼一闭,用妖的本能遁逃的时候,笑春风眸一抬,正对上远处的那队人马。距离太远,她看不清为首那人的脸,却能清晰地看见那面飘扬的旌旗,上头写着“驿风”。 定了定神,她眯着眸子,用妖眼近看再近看。 乌衣、少年,那双正看向这边的眼眸,幽深、恬静,分明就是在她心中蕴藏了千年的人。 他,就是明月光吧? “贼人,受死吧!”一声厉呼,传来。 笑春风幡然醒悟,耐着性子瞪了眼那个正举着刀朝她冲来的人,余光瞄到明月光他们似乎要走了,她开始急了,但仍记得要有礼貌,冲着那人歉然地笑了笑,“对不起呀,兄台,他要走了,我下次再陪你玩,可好?” 语末,纤细白皙的手指隔空冲着他的方向轻点了下,无声无息,只有一道紫光流转开来,便听闻那人一声痛呼,随之倒地。幸好再这样的混乱间,没人能察觉到这些异样。 再一转眼,笑春风已经晃到了不远处的林子里,死抱着一颗很是瘦小的歪脖子树,闭着眼,默念了些什么。四周,只溢出一阵淡淡的紫烟,是紫气东来的紫,和她脸上的胎记色彩还挺一致。 烟散了,笑春风还是笑春风,那颗歪脖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人。 她就这么搀着个老人,带着一脸的惊慌,又状似无意地闯进了眼前打得正欢的人群中。 “为什么是我?姑娘,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我待那儿修炼得好好的,你拉我来看打架做什么呀?”老者也同样显得很慌乱,不同的是,他是真的很慌。他修为还浅,经不起刀剑。 “我是紫竹 ,你是槐树,怎么会是同根呢?”再忙,笑春风还是抽空回答了下他的问题,随后便很是无助地拖着老者,往明月光他们的方向跑,嘴里还一个劲地喊着:“救、救命……队长,别开枪。我们爷孙俩是无辜的,救命呀!” 笑出风想起来了,大当家兄台说过他们组了个团来搞屠杀的,是不是该叫他团长呢? 还好,她的明月光不是见死不救的人,那边的人有反映了,停了下来。 似乎耳语了些什么,接着,笑春风只瞧见一抹橙色的身影朝着她飞来,没错是用飞的,煞有其事。 “装死,快装死呀!你不死就回不去了呀!”眼看着那人就要飞到她面前了,笑春风赶紧死命地掐身旁老者,不断提醒。 老者很机灵,接获到信息后,眼一闭,腿一软,一命呜呼了。 几乎是同时的,他刚倒下,笑春风声嘶力竭地哀嚎声响彻了云霄,“爷爷!爷爷……你不能死啊,家里汤还热着呢!” “走。”橙色人已经到了,拉起笑春风的手,只掷下一个字。 “等等,还有我爷爷……”做戏得做全套啊,笑春风带着两行泪,紧握着“爷爷”的手,不肯松开。 “真烦人。”橙色人皱了皱眉,回头看了眼自家少主,见他点头,才二话不说,一手拉着笑春风,另一手扛起“爷爷的尸体”,脚一蹬,又飞了。 “慢点,兄台,您慢点啊,我恐高……要晕了……”话刚说完,笑春风立刻就晕了。这次不是装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用妖术了,才用了那么一点点,分明还不足以伤到元气,可还是晕眩了,身子就这么软了下来,没知觉了。 “死了?”明月光倚在客栈二楼的栏杆上,俯瞰着楼下大厅正中摆放着的那一具尸首。 午后时分,客栈本该是人来人往,此刻却出奇的静。 “嗯,没有伤痕,大概是年纪大了,经不起惊吓。”云宿据实以报。 “那个姑娘呢?” “少主,借一步说话。”身后房门被打开,客栈老板走了出来,看了看云宿,面露难色地开口。 “云宿不是外人。”明月光眉梢儿一挑,笑看向司云宿。 既然少主这么说了,客栈老板便摸着山羊胡,紧拧起眉心,迟疑了下回道:“那位姑娘没有脉象。” “死了?!”云宿禁不住大喊,这爷孙俩也未免太不经吓了。 “还活着,有鼻息,只是没有脉象。” “嗯?”明月光心生疑窦,轻哼,这算是想说明什么? “也就是说,她可能根本没有脉。”说着,他继续煞有其事地抚着山羊胡。 闻言,明月光没动声色,目光对上他后,下意识地嗤了声。片刻后,他手一抬,没好气地撕了那人的胡子,顺手往楼下一扔,有些不耐,扯开了话题,“连先生,这胡子做工太粗糙了。” “过分!”老板怒目一瞪,气呼呼地拂袖,转身,“我去煮点东西给那姑娘吃!不理你,哼。” “这笨蛋总以为粘上胡子就会有男子气概,你说傻不傻?”对于一个举手投足都像女人的男人来说,造型上不管下多少功夫都是徒劳。 “的确傻。”云宿禁不住弯起嘴角。 “嗯,就像有些人总以为穿上男装,就会是个男人一样。”明月光故作不经意地说了句,目光若有似无地飘向云宿。随后,便径自旋身,推开房门,跨进了屋子。 司云宿无奈一笑,倒也不是刻意想在他面前隐瞒性别,只是觉得这身飒爽扮相,更适合为他鞍前马后而已。若世人知道她是个女子,恐怕会为他招来不少闲言碎语。 迷迷糊糊间,笑春风听见房门打开、关上、又打开、又关上。 烦躁地翻了个身,她本想继续睡会,隐约又似是见到了一张很熟悉的脸。晕睡前的记忆也跟着慢慢苏醒,闭上眼,又沉淀了下思绪后,笑春风猛地挣了起来,“爷爷……爷爷!救命!” 冷汗、惊恐,这些做噩梦时必须具备的,笑春风一样都没少。除此之外,她还深刻地记得,清醒后,看向面前那人的眼神,一定要集迷惘、忧伤、惊恐于一身。 “醒了?”明月光立在桌边,说着,斟了杯茶,递到她面前。 不看她?他居然从头到尾看都不看她一眼!那她还浪费什么表情啊? “你爷爷死了。”纵然是噩耗,然事不关已,他依旧说得轻描淡写,口吻间没有一丝同情。 “死、死了……”笑春风眉心一揪,他就不能讲得委婉些吗?要不要那么直接啊,好歹也是一条命呀,“怎么会死了呢?我爷爷说过会看着我嫁人的,家里那锅汤还热着,怎么、就……就死了呢……兄、兄台,你为什么摸我的手?” 明月光挑起紧抿的嘴角,一丝笑爬上颊边,抬眸,略看了她眼。看来那个死娘娘腔的医术是越来越不 地道了,瞧瞧人家姑娘这脉搏多鲜活。有些嫌弃地丢开她的手后,明月光撩起一旁的帕子拭了下手,问道:“叫什么?” “笑春风。”春风喉头一动,乖顺回答,目不转睛地看他的一举一动。 已经太久没见了,久到她已经记不清他原先的模样,只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始终待在她心底。原来,他长得那么招摇,凤眸薄唇皓齿,剑眉微拢的样子透着漠然,发髻绾得漫不经心,有几丝发丝落在颊边,一样是颇为凌乱的……笑春风忍不住想到了自己的鸟窝头,差得太远了。半晌后,她才终于舍得收回目光,其实是不敢多看了,那是一种咄咄逼人的帅气,看久了,会致命。 不是没有注意到她毫不掩饰的打量,明月光轻笑,没太在意,继续问:“你爷爷呢?” 爷爷?春风愣住了,她没想到居然还得帮爷爷编个名呀,“笑……哈哈。” “你们家真欢乐。”他有感而发,唇边的笑意加深了,“怎么会跑到燕山上去?” “去砍柴呀,我们家就住燕山脚下,附近乡里的柴都得去山上砍。”笑出风对答如流,这些她都是早就计划好了的。 “不知道上面有个山寨吗?”虽然她的表情不像撒谎,但明月光依然放不下戒心。 “当然知道,燕山山寨多有名呀,怎么能不知道。可是,他们从来不会伤害百姓,有时候还会送我们些吃的穿的,可好了。”到底是自己工作过的地方,怎么也得美言几句的,何况笑春风说得句句都是实话,她就跟着兄台们下山救济过好多次百姓。 “对了。”没理会她的说辞,他突然就想起了些事,“枪是什么?” 枪?笑春风费解地思忖了会,想起了刚才情急时喊得那一句“队长,别开枪”,恍然了,“哦,就是这个样子的东西。”说着,她伸出手,比了个“八”的手势,继续解释,“这个形状的,‘biubiu’几下,人就死了。” 笑春风还没被佛送这千年前时,经常用妖术溜进人家家里看电视,就常看见电视里人家用枪杀人,特神奇,让她一直都很赞叹不已,所以讲起来就滔滔不绝了。 相较之下,明月光还是一脸漠然,只是眉宇间隐隐多了道困惑的情绪,“那为什么我还没死?” “……兄台,你不知道什么叫比喻吗?”被当头浇了盆冷水,笑春风立刻就焉了。 “嗯,你可以走了,桌上有些银子,带上,给你爷爷办丧事。”明 月光嘴角暗暗抽了下,深觉他们之间似乎有很深、深到难以跨越的鸿沟,于是,干脆得结束了谈话。 起身,正打算离开时,笑春风急了,“走?兄台,这就是你不对了,我爷爷死了!无亲无故,我要走到哪去?是你们组团非法斗殴,害死我爷爷的呀!” “你想要我帮你爷爷办丧事?”虽然是疑问句,可他问完后,压根没理笑春风的意见,自顾自地思量了会,才道:“好,我会找人安排。” “我想请你带上我,可好?” 闻言,他终于定睛,正眼,认认真真地审视起这个姑娘。看起来她的确像是寻常百姓家的女子,先前查探她脉搏时,他也特意看了下,她的手很粗糙,是常年干粗活形成的茧。长相,普普通通,脸颊边的那块紫色胎记太显眼,让人实在看不清她的五官究竟如何;打扮,更是普普通通,甚至称得上邋遢寒酸。 就是这样一个寻常女子,竟然开口要求他带上她?未免,有些蹊跷。 见他不说话,笑春风以为他只是在考虑,便愈发努力地推销起自己:“兄台,我很能干的,我会做很多事,丫鬟、伴读、煮饭……好多,好多我都会,你带我走吧。我不要那些银子了,我爷爷生前一直主张节俭,丧事他应该也不会想要铺张的,只求落叶归根,把他葬到燕山上的那片林子就好。哦,对了,我还很会省钱,可以帮你做管家……” 她自言自语地说了很多,明月光始终面无表情地听着,最后,眼眸一眯,点头,算是应允。 “答应了?”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确认。 “嗯。” “兄台先别走,我还有最后一句话想说!”见他又要离开了,笑春风急匆匆地挽留他,手悬在半空,待他真的停下步子,回首挑眉看她时,她却犹豫了,片刻后,唇一抿,下定了决心,还是问出了口:“我叫笑春风,你记得吗?” “记得。”他点头。 她笑了,咧开嘴,格外晃眼的笑容。 “你刚才说过。”话落,门阖上。 他的身影消失在门边,她的笑容也同时消失在唇边。 作者有话要说:耶?你们想知道男主是谁咩,就不说就不说,哼哼~~~ --其实不是我故意好阴险地不在文案主角名字那边写男主的名字…这是有原因哒,看到后面你们就会知道…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写哇哇哇哇哇~~~~那几个说 人家奋力更新就会奋力留言的宝贝们,该跟我一起苏醒了哟。。 第三章 作者有话要说:唔…今天保持沉默,沉默是金……那个,你们表沉默喏,人家好勤奋的哟。。。 顺便发个二两广播剧预告片的地址,感兴趣的可以去听听~~~明月光,驿风山庄少主,未婚,现年二十三,政治面貌……唔,用这个时代的话来说,就是乱党。听说当今朝廷很想让武林各派为其效力,大概是工资太少了,大伙都不依,而明月光就是其中最难搞定的一个,这种人朝廷统称“乱党”。 这些,都是笑春风从那个很喜欢变换胡子造型的客栈老板嘴里打听来的。 她曾一度自以为对明月光的了解已经全方位了,然而,等他们解决了那群因为打不过燕山山寨前来秋后算账的正派人士、又替笑春风的“爷爷”顺利入殓,随后浩浩荡荡地回到驿风山庄时,笑春风开始意识到,原来她所了解到的只是表面现象。 “少主交代了,你没有俸银,不过我们会包食宿。你的工作就是打扫后院,伺候楼里的姑娘,有问题吗?” “……兄台,不加金的吗?没有四金,三金也好呀。还有年假,我有多少天年假呀?”问题是没有,反正就算给她俸银也没什么用,妖怪哪需要银子呀,不过福利方面就另当别论了,佛说她要在人间待一世呢,他们人类不是都很注重养老问题么? “什么三金、四金?没有没有!”管事的眉心一皱,烦躁地挥了挥手,深刻觉得少主带回来的这姑娘,不仅是相貌有问题,连脑子也存在了一定的问题,“年假又是什么?放假休息吗?这个我做不了主,你要想休息,得少主允许。不过少主日理万机,这种小事你最好还是别烦他,工作又不是很多,有什么好休息的?” “那好吧,可是如果我想见明月光兄台怎么办?”这些,她都可以妥协,然而她那么处心积虑混到这边来,目的是为了近距离接触她的明月光呀,如果见不到,那不是前功尽弃了? 说到这个,管事的睨了她眼,没好气地宣读起规矩,“我忘了跟你说,在这边做工是有规矩的。第一,我们都是下午才开门做生意,那时候你就不准去前厅,活动范围只限于后院,要是吓走了客人,扣俸银!” “……”春风鼓起腮帮子,一脸虚心接受的表情。心里直想笑,她又没有俸银,扣什么呀。 “第二,多做少说,不该看的别看,不该听的别听,楼里姑娘有什么要求,你都得尽量满足。” “……”这、这不是典型的奴隶制社会嘛!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少主平日里很少会来这边,偶尔会来审查账本,你别妄想接近他!就你这脸,难道还指望飞上枝头变凤凰?山鸡就是山鸡,就算让你浴火,也挺多变成一只烤山鸡,掂量清楚自己的斤两,明白吗?” 闻言,笑春风扁着嘴,委屈兮兮地摸了摸自己脸颊上的胎记,乖乖点头。佛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反正来日方才,她也不急在一时,至少现在能待在离他很近很近的地方了。她偏生不信,记忆里那个可以花上百年光阴等待一株小紫竹的少年,会是以貌取人的俗人。 “还愣着做什么?没瞧见后院那么多落叶吗?去扫干净!” “可是……兄台,让我问最后一个问题,可好?”回过神,笑春风抬起头,灿烂笑意爬上眉梢。 “什么?”管事的嘴一瞥,不屑嗤哼,人倒是长得不怎样,那笑容怎么就那么暖。 “这里是哪?”她往后可能要在这待好长一段时间了,总得搞清楚自己的工作环境,这点很重要。 “青楼。” “青青青、青楼?!” 驿风楼,听听,这名字多素雅,有谁会想到这是一家青楼? 驿风山庄,再听听,这名字多气派!又有谁会想到它涉及的产业竟如此多元化? 忍辱负重、卧薪尝胆、破釜沉舟……差不多就是现在笑春风的心境了。算算日子,她已经被明月光丢在驿风楼大半个月了,不闻也不问。可是没关系,为了他,千年她都等了,现在不过是在青楼里打打杂,算什么? 可、可是……青楼也不带这样虐待妖的呀,那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姐姐妹妹们,一天到晚“丑八怪丑八怪”地叫她,这也就算了;还每天都丢给她好多活,就算她有三头六臂都做不完;好吧,她一开始的确是找了几个有三头六臂的朋友来帮忙,但是……为什么现在还要派个看起来那么凶的兄台看着她干活呀,这样就不能找妖帮忙了啊。 “我猜今天少主会来,一会我得回房去换衣裳。” “你怎么知道呀?少主每次来都只有管事的知道啊,呀,难不成是管事告诉你的?” “管事哪会跟我说呀。不过,他一定会跟兰姐姐说,我看兰姐姐今天一早就起了,打扮了好久。” “怎么不早说啊,我也去换衣裳了。” “别换太漂亮了,要是太招摇了,风头盖过兰姐姐的话,你就惨了,会被她弄 死的。” 一旁,有两个丫头窃窃私语地走过,那声音很轻,若换做常人是听不清的,但笑春风不是常人。 那位负责监督她干活的兄台只瞧见她突然停了下来,竖起耳朵,像是在听什么。瞪了她许久,又清咳了一阵,仍是没能唤回她的神,那人便火了:“你活腻了是不是?谁准你偷懒的,小心我把你活埋了。” 笑春风搬着小凳子往后挪了挪,指了指面前的水盆子,低声咕哝,“衣裳都洗完了呀,就……就休息一下下嘛。” “洗完怎么了?活多的是。” “……兄台,你该不会是把黄豆和绿豆混在一起,然后让我分辨归类吧?”她听过灰姑娘的故事,那里面继母就是这样虐待灰姑娘的,笑春风怎么看都觉得自己现在的处境太像了。 “谁像你那么无聊,去,那边有一堆狗粪,扫干净去。还有啊,明兰姑娘的那条狗,今儿你得帮她照顾着。它要是少了一根毛,你也完了。” 笑春风光着脚丫子站起身,跑去拿了柄扫把又回来,好奇地多问了句,“兰姐姐不是最爱那条狗了么?怎么会让我照顾呢?” 她也不是傻的,知道明兰不喜欢她,楼里那么多人不待见她,也都是因为明兰的缘故,谁让人家是花魁,能赚钱呢。人类,就是庸俗!哼。 “哪来那么多废话,让你照顾就照顾呗,我先去吃个饭,你不准偷懒!” “哦……”春风堆起盈盈笑意,用力点头,算是把奴颜婢膝诠释得淋漓尽致了。 那位兄台算是放心了,神气活现地走了,还一步一回头地瞪她。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前厅和后院接壤的甬道间,笑春风才松了口气,没由来地想念起了山寨里的那些兄台,虽然大伙也挺凶的,可是他们不会虐待她呀,人家堂堂大当家还说过要保护她呢。 想着,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摆弄着扫把,哼着从千年后学来的歌,悠然自得。 直到听见前厅传来了一阵骚动,春风震了下,慢慢回过神,蹑手蹑脚地跑去甬道边偷看。 一眼,她就瞧见了那道颀长身影,还是一袭乌衣,似乎跟上回的款式有些许不同。 一堆人前拥后簇地跟着他跨入前厅,他撩袍子,入座。管事递来账本,他没急着看,唇角微微扬起,携着一丝促狭的笑意,径自跟身旁作陪的明兰耳语。那模样,让笑春风觉得扎眼,她记忆里的明月光不是这样的,原先分明是个温良少年,而今怎 么瞧都像是个留恋美色的纨绔子弟。 “你多久没来了,还以为已经记不得我了呢。”明兰风姿绰约地娇嗔。 明月光似笑非笑地眉儿一挑,口吻也轻佻得很,“呵,我怎么舍得忘了你,这世间也就只有你能让他日思夜想了。” “还说,往后我再也不要伺候那个不举的了。”明兰嘴一嘟,娇滴滴的模样,惹得人心神摇曳,“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他不就是你的随从嘛,就算再得力,我是你女人啊,你就舍得跟人分享?” “随从?他说的?”他顿了顿,跟着又因为“不举”这两个字,笑出了声。 “是呀,他亲口说的,难道不是吗?”他的笑容,弄得明兰一头雾水。 “他说是就是吧。”说着,明月光收回了落在她腰际上的手,顺手拿起账本,看了起来,眉心微拢,似是不经意般地又说了句,“对了,有件事我大概忘了跟你说,只有我往后会娶的那一个,才算是我的女人。” 这话,让明兰脸色顿时难看了,幸好他还顾忌着她的颜面,说得很轻。见周围那些人没有任何反映,明兰才放了心。 当明月光开始审查账本后,整个前厅陷入了静谧,里头的人全都默契地不说话,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大伙都知道,他有个习惯,办正经事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 偏偏,总有不配合的人存在。 帘子后头不期然地传来了一声惊呼,听起来格外凄厉。 “啊!啊……放手,会疼,别、别打我……” “怎么回事?”明月光的眉心反倒慢慢舒展开了,抬起头,搁下账本,目光落在管事的身上,气定神闲地询问。 “这个……我去瞧瞧……” “不用了。”就在大伙都以为他没心思追究时,他忽然站起身,自顾自地朝着后院走去。 就算是还没去瞧过,明兰也能从那道声音分辨出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一定是笑春风又挨打了。虽然只是个打杂的,但毕竟是少主亲自送来的人,怕有个万一,明兰只好朝着管事使眼色。 “少主,小事小事,我去看看就好,您继续看账本。”接到明兰的眼色后,管事立刻就追了上去。 明月光用冷冽的目光扫向他,沉默不语,脚步依旧没有停下。 后院,是一片狼藉,那场面简直堪称鸡飞狗跳。 有一只狗带着一声声哀鸣演绎“狗 急跳墙”的戏码,还有一个人哭喊着在地上打滚,一地的混合物……大概包含了狗粪、污水、饭菜。 明月光在那人身前停下脚步,目光慢慢上移,落在了一旁另一个手足无措的小厮身上,定睛看了他些会,才问:“怎么了?” “他……他打我!”没等那人回答,笑春风已经抬起脏兮兮地脸,带着哽咽,颤巍巍地控诉。 “我、我没有……”那人神色慌张地往后退,一个劲地摇头摆手,急于想撇清关系,“我不过就去吃了个午饭,让她打扫院子,刚回来,她就突然喊起来了……” 他不像是在撒谎,明月光收回视线,蹲下身,静静打量着地上的那人。散乱的发,脏到连五官都难以看清的脸,眼下反倒只有那块胎记能挑起他的回忆了。他伸手,略显粗鲁地替她拨开粘在脸上的发|qi-shu-wang|,带着几分不确定地问:“笑春风?” 明月光记得自己带回来一个姑娘,只是记不清她的名字了。 “嗯。”她点头,难掩眸中的失落之色。 一转眸,明月光瞥见了她捋起的袖子下,那一截烙着刺目鞭痕的手臂。再次看向那个小厮时,他的眼色是凌厉的,连口吻都不自觉地冷了几分:“你是想告诉我,这些都是她自己弄的吗?” “少主,我没有,真的没有……我只是奉明兰姑娘的命,监督她工作而已,偶尔会掐她、恐吓她几句,可是从来没有鞭打过她。” 明月光没理会他,低下头,微笑,轻抬起笑春风的脸颊,直视着。 那是一双能让笑春风失神的双眸,仿佛一池深潭,她心甘情愿地沉溺,随他千年,随他天涯海角。 第四章 “来,我带你离开这鬼地方。” 销魂轻柔的声音传来,像春阳一样温暖,跟笑春风记忆里的那道声音如出一辙。 在明月光的搀扶下,她恍恍惚惚地站起身,众目睽睽,那一道道因为嫉妒恨不得将她射穿的目光从四面八方袭来,她全都可以不理会了,任由明月光牵着她的手离开驿风楼。 随从牵来马儿,他小心翼翼地把她抱上马,两人共坐一骑,消失在璀璨秋色中…… ——咚! 让人心惊的沉重敲击声传来,笑春风脑中构建的美好景象全都随着这道声音破灭。没有记忆里的声音、没有明月光温柔的搀扶、也没有嫉妒的视线、更没有共坐一骑的场景,有的只是……痛! 众人瞠目结舌地看着明月光手一松,笑春风的脸就这样重重地砸在地上。一定是额头先着地的,所以才会有如此震撼的音响效果。 “好痛……”笑春风埋着头,痛苦地呜咽,为、为什么要突然松手?! 比起旁人的一惊一乍,明月光依旧泰然自若,若无其事地站起身,从明兰手中抽出帕子擦了擦手,他用睥睨地姿态又看了眼笑春风,漠然地抛出命令:“把她给我丢进水缸,弄干净,让她到议事厅来伺候我。” 笑春风的头就像是嵌入了地里一样,一直都没抬起来。语毕,她只听见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人群似乎远去了,没多久,有一堆人把她扛了起来,待她回神的时候,已经在水缸里了。 “噗……我、我不会游泳……”她一沉一浮地在水缸里扑腾叫唤,却没人理会她。 那些人只管听少主的命令,把眼前这东西弄干净了就好,谁理她会不会游泳。 她好不容易冲出水面,又被人按了下去,这样来来回回,笑春风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了。她突然分不清脸上究竟是清水还是泪水,只觉得眼睛涩涩的,妖是不会有泪的,可……在千年的等待间,她早就分不清自己到底还算不算妖了。 这样不顾一切地回到千年前找他;又这样无怨无悔地只求待在他身边;甚至还处心积虑地陷害那位兄台,耗了元气在自己身上弄出一堆伤痕,佛曾云“不可妄语”,可她一再违背,他却只是官方慰问下,就走了。这样值吗?笑春风突然发现,他早就已经不是紫竹林里那个少年了,她的坚持变得无根无据,实在可笑,就连她自己似乎都笑出泪了。 管事招呼了几个人,浩浩荡荡地抱着账本,跟着明月 光跨入议事厅。 这是驿风楼和其他青楼最不同的地方,因为那些江湖正派喜欢没事就开开会,有色心又都不敢言明,所以驿风山庄的老妇人特地空出一间房间,专门用来议事,也好让那些正派人士可以堂而皇之地享尽美色。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辰,贴身伺候明兰的丫鬟领着笑春风进来了。 管事咳了声,将明月光的神从账本中拉了回来,他抬头,轻语,“都出去。” “少主,她……”管事嫌笑春风笨手笨脚,怕又出什么乱子。 “往后我再来驿风楼的话,不用让明兰伺候了,有她在就好。” 话都已经说得那么清晰了,管事也只好闭嘴,使了个眼色,示意大伙出去。 房门即将阖上的刹那,明月光又开口了,漫不经心的语气,“对了,我喜欢干干净净、毫发无伤的人伺候我。” “明、明白了。”管事唯唯诺诺地点头,开始后悔当初自己警告笑春风的那句“别想飞上枝头变凤凰”,显然他错了,就算她很丑变不成凤凰,但保不准哪天称了少主的心,就跟他平起平坐了。 屋子里顿时静了,明月光不发一言,聚精会神地研究着账本,笑春风站在一边显得很无措。 犹豫了半晌,她壮着胆子,忽然问道:“你是在保护我吗?” 她就算是再笨,也能听出来明月光刚才那话里的意思,无非就是警告管事,往后别让人再打她了。刚刚才有些死了的心,就因他这一句话,又复燃了。 “嗯。”他轻哼,算是回应,“一直没空来看你,时常被欺负么?” “没关系,我能忍。”忍一时,忍一世,忍到他回顾驻足,对她许当年之诺。笑春风扬眉,梨涡浅笑,一丝执着染上眉睫。 “为了什么?”他索性丢开账本,支着头,饶有兴致地跟她聊开了。 “……”她双唇紧闭,不语。 “我不给你俸银,也不准管事让你吃饱,甚至连张床都不给你,只准你睡杂物房,这日子比起你一个人生活更差,你在忍什么?”纵然眼前只是个毫不起眼的姑娘,明月光仍旧放不下疑心,她的出现太诡异。本想着她终会忍不住自己走,没料,还真有耐心。 原来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笑春风还以为是管事故意刁难呢,想了会,她猛地抬头,决定豁出去了,“我……我就只想待在你身边。” 明月光凝神 ,用咄咄逼人地视线紧盯着她看。 气息像是凝固住了般,她咬着唇,惴惴不安地等着他回答,虽然不指望他会想起什么,但多少还是抱着几丝侥幸。 “嘁……”半晌,他很不客气地溢出嘲笑,“燕山山寨是没有人吗?还是华遥瞎了眼,怎么就挑了个你这样的来玩美人计?” “美人计?”苦肉计还差不多吧,他都让人把她折磨成这样了,还美人呢。 “我听说燕山山寨在四处打听一个叫笑春风的人,是你么?”他嘴角一弯,冷冷地笑,像是非要把她逼得无所遁形才算满意。 笑春风花了很多力气才维持住镇定,面不改色地继续胡诌:“大概同名吧。” “嗯,我信你。”他意兴阑珊地笑言。 “……”反而轮到笑春风不信了,他那么精明,怎么可能就这样信了? “慢慢熬吧。” 分明就是句警告嘛,他偏偏还带着温润的微笑说,愈发让她觉得不寒而栗,背后凉飕飕的。 “熬出头了,做我女人。” “哈?!”没听错吧,熬、熬出头就可以了? “若是熬不住了,就早点滚,我送你。” “……”明白了,于笑春风而言,天堂和地狱之间的距离,原来只取决于明月光的一句话。 后来,笑春风终于打听到了,也明白了为什么他明明怀疑她,却还收留她。原来是因为那次那场血战之后,燕山山寨搬家了,没人知道他们搬去了哪,然而却越来越针对驿风镖局了。几乎驿风每一次镖,都会出事,来人甚至还招摇地举着燕山的旗帜。他留着她,还说要亲自送她回去,应该是以为她会知道山寨的老巢在哪。 只可惜,笑春风明白的太晚了,不仅仅是因为现在的她百口莫辩,而是灾难来了。 那天之后,明月光最常出没的地方就是驿风楼。 大事小事他全都带着人来这边商量,每次都还屏退左右,只要笑春风伺候。 就好比今天…… 他领着一群江湖中人,待在议事厅里商量了许久,笑春风守在一旁都快睡着了。好不容易,正事商量完了,还非得拉着她一起送客。 “明少主,你还是考虑下再答复我们吧,燕山山寨显然是冲着你们驿风镖局来的,我们这么做也是想帮你们除掉心头大患啊。”名门正派做事总是很坚持,都临走了,还不忘 继续劝说。 由此,笑春风大概明白了他们今天来的目的,应该又是想劝说明月光一起剿灭燕山山寨。幸好她刚才睡着了,要不然明月光一定会把她推出来当理由,他已经利用她很多次了。 笑春风千算万算还是算错了,就算她刚才逃过一劫,然而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明月光依旧还是把她抬出来了,“我们家春风原先可是华遥的心头好,我连他的压寨夫人都抢了,现在不过是被他劫几次镖,泄泄愤,算不了什么。” “……”笑春风都快哭了,天地良心啊,她不过也就见过大当家兄台一面而已。 “哎,红颜祸水啊。”某个名门正派很是痛心疾首地感慨,这话讲出口,连他自己都快要吐了,“既然这样,明少主就更应该和我们一起剿灭燕山山寨了,你就不怕姑息了华遥,等他羽翼丰满之后,又把春风姑娘抢回去吗?” “……”抢抢抢,抢什么呀?她又不是绣球! “呵呵,刘掌门多虑了,春风对我一片痴心,只怕是这辈子都抢不走了。燕山到底是她生活过的地方,我可不敢惹恼了她。” “你……”太恶心了!笑春风都听不下去了,又不敢把话讲明了。她已经能感觉到明兰那道充满恨意的目光从背后射来,可以预料,今晚她又将迎来一个不眠夜。 明月光是故意的,他明知道驿风楼里一切觊觎他的女人,都会被明兰折磨到生不如死,还故意在人前对她格外亲昵,非得让大伙全都误会了不可。这还不算,他还掐算好了时辰,每天都只来驿风楼演绎几出恩爱戏码,跟着就走,留下充分的时间让明兰发泄。 掌门们全都送走了,笑春风慢慢回过神,幽幽地叹了声,提起嘴角拉扯出一道牵强的笑意看向他。就算明知道他的目的,可偶尔能享受到他的温柔,那感觉依旧让她甘之如饴。渐渐有些分不清了,喜欢的到底是曾经为魔的他,还是眼下为人的他。 “你怎么还不走呀?”前些日,他都是演够了,就立刻离开的,今天像是在驿风楼生了根似的,让笑春风不免有些好奇。 “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么?”他转过身,问道。 “纪念日。”笑春风想也不想地回答,她记不清具体是哪一年了,总之是这一天,他第一次出现在了紫竹林。 “什么纪念日?”明月光狐疑地皱眉,都快忘了这是在演戏。 “……没什么,就、就随口说说呀。” “九月初八,是我生辰。” “哈?”居然是同一天?是他特地选在这一天转世为人的吗?那是不是证明,他转世前,心里是记挂着她的?很快,笑春风就觉得自己想太多了,佛都说了他不过是为了成仙才来历经人间劫难的,而他想成仙的目的也不过是因为仙界美女多,飘逸。 “我要你陪我。” “好!”笑春风几乎是立刻就答应了,就算是明知道他不过是想让明兰加大力度折磨她,心里依旧是甜滋滋的。她陪他庆生,他陪她过纪念日,这是笑春风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明天不用干活了,我派人来接你。”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月光哥哥是不是死贱死贱的咧,小闷骚小贱男喏~~~ 我是特地跑上来更新哒,冷死了,今天我家又要漆油漆了,所以只能这个时候来更哒。。。等油漆开始弄了,我就要出去避难了,原因是就在上个周末我经历了一系列的蠢事,比如修宽带修到油漆中毒,被罗爸抽耳光掐人中掐到人中肿,结果报修宽带,来修的哥哥说只是电话线没插--我就是在这样的崩溃中毅然决然地挖坑的!感动咩~~感动要大声吼出来哟。。 第五章 傍晚,马车在夕色中徐徐前行。 马车里,笑春风正襟危坐,不安地紧握住正在冒汗的手心,唯有那双乌黑有神的眼珠子在眼眶里灵活地转着。好半晌,她终于慢慢地舒出一口气,低头审视起自己身上的那件衣裳。 青绿色的、薄如蝉翼的、穿了等于没穿的衣裳,据管事说这是明月光特地为她准备的。 脑中灵光一闪,笑春风忽然放大瞳孔,痴笑了起来。 他、他他他……他该不会是想直接跟她生米煮成熟饭吧?他们之间的关系会不会就在今晚发生质地飞跃?想到这,笑春风赶紧用双手捂住自己烧烫的脸颊,虽然她也希望可以进展的快些,但凡事总有个顺序呀。不是应该先互相倾心,然后牵小手、搂小腰、亲小嘴,跟着才…… 生辰和纪念日、芙蓉暖帐、分隔千年的两个人……完全天时地利人和了。笑春风越想越害羞,那个男人真是好讨厌呀,干嘛那么性急嘛,也不给人家多一点时间做心理准备。 “春风姑娘,喂!姑娘!” 驾马车的随从扯开嗓子大喊,终于是让笑春风从美梦中醒过来了,“怎、怎么了?” “到了。”随从嘴角无奈地一抽,笑春风……这名字还真是没取错,瞧瞧她刚才那笑容,多像是在发春啊。 “到了?”这么快? 春风撩起衣裳下摆,茫然地跳下马车,一抬头,便瞧见一道很是气派的山门,门楣上悬挂着烫金门匾,驿风山庄。很大,大到超乎她的想象了。随从没有再多说什么,径自领着她往里走,偶尔会有些丫鬟擦肩而过的,毫无例外所有路过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点,让笑春风不明就里——她们为什么一看到她就掩着嘴笑?她看起来有那么好笑吗? “进去吧。” 绕来绕去,也记不清走了多久,随从停在了一间房间前。他的话音落下,有人上前把房门推开,不知道打哪冒出来的两个丫鬟,带着她跨进了屋子。然后……笑春风见到了眼前的画面,瞬间石化了,笑容在颊边褪去。 偌大的房间里聚集了一堆人,大声聊天、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笑春风的出现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那么多人,偏偏就是没有他,回过神后,笑春风困惑地蹙眉,拉住身旁的丫鬟询问:“明月光呢?” “少主在忙。”丫鬟回得很简洁。 “忙什么?” 犹豫了会,感觉笑春风如果得不到答案是不会 放弃的,丫鬟只好据实以报,“呃,忙着……忙着陪明兰姑娘……就是那种,一间房,一张床,一男又一女,嗯嗯,我想你懂的。” “……”的确,她懂的,就算再笨的人也该懂了。他依旧没有对她改观,说什么想要她陪着庆生,无非就是一场精心设计的羞辱! 如果没有佛曾经的谆谆教诲,又如果不是一心想要修仙,笑春风会破口大骂,甚至想掘地三尺找出明月光,让他知道妖是不好惹的。她只是没脾气,不代表就甘愿被耍着玩。 “欸,春风姑娘,你要去哪里呀,少主交代了让你别乱跑……”见笑春风气呼呼地愣了片刻后转身就走,丫鬟慌了,赶紧追了上去。 这么一喊,也让一旁那群自娱自乐的人注意到了笑春风。 有个看起来不过才十七八岁的少年率先放下酒坛子,嚷开了:“明少主的款待也太盛情了,不仅请我们吃饭,还替我们准备了姑娘呀。来来来,到这边来,陪我喝酒。” “这个人据说是个采花贼,少主跟我们说过,不要跟他讲话,肚子会大的。”丫鬟的眼神从那个少年身上闪过,好心地压低声音在笑春风耳边嘀咕。 采花贼?那不就是“坚强犯”么!听了这话,笑春风也怕了,不敢搭理那人,径自低着头往门口冲。 只可惜,那些人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伴着阵阵轻浮的调笑声,一晃眼,那个少年就出现在了笑春风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大胆地直接把手落在她的腰际,稍一用力,就把笑春风拉进了怀里,挑衅地笑言:“做什么急着走?我还没让你开心呢。” “……兄台,放、放开我,可好?”笑春风扭了几下,尝试想挣开那人,效果不大,只好央求。 这一抬头,也让那个少年被吓到了,手不禁一松,下意识地把她往门外推。先前只瞧见笑春风的侧脸,眉目低垂,一股子的灵气,惹得他心神荡漾。没想,正面一看,偌大的胎记,让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他差点失声惊呼。 没错,他的确是个采花贼,但也不是生冷不忌,好歹他是以品味高尚出名的。 见少年罢手了,笑春风顿觉哭笑不得,她原来已经丑到连“坚强”犯都下不了手了呀。 “欸,花兄不要也别急着把人家往外推呀,我们要啊。那点胎记算什么,你瞧瞧她这身段,玲珑有致;还有这皮肤,又白皙又滑嫩……”有个醉醺醺的男子举着酒坛子,晃到笑春风身边,话说到一半,手便在她 □在外的肩头上滑过。伴着一丝邪笑,他继续说道:“吹了灯,都一样呀。” “走开走开!脏死了,别碰我。”笑春风已经急着顾不得什么礼貌了,只觉得那一下轻轻的触碰,害得她鸡皮疙瘩都竖起了,还伴有反胃的冲动感。 可她毕竟力道有限,怎么逃,都躲不开一个醉汉的钳制。想回头找方才那两个丫鬟帮忙,才发现她们早就没影了。形单影只,就这么被丢到酒过三巡的男人堆,笑春风觉得无助极了,双眸都快沁出水了。 就在她真正怒了,差点就想不顾一切当众用妖术废了他的手,忽然有一阵微凉的风吹来。原本紧闭的房门被一道若有似无地气推开,那股气中带着淡淡的清凉味,是龙脑香,这种香气让笑春风觉得格外熟悉,她在佛身上闻到过。 连眨眼都还来不及,所有人都还没缓过神,就只瞧见有道墨色的人影飞入,稳稳地落在笑春风跟前。方才那个借酒装疯的男人忽然溢出一声痛呼,应声倒地。笑春风茫然地看着那个人,随后手腕间传来一道力,容不得她挣扎,已经倒在了一个暖暖的胸膛间。 “你们似乎玩得很开心呀,那么好玩,怎么能没有我的份,这个女人我要了。”尘埃落定,一切归于平静,众人还在瞠目结舌地感叹他的身手,那人却已经气定神闲地牵起笑容,说道。 “呃……哈哈哈,言重言重了,这姑娘原本就是你们驿风山庄的人,我们不觊觎便是了。大伙也是受你们少主邀请来赴宴的,何必伤了和气呢。”到底是采花贼,比较临危不乱,关键时刻带着几声干笑来圆场了。 早前就有传言说,明月光有一对得力助手,堪称左膀右臂。其一是司云宿,其二没人见过,只听闻武功了得,杀人从不见血,容貌比起明月光也丝毫不逊色,还有着一股子仙气,有他出没的地方必会伴有龙脑香气。看来,传说中的那个人,非眼前那公子莫属了。这样的人,谁敢得罪,何况还是为了个相貌不怎么样的女人。 “呵呵,那就多谢了。”他轻笑,表情看起来像在嬉闹。 笑春风睨了他眼,偷偷伸出脚踹了踹倒在身边的那个男人,没动静了,死了?她诧异地抬眸,又看向那人,他刚杀了人啊,怎么就还能这样谈笑风生。 谈笑风生的男人收起笑意了,有些迷蒙的眼眸冲着笑春风轻眨了下,说出的话,更让她觉得寒碜,“宝贝,走了,良辰苦短,我们抓紧时间办正事去了。” “兄台,请叫我笑春风,可好… …”她的辩解声消失在了门边,也被眼前的男人彻底忽略了。 驿风山庄里头有座后山,后山很偏僻,几间雅致的竹屋矗立着。 竹屋里透出昏黄的灯火色,屋中香炉正冒着袅袅青烟,淡淡的香气更添了几分韵味。整排整排的书柜充斥满整间屋子,明月光翘着腿,惬意地坐在书桌前,神情专注地翻看着手中的册子。 一旁,司云宿正静静地替他研磨。 这画面有一种恍如遗世的恬然。直到一阵匆匆忙忙的脚步传来,打断了这份静谧。 “做什么?”明月光从手中书册中扯回目光,抬起头,看向面前那个慌乱闯入的丫鬟。 “少、少主,出事了。春风姑娘被那些人盯上了,恐、恐怕是不打算放她走了。” “……这天下疯了。”明月光先是一愣,而后用力阖上书册,嗤笑低咒。好歹都是些阅尽天下美人的江湖人士,怎么就会如此饥不择食,连笑春风这样的货色都不放过了,“不是让你们留在那保护她的么?” “可是云宿交代了,说是……”丫鬟扁了扁嘴,求救的目光飘向司云宿。 “少主,你今晚邀请的人,在江湖中都算是颇有威望。之所以设宴款待,也是因为想笼络他们,又何必为了区区一个女子得罪人家呢?少主一向很大度的,尤其是女人,从不吝啬,既然有人看上那姑娘了,那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明月光转过身,用深邃的目光紧紧逼视着司云宿,唇角紧抿,不置一词。 “更何况这些丫鬟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你是想让驿风山庄的人为了个女人白白送死吗?” “我应该有告诉过你,不要自作聪明。”倏地,明月光站起身,连外袍都来不及披,只穿着单衣便快步朝着门外走去,没入漆黑夜色前,又转头深看了云宿一眼,“我宠你,是因为你够忠、够乖巧,而现在,你越俎代庖了。” 闻言,云宿脸色一僵,尴尬地咬了咬唇,瞪着他的背影。眸色中,有淡淡的怨,怨他看不懂她的心,从来都有忠言逆耳一说,司云宿从未忘记过自己的身份,她做的所有事都只为他。 作者有话要说:坚强=qiangjian。。。因为要被口口掉,所以人家就这样写哒。 ==我反省,我罪孽,我不应该去玩游戏,不应该玩物丧志忘记更新。我投诉,我举报,是某个叫做蠕动的小yd勾引你我去玩游戏的!!乃们要等急了,一定要骂她 ,一定要! 还有嗷嗷,答应过橙子等她生日的时候挖新坑哒,结果没能赶上她生日,再这里给橙子迟到滴生日祝福。。祝橙子生。。。日快乐。。。。 第六章 “兄台,你你你、你要带我去哪?”在被那个陌生人拖行了好长一段路后,笑春风终于意识到,她该不会从一个火坑跳进了另一个更大的火坑里吧? “怕了?”他没停下脚步,噙着笑,“那我送你回去。” “别!”一想到刚才那个醉汉如狼似虎的眼神,笑春风就想吐。 “嗯?这么说,比较下来,你更想跟我翻云覆雨了?” “……”忠于本能,不打诳语,用力地点头。那是当然的,如果不可避免要被“坚强”,她肯定会挑一个比较帅的呀。 再瞧瞧眼前这个男人,还真不是一般的帅了,用笑春风的认知来说,那就是一副标准的狐媚相。下颚略尖,眼眸细细长长的,不算大,却很勾魂。最诱人的当属那张唇了,润润的,让笑春风不禁怀疑这个时代是不是也有润唇膏呀。好矛盾的一个人,骨子里透着仙气,那张脸却活脱脱的妖孽相。 “我就喜欢诚实的人,呵呵。”他故意无视掉笑春风□裸地打量,自在地说笑,边还拉着她往不远处的小院里走,“别急,我房间里有一张好大的床,够我们滚一夜的。” “床?!滚一夜?兄兄兄台,别、别说笑了,你正眼瞧瞧我啊。”说完,她转身,让他能看清她左颊上的胎记。 原本以为他会像刚才那个“坚强犯”一样,被她的脸吓到,没想到他突然抬起手,冰凉修长的手指触上她的脸颊,身微倾,性感的唇附在她耳边,轻语:“紫色胎记,呵……真性感。” “噗!”性感?笑春风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样夸她的胎记。 妖也是喜欢听好话的,被这么一夸,笑春风屁颠屁颠了。甚至顾不得这人到底要带她去哪,等到反映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带到了一间屋子里。如他所说,屋子里有一张很大很大的床。 再回头,瞧见面前的男人嘴角挂着暧昧的笑,一步步地朝她逼近。 距离越来越近,直到她没有退路,背脊抵着床柱,和他鼻尖相触。笑春风眼一闭,偷偷聚气,指尖开始泛出淡淡的紫光。先前没办法反抗,是因为人太多,现在只有他们俩,就算他再帅,她也没理由坐以待毙。刚想用妖术弄晕他时,这男人忽然一笑,擦过笑春风的身子,重重地倒在了床上。 “喂,兄台!兄台?”什么情况?她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床上那个昏迷不醒的男人。确定自己分明还没有出手,为什么他就晕了呢? “兄台,你醒醒,可好?”她试探性地唤了声,小心翼翼地推搡了他几下。 没反映。 床上的男人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很沉很静的睡颜,颊边仍带着笑意。 笑春风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微弱的几乎让她察觉不到,还紊乱不堪,就像是随时会断气一样。 还等什么?这种时候当然应该先逃了再说。想着,笑春风立刻就拔腿往屋子外冲,门一开,她愣住了,印入眼帘的不是寻常院落,而是一道长长的黑漆漆的阶梯,这间屋子是地下室?他为什么会住在地下室? 脚步抬起,笑春风却迟迟没有迈上阶梯,又回头看了他一眼。佛说,不能见死不救的。何况,这个人刚刚也救了她呀。 经过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后,她默默地回到了床边,弯下身俯瞰着他。比起刚才,他的气息更微弱了,没有再犹豫,笑春风阖上眼帘,手轻挥,划出一道荧紫的刺目光芒。最后,指尖落在他的眉心。 只怪以前的她太不思进取,妖术只学到了皮毛,不会治病,能做的只是把自己的元气渡给他。 良久之后,她才慢慢睁开眼,缩回手,拭去额间的薄汗,侧眸打量着他。 他的脸色比之前好了点,反倒轮到笑春风脸色惨白了,长吁出一口气后,她靠在床沿边,等着体力渐渐恢复。闲来无事,便打量起了这间屋子,真是简陋,一张床一张桌子一张凳子,还有一个柜子,柜子里上陈列着一堆瓶瓶罐罐。 是药吧,难怪这里会弥漫着药味,都把他身上好闻的龙脑香冲淡了。 环顾了一圈后,她的目光转了回来,又落在了他身上,头一偏,忽然发现了异样,“咦?” 笑春风好奇地哼了声,撩开他原本就微敞的衣领,审视着他脖子上那道刺眼的伤。伤口不大,像是被火灼伤的,这不奇怪,奇怪的是当看见这道伤之后,笑春风的心口没由来的生疼。 “你想霸王硬上弓,迷奸我吗?” 他醒了。 跟刚才一样玩世不恭的声音响起,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笑春风吓了跳,猛地缩回手,有些紧张地直视着他的眼眸,“这个伤口……” “跟你那个性感的胎记一样,出生就有。”他哼了声,有些无力地撑起身,单腿曲起,靠在床上,至始至终一直紧紧逼看笑春风,“奇怪,你的胎记淡了呢,真好玩。” “淡 了?!”她惊诧地重复,不敢置信地伸手抚着自己的脸颊,“镜子呢,你屋子里没有镜子吗?快给我镜子!” “没有,我怕每天被自己的帅气吓到,所以不需要那种东西。”他有些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那么激动? “兄台,好人是不能撒谎的,你别骗我哦,那个紫色的斑……真的淡了?”她还是不太敢相信,不厌其烦地确认,见他郑重其事地点头后,眉心皱起,困惑了,“你叫什么名字?” “明月光。” “……哈?”这玩笑开大了吧,“那、那那那那……那少主……”那她一直以来认定是明月光的那个驿风山庄少主,究竟是谁? “如果我说,我才是明月光,驿风山庄真正的少主,而外头那个是假冒的,为了他的身份不被揭穿,所以我才会被关在这个密室里,你信不信?”他难得收起笑意,口吻凝重。 “……”死命的摇头。当然不信,就算她从来没见过真正的明月光长什么样,难道偌大的驿风山庄,上上下下都没人见过吗?他们两个压根长得就不像,怎么假冒? 他不语,只目不转睛地笑凝着她,半晌,才嗤笑出声,轻佻地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耶?挺聪明的嘛,跟你闹着玩呢。” “玩?”哪有人这样玩的呀,“那我到底应该怎么称呼你?” “小明、小月、小光,随你咯。” “……”小明?小月?小光?那还不就是明月光嘛。这男人真真假假的,让笑春风分辨不清了。 “你是驿风山庄的人?”他不想在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自然地绕开了。 “不是,是驿风楼的。” “哦?”有点出乎他的意料,“少主选人的眼光,还真是非同一般。”说到驿风楼,他下意识把笑春风想象成里头的姑娘。 “不是他选我的,是我死缠着他的,他说今天是他的生辰,让我来陪他,没想到……”说着说着,笑春风愈发觉得委屈了。 “你脸色不太好,休息下,一会我送你回去。”他突然一改先前的态度,冷着声,打断了她的话。 “不、不用,我没事,现在就能回去。”笑春风蓦地站起身,觉得眼前的男人危险,还是远离比较好。 “怕什么,还真以为我会吃了你?偷偷告诉你,我其实不举,呵呵,来,我们盖棉被纯聊天嘛。”说完,他不由分说地把笑春风拉上了床,掀开被褥,严严实实 地盖住她。 笑春风没那么听话,他的手一松,她便紧张兮兮地坐了起来。 这次,他也没有再阻拦,只是无力地笑了笑,由着她。随后,便真如他所说的,盖棉被纯聊天。他很刻意地和笑春风保持着距离,直挺挺地躺着,目光怔怔地看床顶,笑意慢慢加深,“今天也是我的生辰。” “啊?”笑春风猛地转身,又惊讶了,难道他们俩不仅同名同姓还同月同日生? “很巧是不是?我跟少主同年同月同日生。只不过我没那么幸运,有那么多人陪他庆生,你要不要可怜我一下,送点东西给我啊。”他闭上眼,玩味地开口。 听起来好像的确挺可怜的,至少笑春风同情心泛滥了,“小光兄台,唔……你说说你想要什么,我尽量满足你啊,我很有本事的。” “唱个小曲来听听好了。”大概是因为之前刚发过病的原因,他有些累了,不禁有些昏昏欲睡,倒是玩心依旧不改。 “唱小曲?” “你不是驿风楼的吗?”青楼女子应该最擅长唱小曲才对啊。 原来驿风楼的一定得唱小曲呀,想了会,她清了清喉,“那我唱咯。” “嗯。” “春、春……不好意思,调错了……春风不解风情,吹动少年的心;让昨日脸上的泪痕,随记忆风干了……” “……”他头一偏,嘴角轻抽,睡着了。 临睡前,只有一个念头,笑春风、笑春风……这个名字似乎曾经一直徘徊在他的记忆中,他记不起了,却隐约有那么一丝印象……春风是真的很不解风情。 作者有话要说:耶?你们为毛集体声讨我咩?我没有因为玩游戏而荒废么,我在很努力地戒哇。。。今天更新完了,马上还要出门下,这几天比较忙,不好意思挖~~~吱吱妈,你也要生日了么。。。为毛你们的生日那么频繁--还有谁要生日的,能一起报上来么。。。让我有个心里准备 第七章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句话准不准,尚还不能应验,笑春风只知道,她救了小光兄台一命,耗了自己的元气,导致她小曲唱着唱着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七级浮屠还没造成,她就死定了。 “小光兄台,让马车再快点,可好?少主只给了我一天的假,要是管事找不到我,回去又得挨骂了。”笑春风窝在马车里头,边费力地磨着鞋底,整理着衣裳,边扯开嗓子大喊。 若只是骂两句也就算了,不痛也不痒。可是如果他们找借口开除她怎么办呀,她得熬下去呀,熬出头了,就能做明月光的女人了。 “原来你只是个打杂的。”前头,飘来了小光似笑非笑的声音。 相较于她的慌乱紧张,他倒是惬意得很,马车速度更慢了,简直就像在散步。 想到她刚才睡醒后,连梳洗都来不及,就提着鞋赤着脚拉起他直往外头冲的模样,他忍不住失笑。看样子那位少主在她心目中的份量,已经与神齐肩了,怪好玩的。 “不然你以为呢?”终于把鞋底磨得差不多了,笑春风探出头,笑嘻嘻地在怀里掏了会,摸出了一块紫玉,“这个给你。” “嗯?”他反射性地接过那块紫玉,一头雾水。 “你没听过人养玉、玉养人吗?你身体不好,一运气就会伤身,这块玉很有灵性,能帮你调理。”这是昨晚笑春风渡元气给他的时候得出的结论,他是为了救她才晕倒的,所以即使这块玉对她来说很重要,报恩还是必须的。 “你不知道紫玉代表什么?”这玉,是上等的玉,沉甸甸的,被雕琢成了月牙儿形,玉上刻着竹。紫竹……这两个词倏地在他脑中浮现,也没多想,他握紧掌心的玉,回眸,笑问。 “耶?还有含义的吗?我不懂耶。”笑春风费解地挠了挠头。只知道这是她站上轮回台前,佛祖送她的,说是这玉能消弭掉妖潜在的戾气,对她修炼千里妖眼也有帮助,还说往后能助她成大事。这些都不重要了,她已经找到明月光了,重要的是,佛还说这玉会吸收她的部分灵气,若是赠与凡人能延年益寿、调理生息,总之是个好东西。 “算了,没什么。”既然她不懂,他也不打算把话讲明白了,“送我了?” “是哇,你要好好收着,不能乱丢哦。”送是送了,可笑春风还是有几分不舍的。 “嗯,我会像昨晚疼你一样疼它的。”他牵起嘴角,一抹轻佻的笑浮上眉梢,调谑道 。心想着,倘若让她知道,女子赠紫玉给男人,有爱慕相许之意,她会是什么反映? 呵呵,应该会急着要回去,硬塞给少主吧。 笑春风没有让小光兄台送她进门,怕太招摇了,只让马车停在门口,随后孤身一人蹑手蹑脚地贴着墙壁走了进去。 前厅很静,管事似乎还没起床,也没见其他人的身影,再瞧瞧日头,时辰还早吧。 松了口气后,笑春风稍稍放大了胆子,不再贴着墙了。可当她跨进前厅后,便意识到太掉以轻心的后果是很严重的。 “……少、少少主?!”大清早的,他不用睡觉吗? “舍得回来了?”他慢悠悠地搁下手中茶盏,起身,逼近笑春风,眼神阴郁。 “啊,是啊,回来了。”她故意装傻,端出一脸可怜兮兮的表情。 一屋子人全都屏着息,管事、明兰、丫鬟、打杂的……所有人全都哀怨地瞪着她,好像跟她有着什么不共戴天之仇似的。吓得笑春风直吞口水,偷瞄了眼明月光后,她更怕了,那是什么表情呀,阴啧啧的,脸上像是聚了一大团散都散不开的乌云。 “谁准你穿成这样的?”他皱眉,从上到下审视了她一番,不过是个打杂的,凭什么露肩?凭什么前凸后翘?又凭什么脸上的皮肤那么“分赃不匀”,身上的皮肤却白皙得很?! “……你啊,这不是你送来的衣裳嘛。”她的明月光好健忘呀,难怪不记得她了。 “我有允许你穿成这样彻夜不归吗?”明月光算是体会到了,自己打自己耳光的感觉还真是生疼。 他居然还好意思跟她算彻夜不归的帐!笑春风好不容易才强迫自己淡忘掉昨晚的事,他倒好,若无其事地跑来找她兴师问罪。天理何在?人性何在啊! “哑了?昨晚去哪了?”显然,处在盛怒下的明月光丝毫都没注意到她情绪上的转变,口吻依旧严厉。 “迷路了,走了一晚,直到天亮问了好些个小贩,才找到驿风楼的。你看……”说着,她抬起脚,暗自庆幸还好没有太轻敌,早就有了准备,“鞋底都磨破了。” “……”他该说什么好?继续骂?似乎有点不通人情、蛮不讲理;就这样算了?那他一夜未睡,满山庄地找她,还得罪了一大批原本想笼络的江湖中人,是在犯贱吗? “明月光,你在生气吗?对不起呀,我不应该在山庄里乱跑的,我现在把生辰祝福补给你,可 好?那个,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呀,还有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好像人类生日祝福都是这么说的,笑春风模仿得很惟妙惟肖,还配上亲和有嘉的笑容。 反正这种时候无论有多气,都要忍着,装傻、卖乖、搏同情,这才是最有效的。 明月光转身垂眸,看着面前笑脸盈盈的她,顿时有种无话可说的感觉。他非善类,也没有同情心,还生性多疑,偏偏坏人也有偶尔心软的时候,“今天你休息,去补眠。” “少主……”明兰诧异了,刚才他分明是气急败坏的,怎么才一转眼,态度就转变得如此迅速了? “我不喜欢驿风楼里有个相貌丑陋、精神萎靡、行为极端的人出没。”明月光惬意入座,言辞刻薄,神情淡漠地掏出小锉刀,自顾自地修起了指甲。 “可是原先不是说要把她逐出驿风楼……” “谁是少主?”他眼眉略挑,轻哼了声,警告间又带着几丝嘲讽。余光一瞥,瞄到了某个身影正鬼祟地朝着门外移动,他嫌弃的声音再次在前厅响起:“换了那身衣裳。” “……哦。”笑春风点头,垂头丧气地离开,心底浮起无限不满。那个小光兄台对着她一整夜都没吐,他不过就多看了两眼,做什么像活受罪似的,衣裳再丑,还不是他挑的呀;人再丑,还不是他先招惹的。 她消失了,明月光的面色更缓和了,暗示着雨过天晴的迹象,满屋子的人全都松了口气。 “管事。” 没想,那阴森森的声音又突然响起,管事背脊一凉,立刻应声:“在。” “去拟个卖身契。”修指甲的某人冲着自己指甲轻吹了口气,悠闲地命令。 “为谁准备?”不会又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要塞进来吧? “笑春风。” 还好还好,只是……“期限是?” “终身。” “……报酬?”管事欲哭无泪,难道堂堂美艳冠绝天下的驿风楼就要收容那个丑八怪一辈子? “没有。”想了想,明月光还是心软了:“算了,每日三餐外加一张木板床。” “那她的义务是?”看吧看吧,死麻雀升级了,变成了云雀了! 关键时刻,明月光陷入沉默,似是在思忖,片刻后,又云:“生,人归我;死,尸归我;入殓后,魂归我;若是半死不活……那就人道毁灭了。” “ ……”作孽哦,好妖魔化的占有欲! 虽然明月光说这衣裳丑,可笑春风换下后还是小心翼翼地将它叠好,搁在一旁。杂物房里密不透风,黑黑的,她蜷缩在茅草堆上,一下子睡不着,任由着思绪乱飘。一夜,比起千年,不过弹指;可是笑春风的千年只做了一件事,那便是等待,而昨晚她却觉得自己经历了好多,似比千年更多。 那个在她无助时伸出援手的男人,他说他也叫明月光。 佛并未告诉过她,这世上会有两个明月光;然而佛说过,可以送她回千年前找他,只是……她见到他后,会渐渐失去修为,直至变成一介凡人,随芸芸众生一同生老病死。 她的胎记是千年妖气所致,修为渐失妖气也会渐散,昨晚她的胎记淡了。 难道,一直以来,她都找错人了吗? 想得太入神,笑春风不自觉地就恍了神,直到有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杂物房的门被推开,白茫茫的日光泄了进来,她下意识地闭上眼假寐。来人像是怕吵醒她般,故意将步子放轻了。没多久,暗黄色的灯火亮起,弥漫出一股子灯油味,有交谈声传来,她边继续装睡边竖起耳朵偷听。 “少主,你不去我房里睡会吗?都一宿没睡了。” 是明兰的声音。静谧了须臾,明月光回话了,“不必。” “你还在生气吗?”比起方才的体贴娇嗲,明兰这次的语气很诚惶诚恐。 “你觉得呢?”那边,明月光回得漫不经心。 “我哪知道他会擅自离开密室来找我,云宿不是说他身子虚得很吗?我没料到他竟然会跑去跟那些江湖中人大打出手,还杀了人,坏了你的好事。这也怨不得我嘛,人家早说了不想陪他的。” 密室?大打出手?杀了人?笑春风心头一惊,他们是在说小光兄台吗? “这没你事,退下。”显然是不想再多谈了,明月光气势强硬了起来。 不识相的明兰偏偏还在不合时宜地施展媚功,“做什么凶我,我是信了云宿的话,才觉得他身子真的弱,出不了大事啊……” “你陪了他那么多夜,他身子究竟有多虚,你不清楚?”冷笑伴着嘲讽,他的耐心像是耗尽了,最后溢出一声略显暴躁的低吼,“滚!” 明兰没声了,连笑春风也被震住了,这才发现明月光之前对她的态度已经算是温和友善了。原来这个男人端出架势后,那么骇人呀,不需看他的表情 ,仅仅只是那语气就让她不寒而栗了。 感觉到他像是转身要跨进杂物房了,笑春风更觉得害怕,用力闭紧双眼。 她需要一面镜子,这样才会知道她此刻的表情有多龇牙咧嘴,就算是笨蛋都能看出这是在装睡。 “睡不着就起来。” “……”比起先前,他的口气已经是不愠不火的了,笑春风仍旧不敢睁眼。 “不饿么?我让人给你准备了早膳。” ——咕咕。 不需要笑春风开口,她的肚子已经不争气地替她回答了。 她脸色一变,猛地睁开眼,并非是因为觉得瞒不下去了,而是……她居然感觉到肚子饿了!一只妖竟然会饿?不是只有他们人类才会饿,才会需要五谷吗?! 作者有话要说:嗯,你们的想象力比我丰富,连分裂都想到哒。。==我要写分裂,一定会分裂成一男一女,完美的灵肉合一,虽然人家比较腐,8过放心吧,8会分裂成俩男人的。。 现在知道人家为毛不在文案上写男主名字了咩,因为就算写了明月光也是放屁啦。。。 第八章 青楼的后院,有一种不同于前厅的宁谧,秋日阳光从树丛间泻下,丝丝缕缕,看久了还是会花了眼。明月光收回目光,瞧见眼前女子正虎视眈眈地逼视着桌上饭菜猛吞口水。 他禁不住一笑,轻问:“想吃?” 笑春风忠于本能地点头。 “过来。”明月光交叠起双腿,冲着她勾了勾手指,待她爬起身乖乖移动他身旁时,才问:“不怨?我昨晚这样待你,丝毫都没怨?” “有一点。”迟疑片刻,她选择实话实说。 “想走了吗?” 这一回,笑春风毫不犹豫地摇头。 见状,明月光眉梢一挑,尽管她的反映在意料之中,然而他依旧觉得好奇。即便刨根究底地追问下去,也不会有预想的效果,他不想浪费精力,继而眸色一紧,起身近在咫尺地打量起她,“倘若有天,驿风山庄和燕山山寨势不两立,必有一伤,你帮谁?” “为什么会势不两立?”笑春风不明白了,大家都是人,做什么非要自相残杀?天下大同万事兴呀。 “回答我。”他没耐心陪她绕弯子。 “当然帮你。”事实上,笑春风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能帮上什么忙。 对于这个回答,明月光很满意,却没办法完全相信,“一会去找管事,把卖身契给签了。” “……卖身契?!”那是什么东西,她就要变成包身工了吗? “不是说想留在我身边吗?若是不想签,我现在就送你走。”他弯起嘴角,丝毫不掩饰言语间的威胁成分。 “我签!”偏偏笑春风还很不争气地明知是火坑仍旧跳。 明月光微笑点头,表情餍足,很是随意地塞给她一大碗粥,“吃吧。” 捧着那碗热腾腾的粥,笑春风仰起头,感激地朝着他傻笑。她的嘴不小巧,一旦咧开大笑,就会让明月光有种想横着塞根香蕉进去的冲动,所以她的笑容跟美压根沾不上边,却很暖。跟她的名字一样,扬起一屋暖意融融的春风。 禁不住,他心头一动,又塞了把勺子给她,不自觉地放软语气,提醒:“用这个,小心烫。” “嗯嗯。”笑春风接过勺子,喜滋滋地又蜷到了一旁的稻草堆里。 才喝了一口粥,那边明月光又说话了:“昨晚到底去了哪?” “哪、哪也没去呀,就一直在想办法回驿风楼……” “哦?”他轻哼,屈尊陪着她一块坐在了茅草堆上,肩并肩挨得很近,却没有更深一步的动静,“可是我听说有个男人把你带走了。” 闻言,笑春风加快了喝粥的速度,用来掩饰紧张。这个男人果然不是好糊弄的,至少以她对人性的浅薄认识来说远远还不是他的对手。就在短短的刹那间,笑春风又恢复了平静,若无其事咽下嘴里含着的粥,开口道:“哦,你说那个人呀,他昨晚带我出来后,没走几步就突然晕啦,怎么叫都叫不醒了。他是我们驿风山庄的人吗?你要是遇见他,帮我说声谢谢,可好?” “嗯。”明月光有些失神,敷衍性地应了声,微侧着头,目光游移在她脸上,打量着她的每一个神情。很难让人相信的说辞,偏偏又找不到丝毫破绽。 又陷入沉默了,没有人说话,只听闻笑春风喝粥的声音,很响。让明月光想到了抢食的猪…… “对了。”碗见底了,笑春风才总算舍得扯回神,“我能不能问个问题?驿风山庄只有你一个人叫明月光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他脸色一沉,先前挂在唇边的寡淡笑意也消失了。 “就觉得这个名字好听,随便问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想到刚才他和明兰的对话内容,笑春风便觉得哪怕面对他,也必须保留几分。 “只有驿风山庄的少庄主才会有那么恶心的名字。”没好气地说完后,他起身举步,打算离开,之前那为数不多的好心情也随之隐没了。 “……”笑春风不解,怎么会有人这样形容自己的名字。明月光,床前明月光,多么仙风道骨、春情荡漾的名字呀,哪里恶心了?等意识到他打算走的时候,她才想起来还有事没有问清楚,“明月光,明月光……” 见笑春风把碗随意一丢,急急地冲出来紧拽住他的衣袂,明月光停下了脚步,回眸看她,眉心轻蹙:“叫我少主。” “……少主。”她手稍稍一松,眉宇间染上些许落寞,认定他是想在称呼上刻意拉开彼此间的距离,顺便提醒她牢记自己的身份。 “什么事?”他耐着性子主动问。 “哦,我就想知道,昨天……真的是你的生辰吗?”尽管他很恶劣地把她丢出去接客,可笑春风还是固执地想要知道,要真是他生辰,她可以安慰自己说不过是暂抛开自尊送了他一份礼。 “嗯。” “好!九月初八,我记住了,明年再陪你过。 ”她双手握拳,郑重其事地承诺。 终是把明月光逗笑了,“真的?明年不会再跟其他男人走了?” “不跟了!”前提是,他别又让她去接客。 “还挺讨人喜欢的,那就等明年吧。” 这话,说的人有口无心,听的人却刻骨铭心了。笑春风出神地望着他,那双眼,跟记忆深处的某个画面切切实实地重叠了,她愈发相信自己没有找错人,就是这个人,曾在她无聊的修炼岁月中,朝夕伴了她百年。 明年,明年,这一次不会再消失了吧。 厚重夜色慢慢覆盖了天际,秋蝉肆意地躲在树梢上低鸣,今日是中秋,驿风楼一片捣床声。大伙都很忙,管事怕笑春风会吓到客人,便大方地丢给了她半个月饼,让她乖乖待在后院赏月。 月亮圆圆像汤圆,笑春风趴着窗棂上,沐浴着月光自然就会想起明月光了。 那天之后,他很久没有来过驿风楼了,只不过笑春风的生活环境稍有改善,她搬来跟其他丫鬟一起住了,虽然是通铺,也不错。 就好像现在这种大家都不在的情况下,她可以吃完月饼后,在几十块木板拼起来的大床上滚来滚去,做点运动,适当消化。滚着滚着,她头一抬,就突然看见了管事那张放大版的脸。 “起来。”管事凶巴巴地命令,顺便厌恶地摇了摇头。 “做什么?”难道这驿风楼里连滚床都不可以吗? “跟我来。”他懒得更笑春风解释太多,直接领着她往前厅走了。 “不是说让我今天不要出去吓客人的吗?”眼见他的表情越来越阴沉扭曲,笑春风有些怕,生怕这个很以貌取人的管事又按给她个罪名,以达成把她赶出驿风楼的目的。 “……”管事咬着牙,不说话。他当然不希望她出去吓客人,可是谁会想到竟然还真有花钱找罪受的客人。 笑春风也不愿自讨没趣,既然管事不愿说话,她就闭上嘴,乖乖地跟着他走。 穿过甬道,避开客人最多区域,绕了不小的弯子,总算是上了楼。二楼的东边,是专门用来招待贵宾的,听说还设有最低消费。远远的,笑春风便瞧见老鸨在走廊上焦急地踱步,一见到管事后,她立刻就笑开了,殷勤地迎了上来。 “就她了,我找不到比她更符合的了。”冲着老鸨说了句后,管事用力地把笑春风推了出去。 老鸨打量了她片刻 ,才说道:“好像是差不多,可是……她的发型不像鸟窝啊。” “将就点吧,少主刚把她送来的时候,她的确是鸟窝头。我能帮你找到个这样的已经不错了,嘁,什么怪要求。”做了那么久驿风楼的管事,他遇见过各种奇怪的客人,但此刻房间里那个,无非是想来证明没有最奇怪只有更奇怪。 哪有人来青楼找姑娘会有那么离奇的要求?非要长着紫色胎记、顶着鸟窝头、见了男人就叫“兄台”的。 “你你你、你们要做什么?”从他们的交谈间,笑春风隐约感觉到了不对劲,该不会是想让她接客吧? “乖,微笑,过了今晚,我就帮你去跟少主说说,往后可以不要睡通铺了。”老鸨好言好语地诱劝,温和得很。可是行动上一点都不含糊,由不得笑春风反映过来,连拖带拉地把她往一边的房间里拽。 很明显,笑春风的猜想得到了验证。 “大妈,不要闹了,可好?你这是逼良为娼啊,正所谓天在做……哦,不对不对,人在做天在看,你这样会有报应的,你知道这天下间每天有多少人是因为报应而死的吗?不要以为我是在开玩笑,我、我……”笑春风已经语无伦次了,越是急便越是觉得词穷。可她的话就跟她的挣扎一样,完全不被老鸨放在眼里,房门还是硬生生地在她面前被推开了,手腕间被人猛地一拉,她跌跌撞撞地落在了房间正中的桌前。 “公子,您看看这个怎样?完全是按照您的要求去找的,她可是我们驿风楼的镇楼之宝,一般人我不推荐的。”老鸨撒娇般地声音响起。事实上,一般人也不会要她推荐这样的。 笑春风咬着唇,揉着刚才被握得生疼的手腕,径自低着头,不打算理那人。反正大不了一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 “你敢把头抬起来吗?”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话语,笑春风瞳孔开始放大,猛地抬头,直条条地朝着那声音的主人看去。一张表情凝重的脸落入她的眼帘,害得她惊恐地伸出手指向他,语塞了,“大大大大大……” “嗯,就她了,下去吧。”说着,他起身,塞了不少银子给老鸨。眼眸中的色彩依旧还是无比沉重,丝毫都没有千辛万苦觅到心头好后该有的模样。 “那我这就去让人给您再添些酒菜……” “不用了,我不喜欢办正经事的时候被打扰。” “……”身为老鸨,她很难明白箭在弦迫不及待想发的道理, 只不过这位公子未免也太节约光阴了,“不打扰不打扰,公子慢慢享受,有事喊一声就好。” 临走前,她又特意不放心地瞄了眼依旧倒在地上的笑春风,见她没有再抗拒了,忍不住溢出一丝冷笑。 “怎么样?”老鸨出来后,房门才阖上,管事就跑上前积极询问了起来。 “看对眼了,这客人真有病,幸好银子给得够豪爽。”她是怎么也没想到那种姿色的女人,也能帮忙赚到盆满钵满。 “谁问你这个了,丑八怪愿意了吗?”毕竟是少主亲自交代要看好的人,管事还是有些担心,若是她不愿意,下次在少主面前告上一状,弄不好会很麻烦。 “能不愿意吗?那公子相貌俊朗得很,丑八怪眼睛都看直了。” “……”鲜花和牛粪还真是有扯不断的缘啊。 第九章 粉色纱帐,香气袅绕,良辰美酒,外加一张偌大的春色满溢的床……这种画面,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适合春宵一刻。 可结果,房间里的这对男女只是深情对视,欲说还休,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愫在滋生。良久,华遥唇儿一启,丢出了开场白,“对不起。” “……”什么情况?他们很熟吗?为什么一见面就要对不起? “这段日子辛苦你了。”他很是认真地伸出手,用力拍了下她的双肩。 活像上级领导在关怀下层员工似的,笑春风嘴角一抽,为了配合气氛,还特地立正敬礼,大声吼道:“不苦!为人民服务。”开玩笑了,万一她承认辛苦,他善心一动,非要带她离开怎么办? “嗯,那就继续辛苦下去吧。” “哈?”很明显,是笑春风想太多了,堂堂山寨大当家哪来的善心。 “你敢留下来做奸细,继续为人民服务吗?” 笑春风沉默了,这发展还真是急转直下,让她突然想到从前躲在人家家里偷看过的某一部电影。是不是有一天,她也会在伪装成送外卖的同伴地接应下,在关键时刻,拔出剑,干净利落地灭了明月光,然后挥一挥衣袂,神色庄重地道出真相:“其实我是…卧…底!” “春风,你放心,组织不会遗弃你。”她不说话,华遥认定她是在害怕,“之前组织就一直没有放弃过寻找你,终于让我找到了。你敢相信我会保护你吗?” “……我就想问下,奸细需要做些什么?”他说话时的表情很沉重,口吻很严肃,害得笑春风想笑也只好憋着,只能调整态度,配合他。 “也没什么,我会经常来找你,你只需要掌握明月光的动向就好。哦,当然,如果组织上有紧急活动的时候,你也要配合。” 就、就这样?好轻松的奸细,“大当家兄台,你别那么认真,可好?” “这是大事,攸关你的生死和我寨的未来发展,危险系数很高,怎么能不认真。” “……”笑春风绞尽脑汁,也没有发现到任何危险,更想不透这事到底是有多大。尽管如此,见到眼前男人专注的模样,她实在不忍泼他冷水:“没关系,能为山寨服务是我的荣幸,就算再危险,我也不怕。大当家兄台,你就放宽心吧,下次再来的时候给我带些好吃的,还有冬衣,这地方实在有点吃不饱穿不暖。还有,不知道能否给我点备用资金,以防不时之需。” 经过深思熟虑后,笑春风觉得如果想要改善生存环境,还不如答应做这个很没挑战性的奸细,要比等到明月光良心发现实在多了。 “可以,只要你开口,我都满足你。只不过,有个条件……”他总算稍稍放缓了脸部僵硬的线条,露出笑容:“不准爱上他。” “噗!”这个要求未免太有难度了。 “江湖上有个采花贼,前些天被驿风山庄的人废了双手,说是为民除害,不过我听说这个人前些日在驿风山庄觊觎过你。他为你废了人家的手呢,二当家说是女人都会被感动。” “那个……” 她想说,明月光绝对不会为了她做这些事。可是华遥没有给她说下去的机会,“我不允许你感动。” 好霸道的宣言,可惜下一刻,当华遥把话讲完整后,笑春风石化了。 ——“他为你做的事,也不过如此,下次我亲自去废了采花贼的三条腿好了。不过你记住,天下间,已经没有背叛过我的人了,他们都死了。” “哈?他有三条腿?”原来是个畸形啊。 “男人不都有三条腿嘛?” “……” 至此,笑春风后知后觉地发现,做奸细这件事危险系数的确很高。不过危险的不是驿风山庄,也不是明月光,而是眼前这个总是用很庄严肃穆的表情说一些锉话、做一些锉事、外加有事没事就爱问“敢不敢”的大当家兄台。 这一夜,对于笑春风而言很折腾。上半夜,大当家兄台很像那么回事地叮嘱了一堆注意事项;下半夜,说是为了排遣她的压力,让她可以用最放松的状态去面对奸细这个身份,所以硬拉着她聊天,大约从一百多年前燕山山寨初具雏形开始聊起,一直;;聊到今时今日名扬天下的燕山。 最后,还很有气势地重申——我们燕山山寨是百年老字号了! 临走前又依依不舍地硬要笑春风送他,两人肩并着肩,迎着朝阳,送了一条街又一条街。 “春风。”朝阳越来越不像朝阳时,他终于说话了。 “嗯?”笑春风有气无力地应道。 “等灭了驿风山庄,你敢嫁给我吗?” “什么?!”大清早的,怎么也得吃完早饭再开玩笑吧。 “你在受宠若惊?” “……”她的语气的确是充满了惊讶,可惜不是被宠出来的,是被吓出来的! “不能让你为我白白误了青春,别自卑,我就喜欢你这长相,放在家里安心。”他脚步迈得淡定,脸上的表情格外坚毅,只是口吻间透着公事化的气息。 “大当家兄台,我、我是自愿的……”什么叫放在家里安心?这算是安慰还是戳人痛处。何况,她哪来的青春,她的青春早就遗失了。 “自愿的?”他明显地松了口气,但转而又觉得不太对劲,“你敢别那么严肃吗?” “没有啊,我很放松的,要不然我唱个出征曲助兴?”严肃!严肃还不是为了配合他! “也可以,你开心就好,唱吧。”他考虑了会,算是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轮到笑春风瞠目结舌了,她不过就随口说说,他干嘛搞得好像有恩于她一样。 “唱啊,我能忍。” “……”笑春风哭丧着脸,发现明月光那种冷漠压根不算什么,大当家兄台才是她的克星,顶着一头汗,她只好扯开嗓子,身心投入地唱了:“……去不到终点回到原点,享受那走不完的路路路……” 她就要踏入无间道了,应该没有一首歌比无间道的主题曲更能诠释她此刻的心境了吧。笑春风唱得很投入,华遥摇头哀叹很是不舍地拍了两下她的肩,轻声丢出一句:“保重。” 随后,伴着歌声,他终于默默转身,萧瑟背影慢慢消失在了笑春风的目光间。 “呼……”他不见了,笑春风长吁出一口气,抹了抹额间渗出的汗,身心觉得无比的轻松。 只可惜她的轻松没能维持太久,一道沉沉的略显喑哑的声音从她身后飘来:“你在这做什么?” 明月光?也太巧了吧,她盼了那么多日,他都不来驿风楼,居然会在街上遇见。笑春风诧异地回头,瞧见了一辆马车,明月光撩开帘子,正探出头打量着她,车后还跟着好几匹马,最骏的那匹上坐着的是司云宿。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了,笑春风总觉得司云宿看她的眼神有点可怕。 “驿风楼里没活给你干了么?”见她走神,明月光有些不悦地继续追问。 “哦,管事让我放假。”笑春风回过神,实话实说,的确是因为大当家兄台出手够大方,让她替驿风楼赚了不少银子,所以管事今天良心发现,让她不用干活了,送走了客人后,回去睡觉就好。 “谁允许的?”很显然,尽管明月光看得出她没有说谎,还是不打算就此放过她。 “可、可是管事说……”笑春风觉得委屈,放个假还得过五关斩六将吗? “往后休息提前说,写明原因,让管事交给我审查,我同意了才准休息。”边说,他边从上至下查看着她的打扮,很好很朴素,该遮的地方都遮好了。 笑春风听话地点了点头,悻悻然地转身打算离开。 没料,惹得马车里的男人更不爽了,“你去哪?” “回去写那个什么休息的原因啊。” 跟笨蛋沟通真的是非常累!明月光耐着性子深呼吸,“这次不用了,口述就好!那个男人是谁?”怒气被压下后,他很有理智地捕捉到了问题的核心。 “他……他他他是客人,对,客人。”笑春风一惊,脸色都不对了,才想起他跟大当家是死对头,可是好像他没认出来吧,又或者他从来没见过大当家?不管是哪种原因,笑春风决定硬着头皮撒谎。 “是么?”明月光嘴角一挑,笑得有些冷,又冲着司云宿使了个眼色。而后修长的手指略微一动,帘子顺势覆了下来,话音从马车里头传了出来:“既然休息,那上车,陪我去办事。” “啊?哦,好啊。”笑春风有些木讷地点头,脚步在往马车门的方向迈,视线却紧锁着突然骑马离开的司云宿身上。该不会去追大当家了吧?她才刚开始做奸细,还是做着玩玩的,不要那么快就被揭穿身份,扫地出门啊。 作者有话要说:大当家说:你们敢不要霸王,踊跃留言吗? 耶耶耶,错误章节没咯,消灭证据咯~那几只说要把我揪出来供出男主的哇~其实咩,佛说的哇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哇……想不想拍我,是不是觉得我说了等于没说==喏~~~看下去就知道了咩,|奇*_*书^_^网|就算支持错了人,某歪也不会虐太狠,就…就算支持对了人了……搞不好身为亲妈的我还…还是会虐。。。嗯嗯,你们敢别打我么? 第十章 途中始终静谧,明月光闭着眼养神,一直没搭理她。没多久,马车停在了靠近城门口的酒楼前,他总算是绅士了下,率先跳下马车,朝着她伸出了手。笑春风探出身子,看着那双很是漂亮的手,微愣。 “下车。”明月光没有给她太多时间发呆,手间稍用力,略显粗暴地把她从车里拉了出来。 等到笑春风狼狈地落在地上后,他手一松,拂袖转身。 “就不能温柔点吗?”她埋怨地瞪着他的背影,只敢悄悄地咕哝。脚步还是不受控制加快,以便能追上他。 “谁允许你走在我前面的。” 走太快了,过头了,不悦的声音想起,笑春风二话不说,头一低,乖乖地退了回去。 明月光满意地看着不声不响站回他身后的笑春风,不禁弯起嘴角。身后随从上前轻叩了几下他身边的那道门,他负着手,在门打开的同时,突然又冲着笑春风温柔地问:“傻瓜,你认得路么?” “……”当然不认得,笑春风下意识地摇头,对于他态度上很是跌宕的转变,有些害怕。 “不认得走我前面做什么?别一直这么横冲直撞地让人担心。” 没听错吧?这位少主是不是吃错药了?还是说……他猛然间,某根记忆的弦被拨动,想起了曾经紫竹林里那只横冲直撞的混世小妖?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当口,先前紧闭的房门后传来一道气势恢弘的大笑声。 笑春风被这笑声震撼住了,视线一转,终于明白了明月光的转变是为何。 “哈哈哈哈……”那个笑声还在持续,许久,见没人回应,笑声才渐渐淡去,最后用几声干笑做了结尾,抛出了寒暄之词:“没想到明少主会主动设宴邀约,我可是彻夜未免,就为了弄个清爽点的造型来见你。” 这个人,笑春风只有过一面之缘,却印象深刻。正是所谓的“我寨高层人事”、知道无数高度机密、并且还把某个高度机密轻易就透露给笑春风的二当家!说起来,要不是当初兵荒马乱时,二当家逼她立功奋力一推,现如今她也不可能站在明月光身边。恩人!恩人是也! “你是华遥?”明月光紧皱着眉心,难掩语气中的惊讶。面前的男人有一脸的络腮胡,黝黑,身长大约八尺有余,很魁梧。黑色的简便布衣镶着白边,衣裳的确算得上清爽,只是穿在他身上怎么看都像是借来的,领子压根就系不住,胸间的肌肉呼之欲出。明月光从未见过华遥 ,只闻其名,然而直觉告诉他,这个壮汉绝不会是燕山的大当家。 “大当家有要事在身,所以派我来赴约,在下华阳。”华阳很不拘小节,没等设宴的主人入座,他便自顾自地喝起了酒。 明月光垂眸睨着他,眉梢略挑,“二当家吗?呵呵,恕明某直言,你们大当家长得很见不得人吗?” 知己知彼,是明月光一贯信奉的准则。所以对燕山,他几乎了若指掌,三位当家是结义兄弟,除了华遥,另两位都是从小被燕山老当家收养。 “怎么可能!我大哥他凤表龙姿,帅得天怒人怨,简直就是夜深人静良辰美景下□之完美产物!我们燕山上上下下所有雌性生物,都为他所动,就连我也……”说到这,华阳脸一红,停住了。 “噗!”站在一旁的笑春风忍不住笑喷了。同性恋!还是兄弟禁忌恋!古人好奔放,燕山高层性丑闻就这样氤氲而生了吗? “……”连向来冷静的明月光都忍不住一震,握着酒杯的手不自觉地一颤,换了种目光重新审视起华阳,还特意趁没人注意,手儿一伸,嘴角暗抽,把长袍下摆调整了下,直到足够遮住臀部才算满意。 “怎么了?”华阳很无辜地眨了眨眼,暗暗朝着笑春风送了几道“秋波”,眼眉挑啊挑的,还能若无其事地把刚才的话继续下去,“我们燕山上上下下所有雌性生物,都为他所动,就连我也被比下去了。” “咳,是吗?那难道是因为帅得太惊人了,所以才从来不露脸,怕引起江湖轰动么?呵,没想到我亲自设宴邀请,都请不动华遥。”恢复镇定后,明月光干咳了声,浅笑,言辞间像在自嘲,口吻却厉得很。 原来明月光从来没见过大当家兄台哦,笑春风总算松了口气,那就算司云宿真的是去追华遥了,也不会发现什么吧。 “你有什么话跟我说也一样,我是有身份的人。”华阳放下酒,开始吃菜,依旧还是不定期无规律地偷瞄笑春风,每次看她,眉毛都还在脸上欢快地跳跃。 “你能做主吗?我不喜欢跟不能做主的人沟通。”明月光单手托腮,另一只手的手指不耐地轻敲着桌面,没由来的,面色忽然冷了不少。 “这话什么意思!看不起我是不是?像我这种有身份的人还不配跟你打交道吗?大当家让我转告你,想我们燕山收手,没门!想继续斗下去,那奉陪!驿风山庄杀了我们多少兄弟,此仇不共戴天。”华阳拍案而起,黝黑的脸涨得通红。 显然是被气到了,明月光饶有兴致地看向他,真不容易,都被气成这样了,那两条好像蚕宝宝的眉毛还能对着笑春风挑来挑去。当他是瞎的吗?就这样当着他的面,冲着他的人死抛媚眼。就这么双睁和闭都一个样的眼,要完成这些动作还真是辛苦! “春风。”他收起笑意,微微转头,启唇一唤。 “……在、在呢。”正在出神的笑春风蓦地一惊。 “到马车里去等我。” “哦。”她背过身,朝着门边走,委屈地应了声。 他一定是还在怀疑她勾结燕山吧,所以才不想让她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虽然好像现在确有其事了,可是被心心念念的人怀疑,这种感觉很不好受。 作者有话要说:嗯,有没有刚从某樱那过来的宝贝呀,呼吁大家鄙视那种尿频的人,随时会有可能在床上尿出一张中国地图人家跟她的情况比较8同喏,唔我在便秘咩~~~害得罗爸给我灌了三瓶牛奶好多香蕉哟,罗爸说:每天三瓶奶,强壮女人胸。等你喝出结石来,拉出来的东西能进化成舍利…-- 还有还有,乃们为毛都投奔大当家了,你们敢继续回归少主的怀抱么?看他别扭地遮自己小臀部的动作多么的华丽可爱哟~~~来吧,每天留次言,强壮女人胸! 第十一章 作者有话要说:我两更了!两更了!是谁说看死我不会两更的,哼哼。 那个……我本来想这篇文走深沉路线,抛弃猥琐的,我真的这么想过,不过好像不太成功,猥琐这东西长在骨髓里了,我们家春风姑娘虽然斯文了点,不过本质貌似没多大不同喏。。。。斜阳暮色,晚霞像是一团火,肆无忌惮地灼烧着天,映得四周一片通红。 明月光终于谈妥正事,送走华阳,这才发现有些不对劲。没有随从相迎,没有人牵马车来接,他的人……都死光了?! 他环顾了圈,发现马车停在不远处,便缓步上前,掀帘后不禁一愣,连那个丑八怪都不见了? “丢死人了,大姑娘家的,在城门口那种人来人往的地方,跟一堆男人躺一块,以后还怎么见人呀。” “你懂什么呀,那些是驿风山庄的人,武林中人都这样。名节算什么,快意恩仇才痛快。” “是吗?那我如果想要嫁明月光,是不是也要去跟一堆男人睡啊?” “那是必须的,明月光我认识,他就喜欢跟一堆男人睡过的女人,你快去睡。” 明月光动作僵硬,表情漠然,像尊雕像般,鸽子都能直接落在他头顶排泄了。唯有那颗眼珠子还是活的,视线路径跟随着那两个相谈甚欢的女人划过。他怎么丝毫都不记得认识她们中的某一个,更不知道原来他的喜好如此独特? 女人?他很郑重其事地回想了遍那些个传说中与他有染的女人,然后得出结论,清白的没几个,只不过她们跟谁睡过,和他有关吗?等一下……他开始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用力回头看向空空如也的马车里,幡然醒悟,总算明白那个正在城门口和一堆男人躺一块的大姑娘家是谁了! ——唰 车帘子被重重地撂下,明月光收回手,脸色沉了下来,大步朝着“风景独好”的城门口走去。 “星星是上仙们吃饭时不小心落出来的饭粒子,云是上仙们放出来的屁凝聚而成的雾气。怎么样,仙很拽吧,所以你们要多做善事,不能杀生,以后也能成仙。”隔着不远,明月光刚巧听见笑春风的瞎掰。 “可是……春风姑娘,不是说仙不用吃饭吗?”某个好奇地随从撑起身,好奇地发问。 “兄台,你有点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可好?那样我们眼中的世界才会五彩斑斓嘛。” 多好的解释!明月光边步步逼近他们,边暗自在心底唾弃那 种由饭粒子和污气构成的“五彩斑斓”。 “那月亮呢?月亮是什么?” “月亮啊……”笑春风平躺在空地上,眨眼看着月儿,煞有其事地想了会,“哦,元宵时王母给玉帝煮了碗汤圆,有一个没有馅,玉帝一怒之下就把它丢了,就变成了月亮。别小看这只汤圆,里面有个广寒宫,住着嫦娥姐姐,还有一个只会砍树的哥哥,一只喜欢捣药的兔子。别指着月亮说话,他们会以为你在骂他们,然后那个砍树的哥哥会把你的耳朵砍了。” 这汤圆的结构真复杂,明月光在她头顶边停下脚步,笑问:“那你是什么?” “我是一只吸收了一千多年天地灵气的紫竹妖,我来找一个人,一个男人,他说他会保护我。”笑春风闭着眼,声音幽幽的,正在回忆最初的甜蜜。 “找到了么?”闻言,他颇有兴致地蹲下身,跟笑春风聊开了。 “……”找到了么?现在这种情况算是找到了?笑春风陷入了困惑中,她找到了“明月光”,却没能找到当初的少年。 “少主!”正当笑春风想得正入神时,旁边那些个和她躺成一排的随从们终于意识到了他们少主的出现。 随着某个随从的叫声,一群人齐刷刷地转过头,朝着明月光看来,随后训练有素地爬起身,毕恭毕敬地低下头。到底是练过功夫的人,“嗖”的一下,就笔挺挺的站好了,只有笑春风后知后觉地睁开眼,正对上明月光的眼眸,脸烧红,腿也跟着发软。 挣扎了几下,她勉强拉着身旁的随从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少、少主……回来啦?” “他是谁?”他打量着面前灰头土脸的女人,忘了自己是来警告她不准在城门口和一堆男人躺一块。 “什么?他?哪个他?”笑春风一头雾水。 “那个说过会保护你的人。” “……我胡乱编的。”就是你!是你!是你! “那最好。”明月光的目光漫不经心地从那排随从身上滑过,背过手,转身踱步。仰头看了眼满天“饭粒子”的夜空,嘴角轻扬,“你签了卖身契,生死由我,轮不到别人来保护。” 第十二章 ——生死由我,轮不到别人来保护。 笑春风很选择性地只挑自己喜欢的话听,对于那张“卖身契”只字都不想理会,然后心还自得其乐地躁动了起来,那种飘飘然的感觉,导致她很快就忘了自己的斤两,屁颠屁颠地追上前,大胆地伸出手缠住他的手臂,仰起头,像个要糖吃的孩子撒起了娇:“你说真的吗?你要保护我哦?我等你这句话,等了好久好久!” “你在做什么?”他垂下眸,眉头深皱,不悦地看着那双正在他手臂上乱摸的手。 “走路啊。”笑春风想也没想,回得理所当然。 “手!把你的手拿开。”那双掌心黑得像炭一样的爪子,让他厌恶地想避开。 “……哦。”笑春风怯生生地缩回手,为了掩饰尴尬,便在自己身上死命地蹭了几下。她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明兰可以挽着他的手、还能整个人贴在他身上,偏偏她就不行? 先前的好心情不见了,一种闷闷的感觉压在心头,笑春风不吭声,只顾往前走,看见马车就手脚并用地往里爬。传说中羞愤的时候会想挖个地洞钻,地洞难度太大了,笑春风怕吓到土地公公,只好选择马车来将就。 只是,一只脚刚抬起够上车沿,有一双手突然杀出,拦腰把她抱了下来。 “谁允许你上车的?陪我逛逛。”明月光的手依旧停在她的腰间,没急着松开,低眉,目光触到怀中的人,手间力道又重了几分,对于她的盈盈细腰,他不屑地撇嘴。这张脸,真是辜负了这身材。 “我想回驿风楼了。”笑春风不着痕迹地挣开他,保持距离,怕在他怀里逗留太久会心猿意马。 难得被她反抗,明月光有些意料之外,眉梢一挑。其实可以不必解释,自顾自地走便是,要不要跟来由着她。可结果,他还是多嘴了句,“我想吹吹风,醒酒。” “你醉了?”笑春风回头,细细地打量他,才发现他的眸色的确有些浑浊。 “也许。”他别过头,回得模棱两可。 “可是我……”她是很想陪明月光啦,只是肚子好饿,都一整天没吃过东西了。 “走。”明月光不由分说,丢下后头那一堆待命的随从,朝着不远处人头攒动的市集走,料准了笑春风会跟上。 事实证明,笑春风没有让他失望,稍稍犹豫了下,没志气地追了上去。她甚至很自作主张地把明月光恶劣的态度归类为酒精因素,喝醉酒的人, 总会有些反常的嘛。 之后,明月光的种种举动,愈发肯定了笑春风的想法。他醉了!而且醉得不轻! 不然他怎么可能会记得她饿了一天,所以给她买了一堆吃的;又怎么会记得除了他生辰那天之外,她每次出现在他面前穿来穿去都是身上这件又破又脏又臭的衣裳,所以给她买了好多漂亮衣裳。 “这些真的都送给我了吗?”凉亭里,笑春风反复翻看着那些不怎么适合她的绫罗绸缎,感动归感动,细节问题还是要追究清楚的。万一他不过是想让她把这些带给明兰怎么办?那就糗大了…… “嗯,你不要可以丢了。”明月光倚在凉亭边,看着跟前的那池湖水,头也不回地说道,总之他送出手的东西决不可能收回。 “我要!我要!”虽然她是妖,但好歹是雌性,爱美之心总还是有的。 “你的嘴很闲么?不想吃饭,我就找人把这些都丢了。”他收回目光,转头看向石桌上那堆小吃,用威胁地方式提醒。 “嗯……”笑春风没心思去计较他的语气,迫不及待地凑上前,的确是饿得发慌了,以至于连本来就不多的形象都顾不上,抓起眼前的小笼包往嘴里塞。没意识到那薄薄的皮里会有滚烫的液体流出,舌头的刺痛感,让她用力丢开小笼包,失声痛呼。 “嘁,多烫两下就懂得女儿家该有的吃相了。”明月光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她犯傻,不仅没打算帮她,还火上浇油。 “你不是要去吹风醒酒吗?不用在这陪我,我吃饱了会自己回去。”笑春风委屈地咕哝,不想每次都在他面前做丢人的事。 “吃吧,我陪你。”他非但没理她,还大喇喇地坐了下来。 笑春风停下动作,狐疑地扫了他眼,开始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你该不会是想到那么晚了,就算送我回去,管事也不会给我留饭,所以故意用醒酒做借口,想让我吃饱了再回去吧?” “……”他笑容收敛,有些尴尬,却不说话。 哈,不说话,算是默认吧?笑春风得意地笑开了,越来越得寸进尺,“那你刚才为什么不直接让我在酒楼里吃嘛,那里的菜看起来好好吃。” “你可以告诉我,华阳为什么不停对着你挑眉毛么?”想起那一幕毫不避嫌的眉目传情,他的语气比先前更低沉了。 “可能……可能因为那家的菜比较鲜吧。”笑春风想了半天,总不能说因为二当家遇见熟人了,所以 一时情难自禁吧。她只好硬着头皮,继续瞎掰,“味道鲜,眉毛掉下来,掉下来。” 真敬业,她还唱作俱佳,神情并茂地不断抖眉毛。明月光盘着双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卖力演出,强忍住想把她丢到身后湖里的冲动。 没反映?笑春风慢慢收声了,乖乖地背过身,小心翼翼地啃起小笼包。这次她学乖了,先在皮上咬个洞,慢慢啐着里面的汤汁。 “哎哟娘喂!”所谓的计划赶不上变化,即使笑春风已经很认真地对待手里那个小笼包,终还是敌不过不远处的那幕光景。因为惊诧,她还是被烫到了,猛地叫了起来。 “笨。”他托着腮,置身事外地掷出评论。被烫一次是情理之中,两次未免有点笨到骨髓了。 “少主少主,那两个人在干嘛?吃人呀!”笑春风顾不得刚被饱受磨难的舌头,惶恐地扯着明月光的衣袖,指着亭外灌木丛里的一男一女问。 吃人?明月光困惑地蹙眉,有些狐疑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里,很暗,只有六角亭上悬挂着的那盏灯笼发出微弱的光芒,费了番功夫,他才看清。那两个人只是相拥着,伴着女子撩人的嘤咛,正在激吻。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若不是偷情,便是相爱的俩人情到浓时难以自持了。 “你做什么?回来。”比起他的若无其事,笑春风很激动,倏地站起身,眼看就要冲着那俩人而去,明月光回过神,及时将她拉了回来。 “可、可是……他们在人吃人耶。”这样啃来啃去,活活把人给啃死,太残忍了。 明月光侧过头,用一种异样的眼光从上至下看了她许久,她的表情是真的很紧张,不像在撒谎。须臾后,他不禁轻笑,“他们在互表情意。” “情!意!”情意就是爱吧?爱到恨不得把对方吃了?想了会,她很快就领悟了,“哦,亲小嘴!” 她在电视里见过,只不过那两个人好凶相,激烈得像在打架,让笑春风很难联想到那种浓情蜜意的事。这么一想,再朝着那两个人看去,笑春风不禁脸颊绯红,偷偷地瞄起了明月光的唇。 “还挺聪明的。”还没意识到已经快成为某人“食物”的明月光含着笑,转回头,斜靠在亭边栏椅上,毫不吝啬地给出嘉奖。 “唔……”笑春风嘟起油滋滋的嘴,噘成一团,朝着明月光逼近。 “你、你做什么?!”纵然是再镇定的人,看见这样的画面也很难维持住修养。 他一寸寸地往后退,她卯足了劲往前贴。只需伸出手就能轻而易举地推开她,可是明月光却被这画面惊到思维停滞,连最简单的方法都想不到了。弹指瞬间,由不得他反映过来,那张沾满小笼包油腻腻汤汁的唇就贴在了他的嘴上。 滑滑软软的感觉,让明月光鼻息一窒,瞪大眼,目不转睛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笑春风。 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尝这种感受,这笨女人就缩了回去,还像是没事人似的在一旁吧唧吧唧了几下嘴,愁眉苦脸地感慨道:“怎么没味道呀?还没有小笼包好吃。” “你、说、什、么!”他好歹是个在花丛间游刃有余的男人,居、居然被她这种货色强吻了!强吻也就算了,这不懂得自我反省的死女人还嫌弃他没味道!竟然没品味到拿他和小笼包比? “你,没味道,不好吃。”笑春风抬起头,很不怕死地重复。 眼前这头睡狮因为她这句话彻底被激怒了,而后出现脑充血的反映,哼笑一声后,直接伸手紧扣住她的下颚,吃痛的感觉逼得笑春风不得不张开嘴,没心思怜香惜玉的明月光只顾覆上唇,柔韧的舌长驱直入交缠住她的。 一声娇滴滴的呻吟声窜入他的耳中,感觉等到笑春风酥软无力地主动偎进他怀里,成就感占据了明月光的思绪,这感觉慢慢下移,让他有脑充血变成□充血,然后……眼眸充血…… “嗯……不要停啊……”原来他不是没味道,而是她先前没能品尝出味道。现在,由明月光来主导,笑春风完全没有抗争的能力了,先前被汤汁烫疼的舌头,在他的舔抵下,异常酥麻。然而,她刚享受到那种销魂的感觉,他却停了,还嫌弃地推开她,用那双血红的眼瞪她。 许久,他感觉到她眼中的意犹未尽,不由地溢出一丝薄凉的笑意,波澜不惊的眼眸紧锁着她,伴着暧昧夜色,他的薄唇启出一条缝儿,轻声命令:“今晚陪我。” 作者有话要说:8好意思喏,更新晚了,我最近白天在忙审证的事喏,所以基本就晚上或者下午更新哒~~~唔,继续支持啦。 第十三章 陪,有很多含义。笑春风了解了字面意思,在心跳急速飙升的情况下跟着明月光回到了驿风山庄。但她却没能深刻领悟到表象之下的真相,以至于凄凉地吹了好几个时辰秋风。 头痛脚痛耳朵痛,差不多就是她目前的现状。原因就是,风吹多了会偏头疼,人站久了会脚发麻,偷听太久耳朵很伤。偏偏,明月光一回到驿风山庄后,司云宿就迎上来,接着说什么有要事相商,命令她待在房外端茶送水。还毫不避嫌地非要让她听见他们在聊燕山、聊她一早送走的大当家到底是不是单纯的客人,害她没办法置身事外只好贴在门板上做些鬼祟的事。 “笑春风,你死在里头做什么?不用干活了?”管事尖锐的声音在后院扬起。 “哦哦,来了,就来了。”才睡了一个多时辰的笑春风打着哈欠,边系着腰间的缎带,边匆忙往外跑。 念在笑春风才帮忙赚过钱的份上,管事已经不再叫她“丑八怪”,只不过当看见那个把自己包都好像粽子一样的女人迎面走来后,那稍稍褪去的厌恶感再度回升,“这…这这这都是哪来的衣裳?” “唔,少主送的呀,好看吗?”说着,她还得意洋洋地转了个圈。 “哎……”久久,管事只能萌生出这般的感慨,“我就没见过有人把襦裙和披帛套在棉衣外头的,你要穿不来就别糟蹋了少主的东西。” “可是我觉得这样挺好,避寒呀。”笑春风无辜地咬着手指,勇敢发表自己的想法,想想明月光送的那些衣裳,虽然质地都是上好的,可是都深秋了,不这么穿会着凉呀。 “还不错,引领潮流。”围观的人群中,终于飘来一道赞赏的声音。 笑春风尤为感动,终于遇见个识货的了!那人抱着一摞账本正倚在树边,像是看热闹,话音落下后,冲着笑春风别有深意地眨了眨眼。 那眼、那眉、那副没个正经的模样、以及他微敞的领口下露出的那块紫玉……笑春风惊讶了许久,才渐渐回过了神:“他……” 她伸手指向他,困惑地看向管事,回想起了上次明月光和明兰在杂物房外的谈话,小光兄台不是应该被锁在密室里才对吗?怎么会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出现在驿风楼? “驿风楼要办分号了,少主把我派去分号做管事,先锋部队,光荣!这是往后的新管事,先来熟悉下情况,别以为我不在了你就可以偷懒,给我听话点。”管事凶神恶煞地警告。 “真、真 的吗?”笑春风却不为所动,反倒显得很兴奋。光明,她依稀看见了光明幸福的未来。 “什么真的假的,哪有那么多废话,你……” 眼看管事又要教训人了,笑春风的救世主噙着笑意走上前,凉凉地打断了管事的话,“你去忙,我有话跟她说。” 所谓的有话跟她说,就是媚眼如丝地可劲瞄她,瞄得她脸颊烧红心跳加快,跳啊跳的膨胀到了最大极限时,他忽然收回目光,手指一勾,嘴角一撇微启,“走。” “去哪?”就这样?被看两眼可以不用做工了哦? “又怕我吃你?安心,我今天很撑了。”他眼波一转,表情餍足得很,眼神故意在她身上乱飘,让这话听起来颇有歧义。 “……”笑春风咧着唇,笑瞪他,对于这种没营养的玩笑反倒觉得有点亲切,“你真的来这做管事吗?” “好象是吧。”他背过手,一句敷衍算是回答。 没料,笑春风是个很执着很喜欢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人,“可是你不是被关在密室里了吗?” “密室?”小光一顿,暗以为她是相信了上次他胡诌的那些话,不禁轻笑,“我知道你想我,想见我,所以别说是密室了,就是天牢我也会闯出来,免得你思念成疾。” “那……难道都是假的吗?你没有被关密室,你也不叫明月光?”他走得正急,笑春风突然伸手拉住他的衣袖,问。 “我叫什么很重要?” 点头,重要!当然重要!这关系到她会不会表错情、许错人。 “为什么?‘明月光’这三个字对你有特殊意义?” “没什么。”想了会,笑春风只是笑,什么也没说,“这是哪?” 一回神,才发现他们从后院绕啊绕,穿过假山、穿过灌木丛,不知不觉到了一栋很是别致的小院里。有几个长得好漂亮的丫鬟迎了上来,簇拥着明月光跨入房内,又是端茶又是送水果,她自然是被很不客气地晾在了一边。 “逍遥窝。”他翘着腿,拈起片切好的梨往嘴里丢。 好名字!笑春风径自打量起了四周,印入眼帘的景让她倍觉亲切。房边挂着竹帘,隔开了偏厅,角落边安置着的屏风上也画着竹,依稀可见画出那拔节之竹的人很是用心。最移不开眼的是窗外那框景……在秋风中沙沙舞动的紫竹,那是一片让笑春风有宾至如归之感的紫竹林。 “你喜欢 紫竹?”见她目不转睛看着窗外出神,目光流泻出无限留恋,甚至还覆着一层薄到难以看清的雾气,小光微微收敛起玩心,问道。 “你栽的吗?”笑春风情不自禁地跑到窗边,撑着窗棂往外探身子,才瞧见这片紫竹林不大,不像天然而成。 “呵,这种闲情雅致,我没有;竹子这种太有气节的东西,我也不爱。少主偶尔在驿风楼留宿时便住在这边,兴许是他弄的。” “少主……”她幽幽咕哝,是不是得重新变回竹子,才能让他有所好感?! “别看了,少主说你不用睡通铺了,搬来这边,往后有的是机会看风景。”吃完饭后水果,小光接过丫鬟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满足地低语。 “真的?”原来明月光对她也不算太差嘛。 “你不相信我。”他脸色一沉,嘴紧抿,眼神委屈兮兮的,像在哭诉。 “信!信!我一会就去整理东西。”笑春风赶紧连连点头,真怕他眼睛里会沁出水,只能顺着他哄。 “呵呵,那脱衣裳。” “哈?”她下意识地双手护胸,戒备地看他。脱、脱衣裳?为什么要脱? “你忘了我不举吗?放心脱吧,我们是朋友应该坦诚相见,要不然我先脱?”说着,他作势开始解扣子。 ——咕噜。 笑春风瞪大眼眨也不眨,一个劲地吞口水,死命看着眼前的春光,那个渐渐浮出水面的诱人胸膛。多美的线条,怎么看都不觉得他是个身子骨弱得很的人,更别说是不举了。只是……人类做朋友一定要先大家脱光光,互相看个够的吗?她想了很久,都不记得有见过这样做朋友的画面。 还没来得及想明白,一堆丫鬟簇拥而上,把笑春风往屏风后面拉。 “做、做什么?不要拉我衣服啦。”屏风后,传来笑春风的抗议声。 “好大。” 某个丫鬟溢出感叹声,正在把扣子一一系回去的小光饶有兴致地挑起眉梢。 “讨厌,不要研究我的胎记。” “……”某人的兴趣被浇灭,原来只是胎记啊。里面的挣扎声渐渐淡去了些,小光整理好衣裳,调整坐姿,忽然问道:“春风,听说昨晚你陪了少主一夜?” “嘁,才没有呢。他和司云宿在议事,我只是在门外伺候了他们几个时辰而已。”说到这个笑春风就有气,她发誓以后再也不会被明月光蛊惑 ,什么陪他!下次再敢让她陪,她一定二话不说立刻拒绝,哼! 听起来这行为似乎挺恶劣的,小光却不这么觉得,他所认识的少主和云宿议事时,从不让任何人在旁伺候。没多解释,他继续追问:“他有没有送过东西给你?” “有啊,这些衣裳都是他送的。” “没有其他吗?比如……字画之类的。” “字画?”屏风边笑春风的头探了出来,想了会,她摇头,“没有,要那些有什么用呀,又不能吃又不能穿、我也欣赏不来。” “是吗?”他低眉自言自语般地呢喃,半晌后,笑意再现,若无其事地抬头,恢复了一贯吊儿郎当的模样,“弄好了吗?” 没声音,隔了些会,笑春风怯生生地从屏风后走出,有些无措地摆弄着肩上的缭绫流苏披帛。那些丫鬟把她衬在里头的棉衣都扒了,冷倒是不怎么冷,只是她总觉得有些不自在。就好想硬把一盆烂白菜塞进满汉全席里,不搭嘛! “漂亮多了。”小光含笑,毫不吝啬地赞赏道。这个女人很懂得什么叫角度问题,比如像此刻这般侧首,让他看不见她左颊的胎记。羞赧低眉,莞尔浅笑,配上那一身经过丫鬟巧手拨弄过的粉紫色宽袖曳地裙,不用点妆,那张素颜足以诠释出顾盼生姿的风情。 “……”笑春风瞠目结舌,很惊诧,她一直以为这辈子都和“漂亮”沾不上边了。几分女儿家特有的小心思开始复苏,行为举止间总算是放开了些。 “你喜欢少主?”他站起身,上下左右把她审视了个遍,忽问。 “嗯。”想了会,笑春风也不觉得“喜欢”是多见不得人的是,没什么好藏掖的。 “如果我让少主爱上你,你会不会报答我?” “……怎么报答?”笑春风猛然觉得需要对眼前这个人另眼相看、小心应付,最起码她意识到他对她好,是有目的的。 “别紧张,呵呵,大不了就是要你以身相许罢了,搞不好等滚到床上,我就不会不举了,你也不吃亏啊。” “那、那怎么行,烈女不侍二夫。” “惨了,我就喜欢烈女,怎么办?”看她那副郑重其事的模样,他便忍不住想要逗她。 “我……我、我改,我不烈了!” 小光忍不住笑出声,伸手暧昧地触了触那个曾被他赞为很性感的胎记,眸色骤变,泛金的发绳在阳光下流转出绮丽光芒,“不用急 ,等我想好了怎么报答自然会问你讨,你记着别忘恩负义就好。我能让他爱你,自然也能让他恨你,说不准我哪天一不小心就会把你和华遥的那些勾当说漏了嘴,嗯?” 听说临帖可以让心静下来,而静则慧。云宿倚着门框,偏着头看书桌前的明月光。 宣纸散落一地,他垂首握笔神情专注,碎发在风的撩动下垂在鬓边。犹豫了会,云宿才跨入书房,替他捡起那些宣纸,顺势撇了眼。是行楷,来来回回只重复着一个字,让云宿很想问他一句:手书“静”字就真的能静了? 可最终她还是牢记着身份,把话吞了回去,“少主。” 他笔尖一停,没有抬头。 意识到他在静候下文,云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那个人我查过了,从上回春风姑娘送走他之后,我就派人盯着他。这些天,他都没有出过门,就住在城东,听附近百姓说这家人家姓顾,世世代代都住那,没什么可疑,跟燕山也没什么关联。只是……” “嗯。”明月光依旧没有分神,若有似无地应了声,示意她说下去。 “听老鸨说,这个客人前些日去驿风楼寻欢,陪他的姑娘是笑春风。” “笑春风?” “对。” “彻夜?” 眸一沉,嘴一抿,眉一挑。云宿明白大事不妙了,“……是。” “开苞了?!” “那人给的银子跟明兰的初夜价差不多,应该是吧。” “谁允许的?!!”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嗷嗷,我是标题党哟~~有多少不纯洁的人是因为“开苞”这个词进来的,乃们太yd太yd啦~~ 喏,要看花骨朵开苞就看这个图片喏,人家很想买这个吊坠哇,多么有yd的寓意呀,虽然我爹说它看起来像大白菜。 第十四章 “要想吊住男人心,就得舍得清白,忠贞不渝这套吃不开,现在男人都贱了,贞洁牌坊又算违章建筑。非你不嫁,意义何在?” 笑春风再三斟酌左思右想——摇头,她做不到。 “那你就得有倾国之貌,一颦一笑皆是风情……”她想抗议,被他毫不留情地打断,“闭嘴,别跟我说内涵,我跟你共枕过都没发现你有什么内涵。” 倾国之貌,一颦一笑皆风情——继续摇头,她的胎记很倾国,不知道算不算? “等下次看见少主的时候,你就什么事都别管,往我身上贴就好。我不介意配合着搂小腰、亲小嘴、眉目传情、激情四溢。” 这次,春风想也没想就一个劲地猛摇头,那她宁愿抛清白洒忠贞! 小光叹气,良久无语,最后只道:“你走,让我冷静一下。” 笑春风被无情地赶出小院,无奈地蹲在水盆旁边蹂躏着那些洗不完的衣裳,边感慨:她错了,管事最多只是折磨她的肉体,小光兄台是身心都不放过。让她深刻意识到,自己不但长得丑没风情还痴人说梦妄想绑住明月光,并且莫名其妙地忠贞不渝。 她到底在忠什么?忠什么啊? ——忠在不想辜负自己的千年等待,不想浪费用千年修为换来的这一生。 心底有个声音在无力地诉说,让笑春风的唇不禁轻颤起来,觉得委屈,却连个可以哭的人都没有。 “笑春风。喂,你是叫笑春风吗?” 眼泪酝酿到崩溃边缘的时候,充满童稚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笑春风转头循声看去,瞧见了个清秀的男孩,大约五六岁,正凑近了在打量她。 “怎么没有礼貌呀,我在跟你讲话呢,你到底是不是笑春风啊?” “是啊!”过分,她最讨厌别人说她没礼貌了,她可是一直都很听佛的话,有礼貌到出名的。 “哦,这个给你,看完就烧了它。”说着,他手一伸,硬塞了张纸给笑春风。 随后,一溜烟就跑开了,那速度快到让人咋舌。笑春风愣了半天,都没能搞明白他是怎么进来、怎么出去的。 刚想看看手里那张纸上到底写了什么,一不留神,忽然有双黑乎乎的手窜出,用力抢过那张纸,很是尖锐刺耳的声音随之而来,“什么东西那么鬼鬼祟祟的,给我看看,我就说空穴来风必有起因嘛,那些传言都是真的吧,你一定是私 通燕山。” “给我,给我。”笑春风急了,跳起来想去抢,搞不好这还真是大当家兄台让人捎来的信,要真被抓住扫地出门怎么办? 无奈,那个那小厮仗着自己人高马大身子壮,手一扬抬得高高的,无论笑春风怎么跳都徒劳。 “管事,嬷嬷,兰姐姐,都来啊,笑春风私通燕山!”信还没看,他就扯开喉咙喊。 “我没有!”她不擅长吵架,只是紧握双拳,大声为自己辩驳。 “都有罪证了,还说你没有!等管事来了,有你好受的。” 没见过男人那么好管闲事的,笑春风这才想起这就是以前明兰派来监督她干活的那个人。完了,新仇旧恨加一块,这人非得整死她不可,就算没事也会被夸大化。 事实果不其然,那人冷笑了几声,幸灾乐祸地骂开了,“你活该,谁让你上次在少主面前告我的状,还诬赖我。你不看看自己什么长相,一天到晚缠着少主,现在一见新来的管事漂亮,又贴上去了,你有没有贞操观啊。” “干哩娘,我也是有脾气的!弄死你,弄死你!”都说人善被人欺,果然没错,笑春风只是不想与人结怨,什么事都忍气吞声,不代表她就没有脾气不会发火。算这人倒霉,每次都撞她枪口上,偏偏她今天心情差得很。 边吼,她边眯着眼,一道淡紫色光芒渐渐聚拢在她的指尖。流光一转,纤指落在了小厮的喉间,无声无息,顷刻间整个世界安静了。只瞧见他的唇一张一合,偏是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惊恐地瞪大眼。 刚想再用妖术抢回那封信的时候,晚了,一些丫鬟和小厮们全都闻声赶了来。 “瞎嚷嚷什么?兰姐姐昨晚伺候了个客人一整夜,这会正睡得香,要是吵醒了她,你担待得起吗?”率先出声的是明兰的丫鬟,狐假虎威得很。 “……”小厮发不出声,便用力推开笑春风,冲到那丫鬟跟前,挥舞着手里的纸。 “什么东西?”那丫鬟开始觉得狐疑,接过信,飘了一旁的笑春风一眼。 “不准看!那是我的东西!”眼看她就要翻开那张纸了,笑春风也顾不得太多,态度很是强硬地跑上前,试图想从她手中把纸抢回来。 “滚开点。”丫鬟眉一皱,转眸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几个小厮,“愣着做什么,去拉住她,吵死了。” 那群小厮很听话,二话不说就齐心协力地把笑春风拖到了一旁 ,任是她怎么挣扎,都抵不过几个大男人的力气。眼见阻拦无望,她忽然静了下来,眉梢涌上一股戾气,双眸紧锁住不远处的丫鬟,分外平静地低语:“你若是敢看,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这是妖的本性,笑春风曾答应过佛只要能回到千年前,甘愿放弃千年修为,也一定会收敛住嗜杀的脾性。可是他们触碰到了她的底线,也唤醒了她的妖气。 “嘁,你有这能耐吗?”显然,那个丫鬟并未把她的话当回事,手中动作依旧不停止。 笑春风没有动静,冷着眼,面无表情。 “情……情信?!”任谁都没有想到的是,丫鬟口中会溢出这两个字。就连这丫鬟自己都没法相信,翻来覆去地把那纸看了个彻底。没有什么见不得的秘密,更没有什么足以把笑春风逐出驿风楼的证据,这不过只是一封情信? “哈?”笑春风的气势一下子全消失不见了,情信?怎么可能?难道不是大当家?那更不可能了,怎么会有人给她送情信。 “不可能,怎么会有人看上你?哦,怪不得现在懂得打扮了,啧啧,瞧瞧这衣裳,卖弄什么风骚?不过就是陪了个客人,就忘了自己的斤两,居然还开始勾男人了。谁给你的情信?说。”丫鬟还是不肯罢休,固执地觉得其中有诈,不依不饶地逼问。 “我……”笑春风语塞了,连她自己都在纠结的问题,要怎么回答? “我写的。”勇敢者出现。 一干人等视线全都齐刷刷地看了过去,只瞧见新来的管事发髻微乱、衣衫微敞、睡醒朦胧,含着一丝迷离的笑,慢条斯理地朝着他们走来。扑鼻而来的龙脑香气,更为他添了几分倜傥之姿,那股与生俱来的仙气更是让大伙都傻了眼,一时忘了反映。 小光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脚步停在了笑春风面前,自在地将她拉到身边,保护之意溢出言表。再转身,一句话,轻易唤醒了众人,“呵呵,我写情诗给我的女人,你们似乎很不满?” “少主,我们驿风楼是青楼啊,当初也是你教导我们说只要客人有要求,就要竭尽所能去满足。难得有客人那么喜欢笑春风,难道我们还藏着掖着吗,又不是什么稀罕货色……”后院吵得很,声音一直传到了前厅,管事没空理会,只顾着先搞定眼前这个发着无名火的少主。 加快脚步竞走冲刺的明月光“咝”的一声停下,回眸一瞪,眼风吓得管事立刻闭嘴,规行矩步地尾随。 “哎呀少主, 那也是证明您眼光好,才会把笑春风那水灵灵的丫头给带回来。放眼普天之下,能如此高瞻远瞩的也就只有少主您了。”实话实说的闭嘴了,紧随而上是谄媚的老鸨。扭腰摆臀,挥舞帕子,为了追上少主的脚步她已经快接不上气了。 又是一瞪,意识到自己拍错马屁的老鸨也消声了。 终于,始终沉默的司云宿忍不住了,“少主,别忘了主公一直叮嘱你的话。” 明月光的身子一僵,脸上并未表露出多少痕迹,却能感觉到他的步伐略有迟疑,最后还是不顾一切地朝着后院冲。 ——人在生,责在身,最忌被情牵绊。 他记得,爹的耳提面命想忘都难。只是那又怎样,他对笑春风又非男女之情,只是忍受不了一个刚被开苞的女人还恬不知耻地跑来啃他的嘴而已!他不过只是单纯地想抽她,就这样很简单,真的很简单! 只不过……当跨入后院后,明月光的想法刹那间发生了颠覆,抽她?绝对不够泄愤。她何止是恬不知耻,简直不知检点。公众场合,那么多人在场,她还能若无其事地偎在男人怀里,还很配合地紧拉着人家的衣裳,那请问那个吻究竟是什么意思?逢场作戏? “呵呵,我写情诗给我的女人,你们似乎很不满?” 像是觉得明月光眸中的火苗燃烧得还不够旺,某个只露出背影的男人还不知死活地又加了句对白。 “没想到你还有闲心写情诗给女人?”如果那道背影只是让明月光依稀猜到他的身份,那这道满是戏谑的声音,愈发让他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带着几分调侃,他提起嘴角轻笑,缓步走到那个正处于木讷状态的丫鬟身边,从她手中抽出那张纸,扫了眼。 “我不像你那么冷感,情诗这东西我向来拿手,只是看对手值不值得。”没料到他会突然出现,小光微讶,片刻后立刻恢复镇定,戏反而演得愈发逼真了。感觉到身边那个身为始作俑者的女人想逃,他落在她腰间的手加重了力道,让她没有了退路,只能乖乖待在他身边。 “嗯?”又端详了会那封所谓的情诗,明月光挑眉,故意不去看眼前打得火热的那两人,“你拿手的水准真是让人不敢恭维,不如读来听听?” 死定了。笑春风绝望地垂下头,连她都没看过那东西,更不可能猜出那个思维很跳脱的大当家兄台这次又在玩什么,想提醒都无从下手。篓子是她桶的呀,这种时候想逃也晚了,笑春风干笑了几声,硬着头皮打圆场: “哈……哈哈,少主真会开玩笑,这、这种夜半无人私语时的话,就别读了吧……” “你还知道要脸?”一个一边趁着黑灯瞎火粘上他的唇,又一边跟某个不知名男人互通款曲的女人,还知道要脸?没错,明月光完全不信这诗是出自小光之手,“读。” “春色无边浪几时,只待月光隐树枝,今夜子时城东楼……你敢不来要你死。真是的,刚睡醒时写的情诗难免有失水准,不过,春风喜欢就好。”他低头,看怀里的女人,眼神透着柔。 “你的眼光跟你的情诗一样。”还真是一字不差,明月光略微抬眸,掌心下意识地将纸揉皱,攥得死紧。 “过奖过奖。”小光咧开嘴角,笑得很谦和,又刻意偏过头,唇擦过笑春风的耳边,顺势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呢喃:“我是不是又救了你一次,你欠我的越来越多了,兴许这辈子都还不清了呢。” “你就是情诗写太多了才会不举,有空多睡睡觉,养好精力,也不会沦落到半夜只能对着纸笔发情。”做人不能有偏颇,明月光自然不会忘记还有个更欠教训的人,目光轻移,停在了笑春风身上:“还有你奇qisuu书,很喜欢神交是么?很喜欢守活寡是么?丑不是错,你又何必自甘堕落,非要挑个不举的?” 一连串的话脸不红气不喘的从他唇边飘出,感觉到继续待下去行为会失控,明月光很理智地举步拂袖离开。 只听闻一句自言自语般的“结案陈词”飘散在人群中。 “情诗?嘁,有空床前明月光,不如一试地上爽,搞什么神交,我就讨厌有内涵的女人。” 迷惘中的笑春风幡然醒悟,挣开了小光。她明白了,终于明白了,原来明月光不喜欢有内涵的女人,原来小光的确是最了解他的人,教得方法才是正确的指导方针! 作者有话要说:有虫的话帮忙捉哈~~唔,关于男主,其实8是我不想说哇,是……是我自己也处在纠结挣扎的状态。乃们要是喜欢谁爱谁要说喏~给人家点意见,有空没空留言陪我分析下人物哇,透析下剧情哇,等等哇,给我点灵感哇,人家最近好卡好卡喏,又没有存稿啦,快……快憋不住了嘛。 那首小淫诗需要隆重感谢下杰尼樱,这是我们俩半夜合伙淫出来的东西哟~~其实还有更淫的,怕被jj口口掉,所以下次有机会把我们半夜淫的湿都发给你们看。 还有那句“人在生,责在身”是句歌词,那首歌叫故人叹, 好听好听哟,感兴趣的可以去下载听听看。据说最近抄袭抓得紧,所以某歪提前讲一声,免得到时候被人说是抄袭就伤感情了。 最后再介绍个人,这个人是只万年总受,是小歪迄今为止唯一攻到的受,爱啊爱啊,乃们要想去嗯嗯她,可以可以哟。于是我家云受写文哒,我就来帮忙打广告了→云醉舞:《我本良家女》 (是不是觉得某歪一直在打广告,表介意喏,互相帮助啊,因为我很深刻地理解明白没有留言是真的好难坚持下去的。嗯嗯,这句话的潜台词乃们懂的哈。) 第十五章 作者有话要说:撑不住啦,想睡觉啦,先更新半章~然后剧透下半章,基本就是敢不敢要登场闹腾啦。。。 顺便感谢……不对,跪谢才够,跪谢下某歪家淡定的孩子们,谢谢你们的补分,也谢谢你们的长评,嗯嗯~~我会努力码字哒!~~8过……也请你们继续努力。。。。来无影去无踪,明月光是也。 他似乎是完全遗忘了自己出现在驿风楼的目的,撂下话后,风卷残云般地消失了。只剩下一干人等面面相觑,逐渐散开,各忙各的。 观众都没了,戏自然也演完了,小光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埋怨地撇了眼笑春风。真是的,本来还想睡个午觉,偏生这丫头不安份得很。 “你……”笑春风渐渐从个人思维中解脱出来,抬头看小光,想解开心底的疑问。 话才刚起头,就被一旁那个竭尽全力想嚎出声却怎么也无济于事的小厮打断了。他表情扭曲,张大嘴,目露恳求地死拉着笑春风的手肘。都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所以他深信这个莫名其妙害他发不出声的妖女,一定有办法解救他。 “没看见我们正准备打情骂俏吗?滚去忙你的。”小光不悦地扫了眼那只落在笑春风臂间的手,脏兮兮黑漆漆的,真碍眼。言辞间虽还是玩闹的成分居多,但口吻却平添了几分少有的厉。 “……”小厮有苦难言楚楚可怜,眼巴巴地看着笑春风,收获到她眼中爱莫能助地情绪后,认了命,一步一回首走得依依不舍。 “他怎么了?”意识到那人不太对劲,小光多嘴问了句。 “不知道哟,那位兄台是这样的了,比较喜欢粘着我。”笑春风耸耸肩,对于“睁眼说瞎话”这一招,玩得越来越炉火纯青了。 “粘你?”瞎了吧! “小光兄台,你为什么会知道那纸上写了什么?”有些问题一旦深入就会被揭穿了,所以笑春风选择第一时间转移话题,并且她自认为转得很流畅。 “那当然,要不然我怎么做你的贴心人。”小光眉一挑,得意地捋了捋额发,风流尽显。玩笑过后,又很快严肃了起来,“华遥本来想让我把那封信捎来给你,我嫌麻烦又把信退回去了。” ……无语凝噎。这样把信收过来又退回去,难、难道就不麻烦了吗?等一下,他的意思是说……“你认识大当家兄台?” “啊。”他张了张嘴,很敷衍,甚至让人分不清是又在打哈欠还是在回答。 本想继续问下去的笑春风打住了,他是不会告诉自己实情的,何况这个问题也很多余啦,如果他不认识,又怎么会知道她跟大当家兄台之间所谓的勾当呢?当务之急是她有更重要的问题需要请教:“那今晚子时城东楼,我要去吗?” “嗯。”对于她越来越无所保留的依赖,小光很满意,微笑点头。 “可是明月光……” “有我在,不用怕。” “……”同样的话,如果是由明月光来说,笑春风估计会感动到飘起来,立刻就羽化成仙;可是为什么小光来讲,她就觉得那么寒碜。有他在?就是有他在更让人害怕! 第十六章 吃饱喝足,斤斤计较的锉男人骂完泄愤,外头已经日上三竿,在华遥的坚持下,笑春风被强行拖着粗略参观了下这栋位于城东的大宅子。山贼就是山贼,瞧瞧,才几天的功夫就能抢到个充满鸟语花香的家。 据说,住在这里的人本姓顾,四代同堂,大当家兄台为了身份别太招摇,连夜把人家四代都转移了,霸占了顾家的屋子! 在某个月黑风黑的夜,华遥领着一小撮精英部队,飞檐走壁,悄无声息地进入顾家……这个故事很漫长,但华遥似乎很热衷于描述,他是讲得眉飞色舞,只是苦了一夜没睡的笑春风,还得强撑着精神,陪他坐在凉亭里听故事。 “啊……”她实在忍不住了,肆意地打了个哈欠,眼皮越来越沉,那个“打家劫舍”的故事也自动变成了睡前故事。 最终,体力不支地笑春风靠在了华遥的肩上,那宽厚的肩膀让她睡意更浓了,迷迷糊糊间,她似乎听见故事收尾了,耳畔还回荡着一句:“其实我是在为我们的未来打算,你如果喜欢这,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你敢跟我一起做一对神仙眷侣吗?” 难道做对神仙眷侣也需要那么大的勇气吗?! 神仙眷侣…… …… 银亮银亮的月色倒映在仙女湖中,波光粼粼,夏日蝉鸣,雾气笼罩在湖上,一缕缕宛如袅袅轻烟。湖边,是浓密的紫竹林,这里的紫竹天生天养,日夜吸收天地灵气,逐渐成精。 有只化成人形的小紫竹妖闷闷不乐地坐在岸边,□的双脚有一下没一下地蹬着水。耳畔传来一阵阵清脆的嬉笑声,惹得她欣羡地频频偷看。仙女湖每晚都会有些仙女姐姐来玩,故此得名,她也会每晚跑来这边偷看,越看便越发想要快点成仙。 “啊!”后脑勺突然传来微微的刺痛感,她惊呼了声,嘟嘴皱眉摸着头,气呼呼地回头,“讨厌啦,干嘛每次都拿石头丢人家头。” “因为你不听话。”少年从慢慢走到她身边,蹲下神,紧挨着她坐下,那一袭乌衣隐没在夜色中几不可见。 “我哪有啦,你很烦耶。”小妖鼓腮,没好气地瞪他。 “跟我一起做魔,何有不好?”他弯起嘴角,眼眉像被月色点亮了般,咄咄逼人的俊。 “魔魔魔,你都摸了我几百年了,够了没?”她不耐地斥骂。 “等到有天,你愿意乖乖待在我身边,那就够了。” “为什么 ?”这只魔好奇怪,也好讨厌! “因为我喜欢你。” “你喜欢我哪一点?我改还不成吗?” “如果我也修仙,我们是不是就能生生世世在一起了?”他皱眉,自言自语,很认真。 “你不配啦,仙是不能有情爱的。看见那些仙女姐姐了吗?”小妖扬了扬俏丽的下颚,比向湖边正在嬉水的那些小仙女,“那是七仙女,现在只剩六个了,我听说最小那个因为被偷了羽衣,回不了天庭,没想到她居然爱上了那个偷东西的凡人,被开除仙籍了呢。” “不能有情爱!什么破规定?”他很不淡定地压低声音咆哮,很快,他有恢复平静,笑开了,“喂,小冤家,不如我们去人界玩,哪怕一生也够了,做对神仙眷侣,可好?” ——小冤家,不如我们去人界玩,哪怕一生也够了,做对神仙眷侣,可好? “好!”坚定不移地应允声从睡梦中的笑春风口中跃出,紧随着,她整个人猛地挣了下,从暖暖的被窝里弹坐起来。 她眨巴了几下灵动的大眼,黑漆漆的屋子软绵绵的床……没有仙女湖,没有紫竹林,更没有当日的少年。原来,不过只是一场梦呵。春风垮下肩,轻舒出一口气,有些沮丧,这一声干脆利落的“好”到底是晚了千年,现在,喊得再大声都无济于事。 “醒了?” “唏嗦”的脚步声响起,顿时,屋子里亮堂了起来。 睡得太沉梦太香,以至于有些落枕,笑春风正抚着酸疼的脖子。听闻这声音后,背脊立刻一僵。子时,城东楼,她等了一夜,然后终于见到了大当家兄台,吃了炒饭,听了故事睡着了……可是!为什么会出现明月光的声音? 幻觉吧?是因为那个梦影响太深造成的幻觉吧,她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僵硬地转过脖子,待看清书靠在床边的人后表情瞬间转为惊悚,“你、你你你你你……” “意外?”明月光面色冷峻,居高临下地睥睨她,嘴角一动,冷笑浮现,“怎么?没见到你那位情郎,很失望?” “情郎?”她什么时候冒出一个情郎了?没困惑太久,转念一想,华遥的嘴脸出现在了笑春风的脑中,“啊,他人呢?” “死了。”似乎觉得两个字还不够震撼,他还伴着阴森的笑容。 “死了?哦,怎么死的?”笑春风没有一丝错愕,甚至显得格外镇定。当她三岁小孩呢,大当家兄台有那么容易死 么?大概明月光刚把剑指向他,他说不定就会溢出一句“你敢放下剑吗?”嘁,寻常人哪有她这种定力,不被搞疯才怪。 “吃他自己炒的炒饭,噎死了。” “……”她信了,不是因为明月光的表情太认真,而是这种死法很适合大当家兄台。 绞尽脑汁,笑春风都难以想象出,他到底是怎么会被那些炒饭噎到的? 门上传来轻叩声,打断了她的思绪,随后便是一道唯唯诺诺的低呼:“少主……” “进来。”明月光回头撇了眼门边,丢出命令,随手转过桌边的凳子,惬意地坐了下来。 没多久,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看了眼门外的风景,笑春风才意识到已经回到驿风楼了。有个随从打扮的人恭谨地低着头,走了进来,直到停在明月光面前,才稍稍抬起头,却又不敢直视他,声音倒是不卑不亢很公式化:“少主,任务失败了!” “什么任务?”眉心皱出“川”字纹,显然他是完全想不起有丢过什么任务。 “灌那人炒饭必须灌到他噎、誓要让他往后再也不敢用排泄物一样的炒饭哄女人的任务,不幸失败了!报告少主,那位春风姑娘的恩客喊着‘我不敢死’,逃了!属下紧急调派了精锐部队追赶,可惜……” “好了!你可以滚了!”怒吼,从明月光的喉间生硬的挤出,从他凛冽的眼神中可以窥探出,情绪已经处在爆发边缘了。 不懂得察言观色的随从不是好随从,为了立志做一个好随从,眼前这人立刻识相地闭嘴,二话不说,用比进屋时快一百倍的速度冲了出去。 一室尴尬。 笑春风抽搐着脸深刻反省,决定换一种严肃的角度重新审视下明月光,他……该不会是变态吧?! “你伺候过的男人就这德性?”心情平复,怒气渐消,他单手搁在椅背上,讪笑。 一番思量之后,他很郑重地觉得灌炒饭这种行为没什么好尴尬的。回想他听完云宿的回报,跑去那栋宅子逮人时的情形。那个长得还真有几分姿色的男人,居然还挑衅地问他“你敢带她走吗?”,他要带走一个自愿卖身给他的女人,还需要问敢不敢? 最让明月光情绪澎湃的无疑是随从们翻出的那锅炒饭,那个男人竟然还一脸严肃地解释说——这是炒给我女人吃的,有问题?当然没问题,只是明月光觉得不用那锅炒饭堵住他的嘴,天理难容。 “…… ”到底是谁的德性比较让人难以理解啊?比起他,大当家兄台根本就是传说中的小巫吧。 “谁允许你大半夜穿成这样跑出去私会男人?这种有伤风化的破衣裳哪来的?”沉默!居然还给他玩起了沉默以对,很好,再玩下去他就立刻拔光她的牙。 “你、你送的啊……”好可怕的气场,笑春风颤抖了下,反射性地往后退,想离危险人物远一点。 “……”搬石头砸完自己的脚后会有什么反映?看此刻明月光的表情就知道了,语塞、心律不稳、呼吸急促、内分泌失调,他占全了,“又是谁允许你去陪客的?!” 没声音,笑春风耷拉着脑袋,用一头因为刚睡醒也蓬乱无序的发对准明月光的视线,紧咬双唇,双手拧着被褥,偏是不说话。 “哑了?”他开始不耐。 “我想了想,好像还是你,是你把我送进妓院的。” ……人生最窝囊的三件事——买了鞭炮被别人放了、缝了嫁衣给别人穿了、养了儿子是别人生的。然而,对于此刻的明月光而言,都及不上亲手带回来个一无是处的麻烦被别人开苞了! “你没脑子么?我送什么你就穿什么,我送你来妓院你就去陪客,还陪到朝思暮想不亦悦乎!我叫你现在就去死,你是不是打算立刻就咬舌自尽?” 忍!忍也该有个极限!笑春风倏地从床上蹦了起来,怒火委屈不甘各种情绪全都窜了上来,直到脸憋得通红,不得不宣泄时,她破口喊了出来:“对,我就是为了你才变成现在这德性!把我往妓院里随手一丢的人,凭什么骂我呀?你还真以为我看不懂人情世故呀,我其实可清楚了,你根本就把我当垃圾嘛,有公德心的人还知道不要随手乱丢垃圾,你连公德心都没有。什么朝思暮想乱七八糟,我只知道他对我好,会弄饭给我吃……” “吃,你除了吃还知道什么?把你喂饱了你就跟着男人跑,你现在是质疑我喂不饱你么?”果然,猫养久了爪子也会利,这女人现在就属于给三分颜色就开染坊,敢顶嘴了? “我又不是猪妖,你到底是不是明月光,以前根本不是这样的……” 这些只有笑春风自己听得懂的胡言乱语被明月光忽略了,他忽然就伸出手,一把将站在床上蹦跶的女人拽了下来,也顾不得她还□着双脚,拉着她就夺门而出。 “做、做什么?”冷静下来的笑春风意识到了后怕,她是很难理解他为什么要让人灌炒饭给大当家吃, 但她至少知道这种行为所折射出的变态。 他不回答,只一个劲地拖着她穿过后院,一路上来来往往的丫鬟小厮全都投来好奇的目光,可一瞧见自家少主那活像被人扯过毛的表情,就全都闭嘴静观其变。 明月光的最终目的地是厨房,很不温柔地把笑春风往凳子上一丢后,他自说自话地捋起袖子,不发一言地翻箱倒柜,折腾出一堆东西,开始埋头苦干。 “你……”被搁置在一旁的笑春风默默看着他忙碌,渐渐,总算明白了他在做什么,心头不禁轻颤,“也想亲自炒饭给我吃吗?” “你认为我会做那么没品格的东西?” “那你在做什么?”她咧开嘴冲他甜甜的笑,本来有些凉透了的心忽地又热了,就算他真的做出很没品格的东西,她也一定会二话不说往嘴里塞。因为笑春风坚定不移地觉得,他吃醋了,他在对她好。 “做小……”小笼包。那个对他们俩人来说很有纪念意义的东西,只可惜,明月光没能有机会把话说完整,“程咬金”出现。 “少主,出什么事了?”沿途便听说了不少丫鬟在窃语,匆忙赶来厨房的司云宿有些慌乱地声音传来。等看到安坐在凳子上一脸甜蜜的笑春风后,心头一惊,多少猜到了几分,语气不禁有些生硬:“你忘了今天是跟老夫人用膳的日子吗?再不走,就晚了。” 这一句话,听似寻常,可却让明月光蓦然清醒,记起了他的身份以及那些他该做的事。冷冽地飘了眼司云宿后,他眼一闭,故意不去看笑春风,踱步出门,临走时只漠然的丢出警告:“记清楚自己的身份,没我允许,不准离开驿风楼。” 笑春风一震,凝视着他的背影出神,那是一种冰冷刺心的口吻,生生地把他们之间的关系定义在了少主和打杂的之间。刚才,是她想太多了么?佛说过的,太执着未必是好事。她以为爱可以穿越千年,却忘记了爱未必能穿越轮回。 作者有话要说:哦哦哦~~原来我这还有纯情小可爱,我以为都被污染了。嗯嗯,我是来解释“不举”的意思的,所谓“不举”,就是说那些坏学生,上课的时候老师提问题,他一点都不配合,一直不举手回答问题,多坏多坏呀。 这章主要讲大光哒~有个“不举”的人说,我要是不给大光做男主,就给我丢个负分长评,啊啊啊,多么致命的威胁啊。所以为了满足她的私欲,我足足给了大光一章的戏份!熬夜给的!感天动地! 第十七章 作者有话要说:报告各位,唔……这章后面还有一小段喏,8过人家实在撑不住哒,明天一早要去旅游局报道,领那个世博会的导游资料。等明天回来,我立刻写完发上来哈,保持习惯,剧透下那一小段,大概就是情敌喜相逢,大家来握手吧。。。 那位好奇询问“不举”之意的小可爱,某歪不是故意骗你喏,是为了不污染纯净的花骨朵。。不过,为时已晚,你还是被污染了……罪孽啊作孽。听说大户人家吃饭人丁都好兴旺,老的少的全体出动,挤满一屋子。 又听说江湖人士吃饭很豪迈,大碗大勺配大刀,吵得好像菜市场。 不过,总有例外,比如此刻驿风山庄的饭厅。 伺候的丫鬟里里外外站了一圈,端菜的丫鬟来来往往忙个不停,门大敞着,棉质的门帘挡住了外头的冷风,只可惜,这饭厅里的气氛更冷。偌大的圆桌前,只坐了两个人,明月光轻握着酒盅出神望着桌上的菜色,对面端坐着一位妇人,面容姣好,发髻绾得一丝不苟,举止间溢出些许冷艳,算不上秀气的浓眉中依稀可见其果敢的脾性。 这便是一手将驿风山庄发扬光大的老夫人。 “今天怎么那么安静,没什么大事要跟我说吗?”察觉到眼前这小子不太对劲,她率先打破了沉默。 “能有什么事?你若是不放心,又何必把驿风山庄交给我。”明月光抿了口酒,漫不经心。 “我好像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你应该调整下对我说话的态度。” “习惯了,从小到大不都这样么?”这个无聊至极的问题,几乎每次吃饭,都要谈起,明月光的耐心也逐渐耗尽。 “这样啊……那聊正事。”老夫人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继续用平板到毫无起伏地声音询问,“听说你想跟燕山联手去找那幅画?” “嗯。” “那些毕竟是山贼。”后辈做事她是向来不会干涉,但总还是要提点下。 “江湖正派也未必有多正。”话出口后,他终于意识到,面对长辈的忠告还是要稍微谦逊下,“我会小心。” “嗯,那就好……聊正事。”老夫人再度面无表情,再度聊起了“正事”,完全不顾跟前一个劲丢来白眼的明月光,“我听说小光为了个女人非要去驿风楼做管事?” “他也不是第一次用女人当借口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了。” “这次的漂亮吗?” “丑。” 老夫人的脸上终于发生了些表情变化,嘴角暗抽,“人品呢?” “水性杨花。” “跟你有染吗?” 他一顿,那一个“有”字差点就脱口而出,最后硬生生地被吞回,“你觉得呢?” “没有?”他僵硬地点头,她当作没看到那双眼眸中不寻常的复杂,“那最好,免得你们为了个又丑又水性杨花的女人争到你死我活。跟随从抢女人,很没气势。” “你想太多。”抢笑春风?犯得着吗,全天下女人又不是都死光了。 “我也但愿是自己想太多。好了,聊正事……” ~﹡~﹡~﹡~﹡~﹡~﹡~﹡~〖。安思源。〗~﹡~﹡~﹡~﹡~﹡~﹡~﹡~ 更深露重,初冬的晚风“呼呼”地在院落中盘旋,断断续续的歌声飘来。 “我头上有胎记,我身后没男人……我是一只倒霉蛋、倒霉蛋……我有许多的秘密,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 床上的男人皱眉翻了个身,忍忍!也许等一下就停了! “啊啊啊,我是一只倒霉蛋、倒霉蛋……就不告诉你你你你……” 这日子没法过了!小光烦躁地撑起身,哀怨的眼神飘向窗外,脚一跨,随意套上靴子,用力拉开房门。在院子里绕了圈,很快,他就找到了那个扰人的发声提。 远远的,就瞧见上石阶上有个女人,穿着白衣,披散着发,坚持不懈地哀嚎。 “在发春?”还没走近她,小光睡衣朦胧间还略带的沙哑的声音便响起。 “把你吵醒了吗?我睡不着。”她没回头,已经猜到了来人。 “所以你也见不得我睡个安稳觉?”小光眯起眸子,看着面前的笑春风,她倒好,毫无愧意,自在地把头搁在曲起的双膝上,透出一股颓靡慵懒的味道。 心情很差的笑春风连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我们来聊天吧,好久没有人跟我聊过天了,好孤单啊。” “去床上聊?”带着没有完全褪去的困意,他睁着惺忪的眼,下意识地问。 “……”她嘟起嘴,来了精神,转头气呼呼地瞪他。 小光一愣,他以为会见到一张跟女鬼没两样的脸,结果却出乎意料了,这般简单随意的她,让人不禁会联想到“清水出芙蓉”。想着,他饶有兴致地蹲下身,手指轻划过她的 胎记:“这东西真的是胎记吗?你确定不是你没把脸洗干净?” “怎么了?”笑春风有些茫然。 “又淡了呢。”他微笑。 又淡?为什么每次都只在小光面前发生这种变化?一次是巧合,两次……未免让笑春风生疑了,她皱眉,很认真地又询问了句:“你真的也叫明月光?” “真的。”这次,他回得没有片刻犹豫。 “那……你认识大当家兄台!你是燕山的人?”春风一直不能理解,佛祖为什么不直接把她送到明月光身边,非要把她丢到燕山去。可如果,他是明月光,又是寨子里的人,那是不是就能够解释了? “我看起来像山贼吗?”他不答反问。 笑春风忠于本能地摇头。 “傻瓜,华遥看起来也不像山贼。” “你真的是?!”笑春风激动了,全因为这玩笑开大了,她一路那么颠沛流离,执着得像个疯子似的,难道真的搞错对象了?可是不可能啊,感觉总不会错,在见到少主的第一眼时,她就有强烈的感觉,他就是曾经的少年,就是! 或者……时间太久了,连爱都错乱了? “我不是。”就在笑春风一个人苦苦挣扎、胡思乱想的当口,小光很果断地替她解开了疑惑,“华遥救过我,所以成了朋友,他托我照顾你。” “我听明兰他们说,你是少主的随从呀,为什么又可以是大当家兄台的朋友呢?”这关系太复杂了,笑春风都被绕晕了。 “嗯?随从没有交朋友的权利?” 他倒是很懂得避重就轻的回答,笑春风也不问了,反正他们人类那种互相仇恨来仇恨去的事她也搞不懂,这一生,她本来只有一个目的,“小光兄台,如果有个人啊,天天没事就跑来招惹你,在你面前晃啊晃,像苍蝇一样烦的,还丢出一堆誓言无数堆甜言蜜语,等到有天你发现自己爱上了,那个人却不见了,唔……然后你找啊找,找到了,那人又不记得你了,还好嫌弃你,怎么办哇?” “把她肚子搞大。”这还用问么,必须的。 “呃……”难道她应该去搞大明月光的肚子? “然后再抛弃她。” “……” “抛弃归抛弃,这辈子,她也只能是我的人。” “有道理!”她那么久都熬过来了,怎么能够就这样放弃了,这辈子难道就白白来走一 遭,太不甘了,怎么也得把明月光变成她的人。 “要是得不到,那就杀了她。” “……小光兄台,你可以不用说了。”照这种趋势发展下去,天知道到最后会演变成怎样的血腥场面。何况她已经不再彷徨了,“上次你说的是真的吗?可以让明月光喜欢我,只要我按照你的话做就可以了吗?” “是真的。”他点头,一副从不说谎的模样,只不过话锋一转,变味了:“不过我现在突然不想这么做了,考虑考虑。” “考虑?!上次不是这样讲的呀……” “上次?哪次?我们一起滚床单的那次?还是你在我面前宽衣解带的那次?”他故意装傻,眼眸里满是无辜,嘴角偏是挂着一丝坏笑,“你可以尝试着对我好点,多献点殷勤,不要总在我面前提其他男人,说不定我心情一好,就忍不住帮你了。” 有陷阱!有圈套!有阴谋!笑春风很敏锐地嗅到了,可也很顽固地依旧选择抓住眼前这根唯一的“浮木”,“好!” 第十八章 静寂,持续了半晌,没人说话,俩人就是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互相直视。 小光的眼神要比笑春风更迷惘,良久了,他微微皱眉,有气无力地声音透着困惑:“什么?” “刚才啊,就刚才,刚才你说什么?”她很激动,压根顾不得眼前这个让不少大夫束手无策的男人为什么会突然醒来,也顾虑不到刚醒来的他身子还弱得很,只知道她的问题,很重要! “刚才?”他认真地回想了会,最终摇头,“不记得了。” “那你做了什么梦?” 笑春风的希望再次落空,面前的男人无辜地冲着她继续摇头,眼眉低垂,泛白的唇儿一勾,“你做什么要趁我没知觉的时候偷偷抱我?” “哪、哪有……我哪有啊!”她慌忙地松开先前回抱住他的手,脸颊烧红,一急就导致手心里渗满了汗,为了消除尴尬,笑春风的手傻乎乎地在衣裳上乱蹭。 “是吗?那你又做什么非要在我面前自摸挑逗我?我刚醒,可能没办法满足你。”他有些吃力地讲出这段话,眉宇间尽是调侃,幸好笑春风看起来还算体贴,正站起身叠着搁置在一旁的毛毯。 只不过小光很快就发现他把生活想象得太美好,原以为她是想把毯子叠好,让他垫在背后,能靠坐得舒服些。没、想、到!被她叠得方方正正的毛毯,结果很无情地朝着他的脸袭来。 “死鬼,不举还有那么多歪心思,我才没想要你来满足!” 伴着她气呼呼的咒骂声,小光低笑,拉下罩在头上的毛毯,一脸受伤地拉住笑春风的手,语气也变得凄凄哀哀,“我是不是又发病了?”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你昏睡了三天三夜呢,大夫就差没让我去准备后事了。庸医,都是庸医啦,你现在不是挺好嘛,气色也好多了。” “三天?”他有些惊讶,还以为又是像以前那样只是片刻而已,再抬头看向笑春风,他头一偏,唇线间拉出一条缝儿,笑得很天真:“你一直在照顾我?” 第一次发现他笑起来的样子很诱人,笑春风痴看了好一会,才反映过来木讷地点了点头,“老鸨嬷嬷派人去通知明月光了,听说他等下会来看你。你是不是常晕?从小就身子不好吗?” 三天前的清晨,她兴冲冲地跑来小光房里想献殷勤的时候,就发现了他不对劲,立刻跑去找老鸨嬷嬷,连明兰都找了。据说消息很快就传到驿风山庄,可是明月光一直没有来, 笑春风猜想应该是晕啊晕的习惯了,所以大伙都不当回事。 “呵呵,比较嗜睡而已。”小光嘴角一撇,轻描淡写地解释。 “睡?!”开玩笑,当她傻的哟,哪有人睡觉能连呼吸都像是随时会停止一样。 “只不过,从来没有试过一睡就睡了三天三夜。大概那些庸医也没说错,我是该快些准备后事。看来,你是真的要守寡了。” “呸呸呸,你快跟着我‘呸’,说‘童言无忌’,阎王不是聋的!他要真如了你的愿,十个我都救不了你……你你你、你还笑,笑什么呀,快呸啊!”边说,笑春风边用手不停拍他的嘴,却瞧见他满不在乎地嬉笑,更觉得生气了。 “原来你那么舍不得我死。”小光伸手,带着些微挑逗意味地拉住那只在他嘴边胡作非为的手,顺势把她拉到床沿边坐下,手指还故意缠上她的鬓发,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是怕我死了没人教你怎么虏获少主,还是说我对你来说也挺重要?” “我不知道,现在脑子好乱,需要理一理,等我理好了再告诉你。”春风没精打采地低着头,恍惚说道。佛曾告诫过她:爱欲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 是她太固执,一逆就逆了千年,眼下就是有再多磨难与混乱,也是她活该。 “……”这话反倒让小光语塞,本是出于玩心想逗逗她,没想这丫头竟然认真起来。 屋内逐渐弥漫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暧昧,须臾,有道陌生的声音如同一盆冷水般浇熄了一切。 “不是说他快要死了吗?还懂得玩女人,我看,离死还早着吧。” 闻声,笑春风下意识地抬头看去。门边有个女子,端庄的朱色襦裙,臂间缠着同色系的披帛,帛上绣着华贵的牡丹纹,脖间是貂毛围脖,很是雍容,眉目间偏生暗藏着清冷,让人望而生怯。 直觉告诉笑春风来者不善,那人看她的眼神好凌厉,活像想要把她生吞活剥了般。尴尬地咽了咽口水,她用手肘轻轻顶了下床上的小光,压低声音问:“你女人?” “……”床上的人沉默以对。 这让笑春风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顿时觉得这“烧手之患”也太戳心了吧?两个明月光,一个冷得像冰,唯独折磨她的时候才会热火朝天;另一个滑得像泥鳅,不举还有女人上门捉奸……要她情何以堪! “她就是笑春风?”那女子没理会春风的无理,径自询问尾随着 的老鸨。 “嗯。”老鸨怯生生地点头,不敢多说一个字。 “这些天都是她在照顾小光?” “是。” 女子满意地应了声,正眼打量起了笑春风,片刻后,不点而朱的唇轻启:“去议事堂,我有话跟你说。嬷嬷,去把我带来的那个大夫领进来,让他看看小光还有没有大碍,还有我带来的那些药材,给他熬了服下,免得下回病到连调戏女人的力气都没有。” 丢下话后,女子漠然的目光扫过小光,没有犹豫地转身就走。 春风困惑地眨着眼,还没能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直到老鸨嬷嬷的提醒声传来:“来愣着做什么?老夫人要你去议事堂啊!” “老……夫人?!”那不就是明月光的娘亲了?可是,那个女人哪里老了啊,哪里又像个当娘的人啊。 “老夫人只是江湖上那些人对她的尊称,你最好还是叫她夫人,她不喜欢听到‘老’这个字。”置身事外的小光扬了扬眉,出于好心提点了几句,“对了,不管她有多少‘正事’要说,你都不要惊讶。” ~﹡~﹡~﹡~﹡~﹡~﹡~﹡~〖。安思源。〗~﹡~﹡~﹡~﹡~﹡~﹡~﹡~ ——不管她有多少“正事”要说,你都不要惊讶。 当笑春风真正理解这句“惊世警句”的时候,为时已晚,欲哭无泪。 “嗯,说正事……”夫人低头抿了口茶,脸上表情刻板到就像套了张面具。 然而在春风的印象里,这已经是她第四次“说正事”了。 第一次是询问她的家庭状况。 第二次是询问她为什么会来驿风山庄。 上一次,是用仇人一般的语气关心了下她在驿风楼的生活状况。 “怎么?跟我这种老人家聊天觉得厌烦?”茶喝完了,夫人抬起头,视线正对上笑春风,一眼便从她那双没有焦距的眸子中窥探出她在走神。 “没、没有,你不老,哪会是老人家。比……比我漂亮多了……”春风嘴拙,说不来好话,本想讲几句讨夫人欢心,结果一说就触发了真情实感。 “你喜欢小光?”这话没能搏到夫人一笑,她依旧语气平缓,让人听不出任何情绪,问得直切重点。 春风点头又摇头,最后露出无所适从的表情。在今天之前是不喜欢的,可是,今天之后…… “连喜不 喜欢都不知道?从来没爱过人吗?” “爱过。”春风回得很坚定,她确信爱了那只莫名其妙又很烦的魔千年,就是那份爱,才让她撑到今天。 “谁?”夫人的口吻总算出现了些起伏,变得饶有兴致。 “我不知道……”春风红着脸,透着几分无措,“我本来觉得只要见到他,就会知道了,可是……唔,不能告诉你,反正就是乱了。” “不知道?”呵,这倒有趣了,她还是头一回听说连自己爱的是谁都弄不清,“那你倒是说说,爱是什么感觉?” “就是一种感觉啊,想见他,想陪在他身边,可以为他做很多很多事,看到他跟别的女人亲昵,心里就会泛酸,眼睛就会冒血。”说这话的时候,春风下意识地想到了少主搂着明兰时的画面,那时候她心里就是这滋味。 “明月光是不是能给你这感觉?”她身子一偏,手肘撑在椅子把手上,风情万种地托着腮,一步步地诱导地笑春风。 没料到这丫头倒是诚实得很,想都没想,一个劲地猛点头。 夫人眉微颤,嘴角弯出一道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说正事。我不像我儿子那么好骗,以前你跟燕山什么关系,我不追究了。但是,你既然承认你爱他,那就该知道自己要帮的是谁。” “帮?帮什么?我不要,我中立!”笑春风也听过“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可是就算她跟燕山是有那么点牵连,难道要她出卖燕山?大当家兄台对她那么好,还炒饭给她吃,那怎么行。 “怕什么,我也见不得人家做忘恩负义、背信弃义的事,只是明月光想和华遥合作办些事,我总怕山贼的心思难捉摸,弄个不好就是与虎谋皮,随时会被反咬一口……” “原来是这事啊,放心吧,大当家兄台是个矬人啦,最没心机了,才不会咬人。”到底是母子,想法还真相似,笑春风理直气壮地把那晚躲在驿风山庄偷听时不敢讲的话吼了出来。 “你好像很了解华遥?” “我敢不了解他么?”笑春风下意识地反问,想到大当家兄台没完没了的“敢不敢”就颤抖。 “他对你很好?” “嗯呐,是所有人里面对我最好的了。”不凶她、不骂她、也不会看起不起她。 “那你说的话,他会听吗?” “这个……不知道,关于驿风山庄的,他应该会听。”她是奸细嘛。 “那就好。说正事,只要明月光跟你们燕山这次合作能愉快,我会做主,让你嫁给他。” “……” 事情发展速度之迅猛,完全脱离了笑春风的预料,人类说的果然没错——擒贼先擒王!要想搞定一个男人,先搞定他娘!只不过,如果是以前,能嫁给明月光会让笑春风觉得这生就此圆满,可如今,她却开心不起来。 她始终深信自己的感觉不会错,以至于一直认为有几个“明月光”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爱的是那个人,而非一个名字。然而,事实似乎全然与她的感觉背道而驰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貌似常有亲跟我讲给我留的言被莫名其妙清零,表委屈喏,也表郁闷,摸摸,我知道乃们很遵守规则哒,大不了以后我更新了乃们再留就是了。。其实评论被清零我比你们更心疼,毕竟这都是我一个字一个字换来的,每天看见那几十条留言就觉得很有动力很满足了,结果被删被清……不过算了,没事,你们不开心我会更不开心的,说的就是你——毒药同学,给我笑一个。清零算个p,乃留的言才是让某歪安慰的重点!所以,表难过了! 安抚时间结束……然后是表态时间,我指定让灵感如尿崩,做一个称职敬业的码字小民工! 顺便要感谢下catar23,每章都好认真地帮人家找错别字,谢谢哒。。。阿喏,是不是想我说关于男主的问题,就不告诉你们就不告诉你们就不告诉你们,打我呀打我呀打我呀~~~贡献一条看起来很有爱很了解我的留言哦~~~ №21网友:~~熙熙评论:《青山依旧笑春风》打分:2发表时间11:2009-03-0616:07:21所评章节:18 哼哼···你们觉得安大这么猥琐的后妈会让小光这么坐上男猪的位置?那是不可能的还没满足某人的恶趣味呢再说了介个后妈一定会把坐上男猪滴童鞋虐死滴···虐滴死去活来虐滴流光溢彩什么什么?其他类男猪呢?恩恩那还用说么肯定是生不如死啊虐滴是五光十色花前月下渔舟唱晚纳···嗷嗷··· 第十九章 笑春风不分昼夜地守在小光床边,直到他醒来。 笑春风为了小光能快些恢复竭尽所能、细心照料,从他的生活起居到驿风楼的繁杂琐碎,事无巨细,全包办了。 笑春风…… 一连几天,关于“笑春风”的消息络绎不绝地传入明月光耳中,以一种挡都挡不住的趋势,让他不想理会都难。 然而太过理会的后果,就是让行动不受理智支配…… 卯时三刻,就连驿风楼前的大街都变得暗香浮动,精致的红纱灯笼照亮了门楣,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们站在门边揽客,随风扑鼻而来的胭脂味儿营造出繁华奢靡的气氛。 “公子,度节庆包夜特惠了,服务周到,机会难得,错过可惜啦。”某个姑娘挥着手里的香帕子,习惯性地扯开嗓子见人就喊,也不管面前那个“公子”到底是什么货色。 “走开。”那位公子紧抿着唇,不动如山。 “少主?”等到看清眼前这人的相貌后,姑娘很惊愕,对于他的突然出现显然还没缓过神。 “笑春风呢?”他烦躁地撇嘴,懒得理会内心乱七八糟的纠结,直接道明来意。 “她啊,在帮新管事吹箫呢。”一听到“笑春风”,姑娘就忍不住流露出鄙夷。 “吹!箫!?” 以波澜不惊而出名的少主失声低吼,吓得那个姑娘缩了缩脖子,困惑极了,“怎、怎么了?” “谁允许她吹箫的?!” “新管事教的啊,说是这儿毕竟是青楼,得有一技傍身。可是丑八怪又比较笨,其他都学不会,新管事就让她专攻吹箫……” 姑娘说得滔滔不绝,沉溺在眉飞色舞的情绪中,可惜听众却丝毫不给面子,一声冷哼,犀利的眸色一扫,二话不说,直冲着驿风楼里头而去,脸上的表情相当骇人。 ~﹡~﹡~﹡~﹡~﹡~﹡~﹡~〖。安思源。〗~﹡~﹡~﹡~﹡~﹡~﹡~﹡~ 吹箫?还搞专攻?!顺便还搞到整个驿风楼人尽皆知? 越想,明月光的脚步就迈得越大,脸色也越发难看。绕过后院的假山,是他之前在驿风楼留宿时住的别院。考虑到小光的病需要长期静养,明月光很周到地让他住到别院去,清净些。 现在看来,他要的压根就不是清净!明月光算是体会到了“悔不当初”的滋味,分明就是特意为小光营造了个无人打扰的 逍遥窝! 刚跨入院子,“淫言浪语”就毫不避讳地直冲入明月光的耳膜。 “怎么那么笨,手动得那么勤快做什么?我要你动的是嘴。” “哇,刚才是你说要全身投入哇。” “我说的是全身心!让你投入感情,感情就是爱!爱呢爱呢?” “不是在做嘛,做着做着就有爱了呀。你个死鬼……” “闭嘴,认真点。” …… 门外的明月光紧握双拳,眼眸紧眯迸射出鹰隼般的危险光芒,脸色转变堪称五彩缤纷,喜庆的红深沉的黑忧郁的青,最终定格在了谜一样的色彩上,只因为直条条闯入他眼帘的画面——那一对被烛光倒映在窗上的剪影。 男人气宇轩昂地站着,梳着双环望仙髻的女人蹲在他跟前,手里握着根长长的……明月光不想去具体形容的东西。 仿佛觉得明月光的反映还不够激烈,屋里的灯火忽然灭了,与此同时还伴有一阵惊天动地的响声。要不要那么激烈?非要把这房子拆了才够显示“全身心感情投入”吗? 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告诉明月光:如果这都忍得住,你就不是男人。 所以,为了做个男人,他气势汹汹地破门而入。 “去……去点灯……” 小光为了忍痛而断断续续的声音,在明月光听来完全就是在喘息。 “你这样压着我,怎么去点啊?你去。”笑春风很是费力地声音飘来。 就在他们俩还在为谁去点灯的问题争论时,屋内,骤然亮堂了。 “哈?”亮了?笑春风看了眼依旧压在自己身上的小光,确定不是他点的灯。难道她的妖术又精进了,可以用意念点灯了? “箫的滋味如何?”明月光蹲下身,目光漠然地从小光身上划过,落在了倒在地上傻笑的女人身上。 这突然出现的声音分外阴冷,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寒意,春风一惊,仰头倒看着他。一股莫名其妙的心虚涌了上来,让她不禁连说话都在打颤:“少、少主、你你你……你、你怎么来了?” “我问你箫的滋味如何!”他的耐心已经被耗尽,喑哑的咆哮声配合上颈间若隐若现的青筋,把周围气氛也感染得异常紧窒。 滋味?春风眨了眨眼,神态懵懂。许久后,只听闻刚爬起身的小光溢出轻佻笑声,春风半撑起起身子,摸了 摸头,握着一管箫的右手很大方地横到了明月光面前:“你愿意给你尝尝。” “……”明月光睨着那管质地良好的玉箫,视线顺着握着箫的那双白皙手儿上移。怒气顷刻褪去,但还有一堆尴尬需要掩藏,他不自在地咳了几声后,收回目光,站起身,偷瞄了小光几眼:“没事躲在房里吹什么箫?外头的活不用干了?” “活都干完啦。小光说学古琴的话会毁了我这双好漂亮的手,其他东西他也不会,所以就教我吹箫了……” “好端端的学这些做什么?”他依旧在刁难,一步步地为自己找台阶下。 “我要求的,我想看她有女人味些。不是说驿风楼往后都由我来做主吗?怎么?难道做主的连调教个打杂的都没权利?”小光很适时地出声,替笑春风解围。 眼见明月光若无其事地挪动了几步,刻意地挡在他跟笑春风之间,小光禁不住又氲出含着几分暗潮的笑意。 “吹箫熄什么灯?” 真是固执的男人,小光暗笑着摇头,语气无奈:“那你就要问她了,做什么好端端地蹲下来吹,硬是把箫吹成了唢呐;又做什么吹着吹着,要拿这东西戳我的胯下。你能明白那种致命一击的疼痛感吗?能了解我为什么会突然撞倒桌子,撞灭烛火吗?如果少主还不明白,春风应该不介意也这样戳你一下。” “啊?”突然被点到名,笑春风无辜地眨了几下眼,视线不自觉地朝着明月光的胯下瞄,随后又不住地摇头。 “谁准你摇头的?给我点头,用力点!”真是世界大不同了,这丝毫不懂礼义廉耻为何物的女人居然大喇喇地打量他这种部位……这也就算了;但是她看着那摇头算什么?难道会比面前那个不举的更差劲?! 闻言,因为惶恐,春风很听话地用力点起头。 “发骚的男人真是没药救。”目睹着眼前这幼稚至极的场面,小光由衷地感慨。 “你说什么?”他挑眉,眼眸中流泻出威胁。 然而小光却丝毫都没把那种威胁当回事,依旧痞味地耸肩,一言拆毁了明月光苦心铺了那么久的台阶:“少主,你觉得以她的能力,有办法陪我做那种你想象中的事吗?” “……”方才好不容易隐去的青筋,又一次爬上了明月光的脖子。 “啊,不过说不定哪天我的不举就好了,你放心把她继续留在我身边吗?” “跟、我、走!”理智本就 已经崩溃的明月光,现如今完全禁不起激,直接转头,一字一顿、简单清晰地对着笑春风吐出这三个字,用直接行动果断地回答了小光的问题。 压根听不懂他们在讲什么的笑春风置身在事外,还好,她能明白明月光最后那句话的意思。犹豫了会,她还是选择乖顺地跟着明月光走,再回头看小光的时候,只瞧见他没个正经地冲着她眨眼。 她渐渐搞懂了,原来刚才那段不知所云的对话,小光是在帮她呀。一如他曾经承诺的那样,帮她虏获明月光的心吗? ~﹡~﹡~﹡~﹡~﹡~﹡~﹡~〖。安思源。〗~﹡~﹡~﹡~﹡~﹡~﹡~﹡~ 可是小光不知道,现在的笑春风有些胆怯了,她害怕面对明月光。因为太清楚自己的个性,一旦爱上,千年不渝。她怕,怕在她完完全全爱上明月光,爱到无路可退的之后,却发现原来始终认错了人。 “做什么不说话?你跟他在一起时话不是很么多么?”把笑春风拐上马车后,气氛沉寂,她一直都低着头,也不问他到底去哪。这反映,让明月光很不爽,他不需要一个女人因为不敢违抗而跟着他走! “……说什么啊?”避无可避,春风只好硬着头皮开口。 只可惜这话比她的沉默更让明月光恼火,“……不知道说什么就这辈子都别说。” 这辈子都别说?那岂不是要在他面前做一辈子哑巴,这太悲剧了。笑春风想了会,总算是挤出了句话,“你在生气?” “没有。”他只是在犯贱。 “那你做什么板着脸呀,我又做错什么了?”反省了些会,笑春风很肯定她最近很乖,寸步不离地待在驿风楼,也没有见过大当家,更没有打扰过他。 “没、有。”错的人是他! “哦,那你就是迁怒。我又没惹你,做什么要对着我发脾气,还逼着我跟你讲话,干嘛总是这样对我呀。”不需要的时候,就把她搁置在眼不见为净的地方;而他唯一需要她的时候,就是心情不好的时候。从前她是妖,没有心没有肺,不懂痛;可是现在她是“人妖”了,会痛啊。 “……”他抬眸,目不转睛地直视着她,对于她的不解风情,怒在心头却又吼不出口。 相视刹那后,明月光忽然眉一皱,用力拉过她,手抬起,轻柔地在她左颊停留了片刻。随后,拇指指腹开始粗暴地在她那块逐渐淡去的胎记上揉搓,力道很大,像是恨不得掀了她一层皮似的。 “痛……做、做什么啊?”因为他的动作,导致春风的脸被揉得有些变形,痛出来的眼泪渐渐凝聚在眼眶里,她奋力挥手蹬脚,想离他远些。 不管她怎么用力,偏偏力道悬殊太大,明月光还是不受任何干扰地蹂躏着她的脸。 “你到底、到底是……是看我有多不爽啊?”春风不再做无用功,放弃了挣扎,言辞间透着无力。她也知道这块碍眼的胎记很丑,可这凝聚了她千年的修为,为了几句承诺而积聚出来的修为。 就在笑春风那说不清是因为疼痛还是疲倦的泪快要倾泻而出时,明月光停下了动作,无奈地长吁出一口气。他只是觉得自己疯了,还疯得毫无理由,所以想看清那张被胎记覆盖住的脸到底有什么魔力,可以让他险些忘记了自己到底是谁。 结果,胎记依旧还是胎记,那张脸也与平日无差。也许,是背负着那些他根本不想要的责任太久,太过压抑的后果就是被强吻一下就失控了;又也许……他低眉,与笑春风额头相抵,闭着眼,自嘲地呵笑,呓语:“前世冤家……” 作者有话要说: -_-为了体现本章段落大意,所以来配图~~~~ 第二十章 那一声嗓音醇厚情绪复杂难窥的“前世冤家”,在春风心头掀起不小的涟漪,层层荡漾,一直荡到她的心酥麻,似乎比那晚的吻更有伤害力。 可话音还没散尽,他就急着推开她,彷佛触碰太久会灼伤了般。 此后,一路静默,那双暗夜星辰般的明眸始终微睐,坚持着把笑春风当成空气视而不见。明月光向来都是时冷时热难以捉摸的,春风已经习惯,配合地端坐在一旁,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任由身子随着马车的颠簸轻微摇晃,眼神直直地落在面前车壁上,心思百转,迂回到连她自己都抓不住。 也记不清过了多久,他终于又出声了,“下车。” 却是一道如同对待普通下人没两样的命令声,春风扁嘴,强行忽略掉鼻间的酸涩感,跳下马车。 仰头,正对上笑春风视线的是一块悬挂在门脸上的匾额——驿风镖局。 “久仰大名。”笑春风有感而发,还在燕山时,这四个字就常在她耳边飘荡。如今,终于有幸窥到它的庐山真面目。 比她想象中得更巍峨,朱红色的大门嵌着麒麟造型的门环,可谓简洁中不失庄严,门两侧还坐落着一对很威武的石狮子,石狮旁靠着个人,正冲着笑春风很有节奏感地抖眉毛。 “噗……”华阳?!春风不敢置信地又抬头看了眼门脸上的匾额,歪着头反复打量,的确是驿风镖局没有错。难道时代变了?镖局山寨喜相逢,不如你我一家亲?不然为什么华阳可以那么堂而皇之出现在这。 “怎么又是你?”明月光负手而立,听闻到笑春风的喷笑声,头一偏,余光撇见了华阳,不悦地问道。 “驿风镖局打开门做生意,难道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吗?”华阳持续抖着眉毛,大摇大摆、昂首阔步地靠近明月光。 “来送死?”除此之外,明月光想不到其他可能性。 “哈哈哈,明少主真健忘,我们不是约好今日在驿风镖局小聚的吗?” “我约的是华遥。”说着,他顺便略显不屑地把华阳从上至下看了个遍,还伴着一声嘲讽的冷哼。 “像我这种有身份的人来跟你谈,还不是一样。”那是什么眼神?瞧不起人吗?他好歹是堂堂燕山二当家,这名号丢到江湖上也算能让人闻风丧胆一下。 “你可以走了,我很忙。”显然,明月光对于他所谓的“身份”完全不屑一顾。 “走?”眉毛不抖 了,华阳开始怪声怪气地吼,“走什么?我们大当家在里头等你,我是出来欣赏石狮子的,为什么要我走?有埋伏!什么合作,是个陷阱吧,你是不是想关门打狗,一不做二不休,灭了我们大当家?” “……”对于这种有点过分神经质的人,明月光只想到一个解决方法,那就是不理不睬,由着他一个人去发癫。 只瞧见他眼波流转,嗤出一声讪凉的笑,径自尾随刚好出门相迎的司云宿跨入镖局。 被晾在一旁的华阳和笑春风面面相觑,边动作一致地跟上他的脚步,华阳又边紧张兮兮地看向笑春风:“他怎么突然对你那么冷淡,难道你的身份被揭穿了?” “二当家兄台,像你这样每次见到我都喜上眉梢,是个人都会发现我们认识。” “那怎么办怎么办啊?我去剔了眉毛会不会好点?” “……”这样治标不治本,有意义吗? 这边笑春风无语凝噎,另一边明月光忽地停下脚步,回眸一瞪,听起来漫不经心的话语飘来:“笑春风,滚到我身边来。” “来了来了。”很惟命是从的笑春风没有丝毫反抗心理,立刻笑逐颜开地蹦跶着朝明月光的方向跑。眼看近在咫尺的时候,她脑中灵光一闪,意识到了大事不妙,“啊!少主,我……我我,哦!我肚子有点饿,qi書網-奇书不如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可好?” 被她这没头没脑的话弄到狐疑蹙眉的不止明月光,还有一旁的华阳和司云宿。 “吃小笼包呀,我好想念那晚的小笼包哦。”她绞尽脑汁掰出一堆有的没的,又拼命想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些。一切只是为了不要让明月光跟华遥见面,上回他灌过大当家炒饭,这一见,岂不是什么身份都暴露在月光下了。 “我找人带你去吃,少主有正事要谈。”眼见明月光紧绷着身子不说话,云宿很尽职地帮他解决麻烦。 “可、可是……”完了,如果继续坚持下去,会不会惹他怀疑呀? “一会陪你去。”出乎众人意料,明月光非但没有骂她,还嘴角一提,看似心情很好地给了她一道笑容。 这对于笑春风而言无疑是中鼓舞,让她觉得胜利在望,只要再努力一下,说不定就能避免掉这场可能会造成血腥后果的见面。想着,她凑上前,拉扯着他的衣袖,嘴微嘟:“事不宜迟,不要耽误,我们这就去吧。” 明月光眉梢微挑,别有深意地扫了眼笑春 风紧粘在他衣袂上的手,理智格外清醒,完全没有把这种小模样的女人所施展的“美人计”放在眼里,脚步依旧迈得坚定不移。他会特意带她来一起见华遥,就压根不会给她破坏的机会。 笑春风发现她发嗲果然是没有震撼力的,必须改变策略。然后,还没等她想到更好的办法,已经为时已晚。 不远处,传来了华遥熟悉的声音。 “你敢换盏热茶给我吗?天冷了。” 闻声,笑春风松开了握着明月光衣袖的手,抚额,哀叹。前途是未知的,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终点处阎王在等待。 这声音,这语调……明月光眸色一沉,有两个字猛地在他脑中迸出——炒饭! 驿风镖局的正厅里,剑拔弩张,大有两军对垒阵前的气势。 一方人马以明月光为首,每个人都很沉默,眼神冷冽,像是下一秒就会鲜血四溅;另一方人马则以华遥为首,华阳紧随其后,手中还握有用来虚张声势的……筷子。 笑春风站在中间,恨不得把头埋进胸里,彻底表现出她处于中立的心态。 “你为什么不惊讶?”华遥斜睨了明月光许久,原先设想见面时看他隐忍怒气、瞠目结舌的成就感没能实现,不免有些失望。 “嗯?为什么要惊讶?”相较于他的沉不住气,明月光很是冷静,眸底连片刻的讶色都未曾闪过。一切,只是比他预料得有些荒唐而已。 当初会收留笑春风,是早就料到这个女人的出现不单纯,即便她后来口口声声说是为了留在他身边,明月光依然认定她是燕山的人。把这么个奸细留在手边,时不时传些促进驿风山庄和燕山合作的消息,也省了他找人去做说客。今天这种场面,特意把她带来,也不仅仅是冲动,是想让她无所遁形,往后……可以对他毫无隐瞒。明月光唯一没有料到的是,燕山大当家会亲自扮演恩客,来跟这个很没头脑的奸细接头。 看来,一群奇怪的人用奇怪的方法办奇怪的事,的确是正常人很难揣度的。 “被自己身边信赖的人出卖,你难道不应该惊讶吗?”事情的发展完全脱离华遥的控制,让他很烦躁。 “身边信赖的人?”明月光不禁轻笑,手一伸,轻松把笑春风拉到身边,“你说的是她吗?” “……”锉人!完完全全的矬人!笑春风在心底悲愤呐喊。他自己锉也就算了,还要拖她下水,让明月光又多个嘲笑她的机会。 “你敢把你的手从她肩上挪开吗?”华遥嘴一撇,这般亲昵自然的动作让他觉得扎眼。 “我不敢。”明月光若无其事地吐出三个字,手反而搂得更紧了。 好无聊的对话,把先前很江湖味的气氛全冲淡了。笑春风皱了皱鼻子,忍不住往后退,想置身事外,可惜明月光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你不是想要跟我合作去找那幅听起来很神奇的画吗?”华遥忍得很辛苦,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对他说“我不敢”! “所以呢?”明月光发现华遥的思维跳跃到能跃过龙门了。 “我愿意跟你合作。” “嗯?”这几句话前后有必然关联么? “我们现在是盟友,你现在搂着的这个女人,是我答应要娶的。你敢遵守江湖规矩,不要勾引盟友未过门的妻子吗?” “……”明月光很想继续丢给他“不敢”这两个字,只是这种游戏实在无聊到会拉低驿风山庄的品格平均线,“诚意呢?你敢把这个女人送给我么?” 毫无意识的某人完全没有察觉到,不知不觉间,他也在玩这种自己不屑的游戏。 “晚了,她吃了我的炒饭。”按照他爹的指导方针,男人不能轻易下厨,除非为家人和娘子。所以,迄今为止,笑春风是唯一让华遥跑进厨房的女人。送?他会那么窝囊把自己女人丢到别人床上?笑话! 至今没搞明白他们到底想合作什么的笑春风,却发现自己被莫名其妙地卷进了事情的核心区域。她认真地回忆起那碗炒饭的味道,很有理由怀疑是不是加了什么药? “我也吃了,在你走后。”炒饭代表什么,明月光没心思理会,但他很有兴趣打击眼前这个拥有莫名其妙信心的男人,“味道还不错,所以还赏给了我手下的人吃,还有我的那些女人们,对了,马厩里那头待产的马也吃了。它似乎吃得很爽,隔天就生了。不错,你这炒饭还有催生作用,以后山贼做不下去,就改行去卖炒饭。” “你!看着我,给我吐!”怒火在沸腾,在听闻那锅象征着他清白的炒饭被如此糟蹋后,华遥完全把正事抛到脑后,眼眸中迸射出誓不罢休的光芒,萌生出了血洗驿风镖局的欲望。 “……大当家,正事啊正事,你忘了我们是来为我寨未来发展之前景而进来交易的吗?那个合作我们能分到不少银子,你不能为了一锅炒饭弃兄弟们于不顾啊。这个故事教导我们,以后炒饭 的时候不要炒太多,你只要吸取教训知错能改浪子回头,识大体的春风会原谅你的。” 是这样吗?听起来好像有那么几分道理,华遥想了会,也对,至少他好不容易痛下决心想娶的女人是第一个吃他清白的。想通了,理顺了,他转而安慰起笑春风:“没关系,男儿志在四方,偶尔一两次不得已的不忠,你要原谅,这是我家女人的规矩。” “呵呵,我原谅我原谅。”什么乱七八糟的,果然是个斤斤计较的小男人,为了锅炒饭也能大动肝火。为了在明月光面前表现出“识大体”,笑春风很爽快地接话。 “闭、嘴!”明月光头一偏,低声警告。她当他是透明的吗?突然丢出来个婚约也就算了,还当着他的面散发贤惠光芒? 不明白说错什么的笑春风只好悻悻然地闭嘴,哀怨地偷偷瞪着明月光。 “好!我们今天不谈炒饭,也不谈这个女人。男儿当以大事为重,你之前跟华阳提的条件是真的?合作可以,丑话先说在前头,我们燕山的人向来重诚信,驿风山庄若敢背信,就拿你的命来抵。” 明月光颇有兴致地打量了他些会,话题还真由着他来主导了?炒饭谈完了,女人也安抚够了,才想到“大事为重”。不好意思,现在轮到他想玩了。 “你若不信可以不答应。”片刻后,他含笑,说得不轻不缓,有胜券在握的气势。 “什么时候出发?”华遥迟疑了会,问道。 “后天一早,不过……”明月光话锋一转,接近妖魔化的护食心态开始作祟,“有个条件。沿途,你负责做饭。” 做饭?沿途随行得有多少人,居然要他给那么多无关紧要的人做饭?清白,华遥仿佛已经看到他所剩不多的清白在被人死命践踏的画面。满含愧意地深看了笑春风一眼后,他痛心疾首地点头:“好!” “那就慢走不送,我要带你未过门的妻子去吃小笼包了。”一种没有任何意义的优越感在明月光体内油然而生,让他笑得很是舒畅。 虽然很想带走笑春风,但是考虑到后天就要出发,寨里事务繁忙,华遥只好无奈地走向笑春风,紧握住她的双肩,告别前,言语坚定地解释:“男儿志在天下,就算你不是我的唯一,但至少是第一,你必须原谅,这是我家女人的规矩。” “……”笑春风不敢搭腔,因为能感觉到明月光那双宛如针芒的眸子死死地盯着自己,半晌,她干笑,“啊哈哈,哈,不愧是我们的大 当家,志向真多、真远大!组织将以你为荣!” 华遥自动把这句话当做是贤良淑德的表现,满意地点头,回以她嘉奖一笑,扬了扬下颚,示意华阳该走了。临走时,总算是有了山寨大当家的气势,那种锐不可挡傲视众人的气势。 “你也一起去。”直到华遥二人的背影消失,明月光才冷着声,铁青着脸,冲着笑春风丢出话。 “我?”错愕的笑春风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可他在点头耶!受宠若惊的她还是忍不住好奇:“为什么?”不会是想随行带个缓解压力的玩具吧。 “因为我想要你去。”唇微启,不动声色,明月光给出了个不算答案的答案。 “少主……”对于这个安排,司云宿很难苟同。 明月光只是眼风一扫,就让她把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那我们现在可以去吃小笼包了吗?”气氛有点不对劲,春风闻到了醋味,自然地联想到了小笼包。当然,她自以为这是在打圆场。 虽然话说得蠢了点,但好在明月光配合,不发一言,却举步。 擦肩之际,瞄到了笑春风脸上很春情荡漾的笑意,他眸微眯,很此地无银地警告:“不准乱想,我带上你绝对不是因为担心小光的不举会突然好起来。” …… 一室沉寂,群众默默地垂头、憋笑,偷瞄着他们少主泰然自若的背影,那个燕山大当家果真名不虚传,毁人于无形。不过只是交谈了几句,少主就沦陷同流合污了。 作者有话要说:啊哈,大光开始初露闷骚本质哒。本来昨天说好要两更的,--#可是一睡就睡了20个小时,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一天已经过去~~~~来谢罪,所以这章特地多码了点哒。 照例配图。。。 ←每次在群里聊天,amei说,看见这个就想到二当家。。眉毛阳抖眉毛的时候,就是这个神采! ←这个是神奇大当家敢不敢同志~~~这么说是有根据哒,以后给乃们看我们家小画给大当家画得插图哇,就是这个拽毛样的表情,虽然身为他娘的也一直很不明白他到底在拽什么。。。 啊,裤衩蠕果然没说错,我的灵感全都来源于我yd的表情库~~~~ 第二十一章 “笑春风要跟少主出门办事了。” “笑春风跟少主要出门把事办了。” “啊?笑春风跟少主要成亲了?” “什么?那么急!该不会是怀上了吧?!” 在驿风楼众人坚持不懈勇往直前的八卦精神下,短短一天,这个故事就被赋予了感人的色彩。 大致是这样的,他们俊美无俦的少主在情场颠沛多年,午夜梦回,忽然体会到繁华落尽后的寂寞,禁不住借酒浇愁。此时!心机深沉的丑八怪笑春风闯入,酒后乱性、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待隔日醒来时少主欲哭无泪。没料,就这样一击即中,笑春风怀上了。很有担当的少主毅然决然地决定娶笑春风,一出荒唐的悲喜交加的戏码,就此落幕…… “落、落幕了?”变换多姿的神采跃然于笑春风的脸上,直到伺候小光的丫鬟一字不落地叙述完听来的八卦,她还处在震惊中,缓不过神。 “嗯,暂时落幕,等你和少主出发之后,说不定还会有续集啊番外啊。” “呃……”还有续集番外?难道要一直幻想到那个根本不存在的孩子出生,长大,成家,立业,明家子孙千千万? “呵呵,好了,药放着就好,不用伺候了。”小光坐姿惬意倜傥,单手支头,食指竖起,指关节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碰着唇,认真地听着那个很天马行空的故事,最后以一声桀骜不逊的笑做为回馈。 丫鬟点头,把还冒着热气的药碗往几案上一搁,临走时,还贴心地特意帮他们关好房门。按照这些天的经验来说,谁知道这两人会不会又心血来潮想吹箫。 屋子里只剩下春风和小光俩人,静了,他转头,只瞧见那女人很没坐相地蜷缩在椅子上,挤眉弄眼,嘴唇一张一合,听不清是在说些什么。 “怎么了?”她不是应该很开心才对吗?终于得偿所愿,可以日日伴在少主身边。 “什么心机深沉的丑八怪啊,我哪里心机深沉了啊,真刻薄,讨厌。”她还在为那些很没根据的传言气愤。 “有空烦这个,还不如来喂我喝药。”小光黝黑如夜的眼珠轻转,落在了药碗上。 “我?喂?”又不是没手,搞那么矫情做什么? “我是大病初愈的人。”他点头,提醒道。 “你看起来很健康很有活力呀……”嘴上虽然是这么讲,但向来不擅长拒绝人的春风还是心软了,站起身,端起 药碗,边吹凉,边挪步到他身边:“张嘴啦,死鬼。” 他满足地看着春风很到位地吹凉勺子里的药,还体贴地尝了尝,确认冷热适中后才送到他唇边。恍惚了刹那后,小光微启唇,由着药汁往嘴里流,从小便习惯了的味道,这会倒觉得有些不太一样的滋味。 “对了,我也不知道这次要去多久呢,如果我不在了,你又突然发病怎么办?”药喂得差不多了,春风想起了更重要的事。 “是啊,没有你,我怎么办?”小光嘴角往下微垮,目露哀怨,委屈兮兮地反问。 “你不是少主的随从吗?要不然你跟他说哇,一起去嘛……” 真是个馊主意,小光不屑地撇嘴,继续戏谑:“这么不舍得我?” “唔……是有点不太放心。”想到小光之前的发病记录,虽然算不上频繁,但有一次比一次加剧的现象,她便觉得扔下他一个人挺心惊的。 “那我今晚好好陪你,一定让你难忘。”也一定会让少主难忘。 ~﹡~﹡~﹡~﹡~﹡~﹡~﹡~〖。安思源。〗~﹡~﹡~﹡~﹡~﹡~﹡~﹡~ 难忘,这是一个很难参透的命题。 春风满心期待地以为今晚小光即将为她解惑,为她诠释出一个前所未有的“难忘”。可是……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一个食盒,一壶酒,一轮月儿,两个人。 “小光兄台,我们来这边做什么?”忍耐许久,她终于克制不住体内蠢蠢欲动的好奇因子。 冬夜寒风,肆无忌惮地席卷着紫竹林,扰得那些紫竹“沙沙”作响,厚实的云被风拨开,月儿从云端后露了出来。很孤寂,寂到只能对着空气说话,这样的夜她经历了千年。其实偶尔也会想溜到小光别院后的紫竹林看看,只是想回忆又怕触碰到那种太熟悉的感觉,就这样止步不前。 偏偏,在完全没有思想准备的情况下,被小光拖了来。 “你不是喜欢紫竹吗?”曲腿坐在湖边坡上,他出神地看着倒映在湖面上的月亮,反问。 “……可是,你上回说才不会喜欢这种有气节的东西哇。” “紫竹有气节吗?只有妖气,倒是跟你脸上胎记挺像,妖娆。” 妖气!这两个字直直地叩进笑春风的心房,他越是说得无意,她便越是觉得害怕,潜意识脱口而出的话才更有杀伤力吧。 “别用那么□的眼神看着我。”他抬眸,没有注意到她的不对劲,习惯性地调侃她。 “那个……”春风略露羞赧地收回目光,不太自在地舔了舔唇,犹豫些会,才问:“你相信前世吗?” “……”小光嘴角暗抽。即便他们现在做的事很花前月下外加俗不可耐,她也没必要如此配合,丢出这种听起来很有文化底蕴实则毫无建树的问题。沉淀了些会,当那种活像遭雷劈的感觉淡去后,小光眼露诚恳地点头:“信。” “真的?”她眼前一亮,彷佛跋山涉水受尽磨难终于得觅良人般兴奋,“那那那那、那我如果跟你说,前世你是一只魔,我是一只妖,你说过会保护我,还说要跟我到人间做一对神仙眷侣,你信吗?”时至今日,种种迹象一一相连,她想再去怀疑都能。 春风想,也许她真的错了,那种所谓的感觉或者也不过是千年来她自我捏造的。 “……”她还真玩上瘾了! “你怎么了,是不是想起什么了?”他不语,她却越激动。 一般来讲,小光自认为他这个人很随和,也很容易沟通。对他有好感的话完全可以直接了当点,比如山盟海誓、行下□……这些他都能接受,这个女人为什么非要绕那么大弯子,又是前世又妖魔的,是会显得比较特立独行吗? “吃点这个,你需要。”说着,小光从食盒里端出一只碗,硬塞进笑春风手中。 蛋煎猪脑,制作方法不详,主要功效是能补脑,在小光看来这碗东西简直就是笑春风的福音了。 话题被无情地扯开,她不介意,低头研究起了碗里的东西,等到发现是什么的时候,笑春风介意的事出现了:“哎呀,难道你爱吃这个?” “难道我前世不爱吃这个?”他耐着性子,挤出几分玩心,陪着她闹。 “那倒不是,只是……难怪你会不举呀,猪脑损阳道哇。” “是么?”难怪那位少主每回请他吃饭必点猪脑,点了还偏往他的面前推。小光唇儿一提,恍然地点头,然而对于眼前这个在质疑他男性尊严的女人,头一回有了想反驳的念头,转瞬,委屈无助地表情又浮现,“那你不如亲自体验一回,看我的不举还有没有治?” “哈哈,死鬼,我们精神那么默契,我中有你、你中有我,已经神交了千年,那种人类的俗世怎么能体现我们的非人气质。更何况,我已经为你守贞一千年了,你不举我也不会嫌弃你,别 介意。” 有完没完了?小光恨不得想劈开她的头,研究下这所谓非人的内部构造。再也没兴趣把这种“前世今生”游戏玩下去的无奈感渐渐涌现,化成了悲怆覆上双眸,“那你至少得安慰下不举的我。” “安慰?”有点难啊,她最不擅长的就是安慰。 “让我把能动的地方动起来。” “哈?” “……”哈个头,怕她这一“哈”又会哈出一连串前世种种,硬生生地把他辛苦营造的气氛破坏掉。小光选择不再跟她废话,直接用行动阐明一切,倾身慢慢挨近她,左手熟练地穿过她的鬓发,迷离的双眸对上她那双死瞪着的眼珠子,唇微咧,暗沉的嗓音伴着淡淡喘气声,幽哝:“把眼闭上。” 她一知半解,只隐约觉得耳际烧烫,长翘的睫毛颤了几下后,眼帘落下。 一切尽在掌握,小光头一偏,柔软的唇擦过她的鼻尖,慢慢下移,没急着覆上她的唇,只故意加重呼吸,让沉沉的鼻息撩拨着她。他双眸半睁,打量她,月光倾下,银白染上了她的双颊,却仍掩不住那抹娇羞的红。 这样的笑春风说不上绝代芳华,倒真有些许他玩笑时说的妖娆。灵眸紧闭,唇轻启,似是一种无声的邀请,邀请?那他还客气什么。 下一刻,笑春风感觉到绵绵的吻落在她的唇间,惊愕地睁开眼,只瞧见小光专注的侧脸,还伴有喑哑的低哼声。他似乎早料到她会睁眼,原先落在她腰间的左手忽地离开,转而轻覆住她的眼。 什么都看不见了,感官反而更敏锐,春风感觉到他的舌尖窜入,带着凉凉的气息,不急不缓地抵着她的齿沿,停了一刹,那双落在她后脑的手稍用力,逼着她主动回应。 “嗯……”她想逃开,所剩不多的理智告诉她,事情不该这么发展,偏偏喉间不争气地溢出嘤咛。 他只想要点到为止,分寸已经过了,那一声夹着些微娇喘的呻吟声,让小光理智回归,与她交缠的舌加重了几分力道,在欲望支配身体前忽然打住,唇微偏,又停在她的耳垂边,使坏地轻咬了下她的耳垂,呓语般地呢喃:“明天之后会想我吗?” “嗯……”此刻的笑春风,估计只能挤这么一个单音。 “呵,乖。我不会让你想太久。” 作者有话要说:-_,补全啦补全啦。。。哟喂,为咩一个个看死人家不会h咩,唔……虽然我的确没有h,但是我可以写h的前戏呀, 前戏才是关键哇。这种趋势,攻破城门指日可待嘛,至于是被谁攻破,呃……码字小民工在考虑。反正现在局势很好哇,打平啦,乃们不要要求大当家也亲小嘴喏,我家闺女是很纯洁的,更何况……大当家的话,我担心他亲的时候会说“你敢把舌头伸出来吗?”。。。还有,我是不是很亲妈,大光小光和山贼,一个都没赖,全都戏份给足给你们送上哒。。欸,是不是应该鼓励人家,慰劳人家咩。 顺便帮朋友拉一下票,那个妖怪文的比赛哟,有爱的帮忙去投下票哈,→投票选择旁边的网友投票通道,投那篇叫《五蠹》的哟~~~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第二十二章 辰时末,仍不见太阳,黑沉沉的云笼罩四周,阴郁的天伴着凛冽寒风卷起街上的尘,漫天遍地。训练有素的队伍盘踞在驿风楼前,小厮忙着把吃的用的穿的往马车上丢。 春风没精打采地趴在镖局门外的那头石狮子上,黑溜溜的眼珠定定地看着街口,除了偶尔冒出几个喷嚏外,她都像尊雕像般一动不动。 “少主让我把这个给你。”云宿冷冰冰地声音传来。 “嗯?”春风直起身体,强打起几分精神,用力吸了下鼻子好让鼻涕不要很没形象地流出来。在瞧见云宿塞进她手里的东西后,她费解地皱眉。 “披上,少主说你一直打喷嚏,很吵。”她没好气地别开视线,像个传声筒一样,刻板地一字不落传达着明月光的话。 “谢谢。”春风咧开嘴,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手里那件看起来很华贵的貂毛斗篷,感动地朝着不远处的明月光挥了挥手。可惜又是一出“热脸贴冷屁股”的戏码,对方只是淡漠地扫了她眼,彷佛就连对着她敷衍地提一下嘴角都懒得。 “少主还说了,让你没事别生病,会拖累大伙。” “哦。”传话筒还在继续工作,春风闷闷地应了声,套上斗篷,犹豫了会,突然问:“司云宿兄台,那个……小光不也是少主的随从吗?为什么他不能一起去呀?” “你问那么多做什么?”云宿戒备地看了她眼。 “就、就随便问问啊。”好吓人的眼神,春风声音也轻了不少,肩轻颤,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逼出些微泪水。 “他身子弱,禁不起舟车劳顿,少主担心途中他会犯病。何况少主一走,驿风山庄总需要人打理。”话是这么说,云宿却暗自在心底冷哼,靠那个人打理驿风山庄?呵,怕是早垮了。 “这样啊,那他至少也应该来送送我呀……”春风低着头,旁若无人地自言自语。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春风摇头,慌忙否认,见云宿似乎并没多想,才松了口气,又闷闷不乐地看向街口。 昨晚被小光送回房后,她辗转了一夜,集合了逻辑、智慧、以及侦探才会有的敏锐嗅觉,终于才敢肯定小光才是她要找的人。可是那个莫名其妙吻了她又说好不会让她想太久的男人……失踪了! 出门前她特地跑去他房间,想告别的,结果空无一人。春风原本还以为他提前出门,搞不好会像电视里拍的那样,去买个什么纪念 品啊,跟着再来找她,演一出“十八相送”。事实证明,她想太多了。 “上车。”她想得正出神,明月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点了点头,春风又不甘心地望了眼街口,依旧只有个早点摊,失落的她只好爬上马车,整理心情。 “你……你你你你,你为什么在车上?”一抬眸,见明月光好整以暇地坐在她身旁,闭眼假寐,她吸着鼻涕夸张地大叫。 明月光眼眸微睁,蹙起眉头,不解她在激动些什么。 “你不是应该骑马吗?”江湖中人出远门不是都应该骑在马上“驾驾驾”的吗? “天冷。”他睡眼惺忪,喉头一动,挤出了个解释给她。 “那我去骑马吧。”说着,春风起身想要离开,毕竟……曾经那么自以为是地认定了他就是那个少年,一头热地往上贴,还自说自话地啃了他的嘴,她担心独处多了,心会更乱。 “坐下。”这般不加修饰的逃避,让明月光不悦地睁开眼眸,带着警告意味瞪了她眼。 “阿……阿嚏,我会不停打喷嚏,怕吵到你。”边说,春风边乖乖地退了回去,保持着僵直的坐姿。 “那就别吵。”他抿着嘴角,暗潮汹涌的怒气因为她的乖巧褪去了些。 也对,只要她不吵,不说话,气氛也就不会太尴尬了。他补他的眠,她打她的喷嚏,两不相侵嘛。这么一想,笑春风便觉得自然多了。 只可惜,她的如意算盘打得太妙,完全没有考虑到对手是不是配合。才过了片刻,明月光又开口了,“昨晚干什么去了?” “……睡觉啊。”昨晚,这两个字让春风又绷紧了神经。 “哦?”他兴致盎然地挑眉,从没见过有人睡觉把自己睡成这样的,鼻涕直流、眼泪狂飙、喷嚏不断,她是直接躺在院子里边吹冷风边睡觉的么? “我睡相不好,会踢被子,所以就着凉了。没关系,很快就会好的,不会拖累大家。”她信誓旦旦地保证,好歹是只妖嘛,会生病已经很离奇了,考虑到自己在慢慢蜕变成凡人,春风想最多也就病几个时辰了吧。 “那就最好了。”话虽然还是说得很刻薄,可明月光却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替她把披在衣裳外头的斗篷拉拢了几分。 受宠若惊的笑春风慌乱地转开视线,不敢多看他,怕会克制不住又胡思乱想。 在感觉到她的不对劲后,明月光动 作一僵,修长的食指抬了抬,轻划过春风的下颚,指尖力道不重不轻,刚好让她避无可避地被迫把头转了回来。 “你又在玩什么?”紧紧逼视了她些会,明月光耐着性子询问。欲擒故纵?还是突然想到为婚约守贞?又或者想剑走偏锋用一种行为极端的方式引起他注意?怎么都好,他没心情陪她玩。 “……”她面露难色,思维纠结,语言困乏。正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时候,抬眸,被高高撩起的车帘外,那一道突然涌现的风景线,让她顿时瞠目结舌,“噗!哈哈哈哈哈……” 狂肆疯魔的笑声,让明月光手一松,下意识地想离她远些,却又忍不住好奇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然后…… 向来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为傲的他,这次败下阵了,嘴角微咧似是抽搐又带着忍俊不住的浅笑。手扬起,懊恼抚额顺便遮住视线,怕自己会忍不住抽人。 让明月光和笑春风失控的那队人马越来越近,为首的男人气宇轩昂地坐在马上,一袭深渊蓝的长袍,袖口处嵌着白边,乌羽发饰随意地将几撮头发固定在脑后,凌而不乱,算得上帅气逼人。看起来这是支气势不错的精锐部队,不过前提是必须忽略掉一旁时不时抖两下眉毛的某人,以及……那个大冬天露着左半边肩膀,裹着一大块豹纹披肩,马鞍也嵌着豹纹,还手握着豹纹长棍,就连额间都绑着条豹纹缎带的人。 那队人马停了下来,担当跑龙套的寨员们散开,只有那极度不相称地三人围到了马车前。马上的华遥依旧一脸傲气,撇了眼明月光,不说话。 反倒是一旁的华阳在冲着笑春风抖了两下眉后,转而凶神恶煞地看向明月光,粗声粗气地说着客套话:“不好意思,来晚了,我三弟要打扮。” “三…弟…?!”那、那那那个长相堪称凤表龙姿,打扮却惨不忍睹的豹纹男,竟然是燕山山寨三当家?笑春风实在压抑不住惊诧,重复确认。 “这就是你要娶的女人?”豹纹男居高临下地打量着笑春风,问向身边的华遥,见他点头,一脸恍然,“难怪你要辗转反思近半个月,才下定决心。大哥,委屈你了。” “你敢对你大嫂放尊重点吗?”即便三弟所陈述的是事实,但华遥还是体贴地顾忌到了春风的心情。 “哦。”他点头,口吻的确谦虚了不少,“大嫂,我叫华迟。” “……”明月光不得不佩服燕山老当家的取名功力,花妖耍着花样犯花痴,很好!难怪有 着如此诡异的三个人当家作主的燕山,还能存活至今。 “好名字好名字。”春风很有大嫂风范地不计前嫌,还和蔼微笑地点头,只因为除此之外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大嫂。”华池严肃地眯起眸子,身子一侧,把露在外头的肩对着笑春风,风情万种地耸了两下。 “嗯?”做、做什么呀?一个抖眉毛,一个抖肩吗? “想要看我露点吗?”他嘴角一挑,笑得人畜无害,“拿条八卦来换。” “……”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明少主。”这边不理他,华迟依旧不气馁,立刻改变目标,“想要听八卦吗?你露点给我看。” “……”很难得,明月光选择了跟笑春风一样的应对方式。 “姿色不同,待遇不同。”华阳好心地解释。 “必须的。”华迟得意地扬了扬下颚,“江湖上还没有我华迟不知道的事,也绝对不会有人比我知道的更多,因为我会、露、点。” “你们……等下是骑马还是坐车?”春风突然问得很严肃。 “骑马啊,怎么了?”抖着眉毛的男人兴致勃勃地抢着为自家大嫂解答。 “哦。少主,我坐马车,我决定了这一路我都要跟你一起坐马车!你千万不能抛弃我!”尴尬算什么,有些混乱的儿女私情算什么,稍微有点不自在又算什么?怎么也不会比跟在三人组同行更恐怖! “好。”明月光嘴角翘起,勾勒今天的第一个微笑,愈发觉得邀请燕山合作太对了。 ~﹡~﹡~﹡~﹡~﹡~﹡~﹡~〖。安思源。〗~﹡~﹡~﹡~﹡~﹡~﹡~﹡~ 街尾有家酒楼,一大早刚开业,生意还冷清得很。店堂里空空如也,只有小二摆放着桌子。掌柜亲自温了壶酒,走上二楼,越是接近角落的包间,脚步便放得越轻。沉默地把酒搁在桌上后,他偷瞄了眼桌边的一男一女,默不作声地又退了下去。 半晌后,这间包间靠街边的棉质窗帘被放了下来,男人转过头,手里紧握着一方紫玉出神,嘴角挂着一丝寡淡的笑。 “她一直盯着街口看做什么?”穿着鹅黄色衣衫,打扮很是精致的女子支着头,用手里的筷子轻戳着桌面,故作不经意地问。 “你觉得呢?”他抬头,笑容更深了。 “盼着你去送她?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硬是把人家姑娘折磨得 魂不守舍,跟块望夫石似的。”她在尽量压抑,好让情绪不要太外露。 “没什么,逗逗她而已。”他说得很轻浮,握住那方紫玉的手却松了松,拇指轻抚而过,泄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 “该不会是逗上瘾了吧?” “怎么,怕我变心?”他语气平淡,事不关已般的淡然。 “你会吗?”女子问得小心翼翼,屏息片刻,只换来他的但笑不语。 她垂眸,啐了口酒,不再多话。心里头其实清楚得很,变心?这个男人从来就没有心,即便有也不曾给过她,又何来变心一说。只可惜,爱了就是爱了,即便是千金之躯也会甘愿为了所爱的男人委曲求全。 作者有话要说:步入第二卷啦,咱家春风姑娘也终于滚上月榜啦,郑重感谢下那些陪着我冲榜,不断用长评砸我的宝贝们,嗯,这一刻的我很感性,我会再接再厉的! 以下是特殊福利时间,关于本章部分片段的图文版,18禁!有码!未成年人8得观看,请保持纯洁,嗯嗯。 大光:昨晚干什么去了? 敢不敢:你敢对你大嫂放尊重点吗? 眉毛阳:不好意思,来晚了,我三弟要打扮。 春风:你们……等下是骑马还是坐车? 豹纹八卦迟:江湖上还没有我华迟不知道的事,也绝对不会有人比我知道的更多,因为我会、露、点。 ------------哀伤的分割线------------ 以下,是某樱凌晨的cos画面: 故事背景是这样的,某樱说可惜你为这三人组取好名字了,不然一个姓罗,一个姓米,一个性欧,合起来就是罗密欧。然后某歪回答,那是不是某天他们会遇见“朱丽叶三人组”,然后一起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于是……cos开始…… 樱05:32:51 大光:==你们能想点有意思的事么? 樱05:33:04 大当家:==你敢不要玩我和我的手下么? 樱05:33:42 小光:多毁点,看来我这次非要担负起唯一有形象的男主哒 樱05:34:38 二当家:看来要出名哒,先去护理眉毛 樱05:35:27 三当家:我就知 道有一天,我也会传诽闻,因为我敢露点 第二十三章 傍晚,天阴沉依旧,不见晚霞倾天的美景,只瞧见天边的云层彷佛千斤重,随时都会猛地轰压下来。 在马车上睡了一整天回笼觉的笑春风越发觉得头重脚轻,睁着迷糊的眼,坐在客栈的桌旁,摇头晃脑地看着外头的天色,只觉得到处都在旋转。桌上放着个锅子,用笑春风的理解来说就是火锅,水还没沸,大伙都在各忙各的。 三人组在后门马厩边喂马,其实喂马是假。瞧瞧,那三双握着夜草的手直往马儿的眼睛上塞。他们的表情出奇一致,严肃到好像明天就是世界末日,眉毛也不抖了,露点也不露了,应该是在聊什么“大事”。 别开视线后,笑春风的世界继续旋转,转啊转,就快被转晕的时候,忽然有碗冒着热气黑漆漆的东西递到了她面前。顺着那只碗往上看,葱白好看的指扣在碗沿,手的主人万年不变地冷着脸,命令:“喝了它。” “什么呀?”春风皱着鼻子,嗅了嗅,一股中药味随之窜入鼻息,让她排斥地想逃开。 “药。”回答简明扼要。 “哪来的哇,做什么哇,我不要喝这个啦。”春风坚持以为自己依旧还是那株紫竹妖,即便病,转瞬就会好,压根不需要这种难喝的药。 哪来那么多问题?明月光唇线紧抿,半眯着眸子看她,手抬起,忽地扣住她的下颚,趁她张嘴痛呼之际,利落地把药灌进她嘴里,感觉到这个很顽劣的女人有企图把药继续吐出来回敬他的迹象,他嘴角一提,警告道:“咽下去。” “唔……嗯,哇……”咽!她拼命让舌头避开那些苦涩的液体,伴着不甘的挣扎声,喉头一阵阵地滚动。 众目睽睽下,从春风喉间溢出的声音或挣扎或暧昧,半晌,惊动到了马厩边“喂马”的那三人。 “什么声音?!”华迟耳朵敏锐地动了动,口吻很紧张,不到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凭借敏锐的直觉捕捉到了信息,“有八卦。” “八卦个头,是大嫂被欺负了!”华阳很不客气地伸手重重地朝他头上拍去。再一回头,发现华遥早就奔赴现场。 华遥蹙眉看着眼前混乱的场面,只瞧见明月光面无表情地紧掐着春风的下颚,些许褐色的液体顺着她的嘴角往下淌,“怎么回事?你发什么疯?” “水开了。”他回头,淡漠地扫了眼华遥,药刚好喂完,顺势把碗丢给云宿后,明月光接过帕子擦了擦手,答非所问,转身离开。 “哎呀, 水开了,可以吃了。”他的话音刚落,华迟就迅速冲到了桌旁。 那速度真不是盖的,足以证明他不仅仅只是会穿豹纹会八卦,轻功也是很得了的! “咳咳……”好不容易咽下最后一口药,春风呛得直咳,沁出的泪水凝在眼眶里,却发现面前人的全围在桌边,很自然地把她挤开,各自端着碗,完全没有人搭理她。这画面……让她联想到了一堆抢食的猪。 摸了摸空荡荡的肚子,她有气无力地把手插入人群中,抢来一双筷子,站起身,想奋不顾身地加入抢食的队伍。可惜,锅里已经空了!再一转头,她内心的忿忿之情如锅里的白汤一样沸腾了。为什么?为什么明月光可以开小灶,优雅地径自坐在另一张只有他一个人的桌子上,旁若无人地吃? “给你。”幸好,有点良心的人还是存在的,华遥很豪爽地塞给她一只堆着满满食物的碗,顺便抛来微笑:“我会照顾好你的。” “谢……”还有什么比饿到前胸贴后背时,有人送来一碗热腾腾的食物更让人感动的,春风就差没热泪盈眶感激涕零。然而,“谢”字才起了个头,她就体会到了领袖的作用。 “都住手!”华阳气势汹汹,一声令下,其余山寨中人顷刻间像被点了穴,全都定格住了。只见他笑脸盈盈眉毛颤颤地夹着一筷子食物,毫无保留地附送殷勤:“大嫂,吃。” 哦,温暖!果然是人间处处有真情!春风激动地点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享受起美食。 情势缓和了下来,其乐融融的气氛让一旁始终担心这群人会因为抢食而干架的掌柜也稍稍松了口气。 只是没多久,情势又变了。喂饱自己后,华迟继续发挥起他无孔不入的八卦精神,“大哥,我查探过了,发现了一件很离奇很惊人的事。” “你敢直接说重点吗?”华遥边顺手又给春风夹了些菜,边挑眉,语气平淡无奇。 “考虑到你跟大嫂还没有拜堂,不同房我可以理解,但是!为什么她的房间会安排在那个死人脸隔壁?” “谁是死人脸?”仍旧是处之泰然的语焉。 “明月光啊。” ——啪。 春风以为华遥会将波澜不惊坚持到底,看来是想错了。他手里的碗被重重地搁在了桌上,应声碎成两半,裂口的弧度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艺术感。 蓦地起身后,他慢悠悠地近乎机械化地转过头,隐约间似乎 还有“咯吱咯吱”的声音从脖子处透出,45°转角完美切换到位后,华遥阴沉沉的目光对准明月光,问道:“你敢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你需要人保护。”明月光头也不抬,理由充分。言下之意,华遥还应该感谢他的周到,特意安排那么多燕山的人住在他附近,纯粹是出于保护他的想法,没有其他私心。 “保护?我会需要人保护?!”华遥失声怪叫,对于他那种毫不掩饰地打击报复行为极度不齿。先是逼着他抛开清白,为所有人煮饭,他忍了。大不了就是丢一锅沸水,让大家自己煮,但是这种安排超出华遥的忍耐范围,他环视自己的手下,展现出一呼百应的气势:“你们说,我需要人保护吗?” “需要。”众人异口同声,分外和谐。 “……”春风双手捧着碗,极力憋着呼之欲出的笑,直到憋到脸色通红,直挺挺地倒地,晕眩,失去知觉。 ~﹡~﹡~﹡~﹡~﹡~﹡~﹡~〖。安思源。〗~﹡~﹡~﹡~﹡~﹡~﹡~﹡~ 重重的倒地声落幕后,客栈一度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中。拨算珠子的掌柜翘着兰花指瞠目结舌,被刚才那阵抢食场面吓到的小二躲在柱子后脸色微白,一众跟班集体石化,就连明月光都眉梢微挑夹菜的筷子停在半空中,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向地上状似尸体般僵硬翘起四肢的笑春风。 唯独华遥悠然自得,噙着淡雅笑容,凑近再凑近,“喂,你敢起来吗?” “你有病!她晕了!”这种时候对着自己未过门的媳妇说出这种话,就连身为同盟的华迟都看不下去了。 “晕了?!”华遥惊愕地又凑近,感觉到她似乎真的没知觉了,不禁感叹。到底是他未过门的娘子啊,就连晕倒的姿态都能如此个性化。 发现自己女人晕了,脸色还极其难看,应该怎么办?思忖片刻,华遥迅速做出判断,这种时候就应该像英雄一样把她抱起来,抱的姿势必定要有男子气概、要让她显得小鸟依人,接着立刻送回房,叫手下找大夫,守在她床前,让她醒来后第一个见到的就是自己,然后一激动就以身相许随即完婚。 然而,计划纵然再完美,总会与现实有所出入。 华遥伸出手,正打算行动,指尖才刚触碰到春风的发丝,便瞧见一道黑影翩然而至,让措不及防的他往后踉跄了几步。有双手强行介入,“啪”地推开他的手,顺势一捞,地上那具僵硬的“死尸”立刻软化,如华遥先 前所想的那样,小鸟依人地偎在明月光怀里。 更为扎眼的是,她嘴角还莫名其妙地浮上一丝安然的笑。他娘的!她有种敢不笑吗?! “云宿,去把大夫领到春风房里。”雷厉风行的动作配上果断的命令,明月光打横抱起春风,毫不迟疑地往二楼房间走。 什么都被抢先了,那他算什么?不行,什么都可以抢先,但未来娘子不能被人抢。想着,华遥立刻也追了上去。 “冷……头好疼……游、是不是、有条龙在我头里面……游泳啊?”怀里女人不安分地蹭着他的胸,那双嫩乎乎的手紧抓他的衣襟,眉头深皱,喉间溢出一声声难受的低吟声,还参杂着一声胡言乱语。明月光垂眸,感觉到她身体的烧烫,脚步愈发加快,也顾不得身后跟着的人是谁,直接命令:“她发烧了,去多抱几床被子来。” “把她给我,你去抱被子。”怒火攻心的华遥连“敢不敢”都忘了说,凭什么明月光软香温玉在握,而他却只能去抱被子? “……”这道声音让明月光不用回头也能搞清楚身后是谁了,在这种时候斤斤计较,他还真闲?脚步一顿,他哼出冷笑,“不如我们坐下来、面对面,平心静气好好协商下到底谁来抱她?我是无所谓,只要你不介意耽误时辰以后娶一具尸体,然后我再杀了你,好成全你热热闹闹地办一场冥婚……” 这边明月光一脸微笑不急不缓的警告还没结束,那边华遥已经按捺不住,咬牙切齿地喊,“华阳!华迟!你们敢把房间里的被子抱来吗?” 很满意他识时务表现的明月光收敛笑意,温和点头,面色倏地冷了下来,继续举步。 作者有话要说:半夜三更、夜深人静,顶着两个硕大黑眼圈的小歪坚持码完了!来更新了!不要感动,不要流泪,不要霸王!请举起你们的手,在键盘上敲下有爱的话语,传递给冰冷的小歪==好肉麻。。。 今天不给文文配图哒,给某歪自己配图哦~~~~报告,这是狐桃(也就是某歪封面的画手)给妖孽樱的《家有囍事》画的插图,这个捏其实是女主小袄,但是我们私下一致认为这个销魂yd的表情太像我了,所以丢上来共赏。其实这个画还有一部分,有裸男哦裸男哦~~想看去《囍事》那里哒。 第二十四章 ——少主还说了,让你没事别生病,会拖累大伙。 临行前,司云宿转达的警告犹言在耳,最终笑春风还是很不争气,让明月光一语成谶。 即便裹了三条被子又被强行灌了一碗药,她依旧还是昏迷不醒,只胡言乱语地说着梦话,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一整夜。隔日清晨还是没有好转的迹象,大夫的话语从原本的“只是吹了冷风,染了风寒,没大碍”一直到现在转变成了……“高烧退不下去,又咳个不停,这样下去恐怕会感染到肺”。 明月光低眉不语,静静地听着大夫逐渐将症状形容得越来越棘手,这样下去,再歇个三天是不是该直接去准备口棺材、选块福地、树个墓碑?恐怕有点麻烦,他暂时还很难拿捏要在墓碑上刻什么,又要用什么身份刻。 “你!对,死老头,看别人做什么?说的就是你!看着她!治好她!”轮不到明月光因为烦躁而迁怒大夫,有人已经义不容辞。山贼终究是山贼,华遥边说边利落地揪起废话连篇的大夫,按到床沿边,另一只手还拼命把诊箱往他怀里推。 “这个……大、大大大……”大夫面露难色,频频向明月光投去求助的眼神。 他家少主却视而不见地别开头,鼻尖荡出冷哼,全然一副见死不救的模样。 “大什么大,谁有空跟你大,治啊!给她灌药,用针扎她,随便怎么都好。她死,我就要全天下所有的大夫陪葬。”为了证明这句警告的份量,华遥眸中浮出淡淡血丝,牙关紧咬惹得下颚也跟着轻颤。 “……这里太偏僻,没有药材,怎、怎么治?”好激动的山贼,好不容易逮到个空隙挣开他的钳制,大夫急不择路地从他腋下穿过,连连后退,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华遥听完他的解释后,又是一阵激动,“你怎么不早说,开药方,我去前面镇子抓药。” “可、可是……”碍于华遥的目光太凶狠,大夫的话卡在喉咙里挤不出来。 “我已经派人去抓了。”被吵得有些头疼,明月光终于耐不住打断了他的叫嚣。有些明白为何当日驿风山庄的人剑下已留情,却还会负担起燕山四十三条半人命的血债。想必等他们大当家想到要抓药救人时,已经晚了,“华遥。” “干吗?”被堵得闭嘴后,又听闻他溢出一声轻唤,华遥眼眸一睐,不甘愿地搭腔。 “你敢去弄些清淡点的东西给她吃么?”处在情急之中的华遥没兴致“敢不敢”了,反倒轮到 明月光来先发制人。 “……她睡得跟猪一样,吃什么吃。”他不屑地冷哼。嘁,没特点的男人真可悲,只能借鉴他的个性。 “嗯,你是觉得她永远不会醒了么?”明月光靠坐床沿,嘴角弯出凉凉笑意。 华遥语塞,被担忧覆盖住的眼眸转向昏迷不醒的春风,她难受地轻哼,他不自觉地跟着蹙眉。纵然再多不情愿,他还是骄傲地撇了撇嘴角,转身认命地跑去做个尽职地未来夫君。 临行前,仍旧不太放心地警告道:“你!给我照顾好她,少了根脚毛我都要驿风山庄上上下下陪葬!哼。” “嘁。”看着华遥的背影,明月光无奈摇头嗤笑,眼神一柔垂睨着床上女子,笑语:“听见没有,你出息了,一根脚毛都有这杀伤力了,再不醒恐怕连全天下牲口都得陪葬。” ~﹡~﹡~﹡~﹡~﹡~﹡~﹡~〖。安思源。〗~﹡~﹡~﹡~﹡~﹡~﹡~﹡~ 好吵。春风低吟,没有血色的唇微嘟,隐约间总觉得有个恼人的声音在她耳边絮叨。烦躁地翻了个身后,便又觉得身上沁满了黏答答的汗水,让她像是躺在水缸里似的忽冷忽热,继续翻身,想寻找个舒适些的位置。 这般来来回回也不知折腾了多久,只觉得有双手好像浮木般出现,在她觉得快要溺死的时候突然抓着她的肩,将她整个人往上一提。 “嗯……”她转了转头,磨蹭了几下,感觉到枕头好像变软了,还有股暖流印入她的背,一直顺着流淌进她的心。舒服多了,她遵循本能地回馈出一抹满足的笑意,呓语:“好吃……” 似乎觉得这句简单的梦话还不足以说明她梦中的美食有多诱人,她还痴笑着吧唧了几下嘴。 “这个给你,以后饿了就摇一摇,我帮你送吃的来。”有人在搭腔。 熟悉的声音,低低软软无限宠溺,春风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渐渐觉得腕间有点凉,眼前的画面开始模糊,白花花的日光被银亮月色取代,浓雾在仙女湖上袅绕。她低头,瞧见手腕上凭空多出一串红线璎珞,造型很别致,还嵌着颗小铃铛。 摇一摇,清脆悦耳,回音百转千回萦绕在耳畔,她故作不屑地别过头轻哼:“我不稀罕,我是吃素的。” “嗯,没有我的时候你也只能吃素,现在……有我在了。”少年由着她任性。 “讨厌!滚啦滚啦!”从她能幻化人形的那天起,春风就不再是紫竹精,而是 仙人们口中的“妖孽”,只是连她自己都不得不承认,一只连觅食都不会的紫竹妖,也只能吃吃素凑合下,注定是吃不到那些可以增进修为的好东西。 知道归知道,死要面子的紫竹妖讨厌这只魔的直言不讳! “等你吃饱了,我就走。”他像是永远不会生气一样,连笑容都和其他魔不同,温煦醇厚。 “这样啊……”她低头,嘴微翘,看着手里头那些让自己第一次开荤的食物。 故意使坏地拼命往嘴里塞,吃快点、再快点……这样他就能走了。 也不知道那一些些幼稚的小心思是压根没被他当回事,还是他未曾注意,那个声音依旧含着笑意和关切,“慢点,别噎着。” 她有些不争气地哽咽,为什么会觉得暖意融融?春风不知道,只晓得若是让这魔瞧见了她的变化,定会很得意。她不想让他得意,因为姐妹们常说觅食的乐趣在于过程,一旦到手,也不过如此,谁还稀罕?想着,她越吃越快…… 画面又一次变得模糊,依稀还是紫竹林,依稀还是那个少年,一天又一天,她摇着手腕,璎珞间的铃铛散出清脆声音,每次声音还没消弭时,他就出现,渐渐……她的食量越来越大。 后来…… 春风只听见一阵阵的铃铛声,只感觉到她的手腕在摇动,不厌其烦。 他来了,他说:“你好吵,把东西还给我,以后再乱摇,会被其他魔揍。” 他收回了送给她的璎珞,套在自己的食指间,一圈又一圈地轻晃着手指,熟悉的铃铛声随着他的身影一起消失,从此消失。 只有一道声音回荡在紫竹林间,他说:“我一直在等你问起我的名字,始终没能等到。我叫青山,能记住么?如若还能遇见,青山依旧笑春风,一诺永生。” ~﹡~﹡~﹡~﹡~﹡~﹡~﹡~〖。安思源。〗~﹡~﹡~﹡~﹡~﹡~﹡~﹡~ 青山、青山,春风刻骨铭心叨念了一千年的名字,随着浮生轮回变了。从前,她未能缠绵流连地唤过他;现今,他成了明月光,她便更没有机会唤了。 逝去的当真只是一个名字而已?处在昏迷中的春风像在黑暗中游走,一些很遥远的记忆交替出现,越是甜蜜越是回味得心惊,她皱眉忍不住转了转头,呜咽着任泪顺着双颊而落,梦呓出一声浅吟:“青山……” 午后暖阳从窗外泄了进来,静静沐浴着阳光的明月光始终一 动不动,由着怀里女子把他当成枕头,直到听到那一句她昏迷至今唯一说得最清晰的梦话后,他骤然一震。 “她在说什么?”同样有些反常的还有始终陪在明月光身边的司云宿。 见云宿猛然从凳子上站起身,眸色微讶,明月光反倒又恢复了冷静,眉梢暗挑,只道:“没什么,兴许快醒了,再去煎碗药,顺便让华遥端些吃的进来。” “可是……”云宿欲言又止,不安地看了眼笑春风。 “嗯?”他淡然地哼了声,语气平缓,只是稀疏平常的疑问。 云宿闭嘴,默默点头,做好一个随从的本职。 如明月光猜想的那样,没隔多久,春风果然吃力地半掀眼帘,眨了几下,翘长的睫毛被泪水染湿,好不容易总算将眼眸睁出了一条缝儿。 头很沉,视线很朦胧,她费尽力气也看不清眼前的人是谁。那个怀抱传递来的熟悉感觉让她安心地又闭上眼,想说话,却觉得像有团火在喉咙处燃烧,一张嘴就有撕裂般的疼传来,说不出话,她只好无力地举起那双稍显苍白的手在空中乱晃。 “饿了?”明月光打量了她些会,尝试着猜测她的意图,见她微微颔首,低声安慰:“一会就有的吃了。” 春风努力吞咽了几口口水润了润喉,思维依旧还在飘忽地游走,暗自认定搂着她的人是小光,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挤出断断续续地话:“你……为什么、吻我?” “……”明月光手一颤,嘴角跟着轻微地抽搐,倘若不是她正病着,真想当头给她浇盆冷水,让她清醒些,好回忆起那晚的吻主动权在她手上! “因为爱吗?” “……”为了证明他比小笼包好吃! “我就知道……你、你不会完全……忘记我的。你说过……唔,说过要、保护我……说过,一诺永生……” “谁说的?”察觉到了不对劲,明月光不再沉默,搂着她的手在她脖间一紧,带着些许警告意味。似乎在说,只要接下来的答案让他不满意,随时都会掐死她。 “你!” 她的固执让他的手松了松,继续逼问,“什么时候说的?” “梦里……”春风语气间有难掩的失落,这些话,现在也就只能梦里能捕捉到了。 “再睡会。”手彻底松了,转而像是化成了绕指柔般,缠着她。 “唔?”是有点想继续睡会,可 是春风总觉得好像有个人警告过她不准病、不准拖累大家。 “继续做梦。”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哟,昨天没有更新,不是因为偷懒,是因为这章实在写得我很痛苦~~~~我不太擅长写虐戏,通常别人没被虐到反而虐到自己。写这段的时候莫名其妙哭哒,虽然我写文常哭==,不过像这次这样这么早就哭,还是比较罕见的。我突然预感到自己快写不下去了,太tm烦躁了。 以上,你们可以忽略当作某歪在撒娇啵~看见大家好多的长评啦,不得不说没有你们的留言和长评我估计会瓶颈到崩。谢谢!很真诚地谢谢!怒吼下,狸猫!就是你那封魔的情书害人家写这章的时候哭哒,就是你就是你,哼哼。 你们一直猜测的“青山”……人家给你们解答哒,不是一座山-_,。。人家好歹是只颇有气质的魔。。 第二十五章 炭炉把屋子哄得暖融融,窗外阳光柔和,床上有一对男女无声依偎。女子噙着安心的笑容,脸色也红润了不少,搂着她的男人一动不动,微微放柔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这画面……让华遥眼睛冒血,咬牙切齿地瞪了许久,“你真悲剧。” “嗯?”闻声,明月光没有回头,只困惑地哼了声。 “抱我的女人抱那么爽做什么?找不到女人来抱吗?”华遥把手里装满饭菜的托盘重重往桌子上一搁,冷哼,对上他毫不避讳的目光后,更窝火,“你敢别爱上她吗?” “为什么?”爱她?他像是会眼光差到看上她吗? “我们在合作。”华遥傲气地歪了歪嘴角。 “那又如何?”他嗤笑,对于华遥前言不搭后语的行为还是很难习惯。 “勉强也算是朋友,我重义气,不忍看朋友受伤。这个女人这辈子就注定是要嫁给我的,她没其他选择,因为我不会给她机会选择。”惬意地往桌沿上一靠,华遥眸色沉了沉,语气坚定。 “那如果是她先爱上我的呢?”话题很无聊,可明月光忽然来了兴致。 华遥沉默半晌,底气在一点点地褪去,眼见春风脸颊微红似是羞赧地偎在明月光怀里,他顿时反驳不出话。这种气馁只持续了半刻,他立刻又捕捉到了优势,“你敢娶她吗?” “……”轮到明月光语塞了。娶?好遥远的一个字,他曾一度以为不会在他生命中出现。 “我敢。”他抬头挺胸。 “……”明月光有些不明白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他有必要说得那么趾高气扬么? “怎么样,是不是被我这种独一无二的胆量震撼到了,哈。” “我也敢。”不就娶个女人么?是有多了不起。 “……你敢个屁,看着我!不准敢!”华遥实在很难忍受有人竟然跟他有一样的胆量。 相较于华遥的激动,明月光只是蹙着眉,看着春风,径自陷入思忖。娶她?听起来好像很匪夷所思,但……似乎又没什么不好。反正早晚都是要成家的,既然爹说不能有情爱,那至少也得娶个自己看着不讨厌又算得上讨喜的女人。 “华遥,华遥!有八卦,快,快露点给我看!”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奔跑声,紧随而至的还有华迟的叫喊,明月光的思绪就此被打断。 “我敢露,你敢看么?”房门被推开,看着华 迟兴冲冲地跑进来,华遥镇定地哼笑反问。 “嘁。”华迟停住脚步,扫了眼床边的明月光,鼻头一皱,不屑地哼了哼。不禁换一种眼光,重新打量起华遥,由衷地称赞:“你脾气真好。” “一般一般。”也不知道他这没由来的话算什么意思,总之听起来是夸奖,华遥就不客气地收了。 “连自家娘子都能跟人共享,被人这样搂着都不介意,佩服佩服,不愧是大哥。” “你敢直接说八卦吗?”华遥眼色暗沉了几分,他敢打赌,明天所有随行的人,无论是燕山寨员还是驿风山庄的随从,都会知道明月光在房里搂着燕山大当家的未来娘子。再过个几天,江湖上也将人尽皆知。 虽然华遥常“敢不敢”,可对于华迟来说,他的威胁还是有些作用的。犹豫了下,他把矛头转向了明月光,八卦总是要说的,但总不能亏本啊,“喂,明少主,那个八卦你一定有兴趣,快露点给我看。” “我没兴趣。”明月光很不给面子,连眼都不抬,直接回绝了。 “怎么可能……”华迟很不甘,放眼整个江湖,除了华遥和华阳之外还从来没有人不被他提供的八卦所吸引的,迟疑片刻,他选择再接再厉,“易城小朝廷打算跟袁族和亲了,你没兴趣?” 这话一出,明月光和华遥难得默契地转过头,看向华迟,表情变得极为严肃。相视一眼后,明月光起身,将春风安置好,又细心地替她把被角掖好,确定她不会又着凉后,才转身,平静地声音从唇间飘出:“去我房里说,让她好好休息。” “露……” “你敢装哑巴吗?” “……”华迟立刻用手捂住嘴巴,识相的用力点头。 换来了华遥和蔼的微笑,“乖,不然我会让你从此之后……无、点、可、露!” ~﹡~﹡~﹡~﹡~﹡~﹡~﹡~〖。安思源。〗~﹡~﹡~﹡~﹡~﹡~﹡~﹡~ 咦?天怎么那么快黑了?笑春风茫然地眨着双瞳,映入眼帘的一片漆黑让她无措,犹记得刚才醒过来的时候分明还是白天呀,难道她又睡了好久?可是,为什么连空气都那么稀薄,她就快要透不过气了,只觉得像是被袋子套住了头般,原本就口干舌燥的笑春风张大嘴,拼命地大口喘气。 快死了吧,笑春风已经处在绝望边缘了,她应该会是第一个因为呼吸不过来而死的妖。 耶?为什么天突然又亮 了?! 刺眼得阳光惹得春风印堂穴生疼,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用手挡住光线。刹那间,似乎见到床前站了个人影,白衣飘飘,看不清他的相貌,只见他手里好像拿了条被子。 “就算你很想我,也犯不着因为见不到我而闷死自己。”玩世不恭的声音传来。 “哈?”恢复了几分精神的春风一愣,视线穿过手的缝隙偷睨,慢慢尝试着适应亮光。她怎么可能会想闷死自己?分明是不知道哪个有病的,帮她把被子盖得那么严实,存心不想让她活吧。 “用三条被子罩住自己,不是寻死是什么?”来人居高临下,皱眉看了看手里那条份量颇重的被子,没好气地丢到一边。 “小光?”春风试探性地问,即使没有那语气熟悉的话音,她也会这么猜,只因为她希望一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会是他。 “难道你想见的人不是我吗?”他走到桌边,夹着一抹凉笑,倒了杯茶,又走回了春风的床边,凑上前,边抱她起来喂她喝了几口水,边可怜兮兮地问。 “唔……”春风完全表现出了饥渴的人应该有的状态,贪心地把整杯茶一饮而尽,还满足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几近干裂的唇。元气慢慢恢复,昏睡前后的记忆也渐渐苏醒,“我是不是生病了?” “嗯,病得还不轻,昏睡了一天一夜。”小光回得很流利。费尽周折特意安排了个人随行,倒是连他自己都没料到,传回来的第一个消息会是关于春风的。这多少有些让他觉得心惊,原来在旁人眼中,这个女人对他来说那么重要了吗?当时痛斥这消息无关紧要,可结果……他还是冒着随时后被少主发现的危险跑来了,想到这,他忍不住笑得有些自嘲。 “一天一夜啊……”比起小光曾经昏睡三天的记录来说,也就小巫见大巫吧,可春风却觉得这事大了,生老病死呀,那是只有凡人才会经历的事,现在,她慢慢也要开始经历了吗? “喂,我特地跑来看你,笑一个给我看看啊。”说着,他自作主张地伸出手指,用力把她的嘴角往左右两边拉扯,好不容易,算是帮她牵出了个还能看的笑容。最后,指一松,轻轻摩挲起她的唇,低哝:“你的死鬼很想你。” “讨厌。”这回春风主动笑开了花,皱着鼻子,故意气呼呼地掐他,“我昏睡的时候,是你陪着我的吗?” “这很重要?”她问得很认真,小光趴在床沿边凝神打量她,依稀能感觉到,只要他点头说是,说些从前很得 心应手的甜言蜜语,眼前女人该是会至此对他死心塌地。可是,话在唇边,却愣是脱不了口,最终他只是避重就轻地反问。 “嗯!”她眼露坚定,奋力点头。 “……”女人计较的东西还真是奇怪。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好久远的事。”春风靠在窗边,恍惚地看着窗外阳光,那些刺得她睁不开眼的光芒,反倒让她的心清如明镜,她确信自己找到他了,那个在她病得不省人事时,不离不弃陪在她身边的人就是他!那个怀抱的温暖,是来自千年前的,错不了。 小光不明就里地半寐着双眸,暗自祈祷这个女人最好不要又给他掰出前世今生,“梦见了什么?” “没什么。”她傻笑,固执地认定守着自己的人就是小光,“你带我离开吧,我们去做一对神仙眷侣呀,我才不要找什么画,我要找的都找到了,有你这辈子圆满啦。” “圆满?”他轻声嗤笑,她的人生难道就唯爱而已? “你这是什么反应哇,是你自己讲的哇,到人间玩做对神仙眷侣。唔,我一直都在跟着你的脚步走,走了好久,累了,不过幸好刚巧赶上了。”他要做魔,她修炼成妖;他要离开,她等;他要转世为人,她继续追随;即便是往后他要成仙,她也一定义无反顾。 小光陷入费解,他甚至很郑重地开始怀疑眼前这个女人是不是一直都把他当成了别人?不管怎么回忆,他都记不起自己有讲过这样的话,“春风,你知道我是谁吗?”思来想去,他觉得这个问题很有探究的必要。 “小光,明月光。”春风歪过头,想也不想就回答。 她只是忘了,青山可以依旧笑春风,不代表明月光也能如此依旧。 “呵呵,别任性,你知道我抛不开驿风山庄的。听话,陪着他们找画,我会经常抽空溜来看你,等少主找到画了告诉我,趁他心情好,我去求他把你许给我,然后我们去做一对神仙眷侣,好吗?”他耐着性子,像在哄孩子一样,字字句句柔情蜜意,却连自己都分不清真假。 “那要等多久哦?”春风鼓起腮。等,这个字让她怕了。 “很快。”是吧,很快的,很快一切就会结束,他可以活着做自己了。 想了想,在挣扎中彷徨了刹那,春风笑脸盈盈地点头,“嗯嗯,我等。”只要他别再消失,等多久,她都甘之如饴。 静默了片刻,春风忽觉手腕传来一阵冰凉,垂眸一 瞥,她愣了愣,是璎珞!跟从前那串不同,是碧到通透的绿,像春日破土而出的嫩芽儿,造型小巧精致宛如月牙,也没有会发出清脆声响的铃铛。尽管如此,她回过神后还是咧开嘴,笑得很甜蜜,习惯性地扬起手腕漫无目的地摆动,“是不是我饿了,就摇一摇,你就会帮我送吃的来?” “猪。”小光没好气地笑骂,指尖惩罚性地轻刮过她的鼻尖,对于她这毫无根据的话,倒也觉得颇有几分情趣,便陪着玩了起来,“是有危险了就摇,不管多远,我都会保护你。” “真的?”她狐疑地确认。 见小光坚定不移地点头,春风笑着摇晃手臂,“喂,死鬼,想你了算不算危险?” “算。我在呢。” “那你要快点来救我,我等你哟。” “好。” “我们要做神仙眷侣哇,错过了这辈子,以后就再也没机会了。”这话,只有春风自己懂,她的爱只有这一世。 “嗯。” “这算承诺吗?你说过一诺永生的。” “那就一诺永生吧。”睁眼说瞎话太过分了,小光陪着她把头轻靠在床沿,闭着眼说瞎话。 春风从喉间冒出一阵阵“咯咯”的笑声,听起来很甜蜜,心头却萦绕着形容不清的混沌感。一诺永生,一模一样的话甜蜜感是有了,可为什么她感觉不到当初的心悸了呢?兴许,只是时间不对吧,那一场回忆隔了千年难免唏嘘,而一场幸福就在身边自然也就寻觅不到那份震撼感了。她歪过头,让视线避开阳光,如是自我安慰。 作者有话要说:嗯哒,人家讲过尽量保持每天一更哒,虽然更的自己比较少……18号我就回来啦,会恢复速度的! 感谢那位抓口口的亲,我有看到留言啦,果然好多口。。。为毛如此清水的文也会有那么多口……等我回去之后会把口口修改掉的,谢谢哦~ --惦记《七上九下》的宝贝们,来报告下进度,更新是一定会继续的,出版大约会定在3月底4月初这段时间里,然后出版后一个月可以发完全文。回馈群众哒,之前一直讲感谢大家的长评,所以等七上上市之后,之前给春风写过长评的宝贝们,放心啵,一个都不落下,会给你们寄书的。因为资金有限,都是某歪自己掏钱包哒,所以留短评的实在对不起。 《养我》的话,也报告下,上市时间应该会和七上差不多。 第二十六章 人逢喜事精神爽,大病初愈也算是喜事的一种,倘若在病得神志不清时还有心心念念的男人陪着,那就喜上加喜了。所以近来的笑春风活蹦乱跳,无论见了谁都笑脸相迎,那笑容灿烂得连眼眸都粘成了一条缝儿,很是刺眼。 “那些事是真的?”刚入夜,明月光鹰眸半睁,端着盏热茶,腾腾热气熏模糊了视线,他依旧一动不动地坐着。 语气淡淡的,让人猜测不出他的情绪。华迟一头雾水地环视屋子里的众人,才意识到明月光是在问他,“当然,你娘没教过你吗?永远不要怀疑燕山三当家说出口的八卦,我是考据派的!” “祈浅怎么可能把他皇兄最爱的女人送去和亲?”云宿迟迟没能消化这个消息。坊间传言,当日袁族攻入祈朝都城时,刚登基才两天的祈清用自己做筹码使得祈浅顺利领兵南下,在易城重新建立了小朝廷。为感念兄长舍命相救之恩,祈浅敬其兄最爱的前皇后如母,始终善待,仅此便赢来了不少民心。 暂不论祈浅这人究竟如何,至少在云宿看来,一个如此明白“得民心者得天下”之理的人,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这算什么,像我这种有身份的人随便一想就明白了,他要君临天下啊,必须心狠手辣。”华阳眉毛习惯性地眉毛一颤,顺势拉上了华迟,“三弟,你说对不对?” “嗯,对,必须的。大哥,你说对不对?”华迟很配合地销魂扭肩,帅气地冲着华阳眨眼,一副默契十足的样子,接着就把话茬抛给了华遥。 没料到,有人完全在脱离组织,沉醉于冥想神游状态许久,抬头,嘴角斜了斜,“你们敢说正事吗?” “难道我们在说的不是正事吗?”华迟费解了,他甚至觉得有生以来自己就从来没有那么认真过,居然有闲情在这跟一群不愿露点的人聊时事。 “换件正事说。”沉默许久的明月光茶盏一搁,忽然出声,无意识间跟华遥站在了同一阵线,对那些时事完全萌生不出好奇心,“春风染上风寒的原因,是真的?” “……”云宿顿时背脊僵硬,恍然彻悟了他方才那句“那些事是真的”背后所蕴藏的意义。 虽说表面看来是彻底同盟了,但华遥还是不屑地别过头,眼神淡漠地从明月光身上划过,“你果然是出悲剧!为什么连心事都要学我?兄台,换种方式崇拜我,可好?” “原来你们关心的是这个啊,能被我探听到的八卦从来不会假。大嫂真的是因为跟 明少主的随从在林子里私会,吹了冷风,才会染上风寒。想要知道他们俩在林子里做了些什么吗?露点给我看。” “你是怎么知道的?”都说了是他的随从,小光会做些什么,明月光再清楚不过,完全没有问下去的必要,他的好奇重心即刻就偏向了更有意义的事。 “我?哈哈……”华迟不知节制地猖狂大笑,完全没发现明月光和华遥的脸色在与漆黑的天较劲,还豪爽地拍了拍胸,直言不讳,“因为我,会、露、点!一露,一销魂,大嫂乐了,八卦来了。” “你敢被我打一顿吗?”轮不到明月光爆发,有人抢先一步。 “……为什么?” “因为你可能会害我未来娘子长针眼。” 话音还没落尽,华遥的手刀就毫不留情地劈向华迟,眼看接下来就是一场腥风血雨。明月光悠哉地继续品茗,自顾自为一堆连他自己都觉得无聊的事挣扎。 “我长针眼了!”仿佛是为了让华遥的话更有说服力般,笑春风无助哀怨的声音从门外透了进来。为了坚持遵守礼节,她没有破门而入,只是继续哀嚎:“你们聊完了没有呀,该吃饭啦,大家都快饿死了。” “噗!”云宿手一伸,房门开启,随即跃入众人眼帘中的那张脸,然后明月光失控,含在嘴里的茶很捧场地喷了出来。 门边的女人顶着一头常年不变的乱发,萎靡地靠在门框上,身子微微弓着,脸却不知避讳地高高抬起,笑容堆在脸颊边,惹得那块稍有淡化迹象的紫色胎记跟着一颤一颤的,最为醒目的还是那双笑眯起的眼眸,右眼半睁,好似眼皮有千斤重般,略有化脓趋势的白色突起物照样地嵌在眼帘上。 “你敢偶尔为了我把自己打扮得能见人些吗?”华遥可以全然不顾及“面子”为何物,但他很难忍受春风压根就没有身为燕山压寨夫人的自觉性。 “这个东西又不是我要长的,都怪华迟!我只是随便跟他分享一下喜悦心事,他非要露点给我看。”春风嘟着嘴埋怨,转而又笑容可掬地看向华迟,“兄台,你别以为在背上纹个‘点’字,豪气干云地露一下背,就是露点。下次来点真实的,别害我长针眼,可好?” “闭嘴!你个死女人,长嫂如母,我视你为娘亲,你怎么能不视我为儿子,这种秘密做什么要公开讲出来!你让我以后怎么在江湖上立足!”辛苦珍藏了十八年的秘密,就这样被公诸于众了,华迟很难继续维持住风度。 “我不敢做你爹。”为了维护春风,华遥的手再次高高扬起。 眼瞧着又要落在华迟的脖子上了,他怒吼:“你是不是打算为了这个女人连兄弟都不要了?” “我来说句公道话。”华阳再次登场,客串起和事老,“华迟,基本上我也不敢做你叔叔,这次明显是你不对了。” “放屁,你太没眼光了,竟然帮这种戴绿帽还能戴出一脸喜庆感的人骂我……” “我戴绿帽了?”华遥气焰熄了,困惑地伸手摸了摸头。 “戴了何止一顶,你娘子都跟大半夜跟人家在林子里私会了,主仆通吃啊!” “你敢不要强调‘私会’这两个字吗?” 这边,燕山三兄弟旁若无人地吵得热火朝天,那边明月光恢复镇定,悠然起身,不知不觉间脚步已经停在春风面前。手微微挑起了她的下颚,打量着她那只惨不忍睹的眸,“云宿,去找大夫。” “不、不用!我自己去就好……”她猛地后退一步,拉开距离,急着推拒。 “驿风山庄的大夫走了,你要去哪找?”原先是因为春风重病,明月光才把照顾小光的大夫调配来,眼下她既然康复,他昨日便把那大夫打发会小光身边了。 “……那那那、那我也可以去附近镇上找呀,我没事,可以自己去的。” “我陪你。”明月光眸色暗沉了几分,她显而易见的逃避让他不爽。 “陪?呃,大当家兄台陪我就好……” 她的话还没说完,明月光就几近粗暴地拉着她的手腕,双唇紧抿,不发一言地抛下身后众人,跨门而出。 春风转头,求助的目光落在燕山三兄弟身上,却只换来了漠视,以及越演越烈的争吵中,华遥不卑不亢地那一句:“你在怀疑我的能力?都给我等着,我今晚就找片林子带她去私会,那个不举的能做的事,我这种‘举人’怎么会做不到?!” “少主兄台,其实我真的没大碍的,我们还是回客栈吧,可好?” 这气氛太奇怪了,夜阑人静,两个人一匹马,用一种闲云野鹤漫步林间欣赏夜景的姿态……赶去看大夫?春风不安地挪了挪身子,虽说马鞍上的可移动空间不大,她还是尽量远离背后那个散发着炙热温度的胸膛,免得那种口干舌燥的不寻常生理迹象维持太久。好不容易,她找到呼吸舒畅点的位置,清了清喉,挤出了句没太大意义的话。 少主兄 台?嘁,她倒是挺会配合举动转换称呼的。身后的明月光从鼻息间溢出不屑冷哼,眸色沉如夜幕,懒得同她玩这种欲擒故纵的游戏,沉吟片刻,他开门见山地问:“为什么吃饭吃那么快?” “什、什么啊?”春风费力地眨着那只长有针眼的眸,又摸了摸饿到没有丝毫起伏感的肚子,这种情况下,他居然还质疑她为什么吃饭吃那么快?她连今晚晚膳长什么模样都没瞧见好不好! “为什么每次一见到我就像见鬼一样?我亲手给你把饭菜端到床前,你吃那么快做什么?是恨不得我快点滚蛋消失么?”明月光分析过,这种情况是自从出发起便出现了,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起先他兀自以为是女儿家想引人注目的小心思,可现在……抱歉,他失去周旋下去的耐心了。 “……是你想太多了吧,我一直都这样呀。”她把头越垂越低,声音也轻若蚊吟。 这种情况,春风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难道要实话实说? ——因为我认错人了,谁让你好死不死也叫明月光,又偏偏有跟千年前的他差不多的气质,害得我一时意乱情迷主动献吻。归根究底,就是你不应该像他! 她很识趣,知道这话在心里默念就好,一旦说出口,无疑是在拔公狮子的鬃毛。 “想太多?一直这样?”很好,他不禁涌出一丝薄凉的笑意,又是一个烂到极点的借口,“你一直都那样?吃小笼包的时候会顺便想尝下我的嘴是什么滋味?” 明月光始终觉得最没品格的就是主动投怀送抱的女人,现在这个认定被推翻了,投怀送抱没什么,更让他咬牙切齿的是,投完怀送完抱后还能若无其事抽离的女人!抽离也就罢了,她要不要彻底到再跑去贴着别人怀,搞出病了还得他来彻夜不眠地照顾?! “我都已经长针眼了呀,别再提那晚的事了,可好?”那段很绮丽的回忆,惹得春风脸颊烧烫,越是不想再去触碰,他偏是不解风情地要拿出来说。 “你要么就干脆离我远点,从此别出现;要么就安分守已些,别兴致盎然地玩什么欲拒还迎,可好?”他懒洋洋的眸子微偏,学着她的口吻,刻意隐藏怒气,佯装出云淡风轻的样子。 “欲、拒、还、迎?!”哦!春风才发现少主兄台的想象力如此惊人呀,那种吃饱撑了浪费光阴的伎俩她千年前就玩腻了,哪会隔了那么久还故技重施哇。 “你花那么多心思,不就是想让我正眼瞧你几下,好了,目的达成 了,别玩了,我没那么好的脾性,我会认真考虑要不要给你冠上我女人的身份。”边说,他下意识地双腿夹紧马腹,已经在学着退一步了,这个女人如果还敢继续折腾下去,明月光会毫不犹豫把她丢下马,免得日常梦多扰得自己心烦。 春风哭笑不得,表情很是丰富地纠结了阵,“少主兄台,你想太多了。” “下次换个借口。”每次都是“想太多”,没有丝毫新鲜感。 “这次是……真的想太多了……”这天马行空的想象力简直让春风甘拜下风。 说着,她抬手想抚去额前不断骚扰那只针眼的发,宽大的袖顺着手腕滑下。 流光流转,在月色下暗银色的光芒稍纵即逝,却没能逃过明月光的眼。他眉一皱,视线落在了她的手腕上,当那串刺眼的璎珞以不速之客的姿态窜入他的视线后,先前仅存不多的好心情即刻瓦解。 看来,他不是想太多,是想得太少了! “他来过了?” “啊?”这没头没脑的话让春风一头雾水。 “……小光。”明月光紧咬的牙关稍稍松了下,极不情愿地吐出这扰人清梦的名字。他很确信,离开驿风山庄时春风的手腕上空无一物,甚至她刚病倒的时候,也没有这串璎珞。 “唔……”她含糊其辞,逃避的眼神和急着拉下衣袖的动作却齐齐出卖了她。 “来做什么?”很精彩,不止是林间私会,还在他的眼皮底下将私会进行到底。的确不止是欲拒还迎那么简单,是分明长得不够红杏还死命给他往墙外爬。 “没、没什么呀,就是……就是我病了,他不放心跑来看看我,你千万别怪罪他,我们就只聊了几句,他很快就回去打理驿风山庄了,没有偷懒……” 春风不停地解释,字字句句都在袒护小光,形容他此行目的的时候,眼底甚至还闪过了刹那甜蜜,那种娇羞柔情不是装的,太过灼眼,即使明月光想故意忽略掉都难。怪罪?呵,他能怪罪小光么?时至今日,他越发觉得自己像是个被人摆弄的棋子,唯一没能料到的是,这个女人竟也从头到尾只是在玩闹,擦过他身边,激出无数涟漪,最后不过是赏他一场空荡漾,置身事外看他演独角戏。 要玩是么?那他奉陪。 “你和你爷爷差点一起丧命的时候是谁救你?” “你啊。”做什么突然翻旧账哇。 “是谁在你孤身一人 无处可去时收留你?” “……你。”嘁,还不是想利用她促成和燕山的合作呀。 “是谁不嫌你丑还愿意买下你?” “还是你吧。”够了没有啊,那种不平等条约提起来就是一把辛酸泪。 “是谁牺牲自己让你明白男人的嘴比小笼包好吃?” “你……” 一句句循循善诱,渐渐把话题引导到了终点,“我好还是小光好,嗯?” “小光。”春风脱口而出,回答得干脆利落一点都不含糊,若不是有如此鲜明的对比,她还真没发现,原来小光待她那么好。 许久,沉默回荡在两人之间,久久不散。明月光的气息越来越沉重,眼眸微眯了三分,接着是五分、七分,直到眯成一条缝,危险的光芒迸射而出…… “会骑马么?” 冰凉彻骨的声音响起,吓得春风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这般巨大的转变,方才分明还是温温热热像个活人的。怀揣着不明就里的情绪,她仍旧清醒地知道不能得罪他,便急着点头。 下一刻,只觉得背后一凉,冷风肆虐袭向她的背脊,一道身影从她余光中闪过,再回头,身后已空无一人。 偌大的林子,寂寥的夜色,无情的寒风,只有一人一马伫立其间,遍寻,都不见明月光的身影。春风终于意识到,因为她会骑马,所以她家少主兄台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这么把她丢下,凭空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咯~~恢复更新哒,在amei的提醒下,我猛然认识到我们家春风满月啦满月啦~谢谢amei的满月礼,好开心呀呀呀,一回来就看见那么有爱的礼物。欸,你们也要送人家满月礼哟~我勤奋更新,你们勤奋鼓励,短评长评都砸过来,一起祝福我们家那几只可爱的孩子们满月哇。顺便要祝福下猴子同学生日快乐,她跟我娘是同一天生日喏,所以一定要祝福滴。 来配图啦配图啦~~这次的图是红枫帮大当家画哒,拍手,感谢红枫~很可爱很欠抽的大当家,看了真忍不住想抽他,简直锉得出神入化了。 第二十七章 “喂!”春风虚弱无助的声音回荡在林间。 她是会骑马没错,但至少也得告诉她往哪骑呀!周围漆黑一片,天际连颗星星都寻觅不到更别提月亮了,春风只听到风声在耳边呼啸,还有一堆不知名的东西在林间嚎叫,那声音穿透层林而来,显得愈发诡谲。 “少主兄台,不要玩了好不好?这样很伤感情啊!”她无措地骑在马上,因为紧张双腿不住地晃悠。 没有人理她,只有胯下的马仰起头,从鼻间喷出几口粗气。 “春…风…”不远处传来中气十足的叫唤声。 是大当家兄台!那道声音还在持续,把春风的双眸瞬间点亮。救兵来了,她可以不用摆弄很蹩脚的妖术,跟着组织走就能回客栈。 只是……为什么声音停了? 本想顺着声音找到组织的春风也跟着停下脚步,无论怎么聚精会神,都再也捕捉不到大当家的声音了。难道幻听了?就在她几近绝望的时候,穿过密密层层的林子,又一次看见了希望的光芒。 “你敢别这样盯着我看吗?” 瞧瞧,这夜色中傲然伫立的身影,这隐匿在黑暗中俊朗无俦的脸,这熟悉到让人想欢呼的话语。除了大当家兄台,还有几人能端出这般与众不同的气势?可是……春风没急着走上前,呆立在原地,脸色煞白,慢慢回神,颤抖着问:“你、你你你你,你快逃啊!做什么还要跟一只熊废话!” 喊完后,春风拔腿转身,边跑边在心底绝望地哀鸣,果然“英雄救美”这种事也要讲究般配的。什么样的“美人”就活该注定配什么样的“英雄”,就她这长相,也就只能屈就下锉成那样的英雄了。 居然可以如此镇定的同一只熊深情对视,还格外严肃地问它“你敢别这样盯着我看吗”?!敢他个头,敢他个头啊! “春风。” “……”春个屁啊,再发春就要死人了。 “你敢装死吗?” “有、病、啊!!”平时锉,她忍了;这种时候锉,太说不过去了。装死?装死做什么,等着被熊撕裂?对呀,装死……持续奔跑中的春风倏地停了下来,在原地愣了数秒后,她的视线扫到那头分明看起来很笨拙,跑起来却健步如飞的熊,才意识到死亡近了,尽管如此,也阻挡不了她的茫然,“怎、怎么装死啊?” “躺下!”果断的喝令声从头顶飘来。 春风毫不迟疑地 照做,躺下。 “你敢屏住呼吸吗?不管发生什么事,憋死也不能呼吸。”身旁的男人跟着一块躺下,若无其事地说道,看起来就像是躺在森林里欣赏天空般惬意。 “……”憋死和被熊咬死,不就是殊途同归吗?完全没有本质区别呀,“大当家兄台,我不会憋气……” 他猛地转头,用一种惊恐的眼神瞪她,活像见鬼了一样。害得笑春风以为不会憋气是件很不寻常的事,为此还自惭形秽了刹那,直到感觉到那头熊越来越近,她才意识到……不会憋气怎么了?! “哎,谁让你是我未来娘子呢。”他慢悠悠地转回头,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语气宛如沉痛哀悼。 “哈?”兄台,这种时候就不用再确立没意义的关系了吧。 下一瞬,华遥眼半睁看似惺忪,一翻身,利落地将春风压在身下。本该是春意连绵、暧昧至极的姿势,偏他依旧满脸严肃,性感的薄唇微翘,凝重地说道:“以后不要随便跟别的男人走,危急时刻只有我会舍生取义拯救你。认准了,燕山山寨真男人——华遥!你的未来夫君!下次别再跟错人了。” “可是,大当家兄台……”现在根本就不适合情意绵绵! 华遥欺身而下,没有给春风把话说完的机会,嘴一嘟就这么莫名其妙地锁住了她的唇,四目相对,默契地眨了眨。跟着……没有任何动静,他仿佛被点了穴般,一动不动,连细微的辗转都没有,就这么紧紧贴住春风,惹得她动弹不得,错愕地倒抽了口凉气,久久都没缓过神,忘了呼吸,甚至也忘了有只熊正在他们身边嗅来嗅去,只困惑地想搞清楚……这是在做什么啊?! 一切本来都如华遥所想的那样,跟计划完全吻合。寨里的兄弟都说,男人吻女人的时候,激情四溢,女人就会呼吸不得,能憋许久的气,越是激情憋得就越久。靠得那么近,他完全都没感觉到春分有鼻息,看来,他们已经很激情了。 那只熊徘徊了良久,在这两个雕像般没有丝毫动静的人身边又嗅又是拍,都换不来任何反映。它像是觉得玩够了,无趣了,意识到这不是可以入口的食物。然而,就在它渐渐远离的途中,某个好奇心无端膨胀的人突然伸出舌,湿滑的舌尖好似个充满探索欲望的孩子,顺着春风紧抿的唇线勾勒了圈。 “你敢回应我一下吗?”意犹未尽之后,他皱眉询问。 “……你跟那头熊串通好的吧!”难怪他刚才还能波澜不惊地对着熊说 话。得出结论后,春风挥手拍开华遥的头,站起身,大喘气,怒目相视。她也是有节操,很明白“清白”为何物的。 “舔一下会死啊。往后不管我做什么,都不准推开我,这是我家女人的规矩。”唇边凉了,属于她的温润感也不在了,那种不太好受的失落让华遥不爽地撇嘴。 哪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规矩?春风也同样很不悦,今非昔比,执拗的专一观让她觉得这种玩笑需要严厉抵制,“以后不要再说我是你未来娘子了,可好?” “好。” 他答应得爽快,反倒让春风狐疑地歪了歪头。 果然,还有下文……“反正不说你也是。” “你有病有病有病呀,麻烦聆听一下别人的意见、顾忌一下别人的感受好不好啊,啊啊啊?”忍无可忍,琐碎的礼节全被抛到脑后,春风歇斯底里地怒吼。 终于让那只被遗忘的熊再次折返,似乎是不爽那两只食物在骗了它之后,还无视它的存在,用自顾自的争吵来蔑视它的熊性。它这次动静很大,速度比之前更快,杀气腾腾,隐没在夜色中却散发着骇人的戾气。 “又来、又来了!”春风吓得往后躲,想继续装傻,回想起刚才的事又犹豫了。 “放心,我在。”他很大男人地挡在春风身前,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 就是有他在才让春风更觉得完蛋了,她翻了翻白眼,决定自救,手指颤巍巍地指向熊,乱了方寸,破口大喊:“定!定!快定!” “定你个头,看着我!不准定!” “别吵!” “这种时候应该让我展现英雄气概……” “概”字只吐了个起始音节,华遥溢出闷哼声,诧异地看着面前双手紧握着一根偌大木头的笑春风,后脑勺传来隐隐的疼痛感,他伸手摸了摸,很是茫然。她为什么要拿木头敲他?为了展现“打是亲、骂是爱”吗? 还没来得及想明白,他就重重地倒地,连晕倒都不忘保持帅气的姿势,不舍抛弃那份被他视作独一无二的气概。 摆平了,世界顿时清净,只听闻熊不断逼近的声音。春风把刚才随手捡的木头一扔,拍了拍掌心的灰,鼓着腮,厌恶地瞪着那只熊,“你够了没有?我好歹是只‘人妖’,比你这畜生高级多了,信不信我变成母熊揍扁你!” 那显然是只完全不懂“人妖”语言的笨熊,依旧气势汹汹地朝着它的食物扑去。 “干哩娘,你、你你你你你欺妖太甚,就算是犯杀戒,我也要让你知道害我对小光不忠是什么下场!” “大哥,你撑住,你醒了我愿意露点给你看。” “对,撑住,你醒了我就愿意去修眉毛。” 刺眼的阳光,嘈杂的声音,华遥双眉轻耸挤向眉心,费力地睁开眼眸,后脑传来的刺痛感让他倒抽了口凉气,咧了咧嘴。华阳和华迟的头凑在一块,一个深情并茂另一个眉飞色舞,说着一堆让他摸不着头脑的话。稍稍清醒了几分后,华遥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哈欠,慢慢撑起身,忍着头疼道早安,“天亮了?唔,睡得真舒服,早饭吃什么?” …… 没有任何回应,刚才还说话很流利的俩人怔着,脸上的颜色很一致——惨白,惊恐地瞪他。 最终还是听惯各种八卦的华迟率先缓过神,“你、你……大哥!你太让我感动了,做鬼都还想着我们,还生怕我们没早饭吃会饿死。安心去吧,我一定厚葬了你,也答应你会配合二哥完成你活着永远完成不了的事……振兴燕山!” “哦。”很让人一头雾水的话,华遥却平静地应了声,环视起周遭,“我怎么会在这?” 林子?还有一群表情怪异地看着他的随从?还、还有一只……“那是什么啊?!” 华遥完全清醒了,原本萎靡的眸也瞬间瞪他,往后退了几步,指着不远处那只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形容的东西大吼。是一只熊?不对,熊没有那么纤弱;是一个人?也不对,人不会长着像熊一样的皮。 “大哥?你更让我感动了,做鬼了,不记得大嫂了却还记得我们。”握着豹纹戟的华迟沉重点头,表情很到位,只是差了点会在眼眶里闪动的泪光。 “春风?”要他怎么相信那个坐在悬崖边上,披着熊皮,神色呆滞,像是刚死夫君一样的怪东西,竟然是他的春风? “哦,大哥,你还是让我感动,做鬼依旧如此情深意重。” “她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察觉到了春风的不对劲,她始终不说话,一个人傻坐在悬崖边看天空,唇边似是有笑,很淡,捕捉不到。华遥正色询问,习惯不改,慌乱起来便连口头禅都没了。 “伤心过度,又被吓到了。昨晚有只熊袭击了你们,你奋力和熊搏斗,还剥了熊皮送她,哦!那一场腥风血雨的厮杀后,不幸你和熊一起殉情,她披着你唯一的遗物,喏,就是那张熊皮,恐怕要 从此痴呆了。哎,天人永隔,催人泪下啊。”华阳眉毛一颤,耐心解释,生动得好像身临其境般。 他死了?不是活得好好的嘛。华遥不解地垂眸审视着自己的身体,衣衫满是被撕裂的痕迹,纵横密布的伤痕布满全身还渗着血,他轻轻触碰了下伤口,没有点滴疼痛的感觉。 虽有狐疑,可华遥更担心春风,没理会华阳和华迟的胡言乱语,他径自朝着春风走去。脚步越近,气息越重,她就像是什么都没听见般,仍旧发着呆。 沾有血痕的手落在了她的肩上,她颤了颤,迷惘地转过头。看见华遥后,眼中没有一丝讶色,也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质疑他到底是人是鬼,只可怜兮兮地撅起嘴,轻声咕哝:“他来了,可他不肯出来看看我……” “谁?” “他说过遇见危险摇一摇,就会来救我,他真的来了,可是为什么也不出来关心我一下呀……”春风压根也就顾不得眼前的人是谁,就想要把心里的委屈吐出来。 记忆渐渐清晰,华遥想起了昨晚的事,那只熊那个吻,“那只熊……” “被你打死了。” “啊?那我的伤?”为什么他只记得自己晕倒了,难道晕倒之后他会变身? “跟熊搏斗时受伤的。” “为什么不疼呀?”为了确认,华遥又用力按了两下伤口。 “痛麻木了是这样的。”春风眼都不眨一下,说得煞有其事。 “那这个熊皮……” “真暖和,你要披吗?” “……不用,定情之物,你留着,等到我们成亲之日再给我披。”说着,他还怜惜地顺着毛抚了抚,“明月光呢?”半晌,他才发现人群中少了个常常杵在一旁很碍眼的角色。 “他彻夜没回,一早司云宿说有急事赶着去和他会合,让我们先走,稍后会来找我们。” 彻夜没回?春风敏感地抿了抿唇,没由来地觉得有些许不安。 “他敢别那么欠抽吗?把我未来娘子抛在荒山野岭里还嫌不够,现在又打算抛下组织单独行动?可耻,十分可耻!”华遥很愤怒,深觉这种行为太不可取。 哗然后,这一句熟悉的“敢不敢”,让众人意识到眼前这个华遥是鲜活的,而非鬼魅,至于他的话语,燕山的人毫无保留地附和,驿风山庄的人争相反驳。 混乱在持续,春风慢悠悠地转过头,恍惚了片刻,烦 躁地甩了甩头。再看向华遥身上那些由她亲手制造的伤,虽说不痛不痒,但也算不上好看。愧疚之余,春风溢出薄叹,也只有这样才能掩人耳目,不让驿风山庄的人知道小光来过,免得传进少主耳中又平添事端。 只是春风想不明白,他来了,为什么不露面又急着走呢?现在就连明月光也不见了,该不会驿风山庄出事了吧?先前的不安感终于有了理由,让春风有骤然心惊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今天想沉默的,有点无力~好吧,被霸王,我忍了,如果文没有可评性也不能逼着人家非说些什么对不?那如果那些最近在《养我》那边疯狂砸负分的人还有在关注这个坑,就允许我问一下,从头霸王到尾,末了来个负分谢幕,证明到此一游~这样做是有多泄愤?我有说过那篇文不会有结局吗?我有说过非要你们付双倍的钱又买书又订阅vip吗?!评论送积分,给过春风长评的送书,这样的话我不止说过一次啊,不是没有免费的办法,是你们不愿意。还有别说我想钱想疯了、什么出版vip两手抓两手都要硬,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没偷也没抢。我也不是大神,不是每个坑刚开始就确定能出版。你们需要吃五谷,我也需要,不是坐在电脑前熬夜码字每天更新吃点空气就能活下去。麻烦请体谅,您要是实在看不过眼,实在气愤我这种赚钱的行径,那我说声对不起了,请您高抬贵手,放过我这种视财为命的市井小民。 呃~深沉时刻完了,表被人家的咆哮吓到,只是憋了好多天,所以……貌似有点崩。以下是哈皮时间~ 照例配图,春风披着熊皮的样子。。写的时候脑子就突然冒出阿布啦,唔,至于旁边在咆哮的那只不用说也知道是谁了吧。。。 第二十八章 人群很散漫,有闲聊的、有嗑瓜子的、还有一群人……说好听了是在引吭高歌,讲白了就是在嘶嚎。就是这样一堆人,整装出发,说是要去做大事了。春风扯开车帘,趴在车窗边,灵动的眼珠转了几圈,落在手里那柄她不知该如何形容的小东西上……唔,江湖用词应该是“暗器”。 就像一支缩小版的箭,只有拇指般大小,雪白箭羽,有些许暗沉的浓黑色箭头,箭身上刻着纹饰,春风一眼便认出那是竹子。在那么狭窄的地方刻画,依旧还能栩栩如生,可见雕工得细致。这东西是昨晚春风捡的,回想当时的境遇着实还有些心有余悸,她施不出妖术,熊在迫近,正后悔不该鲁莽敲晕大当家兄台时,这些暗器猛地从身后密林间飞出,无数支箭团成一簇,宛如成群结队的蜂,直逼那头熊,直至它哀嚎倒地。 一场腥风血雨在春风的茫然间戛然而止,她恍神了很久,林子像是瞬间归于寂静,寂得让她害怕。 她一遍遍地尝试着唤“小光”,声音从嗫嚅到嘶喊,未果。最后,只是捡了堆暗器,剥了张熊皮取暖才不至于被林间彻骨刺心的冷冻死。 “少主,我们到底要去哪?”她转过头,依旧魂不守舍,脱口而出地问。 因为一身伤而被缠得像木乃伊一样的华遥正研究着手里的羊皮地图,闻声后,眉心骤然蹙起,浓烈的不悦感在沉默中渐渐演变成心头的微痛。那一声“少主”让他有无数可以咆哮发怒的理由,可他只是很颠覆个性地淡漠提醒,“我是华遥。” 面子这东西对于男人来说是很重要的,为了未来娘子一句有口无心的称呼就大发雷霆?他才不会那么小家子气! “呃……”看清眼前人后,春风尴尬地顿了顿,有些被自己随口唤出的称呼吓到,是什么时候起,竟然习惯了身边有少主的日子?好似一切本该就是这样般,“那个……我们到底要去哪?”没再多想,她把话题引导上了正轨。 “这边。”华遥故作轻松地点了点地图,那上头有个朱砂圈圈。 似是一座山脉,春风煞有其事地研究了会,没能看懂,继续发问:“那幅什么什么的画,就在这边吗?” “应该是。” “应该?”那也就是说,他们此行很有可能只是白跑一趟?春风猛然觉得这实在是种既浪费光阴又无聊透顶的行为,“那画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还非要跟燕山联手,有地图啊,驿风山庄随便派几个人过去取不就好了。” “ 那是前朝彦王爷的墓,没人活着出来过。”华遥难得可以话语和表情一样认真。 “……”那是怎样,他们要去盗墓吗?犯法的哇! “你不认识彦王?”她的平静让华遥觉得颇为诧异。 “阎王?”认识哇,千年咧,她又不可能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傻等,去阎王殿转过好多回,还在奈何桥头张望过很久的。虽然阎王每次看见她出现都觉得烦,不过也算是熟稔了。 “对啊,彦王。”丝毫没有意识到这是场鸡同鸭讲的对话,华遥兀自以为她至少听说过这个人,只是不太熟悉罢了,“据华迟说,彦王曾想谋反,筹资养兵多年,后来也不知为何,不了了之。那笔原想用来谋反的巨款,被藏匿在隐蔽之地,江湖盛传他临死前让画师画出了那地方,那幅画最终被他带进彦王墓陪葬。” “……”真有病了,死都死了,还带着那么多钱陪葬。想了会,春风总算是明白了些许,“所以我们现在是要去彦王墓找画,然后再去找宝藏?”原来还是跟盗墓没两样呀。 “嗯。”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啦,就没人去找过吗?” “好几百年了吧。” “……”要命了,什么画呀,不会烂掉吗? “我朝太祖始建祈朝时……”说着,华遥依旧一脸严肃并向往地仰头,双手作揖,很是尊重的模样,“百废待兴,国库匮乏,曾派过不少精锐之师前去彦王墓,结果,哎……” 他看起来很痛心疾首,春风跟着他龇牙咧嘴,却实在很难感同身受,“那……我朝太祖……当时是缺钱哇,我们又不缺钱,找那个做什么?”搞不好是要赔上性命的呀。 说到“我朝太祖”时,春风有样学样的双手作揖,望天。这动作让华遥甚是满意,也跟着又继续作揖,“我朝太祖引领我们走向新生活,身为祈朝子民,当然要完成我朝太祖的遗愿……”仍旧不忘作揖,“当然了,说白了,这年头生意不好做,山寨也缺钱啊。” “那少主呢?驿风山庄难道也缺钱?”分明是场浑水,春风想不明白明月光为什么要淌。都说了是“江湖盛传”,那当画重见天日之时,得招来多少杀戮哇。 “少主?”华遥眉梢微挑,迅速放下作揖的双手,隐藏不住熊熊燃烧的不悦情绪,他斜眸抿嘴瞪她,“你敢不要一直提少主吗?” “哈?”她有一直提吗?她只是关心小光会不会被牵连而已! “快要下车了,过来帮我穿衣裳。”看了眼车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华遥没好气地命令。 “你……”撇了眼华遥精神奕奕的样子,她想反驳。 “我是为了救你才被熊弄成这样。”他双手一摊,顺便把身子也摊了下来,不怒不愠的一句话,把春风堵得哑口无言了。 噙着一抹笑,他慵懒地半眯眸子,看着她不情不愿地走上前,满含愧疚地蹲下身,动作轻柔地替他穿上衣裳,小心翼翼地扣着扣子。半晌,他忽地直起身,原本交叠着的腿岔了开来,手一伸,把春风稳稳地擒入怀中。 “做、做什么?”春风被吓得结巴,当一个好像死小孩的男人突然端出男子气概,着实让人反映不过来。 “你是不是喜欢少主?”他闭上眼,嗓音喑哑,问得很轻。 “……没有。”答案并非脱口而出,连春风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在犹豫。 “那就好。”感觉到她想挣开,他反将她搂得更紧。 “嗯?”春风依旧没有放弃挣扎,努力想离开面前这个好像木乃伊般很没可看性的怀抱。 “我不太想杀他。” 言下之意,她爱谁,他就会杀了谁。不管这话有多少可行性,还是让春风心惊了下。 “不过……往后你若是再叫我‘少主’,我也一样会杀了他。”某个才想过不要因为一声称呼而大发雷霆、不要太小家子气的男人,忍了许久,还是决定不要因为想表现大度而把自己憋成内伤。 “你有病吧!”比她这只妖更有嗜杀性,这病严重了。 “你为什么非要说一个敢娶你的男人有病?春风,别这样,太妄自菲薄了。” “喂!敢娶我是有多不了起啊,你做什么要搞得好像很有胆量一样!”到底是她在妄自菲薄还是他压根就在打击她的信心?! “当然,我的胆量是独一无二的。我敢娶你,就是敢一生唯你一人,你敢吗?” “……” “不敢?”即使她沉默不语,华遥也不会傻到体会不出她的闪躲,这一次他没有一头热,更没有逼得太紧,只是笑,伸手揉了揉靠在他腹间的那颗鸟窝头,“没关系,我会慢慢把你的胆子养大。” ~﹡~﹡~﹡~﹡~﹡~﹡~﹡~〖。安思源。〗~﹡~﹡~﹡~﹡~﹡~﹡~﹡~ 多么有气势的话,按照一般流程,这样的姿势、这样的情话 、这样的气氛,接下来是该很缠绵悱恻。 可是,不和谐的声音生生闯入,破坏了一切。 “哇!哇哇哇,噗……露点了!大哥,你露点了呀!”拉着车帘,华迟丝毫都没被车厢里相拥着的画面所吸引,视线很有目的性地落在包成木乃伊一样的华遥胸前。哦,这伤口包得太有技术含量了,竟然特意把胸前那销魂的两点暴露在空气中。 “你找死啊!没看见大哥正打算生米煮成熟饭吗?”男人衣衫凌乱,女人脸颊绯红,依华阳的经验来说他家大哥是终于按捺不住要行动了!狠狠拍了下华迟的头后,他一副很识相的模样冲着春风抖眉,“你们继续,我去把风。” “……”华遥铁青着脸,默不作声。 继续?他也很想继续!但是谁敢告诉他一下,马车外那一堆挥着豹纹裤衩形物体齐声尖叫的女人是在做什么? “噗……还带口号的耶,好有明星气质哦。”很显然,春风的注意力完全被外面的风景所吸引。甚至连一点女儿家被抓奸后该有的娇羞感都没有,兴致勃勃地冲下了马车。 望着那一块被那群女人高高举起的牌子,生出感慨。 ——华迟,华迟,旷日“迟”久。 哦,原来古代的追星也是很有规模的! “华迟,我好喜欢你的性感豹纹哦,可以送个豹纹纪念品给我吗?” “华迟华迟,我要签名呀呀呀。” 那些豹纹裤衩形的东西在飞舞,群众的热情很高涨,华迟的虚荣心在沸腾。裸露在外的半个性感小肩一扬,挑逗性地撞了撞春风,“啧啧,怎样,我还是挺有人气的吧,你是不是开始觉得自己身为燕山的一份子很光荣?” “大当家,你是华遥大当家吗?”有个女孩蹑手蹑脚地跑到马车旁,拉了拉华遥的衣裳,仰起头,怯怯地问。 “嗯?”华遥反射性地往后退了退,他家未来娘子在,守贞是必须的。 “你看见那艘大船了吗?那是我家的,我娘是船舶大王,漓辛江上的船都是我们家的,三当家说你想走水路,可是没有船,我决定免费赞助。你……你、你可不可以……那个……”她羞答答地低下头,手攥成小拳头,举在胸前,欲言又止。 “不可以,我有婚约,我不会喜欢你。”华遥很有节操地厉声拒绝。 “欸?”姑娘困惑了,“我是想让你做主,把我许配给三当家,我对你没兴趣。 ” ……春风顿悟了,原来桃花劫最为泛滥的人是华迟呀。 “作为一个以八卦为己任的人,必须利用职权之便,先将自己的事迹吹嘘一番发扬光大,哎,那么多人喜欢我,我也好烦恼。”华迟捋了捋额发,语气很是无奈。 谁有空理会他那种无病呻吟的烦恼,春风没好气地横了他眼,“我们要坐船吗?” “嗯,大哥说这样比较快,也可以避开那些心怀不轨一直跟着我们的小人。” “……”小人该不会说的是小光吧?春风皱了皱鼻子,状似自然地继续问,“那如果驿风山庄的人有急事,不就很难找到我们了?” 看起来好像搞到一艘船很难,春风其实只是想问,那如果小光想要找她,难道得游泳追赶?! “你在等人?”喜欢八卦的人都很敏锐,华迟更是其中翘楚。 “没有啊……” “在等那个跟你在林子里私会过的明月光的随从?” “不、不是啊……” “真的?”想要八卦,不一定非要露点,适当利诱也是可以的,“那我就没办法了,你如果告诉我,说不定我可以让那个带头挥裤衩的女孩想办法多弄艘船候在江边,以备不时之需。” “咦?” “说吧,我会帮你的。”显然她是心动了,华迟不遗余力地将诱惑坚持到底。 “不用。”春风心念一转,断然拒绝。 他总会找到她的,春风固执坚信着,他们和寻常恋人不同,有着千年的牵绊,再多波折这生也是斩不断的吧? “你要是不说,很快江湖上的人都会知道你刚才跟我大哥在马车里打算生米煮成熟饭!”利诱不成,只能威胁。 她总算意识到该为刚才的事脸红,由着华迟乱吼乱叫,径自皱眉思忖了起来。那个华遥……应该只是开玩笑吧,等有一天他会知道她并没有为燕山付出什么青春,一切都只为自己,也就无关什么责任非娶她不可了。本来,他对她也就没有爱的成份,只是像个为了莫名其妙的事而固执的孩子。 春风没有联想到自己,从来,她也是个为了莫名其妙的事而固执的人,当这种固执渐渐成了习惯,可以千年都不变……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表被人家上次的暴走吓到喏~我以后不咆哮不生气啦,看透啦,也就那么回事。有人支持,自然也有人可以有权利反对嘛。至 于霸王……也看透了,坑既然开了,有米有留言都是要撑下去的。。 昨天去了苏州,本来想临走前更新一章的,但是写出来的东西自己不满意,又删了,所以就没更新,表见怪哈。接下来我可以休息好几天,更新不会再耽误了,每天一章至少是能保证的,再次诚挚滴感谢下所有给我留言的宝贝们~ 群里的同学,那个挥舞裤衩的女孩,8陌生吧~~~感谢下蠕动的客串~~好鸟,继续配图…… ←此图改编字天涯名图“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至于这个旷日迟久。。嗯,你们可以自发自觉地往yd且邪恶的地方想。 应群众要求,再传张挥舞裤衩的女孩~~~再次感谢蠕动姑娘的露点演出。。嗯,请注意胯下那个点~~ 第二十九章 挥舞裤衩的女孩有个与之很相称的名字——花枯茶。 “你就是笑春风吧,我们以后是妯娌了耶,我娘是船舶大王,叫花枝翘。你很好奇我为什么会跟娘姓吧,因为我没有爹。往后我们俩要相亲相爱,患难与共,你有什么事尽管开口,我娘很宠我。” “哦……”妯娌?那是什么东西?春风抱着一堆日用品往船上搬。花枯茶已经收起裤衩,亦步亦趋地尾随在她身后,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就差没把他们花家的发家史掰完全了。 “我娘允许我跟你们一起走了哦,不过她说彦王墓太危险了,到时候我只能在门口等你们。” “嗯……”春风笑嘻嘻地回头扫了她眼,看起来她就算进去了,除了挥裤衩助阵,也帮不上什么忙呀。瞧着弱不禁风的小身板,还有那张娇滴滴的小脸蛋,典型得中看不中用。 “欸,你猜朝廷的人会让我们那么容易就找到那些前朝宝藏吗?” “关朝廷什么事?”春风驻足,对她的话提起了几分兴趣。依稀记得,那晚她带着针眼去找他们吃饭的时候,有在房外听见云宿提起过朝廷的事。 “你不知道啊,过来点,我告诉你,别让人家听见了。”花枯茶神秘地招了招手。 春风费解地左右环视,这船舱里除了她们俩还有别人吗? “祈浅不是在易城建了小朝廷吗?说是替他那个被袁族掳走的大哥暂管天下,嘁,天下哪有暂管的理啊,管着管着不就顺理成章变成他的了吗?何况,现在他连他大哥最爱的女人都送去给袁族和亲,不是人哇!” “和亲难道不是为了换回他大哥吗?”春风算是明白她之前为什么要搞得如此神秘了,不是都说隔墙有耳嘛,这种私下议论朝廷的话,万一被听了去,搁这种家天下时代,是要杀头的吧。 “换什么呀?他大哥早就下落不明了,和亲只是为了换来偏安一隅。”花枯茶说着说着越来越激奋。 “下落不明?” “嗯,你再靠近点,你告诉你只有我们花家才知道的事,千万不能传出去哦。”见春风乖乖地又靠近,她压低声音附耳道,“是这样,其实袁族强行攻入我们祈朝都城时,已经耗了不少元气,也需要养精蓄锐,又觉得易城小朝廷实力难估,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啊。所以呢,早就放了祈清……你怎么不惊讶?” “……”有需要惊讶的地方吗? “放了祈清耶!祈清啊,祈浅 他大哥,我们祈朝真正该继承大统的皇帝耶!” “啊,真的啊,好意外啊。”为了配合,春风一惊一乍地喊出声,其实在她看来天下关她何事?何况,如果那个祈清真那么好,也不会被什么袁族打得家都没了吧。 “嗯,意外吧,我们花家的船去接他的!可是,后来船被不明人士弄沉了,他也就下落不明了。我娘一直为此郁郁寡欢,觉着对不起太祖皇帝。” 呀,原来花枯茶也跟华遥一样,还是说这里的人讲到“太祖”时都一定得双手作揖? “我给你看个东西……”说着,花枯茶在怀里掏啊掏,掏了半晌,手心里多了块帕子,那帕子被一层层地掀开。 很是眼熟的暗器跃入春风的视线,漆黑的箭头、雪白的箭羽、还有精致的竹子纹饰,“哪、哪来的?” “祈清失踪那天我也在,这袖箭是我那时候捡到的,我都没给我娘看过,因为我们很快就是妯娌了,所以我才给你看。估计这就是把船弄沉的人留下来的,你要不要帮我一起找那些人,找到了我娘和三当家都会对我另眼相看了。” “你为什么不找你娘或者华迟帮忙,华迟知道很多江湖上的八卦,说不定会知道袖箭的出处呢?”说着,春风下意识地把兜捂得更紧,那里头藏着的袖箭,似是有魔力般地在发烫,扰得她不安。 弄沉船的人留下的?难道,驿风山庄之所以想找那幅画,是为了帮易城小朝廷?可是他们不是乱党吗,刚认识明月光时,那个很喜欢粘假胡子的客栈老板分明说驿风山庄怎么也不肯归顺朝廷的呀。 “得了吧,华迟那点八卦还不都是从我这打探到的。再说了,我就是想给我娘还有他惊喜,怎么能找他们帮忙。”花枯茶再次把帕子叠好,袖箭被包裹得严严实实。 啊,原来华迟的八卦都是这么来的。春风别有深意地研究起花枯茶,那、那她得露多少次点哇?转而一想,她才觉得不是该好奇这些的时候,“那个……弄沉船的人是坏人吗?” “当然了,一定是受祈浅指使的。祈清虽然是在都城被攻前几日才匆忙被传位的,可是我娘认得他,说像他这般宅心仁厚的,他日定会是个好皇帝,可惜了。” “宅心仁厚?那不就是中庸嘛,生逢乱世,这样的人也未必能够一统天下吧。”朝堂政事,春风不懂。她只是不愿意把小光想成坏人,谁的天下也抵不过她的千年。 “我们是妯娌,你怎么可以跟我有不一样 的想法?” “这个……我们换个话题聊,可好?”她不想跟花枯茶争论“妯娌”的意义,更不想跟她讨论那些无聊的天下大事。 “不换,我娘说他是好皇帝,他就是!你要是跟我没有同样的认知,就算你是大嫂,我也不要讨好你了,再见!哼。” ~﹡~﹡~﹡~﹡~﹡~﹡~﹡~〖。安思源。〗~﹡~﹡~﹡~﹡~﹡~﹡~﹡~ 再、再见?这就再见了?春风瞠目结舌地看着花枯茶愤怒远离的背影,她还气势汹汹地甩上了船舱的门,“砰”的一声,很响,吓得春风哆嗦了下。这才明白她为什么会看上华迟,简直太般配了! “搞什么啊?”春风皱眉看着船舱里那一堆乱七八糟待整理的东西,那位妯娌来妯娌去的花姑娘八卦了良久,也没见帮她搭个手。末了,还丢下无数生活必需品让她来整理,这算个什么事啊? 两大箱的衣裳、一大盒各式品种的发簪、琳琅满目的胭脂水粉……这都什么呀? 大小姐出来办事都得这样么?带的比穿的还多。雌性人类,奢侈! 想得正入神,忽地有双手仿佛凭空出现般,从她的手臂中穿过,落在春风的腰间,稍一用力,措手不及的她身子往后一仰,抵在了一个结结实实的怀里。 四周很暗,只有船舱边的小窗透出些许光亮,春风猜不到身后的人是谁,下意识地想惊叫,那双手又突然上移,捂住了她的嘴,让她翕张着唇却只能勉强哼出几声鼻音。 “是我。”极富穿透力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几分笃定,似乎很确定春风在听见这声音后就会乖乖安静。 事实也果然如此,刚想挥手挣扎的春风眉一皱,眼眸倏地闪亮,是小光! “被谁抱着比较舒服,嗯?”魅惑还在持续,感觉到了春风的安静,他松开手,转而又回到她腰间,力道把握得刚刚好,将她轻拥入怀中。 “什么?”又能说话了,春风没来得及展现出久别重逢的喜悦,就先被他的话弄得一头雾水。 “我以为我的情敌只有少主而已,没想到,连华遥都较真了。” “……你说大当家兄台?”对于眼下这亲昵的姿势,春风还是有少许的不适应,不着痕迹地挣开他的怀抱后,她笑得若无其事,“不会啦,你想太多了,他就是硬是装出一副男子气概的大男孩啦。” “是吗?”小光挑眉,怀里忽然空了,嘴角笑意也随着 淡去了不少,“呵,那最好,我也不想每次出现都是为了捉奸。眼睛怎么了?” “长针眼啦,上次会在林子里遇见熊,就是因为少主说要带我去看大夫,结果听说我会骑马就丢下我一个人自生自灭,哼。”她皱着鼻子,气呼呼地数落,发泄委屈,这才想起小光上回避而不见的事,“你那天晚上为什么不出来看我哇?” “那天晚上?”一堆没头没脑的话,让小光堆起满脸的费解。 “林子啊,熊啊。” 他不言不语,瞬间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春风,你真的知道我是谁吗?”不是他爱计较,但是每次出现在这个女人面前,听她对自己说一堆他压根没有记忆的话,真的很容易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精神分裂过。又或者,从头至尾,她压根就没搞明白过他究竟是谁? “那……可是……”春风想辩解,手舞足蹈地差点就想拿出袖箭,来个“人赃并获”。然而在细心研究了遍小光的表情后,她顿时消声。不是他,那天晚上救她的人不是他。 “可是?”他轻哼,等着她解释。 “啊,你来这不怕被人发现吗?船舱耶,等下大当家兄台他们聊完事,要搬好多东西进来哇。”她也知道话题转得很生硬,只是按照花姑娘刚才的话,袖箭的主人似乎身份很复杂,既然不是小光,春风便也就不想多说了。 “担心我?”看出她在逃避,小光没有咄咄相逼,反倒很配合。斜靠在木箱上,他伸出手,指尖缠住了春风散落的鬓发,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那你可能需要担心我很久了,我会跟着你们一起走。” “一起走?”春风有些讶异,再一想,径自猜测道:“是少主派你来的?” “不是,是因为我答应过不会让你想我太久。”眼眉弯弯,他笑得很清甜。 “可是……被大当家兄台他们发现也不要紧吗?” “是谁说华遥是个没脑的傻蛋矬人?被这样的人轻易发现,那我岂不是更没用。” 哟,春风轻捂住嘴,才意识到原来自己跟那么多人这样介绍过大当家哦。 小光可以和他们一起出发,她是很开心啦,只是……“那你饿了怎么办?” “你舍得我饿死吗?” 很显然,舍不得,“那住哪呀?” “你如果希望我睡船舱,我也不介意。就是最近身子好像比以前更弱了,时常会想你,想着想着就晕了,有 时候晕一天,有时候晕三四天……” 小光抚着额,脸色的确算得上苍白,眼眸中那副神采更是我见犹怜。轻而易举地把春风沉默的母性唤醒,“住我房间吧!” “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我也这样想呢。” 哇,哇哇哇哇!瞧那一脸毫无保留的荡漾表情,上当了!他早就算计好的吧,从打算踏上船的那刻起,就很有规划性。照顾他是还好啦,可是有些事她越来越糊涂了,“你知道少主去哪了吗?” “他?我不关心。”这么久没见,她完全没表现出欣喜也就算了,还要给她一幅马车里深情相拥的奸情画面,他也忍了。现在又是什么情况,少主?少主关他屁事?大白天的在他面前思什么春。 “不关心么……”春风出神地重复着他的话,船舱外细微的交谈声由远及近,她缓过神,抬眸撇了眼小光,匆忙开口,“你快躲起来哇,我去外头看看。” 小光收敛笑意,目不转睛逼视着春风,任由着外面的声音越来越近,丝毫都没有要躲的意思。她至少该给他些时间表达内心的不爽吧?或者像个正常女人般,发发嗲、解释下;说在乎他、说想他,那至少拿点诚意出来。 “死鬼,是华迟耶,你快躲啊!”春风透过门的缝隙张望,愈发紧张了。要被那个视八卦为终身事业的男人撞上,那就完蛋了。 “喂。”他没有那位少主那么深厚的忍耐力,“我现在是在吃醋。” “哈?饿了,那你也别光吃醋啊,先躲起来,等下我送小笼包给你,那个蘸着醋吃可好吃了。” “……”这傻装的,太有技术含量了。 想把她带走,慢慢算这笔帐,可身边的女人一溜烟地往门外奔,滑得像条鱼,逮都逮不到。 蹿出船舱后,春风顺手把舱门锁得密不透风,看着从远处走来的华迟等人傻笑。心里却乱得很,怕小光被发现,又觉得好多事似乎都不太对劲。小光他……真的完全都不关心少主去哪了吗?那为什么会那么巧,这边少主刚因为有急事离开,他就沿途随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米有配图哒~发个《养我》的番外,是关于苏飞的,唔……再这里解释下,《养我》锁了,因为负分实在太多的关系,讲话都还挺难听的,看多了影响码字心情,所以暂时锁一下,上市之后,我会把全部章节更新完,然后解锁,各位见谅哇。 苏飞番外 第三十章 今晚月色不错,繁星点点,银河像是闪亮亮的腰带般嵌入夜空中。 船舱里的气氛却很不宁静。 “睡地板?”某位少爷悠闲地靠在床板上,嘴角不屑地一瞥,斜睨地那一块很碍眼的地铺,“我身子不好,会受凉。” “这样呀……那我来睡。”考虑再三,春风展现出了贤妻的体贴姿态。 “春风。”他半撑起身子,笑容轻佻,眼帘眨出诱惑的弧度,“你忘了我不举吗?我们已经有过同床共枕的美好回忆了,你还别扭什么,这次又想为谁守贞?” “嘘!你轻点,可好?万一被人发现了怎么办?”春风半蹲在地上,神经兮兮地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声音压得很低,宛若蚊吟,“这样分开睡,半夜如果有人闯进来,你方便施展轻功嘛。” “你难道不觉得,如果有人进来,发现这个地铺后,会更加暴露我的行踪吗?”他单手搁在膝盖上,想笑又笑不出来,微咧着嘴别过头,不想再见到那个铺得很没艺术感的地铺。 “……”春风专心铺被褥的动作一顿,小光的话,让她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乖,到我身边来。”很满意她那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微笑又在小光的脸颊上荡漾开,他招了招手,充分展现温柔的那一面。 “……”脸红,无措。 他衣襟微敞,那件本该很中规中矩的衣裳搁在小光身上,硬是被穿出了风情万种的调调。线条清晰美感十足的锁骨裸露在外,再往下,那衣领自然地呈现出好像v字领的形态,随着呼吸均匀起伏的胸膛若隐若现,之前一直有她贴身佩戴的紫玉,此刻正垂挂在他的胸前,这画面……让春风想到了初见时他抚着她的胎记说过的话——性感! 她是很想乖乖听话滚到他身边去。可是,这么沦丧的美男就丢在面前,她怕靠近之后会把持不住呀。 “我只是想抱着你睡而已,会觉得安心。”见她没反映,小光眸色随之黯淡,误以为她在排斥。手,僵在半空中,进退两难,只有手指尴尬地曲了曲。 虽说他没有如从前那样刻意把自己弄得可怜兮兮,可在春风听来,那句话仍旧像是无助的请求,惹得人不忍拒绝,脚步不由自主地迈开,再回神时,人已经坐在床沿边了。 小光转头,淡笑地靠坐在床上,食指略弯,指背轻柔地摩挲着她左颊的胎记。没由来的,兴许是她那双蕴满灵气的双眸太过逼人,他只觉得指尖有些许发烫。 眼波轻移,他出神,自言自语般恍惚地问:“你是爱我的吧?” “嗯?”没料到玩心颇重的他会忽然这般严肃,更没料到他会抛出这么个问题,本以为答案会脱口而出,事实,春风却张着嘴,良久无声。 “怎么不说话?”他笑,不带丝毫感情色彩,执着地逼问。 “你呢?”渐渐回神,春风故作自然地咧开嘴,一如既往地灿烂笑意,不答反问。 “如果我爱你,你会许我一生吗?” 今晚的他不太对劲,尽管看起来还是带着那丝熟悉的不羁气质,笑容也始终浮在嘴边,然而那种飘忽的感觉,让春风觉得眼前的小光好陌生。她咽了咽口水,慌乱掩饰不住地流露出来,半晌的相顾无言后,她想起了千年的错过,那些日日夜夜的彷徨和等待,为的也不过是一生相守。 “不是有种说法叫私奔吗?带我私奔,趁少主不在带我走吧,我怕……怕又错过。”春风抑制不住声音的颤抖,是盼了太久,盼到热情渐退了吗?为什么当这份相守唾手可得时,她却感觉不到心悸。有的只是奋不顾身后看见了终点,随即便不敢思及太多怕会动摇了心念,一门心思地朝着那个认定了的目标跑。 这样的回答在小光的意料之中,喜忧参半汹涌而来,他抿嘴提起嘴角,笑得满足。是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人,甘愿什么都不问,就这般没因没由地信任他,害得他差点就想同她一起冲动一回。 “别傻了,少主不会放过我们的,天下太小,我们逃不掉。”他的理智逐渐清醒、扩大,最终,战胜了心底深处片刻涌起的感动。 “你怕了吗?”春风眼神一暗,嘴微嘟,似是在埋怨。 “是怕了,怕给不了你幸福,怕你有一天终会后悔。”柔情蜜意粉饰出的花言巧语,小光很清楚,在任何女人听来这都是足够让心酥麻的情话。 可他不知道,春风不是人,那是一只为了一份执念踏过千年光阴的妖。 纵然资质再愚钝、智商再蠢笨,她好歹也看尽了千年的是是非非人心险恶,这般拙劣的借口哄不了她。为了他,她闯过阎王殿、守过奈何桥、闹过天庭、求过佛祖,结果他反而怕了。 原本……什么都可以是假的,誓言不过就是当初拿来哄她犯傻的道具呀。 春风吸了吸鼻子,这种结局是她不甘接受的,怎么也想要再坚持一下,“你只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对不对?” “记得 什么?”他的耐心再流失,不是每次都能纵容她的鸡同鸭讲,尤其是在这种浓情时分。随时都会误以为自己表错情的感觉,不好受! “誓言啊。你以前叫青山,你说过:青山依旧笑春风,一诺永生。”是不记得了吧,轮回总会擦去回忆。就连她,未曾轮回,也会因为太久而遗忘掉一些片段。 “……”本就为数不多的笑意,瞬间从小光的脸颊上消失,那些儿女情长的念头也随之瓦解。 春风也跟着愣了愣,是这话唤醒他什么记忆了吗?可为什么会是这个表情?眼前的小光眼眸冰冷,一直冻得她钻心,原先轻抚着她脸颊的手倏地用力,失控般,仿佛恨不得将她捏碎。紧抿住的嘴将唇线绷得死紧,脸上的表情被刻画得极为阴霾,有四个字在春风脑间蹦出——挫骨扬灰。 没错,那他那副表情就像是想将她挫骨扬灰,有春风从未见过的怒意在眸间暗燃。她是说错了什么话,能惹出他那么激烈的反映?活像是唤醒了他始终隐藏着的那一面。 “……你、你……怎么了?”好不容易找回的声音带着轻颤,因为害怕,春风下意识地往后躲,想避开他的触碰。 “你刚才说什么?”终于,他表情稍有缓和,说话了,语调仍是冰凉。 “青……” 这气势春风不敢违,嗫嚅着想重复刚才的话,却又被他打断,“你一直以为我是青山,所以才待我那么好?” 赠玉、日夜不离的照顾、由着他拥吻、直言不讳地说想他,竟然只因为把他当成了青山?! “你就是呀,只是你现在还没想起来哇……”春风还在固执,在他冷冽目光的紧迫逼视下,声音越来越轻。小光的冷和少主不同,那是种让人不敢忤逆,生人勿近的冷,比少主的更可怕。 “没想起来的人看来是你。” 当平静的话语被冠上阴鸷的气势后,是会比震怒更有杀伤力的,一如眼前的小光。 语末,他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不屑地薄凉笑意,仿佛是在讥笑世间万物般。手稍一用力,便毫不留情地将春风推开,眼看着措手不及的她因为那股力道而倒在床上,吃痛低吟,他也只是淡漠地撇了眼,掷下一句:“你许错人了,我不是青山,不过晚了,你的誓言我当真了。” 春风还没醒过神,被他的话弄得一头雾水,怔怔地看着他堂而皇之地摔门而出,背影带着让她想逃的气息。许、许错人了?他不是应该什么都不记得, 给她一脸茫然表情才对吗?为什么可以那么肯定地说她许错人了? 难道……在这地方,就在他们认识的人中,真的有一个叫青山的?! ~﹡~﹡~﹡~﹡~﹡~﹡~﹡~〖。安思源。〗~﹡~﹡~﹡~﹡~﹡~﹡~﹡~ “春风它吻上了我的脸,告诉我现在是春天天天天……啊天……” 曲调分离的歌声迎面飘来,蜷缩在甲板上的春风懒洋洋地抬起头,只瞧见有个挥舞着裤衩的身影在甲板上舞动,那舞,跳得真丑;这歌春风只教过一个人,那就是……花枯茶。 “咦,大嫂,原来你在这呀。大当家找了你好久,你不吃饭吗?”很快,伴着蹩脚的旋转舞步,那个夕阳下的身影就舞到了春风面前,聒噪刺耳的声音随之响起。 “吃不下。”春风把头搁在蜷起的双膝上,没精打采地回了句。 “欸,吃不下啊……”在花枯茶看来,没胃口吃饭也算是大事,想安慰两句,又觉得没什么可说的,便一弯身在她身旁坐下,兴奋地把那条豹纹裤衩举起来,卖弄开来,“大嫂你看,我搞到咧,有华迟签名的哦,你闻闻……” 闻?!春风皱眉,瞠目结舌地看她,有没有病哇,硬塞条裤衩给她闻?难道还是尘封多年具有历史意义的东西? “你那是什么表情呀,这是干净的!我是让你闻华迟那个签名的墨香。” 不会早说哦。春风嘟嘴,惊恐地看她对着条裤衩犯花痴的模样,别提有多爱不释手了。喜欢一个人,还真是什么都觉得好吗?抿嘴沉思了片刻,她突然扯了扯花枯茶的衣袂,突然就想找个人聊聊,“花姑娘,你为什么喜欢华迟啊?” “唔……”她歪过头,曲起食指,看似困扰的挠了挠头,“不知不觉就喜欢了呀。” “那、那如果华迟他不叫华迟,或者叫华遥、华阳,哎呀,反正就是如果他不叫华迟,你还会喜欢他吗?” “你好奇怪。”花枯茶用一种诡异的目光打量了春风许久,“他叫什么很重要吗?只要还是那个人就好呀。” “只要还是那个人就好……”春风恍惚地喃喃自语。 哪里奇怪了?她也知道只要是那个人就好,可是现在她就是分不清谁是谁了啊。 花枯茶的神经虽然粗了点,但好歹也是个处在思春情怀中的少女,眼看着身旁怏怏的春风,她有了种身为雌性独有的感同身受,“大嫂,你是不是不喜欢 大当家,又不知道自己该爱谁,所以好困惑呀?” “哈?”知音人呀,春风没想到她除了挥舞裤衩之外,还能兼具知心妹妹的角色。 “还真是哇,那我也帮不了你,我娘说喜欢一个人得自己慢慢去发现的,旁人的指点都没用。我娘还说了,你要是不喜欢人家就别给别人造成假相,要保持距离,那才是好女孩。” “……你娘对你的教育真好。”春风有感而发,可惜她没有会为她指点迷津的娘,只能独自凭着傻劲去沉浮。也对,保持距离,总有一天她会找到那个人的。 瞅准了,再爱,保险点。 她能感觉到已经经不起折腾了,如若这一世仍是惘然,便也只能放手。情深缘浅天注定,她深知自己斗不过天的。 才想通了几分,春风就有了饥饿感,费力地爬起身,刚想拉着花枯茶一块去找点果腹的东西吃,就被一声匆忙的奔跑声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木质的船上,那种赤着脚奔跑的声音总是格外惹人惊心,配上急促的节奏后,总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般。 而事实,春风的担心也并非多余,伴着那阵奔跑声一起传来的还有声嘶力竭的叫喊,“大当家,不好了,不好了!出事了!有兄弟死了!” 来人一遍遍的重复着相同的话,很快,整艘船就炸开了锅般。 只瞧见华遥等人闻讯从船舱里奔了出来,听着那人吞吞吐吐地解释了会,又跟着他一起往事发地点跑去。春风茫然转头,与花枯茶面面相觑,许久后,俩人才醒悟过来,做出了一致的决定……跟去看热闹。 作者有话要说:比较不幸地说,我的确是得了痔疮,嗯嗯,橙子说这是难以启齿的病。。在医生叔叔解释完病因后,我很自豪地觉得这是为人民服务而得的病,光荣啊~~~据说是坐得太多了。我娘建议我以后码字站在,蹲马步,身心健康~-- 还有,那些幻想会有帅医生哥哥帮我检查菊花的,你们失望了。我被猥琐大叔攻击了~~~~往后请表爆菊这两个字,有阴影了呀呀呀呀呀~ 第三十一章 看热闹是要付出代价的。 花枯茶把刚吃进去的东西都吐得差不多了,只剩下胃酸还在翻搅,华迟难得愿意放过绝妙八卦时间,抚着花姑娘的背,耳语相慰。那模样,俨然像个体贴的好男人。春风怔在一边,羡慕地撇了撇嘴角,这样多好,笑笑闹闹,转眼一起变老。 “喝点茶,压压惊。”烫到灼手的杯子被塞进春风手里。 她下意识地痛呼了声,把那盏滚烫的茶搁到桌上,指尖猛捏耳垂想让烧烫感消退点:“你做什么哇?” 面前的华遥正在为自己所展现出的体贴备至而骄傲,丝毫没有意识到这杯茶的作用绝非压惊,而是想烫死人,“别逞强,我知道你在害怕。” 他那份没由来地笃信,让春风觉得莫名,“怕什么?” “我们家女人的规矩,就是要随时表现出小女人的姿态,让男人觉得自己有被需要。那两具尸体死相那么恶心,你怎么能不怕!” 这不是疑问句,是命令。她就算是完全没有害怕的感觉,也得勉强装一下。可是……割喉已,也不算太恶心呀?就连被剖心的尸体春风都见怪不怪了,要怎么配合他装啊。 “咳……”为了转移话题,春风不合时宜地轻咳了声,建议道:“大当家兄台,我们别计较死状了,研究下死因,可好?” “死因?”好不容易安抚住花枯茶的华迟转过头,见话题总算被引上正轨了,潜在的八卦因子再度复苏。诧异地打量了春风些会,他不敢置信地大吼:“啊,难道是你杀的?” “……怎么可能?!”开玩笑,她不杀人好多年了! “你的想法很可笑,大嫂是自己人,这种事显然是外人做的。”华阳很有理智,没有再抖眉,抚着下颚,沉思状,表情很深沉:“依我看,多半是驿风山庄的人做的。他娘的,我就说那些所谓的武林正派怎么会想和山贼合作,一定是想找个冠名堂皇的借口,然后悄无声息、不知不觉地逐个灭掉我们,最后再侵吞我们的产业。对,就是这样,大哥,我们上当了!” “……”春风瞠目结舌,不得不为华阳那无障碍的想象力所深深折服。想法可笑?现在到底是谁的想法更可笑啊。她能预感到,华阳的话定会激起千层浪。 事态的发展还是很有常规性,下一刻,立刻便有驿风山庄的人跳起来反驳。 “你说什么!我们驿风山庄想灭你们燕山还需要如此大费周章吗?” “嘁,少抬举自己,当初也不知道是哪家镖局天天被我们打劫。”燕山的人自然不服。 于是,一场莫名其妙的呛声开始,话题围绕着谁家更有实力,几乎没有人还记得有两个燕山兄弟刚离奇死亡了。 春风无奈抚额,慢慢往门边退,想远离这种是非之地,顺便去刚发现尸体的地方再瞧瞧。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她所了解的明月光是从不做暗事的人,既然当初一心想找大当家兄台合作,就不会伤害燕山的人,而这艘船上唯一在明月光计划之外的人……是小光。 “我们走。”春风的手刚触碰到门,便有双爪子落在了她的肩头。 置身事外的声音随即传来,她缓缓转头,对上华遥的脸,再看向他身后那两方争吵不休的人马,有些被他的若无其事诧异到,“走、走去哪?” “你晚上没吃饭。” “那、那又怎样?”他的兄弟们很沸腾耶,照这趋势下去,很有可能会干一架决胜负。以大当家兄台的个性来说,不是应该把寨中事务视为首任的吗? “我想先喂饱你。”他不由分说地拉着她走,决然地抛下那堆为了无聊之事亢奋的人群。 手被他紧紧地攥着,春风努力将步子迈到最大,才勉强能跟上大当家兄台的脚步。他不说话,只径自往船上的灶间走,安静得很不寻常,就连常见的口头禅都消失了。春风侧眸打量他,以往的经验证明,大当家兄台只有在心情很不好的时候才会放弃“敢不敢”。 还是这个人,还是那锅熟悉的炒饭,若不是船身若有似无的轻晃,春风会恍惚地觉得又回到了从前。大当家兄台娴熟地摆弄着锅铲,她被丢在一旁,什么都不用做,饭来张口便好。 气氛很沉闷,让春风觉得总该说些什么来缓和下:“那个……你心情不好吗?” “嗯?”他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没转身,溢出一声苦笑,“看起来很明显吗?” “是挺明显的。”春风重重点头,“因为那两个兄弟的死吗?” “还好,生离死别看惯了。”有些东西经历多了,再多热血也熬凉了。 尽管他说得很云淡风轻,可细细听,她仍能感觉到那语焉间的怅然,“那你不用炒饭给我吃呀,去忙就好,我不饿的。” “春风。”华遥一反常态,这一声,唤得很柔,“我有话想问你。” “嗯?”她仰头,看着他僵直的背影。 “你跟明月光的那个随从很熟吗?” “……”她一惊,是在说小光吗?这种时候被问到这个,着实令人措手不及。 没有得到回答,华遥也没逼问,继续炒着饭。半晌,把饭装盘,搁到了她面前后,才搬着张凳子在她身旁坐下,单手支着头,挑起话端:“前些天,我见到他在你房里,你不觉得该解释下?” “小光他……应该不会杀人的……”春风脱口而出地为他辩解,却显得底气不足。应该,也只是“应该”而已,事实上她压根就不了解那个看起来很深不可测的男人。 “我不关心这个。”这些事他早晚都会查明白的,不急在一时,“你敢专心点把我当成未来夫君那样对待吗?”他蹙眉微撇嘴,像个孩子在耍性子般,深深觉得红杏出墙不可怕,可怕的是那株红杏从来就是长在墙外的,并且还完全没有打算往墙里生长的趋势。 当那句熟悉的口头禅再现江湖后,春风松了口气,紧绷着的心也当即放了下来,察觉到有些事是非说清楚不可了,“大当家兄台,其实你不用觉得亏欠我,就、就算我有为燕山牺牲去做奸细好了,也不过只做了没几天而已,你没必要很有气概地要对我负责一辈子呀。” “你不想嫁我?” 沉吟须臾,面前男人半寐着眸子斜看她,嘴角向上一扬,拉扯出的笑容与他一贯的性子很不符。像是……像是猜到了预料之中的事,然后顺便不需要原因地兴奋。 管他到底在兴奋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春风只知道他这句话直切重点,讲出了她为了顾忌大男人的面子,始终难以启齿。现在,既然他把话讲开了,她自然该用力点几下头以示他猜对了。 她的寻魔之旅已经很混乱,欠不起情,也还不起他这般的厚待。 “嘁。”华遥眼波一转,出乎春风意料地嗤出声。他认定的责任,由得她推开吗? “你、你你你这是什么反映哇?” “你忘了我是山贼吗?” “……”怎样,山贼很拽吗? “就爱抢别人的东西。”嗯,这娘子不错,真会投他所好、为他着想。 “所以呢?” “再过几天船就靠岸了。” “哦。”这话……有什么必然联系呀。 “我们就能成亲了。” “哈?成、亲?!”喂,她有表达意愿啊!麻烦理会一下好不好 ?! “你敢别这么喜形于色吗?开心也收敛点。”他略微歪过头,笑得温和。为避免这认定多日的娘子与其他男人发生奸情,就必须把一切罪恶的苗子扼杀在摇篮里,所以华遥思来想去,最好的办法就是用抢的。 抢在所有情敌前面成亲、入洞房、生个小山贼,人生完满,皆大欢喜。 那天之后,小光失踪了,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任春风找遍了整搜船都没有他的踪影。 没几天,船真的靠了岸,春风经过考察逐渐得出结论,华遥是不会开玩笑的! 他说过四十四这个数字不吉利,有个兄弟还剩半口气,他不允许人家死,那人便至今没死,奇迹般地保留着半口气随他们跋山涉水办大事;他说过要她带领老弱病残杀出重围,会保护她,结果组织的确从未放弃过她;他说过会对她好,便衣食住行一样不落地尽心尽责;他说过要娶她,最终…… 在燕山众人很有效率抢来的大宅子里,她被强行披上嫁衣,五花大绑、无人问津地丢弃在所谓的新房了。 嫁衣……春风低头,沉痛地别开目光,不想看身上这惨不忍睹的嫁衣。 那、那根本只是条豹纹床单嘛!山贼都是这么成亲的吗,让人裹着床单嫁?就算是为了显示参与这场婚礼的人都极具禽兽本质,也不带这么招摇的!她本满心以为大当家兄台是最无害的,凡事也就不过像孩子闹闹脾性。 万万没料想到,山贼的基因时刻在他的血液里流淌,一旦爆发,势不可挡。 “有没有人呐,你们放缓脚步,聆听一下我的想法,可好?”春风靠在床沿,有气无力地抗议,没指望有人会搭理她,此刻大概所有人都聚在被布置得格外喜庆的前厅里,只有她看起来好像一头待宰的猪。 ——啪。 震耳欲聋的响声传来,让始料未及的春风受了惊吓,差点就以为天塌了,不禁往床里头挪。双眸紧闭,许久,未再听见任何声响。好奇又害怕,她微微睁开左眸,龇牙咧嘴地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出现了!奇迹出现了! 临街的窗户支离破碎散了满地,凉凉的声音飘来。 “继续叫,叫大声点,叫你的小光来救你。”立在床前的男人一袭黑紫色长袍,嵌着银灰色滚边,窄袖高高挽起,露出半截手肘,衣襟处系得很紧,一派正气。嘴角微斜,勾画出嘲讽的笑。手指轻拍着肩胛,掸去扰人的尘。 “……”春风张大嘴,哑口无言,痴看着出现得无比及时的少主。无法确定他是来看好戏的,还是来救她的,可心底竟还是无端地酥麻。仿佛从前饿极了时,轻摇腕间璎珞,那只烦人的魔转瞬便带着食物而来。当时,骂骂咧咧掩盖了她心里那句真心话,现如今春风有些分不清现实与记忆,那话不经大脑,直条条地蹦出,“就知道你丢不下我。” “我是来送礼金的。”眉一挑,他抬高姿态在桌边入座,故意不去看她,怡然自得地举箸,品尝起满桌为新人准备的佳肴。 就凭她那句“就知道你丢不下我”,明月光就忽然很后悔出现在这,她是哪来的自信?还是说他看起来就很像在犯贱,会被这种女人吃得死死的?嘁,他从不觉得自己会那么没品格,会来得那么刚刚好,也只是想感受下居高临下的姿态,顺便让某些不知好歹的人领会他的重要性。 “少主兄台,别玩了,可好?”她都觉得火烧眉毛欲哭无泪了,他居然还有心情在那吃下酒菜! “想我救你?”他总算舍得分神瞧她一眼了,目光讪讪,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春风瞪大双眸,忽闪忽闪,拼命点头。 “求我。”对付这种不知悔改,还给他变本加厉跟人玩到成亲这一步的女人,就必须时刻掌握主动权。 “……”春风哭丧着脸,颓下双肩,他每次都喜欢拿她的尊严把玩吗? “我若满意了,今晚你就不需要洞房了。”言下之意,她只需要把他伺候爽了就好,其他男人就该独守春宵。 求他怎么也比莫名其妙地嫁了好吧?思来想去,春风觉得挺划得来,“求你求你,救我呀呀呀呀呀……” 明月光不爽地皱眉,她需要端出一脸慷慨就义的表情吗?好歹当晚他也是被她气走的,说两句好听的,让他窝心下,至少证明此行不是为了犯贱,有那么难? 没动静?他为什么依旧一动不动地坐在桌边,玩“木头人”的游戏吗?她费解地嘟嘴,在他面前一如既往地拿不出任何气势,软着声嗫嚅:“我……我求了呀,你为什么还不救我。” “我好还是小光好?” “……大家好才是真的好。”时隔多日,他居然还能念念不忘这个问题。春风挣扎着挤出这个应该能让他满意的答案,同时在心底无奈地呐喊:佛祖啊,请原谅我打了诳语。 明月光轻笑出声,端着酒盅走到她跟前,对于那个答案实在无法逼自己满意 ,那只好换种方法寻爱慰藉。 笑了耶,那是说明他会救她了吧。春风睁大眼,打量着他的每一个神情,笑容一直凝聚在唇边,餍足得很。只是那笑怎么瞧都显得不自然,像是带着几丝无力与萎靡。 “喝了它。”替她松开绑后,明月光硬塞了只酒盅到春风的手里,强势地命令。 “为什么呀?”春风握着酒盅,迷惘地问。 “大喜之日,怎么能不喝合卺酒。” “哈?”交杯酒哇,那种酒不是传说只有夫妻才能共饮的吗?那她喝了还逃什么婚啊,还不是许了人! 就算春风有了觉悟,明月光也没给她迟疑的机会,手一勾,彼此的双臂紧紧纠缠在了一块,另一只手再用力地一推,顺势扣住她的下颚,逼得她不得不把酒灌入口中。本该寓意着“生同衾,死同穴”的合卺酒,就在这般仓皇而诡异的气氛下,诞生了。 “真是蠢的无可救药。”酒被咽下,体验过一线喉的感觉后,明月光收敛笑意,横了眼面前的女人。丝毫不懂得反抗,是不是换了任何人,这杯酒她都照喝不误? 摇晃了几下后,春风只觉得少主变成两个了,头很沉,睡意以汹涌之姿袭来。酒里被下了药,这是她昏睡前唯一想到的事,往床上倒去时,她紧抓住明月光的衣裳,呓语:“我不要嫁,我要守着承诺……” 他漠然地看着春风慢慢睡下,那双拉住他衣裳的手也随之下滑,只留下一片褶皱。眼神跟着涣散了下,他轻声倒吸了口凉气,伸手抚了抚胸前,脸色逐渐转为病态的苍白。 紧闭的房门被推开,云宿领着两三个随从跨入房门,担忧地扫了眼明月光,没有多话,只命人上前抱起春风。刚想转而去扶明月光,却见他点头抬手推拒,凝神静看着笑春风,依旧想固执地硬撑,她也只好忍气吞声,僵在半空中的手收回,慰少主一句心安:“放心吧,有我在,没人能把春风姑娘绑去成亲的。” 作者有话要说:hoho~更新啦,很不幸,本来想调整时差的我,不知不觉又熬夜了。各位霸王们,你们好歹也浮出水面关怀我一下哇,容易么。向组织报告一下,我明天又要出动赚钱去啦~~尽量坚持更新,关键还是看你们爱不爱我啦~友情忠告,爱的话请吼出来,憋心里太久会内伤 发张大当家的插画,暂时还属于草图,还是狐桃画哒。追某樱和我的坑的人应该对狐桃这个名字很如雷贯耳了吧,没错哒,我们两的插画都是她包办的哟~~ ~当然还是要谢谢红枫半路插刀帮人家画的q版大当家了,这次狐桃画的是正常版地~~还记得以前发的那只死兔子咩,我说会和正常版插画的大当家很像的哟,现在一起发上来让你们对比喏。。 第三十二章 忽短忽长,扰人清梦的打更声传来。 春风翻了个身,餍足地伸了个懒腰,眼眸一睁一闭,带着几分俏皮。许久没睡得这般踏实过了,禁不住又在软软暖暖的被褥上蹭了两下,她才忽地睁大眼——豹纹嫁衣!山贼式婚礼! 环视了下周遭陌生的环境,春风紧张兮兮地翻坐起身,迅速套上靴子,借着窗外微薄的月色找到了那件被丢弃在一旁让人不忍多看一眼的嫁衣,踌躇了会,她牙一咬,将就地披到身上,踮起脚尖走到门口。 “喂,大家好呀,有人吗?”外头很静,风声在呼啸,春风探出头,扯开嗓子,有气无力地喊。 没有人搭理,春风提起那条裹在身上的“床单”,跌跌撞撞地跨出房门,边寻找活体生物,边渐渐回忆起一些事……那杯让她陷入沉睡的合卺酒,那个出现得很及时却又摆高姿态不愿轻易救她的明月光。 转过回廊,终于有间房透出微弱的烛火。 也不知道这是哪,春风踌躇了会,不敢随便乱闯,进退两难时,那间屋子里突然传来了司云宿的声音。 “怕是快要醒了,去准备些清淡点的东西。” “嗯……”唯唯诺诺的应承声传来。 春风还没搞清楚状况时,便直条条地与那个奔出来的丫鬟撞了个正着。 “呃……”她尴尬地挠了挠头,笑得憨傻,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春风姑娘?你醒了呀。”倒是那个丫鬟反映很机敏,只愣了片刻,就谄媚地笑开了,“为什么站在外面呀,风好大,我领你去屋里坐吧,云宿说少主就快醒了……” 殷勤的招呼声在见到从屋里闻声出来的司云宿后,渐渐消弭,那张脸还真是非一般的阴沉。丫鬟咽了咽口水,偷偷睨了眼春风,识相地欠身,决定远离是非之地,“我先去给少主弄东西吃。” 微微点头后,云宿漠然地看着丫鬟离开,“进屋吧。” 三更半夜,这宛如鬼魅般的幽凉嗓音,让春风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不敢做声,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跟着云宿进屋。乌溜溜的眸子在眼眶里打转,瞧见屋子正中放着两盆炭炉,门边厚实的蓝棉布阻挡了外头的冷风,一旁书案上有盏烛火忽明忽暗,一堆书册散乱着。再转头,是床,床上有个睡美男,唇微嘟,长翘的睫毛轻颤,好一副恬静无害的睡颜。上身的衣衫显然是被褪尽了,被褥下滑至胸前,刚巧遮着不该露点的那部分, 露在外头的光洁肩胛上有着碍眼的绷带…… “他怎么了?”擦去觊觎的口水,春风回归现实,察觉到明月光的不对劲。 “受伤了。”云宿立在桌边,细心地用勺子翻搅着碗里的药汁,轻吁出气,将滚烫的药一点点吹凉。 陶瓷的勺子有一下没一下的碰着碗沿,发出格外清脆的声音。春风狐疑地看着她的举动,怎么看都不像是随从对少主的伺候,隐埋在心底的爱恋在这细腻的举动中表露无疑。 调转开目光后,春风小心翼翼地询问:“怎么伤的?” 该不会是在她昏睡之后,曾上演过一场充满血腥的惨烈厮杀吧? 云宿的解释很快让春风意识到她想太多了,“跟你无关,前些天就受伤了。” “哦……”她应了声,也好,不需要背负愧疚感了。可当目光再次飘向明月光后,她的心还是不由自主地揪了起来,“伤得很重吗?” 印象里每次见到他都是打扮清爽、精神奕奕,就是因为平日里给人的感觉太强势,才愈发觉得眼下脸色难看,看似能任由宰割蹂躏的明月光让人忧心。 “还好。只是大夫交代千万别运功,也别乱走动,最好是静养些时日,待伤口结疤。可惜他好像总觉得自己有好几条命可以消耗……” “等一下,你的意思是……他带伤来找我?!”春风失声怪叫,很难消化这信息。刚才还居高临下肆意践踏她自尊、冷笑欣赏她无助表情、并且带着一脸幸灾乐祸笑意、恨不得可以隔岸观火的男人,竟、竟然是带着伤来帮她解围的? 云宿略微放缓动作,点头,不多话。 春风的想法得到了官方认证,她恍然顿悟,难怪向来处事果断的明月光,却用玩闹的姿态跟她消耗时间,还要大费周章地弄晕她,是伤口在作祟已经没有力气再运功带她离开了吧? “春风姑娘。”云宿忽然转过身,“叮”一声,手里的勺子被闲置在了碗中,搁下碗,她眉心蹙起,歪过头犹豫片刻,自知有些话不该讲,可当见到床上的明月光后,还是忍不住,“男欢女爱,你想要怎么玩是你的事,碍不着我。但是,麻烦请别玩出火后,就想着等别人劳师动众地来帮你解围。你若是还有几分羞耻心,就该明白闯祸前先掂量下自己有没有能力去收拾。” 何为怜香惜玉,云宿觉得自己没必要去遵守,何况眼前这“香玉”,丝毫没半点值得人怜惜的。难得有机会,那就把狠话挑明了撂 下,她不像少主会由着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瞎折腾。 “我没玩……”春风红着脸嗫嚅,不擅长与人争辩,觉得委屈,也找不出话反驳。 “没玩?一会死乞白赖地缠着少主,再一转眼又跟小光搅合得热火朝天,现在又差点跟华遥成亲,这还不算玩?”云宿不禁略微拔高了嗓音,含着些许嘲讽。 春风张了张嘴,解释的话卡在喉咙里,终是没能脱口而出。该说什么呢?她认为理直气壮的理由,兴许在别人看来又是一种将等待与光阴混合在一块玩的游戏。丰润的朱唇一抿,最终她也只挤出一句旁人听来推卸责任般的话:“随、随你怎么想……” “你……”云宿很难接受这种敷衍了事的说法,还想说些什么,不悦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她的话。 “云宿,出去。” “少主!是她在得寸进尺!”转回头,看了眼突然醒来的明月光,这回云宿没有选择忍气吞声。 闻言,春风扁了扁嘴,眼帘一垂,往后躲,哀怨地瞪着司云宿的背影。呸!得了什么寸、进了什么尺,现在是怎样?命运多舛也值得让人怀揣不爽而咆哮吗? “嗯,的确有点得寸进尺。”床上的人笑得没精打采,伸手把被褥掖好,硬是把自己裹得好像个蚕蛹,只露出颗头,顶着看起来很柔弱的表情,溢出口的声音却低沉骇人:“可是我的人,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了?” “不敢,只是担心你。”云宿软下气势,咕哝。她很清楚,之所以能留在他身边那么久,是从前懂得进退得宜。 “下去吧,我没事。”他语气温润,看得出心情不错。 “你还得喝药……” “嗯。”应了声,明月光将被子裹得更紧,嘴角上扬,漠然的目光一偏,移向了某个因为得寸进尺而不敢说话的女人,“药。” 药?药怎么了?春风费解地皱眉冥想,半晌后从他略带警告之意的眼眸中,隐约窥探到他的用意,这种时候想要他别计较带伤救她那回事,就必须适时卖乖:“我、我喂你。” 喂了药、塞了粥、唱了小曲、讲了笑话,一番折腾,劳心劳力到天明,把那位少爷伺候舒服了,他果然很大人不计小人过,对于那场来势凶猛的亲事只字不提,更是没有丝毫怪罪。 尽管如此,春风还是觉得过意不去,为表达出“衷心祝愿他早日康复”的决心,她很识相地揽下了所有活,连换药都亲力亲为。 半蹲在床边,单膝沾地,春风轻手轻脚地一层层掀开绷带,那感觉好像在剥洋葱一样,直到最后,那道深不可测血肉模糊还渗着血的伤口呈现在面前时,她眼眶一润,有淡淡的雾气覆盖视线,“到底怎么伤的呀?” “哭什么?”事实证明,女人即使算不上绝色,只要能把泪珠儿的掉落速度控制好,如春风这般要掉不掉,就沁在眼眶边,仍然能激起我见犹怜的效果。而这效果所衍生出的反映,就是雄性动物会忍不住伸手,指腹轻柔,借着擦泪之名行着抚摸之实。 “我……”春风扬了扬头,在他略显粗糙指尖触摸下,脸颊通红,星眸迷离。 这模样……明月光心头一动,喉结也跟着滚动,是、是在讨欢吗? 意识到自己这行为有多怪异,他不自在地收回手,故意不屑地瞪她,“别让眼泪污染我伤口。” “哦。”可怜兮兮地吸了吸鼻子,春风继续手上的动作,低声咕哝:“可是,大夫到底给你上的什么药啊,熏死人了,熏得我止不住眼泪啦。” “……”熏得止不住眼泪?! 是他把人性想得太曼妙了?不是心疼他受伤、不是担心他仇家遍天下以至于有天会死于非命、更不是被他带伤英雄救美的举止所撼动。原来,那让他心底胡乱荡漾的眼泪是……熏、出、来、的! 很好,把他领到屋顶,然后拆了阶梯,想看他掉下来的模样吗?嘁,他妈的,他好歹是会轻功的。怒气攻心的结果,就是明月光脸色骤变,手稍一用力,正想毫不留情地推开这个进退无度的女人。 好死不死,她的一句话,让他瞬间怒意顿消。 “少主,我听说江湖很乱,你往后要小心照顾好自己,有很多人为你担心呢。”春风头低低,动作很麻利,有口无心地叮嘱。 “嗯。”他沉着声,别过头,应得很别扭。却忍不住暗自偷笑,自动把她那句“很多人为你担心”归纳为女人的矜持,想说心事,又拉不下脸,便拉着一堆路人甲粉饰。 洒了药,再小心翼翼地为他换上干净绷带,春风自认为动作很娴熟利索,可短短的时间内,还是有不少丫鬟进进出出,送热水的、换新炭的……等把手里的活忙完,她看了眼那群很是忙碌的人,暗自腹诽:“真爽,受伤能有那么多人伺候,还有唱小曲助兴的,我生病就只有小光陪,其他都是没良心的……” 这般比较,她愈发觉得小光虽说飘忽,待她倒是真不错。 “你说什么?” “啊?”没料到想得太出神,竟让心里的话脱口而出,春风仰头,眨了眨眼,选择性装傻。 “少主,药快要凉了……”不知死活的丫鬟不合时宜地出声。 成为了被迁怒的头号对象,“滚出去。” 语调是平静如常的,可那副鹰眸半睁、牙关暗咬、脸色微青的表情……是个人都能猜到少主要咆哮了。面面相觑,人群鱼贯而出,某个很有自觉性的东西爬起身,妄图想混在丫鬟堆里,神不知鬼不觉地跟随大部队一起开溜。 可惜,脚刚迈出一步,阴霾的警告声扬起:“笑春风,是谁没良心,嗯?” 是那群丫鬟!人人都丢给她一个“好自为之”的表情,一溜烟的消失在房间里,还生怕明月光的“怒气波”会殃及池鱼,贴心地帮他们关上房门。 春风挤眉弄眼了阵,打算豁出去,反正那些话他也一定听得一清二楚,还有什么好隐瞒,“我!我、我……我就随便发发牢骚嘛,那上回我生病的时候,的确只有小光一直陪……” “过来。”他靠坐在床边,斜睨,看着春风不甘愿地在原地磨着脚尖,嘴高高嘟起,让他的声音也随之扬起:“过、来!” 有一道风,“咻”的一下,刮到了他身边。再回神时,就瞧见先前那个玩倔强的女人,已经站在了他的床边,速度之快足以让人瞠目结舌,却远不足以让他的怒火偃旗息鼓。 手一伸,顾不得还没愈合的伤口随时会有崩裂的危险,明月光腕间一施力,把春风拉到了怀里。低头,不悦地审视着她,既然这女人的良心早被狗吃了,那他有什么理由留着她这张嘴不吃?给它闲着,也不过尽是说些扰得他活血伤身的话。 有想法就该付诸行动,明月光没有半刻迟疑地倾身,堵住那张吐不出象牙的嘴。 “……不要。”春风想躲,伸出手横在彼此之间,试图想推拒他。 “我有伤。”他吃痛皱眉,边低声咕哝,一句话捕捉到她的软肋,边挑逗性地啃咬着她的唇瓣。 那滋味犹如万蚁噬心般的酥麻,春风不禁软下力道,牙关略松,给了他攻城略地的机会。温润的舌便这般钻入,就连他的鼻息间都参杂着一股暖暖的味道,好像……刚被阳光晒过的被子,让人安心地想依赖。 春风那双原先想拉开彼此距离的手,不知不觉间转而紧紧攥住了被褥,有股暖流从心底窜出,一 直汗湿了手心、烧烫了脸颊。她忠于感官的闭上眼,敏感地捕捉到一丝熟稔……他怀抱间的温暖,好熟。 “我以为你会牢牢记住我的味道。”辗转间,明月光含糊不清地低语。略带惩罚地故意用力咬了咬她的舌尖,惹得她吃痛低吟。 “嗯?”春风原本就闭着的眼眸,又紧了紧。记得,每次被他这般拥着的时候,她也总觉得这熟悉的感觉似乎是她该刻骨铭心记住的。 “没想到你还是混淆了。”并且还把他和小光搞混?是她对小光的思念太沸腾,还是他总是对她太有信心? “……”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被这话搅得一头雾水,却没有多余的理智去分析。 “那晚……嗯……”他再度开口,却没能忍住从喉间溢出的低沉呻吟声,唇慢慢地往下移,贪恋地游走在她的脖间。在场面随时都有可能失控的时候,明月光忽然停下动作,抬眸,问道,“你生病的那晚,可有闻到小光身上的龙脑香?” 龙脑香?这三个字宛如一道晴空霹雳,来势凶猛地当头劈来,让刚才还处在暧昧情绪中的春风倏地睁大眼,全身透凉。 “当日寸步不离守着你的人,是我。想要报恩,想要感动,搞清楚对象,别把路人当情人。” 当头棒喝般的提醒声浇熄了春风眸中的情火,屏息凝神,揪心地打量着明月光的表情。认真、愤怒,独独没有谎言的成分。是真的,那晚的确没有龙脑香,照顾她的人是他,那个像极了青山的怀抱也是他。 他只手掐着她的下颚,力道很重,捏得她牙龈都在作痛,可无疑最痛的还是心……那个她曾视作千年追求,一味去偏听偏信的男人,到头来骗了她。 他说:你的死鬼很想你。 他说:我们去做一对神仙眷侣,好吗? 他说:那就一诺永生吧。 他偏是没有坦然承认过,那晚的人不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我也回归了~~~~~继续给你们补偿上份量很足的一章,为了弥补昨天的更新哟~ 嗯嗯,继续重申,表霸王我。 响应大家的号召,狐桃在睡眠不足的情况下还是帮人家把小光哥哥的插画给赶出来了,至于大光……是她的心病,一直不知道怎么拿捏,乃们如果有好的意见记得讲出来哟~ 第三十三章 明月光这几天很忙,忙着装病、装伤口恶化、装命不久矣,就差没直接把稍有愈合的伤口直接撕裂,死个“证据确凿”了。这般大费周章,原因只是他顿觉被某人片刻不离地伺候着很舒心,非但有人唱个小曲哼个小调,还能时不时地偷亲两下。 然而,笑春风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任凭她家少主每天在房间里瞎哼哼,又偶尔诗情萌发地感慨“人生苦短,转眼阎王就在面前”。她都坚持视而不见、见而不理,很有节操地和他保持着距离。 她也知道自己这行为很鸵鸟很别扭很无理取闹……又或让人生厌? 可总会觉得有些疲累,她在记住,他在遗忘,这样……还需要坚持吗?能否找到那个人真那么重要吗?回的到过去回不到当初,即便真的找到了青山,也未必还是笑春风的青山。近日,她才想起佛的劝谏——太过执着未必是好事。劫数,劫数,倘若他们之间有桃花劫,那就在劫难逃。她没有那精力再寻觅了,隐隐有了放弃的念头,不如带着希翼继续等待,这一世若是等不到了,至多也就笑叹一声“不悔”,从此一心修仙,再也没人会惦念起那株无心紫竹,也好吧。 这些都是春风想学别家姑娘在院子里看雪顺便伤春悲秋得出来的感悟,但眼前的场面让她有了新的认知…… 有些浑水既然趟了,就算淹死也休想上岸! “你敢给我一个解释吗?”肩披浅棕色狐裘,发丝乱得很有规格,华遥气势汹汹踹开前厅正中碍眼的炭炉,往那一站,嘴角努了努缩在帷幔后一心想逃避责任笑春风。 她抓着帷幔的手紧了紧,用那厚实的布挡住脸,硬着头皮顶着杀气直言不讳:“我不想嫁给你。” 在她的拉扯下不停颤抖的帷幔昭显着春风的紧张,自打出现了那场完全不顾虑当事人意见的婚礼后,她便再也难以忽略大当家兄台所背负的山贼身份,更是遗忘不掉山贼的职业特性是烧杀掠夺。 在华遥的认知领域里,春风的说法不是能够说服他的理由,“等拜堂洞房之后,你就会想了。” “我不想跟你拜堂洞房呀。”怎么会有那么难沟通的人哇? “我有问你意见吗?我只问你敢不敢给我一个解释。” “……”愤了!她刚才说的都不算解释吗? “因为我不容许她嫁。”被无情抛弃了数日,任由伤口自生自灭的明月光,总算收敛起隔岸观火的心思,用一种火上浇油的气势帮她解围。 “也对。”华遥眼风一转,恶狠狠地瞪着明月光,就是这个男人把他认准的娘子拐走的。所谓治标不治本,所以矛头对准春风显然是不理智的行为,必须切入顽症核心,“那我们来算账吧。华阳,去把门!华迟,去关门!” 他端起大当家的派头,一声令下,冷眼看着华阳和华迟奉命行事。气氛本还算得上和谐的前厅霎时显现出剑拔弩张的前兆,云宿搁在佩剑上的手紧了几分,面色微冷。 哈?要打架?意识到情况不对,春风探出头,该有的愧疚感还在沉睡,反倒扯出荡漾的笑。那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事呀,有两个很帅的男人要为她打架欸。雌性生物的虚荣心开始作祟,这样是传出去,多长脸的呀。 她捂住红彤彤的脸,扭了两下,刚想惺惺作态地劝架,华遥发话了。 “你敢告诉我真相吗?” 冰凉的水当头浇了下来,春风张着嘴,原地石化。不是要打架吗?真相?什么真相? “嗯?”同样被华遥这没头没脑的话弄得一头雾水的还有明月光。 “你真的是明月光?驿风山庄的少主?” 闻言,明月光眸色沉了沉,暗笑于心。原以为华遥憨直,看来未必,到底是统领着燕山的人,玩玩闹闹间依旧能够洞若观火。 见他不语,华遥认定是被问得哑口了,径自又逼问开:“祈清跟你什么关系?还是说……你就是祈清?” 祈清?好熟悉的名字。春风皱眉回想,总觉得在哪听过。片刻后,瞄到华迟的身影后,她才想起花枯茶提过这个人,还口口声声说是个好皇帝,没记错的话是被什么族掳走了,随后又消失了,猩猩族? “江湖盛传祈清很有可能早被袁族暗中处死,又怎么可能好端端地坐在你面前。”明月光依旧没作声,代为回答的是司云宿。 不像是在撒谎,口吻间还带着几分讥诮。 “啊!”春风拍了拍脑门,完全没理会那群看似在谈大事的男人们,一个人待在一旁怪后怪叫。是猿族,不是猩猩族哦!只是,若不是碍于身份她实在很想说大当家兄台的猜测太没根据了啦,明月光怎么可能跟那个俘虏皇帝扯上关系。 不止是春风不理众人,前厅的一干人等也都默契地无视了她的叫声,华遥自信满满地踱步到明月光跟前,逼视着他,“不是吗?你从南到北地一路抢亲,累吗?” “还好,活络筋骨。”明月光依旧无 比淡定,眼眸轻垂,吹开手中茶盏里的茶叶沫子,无意把这个话题深入。 “是不是如果我不急着跟春风完婚,你还打算继续冒险去活络筋骨?” “确有此意。” “……你敢别那么执着吗?” “那个……可以问一下你们在讲什么吗?”眼看着他们一来一往,聊得旁若无人,春风按捺不住了。 听起来这是似是与她无关,然而,从南到北地一路抢亲?真喜庆!如果不急着跟她完婚,明月光就会继续去抢亲?真狗血了,敢情她自以为是烦躁了半天,原来不过只是这两个男人隔空过招的工具而已?! “你自己解释,我从来不非议情敌。”华遥虽不打算瞒她什么,但仍旧觉得男人间的事扯上女儿情长太没格调。 明月光漠然耸肩,眼神一闪便把华遥抛来的问题又抛了出去。解释什么?他有必要向任何人交代行踪吗? “给他解释个鬼啦,你到底是不是我大哥啊,做什么胳膊肘一直往外拐,给我机会表现一下啦。”八卦无所不在,华迟岂可放过。他兴冲冲地凑到春风面前,拉着茫然的她,舌灿莲花:“话说,易城小朝廷想与袁族和亲,祈浅千挑万选最终将他大哥最爱的女人送去和亲了,呐……这家伙,跑去跟朝廷抢亲。大嫂,你说吧,他若不是祈清,又怎么会不顾安危去跟朝廷抢女人?抢差点丧命,还嫌不够,打算瞒着我们养完伤继续去抢,哎哟喂,这爱感天动地啊……喂,有没有在听我讲,给点反映,可好?” “……啊?”被用力推搡了下,春风回过神,不自在地抿了抿嘴。觉得心里堵得慌,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身份为这消息而难受,她尴尬地扫了眼屋内众人,最后目光定在明月光身上,嘴角扯了扯,强颜欢笑,“你牛!带种的!跟朝廷抢女人哇!” “我不是祈清,只是受人所托。”为什么要解释?因为她那抹假装没事的笑容太碍眼! “哦。”她该说些什么?这解释,形同于无吧。 “哦什么,又找到理由继续躲我了?”他放下姿态解释,甚至给出一副“你要想知道什么,我可以考虑私下里详细汇报下”的表情,她居然还他一声痴痴傻傻敷衍性的应答。看来是他太客气了,以至于给她造成了很好打发的假相。 “没、没有啊,我没躲你。”反正已经撒了无数个谎,春风也不介意再多说一个。 “你在躲他?”华遥的眼珠转了转,游移在他们俩之 间,感觉到一丝不太寻常的气息,暧昧是有,但还构不成威胁。 “我……”春风想再把立场重申下。 却见华遥自然地伸手搭上她的肩,赞许地睨了睨她,点头,“很好,不愧是我的未来娘子,很有贞操观。对这种抢亲抢上瘾又随便找理由搪塞你的男人,就该保持距离,大胆地保持,别怕,有夫君在。” “把你的手拿开。”明月光挤出警告,气氛再次回归到派系分明杀气弥漫。 “你敢把眼神挪开,别那么垂涎欲滴地盯着我娘子看吗?” “她跟我喝过合卺酒。” “嘁,她傻你也傻?” “……”欺人太甚了!春风想咆哮,可碍于这两人身后都站着一群壮势的随从,还个个手握兵器,誓死护主的模样。她只好把话吞回去,扯了扯大当家兄台脖子上狐狸毛,“你就是为了不想让他再去抢女人,好快点跟我们汇合,然后快点去找画,再快点找到宝藏,又快点壮大燕山,所以才要娶我的吗?”她需要用语言逻辑来证明下,她不傻。 “放心,我不觉得委屈和勉强。”华遥甚至还当真希望碍眼的明月光可以别出现,等到生米煮成熟饭时,来亮亮相就好。 是她在委屈!是她在勉强!好、不、好?!有哪个女人会甘愿终身大事被人拿来当棋子的! ~﹡~﹡~﹡~﹡~﹡~﹡~﹡~〖。安思源。〗~﹡~﹡~﹡~﹡~﹡~﹡~﹡~ 登场是像个小丑,过程充分展现出活该和憋屈,得意是暂时的、只有阵阵嘲笑才是真实的,谢幕时还要含笑鞠躬说声“大家再贱!”……这就是笑春风严格自省后,得出的结论,从她出现在这地方起,这就是属于她的命定轨迹。 没资格去叫嚣发脾气,她一个人躲到茅厕生闷气总可以吧? “佛祖祖祖祖祖……”捏着鼻子,忍着熏人的沼气,在狭小的茅厕空间里徘徊踱步发泄。春风忽然仰头,看着茅厕顶,嘶声竭力地大喊,人工制造出一堆回声,“你快现身哇,怎么能够那么不负责任,啊啊啊啊!” ——你会后悔吗? ——不悔。 ——即便历经磨难都未必能同他厮守? ——仍旧不悔。 靠在茅厕边,春风已经遗忘了眼下所处的环境,径自闭着眼,死咬着唇,回忆起曾和佛祖间的对话。悔?不悔?原来在没经历过前,是没有权利去断言的。 如果故事能重来,她会选择回到最初,不要遇见,没有后来。 江湖纷争,尔虞我诈,是他们的事,她只做那株成不了大器的紫竹。 “我知道你在这看着我,现在想逃还来得及吗?”拉开茅厕的门,春风探出头,仰望布满繁星的苍穹,仿佛看见了佛在微笑,她哭丧着脸,像看见了亲人般毫无防备地哀求。 就这样想退缩了,她也知道懦弱了点,可是春风真的怕了,那些个人都太可怕,布织出的局面就好似一潭沼泽,会让她万劫不复。 难得找到一片净土,想抒发下内心的郁闷感,春风也知道一切调转不了头,可发发牢骚然后再整装待发,总可以呀。偏偏有人不遂她愿,寂静的夜被凄厉的惨叫声划破。 这声音不远,隐约就在她的身后,尖锐得好像指甲割划玻璃般刺耳,让春风禁不住打了个哆嗦,觉得发悚。 慢悠悠地转过头,她强行挥去萦绕在心头的不详感,不断安慰自己别害怕,有出息点,好歹还是只妖,怎么也该拿出点气势!可当看见不远处的画面后,她煞白了脸,张大嘴,想喊,又想到“杀人灭口”这四个字后,她赶紧伸手捂住嘴,惊恐地瞪大眼。 被薄雪覆盖的草坪上,横成着三具尸体,又是燕山的人。为了等明月光伤愈出发,华遥带着人一同住进了别院,这才是第一夜而已。三人的血晕染了白皑皑的雪地,构成一副诡异的画面,有一队黑衣人手执银剑,眼神齐刷刷地扫向她。 那一双双瞳孔在月色地映照下闪着光,那柄还在滴血的剑跟随它的主人朝着笑春风逼近。她一步步地往后退,拼命摇头,想表达她什么都没看见的装傻立场。可惜为首的那个黑衣人只是咧了咧唇,冷笑,露出白森森的牙,举剑朝她挥来,眼都不曾眨一下。 恐惧感已经让春风遗忘了她是只妖,完全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杀了这些人。兴许是把自己当成凡人生存了太久,即使危险迫在眉睫,她也只是伸手挡在脸前,没用地放声高喊:“救、命、啊!黑鬼杀人啦!” 第三十四章 尖叫声响彻云霄。 喊完之后春风意识到,她不是在求生,而是邀请这群“黑鬼”快点下手解决她。很明显,即便有人听到呼救声,赶来也为时已晚,反倒是愈发促进了那些人杀人灭口的欲望。 然而…… 春风未感觉到任何变化,难道,她的属性依旧是刀枪不入? 剑没有落下,只有血顺着剑身如蛇往下蜿蜒。 春风睁着一只眼,噤声,偷偷斜看他。只瞧见那人依旧面无表情,盯看着她的手腕,刹那后,剑收,冲着身后的同伙扬了扬手。那群人茫然互看,虽有困惑,但还是很有组织性地跟着那人转身。 一片黑影动作极快地掠过她的眼前,好似一团黝黑的雾,转眼越墙而出。 春风瞠目结舌回不过神,倘若不是面前那三具尸体以撩人地姿势躺着,她会怀疑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怎么了?” 凝重的声音在春风身后不期然地响起,惹得她又溢出惊呼。 “是我。”明月光的视线掠过她,冷着眉宇逼凝着地上那三具尸体,没有再追问春风,只伸手,轻柔地环住她,下颚落在她的头顶,唇线一松,想用简单的话语慰她心安。 “死、死人了……我看见有好多黑鬼把他们杀了,本来……本来还想杀我……”春风略微转过头,避开目光不去看那诡谲的画面,无助地紧攥住他的衣裳,急于想找个人排遣掉心头的恐惧。 感觉到臂弯里的女人不住轻颤,明月光咧了咧嘴,挤出一丝看起来近乎轻松的笑容,“幸好祸害遗千年。” “哈?”是说她吗?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情拿她开涮! “发生什么事了?刚才谁在叫?”很快,华迟咋咋呼呼的声音传来。 本该人烟稀少的茅厕边顿时变得灯火通明,华遥很气势汹汹地领着一群人赶来,大有“山贼在此,谁敢胡来”的气势。却没料到,率先跃入眼帘的会是一幕“夜半偷情”的画面。 “你们……”怒骂的话卡在喉间,本想端出捉奸的气势,当余光瞟到那几具不太和谐的尸体后,他眉心揪了起来,“你们杀人了?” “……”春风翻了翻白眼,挣开明月光,顿时就觉得不怕了。华遥的曲折逻辑,总有办法让她忘了正事。 “你觉得像吗?”明月光嗤哼着挑眉。 “像啊,这种八卦我听多了,一男一女私 会,被人撞个正着,于是一不做二不休杀人灭口。等哪天你愿意露点了,我讲几个实例给你听,哎呀,保证刺激,那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华迟讲得眉飞色舞,只在意他的八卦事业。 春风寻思着如果不赶紧把事情讲清楚,这样由着他们揣测下去,会不会演变成她跟一堆男人在茅厕边偷情,然后无法分配均匀,所以就发生了互相残杀的场面? “放你的屁,你分析得完全没根据嘛。依我看,就是大嫂跟约了大伙一块来偷情……” 娘咧,还真不是她想太多。干笑了两声后,春风赶紧解释:“是我在上茅厕,出来后就瞧见他们死了,还有一些黑鬼……哦,不对,是黑衣人,后来黑衣人走了,你们来了。” “那为什么你还活着?”华阳眉毛高频率微颤,固执己见地觉得春风所叙述的始末疑点太多。 “呃……”这话,也把笑春风问傻了。 为什么她还活着?就在刚才,以那些黑衣人的速度,杀完她再逃易如反掌,甚至连剑都已经举起来了。难道是因为她呼救了?似乎说不太过去,她的声线尚还不至于曼妙到让杀手不忍灭口。 “先办正经事,把那三个兄弟抬回正厅去。”华遥弯了弯身,打量着那三人的死状,跟上回船上俩人如出一辙。直起身后,他嘴一撇,拾回理智。 已经第二次有人死了,对方像是冲着燕山来,还有笑春风这个号称死里逃生的目击证人。众人难免无法信服,个个都嚷嚷着要彻查肃清。 可惜,他们的大当家堂而皇之地徇私,言语间处处袒护着他家春风,摆出夫妻同心要想动春风就得从他身上踏过去的气势。 “你敢先回房,让我来保护你吗?”这种情况下,华遥深深意识到,此地不宜久留,不如让她先下去避避风头,等暴动的愚民们学会用脑分析事件再说。 “哦。”春风应得很乖巧,若不是觉得一走了之这种做法太不负责任,她早就想走了。 真是一群四肢发达头脑纯属装饰的男人,也不想想,她虽说丑了点,但好歹看起来也是个纤弱女子呀。要怎么用见血封喉这种爽快的招式摆平三个大男人?就算有这个可能,也犯不着那么有情调特地跑去茅厕边杀人吧? 她暗自在心底咕囔着跨出正厅,刚好撞见明月光在跟司云宿交代事。 见春风走了出来,明月光抬了抬眸,皱眉看着倚在门边的她。方才情势混乱,眼下一瞧才发现 她衣着单薄,仅穿了件广袖紫衫,发丝没有挽髻,自然地垂在肩侧覆住脸颊,本赫然嵌显在左颊上的胎记,越发淡得不易察觉了。 “先下去吧。”慢慢拉回视线,他低声遣退了云宿,转而尽量放柔嗓音,冲着春风开口:“过来。” 她犹豫了会,不发一言地走到了他跟前。 “别每次私会都染上风寒。”说着半开玩笑的话,明月光顺手扯上披上身上的白裘,塞进了她怀里。 “谢谢。”春风会意后,边自己动手披上,边客套地道谢。 什么时候起对他那么生分了?明月光不悦地眯眼,想到方才的事她该是还心有余悸,便把到嘴边的讥讽吞了回去,生硬地说道:“别回房,我陪你去院子里坐坐。” “好。”她点头,举步跟着他走。微微侧过首,一丝浅浅笑意爬上她嘴角,少主是怕那些人又折回来,让她一个人待在房里不安全吗? “我不在的时候,有谁出现过?”穿过鹅卵石子铺就的小径,他忽问。 “很、很多人啊。” “小光呢?”看来跟她说话转弯抹角是行不通的,非得挑明了不成。 “没有!”她眼都不眨地撒谎。小光是个怎样的人,春风断言不了,只知道,承诺过就不能食言。答应了他不说,抵死也不会说。 明月光脚步一顿,气定神闲地轻嗤,“我吻你的时候,嘴怎么没那么紧?” 一股烧烫袭来,春风涨红着脸,气呼呼地鼓着腮瞪他。从前觉得他淡漠不多话,没想愈渐熟悉后,他能比小光更油嘴滑舌。 “刚才有没有受伤?往后半夜别往茅厕跑,被人杀死要比憋尿憋死来得疼。” “噗!”她终于忍不住把鼓在嘴里的气喷了出来,嬉笑着伸手捶了拳眼前这难得肯说冷笑话的男人,“我没事,就是喊得喉咙有点疼。你刚才就在附近吗?那么晚在做什么哇?” 该不会上茅厕吧?春风挤眉弄眼地斜睨他,哦!好难想象这样凤表龙姿的男人蹲着上茅厕的画面,不知道他便秘的时候脸是不是依旧毫无波澜不惊。 “在练射箭。”为了证明这话的真实,他还扬了扬那柄一直握在手中的弓。 “大半夜练射箭?!”后羿前辈射日,而今明月光射月吗? “嗯,练射程。下次你再跟别人玩着玩着玩到成亲这一步,我就不用亲自到场,用射的就好。” “没有下次啦。”她才不会蠢到再被人当棋子绑进礼堂。 “保证?”他微笑看她往陷阱里迈。 某人还不自知地拍胸起誓:“保证保证啦。” “记得说话算话。”他伸手,满意地轻拍了下春风的头,像在激赏自家宠物般,“我不会只是把你绑起来成亲那么蠢。” “是吧,你也觉得那种行为很过分哦?”难得和少主产生共鸣。 “嗯,我会干脆把你的腿打断。” “……” 把她逗得哑口无言,他颇为满足地轻笑,径自在石凳边坐了下来,眼神转了转,定定地落在她的手腕间,那串璎珞在月色下极为碍眼,闪得他唇线紧绷,“这东西可以拿掉么?” “什么?”春风一头雾水地眨着眼,顺着他的目光举起手,睫毛往下扇了扇,意识到了他的焦点所在,“这个啊,挺漂亮……” 话说到一般,春风眼眸倏地瞪大。这个姿势,刚才那个黑衣人险些杀了她的时候也是这个姿势,他的目光也在落在她的手腕上。不杀她,是因为这串璎珞?可它看起来并没什么特别呀,只是小光说过有危险的时候晃一晃,他就出现了。想着,她淡笑,习惯性地轻摇着手臂。转念又觉得不对劲,难道……那些人跟小光有关?! “如果有了更漂亮的,就肯拿掉它?”明月光歪着头,说得很认真。 “……漂亮的不一定适合我。”春风笑容黯淡,指轻划过璎珞。有些执念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那自然也不是一朝一夕瓦解,顾不得小光究竟是不是那个人,至少这璎珞能替她蕴藏住些许回忆,证明曾经也是被爱过的。 “那什么才是适合你的?”这种躲来躲去的暧昧游戏吗? “唔……总会有适合的吧。”她努力想了想,底气不足地干笑。似乎,从来也就没有考虑过要找的究竟是不是适合的,既已千年,现在去深思也为时已晚吧?努了努嘴,她靠坐在石桌边,“那少主呢?当真如大当家兄台所言抢亲抢上瘾了,还是因为觉得那个什么前皇帝的什么女人才是适合你的?” 断章取义是件很可怕的事,所谓的以讹传讹便是这样形成的。尽管明月光有特地强调过他只是受人所托,在春风看来仍旧觉得他喜欢那个听起来身份很复杂的女人。 “我看起来像是会有这种古怪癖好的人吗?”带着伤抢亲?喝杯合卺酒就满足地倒下?然后任由她的未来夫君追来?还得忍着看 她心底想其他男人,偏是不想霸王硬上弓地先洞房,嘴对嘴小孩子办家家似的碰两下就心满意足?这该死的癖好何止古怪,简直窝囊到不像个男人! “哦,原来你心有所属了呀。”没有那癖好,那也就是说他喜欢那女人。难怪之前她摆出一副誓死追随的姿态卖身,他不屑一顾。 “算是。”明月光烦躁蹙眉,尽管是模棱两可的回答,他还是承认得很纠结。心有所属,他更觉得是她身有所属,属于他的。 “好烂的回答。”原来他的高姿态不止是针对她,就连对那个女人也一样。由此,春风觉得心理泛起一股平衡感,“你别那么别扭啦,我是过来人,太闷骚的人吧总有天会自食其果。要勇敢地把心里感受讲出来哇,不然人家怎么会懂……” 这是一场各自说各自,互不搭理的对话,可是当事人全都没有意识到。 明月光甚至还很投入地斜瞪她,“不懂你不会问?” “……”关她什么事? “坐过来。”他拍了拍身边的凳子,忽然命令。 “做什么?”春风不解地看他,只是谈心而已,不用靠得那么近吧。 “你说的,不要闷骚了。”好烦,女人都是那么麻烦的吗?她有莫名其妙的矜持,他就没有放不下的面子?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做也做到这一步了,还想要他怎样。 “我哪有闷骚……” “那我现在给你机会讲。” “讲什么哇?” “说你喜欢的人是谁!”他的耐心逐渐消失殆尽,再耗下去,也许可以免去口头承诺这种不实在的事,直接跳到水□融这一步更好些。 “我喜欢的人啊……”春风嘟着嘴,暗自回想了下,她笑得很甜,打算细节到牙齿的娓娓道来:“他要有似仙似魔的气质,常常偷偷地出现在我身边,虽然很烦人,可是很细心,也不会嫌我任性。说誓言哄我,答应保护我,送我璎珞……” 似仙似魔?怎么不干脆似鸡似鸭!偷偷地出现、说誓言哄人、璎珞!明月光单手支着头,眼眯成一条线,森冷的目光透出,手指敲打着桌面以显示出——少爷很不爽,前面有潭湖,你要不要自己跳进去,死得漂亮些让我爽爽。 然而身边这女人还在沉溺幻想,就连他笑起来很清澈,牙齿很白……都掰了出来。只差一点了,他不介意帮她补充说明:“是小光吗?” “流星!”两眼冒星, 自得其乐状态的春风忽地一抬眸,恰巧捕捉到划过天际的流星,瞬间边忘了先前拉拉杂杂的那一堆,兴奋地喊出声。 “……”刘新?那是谁?一个两个还不够,她竟然又给他扯出个野男人?! 没在意到身边男人的脸已经黑到和夜色融为一体,春风甜蜜蜜地双手交握,闭眼对准天空。许愿,许愿,听说对着流星许愿会成真。一定是佛听见了她的呐喊,又不方便献身,所以丢个饭粒子下来给她机会。 “保佑我这一世可以等到他,可以相守到老,生好多好多孩子。”她甚至忘我到念出愿望,丝毫记不起身边还有个男人坐在。 “你最好尽快告诉我,你在做什么?”身边的弓被他紧握着,如果她的解释无法尽如人意,那不如一箭射死她,什么小光、华遥、野男人,都永别。 “你没看见刚才那颗划过去的星星吗?那是流星呀,许愿呀。” 明月光只觉得背脊一凉,目露鄙夷地重新审视起她。他到底为什么要压低智商,坐在这边跟一个对着扫把星许愿的女人谈情说爱?还要傻兮兮地听着她祈愿和别的男人生一堆孩子?! “你要不要也许个愿啊,很灵的。”春风还没缓过劲,一副毫不吝啬分享那颗流星的模样。 “是么?”很好!他会容许她那种没节操的愿望成真么? 答案显然是不会。可是怎么毁灭愿望?盛怒中的明月光用行动做出诠释。 当一个脸色铁青、容貌俊美、平日里时常不苟言笑的男人,在这更深雾中的深夜里,忽地摆出架势,弯弓……射星星……还一箭连着一箭,速度极快,箭筒里的箭仿似用不完。她该如何应对?少主是想证明他刚才真的在茅厕附近连射箭,并且已经把射程练得足够远了吗? ——少主兄台,你好棒!射得好、射得妙、射得真有内涵! 春风捂脸,抱歉,这种话她讲不出来,她只敢拈起他的衣袂,轻微地扯两下,低低地询问:“你敢别射了么?” “我敢!但我偏要射。” “……”啊,原来大当家的敢不敢句式还有这样的破解法。 作者有话要说:乔落:没关系,表激动,负分就负分吧,哪个文没那一两个负分装饰呢。。。 只是请求大家以后要是不待见这文了,想弃坑了,也别特地打个负分通知我了,有个成语说得好——好聚好散嘛。内个打负分的同学也提醒了我,也许有不 少人觉得我故弄玄虚,故意甩着大家玩?我以为自己是个说书人,故事在一开始就定好了框架,然后我说你们听,两情相悦,笑笑闹闹一场。适当的意见我会接受,但是全文框架不会变的。该揭露谁是青山的时候,我肯定会写,不会为了故意要你们猜而拖沓剧情。==要知道我拖一章可能要写一天,你们只看几分钟啊~~~划不来哒。 送张很要命的二当家,感谢蠕动的情倾手绘………… 然后是为了补偿早上陪我共度愚人节游戏的宝贝们,所以特地又码了一章番外,是关于燕山三人组的,讲述他们如何形成这扭曲诡异的个性。感兴趣的可以看看,因为与正文无关,最近投诉又比较多,所以就没放在jj上,跟着连接走啵~~~番外:燕山三人组 最后是《养我》开始预购的消息,有空的亲们记得去预购页面留言支持人家一下哟~~→请你养我囧囧商城预购 第三十五章 风声,箭声,无奈声,声声入耳。 “等、一、下!”再次抬头的瞬间,春风忽然眸光凝聚在即将离弦的箭上,失声叫喊。 逐渐冷静的明月光动作一顿,转头,垂眸看着身边的她,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见春风异常激动地抢过他手里最后一支箭,专注地细细查看。 雪白箭羽、浓黑箭头,刻着竹纹的箭身……春风立刻就联想到那晚在林子里捡到的袖箭。 “怎么了?”察觉到她眼神中的不对劲,明月光放下弓,想尽量放柔询问的声音,可仍是难掩先前被激起的怒气,口吻难免透出生硬。 “那天……”春风张了张唇,翕蠕片刻,才说出完整的话,“那天晚上在林子你救我的是你?” “嗯。”他别开目光,故意不去看她,应得很不自在。 “你不是走了吗?” “谁说我走了?”明月光没好气地嗤哼。因为担心她,所以又不争气地折回来?这种没出息的话他懒得讲。 “可、可是你为什么不出现呀?”害得她一个人在林子彷徨无措,很好玩吗? 稍稍褪去的怒气,又一次以汹涌之姿回复:“我不是小光。” 嘁,对于一个口口声声唤着“小光”的女人,他没把暗器直接射她身上,已经该庆幸了,竟然还指望他出现?出现做什么?让她看清楚那一句句撕心裂肺般的呼唤,比他丢出的暗器更有杀伤力么? “我、我……我以为会是他……”春风说得很轻,几乎不敢抬头看明月光。 以为?呵!明月光禁不住溢出一丝冷笑,“生病时,以为陪着你的是他;遇见危险时,以为救你的人是他。他比我好,所以我做再多也不过是为他在铺路,是么?” “不是……”她想辩解,却被打断。 “还是说,当初主动招惹,是因为我看起来比较像块踏板,好让你找到他,和他相守,生很多孩子?”尽管不很再去回忆她那个没品格的愿望,可为了让她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离谱,他还是不厌其烦地重复着。 “我没有说……”没有说是要和小光相守哇! “吞吞吐吐做什么?想要什么就去要,我不缺女人,也不会非留你不可。你爹以前是船夫?所以遗传给你一套脚踏无数船的绝技?” “可是你的眼神……”眼神分明是在说:你要敢走试试看,我会直接打断你的腿,看你还能 不能劈腿。 “我看任何女人都用这个眼神。” “……” “说话!你这算是默认吗?” 天理啊!觉醒吧!这男人实在太不讲理了,压根不给她把话讲完整的机会,还反过来怪她吞吞吐吐,甚至把她沉默是金的识相表现诠释为默认。既然伸头缩头都是一刀,春风索性豁出去了,“少主兄台,麻烦你给我机会讲句话,可好?” 他偃旗息鼓,保持缄默,眉梢微微挑起,给了她足够多的空间说话。 “我不是故意把你的好归在小光身上,是因为我不是神,你不说我怎么知道那些事是你做的!你看起来就不像会对我好的样子!我也没有吞吞吐吐,是你一直在打断我!还有你的眼神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不缺女人的样子,活脱脱就是欲求不满!而且我爹也不是船夫,我从小就没有爹!!”哦,好爽,这样歇斯底里吼完一段话的感觉,让春风有股顿时松了口的气的滋味。 她以为已经把话说得够明了,没想到别扭的人总有办法寻找到别扭的原因,“你还没解释你的愿望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说过想要跟小光相守,没有没有没有哇!”春风觉得处在崩溃边缘的人是她。本以为大当家兄台不讲理,不顾及别人意愿,现在才明白,天下乌鸦一般黑啊。 “那是谁?”他很固执地咄咄相逼,非得问出个让自己的满意的结果不可。 春风冷静了下来,顿时不知该怎么答。是谁?佛祖口中的明月光吗?可那只是一个名字,并非她心心念念过的人,“也许……他叫青山。” “青山?”明月光面色霎时冷了下来,深邃的眸紧紧锁住她。 这表情让春风觉得害怕,先前那略有些孩子气的燥乱不见了,眼前的他,怔了刹那,渐渐又成了她所熟悉的少主,冷然,让人不敢亲近。甚至,连看她的眼神都从炙热恢复到不屑,她抿着唇,许久才启唇,试探性地问:“你认识他吗?” “你认识?”他面无表情地反问。 春风摇头又点头,最后皱眉愣着,举棋不定的模样。 “你生病昏迷时,我听见你叫过这个名字。” “我、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只知道我要找一个人,他或许会叫青山。”春风太过纠结于该如何解释,丝毫没有注意到明月光的口气中透着些微窃喜。 “不用找了,他死了。”垂眸睥睨着吱吱唔唔的春风 许久,他眼眉转开,落在前方的黑暗中,没有焦距,更像是在定定地恍惚。 “怎么死的?” “被他爹杀死的。”他说得很淡然,全然一副事不关已的口吻。 春风眨了眨眼,没有再追问。那不痛不痒仿佛在叙述一段传说般的语气,让她泛起些许心惊。被自己的爹亲手杀死,那个青山也怪可怜的呢。不过,由此看来,这一世的那个青山只是重名而已吧。 不免觉得失落,一个说过青山依旧笑春风的男人,却改了名,是想将那个誓言至此生彻彻底底变成过往吗? ~﹡~﹡~﹡~﹡~﹡~﹡~﹡~〖。安思源。〗~﹡~﹡~﹡~﹡~﹡~﹡~﹡~ 当晚,春风带着几分怅然入梦,关于那些越来越扑朔迷离的事,谁生谁死,谁又是谁,她暂时不想去理会,消极地等待命运的手布局安排。 尽管如此,这一觉她仍旧睡得不踏实。 直到天亮才入了眠,日上三竿时,有人叩响了她的房门,声音由轻及重,扰得她不得不裹着被褥下床开门。 “你是?”揉了揉惺忪睡眼,春风萎靡地打量着门外的陌生人,只以为她敲错了房门。 “司云宿。”对方唇有了细微的张合。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让春风瞬间清醒,瞪大眸子不敢置信地望了过去。眼前女子,一身招摇的火红裤装,云鬓嵌流苏,淡扫的胭脂、精致的娥眉,俏丽嘴角上扬出冷漠笑意,骨子里透出难以言喻的妖冶。 可她竟然说自己是那个冷得像冰的司、云、宿?! “春风姑娘打算就这样跟我僵持到天黑吗?” “啊?”春风回过神,羡慕低又流连了她几眼,才想起让开身子让她进去,“不是不是,就是一下子没反映过来,你好漂亮哦。” 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一个个雌性人类可以比她这只妖长得更像妖?这样她情何以堪啊! “少主说你前不久才大病初愈,昨晚又受了惊吓吹了冷风,怕你旧病复发,让我熬了些药给你补补。”面对夸奖,云宿依旧不动声色,刻板地把药碗搁在桌上,复述着明月光的话。 “又是药?不喝可不可以呀?”她还没病呢,又不是什么弱不禁风的身子,犯不着这样吧。 “可以。”云宿微笑点头,“少主说你若懒,不想自己动手喝,他不介意等用完早膳来灌你。” “那、那那那能不能等我也先用完早膳?” “可以。”她继续点头。 还有后话吧,一定还有! 果然不出春风所料,稍缓片刻后,云宿接着说:“少主说,威胁、利诱、哄骗又或者是打晕你剖开肚子直接倒进去,这些招式必要时我都可以施行一遍。春风姑娘,你需要吗?” 咕噜。 继续咕噜。 春风双眸紧闭,喉头频繁地滚动,活像那碗药是人间极品般的美味。显然,云宿波澜不惊的警告声很有效。直到把药喝了个底朝天,春风硬吞下最后口,干笑地把空碗递给她,一副刚死里逃生的得意样。 接过碗,瞧了眼,云宿满意地扯了扯唇角,敷衍性地一笑。 本想问是不是就义这一回,明天不需要再喝这东西了,春风才张嘴,楼下猛地传来一阵花盆的破碎声,震耳欲聋,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紧随而来的是争吵,听不清内容,隐约只捕捉到“驿风山庄”这四个字。 春风犹豫了会,裹紧被褥,跑出了房门想看个究竟。 倚在栏杆上,借着居高临下的犹豫,她将楼下大院的画面一览无遗。燕山和驿风山庄的人分为两派,左右而立,一黑一白,颜色分明。相较于驿风山庄众人的不屑一顾,燕山那群人格外激动。 “一定是你们驿风山庄的人起了歹念,想独吞那幅画,不然为什么死的都是燕山的人!” “呸,什么狗屁江湖正派,不过是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 此起彼伏的指责,听起来句句在理,驿风山庄不予理会,直至许久后,终于有人耐不住,一句话便让对方消了声。 “倒不如去问问你们那个左右摇摆的压寨夫人,为何偏偏只有她能从刀口下活下来,啧啧,还真是巧。” 人群面面相觑,一时语塞,静默了须臾。 春风想辩解,没等她开口,便瞧见二楼有道人影忽地跃下,刺目的银光一闪而过,待到大伙再度回神时,先前驿风山庄说话的人脖子上已经架着柄软剑。执剑人唇角紧抿,头微扬,眼眸半睁半寐,迸射出浑然天成的霸气,“抬头。” 剑端慢慢抵住那人的下颚,轻叩了两下,逼得他不得不抬头,目光刚好对上立在二楼栏杆边看戏的笑春风。 “敢跟她说对不起吗?”轻描淡写的口吻,可那柄剑却气势凌 厉,生生地往那人脖子上嵌入几分。 “对!不!起!” 哇咧,这凄厉语调、幽怨眼神,吓得笑春风直往后躲。兄台,不如不道歉更有诚意些! 可华遥似乎完全不在乎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说出这三个字的,仍是心满意足地收剑,自以为傲地冲着春风笑。 华遥的笑很纯然,如山间清溪,一眼望见底,明晃晃的,舒心。逗得楼上的春风也禁不住跟着傻笑,如若没有千年在前,兴许连她自己都会觉得这般平淡是福。可偏有朝夕相伴、天地失色来对比,什么样的气息都相形见拙。 才这么想着,那道让她春心躁动血脉紊乱的声线,迎面而来。 “若是不想被人怀疑,与其在这争,不如想法子找出那个想挑唆的人。”明月光略微倾身,单手搁在雕栏上,意兴阑珊地托着腮,端起少主的架子,嘴角不屑一扬,拿自己的手下调侃。 春风双眸放空状地抬起头,隔着距离,看对面的明月光。沉稳的青绿色长袍,衬出他的冷漠气质,眼眉凉得似是被霜染过,在抬眸与她对视的瞬间,表情忽而变得迷离,让人猜不透的模样。 “药喝了?”薄唇轻咧,似是询问,似是命令。 “嗯。”春风痴看了他半晌,傻傻点头。 “去换衣裳,你的炒饭相公该是准备好早膳了。”他说得悠然自得,全然不顾底下争锋相对的场面。更是懒得顾那个置身事外,暗自为那一句“炒饭相公”而笑逐颜开的华遥。 只是,相较之下,明月光的两耳不闻窗外事是气质,而华阳…… “哎哟,大嫂,你什么时候在房里藏了个俏丫鬟!”华阳打着哈欠跨出房门,丝毫没察觉到自己姗姗来迟,当目光划过司云宿后,又迅速挪了回来,眼眸瞬间被点亮:“姑娘贵姓?贵庚?有情郎否?啊,可喜欢有俏眉的山贼?” “呵。”云宿眼神斜了斜,溢出冷笑。 “姑娘笑起来真微妙。” “二当家真闲。” “没想到姑娘那么关心我的家务事。”美滋滋的华阳笑开了,撩了撩额发,摆出自以为风流味十足的架势,想起了大哥的忠告。真男人,要有高姿态,“姑娘别爱上我,我只是个传说。” 本还懒洋洋不想动的春风,在听到这段对话后,痛下决心,二话不说直冲回房间换衣裳。她宁可面对底下那些亦敌亦友的人群、或是忽冷忽热的明月光、又或 是时傻时智的华遥,也坚决不要在这个“传说”面前多停留一秒。 作者有话要说:我没有偷懒哦~这两天是趁旺季爆发前还有点空,就顺了下前文,把春风姑娘好像墙头草一样没节操的感情稍微顺顺了,前文有些修改,情节上的变动几乎没有,只是感情线的问题。像彻底研究哒可以翻回去看看喏,有修改的章节我都已经在标题上标志出来啦。 来配图哦~~~ 这张图,从左到右,大概属于大光哥哥的情绪转变。 再从右到左,就是小光哥哥鸟~~~~据说,这也算是剧透的一种。。 第三十六章 如明月光所料,华遥果然是准备好了早膳,还是满满一大桌,菜式多到吓死人。 可或许是因为先前才闹过,这顿饭吃得很寂静很仓促,就连平常每回用膳时必上演的抢食画面都没有再上演。 除了一阵阵有序的吃饭声,唯一为四周点缀出人气的就是二当家这个“传说”了。 “俏云宿,是不是因为爱慕你的人太多,所以你才扮男装来掩饰风情?”那个“传说”带着一脸花痴至极地表情,如蜜蜂见到花儿般地粘着她,寸步不离。 “还好。” “你不用为了顾忌我的感受而瞒我,跟人抢东西是种乐趣,我一定会横扫千军、拔得头筹、一马当先、实至名归、十指紧扣……” “呵。” 春风神情纠结地注视着他们,想学习司云宿的笑容,却发现原来那种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不是人人都能拿捏得如此诱人。又想学习她的吃相,不快不慢,却端庄得宜,怎么看都觉得赏心悦目。 偏偏,她学得正兴起,才效仿出了几分味道,明月光的一句话突然打乱了所有节奏。 “我伤好了,吃完启程。” 这话像咒语般,被春风握在手中的筷子刚停在酱菜盘子边,一转神,已经空空如也;再转战腌萝卜,连盘子边缘都没沾到,又空了。先前祥和的气氛不见了,为了能快点启程,抢食画面再次上演。 只可惜一心想像司云宿那样吃出韵味来的笑春风全然没有准备,片刻后,就瞧见所有人丢下空碗,开始去准备,最先吃完的人竟然还是云宿?!这世界有没有天理了! “把这个藏好,留给你的。” 人群一窝蜂地散开,春风傻坐在长板凳上,看着桌上的残羹剩饭,连哭都没力气。忽地就有一道声音从她头顶飘来,她回头,便瞧见大当家兄台手中握着一大袋干粮,硬塞进她怀里。 她伸手掐了掐,软软的馒头热乎乎,让春风感动到都想飙泪了。 “刚才他们的话……你敢别放在心上吗?”说着,他有些不自在地挠了挠头。 “什么话?”春风低着头,继续隔着包袱掐馒头,妄想可以就这样数出包袱里到底有几个馒头,够她吃多久。 “就是说你左右摇摆、水性杨花、吃着碗里瞧着锅里,还很有可能跟杀手勾结的那些话。” “……”动作一顿,春风眉心揪成一团仰头看他。刚才?他们的 话?为什么她不记得有除了他之外的人说过这种话?! “别太当真,像我们这样的人总难免招来些蜚短流长,不管如何,我始终都会信你。” “谢谢组织的信任。”春风郑重其事地回道。她也知道,通常女人听了这话都该感动,也的确很想表现出感动。可是,为什么他偏要把话说得那么喜感,害她花了好一番力气憋笑,压根没有余地去感动。 他努嘴轻笑,伸手自然地揉她的发,越揉越乱,越乱却越觉得满意,恨不得揉出宛如初见时的鸟窝头,“你敢别那么认真吗?目前来讲相信你的组织只有我一个人,不过有我就够了。” 她皱了皱鼻子,有些没心没肺地冲着他做鬼脸,还反驳得理直气壮,“就是有你我才更惨啦。” 这画面,远远看来倒是充斥着甜蜜,像对冤家在打闹,旁人眼中欣羡的寻常举止。 明月光盘着双手,撇嘴睨着那两个丝毫没觉悟的人,真是扎眼的场景,不想再看下去,他冲着身旁的云宿交代:“去把那女人丢到马车上来。” “哪个?”正在整理东西的云宿微愣,一头雾水地追问。 “除了笑春风还有第二个女人么?” “……”她不语,沉默良久,悻然转身之际丢下自言自语般地话语:“少主,我也是女人。” 纵是这话再过百感交集,仍旧是说者有心听者无意,他依旧伫立在原地,视线胶着在笑春风身上。她抿了抿嘴不再多话,若是那人眼中压根就没有自己,还有什么好争的。只是,即便不争爱,云宿也不愿眼睁睁地看着他弥足深陷。 ~﹡~﹡~﹡~﹡~﹡~﹡~﹡~〖。安思源。〗~﹡~﹡~﹡~﹡~﹡~﹡~﹡~ 打从笑春风尾随着司云宿钻入马车后,就深刻意识到车里的气氛不对劲。不仅仅是死气沉沉,就连她喜气洋洋地吃馒头,都会招来恶狠狠地瞪视。 “你、你想吃么?”她护着馒头,丝毫都没有分享之意,只因为明月光的眼神实在太骇人,才不得不象征性地问一句。 “你喜欢那样的?”明月光眼眸低垂,居高临下地睥睨着窝在小板凳上的春风,对于她紧握在手里的馒头提不起兴趣,反而是制作出这些馒头的人,让他耿耿于怀。 “什么?”春风问得意兴阑珊,边张大嘴,把拳头大的馒头往嘴里塞,生怕他看得眼馋会突然动手抢走她为数不多的食物。 “敢不敢那 样的。”他耐着性子为刚才的话做注解。 “啊?” 板凳上的女人还是一脸迷惘,只专注地往嘴里塞东西,明月光眉头猛地蹙起,深吸了口气,低吼道:“你敢别吃了么?敢看着我么?敢离其他男人远些么?敢分点神关心下我的感受么?” 这一连串的“敢不敢”不仅吼得春风神情呆滞,就连一旁向来处变不惊的司云宿都险些破功。 晃晃悠悠的马车里,静谧了须臾。 “……咳,咳咳。”直到笑春风率先回过神,被噎得猛咳。 明月光继续恢复淡漠,懒懒地撇了她眼,顺手丢了个水袋给她,冷着声命令:“喝。” “谢谢。”灌了几口水,勉强把堵在喉咙口的馒头吞下去后,春风挤出道谢声。 这客气见外的模样,又招来明月光不悦地斜视。她不明就里,不知道自己又是哪惹到他了,只好挤出憨笑抬头看他。 笑容暖暖的,看得他有些晃眼,对视了片刻,先前阴霾的心情似乎烟消云散了,明月光转开头,不期然地跟着她笑出声。 “少主。”云宿忽然按捺不住,低唤了声。如果不懂他,多好,可惜就是太懂,才能清晰地在他那双刻意躲开笑春风的眼眸里看出疼宠,吼也罢、气也罢,终是在春风姑娘如无其事的笑容中化为乌有,兴许他自己尚还没觉得,可云宿却旁观者清,若是再不加以阻拦,他这辈子就载定了。 “嗯?”他渐渐收敛笑意,分神轻哼。 “做什么急着走?大夫说你的伤应该再养些时日。”她随意地找了个话题,好让自己的存在不要显得太突兀。 “不碍事。”明月光回得避重就轻,想了些会,又问,“昨晚交待你的事怎么样了?” “跟你想的差不多。” 这回答也是简约至极,估计除了明月光没人能听懂。春风撇了撇唇,继续啃馒头,分明已经不饿了,她还是一个接一个地吃,他们聊得认真,她故意越吃越大声,只有这样才能表现出些微存在感。 可结果她只换来了明月光偶尔几道可有可无的余光,馒头啃得差不多了,再啃下去了一会真饿了就没东西吃了。春风闷闷不乐地归置好包袱,缩着脚,听他们聊了会,谈话内容无非就是围绕着那幅画还有被杀的那几个人,可他们聊得很投机,春风连插话的余地都没。 她索性静静地打量起明月光,窗外泄进来的阳光晒在他的 侧脸上,衣襟半敞,姿态颓然,可眉心若隐若现的“川”字纹透着股认真执拗的味道,唇角挂着的桀骜笑容又为他渡上了一层傲气。春风不禁恍神,让她等了千年的那个少年,也是这样的……傲然地说他可以寿与天齐、护她千年又千年;执拗地想诱她成魔,与他一起沦丧。 当真是像极了。如今看来,春风才颇有几分骄傲地意识到,她一直爱着的男人,有着天下间最摄魄的认真模样。 曾经,她盼望着他就是少主,可如今…… 春风无精打采地从兜里掏出一枚小铜镜,照了起来。 小小的铜镜里映照出一张巴掌大的脸,发髻是精心绾出来的造型,仍是几缕碎发不安份的在额前晃荡;眉毛杂乱,眼眸无神,鼻尖脏兮兮,嘴唇有些干裂,最为碍眼的还是左颊上那块虽逐渐淡去却仍旧突兀的胎记。 再抬眸看向和明月光侃侃而谈的司云宿,梅子色的衣裳飘然若仙,秋水般的眸子,朱丹似的唇,脸颊边没有恼人的胎记,只有一丝若隐若现分外娇娆的凉笑。 “这才叫郎才女貌吧……”她蠕了蠕唇,不自觉地将本该憋在心底里的感叹脱口而出。 呢喃般的声音轻到足以让人忽略,却仍然是落进了明月光的耳中。他猝然停下话端,含笑看向她,修长的手指冲着她曲了曲,“过来。” “哈?”春风左右顾盼,才确定他那副温柔到能沁出水的表情的确是对她展现的。 “我让你过来。”他加深笑意,重复。 “哦。”她藏好镜子,也顾不得马车的颠簸,迅速站起身,挂着甜笑在他身旁坐下。 本是觉得如此就满足了,没料到他手一伸,自然地横过她的肩头,掌心稍一用力,将她带入怀中。没有多余的语言,只是强行把她的头按在他胸前,垂眸轻扫了她眼后,又神情严肃地抬眸,转而懒懒地对着云宿说道:“继续,刚说到哪?” “……说到老夫人广发邀请帖,说是腊八时代表驿风山庄,有要事宣布。”云宿愣了片刻,从春风身上划过的目光中泄出一丝阴厉,稍纵即逝,很快就不动声色地继续回道。 “是么?”他的口吻很淡,仿佛事不关已。 可紧趴在他胸口的春风敏锐得感觉他在闻言后轻颤了下,似乎,那个一直喜欢说正事的老夫人这次真的有正事要宣布了。 春风很想继续听他们在聊什么,可或许是这个怀抱太温暖,让她没由来地觉得安心 ,眼皮也就跟随着越来越沉,频频打了几个哈欠后,只听闻头顶传来明月光好听的声音,“想睡就睡吧,到了我叫你。” “嗯……”她有气无力地应了声,听话地闭上眼,有规则的心跳声一阵阵,沉沉地传入她的耳中,像是催眠曲般,让春风带着满足的笑入梦。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谈话声似乎停了,她睡得香甜,梦呓着调整了下姿势,自在地把某人当成枕头。 模糊间,似乎有人在把玩着她的发,还有喑哑地声音在问:“为什么非要找青山?” “唔……因为青山依旧笑春风……”她吧唧了两下嘴,处在半梦半醒间,下意识地回。 “……”那声音停了几秒,只有如缶声般的呼吸在回想,半晌,才道:“笑春风也依旧青山么?” “嗯。” “等事情都完了,我带你去找青山,好不好?” “好,我好想哭给他看……” 第三十七章 作者有话要说:先更上来,这章等下可能还会有些小修改~~~今天还会再更两章的,所以先保持沉默哈~你们慢慢看文吧,人家等下再来废话据说距离下一个城镇太远,连夜赶路又太危险,所以大伙便随便找了个地方安营扎寨。 春风对吃睡从来都没有太多讲究,只有今晚,在床上辗转了许久,就是睡不着,脑中像电影胶片般不断地有一些熟悉又陌生的情节在重演,“等事情都完了,我带你去找青山”……这句她丝毫都想不起来在哪听过的话,始终徘徊在她耳畔。 这心烦气躁的夜,让她有些想念白昼时晃晃悠悠的马车,还有那个被她当成枕头的男人。那种安心总像是若即若离的,飘忽得很,攫取不住。 最终,春风放弃了挣扎,起身随意地披了件厚实的衣裳,打算去外头吹吹风。 深冬郊林的夜,凄神寒骨,幽静得让人屏息,只有一簇簇的篝火“噼啪”燃得正欢。兴许是因为大家都睡了吧,寂冷的四周没有一丝人气,绕了圈,春风忽然在最远处的篝火边见到了花枯茶的身影。 她托着腮,看着火苗出神,平日里吵吵闹闹的模样全然不见了。 “你怎么了?”春风好奇地凑上前,弯下身,又怕突然出现会吓到她,便先伸手在她肩上轻拍了下。 “啊?”正恍惚着的花枯茶还是被吓到了,溢出一声惊呼。回头见到春风后,才长吁出一口气:“是大嫂呀,你也睡不着吗?” “嗯。”春风撩起衣裳下摆,在她身旁入座,应了声,伸出手贴近篝火取暖。 “也是啦,你下午睡得那么沉,大当家看你躺那个少主身上,吵了很久,结果还是没把你吵醒。大当家还说今天赶路赶累了,等睡醒补充好精神,要趁机把明少主那种勾引无知少女的男人给做了,算是为江湖除害……” 又是喳喳呼呼、口没遮拦的样子,春风嘴角抽了抽,暗想着如果再不打断她,估摸着花姑娘会越说越兴起,甚至很有可能模仿起大当家兄台的样子,来个声情并茂。想着,她张嘴,婉转地扯开话题:“你为什么那么晚还不睡?” “……”被这么一问,花枯茶愣了愣,郁郁寡欢地低下头,咕哝:“我有些想劝华迟不要去找画了。” “为什么?”春风歪过头,有些不明白她的话。 “已经死了好多人,如果那幅画真的重见天日,也不知道会掀起多大的浩劫,江湖、朝廷……好多双眼睛在觊觎呢。” 浩劫,这两个字让春风暗惊。 从前六界的浩劫,毁了她的家,铸就了一场空等。如今,又要有浩劫了吗?春风甩了甩头,强颜欢笑,应该只是花姑娘在杞人忧天吧,“别想太多啦。驿风山庄和燕山不是都很厉害么|奇*_*书^_^网|?大当家兄台和少主也都知道那画代表着什么,不会没有防范啦……” “那如果是内讧呢?我娘说人心不足蛇吞象,利益当前就会有战争。”花枯茶依旧满面愁容。 “你怕拿到画之后,大当家兄台会找少主打架,想独吞哦?不可能啦,大当家兄台不是那种人啦……” “可是明月光呢?你确定他也不是这种人?我就觉得最近死的那些人一定跟他有关系!” “怎么可能?!”春风拔尖了嗓音,怪叫。 “不然为什么只有你没事,因为他喜欢你呀,不舍得杀你呀。不过你要小心哦,男人毒起来六亲不认的,搞不好哪天你会是死得最惨的那个……”花枯茶分析得头头是道,完全没有在意春风越来越黑的脸色。 “够了哦,我怒起来很可怕的!”春风扁着嘴,眼珠往上翻,露出一大片眼白,恶狠狠地瞪她。妖的本性在复苏,如果现在有凶器,她估计会毫不犹豫地割了花枯茶的舌。 虽然怨念很重,可春风发誓她只是想想而已,暂时还没到立刻付诸行动的那一步……那,身旁那个划破长空的尖嚣声是出于什么原因? “好痛!放手放手!” 虚静长夜,骤然从花枯茶口中飘出的叫嚷声显得格外悄怆骇人。春风只觉得有道掌力袭来,将她用力推向一旁。猝不及防之下,她狠狠地跌坐在火堆旁,手不经意地碰到烧烫的木枝,即使迅速挪开,仍是噬心般的疼。 龇着牙,她痛哼着回神,只瞧见花枯茶在死命地挣扎,手臂上的雪白衣料被血晕染得分外妖冶,有柄银剑正抵着她的喉,一寸寸地嵌入。剑的主人是黑衣人,脸部依旧没有任何遮掩,并非春风上回在茅厕边见到的那几个。 她没心思去记住他们的长相,情急之下,只想从剑下救出花姑娘。 有了上回的惊慌失措,这次春风冷静多了,迅速起身后,眼一闭,就停在了黑衣人跟前,半睁开的双眸透着清冽,睨了那黑衣人一眼后,她伸手,指尖似是不费吹灰之力地弹开了剑,将花枯茶拉到了自己身后。 “活捉他们!”虽然有伤在身,花枯茶还是很激动地拉 住春风的衣角,大喊着。 黑衣人皱眉,深看着笑春风,一时忘了反映。想不透这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是哪来的力道,生生震得他弹开。 “大嫂,你挡着,千万别放他走,我去帮你搬救兵。”意识到春风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没用后,花枯茶立刻觉得跟敌人周旋这种事一定得交给她做。 看着花枯茶匆忙跑开,春风敛了敛眉。活捉?她的妖力还在,要活捉这个人似乎并不难,只是……她忽然捋起袖子,将腕间戴着璎珞的那只手横到了黑衣人面前,试探性地说:“看清楚这个,我、我……我是你们不能杀的人!” 她已经很努力想维持住气势,可还是没能掩盖住话语间的颤抖。 “春风姑娘?”黑衣人的声音听起来很空远。 “……”春风傻乎乎地愣住,没想到对方竟然能叫出她的名字。难道真跟璎珞有关?真的是小光指使的? 诸多疑问,在黑衣人转身离开抛下的话里都有了答案。 “多有得罪,对不起,属下只是奉少主的命。” 醍醐灌顶、晴空霹雳、当头棒喝,这些词汇都不足以形容此刻笑春风的情绪变化。没空理会那人的离开,更没空搭理花枯茶召唤来的救兵们,她就像被点了穴,僵硬地伫立在原地,神情呆滞,目光空洞……所有因由皆是黑衣人的那一声“少主”。 “为什么每次都只有她没事?” “不是不会武功吗?怎么救花姑娘的?” “一定是笑春风和明月光勾结,想在找到画前慢慢暗中瓦解我们燕山的势力。” “呸!我们少主再傻也不会找她勾结,是你们燕山在自导自演吧?” “就算是跟你们燕山无关,笑春风也是你们的人,一样脱不了关系。” 各种质疑声愈演愈烈,春风窝在帐篷里,裹着厚厚的被子缩在角落,时不时地用力吸几下鼻子。已经努力让自己不要去理外头那些叫喊声了,就算被所有人怀疑又怎样?就算两派人马都把她当成皮球般踢来踢去又怎样? 旁人的眼光她可以全然不顾,可是却怎么也遗忘不掉明月光把她送回房时,印在那双眼眸深处的狐疑。 帐篷里早就放着一碗药,云宿跑来交代了声说是非喝不可,还是和上回一样的理由,大夫说她气血不调,最近天寒又要长途跋涉,再加上连着受了两次惊吓,喝点药调理下身子。 春风没有抗拒,只是怎么也忘不了云宿临走时丢下的话——“少主说让你早些睡,他还有很多事要善后就不来陪你了。没事也别再大半夜乱跑,每次都能安然无恙,着实让人生疑。” 也不知道这话是一五一十地复述转达少主的意思,还是云宿参加了些许主观成分。总之,春风觉得难受,一股说不清的梗塞感萦绕在心头,沉甸甸,偏又挥不去,压着压着连鼻腔都忍不住酸意弥漫。 “要不要吃宵夜?” “不要。”春风想得太过出神,以至于本该只有她一个人的帐篷里,诡异地传来不属于她的声音都没能引起她的关注,只是本能地拒绝。 “你敢看着我再回答一遍吗?”那个固执的声音还在持续。 纵然春风再后知后觉,也没办法继续充耳未闻。她一转眸,瞧见跟前有双黑色的绸缎鞋,视线上移,被纳入眼帘的是两条修长匀称的腿,继续往上,不出意料之外的见到了大当家兄台熟悉的严肃脸孔。 唯一让春风双眸绽放出光芒的,是他手中盘子里那只散发着阵阵香气的叫花鸡。 “要不要吃宵夜?”他一点都不觉得麻烦,又重复地问了遍。 某个不争气的女人硬吞下口水,用力点头。 这预料之中的答案让华遥满意点头,蹲下身,大方地把撕好的鸡递给她。 不止是受了惊吓,还惊诧了好久,春风当真是快饿得发慌,见了美食愈加没有抵抗力,也顾不得帐篷外依旧上演着的相持不下,大快朵颐地享受宵夜。 “敢吃慢点吗?”边说,华遥边体贴地又塞了杯茶给她。 春风灌了口水,让食物顺利穿过食道,才想起正事:“花姑娘要紧么?” “皮外伤而已,给华迟点表现体贴的机会,也好。”他惬意地在春风身旁坐下,单膝曲起,手随意地往膝盖上一搁,歪着头欣赏了片刻她的吃相,才问道:“大半夜不睡觉跑去外面做什么?” “睡不着嘛,就想去吹吹风呀。”春风吃得很专注,分神回答了句,也只有在大当家兄台面前,她才会呼吸不急促、说话不结巴、心思不乱飘,不需要考虑什么形象,随心所欲肆无忌惮。 “你会武功吗?” 春风摇头否认。 却换来了华遥的疑惑,“可是花姑娘说,是你用内力震开黑衣人救下她的。” “……”被塞进嘴里的鸡顿时失去了香气 四溢的诱惑力,春风停下所有动作,眨了眨眼,沉默片刻,才闷闷不乐地问:“连你也怀疑我?” “嗤,你敢试着把我说过的话放在心上吗?”他撇嘴轻哼,神情浮现出一丝不悦。 “什么?”这没头没脑的话让春风皱眉。 “我说过,不管如何,我始终都会信你。” 同样的话语,却激发出完全不同的效果。上一回,春风感觉不出这句承诺有多暖心,可是这一回,在眼下这般的情境中,她牙关一松,咬在嘴里的鲜嫩鸡肉“唰唰”往下掉,紧锁住的泪腺顷刻决堤。 “哇!!”她扯开嗓子,连小舌头都清晰可见,忽地放声大哭。 毫无预警又震耳欲聋的哭声,让华遥措手不及,呈现出痴呆纠结状地看着她。 “哇呜!!” 他见过很多款哭泣中的女人,有梨花带泪的、有潸然泪下的、有悄无声息的,更多是我见犹怜。然而,哭得挖小跷,蹬腿垂地,泪如泉涌……着实让他反映不过来。 “你搞什么嘛!好端端地玩什么煽情哇,是想为了让我知道没有信任的感情有多薄弱吗?!全都是因为不信我,什么都不跟我说……不信我总有一天会动心!不信我也可以是非不分、陪他杀人……陪、陪他做所有他觉得对的事……”春风哭喊着,有些近乎歇斯底里,拉拉杂杂说了一通只有她自己才听得懂的话。 这才意识到,原来潜意识里早就不在乎那些迹象和证据,认定了少主就是那个他。 如若真是他指使黑衣人动手的,春风甚至可以不问对错,一味地去相信。她的是非观,早在当年幡然觉悟,想要同他一起堕入魔道时模糊了。是爱着少主的吧?要不然为什么当初在怀疑小光才是幕后指使人时|qi-shu-wang|,就没有这般坚定的执念呢? 可是爱又如何?他已然不是记忆里的人了,那些举止眼神间都透着戒备,纵然搂着她、对她笑,心还是隔着崇山峻岭。除了驿风山庄少庄主的身份外,她从未再他口中得知过丝毫关于他的信息。 越说越溜地抱怨声还在继续,华遥却在听闻那句“我总有一天会动心”后已经恍了神,顾不得春风之后又说了些什么,他径自傻笑挠头,思忖再三,郑重承诺,“没关系,我敢等你。” 本以为,摆出男人味的姿态,神情远离油嘴滑舌端出庄严肃穆的模样,只要把话讲得够诚恳,就可以又掀起另一波的煽情。 可等待许久,身旁吵闹的哭泣声似是停了,取而代之地是淡淡抽泣伴着一声困惑的询问:“这是什么?” 华遥眉心一拧,头一回有了想破口骂她不解风情的冲动,当视线落在她身上后,自然而然地瞧见了她才握在手里的那张纸,神情怔怔的,冲他眨眼。犹豫些会,他接过那张纸,低眉打量……随即也静了。 “哪来的?” “这边看到的。”春风指了指一旁的叠得高高被当成枕头的被褥,原是觉得有些冷,想再披条被子在身上,才刚抖开,却无意中发现夹缝间有张纸。 墨迹有晕开的痕迹,看起来是刚写的,华遥凝重地不出声,为纸上的内容陷入沉思。 ——别再喝药,药里有毒。 突兀的警告,可字迹却是他曾见过的,“是小光。” “药里……真的有毒?”春风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 华遥摇头,挤出宽慰的笑,“你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是么……”她的确活得好好的,却没办法把纸上的警告当做玩笑一场。 第三十八章 隔天一早,药还是由云宿准时端到春风的马车里。 “春风姑娘,把药喝完再上路。” 她刻板地开口,颜容间让春风捕捉不到丝毫可疑的神采。只是这“上路”二字,听来总有些许悚然。 春风渐渐回过神,接过碗,眸色转了转,见大伙都在忙,又因为昨晚的事没人愿意搭理她,就连大当家兄台都只淡淡撇了她眼,牵出微微笑意后,继续和华遥聊了起来。 “怎么了?”见她始终没有反映,云宿蹙眉低问。 “没、没事,这就喝。”说完后,春风手一抬,长吸了口气,仰头把药灌下,一滴都不剩。 云宿满意地点了点头,对于她的乖顺有些生疑,却识相地三缄其口,默默转身离开。 春风明眸轻睐凝视着司云宿的背影出神,直到大当家兄台不知何时晃到她面前,挡住了她的视线,咧开嘴笑得格外灿烂,颇为得意地轻声说道:“放心吧,那药被我换了。” “呵呵。”她傻笑,暗自嘀咕:“没关系,我信他。” “什么?”含糊不清的话没能传入华遥耳中,他皱眉询问。 “大当家,昨晚殷勤还没献够么?该启程了。”没等春风回答,明月光出现,阴沉地打断了他的话。 “你敢别一大早就摆出死人脸吗?”华遥没好气地斜睨他。 明月光不理他,耸了耸肩,自顾自地跨上马车,挑衅般地当着他的面覆下车帘。对于一个抛下烂摊子,只顾着去哄他女人,却要由他来帮忙收拾残局的男人,明月光觉得不需要浪费好脸色。 至于此刻身旁那个丝毫都没有检点自觉性的女人,他眼眸微转,口吻如霪雨般,“昨晚那只鸡好吃么?” “呃……还好。”幽闭的马车里,顿时只剩下他们俩,春风一时语塞。 “死人脸,吃醋是没用的,谁让你不会做饭。”被摒绝在马车外的华遥,越想越不甘心,用力拉开车帘,大吼了声。 “你喜欢这种天天在厨房里打转、满身油烟味的男人?”相较于华遥的激动,明月光只是嘴角一弯,惬意地靠坐下来,转眉把难题丢给春风抉择。 “啊?还好……”春风有口无心地回道,正恍惚于他的泰然素若,仿佛昨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只是她幻想出来似的。他一点都不好奇她昨晚为什么不睡觉跑出去?也不好奇为什么她有办法救花姑娘?还是说,自导自演的戏码不需 要好奇? “还好?!”简单的两个字,让明月光敛起笑容,脸色暗沉,杨高声音反问。 根本没搞明白发生什么事的春风,仍旧一头雾水地冲着他眨眼,表情无辜至极。 另一边华遥满足地冲明月光挑了挑眉,很是亲昵地拍了拍春风的肩,赞赏有加,“娘子越来越听话了。要是嫌这个人缠太紧,就跟花姑娘坐同一辆马车去。” “没关系。”春风依旧惜字如金,只以为华遥是担心她不知该用什么心情去面对明月光,为了证明自己并没有他想象得那么没用,她还硬挤出个绚烂笑容。 几家欢喜几家愁,是亘古不变的定律。华遥乐了,明月光的好心情自然就崩落了。没等他开口吼春风,司云宿归置好一切又折了回来,漠然地推开华遥,钻进马车里,好似所有人都是透明的,就只冲着她家少主交待道:“差不多,可以启程了。” 一句话无形中化解两个男人间的硝烟暗涌,华遥撇了撇嘴离开,仍记得大局为重。 明月光的视线却始终紧锁在春风身上,她看起来有些憔悴,该是昨夜没睡好,想来也是,经历了那么多事怎么酣眠?只是!没睡好就可以给他脸色看么?虽说女人偶尔对着自家男人耍耍小性子是正常行为,她就不能用撒娇的方式来表现么?! “少主,该换药了。”云宿忍不住微微提高嗓音,若是再不唤回少主的神,恐怕他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换什么药?”他死凝着春风,想也没想地问。 “你手上的伤,该换药了。”话音又提高了几分。 这回总算让明月光扯回心神,看向云宿,将那只始终背在身后的右手伸了出来,轻应了声,“嗯。” 云宿凑近了他几分,小心翼翼地拉过他的手,慢悠悠地将缠在那只手上的层层绷带褪去,曝露在眼前的是他血肉有些模糊的掌心,掌纹已被剑痕覆盖得难以看清,她心头一揪,禁不住忘了身份地责怪道:“少主以为自己刀枪不入么?那种敢以下犯上的人有什么好留情的,杀了他还爽快些呢。” “我从不对自己人下手。”他提了提嘴角,强忍着掌心刺痛,硬是让表情看起来无波无澜。 ——我从不对自己人下手。 这话飘进了神情呆滞的春风耳中,她没回神,像是在活在一个人的世界里般,自己跟自己对话,自己帮自己整理着心事。打心底里是不愿相信会说出“从不对自己人下手” 的少主,竟然是那一条条人命背后的罪魁祸首。即使那个黑衣人清清楚楚地说出了“少主”,春风也宁愿觉得那是一场阴谋。 即便退开一万步,当真有这事,她也不想去理会谁对谁错。至于那药里的毒?春风更是不想去怀疑,这生为他而来,即使死于他手,也不过是饮鸩止渴。更何况,她没由来地信着他,信他不会对自己下手。 才发现,原来情爱无关乎理智,更像是一种盲目的信仰。 她气得只是他的沉默,什么都不说。找画的目的,隐隐可见的天下硝烟,这些都是旁人口中得知的,而明月光似乎总觉得她是个局外人,什么都不必知道。 “真是不值。”黯然不语,静默半晌后,云宿忽然又道。 “嗯?”没头没脑的话惹来明月光的困惑。 “你代她受过,她却丝毫都不关心你的伤势。” 并非是被司云宿一语惊醒,只是时间刚刚巧,云宿的话音方落,春风就回过神,余光捕捉到了明月光的异样,慌忙敛眉轻问:“你的手怎么了?” 即使有了这句听似关切的话语,可配合上她那一连串漠不关心的举止,明月光仍旧心头暗抽,忍着暗潮汹涌的怒气,敷衍性地回了句:“没什么。” “为了你。有人怀疑你暗中和人勾结,嫁祸驿风山庄,想杀你以除后患。少主不想跟自己人动手,徒手折了那人的剑才受的伤。倘若不是少主以血为誓地护着你,你以为驿风山庄的人会那么容易放过你?” 少主不想多谈,云宿却咽不下这口气。分明是笑春风闯的祸,却得由少主来承担。她倒好不管不顾地躲回帐篷里,还有心思和华遥一块吃宵夜,仿佛天塌了都不关他们俩的事。昨晚若不是由少主压着,恐怕笑春风早被众人挫骨扬灰了。 “云宿,需要我帮你闭嘴么?”明月光脸颊涌上一股潮红,故作镇定地轻斥。 这种好像在女人面前邀功领赏般的解释,说那么多做什么?又不是唱戏,情深爱浓非得轰轰烈烈地嚎给观众听。 接获到少主略显不悦的眼色后,云宿意识到该噤声了。 春风歪着头审视明月光的手,脑子里很生动地回荡着一出画面,男人气宇轩昂地徒手握住迎面挥来的剑,锋利的剑割划着他的掌心,血顺着滴下,渐渐覆住银晃晃的剑……电视里常那么演。 以前她总觉得会这么做的人脑子应该有病,现如今,了然到那种两难的滋味后, 春风不禁跟着揪心。她以为那些怀疑揣度只要不去理会就好,却完全没想过会给别人带来多大的麻烦。 “对不起。”入眼的伤口触目惊心,春风忍不住自责,声音轻得几不可闻。 “你以为我会稀罕你的道歉?”做那么多,是想换她一声“对不起”?他未曾想过值不值,只惦记着能不能让她毫发无伤,要道歉又何用? 话听起来虽然有点刻薄,春风转念一想,觉得也对,道歉又不会让伤口瞬间愈合。想到自己还有妖术,她双眸一亮,打起精神,“那个……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我照顾了少主那么久,比你得心应手。”云宿眼都懒得抬,就抢先回绝了。 原以为少主又会帮她说话,没想,这回他竟若无其事地闭眼假寐。于云宿而言,这更像是种无声地首肯,她垂着头,瑰丽的笑如花般在脸颊上绽放开,不禁又挪了挪身子,更挨近他几分。 替他换药的动作愈发轻柔,让春风觉得怎么看这都像是情人间的爱抚,柔情蜜意溢于言表。他竟然不推开,还安然自得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不是没瞧见春风顷刻间变化多端的表情,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沮丧叫人难以忽略。他却故意不想去搭理,带着几分赌气,惩罚性地无视。既然她可以这般没心没肺,完全不顾虑他的悲喜,他又何苦折磨自己处处为她惦念?宠她不代表作践自己。 ~﹡~﹡~﹡~﹡~﹡~﹡~﹡~〖。安思源。〗~﹡~﹡~﹡~﹡~﹡~﹡~﹡~ 沿途一路横眉竖眼,将呛人酸意洒遍整辆马车,春风终于觉得累了。他硬是不看她一眼,由着云宿殷勤备至地照顾。末了,中途休息时,还随意丢个了活把她遣走,活像她的存在生生碍了他们的眼般。 “神经病吧!”春风蹲在湛湛清溪边,用力揉搓着手里的帕子。驿风山庄那么多人,难道连个洗帕子的都找不出吗?非要她跑来河边亲力亲为,难道她洗的帕子会比较白啊? “搞什么嘛,又不是我逼着他去做赤手握剑这种傻事的,做什么要拿我发泄……”越想越觉得气,春风不停嘀咕泄愤,原先涌起的那一些些感动与自责,烟消云散了。 本来有好多话打算和少主说,想说她信他、想说不管他做什么事她都陪着……现在都不必说了,怎么瞧都像是拿着热脸去贴他的冷臀,他还皱眉不屑嫌她的脸碜人。为人忽冷忽热,待她时好时坏,这种好像拉着她玩高空弹跳似的游戏是有多喜庆?可 以让他玩得如此不亦乐乎? 要真的那么嫌弃她,把话撂明白了嘛,也好过让她满心希翼,等来一场空欢喜。 “春风姑娘,你打算洗多久?” 带着讪凉笑意的暗讽声自春风身后飘来,这声音比深冬的山泉更阴冷。用不着回头,她都能猜到是司云宿。 “不是你说要把帕子洗干净的嘛。”她头也不回地反驳,不擅长伶牙俐齿地讽刺人,并不代表她就没有棱角可以任人欺负。 “我是让你洗帕子,没让你跟这帕子过不去。” 伴着声音,月白色的绣鞋跃入春风的余光中。她拧干帕子站起身,不愿在姿态上就矮了人半截,还特意挑了块石头站上去,借着高度上的些微落差,睨看着司云宿,“给你,看不过眼你来洗好了。” “呵,还真是怨气冲天,我又不是你的敌人,做什么那么尖锐。”云宿倒也不推拒,笑了笑,当真顺手接过帕子,撩起衣袖,弯身搓洗了起来。 这举动让春风有点傻眼,本来还以为她是来卖弄胜利的,可眼下看来,反倒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了。 “春风姑娘是在生少主的气吗?”她侧过头,见春风在发愣,便状似随意地找了个话题聊。 “唔……”那声音虽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春风却不知该怎么答了,甚至觉得是自己硬把人家当成了假想敌,硬是在无理取闹般。 “跟在少主身边,就要懂得闭嘴闭眼闭心,要不然就是苦了自己。” 她像个过来人般在传搜心得,言语诚恳,口吻无奈。使得春风都端不出戒备,巴巴地望着她,像是见到了个能聊心事的姐妹般,天真地反问:“为什么呀?” “我从小跟在少主身边,看着他十四岁逛青楼,十五岁同花魁相好,十六岁开妓院自给自足。像他这样的男人,什么女人没见过,你以为他为何能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这谈心还带问答机制的哇,春风认真思忖了会,“因为他只采花不摘叶?” “嗤……”云宿像是放松了心神,无拘无束地笑出了声,“你果然很笨。以你的资质,少主是看不上眼的,他向来喜欢聪明女人,又或是有利用价值的。你觉得你算是哪种?等他觉得玩够了,那些女人通常没什么好下场,你好自为之。” “哈?”会不会说得太夸张了点,春风龇牙咧嘴,偏是没办法相信。 “你忘了明兰么?她算是跟着少主 最久的女人了,结果,少主还不是眼都不眨就让她去陪小光。” “可是他……”春风固执地还想为他申辩。少主的个性虽然古怪了点,可是这些时日以来春风能感觉到,他待她是真的不错哇。 “你觉得他对你是认真的?他的确热衷和别人抢女人,男人嘛,总是比较有征服欲占有欲,他从来就没抢输过,且还乐此不彼。等抢到了,就没兴趣了,就连你活着,他都会嫌你浪费土地。” “你做什么跟我讲那么多哇?你不是对少主一直很忠心的嘛。”毕竟云宿是从小跟在少主身边的,她讲出来的话的确很有说服力,然而春风坚持想要捕获到些许疑点。 “是忠心,可我也是女人,不忍看你最终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春风哑口无言,再也寻不到丝毫漏洞,尤其是那一句句“没什么好下场”、“好自为之”、“怎么死都不知道”,字字都掀开了她不想去面对的问题。 “好了,该走了,别让大伙等太久。”说着,云宿站起身,率先转身,似又想起了什么,回头笑看了春风一眼,“少主不喜欢我多嘴,往后我不会再说这些话,你若不信听过便忘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哟哟,这是第二更哦~虽然过12点了,不过对于要通宵的我来说,还算是今天的份来。。等下滚下去继续写~~ 这章要感谢写某樱,看得出她最近对贱女人挺得心应手的,在我不知道该怎么描绘云宿姐姐的贱时,她陪我讨论了很久,于是讨论出来这种天下无敌的贱。。。。贱得让我还满想放个p炸死她的。。。1 第三十九章 偏听偏信,太盲目;固执己见,也盲目。 所以春风觉得,有些事还是需要去小心求证,由当事人亲口说出来才当得了真。 如何询问?这个问题笑春风忧虑了一下午,最终在夜半时分,月色朗照,茅塞顿开。 “少主。”她蹲在帐篷边,幽幽地唤。 “嗯?”他眼眉慵懒,投来关注。 “我们来分享童年吧。” “……”古木森森,云遮雾障,孤男寡女颇具内涵地分享童年?! “我十四岁初潮,你呢?” “我、没、有、那、东、西!” 她当然知道他没有,那就可以顺理成章换个类似的问题了嘛,“那你头一回逛妓院是几岁?” “十四。”谁没有那么点过去,成年往事,明月光不介意坦白从宽。 果然啊果然!“我十五岁初吻的,你呢?” “跟哪个该死的王八蛋?”眸色一沉,阴郁气氛弥散开来。 “跟你哇。我、我今年十五嘛。”春风羞赧眨眸,装嫩还真是件恶心事。 他微笑点头,对于她的答案,很是满意,想了会,觉得男人家的清白也不是什么大事,没什么好遮掩的,便据实以告:“跟你一样。” “该不会是给某家妓院的花魁吧?”不要句句都被说准呀,哪怕有丝毫偏差也好。 “嗯。” 结果,明月光还是让春风失望了,她不死心的,吞吐地继续追问:“……那、那那那你几岁想起要开驿风楼的?” 这问题让他顿了顿,半晌,才从牙关间迸出答案,“十六岁。” ——噌! 春风倏地起身,衣裳互擦发出微弱声响,也让回味过往、畅所欲言的玄妙气氛戛然而止。鼓足了气撑起了腮,她硬是把自己折腾成了包子脸,小嘴微嘟,怒目圆瞪,愤如雷霆的气势在膨胀。不用再求证了qi書網-奇书,问题进行到这,春风俨然有了答案。 她狠狠地踹了他一脚,卯足了劲,带着震撼山林的咆哮声跑开:“你十六岁就已经开妓院自给自足了!我能不能活到十六岁都不知道!佛瞎了眼才会答应渡你这种烂人成仙哇!!” 这是什么情况?发生什么事了?气氛怎么就这样急转直下,连让人做下心理准备的机会都没有?明月光的视线紧追着笑春风离开,人却僵直在原地,摆不 出最快反映。三更半夜,他好心地担心她又睡不着,独自一人跑出来吹风再次惹上事端,特地强挥去困意陪她月下话家常。可这无事生非的女人算是什么意思?! 事实证明,明月光的评价一点都不过火。 笑春风不仅仅骤然抛下他一个人承受瑟瑟寒风,还兴致大起又玩起了“朦朦胧胧、爱而不表”那一套。原本这场拉锯战就要落幕,花前月下神仙眷侣完美落幕,结果,她似乎嫌节奏太快,决定停滞不前。 她说:花姑娘有伤,我要照顾她。 不管他微眯着的眸子散发出的浓烈警告,硬是积去了别人的马车里,坚持地横插在华迟和花枯茶之间,充分贯彻三人行必有第三者的理念。 她说:我此生目标还很久远,唯此一世,我保证不浪费土地,不碍你的眼,不再缠着你,烦请让我活够瘾。 不顾他困惑表情暗隐怒气,不给他问清前因后果的机会,每每见了他就溜得极快,保持遥远距离后,又撩人心弦地频频顾盼。 是想看他被莫名其妙排斥冷藏后的模样有多可笑么?! 其他男人的忍耐极限是怎样,明月光不清楚,他只知道历时五天,当终于到达彦王墓前的小镇,找了家客栈落脚时,他为她一忍再忍终于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他的怒气因为一次次地碰软钉子而酝酿到至极,酷似雷霆万钧足可来势凶猛,只可惜没能来得及宣泄出来,她的护花使者准时杀出,还举止热络地伸手搭上他的肩,下颚一扬,比了比楼上的房间,“走,我们去聊聊。” “好。”很好!他也很想找华遥去角落聊聊,顺便让这位大当家知道,他很敢直接在角落里人不知鬼不觉地大开杀戒,省得有只苍蝇日日在眼前徘徊,碍眼。 灭了情敌的想法正在沸腾,只是当华遥关上房门,翩然转身后,一句话便打消了明月光所有念头,让他冷静了下来。 “春风的药里有毒。” “什么毒?”他目光沉了沉,猜想到华遥既然会找他聊这事,便是查清楚了一切,包括谁下的毒。 “玉衡教秘毒,不会瞬间致死,但食久了会噬其心肺,这毒你应该不陌生。” 的确不陌生,这毒的毒性明月光比谁都清楚,天下间拥有此毒的人他也都了若指掌,“春风怎么样?” “你敢别把关注焦点放得那么偏吗?”华遥斜睨他,“她没事,只喝了两贴,之后的药我找暗中 替换了。也偷偷找大夫帮她看过,大夫说她体质怪异百毒不侵,嗯,果然是我未来娘子,就是该异于常人。” “为什么现在才说?”不理会华遥的警告,明月光的焦点依旧很偏。 “我怀疑你,不行吗?”他倒是回得很坦然。 明月光并不意外,他关心的只是……“她也怀疑?” “夫唱妇随,没听过?我怀疑,我娘子当然也怀疑,你以为她为什么躲你?” 躲他就是因为怀疑他下毒杀她?明月光眼眸半眯,嘴角浮上自嘲笑意,待她好、为她改变,当真是在犯贱。以为彼此情深意重,只是偶尔小吵怡情,原来不过是场他独自单向付出的行为。 为她计较,为她心烦,甚至甘愿为她不忠不孝,末了,只换来一场怀疑?呵,着实可笑。 “喂,别以为不说话摆个死人脸就能推卸责任。你敢给句话吗?是由你亲手来肃清门风,还是我帮你代劳为我娘子泄愤?” “不劳你动手。”明月光冷眉斜觑,神情空幽难测,只隐隐现出一抹戾。 之后几天,每回云宿送药去她房里,明月光都会率先拦下,浅尝一口,之后便不动声色地将碗递还给她。美其名曰是怕药得火候不够,实则,云宿心如明镜又岂会不懂。 于是,再明月光拦下她的第三天,她径自倒去了碗里的药汁,挑破了话端:“少主又何必这般试探我?” 他既然敢喝这药,该是猜到了一切。这样一次次地逢场作戏,无非是想她自己坦诚,既然如此,云宿也就觉得没什么可隐瞒。 明月光倚在灶间门边,盘着双手,脸间神采未见任何起伏,只道:“没有解释么?” “因为你动情了,主公说过大事未成前,你不该沾惹儿女情长,会被羁绊,笑春风留不得。”她昂首,说得理直气壮,不觉丝毫理亏。 “他不把我当人,连你一样。”眸色黯淡,他弯唇苦笑,暗藏着些许落寞,“这么多年,你见我在意什么么?” “没有。” 云宿话音刚落幕,剑便抵制了她的喉,位置掐算得分毫不差,只要没入,见血封喉。剑的主人,是她想穷极一声去效忠去爱的男人,他终是有了犹豫,没能下手,于她而言也算是寥寥欣慰,笑出了声。 “我很在意笑春风,不准任何人伤她分毫。”他握着剑,掷地有声地丢出承诺。 “可你也说过不会对自 己人下手的。” 她就是仗着这一点在挑战他的耐心?明月光泛起笑意,剑尖仿佛是为了反驳她的话般,微偏,稍稍渗入她白皙地颈,“我的确不会对你动手。别一再自作聪明,你以为我会随随便便对一个怀疑我的女人动心?” “……”云宿顿觉哑然。 见他掌心稍一用力,利落地收剑入鞘,神情如初,恍若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以为少主还是从前她所认识的少主,不会对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过分计较,更以为这事就这般过去了。 却没料擦身之际,他丢下不容置疑地命令:“收拾行李,立刻离开。” 顾念着她从小追随,这是明月光能做出的最大让步,手刃她,做不到,尚还不至于薄情寡义到如斯地步。留她下来,一起假装相安无事?他不想拿春风的安危来成全自己的宽仁之名。 隔日晨曦,冬日的雪扬扬洒洒地覆盖了整个客栈,村居野店的冷冽纷沓而至。 春风蜷缩在温暖被窝里,频频打着哈欠坚持将赖床行为坚持到底。看着窗外的天越来越亮,她好奇地揪着眉心,外头有些吵,可那个近来每天一早都会准时出现的人却迟迟不见踪影。 桌上也瞧不见那碗对春风来说比三餐更习惯的药。 又等了些会,她缩手缩脚的爬下床,迎面扑来的冷空气,惹得她直打颤。 迅速穿上衣裳将自己包裹严实后,她走到窗边,外头的窗台积了厚厚一层雪,春风废了好一番功夫才推开窗,透过帘子般细密的雪,瞧见客栈大门外大伙进进出出的,正在整理东西。 又要出发了吗?却又似乎和前几回不同,这一次他们的行李很少,仿佛越简便越好。 整理好衣衫发型后,她带着沮丧低落地心情慢慢走出房门。 “大嫂,醒了?”迎面走来的是花枯茶,精神奕奕地打着招呼。 “啊,是啊。”春风尚还没完全从睡意朦胧中清醒,边搓着双手取暖,边应了句。 “那正好,快去梳洗,马上用早膳啦,今天的早膳是我张罗的哦。”她献宝似地说着。 “你还会做饭哟?好厉害。”春风越来越觉得自己没用了,难怪云宿说少主不会真看上她,想来也是,一个无才无貌也没什么德的女人,确实怪让人倒胃口的,连她自己都觉得嫌弃。 “我不会,可是华迟说想吃我煮的东西,所以最近我在学嘛。”花枯茶边说边拉着她 下楼。 “嗯?谁煮的东西有差别吗?” “当然有!这也是爱的一种表现,男人都喜欢看女人为自己洗手做羹汤嘛。” “是这样么……”春风费解思忖,自言自语地咕哝。 花枯茶越讲越是兴起,懒得管眼前的人是谁,更不顾现在是什么时机什么场合,总之她和华迟爱得很火热,所以巴不得想跟全天下的人分享,“就是这样嘛,如果他想,我可以给他做一辈子饭,直到他寿终就寝。哦,不对,就算是他不在了,我还是要继续给他做饭……呸呸呸!大嫂,你做什么一大早引诱我说那么不吉利的话!” “呃……不会啊,听起来很挺温馨的,呵呵。”春风傻笑,随意附和。脚下的木质地板“吱吱”作响,她没精打采地转了转眸,刚巧瞧见房间里的明月光。 他也瞧见她了,却迅速地转开视线,仿佛多看一眼都不屑。 春风甚觉尴尬,只想着一溜烟赶紧消失,免得把自己陷入无地自容的境界。 “笑春风。” 连目光都不舍得在她身上流连的某人,竟然出声唤她了。 花枯茶惊诧地看着身旁突然顿住的笑春风,她保持着走路的姿势,脚半抬,手半举,连脸上表情都没有了任何变化。打量许久,花枯茶忍不住感叹:“到底是驿风山庄的少主啊,用声音就能点穴。” “进来。”明月光头也不回,掷下命令。 闻言,春风仍旧没动,只是眼神斜了斜落在花姑娘身上,嘴角很有规律性地一抽一抽。她以为自己这是使眼色,一种求着花姑娘帮忙带她离开的眼色。 可结果她跟花姑娘之间到底还是少了些许默契。 花枯茶做出一副恍然大悟地表情,误以为春风是想和明月光独处,赶紧识相地找了个借口开溜:“呀,我忘了我是来叫华迟起床的。大嫂,再见。” “再、贱!”春风龇牙咧嘴,响亮地吼出这两个字。没错,就是“再贱”!在她看来,花姑娘每次来都是找她贱一下的! 随着花枯茶脚步声的渐渐远离,走道上顿时静了,春风微微转头看了眼明月光,冲着他干笑。 “进来,该吃药了。”他嘴角上扬深陷,冲着她微笑。 “云、云宿呢?”完了,今天大boss亲自出动,她在劫难逃了。 “最后一帖药,我来喂你。”笑意加深,春风却觉得毛骨悚然。 迟疑再三,她暗自轻哼,大步一迈,下颚一抬,横竖都是死,千年的妖还怕转世的魔吗?在从走道跨进明月光房间的短短数秒内,春风果断地痛下决心,如若他当真惹火了她,大不了就一不做二不休,大家拼了。 她会恢复妖性,大开杀戒,替他斩断从前、现在、未来的诸多桃花劫,教他对其他女人要始乱终弃,对她要从一而终。要是再敢有嫌她碍眼处之而后快的念头,那……那就一起殉情! 想象总是很美好,真正与明月光相对而坐的时候,春风只敢低着头一言不发。 “喝了它。”他言辞犀利,态度却温和。 “……”她无声,瞪着桌上那碗药。 “那些一点点渗入心肺的毒,太浪费时间了,我没兴趣再同你周旋下去。这碗药,能助你早点解脱,那样往后你就不用时时刻刻躲着我,游戏也结束了。”他手腕动了动,把药推到她跟前。 “你……你、你你你你是在说笑吧?”这笑话当真一点都不好笑,春风也笑得极为尴尬。 “你觉得呢?”他支着头,神情散漫却笃定。 “你真的是明月光么?”听闻有一种绝技要易容术,春风甚至宁愿去怀疑这个少主是别人假扮的。 “我不是。”他笑得很轻松,仿佛长久以来一直压在心头的石头放下了。 “哈?” “你怕冷么?”明月光无意在那个问题上打转,忽然转过话题。 这听起来就很没头没脑的话,惹得春风茫然摇头。 他却依旧只是笑,视线片刻不移地紧紧逼视着她,“那怕死么?” “……怕。”千年的愿还未实现,她不舍得死。 在这段全然没有结果关系的话告一段落后,他不再说话,起身,端起药。如同头一回担心她染上风寒,想及早帮她抑制住时一样伸手进口住她的下颚,力道都是如出一辙的,让春风动弹不得。 又要强行灌药?她凝泪相望,外头似乎没了动静,向来吵闹的燕山三人组没了踪影。说不清是无助还是绝望,见明月光将药碗缓缓举起,冰凉的碗沿贴在她的嘴边,始终被春风固执锁在眼眶里的泪还是不争气地从眼角滑落,“你是青山,对么?” 他不说话。 她也不指望他的回答,径自轻笑,呓语:“我叫笑春风,总有一天你会记起的。” 作者有话要 说:啊哒~原来vip章节真的不太能补字数喏~编辑骂人哒。。不过我还是补上来了,哦嗬嗬嗬嗬~~~--有没有觉得大光在发癫,大概。。他就是在发癫吧~~~~这个下章出来之前,你们可能会对这个情节还满茫然的,表乱喏,人家尽快再更新哦 写给继续追vip章节的群众们的话: 很感谢你们继续追下去,对我来说算是一种肯定,所以才会加快速度连更三章,也算是种回报吧。不过明天要去读书了,所以更新可能得回来再写了,见谅哦~最近情节进展是有点小慢,但是我已经尽量再尝试着让感情和剧情糅合在一块了,哎~~写文技巧还是有待加强,乃们多担待点。这篇文是我写到至今最累的一篇,感情纠结,情节纠结,人物纠结,不过很感动有你们一路支持。 送积分每个月的确会有限制,不过你们不用太担心我夹在jj中间难做,据说短评是有限制,长评可以一直送的。再不济编辑要是找上门了,我就耍赖哒~顺便补充一句,以前写过长评的,积分我都已经送出,短评留言想要积分的同学,记得在留言中加上“积分”两字。1 第四十章 毒药就是这个味道的吗?甘甜皆有。 没有痛感,只有一阵晕眩铺天盖地地袭来,笑春风轻哼了两声,伸手,紧紧拉住明月光的衣袖。眼皮沉重身体沉重外加手脚严重失控,她直挺挺地往后倒,还坚持用自以为足够让人刻骨铭心地眼神瞪他最后两眼。 却只看到他漠然地拨开她紧扣的十指,衣袖上留下痕迹分明的褶皱,明月光低头轻手抚平,任由着她重重倒在地上,后脑勺被生硬地板叩得眼前一黑。 “他娘的你还真下毒!”意识渐失前,春风觉得不必再遵守什么乱七八糟地礼节,就算死,也必须骂一下这狼心狗肺的男人。 明月光微微浅笑,蹲下身,细看着她,说得很轻:“傻瓜,大夫不是说你百毒不侵么?”嘁,他会笨到对一个传说中体质怪异的女人下毒?这么大费周章又随时可能失手,还不如直接点个睡穴更利落。 “……”春风扁着嘴,头微微一侧,没心思去研究他话里的意思,若有似无的鼾声伴着她的鼻息传出。 ——怎么会怀疑我想要你死呢?我只舍得看你生不如死而已。 ——真的不怕冷么?那去玉衡雪山等我,也许很快我就会回来,然后……我们可以去找青山了。 春风转醒的时候,脑中不断蹦出这两句话,是明月光的声音,宛如交待后事般的口吻,让她蹙眉心惊。 环视四周,是客栈里她住的那间房,窗开着,雪已经停了,傍晚暮色,夕阳晚霞为黑蔼蔼的山岳渡了层金边,美得很壮丽,她却唏嘘地想到了……回光返照。到处都是静悄悄的,春风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有温润感传递着。 她没死?还好好地活着?那那碗药算什么意思,明月光又去哪了?还有玉衡雪山,那是什么莫名其妙地地方? 带着一连串疑问,她掀开被褥,跨下床。猛地站起身,兴许是睡太久了,一阵头晕目眩。好不容易稳住身子,春风弯腰,单脚站立着,想以最快地速度套上鞋,好去外头看看。 “春风姑娘,醒了吗?该用膳了。” 没料到门突然被推开,有个驿风山庄随从打扮模样的人走了进来,带着盈盈笑意,手始终握住佩在腰间的剑柄,仿佛随时都在严阵以待。 “用什么膳?”春风转过头,边继续穿鞋地动作,边问。 “晚膳。”那人答得很是简洁。 “晚膳?”她茫然蹙眉,聚精会神地倾听着外头 的动静,没有任何声响,整个客栈像是只有他们俩一样,让人屏息的静谧。按理说,以往晚膳时分应该都很吵闹才对,除非……“他们都去哪了?” “彦王墓。” 他到底是算珠还是人哇?完全地拨一拨才会动一动,问什么便答什么,也没有详细点的注解,惹得春风直想骂人,好不容易才憋了下去,“那我为什么会在这?做什么不带我去啊?” “少主让我送春风姑娘去玉衡雪山。” “……兄台,你尽量尝试着一下子给我多点解释,可好?!”她的怒气在慢慢积聚,已经达到爆发的临界点。 “好!可是……”他应得爽快,转眼,又犹豫,“少主没有给我多点解释,只让我们送你去玉衡雪山,沿途要誓死保护你的安危。不过我猜大概是古往今来,去过彦王墓的人都没活着出来过,所以少主不想你涉险。” 算是孺子可教么?终于算是多说了几句话,春风嘴一撇,低语:“带我去彦王墓。” “不行,少主说让我们带你去玉衡……” “兄台,玉衡你个头啊!够了没,他娘的别再给我欲望横流了,我也是有脾气的,带我去彦王墓,我保证他们可以活着出来,可、好?!”终于,笑春风还是暴走了,一反以往好脾气任人欺凌踩踏的模样。爆粗口、吼人、甚至动手,这些她向来很自行是不会输给别人的,只是一般情况下她不屑展现这些“绝技”罢了。 “可是少主……” “你知道人挡杀人、神挡杀神吗?” 他摇头,下一刻便瞠目结舌地看着春风姑娘周围涌起地淡淡紫气,等到他回过神,晕眩倒地前,他纠正了自己的想法,那不是紫气……是杀气。 春风居高临下,垂眸撇了眼昏睡在地上已不省人事的随从,脚一迈,从他的身上跨了过去。佛祖应该不会怪她不懂礼貌、对凡人动手,一切还是情有可原的,她只是讨厌被人排挤,更讨厌被送去“欲望横流雪山”等一个生死未卜的人。那种在等待中消耗光阴的滋味,没有人比她更明白了。 刚跨出屋子,春风就发现原来明月光还是很关心她的,楼下竟然悄无声息地站了一整院的随从。得打发掉这些人,再想法子去彦王墓,这该是多么浩大的一个工程啊…… 彦王墓,以山为陵,山有四峰,南为主峰,据说彦王墓地宫就在主峰之下。东西两峰相对而矗,前有北峰阻挡,三峰环合如天然屏障般护着彦王久眠。 山势并不见险峻,神道啤躜上,两旁松柏葱郁常青,与传说有些许大相径庭。 “你敢确定这真的是彦王墓吗?”华遥熟络地搭着明月光的肩,确认道,神情看起来很放松。 不止是他,就连身后尾随的那一干人等,怎么看都像是来郊游踏青的。哼着小调,赏着层林渐染的山色,就差没有几坛美酒助兴。 “嗯。”唯一始终处于警惕状态的也只有明月光。 “你似乎对这个话题没兴趣?那我们换个话题好了。”闷头不语地爬山过神道实在不像华遥个性,他歪着嘴角,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明月光肩头轻敲,总算是想到了新话题:“我们那样对春风,会不会有点以大欺小?” “你可以回客栈去找她,我不拦你。”明月光嗤哼,一个怀疑着他的女人带着身边做什么?碍手碍脚又碍心,遭罪。 “你想把我遣走,好独吞那幅画是不是?”华遥极其敏锐,至今仍是对明月光持有怀疑。 “那我为什么还要找你来?” “也对。”想了想,他稍稍放下疑心,又大叫,“啊!春风醒了,真的不会追上来吗?” “我留在她身边人都是亲信,绝不会抗我的命,你觉得她有能耐追来么?”明月光眉目含笑,想象到她昏睡醒来后的模样,该是免不了会生气,但至少不会在怀疑他了吧? “你敢别那么瞧不起我未来娘子吗?虽然她的确没什么能耐!” 笑春风用实际行动反驳了那两个男人的猜测——她是很有能耐的! 沉沉夜色,万里无云却也不见星月,浓厚的雾霭萦绕在山林间,夜枭在不断低鸣盘旋。有个两个诡异的人影,费力地朝着地宫入口前进。 “咦,云宿那么能干,为什么要把她赶走呢?”女孩穿着亮眼的桃红色衣裳,发髻上的流苏发饰随着她摇头晃脑的动作摇摆着,姿态曼妙,出现在这彦王墓附近却显得分外诡谲。她手里抓着个馒头,边啃边好奇地问。 “不知道,少主没有说。”男人一身甲胄,却破损得很厉害,乍一看像是刚经历了一场厮杀般。沿途,他始终警惕地环视四周,越靠近地宫便越紧张。 “云宿跟了少主很久吗?”女孩把剩下的馒头全塞进嘴里,继续追问。 “听说是从小,少主小时候身子不好,一直需要静养,前些年才突然出现从老夫人手中接过驿风山庄的,从那时候起云宿 就在他身边了。”他的回答依旧是小心翼翼,滴水不漏。 “这样啊……那……” 她还想继续问下去,那个男人突然打断了她的话,“春风姑娘,前面就是地宫入口了,你自己过去。” “你不陪我?”听着他颤抖的声音,春风不悦地蹙眉。是不是男人啊,三更半夜的,把她这么个羸弱女子往墓地前一丢,太没责任感了。 “我、我们不是说好的嘛,我只是负责领你到地宫就好,不用进去的哇。你你你你、你……你不会后悔了,又要打人了吧?”他频频往后退,仿佛春风比那个阴森森的地宫更可怕。 回想起刚才在客栈时的情形,他至今心有余悸。甚至都记不清春风姑娘是怎么出手的,好似只是一晃眼的功夫,没有剑也没有暗器,只有一道刺眼的光,刺得许多人睁不开眼,再回神时大伙都全都倒下了,身上还都带血淋淋的伤口。 ——兄台,你想死么? 他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一阵阵刺痛袭来,像是被人狠狠鞭挞过一样。春风姑娘走上前,弯身询问,这一刻他竟然神奇地觉得这个被很多人唤作“丑八怪”的女人好像仙女,抿了抿皲裂的唇,他有气无力地摇头。 ——只要你愿意带我去彦王墓,我可以让你活下去。 他又一次毫不犹豫地点头。 再然后,他又一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不疼了,神清气爽通体舒畅,除了破损的衣裳一再证明他刚才是真的受过伤。 “唔,那你走吧,不过……” 笑春风的声音传来,打断了随从的回忆。他兴奋地睁大眼,可以走了吗?还有“不过”,不过什么?! “不过,兄台,你可不可以不要告诉任何人我会功夫?等你回答客栈的时候,那些随从差不多都会醒了,他们会忘记所有事,身上的伤口也不会疼了,你就假装是跟着他们一起昏倒的,什么事都不清楚,可好?”她放低声音,更像是种请求。 带着那样一副楚楚可怜的无助表情,眨巴着水灵灵的双眼,无措地啃咬着手指。随从痴痴地看了会,嘴角一抽,这要人怎么拒绝啊?何况……他至今都不觉得春风姑娘会功夫,她、她……她使得更像是妖术! “好么?我允诺过不再杀人的,你要是不答应,我就只好灭口了。” “好!好!好……我什么事都不知道,我跟大家一起晕倒了,等醒过来就发现春风姑娘不见了 ……”他大声吼出诺言。 惹来春风地娇笑,她拍了拍手抖去方才黏在指腹上的馒头屑,“那我进去咯,你回去要小心哟。对了,如果说话不算话,会比死更惨。” 随从怔怔地点头,看着她俏皮眨眼挥手,神情轻松地朝着地宫飘。飘?!他又揉了揉眼,想确认不是自己眼花笑春风的确是飘着走路的。可是,当他再次睁开眼时,她的身影已经没入夜色中。 在原地徘徊了许久,随从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走。彦王地宫的传说很多,也都只是传说而已,因为从来没有人活着出来。思来想去,他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回客栈,如果真如春风姑娘说的那样大家都醒了,那也能赶紧搬点救兵来以备不时之需。 春风没再理会那个随从,傻傻看着面前完好无损的地宫入口,一层层地石条把入口封堵得格外严密,没有丝毫被炸开的痕迹。仙气,那是她唯一嗅到的味道。 明月光他们应该不会是从入口进去的吧,除非他们全都会穿墙术。左右张望了会,她停在了一株柏树前。 那是颗郁郁葱葱的柏,枝干已经弯得像是横地而出吧,看起来有些年岁了,春风歪过头,敲了敲它的枝干,询问:“龙柏?” 没有得来任何回答。 她径自继续追问:“你有没有看见有人来过哇?” 还是沉默,只有风声掠过。 “喂,我是佛祖派来的,虽然是妖却一心向佛,正经人士,你理我一下呀。” 尽管依旧没有回应,可春风能感觉到面前那株龙柏正在打量她。 “好嘛,那我自己进去找,就只想问问看你这个竟然敢跟阎王同名的王到底有多厉害,他的地宫很神奇吗?” 许久的静默后,龙柏终于还是有感于本是同类该互帮互助,开口了。 ——从后面的墙穿进去,那是整个地宫最脆弱的地方,不伤元气。进去之后,会有一片沼,沼上有石板,踩错石板会触动机关。地宫有阵,会迷路,闭上眼,用妖眼看。 龙柏果然没骗她,伫立在那片沼前,她仰头看了眼,到处都是昏暗的,不见任何光亮,可她却看见了顶上悬挂着的那一柄柄剑,有几只已经落下,散在沼底。只有几具白骨横成在四处,不见驿风山庄或是燕山中人的尸体,她稍稍松了口气。 越深入她便越觉得乏力,穿过一条条阡陌纵横的狭小甬道,她被挡在了小隔间里,再也找不到路。看起 来这是间丹室,弥漫着让春风害怕的气息,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这边没有丝毫的妖气和鬼气,到处都布满了符咒,足以让寻常鬼妖魂飞魄散。按照龙柏的警告,就算是凡人沾上彦王墓里的咒,也会很快化作尸水。 “你敢别拉着我吗?刚才要不是你,我这种身手怎么会掉到虿坑里去。” “大哥,话不是这样说的,要不是你非书肚子饿了,要烤鸡翅膀吃,我也不会拦住你。” “烤鸡翅膀怎么了,你问华阳,他是不是也饿了。” “彦王毕竟是先贤,怎么能在人家墓地里烤鸡翅膀?万一他当初真的肉身成仙,正在天下看着我们怎么办,我就算露再多点,也没办法消了他的怒气。” 争吵声越来越近,春风喜笑颜开地回过头,看着丹室的入口处。 果然没多久,华遥便领着华迟和花姑娘走了进来。 “啊?!”一见到丹室里的人影,华迟地放声大喊。 “怎么只有你们三个人?”春风倒是很镇定,目光掠过他们,探头望了望,再也没瞧见其他人的身影,不禁蹙眉。 “你、你……你为什么会在这?”华遥惊诧地指着她大叫。 “走着走着就到这了啊。”她避重就轻地回答。 “你敢告诉我是怎么走的吗?”他们花了那么久的功夫,如此凶险地避开层层机关,损失了那么多兄弟,她却只是轻描淡写地一句走着走着就到了?! “呵呵。”春风干笑着挠头,“我也忘了。其他人呢?” 话题自然地被拉开,始终躲在华迟身后的花枯茶把头探了出来,见到笑春风后才觉得放松了些,嬉笑着上前挽住她,“大嫂其实是想问少主吧?他不见了。” “不见了?!”春风失声大嚷。 “看在你是我大嫂的份上,不用露点了,我来告诉你。”华迟兴致勃勃地凑了上来,霸道地把花枯茶又拉到自己伸手,硬是要她伸手挽住自己,才开口,“当时的情况真是千钧一发啊,让我想想,就从大哥突然提议烤点鸡翅膀吃开始吧……” 作者有话要说:送上华遥的内心告白~~没有敢不敢的大当家兄台是很深情的!顺便要剧透,那就是,估计以下这图以后看会挺伤。。。。 第四十一章 不得不承认,华迟绝对是个适合叙述八卦的人,声情并茂外加时不时地角色扮演,以及那一身能模仿不少人的绝技,都让春风觉得身临其境。他就像是完全忘了这是彦王墓,还有一堆人失踪生死未卜,激动地开始叙述起来…… 彦王墓给人最初的印象只是座普普通通的古墓,地形不够崎岖险峻,机关不够星罗密布,彻头彻尾感觉不出任何危险气息。 就因为如此,所有人逐渐放松警惕,到后来甚至昏昏欲睡。 直到华遥伸手蓦地搭上明月光的肩,飘出一句:“你有尝试过在古墓里烤鸡翅膀吗?没有吧,试试看呀,人生就是要不断勇于尝试新事物。” “哪来的鸡翅膀?”明月光鹰眸斜睨,略带困惑。 狭窄的墓道能见度很低,即使所有人手中都握着火把,那火也是忽明忽暗,随时都会灭掉,没隔多少时间就得重新点一次。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华遥指着墓道尽头,“你没看见那边有个鸡窝,里头有很多鸡吗?” 古墓、鸡窝?! 这两个完全联系不起来的东西让所有人屏息静气,顺着华遥手指的地方看了过去。 “大哥,你傻了啊,哪来的鸡窝,黑漆漆的什么都瞧不见。”华迟笑侃道,以为华遥只是在开玩笑。 “有有有,有东西,有好多金子!”这回放声喊的是燕山某个小山贼。 从他发亮的双眸看来,不像是在撒谎,真的是把“见钱眼开”演绎了出来。 “见鬼了,哪来的金子,是眉毛!你们没有看到很多双眉毛正虎视眈眈地看着我们吗?!”华阳颤抖着声音,那一种被几百双眉毛瞪着的感觉,让他毛骨悚然背脊发凉,频频往后退。 “是女人啦……娘的,那个彦王真是个色王爷,死都死了还藏那么多女人在墓地里。” 各种声音此起彼伏,唯独华迟和花枯茶面面相觑,不停地揉眼朝前方看,尝试了好几次,他们俩依旧只瞧见一片黑暗。 见明月光脸色凝重,始终不说话,华迟暗自以为他也是什么都看不见的同道中人,赶紧拉住花枯茶一起挪到了明月光身边,用肩轻撞了他下,“喂,你是不是也觉得他们都有病?” “春风?”他静默许久,眼眸忽眯忽睁大,不期然地溢出一句。 听得出那言语间满满的狐疑。 “明少主,你不是吧?是你坚持不要带大嫂来的,那么快就想她 了哦。”花枯茶凑上前,取笑。逐渐发现他的眼神不对,定定地看着前方,着了魔般。她冲着华迟使了使眼色,试着伸手在明月光眼前晃了几下,他却依旧没什么反映,想了会,花枯茶做出大胆假设:“喂,你……该不会是看见大嫂了?” 终于,明月光把头转了回来,看向华迟,眼眸深处有掩不住的迷惘,“我不知道……” 半晌,他只挤出这句话,很快目光又聚向了前方。 没等华迟和花枯茶搞清楚状况,身后的华阳突然就大叫着胡乱逃窜。 华遥却恍然无事般地在和燕山众人争论,“你们敢不要怀疑我吗?那分明就是只鸡窝!等着,我去抓两只鸡回来证实,有种等下都别和我抢鸡翅膀!” 撂下话后,华遥卷起袖子,气势汹汹地往前冲。 华迟难得严肃,直觉告诉他不能让大哥过去,那个在他看来黑幽幽却给其他人造出各种幻觉的地方,一定蕴藏着危险。 想着,他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却忘了自己还牵着花枯茶的手。 在华迟的蛮力下,花枯茶被拉着一同冲了上去,他伸手敏捷地拦在华遥跟前,想用掌力逼他退回去。可华遥为了那个只有他自己看得见的鸡窝疯狂了,顺手拔出嵌在墙上的那柄锈迹斑斑的剑,挥向华迟。 幸好花枯茶反映灵敏地拉开华迟。 避开那一击后,三人猛地静了下来,不是因为华遥的幻觉已不在,而是有人比他们更疯狂。一道白影从余光间一晃而过,等花枯茶看清那个身影后,只来得及冲华迟喊:“是少主,快去拦住他啊!” “他娘的,谁在跺脚,敢跺轻点吗?把地跺穿了谁赔啊!”华遥忽然回过头,看着身后的人群骂道。 可他的话音刚落,事实便证明了没有人会无聊到在古墓里跺脚,是地真的穿了。猝不及防的三个人顺着往下掉,华迟也没有机会去拦明月光,只顾得上将花枯茶紧拥在怀里,好避免她在掉落的过程中受伤…… 这个千钧一发的故事到此还没有停止,用华迟的说法,之后才叫真正的“危在旦夕、命悬一线”。他们滑落到了一个虿坑里,有一堆名字都叫不上来的生物团团簇簇围了过来,幸好他们是燕山的领袖级人物,才终于脱离险地,胡乱摸索到了这个丹室。 眼看着他们衣衫凌乱,身上那些不同程度的伤,春风很相信华迟的夸张说法。可是……她现在关心的不是这些,“那明月光呢?” “不知道。”华迟以为他已经把这个情节叙述得很事无巨细了,可是笑春风显然还是没听懂,那简直是对他表达能力的蔑视,让他觉得不悦。 “你们不是燕山的领袖级人物吗?随随便便就能飞来飞去,连虿坑都没能困住你们,为什么当时不拦住他呀?!”春风蓦地站起身,慌乱的声音在小小的丹室里回荡,连带着连那种显而易见的担忧也久久散不去。 “这个……大嫂啊,我必须得说句公道话,少主的身手显然凌驾于他们俩之上呀。何况那时候也不知道他到底看见了什么,疯了一样,速度好快,谁都拦不住呀。”花枯茶仰起头,扯了扯春风的衣袖,弱弱声地提醒。 “可是……”春风欲言又止。 倒是花枯茶很直言不讳,“我听娘说过,有一种道术,会让人产生幻觉,用那人最喜欢的东西诱惑他。伤害不大的,最多就是让人昏迷不醒,少主应该不会有事的。” 既然花姑娘替她陈述了,春风便闭嘴发起了愣。这不是道术,是妖术,昏迷不醒也只是哄孩子的说法。这种妖术她再熟悉不过了,以前姐妹们常这样让人陷入美梦,随后夺其精魄。 就是因为熟悉,春风才更觉得明月光凶多吉少,她不想浪费时间,“我去找他。” “别胡闹。”难得格外安静的华遥攥住她的手腕,有气无力地抬眸,变得惜字如金。 “我没闹。”她嘟嘴,想甩开华遥。 “坐下!” 这一声轻吼命令,让一旁三人全都吓了跳,陷入沉默。春风回头,见华遥仿佛不想再多话,手微微用力将她拉到身边席地而坐。这是她的印象中,华遥第一次吼她。 算是物以稀为贵吗?春风害怕地缩了缩脖子,方才张牙舞爪的气势顷刻消散。 “我不想你去冒险。”华遥吁出轻叹,让气氛缓和看了些许。 “我不会有事的……”春风嗫嚅辩驳。 “你担心他的时候,有想过我也会担心你吗?” 春风视线上扬,对上那一张表情严肃的脸,唇微张,怔怔,神游。这句话,唤醒了她的一些记忆,隔了千年之久始终没有触碰过甚至几乎要忽略掉的记忆。 曾有个声音这般地呢喃过…… ——你在等他的时候,有想过别人或许也在等你吗? 不是青山,也不是佛祖的声音,她甚至想不起来那个人是谁。 “想过。”许久,她用力点头,“所以我不会让你担心呀。” “嗤。”他靠坐在地上,转过头,有气无力地用气声嗤笑,慢慢闭上眼,耍赖般地把头靠在春风肩上,“那就别任性了,我有点累,照顾不了你,让我睡会,等睡醒了再去找死人脸……” 即便他的头就靠在她的肩上,春风却发现近在耳畔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几乎听不清他在咕哝什么。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涌来,没等她转头研究,华迟就喳呼开。 “惨了惨了,他昏了,回光返照啊!” “掐人中,快掐他人中!”花枯茶在一旁出谋划策。 “对,掐人中。”说着,华迟冲上前,伸出拇指死命地掐,还顺便嘱咐花枯茶:“脱他鞋子,挠他脚底板,我每次装死他都挠我脚底板,这招一定有效。” “好!” 尚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春风被推挤到了角落,茫然地看他们俩手忙脚乱。这……真的是在救人吗?!就算是活人也会被硬生生地折磨死吧,“都走开啦,要咬他才有用。” 丹室里一度陷入了沉默。 “……大嫂,你确定吗?这是活生生的人命,搞不好你就会守寡哇。”华迟慢悠悠地转过头,目光阴森,还夹杂着戒备。 “当然。”春风很肯定地点头,硬是把华迟挤到一旁。 垂眸,眼见他印堂青黑,气息游散,猛吸了一口气。就在身旁两人惊诧的瞪视下,俯下身,凑在华遥的脖子边,借着视角的落差,只轻轻咬了一口留下牙印就松开。 紧随着,才是春风的真正目的,她不断尝试着想渡气给华遥,却一直失败。这时有时无的妖术,让春风意识到她已经到了无法控制妖力的地步,就像上回在林间遇见熊一样,纵然妖气还在可她驾驭不了。虽说是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的事,可终究还是害怕。 也记不清过了多久,春风就像被定住一样,始终没有动静。 就在华迟再也按捺不住,想上前查看时,她抬起了身子。 “哇!你你你你你……你不用咬得那么大力吧。”满身的汗,惨白的脸,让华迟经不住怪叫,那得用多大的力咬人才会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你扶得动他吗?”春风不接话,问道。 “嗯。” “那你扶他,等下他一定就会醒的,我们先离开这鬼地方。” 一反方才 坚持要去找少主的行为,春风的话让花枯茶觉得古怪,“大嫂不去找少主了吗?” “连大当家兄台那么壮的人都被打倒了,这地方太可怕了,不找了,赶快走。一定得赶快,他不能再留下去的,要快点,快点……”春风率先起身,往丹室外头走,还一路嘀嘀咕咕的,神色显得很慌乱。 其实并非大当家兄台撑不下去,他压根没什么大碍,而是春风能感觉到自己力不从心,再耗下去,倘若不把大当家兄台他们先送出来,她即便找到明月光了,恐怕也顾不周全。 幸好华迟和花姑娘还算配合,扶起华遥走出丹室。起初,一直都有笑春风带路,沿途出奇地平静,可谁也没发现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直到快接近出口的时候,花枯茶才失声叫嚷:“大嫂呢?!” “不是在前…面……咦,大嫂不见了。”华迟理所当然地指了指前方,才发现眼前已经空无一人。 “怎、怎么办?”花枯茶也跟着乱了阵脚。 华迟犹豫了下,再看向把全部重力压在自己身上的华遥,咬了咬唇,“先带大哥出去。” 最诡异的画面莫过于,一只千年老妖穿梭在充满足以让她致命的气息的陵墓里。 听说彦王墓里到处都是障眼法,所以春风索性闭上眼,凭着感觉漫无目的地乱走,时不时地撞在墙上,衣裳也沾满了污渍。最终,又是在一堵墙前,她停住脚步。 “少主……”气若游丝的声音低低地从她唇间溢出。 诡异的静谧,静得甚至能听到空气在流通的声音。 没有路了吗?可是春风却觉得明月光就在这堵墙后,她紧抿着唇,呆立了片刻,沁出一身的汗,死命地往那堵墙上撞。 也说不清是她妖术太差还是别的原因,总之春风没能得逞,被硬生生地弹开了好一段距离。撑起身后,她秀眉紧蹙,至少能感觉到这堵墙的不寻常,若是普通墙壁,怎也不至于把她弹开吧。 她又坚持不懈地试了几次,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吗?春风自以为或许连佛祖都感动了,她只觉身子一暖,有股气从脚底一直灌入心扉,四周压迫而来的□感,一度让她无法呼吸。再回神时,有豁然开朗的感觉,眼前是墓室,可却没能找到彦王的棺,到处都堆砌着陪葬品。 视线溜了一圈,角落里的那个身影跃然于眼底,春风愣了愣,立刻就咧开嘴角笑出了声。 “……”可对方却只是眨了眨眼,茫然地 看她。 “少主?”春风感觉到了几丝不对劲,他的目光很呆滞,没有焦距,像是失了心智似的,只靠坐在角落里,盘着膝,衣裳半敞,诱惑姿态依旧,可是总有股让春风说不上来的味道。 “嗯?”许久的沉默后,他应了声,缓缓抬眸,对上春风的眼眸后,定睛打量。 “你怎么啦?喂喂,还认得我吗?我是春风啊,笑春风,不会又不记得了吧?”她凑上前,蹲在他面前,要这样一次又一次地跟他介绍自己,心好累。 “笑春风?”他后知后觉地眨眼,重复着她的名字。 她点头,深看着那双眼眸,终于察觉出了哪里不对劲。就是少主的眼眸,不同于以往的深邃冷冽,那是一双带着纯然气质的眼,面无表情却仍像是眼含笑意。 “嗯,记得。”明月光头微偏,这一次是真的扬起嘴角荡开笑,连眉睫上都染着欣喜。 “搞、搞什么啊?”不用忽然对她那么和颜悦色吧,这样是很好,可是转变太迅速,春风没有适应过程,很难消受哇。 就在她费解迷惘的当口,他蓦地伸手,冰凉指尖落在她的脖子上,再顺势一捞,把她紧紧地拥进了怀里。措手不及的春风,下意识地惊嚷出声,“啊!透……透不过气了……” 然则下一刻,所有故作矜持的推拒、絮絮叨叨的话语,全在他语若清风的一句话后凝滞了。 “我说过如若还能遇见,青山依旧笑春风的,对么?” “……” “我还说过我叫青山,记得么?” “你还说过一诺永生!”春风回过神,埋在他的胸前,口吻间带着压抑许久的哽咽。手依赖性地紧抓着他的衣襟,生怕下一秒这个属于她的人就会消失。 “嗯。”他浅笑低应,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幽幽哝语:“果然还是遇见了。” 第四十二章ˇ 缠绵缱绻,似乎不适合在古墓里上演的戏码,明月光和笑春风却自得其乐。 于春风而言,这一切更像是一场梦。兴许是追求等待了太久的东西,终于到老的那一刻,连她自己都无法去相信,甚至不知道该拿什么表情去面对。是庆幸自己那莫名其妙地坚持后总算是没有爱错人?还是该庆幸他想起自己了,往后再也不用承受那种“近在眼前”却无法相认的无奈? 可是理智最终清醒,春风开始意识到,她更该在乎的是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少主,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少主?”看着俯在他胸前的那颗脑袋,明月光暗自皱眉,为这听起来熟悉又陌生的称呼。 “咦,你比较喜欢听我叫你青山吗?”春风根据自己的想法妄加揣测,却见他点头,便软软地唤了声,“青山。” “我不记得了。”因她那一声称呼,他满意地笑,丢出让春风哑然的回答。 “不、记、得?!”又玩失忆?拜托,不要那么俗好不好啊,“那、那那……那你不会连自己为什么来这都忘了?” 说着,她起身,环视了圈,才发现墓室里不止有明月光,还有两个燕山寨员至今昏迷着。 明月光显然也见到了那两个人,深究了片刻,有些模糊的记忆隐隐地跃了出来,他忽地开口:“等等。” “怎么了?” “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要拿?一件很重要的东西……”他低着头,眉心皱得很紧,太阳穴传来阵阵刺痛,痛得他睁不开眼。 是画吧?春风明白他的意思,思忖了番后,却没有提醒,“什么东西?” “我跟很多人那样打扮的人一起来这里,然后……”他指着昏迷的燕山中人,陷入了回忆,沉默了下来。 然后…… “你有尝试过在古墓里烤鸡翅膀吗?没有吧,试试看呀,人生就是要不断勇于尝试新事物。” “哪来的鸡翅膀?”明月光困惑地问。 “你没看见那边有个鸡窝,里头有很多鸡吗?”说着,那个提议要烤鸡翅膀的人顺手指向前方。 周围变得很吵,各种声音此起彼伏,他听不清楚,只朝着“鸡翅膀”指的方向看去,没有鸡窝,只有一株紫竹。 画面逐渐变得模糊,明月光分不清自己身在何方,似乎,是一片他曾经很熟悉的紫竹林。那株紫竹发出轻软地娇 笑声,他眼睁睁地看着它幻化成人形,只眨眼的功夫,前方俨然站着个娇俏少女,那张脸带给了他浓烈的熟悉感。 凝神打量了许久,他才肯定除了没有胎记之外,她就是笑春风。 他看着她欣喜地转圈打量自己,满林子地跑,扯开嗓子不停地嚷:“都起来啊,起来呀,我修炼成形了,你们快来帮我看看漂亮吗?” 这一声声地叫唤,打断了紫竹林的宁静。 倏地林间紫气弥漫,笑语阵阵,待到紫气散去后,一堆姑娘在林间曼舞,时不时地有调侃声飘出:“找我们看做什么,明天等那只魔来了,你问他呀。” “我才不稀罕他呢!” “是哦,也不知道是谁天天在问‘他今天会不会来呀’,嘁。” “我只是随便问问哇。” 群妖乱舞的场面有点凌乱,可却美得让人移不开眼,似乎有人在问他话,明月光微微转开目光敷衍性地回了句,再回头时,再也瞧不见那样的宁静祥和。只有满天的火光肆无忌惮地吞噬着紫竹林,耳边充斥着妖类凄厉地哀嚎声,他看见春风僵硬似地站着不动,惊恐地看着她的那些姐妹们葬身火海。 明月光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他要救她,不能看她死。 他不顾那些涨得人头痛的嘈杂声,稍运气,义无反顾地扑向那片火海。 之后,他记不清了,没了知觉,隐隐约约间似乎听见很多交谈声,甚至还有自己的声音。 ——你真的……忍心、看着她……和她的同族……葬身火海吗? ——是不是只要魔界停手,你就能护她安然无恙? ——青山,背叛会与魔界永世为敌,为了一只妖不值。 ——值不值我比你清楚。 ——男人当以家国为责,去找那幅画,助祈清复辟。切忌动情,等大业有成,你会是天下权臣,女人算什么?你若违我的意,就是不忠不孝,你不会是个不忠不孝之人,对么? 所有的混乱皆在爹那一句掷地有声地警告中戛然而止。 明月光幡然醒悟,眸色瞬间归复冰凉,视线顺着自己的手腕上移,一些模糊不清又杂乱无章的记忆交替出现,他尝试着将它们挥去,说服自己那只是一场荒唐的梦境。当目光慢慢触上笑春风后,他指尖一松放开了她的手,面色也微凉,“你为什么会在这?” “啊?” “那些随从呢,不是交代了不准你追来的么?”他转过头,自顾自地站起身,以为不去看她,就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却阻扰不了心里的烦躁,那真的只是一场可以不需要去计较的梦吗? 可回想起认识春风以来,她的种种言行,接近他、口口声声说他曾发誓过要保护她、不停地寻找青山。也许,她没有撒谎,当真有过那样一段故事? 只不过……妖与魔?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相信。 “我、我不知道哇。”她吞吐了会,硬着头皮抵赖,“你刚才不是这样的呀。” 拜托,她的承受能力很差的哇,别这样水里水里火里火里地折腾,忽冷忽热的感觉一点都好玩。他分明就是想起来了呀,怎么转眼又变成了从前的样子。至少……也该给她一个交代过程吧。 “……”他薄唇翕张,欲言又止,最后只道:“先找画。” 看着他不再多话自顾自地在墓室里徘徊,春风紧咬下唇,直至咬着泛白,视线片刻不移地锁在他身上。倘若因为轮回再也记不起那些刻骨铭心,她可以忍,可以不停努力让他重新爱上自己。可现实却是,他记起了也不愿再承认。 “我只想知道……”你是青山么? 春风的话还没问出口,明月光步履一顿,没有转身,沉默良久,“我从没想过要杀你。” 念念不忘,足以透露出他有多在意她的怀疑。 “……”这话,让春风不得不把所有疑问全都吞进了肚子里,哭笑不得地看着他的背影,任性地埋怨开,“是、是你没有给过我安全感,我才会怀疑你的,不……不、不能怪我。” 豁出去死不认账,就算现在想起来那些怀疑有些可笑,可春风至今都觉得她看不透眼前的男人,甚至不知道到底该叫他什么。少主?青山?一个名字一个故事,可每一个故事她都像是局外人。 “所以在你心里,我就是那么心狠手辣的人?甚至可以毫无理由地对自己的女人下手?”兴许是之前压抑太多,他的情绪处在了失控边缘,恨不得干脆顺应了她的怀疑,弄死她一了百了,省得心烦。 “自己的女人?”她双眸忽地放光,关注焦点很奇怪。 ——有件事我大概忘了跟你说,只有我往后会娶的那一个,才算是我的女人。 春风不合时宜地痴痴傻笑,想起了很久前明月光在驿风楼里告诫过明兰的话。现在,他说她是“自己的女人”,那是不 是代表,往后他会娶她? 意识到了自己冲动下的失言,明月光脸色微红,转开目光干咳了两声,借由着忙碌寻画的动作来消除尴尬,“傻笑什么?你不是女人么?” “哦,我是啊。”她沁出如蜜般的甜笑。 闻言,明月光投去一道透着“你敢再笑我就掐死你”的眼神。 春风装作不经意地嘟了嘟嘴,拉扯着身旁的铁索装傻,“我当然是女人嘛,所以我也是大当家兄台和小光兄台的女人么?” “笑春风!” “哈?” “你活腻了?!” 春风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任何雌性生物都懂得恃宠而骄,不管是人还是妖。看着明月光铁青的脸色,她死不悔改地娇笑,还大胆地伸手扯动他的嘴角,逼他和自己一块笑,“我还有很多事没做,怎么会活腻呢。我要陪着我家男人找画,还要陪他做好多好多事,可是佛说了好女孩不侍二夫,我家男人叫青山,你是么?你要不是,我就不能做你女人了。” 他牙关紧扣,咬得下颚跟着轻颤,任由她那双扰人的手在自己脸上为所欲为,静看她许久,才牙咬切齿地低吼,“我、就、是!” “呵呵……”她手顺势下滑,肆无忌惮地缠绕在他的脖间,溢出笑声,伴着心头的阵阵悸动,埋首在他的胸前,无限依赖地轻蹭了两下,分明觉得很幸福,却难掩喉间哽咽,用只有自己才听得轻的声音一次次地低喃:“青山,青山,我等了你好久……” 这一刻,春风才终于明白佛曾说的那一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不是故弄玄虚,是清清楚楚的告诫,倘若她的心不是远在天边,那她的青山就会一直近在眼前。 明月光的手僵直在半空,收放两难,最后他闭上双眸,长吁出一口气,嘴角荡漾出无奈浅笑,尝试着回应她的投怀送抱。 熨帖在心口的那道温暖,踏实到让他再也舍不得放开,低眉看着怀中的女人很没品格地把泪水全往他身上擦,竟也不嫌脏,仿佛一切都是那么得理所当然,“我记得……记得……我好像答应过你,要寿与天齐,要保护你……” “嗯。”她潸然展眉,浅浅地应了声。 “愿意跟我走么?炸了墓地,让所有人都以为我们死了,我宁愿什么都不理,找片紫竹林给你一个家,所谓天下只有你我。我也可以每天煮饭给你吃,陪着你,保护你。尽管无法寿与天齐,只此一世 哪怕朝青丝暮白发,虽短,至少能无欲无求地相守一次。” 春风微微仰起头,明眸微睐,笑看着他,忠于本能地毫不犹豫点头。 然而,春风忘了,从青山决定修仙的那一刻起,所有前尘后事都已布好了轨迹,纵是两情相悦奈若何? 仿佛只是瞬间,所有宁静崩裂,春风只觉得脚下的地在颤动,她转眉看着先前身边那条粗壮的铁索不停地在滑动,如雷般地声音汹涌而来。来不及看清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她只觉得有双手紧搂着自己,似是不想她受到任何伤害。 有个声音一遍遍地在她耳边回荡。 ——你若害他逆天而行,会让他无处安身、魂飞魄散。 那是佛曾说过的警戒,如今不期然地窜入春风脑中,就好像佛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一刻——他们想要抛下一切,只求苟且相安一世的这一刻。 春风不停地在心里反问自己:千年的空企盼都撑过来了,为什么就不能再多等一会,陪他熬过浮生劫难,助他来世成仙?纵是此生耗尽了自己的千年修为,只要有心,往生后日日诵经,总有一天还能在仙界陪他的。总比,爱到彼此魂飞魄散好吧。 “你放手,去找画,抱太紧会一起死的。”想着,春风微睁开眼,试图推开他。聚起元气开了妖眼,努力在烟雾弥漫的墓室里寻找类似画的踪迹。 “别闹,你要敢放手,我就算做鬼也天天占着你的床。”他却固执地紧拉住她的手,不容置疑地低吼。 “……你做什么跟我的床过不去啊?” “我要死了,你就得守一辈子寡。谁要敢睡我们的床,咒他永远不举。” “……也、也有可能是我死啊。”他的话也太有针对性了。 “没事,你死了我会来陪你的,免得鬼差想勾引你。” “神经病,你连闯进幻阵都能没事,哪有那么容易死哇。我们俩太可怕了,阎王不敢收我们啦。”春风撇了撇嘴角,干笑,懒得同他在毫无意义地问题上周旋。目光一转,顺着那条越颤越厉害的铁索往上看去,“喂,你有没有看到那个悬棺?” “嗯。”如春风所料,明月光正拧着眉心,专注地看着那座缓缓往下降的悬棺。 “棺底嵌着一幅画,你能看见么?” 随着悬棺越来越接近地面,烟雾也散开了些许,视线逐渐变得清晰,他沉默了许久,才点头,“是那幅。” “那还愣着做什么,去拿啊,来都来到这边了,你不会想让那么多人陪你白跑一趟吧。” 又是一阵犹豫,他才不情不愿地点头,凝重地看向春风:“如果有什么事,立刻走,不要等我。” “哎哟,我尿急啦,很快就会憋不住的,不会等你。” “呵,那别尿裤子上,我讨厌脏兮兮的女人。” 明知她只是为了让他放心随口胡诌的,他也就跟着配合笑闹了几句,试图想让气氛轻松些。 悬棺越来越低,青山松开了春风,一旋身滚落到了悬棺底下,再次确认了嵌在棺底的那幅画是真的。他利落地从腰间抽出匕首,连自己都不知道那口悬棺会不会飞流直下,直直地压在地上,顺便把他撵成肉泥。 很快,青山就发现他的担心是多余的,不多不少,刚刚好一臂距离时,悬棺猛地停住,四周也顿时陷入静谧。他略显诧异地转眸看了春风眼,只瞧见她背对着自己傻站着,只以为她是不忍看下去。 青山没有多心,拿起匕首,想速战速决弄下那幅画。 “你……还好么?”画的一角刚有剥落的趋势,春风的声音传来。 “嗯。”他低应,情势太迫在眉睫,以至于没有察觉到她口吻间透出的虚弱。 话音才刚落,一阵“咝咝”声由远及近地传来,像是有无数人在齐齐倒抽凉气的声音。青山下意识地转头,担忧春风的安危,却瞧见成群结队的虫子如黑潮般涌来,速度快得让人咋舌。 那股黑潮风卷残云地掠过倒在一旁的两个燕山寨员,离开时,只剩下两具触目惊心的白骨。 眼看着,那些怪东西就要以千军万马地姿态直逼春风而去,她不躲不动,依旧像灵魂被抽离了似的站在原地。 “你不是尿急么,逃去尿啊!”青山放声冲着她喊,却仍不见春风有任何动作。 回头再看了眼那幅唾手可得的画,他一咬牙,打算放弃,没有什么比带着她一起活着离开这鬼地方更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报告一下~我回来啦,前两天比较忙,有个很好的朋友结婚,要做伴娘送她出嫁,好多事要陪着她一起张罗,所以有些耽搁了,没办法码字,外加又要去看f1~今天开始会恢复更新,保证每天一更啦,最迟也会两天一更的。 顺便剧透下,毒药毒药,你家小光还活着,马上就要出来啦,估计他再次登场的会招来两个极端的感觉,或许心 疼的人会很心疼他,或许喜欢大光兄的人会很唾弃他。。。无论如何,不关本文作者的事,她是无辜的-_- 第四十三章v“喂……”感觉到身后的男人正试图靠近自己,春风有气无力地哼了声,“你敢别靠近我么?” “……”青山动作一僵,困惑皱眉逼视着她的背影。若换做以前,他会为了那句“敢不敢”勒令她从此远离华遥,然而此时此刻,当成千上万不知名的黑虫子前仆后继而来时,青山只静默着,连呼吸都变得格外沉重。 不靠近她?弃她的安危于不顾继续凿棺底的那幅画?他做不到。 下一秒发生的事,却替陷入两难中的他做了决定。 那些巴掌大的虫子不多不少,刚好停在了春风面前,仅仅只是一步之遥。那种宛如无数人在抽气的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地是让人毛骨悚然地嘶鸣声,青山只瞧见那些虫子聚成一团,像无头苍蝇那样试图在逃窜,就好像在它们身后正有团无形的火在追逐着一样。 “你可以快点么?”一切危机戛然止步的瞬间,春风溢出软软地询问声。 “……”那一阵阵刺耳的哀嚎声刺破了青山的耳膜,整个墓室突然像是炼狱般,他沉默不语,咄咄的目光紧逼着笑春风。 “你相信我一次好不好?娘的,以前这种死虫子被我随手一捏就死翘翘了。我会怕了这群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就算它们今天人多势众,我也是很强大的。”她趾高气扬地抬了抬下颚,用蔑视的眼神睨着那些陷入挣扎中的虫。 严格来讲,春风现在的情况不仅仅是寡不敌众,还有虎落平阳被犬欺的味道。这种噬魂虫,在黄泉路上有许多许多,喜欢食人魂魄,也有些古怪的巫师喜欢圈养这种虫,多半是有些变种的。以往出入地府一日游的时候,春风当真是随手都能捏死它们。 只是当时的春风没有魂魄可以供他们吞噬,而今时不同往日了。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用拙劣并且还随时都会失效的妖术逼退它们,同时还得用若隐若现的元神去强拉住那口悬棺阻止它掉下来。 所以,春风只盼望青山能够快些,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 也许是眨眼后,她的妖气就会散尽,蜕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任噬魂虫宰割。 “青山。”她分了分神,低低地唤。 “嗯?”身后传来他好听的回应声。 “如果有一天我也 不见了,或者再也想不起你是谁了,你会等我吗?” “会。”他回得格外坚定。 “会等我多久呀?” “想要与天齐寿,只是为了你。”他专注地将那幅画一点点剥落,这句话是从潜意识地脱口而出的,未曾经过丝毫的过滤,参杂着恍如历经劫难才忽而发出的感慨。 他手中的动作始终没有停,却觉得周围静了,像刚才那种如入梦境的幻觉再度袭来。 若有似无的交谈声萦绕在耳边。 ——人间盛传英雄难过美人关,却原来连一介魔君也会抵不住一只小妖的诱惑。真好笑,因为她想成仙,你就要陪着她一起修仙吗? 眼看着那幅画就快要被凿落,仰躺在棺底的青山微微摇了摇头,试图想挥去这个扰人的声音。可心神始终游离在半梦半醒间,难以掌控,他似乎感觉到自己张了张唇,回答了些什么,偏是听不见。只牢牢记得这个正与自己对话的声音,曾经也是这个人问他……“你真的忍心看着她和她的同族葬身火海吗?” 恍然间,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我们打个赌如何?竹本无心,我赌她会想不起你是谁。 “我不行了……”终是春风虚弱到极致的声音,拉回了青山飘远的神。 画落下的瞬间,他看见春风回眸,惨白脸色嘴角微扬,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勾勒出的寡淡笑容,伴着额角低落的汗珠,那抹笑是真正的百媚生,妖冶妩媚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青山拾回心神的那一刹,只记得握住画,旋身,从棺底滑出。 再抬眸,她的笑眉敛去,身子一软,顺势倒在了地上。 所有事物霎时回归到了原有的轨迹,悬棺重重落在地上,噬魂虫停止哀鸣、静默片刻,势如破竹地涌来,像是有双手在把玩着地宫使劲摇晃,那股力量似乎能使整座山脉崩塌。 “大哥,不是我不够尊敬你,但这是个很原则性的问题,我坚决不让步。地宫里绝对没有鸡窝,只有无数双眉毛,它们还他娘的追着我跑,直到我不知怎么的跑出了地宫,它们把我拍晕了,醒过来就看见你们三个人……看我眉毛,对,那些眉毛就是这样抖啊抖的来追我!过分,竟然敢跟我这种有身份的人较量眉毛……”地宫外,华阳接过华迟递来的水,眉端跳跃地为了幻觉问题而兴致勃勃与华遥辩驳着。 “你敢闭嘴吗?等我体力恢复了,我们回地宫,我一定捣了那 个鸡窝给你看。”脸色比方才稍稍红润了些的华遥嘴角一瞥,不悦地打断了华阳的话。 “放屁!就算再送我个燕山,我都不要再去那个鬼地宫。” “身为燕山的二当家,一个有身份的人,你就不能拿出点可以和我媲美的胆量来吗?” “命都没有了,还要胆量做什么?你看着,大嫂和死人脸还在里面,我打赌他们死定了……” 话说到一半,华阳猛地打住,便瞧见唇色依旧如纸的华遥蓦地起身,一改方才无精打采的懒散模样,好似所有斗志瞬时回归。气势汹汹地瞪了眼身旁呆滞的华迟等人,大吼:“谁敢跟我一起回去把春风救出来!” “救兵来了……”没想,唯一回应他的人是花枯茶,并且还是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 “花姑娘,体谅你是女流之辈,你要是不想去,我不会怪你。但是!你敢别给我扯开话题吗?!”华遥没好气地回眸瞪她。 “真的有救兵啊,你自己看呀,那些人不是驿风山庄的嘛。”花枯茶伸出手,指着那一队正顺着神道蜿蜒而上的人叫喊。 尽管他们身处松柏林中,离地宫神道很远,然而借着旭日东升的微弱光芒,仍能清晰地看见那群人穿着驿风山庄的衣裳。为首的男人一身月牙白,很是醒目,即便隔得那么远仍能感觉到那股风尘仆仆、生人勿近的气势。 “是小光?”华遥顺着花枯茶指得方向看去,看不清队伍最前方那人的脸,仅是凭借着那份只有小光才会有的诡异仙气揣测。 “不知道。”华迟慢慢回过神,答道。他跟小光并不熟,很难做出判断:“要不要跟去看看。” 倘若真是小光,那就很有可能来者不善,虽然江湖上都只以为明月光有个和他同名,且不轻易露面的随从。但这些日,在华迟和花枯茶联手施展“八遍天下卦,所向披靡”的绝技后,至少可以肯定小光和少主不止主仆关系那么简单。 “嗯。”华遥很快做出决策,点了点头。 然而当他们刚跨出松柏林,那队人也恰巧隐没在了地宫入口处,他们便感觉脚底的地开始摇动,彦王墓主峰的山体出现滑落的迹象,晃动越来越明显,灰尘弥漫在四周。 逐渐站不稳的四人只能迅速地往后退,远离主峰,透过萦绕的灰尘,隐约能瞧见地宫正上方有浓郁的紫光迸射出,甚至把天际都映照得紫盈盈。那道光越来越刺目,灼得人睁不开眼。可是很快,又似乎被从天边泄 第四十四章ˇ “既然是妖,何必要来人界胡闹?” 所有的混乱皆在这个和尚打扮的男人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间划上终点,春风的脑中变得一片空白,她紧张地抬起头,脸上有掩饰不住的慌乱,“我、我……我不是来胡闹的,是佛祖批准我来的,不是非法偷渡,有签证的!” “嘁,紧张什么。”他嗤出气,眼角挤不屑神采,“恭喜啊。” “哈?”原来这人不止打扮怪异,连讲话都毫无章法。 “终于找到他了,不值得恭喜吗?” “……”她狐疑,不敢说话。 “只可惜代价太大,你妖气已经散尽,耗了千年修为,往生后只怕是想如凡人般堕入轮回都难。”他眉梢微挑,说得煞有其事。 春风眨了眨眉眼,浅笑嫣然,“我不在乎的。” “可是有人在乎。你等了千年,终于等到了,肯轻易错过吗?”见春风摇头,他呵呵地笑,“是呀,这天地六界间跟你一样死不悔改的东西还真多。只怕是浮生劫难,何至于此啊。” “光头兄台,你尝试下用浅白一点的语言来跟我沟通,可好?”这听起来像是很有禅意的话,春风压根就参不透,顶着一头雾水,她决定不耻下问。 浅白点?他不悦地瞪了春风一眼,太过浅白要怎么展现他的深度? “哎呀!你该不会是佛祖下凡,想要启迪我的心灵吧?” 闻言,他嘴角禁不住抽搐,既然怀疑是他是佛祖,有这样没上没下地跟佛祖讲话的吗?在耐心尽失的情况下,他也全然没有心思继续玩内涵,“姑娘,我不是佛祖,也请你不要亵渎佛祖!我只是想告诉你,根据我夜观天象得出结论,冤有头债有主,你欠下的债该要还了。” “啊,那怎么办?”夜观天象、冤有头债有主……说得还真像那么回事,把春风吓得一愣一愣。 “也不是没有办法,首先,你得离少主远点。你身上阴气太重,你们两个很难阴阳调和,犯冲。” 差一点春风就完全被唬住了,以为这人就算不是佛祖也一定是佛祖派来的,幸好她够火眼金睛,懂得透过现象看本质,避开那些乱七八糟的眉毛胡须,没有了障眼法,她恍然了,“搞什么啊!你不就是那个很喜欢戴各种假胡子的客栈老板嘛,做什么装和尚掰天意呀,神经病,你要遭天谴了!” “哎,像我这种人无论怎么掩饰依旧光彩夺目。”他苦恼地抚额惋叹,“ 不瞒你说,其实我的真实身份是……国师!” 呆滞,是春风唯一能做出的反映。 “怎么?被我尊贵的身份吓到了?”胡子兄台得意地扬眉。 “请问,国师是什么东西?”她听过公狮、母狮、舞狮,对于“国师”着实陌生。 胡子兄台嘴角暗抽,正在考虑要用哪些华丽的词汇解释自己的身份。 房间门被踹开,一道足以掀开屋顶的吼声打断了他,“我未来娘子是不是醒了?!” “……” “……” 相顾无言的两人齐刷刷地转过头,看向他。 “真的醒了……”一改刚才气势汹汹的模样,他换上温柔笑意,晃到床前,很不客气地挤开凑在一旁煞风景的胡子兄台,展现出体贴好男人的姿态:“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饿吗?还记得我是谁吗……” 他絮絮叨叨抛出一大堆问题,只换来春风后知后觉地茫然眨眼点头。她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睡了多久,有必要激动成这样么? “没事就好。”他明显地松了口气,搬了张凳子,惬意入座,继续道:“有力气说话吗?” “有。”看他一脸担心的模样,春风咧开嘴,回了他一道灿烂笑容。 “哦,那敢叫声相公来听听吗?” “不要闹了啦。”春风往后仰了仰头,哭笑不得。 “没有闹,小小要求而已。你昏迷不醒的时候一直喊着‘青山’,少说也不下几千遍,现在醒了,要求你叫声相公,不过分啊。” “咳……”春风正尴尬,不知如何应对,幸好被忽略许久的胡子兄台干咳了几声,算是解围,含笑替她打起圆场:“大当家,春风姑娘刚醒,不如先喂饱她,待她体力恢复了,再来讨论‘相公娘子’的事。” 华遥身子略僵,面有难色地犹豫了会,“你在我怎么喂饱她?我不太习惯做那种私密事的时候有观众,即使那个观众是个死太监。” “……我说的是,喂、饱、她、的、肚、子!”胡子眉毛被气得一同颤抖,他咬牙切齿地喊出这句话。 大难不死,正是该私定终生、互表衷肠的时刻,偏是有个不识相的太监非要丢出句没情趣的话,风花雪月一旦沾上民生问题显然变了味。华遥不悦地撇了撇嘴,低吼,“死太监,我们夫妻说话,你插什么嘴?” “呃,原来你不过就是个太监呀。” 一直没能搞明白“国师”到底算什么意思的春风,终于顿悟了。 果然是好人没好报,他铺了台阶给她下,结果还要被她用不屑眼神游览个遍,“你那是什么眼神,太监不能当国师吗?” “别理他,我带你吃东西去。”说着,华遥站起身,掀开了春风的被子,轻而易举地将她打横抱起。 这暧昧的姿势,让春风不自在地哼了两声,抗议道:“大当家兄台,我可以自己走的,我的脚没有断呀。” “你敢别吵吗?”他垂了垂眸,不理会她,迈开步子径自往外走。 这是一出“不成体统、有伤风化,以男女授受不亲为中心思想”的戏码,身为旁观者,胡子兄台全然不想去理会。反正如果这个女人做了燕山的压寨夫人,也算是件皆大欢喜的事,至少不会扰乱青山的心思了。 然而,他猛然记起青山昏睡前,千叮咛万嘱咐的那一句——帮我管住那女人,别让某些死不要脸的人趁虚而入。要是我的墙角被撬了,我就撬了你的头。 “大当家,你可以考虑先放春风姑娘下来,让她先把鞋穿上吗?”很不争气的,胡子兄台又一次开口试图想帮春风,尽管目的只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头。 “你个死太监懂什么?那鞋破了,我绝不穿破鞋,我未来娘子当然也不能穿。” “……”够了没有?太监也是有尊严的,他那样一口一个“死太监”是想把唾弃表达得多明显?想着,他自己动手扯了胡子,潇洒地脱下袈裟,怒目圆瞪,这一次,是为自己而战斗:“太监怎么了?我骄傲!你别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当太监能当成我这样,是种荣耀!” “断子绝孙的荣耀吗?”他凉笑,脚步未停,懒懒回眸丢出讥诮。 一个太监与一个山寨头目之间的战争,春风觉得她没有必要参与,会惹火上身。所以索性闭嘴闭目,懒得再发表任何意见。 “会传宗接代了不起吗?畜生都会干的事,我不稀罕,纯爷们就该像我这样为国捐精!” 啧啧,瞧瞧这气势、这志向,太监原来也可以如此雄伟。 午后时分,听说少主醒了,又听说少主招了一堆人进屋有要事相商。 什么叫做男人味?在春风看来,就是瞳孔流露出一些些倦意,眉心蹙起时会浮现出淡淡的沧桑味,神情专注,薄唇微微挑出笑意,很有领袖架势地站在一堆路人甲中间商讨正事。 既然少主 在展现纯正男人味,那她就该相当配合地去学习下怎么表现女人味。按照花姑娘的说法,最好的办法就是亲自下厨,让他在办完正事后,能享受到家的温暖。 只是,当春风抢占了人家客栈厨房,奋力拼搏时,她万万没想到,一堆男人的正事会那么无聊。 ~﹡~﹡~﹡~﹡~﹡~﹡~﹡~〖。安思源。〗~﹡~﹡~﹡~﹡~﹡~﹡~﹡~ “少主,主公交代了,找到画之后就让你回去一趟,不要擅作主张。我们尽快起程吧,人心难测,免得节外生枝。或许,等主公看完画后,自然就会明白宝藏在哪了。” “嗯。”他沉重地应了声,背着双手站在窗边,很是诗意地看着外头的雪出神,忽而问道:“你们谁成亲了?” 一阵沉默,跟着国师来跟少主汇合的一干随从面面相觑,半晌都没做出反映。 青山慢悠悠地拉回视线,烦躁地看着眼前那群人。这都是谁养出来的随从,个个都像木头似的。要和一群只会听命行事的人交流,他只能换种看起来冷漠点的方式,“单身的站左边,有女人的站右边,呃……断袖之癖的站中间。” 他还在考虑这样说是不是会更有效果些。 平日里训练有素的那群人立刻就做出了反映,眨眼瞬间,左右两边,人数不相上下,对峙而立。 中间……只有青山。 在接获到无数写着“恍然大悟、匪夷所思、同情扼腕”的目光后,他不以为意地眼眸轻眯,手指抬了抬落在左边那队人身上:“没你们事了,可以走了,去准备东西,过两天起程回去。” 留下的那一排人略显紧张地互相靠拢,和一个自愿站在中间很有可能有断袖之癖的人共处一室,想想就让人有些不寒而栗。难道少主不仅仅是性取向怪异,还喜欢人夫? “那个……”青山面色冷峻的举步,徘徊片刻后,随意地停在了一个人身前。没在意那人下意识往后退的反映,他清了清喉,问道:“你是怎么让你娘子嫁给你的?” “回、回少主,父母之命。” “如果她无父无母呢?”他思忖,继续问。 “那就媒妁之言……” “如果也没有媒婆呢?” “……那只要两情相悦,送上聘礼,准备好礼堂,就能直接拜堂了吧。” “两情相悦?”这感觉他不陌生,玩闹一场也算是两情相悦,只是悦到 想直接娶进门,听她唤声“相公”的还是头一回,那要怎么处理,“是不是她说喜欢我,刚好我也喜欢她,然后就能洞房了?” 会不会太草率了?他真心想娶的女人怎么能那么草率。 “报告少主,一般情况下是这样的!”真的好无聊的问题,他们好歹都是纵横江湖,天南地北飞来飞去做大事的人,为什么傻傻站在一幅蕴藏着惊世宝藏的画前商量这种没品格的事? “那要怎么开口让她嫁,送东西?吟情诗?搞浪漫?”这些步骤若换做以前,他会不屑一顾,可青山记得,她喜欢搞神交那一套。 “噗……”好俗!原来少主可以那么俗,“少主,那样看起来很心虚,很假。” “是么?那……先逗她开心?” “少主,天已经那么冷了,你没必要再说冷笑话让那位姑娘更冷。”面对那样一张冰山脸,能被逗开心才怪。 “直接抱她吻她?”这个他擅长。 “诚意呢?要诚意啊!那么假惺惺,不如假装猩猩吧。”嘁,这到底是不是男人?领导群雄的少主原来就这副德性。想要娶个女人,还需要这样挣扎? “……”青山瞳色一沉,总算露出了几分该有的威严。 其实事情可以不用那么复杂,一不做二不休把她带回家,直接成亲就好,偏偏他突然在意起她的感受。一个至始至终只口口声声说着她要找青山的女人,当真是爱他么?还是只因为某些记忆,关于那片紫竹林的混乱记忆?尽管至今他都没搞明白那些不明不白的幻境到底是什么,但至少能感觉到,倘若他不叫“青山”,于她而言就什么都不是了。 何况……带她回家,他不想春风被卷入那些你争我夺的硝烟中。 在少主具有威慑力的眼神下,他们意识到应该端出对待大事的精神来出谋划策,毕竟终身大事的确马虎不得。 意见很多,有用的很少,要一堆男人想制造浪漫哄女人入洞房的办法,是有点难度。还没讨论出结果,当事人就不期然地敲响房门,闯了进来。 气氛由热火朝天忽然变为寂静,春风咧开嘴角傻笑,感觉到自己的出现似乎打扰到他们了,有些不安地往后退了两步,看向青山,轻声询问:“我是不是不该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有人猜对了呀,那个很奇怪的和尚就是刚开始那个客栈老板哟~~~ 这章是不是有点没爱呀,唔……过度章节喏, 担待下。 预告下吧,下章开始基本就要虐了,同志们做好准备,放心吧,我下手不会太狠的。 --我对你们没什么要求哇,多留言,多支持吧。 第四十五章ˇ “你知道还死进来做什么?”他还没考虑该怎么表达内心想法,她就不请自来,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青山斜眸一瞪,见她怯弱地缩了缩脖子,一脸委屈的模样,口吻不受控制地软了下来:“站那么远做什么,到我身边来。” “……”好变幻莫测的一个人哟。 “怎么不在房里休息,乱跑什么?” 这话听起来像是责怪,可流泻出来的柔情关心惹得一旁众人直发悚。 “啊,你等等。”春风笑嘻嘻地又跑了出去,再回来时,身后跟着一群客栈里的人,端着一堆饭菜:“这些都是我做的,吃完再聊嘛。” “你做的?”他不掩惊愕地看着那一盘盘很不美观的菜被搁置在桌上,不禁觉得受宠若惊。 “你们一起吃哇,我做了很多耶。”春风没理他,自在地招呼起傻站在一旁的随从们,着实很有女主人的架势。 像得到了特赦令般,那些从午膳前就陪着少主商量正事的人一哄而上,很江湖气地从桌上筷筒里抽出筷子,丝毫都不客套。只是,当那一双双筷子齐刷刷地奔向它们该有的归宿时,一声不轻不响的干咳传来。 所有人即刻停下动作,僵硬着,没了动静。 “怎么了?呃……虽然看起来是难吃了点,可是我尝过味道,都熟了,可以吃的!味道不算太好,但也不算差呀,你们不要嫌弃哇。”她可怜兮兮地扁了扁嘴,没注意到青山阴霾的脸色,只以为那些随从们是看上不她做的菜。 有双筷子脱颖而出,直挺挺地落在最近的那盘黑糊糊的鱼上,挑了挑,幸好里头的鱼肉还是白的。骨节清晰的手指动了动,一小撮鱼肉被夹起,送入了筷子主人的口中。 性感漂亮的唇动了动,喉结也跟着一颤,轻皱着的眉心舒展开,毫无吝啬地抛出赞赏:“嗯,很好吃。” “真的?那我以后天天弄给你吃。”得到褒奖的春风就像个孩子讨到了糖般,满足地笑开,星眸闪着光彩,自在地偎到了青山身边,缠着他的手臂许诺。 “我只吃我娘子做的菜。”她的自然反而把他的别扭衬托得更加明显,青山嚼着嘴里不知名的东西,刻意将语调弄得很平缓,眼角流泻出来的紧张却昭显出他有多期待她的回答。 以他以往纵横百花丛的经验来说,通常女人听见这种话,应该很顺理成章的接口。坦荡点的会说“那我做你娘子呀”,喜欢情逢敌手的会说“我也只煮给我相公吃”,再 不济反应迟钝的顶多迟缓片刻憨憨低笑。 看起来,笑春风跟第三种比较接近。 可结果……“欸!你们少主都说好吃,这下该放心了吧,快吃哇,吃完也夸我两句,这样以后我才有动力天天做菜呀。难怪大当家兄台那么喜欢往厨房跑,做菜真的挺好玩耶。” 夸?动力?大当家兄台?好玩?! 她煮那么一桌饭菜,只为了获得点动力,并且还无所谓这些动力到底是来自谁的,哪怕路人甲乙丙丁都行;顺便体验下她那位大当家兄台的乐趣,拿他的味蕾当实验品玩? 青山很不是滋味地放下筷子,盘起双手,从原本的正襟危坐变为双腿微岔、散漫慵懒,嫌弃起刚才自己好像毛头小子情窦初开的模样。弧度漂亮的眼帘一掀,他意识到跟这个女人没必要玩浪漫,直话直说、直来直往才是正常的交流模式。 “吃。”做出决断后,他果断地冲着随从们掷出命令。 肃冷气质让人不敢违抗,一群人颤巍巍地伸手,夹菜,形同嚼蜡的吞咽。 “夸她。”莫名其妙的命令还在持续。 “太好吃了!我这辈子都没吃过那么好吃的菜!” “哦哦,简直是人间难得的珍馐。” “姑娘,你不去做厨娘太暴殄天物了。” ……当称赞从一张张苦哈哈的脸上飘出时,春风完全开心不起来。太假了!他们太假了! “叫她少夫人。” 少主又一次发号施令了,换来了异口同声的叫喊声:“少夫人!” 所有人推翻了先前的想法,他们家少主果然是阅尽千帆,就这样轻轻松松给他们拐来个少夫人了。 新上任的少夫人什么都好,容貌清秀、灵气十足、体恤下属、入得厨房。只是,迟钝得让人心惊胆颤。少主都把话说到这地步了,只换来她一句:“耶?为什么要叫我少夫人?那是什么东西?” “没什么意思。我喜欢你,想娶你,会待你好,嫁给我能做天下最幸福的女人,还有一群兄弟叫你‘少夫人’,比叫你‘大嫂’的人多。过两天我们起程回去,等我回去买好聘礼,接你入洞房。” 笑春风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一个正常女人。青山的话不存在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浪漫感,口吻生硬,并且听起来全然不顾及她的感受,一切都是他在擅作主张。可她还是不争气地脸红、心跳、彻头彻尾被折服,甚至很享 受这种被人安排好所有事,只要按部就班去实行的感觉。 那一脸痴呆相,算是什么意思?“给点反映。” “唔……其实只要是你开口,随时都能入洞房。” “噗!!”这是群众一致的反映,好奔放的少夫人,让他们愈发觉得少主先前的挣扎很没意义。 气氛很愉悦,偏偏那个太监国师不合时宜地闯了进来,脸色凝重地弯身,附在青山耳边说道:“你爹说他快死了,他想在临死前看你亲手把那幅画送到他面前。” 春风睁了睁萎靡的眼,看向他们,有多少人咬耳朵能咬得那么大声? “……他又快死了么?”青山不以为意地轻哼,“就算不用这种烂招我也会亲自回去把画给他,还有事想跟他说。” “你不会想把她也一起带回去吧?”国师不愧是国师,青山话音刚落,他就猜到了意图。 “你有意见?”他懒懒挑眉,反问。 “呵呵、呵呵呵,笑死人了。”国师掩着嘴,笑得阴阳怪气,“你难道想要回去把画一丢,然后跟你爹说‘我不玩啦,我要去成亲啦,后会有期’?多大了,怎么能天真成这样?你爹的个性你是清楚的,还指望他会答应你娶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带春风姑娘回去就是送羊入虎口,你爹要杀她易如反掌,少主就算有三头六臂恐怕也防不胜防。” “我哪里来历不明啦!”春风蹙眉嘟嘴,大声反驳。 没人理她,国师只是扫了她一眼,目光很快又移开。就连青山,也径自低着头,不做声。 “把春风姑娘先安置在燕山吧,我看大当家待她挺好。等交出画,也算是对你爹有个交代了,再来接她就是。到时候,天南地北,携如花美眷游秀美江山,多惬意。” 是有那么几分道理,可青山依旧深锁着眉头,“我不放心把她留在燕山。” “有什么不放心的?江湖上多少人觊觎着这幅画,又有多少人紧盯着你的一举一动,人人都会知道你带着画去玉衡派了,真正危险的人是你。谁还有闲功夫去对付一群山贼和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 “你个死太监才无关紧要呢!”春风又一次不满地大吼。 尽管听起来死太监似乎是在为她打算,但那些用词谴句未免也太刺耳了。 “她很重要。”这次,就连青山也抬起眉梢,很没格调地帮着自家女人一起申辩。 “呃,我 的意思是,有燕山的人保护,她更安全。” “……”就是因为有燕山的人保护,他才觉得更不安全。 春风咬着唇,偷睨着青山的表情,看得出他的两难,却没能猜到他纠结的原因如此上不了台面。她想,这种时候就该表现得体贴大度些。所谓好儿郎志在四方,身为背后的女人,就该全力支持。 于是,她做出了重大决定,打算为这场争论划上句点:“没关系,你安心回去,我会乖乖在燕山等你。” “你就没有舍不得?”嘁,答应得还真爽快。惹得青山不悦地质问。 “咦?”她旁若无人地陷入自我挣扎状态。舍不得可以表现出来么?如果表现出来会不会羁绊住他,好像包袱那样惹人生厌,春风很想证明给所有人看,儿女情长和所谓正事是可以两全的,“你不是要去准备聘礼么?没聘礼怎么入洞房,为了聘礼,我可以等呀。” “想要什么聘礼?”他托着腮,看她郑重其事地掰出这烂到极点的借口,瞳色深处那掩不住的依依不舍分毫不差地贴上了他的心扉。 “给我一个家就好。”她脱口而出,伴着憨傻笑容。 他薄唇一弯,流淌于心底的温暖渐渐形于色,果然是知足常乐。 一旁的观众屏息全神贯注地欣赏着这出温情戏码,直到青山伸手拉过春风,眼波轻转,凉凉地逐客:“你们不觉得自己很碍眼么?” “……”众人尴尬互看。 “我要离开好一阵子,如果现在不把你们少夫人喂饱,万一她寂寞难耐爬出墙了,我可能会因此迁怒天下所有跟我同性的生物,会想要把每个男人都变成国师那种属性的……” 听起来不愠不火的警告却格外有效果,没等青山把话说完,那群人一溜烟的消失。让春风深刻意识到,所谓轻功,原来就是为了保住自己的男性尊严而学的。 等待,也可以是笑逐颜开、心情愉悦的。 看春风的表现就知道。十八相送送走青山后,她在燕山活得很是滋润,甚至称得上如鱼得水。 快年关了,山寨也需要放年假,所以最近再也没有轰动江湖的打劫事件;当然那些正派人士也是需要过年的,因此曾号称只要还有恶势力存在就永远都要奋斗下去的剿灭活动也暂停了。可谓,天上地下其乐融融,一片祥和。 这样的气氛一直持续到除夕夜。 山寨的除夕夜很野性,就是找块 空地,生个偌大的篝火,外加一堆附近百姓跑来蹭饭,大家排排坐,摆上无数生冷不忌的伙食。然后,不分男女老幼地大碗喝酒、大口吃菜。 “别吃了,走。” 春风大张着嘴,手上抓着一大块刚撕下来的羊肉,正要往嘴里送,忽然被人抢去。眼睁睁地看着羊肉被大当家兄台送进嘴里,满足地嚼了几口,她干咽着口水,委屈地扁了扁嘴,“走去哪呀?好饿啊。” “去感受气氛。”他回得理所当然。 按照华迟刚才的说法,这种团圆时节,就应该两个人甜甜蜜蜜地腻在一块,看看月亮啊星星啊,说说甜言啊密语啊,总之不该留在大煞风景的人群里。 “感受气氛?那是做什么的?”有羊肉吃么? “嘁……”他轻哼,对那种散发着浓浓脂粉味的浪漫行为很是不屑,却又听说女人都会喜欢。笑春风算女人吧?那试一下又何妨,“感受气氛是做……唔,大概是做人的吧。” 做人?她不懂,她只关心……“有东西吃么?” “有。”必要时,他们可以互吃。 话音方落,春风就很配合地站了起来,在衣裳上蹭了几下那双沾满油渍的手,喜滋滋地跟着华遥走。 喧哗声被渐渐抛在身后,若有似无的炮竹声在耳畔滋扰。通往后山的小径上有两个很不搭的身影。女人雀跃地哼着小调,越走越快,想着她的美食;男人闷闷地低着头,越走越慢,偶尔不悦地抬眸睨向前方的背影。 “喂。”沉不住气的华遥生硬地唤道。 “嗯?”春风懒得回头,只敷衍性地轻哼了声。 便是这一声,让华遥忍不住想爆粗口,骂一声“他娘的”。什么时候起,她连说话的语调都跟那个少主如出一辙了? “你敢回头看一下吗?现在站在你身后的这个男人,好歹是燕山附近八个村落所有待嫁女子票选出来的‘最想嫁的男人’,你是瞎的啊。” “好厉害哟,需要庆祝一下么?”春风停下脚步,转过头,与有荣焉地骄傲仰头。 “……”他不说话,眼神飘向不远处的岩石,眯着瞳,又自顾自地摇了摇头,拉着茫然的春风靠近那块岩石。半晌后,才开口:“不需要,你负责配合验证就好。”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口吻,语调平缓没有起伏,就像是在读书册上内容。春风拧了拧眉,没当回事,困惑反问:“怎么验证呀?” 又是一阵沉默后,他继续用那种怪异语调说道:“就算有那么多女人想嫁我,我……我还是会对你……负责的,不能、让你为燕、山白白牺牲。嗯,不能让你白白牺牲。” “大当家兄台,我真的是自愿的!真的不用你负责!你要实在觉得过意不去,那我现在辞职啊,我不是燕山的人了,你就不用负责了。” “不行!你已经牺牲过了。”这次,他的话总算是有了感情变化,听起来才像是发自内心的。 “可、可是,我没有牺牲啊,我还占了便宜,如果不做奸细我可能就找不到青山……”她努力想要把问题解释清楚,用以证明她不贪心,不求万千宠爱。甚至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目的的,压根配不上他的负责。 然而,华遥似乎根本没在意她说了什么,自顾自地仍旧用吞吐语气叙述着:“跟着我比跟着那种死人、脸安稳,我可以逗你开心,还可以露……露点给你看?”话说到这,他忽然停住,像打了鸡血似的涨红了脸,破口大骂:“放屁!要露点你自己露,你以为我女人跟你女人一样有那种少儿不宜的嗜好?还有,你他娘的敢把字写清楚点吗?像狗爬一样,写给狗看啊!” “哈?”如此情绪变化很是极端、情节跳跃急转直下的话,惹得春风全然缓不过神。 “就算你是大哥,也不能这么过分!要不是你求我,我才不会吃撑了除夕夜不吃团圆饭,躲来这边帮你搞定女人。你凭什么还挑三拣四,我就算写得不够清楚,你他娘的不会自由发挥啊。”很快,春风就得到了答案。黑漆漆的岩石后头,华迟猛地蹦了出来,不服输地反驳。 “就是,你自己蠢别怨华迟嘛。你不会直接对她说‘我想娶你,你要肯嫁,那就皆大欢喜;你要是不嫁,我就去干掉死人脸,让你们阴阳两隔’!”所谓的夫唱妇随,被从华迟身后窜出来的花枯茶体现到了极致。 “……”春风无措地左右转着头,看他们内斗。 还没来得及搞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便听见有脚步声匆忙奔来,从那格外显眼的跳跃眉毛能判断出那是华阳。 人还没跑到眼前,就听到响彻燕山的叫喊声:“大哥!出事了!又有人来灭我们山寨了,搞大屠杀啦!” 作者有话要说:旺季旺季啦~所以我的更新也变得飘忽不定啦,没办法喏,要赚钱哒。大家多多见谅啊~ 哎,最近比较沉默,也不知道该讲什么好,看文吧哒。 第四十六章ˇ 灭山寨?大屠杀? 听起来很耸动,然而当叙述者是华阳时,很难调动起听众的热情。 华遥只是不以为然地动了动嘴角,漆黑暗夜中那双散发着愤怒光芒的双眸格外耀眼。他计划了很多天,就想在今晚唤醒沉睡的浪漫细胞,借此一举虏获春风。可惜……华遥挤出长长哀叹,边领着众人用散步的姿态走向事发地点,边望着嵌满繁星的苍穹,他怎么就会有两个那么不识大体的兄弟呢? 这种偏离焦点、散漫无章的想法,在越来越接近山寨后,逐渐被颠覆。 先前还充满着祥和气氛的山寨,眼下火光冲天,一片惨烈。 除夕夜,令人猝不及防的突袭,这般紧急的情势下,华遥唯一能做出的决定就是让华阳领着那些老弱妇孺先离开,自己带着华迟垫后。 “带她走,给我用命保护她。”匆忙离开前,华遥只来得及把春风交给华阳,气势逼人地嘱咐道。 夜色,烽烟,震动苍穹的喊杀声。 一具具倒在脚边的尸体分不清敌我,血染清霜,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杀戮。 眼前的画面足以用生灵涂炭来形容,春风无措地尾随在华阳身后,却又不敢靠得太近,生怕被无眼的刀剑殃及到。她胆小如鼠、贪生怕死,哪怕是苟且偷生也总比莫名其妙地去阎王那报道好。 然而,这混乱的场面让华阳逐渐应接不暇。 再一堆刀光剑影中左闪右避的笑春风,总算体会到即便以前自己的妖术再拙劣也好,总比现在这样任人宰割好。 “笑春风!你给我跟紧了!要是你有什么闪失,我就唯你是问。” “……”娘的,她也很想跟紧啊!可是这种敌我难分的场面,要怎么跟啊。 “一个活口都不要留。” 远处传来响亮的命令声,像是咒语般,激起了那些黑衣人更疯狂的杀念,一双双冷然的瞳孔间只有杀气。 感觉气氛比方才更险峻了,春风只想找个地方先躲起来再说,却未能如愿。 她像只无头苍蝇般四处乱窜,听见华阳在吼她,想逃,无奈已经被两三个黑衣人团团围住。没等那些黑衣人出手,她只听闻耳边风声忽然变得急促,手臂凉了凉伴着好似被蚊虫叮咬了下的挠痒感。 视线逐渐变得模糊,她屏息想尽量看清眼前的画面,依稀见到那群黑衣人的表情似乎比她更错愕。春风抬手,触摸着自 己的臂膀,循着那个痛疼的根源而去。 咬着牙,她硬生生地将那个不明物体从手臂上拔出。 脚上的力气像是顿时被抽空般,春风软软地倒在地上,半眯着眸子,她转头看自己那双血红的手中握着的东西。是袖箭,乌黑箭头,雪白箭羽,箭身上有竹纹。 “他娘的,你是猪哇,这种时候睡什么睡,起来!”一路过关斩将杀来的华阳,粗暴地踢了踢躺在地上的春风,没好气地斥骂。 “青山……”意识涣散的春风紧紧攥住他的裤角,气若游丝地不断重复着这两个字。 “山你娘,当初明月光,如今又青山,你除了思春还会什么?”嘴里虽然骂骂咧咧,可华阳还是牢记着大哥的话,弯下身,拉起春风,背着她,奋力杀出重围。 在不支昏睡前,春风只来得及把手里的袖箭塞到华阳手中,“你……千万别让我死……我还要等人……”喉间像有把火在灼烧,每说一个字她都觉得撕裂般的疼。 “你安心吧。燕山都是有身份的人,大哥誓死保护的女人,就是我们燕山所有人要誓死保护的。” 华阳粗哑话音落下的同时,春风终于安静不再挣扎,含着一丝浅笑,俯在华阳的背上陷入沉睡。 朦胧雾气化为连绵冬雨,天微微透出亮光的时候,燕山陷入沉寂。 任由冰凉的雨水打在身上,华遥牙关紧咬、下颚轻颤,忍住不去看已被火侵吞了的山寨。那一寸寸的焦黑,映照着积聚成的血水洼,鲜明的对比,昭显着昨晚的惨烈。 “大哥,大哥,华迟不见了。” 华遥快步地朝着隐秘在后山的洞穴走,淡淡地扫了神色慌张的花枯茶一眼,唇略微动了动,雨水顺势流进嘴里,咸涩的味道让他的脸色愈发凝重:“先跟我去后山,一会我帮你去找华遥。” “可是……”花枯茶欲言又止,没找到华迟总是放不下弦着的心。 “我不确定那些人还会不会折回来,后山更安全,你留在这边只会让华迟更担心。如果真的又发生什么事,我也顾不上你。”没等她把话说完,华遥便打断了她,口吻间透着些许不耐。这种时候,他实在没有心情也不擅长去哄一个女人。 “我会功夫啊……” 花枯茶还在试图辩解,想留下来一起找华迟。就在华遥的耐心快要被耗尽时,幸好有个弟兄及时赶来,“咦?花姑娘,你怎么在这?我刚才看见三当家往后山走 了呀,你没跟他一起吗?” “他居然丢下我一个人逃命?!”一句话,就让花枯茶的担心转化成了怒火。 华遥没再理会她的叫骂,继续举步,从他匆忙的脚步间便能看出他有多心急火燎。本还想再骂会的花枯茶立刻识相闭嘴,这才想起春风跟华阳在一起呢,难怪大哥会急着这样。 “死了多少兄弟?”始终沉默着的华遥,睨了眼紧随在自己身旁的那个弟兄,终于又说话了。 那人顿了顿,才答:“不计其数。” “有没有发现什么线索,谁派来的人?”华遥点了点头,并未流露出太多表情,扯开了话题。 “那些江湖正派我们都交过手,就算是他们联合起来搞突袭,也不是我们的对手,所以应该不是那群人。” “会不会是驿风山庄的?”华遥暗自思忖,不放过任何假设。 “看招数也不像是驿风山庄的,何况你和明少主不是已经化敌为友了吗?” “江湖上不会有永远的朋友。” “……”这是一句很寻常的话,出镜率很高,然而当向来粗枝大叶的大当家很是感性地讲出这句话时,忍不住让人觉得惊悚,无言以对。 又是半晌静默,华遥把矛头对准了花枯茶,抛出了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花姑娘,关于青山,你知道多少?” 即使一起闯彦王墓,一同出生入死,然而那个少主对他还是有所顾忌的。至少,若不是花姑娘和华迟的八卦能力,华遥永远都不会知道其实他叫青山。 之前,华遥并不关心他的事,他叫青山也好明月光也好,都妨碍不了他们之间的合作,只要他信守诺言,那些秘密华遥觉得没必要去探究。可如今,莫名其妙招来的灭门之祸、来人势如破竹的招式、处处透着与青山有关的线索,这些,他都无法再去忽略。 回想起来,仿佛那些人并没有太明显的目的,只是想杀光所有燕山中人。 燕山的仇家的确不少,可会下手如此之狠的不多见,华遥唯一能想到理由就是,杀人灭口,但凡见过那幅画的人宁可错杀也不放过。 “哎呀,你算是问对人了,我搜集了好多可靠消息……”花枯茶得地拍了拍胸,眉飞色舞地娓娓道来。 华遥不得不承认,花姑娘是块八卦的好材料,叙述能力之强、捕捉消息之快、分析能力之迅猛,都一再地震撼了他。 只是故 事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刻,她忽然打住,没有任何铺垫地把话题转开:“华迟呢?你不是说看见他来后山了吗?” 一直尾随在他们身后扮演着听众角色的某位弟兄被突然点名,往后退了几步,视线在后山洞穴里绕了一圈,一堆伤残妇孺,的确没有三当家的身影:“刚才、刚才真的有看见他往这边走的……” “春风呢?”被花枯茶这么一问,华遥也回过神,第一直觉便想到了那个对他来说极其重要的女人。 “大哥,你终于来了!”一听到外头有动静,带着一身伤的华阳赶紧一瘸一拐地出来迎,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春风去哪了?”视线从上至下将华阳游览了遍,确认他的伤无关紧要后,华遥继续追问。 “……”华阳扁着嘴,低下头,吱唔了会,才干笑着道:“所以我就说嘛,女人就是应该多吃点,一定要有肉感有分量,大嫂太瘦了,风一吹就会飘走……” “你敢说重点吗?!” 显而易见,华遥的已经处在爆发边缘,华阳畏畏缩缩地舔了舔唇,连眉毛都不敢再跳跃了,语气间难掩愧疚:“大哥,我尽力了,真的很用心地再保护她。大嫂她受了伤,我想背着她来这的,可是……她太轻了,背着背着,掉了,我也没察觉到……” 许久,华遥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这算什么烂理由?要他怎么心平气和地去接受?! “都给我去找,把整个山翻过来也要找出来!”他顾不得太多,说他不务正业、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为了个女人放下出息……总之,怎么都好,华遥依旧觉得为她劳师动众很值得。 想将功补过的华阳这次很安静,识相地不置一词带着人跟上华遥的脚步。 “我跟你们一起。”花枯茶不死心地在洞穴里又搜寻了一圈,仍旧一无所获。她是有着小女人自私心态的,这种时候实在无暇去顾忌春风的安危,只想跟着他们一起,说不定能找到华迟。 才刚走到洞穴门口,花枯茶便迎面撞上一堵肉墙,猛地停住脚步。 她抬首,双眸直直地落在那人身上。眼眶有泪,嘴角有笑……她分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华迟就在眼前,活生生的,安然无恙。她想笑,最后却任性地伸手死命捶打面前的他,忍不住哽咽地哭骂:“你死哪去了?!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好久呀,会吓死人的!” “……好吵。”华迟漫不经心地拉下她的手,调整了下站姿,“那么担 心我,就过来亲一下啊。” 眼看着他那副悠然自得还含着几分恬然笑意的模样,花枯茶愈发觉得气不过,“那你刚才到底死到哪里去了呀?” “放心吧,就算是死,我也会争取死在你身边。”他头一偏,靠在一旁的墙上,顺着滑坐下来,看似只不过是有点累了想小憩片刻。边说,还边顺手把花枯茶捞下来,用力地揉着她的发。 “呸!我又没嫁给你,别死在我身边,会毁我清白,我还想嫁人的。” “是吗?”他别过头,指腹轻揉着她的颊,“那么,把来生许给我好了。” “讨厌,你怎么那么贪心啊,今生还没完就想要来生。”她娇嗔,没好气地动手掐他。惹来一声声痛哼,才稍觉消了点气。 “下辈子我再穿豹纹给你看。” “不要,丑死了。” “还讲八卦给你听。” “是我讲给你听才对吧。” “都一样,下辈子一定陪你到老。”他噙着浅笑,转过头,唇擦过花枯茶的脸颊,熟练地虏获到她的唇。这个吻,并不深,他的舌尖更像是在留恋,一寸寸地掠过她的唇畔,呼吸着她的鼻息,记忆着她的味道。 “唔……不要、闹……好多人……”花枯茶羞赧地涨红脸,抵在他胸口的手不停地拍打着,溢出嘴里的拒绝声听不出丝毫说服力。 华遥不耐地微侧过头,有什么比未来娘子失踪时还要目睹别人恩爱更刺心的?他不屑地嗤了声,既然吃不到葡萄这个葡萄就一定是酸的,所以他认定华迟这种猴急的举动有伤风化。就算是春风在身边,他这种有格调的人也不会效仿。 “好了没有……”慢慢拾回神,华遥想出声打算,可当目光触到华迟的背时,脸色顿时煞白。 沉溺在温情中的花枯茶完全没有留意到华遥的表情变化。 华迟终于舍得放过她的唇,伴着沉重呼吸,闭着眼,与她额头相抵。他唇线一松,含糊不清地叮嘱:“以后……别再爱上山贼,别再为了男人离家出走,成亲之后也别叫错你相公的名字,‘华迟’这两个字留在心里就好,不准忘,但也不准再想起……” “你在说什么啊?”总算,花枯茶察觉到了不对劲,秀眉微蹙,从他的怀里挣开,打量起他的脸。那是一张血色愈渐褪去的脸,还残留着她温度的唇惨白如纸,“喂!别吓我,你知道我胆子小的,不准吓我!” 她慌乱 地查看他身上的每一寸,遍寻不到伤痕,再一抬眼,撇见华遥等人怔怔落在华迟背上的目光,才依稀感觉到了绝望。花枯茶颤巍巍地伸出手,用拥抱的方式在他背部游移了刹那,触碰到几处仿似断箭的痕迹。她仍旧是不愿意相信,直到,收回的手上沾满了触目惊心的血。 “你……你个死男人……怎么舍得,我为你连家都不要了,你怎么舍得负我……”她强着不想哭出声,可那种撕心裂肺的悲怆怎么也忍不住,只好用手紧捂着嘴。 掌心里满满都是从华迟背后伤口里渗出的血,那血覆上她的脸颊,分明还是温润的。 “你要是不哭我就露点给你看。” “我不要看……” “这次是真的露点……” “你说过要去跟我娘提亲,说过要等到洞房时才露点给我看的,你是燕山三当家啊,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 华迟长吁出一口气,唇角上扬,想帮她擦泪,却再也提不出力气。手指微微颤了下,他眸色一转,凝视着华遥。只瞧见那张干涸的唇不停地翕张着,似是有话要说。 华遥没有犹豫,跨步上前,眼眶泛红,眉头深锁着层层阴霾。 “袖箭……青山的……是他们的人……”华迟吃力地抬起手,掌心紧握着一枚袖箭,箭身上有干涸的血迹,仍能清晰分辨出上头的竹纹,“你敢帮我照顾好她吗?” “我敢。”华遥偏过头,没办法再去看自家三弟那张越来越灰白的脸,头一回,两个字让他觉得格外沉重。 “就是这袖箭!大嫂也是被这袖箭所伤!她昏睡前也在叫青山!”印入眼帘的袖箭,让华阳恍然大叫。比起沉浸在悲痛中,他更愿意血债血偿。 华遥没有说话,随着那双紧握住他的手渐渐无力滑下,身旁传来花姑娘声嘶力竭地叫喊声。他那双布满血红的眼眸不再似初时般的纯然,不知不觉间被杀气所覆盖。青山吗?血屠燕山,杀他手足,这仇怎么能不报? 第四十七章ˇ ——我喜欢你,想娶你,会待你好,嫁给我能做天下最幸福的女人。等我回去买好聘礼,接你入洞房。 回来了么? 袖箭上的竹纹分明是属于少主的,可是为什么会以这种姿态出现? 为什么要血屠山寨? 为什么一个活口都不要留? 被一堆谜团困扰着,就连睡梦中春风都秀眉紧锁,本能地想稍稍调整下睡姿,然而只要轻微地动一下,袭向全身的刺痛感便让她抑制不住地龇牙抽气。 “讨厌,不要摸我啦……”含糊不清地娇嗔从春风口中溢出,眼眸似寐不寐地拉开一条缝,斜觑着。 分不清身在何方,但在睁眼瞬间她就清晰记起发生了什么事,思绪没有半刻的混沌,那些血腥的画面仿佛刻在脑海里般,挥都挥不去。她摇了摇头,伴着轻哼,逐渐意识到那道扰人的冰凉触碰感来自手腕。 再次垂眸,发现有个女孩半跪在床边,姿势暧昧地俯趴在她身边。 “你做什么啊?!”这看起来很不寻常的行为,瞬间唤醒了春风所有的精神,她下意识地撑起身想避开那个陌生女孩的触碰,又因为无意中扯到伤口,不得不僵住动作直呼疼。 “那么快就醒了哦。”女孩抬起头,用平铺直叙的语态说着。 搞什么啊?大家都是女人,她的眼神不需要那么迷离餍足吧,还、还好像很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让春风不得不去深究这姑娘刚才到底是在做什么。 “老夫人,真的是那串璎珞。”没理会春风丰富至极的表情变化,女孩兀自转过头,依旧像尊精致的瓷娃娃刻板地汇报战果。 “嗯,她醒了?”帘子后传来一道温和中又不失威严的嗓音。 在那个姑娘的帮助下,春风费力地起身靠坐在床沿,费解揪眉看着从帘子后走出来的那道身影。面容姣好又精致,素雅的肉色广袖衫上绣着些许看似乱无章法的花纹,错落而现是种不对称的美,白色貂毛围脖她脸色衬得更红润透亮。 她带着哂笑,缓步走向春风的床,连眼尾的浅纹都是一种韵味。 老夫人?春风一眼认出了她,却因为诧异于她的出现,滞愣了良久说不出话。 “醒了就好,看起来没什么大碍。说正事,既然回来了还待在燕山做什么?当真是想留在那做压寨夫人吗?” “……是、是、是是你儿子让我待在那的呀。”面对这 张恩威并重的脸,春风不知不觉就口吃了起来,仿佛做了多大的亏心事般。 “哦?”她应了声,举步徘徊在春风床前,若有所思,“是他带你回来的。” “他?少主?!”春风目瞪口呆。 见老夫人点头,她的心也跟着凉透。真的是他,那是不是代表剿灭燕山的事也与他有关?可是原因呢?他要的画到手了,又怎么还会对那些无辜的人赶尽杀绝,真要杀也犯不着等那么久才动手呀。 老夫人停下脚步,直视着春风,那双充斥着灵气的眸子即便是染满迷惑也透着矍铄,看来精神恢复的不错,“说正事,你那些外伤养几日就好,这些天乖乖听大夫和婢女的话,外头凉风也大,别乱走动,等伤养好就该成亲了。” “成亲?”春风鹦鹉学舌般地重复着。 少主是说过要娶她,她也的确答应了,但事态不该这么草率发展的,至少该给她一个解释吧。 “怎么?忘了吗?我向来说话算话,当初答应过你,只要这次跟燕山着之间的合作能愉快,我会做主,让你嫁给我儿子。还是说你反悔了,不想嫁了?” “……没有。”她想嫁,一如既往没有丝毫动摇,只是……“可他们的合作不愉快啊,分明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你们为什么还要血屠燕山?老夫人,我想见他,想听他亲口给我一个理由。” “你该知道他现在不在驿风山庄,燕山的事,与他无关,他也阻止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你救出来。” 春风眨着眼,望进那双魅色瞳孔只瞧见了满满的真挚,不像是在说谎,可她仍旧觉得不对劲,“真的么?” “他是未来的夫君,是你自己选的,难道你连自己的选择都质疑吗?” 难道你连自己的选择都质疑吗? 这句话犹如佛家禅语般,让春风有恍悟的感觉。 一路走来,她彷徨过、无措过、也曾质疑过,直至最后在彦王墓中,他用恍如千年之初那个温良少年才有纯良眸色看她,对她说——我说过如若还能遇见,青山依旧笑春风,对么? 那一刻,春风便知道那些猜忌很可笑、那些坚持很值得。 于是,这份失而复得的幸福让她懒得再去刨根究底。她安心养伤,安然待嫁,关于后来的燕山,贴身服侍她的婢女不厌其烦地去帮忙打探。听说并没有太大的伤亡,只是被烧毁的屋瓦需要重建;听说大当家兄台四处寻找她,老夫人 已经派人送去消息。 静好的岁月隐隐昭示着尘埃落定的气味。 正月十五那一天,驿风山庄张灯结彩,一片喜红,宾客络绎不绝,连连贺喜声惹得前厅招待客人的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婢女小厮忙进忙出,乱成一团,偏又不亦乐乎。 春风被一群人按在妆台前,咧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傻笑,任由无数双手在她脸上肆意妄为,搽铅粉、涂胭脂、扫娥眉、描斜红……成堆繁冗的步骤若换做平常春风定是快睡着了,可今天她心情亢奋得很。 “少主真的回来了么?”她伸手,不自觉地压在胸前,天真以为这样能抑制住小鹿乱撞似的心跳。水眸很不配合地胡乱眨着,透过模糊铜镜,看她身后的婢女,问道。 “春风姑娘,这个问题你已经问了几千遍了,回来啦回来啦!都回来好几天了,喜宴的宾客名单还是他亲自筛选的呢。”婢女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耐着性子不厌其烦地回。 “那他为什么都不来看我呢?”春风可怜兮兮地嘟起嘴。 清晰记得大约十天前,有个小厮送来一堆奇珍异宝、罕见良药,说是少主带回来的,都是那个“猩猩族”……哦,不对,是袁族的宝贝。从那天她便听闻他回来了,可却只是熙熙攘攘传来他的消息,始终都没来看望过她。 “……这个问题我也回答了不下千遍哇!少主一回来就想往你屋子里跑,被老夫人拦下来了。哪有成亲前还腻在一块的,传出去会被人笑话。新娘子、新娘子,当然要‘新’才合祖制啊。” “什么烂祖制啊。”春风鼓起腮,嘴儿不屑轻撇,低声咕哝。真是自欺欺人,分明已经是“旧人”了还非得扮“新”。 “呵呵……”惹得替她绾髻的婢女禁不住掩嘴娇笑:“春风姑娘和少主还真配,连说的话都一样。” “那当然,他是我夫君啊,不跟我配难道还和你配哦。”骄傲扬眉,春风说的很得意。 纵然话儿听起来很欠打,可配上那副孩子气的表情,硬生生逼出了娇俏气息,让那些忙到现在的婢女都放松了几分,跟着摇头浅笑。 待到艳红嫁衣覆身后,春风就开始紧张得再也说不出话了,只晓得有条红得很是俗气的帕子盖在了她的头上,浑浑噩噩地被人牵着坐到一旁。 不过几株香的时辰,她觉得仿似比那千年的等待还久。 外头乍然响起了吵闹的声音,鞭炮、喜乐、起哄。尽管因为紧张 有些内急,春风还是保持尴尬笑容,一动不动地坐在那。 片刻后,有人搀着她起身。一眼望去,满满的红,春风只能瞧见脚下的风景,有一双双鞋在视线之中窜来窜去,分不清谁是谁;有一堆鼓噪声充斥在耳,仿佛这喜庆足以感染所有人。 她步履蹒跚,满心雀跃,任由旁人牵着她一步步往前走。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一字一句,他们的结局被诵读得格外庄重。 春风羞赧颔首,弯起的嘴角勾勒甜腻笑容,喜帕挡住了她的视线,她索性闭上眼,就要修成正果了,她顿觉有些许的恍惚,过往那些凌乱错落的片段在片片贺喜声中一一串联了起来…… 光阴随着记忆倒退回千年前。 地府大乱,她只是个不愿堕入轮回的魂,顺应潮流逃了出来,无名无姓,甚至没有形体,唯能趁着风婆婆出场时随风四处迁徙。 是翊圣元帅赐了她“笑春风”这个名字,并让她在仙气袅绕的紫竹林安了家,试想渡她成仙。只是后来,或许谁都没想到,观音再也不来紫竹林了,日积月累,林间原本的仙气被妖气所替代。 笑春风只是其中一株紫竹,在浩瀚天地寰宇六界中渺小得几乎可以忽略。 那时的她无心无口也无眼,一味地想修炼成精随后羽化成仙。 渐渐,笑春风有了眼,睁眼刹那,率先跃入眼帘的是那抹乌色,与四周明快的紫极不协调,乌色衣裳的主人有一双很漂亮的眸,仰头冲着她暖暖微笑。 很久,真的很久,他日复一日从不说话,她也开不了口。 春风一直想问他,为什么那么多株紫竹,偏偏要站在她的面前。 又渐渐,她能说话了,第一个听到她声音的仍是那个少年:“你在等人吗?” 百年岁月只为了铺垫这么一句开场白,现在想来,春风忍不住笑出声。 之后的日子始终有他相陪,姐妹都说修炼枯燥又乏味,她体会不到。烦了有只魔陪着拌嘴,累了帮忙捶肩,饿了还给送吃的。她安然享用着他的宠溺,用完还会顺便附上两句咒骂话语,丝毫都不觉理亏。 直至幻化成人形,春风有了心,足够铭记住有他陪在身边的点点滴滴,嘴里总还会忍不住说他烦,可是那颗心从此恋上了这只魔…… “少主,这个 东西是给你揭喜帕用的。” 耳畔响起婢女娇嫩清脆的提点声,也终于地将春风从那些或悲或喜的回忆中拉回现实。 喜帕下,她不安地抿了抿唇,透过密实的红望去,一道英气逼人的身影站在跟前。视线很朦胧,她看不清他的脸,更猜不透他此刻的表情,应该是跟她一样欣喜的吧。 借着模糊轮廓,春风依稀瞧见他右手握着喜秤,是散漫的姿态,秤尖又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左手手心,那气势看起来……像是手执鞭子倨傲地等待着惩罚一只不听话的宠物般。 忽地,他慢慢逼近的脚步一顿,右手轻轻扬起,那柄喜秤重重落地。 “少主……”祖制啊祖制!婢女一头雾水,对于面前这对没有成过亲的男女,她不介意一步步地教导,然而当瞄到少主那张冷若寒霜的脸后,她迅速闭嘴。 春风喉头略动,吞了吞口水。太不淡定了,竟然比她还猴急。 须臾后,他没有再靠近,嘴角动了动,冰凉眼眸环视四周候命的婢女们,而后下颚微扬比向门口。 大伙愣了些会,面面相觑,才了然地暧昧偷笑,相继跑了出去,顺便贴心地帮少主和少夫人锁上房门。 听到阵阵细碎的脚步声,感觉到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俩,春风难掩紧张地往后挪了挪身子,干咳了声,打破了沉默:“那个……你想尿尿么?他们说我头上那个东西,一定要你来掀,你快点帮我弄掉,我们一起去尿尿吧。” “啧啧,你总是那么煞风景。” 他开口了,语态戏谑,嗓音冰凉感觉不出丝毫温度。 这声音……春风倏地瞪大眼,在脸上绽放了好些天的笑容顷刻凋零。 尚还没反映过来,他手一抬,那方喜帕被用力扯了下来,举止间透显着轻佻与随性。 春风抬眸,当望见那张脸后,刚才那荒唐的猜测得到了验证……这个人,眼前的人,同她叩拜天地高堂的夫君,不是青山,是小光! 第四十八章 满屋灼眼的红,喜庆祥和下仍是透着掩不住的疮痍。 这是场可笑的婚礼,可当繁华喧嚣落尽,演绎到这无可挽回的地步,任是谁都笑不出声。 昏黄烛火混合着窗外流泻进来的盈盈月色,把眼前男人的脸映照得分外森冷。他唇角扬出漂亮弧度,看起来心情似乎不错,那一身绚白长袍与周遭的气氛极不相称,袖口挽起至手肘,透着一股颓靡疲累的气息。 “小光?”相视许久,春风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兴许是繁冗的规矩让她忙得连水都顾不上喝的缘故,从喉咙间挤出的嗓音干涩又喑哑。 边问,她还边不知死活地伸手用力扯着他的脸。易容术?恶作剧?闹洞房的新法子?各种假设在春风脑中不断涌现,她甚至夸张地怀疑青山和小光会不会从始至终都是一个人,在耍着她玩。 那一副实打实的妖孽皮囊、独一无二的诱惑狐媚相,一再证明他真的是小光。 只是为什么,在那双熟悉的眼眸里找不到初见时的亲和笑意?离得那么近,竟也没有那股唯他才有独特龙脑香? “你也可以叫我明月光,或者……夫君。”他垂眸,挥开了那双仍旧在他脸上为所欲为的恼人爪子。 明月光?夫君? 层层不断叠加的谜团,她没心思去缠绕。眼下,春风只在乎一点,“为什么是你?” “你说的,想要跟我私奔,做对神仙眷侣。怎么?什么都如了你的愿,还不开心吗?”他神情依旧冷然,眼神空洞恍惚地呓语,指腹轻柔地摩挲着她的唇。脑中,不断浮现方才揭帕刹那,尚还来不及被她收敛住的如花笑靥。 “那是因为……因为……”春风语塞,想要把一切解释清楚,却又发现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那一连串的乌龙事件。简简单单的“误会”二字,显得太过无力苍白。 “因为青山?” 微笑!他竟然还能若无其事、淡若清风地微笑打断她,帮她解释。 那既然大家都是明白人,也没必要再吞吞吐吐吧,总不能让这种荒唐事继续错下去。想着,春风蓦地起身,一副豁出去的表情,扯下了头上那堆繁复发饰,“既然你什么都清楚,那我们也别玩这种成亲办家家的游戏了,我是不清楚你们到底在搞什么啦,也许他有苦衷?不管怎样,总之戏演完了,我能见青山了吗?” 那些华丽却又与她的灵气全然无法契合的饰品被粗暴扯下,挣开了束缚的 青丝如瀑般滑落,静静垂在肩侧,嵌在额间的梅型花钿更添妖冶。盈亮的眸子闪着让他不想去正视的苛求,见青山?这件事与今夜的主题有关吗? 回想当初他玩心大起随手救下她时的模样,衣着古怪、行为乖张、连采花贼都下不了手,眼下的她俨然已蜕变,甚至连心都变得面目全非。 “你的确不用搞明白这些事。”小光微微偏过头,右手抬起落在她的后脑,穿过她的发,抿唇冷佞地笑,“只要清楚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娘子,往后,青山这个人与你再无瓜葛。” “……你到底是谁?”状况很复杂,但春风至少意识到这不是游戏、更不是演戏。 “你男人。” 简明扼要的答案让她无言以对,小光也完全没想要她搭话,兀自倾身靠向她,嗅着发间传来的素雅馨香,噙着一抹坏笑,他指尖抬了抬,替她将碍眼的发拢到耳后。从她嘴里吐出来的话很伤人,他无法假装没听到,更不舍得弄聋自己或是毒哑她,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无暇再去想那些与迤逦春宵无关的人事物。 于是,性感薄唇故意若有似无的擦过她的耳垂,糯软的舌尖带着挑逗意味地在她耳廓边一扫而过,随即,满足地听着她的抽气声,餍足的哂笑呢喃:“你知道吗?我一直有个愿望。” “什、什么?”春风感觉到被危险气味包裹住,她想逃,逃离这个阴晴不定又神秘莫测的男人。 显然,小光不会让她如愿,原先抚在她后脑勺的手收回,转而,稍一用力便将她推倒在床上。春风刚想挣扎着爬起来,就见他很有先见之明地倾压而下,握住她的双手高举过头顶,牢牢桎梏住。 几丝凌乱的额发随着他的动作垂下,肆无忌惮地在她眉心撩拨着,冷冽的眸半寐,居高临下地看她,答道:“很想让你亲自验证下我到底是不是不举……” 绵长沁软的尾音隐没在交缠的唇齿间,趁春风慌乱失神的刹那,他迅速准确地虏获她的唇,熟练得让她压根来不及避让。不同于那一晚林间缠绵蜜意的吻,这一次是啃咬,更像是种惩罚。 要想让一个爱偷腥又不着家的女人铭记住他的味道,很难。他不介意屈尊纡贵去迎合取悦她,如果她爱玩半推半就,他也可以强势主导。然而,带着连连娇喘浑浊呼吸却又很不诚实地死命挣扎,算是什么意思? 他的滋味就有那么难以下咽吗? “给我。”巧妙地用手肘限制住那颗不安分的脑袋,让她 无处可逃后,他才稍稍放松心神,轻咬她的唇瓣,含糊不清地喃语。 语态间满溢出高涨欲望和恳求。男女间悬殊的力量足以让他轻而易举强要了她,可终究还是不想在她心底留下卑劣的痕迹。反正已经没有出息可言,一见她便忘了先前想好的种种泄愤方法,对上那双不懂媚惑偏又迫人心魂的眸子后,仅能想到“不计前嫌”四字;那再退一步,放下身段去讨欢又如何?既已是夫妻,那全当是角色互换闺房乐趣也没差。 偏巧对手就是执拗地不领他这盛情,趁他虚软索爱之际,仓皇逃开他唇,涨红着脸,贪婪呼吸,还好心地提出建议:“我……我给你介绍其他人选来验证,可好?” “嗯?”小光隐忍着愠色,难得好脾气地蹙神回应。 “那个……明兰啊,你找她哇,人家是花魁,就算你当真不举,说不定也能把你治好,比我有效……”春风一心只想可以两全地挣脱出这种困局,丝毫没意识到这种胡乱抓人垫背、不理会两方当事人感受的行径都多伤人。 “你觉得我会碰跟他上过床的女人吗?” “我也跟他上过床!”紧急之下,她脱口而出,后果如何没空斟酌。 原本就一触即发的怒意在她完全不经大脑过滤的一句话下,顷刻决堤。小光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妥协有多可笑,慎重对待这场一厢情愿的婚礼、视她如从此相守一生的妻、不想伤到她而强忍着欲望循序渐进……结果呢?她就差没直白地告诉他“你来晚了,下辈子请早”。 不是不知道她满心以为自己嫁的是青山才会这般期待成亲,可他选择了在成亲前几天用忙碌来逼自己去学会掩耳盗铃。 至少,她也曾经不眠不休地照顾过他,用恬然又依赖的姿态一声声唤着他“死鬼”,顶着千年的幌子说要相守私奔,这一切纵然是认错人了,就未曾投入过半分真情吗?倘若不是带着这份侥幸,小光不会为她做那么多,甚至一次次连命都不要的救她;更不会非用计娶她不可,原是想帮她做个决断,可显然这场婚礼像把剑,剑刃是对准他的。 既然如此,那还装什么圣人,他不介意春风已非完璧,但很介意她的身上、心底一直残留着别人的痕迹。那种无形的东西洗不去?无所谓,他可以去覆盖。 同样的夜,不同的光景。 远在边陲的雪域,夜寒刺骨,玉衡雪山上更是人烟稀少。 听说曾在江湖上呼风唤雨的玉衡派主公归隐于此? 听说玉衡派主公收藏了一堆奇珍异宝……绝世美女?听说即便是不再理江湖中事,玉衡派仍然能随手翻云覆雨?江湖传言需要打上大大的问号。 近来又涌出一则传闻——沉寂十多年的玉衡派又一次掀起腥风血雨,头一个遭殃的就是燕山。 玉衡派为何会挑上燕山? 比较野史的说法是燕山私藏了他们家少主钦点的少夫人,于是,公公想媳妇了,就直接派人去把那铲平,带媳妇回家过年;比较正史的说法是玉衡派少主和燕山大当家联手闯彦王墓,虽说有同生共死的感情,但比不上分赃不匀的愤怒。 面对种种传言,玉衡派主公皆不为所动,只吩咐说万万不能传进少主耳中。 终究还是防不胜防,谁都没料到,华遥那么轻易就会找到玉衡派,差一点连兴师问罪这个步骤都省略,直接让青山去见阎王。 当晚飞雪连天,偌大的正殿却宛如人间仙境,至少对所有男人来说是这样的。歌舞升平、肉林酒海,一阵阵悦耳的娇笑声传出。 坐在高台正位上的男人已不惑之年,媚惑的凤眸轻眯出迷离色彩,极富个性的络腮胡仍旧掩不住俊朗面容,咖色狐裘将他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可脸颊上仍有凛冽寒风留下的皴痕略微泛红,在眼下这场景看来更像是被明媚春光激得热血澎湃。 他坐姿散漫,身子微微前倾,无视于环拥在左右的那一堆环肥燕瘦,径自支颔凝眸锁住底下卖力演出的舞妓。 “看上她了?”最为肆无忌惮缠坐在他腿上的女人秀眉一挑。 “哪来的?”他不动声色,若无其事地问。 “不知道,底下人挑的吧……” “真丑!”他终于忍不住,张了张嘴掷下评论。虽说这对女孩子来说是挺致命的打击,可是长成这样还卖弄风骚来污染他的视觉未免太过分了。 “啊?”靠坐在他身上的女子显然没反映过来,人家姑娘分明戴着厚实的面纱,他连这样都能窥得庐山真面目? “你说,我那个没出息的儿子擅自帮我挑的那个儿媳,会不会比她更丑?”全然不理会旁人的惊讶,他自顾自地继续说。 “……”女人无言以对,聪明人都知道不要涉足他们父子间的战事。 “笑春风……你听听,这名字就够难听的,美人一般都叫如烟如花如梦,就连云宿都说是个下等货色。我司家血脉就要被污染了,要我怎么接受?” “我……” “都说红颜祸水,那个没出息的要真被红颜祸了,好歹也算是个过不了美人关的英雄。被个下等货色迷得没方向,让我这个为父的情何以堪?!” 歌声依旧,美色娇娆,唯独没有人搭理他。 他不悦地用力掐了下怀里美人的小蛮腰,呵着气低哼,“你做什么不理我,看不出来我现在很需要安慰吗?” “……”天地良心,是他压根就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啊!害她还以为,拥有一颗玻璃心的主公只是想找个称职的听众而已,“机机,你太杞人忧天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能让青山认定的女人怎么会差。就算、就算容貌当真不怎样,也一定有独特之处……” “你能不能连名带姓叫我?司机!是司机!”机机?真他娘的难听! 他正专注地为一个简单称呼而纠结,乐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正殿外随从慌乱颤抖的声音,“少主,我还没通报呢。主公交代说他很忙,任何人都不见……少主,你理我一下呀!” 随从试图阻拦的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轻,等到彻底消声的时候,青山已经堂而皇之地站在主公跟前,身旁还跟着两个气势汹汹的陌生男人,四周噤若寒蝉。 “是你派人去燕山的?”青山蹙眉环视着暗香涌动胭脂扑面的正殿,抬眸,开门见山直切重点。 “你没看见我正在忙吗?”那么多女人要哄要陪,他真的很忙。 “把我女人折腾到生死不明,你以为我会让你逍遥吗?” “啧啧,你这孩子报复心真重。”司家爹爹依旧不慌不乱地支着头,似是而非地哼笑,“像我这种玻璃心的人又怎么会去大开杀戒……” “是不是你?”懒得同他在无意义的问题上周旋,青山紧握住话题重点。 “不是。”相较与方才的絮叨,这一回,司家爹爹走上简约路线。 “拨点人给我,我要下山。”得到答案后,青山不疑有他,松了口气,迅速做出决断。毕竟血浓于水,他很了解自己的爹,倘若此事与玉衡派有关,爹的个性是不会否认的。 “你应该知道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去做。”眉端暗颤,司家爹爹推开了怀里的女人,使了眼色,一殿的闲杂人等识相退下。 “那又如何?有比她更重要的吗?”青山用不容置疑地态度反问。 司家爹爹很懊恼,他时常想倘若生的是女儿多好 ,会缠着他撒娇,怎么也比这生硬的儿子来得讨巧。就算生儿生女没得挑,他苦思反省打青山小时候起,就又当爹又当娘地把他拉扯大,结果……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这没出息的有了女人就忘了爹! 考虑到遗传因素,他忍了这口气,却又不愿看他去自找罪受,“这件事究竟是谁做的,你心里多半有了答案。青山,天下女人何其多,就说我们玉衡派里,你看上哪个随便挑,爹都由着你,犯得着偏要和他去抢那一个吗?” “那你又犯得着为了驿风山庄那个老夫人一再退让么?” 被堵得无话可说,司家爹爹没趣地摸了摸鼻子,一番思量,打算品尝下纵容儿子的滋味:“要下山可以,不过带上云宿。” “玉衡派其他人都死光了么?”谁都可以,唯独司云宿,他避之不及。 “嗯,死光了。让云宿跟着你或者留在这好好做你的少主,自己选。” 这种选择题答案很明显,当晚青山便只能带上云宿和燕山众人一块下山。面对华遥咄咄逼人的怀疑与敌意,他不想理会,百口莫辩的事说再多都是徒劳,唯有把真相摆在彼此面前。 然而,即便此行是奔赴驿风山庄而去,甚至连爹都觉得此事是小光所为,青山却始终觉得可疑。按华阳的说法,春风差点丧命,倘若是他,会对她痛下杀手吗? 又或许,只是潜意识里期望不要与小光刀剑相向而已。 第四十九章 “少主,老夫人特地给少夫人定制了几件衣裳,要不要给她送去?” “拿去送乞丐。” “少主,午膳好了,是给少夫人送去房里吗?” “不用,她不需要吃饭。” “少主,少夫人染上风寒了,她说她快要死了。” “去准备棺材。” “少主……” “够了没有?!”终于,明月光不耐地拉开议事堂的门,怒目瞪着前来通报的婢女。这是新婚第二天,他不确定自己还会对笑春风做出什么事,最好的方法就是眼不见为净,然而“少夫人”这三个字却像藤蔓般紧紧缠绕着他,挥都挥不开。 婢女害怕的缩了缩脖子,目光掠过少主,瞧见议事堂里簇拥着一堆人,气氛很凝重,像是在聊什么大事。要不要通报?犹豫了会,她深吸了口气,言简意赅,“少夫人死了!” “不错,让你们准备的棺材呢?不会浪费了。”他漫不经心地接话,议事堂的门就要在那双骨节清晰修长的手中阖上,只剩一条缝时,蓦地停住,“死了?” “嗯……啊……欸?”一个个单音为婢女错愕的表情更添色彩。老夫人说的对,少主果然口是心非。刚才不是很不在乎嘛,现在一副愤怒紧张的模样算什么意思? 紧张?在乎?下一刻,明月光噙着魅惑笑容脱口而出的话,推翻了婢女所有猜想。 “啧啧,我还没玩够,她怎么能死呢?”他摇头轻叹,一脸惋惜。 玩?!动用了驿风山庄上上下下所有人、顺便还滴水不漏地联合了那些前来喝喜酒的宾客,大家一起装傻充愣,还要想尽办法帮少主掩盖掉那娘味十足的龙脑香,就连老夫人都亲自上阵连拐带骗。如此大费周章的婚礼,原来只是为了娶个娘子来玩? 婢女皱眉苦思,着实很难理解少主的想法。然而回忆昨晚那个诡异的洞房花烛夜,的确……是像在耍闹。 把未经人事的少夫人吻到神智混沌,关键时刻没了下文,直接捞起她丢进外头冻得刺骨的水潭里,吩咐他们看紧了,没等她洗到忘记“青山”是什么,谁都不准拉她上岸。 青山是什么?鬼知道。大伙只清楚,传闻大概是真的,少主很有可能不举! 娶了个如花美眷,心里分明喜欢得紧,却又苦于身患隐疾无法给她“幸福”,想想还真挺作孽,难怪少主要特意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只可惜,有些感情就算再隐藏,危难时,仍然会呼之欲出。就比如现在的少主,方才分明在议事堂跟一伙人聊大事,一听闻少夫人死了,嘴上说着刻薄的话,行动却早就背叛了他。立刻就丢下所有人,揪了个御用大夫杀去少夫人的园子。 “少主,少、主……你这样会把属下勒、勒死的……咳!”身材瘦小的大夫挥舞着双手双脚,姿势看起来很滑稽,双脚离地,被少主轻而易举地扼着脖子,因为缺氧脸涨得紫红。 任凭大夫如何挣扎,明月光就是不为所动,冷峻着脸踹开春风的房门。外头的寒风鱼贯而入,吹得烛火奄奄一息直至熄灭,环视了圈这足够冻死人的屋子,他的视线停在了不远处地贵妃榻上。 榻上的女人裹着厚实被褥,四仰八叉的姿势让被褥下的白色衬衣若隐若现,乱发覆面,随着她均匀的呼吸,鼻尖几绺发有节奏地飘起,露出被冻得通红的鼻头。不错,还有呼吸,还懂得听到有动静就微睁着眼偷睨他! ——嘭! 明月光手指一松,失去了那要命支撑地大夫重重跌在地上,猛咳了阵后开始贪婪呼吸。 “去把那个死人给我弄活。”抛出命令后,他撩袍惬意入座,示意婢女们去点灯倒茶。 四周忙碌开,榻上的笑春风撅嘴闭眼,活像具僵尸般一动不动地装死。蜷缩在地上的大夫犯难蹙眉,死人?死了还怎么弄活?他只是号称自己妙手回春,不代表可以死而复生啊。 “少主,这……恐怕有点难……”他吱唔着推拒。 “难?呵,怎么会呢?”说着,明月光冲着门外手执鞭子的随从勾了勾手指,待他走近后,便随手从他手中抽出鞭子丢到大夫面前,“抽她,抽不醒就用那个灯油滴她。” “……”这、这算什么疗法?! “哇!”果然,还不需要付诸行动,装死的某人就弹坐了起来,“就算你不举,也不能这样重口味地发泄!” 他支颔看着那边张牙舞爪的女人浅笑,心情甚好地戏谑道:“夫人又活了?我就知道你好这口。” “不要叫我夫人!”做梦!凭什么在被虐待之后她依旧还要去顺应那场阴谋。 “那换你叫我相公。”这种万变不离其宗的事,他倒是不介意让步。 “不要。” “啧啧,真是口是心非。我以为你特意装死把我骗来,应该是想我想疯了的表现。”明知是场独角戏,明月光 却演得不亦乐乎。 “……我只是病了,她们说除非我死了,不然你不会给我找大夫。”她不能死,一定要毫发无伤地等着青山来,但她可以装死。 闻言,他眸色一转,看向那个还在怔愣的大夫。等大夫终于领会其意,迅速上前替春风把脉诊治后,明月光才弯了弯嘴角,笑得很轻松,结果婢女递来的差,呷了口,“想我想出病了吗?” “回少主,少夫人只是染了风寒,应该不是因为想你……” 不识相的大夫一板一眼地替少主解惑,可在对上那双像是足以把人挫骨扬灰的眼神后,他立刻消音,生硬地转开话题,“我、我去给少夫人抓药。” “过来。”人群散去,屋子里顿时只剩下他们两人,明月光放柔姿态,冲她招了招手。 对手却完全不领情,嗤哼着别过头,裹紧被褥蜷缩在角落。 他有些认命地暗自嗟叹,起身,索性自己贴上去。每逼近一步,她就像见了鬼似的往后缩一寸,这不加修饰的动作刺痛了明月光的眼。嘁,当初被吻得双眸迷离的是谁?缠着他私奔的又是谁?是她亲手把他拉进这场游戏,那就没有说停就停的道理,以为他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东西吗? “还想去池子里洗脑吗?”坐下后,他手一横,轻松就将春风拉到跟前,没把她那些无谓的挣扎放在眼里,兀自强搂着她,语带威胁地问。 “阿、阿嚏!”怀里女子收敛利爪,委屈兮兮地扁嘴猛摇头,为了显示她已经深知洗脑的后果,还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那……”音起,他又顿了顿,低眉,与她额头相抵,紧扣着她后脑的手阻断了她想挣开的念头。闭着眼,确认不会再看到她的表情后,他才继续道:“还记得青山是谁吗?” “当然……”记得。 很重点的两个字被春风吞没在了喉间,只因为对上了明月光那双忽然睁开的眸,覆盖在黑瞳的浓郁酸楚让她不自觉地噤了声。倘若这话脱口而出,会是什么后果?可违背良心的话她又不愿讲,思忖须臾,她选了个两全的方式,“你应该很清楚的。” 箍着她后脑的手紧了紧,他别开眸。他娘的,凭什么他就该清楚?他就那么犯贱,活该对她的心事洞若观火吗?接下来是不是还指望他体贴地不加以计较,还君明珠。去他的鬼,那他宁愿选择另一种极端,“多久?” “哈?”这问题也太没头没脑了吧。 “多久 才能忘记他?” “怎么可……”怎么可能忘记?她那一千年的苦等是白挨的吗? 眼看又一个欠扁的答案就要脱口而出,明月光很果决地打断了她,“算了,你逃不掉,待在我身边慢慢忘,来日方长,睡觉了。” 话音落下,笑春风突然被抱起,身子悬了空,只好顺势紧紧攀附在明月光身上。这种梦幻的公主式拥抱,她以前设想过很多次,如今难得在清醒状态下让她亲历了,可男主角却不是王子而是巫婆! “我、我不困,你……你你你你先睡吧!”有了前一晚的惨痛经历,她一点都不想跟他同床共枕。 谁知道这个雄性巫婆会不会又一时兴起对她上下其手,然后继续把她丢去洗脑。 “累了,今晚不碰你。”不用垂眸去打量她的表情,明月光也能猜到这女人在叽歪什么。掂掂手里这份量,这种轻如鸿毛的干扁身材能让人有多少胃口?想着,他不悦低语,“明天开始一天给我吃六顿。” “六顿?!开玩笑吧。”是嫌她的胃太健朗了吗?要不就是一整天不闻不问、不给衣裳穿、不给饭吃,要不就一天六顿地暴饮暴食,会把人活活折腾死的。 “多吃点,我抱起来才有手感。”说着,他倾身,小心翼翼地把她安置在床上,开始动手脱衣裳。 “你做什么?”春风紧张地伸手打断他的动作。 “看不懂吗?还是说你想要展现贤妻气质,伺候我更衣?” 眼看以自己的能力完全阻止不了他,春风沮丧地垮下双肩,就算明月光真的想霸王硬上弓,她也顶多只能飙泪撒泼吧。事情为什么会演变到这种局面,本来一切都该划上美满句点了呀,“小光,对不起。” 没得到任何回应,他依旧动作纯熟地为宽衣。 春风憋着嘴,自言自语般地继续咕哝:“这根本就是个误会嘛,当初是错把你认成青山,我才会……” “是不是只要叫青山,你都爱?”他自在地往床上躺,逼得春风不得不乖乖地往床内侧钻。从她身上抢过被褥,明月光故意不去看她,装作不经意地问。 “也不是……”不仅仅只是一个名字,还有那份感觉。即便是错把小光当成青山的那段时日,仍然无法在他身上找到曾经悸动的滋味。没有一同经历过人,终究是不同的。 “有些头疼,帮我揉揉。”窗外泄进来的月光混合着屋内昏黄烛火,分明只是柔和的光线 ,却刺得他太阳穴生疼。闭上眼,明月光无力地打断她的话,听起来像是一种无助请求。 头疼?痴愣了些会,想到他身子向来不太好,春风忍不住动容,颤抖着伸手探向他。当那副好像孩子般无害的表情跃入眼帘后,她彻底放松心神,冰凉指尖轻触着他的眉梢。 “你知道吗?我不止一次希望自己可以是青山,他总是能轻而易举地拥有我想要的一切,就连你都是。”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一改方才恬静无邪的模样,迅速拉住春风的手,顺势带入怀里。 她抗拒想挣开,却发现他没有更进一步的打算,只是这样抱着,听彼此安然的呼吸声。 “别那么小气,抱一下又不会死。”他闭目养神,深蹙的眉头显示出疲累。 “呃……你才是驿风山庄的少主,对吗?”春风很听话,她想,也许只有如了他的愿,才有办法把对话进行下去,才能解开那一连串让她这个当局者都搞不懂的谜团。 “嗯。” 身旁的男人很配合,低应了声,于她而言更像是种鼓励。春风壮着胆子,继续试探,“那还有什么好不知足的哇,驿风山庄那么拽,你现在是少主,将来就是庄主,比青山威风呀。” “我身子弱,大夫说我活不久,我娘一度想把驿风山庄交给他打理。” “然后呢?”被自己的亲娘嫌弃是什么滋味?春风未曾体会过,她甚至还没搞懂亲情究竟是什么,只觉得小光变得有些不一样,不似从前强势又没个正经的模样。现在的他,让人无端觉得心疼。 “我被送去地下室,从此驿风山庄的少主成了他。我娘说,不要随意露面,会坏了他的事。” “可是你看起来很自由呀。”回想初见他的场景,除了那个地下室比较吻合,其他都颇有出入。 “呵,他同情我,允许我用随从的身份出来透气。” “那……我到底为什么会嫁给你?” “你不过是我娘用来对我弥补亏欠的棋子,兴许是因为从前送你的那窜璎珞,那是从小跟着我的东西,驿风山庄传给历代少夫人的东西。她知道我要你,所以就有了这出成人之美的荒诞闹剧。”的确是荒诞,可至始至终清楚一切内情的明月光却没有丝毫抗拒,还万分配合。 他知道这么做或许很自私,然而那又怎样,既不是君子,那使些非常手段去抢夺心头好又有和不可。 “怎么可以这样,那不是毁 了我们两个人的幸福嘛……不对,是三个人,还有青山!”春风显得很激动。 相较之下,明月光但笑不语,落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昭显出他的不悦。就算是可以耐着性子等她移情别恋,也不代表听她一次次提那个男人的名字就会不在意。 “小光,你恨青山、恨你娘吗?”没察觉到他的异样,春风继续玩着“真心话”的游戏。 “没力气恨。” 听闻此话,春风震了震,她不明白人类各种复杂感情,可她很清楚连恨都没有力气是什么滋味。是对现世的绝望和麻木,痛到一定程度,就再也想不起来该恨谁,如果一定要有恨,也是只是对自己,恨自己的不争。 就是因为太过感同身受,她像是寻到知音般,下意识地往他怀里偎几分。春风知道,失落无助的时候,哪怕只是路人甲的一个微笑,也能让心好过一点,更别提拥抱了。 对于她的反映,小光只是懒懒地扯动嘴角,心头非但没能被激起涟漪反倒氤氲出阵阵心酸。他不需要同情,更不需要他想要保护的女人给他同情。 属于男人的自尊让他想要推开春风,偏又不太舍得放过这融化她心扉的大好时机,他配合地装出柔弱,如她所愿卖着可怜,听似无奈的轻叹却被调整得刚刚好,吁出的撩人气息抚在她耳边,煨得她心头一热。 “可是很奇怪,我很有力气爱你呢。” “啊?”不解风情的女人猛地抬头,脑袋狠狠地磕上他的下颚。 撞得他生疼,却只能干瞪眼,泄不出的火憋久了竟只化成纵容哼笑,“没什么,睡吧,明天早点起来,有六顿饭要吃,很忙的。” 第五十章 怎么宠爱新婚妻子?这是一门学问。 明月光只能用自己的理解去执行——每晚搂着她入睡,睡前誓言总是展现君子气度,保证不会有任何非分之想和过分之举,其实分明欲望饱胀到恨不得连她的梦都禁锢;出手阔绰地赏给她一间院落,美其名曰一方天地任她予取予求,实则连间像样的衣裳都不想给她,自私地只想把她幽禁在身边;每天雷打不动喂她吃六顿饭,说好听了是嫌她太瘦看着不忍,事实上是想她除了吃和陪他再也挤不出时间去想其他事。 方法古怪了点?他倒是很享受,可惜笑春风似乎很难和他产生共鸣,甚至有快要被逼疯的趋势。 “天气那么凉,你不能只让我穿着衬底的衣裳哇,好歹给我件像样的外套吧。”春风意识到忍气吞声、静观其变、伺机而动……这些策略都是不可行的,她不能再坐以待毙,必须积极抗争。 “我怎么会给你衣裳让你逃呢?”他优雅地喝着粥,对于自己这龌龊想法丝毫不加以掩饰。 “那……那、那至少给我双鞋哇。”她开始装可怜,高举起冻得通红的脚丫子,凑到她面前。 “乖,别做梦……”他放下粥,玩味地撇了眼那双脚,本想移开的视线却胶着了,话音也逐渐消弭。喉结颤了颤,他尴尬地转开视线,不去看那双趾头还在不安份地蠕动,却很是可爱的脚;更不想去看她随手撩起的裤管下弧度精致白嫩细腻的腿。 为了不让自己再有这种无端躁动的机会,明月光硬生生地改变了注意,冲着一旁候命的婢女吩咐道:“去给她弄双鞋,立刻!” “谢谢。”如愿后,春风咧开嘴,抛出个灿烂笑容,以为时机很好,很不识相地得寸进尺,“那……我一直待在园子里会无聊啊,能不能让那些婢女陪着出去逛逛?” 这话宛如一盆凉水,在春寒料峭的时节冲着明月光当头浇下,让他如梦初醒。凝眸看向她那副任何心思都写在脸上的表情,他不禁冷哼,跟他玩步步为营、循序渐进?果然,这女人不值得他太纵容。 想着,明月光大手一伸,蛮横地将她拉到自己面前,紧锁在怀里。动作一气呵成,没有点滴怜香惜玉的成分,硬掰过她的头,让她的目光直视前方的铜镜,“看清楚我们现在的姿势,然后好好回忆你的身份。少夫人,往后只有少主能这样碰你,而驿风山庄的少主是我,明白吗?” 见她羞赧地转开头,他依旧抑制不住地心软,没再强迫,只玩味地哼了声,“若 是觉得无聊,就学寻常少妇绣绣花,不准用青色的线。” “……”春风瞠目结舌,回眸瞪他。这男人对青山究竟是有多介怀? 一旦喜欢上一个人,就像着了魔般。分明是被气呼呼地瞪,在他看来都觉得有种别样的娇俏,于是好不容易抬高的气势,继续急速下降,渐渐成负增长趋势,“好了,你乖点,过两天我陪你出去逛。” “真的?”她的双眸像顷刻被点燃般,熠熠生辉,很是兴奋。 “嗯。”他没好气地应允,暗骂自己的没出息,幸好仍是记得坚持某些不可动摇的原则,“知道怎样才算乖吗?” “怎样?”某人很虚心地求教。 “每天至少得大声喊一百遍‘明月光是我夫君’,我会让婢女帮着数的。” “……会不会太多遍了。”她就连一遍都喊不出,尽管曾经撒过无数次谎,但是这种谎言于彼此而言滋味都太苦涩。 “是吗?你要是愿意对着我喊,一遍就够了。” “呃……你刚才不是说有客人要来,今天有要事吗?怎么还不走?”春风尴尬地挣开他,转变话题的技巧还是那么拙劣。 明月光真希望自己可以笨一点,看不懂她的逃避也许更舒心些。顺着她的话站起身,抚了抚长袍上的褶皱,他只能如之前每一次般安慰自己不要操之过急,他们成亲了,有一辈子了,不是说日久生情吗?纵然她再没心没肺,总有天能察觉到他的好。 “看紧她,别让她跨出园子半步。”丢出格外慎重的警告后,他头也不回地跨出房间。 婢女紧张兮兮地点头。 看着他们一来一往,春风狐疑地蹙眉,虽然之前几天他也不准她随便走动,可是从来没有那么郑重其事地交代过,驿风山庄那么大,他笃信她暂时是闯不出去的。今天……似乎有些反常,是因为他刚才提到的那个客人吗? 那个客人究竟是谁?几时到?明月光会在哪见他? 这一连串的疑问让春风陷入纠结,再看向身旁那群紧盯着她的婢女们,就算知道了一切,想要躲开她们也非易事。 然而就在春风苦思冥想的时候,怎么也没预估到会蹦出个婢女,自称曾是被青山收留的,因为能力有限只能帮她溜出园子,非但如此还丢给了她一个集聚震撼效果的消息——“那个客人可能是青山少主”。 得到这个讯息后,春风真的很难再按捺住,除了相 信那个婢女她别无选择。 事实也没让她失望,总算呼吸到了园子外的空气,按照婢女的说法,没多久她就找到了议事堂。墙外花瓶型的石门边站着两个随从,看起来想堂而皇之地走进去是不可能的,春风只好选择爬墙。 大概是明月光没有想到有人敢擅闯议事堂,从灌木丛穿到小径再到议事堂门前,没有一个随从,比起她园子里的森严戒备,简直如入无人之境。 考虑到那个婢女的安危,春风没有鲁莽地闯进议事堂,而是蹑手蹑脚地趴在窗外,偷听里头的动静。 良久,什么声音都没有。 她有些抑制不住了,探出头,想透过虚掩的窗户缝往里瞧。 还没来得及瞧清,里头突然有了动静,“我就那么碍眼吗?既然懒得理我,还让我进驿风山庄做什么?” 春风下意识地把头缩回去,靠着窗户下面的墙蜷缩着。出乎她意料之外,里头的人不是青山,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娇嗲不甘地埋怨。 炭炉里满满都是烧红的炭,把议事堂里头熏得暖融融的。 明月光搁下手里的书册,意兴阑珊地抬眸,正视着眼前的粉衫女子,“我以为你有要事,没想到只是无理取闹。” “无理取闹?你成亲了,我既没毁了你的婚礼,也没把那个女人怎样,现在不过是来转达我哥的意愿,算闹吗?”女子掩着嘴讪笑,透亮寒意染满黑瞳。 ——啪。 他用力将书册丢到案上,冷冽的眸微睐,噙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慢慢挨近她。距离暧昧,惹得她呼吸急促、双颊绯红,他却蓦地停住,葱白手指轻划过她的脸颊,“让你哥去剿灭燕山不过是个借口,真正意图是想要笑春风的命,是吗?知不知道,如果她死了,我会让你生不如死。啧啧,这张脸你不是一直很骄傲吗,我家女人如若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帮你毁了它,嗯?” 说着,先前轻抚着她脸颊的指尖猛然加重力道,让她觉得就像是柄利刃在割,生疼,一直疼到了心底,“是、是又怎么样?你在乎吗?别忘了,是你自己说只是逗逗她而已,绝不会真的动心。嘁,你现在的表现是在抽自己耳光吗?” “呵,不瞒你说,假使狠狠地抽自己,就能让她心甘情愿唤我一声‘夫君’,那也算值。你满意了吗?”逗逗她而已,好混账的话,真的是他说出口的吗?现在推翻行不行,他不介意在任何人面前坦然承认对自家娘子的爱。 “你还是不是明月光?疯了吗?别人的残羹剩饭都能吃得那么开心。”她的心痛在喉间过滤,随即成了一种刻薄。 “公主殿下,你来真的是为你哥传话的吗?怎么看起来你好像更有兴趣跟我讨论我和我娘子的闺房乐趣?”她的话如针般不偏不倚地扎向他的痛处,嘴里仍旧说着云淡风轻的话,可明月光那双紧扼在她脖间的手,却出卖了他的心思。 “你打算为了她自毁前程吗?我哥不过是想除了祈清,稳固地位,如果我不帮你,他可以找任何人合作。” “那就去找。不是说你哥对我出现在燕山打乱他计划的行为很不满吗?很好,达成共识了,我刚好也玩腻了。”他不屑地松开手,冷觑着她。 “你以为你娘在腊八节那天召集天下豪杰,当众宣布你的身份,你就能坐稳驿风山庄少庄主的位置吗?别忘了,你娶了笑春风,就别想司青山会放过你,他有祈清做后盾,就连那幅画都在他手上。而你失去我哥的支撑,不过就是个病秧子……” “不想生不如死就给我闭嘴!”他厌倦了被拿来和司青山比较,无关恨,只是倦。 他娶春风关司青山什么事?她未曾被任何人打上烙印,为什么不能是他的? “我只是提醒你而已,有些事不是你玩腻了就能脱身的。就算你去救笑春风的时候刻意用了青山的袖箭,也未必能成功嫁祸给他。华迟死了,华遥和司青山早晚会联手找上你的。” “你还真了解我。”明月光轻笑着,并未把她的话当回事,还能有心情调侃。 事实上,他比谁都清楚想要嫁祸青山单凭几枚袖箭远远不够。只是,他的意图并非是嫁祸,只想让遣开华遥,能顺利和春风完婚便好。呵,真是胸无大志,连他都觉得自己变了。 竟然在娶了她之后连野心都一并消磨,只想就这样不理世事,宠她到老。 ——老夫人广发邀请帖,说是腊八时代表驿风山庄,有要事宣布。 记忆的弦被触动,躲在窗外的春风想起在去彦王墓的途中,云宿还在时,曾经在马车上跟青山这般汇报过。当时他不以为意地拥着她,柔情尽显,兴许谁也没想到老夫人在腊八节筹划的竟是这样一出戏吧。 老夫人一早就想好在腊八节那天让明月光和青山各归其位的吗?可那晚,明月光分明说他娘亲一度想把驿风山庄交给青山打理的呀。难道,又是一场欺骗?就跟从前逗她玩的那些话一样,说什 么想她、什么神仙眷侣,根本只是信口胡诌?! 春风紧咬着唇,耐着性子,逼自己不准冲动。就算剿灭燕山的幕后黑手就在眼前,就算那个听起来很威风的公主殿下还差点要了她的命。可惜,当听到那句“华迟死了,华遥和司青山早晚会联手找上你”时,她再也控制不住了。 “为什么你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华迟死了?!”她蹭地站起身,头顶撞上微开的窗户角,很疼,却顾不上,只通红着眼质问议事堂里的男人。 “谁让你进来的?”见到春风后,明月光遏制不住地慌乱了片刻,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你们都说燕山一切安好,谁都没说华迟死了!” “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有必要特地说吗?”在明月光看来,华迟的确不过只是个路人。 “你是不是人啊,有没有人性啊,懂不懂什么叫出生入死的朋友?!我朋友死了,而我却在驿风山庄筹备婚事!!”一通怒吼后,春风脑中蹦出“血债血偿”四个字,怒瞪向那名女子的双瞳染上了诡谲的紫,本已褪尽的胎记又一次在颊边若隐若现。 明月光只瞧见她用力踹开门,直冲向公主,速度快得让他都咋舌。那股不该出现在春风身上的浓郁杀气,惹得他蹙眉,原本白皙的双手此刻青筋突现,逼向公主的胸。 “既然人命可以这样草菅,那你也没必要活下去!挖心掏肺我最擅长了!” 挖心掏肺,这四个字配上春风如今的表情,真正的触目惊心。让明月光莫名地觉得她不是开玩笑的,假若不阻止,她真的会挖了公主的心再顺便掏了她的肺。 “春风,别胡闹。”连明月光自己都觉得这个阻止听起来很没说服力,潜台词就像是——“你如果一定要闹,就麻烦速战速决,毁尸灭迹”。 “我帮华迟报仇关你屁事!” “……”她报仇可以,但没有理由这样吼他!更没有理由不自量力,以卵击石地去挑战皇家的人! 语言劝解看来是没有效力了,他心一横,手起,手刀落。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女人瘫软在了他怀里,明月光索性上前抱起她,帅气地扛在肩上,带出门。途径议事堂外头那两个随从身边时,阴狠地睨了眼,叮嘱道:“送公主走。” 第五十一章 抛摔! 明月光这动作做得很帅气,一旁婢女们全都屏息静气,看着他把肩上的少夫人丢在床上,不得不赞叹流转出的抛摔弧度真是优美。 随后,他若无其事倚靠在床柱边,好整以暇盘错双手,黛紫色的宽袖锦袍将他的身形衬得愈发颀长,长腿跨迈,气势逼人地回眸扫了眼身后婢女。是谁不长眼放笑春风出园子的?这个问题现在看来已经无需追求,亡羊补牢的事他不愿浪费精力。 “都出去。”慢慢收回视线,明月光掷下命令。 这不容置喙的气息随着他倾身的动作,拂在春风耳畔,她动了动眼帘,转了个身,背对着他,还没想好要怎么整理心情,怎么去面对这个男人。 “醒了就别装。”明月光正在纠结自己是不是下手太重了,凭这女人弱不禁风的身子,承受得住吗? 结果显然是他多虑了,才刚回园子,她就醒了。 “喂,闹别扭吗?”他蹲下身,好脾气地扳过她的身子,已经准备好精力地哄了。 可惜就是有人不买账,恶狠狠地瞪了他眼后,丰润唇间只飘出两个字,“没空。”笑话了,这种攸关他人性命的问题是闹闹别扭就可以解决的吗?春风闭了闭眼,没等明月光在发话,又道:“为什么要拦我?” “她是公主,背后又千军万马。”旁人的死活明月光无暇兼顾,但他不容许春风招惹麻烦,卷入纷争。 所以呢?她可以一呼百应,杀人放火也只是寻常娱乐无需计较?!燕山做了什么?纵然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山贼,可从不恃强凌弱,人善就活该被欺了也要打落牙齿和血吞? 春风绝望地鄙视着明月光,恨自己没用,人家做妖的都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她呢,她能做什么?想着,她恶狠狠地张嘴,忽地凑上前咬住眼前有着火灼胎记的脖子,用尽全力地咬,身体都跟着颤抖,完全不顾明月光吃痛的抽气声。 在她看来,他的阻止是种显而易见的保护,不是在保护她,而是在维护那个冷血公主。 毫无疑问,冷血公主一定是明月光的女人,并且感情深厚得很,这两个人根本就是一丘之貉! “松口!”低哮声从明月光紧咬的牙关间迸出。 “你、你很在乎你女人的死活么?”她松了松口,仍没有就此放过他,含糊不清地问了句,继续咬。 “废话。”如果不是因为这句话,那种锥心的疼痛感让明 月光着实很想再次劈晕她。然而……“你女人”,这三个字如蜜般搅得他心跳紊乱,呵呵,这算是中变相地承认吗?承认了这场婚姻,承认了她已为人妻的事实。 “那你管好她啊!为什么要放任她兴风作浪?华迟死了,你有没有想过他也有女人需要保护!可是就被你们这样莫名其妙、没有理由地弄死了!”春风口下留人了,推开他,质问。 游离在天上地下的滋味如何?明月光算是彻底领会了,暗抽凉气后,他脸色清冷地拉起春风,强迫她直视他的眼,“说的很对,我就是管不好她,由着她在这兴风作浪,才会让她越来越得寸进尺,已经爬我头上了还觉得不够;貌不惊人倒是很懂得恃宠而骄,我想保护她,她还偏把我推给别人。” “……”她无言,瞠目结舌,只能叹一句:好深的爱。 “……”他同样跟着沉默了须臾,搞不懂她那一脸事不关已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嫌他说得还不够明白?无所谓,他不介意把话讲得更通透些,“我女人叫笑春风,这辈子是,下辈子也是,逃不掉的。这事跟你关系挺大,别想把莫名其妙的女人拉来垫背。” 春风仍旧呆滞。应该感动吗?这种话任何女人听了都会心悸吧?若换做从前她兴许也会,只是现在她有更关心的事,“燕山的事跟你有关吗?” “我说没有,你信吗?”他不动声色,静候着她的回答。 好严峻的问题,春风深抿着唇思忖,还该不该信他,回忆起从前的一些事,她心头还是不争气地动了动,轻点了下头,没说话。 尽管只是个几乎很难分辨清楚的点头动作,对于明月光而言已经觉得足够,满足地暗笑,他难得不吝啬地想把事情解释清楚,“对不起,我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救不了那么多人。” “那……可以让我回燕山看看吗?”春风不觉得这个要求过分,可她很清楚明月光会应允的希望很渺茫。 事实让笑春风愈加绝望,明月光只是言简意赅地丢出四个字,“除非我死。” 他说得很轻很淡,却轻而易举地浇灭了她所有的期望,只能憋着嘴不语。 两人正相持不下时,有个随从畏首畏尾地走了进来,眼神闪躲,附耳在明月光耳边嘀咕了几句。虽然离得不远,可春风依旧什么都听不清,就瞧见他脸色一边,忽而又勾起嘴角笑了笑。不可否认,明月光笑起来真的很妖孽,可现在不适合欣赏美色。 转身后,他笑容 仍旧不减,叮嘱了婢女们看紧笑春风后,便领着随从兀自往后转。 还没来得及跨出房门,又想起似乎寻常夫妻不该这样的,他回眸,又折了回去,低眉在她眉心烙下浅吻,“我也是有底线的。乖乖待着等我回来,别再乱走。” “少主……”上了马车,随从才略显担忧地唤了声。 “嗯?”相较之下,明月光显得很漫不经心。 “你的脸色不太好看,药喝了吗?” 他闭着眼假寐,大有敷衍意味地回了句,“没事。” 其实着实是受够那些药的气味,日日相伴,熟稔到让他想吐。已经许久没有再晕倒了,身子也似乎比以前好了很多,他只是想试着别再依赖那些药,可以像个正常人。 可似乎总是事与愿违,许久没犯的头痛,这两天有蠢蠢欲动的趋势。留着春风齿印的脖间仍在隐隐作痛,那种仿佛连带着脉搏一起微微跳动的刺痛感,一直从脖间蜿蜒至太阳穴,让他不想睁眼。 城东酒楼林立,高朋满座,据说在二楼的贵宾房里用膳风景独好,东边的窗户正对着驿风楼,能瞧见一堆涂脂抹粉的姑娘挥着香帕;西边的窗户正对驿风镖局,每天有络绎不绝的达官显贵出入,沾足了贵气。因此这家酒楼叫驿风酒楼,所谓的连锁产业。 然而用膳的环境再好,也得看对象,倘若对面坐的是仇人,那就不仅仅是食不知味,还随时有可能会发生血腥事件。 为了消弭掉那种十足的火药味,只好由促成这出古怪见面会的人来打圆场,“我从驿风山庄出来时,刚好遇见青山,我想你们俩有什么事在外头谈会好些,免得让老夫人担心,这才让随从来知会你。” “公主还真是善解人意。”明月光浅笑揶揄,不怀好意地挑眉,“只可惜有些人恐怕想见的压根不是我。” “真有自知之明,你这张脸的确不讨喜。”青山立刻不甘示弱地把话茬又丢了回去。 “无所谓,她喜欢就好。” “被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喜欢,很值得骄傲?” 一来一往,很快就完全没有公主插话的空间,被推挤了对了一旁,她只好默默看着他们互呛,这两人似乎很上瘾,谁都记不清究竟什么才是正事。 “无所谓,至少她嫁的是我。”在情敌面前让怒气肆意增长就注定落败,所以,他忍。 “哦?那还真是巧,我和她也喝过合卺酒。”不是 只有明月光懂得强颜欢笑这种华而不实的招式,他司青山也懂,要比谁笑得有技巧么?有种就像他这样一边笑得和颜悦色,一边紧咬牙关恨不得立刻掀桌举剑,如明月光这种太贱的男人就适合当太监,自此往后连不举都成了一种向往的境界。 “合卺酒能比洞房更激烈吗?呵呵,我们家春风就那性子,平时爱偷吃尝鲜,只要我勾勾手指,她就会乖乖回来,这一点我们夫妻俩很有共识。” 眉目含春、意犹未尽、无限回味……这都他娘的什么表情!还有,春寒时节大敞着衣领算是什么意思?怕他看不见脖子上那齿印分明的激情余痕么?青山很确定,他是故意在卖弄,最好的应对方法是不予理会视而不见。 只是他娘的那女人要不要咬得那么刻骨铭心,到底跟个不举的缠绵床榻是能有多爽?! “洞房的时候她没有叫错名字么?”最终,青山按捺住体内躁动的怒火,这笔帐他会留着跟那女人慢慢算,现在是不该给别人看好戏的时候。 一句话命中要害,堵得明月光不知应对。 “……”他连听她叫错的机会都没有! “基于道义还是要提醒你一下,就算她嘴上叫着明月光,心里想的那个人也是我。”青山不懂收敛,咄咄相逼。看明月光哑口无言地样子,他才方觉心里舒畅了些,“用我的身份骗来的女人,消受得起么?” “……”又是一阵沉默。 这场舌战似乎就以青山告捷实则两败俱伤来收尾。 明月光出人意料地酌酒讽笑,唇色有些微的泛白,难掩的疲态间却透着股倨傲,“怎么能说是骗来的呢?生,人归我;死,尸归我;入殓后,魂归我;若是半死不活,那就人道毁灭了。期限是终身,那个‘我’指的是明月光,与你无关。难道你忘了自己亲口拟的卖身契?” 卖身契——这绝对属于尘封多日的往事,具有“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效果。让青山顿时觉得所有风度都是浪费,压根无需再维持,再意识到自己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后,所有补救措施都是徒劳。 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杀了明月光,然后悔恨自杀。 眼睁睁看着青山气势逼人地霍然起身,手边的剑紧握着,弥漫在四周的杀欲昭显着一场腥风血雨的戏码。公主强吞了口口水,再看向另一边好整以暇的明月光,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劝阻,“你们俩是想让手下兄弟们看着他们的少主为了个女人拔剑吗?” “除此之外,我和他之间的恩怨还有其他解决办法吗?”小光支颔浅笑,用事不关已的口吻陈述着事实。 都说一山不容二虎,他和司青山的仇是越积越深,唯有至死方休。 “有。”公主暗中施力拉下青山,冲着他一个劲地使眼色,确保他总算控制住情绪后,才眼风一转,落在明月光身上,提议道:“用笑春风换你下半辈子的功名利禄,愿意吗?” 顿时,周遭变得死一般的静,只听闻彼此的呼吸声在流转。 明月光收敛心神,眉目紧蹙,不发一言。下半辈子的功名利禄?听起来像是毫无悬念的问题,从前总是迫不及待想要有番作为,来向他娘证明他也有能力接管驿风山庄。所以在祈浅另立朝廷后,他才甘愿暗中辅佐卖命,一步步地稳固自己的实力。 即便如此,他想要的就只是功名利禄而已吗?这个问题明月光从未深想,他以为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之中,原来不是。江山美人本该两不相侵,为何偏偏要抉择? 第五十二章 公主算是什么身份?听说就是当今圣上的妹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屠杀山贼这种事,由公主来做,就叫为民除害。 那当今圣上的妹妹和明月光又是什么关系?又听说明月光和公主具体认识多久、怎么认识的,无人知晓;可以确定的是,自从老夫人当众宣布了明月光的身份后,公主便常来驿风山庄,两人言行暧昧,常常孤男寡女一待就是一整天,最重要的一点是,无论明月光心情有多不好,公主总能把他逗乐。 于是,当这些流言蜚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出春风耳中后,她完全有理由深信明月光又骗了她。 娶她不代表想要娶她,说爱她也不代表就真的爱她。 在这种情况下,春风只萌生出一个念头,那就是——她要逃! 暮色下,低矮的残亘剩墙显得黑影憧憧,一抹鬼祟身影蹑手蹑脚地摸索到破墙边。驻足呆立,很没出息地徘徊良久,最终一鼓作气、四肢并用,在挤出一身汗的情况下,终于爬上墙头。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在等待。 有了这层信念后,那个身影总算勉强配得上敏捷。 好不容易,她勇敢松开双手,任由身体呈现自由落体状态,跌落在松软的杂草堆里。 “原来你在这。” 重获自由的喜悦滋味究竟是什么样的,春风来不及品尝,就听闻一道讪凉的声音自头顶飘来。 “老、老、老……老夫人……”她抬头仰望,当那种风韵犹存的脸印入眼帘时,只能倒抽凉气,吱唔应对。 有谁能负责解释下,为什么老夫人会出现在这?那个号称“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婢女分明说翻过这面墙,就能看见曙光了。曙光呢?曙光在哪里?! “想逃?”即使春风什么都没说,老夫人仍能从她的行为中猜到大概。饶有兴致地哼了声,她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蜷缩在地上的春风,“说正事,逃到我的园子里来,是想让我成为你的共犯吗?” “你的园子?”春风忘了疼,猛地站了起来左右张望。 阡陌相错的小径,景色怡人的风景,远处亭子上随风晃悠的灯笼上还刻有“驿风”两字。那个婢女是存心耍着她玩吧! “去通知少主就说人找到了,让他立刻回房去躺着。” 不愧是老夫人,少夫人跌于前而面不改色,还能泰然自若地命令。 “少主回来了? ”气氛很冷,春风本还有些尴尬,可一听说明月光回来了,情绪立刻被害怕所占据。 “一回来就听说你不见了,到处找,你以为驿风山庄是你家猪圈翻个墙就能走?”老夫人回得不愠不火,年轻人的事她管不着,然而护犊心态总还是有的,“带少夫人去厨房,让她把药端给少主。” 药?春风敏感地蹙了蹙眉,“他病了?” 见老夫人点头,先前的逃跑欲望逐渐消弭了,春风不再多话乖乖地跟着婢女离开。小光生病也不算什么新鲜事了,可回想起他上回昏迷不醒的样子,她还是忍不住心头一揪。 等跨进明月光的园子,瞧见软榻上衣衫凌乱、脸色煞白正被大夫围着的他时,春风的心揪得更紧了。 “出门时不是还好好的么?怎么突然这样了?”整个园子乱成一团,春风端着药,傻乎乎地站在屋外,寻不到插手的空间。只好拉住个慌乱的随从,问道。 “少、少夫人,不关我的事哇。”搞不清状况的随从以为春风是来兴师问罪的,急忙撇清关系,搬出强有力的证据为自己开脱,“少主最近都不肯喝药,出门时我就觉得他脸色不太好,还问过他,可是他说没事的。从驿风酒楼里出来时还好好的,一上马车就开始出虚汗了。” “……”春风眨了眨眸子,意识到这人怕她,难得有人会怕她,应该好好利用才对,“他去见谁了?” “属下不清楚。”这会,他倒是不结巴了,话说得格外流畅,却始终不敢直视少夫人的眼。 一看就是心虚的表现,春风咄咄相逼,“哦?那我只能跟老夫人说你是照顾不周了……” “是公主!”禁不起恐吓,随从立刻和盘托出,等意识到自己把话说溜嘴后,已经晚了。偷睨了少夫人几眼,见她表情平和,似乎并没有女人吃醋时该有的表现,才稍稍放宽了些心,补充解释道,“公主出山庄没多久,又派人来捎信,让少主去驿风酒楼,说有重要事。” 重要事?春风不屑轻嗤。感情还真深呐,持久战哇,偷情路线一路从驿风山庄蔓延至驿风酒楼。 “你什么时候起那么关心我的动向了?”被簇拥着的明月光慵懒地掀了掀眼帘,眸儿被拉扯出狭长的一道缝,半寐的模样很是醉人,视线穿过人群,捕捉到春风后,随之而冷然。 “嘁。”她别过头,没好气地哼着,“身子弱就别学人家左拥右抱,胃口那么大活该被撑死。”偷情偷到发低烧,真丢人。 “吃醋?”大夫刚把完脉,他收回手,转了转手腕,气若游丝的话语和那副揶揄的模样很是不搭。 被这话堵得一窒,春风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讨厌小光,看他病态十足,仍然会担心;听闻他不肯喝药到处找她,竟然还有些许的内疚。甩了甩头,她懒得去理清这种紊乱的情绪,手里的药成了化解尴尬的道具,“吃药啦。” “刚才去哪了?”明月光无动于衷地看着春风递来的药碗,非但没有伸手去接,眼神还顺便示意一旁伺候着婢女们都不准动,看她横在面前的手僵在半空中,自顾自地问。 “我……”想逃。这要怎么说出口,她才不会蠢到自首,何况即使不说,明月光也完全了然于心吧。 “驿风山庄很大,你如果想逛,等我好了陪你逛,自己一个人瞎转悠,会迷路的。”他是明知故问,甚至还自欺欺人,假装她只是在园子里待得闷了,没有丝毫想要逃开他的念头。 “啊?”没有兴师问罪、没有警告惩戒,他竟然还帮着她开脱。无怪乎春风张大嘴,半天也只挤出一个满是困惑的单音。 “啊……”他跟着一起张嘴,暗示她亲手喂药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偏偏后知后觉的笑春风愣是不明白,勺子搅着药,陷入在自己的世界里冥思,彻底不给明月光往下走的台阶。 他自以为很体贴地给了她一个在人前展现贤惠的机会,可这不识相的女人压根不屑。此起彼伏的窃笑声从左耳灌到右耳,明月光敢肯定,如若不是他还处于低烧状态,盘踞在周围的那群大夫、婢女、随从定会直接放声大笑。 “都下去。”这种情况让他察觉到,是时候该遣散观众了。 直到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春风缓过神,没有感觉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一派悠然自得、如无其事的模样:“为什么不肯喝药?” “很烦,你如果愿意每天喂我喝,我可以考虑下。” “……噗!”她深看了明月光些会,渐渐领会到了他话里的意思,却又很不给面子地喷笑,“你这是在撒娇么?怎么一点都不可爱。”春风也生过病,大概能明白生病的会比较希望有人陪着,撒撒娇能减轻掉痛苦。 “问别人问题的时候,最后那个尾音读‘吗’不是‘么’。”憋了很久,他突然蹦出一句属于严重偏题的话。 “有、有什么区别……吗?”看他那副严肃的表情,春风只好硬生 生地纠正话尾。动作也变得讨巧起来,将药吹温后,小心翼翼地递送到他嘴边。 “嗯。”他唇微张,就着勺子让苦涩的药汁滑入喉间,含糊不清地飘出一记可以称之为餍足的浅吟,让人不禁怀疑他喝的究竟是不是春药。 至于那个看似很鸡毛蒜皮的尾音区别,明月光不想解释,严格来讲是他不想在气氛不错的时候搬出“青山”这个名字,那可能会让春风猛然意识到她和司青山几乎都快融为一体了,就连说话的调调都如出一辙。 不是他想要去计较,而是在见过青山之后,他开始发觉,春风身上到处都残留着被司青山潜移默化后的痕迹。她是从未叫错名字,可明月光丝毫不觉欣慰,这是不是恰恰证明在她心里谁都取代不了那个他? “你困了?要不要睡会?”见他神情惘然、爱理不理的,春风以为他是想要睡了,喂入最后一口药后,便径自替他掖好被角,扶着他躺下。 然而,明月光却始终握着她的手,把眼睁得很大,目不转睛的用视线锁住她。 “做什么这样看着我哇,快睡呀。” 又是一阵沉默了,他轻呵出气,转过头,仰看着床榻顶,“你知道想睡又不敢睡,是什么感觉吗?” “嗯?”神经病的感觉吧,想睡就睡呀,这有什么值得烦躁的? “不知道睡了还会不会醒。”他翻个身,像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般,用婴儿睡姿蜷缩在床边,被褥裹得很紧,眨着纯澈的双眼看向春风,很适时地扮柔弱,料准了她吃软不吃硬。 “呸!你为什么专挑不吉利的话说,祸害遗千年哇,你这种人哪有可能会那么早死。”春风学会了毒舌,却学不会真正地去恨。 “不知道醒了你还会不会在。”顺着话,明月光接得很顺理成章,语气依旧是楚楚可怜的。 “会啦会啦,我还等着你带我逛驿风山庄呢。”她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 “嗯,那我睡了。” 轻易被满足到的某人丢下话,一翻身,简直就像脱胎换骨般,眼一闭,嘴角噙着得逞后的哂笑,连睡姿都从之前的婴儿状变得很大男人。 春风瞠目结舌地看着他的瞬间转变,猛然发现自己上当了,承诺果然是不能随便许的,同情心也不该随便泛滥的,就算是在明月光身上吃了无数堑她还是长不了智。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要像个保姆一样,去照顾透支体力偷情 的男人? 这一觉,明月光睡得格外踏实,原因很单纯,只是笃信春风一诺千金的个性。 半梦半醒间,他能感觉到身边的女人不厌其烦地替他更换着额头的帕子,阵阵沁凉感惹得他舒眉含笑。很快又陷入沉睡,就连梦境都仿佛有感知般,变得异常甜蜜。 他看见笑春风低眉顺眼地缠着他的手臂,眼眸含怯,又透着浓浓的依赖。 梦里的自己很冷峻,只让人联想到“不苟言笑”这四个字。 “你真的不会把我抓回去吗?”她张了张嘴,把他搂得更紧,怯生生地问。 “嗯。”他眉梢一动,答得不情不愿。 “真的会给我一个身体吗?”她不死心,继续追问。 “嗯。” “唔……那可以给我个漂亮点的吗?”原本绕在他臂上的手不安分地往上移,停在了他的脖间,如藤蔓般缠得很紧挥都挥不去,粉嫩的嘴儿微微嘟起,眼眸里已寻觅不到先前的怯意,只剩下恃宠而骄的耍赖。 “你太贪心了。”要漂亮做什么?像眼下诱惑他这样的去诱惑其他男人吗? “唔……你总不舍得给我找个缺胳膊少腿的身体吧。”她俏皮地翘起眉梢,有恃无恐。 “我有说要让你变成人吗?” “哈?那、那那那那是什么?” “竹子。” “不要,好丑!” “丑吗?那就紫竹吧。”他持续着不为所动,然唇角分明在上扬,勾勒出一抹淡得几乎不易察觉的笑容。 紫竹,听起来不错。守着那片有观音庇佑的紫竹林里,安分守已地修仙,即便这一放手,就会相离相忘千年,至少可以确定她的世界从此不会再有第二个男人踏足。 ——她的世界不会再有第二个男人踏足。 就是这份坚信的覆灭,让明月光倏然睁开眸,从梦境中惊醒,回不过神怅然若失地看着眼前的画面。 春风不顾形象地张大嘴打着哈欠,刚想把他额间的帕子拿去换,没料会突然对上明月光那双炯炯有神的眸,不禁一愣,哈欠打到一半被吞下,半张着嘴发傻。 他闭上眼帘,总算在梦和现实见找到了个平衡点,不着痕迹地长吁后,明月光伸手摸下自己的额头,无意中触碰到她的之间,冰凉冰凉的温度让他再次睁眼,不悦地拧起眉头,“什么时辰了?” “大概子初吧,啊……”话还没说完,春风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实在是因为面前看起来睡意未散、蝉联在暖暖被窝里的明月光,彻底勾起了她的浓郁困意。 “啊啊啊啊……”哈欠的声音呈自由落体式直线下降,只因为明月光没有预期地往里挪了挪身子,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动作利落地用被子把她严严实实地裹好。 “不用照顾我了,一起睡。” 兴许是因为刚睡醒的缘故,他的声音拂在耳畔,透着低糜沙哑,让春风烧红了脸。不是没有这样近距离的接触过,可是像这次这般纯粹到嗅到一丝杂质的拥抱,带来了很强烈的熟悉感。 “可……可是,可是你身上还很烫,大夫说要时常给你换凉一点的帕子。” “你比那些帕子凉多了,是想要陪我一起生病吗?”边说,他的手边穿过她的腰际,紧握住她的手,揉搓着,试图想为她带来些许温暖。 “呃,我还好啦,你、你是不是饿啦?我去给你找点吃的。”说着,她想起身,想逃开背后拿到炙热的温度。 “还是那株紫竹比较讨喜。”明月光紧箍着她,使得春风进退两难,停留在她发间的唇蠕了蠕,呓语般地咕哝。 宛如晴空霹雳般,春风蓦地僵硬,背脊绷得死紧,瞳孔也在瞬间扩张。短短数秒内,她搜寻遍了来到这儿之后的所有记忆,确信自己从没和任何人说过她曾一株紫竹的事,就连青山就没讲过。 可为什么明月光会知道? “我似乎想起了一些事,如果这一次我们有机会相守到老,那就说个故事给你听。”感觉到了春风的异样,他闭着眼,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属于笑春风和明月光的故事,没有青山的参与。 第五十三章 春风吹,柳絮飞,青山绕着绿水,两岸的桃花堤为这醉人的景更添了一抹色泽。在这样的怡人风光下,赏景、品酒、算得上是件挺让人心旷神怡的事。 然而当整间房都弥漫着胭脂味,充斥在耳边的是莺歌燕语,萦绕在视线里的是蛮腰樱唇,活脱脱就是个该属于男人的温柔乡。处在这样的场景中,笑春风实在很难应对自如,就连笑都像是脸部在抽筋。 再反观身旁的明月光…… 紫衣褐眸相得益彰,串着几颗珠儿的银色发绳巧妙地穿梭在他的发间,既固定住了头顶的一绺发髻,又恰如其分地点睛。就在他的另一边,有个妖娆女子缠靠着,无视于那双正游走在他身上的手,他眼眉弯了弯,似是在笑,连弯出的弧度都透着媚意。 没多久,如清溪潺潺般悦耳的古琴声戛然而止,明月光唇儿一张,没有半分推拒之意地将女子递来的食物纳入口中。在下一曲乐声刚弹出第一个音时,便在那个姑娘的水蛇腰上轻掐了下,示意她离开。 春风垂手抚额,猛灌着茶水,抵死不愿承认与这个如鱼得水的男人有着夫妻之名。 “欸?”原本好端端地置身事外互不干扰,可春风没料,他身旁的女子一走,就拿她来开涮,非但一把夺过她自打入座后就握在手中的杯子,还臂间一用力,硬是将彼此间的距离调出夫妻该有的韵味。 “喝那么多水会尿频。”他顺势把杯子推远,摆出一副“我是为你好”的表情。 “……”不喝水该做什么?她也不想搞得好像刚被龙卷风从沙漠卷过来,把水视作生命之泉似的不离手。可是,难道要她也抱个女人去调情吗? 话不需要说出口,一只盛着丰盛菜肴的碗被明月光推到了春风面前。 她立刻喜笑颜开,很不客气地举着下手。那是一堆她觊觎了很久的菜式,无奈满桌都是些不熟悉的人,听说都是袁族的人,是皇家要招待的贵客。在春风看来就是一群饥不择食的男人,个个都只忙着和怀里的女人调情,白白糟蹋了一桌珍馐,谁都没心思品菜,害得她也不敢太突兀地起身夹。 “吃慢点。”他体贴备至地伸手替她擦去嘴角的油渍,趁着四周嘈杂,又挨近了她几分,呵着气哼出哀怨的调调,“为什么至今还没有把我当成你男人呢?” “唔……”春风嚼着满嘴美食,勉强发出吱唔声。 其实她想说,他们只是彼此彼此吧,他不也是堂而皇之地在她面前跟其他 女人调笑,彻底将她透明化的行为才叫狠绝吧。 “我碰别人,你都不会觉得不爽吗?” 控诉般的话语,把春风堵得哑口无言,原来他们不是彼此彼此,他在试探,而她是忠于本能…… 对于明月光来说,她的沉默不语几乎已经让答案昭然若揭了。这该死的女人当真是一点都不在乎,恐怕就算他夜夜流连青楼,她也会很“识大体”的绝不干涉。 这场饭局本就低迷的气氛加上这层领悟,让明月光心底的郁结越积越深,只好借着酒来隐压。 堪称上好的佳酿,入喉的滋味却苦涩无比,惹得他频频蹙眉。 “你少喝点哇。”当面前只剩下一堆残羹冷炙后,春风总算抬头回神,拽了拽了明月光的袖角,附耳窃语。 好言相劝只招来一道冷瞪,明月光不予理会,面对着一杯杯敬到嘴边的酒,他照单全收。席间始终笑脸迎人,从推杯换盏间显露出的世故圆滑足以看出他很善于交际,让春风几乎无法相信这是个自小体弱多病,甚至曾被受缚在地下室里基本没机会与人接触的明月光。 她知道男人好面子,在他朋友面前不该扯他的脸皮,可眼睁睁看着他把酒当水喝,春风还是没能忍住,“不要喝了,你身子才刚好,出门时答应过大夫不碰酒的。” “那你替我喝。”明月光终于停下动作正眼瞧她。 却同时把麻烦抛给了笑春风。 “这位是?”群众的目光也随之齐刷刷地聚向春风。 被问及身份,春风第一反应就是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明月光,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种荒谬的关系,可他只是抿了抿嘴仍旧不搭理她,似乎打定了主意想让她难堪,无奈下春风只好硬着头皮自己解围,“我、我……我是……” “来,喝酒。”听她支支吾吾了半天仍没有任何进展,一旁有个始终不发一言的男人突然打断了她的话,不由分说地递了杯酒给她。 这人的打扮很有异域风情,均匀的古铜肤色,咧嘴笑的时候很亲和。这模样,让春风下意识地想起了大当家兄台,不自觉地就放松了心神。 “我不会耶。”她回答得很坦率,好像跟眼前的男人有好几年的交情般。 “不会?!怎么可能!在我们袁族,就算是三岁的女娃都会喝酒。”那人露出一脸错愕,言谈间带着骄傲和炫耀。 这让春风觉得仿佛不会喝酒是天大的耻辱。 嘁,有什么了不起的,他们“猩猩族”的三岁女娃有多彪悍关她什么事。 “姑娘怎么称呼?”那人不理她,热情地凑上来问。 “笑春风。” “笑春风,干杯!” 一滴汗顺着春风的额角滑下,原来不管话题绕得多远,其最终目的仍然是劝酒。垂眉扫了眼被硬塞进手里的酒盅,她为难地用手肘轻撞明月光,翕张着唇咕哝:“帮我,帮我呀。” “你是我的谁?我为什么要帮你?”明月光带着看好戏的心态扬起眉梢,立场很分明。 摆明了他还在为她刚才不愿承认彼此关系的事计较,春风被堵得憋屈,偏又倔强地不肯服软。嘁,不就是喝酒吗?谁怕谁。她眼一闭,手一抬,豁出去地冲着身旁男人举杯,“兄台!干!” 春风不知道,这种事一旦开了一次先河,就别指望还能停下。 “够豪爽!有我们袁族女人的味道,来,再来!” 话音刚落,春风面前的酒盅又一次被倒满。 没等她回过神拒绝,那人已经拉起她的手,强行把酒盅凑到了她嘴边,让她骑虎难下,又不想输了气势,艳红的唇就这么不受控制地张了张,辛辣的液体再次被灌入。 渐渐的春风开始来者不拒,喝得极其爽快。酒过三巡的时候,她的话也开始多了起来,即便跟那群袁族的人并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她仍是说得滔滔不绝,完全不在乎能不能寻找到共鸣。 “她很好玩呐。”古铜色皮肤笑起来很灿烂的男人开始置身事外,冷眼旁观着春风的醉态,有感而发。 “好了,别再闹她了。”明月光没好气地斜睨了那人一眼,夺下春风手里的酒,随手将微醺的她捞进怀里。 “心疼了?人家都不承认是你女人,你较真个什么劲?”他不打算放过调侃明月光的机会。 不客气地投去瞪视,明月光的口吻也随之冷冽,“你是皮痒了吗?” “喂,我好歹是箫南王的世子,有你这样跟世子讲话的吗?”那男人总算端起几分严肃。 “袁族的王爷世子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世子怒了,反驳的话卡在喉间,没来得及说出口,侍卫上前打断了他,在他耳边咕哝了两句后,只见他眉目微蹙,思忖了会,再次笑看向明月光,“慢慢照顾你女人,我先告辞下。” 闻言,明月光不动声色地点头,像 箫南王世子这种笑面虎无疑是最难应付的,倘若不是圣命难违,他着实不想赴着饭局。 “来喝酒。”想得正入神,某个醉醺醺的女人主动缠到了他身边,举着酒杯晃晃悠悠地撒酒疯。 “……走开点。”他紧绷着脸,动了动唇。 “这个酒好好喝,你也尝尝嘛……哦,你喜欢我喂对吗?那我喂你。”不知好歹的笑春风酡红着脸,大有肆无忌惮的趋势。 “……”他闭口垂眸,不想在那些袁族的人面前表演亲热戏码,可春风的撩拨让他渐渐放弃挣扎,索性低头浅啄了下她的唇,顺势惩罚性地咬了口。 “讨厌,很痛耶。”她娇嗔抬头,不痛不痒的粉拳落在他的肩头。 惹得明月光弯唇呵笑,原先烦乱的心情渐有改善,“可是你看起来很享受。” “唔……是还好啦。” “傻瓜。”额头相抵,他轻呵出气,旁若无人地秀着恩爱。 “不要一直吃我的嘴啦。”春风笑嘻嘻地逃开,继续举高酒杯,“青山,来喝酒……” ——咚! 重重的撞击声让房内热络的气氛顿时陷入冷窒,四仰八叉倒在地上痛吟的笑春风再一次成为众人的关注对象,唯独明月光瞳色冷然、事不关已。 司青山当日的话终成谶语,原来在激情四溢的时候听她叫错名字,滋味竟如万蚁噬心般的难受。除了让依附着自己的她失去重心砰然倒地之外,明月光找不到其他更好的发泄办法。 “司青山,你敢给我个解释吗?究竟为什么我们要不务正业,好像小白脸一样,每天陪着那个什么狗屁公主周旋。”华遥一身利落至极的打扮,眉宇间满是戾气,剑被甩在肩头,尾随在青山身后边跨上通往酒楼二楼的阶梯,边不耐地抱怨。 “需要我给你一面铜镜,让你认清事实么?”青山头也不回地反讥。 “什么事实?”后知后觉的华遥问得很认真。 “你怎么也当不了小白脸的事实。” “他娘的,你给我停下来,把头转过来,看着我!”华遥气势逼人地大叫,直至青山还算合作地停下脚步,火气才消退了掉,“我除了比你黑一点之外,哪一点不如你。” “你是要继续研究我们两的长相问题,还是打算跟我去筹划后天入宫赴宴的事?”青山不耐地抚了抚眉,还算好脾气地给了他选择的空间。 这句 话轻松让华遥安静了,甚至不用青山再说什么,便率先走向走廊尽头房门紧闭的包间内。 “司青山?” 一道陌生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阻断了青山刚拾起的步子。他顿了顿,才眯着眸子回望,来人虽然准确无误地念出了他的名字,却带着不确定的口吻。他上下打量了那人些会,看这身奇异的打扮,应该是来自袁族的。 “玉衡派少主?” 他不语,静候着那人说明来意。 “司机的儿子?” 他转身,觉得没必要同一个身份不明的人浪费时间。 “喂!我是箫南王世子。” 终于,那人舍得自报家门了,“所以呢?” “想约你谈些事,不知道你今晚是否有空?” “想要那幅画?”虚与委蛇的过程可以免了,青山毫不忌讳点直捣核心。 世子只是浅笑,和聪明人谋事不需要多言。 “等你想好拿什么更有价值的东西来交换,我自然会有空同你谈下去了。”拒绝之意说得再清楚不过,却又为日后留了一线。话末后,青山刚打算举步离开,脸色却忽而一沉。 深幽的目光掠过世子,直直地落在他身后房门半掩的包间内,跃入眼帘的画面很扎眼。那抹穿着银红色曳地襦裙的身影他再熟悉不过了,不得不承认她变漂亮了,那是种被疼宠煨出来的美,娇嫩得很。奇qisuu书此刻的她嫣然巧笑,脸色潮红的赖在身旁男人的怀里,任由着他在人前尽情展现亲昵,没有丝毫反抗的欲念,表情间似乎还写满了享受。 享受?!在他一心筹划着让她回到自己身边时,她却极为享受明月光的触碰和亲吻,两人间的互动俨然就是一对恩爱夫妻。在人前都已经演绎到这地步,那夜深人静熄灯关门后他们会是什么样的? 春意盎然的场面开始在他脑中闪现,青山面无表情,唇线紧绷,唯有把幻想出的这一幕戏的男主角替换成自己,他才找回些许冷静。 “你要她?”□裸的浓烈醋意就荡漾在青山的脸上,就连不明事情经过的世子都能一眼看穿。 “她活腻了。” 包间里突然变得安静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青山不愿再去探究,生怕入眼的画面会让他的理智彻底分崩离析。掷下一句让人一头雾水的话后,他决然离开,反正他和笑春风之间的这笔帐早晚是要清算干净的,他不急在一 时。 第五十四章 和“猿人”的饭局结束后,明月光就消失了。 听说是把笑春风送回驿风山庄后就出门了,也没人知道他去哪了。 这天一早,就有个随从突然跑来,只说是少主交代了今晚有个重要应酬,少夫人也得去,让婢女们把她打扮得漂亮些,别丢脸。 于是,当日头渐渐隐没在地平线后,一头雾水的春风被随从们一路护送到山庄外,没等她回过味来,就被强行塞进了停在山门外的马车里。 明月光正在内小寐,听见动静后,意兴阑珊地掀了掀眼帘,眯着瞳觑了她眼,很快又闭上了眼。 冷然的气息弥漫在彼此之间,春风聚精会神地偷睨着明月光,以至于马车启程了她都浑然未觉,突如其来的颠簸让她措手不及,从座位上跌落,痛呼出声。 “一定要用这种方法来吸引我的目光吗?” 声音自她身后飘来,熟悉的调调让春风猛然一颤,满是戏谑的姿态就恍若他们初识时一样。不含丝毫感情成份,熟练地把玩暧昧。 春风回眸瞪了瞪他,手脚并用地爬回座位上,原本不想吱声生怕会自讨没趣,可这□的气氛扰得人发悚,她也只好硬着头皮没话找话,“那个……你最近去哪啦?” “你在乎吗?” 事实也果然不负春风所望,从明月光口中飘出的讪凉话语,如同当头浇下的凉水,冻得她再也说不出话。 碰了一鼻子灰她也只能憋屈噤声,兀自欣赏起沿途的风景,尽管她实在很难明白明月光在闹什么别扭,但自认聪明识相的春风还是决定离他远些。 人的潜在个性里总藏有些微的贱格,明月光也同样。发脾气是为了寻找共鸣,可当结果变成没有人遭殃、没有人在乎、更没有人来哄,被冷落在一旁的他骑虎难下,唯有干瞪着春风抑制住想杀人藏尸的血腥愿望。 “呀!那边是哪?好漂亮!”总算,某人忘情了。 台阶已经铺出来,明月光自然是姿态十足地往下走,顺势凑上前,一改方才冷肃的模样,“哪里?” “那个林子哇,是紫竹林耶,晚上一定很漂亮。”她兴致勃勃地指着不远处的林子,甚至忘了计较明月光前后悬殊的变化。 “……呵呵,是挺漂亮。”他没忍心告诉她,那林子到了晚上是命案高发地段,土壤底下不知道埋了多少无名尸。侧眸打量着她满脸期待的模样,他软声细语地轻询:“想家了?” “啊?”带着惊愕,她下意识转头,唇擦过他的耳际,近在咫尺的距离惹得她双颊潮红,砰然而起的心跳究竟是为了什么,连春风自己都分辨不清。 “普陀紫竹林是吗?明早我们就启程,陪你回家。” “回家?”她想学舌的鹦鹉般,思绪凝滞,傻乎乎地重复着他的话。 “其实也不是非他不可的,对吗?无非就是因为他给过你‘青山依旧笑春风’的承诺,陪着你修仙,可你真的就一点也想不起当初为何固执想要修仙了吗?” “……”为什么?比较下来,这一刻春风更想要知道的是他为什么会知道?明月光,佛祖让她找的明月光究竟是谁? 想得正认真,一股陌生的气味随着明月光的靠近传入了她的鼻息,不同于他与生俱来的龙脑香,那是种女人才会有的胭脂味。春风皱起鼻子,深呼吸,慢慢挨近他。 这动作看起来就好像……狗。明月光不明就里地往后躲,“做什么?” “你天天都和女人腻在一起?”原则上来讲,只有很激烈的运动外加长时间的粘合才能完美遮盖他的龙脑香。所以,春风有足够的证据断定他好了伤疤忘了疼,生病的时候需要她来照顾,好了之后立刻钻进美人怀。 关于这一点,明月光不置可否地耸肩。在缠绵时分听她含笑吟出“青山”这两个字,他无法大度到不去计较。本以为还不至于中毒太深,可即便怀里拥着堪称倾国倾城的尤物,心里念着的人仍然是笑春风。 罢了,他认输,往后饮鸩止渴不计回报地宠她,就能不那么伤了吧。 “你知不知道红颜祸水呀,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不能碰,都是妖物哇,难怪你身子那么弱,精气都被吸光了啦,以后要离他们远点。” “哦?”他挑眉,很想问清楚她是以什么身份说出这番话的,是否带着些许醋意?结果还是没能问出口,怕答案会把所有幻想空间都截断,“你应该很清楚自己比他们更妖吧?” “什么啦!你现在是在嫌弃我还是怎样?妖亦有道!像我就是纯善属性……等一下!”话说到一半,春风才意识到疑点越来越多,“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 “呵……”他没个正经地轻笑,轻掐着她的鼻尖把玩,“明月光,是佛让你找的明月光。” 历经层层磨难与摇摆才逐渐肯定了的事,再这一瞬间崩塌。春风忽然开始迷惘,她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弃了千 年修行来到这边,为了青山?为了明月光?还是……为了找一份该珍惜的爱? 可是,什么才是该珍惜的?难道在她最艰难的时候,陪着她修行的那个人不是? 这种深邃又具内涵的问题,绝对不是笑春风的智商能轻易消化的。一路沉默,一路冥思,直到头上传来一阵疼痛,她才猛然醒过味来。 抬眸便瞧见有阴影覆面而来,明月光已站在马车下,曲起手指不懂怜香惜玉地敲磕着她的头,她撅嘴抚着被蹂躏的脑门,咕哝:“做什么啦……” “不舍得下车吗?想要留在车里先温存一下?”看她那副眼神间充满思春色彩的模样,他沉着声微露愠色,语气仍旧透着玩世不恭地戏谑。 “啊?到了吗?”笑春风早就习惯了他那些没营养的玩笑,后知后觉地片刻后才弄明白眼下的情况,马车已停下,她探出头张望,因为错愕而张大的嘴忘了闭合,模样看起来傻极了,“哇!这里是哪里?” 连绵的朱墙黄瓦被藏蓝色的天际所吞没,乍一看好像汹涌波涛般状况,望不到边际。面前,是偌大的褐红色大门,门前车水马龙,来往进出的人个个身着锦衣,争奇斗艳,虽说彼此间在客套地打着招呼,可春风却觉得他们的表情看起来好像被鬼差带入阎王殿的鬼魅,冷得让人直打哆嗦。 明月光没有多做解释,弯腰倾身,青葱纤指递到她眼前。春风愣了下,明白了他的意思后,紧握住他的手,撩起裙摆,跳下马车,视野也随之愈加开阔了,又一次被入眼的画面惊得失神,“好巍峨哦!” 那扇褐红色的大门后,是各色浮雕铺成的路,很长很长,像是一直蔓延到天边。 春风恍惚地跟着明月光往前走,垂眸打量,才发现那些浮雕是栩栩如生的莲,每跨出一步,都能踩到一朵,她歪着头想起了关于佛祖步步生莲的故事。再看向身旁,地上满是鳞爪飞扬的龙。 “为什么没人走那?”她仰头,不解地询问明月光。 “那是只有君临天下的人才配走的。”他的回答很扼要。 君临天下?春风凝眉品味着这四个字,总算恍悟,“这里是皇宫?”见明月光点头,她才搞明白这种奢华意味着什么,真是比起传说中的天宫也算不上逊色吧。 难怪人类喜欢争权夺势。唯有君临天下,方能坐拥江山吧。 “漂亮吗?”他微微侧过头,笑看着身旁满眸好奇的女人。 “唔…… 漂亮是漂亮,可是这里面的人都很孤单吧。”出于本能的话,让春风自己都惊了下,这样相对比较的话,那就算当初真的修成正果羽化成仙,说不定也会很孤单吧。 “孤单吗?”这一点明月光未曾仔细想过,恐怕往后也不需要想了。收拾好心情,他放停脚步,转身替她把御寒的大氅拉紧,简略地解释此行目的,“今晚皇上为袁族特使设宴。” “为什么我也要来?”那些政事与她无关吧。 “圣命难违。”他也只能给出这样模糊不清的理由,事实上,连明月光自己都很困惑,不懂祈浅何故会提出让他携带家眷赴宴。 “我不懂应酬耶,会给你丢脸的。”她低下头,拉扯着大氅系带顶端的小毛球,略显羞赧地嘀咕。 “没事,我的脸早就被你丢光了。那些人上回吃饭你都见过,没什么好紧张的。” “喂,我哪有一直给你丢脸。” “需要我一一举例?你傻事那么多,一时半会讲不清楚呢。” “放屁!我哪傻了哪傻了?!” “你哪聪明了?” 一来一往间,气氛逐渐被打情骂俏所填满。早春的傍晚,这蕴含着淡淡甜蜜的滋味,就连擦肩而过的陌生人都能品味到。是谁说驿风山庄的少主和少夫人感情不好的?看着小两口旁若无人嬉笑打闹的模样,这感情分明是好得形影不离。 嵌在春风发饰尾端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声响,混合着她甜嫩的娇嗔,有种妖灵的气息。 就在她不经意的回眸间,所有的一切划上了休止符。 隔着往来的熙攘人群,她的目光正对上一双如隼般凌厉的眸,眸色间流转着的愠意让人不寒而栗。 她像被点了穴般,石化了,“青山……”粉唇轻蠕,闭合间呢喃出的名字使得自己沁出一身的冷汗。 闻声,明月光原先落在她肩侧的手失控一紧,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一袭紫棠色的宽袖长袍,镶着中规中矩的白色边儿,领襟处福纹上镶着精致的盘扣。看似简洁的打扮,又不失出尘的气质,远离人群孤立着模样好似郁郁涧底松。弧度细致的唇线微咧,分明是笑着的,神情却只弥漫着清冷的温度,波澜不惊的表情中窥探不出丝毫心绪,好似眼前的画面是出再寻常不过的戏码。能这般猝然临之而不乱,唯司青山。 有多久没见他了?春风甚至都分辨不清这是幻觉还是现 实,眼里的世界像是失去了色彩,只有那一抹紫棠色愈发明快;穿梭在他们之间的那些无关紧要的人速度似乎越来越快,直至完全可以忽略不计时,春风屏息看着他一步步朝着自己走了。 短短的几步路而已,她设想了许多对白,或者以青山的个性会什么都不说,直接带她离开。 可结果只有一句话、四个字。 ——“别来无恙。” 什么叫当头棒喝? 什么话最具有一语惊醒梦中人的效果? 从青山口中飘出的这句话无疑为以上问题做了最好的诠释。一字一顿间透出的生硬与疏离,导致春风久久回不过神。直到彼此擦肩之际,明月光拉着她侧过身,仍是有轻微的碰撞感自肩侧传来,言语间的冰冷随着这动作熨帖进了春风的心。 “他……”痴望着那道背影消失在暮色中,她好不容易拾回了声音,却控制不住鼻间酸楚引发的哽咽,“他真的是青山么?” “呵,你日思夜想的人。”不用回眸去看,明月光也能读懂她口吻间的伤。 倘若这种时候附上软糯细语、温良浅笑,再顺便借个肩膀给她靠,会不会更容易把她拐跑?可他管不住自己的嘴,甚至忘了曾经的自己是如何熟练把玩“口是心非”这一套的。结果,脱口而出的话难免是含着刺的,不偏不倚,刚刚好刺中了她的痛处。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也会来?” “说了又如何?”事实上,就连他也在为这场偶遇惊讶。 “我……”春风启了启唇,很快又消声。是呀,说了又如何?把自己打扮得更漂亮些么?又或许可以事先多练习几遍重逢时的模样,也就不至于端出这般措手不及的傻样。 但那又能有什么区别,在他看来,她无恙…… “我先送你回去。”他承认自己很没品格,对于情逢敌手、公平竞争那一套君子行为没有丝毫兴趣。与其冒着失去她的危险去展现风度,不如卑劣地杜绝他们相处的机会。 “为、为什么?”春风反射性地往后退,单纯觉得哪怕远远地看着他也好。 “因为我突然想喝汤,回去给我煲汤。” “什么烂理由啊……”她不满地反驳。 明月光没理她,兀自牵起她的手往宫门外走,可惜最终还是没能如愿。 一旦跨入宫门,便有太多身不由己,自然连不识相的不速之客也多了 起来。 “原来你在这,皇兄正找你呢,一直嚷嚷着想看看能让明少主发疯的女人究竟什么样。” 不用抬头,春风也能猜到来人是谁,这醋意横生的话外加盛气凌人的架势,除了那个什么公主,还能有谁? 事实证明,明月光果然是比较偏心的,公主一放话,他连汤都不喝了! 第五十五章 可想而知,这样的宴食不知味是自然的。 尽管面前陈列着无数难得一见的珍馐美味、陈年佳酿,大殿里的气氛也很热络,春风却只觉得有如芒刺在背。 从她踏入正殿起,便有无数道视线从四面八方“咻咻咻”地射来,犹如镭射红外线般,似是恨不得把她透视了。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关注,让春风坐立难安。 幸好还有明月光在,感受中他落在腰间的手所传来的温暖,再看向眼前碗里那些由他亲手夹送来的菜,春风只觉脸颊燥热,融融的贴心滋味渗入心骨里。一点一滴弥漫在细节里的感动,是她无法再去忽视的,可也就因为这些,反倒扰得她更为混乱。 “少主。”有个随从迎了上来,低唤。 “嗯?”明月光慵懒抬眸,若有似无地应了声。 “那个华遥,没有在宫门外,反而一直守在驿风山庄附近。”随从恭谨禀报。 声音不轻不响,但刚好能传入春风耳中。当听闻到大当家兄台的名字后,她下意识地身子一紧,打起精神。 这么明显的反映自然是瞒不过明月光的,他只垂眸扫了眼,没动声色,任由着她,继续和随从聊着,“驿风山庄吗?只是守着,没有其他动静?” “没有。” “我知道了,盯紧点。”他有些猜不透华遥的用意。原本还以为经过燕山一事,华遥和司青山会统一战线。事实上,前些日子外头听来的风声也确实如此,这两人几乎是同进同出,任何事都一起合谋。 这才让明月光觉得,青山出现在了宫里,那华遥多半是在宫外。里应外合,想要带走春风易如反掌,不是吗?然而,似乎一切跟他想象得完全不同。 又也许,青山也并非当真可以为了女人什么都不顾? “不介意把她借我用一下吧。” 明月光想得正入神,身边春风正享受着美食,忽地有道阴影挡在了他们跟前,柔柔的话音声如春日细雨飘来。 “做什么?”明月光提起一丝警觉,挑眉望着公主。 “青山和清哥哥就要来了,你想让他们俩在文武百官面前眉目传情吗?”她瞟了眼春风,低首附耳,心里自然也清楚这理由有些拙劣,远不足以让明月光放人,复又道:“一会你们还有朝事要议,女眷都在偏殿自娱自乐呢,你说她留在大殿里合适吗?” “既然如此,为何非要我把她带来?”即便公主说 得头头是道,明月光仍旧是放心不下。 那副恨不得寸步不离守在她身边的模样,惹得公主难掩呛酸之意地蹙眉,语气也不禁变得尖刻,“你以为呢?还不是为了让人人都知道她是驿风山庄的少夫人,免得旁人觊觎。让她和朝中女眷多熟悉些,对你百利而无一害。” 又是一番思忖,他若无其事地转过头,一改方才冷冽的模样,冲着春风浅笑,“跟公主去吧,偏殿会自在些。” “可是……”春风偷睨着公主,欲言又止。跟仇人待一块,怎么可能自在! “听话,一会我来接你。” 他薄唇一张,吐纳间便把她话给堵死了,纵有再多不情愿,春风也只好起身。临行前,还是惴惴不安地回眸叮嘱了句,“你要快点来哦。” “嗯。”溢于言表的依赖让明月光扬起嘴角笑开了。亲手替她披上大氅,绑好系带,确认外头的凉风侵袭不了她后,他瞳间的从容之色才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不加粉饰的不安,“春风。” “啊?” “说过的话要算数,对吗?” 她点头。 “那给我一个承诺。”口吻半含着乞求。 “什么?” “一定要等到我来,不管什么事,至少……要当面告诉我你的决定。” 春风微微拧起秀眉,一头雾水。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听起来便让人觉得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一般。尽管如此,她还是不做犹豫地点头应允。 有些事、有些人,果然就算是千方百计想要躲开,还是会不期然地撞上。 春风尾随着公主刚出大殿,就迎面撞上了一堵肉墙。嗯,质地良好、惹人垂涎、手感极佳的肉墙,盈盈紫色占领了她的瞳孔。 “站好。”冰凉彻骨的声音当头淋下。 惹得春风一阵哆嗦,立刻稍息立正向前看。这一看,也把她为数不多的冷静看没了。当朝思暮想的男人就站在眼前,会想怎样?质问他为什么那么冷淡?春风没有勇气;拉着他的衣角夜奔?看起来他完全没这个意思…… “来了?皇兄等你们很久了。”不似春风那般尴尬,公主微笑招呼,举止间尽显大家闺秀的风范。 “我也一定要进去吗?”站在青山身后的男人探了探头,往里张望,显得很局促。 这是个很没存在感的人,如若不说话,春风压根不 会注意到他。 模样倒是生得很俊秀,眼眸深处像是随时含着几分温润,为其平添了谦谦君子的姿仪。 “清哥哥,您该不会是后悔了吧?”虽是用着尊称,可公主的态度依旧高傲。 古怪的气氛让春风不解,面前这人就是传说中的祈清吗?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同,俨然只瞧见了个羸弱书生,或许可以是文臣谋相,但就是没有昔日天子的凌厉气势。 暂且不说大殿高台上居高临下倨傲凌人的祈浅,就连站在青山身边,他的气场都被轻易掩埋了。 听闻公主的话后,他更是温和浅笑答不上话,唯独频频摇头。 “您只需把答应我的事做好,其他的不劳公主费心。”青山及时开口,替他解了围。 “那就好。清哥哥,放心吧,安国定王的头衔正等着您呢,往后您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坐享太平、衣食无忧。何况……”话说到一半,她顿了顿,别有深意地瞄了眼青山,“何况您这谋士厉害着呢,连这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爵位都能帮您争取到,还怕他保不了您余生安危吗?” “公主过奖,是清王爷懂得审时度势,顾念天下百姓,才甘为人臣。”青山用谈笑的口吻抛出看似谦逊的话。 实则言下之意颇为让人心惊,就连春风都能听懂。审时度势,可时局是瞬息万变的,今日甘为人臣不代表往后都甘愿。也许等这什么王的位置坐腻了,就会想坐到龙椅上滚两圈玩玩? 可没给公主会意变脸的机会,话音刚落,青山便领着祈清举步入殿。 从头至尾,只同春风说了那么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仿佛在他眼中,她甚至比不上赖以生存又透明无形的空气。 “那个……”出于本能,她嘟着嘴,不甘地吱声想叫住他,话出口后又发现留住了又怎样,该说些什么呢?任性地要求他抛下所有的一切,带着她走么? 尽管春风当真想要如此,可她也清楚,眼前的人是司青山,是个有权欲之心的凡人,并非曾经那个无所事事可以陪着她胡闹的魔。 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青山竟然驻足了,“有话说?” “呃……嗯嗯!”愣了愣,她用力点头,怕再多犹豫一秒他就会离开。 “来日方长。” ……!!!! 怒了!若是手里有凶器,春风一定二话不说剁了他。这位爷是刚参加完成语大赛么?从别来无恙 到来日方长,他就不能给一句超过四个字的话么?就他会出口成章吗,她也会啊!想着,春风很是鼓着腮,气呼呼地吼了句:“再见不送!” 嘁,四字成语嘛,有何难? “你还真是生机勃勃啊……”公主好笑斜眸望去。 皇帝就在几步之遥的地方,还有无数掌握天下命脉的重臣以及袁族特使,大概也就只有笑春风才能若无其事地破口大骂,宛如就像在自己家一样。 不识大体、不够漂亮、出不得厅堂,全然就是个需要攀附着爱情而生存的小女人。偏偏就是这么个连优点都像缺点的女人,轻而易举地赢了她。换做任何人都会觉得不甘,更何况她好歹是堂堂的金枝玉叶。 “我向来如此啊。”丝毫都没意识到自己这行为有任何的不妥,春风头也不回,说得理直气壮。 “呵,是吗?”公主苦笑着,显得有些无奈。恐怕就算现在把笑春风丢到断头台上去,她可能都会依旧很有活力地问一句:这刀卫生么?杀过猪么? “你要带我去哪?”不知不觉间,从灯火通明穿梭到了黑灯瞎火,春风察觉到了不对劲。放眼四周,人烟稀少、树丛横生,怎么看都不像是公主先前说的偏殿。 “怎么?还怕我杀了你不成?” “……”这很难说吧,女人的妒忌心是很可怕的。何况这个公主早就把她当成了情敌,一不做二不休把她杀了,也不是没有可能呀。 “没错,我是挺希望你能消失的。”看穿了她的心思后,公主倒是很坦诚,“倘若没有你,一切都会很好。他会辅佐我皇兄坐拥江山,安享荣华富贵,娶我为妻。春风姑娘,那样野心憧憧的男人,你不适合的。” 听起来是很哀怨的控诉,蕴含着一个女人在付出了满腔情爱后却不得回顾的无奈。春风眨眼,想要感同身受,可一番沉默后,她只挤出三个字,“……神经病。” 这个男人,并非她想嫁、也并非她想要的,她又何尝不是随波逐流没有丝毫的自主权。 “嘁,在我看来你也是神经病。” “你!你你你你眼睛有病!” “总比你脑子有病好。”她不屑地嗤声,脚步一顿,停在了没有半个人影的宫门前,“其实,如果我想要你消失,方法有很多。” “什么?”这话超乎了春风所能理解的范畴。 一头雾水的她还没能来得及搞明白状况,就听见有阵仓 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紧接着停在了她们面前。还没等春风回过味来,公主忽然就将她强行塞进了马车里,尽管举止间透着紧张不安,可表情依旧还是很从容,语气淡定,“我只想要你永远没办法出现在他面前。” “等、等一下!”至少该给她个解释吧,这是要去哪? “放心,我会把你照顾好的。”昏暗的马车里,传来幽冥般的声音。 冰凉冰凉的,惹得春风毛骨悚然。这个声音很熟悉,却没有丝毫的友善,还没能回头确认那人的身份,春风便觉得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倒地前,她才想起了明月光的话。 想要信守诺言,无论什么事都亲口告诉他自己的决定,可惜……这一次,她似乎没机会说了。 第五十六章 踢踏马蹄声一路狂奔,穿梭于寂黑的巷弄间,扬起的片片尘土很看就消失在夜色间。越过一条巷子后,马车穿过一座破旧的牌楼,停到一栋白墙黑瓦的大宅前。 宅子附近有不少荒野蔓草,看起来像是许久没有住过了。 倒是宅门打理得很干净,两盏红纱灯笼高挂着,把四周照得很敞亮,门前徘徊着几个人影,从站立难安的模样看来似乎很着急。 直到瞧见急驶而来的马车后,为首的男人眉毛跳跃稍稍放松了心神,赶紧上前接应。 厚实的蓝布帘被掀开,接着门边灯笼的昏黄光芒,车厢内的画面一览无遗。 “娘……哟……”堪称雀跃的眉毛安静了,华阳揉了揉眼,发自内心地溢出一阵感叹。 这跟他想象中的场景差得太远了,本以为车厢内会有个衣着精致、妆容明艳的女人端坐着,见到他后理应梨花带泪、朱唇微颤、久别重逢无语凝噎。 可结果……死鲤鱼?! 为什么笑春风会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唇微张成似是傻笑的嘴型,红彤彤的衣裳让此刻的她看起来就像一条死鲤鱼! “说!你把我大嫂怎么了?!她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华阳的第一反应是兴师问罪,大嫂变成了“死鲤鱼”,自然负责在宫门外接应的司云宿成了头号嫌疑犯。 回想起华遥临走前叮嘱过的话——长嫂如母,当以命相护。华阳立刻愤怒地伸出手,横过笑春风,揪住司云宿的衣领质问,也不管这种行为会不会犯了有男女授受不亲的戒条,反正他早就想对司云宿授受不亲了。 “她向来就是这个样子。”在他的蛮力拉扯下云宿被迫略弯下身子,却依旧飒爽英姿不减,漂亮的唇线一咧,嗤了声,不屑地扫了眼睡得正沉的笑春风。 随遇而安,无论在什么环境什么情况下都能睡得酣甜,呼吸规律,偶尔耷拉点口水,不计形象……这女人不就如此么?有什么好奇怪的。 “我是问你,她为什么会没知觉的?!” “太吵了,我就把她敲晕了。” “你这属于公报私仇。” “是又怎样。”司云宿毫不避讳地承认。眼睁睁看着自己守护了多年的爱情被横刀夺走,难道还不许她劈晕情敌泄愤么? “请问……” 这微弱到几乎可以被忽略的声音真的被忽略了。 “云宿姑娘,你 这又是何必呢?话说那个司青山又算不上俊美无双,你眼前就摆了个眉毛比他漂亮的啊。”为了让这话更具说服力,华阳的双眉正以他的脸为舞台卖力地演出。 “我对会抖眉毛的男人没好感,麻烦让让。” “……”晴天霹雳轰然而下,对于向来以自己的双眉为傲的华阳来说,司云宿这话无疑是判了他的死刑。 所谓最毒妇人心,时时都能伤人于无形,司云宿便是其中翘楚。在把华阳的心折腾到满目疮痍后,她还能若无其事地跳下马车,闲话家常般地叮咛,“哦,顺便劳烦你把这个麻烦女人弄进去,她要是睡到着凉了,我可担待不起。” “谁睡了!谁睡了!分明是你把我劈晕的!”麻烦女人像被踩了尾巴,跳了起来,终于引来了大伙的侧目。 这让笑春风深刻领悟到一点,客客气气说“请问”是没用的,只有抛开形象撒泼才能证明她的存在。 闻声后,司云宿脚步一顿,微凉的目光在春风身上逗留了片刻,随即看向华阳,事不关己地提醒道,“你大嫂醒了。” 大嫂?马车里那个幽冥般声音的主人是司云宿?还有站在马车前满脸关切的华阳?春风的眼珠从左至右划过,继而又打量起那栋大宅,徜徉在陌生又熟悉的氛围中,很是困惑,“这是哪?” “我们抢来的宅子,很安全,驿风山庄的人绝对找不到。”华阳笑盈盈地扶着她下车,解释道。 “……我为什么会在这?”晃了晃昏沉沉的脑袋,春风试图想拾起那些零散的记忆,皇宫、夜宴、明月光以及那个想要她消失的公主,渐渐的答案呼之欲出。 “当然是大哥和死人脸把你弄出来的。” “……”这一点不需要他说,春风也能猜到。离开了,这是个驿风山庄的人找不到的地方。曾做梦都想着要逃开那个牢笼,当一切真正成真的时候,她却形容不清自己的心情。 喜?有点,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青山,可以把藏了许久的委屈全都倾倒出来了,她便抑制不住想要表演喜极而泣;悲?也有点,总觉得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大嫂,你傻了吗?为什么不欢呼?你不觉得等下就能看见大哥了,很值得欢呼一下吗?” “我要回去……” “什么?!”不仅仅是华阳被这话弄得瞠目结舌,就连司云宿都停住动作,失声质问,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我… …我、我想要回去一下……”春风也知道这个要求很贱,贱到让人不堪忍受,所以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底气虽显不足,想法却没改变。 “疯了。你以为从明月光眼皮底下把你弄出来很简单?知不知道少主花了多少精力才说服公主帮忙?又知不知道得买通多少皇宫侍卫?” 司云宿的振振有词也感染了华阳,他猛点着头附和道:“没错没错,还有我大哥,他生怕明月光起疑心不带你去赴宴,还跑去驿风山庄门口喂蚊子,随时准备着强行杀进去把你带出来……” “可……”她张了张嘴,刚想要说些什么,立刻有被打断了。 “还是说你其实已经爱上了明月光,很享受在他身边的日子?如果是这样,我立刻就送你回去。”云宿嘴角一扬,只差没说出“你变心,我求之不得”这种话。 “我没有,我只是给过他承诺,决定了离开也该有个交代,是我先招惹他的,我还不起,但至少该善始善终。”春风垂着头,尽管觉得有些事没必要跟别人解释,可怎么也不能在情敌面前默认自己爱得不够坚定。 事实上,她只有一颗心、一生缘,来之前就许了人,即使沿途风景再诱人,仍是埋首直奔目的地。这样的爱,她不认为会输给任何人。 至于明月光……是她笨、是她总是搞不清楚状况,一意孤行地把他拉进这场孽缘中,事以至此,难道寻觅到幸福后就不负责任地拂袖走人么? “承诺?明月光本非君子,杀人放火、助纣为虐,他一样也没少做。用一诺千金做借口回去找他,你不觉得很无力么?” “华迟的死与他无关,他没你们想象得那么……坏。”笑春风斟酌了很久,她明白在司云宿等人眼中,“坏”还远远不足以用来形容明月光,堪称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了。可于她而言,是太过了解的男人,就连他的无奈和脆弱也一清二楚。 “我明白的,再坏的男人总有真心爱的女人,他的宠让你感动了,是么?” “司云宿兄台!麻烦你讲点理,可好?认定我是变心了,处处都针对,话都被你说满了,还给不给我反驳的空间了!”春风自觉问心无愧,讲话也变得大声了。很显然,司云宿已经给她判了刑,压根不需要再晓之以理。 “抱歉,我很难理解你的想法,就像你很难明白我讲的理一样。” “你……” 春风没吼完。 某个急于献殷勤的男人很 不客气地伸手,看准位置,落下。干脆利落的动作掐断了笑春风的话音,也让她心有不甘地倒地再次陷入昏迷状态。 这一次,华阳总算深有体会。完事后,咧嘴微笑,露出白森森的牙,不禁朝着握了握司云宿的手,“我有些明白你刚才为什么要劈晕她了。” 夜还未深,宴还未散,司青山却已归心似箭。 一手将祈清送上安国定王的位置后,他觉得责任已尽,算是无愧于心了。当初爹救下祈清时,曾承诺为他复辟夺回帝位。就是为了这道父命,他一度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要的究竟是什么。 直至最近,青山终于明白,帝王将相并非人人都能做。 祈清不适合君临天下,就像他不适合位列三公。就和爹曾经预言的一样,儿女情长,长过了连绵江山;英雄气短,短得一生只想瞬间同她共白头。 然而当回来后,他才意识到这个想法挺可笑。 宅子里很静,静得有些诡异,只有他房间里的烛火亮着。屏退了左右后,青山推门而入,一眼便瞧见了蜷缩在床上的笑春风。他皱了皱眉,走上前,轻唤了两声,没得到任何回应,又尝试着推搡了几下,依旧被冷落了。 他微倾身,细细打量后才发现这女人不是没心没肺地睡死了,而是昏死。白皙脖间甚至还残留着淤青,看来下手的人很不懂得善待他的东西。 再环顾屋子,没有该给他解释的司云宿,只有一封信静静躺在桌上烛台边。 兴许是多年主仆逐渐形成的共识,这次下山,青山没有再为上回的事怪责云宿,但也并不代表就此遗忘。她于是再也不多话,甚至是不说话,如有必要,也都刻意用写的。华阳说他不了解女人,这属于闹别扭的行为,青山不置可否,他只需要够了解笑春风就好…… 了解?云宿信中的内容,让青山觉得需要重新去定义“了解”这两个字! ——想要回到明月光身边兑现莫名其妙的承诺。 ——由始至终她嘴里一直充斥着三个字,请别兴奋,不是“司青山”,是“明月光”! ——华阳说春风姑娘晕倒的模样很像死鲤鱼,他爱看。 ——最重要的一点,人不是我弄晕的。 “都过来!”记述着笑春风条条罪状的宣纸被捏皱丢弃在了一旁,青山撩袍跨步,用力拉开虚掩的房门,脸色冷佞,凝重的低吼声在夜色中蔓延开。 才刚 被遣开的随从们还来不及走远,又齐齐冲了回来。不愧是玉衡派训练有素的精英小分队,在这注定不宁静的夜晚,个个都神经紧绷草木皆兵。哪怕少主咳嗽一下,都能让他们拔剑戒备。 “进去,把我床上那个女人弄醒。” “啊?”这是群众们一致的反映,如果再借给他们每人一个胆的话,他们一定会把心声勇敢吼出来——少主!闺房之事不需要让随从一同参与吧?! “不管用什么方法,立刻弄醒她!” 当虎啸般的声音从少主的丹田迸发而出时,随从们意识到这事怠慢不得。 “少主,真的是什么方法都可以吗?” “嗯。”回答既简洁又坚定。 既然少主的意念坚如磐石,那他们也没什么好再质疑的了。 于是,各种道具纷纷登场,水盆、夹棍、暗器、刀、剑、枪……让人有种置身于兵器展销大会现场的错觉。 司青山双手交错于胸前,置身事外地站在床边,睥睨着床上女人,脑中不断想象着她是如何吵闹着想要回到明月光身边的,自然那些她和明月光间看似恩爱缠绵的画面也不时地涌现。 这一幕幕无疑起到了火上浇油的动作,以至于他可以冷眼旁观着自己手下把冰凉的水泼向春风。 床上的人影动了动,打了个哆嗦,被冻得有些煞白的唇蠕了下,“青山……” 气若游丝的声音从她嘴间跃出,却重重地袭向了司青山,让他瞳色一紧,再也维持不住淡漠,手一伸,狠狠地拍向那个举着空水盆的随从,“你不懂什么叫意思意思么?|奇*_*书^_^网|滚去把水缸里的水全喝完!” “少主……”满腔哀怨的控诉被无情地忽略了。 事实证明,人家小两口的事,身为外人就该明哲保身、隔岸观火!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当宴散后浮华被洗去,死气沉沉的皇宫里寻不见衣香鬓影,有的只是一堆残羹冷炙。 有道近乎歇斯底里的身影穿梭在各殿之中,忙着收拾残局的宫女太监们也只敢侧目观望。那是今夜宴上刚被拜为丞相的明月光,就连皇上都默许了他在皇宫里肆意乱闯的行为,还有谁敢阻拦? 不怕死的人总是有的,即使位高权重,也总有能制衡的人。 “滚开。”眸色中冷然的气息凝滞,他停住脚步,默觑着拦在身前的人,沙哑着声音喝吼。 含着肃然煞气的声音让宫女们都吓得缩了缩脖子,恐怕普天之下,敢这样同公主讲话的也之后明月光了,就连皇上都对让着这公同甘共苦的妹妹。 “你疯了是不是?还打算找到什么时候,就算你放把火烧了皇宫都逼不出笑春风了,她走了,跟着司青山的人走了!”公主并没有为他以下犯上的行为动怒,反倒是被他疯狂寻找笑春风的行为震住了。 一身傲气的明月光,何曾会为了个女人如此? “……”他陷入沉默,无力反驳,眸色又黯然了几分。 他甚至想过这是一场玩笑,春风或许就躲在某个角落,憋笑看着他犯傻。可结果什么都没有,到处都是空空如也。公主的话,让明月光不得不面对现实,她是真的走了,在见到司青山后,自然是走得愈发义无反顾了。 “回去吧。”见他稍有软化,公主也放柔了声音轻劝。 “你应该知道这么做会让我恨你。”明月光仰首,淡看向天际,唯有一轮残月,如同这残局一般苍凉。刹那想起了很多事,他弯唇自嘲地嗤笑出声,今生来此究竟为何?就为了再被她伤一次吗? “我无所谓。但你必须清楚,笑春风不适合你。她看不懂纷争和尔虞我诈,只想伴着相爱的人守着那一方两人的天下,可以有情饮水饱,你给得了吗?你想要权倾天下,让万人仰赖,名垂千史,她能给吗?”公主很安静,既然敢配合青山送笑春风出宫,她便早就料想过各种后果。 自然也是有恃无恐地料准了明月光终究不敢把她怎样。 字字句句的质问宛如千斤重,敲得明月光无言以对。他给得了吗?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一次放手,已经昭显出了答案。 “她走的时候……有说什么吗?”转首,他不动声色地嗟叹,在承受着挫败的同时,还存有那么一丝侥幸,她不是很信守诺言吗?不是答应过他无论做了什么决定,都会亲口告诉他吗? “没有。” 公主的回答斩断了明月光最后的希冀,既然已齐手把他推上了绝路,那就一起万劫不复吧。眼帘落下,掩住了他瞳间的阴戾,“我要不到的东西,那就不需要幸福了。” 鸟语花香,春意盎然,暖融融的阳光洒在身上,被褥有香香的气味,传说在这样美妙的环境中醒来,心情会一整天都很好。 笑春风身体力行验证了这个传说是假的,假的! 当一觉睡醒看见一堆人围在身边 ,被用像在动物园看猩猩似的眼光打量着,这些人里或熟悉或陌生,却都一致地频频感叹着“神奇啊神奇”,要人心情怎么好啊?! 很快,笑春风发现这不过只是开端。 看看她现在的遭遇,简直不足以用“凄惨”来形容。 “你煮得饭实在很难看啊。” 某个翘着二郎腿高坐在中堂人师椅上的大伯呷了口茶,挤出一脸嫌弃的表清,斜睨着身后的笑春风。 这不怒自威的老爷派头让笑春风不敢顶嘴,唯唯诺诺地嘟起唇,表现出逆来顺受的可怜姿态。 “喂,你这算什么意思,想要用表情告诉别人是我在欺负你吗?” “……这位大伯兄台,基本上……就算我不说不表现……群众的眼睛也是雪亮的……”他根本就是在欺负她嘛!一大早领着一群人冲进宅子了,还在华遥的带领下组团参观她的睡姿,如果这些都不算欺负的话.那、那逼着她起床砍柴挑水煮饭洗茅坑沏茶捶背,到底是想做什么啊。 “讲话归讲话,手不要停!肩膀这里捶重点,你没吃饭啊。”那位大伯很悠闲,就算群众目睹了一切.他还是不放弃蹂躏笑春风。—— “我、我是真的没吃饭啊。”他压根就没给她时间吃! “好了,不用捶了,唱个小曲让我乐呵乐呵。” 大伯,这不是青楼!怒吼声被笑春风锁在了喉间,转而飘出唇间的是凄凄哀哀的歌声,“小白菜,泪汪汪,从小没有爹和娘……” 她唱得很身心投入,孕育而出的悲凉还颇为动人。 只是那位大伯很状况外,自顾自地皱眉品着笑春风刚才沏的茶,每吞一口,眉头就锁得更深,终于他再也维持不住端庄了,“这茶真他娘的难喝!” “呃,大伯兄台,有得喝就不错了……”喝进肚子里还不是一个样,那么挑剔做什么啊。 “胡闹,媳妇茶怎么能如此随意!” “那有什么区别,媳妇茶还不就是茶嘛……”她停下动作,开始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被个不明身份的陌生老头奴隶,反驳的活脱口而出,格外流畅:等意识到不对劲时,才戛然止住:瞳孔翕张,“哈!媳、妇、茶?” “嗯。”他粗声粗气地应了声。对于自家儿了的眼光甚为费解,千里走单骑就为了这么个女人?就算她勉强算是入得厅堂,但那神奇的睡相、后知后觉的反应,外加做家事时笨手笨脚的样子,都 深深印入了他的记忆里,难以磨灭! “怎么可能?华阳不是说驿风山庄的人绝对不会找到这么:况且明月光哪来的爹:你冒充的吧。” “怎么不可能?你翅膀长硬了会顶嘴了呀。”刚喝完媳妇茶的大伯没有捕捉到春风话里的重点,他是谁的爹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他的概念里媳妇就该侍奉公婆,怎么能够这样没大没小地叫嚣。 “……”她哪来的翅膀,又不是鸟人。 “她本来就是个鸟人。”青山铿锵有力的话语从屋外传来,成功地吸引了屋内两人的往意力。 闻声后,春风像被拨动了开关般,立即来了精神。 见青山和华遥并肩跨入中堂后,那位仍旧身份不明的大伯被春风抛在了脑后,她只顾着兴冲冲地奔向门边,丝毫都没察觉到自己刚说了很欠扁的话,而那些话只字不差地落入了青山耳中。 “你们回来啦。”她奉上盈盈笑脸,殷勤燕语。 甜腻娇憨的小女人姿态,让人只有一个想法……“你闯祸了?” 华遥的有感而发让春风的笑容僵在了唇边。 “她本身不就是个祸么?”青山衔着一丝嗤讽笑意,手自然地搭上她的肩,看似温柔,实则连拖带拉地硬将她拽到了神秘老伯面前,“能叫你媳妇只有明月光的爹?” “啊?”很明显,对于太过婉转的点拨,春风是很难顿悟的。 “那我爹对你来说算什么?旧清人的爹?也就是路人老头?”—— 一连串带着讥诮之意的问题被齐齐抛出,在铺天盖地的茫然后,春风捕捉到了重点,惊愕地瞪大眼,“你,爹?!” “叫爹。”他表情温和,耐着性子纠正她称谓上的渺小差错。 “等一下,不准叫!”不需要等春风反映,华遥便抢先把她解了尴尬,“这算是在欺负我爹死得早吗?” “年轻人不要那么计较,你跟我们家青山天天黏一块,好得跟一奶同胞似的,我是他爹也就是你爹。不用客气,叫声爹听听。”关于这个媳妇要不要叫他“爹”,老伯似乎毫不在乎,反倒很热衷于收个干儿子,做些零成本前景又不错的投资是必要的。 对于这个提议,青山耸肩不发表意见,在拉走笑春风的同时,只有一句忠告他觉得非说不可,“爹可以共享,我女人你别想。” “司青山你这个孽子!你们都还愣着做什么,我平时花那么多 银子养你们是为了什么,去给我把那个女人做了!”为人父的某人意识到自己在儿子眼中的地位己岌岌可危,占有欲开始发酵飙升,演变成了一场家庭暴力伦理剧。 然而有了那晚某个随从喝完一缸水的传说在前,众人都学乖了,无论主公如何咆哮,无论少主怎么忤逆,那都是人家的家事! 面对自家张牙舞八看似是在护犊实则是在发疯的爹,青山漠然地不予理会,丢了个“帮我搞定他”的眼神给华遥后,便趁乱牵起懵然回不过神的笑春风离开了。 “那个大伯真的是你爹?” 被拖出宅子的时候,春风醒过味来,好奇地追问,他却只用冰凉的背影做回答。 “喂,你理我一下,可好?” 穿过门外牌坊的时候,她不死心再接再厉,仍旧换来一片沉默。 “我没有吃午饭,能不能买点东西给我吃?” 途经市集时,春风还是没有气馁,可结果并非努力了就有用。 春风实在很想不要脸地为他的冷淡找些解释,或许他是等她等到眼盲耳聋了?又或许是经历了太多事被折腾傻了?偏偏青山非要用实际行动来证明她的一切猜测都不成立。 “你看不出我在生气?”青山倏地止步,大方地替她指了条明路。去他的大度气度风度,他的忍耐力到了爆点,就算是被形容成心胸狭隘,也总比听她开口闭口念叨着“明月光”好。 那段以荒唐为前提的日子是让她有多怀念?让他总稳隐觉得自己头上在泛绿光。 “为什么?生气也得有个理由吧。”她被挤到了状况外,努力回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没理由。”他难以释怀,他吃醋,他想要把明月光彻底从她脑中拔掉,可他就是不想说出来,不想看她恃宠而骄或是……满脸不屑的模样。 “那我要做些什么?”没理由的生气,这很难办啊,是不是最好闭嘴什么都不说,安静地乖乖地待着,等他气消了再说?—— “撒娇,哄我。”他动了动唇,流畅无比地丢出四个字。男人面子算什么,能当饭吃?还不如她丢两句甜言蜜语来得务实。 “哈?!” “不会?我教你。” 要同这样一个以愚钝为特色的女人相处,说再多都是浪费唇舌,不如直接果断地逼近她,直至她退无可退抵在墙上后,再随随便便手一横把她困在墙和他之间,没有太 第十九章 曾经 隔天,便有一则消息沸沸扬扬地传遍了大街小巷。 用通俗的话说就是皇上和袁族特使协商,达成了共识,决定更换和亲人选。听起来有点儿戏?确实离谱了点,可人家袁族特使说了,怎么能够把二手的给他们王。 于是,和亲人选被提上了议事日程。 这是大事,关系到往后我朝和袁族能否和睦共处、南北相容,但不关笑春风的事。她照旧每天只需要伺候好那个对她很不满的未来公公,顺便把自己喂饱穿暖,听说再过些天他们就能启程离开这是非之地了。 想到日子可以就此平静,她忍不住雀跃,就连最烦躁的煮饭工作都变得喜欢了。 边吹着前两天从华遥学来的口哨,她边蹲着身卖力地往灶里塞柴火,表情看起来很兴奋。 直至一句很不和谐的话传来,打乱着堪称美妙的气氛。 “你做什么?有什么想不开可以跟我说啊,为什么要***?!” 足以唤醒全身敏感神经的紧张情绪化作华遥脱口而出的低吼,被厨房里弥漫的浓烟呛得一阵猛咳,他极力挥开打扰视线的烟雾,瞧见笑春风一脸漆黑蹲在灶边,从她嘴边溜出的口哨声带着哀怨的气息,活像是个不堪折磨一心想要寻死的童养媳。—— “咦,你怎么来了?”被熏出的泪不受控制地飙出,视线虽模糊,春风还是能辨认出门边的人是华遥。听说干儿子认了干爹,两个人天天忙着展现父子情深,没想到华遥也会有闲的时候。 “为什么不能来?你想要***也要先请示我,没有我的同意,你就算***得逞了我也把你打活。” “……你才想***呢!”生活如此美好,她犯得着寻死觅活么? “那你敢告诉我这是在做什么吗?”华遥很固执,认定了春风想自杀,只是刚好被他逮住了不愿承认。 “煮饭啊!是你干爹让我煮饭的啊!”搞什么啊,以为她想要一天到晚窝在厨房里跟个炉灶聊天啊,完全是被压迫的呀!瞧瞧她那个未来公公带来的女人,每天赏花扑蝶弹琴跳舞,那才叫女人啊,只有她,只有她背着玉衡派未来少夫人的身份做着玉衡派主公贴身丫环的活。 “……”华遥顿时语塞。原来不是***哦,转念一想,他又严肃地蹙起眉,“怎么煮个饭能煮成这样?” “不应该这样的么?我每天都这样啊……” “我帮你。”没等她把话说完 ,华遥就褪下罩在外头的华丽大氅,利落地挽起袖子。 一气呵成的动作在此刻的春风看来简直男人味十足,她幻想了很久的救星终于出现。之前大家都碍于司大伯的威严,只能用颇为怜悯的眼光抚慰她;青山又忙着筹备出行的事,春风觉得不过是捶背煮饭挑水也算不上太委屈,也就没有多说什么。然而其他事都好办,煮饭是要天分的呀! “没有我你怎么办。”看她笑灿的脸,华遥也忍不住跟着笑,浅叹了句。 听起来还是自信十足的话,其中滋味只有他自己明白。 “那你可以教我嘛,等学会了,我以后就可以自己煮饭了呀。”像笑春风这种神经太粗的人只擅长把所有事简单化,她没办法把煮饭这种事和爱情划上等号。 “不想教。”他有些自私地希望她什么都不会,甚至身边一个人都没有,那是不是就不得不依赖他了? “好小气,你又不是御厨有不得外传的秘方,嘁。”她没心没肺地嗤哼,尽管己经不是头一回看见华遥下厨了,可眸一转,看见那一连串流利至极的动作后,还是膛目结舌,“这是什么东西?” “桂花糕,华迟爱吃。”他始终低着头,表情看起来很平静。 反倒是春风面色一阵煞白,这是她回来后,第一次听人如此直言不讳地提及华迟。之前就算像华阳那种单细胞的人都似乎在刻意避免着,就像她一样,每每看见华遥和华阳一同出现,一旁那个赫然空着的位置她总是不想去看,又或是安慰自己说那个豹纹花哨身影还会再出现的。 “我一会要去看华迟,要一起吗?”他像是己经从伤痛走出来了,嘴角甚至还挂着笑。 “嗯嗯!”春风用力点头,很快又突然顿住,“你们不怪我吗?”—— “怪你什么?” “如果没有我,也许华迟……”面对他的坦然,她更显得心虚。 “嘁,你敢别往自己脸上贴金吗?”他不屑地撇嘴。 “……”春风眨眼,有些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如果华迟是因你而死的,就算你是我未来娘子,我一样会替他报仇。”大不了让她在黄泉路上稍等片刻,等他换身衣裳就追上来。 “那、那我还有很多活没做完耶,司大伯不放我去怎么办?” “干爹只是跟你闹着玩。” 闹着玩?!这算是什么玩啊,完全把自己的快乐建 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吧,她没好气地皱起鼻子瞪了华遥一眼,“干爹干爹,你叫得好顺口啊,那个死老头分明是有病的吧!” “当然要顺口,他认定你是未来媳妇了,我必须要变成他儿子啊,不然这关系怎么算。” 春风闭嘴了,她突然意识到大当家兄台也是别来无恙的,那思维简直就是不带丝毫弯曲的直线,听不懂任何理,只看得见自己认定的事。 那个死老头果然是因人而异的。 笑春风鼓起勇气跑去请假时,只换来他的咆哮,还硬给她扣上不孝的罪名;等到华遥出面时,他的态度发生了180°大转弯,刚才的愤怒经由过滤成了嬉皮笑脸的一句——“去吧去吧,我跟她闹着玩呢。” “唉,你说他是不是有病,为什么就看我那么不爽?我到底做了什么呀。”春风越想越觉得顺不过气,看他对其他人的模样分明就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家,怎么到了她这就完全变样了。 “嗯,多半有病,青山老了估计也那样,你要离他远点别被花言巧语骗了终生。”华遥语重心长发出忠告。 其实他很清楚,笑春风只是不懂一个又当爹又当娘把儿子玩弄……呃,抚养的老男人,眼看着儿子所有的目光都被女人给吸引走了,内心一定很惆怅。就像他每回瞧见春风黏着青山撒娇时一样,那是一种多么沉重的心情啊。 “青山?不会啦,他比老头子正常多了。” “你敢听话点吗?这种病通常是有潜伏期的……”话说到一半,他突然焉了,视线落在不远处被修葺得很是整齐的墓群上,唇动了动,“她来过了。” “谁?”这鲜少在他脸上见到的无奈深情,让春风也不自觉地跟着凝重。 “花姑娘。” 他说得很轻,对春风而言这名字却如千斤重。她从前不懂人间的感情,甚至不知道死有什么可怕,觉得那不过象征来生的开始。现在……望着坟头前的香烛纸钱、堆成山的桂花糕,这萧萧的景让她明白,奇qisuu书死的确不可怕,可是活着的人呢? “花姑娘去哪了?”忍着硬咽,她仰头轻推了下面无表情的华遥。—— 被猛地唤回神,为了表现出自己没事,他扯出了个牵强的笑,“被花老夫人接回去了。我原本答应了华迟会好好照顾她,但……终究不能让人家姑娘守他一辈子。不过看起来,她是走不出来了。” “也许她觉得这样空等 ,也是一种幸福呢。”就算是空盼,至少也有个盼头,盼不了今生,还有来生,这一点笑春风深有感触。 由衷的一句话入了华遥的耳便觉得有些酥麻飘忽,“你的意思是说,假如有天我躺那里面了,每年清明你也会来看我?” “废话嘛,当然会……”理所当然地答了句后,春风意思到不对劲,脸色一沉,挥手抽他的嘴,“快清明了耶,阎王每年都要在这段时间赶业绩收人,你做什么要说这种好像自告奋勇报名的话,快跟阎王说‘童言无忌,我还不想死’,让他别乱收人,,笨死了,尽挑些不吉利的讲。” “你敢别抽得那么用力吗?就算不舍得我死,也可以换种温柔点的表现方式。”华遥拉开她肆无忌惮的手,这小到几乎可以忽略到甜蜜却让他空前满足。 “活该,谁让你乱说话的。”她嘟着嘴嗔骂,还嫌自己下手太轻了。 “你过来。”华遥像忽然想起什么事般,拉着她走到两座比较恢弘的坟前,“叫爹娘。” “哈?”要不要那么离谱啊。一只天生天养的妖凭空就多出一堆爹娘,就连这两块石头都成了她爹娘了?! “我也是有爹娘的啊,我爹不会奴隶你,我娘不会一天到晚跟你‘说正事’。”说着,他点燃六柱香塞进她手里,脚尖一抬轻踹了下她的膝盖,逼得她腿一软跪了下来,“上香,磕头,告诉我爹娘你是我女人,从后会帮他们好好照顾我。哦,对了,要磕九个,这是我们家女人的规矩,象征长长久久。” “大、大当家兄台,别开玩笑了,可好?”春风吓得舌头都打结。这种话怎么能乱说啊,搞不好他爹娘生前都是大好人,死后升了仙,现在正在天上虎视耽耽地瞪着她呢,要是胡乱撒这种谎,会有报应的! “你敢认真点吗?”他自说自话地压住春风的头,逼着她分毫不差磕了九个头后,才算满足地将她扶起。 “到底……”到底是谁不认真。 她的怒吼被华遥突如其来的拥抱掐断,带着陌生温度的手从她身后伸出,环住她的肩头,不留给人任何反抗机会的,春风被用力地嵌入了他怀中。比起青山和明月光,他的动作透着生涩很局促,依旧还是那种想努力装出沉稳的孩子气。 “我很认真,你不是很相信轮回吗?这辈子倘若得不到你,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你总不敢每次都以为我在说笑。” “大当家兄台,我……”她是没有来世的,千年修行换一 世相守,代价是灰飞烟灭,这是佛给她最大的恩惠了。 “好了,回家了。”误以为她的胆子是被养大了,想残忍地判他永世死刑,华遥执拗地打断了她的话,宁愿选择不去面对。—— 春风打住话端,也觉得这话没有说出口的必要。都说问心无愧便事无不可对人言,唯独这件事不同,那是她自己的选择,虽有无奈和怅然也就只想自己吞了,这一世就愿能值得。 事己至此,笑春风以为一切真正的尘埃落定了。尽管大当家兄台看起来还是很死心眼,可她知道他和明月光不同,会尊重她选择的幸福。等他们离开这里,就都结束了,她终于找到了当初给她承诺的人,终于可以相守。 这些念想很美好,然而现实很跌宕。 就在华遥和笑春风刚回到宅子里,扑面而来的噩耗便让她傻了。 ——和亲的人选定了,据说是皇上曾见过的姑娘。这位姑娘性敦厚、美姿仪,连袁族世子都连连叫好,大家都说她叫笑春风。 宅子外是有好多马的大马车,马车里甚至还摆放着糕点、清茶、书籍。俨然像间小屋子。马车前站着大队人马,衣寇楚楚,躬身作揖。笑春风错愕地瞪着眼前的场面,曾几何时她也配得起这排场了。 “他娘的,敢动我儿子的女人,活腻了!各亲?!和个屁,让他娘去各!那个该死的明月光怎么会想出这种馊主意,来人!都给我来人!去把那人给做了!” 司机领着一群人在门前咆哮,春风才意识到自己错了,原来这个未来公公还是挺宝贝她的。 “你们敢别拦着我吗?敢吗?敢吗?!谁,谁在偷偷踹我,给我死出来!” 大当家兄台还是一贯的模式,就连这种时候也仍旧不变。 司云宿和华阳分别站在他们家主公和大哥身后,表现出力挺的气势,其实也就是两个摆设,春风甚至觉得云宿在偷笑。 唯独青山,从头到尾也就一句话…… ——放心,我会保护你。 这句耳熟的台词再一次出现,依旧饱含着目空一切的气势,仿佛眼前的困境就等同于从前她饿了替她送些食物来般轻松,上一回,笑春风为了这句话望穿秋水;这一回,她为了这句话摔了三个凳子,一个香炉,一堆绫罗绸缎,最后爆发也一句歇斯底里的怒吼:“我要见明月光!带我去见明月光!” 都说:说曹操,曹操到。没想到明月光有比曹操更迅 猛的速度,笑春风咬牙切齿的余音还在绕粱,素雅的龙涎香已扑鼻而来。 “啧啧,几日不见想我想疯了?”轻佻姿态依旧。 春风紧握双拳,指甲在手心掐出了血印仍是浑然未觉,怒目圆睁眨也不眨瞪着翩然入殿的男人,赤眸碎发,精致的宽袍,耳边还很娘气的挂着红色琉璃耳坠,嘴角上翘勾勒出冷佞邪肆的浅笑,神情气爽的模样完全不见前些日定王府外颓唐的痕迹,唯有略有略显消瘦的模样依稀可辨这些日他并不算活得太滋润。 “就算你有一身龙涎香做掩护,我也能闻到那般人渣味儿!”她憋红了脸,一鼓作气把内心愤怒冲着他喝出。—— “他怎么把你养得那么呛人了?”他抬手,眸色微凉,唇边还是噙着笑意意,指尖划过春风的脸颊,停下了下巴处,说话的同时手一紧,不露怜惜地扼住她的喉。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提议让我去和亲会让你好过点吗?尽管被掐得脸色发青、呼吸困难,她还是铆足了劲把话挤出。 ”的确,眼不见为净。”听似无关痛痒的话自唇间溜出,看她青白的脸,手却不自觉地放软。 “他会阻止,他不会再让我嫁给别人。”既然固执,就大家一起死磕吧。 “呵……”明月光唇红微微咧开,拉扯出一道讥诮的嗤笑,“你还没搞清楚状况吗?普天之下还有能力阻止这场和亲的人,只有我。” “那……”她心头一动,想不争气地服软。 可明月光的话让春风立即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求我。” 一字一顿都像是在威胁,明月光的口吻却很柔,细细听来更像是在示弱。他要的不过如此,就算事已做绝,箭已在弦,可只要她开口丢一句他想要的,哪怕只是迫于情势,他也会立刻收手。 偏偏当他抬眸时却瞧见一张倔强至极的脸,紧抿的唇,透着执拗的瞳,一再表明这辈子她认定了司青山,就连欺骗敷衍他都不屑。眼不见为净,说的不是往后,而是眼下,他别过头不想再看那一脸刺眼的表情。 可就算闭上眼,她的模样还是会浮现,他搞不懂心心念念的女人就在面前,为什么要忍耐?这一瞬间明月光只有一种冲动,那就是管她心里的人究竟是谁,用自己的气味填满她便好。 偌大空旷的大殿内,他忽地一使力强行将春风压在柱子边,任凭她用力挣扎,只偏了偏头,眯着瞳打量了她片刻,眼一闭,明月光选择遵从本能,低首 覆上了她的唇。 春风很清楚彼此间力道太过悬殊,她挣不开,又不甘愿由他摆布。她索性启唇,狠狠咬住他的舌。 血腥味在唇齿间弥漫开,明月光吃痛地蹙了蹙眉,照旧不愿放开她。 “明丞相,你在做什么?”突然袭来的声音打扰了一殿的暧昧气味。 明月光停下动作回眸,与站在殿外的公主四目相触。感觉到春风在颤抖,他用又臂轻圈住她,不似方才的蛮横,而是含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柔柔淡淡又威严十足的口吻间没有惊讶的成分,显然公主已经在一旁看了许久的戏,直至场面即将一发不可收拾,她才开口唤停。大局已定,她不介意在这种时候做足识想的表象,给他最后时间去做些斩断两人后路的事;但当火势太旺直至失控,再不出声便是玩火***了。 他眸中闪过一丝懊恼,有那么一刹那想丢开一切带春风走,为何不能田舍清溪,淡看风去,只你共我?很快,这想法被他视为可笑,甚至成了会缚住自己的茧。 “袁族的王不会碰你。”回神转首,他在春风耳边低喃,连自己都分不清这算不算是在安慰。—— 春风没说话,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的眼。 晶亮眸色似是种蛊惑,让明月光患得患失险些迷了神。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又换上了一脸玩世不恭的笑,指腹划过她红润的唇畔:“看来我会是最后一个在你身上留下味道的男人。” 这是一种自我安慰,做不成第一个,最后一个也好, 话音落,他收了手转身,不愿回头再给自己挣扎的机会。 “你有太多不想放手的东西,而她只是其中之一,对吗?”犹豫了会儿,公主忽然说到,是疑问句,可言辞间透着肯定。 明月光背脊一僵,不想回答。这句话戳中了他的痛处,也勾勒起他脑海深处那段隔世的记忆。 “可有人把她当唯一,所以你赢不了。”她笑了笑,好像在自言自语。 这一夜,同样不得安宁的还有御书房。 早料到司青山定会找来,祁浅一早便屏退左右静静地等着他。结果并没有让他等太久,足可见那个女人对他来说当真很重要,并非贪图有人抢食的乐趣。 “我来带她走。”省略了所有虚与委蛇的过程,青山直接地道明了来意。 “司少主,这里不是定王府,不是驿风山庄,更不是你 的玉衡派,是朕的皇宫。而朕也不再是从前需要仰仗各方势力来稳固势力的皇帝,你是不是该学点君臣之礼?”祁浅袭明亮的龙袍,眉心紧皱,一改上回定王府里嬉皮笑脸的模样。是他太过纵容司青山了吗?即使求贤若渴,也并非容许旁人一再挑战君威。 “这算是在逼我吗?”并不意外他会踹出架势,青山没工夫像以往那样同他周旋,只想速战速决。 “逼你?这是你自己选的,想要帮祁清,难道不需要付出代价吗?以为要朕推翻信用是那么简单的事?”他以为自己把话暗示得很明显了,可就是有人偏要把他想得太肤浅。 “天亮之前,我会让定王亲自把那幅画送到你手上。” 蕴藏着前朝宝藏的画,起来挺诱人,自从听说青山和华遥联手让那幅画重现天日后,便成了天下豪杰争想抢夺的东西,祁浅也一度想要占为已有,才命人去血洗燕山,可惜一无所获。 只不过那是从前的想法,现在看来的确是肤浅,而今,他已是不屑了:“要那画做什么?垫桌脚都嫌薄,就算它当真藏有惊世财宝,也不过是暂时填补国库,早晚坐吃山空。朕要的是长治久安,是安邦之才,比如你。” “好,我甘愿俯首称臣,可以带她走了吗?”他沉了沉气,一番思忖,终究还是妥协了。 “青山,你当朕是三岁孩子?朕了解你,你跟明月光一样,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只不过他比你心狠些,只要有笑春风在,朕就留不住你,或许届时连明月光都留不住。”两相权衡,他宁愿选择不去冒险。 “送走春风,还指望我会视你为君吗?”—— “不指望,你可以谋反,朕很欢迎。” 祁浅不做任何通让,若无其事地谈笑风生,言语来往间却把青山逼到了绝路。都说无毒不丈夫,太过平庸的人爬不上龙椅,这一点青山早就知道。可现在看来他终究还是低估了祁浅的毒,以为他至少会顾念兄弟情谊善待祁清。而今,他在逼他谋反,一旦稍有风吹草动,定王便成了幕后指使者,那青山先前所做的一切也会随之付诸东流。 “我想要的人,谁也阻止不了。” 青山扬唇笑言,丢下话后撩袍转身,既然谈不拢,那也不需要费唇舌了,谋反?抱歉,太麻烦,他从不绕远路,名声和定王的生死,都已不是青山所关心的事,他只记得说过要保护她就一定要兑现。 这一日,乌云蔽天,风很大,扬起灰蒙蒙的尘土。 春风经由宫女的悉心装扮被送出大殿,宫门外是浩浩荡荡的车队,一群异域打扮的人将她迎上华辇。满朝文武跪拜在身后,跟前是曾有过几面之缘的皇上。袁族世子听说已经先行一步,算是开路,为了确保沿途安全。 分明全都是陌生人,却还要附上殷殷叮咛,她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端坐在辇上,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那一身喜红。这算是出嫁吗?春风忍不住溢出讥笑,这一生她已经嫁过两次了,一次比一次风光无限,上一回的休书都还没收到呢。多荒唐的事,偏巧被她遇上了。 “明丞相,还有没有话要和春风姑娘交代的?” 算是体贴吗?车队就要启程前,祁浅无预警地抛了句话给明月光。后者倒也不忌讳周围那地堆的旁观者,直直地走到她面前,灼灼的视线目不转睛地锁住她。相视良久,他按捺不住率先出声:“真的不愿开口吗?” “……”春风咬唇,直至泛白,始终无言。 “爱我就那么难?” “很难。” 不想让她说话的时候,她反而开口了,明月光苦笑,宫门外倾身低眉留给她最后耳语:“可你曾经爱过,一定爱过。”残墙断壁,这是一座废墟,可从那些散落的石材中隐约还能得见昔日的辉煌。还有些许积雪没有化尽,被天际渐隐的丹霞印成了彤色,似血残阳伴着呼啸的凛冽寒风,却让袁族世子忍不住弯唇浅笑,这风有家的亲切感,这边关附近的废城有他们袁族叱咤过的痕迹。 “我一直在等你。”回神望了眼身旁的司青山,他笑得很自信。 “你要的画。”青山也不多话,神情冷漠地把手中卷轴抛出。 “你不后悔?听说你是为了定王爷才决定冒险寻画,就这么给我,后果很严重呢。”世子挑了挑眉,大有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姿态。—— 青山抿唇不语,他的答案很明显,已经不需要再重申。他们都很清楚,即使明月光位居丞相,只要世子不同意让笑春风去和亲,事情也就不了了之,然而,他同意了,并且还答应很爽快,当真是觊觎春风吗?还不是为了当日他那一句“等你想好拿什么更有价值的东西来交换,我自然会有空同你谈下去了”! “这画当真藏着宝藏?”也犯不着自讨没趣,世子暗自反复打量起手中的卷轴,问及了无数人关心的事。 “泼水就能看到。”青山很进坦白,甚至已经到了知无不言的地步。 第二十章,就此终了 玉衡雪山,那座在青山口中不止一次听说过的山。 笑春风真正被带回雪山的时候,已经是华遥死后的一个月。青山厚葬了他,陪华阳散尽了燕山。犹记得那一日天很阴沉,重建过的燕山仍旧透着荒野蔓草的气息,风很萧瑟,青山给了华阳好些银子让大家各自为家,可最终谁都没舍得离开。 在那个称不上家的地方,春风依稀还能瞧见华迟香肩的小豹纹、华阳时刻雀跃着的眉毛,听见大当家的敢不敢……回望蜿蜒曲折的山路,一次次从这里离开,终于再也回不来了,再也没必要回来了。 之后的日子,春风很沉默,生了一场大病,去雪山的路上始终迷迷糊糊。 只记得熟睡时一直握着的一双手,唯有握着才不会做噩梦;那双手还亲手为她梳头,喂她吃饭,手的主人说:“你要永远这般浑浑噩噩下去,我便这样一直照顾你到老,可你要记得qi書網-奇书,你的生是他用死换来的,你在替他活。” 她歪过头,眨着干涩的眼,怔怔看着跟前轻抚着她脸颊的男人,世界是一片灰白的,良久不作声,枕着他的膝又睡了。 就这样睡睡醒醒,不知不觉间,某天睁开眼,已经是玉衡雪山了。 除了那座应有尽有的地宫外,到处都是皑皑的雪,对春风而言这样很好,因为她的眼再也看不见色彩了,她不想将这事告诉任何人,哪怕是青山,没有了颜色,就再也看不见血红了。 春日的午后,本该气息慵懒,唯有这雪山山麓上的地宫依旧清冷,屋里烧了很多的炭,春风被裹在厚实的被褥里,蜷缩成一团,照旧是枕在他膝上,所有人都以为她每天都在睡,实则她只是想闭眼把自己塞进黑暗里。 他从来不打扰她,不管她“睡”多久,他都只在一旁静静翻看书册,偶尔替她掖被角,拨开扰人的额发。 今日亦然,直到有人无预警地闯了进来。 “少主。”这干净利落的身影是司云宿。 被褥里被她握着的手下意识地动了动,青山放下书册,抬眸,没说话,只对云宿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瞥见她呼吸均匀似乎没被打扰到,才问:“怎么了?” “到处都贴了皇榜抓你。”她知道现在的少主只想照顾好那女人,天下的纷乱懒得理会,然而毕竟是关系司家名声的事情,主公说他闯出来的祸即使不理也该知晓。 “什么罪?”他的声音很轻很淡,没有丝毫的意外。 “帮定王谋反,阻挠和亲,通敌。” 春风暗自在心底冷笑,原来明月光所谓的两清,就是把这最后的黑锅和罪责全部归咎与青山,自然是两清了,他料准了他们这么一走,便永远呢不会再来讨回来。 “知道了。”反而,青山只是微微点头,温声道。 是因为这儿太冷了吗?为什么比起以前青山反而少了丝清冷,多了丝温润,春风动了动身子,看起来只是想寻找个更舒适的位置继续睡。 “那……”云宿张嘴想说什么。 却被他打断了:“不用理会了。” “可是少主,谋反……那是永世的恶名啊。” “我不在乎。”还是那样清清淡淡的口吻,比起华遥,他不过是为她背上些许罪名,算什么呢?何况,若干年后,又有多少人会记得司青山是何人。 这回云宿识相了,顺着他泛着柔情的目光望去,是看似被保护得极好甚至无忧无虑的笑春风,她抿了抿唇:“那我去陪华阳了。” 青山点头,目送云宿离去后,才又开口:“醒了就起来喝汤。” 闻声,春风也没再强装下去,行尸走肉地撑起身,怔怔看他吃凉汤,举着勺子推送到她嘴边,打量了他半晌,她才张嘴,却没有就着勺子喝下去,反而忽然问道:“为什么要让华遥一个人来?” 阴冷的质问声带着浓浓的恨意,青山不怒反笑,等了那么久,她总算舍得主动同他说话了。 “没有解释吗?”她在等,等了很久他仍是但笑不语,嗤笑着转过头,重新审视自己这一路走来的蛮劲,用旁观者的角度才方觉无线荒唐:“我错了。” “嗯?”他扬了扬眉,能察觉到她想说什么,却还是不动神色由着她讲下去,也许什么都说出来会好些。 “我不该为了一句当事人都早已不记得的承诺义无反顾,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她想换回大当家的命,换回从前那个好不热闹的燕山。 “来不及了。” “……”她垂眸说不出话。是啊,来不及了,生死轮回,纵然她还是从前那只妖也挽救不了。 “我容许你沉湎,但不容许你后悔。”哪怕她陷在华遥离开的悲痛里,永远拔不出来,他也能自欺欺人地宠着她,唯独不容许她后悔爱上了他。 “你要我怎么不悔?两世的承诺皆兑现不了!眼睁睁看着千年光阴流走,你没有来, 眼睁睁看着华遥在我面前死,你还是没有来!”那一日,就连华阳他们都比他来的及时,她如何能不悔。 “所付出就该等于所得吗?”面对她的震怒咆哮,他还是沉着气,苦笑着问。 “你若觉得付出可以不计较回报,那就别逼我。”春风也跟着平静下来,把难题反抛给他。 “好。” 这爽快到不假思索的答案,多少有些让她意外。 也只是片刻的惊愕而已,她知道承诺轻而易举,张张嘴而已,谁都会。 丢下话,她憋着气转身就走,他也没有拦。反而是含笑看着那个活灵活现的笑春风,就算是恼他,气他也好,至少又生机勃勃了。至于到底是要气多久,他不急,愿耗上一生慢慢让她淡忘那日的痛。 很快,春风便觉得这一回不同,青山当真是不再逼她,或该说自从华遥死后就从未逼过她,由她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就算晨风一见他就避开,他也不以为然,照旧一日三餐亲手伺候着,睡觉时也定会陪着她。 只除了那一日的事,他从不解释,甚至不提到底是去哪儿了。 “笑春风!” 突然而至的喝吼声让正坐在石阶上发呆的春风回了神,就见华阳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丢了碗饭在她面前,这一气呵成的动作几乎让她以为自己是条狗,主人正在赏食呢。 “云宿让我端饭给你吃。”他别过脸,粗声粗气地说着。 那双眉毛再也不对着她跳跃了,彷佛一潭死水般没了生气,春风傻笑了下,听话地捧起碗。吃得津津有味,华遥走后,华阳始终记恨着她,再也不同她说话,时常会赏她几道白眼,这还是那么久以来头一回主动搭理她。 “傻笑什么!吃完帮我洗碗。”他仍旧气呼呼。 “好。”春风却越笑越灿烂。 “洗好就去劈柴。” “嗯。” “然后帮我洗裤子。” “嗯嗯!”猛力点头,就算是做牛做马她都觉得有了渠道补偿,抑郁多日的心情好多了。 “做梦吧,想帮我这种有身份的人洗裤子?门都没有,只有云宿才配。” “那我帮你拿去给云宿……”她施展谄媚功夫。 “……她不肯。”轮到华阳蔫了,气馁地垮下双肩,挨着春风坐了下来,“你们女人真是难搞定,我都待她那么好了,她还一 直让我滚开。”“嘴里说着让你滚,兴许心里甜得很呢?”话出口后,她一顿。毫无例外地想到了从前的自己,嘴里总说着让他滚,其实不过就希望在她视线范围内滚来滚去就好,谁想这男人一滚就这么远。一早,挥霍掉爱情的人是她,似乎当真没什么理由去责备青山。 “当真?那你说我该不该坚持下去,说不准哪天云宿就成你弟媳了。”眉毛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要坚持要坚持,别给以后添乱。”春风用力点头,她错过的不想别人再错过。 “你也这么觉得哦。看来你很喜欢云宿这个弟媳嘛。” “弟媳?”陌生的称谓让春风费解地蹙眉。 “一日为大嫂,终身为大嫂。先前我只是一时没能想通,才生你气。云宿说的也有道理,大哥的死不该怪你,你也是受害者。何况,是我大哥太冲动。若是听青山的话,也不至于如此。”他脸色一正,把憋了好些日子的话倾倒而出。其实先前看着春风行尸走肉般活,心里早已不那么记恨。只是拉不下脸罢了。 今日若不是云宿非逼着他来,也不知道还会形同陌路多久。 “难道……那天青山还拦着华遥不让他来吗?”这话让春风脸色一白。他自己不守诺言也罢了,难道还曾想冷眼旁观她去和亲,甚至不允许其他人去阻止吗? “是呀,死人脸再三嘱咐了,说是大哥太冲动去了也只是送死。” 她说不出话了,本以为他最多只是讲话不算数,没想竟可以对她不闻不问。 “哎,如果都听死人脸的,大哥就不会死,你也能安然回来,多皆大欢喜。” “哈?”搞什么啊,讲话不要这样大喘气,可好? “你做什么一脸错愕?难道你不知道死人脸之所以会背上通敌的罪,是因为他暗中把上回墓地里的画送给袁族世子了吗?” “怎么不早说?!” “……”因为早先云宿说看他们俩闹别扭好玩,直到最近才觉着这么别扭下去会出事,让他用装疯卖傻的态度说出真相。 “记得这回多带些药材上来,尤其是明目的,上回太少,没见她有什么起色,若是忘了,就别死回来。” 经由询问,春风一路摸到了玉衡派的账房,听说青山正在这儿同账房先生谈事,刚想推门进去,就听见他的声音传来,这才发现她又误会了,青山还是那么冷,只是在她面前略显温良而已。 “少主,食补毕竟疗效慢,就算是再多的药材短时间内也治不好少夫人的眼睛,不如领个好点的大夫来瞧瞧?” 他思忖了会儿,暗点了下头:“也好,去袁族找萧南王世子,让他物色一个,就说是我要。” 少夫人,是玉衡派的人对她的称呼,春风之前没心思指正,大家觉得是默许,后来听久了,习惯了,她发现自己和“少夫人”这三个字,果然有扯不断的缘。 那“少夫人的眼睛”指的应该就是她的眼吧?原来青山早就看出来了,她还以为看不出色彩这种事,很容易就能隐藏过去。 想得太入神,直至青山拉开房门,迎面撞上她,才震回她的神。 “怎么跑这儿来了?无聊吗?还是一个人睡不着?” 他没错愕太久,很快就若无其事地开口,抛出一连串的质问,句句都是在关心她,顺势牵着她的手回房。跟之前一样,在玉衡派其他人眼中,他们是恩爱的。 “你天天这么演不累吗?”没走多远,春风又忍不住挑起了话端。 “演?你觉得真心待一个人好,是能演出来的吗?”他脚步一顿,挑了挑眉,看得出在努力压住怒火。 “少来了,以你的个性一定有很多帐等着跟我算。”比如她刻意地冷落他,又比如她为了华遥险些就永远都见不到他,再比如……好多,她都数不过来了。总之受了那么多气,他怎么也不可能不讨回来:“你是想待我好些,让我快点恢复活力,好承受你的折磨吧。” 他弯了弯嘴角,不置可否,是有不少帐要算,可最大的那一笔是他欠她的。 “喂,做什么不说话?”要不要笑得那么诡异,让她总觉得像是有什么阴谋,其实本来是打算把话讲开的,告诉他她已经不气了,尽管可能有些痛永远都好不了,但至少不在怪他,也不再后悔了。 是该珍惜眼前人的,她不想又一次把他气走时,才发现自己又把宠爱挥霍光。 “看起来你似乎很想被我折磨。”看她对自己态度突然恢复到了以前的摸样,青山一时反应不过来,愣了须臾,揶揄道。 “才没有呢……” “我也的确很早就想折磨你了。”说着,他伸手把她捞进怀里,额头抵着她的,浅浅地在她唇上印上一吻,没敢深入怕走火,毕竟那是该等下回房再做的事,“都知道了?” 他不认为春风心里的结如果没解开,会猛然转变过来 。那日的事他始终没想解释,是因为不想在华遥死后再给他安上一条莽撞的罪名,是他没能计划周全。如果那日带着华遥一同去见世子,或许就不同了,可眼下的情况看来,有人不见得他闷骚的性子,多嘴替他解释了。 “嗯,对不起,我以为……”她以为青山是故意不想搭理华遥和她的生死。 “我的承诺不是随便许的,曾经承诺定王会保他周全回宫,我做到了,给你的承诺,更是不会轻易忘记。” “可是……”如果没有忘,曾经她又怎会生生等上千年。 “你说两世承诺,前世的事我记不清了,但若是负过你,也定有难言之隐。因为,我能体会那时自己说出‘青山依旧笑春风,一诺永生’时的心情。” “什么心情?”她好奇地眨眼,当初没能问,幸好还有机会能问个究竟。 “和现在一样的心情,大概就是想永远陪着你。” “呵……”她咧嘴挤出痴傻笑容,心里甜得很。然而,羽睫扇了扇,又氲出些 许无奈:“我,我。。。。我可能这辈子都没办法忘记华遥。。。。。。” “我懂。”她不动声色地撇嘴,不想拿爱情去和同情比较,结果嘴还是不受控制,“你等了我多久?” “千年呢。” 很好,千年和一辈子,这种比较结果立见分晓,他圆满了:“我还是赢了。” “哈?”她不明就里,不顾沉溺在他诱人的浅笑里。 “下辈子青山依旧笑春风。” 她紧抿双唇,心间的清甜一直荡漾在脸颊上的酒窝里。纵然明知自己没了下辈子,这话仍让她觉得心满意足,值得的,终究还是值得的,梦里当真可以没有青山了,因为他会永远永远陪在她身边了呢。 后来约定王爷还是跨了,以谋反罪被诛杀,所有史官都默契地将这件事记录的很详细,甚至事无巨细,就连当天的定王吃了些什么饭菜都有,放佛就怕后人觉得此事是杜撰的。 果然,历史从来都是由执政者在书写。 成王败寇是亘古不变的定律,定王到底不是做天子的料,离了司青山他便什么都不是。 祈浅不同,即使没了人人觉得权高盖主的明月光,他依然有能力君临天下。 世人只道明丞相目中无人,一手遮天,却没人知道他不过是在替祈浅唱黑脸,博来民心垫身下龙椅,百姓看见 的是他们的皇已百废俱兴,他们的皇将得到前朝宝藏迅速崛起的袁族驱逐出境,他们的皇开创了太平盛世。。。。。一切都很好,唯有明月光孓然一身。 想着,明月光略显恍惚地回望身后的宫道,从宫门口一直通向大殿,长得仿似没有尽头。落日余辉悄然洒下,这如日中天的王朝,这位高权重的官位,原来当真这般孤独,也当真抵不过她的千年。 她想起很久以前走这条道的时候,身旁还有她。 她说过,谁的天下也抵不过我的千年。 她说过,漂亮是漂亮,可是这里面的人都很孤单吧。 “明丞相,又来跟皇上告假吗?”迎面走来的内侍总管见到他后福了福身。 “恩。”他点头。 “又要去普陀紫竹林?” “是啊,春天了,那儿的春风更舒心。”明月光笑着说唯有自己才懂的话。 允诺过她,明日就启程,带她回家。回属于她的普陀紫竹林。 可惜,没能等来属于他们俩的明天,而关于那个属于他们的故事,孜然也不再需要让她知道。这样或许,就此终了。 她渐渐得知自己是只魔。 在魔界,毁魔是尊。 他们的毁魔是个不苟言笑的男人,他说过,像她这样的资质是不配入魔界的,若不是有人威胁利诱又讨好。他是决计不会破例的。 有什么了不起?她还不屑为魔呢。瞧瞧人家仙界,非但制服漂亮,还天天生活在烟雾袅绕的地方,那才叫销魂!再反观魔界,啧啧,那些黑烟黑雾活像日日都在着火。还有,这般昏天暗地的是想营造什么气氛啊,嫌那些魔们长的还不够诡异吗,就不能多点几盏灯哦,这种连电费都要省的地方,她完全都不想待。 就是在这样的排斥心理中,她神奇地茁壮成长了,学艺精的跌破了众人眼镜。这么个曾被毁魔预言资质太烂的小东西,逐渐成了魔君。 虽然排斥,但不知不觉成了被无数小魔敬仰的魔君后,她的虚荣心得到了很大的满足。于是,每天最热衷的事,就是到处乱逛。 那一天,和平常无异,她在好似暗房的魔界里待得头晕,便想来人间晒晒太阳。可惜算错了时间,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胡乱闯进了山上的坟墓丛里。“坟墓丛”是比较给面子的说法,其实也就几座算得上精致的坟墩墩。 她凑上前,想借着月光瞧清坟上的 名字,等哪天一时兴起就去阎王殿转一圈,看着这几个人都轮回在哪户人家。 还没来得及看清,身后传来了一阵吵闹声。 她皱了皱眉,因为被打扰而觉得不爽,通常来说这种荒郊野外夜晚是不会有人的,游魂也不敢这般喧闹,所以来的多半是妖界或者魔界的。 “抓住了抓住了,要怎么处理啊?” “这种离经叛道的东西,弄死得了。” “可是。。。。好歹是同族,会不会不太好呀。” “少自作多情了,他有把我们当同族吗?要不是妖主对他施了法,让他暂时没办法换成人形,你早就被他给做了。” “也对。。。。。。” 果然是妖界的,她送了耸肩,各界互不干扰这是大家都默认的事。他们处置同类,自然也没她什么事。懒懒地回眸瞧了眼后,她正想别开目光,却见那几只幻化成人形的妖手里紧抓着的是一只刺猬,它在奋力地扭动,模样很是倔,让她愣神的是那只刺猬的腰,目不转睛地锁着她,似有无数的话想要同她说。 “等一下。”鬼使神差的,她还是多管闲事了。 “你是谁?”为首的那个妖蹙眉问道。 “你们要诛杀同类吗?”她不答反问。 “关你什么事?”看出了她不是凡人,他们有些谨慎,仔细揣度着她的身份。 “六界里头是不是有条规矩,六界平日互不得干涉,但若见任何一界无故诛杀同类,便可肆意出手?” 她眨着眼,看似很无邪。平日总忙着玩,这些六界规矩也没时间熟读,这条听起来比较拽,她才能记得一些。 “是,是有,你是魔?”仙没有那么重的邪气。 “真聪明,它犯了什么事?” “不服管束。。。。” “啧啧,难怪人界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把它给我,我要救它。” “。。。。。”这姑娘气势不同,让他们一时不敢反驳。 “若是你们族里有人问起,就说被魔君领走了。” 她救了那只刺猬,替他解了封印的妖术。 幻化成人形的他很帅气,肤色是古铜色的,嘴角歪撇着似是透着倨傲,茶白色的头发很耀眼,看起来他更像是只美狐狸,偏偏生成了刺猬。真是越看越精致的男人,比起毁魔都不逊色,听说六界美男里排名第一的是天 佑元帅,其二就是毁魔,现在看来那老家伙的位置被威胁到了。 “你叫什么?”她靠上前,笑嘻嘻地问。 “没名字,”他不羁地撇嘴。 “这样啊。。。。。”呢喃着,她灵光一闪,又凑近坟墓望了眼,“这个这个,这名字适合你,往后你就叫华遥吧。” “好难听。”他嗤出声,但也没拒绝,“你呢?” “笑春风。”她依旧笑脸盈盈,总觉得和这只刺猬很投缘,真想直接把他带回魔界,“你愿意跟我回去吗?” “你敢让我也变成魔吗?” “敢啊,为什么不敢,我是魔君耶。” “那好,我跟你走。”闻言,他即刻应允,先前不合作的态度不见了。 “咦?你很想做魔吗?”难怪他们说他离经叛道,跟她一样不安现状呢。 “嗯。” “为什么?” “不知道,总觉得魔界有只雌性在等我,她好像答应过会陪我。” “。。。。雌性好难听,以后说姑娘。” 不务正业最爱胡闹的魔君笑春风又闹出大事了,听说她想收了一只刺猬,本来算不上什么大事,妖界起初不允也是正常的,总要表现出一些依依不舍吧,可她偏以为人家是故意刁难,只身闯入妖界,搅得天翻地覆。 刺猬是讨来了,可人家似乎只把她当成入魔界的跳板,平日都懒得搭理她。 这还不打紧,笑春风承受惯了这种漠视,重点是他怎么能够在她眼皮子底下把魔界的雌性一个个调戏过去!更重点的是,她抢她的刺猬,就算对妖界是多有得罪,可哪轮得到仙界插手?! 还排个大人物来惩戒她这乖张的魔君。 大人物就是六界美男谱排第一的天佑元帅,果不其然啊,那美男谱还真很有权威性,这位大元帅黑眸黑发,面色冷峻,飘逸的气质叫人移不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笑春风总觉得他幽暗的眼里满是温柔,要不是那股冷肃的气质,她差点就死不要脸地以为他是假公济私跑来勾搭她的。 可惜美是美,小刺猬已经抢先一步攻占她的心了。 “不记得我了?” 当堂堂以帅气和清冷出名的天佑元帅丢出开场白后,笑春风顿时哑口无言,原来不是她不要脸,这位元帅兄台当真有非分之想! “呵呵,原来成了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