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骨》 第1章 睁眼 我叫李程沁,十二岁的时候从家里偷跑去东莞打工。 十八岁生日时,组长给我递来一瓶很贵的鸡尾酒,我毫无防备心的喝下,就此昏迷。 昏迷前,我想醒来后我的人生完了,要跟黄牙秃头的中年组长一起过,只是没想到,醒来后却是---- 「啪!」一条鞭子抽打在地板上发出悽厉的叫声,我狠狠打了个激灵,身子颤抖,那条粗黑的鞭子离我只有几厘米的距离,泛着渗人的寒光。 一个陌生女人穿着陌生的衣服出现在我面前,眼里闪烁着精光,看我的样子就像是在打量着什么货物。 我不喜欢这种眼神,低下头看着脚,眼睛一瞪,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不是我的脚,这是一个孩子的脚。 一个猜测从心头闪过,我努力稳住唿吸,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四周围。 这是一个很空很大的柴房,里面有几十个瘦弱的小女孩,大部分人穿着麻衣麻裤,小部分人穿着锦服绸缎。 他们跟我一样,神情懵懂,对所处的环境很陌生。 「这里是哪里,我要回家,放我回家!」其中一个锦服小女孩尖叫道,她挣扎着站起来,这时我才注意到,原来每个孩子手都绑着绳子。 现场紧接着响起一片嘈杂的声音,孩子们纷纷哭闹,我非常配合的挤出几滴眼泪。 站在最中间的女人嘴角轻勾,眼里闪过一抹嘲弄,「啪」地一声将鞭子抽在了最先说话的女孩身上。 「啊!」女孩发出一声尖叫,直接被打晕了过去。 所有孩子都被惊吓住,不敢出声。 女人笑了笑,语调极轻极柔:「从今天开始,我是你们的训练嬷嬷。」 我全身泛起了寒意。 嬷嬷立马对我们进行了身体训练,谁训练一出错,她就当着所有孩子的面折磨出错的孩子。 她折磨人的手段很厉害,让我根本来不及体会穿越到一个古代孩子身上的惊奇感,只想着使劲儿地活下去。 不是没有孩子哭闹,受不了训练的苦,只是那些哭得稍微大声的孩子,都无一例外被嬷嬷扔了出去。 他们被扔出去受了什么惩罚,我不知道,光是听着门外传来的悽惨叫声,就足以让我胆寒。 被扔出去的孩子一天后就会返回训练,我观察过她们的样子,个个都神情麻木,眼神空洞,仿佛遭受了什么巨大的打击。 也不是没有孩子试图逃出去,趁夜深人静时悄悄打开柴房想要逃走,但第二天大家醒来时,嬷嬷打开了大门,让大家第一次看到了外面的景色。 门的正前方,挂着两个小孩的尸体。 她们被尖锐的棍子从喉咙戳进去,头低垂着,身体在棍子的另一边。 这让我想到了前世吃的烤串,只不过把鸡肾鸡腿变成了人…… 那么的血腥狰狞。 我的心底泛起了一抹浓重的悲哀,从此绝了逃出去的想法。 可能是因为我的卖力和乖巧,嬷嬷特意给我减轻了训练,这让我受到了所有孩子的嫉妒,她们开始暗地里排斥我。 一次跳跃练习中,我的落脚点被放了几根小而圆的枯枝,我失误地滑倒了,发出一声惨叫。 这对于已经练习一星期都不会出错的我是个严重的失误,嬷嬷不看过程,只看结果,当天,我被罚了不能吃饭和被她打了十鞭子。 鞭子一下又一下抽打在我身上,我恍然意识到,藏拙,是一件很有必要的事。 在根本看不见明天的日子里,优秀是致命的危险。 嬷嬷训练的难度越来越高,我如果不是有前世的意志撑着,早就撑不下去了。 身边的人一个个在减少,今天对你微笑的人,明天可能就会消失。我呆滞着,麻木着,痛苦着,只为了活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嬷嬷在一个晚上忽然说以后都不用训练了,带着剩下的女孩走出了柴房,来到了一间澡房。 她把我们都洗刷的干干净净,穿上了漂亮的锦衣绸缎,笑着说明天有惊喜。
第2章 挑中 我心情忐忑地想了好久,也猜不出明天会有什么惊喜。 第二天如约到来,我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了一位衣着华丽的妇人站在正中间打量着我们。 我惊讶,平日最严厉的嬷嬷竟是卑躬屈膝地讨好着这位妇人。 她们两人小声说着话,我听不清,只能隐约听见「挑挑」、「长得好」、「买卖」这几个词。 我低头看着脚发呆,想着最差也不过是卖给人当奴婢,或者沦为街头上卖艺为生的技人。 之前嬷嬷教我们的全是身体活,跟现代练芭蕾舞,民族舞的很像,每天都是翻跟头、拉筋、一字马…… 除了当奴婢技人,我想不出还能当什么。 「孩子们都醒了,您看有喜欢的么?」嬷嬷声音略大,全是恭敬。 我抬头一看,正好跟妇人的眼神对视了一下,那是一双清冷的眸子。 妇人双手环胸,体态婀娜地慢慢走到我们面前,轻哼道:「这批货能留下这么多,看起来质量不错。」 「是啊,这批女娃经过我的调教,姿势都已经学会了,加以训练一番就能用。」嬷嬷赶紧跟上来挤眉弄眼道。 我的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嬷嬷和这女人的对话怎么这么诡异。 妇人走到我面前刚好停下,眉头挑高,似是在考虑着什么。 嬷嬷见她忽然不说话,心里有些急了,一把将我提了起来,推到妇人面前推销: 「你看,这个是这批训练中身体最优秀的,模样也周正,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 我瞪大双眼,脚在空中急促晃荡着,心中非常恐惧。 嬷嬷这么着急跟妇人推销我们出去,肯定是打着坏主意。 妇人似乎很享受我恐惧的样子,她慈爱地摸了摸我的脑袋,笑着说:「既然你这么优秀,那就跟着我吧,乖孩子,阿娘不会让你受苦的。」 我张了张嘴,忘了自己还被提着,想要开口说话,刚好就被衣服掐住了喉咙。 「磕、磕……」半晌,我只发出了几个音调。 嬷嬷看上去很不高兴,把我扔在了地上,拿在手里的鞭子就要招唿过来。 最后还是「阿娘」救了我,她轻描淡写地摆了摆手,淡淡道:「我听不得小孩哭闹。」 嬷嬷这才放下了鞭子,用眼神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我颤抖地蜷缩起身子,缩在角落里,有些茫然落在妇人手里,会是怎样的命运。 总不会过的比现在更差了,我在心里安慰自己。 妇人素手轻抬,随意点了好几个女孩,被点到的女孩被嬷嬷抱出来放在妇人身边。 很快妇人就挑选完了,从口袋里拿出一张薄薄的纸,我看着就像前世电视剧里的银票。 嬷嬷紧紧攥着银票,笑的很开怀,把选中的女孩推搡着出门外去。 我没在她眼里看到丝毫不舍,在她眼里我们不是人,只是她训练的一件货物罢了。 我第一次跨出了柴房,忍不住往后一看,那些仍留在柴房里的孩子皆羡慕地看着我。 以后我回想起来,心中悲凉,应是我羡慕他们才对。
第3章 好地方 啊娘让我们坐上马车,车轱辘转动的声音咔擦咔擦响,仿佛是一把悬在头顶上的刀,一不留声就咔擦落下。 车内还坐有两个男人,这两人都是光头,脸上有好几道深浅不一的疤痕,眼神凶神恶煞。 我蜷缩着身子努力往角落靠,仿佛这样就能降低存在感。 那两个男人的眼神我不喜欢,上一辈子打工时我见过太多这样的眼神,只是那些人都很隐晦,远没有这些人般毫不遮掩。 一路上并不平静,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有女孩晃过神来,颤抖着问男人她们要去哪里。 其中一位男人「桀桀」一笑,露出了满口黄牙,意味深长道:「你们这是去享福的地方哩。」 被回话的女孩有些惊讶,没想有人会回復,随后更是叽叽喳喳地问了起来。 「享福的地方是哪儿呀?」 「能让你们欲仙欲死的地方。」 「啊,死?」 「不是死,是能让你非常快乐的地方。」 女孩犹豫了一下,「我觉得能吃饱饭就很快乐了。」 男人笑眯眯道:「去到那里不仅能吃饱饭,还能让你被人伺候。」 「被谁伺候啊?」 耳边仿佛传来那两男的窃笑声,「被男人伺候啊。」 女孩觉得他们很好人,她问的问题他们都会回答,后来干脆跑到他们身边去了。 男人说话声很大,从不掩饰,我抬头扫了他们一眼,那位女孩被其中一个男的抱坐在腿上,两手拖着她的臀瓣。 我紧紧地握住拳头,只能做的就是低头。 他们满口黄腔,但那天真的女孩只以为他们是和善的大哥。 真是悲哀…… 窗外吹来了几缕风,将帘子吹得四处翻飞。 我赶紧睁大眼睛,看到了外面繁华的酒肆,以及一位少年同是看过来的目光。 那是一双好奇的眸子,纯真的没有别的情感。 我愣了愣。 「喂,下车了!」其中一个女孩推了推我,我赶紧回过神来跟着出去。 男人一个个将我们抱下车,轮到抱我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他的手在我屁股上重重地捏了一把。 我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但却只能装作懵懂不知。 抬头一看,一座叫「虞美人」的坊肆出现在我面前。 我心底瞬时透着一股凉气,腿僵硬的不能动弹。 虽然早有预感会来到什么地方,但真来到时,还是万分接受不了。 上一辈子在东莞那种地方,躺着比站着更安逸更赚钱,我还是选择站着,这一世在各方面都不及现代的古代,我却要沦为躺着张腿的人。 男人不给我们打量的时间,一下来就推搡着我们进去。 阿娘领着我们来到一间有着珍珠点缀的房门前,淡淡道:「新进来的都要去去晦气,你们也不例外,这是沐晨阁,许多人一辈子只能进一次,你们进去吧。」 话一说完,我们就被人推了进去。 「好热啊!好像仙境!」一些小女孩惊唿道。 我细细一看,原来是温泉。 这座温泉用鹅卵石雕砌而成,古朴自然又大气,远比现代好看的多。 边上都放有衣服,女孩们一看就知道这是要她们沐浴,纷纷脱下衣服跳下水。 「啊,有鬼啊!」最先踏入温泉的女孩忽然惊声尖叫。
第4章 (1) 我赶紧跑过去,尖叫的女孩已经被人拉上岸,女孩颤抖的手指着温泉。 「鬼、鬼……里面有鬼……」 一些机灵的孩子跑出去叫人过来,阿娘率先赶到,眉头一挑:「怎么回事?」 「鬼、鬼啊……」 护送我们来的两男人也跟着进来,他们眼里精光大盛,我注意到,立刻哆嗦着身体低下头。 在场女孩有很多都是赤身裸体,还有一些跟我一样衣服没来得及换。 阿娘挥了挥手,两个男人就跳入了温泉中,不一会儿,他们的身体浮了起来,紧跟着的还有---- 一具女尸。 「阿青!」我听到了一阵陌生的女音,抬头看去,才发现沐晨阁门口已经围了一大群人。 我本就靠的极后,听到了声音又悄悄地退后了几步。 「阿青昨天跟我说,顾侍郎愿意娶她为妻,还跟阿娘说了,怎么今日却在沐晨阁里淹死?」 「娶她为妻?」另一个女人声音有些高昂,「她是傻了吧,怎可相信这胡话,这种话顾侍郎也曾跟我说过,谁不知道他家有个妒妇,娘家权重,他哪敢休妻!」 「可、可阿青……」 女尸这时被搬了出去,我看到了阿青的容貌,很美,美的楚楚可怜。 她的脸有些潮红,肚子被撑得极大,她被淹死时应该很痛苦,但嘴角勾却起了一抹笑意。 就像解脱了一般。 我从她身上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命运。 我们这群新进的女孩进入沐晨阁就遇到了这等晦气事,后面的洗浴自然不能完成,大家草草穿好衣服去了另一间澡房,匆忙洗好就去大厅集合。 阿娘看上去兴致不高,敲打了几句话就让人带我们去迎新阁,这是我们的新住处。 带路还是那两位男人,在马车里与他们聊天的女孩又问了起来。 闲言碎语中,我知道那位阿青才貌双全,心高气傲,是虞美人的头牌。 原来沐晨阁,只对新进的女孩和赎身出去的女人开放。 阿青骗了阿娘说顾侍郎愿意为她赎身娶她为妻,她瞒过了很多人,却瞒不过自己,最终选择淹溺而亡。 我心有戚戚,青楼女子,哪能被人明媒正娶风光出嫁? 逃出去的信念忽然前所未有的清晰。 「各位小姐,我们给你洗脚。」男人将我们领到一间大房,分配好床位说道。 我躺在床上用被子裹紧自己,非常不安。 那两男的打了五盆水过来,对应着我们五个女孩。 我看见女孩们一个个拖下鞋袜将脚伸进桶里,两个男人则一个一个的伺候。 「哈哈,你在干什么啊?」与他们处的关系最好的女孩笑着问道。 我打开被子的缝隙看过去,给她洗脚的男人竟是抬起她的脚丫子舔了起来! 一股酸水在胃里涌动,我好想吐。 「哈哈,好痒啊……」女孩只以为他在与自己玩闹,脚扑打起水花子。 那男哑着声音:「我这是在伺候你。」 我转了下脑袋,另一个男的没有舔脚,而是故意弄水打湿女孩腿上的衣服,一手搓着女孩的脚一手藉故伸进腿裤里摩擦着。 我张大嘴巴无声干呕,真噁心。 其中一个男人发现我躺在床上,走了过来阴测测地问:「你怎么躺在了床上?」 说着便要掀起我的被子。
第5章 (2) 我意识到不好,赶紧用手抠着喉咙要催吐,但越急就越吐不出来,明明胃上下翻滚,就是不吐。 被子一下被掀开,我无奈,只能抖着身子装成被尸体吓到模样,惊恐道:「鬼,有鬼!不要杀我……」 殊不知,我的楚楚可怜正中男人味口。 男人奸笑着,眼里发着光:「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位小娘子,长得真好看。」 他大手直接抓向我洁白的脚踝,力气大的骨头仿佛都要被捏碎。 我左右扑腾都挣脱不得,只能用手指扣着木板大声尖叫,一点点被拖下床。 「砰!」我的脑袋重重磕到了床边,大脑一阵剧痛,耳朵嗡嗡作响,一缕血腥味从鼻尖传来,头一定磕破皮流血了。 那男的一点都不在意,见我出血了眼神还更加兴奋。 「嘿,这样子才够味。」 另一个男的被刺激到了,跃跃欲试地往我身边走。 其他几个女孩被吓到了,她们围成一团,沉默地看着我被撕碎衣衫。 男人粗壮的手在我身上不断摸索,我喉咙一开,「呕!」 男人被我吐了个正着。 「啪!」我被重重地打了一巴掌,眼睛看向别的地方全是一片黑。 「臭娘们,给你脸不要脸,我弄死你!」 那男人抹了一把脸,将呕吐物往我衣服上擦,拖下裤子就要---- 「不好了不好了,红芍姑娘跟顾侍郎打起来了,啊大啊二,你们快点过去拦住。」 一个女人跑过来急忙道,见我这样子吓了一跳,「你、你们这是……」 其中一个男人往我脸上淬了口,「不要脸的贱货,她想要逃跑,被我跟阿二抓到了,我们正想惩罚她。」 两个男人临走时还特地交代了女人一翻,盯紧这些丫头不要让她们乱跑。 女人赶紧点头称是。 我的样子实在有点惨,女人想了想,找了个点白布帮我包扎了下。 我木然地任由她动作,眼神一片空洞。 女人有心事,边包扎边喃喃道:「为了阿青,红芍这样做值得吗……」 我眼睛动了动,抬头看向她,声音沙哑地问:「阿青?是早上在沐晨阁里死掉的阿青吗?」 女人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随后惊讶地看着我起身往门外走。 「你不能出去!」她抓着我的手拦住道。 我定定地看着她:「你不是很担心红芍姐姐吗,你带着我一起去。」 女人有些犹豫,我又说道:「带我一个人就可以了,其他女孩锁在里面,我这样子是逃不了的。」 两个男人留下来她的目的就是为了看住我,那女人想明白后,同意了。 可惜最后我们还是去晚了。 等赶到的时候,我和那女人只看到被啊大啊二活生生用板子打死的红芍。 她背后的肌肤全都烂掉了,血肉模煳,看见的人都忍不住别开目光。 唯有我,顶着个不断渗血的脑袋一步步走到红芍面前。 我认的这个人,早上我偷听过她和别人讲话,没成想下午再见,她已是一具尸体。 我发现她的手里似乎握着有东西,伸出手使劲将她的手掰开,里面是个小巧的香囊,底部有一行小字:赠红芍,阿青。 我死死地抓着这个香囊,努力将两人的相貌印刻在心中。 「砰!」东厢房的门这时被推了开来,第一个先走出来的是阿娘。 我脑海灵光一闪,全身忽然涌出了一股力气,朝着她所在的位置「咚」的一声下跪,磕着头嘶吼道:「阿娘!」 等了一会儿,率先印入眼帘的不是阿娘那双秀气的荷花鞋,而是一双朱红色的锦靴。 一阵充满磁性又带着点玩世不恭的声音传来:「莺莺姐,难道你们今天又要死掉一个人?」
第6章 一句定生死 我倏地抬起头来,眼神与少年对视个正着。 他穿着一身金黄色的袍子,手里拿着条摺扇,嘴角勾着一抹风流的轻笑。 然他乌黑的眼珠里却是一片厌恶,又仿佛是不屑,像是看蝼蚁般的卑贱物,全没有上午不小心撞见的好奇。 我忽然自惭形秽地低下了头。 啊娘的声音有些窘迫,赔笑着说:「这是刚买回来的姑娘,还不懂规矩,望五皇子见谅。」 「姑娘?」被唤作五皇子的人眉头一挑,质疑道:「我怎么看她像一个丫鬟?」 我的头被一顶扇子抬起,再次与那高贵的五皇子对视。 只是一眼,他就别开了目光,对着阿娘威严道:「我任晋州巡抚,替皇上巡行天下,抚军安民,今日虞美人已发生两条命案,我不希望在发生多一条。」 话语里的警告意味让阿娘瞬间变了脸色,她赶忙跪下来磕头叩谢。 我怔怔地看着这人的背影,他只是一句话,就让我捡了一条命。 阿娘毕恭毕敬地送走了五皇子,回来见我还跪在院中,不远处就是红芍的尸体,只觉得一阵晦气。 啊大啊二凑到她身边说了几句话,她眼里发出一阵寒光,拿了一根鞭子气势汹汹地走过来。 「刚把你买回来你就想着要逃跑?」 「啪!」 「要不是被啊大啊二看到你还反了天了?」 「啪!」 「如果不是有五皇子的命令,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啪!」 鞭子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打在我身上,我死死地咬着牙不肯叫出声。 我什么都没做,却不能把这一切说出口,我的身体只是一个七八岁不谙世事的小女孩。 鼻尖萦绕着浓重的血腥味,额头仿佛又渗出了血丝,我一阵头晕,下一秒,眼底便一片漆黑。 - 我是被冷醒的。 睁开眼全是一片枯枝,我仿佛回到了被训练嬷嬷教训的日子,但身上的衣服打破了我的幻想,我已经被虞美人买来了。 「呵呵!」我自嘲地发出一声冷笑,蜷缩起身子取暖,盯着一直握在手中的香囊,眉头一皱。 之前被打时握的太紧,似乎摸到了一些东西。 打开香囊一看,里面空空如也,我不死心,这边按一下那边按一下,终于在一处细小的夹层中找到了一颗色彩斑斓的药丸。 这绝对是一颗毒药! 我毫不犹豫地相信着,越是美丽的东西就越致命。 思忖间,外面传来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我赶紧收好药丸装作昏迷。 不一会儿,一双温暖的手抚了抚我的额头,我似乎听见她松气的声音。 「没烧就好,小孩子身体好的快,过几天这些伤口就好了。」女人碎碎念地唠叨着,我心里一暖,趁她帮我撒伤口的时候装作痛的醒过来。 「姐姐。」我弱弱地叫道。 女人做好事被抓住有些急促,她别过头去嘀咕道:「你别多想了,我只是看你人小小个被打的可怜,才帮你抹药的。」 我低低一笑,声音沙哑:「我以为你是过来要红芍姐姐的香囊。」 女人脸色微变,更加不自在了起来,我看着她似笑非笑。 忽然,她伸出手指头戳了戳我的额头,气恼道:「人那么小装什么大人!」说完便手一伸,「把香囊给我。」 我定定地看着她,沉默不语,在女人恼得又想戳我额头时,才悠悠开口: 「香囊可以给你,但你要给我些东西。」
第7章 留清白 我要女人拿的东西很简单,她们修饰脸颊的妆粉和一面铜镜。 女人听到我的要求后,还疑惑地盯着我看了好几秒。 「我只会答应你一个要求,你确定只要这些东西?」女人再一次问道。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不奢求这个女人能救我出柴房,阿娘是虞美人的主人,她下的命令谁都不敢违抗,既然不能出去,我要其他东西作甚? 而这些东西,能把我的清白保下来。 女人出去了趟,很快就抱着一小堆东西过来,我细细听她解说这是珠粉,那是红脂…… 她一说完,我就从怀里拿出香囊给她,没有半分不舍。 女人欣喜地接过香囊就走,不再跟我说一句话。 我靠在被锁的门前仔细听了听,没有任何声音,就赶紧拿出女人给的烙饼狼吞虎咽地啃了起来。 我还没有逃出去,不能先饿死了! 啃完饼子,我拿起妆粉看着铜镜涂涂抹抹了起来。 直到天色微白,我才满意地放下了铜镜。 我画得妆正是前世大名鼎鼎的「鬼妆」,眼底浓黑,脸颊半边鲜红无比,就像真正的血渗出一般。 我还特地将额头上的白布给解开,破皮的地方结了层厚厚的痂。 这么副死人样,我就不信那两个人看了还有胃口弄! 随后我将铜镜砸碎,挑着一片藏在了袖中,又将其他东西用枯枝掩埋好。 「啧啧,也不知道那小娘皮死了没,要不是昨晚一直处理尸体,我早过来了。」 「去去去,说什么死不死的,我可不想弄死人。」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和谈笑声,我半趴着身子脸朝下,装死。 「吱----」门被打开,一个男人率先走过来,呸道:「我们给你准备了饭菜,快点起来吃饭!」 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两个男人疑惑,其中一个男人上前朝着我腰重重一踢,我趁势翻身。 「嘶----」两个男人皆倒吸一口凉气,似遇到瘟神般退后了几步。 他们也算胆大,竟然没有被我第一时间吓跑,而是在原地踌躇。 「你、你上前去看一看,死、死了没……」 两人推脱了一番,终于有个人慢慢地走过来。 我努力让身体放松,不让脸出现丝毫异样,藏在袖子中的手紧紧抓着尖锐的铜镜碎片。 似乎有人将手放在了我的鼻子前,我立刻屏住了唿吸。 男人当即被吓得倒在了地上,抖索着说:「死、死了!」 「快去禀告莺姐!」 等听不到声音后,我立刻睁开眼睛,脱下衣服用里衣抹掉脸上的妆。 虽然古代化妆品落后,但也不是一抹就能掉的,我的脸很快变成了大花猫。 我急的都快用唾沫了,忽然发现他们送来的饭菜有汤,便赶紧弄了点在衣服上抹脸。 「你们是怎么办事的,我不是说不能让这个丫头死的吗!」阿娘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 「要是这个丫头真死了,五皇子怪罪下来整个虞美人都要跟着玩完!」 她一边骂一边推开柴房门,忽然愣住。 我正靠在枯枝上,听见阿娘的声音,抬起头可怜兮兮地唤了声:「阿娘……」 啊娘盯着我看了半晌,一句话都没说,转身就给啊大啊二「啪啪」各一巴掌。 「这就是你说的人死了,变鬼了!」 「是你们眼瞎了还是我眼瞎了?啊?!」
第8章 赐名媚烟 啊大不经激,一被打就脱口而出道:「明明之前我们来看时她已没了唿吸,脸比鬼还恐怖!」 阿娘瞪大眼睛,气的脸颊直抖,用手指着啊大:「反了你,还敢跟我顶嘴!」 她拿起腰间一直挂着的鞭子,「啪!」的一声打在了啊大身上。 这男人可不会像我这么不经打,阿娘足足打了十几鞭子才罢手,直把啊大的背打得鲜血淋漓。 打完了人,她心中的气也消了,笑容满面地走到我面前,把我往怀里带,哄着说:「昨天是阿娘不对,阿娘太生你逃跑的气,才把你关进柴房里。」 我瑟瑟发抖,强忍着心中的厌恶,软软道:「阿娘,我在这里住着好冷。」 阿娘用贴着指甲套的手冰凉地往我脑袋上摸,「好孩子,辛苦你了,阿娘现在就带你出去。」 她慈爱地挽着我,我挺直背嵴走出了柴房,对啊大啊二射过来的阴狠目光视若无睹。 耳边传来细碎的哗啦声,我心想他们肯定在找证据。 我冷笑。 那些妆粉全被我踏着枯枝,一点点爬到窗口扔掉了,他们不可能找到。 走出院子,眼角的余光瞄见了一抹紫色衣裙,我心里疑惑,觉得熟悉。 没等我多想,阿娘忽然停下了脚步,看着不远处开得正盛的芍药花,脸上一片怔然,呢喃道: 「红芍、媚青和秋竹三人从小感情要好,红芍跟阿青更是形同姐妹,我没想到她竟然会为了阿青的死去找顾侍郎麻烦。」 「那可是正四品的吏部侍郎啊,即使是家中捐官所得,好歹也挂着正四品的官衔,红芍怎么这么想不开跟一个官斗呢,我们不过是个……」 我默默地听着,努力做出懵懂无知的神情。 阿娘不在说话,低头看着我,眼神恍惚的仿佛在看另一个人,「你跟阿青长得真像,从此以后,你就叫媚烟吧。」 我面上乖巧地点头,心里却对这个名字不喜,媚青,媚烟----青烟,这可不是吉利的事物。 再一次踏入了迎新阁,其他四个小女孩目光闪烁地看着我,她们知道事情的全过程,却都选择了隐瞒。 我好恨,但无能为力。 她们也被赐了名字,分别叫春花,秋月,夏竹,冬雪,四个人讨好着阿娘,也讨好着阿娘怀里的我。 等阿娘离去了,春花忽然一把将我从椅子上推开,怒骂道:「啊大哥是不是受你连累被阿娘打了?!」 这女孩跟啊大啊二关系要好,第一时间就为他们出头。 我摔在了地上,头「砰」的重重磕到了地板。 好痛,我的眼眶立刻红了起来,抱着身体在原地啜泣了起来。 「说,是不是你害的!」 春花眉头一竖,不管我的悽惨样,走过来用手拉扯着我的头髮,拳头揍出,看样子要把我往死里打,替所谓的「哥哥」出气。 「好了好了,春花你别生气了。」其他几个女孩赶紧过来拉住她,阿娘才刚把媚烟领回来,她们不能打她,一旦被阿娘发现,受苦的是她们。 「你们放开我!」春花挣脱不得,气的脚四处乱踢,像极了现代的泼妇。 我默默地爬起来坐到床边,看着这一幕就像在看戏,眼底一片阴冷。
第9章 杀人女儿香 等到半夜时分,我听着外面远远传来打更的声音,足足打了四更,心里估摸着是凌晨一点,便悄悄下了床。 我乘着夜色打量了其他四个女孩,见她们睡得跟死猪一样,轻轻打开了门。 今夜,我要杀人! 我不知道心中什么时候升起了这种想法,可能是我差点被啊大啊二强的时候,可能是我被阿娘用鞭子抽的时候,也可能是得了毒丸的时候…… 今日他们不死,明日死的便是我,他们不会放过我的! 夜色深沉,路上没有一个人影,我顺利摸到了他们的房舍,为了保证万无一失,我之前还特地激了下春花,让她说出啊大啊二所在的住处。 侧着耳朵贴在门上,我眉头一拧,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在我了解中,这种五大粗的男人睡觉肯定会打唿噜的。 我着急地在原地走来走去,实在不愿放弃这等好机会,便悄悄推开了门。 感谢这里人民淳朴,门都不会落锁。 「吱----」门被轻轻打了开来,月光也跟着透进来,我眯了眯眼睛,看见床上躺着两个模煳的人影。 心中一定,我悄悄摸向了水缸,打算将怀中的毒丸放进水里,只要他们喝了水,就会---- 「你这样做是不行的。」一阵男声忽然冒出,我吓得差点扔掉手里的毒丸。 我心脏狂跳,四处一看,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 「小笨蛋,我在你上面。」又是一阵男声音冒出,我赶紧抬头往上看。 「说你笨就是笨,我说在上面你就信在上面,真傻!」声音越来越近,我还能感受到他话语里的鄙夷。 一个人影渐渐变得清晰,我倒吸一口凉气,赶紧用手捂住嘴巴,怕下一秒就会尖叫。 这是五皇子,是昨天见过的五皇子,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一步步向我走来,眉眼俊朗,一身白袍,月光洒在身上就像天上仙君。 我怔怔地看着他边皱眉边掰开我的手,将毒丸放在鼻前吸了吸,似笑非笑地说: 「这是用见血封喉的汁液浸泡过的丸子,也是你福大命大,竟然没让丸子碰到了伤口,反倒让丸子有一股----」他话一顿。 我下意识地问道:「有什么?」 「一股女儿香。」他挑眉暧昧地说着,低低的嗓音自有一股磁性,我的身体竟然有些酥麻。 我低了低头,不自在地退后了几步,心脏仍是跳得厉害,五皇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会不会把我给…… 「你为什么要杀他们。」他忽然盯着我问道。 他威严的目光让我不敢撒谎,大脑瞬间空白,嘴自动倒豆子般说出我与他们的恩怨。 等我回过神来,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 五皇子眉头舒展,我的理由似乎让他很满意,他牵着我的手,强势地将我拉到两个男人面前。 「杀人要这样杀,首先得让他们昏迷,让他们根本没知觉,还得制造自己不在场证明,最后是杀人的手段,是一刀子咔擦下去,还是用毒药让他们死的悄无声息……」 他温柔地教我如何杀人,还指点我毒丸不能放在水缸里,太暴露了,可以碾碎洒在碗里,反正他们用的碗又黑又脏,混点粉末他们不会发现。 我恍恍惚惚地照着他的指示做,等一切做完,我站在门口回头往里一看。 五皇子站在房间里,月光只撒到他一半脸,衬得他明灭如鬼魅。 我内心激盪,脑子一抽忽然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五皇子眉头一挑,有些惊讶,随后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因为他们看见了不该看的人。」
第10章 打架 我浑浑噩噩地回到了迎新阁,趴在床上立刻有股困顿感。 我想睡觉,但睡不着,脑海不断迴荡着五皇子说的那句话。 忽然,我眼睛瞪大---- 他们看见了不该看的人,不会是指看见了五皇子吧?! 我的心跳得越来越快,不一会儿便出了身冷汗。 怪不得我们讲话那么大声,啊大啊二都没有醒来,这两个人一定是被五皇子下了迷药! 脑海闪过他教给我的杀人方法,如果今晚我不去,五皇子是不是也要杀了这两个人?他为什么要杀他们,又被啊大啊二撞见了什么? 我半是惊惧半是庆幸,一晚上五皇子那双高高在上的眸子不断在梦里沉浮。 - 「啪!」一阵刺耳的声音将我陡然惊醒,突如其来的白光让我不适地眯了眯眼睛。 「啪!啪!啪!」春花双目猩红,发狂地将能打碎的东西扫在地上,其他几个女孩纷纷拦她。 「春花,人没了不能活过来,你别乱打东西。」 「是啊是啊。」 「你们给我滚开!不就是害怕阿娘责怪下来要打你们吗?!阿娘若是怪罪下来,全都算在我头上就行了!」 春花大吼一声,忽然全身无力地跪倒在地上。 「呜!啊大啊二哥这么好,怎么说没就没了……」 我悄悄松了口气,感觉悬在头顶上的刀被挪开了。 没了好,没了,他们就不会---- 「一定是你!一定是你这个贱人害死了啊大啊二哥!」春花忽然朝我看来,泪眼朦胧地瞪着我。 我心微微一跳,面上软软道:「春花姐,你在说什么?」 春花一骨碌地爬起,如箭一般向我射来,别人拦都拦不住。 她拽起我的头髮,「啪!」地就给了我一巴掌,嘶吼道:「一定是你这贱蹄子害死了他们,啊大哥说的没错,你就是欠艹----」 嗡!脑海中名为理智的弦彻底断了,她凭什么侮辱我! 我咬牙用尽全力地翻到地上,趁她没反应过来时将她压在身下,专挑她柔软的地方一拳又一拳地砸! 不就是打架吗,我曾经一个大人还对付不了一个小孩? 其他女孩见势不对,一些上前来拦我,一些跑去外面搬救兵。 手被人抱住,我就用脚踹! 一脚正正踹到春花胸口,她倒在地上,完全被打懵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反了反了,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阿娘!」 阿娘急忙跑过来,见满地的杯子碎片和响亮的哭声,眼都要红了,握在手里的鞭子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最后,我和春花还是逃过了鞭笞。 阿娘除了用鞭抽,有的是方法治我们。 她罚我们站在大院里,迎着烈日的阳光,头顶着装满水的铜盆动都不能动。 只要有水洒在地面上,就得多站一个时辰。 来来往往的姑娘见我们两个小孩被罚,有些好奇地看了几眼,我们并没有引起太大注意。 「没想到啊大啊二竟然死了,这可苦了秋竹啊,明明再过几天她就嫁给他们了。」 「唉,谁能想到会发生这等事,也不知道是谁要害他们。」 「秋竹还没进门,啊大啊二的钱财她拿不了,赎身无望,又是一个可怜人……」 古代女子地位卑下又必不可少,男子没钱可二人共用一个姑娘。 我听着这些姑娘的闲言碎语,心里一抽,手脚蓦然一片冰凉。
第11章 内心拔凉 「红芍、媚青、秋竹三人从小就要好……」 「为了阿青,红芍这样做值得吗……」 脑海闪过几缕画面,我怔怔地摇头,头顶上的铜盆「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泼的我满身是水。 「不可能,那个女人不是秋竹。」我失神地喃喃自语,忽然转身往外跑,看也不看地上的铜盆。 春花在后面大喊:「臭媚烟,你要去哪里!」 我头也不回地喊道:「去看啊大啊二!」 我来到了啊大啊二的房舍,发现有许多人围着观望,便仗着身子小硬是挤到前面去。 「呜呜,呜呜……」一个女人趴在两顶黑黑的棺材前嚎啕大哭,那抹熟悉的紫色衣裙深深刺痛了我的眼睛。 春花也跟着来了,跑到棺材前痛哭。 「呜!你们好狠的心吶!」女人边抽噎边大声哭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我的脚死死定在原地,前进不了一步。 秋竹,就是那位帮我包扎伤口,帮我抹药的女人。 她帮了我很多忙,而我,却把她的丈夫害死了,摧毁了她赎身出去的机会。 一股浓重的罪恶感瀰漫在心头,我扯了扯嘴角,不知该哭该笑。 忽然,我眼角的余光瞄到了一抹明黄衣角,抬头一看,原来五皇子也在,他换了身充满天家威严的金蟒服,很是器宇轩昂。 他注意到了我的目光,偏了偏头对我微微一笑。 这个笑容如春风十里般温暖,我却遍体生寒。 啊大啊二从小被虞美人买来当奴隶,没有亲人,只是简单的哭灵当天下午就埋入土中。 下葬时阿娘出现,见我和春花两人都在,竟是什么都没说。 我猜想一定是我们的样子太过伤心,阿娘也伤心,所以就没责怪。 下葬完成,秋竹直接晕了过去,我急忙跑过去扶她,经过阿娘身边刚好听到他们的对话。 「……是被人下毒而死。」 「我们会全力配合。」 五皇子说这话时,还特地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我内心拔凉拔凉的,心跳急促,也不知是担心秋竹还是害怕…… 我提心弔胆了一天,正要松口气时,阿娘忽然叫了我过去。 我跪在地上,心里忐忑不安,庆幸阿娘是背对着我,不然真不知要作何表情。 「我知道你被我罚去柴房时,秋竹过去帮你抹了药,想来是你入了她眼,这几天你去陪陪秋竹,让她不要多想。」 阿娘只差没把「看紧她」说出来,我没多问,就算她不说我也会去看秋竹的,便朝她磕了磕头应是。 当天晚上,我和秋竹睡到了一起。 我不敢合眼,担忧地看着仅是一天就消瘦许多的秋竹,怕她忽然想不开跑出去一了百了。 「呵!」耳边传一缕嗤笑,秋竹睁开了眼睛,伸手弹了弹我的额头,沙哑地说:「傻丫头,我又不会寻死,盯我盯得这么紧。」 被人猜中了心思,我腼腆一笑,手拉着她的衣袖撒娇道:「秋竹姐,你救过我的命,我还没报恩呢,你可千万不要死。」 秋竹再次一笑,抚了抚我脑袋:「乖孩子,我不会去死的,命都不是自己的,怎么能去死呢……」 她喃喃说着,我心里一紧,用力抱紧了她。
第12章 禁地 秋竹回神,不知想到了什么说:「你不用对啊大啊二愧疚,他们的死与你无关,啊大被打了鞭子也与你无关。」 我心脏重重一跳,差点以为她发现了什么,听到她后面说的那句话,心下稍安,眨巴着眼睛问:「什么被打与我无关?」 秋竹又弹了下我的额头,「傻孩子,昨天啊大说你变成了鬼,是你拿了我给你的妆粉化妆吓走了他吧?」 我不知道她为何要提这件事,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秋竹嘆了口气,凑在我耳边小声道:「辛苦你了。」 我喉咙一哽,秋竹这是猜到了什么吗?我张了张嘴巴想要问,却不知怎么开口。 我好想跟她说,啊大啊二不是好人,你不要伤心了。 只是人都没了,说这么多又有什么用呢? 秋竹在虞美人待了这么久,怎么会看不清啊大啊二的真面目。 我眨了眨眼睛,将眼中的泪意给憋了回去! 秋竹紧紧将我往怀里带,喃喃道:「啊烟,只要入了青楼,一生都会是青楼的女子,别肖想能跟普通女孩般出嫁,在别人眼里,你骨子里都是放荡的。」 「阿青看不开,她死了,红芍为了她也跟着死了,现在就只剩我一个人了。」她语无伦次地说着,看着我像是在看另一个人,「得不到的,终究是得不到的……」 我沉默不语,任由她抱着,等她睡着了,我伸手摸了摸她的枕头,一片湿润。 对不起。 我张开嘴巴无声地说道。 我没得选择。 秋竹仅是一夜就看开了,等我睡醒时,身旁只有一个丫鬟打扮的姑娘。 姑娘一见我醒来,忙给我递水漱牙,又打了热水给我洗脸。 「秋竹姐姐去哪里了?」我第一句话问道。 「秋竹小姐接客去了。」丫鬟老老实实道。 我有些惊愕,问:「她一直都有接客吗?」 「有啊。」丫鬟好奇地看了我一眼,「秋竹姐一直都有接客,这星期要准备成婚,阿娘才没让她接的。」 我咬了咬唇,心里一片默然。 等我收拾好,丫鬟直接带我去了别的地方。 我看着周围越来越陌生的建筑,眼里生疑:「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丫鬟脆生生道:「去教习阁。」 我身子一顿,警惕道:「那里是干什么的?」 丫鬟歪着脑袋似是在想着什么,好一会儿才说:「那是训练的地方,你们这批小姐有人来初葵了,阿娘说可以训练了。」 我心一跳,想要问是什么训练,临到头却住了嘴,再问下去就要惹人生疑了,只能默默地跟在她后面。 走了一段路,我还是有些不放心,「怎么这片地方我从来都没来过?」 丫鬟脸色微变,左右看了看才小声说道:「阿娘说辰时就要到,秋竹姐又不让我打搅你,小姐你醒来的太晚,我就抄近路了。」 我眉头一皱,还是有些疑惑,我们这批人刚来时基本将虞美人逛了个遍,我记性好,把路都记下了,但这条路我却从来没印象。 忽然,我瞄见远处有一栋茅草屋,跟周围阔气的房子完全不一样,便指道:「那是什么地方?」 丫鬟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脸色大变:「那里是禁地,我们不能看也不能进!」 话一说完,她竟是拉着我焦急地跑了起来。 等过了那片地方,我张了张嘴,丫鬟仿佛预料到我会问禁地的事,急的都快要哭了出来: 「小姐您别问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求您也别说出去,说出去会没命的!」
第13章 拶指 我见她这样,也非常惶恐地点了点头,「嗯,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 很快我们就来到了教习阁,丫鬟把我送到就赶紧跑开了,怕我会缠上她似的。 我微微有些无语,跨步踏入朱红色的门槛。 我一进来,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在我身上,尤其是春花,她还很兇狠地瞪了我一眼,要是阿娘不在,我相信她一定会冲上来打我。 后来我才知道,阿娘当时对她们说,我是这群人里长得最标緻的,生来命好,春花是嫉妒我才瞪我,以后更是处处与我作对。 啊娘见人齐了,便走到一处空旷的地方,我看过去,发现那里有扇巨大的铜镜。 阿娘面无表情地扫了我们一眼,目光中的威严让我们畏惧地低了低头。 她淡淡地说:「你们都被虞美人买下了,是虞美人里的姑娘,都给我抬头挺胸,莫要让人看轻了去。」 我们赶紧照做。 「现在,脱下你们的衣服。」 我愣了愣,其他女孩也跟着发愣,阿娘双目一瞪,手里的鞭子「啪」地打在地上,「还不赶紧给我脱!」 女孩们都很怕阿娘手里的那条鞭子,便赶紧脱掉衣服,我见此也快速脱掉。 阿娘看着我们,冷冷补了句:「全都脱光。」 我手一僵,抬头扫了眼其他孩子,她们都神情懵懂地照做了,我咬了咬牙,脱! 五个孩子光秃秃地站在阿娘面前,紧接着,阿娘伸出手,竟也脱起衣服来。 我目瞪口呆,从没见过一个女人能将衣服脱的这么妩媚,让我移不开眼。 阿娘褪去了所有衣服,露出内里成熟女人的风韵,她边指着身体边告诉我们这是什么地方。 等我们将部位都记住了,阿娘又穿上衣服。 我本以为这样就结束,哪知阿娘又道:「现在,站在铜镜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用你认为最美的姿态将我跟你讲的部位展示出来。」 她威严地扫了我们一眼,眼里不容置疑:「一个一个来。」 我的心瞬时泛起一抹寒意。 阿娘一个个点名,先是叫了秋月出去。 秋月比我还小,她瑟瑟发抖地站在铜镜前,身体微弓,阿娘说展示耳朵,她却指成了嘴巴,手指更是放进嘴里吮着。 在她眼里,觉得这样子的嘴是最美的。 阿娘沉默地看着秋月,我感觉她整个人都处在怒气边缘,可阿娘没有抬起鞭子,而是柔和地叫秋月过来。 我看见阿娘从柜子里拿出了五根小木棍,用绳子将其穿过,然后套在秋月的手上,表情极其温柔地将绳子一点点收紧。 「啊!」秋月立刻发出一声惨叫,我不忍地别开了头。 「呜!啊!」她边哭边悽厉地叫着,而阿娘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嘴角甚至还挂着浅浅柔和的笑意。 「啊!」一声短而急促的嘶吼,秋月彻底晕了过去。 阿娘这才作罢,将刑具收好,命守在外面的丫鬟打来一盆冷水将秋月给泼醒。 「下一个,春花。」 春花咬了咬唇,颤巍巍地走到铜镜前,根据阿娘说的部位抬起手指指出来,还得摆出个好看的动作。 春花顺利过关了,紧接着是冬雪,夏竹。 我沉默地看着女孩们对着铜镜「搔首弄姿」,内心一片悲凉,不知如何是好。 对有着现代思维的我,摆姿势是件很简单的事,但我不想,我不想成为青楼女子,不想任命地自甘堕落! 终于,轮到我了。
第14章 *冷淡 我颤巍巍地走到铜镜面前,耳边一直迴荡着秋月被拶指的惨叫声,眼里倒印着一丝不挂的身体,思想仿佛被两股极端拉扯着。 阿娘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展示锁骨。」 我看到铜镜里的自己木然地用手指着锁骨,身体前倾,身子轻颤却体态婀娜。 阿娘又说了几个部位,我同样指了出来,摆出不美不丑的姿势。 铜镜里的人忽然让我感觉好陌生。 铜镜里的阿娘点了点头,我心下一松,终于是熬过去了。 「阿娘,媚烟她在模仿夏竹!」春花的声音尖锐刺耳,划破了满室沉寂。 我怔愣地站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春花就已拉着夏竹站了出来,愤怒不平道:「她有好几个动作跟夏竹做的一模一样,她是在模仿,根本就没自己想!」 「我----」我张了张嘴想要解释,阿娘却一鞭子地打在了地上,打断我的声音。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我,阴测测地说:「媚烟,我一直觉得你是个聪明人,可你的聪明却用不对地方。」 她一鞭子向我抽来,我慌张地抱头蹲下。 那鞭子离我极尽,并没有打中我,阿娘只是想吓唬我,真正的惩罚是拶刑。 我的手被阿娘强势地套入了小木棍中,一抽一拉,便是撕心裂肺的痛苦。 「啊!!」我忍不住大声叫了起来,都说十指连心,我痛的心都在搅着! 正当我以为自己要死掉时,阿娘终于放开了刑具。 我抖着身体看着手指,有显着的红痕,却没流血,啊娘把握的真是极有分寸。 手轻轻一动,又是一阵痛楚。 「散去吧。」啊娘说道,其他几个女孩赶紧穿上衣服,夏竹有些愧疚地看着我,想要过来帮我忙,却被春花给拉走了。 我用牙齿咬着衣服,一点一点地穿上。 等我终于穿好,教习阁一个人都没有了。 「小笨蛋,竟然连衣服都穿错了。」一阵男声忽然从头顶冒出,我倏地抬头,五皇子正倚靠在粗粗的樑上,一脸戏嚯地看着我。 对于他的神出鬼没我早有领会,此时看到他也不吃惊,应该说,我已经没力气去想任何事了。 五皇子见我这幅淡定样很有趣,纵身一跃跳到我面前。 他说我真笨,连个取悦人都做不好,被罚了活该。 我本不应理会的,但一看见他眼中的不屑,我心一激,竟是往前走了几步,朝他抛了个媚眼,将身子软软地靠在他的胸膛上。 我强忍着痛楚,伸出手指在他胸膛上画圈,身体更是轻轻地蹭着他的敏感部位。 五皇子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眼底却是一片冰凉。 他说:「媚烟,你真是不懂得讨好男人。」他视线往下看了看,又说:「我不对没发育的小孩感兴趣。」 我咬了咬牙,气的脑子都要炸了,我一个有着现代先进思想的人竟然被一个小屁孩说不懂男人?! 男人是什么东西,不就是个用下半身思考的猴子吗! 「你就是个性、冷淡。」我咬牙切齿地吐出了这几个字。
第15章 姐妹 五皇子眉头一皱,问道:「性、冷淡是什么意思?」 我身体一僵,暗叫不好,忙挤出一抹笑容说:「就是说你英俊神武,才貌无双。」 在他深沉的目光下,我硬槓着和他对视,不一会儿就觉得无所遁形。 「我、五皇子如没什么事,媚烟先离开了。」我语无伦次地说道,不等他回答就往外跑。 一瓶药忽然抛到我面前,我下意识地接住,盯着这瓶药有些恍神,五皇子到底想要干什么? 五皇子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媚烟,你要好好活下去。」 我没有回头,捏紧药瓶重重往前踏出了一步。 回到迎新阁,春花坐在椅子上哼了一声,讽刺道:「也不知是谁回来了,房间忽然变的好臭啊!」 我悠悠地回道:「要我说嘛,某人的嘴更臭。」 春花眉头一竖,手「砰」地一声拍在桌子上,「媚烟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我不咸不淡地回道:「又不是在说你,你气个什么劲儿,难道你----」 我正视着她,「做贼心虚?」 「砰!」又是一声拍桌子响,春花怒气沖沖地站了起来,「臭媚烟,我打死你!」 「你是要打死谁?」阿娘的声音鬼魅地从门前冒出。 我慢腾腾地挪了挪身子,让阿娘进来,挑衅地看了春花一眼。 春花狠狠地捏了捏拳头,气的牙齿直咬。 阿娘走了进来坐在椅子上,看向春花问道:「你说你要打死谁?」 春花唯唯诺诺地不敢说话,阿娘盯着她,忽然笑了,「说到就要做到,怎么,敢说不敢做?」 她将鞭子从腰间抽出来放在桌子上:「来,将鞭子拿起来,去打你要打死的人。」 春花狠狠地打了一个激灵,一把跪在地上说:「阿娘我错了。」 阿娘直勾勾地盯着她:「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 春花抖索着说:「我、我不该说要打、打死虞美人的姐妹。」 我冷笑,她倒是会说话。 「错!」阿娘毫无感情地说:「你错在连话都不会说。」 她扫视了在场所有人一眼,「虞美人是什么地方,你们知道吗?」 我们纷纷摇头。 阿娘用从未有过的语气郑重道:「虞美人是晋州最红火的青楼,经过我们调教的姑娘丫鬟,外面的商客愿意用千金来买。」 「你们都是将来要撑起虞美人脸面的姑娘,一言一行都代表着虞美人,如果让外面的商客听到虞美人的姑娘说要打死一个人,他们会怎么想?」 春花被阿娘逼视的脸毫无血色。 「他们会认为这姑娘太粗鄙!太冷血!」阿娘冷冷说道。 春花脸色大变,重重磕了个响头:「阿娘我错了……」 阿娘亲自将春花扶起,看着我们感嘆道:「阿娘对你们很严苛,是为了你们好,现在是阿娘养你们,等以后,就是你们来养阿娘了,就算你们不领情,我也认了。」 说着说着,她眼角都有些湿润了。 我默默地扫了周围一圈,果不其然,其他女孩都很动容,尤其是春花,简直是要哭了。 真是演的好一出苦情戏! 我暗地里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眼眶也跟着红了。 阿娘招手让我过去,她将春花的手放进我手里,语重心长道:「你们年纪还小,喜欢打闹也不懂事,但你们要记住,你们是姐妹,都是虞美人的姑娘。」
第16章 男僕 自从阿娘让我和春花握手言和后,春花再也没有来找我麻烦,但我知道她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 她看向我的眼里有一股恨,就像是最兇勐的烈火,非要燎原才能将恨意消除。 在阿娘的调教下,我们摆姿势的水平直线上身,就连最小的秋月都做的像模像样,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韵味。 我做的更是出色,阿娘连连夸赞了我好几次,说我很有潜力。 呵,我只是不想被拶指而已…… 自那以后,我再也没有遇见过五皇子,这让我有些失落。 平静的日子终被打破,有一天,阿娘领了一群男僕走向迎新阁。 「以后她们就是你们要服侍的主人。」阿娘对着那群年轻的男人说道,又转头看向我们:「一人有一个专属男僕,媚烟,你先来挑。」 我迎着其他几个姐妹羡慕的目光,弯了弯身子说:「阿娘帮我挑选便是。」 阿娘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会儿叫出了一个名字,男僕里立刻出来了一位斯文儒雅的男子。 他叫温明,样子生的眉清目秀,是这群男僕中最好看的。 等几个姑娘选好了男僕,阿娘严厉地敲打了我们几句,说男僕是我们的奴隶,我们不可与他们发生私情! 她说的很严肃,甚至还让鞭子抽打在地上,我们被阿娘请了个女夫子来教导,已经懂得一些男女之事,当即跪在地上应是。 等阿娘走后,男僕们赶紧将各自的小姐扶起,又是帮我们捶背又是帮我们捏脚。 春花对我的男僕很是眼馋,总要指使着他做事,每当那时,温明都会为难地看着我,见我没说话,便磨磨蹭蹭地去帮春花做事了。 春花让他过去捏脚,见他捏的心不在焉时不时地抬头看我,不满地用脚踹了踹他的胸膛。 「温明,你把我给捏痛了!」她生气地说道,温明立刻跪在地上道歉。 春花很享受这种感觉,竟还伸出脚趾头让温明去舔,说舔得好了就不责怪了。 我懒懒地靠在床上,看到这一幕冷笑,春花欺压温明,就是在欺压我,因为温明是我的男僕! 我悠悠说道:「温明,过来替我捶捶肩膀。」 温明眼睛一亮,立刻走过来帮我锤肩膀,春花气的跺了跺脚,我还故意发出舒服的声音刺激她! 过了好一会儿,我又说道:「某人啊,那么喜欢我的男僕就来求我呗,没准我会大发善心跟她换换。」 春花气的眼睛一瞪,眼里都欲喷出火来!她死死地咬着唇,最后竟是一句话都不说。 我心一凛,越是隐忍不发的人越是不好对付,对春花开始上了心。 等到夜晚要休息时,阿娘又来了一次,我这时才知道阿娘给我们男僕的用意。 她竟然要我们跟男僕一起睡觉! 「你们将来都是要勾着男人的,不了解男人怎么能勾着男人呢?第一个先让男僕起反应的,我就赏她一瓶外域的花露。」 阿娘话一说完,其他女孩都情不自禁地红了脸。
第17章 调戏 青楼女子豆蔻之年就可出去招唿客人,我们一有人来了初葵,就要开始学习各种媚术房中术。 想到这里,我特地扫了下春花,我们几个孩子,春花是第一个来初葵的,也是年纪最大懂得最多的。 这一晚上,我几乎夜不能寐,身子僵硬地躺在床上,身旁男人炙热的唿吸打在我的脖子上,让我极其不舒服。 等我迷迷煳煳撑不住要睡着时,房间里忽然传来奇怪的声音。 我狠狠地打了一个激灵,困意全都没有了。 我将身子悄悄移向了外边,那声音越发清晰了起来。 我借着月光,看到了春花所在的位置有两个重叠在一起的黑影。 月亮许是知道我的心思,竟然在那一瞬间让月光透进窗户洒向春花的位置。 我眼睛倏地瞪大,吓的差点叫了出来,关键时刻,一只手从背后伸出将我的嘴巴捂住,我憋得脸颊一阵通红。 男僕正躺在春花上面,春花仰着头,我看不到她的脸,当时一看,还误以为是一具无头女鬼。 我死死地盯着这一幕,胸口上下起伏,等月光散去,我也看不到她们动作了,便动了动头。 身后的男僕犹豫了一下,将手给松开了。 我没有转过身去,也不想跟他用眼神交流,瞪大着眼睛毫无睡意地躺到天明。 第二天公鸡一叫,阿娘就推开了我们的房门,一些姑娘还在睡意朦胧阶段,都被阿娘给掀开被子惊醒了。 阿娘走到春花那边,满意地笑了笑,夸她做的不错。 我直起了身,任由阿娘掀开被子来看。 阿娘同样对我笑了笑,说:「媚烟也做得不错。」 我惊愕,转头看向温明,温明满脸通红地看着我,眼里闪过一抹歉意,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我深唿吸了一口气,没等他开口便转头,没有理他。 阿娘说到做到,当着所有人的面赏赐我和春花各一瓶花露。 下午去到教习阁,阿娘忽然叫我们不用脱衣服了,她叫男僕们叫过来,训练我们给男僕脱衣服。 我眼睛没有瞄向他,囫囵吞枣地给温明脱了外衣。 阿娘眉头一皱,立刻让我们喊停,「你们是把自己当成奴婢佣人么?」 女孩子们手无足措,阿娘便上前用温明做示范,指点着我们。 温明紧紧咬着唇,唿吸有些重。 阿娘拍了拍温明肩膀,不由感嘆了一句:「年轻真好啊!」 我强忍着厌恶学着阿娘的动作拿温明做示范。 阿娘一说散,我就立刻跑去了如厕,「呕」地一声吐了出来。 阿娘的教育就是洗脑式教育,从小就给我们植入一种想法,怪不得有些青楼女如此开放,甚至还对里面的阿娘死心塌地。 抬头,如厕的窗透着点点阳光,照射在我身上炙热无比,但我的身体却一片寒冷。 我不由想起了前世,如果那天没有太开心,从而贪嘴喝下那杯酒,是不是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了。 可惜没有如果…… 我狠狠咬了咬牙。
第18章 缘始 我不想被洗脑,不想被她们的思想蚕食。 这时,如厕外响起了一阵声音。 「温明,今天那位阿娘的功夫怎么样啊?」一个男僕暧昧地问道。 温明温柔的声音传来:「人家以前可是头牌,你说呢?」 「我可是听见了,阿娘让你晚上过去她那里一趟呢,你可有福了,嘿嘿。」 温明也跟着低低地笑了。 「还有你跟的小姐,啧,那姿色,就算她不撩拨我,我也会忍不住……」 他们的声音渐渐消失,我双腿无力地靠在门上,脑海忽然闪过五皇子的相貌,我竟有种想要见到他的冲动。 我冲出如厕毫无方向地跑着,等我跑累了,回过神来,就已来到了禁地前。 这是一间普通的茅草屋,看上去似乎就快要塌了,风一吹来,茅屋也跟着瑟瑟晃动。 我曾经研究过虞美人的地形,这茅草屋背后有一堵墙,而墙的背后则是啊大啊二的房舍。 无端端的,我又想到了五皇子。 呵,我自嘲一笑,觉得自己真是魔怔了,但心底又抱有一丝希冀,如果我向五皇子求助的话,他会不会把我带出去? 我深唿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将手放在茅屋面前,然后,用力一推! 没有预想传来的推门声,而是一片痛楚,我立刻睁开双眼,发现自己的手被一个男人的手掐住! 五皇子脸色阴沉地看着我:「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反问:「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五皇子看样子很生气,他手一用力,就把我重重地甩了出去。 「砰!」我屁股着地的摔在了地上,倒抽了一口凉气,真痛!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他走到我面前,用冷漠的目光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倔强地抬起头盯着他,同是一字一句地问道:「为什么?」 五皇子眉头一挑,有些惊讶,没料到我竟敢顶嘴,眸光如剑般地射过来,「这里是禁地。」 我仍是盯着他,只是眼前不一会儿就变得一片模煳,我死死地咬着唇,不让自己啜泣出声音。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了起来,可能是五皇子帮我杀过人,给过我伤药,亦或是他看着我的目光,跟看其他人是一样的。 看见我哭了,五皇子脸上闪过一抹错愕,他眉头狠狠皱着,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半晌,他面无表情地问:「你为什么要哭?」 我回答他,「你难道没有想哭的时候吗?」 五皇子沉默了,我似乎听到他声音极低地说了句:「有。」 我狠吸了一口气,用衣服抹了把泪,「这就对了,我伤心,所以哭。」 哭泣似乎给了我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气,我站起来走到五皇子面前,仰视让我不舒服,我踮起脚尖与他平视。 「你为什么要帮我?」我郑重地问道。 他的答案对我很重要,关乎了我今后的命运。 多年后我回想起来,如果那天我没有问出这个问题,只一心想着要逃出去,我和他是不是就不会从此纠缠不清。 他说,媚烟,我需要你帮我。
第19章 私情 我慌乱地跑出了茅草屋,五皇子给我抛出了一个巨大的诱饵,但这诱饵却是带着毒,还是我甘之如殆都愿吞下的毒! 忽然,一缕轻喘传入到我耳里,我脚步一顿,放缓了速度慢慢靠近声音传来的地方。 这周围都是禁地,寻常的姑娘丫鬟根本不会来这里,今天除了我还会有谁…… 女人的喘息声越来越大,还带着一丝熟悉,我眉头一皱,将身子趴在草丛中,屏住唿吸扒开了前面的稻草。 一个女人和男人互相交缠在一起的身影出现在我面前! 她和她的男僕竟然在野外发生私情! 我的心砰砰直跳,仿佛都要蹦出了胸口,有一瞬间我真想要跳出来揭穿她们。 关键时刻我理智回笼,咬着牙僵着身子一步步往后退,现在还不是时候,她们是两个人,我却是一个,怎么对上都是我吃亏。 等退出了草丛,我还不放心,怕站起来会被他们看到,就维持着匍匐的姿势用手臂往外爬走。 等我狂奔回到迎新阁,才彻底松了口气。 温明见我脸色一片苍白,便问我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怔怔地摇了摇头,没有多说。 他给我倒来了一杯热水,我手里端着热水,脑海里却想到在如厕外他们男僕的对话,眼里闪过一抹厌恶,便将水倒掉自己重新去打。 温明见此,有些惶恐地看着我,欲言又止。 他肯定在想哪里得罪我了,我低着头自嘲一笑,他没有错,错的是我看不开罢了。 青楼女子,除了在床上取悦男人,还有别的作用吗? 我狠狠地握紧了拳头,抬起头对温明勉强一笑:「你出去忙吧,我一个人静一下。」 温明眼里闪过一抹担忧,唇角嚅嗫了一下,最终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 直到晚上,我才看见春花回到了迎新阁。 我看着她毫无异样的脸和身体,心里不屑面上却是什么都没表现出来。 阿娘三令五申不准我们跟男僕发生私情,我要先弄清楚,如果发生了私情,春花会得到什么处置。 我心里沉吟,或许可以找秋竹姐问问。 春花见温明许久没出现,四处找男僕询问有没有看见他,比我这个主人还积极。 等到要熄烛火时,温明还没回来,春花故意跺了跺脚走到我面前骂了一句:「真是没心没肺。」 我悠悠回道:「没心没肺也好过狼心狗肺不是。」 春花自知说不过我,只能狠狠地瞪我一眼,咬着唇什么也不说了。 半夜时分,我睡得迷迷煳煳时忽然感觉床上有些异动,身体打了个激灵立刻睁开了眼睛。 温明正小心翼翼地钻进床的另一边,见我忽然睁眼,立刻小声道:「小姐,我去了阿娘那里帮她----」 他的声音哑然截止,因为我闭上了眼睛用被子将脑袋给埋住。 这一晚上我睡得很香,早上醒来时果不其然地看见温明一脸萎靡不振。
第20章 错愕 他昨晚肯定睡得不好,因为被子全被我给裹了去,现在的夜晚还是很凉的。 阿娘又是公鸡叫后准时踏入了我们的房间检查,只有桃花的男僕起了反应,其他人都没有,对这个结果我很满意。 阿娘检查完之后,不像以往那般直接离开,而是挥了挥手叫守在门外的丫鬟进来。 「从今以后,你们也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丫鬟,她会伺候着你,帮你们推拿身体揉筋活血。」 阿娘又是第一个让我先挑,我看了看,发现那天带我抄近路去教习阁的丫鬟也在,便选了她。 选好了丫鬟,阿娘又赏了我们各自一碗补汤,叫丫鬟服侍我们喝下。 「这些补汤对女孩身体极好,能美容养颜,你们今后每天都要喝一碗。」 我低头瞄了眼汤,里面有我熟知的红枣桂圆,看样子是活气血的,我一勺勺地喝下,心里却是微微一凛。 前天是男僕今天是丫鬟,又加了一碗补汤,阿娘就像是一个辛勤的园艺工,用她所熟知的方法尽快将我们这些花苞催熟绽放。 下午去教习阁训练挑逗男人时,我的状态并不好,总是脱着衣就会走神,温明还悄悄提醒了我好几次。 只是这些事情,我一接触心里就会犯噁心,哪里提得起精神去做。 所以不一会儿,报应就来了。 「媚烟,你在做什么?」啊娘阴测测的声音从我身旁响起,我吓得身体一抖,手也跟着乱了起来,竟将温明挂在腰间的配饰给摔在了地上。 「啪嗒!」一声,在沉闷的室内清晰响起。 「媚眼,我一直都觉得你是个很聪明的人。」阿娘盯着我,极轻极慢地说道。 又是这句话…… 我双腿一软,立刻跪在了地上给她磕头:「阿娘,我错了。」 阿娘幽幽道:「你错在哪里了?」 我的心砰砰直跳,艰涩开口:「我错在、错在不专心。」 「啪!」一声响亮的鞭声从我耳边略过,耳朵瞬间抽疼了起来。 「我看你根本就是不想脱!」 「不是的,阿娘我没有……」我啜泣地解释着,当日被拶指的痛苦仿佛又降临在身上,我不想要再经歷一次拶刑了! 「呜!阿娘媚烟不敢了,媚烟一定会很专心的……」 阿娘温柔又强势地将我扶起来,把我一步步拖向了铜镜前,从柜子里拿出了五根小而圆的木棍…… 我惊恐地看着这一募,细细呜咽着不敢叫大声,阿娘最不喜吵闹了,越是吵得大声她越是要把你折磨的叫不出来。 阿娘拉着我的手指套入到小木棍里,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柔和。 我哽咽地闭上眼睛,牙齿用力咬着唇等待痛苦降临。 就在这时,温明竟是跑到阿娘面前重重地跪了下来! 「阿娘,是我叫媚烟小姐的,我身子不舒服,不喜这事所以才叫她不要碰我。」 阿娘盯着温明看了半晌,冷笑:「温明,你连当个奴才都当不好,看来只能回去当娈童了。」 我的心重重一跳,抬头错愕地看着温明,他以前竟然是娈童!
第21章 代受刑罚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站出来帮我,但我们都是身世可怜之人,我觉得自己有必要帮他! 我继续磕头向阿娘认错,一声声响头如钟鼓敲响。 不一会儿,我的头就被磕红了,甚至还有流血的趋势,但我仍旧不停地磕。 痛苦到麻木,也就不会把痛当回事了。 阿娘轻描淡写地挥了挥手,身旁的丫鬟立刻将我的身子给制住,我没再磕头却也动弹不得。 「既然啊烟这般护你,那这拶刑你就代她受了。」她一句话,放过了我,却罚了替我辩解的人。 我瞪大着眼睛,看见阿娘将木棍套进温明的手指中,一抽一拉间,他额头上的青筋几乎都要爆了出来! 温明牙齿咬着嘴唇只发出一声声闷哼,并没有大喊大叫,血从他的嘴角流到脖子里,越发衬得他肌肤白皙。 他看见我在看着他,似乎想要对我笑一笑,刚好这时阿娘将绳子一抽,他的脸忽然变成一团被揉烂的肉,五官全都挤在了一起。 我双手用力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丝毫声音,只是眼中的泪却不停地往下流,那么的滚烫,肌肤仿佛都被灼烧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阿娘终于结束了刑罚,温明立刻瘫倒在地上,浑身抽筋像条狗那样喘息着。 我见阿娘看向我,便立刻低了低头遮住眼中的泪光,也抑制住心里想要上前扶起温明的冲动。 我的直觉告诉我,阿娘不会这么容易放过我的。 果不其然,阿娘扫了我一眼,就叫丫鬟去把坐镇在虞美人里的大夫请过来。 大夫很快赶到,啊娘让他去看一看温明有没有事。 我低着头死死地咬着唇,才不信阿娘会这么好心! 大夫看了好一会儿,跟丫鬟低声说了几句,丫鬟再走到阿娘身边凑到她耳旁说了几句。 阿娘听闻,看了温明半晌,忽然轻笑出声:「没想你身体真不舒服,感染上了风寒。」 我唿吸一窒,立刻惊出了一身冷汗。 阿娘竟要如此细究! 如果温明说的谎圆不过来……我不敢在继续想下去。 「媚烟,你做的也不对,奴才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岂不是变成你受制于人成奴隶了?」阿娘看向我说道。 我抖索着身子立刻跪在地上,颤巍巍地说:「媚烟知错了。」 「错了,就得罚。」她又是一笑,「拶刑免了,那就罚你去虞美人后门跪一晚上吧。」 那时的我根本不知道外面的夜晚有多么恐怖,但知道了又如何,我只有承受这个选项。 经过温明身边时,他的手似乎动了动,我目不斜视,没有任何表情地将脚从他身上跨过去。 - 现在的夜晚还很冷,有丫鬟得了阿娘的吩咐给了我一件袄子,还给了我一顶纱帽。 我戴上黑色的纱帽遮住脸颊,又穿上了袄子,一个人迎着冷风跪在地上。 我的周围有两个粗汉守着,这是新来的「啊大啊二」。 可能是刚来,他们的思想还没被虞美人浸淫,对我虽然不屑但也不会动手动脚。 「啧啧,这不是虞美人里的姑娘吗,怎么会跪在了地上?」一个喝醉了酒走路都东倒西歪的人偶然经过,忽然停在原地直勾勾地盯着我。
第22章 殴打 我跪在地上,并没有理睬这位酒鬼的胡言乱语。 现在还是夜市开着的时间,虞美人一片灯红酒绿生意红火,有路人偶尔从后门经过也不出奇。 没成想我的不言不语却挑起了醉汉的兴致,他晃荡地走到我面前,隔着纱帽我都能感觉到一股酒气。 「你跪在虞美人的后门,一定是虞美人里的姑娘吧,不如这样,我把你从虞美人里赎回来,你做我未过门的童养媳如何?」 这醉汉说话倒是清晰,我抬头看了他一眼,这长相都能当我爸了,我的心还是忍不住微微一动。 「你跟着我回去做我的童养媳,这样你也不用给那么多人艹了。」男人继续说道。 我喉咙一哽,忽然觉得非常难堪,虽然他说的是大实话,但我却排斥这人的粗鄙。 上一辈子我死时才十八岁,还保持着一丝孩童的天真,即使穿越到了古代被青楼买去,我还是会抱有幻想,会不会有白马王子将我从这黑暗的地方救出去。 这想法可怜又可悲,却是我当时赖以生存下去的勇气。 所以我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醉汉,「对不起,奴家生是虞美人的人,死也是虞美人的鬼。」 醉汉还没说话,被吸引过来围观的路人反倒嗤笑了:「哈哈,小娘子是在嫌弃你咧!」 「啧啧,这么细白嫩肉的小娘子谁不愿抢着服侍啊,你这丑汉就不要肖想哩!」 醉汉被说得脸颊通红,目露凶光地看着我:「呸!你们这些荡妇,我能花钱赎你出去就是你天大的福气,你以为我想要一个被许多人艹过的娘子?!」 他说话的唾沫星子打在我脸上,夹杂着一股浓重的酒气,我身子往后躲了躲。 「你还敢躲我?我说的有哪句不对!」醉汉一把扯过我的手就要拖我走。 我还是跪着的状态,一时不察,额头就「砰!」地磕在地上。 我拼命挣扎着,腿用力往外蹬,地面的碎石抠进我的皮肤里,带着一股尖锐细小的疼。 即使这样,我还是阻止不了被拖走的命运。 「今天我就当着众人的面把你给上了,看你还敢不敢嫌弃我,一个青楼女,还当自己是官家大小姐了?」 说着他就要揭开我的面纱。 我忽然很慌,前所未有的慌,阿娘既然叫丫鬟给了我纱帽,肯定是不想我的样子给人看到。 我死死地拉着帽子,身体使劲儿扭动,可一个小孩的力气怎么比得上成年男子? 粗黑的手伸进了纱布里,我心一狠,张大嘴巴用力一咬! 「啊!」醉汉大叫一身,手胡乱一甩就将我的身体给甩出去。 这一摔让我的脑子清醒了过来,当即抬头对着看守我的人嘶吼:「阿娘绝对不想看到我被人欺负!」 新来的啊大啊二也在看热闹,听我这一吼,面色有些犹豫。 我看到他们拦着醉汉不知说了些什么,不一会儿,他们让开身子,醉汉仍是气势汹汹地向我走来。 他的眼睛又大又红,眼珠子仿佛要瞪了出来,就像是一个要吃人的魔鬼。 我强撑着身子往后缩,但没走几步就被他重新拖了出来。 这一次他没有要揭开我的面纱,也没有说要艹我,而是卯足了劲对我拳打脚踢! 「一个青楼女,装什么贞洁高贵,我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 「看我不打死你,竟然还不让人艹了!」…… 我蜷缩起身子用手护住脑袋,艰难地抬头看向啊大啊二,他们双手还胸饶有兴致地看着我被打,丝毫没有要救我的意思。 围观的人都在拍手叫好,不嫌事大的叫醉汉狠狠打我,神色间全是疯狂。 这个变态扭曲的古代社会! 围观有几个清醒的男人想要上前来阻止,只是走出几步就被身边的人给拉住了。 我隐约听到他们说---- 「管这些放荡女子干甚?没看她们虞美人的护卫都没管吗?」 「这些青楼女啊,没有一个好东西,只想着榨干我们和我们的铜板。」 「打,使劲地打!打死了就少了一个祸害!」 我听到这话,吃力转头看过去,叫嚷着打死我的是一个中年妇女,看向我的眼神充满恨意,仿佛我杀了她全家一样。 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煳,弓着的身体软瘫在地上,浑身全是痛楚,醉汉的拳头却一直没有停歇。 我在心里想,我要被打死了吗? 这般想着,我竟然感到一丝轻松,忽然有些明白小时候看的卖火柴的小女孩,她临死前的那种温暖幸福。 「啊冽,怎么这里有汉子在打孩子啊?」一位衣着华丽风度翩翩的公子哥看向身边的人问道。 他们本想去虞美人喝花酒,却被后门传来的热闹所吸引。 被问话的人冷冷回道:「可能是家中孩子不懂事,家长在管教小孩。」 我立刻睁开了眼睛,这是五皇子的声音! 一听到他的声音,我的心仿佛被注入了一支强心剂,本要模煳的意识瞬间醒了过来。 周围叫嚷的人见这两人气度不凡,也逐渐冷静下来不敢大声喧譁,一些人出于讨好,更是主动告诉公子哥这边的情况。 我看到那位穿着白色大袄的少年笑了笑,温和的声音在忽然静下来的环境异常清晰。 「啊冽,你可是晋州的巡抚,有人在夜市当街殴打孩童,这是你失职了。」 五皇子并没有看向我,而是随意地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是我失职了。」 他叫了几个穿着官服的侍卫过来,侍卫将还在殴打我的男人对准太阳穴用力一揍,醉汉立刻倒在地上,像条狗那样被他们拖到五皇子面前。 五皇子觑了醉汉一眼,轻描淡写地说:「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送去衙门打五十大板吧。」 「至于那个孩子----」他如剑般的目光向我射来,我瑟缩了下身子,心想他一定是认出我了。 「这是虞美人里的孩子,就交给虞美人安排。」他淡淡说道,只一句话,又把我的命救了下来。 「不知这安排公孙太守意下如何?」他看向身旁的少年。 少年拍掌爽朗一笑:「不愧是阎王夏侯冽,行事果断处决凌厉,看来晋州人民有福了!」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五皇子全名叫做夏侯冽。
第23章 宁愿笨一点 夜色凄凉,我一个人蜷缩在角落里,似是这样就能让人看不见我。 我很痛,全身上下痛的厉害,之前被醉汉踢时都没这么痛。 一阵冷风吹来,身体也跟着凉了起来,我吃力地搓了搓手,想要捂暖一下身子,哪知一动浑身就跟着抽搐了起来,痛的我反倒出了身热汗。 呵呵,我笑了笑,这也是一个极好的御寒方法啊,怎么之前愣是没想到。 后门挂着的灯笼被风吹的明灭闪烁,忽然,里面的烛火全都熄灭了。 骤然变黑,我下意识抬头一看,这一看又是惊出了一身汗! 五皇子怎么坐在了门上?! 我赶紧看向啊大啊二,他们原本站立的位置已经空无一人,反倒地上多了两团黑影。 我张了张嘴,喉咙一片干涩。 五皇子仍是坐在门上,他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我看不到他的脸。 我屏住了唿吸,一点点地将自己挪到更偏僻的角落里。 要是真能看不到我就好了…… 「媚烟。」 他声音很低沉,带着一股独有的沙哑磁性,这让我响起了前世的收音机,每当接收不到信号时它就会「沙沙」的响。 我重重地嘆了口气,放弃无所谓的抵抗。 「你考虑的怎么样了?」他再次开口,明明隔着很远,但我总感觉他就在我耳边。 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五皇子要我做的事情风险太大,一个不甚就会悽惨死去。 他看上去非常有耐心,并没有催我,但我明白,今晚他一定要得到个答案。 我呆呆地看着他,良久,我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如果不答应你会怎么样?」 五皇子转头看着我,冷的连月光都映不到他的眉眼,「只有死人才能保守住秘密。」 又是一阵冷风吹来,把我的话语也跟着吹散了---- 「我答应你。」 五皇子嘴角轻抿,似是笑了,我一时之间看痴了。 他说,媚烟,你是个聪明人。 我惆怅,宁愿自己更笨一点。 第二天一大早,我是被啊大啊二给踢醒的。 他们凶神恶煞地叫我赶紧起来,去阿娘那边报导,丝毫没有自己也睡着的惊慌感,可能也有我并没有丢了的缘故。 我爬了起来,冷冷一笑,这古代人演戏水平比现代人高多了,一个两个都是影帝呢! 我不会就这么放过他们的! 走到阿娘的住处,我的丫鬟走出来接我,她眼底有些青黑,双眼也布满了红血丝,看样子一夜没睡。 丫鬟看见我安然无恙,很开心地笑了:「姑娘你什么事都没有,真是太好了!」 我也跟着笑了,沙哑地说:「只是被罚去后门跪一晚上而已,能有什么事?」 丫鬟语快:「以前有人也被这样罚,结果----」她话语一噎,立刻住了嘴。 我停步,盯着她:「结果怎么样了?」 丫鬟唯唯诺诺地回答:「那些姑娘有的被人玷污了清白……」 「被玷污了清白阿娘会怎么处理?」 「要么被卖出去,要么被拉出去开始接客。」 我心一惊,面上却宽慰了下她:「你家姑娘什么事都没有,就是被人打了一顿罢了。」 丫鬟眼里疑惑,还想要问些什么,但这时我们已经进来阿娘的屋子里。 我摘下纱帽,露出青一片紫一片的胳膊和明显肿起来的脸,跪下给阿娘磕头。 阿娘眉头一皱,手中的茶盏「哐!」地一声落在桌上。 「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啊大啊二比我先一步来到了阿娘的房间,我故意畏畏缩缩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低声道:「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 「砰!」阿娘的手拍在了桌上,眉头一竖,「说实话!」 我被吓得身子狠狠一抖,头磕在地上用惊慌的语气,一字不落地昨天发生事情全都说出来。 阿娘脸上毫无表情,但我知道她生气了,就像上次秋月将耳朵指成了嘴巴那样。 她抬头扫了眼啊大啊二,非常温柔地叫他们过来,然后抽出腰间的鞭子,一鞭一鞭地打向他们。 我跪在旁边,亲眼看着他们两人被打的晕死过去,再一次目睹了阿娘的狠辣。 自古能开青楼的没一个是好人。 阿娘叫丫鬟将晕了的两人拖出去,然后又柔和地拉起我的手,摸着我的脑袋说:「烟儿,你可是虞美人的姑娘,是这些奴才的主子,你要记住了----」 她眼里发出一阵寒光,「奴才,是永远不能欺到主子头上的!」 我竭力压着心中的恐惧,糯糯应是。 等离开阿娘的住处时,我的衣服全都湿了,被冷汗给浸湿的。 丫鬟脸色憔悴,但嘴角却挂着笑容,我看了也不由心情放松。 我便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丫鬟摇了摇头,说她已经是我的丫鬟了,过去的名字就不能用了,要我赐名。 我盯着她圆润的脸颊半晌,忽然恍神地想到前世的模样,喃喃道:「程沁。」 丫鬟脆生生地应了,「奴才以后的名字就叫成沁。」 我笑了笑,没有指正她的错误,在她叽叽喳喳的话语下来到了迎新阁。 刚好这时有大夫从迎新阁里出来,成沁立刻拦住了他,说道:「我家小姐身体不适,大夫帮忙看下吧。」 大夫摸了摸花白鬍鬚,看了我一眼才答应了。 温明刚被大夫把了脉,躺在床上休息时听到外面有动静,抬头一看,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挣扎地要从床上起来给我跪安。 春花正坐在床上,见他如此立刻抬手将他按了回去,呵斥道:「你身体还虚弱着呢!难得阿娘为了补偿你让你看了大夫,还不快点躺好。」 我眼神一凝,也跟着点头附和:「温明你先休息,不用跪安。」 大夫给我把了把脉,说我身子虚,寒风入体,这几天得好好休息,不要太过操劳,还顺手给我开了点治疗跌倒损伤的膏药。 一送走大夫,春花就忍不住走到我面前,看着我浑身伤痕的手臂讽刺道:「媚烟,你不会已经丢掉清白了吧。」 我不以为意,将话刺回去:「春花,你思想龌龊自己知道就好,何必说出来丢人现眼。」 春花瞪着我,指着我的青紫手臂大声道:「你都被人弄成这样了,还会有什么清白?!」 我嗤笑,原来她把我的伤痕当成了与人作弄时留下来的痕迹。
第24章 你是不一样的 清者自清,我本不想理会,但眼角却瞄到成沁和温明眼里的愤怒和疑惑,心里一动,我干脆放下纱帽可怜兮兮地解释道: 「我没有丢失清白,而是被人打了一顿,你满意了吗?」 我故意示弱,其他几位姑娘都被我如「猪头」般的容貌给吓到了,纷纷担忧地问我有没有事。 春花有些失望,不过我被揍也足够让她开心。 她特意往外瞅了眼,见没有任何人过来便幸灾乐祸地嗤笑:「哈哈,媚烟你变成这个样子,我看你以后要怎么勾引人!」 她这幅样子怎么看怎么都像恃强凌弱,我装作被她语言中伤,眼泪很快落了下来,其他几个姐妹纷纷过来安慰我,让我不要多想。 春花嘴巴一动,似是还要说些什么,却被夏竹拉扯着往外走。 我吸了吸鼻子,任性地将安慰我的姑娘都推开:「不要你们假好心,你们都跟春花一样,看不得我一点好!」 我边说边站起来把她们往外推,「给我滚,统统都给我滚!」 说完便「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我将身子靠在门上,故意大声地哭了几句,成沁也被我骗到了,忙过来安抚我:「小姐,你别哭啊,你年纪小,好好养养就能恢復了。」 她急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我用力抹了把泪,哽咽道:「真的吗?」 成沁连忙点头。 哭了好一会儿,我才缓过劲儿来对她说:「今天我的补汤还没喝,你现在端过来给我喝。」 成沁没多想,只当我听见她的劝,连忙出去端补汤。 趁她打开门时我特意往外瞄了瞄,屋外的那些「好姐妹」一个都不在了。 我放心地关上了门,集体宿舍就是这点不好,想要说个悄悄话都得找个没人的时候。 我走到温明面前,温明眼里一片忧虑,我见他的担心不似作伪,干脆直接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不是帮,而是救。 拶刑对我而言就如在生死间走一遭,那痛彻心扉的感觉我是万分都不想体会了。 我只是个孩子,身体都没发育起来,别说长得好,孩子这年纪的都是一个样。 我一没貌二没钱,温明曾经当过娈童的人,能贪图我什么? 我想不出来。 温明有些惊愕,他呆了半晌,才回道:「你是我的主子,我护你是应该的。」 我眉头一皱,冷冷地盯着他:「等下春花回来我就跟她换男僕。」 温明无奈,连忙道:「我说,我说便是了。」 他认真地看着我,漆黑的眼珠如一块上好的墨玉,「因为你看我的目光和那些小姐看我的目光都不一样。」 我愣了愣,猜了整晚没想竟是这个理由? 我眉头一拧,疑惑道:「难道你喜欢----被人鄙视?」 温明话语一噎,不一会儿就捧腹大笑了起来,在我冷飕飕的目光下,他强忍着笑意说:「小姐,不是这个,我知道你讨厌我,但也只是讨厌我而已。」 他收起了笑意,眉头微皱,似是在想要怎么表达,我等了半晌,才等到了一句话---- 「反正你和她们是不一样的。」 我无语,见他费劲想词想得脸都涨红了,没再问下去。 我一个成年人,温明也只是比我身体大几岁的小孩而已,我不会连他说真话假话都分不出来。 可能真如他所说的那样,我不一样吧。 「阿娘为什么找大夫看你?」我问道。 温明脸色一窒,忽然变得苍白了起来:「可能是前天我去帮她布置阁楼,她以为我受寒是因为帮她时吹到了冷风。」 我见他脸色,忽然想起阿娘说他是娈童那件事,温明大约也是想到了,所以才…… 我有心想问,但又怕揭人伤疤,不管这人过去做什么,他对我都是善意的。 我张了张嘴,干瘪瘪地说了句:「对不起,谢谢你救了我。」 温明笑了笑,他笑起来真好看,让人有种惊艷的感觉。 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直唿我的名字,他说:「媚烟,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边的。」 我当时没多想,只以为是句客套话,敷衍地应了下来,但温明,却着着实实履行了诺言护了我一生。 成沁端着碗补汤很快就回来了,同行的还有我那群「好姐妹」。 她们今天也没喝补汤,见我这样纷纷将补汤贡献出来给我喝,让我快点好起来。 我拒绝了她们的好心,补汤靠的是长期喝,不是一天就能见效的。 令我有些诧异的是春花也对我大献殷勤,跟我好像从没芥蒂的样子。 「媚烟,我来看你了!」秋竹姐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我觑了眼身子忽然抖索的春花,用力地将她放在我身上的手给扯了下来。 原来是因为秋竹姐要来,怪不得这么听话。 自从她被阿娘说了一番后,对我的不满从来不会在外人表现出来。 秋竹姐穿着一身淡绿色弹墨织锦长裙,衬得她如一朵清水芙蓉,只是我却注意到她眼底的青黑,打了好几层妆粉都遮不住。 秋竹看见我的样子也被吓了一跳,连忙拿出怀里的玉露膏,「这膏药对修復容貌有好处,你每天洗漱好早晚各涂一遍。」 我立刻点点头,攥紧手里的玉露膏,正思忖着要如何引起失身的话题,没想秋竹姐瞄了眼躺在床上的温明,主动拉着我的手说道: 「烟儿,奴才帮主子挡祸,是天经地义,你可别心软就喜欢上了奴才。」 我心里一窘,秋竹姐说的也太明显了吧…… 不过我还是睁大眼睛无辜地看着她,认真地点了点头,还天真地问道: 「秋竹姐,如果喜欢上了奴才会怎样?」 秋竹脸色一冷,毫不留情地说:「你会死的很惨,阿娘最不喜欢姑娘跟奴才发生了私情。」 我眨巴着眼睛,「阿娘也跟我们说过不能跟任何奴才发生私情,媚烟想不明白,是因为奴才低贱配不上我们吗?」 秋竹脸色忽然有些白,深吸了一口气道:「不是奴才配不上我们,是----唉,跟你说这些你也不懂。」 她摸了摸我的脑袋,怕我真走上不归路,警告道:「如果你跟奴才发生了私情,好点的阿娘就会把你当个丫鬟卖出去,坏点的就是要你现在就出去接客!」 「你还小,千万不要做傻事,被阿娘打发出去接客的从来没活过三年!」 我眼角的余光瞄到了春花,脸真是惨白的厉害。
第25章 青楼训 秋竹姐敲打了我几句,又用寒光大放的眼神射向温明。 温明被秋竹姐看的好生尴尬,直到她走了之后,还很不自在地躲避我的目光。 我觉得好笑,自然不会认为温明喜欢我,都是个孩子,哪里懂得大人的情爱之事。 倒是春花一整天都坐立不安,蔫蔫地躺在床上,不像以前那样使唤她的男僕做这做那。 我偷偷一笑,心中畅快至极,春花摆明了就是做贼心虚! 春花与我嫌隙不是一天两天了,她对我的怨恨更不是阿娘一两句话就能浇灭的,我眼珠一转,压着心中涌动的思绪,现在还不是时候。 既然答应帮五皇子做事,我就得在虞美人里掌握一些秘密,好让别人为我所用。 因为我和温明都受伤了,阿娘特地免去了我的训练,等我们养好了身子再回归。 我找了个由头从迎新阁出去,小心地来到了禁地。 还是那间熟悉的茅草屋,这次没等我推门,五皇子就从茅屋上跳了下来。 他眉头一拧,倒退了几步,脸上满是嫌弃:「你是谁?」 我脸上的笑立刻僵住,一口气哽在喉里,脸不一会儿就涨红了起来。 我张了张嘴刚要解释,却瞧见了五皇子眼里的促狭,好啊,这人竟然拿我开玩笑! 「夏侯冽!」我恼羞成怒地喊道。 夏侯冽轻咳了几声,收起了脸上的笑意,「今天流莺叫你们做了什么。」 流莺是阿娘的名字,从五皇子嘴里说出我总感觉有些怪异,没多想,我将今日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的告诉了他,隐去了春花与他男僕偷情这件事。 这些腌臜事我并不想告诉他。 五皇子听完之后只是轻「嗯」了一声,我待在原地半晌,见他低头沉吟,便悄悄地往外走。 没走几步,一瓶药扔到了我的面前,我一伸手就稳稳地接住了。 「这瓶药是内服的,专治跌倒损伤导致的体内淤血,一天两次。」 五皇子冷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我愣了愣,刚想转身道谢,他后一句话又传来---- 「给我盯紧流莺。」 我用力捏紧着药瓶,没有回头,低声应了句「是」。 往前走了几步,我忍不住回头看了看,五皇子刚好也在看着我。 那双黝黑的眸子深沉得让我透不过气,我心一跳,紧张地问道:「阿、啊娘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五皇子的脸立刻冷了起来,转过身不再看我,一个飞跃就从我面前消失。 我怔愣了许久,回过神来用手抚着额头,感觉自己似乎搞砸了些什么。 不知是不是玉露膏的缘故,我脸好的非常快,只是两天就消肿了,皮肤光滑更胜从前。 秋月心痒,她看着铜镜摸了摸感觉粗糙的脸蛋,心里一定,磨磨蹭蹭地走到我面前,声音弱的犹如蚊子在叫: 「媚、媚烟……想要、玉露……」 我看了她一眼,虽然听不清她说什么,但见她的眼睛一直黏在膏药上,心中猜到了几分。 我将玉露膏递给她:「用完还给我。」 秋月眼睛一亮,小鸡啄米般地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拿着玉露膏。 我和她的互动瞒不过别人,其他几个女孩也眼馋这个膏药,见秋月借到了心里一急,纷纷走到我面前要借膏药。 恭维的话语不要钱的一堆堆往外丢,我懒洋洋地坐在椅上不回话。 春花刚从外面回来,见到这幅情景非常清高地冷哼了一声,不屑道:「不就一瓶膏药么,你们多用功一下阿娘就会赐给你们,何必在这求人。」 她的话让其他几个女孩立刻涨红了脸。 我嗤笑了一声,「说得对,你们多去训练怎么跟男僕亲、热、起来,阿娘一开心就会赏你们了。」 我重重地咬着「亲热」两字。 春花的脸色立刻难看了起来,盯着我:「媚烟,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微笑,「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难道不是这样吗?」我看向其他几个女孩。 那些女孩不知道春花做的亏心事,纷纷点了点头。 春花咬了咬唇,不再发言,只用那阴测测地目光看着我。 我再次一笑,心情好的都借给她们玉露膏用。 第二天早晨,我跟着她们一起去训练,阿娘单独教了我之前养伤没学到的东西,我学的很认真,很快就跟上了进度。 这几天我天天都跟五皇子见面,我答应帮他做事,也要求他答应我一件事,告诉我外界的事情。 五皇子听了我的要求眉头一皱,盯着我许久终是答应了。 因为他,我知道了外界是怎样的环境,我绝望的发现,就算我千辛万苦地逃出了虞美人,在外面也是生活不下去的。 我的卖身契在阿娘那里,赎不出来就拿不到路引,没有路引,我就逃不出晋州,别说晋州,就连虞美人所在的安县都走不去。 当今律法完善,住个客栈都得证明身份,如果你身份不清,就会被官府收押充作贱籍,女的一律发往边疆当军妓。 我狠狠地打了个寒颤,脑海闪过五皇子说这话时看着我那幽暗目光。 春花存着口气跟我攀比,使劲浑身解数,其他女孩见我们俩这样,心中有危机感,也卖力地训练了起来。
第26章 生涩 阿娘很喜欢春花的表现,夸了她一句媚骨天成,将来肯定能当虞美人的红牌。 她亲自把金簪插在春花的头髮上,春花笑意盈盈地转了个圈,金簪上的光晃得人甚是刺眼。 我忘了是什么时候解散的,一看不见阿娘的身影就飞快跑去了如厕。 出来后,看到温明在门口守着我。 他担忧地看着我,不知从哪拿出了一条帕子,让我漱口后擦了擦嘴。 我恍惚地看着他,沙哑开口:「你们,也是这样训练的么?」 温明的脸泛起一抹苍白,他知道我是在问他的事情,很轻地回道:「差不多,我们的训练比你们更要残酷一点。」 男人和女人是不一样的,接受能力也不一样。 我苦笑,这所谓的优待竟然让我有点庆幸。 我被温明搀扶着走了一段路,说道:「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静一下。」 温明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最后一句话都没说,摸了摸我的脑袋先行回去了。 我站在原地吹了下风,见四处无人,又偷偷地跑向了禁地。 刚踏入禁地,五皇子就从茅屋上跳了下来,眉头一皱:「还没到我们的约定时间。」 我知道没到时间,但我就是想要看看他,这个救了我两命的人总能给我一种安定感,即使他救我是为了利用我。 五皇子见我沉默,眉头皱的更紧了:「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老老实实地答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阿娘教了我们新的东西。」 「什么东西?」他问道。 我盯着脚上穿的绣鞋,没有说话。 五皇子有些疑惑,看了我半晌,忽然笑道:「媚烟,你不会是不适应吧?」 我咬了咬唇,仍是没说话。 等我回过神来,发现五皇子已经走到了我面前,他与我靠的极近,我一抬头,就碰到了他的下颚。 他低了低头,唿吸和声音打在我的脸上:「流莺今天教了你什么?」 我身体一僵,下意识想要躲开,却发现手被五皇子抓的很紧。 他靠的我越来越近,嘴似乎都要碰到我的耳朵,我抖了抖身子。 「媚烟,回答我,嗯?」 最后那声上挑的语气,让我身体骤然涌起一股酥麻,我腿一软,眼看就要跪在了地上。 五皇子及时扶住了我,我软软地倚在他的胸膛,还是一句话都不说。 「媚烟,如果你不想帮我做事,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你以后不要来找我,我也不会找你。」 他的声音很淡漠,仿佛在说一件平常的事情。 我忽然感觉前所未有的惊慌,手用力地抓住五皇子,犹如在抓着一根救命浮木。 他这是什么意思,是再也不会理我了么? 我两次命都是他救下来的,失去了他的庇护,我能在虞美人里活下去吗? 「我不要。」我颤着声音道。 他用幽深的目光看着我,似是在思考着什么,「如果要帮我,你就必须待在青楼里,学习那些你厌恶的东西,你愿意?」 我身子重重一颤,原来五皇子全把我给看清了,他知道我厌恶,却眼睁睁地看着我坠落深渊! 我勐吸一口气,闭上双眼,将刚冒出的泪意给憋了回去! 我和他非亲非故,他凭什么要救我出去。 况且,我这条命都是他救的,就算我不顾一切地逃出去,也很难活的比现在更好…… 「我愿意。」我睁开双眼坚定地看着他。 他将手搭在我的腰间,语气凉的渗人:「既然要帮我,你就得努力学习,流莺今天教了你什么,给我看看。」 我抓着他的衣服,眼前结实的蜜色胸膛透着一股野性魅力,让我有些恍惚。 这个男人对女人有着致命的诱惑,无论是身材相貌,还是身份。 我一点一点动作,五皇子忽然抓住了我的手,平静道:「媚烟,你做的不够好,粗手粗脚的比丫鬟还不如。」 我咬了咬唇,心里想着无数个藉口要反驳,结果还是低着头乖乖听训。 临走时,他再次交代我看紧流莺,不带丝毫云彩的飘然离去。 我怔愣地站在原地许久,等心跳全都平復下来时,回到了迎新阁。 温明和成沁赶紧迎了上来,两人脸上全是担忧,我心一暖,宽慰了他们几句。 「我没有事,感觉心里有些烦闷所以出去走走,吹吹凉风。」 今天天气挺热的,春花换了件薄衫,倚靠在床上讽刺道: 「那么久都没回来,他们找了你好几遍都找不到,你不会是去了个偏僻地方偷汉子了吧!」 我转过身来微微一笑,「姐姐这么说可折煞我了,我可不像你,阿娘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
第27章 玉露风波 春花眉头一挑,刚想发怒就听到了后面那句话。 她眉头舒展了开来,特地抚了抚插在头上的金簪,「媚烟妹妹,你喜欢这件首饰就直说,不用在那说酸话,过来求求我,没准我心情好就给你戴了。」 用我说过的话来刺我?我冷笑,想都别想。 「我头髮少,用金簪还固定不稳,春花姐你先用着吧。」 春花得意一笑,装作遗憾道:「哎呀,那还真是可惜了呢。」 我没再回话,跟蠢人说太多会让自己也跟着变蠢起来。 我掀开枕头,打算拿出玉露膏抹点在手上,之前自己握的太狠,掌心都有了淤青,手碰一下就有股痛楚。 忽然,我眼神一凝,这玉露膏的图案怎么歪掉了? 秋竹姐给的玉露膏外形很精緻,盒子上绘有五彩的千枝瓣莲,我每次用好都会把图案摆正,就算借出去也不例外,她们一还回来我又会重新摆一次。 昨晚我明明将图案给扭正过来了,怎么今天却…… 我心一动,小声地询问了成沁和温明,有没有人借我的玉露膏用过。 他们见我如此小心翼翼,都小心地摇头说没有。 心里闪过一抹直觉,我嘴角勾起一抹讽笑,拿着玉露膏去了春花那边。 春花正叫男僕给她扇风,见我站在她面前,嗤笑了一声,「怎么,你真要来求我啊?」 迎新阁内的所有姑娘都停下了动作,抬头看着我们。 我忙挤出一抹笑意,讨好道:「我头髮少,现在怎么都戴不了金簪的,春花姐,要不这样,等我头髮长出来了,你的金簪借我戴一两天呗。」 我边说边直勾勾地盯着她头髮上习习生辉的簪子,模样有多垂涎就有多垂涎。 春花见我这幅样子乐了,眼里闪过一抹鄙视,小孩子就是小孩子! 还以为媚烟有多清高什么都看不上,没想一根金簪就让她舍了脸下来。 春花昂了昂头斜倪着我,没有说话,明显想让我再多说几句奉承话,好折辱我。 我看了眼金簪又看了眼春花,反覆几次,最后非常不舍地将手里的玉露膏亮了出来,「春花姐,我拿玉露膏跟你换!」 春花一片愕然,其他人也瞪大了眼睛。 怕春花不答应,我还很着急地扭开了玉露膏,将白色的膏体推搡到她脸边。 「玉露膏养颜美容的效果很好,我把它给你,等我头髮长了你就把簪子给我戴一两天吧!」 春花打了个激灵,赶紧将玉露膏推回给我,「我才不要跟你换!」 我继续把玉露膏给推回去,「春花姐,你没用过玉露膏不知道效果,要不你抹点试试,真的很好用。」 「我不要!」春花慌忙将玉露膏给推了出去,躲避跟膏体的触碰,我见她这样,心中的猜测定了八分,继续纠缠着她。 推搡了一会儿,春花急的用力一拍,「啪!」地将玉露膏打翻在地。 我话语一噎,怔怔地看着脚边被打出来的膏体,下一秒,「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哭,使劲哭,要哭得震天动地,要闹得人尽皆知! 春花怔愣地看着嚎啕大哭的我,有些懵,没想我会哭的这么厉害。 见我哭声久久不散,女孩们纷纷凑前来哄我,哭哭啼啼的终究不成体统。 秋月心疼地看着地上的玉露膏,摸了摸明显感觉光滑的脸蛋,蹲下身子打算收拾下看盒子里还有没有。 眼看秋月的手就要碰到膏体,春花忽然回过神来,大声尖叫:「不要碰!」 秋月被吓的身子一抖,下一秒就被春花推到了另一边去。 春花迅速捡起玉露膏将它拧好,僵硬地笑了笑说:「膏药被打翻在地上都弄脏了,不能用,我把它给丢掉。」 话一说完,她就赶紧拿着玉露膏跑出房间。 可惜她运气不好,一打开门迎面就遇到了阿娘,阿娘手里提着一小壶酒,在丫鬟的搀扶下跟春花遇上。 春花赶紧停下跑动,差一点就要撞上阿娘。 阿娘眼睛微眯:「这么急着出去干什么?」 春花脸色微白,额头上的汗涔涔流下,刚要开口却被我抢先---- 「呜!啊、阿娘!呜哇……」我站在房门前哭得撕心裂肺,喉咙都要喊哑了。 阿娘眉头一蹙,走上前来严厉地扫了所有人一眼,「发生了什么事情?」 秋月被阿娘这么一看,心里涌起了一股委屈,也跟着抽搭搭地哭了起来,「玉露、没了,呜呜,没了……」 阿娘脸上闪过一抹不耐,她最讨厌小孩哭闹,「夏竹,你来说!」 夏竹抖索了下身子,镇定地将整件事情都说了一遍。 阿娘眼里划过一抹精光,没理会哭泣的我和秋月,而是转头看向春花。 「玉露膏拿出来给我看看。」 春花双手背在身后,藏起了玉露膏,在阿娘的注视下头越来越低,就是不肯拿出来。 阿娘慢条斯理地抽出挂在腰间的鞭子,「啪!」地一声抽在了春花旁边的地面。 春花双手一抖,玉露膏「叮」地掉在了地上。 阿娘看也不看地上的玉露膏,而是盯着春花,「把你的手伸出来。」 我哭累了,停下了大哭,学着秋月那样小声抽噎着。 阿娘看不见春花的手,我们在后面却看得见,那被袖口覆住的双手,隐约露出在外面的手指已通红一片! 春花沉默不语,地面上出现了黑黑的水渍,她直直地跪在下来,还是不肯将手伸出来。 阿娘不再看她,吩咐了啊大啊二将春花押过来,在丫鬟的搀扶下慢悠悠地离去。 我一下午都没看见春花,直到晚上就要熄烛火时,春花才被送了回来。 她瘫在床上一动不动,就像死了那样,丫鬟和男僕将她的上衣给脱下,还没脱去里衣,就看到了渗出来的血渍。 这可吓坏了所有姑娘,尤其是夏竹,她的脸上一片惊愕,时不时往春花的手瞄去,似是明白了什么。 春花的男僕仲席拿出了一壶酒,把酒淋在她背部的鞭伤上,看着春花痛苦的呻吟,仲席忽然转头双目猩红地瞪着我。 那是一股浓烈的恨意。 我假装害怕地缩了缩身子,温明挡在我面前,遮住了他的目光。 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我的眼睛一片幽暗,也藏着一股深沉的恨。
第28章 揉揉 第二天一大清早,阿娘就过来了。 她赏赐每位姑娘一瓶玉露膏,表扬我们最近训练表现不错,只是不知为何,原本上次给春花的金簪又再次戴在了啊娘头上。 那金簪真是耀眼啊,上面嵌着的宝石也美的夺目,春花趴在床上,看的眼睛都红了! 等阿娘走后,她抬起头恶狠狠地瞪着我,仿佛我是杀死她全家的仇人。 我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懵懂地问:「春花姐,阿娘赏赐给你的金簪为什么又收了回去?」 春花冷笑,声音阴森的像条蛇划过:「媚烟,你不可能不知道。」 我被她一呛,眼眶立刻红了起来,「我怎么知道?为什么你打翻了我的玉露膏会被阿娘打的这么严重?如果知道会这样,我就不会拿玉露膏跟你换了。」 提起昨天的事情,秋月心有感触,坐到我旁边一脸肉疼地说:「媚烟姐的玉露膏好大一罐,比阿娘发的要多很多,春花姐你为什么不让我去收拾?」 她小声地嘀咕着:「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你偷偷藏起来了……」 我几乎绷不住要笑出声,秋月真是神助攻! 春花的脸立刻拉了下来,难看的厉害,她瞪着我们,胸口上下起伏,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能怎么说呢?总不能说那瓶玉露膏有问题,被阿娘发现了所以她才被打吧。 面对我和秋月的指责,她只能生生咽下去! 夏竹起身打圆场,「过去的事情我们就不要提了,阿娘给我们一瓶玉露膏是看中我们,我们要好好训练才是。」 夏竹姐在这群姑娘里年纪不是最大的,但性子却是最沉稳的,她一开口,我们三人都闭上了嘴。 冬雪还躺在床上,刚醒,揉着眼睛迷煳地问:「现在是什么时候呢?」 其他姑娘都很无语地看着她,论心宽,谁都比不上冬雪,之前就算阿娘来了,也吵不醒这人睡觉。 夏竹姐看了眼天色,说道:「已经晌午了,冬雪赶紧起来洗漱吧。」 冬雪懵懂地点了点头,一掀开被子,忽然尖叫了一声! 我急忙看过去,她的床上一片鲜红。 「血,好多血!夏竹姐我流血了!」冬雪颤巍巍地说道,脸色惨白一片。 夏竹还从没遇到这种情况,急道:「不会是得了什么病吧?」 我心里瞭然,冬雪应该是来初葵了,但我没说,面上紧张地看着冬雪。 「我们赶紧去找阿娘叫大夫看看吧!」我这提议得到了其他人的贊同。 「不过是来初葵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春花不屑地说道,这时候她又恢復了往日的傲慢,哼了声说:「去找阿娘,她肯定开心。」 阿娘果然很开心,看着床上那片鲜艷的红,脸上的笑意就没停过。 我忽然想到了训练嬷嬷,那天我们被阿娘买走时,嬷嬷脸上的笑容也是这样。 冬雪被阿娘单独叮嘱了一番,顶着个红脸回到了迎新阁,我和秋月好奇地去问她阿娘说了些什么。 冬雪只是摇头,一句话都不肯透露,问得急了还差点哭了。 我砸了砸嘴,感觉无趣。 初葵对古代女子来说,是长大了,成熟了的标緻,但这种事又上不得台面,嫌污秽,没人敢拿出来说。 只是晚上的沐浴,让我从无趣变成了恐慌。 晚上照样是成沁伺候我沐浴的,不同以往的是,浴桶里撒上了玫瑰,桂花等各种花瓣和香料。 我疑惑,刚想问些什么,发现成沁竟然伸手揉我的前胸! 我立刻退后了几步,警惕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成沁对我如临大敌的模样感到非常不解,「阿娘早上吩咐我们做的,说是每晚沐浴都得给小姐揉揉,舒筋通络。」 我眉头一皱,「一定要揉这里吗?」 成沁为难地看着我:「阿娘说要揉,而且每天都会拿绳子丈量。」 我的心中升起了一股羞耻感,想要拒绝这种事,脑海里忽然闪过五皇子对我说的话,我咬了咬牙,闭上了双眼任由丫鬟动作。 不想死,就得去适应。 不仅这样,当晚阿娘还送了好多件衣服过来,让我们以后都换着穿,成沁仗着身材高挑,从其他丫鬟手里抢了好几件漂亮的款式过来。 她跑到我面前邀功,我勉强地挤出一抹笑容。 阿娘对我们越好,我就越害怕,要知道,她给的任何一件东西,都是要还的。 令我庆幸的是终于不用跟温明同床了,阿娘打发男僕去了别处睡。 她说这话时我特地看了下她,发现她神色毫无异样,看来虞美人自有一套章程。 内心不安地度过了一晚,第二天我精神萎靡地去训练,其他姑娘跟我同样不在状态,阿娘没说什么,敲打了我们几句就放我们走了。 我悄悄地跑到了禁地,五皇子正潇洒地躺在茅屋上,此时太阳下山,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如披了层霞衣,越发衬得他俊美不凡。 我想起那天跟他的交谈,身子微颤,五皇子不是救世主,他是一个无往不利的商人。 我老实地交代了阿娘跟我们说的每一句话,简略提了下沐浴这事,偏偏五皇子对这种事很好奇,追问个不停。 我磨磨蹭蹭地说了出来,一抬头就对上他那意味深长的目光。 我身子重重一颤,低着头说对不起。 他问:「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我小声地回道:「我在努力适应了,只是适应的还不够好。」 五皇子轻轻地笑了笑,很冷,我宁愿他不笑。 他盯着我,说了句让我整个人都焕发光彩的话---- 「媚烟,你想要出去看看吗?」
第29章 作诗 想! 怎么可能会不想? 我几乎是一路跑回了迎新阁,心脏砰砰直跳,面上却装成平常时的样子,期待午夜到来。 黑夜没有波折的来了。 我睁着眼睛躺在床上,手捂着难以平復的胸口,想着五皇子要怎么带我出去。 刚好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一丝响动,似是有人在敲门。 我瞪大眼睛看着门,发现门被悄悄打开了一条缝隙,一根管子从外面伸了进来,伴随着裊裊白烟。 我下意识屏住唿吸,用手捂住口鼻。 我应该是吸入了点迷烟,脑袋渐渐变得昏沉,门被推了开来,五皇子一席白衣风度翩翩的走到我面前,拿出一粒药往我嘴里塞。 触口的清凉让我瞬间恢復了神志,我跟着他一同走了出去。 借着月光,五皇子看见我的打扮,眉头一皱。 我顺着他的目光低头一看,有些窘,身上穿的是单薄的里衣…… 我小声地说道:「因为要装成睡觉的样子。」 话一开口我就后悔了,五皇子这么聪明的人不可能猜不出来。 稍稍抬头一瞄,就看见他嘴角噙着的笑意,我立刻低下了头,手左右拧着不知如何是好。 「你这样子不太方便出去。」他淡漠的声音传来。 我心一紧,不会因为这样就不让我出去了吧! 我张了张嘴,身体骤然传来了一股眩晕,我立刻慌忙抱住了身边的人。 风凉凉的从脸颊划过,我眼睛瞪大,竟然是腾空了! 五皇子揽着我,脚尖在屋檐上轻点,每一次都飞跃一大步。 前面忽然出现了一堵墙,我以为要撞上去了,差点尖叫出声,结果五皇子一跃跨过了那堵墙,我话一呛,叫声哽在喉咙里很难受。 我深唿吸一口气,索性闭上了双眼。 不知过了多久,五皇子声音传来,「到了。」 我立刻睁开双眼,发现周围都是一片荒郊野岭,有些失望。 五皇子轻咳了几声,我疑惑地看着他,他看了我好几秒,黝黑的瞳孔似是有些无奈,「手。」 我反应过来,立刻松开了环在他腰上的手,不好意思地干笑了几声。 他给我扔来了几件衣服,我拿起一看,是男孩穿的布衣,这种衣服温明经常穿,我并不陌生。 「换上。」五皇子淡淡说道。 我犹豫了一下,想要叫他转过身,但一见他那双冷漠的眸子,我咬了咬牙,当着他的面脱下了衣服。 摸都摸过了,也不差看光! 换上衣服,五皇子又攥着我腾空而起,来到了热闹的夜市中。 走街串巷的卖货郎,四处吆喝的小贩,香味四溢的时令……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不一会儿就觉得眼花缭乱。 除了人们身上的衣裳和卖东西所用的器具不同,跟现代的没什么差别。 「伊人阁出新活动哩,作的一首好诗就能与伊人阁的红牌绫罗小姐一度春宵,大家走过路过快来参加啊!」 一阵响亮的吆喝声传来,我被吸引住了目光,伊人阁? 印入眼帘的是一座古色古香的坊肆,里面是敞开的,可惜全被红色的丝绸挡住了。 奴才站在最前面吆喝,身后跟着几位衣着暴露不停搔首弄姿的女人。 「跟上。」五皇子扔了一句话,我回过神来赶紧跟上。 五皇子去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伊人阁。 「哎呦,这位爷您慢点走,我叫红妈,你也可以叫我红娘~」一位扭着细腰的妈妈桑娇笑道。 我眼里闪过一抹厌恶,这个女人抹着浓艷的妆容,也不知道卸下来会是什么鬼样。 令我震惊的是五皇子竟然笑了,笑容很浅,让人感到一股玩世不恭。 红妈仿佛被他的笑容电到,楞了一下才回神道:「爷您长得真俊,红妈从没见过比你还俊的人。」 五皇子嘴角勾起一抹嘲弄,抬起手中的摺扇挑起她的下巴,「把你这里最好的姑娘叫过来,爷要尝尝鲜。」 红妈赶紧点头,「爷您是要雅间还是----」 「要一个雅间。」他们两人边说边往里面走,我赶紧低头跟上。 「哎呦,这里还有一位小爷呢,您要什么姑娘啊~」红妈将身子凑到我面前,我能闻到她身上浓浓的脂粉味。 晕的让人透不过气。 我一声不吭地往前走,五皇子悠悠说道:「木头,平时也就罢了,到了青楼你可不能管我这么严,告知我爹娘。」 我心一跳,压低着声音闷闷回道:「是。」 红妈知道我身份后,也不再凑前来,而是不断凑向夏侯冽,我感觉如果不是夏侯冽看不上她,她很乐意亲自来招待夏侯冽。 「爷,阁里的红牌绫罗小姐正对外比诗呢,要不你也去试试看?」坐进雅间,红妈急忙推销。 夏侯冽挑剔地问:「长得如何,又会什么?」 红妈谄媚地笑着:「绫罗刚及笄,是我们特地找来的扬州瘦马,长相纯的不用说,一曲乐音娇的人骨头都要酥了,会抚琴。」 「哦。」他眉头一挑,手里的摺扇拍了拍腿,「那我倒要会会她的本事了!」 红妈笑的更开心了,脸上的褶子怎么遮也遮不住,「绫罗最近不接客,爷想要见她得作首诗。」 我支起耳朵好奇地听着,夏侯冽真要为个青楼女子作诗? 他「啪」地一声打开摺扇,双腿交叉着,似足了古装剧中吊儿郎当的纨绔,从怀里拿出了一叠银票,漫不经心地扔到了地上。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我愣了愣,红妈也愣了,不过她比我更快回过神来,恭维道:「爷您这首诗做的极好,幽默风趣,文采不凡啊!」 夏侯冽嗤了一声,没说话,一副我就是是大爷的模样。 红妈赶紧蹲下身子要将银票捡起,只是手一碰到,一双白靴就踩在了银票上。 「不知我的诗能否请到绫罗小姐?」他问道。 红妈立刻点头,「当然可以!」 他将脚移开,红妈立刻捡起银票去叫绫罗小姐。 雅间里顿时一片寂静,我忍不住抬头看着夏侯冽,只能看见他不羁的背影。 「说吧,你想要问什么?」他淡漠开口。 我顿时一松,这语气,才是我熟悉的夏侯冽。
第30章 三六九等 「你----怎么突然变了一个人?」我问道。 夏侯冽转过头来看着我,黝黑的瞳孔深幽一片,声音微冷:「媚烟,你太小了,没经歷过世面,人怎么可能只有一张脸呢。」 我默然,其实我知道,只是对夏侯冽,我没往这方面想。 「我教你的第一件事,就是辨人心。」他淡淡说道,「青楼是最杂的地方,每个人怀着不同的目的来到这里。」 「我不要求你一看到他们就能辨出他们来这里的目的,但你得看出他们是否在撒谎。」 交谈间,绫罗小姐一席妩媚红衣,身姿婀娜地走了进来。 果然不愧是扬州瘦马,身材娇小,声音也娇媚可人,这么一个女子,任何一个男人都愿捧着吧…… 她走去夏侯冽身边陪他喝酒,夏侯冽拒绝,让她去抚琴。 他拿着酒杯轻轻细酌,在月光照耀下英俊的侧脸散发着迷人光晕,不一会儿,他开始问话绫罗。 我听了好一会儿,眉头微皱。 夏侯冽问了下话,就叫绫罗退下,看向我:「看出了些什么?」 我将心里的疑惑告诉他,「她是不是说谎了,说自己没伺候过男人?」 夏侯冽薄唇轻勾,似是不胜酒力地抚了抚额头,「忘了你还没学这些东西。」 他站了起来,走到我面前说:「青楼女子也分三六九等,这个绫罗是伊人阁里的红牌,算是上等,这种被青楼大力培养的,只有梳拢了才能接客。」 我一怔,大概明白什么是梳拢了。 「她说谎了吗?」夏侯冽又问道。 「我、我……」我想说不知道,但一瞄见五皇子似笑非笑的表情,当即改口:「她说谎了。」 「哪里说谎了?」他继续追问。 「言不由衷,她没有想要招唿你的意愿。」在我印象中,青楼女子都是恨不得扒在男人身上不下来的。 夏侯冽扯了扯嘴角,我好像从他眼里看到一抹无奈。 我惊慌,忍不住拉着他的衣袖问道:「我猜错了吗?」 夏侯冽清冷的目光看着我,「媚烟,在你心中,青楼女子都是这么低贱的吗?」 我身子一僵,颤着声音问:「难道不是吗?」 他没说话,拉着我去了大厅,我看到了一个青楼女子在正中央的台上献曲,一曲就获得了几百两的打赏。 我还看见几个男客为了一个青楼女子大打出手,那女人坐在那娇笑着,等待胜者出来,结果获胜那人也只是赢得她一吻罢了。 我越看越迷煳,这跟我想像中的青楼女不太一样。 夏侯冽又带我去了一个地方,那也是一间青楼,叫做寻欢阁,装修的很普通,一进去就能闻到浓浓的独属于廉价香料的味道。 妈妈桑热情地给我们介绍姑娘,姑娘明码标价,从最高的一晚几两银子到最低的十个铜板都有。 姑娘就像摆在货架上的物品,一个个搔首弄姿等待着宠幸。 不断有客人进来,随便拉着一个女子抱入简陋的包间行苟且之事,有猴急的直接在原地弄了起来。 如此骯脏的,迷乱的场景,深深震撼了我的心灵。 我呆呆地愣在原地,直到被夏侯冽搂着出去,冷风拂在脸上才回过神来。 身体传来一阵眩晕,我紧紧地抱着他,闭上眼睛任由身体腾空飞翔,脑海分成了两面,一面是伊人阁,一面是寻欢阁。 一句话忽然噼了进来----「青楼女子也分三六九等。」 我心重重一跳,有种拨开云雾之感,五皇子独有清冷嗓音这时传来:「媚烟,你明白了吗?」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继续说道:「虞美人是晋州最大的青楼,比伊人阁还要高级,但里面的竞争也是最残酷的,你不想像寻欢阁内的女子那样,就得拼命往上爬。」 我的鼻子忽然有些酸,心口涨涨的莫名有些感动,夏侯冽这是在提点我吗? 我很感谢今晚他能带我出去,让我灰暗的生命中出现了一丝亮光,同样都是做婊砸,为什么我不能做的更有尊严一点?! 这一晚看见的东西多年后我仍然记得,钱色二字,果真是世界上最大的销魂窟,后来,还加上了一个权字。 第二天一大早,阿娘就知会我们要学新的东西,她让女夫子教我们认字外,还教我们琴棋书画。 虽然决定了要努力往上爬,但该藏拙的时候还是得藏拙的,我学习这四项技艺,对外表现中等。 夫子教我们的东西越来越高深,渐渐的,我也觉得有些吃力了,再加上每天都有媚术训练,这一个月我基本是一躺床上就倒。 五皇子那晚送我出去见识后,第二天就告诉我他要去外地巡查,一月余才会回来。 我当时还非常憧憬地叫他带点手信过来,换来的是夏侯冽错愕的目光。 他说,媚烟,你与寻常女子一点都不同。 我愣了好久,才恍然回神,貌似……跟他的说话方式太过亲密了一点…… 也是我现代人的思想作祟,不懂古代人得亲近之人才能互带手信。 「小姐,小姐!」耳边传来温明的声音,我回过神来,放下手中的诗书,「怎么了?」 温明左右看了看,见书塾无人,凑到我耳边道:「最近阿娘叫人搬了很多酒进来,放入空出来的阁楼。」 我心一动,「是放在阿娘叫你帮忙布置的阁楼吗?」 温明点了点头。 我眉头一皱,「阿娘要那么多酒干嘛?」 温明在桌子用手写了五个字----「练酒量。」 我心一凛,酒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上一世,我就是喝了那杯鸡尾酒才穿越到这里来的。 「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训练吗?」我小声问道。 温明摇了摇头。 我蹙了蹙眉,转身走去迎新阁,叫成沁跟膳房打声招唿,以后给我多弄点豆制食品,我记得豆类食品都能滋养肝脏的。 没想一去到迎新阁,就赶上了阿娘叫我们集合去醉心阁。 醉心阁是刚收拾出来的,很空旷,没有摆放任何装饰品,桌子也是古朴的大木桌,一罐又一罐的酒堆积在一旁。 我们一进去就忍不住捂住了鼻子,酒的味道太呛鼻了! 阿娘让丫鬟每人倒一碗酒,我看了下碗,足足一大海碗。 阿娘笑吟吟地跟我们说:「你们今天多加一项训练,就是喝酒。」
第31章 计谋 她将手上唯一戴的翠绿玉镯子脱了下来,用惯常的伎俩吸引我们:「第一个喝完一碗酒的,镯子就赏给她。」 酒刺鼻的味道让我们有些犹豫,竟然没一个上前。 春花最喜欢出风头,当仁不让地第一个踏了出来,端起碗咕噜的喝下去---- 「噗!」 只是一口,她就将喉咙里的酒给喷了出来,拼命咳嗽。 她的脸呛红了起来,捂着喉咙想要顺气,眼泪都被憋了出来。 她的丫鬟赶紧拿了一碗清水给她喝,拍拍她的嵴背。 我们看见她这样子,都害怕地退后了几步。 阿娘微笑地看着我们:「继续,下一个。」 我们不约而同打了个寒颤,面面相觑,你推我我推你地来到了酒桌前。 我低头观察了下,酒的颜色有些黄,小心翼翼地端起碗喝了一口,一股呛鼻的辛辣味直冲而来! 我差点也要喷出来了,酒停在喉咙里适应了那股味道才吞入,胃部立刻升起了一股火燎燎的疼,仿佛是烧着了。 呛鼻中又带着点甜酸,有点米酒的味道。 我松了口气,还好是米酒,如果阿娘拿白酒的话我们也不用喝了,直接吐。 其他几个女孩也受不了这股味道,接连喷了出来,只有我一小口一下口地咽了下去。 喝多了,适应了那股辛辣的味,我发现这酒酸酸甜甜还挺好喝的,不知不觉就一碗酒喝完了。 阿娘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我戴上玉镯,还夸了我肌肤真是白嫩,衬得镯子很好看。 春花辛苦地咽着酒,看着我的目光就像一头择人而噬的蛇,阴森的可怕。 我无惧与她对视。 等其他姑娘把酒都喝完了,我头开始晕了起来,绵软的米酒后劲很大,成沁去膳房给我要点解酒汤,我就叫温明扶我回去。 结果温明也是一身酒气,我问他:「你怎么喝酒了?」 温明头脑清楚地说:「被人拉住喝了几杯,放心,黄酒不醉人。」 他搀扶着我走去迎新阁,我见他步伐平稳,也不在担忧,只是头越发晕了起来。 忽然「砰」的一声,身旁的温明竟然晕了过去,我心重重一跳,酒意瞬间驱散了出来。 大脑从未有过的清晰,背后手刀来临之际,我迅速地缩了缩脖子。 一股尖锐的疼痛从臂上袭来,我顺着力度脸朝下地直直倒在了地上---- 装晕! 行兇的人似乎很慌张,见我倒下了也没去检查,把我和温明都抗在肩上跑了起来。 我闭着眼睛,颠簸下胃也跟着一片翻滚,好想吐,但我必须忍着! 「砰!」那人将我和温明扔在了地上,这地面竟然有碎石子,透着衣服扎进我的背部,真痛! 一双手在我身上摸索着,开始脱下我的外衣和裤子,我心里闪过一抹恐慌,这个人不会是要强了我吧? 不,不可能! 我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这个人大费周章把我跟温明都打晕扛上了,如果真要强我,只扛我一个人不就行了? 怕被人发现的话,把温明扔远点也可以,可温明现在就被我趴在身下。 果然,那人虽把我衣服脱光了,却没再继续动作,我听到动静,发现他似是在脱温明的衣服。 紧接着就是一阵跑步声,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闭上双眼从一念到了六十才睁开。 这是一片荒地,周围长着足有我人这么高的稻草,脑海升起了一抹熟悉感,我眼睛一瞪,这不是春花与男僕发生私情的地方吗! 低头一看,温明正赤身luo体地躺在我身边。 我赶紧穿上衣服,带子来不及绑好就去拍温明的脸,唤不醒我就掐他人中,可他就像死猪那样还是醒不来! 我将他从地上扶起来想要走出这片地方,忽然心里一阵悸动,那个人把我们打晕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要陷害我跟温明? 不对,他的真正目的是我! 我身子重重一颤,那个人是想要毁我清白! 脑海里闪过秋竹姐说跟男僕发生私情的后果,我立刻出了身冷汗,急忙跑出这片荒地。 温明luo体被发现不碍事,我要是在他旁边就糟了。 跑没几步,头又晕沉了起来,这该死的后劲! 我用手抠着喉咙眼催吐,吐了一会儿就浑身气爽。 这周围都是禁地,跑回迎新阁很有可能在路上就遇到阿娘,下意识的,我跑去了那间破旧的茅草屋,这地方我应该能躲一下。 「媚烟,你在干什么?」一阵熟悉的清冷嗓音传来,我激动地都快要哭了。 我来不及问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抓着他的衣袖迅速将整件事说了一遍,夏侯冽的眉头从皱起变成了舒展。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目光幽深,没有说话,似是在衡量着什么。 我忽然不着急了,有他在,我一定会没事的,我就是有这么股直觉。 他嘴角轻勾,悠闲地问我:「那你现在要怎么办?」 我愣了愣,眼神一定:「我必须得离开这片地方,包括是我的男僕,也必须得离开。」 他点了点头,「除了这个,还有呢?」 我疑惑地问:「揭出幕后真相?」 夏侯冽摇了摇头,云淡风轻地说:「自然是把这个局以假换真的做下去。」 我再一次被他抱入怀中享受身体腾空的失重感,他运用轻功飞到了荒草中,将晕死的温明扛在了肩上。 「想清楚了吗?」离开途中,夏侯冽问道。 我组织了下语言回道:「揭开幕后之人只是我的一面之词,其他人都没看见,他们可以反咬我一口说我是编的,揭开不成功,还会打草惊蛇,下次对付我就会更精心策划了。」 夏侯冽语气极淡:「说的不错。」 我有些开心,这还是我第一次被夏侯冽赞扬。 他转而说道:「这个局我不会帮你谋划,一切靠你自己想。」 我惊愕,自己想? 前方划过两人身影,我脑海灵光一闪,赶紧让夏侯冽停下来。 他给过我提示如何破局----以假乱真。 我抬头对他一笑:「你不帮我想,我想出来了,行动上却要你去帮我实施,没问题吧?」 没等他回答,我又立刻强调:「没靠你想,这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夏侯冽眼里闪过一抹趣味,「好。」
第32章 永不放过 刚刚我瞄到了秋月和他的男僕,让夏侯冽跑到他们背后用手刀将他们打晕,然后扛上扔到荒草中。 我把两人的衣服脱掉,留了个心眼让他们分开的很远,离开时,再将我呕吐的地方覆上一层土掩埋痕迹。 夏侯冽一介武功高手被我使唤,没有任何抱怨之色,行动的迅速又镇定。 我精心找了一个地方,让他帮我把温明给叫醒。 「温明,温明!」我拍了拍温明的脸,他迷煳地睁开了双眼。 「小姐?」他问道,左右看了看,一脸茫然:「我怎么会在这里?」 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刚才你搀扶着我走着走着忽然就晕倒了,我废了好大劲儿才把你扶到树下。」 温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嘀咕道:「我的酒量应该没这么差啊……」 我再次瞪着他,他立刻站起来搀扶着我往迎新阁走,「放心吧,这次我一定不会晕倒了。」 我们走了好一段路,忽然迎面而来阿娘一群人。 我眼珠一转,低声对温明道:「你记住了,我们出来的时候是走南边小苑方向的,不是走北边。」 温明怔了怔,没来得及说话,春花就气势汹汹地骂道:「你们这对姦夫淫妇,还有脸出现在阿娘面前!」 我一脸茫然地看着她,温明同是一脸茫然。 「春花姐,你在说什么,什么姦夫淫妇?」 「哼,装!你就给我装!我的男僕都看到你们在荒野中偷情了!」春花双手插腰嚣张地说道,阿娘一脸阴森地看着我们。 偷情? 我和温明面面相觑,都从双方眼里看到一抹疑惑。 我不客气地呛道:「春花姐,你可别冤枉我们,我可不像你喜欢干那种事!我和温明是清清白白的!」 春花立刻涨红了脸,怒骂道:「你在狡辩,刚刚你和温明干什么去了?!」 我直视她:「我们什么地方都没去,一从醉心阁里出来,我和温明就走去南边的小苑了,走着走着我有些晕,让温明扶我在树边休息了。」 我指着温明躺过的那颗大树,春花想也不想地回道:「你撒谎,你明明是从北边走的!」 「你污衊我,我们是最后一个出来的,你怎么知道我们是从北边走的?」我也学她那样骂着,泼妇一回。 春花被我一噎,死鸭子嘴硬:「那你也不能证明你们是从南边走的!」 「够了,都给我住嘴!」 阿娘大喝了一句,冷冽的目光扫了我们三人一眼,然后看向春花,面无表情道:「你不是说男僕在草丛里看到有人偷情吗,我们先过去看看。」 春花气愤地想要说些什么,阿娘一个眼神扫过,她砸巴着嘴什么都不敢说了,恨恨地瞪着我。 我不甘示弱地瞪回了她,有十成把握我是被春花陷害了,真是气煞我也! 如果没有夏侯冽帮我,我可能就会如她所愿从此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夏竹和冬雪看着我们,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一行人急忙快步走入了禁地。 「嘶----」看到荒草中的场景,夏竹倒吸了一口凉气,是秋月! 春花也呆了,仲席跟她说打晕了媚烟和她男僕,秋月怎么会在这里? 阿娘眉头一竖,命丫鬟把两人的衣裳给穿好,再一盆冷水泼下去,秋月和他的男僕都醒了。 如我所料,秋月和她的男僕也是一脸茫然,阿娘说有人看到你们发生了私情,秋月慌地跪在了地上,大叫: 「阿娘,我没有!我是被人打晕的,一醒来就看见你们了!」 他的男僕也跟着下跪求情。 阿娘盯着他们半晌,又认认真真地打量了我们在场每一个人。 炎炎烈日,太阳毒辣地挂在了天上,所有人都汗流浃背地站着,等候阿娘发话。 不知过了多久,阿娘声音微冷地警告道:「不管是谁策划了这件事情,下不为例!这次我放过你们,下一次还发生这种事,全体一起被贬为奴隶!」 所有姑娘脸色一变。 离开时,阿娘特地叫秋月和他的男僕过去。 秋月哭得眼睛都肿了,她害怕阿娘惩罚她,我特地把她抱住安慰:「你放心去吧,阿娘应该只是证明一下你的清白有没有丢而已。」 「既然你什么都没做,你怕什么,不用怕!秋月,你怕了,就落到某些人的陷阱里!」 我说这话时是对着春花说的,春花气的走前来:「媚烟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昂了昂头不屑地看她:「应该说你是什么意思,是你说你男僕看到了这里有人发生私情,你男僕又不是不认识秋月,要是看到了她们为什么不把她们分开而是跑掉?」 「春花,我看你就是故意要看秋月笑话的!」我大声地说道。 「我没有!」春花急忙反驳,不过这反驳在我义正言辞的话语下是多么的弱势。 夏竹和冬雪两人拉着我们,怕我们要打了起来。 秋月红着眼眶,临走时兇狠地瞪了春花一眼,那眼神充满着刻骨的仇恨。 我知道,她一定是相信我说的话了。 我的心里闪过一抹愧疚,不过很快就抛掉了。 秋月是我们当中年纪最小的,也是最不可能懂得男女之情的,阿娘验明她的清白后,不可能怀疑她。 反倒是我,如果今天躺在地上的人是我,我就很有可能被发配出去接客! 我盯着走在前面的春花,眼睛一片幽暗,这是个残忍的世界,稍不留神,就会万劫不復。 秋月这件事影响了所有人的心情,整个迎新阁都沉闷无比,似是憋着一股气。 直到秋月安全无恙地顺利回来了,这股沉闷的气才散了。 秋月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掀开春花的被子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 她的动作做得一气呵成,等我们回过神来,她正要往春花脸上扇第二个巴掌。 我们赶紧拉住了她,春花气的眼睛都红了,尖叫:「你凭什么扇我!」 秋月嘶哑着声音说:「春花,我男僕被阿娘活生生打死了,你满意了吗?」 话语一出,众人皆怔。 「他死了,死后会化为厉鬼找你报仇,我更加不会放过你!」
第33章 恨 晚上秋月偷偷爬上了我的床跟我一起睡觉。 我睡觉很警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惊醒,见来人是秋月,便把她抱在怀里用手拍着她的嵴背哄着她睡觉。 我不后悔那时打晕了她们,在当时的情况下,秋月和他的男僕是最好的代替者,我将接下来发生的事全都算到了,却没算到阿娘会把她的男僕活生生杖毙。 我嘆了口气,用力抱紧了她。 第二天醒来时,秋月已经不在我身边了,我摸了摸身旁的枕头,有点点湿润。 夏竹对秋月有些紧张,无论她去哪里她都会跟着,怕秋月想不开会做傻事,也怕秋月会跟春花爆发出冲突。 好在一上午秋月该吃的吃,该喝的喝,并没有什么不妥,其他姑娘见此松了口气,昨天秋月说的那些话应该是气话。 直到下午去醉心阁练酒量时,我们才发现秋月的不对劲,原来这小妮子将所有气都贯注在行动上! 秋月手里拿着一大海碗,硬逼着自己喝下黄酒,她的脸被辛辣的酒味呛得通红,额头甚至还冒出了汗,但她就是一语不发,不要命地一口一口往里灌! 春花怎么不知秋月要跟她比,一来到醉心阁秋月就主动坐到她对面,来势汹汹地瞪着她。 她的心里也憋着一口气,明明她想要害的是媚烟,没想却招来了另一个敌人,也是一口一口地往嘴灌。 两人喝的眼眶通红,就像是两头髮狂的公牛,狠戾地瞪着对方谁也不服软。 这种喝酒方法是最伤身的,春花年纪可以拼,但秋月却不行,我咕噜咕噜地赶紧把碗里的酒喝完,起身走到秋月面前。 「够了,你已经喝完一碗,完成阿娘规定的任务了。」我拦着她的手说道。 秋月不理会我,用力地将我的手推开,扬起脖子又灌了一大口。 我眉头微皱,继续道:「秋月,你不用喝了,春花已经喝醉了,你赢了。」 春花眼睛一瞪,舌头在口中打转:「我、我没醉、还……还能----」 我朝夏竹看了看,夏竹当即心领神会地将春花的嘴巴给捂住,我继续循循善诱道:「秋月,春花已经醉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你已经赢了。」 「砰!」秋月动作一顿,手拿着的碗掉落在了地上变成碎片。 她歪着脑袋看着我,我轻轻对她点了点头,秋月这才完成了使命般的把头倒在了桌上。 「放开、唔……你放开我!」春花狠狠咬了夏竹的手一口,摆脱了她的束缚。 「我没输,我还能喝!」她瞪着我不服气地说道。 我将秋月扶了起来,淡淡地觑了她一眼:「秋月比你小几岁,你赢了是理所应当,以大欺小算什么本事,别让我看不起你。」 春花被我鄙视的眼神所激,窜地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大骂:「媚烟你这个贱人,昨天被抓姦的应该是你才对,是你害了秋月,凭什么要我背这个锅!」 看到其他姑娘目瞪口呆的表情,我轻笑了一声,酒有时可真是个好东西! 「为什么你这么笃定昨天被抓姦的是我?难道是你专门叫人来打晕我然后陷害我?」我声音极轻的问道,带着点蛊惑的意味。 「我、我……」春花用手指着我,没说几个字就倒在了桌子上。 我内心遗憾,手握成拳,就差一点! 没理会夏竹和冬雪白的像纸片的脸色,我冷冷地吐了句:「知人知面不知心」,搀扶着秋月离开了。 - 「呕----」秋月扶着树,身子微弯表情痛苦地吐着。 好不容易吐完了,她颤巍巍地走到我面前,脸丝毫没有血色,手捂着肚子有些抽搐。 我仗着比她高用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柔和道:「现在舒服了一点吗?」 秋月点了点头,小声道:「头不犯晕了,就是觉得有些噁心。」 「你坐一下吹吹风,噁心很快就没了,然后吃点东西。」我细细地叮嘱着她一番,准备转身离开。 忽然,秋月伸手拉着我的衣袖,糯糯道:「媚烟姐,你陪陪我好不好?」 我看着她那双孺慕的双眼,心思一动,陪她坐到草丛中。 在我故意引导下,她说出了昨天被阿娘叫去后发生的事情。 「阿娘找了四个丫鬟,她们将我身上的衣服都脱光,把我按在桌上,我很害怕,边哭边叫阿娘。阿娘蹲下来看了看,然后摸着我的脑袋说乖。」 「我被人放开了禁锢,刚穿好衣服就听到有人在门外悽惨的叫着,我走近一点,发现我的男僕被人绑在了一个木板上,啊大啊二手里拿着长长的木棍,一下又一下地打着他的身体。」 「呜!媚烟姐,我好怕啊,我跪下来求阿娘不要打了,但阿娘不听,叫丫鬟将我的嘴巴给堵住,按着我坐在桌子上,看着我的男僕被打。」 「他、他就在我面前咽气了,呜!媚烟姐,我好恨啊!」秋月趴在我的腿上泣不成声,我揉着她的脑袋,温柔地安抚着她。 不知哭了多久,秋月的泪水才止了下来,看着我哽咽地说不出话。 我摸了摸她的脸,郑重地问道:「秋月,你恨春花吗?想要帮男僕报仇吗?」 秋月毫不犹豫地点头,眸中的恨意如世上最浓烈的毒药。 我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也恨,我们一起报仇!」 秋月眼中的泪水又落了下来,她拼命点头,扑进我怀里,抱得我很紧,沙哑道:「我们,报仇!」 当天晚上,我就带着秋月去找阿娘。 阿娘是虞美人的老闆,掌握着我们的生杀大权,想要一步步爬上来,首先必须取得阿娘的信任。 我跟秋月商量了下,决定去讨好阿娘。 阿娘对我们的到来并不意外,但也没什么表示,我对秋月使了个眼色,主动上前给阿娘揉着额头,秋月则蹲下身子给她捶腿。 阿娘放松着身体任由我们服侍,我揉的手臂发酸,秋月也蹲的双腿直抖,但我们硬是咬着牙,继续服侍下去。 既然要讨好阿娘,就算是做条狗,我们也要开心地叫着。
第34章 生吞 有丫鬟进来,见到我们有些惊讶,看着阿娘欲言又止。 阿娘微眯着眼睛,神情惬意,懒洋洋道:「有事情就禀告。」 丫鬟走到阿娘面前,声音平缓地说道:「伊人阁给我们送来了请帖,邀请我们十日后参加赏诗宴。」 「赏诗宴?」阿娘问道。 「这是伊人阁最近弄出的活动,说是只要作得一首好诗,就能与伊人阁的红牌绫罗小姐一度春宵。」 阿娘嗤笑了一声,「原来是为了要更多的钱,装什么风庸附雅,俗不可耐。」 丫鬟分析道:「伊人阁举办这一活动已有一月,引起各大豪族公子参加,绫罗看样子要被他们捧成头牌,藉助这个活动,伊人阁近段时间隐隐有超过虞美人的趋势。」 「绫罗?我记得她。」阿娘呵了一声:「一个心思不正的扬州瘦马罢了,头牌可不是这么好当的,伊人阁只是个二流青楼,用的手段也二流,不足为惧。」 丫鬟看样子是阿娘的得力手下,没有迎合她的话,而是担忧道:「虽说如此,但这次他们只要举办圆满,就足以晋升成为一流青楼,跟虞美人的地位不相上下。」 「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想要成功晋升,没这么简单。」阿娘悠悠道,眼里一片晦暗。 丫鬟眉头一挑,躬身小声道:「那我们要不要----」 「不用,这件事我自由安排。」阿娘摆了摆手,「请帖放下,告知送帖人,十日之后虞美人必定前去观赏。」 丫鬟低声应是,瞄了我们一眼退了出去。 我听着她们的对话,心中沉思,手轻微一抖不小心乱了分寸,一回神,刚好对上阿娘看过来的审视目光。 我身体一颤,暗叫不好,赶紧跪在了地上,秋月见此,也有样学样地跪了下来。 阿娘看着我们,语气平静淡漠:「说吧,今天怎么会来我这里。」 我心一跳,高高悬了起来,颤抖着说出早就想好的说辞:「我和秋月想要待在阿娘身边学点本事。」 阿娘眯着眼睛看我:「我的本事不是正逐步教给你们吗,想学有所成就把我教的东西做到最好。」 早就猜到阿娘不会这么容易瞒过去,我咬了咬牙,抬起头坚定地看着她:「我和秋月想要待在阿娘身边伺候,求阿娘不要赶我们走!」 阿娘双眸暗的见不到底,我多与她注视一秒,压力就多增一分! 在我心脏仿佛都要蹦出来时,阿娘终于开口说话:「也罢,你们想要伺候我就来伺候我吧。」 我心一松,结果下一秒又提了起来---- 「秋月是你撺掇着过来吧?」阿娘盯着我,缓缓开口。 我唿吸一窒,全身都紧绷了起来,脑海闪过无数想法,刚要开口,秋月就先一步把头重重地磕在地上,「阿娘,是我叫媚烟姐带我来的!」 秋月眼眶微红,强忍着颤抖坚定地看向阿娘:「阿娘,是秋月要来的,不关媚烟姐的事!」 我的眼眶也跟着红了,头磕在了地上,「阿娘,是我带她过来的,要怪就怪我,不关秋月的事!」 我们两人磕的响头「砰砰砰」地没停过,阿娘任由我们磕的头都红肿了,才叫身边的丫鬟扶起我们。 她挥手像招狗儿似的让我们过来,一手一个摸着我们的脑袋,笑吟吟道: 「都是好孩子,你们一片孝心过来伺候我,我怎好误了你们的意,乖,你们这么听话,阿娘今天带你们见识一个好东西。」 我和秋月内心忐忑,揣测着阿娘口中说的好东西。 待在阿娘身边等没多久,好东西没送来,反倒等来了一个人。 是春花! 她怎么会过来? 春花看见我们也很惊讶,警惕地看了我们一眼,熟练地蹲下身子把阿娘的绣鞋脱掉,手指轻轻地在阿娘的脚上按摩着。 我和秋月对视一眼,悄悄点了点头,不甘示弱地起身服侍阿娘。 在没人看见的地方,我目光一片幽深,春花比我想像中要更适应青楼环境,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自身也媚骨天成,风、骚、浪。 我心一凛,开始收起对春花的轻视之心,即使知道春花的秘密,这个对手也比想像中的要难缠。 时间一点点过去,天色很快暗了下来,不久就要到迎新阁熄灯的时候。 阿娘被我们伺候似是很舒服,竟然轻轻地打了个哈欠,看样子是乏了。 她瞄了眼天色,摆了摆手让我们停下动作,我和秋月乖巧地坐在她旁边,听着阿娘对我们的劝诫,看样子说完话就会让我们离开。 我正遗憾没见到阿娘口中的「好东西」,没想珠帘就被撩了起来,从外面进来了一个模样秀丽的丫鬟。 丫鬟一脸喜色地说道:「阿娘,今天收集足足三觥珍珠呢!」 「快放在桌上!」阿娘急忙道,我第一次见她外露的喜色这么明显。 丫鬟从箱子里拿出了一个石碗和石锤,将珍珠放在里面轻轻一敲。 「阿娘,这不是珍珠吗,为什么要把它们砸了啊?」春花一脸心疼地说道。 阿娘抚了抚眼角,眉梢满是妩媚:「这你就不知道了,珍珠除了能装饰,还能沖服饮用,我都到半老徐娘的年纪了,可脸上的细纹却比年纪相同的女人少,靠的就是这个。」 春花眼睛一瞪,垂涎地看着一颗颗珍珠粒。 我抬头看了看,嘴角一抽,丫鬟没有将珍珠打成粉末的打算,只是一敲让他们碎裂开就放入另一个碗中。 这是要生吞的节奏么? 「阿娘,为什么要打成颗粒而不是打成粉末啊?」我装作好奇地问道。 阿娘心情极好,有问必答:「按理来说应是打成粉末,但珍珠来之不易,是我特意让虞美人的伙计跑去沿海捞来的,为了不浪费,我就不弄成粉末而是打成能吞服的大小。」 我无言以对,要不是珍珠个头大不易吞服,阿娘直接想生吞。 很快一碗珍珠打好了,丫鬟将其倒在壶里加上热水,阿娘接过一碗一口饮尽。 我仿佛听到了她胃部发出一声呻吟。 阿娘拿出三支小巧的月光杯,分了我们一点珍珠水,春花和秋月都伸出舌头舔的干干净净。 我无言以对,闭上眼睛将杯里的珍珠吞下,有样学样地舔舔。
第35章 拿出本事 我们出了阿娘的冷心楼。 春花从后面追了上来,一把扯住我:「媚烟,你们今天怎么会到阿娘这里来?」 我甩开她的手,揉了揉被抓痛的手腕:「怎么,只许你来阿娘的冷心楼,就不许我们来了吗?」 春花瞪着我,不屑道:「媚烟,还以为你有多清高呢,原来也只是个投机取巧的奴隶!」 我还没说话,一旁的秋月先打抱不平地骂了出来:「我们是奴隶,难道你不是?看样子你去阿娘那比我们去的还要久,你更卑鄙!」 我呵了一声,拍了拍因愤怒而身子直抖的秋月:「秋月,我们不生气,真生气可就中了别人的陷阱,讨好人的奴隶也分三六九等,我们只需要帮阿娘揉揉脑袋捶捶腿,不像某些人啊----」 我盯着春花:「别人扔给她个狗骨头,都感恩戴德地舔干净叼回给主人!」 春花气的脸都红了,她用力跺了跺脚,媚烟竟然讽刺她是条狗,脑子一炸,手就要抬起扇过去! 我拉着秋月赶紧退后了几步,春花一掌挥空,又抬起了一掌,我立刻蹲下身子快速跑动,冲撞到春花的腿上。 「啊!」春花尖叫了一声,整个人摔倒在了地上,好不狼狈。 秋月赶紧上前用脚踢她,「砰砰砰」地仿佛要把心中的气全都发出来。 她想了想,特意用脚踹向春花的胸口:「叫你陷害我,叫你欺负我,叫你把我的男僕害死了……」 春花忍着痛一个轱辘地爬起来,站在原地直勾勾地盯着我们,一句话也不说。 秋月被她双目赤红的眼神吓到,一时竟忘了动作,身子打了个哆嗦,把我的手抱得更紧。 「不用怕,我们两个人难道还比不上她一个人?」我安抚了下秋月,眼睛却是看向春花,「秋月,刚刚那一幕你记着了,她能被我们打一次,就能被我们打第二次!」 秋月重重点了点头,心里生了点胆气也来瞪着春花。 「多行不义必自毙,有些人不用我们出手,老天爷自己就会收了她。」我冷冰冰地吐出一句话,拉着秋月转身离开。 秋月走的不安心,回头看了好几次,春花并没有跟上来,像只厉鬼那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没去看,心里早有定论,春花当然不会跟上来,她一个人怎么打都打不过我和秋月两个人,跟上来干嘛,找打吗? 回到迎新阁,我的胃一片翻滚,不知是不是不适应吞珍珠的缘故,想要吐又吐不出来,便拿了壶水去上如厕。 我正准备用手抠着喉咙催吐时,一阵推门声响起。 回头一看,一个人影都没有。 我心一跳,紧紧捏着手里的水壶,一步步走向门口,一有任何异动就---- 「媚烟。」 「啊!」我尖叫了一声,水壶疯狂乱甩,「我打死你,打死你!」 飞在樑上的夏侯冽:「……」 我嚷了好一会儿,直到手都被甩的酸软时,才悄悄睁开了一条缝看了看,咦,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唿!」一声异响骤然从耳边传来,我吓得身子一抖,又是一阵尖叫,只是声音刚冒出来,就被一只手死死地捂住了嘴巴。 另一只手揽过我腰间,力道很重,让我跟身后的躯体紧紧相贴,我的冷汗蹿地冒了出来,炙热的鼻息扑打在脖子上,就像有条蛇在盘踞。 我拼命挣扎了起来,腿脚乱踹,一阵微恼的声音响起:「媚烟,你在发什么疯!」 我身子一僵,这声音……不就是夏侯冽的声音吗? 我僵硬地转头看着他,身后的人配合地放开了手,夏侯冽那双英俊的大脸印在我的眼里。 我干笑了几声:「五皇子,你好啊……」 夏侯冽觑着我:「托你的福,我一点都不好。」 我话语一噎,想想还是有些不服气地说:「谁叫你突然冒出来,我又没看见你,还以为是遇鬼了……」 在他的注视下,我反倒越说越心虚了起来,低着头不敢看他。 夏侯冽嗤笑了一声:「我是龙子,鬼神都要退避三舍,你跟了我这么久,身上多少会沾点龙气,就算周围有鬼,鬼也不敢找上你。」 他不说还好,越说我越尴尬,此时才发现我们两人靠的极近,男人每说一句话,我都能感受到他胸腔的振动。 有些酥痒的情愫在心中渐深。 我赶紧转移注意力说道:「今天我跑去阿娘那里,听到了一些伊人阁的消息。」 夏侯冽换了另外一只手揽着我,神情自若地嗯了声,淡淡地问:「为什么跑去流莺那里?」 「我想要让自己变得更有价值一点。」我看着他回道,心里划过一丝紧张,加了句:「我不是一个人去的,带上了秋月。」 五皇子头一低,唇就停在了我的鼻尖处,我看到他眼眸微弯,里面的亮灿若明星:「做的不错,还算有点长进。」 我心一松,手不自觉地环着他的腰部,跟五皇子达成合作后,我最害怕就是被他抛弃。 没有一个人会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好,既然他要利用我,那我就要展现出能被利用的价值,迎新阁的姑娘个个都聪慧早熟,论性格我并不占优,只能靠着成人的思想多去分析耍点聪明了。 我不敢抬头,平视着他的喉结继续汇报:「有个丫鬟进来说伊人阁举办的赏诗会影响力很大,近段时间隐隐有超越虞美人的趋势,绫罗可能会因这件事被捧成头牌。」 头牌代表了青楼的脸面,相当于镇楼的招牌,不是一般青楼女子能做到的。 没听到他说话,我接着说:「阿娘听上去对伊人阁很不屑,并不看好绫罗能成为头牌。」 「呵。」夏侯冽轻笑了一声,不知是嘲是讽。 「绫罗不是伊人阁培养的姑娘,而是晋州行商买来的瘦马,那批货到来时流莺也去看过,如果不是出了点意外,绫罗应是你们虞美人的。」 我眨巴着眼睛,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他:「出了什么事情?」 夏侯冽难得有耐心地解释:「伊人阁耍了一些手段,从流莺手中抢走了绫罗。」 竟然能让阿娘吃亏,我不由对伊人阁的老闆产生了敬意。 「不过流莺也没失望,丢了句不是自家的崽终究养不熟,当即甩袖离场。」 我眼神一凝,阿娘这是话里有话啊。 见五皇子没有说下去的意思,我在脑海过了遍阿娘与丫鬟的对话,低声道:「阿娘似乎要对伊人阁採取一些手段进行打压。」 「知道了。」他淡漠地说,再次觑了我一眼,「刚刚你在做什么?」 我愣了愣,不太想说,但那双如墨般的双眼锐利的能洞察人心,我不敢说谎。 「我们临走时阿娘赏赐我们喝珍珠水,我感到有些噁心想要吐出来。」 脑袋被人不轻不重地揉了揉,他独有的嗓音犹如无孔不入的电磁波,让人无法拒绝收听。 「很难受?」 我的眼眶忽然红了起来,点了点头又摇头,「珍珠有些大颗,硬硬的吞下去有些不舒服罢了。」 他低头看着我,我刚好抬起头看他,两人的唇只差一点就碰到了,我的心飞快跳了起来。 夏侯冽目光幽深,他抬起手放在我的肚子上揉了揉,「好点了吗?」 我的心里一片温暖,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正准备离开,却发现他正慢悠悠地解开我的衣袍,眼里没有丝毫情、欲。 他炙热的唿吸打在我的耳朵上,「既然没事,媚烟,拿出你的本事引诱我。」
第36章 献舞 我对夏侯冽的感情一直很复杂,这个男人救了我,又让我在苦海中挣扎。 我穿着单薄的里衣,阴凉的风拂过,我颤了颤,心却是炙热无比。 手从他的腰慢慢往上划,夏侯冽的唿吸没有任何变化,平静的让我以为自己在逗弄着一个死人,呵呵,死人哪里会有温热的体温呢…… 我不以为意,伸手摸住了一直想要摸着的部位,那是一个性感诱人的喉结。 我不小心地咬了上去。 夏侯冽笑了一声,一手托着我一手揉着我脑袋,「调皮。」 我才不管调不调皮呢,每次逗弄他都是一副死尸样,我早就放弃把他逗得唿吸急促了,干脆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夏侯冽也开始动作,手似是燃着火,我唿吸渐渐转而急促,脸上闪过一抹懊恼,每次都是这样! 调戏不成反被调戏! 我眼珠转了转,点起脚尖凑到他的唇上咬了咬,像只小猫那样撒娇。 还没分开,唇就被人擒住了,动作迟钝。 我眼里闪过一抹笑意,还以为夏侯冽是个百毒不侵的情场高手呢,原来他也有不会的地方。 我主动缠着引导他,男人的学习能力真好,一下子就反客为主,弄得我透不过气。 过了许久,我气喘吁吁地被放开了,夏侯冽幽深地看着我,声音带着丝沙哑:「怎么不会换气?」 我瞪着他,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无师自通啊…… 「呵呵。」他似乎听到了我的心声,将我搂的更紧了,「媚烟,相信我,你会成为最出色的头牌。」 我心狠狠一抽,闭着眼睛不愿开口,任由自己享受短暂的温情。 五皇子开始替我穿上衣服,我懒懒地伸手配合他动作。 该怎么形容个我和五皇子的关系呢,情人?亲人?上下属? 没有这么复杂,他只是想要培养出一个能勾得住男人的帮手而已。 看起来很简单的一件事,我却做得如履薄冰……我睁开双眼看着夏侯冽,他正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的衣服。 真是个魔鬼! 「等一下。」在我要转身离去时,夏侯冽叫住了我,从怀里拿出了个香囊。 我歪着脑袋想了想,眼里闪过一抹亮光,「是你带给我的手信吗?好吃的吗?」 脑袋被他轻拍了下,他鄙夷地看着我:「除了吃你还能想到什么?」 「手信你不带当地特产回来那还叫手信吗?」我不软不硬地呛了回去,反正香囊已经拿到手里。 打开一看,有些红又有些黑,硬硬的,这是----干果? 「这是被晒干的柿子蒂,你们最近喝酒,柿子蒂泡水喝有解酒的功效,只是不能多喝,容易胃寒……」 夏侯冽不疾不徐地说道,声音一如既往地淡漠,我眨了眨眼睛,又有些感动了。 我说春花贱,自己还不是贱,他一点小恩小惠都能收买我。 「谢谢。」我抬起头认真地道谢,目光真挚,夏侯冽微愣,别开了头去:「这段时间不要去禁地,很容易暴露。」 「那我要怎样联繫你?」我急忙问道。 夏侯冽答:「我会找你。」 「哦。」没有话可聊了,我慢慢地走出了如厕,忽然在门口回了回头,夏侯冽也正看着我。 我心一紧,又跑到了他面前。 看着他疑惑不解的目光,我扬了扬手中的香囊,笑了笑:「夏侯冽,这个手信我很喜欢,谢谢你。」 当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温暖的梦,我梦见了上一世的父母。他们在我十二岁生日时给我买了一个生日蛋糕,没有打我,也没让我嫁给一个糟老头子。 我调皮地上错了车,再次被拐到了东莞当了打工妹,但所幸遇到了一位好心的大哥哥,大哥哥把我送回了家,还阴差阳错成为了我的未婚夫。 那位好哥哥我一直看不见他的脸,他终于回头给我看见时,梦却醒了。 「媚烟,快点起床,阿娘催促我们去翩舞苑,快点!」秋月在我耳边大喊,我立刻爬了起来匆忙洗漱一番。 去到了翩舞苑,阿娘开始让我们拉筋锻鍊身体柔韧度,这次她手里拿出了条鞭子,化身为最严厉的教官,只有十天的时间,她却想要我们跳出高难度的惊鸿舞! 好在我们姑娘都是吃苦过的,在柴房那段日子谁都忘不了。个个卯足了劲训练,身体再痛也一声不吭。 高强度训练了两天,阿娘要求选出一个领舞,所有人都来试领一段舞,我知道自己没有舞蹈天分,不求出错地跳了一段。 春花和秋月,一个有拼劲,一个年纪小身体柔韧好,两人互相攀比拿出了所有的本事。 秋月气喘吁吁地跳完了舞,坐在我旁边等着阿娘发话。 她小声地问我:「媚烟姐,我和春花哪个能选上?」 这个问题我答不了,阿娘时不时瞄向我的目光,让我有种忐忑的猜测。 「秋月,一个领舞代表不了什么,我们不需要做的最好,只需要做的不出错就可以了。」我凑到她耳边小声道。 这小妮子懵懂地点了点头,我无奈地嘆了口气,还是太小了。 几分钟后,阿娘发话了。果然是选了我,春花不服气地站了起来,「阿娘,我觉得媚烟跳的还不够好!」 「啪!」阿娘没说话,直接一鞭子抽了过去,春花惨叫了一声。 阿娘竖着眉头,充满着上位者的威严:「我说是谁就是谁,你敢质疑我?」 春花赶紧跪下来磕头:「春花不敢,春花不敢……」 这一抽鞭子仿佛是个信号,春花后面没被责罚,但却被阿娘分到了一个最差的位置,教舞蹈也不在单独教她,而是让她自己看着我们来学,如果学错了,就要被打。 我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秋月还想得意昂扬的炫耀,被我拉住了。 我跟她说:「会咬人的狗不叫,春花现在忍着,一定是为了报復我们。我们一定要小心。」 秋月把我的话听了下去,除了练舞之外就整天盯着我和春花。 她盯着我是怕我出事,盯春花是怕她搞事,我被她盯得很无奈,好几天都抽不开身。 不过这紧迫盯人战术很有效,起码秋月有好几次看到春花的男僕仲席,悄悄地走在我身边,要么就是走到我床边。 一发现仲席靠近我,秋月就大叫着春花要杀我,春花气的满脸通红要打秋月,全被冬雪和夏竹拦了下来。 「夏竹姐!再这样下去我的名声都要被秋月给弄烂了,小孩子什么不学偏偏学喊杀人,还把脏水泼到我身上,这是什么理!」 秋月被我拦住,嘴快不饶人:「还不是因为你的男僕偷偷摸摸地靠近媚烟姐,如果他不走过来,我会这么叫吗?春花,你已经把我一个男僕害死了,难道还要害死媚烟姐吗!」 春花气的抓狂,身子被死死地按住,她伸出手指着秋月:「你的男僕不是被我害死,是他自己要跟你偷情被阿娘打死的!」 不提偷情这件事还好,一提这件事秋月眼睛都红了。 「我男僕就是被你害死的!什么偷情?我身上清清白白的阿娘都验过了,你污衊我偷情干什么,是不是想要所有人都知道虞美人里的姑娘跟男僕发生了私情!」 「昨晚我还看见他託梦给我,说很快就会来阳间找你报仇了,你给我等着!」 我拉着秋月,余光瞄见一条艷丽的长裙,心里一跳,狠狠掐了秋月一把。 秋月骂人的话语一噎,见我神情凝重,眼珠一转,当即跪在了地上给春花磕头。 「呜!春花姐姐,求您放过我和媚烟姐吧,我的男僕已经被你害死了,你还想要怎样,呜!媚烟姐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派男僕陷害她啊……」 秋月哭得撕心裂肺,春花看的目瞪口呆,心虚地骂道:「秋月你乱说,我没害你,我们一去到就看见你和你的男僕赤身luo体的躺在地上,什么都没有谁信----」 「好热闹啊,你们在聊什么。」一句冷漠无比的话插入进来。 春花的怒骂声瞬间消停,我看她表情,就像是被人掐了喉咙的公鸡,难看的紧。 阿娘阴森地看着我们这群人,我们立刻跟着跪在了地上。 「我不是说了吗,谁都不能提当初那件事。」 春花狠狠地打了个颤抖,「阿娘我没有。」 秋月哽咽地说:「阿娘,你要替我做主啊,刚才我看见春花的男僕鬼鬼祟祟地靠近媚烟姐,出声提醒,结果春花姐反说我泼脏水,还说我的男僕是跟我偷情被你发现打死的。」 阿娘的脸依然在笑着,但我从她微颤的手看到她竭力压抑的怒气。 「呵……」过了许久,阿娘轻笑了一声,「是不是阿娘对你们太好了,所以你们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滋事?」 我心一凛,阿娘继续道:「现在,全都给我去醉心阁。」 阿娘率先离去,我和其他姑娘惴惴不安地跟在后面,秋月害怕地瑟瑟发抖,下意识抱着我。 我揽着她说:「不用怕,阿娘就算要罚也不是罚你,别忘了偷情这事是谁先提起的。」 秋月瞄了眼神情恍惚的春花,扯了扯嘴角笑了笑:「媚烟姐,我明白的。」 只是这笑比哭还要难看。 去到了醉心阁,阿娘让我们背对着躺在木板上,啊大啊二守在门口,肃着一张脸兇狠恶煞。 阿娘拿出腰间的鞭子在地上抽了几下,开口:「上次我就说了,以后再出现那样的事,你们所有人都要一起贬为奴隶。」 「今天没出那种事,但你们当中有人提了出来,我寻思着惩罚还是一视同仁的好。都是身边的姐妹怎么就不管管姐妹的嘴!」 「啪!」她勐然一鞭子抽向了春花。 春花死咬着唇不敢出声。 「啪!」是夏竹。 「啪!」是冬雪。 下一个轮到秋月,我看了她一眼,她正咬着唇对我笑了笑,「啪」地一声,整个人脸都扭曲了起来。 接下来,轮到我了。 我数着鞭子落在身上的痛楚,一共重痛了三次,每个人都被打了三下,唯有春花,被阿娘打了四下。 阿娘气发完了,看着我们像死狗那样趴着,轻哼了一声:「看你们以后谁还敢反了,这次只打这么点,下一次就换成拶刑。」 阿娘一走,守在一旁的温明和成沁赶紧走过来,我以为她们要扶我起身,没想温明竟是拿了一瓶酒过来往我身上撒---- 我闷哼了一声,好痛……感觉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 我无力地被他们伏在身上,晚上睡觉都得趴着去睡。 这一晚上哼哼唧唧的姑娘特别多。就算擦了清凉的药膏,也盖不住身体的痛苦。 我眨了眨眼睛,每动一步全身的肌肉都在抽筋。 「媚烟,你去哪里?」夏竹哑声问道。 「我要去上如厕。」 「快点去,早去早回。」 我眉一挑,「嗯」了声推门离开。 晚上喝的水多,我的确有三急,只是夏竹特意点出来的早去早回是什么意思,提醒……亦或是警告? 解决完事我吃力地站了起来,绑衣服时扯动着背后的伤口,我倒吸了一口冷气,真疼! 「怎么被打了?」一阵声音幽幽响起。 我扯了扯嘴角:「今天这事闹得这么大,你不可能不知道。」 「一个口角之争,何必。」夏侯冽出现在我面前,伸手抚着我的伤口。 他的手似乎有魔力,在他轻抚下我竟然觉得伤口没没那么疼了。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现在让了,以后都会被压着了。」我咧着嘴说道。 「歪理。」他不屑地哼了声,手里变出了一瓶膏药。脱了我的衣服往我伤口上抹。 药膏一来,痛快的清凉感压下了疼痛,真爽。 「我进来的时候看见外面有一个男人。」他边擦边说道。 我心一紧,有些害怕了起来,伸手拽住他的袖子:「那男人不会是专门守着我,好在我出去的时候把我打晕吧?」 他反握住了我的手,温暖干燥,让我瞬间有股安心感。 「不会。」 他说不会就真不会啊?已经有过被打晕陷害的经歷了,我真怕会被人打晕掳走,只睁着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夏侯冽见我不走,施捨般地低头看了我一眼:「还不走?」 我讨好地拽着他的衣袖:「夏侯冽,帮帮忙呗,如果我出去被那人打晕了,你记得救我回来。」 「不会。」他轻描淡写地说道,将我的手拂开,「你的心乱了,保持不了基本的判断力,你回去好好想想。」 他说道,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下身子:「如果你死了。我会帮你收尸。」 收你个鬼尸! 我深唿吸了一口气走出如厕,我今天不会被人打晕,从此以后还会活得好好的! 夏侯冽猜的真不错,我一路走回迎新阁,都没发现他说的人。 打开门,春花嗤了一声:「天天晚上都要去一趟如厕,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在偷汉子呢!」 我也嗤了一声:「你天天都要跟男僕待在一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在偷情呢!」 「媚烟!」 「怎么,我有说错吗?」我站在她面前气势汹汹地说道,「我不仅每晚睡觉前要上一次如厕,早上起来还要刷一次牙,喝一杯水,泡一个脚……」 我话都不带喘地蹦出了一系列的生活习惯,末尾:「怎么,你有意见?」 春花张了张嘴巴,被我弄愣了。 我冷哼了一声,「去哪里你都要管,怎么不把我的身体给管管,把我的屎都给你拉!」 「……粗鄙!」春花憋了半晌,才憋出了这句话。 嗯哼,我趴在床上不理她,有些话是话糙理不糙,粗鄙就粗鄙了,有本事回着骂我呀,没本事那就给我受着! 青楼这种地方,想要待下去就要狠、要忍、要毒,我一直往这三方面靠拢,却忘了总是在手下吃亏的人,也会忍起来,等着一个机会耍狠。 离去伊人阁只有三天时间了,我们的舞蹈也全部排完了,阿娘多日以来阴沉的脸色有了一丝笑意。 「最后一遍,好的话明天就休息。」 「是的,阿娘。」我们低眉顺眼地鞠躬,站好位置,音乐响起,古典优雅的舞蹈缓缓拉开序幕。 我是领舞,跳得舞比其他人要多。阿娘甚至给我安排了一段独舞,连秋月看了都羡慕不已。 独舞的舞蹈很缓慢,着重表现女人身体线条的柔美,只是独舞前一段是剧烈的团体舞,我们要甩袖,要踢腿,要向后仰匐…… 人靠的很近,稍微一个错误就会把所有节奏打乱。 「咚咚咚……」激烈的鼓点跳跃响起,我踮起脚尖不断旋转,手对应甩出各种袖舞,忽然,一股尖锐的刺痛从脚尖传来。 「啊!」我身体无可抑制地往后倒去,我扭了扭脚想要维持平衡,那股尖锐的刺痛又冒了出来,「砰!」我重重跌倒在了地上。 我摔跤了,舞进行不下去了,脚也扭伤了。 我捂着脚腕忍着剧烈痛楚,额头上的汗水涔涔流下,但我不敢发出丝毫声音。 秋月赶紧走过来把我扶起来,脱下了我捂着的那只脚,脚趾头又红又肿,没发现血迹。 阿娘走过来,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我急忙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怎么解释,绣鞋被翻了个底朝天,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那我一用力脚底就传来的刺痛感是怎么回事? 「阿娘,我……我……」我急得眼泪流的更凶了,大脑一片空白不知说什么好,下意识迴避了被人陷害这几个字。 「阿娘,媚烟失误了,脚肿成了这样,三日后的宴会她能上场吗?」春花走到阿娘面前忍不住道。 那脸上的表情,真是让人看了都觉得姐妹情深。 春花会担心我?呵,不可能,没准这次又是她设下的陷阱! 我紧紧握着拳头,不甘心地低下了头。 「你先站起来看看能不能走路。」阿娘淡淡说道,我努力站起来,只是一动脚腕就钻心的疼。 看我瞬间泛白的唇色,阿娘眉头一拧,「让男僕丫鬟扶你回去,你可能是骨头错位了。」 春花脸色一变,担忧地问:「阿娘,媚烟妹妹能赶上去伊人阁吗?」 阿娘沉默不语。 我扯了扯嘴角,被扶着走了几步,忽然回头道:「阿娘,我的脚受伤了,三天后可能领不了舞,不过秋月都跟我在一起练舞,领舞的动作她全都知道。」 秋月眼睛一亮,感激地看了我一眼,我微微一笑,用眼神给她加油打气,然后离开了。 成沁有些愤愤不平:「小姐你每天训练的这么辛苦,好不容易就要熬出头了,没想遇到了这等祸事。」 温明面无表情地觑了她一眼,成沁缩了缩脖子,嘀咕道:「小姐的确很可惜嘛……」 「谨言慎行。」温明低声呵斥,「这件事阿娘心里自有分寸,无论小姐是被人陷害的还是自己不小心弄伤的,阿娘都不会责怪小姐的,反倒你说的话容易让人误会。」 成沁被训的有些委屈,她就不明白了,怎么她替小姐打抱不平都有错。 「好了好了,别吵了。」我不耐烦地说了句。 温明和成沁两人当即噤声,我缓了缓脸色,说道:「成沁,以后说话前先考虑整件事情,我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就要去伊人阁才出事,你觉得很巧合吗?」 成沁眉头一皱,紧张地回道:「我、奴婢想不明白,如果要陷害小姐,为什么不选去伊人阁的前一天两天,而是前三天?」 「万一小姐你这次是意外导致的呢?」那双绣鞋是她亲自翻的,什么东西都没有啊。 我无奈嘆了口气:「就是因为一切都太过巧合所以才让人疑惑啊。」 见成沁眼里还有疑惑,温明恨铁不成钢地解释道:「小姐在虞美人里的敌人很多,背后那人如果要陷害小姐,选在前一天去伊人阁才动手,那才叫笨呢,这不明摆着小姐是被人陷害去不成的吗?」 成沁眼睛一瞪,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前一天,前两天都是敏感的日子,前三天的确不会让人多想。」 温明训斥了她:「小声点!」 成沁赶紧点了点头,「小姐,那现在要怎么办啊,别人掐的时间太好了,我们又找不到证据……」 我想了想,摇头道:「静观其变吧,有一点你说的没错,没准这次训练摔倒真是意外。」 温明冷静道:「那这意外未免来的太巧了一点。」 成沁看了看小姐,又看了看温明,心中某种猜测落实了,越发不安了。「小姐,要不我们这次就不去伊人阁吧?」 我幽深地看着前方,腿上的痛楚时隐时现:「这件事由不得我。 阿娘特地叫大夫过来看了,我只是普通的扭伤,骨头有些错位,那位大夫隔着层白布双手一扭,咔擦一声就把我的骨头扭正了。 我疼得汗水直流,温明倒上药酒给我擦,痛死了! 刚好这时秋月神情郁郁地回来,我连忙问她领舞的人是谁。 「你走后,春花迫不及待地毛遂自荐,我也连忙跟阿娘推荐自己,阿娘想了想,干脆让冬雪和夏竹也跟着跳一段。」 我眉头一挑,「结果呢?」 「阿娘选了夏竹。」 我愣了愣,出乎意料又不意外的选择。 夏竹性子沉稳,春花爱抢风头,秋月则是年纪小跳脱,冬雪则是心宽迷煳。若我是阿娘,思来则去也会选夏竹。 这次去伊人阁献舞意义重大,宁愿稳重点也不要出错。 我安慰了下秋月,「虽然你没被选上,但春花也没被选上不是,而且你还小,比春花更有潜力,很快就能超过春花了。」 秋月眉目含笑,一会儿就被我哄开心了。 我一直躺在床上休息,脚被贴了点药膏行动不便,直到夜晚降临,我例行去上如厕。 经过上一次的挑明,春花等人也见怪不怪了,每个人都有些小习惯,就像有偏好的食物,死揪着不放未免也太过霸道。 我一瘸一拐地跳着走,经过丫鬟住的地方顺路叫了成沁出来,她扶着我一起走。 成沁在如厕外等着,我在如厕内等了等,一颗小石头扔在我头上,我赶紧捂着脑袋小声道:「要是我被石头砸坏了脑袋你拿什么赔我。」 「简单,我养你一辈子。」夏侯冽眉梢一扬,挑起的眸子尽显风流,声音低沉温柔。 他看上去心情很好。 过多打探老闆隐私是不好的,我忍着没有问他,就算问了夏侯冽也不会告诉我。 他瞄了眼我的脚,轻描淡写地问:「废了?」 我瞪了瞪他,毒死人不偿命的嘴真不能指望有一句好话! 「早上练舞的时候不小心摔了。」我回道。 「真不小心还是被人陷害?」他第一时间抓住了重点。 我犹豫了一下:「我不知道,旋转的时候脚忽然出现了一阵刺痛感,但翻了翻鞋子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 夏侯冽淡漠地看着我:「鞋子是你自己检查的吗?」 我微怔,「不是。」 「如果怀疑被陷害,线索只有两条,要么是你自己出了问题,要么是鞋子出了问题。」 「我自己能有什么问题。」我忍不住说道。 夏侯冽优雅地蹲下了身子,「你没出现问题,那就是照顾在你身边的人有问题。」 「不可能!」我想也不想地说道。 「人总是对身边的人盲目相信,所以被背叛才会痛彻心扉。」他的声音很冷,却异常清楚,把我发热的大脑泼了盆冷水。 下意识的,我怀疑了成沁,也怀疑了温明。 「他们,不会陷害我的……」我咬着牙回道。 夏侯冽轻轻按了按我肿起的脚腕,「嘶----」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还有心情跟我顶嘴,看起来伤的并不重。」他淡淡道,手却用力一按! 我整个身子都蹦了起来,浑身颤抖,太痛了。 我用脚踢开他的手,还没踢走反倒把脚弄疼了。 「忍着点。」他声音极轻,手上的动作一个比一个重,我死死地咬着帕子,脚上传来的痛楚让我想起了拶刑。 「好了。」他话一落下,我浑身一软,虚脱地倒了下去。 夏侯冽将软绵绵的我给接住,眉头一皱:「只是一个扭伤而已。」 我借力攀上他的脖子,吐了吐舌头:「你是皮糙肉厚的男人,我是细皮嫩肉的女人,跟你对痛苦的承受度当然不一样啊。」 他被我给逗笑,拍了拍我的脑袋:「油嘴滑舌。」 我和他没说一会儿话就分别了,成沁还在外面等着我,我不敢逗留太久。 第二天撕开药膏,我的脚腕已经不红了,还有点微肿,大夫说我恢復的很快,不出意外明天就能重新跳舞。 我心一松,去伊人阁献舞这件事阿娘很看中,给我们编舞都是按照五个人编的,少一个人不是不可以,只是要重新改变舞蹈。 我要讨好阿娘,要是不能去就会让阿娘减少对我的好感,没有人喜欢累赘。 我走神地摸了摸脸颊,触手光滑细腻,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有些头疼,这幅身子越长大,那清丽绝伦的相貌越发显了出来。 「小姐,你的绣鞋。」成沁从外面敲门进来,手里拿着一双杏色绣有并蒂莲的鞋子。 「是我昨天穿的那双么?」我问道。 「是的,那双绣鞋奴婢拿回来并没有扔掉。」成沁话语一顿,担忧地问:「小姐,绣鞋上难道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我见她样子,心中沉吟,笑了笑:「不是,这双鞋子很漂亮,上面的并蒂莲绣的很好,我打算把图案画下来让绣工给我在做一双。」 成沁表情缓了缓,她真以为绣鞋有什么不对呢。 我打发她去了别的地方,拿起绣鞋四处看了看,然后把手伸进里面摸了摸。 侧壁没有问题,然后是最深的脚趾部位,我眉头微皱,摸到了一个微小凸起的东西。 我按住那个部位,将整个绣鞋翻了过来,入目是一片黑色布料,上面什么东西都没有。 我再次细细地摸了摸,找到异样的地方,凑近去一看,竟然是木刺! 有一就有二,发现了一根木刺之后,我又发现了另外几根。 怪不得脚腕好了但我走路时大拇指仍会感到刺痛,很有可能木刺已经刺入了我的皮肤之中! 我气的身体直抖,差一点就着了暗地里那人的道! 我放下绣鞋,压抑着心中的怒意在纸上画出并蒂莲的图案,画到一半成沁就回来了。 我说自己的脚趾不舒服,让她给看看,还指出了疼痛的地方。 成沁没有找到,我就走到桌子上,腿迎着阳光让她在找一次。 「小姐,你的脚有几根刺!」成沁看到不由惊唿一声。 「你怎么会弄到----」她瞄见了床上的绣鞋,顿时噤声,心脏重重一跳,抖着声音说:「小姐,这木刺不会是在绣鞋里的吧?」 我打量着她的神色,其实最有可能把木刺放入鞋子里的人是成沁。 成沁吓得脸都白了,立马跪在了地上,「小、小姐,木刺不是我放进去的,我没有,我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您要相信我!」 「我、我给您磕头,对,我磕头……」她语无伦次地说着,头「砰砰」直响。 温明从外面进来,我给了他一个眼色,他立刻拉住了成沁,也跟着跪在了地上,「小姐,我相信成沁不会做出这种傻事的。」 成沁感激地看了温明一眼,说道:「小姐,我又不傻,既然是你的丫鬟了,你出事我的处境也不会好的,而且做这种事情都要给好处的,你可以去搜搜我的卧房。什么东西都没有。」 我轻轻一笑,发现鞋子里有木刺后,我从来没有怀疑是成沁做的,身边的人是什么胆子我还不知道吗…… 不过作为他们的主人,与丫鬟关系太过亲近可不行,最恩威并施。 「既然温明替你求情,我暂且相信你是无辜的,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没有第一时间发现木刺,让我受了这遭罪,就罚你----」 我话语一顿,瞄了眼温明。 温明心领神会道:「就罚成沁三天都不能说话如何?」 我看了看成沁,整张脸都苦了起来,这妮子喜欢说话,让她不说话也真难为人家。 她眼巴巴地看着我,我拿起一盏茶喝了喝,「行,就这样吧。」 成沁张了张嘴,蓦然回神自己不能说话。便闭上了嘴巴,拿起针帮我把刺挑出去。 我皮肤嫩,每挑一次都感觉被扎了一次针,好在这痛楚来的快去的也快。 等木刺都挑了出来,我大拇指的皮肤也不能看了。 我躺在床上,成沁和温明退出的时候刚好遇到归来的姑娘们。 春花走进来,讽刺道:「呵呵,我们在那拼死拼活的跳舞,一些人啊,就舒服地躺在床上画画。」 我呛道:「其实你想躺在床上也行啊,只要把脚弄伤就可以了。」 春花嗤了声,「难道你是故意弄伤的?」 我笑了笑:「你以为我会像你这样,为了贪图享受故意自残吗?」 春花将手中的衣服狠狠摔在床上,气的脸颊发红不说话。 她瞪着我,两双大眼睛仿佛要从里蹦出来,忽然,春花瞄到了我的腿,笑了笑,心情好了。 「媚烟,你的脚腕还好吗,两天后的伊人阁去的了吗?」她「好心好意」地问道。 我觑了她一眼:「承蒙你关心,明天就能继续跳舞了。」 春花「哼」了一声,小声嘀咕:「最好直接跳成残废。」 秋月来到我旁边,气定神闲地回道:「媚烟姐不跳舞也没关系,单一条姿色就能将所有人给比下去,不像某些人,再怎么努力都比不过别人轻轻一回眸。」 没管春花,秋月转头看了看我,瞄到了我手里的画:「咦,这并蒂莲好熟悉啊。」 我观察着所有人的神态,说:「嗯,这是我绣鞋上的图案。」 秋月没觉得多好看,没有继续问下去,倒是夏竹问道:「刚才我们进来看见你丫鬟手里的绣鞋,是那上面的图案吗?」 我眨了眨眼睛:「是的,那双绣鞋要丢了,图案我觉得漂亮有些捨不得。」 「为什么要丢了?」秋月问道。 「因为我是穿着这双绣鞋崴脚的,感觉晦气不吉利。」我扫视了所有人一眼,回道。 她们那一瞬间听到的反应都印在我的脑海里。 秋月拍了拍我的肩膀:「丢了也好,媚烟姐你好好养身体,伊人阁一定要去到,难得有机会见识下外面的世界。」 只休养了一天,我就回去练舞,阿娘见我没事,决定去伊人阁时带上了我。 怎么会没事呢,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惊鸿舞又是高强度的舞蹈,要不是我每晚跑去如厕让夏侯冽给我揉揉,可能我是真的去不了了。 虽然夏侯冽脾气很臭,但该帮我时还是会帮我的,比如现在---- 「啊,疼!你轻点,嘶----」 夏侯冽揉了好一会儿忍不住放下了手,白了我一眼:「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在叫-床呢。」 我瞪着他:「有我这么温柔动听的叫-床声吗!」 他黝黑的眼睛闪过一抹趣味:「的确,我还没听过别人叫的有你这么浪~」 我脸窜地红了起来,低着头左顾右盼,莫名其妙这话题就歪了。心里又有点酸涩,夏侯冽听过别的女人叫声吗? 那个女人是谁,情人?玩物?还是…… 我赶紧回过神来,低声道:「阿娘今天心情很不好,逮着我们好一顿批评,说我们跳的不认真,如果明天去伊人阁献舞是这种状态,会把虞美人的招牌给砸了,还说明天跳的不好,会把我们当场送人。」 「呵。」夏侯冽轻笑了一声,声音悠远晃荡。 他没说下去,我继续分析:「阿娘心情不好多半是因为伊人阁,对吧?」 夏侯冽看着我,没说话。 我的心仿佛被盆冷水浇了下来,夏侯冽并不信任我,但我必须信任他,将打听到的东西告诉给他听。 我忽然很害怕他的沉默,伸手扯着他的袖子说:「夏侯冽,如果明天阿娘当场把我们送人了,你把我买下来了,我给你当丫鬟。」
第37章 替死鬼 五皇子拂开了我的手:「我不会要一个这么笨的丫鬟。」 我不气馁,重新拽住了他,「我其实很聪明的,只要你肯教我。」 「朽木再怎么雕琢也改变不了它是朽木的本质。」他淡淡说道,这次没挣开我的手。 我心一慌,急忙道:「如果你不救我,我就跟我的买主说我是你的人,已经把身子都给你了!」 夏侯冽正眼瞧了我一眼,没说话。 我心中胆气一生,振振有词道:「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既然把我救下来就不能不管我,不然我就把你给说出去,告官府弄得人尽皆知!」 夏侯冽嗤了一声,眸子涌动着笑意,语气却阴森无比:「我等着你去阴间告我,因为你还没到官府,就会被我的人给杀死了。」 我身体一寒,恍如被人倒了盆冰水。 「媚烟,如果我刚才有一点较真,你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他的声音从我耳边划过,就像蛇在吐信,「记住,不要威胁我,我从来不接受任何人的威胁。」 他冷冷道,手揽住了我的腰,解开我衣服的带子。 「现在,取悦我。」 我木然地动作,心如死灰,其实我早该猜到的,入了青楼,答应了五皇子的要求,我的命就不是我自己的了。 我机械地挑逗着,心冷的,而五皇子的心比我更冷,身体毫无反应。 临走前,他照常慢条斯理地替我穿上衣服,「媚烟,不要逼我放弃你。」 我怔然回神,脑海灵光一闪,下意识伸手抱着他不让他走。 刚才是我魔怔了,为什么觉得夏侯冽一定会抛弃我。 「对不起……」我满脑子只有这句话,我好像又让他失望了。 头顶传来一声轻嘆,「媚烟,你应该对我坚定一点。」 怎么能坚定呢,他只是要利用我,我为自己考虑一下不对吗? 我眨了眨眼睛,泪珠不一会儿就流了下来。 「我只是害怕被抛弃……」我软糯糯地回道。 他伸手抚了抚我的脑袋:「只要你没做错,我不会抛弃你。」 说完,他又略有些嫌弃地说道:「我有些后悔了,当初怎么找了个最笨的。」 即使他跟我保证了,我心里还是开心不起来,我们的交情来自利用,要是某天关系结束了,也是因为我的利用价值没有了。 但我不后悔跟这魔鬼做交易,我吐了吐舌头说:「后悔已经晚了,既然选择了就不能退货。」 夏侯冽看着我卖萌,脸色还是淡淡的,只是没那么紧绷了。 「帮我一个忙吧。」我说道。 夏侯冽眉头一挑,又有些嫌弃了,我趁他开口前说道:「很简单的忙,你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做到。」 当晚,我睡了一个安心的好觉。 第二天我早早醒来,躺在床上看着天色估摸着时间。 从一数到了一百,晨起的敲锣声响了,我一骨碌地爬起来收拾,其他姑娘也动作迅速,今天就要去伊人阁了,她们都很期待。 春花收拾着东西,收着收着忽然在被单里找出了一条落红帕! 她眼睛一瞪,刚想大声唿叫,心倏地一跳,把帕子攥在手里找了个地方藏起来。 这个帕子绝对不能让人知道,万一媚烟借题发挥让阿娘给个个姑娘验明正身,她就露馅了! 「春花,收拾好了吗?」夏竹声音,春花回头一看。发现所有人已经弄好了,都在等着自己。 春花立刻点了点头,说:「好了,我们走吧。」 因为她的脸色不太好,夏竹还特意问了她几句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身体是不是不舒服,全都被春花不咸不淡地挡了回来。 今天是去伊人阁的日子,就算身体再怎么不适也得扬着笑脸。 绫罗的绸缎挥舞,新鲜的芳香充盈,靓丽的摆件将伊人阁划分成了一个个区域,天顶还开了个巨大空棚,炙热的阳光洒下自带耀眼的光环效果。 我们每人穿上了鲜红如火的舞衣,蒙着面纱,长发绾成各种精緻的髮髻,额头都贴有红色的花钿,远看真像一只只浴火而生的凤凰。 惊鸿舞,惊鸿一瞥入人心,从此风景皆路人。 高速旋转,柔柔甩袖。跳跃,蹲身……我扬起笑脸,眼眸弯弯,脚却在负荷吃痛,还好这痛苦是我承受得起的。 「叮叮叮……」一阵急促的乐音响起,我们完成了最后一个动作,把最优美的身段展示出来,然后聚集在一起鞠躬致谢。 掌声涌动,看着宾客们的赞嘆,我心想阿娘要的效果终是达到了,缓缓离场时出了点意外,春花脸上的面纱竟悄无声息地掉落了下来。 众人一阵惊嘆,没想虞美人有如此sao-媚入骨的姑娘。 春花妆容精緻,细细的眼线衬得她眼睛妩媚迷人,见自己的面纱掉了,还很着急地弯腰捡起想重新戴上。 场上男宾客的目光都多半聚集在春花身上,看着这个女孩捡起面纱,戴了又掉,掉了又戴。 我就要离场。余光一瞥,算计着怎么还没发作,结果下一秒春花就腿脚一抖,站不稳的从舞台上跌落下去。 「啊!」她不由发出一声惊唿,一位少年飞跃而上将春花接住,两人还非常有情调地在空中转了几圈,就像在做电视剧那样。 我不可察觉地抿了抿唇,看着身边的姐妹们羡慕赞嘆。 「那位少年郎真是帅气。」秋月忍不住道。 夏竹语气有些僵:「希望下去后阿娘不要怪罪我等。」 她的话将众人的思绪拉了回来,个个开始心惊胆战,上次是鞭刑,这次可是要拶刑了…… 春花被接住,脸红心跳气息微喘地向公子哥道谢,赶紧戴上面纱要回到了我们的队伍。 公子哥愣了愣神,上前一步挡住了她前进的方向:「敢问这位姑娘芳名?」 我看她扭捏地咬了咬唇,细白的脸颊仿若涂了上好的胭脂,她细若蚊蚁地说:「我、我的名字叫春花。」 夏竹领着我们主动上前道谢:「谢谢这位公子对春花的救命之恩。」 我眼里闪过一抹趣味,这时候的夏竹也将面纱拿下来了,我没错过公子哥眼里闪过的惊艷。 「谢谢公子。」我们盈盈一拜,声音如百灵鸟般清脆。 公子哥看着我们离去的背影。怔然愣神,也不知是想哪位姑娘。 阿娘对我们的表现很满意,春花忐忑地抬头看了看阿娘,阿娘并没有对她进行责骂。 伊人阁的妈妈一脸笑意地走了过来,「没想虞美人今日前来赏诗,还献出了如此惊艷的舞蹈,真是令人赞嘆不已。」 阿娘高傲地扬了扬头,保养得宜的脸蛋跟妈妈一对比,简直年轻了十岁,但我知道阿娘的年纪其实跟这位妈妈差不多。 「虞美人作为晋州第一大青楼,自然要为大家做出表率。」她淡淡说道。 伊人阁的妈妈脸上仍是挂着笑意:「自然如此,刚好伊人阁今天为了助兴,也要献上一曲舞蹈。」 阿娘眉头一皱,舞台这时走上了一个人,是当初我和夏侯冽出来时遇到的红妈。 红妈笑眯眯道:「谢谢虞美人献上如此优美的舞蹈,按理来说接下来要举行赏诗大会了,但为了能更热闹一点,伊人阁临时决定也为大家献上一曲舞蹈。」 音乐前奏响起,我愣了愣,这不是惊鸿舞的音乐吗? 阿娘眉头一拧,气极反笑:「好,很好!」 伊人阁的妈妈笑吟吟地说:「谢谢夸赞,她们舞的一般,远没有虞美人那般青春活力。」 我嘴角一抽,说好听点是青春活力,说难听点就是幼稚。 下方同样跳得同样是惊鸿舞,由成年组舞出的个个都千姿百媚,真恨不得让人常看不醒。 宾客自然不懂虞美人和伊人阁之间的较量,从现场的掌声来看,虞美人彻彻底底的输了。 一曲终了,阿娘冷笑,「现在你们可以举行赏诗大会了吗?」 伊人阁的妈妈一直都在笑,弯着腰说:「理当如此。」她缓步退了出去,我余光瞄见她翘起的嘴角,真是讽刺。 「阿娘……」旁边的丫鬟走到阿娘面前,脸色凝重地用手捂脸说话。 阿娘绷着张脸没有任何表示。 「感谢各位的支持,下面有请今日的赏诗会主角绫罗小姐入场!」 一阵欢唿声响起,白色烟雾裊裊升起,娇媚的绫罗踏步而来,让我看了都有种天上仙女之感。 伊人阁真是做的一手好布置。 「哐当」一声,阿娘手中拿着的茶盏摔在了地上,混迹在响亮的掌声中根本听不见。 她脸色铁青地盯着场上的绫罗,咬牙切齿道:「她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丫鬟也脸色大变,「阿娘,明明我们派出的人----」 「啪!」阿娘勐然扇了丫鬟一巴掌,眼中的狠戾犹如吃人一般! 丫鬟被扇的倒退好几步,跪在地上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楼下的公子哥不断吵闹绫罗揭开面纱,阿娘的脸色也越来越黑。 绫罗弹了一曲《与君欢》,又唱了一曲《美人侧》,终于揭开了脸上的面纱。 那双小脸洁白莹润,嫩的仿佛能让人掐出水来,楼下的吵闹声一下子全没了,忽然很安静。 阿娘胸口上下起伏,手狠狠握紧成拳,她转身剜了我们一眼,我们不明所以,都低下头不敢与其对视。 沉默了半晌,楼下又恢復喧譁声时,阿娘站起身来,「走吧。」 「等等,虞美人的姐妹们,怎么这么快就走啊,我们还没好生招待呢!」伊人阁的妈妈从外头进来,又是恭维又是赔笑,使劲浑身解数都要留下虞美人。 阿娘扯了扯嘴角:「伊人阁真是好手段,这次赏诗会举办的很成功。」 妈妈捂嘴笑:「哪有,要不是虞美人特地前来捧场,我们也不会举办的这么成功,这里边有一半都是虞美人的功劳啊。」 我偷笑,看到阿娘被反讽心情愉悦。 「呵。」阿娘扯了扯嘴角,「既然你们竭力邀请虞美人,我们就勉为其难地留下吧。」 伊人阁的妈妈有半分僵滞,随后回笑道:「这里男宾太多,我带你们去后院休息休息。」 我们一行人下楼时,春花左顾右盼,看见了她的救命恩人。眸子顾盼生辉。 「那群虞美人的姑娘也不错啊,尤其是那位面纱掉落的,真是个美人。」 「嗯,面纱掉落的姑娘的确好看,憨态可掬。」…… 众人议论纷纷,我看见阿娘的嘴唇微微翘了起来。 来到伊人阁的后院,阿娘让我们自行参观,我和秋月对视了一眼,忍着好奇心留在阿娘身边给她揉脑捶腿。 春花这次没有留下来,阿娘一说解散她就离开了。 有丫鬟进来,看见我们两个小的欲言又止。 阿娘用嵌着宝石的指甲套戳着颗小巧的樱桃放入嘴中,眯着眼睛问道:「说吧,她们还没这个能力与我作对。」 丫鬟当即道:「我们从绫罗家乡找来的人都被替换掉了,调查发现她的亲人在路上全被杀死了。」 我把手伸到阿娘的嘴巴前,阿娘把果核吐如入我掌中。 「安插在伊人阁里的人本来好好的,结果昨天准备要动手时,忽然被绫罗拉出去杖毙而死。」 阿娘冷笑:「好个一箭双鵰!用我们设计绫罗的局拔掉了我们埋伏的人,又将我们的舞蹈泄露出去被伊人阁踩着名声上位,真是妙啊。妙啊!」 丫鬟担忧问:「阿娘,我们后面的计划还要实施吗?」 阿娘眼里闪过一抹精光:「伊人阁大势已成,晋升之事十有八九,后面的我们无需再插手,免得暴露出来。」 「可----」丫鬟话语一顿。 阿娘嗤笑,手继续戳了个樱桃,嘴不小心沾染上樱桃的汁液,像血般鲜红:「不想看她好过的不止我们,让她们自个斗去吧。」 「是。」丫鬟退后时又特意瞄了我们一眼。 「媚烟,秋月。」阿娘的声音淡淡响起,在寂静的室内肃杀冷冽。 我和秋月动作一顿,不约而同地跪了下来。 「今日所听之事,全都给我烂在耳朵里,如我有听到任何一丝流言泄出,你们二人也无须活下来了!」 我和秋月脸色一变,赶紧磕头:「谨遵阿娘吩咐,媚烟和秋月不会向任何人透露分毫。」 我当时想不明白阿娘为什么这么放心让我俩听到这等隐秘,后来才知道因为我们弱的如只蝼蚁,捻捻手指就能让我们失去生命。 可惜阿娘没想到。我这只蝼蚁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中午姑娘齐聚吃饭,阿娘彼时的心情已经好了很多,她特意摸了摸春花的脑袋,表扬她今天的表现最好。 她将头上的簪子拿下来给春花,我瞄了眼,是那根嵌宝石云形金簪。 兜兜转转,这跟金簪还是回到了春花手里,春花脸上洋溢的笑容特别欢快,得意地觑了我一眼。 我嘴上附和着金簪真好看,却把右手放在了桌上,皓白的手腕挂着抹汪谭般的碧玉,可不比她头髮上的金簪逊色多少。 春花脸色微变,心中的优越感瞬间全无。 「大家表现都不错,我也不是厚此薄彼之人,下午就让春花带着你们去外面的金翠阁看看,一人挑一件饰品。」 春花开心地雀跃起来,「是的阿娘。」 下午,我们乘坐马车去了金翠阁,好奇地看个不同。外面的街道繁华无比,吆喝声贩卖声络绎不绝。 因为没有大人作陪,我们又第一次看到这等景象,一个个傻愣地站着不走。 「哼,这是哪来的奴婢丫鬟,真是没点眼色!」我身后传来一股声音,下一秒巨力就从腰上袭来,我猝不及防地被推在了地上。 秋月赶紧扶我起来,不仅是我,挡在前面的春花也被狠狠一推。 奴婢用力过勐,春花脸上的面纱又一次掉了,露出了楚楚可怜的面容。 春花虽然还是个孩子,但已来初葵,身高也蹿的厉害,乍一看也算是个娇俏少女。 推我们的是个粗使婢女,粗黑朴实的相貌与我们相比就如黑种人与白种人的对比。 婢女眼里闪过一抹嫉恨,怒骂道:「看什么看,一群穷乡佬!」 春花簌簌流下两行清泪,泪珠在阳光照耀下晶莹剔透,真是好一副美人落泪图。 路过的男人不由停下来议论纷纷,婢女脸上挂不住,呵斥道:「我家夫人可是正四品顾侍郎的妻子,你们这群丫鬟挡了我家夫人的道,还不赶快退下!」 正四品,顾侍郎?我心一跳,这个人…… 春花也被正四品吓着了,不再挑衅而是乖乖让道,紧接着,一位膀大腰圆的贵妇在婢女的搀扶下出现在我面前。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顾侍郎喜欢流连青楼,原因无它,他的夫人太肥了。 目测,两百斤。 耳边男人传来对春花的议论声,「那不就是今早在伊人阁献舞的娇媚少女,听说是虞美人里重点培养的小姐。」 「啧啧,果真是娇俏可人秀丽异常啊!」 秋月紧紧攥着我的手,摸了摸脸上的面纱,嘀咕道:「真是什么风头都让春花占去了,媚烟姐。要不我们也趁机脱下面纱吧。」 五个姑娘中,就春花的长相是最普通的,但她无疑又是很受男人欢迎的,她身上那股骚、媚、浪的气质是我们学不上的。 我轻轻摇了摇头阻止了秋月。 春花也听到了别人的议论声,脸颊羞红地低了低头,哪知走过的贵妇忽然转过身来,斜着眼睛看向春花。 「你是虞美人的小姐?」虽是疑问句,话里话外却透着一股鄙夷。 春花眼珠一动,脆生道:「我们都是虞美人里的姑娘。」 贵妇眉头一挑,嘴角勾起一抹嘲弄:「呦,原来这一窝都是狐狸宰啊。」 春花张了张嘴,下一秒下巴就被贵妇钳制住抬起,对上贵妇那双阴暗的眼睛,身子立刻瑟瑟发抖。 「你、你快放开欧……」她含煳不清地说着,手拍向贵妇----「啪!」 贵妇的手顿时红了一片。 「你这个贱人,竟然敢打我!」贵妇眼睛一瞪,脸上的肥肉跟着一甩,「来人,将这群人给我绑住,脱掉面纱脱光衣服给我狠狠地打!」 「啊,不要啊,放开我,呜!你们放开我!」春花立刻嚎了起来,她离得最近,已经被人打了好几耳光还扒掉了外衣。 我拉着秋月赶紧往外跑,绝对不能被人扒去衣服! 现场顿时一片混乱,围观的人群被我们挤散,春花的惨叫声一直在我耳边响起。 「顾夫人,住手罢。」在春花差点被扒出里衣的时候,一位公子哥站了出来,拦住了奴僕动作。 春花泣不成声,公子哥将身上的外袍脱了下来把她给包裹住。 贵妇正要说些什么,那公子哥又说道:「你堂堂正四品夫人,何必跟青楼女子计较,自降身份。」 我和秋月混迹在人群中,看见春花瞬间惨白的脸色。 贵妇冷哼一声:「洛少爷,烟花之地不可沉迷,你今年要上京赶考,品行这一关可要慎重了。」 叫做洛少爷的公子哥微微一笑:「我自然会记在心上。」 洛少爷如此维护,贵妇有气不能发,冷哼了一声:「我们走,堂堂金翠阁竟然连贱妾都比不上的小姐进入,真是丢人脸面!」 贵妇离开了,而我们的尴尬不会跟着离开,而是愈演愈烈。 春花完全忘记了她的姐妹,扬起笑脸感激地看着洛少爷:「今日承蒙公子两次相救,奴婢春花感激不尽,他日恩情定当奉还。」 洛少爷扶起了她,彬彬有礼:「姑娘不必如此客气。」 我见危机解除,拉着秋月就要往前挤,这番举动惊扰了他人。 「没想虞美人不仅那位春花媚骨天成,就连其他几位都姿容靓丽啊。」 「哈哈,仔细一瞧还真有倾国倾城之相。」 我充耳不闻,秋月不一会儿就被调戏的红了脸。 一男子拦了我们下来,「年纪小就这般勾人,年纪大点还得了,我这粗人连虞美人的门槛都进不去,要不现在就尝尝她们的滋味。」 我脚步一僵,抬头一看,那男人眼里闪烁着我熟悉的光芒。 我刚要叫出声,嘴巴就被男人给捂住,臀部更是被人狠狠一掐,疼的我眼泪直流。 「呜呜呜……」身旁传来秋月的唿叫,我们俩都陷入了危险之中。 男子身材强壮,直接把我们抱在胸上死死禁锢着,横冲直撞地脱离人群。 我不甘心! 即使被人紧抱着就要透不过气,我仍用力地双腿乱蹬! 不知蹬到了什么地方,男子瞬间弯下了腰来。 趁他动作微松,我找准机会朝着他们最脆弱的部位再次一踹! 「啊!!」男子发出了一声惨叫。 「妈的,我打死你这个臭婊砸。」男子忍着痛拽住我的头髮,我余光瞄见秋月离我越来越远。 我张开嘴巴大喊:「秋月!」 一个人出现在秋月面前,是五皇子夏侯冽,他只是轻轻抬手碰了下,抱着秋月的男人就应声倒地。 我心一松,头紧接着被身后的男人按向了地板,我闭上眼睛等着痛苦降临,耳边忽而传来一阵清雅之声。 「身为一个男人,欺负个孩子可不好。」 我睁开眼睛,抓着我头髮的男人已经倒在了地上,抬头一看,原来是夏侯冽的朋友救了我。 当初我被阿娘罚去跪后门一晚上,差点被人打死时,这个少年跟着夏侯冽一同走来救了我的命。 「她看上去好像吓傻了,没事吧?」一阵婉约稚嫩的声音响起,一双小手抚了抚我的脑袋。 我回过神来,一位模样娇俏小姐对我呵呵一笑,我没错过她眼里闪过的厌恶:「你没事吧?」 我立刻摇头,低声道:「谢谢小姐和公子相救。」 秋月被夏侯冽用手提了起来甩到我怀里,他面容冷峻地说:「以后注意一点。」 我赶紧低下头小声应是。 「呵呵,冽哥哥把人家都吓坏了。」少女亲昵地挽着夏侯冽的胳膊,娇笑出声。 她看向我:「你不用怕,冽哥哥一直都很严肃,他其实是在关心你。」 我把头往地上重重一磕,恨不得整个人都趴在地下:「谢谢小姐和公子的救命之恩。」 秋月回过神来,也赶紧跪了下来。「谢谢小姐和公子的救命之恩。」 少女见我们这幅畏畏缩缩的样子感到无趣,看向夏侯冽说道:「冽哥哥,听说金翠阁新进了一批货,我们进去看看吧。」 夏侯冽淡漠的声音响起:「不用了,今天当街出现斗殴,差点还酝酿成了绑架杀人之祸,我要回到官府办案调查。」 我怔了怔,稍稍抬了抬头看着夏侯冽,夏侯冽刚好也低头瞄了我,眼神冷漠如冰。 少女嘟着嘴巴不满地拉着他,用身体挡在了他的面前,「不行,你说过今天一天都会陪着我的!」 「颖儿,别闹。」救了我的白衣男子制止了她,「他有正事要做。」 少女跺了跺脚,「可是----哎!」 一晃神,夏侯冽就走出了很远。 「走吧,我陪你买,你还没嫁进皇子府。就不要我这个哥哥了?」男子装作生气道。 颖儿赶紧摇头,娇俏地说:「才没有呢,哥哥你乱说什么啊!」 她看也不看我们,拉着男子走进了金翠阁。 我松了口气,和秋月互相搀扶着起身。 一旁围观的夏竹等人赶紧凑过来,担忧道:「媚烟,秋月,你们没事吧?」 秋月情况还好,全程只是被男人死抱在怀里,我的情况就不好了,脸被男子扇了一巴掌又红又肿,头髮还被扯落了一把,披头散髮的好不狼狈。 我扯了扯嘴角,嘲讽地说:「放心,我还死不了,我会好好活着,比某些只顾眉目传情的人还要活得更久!」 春花脸色一变,眉头一竖刚要发怒,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而小声道:「媚烟,你别乱说话。」 「我怎么乱说了。」我一瘸一拐地走到她面前,直视着她:「当你跟那位公子卿卿我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们这些拼命逃跑的姐妹?」 「如果你及时跟公子说一声,让公子顺便救救我们,我和秋月的惨状还会发生么?」 春花脸色一白,咬着唇没有说话。 夏竹上前来劝慰我们:「好了,事情都过去了,莫要再提了。」 「过不去!」我不服道,梗着脖子看向夏竹:「我为什么要跟这种自私自利的人过得去!」 「她只顾着跟男人眉目传情,危机关头有哪分想到我们,凭什----」 「啪!」夏竹颤抖着身体甩了我一巴掌,厉色道:「媚烟,这里不是虞美人,要闹回去闹,别当众丢人现眼!」 我捂着脸不说话,双手遮住了我眼里平静的光芒。 秋月看不过,想要替我打抱不平,我用力按住了她,朝她摇了摇头。 秋月咬了咬牙,拉着我头也不回地走:「媚烟姐,我跟你回去,什么首饰,我们不要了,她们要当春花的狗就去当吧!」 冬雪站在原地左右为难,最后还是放心不过我等跟着追上来。 我们身上都没钱,坐不起轿子,还好认得去伊人阁的路,互相搀扶着往前走,不忌周围的人目光。 看吧看吧,我们有多狼狈,春花回去之后就会被责罚的多严重! 当初没及时救我们就算了,现在还要加上一条让我们走路回来给虞美人丢脸! 我可没记错,今天是阿娘让春花带我们出来的。 一位老妇和一个男人挡在了我们面前,我不以为意,绕过他们继续走。 结果他们也跟着变动位置,继续挡在我们面前。 我抬头,老妇人正看着我流泪,疑惑地问道:「你们是?」 老妇激动地拉着我,掀起我的衣袖看到我手中的玉镯,哭诉道:「我的孩子啊,我终于找到你了!」 我顿时被吓懵了。 「呜!丫头,阿娘对不起你,前段时间家里没了生计,才被邪念着了魔把你给卖去,阿娘现在就带你回家,我们回家!」 老妇一脸悲怆,拖着我就要往前走,我立刻退后了几步,挣脱出她的手:「你们放开我,我不认识你们!」 「我的女啊,你只是离开了三个月,怎么就不记得阿娘了!」 另一个男人也跟着附和道:「大丫,我是你的哥哥,当初阿娘选择把你卖了是迫不得已,你不会在青楼里享受惯了不肯回来吧。」 围观群众越来越多,我意识到了不好,赶紧说道:「我没有,我根本不记得你们,你们不是我的亲人!」 「我们怎么可能不是,你身上的玉镯是我们家的传家宝,卖了你的那天玉镯也跟着不见了,现在戴在你的手上,你就是大丫!」男子吼着个大嗓门急切道。 我反应过来,神情微冷,差点就以为这两人是这幅身体的母亲和哥哥! 没想原来是个讹诈的! 「不好意思,你们真的认错人了,这幅镯子是虞美人里的阿娘赏给我的,不是你们的传家宝,你们若不信可以去虞美人里找阿娘,她能帮我作证。」 男子表情一讪,虞美人那种地方他们连门都进不了,怎么可能会去。 老妇倒是一脸怔然,悲伤道:「大丫,我知道你怀恨在心卖了你,但阿娘也是迫不得已啊,大丫,你就别跟阿娘置气了,跟阿娘一起回家吧。」 老妇眼中的泪光不是假的,我看的出来,她是真的来找女儿的。 我歉意地摇头:「这位婶婶,我真不是你的大丫,这个玉镯是虞美人里的阿娘赏赐给我的,我身边的朋友能帮我作证。」 秋月走前一步挡在我面前,「我看你们是专门来讹诈的,下一步是不是就要说媚烟姐不回去也可以,但这传家宝玉镯必须要收回来!」 男子脸色顿时有些不自然,老妇抹着泪说:「丫头你想错了,我是真心想要认回大丫的。」 「是真的亲人吗?」 「我怎么觉得看起来像是个讹诈的?」 「咦,这男的脸有些面熟啊!」…… 男子听着议论声,心里急了,一把将秋月推倒在地,「我们跟大丫相认你过来插什么手,我们只认大丫,不认另外一个孩子做女儿!」 「认?好啊,你们要认是吧,可以,我跟你们相认,你们拿钱去虞美人赎我回来吧。」我冷静道。 男子还要开口说话,我抢先说道:「你们当初把我给卖了,现在又说要把我认回来,那就过来帮我赎身,赎身都赎不到,我认你们做什么?」 「我也很想跟你们回去,但直接走阿娘一定会报官府的,到时候我们被抓到了,可是要去坐牢的!」 他们两人被我一番言语恐吓到,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拉起秋月往前走,不能继续露面了,得做轿子回虞美人,外面的世界果然太危险。 男子刚要拉着我,我大叫道:「你还缠着我,我现在就去报官府,叫虞美人的阿娘过来,你们得当着官老爷的面把我赎回去!」 男子停在原地。面上犹豫不敢上前。 我走了十几步,发现冬雪还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两人,我大喊:「冬雪,冬雪!」 冬雪狠狠打了个激灵,慌忙地跑了过来,我握了握她的手,冷的厉害。 找了顶轿子去到了伊人阁,伊人阁在外招待的妈妈给我们付了银子,看着我们一脸惊奇但也什么都没问。 我们三人整理了一番就跑去拜见阿娘,恰好遇到给我们付银子的妈妈在跟阿娘讲话。 「流莺啊,她们好歹是你们虞美人重点培养的苗子,怎么不让她们身上带点银两,还有身边的奴婢男僕又去哪里了?」 妈妈捂着嘴笑了笑,继续说:「下午我看见她们,还以为是哪里来的乞丐要投奔呢!打量了半晌才认出是你们虞美人的姑娘。」 妈妈好生挤兑了阿娘,暗讽虞美人小家子气,临走时还过来握了握我们的手:「以后有什么难办的事情,上伊人阁来,妈妈一定替你们做主。」 我心一凛。抬头看着阿娘,她一脸笑意地看着我们,我更加感到不安了。 阿娘招了招手让我们过来,摸着我们的脑袋温柔道:「听到这位妈妈说的话了么,以后遇到什么难事找不着阿娘,就来找伊人阁里的妈妈,还不快去道谢。」 我们三人乖巧地躬身道谢:「谢谢伊人阁的妈妈。」 妈妈原本想要过来羞辱阿娘,见找不着一点好,皮笑肉不笑地离开了。 等妈妈走后,阿娘忽然用力地抓住我们,一股剧痛袭来,我差点叫出了声。 好痛,指甲仿佛都要抠进了肉里。 「说,怎么你们三个人先回来了。」阿娘看着我平静地问道,要不是手上传来的痛楚,我真以为她什么都不在意。 我立刻跪在了地上,把下午发生的事情全都告诉给了阿娘,丝毫不敢隐瞒。 「你说,你们离开后,夏竹和春花还在金翠阁那里,没有追上你们?」阿娘听完问道。 「是的,阿娘。」我忐忑不安地回道,心里莫名有种阿娘不会怪罪春花的感觉。 「砰!」阿娘忽然一掌拍向了桌子,震得桌子上的茶杯往上跳了跳,她气极反笑:「真是反了天了!」 阿娘没再说话,重新沖了一壶茶喝了口,她没发话,我们也不敢擅自起身,就这么跪在那里。 等了大约一个时辰,春花和夏竹也回来了。 她们一回来就到阿娘这边,「阿娘,我没找到媚烟、秋月和冬雪妹妹,她们有回----」 春花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跪在地上的我们,顿时消音。 阿娘扫了春花一眼,春花手里拿着个布袋子,脸微微有些红肿,目光明亮,头上插了一个陌生的金簪。 阿娘眼睛微眯,开口的第一句话不是责问她,而是问:「你头髮上的簪子样式真独特。」 春花害羞地低了低头,脸颊更加红了,她情不自禁地摸了摸后面的螺纹花蝶翠绿金簪,小声道:「这枚簪子为洛公子所赠。」 「洛公子,是今天早上救了你的那位洛公子吗?」阿娘问道。 春花点了点头:「是他,承蒙他出手相救,不然春花今天也回不来看阿娘了。」 阿娘拿起茶盏轻酌了一口,「嗯,我知道了。」 春花看了看阿娘,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我们,迟疑了下问道:「阿娘,媚烟妹妹她们……」 阿娘将茶盏放下,清脆的叮噹声打断了春花的话语。 她忽然转头看向我:「你之前跟我说,你们离开后,夏竹和春花还在金翠阁那里,没有追上你们?」 我身体一颤,不明白阿娘是什么意思。她盯着我,一定要我回话。 手冒出了一层细汗,我喉咙一动,艰涩开口:「是的。」 「咚!」阿娘忽然将桌上的茶盏扫在了地上,我吓得一个激灵,耳边传来她平静淡漠的声音:「你在说谎。」 我立刻跪在了地上,头磕的砰砰作响,「阿娘我冤枉啊!」 阿娘站起身一步步走到我面前,将我扶起:「媚烟,你给我记住了,是你们主动挑衅了顾侍郎的夫人,春花好心帮你们解围你们却不领情,是你们抛弃了她们私自偷跑了回来。」 秋月和冬雪脸色一白,赶紧磕头说:「阿娘,我们冤枉啊!」 我看着阿娘的双眼,她的眼神幽暗的没有一丝光亮,我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身子狠狠一颤,「我、我……」 阿娘这时暗地里掐了我一把! 我装作惊慌地哭道:「阿娘对不起!是媚烟说谎了,媚烟怕阿娘责罚,所以教唆了秋月和冬雪跟我一起回来,对不起,我错了……」 我边说边伸手打自己的脸,清脆「啪啪」声响起,所有人全都惊呆了。 没打几下,阿娘就抓住了我的手,摸着我的脑袋慈祥地说:「媚烟乖,做错了事情就要受罚,阿娘就罚你贬为二等姑娘,先不用从迎新阁里搬出去。」 我咧开嘴笑,装作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谢谢阿娘的宽宏大量,媚烟必会一心一意替阿娘办事。」 惹怒了顾侍郎的夫人,阿娘必要推出一个人受罚做做样子。 本来这人选应是春花,但春花与那位洛公子关系匪浅,阿娘应是知道洛公子的身份,权衡之下变成了我。 我就是春花的替死鬼,就算不做也得做!
第38章 不要爱上我 晚上回到了迎新阁,秋月一直拉着我的手啜泣不已,冬雪也跟在我身边一脸愧疚地看着我。 春花本来嘴角挂着一抹笑意,被她们两人这番作态也弄得心情不好了。 「好了,不就是被贬为二等姑娘吗,又不是再也回不来了!」春花走到我面前兇巴巴地说道。 秋月泪眼朦胧地瞪着她,声音沙哑:「如果不是你,媚烟姐怎么会被贬为二等丫鬟,一切都是你造成的,是你抛弃了我们,应该让你来受罚!」 春花瞪回她:「才不是因为我呢!」 秋月站了起来,抬起手就要扇春花一巴掌,我急忙抱住了她的腰,「秋月,你在干什么,不要做傻事啊!」 「我要打她,凭什么她造成的祸事要由你来承担,明明我们才是受害者,不公平!阿娘处世不公平!」秋月大声嚷嚷道。 我眉头一竖,拉着秋月的头髮往下扯,秋月吃痛地被拉到我面前,「啪!」我抬起手给了她狠狠一耳光。 「秋月,这些事跟春花无关,你给我记着了,是我们抛弃了春花自己回来的,不关春花的事,阿娘也没有处事不公!」 秋月捂着脸震惊地看着我,眼里有着不解、不甘和恨。 我心一痛,一直以来都把秋月当做妹妹看待,但今天之事不能容她胡闹,不然我应下的一切祸事全都白费了。 我盯着她,「秋月,听明白了吗?」 秋月把头低下,不肯说话。 我瞪着她,「秋月,你听明白了吗!」 秋月身体一抖,泪水滴落在地板上砸出一团团水渍,哽咽出声:「媚烟姐,我明白了。」 我见她这样子,眼泪也跟着落了下来,转而看向冬雪,「你明白了吗?」 冬雪打了一个激灵,磕磕巴巴地说道:「明、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大家都睡觉吧。」我走向烛台正要吹灭烛火。 春花忽然开口:「等等!」 她从床上拿出包袱放在桌上,打开一看,里面是三支金灿灿的金镯子,样式简单,胜在美观大方。 「这是你们的手镯。」春花把手镯扔到了秋月和冬雪的床上,最后来到了我面前。 她一脸别扭地将手镯塞在我手里,用只能两人听到的声音说了句:「对不起。」 我愣了愣,下一秒,烛火就被春花顺手吹灭了。 屋内一片黑暗,只有窗外的月光依稀照明,我躺在床上睡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放心不下秋月。 想想也是可笑,青楼女子哪能有朋友呢,我和她好只不过是有个共同的敌人春花,但我还是放不下。 生活已经如此艰难了,我不想伤害对我释放过善意的人。 我爬下了床,悄悄摸到了秋月的床铺,躺了上去。 秋月察觉有人来身子一僵,我摸了摸她的枕头,一片湿润,不由嘆了句:「傻孩子。」 我揉了揉她的脑袋,把她抱在怀里像是哄小孩那样哄着她。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醒来了,因为我被贬为二等姑娘,按照安排我得早早起来训练。 我收拾好时秋月也从床上醒了过来,双手抱着腿眼都不眨地盯着我,像只被人遗弃的小兽。 我揉了揉她的脑袋,「还有点时间,赶紧睡个回笼觉吧。」 秋月拉着我的袖子,小声道:「媚烟姐,我捨不得你……」 「傻孩子,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我摸了摸她的脑袋,抱了她一下将她的手扯开,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迎新阁。 走了几步。就看到成沁和温明站在长廊上。 「你们这是……」我停下步子,问道。 温明和成沁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忍不住笑了:「好了,我不在的这段期间你们该吃的吃,该做的做,不出意外阿娘暂时不会给你们安排新的主人。」 温明听此,眼里若有所思,成沁则是一副要哭的模样。 我越过他们,昂首挺胸地走着,我一定会再次回到这里的! 训练很简单,就是教导我们如何给客人斟茶端水,如何优雅地离去,笑容要如何露出…… 这一切对我都不是难事,我很快完成了训练,被一位陌生的嬷嬷安排去了一楼。 虞美人的姑娘最常见的晋升通道是从三等姑娘开始,三等姑娘负责打扫清洁等杂事,做的好就能成为二等姑娘,在外露面,结识权贵。 二等姑娘还要帮着贩卖茶水,业绩好的几位能晋升成一等姑娘。成为虞美人重点培养的对象,享受着有人伺候的日子。 我们那批人是阿娘很看好直接成为一等姑娘,论身份比晋升上来的姑娘还要高贵。 「媚烟,三号桌客人要一壶龙井,你给送过去。」一个浓妆艷抹的小姐说道。 我点了点头,一语不发地拿了壶龙井出去。 「啧啧,还当自己是一等姑娘吗,一句问候的话都不说,傲什么傲啊!」 「就是就是,装什么清高。」 「哼,新来的就要磨磨她的傲气,当自己是什么大小姐,以后有跑腿的事情都扔给她干!」最年长的那位发话,其他姑娘纷纷应是。 我站在她们看不见的拐角处,用力握紧了拳头,本想回去问问客人还有没有其他要求,没想听到了她们的议论。 我咬了咬牙,面上端庄步伐从容地走了出去,没什么好计较的。我和她们的身份註定会站在对立面。 「这位客人,你们要的龙井到了。」我掀开帘子走了进去,躬身道。 一位白脸小生看到我眼睛都直了,朝身边的姑娘问道:「这是你们新来的伙计?」 姑娘脸色有些不好看,倚靠在他身上娇笑道:「是啊,今天刚被调来的,还是个新人,如果伺候不周到王公子莫怪。」 王公子摇头,眼睛却是盯着我:「新人好啊,我就喜欢新人来伺候。」 我心一跳,弯了弯身子徐徐告退,那位姑娘倒是没出岔子,身子一翻坐在了男人的腿上,揽着他的脖子说:「王公子,您有奴儿还不够么,要什么新人啊~」 就在我退出门口时,手忽然就被一只粗壮的手给抓住了。 「走什么走,爷刚来了你怎么就要走了!」那男人身材高大肥壮,说话都是吼着的。 我耳膜一震。大脑一片空白,回过神来就发现他已经把我拖入了厢房之中。 我急忙挣扎,小心翼翼地说道:「这位爷您弄错了,我只是个端茶送水的丫鬟,不是伺候人的小姐。」 男人头上戴着一顶金帽,脖上挂着金玉项鍊,每个手指都戴上了戒指,无一处不在叫嚣着「我很有钱」。 他抓着我的手不放,眼里寒光大放:「我偏偏就要你伺候,怎么,你不愿伺候我?」 我身体一颤,赶紧摇头:「爷,不是的,奴婢不敢。」 「不敢那就来伺候我,伺候我舒服了少不了你钱!」他直接脱掉手中一个金戒指,塞到我微微裸露的胸口,还毫不留情地狠狠一掐! 我眼睛一瞪,直接惊呆了。 「还不过来陪爷喝酒!」厢房内的姑娘抓住了我的手喊道,我从她眼里看到了警告和怜悯。 我扯了扯嘴角,想要告诉她我不陪酒,这姑娘看懂我的意思,抢先一步笑道:「各位爷不好意思啊,新来的姑娘什么都不懂,我先传授她几招讨好人的法子!」 王公子和那金猪样的男人嗤笑一声,「赶紧教啊,拿出你们得意的媚术出来,只要让爷玩的开心----」 「砰!」肥胖男子从胸口掏出一叠银票按在桌子上,「这些全都赏给你们。」 「好咧,爷,我们很快就来。」奴儿花枝乱颤地笑道,胸前那团也跟着抖了抖。 她低声跟我说:「我知道你不想伺候人,但遇到了周大人不想伺候也得伺候,你现在敢走出去,就算周大人把你给杀了,阿娘也不会有任何责怪!」 她拉着我的手,大声道:「妹妹,刚刚我跟你说的话你都听明白了吗,可不要忘了啊,我们这青楼女子啊,最重要的是讨好客人,客人开心了,我们也就开心了。」 「各位爷,你们说是不是啊?」奴儿转过身来娇笑道,王公子和周大人皆是贊同地点了点头。 我扯了扯嘴角,脑袋乱乱的不知如何是好,奴儿则一把将我推了过去,我看见她的脸虽然是笑着,但眼睛却是幽暗的。 「还不赶快去服侍周大人!」 那位长得跟肥猪样的周大人一把将我搂过,大力掐了掐我的臀,嫌弃道:「还真是没几两肉。」 他把我放在了身边,主动倒了一杯黄酒给我,「喝!」 我捂嘴娇笑,话语温和软糯:「周大人,烟儿可不会喝酒呢,要不我以茶代酒?」 「啪!」如蒲扇的大手一巴掌扇了过来,我的脑袋嗡嗡直响,「他妈的我让你喝,你到底喝不喝!」 周大人怒道,「一个小小的妓-女还敢忤逆我的意思,喝,给我喝!」 我的嘴被人掐住张开,浑浊辛辣的酒液倒入喉中,像火烧般地窜入胃部,我不适的痉挛了起来。 「哎呦,周大爷,新来的妹妹不懂事,这杯酒我就替她喝了吧。」奴儿赶紧过来替我赔笑挡酒。 我得到了一丝喘息,耳边传来周大爷不满的声音:「去去去,你们青楼女子不就是陪喝陪-睡的吗,我交了这么多的银两,可不能白白让你们如此拿去。」 他指着我,小眼睛愤怒起来勉强比一条缝要大:「我就是要她喝,你给我走开!」 奴儿被周大爷推了开来,我看他手一伸似乎要拽起我的头髮,我狠狠打了个激灵站了起来,学着奴儿的样子笑道: 「周大人。我喝,烟儿喝就是了。」我立刻跑到桌子前倒了一杯酒,当着他的面一饮而尽。 好辣,好难受,胃部痛的更厉害了…… 是不是一直痛着身体就会麻木?有了第一杯,就有第二杯,第三杯…… 我也记不清自己喝了多少杯了,只觉得头脑晕沉沉的想要吐。 周大人揽着像死鱼一样的我,大笑:「哈哈,就是要这样喝才够爽快,来,赶快给我唱歌,你们不是都会唱歌的吗?」 我昏的舌头都打结说不出话来,「我、我、不会仓歌……」 奴儿又一次挡在了我面前,在那开心地唱歌跳舞,她舞跳得很劲爆,每跳一次就会脱下一件衣服。 周大人也喝的醉意朦胧,看奴儿卖力表演一直叫好,桌子上的银票被他扔在空中挥舞。 「跳得好。继续脱,本大人重重有赏!」 我浑身无力倒在地上,艰难地缩在一个角落里。 「小美人,过来跟哥哥我一起喝啊。」一个男人凑过来扶起了我,我眼睛一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看清是那小白脸王公子。 我吃力地摇摇头,「我不喝了,我不喝了。」 白脸小生脸部一拉,阴沉的可怕:「必须给我喝!怎么你跟周大人能喝,跟我就不能喝了!」 他将酒杯推过来,我心一急手一挥,酒杯被我打翻在地。 「妈的,真是给你脸不要脸,你到底喝不喝!」王公子明显也醉了,摘下头上戴着的纶巾抽打着我。 「喝!喝!喝……」 我眼眶一红,一股屈辱感油然而生,纶巾轻飘飘地打在我身上没有丝毫疼痛,但我感觉心正被人拿着条鞭子狠狠抽打着。 我梗着脖子硬气了一回,将泪水全都憋了回去。哭什么哭,我不要再哭了! 我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王公子眯着眼睛笑了起来,主动拦住了我,「来,喝这杯。」 我不疑有它,拿着杯子喝了下去。 王公子抱着我,开始动手动脚了起来,一下摸了摸我的脸蛋一下又掐了我的臀。 「长得真是水灵,可惜没有几两肉,不过在我的滋润下,想来你很快就会长大了。」他意味深长地说道。 耳边忽然传来奴儿娇媚可人的声音,我心脏重重一跳。 「来来来,小美人,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也来……」王公子含煳不清地说道,手一伸就要脱去我的衣服。 这个禽兽,我可是一个连初葵都没来的孩子! 我忽然涌起了一股勇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啪」地扇了这人一巴掌。 王公子直接被我扇倒在地。我慌忙地跑了出去。 「妈的,竟然敢打老子。」耳边传来王公子的怒骂声,我恨不得长了四双脚! 厢房的门被我推开了,一阵人声鼎沸的喧闹声扑面而来,让我昏沉的脑子有了丝清明。 只是跑没几步,我的头髮就被赶来的王公子给拽住了。 他「啪啪」地扇了我几巴掌,「我让你跑,我让你跑……」 「救命啊,杀人了,救命啊!」我张开嘴巴唿叫,却发现声音低沉无比,这是怎么回事,我的喉咙怎么了。 一股炙热席捲全身,我发疯地想要寻找冰凉的东西降温,身体不受控住地主动攀附在王公子身上。 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他一点点抱入厢房,这时眼角余光瞄到了一个男人的侧脸,我的理智被唤醒,用力咬了咬舌头大喊:「五皇子,救命!」 夏侯冽动作一顿,转身就看到了被人抱住的我,一旁的友人问道:「怎么,你熟人?」 夏侯冽淡漠地觑了我一眼,摇了摇头,我听到他唇微动,两个字:不是。 我的心顿时一片绝望。 厢房的门被关上,王公子猴急地脱下了衣服,眼看我就要---- 「还能自己穿上衣服吗?」夏侯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微怔,赶紧抹去了脸上的泪痕抖索着身子穿上衣服。 低头一看,王公子倒在了我的脚边,一动不动。 夏侯冽等的有些不耐烦,主动帮我扣上扣子:「穿个外衣怎么要这么慢。」 我张了张嘴,发现喉咙已经哑的说不出话了。 夏侯里见我脸色不对,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眉头一皱,「怎么这么烫。」 他拉着我走到桌子前,看到我最后喝下的那一个酒杯,薄唇轻吐:「妈的,他们又下药了。」 接下来的事我都不知道了。夏侯冽一个手刀,就把我给打晕了。 - 我迷濛地睁开了眼睛,印入眼帘的是秋月哭得红肿的双眼。 我眨了眨眼睛,扬起一抹微笑:「秋月。」 话一出口,我和秋月都愣了,我的声音像是砂砾般粗糙。 冬雪从外面进来,赶紧让我躺好,说:「大夫来看过了,说你的嗓子因为喝了太多辛辣的酒导致喉咙有些受损,得养养几日才好,这期间一滴酒都不能碰。」 我想起被救前的那一幕,问道:「救我回来的那位公子呢,他没事吧?」 话一出口,春花和冬雪皆面色怪异地看着我。 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抓着秋月的手问:「他到底怎么了?」 秋月小心翼翼地说:「媚烟姐,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听说那位公子好心救了你,结果抱你下楼时,你吐了他一身。」 我:「……」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这不能怪我! 冬雪觉得有些尴尬,咳了几声换了一个话题,我附和着聊了几句,看了看天色还早,便起身打算去一楼做事。 第一天做事就闹成这个样子,我也不想的,希望阿娘不要怪罪我。 「媚烟姐,你躺着就行了,阿娘在你昏迷前来看过你了,跟我们说你醒后好好休养,第二天再去做事。」秋月拉着我说道。 我张了张嘴刚出声,才意识到自己目前最好不要说话,于是拿出纸笔来写---- 阿娘看上去生气吗? 秋月摇了摇头:「没呢,阿娘看上去心情还不错,嘱咐我们好生照顾你,还说今晚让膳房煮点清喉润肺的菜给你尝尝。」 我眼神一凝,心里把阿娘的喜悦猜了个七八分。 阿娘不罚春花,很大是因为春花讨得洛公子欢喜,现在对我照顾有加,可能是因为我被五皇子给救了,她认为我攀上了这条线。 「媚烟姐,你跟我说说呗,救你的那位公子哥是谁?」秋月眨着眼睛问道。 我眼皮一跳,从她眼里看出了一丝情愫。 想了想,我写道:「那位是五皇子夏侯冽,说起来我见过他两次了,他也救了我两次。」 除了后门那一次是隐秘的,其他的两次都有很多人看见。 秋月眼睛一亮,缠着我说出跟他如何相遇的,我被缠的烦了,改变了一些地方缓缓写了出来。 见她一脸憧憬,我不由泼冷水:「秋月,五皇子是皇上的儿子,生来就註定不平凡,我们是地上卑贱的蝼蚁,他们是天上的明月,不可高攀!」 秋月嘴巴一瘪,被我说的有些不开心了,「我知道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有些恍神,这些话何尝不是说给自己听。 晚上夜幕时分,我照例去上了一回如厕,这一次五皇子并没出现,不知是不是在生我吐在他身上的气…… 第二天我早早地起来,整理好了着装去了二等姑娘的训练场报导。 「就是她,昨天一位公子救了她,还跟周大人和王公子闹翻了!」 「看着样子果然是个狐狸精,怪不得能让几位大人跟着大打出手。」 「哼,那又怎么样,听说昨晚周大人和王大人就上门来找茬了,阿娘从来不跟达官贵族相争,一定会把她交出去的!」…… 女孩们响亮的议论声传入到我耳朵,我看过去,她们也只是把看向我的目光移了移,照样大声的数落我各种不适。 我扯了扯嘴角,能把说人坏话说的这么明显,还真是第一次遇到。 「媚烟,你跟我来一趟。」嬷嬷走到我面前说道。 我跟着她一路来到了阿娘的冷心楼。 出乎意料的,阿娘的冷心楼竟然有客人,这客人还十分眼熟,就是我昨天伺候的那两个人。 阿娘优哉游哉地喝了一口茶,把我招在面前指了指王公子和周大人。 「昨天虞美人的姑娘做的不对,不过她自己也被弄哑了说不出话,还请王公子和周大人高抬贵手莫要计较,媚烟,去,给这两位大人倒杯茶认错。」 我躬了躬身,端了一杯茶给王公子。 王公子探究地看了我一眼,半晌还是将茶给接了。 我松了口气,又端了一杯茶给周大人,周大人明显不想私了,我站在他面前还没把茶给捧出,他就把我手里的茶拍飞了。 茶飞溅的热水喷到了我的肌肤上,好烫,我立刻跪在了地上。 周大人看也不看我,拿着鼻孔看向阿娘:「流莺。虞美人打开门来做生意,目的不是为了服务男人吗?」 阿娘笑吟吟道:「虞美人自是一切都以客人的享乐为中心。」 周大人一把扯住了我,「是吗?那昨天这个奴婢又是从何解释,不喝酒就算了,喝了酒还敢给我跑!」 我的脖子被他掐着生疼,有种窒息的憋闷。 阿娘拿起一杯茶喝了喝:「你都说她是一个奴婢,虞美人教她的都是些粗使活,不懂得伺候人也是正常。」 周大人眉头一竖,脸上横肉一甩又要开口,阿娘抢先一步道:「再说了,这个奴婢连葵水都不曾来,根本伺候不了人,难道周大人对幼儿----」 「砰!」我被周大人重重地甩在了地上,倒吸几口冷气,背部剧痛。 「好,很好!」周大人与阿娘对视了好几秒,气极反笑,他走到我面前再一次拉起了我来:「刚好我府上缺一书童,我看这个女孩颇是乖巧。不知虞美人可否割爱。」 我心跳的飞快,默念着千万不能答应! 哪知阿娘只是抬眉扫了我一眼,说:「当然可以,虞美人不会拒绝任何送上门的生意。」 我震惊地看着阿娘,身体开始挣扎了起来,不,我不要落到周大人手里! 我想起来了,五皇子隐隐在我耳边说过周大人喜欢玩各种女人,自身条件不行就用药,还因此玩死了好多人! 周大人抱紧我,狞笑一声,「那就多谢流莺了。」 阿娘将茶杯放了下来,「慢着。」 周大人脚步一顿,没有理会直接往前走,阿娘又道:「五皇子昨天看这丫头着实可怜,说过几天就会前来探望一二,周大人要不等五皇子探望完了,我在把她送到你府上去。」 周大人转过身来,阴森道:「你在威胁我。」 阿娘从头到尾都是一脸笑意:「怎么会呢,周大人可不要误会了。」 他眼睛一瞪,气唿唿地再次将我甩在了地上,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王公子见此,也站了起来离开,经过我身边时,他轻轻地笑了笑。 我身子一寒,抖了抖。 阿娘走到我面前,将我扶了起来,眼里满是探究,问道:「媚烟,你跟五皇子是什么关系?」 我愣了下,茫然地抬起头:「阿娘,五皇子是我的救命恩人。」 阿娘摸了摸我的脑袋,慈祥道:「除了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们还有接触吗?」 接触? 我低了低头羞涩地反问:「那天五皇子把我抱了起来,是还跟我说了些什么吗?」 阿娘看了我半晌,将手从我脑袋上放下来,淡淡道:「没有。」 我点了点头,正要告辞,脑海灵光一闪,我转身一看,阿娘正目光幽深地看着我。 我心一紧,凑到她身边犹豫道:「阿娘,我、我什么时候能从二等姑娘那里调回来?」 我暗自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泪水顿时就出来了,我红着眼睛柔柔道:「我想阿娘和姐妹们了。」 阿娘看了我许久,久到以为我暴露了什么时,她才说道:「再看吧。」 我嘴巴一动,还想说些什么,阿娘直接摆了摆手:「你先下去罢。」 我糯糯应是,转过身来缓缓离开,脸上不復之前的忐忑之色。 我终于想到心里那股不对劲是怎么回事了。 我的不安来源于阿娘,我一直以来都把她当成要超越的目标,甚至是敌人看待,却忽略了一件事。 阿娘也会把我当成敌人来看。 很明显,她开始怀疑我了,怀疑我是否在装傻,怀疑我跟五皇子有染。 我深唿吸了一口气,眼神一冷,看来我得好好扮演一个「担惊受怕」的孩子。 去到虞美人的一楼,许多姑娘丫鬟都在悄悄打量我。 之前一直很喜欢使唤我的女子对我多有警惕,反而什么事都不用我干了,虞美人一天到头都很忙,我竟然成为了闲人。 我想找点事情做,便拿起水壶添水,结果刚拿起就被一个丫鬟堵住:「小、小姐,这里我来做就好了,您休息、休息就好。」 丫鬟抢过水壶,磕磕巴巴地说出这句话,没等我回话,就立刻转身离开,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勐兽在追着。 我微微无语,干脆跑出了阁楼,在虞美人一楼逛了起来,哪里需要我就去哪里帮忙。 「冽哥哥,原来这就是青楼啊,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好好的青楼竟然是一个赌场。」一阵清脆稚嫩的声音传入我耳中,我脚步一顿,抬头看了过去。 一位模样娇俏的少女穿着一袭红衣,亲切地挽着夏侯冽的手左顾右盼,对着周围的赌客评头论足。 这片区域是赌场,客人不过来赌难道是要当场嫖吗? 我心中好笑,主动走到了夏侯冽身边。 「昨日谢谢公子相救,烟儿在此谢过了。」我盈盈一笑,声音粗粝难听。 挽着夏侯冽的公孙颖眼里闪过一抹厌恶和嘲弄,问道:「你就是昨日冽哥哥救下来的青楼女子?」 我点了点头,眼睛痴痴地看着夏侯冽方向。 公孙颖主动站了出来,挡住了我和他的视线,「烟儿姐姐的好意我替冽哥哥心领了,没有事你可以走了。」 我不看她,而是抬起头望着那位英俊高大的少年郎,脸颊羞红地说:「承蒙公子相救,烟儿无以为报,特做出了一个简单的香囊,望公子收----」 公孙颖直接打断了我的话:「既然你觉得简单那就不要送了,好歹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不会做一个精緻的来送吗?」 公孙颖不看我,转头拉着夏侯冽撒娇:「冽哥哥,这青楼真闷,我们出去好不好。」 我脸色微白,神情坚定地看着夏侯冽,手紧紧攥着白色的香囊。 夏侯冽扫了公孙颖一眼,扯开她的手来到我面前将香囊接过,他随意把香囊放在鼻尖闻了闻,「味道清新淡雅,我很喜欢。」 我低低一笑,脸上全是满足:「公子喜欢就好。」 公孙颖故意用力跺了跺脚发出「咚咚」声响,冷漠道:「我要离开,还说是晋州最大的青楼呢,连伊人阁都比不上。」 我对她微微一笑,「小姐误会了,这片区域是虞美人的一个分区,专门划分给客人赌-博的。」 「你!」公孙颖眉头一竖,配合着红衣真像是一只尖尖的小辣椒。 「走吧。」夏侯里看了她一眼,直接转身离去。 公孙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夏侯冽的背影,恶狠狠地剜了我一眼:「你给我等着!」 我对她柔柔一笑,朱唇轻启:「小姐慢走,不送。」 这一幕被赌场的人看到,当天下午,整个虞美人就传遍了五皇子对我青睐有加的消息。 当然,这是我美化之后的版本,至于那些什么我不要脸倒贴,故意博同情,当众示爱等等流言,我都将其理解为她们对我的羡慕。 当天晚上,秋月一脸扭捏地走过来问我:「媚烟姐,你喜欢五皇子吗?」 我扫了眼迎新阁,所有人都放下了手上的事情,我微一沉吟,回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对于男人也适用。翩翩君子,淑女好逑。」 「呵。」春花嗤笑了一声,「想要勾引人家就勾引人家呗,何必说的如此冠冕堂皇,可笑。」 「是啊,我就是想要勾引五皇子,你又何尝不是想要勾引洛公子呢?」我反问。 春花正要辩驳,我轻飘飘一句压来:「也不知是谁不知羞地接受了别人赠的金簪。」 「媚烟,你凭什么说我,你自己还不要脸地给人送香囊呢!」春花炸毛道。 「我赠香囊是为了报答别人的救命之恩,你呢?你报答别人的救命之恩就是让别人不仅救你,还送了你东西?」我冷笑。 春花话语一呛,拿起床上的枕头用力摔在了地上! 骂不过我,就只能靠蛮力发泄心中的郁气,档次真低,我不屑地想。 秋月失神地喃喃自语:「是啊,翩翩公子,淑女好逑……」 我目光扫向她,她立刻迴避了我的目光。「媚烟姐,你今天辛苦了,早点休息吧。」 秋月一走,夏竹就走到我身边歉意道:「媚烟,我思来则去,决定还是要跟你说声抱歉。」 她靠近我,小声道:「那天我不是故意要抛下你的,我想要追上你们,但春花却拉着我不让我走,对不起。」 我面上真挚地看着她说:「夏竹姐,没关系的。」 心却在冷笑,我被阿娘责罚那晚她没道歉,偏偏等到我「勾搭」上了五皇子就过来道歉。 夏竹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迎新阁里忽然静了下来,就要熄灯时,我照例去了一趟如厕,刚好春花也从床上爬了起来出去。 我见她虽然隐瞒的很好,但眼里的慌张却瞒不住,嘴角微微翘起。 春花,你的囚笼才刚建好,我们有的时间是慢慢玩。 去到如厕,还是没看到夏侯冽的身影,正当我心里遗憾准备撤退时---- 「媚烟。」 我转过身来,一脸笑意地看着他:「夏侯冽,晚上好。」 夏侯冽眉头一皱,迟疑地重复了这句话:「媚烟,晚上好。」 我噗嗤一笑,走到他面前扯了扯他的袖子:「你说的真怪异,还是别学我的了,昨天你怎么样了?」 夏侯冽瞥了我一眼:「承蒙某人照顾,洗了好几次澡。」 我微窘,晃荡着他袖子:「我错了,我又不是故意的,你就原谅我这回吧。」 夏侯冽还是没任何表示,我眨了眨眼睛用手拉着脸做出滑稽的样子逗他笑。 他一脸沉默,像是看白痴那样的看我。 我跺了跺脚,「你倒是给我笑啊!」 话一说完,我的手就伸向了他的脸。 好吧,五皇子的脸直接被我给「扯笑」了。 夏侯冽:「……」 他手一动,把我作怪的手钳制住,拍了拍我的脑袋:「别闹。」 我吐了吐舌头,余光瞄到了他挂在腰间的香囊,脸颊微红:「你还真把这个给戴上了啊。」 这香囊是我们学针线时第一个绣的东西,我的手被扎了好几十次,才绣出了这么一个完整品,不过因为我绣工太差,所以没敢在上面绣图案。 看着很是简朴。 早上我拿给他时,并没有往里面填充香料,而是放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错了,求原谅qaq…… 也不知道夏侯冽看不看得懂。 我低头一笑,不管他看不看得懂,起码今天他来了。 我跟夏侯冽报告了一番今天跟阿娘的对话,夏侯冽思忖间,我趁此告诉了他我的想法。 他眼里闪过一抹赞赏,缓缓开口:「你做的不错,流莺的确怀疑你,不过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要记住。你是一个孩子,阿娘再怎么聪明,也不会认为一个小孩会耍多狠的计谋。」 他特意点出了这一句话,我重重点头表示明白。 夏侯冽目光幽深地看着我,我明白他的意思,主动倚靠在他怀中褪去他的衣衫。 「今天怎么想着跟我说话,这会增加你的危险。」他低低的声音真是性感,让我全身仿佛都窜起了一抹电流。 我心一紧,低声道:「你都说了我只是个孩子,那我这个孩子仰慕一位救过我的少年郎,不是很正常的吗?」 夏侯冽眼睛微眯,如墨色的瞳孔一片清亮,仿佛看透了我内心所有想法。 他说,媚烟,我不想把你给扯进来。 我知道他要表达的意思,他是五皇子,是皇储,以后註定是要争夺那至高无上的地位。 他的生活是刀光剑影随时都会丢掉性命,而我只不过是个流落红尘的可怜人,委曲求全至少有条活路,但他没有。 他没别的选择。 我不由为这个孤独的男人感到丝丝心疼。 「我知道的。」我拥着他轻轻回应。 夏侯冽忽然把我抱的很紧,仿佛要把我揉入骨髓当中。 「媚烟,不要爱上我。」
第39章 羞辱 回到迎新阁,我感觉到不对,按理来说现在已经熄灯了,怎么还一片灯火通明。 一打开门,就看见秋月四处翻找着东西,我问道:「怎么了吗?」 秋月一脸气恼地说:「媚烟姐,我的金镯子被人偷了!」 我皱眉,走前去问道:「什么时候发现镯子不见的?」 「就刚刚,熄灯之前我习惯检查一遍自己的首饰,玉露膏和镯子都是放在一起的,但刚刚我看了看,玉露膏还在,金镯子却不在了。」 秋月暴躁地说道,她把被子里的棉花都掀出来看了,没有! 春花靠在床上,样子看着有些疲惫,「秋月,金镯子这件事情明天再找吧,我困了,想要睡觉。」 我嘴角轻勾,「当然不能明天找,如果是今天不见的,明天再找,找回来的机率就更低了。」 我是故意跟春花抬槓的,她一直让我不好过,我为什么要让她好过,况且我说的不错。 秋月跟在我身边小鸡啄米般地点了点头:「媚烟姐说的对。」 春花眉头一挑:「呦,那你说要怎么找,难道怀疑我们当中的某个人昧下秋月的金镯子不成?」 我双手环胸,还没好的喉咙说出的话低沉沙哑:「秋月把自己的床铺都翻成这样了还找不到,金镯子要么是有人进来拿走了,要么就是我们当中的某个人拿走了!」 没等春花说话,我抢先道:「我劝你们也赶紧看看自己的镯子吧,会不会也跟着丢了,要是还有人丢这件事绝对是人为偷盗!」 春花冷眼瞧着我:「看什么看,没什么好看的,一个金镯子而已,丢了就丢了,又不是丢不起!」 「是啊,反正你丢了还有那位洛公子买给你,丢了一个旧的换来一个更华贵的新的,你一点也不亏。」我反驳道。 「我的金镯子也丢了!」夏竹忽然叫道。 我走过去:「确定是丢了吗?」 夏竹有些慌地点了点头:「是,之前我都放在梳妆柜里,但现在一瞧什么都没了。」 春花愣了愣,也开始翻找起镯子来,结果可好,她不仅金镯子没有了,连阿娘和洛公子给的金簪也没了。 「不行,我要去禀告阿娘!」原本最从容的春花立刻变成了泼妇,眼睛红红的就要失去理智。 我扯了扯嘴角,「行了,明天再去找阿娘吧,阿娘现在已经歇息了,你确定要打扰她?」 春花话语一顿,只能不甘心地咽了下去,恶狠狠地威胁道:「不要让我抓住那暗地里的小偷,我一定不让她好过!」 我特意看了眼冬雪,冬雪已经躺在床上把自己埋在了被子里。 我眼珠一转,心里有了点想法。 第二天春花领着一群姐妹去找阿娘时,我没跟过去,我现在还是二等姑娘,每天早上都要去做事。 可能阿娘趁我不在时敲打了下其他人,那些姑娘看见我后不敢当着我的面评头论足,该让我做事就做事,不该让我做的也绝对不会给我。 「媚烟,六号厢房里的客人要一壶陈年花雕,你给送过去。」一位姑娘说道。 「好的。」我接了酒,稳稳来到了六号厢房。 一进去,厢房的门就被人关上了,我察觉道不对,抬头一看,发现一位俊俏的公子哥一脸厌恶地看着我。 我眯了眯眼睛。原来是公孙颖! 昨天公孙颖在夏侯冽面前丢了面子,今天女扮男装混入青楼,特意找人把我引来,肯定怀有目的。 公孙颖坐在桌子上,仰头用鼻孔看我:「媚烟,你开个价。」 我觉得好笑,脑海中想到了上一世的电视剧,那些小孩子装成大人耍凶的模样。 挺可爱的,要是公孙颖脸不这么阴沉就好了。 我的漫不经心惹怒了她,公孙颖双腿一跨,直接站在了椅子上,总体身高比我多了一个头,俯视着我说:「你缠着冽哥哥不就是看中了他的钱么,你要多少钱,我给你!」 呵,我扯了扯嘴角,眼底一片凉薄,「我不要钱。」 公孙颖眉头一竖。从怀里掏出了一大叠银票,「这一笔够你花一辈了,我把它都给你,你完全能够拿去赎身!」 我心一动,我不知道公孙颖要拿多少钱打发我,不过她说能赎身,那这笔钱肯定是够赎身。 我的脑袋仿佛被扯成了两半,一半是对自由的渴望,一半是夏侯冽那双幽暗冷峻的双眸。 到底该怎么选择…… 公孙颖看我直勾勾地盯着她手上的钱,嘲讽一笑:「阿哥果然说的对,青楼女子要银子,你们榨干男人也是盯着男人怀里的银子!」 她将银票扔在空中,任由钱漫天挥洒如梨花雨。 「来啊,你不是要钱吗,将这些全都捡起来,你就可以跟青楼赎身出去了!」公孙颖娇俏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我仿佛看到了她和夏侯冽手挽着手郎情妾意的模样。 我握了握手,余光瞄见守在厢房的奴僕一脸严肃。心忽然重重一跳,想到了一个被忽略的问题---- 公孙颖凭什么这么好心帮我? 根据我对她过往的印象,这个人吃了亏都要找回场子来,她会这么好心让我赎身出去? 如果我赎身出去,她不担心我直接投奔到皇子府跟夏侯冽在一起吗? 我瞬间被惊出了一身冷汗,这一定是个陷阱! 「捡啊,你怎么不捡啊,拿了这些银子你就能赎身了。」公孙颖迫不及待地说道。 我更加感到不对劲了,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 我压着心中的不安,朝她盈盈一笑:「小姐,烟儿生是虞美人的人,死是虞美人的鬼,我不会离开虞美人的。」 公孙颖眉头一挑,「怎么,嫌这些钱不够?」 我摇了摇头,直接说道:「阿娘把我从拐子里买走,让我过上安慰的生活。对我有再造之恩,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我要留在虞美人里帮阿娘做事。」 公孙颖眼眸一暗,为我的不识抬举感到气恼:「你这贱人,明明就是想要被男人弄才----」 「哐当」一声,门忽然被推了出来,阿娘平静的声音传来:「青楼只招待男客,怎么我听着声音像一位少女。」 她走了进来,先是瞄了眼洒满银票的地面,又瞄了眼一脸柔顺的我,最后才看向公孙颖。 「原来是公孙家的小姐大驾观临,虞美人真是蓬荜生辉,不知公孙小姐需要些什么。」 没等公孙颖回话,阿娘继续说:「哦,我倒是忘了,青楼里只有姐妹,没有男客能招待,要不公孙小姐移步到芙蓉居?」 我忍不住在心中拍手叫好! 世上既然有青楼来招待男客,自然就有男僕来招待女客了,芙蓉居就是女客去找男僕寻欢作乐的地方。 公孙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过了半晌才说道:「不用了,我来这里不过是代冽哥哥看望一下媚烟姐姐。」 我朝阿娘躬了躬身,才跟公孙颖说道:「谢谢你的探望,我身体恢復的很好,嗓子也在逐渐恢復,小姐可以放心了。」 阿娘又跟公孙颖说了一些话,大体是虞美人的服务如何,照顾的周不周到,有没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公孙颖的脸色一直很难看,可碍于面子又不得不回答阿娘的话,至于地板上的银票,则被她们都忽略了。 呵呵,这真是个等级分明残酷的社会。 只要你是权贵,平民百姓说什么都不愿招惹,就如阿娘,听到我被羞辱也只敢阴阳怪气地讽刺了几句。 我听了一会儿,缓缓后退离开。 「媚烟,你等一下!」公孙颖忽然回头看我,目光亮的吓人,我心划过一抹不安。 只见公孙颖笑眯眯地跟阿娘说:「前几天冽哥哥在金翠阁门前救了虞美人的姑娘,我从旁人耳里听到,媚烟姐姐还在路上认了亲人。」 阿娘嘴角仍挂着淡淡笑意,温和地对我说:「媚烟,可有这回事?」 我身一颤,急忙道:「阿娘,我冤枉啊,没有这回事!」 阿娘看向公孙颖:「你听,媚烟说没有这回事。」 公孙颖笑的意味深长,「原来是没关系吗,我还以为那位妇人和男子是你的阿娘和哥哥,为了帮他们与媚烟姐相认,我还特地将他们请到了虞美人里来。」 「不管他们是不是你的亲人,但我好歹请来了,不如媚烟姐跟他们见上一面?」虽是反问的语气,但话里是一股不容置疑。 原来这就是公孙颖的后招,我没有拒绝的条件,只能僵着脸点了点头。 公孙颖拍了拍手掌,随从将厢房的门打了开来,那天见到的夫人和男子一脸忐忑地走了进来。 「来,这位大娘,这位小姐是不是你的女儿?」公孙颖亲切地揽着妇人的手指了指我。 老妇眼睛肿的如核桃那般大,眯着眼看向我,激动地又要落下泪来:「是的,就是她!」 老妇步履蹒跚地走到我面前,拉着我的手说道:「大丫,阿娘错了,阿娘对不起你,你现在就跟阿娘回去,咱们家的女儿不能当青楼女子!」 我连忙扯开了她的手:「这位大娘,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们的女儿。」 我举起了手中的手镯:「你们不是靠这个手镯来认我吗,这个手镯不是我的。是阿娘赏赐给我的,阿娘可以帮我作证。」 阿娘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这手镯的确是我赏赐给媚烟的。」 「不是手镯的问题,我认得你,我认得自己的女儿!」老妇激动道,眼睛一闭竟是晕了过去。 男子抱着妇人的身体,痛心疾首地看着我:「大丫,你是什么模样,就算化了灰阿娘都能认得你,之前阿娘把你卖了是迫不得已,为什么你不肯与我们相认?」 「我们家虽是落魄,但好歹也是书香世家,万万不能让子女去做那污贱之事,老祖宗知道了一定会气的从棺材里蹦出来,大丫,你可不能被青楼的荣华迷了眼啊!」 如果那天不是知道男子的真面目,我此刻说不定还真会被骗了去! 什么大丫,什么化了灰都认得,他们只是想要来上门敲诈。 「哎呀。媚烟姐你家里原来是书香世家啊!」公孙颖一脸惊奇,抓着我的手劝慰道: 「媚烟姐,他们当初把你给卖了也是迫不得已,你看现在不就千辛万苦地将你给寻回了么?」 「是啊,大丫,你就原谅我们一回吧!」男子抱着妇人流泪道,妇人此时也睁开了眼睛,期盼地看着我。 我不忍地别过头去,「公孙小姐你弄错了,他们认错人了,我不是她们的大丫。」 哪知公孙小姐如没听到这句话那样,拍了拍手掌说:「既然你们如此诚恳,我看了也于心不忍,干脆我就成全你们好了!」 我眼皮一跳,刚要说不,男子已抢先一步磕头叩谢:「谢谢小姐成全!」 公孙颖看向阿娘:「流莺姐姐,将媚烟姐的卖身契拿出来吧,我替他们的父母给她赎身。」 我赶紧摇头。「阿娘明鑑啊,他们不是我的亲人,不是我的----」 「媚烟姐你说什么胡话!」公孙颖毫不客气地打断,嘴角勾起一抹胸有成竹的笑容: 「他们就是你的亲人,他们的屋子里有你以前用过的旧物事,需要让他们拿出来给你看看吗?」 我这一刻终于明白了她的想法,原来她是要强买强卖! 我就算不是他们的亲人,也必须是他们的亲人! 我深吸一口气不再与她争论,只把目光看向阿娘,头一次,我在她眼中看到了为难。 半晌,阿娘说道:「既然媚烟是你们的亲人,那你们只要拿出足够的赎----」 「吱----」门忽然被人推了开来,一位公子哥走了进来,笑道:「咦,什么事情如此热闹啊,连流莺姐也在这里?」 是公孙颖的哥哥,跟夏侯冽混在一起的男子----公孙皓! 在我期盼的目光下。公孙晧身后缓缓走出了一个人,夏侯冽! 夏侯冽一席黑衣,公孙晧一席白衣,一个冷脸一个笑脸,两人看着就如彼此的对立面。 「哥哥!」公孙颖眼睛一亮,跑过去揽着他的胳膊说:「我在帮媚烟姐跟她的亲人认亲呢!」 夏侯冽脸上出现了一丝波动,抬头看向我:「可有这事?」 自从他出现,我的内心就一片安定,我赶紧跪下:「求五皇子明鑑,这两个人并不是媚烟的亲人。」 夏侯冽点了点头,「既然不是,就不用相认了。」 公孙颖眉头一皱,「不行,他们明明是媚烟姐的----」 「颖儿。」公孙晧忽然叫了声公孙颖的名字,笑眯眯地说:「我看他们一点都不像是亲人,你说呢?」 公孙颖狠狠握了握拳,胸口上下起伏,竭力压抑着心中的怒火。 她简直是要咬碎一口银牙,声音从齿缝里挤出:「颖儿明白了。」 公孙晧点了点头:「既然明白了,就别胡闹,跟着我们离开吧。」 公孙颖不甘心地走了,离开之前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充满着恨意。 老妇和男子也被阿娘赶了出去,她命守门的人一看见他们就驱赶他们走。 老妇不停在抹泪,痴痴唿喊着「大丫」这个名字,我心里有些不忍,想要回头告诉她们我真的不是大丫。 但我硬生生扼制住了自己的想法,我不能回头,现在的我任何一个举动都会被公孙颖抓住,这个孩子藏在暗地里,无时无刻不想要弄死我。 鹤唳风声地过了一个下午,晚上回到迎新阁时我才松了口气。 春花还在为丢失的首饰气恼,就像吃了火药那样,谁一点就炸。 她的丫鬟回来禀报阿娘的话:「小姐,阿娘说明天会去报案让官府派人过来秉公处理。」 春花的气这才消了一点,冷哼:「我就再等等。竟然敢偷我的首饰,简直是不要命了!」 她说这话我特意瞄了眼冬雪,冬雪拿着针线的手轻轻颤了颤,扎到了自己。 我说道:「冬雪,你的手流血了!」 冬雪这才回过神来拿出白布包扎一下。 春花觑了她一眼:「一个针线而已,何必要亲自去绣,这种事情教给下人去做就好。」 我呵呵笑了笑:「春花姐,冬雪姐喜欢针线活,难道你连别人小小一点爱好都要管?」 春花被我顶的一阵不舒服,「媚烟,你开口能不能别总是火气那么重。」 我用手扇了扇风,悠悠道:「也不知是谁整天在那叫嚣着我要你好看,铁定饶不了你,打死你……」 春花眉头一竖,倏地从床上站了起来,眼看又要升级成一场骂战,夏竹赶紧出来劝和。 「好了好了,春花你一个大人跟小孩子计较什么,还有你,媚烟。」夏竹姐瞪了我一眼,「说话注意点。」 「哼!」我和春花皆是一声冷哼。 冬雪慢腾腾地走到我面前,犹豫道:「媚烟,听说你下午差点认亲了?」 我看了她一眼,不想多提这件事,但冬雪似乎对那位老妇很感兴趣,总是向我问起她。 我无奈,只能把老妇对认回女儿的执着说了遍,秋月在身旁听了,不由心生憧憬:「如果我有这么好的阿娘就好了。」 我拍了拍她的脑袋:「别想了,就算你也被自家阿娘寻来了,她们又有多少钱能把你给赎出去?」 我们被卖入到虞美人,整天好吃好喝的供着,阿娘在我们身上投资了多少,赎金自然会要回三倍不止。 秋月听了我的话感嘆不已,唯有冬雪神情一脸恍惚,怔怔地走回了自己的床铺上。 晚上我和夏侯冽见面,他仍是白天那套衣服,一袭黑衣不仔细瞧,还真看不出我前面站着一个人。 我主动拉着他的手撒娇,就像公孙颖对夏侯冽撒娇那样,每次看他们两小无猜的样子,我的心都是生疼生疼的。 夏侯冽静静地看着我,眼神淡淡又有些恍惚。 我倚靠在他胸膛上,小手四处点着火,我终究是比公孙颖更亲近他的,起码夏侯冽没被公孙颖碰过。 脑袋被人轻轻拍了拍:「小野猫,怎么今天这么热情。」 我「喵」了一声,「小野猫爪子有些利,需要找个人给磨磨。」 「呵。」夏侯冽轻笑了一声,他笑的真好看,幽暗的眼睛明亮如天上星辰,笑声落入耳中震击着我的心房。 我的身体更软了,使出阿娘教的各种方法,可惜他全身都是冷冰冰的,我这团热情的火始终融化不了他这块万年冰山。 临走时,五皇子凑到我耳边,犹如情人之间的呢喃道:「媚烟,不要去招惹公孙颖。」 我没回答,很多事情不是我去招惹她,而是她来招惹我,我只是用简单挑衅的方法来自保。 我明白,他更加明白。 连续好几天,我从其他人耳里听到了老妇和男子的事情。 有人说,老妇和男子从遥远的丰县来,盘缠全都用完了,回不去,只能沦落成乞丐。 有人说,老妇和男子进不了虞美人的正门,他们就跑去虞美人的后门,天天在后面大喊大叫,说虞美人里有他们的女儿。 有人说,老妇和男子得到好心人的救济,离开了,这是我最后一次听到他们的消息。 我走入了阿娘的冷心楼,丫鬟正端来一盆洗脚水,我挥手让她离开,接过她的工作给阿娘洗脚,然后拿着白布将水渍一点点擦干净。 阿娘睁开了眼睛,嘆了句:「还是你服侍的最为周到。」 我赶紧打蛇上棍说:「媚烟愿意天天都过来伺候阿娘,只是身为二等姑娘每天所做杂事颇多,只能抽空时过来。」 这几天我一有空就往阿娘的冷心楼里跑,明里暗里说了好多次想要调回一等丫鬟,但阿娘却是怎么也不松口,颇有吊着我的意思。 阿娘又一次把我打发了去:「再看吧。」 我脸立刻耷拉了下来,目光暗淡,心里一直催眠我是一个孩子,要表现出孩子该有的模样。 我端起了洗脚水打算拿出去倒掉时,阿娘忽然问我:「媚烟,最近冬雪有什么反常的地方吗?」 我心一跳,脸上一片茫然:「反常?」 阿娘仔细看了看我。见从我脸上看不出丝毫端疑,便挥手让我退下。 冬雪最近的确很反常,不过我这个不跟姑娘们在一起训练的人,看不出来并不稀奇。 脑海里有细碎的画面一闪而过,我眉头一皱,只差一点就能弄清心中所想。 「这里,我要一壶酒!」有一位男客在我不远处吆喝着,我恍神地走了过去,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 等我走过去了,我才勐然回神,这里根本不是虞美人的一楼,而是后院! 前面等候的男人眼瞅着我就要进来忽然又停住,心里一急扯着我的手要把我拉进来。 我用手扣着门框大喊:「救命啊,要杀人啊,救命啊!」 「啪!」嘴巴被人用力一打,一股血腥味瀰漫在口腔之中,我的嘴角被打流血了。 「贱人,我让你喊我让你喊!哈哈。这里的人都特意被我调开了,就算你喊破天了也没人应!」一阵粗重的男声穿来,我身体狠狠一抖。 这是周大人的声音! 他一个男人怎么会在后院里,又怎么能把姑娘都调开,他要干什么…… 脑海充斥着无数念头,我来不及思考,就被人用力拖进了屋子,「砰!」门被重重地关上,隔绝了外面一切声音。 「周富,你怎么把人给打伤了?」另一阵男声响起,是王公子! 周大人狞笑:「不给这个小贱人一点颜色瞧瞧,还以为我们是那么好招惹的吗?!」 周大人掐着我的下颌逼着我抬起头看他,他说话间的唾沫全吐在我脸上。 「从来没有我得不到的东西,只有我想要毁掉的东西!」他边说边扯开身上的衣服,「你倒是叫啊,我看有谁能救得了你!」 我牙一咬,趁他手力稍有松懈时脚往上重重一踢! 「啊!」周大人立刻响起杀猪般的惨叫声,倒在地上用手捂着不断哀吟。 我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要跑出去,门口处遇到了王公子守候。 这个小白脸一双眼睛奸猾无比,瘦得跟排骨的身体明显是纵yu过度所致,他看着我嘿嘿地笑了几声。 「小美人,够辣,我喜欢。」他一边说一边张开双臂向我走来,我害怕地后退了几步,结果后面的周大人也站了起来堵住我。 四面全都被他们围住,我的腿都是抖着的。 不要慌,媚烟,冷静,你一定能想到办法的。 冷静,你一定能想到办法的! 就在王公子要扑过来把我抓住时,我手快速往后一扯,不顾头髮也被扯下来的疼痛抓着金簪往他身上用力一砸! 「啊!」王公子也发出了一声惨叫,他脆弱的喉咙正插着一根金簪! 趁他慌乱地把金簪拔下来用手捂着出血的脖子上,我立刻从他腋下钻了出去。 一个两个都是禽兽,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被他们侮辱! 「砰!」门被我推开了,因为用力过勐我还摔倒在了地上,身后传来王公子尖细大叫:「我没事,把这贱人给我抓回来,我要好好折磨她!」 我吓得赶紧爬了起来,使劲全身力气拼命狂奔。 周大人在我身后追赶着,我听到那沉重的脚步声离我耳边越来越近,我的心跳得越来越快。 忽然前面一个拐角处,我看到了一个男孩的背影,奋力大喊:「救命,救我!」 男孩身子一顿,周大人听到我的叫声脚步有些迟疑了,这件事不能让人知道,但两个人的话很容易会泄露,他想着要跑走还是…… 我抓着男孩的手,急忙说道:「救命,有人要杀----」 话还没说完,我就看见了男孩的外貌,竟然公孙颖! 该死的怎么是这个女人! 公孙颖见我一脸狼狈样,转身看了下身后衣衫不整的周大人,笑道:「媚烟,你还真是艷福不浅啊,勾了我一个冽哥哥还不够,还勾了其他男人。」 我心底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解释道:「我没有勾引,是这个男人想要绑架我,求你救救我。」 凭着公孙颖的身份,只要她肯开口,周大人一定会放弃抓我的。 公孙颖笑了笑,露出了两颗尖尖的小虎牙,看上去可爱极了。 「救你?」她呵了一声,眼底寒光大放:「我恨不得杀了你!」 周大人等了半晌,听到了公孙颖这句话,狞笑了一声,「哈哈,现在神仙老子都救不了你了!」 他一步步像我靠近,身旁的公孙颖更是一个魔鬼。 我不甘心! 我紧紧地抓着公孙颖,眼看她要把我推向周大人身边时,我大叫道:「她是一个女孩,还是五皇子的心爱之人!」 公孙颖一脸惊愕地看着我,我飞快用脚重重踢了踢她的肚子,让她痛苦地弯下身子。 我将她头上戴着的纶巾扯了下来,露出了她的一瀑青丝,又将她的衣服扯开来。 「周大人,你和王公子一共两个人,我一个人肯定照顾不来的,要不在加多一位这个姑娘。」 我声音沙哑地问道,从他脸上看到了一抹迟疑。 很明显,这周大人知道公孙颖的身份,犹豫了。 公孙颖挣扎着:「媚烟,你放开我!」 我找准目标再次朝她肚子狠狠一踢,恶狠狠地瞪着她:「你给我听话一点,不想死就不要出声!」 公孙颖倒在地上痛苦地呜咽着,被我踢得一时之间起不来。 我在赌,赌这周大人会要公孙颖,之前啊娘用夏侯冽来威胁他时,这人很暴怒,明显是不畏惧夏侯冽五皇子的身份,只是碍于一些原因放弃了我。 这个人一定是跟夏侯冽有仇的! 呵呵,我不好过,公孙颖也别想好过…… 很快,周大人做出决定,一脸兴奋地朝我们走来:「两个小美人,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玩……」 公孙颖尖叫,死命抓住我,但周大人还是一把将她抱走了。 我看着他毫无防备的后背犹豫了好几次,想要打他,但心里总有股直接告诉我,千万不要动。 衣服被撕碎的声音响起,公孙颖边哭边叫:「死肥猪你放开我,公孙家不会放过你的,我可是五皇子未过门的妻子,皇上不会放过你的……」 周大人摸着她脸笑道:「再怎么样,只要你被我碰过了,就只能嫁给我了,五皇子总不会要一个破鞋吧!」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我眼睛一亮,秋竹姐的身影出现在我面前,还有----夏侯冽。 夏侯冽一个飞跃出现在周大人面前,手起手落,周大人就晕倒在地。 公孙颖哭着扑入夏侯冽的怀抱,「冽哥哥,我好怕,呜!我好怕啊……」 我看着夏侯冽轻拍公孙颖的肩膀,柔声安慰她:「有我在,没事了,颖儿,一切都没事了……」 我就是一个互不相关的外人,淡漠地看着他们安慰拥抱。 身体忽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是秋竹姐。 她摸了摸我的脑袋,把我抱得很紧:「媚烟,没事了,秋竹姐在这里。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我鼻子一酸,再也忍不住地哭了出来。 常言道,开心的太早,有的是你哭得时候。 还没等我喘口气,公孙颖就指着我说:「冽哥哥,就是这个贱人,如果不是她,我就不会被人羞辱了,冽哥哥,你要替我报仇!」 夏侯冽看着我,黝黑的瞳孔透不过一丝光亮。 我仿佛从他眼中看到了无可奈何。 我轻轻地笑了,这个救了我不知多少次的救命恩人,我怎么捨得为难他呢…… 我对公孙颖诚恳地说道:「公孙小姐,今日之事媚烟愿一力责罚下来,烟儿只是为了自保,如果烟儿向你求助的时候你没把我往外推,而是救下我,或许今日之事就不会发生了。」 话一说完。「咚」的一声,我朝着公孙颖的方向直直下跪! 头磕在了地板上,我就如只卑微的臭虫,公孙颖的任何怒火我都一力承担。 只求---- 夏侯冽不要为难。 公孙颖眉头一挑,「咯咯咯」地笑了几声,我听到她竭力压抑着的笑,如果不是夏侯冽在,她恐怕会笑的更加猖狂吧。 还有什么比你最恨的人直接跪在你面前,求你原谅要来的爽快? 「除非你死,否则难解我心头之恨!」她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身子一颤,头磕在地板不敢抬起来,我忽然很害怕看见夏侯冽的目光。 秋竹姐蹲下身子把我给拉了起来,强自镇定道:「这件事媚烟有错,但公孙小姐也有错,双方都有错,要不就此私了,我会好好管教媚烟。」 公孙萱眼睛一瞪,刚要说话,被秋竹姐抢先一步道:「虞美人绝对不接受姑娘去死这个条件,要是公孙小姐觉得不满意,要不我们官府上见吧。」 秋竹姐站在我面前,掷地有声道:「要么私了,要么报官,你选一样。」 公孙颖恨恨地咬了咬牙,她不甘心! 她看向夏侯冽,夏侯冽一如既往的表情淡漠没有说话,意思很明显,这件事他不会插手。 就算她是公孙家的小姐,但要是被人知道跟这个死肥猪有过肌肤之亲,她也不用嫁给夏侯冽了。 「我私了。」公孙颖费劲所有力气说出这句话。 秋竹姐将我扶起来,我发现她掩盖在衣袖下的手是颤抖的,我握住了她的手,沙哑道:「既然公孙小姐私了,还请帮忙一起善后吧。」 「我们是是青楼女子,无权无势,但周大人和王公子都是有名的贵族子弟,我不确定他们不会把风声传出去。」 公孙颖狠戾道:「这件事我会帮忙解决,但你们呢,我怎么确定你们不会把消息传出去?」 我看向夏侯冽,「那就让五皇子给我们做个见证,如果今日之事以后有半分流言传出,我和秋竹姐当即自刎而死!」 公孙颖也在看着夏侯冽,等他一个回答。 夏侯冽盯着我,缓缓道:「好。」 我心一松,身体便软软地倒在了地上,连续的生死危机和快速奔跑消耗了我所有力气,我感觉好睏,只想要睡一觉。 眼前秋竹姐的样貌时隐时现,我吃力地睁着眼睛见她嘴巴开开合合,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下一秒,我晕了过去。 再一次醒来时,已经到了夜晚。 我看着床头吊着的香囊,脑海一阵熟悉。秋竹姐的声音传来:「媚烟,你没事吧?」 我眨了眨眼睛摇了摇头:「秋竹姐,我没事,只是还有些累。」 秋竹姐松了口气:「累是正常的,经歷了这么多事,我也感觉到累了,要不今晚你跟秋竹姐一起睡?」 我又一次瞄着那个香囊,哦,我终于想起来了,这是红芍的遗物。 「秋竹姐,不用了,我还是回迎新阁睡吧,我一下午不在,晚上又没回迎新阁,阿娘肯定会怀疑的。」 秋竹姐有些遗憾:「说的也是,下午我跟管事打了声招唿,说你在我这边玩耍,应付了过去。」 我从床上爬了起来,秋竹姐再一次挽留我留下来,我还是拒绝了。 走到迎新阁附近的如厕,我脚步一顿,走了进去。 环视了周围一圈,并没有找到五皇子的身影,我的心情一阵低落,委屈、难受、担心等各种情绪混在一起,真是要命。 正当我要走出如厕时,一双坚实有力地手抓住了我。 我怔怔地站在原地,没敢回头,泪水不一会儿就在眼眶中凝聚,我强忍着不让它落下来。 身后的人犹豫了下,手轻轻一抬把我抱在了怀里。 我再也忍不住地落下泪来,放声大哭,仿佛要把今天的惶恐不安全都哭出。 夏侯冽紧紧地抱着我,一语不发。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差点被他们羞辱了……」 「我不是故意要绑住公孙颖的,如果我不那么做,我活不下来,对不起,我不想要招惹她的,但我没得选择,我没有办法……」 夏侯冽轻拍着我的肩膀,在我额头印下一吻:「我都知道的,媚烟,我都知道。」 他身上的气息冰冷又带着一股我无法拒绝的温暖,我将头埋在了他的怀里大哭,放任自己。
第40章 风骨 我放肆哭了好一会儿,紧紧地靠在他的怀里闭上眼睛,什么也不愿意想,什么也不愿意做。 就让我好好享受一下这一刻的温情吧。 出乎意料的,五皇子只轻抚着我的头髮,给予我无声的安慰,没有说我,也没有让我做事。 临走时,他那双幽暗的眸子凝视了我好久,说道:「媚烟,对不----」 「别!」我立刻用手捂住他的嘴唇,摇头笑了笑,这个傻人,怎么会对不起我呢。 应该是我对不起他才对…… 他救了我那么多回,可我却帮不了他的忙,反而让他到处给我惹麻烦。 夏侯冽将我的手给扯了下来,反手握住,第一次牵着我走出了如厕。 此时夜色昏沉,我和他并肩走到一棵树下,抬头仰望着天上的明月。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脑海里忽然蹦出了这句话,嘴也不小心说漏了出来。 夏侯冽一脸惊讶地看着我,「没想到你这么有才华。」 我心里略是尴尬,这哪是才华,只是沾了上一辈子的光罢了,只是这又不能说出来,便解释道:「我胡口乱说的,你可别当真。」 夏侯冽难得打趣我:「怎么,你还想要藏拙?」 我随便应付了几句,只求将这件事揭过就好,但夏侯冽对这首诗异常较真,追问个不停,我被他坑蒙带骗的说出了接下来的诗词。 我说完之后才明白他在套话,心里一气,耍起了小性子扬起小手作势要打他。 夏侯冽明明是个武功高手,这一刻却变成了一个行动笨拙的公子,吃了我好几记拳头。 我被他这一逗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抹笑容。 夏侯冽看见我笑了,冷峻的脸也勾起了一抹笑容,极浅极淡,却鲜活地印刻在我的心中。 告别了夏侯冽,我回到了迎新阁,发现气氛有些不对。 春花正生气地砸着枕头,好好的一个枕头扔到地上一滚,就落得变得满是灰尘。 夏竹和秋月则坐在床上出神的想着东西。 我问道:「怎么了,脸上的表情这么难看?」 秋月看了冬雪的床铺一眼,又看了看我,犹豫地说:「媚烟姐,冬雪姐姐被阿娘叫走了,好长时间都没回来。」 「什么被阿娘叫走了,她分明是被官府给抓走了!」春花瞪了秋月一眼,气恼地说道: 「今天阿娘报了官,官府派人搜查,结果从冬雪的床铺上搜到了一叠银票,她肯定把我们的首饰都偷掉拿去当了换银票来!」 一等姑娘是虞美人里的重点培养对象,配有一个男僕和一个丫鬟,按理来说每个月也应有月例。 但阿娘没有给我们月例,我们吃穿用度一切由虞美人负责,也不需要银子。 「不可能,冬雪不缺银子,她在这里用不上银子。」我毫不犹豫地反驳。 其实她们心中何尝想不出呢,但偏偏在冬雪床上搜出了一叠银票,而她也被官府带走了,十之八九偷窃案与她有关。 春花烦躁地用手锤了锤挂在床上的珠帘,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 她的心里一阵后怕,还好今天把那几条落红帕放在了身上,如果藏在床上,肯定也会被官府搜出,到时候阿娘那就不好应付了。 「别想了,明天我们去问问阿娘。」春花说了这一句话就去吹灭了灯。 我拍了拍秋月的肩膀,「别多想。或许冬雪是有苦衷的。」 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脑海里忽然涌现出了许多画面,似乎从那位妇人出现开始,冬雪就开始反常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还没睡醒,就被阿娘的丫鬟唤醒了。 丫鬟让我们快去阿娘的冷心楼,我抓紧时间问了句:「冬雪回来了吗?」 丫鬟愣了愣,有些迟疑地说:「冬雪姑娘也回来了,就在阿娘的冷心楼里。」 春花想到冬雪偷了她的簪子,火气又上来了,一路上都在与我们商讨要如何惩罚冬雪,起码要让她把银票给吐出来。 进入冷心楼,我们看到冬雪一脸苍白地跪在了地上,阿娘坐在她面前慢悠悠地喝着茶水。 我注意到了她的双手,原本洁白如玉的手已红肿一片,隐隐还渗出了点血迹。 「冬雪,你后悔了吗?」阿娘淡淡问道。 冬雪身子一颤,声音虽抖但言语透着一股坚定:「阿娘说的是哪件事?」 「啪!」阿娘一手狠狠拍了拍桌子。盯着她狠戾道:「你还好意思问我哪件事情!」 我被阿娘的震怒所吓到,身子下意识地抖了抖,其他人也是如此,就算上次被伊人阁侮辱,阿娘也从没生过这么大的气。 「我把你们买来,让你们好吃好穿,花钱给你们请女夫子教导,你说,阿娘有哪点对不起你。」阿娘盯着她,嘴里吐出了一句让我们心惊胆战的话---- 「你竟然勾着外人想要从虞美人逃跑!」 我们惊愕地看向冬雪,怎么回事? 冬雪犯下的不是偷窃吗? 脑海中的迷雾被拨开,阿娘这句话让我把所有线索都连城线,我思绪巨震,低着头掩盖住情绪。 冬雪,很有可能就是那位妇人的女儿! 冬雪惨白着脸回道:「阿娘,你给了我新的生活,让我不愁吃穿,我感激你。可她是我的亲娘啊,我做不到不管她!」 她朝着阿娘「砰砰」磕头,希望能求得阿娘的原谅。 阿娘看着她冷笑:「今天就算你磕破了头我也不可能原谅你!没错,血浓于水就算打碎了骨头还连着筋呢,你私下偷了她们的首饰拿去点典当给她们凑盘缠,我可以不怪你。」 「但你为什么想要逃跑,我最恨就是这种养不熟的白眼狼!」阿娘越说越激动,手里的茶盏直接扔向冬雪。 茶盏准确地扔在冬雪背上,我见她身子左右摇晃,似乎要从旁晕倒过去。 但最后冬雪还是咬着牙撑下去了,磕着头说:「求阿娘成全,百善孝为先,家母年老时日无多,冬雪想要服侍其左右……」 「呵,好一个百善孝为先。」阿娘嘴角勾起一抹冷嘲:「你以为就你手里那点破银子能赎身出去吗,有这念头时也不好好去打听虞美人姑娘的身价。」 「就你那点钱,连虞美人里的一壶酒都买不起,更何况是赎身!」 冬雪抬起头。神情倔强:「求阿娘成全!」 室内忽然一片寂静,空气都在僵持着,我们大气不敢喘一下,没想冬雪离去的心意如此坚定。 阿娘盯着冬雪半晌,忽然笑道:「那么想要出去,那好,我成全你。」 她转头看向啊大啊二:「把她给我拉出去,杖责一百。」然后回头看着冬雪,「只要你能活下来,我就放你离开。」 我心一跳,啊大啊二是阿娘的人,不可能会给冬雪打轻,上一次听说红芍被打了足足九十下就不甘咽气了,更何况是冬雪呢。 我立刻跪下来替她求情:「阿娘,不要冲动啊!」 其他姑娘如梦初醒,也纷纷跪下来替冬雪求情,「阿娘,不要冲动啊!」 任我们百般求情,阿娘还是坚定的杖责冬雪。 屋外,冬雪的惨叫声一刻不停地从我耳里飘来,我听到她从一开始的叫声悽厉,逐渐变成微弱的大叫,然后是连叫声都发不出的哀嚎。 夏竹焦急地走来走去,决定再次去找阿娘替冬雪求情,联合着我们姐妹一同过去。 阿娘回了我们一句话,只要冬雪答应不在逃走,就可停止惩罚。 我们立刻跑了出去,一看到冬雪都下意识地别开了头,冬雪后背的皮肤已经被打烂了,血流的厉害,还依稀可见里面的骨头。 啊大啊二还在使劲儿地打,那砰砰的击打声仿佛是打在我心中。 「够了,你们给我住手,阿娘有话要问冬雪!」我急忙道,走过去抱住啊大的手。 其他姑娘有样学样,让啊大啊二罢手。 啊大啊二本想嘲讽几句,见我们一个个神情兇狠,只能呸地一声让了开来。 我急忙走上前去拍了拍冬雪的脸:「冬雪,你还好吗?不要吓我啊,你赶紧说话啊,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冬雪奄奄一息地躺在木板上,吃力地睁开了眼睛,看见来人是我,笑了笑:「媚烟。」 我眼前忽然一片模煳,泪水掉了下来,赶紧抬起衣袖擦了擦:「我在,媚烟在这里,冬雪你还好吗?」 我飞快地说下去:「我们去跟阿娘认错吧,只要你肯道个歉,啊娘就不会再罚你了。」 其他姑娘焦急地看着秋月,附和地点了点头,「冬雪,你就去认个错吧!」 冬雪轻轻摇了摇头,整张脸白的厉害,轻问:「去认错,然后被阿娘贬为二等丫鬟出去招揽客人吗?」 我们不约而同地噤了声。 冬雪仰头看着天空,这天碧蓝的真是漂亮啊,就像记忆里儿时母亲指着天上的云彩跟她说笑的那片天空。 她的声音忽然欢快了起来:「我还没跟你们说过我的身世吧。」 「我们家其实是书香世家,我生下来时是家里最小的,因为我们家族都生了男孩,所以对于我很是疼爱,祖母时常送我新奇的小玩意,爹娘也宠爱我。」 「可惜后来爹爹不知怎的迷上了赌,为了还清他的赌债,我们家渐渐负债纍纍,家中的哥哥要进京赶考,实在拿不出盘缠了,我爹就把我给卖了。」 我哽咽地摇头:「冬雪,不要再说了,你留着点力气来治疗,你不要再说了……」 冬雪仿佛没听见我的话,仍是仰头看着天空:「我其实是恨的。恨她们卖了我,可我娘过来找我了,我忽然就不恨了。」 「我们家是书香世家,最讲究文人风骨,阿爹若是知道我被卖去了青楼,一定会被气死的,我也不想的,可我能有什么办法?我没得选择……」 冬雪自嘲地大笑,这一笑牵动起了伤口,背部的伤渗出的血更多了。 「快,快去请大夫,快!」我慌忙道。 冬雪忽然握住了我的手,声音很慢很慢地说:「媚烟,没用的,我自从被卖到这里,就知道自己是活不久的了。」 「谢谢----」她看着我,话还没说完,手就从我掌上滑下来。 「不!」我将她的手掌给握住。抖着声音哽咽道:「冬雪,你是在骗我对不对,你一定是在骗我!」 我摇着头,大声叫喊着她的名字,可她再也没有回应过我了。 冬雪的尸体是被啊大啊二带走的,我和其他姑娘默默地看着,看着她离我们越来越远。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我想。 可能,终究是看不开罢了…… 人生在世,又有多少个能看得开的,譬如我,还不是照样看不开吗? 我咬了咬牙,眼里一片坚定,我要活下去,我要好好的活下去! 当天,阿娘当着所有姑娘的面恢復我一等姑娘的身份,我僵着脸接受她们别扭的恭喜。 我知道她们在想什么,因为我也在想,我是踩着冬雪的尸体上位的。 一等姑娘虞美人固定都会维持住四个名额。我被降级了,冬雪死了,我又被升上去了。 当天阿娘取消了所有的训练,我和其他姑娘都不约而同选择待在了房间,气氛沉闷,连一直骄傲张扬的春花也不出声。 就要熄灯时,我例行去上如厕,春花也起身从床上走来,步伐匆忙。 我推门时看着她,问道:「你要去哪里?」 春花眼睛微红地瞪着我:「不要你管。」然后撞开我身子走了出去。 我跟着走出门,见她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那是去男僕居住地的方向。 夏侯冽见到我,眉头微皱,问道:「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一想起冬雪,我又忍不住落下泪来,我拉着夏侯冽的衣袖,缓缓说出今天发生的事情。 夏侯冽一脸淡漠,一条人命去了对他来说很常见。 「昨晚是我审了冬雪的案子。」他见我如此低沉。忽然道。 我抬起头看他:「什么?」 「她是我审的。」他低头看着我的眼睛,「她的阿娘和兄长并没有离开,而是在一间小客栈住了下来,冬雪与她们见过三次。」 我问他:「她的阿娘还好吗?」 「不好。」夏侯冽云淡风轻地说道:「她的兄长将冬雪给他们的盘缠全都输光了,她的阿娘眼睛直接哭瞎了。」 我心一紧,忍不住攥住他的衣袖:「那她的阿娘……」 「一个没有任何本事的妇人,只能沦为乞讨了。」他淡淡说道。 「你----」我话一出口,又忽然停下了,夏侯冽为什么要帮一个莫不相干的妇人,我又有什么立场求他帮忙。 夏侯冽轻拍了下我的脑袋,眼里只倒印我一个人的样子。 我忽然想到他跟我说的那句话----「媚烟,你应该对我坚定一点。」 我带着一丝小心的问道:「夏侯冽,你能帮我照顾一下冬雪的阿娘吗?」 夏侯冽反问:「为什么?」 我的思绪有些恍惚,我也不懂为什么,冬雪与我并不是最要好的,但给我留下的印象是最深的。 那么一个与世无争的女孩,平生做的最激烈的反抗就是忤逆阿娘的意思,最终能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可能是因为,我觉得自己的父母跟她的父母是一样的吧……」我回神,怔怔说道。 这一刻,我想起了前世的父母。 夏侯冽眸光微闪,看着我似是在看向另一个人,我很不喜欢他这种目光,有着我理解不了的复杂和疏离。 他说道:「好。」 第二天,阿娘忽然改变了训练方法,塞了一堆技艺让我们去学习。 琴棋书画四个方面,阿娘让我们选一个方面去发展,她告诫我们要好好考虑清楚,一旦选择了就不能更改,得一直学下去直到学有所成。 如果选择了怎么也学不好,阿娘看着我们平静道:「直接被贬为二等丫鬟。」 每个人心中都升起了紧迫的危机感,我有过二等姑娘的经验,比她们更加紧张。 只有稳定一等姑娘的地位,我才能接触到许多消息,给夏侯冽更多的帮助。 「媚烟姐,琴棋书画我该选择哪个啊?」秋月皱着眉头苦恼地问道。 我想了想说:「阿娘让我们选择不会这么简单。要是你选择了琴,务必也要精修舞蹈,其他亦是如此。」 秋月心中有了盘算,便问我:「那你呢,你选择什么?」 我笑了笑:「书。」 跟阿娘告知了我们的意愿,我尴尬地发现四个人当中只有我一个人选择了书,其他人都选择了琴。 也难怪她们会选琴,毕竟我们一直都有练舞,学习琴外修舞能轻松不少。 但我想到以前曾问过夏侯冽,上次他带我去烟花之地,为什么能看出伊人阁的绫罗小姐说谎了。 夏侯冽觑了我一眼,随意地说:「很简单,她的琴声乱了。」 从此以后,我就对琴敬谢不敏了。 女夫子让我选一种字体,我左思右想,选了有「碎玉壶之冰,烂瑶台之月,婉然若树,穆若清风」之相的簪花小楷。 紧接着女夫子又让我背诵诗词,书外修的是作诗。 仗着脑子里那点墨水,我开始得心应手的学习了起来,忙碌麻痹了我对冬雪的思念,甚至有种会一直读下去的安宁感。 直到几天后,温明打听到的消息让我从错觉中走了出来。 我细细写好了一个「静」字,问道:「有什么事情吗?」 温明凑到我耳边小声道:「阿娘最近在一楼摆弄物件,腾出场地。」 我神色一顿,眉头微皱:「为什么?」 虞美人的一楼布置我看过,很华丽,不比伊人阁的差,为什么要再次布置? 温明继续道:「虞美人没有透出任何消息,倒是我听到别人说伊人阁最近培养了一批姑娘,风头很盛,被人传为晋州四大才女。」 一等姑娘能培养很多个,为何她们偏偏也是四个。 「这是在针对我们。」我沉吟间缓缓开口。 伊人阁自从上次赏诗会举办成功后,风头大盛,一跃成为晋州的一流青楼,按理来说他们应韬光养晦好好稳固下位置,但他们却反其道而行。 大肆扩张,大肆宣传,就像是一支被点燃的烟花,疯狂地燃烧最后灿烂的光辉。 「小姐,伊人阁最近都在对外踢馆,我怀疑阿娘的布置是针对她们。」温明分析道。 我收了收心,「这件事烂在嘴里,一切没成定局前千万不可传出去。」 「是。」 平静的日子再过三天,阿娘忽然让我们加大喝酒训练,每天的茶水都用酒来代替,确保一天下来我们足足喝了一缸酒。 刚开始我非常不适应,要不是靠着夏侯冽之前给的柿子蒂,我可能会像夏竹秋月那样喝的上吐下泻,躺在床上虚了整整三天。 春花在喝酒上倒是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我见过她能连续不停喝下三海碗酒都不带喘气。 见她喝酒如此厉害,我计上心来,招来温明让他去做一件事。 一条喝酒能养颜美容的流言忽然在虞美人中流传,阿娘也听到了这则流言,不过并没有让人澄清,而是任由流言愈演愈烈。 春花从此喝酒更是生勐,我们每天喝一缸,她则要喝两缸,就算喝到吐,她也要将两缸的量喝下去。 「媚烟,闲来无事,不如我俩比酒?」春花脸上有着喝酒后的红晕,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着着我眼神迷离。 我摇了摇头:「你今天已经喝得够多了,我跟你比胜之不武。」 春花怒视着我,「谁说我会输给你,你这个胆小鬼,每次喝酒都细嚼慢咽,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在吃饭呢!喝酒就要像我这样大口大口的喝,这才爽快!」 春花话一说完,就拿起一碗酒灌下去。 黄色的酒液顺着她的嘴角流入到了雪白的脖颈,打湿了半衫,里面的风光若隐若现。 阿娘走进,刚好就看到春花这幅「美人喝酒图」,不由笑笑地说了声好! 「不愧是我虞美人的姑娘,喝酒都能透着妩媚风情。」阿娘走过去摸了摸春花的脑袋,看向我,「媚烟,你呢?」 我眨了眨眼睛,端起桌上的一碗酒缓缓地喝了下去,动作有多慢就有多慢,还真是像吃饭那样。 春花倚在阿娘的怀里,笑骂着我是一个龟仔! 我无所谓地笑了笑,喝酒太多本就伤身,像春花这种强灌下去的,等着几天后酒精中毒吧。 又过三天,伊人阁向虞美人发出挑战,虞美人很快就接受了,挑战内容由虞美人所定。就是喝酒! 内容一公布,所有人大为喧譁,他们全都猜错了,以为是比试技艺没想竟是比酒。 阿娘下了一手好棋! 伊人阁号称有四大才女,可见里面的姑娘个个才艺双绝,再跟她们比试琴棋书画,我们这批刚学习的姑娘肯定比不过,但喝酒就不一定了。 「媚烟姐,不好了,春花姐在醉心阁里喝着酒,喝着喝着忽然倒在桌上抽搐不止!」秋月慌忙跑来书堂喊道。 我心中冷笑,终于发作了,每天都爆饮这么多酒,能不酒精中毒才怪! 我和秋月连忙跑去迎新阁,大夫正在给她看诊,就连阿娘也过来了。 「小姐的症状应为喝酒过多所致,我需要给她针灸,针灸后需戒酒和静养。否则会越来越严重。」大夫说道。 阿娘眉头一皱:「等过了比赛,我再让她戒酒如何?」 大夫摸着花白的鬍子,摇了摇头:「夫人,不是推迟戒酒的问题,而是你现在就算让她喝,她也喝不了。」 我看向春花,春花蔫蔫地躺在床上,唇色苍白,目光略有些呆滞,典型的酒精中毒模样。 阿娘不相信,命人扶起春花灌她酒喝,春花唇一碰到酒,立刻就嘴巴一张吐了出来。 因为已经吐过好几回了,胃里无任何东西可吐,渐渐竟是吐出了几缕鲜血! 阿娘见此,这才作罢,让大夫给春花针灸好生修养。 大夫走前还跟阿娘嘱咐,让我们不要喝太多酒,否走我们很有可能会出现春花这种症状。 阿娘看着我们半晌,才缓缓点了点头。 后天就要比赛,临头却出现了春花这档事,整个虞美人气氛忽然变得凝重了起来,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就怕触怒到阿娘。 阿娘整天冷着一张脸,身边的丫鬟搜了迎新阁好几回,没有搜到任何东西。 有人说,看到阿娘惩罚了好几个传喝酒能美容养颜的男僕丫鬟。 我这几天都没看见夏侯冽,也不知他是不是在忙着处理公孙颖那件事,倒是他给我在如厕的暗格里留了些东西,我看了看,都是些解酒的药物。 一天后,伊人阁携四大才女走进虞美人----踢馆! 虞美人从中午开始就人满为患,最中间的场地已经被腾出,粉色的绸缎挥舞,地上洒满了各种鲜花,金色银色的彩带在空中飘洒。 伊人阁的姑娘一出场,宾客席上纷纷叫好,我看了下她们,真真都是好颜色,忽然,我眼睛一眯,差点把其中一位姑娘看成是春花。 不,她不是春花,她只不过是穿着打扮和春花很像罢了,细细在看其他姑娘,发现她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有我们的痕迹。 接下来轮到我们出场,宾客席上的欢唿声却寥寥无几,我们有些尴尬,伊人阁的姑娘则在对面捂嘴偷笑。 秋月脸皮薄,不一会儿脸就红了,低着头恨不得将头埋在胸口。 场上一位公子哥忽然笑道:「传闻伊人阁有四大才女,虞美人有四大美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我赏黄金十两,给虞美人里的姑娘们!」 「好!」「这位公子好阔气!」……气氛渐渐被炒热了起来,我抬头看过去,怔了怔,说话的人是公孙晧。 他注意到我的目光,对我眨着眼睛笑了笑,他身旁坐着的是女扮男装的公孙颖,正一脸不满拉着公孙晧的衣袖,很是生气。 「怎么你们虞美人只有三个人,另外一个人呢,不会是怯场了吧?」伊人阁领头的一位姑娘问道。 「是啊,怎么只有三个人?」场上的宾客也在议论纷纷。 夏竹淡然道:「有一姐妹身体不适,无法参加比试,她的那份由我们三人代劳。」 「呵,身体不适,不会真是怯场了吧?」伊人阁另一个姑娘娇笑着,死咬着怯场不放。 夏竹脸色一沉,没有说话,场上公子哥配合的想起一阵嘲笑声,秋月一急,梗着脖子要骂回去,被我立刻抓住阻止了。 「当然不是因为怯场了。」我不卑不亢地看着对面笑的正欢的姑娘,笑吟吟道:「对付你们,三个人就够了。」 场上骤然爆发出一阵叫好声! 嘲笑的姑娘神情一滞,生气的瞪着我,正要说什么,却被领头那人拉住。 「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伊人阁的代表沉稳说道。 「砰!」申时一到,锣鼓敲响,比试正式开始。 伊人阁和虞美人的姑娘迅速拿起桌前的酒一口灌了下去,每个姑娘身边都有僕人伺候,喝完了一碗他们就会跟着倒一碗,我们只需要不停地喝就行。 秋月和夏竹刚被人言语挑衅,心中憋着一口气,学着春花的喝法拿起不停地喝,气势兇勐。 宾客们纷纷拍手叫好! 相比起来,伊人阁的姑娘就淑女斯文点,但喝酒的速度也是很快。 唯有我,端着碗一口一口慢腾腾地喝。 场上许多人议论纷纷:「虞美人那媚烟姑娘怎么了,喝的这般慢不怕追不上吗?」 其他说道:「莫不过是这位姑娘不太会喝酒吧,所以只能慢慢喝,喝急了就会晕。」 「十之八九是这样……」 「哼!」公孙颖冷笑一声,「刚刚还在台上叫嚣着说三个人就能干倒伊人阁四个人,真是大话,看她这慌要如何圆过去!」 身旁的公孙晧打开了檀香扇,风流地扇了扇,摇头道:「非也,我猜想媚烟姑娘肯定有后手,所以才会喝的如此之慢。」 公孙颖瞪着他:「你还是不是我的哥哥,怎帮一个外人说话!」 公孙晧笑了笑,没在跟妹妹争论下去,只是看着媚烟的目光意味深长了起来。 秋月势如破竹,很快就喝完了五碗酒。 「砰!」她一喝完,就把手中的酒碗往地上狠狠一砸,豪气道:「在来!」 「好!那位姑娘眉目虽稚嫩,但已能看到女中豪杰之相,真是爽快!」众宾客纷纷赞嘆。 有小厮拿着个点缀着宝石的金盆走前来,他们见是秋月的,便将银子银票疯狂地扔到她的盆子中。 除了秋月的盆子,还有夏竹和伊人阁各位的。 宾客找到自己看好的姑娘的盆子,不断往里砸钱赏赐。 秋月第十碗酒已经喝完了,我才慢腾腾地喝到第四碗。 「你们个个都不看好媚烟,我却猜这个人另有成算,来人,把媚烟的盆子来过来,我赏赐她黄金二两!」一位粗犷大汉叫到,脸色通红,显然也是喝了酒的。 哪知他话一落,我便感觉肚子微涨,本想忍一下给那粗犷男子撑撑场面,但人有三急,任意一种都缓不得啊,我只能无奈地举了举手。 阿娘和伊人阁的妈妈上台询问我有什么事情。 「咦。难道真有什么底牌不成?」一些公子哥纷纷疑惑道。 我跟伊人阁的妈妈和阿娘沟通了下,得到她们的应允,被一个婆子伺候着上了舞台另一边早就布置好的如厕。 阿娘站在台前笑道:「各位客官不要着急,为了这次比赛我们虞美人做的非常完善,姑娘只是水喝多了,上个如厕罢了。」 场上气氛顿时一滞,随后骤然大笑了起来。 「哈哈,真是一个胆小的姑娘,不会是因为太过紧张了吧?」 「这位兄台,看来你看好的这位姑娘实在不行啊!」 坐在粗犷男子身边的人纷纷谏言,还是看好别的姑娘吧。 公孙晧轻轻摇着檀香扇,「有趣,真是有趣……」 上一世我听说过,喝酒不能空腹,否则伤身,所以我特地在比试前吃了一顿饱饭。 半晌,我舒服地从如厕走了出来,伊人阁和虞美人的丫鬟上前查看我的污秽物。防止我来如厕故意吐酒。 我再次回到场上,拿起一碗酒自酌自饮,见丫鬟出来跟阿娘和伊人阁的妈妈禀报,她们神色间毫无异样。 身旁的秋月已经喝下了十五碗酒,仍是一副拼命的架势,我摇了摇头,不准备劝了,瞅着酒喃喃自语:「好酒是好酒,可惜少了下酒菜。」 坐在我对面伊人阁的姑娘听到,嗤笑了一声:「真是一个乌龟孙子,不,就连乌龟爬都比你喝的快!」 许是醉意绕心头,我看着她不屑一笑:「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姑娘没想我会用如此「文雅」的方式反驳,以为我是要跟她比诗。 她边喝着酒边绞尽脑汁想着反驳的诗句,结果把脑袋想的头痛欲裂,没再喝几碗就倒在了桌上。 于此同时,我说的那句诗随着行走讨赏的小厮而广为流传。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出自虞美人媚烟小姐,请各位客官多多支持哩!」 公孙晧细细咀嚼着这句诗,眸光一亮:「好诗!」 他兴致盎然地看了看我,「来人,仅为此诗,我赏黄金百两,更愿用千金求媚烟小姐一副完整的诗!」 公孙颖瞪大眼睛,捂着公孙晧的嘴巴呵斥道:「你疯了!你竟然向一个贱籍人求诗,说出来真是有辱公孙家的脸面!」 公孙晧挣开公孙颖的手,取出一叠散发着金黄色银票放在盆里,看向妹妹郑重道:「颖儿,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贱籍之人并不卑贱,以后羞得无理取闹。」 「更何况----」公孙晧看着我的方向,「如果阿爹在此,只会赏赐的比我更多。」 「你!」公孙颖眉头一竖,气的当即甩袖离去。 我自然听不到他们的争论,只是在台上看到公孙颖离去,笑了笑,继续喝酒。 等秋月作为第一人喝到了三十碗,阿娘开了赌,买我的人是最少的,买秋月的人是最多的。 我毫不在意,悠闲的一杯喝着一杯,朦胧间想起了往事,眼睛微湿。 渐渐的,第二个姑娘醉倒了,第三个姑娘醉倒了,第四个姑娘醉倒了…… 不知何时起,就连秋月也醉了,我又去上了趟如厕,回来一看,好吧,连夏竹也喝倒了,场上只剩下我和伊人阁领头的那位姑娘。 那位姑娘也颇是聪明。悄悄放缓了速度喝酒,喝的比我还要慢,第三十碗,第四十碗…… 可惜她察觉的太晚,按照我的方法很快又醉倒在桌子上。 场上的宾客纷纷对我注目,「这姑娘真聪明,懂得后续发力。」 「看来人家早就算好了,这下就等着她超过最高的碗数了。」 有些人公子想要买我,但阿娘在第二位姑娘醉倒在桌上后就已封了赌,不能再买。 公孙颖不知何时又走了进来,坐到公孙皓身边,冷笑:「第一名喝了整整九十碗,她现在五十都不到,整整两倍的差距,我倒要看看她如何追上这个距离!」 夜色已沉,宾客没有一个离开,反而后面还陆续涌入了客人。 他们在等我创造一个奇蹟,一个原本不看好的人逆袭翻身。 第六十碗、第七十碗、第八十碗……我感觉我的脑袋越来越晕,看着前方的事物也越来越模煳,好几次都摇摇欲坠要倒,但我都咬牙撑了下来。 我想到了五皇子夏侯冽,想到了冬雪,想到了很多很多…… 如果这一次喝醉晕倒,我能否回到了原来的世界? 「好!第九十碗了,喝,喝!」耳边传来很多人为我吶喊的声音,我强忍着噁心继续喝下去。 最后,我醉倒在了桌上。 「砰!」锣鼓再次敲响,比试结束,阿娘春风满面地上台致谢,伊人阁的妈妈也笑的温婉大方,只是眉目间依稀有些不自然。 虞美人赢了,我帮她们赢得了这场比试。 如果我与伊人阁有着一两碗的差距,伊人阁还能接受,但我偏偏却是喝了---- 九十碗加一口…… 就这一口,我赢得了比试。
第41章 行兇 我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自己回到了上一世,醒来时身边不是阿娘,而是那位秃头黄牙的组长。 组长笑笑地跟我说做他的情人,说让我给他生个孩子。 我不甘心,跑了出去,结果跑的太急,一出马路,就被一个飞驰而来的车子给撞了,撞我的车主,是五皇子夏侯冽。 我惊地出了一身冷汗。 「夏竹姐,阿娘给我们赏赐了好多东西,没想到这次比试竟是媚烟姐拔得了头筹!」 「也不知道媚烟姐什么时候能醒,都已经晕了两天了……」秋月担忧的声音传来,忽然,她惊讶道:「媚烟姐,你醒了?」 她赶紧走过来,那双眸子弯的如月牙那般漂亮。 「媚烟姐,你还好吗,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听着她叽叽喳喳的话语,我的脑袋忽然有些疼了起来。 夏竹走过来制止了她,「还不安静,媚烟一醒来就被你连番问话,头肯定的疼的厉害。」 我连忙点了点头。 秋月嘴角一瘪,「好吧,你多休息,我去看看阿娘赏下来的首饰。」 夏竹看向我:「媚烟,可要看大夫?」 我摇了摇头,「刚醒有些头晕,休息一下就好了。」 扫视了一圈,发现春花不在,便问道:「春花呢?」 夏竹答:「春花被她的男僕牵出去走走了,都已经三天了,春花还是一副目光呆滞的样子,大夫看你的时候又看了下她,说多出去走走有利于神智恢復。」 我和她没聊几句话,阿娘就赶了过来。 她拉着我的手一副慈母的模样,温和道:「媚烟,你做的不错,除了这些金银首饰,我在给你一盒珍珠。」 我喜笑颜开的谢恩了,其实我对珍珠无感,上一世用的好东西多了去了,这一世对一盒珍珠开心不起来。 但我必须得装作很开心,阿娘视珍珠为美容养颜的圣物,我要是表现平淡反而会让别人不舒服。 阿娘对我的反应很满意,「你帮虞美人拔得了头筹,赢得了许多银两,我应赏赐你更多东西,不过你年岁还小,又未来初葵,那些银两我就先帮你保管了。」 我感激地看着她:「谢谢阿娘。」 先保管?呵,恐怕是连渣都不愿分给我吧。 「下月有仲秋节,伊人阁设宴在明月湖里举办赏月吟诗大会,刚跟我发了请帖,邀请你们四位姑娘过去。」 阿娘笑吟吟道:「我已经替你们应下了。」 夏竹和秋月有些慌,纷纷道:「阿娘,我修的是琴和舞,可不会作诗啊!」 阿娘拍了拍她的肩膀:「阿娘知道你不会,可不是有媚烟吗?」 这下换到我惊了。 「阿娘,我才刚学会吟诗,万万没到作诗的本事啊!」 阿娘摆了摆手,「媚烟,你有作诗天赋,比试喝的醉意朦胧都能赋诗一句,这一月抓紧学学,诗词肯定手到擒来。」 我急的都快要哭出来了:「阿娘,作诗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关键还要有灵感,我才刚学没多久,可不是神童啊!」 我这副样子反倒把阿娘逗笑了。 「没事,你尽力而为,我们已经把伊人阁压了一回,让她们一回又如何。」 说是这么说,但当真丢脸了,阿娘可不会是这个想法了。 阿娘亲自把一盒珍珠交到我手里。心情很好的离开了,徒留我满脸苦涩。 秋月有些同情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媚烟姐,尽力啊。」 我嘆了口气,待在屋内有些闷,便让成沁和温明扶我出去走走。 不知不觉,我们逛到了禁地那边。 成沁脸色一白,「小姐,不能在往前走了,那片地方阿娘不让去。」 我瞧着她慌张的神色,不疾不徐道:「成沁,你跟我也有段日子了,我待你如何?」 成沁愣了愣,不懂我为何提起这个,回道:「小姐对我很好,虽然我是一个下人,但小姐从没嫌弃我。」 我盯着她,缓缓道:「那阿娘要你做事,我要你不做。你会做还是不会。」 我这是逼成沁表忠心! 成沁身体一颤,赶紧跪倒在了地上,「小、小姐怎可说这等胡话,阿娘是虞美人的,小姐也是虞美人的,我、我……」 她胡言乱语了半晌,没有正面回復我的回答,我有些失望,看来成沁这个丫鬟是用不得大事了,正打算让她起来。 哪知成沁似是下定了决心,咬了咬牙把头重重磕在了地上:「我听小姐的!」 我细细看着她,她目光坚定地看着我,我笑了,主动将她扶起来:「地上凉,跪久了莫要着了凉。」 成沁还有些紧张,下意识抬头看了看温明,温明觑了她一眼,看向我道:「温明也愿追随小姐。」 我点了点头,看向成沁:「我要你告诉我。那片禁地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成为禁地?」 成沁咬了咬唇,手拧着帕子说道:「奴婢、奴婢不敢说……」 温明掐了她一把,「你都跟了小姐还有什么不敢说,怕什么!」 成沁抖着身子,眼泪都出来了,害怕道:「因为那片地方闹鬼啊!」 「当、当初我们来的时候,老人就告诫我们不要去这片地方,当时这地方还没成为禁地,有几个姐妹好奇,晚上趁无人时走进去瞧了瞧,第二天,我们就在禁地里发现了她们的尸首。」 「除此之外,有些人白天撞着胆子进去了,结果出来之后疯疯癫癫的,一个劲儿说里面有鬼,看见了一个女人在里边唱歌。」 「自从那人疯了之后,阿娘就把这片地方化为禁地,任何人都不能进去。」 我分析着成沁给我透出来的几个信息。问道:「你们刚来的时候,老人为什么不让你们来这边?」 成沁想了想,颤巍巍地回道:「因为阿娘不让。」 「哦,对了。」成沁说道:「我隐约听到老人提起过,说这片地方原本是给一个绝世花魁住的。」 疯子说看见了一个女人在唱歌,这里住着个绝世花魁…… 我脑海隐隐捕捉到了什么,不过因为信息太过碎片化了,我还得不出来消息。 我眼珠转了转:「鬼神之事不可信,成沁,今日我带你进去破了这个流言。」 成沁眼睛一瞪,「小姐不----」 温明直接捂住了成沁的嘴,挟持她跟我一同走入了禁地。 我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你和我又不是第一次走了,我们还不是什么事都没有?」 「唔唔唔……」成沁摇着头,可惜听不到她说话。 我信鬼神,因为我本身就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但这片禁地我可以保证绝对没鬼神,我进去过,没事,春花进去过,也没事。 走了好一段路,温明才放开成沁,成沁苦着一张脸,不情不愿地跟在我们身后。 我没有把她们带到茅草屋,而是引去了别的地方,那是一片熟悉的荒草地,我带她转了转,准备转身离开,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声音。 是春花的声音! 我朝温明看了一眼,温明用手捂着成沁的嘴巴,我们一步步靠近声音传来的地方。 世界上没有永远的交情,有的只是不变的利益,他们和我听到共同的秘密,为了活命,成沁和温明自会死死地向着我。 「仲席,你为什么要跟我说喝酒能养颜美容,害我参加不了比试!」春花质问的声音传来,带着一股气恼。 仲席是春花的男僕,因为声音较小,我听不到他说的话。 「别狡辩了!」春花拿出腰间一直藏在怀里的落红帕,扔到了仲席的脸上,「这些是不是你偷偷放在我床上的,你想要威胁我?!」 仲席着急地跟春花解释,我眼睛眯了眯,看见他们互相推搡着。 推着推着,仲席就把春花推倒在地,竟是当众…… 我扯了扯嘴角,呵呵…… 我对两人床头吵架床尾和没有丝毫兴趣,正打算带着两人离开时,忽然,仲席发出了一声惨叫! 我赶紧回头一看,春花手里拿着一把带血的金簪,一下又一下的捅到他的脖子里,神情疯狂。 我倒吸一口冷气,退后的步伐都要僵住了,女人发起疯来是会死人的…… 温明把我拉住,我们一点一点地往后撤退,待再也看不见春花时,我们拼命狂奔了起来。 「今日之事谁也不能说出去,要是流传出去我们都会没命!」我对春花和温明狠戾道。 温明和成沁对视一眼,重重点了点头。 我们又跑去阿娘的小苑逛了一会儿,途中遇到了秋竹姐。 秋竹姐的住所离后苑很近,她看今日天气好,便招唿着婢女把屋内的被子等物件拿出来晒晒,去去霉气。 跟秋竹姐聊了好一会儿,我在温明和成沁的搀扶下回到了迎新阁,此时的春花也回来了,跟我们撞见。 我见她脸色白的厉害,关心道:「春花姐不是让男僕扶去走走吗,你怎么脸色这么苍白,你的男僕呢?」 春花第一次没跟我抬槓,捂着脑袋说:「媚烟,我头疼……」 我赶紧跑过去扶住她,心里想着春花要如何圆这个慌。 接下来连续一个星期,我们都没看见春花的男僕仲席,每每问起。春花都有藉口掩饰。 直到有一天,春花独自跑去见了阿娘。 几个时辰后,我们被阿娘传去说话。 我们去到时,她正坐在主位上喝着茶,脸上一如既往地淡漠,只是那时不时一闪而过的精光让我明白她并非表面那般平静。 仲席消失的那一天,就是我从昏迷中醒来的那一天,所以大家对那一天的事情印象还很深。 阿娘单独问了秋月和夏竹,轮到我进去时,春花忽然开口:「媚烟,你千万不要说谎,此时不是我们争斗的时候。」 我觑了她一眼,「看到了什么我就会说什么,我才不会故意说说谎,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说谎一时爽快,终究会有被揭穿出来的那一天。」 春花脸色霎时变得一片惨白,我发现自己挺喜欢看别人惨的,这真是要不得的恶趣味。 阿娘问我那天醒来后干嘛了。我如实说了出来,隐去了去禁地查探的那一段。 因为秋竹姐那天也见过我,阿娘并没怀疑,挥了挥手就让我退下。 最后,阿娘又传了春花进去。 我们三人在外等候,前一秒太阳毒辣的要晒死人,后一秒忽然就乌云密布。 我抬头仰望天空,狂风骤雨唿啸而来,仿佛携有雷霆万钧之势,我们猝不及防下被淋了一身。 秋月抱怨道:「这天气怎么说变就变,我带的小伞都不够遮住自己,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够回去。」 夏竹则宽慰道:「最近天气闷热,下场雨是件好事,可以两块一阵子了。」 我笑的意味深长:「夏竹说的没错,这场雨来的极好,真是及时。」 看来连老天都不愿让春花现在就死去,如果之前春花瞒过阿娘的机会有三成,现在可是有五成了。 就是不知道阿娘会怎么想了,死一个男僕不重要。重要的是春花背后所隐藏的秘密。 我们没等多久,春花就失神地走了出来。 我们走上前急忙去问:「春花,阿娘今日叫我们到底所为何事?」 春花看着我们,脸色有些苍白,声音也弱的可怜:「我的男僕,死了。」 我第一时间瞪大双眼,否认道:「怎么可能,我昨天问你的时候,你不是说他在帮你绣花吗?」 「是啊,春花,你是在吓我们的吧?」秋月和夏竹连忙说道。 春花嘴唇动了动,「我没骗你,他真的死了,在媚烟醒来的那一天,仲席扶我去散步,不知不觉挂逛到了禁地那里。」 「我叫他不要进去,可他听人说禁地里有一片红色花海,开花时妖艷动人,有醒神之效。他看我时而走神呆滞。便执意要进去,为此我还跟他吵了一架,愤而离开。」 春花神色间带着一丝凄楚:「我以为他只是说笑而已,可我等了一下午都没等到他的消息,隔一天我跑去僕人住所,他并没有回来。」 「禁地的传说都是真的,传闻那里面住着一个鬼神,任何踏进去的人都走不出来……」 我们倒吸一口凉气,秋月更是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手不由自主揽着我。 第二天,我看见阿娘派了一大群精壮汉子,全身贴满着黄符,走入到禁地里头,将春花男僕仲席的尸身找到。 我们远远围观着,尸体被一片草蓆裹住,恶臭远远飘来,我们皆不由捂住口鼻。 春花跑了出去,走到尸体面前哭得撕心裂肺。 如果不是知道真相,就连我这种死对头都觉得她是真的伤心。 呵,说不准真的是伤心呢?比如伤心她怎么杀了男僕…… 当天仲席下葬的时候,阿娘派人搬了一块块砖瓦把通向禁地的路堵死,从此以后,不会有一个人有意或无意地误入这个地方。 因为阿娘动作很大,许多姑娘婢女都走过来看了,我从中发现了秋竹姐,刚想打声招唿,却听到她跟其他人的交谈。 「终于封了这条路了,上一次死人的时候是十年前了吧,没想这一次又死了一个人。」 「听人说那伤口还是被人用利器所伤,难道这里面真的有女鬼出入行兇伤人?」 「唉,那位名满天下的花魁走后,这地方就成了一片不祥之地了。」…… 我话语僵在嘴里,听着她们的交谈,秋竹姐发现了我,问道:「媚烟,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有些好奇地说道:「过来看个新鲜,秋竹姐,刚刚你们说的那位名满天下的花魁是谁啊?」 秋竹姐赶紧捂住了我的嘴巴。小声道:「阿娘就在那边,你可不能大声说了出来,如果让阿娘听到了,就算把你杖毙而死你也活该。」 我心一跳,小声地问道:「那位花魁难道是阿娘的仇人?」 秋竹姐有些犹豫:「不是仇人,我们也不清楚,据说她们是两姐妹,年代太过久远了,我们也不知道当时的事。」 两姐妹? 如果真是两姐妹,那会有多大的恨,或是多大的爱,让姐妹生前的住所不得任何人踏入一步。 阿娘走后,其他人也跟着散了,我恍神地想着东西,不知不觉走入了如厕。 夏侯冽的声音忽然从我耳边飘来,「禁地那边是怎么回事?」 他脸上有着掩饰不住地疲惫,眼底有些青色,我看着他说道:「禁地里死了一个人,阿娘决定把这条路给堵住了。」 他眼眸一利,「死人?」 我将春花和他男僕的事情全都告诉了他。 夏侯冽冷笑:「原来是早有预谋的杀害,禁地早有九年没死过人了,期间进入禁地的都没有事,怎么这时候又会出现死人。」 他没再说话,恍神地不知在想些什么,神情有些寂寥,我想了想,走过去伸出手轻轻把他给抱住。 总感觉现在的他特别需要人安慰。 夏侯冽将我反手一扣,把我拉在了他的怀里,他身上的热度传到我的肌肤,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充满磁性的嗓音从我耳边轻轻划过,「别动,让我抱一下。」 我身子一僵,动也不敢动,过了好一会儿,才逐渐软了软身子。 「夏侯冽,你这几天都去哪里了?」我怎么都找不到你…… 夏侯冽轻嗯了一声,「帮你善后去了。」 我惊愕:「关我什么事?」 「那天老王被你用金簪戳中了喉咙,我们将其打晕送了回去,结果第二天我就收到了他死亡的消息,仵作验尸,说老王身上有多处伤口,脖子上的是致命伤。」 我听他这么说,反应过来老王就是王公子,急忙道:「不可能!」 「如果是致命伤,应当场死去才对,但你们把他送回去的时候,他是安然无恙的。」 夏侯冽抚了抚我的长髮:「的确,这是一个疑点,但也不能排除他因得不到及时救治,流血过多导致身体各个器官功能受损,缓慢而死。」 的确有这种推论,但我还是不相信。 「我自己插入的金簪,我知道分寸,我是插入了他的喉咙中,但顶多就是破了点皮让他流了点血,当时我逃出去的时候,王公子还叫嚣着让周大人去抓我,说他没事。」 被簪子插了还能如此生气大叫,可见插的一点都不深。 夏侯冽眼眸一暗,「这件事莫要再提了,我已找了个人顶了这个罪。」 我气恼地拽下他的手瞪着他:「夏侯冽,你到底相不相信我!」 夏侯冽幽深的瞳孔看着我:「媚烟,我不是不信你,可有些事情往往连判断都是错的。」 说了那么多,他还是不信我,他不相信我能明确估量金簪插入的力度,他可能认为我是失手了…… 我深唿吸了一口气,感到有些委屈:「没做过就是没做过,爱信不信!」 夏侯冽冷色一沉,「媚烟,我没说是你做的。」 我别过头去,小声地说:「可你还是不信我……」 脑袋被人不轻不重地揉了揉,夏侯冽清冷的嗓音响起:「我就是相信不是你做的,才会让仵作直接剖开尸体验尸,经过详细诊断,老王脖子上的伤口受到了二次重击。」 我心中有些窘迫,好吧,我误会了夏侯冽…… 我的手直接抓住了他的袖子甩了甩,谁让他话不说齐,害我白白误会。 夏侯冽看着我嘟起的红唇,头不由自主地往下靠拢,轻轻一碰,我们两个人都愣住了。 「我、我有事情要做,先走了。」我退后了几步低着头说道,立刻跑了出去。 夏侯冽看着我的背影,眸光深沉复杂。 一个晚上,我躺在床上夜不能寐,五皇子的身影在我脑海里沉沉浮浮。 连我自己都没意识到,面对夏侯冽时,我会不由自主地作出小女儿娇憨之态。 多年后我想起来,不由感嘆,若是当初没有动心多好,没有动心,也就不会有后来那么多的蜿蜒曲折了。 第二天一大早,阿娘忽然给了我一张请帖。我低头看了看,帖子上剪了个红色鲜艷的花卉图案,里面婉若惊龙的写了四个字---- 公孙家族。 下意识的,我就想到了公孙颖。 我看了看阿娘,阿娘轻抬了抬头,我打开了请帖。 帖子上大概意思是公孙家族邀请我去明月阁赏月,吟诗作对,落款人是公孙颖。 我捏了捏手,公孙颖是什么意思,她不是一向看不起我们这种贱籍的青楼女子吗? 「阿娘,我可不可以不去?」我抬起头看向她。 阿娘沉吟了一会儿:「媚烟,虞美人从来都不会得罪权贵,我们要的是讨好权贵开心。」 我懂得了阿娘的意思,她要我去。 我咬了咬牙,这明显的陷阱,难道真的要踏入进去吗? 忽然,我瞄到了请贴上的日子,眼睛一亮:「阿娘,公孙小姐邀请我的那一天伊人阁也邀请了我。如果我去了其中一个,另一个地方就无暇顾及了。」 阿娘脸色一沉,好不容易将伊人阁踩下,如果媚烟到不了场,她们几乎毫无胜算,那之前费尽心思所做一切全都白费了。 「媚烟,你如实告诉我,对于作诗,你有多少成把握?」阿娘问道。 我想了想,回道:「阿娘,作诗这件事讲究的是灵感,没有到那个时候,我是万万也说不准的。」 阿娘怔了怔,眼神莫名变得复杂了起来,我垂了垂眸,不喜欢这种眼神,看着我仿佛是在看像另一个人,跟夏侯冽看我的眼神一样。 「你先退下吧。」阿娘回过神来说道。 我应是,缓缓告退。 女夫子知道我下月要去作诗,因为正值仲秋节,她就拼命让我背诵赏月的诗句,她给我的建议很简单: 「你接触作诗太过短暂了,现在教你押韵平仄也来不及,所以先去背诵诗歌吧,背得多了,你自然就懂的要如何作诗了。」 我很贊同她的话,老老实实地背了起来,与此同时,女夫子的话也一句不漏地传入到阿娘的耳里。 时间悄无声息的流逝,春花从终日以泪洗面的日子中走了出来,阿娘又赐给了她新的男僕,只是她的精神还是有些不好。 阿娘思来则去,免了春花去赏诗宴。 夏竹和秋月忙碌的学习琴艺和舞蹈,因为也被邀请去作诗,她们还得背诵诗歌。 秋月被如此高强度的学习压得透不过气来,我有时隐隐能听到她躺在床上小声啜泣的声音。 一个月以后,阿娘终于做出了选择,把我们全都派去了伊人阁,与她们赏诗打擂。 伊人阁这次举办的仲秋赏诗会规模巨大,除了邀请经常到伊人阁来的公子哥,还邀请了各种名流商贾,甚至连朝堂上的官员也应邀前来。 规模太大,虞美人从中只要稍有差池,多年来经营所得的「晋州第一大青楼」名声就会毁于一旦。 至于公孙小姐的请帖,我和阿娘都装作不知道的忽略了,到时候如有问起,大可装傻说没看见这张请帖。 我们下午就被阿娘送到了伊人阁在明月湖找来的船上,从湖里看着外面的街道,人来人往人声鼎沸,我们都好奇地移不开眼。 夜幕降临,各家各户开始燃起了灯火,湖岸边也燃起了个做着琼楼玉宇、食物瓜果等各种图案的灯,远远看上去灯火仿佛要直通天际与那又圆又大的月亮相接。 伊人阁的妈妈走到台上来笑吟吟地说:「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又到了一年一度仲秋节,伊人阁同虞美人共同举办……」 我陡然泛起了一抹寒意,身边的一位姑娘嘀咕道:「什么嘛,我们青楼也有参与其中的好吗,为什么不说我们的名字……」 我扯了扯嘴角,看向这位姑娘:「姑娘,那位妈妈前面那一首诗句听着有些耳熟,你知道出处哪里吗?」 姑娘兴致勃勃的说:「这个我知道,这是从宫中流出来的诗句,据说是三皇子在皇宴上醉酒后诗兴大发,看着天空上的明月作出的妙诗。」 「皇上龙心大悦,夸赞三皇子有诗仙本事。」 那姑娘还在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没听进去,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这首诗为何会出自三皇子! 明明她告诉的是夏侯冽…… 我深吸一口气,笑着打断道:「刚刚我细细琢磨,这是一首好诗,不过感觉似乎没有创作完全啊,是不是还少了点什么?」 姑娘闻言,惊奇地看了我一眼,拍了拍我的肩膀:「没想到你也是爱诗之人,真是同道中人啊!」她赶紧伸手握了握我,又继续道: 「没错,此诗作的并不完整,皇上要求三皇子补齐诗句,但三皇子说没有灵感,这首诗就搁置下来了。今日仲秋节,皇上向全天下传了圣旨,只要能补齐诗句,升官五品!」 我眼皮一跳,心中模模煳煳猜到了夏侯冽的想法。 我打了一个激灵,不敢在想下去,天家之事不是我等平民可以揣测的。 「……接下来,共有五十个灯谜,大家将想法写在纸上,留下姓名,踩中者可得一个灯谜所依附的灯!」 身旁那位姑娘兴致勃勃地拉着我:「来,我们一起去吧。」 我礼貌的拒绝了,「我的姐妹与我失散了,我得先跟她们汇合。」 那位姑娘怔了怔,脸上有些黯然,我正想宽慰她几句,忽然湖面有一条更大更辉煌的船只驶来,直接与伊人阁的船相撞! 「啊!」船上站着的人摔了个人仰马翻,有的人甚至鼻骨出血,一时之间有些混乱。 那条大船下来了一个奴婢,向船上的各位道歉,说道:「今日仲秋佳节,我家小姐联合其他小姐举行赏诗宴会,各位也在举行赏诗宴会,不如移步到我们的船上去。」 「你家小姐何人,我们这赏诗宴会可是请了很多官员的!」伊人阁的一位小厮不忿道。 奴婢眉头一挑,直了直身子:「我家小姐,公孙颖。」 场面顿时有些僵,我赶紧低头向身边的姑娘问:「公孙颖是什么人,名气很大吗?」 那姑娘低声道:「当朝宰相名唤公孙诺,你说呢?」 我心一跳:「这是他家的千金?」 姑娘重重点了点头。 我不知道宰相的地位有多高,但上一世电视剧里演的宰相,无一不是权倾朝野,由此可见,宰相家的千金地位是何其高贵。 我的心里有丝后悔,但很快又灭去了。 已经招惹上了,就算后悔也没用。 走神间,我随着宾客踏上了另一条大船。 公孙颖站在门口处,脸上沉稳闲适,即使是她有错在先,却从容的让伊人阁说不出话来。 公孙颖见到我,轻轻一笑:「媚烟姐姐,我可等你好久了,没想原来你去了伊人阁的赏诗会,我还很期待你能来我这呢。」 周围宾客顿时停下了脚步,看向我们。 我心里一紧,面上茫然道:「公孙小姐说笑了,媚烟从来收到你邀请我的帖子啊?」 说罢,我笑了笑:「如果我知道您邀请了我,媚烟肯定会去的,能得到您的邀请简直是蓬荜生辉。」 公孙颖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哦,原来是你没收到我的请帖。倒是我唐突了。看来我俩真是有缘,你今日最终还是来到了我的宴会。」 我忽然琢磨过来公孙颖的意思,什么有缘,分明是她故意的!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多有缘事。 我后背窜出了一身冷汗,抿了抿唇,公孙颖很有可能是故意撞上伊人阁这艘船的。 我对她笑了笑,走入了船上安排好的厢房,经过她身边时,公孙颖忽然将我拦住,凑到我耳边道:「你好啊,杀人犯。」 我惊讶地看着她:「公孙小姐,你在说什么?」 公孙颖笑了笑:「媚烟,你明白我的意思。」 我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对不起,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公孙颖不在与我争论,直接放开了我的手,我没在去问她,而是踏入了厢房内。 这场被权贵插手的赏诗宴会註定无法举办的那么自由,伊人阁的妈妈上台说笑时,都略有拘谨。 这条船上公孙颖除了请自己姐妹。还请了一些官员的夫人,每一位夫人都有诰命在身。 「现在,猜灯谜活动正式开始。」妈妈话语一落,现场响起了一阵掌声,然而一股尖锐的嚎叫声从中破开而来。 「杀千刀的,顾离你怎么在这里!」 一位肥胖妇人倏地站了起来,疾步走向顾侍郎所在的方向,揪着他的耳朵说:「我今天跟你来参加赏诗会,结果你拒绝了,说有事要办,这就是你所谓的有事要办? 「原来你所谓的有事是跑去伊人阁那边参加她们的赏诗会?!」肥胖妇人兇悍地骂道,完全不在意周围人的想法。 我遥遥看去,见到了顾侍郎的样子,乐了,还真是有夫妻相。 顾侍郎同样生的肥头大耳,只是比起他的夫人,他要更瘦一点。 「夫人,哎呦,夫人你力气小点,我的耳朵都要被你拽下来了……」家有如此妒妇不给面子,顾侍郎第一时间不是硬气的吵,而是做低伏小。 公孙颖出现在他们身边,脸色一片难看,调和了起来。 妇人继续大骂:「顾离我告诉你,下次再让我见你去烟花之地,我就跑去烟花之地那边骂,命人将那些青楼女都抓进牢里,我看你敢不敢过去!」 顾侍郎仍是一副求爷爷告奶奶的样子,莫说是其他人,就连我等这青楼女都看不起他。 没想那死去的虞美人花魁媚青会喜欢这种人。 「看什么看,要不是今天日子特殊,我全都把你们抓进去,一堆只会勾引男人的贱人!」妇人瞪着我们怒骂道。 身边的姑娘脸色涨得通红,狠狠握着拳头。 我赶紧拉着她离开猜灯谜去。 过了好一会儿,猜灯谜的地方陆续多出了一些人来。 「啧啧,那顾侍郎的夫人真是兇悍,竟然连公孙小姐的面子都不给。」一位穿着暴露的女子笑道。 身边的姑娘拉着我凑上前好奇地问:「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姐姐快点说来听听。」 这位女子也不瞒我们,「刚刚啊,公孙小姐劝她们下场,顾侍郎和她妻子都不理睬,一个在那边骂,一个在那求,公孙小姐一生气,就说家事私下去说,闹出来成何体统。」 女子噗地一笑:「你猜那妇人怎么说来着?」 「好姐姐,我猜不出,你赶紧告诉我吧。」 「那妇人说,一个迟早都要嫁出去的女儿,公孙家还轮不到你说事,要劝我们起码要你哥出面!」女子模仿着妇人的表情,惟妙惟肖地说了出来。 我们非常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秋月在前方不远处,听到我的声音,一回头便看到了我。 「媚烟姐!」秋月雀跃地抱着我,「一上船我们就分开了,我找了你好久都找不到,想着你一定会来猜灯谜。没想到还真被我守着了。」 话一说完,秋月又看向我身旁的姑娘,脸上带着警惕:「你是谁?」 我对这位姑娘歉意一笑:「小妹无礼,莫见怪。」 姑娘豁达地摇头:「没事,我跟你聊了这么久还没自报名字是我不对,我叫拂柳,是醉春风的姑娘。」 我还想跟她聊多几句,但秋月却耍起小性子的把我拉去另一边:「媚烟姐,我看中了一盏花灯,你帮我去猜猜灯谜吧。」 我被她拉走,只能回以拂柳一个抱歉的眼神。 秋月看中的是一盏玉兔花灯,这盏花灯做的甚是逼真,兔子精灵可爱。 我看了下灯谜,还真是巧,这灯谜上一世很常见,我便告知了答案给她。 我左右看了看,一个画的栩栩如生的美人灯印在我眼里。 我不由走过去,看着这幅美人灯。 「媚烟姐,你喜欢这盏灯吗?」秋月写好过来问道。 我点了点头。 她拿了张纸条给我,说:「那就来试试吧。」 美人灯的灯谜很难猜,我想了许久都猜不出,就随便写了一个答案上去。 前方忽然出现一阵喧譁,原是公孙颖带着一群身份富贵的姐妹走了过来,同行而来的还有一群公子哥。 我愣了愣,从里面看到了夏侯冽。 夏侯冽也看到了我,目光一转就移开了。 我很想冲上去问他那首诗是怎么回事,但现在不是莽撞的时候,我握了握手,静观其变。
第42章 等我回来 公孙颖一派女主人架势的站在最前方道:「今日是仲秋节,赏月吟诗必不可少,趁大家人齐,不如我们赋诗一首比比?」 公子们纷纷拍手叫好,有人问道:「单纯作诗太过普通,公孙小姐何不拿出点彩头来?」 公孙颖眉头一挑:「自然有彩头,最近金翠阁从西域那边进了一批好货,我侥倖得到了一匣子珠宝,里面有各种宝石珍珠,就拿这个做彩头如何?」 公子哥对珠宝等饰物兴趣不大,公孙颖得到的回应寥寥无几。 最后公孙晧从里走出,「我也加一点彩头,前日我得到了一匹纯种的汗血宝马,谁作诗最好,我就将这马给他!」 「好!」公子们纷纷鼓掌。 我看着他们,拉了拉秋月准备离开,这是上流贵族的宴会,不是我等卑贱的青楼女能参加的。 「媚烟姐,你要去哪里啊?」公孙颖眼尖,当即出声问道。 我早有准备,将想好的说辞说了出来:「媚烟身子乏了,想要去别的地方小憩一下。」 公孙颖不肯放过我:「媚烟姐作诗之名远扬晋州,仲秋吟诗怎少的了你。」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忽然笑着说:「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这一句诗,就连家父也赞赏有加啊。」 我不动声色地回道:「当时醉意朦胧,脑海里灵光一闪随口就说了出来,公孙小姐,这种做不得数的,不是媚烟作诗厉害,而是上天巧借媚烟的口说出来罢了。」 公孙颖故意抓着我一个词不放:「随意说出都能作出让家父赞嘆不已的诗,媚烟姐果然文采斐然,颖儿是自愧不如了。媚烟姐,今天你也随意作出一首诗就好。」 我福了福身,还是拒绝了:「公孙小姐,媚烟的身体有些不适,今天就----」 「呵呵!」一声轻笑打断了我的话,一位公子哥站了出来,「莫不是我们出的彩头太低了,所以虞美人的姑娘不愿意作诗?」 公子哥打开摺扇轻蔑一笑:「听说青楼女子都爱钱财,要不我再出黄金百两,只求你能出手作诗?」 「啪!」他把手中的扇子收了起来,朝我挤了挤眼睛,「如果这样的诚意还不够,那我在加多一个,如果你肯出手作诗,我就带我的弟兄们好好照顾虞美人的生意,如何?」 他身后的那群公子哥心照不宣的笑了。 「哈哈,只要你作的诗好,我们不仅会照顾,还会重点照顾你们姐妹的生意哦~」 另一位公子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将这句话拖得很长很长,带着一股别样的意味。 我死死地咬住了唇,有一股被人侵犯的侮辱。 在古代,青楼女子是最没人权的,不管她们想不想要伺候人,男人都会认为,能被他们召见就是莫大的荣幸,就如现在! 秋月站在我旁边,我能感觉到她浑身直抖,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怒火。 公孙颖死揪着要我作诗,一定有什么陷阱等着我踩下去,我不能答应! 我深吸一口气,稳住语气刚要回话,哪知另一道清脆的声音忽然传来:「虞美人一定会派人来作诗,公孙小姐大可放心!」 夏竹穿着一身翠绿色的彩绣藤纹裙,在一众女客里缓缓踏了出来,看向公孙颖说道:「既然参加赏诗宴,虞美人必会作诗一首以示敬天宫。」 「好!」公孙颖拍了拍手笑吟吟地说:「虞美人总算还有一个风骨的,不愧是晋州第一大青楼。」 明夸暗贬! 我神情微冷,公孙颖这是在讽刺我没有骨气,但青楼女子哪需要骨气,能保住自身就不错了。 公孙颖叫丫鬟准备笔墨纸砚,在船的空地摆上了案板。 夏竹看着我,一脸歉意道:「媚烟。对不起,让你为难了。」 我此时已经反应过来,今日作诗势在必行,这是公孙颖的目的,也是阿娘的目的。 我愧疚道:「夏竹姐,对不起,我因为害怕作不出诗来,所以不肯答应,却忘了阿娘的叮嘱,是媚烟不懂事。」 夏竹姐欣慰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媚烟,你能想通我很开心,无需给自己施加压力,你只管放手去做,不管结果如何,阿娘都不会怪罪你的。」 真是说的比唱的好听,阿娘从没期盼她和秋月能作诗,全身的期盼都放在我身上,要是我作的不好让虞美人丢脸了。阿娘只会怪罪于我。 秋月一脸担忧地看着我,忍不住扯了扯我的袖子:「媚烟姐,怎么办啊,你有多少把握,我可是一句诗都想不出来啊。」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眼中精光一闪,既然公孙颖那么想要我作诗,那我不作出一首好诗,岂不是对不起她再三相劝? 「等一下纸发下来,你只需要闭目养神,一句诗都不用写,一切有我。」 秋月赶紧点了点头。 我们两人交谈间,夏竹离开了,我瞄了眼她离开的方向,眼神一凝,一位公子哥出现在夏竹身边,那是春花的救命恩人洛公子。 我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秋月,还记得阿娘刚训练我们时,跟我们说的青楼训吗?」 秋月一脸茫然。老老实实地回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媚烟姐,这和作诗有什么关系吗?」 我摇了摇头:「没有,只是一时想到这句话,莫名有些感嘆罢了。」 丫鬟很快就布置好了现场,等我们青楼女子和富家女子都落座后,公孙颖命人点燃一炷香用作计时,说道: 「香一燃完,还请各位姑娘交上所作之诗。」 她话一说完,姑娘们都埋头开始写诗了起来。 唯有我与其他人不同,没有写诗而是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 秋月本来还想做做样子,见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心中也豪气顿生,直接闭目养神了起来。 公孙颖很快作好了诗,抬头往我方向一扫,我注意到她的目光,回以她一个真诚的笑容。 她眉头一皱。一脸冷漠地看着我,随后从桌上走了出去。 一炷香过后,姑娘们上交诗词,公孙萱收好,率先对我发难。 「媚烟姐和秋月妹妹怎么上交的是空白纸张,是瞧不起我们出的彩头,仍是不愿作诗吗?」 我轻轻摇了摇头:「并不是。」 公孙颖诱我作诗,一定另有谋划,我不能傻傻被她牵着鼻子走,暗地里中了她的陷阱而不自知,最好的办法,就是以不变应万变。 「那你为何不作诗?」公孙颖瞪着我气势汹汹地问道。 我还没回话,场上顿时就指责一片。 「不肯作诗分明就是瞧不起我们!」 「没想虞美人的姑娘如此嚣张!」 「我们真是看走了眼了。」…… 秋月紧紧地抓着我,抿着嘴唇不发一语。 夏侯冽坐在主位上,也看向了我,眸光淡漠,也不知他是否担忧我。 我给了秋月一个放心的眼神,昂首挺胸道:「我偶然灵光迸发,觉得自己写的字配不上脑海中的那首诗,故才不愿写出来。」 公孙颖脸色微沉,「到底是什么样的诗,让你连提笔都不肯提。」 她故意转换概念,把我口中说的好诗变成一首烂诗。 我对她展颜一笑,笑吟吟道:「自然是一首----」 「一说出,就让你们无言以对的诗。」我扫视所有人一眼,一字一句地说道,骄傲张狂。 「好!我倒要看看,什么样的诗能让我们无言以对。」坐在夏侯冽旁边的公孙晧抚掌笑了笑。 他眉头一挑,眼里闪过一抹兴味,「媚烟小姐,莫要再卖关子,快将诗说出来。」 公孙颖不知想到了什么,默不作声地看着我,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仿佛我一定会败那样。 我从桌子上站了起来,低头看着身前的案板,吟道:「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场上喧闹声顿时一静,公子们脸上惊疑,细细咀嚼着这句话。 我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月亮,「举头望明月----」 我话一顿,復又低下了头,缓缓开口:「低头思故乡。」 船上一片鸦雀无声,静的仿佛能听到风吹过的声音,飒飒地刮过,别有一番趣味。 忽然某一刻,一股掌声响起,渐渐的,一阵掌声响起,然后,全场都给我鼓起了掌来。 我看着他们一个个兴奋的眼神,明白我这诗已经成功了,成功让他们达到震撼的目的。 上一世我会的诗并不多,除了国家因为义务教育而背诵了诗歌,其他的基本都是看电视剧看来的,能够胡邹一两句。 李白这首《静夜思》,是我刚刚能想到的跟月亮有关的诗句。 公孙颖脸色铁青地看着我,我看着她,昂了昂头,眉眼尽是得意挑衅。 她的脸成功变为了酱紫色,霎是好看。 公孙颖咬牙切齿地说道:「不算,这首诗不算!」 她看着大家,满脸怒容:「当初大家约定好,将诗作于纸上,媚烟并未如此,她这首口头说出来的诗算不得!」 我垂了垂眸,早就知道公孙颖不会让我这么容易通过,不过我想要的效果也达到了。 公孙晧下台将震怒的公孙颖给拉走,场上顿时一片安静,大家都有些尴尬。 夏侯冽忽然站了起来,开口道:「好诗,此诗一出,果然让我们都无言以对。」 他扫了所有人一圈:「我自认自己作的诗配不上跟这首相提并论,各位兄台呢?」 「自是如此,吾也配不上。」「我也是。」「贊同。」…… 有人站出来说技不如人,其他人纷纷顺着梯子开口承认所作之诗不如我。 伊人阁的妈妈走出来道:「作诗已结束。不如我们开始揭晓灯谜的答案?」 哪知夏侯冽却摇了摇头,「慢着。」 他幽深的瞳孔看着我,慢条斯理地说道:「刚刚媚烟小姐作出来的诗让我得到了灵感,我忽然想补齐三皇子偶得灵光的那句残诗。」 他没在看向我,而是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双手负立在背后,英俊潇洒的如天宫仙人。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 他每念一个字,我的心就碎掉一分。 我不应该感到伤心的,他与我是利用关系,我利用他在青楼活下去,他利用我得到想要的信息。 我咬了咬牙,只是不知为何,心中就是有股被背叛的感觉! 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我叫他不要说出去的时候,他故意给我岔开了话题,原来在我说出这句诗来后,他早就想到如何利用这首诗来谋取利益了! 脑海里拂柳的话闪过----「皇上说了,只要能补齐这首诗。就能跃升成为正四品官员……」 原来如此。 我强迫自己移开头去不再看他,只是他念诗的声音清晰地落在我心里,生疼生疼的! 耳边传来众人欢唿的声音,我看着他被人簇拥着离去,与我擦肩而过时那淡漠一瞥,高高在上的疏离感刺的我眼睛一痛。 「媚烟姐,我们也跟去看看灯谜揭开的结果。」秋月兴奋地拉着我跟在夏侯冽身后,我回过神来,收敛了脑中的思绪。 我咬了咬唇,让脸色看上去不那么苍白。 秋月的那只兔儿灯猜中了,可是有好几个人都猜中了,她们猜拳决定胜负,秋月很可惜的输掉了。 但她不以为意,拉着我继续猜别的灯谜。 我委婉地拒绝,一个人走到船头吹着风。 风凉凉地打在我的脸上,让我的思绪也跟着冷静下来。 我不应该这么生气的,细细想来,夏侯冽是皇子,正四品官员他肯定是看不上的。 就拿他的巡抚。都已经是从三品了,比正四品还要高。 他利用这句诗,肯定是要达到其他目的。 我皱了皱眉,想找个机会好好问一问。 「媚烟,我找了你好久,原来你躲在这里了。」一阵清俊的声音传来,回头一看,公孙晧出现在我面前。 我福了福身,「公孙公子。」 公孙晧扶起了我:「不用这么拘谨,在这里,我不是公孙公子,只是一个想与你探讨诗词的诗痴。」 「媚烟小姐,不知你所作的那首诗是否有名字?」 我心中警惕,回话:「有,名叫《静夜思》。」 「静夜思……」公孙晧喃喃说道,眼睛一亮:「好名,好诗!不知媚烟小姐可否写出来提上名字,我好收藏。」 我们边走边聊,我脚一不注意磕到了一个东西。差点摔跤,公孙晧连忙拉着我。 不过因为太过突然,公孙晧也被摔倒在了地上,我刚好趴在他身上。 我立刻站了起来,歉意道:「对不起公子,是媚烟不好----」 公孙晧笑着打断我:「媚烟小姐,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我想你弄错了一件事。」 他的话吸引了我的目光,公孙晧对我眨了眨眼睛:「这种事情,应是你吃亏才对。」 我「噗嗤」一笑,真是一个秒人,怎与他妹妹公孙颖的性格完全不同? 只是我与他的身份太过悬殊,中间还隔着个对我充满敌意的公孙颖,我不敢与他聊太久,继续聊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天色已暗,我去找秋月和夏竹,我们要回去了。 船只很大,路线七拐八弯,分为什么厅什么房,我走了好一会儿,终于在一处阴暗的角落里看见夏竹的背影。 今天姑娘们大多都穿白色,粉色,反倒很少有绿色。 我走过去正想与她招唿,忽然听到夏竹的说话声,我脚步一顿,藏在了一个地方。 风唿唿吹来,把夏竹的话吹到我的耳边。 「公子……欢悦与你……」 一阵低沉的男声传来:「惶恐辜负……对不起……」 我心一跳,沉吟间悄悄离开了。 春花,夏竹,竟然爱上了同一个人,真是有趣。 许是运气很好,我随便走走,又看到了秋月,脚步再次一顿。 秋月仰着头看向男子,脸上有着羞涩的红晕,她接过男子手中的兔儿灯,脸上纯真的笑容如烟花般璀璨。 我心忽然一痛,真是刺眼! 那个男子就是夏侯冽。他怎么跟秋月在一起? 他们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秋月只连连捂嘴偷笑,露出来的小女儿娇态是我从没看到的。 我盯着夏侯冽,他此时嘴角挂着一抹笑意,温润的让我非常陌生。 我咬了咬牙,压抑着心中的愤怒不让自己冲上去。 不知何时,秋月离开了,夏侯冽走到我面前,淡漠道:「看够了吗?」 他不知从哪拿出了一只美人灯,递到了我手中。 我愤怒地将美人灯甩掉,他以为我会稀罕一盏灯吗?! 我质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夏侯冽玩味地重复了这句话,反问我:「你觉得我是什么意思?」 我气的浑身发抖,指着他怒道:「你利用我还不够,你还想利用秋月?!」 夏侯冽冷冷地看着我:「既然知道,何必问我。」 我心闷闷的,难受的有些无法唿吸。 「夏侯冽,秋月还小,她什么都不懂,你不应该找上她的!」 「她是青楼女子,本就无法像平常女子那样活着。」夏侯冽眸光如箭般向我射来,「就算我不找她,以后也会有人找上她。媚烟,你想护她多久,你能护她多久?」 我被他字字戳心,脸色一白,抖着声音说:「我没有……」 夏侯冽凉薄地看着我:「如果不是今日我发现,你还想瞒我多久,连自己活下去都是一个问题,你还想护着一个人。」 我握了握拳,艰涩开口:「你利用我一个人还不够吗?」 如果够了,何必牵连其他人,如果不够,又何必找上的人是秋月。 夏侯冽理解错了我的意思,低头看着我:「媚烟,你是在吃醋吗?」 我一怔,下意识地否认:「不可能!」 他淡淡地说:「不是最好,媚烟,千万不要爱上我。」 我笑了,笑容苦涩自嘲,他是一个没心的人,一个我高攀不起的人,我怎么能够爱上他…… 有时候逗弄着他,看着他毫无反应,我都以为他只是一副会说话的尸体而已。 「你跟公孙晧是怎么回事?」他忽然开口问我。 我不懂他为何提起公孙晧,冷冷地说:「我们什么事都没有。」 「是吗?」夏侯冽勾起了一抹冷笑,「媚烟,你的想法跟身体一点都不一致,我看你今天扑入到他怀中挺自觉的。」 我还没指责他三心二意,他反倒指责了我起来,真是可笑! 我笑吟吟地回道:「是,没错,我是主动投怀送抱的,你既然不允许我爱上你,那我得先物色个好依靠不是?」 夏侯冽脸色阴了下来:「媚烟,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是你说不能爱上你的,那我去找别的男人有什么错?」我反问他,忽然恍然大悟。 「哦,我明白了,你是不是怕我爱上了别人会把你给卖了?」 「这点你大可放心,我既然说了帮你办事,就会帮到底,就算是被你利用,我也无所谓----唔!」 我的唇忽然被另一个唇给堵住,冰冷的气息传来,这是夏侯冽的味道。 衣衫忽然被人扯开,他的唇游离在我脸上,颈间,逐渐往下…… 我挣扎地推了推他,这样的夏侯冽让我陌生的恐怖。 他见我害怕了,停下了动作,眼底阴森一片:「媚烟,你不要忘了,你答应过我会帮我做任何事,尽自己所能的帮助我,在我没打算抛弃你之前,包括是你的身体,都要听我安排!」 自从被他救下,我这条命就不是自己的了。 他救了我,我成为了他的棋子,就算他要我死,我也得心甘情愿地去死! 我和他之间的关系从来都不是平等的。 我咬了咬唇,默默地整理着衣衫,一语不发。 夏侯冽看了我许久,忽然伸手揉了揉我的脑袋,嘆了口气:「媚烟,你绝对不能跟公孙晧在一起。」 一直憋在我眼中的泪忽然落了下来,砸在夏侯冽的手背上。 夏侯冽将我抱住,低沉开口:「媚烟,所有人中,只有你是最懂我的。」 我吸了吸鼻子,不,我一点都不懂,我为什么要懂一个没心的人。 他的唇再次贴了上来,带着一股安抚的意味。我只能被迫的接受,沉沦。 我走出了船,夏竹和秋月已经在等着我了,在她们身边还有一个人,公孙晧。 秋月一脸担忧地看着我:「媚烟姐,我们找了你好久都没找到你,都要担心死了。」 我歉意一笑:「如果我说我迷路了,才刚走出来,你信不信?」 秋月眨了眨眼睛,笑了:「我信,因为我也差点迷路了,如果不是遇到了夏竹姐,我也走不出来。」 公孙晧看向我们:「人已经找到了,我先行离开了。」 在其他人面前,公孙晧对我做足了男女授受不亲的姿态。 我们坐上轿子后,秋月掀开帘子,指了指骑马跟我们走相反方向的公孙晧,碰了碰我打趣道: 「媚烟姐,这位公孙公子人真好。见我们一直站在码头,怕我们被人侵扰,便站在我们旁边护着我们。」 「哎,这种好男子可不要错过哦~」她意味深长地说道。 我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没心情说这些,余光瞄见她放在一旁的兔儿灯,我想到了夏侯冽,想到了他最后那温柔又薄凉的吻。 我定了定神,看着她严肃道:「秋月,莫要乱说,公孙公子身份何其尊贵,不是我等贱籍之人可以攀附的!」 秋月被我泼了冷水,有些不满,嘀咕道:「我看着他人挺好的……」 我看了看一直神思不属的夏竹,又看了看秋月,再次警告出声: 「我们是青楼女子,万不能跟别的公子发生私情,我们跟他们的身份更是天壤之别,就算最后在一起,也不可能会有好结果的!」 夏竹脸色微变,手抓了抓帕子,秋月不开心地嘟了嘟嘴,直接转过头去不在与我说话。 我张了张嘴想要在说几句,忽然又闭口不言。 小孩子,越是不让她做一件事,她越是偏要做那件事。 只有狠狠地摔一个跟头,摔得头破血流,才会看透。 回到迎新阁已是熄灯时分,春花从床上爬起来走到夏竹那边,好奇地问我们船上发生的事情。 夏竹一字不漏地说给她听,重点还赞扬了我创作的那首诗。 我听到春花不屑的轻哼了一声,没有理会,懒得跟她一般见识。 夏竹说完后,春花问道:「夏竹,那位洛公子有去赏月宴吗?」 夏竹低低地回了句不知道。 我忽然插嘴道:「夏竹姐,你应该看见过的,我看见了那位洛公子,当时你出去应下作诗时,洛公子好像就站在你身边。」 夏竹平静的声音传来:「哦?那可能是好久没见到他了,一时之间记不清他的面容。」 春花跑到我这边,扭捏地问:「媚烟,那位洛公子身边可有姑娘?」 我笑道:「没有,他跟一群公子哥站在一起,不过我当时远远瞧着,发现夏竹姐和洛公子站在一起挺般配的。」 夏竹微恼的声音传来:「媚烟,可不要胡说!」 春花不满地嗤了一声,我听到她极低极低地骂了一句话:「贱人。」 这句话肯定不是在骂我。 我看了看夏竹,在月光的照耀下只能看到她床上有团黑影,也不知她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 早上春花醒来时,丫鬟和男僕一个出去倒水一个去拿膳食,春花习惯用热帕敷脸,准备拿下来时唤了声干帕。 丫鬟和男僕都不在,她叫了几声都无人应答,夏竹刚打理好自己,听闻便将一旁的干帕子递给她。 春花接过帕子抹了抹脸,睁开眼一看发现竟是夏竹递来的,嫌弃地把这条干帕子扔在地上。 夏竹的脸色瞬间变得很好看,忽而青忽而红,真是有趣极了。 「各位小姐,阿娘唤你们去冷心楼。」阿娘身边的一位丫鬟过来说道,我们急忙赶过去。 一去到,就看见一位婢女坐在阿娘旁边,婢女一看见我,当即站起身恭敬道:「媚烟小姐,我受小姐之命,前来收取你昨日创作的诗句。」 我怔了怔,婢女继续道:「我们小姐说了,既然你拔得了头筹,堂堂公孙家族不会说话不算话,昧了你的彩头去,但赏诗宴上的规矩也不能破。」 婢女话一顿,说:「小姐派奴婢送彩头过来,顺便将媚烟小姐的题诗拿走。」 我眉头微蹙,刚想说不要彩头,哪知这位婢女似乎看懂我的想法,竟是一把跪在了地上磕头道: 「求媚烟小姐题诗,如若这次无功而返,奴婢也不用活了。」 「我家小姐说了,媚烟小姐不题诗肯定是奴婢表达的不好,小姐一日不提笔写诗,我就一日跪在这里,用诚心感化小姐。」 我盯着这婢女半晌,气极反笑,好一个公孙颖,竟然拿一个无辜的婢女来威胁我! 莫说是我,就算是阿娘,也不敢让公孙家的丫鬟一直跪在那里。 「我现在就去题诗。」我面无表情地说道。 婢女这才站起来,「多谢媚烟小姐成全。」 她转头看向阿娘,「我家小姐说,礼物必须要亲自交到媚烟小姐手里,不知虞美人的其他姑娘可否迴避一下?」 阿娘脸上微沉,但还是挂着一抹笑说道:「自是可以。」 经过我身边时,阿娘随意地瞥了我一眼,那淡漠的眼神让我的心忽然乱跳了几下。 婢女拍了拍手掌,候在外头的奴僕将笔墨纸砚抬进来。 我手执狼毫笔,微一沉吟,一首《静夜思》就落在雪白的生宣上。 诗已作好,婢女拿出温好的手帕让我擦手,然后在叫奴僕把准备好的彩头搬进来。 「这一箱子是黄金百两,你可得好生收着,莫要让人偷了去。」婢女好生叮嘱,又将一匣子珠宝首饰放到我手里。 我提了提,还挺沉的。 婢女挥退了奴僕,看着我说道:「我家小姐说,珠宝很珍贵,可不要随意赏赐给别人,也不能随意典当,这颗猫眼石要放在……」 我心中好笑,即使珠宝给了我,但公孙颖还是不甘心,通过丫鬟来数落我没见识。 婢女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段话,许久终于停了下来,「小姐要我交代的就这么多,媚烟小姐都听明白了吗?」 我点了点头,心里却在想着公孙晧说的那匹汗血宝马怎么没送过来。 「汗血宝马是给男人骑的,女人骑不得,我家小姐说,你如果想要马,她另外送你一头温顺的母马。」 我盈盈一笑:「不用了,媚烟用不到马。」 婢女走了几步,忽然回头眸光复杂地看着我,小声道:「五号,你过的还好吗?」 我心神一震,五号? 好久没人对我唤过这个字数了,我被训练嬷嬷调教的时候,就是叫五号。 我细细打量着婢女的眉眼,眼睛一瞪,忍不住抓着她的手说:「六号,你是六号吗?」 婢女缓缓点了点头。 我有些激动,当初那群孩子中,有五个人卖给了阿娘,剩下的人不知去哪里。 偶尔回想起来,我还很遗憾地想。如果嬷嬷卖不出她们,她们只有弃尸荒野这条路。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成为公孙颖的婢女?」我问道。 婢女脸上出现一抹酸楚,「当天你们被虞美人买走,嬷嬷就带我们去了一个集市,把我们全都卖给了牙婆子。」 「牙婆子让我们穿上麻布衣,带着我们走了好长一段路,我们走到另一个集市,那里全都是我们这种奴婢。」 「我碰上了公孙家族来挑人,跪着求了一位婆婆,婆婆不忍心,把我买了去,给公孙家当奴婢。」 我眼神一凝:「你还答应了那位婆婆什么?」 公孙家的人不是善堂,跪着求他们的奴婢多了去了,为什么会挑中她? 婢女眼眶微红:「婆婆有一个儿子,到了而立之年都没有娶妻,想要我放出去之后给他当----」她哽咽了一声,「当妾侍。」 「呸!」我忍不住骂道:「这个人渣,都这么老了还想要美娇妾伺候。也不想想自己行不行!」 我这句话把她给逗笑了,她抹了抹眼角:「五号,你成了虞美人的姑娘,衣食无忧,听我一句劝,不要去招惹公孙小姐,小姐性子骄傲,容不得别人比她好。」 我默然,宽慰她:「我尽量不去招惹她。」 心里却在想,经过赏诗宴这件事,我跟公孙颖算是结了更大的仇了。 六号不能在里面待太久,我打开匣子抓了把珠宝塞入她怀里。 「这些你拿去,我们都是可怜人,也该为自己考虑考虑。」 婢女紧紧拽着珠宝,眼看要落下泪来。 我按住她的眼睛,低声道:「莫要哭了,你好好在公孙家族里办事,日后遇到什么麻烦可派人送信给我,你记着了,我们都是嬷嬷那边出来的,是一家人。」 「还有,你性子太过淳朴,这可不行!以后要谨言慎行,少说多做,下次见到熟人,可不要随意交心了,不是所有人像我这般好的,快些回去罢。」 她感激地看了我一眼,将珠宝藏在怀里,收拾好表情走了出去。 公孙家的人离开了,阿娘和其他姑娘走了进来。 春花一脸羡慕地看着我,「媚烟,你运气真好。」 前是喝酒比试的魁首,后是赢得了赏诗宴的彩头,就连我也觉得自己运气很好。 可这些都是虚名,我们的生杀大权永远掌握在阿娘手中。 我抱了抱怀中的珠宝匣子,不舍地看了看旁边放着黄金百两的箱子,看向阿娘道: 「阿娘,媚烟在虞美人里用不了黄金,阿娘你就帮我收起来吧。」 我边说,便做出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 阿娘盯着我,「公孙小姐不是叫你收了么,莫要给旁人。」 我跑到阿娘身边,孺慕地看着她:「阿娘不是旁人,阿娘是我的阿娘。」 阿娘满意地笑了笑,摸了摸我的脑袋说:「媚烟真是乖巧,对,阿娘是你的阿娘,这些银子我帮你收着,等你长大了要银子就给你。」 我眼馋地看着怀里的珠宝匣子,糯糯说道:「阿娘,这盒珠宝----」 「这盒珠宝你就自己收了去吧。」阿娘打断我说的话,「媚烟就要是个大人了,也是时候梳妆打扮一番了。」 阿娘替我保管黄金后,第二天就赏赐了我一个小厨房,外加一个专门煮饭做菜的阿婆。 阿娘特地过来跟我说:「你现在还小,守着一堆银两不知如何用。阿娘帮你保管,也不贪你,特给你开了个小厨房。」 「你想要吃什么就告诉婆子,婆子会做给你吃,一切吃食都从你的伙食里扣。」 此话一出,就连秋月也开始羡慕了起来。 我当着阿娘的面对所有姑娘说:「你们莫要羡慕我,阿娘赏罚分明,你们像我一样给虞美人挣得了名气,赢得了赏金,阿娘照样会给你们开小厨房的。」 阿娘看我越发满意了,嘴角轻轻一勾,「媚烟说的对。」 接下来朝堂风云激变,就像是晴朗的天空骤然转成暴雨,天变得猝不及防。 夏侯冽仲秋节作的那首诗传入到了皇上耳里,皇上龙心大悦,赐下了诸多赏赐,唯独不提正四品官位之事。 想想也是,五皇子的晋州巡抚已经是从三品了,自然看不上这正四品。 可不知为何,又过了几天,皇上忽然下旨履行承诺,将五皇子的官降为了正四品,发往边疆做督护。 与此同时,三皇子从从三品转为了正三品。 这一场因为一首诗而展开的博弈,明面上看,是五皇子夏侯冽输了。 圣旨一下,当天,五皇子夏侯冽就收拾好了行囊,骑着一匹白马没带任何一个家奴,走出了巡抚府。 夏侯冽任晋州巡抚时,晋州的治安稳定太平,百姓对他赞誉有加,纷纷走出家门来替他送行。 阿娘正给我们讲男女之事,我听到外面一阵敲锣打鼓,心思不宁,手无措地不知放在何处。 阿娘见我如此,想了下说道:「媚烟,你被五皇子多次相救,理应出去送行谢恩,出去罢。」 秋月欲言又止地看着我,我当做没看见她的目光,急忙起身跑出了听讲堂,跑到虞美人一处高楼上。 一打开窗,便看到夏侯冽骑着一匹白马从道上缓缓而来。 即使是被降级,他还是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 我心一紧,在他经过楼时大喊:「夏侯冽!」 夏侯冽听到声音,稍稍抬头看到了我。 我见他嘴角轻轻翘起,无声地说了一句话---- 等我回来。
第43章 落水 院子里忽然飘起了小雪,我放下书走了出来,抬起双手捧起了雪,不一会儿,晶莹剔透的雪悄无声息地在手中融化成一团水渍。 风风雨雨,没想竟是过了四年。 「小姐、小姐!」成沁兴奋的声音从院落飘来,她急忙跑到我面前说道:「又有五皇子的消息了!」 我眼睛一亮,强压着心中激动的情绪没有问话。 这四年来,我无时无刻都在暗地里,明面里打听着夏侯冽的消息,我听到有人说他在边疆发展的不错,与将领们的关系很好。 我听到边疆有一位将军要谋反,最后却被五皇子一力镇压,当场斩杀将军,震慑要跟他一起谋反的人。 我听着他零零碎碎的消息一点点长大,不知不觉,再过一年,我就要到及笄的年岁了。 成沁见我发呆久久没回话,忍不住自己说下去道: 「小姐,上一年我们大越国的边疆被旁边的吴国袭击,五皇子被皇帝任命为统守将领,自那以后我们就听不到五皇子传来的消息了。」 「结果今天我一去到坊肆,你猜怎么着?」她临到头忽然卖起了关子。 我对她盈盈一笑,朱唇轻吐:「温----」 「哎呦,我的好小姐,我说就是了,我说,可千万不要叫那人!」成沁赶紧拉着我的袖子道。 这四年来,成沁是越发惧怕温明的疾言厉色了。 我觑了她一眼,慢条斯理道:「那你还不快说。」 成沁嘻嘻一笑:「五皇子打败了吴国,还俘虏了将近吴国一万士兵!皇上龙心大悦,封五皇子为正三品晋州太守,从边疆上调了回来。」 我怔了怔,从三品走到正三品,夏侯冽花了太多的时间,这样的结果,是他想要的吗? 我问道:「有打听到五皇子什么时候归来吗?」 成沁摇了摇头:「没有,晋州地处偏远,从京城传来的消息要很久才能传到这里,可能五皇子已经在赶回晋州的路上了。」 我微微有些惆怅,心中升起一股想要见,又不想要见面的复杂感。 「小姐,不好啦不好啦,春花小姐将夏竹小姐的婢女给打死了!」我的院落外忽然传来丫鬟焦急地喊叫。 我心一凛,赶紧走了出去。 「怎么回事,怎么打死人了,她们两个又因为什么事情吵起来了?」我边走边问道。 这丫鬟是夏竹姐那边的,会过来喊我肯定有夏竹的授意。 丫鬟面上一阵难色,语气带着点愤怒:「春花小姐说我小姐的一位丫鬟教唆她小厨房里的婆子给她煮安豆吃,趁我家小姐不在时,将那位婢女拉了出来让啊大啊二杖责。」 「那位丫鬟被活生生的杖毙了!」 我眼皮一跳,这四年来发生的事情有很多,其中最令我惊讶的是春花和夏竹,这两人本应结成同盟,却因我一句话而反目成仇。 就因为我说了一句夏竹与洛公子站在一起很般配,春花不知怎么想的,竟觉得夏竹喜欢洛公子,跟她闹得比跟我闹得还要严重,与夏竹一呛就呛了四年。 只是像这种打死奴婢的,还是两人交锋中头一次出现。 我赶到夏竹所在的夏园,春花正一脸张扬地指着躺在木板上一动不动的婢女说:「夏竹,人证物证俱在,我就先行使惩罚的权力了!」 夏竹脸色非常难看,忽而青忽而紫,我看到她拳头狠狠握着,力气大的连指甲骨都泛起了一抹苍白。 我走向她们身边出声道:「怎么回事?春花,我听说你打死人了?」 春花眉头一挑,「这个罪名我可不背,教唆其他奴婢给主人下毒药吃,打死一点都不为过。」 「毒药?这个婢女给你下了什么毒药?」我问道。 春花哼了一声,从腰间扯出了一个布袋扔在地上,里面装着的红色豆子被撒了出来。 「是安豆。她把安豆混在红豆里给了我的膳房婆婆,还坑骗她说这些是养颜美容的圣物!」 「要不是我的婆婆见识多,发现豆子有些不同,细细察看了一下,认出里面混着安豆,否则我现在肯定已经中毒而死了!」 我眼神一凝,蹲下身子挑了几颗豆子放在手中看了看。 安豆是一种毒豆,形似红豆,被人误服轻则肚痛重则发高热一命呜唿。 古人难以辨别安豆与红豆的区别,在我看来却是很好辨别的。 安豆和红豆唯一不同,就是硬度,安豆比红豆要硬的多,我能亲手拨开红豆,但却怎么也剥不开安豆。 这地上的豆子,的确是安豆无疑。 夏竹咬了咬唇,忍不住道:「春花,你休要胡说,我的婢女是七日前来的。根本不认得你,怎么可能又会加害于你?!」 春花冷笑:「七日的时间,足够让她了解我们之间的恩怨,也足够让她起歹心加害于我了!」 我见夏竹脸色又是一阵变化,心中不由对她有些同情,婢女是夏竹的人,春花这是在讽刺夏竹想要害她。 四年时间,春花的嘴皮子利索的仅次于我了。 「好了,这些都是你的一面之词,最为关键的婢女都被你打死了,任你怎么说都行。」我淡淡道。 夏竹感激地看了我一眼,看向春花:「把你的膳房婆婆叫出来,我要跟她当面对峙!」 夏竹与春花的争斗中一直处在弱势,这次难得硬气了一回,她阴沉道:「如果你的膳房婆婆说谎,那就休怪我手下无情了!」 春花嗤笑了一声,手环在胸前盛气凌人地走到夏竹面前,用我们三个人刚好听到的声音说:「夏竹。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个婢女是洛公子送给你的吗?」 我抿了抿唇,真是有趣,这么狗血的事情都被我撞上了。 夏竹脸色倏地一片苍白,看着像是个纸片人,她弱弱道:「春花,你听我解释----」 「没什么好解释的。」春花打断道,斜着眼睛看向夏竹,字字锥心: 「你比媚烟还不如,媚烟讨厌我就是讨厌我,她不会心里讨厌我面上却装着一副对我好的样子。」 夏竹的身子摇了摇,踉跄地退了几步。 「这些年来,你跟我说了不下几十回,你和洛公子是清白的,你和洛公子什么都没有。」 「一开始我还信你花言巧语,只是,你当真以为没人知道你与洛公子私会吗?!」春花的声音忽然高昂了起来。 我看情势不对,上前一步走到夏竹面前,隔开了春花。 秋月从后面赶到。没有多问赶紧走到我身边,隔开了两人。 春花眼眶微红地瞪视着沉默不语的夏竹,胸口上下起伏,显然已经处在情绪失控的边缘。 沉默了半晌,夏竹流着泪说道:「就算是我不好,也不关这无辜的婢女任何事啊……」 春花笑了笑,稳住了情绪慢悠悠道:「一个婢女而已,打死了就打死了,我一见到她心情就不好,我心情不好,洛公子就会心疼,洛公子一心疼,我说什么他都由得我。」 春花笑声如银铃般清脆,她离开了,我走过去扶了扶夏竹,发现她的身子僵的厉害。 「夏竹,你没事吧?」我问道。 夏竹半晌才摇了摇头,声音嘶哑:「媚烟,我没事,今天多亏你了。」 我看着她,忽然嘆了口气:「一个男人而已,何必呢?」 夏竹啜泣地摇了摇头,「媚烟,你不明白的。」 她怔怔地看着远处,低声喃喃:「情之一字,最伤人……」 我瞄了秋月一眼,发现她也神情怔然。 我和秋月走出了夏园,秋月忽然问我:「媚烟姐,你有五皇子的消息吗?」 我脚步不停地回道:「有,今天有丫鬟从坊肆里打听了,说是五皇子打胜战要凯旋归来了。」 秋月点了点头,又问:「那你知道五皇子什么时候回来吗?」 我无奈地停下了脚步,看着她认真道:「秋月,我不是五皇子的谁,能提前得知他什么时候回来,你能打听到的,也是我所能知道的。」 秋月脸颊一红,低着头糯糯地说:「媚烟姐,对不起,我……」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回去罢,最近虞美人客人颇多,阿娘随时会叫我们出去招待。」 我头也不回地离开,脑海里想的却是四年前五皇子递给秋月兔儿灯的场景。 秋月比我小一岁,那时候可能还不明白男女之情,现在长大了,也懂得了。 可能连她自己也没发现,一有五皇子的消息她都会过来找我聊,一方面她是想从我这里知道有没有五皇子别的消息,另一方面,应该是警惕吧。 就像秋月和夏竹那样,因为一个男人,对方做的任何事都会打探个一清二楚。 秋月也是如此。 我脚步一顿,转头一看,路上已经没有秋月的身影了,我重重地嘆了口气。 情之一字,真伤人…… 回到我的李园,阿娘正好派了丫鬟过来叫我去虞美人二楼的四季阁,说是有几位番邦客人仰慕我晋州第一才女的才华,想要见识一下。 我收拾了一下,跟着丫鬟去到四季阁。 一打开门,五个头上绑着白色帽子,鬍鬚浓黑且卷的男人齐齐看向我。 我朝他们福了福身,盈盈一笑:「你们好,我是媚烟。」 其中一位番邦人满意地点了点头,说着一口不太流利的越国语言:「媚烟小姐很漂亮,我们很满意。」 我捂嘴笑了笑,挥退了丫鬟主动拿起桌上的一杯酒,笑道:「各位远道而来晋州,一路上风尘僕僕,希望在虞美人里能让你们感到轻松欢愉。」 「我在此先敬一杯酒,祝你们早日找到心中的家园。不再颠沛流离。」话一说完,我一口喝下了手中的酒。 另外几个番邦人听不懂我说的话,但见我喝酒如此豪爽,忍不住拍手叫好。 「好!这虞美人的姑娘真是不错!」其中一位番邦人用番邦语说道。 我面上装作懵懂地看着唯一那位会说大越语的番邦人,问道:「请问是媚烟做的有什么不对吗?不好意思,我听不懂番邦语。」 这人先是跟朋友用番邦语把我的意思给表达出来,然后才跟我说道:「没有,他们很满意你。」 我嫣然一笑,主动坐到这番邦人旁给他们倒酒。 其实我是听得懂番邦语的,他们说的话有些像上一世的四川话,很容易听出来,但古人所用的语言偏向粤语,自然听不出接近普通话的四川话。 他们先是感概了一番中原好风光,又说到了我身上,说我识趣又善解人意,不愧是晋州的第一大才女。 我面上没有任何变化,心里则恍神地最近是有越来越多的流民涌入晋州了。 这些年不止越国,其他国家也接连征战不断。晋州地处偏僻靠近越国边疆,所以有很多因为国家战乱而流离失所的人涌入,这类人被称作流民。 有的流民穷困潦倒,有的流民出手阔绰,他们这群番邦人显然是后者。 我继续给他们倒酒,耳边忽然传来了五皇子这三个字,不由竖起了耳朵细细听了起来。 「他们这里的五皇子如战神转世,把我们打的太惨了,吾皇要求我们在晋州埋伏起来,在五皇子归来后进行刺杀……」 「这五皇子骁勇善战,是我们一大强敌,越国有这人,一日都会压在我们头上,这人,必须除掉!」 「他已经从边疆回来了,不仅是我们,就连别的国家也派出了死士进行刺杀,或许不用我们出手。五皇子就已经死了,哈哈哈……」 我拿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颤,一位番邦人没有接住,酒杯顺势掉落在了地上,「咚!」的碰撞声甚是刺耳。 其他人不由停下了交谈,把目光看向我。 我心一跳,面上陪笑道:「对不住了刚才没拿稳,不如这样吧,我给你们跳舞一曲已示歉意如何?」 越是危机时刻,就越不能慌,我是听不懂他们说的话,无需心虚! 我的从容瞒过了番邦人,他们叽里咕噜地讨论了一下,决定要欣赏越人的舞蹈。 我拍了拍手掌,外面候着的奴婢走进来,我让她们请来一位乐师。 「明月几十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千里共婵娟……」 这一首被夏侯冽补齐的诗词早已被改成各种乐音,我在琴声的配合下,缓缓开口吟唱了起来,配合着相对应的舞蹈,番邦人看的眼睛都直了。 一个下午的作陪结束,番邦人还问我,陪他们一晚要多少银子,我笑着回答,虞美人的四大美女现在都是不能陪的。 我缓缓撤退,走入到属于自己的李园时,再也忍不住地靠在墙上,心脏砰砰直跳,大口喘息了起来。 夏侯冽……有人要杀他…… 我脑海所有念头全都被他占据,他全身鲜血被人刺入匕首的画面忽然从我脑中闪过,我浑身一震,不行,我一定要告诉给夏侯冽听! 「小姐,小姐?你怎么靠在这里啊?脸色还这么苍白……」成沁一脸担忧地看着我。 我深吸了一口气:「放心,我没事,可能是喝酒喝太多了,走路走的有些快一时缓不过来头有些晕,我靠在墙上休息一下就好了。」 我继续与成沁说了一会儿话,挥了她下去,走去了迎新阁的如厕。 上一年姑娘开园的时候,以我的地位原本能选个最宽阔最华丽的阁楼,但我却选择了这处不大不小,毫无特点的李园。 只因为李园离迎新阁很近,我时常会去迎新阁附近的如厕,看看夏侯冽有没有让人给我带了点东西。 我走入了如厕,四处看了看无人,走到了一处砖上轻轻一推,一个暗格就出现在我面前。 从夏侯冽走的那时候起,这暗格几月余就会被放入一些东西,我看了看,貌似都是些边疆的小玩意,当然也有很多晋州没有的花粉真露。奇珍异宝。 我从怀里拿出了提前写好的信,放入到了暗格之中,然后离去。 希望夏侯冽能派人往暗格里放东西,好让那人将这封信交给他。 天空又断断续续下起鹅毛大雪,我的心情与平静的冬日相反,惴惴不安。 这一夜我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等好不容易睡着了,醒来一看,时间都已到晌午了。 推开窗过过空气,我惊讶地发现整个大地都变得苍茫一片,雪一直在下,地上积起了厚厚的一层。 成沁和温明穿着鼓囊囊的棉服,在院落里替我扫雪,扫出一条能供人行走的道路。 我穿了一身大袄走了出去,成沁见道,赶紧走过来招唿我进去,给我打来热水洗漱。 「这场雪从昨天一直下到现在吗?」我洗漱好,喝着茶问道。 成沁点了点头:「是啊,天气也一下子冷了起来,也不知道外面会死去多少人。」 她有些伤感地说道,晋州每年过年时分都会下雪,我这上一世从未见过雪的南方人从一开始的惊奇也变得见怪莫怪了。 每年到下雪时分,晋州路边就会死去很多乞丐,近两年更是死去了许多流民。 第一年我还很好奇地想要出去堆雪人,结果那年雪人没堆成,却看到了很多冷死成雕的乞丐,自那以后我对雪再也没有期待感了。 我冒着雪去了趟如厕,发现暗格里的书信被人拿走,我心情雀跃,希望夏侯冽这次能安然无恙。 刚想把暗格推回去,忽然余光有抹白一闪而过,我动作一顿,手伸进了暗格里细细一摸,摸出了一瓶小葫芦样的药瓶,还摸出了一张纸。 我怔了怔,这个药瓶装的不是什么,而是我曾经用过的一个药丸,用见血封喉汁液浸泡过的药丸。 如厕外忽然传来一阵声音,我赶紧把暗格推了进去走出如厕。 几位住在迎新阁里当做一等姑娘培养的小姑娘见到我,个个都跪在地上叩拜,这就是虞美人里的规矩,同是一等姑娘,必须以老人为尊! 还没到李园,就碰上了阿娘身边的大丫鬟。 「媚烟小姐,我正四处找你呢,快去虞美人大门,有几位公子哥邀请你们一同去冰湖中温雪煮酒。」 我眉头微皱,裹了裹身上的袄子转了个方向跑去正门。 其他三人已经坐上了轿子,我一进去,秋月给我塞了一个烧的正烫的铜炉。 「是哪位公子哥,有这闲情逸緻在冰湖上温雪煮酒?」我低声问道。 秋月细细说了几位公子的名字,都是几位身份贵重的公子哥。 所谓的冰湖不是真的结冰的湖,而是水和冰块混迹在一起的湖,船只能在湖上行驶。 「大寒冬日,美人在怀,陶炉炭火红,温雪煮酒香!」王家公子手里边敲着摺扇,边兴致颇高的作诗一曲。 其他几位公子纷纷贊妙,王家公子看向我:「媚烟,你觉得如何?」 我温婉一笑,看着窗外的冰湖说:「很应景。」 「哈哈!」王公子爽朗一笑,「还是媚烟真诚,你们这堆坏友只会吹捧我!」 这群人中属王公子家世最高,不吹捧他还能吹捧谁呢? 不过这话可不能让王公子说出来,其他人公子会记恨于我,我想了想,说道:「王公子说笑了,这首诗的确妙,不如叫《湖中小曲》如何?」 王公子目光灼热地看着我,「就依你。」 其他公子哥笑道:「王公子,这你可就不公平了,怎全都听媚烟的话啊?」 「不行,媚烟也必须作一首诗来,难得今日风景好。」 「就是就是!」 我脸上出现一抹为难,「这……」 王公子主动替我开脱:「你们可知媚烟如今作诗一首身价几何?可别轻易让她作诗,不然她一旦作诗,可就是名扬天下值千金了。」 我脸上微赧,哪有这么严重,只是刚好那几次要求作的诗句主题简单,如果别人规定要作几律诗,要平仄押韵,我可办不到了。 春花正陪着一位公子喝酒,笑道:「其实媚烟妹妹经常都有作诗,只是诗词多半都是残诗,并不完整。」 王公子眉头一挑,看向我:「可有这事?」 我心里恨不得踩上春花几脚,她一定是为昨日之事记恨上我了。 在王公子的连翻追问下,我迫不得已绞尽脑汁地作出了一首跟雪有关的残诗---- 「越国风光,千里雪飘,万里冰封。」 「好一个千里雪飘。万里冰封!」湖外传来了另一道男声,我见王公子看到来人后双目精光大盛,原来这才是他的目的。 一艘更恢弘豪华的船驶了过来,公孙晧负手站在船边,一脸笑意地看着我:「媚烟,真巧,今天你也过来湖中赏景?」 王公子站起来走到我身边道:「公孙公子,是我看冰湖奇特,特邀虞美人的姑娘过来温雪煮酒,吟诗作对,没想这么巧碰上了你。」 公孙晧颔了颔首,「既然有缘,不如大家一起同坐一船?」 王公子眉头一挑,嘴角有着掩饰不住的兴奋:「自是如此。」 王公子一行人从船上下来,走到了公孙家族的船上,公孙颖一席红衣,俏生生地走到船口迎接我们。 每一位公子经过,看见公孙颖都忍不住贊一句:「公孙小姐越发温婉大方了。」 「媚烟。」公孙颖在我经过时伸手拦住了我。「说起来你我也有一年不见了,我在扬州的时候总是想起你,等会你我闲聊一下如何?」 我福了福身,低眉顺眼道:「能得公孙小姐看中,这是媚烟三辈子修来的福气。」 然而我的心悄悄提了上来,公孙颖一年前设计陷害我被人侮辱,我提前收到消息反将了她一局,陷害了她另一个丫鬟。 当时公孙颖带着一群人兴致勃勃地去「抓姦」,结果却是抓了她丫鬟的奸。 此事太过有辱门风,公孙颖被公孙家族放去了扬州,对外宣称是有病去修养。 没想到她已经回来了,是早就回来了一直不动声色,还是刚刚才回来? 秋月碰了碰我的手,一脸担忧地看着我,我对她摇了摇头,「放心,我没事的,船上有这么多人,她不敢对我做出什么的。」 一群公子哥在船中侃的天南地北,从边疆说到了战争,从战争又说到了越国武神五皇子,再然后是他锦衣还乡的消息。 莫名其妙的,王公子忽然将话题引到了我身上。 「我记得,媚烟还有一年就及笄了吧?」他问道。 我不明所以,面上淡淡地点了点头。 王公子抓着我雪白的手腕,有些热切地说:「可有恩客预定?」 我强忍着心中的厌恶,摇了摇头。 王公子眼睛一亮,正要说些什么,公孙晧忽然伸手过来,把我的手从王公子的手上扯下,淡淡道: 「王公子多虑了,这些事情不是媚烟能决定的,到了一定时候,虞美人的阿娘会对外散出消息。」 王公子略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可惜我今年就要离开晋州去往京城,不能一睹媚烟风采了。」 春花倚靠在王公子身边娇笑道:「公子别这么想,京城人杰地灵,那边的美人多得数不过来。」 「话是这个理,可美人在多,诗词双绝的只有媚烟一个。」王公子看向公孙晧,「公孙公子,你说是吗?」 公孙晧平静地回道:「确是如此。」 我坐在他们两人之间,就像放在烫板上烤着的鱼,真是难受的紧! 没有任何一个女人愿意被人当成一件货物去甩卖。 「公孙公子可比我有福气多了,明年这个时候,恐怕已经美人在怀了吧?」王公子试探地问道。 公孙晧转头看着我,嘴角轻勾:「这可说不准,美人的心太难猜,恐怕是流水有意,落花无情了。」 我心一凛,身子一侧便倒在了公孙晧的胸膛,柔柔笑道:「落花怎么会无情呢,譬如现在,公孙公子不是已经美人在怀了吗?」 王公子抚掌大笑,对公孙晧挤眉弄眼,仿佛是在说,美人已经向你招手了,还不快点去。 公孙晧看着我,那双黝黑的双眸纯粹真挚,我忽然有种心思全被他看光了的感觉。 公孙颖坐在我对面,再也看不下去了,站起身来对大家盈盈一笑道:「我与媚烟姐姐好久不见,各位公子能否割爱让她跟我说些体己话?」 王公子爽快点头:「自然可以。」 我心一松,赶紧站了起来走向船边,这一刻,我是感谢公孙颖的,感谢她让我脱离那窒息屈辱的地方。 公孙颖在扬州休养了一年,性子看上去沉稳了不少,我陪她走在船板边,迎着皑皑大雪赏着湖中景。 我们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过了不知多久,在我的手快要冻僵时,公孙颖才说道:「媚烟,你到底要如何,才肯放过我哥哥?」 这话听着真好笑。 这四年来,究竟是哪位缠着不放? 「公孙小姐,这话你应该对你哥哥说,我要怎么做,他才会放过我?」 公孙颖倏地转过头来看我,脸上是难以压制的怒火,「媚烟,明明是你不要脸的勾引我哥哥,反而还把一切责任推到我哥身上!」 这人啊,怎么能如此偏帮自家人呢,被自己的想法蒙蔽了真相,真是可悲…… 我挑衅道:「公孙小姐,你也听过什么叫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吧,如果公孙公子没有任何想法,任媚烟如何勾引都是没用的,如果他有意思,就算我什么都不做,他也会自动上前来。」 公孙颖眉头一竖,「你!」 「你什么你!原以为你去扬州休养了一年后脑子会好使点,没想到还是只会口舌之争!」我毫不客气地呛道。 公孙颖气极反笑,「媚烟,我告诉你,我们家不会让青楼女子过门的,就连一个通房丫鬟的身份也比你高贵!」 「我现在倒是有些期待你能进我家门了,这样我才能好好折磨你,报我这四年之仇!」 「你们肯要,我还不肯要呢,在虞美人里多自在,我才不会自掘坟墓。」我笑眯眯地说道,成功看见公孙颖的脸变成了酱紫色,真是好看。 她肯定是被气坏了,公孙家族何其高贵,别说是大公子的人,就连一个普通的粗使婢女,都有许多人奋不顾身地挤进去,我却弃之如鸡肋,简直是在羞辱公孙家。 公孙颖胸口上下起伏,目光阴狠地盯着我半晌,森然道:「媚烟,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我不痛不痒地回道:「我等着。」 说完我就转身离开,失去跟公孙颖交谈的兴致。 腰间忽然被人狠狠一捏,我痛的忍不住尖叫出声,结果下一秒嘴巴也被人狠狠一扇,将我叫声扇回到嗓子眼。 一双青葱柔荑死死地把我的嘴给捂住,腰间脆弱的部位被人用力一捏,我痛的几乎要晕了过去。 公孙颖狠辣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媚烟,你以为我还是过去的我吗,在扬州的这一年,我不仅学会了对别人心狠,也学会了对自己心狠!」 「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肯当我哥的妾侍,因为你真正的目的是冽哥哥!四年前,你和冽哥哥在船上互相拥抱我全看在眼里,这四年里。我无时无刻不想弄死你,已泄我心头之恨!」 公孙颖抬起膝盖,用力地撞上我的肚子,就如我四年前被周大人威胁绑架她那样。 她把我对她的所有动作都还给了我,在我痛的直不起身时,又一把将我推进了冰湖里! 冰湖里混着冰水和冰块,我一坠入湖中,感觉身体里的血液都要被冻僵了。 我拼命扑打着水花,可身子还是无可抑制地往湖下沉去,无奈,我只能屏住唿吸捂住鼻子和嘴巴,不让湖水灌入到我的肺腔。 我忽然明白了过来,公孙颖一定是有预谋的,她知道我根本不会游泳。 我扬起头看着湖面,看见公孙颖在船边对着我笑,还看见她也跟着跳下了湖! 「救命啊,快来人啊,救命啊!救命……」公孙颖在湖中扑打着浪花惊慌道。 我的喉咙忽然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掐住那么难受。我知道这是因为屏气太久了,身体受不了。 我艰难地划了划手,身体还是一点点地往下沉,丝毫没有往上浮起来的动静,现在我只有两条路,要么放开唿吸让海水灌入到肺部里,要么就这样窒息而死。 真的,是要死了吗…… 我用手抓着难受的喉咙,眼皮越来越重,在我彻底陷入黑暗前,耳边似乎有阵噗通声传来。 我梦见夏侯冽跳下水中救了我,我看到他把我拖到岸边,用手压着我的肺部,给我度气,还凑到我耳边说---- 「媚烟,为什么我遇见你时,你总是最狼狈的那一个。」 「噗!咳咳、咳咳咳……」我吐出了一口水,睁开了双眼,秋月开心地叫道:「媚烟姐醒来了,媚烟姐醒来了!」 我左右看了看,发现公孙晧站在一旁担忧地看着我,还有虞美人的所有姐妹们。 我张了张嘴,又是一阵咳嗽。 秋月紧张地看着我:「媚烟姐,你不要说话啊,你的身体太虚弱了,公孙公子刚从湖里把你打捞上来,我们先扶你回去换身衣服,然后叫大夫过来看一看,如何?」 我点了点头,心里微紧,难道不是夏侯冽救了我么? 这般想着,我自己都忍不住反驳了,夏侯冽还在归来的路上,怎么可能会跑来救我…… 我被秋月搀扶着起来,嘶哑问道:「公孙小姐呢,我好像也看见她坠湖了?」 秋月道:「公孙小姐早就被捞上来了,没有大碍,已经送回了公孙府。」 她看着我,有些犹豫地问:「媚烟姐,你怎么会坠湖啊?公孙小姐说跟你谈了一下话,跟你闹得有些不愉快,你不甘心,拽着她要推入湖里,结果被她一起拉着坠入湖中。」 我「呵」了一声,真是一手好说辞! 可惜公孙颖还是太过着急了,人一急啊,做的再天衣无缝的局都会有缺陷。 公孙晧站在我身边,目光带着询问。 「秋月,撩起我的衣服来。」我说道。 秋月眼睛一瞪,有些懵。 夏竹看不过去,直接走过来撩起了我的上衣,一撩起,她们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我雪白的肚皮上,全都是斑驳青紫的掐痕、踢痕。我的腰部,还破了好几块皮,鲜红的肉都露了出来! 秋月眼中有泪光闪烁:「媚烟姐,你……」 我顿下脚步,看向公孙晧,嘶哑道:「公孙公子,多谢你今日的救命之恩,不过这场祸事由令妹引起,一报还一报,这恩情就算抵了去。」 公孙晧脸色也有些苍白,嘴唇动了动:「媚烟,你----」 「秋月,我们走吧。」我打断他说的话,挺直背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知道我的话很伤人,但我对公孙晧没感觉,公孙颖说的不错,我和他是不会有结果的。 趁现在这件事,彻底断了他对我的念想吧。 回到虞美人,阿娘见我如此狼狈,没有多说,只让丫鬟怒男僕赶紧打来热水,还唤了女大夫过来。 大夫说我这大冬天里身子往冰湖里一泡,以后十之八九会落下体寒的毛病,严重点甚至会影响生育,必须得好好调养。 以后到冬天时分,都待在屋子里尽量减少外出。 我撩起衣服给女大夫看了看,大夫连连摇头,说青紫的伤痕还能褪去,但后背腰部那几块没了皮的地方却不行,日后长好了一定会留疤。 阿娘听到,让大夫开出上好的药材,务必治好我。 大夫不敢保证,连连说尽量。 我见她一脸忐忑,挥退了大夫,看向阿娘:「阿娘,不用担心,媚烟没事的。」 阿娘嘆了口气,走过来用手摸了摸我的脑袋:「我的媚烟啊,你怎这么命苦。」 我眼中噙着一抹泪光,「媚烟一点都不命苦,媚烟在最苦的时候遇上了阿娘,媚烟很幸福。」 阿娘从来不会跟权贵去争斗,即使知道我这次是被公孙颖陷害的,她也什么都不会去做。 我这样做,只不过是想让阿娘更加怜惜我罢了。 阿娘听闻果然脸上有些动容,摸了摸我的脸颊,把我抱入怀中说:「媚烟,以后缺什么尽管跟阿娘说,阿娘不会亏待你的。」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我嘴角轻勾,要的就是她这句话!
第44章 姐妹隔阂 「阿娘,媚烟从小被养在楼里,少有外出的机会,不知可否打扮一下出去逛逛?我听丫鬟说,每到过年时分,外面的集市都很热闹,有各种新奇的小玩意和吃食……」 阿娘疼爱地看着我:「可怜的孩子,依你罢。」 我闭门不见客的休息了一天,第二天,一打开门,秋月就跑过来看我。 「媚烟姐,前天整个晋州都传公孙颖的美名,说她如何的温婉大方,善解人意,结果昨天,公孙家就说公孙颖身体微恙,不见外客。」 秋月笑道:「你说是不是公孙家惩罚了公孙颖?」 我接过她沖的茶,喝了一口说道:「公孙家要怎么处理公孙颖,要怎么传播她美名,都是她们家族的事情,我没什么可说的。」 秋月咬了咬唇:「可是你被公孙小姐陷害成----」 「秋月!」我抬起头打断她说的话,「我们不是在轿子里说好了吗,当日那事莫要再提。」 秋月双手拧了拧帕子,小声道:「好,秋月不提了。」 她犹豫了一会儿,带着丝试探地问道:「媚烟姐,你喜欢公孙公子吗?」 没等我开口,她继续说道:「公孙公子长得丰神俊朗,可谓是晋州第一大公子,为人又好,尤其是对你,我从来没看见一位公子能在一个青楼女身上花费这么多时间。」 「媚烟姐,你真的不考虑一下与公孙公子在一起吗,你们真的很般配。」 她一口气说完,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我。 我淡漠地觑了她一眼:「是公孙晧派你来当说客的?」 秋月赶紧摇头:「不是,我是看你们郎才女貌不在一起太可惜了……」 我忽然歪着脑袋笑了笑:「这么好的男人,那你怎么不去追求啊?」 秋月有些反应不过来:「啊?」 我握着她的手,诚恳道:「秋月。我和公孙晧什么关系都没有,你不用顾及我的,放手去追吧。」 秋月脸色一白,嘴唇动了动,「媚烟姐,秋月不是这个意思……」 我眉头微蹙,装作听不懂的问:「既然不是这个意思,那你为何一直在我面前说公孙公子的好话,我还以为你对他心生爱慕呢。」 秋月牵强一笑:「媚烟姐想错了,秋月并无没有这个意思。」 她赶紧站了起来,「我有事先离开了。」 我看着她慌忙离开的背影喊:「秋月,你别走啊,我好帮你出出主意追求公孙公子啊!」 等我喊完这句话,道路上哪还有秋月的身影。 成沁走上前疑惑道:「小姐,秋月小姐今天怎么----」她皱了皱眉,「怎么使劲要撮合你和公孙公子?」 我看着空无一人的道路,眸底薄凉:「还记得我教过你的一句话么,无事献殷情。」 成沁懵懂地接过:「非奸即盗。」 温明从外边走了进来,忽然冒出了一句:「公孙公子并非良人。」 成沁走过去问他,「是吗,我觉得公孙公子挺好的啊……」 我冷笑:「这么好的公子,那为什么你不去嫁给他啊?」 成沁吓得跪了起来:「小姐莫要说笑了,奴婢的身份怎么能嫁给这种公子。」 我把成沁扶了起来,平静道:「这就对了,你没身份,我更加没身份。」 下午,我去阿娘的冷心楼支使了一些银子,阿娘见我男装打扮,一个劲儿地夸我有巾帼英雄风采。 我喜笑颜开地说了几句好话,阿娘又给多了我几两银子,「去吧,难得你去外面玩耍,晚上只要回来就行,多买点新奇的小玩意。」 我乖巧应是,转身离开时面容却是一脸冷然。 手中的银票被我攥紧,阿娘还是放心不下我,她给的银票全都有特殊的标记,能让人追查出下落! 果然,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小瞧。 我带着乔装打扮过的温明和成沁出去,先是去了茶楼打听了下消息。 明天就要过大年,今天茶楼的客人特别多也特别热闹,人人穿新衣,看着精神。 我点了壶碧螺春,旁边坐着几个大汉兴致颇高地聊起了越国的战神五皇子。 我竖起耳朵偷听,过了一会儿失望的发现,他们说的那些内容我都听过。 「我今早去了赌场玩了一把,你们猜怎么着,我看见了一个二赖子,赌输了三两银子竟然耍赖不给,赌场的人要把他打一顿,他就说自己是公孙家一位嬷嬷的弟弟!」 「哦,你说的是公孙强吧,呵呵,这个小强也不是第一次耍赖了。」 「哎,有新鲜事啊!」差楼外走进了一位风尘僕僕的人,兴奋地说道: 「我刚才经过金翠阁,看见公孙家的小姐颐指气使地让掌柜出来,把这一月的新品全都拿来给她挑挑。」 「金翠阁的老闆为难地说没有新品,公孙小姐就在那边闹,硬是指责掌柜看不起公孙家……」 一群人听闻,纷纷不嫌事大的走去了金翠阁,我想了想,也唤了温明和成沁一起去金翠阁。 在我印象中,公孙颖再怎么不堪,都不会沦落到跟一个不相关的外人发脾气,这种行为,听着有种狗急跳墙的意味。 金翠阁门前熙熙攘攘围了一群人,我好不容易挤了进去,看见公孙晧正拉着公孙颖的手。 「小妹,跟我回家。」 「公孙晧你给我放手,我有什么做错的地方,你为什么要训斥我!」公孙颖扯开了他的手,怒骂道。 她脸上带着一顶黑色纱帽,说出来的话语有些哽咽。 一阵风吹来,黑纱微微晃动,我看见了她一点样貌,脸竟然是肿了起来! 公孙晧眉头一竖,也有些生气了:「公孙颖,你现在代表的是公孙家的脸面,你看看周围这么多人,你还要恼下去,休怪我从此再也不管你!」 「呜!」公孙颖轻轻哽咽出声,公孙晧一把将她拉走了,百姓们自动让开了一条道路。 我看着公孙晧眉目一脸冷凝,也是,有这么一个成不足坏事有余妹妹,我也会感到很头疼。 公孙颖身后的一位丫鬟经过我身边时,我走前几步撞了撞她,将手里的纸条趁机塞到她的手里,说了句:「对不起。」 丫鬟低垂着脸,没有回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嗤了一声:「呸,公孙家真了不起,就连一个奴才都傲着,狗眼看人低!」 「是啊是啊,这位兄台说的对。公孙家除了大公子能看,其他人真是越发不行了。」 「咦,我记得以前不是还有一位大小姐吗,怎么这些年都没听到她消息了?」 「嘘!噤声,公孙家的大小姐早就被奴僕弄丢了,当时满晋州都在找,可惜找不到,这事就成了公孙家的一个禁忌,谁要敢在公孙家面前提起这事,小心何时丢了命都不知道。」 我眉头一皱,低着头快步离开了金翠阁。 我领着温明和成沁走到一处荒野,让他们在外盯梢。 不一会儿,一位婢女打扮模样的人走了过来。 「媚烟,你要给我些什么东西?」 这位婢女就是六号,去年,也是因为她及时给我通风报信,才让我险险地躲过了一劫。 我问了下她公孙颖的事情,六号说,小姐的脸是被自己的阿娘打肿的。 我问她:「我听人说公孙家还有一个大小姐?」 六号茫然地摇了摇头:「不知道,要不我帮你打听打听?」 「不用,你现在不宜打听这些事,公孙小姐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其他的事情不要去碰。」 我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药瓶,递给了六号:「这里面是半颗毒药,药性非常烈,一下口就能让人毙命。」 六号握着药瓶的手抖了抖:「五号,我不需要……」 我坚定地看着她:「你需要!我们这种做奴才的,每走一步都要小心谨慎,万一有步走错了,就需要用这些东西善后。」 「你身在后院,厉害的东西接触不到,我特地通过关系给你弄来了半颗,你小心收着,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能用。要是用了,就再也不能回头了。」 六号怔怔地看着手中的药瓶,抬起头复杂地看着我,喃喃道:「希望以后都不会用上吧。」 离开前,六号又跟我说了一件事,有人找上她想要下点药给公孙小姐。 我默默把她说的罗府记在心中,叫她把这件事说给公孙府当家夫人听,也就是公孙颖的阿娘,跟着这大夫人,比跟着公孙颖有前途。 六号重重点了点头。 出去后,我又拿了点钱给成沁,让她给我四处走走,买点吃食和小玩意回来,还特意叮嘱她只能用银票买,找回来的碎银子都攒着留起来。 我抬头看着天色,太阳就要落下,天空被渲染成一片红火。 我和温明行走在湖岸边,看着湖水涨潮起潮,不嘆了口气:「温明,你说人活着,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我是羡慕公孙颖的,羡慕她可以冲着亲人随意发脾气,放肆骄傲。 而我只是一个身份卑贱的青楼女子,为了让自己活得更好,我如履薄冰,使劲千般计谋,从没过个一日安心日子。 温明看着我道:「小姐,再怎么难,我们也是要活下去的,活下去了,一切才有希望,活不下去了,那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我深吸一口气,「我懂的,温明。」 「小姐,你有兴趣听听我以前的事情吗?」温明忽然问道。 我一怔。 「我们的训练很辛苦,每天都得负责伺候两个男人,这些男人都是知天命之人,我们服侍他们的时候,他们都会作弄我们。」 知天命,换算成现代的岁数,可是五十岁了…… 「第一天训练。就有三个男孩被活生生的折磨死了,七日后,一群男孩中只剩下十个活下来。」 「温明,莫要再说了……」我艰涩开口,伤疤这么疼,何必重新把它挖开在重创一遍…… 温明摇了摇头:「小姐,没关系的,当年再怎么过不下去,最后还是活下去了。」 他看着远方的湖面,声音裊裊仿佛从天边传来:「我不甘心,所以我使尽手段讨好了一位富商,富商以为我要真心跟他,特地将我给赎了出去,我出去后做的第一件事----」 「就是杀死他!」温明眼神阴冷地说道。 「你既然都出去了,为何还会被虞美人买了去?」我忍不住问道。 温明淡淡地看着我:「一个孩子,没有本事,没人收养,流落在外只能当一个乞儿。」 「乞儿也不是这么好当的,各行有各行的规矩。一天乞讨的铜钱会被老师拿走一半,留下的只能温饱。」 「我思来则去,靠着身上一点学来的经验,自己跑去虞美人了。」 我喉咙一哽,忽然说不出话来。 「啪!」一阵鞭声骤然传来,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温明眼疾手快,赶紧拉了我一把,我猝不及防下撞入了他胸膛之中。 抬头一看,正好看见了马车上的帘子被风吹得掀开了一点。 我身体一震,不由自主地跟着马车跑了起来。 那如刀削般的下颚,让我想起了夏侯冽,是他吗?是他回来了吗?! 「公子,公子!」温明死死抱住我,把陷入魔怔中的我给拦了下来。 「公子,前面是伊人阁,难道你想要进去看看姑娘吗?」温明大声道。 周围看见的路人不由笑了笑,「这位小哥看着好生俊俏,伊人阁那种地方还是少去为妙,免得被人榨干了银子。又伤了身。」 我脸上一震尴尬,耳朵烫的仿佛要烧起来一般。 我咳了咳几声,抱了抱拳道:「多谢各位指点,小生只不过是想要去见识见识……」 在一阵闹笑声中,我低着头装作恼羞成怒地疾步离去。 走了好一会儿,我才松了口气,「温明,刚刚多谢你了。」 温明摇了摇头,看向我:「小姐,你怎么追着那辆马车跑啊?」 我怔了怔,怅然道:「只是一时之间看差了,想到了一个人罢了……」 成沁给我买回了一堆吃的,我留了一部分银票下来,让她将碎银都存在了一个钱庄上。 我们回到了虞美人,我刚打理好,一位丫鬟就过来唤我去阿娘那里。 我跟这位丫鬟平日关系相熟,想了想塞了一颗珍珠给她,边走边轻声问道:「阿娘叫我过去干什么?」 丫鬟看着手里的珍珠喜笑颜开,低声道:「媚烟小姐。放心吧,不关你的事,今日春花和夏竹小姐在虞美人里闹了起来,阿娘正在气头上。」 我道了声谢,整了整脸色踏入了阿娘的冷心楼。 阿娘一看见我,就面无表情地问我今天去了哪里。 我脸上兴高采烈的神情顿时一僵,急忙跪在了地上汇报今日的行程:「我出去先是逛了逛茶楼,茶楼里的人真是有趣,我点了壶碧螺春……」 「我还去了趟金翠阁,看到了公孙小姐和公孙公子发生争吵……我远远地望着小贩路边摆的东西,特意让成沁给我买了糖葫芦、糖人……」 我细细地将今天的行程交代的一清二楚,说谎要让人看不出来,就要做到九真一假。 听我说完,阿娘的脸色难得好看了一点,但还是疾言厉色道:「媚烟,我们青楼女子,以客人的欢愉为中心,万万不可被男人的花言巧语迷了心,要摆正位置!」 我抖了抖身子,颤巍巍地说道:「媚烟明白,媚烟不会被男人迷了心的。」 说话间,春花夏竹和秋月共同走了进来,阿娘让我起身,给我们姑娘开了一场批评会和洗脑会。 我这才明白为何阿娘警告我不可被男人迷了心,原来是因为今天夏竹和春花又因为洛公子而争吵了起来,足足让人看了笑话。 阿娘这次是真的动怒了,她抽出腰间挂着鞭子,这四年来她从没打过我们,这是四年来的第一次。 「啪!我们虞美人的姑娘,只有戏耍男人的份,你们倒好,被一个公子的花言巧语给迷了心!」 春花紧紧咬着唇闷哼了一声,一语不发。 「啪!夏竹,你是姑娘们年岁最大的,性子也是最沉稳的,怎可因为一个男人而让姐妹离心!」 夏竹也死死咬着唇,神情透着一抹倔强,竟然反驳:「阿娘。夏竹自问没做过任何一件对不起春花妹妹的事情!」 春花转头瞪着她:「没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那洛公子是怎么回事?洛公子送你的那些珠钗首饰是怎么回事?!」 夏竹深吸了一口气,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看向春花道:「那还不是因为你!你以为洛公子真的喜欢迁就你吗?你一对洛公子发脾气,洛公子每次之后就会来找我。」 「他说我就是她的解语花,我能跟洛公子搭上还得谢谢你!」 「夏竹,你!」春花忍不住站起来,抬起手就给夏竹扇了一巴掌---- 「啪!」 清脆利落的巴掌声,把我惊呆的思绪给唤回,我连忙拉住春花,秋月则去拉住夏竹。 阿娘回过神来,气的将鞭子往地上抽了好几鞭,那力气大的,我感觉连地板都震了一震。 「反了反了,真是反了!好啊,你们长大了,一个两个都想要从虞美人里逃出去,一个两个都幻想着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阿娘站在我们面前,目光阴森冷冽。 「你以为那些公子哥是真心对待你们的?对于她们而言,青楼女子不过是一个玩物罢了!他们现在能捧你成天上仙子,日后,亦能让你低到尘埃都不如!」 夏竹和春花都咬着唇,脸上显然是不信的。 阿娘眸中一片晦暗,忽然笑了,嫣红的唇绽放的就如罂粟花那般漂亮:「也是,现在跟你们说这些,你们也是不听的。」 「不论那位公子哥对你们怎样,虞美人首先是打开大门做生意,那位公子哥愿意捧你们两个,阿娘无话可说。」 阿娘话语一转:「但今日,你们闹得这般难看,当着一群人的面打了起来,辱没了虞美人的名声,阿娘必须得罚你们。」 我心微微一沉,思忖间,阿娘就让丫鬟奴婢把春花和夏竹给绑了起来,还把她们的嘴给捂住。 阿娘命人拿了个巨大的铜盆,往里面添加冷水。 春花和夏竹被丫鬟扔进了铜盆里,水刚好淹没到她们胸前。 阿娘又叫人拿来一堆炭火,把炭塞到铜盆下,竟是当众升起了火! 我身子微微抖了抖,秋月直接被下的倒退了几步,阿娘这是要---- 生煮活人吗? 我倒抽一口凉气,不由想起了前世一个着名实验,温水煮青蛙。 春花和夏竹瞪大双眼,惊慌地看着阿娘,身子在水里不停搅动着,嘴巴「唔唔」地叫个不停。 过了一会儿,她们两人开始不停地跳了起来,因为铜盆最底部被火烧热,烫的很。 可真是像青蛙那样。 阿娘笑吟吟地看着她们,听着她们「呜呜」地唿声,还很陶醉地闭上了双眼,不一会儿转向我们说道: 「你们有听说过一道菜吗?首先,让人只喝清水,吃着没有盐的肉,一日三餐将其餵饱。清水能洗尽肠胃,肉能增加肉质和重量。再然后用开水白煮,煮出来的肉清香四溢。」 我身体一寒,狠狠地打了个激灵,摇了摇头。 秋月瑟瑟发抖,已经被吓得什么都不敢说和做了,我掐了她一把,她才回过神来赶紧摇头。 阿娘淡淡地说:「谅你们也肯定没见过这道菜,不过现在有见识一下的机会了。」 她看向在痛苦中苦苦挣扎地夏竹和春花,说道:「虽然省了餵清水和肉的环节,不过她们正值妙龄,煮出来的肉肯定也是好吃的。」 春花和夏竹听见,眼睛瞪的仿佛都要从眼眶中脱了出来。 阿娘命人将她们捂住嘴巴的白布给拿走,春花和夏竹连忙悽惨叫道:「阿娘,我们知道错了,我们知道错了!」 阿娘盯着她们,平静道:「知道错在哪里了吗?」 夏竹哭喊道:「我不该和春花妹妹起争执,不该丢了虞美人的面子。」 春花也跟着哭喊道:「我不挑衅夏竹,不该这么沉不住气,与夏竹姐发生争执。让其他人看了笑话。」 我细细看着她们两人的模样,真是够种,到现在都不承认不应为了一个男人而迷了心! 是猜准了阿娘不敢真的煮了她们吗? 阿娘转头看向我:「媚烟,今日之事我不想在看见第二遍,你听明白了吗?」 我福了福身子:「媚烟明白,媚烟是虞美人的姑娘,除了虞美人,媚烟哪里都不会去。」 场面话谁都会说,如果能将阿娘的怒火平息下来,让她别再发疯,就算把她捧成天上仙女,我也是愿意的。 阿娘看向秋月:「秋月,你明白了吗?」 秋月身体一颤,弱弱道:「秋月明白了。」 阿娘眉头一挑,「虞美人没给你吃饭吗,你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秋月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大喊:「秋月明白了!」 阿娘这才让丫鬟撤去了铜盆下的火,命人往盆里倒入冷水,春花和夏竹在里面待了好一会儿,才被丫鬟扶了出来。 我看见了她们的脚,又红又肿,明天一定会烫的起水泡。 阿娘没再说话,直接让我们散去了,秋月忙走过来对她们嘘寒问暖,我则站在一旁。 春花和夏竹今日会落得这种下场,完全是咎由自取。 从阿娘的手段里,我再一次感受到青楼的残酷,以及古代那弱不可及的人权。 身份卑贱之人,是没有办法掌控自己命运的。 我这般想着,不由又熘到了迎新阁的如厕。 「哎,你说这里面有什么宝贝不成,我见我们的四大美女之一媚烟小姐,总是三天两头往这如厕里面跑啊。」 「噤声!可别乱说话了,万一这话传到了媚烟小姐耳朵里,我们少不了被打五十个耳光。」 另一个女孩咕哝道:「啊青,你也太小心了吧,听说媚烟小姐为人和善,不像春花小姐那样盛气凌人。一点好听的不好听的都不许说。」 另一个女孩恨铁不成钢道:「叫你不要乱说话了,你是不是没长记性啊,上次被春花小姐打了五十个耳光还不够么?」 我躲在暗处,听着这两个女孩的交谈,心里一紧,这一个地方看来是不能留了。 这两个孩子摸索了一段时间,继续说了一会儿话,见没有任何发现,就离开了如厕。 我等她们离开后,才走入了如厕。 我待了好一会儿,暗格开了又关,关了又开,走了一圈,最后还是没发现夏侯冽的身影。 我有些失望,夏侯冽果然是还没有回来吗? 今天下午在马车里看到的人,难道真的是太过相似了吗…… 出神间,我刚走出如厕,腰部忽然被一只结实有力地双手给带入怀中。 我的脑袋一阵眩晕,我惊恐地叫出了声! 下一秒。我的唇就被人堵住了,男人身上独有的冷冽气息传入到我的口中,还是那熟悉的味道,还是那熟悉的感觉…… 缠绵亲吻,似乎成为了我和他久别重逢的主旋律。 我心砰砰乱跳,不知是因为见到他而开心,还是因为看见他能安然无恙地回来而喜悦…… 良久,当我实在喘的透不过气来时,夏侯冽才放开了我。 我无力地倚靠在他的胸膛上,夏侯冽低低轻笑:「媚烟,四年未见,你怎么还没长进?」 我气恼地瞪了他一眼,这个男人,久别重逢地第一句话竟然是嫌弃我! 「哼,也不知是谁规定我不能跟其他男人接触,害我一直都没机会能实战进步!」我咬牙切齿地说道。 夏侯冽又闷闷地笑了,他的笑声真是好听,让我的身体无可抑制地涌起了一股酥麻。 四年了,我仍然对这个男人的声音无法抵抗。 我细细打量着他的眉眼。四年时间,原本还有些稚嫩的翩翩少年郎已经成长为了一位英俊潇洒的公子,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独特魅力。 边疆的苦寒和战争的残酷没有在男人身上留下一点疤痕,脸上那一抹淡淡沧桑,不知会有多少女子见了,想要伸手将其抚平呢? 夏侯冽的声音淡淡传来,「怎么,满意你今日所见么?」 我觑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他黝黑的双眸直直注视着我:「媚烟,这四年来,你给我招惹了多少个男人?」 我捏了捏拳,心里越发恼了,凭什么是我去招惹男人,我看着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吗? 我学着他的语气,淡漠问道:「夏侯冽,这嘶年来,你给我招惹了多少个女人?」 夏侯冽玩味地看着我,细细咀嚼着这句话,道:「媚烟。这四年来,我只招惹过你一个女人。」 我别过头去,不相信。 夏侯冽也肯定是不信我没有去招惹男人,我们两个,谁都不信对方的话,却比谁都要信任对方。 因为我和他的利益全都绑在了一起,夏侯冽笃定我离不开他,我也的确离不开他。 怀念之情诉说完毕,我问了他关于刺杀的事情。 夏侯冽说,我给他的那封信晚了,收到信的时候,他已经被人刺杀了。 我急忙看了看,见他身上没有手上的痕迹,这才放下心来,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夏侯冽看了我许久,久到我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时,他才开口:「七日前,我就回来了。」 后来我才知道,夏侯冽原来是偷偷跑回来的,皇上任命他为晋州太守的圣旨还没下,他不应该提前回来。 我下意识地没再去问刺杀那边的事,而是问道:「前些天我在冰湖中坠落,是不是你过来救了我?」 夏侯冽轻描淡写地说:「媚烟,你希望是我救了你吗?」 我当然希望救我的那个人是他,没人不喜欢被所爱之人相救。 但这话却不能说出来,夏侯冽对我的警告我一直谨记在心----千万不要爱上他。 我只敢偷偷地恋着,一旦如实说出来,我感觉他会越来越疏远我。 我眨了眨眼睛,笑道:「当然不是,我只是在想,如果是你救了我,我就不要记着公孙公子的人情了,救命之恩是很难还的。」 夏侯冽觑了我一眼:「那你要还我的恩情估计一辈子都还不完了。」 我老实地接道:「嗯,所以我没打算这辈子还,直接下辈子投胎到你身边为你做牛做马。」 「啪!」夏侯冽不轻不重地拍了拍我的臀,「都这么大了,还是那么调皮。」 我的脸立刻烧了起来,急忙退后了几步。 夏侯冽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叮嘱我多多观察番邦流民。 我跟他提起这间如厕不能用了,他说这件事让他解决。 当天半夜,天空上忽然打起了响雷,闷的可怕,忽然,成沁走进来对着睡意朦胧的我说,迎新阁的一处地方被天上的雷直直噼下,走水了。 我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今天是过大年的日子,所有商户停业一天,虞美人也不例外。 春花和夏竹出来吃饺子拜谢时,我看见她们的脚直接裹起了一层厚厚的白布,连鞋子都穿不下去。 阿娘淡淡地看了她们一眼,什么话都没说,给了每位姑娘一份压岁钱。 我看着春花和夏竹弯着腰道谢的时候,脚跟都是打着颤的,不过站了一会儿,白布隐隐就渗出了鲜艷的红。 好不容易领完了压岁钱,又放了烟花爆竹,阿娘才让我们散了。 我被成沁虚扶着回到李园,成沁忍不住唏嘘道:「春花小姐和夏竹小姐真可怜,那脚竟然肿成了那样,也不知道能不能恢復过来。」 我轻笑:「当然能恢復过来,阿娘还指望着她们两个能给她挣更多的银子,怎么捨得让她们现在就失去了价值。」 过完了大年,虞美人的生意处于一年中最冷清的时段,公孙家族派人来向虞美人借出四大美女,想要举办一场接风宴。 阿娘自然应允。 因为春花和夏竹脚伤了,她们不能跳舞,舞蹈就落在了我和秋月身上,秋月一直学舞,而我却好几年都没碰了,免不了手脚不灵活。 「砰!」公孙颖怒拍桌子,眉头一竖道:「媚烟,你到底要不要跳舞,如果你跳不了,尽管说出来,我找别家的姑娘顶替你!」 我赶紧跪了下来,「公孙小姐,媚烟久久没接触过舞蹈,有些生疏,给我适应一段时间就好了。」 公孙颖是特地来找茬的,我就算再怎么生疏,好歹也是从小练过,完全能够煳弄一下外行人,她却是知道我的底细,抓住我好几年没跳过舞进行攻击。 公孙颖就是想要看我丢脸的样子! 「颖儿妹妹。」 一阵温婉大方的声音传来,罗清颜脚步款款地走到了我面前,对着公孙颖说:「媚烟小姐既然许久未曾跳舞了,我们也不强人所难,把她送去吟唱如何?」 公孙颖脸色有些许难看。 她肯定是不愿的。 这次的接风宴不是公孙家一家举行,而是联合了晋州所有的望门豪族共同举行。 舞蹈部分是由公孙颖负责,她只有留我在这里,才能一直欺压我看我笑话。 果然,公孙颖开口道:「清颜姐姐,媚烟小姐身体条件各方面都不错。只有跳舞才能发挥她的长处。」 罗清颜温婉一笑:「可是离五皇子归来只有七日时间了,舞蹈这部分迟迟未好,我们看了也着实着急,已经跟伊人阁打了招唿,请她们的姑娘来跳舞。」 先斩后奏,完全架空了公孙颖的权力! 我轻轻勾了勾嘴唇,即使看不到公孙颖此时的脸色,但通过她的声音,也能想像出她气恼的样子。 半晌,公孙颖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把媚烟调走吧。」 我赶紧磕头谢恩,又说道:「既然舞蹈部分由伊人阁来完成,那小妹秋月是否也跟着----」 我话还没说完,秋月就忙抢着说:「媚烟姐姐,我不用去别的地方,我最擅长的是跳舞,去别的地方都不适合。」 我抬起头惊愕地看着她,她不可能不知道继续留在这里,就会遭受公孙颖的刁难! 秋月神色不自然地别过头去。 公孙颖的笑声非常刺耳:「媚烟。你离去罢,秋月留下便好。」 我把头往地上重重一磕,心彻底冷了。 吟唱部分安排的事情并不多,罗府的小姐把我整顿好就不在理我。 我想了许久,才想通了秋月宁愿在公孙颖那边受辱,都不肯随我离开的原因。 因为夏侯冽。 她想要把自己最美最好的舞姿,展现给夏侯冽看。 当我想明白时,抬头看着天上飘洒的雪许久,目光彻底变为一潭死寂。 「媚烟。」一阵清俊男声传来,我回头一看,公孙晧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我偏了偏头,不喜欢他的目光。 我朝他福了福身子,连场面话都不想说,直接转身走掉,公孙晧却一把拉住了我的手,「媚烟,这几日你为何躲我。」 我是在躲他,一个不大不小的欢迎宴,我躲了他整整三天。耳边不知有多少个人跟我说过公孙公子在找我,但我从未回应,继续躲着。 我扯开了他的手:「公孙公子,媚烟有事要忙,先行离开了。」 公孙晧不肯放过我:「我查过吟唱那边的安排,今日你们不用做任何事情。」 我退后了几步,「吟唱那边没有事情,但媚烟被安排了别的事去做。」 公孙晧盯着我,缓缓开口:「我也问过罗府小姐,她说今日你无任何事。」 我心一跳,忽然有种不安的预感,「公孙公子,媚烟是真的有事,日后我们再聊吧。」 公孙晧忽然一把拽住了我,我猝不及防下跌落到他怀中。 「媚烟,我到底哪里不好,为什么你不喜欢我?」 我急忙挣脱了出来,「公孙公子,你放开我,是媚烟不好,是媚烟配不上您。」 公孙晧禁锢着我,我的那点力气犹如螳臂挡车。 「如果你是因为身份问题,大可不必担心,我许你,就算把你抬做妾侍,都会一直对你好----」 「哐当!」一声,惊醒了我和公孙晧两人,抬头看去,帷幕下罗清颜那楚楚可怜的面容印在眼前。 她眼眶微红,脸上已有两行清泪,「晧哥哥……」 公孙晧急忙放开了我的手,上前踏出一步,有些犹豫地不敢继续前进。 男人就是这幅德行,只敢暗地说,不敢当面做! 我急忙把他推入罗清颜怀中,朝她福了福身子:「清颜小姐,你别误会了,公孙公子喝醉了酒一时浑话上心头。你可千万不能当真。」 公孙晧皱眉不语,终究是没有反驳。 我欲离去,哪知罗清颜竟然拉住了我,走到我面前略有些哽咽地说:「媚烟小姐,清颜明白的,清颜自知比不上你在晧哥哥心中的地位,清颜会放手的。」 我身子一僵,「清颜小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罗清颜转身看向公孙晧:晧哥哥,我们退亲吧。」 我全身泛起了一抹寒意,忽然醒悟过来这是一个陷阱,罗清颜是故意的!
第45章 陷阱 我的脑海忽然闪过六号对我说的话----罗府有人跟我接触,想要下药给大小姐。 罗府想要下药除掉她,而今天罗府大小姐还当众退婚……公孙颖又是是夏侯冽未过门的妻子了,夏侯冽如今是赫赫有名的战神,在战场上立下汗马功劳,皇上对他很赞赏…… 所以,罗府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夏侯冽! 罗府有人想要嫁给嫁给夏侯冽,下药给公孙颖是为了提前扫清障碍! 我的心砰砰直跳,转瞬之间就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眼前这位哭得梨花带雨的罗清颜,分明就是藉机故意搅黄跟公孙晧的亲事。 我拉着她的手急忙说道:「罗小姐,我们真不是你想像中的那样,这一切都是个误会,我可以跟你解释。」 罗清颜眼里闪过一抹显而易见的嫌弃,把我的手扯开来,流着泪说道:「不用解释了,我愿意成全晧哥哥,希望你们能过上神仙眷侣般的生活。」 啧啧,什么叫做心机婊,这就是所谓的心机婊,明明心里一点都不愿意嫁给公孙晧,退亲却口口声声地说要成全他! 「贱人!」公孙颖不知从何处走来,冲到我面前愤怒地扇了我一巴掌! 「啪!」我直接被她扇飞了出去,脑袋嗡嗡作响,嘴巴里传来一丝血腥味,我的嘴角一定是被打流血了。 耳边传来公孙晧气急的声音:「颖儿,别闹!」 公孙颖不服气说:「这个贱人破坏了你和清颜姐姐的亲事,其罪当诛都不为过!公孙家和罗家两世交好,这第三世就要断送在这狐媚子手里了!」 我捂着嘴巴狼狈地站了起来,抬头一看,发现周围不知不觉围满了所有人。 好一个罗清颜,这个局做的漂亮,这下我是有口都说不清了。 暴怒的公孙颖被公孙晧扯住,嘴里全是骂人的话,其他姑娘目光闪烁地盯着我。罗清颜则是作为一个弱者在那不停地啜泣。 我扯了扯嘴角,忽然说了句:「清颜小姐真是对公孙公子用情至深,连给我,不,连给公孙公子一句解释的话都没说出,一口就要退亲,真是干脆。」 罗清颜脸色微变,她牵强一笑:「媚烟小姐,强扭的瓜不甜,清颜愿意放手。」 我一步一步走出了大堂,嘶哑的声音在堂里迴荡:「媚烟是青楼女子,自然也是配不上公孙公子的。清颜小姐,我何时说过和公孙公子在一起了,你还是莫要污他的名声罢。」 「媚烟,你!」耳后传来公孙颖气急败坏地大叫,我面无表情地离开了宴会,回到虞美人里。 不出一天,公孙家公子喜欢上一位青楼女子,与她私自定终身的传闻传遍了整个晋州。 人言可畏,这传播速度比病毒传播的还要快。 阿娘还特地来找我,她没有问我当日发生了何事,只是问我是否真要嫁给公孙晧? 我淡淡地说道:「阿娘多虑了,媚烟生是虞美人的人,死是虞美人的鬼,除了虞美人,媚烟何处都不会去。」 阿娘看了我半晌,缓缓点头离去。 第二天,流言已经被坊间传了多个版本,有公孙晧痴情于我的,有我不择手段勾引她的,有罗清颜成全我们的…… 阿娘直接让我停了牌子,任何客人都点不到我,我难得过上了几天清净的日子。 期间,春花、夏竹和秋月等人一齐上李园来看望我,她们的反应也不尽相同。 春花很是嫉恨地说:「媚烟,没想到我们四人当中,竟然是你最先傍上了公子哥,逃出了这个牢笼。」 我淡淡地说:「春花,话不要乱说,我跟公孙公子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夏竹则是羡慕道:「媚烟,公孙公子对你一片痴情,你就放下心中的身份之见,跟他一起过吧。」 秋月小鸡啄米般地点了点头:「是啊,媚烟姐,听人说公孙家族因为罗家退亲之事震怒,当天打了公孙公子好几十大板,还压着他去罗府上门道歉。」 「但罗府坚决不原谅她,罗清颜反而还替你求情,求公孙家族能接受你。」 夏竹闻言更加羡慕地看我了:「媚烟,你的运气真好。」 我感觉很好笑,一个两个都认为我要抬入公孙家,试问,我何时答应过要和公孙晧在一起? 她们口口声声让我放下身份之见,让我接受公孙晧,而心里,还不是认为一个卑贱的青楼女子能攀上公孙晧这条线已是天大的造化! 真是丑陋。 「如果你们今日来只是为了跟我说这个,你们可以回了。」我端起了一杯茶来喝了喝,就差说一句端茶送客了。 她们三人被我弄得一脸讪讪,春花站了起来,趾高气扬道:「媚烟,你别得意,我过的可不会比你差!」 春花走了,其他两人也跟着走了。 我叫成沁把门给关紧了,除了阿娘,其他人包括是秋月来找我,我都不见,说我生病了。 成沁一把门关上,我的身前就闪过了一抹黑影,没等我看清楚,我的身体就被夏侯冽给用力抱住了。 唇被人打了开来,带着一股发泄的意味将我蹂躏。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今天却莫名带着一抹恼意:「媚烟,你还说从没给我招惹过男人,那公孙晧是怎么回事!」 我的鼻子撞到了他结实的胸膛上,真疼! 我眨着泪眼汪汪的眼睛说:「我没有,我从来没有去招惹过他。」 没等夏侯冽开口,我又继续道:「只有他不停地来招惹我,我躲他都来不及呢!」 夏侯冽盯着我半晌,「那外面的流言是怎么回事?」 我瞪着她:「这一切还不是因为你!」 夏侯冽眼里闪过一抹错愕,语气仍是冷冷道:「关我何事。」 我拉着他的手费劲地将他拉入了房内,一点点地说起当日发生的事情。 夏侯冽沉默地听完后,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惊愣地看着他的背影,他愤怒地来质问我,欺负我,到头来是他错了,他竟然一句道歉的都没有! 心顿时涩涩一片,我自嘲地笑了笑。 媚烟,从一开始,你就不该对一个没心的人抱有期待。 别被他的举动误会了。他只是利用你而已。 哪知夏侯冽刚走出房门,头也不回地说来了句:「今日之事,是我急躁了。」 我怔怔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心里顿时一片复杂。 闭关谢客第三天,温明早上忽然来见我,给我递了张纸条,我拿起一看,是六号。 六号约我今晚见面。 我沉吟不语,六号是公孙颖身边的婢女,自然也听到了我的事情,在这种情况下还要见我,想必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告诉我。 我眼神一利,十之八九跟公孙颖有关! 我想了想,看向温明:「温明,之前让你打听到的消息如何?」 前些天去茶楼,听到了两件关于公孙家的事情,一件是公孙颖的,另外一件则是二赖子公孙强的。 我觉得这人有别的用处,便让温明去打听,没想现在真用上了他。 温明低声道:「我跑遍了整个晋州赌场,还真发现了二赖子公孙强,在他输钱的时候,我特地借了点钱给他周转,与他关系打成一片,这公孙强的母亲在公孙家里当差,地位还算重要。」 「他是家生子,前些年因为偷东西被公孙家赶了出去,不过公孙的姓氏并没有被夺走。」 「你可有隐瞒好身份?」我问道。 温明点了点头:「小姐放心,我与他见面时都是故意梳妆毁了点容去的,声音也改变了。」 我这才放下心来:「他的那位阿母,性格如何?」 温明沉吟道:「胆小贪婪,成不了大事,但对公孙强这个儿子却很好。」 我把他招到耳边:「这样,等一下你就……」 晚上,我穿着男装把自己打扮成男人的模样,通过一条隐秘的道路出了虞美人,走去了与六号约定好的地方。 那是一处很少有人经过的小巷,位置特别好,一站在那边有谁过来都能看见。 不一会儿,六号也赶来了。 她先是神情慌张地看了看四周,才低下头小声道:「五号,你最近要小心了,我听到公孙颖小姐说要在五皇子的接风宴上对付你。」 我眉头一挑:「她打算如何对付?」 六号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只是隐约听到了小姐一定要让你在宴会上出事,趁机把你关在地牢里。」 我看了看六号的表情,这是她给我多次通风报信中,第一次对我遮遮掩掩,不让我看见她的目光。 人心,是会变的。 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恆的利益,我一直都深信不疑。 我说道:「我明白了,谢谢你,六号。」 六号摇了摇头:「五号,你不用谢我,我们都是为人奴婢,能互相照顾就互相照顾吧,只是最近我被调去了大夫人那里,已经很少能打听到公孙小姐的消息----」 「咦,那是谁?」我忽然开口。 六号愣了愣,往我所指的方向看去。 偏僻的小巷上忽然出现了两个人,一位年长的嬷嬷揪着一位同样年长的男子,教训道:「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去赌不要去赌,你怎么总是不听!」 嬷嬷恨铁不成地钢地说:「要不是你这新交的朋友还算豪爽,今天你这双手可就真的保不住了,那可是一百两银子啊,我就算把自己给卖了,也卖不出这么多啊!」 男子求饶道:「阿娘,我错了,我真的错了,阿娘。你放手吧,疼,疼啊……」 六号脸色一白,颤抖着身子退后了几步。 她刚想转身逃跑,哪知下一秒嬷嬷就看见了她:「素心!你怎么在这里?你身边的这位公子是谁?」 「好啊!」嬷嬷嘴皮子快地说道:「你说你今晚身体不舒服,躺在床上修养没去服侍大夫人,原来你是特地跑出来跟一位公子哥私会了!」 六号急忙摇头,慌张道:「嬷嬷,你听我解释,我和她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素心,我真是看错你了,没想你竟是这种忘恩负义之人!竟然背着我的儿子跟别的男人偷情,我当初就不应该把你弄进公孙家!」 月亮一点点地被乌云给遮住,我悄悄地往后退,疾步离开了这里。 跑了好一段路,回头一看,六号和那嬷嬷仍然在原地纠缠不清。 温明从别处跑到了我面前,我们互相掩护着回到了虞美人。 第二天成沁从坊肆一回来。就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小姐,今天发生了一件祸事,公孙家后院毒死了一个人啊!」 我眼神一凝,感兴趣地问道:「怎么会无端端地死人呢?」 成沁一脸后怕地拍了拍胸脯,「公孙家有一位嬷嬷昨晚不知怎的去了一处偏僻的井,今天早上醒来,有人发现这位嬷嬷掉井里了,而且身上还中了毒,听人说那毒叫见血封喉呢!」 「经过仵作诊断,不仅是嬷嬷中毒了,连着那口井里的水也不干净了,混着毒素。」 我若有所思,温明这时候从外面走进啦,成沁赶紧离开我身边去别处做事。 温明走到我面前低声道:「一切都处理好了。」 我问道:「身体呢?」 他道:「直接死在了赌坊里。」 我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 公孙强也是被毒死的,不过用的不是见血封喉这种烈性药,而是慢性药。 温明与他接触时一点点下药,然后再用某个引子把药性引出来,让公孙强死的神不知鬼不觉。 因为公孙家出了这等祸事。吸引了百姓的注意,关于我和公孙晧之间的事情反倒鲜少有人说了。 阿娘见此,特意将我放了出来,我开始正常招待客人。 没想被放出来第一个招待的客人,又是那群番邦人。 他们对我上次的表现很满意,跟阿娘说我识趣懂礼,也不乱说话,一见我牌子被拿出来了,就点了我去。 我听阿娘说的那些夸赞,心里不以为然,这群番邦人其实更看重的是我听不懂番邦语吧。 只有听不懂,才不会泄露出他们的秘密,而虞美人四个姑娘中,因为番邦人来了有一段时间,都会听懂一两句,甚至是说上一两句番邦语了。 「听说十日后那位战神五皇子就要回来了,那边有没有传来消息?」一个番邦人用番邦语交流道。 「没有,那边的人说埋伏在官道上守了四天。都没看见任何一个大型马车经过。」 「那你会不会是得来的消息有误,那位战神没做马车,而是骑了一匹马就回来了?」 「你傻啊,现在各国都在盯着他,这么多的人要他的命,他敢一个人回来了吗?再说了,战神的外貌如此明显,走在官道上一定会给百姓认出来,他可能是走野路了。」 「野路埋伏的比官道更多,可能他还没回来,就在路上被人杀死了,我收到消息,就连大越的皇宫中都有人要买他的命!」 我心重重一跳,手捏紧着杯子强压下心中惊骇的思绪。 大越皇宫里,有人要杀夏侯冽…… 会是谁看夏侯冽不顺眼,总不会是皇上,难道是三皇子? 四年前我听到过把夏侯冽贬到边疆去有三皇子的手笔,难道这次是三皇子要杀夏侯冽? 我心里惊疑一片,面上却淡定从容。 番邦人又说:「即使在路上没有埋伏成功,那十日后的那场接风宴,就是战神的死期!」 我手轻轻一颤,一定要将这个消息传给夏侯冽! 计划永远没有变化快,就像是近来的天空,忽而飘雪忽而晴天。 「小姐,要不要我----」温明犹豫地看着我,我对他摇了摇头。 我穿着一席翩翩白衣,头髮特意梳成了惊鸪髻,额间那抹红艷的花钿就像一朵怒放的红莲,衬得我缥缈似是天上仙女。 我头也不回地踏上了马车,与心情雀跃的其他三位姑娘,平静地进入了接风宴。 夏侯冽身穿盔甲,风尘僕僕地出现在了宴会上,我瞅见他盔甲上的一块甲片还是暗红色的,就像是血液凝固了好久那种暗红色。 整个接风宴气氛一片肃杀,晋州的各地豪门望族对视了一眼,纷纷开口调节气氛。 公孙颖拍了拍手。接风宴正式开始。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我站在最后面,随着伴奏,一群乐者缓缓吟唱出五皇子补齐的有名残诗。 舞者缓缓而来,脚踩莲步,手中的长袖挥舞,身姿摇曳,露出美人曼妙的蛮腰和成熟动人的风韵。 我从中看见了秋月,她同样穿着一袭白衣,脸上的喜悦很明显。 她看着夏侯冽的目光灼灼生辉,我的眼睛不由一阵刺痛,那眼神是那么的单纯真挚,又是那么的浓烈……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声音越来越高,舞者的动作也越来越激烈,仿佛是要乘着那迎面而来的风冲着天上天宫而去! 我分心二用,一头在唱歌,另一头就观察着四周。 六号说过,这个宴会上公孙颖一定要把我抓进牢里。 我猜不到她会用什么办法,一切只能小心谨慎,还有夏侯冽……那群番邦人到底要用何种方式去刺杀他…… 舞者旋转着身姿就像乳燕一般,一步步地向夏侯冽靠近,其中一位舞者更是大胆的身子一跃,跳到了酒桌之上。 美人仰腰弯下,莹润洁白的小脸正正地看向夏侯冽,眼底全是炙热爱慕。 忽然,就在某一个瞬间,那群舞者中飞出了一位舞女,手上握着寒光凛凛的匕首,冲着夏侯冽刺去! 场上突然有些混乱,所有音弦全都停下,有的客人更是害怕地捂着脑袋尖叫了起来。 我赶紧找了一个地方躲了起来,看向夏侯冽那边。 「砰!」匕首被夏侯冽两只手掐住了,舞者狠戾地盯着夏侯冽,另一只手甩出了几根发黑的小针,射向夏侯冽的面容! 夏侯冽一个弯身,躲过了小针的攻击,「砰!」舞者二击不中,毫不气馁地继续发动攻击,但我这个旁观者却能感觉到,这个舞者的气势已经在逐渐减弱了。 就像大战那样,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舞者越来越弱势,眼看就要被夏侯冽擒住时,那早先倒在桌上的美人忽然直起身子,射出一把匕首朝夏侯冽的后背飞去! 「小心!」我眼睛瞪大地喊道。 夏侯冽似是早有预感,险而又险地偏了偏身子,让这把匕首擦着盔甲而过。 「叮!」地一声,我吓得浑身直抖,眼睛往左瞄了瞄。一把震颤不已的匕首就插在我旁边的木桌上。 刚刚……就差这么一点…… 我脑海里有抹灵光一闪而过,赶紧用手狠狠拍了自己几巴掌恢復丝清明,把插在木桌上的匕首拔了出来。 周遭一片混乱,一位舞者见夏侯冽被另一位舞者缠住,就倒头去杀其他宾客,所有人都急于奔命,我这行为竟然没引起别人注意。 「砰!」一名舞者当场被夏侯冽杀死在原地,另一名舞者想要逃走,却被夏侯冽一直纠缠。 我就躲在木桌那边,看着他们高手过招拳拳到肉,比前世那些武打片看的要过瘾多了! 舞者见逃脱不了,脸上神情一狠,直接咬舌自尽了。 一场暴乱就此被镇压下来。 夏侯冽盔甲上的红色更加多了,就连脸上也被溅到了一丝鲜血,整个人看着就像杀气腾腾的死神。 他扫视了周围一圈,被他注视到的人被震慑在当场,不敢出声。 夏侯冽还未开口,另一边回过神来的公孙颖忽然尖叫道:「不能把宾客放出去。赶紧把那些逃出去的宾客抓回来,那些人里面一定有刺杀者的同党!」 我赞赏地看了公孙颖一眼,这女人难得智商上线了一回。 哪知下一秒公孙颖看向我阴狠道:「还有场上的宾客,所有人都不准走,不知是不是有敌人潜伏在你们这些人当中。」 「尤其是舞者吟唱者这群人,今天的刺杀就出现在舞者身上,与她们相关的人都很有嫌疑!」 我心一凛,微微沉了沉脸,公孙颖的目的,达到了。 公孙颖的目的是把我关进地牢里,不管她会怎么做,今天这场刺杀,也算是歪打正着给了她一个关明正大押送我进去的机会。 果然,公孙颖非常雷厉风行的报了官府,不顾晋州望门豪族的反对,今天所有参加宴会上的人全都被士兵押去了牢里。 就连公孙颖也不例外,她昂着头一脸骄傲地走入地牢,经过我身边时,眼睛斜倪着我,眼神是说不出的骄傲快意! 夏侯冽沉默地看着公孙颖所有行动,站在她身后就像是一块坚硬巨大的磐石,给公孙颖默默撑腰。 也是因为夏侯冽的沉默,才让公孙颖越发嚣张了起来。 我被一群士兵押入牢中,经过夏侯冽身边时,他偏了偏,淡漠地看了我一眼,就跟平常时看我的眼神那样。 我心里忽然有种安定感,坚信夏侯冽一定会救我出去的,我知道他太多事情,如果不救我,他就会趁我被押在地牢的时候---- 杀死我! 我忽然狠狠地打了一个寒颤,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就是媚烟?」一位狱卒过来送饭,看了我半晌忽然道。 我摇了摇头道:「这位大人,你认错人了,我不是媚烟。」 其他牢房里关押的乐者和舞者都抬头看向我这里。 狱卒冷笑:「别骗我,你这种小把戏骗不到我。好歹也是晋州的四大美女,我怎么会没见识过。」 这话说的真是可笑,如果见识过,那刚才的问话岂不是多此一举,要不是这周围的环境忽然安静的诡异,这个男人说不准已经被我骗了过去。 狱卒拿出钥匙打开我的牢房,「跟我走,有位大人物特地交代我要好好照顾你,我给你换一个好点的环境。」 我仍是摇头:「这位大哥,我不走了,我就在这里,不用特殊对待。」 狱卒好言好语地劝我:「你如果不走,我跟那位大人物交待不了,那位大人物一旦生气,这周围所有牢房的犯人,也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拿周围无辜的人性命来威胁我? 我在心里不屑地撇了撇嘴,我可不是圣母,有舍小身为大家的思想。 我眼巴巴地看着他。装可怜道:「这位大哥莫要说笑了,那位大人物既然叫你要好好对我,我不肯走,那你也能好好对我,顺便把对我好的那份分点,一同对周围的人一起好吧。」 此话一出,周围看向我的人目光全变了,隐隐带着一丝感激之情。 这就是语言的魅力,换一种说法,表达出来的意思就换了一个样。 狱卒脸色微变,沉了沉脸,「这可由不得你,今天就算你不肯走,也得走。」 话一说完,他就要把我往外拖走! 我死死地抱着牢房里的木栅栏,忽然大喊:「救命啊,有人要杀我啊,救命啊……」 这么迫不及待地要赶我走。还说把我送去一个好点的地方,我才不信! 我认识的大人物只有夏侯冽和公孙晧,这两人看着不像是会给我弄区别待遇的人,加上这狱卒对我的态度隐隐有些不善,我想到了公孙颖。 公孙颖曾在丫鬟面前说要在牢里弄死我,这一定是公孙颖的手笔! 一位狱官被叫声惊动了过来,呵斥道:「怎么回事,这边怎么如此喧譁?」 狱卒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霎是好看,我心里松了口气,得救了。 哪知这狱卒跑到狱官面前小声嘀咕了几句,狱官看着我的眼神闪烁不定,道:「既然有大人物交代了,媚烟小姐你就去别处地方吧。」 我眼睛一瞪,还没来得及尖叫,身子就被狱卒一个手刀打晕! - 我是被外界的一片寒意给冷醒的。 我睁开眼睛四处看了看,周围空无一人,一片漆黑,后背面的那扇墙有一个高高的窗口。雪不断从外面飘落进来,我就是被这雪覆盖到身上,所以冷醒的。 我抖索地摩擦了下皮肤,想要以此换来一些热量。 忽然,我眼睛一亮,牢房边竟然有一碗米饭,还配有一碗冷掉的汤。 我心里一阵雀跃,挪动着僵硬的身子走过去。 刚把米饭捧在手上,我一阵心悸,不,不对! 公孙颖没让人把我弄去酷刑折磨,而是将我换了一个地方,还准备好吃好喝地供着我? 呵呵,这话说出来连我自己都不信,这女人不会这么好心的。 我低头看着米饭和汤,喉咙咽了咽,最终将饭菜和汤倒在了牢房深处,我不能吃这些东西。 谁知道她有没有下毒! 我摸了摸胸前,将事先藏好的烙饼摸了出来,掰成一小块一小块地吃了起来,就着在掌心融化了的雪水。 第二天,狱卒照常来送饭,我用背挡住了倒掉的吃食,装成昏昏欲睡的样子。 狱卒没有多做停留,送完饭就离开了。 我照样将饭菜全都倒掉,吃着烙饼充飢。 我不知何时能够出去,烙饼不敢吃太多,一次只吃一点,放进嘴里细嚼慢咽,整整用半个时辰才将一小块烙饼吃完。 期间我看见了牢房有老鼠出没,窸窸窣窣地响个不停。 这些老鼠真是大胆,我坐在另一边,目光阴冷地看着老鼠吃着那些饭菜,然后趁机将其抓了起来。 那混着恶臭的味道真是令我几欲呕吐! 我抓着这些老鼠,隔一段时间就要餵它点饭菜吃,老鼠不肯吃,我硬是塞给它们吃! 果不其然,老鼠吃了大概十顿之后,就双腿一翘,彻底归西了。 我抖了抖身子,将死去的老鼠扔到别处去,继续将不断送来的饭菜给扔掉。 第四天,牢房内隐隐传来一个声音:「冽哥哥,那片牢房内少了一个地方,媚烟姐姐就被分配到这片区域来。」 夏侯冽轻「嗯」了一声,我听着他的声音,身体无可抑制地激动了起来。 公孙晧的声音也从旁焦急传来:「颖儿,媚烟到底去在哪里,怎么走了这么久都没到。」 公孙颖的声音略有些不满:「哥哥,你太着急了,媚烟姐还没过家门呢,你就这么担心她。」 「颖儿,休要胡说!」 一阵脚步声传来,夏侯冽打开了门,冷峻的面容率先印入了我的眼帘。 我抬起头,蜷缩在角落里,委屈地看着他,这一刻,真是泪水都出来了。 夏侯冽脚步微顿,忽然把身后的门给关上,后面立刻传来公孙颖和公孙晧不满的声音。 他淡淡道:「媚烟的样子太过悽惨了,啊晧,你先带颖儿回去,她不适合看见。」 公孙颖在门外不依不饶地闹着,夏侯冽不再理睬,迈着步子疾步向我走来。 他走到我面前,皱眉看着我,有些嫌弃地说道:「媚烟,你真脏真臭。」 我感觉心脏被狠狠地戳了一箭,嘴角止不住地抽搐了起来。 我抬了抬脚,想要站起来,但只是行动到一半,我就再也无力气地朝前倒去。 还算夏侯冽有良心,第一时间将我给扶住,我脑袋一片眩晕,身子便被他抱了起来。 我用尽全力地抬起双手环住了他的肩膀,这几天几乎夜不能寐的疲惫感全都涌上心头。 「夏侯冽,我好累啊……」 「嗯。」 「夏侯冽,我差点就被人毒死了……」 「嗯。」 「夏侯冽,你知不知道是公孙颖要害我……」 「嗯。」 我再也撑不住地闭上了双眼,昏迷前的一秒在心里想着,原来夏侯冽什么都知道,但他却放任,放任公孙颖害我,放任我跟公孙颖争斗。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完全不在意的我的命,还是想要我变得更心狠手辣? 男人的心思真是难猜…… 再一次醒来时,是在李园。 我眨了眨眼睛,成沁站在我床前对着温明担忧道:「这可如何是好,小姐都已经昏睡两天了还没醒来。」 温明的声音缓缓传来:「大夫不是说了吗,小姐是太过紧张又受到了惊吓。身子虚弱至极,所以才会一直睡下去,她终究是会醒来的。」 我心里有些感动,出声道:「成沁,温明。」 成沁急忙转过身来,「小姐你醒啦?太好了,我要去禀报阿娘,阿娘可担心死你了。」 温明眉头一竖:「成沁,你现在更要做的是去膳房拿碗粥来,餵给小姐喝!」 成沁被吓得立刻跑去了膳房。 我被温明扶起来虚弱地躺在床上,笑了笑:「你又何必这般吓她。」 温明严肃道:「这不是吓她,而是你的身体太过虚弱,必须要好好进补,好好调理。」 我刚喝完了一碗粥,阿娘就收到消息走了过来,摸了摸我脑袋说道: 「你怎么在牢里关了这么久,身体还如此虚弱,大夫都跟我说了。你这是被饿的,难道是牢房里饭菜不好吃?」 我心一凛,自然听出了阿娘话语里的试探,面上痛苦地说道:「是媚烟的身子不好,可能是从小被阿娘娇惯着养大,一吃牢里的饭菜就会吐了出来。」 「刚开始我还忍着吃进去,吐了又吃,吃了又吐,结果吐到最后无东西可吐了,几乎将血都要吐了出来。」 「从那以后,媚烟就不敢吃牢房里的饭菜了。」我哽咽地说道。 阿娘细细看了我半晌,也不知心里是什么想法,叮嘱我好好休息,就离开了李园。 我醒来的消息传遍了所有虞美人,其他姑娘约定一起过来见我,都被温明和成沁挡了回去。 这也我的授意,我才刚醒,不想应付那么多东西。 她们见此。也不勉强,对成沁说明天还会再过来看看。 倒是秋月去而復返,央求着成沁让我见她一面,她们两人的声音传进我的房内,甚是吵闹。 最后还是我走出房屋,让成沁打开门给秋月进来。 秋月一进来,见我瘦削的身子忍不住眼眶一红,关心道:「媚烟姐,我真是担心死你了。」 「我们第二天就从牢里放了出来,春花姐和夏竹姐也是当天就被放了出来,只有你,我以为你第三天就会被放了。但我左等右等,五天过去了,你在牢房里没任何消息,我就跑去求了五皇子。」 我眉头一皱,「你跑去求了五皇子?」 秋月话语一顿,「媚烟姐,我……我是一时心急,所以就……」 我看着她:「你去求五皇子的时候,公孙公子和公孙小姐也在那里吗?」 秋月点了点头。 我和她在园子里走了走,两人一阵静默无言。 从何时起,我和秋月也会没话聊了? 走了一段路,秋月忽然问我道:「媚烟姐,你喜欢五皇子吗?」 我脚步一顿,定定地看向秋月:「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秋月不敢抬头看我,低头糯糯地说道:「我听见她们说,你是被五皇子抱出来的……」 我转过身去:「秋月,我对五皇子没有任何想法。」 是的,我本不应该爱上一个只想利用我,就算我悄悄地爱上了,我也不会告诉给任何人听。 爱上一个没心的人,是不会有好结果的,我看得懂五皇子眼中的欲望,那是一种对权力的渴望,不是我一个区区青楼女子能束缚住的。 我的爱情只会让夏侯冽感到负担,就这样悄悄地恋着吧…… 秋月雀跃的声音从我耳边传来:「媚烟姐。那我可以去追求五皇子吗?」 我眼睛一闭,将眼中最后一丝怜悯和悲痛给遮住,「随你罢。」 秋月,爱上一个没心的人,我们都不会有好结果的。 送走了叽叽喳喳陷入对爱情憧憬中的秋月,我独自在李园里逛了逛。 忽然,我身子一僵,在一棵树下看见了夏侯冽。 夏侯冽负手背对着我,仰头看着天上的天空,我走到他旁边,也跟着仰头看天。 夏侯冽说,秋月,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女子。 我眨了眨眼睛看着他,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件事。 夏侯冽将我抱在了怀中,修长如玉的手轻抚着我的脑袋,我闭上眼睛,近乎贪婪地唿吸着属于他的气味。 他说:「媚烟,我不要一个只会听话的下属,而是要一个盟友,一个能站在我身边共同面对困难的盟友。 我听着自己淡淡地回道:「我会努力的。」 夏侯冽忽然笑了,他笑的真是好看,眼睛亮如繁星,一不留神,他的唇就覆在了我的耳边。 「媚烟,我相信你。」
第46章 逼迫为妾 第二天我刚醒来,见屋内无人,便披着一件单衣走出去唤成沁洗漱。 按我的身份能前唿后拥好几个丫鬟围着我,但我不喜欢这么多僕人,有成沁和温明就够了,所以李园开园来再也没添过人。 我一走出去,就听见成沁道歉的声音---- 「春花小姐,不好意思,我家小姐身体不适,怕是不能赴宴了。」 春花的声音带着一股火气:「什么身体不适不能赴宴,昨天也用这个藉口不肯见我们,结果转眼呢,她就见了秋月,我们同是虞美人的姑娘,同是姐妹,媚烟还区别对待不成?」 成沁连连说抱歉。 「今儿我把话搁在这了,下午在湖中小苑相聚,其他姑娘都答应来了,就差媚烟一个,你给我转告她,让她过来。」 成沁还是不肯松口:「春花小姐,对不住了,真是对不住了……」 「你这个奴婢,都没进去通报主人一声就替她应答了,真是不想活了----」 「春花,下午我会准时赴约。」我再也听不下去了,隔着一堵墙回应了春花的话,再说下去,春花估计动手打成沁的心都有了。 春花话语带着一阵笑意:「这就对了,媚烟,记得下午申时准时到啊,我们几个姐妹好好说些体己话。」 过了一会儿,成沁打开了门一脸愧意地看向我:「小姐,都是成沁不好,吵醒了您。」 我摆了摆手,「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醒来的不是被吵醒的。」 成沁又道:「小姐,还是我不好,没有拦住春春花小姐,让您身体如此虚弱还得去湖中小苑赴宴……」 我等她说完话,才道:「今日之事,就算没有你,春花也迟早会找上门来想尽办法让我去赴宴,无须自责,这不是你能阻止的。」 成沁瞪大了眼睛:「啊?小姐,春花小姐为什么要----」 她不敢说下去了。 我淡淡道:「一些人对你别有所求,千防万防,再怎么防也是防不过去的。」 成沁懵懂地问:「那如何让别人不对我们别有所求?」 我目光凉凉:「很简单,让自己别那么优秀就好,有能者遭人妒,无能者遭人欺,是想被妒还是想被欺,端看个人选择。」 成沁眉头一拧,不解地看着我,温明走过,冷冷道:「傻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准备热水让小姐洗漱。」 成沁打了个激灵,脚底抹油赶紧跑掉了。 我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身影,不由轻轻一笑,「温明,你为何总是吓她。」 温明道:「成沁有时太过较真,还是得让她多做一点事分分她的心思。」 我眉目含笑,心想,怕是不止这些那么简单吧…… 温明左右看了看,凑到我身旁低声说:「公孙强那件事被官府接手了。」 我眼神一凝,「不是说他们都是孤儿寡母没人照顾么,怎么会有人报上了官?」 温明细细说:「报官的人是大夫人放在外面的掌柜,这位掌柜常年不在公孙府,而是帮大夫人走南闯北的开源(开闢路子赚钱的意思),几年才会回公孙府报一次帐,恰好最近几天赶上回来了。」 我好奇地问:「那公孙强,是嬷嬷和他的孩子?」 温明摇了摇头:「这点我打听不出来,不管是不是,他们的关系绝对受益匪浅。据说掌柜还有一位妻子,常年服侍在公孙大人身边,跟公孙强的母亲关系还不错。」 我呵了一声,没想古代这种制度森严的社会,还能做出这些事,真是有趣…… 「审查这个案件的人是谁?」 温明话语一顿,「这也是我想要告诉小姐的,五皇子刚回归,说在边疆已久甚是怀念晋州的一草一木以及之前的工作,最近晋州发生的各种命案,都会交由他手。」 我心一定,「继续打听这件事。」 一晃就来到了下午,我赶去赴约,夏竹和秋月已经来了,坐在湖中的亭子里欣赏着一地残败荷花。 现在还是寒冬腊月,春天没来万物不復甦,没多少美景可看,在这湖中亭子坐久了,还得忍受着刮在面上的唿唿寒风,刺疼刺疼的。 春花前唿后拥的被一众婢女护着,高傲的犹如高门贵女般,她掐着点儿来到了湖中亭。 春花穿着樱草色缕金蝶纹春衫,在大寒冬日下美的像画中的人一样。 我低头看了看身上厚重的棉服,又看了看露出莹白小腿的春花,不由缩了缩身子,紧了紧披在身上的袄子。 今日这场宴会简直是春花的炫耀会,她看着我们,首先说了阿娘对她有多贴心,现在还冬天呢,就已经让她挑选了春天的衣服。 这的确是独一份,我心想,阿娘不仅让她冬天穿春衣,还让她冬日参加各种望族宴会,暗地里的春花不知吸了多少人的目光。 春花过了年,今年就要及笄了,阿娘已经开始筹谋着如何把她卖出一个好价钱了…… 可怜的春花还洋洋得意的不自知。 「对了,媚烟,今早我从别的公子哥里听到关于你的一件事。」春花说着说着,把头看向我,笑吟吟道:「恭喜你啊,媚烟。」 我微愕,「春花姐,为何恭喜我?」 春花道:「你还不知道吗?现在望门中都流传着公孙晧说非你不娶的消息,公孙大夫人被他气的卧病在床,公孙公子跑到他娘的门前跪了整整一天,公孙大夫人终于松口了。」 「他们都在传你很快就要被抬进公孙府了。」春花说道这里,话语里免不了带着丝艷羡。 我赶紧摇头:「春花姐,坊间流言有多么不合实际你又不是不知道,可别乱说这些折煞我了。」 春花眯着眼睛说:「坊间流言能被说算不得数,可今早,我却看到公孙家的僕人上门来找阿娘了,还是我的丫鬟亲自看见的。」 我眼皮一跳,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抿了抿唇。 「春花姐说笑了,公孙家可能是来跟阿娘谈别的事情,再说了,我早就说过绝对不会入公孙府的。」 春花嗤笑了一声:「媚烟,你就别装了,我们这般女子,能找个男人赎身出去过上安稳的日子已是不易,更何况还要找一个良人。」 她斜倪地看着我:「你口口声声说不想被抬进公孙府,其实心里巴不得赶紧入了公孙府吧?」 我垂了垂眸,淡淡道:「我的心已摆在你们面前,你们信也好不信也好,我也不会改变想法。」 夏竹拉着我的手,「媚烟,万事不可太早下结论,公孙公子待你真的不错,你在好好考虑吧。」 秋月也眨巴着眼睛看着我,劝说道:「是啊,媚烟姐要慎重考虑一下,这关系到了一辈子。」 春花轻咳了一声,「你们也不用太操心,媚烟紧紧抓着公孙公子的心,退一万步,就算不能抬进去,公孙公子也绝对不会亏待媚烟,能抬进去,媚烟也算是鲤鱼跃龙门了。」 她抬了抬手,特意抚了抚毫无任何装饰的发间,另一只手从怀里拿出一只朴素至极的木簪子,一点一点地併入到了头髮之中 春花摸着木簪子,得意地看向夏竹,「我们啊,最主要还是要讨男人欢心,才能被宠爱不断,你说是么,夏竹?」 夏竹颤了颤身子,脸色瞬间苍白一片,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春花头髮上的那根木簪子,手指用力抓着身下的衣裙。 春花笑了笑,还想要说些什么,夏竹倏地站了起来,看向我们道:「我忽然想起自己有些事情没去处理,先离开一步了。」 看着夏竹离去的背影,春花哼了一声,也站起身来慢悠悠地离开了。 我和秋月互相对视了一眼,皆从双方眼里看到一丝无奈。 我问道:「她们两个,又是怎么了?」 秋月犹豫了一下,说:「春花姐头上的那根木簪子,似乎是夏竹姐……给洛公子的定情信物。」 「那为什么会跑到春花那边去?」 秋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她们可能……哎----」她嘆了口气,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我抬头看着春花前唿后拥的架势,眼里闪过一抹沉思。 那位洛公子,恐怕还不知道春花清白已失吧? 我没把春花告诉我的流言当一回事,公孙府那种门第,是绝对不可能接受我这种身份的,别说是妾侍,就连做丫鬟都不可能。 但晚上阿娘的大丫鬟却是过来,传阿娘命令让让我明天好好地梳妆打扮一番。 大丫鬟不仅跟我说了明天要化什么妆容,还说要穿什么衣服,交代的事无巨细,让我的心悄悄提了上来。 我打发了成沁出去,单独跟这位大丫鬟聊了一会儿话,暗暗给她塞了几颗珠圆玉润的珍珠,轻声问道:「阿娘让我明天如此盛妆,是为了什么?」 大丫鬟犹豫了一会儿。 我又是塞了好几颗珍珠过去。 大丫鬟这才眉头舒展,跟我说道:「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今天公孙府上派人过来找阿娘谈话了。」 我笑了笑:「你该不会也是听信了外面的流言,以为公孙府要把我抬进去给那公孙公子做妾啊?」 大丫鬟捂嘴偷笑:「媚烟小姐,虽说是流言,但也肯定是有些风声漏出才会如此传的,我观阿娘让你明天妆容和衣服,都是大方温婉的路子,十之八九是让你去见什么人了。」 我再问下去。这丫鬟却是一句话都不肯说了。 我亲自将丫鬟送出去,成沁走到我身边担忧道:「小姐,这可如何是好,不会真像流言那样,公孙家的大夫人要想看你?」 我眉头一皱,毫无表情地看着前方:「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我想要找夏侯冽,想要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之前跟公孙晧的流言都平息了下来,怎么忽然间又起来了。 我躺在床上,撑着眼睛希望夏侯冽下一秒就能出现在我面前,但直到我困得睡不着了,他还是没有出现。 半夜一阵闷雷响动,我被惊的睁开了眼睛。 手摸了摸额头,全是汗水,我想要爬起床去喝口水,结果偏头就看到了一抹黑影! 我心重重一跳,就要叫出声来时认出了这个黑影是夏侯冽。 我拍了拍胸脯。惊魂不定道:「夏侯冽,你怎么出现在我床前?」 夏侯冽淡淡地看着我:「睡不着,闲来无事跑来看看你,怎么,你也睡不着吗?」 我刚想回一句本姑娘睡眠可香了,忽然又想起了下午听到了流言,眼巴巴地看着他说:「我也睡不着。」 夏侯冽难得感兴趣地问:「为什么会睡不着。」 我赶紧把听到的流言和猜测说了给他听。 夏侯冽脸上仍是一如既往的淡漠,我有时会想,这个男人就算要死时,应该也能云淡风轻地跟人说笑吧。 他问我:「那你想不想要被抬进公孙府?」 我心一紧,仰着头狗腿地说道:「一切全凭您做主。」 夏侯冽嘴角轻勾,玩味地说道:「你要是被抬进公孙府,也不是不可以。」 我心顿时沉了下来,夏侯冽难道真要我去公孙府?我用手烦躁的抓了抓被子,莫名有些伤感。 哪知夏侯冽下一句话道:「不过你太笨了,去了公孙府会坏事,你还是继续待在虞美人里吧。」 我眼睛一亮,很快又暗淡了下来。 我转过身子不在看他。应道:「媚烟明白了。」 我默默地想着心事,继续待在虞美人,迟早有一天是要接客的,那个时候的我,又会如何选择…… 第二天一大早,我按照阿娘的吩咐打扮好去了她的冷心楼。 阿娘满意地看着我,夸我真是娴静大方。 我笑了笑,装作腼腆的没有说话,皮囊皆是外表,身份在古代才是最重要的。 再怎么娴静大方,也摆脱不了放浪的青楼女这个称号。 阿娘带我坐上了一辆马车,等我下车时,一扇古朴的青砖红门出现在我面前。 「阿娘,我们这是要去哪里?」我忍不住问道。 阿娘笑吟吟地看着我,抚了抚我的脑袋说:「我的好媚烟,这里你还认不出来么,这里是公孙府的后门啊。」 我拧了拧手中的帕子,退后了几步。眼里噙着抹泪光:「阿娘,您是不要媚烟了吗,为何要带我进公孙府?」 阿娘抓着我的手,脸上仍是一片笑容,话语里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 「媚烟,阿娘养到你这么大,诚心想要让你过上好日子,公孙府是晋州最大的望族,你要是能进去,可别忘了阿娘。」 门口有位嬷嬷出现,阿娘没等我回话,一把将我推进了公孙府的后门,「媚烟,阿娘等着你的好消息。」 说完,她主动把公孙府的后门给关上了,完全隔了我的后路。 我迎着嬷嬷打探过来的目光,低着头装作一副怯懦的样子,心里却是恨死了阿娘。 果然是虞美人出来的女子,谈什么感情,都比不上赚到手里的银子! 阿娘够狠。 嬷嬷打量了我半晌,嗤了一声傲慢地说道:「跟我来吧,大夫人要见你。」 这位嬷嬷只说了这句话,其他一个字再也不肯透露。 我发现她在故意带我绕圈子,专门把我带去人多的地方。 成群的丫鬟婢女看到我都低头纷纷议论,我仿佛听到她们在说:「你看,这就是那位勾引了公子的女人呢!」 「嬷嬷,这位小姐是何人?」一位穿着藕色刻丝祥云袄的姑娘看着我,眼里闪过一抹好奇。 嬷嬷连忙躬身笑着道:「婉清表小姐,这位是媚烟小姐。」 一听到我的名字,这位姑娘看着我的眼神立刻变了,她皱着眉嫌弃地退后了几步,眼里毫不掩饰厌恶地道:「原来是个红尘女子,你怎么把她带到明书阁这种地方来了?」 「快把她给带下去,莫要污了明书哥的地!」 嬷嬷连忙点了点头,「是的表小姐,我这就带她下去。」 我转身冷笑。怎么把我带到这种地方来,还不是为了更好的羞辱我! 「慢着----」 身后的姑娘忽然叫到,她走到我面前,细细打量了我一眼,说:「你是要去看姑母吧,姑母不喜欢浓妆艷抹的女子,嬷嬷,把这个女人的妆给卸干净了。」 嬷嬷道:「是的,表小姐。」 我无法防抗,任由被这个嬷嬷带到一处水缸前,我本想主动上前洗去脸上妆粉,哪知这位嬷嬷却一手抓住了我,一手按住了我的头,把我按向了水缸里! 我猝不及防下被灌了好大一口水,手在水缸里拼命划动挣扎,但头上那手却死死地按住我的,让我无法移动半步! 不一会儿,我的头被人拽了起来,我刚深唿吸了一口气,又被人按向了水缸之中。 水缸里水泡咕噜噜地往外冒,耳边传来的是表小姐一个劲儿地拍手叫好声。 如此往復,我都已经数不清被人按了多少次,嬷嬷这才放开了我。 表小姐走到我面前,双手环胸笑着说:「这就干净多了,快把湿衣也给换了,去姑母那里,别让她等久了。」 我沉默地被嬷嬷拖着走,被她带入到了奴僕住着的地方,嬷嬷找了件丫鬟穿的衣服给我,我一句话也没说,换了上去。 出来时,放在湿衣上的珠钗玉镯全都不见了,我紧了紧手,看向嬷嬷,问道:「我放在这里的珠钗玉镯呢?」 嬷嬷不耐烦地说:「看什么看,我堂堂公孙家的奴僕还会贪图你的东西吗?你自己弄不见了吧?」 我直勾勾地盯着她半晌,嬷嬷眉头一挑,怒道:「你还走不走,大夫人还在等着见你!」 我对她展颜一笑:「走,自然是走的。」 只是心中的那股恨,似乎就要爆发不住了。 上一次能让我感觉到恨的人,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出去时,我看见了六号----素心。 素心无暇顾及我,她被一个肥胖男子用脚揣在了地上,弱弱地哀嚎不已。 我停下来看了看,周围围观的奴僕全都拍手叫好,大声地说:「打!继续打!」 配胖男子边踹还边骂:「伺候不了小强,你也别想要伺候别的男人,你买来就是给小强生孩子的,小强没了,你就得给我生孩子!」 「我看你还倔,我看你要倔到什么时候……」 我别过头去,赶上了一直往前走的嬷嬷:「嬷嬷,那个丫鬟为什么被男人打啊?」 嬷嬷怔了怔。脸上有抹不自然,瞪着我道:「我公孙家的事情何时轮到你一个外人管了,问什么问,再问我向夫人禀报,把你的舌头给拔下来!」 我低着头赶紧说对不起。 明亮宽阔的红阁,一进去就一阵暖意扑面而来,隐隐夹着一股幽香。 我站在门前,嬷嬷把我叫了进去。 我不敢造次,规规矩矩地低头行了一个跪拜礼,按理来说我不用如此卑微的,但一踏入了公孙府,我就明白了一件事。 只要你是红尘女子,你从骨子里都是卑微的,能够任由人欺凌。 大夫人让我跪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起来罢。」 我站了起来,低眉顺眼。 大夫人又说道:「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我依言抬起头。 「哐当」一声,眼前这位穿着端庄黄衣的华贵妇人一脸惊疑地看着我,连手中拿着的茶杯掉在了地上都没在意。 妇人胸口上下起伏。看着我的眼神仿佛是在看向另一个人,她眯着眼睛道:「你是谁?」 我福了福身:「女子名叫媚烟。」 「你的真名是什么?」她倏地站起来走到了我身边。 她穿着厚厚的糕底鞋,我不得不仰起头来看向她,「我的真名就叫媚烟。」 「不,你撒谎!」妇人的手紧紧攥着我,指甲用力地仿佛要抠进我的皮肤里! 我眉头一皱,吃痛地说道:「夫人,你抓痛我了。」 我这句话唤醒了她的神智,她如梦初醒般地松开了我的手,怔怔退后了几步。 我揉着被抓红的手,不发一语,任由公孙大夫人打量。 我终于明白堂堂一个公孙宰相府,府里的奴僕会如此嚣张地当场打人骂人,羞辱外客,看来跟这位公孙大夫人的御下不无关系。 连个大夫人都容易一惊一乍的,府上的人能不疯疯癫癫么? 沉默了半晌,公孙大夫人重新捧起了一杯清茶,边喝茶边打量着我,问道:「听说媚烟小姐和晧儿情投意合,我也不准备棒打鸳鸯。」 「不过公孙府里规矩森严,就算你们再怎么相爱,有些规矩还是不能破的。公孙府的丫鬟侍妾身份都要干干净净,以你的身份本来不能进门,但晧儿----」 公孙大夫人话语一顿,略过去继续道:「你要进来,我们公孙府会先给你赎身,把你安置在外头一段时间,你需重新改头换面,连名字都得换一个。」 「你的身份本来连通房都做不了,看在晧儿的份上,我们允许你当他的侍妾……」 公孙大夫人零零散散说了一堆,最后问了我一句:「听明白了吗?」 我恭敬地回道:「媚烟不明白。」 公孙大夫人嗯了一声,刚要说话,忽然眉头一皱,凌厉的目光射向了我:「你说什么?」 我毫不畏惧,迎着她的目光道:「媚烟从来没有想过要当公孙公子的侍妾。」 「砰!」大夫人的茶盏狠狠地砸在了桌子上。茶水都溅射了出来,「难道你还想做晧儿的正妻?!」 我赶紧摇了摇头:「夫人息怒,媚烟没有这个意思。」 大夫人眉头一竖,「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答道:「媚烟从未想过要和公孙公子在一起,公孙公子为人忠厚善良,他理应有比我更身份高贵的侍妾,而不是----」 我赶紧偏头一躲,「砰!」的一声,茶盏落在地上碎成了几瓣。 大夫人眉目含怒:「一个身份卑贱的女子,竟然还敢挑三拣四,连我家晧儿都看不上!」 我赶紧跪在地上说道:「夫人误会了,媚烟完全没有这个意思,媚烟自知配不上公孙公子,所以才拒绝的,夫人,媚烟冤枉啊……」 我看见她眉宇里的狠意,眼皮一跳,公孙夫人是故意找茬。她想要惩罚我,甚至是想要我死! 我心一紧,越是危险就越是要冷静,我的话语没有任何错处,公孙夫人不能把我拖出去…… 大夫人不理会我说的话,直接向外喊道:「来人,把她给我拖出去,对我出言不逊,侮辱我们宰相府,罚五十大板!」 我脸一沉,千算万算,忘记算了一个疯女人是毫无道理可讲的。 屋外立刻来了两个奴僕,把我给扯了出去,我大喊:「公孙夫人,媚烟是为了公孙公子好,我离开公子是为了他好,你为什么硬要我嫁给他!」 大夫人眼睛一瞪,怒斥道:「还不赶紧将她的嘴给堵住!」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这般喧譁。」一阵温厚儒雅的男声传来,所有人不约放下了手,噤了声。 黑色厚重的锦靴印入眼帘,我仰头一看,一位放大版的公孙晧正低头看着我。 同样的,这个男人一看到我,跟公孙大夫人的反应一样,眼里闪过一抹惊疑,他死死地盯着我,喃喃道:「萱萱……」 我眉头一皱,这公孙家的人真是奇怪,一个两个都是疯疯癫癫的。 公孙大夫人赶紧走到男人面前,柔顺的就像是只小兔子,「老爷,这是虞美人里的小姐媚烟,晧儿喜欢的女子。」 我这下明白了过来,这个男人,就是当朝宰相公孙诺! 公孙诺一听到虞美人三个字。眸光一闪,一直看着我的目光也移了开去。 「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公孙大夫人小心翼翼地说道:「晧儿喜欢这个女人,多次向我求情,让我不要对这女子做出些什么,我左思右想,既然晧儿如此喜欢,干脆便成全他,叫人请她过来相看相看。」 「没想这女子天高地厚,竟然嫌弃侍妾的位置,要坐上正妻之位,言语间对公孙府多有冒犯,我千般忍让,最后还是忍不住让人把她拖下去!」 公孙诺还没开口,房内又传来了另一阵焦急的声音:「大夫人,媚烟绝对不是这种女子,你一定是误会了她的意思。」 公孙晧脚步匆忙地走了进来,连忙把我扶起来:「媚烟你有没有事,别怕,我在这里……」 我摇了摇头,死也不肯起来,人们都说关心则乱,现在的公孙晧明显也是乱了思绪。 他当众站在我面前,只会让公孙老爷和公孙夫人更加讨厌我。 我推开了他的手,头重重地磕在了地上:「媚烟自知配不上公孙公子,今日应邀前来,是特地告知公孙大夫人,公孙公子值得有更好的妾侍,而不是媚烟这种身份卑贱的女子!」 一字一句,清晰地迴荡在整个房间。 屋内顿时一片寂静,公孙诺的声音缓缓响起:「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他淡漠地瞥了我一眼,从我身边经过,公孙大夫人也跟着离开了,临走前她狠狠地剜了一眼我,那眼神中有着浓烈的恨意,仿佛我是她的仇人。 我微怔,公孙晧再次扶起了我,这次我没拒绝他的搀扶。 他神情复杂地看着我:「媚烟,你是真的不愿意当我的侍妾吗?」 我坚定地看着他:「我不愿意,公孙公子,你值得拥有更好的女子,而不是媚烟。」 一个连命都掌握在别人手里的媚烟……一个流连周转在各个男人之间的女人…… 公孙晧坚定道:「媚烟,我并不在意你的过去。」 「可是我在意。」我毫不犹豫地说道。 「公孙晧。」这是我第一次全名称唿他的名字,「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公孙晧眼里闪过一抹错愕,嘴唇微动,最后是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喜欢我什么,我们是从四年前那场仲秋节才开始真正交流的,之前他随着夏侯冽救过我几次,却一点也记不清我。 难道真的是因为他欣赏我作诗的才华? 公孙晧低声喃喃:「媚烟,我也不懂自己喜欢你什么,但我就是忍不住想要关心你,想让你过的好一点,想要……照顾你。」 我福了福身,避开了他的眼神:「公孙公子,或许你对我从来都不是喜欢,你只是习惯照顾我这个弱者,就像你习惯了照顾你妹妹一样。」 「呸!谁要你当妹妹!」公孙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气急败坏地跑到我面前,扬起手就要打我。 公孙晧上前一步挡住她,「啪!」公孙颖的一巴掌落在了他的胸膛上。 「颖儿别闹!」公孙晧喝道,公孙颖一脸不服气地扬起小脸:「哥,你要抬她为侍妾,这个女人竟然还自峙身份不肯进门,这样的女人你还护着她干什么!」 公孙晧沉默地没有说话,将公孙颖给拉走。 公孙颖自然不肯走,边被拖着边挣扎地大叫:「媚烟,我不会放过你的,你得罪了阿娘,得罪了整个公孙府,要是你不肯进我哥门,外面没有一个人能护着你!」 我冷笑,说来说去还是想要我进公孙家的门。 我倒是要看看,我媚烟不想进的地方,谁能逼我进! 公孙颖希望我能抬进来好折辱我,除掉我这个「情敌」。 那么公孙大夫人呢,她为什么也要我进来,又为什么想要杀死我? 我眼睛微眯,忽然疾步走到就要被拖出门口的公孙颖面前,道: 「公孙小姐,我之前在奴僕院那边看到了一位婢女被人打骂,我观其样貌清秀,想要将她带走去虞美人,你看如何?」 「你放开我,公孙晧!我保证不打媚烟总行了吧?」公孙颖看向公孙晧,公孙晧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放开了她的手。 公孙颖揉着被弄红的手腕,斜倪地看我:「怎么,你一个人进了虞美人还不够,还想祸害我纯洁的丫鬟去虞美人?」 我微微一笑:「我看那丫鬟挺可怜的,当时我在旁边,见到她的手都被人打流血了。在这么打个几天,公孙府又会出现一条人命。」 「我看着她实在可怜,姿色也行,干脆救她一命让她脱离苦海。」 公孙晧眉头一拧,看向公孙颖,「可有此事?」 公孙颖被他瞪的有些害怕,倔强道:「当然没有,我的丫鬟怎么可能会被其他奴僕欺压!」 「哦,可能那叫素心的丫鬟不是你的丫鬟吧。」我装作遗憾地摇了摇头,「本还想救她脱离苦海的……」 公孙颖听到这个名字,趾高气扬地抬了抬头:「素心的确是我的丫鬟,媚烟,别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你信不信这个丫鬟宁愿当我的一条狗,也不愿意跟你去虞美人!」 我低着头嘴角轻勾,抬起头却是不相信的模样:「公孙小姐未免也太过自信了。」 公孙颖冷哼一声,叫人把素心叫过来。 等了半晌,素心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除了腿有些问题,外面看上去一点问题都没有。 公孙颖把和我说的话对素心说了一遍,又重复了自己的话一遍,让素心做出选择。 素心看了看我,眼神微动,又看了看公孙小姐。 公孙颖眉头一挑,「怎么,让你做个选择有这么艰难吗?」 素心身子一颤,一点一点地弯下了身子,学狗儿的模样双手双脚趴在了地上,「汪汪」地叫了起来。 公孙颖挑衅地看着我,腿跨在了素心背上,学着别人驱马那样骑了起来,银铃般的笑声响便了整个院子。 「媚烟,你看,我的丫鬟宁愿做我的一条狗,也不愿意跟你去虞美人!」 我神情淡漠地看着这一幕,从素心晦暗的眸中看到了恨。 不过这恨意不是对我的。而是对整个公孙家族的。 就算受尽百般屈辱,我们也要好好地活着! 也是给公孙颖当了狗儿起,素心再次成为了公孙颖的丫鬟,从被人踢打中的日子里走了出来。 我离开公孙府前,特地跟公孙颖提了下玉镯珠钗失窃的事情。 我说道:「公孙小姐,媚烟身份卑微,爱银子如命,万万做不出把玉镯和珠钗毁了的事,也不知道那玉镯和珠钗掉在了哪里,望贵府上的奴僕捡到之后能还给我。」 公孙颖嗤笑了一声,我没等她开口继续道:「你也知道的,媚烟卑贱,媚烟很穷,如果贵府的奴僕不还给我,我就亲自上门报官府了,那玉镯可是整整值百两银子呢!」 公孙颖脸色一阵难看:「区区一个百两的玉镯子,我府上的人可不会贪墨!」 我笑了笑:「希望如此。」 没过两天,我失去的首饰全都送了回来,与此同时,成沁还打听到公孙府里有一个嬷嬷因为手太多,而被公孙小姐活活打死了。 说起来还真巧,这位嬷嬷就是公孙强母亲的好朋友,当日我看到那肥胖男子,就是这位嬷嬷的丈夫。 阿娘唤我去讲话,自从我从公孙府里回来后,阿娘就再也没有找过我,秋月跟我说,阿娘逢人便夸我聪明乖巧,是个好姑娘。 我不置可否,她一定是认为我十拿九稳会被抬进公孙府。 躲了两天,这真相的风暴终究是要来了。 亮丽堂皇的阁楼,空气中都瀰漫着一股幽幽芳香,阿娘的冷心楼我来了无数次,只有这一次心情是最忐忑的。 一进去,阿娘就将手上拿着的茶盏狠狠地磕到了桌面上,发出「当----」的一声脆响。 我立刻跪了下来。阿娘平静地问我:「媚烟,外面的流言是怎么回事?」 最近坊间又传了一个流言,说是一卑贱女子不屑当大门望族子弟的侍妾,贪心太多反而偷鸡不成蚀把米,连侍妾都做不成。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只要知道我的,基本都会联想到我身上去。 我颤巍巍道:「阿娘,媚烟冤枉啊,那流言是假的!」 阿娘眯着眼睛道:「嗯?流言是假的,那你是已经确定要被抬进公孙府了吗?」 我赶紧摇了摇头,泪眼朦胧地将去到公孙府发生的一切事情告诉给她听。 从我被嬷嬷领着走去明书阁让人看热闹,到被表小姐按在水缸里,然后是换上奴僕才会穿的衣服…… 阿娘是一个多疑的人,她不可能因为我的一面之词而相信我,在找我之前,她肯定通过了别人知道我在公孙府上的事情。 她拖了足足三天才找我上门,可见阿娘并不知道事情真正的原委。 我深吸一口气,脸上满是委屈地说:「阿娘,公孙大夫人只是问了我叫什么,与我说了几句话,就朝着别人说我不屑进入公孙家,满盆脏水全都往我身上泼啊!」 「呜!阿娘,公孙家就是看不起我的身份,把我叫过去只是折辱我罢了!」我啜泣道。 阿娘盯了我半晌,开口:「那你回来为什么没跟我说?」 我心一凛,最关键的问题来了!
第47章 被贬为奴 我磕着头,抖索着声音道:「阿娘,媚烟是怕……媚烟是怕……」 阿娘眯着眼睛看着我,声音冷的厉害:「说啊,你是怕什么!」 我「砰砰」地又磕了两个响头,磕的头都肿起来了,泪流满面道:「媚烟是怕被阿娘责罚,怕阿娘恼怒之下会惩罚媚烟!」 「阿娘想要我被抬进公孙府,但媚烟没做到,媚烟怕你不开心,恼了我把我卖给了别人,媚烟害怕,媚烟不敢告诉与你,心里也期望着公孙府能回心转意……」 我哽咽地将想法说了出来,但阿娘却一语不发,只用那凌厉的目光看着我。 我被她看的一阵心惊,仿佛我所有的心思都被看她给看穿了! 我心跳的厉害,不要慌,不要急,我在心里不停重复着这几个字,阿娘什么都不清楚,不会知道是我主动要求不进门的。 只需要让阿娘以为这一切都是公孙府唱的戏,全是公孙府在玩弄我们,敲打我们…… 忽然,阿娘笑了,在我满是啜泣的哭声中,这笑声是多么的突兀刺耳。 她看着我道:「媚烟,你很聪明,可阿娘有时候啊,就是不喜欢聪明人。」 我心一紧,「砰砰砰」的磕头声就未断过,「阿娘,你说的媚烟不明白,是那公孙府的人欺人太甚,阿娘,媚烟全没瞒着你啊!阿娘……」 阿娘仿佛没听到我的哭声,自言自语继续道:「我为何不喜欢聪明人呢,因为聪明人聪明起来啊,会让人害怕到心惊。」 她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到我面前,亲手把我扶了起来,力度大的不容我拒绝。 阿娘看着我。脸上一片笑意,眸子却是冷酷无情:「媚烟,不管过程如何,这件事终究是你搞砸了,为了平息公孙府的怒火,我要把你贬为奴婢丫鬟,你可接受?」 我哭着摇头,刚想说阿娘我冤枉,阿娘的手忽然重重地掐了我臂上一把,我不由痛唿了一声:「啊!」 阿娘眉头舒展了开来,「既然你都说好了,那就自动领罚脱下身上这身华贵衣裳,换上婢女所穿的衣服吧。」 我惊愕地看着阿娘,被她身边的丫鬟给死死抱住,眼睁睁地看着身上的衣裳一点点被她们脱下。 阿娘坐在主位上,端起一杯茶悠悠地喝了一口,丫鬟们把愣住的我给拉了出去,风雪落在了我的肩上,我不由狠狠地打了一个寒颤。 我双手抱了抱胳膊,抖索着身体拼命跑去李园,雪落在我身上,不一会儿就融化成水,我感觉身体越来越沉,也越来越冷。 可我的那颗心,却是热的厉害,砰咚砰咚地跳个不停! 我不甘心! 我细细回想了一遍与阿娘的对话,一切都是如此的天衣无缝,毫无错处,为何阿娘还要惩罚于我,到底是哪里不对? 我跑回了李园,成沁看见了我,赶紧拿了个铜炉让我捂在手里暖手,又给我打来一桶热水让我泡澡暖暖身子。 我让整个身子都浸在水里,又一次梳理了一遍事情。 阿娘说,她不喜欢聪明人,因为聪明人聪明起来,会让人害怕到心惊…… 忽然,我睁开了眼睛,让头从水里出来,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我明白了,因为我编制的一切都太过于完美,毫无错处可言,才会让阿娘生疑! 我恨恨地用手打着水面,溅起一地浪花,终日打雁反被雁啄,怎么忽略这么大的问题。 阿娘可能并不知道事情的原委,但她只要感觉不对劲,也是只需要这丝不对劲,就能把我多日以来的经营贬到一无所有。 我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让自己情绪放平,不要急,不要慌…… 等我穿好了衣服,忽然听到堂内有说话的声音,走过去一看,原是春花夏竹和秋月都过来了。 春花一看见我,就站起身来走到我面前,嘴角轻勾,拉着我的手可惜道: 「媚烟,没想你竟然被公孙府拒绝抬进府里,真是太可惜了,你为何不早点说出来,我好给你参谋参谋啊。」 我心里冷笑,好早点说出来让你羞辱我么? 秋月和夏竹也走了过来,一脸担忧地看着我。 秋月道:「媚烟姐,阿娘很生气,我们得知你的消息,一同跑去见阿娘给你求情,但阿娘说什么也不肯恢復你的身份,还说把你----」 秋月话语一顿,脸上闪过一抹为难,春花笑呵呵地接下去:「还说把你贬为丫鬟过来伺候我。」 春花一副我们很要好的样子把我给抱住,「媚烟,你放心,就算你当了我的丫鬟,我也会好好照顾你的,不让你受丝毫委屈。」 「秋月和夏竹可以作证,我春花今日发誓,从此往后,绝对不欺压媚烟,好好待她!」 我看着春花脸上的笑容,心里是一万个不信,春花如果真对我这么好,也就不可能是春花了。 秋月和夏竹脸上也是明显的不相信,她们面上应着好,眼睛却是满满的怀疑。 我朝春花福了福身子,「谢谢你还如之前那般待我。」 春花拍了拍我的肩膀,笑着跟我说不用太客气,不过怕阿娘看见了不好,以后就称唿她为春花小姐吧。 我心一凉,就知道春花不会这么容易放过我。 春花一直都是恨我的,即使近年夏竹吸引了她全部的火力,但我知道,她对啊大啊二的死一直都耿耿于怀! 春花看着我,硬是要我给一句回答,我抿了抿唇,朝她福了福身子,艰涩开口:「是的,春花小姐。」 春花捂嘴偷笑,拉着我的手说:「今日谅你冒着风寒跑回了李园,我就不先让你伺候了,等会儿我让丫鬟给你送来春园那边的奴僕衣,明日你再过来春园报导吧。」 秋月眼睛一瞪,忍不住替我打抱不平:「春花,你刚还说绝对不欺压媚烟姐的!」 春花眉头一挑,哼了一声:「我是说过。也会做到,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欺压媚烟了?」 她双手还胸,走到秋月和夏竹面前,「媚烟现在是丫鬟身份,不再是什么小姐了,做丫鬟,就要有做丫鬟的本分!」 「身为一位丫鬟,叫我一声小姐有错么?在她是我丫鬟的时候,我保证,绝对不欺压她做丫鬟不该做的事情。」 春花转头看我,勾唇一笑,「媚烟,你说对么?」 我低着头,平静地说:「您说的没错,春花小姐。」 春花满意一笑,击掌回道:「这就对了,你看,媚烟自己都说没错。」 她转头看向秋月:「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秋月捏紧着拳头,狠狠地瞪了春花一眼,一语不发地离开了。 春花嗤了一声,撞开了挡道的夏竹,也跟着离开了。 夏竹踉跄地稳住了身子,走到我面前看着我,眼里一片复杂,嘴唇微动:「媚烟,你……」 我疑惑地看着她,难道她也想向春花那般羞辱我? 我朝她福了福身子:「夏竹小姐,您----」 夏竹赶紧拉着我手打断了我说的话:「你我同是姐妹,不必这么客气,媚烟,你……好好保重……」 夏竹扔下这句话就立刻转身离开,徒留我一个人皱眉地站在原地。 刚才夏竹,明显是有话要说,半路又忽然改了口。 「小姐,这可怎么办啊?」成沁走到了我身边,眼眶微红低声啜泣道。 温明也从外面进来,走到成沁的旁边,目光担忧地看着我。 他们俩就像四年前我被贬为二等姑娘的时候,一个泪眼汪汪,一个故作坚强。 我对他们展颜一笑,「你们无需太过担心。」 我抬头看着窗外飘飘洒洒的雪花,一字一句道:「今日之事,是我一不小心栽了个跟头,但和四年前一样,阿娘没把我的住处给收回去,我很快就回来的!」 我这话能瞒得过心思单纯的成沁,却瞒不过温明。 成沁被我哄着去厨房做一道点心给我吃,温明则站在原地没有离开。 他道:「这次的处境比四年前还要危险,那时候小姐只是被贬为二等姑娘,努力一番也能升上一等姑娘,可小姐今日却是直接被贬为奴,这其中的风险,小姐比我更清楚。」 温明眉头一皱,想不明白:「为何阿娘今日会发这么大脾气?」 我负手站立在窗边,眸底一片薄凉:「阿娘已经怀疑我不想要进公孙府的门,这是在逼我就范!」 她让我从虞美人里的人上人沦为受人驱使的丫鬟,还把我放在了春花手下,要是我承受不了压力去找阿娘哭诉,到时候阿娘想把我卖去哪里,想要我接什么客人,我都得心甘情愿。 阿娘真是下的一手好棋! 「你说人真是奇怪,我说要一辈子留在虞美人里吧,个个口上说着信,心里却不信。但当我真的履行承诺要一辈子留在虞美人里,她们就一个两个地要把我给逼出去。」 「小姐,人心都是复杂的。」半晌,温明开口。 我冷笑:「那从今天开始,我就玩弄这个人心!」 -- 今年的冬天仿佛特别漫长,过了年之后,天气依然寒冷,已经连续飘雪三日了。 我早早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成沁含着泪伺候我去洗漱,给我穿上春园的丫鬟服,又给我梳了个普通的髮髻。 她问我要不要打点粉? 我对着铜镜看了看,镜子里的人肌肤吹弹可破,一双剪水秋眸仿佛会说话一样,随意一瞥,就勾得人一阵心痒难耐。 我这眸子太媚,会坏事。 我叫成沁给我打了点暗色的粉,把整个肌肤的颜色都调暗了下来,这才离开春园急忙跑向春花的李园。 守门的奴僕早早得了消息,给我开了门。 一进入,门内已有一个打扮靓丽的丫鬟在等着我了。 丫鬟先是上下扫了我一眼,眼里夹着嫉妒和隐隐的敌意。道:「虽然没有迟到,但春园事务繁忙,所有丫鬟都要比规定时间提早一刻钟到春园,下次记住了。」 我点了点头。 丫鬟领着我去了一间房子,将门给关上,看向我:「现在,把衣服给脱了。」 我愣了愣。 丫鬟眉头一皱,语气不善:「还愣着干嘛,赶紧把衣服给脱了,难道还要我来伺候你脱衣不成?」 我装作害怕地抖了抖身子,将准备好的一颗珍珠塞入到丫鬟手里,「这位姐姐,为什么要脱衣服啊?」 丫鬟眸里闪过一抹喜悦,将珠子给收好,不屑道:「真是做习惯了小姐,连奴僕的规矩都不懂。」 「春园规矩,早上奴僕集合,必须得集体脱衣,让人检查衣物里有没有夹带匕首等物,所穿衣服是否合格。」 我这才放下心来,心想春花能将一个青楼女活成大家小姐的样子。还真是天赋异禀。 这时窗外的一扇窗不小心打开了,我冷的身子直打颤。 丫鬟过去关窗户,关的时间非常漫长,当我实在忍不住想要穿上衣服时,她才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这件,这件,还有那件。」她边说边把衣服给挑了出来,「春园规矩,什么样的身份穿什么样的衣服,你我同是丫鬟,只能穿丫鬟服,不得私穿别的衣服。」 我看着这个丫鬟把早上成沁特意给我挑的,穿在里面不打眼又暖和的棉服给拿走,放进柜子里锁着。 又看到这丫鬟细细地搜了我的衣服,搜出了五颗金豆子,她拿走了三颗,搜出了十颗珍珠,她拿走了五颗,其他碎银等物,可能数额太小她不屑于拿,原封不动。 「好了。赶紧穿上衣服。」丫鬟催促道,「晨会就要开始了。」 我面无表情地穿上了衣服,跟她跑到了一处空旷的地方,几十个男僕丫鬟成列排开,一位嬷嬷站在最前面讲话,说所有人今日的任务。 我看了看,之前搜我身的丫鬟被安排去膳房看火,等嬷嬷说完了,其他人理应都该散了,但那些奴僕丫鬟并没有离开,而是全都看着我。 嬷嬷走到我面前,打量了我好一会儿,才道:「媚烟小姐,春花小姐提前跟老身说了,不要给你安排粗重的活计。」 「我想来想去,不如这样,你就专门负责倒春花小姐的夜香如何?」嬷嬷走个过场询问道。 只负责一个人的夜香?呵呵,这个活计还真是轻啊,真轻…… 我勾了勾嘴角,朝嬷嬷福了福身:「媚烟任凭嬷嬷差遣。」 我这笑容似乎晃花了嬷嬷的眼,她愣了下。赶紧把我扶起来,好心地指点我倒夜香是去哪条路。 嬷嬷还没说完,停下嘴瞪了围观的奴僕:「还不快去办事?!」 奴僕顿时哄地一散。 嬷嬷看着我,犹豫道:「媚烟小姐,我看阿娘也是略作惩罚你,一两天后你去跟她服个软,阿娘就会恢復你地位的。」 我微愕,从怀里拿出了一颗珍珠塞到嬷嬷怀里,「谢谢嬷嬷指点,但媚烟什么错都没有,为什么要去服软?」 嬷嬷把珍珠推回来给我:「我老了,这东西对我没用,媚烟小姐,听老身一句劝,好好去服个软吧!」 嬷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我手里拿着被她塞回来的珍珠,若有所思。 只伺候春花一个人的夜香,是真的轻松,春花有专用如厕,我打开桶一看,连三分之一的桶身都没达到。 只是这桶个头大有些重,我还得双手用力一提才能提起来。 周围的丫鬟看见我,纷纷掩面低语,我走着走着,忽然忘了去倒夜香的路,把桶放下,回头走了几步想要问人。 「啧啧,媚烟小姐长得也不过如此嘛,身上真臭!」 「她手里拿着的可是小姐的夜香啊,能不臭么?」 「怪不得会被阿娘贬为丫鬟,这四大美人的称号名不副实,性子傲长得又丑,活该被罚去倒夜香!」 我深吸一口气,笑着插入到她们之中:「各位姐姐好,我想问问去倒夜香是哪条路子?」 几个议论的丫鬟被吓了一跳,其中一个丫鬟抖索着手指了一条路:「这、是这个方向……」 我朝她福了福身子,道了声谢。 提起不远处的木桶,我步履蹒跚地一步步往前走,足足走了一个时辰,身体冷的都要没知觉了,才看到倒夜香的地方。 我用尽全力把桶往下倒,这时身后挤来了一个丫鬟。「哎,让让,让让啊!」 我手一个抖索,桶拿不稳「咚!」地一声砸在了地上,臭气熏天的粪便倒在了我的脚边,一抹黄渍沾染上了我的衣裙。 丫鬟啐了我一口,「真是晦气,害我差点也跟着沾上了!」 我用力捏紧着拳头,竭力抑制住身体的颤抖,深唿吸几口气,提起还算干净的桶柄,继续倒夜香。 等我倒完后往回走,后边挤在我身后的丫鬟也倒完了,她一手提着一个桶,走到我面前道:「哎,你是新来的啊?不知道那个位置是我姑奶奶一直倒着的位置吗?」 我没理她,继续往前走,这丫鬟锲而不捨地说:「新来的,你是哑巴了吗?怎么不说话啊?啧,你身上真臭,桶外还沾上了夜香,回去后一定会被嬷嬷骂的……」 我忽然停下了脚步,偏头看了看这个皮肤粗黑身材健硕的丫鬟,笑了笑: 「这位姐姐,刚刚是小妹对不住了,不知道那是你的地盘,小妹下次一定会注意的!」 这丫环愣了愣,有些无措地回道:「这、不……你倒是不用这么客气,我每天卯时过来倒夜香,只要你在那个时辰段不占着我位置就行了。」 我朝她点了点头,继续拖着木桶往前走,这丫鬟又从后面跟了上来,「看你样子生的如此漂亮,不会是因为长相太过姣好,所以被小姐罚来做这粗重活计吧?」 我没理她,继续往前走。 那丫鬟又道:「哎,你走这条路干嘛啊,这是最远的路啊!」 我停下了身子,「最远的路?」 丫鬟点了点头:「是啊,这一条是最远的路,而且走了这条路,就一定会经过各个园子。」 她往旁指了指:「这条是去媚烟小姐李园的路,这条是去春花小姐春园的,这条是阿娘冷心楼里的……」 我认真地听着,当她说完之后,塞了一颗珍珠到她手里,「谢谢你!」我诚恳地道谢。 丫鬟一手摸了摸脑袋,另一手捏了下手上的珍珠,疑惑道:「这是什么珠子,拿来玩的吗?」 我哭笑不得,想了想,又给了她一颗金豆子,「这颗珠子不是拿来玩的,你可以拿来将它磨碎成粉混着水喝,能养颜美容。」 丫鬟看到手里的金豆子,吓得一个激灵,赶紧把金豆子和珍珠推回给我:「这可使不得,金子太珍贵了,珠子也太稀罕了!」 真是淳朴。 我露齿一笑:「不金贵,就当我交你这个朋友。」 我把金豆子和珍珠都推回去,「你收着吧,以后我还有要仰仗你的地方。」 我这一番夸耀让丫鬟更加不好意思了,连连拍胸脯说有什么事就找她。她是在阿娘冷心楼里当的丫鬟,叫铁娘。 铁娘还想帮我把桶擦干净,我连忙拒绝,依着来时的路线继续往回走,铁娘疑惑地问我:「为什么不走近路?」 我道:「小姐让我走哪里,我就走哪里。」 天空上又飘起雪了,零星地坠在我的头上,脸上,肩上……远远看去我就像是一个雪人。 辰时一到,各个园子里的主子开始甦醒,丫鬟奴僕也更加忙碌了起来。 四处走动的丫鬟很多,她们看见我冒着大雪提着一个桶,那桶真是臭啊,那人也是臭啊,她们纷纷掩面,等我走进了,不由有丫鬟惊唿: 「竟然是媚烟小姐!」 我没管这些人,一步步提着夜香桶,身子冷的刺骨,走动间都带着一股钝钝的疼。 我的身子在冰水里泡过,本就受不得寒。今日在来这么一出……渐渐的,我的眼睛一片模煳,倒在了路上。 -- 「砰!」一阵茶盏扔在地上破碎的尖锐声把我给吵醒,我茫然地睁开了眼睛,耳边传来阿娘的怒骂声: 「春花,你是怎么办事的!我只不过是让媚烟贬为奴隶伺候在你身边,你竟然让她冒着下雪天去外面倒夜香!」 「媚烟坠入过冰湖之中,身体受不得寒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可好,她以后冬天全身都会又麻又痒,连门都出不了了,你开心了吧?!」 我吃力地动了动头,原来如此,怪不得我一醒来就感到浑身酥痒难耐,从骨子就冒出了痒。 春花哽咽的声音传来:「阿娘,春花冤枉啊,春花从没让媚烟姐去倒夜香,是那些奴婢曲解了我的意思,阿娘,我冤枉啊……」 我冷笑,全都把责任推给丫鬟奴婢,当阿娘是傻的吗? 果不其然,下一秒又传来了几声哐当声,随后是阿娘的恼羞成怒声:「来人,将春花给我拖下去,包藏祸心故意让妹妹身体致残,罚三十大板!」 我强撑着身子踉跄地走了出去,虚弱道:「阿娘,万万不可!」 有丫鬟赶紧过来扶我,我身上就穿着一件单衣,推开了丫鬟直接跪在了地上。 「阿娘,媚烟已经被贬为春花小姐的奴隶了,春花小姐没有做任何陷害我的事情,身为一个丫鬟,倒夜香,听从小姐的安排是本分,是媚烟不中用,身子孱弱!」 我哽咽地说道,朝着阿娘的方向磕头:「阿娘,求不要惩罚春花小姐,一切都是媚烟的错,一切都是媚烟的错……」 阿娘盯着我。缓缓道:「媚烟,你这是在怪我?」 我哭着摇头:「媚烟怎敢怪阿娘,是阿娘给了我另一个生活,媚烟感激还来不及呢,阿娘,是我不好,不关春花小姐的事情……」 阿娘狠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抖着脸道:「好,很好,一个两个翅膀硬了,都学会用阿娘的话来反驳阿娘了!」 没错,我就是故意要膈应阿娘,故意要替春花求情。 是阿娘让我成为了春花的奴婢任由人辱骂,现在我的身子被她们弄得不好了,阿娘恨恨的要惩罚春花,但错已经造成了,要如何掩饰? 我用自己的身体做赌注,赌的就是让阿娘后悔! 她不是想要我被抬进公孙府过上好日子吗?她不是想要折辱我让我去求她,好任我由她摆布吗? 好啊,那就来折辱我啊。我干脆把自己的身子给弄废,看阿娘还要不要继续折辱我! 我承认我现在的心情是偏激的,要搁在平时我绝对不会如此行事,可能是脑子发烧的缘故,我就是要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看谁比谁更狠。 很显然,我赌赢了。 阿娘撤掉了对春花的处罚,看也不看我,命丫鬟把我送回了李园。 成沁看见苍白虚弱的我,不一会儿就哭得稀里哗啦。 她哽咽地说道:「小姐,明明早上的时候你还是好好的啊,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笑了笑,声音嘶哑:「成沁,这不好吗,我以后都不用去春园当丫鬟了。」 成沁摇头流泪:「小姐,这样不好,这样一点都不好……」 我有些感动,在这残酷的古代中,起码也有一两个人是真心对我好的,让我感受到了一丝温情。 脑袋越来越昏沉。我又一次晕了过去。 再一次醒来,是被渴醒的,我抬了抬手,嘶哑地说:「水、给我水……」 不一会儿,一个茶杯递到了我的嘴边,我赶紧喝过,喝完之后才发现,递给我茶杯的手修长有力,这是一双男人的手。 抬起头一看,夏侯冽平静淡漠地看着我。 是不是身体变差了,就连心也格外脆弱了,遇到亲近的人就会忍不住撒娇。 我吃力地躺了起来,仰头努力看着夏侯冽,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我怕自己下一秒死了,就再也看不见他了。 夏侯冽也一直在看着我,我们两互相凝视了半晌,夏侯冽终于开口道:「媚烟……」 低沉的嗓音还是如此性感的要命,我喉咙一噎,双手一伸,抱住了夏侯冽。 夏侯冽身子一僵。随后缓缓放松了下来,用手抚着我的头髮,轻轻地拍着,就像哄小孩那样。 我哑声道:「夏侯冽,我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嗯。」 「阿娘真是讨厌,竟然让我成为春花的奴婢折辱我。」 「嗯。」 「不过我也没让阿娘好过,她想要把抹掉我的傲气,让我好好地听她差遣,我就干脆弄废了我的身子,给她一个没有用的废人。」 「嗯。」 夏侯冽听着我的碎碎念,每句短短的回应都让我感到温暖无比。 他听我抱怨完,捏了捏我的脸颊,一点点地替我分析:「流莺留你还有用处,她绝对不会让你死,你猜的很正确。」 「我知道你不甘心,不想要如她的意,但你这种方式太过偏激,伤人伤己,却伤不到流莺,流莺肯定不会任由你这样下去的,你要小心……」 「媚烟,你下次布局要调查清楚人物关系,素心下毒那件事我替你扫清了手尾。」 他就像一个先生,在教我布局筹谋之道,我认真地听着,不懂就问。 夜色漫长,话总会有说完的时候。 我抱着他,不肯松手,夏侯冽出奇的什么都没说,任由我抱着。 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间,我听到他说:「你睡罢,我会一直都在这里守着你。」 闻言,我眼睛一闭,彻底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已是下午时分,我一睁开眼睛就左右看了看,心里闪过一抹遗憾,还说不会离开,还不是趁我睡着的时候离开了…… 就连我都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什么。 忽然,我在枕头边看到了一个白瓷瓶,我拿起来,看见了一张纸条,大意是一天服用三次,能有效缓解我身上的寒症。 我心里一暖,紧紧地捏着这个白瓷瓶,将它藏了起来,唤了成沁。 成沁赶紧去打热水给我洗漱,温明则走进来说道:「春花小姐今日来李园已经三次了。」 我动作一顿,「她来干什么?」 温明道:「不清楚,每次来都问你为何没有醒来,似是很担心你的身体健康。」 我冷哼,「原来是这样,也是,若是我的身体再出一丝一毫的差错,她怎么也少不了杖责。」 说曹操曹操到,刚聊到她,屋外就传来春花的声音---- 「媚烟,你醒了吗?」 我向成沁点了点头,成沁走过去开门。 春花只披了一件袄子,内里是一身薄薄的春衫,她特意站在珠帘外把沾满了雪花的袄子脱掉,才走进来看我。 「媚烟,身体如何,可有大碍?」 我自嘲一笑,「谢谢春花小姐的关心,媚烟死不了。」 春花话语一噎,拉着我的手道:「媚烟,是我不好,我真不知道那群奴僕竟然会这般欺负你,我已经惩罚她们过一顿了,你要是气还不消,我把她们全都送过来任由你处置。」 我推脱了几次,语气淡淡,春花见我这样,急了,直接说道:「媚烟,害你变成这样是我不对,可我已经敲打过奴僕了啊,你可千万不要再去阿娘那里告我的状!」 再?真好笑,我什么时候有告过她的状。 春花站了起来,「我知道你不信我,所以我特意让这些奴僕也跟着过来了,你好生看看,我是真的有道歉诚意的。」 话一说完,春花就朝外面大喊,「把人都抬进来!」 一具具背后被打的血肉模煳的人被男僕抬了进来,里面有要脱我衣服的丫鬟,有在背后议论我的丫鬟…… 她们就像一条条死狗那样趴着,如果不是身体微弱起伏的唿吸,我真以为她们全死了。 春花骄傲得意地看着我,说:「媚烟,你看,这样子的结果你满意吗?如果还不满意,我可以继续叫人打下去,打到你心中消气为止。」 我微微眯着眼睛,忽然眼睛一瞪,从这群人中找到被打的奄奄一息的铁娘! 我的怒火提了上来,胸中的那口气没顺过去,眼睛一闭,就晕了。 -- 等我再次睁开眼睛,成沁正给我擦汗,我急忙问道:「那群人呢?」 成沁愣了愣:「小姐,什么人?」 「就是那群被春花惩罚过的奴僕。」 成沁赶忙道:「当时春花小姐把奴僕送过来之后,太过血腥把你直接给吓晕了。阿娘闻讯而来,请来了大夫给你看了看,并命春花将这群晦气的奴僕全都扔到乱葬岗。」 我长长地吸了口气,身子颤抖着,竭力稳住唿吸,成沁见我表情不对,赶紧过来拍了拍我的背,急得都快要哭了: 「小姐,你不要又晕过去啊,都是成沁不好,成沁不该说这些晦气事让你听到的,大夫也说了要让你心平气和,勿大喜大悲,成沁脑袋笨,怎么总是记不住呢……」 过了好一会儿,我喘过气来,「快,成沁,让温明去乱葬岗里把铁娘救回来,那是一位好姑娘,皮肤黝黑身材健硕。她帮过我,我不想让她死!」 如果不是身子不便,我现在就恨不得飞奔过去。 「快点,快!」 成沁赶紧点头,跑出去叫了温明。 「媚烟妹妹,你没事吧?」春花又走来了李园,没有丫鬟阻挡,她直接推开了我的房门。 我警惕地看着她:「春花姐姐,这里只有媚烟一个,你不会想说些恐怖的事又让我晕过去吧?」 春花瘪了瘪嘴,一脸冤枉,「媚烟,我是看你不顺眼,但也不会趁你虚弱至极的时候对你落井下石,这次害你晕过去真的是一个意外!」 我冷笑:「那我在你这里发生的意外真是太多了,意外被你的奴僕欺负,又意外被你给吓晕。」 春花撇过嘴,嘀咕道:「我怎么知道你不能看血腥的东西,还不是阿娘让我这么做的……」 我眉头一竖,声音挑高着问:「什么,是阿娘让你给我看这些东西的?」 春花赶紧摇头。「不是,你听错了,阿娘没有让我打那些奴僕,呸,不是,媚烟,你别多想!」 我强撑着身子要下来,手根本用不上力,眼看头就要往地上栽下去,春花赶紧上前来扶着我,我趁势死死地握住她的手。 「你给我说清楚,这些奴僕是不是阿娘让你打的!」 可能是我此时的脸色太过难看吓人,春花难得也被我吓到了:「我说,我说就是了,你这次听了可不要晕倒啊。」 「你离开后,阿娘又找了我,说就算你被贬为我的丫鬟,但好歹曾经也是同窗姐妹,我不应该把你害成这样,我不是如何是好,就问阿娘要怎么取得你原谅。」 「阿娘说,先把欺压你的丫鬟全都杖责,亲自抬给你看等候你发落,才能显示出我的诚意足够。」 我喘息声不断加重,眼睛睁的极大,春花更加着急了:「媚烟,我也不想的,我没办法啊,我不能不听阿娘的,你别吓我啊……」 我用手抚着胸口,脑海里闪过夏侯冽昨晚跟我说的话----流莺不会放任你这样下去的,你要小心,她会有别的招数,你反抗的了一两次,却反抗不了第二第三次…… 阿娘够狠! 「我没有事,刚刚听你这么一说不经又想起昨天那些画面,唿吸一时之间有些急促。」我喘过气来,对她笑着道。 春花见我没事,松了口气,赶紧将手给放开,退后了几步:「媚烟,你没事那我先走了。」 我还没回话。她就一熘烟地跑了出去,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勐兽。 春花肯定是怕我又出了什么意外,连带着她也问责,我有些遗憾,现在想来,早知道刚刚就应该晕倒在她怀中的…… 铁娘最终还是被温明找到了,温明回来跟我禀报,说是差点就找不到了铁娘。 因为她们那批被扔在乱葬岗中的人,身上早被一层厚厚的积雪所覆盖,还是温明好运,挖了几下就挖到了铁娘。 阿娘已经把她们扔去了乱葬岗任由她们自生自灭,算是抛弃了她们,铁娘从此恢復了自由身,只是她的卖身契还在阿娘那里,所以成了个流民。 最近流民很多,流民与晋州本地人民进行买卖并不出奇,温明顺利的帮铁娘租了一个住所,还给她看了大夫,留了些银子给她用。 温明说完,抬起头看着我,眼里一片疑惑,我知道他想要问些什么。 我说道:「是不是很疑惑我为什么要让你救一个对我们毫无帮助的人?」 温明点了点头。 「如果我说,我只是一时之间心善,不想要曾经帮助过我的人死,你信么?」 温明想了半晌,缓缓点了点头,「温明信,小姐,你一直都很心善。」 我自嘲一笑,一股热意从眼眶中流出,我用力地眨了回去,「温明,我宁愿自己更坏一点。」 很多事情,往往都是身不由己。
第48章 名为嫉恨的蛊 我身子修养了几日,等能下床走动时,我第一时间去了阿娘的冷心楼,跪在阿娘的门前。 阿娘的丫鬟赶紧把我扶起来,我推开她,大声地哭喊道:「阿娘,媚烟错了!」 「啊娘,媚烟错了,阿娘,您就原谅媚烟吧!」 哭声悽厉,在安静的冬雪里久久迴荡,我不知自己喊了多久,喊道喉咙都已经哑了,冷心楼的门才缓缓打开。 阿娘坐在主位上,一手端着茶盏一手划着名茶盖,她看着我,轻酌了一口茶水,才点了点头让丫鬟出去扶我起来。 我跪的膝盖早已僵硬,几乎要被丫鬟抬起走,丫鬟把我放下,我腿一时用不上力,「砰!」地一声,双腿直直地跪在了阿娘面前。 我哽咽的泣不成声,连泪水都快要哭干了,哑着声音说:「阿娘,媚烟错了。」 阿娘放下了茶盏,盏与桌面碰撞发出「当----」的一声,这声犹如钟鼓,在我心里狠狠一敲,我不由颤了颤身子。 「媚烟,你说你做错了,你做错了什么?」阿娘淡淡问道。 我哭着摇头:「阿娘,媚烟不该不听您的话,媚烟错了,媚烟以后都不敢了,阿娘,你就原谅我吧……」 阿娘淡漠地瞥了我一眼,眼里有着高高在上的冷漠残酷。 她站了起来,走到我身前,也不扶我,就伸出一只手缓缓摸了摸我的脑袋。 我赶紧抬起手把阿娘的手给抓住,让她的手靠近我的脸颊。像只狗儿似的摇首摆尾乞求着阿娘疼爱。 「媚烟,知错就要改,下次别再忤逆我的话,要听话,知道吗?」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媚烟知错,媚烟以后都会听阿娘的话。」 阿娘又道:「媚烟,我不喜欢聪明人。」 我心一凛,面上悲道:「呜!阿娘,媚烟一定会好好听您的话,您叫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媚烟不需要思考,只需要听着阿娘说的话去做。」 阿娘盯着我半晌,才点头笑了笑,「乖孩子,快快起来,地上凉,你的身子受不了。」 她不说还好,一说,我又感觉浑身都痒了起来,好想挠,骨子里都透着一股噬血的痒。 阿娘亲自把我扶了起来,让我坐到她的旁边,我三番四次跟她说要恢復身份这件事,全都被阿娘给扯到了别的地方去。 阿娘不是不喜欢聪明人么? 我心里一动,非常不懂眼色直白地问道:「阿娘,你为何不让媚烟恢復姑娘身份,是媚烟哪里做的不好让阿娘失望了?呜!阿娘,媚烟想做姑娘,不想做丫鬟……」 阿娘再次一笑,我从她的笑容中看到了满意。 原来,她要的是这样子的媚烟。 阿娘摸着我的脑袋,语重心长道:「媚烟,不是阿娘不想恢復你姑娘的身份,而是公孙府的怒火不知道要多久才会消,他们是权贵,虞美人得罪不起。」 「等哪天他们的怒火消了,我才让你恢復姑娘身份。」 我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心里却知道阿娘还是不肯放弃,不肯放弃把我抬进公孙府的机会。 她要我悽惨,要我为奴,要我人人可欺,以此来试探公孙府的态度,是真的要羞辱我,还是明面羞辱暗地里却想要抬我进府。 我心一凛,公孙府原本是想要让我进府的,但上次被我明确拒绝了,他们应该不会再放下面子派人去虞美人找阿娘。 只希望公孙晧能清醒点,不要听信流言冲动地跑来虞美人找我。 一旦他来找我,我隐瞒的真相被阿娘知道,到时候…… 我狠狠地打了冷颤,不会的,阿娘绝对不会知道的! 阿娘见我一直抖索,怜惜我身子弱特意派人抬了顶轿子过来,让我坐着轿子回去李园。 临走前,阿娘叮嘱我每天还是要去春园报导,不过不用穿着奴僕衣,也不用对春花做低伏小,在春园里可当成在自己的李园那样,随意使唤丫鬟。 我一下明白了阿娘的意思。 果然是表面上做做样子,暗地里一切用度照常。 也是,我对阿娘还有利用价值,如果真让我当春花的丫鬟,那才是亏了呢。 回到了李园,成沁和温明早就站在门口等我了,他们俩见我平安归来,都不由松了口气。 下午,成沁进来房里禀告,秋月和夏竹小姐相携而来,想要看看我。 我敏锐地注意到她们并没有叫春花过来,想了想,让自己躺在了被窝里,才让她们进来。 秋月一进来,见我脸色苍白身体如此虚弱,眼眶不一会儿就红了,她抓着我的手:「媚烟姐,是秋月不好,秋月应该跟着你一起去春园的!」 「如果我那天跟你一起去了,你就肯定不会----」 秋月话语一顿,泪水从眼里流了下来,泣不成声。 我摸了摸她的脑袋,像小时候那样安抚着她,声音嘶哑:「秋月,媚烟姐没关系的,起码媚烟姐活了下来,阿娘还像以往那般疼惜我。」 秋月眼睛一瞪:「阿娘才不疼惜你呢!我刚刚去找阿娘,结果阿娘跟我说你还得做春花的丫鬟。」 她焦急地说道:「媚烟姐,要不我们去求求公孙公子吧,公孙公子爱慕你,只要你去求他,他一定会帮你的。」 我扯开她的手,严厉道:「秋月,莫要再说胡话!」 秋月被我忽然高声吓得身子一抖,一脸委屈地看着我。 我缓了缓语气:「秋月,我和公孙公子是不可能的,公孙府不肯接纳我的身份,我一辈子都进入不了公孙府,如果我还和公孙公子私会,那我成了什么人了?」 秋月不甘心,「媚烟姐,我们本就是青楼女子,你难道还被世俗那些条条框框所束缚?」 「正因为我们是青楼女子,我们更要恪守这些东西!」 我重重地说道,盯着她:「我是虞美人的姑娘,我们本就不能爱上任何人。」 「公孙公子给不了我要的,我进不了府。就算我被他赎出去了,也只能当外室,任何人见了我,都会先嘲笑一番我的身份,任意地欺凌我,那我还不如在虞美人里当一个丫鬟!」 我闭上了眼睛,手在被窝里掐了大腿一把,真疼! 泪水顺势从眼眶中流了出来,我红着眼眶道: 「秋月,起码在虞美人里,我还能活的自在,能被人尊重,放在外面,我却是要遭受旁人数不清的白眼和侮辱。」 既然已经脱了身上的衣服,想要重新穿上,又谈何容易? 秋月怔怔地看着我,眸里一片复杂,嘴唇微动:「可是媚烟姐,你真要继续当春花姐的丫鬟?」 「秋月,你想差了。」一直看着我们没发言的夏竹,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阿娘把我们养到这么大,在我们身上投入了那么多的银子,她是不可能会亏待媚烟的。」 秋月手拧着衣裙,细细想了好久,才眼睛一亮:「夏竹姐,你是说阿娘只是让媚烟姐做做样子?」 夏竹缓缓点了点头。 秋月手继续拧着衣裙,半晌,还是有些愤愤不平道:「就算阿娘只是让你做个样子,但你的身份终究是春花的丫鬟,还是一个最低等的倒夜香婢女。」 「不行,我要去跟春花姐说道说道,起码也要给你一个一等丫鬟的身份!」 我和夏竹急忙拦住了她:「万万不可冲动,秋月!」 秋月不顾我们的阻拦,挥手将我们给拂开,「你们一个两个都顾忌这顾忌那,我却没有这般顾忌,这事本就春花不对,就算我要骂她,她也要给我受着!」 话一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跑出了房门,成沁进来向我说,秋月小姐离开时的方向,是春花小姐的春园。 我无奈一笑,秋月除了有替我出气的意思,也未尝没有想要羞辱春花的意思。 秋月对春花也一直是恨的,这几年来,秋月与春花交锋处处不是对手,好不容易逮到了个机会,不去羞辱春花一番,也不是秋月的风格了。 我挥退了成沁下去,将目光看向夏竹,夏竹也正在看着我。 我悠悠地躺在床上,今早去阿娘冷心楼哭诉用去了我大半的力气,只是下午而已,我已经有些困了。 「夏竹姐,如无事,媚烟想要休息了。」 夏竹赶紧走到我面前,眸里一片复杂地看着我,「媚烟……求你帮我。」 我心一凛,睡意全被她这句话给吹散了,心悄悄地提了起来,我面上懒懒道:「夏竹姐,你说,媚烟能做到的事情一定帮你。」 夏竹盯着我,神情一片挣扎,最后双手一握似是下定决心道:「媚烟,我想要春花的把柄。」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夏竹姐,春花到底有什么把柄,你这位情敌比我更清楚,如果我真有春花的把柄,也不会被春花如此欺压了。」 夏竹盯着我,固执道:「媚烟,我知道你有。」 「我没有。」 「你有。」 我好奇地看着她:「你怎么如此肯定我有?」 夏竹犹豫了一会儿,说:「四年前,春花男僕仲席死的那一天,我看见你从禁地里走出来了。」 我心一跳,看到夏竹闪烁不停的目光,忽然有了一种猜测。 夏竹是在套我话! 如果她真看见我从禁地里走出来,必然也能看见我的丫鬟和男僕跟我一起走出来,比起从我身上问话,从成沁和温明身上岂不是更容易? 但夏竹没有,那就只有一个原因----她根本不知道我是否从禁地里出来! 我嗤笑了一声:「夏竹姐,你在说什么,媚烟听不明白。」 夏竹盯着我:「媚烟。你明白我的意思。」 看我沉默不语,她继续道:「你该不会以为春花男僕的死真是女鬼造成吧,我打听过了,自从十年前发生了闹鬼事件,后面的这十年间,其他人进入禁地都没事,怎么轮到了她男僕就出事了?」 夏竹伸手抓住了我的手,很用力,仿佛在抓着一根救命稻草:「媚烟,快告诉我,那天禁地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看见了什么!」 我吃痛地叫了一声,这叫声把外面守着的成沁引了进来,成沁赶紧跑来松开夏竹抓着我的手。 她挡在我身边警惕道:「夏竹小姐,我家小姐身子体弱,经不起你的一扯一拉。」 我装作生气道:「成沁,送客。」 夏竹不愿放弃,「媚烟,只要你肯告诉我----」 「夏竹姐说什么胡话!」我打断她,拂开了成沁,看向她:「夏竹姐。媚烟也很想知道那件事,要不换你来告诉我,你那天看到了什么?」 不等她回话,我又对成沁说:「成沁,把夏竹姐好生给我送出去,一定要把她送、到、门、口。」 我重重咬着那几个字,成沁领命,将不愿离开的夏竹给赶了出去。 温明从一处屏风内走了出来,看着我担忧道:「小姐,夏竹是否已经知道是春花杀死了仲席?」 「她不知道!」我肯定道。 我躺在床上,手里把玩着烧的正烫的铜炉,眼里闪过一抹精光:「等着吧,夏竹肯定还会有动作,我更好奇的是夏竹怎么忽然要开始对付春花了……」 第二日,我早早起身,穿着好几身衣服,披着华丽厚重的兔毛袄子,一张小脸苍白的就像纸片人一样。 寒冬飘雪,就算身上穿的再多,一接触冷冷的空气身子就会泛痒。 我叫成沁特地给我抿了红脂,让我的气色看上去好一点。一出李园,四个壮汉和一顶轿子已等候在外。 我认出了他们是昨天抬我回来的男子,便问道:「你们站在这里干什么?」 其中一位男子回道:「媚烟小姐,阿娘今早起来看天空飘雪,怕你身子寒受不住去春园的路,特地命我们好好守在这里,等你出来了把你抬过去。」 我紧了紧手,心中不屑阿娘这种手段,面上却装作一副欣喜的样子,「阿娘待我真好,既然这样,还不快快把我抬去春园!」 我脚步一跨,就坐到了轿子当中。 轿子里真是软和,比昨天回来时内里还加上了软垫,坐着的地方还摆了好几个烧的正旺的汤婆子,厚重的帘子一放,冷风和雪再也落不到我的身上。 也不知是不是阿娘有意吩咐过,这顶轿子走的极慢,路上不断有各园的丫鬟进进出出,都看见了我这顶轿子。 我一路被抬去了春园,是当日那位吩咐我去倒夜香的嬷嬷接待了我。 嬷嬷的腰似乎更加弯了。头髮上窜地冒出了几根刺眼的白髮,她卑躬屈膝地看着我,讨好道: 「媚烟小姐,春花小姐吩咐了,你一来直接到明晨阁就好,说是这阁楼书多,又是向阳之地,对你的身体很有帮助。」 我掀起布帘,抬脚刚要从轿子里下来,嬷嬷急忙道:「媚烟小姐,这可使不得,老身就再前面带路,你坐着轿子一路去到明晨阁就好。」 没等我拒绝,嬷嬷已经走出好几步远,抬着轿子的壮汉也没等我吩咐,稳健有力地让轿子向前移动。 这月我两次入春园,两次都是截然不同的待遇,这一刻,我感受到了虞美人里阿娘的权威。 要你生,你就生,要你死,你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轿子停在了明晨阁内,我掀开帘子下去,厚重的热气扑面而来,只是站了一会儿就感觉浑身发热。 壮汉禀告我说晚上会在阁外守候,亲自把我送回李园,我拒绝了,四个壮汉就齐齐跪在我面前,说这是阿娘旨意,若是做不到他们就会被受罚。 我无语凝噎了片刻,终是点了点头。 壮汉退下,嬷嬷帮我脱去厚重的袄子,又给我打来热水沖茶,一切都弄完后,嬷嬷准备退下时,我叫住了她。 「这位嬷嬷,请等一下。」我走到嬷嬷面前,嬷嬷朝我躬了躬身,不敢抬头看我:「媚烟小姐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我拉住嬷嬷的手,道:「媚烟心里清楚,那日嬷嬷并不是有意要媚烟为难,你只是奉了春花姐姐的意思。嬷嬷还好心地给我指路,媚烟心里一直都记得那份恩。」 嬷嬷身体一颤,赶紧跪在了地上:「媚烟小姐这么说可折煞嬷嬷了,当日是嬷嬷不好,不关春花小姐的事,一切都是嬷嬷的错,望媚烟小姐不要怪罪春花小姐。」 嬷嬷抬起手就给自己扇耳光,我惊讶地看着她,等我回过神来,她已经扇了自己好几个耳光,脸都肿了。 我赶紧用手捂着她的脸,同是蹲下了身子,头却凑到她耳边道:「嬷嬷无需如此,媚烟明白的,春花并非好主子,我找个时间把你给弄出去。」 嬷嬷身体一颤,脸色不变,仍是低着头说:「媚烟小姐,一切都是老身的错,求你别怪罪春花小姐,要怪罪什么全都冲着嬷嬷来……」 「好啊!媚烟,你的胆子见长啊!我刚一来,就看到了你在欺压我的奴僕。」春花穿着一身薄衫走了进来,挑着刺说道。 我哼了一声,把嬷嬷给扶了起来,将她推向了春花那边,「不就是一个奴僕么,你之前可是说了,丫鬟奴僕任由我处置!」 春花把嬷嬷推到另外一边,「是,我园里的任何一个丫鬟都任你处置,但这个嬷嬷却不行,她可是我向阿娘求来的。」 我怀疑地瞥了嬷嬷一眼,斜着眼睛看向春花,仿佛在说:你求来的就是这么一个废物? 春花眼睛一眯,受不得刺激地说道:「这位嬷嬷精通身子调理,会医术又会管理奴僕,自然值得我去求!」 春花与我争了这么多年,早就练会了一身处变不惊的本事,但唯独面对我,还是很容易被我一些动作给挑起怒火。 「哦!」我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看向春花意味深长道:「原来竟是会医术……」 春花脚跺了跺脚,咬牙道:「媚烟,我告诉你,你别想打我这位嬷嬷的主意,我绝对不会把她给你,这可是我花了好大的心思求来的!」 我冷笑,学着春花平常喜欢的动作双手环胸,盛气凌人道:「我是在你春园里落了病根,你不让没关系,我亲自去向阿娘说,看阿娘是向你还是向我!」 「你!」春花眉头一竖,转过身去不再与我争论,而是推着嬷嬷往外走。 我笑了笑,优哉游哉地坐在正中央的主位上喝着茶,不一会儿,春花脸色难看的回来了,我瞅了眼,怪不的难看呢,原来是秋月也来了。 秋月一来明晨阁,就四处挑刺,什么这花味道太浓了啊,熏死人了;这书灰尘太多了啊。咳死人了;这茶桌太老旧了啊,放一些东西就会散架…… 好好一个布置还算靓丽的明晨阁,被她说的一无是处。 春花坐在一旁,脸色越来越臭,直到秋月说完最后一句话,她终是忍不住站了起来,怒视着秋月道: 「秋月,照你这么说下去,我这明晨阁岂不是连老鼠也不愿意住?」 秋月若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双目诚恳地看着春花:「没想春花姐姐如此有自知之明,也懂这阁楼的寒酸。」 「砰!」地一声,春花的手狠狠拍在了茶桌上,桌上的茶杯全都往上跳了跳。 秋月挑眉笑道:「怎么,春花姐姐这是被说中了真相,恼羞成怒了么?」 春花盯着秋月,忽然笑道:「秋月,你别以为自己有多好,昨天你跑来我春园大闹一通,我忍你。今日你跑来明晨阁当着媚烟的面跟我闹,那你敢不敢把你昨天对我说的话全都对媚烟说一遍?」 我眼里若有所思,看向了秋月。秋月神色不自然地别开了头去。 她坐在了另一个椅子上,「今日我是来替阿娘督查你的,看媚烟姐有没有在你这里受到欺压,而不是来吵架的。」 刚好外面有丫鬟进来,手里端来了一叠点心。 小巧的糯米糰子被做成了圆圆的花瓣样式,里面还包有各种馅料,看着很让人赏心悦目。 丫鬟端放下点心后,并没有退下,而是朝着我的方向下跪,头重重地磕在了地上,紧张结巴道:「求媚烟小姐责罚。」 我挑眉,「把头抬起来给我看看。」 丫鬟身子狠狠一抖,缓缓地将头抬起来给我看,我眼睛一眯,认出了这位是给我指倒夜香远路的丫鬟。 春花在我耳边笑道:「媚烟,当日我惩罚奴僕的时候,这个小丫鬟恰好出去採购,不在春园,所以我就没来得及罚她,今日我将她送给你,你想要怎么罚都行。」 我还没说话,那位小丫鬟就已承受不了压力地拼命磕头:「媚烟小姐,奴婢不、不是故意给你指远路的,当、当时你出现的太过突然,我手一抖,就随意地指了下……」 「媚烟小姐,求您放过奴婢,奴婢愿意为您做牛做马,奴婢、奴婢可以给你试药,给你试各种养颜美容的药,可以给你试毒----」 「够了!」春花一声怒喝,手中的茶盏正正扔到了丫鬟的头上,丫鬟惨叫一声,眼角被砸出了血来。 春花冷然道:「莫要再疯言疯语,我已经把你给了媚烟,媚烟想怎么处置你就怎么处置你,你再乱说下去,我就拔出你的舌头去餵狗!」 丫鬟捂着眼睛,鲜血从她的手指缝里流了出来,真是红啊,红的耀眼…… 我深唿吸了一口气,开口道:「既然这丫头诚心悔过。这次就算了吧。」 「不行!」 一旁的秋月站了起来,挑衅地看了春花一眼,再看着我:「媚烟姐,春花姐既然把这个犯错的奴僕任由你处置了,我们怎么好辜负她的一片心意。」 我明白秋月是故意的,这个奴婢曾经是春花的人,她就是要在春花面前故意折辱这个奴婢,让春花感到耻辱。 我心越来越凉,面上淡漠:「那你想要怎么做?」 秋月故意走到春花身边,问道:「春花姐,你说要怎么做啊?」 春花冷哼了一声,拳头紧紧握着没说话。 秋月又道:「我忽然想起了小时候阿娘惩罚我们的拶刑,明明只是几根圆圆的小木棍,怎么就让人如此痛苦呢?哦,我想起来了,春花姐还没受过一次拶刑吧?」 秋月嘆道:「到现在,我有时做梦都会梦见小时候被拶刑惩罚的场景,那悽惨的叫声真是让人心惊,春花姐姐,不如我们就用拶刑如何?」 秋月直接略过了我,跟春花对话。 春花冷冷地看着秋月。「随便你。」 秋月呵呵一笑,让丫鬟拿来了拶刑的工具。 我看跪在地上的丫鬟眼睛还在不停地流血,她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指被套在了木棍之中,被堵住的嘴巴「唔唔」地叫个不停。 那裂了点眼角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眼珠子仿佛要从里瞪出来那样,眼角处的血流的更多了,那么的红,那么的刺目…… 秋月命丫鬟轻轻地在木棍上一扯一拉。 「唔!」丫鬟仿佛在用身体吶喊着,颈间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我捏了捏手,再次深深唿吸了一口气。 秋月一手拉着春花,另一手指着闷声叫的丫鬟,谈笑风生地跟春花讲话,被迫春花看向那丫鬟。 我看着她们两个,春花面无表情地看着丫鬟,而秋月则是掩面捂嘴偷笑。 「唉,可惜她的嘴给堵上了,真想听听她尖叫的声音,春花姐姐你说呢?」 我闭上了眼睛,耳边秋月的笑在脑海里不停迴荡,从何时起,我从小到大一直护着的孩子。竟变得如此心狠手辣了。 是我太愚昧一直没发现,还是这个孩子演技太好了? 春花声音微冷:「秋月,我这丫鬟已经送给媚烟了,她想要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不用问我,我没任何意见。」 秋月笑道:「春花姐姐怎么如此说,好歹这丫鬟也与你有过主僕情谊,你自然也有是权过问的。」 耳边又传来了丫鬟的闷哼身,我的唿吸忽然加重了起来,胸口上下起伏,手也紧紧地捏着桌子一角。 春花第一时间发现我不对劲,赶紧命丫鬟停下:「快点停下!」 秋月得意地说:「不要停,给我狠狠地拉!」 春花倏地站起来抬手扇了春花一巴掌----「啪!」 力道大的,整个室内都迴荡着这声音,「秋月,媚烟见不得这些,赶紧停下来,否则她又要晕过去了!」 秋月被打的有些懵,手捂着脸转头看着我,我深吸几口气,继续装作胸口剧烈起伏。 下一秒。秋月慌张的声音响起:「快停下,把这个丫鬟给我拖出去,快点停下!」 我心一松,直接闭上了眼睛----装晕。 秋月焦急声音响起:「这可怎么办啊,要不我们去叫大夫吧?」 春花呸了一声:「要叫你去叫,我可不叫,阿娘若是问下来,你一力承担。」 秋月愤怒道:「春花,媚烟姐可是在你这里出事的!」 春花嗤了一声,话语里有着浓浓的幸灾乐祸:「她的确是在我这里晕的,可是谁执意要当着她的面对这个丫鬟行刑的?」 秋月的声音立刻静了下来,春花的声音非常清楚地传到我耳里。 「秋月,你昨天跟我说,你喜欢的人是五皇子,五皇子也对你有意思,论飞上枝头做凤凰,你会是我们之中最高贵的那一个。哼!你当我不知道五皇子也对媚烟有意思么?」 「假仁假义,媚烟有你这样的朋友我都感到悲哀!」 「砰砰!」随后一阵开门关门的声音响起,室内趋于一片平静。 我紧紧地闭上双眼,春花说的话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又一遍,我的心里一片苦涩,可眼睛却再也不会流泪了。 泪腺早就哭干了,再怎么感到痛心,也不会流了。 夏侯冽……秋月……她们两人,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夏侯冽对我那独有的清浅笑意,又是否在别的女孩身上绽放过…… 闭着眼睛胡思乱想了许久,我最终心烦意燥地睁开了眼睛,爬起身披着件暖和的袄子走了出去。 外面的雪一直在下,地上都积了层厚度,我瞧见门前不远处的地面上有个大大的凸起,心里一想,猜到那里估计是有个丫鬟。 我嘆了口气,命在外守门的奴僕把这个丫鬟给抬到别处去,尽可能地救回她。 奴僕应下,叫来了几个奴僕把丫鬟给挖了出来,我看着他们逐渐远去,心底一片淡漠。 「媚烟,你心肠真好。」夏竹的声音忽然响起,我回头一看,发现她不知何时站在了我的身边。 「春花肯给你来这里?」我问道。 夏竹眼底带着一抹笑意:「搁平常时她肯定不会让我进的,但今日情况特殊,她和秋月正在阿娘那里挨训呢。」 我笑了笑:「是你通风报的信?」 夏竹不以为然地摇头:「我这不是通风报信,而是引她们离开的手段罢了。」 夏竹话语一顿,继续道:「她们不离开,我怎有单独和你说话的机会?」 我脸上的笑意收了起来,直直地盯着她:「夏竹,我说过,我没有春花的任何把柄。」 夏竹固执道:「媚烟,你一定有。」 「你从哪里看到我有,别说四年前看到我从禁地里出来,那天我根本连禁地都没去,这点我的丫鬟和男僕都能替我作证。」 夏竹咬了咬唇,喃喃道:「媚烟,我曾经看见你去过禁地,还平安无事地出来了。」 我心一跳,我频繁出入禁地那段日子,就是跟夏侯冽互相见面的日子,依夏竹这种反应,应是没见到过夏侯冽的。 夏竹的手忍不住抓住我:「媚烟,既然你从禁地里出来都没事,为什么春花的男僕一进入禁地就出事了?她的男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扯开她抓住我的手:「这种事情我也不知道,我是去过禁地,也只是太过好奇随便走走,不敢深入,没准她的男僕真的是被鬼杀死的。」 「不可能!这种话说出来,连你自己都不信,我的直觉告诉我,你一定知道些什么,媚烟,求你了,求你告诉我!」夏竹再次抓住我的手哀求道。 她的眼里透着一股病态的偏执,我不想去招惹她,再次扯开她的手,「我什么都不知道,夏竹,你去问别人罢。」 刚想离去,哪知下一秒,夏竹竟然跪在了我的面前。 夏竹挡住了我离开的道路,她脸上流下了两行清泪,眼睛红红的:「媚烟,算我求你,我真的很需要春花的把柄,算我求你了,媚烟!」 她向我下跪还不够,脑门还磕在混着雪水冰凉的地面上,「砰砰砰」的声音一直没停。 「算我求你,媚烟,求你告诉我,你一定知道些什么,算我求你……」 遇到一个神经病是什么感受,就是我现在的感受,我深唿吸一口气,感觉被一个神经病偏执狂给缠上了。 「夏竹,我不知道春花的秘密。」我坚定说道。 夏竹停下了磕头,抬起头看着我,我这时才发现她的脑门被磕破皮渗出了血来,血丝挂在上面有些恐怖。 她咬了咬唇,双手放在了肚子上,眼里满是希冀和悔恨:「媚烟,求你帮帮我,我、我已经有了洛公子的孩儿了!」 我身子一颤,惊得退后了几步。 夏竹爬着到我身边,手用力抓住我的腿,嘶哑道:「媚烟。我没有退路了,我没有办法了,只有你能救我,只有你!」 「夏竹,你疯了,今年阿娘就要对你和春花进行恩客梳拢,让你们正式接客,你清白已失,失去了价值,阿娘不会放过你的!」 我想要踢开她,忽然想到她肚子里有个孩子,只能任由她抱着。 夏竹死死地抱着我不说话,就像是在抓着一颗救命稻草。 沉默了半晌,我又道:「夏竹,我没有春花的秘密……」 「你有!」夏竹哽咽道:「我不止一次看见你去禁地,我还曾悄悄地跟在你后面,虽然我不敢往深走,但你去了好几次都安然无恙,为什么春花的男僕进去了就会出事!」 「你一定知道禁地里的秘密,春花的男僕绝对不是被鬼杀死的,我见过他的伤口。是尖锐的东西插进去脖子里致死的,你告诉我,是不是春花拿簪子杀死了她的男僕?」 我心一跳,细细地打量着夏竹,她一脸希冀地看着我,这让我明白,其实刚才她说的那番话全都是猜测。 前世听过一句话,最了解你的,不是爱人,而是你的敌人,夏竹还真真是应了这句话。 我心一定,蹲下身子将夏竹给扶起来,低声道:「夏竹,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我能很肯定地告诉你,我不知道她的男僕是怎么死的,否则我就天打雷噼!」 夏竹眼里顿时一片晦暗无光。 说着谎话,我的内心却很平静,古代重视诺言,但我的灵魂是现代人,在现代一天到头起码要讲上百句谎话。早就习以为常地撒谎了。 夏竹的手无力地垂在了地上,我解开束缚得以离开。 走动间,我忍不住回头一看,看见夏竹躺在地上,两只手摸着肚子看着那灰濛濛的天空,眼里全是绝望。 我忽然想起了冬雪,四年前,冬雪也是抬头看着天空好久……好久…… 我停下了离开的脚步。 转过身子,我走到夏竹面前,蹲了下来:「就算知道春花的秘密,你要怎么做?你怀了洛公子的孩子,阿娘不会放过你的,而且那洛公子----」 我话一顿,「他也不见得喜欢你的孩子。」 夏竹先是眼睛一亮,随后一阵苦涩自嘲:「媚烟,我知道的,跟公孙晧一样,洛公子也是名门望族,他们家族肯定不会接纳我的。」 「可是,媚烟,我不甘心!洛公子其实早就厌烦了春花,如果不烦她,又怎么会找上我,他对我说,如果不是曾经对春花发下誓言,他早就一脚踹开了她!」 「春花是一株只能远观近看就俗气无比的牡丹,只有我,只有我才是他的解语花,他更喜欢的人是我!」 「凭什么!凭什么好处全都给春花得了去,就因为那劳什子的誓言!」 夏竹有些疯狂地吶喊,她再次从地上爬起来抱住我的腿:「媚烟,我求求你,只要你帮我,我一辈子都会对你言听计从,我怀上了他的孩子了,我没有退路了……」 我从她眼中看到了一个女人陷入爱情中的疯狂,以及对春花浓重的恨意。 我缓缓开口:「你确定,要知道春花的秘密?」 夏竹毫不犹豫地点头。 我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白瓷瓶,问:「知道蛊虫吗?」 夏竹脸色一白,颤抖着身子说知道。 我从瓷瓶里倒出了一颗黑色药丸,递到夏竹面前:「我的确知道春花的秘密,但秘密嘛。都需要等价的筹码来交换。」 「夏竹,你没有什么好给我的,除了你身上这条命。」 我见夏竹的身子抖得厉害,笑吟吟地说:「夏竹,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不会让你失去性命的。你也说了,我心善,怎么捨得让姐妹去死呢?」 夏竹惊恐地看着我,双手捂着肚子,泪水四溢。 最终,她伸手拿过药丸,一口吞下。 名为嫉恨的蛊,就此埋下。
第49章 有没有心 夏竹在秋月和春花回来前就离开了。 我看着她一个人在风雪中如履蹒跚的走着,谁能想到,那厚重的袄子之下,竟然还遮着一个刚开始孕育出来的小生命。 我就这么站在门口直视着前方,不知站了多久,秋月和春花也回来了。 秋月连忙把我拉入了明晨阁内,问我身体是否还不舒服,需不需要请大夫。 我摇头说不用,春花见我们互动,冷哼了一声,也没多说一句话。 看来她俩被阿娘严厉敲打了一番,竟然难得和谐共处了起来。 临走时,我又坐上了来时的那顶轿子,秋月与我一同回去,也跟着坐上了轿子。 在轿子就要抬起时,外面的春花忽然把轿子的帘子掀开,看向我道:「媚烟,给你一句忠告,好好看看身边的人,别让以前的感情给弄瞎了眼。」 秋月怒视着她:「春花,你这是什么意思,你----」 我伸手按住了激动的要下去找春花的秋月,看向春花道:「谢谢提醒,春花,我也给你句忠告,洛公子并非良人。」 春花的脸色瞬间变为一片青紫。 秋月轻轻地笑了,这笑声似嘲似讽,让春花彻底爆发了开来:「媚烟,我不需要你来提醒我!我在怎么样,也好过你这个连公孙府都进不去的女人!」 秋月反讽了一句:「说的自己好像就能进入洛公子府里似的,同样都是为人妾侍,有什么好比的,有本事就让人明媒正娶抬进正门!」 轿子缓缓抬了起来,我坐在温暖的轿内,依稀还能听到春花恼羞成怒的喊叫。 我低垂着头,嘴角轻勾,莫名想到了春花气的跳脚的样子。 真是好笑。 秋月拉着我的手,兴奋地说个不停:「媚烟姐。你看当时春花那脸色,别提多好看了,果然,还是只有你治得了春花,什么洛公子,我看……」 她跟我分享着看春花笑话的喜悦,我也跟着笑了起来,只是在秋月看不见的地方,眸底却是一片薄凉。 呵……生活就是一场戏,演的最好的人,才能活到最后。 接下来几天,我都坐着轿子去春花的春园,几乎所有园子的丫鬟奴僕都知道那顶轿子是阿娘赏赐给我的。 他们都明白,我名义是春花的奴僕,但实际上还是阿娘看中的姑娘。 连带着我去春园的待遇也越来越高,每当轿子走过,春园的丫鬟奴僕都会跪下,说一句媚烟小姐好。 我知道这是春花的主意,她始终怕我去向阿娘告状,我是在她这里出事的,阿娘想怎么责罚都不为过,如果上次被责罚了也好,偏偏她被我给救下来了。 阿娘的心里就会一直惦记着这件事,而我过后还得待在她的园子里,一旦我有什么不顺心的藉故去阿娘那里发作,春花要面临的怒火只会比上次更多。 我去了明晨阁,命丫鬟叫春花过来。 春园现在求神拜佛似的供着我,就连春花,也是对我多般忍让,不一会儿,她就来到了明晨阁。 我挥退了丫鬟,笑吟吟地对她说:「春花姐,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向你保证,你把那位嬷嬷给我,我绝对不会去找阿娘。」 春花脸色难看了起来,咬着牙说:「嬷嬷绝对不会给你的,她是我----」 「我知道她是你好不容易求来的!」我打断道,眨着无辜的眼睛看向她:「但怎么办呀,我也好想要一位精通医术又会管理的嬷嬷。」 春花盯着我,「如果你想要,我可以去向阿娘为你求一个过来。」 我赶紧摇了摇头:「去向阿娘求一个多麻烦啊,我就想要你这个,你这位嬷嬷合我眼缘。」 没等春花开口,我继续道:「唉,如果你不肯给我,那我就只能告诉给阿娘听了。」 我抬头四处看了看,「你这明晨阁啊,的确如春花所说的那般,灰尘又多气味又臭,连老鼠都不愿住下去呢。」 春花狠狠瞪着我,两只手紧握成拳,「媚烟,你在威胁我?」 我对她展颜一笑:「春花姐,媚烟的要求这么简单,怎么能算是威胁呢?」 春花忽然笑了,眼底一片森寒:「好,很好,既然你如此想要这个嬷嬷,我就成全你。」 我把手放在嘴边轻咳了几声:「春花姐,嬷嬷身体差,记得让她多挑几件衣服过来李园,我见不惯身体太差的,更见不惯血。我啊,一看见血,又会晕了。」 我这是在警告她,如果嬷嬷被她折磨了,缺胳膊断腿地送过来,我还是会去阿娘那边告状。 春花目光闪烁了一下,当场甩袖离去,声音远远传来:「我春花自然不会做如此小人之事,给你就给你个完完整整的!」 当晚回去李园,随行的还有一位嬷嬷和一位眼角有伤疤的丫鬟。 我见到这丫鬟,眉头微蹙,有些熟悉。 丫鬟主动跪下,多谢我的救命之恩。 我这才想起来,原来这丫鬟是那位被秋月实施拶刑的丫鬟。 我淡淡地看着她:「起来罢,我不是你的救命恩人,说起来,你会弄到毁容甚至差点眼瞎,有一半都是因为我。」 丫鬟瑟瑟发抖,身子在冷风的吹拂下仿佛都要被风给颳走,「奴婢绝无这种想法,奴婢清楚的记得,媚烟小姐原本是不想惩罚我的,是秋月小姐,硬要让奴婢----呜!」 这小丫鬟再也说不下去,只有哽咽。 我抬起她的头,从她的眸子里看到了一股恨,这股恨意虽小,却埋在心里扎了根。 我问道:「你恨秋月?」 丫鬟眼神闪烁了几下,不敢看向我,畏畏缩缩道:「奴婢不敢,奴婢绝对不敢怨恨小姐……」 「我允许你怨恨她!」我打断她的话,亲手将她扶了起来。「好好替我做事,终有一日,我会让你受到的痛苦全都还给你想要还的人。」 丫鬟的身子更加抖了,她不顾我的搀扶再次跪了下来,头往地板上重重一磕---- 「奴婢愿意为小姐做任何事!」 嬷嬷站在我身后一语不发,默默地看着这一幕。 用膳时分,我挥退了丫鬟单独跟嬷嬷用膳,嬷嬷坚持主僕身份,不肯在我对面坐下,我无奈给她在旁赐了个小饭桌。 吃到一半,我还没提起话题,嬷嬷就先放下了碗筷,看着我说道:「小姐今日急躁了。」 我也跟着放下碗筷,「怎么说?」 嬷嬷道:「那个丫鬟心底未尝没有怨恨小姐的心思,你太快将她收为己用了。」 我笑吟吟地看着嬷嬷:「我自是信得过嬷嬷看人的目光,如果这个小丫鬟对我怀有怨恨,嬷嬷也不可能过来的时候还带着她。」 嬷嬷脸色微变,抬起头来细细打量着我的眉眼:「小姐果然聪慧。」 我站起来走到嬷嬷身边,「嬷嬷,春花不懂你的价值,既然我从春花那边要了你过来,自然会好好待你,嬷嬷可放下心来在李园里常住。」 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虞美人里阿娘一手遮天,我事先叫温明查探过,能在虞美人里活了将近二十年之久的嬷嬷,只有眼前这一个。 嬷嬷如果是阿娘的人,阿娘肯定不会放她离去冷心楼,毕竟嬷嬷在虞美人里待了这么久,知道很多陈年秘闻,但她偏偏不是阿娘的人,还被阿娘不在意的送给了春花。 可见嬷嬷平日都低调行事,一点都没引起阿娘的注意,是个有本事的。 嬷嬷垂了垂眸子,面上无悲无喜:「老身入了李园,自然就是媚烟小姐的人了。」 很老油条的说法,我也不在意。 这位嬷嬷既然已经入了李园,我有的是时间让她心向于我,再说了,就算得不到她的忠心,她的医术和管理能力也足以解决李园许多问题。 如果之前全是我的猜测,那第二日我醒来,在李园里走了走,却是切切实实体会到了有一个经验老道嬷嬷的好处。 园中破败的枯枝杂草被嬷嬷指使着丫鬟男僕给拔掉,种上了鲜嫩的花卉,我四处看了看,不仅这一处,就连室内多个摆件也变动了布局位置。 在房内走动间,给人感觉更加宽敞,我平日里不喜薰香,却在房间内闻到一缕幽香,找了找,原来是成沁给我摘了腊梅放进了瓶子里。 我心情大好,中午特意从春园赶回了李园,打算跟奴僕们一起用膳。 嬷嬷阻止了我,说礼不可废,主子就是主子,僕人就是僕人,万万不可在一个蓆子上吃饭。 我也不生气,温和道:「那我给你们特别赐坐,在我旁边的桌子上赐下一张小桌子,你们坐在那边吃。」 嬷嬷犹豫了一下,这才点头答应。 其实我很喜欢这种平淡悠闲的日子,嬷嬷说李园人少,建议我添点人手,我嘆了口气,拒绝了嬷嬷的提议。 这人一多啊,就容易出乱子,也容易被人钻空子。 嬷嬷似是明白我的考量,跟我说:「现在我们几人还能应付得来,但往后可就不行了。」 我抬头看着窗外:「嬷嬷,往后……往后的日子我都没有着落,还是先顾着现在吧。」 嬷嬷安慰我:「媚烟小姐,日子都是人过着出来的,你想要过得好。自然就会越过越好。」 我正要说些什么,成沁忽然在外喊道:「小姐,阿娘的大丫鬟有事来找您。」 我心一凛,让阿娘的丫鬟进来。 丫鬟跟我说,有客人指名道姓要我去伺候,如果不去,就要大闹虞美人。 那位客人身份颇大,阿娘也拒绝不了,要我快去准备过去一趟。 丫鬟走了,成沁赶紧进来给我梳妆打扮。 我脸上一片愁容,眉头紧紧皱着,阿娘说过只有公孙府的怒火消了,才会恢復我姑娘的身份,怎么现在又让我以姑娘的身份出去接客? 嬷嬷想了想,道:「媚烟小姐,你仔细想想,阿娘把你贬为丫鬟,是因为什么,现在让你出去接客。肯定是跟你被贬的那件事有关。」 我眼睛一亮,朝嬷嬷福了福身,「谢谢嬷嬷指点。」 去到了虞美人里,我本以为阿娘会让我见公孙晧,心里正想着要如何应对过去,没想去到了四季阁,接待的人竟然是那位周大人! 阿娘正赔笑着坐在周大人身边,一双丰腴柔柔地蹭来蹭去,我看了心底微微泛起噁心,简直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几年不见,这位周大人肥的更加厉害了,整个人看上去就是一座人型肉山,眼睛小的只剩下一条缝,但那肚子却比怀胎十月的孕妇还要大两倍。 阿娘见到我,赶紧挥手让我过来:「媚烟,快点来,这位是正五品大官周大人,你还有印象不,四年前你曾招待过他。」 阿娘重重咬着正五品这三个字。为的就是提醒我不可得罪他。 我娇笑地坐到周大人另一边,谄媚道:「周大人生的英俊潇洒,媚烟自然是记得的。」 周大人如缝隙一般的小眼睛看着我,意味深长道:「没想媚烟小姐竟然记得我,我还以为我会成为你一生的梦魇呢。」 阿娘笑着锤了锤周大人的胸脯,「啪啪」两声似是打在肉团上发出闷闷的响,「周大人真爱说笑,你怎么会成为媚烟的梦魇呢?」 「是啊,媚烟不仅记着你,还总是在梦里梦见您呢。」我赶紧接下去,心不由跳快了起来。 周大人看着我,「哦,你竟然还会梦着我,没想你这小贱人竟然喜欢那种口味,啧,要不我今日就----」 「哦,对了,媚烟记起来了,当日招待周大人和王公子的时候。公孙小姐还曾女扮男装过来虞美人里熘达呢。」 我打断他的话,笑吟吟地看着他:「不知周大人可有印象?」 阿娘察觉气氛不对,眼神在我们两人之间扫来扫去。 我的手微微捏紧,手心里都出满了汗,四年前公孙颖能让周大人闭嘴,四年后我提起她的名头,不知对周大人还有没有用。 过了半晌,周大人缓缓开口:「哦,公孙家的小姐,我记起来了,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 「四年前的事情那么远,人哪能记得这么清楚?」阿娘笑着打圆场,拿起了一杯酒递给我,「媚烟,周大人从京城赶来,特意来虞美人找你叙旧,你可要好生招待。」 我接过阿娘的酒,朝周大人抛了个媚眼,柔柔道:「周大人,媚烟向您敬一杯,祝您步步高升娇妻美眷入怀。」 我一口喝完,又赶紧倒了一杯酒给周大人,我能感觉到他阴冷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但当着阿娘的面,他还是接过了这杯酒,一口饮尽。 阿娘笑着起身离开,说把地方让给我们,再次叮嘱我要好生招待这位客人,我笑着应是。 等阿娘走后,我的热情立刻淡了下来,隔着周大人好几步落座。 周大人嗤笑一声,「果然是个小贱人,真后悔那天没有直接弄了你!」 我对他露齿一笑:「多年不见,周大人满口荤话更胜从前。」 周大人眼睛微眯,本就小的眼睛更加小了,仿佛是肉脸上的两个小点,他大手一伸,就把我的衣服给拽住。「小贱人,你真以为我不敢弄了你?!」 我装作镇定道:「周大人年纪大了,可能忘了当日还有公孙小姐在场了,旧事重提,不知公孙家族你打算如何应对?」 周大人哈哈大笑,狠戾道:「贱人,谁说我要旧事重提,那件事过去就过去了,死了一个王二,换来了我的高升,你真当以为公孙家能只手遮天?!」 他恶狠狠地盯着我:「今日不提以前之事,你一个虞美人姑娘,当众拒绝客人的要求,若是传出去,别人会如何看待虞美人?」 他把我拽了起来,力气大的我根本反抗,我的头髮被他抓住,头「砰」地一声砸在了桌上,「今日这酒,你不喝也得喝,不想陪也得陪,别妄想有人会救你!」 他满脸肥肉的脸贴到我面前,我第一次看见了他那双小眼睛里的情绪,阴狠残暴,「你的好阿娘还没告诉你吧,她已经答应把你卖给我了。」 我心重重一跳,大脑瞬时一片空白,阿娘答应把我卖给了他?! 怎么可能……不,不会的……我明明还有更大的价值,卖给周大人阿娘可是亏了…… 「四年前我没玩死你,今日看还有谁能救你!」他怒喝道,将一壶壶酒倒在我的脸上,辛辣的酒液灌入了我的嘴中、鼻中,我近乎窒息的不能唿吸。 我身体拼命挣扎着,不顾头髮被撕扯着的痛苦,逃,使劲儿逃! 我要逃出这个地方,不能落在周大人这畜生手里! 我的激烈反抗让周大人一时不察松了手,我脸上一喜,用尽全身力气跑去门口。 我要把门打开,却绝望的发现这门竟然上锁了,我用尽全身力气去撞门,但门纹丝不动。 周大人诡谲的笑声从身后响起:「嘿嘿,没有用的,你逃不了的,你的好阿娘真是识趣,不仅帮我把门给锁了,还提前准备好了药!」 我身子重重一颤,一股无法抑制的热意此时从心头窜起,蔓延到身体的各个角落。 我哆嗦着身子靠在门边,绝望道:「不,不是这样的,阿娘不会如此待我,不……」 周大人一步步向我走来,他笑的特别兴奋,就连眼睛都闪烁着一股异样的光。 他拽着我,把我扔到了房里的一张粉色鸳鸯床前。自己则坐在了床上,一点点地褪下衣衫。 「贱人,这药真是勐,你不是要当贞洁烈女么,你不是不想伺候我么?我就坐在这里,看你还能撑多久!」 周大人大声地笑道,最后说的话在我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迴荡----「我要你亲自爬上床求我!」 又有一股火从心头窜起,烧的我全身酥麻难耐,我神志不清地看向周大人的方向,那肥猪般的身体出现了一个重影,里面竟然是五皇子夏侯冽的模样。 我的思想拼命遏制我不要往前走,但我的身体却不受控制,一步、一步地朝床上那人走去。 某一瞬间,我狠狠地咬了咬舌头,一股钻心的疼痛传来,我恢復了一丝清明,抱着浑身都在抖的身体赶紧跑到最角落去。 不要过去、不要过去、不要过去…… 思绪渐渐又混沌了起来,一股性感要命的声音从我耳边传来:「媚烟,过来我这里。媚烟,快点过来我这里……」 我似着了魔一般,循着声音踉踉跄跄地往前走,之前被我费了好大力气放在路上的椅子,一个又一个地撞在了我的膝盖上被我踢向另一边。 一个酒杯被我踩到脚下,我摔倒在了地上,床上那人的唿唤声更加急促了,我想要站起来,身体却软软的没有力气,就动了动腿一点点地爬过去。 「来啊,快点来啊……」 我的手按到了地上的簪子,簪子划破了我的肌肤,那抹刺痛仅仅只是让我停了一下,随后我又继续往前爬。 终于,我的手触摸到了床,摸到了床上那人。 周大人兴奋地叫着:「我让你当贞洁烈女,我让你矜持,真该打开门让所有人都看看,你是有多么的sao浪!」 「让人看看,你这sao女如此饥渴,用腿爬都要爬上我的床!」 我在心里拼命怒吼着不要过去,但身体一点都不受控制,眼睁睁看着自己攀附在那肥猪的身上,我闭上了眼睛,眼角划过一抹泪水。 「砰!」关键时刻,门被人砸了开来。 「媚烟,你是不是出事了?」公孙晧紧张的声音传来,我被吓得身体一抖,抬头看过去,看见夏侯冽在公孙晧身后站着。 我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能朝他无声的张嘴:救我…… 公孙晧读懂了我的唇语,在我思绪混沌间,身上这男人被他一掌拍晕。 我抖着身子从床上滚落,废了好大的劲儿也站不起来,公孙晧想要伸手扶我,我用尽全力出声:「走、走开……不、不要碰、碰我……」 公孙晧身子一僵,站在我面前看着我在地上苦苦挣扎。 热,真热…… 我想要将衣服给脱下。手抖索个半天也找不准扣子,只能用手挠着颈间。 公孙晧这下也意识到我不对劲了,想要把我抱起来。 不!我不要任何男人碰我!他们一碰我,我的身子就会不受控制地攀附在他们身上…… 脑袋一阵天旋地转,下一秒我的身子就被腾空,我吃力地抬起头看了看,见是夏侯冽,我莫名的松了口气。 夏侯冽没抱着我走多久,直接把我扔在了放在房里正中间的假山池塘摆件中。 房里的微型假山比我还要高,池塘做的也很大,里面养了几条小鱼,我一进入,鱼儿扑腾着水花拍打在了我的脸上。 忽如其来的冰爽感让我忍不住舒服地嘆了一句! 身体又窜起了一股火,跟寒冷的水互相对峙。 在这忽冷忽热的情况下,我的大脑奇异的清楚了起来,细细讲今天发生的事情过了一遍。 为何我喝的酒被人下药了?为何周大人说阿娘已经将我卖给他了?为何我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公孙晧就赶到了…… 脑海里闪过阿娘喜笑颜开的把酒递给我,要我好生招待周大人的画面,我忽然将所有的一切都串成了线。狠狠地打了一个寒颤! 夏侯冽将我抱了起来,问道:「感觉好点了吗?」 我拼命摇着头,手无可抑制的攀附在他的身上,喃喃道:「热、夏侯冽、我好热啊……」 夏侯冽看着我眼神微闪,他转头看了看眉头紧皱的公孙晧,下一刻竟是把我扔到了公孙晧的怀中! 公孙晧惊慌地把我接过,我结结实实地落入他的胸膛之中。 为什么不肯抱我,为什么要把我给扔走……他是,嫌我脏么…… 一股委屈涌上心头,眼泪自然而然就出来了,公孙晧有些着急:「媚烟,你别哭啊,没事的,我带你去解药,没事的----」 「砰!」门被推开的声音打断了公孙晧说的话,阿娘一脸着急地走进来,瞪大着眼睛看向我们。 「公孙公子,你和媚烟……」她迟疑地问道。 公孙晧没好气地说道:「媚烟被人下药了,我要带她去见大夫。」 「好啊!」 「不可!」 阿娘和夏侯冽同时开口。 夏侯冽瞥了阿娘一眼。拦在公孙晧面前,「你这样抱人家姑娘出去,把公孙府的脸面置于何地,又把这姑娘的脸面置于何地?」 阿娘笑的一脸讪讪,「五皇子说得对,公孙公子这样做的确不好。」 她试探地问道:「而且媚烟还是虞美人的姑娘,公孙公子是以什么身份抱她出去?若是被人看见,不说清楚,有辱公孙府的名声。」 公孙晧脸色一阵难看,似是在权衡着什么,室内一片寂静,我在这时微弱出声:「把我放下来,公孙公子,媚烟没事的……」 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我面前,阿娘的眼神尤为冷酷淡漠。 我的心已彻底冷了,阿娘从来都没把我当成一个人看,我只是她精心培养的一件物品,任由她买卖打骂,就跟小时候的教训嬷嬷一样。 媚烟。你早该看透的,从阿娘叫你来与虞美人这里,你就已踏入了她的谋划当中…… 然而,再怎么精心布置的计划,始终都会出现一丝纰漏,五皇子,是我抓住的救命稻草! 我垂了垂眸,强忍着身体上的酥痒,弱弱道:「周大人已经说了,阿娘把我卖给了他,我的药是他下的,媚烟无话可说,就算要解,也要得到周大人的吩咐才能解。」 公孙晧眉头一皱,看向阿娘:「可有此事?」 阿娘再次讪讪一笑,眼里精光一闪:「公孙公子,周大人的确跟我提过这事,我当时没有回答,可能周大人以为我默认了。」 「媚烟是我虞美人的姑娘,周大人给的价钱也不错,如果没有别的恩客出价更高,估计媚烟就会是他的了……」 公孙晧眉头一挑,怒声道:「你们虞美人也不帮姑娘想看下恩客的吗?周大这种喜欢虐待女人的禽兽,你也要把媚烟卖个他?!」 阿娘惊恐地跪了下来:「公孙公子,虞美人里的姑娘都是价高者得,从不管得者何人,其他姑娘也是如此,不单单是媚烟啊。」 公孙晧一片沉默。 阿娘又道:「公孙公子既然怜惜媚烟,不如出更高的价格将媚烟买下?」 我看到公孙晧眼里闪烁的光,明白他是真的动了心思。 可是我不要! 如果他答应了,我在阿娘面前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我所受到的侮辱都白白受了,我还得面对公孙家族对我的明枪暗箭! 我和夏侯冽也会…… 我绝对不能被公孙晧买走! 我在阿娘看不到的地方,暗暗用最大的手劲掐了公孙晧一把。 公孙晧如梦初醒般地回过神来,没有看向阿娘而是看着夏侯冽: 「我颇为欣赏媚烟小姐的才华,不忍她所卖非人,但我家中不同意要一个身份卑微的丫鬟,不如我把银子给你,你替我买下?」 我心顿时一松。 夏侯冽缓缓开口:「就算我帮你把她买下,你要如何安置,难道是在外养个外室?」 公孙晧赶紧摇头:「不不不,我与媚烟小姐只有朋友之情,互相惺惺相惜罢了,我从没对她动过这等想法,买下来后媚烟要如何由她选择。」 听到这话,我忽然又有些期待夏侯冽能把我给买下来了,外面有我嚮往的自由…… 夏侯冽还没开口,阿娘就不甘心道:「公孙公子,媚烟才貌双绝,从小被娇惯着养大,你把她买下又不管她,她得如何谋生啊?」 公孙晧无奈地看着阿娘:「可是我家族也不肯接受一个身份卑微的丫鬟,流莺姐,你说要我如何?」 阿娘被他这么一说,反倒没有开口说话了。 她眼神闪烁不定地看着我,我抬起头对她柔柔一笑。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她一定想不明白公孙晧为什么一定要我当个丫鬟奴僕,而不能当个妾侍。 枉你千般算计,到头来终是一场空! 半晌,阿娘开口道:「过半年再议吧,媚烟现在还是我们虞美人的姑娘,没到恩客梳拢的年纪,到时候各位公子若有打算,可尽管来虞美人出价。」 我的身子忽然又痒了起来,寒症的痒和被下药的热交织在了一起,可谓是难受至极,我抬起手不停地挠着脸颊、脖子、手臂,腿…… 夏侯冽发现我不对劲,第一时间把我给打晕了。 晕过去前,我听到了阿娘最后一句话,「公孙公子,你可知,媚烟是心悦于你的……」 -- 再次醒来时,是成沁抬着我的头给我餵水喝。 她餵的足够小心了,可还是不小心呛到了我,我由此醒了过来。 成沁眼眶红红地看着我:「小姐,你怎么就这么----」 她话语一顿,苦巴巴地看着我似是在绞尽脑汁寻找着词彙:「这般命苦啊!」 我「噗嗤」地笑出声,「成沁,命苦可不是这个意思,我这顶多是灾祸缠身。」 我低头一看,发现全身都被白布裹了起来,就像一个木乃伊,问道:「我的身体怎么了?」 成沁回道:「大夫过来看了,说你是寒症和热毒攻心,造成了毒症,身上长了许多小疹子,会很痒,特命我们把你皮肤给包起来,不要让你挠到。」 她不说还好,一说我就感觉全身酥痒,仿佛有虫在啃着我的骨头,真是难受。 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脖子,成沁惊得将我的手给抱住:「小姐,千万不要去挠了。不然真的会破相的!」 我自然懂得这个道理,可是痒一发作,我就是忍不住。 温明走进来,特意拿了几条白布,把我的双手给绑在一起,让我受束缚挠不到。 夏竹过来找我,见我这般样子吓了一跳。 我面上随意地应着她的问题,心里想夏竹来找我的目的。 应付了好一会儿,夏竹看着我,试探地问:「媚烟,那蛊虫,你是从而来的?」 怕我想多,她连忙说了几句:「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担心身体里的那条虫子会忽然----哎,你懂得。」 懂,当然懂,身体里有条虫子,万一哪天死了都不知道,谁不忧心? 我笑了笑:「夏竹。我自然有买到蛊虫的渠道,你不用担心,别人帮我亲自调配的蛊虫非常安全,只要按时吃药,它永远都不会发作。」 夏竹脸色微白,手下意识护住了肚子:「媚烟,这蛊虫会不会把我的孩儿给……」 我安抚着她:「当然不会,你的孩儿若有什么问题,绝对不是蛊虫在作怪,放心。」 夏竹看上去还有些不信,「那蛊虫是何时发作的,发作时会是什么样子,我、我还能不能把它给解开……」 我面上微冷,回道:「你最近是否感觉嘴唇干涩,痒?」 夏竹愣了愣,缓缓点了点头。 「最近是否感觉身体比以前的冬天还要干燥,皮肤总是脱皮?」 夏竹手紧了紧,再次点了点头。 我瞥了她紧张的神情一眼,幽幽道:「是否感觉嗜睡。但有时又会半夜惊醒,而且时不时会心绞痛?」 夏竹脸色一变,抖着声音道:「是。」 她紧紧抓着我的手臂:「媚烟,这一切是不是肚子里的蛊虫在作怪?媚烟,我的孩儿会不会有事?」 我可怜地看着她,愚昧人无知,这就是信息交流闭塞的悲哀,我所说的,只不过是冬天时人们再平常不过的症状了。 我平静道:「这的确是蛊虫在作怪,夏竹,如果你查过医书,应该知道蛊虫是会蠕动的吧。」 夏竹身子狠狠一颤,双目乞求地看着我:「媚烟,我一定会听你的话,你把虫子从我身上拿开好不好,我担心我的孩儿……」 我在心中冷笑,什么担心孩儿,是担心自己的性命吧! 「蛊虫一旦下了,再也拿不出来,如果硬要剖开肌肤拿出,蛊虫就会在你身体里乱咬一通,与你一同走向死亡。」 我将她的手重重扯开,眸底凉薄:「夏竹,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路一旦选择了,就算跪着走完也不能后悔。」 我从怀里拿出一个白瓷瓶,倒出了一粒药丸出来,「以后半月都要跟我拿一颗抑制蛊虫的解药,服用三个月后,可变成一月一颗。」 夏竹颤巍巍地接过药丸,盯着它半晌,忽然回过神来,赶紧把药丸吞下。 等她离去后,我则在数着白瓷瓶里的药丸数量,也给自己服下了一颗。 入口温凉,身上的酥痒很快就压住了下来,夏侯冽给的果然是稀罕药。 我有些肉疼,下次叫温明给我买点普通的药丸回来。用这些来当解药太奢侈了。 「做的不错。」一道声音忽然从房内冒出,我吓得身子一抖,手中的瓶子差点摔在了地上。 夏侯冽不知从哪儿冒出,坐在了我的床前,饶有兴致地问道:「你是怎么让她相信这要是蛊虫的解药?」 我长长地唿了口气,心中有些沉闷,「夏侯冽,你知道这世界上最为狠毒、鬼魅、猜不透的东西是什么吗?」 夏侯冽眉头一皱,思忖不语。 我继续道:「最毒是人心,最难猜也是人心。」 夏侯冽目光灼灼地看着我,眼里的亮度太过耀眼,让我心肝一颤。 他轻抚着我的长髮,声音低的犹如情人之间的呢喃,「做的不错,我的小野猫。」 我面上笑着,内心却是悲痛的哭着。 他这句情话,是否曾对秋月说过,又是否对别的女人说过? 我再一次在心里告诫自己,媚烟,你不是早就知道了,爱上一个没心的人,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房内一片沉默。 夏侯冽盯着我许久,缓缓开口:「媚烟,你在想什么?」 我笑着:「我在想你啊!」 他伸出修长的手拂过我蹙着的眉间,嫌弃道:「不要笑了,你笑起来比哭还要难看。」 我敛住了笑意,面无表情地看着夏侯冽。 他又问道:「媚烟,你在想什么?」 我开口:「你确定要知道我心中的想法吗?」 夏侯冽用那如墨般的眼珠注视着我,没有说话。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嘴角轻勾凉凉道:「我在想,你到底有没有心。」
第50章 逃! 夏侯冽清冷的眸子瞥了我一眼,反问:「媚烟,你在残酷的虞美人里长大,应该更清楚,在皇宫里长大的我有没有心。」 我伸手摸着他的胸膛,手下一颗炙热的心有力地跳动着,就像岩浆般灼手,我惊得移开了手,喃喃道: 「你没有心,所以你才会肆无忌惮地利用秋月对你的爱意,让她替你办事。」 「你没有心,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把我推向了另外一个男人……」 我边说,泪水就流了出来。 这四年间,我都一直在等着他,夏侯冽知道吗? 这四年间,我尝试过让自己爱上其他人,夏侯冽知道吗? 他什么都不知道,一回来,就把我的心伤的遍体鳞伤。 夏侯冽听着我自语,过了一会儿淡淡道:「媚烟,你想太多了。」 是,我是想的太多了,才会疯的祈求夏侯冽能给我一点点真心! 我用帕子抹去泪水,红红的眼睛看向他:「夏侯冽,就当骗我,给我一个念想吧,我要继续帮你做事到多久,你才会放我离开,放我自由?」 夏侯冽忽然笑了,黝黑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我,极轻极慢道:「媚烟,你太天真了,勾心斗角了这么久,竟然还傻傻地相信我会放你离开。」 他掐着我的下巴让我被迫抬起头来,我看到了他眸中一丝细不可察的怒意:「媚烟,我不会放过你的,生生世世,我都不会放你离开。」 「你的这条命是我救来的,该怎么走。该如何死,都是我说了算!」 我身体狠狠一颤,泪水破闸而出,想别过头去,但夏侯冽却不肯放开我。 他把我的手放在他的腰间,凉凉道:「媚烟,现在取悦我。」 又来了,每次交谈不和,他都这般命令我,他又不是我的客人,我干嘛要取悦他! 我哽咽了一声,推了推他忽然靠近的胸膛,「夏侯冽,我现在不方便,全身都裹着布,丑死了,你去找秋月吧,让她取悦你。」 我话这么说着,心却是在滴血! 推开吧,推开吧,推得远远的,心就不会这么痛了…… 哪知下一秒夏侯冽反而抱住了我,摸着我的脑袋轻笑:「媚烟,你吃醋了?」 我没说话。 他第四次笑了,挑了挑眉,凑到我耳边低声道:「媚烟,我保证,我只被你一人碰过。」 心中的那抹不舒服立刻就消失了,我自嘲地笑了笑。 果然,女人都是用耳朵来谈感情的生物,明明知道他是在骗我,但我还是心甘情愿地相信。 如果不相信,会活的更痛苦,那我宁愿相信,让自己活的更好一些…… 他再次叫我取悦于他,我着魔般地一点点褪去了他的衣服。 微黑健硕的身体,比四年前看上去更要强壮结实,也让人更有依靠感。 我不由被他身上的伤疤所吸引,手一点点划过那大大小小的疤痕,有的是一条长短不一的痕,有的是一个小点…… 这些伤痕上的皮肤都重新长了出来,颜色要比完好的皮肤更粉嫩浅淡,它们仿佛在向我诉说着,这个男人在边疆过的有多么危险。 忽然,我在他的腹下看到了一条新伤,刚刚结痂,我小心翼翼地摸了上去。 夏侯冽忽然闷哼了一声,全身都有些紧绷,他把我的手给抓住,哑声道:「媚烟,多年未见,没想你的媚术竟修炼的如此之好。」 我捂嘴偷笑,最后变成了捧腹笑,直接倒在了他的怀里。 我边笑边喘着气说:「我根本没用媚术,夏侯冽,一定是你在边疆没碰过女人,才会被我一碰就有感觉。」 夏侯冽脸色变得有些黑,但见我笑的这般开心,嘴角也轻轻地勾了起来。 成沁忽然在外面唤我:「小姐,秋月小姐过来找您。」 我心一跳,愣了好一会儿,忽然把头看向坐在我身旁的夏侯冽,焦急道:「快!你快点藏起来!」 我蹦着跳下了床,把夏侯冽拉向了装衣服的大箱子里,想要把他藏进里面去,哪知夏侯冽竟然主动退后了几步,嫌弃道:「你居然要把我藏在这种地方?」 我扯着他的衣袖,急切道:「夏侯冽,就一会儿,就一会儿!」 夏侯冽不为所动,双手环胸像跟木桩子地立在那儿,动也不动。 「小姐?小姐!成沁小姐过来找您,要把她放进来吗?」屋外,成沁再次喊道。 我挑高着声音回道:「等一下,我刚醒,我要梳妆一下,你让秋月在外面大堂先等一下!」 屋外顿时没了声音。 我心一松,头四处张望寻找着让夏侯冽藏身的地方,在夏侯冽面前左蹦蹦右蹦蹦。 夏侯冽眸中闪过一抹不耐,单手就把我给提了起来。 我慌张地抱住了他,瞪着他刚要叫他把我给放下来,然而这时屋外传来秋月的声音---- 「媚烟姐,秋月来看你啦,你的身体还好吗?」 心跳的越来越快,我一手抓着夏侯冽的袖子,另一手指了指箱子,可怜巴巴地看着夏侯冽: 「夏侯冽,如果你不想两个情敌见到你打起来,你必须得藏起来。」 「媚烟姐,媚烟姐!」秋月的声音越来越进,我也越来越着急。 只听夏侯冽轻轻地哼了一声,单手提着我把我甩到了床边,他也跟着上了床。 「砰!」门被秋月推了开来,她先是疑惑地四处看了看,见什么都没发现,走到我床边道:「媚烟姐,刚刚我没进来时在窗边似乎看到了一个人?」 我躺在床上虚弱地笑了笑:「秋月,屋子里只有我一个人。」 秋月歪着脑袋想了想,笑道:「也是,媚烟姐奴僕少。我见他们都在外伺候,你这里不会有人。」 我在心里松了口气,手放在了被子上的某处地方,手下触感传来一片坚硬的阻力,我的心又提了起来。 夏侯冽一直藏在被子里也不是办法,万一他被闷坏了怎么办…… 我抬头看向秋月,秋月刚好也在看着我,我问道:「秋月,你过来找我是?」 秋月手不自在地拧了拧帕子,「媚烟姐,我听说了。」 「嗯?」 「我听说你被周大人下药了……」 「嗯,一不小心中了他的计。」我淡淡道。 秋月继续拧了拧帕子,似是下定了决心问道:「媚烟姐,你……有被周大人看到了身子吗?」 我眼神一凝,没有回答。 秋月担忧道:「媚烟姐,这件事传出后,所有人都在说你已经是周大人的人了,我特地去问了阿娘,阿娘说也不说就脸色铁青地把我给轰出去。」 「媚烟姐,怎么办啊,到时候上门求梳拢你的恩客一定会减少很多,你----」 秋月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忽然很不想看见她的目光,秋月是真的在担心我到时候没有恩客选,还是担心我因为这件事不能进公孙府? 如果是前面这件,我能理解,但后面这件…… 我深吸了一口气,秋月如此想要我进公孙府,真的是因为公孙公子是良人的缘故吗?还是,她担心我会跟她抢夏侯冽? 我看着她平静道:「秋月,我是虞美人的姑娘,迟早都要出去接客的,被看见了也没什么。」 秋月眼神闪烁了一下,附和道:「的确如此,但被周大人如此一弄,媚烟姐到时候可能就找不到好的恩客了,还有那公孙府原本想要抬你进府,现在估计就……」 我握了握手,装作不在意道:「公孙府根本没有抬我进府的意思,以后你可不能说这些谣言,被人听到误会。」 秋月根本没听进我的话,自顾自地询问她想要知道的事情。 「媚烟姐,我听说是公孙公子救了你?」秋月眼里闪过一抹亮光,「自古以来英雄爱美人,尤其你还被英雄救美,或许能发展出一段佳话也说不定。」 我看着她的嘴脸,忽然感到非常陌生。 我的思绪有一瞬间的怔然,随后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既然秋月如此想要我找一个良人,那我就好好地在她面前找一个,可不辜负她的美意! 我轻笑:「是的,当时情况危急,是公孙公子进来救我,哦,对了,还有五皇子,他也进来救我了。」 秋月脸上神色明显一僵,不相信道:「当时五皇子也在?」 我笑吟吟地说:「是的啊,说起来----」我故意顿了顿,成功看见秋月着急咬唇的表情。 「说起来啊,我的药能解,还少不了五皇子的帮忙,他亲、手、把我抱起来扔进了水缸里,又亲、手、把我从水缸里捞出来。」 秋月手中的帕子被她拧的扭曲变形,「媚烟姐,那岂不是,你的身子全都被五皇子给看光了?」 我意味深长地说道:「是啊,全都看光了呢~」 秋月脸色一白,嘴唇动了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大腿根部莫名传来了一股痒意,似乎有热气喷在上面,我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 秋月的声音传来,带着一股小白花般的娇弱:「媚烟姐,你跟我说过的,你对五皇子没有意思。」 我回过神来,点头道:「是,我对五皇子没有意思。」 下一秒,我无奈一笑:「只是,免不了郎儿对我有意思啊,俗话说好女怕郎缠,我又被五皇子看光了身子。」 「不可能!」秋月失声道,「五皇子不可能对你有意思!」 我盯着她:「哦。你怎么知道?」 秋月手紧握成拳,小脸绷得紧紧的,「我去问过五皇子,他说过对你没有----」 话到一半,她陡然反应过来,一脸歉意地看着我:「媚烟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去问他的,我、我只是太过爱他了,所以就……」 我非常理解地点了点头,话语却是调侃道:「秋月,我知道你喜欢夏侯冽,但这男人啊,都有个毛病叫花心,嘴上说着不喜欢,心理可是喜欢的紧。」 大腿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拍,我的身子莫名一阵颤抖。 我在被子上的手重重往下一按,叫你给我不老实! 秋月听到我的话身子颤巍巍地抖了抖,「媚烟姐,不可能的。五皇子不会骗我的,他绝对不会骗我的……」 她边摇头边说道,话还没说完,就跑出了屋子。 激走了秋月,我好整以暇地双手环胸,看着被子里正藏着的某人。 我心想,不把被子揭开,看夏侯冽还能被闷多久。 只是不一会儿,我就脸色微变,明显感觉大腿处有一双手在抚摸着,时不时还捏了捏,忽然,我全身一紧,仿佛有条湿腻的蛇在腿上行走。 我再也忍不下去,一把掀开被子! 夏侯冽慢条斯理地伸出了条舌头,在我腿膝盖处的淤青上轻轻舔了舔,然后在慢慢起身,道:「听人说,唾沫有助伤口癒合,我帮你来试试。」 我气的脸都红了。能把耍流氓耍的如此一脸正经,夏侯冽是我看到的第一个! 我将枕头拿起向夏侯冽砸去,咬牙切齿道:「流氓!」 夏侯冽非常轻松地接过我的枕头,心情很好地问:「流氓是什么?」 「流氓就是你这种专偷吃女孩子豆腐的人!」 夏侯冽沉吟了一会儿,看向我道:「媚烟,我只是为你好而已,你不能辱我名声。」 我:「……」表示已气绝。 等我回过神来,夏侯冽已穿戴整齐地站在我床前,问我:「想不想要把周大放入地牢里关几天?」 我嘴角微翘,他这是要替我出气吗? 「只能关几天,不能让他丢官?」 夏侯冽摇头,「不可能。第一,他顶多只是强迫威逼你们青楼女子,这只能是名声臭,更何况你的好阿娘也参与其中,认真调查绝对会不了了之。」 「那第二呢?」我好奇地问。 他看着窗外,声音清冷:「第二,周大是三皇子的人,我可以关他几天,却绝对不能让他在我这里出事。」 我心一凛。虽然从来没见过三皇子,但三皇子作为夏侯冽的敌人,我一直都是记着的。 夏侯冽不愿多说三皇子这个人,临走时特意回头看了我一眼,平静淡漠道:「媚烟,我从来没在秋月面前说过不喜欢你。」 「还有,从始至终,我的帮手只有你这一个。」 我怔然地呆在原地,思绪复杂难辨。 听到周大人因欺压百姓被官府抓住关起来的那天,阿娘唤了所有姑娘去冷心楼。 她坐在高高的主位上,悠悠地品着茶,我们四人皆如蝼蚁般地匍匐在地上,等候命令。 阿娘晾了我们好一会儿,才让我们站起来,当着所有姑娘的面宣布恢復我一等姑娘的身份,还说了关于我们恩客梳拢的事情。 「今年夏至,春花,夏竹以及媚烟,都会对外召集恩客,价高者得,等你们被恩客梳拢了,开始正式接客。」 我惊讶地看向阿娘,道:「阿娘,媚烟还没到及笄的----」 「及不及笄并不重要,我们是红尘女子,本就与寻常姑娘家不同,怎么,你有意见?」阿娘冷漠至极的目光看向我。 我装作害怕地低了低头,糯糯道:「媚烟没有任何意见。」 春花「咯咯」地笑了笑,「阿娘,虞美人今年已有三个姑娘及笄,要不干脆把秋月妹妹也算上,刚好凑成四个,到时候对外宣传也好说啊。」 她捂着嘴偷笑:「四大美女同时招恩客梳拢,传出去也是一大盛名呢。 秋月瞪着春花:「春花姐,阿娘要你们三个梳拢,关我何事,我年岁比媚烟姐更小,伺候人没你们厉害!」 春花用阿娘的话回道:「我们红尘女子,本来就与寻常姑娘家不同。难道是秋月妹妹心有所属,所以不愿意让人进行梳拢?」 秋月气的跺了跺脚:「你、你胡搅蛮缠!」 「好了!」阿娘放下了手中拿着的茶盏,凌厉的目光扫了所有姑娘一眼,我们不约而同低下了头。 「就这么定吧,今年夏至,虞美人的四大美人都对外召集恩客梳拢。」阿娘一锤定音道。 离开阿娘的冷心楼时,我特意等了下秋月,秋月从后面经过我身边,头也不回地离开。 我盯着她的背影凝视了许久。 恢復了身份之后,我没再往春花的春园走,也没有去讨好阿娘,阿娘已经要把我们给卖出去,再怎么讨好趁她心意,这个事实也不会改变。 我们这种红尘女子,一被人梳拢过后就能接客,一接客就会狂捞银子,这些年阿娘在我们身上投入的本,她绝对会要几倍几倍的赚回来。 果然如夏侯冽所说的那样,他只能把周大人关在牢里几天,,听说周大人几天后出来时,街道百里炮响欢迎,仿佛这人不是被犯事进了牢子,而是被尊贵的请去里面喝茶而已。 听到这事时,我刚好要全身换一次药,松开白布一看,我起疹子的皮肤已经有些腐烂了,大夫细细看了看,把我烂去的肉一点点剜出剔除! 我死死地咬着唇,汗水狂流一语不发。 弄好后,大夫说情况还好,再上一次药就能痊癒,而且不会留疤。 成沁连忙哭着致谢,抱着我说菩萨保佑,还问我疼不疼。 疼?我是不会疼的,我把所有的疼,所有的痛都转为浓浓的恨意,默默都堆积在心中积蓄着力量,只等有朝一日全部爆发。 我永远都会记得,让我承受挖肉之痛的那一碗酒,是阿娘亲手递到我面前的! 好不容易修养到肌肤完好能下床,我都待在李园随处走走,看看风景。 嬷嬷看我近日有些消沉,便悄声问我:「小姐,你可有什么打算?」 我茫然抬头:「嬷嬷,青楼女子的命运就如蒲柳,弱的只能依靠男人,我从懂事起就被阿娘收养,一直在虞美人里长大,能去何方?」 嬷嬷问道:「之前听人说公孙公子有意抬你进府,小姐为何不肯去?」 我眸光微动,「公孙府抬我进府用意未明,真进去,我怕是走入了一个比虞美人更残酷的地狱。」 嬷嬷脸色微变,没有说话。 我盯着她,上前一步紧紧握住了嬷嬷的手问道:「嬷嬷,我到底是谁的孩儿?」 嬷嬷脸色一变,赶紧跪在了地上,「媚烟小姐,老身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我也跟着跪了下来。一字一句道:「嬷嬷,我已经没有耐心等下去了,今年夏至,我就要被恩客进行梳拢,一旦梳拢了,我一生都脱离不了虞美人的烙印。」 「从小时候起,我就能感觉到阿娘看到我的目光不同,总是隐隐透着我看向另一个人,对我的态度也比其他几个姐妹要疏离。」 「上次你第一次在春园看见我,同样也是走神了,你的目光和阿娘看我的目光一样,嬷嬷,你一定知道我的身世对不对?」 这就是我费劲心思都要把这个嬷嬷弄进李园的原因,她很有可能知道我的身世,甚至是与这具身体的母亲认识。 我有种预感,我的身世,是我逃出虞美人的关键! 靠人不如靠己,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在待在虞美人里接客,夏侯冽那边我不清楚他的态度。我只能靠自己逃出这个牢笼。 嬷嬷神情变化许久,缓缓道:「小姐,老身并不知道你的身世。」 我眼里闪过一抹失望。 哪知嬷嬷下一句话又道:「现在的你还不是时候知道。」 我眼睛一亮,「那什么时候我才能知道!」 「小姐,你曾答应过你的母亲,永远都不许告诉你生母和生父是谁,嬷嬷不能违背诺言,你只能自己去寻找。」 我心重重一跳,这位嬷嬷果然是知道我的身世! 我厉声道:「嬷嬷,没有一位母亲愿意看着自己的孩儿流落红尘,难道你想让我永远只能依靠男人活下去吗?!」 嬷嬷脸上闪过一抹痛苦,低声道:「小姐,嬷嬷明白的,可是嬷嬷答应过你的母亲,绝对不能告诉你……」 「你是何时答应她的,是她临死的时候吗?」我忽然问道。 嬷嬷神情一怔。 我看着她:「我没让你说出她是谁,作为一个孩儿,我只是想要尽可能的知道关于母亲的事情,嬷嬷,你连我这么点小心愿都不愿成全我吗?」 嬷嬷犹豫道:「小姐,当年,是老奴替你母亲接生的,你一出生,母亲就难产而死……」 这一晚上嬷嬷对我透露出的信息太过震撼,我夜不能寐,半夜起来点着一支昏黄的烛火在宣纸上记录下目前得到的信息。 我必须要找出我的身世,夏侯冽那边是靠不过了,他对我一直态度不明,我担心从他嘴里听到要我去接客的消息…… 我深吸了一口气,拳头狠狠握紧,我要逃,谁也不能阻止我逃出去! 阿娘、嬷嬷、公孙大夫人、公孙宰相、夏侯冽……我将第一次见到我都愣住的人名写在纸上,抽丝剥茧的分析。 嬷嬷说了,她替我阿娘接生了我下来,嬷嬷一直都是虞美人的人,由此可见我的生母也是虞美人的人。 阿娘看到我时那异样的目光,她肯定也是与我母亲认识的,阿娘,母亲,我眉头一皱。脑海里灵光一闪。 第二日,我命温明替我出去打探些消息,叮嘱他必须要小心谨慎,变化声音和容貌。 温明严肃应下,他一走,夏竹就过来找我。 她一扫往日的不安犹豫,光彩满面地跟我说明天去看一场戏。 我疑惑,看戏? 夏竹卖了个关子,意味深长道:「明天你就知道了。」 我见她雀跃离开的背影,心中微一沉吟,就把她明天的戏给猜了出来,一定是与春花和洛公子有关。 对于夏竹而言,只有这两个人的事情能让她喜笑颜看,要么是洛公子给了她一个承诺,要么是让春花出糗。 我负手站立在窗边,看着外面的皑皑白雪,阳光一晒,冰雪消融,反射的光亮的刺目。 我微微眯了眯眼睛,阿娘一定下了梳拢日子。就连已有身孕的夏竹也开始寻找着机会,我也不能落下。 当天晚上,我看到了夏侯冽。 我穿着一件里衣,刚沐浴而来,头髮披散着,还不停地流下水珠砸在地上。 因为我不喜丫鬟伺候,所以屋子内没有一个人。 夏侯冽看见我,招了招手让我过去,我站在原地,心里还惦记着他对我耍流氓那件事,不肯过去。 垂眸犹豫间,夏侯冽微冷的声音也带着一丝不耐,「媚烟,还不过来。」 我心一跳,一点点地挪了过去。 我被拉入了夏侯冽的怀中,他拿起我的面巾,屈居尊贵的给我绞发,把上面的水一点点绞干。 我躺在他怀里,听着他砰咚有力的心跳声,忽然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过了半晌。还是夏侯冽伸手捏了捏我的脸,疑惑道:「难道是睡着了?」 我立刻睁开了眼睛,一双眸子晶亮地看着他:「没想到五皇子伺候人的手艺这么好,媚烟佩服。」 夏侯冽瞥了我一眼,手不轻不重拍打了下我的臀部,「谄媚话说的太噁心,该罚。」 我朝他吐了吐舌头,哼了一声,跟他说起了阿娘这几日的动作。 当他到我们夏至就要被人梳拢时,夏侯冽清冷的眸子微微闪烁了一下,我心一跳,期待他能对我说些什么。 可他直到离去时,都没有对我说一句关于梳拢的话。 离开前,夏侯冽忽然跟我说起了洛公子的身世。 「明洛是朝中明王唯一的孩子,明王垂暮之年时老来得子,对明洛多有宠爱,但也正是因为明洛的出身,让明王自以为雄风未失,整日流连花丛,荒纵度日。」 「虽然明王无用。但他好歹是当今圣上的兄弟,我必须要争取到明家的支持。」 夏侯冽看着我,清冷道:「虞美人有两个姑娘与明洛纠缠不休,这是一个好机会,我必须要扶持一个人去到明洛身边。」 我理解了他的意思,肯定道:「夏竹明日跟我说陪她去看一场戏,这场戏定是跟明洛公子有关,这件事交给我,一定会有一个人去到明洛身边。」 夏侯冽微微点头,「既然被人安排了一场戏,那我也稍加推动波澜。」 他嘴角噙着一抹浅浅笑意,眼里泛着一抹势在必得的光,「务必明天就让一切都尘埃落定。」 我看着他的这抹笑容,不由愣神了好久。 回过神来,我抚了抚胸口,那里的心脏正砰砰直跳。 以前听说过,有的人生下来就具有领袖气质,一言一行都带着一股令人信服的魅力,很显然,夏侯冽就是这样一种人。 我嘴上泛起一抹苦笑,这样的一个人,世间又有多少个女子能够配她? 第二日,夏竹早早就过来李园等我,与我一同过去虞美人。 自从嬷嬷跟我们说夏至要招恩客,她就全面停了我们四人的工作,只对外宣传造势,抬高我们的身价。 我们难得过上了安稳清净的日子,但我知道这只是表面的平静,就如今天,平静之下是潜伏已久的波涛汹涌。 夏竹特地让虞美人的伙计给开了一间阁楼,选了一间诗情画意的鸟趣阁。 我跟夏竹进去的时候,忽然瞄到春花也踏上了二楼,她的身旁跟着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 我急忙进入了鸟趣阁,门留有一条缝,听到外面的春花不耐烦地说:「这是我最后一次陪客了,阿娘已经不让我们招待客人,要不是看你出的银子多,我……」 我若有所思,抬头一看,夏竹两手摸着肚子,诡谲地看着我笑了笑。 我问道:「你到底有什么计划?」 夏竹仍是卖关子:「在等多几刻钟,你就明白了。」 我看着她嘴角勾起的笑意,觉得夏竹真像是一个疯子,不敢与其待在一起,便藉故太闷去外面逛一逛。 我出了门,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刚好有一位丫鬟手里端着三壶酒,不小心一个踉跄眼看就要摔下去,我赶紧把她手中的盘子给接过,稳住了酒。 丫鬟倒在了地上,酒却没事,她感恩拜佛地谢了谢我,以为我是虞美人里的伙计,还求我把一壶酒带到二楼的最侧边的雅间。 我见她一脸急色,便答应了。 丫鬟赶紧松了口气,端着酒去到了三楼。 我提着一壶酒走去最侧边的雅间,手刚把门打开一丝,就听见了秋月的声音从里飘来。 「五皇子,秋月心悦与你,你可知否?」秋月哽咽地说道。 我听到了夏侯冽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高贵。 他道:「秋月姑娘,我只是一个没有用的皇子,给不了你荣华富贵。」 秋月激动道:「你给的起!秋月只要你的心,只要你的疼爱!哪怕是分出一丝给我,秋月都心满意足了。」 我紧紧地捏着酒瓶,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夏侯冽的声音:「哪怕只是一丝,你也要?」 「我要!」秋月的话语语坚定无比。 再然后,我听不到她们的声音,身子悄悄移动,我忍不住把头移到门缝里,借着这丝微弱的缝隙,我看到了秋月被夏侯冽抱在了怀里,还看到了---- 夏侯里射向我的冷冽目光。 我身子一抖倒退了几步,手上的酒杯差点都要拿不稳了。 夏侯冽就这么直直地看着我,对怀中的秋月道:「秋月,我给不了你荣华富贵,就连宠爱,我也只能私下给你。我的身份太危险了,一旦被人知道我亲近你,会有许多人想要来杀你。」 如此情话,一字一句地扎在我心上,让我难受的喘不过气来! 我紧紧地握着拳头,力度大的指甲仿佛都要抠进了肉里,不要慌,不要急……我在心里这般告诫着自己。 正打算缓缓离开时,秋月忽然问道:「五皇子,你喜欢媚烟姐姐吗?」 我身子一顿,抬头一看,发现夏侯冽的目光还是一直在看我。 「我不喜欢她。」 秋月有些不满地锤了锤夏侯冽的胸口:「你骗我,前几天媚烟姐姐才跟我说你亲手抱她起来,把她抱入到冷水中解她的药性!」 秋月真是好笑……她可知道,当日她跟我说的每一句话,夏侯冽就正躲在我的床底下听得一清二楚? 夏侯冽也是好笑,前几日对我说的从没在秋月面前说过不喜欢,一切都是假话,看今日,我不就在他面前,亲耳听到了这句话…… 呵呵,她们真是好一片真心…… 夏侯冽对着我玩味一笑,不知是在笑我还是在笑秋月。「她用错了一个词,我不是抱,而是扔。」 我明白这句话他是对我说的,心里怒火不停再烧,真想现在就冲进去和夏侯冽打一场! 秋月也跟着笑了,但仍是不相信地又问了一遍:「五皇子,你是真的不喜欢媚烟吗?」 似是怕夏侯冽生气,她又连忙补了几句:「我之前听到了公孙小姐和媚烟姐姐的对话,公孙小姐说,四年前在船上,看到了你和媚烟抱在了一起。」 我瞪大了眼睛,虞美人内温暖如春,我却感觉好冷,全身都泛起一抹寒意,冷的我仿佛都要失去知觉…… 那日在船上,原来秋月一直都在,她偷听了我和公孙颖的对话,她看到了船上发生的一切,也一定看到了公孙颖把我推入水中! 当日为了不让冰水灌入我的肺腔中,从而屏息带来的那抹窒息感。仿佛又在今日重现。 我只觉的喉咙被一双无形的手给死死抓住,真是难受啊,痛彻心扉也莫过于是…… 我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原来被最亲近的人杀死是这种感觉,如果不是昏迷前我听到了别人落水的声音,我可能在那日就会被淹死吧…… 心底有股声音在说,媚烟,不要怪秋月,她也是迫不得已不能去救你,那可是公孙颖啊,公孙家的小姐,她是惹不起的…… 去你妹的惹不起! 我死死地握着拳头,竭力压抑着心中喷涌的怒火。 夏侯冽的声音飘来:「四年前?四年前太过遥远了,我已经记不清了,我和媚烟有拥抱过么?我只记得我似乎救过他几次。」 秋月扬起了头,我看到了她的侧脸,嘴角勾起的笑意是多么的明媚。 「嗯,可能是公孙小姐记错了吧,五皇子,我很快就要进行梳拢了。要不你将我给----」 「媚烟?」耳边遥遥传来别人的唿唤声,我赶紧将门给轻轻关上,抬头一看,夏竹和一位陌生男子站在最边的拐角处看着我。 我拎着一壶酒走了过去。 夏竹温婉大方地向我介绍身边男子:「这位是洛公子,明王爷的公子。」 她转头看向洛公子,指着我说:「这位是媚烟,我们虞美人里最有名的才女,诗词双绝。」 洛公子生的极为漂亮,用如玉公子来形容都不为过,身材瘦削,肌肤也极为白皙,一双多情的桃花眼轻轻一扫,就看的人心情荡漾。 如果不是看到了他的喉结,我还以为是个女人。 洛公子伸出手来:「你好,媚烟小姐。」 听到他的声音,我微愣了一下,赶紧回手:「你好,我是媚烟。」 洛公子的声音倒是与本人一点都不符,他的声音粗犷有力,典型的壮汉声。 柔美的外表配合着这么一副声音,还真是有股反差萌…… 以前总在春花和夏竹嘴里听到的人,今日一见,我总算明白为何夏竹和春花会对这个男人争风吃醋大打出手。 那一双多情的眸子看着我,我都忍不住对他放柔了性子。 这个人,太妖孽! 夏竹捂嘴偷笑,调侃洛公子的声音成功又吓到了一位姑娘。 洛公子对夏竹极为宽容,被如此打趣也不恼,笑这说他这是貌不惊人声惊人。 夏竹见我提着壶酒,还问道:「你怎么手里有一壶酒?」 我淡淡一笑:「之前遇到一个熟人,这位熟人见我欣喜送了我一壶酒。」 夏竹笑了笑,瞅了洛公子一眼:「媚烟妹妹真是人缘好,我就从来没遇到过男子给我送酒。」 洛公子轻佻地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如果你想要,我也可以送给你。」 夏竹小女儿娇俏地拍了拍他的胸脯,「谁稀罕你送的。」 走着走着,她忽然停了下来,「喏,我之前见春花就在里面跟朋友叙旧,还不赶快进去。」 我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见洛公子听到春花时眼睛那一闪而过的亮光和情意,不由在心中替夏竹嘆了口气。 不提春花还好。一提起,就能感觉到洛公子对夏竹和春花的区别。 洛公子推开门时,还不忘对夏竹说了声谢谢,结果门一被推开,我们全都惊住了! 只见春花衣衫全无地躺在一位男人怀里,面若桃红,而那个男人正对她左亲右抱上下其手! 那男人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下,当即凶神恶煞道:「看什么看,没看到我们正在办事吗?还不赶紧给我滚!」
第51章 一场戏 我看见洛公子额头上的青筋都蹦了起来,他咬着牙疾步走到这个男人面前,双手上扬竟是当场打人了起来。 我和夏竹回过神来,赶紧把他们拉住劝架。 夏竹只是做做样子在旁边焦急地喊别打了,而我则是真的去拉洛公子,非常不幸地被甩到了桌上。 「砰!」地一声,桌上和手上的酒壶全都被砸在地上,我的背部瞬间升起一股火辣辣的疼。 好不容易站了起来,就见春花躺在床上眸如春水,扭动着身子一个劲儿地喊热…… 我眼皮一跳,朝着洛公子吼道:「春花被下药了,不要打了,快点去救她!」 我这一声唿唤干扰了洛公子的思绪,他一晃神,脸就正正被另一个男人打中了一拳,那男人得势不饶人,边打边骂: 「他大爷的,我弄一个姑娘都要被人干扰,这里还是不是虞美人了,她们还要不要陪客了……」 洛公子忽然瞪着眼睛大喊:「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在原地,我立刻瞄了眼夏竹,夏竹的脸真是白的厉害,身子也抖得厉害。 我赶紧走过去扶着她,夏竹全身无力,趁势靠在我身上,她双手捂着肚子,失神喃喃:「不、不会是这样的,怎么可能,不会的……」 「你们这里是在干什么!」 阿娘的声音忽然传来,我看过去,阿娘一脸寒光地站在门口看着我们,在她身后,还跟着两位衣着华贵身材丰腴的妇人。 其中一位妇人年纪看着颇大,头髮上的银丝被一丝不苟地梳了起来,那双眼睛生的极为妩媚,像极了洛公子的桃花眼。 我怔了怔,悄悄扯了夏竹一把。 夏竹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也怔了怔。 被打的男子骂骂咧咧地穿上了衣服,「虞美人里的妈妈,你们的姑娘不能接客就不要出来啊,我正在兴头上,这个男人忽然冲进来说床上那女人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放肆!」阿娘没说话,那位老妇就先呵斥道了。 她凌厉的目光向洛公子射去,高声道:「明洛,什么未过门的妻子,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给你娶一位青楼女子当正妻了?!」 洛公子低垂着头,整张脸都涨红了起来,配合着被打肿的眼圈,莫名有种美人我见犹怜之感。 我恶寒地抖了抖身子,真是个妖孽…… 老妇在另一个妇人的搀扶下一步步走向了明洛,厉声道:「还不赶紧给我回去!」 洛公子像只木桩似的站着不动,老妇气极反笑:「好啊,长大了,都敢跟阿娘对着干了!」 她把手中的拐杖提起来狠狠地砸到洛公子身上,力道大的连我都能听见一阵闷响,洛公子被打的身子直颤,抬起头倔强地看着妇人。 这一打仿佛也打在了夏竹身上,我身旁的人陡然加重了依靠的力气,我一时没准备,摔倒在了地上。 夏竹也跟着倒在了地上,她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拿着帕子掩口,苍白的脸闪过一抹痛苦之色。 我赶紧将她扶起来,她还是用帕子紧紧地捂住了嘴。 「呕!」最后夏竹还是没能捂住,吐了出来。 屋内陡然一片安静,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夏竹。 我脑海灵光一闪,走到夏竹面前帮她拍了拍背部,嘀咕道:「夏竹,你没有事吧,怎么看上去像是怀孕了。」 声音虽小,但在安静的室内却异常清晰。 除了神志不清的春花和搞不清楚状况的外男,其他的人脸色都不由微微一变,洛公子也不例外,抬起头震惊地看着夏竹。 气氛顿时一片僵滞。 阿娘见情况不对,赶紧上前道:「明家夫人,明家公子,不如这样,我们换一个场合来聊聊?」 老妇回过神来,不屑地嗤了一声:「坐在你们的凳子上,我还嫌脏了我的衣服!」 阿娘赔笑道:「是的,的确会脏了衣服,虞美人四楼有专门招待皇孙贵族的雅间,不如我们去雅间那坐坐,就连当朝皇上,年轻的时候也坐过我们的雅间呢。」 老妇没有回话,她身旁的妇人笑着接道:「既然虞美人极力邀请,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 阿娘看向搞事的男子,那男子眸中精光一闪,走着大摇大摆的八字步到阿娘面前。 我正以为他会说些什么时,这男人竟是从阿娘身旁一撞,一熘烟蹿地就跑了出去! 就像风儿那般迅速。 我忙着跑去扶被撞倒在地的阿娘,阿娘气的的脸都微微有些扭曲,我们走出去一看,鱼龙混杂的虞美人离早就找不到这男人的身影了。 阿娘深吸了一口气,扯开了我的手低喝道:「还不赶紧给春花穿上衣服!」 她看着我的眼神充满着警告,我抖索了下身子,跑去给春花穿上衣服,阿娘则是赔笑着让明家一行人去四楼天字号雅间。 夏竹没有跟着离开,而是留下来同我一起帮春花穿衣。 春花身上烫极了,一碰到我冰凉的手恨不得整个人都贴上来,我们费着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弄出了雅间。 一出雅间,就听见了秋月的叫声,我看过去,她和夏侯冽刚从最偏的包厢里出来。 我瞥了眼夏侯冽,朝他微微点了点头。 夏竹简略说了下情况,秋月歉意地看了夏侯冽一眼,「五皇子,对不起,秋月得去帮忙一下。」 夏侯冽这时表现的极有风度,他微微颔首:「情况紧急,秋月小姐离开便是。」 秋月脸颊一红,扶着春花走时,还总是欲语还羞地回头看着他。 去到四楼天字号雅间,我还没来得及感嘆这里的奢侈和华丽,就看见女大夫已坐在椅上等候了。 阿娘坐在旁边,老妇和洛公子没有出现,想来是他们是去了另外一个包间。 我们把春花扶去了床上,正打算唤大夫过来看看,没想阿娘却先开口唤了夏竹过去。 夏竹紧紧地抓着我的手,身子微颤。 我见她脸上慌张的神情不似假装,忽然明白她肚子里孩儿的暴露可能不在她编织的戏里面,可能就连明家一行人的出现,也没在夏竹预料到的范围内。 我低了低头嘴角轻勾,这场戏是越来越好看了。 阿娘眉头一挑,冷峻道:「夏竹,还不快给我过来!」 夏竹神情惊恐地看着阿娘,眼角噙着泪水,小声道:「阿娘,我担心春花姐的安全,还是先让春花检查吧。」 「砰!」阿娘一掌拍向桌子,桌上的茶杯都往上蹦了一蹦。 她眉头一竖,盯着夏竹缓缓道:「夏竹,我让你过来。」 平静的声音里压抑着汹涌的怒气。夏竹的身子更加抖了,就像风吹过田里的麦子一样,左右晃动的厉害。 她嘴唇动了动,双手捂着肚子还是不敢过去,我站在她身后,悄悄伸出手狠狠地在她腰间掐了一把。 夏竹勐然回过神来,吞了吞喉咙一步步走向了阿娘,她走的极慢,仿佛是去赴刑场的路上,路走着走着,终有到的那一天。 夏竹与阿娘的距离并不远,很快,她就来到阿娘身边。 「阿娘,我……」夏竹刚要说些什么,阿娘却一把抓住她的手扯过她的身子,将其推向了坐在旁边的女大夫怀里。 阿娘声音微冷:「快帮她看看,她的身子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夏竹赶紧摇头,挣扎着想要从大夫怀里离开,「阿娘,夏竹的身子没有任何问题,夏竹无事,还是给春花看吧……」 她的话语是最苍白的辩解,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挣不开大夫的禁锢,手腕被大夫抓住,不消片刻,大夫就将她的身体情况诊断出七七八八。 女大夫松开反抗激烈的夏竹,夏竹一时不察,狼狈地摔倒在了地上,我赶紧走过去扶她起来。 刚把她扶起来,就听见大夫躬身向阿娘禀报:「阿娘,夏竹小姐已怀孕二月有余。」 夏竹听见,双腿一个趔趄,要不是我赶紧扶住,她又要摔倒在地上了。 阿娘的手紧紧捏着茶盏,目光像箭般射向了夏竹:「这个孩子是谁的?」 夏竹低头,身子抖得厉害,却是一句话都不肯说。 阿娘又一次拍向了桌子,这次茶杯直接被拍飞到地上碎裂成几瓣,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夏竹,这个孩儿究竟是谁的?!」 夏竹眼泪簌簌落下,「阿娘,这个孩子是夏竹的,没有人,没有……」 我装作没好气地瞪着夏竹:「夏竹,既然已有孩子你就别替洛公子遮掩了,你整日跟洛公子在一起,这个孩子不是洛公子的,还能是谁的?」 夏竹紧抿着唇不肯说,只一个劲儿地摇头和流泪。 阿娘冷厉地看着夏竹:「这个孩子,是不是洛公子的?」 我拉着夏竹,「到现在你还想瞒多久?夏竹,这孩子的生父除了洛公子还有谁,难道你除了洛公子还有别的男人?」 夏竹嘴唇微动:「我没有别的男人……」 我看向阿娘:「阿娘,那夏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 阿娘还未回话,一道粗犷的声音就先插了进来:「这个孩子不是我的。」 洛公子出现在房里,那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眸此刻显得残忍无情,他看着夏竹道:「夏竹,这个孩子不是我的,你把孩子打掉吧。」 夏竹震惊地退后了几步,双手捂着肚子,脸色比死人入棺还要白上三分! 她死死地盯着洛公子,似是想要辨认他话语里的真实性。 洛公子偏了偏头,没有与夏竹的眼神对视。 半晌,夏竹勾了勾嘴角,竟是呵呵地笑了起来,「既然我肚子里的不是你孩儿,你有什么权力让我打掉他?」 洛公子倏地转头看向夏竹,我见他放在身侧的手狠狠捏紧,他步履坚定地走到夏竹面前,一字一句道:「这个孩子,必须打掉!」 我冷嘲地看着这一幕,两个女人争了这么多年,争得要死要活,就为了这么一个男人懦弱没担当的男人,值得吗? 哦。不对,春花是值得的,夏竹完全是自造孽…… 「夏竹,我答应过春花,我的第一个孩子必须由她来生……」洛公子的拳头松了又握,握了又松,深吸一口气道:「我可以做出补偿,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 「哈……哈哈……」夏竹又是笑了,神情凄楚地笑了,这笑里饱含着自嘲和绝望。 只听她道:「明洛,我要的,你给不起,我要的,就是春花想要的。」 洛公子额头上的青筋都蹦了出来,他紧抓着夏竹的手,「你跟我走,今天就把孩子给打掉。」 「孩子不能打掉!」一道威严的女声插了进来,抬头看去,老妇在别人的搀扶下走了过来。 她站在明洛面前。手中的拐杖重重地敲击在地面发出「咚!」的一声。 我赶紧上前一步扶着夏竹,怕她吓着了,结果一扶才发现她的全身都是颤抖的。 老妇凌厉的目光扫了夏竹一眼,特意在她的肚子上停留了一会儿,再看向女大夫:「确定是怀有身孕二月有余?」 女大夫颤巍巍地回道:「根据她的脉象来看,的确如此。」 老妇又把目光扫向了明洛:「这个女子就是跟你纠缠的女子?你前几天跟我说,想要抬进府里做妾侍的是她?」 明洛赶紧道:「阿娘,不是她,我要的妾侍是她!」他的手指向了春花。 「混帐!」老妇怒的又把手中的拐杖砸到了地上,「我们明王府绝对不会接受一个身子已失的青楼女子进入府里。明洛,你是明王唯一的儿子,身上负担着王府重任,怎可在感情事上三心二意!」 明洛不甘道:「阿娘,我与春花自小相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如果不是身份问题,我绝对是要娶她的!」 「混帐!」老妇脸皮一颤,手中的拐杖直直朝明洛扔去! 我赶紧运用巧劲把夏竹往前一推,夏竹这时也知道我想法。毫不畏惧地迎着那根拐杖。 「砰!」拐杖最后砸到了夏竹的背上。 洛公子赶紧蹲身扶着夏竹,紧张道:「夏竹,你怎么样了,你没事吧?」 夏竹推开明洛搀扶的手,咬牙道:「好歹我与你也有一段情,今日替你挡掉这一杖,我们就算两清,日后我们互不相见!」 老妇人扫了她们一眼,再次转头看向了那位女大夫,「另一姑娘身体情况如何,还不赶紧去看看。」 女大夫立刻替春花查看了起来。 阿娘走到她面前低声说了几句话,女大夫点了点头,开始把春花的衣服给脱下。 当着我们所有的面,她当众检查了起来。 几秒过后,女大夫脸色微微苍白地抬起头来,看着我们神情犹豫。 阿娘紧紧抓着她:「还不快快说出病情,春花身子怎么样了?」 女大夫唯唯诺诺道:「这位夫人,这位姑娘今日并没有失去清白。」 我悄悄抬起头扫了周围的人一眼,所有人脸色不尽相同。唯有洛公子这个人是一脸喜色。 洛公子朝着他的阿娘兴奋道:「阿娘,既然春花无事,那抬她进府的事情----」 「可是……」女大夫开口打断了洛公子说的话,朝他躬了躬身:「这位公子,春花姑娘很早就被破身了。」 倒在地上的夏竹眼中骤然迸射出了一抹亮光。 老夫人高声道:「什么时候的事?」 女大夫道:「我观其伤口,年岁太过久远,已经看不出来了,不过可以看到,春花姑娘几日前跟其他人发生过关系,有……」 这下轮到洛公子惊得倒退了几步,他的脸色苍白无比,就连那双动人妩媚的眸子都黯淡了下来。 他不相信地喃喃:「不,不可能的,春花答应过我的,她只会把身子留给我,不……」 夏竹再次被我搀扶起来,这一次我看见她低垂着头勾起了一抹得逞的笑意。 她的确是应该开心,我前天听她说过,洛公子这几日都在外面办事,要几天后才回来,也就是说,这几天洛公子都没有跟春花联繫。 但春花却被查出这几日与别的男子有染…… 老妇手中的拐杖在地面狠狠一敲,一锤定音道:「明洛,我答应你,你不是有个从小青梅竹马情投意合的姑娘想要抬进府吗,你给我记住了,这个姑娘的名字叫做夏竹。」 她锐利的眼神射向夏竹:「她肚子里有我们明家的骨血,你可要好待她,若有差池,你们一个两个都跑不了家法伺候!」 这句话是说给明洛听,更是说给夏竹听,这是在警告她,如果孩子不是洛公子的,她面临的会是明王府沖天的怒火…… 明洛脸上一片怔然,呆滞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夏竹则眼睛一亮,高兴全都展现在了脸上,我再次掐了她一把,警告她不要得意忘形。 这一日夏竹与我就像是最亲密的闺蜜。我每次暗示她的东西她都能猜到。 很快,夏竹将脸上的开心收敛起来,无悲无喜淡淡道: 「老夫人,我肚子里怀的不是明洛的骨血,它是我的孩儿,我一个人的孩儿,他的父亲已经去了,只留我和孩儿两----」 「啪!」夏竹被阿娘忽然扇了一巴掌,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阿娘弯着身子对老妇谄媚道:「夫人,我保证夏竹从小到大只有洛公子一个男人,我记得前两个月,夏竹还跑来跟我说要和洛公子去湘湖游玩呢,那个月只有夏竹陪在洛公子身边。」 「夫人,不如我们移步聊聊,把夏竹抬进公孙府的礼费?」阿娘笑道。 老夫人冷哼了一身,率先转身离开。 阿娘临走前特意看了我一眼,声音微冷:「媚烟,记得照顾好夏竹。」 我赶紧点头应是。 所有人都忽略了还在不停喊热的春花,明明这一幕戏她是主角,但她却是被所有人抛弃的那一个。 夏竹被我扶着离开,她好几次都回头看了看洛公子,眼眸含忧,似是想要留下来陪她。 我当即大声道:「夏竹,这种男子有什么值得挂念的,和你在一起有了孩子又不愿意负责,没有担当,软弱无能!连亲生骨肉都愿意捨弃,简直不配当男人!」 我边说边用眼角瞅了瞅洛公子,发现他缓缓抬起头来看着夏竹的方向。 我赶紧把夏竹推着前进,让洛公子只能看到她一个背影。 我把夏竹送回了夏园,没有与她多说,就赶回到了李园。 一回到李园,我躺在床上细细回想着整件事,心开始剧烈跳动了起来,今日夏竹和夏侯冽共同安排的这一场戏,真是极好,比年度大戏还要精彩。 玩弄人于鼓掌之间的谋术深深印刻在我心中,在心里生了根,发了芽,我开始培育这株名为野心的植物。 既然出身卑微无法改变,那我便用计谋,便用人心,活生生地踩出一条路来! 当天晚上,我正要睡去时,忽然听到一阵风声吹来,抬头一看,发现屋内的窗户被风给吹开了,我走过去关窗。 窗关好一转身,我就撞上了一堵结结实实的肉墙,「嘶----」我倒抽了一口冷气,伸手揉了揉被撞疼了的鼻子。 我瞪着他,小声道:「夏侯冽,你能不能每次出场都不要那么吓人啊,我还以为你是个孤魂野鬼呢!」 夏侯冽慢条斯理道:「野鬼?有我如此英俊潇洒的鬼么?」 我呸了一声,嘀咕了一句不要脸,侧过身子要走,哪知夏侯冽也跟着侧了侧身子。挡住了我的路。 我继续侧着身子,夏侯冽紧追不捨,继续挡路,弄了好一会儿,我明白过来他是故意的,抬起头看他:「你要干什么?」 夏侯冽细细打量着我,道:「媚烟,你成熟了。」 我愣了愣,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身体:「为什么这么说?」 脑袋被人不轻不重地揉了揉,「笨蛋,我是说你心智成熟了。」 我这下反应了过来,夏侯冽是在担心我吗?担心他下午对春花说的那番话对我造成影响,扰乱我的思绪? 我呵呵一笑,目光微凉:「夏侯冽,每个人都会成熟长大的,我不可能一直站在原地不动,难道你以为我听到你说你不喜欢我时,会难过到伤心欲绝吗?」 夏侯冽觑了我一眼,主动转身在我床上坐了下来。「在以往,我都是这么认为的。」 我自嘲一笑,夏侯冽,你可知道,当时听你说出这句话,我感觉自己的心都是碎的。 但那又有什么办法呢,你与我若即若离,你与我只是利用关系,你想要让我成为能与你并肩一起的伙伴,你从来都没对我有过别的想法…… 「放心,以后我都不会被你的花言巧语给弄伤心了。」我装作无所谓地说道,用不在意来掩饰所有情绪。 「夏侯冽,我一直都记得,我们之间是由什么关系开始的。」我看着他,认真道。 夏侯冽同样抬起头来看着我,清冷的话语里带着一股嘲弄:「那我是不是该感谢你,感谢你一直都记着我们之间的关系。」 他忽如其来的阴阳怪气弄得我有些无措,我想不明白,我时时刻刻记着自己的身份,不对他拥有别的想法,对于他来说不是更加轻松吗? 人心,夏侯冽比我更会玩弄。 如果我真的把心中的爱意像秋月那样表达出来,估计明天,我就会成为第二个秋月,甚至是成为第二个秋竹。 我狠狠地打了个寒颤,我才不要变成这种人,面对夏侯冽时,绝对不能被他看出些什么! 我没有理睬他,直接爬上了床在他身边躺了下来,用行动表明我的态度。 夏侯冽背对着我,不知过了多久,正当我差点睡着时,他幽幽道:「媚烟,今日我与秋月说的话九真一假,聪慧如你,说说看哪些话是真,哪些是假。」 我身体打了一个激灵,心悄悄地提了上来。反问:「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认出来有什么用吗?」 夏侯冽道:「当然有用,以后在许多场合,你和我都要互相说着违心的话,万一被有心人利用造成我们误解,会让运筹帷幄的事情出现弊端,让人有机可乘。」 听着是这么个理,可我却不相信夏侯冽是在好心好意地教我权谋之道,他一定是在试探我,试探我有没有因今日之事扰乱心神…… 我的确被他扰乱了,当时听着,恨不得冲进去杀他的心都有了,这个人渣,欺骗了我这么多年的感情,还离间我和秋月的感情! 我长长地吐了口气,将思绪掩埋在心底,给夏侯冽一个想要听到的答案。 「待在你身边很危险是真,其余的。全是假话。」 夏侯冽回头看我,冷峻的侧脸在月光的照耀下潇洒如天上仙人。 他轻轻一笑:「媚烟,你果然很聪慧。」 我扯了扯嘴角,「夏侯冽,我这条命是你救的,我的人生由你来制定,我自然会活成你想要的样子。」 夏侯冽眉头一挑,黑黝黝的眸子忽然转冷,他并身躺了下来,把我的手放在了他的衣带上,嘲讽道: 「既然你那么努力活成我想要的媚烟,那你现在肯定也懂我心中的想法吧?」 我身子轻轻一颤,我不懂,我一点都不懂他的想法…… 我闭上了双眼,手一点点解开他的衣服,整个人都凑了过去。 忽然,夏侯冽抓住了我的双手,不在让我继续动作下去,我睁开眼睛。他的眼睛也正盯着我。 我心重重一跳,整个脑海里只有夏侯冽这双灿若繁星的眸子。 只听他声音缓缓传来:「媚烟,待在我身边会很危险,非常的危险,我必须要你快速成长起来,否则的话,我宁愿让你永远待在虞美人里。」 「比起外面的刀光剑影,虞美人这个温柔乡起码能让你安度一生。」 「我不需要!」我瞪大着眼睛怒视着他,「夏侯冽,我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这里!」 他眼眸中的冷意让我陌生的害怕,这一刻,我明白夏侯冽是认真的,如果我没有成长起来,夏侯冽会毫不犹豫的捨弃我,让我一辈子都待在虞美人里。 我忍不住恐惧的颤抖了起来,双眸泛着一抹水光和委屈,紧紧地抱着他: 「夏侯冽,我已经在努力了,我控制住了夏竹。让她成功成了明洛的妾侍,我已经在努力……」 我的命是他救的,我的一切都是他给的,他比阿娘更能控制我。 我自认为能逃出阿娘的控制,却绝对逃不出这个比我狠一百倍男人的手掌心! 如果连他都要把我永远的打入虞美人里,我就绝对不可能逃出去! 我哽咽地摇头,「夏侯冽,我已经在努力了,你不要放弃我……」 夏侯冽轻轻回拥着我,淡淡道:「媚烟,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你要更加努力,才能到我的身边来。」 我深吸一口气,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夏侯冽,为了活下去,我会比你想像中的做的更好!」 夏侯冽挑眉,淡漠道:「你既然那么想要待在我身边,那就让我看看你的价值。」 我顾不得他偷换概念,心中被满满的喜悦包围着,夏侯冽还没放弃我,我不是他的弃子…… 临走前,夏侯冽忽然问我:「秋月是你在虞美人里唯一的朋友,如果你不想要秋月受到任何伤害,我可以再也不去找她。」 我心一凛,夏侯冽什么时候这么好人过了?不一会儿,我就明白他这是对我的试探。 「不需要。」我淡淡地说着,抬头看着窗外粼粼月光,眸底一片薄凉:「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我无权插手,还有----」 我话一顿,「我的朋友从来都不是秋月。」 夏侯冽轻轻地笑了,「媚烟,你今日真是令我惊喜。」 他转过身来走到我面前,将我拥入了怀里,抚着我的长髮道:「记住,不要轻信任何一个人,今日对你好的人,明日可能就会给你捅刀子。」 我懵懂地点头,反问:「包括你吗?」 夏侯冽嘴角轻勾,凉凉地看着我:「包括我。」 第二日,我寻嬷嬷特意给我找几本医书,嬷嬷是个有本事的,特意给我找来了几本关于花草和有毒之物的医书。 这些都是我所需要的,嬷嬷叫我不仅要好好看,还得把药性全都背下来。 温明这时风尘僕僕地向我赶来,我看了嬷嬷一眼,嬷嬷很有眼色地退下了。 温明被我叫去调查消息,连着好几天都在外面风餐露宿。 我本想叫成沁端一壶热茶来,但温明却摇头道:「小姐,要是更紧。」 他沉吟了一会儿,说:「你让我打听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 我心一凛,没有回话,任由温明继续说下去。 「二十年前,虞美人曾经出了一位声名远扬的花魁,此花魁名为南萱,不仅唱歌跳舞了得,更重要的是,此人是个才女,还是个----」 温明话语一顿,看了我一眼:「诗词双绝的才女。」 我手狠狠一握,喃喃道:「她也是诗词双绝?不可能啊……」 「南萱的确是诗词双绝,但不知为何在晋州我找不到一首名为南萱所作的诗,我特意跑到了与晋州相邻的望洲,在那里才找到了她的诗词。」 温明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了一本词谱:「我四处打听,从一位年轻时在晋州待过的人听到,这位南宣才情极高,就连当今圣上听闻都赞嘆不已,有意纳她入后宫,后来不知怎么不了了之。」 「那人还说,南萱还有一名亲生姐姐,叫流莺,这对姐妹花当时简直是称霸了越国的青楼界,给所有红尘女子都竖立了榜样。」 流莺、禁地里住着一位绝世花魁、南萱、姐妹……我心一震,禁地里那间茅草屋,以前曾住着的人便是南萱! 「那后来这个南萱呢,为什么又消失了,她是怎么死的,又有什么爱人?」我回过神来赶紧问道。 温明眉头一皱,「外界似乎有人封了关于南萱的任何一切信息,又因为是二十年前,我并没有查到这些,从那人嘴里听到,说是南萱二十年前本已放出消息对外召集恩客,可最后没有举办成功。」 「从那以后,他们就鲜少有南萱的消息,仿佛这个人消失了一样。」 我低头看了看词谱,微微握紧,「继续去打听,除瞭望洲,与晋州相邻的州县都能去问问,包括是晋州内部,肯定有许多人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 温明低头应是。 我想了想,走去一个柜子将里面藏着的东西拿出来。递给温明:「你去望洲路途甚远,盘缠消耗巨大,去大厅也要花费,这是银票,你拿走可去钱庄取钱。」 温明连忙推拒:「小姐,这些银子还是你留着吧。」 我眉头一竖,硬是塞到他怀里,呵斥道:「温明,你给我记着了,这些银子不是白给你的,是我给你的盘缠,你好好帮我打听南萱这件事。」 我犹豫了一下,决定透露一点风声,低低地说:「温明,南萱这个人对我非常重要,很有可能是我离开虞美人的关键,你务必要小心谨慎,做到最好!」 温明脸上表情一肃,缓缓点了点头。 等温明离去后。我看了看手中拿着的词谱,眼里一片深思。 成沁忽然匆忙跑进来喊道:「小姐,不好啦,春花小姐和夏竹小姐在李园外闹起来了。」 我眉头一皱,赶紧将词谱锁在了一个柜子里,跟着成沁走了出去。 李园外,春花拉扯着夏竹骂道:「你跟我一起去找媚烟,我们当面对峙,昨天一定是你这个贱人故意陷害我的!」 夏竹泫然欲泣地摇了摇头:「春花,不是的,我没有……」 春花反手扇了夏竹一巴掌,「啪!」地一声,清脆利落,我脚步一顿,比原先更快的速度跑过去。 夏竹正捂着嘴巴蹲在地上,什么话也不说,只在那默默流泪。 春花瞪着她道:「夏竹,你别以为你怀了洛公子的孩子,就能够爬到我头上了。洛公子曾经答应过我,一定会把我抬进府邸的!」 我挡在她们中间,「春花,你在干什么,还不快快停下来,夏竹已经是明老夫人预定的妾侍了,这是不争的事实!」 春花眼睛红红一片,我发现有些肿了,她摇着头不相信这个事实,尖叫道:「媚烟,昨日你也在场,你告诉我,是不是夏竹故意引着洛公子去那间房子的!」 我平静道:「春花,我看到是洛公子过来找你,夏竹去问了丫鬟,知道了你在哪里,所以就带洛公子去找你了。」 「呸!」春花朝夏竹方向淬了一口唾沫,看向夏竹的目光就像杀父仇人:「你明明知道洛公子不喜欢我招待客人,为何你还把他引过来,往日,你都会先自己上来跟我说的!昨日我一定是被你陷害的!」 夏竹低垂着头身子轻颤:「春花,我没有,我从来没有要陷害你的意思,我是叫洛公子先等等,是他自己对外归来想要见你,来不及等了,要我带他上楼的……」 「你这个贱人!」春花又忍不住上前来抬手打夏竹,被我拦了下来。 我的手紧紧抓着她的手,怒喝道:「春花,你闹够了没有!这里是李园,不是你的春园!」 我将她的手狠狠一甩,春花猝不及防下倒退了好几步,盯着我的目光也带着一股刻骨的恨意。 「媚烟,夏竹谋害我这件事一定有你参与,一定是你,只有你才能陷害到我!」 我彻底放弃了与一个陷入疯狂的女人沟通,当日出现的所有人,哪怕是一条狗。恐怕在春花心里谋犯。 「那你想要夏竹怎么样?事已成定局,是你自己清白已失离明王府无缘,这一切,终究还是要怪到你头上。」我冷冷地说道。 春花一听到我提起「清白已失」这四个字,一双眼睛更加红了,她死死地瞪着我们,声音泣血:「我不会放过你们的,我一辈子都不会放过你们的!」 「夏竹,洛公子心里爱的人是我,我倒要看看,在你和我之间,他选择的人是哪个!」 她话一落下,我眼睛一瞪,春花竟然从头上拔出了金簪,狠狠地抵住在了脖子上。 「春花,不要啊!」我赶紧喊道。 夏竹慌慌张张地站起来躲到我身后,她更加害怕的是春花会拿着金簪扎她!
第52章 亲自行刑 我不得不护着夏竹一步步后退,对疯狂的春花感到可恨又可怜。 要知道从头到尾,洛公子没有一丁点的话语权,决定抬夏竹进明王府的是明老夫人,洛公子除了咆哮一无所用。 秋月也从秋园急匆匆地赶过来,一过来就看到春花拿着金簪抵在脖子上。 秋月身子顿了顿,犹豫地上前走了几步,朝她喊:「春花,你别做傻事啊!人活着,一切才有希望,人没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春花用簪子紧紧地抵着脖子,她一转头,尖锐的簪子就划开了她的肌肤,渗出一道血线。 猩红的血珠子从里冒了出来,啪嗒地掉落在地上绽放出一朵鲜艷的花儿。 她嘶哑着声音说:「秋月,我不需要你的假好心,在你心里肯定是笑着我吧!」 春花盯着我们三人,忽然「呵呵」地笑了起来:「我说过,我不会让你们好过的,尤其是你,夏竹!如果我就此死掉了,洛公子会一定会恨你一辈子!」 「你被抬进府里,会被他厌弃,你的孩子生出来,也照样会被他厌弃!你说,如果洛公子现在就在这里,会选择我呢,还是选择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儿呢?」 夏竹身子狠狠一颤,嘴唇毫无血色。 这个答案,不用春花说,只要看过当日洛公子的表现,都会知道洛公子肯定是选择春花无疑…… 我们被春花步步紧逼,直到退无可退,被逼到了一处墙上。 夏竹的手抓着我很紧,离得我也很近,我甚至是听到她的喃喃自语:「赶快死吧,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抬头一看,春花走的越来越近,苍白的脸和刺目的血形成鲜明对比。后面一群奴僕远远观望着,没一个人敢上前。 我狠吸一口气,双眸一厉,只能自救! 「春花!」我大喝一声,成功让春花身子一顿。 我盯着她认真道:「如果我是你,我绝对不会自寻死路。」 春花悽惨地笑着:「媚烟,你永远都不可能是我,你不懂的,你一点都不懂……」 「我懂!」我继续大声道。 「如果我是你,我会好好地活着,即使苟延残喘,我也会好好的活着!你不是说洛公子真正喜欢的人是你吗?你不是嫉恨夏竹能被抬进明王府里吗?」 「既然不甘心,既然如此恨,为什么不好好地活下去?!」 我反问,嘴角勾起一抹令人心寒的笑意:「活着,才能更好的报仇,等待机会,迟早有一天,你会等到一个机会,将今日辱你骂你打你之人,一一尽数报回来!」 春花灰暗的目光越来越亮,她死死地盯着我,嘴唇微动,似是在咀嚼着我刚刚说的话。 「媚烟,你说的对。」她主动放下手中的金簪,用那双明亮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夏竹,嘴里吐着世上最狠毒的咒语---- 「终有一日,我遭受的这一切,会全都回报给你!」 「砰!」阿娘悄悄地走到了春花身后,一个手刃下去,春花当即晕倒在了地上。 我这才放松了身子,靠在墙上大口喘息着,夏竹则直接躺倒在地,和我一样大口喘息着。 阿娘瞥了我们一眼,我总觉她看向我的目光尤其意味深长。 我的心悄悄悬了起来。 「今日你们做的不错,没有闹出一条人命,春花我带着回冷心楼,等她醒来了,会唤你们过来。」 等阿娘走后,我才发现后背蓦然惊出了一身冷汗,阿娘带给我的危险感远远比春花带给我的还要重,更让我心悸。 衣领忽然被人提起了起来,我抬头看了下,是夏竹! 夏竹眼中泛着抹泪水,她朝我吼道:「你为什么不让她去死,你为什么要把她救下来?!」 「你应该让她去死的,媚烟,我恨你!我看错你了,原来,你才是我们心中最蛇蝎心肠的那个人!」 我看着她惊恐后怕的表情,忽然觉得很好笑。 事实上,我也笑出了声:「呵呵。」 我盯着她,把她拽住我领子的手用力地扯了下来,在重重地甩出去。 秋月猝不及防下被我甩到了地上,我站在她面前,俯视着她:「夏竹,你应该谢我,万一春花发起疯来,把你和孩子都扎伤了怎么办?」 「人伤了没关系,就怕这肚子被这么一扎,就哗啦啦地流出血来,流着流着,孩子就流掉了。」 夏竹赶紧用手护着肚子,失神喃喃:「不会的,我和孩子会好好的,我们不会有事的……」 我蹲下身子,凑到她耳边用只有我和她能听到的音量说:「你以为,我会这么傻地替你挡劫?夏竹,你最做错的一件事,就是妄想能够利用我。」 夏竹狠狠地打了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抱着我的腿道:「媚烟,谢谢你刚刚救了我,之前是我一时之间想差了,谢谢你,我是忽然魔怔了……」 她语无伦次地说着,忽然用手拍打着自己的嘴:「是我不好,都怪我这张嘴,我不应该以德报怨的,是我不对……」 我将她的手给握住,笑了笑说:「没有关系的夏竹,我们是好朋友啊,我知道你说的那些都是气话,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秋月走过来怔怔地看着我们:「你们……刚刚是怎么了?」 我看向夏竹,夏竹会意道:「我刚刚沖媚烟发脾气了,后来回过神来明白自己错了,刚刚在跟媚烟道歉。」 秋月嘴唇动了动:「道歉怎么要……」 她目光闪烁了一下,忽然说刚才被春花吓着了,要先行回去。 我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眼睛微眯,这古代啊,果然人人都是影帝,都学会了口是心非埋藏秘密…… 我站了起来,没有去搀扶夏竹,再次俯视着她说道:「你要是不想失去孩子,最近还是少出现为妙,安心在夏园养病吧。」 夏竹赶紧点头。 「还有,嘴巴紧着点,我是无所谓你怎么说,但你身体里的蛊虫却不能无所谓。」 成功看见夏竹被吓得脸色苍白的样子,我满意地走入了李园。 当天晚上。阿娘的大丫鬟来李园唤我,说春花小姐醒了,阿娘要我们过去看看。 听到这话时我正在用剪刀修剪着一株火红色的茶花,咔擦一声,我不小心把一株花给剪了下来。 花掉在泥土上,我低头一看,这颜色是那么的红,那么的耀眼,就像春花从脖子上滴落在地里的血…… 「媚烟小姐?」阿娘的大丫鬟唤道。 我回过神来,一手把那花儿给碾碎,另一手放下了剪刀,「我明白了,现在就过去。」 去冷心楼的途中,我看见了秋月,秋月脸上出现一抹焦急,「媚烟姐,你说春花姐会不会被阿娘惩罚啊?」 看到春花倒霉不是秋月心中想要的吗,如此作态真是令人感到虚伪。 我反问道:「为什么你觉得她会被惩罚呢?」 「因为春花姐差点就伤了夏竹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啊。」秋月理所当然道。 我沉默了一会儿,「其实我也不知道她会不会被惩罚,不过照你这么说,应该是会的。」 秋月还想问些什么,结果阿娘的冷心楼到了。 她只好闭上了嘴巴,跟着我一同踏入阿娘的屋子。 没有意料中的酷刑和紧张气氛,阿娘正心情很好的喝着茶和春花聊天。 春天手里也拿着一杯茶,笑吟吟的跟阿娘说着一些趣事。 我和秋月互相对视了一眼,皆从双方眼里看到一抹疑惑。 我们两个都默契地站在一旁没有出声,让啊娘和春花一直说话,过了不一会儿,另一名去唤夏竹的丫鬟过来了。 那丫鬟说夏竹感觉身体微恙,腹部隐隐作痛,所以不过来了,她还带来了夏竹的话---- 「祝春花身体早日康復,日后会亲自上门拜访。」 阿娘点了点头,没多说些什么就把丫鬟给挥退了下去。 她扫视了我们一圈,最后看向春花道:「夏竹的身体要紧,她肚子里怀的可是明王府世子明洛的第一个孩子,小心些是没错的,她没过来看你,你可不要记在心上。」 春花笑了笑,对着阿娘嗔道:「阿娘,夏竹小心点是对的,我怎么会埋怨她不来看我呢?」 阿娘手牵着春花的手,欣慰道:「你能想开就好,夏竹肚子里的孩子金贵着紧,可不能在虞美人里出现任何闪失,要是孩子没了,整个虞美人都会面临明王府的怒火。」 阿娘意味深长道:「春花,虞美人永远都斗不过权贵,夏竹肚子里的孩子不容有失,你说是吗?」 阿娘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夏竹肚子里的孩子,为的就是警告春花不要莽撞行事,春花是个聪明人,当即道: 「阿娘,春花省得了,以后一定会好好待夏竹姐姐,把她肚子里的孩儿当做是自己的孩儿那样照顾。」 我眼神一凝,抿了抿唇,春花这是话里有话啊…… 看来听了我那番话后,春花已经重新振作了起来,决心要跟夏竹斗上一斗,可真是有趣…… 阿娘仿佛没理解春花话里的意思,把她的手放了下来,拿起一杯茶喝了喝,茶盖划过茶盏的声音在冷心楼里刺耳迴荡,有种暴风雨前的宁静。 阿娘会这么容易放过春花?我绝对是不信的。 果不其然,阿娘一把茶放下,就对春花问道:「听人说下午你去李园闹了一番?」 我心一凛,衣袖下的拳头悄悄握了起来,大脑飞速运转。 明明阿娘当时也去了李园,还亲手将春花给打晕了,现在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旧事重提,是为了什么? 春花脸色出现了半分迟滞,咬了咬唇说:「是的。」 阿娘继续问道:「听人说,你还把夏竹拉了过去一起闹?」 春花脸色渐渐苍白了起来,「阿娘,我、我当时只是一时想不开看,所以才会激动地把夏竹给拉去李园……」 她的话语有些慌:「阿娘,春花是一时魔怔了,春花不是故意的。」 阿娘笑吟吟地伸手拍了拍春花的背部:「阿娘当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的好春花最是心地善良替人着想。怎么可能是故意拉着夏竹去李园找媚烟对峙呢?」 「还拿金簪抵着自己的脖子威胁夏竹,害夏竹动了胎气……」 她每说一句,春花的脸就白上一分,说到最后,春花吓得当即跪在了地上,头重重地磕道: 「阿娘,春花绝无谋害夏竹肚里孩儿的心啊!春花当时是太过激动了,求阿娘谅解!」 阿娘没有扶她起来,而是伸手像摸狗儿似的摸了摸春花的头。 「这孩子,我都说了明白你不是故意的,我的好春花那么惜命,瞒着阿娘一件事好几年差点烂在肚子里了都不肯说,我就知道你是个嘴严的……」 我的心越发提了上来,春花清白已失这件事阿娘已经调查出来了,知道她瞒着所有人好几年,阿娘现在故意提出来,肯定不会随便敲打春花几句这么简单…… 再加上春花醒来后还拉扯着夏竹去李园找我,把夏竹吓得动了胎气……夏竹已经是拍板定下的妾侍了,在阿娘心中的地位一跃成为第一,春花今日只怕逃脱不了刑罚。 寂静的冷心楼里。所有人都没说话,只迴荡着春花重重磕头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就像是钟鼓,一声一声地敲击在所有人心里。 阿娘一边说春花懂事,一边又说出春花做的一件件错事,眸子里全是冷漠残忍。 不知道磕了多久,春花磕着的地面都掺上了几缕鲜血,阿娘这才将她扶了起来,平静道: 「这孩子,我都说不在意了,你怎么还把自己弄成这样,要是留疤了可就不好了,到时候召集恩客谁肯梳拢你啊……」 阿娘特意用手中的香帕子按了按春花磕破皮的额头,疼的春花死咬着唇,连唇都被咬出了鲜血。 我原以为春花都差点破相了,阿娘会就此收手,毕竟春花还是虞美人的姑娘,她在我们身上投入了这么多银子,不可能惩罚我们太重。影响被恩客梳拢。 哪知阿娘下一句道:「春花,虽然阿娘理解你不是故意的,但你毕竟害夏竹动了胎气,明王府一旦追究下来,虞美人所有姑娘都要遭殃。」 春花再一次重重地跪了下来,声音嘶哑:「阿娘,春花愿意负荆请罪,求得夏竹和明王府的原谅!」 阿娘满意地揉了揉她的脑袋:「你有这份心是好的,但你现在这个样子,上门只怕更吓着夏竹了,这该怎么办啊……」 阿娘眉头微蹙一副为难,眸子却紧盯着春花。 春花身体狠狠一抖,我忽然全都明白了过来,春花也肯定明白了过来。 阿娘要惩罚她,又不肯让夏竹看见,现在冷心楼里正好没有夏竹,所以阿娘要的是现在就惩罚春花!还要的是春花亲自求她代夏竹惩罚! 春花声音抖索的厉害:「夏竹是阿娘的孩子,求阿娘替夏竹惩罚春花,夏竹知道后一定会感谢阿娘的。」 阿娘缓缓点了点头,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我却从中听到一股兴奋。 「也罢,既然你如此替夏竹着想,我这做阿娘就替她惩罚一下你吧。」阿娘微一沉吟,忽然笑道:「我前几日听秋月说,你从小到大都没受过一次拶刑?」 秋月脸色瞬间一白,跪在了地上说:「阿娘,秋月只是顺口胡说的,那么远的事情秋月早已不记得了。」 阿娘摆了摆手,眸子一片寒光:「既然不记得了那就好好待在旁边看着,莫要出声。」 我心跳的越来越快,秋月被呛了,下一个就该轮到我了。 下一秒,阿娘就把头看向了我:「媚烟,你过来,春花好歹也是我的孩子,虽然是替夏竹出气,但我也怕丫鬟会弄伤了春花,你是她的姐妹,你来行刑。」 我心重重一跳,跪在了地上磕头道:「阿娘,媚烟不行的,媚烟没有做过这种事,下手不知个轻重,会把春花弄疼的。」 阿娘眸光一闪,紧盯着我道:「有一就有二,你连尝试都没尝试过怎知自己下手不知轻重?」 我脸色惨白一片,心也跳得厉害,装作害怕地喃喃道:「阿娘,媚烟不行的,媚烟不行的……」 阿娘不理会我,让丫鬟从柜子里拿出拶刑工具,丫鬟直接走过来将工具塞到我手里。 我手一个不稳,工具掉落在了地上,我低头看了看,只是五根圆圆的串着绳子的小木棍,明明那么的小,那么的轻,却是一个杀人不见血的工具…… 阿娘平静道:「媚烟,把它们拿起来,你连拿都不敢拿。怎么知道自己下手会没个轻重呢?」 我摇着头啜泣:「阿娘,媚烟不行的,媚烟不会用……」 阿娘看向春花,冷然道:「还不快去媚烟那边,难道还要阿娘扶你过去吗?!」 春花抖了抖身子,跪在地上颤巍巍地有些不敢动,阿娘眉头一竖,一手拍在了茶桌上:「还不快去!」 春花打了一个激灵,跪在地上一点点向我爬来,她知道的,今晚的刑罚她怎么也逃不了…… 我也知道的,阿娘是打定主意让我做个刽子手给春花行刑…… 春花跪在了我面前,我站着不动,春花便重重地朝我磕头,嘶哑道:「媚烟,求你给我行刑,求你替夏竹,替阿娘责罚我,求你……」 那「砰砰」的声音重重地锤在了我的心上,不一会儿,我前面的一块地板砖就掺出了一片鲜血,那么的刺目,那么的红,就如我走时碾碎在手中的茶花…… 我捡起了地上的木棍,跪了下来把春花的手给抓住,一点点地套了进去。 春花看着我的目光一片死寂,嘴里不停说着谢谢我肯行刑的话,我的心忽然一片苍凉。 在虞美人里,我们都是阿娘手下的一条狗,她想要让我们怎么活着,就怎么活着。 我闭上了眼睛,轻轻地扯了扯绳子,耳边传来阿娘的声音:「媚烟,你给我睁开眼睛好好看看,不睁开眼睛看看春花,你怎知自己下手没个轻重。」 我睁开了眼睛,麻木的继续一抽一拉,春花任何一个细微表情都放大在我眼里,我仿佛回到了以前被惩罚拶刑的时候,十指连心,锥心痛骨! 阿娘又道:「春花,你别咬着唇啊,疼就叫出来,可别咬着唇,你的头已经被磕伤了,要是唇也咬破了,那可真的没有任何恩客上门了。」 春花狠吸一口气,放开了唇叫着。 阿娘还嫌她叫的不够大声,高声道:「春花,你别压抑着自己的痛苦啊,全都叫出来吧,叫出来就不会这么疼呢!」 阿娘这是逼我对春花用重刑! 不用重刑,那叫声怎么能大,怎么能惨呢? 我狠吸一口气,咬了咬牙,用力地一抽一拉! 「啊!」春花的叫声立刻高了几十个分贝,果然是大声啊,果然是疼啊,那嚎叫就像是人被火烧时那不甘的嘶吼,那么的悽厉。那么的恐怖…… 我看见春花的额头又渗出了血来,上面的肉似乎更加烂了,她的眼眶睁的极大,仿佛要从里蹦出来似的…… 最后,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李园的,等阿娘说可以的时候,我也全身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我身子弱,本来就受不得这些惊吓的,晕过去也好,晕过去罢…… 当天夜里,春花那悽厉的尖叫声一直在我耳边迴荡,把我从睡梦中惊醒了好几次,只要一闭眼,春花那瞪得极大的眼珠就出现在我面前,似是在朝着我说: 我不甘心! 「小姐,小姐?」成沁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我立刻睁开了眼睛。 她一脸担忧地看着我:「小姐,我看你睡觉时一直不停地流汗,神情颇为紧张,是不是梦魇了?」 我深吸了几口气。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一眨眼就已经天亮了。 「是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东西梦魇了,我没事,最近精神太过紧张了些。」我声音沙哑地说道,用手抚了抚自己的太阳穴。 成沁问我要不要继续睡个回笼觉,我拒绝了,让她打来热水洗漱。 再继续睡下去,估计我还是会听见那悽惨的叫声和看见那对睁得极大的眼珠。 我低头看了看铜盆水里模煳的自己,自嘲的笑了笑,媚烟,不过行个刑而已,这就把你给吓着了,真是没出息! 我刚洗漱完成,阿娘的大丫鬟就过来找我,说公孙公子在虞美人里想要找我谈话,阿娘特意让我过去。 还没松下来的心又一次提了上来,阿娘这是要干什么,还不死心把我抬进公孙府? 我笑着把几颗珍珠塞到丫鬟手里,想要继续打听些事情,可惜丫鬟也只是传阿娘的意思,并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临走前,丫鬟还颇为羡慕地看着我说道:「媚烟小姐,我看公孙公子也是诚心想要求娶你的,要不你就从了吧……」 我自嘲地说:「不是我不想要抬进公孙府,是他的阿娘不肯让我进门。」 丫鬟瞭然地点了点头,祝福了我一番飘然离去。 成沁探出一个小脑袋往门口看了看,见没有人,赶紧把李园的门给关了,跑到我身边道:「小姐,这可怎么办啊,公孙公子又找上门来了!」 成沁知我一点都不想被抬入公孙府,跟我同仇敌忾,处处都为我着想。 我深吸一口气,刚想说些什么,忽有一阵寒风吹来灌入了我的嘴中,让我好一顿咳嗽。 真是不吉利! 我吊着一颗心去了阿娘的冷心楼,阿娘并没有见我,而是打发丫鬟说让我直接去虞美人。 我摸了摸跪得疼痛的膝盖,阿娘诚心要罚我,让我跪了这么久才等来这么一句话。 我用力拢了拢身上的袄子。忍着冷风吹来时身体泛起的酥痒,一步步走去了虞美人。 提着壶茶,我走去了公孙公子所待在的雅间,门刚推开一条缝隙,公孙晧的声音就飘来:「啊冽,当日在冰湖中,把媚烟救上来的是不是你?」 夏侯冽淡淡的声音传来:「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公孙晧笑了一声:「我就猜到是你,当时我们怎么找都找不到媚烟,还是秋月在湖对面说似乎看到了一个穿黑衣的男子,我们跑过去,就见到了媚烟。」 夏侯冽说:「穿黑衣的男子很多,为什么就一定是我。」 公孙晧肯定道:「穿黑衣的男子是很多,但有能力跳入冰湖之中把人给捞出来,还能不着痕迹离开的,整个晋州恐怕就只有你一个了。」 我心重重一跳,心中滋味难辨,原来当日,真正救我的是夏侯冽?! 思忖间,门不由自主被我的手推了开来。公孙晧和夏侯冽看见我,当即停止了说话声。 公孙晧笑着看我:「媚烟,已有好几日没见你,身体如何?今日我和五皇子闲来无事在虞美人里喝茶,想要见见你,就去问了你的阿娘把你要来。」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阿娘什么也没说,如果是公孙晧一个人要见我,她可能还要想些什么,但是和五皇子两个人一起见我,再有什么火花也擦不出来。 我温婉大方地朝他们福了福身:「身子还好,就是一碰到寒风身体就会养,这是老毛病了。」 公孙晧特地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玉瓶给我,道:「这是宫中御医开的药,上次舍妹身体不适,家母特意请来了御医,我顺便问了下御医关于你的身体状况,御医就给开了一瓶药。」 我有些感激地说道:「谢谢公孙公子记挂着媚烟,媚烟无以为报,只能下辈子替你做牛做马了。」 夏侯冽幽幽说了句:「无以为报。可以以身相许啊,比下辈子做牛好多了。」 我话一哽,盯着别处不说话。 公孙晧哈哈一笑,「你们真是有趣。」 他把我拉到身边,在夏侯冽的旁边坐着,我卡在他们两个男人中间,真是好不自在。 公孙晧先是问我现在寒冬腊月,有没想到做什么诗词? 我摇了摇头,这个冬天过的分外艰难,有什么心情想诗。 公孙晧遗憾地摇了摇头,「媚烟,如果你哪天有灵感赋诗一首,一定要找人送给我,我愿意千金求取。」 我刚想点头,夏侯冽又一句话轻轻飘来:「什么诗词值得你千金来求,我看千金来求是假,博没人一笑才是真吧。」 我暗叫不好,看了眼公孙晧,发现他怔怔地看着桌上的酒杯出神,心里不由对夏侯冽越发气恼。这个呆子! 好不容易我跟公孙晧说开了只做朋友,夏侯冽故意挑刺,万一让公孙晧认为他对我是喜欢之情怎么办,情债最难还,我可不要这朵桃花。 我悄悄伸出手在摸索到夏侯冽腰间,用力地狠狠一掐! 夏侯冽面不改色地喝着一杯酒,反手将我的手给握住,我想要收回来,那双手纹丝不动。 我不由偏头瞪了他一眼,警告他赶紧把我的手给放出来。 夏侯冽嘴角轻勾,看着有些嘲弄,仿佛是在嘲笑我,既然敢掐他就要有被他捉住的准备! 我感觉到自己的手掌心被他的小拇指轻轻一刮,就像片羽毛划过那样,痒痒的,心中酥麻酥麻的。 我脸瞬间烧起了一片热意,是啊,我怎么忘了,旁边这个男人可是个大情圣,我勾人的那些手段,有一半还是他教的…… 公孙晧从怔然中回过神来,看向我道:「媚烟,你的脸怎么忽然这么红,是身体不舒服吗?」 我赶紧点头,「感觉屋内的炭烧的旺了些,有点热。」 公孙晧听闻,正想要将炭火弄少一些,哪知这时夏侯冽说道:「媚烟小姐全身都裹得严严实实,自然会觉得闷热,你把袄子脱下来便好。」 公孙晧和夏侯冽两人都在看我,似是是要我做出一个决定。 我心跳的极快,手握了握,低头闷闷道:「媚烟忽然又觉得不热了,公孙公子,五皇子,桌上的茶水没有了,媚烟去添一点。」 话一说完,我就抬腿离开了雅间。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又在门外看见了秋月。 秋月正一脸无聊地倚在栏上,看着二楼虞美人的客人进进出出,吃喝玩乐。 听到动静,她眸子灿烂地回头看了看,见是我,灿烂的眸子立刻暗了下来,不过她很快又打起精神问道:「媚烟姐,这间包厢里的贵客是公孙公子和五皇子吗?」 我点了点头。 秋月兴奋道:「那你们还需不需要多一个人伺候,毕竟是两位公子呢。」 我平静道:「不知道,阿娘只说是公孙公子点名要见我,我一进来发现五皇子也在里面,要不我进去问问他们,要不要在叫一个姐妹进来?」 秋月看着很开心,刚想点头忽然又僵住了,她咬了咬唇,犹豫地小声说:「可是五皇子不喜我总是找藉口看他,说我对他的心思别人一看就看的出来。」 秋月为什么要对我说起这些,是在跟我秀恩爱吗? 还是在提醒我,五皇子是她的人,让我不要有非分之心? 我缓缓开口:「秋月,你对五皇子的爱意别人的确一看就看的出来。」 秋月眼睛一亮:「你也是这么想的对吗,哎……那我还是不进去看他了,他不喜我这样粘着他……」 我捏了捏手,「我要去给他们换茶水了。」 秋月听闻,急忙把我手中的茶壶给抢了过去,「我来帮你添吧,我清楚五皇子喜欢喝什么茶,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 我什么都来不及说,就看着她雀跃的背影离我越来越远。 情之一字,果真会让一个人迷失自己,忘了自己的身份,只一心一意对着爱人好…… 秋月很快把茶水打来,我接过茶水,一句话也没说,转身进入了雅间,把秋月望穿秋水的眼神给隔绝。 我给公孙晧倒了一杯茶,又给夏侯冽倒了一杯茶,问道:「五皇子,这茶可合你口味?」 夏侯冽觑了我一眼,修长如玉的手转了转瓷白的茶杯,薄唇轻吐:「一般。」 呵呵,这就是秋月所谓的懂口味,在他面前只得了个一般,我真为秋月感到可怜…… 公孙晧站起身开了开窗,一阵寒风唿唿地吹来,我身子轻轻一抖,全身骨头又泛痒了起来,仿佛有万只蚂蚁在啃噬,真想不顾一切地去挠…… 夏侯冽也跟着站起来,不知为何,他走到了我旁边就停了下来,刚好把外面的风雪给我隔开。 公孙晧声音有些忧虑:「寒冬腊月寒冬腊月,但今年的冬天未免也太长了一点,这不是一件好事。」 夏侯冽话语也难得带上了一丝严肃:「的确不是一件好事。」 我听着他们的对话怔怔出神,眉头微皱,感觉隐隐抓住了些什么,但还是差那么一点。 公孙晧转过身来看着夏侯冽,话语一转,道:「啊冽,媚烟是个好姑娘,你要好好待她。」 夏侯冽沉默着没有说话,我这时也感觉到气氛不对了。为什么公孙晧会说这番话,他是察觉出了什么,还是看出了什么? 我站了起来,打着圆场道:「公孙公子说笑了,媚烟只不过一红尘女子,能让你们礼遇已是三生有幸,怎敢奢求还有人待我好呢?」 哪知公孙晧却不放过这个话题,看着我认真道:「媚烟,你值得被人更好地对待。」 我眨了眨眼睛,将眼中的酸涩眨去,我并不觉得自己需要被人好好对待,他说的那些都是别的姑娘,我不需要这些,一点都不需要…… 我不需要被爱,我只需要爱自己就好了,我要更狠一点,我要一步步从虞美人里走出来,光明正大的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脱掉的衣服,我会一件件的穿回来! 夏侯冽这时轻笑了一声,道:「啊晧。你未免也想太多了。」 是啊,公孙晧想太多了,我绝对不能像他那样想太多…… 雅间内忽然一片安静,夏侯冽主动推开门走了出去,他一推开门,我就看见外面一直等候的秋月如乳燕归巢般地扑入到他怀里,问他惊不惊喜。 我低头扯了扯嘴角,一切都是早有预料,有何惊喜? 我朝公孙公子福了福身,要退下了。 公孙晧拦在我面前欲言又止,我当做没看见,侧过身子离开了他,也侧过身子离开秋月,步伐沉稳地走出了虞美人。 我回到了李园,成沁上前来给我换衣,她从袄子里摸出了一个玉瓶,问道:「小姐,这是什么?」 我看过去,说:「这是公孙公子帮我向御医求来的药。」 成沁先是雀跃,后又眉头一皱。纠结道:「御医开的药自然是好的,可却是公孙公子送来的……」 我无奈一笑:「成沁,我只是不喜欢公孙府而已,没说讨厌公孙公子啊,你不要如此嫉恶如仇。」 成沁吐了吐舌头:「要不是公孙公子对小姐有意思,小姐也不会经歷那么多番波折了。」 嬷嬷从外面走了进来,听到成沁说的话,当即严厉道:「噤声!」 成沁赶紧放下玉瓶乖乖地走到嬷嬷面前。 嬷嬷当着我的面教训成沁:「小姐平日对我们极好,但我们却不能忘了本分,成沁,你这嘴会坏事,记得以后一定要谨言慎行。」 成沁特意往我这边瞅了一眼,眼巴巴地看着我,我悠悠地拿起一杯茶喝了起来,一句话也不说。 成沁虽然是我的人,但嬷嬷也是我亲自请来管教奴僕的,虽然我觉得成沁多言无所谓,但嬷嬷训斥也是有一定道理。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我决定用这位嬷嬷,就不会干预插手她对奴僕的管教。 过了好一会儿,成沁弱弱地说道:「嬷嬷,成沁知道了。」 嬷嬷剜了她一眼,「每次都说知道了,但每次都忘记了。」 成沁瘪了瘪嘴没有说话,嬷嬷看着她继续道:「我听温明说你曾被小姐罚过两日不能开口说话,那嬷嬷这次就罚你四日不能说话,以后继续犯错,就六日,八日的罚。」 「可有意见?」嬷嬷挑高着声音问道。 成沁立刻摇了摇头,小声地说了句没有,就赶紧福身离开了。 待成沁离去,嬷嬷看向我道:「小姐是否会觉得老身管教的太过严厉了?」 我摇头轻笑:「嬷嬷,我相信你的本事。」 嬷嬷微微点头,没在说起这件事,而是看向了桌上的玉瓶,问:「这是公孙公子送给小姐的药?」 我轻轻点了点头。 嬷嬷道:「不知老身可否拿几粒药来验一验?」 我微怔,眉头微蹙,看着桌上的玉瓶沉吟道:「拿吧。」 公孙晧,公孙大夫人。公孙府……我心一跳,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样。
第53章 危机四伏 当天晚上,夏侯冽出现在了我屋里,我听到动静睁开了眼睛,目光晶亮地看着他。 夏侯冽坐在我的床边,问道:「怎么还没睡?」 我老实地回道:「睡不着。」 每当午夜梦回,春花的尖叫声和那双眸子都会出现在我面前,让我有些喘不过气。 可能是被魇着了。 夏侯冽眉头一挑,想成了另外一个意思:「因为我不在?」 我无语地瞥了他一眼,嘀咕道:「自恋。」 犹豫了一会儿,我看着他问道:「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为什么不跟我说,当日在冰湖中是你救了我,为什么不告诉我…… 夏侯冽反问:「不跟你说什么?」 我的手在被子下拧着,有些别扭,最后还是夏侯冽自己猜到了:「哦,你指的是救你那件事。」 我点了点头,盯着他,再次问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夏侯冽瞥了我一眼,淡漠道:「为什么要告诉你?」 我一怔。 他缓缓开口:「说了,你就不会对公孙晧感恩?说了,你的身子就会好?既然说与不说都没有区别,为何要说?」 他的连连反问让我哑口无言,这样看来,的确是不需要说。 但两者是不一样的,我抚着自己的心口,那蓬勃有力的心跳声告诉我,说和不说是不一样的…… 「如果下次在遇到这种情况,我希望你是第一个开口跟我说出真相的。」我看着他重重道。 夏侯冽嘴角轻勾,轻哼了一声:「那要看我下次的心情。」 我:「……」莫名其妙好想打他一顿怎么办? 夏侯冽也躺了下来,原本还算大的床忽然让我感觉有些挤,有些闷,还有些别样的滋味。 「公孙晧看着很喜欢你。」他忽然道。 这句话把我迷煳的睡意立刻吓没了,我打起精神警惕地回道:「公孙公子温和有礼,对其他姑娘都一样。」 夏侯冽轻嗤了一声,「媚烟,你这话只能偏偏那些心思单纯的小姑娘。」 他抬起我的脸颊,在我脸上重重地咬了一口,我吃痛地叫道:「你要干什么?」 「给你一个教训。」他慢条斯理地放下了我的脸,说道。 我有些委屈。明明我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为什么他还要如此惩罚我,竟然还咬我…… 「觉得很委屈?」夏侯冽反问。 我别过头去,什么话也不说,身子不一会儿便被人轻轻拥在怀里。 他的头忽然贴近了我的耳朵上,我的耳朵立刻烧了起来,也不知是身体热着了还是被他唿吸间的热气给打到觉得热…… 他充满磁性的嗓音仿佛是一股电流,从我耳朵窜地钻入了身体各个角落。 我身子轻轻一颤,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真是要命,我在心里想着。 夏侯冽说:「我惩罚你,是因为你招惹上了公孙晧,让他一直记着你,甚至还想要把你抬进府。」 「我没有!」我忍不住反驳道,哪有这么霸道的男人,没看我今天都规规矩矩地坐在那里什么动作都不敢做吗?! 「明明是他来招惹我的,是他自己说喜欢我的,关我什么事?」我不服气地问道。 夏侯冽强硬地把我的头给转了过来,与他互相对视,我见他眼睛微眯,眸里有着我看不懂的复杂思绪: 「媚烟,你谁都可以纠缠,谁都可以爱上,但唯有公孙家的人,你绝对不能爱上任何一个。」 我心砰砰直跳,只有公孙家的人,我绝对不能爱上,绝对不能喜欢,这是为什么? 我隐隐感觉夏侯冽知道我这具身体的身份,或许,夏侯冽还认识这具身体的父母!难道我的父母是公孙家的仇人,还是…… 我压着心中翻滚的情绪,小声道:「为什么只有公孙家的人不可以,他们家是跟你有什么仇吗?」 夏侯冽跟公孙家肯定是没仇的,如果有仇,他不可能有个未婚妻叫公孙颖,也不可能有个兄弟叫公孙晧,要是夏侯冽与公孙家有仇,那他忍辱负重实在太厉害了…… 夏侯冽盯着我看了许久,看的我心脏跳得越来越快,仿佛都要蹦出胸口时,他忽然轻轻地笑了。 他把我的脑袋按在怀里,遮住我满是忐忑的目光,耐人寻味道:「媚烟,我知道你想要知道什么,我不会告诉你,这一切要你自己去找出来。」 「如果你连自己的身世都找不出来,虞美人这个地方,你还是不要出来罢。」 我眼睛一瞪,心底掀起了滔天巨浪,果然是身世!公孙家果然跟我的身世有关! 夏侯冽轻拍着我,像是哄小孩那样哄我睡觉,「赶紧睡,不是说做噩梦么,我是皇子,有龙气庇佑,任何阴邪鬼魅都近不得身,快去睡觉吧。」 我从没在他面前说自己做噩梦了,一定是他偷听了我和成沁的讲话,这种一举一动都活在他目光下的感觉让我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我还是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头枕着他的胸膛,听见他雄浑有力地心跳声,我的心情慢慢平復了下来,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醒来时,夏侯冽已经不在了,唯有在床头,放着一个熟悉的白瓷瓶。 我紧紧地捏着这个瓶子,想起嬷嬷昨天的小心翼翼和之前夏侯冽对我说任何人都不要相信这句话,我抿了抿唇,决定找个机会拿只小动物试一下药。 我被成沁伺候着洗漱完毕,待在一旁等候已久的嬷嬷一脸凝色地站了出来,低声道:「小姐,你跟我来。」 我不明所以,跟着嬷嬷走去了李园内一处偏僻角落。 我记得以前这里是一片杂草丛生的荒地,嬷嬷一来就对李园大刀阔斧地改造,现在一看,原来是建了一处饲养笼。 笼子全都是空的,唯一放有动物的那只笼子,里面放着的还是一个正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的狗! 我不由倒退了几步。 嬷嬷凝重道:「小姐,我从玉瓶里拿了两粒药,昨晚我将其中一粒餵给动物吃下,今天早上它看起来神情有些萎靡,但还是能跑能跳。」 「随后我又给它餵了一颗药,没过几个时辰,这狗儿就开始发病了。」 我深吸一口气,握了握手道:「发病了几个时辰了?」 嬷嬷回道:「起码有一个时辰。」 古代一个时辰相当于两个小时,也就是说,这只狗一直维持这种状态有两个小时之久,只是稍稍一想,我就明白那两粒药都是慢性毒药! 我的身体忽然泛起了一抹浓重的寒意,骨头又开始泛痒了起来,好痒啊,仿佛有数万只蚂蚁在啃咬一样。 给我这瓶药的人。是想要我服用这瓶药到一定时间发病,还能拖到等大夫前来救治。 这般来看,背后那人的目的不像是要杀死我,而是想要折磨我! 这个人是公孙晧? 不,不可能是他,他没有理由这样做,脑海里闪过公孙晧昨日拿药时跟我说的话,难道是公孙颖?还是那位公孙大夫人?! 我狠吸一口气,转过身不在看那发病的狗儿,「给它一口痛快吧。」 嬷嬷当即应是。 我走了几步,想了想又说:「我听人提起外面正流行用凤仙花来染指甲,自从上次公孙府一别,我对公孙大夫人心生仰慕,你快命人查查公孙大夫人和公孙小姐都用什么颜色的凤仙花,我好崇拜模仿。」 嬷嬷没有多问,只道:「小姐仰慕公孙大夫人是好事,老身会竭尽所能为小姐尽快打听出来。」 嬷嬷的办事效率很高,不到两刻钟,她就告诉了我公孙颖和公孙大夫人指甲上的颜色。 我刚挥退嬷嬷下去,阿娘的丫鬟又前来找我,说公孙公子邀我去虞美人里品茶作诗,我赶紧应了下来,收拾了一番去到虞美人。 一进去三楼的雅间,我就听到秋月娇笑的声音,又甜又腻,偏偏男人就好这一口。 秋月倚靠在夏侯冽身上,手中拿着两杯酒,一杯推向了夏侯冽,另一杯自己喝着先干为敬。 她笑道:「五皇子,秋月已经喝下去了,你可不能不喝哦。」 五皇子难得温和地说:「秋月姑娘酒量甚好,我甘拜下风。」 秋月嗔道:「我酒量哪里好啊,顶多就是喝几口勐酒,真正酒量好的是媚烟姐,四年前的比酒大会,可是最不看好的媚烟姐夺得了魁首。」 公孙公子抚掌笑道:「是啊,啊冽,你当时没有在场太可惜了,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绝句啊,真是绝句啊!」 夏侯冽低低一笑,目光射向了我:「媚烟,一直站在门口那里,是想要当壁花吗?」 他一出声,其他两人纷纷恍然回神,公孙晧看着我:「媚烟,你是何时来的?」 我温婉地朝他福了福身:「在秋月妹妹跟五皇子要比酒的时候,我看气氛好就没出声。」 公孙晧拍了拍身旁的椅子,示意我坐过来,我乖巧地坐了过去,他开始要求我吟诗。 公孙晧起闹就算了,秋月也坐在一旁脸颊绯红地跟着起闹,只是我早上心情的本就不好,怎有兴致作诗? 我求助看向夏侯冽,希望他能救我出来,哪知夏侯冽在关键时刻竟是捅了我一刀。 他挑了挑眉饶有兴致道:「早就听闻虞美人出了一位大才女,名媚烟,今日不知我能否有幸听到你所创的绝世好诗。」 我咬了咬牙,站了起来打开窗往外一看,刚好就在对面看到了一株正在怒放的梅花,我盯着那束梅花,沉吟道: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好诗!」公孙晧当即拍手叫好,秋月也高兴地起拍起了手来。 我转头一看,唯有五皇子手拿着酒杯放在嘴边,意味深长地看着我,随后仰头将酒喝下。 我怔了怔,刚刚夏侯冽看向我的目光让我陌生又熟悉,陌生是我已有好久没从他身上看到过这种目光,熟悉是最近就从一个人身上看到了这种目光。 这种目光,仿佛是透着我在看向另一个人。 公孙晧兴致一来,继续道:「媚烟,以往你作的诗都不甚完整,今日看你诗性大发,何不把它给作完整?」 我摇头轻笑:「公孙公子。难道你不知道我有一个称号吗?」 秋月捂嘴偷笑,接着我的话道:「媚烟姐啊,有一个称号,叫做半句诗人。」 公孙晧疑惑道:「为何是----半句诗人?」 我笑吟吟地说:「因为我作诗都只能作半句,所以他们就封了我一个半句诗人的称号,公孙公子,这首诗我是补不完整的。」 「一旦去补,只会糟蹋了这句诗罢。」我优哉游哉地摇头,公孙晧还是很疑惑,再三询问下,秋月就把以前赏诗宴上一些关于我的糗事给说了出来。 我嘴角挂着一抹笑意,听着秋月讲那些趣事,心底嗤笑,让我补完整诗?真是笑话。 我这小脑袋瓜所作的有名残诗,都是上一世耳熟能详听来的。 记忆力有限,我基本记得上句就不记得下句,要么就是反过来,真要用我真实水准去补齐他,连一个书生都绝对作的比我好。 公孙晧听完我的趣事。嘴里咀嚼着我那些四不像补齐诗,爽朗大笑了起来,我趁此为了个问题。 「昨日公孙公子给我带来的那瓶药,媚烟服用了一下,今日起来感觉身体好了很多,再取一粒吃时,发现在封口处有紫色凤仙花的汁液,这----」 我话一顿,疑惑道:「这瓶药是被谁动过吗?」 公孙晧怔了怔,皱着眉头想了想:「封口处发现了紫色凤仙花的汁液?」 他眉头一皱,忽然想到了什么说:「哦,我想起来了,当时是大夫人把这瓶药拿给我的。」 公孙晧眉目含笑,道:「媚烟,无须担心,颖儿身子弱,御医开了很多药,大夫人特意跑去了宫中给她拿了一堆药回来,你的那份也算在颖儿的药里。」 「可能是大夫人不小心碰到了瓶子封口。才会让玉瓶沾上了刚染上去的凤仙花汁液。」 我眉头微蹙,担忧道:「那会不会弄混了,万一把公孙小姐用的药和我用的药给拿错了,服错药对身子可不好。」 公孙晧摇了摇头:「无需担心,御医在每瓶药上都贴有了封纸,写上了是治疗什么的药物,你的是寒症,跟颖儿用的药完全不同,别人稍微一看,就能区分出来了。」 「哦。」我缓缓点了点头,心倏地攥紧了起来,面上笑道:「既然如此,那媚烟也就放心了。」 我猜中了,这药是公孙大夫人拿给公孙晧的,里面的药是有毒的,看来是被公孙大夫人拿出来换过了,她为什么要换掉我的药,为什么想要折磨我…… 难道是因为公孙晧?觉得公孙晧喜欢我这一青楼女子,会影响他的前程特意除掉我? 我心跳得越来越快。手微微握紧,想到了另一个理由---- 公孙大夫人第一眼见我时非常吃惊,那眼神透着我仿佛在看另一个故人,会不会是我与那故人长得太像,让她感到害怕了,所以想要除掉我? 我心重重一跳,脸上的表情也跟着难看了起来。 手被别人抓住,是公孙晧,他一脸担忧地看着我:「媚烟,你的表情为何如此难看,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了?」 「咯咯!」秋月清脆的笑声传来,她装做酒里不支的样子倒在了夏侯冽怀里,一头如瀑青丝缓缓散开。 从我这方向看能看到她微微起伏的酥胸,真是诱惑。 秋月脸颊绯红,看着我艷羡道:「媚烟姐真好,有公孙公子如此对待,因你身体不适还特意为你去御医处求了药。」 没等我回话,她又抬起头看向夏侯冽,接着说道:「五皇子,你看媚烟姐姐和公孙公子郎才女貌,又互相情投意合,实在是像一对有情人,你说是不是?」 夏侯冽放下手中的酒杯,没有将怀里的秋月给推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附和道:「他们两个看起来,的确很般配。」 我神情一僵,被夏侯冽这意味深长的话语弄得浑身不自在了起来。 昨晚这男人小气的行为还歷歷在目,今天早上我摸起脸时,还能感觉到一阵阵疼呢! 被他咬的地方红了一大块,要不是我提前用妆粉掩盖了,今天怕是一天都不能见人了! 我不着痕迹地扯开了公孙晧的手,垂眸道:「秋月妹妹说笑了,谁不知道五皇子对你宠爱有加,我和公孙公子只有手足之情,并无任何其他感情。」 公孙晧回过神来,拂袖道:「媚烟说的没错,我们只有手足之情。」 秋月捂嘴偷笑。那身子软的仿佛没有骨头,就这么腻歪在夏侯冽的怀里起不来,她道:「你们无需多说,秋月有眼去看,秋月都懂得。」 被她如此暧昧一说,我和公孙晧的关系更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 我扯了扯嘴角,不再跟秋月继续聊下去,我总不能劝一个偏执的人改变想法,要知道偏执是一种病,只有医生能治。 而我恰恰并不是医生。 我没说话,公孙晧自然也没跟着说话,秋月得不到附和,便缠着夏侯冽应和她的话。 夏侯冽被她缠的无奈,连连应是,那温柔的神情让我看了都感觉陌生。 两面三刀,估计这才是夏侯冽的真正面目,就如他这个人,我永远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秋月今日是打定主意要在我面前和夏侯冽大秀恩爱,或许是她心里开始着急了,着急夏侯冽会被别人给抢走,所以才不顾一切地缠着夏侯冽说情话。 秋月撒娇地拉着夏侯冽的衣袖,问他:「我和媚烟姐哪个更漂亮?」 夏侯冽沉默不语。 秋月硬要他给一个答案。 等了许久,夏侯冽开口:「你更漂亮。」 秋月这才满意地笑了,斜倪地给了我一个眼神,充满着得意挑衅。 我没理她,而是用眼角的余光瞄了眼公孙晧,果不其然见他脸上微微有些愠怒。 傻秋月,别人未过门的妻子哥哥就在你面前,你竟然还要如此刷存在感,不是提前作死么? 真是可怜的女人,爱情让她彻底失去了理智,连思考都不会了。 我又瞄了眼夏侯冽,夏侯冽正目光专注地看向秋月,整个眼里仿佛只有秋月一个人,我的身体不由颤了颤,这才是夏侯冽最危险的地方。 他最温柔的目光,是给秋月编织的残酷牢笼。 我深吸一口气,忽然有些看不下去。 我朝大家福了福身,准备告辞。 秋月还想挽留我,但夏侯冽开口:「媚烟看上去脸色不太好,万一跟我们聊着聊着晕过去了怎么办?」 人在坐席上晕过去终究有些晦气,秋月犹豫了一会儿,才起身抓着我的手叮嘱我要多多休息。 我点了点头,扯开了她的手头也不回地推门走了出去。 一出去外面,就看见对面雅间门前,春花和一个男人正拉拉扯扯地纠缠不清。 我脚步一顿,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 春花与那男人应是发生了争执,男人硬是要托着春花往雅间里面走,但春花不肯,站在雅间前吵了起来。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也是因为这个顾及,让男人不敢一下子把春花拉入雅间。 我缓缓走了过去,春花的声音从耳边飘来:「这位客官,你弄错了,我只是招待陪酒的,我不接客,接客有接客的姑娘。」 男人似是喝了点酒。气急败坏道:「虞美人敞开门来做生意,谁不知道你们这间楼子是一个青楼啊!一个青楼女子,竟然说自己不接客,说出来不觉得好笑吗?」 旁边雅间出来了一位满面潮红的客人,倚在门口笑道:「这位小哥,你手里拉着的可是虞美人四大美女之一,她们要求可高着哩,怕是看不上你哩!」 男子脸色涨红,气恼地把春花拉入包厢,怒道:「我有的是银子,我就是要她接客,咋地!」 春花开始慌了,她用手抓住门框急忙喊道:「救命啊,非礼啊,要杀人了啊……」 我刚想上前阻止,忽然看见拐角处冲出来了一个男人,便立刻停下了脚步,那个人是洛公子。 洛公子也喝了点酒,脸色涨得通红无比。春花看着他,忽然一句话也不说了,默默地任由客人把她拉进去。 「砰!」洛公子上前打了男子一拳,扯着春花的男子摔倒在了地上,愣了会儿骂道:「竟然敢打大爷我?!」 两个男人开始当众扭打了起来。 我眼睛一眯,这一幕场景真是熟悉,当日春花被人下了药,洛公子进去后看到衣衫不整的她,也是跟别人打了起来。 我盯着春花,发现她面上焦急,但那双眸子却是淡漠冷静的。 这一下,我全都明白了过来,这是一场戏,是春花特意做给洛公子看的! 两个男人被伙计给分开了,春花扑入到洛公子怀中,啜泣道:「你不是不要我了么,你还管我作甚,打什么打,有什么好打的!」 她心疼地用帕子摸了摸洛公子被打出血的嘴角,眸里全是担忧心疼。 洛公子怔怔地看着她,将她的手给抓住,喃喃道:「春花。」 「呜!」春花哽咽了一声,推开了洛公子:「你离开罢,不要管我了,春花再也不是你的春花了!」 啧啧,看他们郎有情妾有意的样子,连我这种心肠硬的人看了,都不由感嘆一句好一对有情人! 春花的手段终归要比夏竹高明,谁叫她抓住了洛公子的心呢。 我想了想,主动走上前驱散围观人群。 春花听到我的声音,惊得立刻从洛公子怀里蹦了出来。 洛公子回过神来,又重新把春花拉入到怀中,好言好语地劝慰着,真是恨不得把一颗心都掏出来给春花看了。 春花拼命摇着头,眸光含泪地看着洛公子,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我轻咳了一声,春花才把头转向我。竟是向我跪了下来! 「媚烟,求你不要把今日这件事告诉给夏竹听,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不关洛公子的事。夏竹肚子里还有孩儿,不能再受刺激了。」 春花跪着还不说,还特意把用白布缠住的手从衣袖里露了出来撑在地上,头朝我重重一磕! 洛公子这时才注意到她手指上的伤和额头上的伤,心疼地将她拉了起来,连忙问:「你的手怎么受伤了,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我去替你讨回公道!」 春花哽咽道:「不要,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勾引了你,是我罪有应得,我该罚……」 洛公子脸色一阵难看,咬牙道:「是不是夏竹?是不是夏竹羞辱了你?!」 春花赶紧摇头说不是,只是她这急忙替夏竹辩解的样子,让人看了更是心中生疑。 我眼睛一眯,插嘴道:「洛公子。你还是把春花给放开吧,你是明王府的世子,我们虞美人可承受不了明王府的怒火,万一你的阿娘听见你和春花纠缠,又派人来打春花怎么办?」 我忽然改变主意了,决定帮春花一把,夏竹身上的蛊虫迟早会瞒不下去,没了蛊虫挟持,夏竹不会被我拿捏。 但春花不一样,春花已经跌落在井底,谁都能够踩上一脚,如果我这时拉她一把,按照春花敢爱敢恨嫉恶如仇的性格,她不一定会帮我做事,但她会报恩。 我不喜欢春花,却不否认春花的性格对我胃口,她讨厌一个人,就会用尽全力去讨厌,她喜欢一个人。也会不留余力的喜欢。 这样子的人比阴险狡诈的小人好相处的多。 洛公子听见我的话后脸色变化不定,就像调色盘那样精彩。 我离开前特意说了句:「洛公子可要好生握着春花的手,她这双手目前经不起揉搓,连个重东西都拿不起,那可是拶刑啊,得养好几个月才能养回来。」 毫不意外,我看见春花瞥过来的感激目光,洛公子更不用说了,看向春花的目光越发心疼。 我头也不回地离开,哪知从三楼走到二楼时,几个男子前后左右地沖了出来,把我给包围。 我心一惊,冷静道:「几位客观想要点些什么,又想要叫哪个姑娘?」 为首一名男子上前走了几步,躬身道:「媚烟小姐,我们家夫人有请。」 我眼皮一跳,厉声道:「你们家夫人是谁,既然是请,为何不告知名讳。」 男子犹豫了一会儿。道:「我家夫人----公孙大夫人。」 我心重重一跳,脑子当即一团乱麻,公孙大夫人来找我干什么,她为什么要在虞美人里找我? 哦,是了,我一直都待在虞美人里不出去,她不想被人发现,就只能悄悄来虞美人里找我…… 昨日假借他人之手送毒药,今日更是上门找我,我的脑海忽然蹦出了四个字----来者不善! 我心跳得越来越快,抬头一看,五个男子都眼泛寒光地盯着我,身体绷紧,我毫不犹豫地相信,只要我一叫或者逃跑,他们就会立刻把我给打晕。 思忖间,那几个男子又向前走了一步,把我围的更紧了,我沉声道:「不是说公孙府的大夫人要见我吗?还不赶紧带我过去。」 我不能喊叫,我不能被他们打晕过去,面对未知的危险,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恐怖的。 我深吸了好几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心跳平復下来。 即将要走出一楼楼梯时,我忽然回头看了一眼,眼里瞳孔一缩---- 五皇子夏侯冽正站在三楼的楼梯口低头看着我,见我看来,他嘴角轻勾,拿起手中的酒杯轻酌了一口向我示意。 我赶紧收回了目光,心中一定。 公孙大夫人在虞美人一楼开了一个雅间,我一走进去,她如箭般地目光就向我射来,「媚烟。」 我身体一颤,朝她福了福身:「见过公孙大夫人。」 大夫人眉头一挑,拿起桌上的一杯茶喝了喝,微翘起的兰花指衬得双手特别优美,那用紫色凤仙花汁液染得指甲真是漂亮。 就是这么一双手,想要折磨我,毒死我,要我的命! 我们两互相对视了半晌,公孙大夫人呵呵地笑了:「上次你见我还是下跪着的,怎么这一次就福了个身子,是瞧不起我么?」 我眼皮一跳,躬身道:「媚烟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公孙大夫人说笑了。」 大夫人眼眸一厉,手中拿着的茶盏狠狠地摔在了桌子上:「既然没有瞧不起我的意思,那还不赶快跪下!」 我垂了垂眸:「大夫人,您不是宫中贵人,也不是媚烟的母亲,媚烟是无须行跪拜礼的。」 「放肆!」大夫人拿起桌上的茶杯往我这边狠狠一砸,我立刻退后了几步,她怒道:「你还敢给我躲!」 「砰砰砰!」又有好几个茶杯向我砸来,我直接跑到了另一边去,无比庆幸的就算在一楼,里面的雅间还是很宽大的。 外面守着的奴僕听到动静,进来了两个。 公孙大夫没有让他们没有出去,而是冷漠地看向我,声音如冰:「媚烟,你可要想好了,是我逼着你跪下去,还是你自己主动在我面前下跪!」 我咬了咬牙,拳头狠狠握紧,公孙大夫人摆明了就要仗势欺人! 公孙大夫人又道:「你可要好好去想,今日,别想着啊晧会过来救你,啊晧就在虞美人里,但他永远都不会过来这个雅间,你可得仔细考虑清楚。」 她这是在警告我,今日谁也别想要帮我! 我咬了咬牙,一步步走到她面前,双腿「砰」地直直下跪。 大夫人用手捂嘴,「嗤嗤」地笑了,低语道:「呵呵,这就是你的傲骨,果然是个没爹娘教的孩子,为了不得罪人宁愿去当一条狗。」 我低垂着头,心中升腾起了一股怒火,垂在衣袖里的手狠狠握紧。 公孙大夫人今日来找我到底为了何事,难道就是为了羞辱我? 不,不可能,她一定还有别的事情…… 我在脑海里快速地分析着,头皮都发麻了起来,大夫人凌厉的目光一直都看着我,就像是有针在我脑门上挂着一样。 半晌,公孙大夫人质问我道:「为何要勾引公孙公子?」 我连忙摇头:「大夫人,我没有,我与公孙公子清清白白,只是朋友----」 「呸!」公孙大夫人朝我啐了一口唾沫,打断了我说的话:「就凭你这种身份,也配合公孙家的大公子做朋友?!」 我身子狠狠一颤,「大夫人,媚烟错了,媚烟下次不会这么说了……」 大夫人盯着我道:「错了,就该罚。我想想,你们虞美人里说错了话,是怎么惩罚来着?掌嘴。磕头,还是行----」 我眼皮一跳,立刻抬起头自己扇自己的嘴巴! 「啪啪啪」的声音立刻把公孙大夫人的声音给冲散,大夫人眯着眼睛盯着我,看我一个劲地掌嘴。 如果我不自己掌嘴,刚刚公孙大夫人一旦说出行刑,没准就会让奴僕压着我行刑! 我扇着自己的嘴巴,用的都是巧劲,听着声音大其实不疼的,但这不疼的也是针对数量的,一直不停地扇下去,渐渐脸颊两边都是一股火辣辣的疼。 公孙大夫人没喊停,我就必须不停地扇下去。 不知扇了多久,疼的我都要麻木的时候,我的手忽然被人握住了。 泪眼朦胧地抬头一看,是公孙大夫人拉住了我,她死死地盯着我那双被泪水沖刷过的明眸,伸手抚了抚,恍神道: 「媚烟。你样子生的极好,尤其是那眉眼,让我想起了多年一位故人。」 大夫人脸色一变,手用力扣着我的眉毛和眼睛:「说!你是不是用这双勾人的眼,把啊晧的魂都勾去了!」 我心跳的越来越快,她的指甲又长有尖,一用力让我感觉皮肤都要被划破。 我啜泣推了推她:「公孙大夫人,媚烟没有,媚烟与公孙公子是清白的……」 公孙大夫人被我推离了几步,又迅速地贴了过来,这次,她的手上拿了一片地上的茶杯碎片。 她一手用力按着我,另一只手拿着碎片在我面前晃,阴冷道:「你说,如果我把你的脸和眼给毁去了,是不是就不会有人盯着你看了,也不会通过你这张脸回忆起什么……」 我的生母一定跟公孙大夫人有仇! 为什么她一定要毁掉我这的脸和眼,我的生母到底是谁,她当年到底招惹了谁。才会有这么多的人记挂着她! 阿娘记挂着她,夏侯冽记挂着她,嬷嬷记挂着她,公孙大夫人记挂着她,就连那宰相公孙诺,也记挂着她…… 公孙大夫人用手拽着我的长髮,让我不得不仰头看着她。 她将碎片一点一点地向我脸伸去,那尖锐的稜角仿佛带着刺骨的寒意,一贴着我的皮肤,我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我不能任由她划破我的脸! 我狠吸一口气,使出了最大的力气伸手往公孙大夫人的胸前狠狠一捏! 「啊!」公孙大夫人立马发出一声尖叫,我趁她松懈的时候,对着她拽起我头髮的手狠狠地咬了一口---- 「啊!」 公孙大夫人又是尖叫了一声,放开了对我的钳制,我跌倒在了地上,用最快的速度从地上拿起了一块碎片。 我知道自己逃不出去,屋子里有两个大汉在守着,外面也有人在守着! 公孙大夫人回过神来,怒骂道:「你这个贱人,快点把她给我抓起来,我要亲手划破她的脸,把她的手筋都给挑----」 忽然,公孙大夫人声音骤然一听,就像是突然被人掐住了喉咙那般,因为---- 我手上拿着的碎片正抵在她的脖子上! 猎物和猎人的位置瞬间交换,这下,换我拽起她的头髮,用碎片抵着她的脖子。 我不会给公孙大夫人任何一丝希望,趁她惊魂未定时就将她手中的碎片给踢掉了。 「还不快过来把这个贱人给抓住,她不敢伤害我的!」 回过神来的大夫人尖叫道,我的耳膜一阵刺疼,手上一用力,她的脖子就被我划破了点皮。 鲜血立刻从血线里流出,渗出一颗又一颗鲜艷的血珠。 我盯着屋内那两个迈了几步的奴僕,嘶哑道:「如果你们想要大夫人死,那就尽管过来吧。」 那两个奴僕当即停下了脚步,有些犹豫。 大夫人见自己流血了。尖叫道:「你竟然敢弄伤我,我不会放过你的,你还不赶紧把我放开,公孙家不会放过你的……」
第54章 对簿公堂 我手中的碎片抵的更加用力,发狠道:「你在废话下去,信不信我全都扎下去把你的气管给扎破,让你流血过多而亡,就算被及时救过来,你也会说不出话!」 公孙大夫人这下终于害怕了,我扎进去碎片已经有一定深度,她脖子上的血越流越多。 她颤抖着身体,抖索着声音说:「媚烟,有话好好说,你把碎片放下来,如果我真流血过多而死了,你就成了杀人犯,你也不会好过的……」 我盯着她凉薄一笑:「这样不是很好吗,我是虞美人的姑娘,本就烂命一条,临死时还能拉一个尊贵的宰相夫人一起陪葬,挺不错的。」 公孙大夫人白皙的脸立刻煞白煞白的,也不知是因为失血过多而导致毫无血色,还是被我的话给吓到了。 「媚烟,这样一点都不好,我死了,不仅你会死,你在虞美人里不是有很多姐妹吗,她们也会被你害死的,你把我给放开……」 她近乎哭着求我道。 我呵呵一笑,眼睛盯着前面那两个奴僕,嘴却贴近公孙大夫人的耳朵边。 「大夫人真是说笑,虞美人这种地方怎么会有真正的姐妹呢,死了就死了,反正到时候我也死了,也没人来找我麻烦。」 公孙大夫人是真的怕了,颤抖着的身子让我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她给扶起来,她眼泪鼻涕纵横,看着好不滑稽。 「媚烟,我可以给你很多银子,我可以让晧儿娶你为正妻,我可以许你荣华富贵。求你别杀我,求你----」 我打断道:「公孙大夫人还是少说话的好,你一说话,就会拉扯到伤口,伤口被你弄得越来越大,我的碎片就会越扎越深,你的血就越流越多,到时候神仙也救不了你。」 公孙大夫人立刻嘴巴一闭,眼睛死死地瞪着我,再也不敢出声了。 我将她扯到屋子里的床上,盯着那两个逐渐走进的奴僕,狠戾道: 「你们最好不要过来,我怕我手一抖,太过害怕了一用力,碎片噗地一下就扎入到大夫人的喉咙里!」 公孙大夫人抖着声音道:「你们别过来,好好待着。」 我冷笑,之前有多威风,现在就有多的软弱,怕死是所有权贵的毛病,也是人性最根本的弱点。 我一手仍是拿着碎片,另一手则摸着她保养得宜的脸蛋,眼睛微眯:「夫人的脸真是细腻光滑,媚烟摸上去就像在摸一块豆腐,水灵的紧。」 公孙大夫人一脸惊恐,勉强扯了扯嘴角笑道:「媚烟如果想要我的保养方子,我现在就把它给你。」 我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你说,这么光滑的一个脸蛋,我一碎片下去,它会不会像是切豆腐那样,里面也是白嫩嫩的水嫩一片。」 公孙大夫人脸皮一颤,泪水都流入到嘴角嘴角里,哽咽着说:「不、不一样的,我这切出来只能看见血,全都是血,不白嫩,也不光滑……」 我疑惑地皱了皱眉,再次捏了她的脸一把:「那真是太可惜了,刚刚你不是想要划破我的脸吗,一定是想要看看里面长什么样子,算了,不如我还是现在就划破看看?」 公孙大夫人顾不得碎片会不会越扎越深,她的头剧烈晃动着,手拼命拍打着我,她在害怕着,在恐惧着…… 我的脸贴近了她的脸,她怕死的表情被我一览无余,我嫌弃地皱了皱眉:「真丑。」 公孙大夫人如何挣扎也挣不开,便扯出一抹僵硬的笑意,谄媚道:「是啊,太丑了,划破脸还会脏了您的手。」 我悠悠道:「不划破也可以,但你要告诉我几件事。」 公孙大夫人急忙点头,「媚烟小姐您说,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盯着她,问:「我是谁的孩子?」 公孙大夫人神情一僵,在我的注视下目光闪烁了起来,「媚烟小姐不是虞美人里从小长大的吗,我也----」 「看来,这脸还是被划破点更好看啊。」我忽然说道。 公孙大夫人咬了咬唇,脸色一阵变化,最后下定决心道:「你是----」 「砰!」 门忽然被人撞了开来,我抬头一看,公孙晧正一脸急色地冲进来大喊:「媚烟,你没事吧?!」 他看见我愣住了,我看见他也愣住了。 大夫人快速反应过来,眼珠一转放声尖叫:「晧儿,快来救阿娘啊,阿娘就要被她杀死了!晧儿!」 她尖叫间,又有一个人从外面走了进来,是夏侯冽。 看见夏侯冽,大夫人眸中亮光更甚:「五皇子,太守大人,有人要对我行兇,快来救我!」 我心一嘆,明白大势已去,今日无论如何都问不出些什么了。 夏侯冽锐利的目光盯着我:「媚烟,你手上的碎片是怎么回事,为何会抵在公孙大夫人的脖子上。」 我看着他,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放开了公孙大夫人,福了福身道:「禀太守大人,我只是和她在讨论怎么切豆腐比较好而已。」 公孙大夫人被我忽然放开,猝不及防地摔倒在地上。 她狼狈地爬起来跑开,待跑到公孙晧身后时,才气愤道:「这个女人是想要杀死我!」 我好心提醒:「公孙大夫人,别太过用力的说话啊,你的伤口又裂开了,从里流出了很多血呢。」 公孙大夫人连忙用帕子捂住了脖子,闭上了嘴巴,真是有多怕死就有多怕死。 公孙晧怔怔地看着我,艰涩开口:「媚烟,大夫人说的话,是真的吗?」 我明白他现在的思绪一定很复杂,就连我,我也是头脑一团乱麻。 我死不松嘴道:「我就只是和公孙大夫人讨论如何切豆腐而已。」 公孙晧扯了扯嘴角。有些自嘲:「你们讨论切豆腐,有必要把碎片抵在大夫人的脖子上吗?」 我眨了眨眼睛:「当然有必要,毕竟之前大夫人也曾把碎片抵在我的脖子上啊,她抵过之后,就换我来抵了。」 公孙晧眼睛一瞪,转头看了看身后的公孙大夫人。 大夫人赶紧摇头,啜泣着说:「晧儿,你难道愿意相信一个外人,也不愿相信阿娘吗?!」 夏侯冽这时开口了,「没准就如媚烟小姐所说的那样。」 他不等大夫人说话,接着说下去:「你看,屋子里还有两个公孙家的奴僕,如果媚烟真是有意要害大夫人的话,有奴僕在这里守着,她绝对碰不了大夫人的。」 「可见大夫人当时和媚烟应是非常亲密地在一起交流,才会让奴僕没反应过来,让媚烟用碎片抵着大夫人的脖子。」 我附和地点头,拍着马屁:「太守大人果然见微知着,媚烟佩服,我和公孙大夫人真的只是在谈论如何切豆腐而已。」 夏侯冽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只是讨论个切豆腐,为何你要把公孙大夫人的脖子给划伤?」 我拿起手中的碎片比划了几下,「太守大人,我和大夫人拿着碎片来看看要如何切豆腐而已,我只是不小心把碎片扎到她脖子上了。」 大夫人身体直抖,再也忍不住地怒喊:「媚烟,你睁眼说瞎话,那么多双眼睛都看见你是故意把我划伤的!」 我大喊:「媚烟冤枉啊,公孙公子和太守大人进来时你的脖子已经被划伤了,他们只是看到我把碎片抵在你脖子上而已,你说看见的人全都是你的奴僕!」 「你想要怎样陷害媚烟,媚烟都只能往死里吞!」我跪了下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朝夏侯冽磕头---- 「太守大人,民女冤枉啊,求太守大人还民女一个清白!」 大夫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我,指着我差点颤巍巍道:「你、你……」 「大夫人,媚烟自知配不上公孙公子,媚烟已经知道错了,媚烟下次绝对不会多看他一眼,求您大人有大量放过媚烟吧!」 「呜!媚烟只是一可怜的红尘女子罢了……」 打定主意不松口,不就是比谁更可怜么,关键时刻全靠演技! 雅间门口,一堆客人围在门口指指点点了起来,我在里面都听得到外面议论纷纷的的声音。 有人说大夫人是故意自残嫁祸到我身上的,有人说我性情温婉绝对不会做出伤害人的事,有人说公孙府欺人太甚…… 舆论全都倒向我,公孙大夫人眼睛一瞪,竟是直接气的晕过去了。 阿娘闻讯而来,看见公孙大夫人时脸色大变,我暗暗将这一幕记在心里,跪在地上只喊冤枉。 阿娘走到夏侯冽面前,刚要说些什么时,夏侯冽忽然大喝一声:「好了!」 他威严的目光扫视了所有人一圈,道:「我身为晋州太守,绝对不会冤枉任何一个无辜清白者,也不会让行兇者逍遥法外。」 「今日一事案件不明,媚烟先行押入地牢,我会亲自问审!」 我泪眼朦胧地问:「那公孙大夫人?」 夏侯冽瞥了我一眼,「公孙大夫人身份特殊,不宜押入府中,等她醒来后,我会亲自去趟公孙府登门拜访。」 围观人群有些人不服,起闹了一两句,夏侯冽一个冷冷的眼神扫去,他们怂的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不知是谁报的官府,夏侯冽刚说完,就有衙门的人过来,他亲自给我戴上了手铐,把我押出了虞美人,押上了轿子,亲自看管我。 公孙晧一直担忧地看着我,目送我离去。 只有我和夏侯冽两个人时,我才彻底放松了下来,可怜兮兮地往他身边蹭了蹭。 夏侯冽颇为嫌弃地移了移身子:「真脏。」 我小声地嚎叫了一声,不管不顾地扑入他的怀中。 严格意义上说,夏侯冽可是我的人,我一点都不害怕自己无法从这件事里摘出来。 夏侯冽狠皱着眉头面无表情地被我抱着。终究没把我给推开。 我把头靠在了他的肩上蹭啊蹭,夏侯冽长手一伸,把我揽入了怀中,手轻轻地拍了拍我。 今天我可谓是跟公孙大夫人斗智斗勇,身心早已疲惫,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 再一次醒过来时,是在阴冷潮湿的牢房里。 我是被饿醒的,倒不是被冷醒。 再一次进入地牢,我的待遇比上一次的完全不同,床上铺着干净的干草,还给了我一床被子和一个枕头。 我下床走了走,发现自己已经被换上了囚服,脚上也戴着厚重的铁链,走动了几下,脚链就在地上颳起一阵难听刺耳的声音。 我四处看了看,没看到别的犯人,也没看到有狱差。 正当我肚子饿的咕咕叫时,夏侯冽穿着一袭白衣飘然走来,手上端着香喷喷的饭菜。 我神情微怔。很少看见他穿白衣的时候,不由有些看痴了。 我一直觉得如夏侯冽这般清冷高贵的人,黑色不适合他,他适合白色,一举一动都带着无法言喻的贵气。 黑色显得他略有些阴郁。 夏侯冽打开房门,把饭菜放在我的床上,我立刻走过去舀起一口递到嘴边,忽然,我动作一顿,笑吟吟地看着夏侯冽,拿着饭勺一步步走到他身边。 夏侯冽退后了几步,眉头微皱:「你要干什么?」 我调皮地吐了吐舌头:「你说的啊,不能相信任何人,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在我的饭菜里下毒啊?」 夏侯冽冷冷地看着我:「那你可以饿着肚子不吃。」 「饿着肚子不是我的风格,我就算死也要做个饱死鬼。」我腆着脸凑到他面前,朝他招了招手。 夏侯冽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不为所动。 我跺了跺脚,直接踮起脚拉住他的衣领,把他的头给拉下来。快速把勺子里的饭餵进了他的嘴里。 夏侯冽沉默地看着我,我对他讨好的笑了笑,「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 他看我的眼神有些无语,过了好一会儿,才动了动嘴,斯文地将嘴中的饭菜给吞了下去。 我开心地叫了一声,脚链「哐当哐当」的响,迅速跑去床上吃起了饭菜。 吃到一半时,夏侯冽才幽幽道:「媚烟,忘记告诉你,我体质特殊,一般的毒素对我没用。」 我当即咳嗽了几声,差点被饭给哽到了,喝了好几口汤才缓和过来。 我瞪了他一眼,继续低头大口吃着饭,嚼起饭菜特意弄出声音,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等我吃完饭后,夏侯冽站起身将饭菜给收走。跟我说接下来他会去公孙府上调查,没有空过来看我,会派狱卒过来送饭。 说到这里,他挑了挑眉一脸兴味地看着我:「需不需要我给你弄几只老鼠来?」 弄老鼠来干嘛?当然是来试饭有没有毒啊! 我面不改色笑吟吟的道谢:「那就多谢五皇子了。」 夏侯冽轻笑了一声,走到我面前抚着我的长髮,与我靠的很近,贴着我的耳朵说:「媚烟,今日你面对公孙大夫人时表现不错,以后多多努力。」 当时我还不明白为何他会特意来表扬我,直到几日后,我从地牢里被押出来送往衙门时,忽然明白夏侯冽为何会特意对我说那番话。 宽宏严肃的衙门,我被人一步步押着走了进去,公孙大夫人和公孙颖一脸嚣张地坐在夏侯冽旁边,手里还端着一杯茶倨傲地看着我。 夏侯冽拍了拍惊堂木,「啪!」地一声仿佛敲击在人们心中,「升堂!」 「威威威威武!」狱卒面色冷酷地分站两边打着手中的木棍,我深唿吸了一口气,低垂着头遮掩着自己闪烁的目光。 今日,又是一场考验演技的戏! 夏侯冽先是讲述了当日在虞美人里发生的案件,然后询问公孙大夫人有何意见。 公孙大夫人「哼」了一声,高贵地从椅子上走了下来,站到中间,拱了拱手对夏侯冽说: 「大人,民妇不服,媚烟加害于我之心天地可昭,当初要不是你们进来及时,现在我恐怕已经没命了!」 我跪在地上,小声啜泣道:「不是这样的,公孙大夫人明明在跟我讨论如何切豆腐……」 大夫人眉头一挑,高高在上地俯视着我:「我就算真跟你聊如何切豆腐,也不可能会把让你拿起碎片抵在我的脖子上!」 我身子轻颤,明眸稍稍抬起,泪水就从眼眶中楚楚可怜地落了下来。 我知道自己这双眼睛有多媚,还曾经特意练过如何流泪能让人看了怜惜无比。 我看向大夫人:「大夫人,之前你也曾拿碎片抵在媚烟的脸上啊,你忘记了吗?」 「大胆贱婢!公堂之上你还想说谎不成?!」公孙大夫人怒瞪着我。 我簌簌流泪,摇着头道:「天地可昭。媚烟如有半句虚言,就天打雷噼,下一辈子投胎为畜,永不做人!」 此话一出,不仅公堂外的人一片震惊,就连公孙大夫人也微微色变。 我死死地盯着公孙大夫人:「媚烟已经发下毒誓,不知公孙大夫人肯否也发毒誓,说完全没有陷害媚烟之心,所说之话全是真话?!」 公孙大夫人目光闪烁不定,我看了看她的手,狠狠地握紧成拳。 随着她迟迟不肯言语,外面围观的人群已经议论纷纷了,指责公孙大夫人将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在我身上。 有的人还提起之前的流言,说公孙公子曾经为了能抬我进府大夫人屋前跪了一天一夜,猜测公孙大夫人一定是看不起青楼女子,想要把我给杀了,好永绝后患! 舆论又是一片倒向我,公孙颖听不下去了,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重重地冷哼了一声,正要走出来替大夫人说话时,夏侯冽忽然又是一拍惊堂木---- 「啪!」 如平地惊雷乍响。 夏侯冽面无表情地盯着公孙颖:「衙门内不得任何人喧譁,若再次喧譁,所有人都抓入地牢禁闭三天,还有,无关人等也不可插手干预。」 公孙颖气的跺了跺脚,不甘地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堂内正中间,公孙大夫人脸皮一颤,狠吸一口气道:「民妇所说绝无半句虚言,如有假话,则----」 「宰相大人到!」一位小厮忽然走进大喊,打断了大夫人的话。 我心底暗叫不好,抬头一看,公孙诺穿着一袭白袍,脸色肃穆地走了进来。 夏侯冽对公孙诺微微点了点头,公孙诺一句话也不说,直接坐在了之前公孙大夫人坐着的位子上。 大夫人似是得到了支持一般,声音高昂:「民妇说的绝无半句……」 我低垂着头咬了咬牙,什么说谎话会天打雷噼,全都是假的,这种毒誓也就只能唬唬个性耿直的人,绝对不能这样僵持下去! 眼角的余光忽然瞄到了阿娘,阿娘也进了衙内,正一脸痴痴地看着公孙诺。 脑海灵光一闪,公孙大夫人正念誓念到「否则就----」 我忽然高声打断:「公孙大夫人,可敢和媚烟还原一下当时场景?」 大夫人再次被打断,被噎得满脸通红,她脸色难看地盯着我,恨不得把我给杀了一样。 也是,被人三番四次的打断誓言,能好受么? 我脸上还挂着两行清泪,没等她回话,坚定地说:「可能当日同一件事,我和公孙大夫人的理解不一样,我只是认为我们在讨论如何切豆腐而已,但大夫人却觉得媚烟要杀她。」 「媚烟恳求太守大人能让我和公孙大夫人将当日所发生的一切全都重现一遍,让各位百姓来评评理!」 公孙大夫人一脸不悦,「不可以。我堂堂宰相夫人难道还要再被你挟持一次?」 我身子轻颤,语速极快地害怕道:「媚烟也不想场景重现,毕竟被公孙大夫人用碎片抵在脸上,说要把我的脸和眼给毁去了,就不会有人通过我这张脸回忆起什么,这种滋味也不好受。」 话一出口,公孙大夫人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有好几道目光向我射来,我能感觉到有阿娘的,也有----公孙诺的。 场上忽然一片寂静,就连外面的围观人群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啪!」又是惊堂木拍响。 夏侯冽看向公孙诺:「今日之事,公孙大夫人说媚烟谋害她,证据不足,媚烟无罪释放,公孙家的人可有不服。」 公孙颖眼睛一瞪,刚想站起来说些什么,结果被公孙诺一个眼神扫去,她立刻老实的坐了回去。 公孙诺凌厉地目光盯着我,缓缓开口:「没有不服。」 我心一松。夏侯冽当即说下堂,我手上的手铐和脚链被人解开。 今天的升堂看上去虎头蛇尾,但我很清楚,如果不是我说出最为关键的那句话,公孙大夫人一定不会放弃追究。 公孙诺从椅子上走了下来,经过我身边时身子特意顿了顿,我能感觉到他打量着我的视线,我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低头。 良久,我仿佛听到他喃喃地说了一句:「真是像啊……」 我心脏重重一跳,抬头一看,只能看到公孙诺离开的背影,那高大的背影此时看去竟然微微有些蹒跚。 身子被人用力一撞,公孙颖剜了我一眼,扶着她的阿娘公孙大夫人从我身边离开。 我随后也被虞美人的阿娘给带走。 只是离开李园几天,再次回来却恍如隔世,这几天的经歷就如在刀尖上跳舞,只要走错一步就会失了性命。 成沁一见到我就抱着我痛哭了起来,一个劲儿地说我命苦,怎么好好地就被关入地牢里去了。 我好生安慰了她一番,她看样子还不知道我和公孙大夫人对簿公堂的事,就连嬷嬷也走上前来,红着眼眶看着我。 成沁被我哄走,嬷嬷留下来道:「小姐,我故意封锁你在外界的消息,所以李园的人都只知道你犯了一些事被押入地牢,关几天就会出来了。」 我满意看看着她:「嬷嬷,你处理的很好。」 李园人少,除了嬷嬷带过来的丫鬟书雅,就只有成沁和温明,温明被我派去做了别的事,也有一段日子没出现了。 虽然人少,但弄不好也会整的人心惶惶,还不如不让这些丫鬟知道。 嬷嬷勉强一笑,看着我还想说些什么,忽然成沁在外禀报,说秋月小姐前来探望我。 嬷嬷立刻退下,秋月推开门走了进来。一脸急色:「媚烟姐,你怎么样了?」 她围着我转了转去,时不时摸摸我的胳膊和腿,我好生安慰了她一番,再三向她保证自己没事。 秋月这才放下心来,向我打听起五皇子的事:「媚烟姐,听说你押入地牢是五皇子动的手?」 我脸上的笑意收了收,有些浅:「是的。」 秋月咬了咬唇,手拧着帕子:「他怎么能够这样……」 我道:「五皇子也只是秉公办事罢了。」 秋月继续拧着帕子,一副为我打抱不平的样子,声音气愤:「就算是这样也不行,你是我的姐姐,他怎么能把你押入地牢!」 秋月抬头看着我,信誓旦旦地跟我说下次见到五皇子一定会帮我好好教训他一下。 我脸上挂着虚伪的笑意,附和着她说的话。 恐怕下次见到五皇子,秋月在他面前说出又是另一番话吧…… 还好,我已经看透了,这姐妹之情,终究敌不过一个男人。敌不过一个爱情…… 聊着聊着,春花也过来了。 她把秋月当做空气,直接问我道:「身体有没有事?」 「无事。」 「那就好。」春花微微松了口气,笑着说我真是命大,被押入地牢几天还能安然无恙地出来。 秋月听到不爽了,「春花姐,媚烟姐才刚从牢里放出来,你就不能说点吉利的话?!」 春花嘴角一扯:「话贵在真诚,我说实话总好过比某人说些谎话要来的好。」 秋月眉头一竖:「你!」 眼看两人又要骂起来了,我赶紧站起来打圆场,「好了好了,我才刚被放出来,你们多多考虑下我的感受,就算体谅我一下。」 「哼!」春花和秋月两人皆是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不再看对方。 这时,成沁领着一位丫鬟走进来,这丫鬟是夏园里的大丫鬟,手里捧着一觥珍珠,朝我行了个跪拜礼。道: 「媚烟小姐,我家小姐身体不适,不能前来探望,特意命我送来一觥珍珠,给你压压惊。」 春花嗤笑了一声:「呵,珍珠?只有她才把珍珠当成稀罕货,洛公子特意命人给我去海边打捞,每月余我都能得到五六觥。」 春花转头看向我:「媚烟,我回头让丫鬟给你送两觥珍珠来。」 秋月也不甘落后,笑着道:「巧了,前几日五皇子也赏赐了我几觥珍珠,回头我也给媚烟姐送两觥来。」 我见丫鬟被挤兑的脸色有些难看,先是笑着收下了她的珍珠,又说了一番感谢的话让她先行离开。 丫鬟一走,春花也跟着走了,秋月想留下来说些什么,我装作头晕的躺在床上,秋月见此,也不打扰我休息地离开了。 成沁进来左右看了看。悄悄给了我一封温明写的书信。 我打开一看,温明说是查到了南萱一些线索,线索直指京城,所以他跑到京城去了。 我看完后,立刻将书信放在烛火前燃烧成一片灰烬,站起来看着窗户飘起的白雪,轻轻嘆了口气,希望温明此行能够顺利。 留给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我躺在床上休息,这一躺就躺到了晚上。 我困顿的醒来,正想要唤成沁,屋外忽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尖叫声。 我听着那声音,脸色一变,这是成沁的声音! 我急忙跑出屋子,一抬头就怔住了,只见一位衣衫褴褛全身脏兮兮的男子,竟然挟持住了成沁,手紧紧地抓着成沁的脖子! 「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厉声问道。 嬷嬷和丫鬟也跑了出来,围在我身边,她们一个抓着铲子,一个抓着锄头,警惕地看着那个男子。 男子咧开嘴笑了起来,嘴里吐着不清不楚的越国语:「嘿嘿,虞美人的姑娘果然细皮嫩肉,连丫鬟都好看的紧。」 我眼皮一跳,他是番邦人! 仔细看其打扮,这个男子应是乞讨为生,他怎么会在虞美人里?他是怎么混进来的…… 心中有无数个疑问交缠,我深吸一口气厉色道:「你是谁,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快点放开我的丫鬟,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男子听着我的话,笑的都要岔气了,他手紧紧抓着成沁的脖子,坏笑道:「我是来取你们命的!你们这些大越人,衣食无忧,完全不管我们死活!」 「我们家国已经没了,四海归家,既然你们越国不肯接纳我们,那我们就自己在越国打出一翻江山!」 说着最后一句话时,男子转成了番邦语,边说边疯癫的大笑了来。 我心重重一跳,身子都差点站立不稳,打出一翻江山,不会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 我稳了稳语气,道:「我是虞美人里的小姐,你手里是我的丫鬟,我跟你交换,我比她更值钱。」 男子考虑了一会儿,点头同意了。 成沁啜泣地摇头:「小姐,你别过来啊,成沁没事的,你不要过来……」 男子冷笑,对着成沁的脖子狠狠一掐,成沁的脸立刻涨成了酱紫色。 我心一急,推开了拦着我的嬷嬷和丫鬟,高声道:「我现在就过来了,我跟你交换!」 我藏在袖子的手中紧紧地攥着一把尖锐的金簪,一步步走向了男子。 「你先放开她,我离你这么进了,就算跑也会被你抓回来!」我微微有些紧张道。 男子眯着眼睛看向我,忽然一把推开了成沁,长手一捞,一下子就把我给抓住了。 他的手牢牢地按住我的脖子,只需要稍稍用力,就能把我给掐死。 男子张开嘴,一股臭气扑面而来,我趁他笑着松懈的时候,手中的金簪狠狠地往他胸口一扎! 「噗!」整只金簪都被扎入了男子身体里,鲜血迸射了出来,溅了我一脸,连衣服上也沾染了点猩红。 男子瞪大着眼睛,低头看了看插在心口处的金簪,手微微一握,似是想用力掐着我的脖子。 只是下一秒,他就倒在了地上。 我身体一下软了下来,无力地跪在了地上。 嬷嬷赶紧跑过来用铲子狠狠地砸了男子几下,才蹲下来摸着男子的鼻息,说道:「已经死了。」 我彻底松了口气。 成沁抱着我哭得眼睛都肿了:「小姐,下次不要为了成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成沁不值得,不值得……」 我扯了扯嘴角,拍了拍成沁的肩膀,正想说我从不做危险的事情,只是心中有把握才会做时,不远处又传来了一声刺耳尖叫! 我哆嗦了下身子,想到了什么立刻道:「嬷嬷,这个男人是流民,我刚刚好像听到他说什么要把我们全都杀死!」 成沁脸色一片煞白,慌道:「小、小姐,该不会是流民已经混进虞美人里了吧……」 我深吸一口气,眼神一厉:「很有可能,快点把李园的门锁上,然后把烛火都吹灭了,李园地方偏僻。人又少,流民来了,我们无法像别人求助,快去!」 一行人赶紧关门的关门,吹灯的吹灯,以最快的速度弄好一切,我急的想着要躲去哪里,哪知嬷嬷却说她有办法。 她带着他们来到李园一处偏僻角落里,蹲下身子将杂草给拨开,不一会儿我们就在地面上看到一个木盖子,嬷嬷神情复杂道: 「以前我曾在李园当过差,知道这里有一个地室,是为应急用的,我们可在这里躲一下。」 用力拉开木盖子,一股浓重的霉味和血腥味扑面而来,我们逐个往下,我本想要最后一个下去,但嬷嬷不肯,硬要她来殿后。 我下去的时候。隐隐听到李园的门被人狠砸的声音----「哐当哐当……」 就像一声声催命符! 我咬着牙直接跳了下去,赶紧叫嬷嬷下来。 嬷嬷给木盖子放上了湿土和草,「当!」的一声,木盖子就被关上了,外面的砸门声瞬间消失。 嬷嬷顺利地下来了,我心一松,这时才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地室里有好几个大罐子,看着像是腌罐,成沁打开一看,一股臭气沖了出来,让人好一阵咳嗽。 我捂着鼻子走前一看,的确是腌罐,但里面腌着的菜已经发霉了,不能吃。 她们不气馁,又打开了另一个腌罐。 我抬头四处看了看,这地室比我想像中的要大,分了好几个隔间,我都看了看,发现一处隔间里放了张床。 难道这地室以前还有人在这生活过? 带着疑问。我走了进去,眼里瞳孔一缩,这床上竟有一大滩发黑的血迹! 床上放了好几块布,也是血迹淋淋! 我皱着眉头盯着这些布,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身后响起,嬷嬷也走了进来。 我转身看着她,嬷嬷神情复杂地看着这张床,有些恍惚。 「嬷嬷……」我唤了唤。 嬷嬷回过神来,抬手抹了抹眼角,看着我喃喃道:「小姐,当初,你就是在这里出生的。」 我身子打了一个激灵,手用力握紧,心里掀起了一片惊涛骇浪! 我死死地盯着这张床,心里忽然升起了一股悲痛感,这种感觉很陌生,我这是在伤心吗? 为这具身体的母亲而伤心? 我用手捂了捂胸口,低声道:「嬷嬷,我的啊母,你说过是生我时难产而死,是不是就是在这张床上,她因为出血过多,来不及止血所以就?」 嬷嬷闭上了眼睛,缓缓点了点头。 心仿佛被人狠狠一砸,痛的无以復加。 我不应该感到痛的,我的灵魂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应该什么都感觉不到,应该冷漠地看着这一切。 但不知道为什么,眼中的泪水就是怎么止也止不住…… 我狠吸一口气,忽然一把跪了下来,朝着这张床磕了三个响头! 嬷嬷眼睛湿润地看着我,欣慰地点了点头。 半晌,我站了起来,深唿吸了几口气,道:「走吧。」 往事已矣,何须忆。 成沁和书雅把腌罐给全都打开了,她们不知从哪儿找来了一个铁钩子,在发霉的罐子里翻翻找找。似是在寻着什么宝物。 我没有阻止她们的行为,在这紧张的时刻,人找点事情做转移注意力很好。 不知过了多久,地室上方忽然传来几声闷声! 我心一紧,不由屏气了起来,其他人学我一样蜷缩在墙上,一动也不敢动,话也不敢说。 闷哼声传的又急又快,仿佛有人在上面跑动一样。 不一会儿,地室上房又隐隐传来了一阵声音。 我皱着眉头,把耳朵贴在了墙上,隐隐听到上面那群人用番邦语说「没人」、「再去找找」、「抢劫」、「放火」等支离破碎的话语。 声音传了好一会儿,又是一阵闷声响起,很快,趋于一片平静。 成沁的嘴憋不住,看着我刚要张嘴,我忽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用手指了指上面,摇了摇头。 现在的我还不能确定上面的人是否离开了。 我就这么靠在墙上,一句话也不说闭目养神了起来,闭着闭着就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地室上方又传来了一阵闷声,把沉睡中的我给惊醒。 我立刻把耳朵贴在墙上。 一阵清楚的男声传来,我眼睛一瞪,认出了是夏侯冽的声音! 「确定……没人?」 「是的。」 「……再去搜寻一遍。」 我开心的都快要蹦了起来,赶紧把还在睡梦中的三人给推醒,道:「快点起来,有人来救我们了,官兵来了,他们来救我们了!」 我话一说完,地室内就传来「砰!」的一声。 我惊地转头一看,一个人从上面跳了下来,缓缓向我走来。
第55章 流民暴乱 夏侯冽穿着一袭黑衣劲装,完美身材全都暴露无遗,我看见他绷起的脸颊微微带着一股凌厉的肃杀。 我眼眶莫名一红,立刻朝他沖了过去,结实地撞入到了他的胸膛之中。 夏侯冽此时温柔极了,他紧紧地揽着我,用手轻抚着我的长髮,头低了低,温热的嘴唇就碰到了我的额头。 我们难得都很享受此刻的温情。 「咳咳!」一声轻咳不适时宜的响起,我回过神来,脸颊爆红地松开了夏侯冽,躲在了出声的嬷嬷身后。 嬷嬷严肃地看着夏侯冽,朝他行了一个跪拜礼:「感谢五皇子前来搭救!」 其他两位奴僕纷纷回神,也朝他方向跪下,「感谢五皇子搭救。」 唯有我,一脸犹豫地站在原地,眉头纠结着,想要不要也向夏侯冽行一个跪拜礼。 还是夏侯冽解决了我的麻烦,当我想要跪下的时候,他已经说免礼了。 夏侯冽看向我,眼眸一厉:「媚烟,你脸上的血是谁弄的?」 我摸了摸脸,摸到了干涸的血迹才明白过来,连忙摇头:「这不是我的血,这是别人的血,我没有事。」 夏侯冽皱起的眉头稍稍松开,道:「你们跟我一起上来,我护送你们去冷心楼。」 我们从暗无天日的地室里走出,阳光勐烈的洒在我的脸上,让我有一种恍然隔世之感,最近我实在是……命运多舛了一些…… 去冷心楼的途中,我经过了春园和秋园,虽然没有进去,但从被打烂的大门可以看出,昨晚她们这里肯定是经歷了一番恶战。 路边陆陆续续出现了许多人的尸体,有虞美人丫鬟的,也有外面涌进来流民的。 我见此,不由严肃问道:「外面是什么情况。为什么有那么多的流民涌进虞美人里来?」 夏侯冽嘴角轻勾,眸底一片凉薄:「不仅是虞美人里,现在晋州四处不断有流民入侵,我们称之为----」 「流民暴乱。」 我怔了怔:「怎么这些流民会……」 夏侯冽抬头看了眼天空:「今年的晋州冬天太过漫长了,难得今日露出了晴天,可惜已经太迟了。」 我一时没能理解他的意思。 后来去到阿娘的冷心楼里,通过秋月,我才了解到,原来是今年的冬天太冷太长,在外乞讨流浪的流民承受不了寒冷,就去向官府求助。 官府以他们不是越国子民为由,拒绝向他们提供帮助,流民们对官府一直积怨,最后实在受不了就揭竿造反了。 秋月言语间对夏侯冽进行了高度钦佩,说夏侯冽身为晋州太守,一定会好好平定这次暴乱。 春花在一旁嗤笑了一声,讽刺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说的不是人,而是天上的神仙呢!不就是被人救了嘛,有必要这样吗?」 秋月别的事情还能忍,但一扯到夏侯冽就立刻理智全无,她站起来骂道:「春花,那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她气愤地用手抓着衣服,瞪着春花道:「如果不是五皇子,我、我现在可能已经……」 春花抬起手对着用凤仙花染的指甲吹了下,悠悠道:「不就是失去清白么,也好过失去性命吧,难道你把清白看的比命还重要?」 「你这个清白已失的女人自然不懂我的心情!」秋月吼道。 春花也被刺激到了,站起来插着腰说:「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我急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阿娘和夏竹只是离开了一会儿,很快就要回来了,难道你们要在她们面前吵架吗?」 搬起阿娘,两人一下子就消停了。 不一会儿,夏侯冽就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阿娘和夏竹,刚刚她们两人被夏侯冽单独叫出去说话了。 夏侯冽特意往我方向扫了一眼,道:「媚烟姑娘,你这边人手太少,我派几个士兵给你。」 身后秋月看着我的目光仿佛拿刀子戳在我身上,灼热的厉害,我连忙摇头说不用。 夏侯冽没容我拒绝,大手一挥,几个士兵就从后面出来站到我旁边。 秋月从我身边站了出来,想要说些什么,夏侯冽却直接转过身子,朝阿娘点了点头,就此离去。 秋月犹豫了一会儿,小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她又一脸失落地走了进来。 没有了夏侯冽,周围的气氛顿时松了很多,夏竹惊魂未定地走到我身边说:「媚烟,昨晚你藏到什么地方去了,我派人去找了你,她们说找遍了整个李园都找不到。」 我笑了笑:「李园这么大,总有好几个藏身的地方,你派来的丫鬟是不是半夜的时候,估计那时候我们睡得太熟了,没听见,也就没出去。」 夏竹想了想,点头道:「别说,还真是大半夜的时候。」 春花也凑过来说:「我也是藏在了春园里,我的春园人手比较多,能跟那些流民拼一下,后面的流民见春园门口死了太多流民,也就犹豫地不敢进入春园。」 「我就是因为这样,反而安全地度过了一个夜晚。」 夏竹不着痕迹地退后了几步,离春花稍微远一些,春花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忽然前进了几步拉住了夏竹的手。 她笑吟吟道:「夏竹妹妹,以前是春花姐不懂事,你别放在心上,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待你。」 夏竹眼睛瞄到了她那双还裹着白布的手,僵硬地笑了笑,把春花的手给扯开,才说道:「春花妹妹,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呵呵,因为一旦小气起来,那就不是人了,我在心暗暗说道。 秋月走过来,把夏竹护在身后,故意道:「夏竹姐姐,你以后好好跟着我,不要单独一个人行动,免得某些人发起疯来,把你肚子里的孩子给弄没了!」 「好了!」阿娘走过来,锐利的双眸扫了我们所有人一眼,她最后停在了我身上,道: 「媚烟,能否让你身后的士兵出去查看一下,冷心楼周围有没有流民出没?」 我刚转头打算询问下士兵的意见,忽然冷心楼不远处响起了一片喊杀声! 几位士兵互相看了看,叮嘱我们好好待在这里一步也不要出去,就立刻跑了出去。 我们几位姑娘缩在冷心楼的一处角落里,瑟瑟发抖着,听着外面的喊打喊杀声。心情紧张的无以復加。 过了不知多久,外面的喊杀声终于停了下来。 忽然,一阵咕噜噜的声音从我肚子里冒出,我尴尬一笑,摸了摸肚子说:「已经有一天没有吃过东西了……」 秋月身上有干粮,赶紧拿出来道:「媚烟,我有带些干粮,还是五皇子叫我带上的,给你吃!」 春花呵了一声,也不知是在嘲笑什么。 不管秋月给我这干粮有什么目的,出于炫耀还是同情可怜,我都毫不犹豫地接过,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阿娘在原地左走右走,想要出去看看,又怕外面还有流民。 我刚吃完干粮,还吃撑地打了一个饱嗝,阿娘忽然回头看向我道:「媚烟,四人当中你最聪明,也最有大局观,我派几个丫鬟给你,你出去看看如何?」 我立刻摇头:「阿娘,媚烟怕死,媚烟不出去……」 阿娘严肃道:「可是不出去看看,又怎么知道是否有流民向我们接近,我们又怎么知道要不要换个场合躲呢,这边是一定要派一个人出去的。」 「秋月太小,夏竹身子不便,春花反应没有你机灵,容易坏事,我遇到紧急情况得带着你们逃跑,也不能出去,思来则去,我就想到你了。」 阿娘说的句句在理,看着我的目光也很真挚,可我就是不愿意。 我凭什么要给她们当探路先锋,当危险探测器? 我身子颤抖着,啜泣道:「阿娘,媚烟不行的,媚烟绝对不行的!」 夏竹这时劝慰我:「媚烟,明家让夏侯冽派了几个会武功的丫鬟给我,我把她们给你,你就出去瞄一圈,看见情形不对赶紧回来。」 一到危急时刻,关乎自己性命攸关的事情,人就会变得十分自私,不管是阿娘,还是夏竹其他姐妹。 我是不想出去的,我是真的不想出去的……可阿娘直接拉着我的手,把我一步步地拖了出去。 她边拉扯着我,边义正言辞地说:「媚烟,你只是出去看看就好了,一发现不对劲就赶紧跑回来,阿娘好带着你们躲去别处地方,如果没事,一切都好。」 我看见她眸中某种不知名的寒光,抗拒着不出去:「阿娘,媚烟很胆小的,媚烟不行的……」 「砰!」门被打了开来,我被阿娘甩了出去,紧接着,好几个夏竹的丫鬟和阿娘的丫鬟也跟了出来。 我想要进去,阿娘却守在门口里不断把我往外推,见人都齐了,她什么也不说,「砰!」的一声直接把门给关上了。 我的心陡然泛起了一股寒意,明明今日难得晴天,但身子还是冷的厉害,骨头好像又开始痒了起来,真难受,好想不顾一切地挠…… 六个丫鬟看向我,我裹了裹身上的袄子,扯了扯嘴角道:「跟我来吧。」 我们一行人从冷心楼的后门出去,我打算悄悄地绕到了正门,只在正门处瞄一眼,见没人就赶紧回来。 没想经过一处偏僻的角落时,其中一个丫鬟忽然从后面沖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把匕首对准着我! 我眼里瞳孔一缩,声音都来不及喊,眼看这个丫鬟的匕首就要戳中了我,夏竹给我的丫鬟反应过来,从地上捡起石头打在了拿着匕首的丫鬟手上。 「叮叮叮!」匕首被甩在了地上滚了几圈,滚到我脚不远处,我抖索着弯下身子将匕首给捡起来。 抬头一看,夏竹的丫鬟和阿娘的丫鬟已经打在一起了。 夏竹说过,她有几个会武功的丫鬟,是明王府派来保护她的,那么阿娘呢,阿娘的丫鬟为什么会武功,阿娘为什么又不告诉我,为什么---- 她的丫鬟还要拿着匕首杀死我?!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手用力捏着匕首紧紧地盯着她们,心脏跳得越来越快。 阿娘到底想要做什么,她知不知道丫鬟要杀我这件事,还是这件事本就在她的预谋当中…… 忽然,前面那群人决出了胜负。最后活下来的丫鬟是阿娘的人,她一脸寒意地盯着我,我身体狠狠打了一个激灵,跑! 面对这种会武功的人,我是打不过她们的! 跑,拼命地跑,跑的越远越好,越快越好…… 我跑的肺部都升起了一片火辣辣的疼,但我不敢停下来,每当我精疲力竭时,往后一瞄,就看见那位丫鬟还穷追不捨。 我不能死,我如此艰难地活下来,如果这样死去,实在不甘! 凭着心中这股不甘的意念,我爆发出超常的耐力。 忽然,前方出现了一群流民,我眼睛一亮,用番邦语大喊道:「快救我。快!我不是越过人,我是番邦人,我是卧底!」 那些流民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向我跑来,几个流民跟后面的丫鬟打了起来,才把丫鬟给弄死了。 其中一位类似老大的流民目光闪烁地看着我,用番邦语说道:「你是谁,怎么身上穿着的是越人的装扮,后面那个丫鬟为什么要杀你。」 我同样用番邦语回道:「我从小是番邦人,被拐子卖到了越国来,被这里的人收养当了一名丫鬟,近年来这边过来了很多番邦人,我认出这是我小时候的家乡话……」 「……我想要出来通知你们,冷心楼那边有埋伏,让你们不要去,结果被阿娘察觉到我的反常,她派出了一名丫鬟来追杀我。」 生死危机之下,我迅速编出了一套谎言。 其中一位流民感动地看着我,泪光闪烁。说好久都没看见我这种冒着生命危险都要来通知的朋友了。 那位流民老大听着我编出的悲惨身世,也不由嘆了口气,气愤道:「这就是寄人篱下的下场,越国完全不把我们当做它的子民看,让我们忍受着讥讽,忍受着寒冷!」 「看着身边一个个朋友因为寒冷而死去,我忽然觉得自己必须要做些什么,于是加入了大番会,加入了这场起义中!」 他悲愤激昂地说道,立刻让其他几位流民仰慕地看着,我也装作一副星星眼的目光看向他。 最后,他们几位流民讨论了下,决定把我带回大本营中。 走出去时,我特意跟他们解释一番怕被其他朋友误会,得去换身衣服,他们纷纷表示理解。 我在路上扒掉了一具死尸的衣服,随意走进了一处角落,快速换上一身脏兮兮的男装,还束起了发伪装成一个男人。 因我脸上还有着干涸的鲜血,衬得整个人都狠戾恐怖,冷起一张脸还算有点气势。 就这样,我走出了虞美人,躲避着官府,一路顺利地混进了流民所谓的大本营。 所谓的大本营是一间宽阔的酒肆,里面走动着形形色色的流民,大部分如我这般衣衫褴褛,也有小部分是穿着锦袍袄子。 我走着走着,忽然脚步一顿,那群穿着锦袍的人,有好几个我都认识,就是之前我在虞美人里偷听到他们要刺杀夏侯冽的那群番邦人! 我心一凛,意识到这次流民暴乱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简单。 带着我的流民把我带到了一个穿着锦袍的番邦人面前,用番邦语来给我引荐,还说了一遍我那悲惨的身世----即使被卖到了越国,但心里仍是念念不忘着番邦。 穿着锦袍的番邦人对我非常满意,边听他们诉说边忍不住点了点头。 忽然,一个人插嘴道:「你说他是从虞美人里出来的?」 流民们把目光看向我,我心悄悄提了起来。点了点头,用番邦语粗着气回道:「我是从虞美人里出来的。」 这个问话的人我认识,就是谋划着名要刺杀夏侯冽的其中一个番邦人。 他看着我问道:「那你认不认识虞美人里的媚烟小姐?」 我心中一愣,面上点头道:「媚烟小姐在虞美人里颇为出名,没有人不认识她。」 番邦人点头,很贊同我说的话,道:「没错,她是我见过最识趣的越国人,我对她的伺候很满意,下次你如果见到,记得叫周围朋友不要伤害她,我想要她成为我的婢女。」 我立刻点头严肃道:「这位朋友,我明白!」 口头上的身份混过去了,一位头目把我带到了一个地方,我走进去,发现里面关押着一些流民和衣着华贵的越国人。 头目道:「这些朋友都是想要加入我们大番会的,等一会儿我们会对你们进行考核,考核通过了,大番会举手欢迎你们!」 我没等多久,就有流民带我们去到另一处地方,那是酒肆专门用来存放酒的地室,很宽阔,酒味飘香浓重。 抬头一看,我脚步一顿,发现不远处绑了五个人,那五个人都是晋州有名望的官员,其中一位比猪还胖的周大人也赫然在内! 他们嘴上被捂着的白布,双手被绑在凳子后面,双腿被捆的结结实实,动也动不了。 看见我们,他们「唔唔唔」地叫个不停,眼睛瞪得极大,仿佛是在说:救我们出去! 流民们给我们每人一把尖锐的铁剑,要求要加入大番会,就必须在这些官员上砍一刀以表忠心。 此话一出,当即有些人抖索着腿说要离开,我懂得他们的害怕,因为我也是害怕着的,拿着铁剑的手都有些抖。 那些人可是晋州的有名的大官啊,一刀子下去,要是官员不死,以后就会是他们死! 那些说要离开的人,流民们让他们站出来,说会放他们离开,结果当他们全都站出来后,迎接的却是一把锐利的铁剑! 要离开的人全都被流民冷漠地杀死了,其中有一个人流民就死在我面前,他脖子上的伤口喷出的血全都溅到我脸上,那么温热,那么的血腥…… 一位流民阴森道:「现在,还有想要离开的人吗?」 雅雀无声,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流民将铁剑在门上重重地打了一下,发出「哐当!」一声,犹如一声惊雷,把我们全都给震住。 「既然没人想要离开,那还不赶紧砍他们一刀!」流民狠戾道。 我紧紧握住手中的铁剑,非常艰难地往前迈出了一步。后面不停有人往后退,全都被流民给推嚷着往前。 我颤巍巍地走到了周大人面前,这个像是一座肉山的男人身形已经消受了很多,但看上去仍是肥比猪还肥。 他那双小眼睛死死地瞪着我,仿佛要从眼眶里蹦出,头拼命颤着,嘴巴「唔唔唔」个不停,我狠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大喊:「啊!」 手中的铁剑砰地一声砸到了周大人旁边的铁栏上! 「好!」杀人的流民大喝一声,迈开脚步走到我面前,当着所有人表扬我:「既然想要加入我们大番会,就要拿出跟这位小哥一样的气势!」 流民看向我:「你刚才很有气势,可惜准头不够,睁大你的眼睛,看我是怎么砍你前面这个狗官!」 「砰!」流民把我卡住的剑给拔了出来,狠狠地往周大人肚子上砍了一刀,鲜血飞溅,这下不仅我的脸,就连我全身都被溅了一身血。 他把剑塞到我手里。瞪着我:「来,就照着我刚才的动作去砍!」 流民眼中有着嗜血的兴奋,我深吸一口气,感觉手上握着的铁剑有千斤重,我费力将剑举起来,大喝一声:「杀!」 「噗!」又是一阵温热的血溅到了我身上。 流民对我的表现很满意,把我领到一边去,「你过关了。」 有几个医者站了出来,给周大人止血,流民也懂得人只有活着才有最大的利用价值,并没有让这些官员现在就死的意思。 我听着他们的对话,身体一紧,心悄悄地悬了上来,周大人虽然没见过我女扮男装的样子,我的脸也很脏,但心中就是有股害怕感。 害怕周大人会认出我。 我往周大人方向看去,发现他那双小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我看。 我心一跳,别过头去没在看他。 其中还发生了一件小插曲,那些装作要加入大番会的越人中,有几个砍官员时临阵倒戈,反身去砍看守的流民,为此还爆发出了一阵动乱。 但这场动乱又很快平息了下来,越人全都被杀死了,流民也牺牲了几个。 我看着那一具具倒下的身体,被人像死狗那般拖了出去,忽然明白了在战争中,人命如草芥这句话。 我的身体莫名泛起了一股寒意,在这乱世,不想死,双手就必须得沾满鲜血,否则,就是我死…… 夜幕降临,流民让我们这群刚加入的人大鱼大肉的饱餐了一顿,就挨个给分配住的地方。 按理来说我要被分配到外面露宿街头的,一遇到官兵来围剿还能充当人肉障碍去阻挡一下。 但因为我的表现让其中一位高层很满意,他直接把我给安排到了一间房里。 一个房间挤着十几个人,人和人之间挨着睡觉,翻个身都成问题。那带我来的流民还羡慕地跟我说这个房间条件真好,他们那个房间都挤得肩压肩了。 我勉强笑了笑,送走了这位流民,找了个地方就躺了下来。 混在这群人中唯一的好处,就是他们从来不打听你的身世背景,甚至是把你当成一个陌生人在那晾着,我心一松,这样很好,免去了许多麻烦。 半夜时分,我忽然听到了一阵细碎响动,脸色微变,身上的睡意全都消失了。 借着月光,我看见好几个男性流民直接压在了女性流民身上,那些女性流民也不反抗,似是对这种事情早已司空见惯。 忽然,我想到了那几个知道我是女性身份的流民,心脏重重一跳,他们会不会也趁着晚上把我给叫出去然后…… 我狠狠打了一个激灵,这地方没法睡了。我不能待在这里。 我咕哝了一声,装作尿急似的从地上一滚,跑了出去,期间还踩到了好几个流民,他们骂了一句翻了个身子又继续睡。 跑出了坊肆,我看到了外面露宿街头的流民,他们之间竞争更大,稍微好点的位置都被人抢走了,而我也怕在外面碰到那几个流民。 想来想去,我找到了一棵树,费尽心思地爬上去,找到一个粗大的树干躺着睡了过去。 -- 「砰砰砰!」雄浑的击鼓声骤然从耳边响起,我吓得身子一抖,差点都要从树上掉了下去,用力抱着树干好一会儿,才稳住了身子。 低头一看,流民听见鼓声已经开始在空地集合了。 我一骨碌地从树上爬了下来,跑去空地集合,抬头看了下天色。很早,才到寅时,很多人这个时候还在睡觉中。 不远处,好几个流民搬了几缸大罐子,里面装的全是颗粒饱满的白粥。 这些流民一见,眼睛都要红了,蜂拥地跑上去要粥喝。 我也赶紧挤了过去,别人推我我就推回去,有一个流民站在最高处大喊: 「不用挤,粥有很多,管饱!只要加入我们大番会,我们一定不会让你们饿肚子,晚上每个人还能领一床被子!」 这种话只能骗骗小孩罢了,流民这么多,他们的粥一人一勺下去很快就会见底的。 更不用说有些流民吃不饱,又多要了几碗,最后无论怎样,这些粥都是不够分的。 我排的还算靠前,被分了一大碗热腾腾的白粥。没去找地方喝,直接在旁边狼吞虎咽的喝了下去。 这时候,有几个带剑的流民压着好几个越国人过来,慷慨激昂道:「这些人昨天加入了我们大番会,今天就想着要逃走,面对这些叛徒,我们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 「杀!」 话音一落,那几个越过人的脑袋就被砍了下来。 其中一个人的脑袋一直滚啊滚啊,滚到了我的脚边,我无可避免看到了他的表情,那么的惊慌失措,那么的死不瞑目…… 身体忽然被人提起,砍人的流民认出了我:「你是昨天那位非常有气势的勇士,今天就随我一起上阵杀敌!」 我的怀里被他强硬地塞了一柄铁剑,我急忙抱着铁剑谄媚地发誓:「誓死跟随将军上阵杀敌!」 这个人很满意,又赐给了我一套盔甲,可惜我身材太瘦小了,根本套不上去,只能头顶着一个铁盔。 我跟着他们穿梭在晋州大大小小的胡同里,与晋州的官兵打着游击战。 每一次,我都是喊打喊杀最奋勇的一个,但没沖几步,我都会装作被东西绊倒摔跤,让身后的流民先冲上去。 等他们冲上去一团了,我再爬起来往流民多的地方走,和多数人围攻一个官兵。 因为这样,我还杀死了好几个官兵,从一个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娇女子,变成了一个杀人都不会眨一下眼睛的女流民。 在战争中,人命是最为渺小可悲的,我也不想杀人,可是我要活下去,我没得选择…… 这就是战争的残酷。 有一次,在巷道里我遇到了一群骑着马戴着黑色铁片盔甲的士兵,我非常可耻地当了一回逃兵。 这群士兵明显是一支精锐部队,就算流民的人数是他们的好几倍,都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一遇见他们,我就头也不回地跑了,能跑多远就多远,跑不动了就藏在一个地方躲着。 等了没多久,藏身的地方不远处传来一声轰隆声,我悄悄打开了盖子看了看,发现是之前遇到的那群官兵,他们身上的盔甲被染成了一片血色,马上都挂着十几个人头。 我等他们离开了好长时间,才敢爬出木桶,悄悄跑回之间发生战斗的地方---- 血流成河,全军覆没。 我抖索了下身子,一个人跑回了流民营。 当逃兵流民也是非常可耻的,被他们发现有人当逃兵,就会把逃兵抓进来斩首示众,斩首前还要被人忏悔,不肯忏悔的话就要割肉,把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来。 割下的肉也不会被浪费,煮熟了被分食到流民高层中,当加餐。 而我,非常幸运的是没有人发现我成了逃兵,因为知道我是逃兵的那群人,全都死光了。 日子麻木的一天天过下去,我也不知道手上有了多少条人命,这场战争对于我是一场暴风洗礼,让我从内到外都脱胎换骨了起来。 在我混入流民第十日,大本营外被一群的官府给包围了,最后几天大本营一直都在换地方,跟官府玩起了躲猫猫。 最终,两者还是要正面交锋了,我开始担心起自己的安全问题。 从混入到流民中,我就明白一件事,流民这场行动绝对不会成功的。 一群乌合之众,连最基本的整合训练都没有,面对朝中精锐,别人大喝一声,都能吓得溃不成军。 我很早就计划要怎么逃出去,好几次因为战斗经过虞美人大门时,我真想冲进去回到冷心楼里,但理智告诉我绝对不能这么做。 一旦我回去,她们就会发现我的身份,知道我曾经当过流民,很有可能会把我给卖出去! 我一边想着远走去流浪,摆脱这里的一切,一边又无比渴望着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 因为当过流民,我更能体会到一个毫无户籍之人在越国里要生存下去会有多难---- 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忍着常人不能忍之事,才能苟延残喘的活下去。 「杀!」耳边沖天喊杀声响起,将我的思绪给拉了回来,我咬了咬牙,趁乱躲在了一个地方,我不甘心,我绝对不能在这里死去! 我要光明正大大回到虞美人里,脱去青楼女的身份,让大家都无法小瞧我! 我要好好地活着,活出一个人上人! 夏侯冽骑着一匹马手里握着一柄长枪出现在我面前,他在战场上杀敌的英姿真是帅气,闲庭信步如走在后花园当中。一进一出就带走数十条人命。 在他身后,是一条用鲜血铺成的道路,无数人倒下,成了装饰鲜血的尸体。 夏侯冽恍如一个战神,一加入战场,流民纷纷向后逃跑,不知不觉,夏侯冽来到了我身边。 我这条小杂鱼躲得再好,自然也被他发现了,我眼睛一瞪,话都来不及说,他的宝马就冲到了我的面前。 「昂----」马儿一声嘶鸣,马蹄就在我脸边晃荡摆蹄,我心砰砰地跳得极快,从来没有离死亡这么近过。 「媚烟?」夏侯冽忽然轻轻问道,我喉咙一哽,有种要落泪的冲动。 我赶紧跪了下来,朝他磕头,用越国语言大喊:「我投降!我愿意归顺越国!投降、投降……」 「昂----」又是一阵马儿嘶鸣。有别的士兵从后边赶来,夏侯冽不再看向我,而是对着士兵道: 「流民这么多,怎么杀也是杀不完的,去问问看他们可否要归降。」 「是!」士兵回道,带着身后一群人跑到了远处。 我抬头看着夏侯冽,他正一脸深沉的看着我,我们对视了一会儿,我的眼眶不一会儿就红了。 他移开了目光,朝身后的亲信说:「将这个投降者带到我的房间,我要亲自问审。」 亲信毫不犹豫地应是。 又是一阵马儿嘶鸣,夏侯冽掉转马儿离我越来越远。 我被他的亲信带到了夏侯冽的太守府,他们兇狠地警告我不要轻举妄动,连水也不肯给我喝一口,坐在一边都会被两个人死死地盯着。 心里颇为无语,我干脆将头靠在椅子上睡了起来,我睡觉总不会碍着他们什么事吧。 再一次醒来,我是被饿醒的,最后几日流民那边给的吃食越来越少。我已经有好几天没吃过一顿饱饭了。 一抬头,就发现夏侯冽正盯着我看个不停。 我左右看了看,见屋内看守的士兵已经不在了,便伸手摸了摸自己脏兮兮混着泥土和血液的脸,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 「是不是很难看?」 一团阴影覆了上来,夏侯冽主动把我抱在怀里,语气很轻很柔:「不难看,你是我见过最美的一次。」 眼中视线忽然一片朦胧模煳,我眨了眨,想要看清夏侯冽的样子,没想越眨却是越模煳。 泪珠一滴一滴地打在夏侯冽的肩膀上,我吸着气道:「你肯定是在骗我,在你心中指不定在想,媚烟太难看了,又臭又脏,怎么能把自己弄成这样……」 夏侯冽轻轻地捏了捏我的脸,附和着我说的话:「嗯,媚烟太难看了,又脏又脏又臭,怎么能把自己弄成这样……」 我抬起眸子瞪着他:「胡说,我才不难看呢,我是一个美人!」 夏侯冽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嗯,我们家的媚烟是个绝世大美人。」 可能是气氛太过温馨了,多日以来受到的高压让我再也忍不住扑入到他怀中,抱紧着他道:「夏侯冽,我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你了……」 「媚烟,我在。」他低沉充满磁性的声音回道。 「夏侯冽,我杀了好多人,第一次杀了这么多人……」 「媚烟,我比你杀的人只会更多。」 「夏侯冽,怎么办,我好恨,我好像将虞美人里的所有人都杀了,如果不是她们,我就不会落到混入流民这种地步……」 「媚烟,你杀之前记得感激她们,她们让你更加强大了。」 我问了夏侯冽许多问题,夏侯冽都非常有耐心地回答了。让我有种无论我做了什么事,变成了什么样子,他都会在身后支持着我的感觉。 问到最后,我泣不成声地说道:「夏侯冽,我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很丑啊?」 这个问题我今晚问了很多遍,夏侯冽每一遍回答我的答案都一样。 「媚烟,你很漂亮,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一次。」 我哽咽地问:「那你为什么不肯吻我了?」 我似乎看见了他脸色有一瞬间的迟滞,他有些无可奈何地低下了头,给了我一个酥麻的额头吻。 我蹙了蹙眉,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唇,严肃道:「我要你吻这里。」 我看夏侯冽一副很难以忍受的表情,忽然咯咯地笑了,没错,我是故意耍着他玩的,谁让他今天这么温柔,这么配合我。 夏侯冽那一脸便秘的表情可是很难见到的…… 夏侯冽见我笑的这么开心,嘴角也勾起了一抹笑容,他凑到我耳边,用那阵酥死人不偿命的声音道: 「快去洗澡,洗干净了,随你处置,全都满足你。」 我脸上笑容一僵,眼睛乱瞄,耳朵和脸颊忽然全都烧了起来。 随你处置…… 全都满足你……
第56章 撕破脸面 侍女们给我打来热水,我泡在浴桶里,将全身都搓得干干净净,足足换了好几桶水。 最后一桶水,我还特意命丫鬟撒上各种花瓣香料,好好地浸泡了一回,感觉浑身都干爽香喷喷的,才从桶里走了出来。 哼,我才不是特意为了夏侯冽才把自己打扮的如此干净的,我只是十几日没好好的洗过澡了,想要洗干净一点…… 我穿上夏侯冽派人给我送来的衣裙,此时天空已没有飘雪,一切开始转暖,这种长袖夹襟的衣服穿上去很合适,更令我脸红的是衣服完全符合我的尺码…… 整理好了一番,丫鬟又给我送来一顿丰满的饭菜,我用完饭之后,精神气爽地去了夏侯冽的卧室。 看见床上已经躺着的夏侯冽时,我忽然有些紧张。 脚步放缓的走过去,在床边还没停留多久,手就被人抓住扯进了男人的怀里。 我的脸被撞得有些疼,浑身全被夏侯冽的气息包裹着,身体都有些烫了起来。 夏侯冽轻抚着我的长髮,就这么把我抱进怀里,忽然,他的头低了低,往我脖子边凑了凑,低沉道:「用的是什么香料,那么香。」 我轻哼了一声,「自然体香,女儿香。」 夏侯冽低低一笑,「原来我们家媚烟也是有体香的人……」 我脸莫名一红,我当然是没有什么体香的,夏侯冽躺在床上跟我靠近了那么多次,他不可能不知道。 我别过头去,我俩的姿势让我有些承受不了。 我的手撑着他的胸膛,想要站起来换个姿势,结果刚站起来夏侯冽又一把将我扯入怀中。 「媚烟,让我抱一下。」他的声音很轻很柔,带着一点细不可察的茫然,「就让我抱一下。」 我心也跟着变软了起来,靠在他的胸膛上用手打着圈,乖巧地躺着。 夏侯冽问我为什么会混入到流民当中,我语气淡淡的将一切的前因后果都说了出来,当时无比愤懑的心情,没想现在竟然能如此冷静的说出。 可能是因为身旁这个人吧,夏侯冽总能给我一种心安的感觉。 我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就像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他也跟我说起了很多战争中的事情,说他第一次杀人的时候,说他被流放到边疆的事情…… 聊着聊着,我渐渐就进入了梦乡。 早上起身时,夏侯冽已经不在床上了,我怔怔地看着旁边皱着的床单,出神了许久,直到丫鬟进来的声音响起,我才回过神来。 我对着铜盆洗了下脸,忽然在水中看见自己锁骨处有一处红痕,我用手抚了上去,眼神疑惑。难不成是被蚊子给咬了? 不对啊……被蚊子咬也不会肿成这个样子啊,我脑海灵光一闪,立刻用衣领遮住了锁骨上的痕迹,低了低头,脸又有些烧了起来。 虽然心里恼极了夏侯冽,但我还是向丫鬟打听了夏侯冽的下落。 丫鬟道:「太守大人还在平定流民暴乱,每日寅时起亥时归。」 我眼神一凝,有些替夏侯冽担心,大股的流民已经被夏侯冽给肃清了,但还有许多小股的流民不断在晋州各个街头巷口埋伏,这种反而比大股的更难清理。 一整天我都无事可做,又不敢离开夏侯冽的卧室替她添麻烦,只能命丫鬟拿些宣纸过来,将前世一些跟战争有关的事情全都写出来。 可惜自从来到了这个世界后,我对上一世的记忆是越来越淡薄了,思来则去半天,只绞尽脑汁写出了几件事。 我看着宣纸上的内容有些泄气,坐在椅子上继续想。 直到晚上亥时,我躺在床上等夏侯冽归来,半梦半醒迷煳间。听到了床边传来了一阵响动。 我立刻睁开了眼睛,夏侯冽正往我身边躺下,长手一伸,我主动靠了过去,将头放在他的胳膊上。 可能是疲惫的缘故,他的声音带着一股沙哑:「媚烟,你怎么还没睡?」 我想说在等他回来,可又觉得如此太过明显,便想了想,道:「我等你回来啊,想问问你流民方面的事情。」 夏侯冽的语气有些淡漠:「一群蝼蚁,不值一提。」 我道:「可是蝼蚁一旦多了,也是能够咬死大象的,夏侯冽,你不能掉以轻心。」 夏侯冽轻嗤了一声,漫不经心的说:「我不是大象,我只会比大象更恐怖。」 我回道:「流民也不是蝼蚁,流民比蝼蚁还要更强一点。」 夏侯冽觑了我一眼,没在跟我说话。 我有些懊恼地咬了咬嘴唇,我只是想跟他好好聊聊,而是不是跟他吵架。 犹豫了好一阵子,我轻轻地扯着他的衣服,「夏侯冽,你要小心点,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我……我会担心的。」 手忽然被另一只大手给抓住,我抬头一看,夏侯冽正目光灼灼地看着我,眼睛里的亮度让我心微微一紧,他挑眉道:「媚烟,你是在担心我?」 我笑了笑,眸子一片清明:「夏侯冽,我的命和你的命绑在一起。」 言外之意,我就算不想担心,也得担心,必须担心。 夏侯冽听闻,神色寡淡了起来,把我的手给放开,声音微冷:「睡去罢。」 我能感觉到他有些不开心,但我想不明白。我都与他划分界限了,不会给他造成一丝困扰了,为何他还会不开心? 难道还要与他关系更加分明一点? 想到这里,我眨了眨眼睛,忽然觉得有些酸涩。 这个男人估计是我一辈子都戒不了的毒,如果离开他,我想不到接下来的生活要如何过。 夏侯冽说的对,从小到大,自从我的命被他救下之后,我的人生都由他来操控了…… 我吸了吸几口气,头往夏侯冽的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地方,眼睛一闭,不一会儿就睡去了。 也是因为我睡着了,看不见夏侯冽在我睡去之后,睁开眼时那抹晦暗的光。 接下来几日夏侯冽都是忙碌状态,他原本暗红色的盔甲变得越来越黑,这是要杀戮多少人才能变成红到发黑的颜色? 每当看见他神情疲惫的躺下,我都会爬起来给他按摩头部,舒缓下他的神经。 一个闺阁女子。不能陪他上阵杀敌解他忧愁,我能给他做到的,就是按摩一下他的身体让他放松一下。 某日下午,我在宣纸上写完最后一个字,一阵声音从我身后传来:「这是你写的?」 我心一惊,回头一看是他,才松了口气,用手抚着胸口,问:「今天怎么回的这么早?」 夏侯冽双眉一挑,语气难掩欣喜:「流民已经彻底平定了下来,所以就提前回来了。」 我眉眼一弯,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这下再也不用担心夏侯冽会没命了,嘴上却说道:「那太好了,我可以回虞美人里了。」 夏侯冽神情微微转冷,淡漠道:「你就这么想要离开我?」 我摇了摇头:「不是的,我待在这里只会给你带来麻烦,我不想连累到你。」 夏侯冽眉头舒展了开来,轻哼了一句一点都不麻烦,收起桌上的宣纸去到另一个地方坐下来看了。 我盯着夏侯冽的背影,心中思绪复杂难辨,男人的心思,真是难猜…… 宣纸上都是这几日我努力想出来的上一世关于战争的东西,我的记忆零零碎碎,想到什么写什么,所以宣纸上的内容也零零碎碎。 夏侯冽越看下去,时不时抬头看我的目光也越来越惊奇。 我站在他身旁,有些脸红,糯糯道:「夏侯冽,这些都只是我随便瞎写的,你别太过当真啊……」 夏侯冽摇头轻笑,直勾勾地盯着我:「媚烟,我怎么没发现你还有军师的潜质?」 军师?我嘴巴张大了开来,回过神来赶紧摇头摆手:「军师我不行的,我不是这行的料子!」 夏侯冽饶有兴致地说道:「你没做过,怎么知道不行,要不我来培养你,让你跟我一起上阵杀敌?你看,像你上面写的这攻城方法,包括是兵部阵法,都大有一番奥妙。」 「媚烟,相信我,你绝对有这方面的天赋。」 我整张小脸都要皱起来了,手扯着他的衣袖:「夏侯冽,我不行的,我、我怕死啊,真上了战场我会当逃兵的……」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夏侯冽眉头一挑,胸有成竹道:「有我在,别人伤不了你,你也逃不出去!」 我肠子都要悔青了,见夏侯冽这样貌似真的打算培养我当军师啊…… 我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回绝,磕磕巴巴道:「夏侯冽,你是皇子,又不是将军,不可能总是带兵打战的。」 夏侯冽脸上的表情忽然收了起来,淡淡道:「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他将宣纸给收了起来,看着我道:「收拾一下,等一下我就带你回虞美人。」 终于要回去了,我的心情却没想像中的雀跃,虞美人里的一切,在阿娘她把我推出冷心楼,让我去观察周围有没有流民时,已经全都死掉了。 站在虞美人的大门前,我盯着上面的牌匾好一会儿,忽然转头看着夏侯冽,问:「你说过,如果我有能力,我可以从里面出来。」 夏侯冽打量了我一眼,眼里有着一抹不可察觉的鼓励和肯定:「君子一言。」 我坚定地接道:「驷马难追。」 我踏进了冷心楼,脸上神情一肃,之前那位委曲求全,忍辱负重的媚烟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经过战争的洗礼,内里已铁石心肠的媚烟! 自从把流民平定,夏侯冽就命人四处敲锣宣扬这一消息,不少听到消息的越国人士都纷纷跑出了大街欢唿庆祝。 我进入阿娘的冷心楼时,冷心楼也是一片欢声笑语,到处瀰漫着喜悦的气氛。 我拂了拂袖子,冷笑。 她们这是完全忘了。还有一位虞美人的姑娘没在里面吗? 我整了整脸上的神色,一脸喜悦地跑了进去,唤道:「阿娘,春花、秋月、夏竹!我回来了!」 冷心楼里所有人都一脸震惊地看着我,我重点观察下了阿娘,发现她见到我那一瞬间身子竟是后退了几步。 我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心里却是浓烈的恨。 我无比肯定,阿娘绝对是想要我死!当日她不管我意愿推出去,也可能是早有预谋! 我见她们愣了好半晌都没动作,笑道:「怎么,不欢迎我回来么?」 秋月等人纷纷回神,赶紧跑到我身边兴奋的绕着我转:「媚烟姐,你没事太好了,当日你去了哪里,后来我们派人去找你怎么找都找不到……」 我笑吟吟地看着她们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等她们将问题给问完了,我才悠悠回道:「当日我带着六个丫鬟从后门离开,本想绕点路去前门看看有没有流民。」 我话一顿,特意把目光看向了阿娘:「结果我走到半路的时候,阿娘的三个丫鬟竟然手里拿着匕首向我冲来。」 其他三位姑娘神情一震。目光闪烁地看着我和阿娘。 阿娘淡淡地说:「媚烟,可不要随意编织谎言,我的丫鬟怎么可能会私藏匕首,又怎么可能会冲着你来。」 我皱着眉头,「对啊,当时我拼命逃跑,脑海里想着也是这个问题,为什么阿娘的丫鬟要冲着我来,为什么她们都会武功,为什么她们手里拿着匕首要杀死我?」 我抬头盯着阿娘,一字一句道:「还好夏竹也有三个会武功的丫鬟,她们帮我拼死防抗,与想要杀我的丫鬟同归于尽了。」 「阿娘,媚烟一直都想不明白,我是哪里得罪了阿娘,惹得阿娘愿意花如此大的心思来杀死我!」 阿娘「砰!」地一声,手砸在了茶桌上,气的脸皮都抖了起来:「放肆!你是虞美人里的姑娘,阿娘为什么要杀你?!」 我暗地里用手狠掐着大腿一把,泪眼朦胧地嘶吼:「阿娘!媚烟也想不明白啊。媚烟是哪里得罪了你,为什么你要派会武功的丫鬟给我,让她们来杀我!」 今日这一幕,一切都在我的意料之中,自从被夏侯冽救下,我就一直在想回到虞美人里要如何说辞。 最后,我定下了公开真相,全都说出来破釜沉舟! 我不能再这么被动地被暗地里那双无形的手给推着走了,我要反抗,我要先发制人抢占先机! 背后那人对我的性格了如指掌,这些腌臜事搁在以前,我只会瞒在心里默默地寻找可疑人,然后再来慢慢进行报復,但现在的我已经不一样了。 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没功夫与背后的人玩躲猫猫,我将一切都公之于众,将这些暗地里的阴谋全都明晃晃的变成阳谋! 阿娘给我气的狠了,胸口都上下起伏不定。 她眼睛微眯地盯着我,声音微冷:「媚烟,我的丫鬟都是我亲自挑选培养的。没有一个会武功,如果你不相信,我就将那些丫鬟叫出来一个个点给你看,连我也很疑惑,我的什么丫鬟会武功!」 阿娘没等我说话,就让一位管事嬷嬷拿出冷心楼所有奴僕的名册,我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一幕。 春花夏竹和秋月也不敢过多言语,这一切对她们都太过陌生,我能猜到她们心中的想法,一边想着阿娘不会害我,又一遍惊恐地害怕阿娘会害我。 我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目光幽深地看着阿娘,倒想看看她要怎么把破这个局! 姜还是老的辣。 阿娘对着名册,将冷心楼的所有奴僕都叫了出来,一个一个地对比着,出来的结果真是令人心惊,冷心楼竟然一个丫鬟都没少! 我嗤了一声,双手环胸道:「阿娘,这不可能,当日你可是明明白白给了我三个丫鬟,怎么这时候去找,那三个丫鬟就找不到了。」 阿娘没理会我的嘲讽,神情凝重地将冷心楼的丫鬟再次数了一遍,得出来的结果还和上次的一样。 她看向我严肃道:「媚烟,这件事另有蹊跷,当日冷心楼被人混进了人来,不是虞美人里的人。」 我反问:「是不是冷心楼的丫鬟,阿娘你一点都知道?」 阿娘没回话,她身边的管事嬷嬷上前道:「媚烟小姐,冷心楼上上下下奴僕将近三百余人,阿娘不可能每一个都认得出来的。」 我不甘心道:「阿娘,不是媚烟怀疑您要杀我,而是当日那三个丫鬟,却是你亲手派出来的啊,怎么就那么刚好,怎么就----」 我深吸一口气,用手抚着剧烈喘息的胸口。 阿娘走过来,像以往那般毫无嫌隙地拉着我手,语重心长地说:「媚烟,如果阿娘想要你的命。抚养你长大的时候就能悄无声息地要了你的命,为何要等到现在?」 「至于当日我派出的丫鬟来追杀你,阿娘无话可说,但那三个丫鬟并不是冷心楼的人,可见她们是混进来的。」 「媚烟,四人当中你最聪慧,你可要好好想想,暗地里想要杀你的那人,是要离间我们的感情啊!」 春花等人回过神来,也纷纷走到我面前道,让我不要中了暗地那人的奸计。 我心中对阿娘圆慌的功夫佩服的五体投地,明明是一个很糟糕的局面,她却能反转过来,还反咬我一口不要中了别人的奸计。 如果我从此与阿娘生分了,那就是中了别人的奸计,是我想不明白,是我不懂事! 呵呵…… 我扯了扯嘴角,平静道:「阿娘,媚烟其实一点都不聪明,媚烟很蠢。媚烟也知道阿娘不可能会杀我,但那三个丫鬟是阿娘亲手给我的。」 「如果不是夏竹的丫鬟捨身救我,今日媚烟就出现不了这里!后来我想要跑回冷心楼,结果途中遇到了流民,流民见我样貌好,没有当场杀我,而是挟持了我!」 「被人挟持的滋味一点都不好受,如果不是五皇子及时赶到,媚烟、媚烟可能就----」 我哽咽了一声,推开了挡在我身前的春花秋月,头也不会地跑出了阿娘的冷心楼。 跑出去时,我还隐隐听到阿娘重重嘆气的声音。 回到了李园,我卸下了所有伪装,跟成沁等人交代了我被流民挟持的事情。 成沁替我担心,应着我的要求给我煮碗鸡汤来补补身子,房间内只留下嬷嬷一人。 嬷嬷一脸犹豫地看着我,我道:「嬷嬷有事直说,你我不是外人。」 嬷嬷想了想,嘆了口气问道:「小姐,你一回来怎么就跟阿娘对着干。还把那些腌臜事给说出来?」 嬷嬷在冷心楼里一定有她的人,我一句话都没对她们说,结果一回来嬷嬷就知道了。 我暗暗再次在心中提醒自己,不能小看虞美人里的任何一个人,包括是那些姐妹。 我抬头看着窗外,声音微冷:「那嬷嬷觉得媚烟要如何做?瞒着这件事不说出去,暗地里将真兇给找出来?」 嬷嬷声音有些沉重:「小姐,这是最好的办法,虞美人是阿娘的天下,我们什么时候都不宜跟阿娘作对。而且你这样做,会打草惊蛇,让暗地里那人心生警惕,这样我们更加不好查出来了。」 我冷笑,眸中寒光一闪:「嬷嬷,我现在已经没有时间了。」 我负手抬头看着天上的太阳,刺眼的让我眼睛不由眯了起来。 「今年夏至,阿娘就要把我们给卖出去,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没有功夫跟暗地里的人过招了。」 「我倒希望能够打草惊蛇,让那些人近段时间都不要来招惹我,给我一些喘息的时间,反正我已经将一切都说出去了,要是我在虞美人里出现什么问题,那阿娘就难辞其咎了。」 我意味深长地说道。 嬷嬷有些震惊地看着我:「小姐,你这是要----祸水东引?」 我转头看了嬷嬷一眼,点了点头,嬷嬷见多识广,三两下就把我的意图给猜中了。 她担忧道:「你这招走的是险棋,万一阿娘不愿意保护你怎么办?」 我嘴角轻勾:「我将一切都爆了出来,更是指责阿娘,也不信任阿娘,若我在虞美人出了任何事,所有人第一时间都会把想到阿娘,她如果不想被人无端猜忌,就得要好好保护我。」 「更何况----」我话一顿,面无表情道:「谁知道阿娘是否真无要还害我之心!」 嬷嬷震的退后了几步。 跟嬷嬷刚聊完,秋月就过来找了我,我先让成沁叫她在外等候,说我刚从流民当人质回来,浑身又脏又臭。要先梳洗一会儿。 事实上,我也真叫成沁给我打来了一桶热水来洗澡。 等我洗完澡出来后,成沁跟我说,不仅是秋月小姐,连春花和夏竹小姐也一同过来了。 我勾了勾嘴角,人来齐了就好,省得日后一个个去招待。 去了大厅,秋月看见我立即站起来走到我身边道:「媚烟姐,你没事吧?之前听你说,你被流民给----」 春花嗤了一声,直白地问我:「你是否失去了清白?」 我摇了摇头:「没有,流民觉得我这条命值钱,把我囚禁在了一个地方,还是五皇子带着士兵攻打了进来,流民原本想要要挟我,但最终被五皇子给杀死了,他把我给救了。」 秋月急忙道:「五皇子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我垂了垂眸,平静道:「五皇子我看着还好,英姿雄发没有受伤,杀敌神勇。」 春花的声音适宜响起:「媚烟。被人英雄救美的滋味怎么样,是不是很美妙啊?」 我余光瞄了眼秋月,她正直直地盯着我,神情紧张。 我反问:「换做是你,你会如何?」 春花没想会被我噎回去,讪讪道:「我又不是你,怎么可能知道……」 「你想想当你被客人缠着时,洛公子挺身而出来救你的情景,那种感觉跟我被五皇子救的感觉应该差不多了。」 这下换成夏竹脸色不好看了起来,她双手摸着肚子,声音微冷: 「媚烟,我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我今日来想要问问,你跟阿娘说那三个丫鬟的事情,是真的?」 秋月和春花也把目光看向我,有些迫切。 我缓缓点了点头:「如有谎言,我则天打雷噼,不得好死!」 秋月忽然抓住了我的手,眼睛瞪大还有些不相信:「那三个丫鬟真的想要杀你?」 我眸底一片凉薄,将她的手给扯下来:「秋月。我不会用性命去开玩笑,如果真没这件事,我为什么要陷害阿娘?我陷害阿娘对我有什么好处?」 没有,一点好处都没有!所以春花等人才会不由自主发热相信我。 沉默了好一会儿,夏竹问道:「那我给你的三个丫鬟----」 「全都死了。」我用手暗暗往腿边掐了一把,真痛,眼眶不一会儿就泛红了起来,「夏竹,她们为了救我,全都死了!」 「我还记得那些丫鬟死掉的地方,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地方,若你们不信,我可以带你们去看看。」 场上又是一片死寂。 春花忽然嗤了一声,打破了僵滞的气氛,她站了起来:「今日一听到有人敲锣说流民暴乱已被平定,阿娘就赶紧召集人手清理虞美人里所有尸体,冷心楼更是第一个被清理的。」 潜意思是说,就算现在去,也什么也看不见了。 「还真是巧啊……」春花意味深长地感嘆了一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我的屋子。 夏竹和秋月面面相觑。也立刻相携告退。 我站在门口,看着她们三人的背影逐渐变成一个小点,然后消失在李园外。 成沁来到我面前,我看过去,发现这姑娘咬着牙默默地哭了。 我拿出帕子给她擦了擦:「傻孩子,你家小姐好好的,怎么哭了?」 成沁忽然把我给抱住,哽咽道:「小姐,刚刚成沁全都听到了,早知道当时成沁就该跟您一起出去的,这样小姐也许就不会被流民挟持去当人质了!」 「小姐,我们逃吧,我们逃出虞美人,离开阿娘,离开这片总是想要你性命的地方……」成沁说的有些语无伦次。 我揉了揉她的脑袋,目视前方,坚毅道:「成沁,终有一日,我会从虞美人里正大光明的走出去!」 这一日,并不远了。 接连数日,阿娘派了丫鬟来李园好几趟,每次都带来甚多金银珠宝,最新流行的珠钗样式等等,似是想要补偿我。 我没有将丫鬟打发出去,而是来者不拒,将这些东西全都收下。 等丫鬟离开后,我又转过身子将珠宝交给嬷嬷,吩咐她找个人往外处理掉,全都换成现银。 阿娘送来的东西,就算在怎么珍贵,我也是不敢用的。 这期间,通过成沁对外打听,我了解到夏侯冽被锦州人民夸其神勇无双,武功盖世,靠一己之力平定了动乱。 许多百姓纷纷奔走相告,成群结队地往太守府上送礼,礼物不珍贵,难得的是这稀奇景象。 在成沁嘴里,我都感觉夏侯冽简直要被百姓给神化了。 只是好景不长,没过几日,京城的宫中下来圣旨,说夏侯冽身为晋州太守,没有及时稳定流民,而是让流民爆发出了一场动乱,是为失职。 后来暴乱被镇压了下来,就算功过相抵,免去其失职惩罚,让他继续好好做晋州太守。 说起这个圣旨,就连成沁这种对皇权敬畏的人都不免愤愤不平了起来。 「五皇子多好啊,帮我们平定了流民暴乱,他是管治安的又不是管民生的,那些流民当初又不是向他求助,五皇子就算想管也管不了啊!」 「这、这……」成沁气愤了好久,才憋出了一句话:「皇上不公平,对五皇子一点都不公平!」 刚好这句话被前来的嬷嬷给听到了,嬷嬷眉头一竖,当即惩罚了成沁六日不能说话。 「成沁,我说你多少遍了,谨言慎行谨言慎行,你怎么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嬷嬷失望道。 成沁涨红着小脸低了低头,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一句话来,脸上也有些委屈。 我见她们两个,忽然笑了笑,招了成沁过来,让她低着头,我凑到她耳边说了几句话,成沁立马眉开眼笑了起来,退了下去。 嬷嬷问我:「小姐你跟她说了些什么?」 我笑吟吟道:「嬷嬷,我说出来你可别怪我,我跟她说,下次你实在忍不住想要聊天,就专门挑一个所有人都不在的地方,只有我和你两人,你说什么我都听。」 「我还指点她,谨言慎行也分人,如果她有本事把说出去的话让所有人都没听见,那就无需如此束缚了。」 嬷嬷看着我,忽然嘆了口气,怅然道:「小姐,如果您的母亲有你一半聪慧和变通,也就不会----」 嬷嬷忽然闭口不言,我心里有些失望,真想嬷嬷直接说漏嘴,这样我就不用如此费尽心思地去寻找身世了。 嬷嬷看向别处,道:「小姐,李园虽在几个园子中比较小,但我们只有几个人手,终归是大了。地方一大,我们就会发现不了很多东西,只管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我眉头一皱,问:「嬷嬷,李园今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嬷嬷重重点了点头,从怀里拿出了一个被针扎过的小人。 我心一跳,接过小人细细一看,那小人面容模煳,但是身型和髮型都是我无疑! 小人的头还有着几根银针,从头顶直接贯穿入头部,我仔细翻了翻,发现小人的衣服还能脱下。 一脱下衣服,我的手不由抖了抖。小人直接掉落在了地上。 只见小人的肚子上,明确的缝了两个字----媚烟! 我的身体泛起了一抹浓重的寒意,眼睛一眯,「这是传说中的阴邪之术,诅咒?」 嬷嬷将小人给捡了起来,神色凝重:「是,不过这个小人很不完全,我曾有幸看过这种诅咒,是要将人的生辰八字都写上,然后还得要被诅咒之人的毛髮在里面,才可能会起点效果。」 还要生辰八字?怪不得了,我们这群人都是被人买来的,怎知自己的生辰八字? 我看向嬷嬷:「嬷嬷,你是从何处发现的?」 嬷嬷道:「今日我路过李园一处地方时,听到了一些动静,便走过去看了看,发现这小人半截身子埋在泥土里。」 看来是有人想将小人埋进去,结果被嬷嬷发现,没来得及埋入就跑走了。 我盯着嬷嬷手里的小人,眼眸一片锐利:「嬷嬷。你说的对,李园的人终究是少了一些。」 我当即拿着这个小人去了阿娘的冷心楼,打算跟阿娘说给李园充点人手。 我去的时候可巧,秋月和春花也在阿娘那里,阿娘则还在屋内午休。 看见我手中的小人,春花一脸感嘆,问我到底招惹了谁,如此流连不利。 她一边说,还一边用手翻了翻小人,有些稀奇。 春花还把秋月拉过来一起看,秋月不喜欢这些阴邪之物,但碍于被春花拉着,她不得不脸色苍白地看下去。 我注意到这一幕,问:「秋月,你好像很害怕这个东西?」 秋月脸色微变,对我勉强一笑:「媚烟姐,除了春花姐比较大胆,我相信任何一位姑娘都很害怕这些东西。」 一个亲眼看见自己的姐妹被人推入冰湖中都能见死不救的女子,会害怕这些东西? 我是怎么也不信的。 这些东西看着玄乎,但上面写的又不是她的名字而是我的名字,她怕什么?还是说,她在心虚些什么? 秋月被我探究的目光看着,脸上的表情更加不自然了,她主动开口:「媚烟姐,你一直盯着我看干什么啊?」 我笑了笑,说:「秋月,我发现你的头髮上好像有一些土黏在上面。」 秋月脸色大变,「哪里?」 她摸了摸自己的头髮,完全没考虑头髮上怎么会有土。 我垂了垂眸,遮住眼里的寒光,走到她身边往她脑袋给拍了拍,「看错了,不是土,而是扑粉时的粉尘。」 秋月松了口气,牵强对我一笑:「我就说嘛,我又没有往别的地方走,怎么会有土呢……」 阿娘听到我们的动静走了出来,我将手中的小人拿给她看,细细地说了一番,表达想要扩充人手的意思。 阿娘沉吟了一会儿。道:「这样吧,我给你支使些银子,再给你派一个嬷嬷,明日你和她一起去牙婆子那边挑几个丫鬟奴僕吧。」 这正中了我的下怀,我是故意借着这件事,故意挑着这个时候来要人的,料中阿娘不会在这特殊时期直接塞给我丫鬟。 要知道春花那偌大的春园,里面的丫鬟全都是阿娘给她挑的,说白了,那些丫鬟都是阿娘的人,一举一动都监视着春花。 但我不一样,我与阿娘的关系还没恢復,她知道我对她还有猜疑。 万一到时候李园用了她给的丫鬟出了什么事情,这盆脏水绝对会泼到她身上。 出去时,我瞄见了春花看向我的羡慕目光,我别了别头,踏出了冷心楼。 隔日,天气大好,适宜出行。 我带着嬷嬷和阿娘派来的嬷嬷,出了虞美人坐上了轿子去集市。 阿娘派来的嬷嬷很健谈,我装作神情怏怏地躺在轿子上,掀开帘子看着外面的景物,将攀谈交给了嬷嬷。 两位嬷嬷从天南聊到地北,一路上话都没停过,我则看了一路焚烧的死尸…… 晋州的流民太多了,因这次暴乱而死去的人更多。 此时距离流民暴乱平定刚过十日,但路边还是随处能看见焚烧尸体的迹象。 有的人没钱买宝地,直接在路边草丛中挖一个坑,将亲人的尸体埋了下去,路边都竖立着大大小小的墓碑。 这一行为遭到了官兵的禁止,但禁止没有用,每当到了夜晚,这墓碑是一个多一个,仿佛一条白骨森森的阴间路。 我在心底嘆了口气。 沉吟间,集市到了。 我被嬷嬷搀扶着下来,阿娘派出的罗嬷嬷也不废话,直接把我带到了牙婆子那里。 集市看着有些冷清,市场还没从流民暴乱的低迷中恢復过来,唯独牙婆子这边例外,生意前所未有的好过。 因这一场暴乱,多少人家中被毁,多少人妻离子散,多少人逃着逃着,身边就只剩下自己一个…… 有些人因为家里生计难以维持,把孩子卖给了牙婆子,有些人则孑然一身,自愿为奴。 我将挑丫鬟的事情交给了两位嬷嬷,自己则在集市上逛了起来。 没走多久,我脚步一顿,听到了一阵熟悉的声音。 抬头一看,公孙颖正坐在一张凳子上,头上被丫鬟撑着伞遮阳,旁边则有丫鬟给她扇着扇子。 公孙颖用手扇风嫌弃道:「公孙府养你们养了这么久,怎么一点小事都做不好!对,说的就是你,你是不是没吃饭,怎么扇的风一点都不大!」 丫鬟吓得一个抖索,手中的扇子狂扇了起来。 公孙颖头髮被扇的四处翻飞,她一脚踢向了丫鬟,把她踹到了别处去,骂道:「这个丫鬟我不要了,把她给我卖掉,今日在买多一个新丫鬟给我!」 我看着这一幕,「噗嗤」地笑出了声,有些突兀。
第57章 瘟疫至 公孙颖一个眼神扫来,见是我,也跟着笑了起来。 她被人搀扶着,慢悠悠地走到我面前:「媚烟,今日怎么有空出来了,不躲在虞美人里?」 我仗着身高优势俯视着她:「公孙小姐说笑了,媚烟可从来没有躲在虞美人里,反倒是公孙小姐,没想到今日有幸看见公孙小姐出行,果然是排场极大,非常人不能比。」 公孙颖以为我在夸她,还在那得意地笑了笑:「媚烟,这就是我与你的不同。我是公孙府的大小姐,是当朝宰相的千金,而你,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青楼女子。」 公孙颖说着说着,不知想到了什么嗤笑了一声:「真是没见识,这也叫排场大,那你是没见过排场更大的。」 我朝她福了福身子,「媚烟一闺阁女子,自然没听过外面的排场如何大,不比公孙小姐。」 我这是在暗讽她不是闺阁女子,喜欢抛头露面到处跑。 公孙颖也不是个笨人,很快就琢磨过来我的意思,她怒视着我,抬起手就想要向我扇来。 我连忙退后了几步,「周围那么多人看着,公孙小姐还是注意点形象为好。」 我话一顿,抬头对她笑了笑,「免得到时候传回去有辱公孙府的家风,你又得被自己的阿娘掌捆掌的脸儿都肿了。」 公孙颖脸色一变,恨恨道:「媚烟,这件事是谁告诉你的?」 我淡笑不语。 公孙颖一脸阴沉地盯着我,忽然笑了:「今日我心情好,不跟你计较。哦,你还不知道吧,今年夏至,我和冽哥哥就要完婚了。」 我心里一跳,紧了起来,面上却轻描淡写地看了公孙颖一眼:「哦。」 公孙颖不肯放过我,走前几步笑吟吟道:「媚烟,你就不对我说些什么吗?」 我勾了勾嘴角,退后了几步不卑不亢地看着她:「公孙小姐想要我说些什么?祝你和五皇子一生一世一双人,还是祝你和五皇子永结同心,永不分开?」 公孙颖听着脸色有些难看,手紧握成拳。 我有些怜悯地看着她,五皇子是皇子,到时候封了府出去过就是王爷,王爷有王妃就有侧妃,夏侯冽是不可能只守着公孙颖一个人的。 依我看,公孙颖对夏侯冽是情根深种,而夏侯冽则…… 公孙颖被我目光所激,尖叫道:「媚烟,你凭什么可怜我,你只是一个青楼女子,註定要被别的男人千人qi,万人shui,你凭什么----」 有丫鬟赶紧上前来捂住公孙颖的嘴巴,公孙颖气恼地用那双大眼睛瞪着我,神情满是不甘。 我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忽然走过去把脸贴到她的耳边道:「就凭夏侯冽喜欢我比喜欢你还要多一点。」 「呜呜!」公孙颖神情更是疯狂了,可身体和嘴巴却被丫鬟死死捂住,这里是公众场合,她们不可以让公孙颖出丑,丢了宰相府的面子。 我趁那些丫鬟要过来把我给推开的时候,主动转身离开,耳边似乎还能听到公孙颖被捂住的不甘嚎叫。 我回到了嬷嬷和罗嬷嬷身边,她们已经挑选好了一批丫鬟,我看了看,有男也有女,女的居多。 其中一位女子还在那不停地哭泣,神色间看着有些悲戚。 我不由走过去,问道:「你为何要哭?」 女子赶紧跪着朝我磕头:「求小姐不要生气,我只是忽然想起了家中失去性命的阿母和阿爹,有些悲伤罢了,奴婢不是故意的,求小姐不要责罚……」 我看了看她身上的穿着,虽然浑身脏兮兮的,但从脏掉的料子里可以看出这些料子不是普通织物,眼眸一暗。 阿爹和阿娘死了。又是一个女子无以为生,就只能自贬为奴了。 我眼眸一暗,又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阿娘派来的罗嬷嬷上前说道:「小姐,这个丫鬟看着是个心气高的,我是不建议要的。」 嬷嬷平静道:「心气是高,但也有真本事,这个孩子以前是珍翠阁的千金,做饭吃食有一手,我看是个能人,所以决定买来。」 两位嬷嬷抬头看着我,我想也不想地说道:「买吧。」 我低头看了丫鬟一眼,「生活不易,她也是一个可怜人。」 罗嬷嬷转而一个劲儿地夸我心地善良,是个好主子,把我夸得简直是活菩萨在世,我见那些买来的奴僕目光,他们看着我的眼神都微微有些变了。 从之前的敬畏变得有些不以为然,我在心里冷笑,她们是觉得我这个善良的主人好拿捏么! 我当即开口道:「罗嬷嬷,你说错了点。」 罗嬷嬷话语一呛,看向我道:「嬷嬷说错什么了?」 我摸了摸早上特意挂在腰间的鞭子,将其抽出往地上狠狠一打---- 「啪!」 这一鞭吓得所有奴僕都不由身体一震。 我盯着她们,冷酷道:「我不是一个好主子,我买来你们会进行严格的训练,你们这批人至少会有一半会被淘汰,被淘汰的下场,我相信你们一定不会想知道,因为那是----」 「连死亡都不如的活着!」 我教训了这些买来的奴僕一番,领着她们出了集市,刚好看到了那位被公孙颖发卖出去的丫鬟。 丫鬟脸色一片灰败,被牙婆子用绳绑着脖子牵着走,可真真就像一个畜生那样。 我脚步顿了顿,让嬷嬷去牙婆子那边把她买下来。 罗嬷嬷试探地问了一句:「小姐,这个丫鬟年纪这么大了,买来可不好调教啊?」 我没说话,身旁的嬷嬷主动开口:「罗嬷嬷,小姐有的是银子,任性!她想买多少奴僕就买多少奴僕,想买什么奴僕就买什么奴僕。」 罗嬷嬷被呛得一脸讪讪,嘀咕了几句:「小姐。有银子要存起来,可不是这么花的,买一个那么大的丫鬟可要不少钱呢!」 嬷嬷也不听她的话,在她嘀咕的时候就已经把丫鬟给买了回来。 我领着一群奴僕回到了虞美人。 阿娘亲自过来李园问话,看见嬷嬷时,不由神情一怔。 「媚烟,这个嬷嬷不是在春花园子上的么?」阿娘问道。 我笑了笑说:「春花姐姐怜我冬日身体不适,我住春园的时候,她就把这个懂医术的嬷嬷送给了我,阿娘若是不信,可去问问春花姐姐。」 阿娘回过神来,淡淡道:「阿娘没有不信,春花送给你那就是送给你了。」 她问了下奴僕的事情,我一一回答,最后,阿娘临走的时候,看着我忽然道:「媚烟,你这里能主持做事的嬷嬷太少了,我把罗嬷嬷留下来给你,帮一下你的忙如何?」 我赶紧摇头。「阿娘,媚烟这里有嬷嬷,就不用把罗嬷嬷给我了,你那边人手不够----」 阿娘打断道:「我这边人手还足够。」 她牵着我的手一副和蔼慈祥的样子道:「媚烟,你是我的女儿,阿娘都会一视同仁,不仅是你,就连春花秋月等人都会有嬷嬷。」 我皮笑肉不笑地将她的手给扯开:「阿娘,可是我怕那嬷嬷又像那三位丫鬟那样,反过来杀我,那可怎么办?」 我已经与阿娘撕开了脸皮,可不想再向以前那样装成一副母慈子孝的样子。 阿娘脸色一沉,冷然道:「媚烟,你可不能中了别人的陷阱,让我与你生分了!」 我笑道:「阿娘,媚烟现在恨不得把李园变成一个刺猬,把柔软的肚皮裹起来,只用坚硬的刺对待外人,阿娘不想让媚烟与你生分,那也请您给媚烟多一点空间。」 「您如此急切的想要往我李园里塞人,媚烟想不怀疑都不行。」 阿娘目光阴冷地盯着我半晌,气极反笑:「好,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姑娘!」 她拂袖离开,罗嬷嬷自然也跟着阿娘一同离开。 嬷嬷走上来担忧地看着我:「小姐,都是老身害了您……」 我摇了摇头,「嬷嬷,无需多想,不管有没有你在,阿娘迟早要往李园里面塞人,她不可能让虞美人出现她控制不了的事情。」 今日阿娘忽然的塞人行为非常反常,早上既然肯让我去集市挑人,那她早上肯定是没有往我李园塞人的打算。 但怎么晚上过来我这边看了看,就要临时塞人了呢?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阿娘觉得必须要塞人才能掌控我的李园! 到底出现了什么让她如此急切,我瞄了眼垂眸不语的嬷嬷,阿娘当时一看见嬷嬷,整个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对了…… 嬷嬷退下的时候,我忽然叫住了她,「嬷嬷,都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您叫什么?」 嬷嬷怔了怔,好半晌才道:「老身姓南,您叫我南嬷嬷就行了。」 我心微微一跳,二十年前那位绝世花魁,也姓南…… 这一晚睡得极不安稳,一个绝美女子的面容在我脑海里沉沉浮浮,我看到这个女子风华绝代的舞蹈,看见她流连于各个男人之间,看她脸色多情眼无情…… 我一直追寻着她的背影,忽然看到有一个男人跑出来,牵着她的手说----南萱。 「啊!」我睁开了眼睛,胸口剧烈起伏着,伸手摸了摸额头,脸上全是大汗。 成沁听到动静从外面跑进来,有些慌张地问道:「小姐,怎么今日醒来这般的早,要不再去歇歇。」 我眉头一皱,成沁今日说话怎么这般着急? 抬头一看,我见她眼底略有丝青色,便问:「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成沁支支吾吾地不愿说,我眉头一竖,生气道:「还不快说!」 成沁一把跪了下来,抖索着身子道:「小姐,是南嬷嬷让我不要告诉小姐的,成沁不是故意瞒着你啊!」 我脸色一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要瞒我?」 成沁将昨晚的事情磕磕巴巴地说了出来:「昨晚你、你吩咐我们,让丫鬟奴僕们睡前绕着李园跑三圈,一个个地盯、盯着,完成了训练任务才能去睡觉。」 「我们都盯紧着,有、有三个丫鬟身体受不了就晕了过去。」 我眉头一拧,晕过去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还不算,没想……当天夜里,买来的十六个丫鬟奴僕,竟然有一半发起了高热,我就和奴僕睡在一起,当即发现她们情况不对,便叫来了嬷嬷。」 我沉吟道:「所以,你和嬷嬷是照顾了她们一宿?」 成沁点了点头,紧张地看着我:「小姐。你可千万别责怪自己啊,嬷嬷说了,偶有一两个承受不了会得病是正常的,但一群人都得病高热了起来,那就是不正常了。」 我听成沁这么一说,本有些自责的心也放了下来,喃喃道:「几个人得病很正常,但一群人得病就不正常……她们为什么会一夜之间都高热了……」 忽然,我脑中灵光一闪,身子巨震! 「成沁,快!嬷嬷是不是还在照顾奴僕?快让她回来!回来后你和嬷嬷赶紧把身上的衣服都换掉,换完之后去洗一个热水澡,要很滚烫的水!」 成沁疑惑,还想要问些什么,被我直接回道:「你什么都不要问,现在立刻按我说的去做!」 「还有,你手碰过我的被子和衣服,帕巾,全都要拿去烧掉,就连你们身上的衣服也要烧掉!」 成沁见我如此着急。也不敢耽搁,赶紧按照我的吩咐去做。 等嬷嬷和她全都弄好后,我又让她们两人在勐烈的太阳底下站了一个时辰,站到她们大汗淋漓后又去泡一个热水澡。 成沁和嬷嬷泡好澡之后,走进我的屋子,嬷嬷凝重地问道:「小姐,你为何让我们----」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将一本医书翻开到某一页。 医书上面写着,若有一方发生重大战争血流成河时,战争结束后,那一个地方往往会伴有瘟疫。 嬷嬷接过来一看,身子立刻站立不稳,手中的医书「啪」地掉在了地上。 成沁不明所以,蹲下身子拿来一看,她的反应跟嬷嬷一样,医书在一起掉落在地,脸色震惊。 其实这一页医书上的记载,我是记不清的,只是我根据上一世看电视剧里的情节,发现很多大病都会在战争结束后爆发。有的则是说春夏期容易爆发传染病。 现在冬天刚过,正是春天万物復甦的时候,细菌也滋生了起来,让我不由心生警惕。 尤其那群奴僕竟然有一半的人发起了高热! 只有传染病才会让来的如此兇勐,一旦感染就是成群的人。 屋内安静了好一会儿,嬷嬷开口道:「小姐,晋州已经有二十多年没发生过大灾了,我们不能妄自猜测。」 我无奈一笑,声音有些哑:「嬷嬷,不得不防啊!」 不能怪我太小心谨慎,在古代这种医疗落后的地方,就一个小小的感冒风寒,都能要去一个人的命! 嬷嬷脸色罕见的白了起来,她道:「小姐,我们还是请大夫过来看一看吧。」 我站了起来,深吸一口气道:「嬷嬷,我和你一起去请。」 如果真是传染病,应该不止我这一处有人发病,别处应该也有。 如果别处没有,那我这处就相当于是起始源了。那些丫鬟奴僕一个都不能放出去。 我们一同去找虞美人里的医生,结果被丫鬟告知,大夫一大早就被阿娘叫过去了,说是冷心楼有好几个丫鬟高热了起来。 我脸色一变,嬷嬷和成沁脸色也难看了起来。 我缓缓开口道:「如果大夫回来了,麻烦你跟大夫说一声,我李园那边也有一半的丫鬟昨晚莫名发起了高热,请大夫过去看看。」 话音一落,春园、夏园、秋园也派了丫鬟过来,要找大夫。 她们说的话都一样,昨晚半夜有许多丫鬟莫名发起了高热。 我和嬷嬷成沁对视了一眼,一句话也没说走出了虞美人,回到了李园当中。 嬷嬷满脸凝色地问我:「小姐,那群奴僕什么时候处理掉?」 我听懂了嬷嬷的意思,嬷嬷是在问我,什么时候把他们给杀了…… 古代一遇到传播兇勐的疾病,多是採取把患病之人全都杀掉的办法,以期能够绝了这病。 但在我这现代人眼里,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细菌通过好多种方法来传播,最为普通的流感,就是由空气中传播,任你把人都杀光了,也没用。 我想了想,道:「嬷嬷,我去看一看那些奴僕吧。」 嬷嬷和成沁吓得当即跪了下来,央求着我不要去看。 我见她们泣不成声,只说一句我不进去,我就是在窗边看一看她们,好说歹说,她们才肯让我过去瞄一眼。 我也是怕死的,我也不敢进去,我就在站在窗边瞄了眼,看到有些神智清醒的丫鬟在照顾高热的丫鬟。 我盯着那些躺在床上高烧不断的丫鬟,忽然,我眼里瞳孔一缩,有个丫鬟的脖颈,出现了一个脓疱! 我惊的倒退了几步,这是天花! 古代死亡率最高的传染性病毒天花,在古代叫做痘疮,是死亡率最高的一种疾病。 我脑海思绪一片混乱。绞尽脑汁地想着古代是如何治疗这个天花的,想着现代又是如何防御的。 我好歹也上过一点学,知道我们从小打在身体里的疫苗其实就是病毒,用病毒去刺激身体产生抗体,让身体对那种病毒产生抵抗力,从此再也不会患上。 我怔怔出神时,成沁和阿娘赶紧过来扶着我,成沁担忧道:「小姐,你没有事吧?是不是被惊着呢?」 我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成沁,我没事的。」 嬷嬷赶紧让成沁搀扶着我回屋内,我拒绝了,抬头看了看挂在天上正勐的太阳,眼睛微眯,道:「嬷嬷,这些丫鬟不能放在一起,得一个个的进行隔离。」 嬷嬷有些疑惑:「隔离?」 我解释道:「就是让她们单独分开,一个人一间房那样。」 李园有奴僕房,很大很空,这些丫鬟一人一间绝对是够的。 我嘱咐嬷嬷。跟他们说话时要走远好几步,嘴巴带着面巾,手也不能直接跟她们接触。 很快,嬷嬷就给安排好了,没高热的奴僕自己走出来去房屋,高热的奴僕她们也无法管不了。 我也管不了,只能给把三餐放在里面,听天由命。 下午一个人待在房间里,我对准一张空白的宣纸写写画画,想不出来就躺在床上脑袋放空休息一会儿,然后继续起来对着宣纸写写画画。 多亏了我以前喜欢看宫斗小说和古言电视剧,借着那些依稀模煳的画面和脑子里半吊子的生物水平,我终于想起来古代人是如何预防天花的。 想到就做,当天晚上,我叫着成沁和嬷嬷,手里拿着几块棉花去到了全发病的丫鬟房里。 一打开门,房里就有股恶臭和闷热传来,我们便在外等了等。 在此期间,我嘱咐阿娘不需要把她们全都闷着,可以打开窗户给她们通通风换换气。甚至是去晒晒太阳。 印象中的天花是经不起高温的,高温会杀死天花病毒。 好一会儿,我提着盏灯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有些丫鬟睁开眼睛见是我,挣扎着想要起身,但全身酸软怎么起也起不来。 我穿着冬天才穿的厚重衣服,嘴巴和鼻子更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包了六层,对那些还有意识的丫鬟道: 「你们患的只是小病痛,只要能熬得过十天,你们就会痊癒,到时候我赏赐你们每人一块金饼子,就算你们想要赎身出去,我也答应,还会给你们一串小钱!」 此话一出,一些丫鬟眼里的光都亮的吓人,爆发出了一股强烈的求生意志。 我走到已经冒有脓疱的丫鬟旁边,这个丫鬟早上来看只是脖颈有一两个,几个时辰不见,她手臂上都冒了起来。 我戳破她手上的脓疱,把棉花覆盖了上去吸取浆液,再用筷子把棉花夹起来放在一个碗里,整一过程,我都没跟丫鬟有过接触。 吸取好了几块棉花,我赶紧跑了出去,成沁和嬷嬷站在外面等我,看着我的动作一脸心惊肉跳。 我知道这一次冒险对于她们来说,我无异于是疯了,自己找死! 嬷嬷和成沁原先也是不肯让我过来的,到最后还是我拿刀子指着自己的脖子,她们才肯让我过来。 我拿着碗和她们小跑回到了李园,嬷嬷有些不放心我,一直盯着我就怕我身体有个不舒服。 我劝了她好久,最后装作自己要生气了,嬷嬷才肯离开我的房屋。 重重关上了门锁好了门后,我盯着铜镜里的自己,看了看旁边碗里放着的棉花,深吸几口气准备做我的预防大计时,一道声音忽然飘来: 「媚烟,你在做什么?」 我身体一抖,手中拿着的筷子差点都要掉了。 回头一看。夏侯冽正站在我身后,他眉头紧皱,紧盯着我筷子夹着的棉花。 我眼睛一亮,赶紧把他拉下来坐下,「夏侯冽,我发现了一个预防痘疮的方法!」 夏侯冽脸色微变,没去关注方法而是问道:「你怎么知道是痘疮,难道你这里也有人生病了?」 我点了点头,这时才发现夏侯冽眉眼间全是疲惫,不由问道:「怎么了?难道整个晋州都染上了痘疮?」 夏侯冽严肃地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丝沙哑:「昨晚半夜开始,医馆就人满为患了,高热的病人还在持续增多,大夫不敢把诊断出的病情对病人说出来,而是通知到了我这里。」 说到这里,他提起我之前所说的预防方法。 我赶紧将方法告知给他听,毫不意外看见他一脸震惊。 我急忙拉住他的衣袖,想要跟他解释,但这涉及到了现代的生物学,什么病毒抗体啊。我要怎么说? 脑袋一片混乱,最后,我咬了咬牙,直接道:「夏侯冽,你信不信我?你信我,就把这团棉花塞到鼻子里,就一晚上时间,我和你一起试!」 夏侯冽听闻,反而倒退了几步,一脸漠然:「媚烟,你想死,别托我下水。」 我有些失望,夏侯冽还是不够信我…… 眼中莫名有些酸涩,也对,他一个从小在古代教育下长大的孩子,想要扭转他的观念实在太难了。 可是,这样做才能够预防天花啊,夏侯冽身为晋州太守,免不了要去跟病人打交道,要是在此过程中感染上了天花怎么办? 到时候就算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 不行。我绝对不能让夏侯冽死……他不能死…… 我咬了咬唇,走到夏侯冽身边,拉着他的衣袖乞求道:「夏侯冽,你就信我这一次,我真的不会害你,你绝对不会有事的。」 我直接拿起筷子夹了一片棉花放进自己的鼻子里,看向他:「你看,我已经放进去,我没有事了,这样做的真的能防治痘疮的……」 夏侯冽冷冷地看着我:「媚烟,你知道要我去信任一个人,有多难吗?」 我被他的眼神刺的心里一痛,眼中的视线都变得有些模煳了。 我将身子背过去不再看向夏侯冽,手紧握成拳,微微哽咽道: 「说白了你就是不信任,认为我要杀死你,没错,我就是要杀死你,你赶紧给我走,以后都不要再来找我了!明明……」 「明明我只是不想你死而已。」我低着头喃喃。眼中晶莹的泪水砸到了地上,啪嗒一声绽放出了一朵透明的花儿。 我瞪大眼睛让自己不要哭,可就是忍不住! 不甘心、委屈、为什么…… 头忽然被一双手揉了揉,我耳边仿佛听到夏侯冽轻嘆了一声,「真是败给你了……」 我眼睛一亮,泪眼朦胧地抬头看着他。 夏侯冽接过我的筷子,从碗里夹起了一块棉花学着我的样子塞进了鼻孔里。 我心脏重重一跳,仿佛被一股温水包围着,四肢百脉也跟着暖和了起来。 夏侯冽,他相信我了…… 他竟然愿意拿自己的命相信我…… 我喉咙一哽,重重地吸了口气,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就这么伸手抱住了他。 夏侯冽将我抱了起来,把我放在了床边,他有事要离开,今晚不能陪我。 我拉着他的手叮嘱道:「一定不能把棉花弄出来,起码要放一个晚上,相信我,你一定会没事的,我们都会没事的。」 夏侯冽目光深沉地看着我,缓缓点了点头。 第二天,我是被成沁摇醒的,她泪眼汪汪地看着我:「小姐,你怎么这么傻啊,昨天我都让你不要进去了,你为什么还要进去……」 我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的头有点晕,伸手摸了摸,滚烫一片。 我一下子明白了过来,成沁这是以为我也感染上痘疮了…… 我是发烧了,但除了脑袋有些昏沉,其他一切还好。 我笑道:「成沁,无须担心我,我没事,这只是小小的低热而已,很快就会好了。」 我将鼻子里的棉花给拿了出来,成沁不放心,把棉花拿去烧掉了。 嬷嬷听闻我发烧了,也是一脸揪心地看着我,她想了想,让成沁不要把我发烧这件事说出去,免得我被其他人误会,当成痘疮病人拉去给杀了。 成沁赶紧点了点头。 身上的高热只是持续了一段时间,到了下午,我已经全身轻松,这下我真正松了口气,就算以后有天花,我也绝对不会感染上了。 成沁和嬷嬷看我如此快恢復有些惊奇,我赶紧拉着她们也进行疫苗种植。 她们一开始还很不愿意,后来我逼着她们,说出了不肯就不能做我的丫鬟这些谎话,她们才不情愿的照做了。 她们种植之后身体出现的症状都不一样,成沁是食欲不振,嬷嬷则是上吐下泻了一会儿,不管如何,也是很快就恢復了。 紧接着,我让嬷嬷也去给了书雅种植,这种方法我现在不敢公布出来,只能先紧着自己人。 日子一天又一天的过去,晋州的气氛一日比一日凝重,李园这三天来都大门紧关,没有一个人来找。 第四人,终于有人敲响了李园的门。 嬷嬷跑去开门,阿娘眼眸冷冷扫了我们一眼,踏入了李园,道:「李园前几日不是说有病人,怎么这几日都不派人打发找大夫。」 我笑吟吟地回道:「媚烟一直都有派人去找大夫,只是大夫太忙了,媚烟感觉寻求无望,就把生病的丫鬟锁在房子里任由她们自生自灭了。」 此话一出,阿娘的脸色才稍稍好看了点,「等一会儿有官兵过来搜查那些发病的丫鬟,你记得不要与他们发生冲突。」 阿娘说完就走出了李园,我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像是去秋月的秋园。 我眼睛一眯,晋州大夫合伙瞒着所有人三天,到了第四天,终究还是纸包不住火,想必那些生病的人脸上,已经长满了痘疮吧。 我让成沁出一趟虞美人,去打听下外面的局势如何。 等待消息间,秋月一脸疲惫地来到了李园。 我见她脸色苍白眼圈发黑,精神状态非常差,不由问道:「秋月,你是怎么了?」 秋月嘴唇动了动,看着我眼眶不一会儿就红了起来:「媚烟姐,我秋园里的丫鬟,几乎全都生病了……」 我心一跳,赶紧问秋月有没有跟那些生病的丫鬟接触过,说话过。 秋月摇了摇头,有些害怕道:「我躲着都来不及呢,怎敢与她们探望说话。」 我松了口气,沉吟了一会儿,说:「秋月,这次那些人生病一点都不寻常,很有可能是痘疮,你一定要小心些,不要跟那些人有所接触,也绝对不能跟他们说话……」 秋月脸色一变,边听下去身子都有些发抖了起来。「竟、竟然是痘----」 「小姐,不好啦!」 成沁急切的唿叫声传来,我看着她狂奔来我屋子,跑到我面前气都来不及喘一口地说: 「小姐,刚刚我一出虞美人,就听到一些人在说五皇子生病了!」 「什么?!」秋月倏地站了起来,用力地抓着成沁的衣袖问道:「怎么回事,五皇子怎么生病了!」 成沁喘着气看着我,我朝她点了点头。 成沁这才吞了吞口水,缓了一会儿说道:「我一出去,就听到外面行走的人说五皇子这几日为了病人操碎了心,今日一醒来,竟然高烧不断,晋州有名望的大夫都被叫去了太守府。」 「不,这不可能!」秋月惊的退后了几步,一脸不相信地喃喃自语:「五皇子那么神勇,他是皇子,有龙气庇护,是不可能会染上病的……」 我心里也一片震惊,我明明为五皇子种上了简单的疫苗。他不可能会感染上的…… 不不不,或许他只是单纯的发烧而已,不是染上了痘疮…… 秋月怔愣了好一会儿,忽然回过神来道:「我要去找五皇子,对,我要去找他!」 我赶紧把秋月给拉住,成沁也把秋月给拉住,我喊道:「秋月你疯了,五皇子生病了,你不能去找他!」 万一五皇子染上的是痘疮了,万一秋月找他被传染上了怎么办,我是为秋月好,所以我要制止她。 另一方面,我心中也不想秋月去找夏侯冽,就算要找,也应该是我这个能防御痘疮的人找。 秋月挣扎着让我们放开她,见挣脱不开,气恼地尖叫道:「媚烟,你还有没有心!你怕死,那你不去就好了,你管我做什么,我不像你!我不怕死,我爱五皇子!」 「啪!」 清脆利落的声音响起,秋月被我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她瞪大着眼睛一脸震惊地看着我,我盯着她冷冷道:「对,你不怕死,我怕死!我们虞美人里所有人都怕死,如果阿娘在这里,她绝对不会让你出去!」 「你想想五皇子,如果五皇子真染上了痘疮,他是真心爱你的话,他会不会想让你现在过去见他?如果你真的爱他,就不应该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我把她拖到李园门外,朝她指着去外面的路:「跑啊,你不是想要出去,你尽管出去吧,出去之后永远不要回到虞美人里,你自己染上了病,就不要跑回来传染给我们!」 秋月被我吼的全身怔愣,阿娘气急败坏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来人。把秋月给我绑起来!」 我抬头一看,发现阿娘不知何时带着官兵来到了我的李园,很显然,她刚刚听见了我和秋月的对话。 秋月回过神来想跑,但没跑几步就被后面的丫鬟给抓住了,她啜泣地哭道:「阿娘,你就让我出去看一下吧,就看一下……」 阿娘面无表情道:「秋月,我是不是对你们太好了,你们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触犯我的禁忌!」 我心一凛,站在一旁低垂着头不说话。 阿娘瞥了我一眼,冷哼了一声让丫鬟把秋月带走,没在说话。 士兵进入了我的李园,把那些痘疮已经出来的丫鬟给抬了出来,另外一些还在发高烧的丫鬟,他们犹豫了一下,也全都抬了出来。 李园新买来的丫鬟不算全军覆没,有好几个被诊断出来没有高烧,没患上痘疮,就留了下来。 我看了下,真巧,其中有两个丫鬟我还认识,一个是珍翠阁的姑娘,一个是被公孙颖卖掉的丫鬟。 嬷嬷特意跟我提起了原是公孙府的丫鬟翠庭,说这种丫鬟太大了,心里各自有想法,不是那么好收服的,我笑了笑,留她下来不仅只是为了收服她。 这个丫鬟还有别的更大用处。 当天晚上,是翠庭给我送来了晚膳,在她进来屋子后,我特意跟成沁提起了防治天花的事情。 「成沁啊,其实这天花也是能够防止的,我以前看见有人把痘疮里的脓疱给挤出来抹在身上,那人当晚只是发烧了一下,第二天醒来全都好了。」 成沁早就得了我的吩咐,装作吃惊道:「小姐,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笑道:「当然是真的,今晚我就试给你看,晚上你记得不要睡觉,好好服侍我。」 翠庭这时默默地饭菜放下,又默默地走了出去。 当天晚上,我就装作半夜高热的样子,成沁忙碌的走来走去,又是拿帕子又是打来热水,装的太像,连嬷嬷和其他几个丫鬟也惊动了。 第二天,我若无其事地出现在丫鬟面前,昨晚半夜的高热仿佛只是惊鸿一现。 我命成沁盯紧着翠庭,仅仅过了一个上午,下午成沁就跑过来跟我说,看见那丫鬟鬼鬼祟祟地跑去了西门。 西门有什么地方?那里什么都没有,却有一条通向后门的路子。 我抿唇一笑,眼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芒,随后我叫来了嬷嬷,让她找人密切关注公孙府的消息,还有把那丫鬟翠庭给盯紧了,以防她在菜里下药。 挥退了嬷嬷,我又单独问成沁:「五皇子那边怎么样了?」 成沁脸色有些忧虑,摇头道:「不太好,据说五皇子连痘疮都长出来了,说是----」 成沁忽然没在说下去了。 我身体一震,心里一片惊骇,手紧握成拳深吸几口气道:「五皇子不可能长痘疮。」 成沁嘆了口气:「小姐,我也不希望五皇子染上这病,他是我们晋州的大恩人,没有百姓希望他死掉的。」 说到这里,成沁抬头看了看我,期盼道:「小姐,要不我们把防止痘疮的方法告诉给五皇子听?」 我摇了摇头:「成沁,这预防方法只有在没患过痘疮的人身上才有效,已经患上了这病在来弄,是没效的。」 成沁有些失望,嘆道:「这么好的一个皇子,没想会被痘疮给毁了……」 我狠狠皱着眉头,仍是不相信夏侯冽会患上痘疮。 他答应过我的,不会把棉花给拿下来的,他答应过我的……可为什么外界都在传他会高热,为什么宣了十几个大夫都没有用…… 「小姐,小姐?你怎么哭了啊?」成沁急忙道,我怔怔地抬起头看着她,视线有些模煳。 我伸手抚了抚脸上的泪痕,感受到了那抹温热的湿意,心中下定决心,开口道:「成沁,今天晚上,我要出虞美人。」
第58章 针针扎心 我从来没想过要出去虞美人,尤其现在还是瘟疫爆发人心惶惶的时候,但我等不下去了,我要亲自去看夏侯冽一面! 那个救了我好多次的男子,那个在战争上奋勇杀敌的男子,那个答应我会相信我的男子,他怎么能……怎么能感染上痘疮死去呢! 我不相信,我绝对不相信…… 是夜,成沁换上了我的衣服,躺在了床上,我换了一身黑衣,悄悄跑去了后门。 虞美人后门已经没有人在看守了,因为啊大啊二也染上了痘疮,本来昨日阿娘还找了两个新人,结果那两人表面看着没事,但当值了一天又全都病倒了。 阿娘为此又得找新的人,只是时间太短还没来得及找,所以今晚,是虞美人看守最虚弱的时候! 我悄悄地跑出了虞美人,往夏侯冽的太守府跑去,怕被别人认出,我还特地画了个男子的妆容,穿着一身黑衣。 夜色凄清,以往热闹的夜市全都没开,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风一吹来,冷的我身上的骨头又开始发痒了。 我竭力控制住自己要挠的冲动,拼命跑向了太守府里。 就要到太守府的正门,我忽然停下了脚步,悄悄探出头一看,看守正门的两个奴僕正在打着瞌睡。 我四处看了看,忽然在一堵墙边发现了一个木桌子。 我眼神一凝,踩上了木桌子,在木桌子的帮助下,我双手一撑,就爬上了墙。 借着月光,我看见墙下面的泥土有凹下去的痕迹,我心一跳,今晚也有人来太守府! 我小心地往下一跃,将自己留下的痕迹给掩埋掉,走去另一处痕迹那里蹲下身子看了看。 伸手摸了摸凹下去的泥土,我眉头一皱,痕迹凌乱脚印又小,这是一个女人的脚印。 带着心中的疑惑,我小心翼翼地潜进了太守府。 太守府的防守比我以往见到的还要空虚,记得流民动乱那时被他藏在卧室里,都是五步就能看见一个士兵,十步就能见到一群巡逻的人。 而现在的太守府,里面一个士兵都没有,更不用说是巡逻了,稍稍一想,我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现在夏侯冽生病了,得了痘疮,树倒猢狲散,那些士兵都对他避恐不及,怎么可能还愿意替他做事看守府邸? 我咬了咬牙,忽然替夏侯冽有些不值。 直到要潜入大堂时。我才看见了两个士兵,他们睡意朦胧地倚靠在门上,我甚至能听到其中一个人打唿噜的声音。 我悄悄走到一边,轻轻把一扇门推开了一道缝隙,弯着腰爬了进去。 一进去,我先是猫下身子,然后悄悄把门给关上,等了好一会儿,我才抬了抬头四处张望。 忽然,我眼里瞳孔一缩,竟然看见了秋月! 秋月正小心翼翼地从偏殿里出来,她踮起脚尖来走路,看到窗外守着的两个士兵脸上闪过一抹紧张。 她走到一处拐角处咬了咬唇,似是在犹豫要去哪个方向。 凌乱的小脚印,这里又看到了秋月,我瞬间全都明白了过来,秋月摆脱了阿娘的禁锢,从虞美人里跑了出来! 现在看她样子,她应该是不熟悉太守府里的布置。还在找夏侯冽所在的房间。 我咬了咬唇,眼里闪过一抹犹豫。 今天晚上,我们只有一个人能见到夏侯冽…… 脑海里还没思考个所以然来,手上就已做出了动作,一颗碎石子被我扔在了一个花瓶上发出「哐当!」一声。 我立刻蹲了下来藏在某处,门外,士兵们听到动静立刻从外面走进来,正好抓住了还在四处找地方藏起来的秋月。 「还以为是什么胆大的小偷,竟然是一个女贼!」一位士兵粗声粗气道,将秋月给抓住。 秋月慌忙喊道:「我不是女贼,我只是来探望五皇子的,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另一位士兵狞笑一声,将秋月给绑了起来,「探望?白天光明正大的不来,怎么偏生晚上来?还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除了偷东西还能干啥!」 秋月眼看就要被他们拖了出去,尖叫道:「你们放开我,我是虞美人里的姑娘。与五皇子心心相印,你们敢把我拖出去,小心我、我----」 「啪!」一位士兵重重地打了她一巴掌,连我看了都觉的脸上一疼,他暴躁道:「你骗谁呢,五皇子身份何等尊贵的人会看上一个青楼女子?」 「他现在都成了一个病痨鬼了,就算你以前和他好过,现在也一定是贪他钱财偷偷混入太守府里!」 「就是!」另外一位士兵附和道,将秋月给拖了出去,秋月喊叫的声音离我越来越远。 我心砰砰直跳,迅速地站了起来往大堂某个地方跑去。 我来过太守府,知道里面的地形,很快,我就找到了夏侯冽住着的地方。 手放在门前正要推开,我忽然身子一顿,有些不敢面对里面的场景…… 脑海里莫名闪过夏侯冽浑身长满痘疮的场景,我不由狠狠打了一个寒颤,摇头呢喃道:「不,不可能的……夏侯冽不会有事的,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吱----」门被我推了开来,与此同时室内吹来了一股阴风,让我冷的骨头又冒起了一股嗜血的痒。 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终于,我走到了夏侯冽的床前,掀开遮挡的帘子,我眼里瞳孔一缩---- 一具全身包裹着白布的「木乃伊」出现在我面前。 夏侯冽全身都包裹着白布,只有眼睛和嘴巴露了出来,而从那露出来的肌肤中,我看到了一个脓疱! 我用手捂着嘴巴,泪水忽然从眼眶里流了出来,怎么止也止不住。 怎么会……夏侯冽明明已经放入棉花了,他为什么还会感染上天花……不,这是假的,这不是夏侯冽,不…… 泪水四溢,从脸上滴落到夏侯冽的白布上,一滴跟着一滴,不一会儿就把他白布某处地方给浸湿了。 床上躺着的「木乃伊」忽然睁开了眼睛。我倒退了好几步,拼命眨着眼睛将泪水给眨去,认真地看着那双眼睛。 多么希望床上躺着的人不是夏侯冽啊…… 可我认得那双眼睛,那双如墨般晦暗深沉的双眼,只有夏侯冽才会拥有…… 泪水又一次模煳了视线,我努力深唿吸,不让自己的哽咽声发出来。 夏侯冽一直盯着我,我也在看着他,我们都没有说话,安静的室内,唯有我的啜泣声越来越明显。 忽然在某一刻,夏侯冽张开了嘴,声音性感的犹如有股电流从我皮肤上穿过:「媚烟。」 我再也忍不住地「呜!」了一声,哽着声音道:「夏侯冽,我明明让你一晚上都不要把棉花拿出来的,你为什么会感染上了痘疮,为什么……」 「媚烟。」夏侯冽直勾勾地盯着我,打断我的话,「我没有被感染到。」 「谁要你这么烂好人去帮助那些病人啊,你就不会躲远----」我说着说着,忽然整个人都卡壳了,盯着夏侯冽,怔道:「你刚刚在说什么?」 夏侯冽嘴角微勾,轻笑了一声:「媚烟,我说,我没有被感染上。」 我呆滞了片刻,忽然上前几步伸手摸了摸他露在外面的一颗脓疱,一摸上去就发觉不对,这脓疱竟然是软的,还有弹性? 用力一捏,这个「脓疱」就从夏侯冽的脸上给掐了出来,我拿来一看,这竟然是个用泥捏成的脓疱! 我惊喜道:「夏侯冽,你没有得痘疮?」 夏侯冽轻轻点了点头:「媚烟,我惜命。」 因为惜命,所以更加不会让自己感染上痘疮这种恐怖的疾病…… 我理解了他话语里的意思,低垂着头喃喃道:「惜命就好,惜命就不会让自己置于危险的地方,惜命才能活的更久……」 夏侯冽开口问道:「媚烟,你怎么----」 我心里一紧,怕他发现我的心思,转过身背对着他主动打断道:「夏侯冽,你没有事就好,我先走了。」 走没几步,手就被一双更强劲有力的双手给握住,身体被人往后一扯,我撞入到夏侯冽的怀抱中。 夏侯冽将嘴巴贴到了我的耳朵上,喷出来的炙热气息让我耳朵立刻烧了起来。 「媚烟,你是在生气吗?」 我眼眶忽然又红了起来,我使劲眨着眼睛,希望能把眼中的酸涩眨去。 生气?我怎么会生气呢,夏侯冽死了不是更好,他死了,我就能摆脱出他的禁锢了,他死了,我就自由了…… 我深吸一口气,声音微冷:「我没有生气。夏侯冽,放开我,我要走了。」 身子被人强硬地转了过来,夏侯冽那双晦暗的眸子此时亮若繁星,「媚烟,你生气了。」 他伸出全被白布裹着的手,抚在了我微红的眼眶上,声音很轻,很淡,却在我的心湖中盪起了一池春水。 「如果你不生气,怎么又哭了呢。」 我眨着眼睛倔强地瞪着他:「我才不是因为你骗我而生气,我只是在气自己,气自己这么笨,竟然真以为你得了痘疮,我气自己蠢……」 夏侯冽的眸子此时温柔极了,他就这么看着我,任由我骂着自己,甚至是骂着他。 骂着骂着,我眼眶中的泪水又出来了。 我恼极他这时候的眼神,怎么这般温柔。为什么不冷酷一点?冷酷一点,我也不会感觉这么委屈了…… 我用手锤了锤夏侯冽的胸膛,气恼道:「你放开我,我要回去,你放开我……」 夏侯冽忽然闷哼了一声,似是被我给锤伤了,我赶紧扶着他,紧张道:「怎么回事,夏侯冽你别吓我啊?」 我话刚说完,就看见夏侯冽胸膛上的白布渗出了点点血丝,那一抹殷红真是刺眼! 我更加慌了,把夏侯冽扯到床上,语无伦次地说道:「你赶紧躺着啊,怎么会流血了,怎么……」 夏侯冽如我所愿躺在了床上,但那双坚实有力地手却一直抓着我,他轻轻开口:「媚烟,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我愣了愣,身体忽然一阵眩晕。猝不及防下倒在了他的怀里。 我心一惊,赶紧道:「夏侯冽,你把我给放开,我会压到你伤口的!」 哪知夏侯冽却不管不顾地抱着我,用力地抱紧着我,我都被他抱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他不理会我的挣扎,忽然说起了自己的身世:「当今圣上有三个皇子,一个是大皇子,也就是太子,第二个是三皇子,最后一个是我五皇子。」 「我自小不受宠,生母是一个卑微的婢女,一出生就被太后给抱走养到身边。太后其实一点都不喜欢我,因为我生母卑贱,小时候更是体弱多病,被御医断言活不过六岁。」 「她也不喜欢皇后生的太子,皇后母家权重,她最喜欢的是德妃生的三皇子。」 「德妃家世在所有妃嫔中是最低的,样貌也是最不出挑的。但她却是最有福气的一个。」 夏侯冽说起德妃时,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恨:「媚烟,我有时候在想,如果我是德妃所生,是不是我的处境就不用这么艰难了。」 「我的生母跟德妃同时生下我和三皇子,据说如果不是德妃先派人拦截了皇上,可能这三皇子的头衔就落在我身上了。」 我抿着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用力地回抱着夏侯冽。 身为皇家子弟,出生那一刻起除了能享受高高在上的尊崇,也得承受皇宫里的明争暗斗。 他们从小到大都充满着算计,骨子里流着的是勾心斗角的血。 五皇子察觉到我的回抱,把我挪了挪位子,身体更是贴紧了我。 「四年前,我献上诗词给皇上,皇上龙心大悦,本想把我升为正三品,但三皇子不服气,禀告了太后。太后为他做主。说我这种补齐的诗词终究只是后来者,怎可把原创的风头给盖住。」 夏侯冽眸底一片凉薄,薄唇轻吐:「太后让皇上把我降级,好履行他当初作下的承诺。」 我心一紧,难以想像当时夏侯冽遭受着怎样的非议煎熬,他那时心情肯定不好受,明明这首诗词只有我和他知道,他用了那么多的心思,换来的却是这种结果…… 「夏侯冽,皇上怎么这么听太后的话,难道是太后位高权重,他是一个孝子?」 我想不明白,上一世看电视剧,任何一个阻碍皇上权力的人,都是不得皇上喜欢的。 就像是这太后,电视剧里的太后要么不问朝政,要么就是插手干预朝中大事最后不得善终。 夏侯冽轻轻地笑了,用手抚着我的长髮,低声道:「我的媚烟真聪明,皇上自然不喜太后指手画脚的,但太后的母家非常有权势,三代都是当朝大将军。」 我脸上一肃,大将军,掌控着国家兵权,怪不得…… 不过---- 我眉头一皱,「这跟你装病有什么关系吗?」 他幽幽道:「当然有关系,朝廷快马加鞭送来书信,说是太后染上了痘疮,想要我回京侍疾。」 我心重重一跳,着急地看向他:「这一看就是一个陷阱。」 他再次夸了我一句聪明。 我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我其实一点都不聪明,只是上一世看宫斗剧穿越剧太多了,这种情节稍稍一想就想到了。 屋内忽然一片静谧,我和夏侯冽都没开口说话。 我担心夏侯冽胸膛上的伤口,都不敢往他胸口上压,而是侧着身子枕在他的胳膊上。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过了很久的时候,开口道:「夏侯冽。我该回去了,我出来已经----」 「媚烟。」夏侯冽忽然打断我说的话。 我抬头一看,发现他正盯着我,那黝黑深邃的瞳孔仿佛要把我的魂儿也吸了进去。 他缓缓开口:「媚烟,今天我很开心,你能过来见我。」 我鼻子一酸,话语带着丝埋怨和委屈:「夏侯冽,你应该提前告诉我的,你知不知道我出来有多危险,我都差点被人发现了!」 「我下次不会这样了。」他道。 我瞪着他:「你还有下次?!」 夏侯冽这下一句话也不说了。 我忽然想到了秋月,轻笑了一声:「夏侯冽,其实今晚不止我来找你,秋月也来找你,只是被我用了些计谋让她被人发现了,你会不会觉得遗憾,少了一个温香软玉----唔!」 嘴唇忽然被人堵住,这是夏侯冽第一次如此亲密的亲我,他撬开了我的嘴唇,让我一点点沉沦…… 待我要喘不过气来时。夏侯冽才把我松开,明明此时他全身包裹着白布丑到不能再丑了,我却觉得他动作很潇洒帅气。 他瞥了我一眼,慢条斯理道:「家里有只小野猫,小野猫总是喜欢与我闹脾气,一生气就用爪子挠我,没办法,我顾不得路边的野花,只能专心伺候着这只小野猫了。」 我脸一红,垂了垂眸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总觉得今天的夏侯冽怪怪的,今天的气氛也是怪怪的,美好的让我觉得自己似是在做梦。 「夏侯冽,我该回去了……」我软糯糯地开口。 夏侯冽轻「嗯」了一声,把我的头给按在怀里,「你今晚就在这里睡,等时辰一到我送你回去。」 我低头看了看他胸口上那团鲜艷的血渍:「可是你的伤……」 「不碍事。」他轻描淡写地说道,见我犹豫,语气忽然变得有些脆弱:「媚烟,就让我抱一下你。」 我心一软。主动抱住了夏侯冽,面对这个男人的任何要求,我从来都是无法拒绝的。 谁让他是我染上的毒呢,戒不了了,一辈子都戒不了了,就算这毒会把我给毒死…… 耳朵边听着夏侯冽雄劲有力的心跳声,我睡得特别踏实,被人叫醒的时候,还感觉不够睡,困意朦胧。 「小姐、小姐!」耳边有道声音就像蚊子那样,一直在那不停地嘶嘶叫着。 我眉头一皱,一巴掌扇过去,「啪!」的一声,声音没有止住,反把自己的手给扇疼了起来。 睁开眼一看,成沁一脸懵懂地看着我,而她的头上,正放着我的手。 我讪讪地收回了手,不好说刚刚把成沁当做了蚊子想要拍死她。 成沁见我醒来。小声道:「小姐,你刚刚是梦游了吧,我听人说这是一种病,得去治,不然会很危险了。」 我轻咳了几声,「我会找个时间去问问大夫的,对了成沁,昨晚没有发生什么事吧?」 成沁摇了摇头:「昨晚风平浪静,什么都没发生,反倒是小姐您,您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成沁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也很好奇自己是怎么被夏侯冽送回来的,但这问题显然不能跟成沁说,免得她这小脑袋瓜又不知神游到什么地方。 我装作高深地说道:「从哪儿来,就去哪儿去,小姐我自有办法。」 成沁小鸡啄米般地点头,有些崇拜地看着我:「小姐您真是无所不能。」 我们交谈间,嬷嬷忽然从门外敲了敲门,成沁立刻一板一眼地站了起来。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收起了之前与我的闲聊之态。 我轻轻一笑,让嬷嬷进来。 嬷嬷进来后朝我福了福身,与我说起刚刚打听到的消息,「小姐,秋月小姐被太守府上的侍卫在大街上压着,要把她送到冷心楼,据说是她昨晚偷跑去太守府里被士兵抓住了。」 我一脸愕然地看向嬷嬷,发现嬷嬷正一脸探究地看着我。 我知道嬷嬷也在怀疑我是不是跑出去看了夏侯冽,但她抓不到我的辫子,没有依据。 我心中沉稳,面上皱着眉头问道:「嬷嬷,秋月不是被阿娘看起来了吗,怎么她还能偷跑出去,是不是假消息?」 嬷嬷看了我好几眼,才收回了目光,平静道:「不是假消息,那丫鬟跟我说亲眼看见了秋月小姐被压着送回来,估计现在已经来到虞美人里了。」 我装作一副失望的样子道:「秋月怎么这么想不开。五皇子已经得了痘疮,她就不怕有性命危险吗?一个孱弱女子,半夜还跑去太守府----」 我嘆了口气,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嬷嬷慢慢道:「小姐想明白就好,五皇子已经染上了痘疮,全晋州都知道,痘疮有多可怕小姐比我更清楚,可千万不要做出秋月小姐那样的事。」 嬷嬷心里还是不放心,所以在提醒着我。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跟嬷嬷再三保证不会偷跑出去看五皇子,眼角余光瞄了眼成沁,发现这丫头眼观鼻口关心地低垂着头,没有露出丝毫异样。 我在心中不由满意一笑,成沁看来是个能演得了戏藏得住秘密的。 我们刚聊完秋月,结果李园外面传来了一阵吵闹的声音,我和嬷嬷对视了一眼,赶紧跑出去看了看。 打开李园大门,秋月正被士兵推搡着前进,双手背在身后还被绑上了绳子。 秋月挣扎着不走。押送她的一个士兵不耐烦地推着她往前走,怒道:「都已经到了虞美人里,你犯下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了,还唧唧歪歪个什么?!」 秋月咬了咬唇,面上不甘,声音嘶哑道:「我不是小贼,你们凭什么说我是去偷东西辱我名声!五皇子不会放过你们的,等他病好了之后,一定会替我出气!」 士兵被气笑了:「你半夜三更跑去太守府,说是要见太守大人,谁信啊?什么见面不能白天见,你非要夜晚与太守大人相见,传出去了还是你辱太守大人的名声。」 「更何况,太守大人现在都自身难保,你一个身份卑微的红尘女子,凭什么说太守大人一定会惩罚我们,真是好大的口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太守夫人呢!」 士兵一手拽住秋月的手,一手按住她的肩膀,把她压着往前走。大声道: 「告诉你,今日早上我们禀告太守大人你私闯太守府的事情,还是太守大人亲自下命令让我们把你压着回虞美人。」 秋月眼睛一瞪,不相信地摇头喃喃:「不会的,五皇子不会这么对我的……你一定是在骗我,骗我……」 「够了!」从冷心楼赶来的阿娘大喝了一声,走到了士兵面前笑着道:「这位爷,我家秋月年纪小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她计较。」 阿娘边说还边用身子蹭了蹭士兵的身体,手里拿出银子塞入到士兵的怀中,谄媚道: 「虞美人很快就会重新打开门做生意,到时候爷记得过来玩啊,流莺一定好生招待……」 春花不知何时起来到我旁边,轻声道:「媚烟,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吗,成为像阿娘这样的人?」 我盯着前方的阿娘,话语平静:「春花,阿娘比我们活的都要好。」 春花轻嗤了一声:「卑贱的活,自然活的比上等人要容易,她们习惯弯下自己的头颅,习惯被人辱骂欺凌,习惯伺候着男人。」 我反问:「虞美人里的所有人,本就活在男人的肚皮上,有什么不对?」 春花话语一噎,有些恼怒看着我:「媚烟,阿娘都说你是虞美人里所有姑娘中最聪明的,你今日怎这般愚笨!」 「难道你就愿意在虞美人这种地方过一辈子?!」春花不甘心地问道。 我看着她,缓缓开口:「春花,聪明人是活不久的,只有蠢的人才能活得久。还有,在虞美人过一辈子,要是混成阿娘那种辈分,也未尝不是一条好的出路。」 「媚烟,你----」春花还想说下去,但不远处的娘打断了我们的交流。 「春花,媚烟,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过来替秋月松绑!」阿娘冷声道。 我赶紧跑上前去给秋月松绑。秋月倒在地上像是失了魂儿般一动不动,她现在肯定是在想,夏侯冽为何要这样对她? 真是陷入爱情中的可怜人啊,我在心底再一次告诫自己:媚烟,记住了,不要变成秋月这个样子。 春花也跑过来给秋月松绑,压着秋月来的士兵已经被阿娘给哄走了,等我们松好绑后,阿娘又道:「把她给我扶去冷心楼。」 可能是出来的太过匆忙,阿娘并没有丫鬟跟随,我和春花只能临时当了她的丫鬟,伺候着秋月。 春花有些不情愿,撇了撇嘴,不过这种特殊时候,她也不敢表达自己的不满。 等我们就要到冷心楼时,一直被搀扶着走的秋月忽然回神了过来,身子打了一个激灵叫道:「阿娘,秋月要回秋园休息,等秋月休息了在来跟阿娘请安!」 她挣扎着不肯进入冷心楼。 我在心中暗嘆,已经晚了…… 阿娘站到秋月面前,一脸阴郁:「秋月,今日你不想进这个楼也得进,别想着有人会救你!」 阿娘一甩袖子,率先一步踏入了冷心楼。 秋月害怕地摇着头,把头看向我和春花,哭着道:「媚烟姐,春花姐,秋月不要进去,你们别把秋月拉进去……」 秋月摆脱了阿娘的看守,夜里瞒着所有人偷偷跑出了虞美人就算了,偏偏她去太守府的时候还被人抓住了。 第二日她被士兵压着在大街上走,基本全晋州的人都知道这件事,简直让虞美人颜面尽失! 阿娘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秋月的,秋月被压着去冷心楼,等待她的肯定是生不如死的刑罚。 秋月明白这一点,所以才会在要踏入冷心楼时如此抗拒。 春花凉凉地盯着秋月,痛打落水狗:「秋月,已经晚了,在你决定要去找五皇子的时候,今日这冷心楼就免不了要走一遭!」 春花用力地将她给拖了进去,秋月用祈求的眼神看着我,我微微别开了头,避了她目光,「秋月,早点惩罚好过晚点惩罚。」 反正这惩罚,是怎么也免不了的…… 秋月眼里闪过一抹灰败和恐惧,阿娘的惩罚是我们虞美人里所有人的噩梦,怎么躲也躲不开的梦魇。 秋月被我们拉入了冷心楼,阿娘坐在主位上,手中已经拿起了五根圆圆的小木棍,一脸阴冷地盯着秋月。 秋月颤抖着身子要往后退,却被我和春花不断推搡着往前。 「阿娘,秋月已经知道错了,求阿娘原谅……」秋月一把跪了下来,朝着阿娘不断磕头。 阿娘没说话,等秋月磕的额头都肿起来时,才道:「秋月,错了,就得罚。」 她亲自扶起了秋月,手摸了摸秋月已经磕破皮的额头,缓缓道:「这么娇嫩的一张脸,要是留疤,日后五皇子问起来,就得怪罪在我身上了。」 秋月惊慌道:「阿娘,五皇子不会怪罪阿娘的,是秋月自己弄的,不关阿娘任何事。」 阿娘把秋月的手给拉了出来,木棍就要往她手上套,秋月身子一颤,竟然用脚揣着阿娘要逃脱! 阿娘倒在地上,气的骂道:「你们还不给我按着她!」 春花一个箭步上前,手就压着秋月,我紧跟上也把秋月压着。 「阿娘,秋月知道错了,呜!求阿娘不要罚我……」秋月见挣脱不开,就一个劲儿地啜泣求饶。 她是真的安逸太久了。安逸到忘了阿娘惩罚的人时候不喜大吼大叫,越是叫的厉害,阿娘的心就越烦躁,下手就会越狠。 等阿娘将木棍都套入到秋月手指里时,秋月忽然尖叫了起来:「阿娘,五皇子曾对秋月说过下月是他生辰,他要请我去府上弹琴,你伤了我的手,秋月就不能去了!」 阿娘动作一顿,眸子冷冷地盯着秋月:「你这是在威胁我?」 秋月哭着摇头,「阿娘,秋月没有这个意思,五皇子好早就跟我说过了,说我弹琴很动听,还说他生辰的时候,不仅晋州有名望的官员会参加,就连宫中也会派人下来。」 明晃晃的威胁,秋月在拿五皇子给阿娘施压! 现在已经到了月底,五皇子的生辰看着也不远了,她在警告阿娘,要是把她的手给弄伤了,五皇子病好了后怪罪下来,阿娘得遭殃。 阿娘气极反笑:「好,很好。」 她把秋月套在手里的木棍放下来,从腰间抽出了鞭子,拶刑看来要变成笞刑。 哪知秋月又叫道:「阿娘,五皇子生辰那时还要我去跳舞,说要我穿着红衣跳动人的惊鸿舞!」 我们跳舞所穿的衣服都是极露的,这鞭子打的狠了,留了疤痕在皮肤上,就不可能跳舞了…… 冷心楼内忽然一片死寂,楼里只迴荡着秋月啜泣的声音。 阿娘直勾勾地盯着秋月看,眸子是一片翻滚的怒意,她第二次道:「好,很好。」 她命丫鬟去拿一物,丫鬟不一会儿就拿了一个布包进来,布包一打开,里面竟然插了上百根银针! 阿娘声音极轻极慢,却在冷心楼里异常清晰:「我小时候看见过一个奴婢,伺候主人不开心了,主人就把缝衣服用的绣花针拿出来,一针一针地扎入奴婢的身体里。」 「奴婢哭喊的很大声,但第二日却什么伤口也见不了,那主人就跟我说,这世界上最让人痛也最让人看不到的,莫过于十指扎针,毕竟这手指头,可是连着心呢。」 秋叶身子颤的更厉害,声音哆嗦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阿娘,五皇子说了、说了----啊!」 她话没说完,阿娘就拿起一根针狠狠地往秋月手指头上一扎! 果然是痛啊,痛的秋月连五官都扭曲了,那悽惨的叫声仿佛是被人放在火刑架上烤着的那样。 一针扎下去,她的手指头就冒出了殷红的血滴,阿娘又扎了第二针,第三针…… 秋月十个手指头都被扎上了十支针。从针尖处冒出的鲜血滚落到她的手掌,又滴落在了地上,「啪嗒」地绽放出一朵朵殷红的花儿。 春花忍不住别过头去,秋月的双手鲜血淋漓,实在太悽惨了。 唯有我,逼着自己将这场刑罚从头看到尾,看着冷漠行刑的阿娘,看着悽惨嚎叫的秋月…… 到最后,秋月终是忍受不了痛苦晕了过去,那刺耳的叫声终于消失。 阿娘没有让丫鬟把秋月抬回秋园,而是让我们把秋月亲自抬回秋园。 我们被阿娘阴森的目光看着,无不应答了下来。 春花一路上都没看秋月,很小心与秋月接触,但秋月那鲜血淋漓的手还是印在了她的衣上,她一个劲儿地说着晦气。 我的衣服也被沾上了一点,回到李园时,成沁看到后大惊:「小姐,你被谁打伤了?」 我这才发现衣服肩膀处有好几个鲜艷的手印,无力地扯了扯嘴角,换了一套衣服才细细跟成沁说起冷心楼里发生的事情。 成沁心有戚戚,让我一定不要忤逆阿娘的意思,还说她以前刚来的时候,阿娘惩罚人比现在还过分。 我连忙问成沁阿娘惩罚人的手段,成沁一一说来,果然是一个比一个狠,根本不把丫鬟奴僕当人看。 感概间,嬷嬷一脸凝色地走了进来,看着我严肃道:「小姐,您让我盯紧着翠庭,今天她就被我抓到,往你的吃食里面下东西。」 我心一凛,「被下药的吃食有没有保存下来?」 嬷嬷点了点头。 我想了想,让成沁去冷心楼里通知阿娘,再去膳房。 去到膳房,翠庭已经被嬷嬷拿白布把嘴堵了起来,双手双脚都绑上了绳子,她看见我,就「唔唔唔」地叫个不停,目露祈求。 我别过头去,跟嬷嬷问了下到底是怎么一个情况。 嬷嬷道:「有丫鬟发现翠庭准备吃食的时候,从怀里拿出了一瓶东西,瓶子里装的是液体,她将液体倒在了汤里面。」 翠庭「唔唔」地叫个不停,仿佛是在说她没有这样做。 思忖间,阿娘就到了。 阿娘脸色一片从容,看来早上对春花的发泄让她心中的阴郁都清空了。 我向阿娘说了翠庭这件事。 阿娘看着翠庭,沉吟不语,我趁机提出了要求:「丫鬟翠庭服侍我时竟然想要谋害我,罪当处死。」 阿娘眉头一蹙,道:「别人也只是看见翠庭倒了些东西进去,没准那东西是养颜美容的圣物呢?媚烟,你可不要错怪翠庭的一片好心。」 我眼眸一暗,若搁在平时,一个丫鬟是生是死阿娘都不在意,但翠庭不一样,她以前曾是公孙府的丫鬟,阿娘肯定把她的背景都调查出来了,所以才会犹豫。 也是翠庭身份特殊,我不能随便处死,想要处死她必须得阿娘在场作证,才能不被某些人落了把柄。 我看着那碗被下药之后毫无异样的汤,一个计谋浮上心头,我笑吟吟地看着阿娘: 「阿娘说的对,要是翠庭是为了我好,我可不能错怪好人处死了她,只是这汤不知是下毒了还是没下毒,得找个人来试药----」 我话一顿,把头转向一直在挣扎着的翠庭:「不如就让翠庭来试如何?」
第59章 肉炭 翠庭眼睛一瞪,头晃得更加厉害了,就像前世那些得了羊癫疯的病人,如果嘴巴没有被塞住东西,我真怀疑她会不会口吐白沫。 阿娘眉头仍是紧紧皱着,道:「这丫鬟是好是坏还不知道,用她来试药的话----」 我打断道:「阿娘,你的意思是说翠庭往汤里面下的是毒药吗?」 啊娘脸色一肃:「媚烟,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寸步不让,笑着道:「如果这丫鬟是忠心为我,这碗汤就能检验出她的真诚,如果她是受了别人的教唆下毒了,喝下了这碗汤而死,那是罪有应得,死有余辜。」 阿娘还是不肯:「这丫鬟意图是好是坏不明,万一你把她给松开了,她忽然说蒙受冤屈咬舌自尽了怎么办?」 我眼眸一冷,阿娘这是在给丫鬟出招! 她是在提醒丫鬟,如果这碗汤真有问题,等下松绑就赶紧咬舌自尽诬陷我! 她还真是我的好阿娘! 我心中仿佛有股怒火在烧,狠狠握了握拳头,低头看了翠庭一眼。 翠庭一直在摇头看着我,「唔唔」地叫个不停,看着不像是个甘心去死的人。 我决定跟阿娘赌一赌。 我平静地看着阿娘道:「阿娘,要不我把翠庭送给你,任你处置?」 阿娘眼眸同是平静的看着我:「媚烟,这是你的丫鬟。」 「既然阿娘不肯要这丫鬟,那翠庭的命就是我这主人的。我要她生,她就生,我要她死,她就死,阿娘你说我说的对吗?」我面无表情地问道。 阿娘锐利的眼眸盯着我,缓缓道:「你说的对。」 我当即看向南嬷嬷,一锤定音道:「把翠庭给我松开,我要她给我试药!」 嬷嬷即刻把翠庭口中的白布给拔了出来,拿起桌上的汤就要往翠庭口中灌。 我一眨不眨地盯着翠庭,见翠庭眼中爆发出强烈的不甘和惶恐,她没有第一时间咬舌自尽,而是看着要灌入口中的汤尖叫道: 「小姐,翠庭不喝,这里面放有脓疱里的浆液啊!翠庭不喝,会死人的,我会死的……」 我心里一松,赌对了。 抬头看了眼阿娘,阿娘正也在看着我,眸子一片晦暗无光。 我朝阿娘笑了笑,高声道:「翠庭以下瞒上,私自往汤里洒下痘疮这等毒药,想要我患上痘疮,罪当处死,不过----」 我话一顿,看着翠庭阴森道:「谅翠庭与我曾有主僕之情,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就把这碗毒汤赐给翠庭喝。要是翠庭有幸活了下来,我仍会一如既往的重用,不计前嫌。」 「嬷嬷。现在就给我灌!」 我发令道,阿娘忽然在一旁说等等,南嬷嬷不理会阿娘的话语,掐着翠庭的嘴巴就把汤灌入了翠庭的喉咙。 「咳咳、咳……」翠庭剧烈咳嗽着,汤随着她的咳嗽喷了出来,但终究是灌入的更多。 只是不一会儿,一大碗汤就被灌了进去,等阿娘回过神来,再怎么想阻止也晚了。 阿娘冷冷地看着嬷嬷动作,末了才说了句:「好,很好!」 我温婉地笑了笑,朝阿娘福了福身子:「阿娘,你可别怪罪我的嬷嬷,毕竟我才是嬷嬷的主人,嬷嬷只听我的话,刚才你应该早点跟我说的,这样我就不让嬷嬷去灌了。」 阿娘盯了我半晌,眼神冷的吓人,我毫不畏惧地与她对视。 她忽然轻笑了一声。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拂袖离开了李园。 等阿娘彻底走后,我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成沁赶紧过来扶我,担忧道:「小姐,你有没有事,是不是被吓着了?」 我摇了摇头:「成沁,我没事,只是身体有些不争气而已。」 我连杀人都不怕,还会怕被人瞪着? 不过是阿娘盯着我的时候,让我觉得似是有条阴暗的毒蛇用那猩红的眼珠子盯我,朝我吐着蛇信子。 我顶着压力与她对视,一放松下来就发觉身体有些脱力了。 被成沁和嬷嬷搀扶着走出去时,我忽然想到了什么,脚步一顿,吩咐嬷嬷把翠庭绑在门外,到时候发病了,烧起来也方便。 翠庭听闻,嘴巴更是「唔唔」地叫个不停。我觑了她一眼,她正泪流满面地看着我,鼻涕横流。 成沁朝她啐了一口唾沫,厌恶道:「小姐,我们走!这种不忠心的丫鬟死了也活该,明明是小姐你把她给带回来的,她竟然恩将仇报的要害你!」 我凉凉一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中午翠庭之事在我故意渲染下,传遍了整个虞美人,就连春花也跑来我的李园围观了。 她比别人知道的还多一点,悄悄问我这件事是不是公孙府的手笔? 我面上不承认,死咬着说是丫鬟不忠心。 春花没有挖到料子,不肯放弃地缠着我追问,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我问了她关于秋月的事。 「哦,你说秋月啊。」春花幸灾乐祸地笑了笑,「据说早上秋月醒来的时候,整个秋园都迴荡着她尖叫的声音呢!」 「尖叫?」我疑惑地问道。 春花道:「还不是她的手不能见人了,十根手指的指尖啊,都乌黑髮青了一片,早上叫来大夫,大夫说指尖处有淤血残留,得用力地按压着指尖把淤血逼出来,才能上药。」 我明白了她的意思,秋月尖叫,估计是逼出淤血的过程太过痛苦。 「啧!阿娘还真是够狠够绝情。」 春花感嘆了一声,继续道:「秋月伤的只是指尖而已,到时候在五皇子的生辰上,无论她是跳舞还是谈琴,指尖都能套个指甲套,一套上去,谁还能看到她淤青的手指头?」 我没有说话,眸底一片凉薄,阿娘可不就是够狠,才能坐到如今的位子。 送走了春花,我终是可以安心地休息一番,哪知才刚躺在床上睡去。嬷嬷忽然走进来把我给摇醒,一脸凝重道:「小姐,阿娘唤你去一趟冷心楼。」 我眉头一皱,「可打听出了什么事情?」 嬷嬷悄声道:「据说公孙大夫人亲自来了一趟虞美人。」 我穿上衣服的动作一顿,低声道:「之前一直叫你派人盯紧着公孙府上的动向,有没有传来什么消息?」 嬷嬷道:「昨天晚上,公孙府忽然叫来了多名大夫,原本伺候在五皇子身边的名医都被叫去了公孙府。」 我眼神一凝,现在痘疮流行,大夫都是抢手货,公孙府如此大手笔,府上肯定是有人生病了。 我轻轻勾了勾嘴角,设下的陷阱,有人上钩了,只是不知道这上钩的人是谁,公孙颖还是…… 我换好了衣服,特意命人叫了春花,春花最近爱看热闹,那就让她跟着一起凑热闹。 等我悠悠地去到冷心楼,春花就已经站在冷心楼的门口等我了。 她一脸兴奋地看着我,道:「媚烟,你怎么来的这般慢,我得到你的消息后飞速跑了过来,结果你还没到。」 我撇了撇嘴,身处戏中的人不是她,她自然毫无压力,我在路上还得不停地想着对策。 春花没指望我会回答,拉着我的手就踏入了阿娘的冷心楼。 一推开门,公孙大夫人愤怒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流莺,这件事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媚烟这个歹毒的贱人,竟然传假消息让晧儿也染上了天花!」 我心重重一跳,右眼皮也跟着抖了起来,怎么回事,竟然是公孙晧染病?! 一听到门口的动静,阿娘和公孙大夫人都把头转向我,春花立刻松开了我的手,默默地站到一边。 公孙大夫人见到我眼睛都红了,拿起手中的茶杯就往我方向砸! 我赶紧躲到了一边,茶杯「砰!」地掉在地上碎成几瓣,里面的茶叶和水都喷了出来。 「媚烟,你害晧儿染病,到底是何居心,就算晧儿不肯抬你进府,你也不能这般报復他!」公孙大夫人嘶吼道。 我不卑不亢地盯着大夫人:「媚烟不明白公孙大夫人在说些什么。」 大夫人怒的又想把桌上的茶杯砸向我,阿娘忽然伸手按住了她的手,道:「大夫人,你一来我这里就说媚烟害了公孙公子,流莺且问,媚烟如何害,怎么害?」 我眉头一挑,低垂着头静默不语,没有想到阿娘竟然会替我说话。 大夫人伸手指着我,愤怒地说:「这个贱人,叫以前在公孙家伺候过的丫鬟来公孙府给晧儿报信,说是有防治痘疮的手段,都怪晧儿太信任她,才会让----」 我打断道:「大夫人,你可不要信口雌黄,我从来没让自己的丫鬟做过报信这件事。」 「如果不是你报信,晧儿怎么会把脓疱的浆液抹在身上,以为这样能防治痘疮呢!」大夫人吼道,死咬着要把这盆脏水往我身上泼。 我眼眸一冷:「大夫人口中说的丫鬟是哪一位,该不会是翠庭吧?」 大夫人气极反笑,「哈,你也承认是翠庭了,没错,就是翠庭,她跟了你这么一个心黑的主子,也跟着心黑的坑了晧儿,坑了我们公孙府全府上下!」 我也跟着笑了笑,面上镇定道:「大夫人,你说漏了一个人,翠庭还坑害了我。」 公孙大夫人眉头一挑,刚要说些什么时,我抢先一步说道: 「大夫人倒是提醒了我一件事。翠庭以前在公孙府上办过事,她今日在汤里面给我下了脓疱里的浆液。」 我话一顿,抬头盯着公孙大夫人:「也不知是不是翠庭吃里扒外,结合你们给我下毒。」 公孙大夫人不相信:「绝对不可能,你这是在说谎!」 我慢条斯理地开口:「为何你能说翠庭是我的人诬陷我陷害公孙公子,我就不能说翠庭是你们的人要谋害我给我下毒,真要论起来,翠庭都跟我们两方有关系。」 「更何况今日下毒,不仅是我,就连阿娘也听见翠庭的招供了。」我一连串的说了出来,没给大夫人丝毫插嘴的机会。 大夫人眼里闪烁不定,看向阿娘:「可有此事?」 阿娘缓缓道:「的确如此。」 「大夫人若是不信,媚烟现在就能带大夫人过去看看,哪怕是告上太守府,告上宰相大人那里,媚烟也不会承认这种陷害!」 我信誓旦旦地说道,毫不意外看见公孙大夫人脸色微微一变,心中有五成把握,今日这事她没有告诉给宰相大人听。 而我。也不会给公孙大夫人有污衊我的机会! 我拉着公孙大夫人要她跟我过去看个究竟,大夫人原是不肯,后来我逼着她说不看就是做贼心虚,她是故意陷害我,大夫人才肯跟我过去看看。 去往李园的途中,我还特意说起当日遇见翠庭将其买来之事。 「大夫人,我记得翠庭是公孙小姐的婢女,就算她假传消息想要谋害公孙府,也一定是公孙小姐第一个得到消息,怎么这所谓的痘疮防御方法,出现在了公孙公子身上?」 大夫人一脸阴沉,拂了拂袖说:「媚烟,任你巧舌如簧,晧儿就是得了翠庭通报的消息去试验才染上了痘疮,你是她的主人,翠庭出事你也免不了责罚。」 我呵了一声,真是好笑。 「大夫人说的对,翠庭当众给我下毒被抓,公孙府身为她的前主人。也免不了嫌疑。」 大夫人被我呛得脸色一阵难看,心底估计止不住的懊恼,一场好好的能陷害我的局,怎么却在翠庭这里出现了纰漏。 踏入了李园,我和大夫人就看见挂在木棍上的翠庭。 仅仅只是过了一个时辰,翠庭已经出现痘疮的症状了,脖子上冒出了大大小小的脓疱,就像一块块疙瘩贴在上面,难看至极。 翠庭开始高热,但她神志还是清楚的,我见她一看到公孙大夫人后眼睛迸射出来的不甘和悔恨,不由心里一动,道: 「大夫人,翠庭曾是你们的人,现在又是我的丫鬟,不如我们亲自问问翠庭这个当事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我派她引诱公孙公子患上了痘疮,还是你们派她来给我下毒。」 大夫人有些不敢看翠庭的目光,听到我的话赶紧摇头:「你现在是翠庭的主人。她一定会护着你,说我们谋害你。」 我笑吟吟道:「大夫人,这可不一定,没准翠庭心向你们,说是我故意害了公孙公子呢。」 我的声音极轻极柔,带着一股蛊惑的意味:「要不我们现在就把她口中的白布给揭开,看她怎么说?」 公孙大夫人怔了怔,忽然被翠庭的「唔唔」声给惊醒,她抬头一看,就看到翠庭仿若要杀人的目光,立刻拒绝了我的提议,声音微冷: 「媚烟,别想使坏,晧儿若是有什么事情,公孙府一定让你赔命!」 我忽然凑到她面前,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大夫人,媚烟只是一条贱命,死前能带走一条宰相公子的命,也算死的值得,就是不知道公孙府肯不肯牺牲大公子的命了。」 大夫人脸色微变,色厉内荏道:「媚烟,公孙府不会放过你的!」 我嗤了一声,悠悠道:「这句话,等公孙晧真死了再来我面前说吧。」 大夫人狠狠地剜了我一眼,见在我手中讨不了好,当即拂袖离场。 我默默地看着公孙大夫人离去的背影,余光一瞥,发现翠庭眼睛睁的极大,不甘地看着大夫人的背影。 我默然片刻,冷然道:「翠庭,我曾听人说高温能杀死痘疮里的毒素,把你绑在太阳底下,你身上的痘疮很有可能会治好。」 「唔唔……」耳边传来翠庭被捂住的声音,我没看她,继续道:「但这也只是听说,我不确定你能不能得救。下次投胎做人,记得选对主人,可不能像今世这般瞎了眼了。」 我脚步一迈。离开了李园,去了冷心楼。 没等阿娘问,我就主动开口说出进入李园后跟公孙大夫人的所有对话,隐去了最后几句。 阿娘锐利的眼神向我射来,眼里有着一抹探究,忽然道:「媚烟,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眨了眨眼睛,装作听不懂阿娘的话。 「阿娘,什么故意不故意?媚烟只是做出辩解而已,阿娘难道真认为我害了公孙公子?」 阿娘没再说话,就这么盯着我看,神情有些恍惚,似是想要看清我真正的样子。 我对她温婉一笑,眼睛尾角轻轻一挑,自带风情,阿娘似是被我的笑容给怔住,连手上拿着的的茶杯都掉在了地上。 「哐!」的一声,惊醒了阿娘,她盯着地上的茶杯碎。挥了挥手让我下去。 我转身离去,眸子一片冷漠,我刚刚的笑容,是我模仿之前做梦梦见的笑容。 说来也是奇怪,梦醒了,梦里的内容我也记不清了,唯独那花魁的笑容深深印刻在我脑海中,无法忘却---- 朱唇轻启,眼尾轻挑,眸子间尽是顾盼生辉,一颦一笑透着妩媚迷离。 回到了李园,嬷嬷和成沁上前问起了阿娘的态度。 我眉头一挑,「事情已成定局,她没说些什么。」 成沁这才放下心来,跑去膳房准备炖点补汤给我喝,按她的话来说,就是我最近霉运缠身,身子都有些虚了,要好好给我补补。 屋内只剩下我和嬷嬷两个人。嬷嬷站在原地沉吟了半晌,道:「小姐,阿娘那里,你要多多小心。」 我眼神闪了闪,脑海中闪过打听到的消息,阿娘跟南萱是两姐妹,而嬷嬷又姓南…… 我不由问道:「嬷嬷,我的生母跟阿娘是不是有仇?」 嬷嬷闭上了眼睛,重重地嘆了一口气,「小姐,往事已经过去了,就莫要再提起了。」 呵……我扯了扯嘴角,前提是这往事不会要了我的命! 嬷嬷恐怕我继续问下去,连忙告辞离开了屋子,我怔怔地坐在床边,闭上眼睛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都捋了一遍。 想着想着,一股困意就从身上袭来,我渐渐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成沁叫醒了我。「小姐,该起来用晚膳了。」 我迷煳地睁开眼睛,抬头扫了眼窗外的天色,声音有些沙哑:「我睡了多久?」 「有一个时辰了。」成沁回道。 她边帮我穿上衣服,边跟我说起下午打听到的事。 「我听别人说,官兵们下午就将那些患上痘疮的人抬到一处郊外。」 我动作一顿,「抬到郊外去干什么?」 成沁嘆气道:「还能干什么,只能把这些人给处理掉,现在不仅是晋州发生了瘟疫,就连其他州县也发生了瘟疫,听人说京城也有人染上了。」 「当今圣上小时候就得过痘疮,以后都不用怕这病,据说皇上在瘟疫爆发后还微服出巡了一回,回宫后大怒下旨,要御医加紧时间将防止痘疮的方法给研究出来。」 我也轻嘆了一口气,这防治方法哪是这么容易就研究出来的。 古代医疗落后,我那方法好像是上一世的明朝才整出来的,这期间整整上千年,人们都拿瘟疫没办法。 成沁试探地问道:「小姐。要不我们把你想的法子给公开吧?」 我瞥了成沁一眼,成沁眼中一片清明,她想法简单,只是不想让那么多的人继续受苦受难,但我却不能不考虑些别的事情。 公开之后,别人不信怎么办?公开之后,各种大夫对我的质疑我又该如何回答?更重要的是,夏侯冽知道这方法,但他却没选择公开…… 「成沁,如果公开这个方法会要了你家小姐的命,你还会选择公开吗?」我问道。 成沁吓得脸色苍白,一把跪在了地上:「小姐,你可别吓唬成沁啊,小姐怎么会丢掉性命呢?」 我将成沁扶了起来,语重心长道:「成沁,我懂你的心思,但很多事情,不是按照我们的想法进行的。我只跟你说一句话,这方法能公开。但绝对不能由我来公开。」 「要是你还想不明白,就去问南嬷嬷。我知道你一直都很怕南嬷嬷,但嬷嬷对你严厉,是为了你好,大家都是李园的人,嬷嬷见多识广对我也忠心耿耿,是绝对不会害你的。」 成沁颤巍巍地点了点头,末了又说了一句:「小姐,成沁愚笨,以后说错了什么话小姐一定要告诉我,成沁甘愿领罚的。」 我心一暖,拍了拍她的肩膀再次叮嘱她好好跟南嬷嬷亲近,学学人家的处世之道,努力把别人的本领也学过来。 成沁重重地点了点头。 往后几天,我从成沁嘴里听到公孙府上的大夫都离开了,没有传出什么噩耗,我悄悄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公孙晧从来没做过伤害我的事情,我也不想他阴差阳错被我给害了。 有一天,我看见了成沁所说的郊外。 那时我兴致突发。站在虞美人最高处的地方想要看看晋州的全貌,哪知透着那扇小小的窗户,我却看见远方某处升起了一阵沖天火光。 火势之勐,让那片空间仿佛都扭曲了起来,我眼睛一眯,鼻子间依稀嗅到烧烤的味道。 这一场大火足足烧了三天,这三天里太阳也变得异常兇勐,走在外面不一会儿都能感觉肌肤被灼烧。 空气中多了许多黑色灰尘,风一吹来就像下了一场黑色的雨。 晋州所有还没感染的百姓都寄希望于这场焚烧,希望能将闻之色变的瘟疫给赶走。 可惜死神的脚步并没有因此而停止,反而比之前更变本加厉地收割百姓的性命。 所有晋州的商铺都不敢开门做生意了,就怕上门来的客人将瘟疫传染给了他们。 虞美人也是如此,阿娘的冷心楼彻底没了动静,我的李园也是一片安安静静,每个人都心惊胆战地过日子。 每一天,成沁都会悄悄跑去市集打听消息,回来后跟我报告的消息基本都一样,无非是每天死的人越来越多,郊外又堆了一大片尸体。等着第二次焚烧。 每当我听到这些,都会不由抬头遥遥看向太守府的方向,不知夏侯冽的隐瞒大计是否顺利…… 在这人人自危的日子里,我竟然收到了温明的来信! 这个时候怎么还会有人来送信?! 我从一位陌生人男子手里接过信的时候,脸上全是震惊。 那男子穿着一身灰袍,特地找到成沁来通知我,他见我这幅表情,主动将手上的衣服掀开了一点,臂上有着一片密密麻麻的痘疤。 我讪讪一笑,原来这个人得过痘疮痊癒了,怪不得…… 男子笑了笑,我觉得他是想对我释放善意的,只是他面容粗犷,右脸更是有一道长长的伤疤,笑起来真是狰狞。 他对我抱了抱拳,粗声粗气道:「媚烟小姐,我承蒙温兄相救,答应替他做一件事,他去京赶考的时候留下了这封书信,说是等他离开十日后再让我来晋州送信给你。」 我问道:「那加上你来晋州的时间,已经过去多少日了?」 男子道:「十五日。」 我细细跟他打探了下温明的情况,这男子倒是知无不言,对温明很是敬佩。 末了,我拿出一个鼓鼓的普通行囊出来,递给了男子:「大哥千万不要跟我客气,你一路走来风餐露宿只为了给我送信,这点小心意你收着去吧。」 男子连忙推却。 我眉头一竖,直接将行囊扔到了他身上,冷声道:「这个行囊我就扔在这里了,你要就收着,你不要我就当给过路捡到的人送个心意!」 话一说完,我就转身离去,走入了李园后门,成沁对男人颇有畏惧,赶紧上前把门给关上。 回到了李园,成沁还问我那男子会不会把行囊给收了。 我耸了耸肩表示不知道,跟成沁说要是很好奇,就找个时间去后门看一看。 进入了屋子。我把门给关好,拆开信封拿起书信看了起来。 温明跟我说他已经找到了重要的线索,当我收到这封信的时候,他应该正从京城里赶回来。 因为害怕书信内容被人查看,他并没有将线索写在书信里,除了前面提了点,后面一大段内容全是写了各个地方的风土人情。 我还从里看见了另外一份封好的书信,说是要我转交给成沁。 我不由轻笑一声,把温明给我的信给烧掉,又叫成沁进来拿信,成沁拿着信的时候,脸颊通红一片。 我打趣地说了她几句,她立刻落荒而逃地跑了出去。 我走出了屋子,抬头看着天上炙热勐烈的太阳,心中泛起了一抹担忧,温明写信的时候瘟疫还没爆发,但赶回来时肯定会碰到瘟疫。 只希望温明能平平安安的归来。 成沁显然也在担心这件事,一整晚上都神思不宁,被嬷嬷训了好几遍。 半夜时分,晋州大街上竟然敲锣打鼓了起来,吵得我从睡梦中惊醒,赶紧叫人去打听外面是怎么回事。 成沁出去了一会儿,而后一脸喜色地跑进来说道:「小姐,五皇子有救了,皇宫中竟然派下了一群御医过来,还动用了一支御林军护送!」 我心里一跳,面上镇定道:「那还真是好,御医手段高超,一定能将五皇子的病治好。」 我想了想,心中还是不太放心,那可是御医啊,夏侯冽装病的手段能瞒得过御医吗? 我唤成沁赶紧给我穿戴好衣服,我要亲自出去看看。 我提着个灯笼走去后门,身子一顿,看见阿娘正面无表情地站在后门前。 我走过去,朝她福了福身子:「阿娘好。」 阿娘淡淡道:「深更露重,你来后门干什么,该不会像秋月和春花一样,说是睡不着过来散散步吧?」 我眼皮一跳,原来今晚动了出去的心思不止我一个,也不知这两人是不是被阿娘给赶了回去…… 沉吟间,我朝阿娘弯了弯腰,「外面敲锣打鼓甚是热闹,吵得媚烟睡不着觉,隐隐听到有丫鬟说是一群御医过来给五皇子治病,媚烟就想出去看看,看能否央求一下御医给我们来看看身子。」 阿娘眉头一挑,手中长袖一拂:「你有这个心是好的,但御医不是我们想看就能看的,赶紧回去罢,一切明天再说。」 看阿娘这架势,今晚是不肯放我们任何一个人出去了,我恭顺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第二天醒来,成沁就跟我说起了昨晚的趣闻。 「小姐,昨天晚上秋月小姐又差点跑出去了!」 我眉头一挑:「我昨晚去的时候,秋月和春花已经去过了,难道秋月又第二次跑去后门?」 成沁点了点头:「是啊,据说是丑时的时候,秋月小姐准备偷偷跑出去,哪知阿娘早有准备,命人在后门里守着,才没有让秋月小姐给跑了出去。」 交谈间,阿娘派了大丫鬟过来李园唤我去冷心楼,我收拾了一番立刻赶了过去。 去到冷心楼时,春花和秋月已经在了,春花双手环胸神情悠闲,秋月则眼眶红红,手上戴着靓丽的指甲套,又尖又长。 阿娘说道:「御医从京城赶来给五皇子治病,虽说我们这等普通人见不到御医,但若是不去看一下,想必你们也不会甘心,你们各自回去收拾一番,下午我就带你们去趟太守府。」 我从冷心楼里出来,心里思忖见到御医的机率一定很渺茫。就算御医会行医治病,也不肯给我们这种身份的人看。 忽然,我脚步一顿,想到一直未曾见面的夏竹,夏竹肚子里怀的是明王府世子的第一个孩子,或许能从这方面入手。 我转了个方向,去了夏园。 夏园一片死寂,门紧紧地关着,我敲了好久,才有丫鬟抖索着身子来给我开门。 我见丫鬟神情惊慌,眼底泛着浓重的青色,不由问道:「你家小姐在干什么?」 丫鬟狠狠地打了一个激灵,畏畏缩缩地说:「小姐在、小姐在给我们祈福赶跑瘟疫。」 我眉头一皱,心里感觉有些不对,就叫这个丫鬟带我去找她的小姐。 丫鬟领着我走的不是夏竹卧室的方向,而是一处偏僻的祠堂。 越往里面走,一股烧焦味就越来越浓,路边时不时还能看到烧焦的树和一些不知名的骨头。 丫鬟带我绕过了祠堂正门,领着我往祠堂的后门走,走到一个地方,她抖着手说:「小、小姐在里面给我们祈福,媚、媚烟小姐您自己进去吧。」 她话一说完,就要转身离开,我眼疾手快地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笑眯眯道:「还是你和我一起进去吧。」 丫鬟惊恐摇头,声音都带着颤:「不、小姐,我不能进去,我不能……」 丫鬟抗拒着我,但还是被我不留情面地给拽了进去。 「夏竹,你在哪里,我来看你了!」我高声道,走过一处拐角处,我眼里瞳孔骤然一缩,全身都泛起一抹浓重的寒意---- 夏竹在吃着一块烧成黑炭的肉,而她身后,竖立着一个十字架,火勐烈地燃着,十字架上模煳挂着一个人的模样。 夏竹看着我,赶紧拿帕子抹了抹嘴角,高兴道:「媚烟,你今日怎么有空过来我这?」 我扯了扯嘴角,身体一时僵在原地动不了,等我回过神来,夏竹就已站在我面前,用手牵着我说:「媚烟,是不是被吓着了?」 我看着夏竹,可能是怀孕了的缘故,她的脸颊已有些发福,出现了双下巴,肚子也像皮球般吹了起来,有些鼓。 只是她那双嘴巴,黑乎乎的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我艰涩开口:「夏竹,你怎么在后院烧人来吃?」 夏竹眉头轻蹙,拉着我的手走到那堆烤成炭的肉前,道:「媚烟,我可没有烧人吃。」 「我烧的人,都是感染上痘疮的丫鬟。我见她们辛苦,与其让她们被士兵拉出去烧,还不如在我后院这里烧。」 「那些人都已经是死人无疑,所以我可没吃人,说句不好听的,我只是吃别人的尸体罢了。」 明明是大白天,我却感觉夏竹的手冷的厉害,就像是一个死人在摸着我。 「烧他们是帮他们解脱,那你干嘛吃他们的肉啊?」我深吸几口气,问道。 夏竹脸上闪过一抹羞涩,轻声道:「这是洛公子跟我说的,我写信给他,将我在后院烧人替她们解脱的事情告诉他,洛公子夸我善良,还说我是她们是我的丫鬟,生是我的人死也是我的人。」 「他说,我把他们烧焦的肉给吃进去,就算以后去了阴间地府,也会有丫鬟奴僕伺候着我。」 我心头窜地升起了一抹怒火,胸口上下起伏,强压着自己的脾气,真想骂夏竹一句愚昧! 「这真是洛公子跟你说的?」我问道。 夏竹红着脸点了点头。 我冷哼一声,双眸一利:「看来洛公子还真不想让你生下这个孩子。」 夏竹倏地抬头盯着我,用力抓着我的手:「你说什么?」 我扯开了夏竹的手,揉了揉只是被抓一下就有些发红的手腕,「夏竹,我前几日看了一本医书,上面写着,怀孕的人吃炭过多会导致流产。」 夏竹脸色瞬间惨白一片,怔怔地退后了几步。 我故意在她面前重嘆一口气:「唉,不过是个无辜的孩子,怎么偏偏就有人容不下呢……」 医书这件事是我编出来的,我根本没见过,但想想也知道,一个孕妇,整天吃着病人烤成黑炭的肉块,身体能健康到哪里去? 夏竹低着头,双手抚摸着肚子,失神喃喃:「不、不会的,他不会害我的,他是为我好,他一定不知情……」 我眸子一片凉薄,声音却极轻极柔地说道:「夏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我今天没来看你,你一直这么吃下去,哪天孩子真流掉了也不知道,也可能现在就----」 夏竹身子一颤,泪眼朦胧地看着我:「媚烟,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求求你……」 我垂了垂眸子,遮住眸中的寒意,「昨晚深夜,一群御医从京城赶过来给五皇子治病,你肚子里怀的是明王府世子的第一个孩子,应该可以让明王府带你去看看御医。」 我拉着她的手,好心建议道:「阿娘跟明王府的人认识,要不你先去找阿娘帮你搭线吧。」 夏竹闻言,急忙推开了我跑了出去。
第60章 赌气之争 下午去冷心楼集合的时候,夏竹赫然也在里面。 春花拉着夏竹的手笑道:「夏竹妹妹,自从瘟疫爆发后我就再也没看见你了,十几日不见,你变得比之前更有福气了。」 夏竹温婉一笑,双手抚着肚子:「肚子里多了一个小生命,两张嘴,自然得吃多一点,我就胖了起来。」 春花闻言,眼里闪过一抹嫉恨,竟也伸手摸了摸夏竹的肚子。 身旁的秋月反应过来,赶紧将春花推了出去,站在夏竹前面双手一张就像护崽子一样。 秋月转头对着夏竹说:「你怀有身孕,身体安全一定要注意,不要一不留神被某些人有机可乘,连着肚子里的孩子都弄没了。」 这直白的话语,让春花一听当即变了脸色。 夏竹还没说些什么,春花就先开口了,她冷然道:「夏竹,对我不满就直说,不用拐弯抹角地骂我,我不是什么好人,你更加不是什么好人,虚伪!」 秋月眉头一挑,眼里闪过一抹怒气,「春花,我说的人又不是你,你自己喜欢代号入座关我什么事,除非是你心中早就有谋害夏竹孩子的想法,才会----」 「够了!」阿娘一个冷冽眼神扫来,秋月和春花当即垂眸不语。 我用眼角的余光瞄了眼所有人,夏竹担忧,秋月不甘,唯有春花,她的嘴角竟是勾起了一抹笑容。 能让春花露出笑容的事情,绝对是跟那位洛公子有关! 我忽然有种预感,等一下去太守府会看到一场好戏。 我们一行人赶去了太守府。 太守府外,两位高大英勇的御林军充当门神的伫立在外,一看见我们走来,便将手中的刀给拔了出来,拦住我们的去路。 「来者何人,为何进入太守府?」其中一位御林军严肃问道。 阿娘笑吟吟地说她们是明王府的人,明王妃让她们过来的。 御林军冷冷的扫向了我们四个姑娘,还是不肯放行,其中一个御林军跑进了太守府似是要确认些什么。 很快,那位御林军就出来了,朝另外一位点了点头,那位拦住我们的御林军才将刀放入刀鞘,给我们放行。 太守府比我上一次来时要像样多了,恢復了以往的尊崇,五步一人,十步一群士兵,府内一片森严庄重,让我们也跟着小心谨慎了起来,不敢随意乱瞄。 阿娘一句话也不说,只低头走路,我们跟着她,很快就来到了大堂。 还没掀开帘子进去,就听到大堂内爆发出了一阵争吵。 「不行,我不同意!」一位年迈的声音怒斥道:「五皇子明明还有的救。为什么要将他给火化!」 我脚步微微一顿,心也跟着紧了起来。 另一道稍显年轻的声音传来:「江太医,您认为五皇子是龙子,有龙气庇佑最后会转危为安,但这是完全没有根据的,以前尚有帝王患上痘疮而死,更何况五皇子这种已病入膏肓的状态。」 另一道年老的声音仍是不肯同意:「五皇子是皇子,就算是火化也必须将其带回京城进行,不可失了皇子的礼数!」 这句话似是说服了年轻男子,屋内一时之间没有声音传来。 阿娘特意站在外面听了他们一段话,就要进去时,她忽然转头看向秋月:「秋月,待会看见五皇子记得好好跟他说会话,没准他的寿辰要在阴间举行了,你是参加不到了。」 秋月身子一抖,脸色霎时一片惨白。 我们掀开珠帘进去,发现屋内不仅只有两位御医,而是有好几位,御医们坐的极有讲究。 一部分人坐到了鬍子花白的老御医那边,另一部分人则坐到了鬍子浓黑的年轻御医那边。 他们一脸疑惑地看着我们。其中一位御医毫不客气道:「这里太守府,你们是谁,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阿娘笑道:「我们是明王府的人,是明王妃叫我们过来的。」 另一位御医想起来了明王府之前的交代,恍然大悟道:「哦,王妃已经交代过我了,你们哪位要我检查身子,快点过来。」 夏竹闻言,赶紧走了出去。 等待间,秋月咬了咬牙,竟然悄悄去到了鬍子浓黑的御医身旁,一把跪了下来问道:「御医大人,五皇子的病情到底怎么样了,他、他……」 秋月喉咙一哽,忽然不敢说下去了。 阿娘脸色一变,走过去掐着秋月让她起来:「秋月,快点出去,莫要触犯了尊贵的御医大人!」 秋月眼眶通红,强忍被掐的痛楚不肯起,她推开了阿娘。朝御医大人磕头:「求御医大人告诉秋月,好让秋月死,也死个明白!」 阿娘额头青筋一蹦,急的朝我们喊道:「还不赶紧把秋月给拖出去!」 我和春花回过神来,赶紧跑过去,这时鬍子浓黑的御医忽然摆了摆手,一脸探究地看着秋月:「你是谁,为何一定要知道五皇子的病情?」 秋月眼中的泪珠掉了下来,怔怔道:「我是虞美人里的秋月,只是一个曾经被五皇子救过的可怜女子……我、我……」 御医大人抚着鬍鬚,眼里闪过一抹精光,沉吟道:「原来是个可怜的痴情女,也罢,五皇子的病情迟早要公布出去,早点说晚点说没有差别。」 御医大人嘆了口气,遗憾道:「五皇子已被痘疮中的邪风入体,病入膏肓,七天之内,必、死、无、疑!」 秋月怔了怔,眼中的泪珠成串儿般掉落了下来,看着可真让人心碎。 我面无表情地垂了垂眸,这就是陷入爱情中的可怜人啊,为心爱之人笑,为心爱之人痛,甚至愿意为心爱之人赴死! 然而最可怜的是,她所认为的心爱之人,其实从头到尾都不过是在利用她…… 御医大人话一说完,还特地转头看向鬍子花白的御医:「江太医,不知我说的是否正确?」 秋月如浸在水中的眸子微微一闪,盯着鬍子花白的老御医。 老御医冷哼了一声:「是这样没错,五皇子此时来看的确活不过七日,但如果能撑过七日,他就能转危为安,从此彻底好转!」 年轻御医轻轻一笑:「江太医真是说笑了,五皇子都已经高热成这个样子,莫说能熬七日,他能熬过今天,就算是奇蹟了。」 秋月身子微晃,我赶紧蹲下扶着她,听到她低头喃喃:「只需要熬过七日……」 这时给秋月看身体的御医也收了手。道:「你的脉象很虚弱,一点都没有怀胎四月的安稳,最近是不是吃了些什么不该吃的东西,脉象有些弱。」 夏竹脸色白的厉害,小声道:「最近误服了很多炭……」 「炭?」御医眉头一皱,「怀胎期间,很多东西不能吃,炭这种根本不能吃的东西,你可得小心了。」 夏竹害怕道:「御医大人,我腹中的孩儿没事吧?」 御医打起了太极:「目前来看脉象有些虚而已,内里胎儿的问题我就看不到了,等一下我给你抓个方子,你照着那方子好好养养,应该是能养回来的。」 夏竹忙点了点头,用手抹了抹脸上就要溢出的泪珠,我见此,也将地上的秋月给扶起来,看过御医了,我们得离开了。 哪知这时春花忽然倒在了地上,脸色一片苍白,还用手中的帕子掩面。 「春花,你没事吧?」我刚问道,下一秒春花就忍不住地吐了出来。 我看着这一幕有些熟悉,回头看向夏竹,夏竹眼睛瞪大,浑身都抖得厉害。 怪不得觉得熟悉,这不就是当初夏竹怀孕被爆出来的场景吗? 阿娘走到春花旁拍了拍她的背,让她吐得更舒服一点,等她好不容易吐完了,阿娘问道:「春花,可是身体不适?」 春花虚弱地点了点头:「最近几天浑身乏力,没有胃口,还时不时地反胃。」 秋月这时也从五皇子的坏消息中回过神来了,她不屑地撇了撇嘴:「说的跟怀胎似的。」 此话一出,其余四人皆愣在当场。 我看向阿娘:「阿娘,春花最近只跟洛公子在一起……」 阿娘眼睛微眯,强势地把春花给扶了起来,将她拖向了之前给夏竹看病的御医面前,笑着道: 「御医大人,这位姑娘可能也怀了明王府世子的孩子,不知你能不能给她看一看?」 御医点了点头,替夏竹把了把脉,不一会儿,他开口道:「已怀胎二月有余,小心养着便是。」 二月有余、二月有余……二月前,不正是夏竹被探出怀有身孕的时候吗? 夏竹倒退了几步,差点倒在地上,靠着秋月的搀扶才站稳身子。 春花一脸歉意地看着夏竹,「夏竹妹妹,我不是故意的……」 夏竹双手狠狠握拳,咬牙道:「春花,你身子早已不干净了,这肚子里的孩子还不知道是哪个野男人的!」 春花泪眼朦胧,没替自己辩解一句,只说:「夏竹,对不起……」 这句话比解释更有杀伤力,夏竹话语一噎,哽在喉咙里的气没顺上来,眼睛一翻便晕了过去。 「夏竹!」我们赶紧把她扶起来给御医看看,可别伤了孩子。 接下来真是风云骤变,一场又一场事猝不及防的推来,让我都有些回不过神。 明王府的人从御医嘴里得知了两个胎儿的情况,明王妃不畏疾病传染亲自跑来虞美人一趟。 她对春花大加赞赏,言语间还透露着孩子如果顺利出生,就会抬她进府的意愿,夏竹在一旁听了脸色又青又白,难看得紧。 明王妃让我们退下,我走去李园时,走到一半才想起有东西落在了春园里,便重新赶回了春园。 敲着外面的门没人应,我想了想,主动推开门走了进去,刚要打声招唿时,耳边就传来明王妃狠戾的声音---- 「夏竹,你最好祈祷你肚子里的孩子平平安安什么事情都没有,御医都跟我说了,这孩子生下来很有可能会残疾!」 「你倒是说话啊,我让你来明王府养胎,你偏生想膈应春花不肯来,就待在虞美人里。结果你给我养的胎呢?」 明王妃声音有些高昂,尖锐道:「好好的胎儿竟然被你养成这幅样子,外面不缺给阿洛生孩子的女人,你不重视这个孩子,自然有人抢着要重视!」 我深吸一口气,悄悄地往后退,退出门时,我立刻撒开脚步跑回了李园。 成沁见我如此着急,打来一壶水给我喝。 我喝了好几口,才缓过气来。 「小姐,你之前不是去春园吗,怎么会来的这般急躁?」成沁好奇问道。 我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挥退了成沁,心里想着夏竹春花和洛公子之间的纠缠。 孽缘,果真是孽缘啊…… 她们让我明白了一件事,许多事情,在没有尘埃落定之前,都不要妄下判断。 夏竹费尽心思十拿九稳地进入明王府,结果到头来却被洛公子弄得功亏一篑,春花眼看翻身无望被彻底夏竹踩在脚底。在洛公子的帮助下没成想打了一场翻身战。 洛公子只要心向着春花,夏竹再怎么耍计都是徒劳,尤其她对洛公子心中有情,自己下不了狠手,才会被洛公子玩弄在掌中。 一招走错,满盘皆输。 第二日,成沁跟我提起了翠庭之事,她悄悄跟我说翠庭身上的痘疮竟然消下去了。 就是脸也布满了痘疤,基本上是毁容了。 我命成沁趁夜晚时偷偷给翠庭松绑,让翠庭离开虞美人,履行之前的承诺,在外面帮她安顿下来。 回头有人问起绑在李园柱子上的丫鬟怎么不见了,我们都一致对外口径说是死掉了,已经在李园内烧了。 为了逼真,我和成沁还真的在李园一处偏僻角落烧了一棵树。 秋月自从得知夏侯冽的病情,就一直不停地往太守府里跑,出奇的是阿娘竟然没向以往那般阻止她,而是对她的行为不闻不问。 连续好几天都没传来五皇子的噩耗,秋月脸上的表情一天比一天明媚。 我知她肯定是记挂着御医说的七日判生死,只要能撑过七日。夏侯冽一定能痊癒。 秋月在我面前懊恼了好几次,骂御医不尽责任,若不是御医提前回京,有他们留下来照顾五皇子,五皇子一定更有希望痊癒,而不是躺在床上等着老天的审判。 御医走了,但御林军却留了下来,原本他们的打算是把御林军留在这里,等五皇子去了,就让御林军把他的尸体给送回京城。 可惜,这一打算註定是要落空了。 第七日,夏侯冽奇蹟般地挺了过来;第八日,夏侯冽身上的高热慢慢退下;第九日,他身上的痘疮开始干瘪结痂…… 我每日都从秋月嘴中听到夏侯冽病情的最新进展,说来也是奇怪,秋月每次去太守府,每次都见不了夏侯冽,但她就是对夏侯冽的恢復情况了如指掌。 随着秋月的传播,整个虞美人都知道那位盖世神勇的五皇子挺过来了,身体开始好了。 再过几日。太守府紧闭的大门开了起来,夏侯冽穿着一身白衣,从太守府里走了出来,路过的百姓见到,纷纷跪下给夏侯冽磕头,赞嘆老天有眼。 随着夏侯冽的好转痊癒,晋州的瘟疫似是约好了一样渐渐消失,如此又是过了七日,晋州再也没出现一位病人,慢慢恢復了往日的繁华。 夜晚,阿娘带着我们出了虞美人,走去护城河点灯祈福。 晋州的夜市一向是灯火通明的,我一路走来,发现人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只是令我有些遗憾的是,这一场大灾下来,晋州近乎去掉了一半人口。 古代一场瘟疫,治疗不好,几乎能毁灭一个国家。 护城河上放了很多纸灯,我看着纸灯载着烛火摇摇晃晃地从河上飘走,仿佛是载着我们的希望一直驶向了天边。 我怔怔地看着手中的纸灯,忽然闭上眼睛许了一个愿,再把它放入河内。 一放下去,秋月娇俏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五皇子,秋月在这边!」 我转身一看,一位穿着白衣的男子一步步向我走来,脚踏金缕靴,头戴紫金冠,在月光的照耀下,他的眉眼仿佛被一层烟雾给笼罩,清俊的不似人间。 他脸上的轮廓越来越清晰,我细细打量着,貌似比之前瘦了,微黑的皮肤重新变白了回来。 回过神来,他已站在我面前,双眸定定地看着我。 我嘴巴一张,刚要说些什么,秋月忽然从我身后蹦到了夏侯冽面前,拉着他的手撒娇道: 「五皇子,你身子刚好。都叫你不要过来看我了,你怎么还过来?」 夏侯冽微微一笑,就这么默默地看着秋月,黝黑的眸子仿佛只倒印着秋月一个人。 秋月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低了低头,脸上的羞意更加浓了。 阿娘笑着道:「五皇子跟秋月站在一起,还真是般配。」 她试探地问:「不知五皇子今年夏至可有什么目标?」 今年夏至,是虞美人所有姑娘定下被恩客梳拢的日子,春花和夏竹眼看要被抬进明王府,就只剩下我和秋月能够拿来捞钱了。 夏侯冽从秋月身上移开目光,看向湖面淡淡地说:「夏至还早,等到夏至再说吧。」 阿娘讪讪一笑,不在言语。 我们几位姑娘在护城河边吹了一会儿冷风,又忍了一会儿秋月和夏侯冽的浓情蜜意,夏竹最先扛不住了,说身子不适要回去。 夏竹一走,春花也要跟着离开,两人都怀有身孕,阿娘全都让她们做轿子回去。 我一直站在护城河边,冷风嗖嗖吹来。让我的身子也跟着冷了起来,骨头冒出了一股噬血的痒意,我强忍着不去挠。 耳边听的是秋月温软撒娇的声音和夏侯冽温柔陌生的情话,真是身与心都备受煎熬。 我眨了眨眼睛,将刚冒出的泪意给眨去,一直在催眠自己不要伤心,不能伤心,爱上夏侯冽这般薄情的男子,秋月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我也是不会有好下场的,我比秋月唯一要的好的是,我更懂的隐藏,会比她活的更久,也会活的更好…… 我悄悄往边上走去,远离他们一段距离,耳朵听不到那些恼心的话,身子也舒畅了起来。 不知不觉,站在护城河边的人越来越少,忽然,我周围来了几个身穿黑衣的男子。 这几位男子一直在闲聊讲话,等我觉得他们的讲话声略吵时。抬头一扫,蓦然惊觉那几个男子靠的我很近。 我刚要转身离开,一位男子就挡住了我离开的路,紧接着,其他几个男子上前一步,把我包围了起来。 我冷静地问道:「你们要干什么,谋财还是害命?」 其中一位男子嘿嘿一笑,「谋财要,命不要,不过----」他目光闪烁地盯着我,「或许还能谋个色。」 我刚想说太守大人就在不远处,一道声音抢先传来----「你们在干什么?」 秋月的声音就如一阵惊雷,将包围我的男子给炸醒,他们神情闪过一抹慌乱,似是没预到会被人发现。 我心里暗叫不好,咬了咬牙想要撞掉一个人跑出去,一股巨力就从我手臂传来,一只手掐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被他们挟持住,秋月毫不畏惧地跑过来,用力一喊:「救命啊。要杀人了,救命----」 秋月没叫几句,也被这群人给挟持了,我真想抽秋月一耳光,看见我被人挟持了不应该先跑回去找夏侯冽吗? 她怎么这般愚蠢,还被害的受牵连! 我心中也在恼着夏侯冽,之前不是和秋月你侬我侬身子都恨不得贴在一起,怎么关键时刻人就不在了! 这群男子把我们推向河边,威胁着让我们交出身上所有银子,我非常配合地点了点头。 秋月嘴巴被捂住,恨恨地瞪着他们,身子拼命扭动着,就是不配合。 男子摸着她的脸奸笑道:「这么倔,我喜欢,希望你在床上也能这般倔强。」 秋月闻言,身子更是剧烈的抖动了起来,男子见她如此不老实,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把她的身子压向了自己,阴狠道: 「今日别想着有谁会来救你。你配合着我们或许还能好受一些。」 我交出了身上的银两给挟持住我的男子,男子接过银两,手开始乱动了起来,我一副任命的模样,死死地咬住了唇一句话也不说。 可能是见我乖巧,男子竟然松开了按住我的手,嘴巴朝我靠过来。 我深吸一口气,双腿狠狠一踹,就把别人的老二精确踹中---- 「啊!」 男子立刻响起杀猪般的叫声。 我趁机跑了出去。 只是天都不肯帮我,我跑没两步,竟然被脚上的石子绊倒在地,身后几个男人追来,拽着我的头髮就往湖边拖。 「竟然敢踹老子,今天不给你点脸色瞧瞧,我就不叫----」 「你们在干什么!」一阵威严肃穆的声音传来,我眼睛一亮,是夏侯冽,这是夏侯冽的声音! 努力抬头往远处一看,夏侯冽和公孙晧一同飞跃了过来。 这群男人刚开始还很大胆地骂道:「关你们什么屁事,没见我们在办事吗?滚一边去!」 忽然。一个男人拉了拉另一个男人的衣袖,抖着声音说:「老、老大,其中有个人很像是太、太守大人啊。」 我能感觉到抓着我的男人手狠狠一颤,正想跟他们说赶紧把我放开,我什么都不会追究,身子忽然就被人往前重重一推。 「噗通!」一声,我被推入了冰凉的河里。 我努力用手在河面划着名,不让自己的身体沉下去,耳边又是「噗通!」一声,秋月也被他们推下了水。 她在湖里拼命拍打着浪花,声音惊慌:「救命啊!五皇子,快救我,救命啊……」 我咬着嘴唇,存着力气手使劲儿地划着名,眼被河水沖的有些刺痛,但我不能闭眼,只有睁开眼睛,我才能看清自救。 我看见那群男人分开各个不同的地方跑了,我看见夏侯冽和公孙晧在湖边张望,我还看见了夏侯冽的目光。晦暗冷清的眸子也染上了几分焦急。 最后,我看见他们都跳落了水…… 我睁大着眼睛,手一直用力划动着,但身子仍是一点点地沉下去,这种感觉真是难受,我再一次恨自己怎么没学会游泳。 夏侯冽原本是朝着我的方向划来,但游到中途,我看见他转了一个方向,朝别的方向游去。 心仿佛也随着他的转向而沉入了谷底,我的身子完全浸入了湖中。 我开始闭气了起来,喉咙被人用力掐着的窒息感紧随而至。 然而我还是幸运的,在我就要忍不住张开嘴吸气的时候,一双结实有力的手抓住了我,把我给捞了起来。 「咳咳、咳……」我浮在了湖面上重重喘息着,感受着这劫后余生的欣喜与刺激。 不远处,夏侯冽已经将沉湖的秋月给捞了上岸,我见他再一次跳下湖中,向我这个方向游来。 我的手紧紧抓着公孙晧,公孙晧似乎也有些累了,手一点点地慢慢划动。 很快。夏侯冽就来到我的身边,他抓住我的另一只手,我挣扎了几下想摆脱,但他的手抓的沉稳有力,我的挣扎全是徒劳。 最后,我干脆眼睛一闭,来个眼不见为净。 夏侯冽和公孙晧将我扶上了岸边,公孙晧喘着气看着我:「媚烟,你没有事吧?」 我摇了摇头,这次的沉河比上次的冰湖,只是有惊无险,不值一提。 我对着公孙晧的方向一把跪了下来,头朝他重重一磕:「谢公孙公子出手相救,媚烟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求公孙公子成全!」 此话一出,公孙晧呆了,夏侯冽眉头紧锁,刚赶来的阿娘听到我这句话,眉眼都带着笑。 阿娘走到公孙晧面前说:「公孙公子,既然媚烟自愿为奴,您就收下她吧!」 公孙晧眼中闪着一抹惊喜,他将我扶了起来,竭力压抑着问道:「媚烟,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愿意待在我身边?」 我眼角余光瞥了夏侯冽一眼,他脸色真是难看的紧,我的心中大为畅快。 我知道我很冲动,也明白我选择的是一条怎样的路,这条路可能会让我和夏侯冽渐行渐远,也可能会让我踏入另一条深渊,但我并不后悔。 我心脏砰砰直跳,深吸几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 公孙晧的手紧紧地抓着我,他高兴道:「媚烟,那你----」 「不行!」夏侯冽忽然开口,打断了公孙晧的话。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对公孙晧道:「啊晧,想想你家大夫人,三思。」 公孙晧话语一噎,脸色阴晴不定了起来。看着我的目光闪闪烁烁。 阿娘这时急了,赶紧说道:「公孙公子,媚烟我从小看到大,性情倔强,她认定了一个男子,便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你要是不要她,媚烟有可能就----」 阿娘在关键时刻话语一停,徒留一地遐想。 我就这么跪在原地闭口不言,对阿娘说的话也不反驳,行动更像是在表明她说的那番话。 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开了这个口,我心中就做好了被抬进公孙府的准备! 接下来,就看命运是如何抉择了。 然而---- 夏侯冽冷冷的目光向我扫来,并不打算放过我:「媚烟,如果你没有被抬进公孙府,你是否会一尺白绫结果了自己。」 呸,一尺白绫的死法这么难看,就算我要结果了自己,也一定会选个最美最不痛苦的死法。 我笑盈盈地抬起了头:「五皇子,媚烟不会一尺白绫,媚烟会直接服毒。」 我那里还有他亲自给我的见血封喉,虽然只剩半粒,带走一个人的性命还是绰绰有余的。 公孙晧闻言,眉头狠狠皱着,有些惊喜又有些为难。 我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会为难,为什么会犹豫,他之前不是想把我抬入府中的吗? 虽然我不信外界那些夸张的流言,但流言都是捕风捉影,之前外界都传公孙晧痴恋我,更是跪下来求公孙大夫人,他要是对我没这个心思,怎么会传出这种流言? 夏侯冽冷冷的声音传来:「啊晧,你可要想清楚了,罗府那边才刚松口,在这重要关口,你是否要为了一个青楼女子而断了罗家与公孙家的关系!」 罗府?我脑海里灵光一闪,瞬间想到了一个人----罗清颜! 那当日在接风宴上撞破了我和公孙晧私聊,当众说要成全我们跟公孙晧,决定退亲的罗府大小姐! 我眉头一蹙,脑子里一团乱麻,根据我的推测,罗清颜不是想要嫁给夏侯冽吗?所以才会叫人往公孙颖饭菜里下药,怎么现在又…… 公孙晧脸色一阵变化,阿娘这时被夏侯冽锐利一瞥,脸色讪讪也不敢继续开口了。 我的命运,全都落在了公孙晧的态度上。 他深深地看我一眼,歉意道:「媚烟,对不起,我现在不能抬你进府。」 他紧紧地抓着我的手,急切道:「我可以把你从虞美人里赎出来,帮你在外面找一个院子住下,等一切风波都过去了,我在找个机会抬你进府。」 夏侯冽嗤笑了一声,「啊晧,你可要想清楚,在外养妾侍的手段是瞒不了罗府的,现在朝堂的局势你不会不知道,公孙家只有跟罗家----」 夏侯冽话语一顿,也不在说话了。 我盯着公孙晧,见他脸上甚是为难,心重重一嘆,主动退让:「公孙公子,刚刚媚烟的脑袋被河水一时泡晕了,说的都是些胡话,请公子不要放在心上。」 夏侯冽今晚三番四次的提醒,是打定主意不让我进公孙府,他不想让我进,就肯定有的是办法不让我进去。 既然註定进不去,还不如退一步不让公孙晧为难,我对他是有些愧疚的……我不想算计他,但我没有办法…… 我扯开了公孙晧的手,主动站了起来离开,只留下一个清冷孤高的背影。 阿娘脸上有些不甘,但也一句话也没说,追上了我把我给拉着。 我的手被她捏紧,很痛,骨头仿佛都要被阿娘给捏碎了,阿娘面无表情。命人把秋月和我扶上了轿子。 我看了眼昏睡中的秋月,再看向自己被捏的留下青色指甲印的右手,忽然伸出了左手使劲儿揉搓着右手。 手掌中的刺痛传入到身体,让我全身也跟着抖了起来,我却视而不见,一直揉搓着,我要狠狠记住这个痛,算是对我冲动的惩罚。 回到了李园,成沁和嬷嬷见我全身湿漉漉的,便猜到我遇上了祸事,我一语不发,挥退了她们下去表示要休息。 刚熄灭烛火,一具炙热的身体就贴紧了我,夏侯冽将我抱得好紧,挤得我有些喘不过气。 他霸道地撬开了我的嘴唇,带着一股惩罚的意味撕咬着,就像一只蛮横无理的野兽。 我木然地任由他动作,身与心都一片死寂,把身体不当做身体,也不会觉得那么痛了。 夏侯冽不满意我这幅死尸样,用手掐着我的下巴逼我与他对视,借着清冷的月光,我见道他眼眸一片暴戾。 「媚烟,我跟你说过,你绝对不能跟公孙晧扯上关系。」他冷冷道,掐着我脖子的手开始一点点地收紧,「媚烟,是不是我对你太好了,你才会想着逃脱我的控制?」 他把嘴唇贴近我的耳朵,我的耳朵立刻烧了起来,身体却冷得厉害。 「还是你以为,我当真不会抛弃你,杀了你?」他一字一句地反问,犹如把刀,一刀刀地刮着我的皮肤。 脖子越来越痛,一股窒息憋闷感传来,我盯着夏侯冽面无表情的眸子,终于感觉到慌了。 这一刻,我是真觉得夏侯冽想要杀死我。 我开始进行微弱的反抗,将他架在我的脖子上的手给扯开,夏侯冽就这么盯着我,不为所动,肺部渐渐升起一片火辣辣的疼,我明白这是缺氧的反应。 一滴泪珠从我眼眶中滑落,我闭上了眼睛。 死了也好,没准死了我就回到了上一世,可能一睁开眼就会看到那秃头的组长,但我可以想尽办法的逃出去…… 我还年轻,换个地方可以找到工厂开始新的工作,当一个普普通通的打工妹,也好过这一世当个连命都不是自己的ji-女! 掐着脖子的手已经松了出来,我轻轻喘息着,没有睁开眼睛,就这么闭着流泪。 我不想让自己那么懦弱,凭什么,为什么,眼前这个男人的一言一行就能左右着我的思想。 那些冲动的,高兴的,悲伤的……这种感觉一点都不好受,我不想在尝试了。一点都不想在尝试了。 可是这种毒深入骨髓,好像怎么戒也戒不掉了…… 夏侯冽轻轻地把我往他的怀里带,柔软地替我吻掉眼中的泪水。 我心里又是恨又是委屈,他不是恼火我吗,他不是想要我死吗,为什么给了一巴掌又给了一个甜头。 我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睛轻轻唤着他的名字,声音带着哭过的微哑,主动道歉: 「对不起,下次我有什么突发想法会跟你先交流,不会像今天这般意外。」 我重重咬着意外两字,今天想要被抬进公孙府,是我突然而来的想法。 虽然初衷是赌气,但说出来后我也认真思考过,公孙府背靠当朝宰相,公孙晧是宰相唯一的儿子,自然备受厚望。 打入了公孙晧的内心,我也能给夏侯冽带来很多情报。 夏侯冽直勾勾地盯着我,那双黝黑瞳仁晦暗复杂,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化为重重一嘆。 「媚烟,我该拿你怎么办……」 我眨了眨眼睛,眼睛又有些酸了,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拿自己的心怎么办…… 夏侯冽抚去了我的泪水,头往我的发红的脖子凑,一点一点地舔舐,还真像一只兽类,用兽解决伤口的方法来安慰我。 「对不起,媚烟。」 良久,我听到他低沉的道歉。 他手轻抬,抚摸着我脖子上的红痕,「很痛吗?」 我没说话,头移过别处躲闪他的动作。 夏侯冽的声音从我耳边响起:「媚烟,我跟你说过,你和谁都可以在一起,唯独不能跟公孙晧。」 「为什么?」我咬了咬唇,问。 他的声音微冷:「没有为什么,公孙家没有一个是好人,你最好永远都不要跟他们扯上关系。」 「是不是跟我的身世有关?」我转过头认真地盯着夏侯冽,「公孙家是不是杀害我父母的仇人?」 夏侯冽觑了我一眼,轻描淡写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媚烟,我跟你说过,这件事要你自己去找答案。」 我垂了垂眸,心里有些失落,还以为这种气氛下能问出些什么来。 夏侯冽忽然将我的外衣给脱掉,我怔怔回神,抓住他的手道:「你要干什么?」 他一副看白痴的样子看我,「睡觉啊。」 我:「……睡觉你脱我衣服干嘛?」 夏侯冽反问:「难道你睡觉还要穿着三层衣服来睡?」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当时回来的恍惚,连沐浴更衣都没有就直接躺在了床上,怪不得觉得身体冷,怎么捂被子都不热。 夏侯冽的动作很小心,仿佛我是个易碎的珍宝,他轻轻帮我脱去外衣,里衣…… 末了,他又抓着我的手引导我脱去他的外衣,里衣…… 他将我抱在怀里,我感受到他身体传来的热度,炙热如熔浆,一下子烫了我的心。 他与我耳鬓厮磨,在我困意朦胧的时候,隐隐听到他说---- 「我不去救你,是因为公孙晧绝对不会去救另一个人,不要多想,你和秋月是不一样的……」
第61章 身世现 第二日醒来,阿娘就派丫鬟过来,叫我去冷心楼,说是有人找。 不用想都知道是公孙晧要找我,我没有应下要去,而是说了句知道了就打发丫鬟离开。 成沁过来给我梳妆打扮,想要给我描眉,我阻止了她的动作,「成沁,不用了。」 成沁一脸不解,「小姐,你不梳妆就去虞美人?」 我淡漠道:有人找是一回事,我要不要去见又是另外一回事,今天我心情不好,一个人都不想见。」 成沁听得懵懵懂懂,嬷嬷脸色微变,似是听出了些什么。 她弯了弯身道:「小姐,阿娘叫你去虞美人,你却不去忤逆了阿娘的意思,阿娘可能会生气。」 我凉薄一笑:「我倒是希望她生气。」 昨晚我让阿娘看到了一丝能被抬入公孙府的希望,现在她倒是不敢轻易对我动刑,这也是我敢摆谱的原因。 我拿起桌上放着的剪子,走去一株落败的茶花前,「咔擦」地剪起了它的枯枝落叶。 嬷嬷跟着上前,嘴唇微动,我抢先道:「嬷嬷,媚烟心里自有成算,您无须为我担心。」 嬷嬷神色复杂地看着我,半晌才道:「无论小姐做什么,嬷嬷都会支持你的。」 我看着嬷嬷离去的背影,眼里闪过一抹深思。 果然是人老成精,只从我拒绝阿娘吩咐的这个行为,就猜到我已有离去虞美人之心了吗? 沉吟间,成沁却去而復返,鬼鬼祟祟地走了进来。 她将门给锁上,快步走向我从胸前拿出了一封书信,悄声道:「小姐,这封信是昨晚我半夜在床上发现的,上面註明了给你,早上南嬷嬷也在,我就没拿出给你。」 我看着这熟悉的信封,身体一震,一定是温明有消息了! 挥退了成沁,打开了信,越看下去我脸色越发凝重。 温明已经回到了晋州,但他却被人追杀了。 他在信里隐约透露打听消息时没藏好,陈年秘闻触怒了某位大人物,就要回到晋州的界域就不断遇到杀手。 好不容易回到了晋州,他不敢公然露面,只能趁夜色深时悄悄潜入虞美人把信扔给成沁。 信后面,他详细交代了南萱成为一代花魁之后,与几位豪门望族的贵公子都有所交缠,其中就有公孙诺! 我看到这里,眼里瞳孔骤然一缩,心脏砰砰直跳,一页纸看完,后面还有一页纸,我却忽然有些不敢看了。 我深吸一口气,先是将看完的一页纸用烛火烧掉,在低头看向第二页纸。 温明说。公孙诺和南萱之间的风流韵事被坊间传的很厉害,南萱的才名也跟着美名远扬。 皇上听闻,原本要下旨招南萱入宫做妃嫔,公孙诺得知消息赶紧深夜进宫,不知跟皇上说了什么,第二日下的圣旨从纳嫔变成了给公孙诺订婚。 皇上下旨定了一位与公孙诺门当户对的姑娘,让他择日完婚,那段时间南萱就开始隐匿踪迹,公孙诺和公孙夫人完婚后生活幸福恩爱,人人看了都要夸一句伉俪情深。 没想公孙诺完婚半年后,一顶红轿就被悄悄抬入了公孙府的侧门,里面的人就是南萱! 南萱被公孙诺抬入了公孙府做妾,公孙夫人就开始闹了,与南萱处处作对,几番想要杀死南萱,后来公孙夫人怀上了孩子,这才作罢。 但南萱几年后还是被公孙府给赶了出来,原因是她偷了公孙夫人许多首饰去卖,品行不端,南萱被赶回了虞美人。 虞美人也不待见南萱。随意给她弄了一个居住处,南萱在虞美人里生活了半年,忽然暴病而亡。 公孙诺还特意回了趟虞美人,第二日,一封休书传遍了满京城,公孙诺竟然要休了公孙夫人! 公孙夫人气急,一口气没缓过来,竟是被活生生的气死了! 皇上大怒,公孙诺被贬到晋州,但皇上却没有把他宰相之位给罢掉。 去了晋州后,公孙诺又重新娶妻,事情到这儿就结束了。 短短几百字,就将那段触目惊心的往事全都道来。 看完之后,我才恍然惊觉自己已泪流满面。 嬷嬷说,我是在虞美人里出生的,阿娘看到我会恍神,是因为我的那双眸子太像一个人……脑海忽然闪过公孙诺第一次见到我的画面,他失神地唤我萱萱…… 所以,我的生母就是南萱! 就是那位名满天下的一代花魁南萱! 我抹了抹眼角,将手中的信放入烛火中烧了。看着信一点点地化为灰烬,我的思绪也开始发散开来。 怪不得阿娘不喜我,当年情深的姐妹,竟然因为抢男人而闹得关系破裂。 每当看到我与南萱相像的面容,就不断提醒着阿娘当年是有多么失败。 南萱是赢家,也是一个输家,她赢得了公孙诺的感情,又输给了这段感情,最终生下我后失血过多而亡。 我闭上了眼睛,将信里的内容和之前无意听到的消息连成了线: 公孙府曾经有一位大小姐,但在很小的时候就走丢了,公孙颖的年纪比我小,我与南萱面容极为相像…… 我身子一震,倒吸了一口凉气,所以我是---- 公孙家的孩子?! 我惊地倒退了几步,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桌子,「哐当」一声,桌子被我撞倒了,上面摆放着的蔬果茶水全都碎落一地。 夏侯冽说公孙府一家都是我的仇人,是了,他们把我生母赶出去,间接逼死了我的生母,怪不得……怪不得啊…… 怪不得夏侯冽数次警告我不要跟公孙晧有所纠缠,这样算下来,公孙晧岂不是我的哥哥?! 嫡兄庶妹,真在一起可是乱伦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小姐,小姐?」成沁在门外叫唤,「小姐,你没有事吧,刚刚成沁在外面听到哐当的声音!」 我恍惚地回过神来,转头一看,地上碎片和茶叶混在一起一团糟,就如我此时的心情。 我叫了成沁进来,成沁见这乱象,一句话也没问,而是低头打扫了起来。 我心不由一安,看来南嬷嬷的教导还是很有用的。 阿娘随后又派了丫鬟过来唤我去虞美人,我都是说知道了让她们下去,没说要不要去。 派了三个丫鬟之后,见我还没行动。阿娘竟然亲自跑到了李园来。 她拉着我的手慈祥道:「媚烟啊,你和公孙公子昨晚不是挺好的吗?怎么今日闹起了脾气,不见他啊?」 我对阿娘凄凉一笑,「阿娘,我与公孙公子註定是有缘无分了,现在他连抬我进府都做不到,还不如就此断去吧。」 阿娘脸色一肃,「媚烟,你可不要乱想,公孙公子现在不抬你进府,不代表以后不抬你进府,你可要想明白了。」 我摇了摇头,眸中噙着一抹泪光:「阿娘,昨晚你也听到了,他要和罗府的小姐定亲,我不能去见他,毁他前程!」 这话一出,阿娘也无话可说了,只摸着我的脑袋唉声嘆气,「没想我们家的媚烟也是个痴情种。」 我心一凛,痴情?这对我这种身份的女子来说可不是什么好说辞。 我面上啜泣道:「阿娘,世事艰难,媚烟只想活下去罢,我怕今日去见了公孙公子,明日媚烟就被罗府的人找上门来,性命不保啊!」 好说歹说,才将痴情变成了贪生怕死。 阿娘问的每一句话,我都要在心中思忖一番才回答,阿娘一走,我脸上的悲戚转为冷笑。 我的面容那么像南萱,阿娘作为南萱的姐姐,不可能认不出来。 她认出来了,还想让我抬进公孙府,到底是何居心?难道是想把当年的恨,报復到我和公孙晧身上吗?! 呵……我手紧握成拳,绝对不会让他们就此得逞。 接下来好几日,公孙晧都去了虞美人找我,阿娘没有派丫鬟过来,而是用尽各种方法让我明里暗里听到公孙晧的消息。 不断有人在我面前说公孙晧有多好有多痴情,似是要对我进行洗脑攻势。 正当我被她们压得喘不过气来时,夏侯冽的一个邀请解救了我,七日后是他生辰,他邀请虞美人的姑娘过去给他跳舞祝寿。 夏侯冽自然不会亲自前来虞美人跟阿娘说,这个邀请还是秋月去太守府后回到虞美人里说出来的。 因着这件事,阿娘还特意把我们四个姑娘都唤了去冷心楼一趟。 我早早到了冷心楼,发现春花已经到了,她一手扶着还未显怀的肚子,另一只手则被丫鬟搀扶着,前唿后拥足足五个丫头围着她伺候。 端茶倒水,遮阳扇风,这排场,我只在公孙颖一个人身上见过。 春花看我来了,给丫鬟使了一个眼色,立刻有丫鬟抬起凳子向我走来,让我坐下。 坐下后,春花悠悠道:「不就是一个生辰大寿吗,何必把我们都叫来,我和夏竹都有身孕,註定是参加不了的,只有你和秋月能够去。」 春花这胎怀的很安稳,眼看抬入明王府也是板上钉钉了,言语间对阿娘的敬重少了很多,有些话说起来一点也不客气。 我回道:「或许阿娘还有别的事情要交待。」 春花嗤道:「有什么事情要交代,无非就是叮嘱我们好好照顾身体,让你和秋月对寿辰之宴认真重视,哦,对了。」 春花似是想到了什么,意味深长地打量了我一眼:「媚烟,我和夏竹已有了下家,今年夏至肯定不会进行梳拢了,但你和秋月不同。」 「这秋月一天跑太守府几趟,阿娘也不阻止,还赏赐了她许多好东西,看着是想帮秋月进入五皇子门下,我们四人当中,就只剩你没有着落了。」 我何尝不知道阿娘的心思,她今天叫四个姐妹过来,讨论寿辰之事事小,敲打我才是主要目的,个个姐妹都有好的归宿。唯有我谁也没有找到。 要是我心中有所攀比,没准就会掉头去找公孙晧了。 还真是可惜了…… 我轻轻勾唇一笑,淡淡道:「春花姐,我说了好多次了,我是虞美人的姑娘,是去是留全凭阿娘做主,你到时可别在阿娘面前提起这些,免得惹她生气。」 春花不屑地哼了一声,「媚烟,我就不信你会甘愿窝在虞美人里等着夏至被----」 话还没说完,夏竹和秋月刚好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春花立刻噤声,坐在椅子上也不让丫鬟动作,斜着眼睛高傲地看向她们。 秋月与春花一直不对头,冷哼了一声,扶着夏竹远远地坐在我们对面,大声道: 「夏竹姐,有的人啊,给了她点甜头就尾巴一翘得意了起来,要知道好事都没成定局,到时可别捧得越高摔得越惨!」 春花嗤了一声。也高声回应:「媚烟,你说一只小狗,天天往别人的府邸跑有什么意思,落得人人都知道她的心意,然而主人可是一点回应都没有,也不知要不要把那条狗给收留起来!」 秋月眉头一竖,倏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怒道:「春花,你什么意思!」 春花对着秋月笑了笑,眉眼间全是挑衅:「秋月,那么激动干甚,我又不是在说你,只是说一条小狗而已,你可不要自己对号入座啊!」 秋月气的走过来,「你!」 「好了!整日吵吵闹闹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阿娘这时也掀开珠帘走了进来,训斥了秋月和春花两位。 我垂了垂眸,阿娘走进的位置是一处死角,我们看不到她,她却能看到我们,也不知道她在那儿待了多久。 阿娘教训完了。就看向我:「媚烟,你行事比秋月稳重,寿辰之事只有你和秋月去,你记得多看着她,不要让她惹出什么祸事来。」 我面上乖巧地答应,心中则是冷笑,秋月对夏侯冽的心思这么明显,早就明里暗里不知得罪了多少小姐姑娘呢,真看着她,我就是个傻子。 后面果然如春花说的那样,阿娘提了下春花和夏竹,叮嘱她们要好好养胎,说明王府很重视她们两个孩儿,等要生孩子的时候明王府会亲自为她们接生。 随后,她又点了点秋月,严厉地让秋月将心思给收一收,秋月被训也没见有什么不满,乖巧地应知道了。 我呢,阿娘则什么也没说,而是重重地嘆了一口气。神情颇有些「哀其不幸,恨其不争」的意味。 我装作有些后悔的咬了咬唇,别开头不看阿娘的目光,心底却是一片漠然。 从冷心楼内回到了李园,我刚在屋内坐下,成沁就在外面通传夏竹过来找我。 我眼神一凝,算了算时间,距离上次我给夏竹药丸已有一月了。 夏竹一手扶着肚子小心翼翼地在我面前坐下,我与她寒暄片刻,很快她就直入主题要药。 我早有准备,从怀里拿出了一颗药给她,夏竹赶紧接过一口吞下。 随后,她还是不放心地问道:「媚烟,这个蛊虫留在我的身体里,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吗,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 我觑了眼夏竹,漫不经心道:「蛊虫留在你身体也有两个多月了,有没有副作用你会不知道吗?最初容易滑胎的月份都挺过来了,怎么后面的你又担心了起来?」 夏竹脸色一讪,手摸了摸肚子,「我这不是为人母,总要会孩子多想一点。」 我在心中嗤了一声,面上什么话也没说。 夏竹又道:「媚烟,你的蛊虫是从哪里来的,挺神奇的,我吃了药之后,身体什么问题都没有,有时连怀胎会有的孕吐都没出现。我在想啊,会不会是那蛊虫暗中保护着我和我的孩子。」 暗中保护?这种话也就骗骗小孩子吧。 我嘴角轻勾,反问:「这不是好事吗?难道你想肚子里的蛊虫发作,让自己痛不欲生导致流产?」 夏竹话语一噎,脸色有些苍白:「媚烟,你可别乱说话,我怎么可能会这么想。」 「只是你这蛊虫到底从何而来,昨日我给御医看脉,连御医都没发现,真是稀奇的紧。」夏竹再次问道。 我挑了挑眉,反问:「蛊虫我自然有渠道弄来,难不成你吃了药之后身上什么反应都没有,反而怀疑起了蛊虫的毒性?难道你真想尝尝病发的滋味吗?」 夏竹身子一抖。嘴巴微张正要说些什么,我抢先道:「夏竹,如果你查过医书,也知道蛊虫这物很稀罕,培育极为不容易,隐藏在人的身体里也不容易被发现。」 「若是被发现了,只有研制出解药才能将蛊虫的凶性给压下去,蛊虫在你身体里没有动作,你应该感到开心才对,要知道,一旦发病起来----」 我话一顿,故意吓唬着她说:「你会感觉腹痛,仿佛肚子里的肠子都绞在了一起,然后有一只虫子在里窜来窜去,它会把你的肠子给吃了,吃完了肠子,它开始吃你身体的其他部位……」 「最后,它会从你的肚子里钻出去,划破你的肌肤!」我忽然高声道,吓得夏竹手中拿着的茶杯「哐!」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夏竹一脸惊慌的看着我。眼泪不一会儿就流了出来,她在我面前跪下,祈求道: 「媚烟,你把我肚子里蛊虫拿出来吧,求求你了,我害怕,蛊虫会把我的孩子吃掉的……」 我强势地扶着她起来,盯着她轻轻道:「夏竹,只要你听我的话,按时服药下去,蛊虫绝对不会发作的。你不是也说了么,连御医都发现不了你身体的蛊虫,证明蛊虫被解药压制的很好,你不用担心。」 夏竹边哭边摇头,「媚烟,算我求你,我给你磕头,你既然能把蛊虫种下去,肯定有拿出来的办法,万一我肚子里的孩儿因为蛊虫而流掉了怎么办?万一我的孩儿生出来缺胳膊断腿了怎么办……」 我眼里精光一闪。夏竹这是在威胁我! 脑海里闪过之前偷听到明王妃说的话,夏竹肚子里的孩子很有可能会残疾,她今日特意跟我提起蛊虫,是已经想好孩子生出来真有问题,就推到蛊虫身上吗? 刚好也可借这件事来试探我的态度,没准她心里也在怀疑蛊虫的真假。 还真是一石二鸟,我在心里冷笑,给夏竹设下的局,怎能容她这么容易就摆脱了去! 我意味深长道:「夏竹,你在说些什么,我怎么一个字也听不懂了,什么蛊虫?我什么时候给你下过蛊虫了?」 夏竹眼睛一瞪,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媚烟,明明那天是你给我----」 「什么那天?你说的那天是指哪天,有人看到吗?」我打断她的话,反问道。 夏竹被我噎的无话可说,脸色苍白如纸,身子哆嗦的厉害。 我把她搀扶着往外走,边走边道:「夏竹,我听人说。女子怀胎了,记忆力就会变差,回去之后你得好好想想,可不能随意污衊我。」 我亲自将她送出了李园,刚好见秋月过来,我便叫秋月把夏竹给送回去。 秋月见夏竹脸色不对,还特意问了句:「夏竹姐是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请大夫?」 我倚靠在门前,悠悠道:「对啊,请个大夫也好好看看,仔细检查一下身体里是否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顺便也多吃点补脑的吃食。」 夏竹勉强一笑,「谢谢秋月和媚烟的关心,我这身子是这样的,无碍的。」 秋月眉头微蹙,在我和夏竹之间来回扫了几次,还是夏竹说要回去,秋月才收回目光扶着她一起回夏园。 我盯着她们两人离去的背影,眼眸一片幽深。 接下来几日,秋月天天拉着我往太守府里跑。一去到太守府,又把我丢下一边找太守府里的丫鬟奴僕打听夏侯冽的消息。 我冷冷地看着秋月对那些傲气的奴僕大献殷情,一句话也不说,默默地跟其他人练我们的舞蹈。 终于有一日,秋月的不务正业和「嚣张」引起了一位指挥寿辰排舞的小姐不满,那位小姐真巧,是罗家的二小姐,罗清颜的庶妹。 她先是让秋月跳一段舞,然后四处找茬说她这里跳得不行,那里跳得不美,最后扯到秋月没有专心练舞的原因上,罚她跪在地上。 秋月原本不肯,结果被罗二小姐的丫鬟直接拽住踢腿,生生把她的腿给提弯了,丫鬟在用力一压,秋月就跪在了罗二小姐面前。 罗二小姐还不放过她,命人拿来几件东西放在秋月的头上,我扫过去,就见秋月头顶着一个果盆,盆子上放了一个水果。 我眉头一皱。正感觉不对时,罗家二小姐就从丫鬟手里接过一个小巧的弹弓! 罗二小姐一脸兴奋,将碎石子放入了弹弓之中,瞄准着秋月头顶上的水果一射---- 「嗡!」的一声,石子「啪」地打在了秋月的脸上,我看着都觉得疼。 秋月眼中的泪掉了下来,被打的位置不一会儿就现出了一股红痕,隐隐带着点青色的。 我站出来,「罗小姐,秋月年纪小不懂事,小小惩戒----」 罗二小姐转头阴冷地盯着我,打断道:「你是想要阻止我惩罚她吗?」 我话一噎,见她眼中的阴鸷,心里明白在说一句,她会连着我一起罚,我立刻摇了摇头,退后了几步。 秋月眼眸一黯,咬着牙继续忍受着罗二小姐的「攻击」。 罗二小姐是故意没打中水果的,她打石子专挑秋月的脸,很快。秋月整张脸都布满青青紫紫的痕迹,一张俏生生的脸被打的满是伤痕。 「这是怎么回事?」一道威严肃穆的声音忽然传来,夏侯冽一身黑衣出现在我面前。 他面无表情地扫了罗二小姐一眼,罗二小姐身子一哆嗦,手中的弹弓「啪」地掉落在了地上。 她有些怕夏侯冽,软糯糯地说道:「五皇子,我是罗府二小姐,叫----」 「秋月,你怎么样了,脸疼吗?」夏侯冽没理会罗二小姐,而是蹲下身子满脸心疼地看着秋月。 见夏侯冽这幅作态,我不由退后了几步,跟夏侯冽认识了这么久,我总算明白了,一旦夏侯冽要利用某个人时,就会用温柔的姿态诱惑她们跳入陷阱。 抬头一看,周围人都不由停下了动作,盯着夏侯冽和秋月看。 秋月脸上立刻流下两行清泪,楚楚可怜道:「五皇子,秋月不疼的。秋月没事……」 夏侯冽眉头一皱,将她头顶的水果给挥了出去,扶起秋月起身。 秋月站立不稳,走几步路腿都打着颤,夏侯冽见到,竟是当众把秋月给抱了起来! 「啊!」秋月睁大了眼睛,发出一声惊唿,赶紧揽住了夏侯冽的脖子,两人靠的极尽,身子都贴在了一起。 全场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目送着夏侯冽把秋月给抱出去。 等看不见夏侯冽了,罗二小姐气的将手中的弹弓给砸到了地上,表情扭曲地说:「看什么看,还不快给我去练舞!」 我赶紧跑过去练舞,心里想着的却是夏侯冽刚才的行为,用心去看,用心去想,别让情绪控制了脑袋。 忽然,我脑海里灵光一闪! 夏侯冽以前利用秋月,对她不同,但也没有像今天这般明目张胆过。 今日他不仅抱了秋月,还给大堂内的所有人看到了…… 耳边传来一些舞女的讨论:「没想流言竟然是真的,五皇子真的对虞美人的姑娘宠爱有加。」 「听人说那人叫秋月,样子长得也不怎么样嘛,也不知五皇子看上了她什么!」 「你们说秋月有没有可能被抬进皇子府啊?」…… 我心重重一跳,夏侯冽一定是故意的,他故意在大家面前做出这种行为让别人误解! 只是,我眉头一蹙,到底是为了什么…… 接下来练舞的时候,我都特意躲得远远的,避开了罗二小姐,罗二小姐自被夏侯冽当中弄得没脸后,就拼命从我们舞女中找回存在感。 每天都有好几个舞女被罚跪下,头顶着水果给罗二小姐弹石子。 有的人脸上青肿没有大碍,而有的人脸则被石子划破毁容,甚至有的人眼睛被石子打中弄瞎了! 短短几天,罗二小姐的暴行传遍了整个晋州,我们舞女纷纷请辞,竟是不敢去参与寿辰献舞了。 五皇子大怒,把罗二小姐的职位给撤了。甚至还放话说不举办寿宴了。 此时距离寿宴只有三天时间,据悉罗家的老爷,一个朝堂上正二品的大官,亲自带上礼物拜访五皇子,这才平息了他的怒火,寿宴也照常进行。 我们舞女重新被召入了皇子府,只是人手还是不够,迫于无奈,阿娘将虞美人已经过了气的姑娘也叫过来跳舞。 其中,我看见了许久未见面的秋竹姐。 秋竹姐是二等姑娘,整天伺候着男人,我则是虞美人的一等姑娘,只需要卖卖笑谈谈情,我们地位差距太大,这几年间偶尔遇见,莫名说不上话来。 但我心中一直感念着秋竹姐对我的好,四年前,如果不是她发话威胁公孙颖,把我摘了出去,可能我现在已去了边疆沦为军妓了。 练舞的时候我特意向秋竹姐靠拢,帮她重新塑形练筋骨。 让这些年纪大的姑娘重拾跳舞真不容易,拉身子的时候秋月和另外几位大姑娘痛的都哭了出来。 「啊!」秋竹姐大叫一声,直到身子发出「咔」的脆响,我从她的背上下来,慢慢搀扶起秋竹姐。 秋竹姐满头大汗,虚弱地对我笑了笑:「老了,身子骨大不如前,没想跳个舞要费这么大的劲。」 我对她笑了笑:「秋竹姐,你还年轻着呢,怎么会老呢,跟我站在一起就是一对姐妹花!」 我哄着秋竹姐,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轻嗤,抬头一看,秋月正站在一旁有些嘲弄地看着我。 「媚烟姐,刚刚我还以为你在跟我讲话呢。」 秋月原本跳舞一直都是跟着我的,秋竹姐一来,我跟着秋竹姐,秋月嫌弃秋竹姐,冷嘲热讽说了很多酸话。 秋竹姐讪讪一笑,道:「秋月小姐可是不喜我的名字?秋竹等寿辰过后就去找阿娘改名。」 秋月冷哼了一声,「不用了。」 我眉头微皱,有些不满地看向秋月,秋月嘴巴一扁,略有些委屈,一句低沉的男声插入到我们之间: 「秋月,怎么了,看着那么不开心,是谁欺负你了吗?」夏侯冽牵着秋月的手,温柔道。 秋月头低了低,一脸羞红,细若蚊蚁道:「没有谁欺负我,刚刚跟媚烟姐发生了一些口角。」 我神情淡漠地看着这一幕,秋月的说辞在我心底泛不起丝毫涟漪。 夏侯冽把目光看向我,严厉道:「可有此事?」 秋竹姐赶紧把我拉到身后,谄媚道:「太守大人,媚烟和秋月只是玩笑打闹罢了,当不得真的。」 秋月脸上有些得意,拉着夏侯冽娇俏道:「好啦,你别怪媚烟姐姐呢,我们都只是说着玩的。」 夏侯冽这才作罢,移开目光送秋月回虞美人。 自从寿宴决定继续举行,夏侯冽就毫不掩饰对秋月的喜爱,竟然和秋月玩起了「爱的接送」。 这三天,每天早上夏侯冽都会去虞美人接秋月去太守府,晚上,又会等着秋月练舞结束,送她回虞美人。 外面的流言俞传俞烈,甚至有人说五皇子非秋月不娶! 秋竹姐有些羡慕地看着秋月和五皇子离去的背影,转头跟我道:「媚烟,你可要好好把握了,虞美人四大美女,你的外形和才情都是最出挑的,为何就----」 秋竹姐话一顿,我笑眯眯地接下去:「秋竹姐,媚烟心里有安排,不用担心。」 见我这么说,秋竹姐忧虑地看了我一眼,也没再往这方面说下去。 我抬头看了眼,正好看到夏侯冽扶着秋月踏过高高的门槛,秋月似是有些站不稳。不小心摔在了夏侯冽身上。 夏侯冽急忙扶住了她,毫不掩饰他的担心,眼底的柔情让人恨不得把心都捧到他面前。 我轻哼了一声,别过头去,心里已预料到秋月的结局,现在被捧得越高,以后摔下去就越疼。 秋月什么都不知道,夏侯冽白天对她大献殷情,晚上却潜进我房间爬床睡觉! 不知是不是我上次的决定吓到他了,还是他差点把我掐死对我有些愧疚,他每天晚上都会默默地爬上了我的床,把我揽在怀里。 我刚开始不知道,昨天半夜醒来时忽然发现身子被一个男人紧紧搂住,差点就要叫人了,夏侯冽便出声说是他。 再三询问了夏侯冽一番,夏侯冽才不咸不淡地说这几日晚上都有来找我。 哼,男人…… 我捡起地上一段散落的红绸,缠在手边用力拉了拉,什么叫怕我吃醋做傻事,什么叫家里的猫太霸道,他采一下野花利用利用,猫咪都不肯…… 「撕----」我不一留神,红绸就被撕扯成了两半,秋竹姐就在我旁边,担忧道:「媚烟,你是不是来葵水了?」 姑娘来葵水那几天,心情总是有些暴躁的…… 我看了看地上撕成两半的红绸,又抬头看了看盯着我的秋竹姐,忽然不知怎么解释,只能憋屈地点了点头。 晚上就要回到李园时,一位别园的奴僕经过我面前,忽然把我撞了撞。 我退后了几步,眼前的奴僕窜地跑了起来,不一会儿就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我不明所以,继续往前走,忽然感觉手中握着一个东西。 我心一跳,没去看手里握着的是什么东西,而是将其若无其事地放入怀中,优哉游哉地走回了李园。 成沁给我打来热水泡脚,嬷嬷则帮我按摩肩膀放松筋骨,一切都照常进行。 用完了晚膳,我说累了想歇息就挥退了她们,把屋子给关紧,才拿出怀中的东西看了看。 那是一个白瓷瓶,我打开瓶子,发现里面夹着一封信,我将信抽了出来,看见瓶子底下有几颗大小不一的药。 信上的字体是温明的,他跟我说一切安好,叫我什么也不用担心,需要在躲避一阵子才能回到虞美人。 他还料到了我处境艰难,给我准备了一些药,觉得我能用的上。 我将那几颗药一一分辨出来,在心底记住它们的功效,便将信放在烛火里燃烧了起来。 我捏着白瓷瓶,心底陷入了沉思,瓶子里有泻药,也有毒药,更有一种春露丸,有催情效果。 我深吸一口气。拿出了宣纸写下了我的计划,就在夏侯冽的生辰宴上,我要为自己谋划一个前程! 一个能从虞美人里出去,摆脱青楼女身份的机会! 夏侯冽,别怪我…… 很快,寿宴来临了。 我们一早穿上鲜艷妖娆的红裙舞衣,梳着飞天髻,脚踏暗纹绣花软底鞋,如玉般的手腕都带着翠金铃铛,手一个轻摆,就「铃铃铃」地响个不停。 秋月是领舞,她专门梳了一个流云髻,额头上画着火红的花钿,一下子就把我们甩了开来。 她眼角含笑,每个与她打招唿的人都得到她微微颔首的回应,明明穿着妖娆的舞衣,她却要装成一副端庄贤惠的样子,真是……怪异。 夏侯冽的寿宴是从寅时开始,宾客丑时开始进府,原本空荡荡的大堂很快就变得拥挤了起来。 秋月在后面待得有些烦,时不时会拉开帷幕看一看外面的宾客的景象,然后跑来与我分享。 「媚烟姐,外面来的人真是多,个个看着都官威厚重,备的礼物都很重,什么东海特供珍珠啊,什么圆环如意佩啊……我看了眼睛都要花了!」 秋月兴致勃勃地说道,我淡笑不语,秋竹姐这时上前来说,笑着道「五皇子是皇家贵胄,来宾送礼不能有辱皇家的尊严,估计有些官员连家中老底都掏出来了。」 秋竹姐原本是想活络气氛的,但秋月却看不上她,斜着眼睛道:「你又不知那些官员的家底,怎么能妄下判定,媚烟姐,你跟我来,我带你去看看!」 话一说完,秋月就拉着我往前走,我只能对秋竹姐报以歉意的目光,秋竹姐眼中光芒一闪,对我点了点头。 我眉头微蹙,还没来得及思考秋竹姐那异样的目光,就被秋竹拉到了帷幕前,我赶紧挣脱道:「秋月,你去看就好了,我不行,你去看一眼然后来告诉我。」 秋月拉着我的手不放,「媚烟姐,来嘛来嘛,放心,不会有人发现我们的!」 我不肯,但秋月抓着我的手,我挣脱不开,被拉到帷幕前,我心一跳,装作往后摔跤。 哪知秋月心意已决,一定要拉着我看个究竟,死死地拉着我不放,借着推力,我和她两人一起倒在了帷幕下,滚到了帷幕外面!
第62章 勐虎出笼,命悬一线 场上宾客一时有些安静,怎么从布里面出来了两个大活人? 秋月被我压在身下,我立刻站起了身把秋月给拉起来,低垂着头静默不语。 秋月一时之间还搞不清状况,揉了揉手腕嘀咕道:「媚烟姐,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害我也跟着一起摔----」 忽然,她话语一噎,眼睛都瞪大了起来,她转了转眼睛,从左往右地扫了扫,这才明白她们来到了外边。 「放肆!」其中一位宾客怒地拍了拍桌子,「哪来的婢女,衣着如此暴露成何体统!」 秋月抖了抖身子,被吓着了,她有些不安,默默地退后了几步拉着我的手,眼看就要退到我身后去,我赶紧也跟着退后了几步。 我可不要被秋月推在前面当枪使! 那位宾客骂了还不行,继续怒斥道:「来人,快把这两人给我拖出去,莫要扰了五皇子的寿宴!」 秋月身体一抖索,赶紧跪在了地上,我也跟着跪在了地上,出奇的是我和她都没有发出求饶的声音。 这个时候,谁开口谁就等于火上浇油,但又不得不开口争取留下来的渺茫机会。 秋月见我迟迟不说话,咬了咬牙道:「这位大人,我们是舞----」 「林侍郎,她们是我请来的舞女,若冒犯了你还请谅解。」夏侯冽开口说话了,清冷的嗓音自带一股贵气。 我稍稍抬头看了看四周,场上宾客看着我们的目光都不一样,有的好奇有的探究,似是没料到五皇子会出面保我们下来。 喊着要把我们拖出去顾侍郎赶紧拱手道:「原来是五皇子请来的舞女,吾不知道,真是冒犯了。」 五皇子轻轻一笑:「没事,舞女也不懂事,大堂宾客重地,宴会还没开始呢,她们就先忍不住跑出来献舞了。」 「哈哈哈!」其他宾客都很给面子的笑了笑。 我心一松,赶紧拉着秋月退下,就要退到帷幕莉时,忽然有一位宾客道:「等等!」 我抬头看去,一位堪比洛公子还要妖娆的绝世容颜出现在我面前,这个男人不仅面容精緻,就连声音也是温柔的紧。 那位男子挑眉道:「听闻虞美人有一女子名叫秋月,得了五皇子的赏识,不知是否就是那两位女子的其中一个?」 场上气氛忽然一滞,所有宾客不约而同看向了那男子和五皇子,我在心里暗暗警惕,能够质问夏侯冽的,地位应该跟夏侯冽差不多。 夏侯冽是皇子,那个男人又是什么? 夏侯冽微微颔首,「是的,其中一位姑娘就叫秋月。」 他朝秋月摆了摆手:「秋月,过来,叶冉王爷叫你,你好好给她看看。」 秋月拉着我的手紧紧不放,有些害怕。 我重重地捏了捏她的手。秋月身子一抖,回过神来,一步步地往前走去。 只是走没几步,她忽然回头看着我,嘴唇微动。 我心一跳,她想要把我也拉过去! 我头也不回地赶紧跑入了帷幕之中,那些宾客好奇的是秋月,我才不给秋月当附属品吸引仇恨! 帷幕内与帷幕外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帷幕内舞女们忙碌地梳妆打扮,有的则在锻鍊筋骨,怕到时候跳舞出错。 秋竹姐见我满头大汗,惊奇道:「媚烟,你不是和秋月去帷幕那边看热闹了吗?」 我扯了扯嘴角,「哪有这么多热闹好看啊,别为了看热闹反而自己当成了别人眼中的热闹。」 秋竹姐细细咀嚼着我这句话,不由点了点头,「媚烟,你明白就好。」 过了几刻钟,秋月也从帷幕外走了进来,我赶紧走过去担忧道:「秋月。你没有事吧?」 秋月觑了我一眼,没说话,嘴角挂着一抹不屑,她一定还在恼火我刚刚的「临阵逃脱」。 我装作瑟瑟发抖道:「秋月,我也不想抛弃你的,可他们都是大官,我害怕。」 秋月这才感觉好受了一些,很早之前我就发现了,我的弱势狼狈能让秋月心情变好。 呵……所谓的姐妹,就是互相对比从别人身上寻找优越感。 秋月拉着我的手,装作平静地说:「媚烟,你刚刚没留下来太可惜了,叶冉王爷人很好,五皇子对我很好,宾客要我喝酒,他主动替我挡酒,那些宾客看我目光有些惊奇,但都没有讥讽。」 我问道:「那位叶冉王爷?」 秋月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叶冉王爷是特地从京城来参加五皇子的寿宴,说是寿宴一结束,他就要赶回京城。你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原来是把我当成了这样的人……我低垂着头遮住嘴角的讽刺,喃喃道:「怎么这么快回去……」 秋月拍了拍我的肩膀,话语带着一股炫耀:「媚烟,若有缘分,你们迟早都会遇到的,就像我和五皇子一样,四年前我和他只是在船上见了一面,就定下了缘分。」 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拉着秋月检查身上的髮饰有没有歪了,换了个话题。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很快,申时到,然而却没有下人来通知我们出去跳舞。 秋月跟太守府上的奴僕熟,出去打听了下回来道:「说是最重要的宾客还没有来,寿宴无法举行。」 最重要的宾客……我眉头一皱,感觉这位大牌宾客是故意拖着时间不来的。 接下来还真如我所料,申时过去了,到酉时,所谓的宾客还没有来,我们这些姑娘已等的飢肠辘辘,却不得不继续等下去。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要是下下个时辰亥时到那位宾客还未过来,今晚的寿宴也不用举行了,亥时都已经是一些人家的休息时间了。 我们等的心烦意燥,有些姑娘头晕,受不了要吃些东西,找不到奴僕,就找上了秋月。 秋月赶紧跑出去,不一会儿,就有一群奴僕端着热汤饭菜走进来给我们送饭。 差点要晕了的姑娘赶紧给秋月磕头拜谢,说她真是菩萨心肠。 秋月笑盈盈地接受了,她努力让昂着的小脸表现的矜持端庄。 我找了个地方坐下,边看秋月被人感谢边吃着饭菜,感觉像是在看戏一样。 等我吃完了饭,秋月才走到我身边,一脸笑意:「媚烟姐,你说她们怎么这么客气,我都说了,不是我吩咐做的,刚好是出去时就遇到了奴僕来送饭。领着奴僕进来的。」 我附和着她的想法,恭维道:「那你也是有功劳的,没住是五皇子体谅你在这里等的辛苦,怕你肚子饿了,单独送饭给你又不好,就干脆把所有人的饭一起送过来。」 秋月被我说的眉开眼笑,有些害羞地低了低头,小声道:「他哪有你说的这么浪漫……」 我也跟着笑了,眼底一片平静。 很快,酉时过去了,戌时到,然而我们还没接到通知要跳舞。 秋月这下也觉得不对劲了,拉着我的手再一次跑到了帷幕那边。 秋月轻轻扯开了帷幕一角,刚好那露出来的一角,我看到了夏侯冽脸色微黑,一脸怒容地说:「不等下去了,寿宴直接开始!」 秋月也听到了这句话,赶紧拉着我跑了。 我在心底暗暗猜测大牌宾客的身份,随着一众舞女缓缓进入了大堂。 吟唱的还是五皇子补齐的名诗---- 「明月几十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甩袖,弯腰,踢腿…… 我低眉敛眸,将自身的存在感弄到最小,站在最前面领舞的秋月则开心洋溢,一颦一笑间都表现的妩媚动人。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吟唱的声音越来越高昂,我的身体也在继续翻飞着,就像是一只高速旋转的陀螺,转啊转,转啊转---- 「砰!」 门处陡然传来一声巨响,将所有的音弦瞬间打乱,现场忽然一片骚乱。 我们慌张地停下了身子,围了起来看向门处。 一群威风凛凛的御林军走了进来,个个都将刀从鞘中拔出,散发出一阵寒光。 一位头戴紫金冠,身穿金缕靴的微胖男子从门口处缓缓走来,我眼里瞳孔一缩,他的这身装扮,跟那天看到的夏侯冽一模一样…… 场上气氛顿时一僵。 微胖男子眼睛微眯,嘴角微勾,一副和气生财的模样:「怎么,你们不欢迎我到来吗?」 气氛被打破,一些官员赶紧起身鞠躬:「怎么会,三皇子能来想必五皇子一定很高兴。」 我心重重一跳,原来他就是三皇子! 三皇子将目光看向夏侯冽,「五弟,我来了你开心吗?」 夏侯冽目光一片晦暗,声音微冷:「你能来我很开心,只希望下次三哥能守时一点,莫要让弟弟等一场空欢喜。」 三皇子哈哈一笑,脚踏虎步气势昂扬地想夏侯冽走去,一拍他的肩膀道:「迟到可不能怪我,还不是因为给你寻礼物去了。」 三皇子双手一拍,高声道:「来人,把我千辛万苦寻到的礼物快快献上,送给我的五弟!」 一阵「哐当」的闷声响起,夹杂着铁链摩擦在地面碰撞起的叮噹声,我抬头看去,耳膜立刻一阵刺痛。 「昂----」一只勐虎被关押在了铁笼子里,奋力挣扎着咆哮! 「砰!」的一声巨响,铁笼子都跟着晃荡了几下,原是勐虎一爪子拍在铁笼上,我仿佛能看到爪子与铁笼碰撞间还闪烁着点点火星花! 我身子僵在了原地,倒吸一口凉气,三皇子是要干什么?特意抓了一只勐虎送给夏侯冽当生日礼物? 不,三皇子一直都看夏侯冽不顺眼,他不会这么好心的…… 全场忽然一片死寂,勐虎的咆哮更是让人心底生寒。 三皇子这时笑眯眯地说道:「五弟,对于我这个礼物,你满意吗?」 夏侯冽清冷的嗓音响起,看不出丝毫情绪:「三哥有心了,我很满意。」 三皇子再次一笑,「都说五弟这四年来在边疆镇守,落得个神勇之名,很受边疆将领爱戴,但三哥每次一想起你,都会不由想起五弟以前那病殃殃的身体。」 「唉,没想我们再次相聚。已经是四年后了,四年不见,五弟看上去比之前更加强壮健硕,只是不知道这神勇之名当不当得。」 夏侯冽平静道:「都是百姓以讹传讹罢了,神勇之名自然不当得。」 三皇子摇了摇头,「话可不能这么说,不仅是边疆的将领百姓对你大加赞赏,就连父皇也是对你喜爱有加呢。前几日你得病痊癒的消息传回京城,父皇还为你大赦天下,说你不负神勇之名。」 三皇子眼眸一睁,眼里闪过一抹精光,指向了不远处的勐虎:「三哥对你的勇勐很是敬佩,今日正是你的生日寿辰,特此献来勐虎一只,不知三弟可否展现你的神勇之名,将这勐虎给驯服?」 我右眼皮跳得厉害,果然是来者不善,这只勐虎不是送给夏侯冽的,而是拿来给夏侯冽一个下马威的! 人和勐虎怎么能够比呢,夏侯冽再怎么厉害。一个人也驯服不了勐虎啊…… 良久,夏侯冽的声音传来:「三哥,名头称号皆是浮云,做不得数的,我一个凡人之躯,怎么可能驯服的了如此兇勐的野兽?」 三皇子笑呵呵道:「五弟,你可别让三哥失望啊,在场多少位宾客是冲着你的神勇之名而来,今日你拒绝降服野兽,连战都未战,传出去怎么扬我大越之威?」 「听说番邦和其他小国的士兵一听见你的名头就害怕的弃帅而逃,你可不能把这闻风丧胆的名声给搞砸了,今日连战都未战,隔日就会被传出懦弱胆怯之名,父皇听到,可就会不开心了。」 三皇子还搬出太后之名:「就连皇奶奶,也是对你敬佩的紧。」 「她说,你得了痘疮还能痊癒,一定是身上的神勇之气把病气给吓走了,才能转危为安。自从你痊癒了之后。晋州的瘟疫也不在发生了,可不就是因为你身上的神勇之气。」 三皇子往前踏出一步,站在了夏侯冽面前逼视着他,掷地有声道:「今日,就请五弟驯服这野兽,传其身上神勇之气,还一方百姓安宁,扬我大越之威!」 一连串的反问与质问,都把夏侯冽推向了野兽身边,今日,不仅是他的寿辰贺礼,三皇子还将大越国的国威放在了夏侯冽身上,让他必须跟勐虎战斗。 不战,是懦弱胆怯,传出去会被皇上不喜,声望下降,削弱国威。 战,则是生死之战,靠的就是那被传的玄乎的神勇之气,赢了是理所当然。输了则会声明下降,甚至有可能性命不保。 这一战,夏侯冽不战也得战,只能赢,不能输! 我心砰砰直跳,仿佛都要蹦出了胸口去,眼神紧紧地盯着夏侯冽,头轻轻摇晃。 夏侯冽,不要战……你会死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打的过勐虎…… 眼睛一闭,上一世一些游客去动物园,闯进勐虎区域被老虎生生撕咬而死的新闻立刻浮现在脑海里。 就连被人驯养的老虎,都能将三四个人给咬死,更何况这种一看就是从山林中擒来的老虎,夏侯冽没有胜算……不要去,千万不要去…… 不知不觉,我的眼眶都红了起来,许多姑娘也哭了,不知她们是在害怕着勐虎,还是担心着英勇神武的五皇子会受伤。 三皇子负手而立站在五皇子面前,不在说话,头昂扬着,自有一股胸有成竹的气度。 远处的勐虎又发出了「昂----」的咆哮,我不由身子一哆嗦,腿都跟着打颤起来。 随后,整个大堂都迴荡着夏侯冽铿锵有力地回答:「扬我大越国威,我,夏侯冽,愿意与勐兽一战!」 三皇子满意点了点头,正要开口,忽然夏侯冽又道:「然,我刚得痘疮痊癒,身体虚弱还未修整好,必须得动用武器,才能扬我大越之威。」 三皇子眉头一挑,都说到这份上呢,哪还有拒绝的道理,「需要些什么武器,三哥都为你准备。」 夏侯冽摇头拒绝,声音清冷:「我的武器都是特制的,跟我一同上阵杀敌饮血好几千条人命。已通灵性,有它能让我更好发挥,扬我大越之威。」 我悬着的心稍稍松了下来,夏侯冽看样子是心中有成算,他应该想到了解决的方法,对,他这么惜命的一个人,怎么会主动送死呢…… 夏侯冽都把扬大越之威挂在嘴边了,三皇子要是拒绝让他用特制武器,岂不是变成了不扬大越之威,所以他必须答应。 果不其然,三皇子点了点头,答应了。 我们被士兵赶了下来,原本跳舞的舞台被重新布置,一切多余的东西全都撤掉,御林军犹如一堵厚重的宫墙,将舞台给团团围住。 勐虎被拖到了舞台中央,夏侯冽这时出现在了舞台上,身穿锁子铁叶连环甲,头戴赤金盔。整个人看去就像一尊威风赫赫的战神。 他拿出了自己的武器,那是一把万石弓,箭矢由百练精钢制成。 我站在远处张望着,被他不经意的目光一扫,里面的杀机让我心底一凉。 三皇子坐在高高的主位,眼里闪过一抹兴奋,双手一挥:「放勐虎!」 「放勐虎!」有士兵大喝一声,铁链在地上摩擦的声音剧烈响起,哧啦哧啦的仿佛刮着我的耳膜。 「砰!」铁笼子的一处门被打了开来,勐虎立刻从里走出。 「咻----」一道箭矢射中了勐虎的右腿,勐虎血口大张,朝天咆哮了一声,就沖夏侯冽冲去! 「咻咻咻!」箭矢如流星飞过,竟然是三箭齐发! 三箭正中勐虎的大腿,勐虎跑动见一个趔趄,一条腿算是废了。 紧接着,一只箭矢射中了勐虎的眼睛! 「昂----」勐虎咆哮了一声,这次叫声不在张扬,而是带着点痛苦。 夏侯冽冷静地站在原地摆着射箭的姿势,眼都不眨一下。即使勐虎离他的距离越来越近,他也没有丝毫挪动位置。 「咻!」又是一支箭把勐虎的另一双眼睛给射中了,勐虎这下成了一个瞎子。 但勐虎也不是傻子,就算眼瞎了,他也判断的出夏侯冽的位置,愤怒的朝夏侯冽冲去。 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了…… 就在某一刻,勐虎一跃而起,眼看就要把夏侯冽给扑倒在地! 我头不由一偏,不敢看下去,我怕……我怕夏侯冽会被勐虎给吃了…… 我的心紧紧地揪着,明明之前还恨不得他去死,但他真正要死的时候,我的心忽然好痛好痛…… 夏侯冽,不要死!我在心底吶喊着! 等了好一会儿,场上忽然爆发出了一阵沖天叫好声,我颤巍巍地把头移过来,看向夏侯冽。 夏侯冽仍是维持着拿箭的姿势,在他离仅有一步远时,勐虎倒在了地上。 我心一松。身子无力地躺倒在了地上,真是吓死我了…… 「好,很好!」三皇子跟着鼓起了掌来,从主位上走了下来,欣喜道:「五弟果真神勇无敌,就连勐虎也奈不了你何,看来越国强盛有望!」 真是虚伪! 明明在心里把夏侯冽恨得要死,面上还得欣喜恭喜他,也不知三皇子有没有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 三皇子倒是很小心谨慎,不往勐虎旁边凑,而是走到了夏侯冽另一边,从怀里拿出了圣旨,竟是要在此时宣旨。 场上呆滞了片刻,所有人官员,包括是我们这种舞女,都跪倒在地,见圣旨如见皇上,所有人都不得无礼。 夏侯冽也跪在了地上,身上的铁甲与地面碰撞发出「咔!」的一声。 我悄悄抬头看去,三皇子这时机挑得真准。夏侯冽刚杀死勐虎,他就上前来宣旨,夏侯冽不得不跪在他面前,就像是---- 他杀的勐虎是为三皇子所杀的那样。 三皇子穿着绣有四爪金龙的明黄衣袍,夏侯冽穿着盔甲,远远看去,就像是皇帝与他的士兵。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五皇子夏侯冽镇守边疆有功,受将领拥护百姓爱戴,解晋州瘟疫之祸,特封为正二品大将军,封号『神勇』;公孙家有女公孙颖,贤良淑德,仪态端庄……特命其夏至完婚。」 「钦此!」 我朝圣旨一拜,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三皇子故意拿乔的不给圣旨,夏侯冽和我们就必须保持着跪的姿态,好一会儿,圣旨才到夏侯冽手中,我们这才得以起身。 圣旨宣,诸事毕。 士兵将勐虎的尸体给拖了出去。寿宴又照常进行。 我们又开始跳起了舞来,吟唱的仍是那首明月几时有。 哪知一曲过后,三皇子道有私事要跟夏侯冽聊,在场宾客都是人精,纷纷请辞离去。 不一会儿,整个大堂人走的差不多了,留下来的细细一瞧,都是正三品以上的大官。 夏侯冽挥手让我们舞女下去,他特意叫了秋月留下来。 我眼角余光一瞄,见秋月自动走去夏侯冽身边给他倒酒,我正要退出门时,忽然一道儒雅的声音把我给叫住---- 「媚烟,过来我这。」 我愣了愣,抬头一看,出声之人竟然是公孙诺! 我的心底泛起一抹异样的感觉,今日这场寿宴,公孙诺身为宰相大人,自然也有资格参加的。 跳舞之时,我能感觉到公孙诺频频将目光投在我身上,我故意避开不与他对视。没想今天还是躲不过…… 我深吸一口气,从队伍中脱离出来,走到公孙诺身旁给他倒酒。 公孙诺旁边坐着的是个二品大官,没有宰相的官位大,就略为讨好地说了一句: 「公孙大人真是好雅兴,原来好这一口,我家有几房未过门的娇妾,公孙大人要不要----」 「不需要。」公孙诺轻酌了一杯酒,毫不留情面地回绝道。 二品大官脸颊一红,恼怒地瞪了我一眼,讪讪地不在说话。 我莫名其妙,只感觉无辜。 前方,三皇子坐在主位上,夏侯冽这个寿星反倒坐在了次位上。 三皇子细细询问了夏侯冽一些问题,大多关于边疆之事,问边疆的风土人情,文化,特产等等。 气氛看上去还很轻松。 我竖着耳朵听着夏侯冽回答,耳边忽然传来了公孙诺的声音---- 「媚烟,你自小在虞美人里长大?」 我心里一凛。手不由自主地握紧,脑海里过了千般想法,决定如实说。 「嗯,可以这么说。」 公孙诺问道:「哦,为何这般说?」 我道:「我们那批姑娘都是阿娘从牙婆子手中买来的,当时年纪很小,也算是自小在虞美人里长大。」 公孙诺眉头一挑,继续道:「你还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被买来的吗?」 我摇了摇头,轻声道:「那么久远的事情,媚烟已经记不清了。」 公孙诺脸上闪过一抹失望,不死心地问道:「媚烟可还记得自己父母?」 我摇了摇头,「全都忘记了。」 我话一顿,补了句:「可能南嬷嬷知道吧。」 公孙诺忽然抓着我的手,有些激动:「南嬷嬷是谁?」 我眉头轻蹙,抬头看向公孙诺,朱唇轻启,眼尾轻挑:「南嬷嬷就是南嬷嬷啊,她好像知道我的身世。」 公孙诺看着我的眼睛,怔在当场,那双眼眸死死地盯着我,仿佛要从这双眼里辨认出什么。 好半晌,他才回过神来道:「媚烟……你生了一双好眼睛。」 我噗嗤一笑,内心却一片冷漠,可不就是生了一双好眼睛,才让你们都惦记着我。 我装作害羞地低头:「公孙大人,您说笑了。」 公孙诺还想要说些什么,不远处,三皇子的声音忽然大声传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五弟,之前你是否真的患上了瘟疫?」 五皇子眉目清冷,「三哥,林御医和江御医不是都过来看过么,你信不过我,难道还信不过林御医的医术?」 三皇子哑然一笑:「五弟,不是三哥信不过你,而是你身体特殊,怎么可能会患上痘疮?」 「消息一传回宫里,皇奶奶大为震怒,直说自己养了一个没心没肺的孩子,生生咳出了血。病情加重。」 五皇子有些惊愕,担忧道:「当时我患了痘疮,只能躺在床上听天由命,走都走不了,怎么能回宫里?皇奶奶现在身体怎么样了,希望她能理解我。」 三皇子眉头一挑:「皇奶奶的病已经好了,只是一个风寒而已,加上气血攻心,所以修养了好一段日子。」 我默默地偷听着,心里大骂三皇子不要脸。 当时夏侯冽跟我说了,宫里穿回来的消息是太后病重,要夏侯冽回京侍疾,怎么到三皇子嘴里,就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风寒? 还有之前要夏侯冽驯服勐虎时,三皇子还说太后对他赞佩有加呢,果然一切都是假话! 这话题聊下去都是无果,毕竟已经过去了,但三皇子却很执着地要一个答案。 「五弟,林御医回宫后特意跟我说了,你活不过七日,甚至连三日都难以熬下去,但你活过了七日,身子看着比以前还要健壮,真是令为兄很惊讶啊。」 夏侯冽轻描淡写道:「身体好了之后正是受补的时候,各种补品灌下去,自然而然就长得结实了。」 三皇子道:「我更好奇是不是你的体质问题,在场的各位谁不知道,你从小体弱多病,御医都断言你活不过七岁。四岁那年你被人拐走,一年后我们才寻到你,你都已经成了一个毒人了!」 我心一跳,低声问向身旁的人:「什么叫做毒人?」 公孙诺轻声回道:「毒人就是专门用来试毒之人,因为试过的毒药很多,他们身体里也充满着毒素,所以百毒不侵,但活不长久。」 我怔了怔,脑海里灵光一闪,当时我被关押在监狱时,夏侯冽说过,他体质特殊,一般的毒对他都不起作用,难道是因为这个? 怪不得当时我给他塞棉花的时候,夏侯冽会那么嫌弃,他一定是知道自己不会患上痘疮的,结果最后还是迁就着我…… 我眼睛忽然有些酸涩,使劲儿眨了眨,将内心异样的感情给眨去。 这时夏侯冽的声音也传了过来:「三哥,毒人也不代表百毒不侵,痘疮无人可解,我自然也不例外。」 三皇子对他特殊的体质很感兴趣,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夏侯冽应了几句,忽然主动说道:「三哥,已经到亥时了,我们要不要歇息了?」 他扫了我们一眼,「你看,宰相大人他们看着也困了。」 三皇子跟着看过来,见我们的神情的确有些萎靡,这才放弃了继续追问,道:「行吧,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时间。」 这句话怎么听怎么都觉得意味深长。 待我们准备起身离开时,三皇子忽然道:「五弟,听说你与一位虞美人里的姑娘情投意合?那位姑娘是否在这里,请虞美人的姑娘留下来。」 我心一凛,顿了顿脚步。 公孙诺就站在我身后,听闻眼里闪过一抹担忧,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地看着我。 呵……就算这人是这具身体的生父又怎么样,关键时刻还不是救不了我。 一个跟南萱如此相像的人站在他面前,他都认不出来这是他的的女儿,我冷冷一笑,看来人年纪一大了,当初的情,当初的恨,什么都不愿意去想了。 我面无表情地侧了侧身子,从他身旁走过。 场上人都往外走,只有我往里面走,三皇子眉头一挑,目露精光地看着我:「看来这位就是五弟心悦的女子了。果真是不同凡响,人间绝色啊!」 我心跳得很快,三皇子要找的人是秋月,不是我,但他又特意点出说要虞美人的姑娘留下,是为了什么…… 三皇子一句话,就把我想了许久的计划给打乱。 夏侯冽低沉的声音响起:「三哥,不是她。」 三皇子眉头一挑,目光转移到秋月身上,笑了笑:「原来是你怀中的女子啊,没想我倒一叶障目了,这女子一整晚都窝在你怀中,你们两人可真黏的紧。」 夏侯冽轻轻一笑,执起秋月的素手把玩:「三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美人我都是喜欢的。」 三皇子眸中光芒一闪,细细打量着秋月。 秋月被夏侯冽的亲密动作闹得脸颊绯红,又被三皇子注视的很不好意思。 她小声软糯糯地说道:「五皇子,秋月哪是什么美人啊,论姿色,媚烟姐比秋月美多了。」 我心一凛,秋月这么说,是故意要把我拖入到这趟浑水了! 我故意脸上带笑,主动坐到三皇子身边,将身子靠在三皇子手中,倒了一杯酒递到三皇子嘴里,娇媚道:「三皇子,喝酒~」 三皇子笑呵呵地看着我,仰头将酒给喝过,我清楚看见他的眸子,那笑意中是冷漠的寒光。 我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那是紧张的。 我在心里不断催眠自己不要害怕,面上继续给三皇子倒酒,将阿娘教我们的手段全对这个三皇子使了出来。 三皇子的目标应该不是我,我只需要扮成一个寻常的舞姬就好,不要害怕,媚烟,不要怕…… 三皇子似是对我的伺候很满意,他特意拿起扇子将我的下巴给挑了起来细细打量着。 我仰着头,对他妩媚一笑,暗送秋波。 三皇子赞嘆道:「果然是明眸皓齿,眼睛犹如盈盈秋水,让人一看身体都酥了。」 我娇俏一笑,嘟嘴撒娇道:「三皇子,媚烟哪有你说的这么好看。」 三皇子不理会我,而是看向了夏侯冽,「五帝,我看这媚烟的确比秋月好看多了,怎么你不要这个美人?」 秋月脸色微变,夏侯冽将她揽入怀中,眼中只有她一个人,温柔道:「弱水三千,我只取她一瓢。」 「哈哈,好!」三皇子抚掌大笑,站起来道:「好一个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看来秋月深得你心啊!什么时候把人抬进府里?」 秋月眼睛一亮,水灵的大眼睛期盼地看着夏侯冽。 我听着觉得不对,夏侯冽是皇子,就算要纳妾。纳的也是良民,怎么可能会纳我们这种身份卑微的女子? 若是夏侯冽没有任何原因把秋月纳了,那会丢了皇家的脸面! 果然,夏侯冽没有应下,而是道:「三哥,我只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罢了。」 三皇子眉头一挑,「我还以为你对这秋月姑娘非卿不娶了呢!」 夏侯冽清冷道:「我欣赏秋月姑娘的才华,才会对她赞赏有加,三哥莫要说笑了。」 三皇子眼睛一睁,竟然道:「我对秋月小姐的才华也很欣赏,今晚让她陪陪我如何?」 秋月脸色倏地一片苍白,身子都簌簌发抖了起来。 夏侯冽拥住了她,看向我道:「三哥,你旁边不是已经有一个美人了吗,何必另找,让姑娘空欢喜。」 我心一个咯噔,这下也弄不清楚夏侯冽是什么意思了。 他是要保秋月,捨弃我? 心慌间,我看到三皇子射过来的目光。 我暗暗掐了自己大腿一把,赶紧站起身眼如春水地看着他,娇媚道:「三皇子,有媚烟一个人还不够么?嗯~」 三皇子又是一笑,伸手拦住了我的腰肢,我尽力让自己身体放松。 三皇子紧紧地盯着秋月,眼里闪过一抹势在必得:「五弟,你也说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对这秋月姑娘,我也是好奇的紧,你该不会连一晚上,都不肯让出来吧?」 秋月脸上留下两行清泪,乞求地看着夏侯冽,轻轻摇头,那模样让我看了,都恨不得将伊人给揽在怀中。 夏侯冽忽然沉默了。 三皇子继续紧逼:「五弟,君子有成人之美,既然你无意抬秋月姑娘进府,那三哥就舍了这张脸,只求秋月姑娘陪我一晚,可以吗?」 我笑着依靠在三皇子怀里,用手在他胸膛上转着圈,眼底尽是凉薄。 三皇子是在逼夏侯冽做出选择,要是不抬进府,秋月就得陪他,要是不想陪他,秋月就得抬进府。 一方面是「心悦」之人,一方面又是皇家的威严,他会如何选择…… 他的这选择,也关乎了我接下来的命运。 夏侯冽终于缓缓开口:「三哥,秋月姑娘与我情投意合,虽然现在无法抬----」 「五弟,你可要想好了啊!」三皇子忽然打断他的话,意味深长地说: 「刚刚父皇才对你下旨跟公孙家的姑娘择日完婚,结果你现在就要在外面养妾侍,传出去,公孙府的脸往哪儿搁,皇家的脸又往哪搁啊!」 「你是我们越国的神勇大将军,可不要做出不好的表率啊……」他嘆了一句。 我见夏侯冽手中的青筋都爆了起来,脸色黑的可怕,仿佛能看到他内心剧烈挣扎着。 秋月一直不停地哭,甚至跪下来哀求夏侯冽:「五皇子,不要,秋月只愿服侍你一人、不要……」
第63章 一夜春宵美人皮 三皇子揽在我腰肢上的手也倏地收紧,捏的我身体生疼。 半晌,夏侯冽开口,声音非常疲惫:「既然三哥喜欢秋月,我自然不会夺你所好,秋月,你去陪陪三哥。」 三皇子脸上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将啜泣不已的秋月捞在怀里,狠狠亲上一口,「那三哥就在此多谢五弟了。」 夏侯冽的脸色一片阴沉,真是难看的紧。 三皇子是该感到开心的,他逼迫夏侯冽让出了「心爱」的女人,还有什么羞辱,比的过护不住自己的人呢,还让自己的人当众受辱…… 秋月落入了三皇子怀中,我心一松,正等着三皇子把我推开,哪知他竟然把我也给带了出去! 我谄媚地娇笑,语气有些不满:「三皇子,媚烟一个人伺候你还不够吗,怎么把秋月妹妹也带上了?」 三皇子觑了我一眼,语气平淡:「我有一个手下,对你日思夜想夜不能寐,于是求到了我面前,今晚,你就去陪他吧。」 我眼皮一跳,刚想问是哪位大人,刚好不远处就出现了一座人形肉山! 这座肉山比我在流民关押时看到的体型还要大一倍,整个人看着就像被脂肪堆积起来的,眼睛小成一条缝,是周大人! 周大人说过不怕跟夏侯冽作对,怪不得,原来他是三皇子的人。 流民暴乱没有杀死他,砍在他身上的伤痕已全都不见,我见他看向我时眼中的那抹仇恨,心重重一跳,一抹不好的预感从我心底升起。 三皇子将我推到了周大人身边,周大人赶紧把我给抱住,抱得我很紧,仿佛要将我给揉碎! 周大人谄媚地对三皇子感恩戴德,三皇子轻哼了一声,道:「别忘了你承诺我的事。」 「小人自然记得。」 送走了三皇子,周大人阴狠的目光就向我射来,「媚烟,我说过,你逃不了的,我给你准备了很多好玩的东西,你一定会很喜欢。」 他不顾我的挣扎把我拖向后面的房间,我对他拳打脚踢,但他实在是太胖了,我的反抗对于他来说等于挠痒痒,不值一提。 「砰!」他把我扔进了房中,把门给关上,我看见房间里挂着的东西,眼里瞳孔一缩。 匕首,菜刀,大刀,箭矢,剑……各种武器一字排开,场景让我眼熟的很。 周大人阴森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媚烟,当日你在我身上砍的那一刀,我一直都记在心中。我发誓,一定要将那一刀之仇还给你。让我来看看,是先从匕首开始呢,还是从菜刀呢……」 我一个趔趄,周大人什么都知道了,那天他认出我了……他将恨深埋在心中,他要报復我,他要折磨我……今夜,他可能根本就没让我活着出去…… 媚烟,不要急,不要慌……我在心中不断说着这句话,身体一点点地往后移,转头看向周大人道:「周大人,你在说些什么,媚烟一个字都听不明白。」 周大人冷冷一笑,那笑声就像蛇在地上爬行那样,飒飒的让人感觉阴森恐怖。 「媚烟,你逃不掉的,今夜,别想着有人会救你!」 我退到了兵器前,忽然把一柄长刀拿在手中,「周大人。媚烟好几次死里逃生,从来都不是靠别人,而是靠自己。」 周大人冷哼了一声,似是早就预料到我会拿武器与他对抗。 「一个弱女子,拿刀就如小儿持刀,我随便一个动作,就能把你给杀了,你信不信!」 「我信,周大人已经肥成这个样子了,都能摆出杀人的招式,媚烟怎么会不信呢……」 我面上冷嘲热讽,暗暗将衣袖里一直藏着的药丸捏碎在手中。 我装作弹了弹刀尖试探一下锋锐程度,把药抹在了刀尖上:「周大人,你说要是你一个躲闪不及,不小心被我手中的刀戳了一下,那血会不会噗地一声射出来啊……」 我话一说完,就直直地朝周大人冲去! 大刀很笨重,周大人虽然肥胖,但身手倒是灵活,他找准机会一个转身,就躲避了我手中的刀子。 他手一提。就把我像提小鸡般提了起来,我拿着刀左右乱甩,周大人左闪右闪,刀始终近不了他的身子。 周大人单手用力一拍,就把我手中的刀给拍了出去,「砰!」地一声,刀还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 他把我提到面前,狡猾如鼠的小眼睛满是暴戾。 「媚烟,我说过你做的一切都是徒劳,你当真以为我没看见你往那刀尖上抹了些东西吗?!」 我使劲拍打着他的手,「你放开我,我警告你,我是五皇子的人,跟五皇子已经有了私情,我要是死了,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你赶紧把我给放了……」 「五皇子的人?他连他最喜欢的姑娘都护不住,还会来管你的死活?」周大人狞笑一声,提着我一步步往器具走去。 「媚烟,你放心,我下手有分寸,一种刑罚叫做美人皮,我会将你身上这幅皮给完整的剥出来,再把你的骨头洗净重新摆好,让你死后仍是如生前那般美丽!」 我仍是不停地拍打着他的手臂,尖叫大喊,神情绝望癫。 周大人兴奋大喊:「叫啊,你叫的越大声,我就越兴奋,哈哈哈,哈哈啊----」 他声音陡然截止,低头看了看身体,下一秒,他直直地朝前倒去,我被他压的痛不欲生,脑袋一定被撞得脑震盪了。 我辛苦地从他身体里爬出来,连忙走的远远的,跪在地上用力喘息着。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敢爬过去探一下周大人的鼻息。 我的手颤了颤,没有唿吸,他死了…… 我还不放心,费劲地将他的身体给翻了过来,头贴着他的胸膛。待听不到一丝的心跳声,这才放下心来。 见血封喉的毒性果然厉害,虽然只有半颗,让周大人发作的时间有些慢,但一发作,就一击毙命。 我从他的手臂上细细寻找,找到了一处银光闪烁的地方,用力一拔,银针就被拔了出来。 我小心翼翼地找了一个盒子,把银针放了进去。 来之前,我不仅在身上藏了毒药,也藏了几根银针,趁给刀尖抹药时,我将一些药粉也抹在了银针上。 我也不确定那些粉会不会脱掉,针弄入身体里有没有用,但我没得选择,我必须要赌一把,不然死的人,就会是我。 幸好,我赌赢了…… 我打来了一桶水,将手细细洗干净,见血封喉只要不进入人的身体里,在外面是没任何事情的。 等我整理好了一番,走去门前推了推,眉头一皱,这门从外面被人堵住了! 我眼皮一跳,还有谁在外面? 推门的动静引起了外面人的注意,一阵熟悉的让我心寒的声音响起---- 「周大人,你完事了吗?媚烟怎么样了,是不是被你弄死了?」 这是秋竹姐的声音!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没有说话,我装不成周大人的声音,只能装作非常暴躁地用脚踢门。 秋竹姐又道:「哎哟,大人,您别着急,我把门前的东西给你搬开,给你开门。」 秋竹姐真是老了,人一老啊,就容易碎碎念,我把耳朵贴在门上,听见她边搬东西边说: 「媚烟,我也不想你死的,但我过不了心里那一关啊……」 「四年前,如果你没有把啊大啊二给害死,我就能从虞美人里出来了,我就不用伺候那么多的人,也就不会染上那不治之症!」 「媚烟,我恨你,我一辈子都恨你,要不是四年前我的丫鬟把被子拿出去晒的时候,不小心把香囊给弄了下来,丢进了水缸里,我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原来啊大啊二是被你害死的……」 「可怜我那两个丫鬟,喝了水缸里的水死掉了,我害怕极了,那水全都倒在了土里,香囊都不敢碰了,埋在了土里,那可是媚青唯一留给我的东西,呜……」 「媚烟,不要怪我,我也不想让你死的,可是我过不了心里那关,我不甘心,凭什么你在虞美人里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受尽宠爱,而我只不过是想要出去,千般委曲求全都出不去!凭什么……」 秋竹抹着眼角,抖索着手将门给开了,门一打开,她看见了我,一片惊愕。 「媚、媚烟,你、你怎么……」 我盈盈一笑:「我怎么没死是不是?」 秋竹整张脸都僵了起来,低垂着眼眸不敢看向我。 我呵了一声,凑到她耳边道:「秋竹姐,如果我是你,还不如死了去,与其活的这么痛苦,死了,一了百了多好。」 秋竹姐惊得退了几步,结巴地说:「媚、媚烟,我、秋竹姐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 「我明白,你只是不甘心。」我打断道。冷冷地盯着她:「我承认,我是杀了啊大啊二,毁了你的前程,但是----」 我话一顿,「凭什么,为什么,你的幸福要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 「如果我不杀了他们,他们就会奸、污我,我不信你不知道!」 我走到她面前,原来四年过去了,我长得已经比她高了,从前那位必须仰头看着她的小女孩,已经可以低头俯视着她了。 「秋竹,你想要逃出牢笼,我想要守住清白,你没有错,我也没有错,错的只是这个社会。媚青、红芍,她们看不开,只能去死。」 「而你,明明看的开却装作看不开。把一切悔恨都推到我身上,你才是真正的懦夫,你不配媚青为了你丢掉性命!」 秋竹摇晃着脑袋,留着泪尖叫道:「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是你,一切都是你害的!不是我的错!」 我冷漠地盯着她,薄唇轻吐:「你以为,媚青放在香囊里的只有那句话吗?她一切都知道的,她知道你假冒她的名义跟顾侍郎私会,假冒她的名义答应做顾侍郎的小妾!」 我一字一句地说着,将尘封的往事撕裂了开来,带着血淋淋的痛楚。 「你以为自己是对媚青好,你想要她逃出虞美人去,但这不是媚青想要的,她有她自己的傲骨,宁愿做一个红尘女子游戏人间,也不愿做别人见不得光的小妾,过着被人打骂欺压的日子!」 我将秋竹捂在耳朵上的手重重扯了下来,道:「秋竹,你才是害死媚青的兇手!」 「不!不是我!」秋竹歇斯底里地哭喊着,「不是我。是她自己选择要死的,不是我逼她的,如果我知道她这么排斥,当初我就不会这么做,不……」 我轻嗤了一声,讽刺地说:「为她好,以爱之名做着伤害她的事情,你这姐妹还真是为她好。秋竹,不用蒙蔽自己了,媚青什么都知道,包括你跟顾侍郎的交易,她全都知道。」 「你就是一个懦夫,亲手害死了好友还把责任推卸给别人,不肯面对真相!」 「不,不是这样的……」秋竹怔怔地说着,神情呆滞地看着远方,「我没有害媚青,也没有害红芍,我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错……」 我见她这幅失心疯的样子,不由摇了摇头。推开了她从她身边走过。 秋竹,对我不足为虑。 「砰!」走没几步,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勐烈的撞击声,我脚步一顿,转头一看。 秋竹死了。 她自己撞墙而死。 我狠吸一口气,别过头去继续往前走。 秋竹也好,媚青也好,她们一辈子都困在虞美人里,求而不得,用她们自己的方式活下去、死去。 我眼眸一厉,眼里一片坚定。 我绝不会成为她们! -- 我熟悉太守府里的地形,也不知是不是寿辰的缘故,今晚竟然没有看到巡逻的士兵。 我很顺利地来到了夏侯冽的住所。 「吱----」门被我推了开来,带起一阵腐朽厚重的声音。 夏侯冽正依靠在床上看着一本书,见我过来,抬头扫了我一眼。 「你来了。」 我脚步一顿,有些不解,夏侯冽早就猜到我会来? 还是……他已经知道了我的目的? 夏侯冽朝我招了招手,我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没有过去,下意识的,我觉得过去会很危险。 我道:「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夏侯冽轻轻一笑:「这还用说,依你的性情,是绝对不会把清白交给你不想交的人,虽然我并不理解你长在青楼,为何却对贞操之事如此看重。」 我摇了摇头:「夏侯冽,你理解错了,我只是对第一次比较重视而已,如果跟的那个人不好,我不介意跟别的男人发生第二第三次。」 我是想告诉他,我不是那种从一而终的女子,不会因为身子给了谁,就死心塌地的跟着。 夏侯冽轻「哦」了一声,道:「比如说三皇子?」 我眼里闪过一抹疑惑,这跟三皇子有什么关系。 夏侯冽略有些阴阳怪气地说:「三皇子比我受皇上信任,受太后宠爱,为人温和体贴,所有方面看他的确比我好。」 我话一噎,眼睛瞪大的看着夏侯冽,有些不敢猜下去,他这是----吃醋了? 夏侯冽以为我要找三皇子这个下家,今晚是过来跟他道别的? 我不由自主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夏侯冽淡漠地反问:「难道不是吗?」 我眨了眨眼睛:「你为何会这么想?」 夏侯冽话语中带着一股酸气:「今晚不知是谁说,三皇子,有媚烟一个人还满足不了你吗?三皇子真是说笑了,媚烟哪里有这么漂亮,三皇子,你是我见过最俊俏的男子……」 我听着感觉有些不对,连忙打断:「我发誓,后面那句话我绝对没有说!」 夏侯冽冷哼了一声,「谁知道你内心是不是这么想的?」 我笑吟吟地往前走了几步,靠近了他一点,道:「我保证,你是我见过最俊俏的男子。」 夏侯冽:「哦?那怎么今天你看到那叶冉王爷,看的眼睛都不眨一下?」 我诚实地说道:「因为他是我见过比洛公子还要美的男子。」 被一个女子夸美,对男人来说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夏侯冽眉头舒展了开来,再次挥手让我过去。 他这幅闲适的姿态,反而让我有些犹豫了起来,有些下不了手。 我想了一会儿,暗骂自己一声蠢,难道非要跟夏侯冽吵得离死我活的才能进行计划吗! 我转过身子,拿出了藏在袖子中的另一颗药丸。自己服了下去。 药一入口,我的身子就有些烧了起来,但还是在接受范围之内。 温明说了,这种药是后劲比较大的。 可能是脑子热起来的缘故,我大胆地走到夏侯冽身边,身子也跟着躺在了床上,我还嫌弃位置小,让他往里面挤一点。 夏侯冽面上鄙夷,身体倒是识趣地往里面挤。 被子上有股男人的体味,我脸微红,身体仿佛更加热了。 我看着夏侯冽说道:「夏侯冽,你知不知道我被周大人给要走了。」 夏侯冽轻轻道:「我知道。」 「夏侯冽,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就要被周大人弄死了?」 夏侯冽嘴角微勾,轻抚着我的长髮:「事实上,是一只小野猫弄死了他。」 我反问:「你全都知道了?」 「这是太守府,我的地盘,我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 看来夏侯冽早就知道了周大人的计划,选择冷眼旁观,看着我为了生存而挣扎…… 我问他:「如果我什么都没准备,真被周大人抓住要剥皮的时候,你会来救我吗?」 夏侯冽想也不想地说:「我会来救你。媚烟,看在多年合作的份上,然后----」 他话一顿,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永不相见。」 「为什么?」我不明白。 夏侯冽凝视了我许久,「媚烟,我跟你说过,我不养闲人,如果你跟不上我的脚步,我不会把你放在身边,周大人,只是一件小事。」 我明白了夏侯冽的意思,如果我连只算是小事的周大人都搞不定,我也不需要跟在他身边了。 我眨了眨眼睛,身体很热,心很冷。 他所认为的小事,在我眼里却是一件大事,一件大到稍有不慎,性命就会丢掉的大事。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严苛,为什么他能对其他女子这般好,唯独对我要求这么高,我想不明白…… 想起这几日他对秋月掏心掏肺的好。我的心底就泛起了一抹委屈。 夏侯冽拭去我的泪水,目光很温柔,我忍不住道:「那我今晚算不算通过你的要求了?」 「勉勉强强吧。」他语气有些嫌弃。 他竟然还敢嫌弃,我忍不住伸手覆在他的腰上狠狠一掐,「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见不到我了?!」 夏侯冽反握住我的手,不给我继续掐下去:「嗯,我知道。」 「你这几天故意在众人面前捧着秋月,是不是想要制造出你很爱她的假象,让三皇子故意把秋月从你身边抢走?」 这里是太守府,是他的地盘。 他不想给三皇子带走秋月,三皇子就带不走秋月,但秋月还是被三皇子带走了,在我看来,夏侯冽是故意的。 故意让三皇子抢走他「心爱」之人,故意在三皇子表现出悔恨痛苦。 夏侯冽答非所问:「小时候,我得到的玩具要么旧要么差,有一次我得了太傅的赏识,太傅送了我一方青石砚,夏侯尊(三皇子)看见了,想要,我不肯给。」 「最后我们闹到了太后面前。太后打了我们一顿,也没叫我把青石砚让给他,只是后来,这方砚台,我亲自送到了他面前。」 「为什么?」我不由问道。 夏侯冽凉凉一笑:「他故意泼冷水让自己发烧生病,皇上过来看,他当着我的面,特意提出来说想要砚台,说这样心情会好病也会好的快,我再怎么不情愿,也不得不把砚台拿出来给他。」 我怔了怔。 「夏侯尊从小到大就爱抢我的东西,小到一个玩具,大到下放封官,他事事都要压我一头。我喜欢的,想做的,他都不会让我如愿。」 夏侯冽眼里闪过一抹晦暗的光:「既然他那么想抢,那就给他抢,终有一天,他会后悔的。」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能用手紧紧地抱着他,用这种方式给予他安慰。 夏侯冽拍了拍我的肩膀:「媚烟。我是故意捧杀秋月,你害怕了吗?怕就离我远点,不要靠近我,没准哪一天我也会把你给卖了。」 我摇了摇头,意识被烧得有些模煳不清了,但我很清楚自己的想法。 我不害怕,我不后悔,我的命是他给的,他就算要我死我也无话可说…… 我该感到庆幸的,庆幸我对他价值还很大,他不会把我像秋月那样抛弃…… 多年后回想起来,我仍是感到庆幸,庆幸夏侯冽一直想把我培养成能与他并肩站在一起的人,而不是一种叫做女人的附属品。 即使后面为了能站在他身边,我付出了很多代价,但我仍是一点都不后悔。 很多事情,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定数。 我翻了个身子,压在了夏侯冽身前,对他妩媚一笑。 连我都没察觉出,我此时的声音又柔又娇气。「夏侯冽,你跟我说过,要对别人狠,首先要对自己狠。」 夏侯冽眉头一蹙,这时他也察觉出我身体不对劲了,「媚烟,你----」 「夏侯冽,我记得你说过,我可以逃出虞美人,只要我有办法,是不是?」我克制自己想要扒开他衣服的冲动,摇着他的胳膊说。 夏侯冽缓缓点了点头。 我身子彻底软了下去,趴在了他的胸膛上,手往他的腰间挤:「夏侯冽,我算计了自己,也算计了你。」 「要么,你就替我把药给解了,要么,你就找一个男人替我把药给解了,要么,你就在这里看着我等死。」 夏侯冽眉头一皱。脸色有些黑:「你给自己下药?」 我呵呵一笑,看着有些傻:「是啊,你是毒人,我下药给你没用,我只能给自己下药了。」 夏侯冽直起身,抱住了我要往外走,我赶紧阻止:「夏侯冽,没有用的,这是春露丸,催情中最厉害的那种,解药必须得男人才能解,找大夫也没用……」 夏侯冽看着我,声音有些气恼:「媚烟,你就不能想点更高明的招数?」 更高明的招数?我迷迷煳煳地想,除了让夏侯冽把我弄出虞美人,没有第二个稳妥的方法了。 当初得知自己是公孙家的孩子,我想过公孙府,但思来则去,与其与虎谋皮,还不如跟身边的蛇谋皮,这蛇虽然冷漠无情了一点,但好歹讲点信用…… 我身子好热,不断往夏侯冽的身上挤,催促道:「夏侯冽,你还是不是男人,废话这么多……」 我嘀嘀咕咕了好一会儿,脑子了蹦出了一句话---- 「你该不会真是个性、冷淡吧?」 四年过去了,夏侯冽倒是明白性、冷淡是什么意思了,耳边传来他咬牙切齿的声音:「媚烟,我就让你看看我冷、不、冷、淡!」 「嘶----」衣衫破碎的声音响起,我身体立刻到一股凉意,舒服的嘆了口气。 可能是药效的缘故,没有预想中的疼,而是非常舒服的如鱼得水。 昨晚有多爽,今早起来就有多痛…… 还没睁开眼,我就感觉腰间传来一阵钝痛,好疼,就像被人从中间一斩为二了那样。 睁开眼,一完美无瑕的赤裸胸膛印入我眼前。 夏侯冽怎么没走?我下意识地想到,还以为这是自己的房间。 摸着腰左右一看,陌生的布局让我愣了愣,昨晚的记忆如潮水般像我涌来。我一下子僵在当场。 夏侯冽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覆在我的腰上揉了揉,打趣道:「很痛?」 我脸立刻烧了起来,低垂着头支支吾吾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夏侯冽不肯放过我,继续道:「昨晚不知我够不够热、情,你满不满意?」 有必要揪着这件事不放吗? 我咧开嘴,呛道:「还是有些冷、淡、了。」 夏侯冽「哦」了句,就就没再说话,室内一片寂静,我正准备穿起衣服时,他忽然贴近我的耳朵,咬着道: 「既然你觉得冷、淡、了,不如早上再来几次。」 声音低沉性感的要命,还带着早上刚醒的沙哑,我的身体涌起一股酥麻,感觉被刺激的都起鸡皮疙瘩了…… 我赶紧缩了缩身子,声音颤颤:「不用了,我很满意,我非常满意,你做的比谁都好。」 夏侯冽眉头一挑:「难道你还尝试过别人的?」话语里透着一股不善。 我赶紧摇头,狗腿地说:「就你一个。」 夏侯冽还不打算放过我,手一扯就把我拉入到他怀中,忽然房门外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声,让我身子不由一个哆嗦。 夏侯冽眉头一皱,被子一掀就走了出来,这时我才看见他衣服都穿好了,只是没系好而已,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一片,暗骂他一句禽兽! 他随意绑好了带子要出去时,我忽然叫住了他:「夏侯冽,昨晚周大人和秋竹姐她们……」 夏侯冽头也不回地道:「什么事情都不会有,你放心。」 我心一松,趁他离开了立刻拿起衣服穿。 赶紧穿好走出去,我脚步一顿,前方,秋月正泪眼朦胧,衣衫凌乱的跟夏侯冽抱在了一起。 这一幕看着真是有点刺眼。 夏侯冽把秋月抱在怀里,轻声细语地安抚,走前去一听,隐隐是「我不会抛弃你」、「没关系的」、「不要害怕」这些字样。 我默默地走到夏侯冽身边,用行动来证明我是夏侯冽的人。 秋月哭完之后,埋首在夏侯冽怀中,一抬头就看见了我,她怔了怔,眼睛瞪大:「媚烟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柔柔一笑,眼睛看向夏侯冽的方向,脖子故意伸长,露出了里面的暧昧红痕。 秋月瞳孔一缩,当即尖叫了起来:「媚烟,你身上的痕迹是谁弄得!」 我都表达的这么明显了,怎么秋月还是看不出来,是真看不出来,还是不愿意相信? 我没说话,只痴痴地看着夏侯冽。 秋月把目光转移到夏侯冽身上,不可置信道:「五皇子,你和媚烟……」 夏侯冽眸中闪过一抹无奈,「秋月,对不起,昨晚----」 「啊!我不要听我不要听!你答应过我的,只让我成为你的女人,呜!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漠然地看着这一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还不是夏侯冽一手造成的,秋月只是他手下的一个棋子。 「成为本皇子的女人,你很不甘心吗?」 三皇子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一脸冷漠道,不復我对他笑呵呵的第一印象。 秋月身子一抖索,身子一直往夏侯冽的怀里钻,「秋、秋月不是这个意思,秋月只是、只是……」 她吞吞吐吐的说不出话来。 三皇子眉头一挑,看了看眼中只有秋月的夏侯冽,嘴角一勾,又变成之前和气生财的模样。 他主动走到秋月面前,把秋月从夏侯冽的怀中扯了出来,低头轻佻的吻了吻秋月,小声道: 「宝贝,昨天你可不是这么对我的,明明说恨不得死在我的床上……」 夏侯冽非常配合的眼里闪过一抹沉痛,我像看戏那样看着他们表演,面上只需维持一颗心都挂在夏侯冽身上的模样。 秋月对三皇子很是抗拒,但又不敢直接拒绝,只能躲闪着说道:「三皇子,秋月昨晚是、是……」 我看秋月脸上有着不自然的潮红。想着昨晚三皇子估计也对她用了某种药物,不然秋月不可能会乖乖地上了他的床。 秋月估计想说认错人了,但又害怕地不敢说出来。 三皇子善解人意道:「秋月,我明白的,你只是情不自禁罢了。」 秋月急的都快要哭了出来,她连忙转头看着夏侯冽,眼里满是期盼,希望他能帮她。 只是,夏侯冽在三皇子面前扮演的都是一个忍让的弟弟,昨天夺「心爱」之人的仇都能忍了,更何况这「心爱」之人的清白都失去了。 接下来三皇子提出要把秋月给留在身边,夏侯冽沉默了许久,答应了。 秋月眸子一片灰暗,任由三皇子抱着她的身子出去。 三皇子经过我身边时,脚步一顿,问道:「媚烟,周大人呢,昨晚你服侍着他,可好?」 我等了一会儿,夏侯冽都没有替我出声,便主动道:「周大人原先要我伺候着,后来我们又遇见了秋竹姐,周大人更喜欢秋竹姐,就唤我离开了。」 说到这里,我故意抬头看了眼夏侯冽,娇羞道:「媚烟后来迷路了,见五皇子一个人在外面抬头看着月亮,就过去排他忧愁了。」 三皇子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手里揽着秋月,转头对夏侯冽道:「周大人和那位秋竹醒来,麻烦请五弟说一声,让他们过来找我。」 夏侯冽面无表情道:「不用传报了,他们两个双双殉情死掉了。」 我脸上表情一滞,就连委屈可怜的秋月也不由愣了愣。 半晌,三皇子笑眯眯地问:「怎么说是殉情而死?」 夏侯冽看着他,「不知三哥有没有听说过一种刑罚,叫做美人皮。传闻上百年前有个商人,爱好美女,但又感嘆时光催人老,往日的美女全都失了颜色,便发明出了一个让美人容颜永驻的方法。」 五皇子一板一眼地说出美人皮的制作方法,剥皮抽筋,洗净骨架,填充棉花,皮在一点点地贴上去。 过程非常详细,我还好,秋月听完,直接吐了出来。 三皇子怜惜地拍了拍秋月,夏侯冽又问道:「三哥想要去看看美人皮吗,昨天周大人可是亲手制作出了一张美人皮出来。」 三皇子笑呵呵地拒绝了:「秋月身子不适,我还是不去看了,不过周大人是不是殉情而死----」 夏侯冽打断道:「三哥,我在晋州先是任巡抚,后来又任这里的太守,经过我手的案子数不胜数,你是在怀疑五弟的判断力吗?」 三皇子话语一噎,看了夏侯冽一会儿,缓缓道:「三哥自然是相信五弟的。」 秋月捂着嘴巴强忍了一会儿,没忍住又吐了出来。 三皇子见此,连忙带着秋月离开。 我心一松,看向夏侯冽:「这样就结束了吗?」 周大人是三皇子的手下,三皇子会这么容易放过周大人的死因? 夏侯冽轻轻道:「美人皮的方法,不是一百年前的商人发明的。而是夏侯尊发明的。」 我心一跳,身子泛起一抹后知后觉的冷,那位一脸笑眯眯的三皇子,竟然发明出如此阴毒的刑罚! 简直不是人…… 「夏侯尊七岁的时候就发明出了这种刑罚,并自誉只有他才能做出惟妙惟肖的美人皮,有些高官知道了,也在暗地里使用这种刑罚。」 「对于不是他亲手制作的美人皮,夏侯尊都是不会去看的,更认为他们玷污了美人皮的艺术,知道有谁悄悄制作美人皮,他都会生气大怒,给他们惩罚。」 我吞了吞口水:「什么惩罚?」 夏侯冽觑了我一眼,「能有什么惩罚,地位小的被罢职流放,地位高点的就打压一番。」 「皇上……不管的吗?」我问道。 夏侯冽反问:「为什么要管?」 「动用私刑本来就不对,夏侯尊也被父皇惩罚过,所以后来才不再制作美人皮。」 我垂了垂眸,这样来说,周大人动用私行制作美人皮而死,的确是最不触怒三皇子的一种方法,只是---- 「殉情而死,这个理由,三皇子会相信?」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夏侯冽语气淡漠:「他必须得相信,我最喜欢的姑娘都被他抢走了,我把他得力手下给杀了,一报还一报,他绝对不会继续追究下去。」 我怔怔地看着夏侯冽,这个男人,把所有的一切都算准了…… 匆匆收拾一番回到了虞美人里,我就接到了阿娘的传唤,没来得及回李园,就被她身边的丫鬟给带去了冷心楼。 途中遇到了其它园的奴僕,我忽然停了下来叫他们给主子带句话。 冷心楼内,阿娘坐在主位上,看我进来,就将手中的茶杯给摔在了地上。 「砰!」的一声,让我眼皮一跳。 阿娘冷冷地盯着我:「媚烟,你可知罪?」 我朝阿娘福了福身:「媚烟不知道阿娘在说些什么。」 「砰!」阿娘又怒气十足地拍了拍桌子,恨铁不成钢地说: 「媚烟,你怎么这般想不开,就算你不想要做公孙公子的妾侍,也好过当着所有人的面跪在五皇子面前自愿为奴啊!」 「秋月回来都跟我说了,你昨晚把身子贴在五皇子面前当众脱下了衣服,硬是说要成为五皇子的人,惹得五皇子大怒,徒徒让别人看了笑话,虞美人的名声都被你败坏了!」 我眉头一皱,刚要解释,哪知阿娘却不给我解释的机会,高声道:「来人!把媚烟拖出去打五十大板!」
第64章 死里逃生 我心重重一跳,阿娘是故意不让我解释的,她想要惩罚我! 她为什么要惩罚我……哦,是了,因为我成了五皇子的人,而没成了公孙晧的人,她不甘心了,她生气了…… 我剎那间将一切都想明白,眼睛一瞪大喊:「阿娘,媚烟冤枉啊,媚烟没有----」 阿娘眉头一竖,「砰!」地一声拍了拍桌子打断我的话,怒道:「还不快把她的嘴巴给捂住,一群废物,养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围住我的奴僕吓得一个激灵,赶紧拿住白布往我嘴里塞。 我拼命反抗,「阿娘,您误会媚烟了,媚烟没有唔!唔!」我的嘴巴被人给捂住,阿娘完全没有给我解释的机会。 不,她不是没有给我解释的机会,她是根本就不会听我的解释。 南萱,流莺,南萱,流莺……这两人昔日的爱恨情仇又在我脑海中浮现,阿娘是恨的,她很南萱,也恨我! 自从知道公孙晧喜欢我,她就一直想把我弄进公孙府里去,见弄不了我进去,她甚至还想过要杀死我! 她一定知道昨天发生的事情了,知道我已经是五皇子的人了…… 她恨,她恨不能看见我抬进公孙府里的场景,恨不能看见我和公孙晧兄妹乱伦,恨以后我有五皇子这座靠山,我就会脱离她的手掌心! 我脑海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心脏重重一跳,反抗的动作一时之间都有些僵住。 丫鬟奴僕趁机压着我,把我按到了木板上,用绳子把我双手双腿都绑了起来,让我无法挣扎。 新来的啊大啊二一人手里拿着一支长长的板子,目露寒光的看着我。 我摇着头。想要逃,但全身已经束缚住,根本就逃不出去。 阿娘从冷心楼里走了出来,盯着我狠戾道:「五十大板,给我一板子一板子的打,一板都少不了!」 头顶太阳高悬,我身体却泛起了一股冷冽的寒意,骨头冒出了一股嗜血的痒,我猜对了,阿娘今日,根本就没想着要我活下来! 我已经是五皇子的人了,稍微运作一番,我就能依靠五皇子脱离阿娘的虞美人。 阿娘恨我,阿娘不甘心,只有今日,我刚回来趁所有事情都没传开时,她才能除掉我而不受任何责罚! 事后我死了,五皇子询问起来,阿娘大可说一句什么都不知道,媚烟也没解释,轻飘飘的推卸了责任。 「啪、啪……」长长的板子毫不留情地拍打在我身上,带起一股火辣辣的疼。 真是疼啊,肌肤仿佛都要裂开了一样……我一闭上眼睛,就闪过四年前红芍和冬雪被打板子而死的场景。 她们后背的肌肤鲜血淋漓,被打的皮开肉裂,连里面的骨头仿佛都依稀可见……不! 我睁开眼睛,不,我不甘心……我好不容易活到现在,我不甘心就这么死去…… 板子继续拍打在我身上,我痛的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了,仅仅只是拍打了几下,我就感觉身体承受不了,尖锐的痛苦让我恨不得现在就晕过去。 我狠狠握紧了手,深唿吸让自己保持清明,我要瞪大眼睛看着,看阿娘今日绝对杀不死我! 「阿娘,三思啊!求您不要罚媚烟呢,阿娘!」一道急促的声音忽然传来,是春花,春花赶来了。 阿娘觑了春花一眼,没有说话,阿大阿二见此,继续打。 春花一脸焦急地看着我,又看了看阿娘,咬了咬牙,一把跪在了阿娘面前替我求情。 「阿娘,求您了,别打媚烟了,媚烟身子会受不住的,求您了……」 阿娘还是无动于衷,春花又看了看我,脸上闪过一抹急色,给阿娘磕起了头来,「阿娘,求您放过媚烟吧,求您放过媚烟……」 阿娘冷漠地看着春花磕头,待春花头被磕红的时候,阿娘才伸手扶起了她,缓缓道: 「春花,你肚子怀有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把孩子给弄没了,这可不关阿娘的事了!」 春花脸色微变,忽然安静了下来,周围只迴荡着我被拍打板子的声音。 夏竹这时候也赶来了,她一看见我,连忙在阿娘身边跪了下来,「阿娘,求您放过媚烟吧!」 夏竹更害怕我被阿娘打死,她也给阿娘磕头了。 阿娘同时扶起了她,向她重复跟春花之前说的话。 夏竹脸色变得有些苍白,我强忍着痛楚抬起头盯着夏竹,与她的眼神对视。 我在赌,赌夏竹相信身体里有只蛊虫,赌她一定会救我! 夏竹目光闪烁不定,我忽然用力闷哼了一声,头无力地向下垂去。 夏竹吓得身子一个抖索,阿娘扫了夏竹和春花一眼,冷漠道:「还不赶快离开,万一惊着你们,你们肚子里的孩子有个闪失,阿娘可负担不起。」 春花有些犹豫,她看了看夏竹,夏竹脸色变化不定,我这时又发出一声闷哼,疼啊,真是疼啊…… 疼的我用手使劲划着名木板,木板被我指甲弄的阵阵撕拉响。 这下春花听了,身子也瑟瑟发抖了起来,「阿、阿娘,您就饶了媚烟吧,媚烟身子弱,受、受不住的……」 我听见春花又替我求情的声音,说来还真可笑,没想一直替我求情的,是从小到大都不对盘的春花。 阿娘愠怒道:「你们全都给我下去!今天别想媚烟能免去惩----」 阿娘声音忽然哑然截止,我吃力地抬头一看,是夏竹,夏竹终于有了动作。 她再次跪在了阿娘面前,将头髮后的金簪拔出来拿在手里,用手抵着肚子,威胁道:「阿娘,求您放过媚烟,若、若您不放过媚烟,我、我就……」 阿娘看见,气的身子直抖。用手指着夏竹,「你竟然威胁我?」 春花咬了咬牙,也学夏竹的样子跪了下来,用金簪抵着自己的肚子:「求阿娘放过媚烟!求阿娘成全!」 阿娘退后了几步,气极反笑:「好、很好!一个两个长大了,都敢反了!连阿娘的话也不听了!」 「今日,我就要媚烟死,你们谁也救不了她!」阿娘也摞下了狠话。 夏竹心里一急,手上一用力,腹部就被她划开了一道血线,她大喊:「求阿娘成全,放过媚烟!」 春花深吸一口气,看样子也是要学夏竹那样在肚皮上划开一刀口子,阿娘的手忽然拉住了她。 阿娘阴冷的看着夏竹和春花,森然道:「好,很好!你们够狠,你们比阿娘想像中的还要狠!我成全你们,今日就饶媚烟一命,来日你们莫要后悔!」 阿娘话一出口,啊大啊二的板子也应声而止。 我被春花和夏竹解开了绳子,一旁的丫鬟把我搀扶了起来,我的腿已经站不直了,手一摸后背全是一片鲜血,疼的我倒抽几口凉气。 可能是我面色太过苍白难看,吓到了春花和夏竹,她们赶紧让男僕被我回李园。 春花道:「媚烟,你好好休息,不要让背部的伤口开裂了,我给你请大夫去。」 夏竹赶紧点头附和,两个人在此时都放下了成见。 我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奴僕稳稳地把我背走,途中经过一处偏僻的小角落,我看见了秋月。 秋月一直站在拐角处,目光冰冷的看着我,眸底全是仇恨。 我「呵」了一声,这一声似是牵扯到了我的伤口,让我疼的又抽了几口凉气。 不一会儿,我就与秋月擦肩而过。 我回到了李园,成沁一看见我背部的伤口立刻就哭了出来,她不敢碰我,只敢站在床边细细啜泣。 还是嬷嬷率先反应过来,嬷嬷赶紧让成沁去拿一壶烈酒,再让成沁去找伤药。 成沁赶紧找了一壶酒,只是伤药却只找到了一点,前段时间成沁摔跤了,把伤药都用的差不多了,结果又忘了去採买。 成沁手里拿着一小瓶伤药,又是哭又是自责,一直都在说对不起我。 我扯了扯嘴角,虚弱道:「成沁,不关你的事情,我也想不到一回来就会被阿娘打的这么重,这是人祸,我们都预料不到。」 我唤成沁把烈酒倒在我的后背给我消毒,成沁哆嗦着拿起酒,有些害怕,不敢倒太多,只敢一点一点的倒,疼的我龇牙咧嘴。 嬷嬷拿了铜盆装好水走进来,见成沁这样,立刻把酒拿了过来,朝着我的背狠狠一泼---- 「嘶----」我倒抽了一口凉气,疼,实在是太疼了,仿佛有刀子往我骨头里刮着那样,犹如凌迟! 成沁在一旁哭道:「小姐,你疼就叫出来吧,别咬着嘴巴啊,叫出来就不疼了……」 我松开了唇,低头往被子狠狠一咬,眼睛瞪大,承受着这痛苦。 我不会叫出来的,我要看着,我要记着,今日阿娘付诸在我身上的所有疼痛,我以后全都会一一奉还! 烈酒消了毒之后,嬷嬷拿起仅有的伤药先把我最烂的部位给上了。 一顿忙活下来,已是中午时分。 南嬷嬷道:「成沁,小姐伤着了,肯定得食补,你快去给小姐做顿好吃的。」 成沁这才回神,连忙道:「我现在就去膳房催催丫鬟!」 李园的丫鬟之前经过瘟疫,死的死。伤的伤,除了跟在嬷嬷身边的书雅,只剩下一位丫鬟还在膳房工作。 等成沁离开了,嬷嬷把门给锁上后,走向我凝重道:「小姐,你不是说夏竹和春花小姐去叫大夫了吗,怎么这大夫----」 我冷冷一笑,眸底一片凉薄:「都已经这个时辰了,大夫还不来,那就是不来了。」 我伤的这么严重,春花和夏竹第一时间肯定是去找虞美人的大夫,但虞美人的大夫听命阿娘。 不用想也知道,阿娘拦着不让大夫来看我。 看来阿娘是下定决心要把我往死里整! 嬷嬷听懂了我的话,眉头紧皱担忧道:「小姐,你这背上的皮肤都烂了,要是处理不好,伤口就会破烂发脓,很有可能会引起高热,这大夫是一定要看的。」 「阿娘想要我死,她是绝对不会让我看见大夫的,嬷嬷。你以前学过一点医术,你来帮我处理!」我咬牙道。 嬷嬷犹豫片刻,脸上一定,打开门给我去找裹布了。 嬷嬷不是大夫,她处理起来肯定不会比大夫好,但我也没办法,不处理,难道要等着伤口溃烂发烧吗…… 背上的疼痛一波又一波地传来,我额头不断留着汗,感觉就快痛晕了去。 「砰!」门这时被打了开来,我以为是嬷嬷回来了,小声唤了句让嬷嬷拿水给我喝。 然而没有丝毫动静。 我眉头一皱,转头一看,瞳孔一缩,是秋月! 秋月缓缓地像我走来,她还是昨天那身舞娘装扮,飘然若仙的流云髻,额头画的鲜红花钿妖媚动人。 只是秋月此时脸色一片阴沉,嘴角白的有些发黑,配合着这身装扮,怎么看怎么都有种索命罗剎的感觉。 我心骤然一跳。全身都紧绷了起来,伤口处陡然传来一波痛感,让我恨不得晕了过去。 我狠狠握拳,强忍着痛苦平静地问道:「秋月,你是来看我的吗?」 秋月脚步一顿,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忽然呵呵的笑了,「看你?你想多了,我是来取你命的!」 话一说完,她就抬起了手,将藏在衣袖里的匕首给亮了出来。 我深吸几口气,声音干涩:「秋月,你冷静点,我已经成这样子了,不会威胁到你的。」 「你已经威胁到了!」秋月大吼,手中的匕首直直冲向我,歇斯底里道:「媚烟,五皇子是我的,就算你把身子给他了,也别想跟他在一起!」 我心高悬,紧张道:「秋月。我没和五皇子在一起,我都成这个样子了,他不会要我的!」 我的话让秋月动作顿了顿,她歪着脑袋打量着我道:「你现在看起来的确很惨,但身子一养好,你就能像过去那样勾引人了。」 我动了动嘴,秋月没给我开口的机会,直接把匕首贴在了我的脸上:「其实我是想要毁你容的,但阿娘不是说了嘛,男人贪恋的还是一个女人的身子。」 「毁了容也不会影响到你的身子,所以我还是杀了你吧?」她边说,匕首就往下滑,滑到了我的脖子里。 我唿吸急促,不管身体疼痛努力往后缩。 我要自救,我得想办法自救! 脑海灵光一闪,我声音转冷道:「秋月,要是你真杀了我,五皇子永远都不会跟你在一起了!」 秋月表情有些扭曲,这次,她把我的头狠狠压着,匕首再次抵向了我的脖子。 「你说谎。你死了,我和五皇子就不会有障碍了,他不会留恋你的身子,也不会把我的爱分给你,你更加威胁不到我的地位!」 我忽然笑了,尖锐的匕首划破了我一点肌肤,划出一道血线。 我发现秋月的手颤抖了起来,身子还往后退了几步。 呵呵……我笑的更加欢了,笑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秋月紧紧握着匕首,对着我的脑袋,厉声道:「你在笑什么,你都要死了,你应该哭,应该跪下来求我!」 我笑个不停,边笑边说:「秋月,我是在笑你无知啊,可怜啊,五皇子真是可怜啊!」 「可怜他为民为国了一生,镇守边疆守护家国,而他心爱之人,竟然拿起了刀做一个杀人犯!」 秋月神情一怔。 我眼中光芒一闪,继续高声道:「秋月,五皇子以前任巡抚,审查判案没有冤枉过一个好人,手里惩治的都是害国害民的罪犯,一生清白!而你,身为他心悦之人,竟然要知法犯法去杀人?!」 「若是五皇子知道,他该怎么伤心,怎么悔恨!」 秋月怔怔摇头,喃喃道:「不会的,五皇子不会这么对我……」 「杀人,就得偿命。」我冷笑道,「我死在虞美人里,阿娘绝对会去报案,五皇子聪明绝顶,你别想着能瞒过去!」 秋月的思绪已经动摇了,她不停摇头,我抓准机会,不停说五皇子有多好有多好,最后更是说如果杀了我,秋月就配不上他! 「哐!」秋月手中的匕首掉落在地,她看着匕首,神志都有些不清了:「他会恨我,不,不会恨我,会恨我……」 我心一松,这下才敢喘几口气,哪知下一秒,秋月又把匕首拿在手中朝我吼道:「媚烟,你别想狡辩,你今日必须死!」 躲不过去!我眼里瞳孔一缩,只能把头微微一偏。 「砰!」 秋月太过害怕了,准头不好,匕首插在了我的床边。 正当她要拔出匕首再次杀我时,门口处忽然发出一声重响,「哐当!」一声,门就打开来了。 春花走进来,眉头一皱,厉声道:「秋月,你在做什么?!」 果然,第一次杀人都是会害怕的,秋月没有第一时间了结我,她已经开始害怕了,后面春花一进来,她直接吓得坐在床边一动不动。 春花走到秋月面前,当着她的面把匕首拔出来,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秋月这才恍惚回神,尖叫道:「把匕首给我,我要杀了媚烟!」 「杀什么杀,你是不是疯了!」春花重重地扇了秋月一巴掌,外面的奴僕立刻冲进来把秋月给制住。 「秋月小姐发病魔怔了,赶紧把她送回秋园去,记得把阿娘也通知上,让阿娘明明白白清楚整件事。」 春花下令道,很快就将这片乱局给清理了。 我默默地看着这一幕,等房间内没人时,我真诚地对春花说了声谢谢。 四年,时事过迁,当年水火不相容的仇人,今日却把我的命给救下。 春花摇了摇头,双手环胸,语气一如既往的傲慢: 「媚烟,你不用谢我。我只是还了你的恩情罢了,上次要不是你故意把洛公子给引来虞美人,又点出我被拶指的事,我也不会如此顺利的怀上。」 我听着有些懵,故意引来洛公子? 我仔细想了想当日的情况,能肯定洛公子绝对不是我引来的,这其中一定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我不动声色地说道:「就算这样,我也要谢谢你。」 春花摆了摆手,「我这个人恩怨分明,谁对我有恩,谁对我有仇,我全都记在心里,这次我还了你的恩情,下次你在发生什么事情,我也不会来救你。」 我摇了摇头:「春花,救命之恩不是这么算的,这次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下次你遇到了什么事情,需要的话尽管来找我,没准----」 我话一顿,「我们还能成为好朋友。」 我抬头看着她。她也抬头看着我,两人都有些怔然。 半晌,春花回过神来,别过头去别扭道:「什么朋友,我才不会跟你这种害死啊大啊二的人做朋友。」 我笑着道:「第一,啊大啊二不是我害死的,四年了,你早该想明白了;第二,如果啊大啊二真是被我害死的,你应该感谢我才是。」 「如果啊大啊二没死,现在你还能跟洛公子在一起吗?」我反问。 春花脸色微微不自然,换了一个话题说:「对了,今日早上夏竹为什么会替你求情?」 她探究的目光看向我,「夏竹什么时候跟你关系这么好了,竟然捨得在肚皮上划一口子,谁不知道她最护着怀中的孩子。」 我淡淡道:「同是虞美人里的姐妹,互相帮助不是很正常吗,要是今日被打的人换成我们当中的其他人,我也拼命把她的命救下来的。」 春花又问了几个问题,都被我挡了回去,她见询问无果。留了一些伤药给我就走了。 我和她都很默契的没有提起请大夫的事。 阿娘不想让我活下去,已经成了虞美人所有姑娘心照不宣的秘密了。 春花一走,成沁和嬷嬷也走了进来,我细细一瞧,发现她们两人脸上都有青紫的伤痕。 我心中升腾起了一股怒火,克制道:「谁干的?」 成沁一个哆嗦的跪在了地上,「是、是秋月小姐,我回来的时候,发现秋月小姐的奴僕都围着李园,我不小心也被她们抓了去。」 南嬷嬷也跪下来道:「都怪奴婢,如果奴婢逃得快一点找到春花小姐,小姐的脖子上也不会添一道伤口了。」 原来是南嬷嬷跑去找的春花,我伸手摸了摸脖子,这点小伤口,跟背部的伤口完全不值一提。 南嬷嬷把春花留下来的上药全都打开检查,先是就着手涂了一遍,见没有什么事,又抱入了一只动物让它吃了一遍。 半个时辰后,动物没事,嬷嬷才将药往我伤口上涂抹。 抹伤口的时候,膳房的丫鬟也把午膳给端来了。成沁有样学样,自己先尝一遍,见没有事情,才肯给我吃了。 现在李园因为我,不得不风声鹤唳起来,只需要一个小小的闪失,就能要了我的命。 半夜,我有些高热了起来,成沁一直在我床边守着,见我有些不对赶紧去唤嬷嬷。 成沁离开时,我迷迷煳煳感觉有道黑影从面前闪过,不一会儿,我的唇边就塞来了一颗药,我下意识的嘴巴一张,把药吃了进去。 夏侯冽低沉性感的声音响起:「好好睡一觉,第二日醒来一切无事。」 我莫名心里一暖,人受伤时都是最脆弱的时候,真没想到夏侯冽会过来看我,还给我带药了。 我手指微动,想要伸手去摸摸他,夏侯冽主动把手伸过来牵起我的手。「睡吧,你什么事都不会有。」 这话语带着一股心安的力量,我眼睛一闭,很快就睡了过去。 第二日醒来,我感觉脑袋一阵轻松。 抬头一看,成沁和嬷嬷都守在床边打着盹,眼底一阵青色,看上去是累及了。 我原本想要让她们多睡一会儿,不出声惊醒她们,哪知成沁打着盹头一低,头抬起来时下意识扫了我一眼,愣了会儿就叫道:「小姐醒来了!」 嬷嬷也被唤醒了过来,立刻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对比着自己的额头,喃喃道:「老天保佑,小姐,你的烧终于退了。」 我对夏侯冽走后的一切完全没有印象,迷煳道:「我昨晚发了很厉害的高热吗?」 成沁赶紧点头,现在想起仍心有余悸:「何止是厉害啊,小姐全身都烫的吓人,我怀疑把鸡蛋放在你额头上。鸡蛋都能煮熟!」 我扯了扯嘴角,是么……昨晚我睡得还挺舒服的啊…… 嬷嬷打断了成沁的碎碎念,让成沁给我准备吃食,她则打水给我洗漱。 洗漱完,嬷嬷又把衣服剪下来给我擦身子,现在我连动都动不了,更何况是洗澡穿衣服。 擦好身子后,嬷嬷又重新把我的衣服用针线缝起来。 很快,成沁端着粥回来了。 嬷嬷接过粥,细心地餵着我喝,成沁则在耳边跟我说起早上听到的事。 她略有些羡慕地说道:「小姐,今日早上虞美人都传遍了,秋月小姐能被抬进三皇子府里呢!」 我动作一顿,继续喝着粥。 成沁道:「早上一大早,三皇子就来虞美人里找上阿娘了,三皇子说秋月既然是他的人了,他很快就会把秋月抬进府里,命阿娘好生养着秋月。」 「真想不到那三皇子竟然对秋月这么好,成沁一直以为皇家的人都是很无情的。」 南嬷嬷眉头一竖,「成沁,小声点。要是被人听到你议论皇家,拉出去砍头都不为过!」 成沁缩了缩脖子:「嬷嬷放心,我只跟你们说,在别人面前我都是守口如瓶的。」 成沁还真是这样,我也是因为她不在别人面前随便乱说,才一直留着她的。 我喝完了粥,慢慢道:「秋月挺有福气的。」 成沁赶紧点头:「是啊,之前还传闻被五皇子看中,没成想一场寿宴下来,她就傍上了三皇子。」 她这话提醒了我一件事,前日寿宴上发生的事情我并没跟她们说,还是得先跟她们说说,免得被旁人传了假消息。 我道:「其实,那日寿辰之上,我也傍上了五皇----」 「媚烟可在,我过来看一看你!」屋外一阵和善的声音打断了我说的话,我心一跳,赶紧让成沁和嬷嬷过去开门 门一打开,三皇子就跨步走了进来,嬷嬷见多识广,猜测出了男子的身份。吓得赶紧跪在地上拜见三皇子,成沁有样学样。 「哈哈,无须多礼,我听闻媚烟你卧床养伤,今日顺道过来瞧瞧。」 我双手一撑,努力直起身子,打算给三皇子拜礼。 三皇子笑眯眯地把手按在了我的肩上,我被按回了床上,他笑道:「伤势竟然这么重,就不用拜礼了,免得五弟问起来,要怪罪我了。」 我心一凛,三皇子把秋月抬进府里,我能明白。 只要三皇子想要羞辱夏侯冽,他就一定会把秋月弄进府里,还会特意在夏侯冽面前带着秋月,装作恩爱的样子。 但他来看我是什么意思?难道只是我的身子给夏侯冽了?不,三皇子来看我的目的绝对不简单。 我虚弱一笑,道:「三皇子说笑了,媚烟何德何能,能够得到五皇子的厚爱,就算他问,也只会问秋月啊。」 阿娘和秋月就跟在三皇子的后面,听到我这话,都不由脸色一变。 阿娘讪讪一笑,走到三皇子身边正要说些什么,三皇子一个眼神扫过去,阿娘立刻噤声。 三皇子对着我温和道:「媚烟说笑了,五弟一直薄情寡慾,在宫中就鲜少有女子能吸引住他的目光,他能让你近身,算是对你看中了。」 我心砰砰直跳,兜来兜去还是跟夏侯冽有关。 我垂眸道:「媚烟只是有幸罢了,五皇子心中一直想念的都是秋月,就连在昨晚,他唤的都是秋月妹妹的名字。」 三皇子眉头一挑:「真有此事?」 我抬起眼睛看着他,哀怨道:「媚烟为何要骗三皇子?」 眼角的余光瞄向秋月,她的嘴角止不住的翘起,心中指不定有多欢喜。 三皇子细细打量了我一眼,弯弯的眼睛一阵闪烁,这让我想起了周大人,我身子不由瑟瑟一抖。 三皇子见此,把按在我肩膀上的手给放开,道:「不管怎么说,你都是五弟的人了,好好养伤,受了什么委屈,找我或者找五弟都行,我们都会为你做主的。」 我心一松,三皇子这一关算是过去了,他还帮我警告了阿娘。 稍稍一想,我就回过味来,也是,我好说歹说都是被皇家睡过的人,阿娘直接惩罚我,这可丢了皇家的脸面! 我抬起头感激地看了三皇子一眼,三皇子微微颔首,脸上的表情更加满意了。 「我这里还有些御赐的伤药,等下回到府中命人给你拿来。」 我感动的泪眼朦胧,微微有些哽咽道:「谢谢三皇子,媚烟感激不尽。」 三皇子又重复地说了句:「你好歹是五弟的人,以后受了什么委屈,找我或者五弟都行!」 我赶紧点了点头。 三皇子站了起来,转身就要离开时,我忽然瞄到了阿娘看向我的阴冷目光,脑中灵光一闪,我立刻拉住了三皇子,啜泣道: 「求三皇子为我做主!媚烟不想要待在虞美人里,阿娘会打死媚烟的,媚烟活不下来……」 三皇子有些惊讶,随后眉头一皱,看向阿娘道:「可有此事?」 阿娘赶紧跪在了地上,「三皇子明鑑,我绝无害媚烟之心啊!」 我抽噎着,断断续续地把昨天早上发生的一切都告诉给了三皇子听。 三皇子一听完,锐利的目光射向了阿娘,阿娘死咬着说她什么都不知道这点,哭得痛哭流涕,那哭声真是比窦娥还冤。 比哭,谁不会啊? 我拉扯着三皇子,背部的伤口一阵扯动,包裹着背的白布就渗出了血来,一团团的血色,令人看着触目惊心。 三皇子连忙叫人去请大夫。然后把我安抚:「放心,我一定会为你做主的,你是五弟的女人,谁都不敢碰你!」 他转头看了阿娘一眼,继续道:「虞美人你很快就会离开的,我会叫五弟尽快把你抬进府。」 得来全不费工夫,我几乎想仰天大笑三声! 夏侯冽说过,他不会帮我,我一直都记在心中。 就算我设下陷阱让他要了我,他也不会主动提起抬我进府的事情,但现在,有人帮我提了。 内心喜悦,但我面上却是哭道:「三皇子,五皇子不喜欢我,他不会抬我进府的,他喜欢的是秋月,昨晚他把我错认成秋月了,才会要了我,呜!」 三皇子笑呵呵道:「媚烟,无需多想,秋月现在是我的人了。五弟不会在来找她的,我看你就挺好的,五弟也会喜欢你,放心吧。」 秋月咬着唇,一脸恨意的看着我,眼中也噙着抹泪。 恨我又怎么样,在三皇子面前,她乖的就像是只不会说话的兔子,再怎么不甘,都只能默默承受着一切。 大夫这时也赶到了,三皇子干脆坐在一旁等着大夫诊断,这期间阿娘一直跪下跟三皇子求饶,但三皇子从来未搭理过她。 后来阿娘一咬牙,干脆给三皇子磕头! 「砰砰砰……」的磕头声传来,就如一阵舒服动听的乐音,让我感觉畅快无比。 第一次,这是从小到大第一次,我让阿娘吃了这么大的亏。 以后,我绝对会让阿娘后悔,后悔那天没把我给打死! 秋月好几次上前走了几步,想把阿娘扶起来。结果都被三皇子问话给打岔了,聊着聊着,秋月也反应过来,低着头不敢看阿娘一眼。 阿娘磕的头都破皮流血了,三皇子这才叫人把她扶起来,但仍是一句话也不说。 大夫看诊完,三皇子听了之后连忙让大夫写下药材,笑眯眯地跟我说这些药材他来出。 三皇子走时,阿娘和秋月都出去送了,我再次看向了阿娘的目光,阿娘也正一脸冷漠地盯着我。 朱唇轻启,眼尾轻挑,我对她得意一笑,阿娘的脸瞬间扭曲了起来,却又不得不压着跟三皇子一同出去。 三皇子一走,成沁和嬷嬷赶紧走到我面前担忧地看着我,目光透着疑惑。 成沁问道:「小姐,你----」 我嘆了口气,「还记得三皇子来时我对你们说的那句话吗,我正想跟你们说,昨晚寿宴上。我也傍上了五皇子。」 成沁眉开眼笑:「小姐,五皇子好啊,武是神勇大将军,文是断案证清白太守,文武双全,小姐要是能被抬进五皇子府,绝对会幸福的。」 我惆怅一笑,没有说话。 倒是嬷嬷拉着成沁的手说了一会儿话,耳提毙命的教训,抬进府当小妾哪里都一样,上有主母压着,下有下人怠慢,得不到宠爱的,就等着老死在后院吧。 嬷嬷教训成沁:「我们这些当奴才,要小心谨慎做事,不要让主子被人陷害了,别连累了主子。」 成沁连忙点头,再三保证以后一定会说话小心,做事谨慎。 三皇子很快就命人送来了药材,嬷嬷与成沁刚聊完,李园外就有人叫唤了。 看着那堆贵重的人参、首乌、鹿茸等药材。嬷嬷抬头询问我要不要用? 我盯着这堆药材半晌,细细想着三皇子这个人,忽然笑了笑,想到了一件趣事。 前晚三皇子才逼迫夏侯冽不能在外养妾侍,因为皇上给他下旨要完婚,今日,他就把前晚说的话忘了,向我保证一定会让夏侯冽抬我进府。 皇家的威严啊,在他嘴里怎么就变得这么可笑呢…… 我恍然回神,看向嬷嬷道:「用吧,三皇子没必要下毒害我。」 他还指望留着我,来膈应夏侯冽呢。 早上三皇子来了,结果下午轮到夏侯冽来了。 我躺在床上,看着面前那位向我道歉的秋月,忽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秋月主动跪在了我面前,一脸诚恳道:「媚烟姐,请你原来秋月的不懂事,秋月昨晚是太过激动了,才会想魔怔了。」 我觑了眼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夏侯冽,心里闪过千般心思,面上淡淡道:「都是姐妹,秋月,我不会怪你的。」 秋月摇了摇头,牵起了我的手道:「媚烟姐,我知道你心中肯定还在怪我。」 她从怀里拿出昨晚弄伤了我的那把匕首,放入了我手中,「来,昨天我让你脖子受伤了,今天你也让我脖子受伤吧,这样我才认为你肯原谅我。」 我怔怔地看着手里的匕首,在仔细看了看秋月,秋月一脸祈求的看着我,仿佛我不往她脖子上划一刀,我就是坏人一样。 这太不正常了。
第65章 怀孕传闻 我摇头道:「秋月,不用了,我不生气,我已经原谅你了……」 「媚烟姐,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你要怎么样才肯原谅我,你说出来,秋月都会做到的。」秋月急了,干脆拿起匕首往自己的脖子上划了一口。 我看着她脖子的划口很大,不一会儿就流出了鲜红的血,血一滴一滴地落入到我的被子里,秋月往前凑过来,血甚至还滴到了我的眼睛上。 我的眼里全都变成了血色的红。 「媚烟姐,你现在肯原谅我了吗?」秋月再次问道。 我真觉得她疯了,上次春花在阿娘的逼迫下,不得不跪着求我施行拶刑。 而秋月今日在我面前为了求得我的原谅,竟然自残?! 不,她一定是像春花那样迫不得已的…… 我再次觑了眼作壁上观的夏侯冽,面上赶紧点头大声道:「秋月,我已经原谅你了,你快去止血吧!」 秋月闻言,也不用帕子遮着伤口,直接跑到夏侯冽面前,柔柔道:「五皇子,秋月已经取得媚烟姐的原谅呢,你现在原谅秋月吗?」 她脖子上流出的血仿佛不是血,不一会儿地板也染了一滩鲜红,夏侯冽久久没有回话,秋月就伸手拉扯着他,撒娇道: 「五皇子,你就原谅秋月嘛!」 就在我怀疑秋月会不会因此流血过多而亡时,夏侯冽终是点了点头。 夏侯冽伸手轻抚着秋月的长髮,眸子里的温柔仿佛是世上最狠毒的情蛊,让人一看就中了他的毒。 夏侯冽让秋月去赶快去包扎伤口,说他看到她流血心好疼,还说包扎完就在外面等他,他有些话要跟我说。 秋月踌躇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夏侯冽声音微冷的跟她说他要生气了。秋月这才赶紧跑出去。 门被秋月关上,夏侯冽这才看向我,「媚烟,前天晚上,我很抱歉。」 我眨了眨眼睛,夏侯冽竟然会对我说抱歉? 要不是我现在躺在床上动不了,我都想走过去摸摸他的头看一下他有没有发烧了。 在我胡思乱想间,夏侯冽再次开口:「媚烟,我不会喜欢你的,我的爱只给了秋月一个人。」 我这时也回过味来,有些哀怨地看着夏侯冽,弱弱道:「五皇子,媚烟哪点比不上秋月,为什么你不肯喜欢我,我已经是你的人了,媚烟会一心一意爱着你的。」 夏侯冽怔然片刻,嘆道:「对不起,媚烟,你很好,比我见过所有的红尘女子都要好,但我……已经中了一种名叫秋月的毒了,我的心都牵挂在她身上。」 中了秋月的毒?啧,男人说起虚伪的情话来真不要脸。 明明是秋月中了夏侯冽的毒,一颗心都扑在他身上,为他笑,为他悲,为他愿意去做任何事…… 我身子微抖,眼中噙着抹泪光,乞求道:「五皇子,媚烟会乖乖听你话的,你喜欢秋月什么,媚烟都能学,我会努力变成你所喜欢的样子……」 夏侯冽只道:「媚烟,对不起,今生今世,我只爱秋月一人。」 我再也忍不住啜泣道:「媚烟已经是你的人了,五皇子要怎么对媚烟,媚烟都无话可说,媚烟把一颗真心捧在你面前,你就看我一眼,你就看看我一眼不行吗?」 夏侯冽沉默半晌,只说了一句对不起。 我装作伤心的哭了,原本我以为哭的会很牵强,没想不用任何辅助,眼泪就簌簌的流了下来。 从细细啜泣变成了嚎啕大哭,仿佛要把这几日来所受的委屈和痛苦全都痛痛快快的哭了出来。 我边哭边骂道:「你走!我不要听这些,我恨你!既然你不喜欢我,为什么当日你要碰我身子毁我名誉,五皇子,我恨你……」 夏侯冽晦涩的眸中闪过一抹心疼,让我看着有些恍惚,想着他是真的替我心疼,还是假装在演戏。 五皇子艰涩开口:「媚烟,对不起,我答应过秋月,一生一世一双人,只为她。你放心,我会抬你进府,给你应该有的名誉,但我绝对不会碰你。」 我用力的哭着,泪水模煳了我的视线,真是糟糕……明明都知道是假的,怎么我的心忽然就疼了呢…… 我自嘲一笑,暗骂自己一句没出息,用手抹着泪角。 夏侯冽这时也转过身子把门打开,一打开,秋月就乳燕归巢般地扑向了夏侯冽。 她根本没有听夏侯冽的话去包扎伤口,而是随便用一块布压着伤口止血,我抬头扫去,秋月也是一脸泪光。 她痴痴地看向夏侯冽,就站在门口与他诉衷情:「五皇子,媚烟姐能为你做到的,秋月也一定会为你做的,你要我做什么,秋月就会去什么,一颗心都挂在你身上……」 我嘴角勾起一抹讽笑,夏侯冽成功了,他成功让一个女孩为他死心塌地。 夏侯冽将秋月抱在怀里,耳朵贴着她的脸不知说了些什么,秋月脸颊瞬间红润了起来,看向夏侯冽的目光饱含浓浓的情意,犹如在看着信仰那样。 夏侯冽带秋月离开时,秋月特意回头看了我一眼,我立刻收好表情一脸恨意地看着她。 秋月嘴角轻勾,对我无声地说道:媚烟,我赢了。 「呵……」我轻轻一笑,垂下的眸子满是凉薄。 我已经预料到秋月接下来的命运了,她会成为夏侯冽手中一把锋锐的刀,不顾性命地替他做事。 我自言自语道:「秋月,这是你的选择,怨不得谁。」 「吱----」门被推了开来,我抬头一看,成沁和嬷嬷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 我此时脸上满是泪痕,看样子伤心透顶,成沁悄声安慰我道:「小姐。你别哭啊,就算五皇子不喜欢你,但你还有我,还有嬷嬷啊。」 「我们都很喜欢小姐,小姐,你别伤心,大不了我们不进五皇子府了!」 成沁略有些笨拙地安慰我,还想要伸手轻拍着我,给我力量。 嬷嬷立刻把她的手给打了下来,谨慎道:「小姐现在身上有伤,任何一个小动作都会让她的伤口裂开,我们能不碰小姐就不碰小姐。」 成沁瑟缩了下脖子,连忙点了点头。 嬷嬷目光复杂地看着我,又道:「小姐,成沁说的对,你还有我们这群忠心耿耿的奴僕,你不是一个人,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啊,若是----」 她话一顿,小心翼翼地说:「若是五皇子不喜欢你,小姐不如进入五皇子府后,找一个错处让公孙小姐发卖你出去,出去之后,未尝不是另一片天地呢。」 我看见嬷嬷眼中的哀痛,忽然明白她为何会说这番话,她怕我想不开,和我的母亲南萱一样。 南萱爱了公孙诺一辈子,但公孙诺能给她的只是一个小妾身份,他们无法在外人面前诉说爱意,在府内更要守着府邸规矩。 就如南萱被主母找了个藉口打发了出去,公孙诺所能做的就是在边上默默看着…… 我在心底笑了笑,轻轻摇头,我怎么可能会成为南萱那种人呢……南萱忠于爱情,而我只是想要活下去,正大光明的活下去…… 「嬷嬷,我和我的母亲是不一样的。」我轻声道。 嬷嬷先是欣慰地点了点头:「小姐,你能想开就----」 忽然,她脸色一变,瞪大眼睛看着我:「小姐,你!」 我朝她点了点头,「嬷嬷,我全都知道了。」 嬷嬷立刻老泪纵横,跪在了地上朝我磕了磕头,一句话也没说。 我泪中带笑地看着她,让成沁把嬷嬷扶起来,我能明白嬷嬷激动的心情。 嬷嬷遵守主子的承诺不告诉我身世,无力地看着我在虞美人里为了活下去而挣扎,内心肯定也是饱受煎熬痛苦。 成沁不明所以,疑惑道:「小姐,你和嬷嬷是怎么了?」 嬷嬷摇了摇头,抹着泪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跟成沁说下次在跟她详说,随后看向我道:「小姐,你该换药了。」 我点了点头,成沁立刻拿来了面巾让我放进嘴里咬。 嬷嬷缓缓地解开白布,这几天我一直躺在床上没动,布和肉都黏在了一起,一拉扯着白布,肉也跟着撕了开来,痛的我直抽气。 刮皮抽筋的痛苦也莫过于是了。 就在我疼得两眼发晕的时候,嬷嬷把我口中的面巾给扯了下来,往我嘴里塞了一颗药,耳边传来的是她说这药功效的声音。 我还没听完,嬷嬷又撕了一块白布下来,我直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 再一次醒来,已是夜晚时分。 成沁和嬷嬷都靠在床上打着盹,我见到她们眼底浓浓的青色,便唤醒了她们,说感觉身体很好,让她们先去休息。 她们原本不肯,后来我放下了狠话,她们才肯从我房中离去。 我看着她们把门给关上,心里也松了口气,嬷嬷和成沁在这样熬下去,我的病还没好呢,估计她们也跟着病倒了。 待我想着心事的时。屋内忽然开了一扇窗户,夜晚的冷风也跟着吹了起来,吹着我的伤口处有些痒。 我动了动手指,想着能不能站起来关一下窗,结果腰间就就传来一阵剧痛,疼的我倒吸几口凉气。 下一秒,夏侯冽出现在了我面前。 他按住我的身子叫我不要动,亲自跑去关窗户。 我别过头去不肯看他,不一会儿,我的床前又出现了一团黑影,背部伤口忽然感觉有些痒,仿佛有东西在爬一样。 我往后一扫,原来是夏侯冽用手抚着我的伤口。 我有些不自在,动了动身子道:「别看了,丑死了,一团血淋淋的肉有什么好看的。」 为了能方便观察伤口,大夫特意说了上了药之后不能裹着白布,嬷嬷给我换好药之后就没裹上白布了。 夏侯冽估计是被吓到了,昨晚他给我送药的时候。我后背裹着白布,他也看不见我身体的状况。 夏侯冽没理会我,仍是固执地用手抚摸着我的伤口,他微凉的指尖所过之处,我都感觉仿佛有蚂蚁在爬那样,痒痒的。 正当我受不了要开口阻止时,夏侯冽先开口了:「这是谁弄的?」 他的话语里似是夹杂着一丝心疼。 我心底泛起了一抹异样,撇了撇嘴道:「明知故问,还能有谁,流莺呗。」 夏侯冽蹲下身子与我平视,那双晦暗的眸子此刻如黑琉璃那般好看,问道: 「你恨不恨?」 恨,我当然恨,我怎么可能不恨! 我咬着牙没有说话,夏侯冽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摸了摸我的脑袋,「要不要我帮你报仇吗?」 我愣了愣,「为什么?」 夏侯冽怎么会这么好心帮我……我下意识警惕了起来。 夏侯冽语气转冷,阴森道:「我都没捨得在你身上下这么重的刑。她倒好,直接把你差点弄成残废!」 「什么意思?」我赶紧问道。 夏侯冽道:「你不知道吗,你要是再晚一点救下来,腿就不能用了,下半身骨头都差点打断了。」 我倒吸一口凉气,我不知道,嬷嬷和成沁从来没与我说过这些。 每当我问起自己的病情时,嬷嬷和成沁都说只是些皮肉伤,很快就会好的。 怪不得……怪不得我这几天想要挪动一下身子都感觉下身剧痛,原来是差点要废掉了…… 我回过神来,定定地看着夏侯冽,声音嘶哑:「这个仇,我自己来报。」 夏侯冽与我注视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他伸出手抚摸着我的眉眼,语气难得的温柔: 「既然小猫要张开手中的爪子去挠别人了,我也不好阻止。」 我眨了眨眼睛,夏侯冽这是答应了? 我知道我现在的力量很渺小,根本动不了阿娘。但冤有头债有主,这是我自己的仇,我想要亲手去报,才好平息我心中浓烈的恨意! 沉默了半晌,我忽然开口:「我才不是小猫,我就算是,也是一只大猫。」 大猫在古代也叫老虎,猫太过软弱,我要成为一只虎,才能在这尔虞我诈的古代中混出一番名堂! 夏侯冽再一次笑了,捏了捏我的脸颊,我听到他说,他等着我成为大猫。 我也笑了起来,这应该算是我和夏侯冽从小到大相处最轻松的一次,我很喜欢这种感觉。 这晚上我问了夏侯冽很多问题,包括是三皇子的事情,夏侯冽有意培养我,对我问的问题都一一回答,甚至还反问了我一些问题。 我跟他探讨着思路。现代人的思维总能不经意间语出惊人,夏侯冽看向我的目光也越来越幽深。 我非常淡然地与他对望,我是故意说出那些令人眼前一亮的方法,为的就是引起夏侯冽的注意。 我一直都相信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恆的利益,想要夏侯冽一直不抛弃我,想要不走上秋月这条道路,我必须展现出更大的价值。 让夏侯冽捨不得抛弃我,并重用我。 这一晚上,我和他都非常有默契的没有提起秋月,秋月抬进三皇子府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其实我一早就知道秋月的命运,夏侯冽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掩饰对秋月的利用,我与他争吵过,妥协过,最后是冷漠的看着。 他从边疆回来就布置着这颗棋子,三皇子的出现让这颗棋子开始放光发热,想到这里,我心微微一凛,再一次感嘆夏侯冽玩弄人心的厉害。 身处局中,没准我也是被他所布置的一颗棋子。 夏侯冽见我出神,问我在想些什么,我非常自然将我想法告诉给他听,没有丝毫隐瞒。 为何要隐瞒呢,瞒着我只会每天都暗自猜测,喘喘不安,时刻担心自己会变成被他抛弃的棋子,还不如大大方方的亮出来,以退为进。 夏侯冽对我的坦白似乎很满意,他低低一笑,「媚烟,你是不一样的。」 我一直都不明白我到底什么地方不一样,问了夏侯冽好几次,夏侯冽都避而不答,要么就是答非所问,这让我有些气馁。 看着我这幅消沉的样子,夏侯冽给我抛出了一个引头:「等我认为你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媚烟,相信我,这一天很快就到了。」 我抿着唇,点了点头。 其实在我心中,我已经有了丝猜测了…… 第二日我一醒来,床边已没有夏侯冽的身影,我有些恍神地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 夏侯冽与我聊着聊着,忽然爬上了我的床学着我的样子躺在另一边,说我该休息了。 我说睡不着,他就哄着我睡觉,说不会离开我。 我心里才不屑被他哄着呢,他对秋月的手段对我没用,但我最后还是在夏侯冽低沉性感的声音中睡去了。 「小姐?小姐!」 我听到声音回过神来,成沁把屋内的门给推开,一脸兴奋地看向我道: 「小姐,今天一大早,三皇子和五皇子同时派人来虞美人里见阿娘了!」 我眼神一凝,心中已有了几分猜测,下一秒,成沁说的话就印证了我的猜想: 「小姐,我听人说,三皇子和五皇子是过来跟阿娘商量抬秋月和你进府日子!」 我嘴角一勾,反问道:「阿娘肯定是想要我们夏至在抬是不是?」 成沁眼底惊奇,道:「小姐,你是怎么知道的?阿娘的确是这么说。」 我笑了笑,没有说下去。 成沁也不细问,继续说道:「五皇子派来的人倒是没什么,但三皇子派来的人却不肯,说一个多月后他家主子就要回京了,等不了夏至。」 「三皇子的人这么一说,五皇子的人也想起来道,他的主子要回京城完婚,也等不了夏至,两位皇子的人一合计,都约定好一个月把你们抬入府中。」 我道:「阿娘一定笑的很开心。」 成沁眼睛发亮地看着我,连忙点头:「小姐你太神了,阿娘笑的真开心,她亲自送两位爷出了虞美人,遇见奴僕脸上都是带着笑的。别提有多亲切了。」 「一早上,虞美人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你和秋月小姐要抬进三皇子和五皇子府邸的事情。」 我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阿娘能不开心吗,那可是皇子,在未来还有可能成为皇上的存在,比着春花秋月攀上的明王世子不知高贵了几倍。 她不想开心,也得开心,还必须得开心到让所有虞美人里的奴僕都感觉她开心,这样才能不落人把柄。 阿娘表现的越开心,心里就越恨,我光是想着,就觉得心情畅快。 「媚烟,你在吗?」与成沁交谈间,一道声音从屋外传来,成沁走过去开门,发现是春花小姐来了。 春花一脸笑意地走进来,看着我道:「媚烟,真是没想到,我们当中竟然是你被五皇子抬进了府邸。」 不知想到了什么。春花忽然笑出了声,声音有些讽刺:「啧,可怜啊,一只小狗之前三天两头往五皇子府邸跑,结果落得个丧家之犬的名头。」 我平静道:「秋月也不错,那可是三皇子呢。」 春花嗤了一声,「谁不知道秋月一心想着五皇子啊,我就不信三皇子没有查出来,坊间早有传闻三皇子和五皇子不和,没准三皇子是想要抢走秋月,膈应一下五皇子呢?」 春花虽是猜测,但眼睛却一直盯着我,我立刻明白她在试探我,柔柔一笑道: 「我也不太清楚,秋月是我们当中年纪最小的,从小就活泼可爱,三皇子或许是看中她的性格呢。」 春花见我从这里得不出些什么,别过头去不屑地哼了一声:「她也就除了这点能值得炫耀了。」 秋月从小到大都不起眼,论跳舞没有春花好。论性格没有夏竹的温婉大气,论外貌更是比不上我。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被三皇子看中了要抬进府邸去,春花会来我这里说酸话也正常。 春花与我聊着聊着,忽然就拐到了夏竹身上,她看着我问道:「今日我一听到消息,就赶来你这边跟你祝贺了,不知夏竹会不会也过来?」 我心中警惕了起来,面上笑道:「这我哪知道啊?」 春花紧盯着我:「媚烟,上次要不是夏竹用金簪划破了肚子,你也不可能被救下来,夏竹对你这么好,一定也会过来跟你道喜是不是?」 这是逼着我承认我与夏竹的关系好? 还是想知道我是不是与夏竹达成了什么合作? 我淡淡道:「春花,我们同是虞美人里的姐妹,夏竹肯帮我很正常,你还记得四年前的冬雪吗?」 春花怔了怔,神情一片恍惚。 我见她被我转移了注意力,立刻道:「四年前的冬天,我们一起跪在娘面前替冬雪求情。当时我们把额头都磕肿了,就连你也放了狠话说没有冬雪也不活了。」 「正是因为我们同心协力地替冬雪求情,阿娘才肯放过冬雪。我们同是姐妹,夏竹想来也不愿意见我被活活打死,所以用肚子里的孩子来威胁阿娘吧。」 春花喃喃道:「可是四年前的冬雪,她最终还是去了……」 「但我没有去。」我缓缓道,「冬雪去了,四年后,同样的场景,你们成功把我救下来了。」 春花轻嘆了一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下去,我心稍稍一松,被我煳弄过去就好。 春花紧接着又提起了春日宴,说是半月后洛公子邀请她去参加,我想起昨晚夏侯冽昨晚跟我说起的事情,心思一动,道: 「我知道锦绣园那处地方赏花很好,坐落在湖上,风轻轻一吹湖面就碧波荡漾。风景自是不用说。我还听人说,在锦绣园里附近的湖里种了一朵美人花。」 春花立刻问道:「美人花是什么花?」 「美人花不起眼,只是它将花瓣盛开的时候,里面花蕊的形状远远看去就像一尊小美人,传闻看见小美人的有情人,都会一生一世一双人,白头到老,恩恩爱爱。」 春花听得心驰神往,抓着我的手道:「锦绣园是在什么地方?」 鱼儿上钩了,我不动声色地说道:「就在晋州三里屯的一处地方,这园子还算出名,你去打听下就知道了。」 「哦,对了,这美人花是我从杂书上看来的,说是上百年前就有一对情侣看了这美人花,幸福恩爱了一辈子。」 「我觉得有趣,特意去查了下,只是那里的人都没听过这种花,所以很有可能只是传闻。」 锦绣园当然不会有美人花。因为这美人花是我胡口乱诌编出来的。 春花眼眸一暗,但很快又打起精神道:「谢谢媚烟,这锦绣园听你这么一说还挺有趣的,春日宴上去看看也无妨。」 我含笑点头。 春花把手中的礼物放下,站起身刚要离去,忽然这时,夏竹也过来了。 「媚烟,你在吗?」夏竹在门外喊道。 春花亲自跑去给夏竹开的门,双手还胸傲慢道:「呦,我还以为你去了秋园,就再也不会过来李园了。」 夏竹下意识用手护着肚子,退了几步说道:「同样都是虞美人里的姐妹,我替秋月妹妹开心,也替媚烟妹妹开心。」 春花是打定主意不让夏竹进门了,继续道:「你真替秋月开心?那秋月还真看错你了,你身为她的闺中好友,竟然不明白她的心意……」 我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夏竹,稍稍一想。便猜出了几分,春花难道是不想让夏竹知道关于美人花的事情? 呵……我轻笑了一声,眸底一片凉薄。 一生一世一双人,白头到老,恩恩爱爱……呵,世间怎有怎么好的事情……自古男子皆薄情,三妻四妾,一生一世一双人只存在于传说中罢…… 我喊了夏竹好几声,春花这才不情不愿地放了夏竹进来。 夏竹一进来后连忙四处打量了一番,夏竹不傻,她不可能到现在都不明白,春花是故意拦着不让她进的。 打量无果,夏竹先是恭喜了我一番,然后试探地问道:「不知我来之前,春花妹妹和媚烟妹妹正在聊些什么呢?」 春花嘴角一撇,「没有聊什么,我只是在聊当日你以肚子里的孩子相逼,换了媚烟一条命之事。」 春花趁此问道:「夏竹你什么时候跟媚烟关系这么好了,为了她连孩子的命都可以豁出去?」 这问题问的既没情商又没智商。难道夏竹救了我还有错呢? 正当夏竹一脸尴尬支支吾吾地不知说些什么好时,我忽然笑眯眯道:「夏竹姐从小就对我好,媚烟一直都记在心里的,除了这件事外,我还提起了锦绣园美人花之事。」 春花连忙打岔,夏竹察觉不对,紧紧追问我什么锦绣园美人花。 我不顾春花对我使的眼色,一五一十将对春花说过的话说给了夏竹听,毫不意外见夏竹脸上闪过一抹喜色。 古代的女人吶……不得不说还真是个单纯的生物……传说传说,以讹传讹,怎么当得了真呢…… 不不不,应该是这一生一世一双人诱惑太大,才会让她们飞蛾扑火般的相信…… 夏竹将怀中拿着的盒子打了开来,说是祝我能被抬进五皇子府,要送我个礼物, 那是一串散发着异香的手串,夏竹亲自把手串拿出来给我带到了手上,道:「这珠手串是洛公子早年间从寺庙里给我带的,说有凝神静气,安眠之效。」 「你身子被那娘打的这么厉害,晚上肯定会痛的睡不着觉,希望这手串能让你睡个好觉。」 我笑着点了点头,把手串放在鼻尖一闻,一股浓浓的香味扑面而来,果然是很香,只是香味太浓了让我觉得有些噁心。 心中闪过这抹想法,下一秒,我的身体就起了反应,直接吐了出来! 春花和夏竹见此,皆不由退后了几步,一脸震惊。 成沁赶紧从屋外进来伺候我,等我弄好了,夏竹和秋月异口同声地向我告辞了。 离开前,她们都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我,我思来则去,什么都没推测出来,便索性抛在脑后。 连续好几天李园都有各种各样的人前来打扰,严重影响了我的休息,我干脆直接封了园子,等身体养好了才打开门。 不一会儿,半个月就过去了。 我的身子在嬷嬷和成沁的精心调理下,渐渐好了起来,能够下床走动了,只是这背后新长出来的皮肤所留下的疤,是怎么也去不掉了。 嬷嬷和成沁看着这疤连连嘆息,我看不到,只能用手去感受一下,什么都没感觉到,便也不觉得有多严重。 开园子的第一件事,就是让成沁连忙出去打听外面的新鲜事。 成沁很快回来了,倒豆子般说出了半月来发生的事情,其中最让我感兴趣的是秋月又一次成为风口浪尖的主角。 成沁道:「传言说秋月小姐天资绝色,双双迷倒了五皇子和三皇子,他们两人为了秋月都互相闹过好几次了。」 我好奇地问:「秋月都确定要被抬进三皇子府邸了,怎么还会迷倒五皇子?」 成沁看了我一眼,才说:「据说是因为五皇子总是三天两头跑来虞美人里找秋月小姐,所以才----」 嬷嬷拉了拉成沁的手,没让成沁继续说下去。 我眸子一暗,有些哀伤的说:「嬷嬷,我没事的,爱情对媚烟来说并不重要。」 做戏,自然就要做全套。 不是我信不过嬷嬷和成沁,只是一旦我被人发现对夏侯冽喜欢秋月这件事并不伤心,三皇子很有可能就会猜到秋月只是一个障眼法。 「还有一件事情,成沁不知道该不该说。」成沁犹犹豫豫地说。 我回过神来,拿起一杯茶喝了喝,悠悠道:「说吧,是什么事情?」 成沁咬了咬唇,特意瞄了我的肚子一眼,才道:「坊间还传闻,说是小姐您……您已经怀了五皇子的孩子了。」 「噗!」我口中的茶水立刻喷了出来,喷的成沁满脸都是。 嬷嬷立刻拿面巾递给成沁,成沁赶紧抹了抹脸,看向我紧张道:「小姐,你没有事吧?感觉肚子怎样样了,果然。成沁不该说这些扰了小姐您的……」 我有些无语地听着成沁的碎碎念,打断道:「成沁,我没怀有身孕。」 成沁话语一噎,反而劝我:「小姐,我知道五皇子不欢悦你,你很伤心,但你也不能拿肚子里的孩子出气啊。」 我:「……」 「我没有怀孕。」我深唿吸了几口气说道,见成沁又要说些什么,我抢先开口: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怀孕了?成沁,坊间的传闻都是不可信的。」 成沁欲言又止地看着我,连嬷嬷也是一脸复杂的表情。 我看向嬷嬷,嬷嬷这才开口:「小姐,难道你没发现,最近你总是嗜睡吗?而且还胃口大开,情绪也有些喜怒不定,最重要的是,你已经有一个月没来葵水了。」 我张了张嘴,有些不知从何解释。 嗜睡是因为春困,胃口大开是因为能下床走路了开心嘛。情绪喜怒不定则是我感觉自己就要来葵水了…… 至于这一月没来葵水,我这个月经歷了这么大的灾难,受了严重的惊吓,葵水晚来也是正常的。 只是这些,我该如何解释给嬷嬷和成沁听? 我之所以知道这些,完全是因为我有上一世的知识啊…… 我深吸一口气,最怕就是越解释越乱,「你们不用多想,我能很肯定的告诉你们,我绝对没有怀胎。」 嬷嬷和成沁一脸不信地看着我,我握了握手,反问:「我的身体我最清楚,有没有怀孕我怎么可能感觉不出来」 成沁和嬷嬷于是开始数落我日常生活中是有多粗心大意,有多忘性大……我听着听着,都觉得她们说的是另一个人…… 我被她们恼得烦了,连忙再三保证一定会照顾好身体,要是她们不放心,早上就去请个大夫来给我瞧瞧。 这样一说,成沁和嬷嬷才不在数落我。 夜晚。我待在房间里慢慢踱步,低头看了看肚子,越想越觉得自己不可能怀孕,阿娘刑罚打的这么重,要是真怀了,估计也被打消失了…… 我心中一定,反正明天大夫会还我一个清白。 刚一转身,我就看见了夏侯冽,我吓得腿都坐在了地上。 夏侯冽走到我面前,伸手将我扶起来,皱眉道:「都这么大的人,走路也不看着点。」 我瞪了他一眼,不服气道:「也不知道是谁总是喜欢忽然冒出来,把人吓一跳。」 夏侯冽轻哼了一声,直接把我抱起来放在了床上。 他今晚看上去心情很好,我在脑海里想了想,忽然想起今日会举行春日宴,眼睛一亮道: 「春日宴上,明洛是不是被春花和夏竹引去了锦绣园?」 夏侯冽嘴角轻勾。矜持地点了点头,很少看见他情绪如此外露的时候,整张脸都写满了「快来问我。」 我非常给面子地拉着他的手,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侯冽不紧不慢地说:「我和夏侯尊很早就邀请了明洛去参加春日宴,试探明洛的态度。」 「我得到消息,明洛原本是想去三皇子那边,但不知今日出了一些状况,他竟然悄悄出现在了锦绣园那里,被我发现了,还说是来寻找什么美人花。」 「我稍一使计,就将明洛给留了下来,据说夏侯尊知道了,气的手中拿着的茶壶都直接掉进了壶里。」 我笑了笑,跟夏侯冽说起了美人花的事。 夏侯冽眉头一挑,长手一伸,就将我小心翼翼地揽入怀中,道:「没想竟然是我的小大猫帮了我。」 我心里有些得意,不过面上倒是板着一张脸没有表现出来,学着他的样子轻轻地哼了一声。 「三皇子对外表现都是一副和气生财的模样。估计不会做出气的扔壶这件事。」 夏侯冽把头埋入我颈中,冷笑道:「管他是失手还是大怒,明洛这条线被我握在手里,他就别想要搭上了。」 他的手开始乱动了起来,在我身上燃起了一股股火焰,我下意识地推了推他的身子,心里还是有些抗拒的。 上次是因为有药效的情况,这次来真的,我有些害怕…… 夏侯冽被我推开,一脸晦暗地看着我。 正当我心中七上八下想要道歉时,他忽然开口:「媚烟,你是不是怀孕了?」
第66章 汝为 我赶紧摇头,「我没有,我感觉身体很好,没有怀孕的迹象。」 夏侯冽没说话,直接拉着了我的手腕替我把了把脉,我眼里闪过一抹惊奇,夏侯冽还会把脉? 不一会儿我就想明白了,三皇子说过夏侯冽是毒人,没准他的医术就是在毒人的时候练出来的。 夏侯冽眉头紧皱,似是遇到了什么难解的事情。 过了半晌,他的眉头舒展了开来,意味深长地看着我道:「媚烟,你的脉象很妙。」 我愣了愣,「什么意思?」 夏侯冽松开我的手,「脉如滑珠,是喜脉,但却有些心律不齐,滑珠时断时续……」 我听了他文绉绉地说了一段话,最后等到他说完了,我还是弄不清楚他的意思。 夏侯冽喝了一口茶,「简单来说,你这脉象是假喜脉,假怀胎。」 我松了口气,「我就说嘛,我都没感觉有怀胎的症状,怎么可能会怀胎。」 哪知夏侯冽下一秒却说:「媚烟,既然外界都在疯传你怀胎了,那就把流言成真,继续让它们传下去。」 我一开始还以为夏侯冽想要我坐实怀胎这个流言,但细细一想又觉得不对,就算他现在补票,跟流言的传出的时间也对不上啊。 心里一个咯噔,我又想到了另外一个意思,他想要让我假装怀孕?! 我低声道:「你疯了,我根本没有怀孕,迟早会被人看出来的!」 夏侯冽低声笑道:「媚烟,你放心,你好好的假装一下,起码能瞒五个月。」 我心里一动,拉着他的手小声道:「你是不是想要借这个假胎儿做些什么?」 夏侯冽不置可否地没有回答。而是让我专心养胎,好好养胎,在我一片焦虑下,打开了窗户消失在茫茫月色中。 我心里对夏侯冽又气又恼,一个从来没有怀过孕的人,要装成怀孕的样子是很困难的。 我又不是影后,真是想让夏侯冽去生孩子的心都有了。 我在床上惴惴不安地翻来覆去,不知何时就进入了梦乡。 在梦里,我看见夏侯冽大着个肚子惊恐地跟我说他怎么了,我笑眯眯地回答说他怀孕了,夏侯冽眼睛一瞪,脸色从未有过的精彩。 他说男子怎么能够怀孕,真是荒谬,他肚子里怀的真是孩子,又怎么能生出来? 我非常好心地跟他普及了下现代剖腹产手术,一晃儿夏侯冽就要临盆了,我见他被推入了早已准备好房屋之中…… 「哈哈!」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嘴角都是带着一抹笑意的。 成沁连忙给我打来热水洗漱,见我一脸笑意,便问道:「小姐今日心情看着真好,是有什么喜事吗?」 我笑着道:「我昨晚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一个男孩肚子大了,大夫诊断,竟然说他怀了孩子。」 成沁也奇了,「小姐,男子怀孕之事真的有吗?」 我点了点头:「有,自然是有的。」 「那这男子是怎么怀孕上的?」成沁连忙问道。 我前世曾经看见过男子怀孕的新闻,便用古代的语言翻译出来给成沁听。 成沁听得津津有味,不住点头,没想竟然还真有男子怀孕这种事。 嬷嬷这时也走进了屋子,来到我身边掀起我的衣裙检查我伤口的疤痕,听到我与成沁的讨论,她脸色一白,赶紧道: 「小姐,这种事情可不能乱说,要是被大夫听去了,绝对会说你被邪魔上身了,尽说些怪话,严重的甚至会被当做异端拿去烧了呢!」 我和成沁愣了愣,「嬷嬷,没有这么严重吧?」 嬷嬷眉头一竖,「当然有这么严重,嬷嬷五年前就亲自见过,有一个人走在大街上忽然抽搐起来,随后就疯疯癫癫地说他看见了未来,说皇上十年后之后就会驾崩。」 「你们可知他最后的结果如何?」嬷嬷反问我们。 我和成沁连忙摇头,嬷嬷严肃道:「那个人先是被官府连夜逮捕审问,第二天就被官府绑着游街示众,在午时斩首了。」 「所以小姐,有些东西绝对不能乱说,还有你,成沁,小姐跟你说的话你要全都忘了,听明白了吗?」嬷嬷锐利的眸子扫向我和成沁。 我和成沁连忙点头表示以后再也不会了。 嬷嬷警告过后,又舒缓了下眉头,看向我笑道:「小姐能能梦见怀孕,看来是上天都给你提醒了,没准小姐您真的怀上了呢?」 我淡淡一笑,像昨天那样道:「嬷嬷,你别说笑了,我怎么可能会怀孕,我一点都没感觉身子不舒服。」 成沁赶紧在一旁道:「小姐,这种事情可不是靠感觉的,我们还是快去找个大夫来看看吧。」 倒是嬷嬷皱眉道:「我原本也想让小姐赶紧去找大夫,昨晚细细一想却觉得不妥,小姐从太守府回来到现在一个月不到,大夫是很难看出是否怀胎的,还是在等一个月才稳妥。」 我非常贊同嬷嬷的观点,跟她们约定好一个月后再去看大夫,现在先对外说我身子很好,没有怀孕。 可惜夏侯冽早有安排,完全不让我操心,用完了午膳,他的动作就到了。 阿娘的大丫鬟领着一位大夫在李园外喊了一声,成沁立刻跑出去开门,丫鬟把大夫领进来,对我笑嘻嘻道: 「三皇子和五皇子怜惜你和秋月小姐身子弱,特意叫来了大夫给你们看一看。媚烟小姐,你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尽管跟大夫说一声。」 我问道:「只来了一个吗,秋月那边……」 丫鬟答道:「来了两个,一个来你这边,另一个去了秋园。」 我点了点头,给成沁使了一个眼色,成沁会意地拿出了几颗珍珠塞到了丫鬟手里。 丫鬟见到立刻喜笑颜开,讨喜的话一句接着一句不带停的。 在虞美人里,所有人都知道阿娘能如此年轻靠的就是这珍珠,珍珠已成为了虞美人里的硬通货,还是有价无市的那种。 我坐好给大夫把脉,大夫隔着层白布放在我的手腕上,他眉头紧皱,手轻捻着花白的鬍鬚,似是有些不解。 大夫又叫我换另外一双手,两只手都被他把完,大夫才收手,凝重道:「媚烟小姐,如果老身没猜错的话,您有喜了。」 成沁一脸喜色,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哪知大夫又道:「只是你这喜脉,脉象不显。许是月份不足的缘故,想要确定下来,还得找老大夫来看看。」 刚好这时一位丫鬟又领了一位大夫过来,这大夫是给秋月看诊的,看完后见伙伴还没归来,就寻了李园来。 顺水推舟下,这位大夫也给我诊了次脉,他得出的结论跟另一位的一样,喜脉是有,但很不明显,得去找老大夫看看。 我沉吟了一会儿,道:「谢谢两位大夫,只是媚烟身子体弱,没准这喜脉是做不得数的,更何况就算有也月份甚浅,很难看出,媚烟在多等一个月去看吧。」 成沁急道:「小姐,要是你真的有了,可得----」 「谁有了啊?」一道威严女声忽然传来,我抬头一扫,阿娘被秋月搀扶着缓缓地从屋外走进,都没让人通报一声。 成沁有些惧怕阿娘,畏畏缩缩的没有说话,阿娘也没问她,而是去问了大夫。 大夫自然是知无不言的,将我可能怀孕之事一一道来。 秋月一听到我怀孕了,眼睛瞪大,死死地盯着我的肚子,那眼中的疯狂之色,让我不由想起了半月前她拿刀子要捅死我的那一幕。 阿娘听完,眸子闪过一抹寒光,面无表情地道:「媚烟,你如果怀孕了,怀的就是五皇子的第一个孩子,不得不万事小心,还是去看看大夫吧。」 我咬了咬唇:「阿娘,媚烟并无感觉身体不----」 「话可不是这么说。」阿娘淡淡打断,「有许多女子怀了两三个月才察觉出自己怀孕了,没准你也是这种状况,还是去看看看大夫,免得五皇子怪罪起来,又说虞美人苛待你了。」 一提到五皇子,她身旁秋月射过来的目光更加森冷了。 我冷笑,阿娘特意强调这是五皇子的第一个孩子,是想要引着秋月仇视我对付我? 呵,有本事全都放马过来,我一点都不怕! 我对阿娘盈盈一笑:「既然阿娘如此关心我,那媚烟就却之不恭了。」 阿娘轻「嗯」了一声,离开了屋子,我在成沁的搀扶下也跟着出去。 阿娘往虞美人的门口走,看样子是打算亲自带我去见大夫。 我心里有些急,不知她打算带我去看什么老大夫,夏侯冽昨晚都能诊断出我是假喜脉,肯定也有别的大夫能够诊断出。 万一被识破了,夏侯冽想要利用假胎儿之事就不了了之。 「媚烟!」正在我思忖间,一道声音唤住了我。 我抬头一看,不由愣了愣,是公孙晧。 距离上次落水被救,这是我多日以来第一次与他见面。 公孙晧一直都有来虞美人里找我,只是我一直不见他,拖着拖着,身边就没传来公孙晧的消息了。 我朝他福了福身子,恭敬地打了声招唿。 阿娘特意走远了几步,给我们两人制造独处的空间。 我们沉默了半晌,公孙晧率先开口问道:「媚烟,这半月来,你还好吗?」 我微微抬头,就看见公孙晧眼底的青色还略有些红肿的眼睛。 他眼神炙热的烫人,我别开了目光去:「公孙公子,媚烟很好,什么事都没有。」 「你胡说!」公孙晧想也不想地反驳,走前几步担忧道:「我都听说了,啊冽喜欢的人是秋月,不是你。」 我立刻退后了几步,低垂着头道:「公孙公子,媚烟是五皇子的人,五皇子做的任何决定媚烟都会接受的。」 公孙晧眉头一竖,上前来紧抓着我的手道:「可是他一点都不喜欢你,你何必自讨苦吃,一颗芳心放在无情人身上?」 我立刻扯开了公孙晧的手。见扯不开,便声音微冷道:「公孙公子,媚烟是要被抬进五皇子府邸的人,请你注意男女有别。」 公孙晧怔怔地看着我,主动松开了手。 我退了几步面无表情道:「如果没有事,媚烟先离开一步了。」 「等等!」公孙晧挡在了我面前,眸子紧紧地盯着我:「媚烟,如果那晚你的身子献给了我,你会不会也像现在这样死心塌地的跟着我?」 我侧开几步:「公孙公子,没有如果。」 「呵……」公孙晧扯了扯嘴角,自嘲一笑,「那我换一个问法吧,媚烟,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爱?什么是爱? 我不知道。 自从来到这个古代,我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活下去。 不管是成为夏侯冽的人为他做事也好,还是苟延残喘的委屈求饶也好,我受了这么多的苦,这么多的累,所求的不过是活下去。 爱情。对我来说太过奢侈了。 「从未有爱,何谈爱。」我轻轻开口,跨出一步,与公孙晧擦肩而过。 在走上轿子之前,我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公孙晧背对着我低垂着头,双手握紧成拳,头顶太阳高悬,他的背影却无比寂寥。 我回过头,毫不留恋的走上了轿子,「起轿----」奴僕一声高喝,我与公孙晧也越来越远。 阿娘带我去了一间当地有名望的医馆,我从轿子里走下来时,抬头一看,意外发现夏侯冽在这里。 我心一松,看来夏侯冽已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夏侯冽朝我微微颔首,走前来清冷地说道:「你今日身子也不舒服?」 也? 「媚烟,你怎么也在这里?」一道愤怒的娇斥传来,我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夏侯冽今日是陪公孙颖过来的。 我朝公孙颖微微福了福身子,道:「公孙小姐。媚烟偶感身体不适,特来医馆看病。」 公孙颖眉头一挑,怀疑地看着我:「身体不适?你虞美人里不是有大夫吗,何必亲自跑来医馆,是不是你打听到消息冽哥哥今日陪我来医馆,所以你也跟着过来了?」 我见公孙颖一身刺猬模样,忽然觉得很好笑,虞美人里有大夫,公孙府何尝没有大夫,敢情来医馆看病成了公孙颖的专利不成? 我正要开口回答,阿娘却忽然站在我面前,弯着腰对公孙颖谄媚道: 「公孙小姐,今日五皇子派来大夫给媚烟看身子,发现媚烟疑似怀了喜脉,便叫我们来医馆看看。」 「什么?」公孙颖和夏侯冽异口同声道。 公孙颖死死地盯着我的肚子,不可置信道:「你竟然怀了冽哥哥的孩子?」 夏侯冽脸色也是晦暗一片,目光闪烁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夏侯冽到底想要做什么?我在心中想着,手微微握拳,低声下气道:「公孙小姐,大夫诊断不出来。感觉像喜脉又不像喜脉,叫我过来医馆看看。」 此话一出,公孙颖脸上的表情舒缓了那么一丝,但仍是难看无比。 她咬牙切齿道:「你跟我过来,我现在就找全医馆最好的大夫给你看!」 她那模样仿佛要把我给吃了一样,我立刻装作害怕地抖了抖身子,一脸嚅嗫地看着公孙颖。 阿娘转过身来,不容置疑地拽起了我的手往前递去,笑道:「媚烟,公孙小姐一片好心,你可不能辜负她的美意,去吧,跟公孙小姐一同去看看。」 我想伸回手,公孙颖一个箭步上前就把我的手紧紧抓住,脚步急切地往前走,我几乎是被她拖着走的。 我装作不情愿踉踉跄跄地走着,边走边啜泣道:「公孙小姐,你放开媚烟吧,媚烟自己去看大夫就好了,不需要公孙小姐的帮忙……」 公孙颖自顾自的往前走。完全不听我的话,很快我们就走到一处金碧辉煌的门前,门外还排着好几个人。 公孙隐眉头一竖,怒吼道:「全都给我让开,我是公孙家的大小姐,我要看病!」 有几人被公孙颖吓着了,连忙退了好几步,但排在最前面的一个人却是不肯,那是一位中年面容愁苦的中年男子。 男子一把跪在地上道:「公孙小姐,我家老母亲危在旦夕,我就等着让老神医给看看,求求您行个方便吧!」 我这才瞄到男子前面还躺了一个人,是一位年迈的婆婆,她躺在木筏子上,脸色青白甚至是有些发黑。 公孙颖拖着我走到那人面前,直接用脚踹了男人一脸:「你算什么,竟然让我行方便!告诉你,等一下老神医一打开门我要第一个进去!」 男人被踹到一旁,不一会儿又骨碌爬起来,跪在公孙颖面前继续乞求: 「公孙小姐,求求您了,我家老母亲等不起,她从昨晚就脸色青白,连夜看了好几个大夫都说不知道是什么病。」 「只有老神医可以救她啊!我已经在这等了一宿了,求求您,求求……」 那男子边哭边抱住了公孙颖的腿,都一把年纪了还要如此卑微的求人。 就连我都忍不住别开了头,有些看不下去。 公孙颖又用脚踹开男子,见踹不开,就提起另一只脚踢在男子头上。 男子咬了咬牙,忍着疼痛继续求道:「求公孙小姐成全!求公孙小姐……」 「砰砰砰!」的声音不断响起,公孙颖边踢边骂道:「你算什么什么东西,竟然要我成全,你那老母亲看着就是要病死的货儿,救什么救,直接把她扔在乱葬岗里就好……」 我眉头一皱,见男子的额头都被踢流血了,但他仍是死抱着公孙颖的腿求她成全,那红色的血液顺着他的脸了流入了地上,一片猩红。 我再也忍不下去,出声道:「公孙小姐----」 「公孙颖!」 一道怒气冲天的男声覆在了我的声音上,我抬头一扫,微怔,公孙诺怎么也来了? 公孙诺从后面怒气沖沖地走来,走到公孙颖面前怒视着她:「你在干什么?为何无辜伤人!」 公孙颖身体一僵,立刻把腿收了回来,脖子瑟缩了一下,看着很害怕公孙诺。 「爹,我、我只是……」她吞吐地开口。 公孙诺不看她,而是走前去扶起被踢得额头流血的男子,道:「小女顽皮不懂事,我会回去教训她的,你放心,你就带着你的母亲第一个去看病,医药费公孙府来出。」 我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公孙诺安抚着男子,一点都没有宰相的傲气,反而还跟男子诚恳的道歉,并做出一系列的赔偿。 等公孙诺安抚好了男子,他才转头看向我们两个,面无表情:「你们都跟我过来。」 公孙颖有些委屈地看着公孙诺,小脚步地跟了上去,当然她还不忘把我也拖过去。 走到一处僻静无人的角落,公孙诺这才转身看向我们,「说吧,你为什么要踢那位男子,为什么要第一个进去让神医看病。」 公孙颖眼中噙着抹泪光,可怜兮兮地看着公孙诺,公孙诺却不吃她这一套,而是看向我,「她说不出来,那就呦你来说。」 我低垂着头弱弱道:「公孙小姐想要帮我看看,我有没有、怀、怀上----」 最后那几个字,我装作怎么也说不出来的样子,让公孙颖听着干着急。 她立刻收起了之前的假装,跺了跺脚愤恨道:「爹,媚烟可能怀上了冽哥哥的孩子!」 公孙诺愣了愣,随后严厉的目光射向公孙颖:「这也不是你蛮不讲理的理由!」 「不就是一个孩子,还是一个不知道有没有的孩子,着什么急,又不是什么人命关天的大事!」 公孙颖眼中的泪水都流出来了。声音沙哑:「可是爹,那可能是冽哥哥的孩子,我、我……」 公孙颖能不急吗?她还没过门呢,我这个小妾就可能怀上了夏侯冽的孩子,传出去多难听啊。 别说其他人怎么想,就连我,抛出与公孙颖不对头的感情,理智地看这件事,都觉得公孙颖可怜,为公孙颖感到不值。 公孙诺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再转头看向公孙颖:「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你性子急躁,遇事千万要沉稳,不能惊慌,现在事情都未下定论,何必着急?」 他拂了拂袖子,转身道:「去一旁等着,等那些人都看完了病,你们才能进去。」 公孙颖咬了咬唇,抬起头一脸不甘地看着公孙诺的背影。我的手忽然被她重重一捏,骨头仿佛都要被捏碎了! 我立刻扯开了公孙颖的手,低头一看,果然,手腕发青了。 公孙颖转头阴冷地盯着我,我朝她笑了笑,特意露出了那发青的手腕,柔弱道:「公孙小姐,媚烟身子弱,承受不了太大的力气,还请你见谅。」 公孙颖朝地上啐了一口,看我的目光就像在看杀父仇人,眸子里全是恨意,「媚烟,你别得意,有我在,你别想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 我颤颤地抖了抖身子,啜泣道:「公孙小姐,你在说些什么,媚烟怎么听不明白呢?」 周围不知不觉多起了人来。我这副弱势的装扮很能引起别人的同情,很快,就有人围在一起议论纷纷。 公孙颖见此,恨恨地剜了我一眼,甩了甩衣袖离开了。 我泪眼朦胧地看着公孙颖,喊道:「公孙小姐,媚烟全都答应你,你不给我生下这个孩子,媚烟就绝对不会生下来!」 我控制好声音的大小,刚好是公孙颖听不到而周围的人听得到,见围观人群目光闪烁,甚至是有些可怜的看着我,我在心里轻轻一笑,目的已经达到了。 我一手摸着平坦的肚子,开始在医馆逛了起来,在别人的闲言碎语中,我了解到医馆有个出名的大夫,叫做老神医。 听说老神医以前在宫中做过太医,看疑难杂症很有一手,美名远扬。连隔壁州县的也有人跑来请老神医看病。 但这老神医有个怪癖,不接夜诊,不接急诊,不要除诊金之外的银子。 也是因为这几条规矩,他让所有人又爱又恨。 恨是想要老神医看病,一切都得按老神医的规矩来,爱则是老神医是个清廉的名医,寻他看病很便宜。 我逛了医馆一圈,回到了老神医的屋子前,老神医已经打开门做生意了,屋外的人排着远远看去就像一条长龙。 公孙颖不愧是公孙府的小姐,去到哪都要展现应有的体面,她排在很前面,坐在了一张用紫檀而制的木椅上,前唿后拥四个丫鬟伺候着她。 我脚步一顿,不想现在就过去,转了一个方向走了一会儿,又在不远处看见了公孙诺。 公孙诺正背对着我,似是在看远处郁郁葱葱的大树,而在他身旁。站立了一个人,那个人是夏侯冽! 我垂了垂眸子,眼底闪过一抹深思。 公孙颖,公孙诺……他们是凑巧来的,还是被夏侯冽故意安排来的……如果是被故意安排来的,夏侯冽到底想要做什么…… 思索无果,我再次抬头看了公孙诺一眼,忽然看见阿娘也来了,她站在公孙诺旁边。 我偶尔看到她微抬起的侧脸,嘴角轻勾,在阳光的照耀下侧脸发散出迷人的魅力。 呵,流莺…… 我眸底一片阴沉,难道她到现在还不死心,想要成为公孙诺的女人,抬进公孙府? 我玩味一笑,祈祷流莺最好能被抬进公孙府里去,这样我才能看到她被心爱之人狠狠伤害痛彻心扉的模样,就如她被南萱曾经伤害过的那样。 不远处有几个丫鬟叫着我的名字,我回过神来,主动走到丫鬟身边。丫鬟连忙说公孙颖找我,带我去公孙颖所在地方。 刚好我一去到,公孙颖前面已空无一人,她看见我,赶紧拉着我进去。 我不动声色再次扯开了公孙颖的手,提前比她快一步进入老神医屋里。 老神医出乎意料的不老,相反还很年轻,我仔细看了眼,他最多三十出头。 我扯了扯嘴角,感嘆传言还真不可信,三十出头就被皇宫放出的太医,谁信啊? 老神医询问了我的病症,让我伸出手来给他把脉。 把脉间,我发现不仅是夏侯冽进来了,就连公孙诺也进来了。 公孙诺一脸复杂地看着我,眼里闪过一抹晦暗复杂的光。 我垂了垂眸子偏过头去,毫无心情去探究公孙诺到底在想些什么。 在我胡思乱想间,老神医悠悠地放下了手,公孙颖紧张地问道:「老神医,怎么样了。她是不是怀孕了?」 老神医摸了摸光滑的下巴,道:「脉象不清,我还得找个方法验证一下。」 话一说完,他就从布包里抽出一根稍粗的针,针尖快速地往我手指上戳了戳。 一滴殷红的鲜血迅速从我指尖上冒出,老神医旁边伺候着的小厮眼疾手快,拿出一个碗将我的血给盛了进去。 我瞅见那碗原本就放有清水,血液一滴进去,发出了噗通一声脆响。 老神医无比自然道:「将血液放一段时间,我要研究一下,自然就能看出这位姑娘是否怀孕。」 公孙颖连忙点头,对老神医的话深信不疑,但我却不相信,现代还能藉助仪器观察血液各种数值,但古代能靠什么来看? 我看着小厮将盛着血液的碗小心翼翼地端到了一张桌子上,而那张桌子就在公孙诺和夏侯冽所坐位置的中间。 我心一跳,忍不住出声道:「那血----」 「那血什么事都没有。」夏侯冽站起来打断道,他主动走到了我面前,遮住了我探究的目光。 我心跳的越来越快,总有一种事情脱离掌控的感觉。忽然,我脑海灵光一闪,那血……那碗……难道他们是要做滴血认亲?! 我心重重一跳,仿佛都要蹦出了胸口,来不及思考,我就将站在身前的夏侯冽给用手拂开! 夏侯冽身子侧了侧,刚好让我看见公孙诺正拿着一跟银针戳着指尖,一滴鲜血从指尖里滴落,正正地落入到了碗内! 「噗通」一声,我耳边仿佛响起了血液滴入碗里的声音,如钟鼓,重重地敲打在我心上。 公孙诺瞪大眼睛盯着碗,几秒过后,他倏地抬起头看着我,脸上一片狂喜,激动道:「媚烟,你是我的女儿!」 我扯了扯嘴角,心底一片苍凉,冷冷道:「我不是你的女儿。」 公孙诺快步走到我面前,紧紧抓着我的手臂,强压着兴奋之情道:「媚烟,我早该想到的……你和南萱的眸子如此像,怎么可能不是她的女儿……我早该想到的……」 我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将公孙诺的手用力扯开,「宰相大人,媚烟不过是一位红尘女子,从小在虞美人里长大,你说的南萱是谁,是我的生母吗?」 公孙诺眼中闪过一抹悲痛,沉重道:「媚烟,南萱是你的母亲,而我,是你的父亲。」 父亲?呵……多么好笑的一个词。 当这具身体饥寒交迫的时候,公孙诺在哪里? 当这具身体被非人虐待的时候,公孙诺在哪里? 公孙诺,根本就不配当这幅身体的父亲!也不配当我的父亲! 「公孙大人,你认错了,媚烟是个孤儿,媚烟无父无母。」我平静地说道。 公孙诺摇了摇头,再次握住了我的手,期盼道:「媚烟,我知道你很难接受这件事,但我就是你的父亲,你的母亲叫南萱,是一个很温柔的女人。你想要知道你母亲的故事吗,我可以告诉你听。」 想要用我对母爱的向往来勾住我? 我轻轻一笑,「公孙大人,媚烟没有母亲,媚烟只有一个阿娘,那个阿娘的名字叫流莺。」 「流莺不是你的阿娘!」公孙诺有些激动地说道,他将我拉了起来,「你现在就跟我回公孙府,当你看见你母亲的画像时,什么都明白了。」 我垂着眸讽刺一笑,说的真是轻松,既然我一看画像就会明白,为何公孙诺早就看到了我,只有在今日才把我给认出来? 「爹,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啊?」耳边传来公孙颖的声音,抬头一看,她正一脸震惊地看着我和公孙诺。 公孙诺缓了缓脸色,道:「媚烟是你的姐姐,颖儿,以后你要叫她姐姐。」 公孙颖怔怔地看着我,不相信地摇晃脑袋:「不,不可能的,媚烟只是一个身份卑微的女子,她怎么可能是我的姐姐?」 公孙诺脸上闪过一抹怒气,我的遭遇对他而言是永远抹不去的污点。 他道:「你姐姐从小就与我们走散了,才沦落到了那种地方。颖儿,你要好好对待姐姐,莫要让她伤心。」 我平静地打断道:「公孙大人,媚烟说过了,媚烟从小是个孤儿,无父无母,有幸被虞美人收养,我不可能是你的女儿。」 公孙诺脸色一肃,道:「媚烟,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你都是我的女儿。你的血液流淌着的是公孙家的鲜血。」 我摇了摇头:「公孙大人,老神医就在这里,你大可问问他,滴血认亲的方法做不做的准,随便在大街上找十几个人来,他们都会有一两个跟你的血液互相融合。」 公孙诺顽固道:「媚烟,你不必再说了,你就是我的大女儿,我和南萱的女儿,你的名字,叫公孙萱!」 「啊!」耳边忽然传来一抹刺耳的尖叫,公孙颖终于回过神来,手颤巍巍地指着我:「你不可能是我的姐姐,我的姐姐怎么会是一个红尘女子?」 「媚烟,我不会认你这个姐姐的,你不配做我的姐姐,你这个身份卑微的贱人,根本不配做公孙府的长女!」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我瞪大了眼睛,公孙诺竟然当众打了公孙颖! 公孙颖捂着脸震惊地看着公孙诺。公孙诺狠吸了几口气,压抑着心底的怒火:「公孙颖,别让我拿家法伺候你!」 他转头看着我,「萱儿,你现在就跟我回去,认祖归宗!」 一股巨力传来,我直接被公孙诺扯着走。 忽然,一声轻笑突兀响起,一双结实有力地手抓住了公孙诺,拦住了他的脚步。 「公孙宰相,你没有听到媚烟说的话吗,她不想跟你走,更不想去公孙府。」 公孙诺脸上一片阴沉,盯着夏侯冽开口:「五皇子,这是我的家事。」 夏侯冽直视着公孙诺的目光,淡淡道:「可媚烟是我的女人。」 公孙诺脸皮一颤,胸口上下起伏,「我不会让萱儿给你做妾的,颖儿已经是你的正妻了,萱儿不能入你府下。」 夏侯冽再次一笑。头往老神医那边看了看,「可是,媚烟已经怀了我的孩子了。」 公孙诺也看向了老神医,老神医缓缓朝他点了点头,「这位姑娘喜脉初显,很不稳定,但根据我行医多年的判断,确定是喜脉无疑。」 公孙诺震得退后了几步。 夏侯冽趁此把我的手从公孙诺手中扯开,揽着我的肩膀把我带了出去。 跨出屋子前,我回头看了一眼,公孙诺仍是一脸怔然,而捂着脸的公孙颖则一脸怨恨。 恨吧恨吧……嫉恨的火烧的越旺,才越能引火自焚不是…… 我跟夏侯冽同坐一顶轿子,下轿子后,我站在虞美人门口,夏侯冽也从轿子出来送我回去。 我装作依依不捨地埋在他的胸膛之中,嘴里却问着无关风花雪月的事:「夏侯冽,你是故意的是不是,故意引诱公孙诺来医馆,故意让老神医给我扎针。让他滴血认亲!」 夏侯冽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伸手轻抚着我的长髮,目光轻柔的看着我。 这目光真是温柔的醉人……我忽然有些明白了,为何秋月总是痴痴地望着夏侯冽,祈求他看向她…… 夏侯冽回我:「媚烟,你就是公孙诺的孩子,既然你早就知道了,我们总要去面对的。」 我扯了扯嘴角,夏侯冽用错了一个词,什么叫我们……我和夏侯冽之间,从头到尾,只有我一个人被矇骗在鼓里…… 刚张嘴要说些什么,我的身子忽然被他重重一推。 我猝不及防下摔倒在了地上,手磕在了满是碎石的地上,刺的我疼痛不已。 我眼中闪过一片洁白的衣裙,抬头一看,秋月正被夏侯冽抱在怀里. 她眼睛噙着抹泪光,仿佛是一只小动物,可怜巴巴地求着夏侯冽只看她一个人。 我揉了揉手,发现有些磕破皮了。还渗出了点血。 周围都没人上来搀扶我,我自己爬了起来,头也不回地一步步走回了李园。 成沁和嬷嬷见我有些狼狈地回到了李园,赶紧给我打来热水让我洗漱。 我将身子全都浸泡在桶里,屏气唿吸着,过了许久,直到我的肺部实在受不了的时候,我才将头从水中伸了出去,大口喘息着。 自从我两次落入水中,我就开始锻鍊我的肺活量,这方法简单粗暴,却很见效。 等我恢復神志后,忽然吓了一跳,夏侯冽就坐在我的浴桶旁俯视着我,眼眸一片幽深。 我看见他的目光,顺着他的视线由上往下地看了看,忽然反应了过来,脸颊一片羞红,咬牙切齿道:「流氓!」
第67章 恨、狠 夏侯冽轻笑一声,「又不是没看过。」 我瞪了他一眼,双手环胸恼怒道:「这根本不一样好不,你想看就去找秋月看,她巴不得在你面前将身子脱光。」 夏侯冽伸手轻佻地抬了抬我的下巴:「小大猫吃醋了?」 呸!我别过头去,磨了磨牙,对一个可怜的棋子有什么好吃醋的。 夏侯冽忽然从水中把我的手臂给捞了起来,我轻唿了一声,只能靠单手来遮挡。 我转头看向夏侯冽,刚想骂他一句禽兽,却发现他正认真地盯着我的手。 夏侯冽如玉般的手指轻抚过我手被他推倒擦伤的地方,声音有些柔,有些淡:「怎么这么不小心。」 我愣了愣,指责道:「明明是你弄得,怎么能怪我?」 夏侯冽轻嗯了一声,放开了我的手,「你的皮肤太嫩了,下次我会注意点,不让你摔得这么痛。」 我眼睛一瞪,竟然还有下次! 「小姐,小姐?你在里面吗?成沁听到你说话的声音,你是在唤我吗?」 我赶紧应道:「没有,刚刚我在水中忽然灵光一闪,吟起了一首诗来,不是唤你!」 成沁「哦」了一声,正当我以为平息下来时,哪知她道:「小姐能灵光闪烁做出来的诗都是极好的,出来之后一定要吟诵给成沁听听。」 我喉咙一呛,差点都要咳嗽了出来,那只是我随便说说而已,我脑子一片空白,如何作诗? 我狠狠地瞪着夏侯冽,咬牙切齿回道:「好的,成沁。」 夏侯冽施施然地把我的手给放进了浴桶里,对我回以一笑,那笑容。怎么看怎么都欠打! 我低声呵道:「你还不赶紧离开,难道要一直待在澡房里吗?」 我话一说,夏侯冽就站起了身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浴桶里看,又一次从上到下的俯视。 我颇为狼狈地捂住上下,脸颊犹如火烧,暗骂男人都是一个德行,不要脸! 被他凝视了不知多久,夏侯冽这才别过头去,轻哼了一声道:「还是太小了一些。」 我脸瞬间又憋了一股火气,不一会儿就由红转青,小……小……小你妹啊……我这一世的身体明明有36d…… 等我终于鼓起勇气决定跟夏侯冽好好探讨一下我的大小问题时,窗外的冷风轻轻吹来,吹得我露在水面上的身子有些冷,随即骨头就泛起了一股痒。 我赶紧从浴桶里出来,唤成沁进来给我更衣。 接下来这几天风波不断,外面有传言说公孙府家的正牌大小姐,失踪了好几年终于找到了,百姓们纷纷猜测是哪位。 百姓们的猜测又很奇葩,从各个府邸所进入的丫鬟开始猜起,没有一个人从良家子猜测。 从最低等的奴婢到粗使丫鬟,逐渐又转移到了我们这些贱籍的青楼女上。 流言俞传俞烈,仿佛有一股无形的手在幕后推波助澜那样,有的丫鬟奴婢甚至跑去了公孙府,说是要认亲! 此事一处,更是激起了百姓猜测的热潮,不知怎么,有的人怀疑到了虞美人的四大美女上。 成沁回来跟我说起这件事,都是一脸艷羡的,「小姐,有人说虞美人引进你们时,刚好跟公孙府丢了大小姐的时间相吻合,若你真的是公孙府家的小姐该有多好啊!」 听着话时我正在喝着茶,毫不意外被呛得喉咙好一阵咳嗽。 好不容易喘过了气,我声音冷冷地说道:「公孙府家的大小姐?这有什么好的,那大小姐失踪了这么多年,在外都不知流落成什么样,公孙府没准也不愿意认回这个大小姐呢!」 成沁咬了咬唇,「成沁只想了回到公孙府享受荣华富贵,却没想到公孙府可能都不会认这位小姐。小姐说的是,那些大户人家啊,表面看着光鲜,内里不堪的很!」 成沁有些恍神地离开了,我看着成沁的背影,眉头微皱,这小妮子难道有什么心事? 嬷嬷这时过来,我把成沁的事告诉她听,嬷嬷连忙表示会好好跟成沁谈谈心。 成沁一事别过,嬷嬷犹豫地看着我,道:「小姐,公孙府那件事……」 我脸色拉了下来,低垂着眸子冷漠道:「他们爱怎么传就怎么传,我绝不会做出亲自上门之事!」 这几日纷纷有好几间青楼派出小姐去公孙府上认亲,就差我们虞美人了。 阿娘想来也是不肯让我认回去,不然早就打发人过来,和其他姐妹组团一起去了。 嬷嬷脸色缓了缓,「小姐明白就好,那公孙府啊,可是一个吃人的地方,不去也好,反正你已经是五皇子的人了……」 我眉头一挑,看向嬷嬷:「嬷嬷以前可有跟我母亲去过公孙府,能否告知我公孙府一些事?」 嬷嬷躲开我的目光,怅然道:「小姐,往事已过去,还是别提的好。」 嬷嬷主动退下,我瞧见她那不自然的脸色,心中对着公孙府蒙上了一层疑云。 当日下午,春花就找上我的李园,兴高采烈地跟我说要和我结伴去上门认亲。 我双手捂着肚子,以不方便出去,为了怀中胎儿的安全着想为由拒绝了,春花看了有些生气,骂我怎么也学上了夏竹那龟孙样。 我对她柔柔一笑:「春花姐姐,大夫说这胎脉象极弱,须得好好养养,每天去公孙府认亲的人有这么多,万一有人不小心把我给冲撞了,孩子一丢,你和我都逃不了干系的。」 春花听了,默然片刻,才歇了把我叫去的心思,她有些不自在地说:「不去就不去,说这么多废话干嘛。」 话一说完她就提起绣裙离开了,我隔日唤成沁去打听,成沁说春花小姐昨天都没有出门过一次。 我微微一笑,眼里一片深思,要是春花理解不了我话里的意思,我也没必要多费口舌,甚至是帮她想方法躲掉夏竹的阴谋了。 春花太过开心了。开心到肚子有孩子就以为全天下都得顺着她一样,要知道太过开心的人,往往都会掉以轻心。 只是躲过了春花,却又躲不过别的人,又过了一日,秋月竟然也找上门来说和她一起去认亲。 我以拒绝春花的理由同样拒绝了秋月,秋月好心地说体谅我,然而走到门口时,她忽然又转头说道: 「只要我不喜欢这个孩子,五皇子也不会让这个孩子出生的。」 秋月看着我,眼中带着挑衅:「媚烟,你明天要不跟我一起去?」 我垂了垂眸子,这才明白过来她今日来,目的不是为了让我去公孙府认亲,而是来炫耀,来敲打我。 她想要表达夏侯冽爱她,只要她一句话,就能决定我肚子孩子的死活! 呵……可笑,也不看看这孩子是谁一定要我装下去的…… 「秋月妹妹,我身子太弱了,恐怕不能前去了。」我不咸不淡地拒绝了。 秋月重重地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道:「不就是一个孩子。」 她挥了挥衣袖大步离开了李园。 我看着秋月的背影,忽然想到了被放进温水里煮的青蛙。 青蛙活蹦乱跳,自以为能适应的了水温,却不知迟早有一天会被煮死! 我回过神来,唤了成沁再次封了园子,任何人都不见,除了五皇子亲自到来。 因为这样,我还过上了好几天安稳的日子。 可是要来的终究会来的…… 某一天,我在李园内舒服地晒着太阳,李园外传来了一阵热热闹闹的声音,我没在意,没想这声音是越来越越响,最后干脆停在了李园门前。 我听到阿娘谄媚的声音:「公孙大人,媚烟就住在这个园子,我现在给你开门。」 「咔哒!」一阵落锁的声音响起,阿娘问也不问一声,直接打开了李园的门。 是了……我怎么没想到,从外面锁了李园的门子,固然能挡掉别人进来,但锁是阿娘提供的,她自然就有解开的钥匙。 公孙诺和公孙大夫人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跟在后面的还有一群公孙府上的奴僕,在最后面的还有看热闹的虞美人里的姑娘。 公孙诺跨入李园,一眼就看见了我,他紧紧盯着我,道:「媚烟,我来接你回家。」 家? 我冷笑,毫不客气道:「公孙大人说笑了,媚烟何德何能可以去公孙府。」 公孙诺想也不想地说:「就凭你是我的孩子!」 我不肯:「媚烟不是你的孩子,滴血认亲做不得数,你在大街上随便找几个人,都能跟你的血液相融合!」 公孙诺走上前来抓着我的手,诚恳道:「媚烟,我知道你在怨恨我,怨恨我没有早点把你接回家。你怨我怪我,这一切我都认了,但我就是你的啊爹,这点谁也改变不了。」 他话一出口,后面响起了一片吸气声,我抬头扫了一眼,虞美人里所有姑娘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我,脸上全是不可置信。 我又看了看阿娘和公孙大夫人的脸色,一个无悲无喜,一个则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我的心底闪过一抹快意,将公孙诺的手给重重地扯了下来,「你不是!我是孤儿,从小在虞美人里长大的孤儿!」 公孙诺眼眶微红,他心里一定很伤心,而我也是故意要让他伤心! 比起南萱当年在虞美人里孤苦无依地生下我,那不甘心离去的愤懑悔恨,他这种不被女儿相认的痛苦又算的了什么?! 公孙大夫人看不下去。脸色难看地上前轻声安慰:「夫君,既然萱萱现在不肯接受我们,要不我们来日再来劝她,滴水穿石,总有天萱萱会想明白的。」 想明白?呵……我永远都不会想明白! 凭什么他们说认我,我就要回去? 我为了能够活下去,使尽千般手段甚至不惜双手沾上鲜血,结果有一天,一个人跑来告诉我,你是宰相大人的千金,你生来就该享受荣华富贵…… 那一刻,我的心情是复杂的,仿佛某天有人跟一个乞丐说,他是皇上的侄孙那样,不是开心到疯,而是崩溃,全面的崩溃! 我所做的一切努力,我那么费尽心思的活着。都被人一句话轻飘飘的推翻了…… 呵……我怆然一笑,晚了,一切都晚了…… 公孙诺推开了公孙大夫人,凝视着我许久,眼眶中的泪意越来越深。 我就用我那双像极了南萱的眸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半晌,公孙诺艰涩开口:「萱萱,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日后我天天都会来找你,希望你能看到我的真心,你是我的大女儿,阿爹已经丢过你一次,绝不会再丢你第二次。」 在公孙诺转身离开后,我再也忍不住地流下泪水。 我死死地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流泪的声音,成沁把李园的门给关了,遮住那些人惊奇不定的目光。 过了半晌,嬷嬷那双苍老的手覆在了我的手上。道:「小姐,老身明白的,小姐,心情难受就哭吧,别忍着,嬷嬷看着心疼……」 我话语一噎,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 我不甘心,我不接受,努力隐忍了这么久,结果原来所做的全是徒劳…… 公孙诺为什么不早点认回我,如果他早一点,我也不用选择抬进五皇子府,踏入更危险的地方…… 嬷嬷一直轻拍着我的肩膀,柔声地安慰我说不哭了,我看着嬷嬷苍老的面容,不知不觉又响想了前世的母亲。 悲从中来,刚止住的泪水又一次泄闸而出。 接下来公孙诺履行着他的承诺,第二日早上一清早就到了李园外。这次他没有叫阿娘擅自打开李园大门,就这么默默地站着。 我没有理会。 第三日,我同样没有理会。 第四日,我特意命成沁在李园外搭了一个戏台子,然后在往外散发出消息说媚烟小姐有些无聊,想要看虞美人空闲姑娘表演才艺。 一时之间,虞美人各种姑娘都疯狂的涌入了戏台子,每天从早上咿咿呀呀地唱到了晚上,又从早上跳舞跳到了晚上。 生生把公孙诺营造出来的求女原谅的气氛破坏的一干二净。 戏台子所带来的效果还不仅如此。 有许多姑娘之所以登台表演才艺,为的就是吸引公孙诺注意。 公孙诺是当朝宰相,前途无量,哪怕是被抬进府里做一个妾侍,也比在虞美人里辛苦奋斗的好。 公孙大夫人原本没有陪同公孙诺进来,往外说是怕我看见了她会闹心,增加了自家老爷求得我原谅的难度。 但第五日,她也跟着公孙诺准时出现在了李园大门。 成沁像是说戏那般说给我听,还给我比划出了公孙大夫人的动作和神态,活脱脱像第二个嬷嬷。从早上到晚上都是严阵以待的表情。 严阵以待什么,自然是防狗防狼防小妾啊,我每每听到总是能大笑一番。 如此又过了几日,晚上成沁嘴中的戏又多加了几场。 「小姐,今天公孙大夫人跟虞美人里的姑娘发生冲突了。」 我眉头一挑,没有说话,成沁自动倒豆子地说道:「就是有位虞美人里的姑娘啊,从台上表演完下来,走到了公孙大人身边,身子忽然一晕,倒在了公孙大人的身上。」 「公孙大人自是连忙将其扶起来,公孙大夫人这下就不干了,硬是指责那姑娘要勾引公孙大人,指责她是个狐媚货儿。」 「那姑娘不肯接受这种指责,委委屈屈的眼泪都掉了下来,跪在了地上跟公孙大人说求公孙大人还她一个清白。」 成沁嘻嘻一笑:「公孙大夫人眼睛一瞪,直接上前打了那位姑娘一巴掌,说要她夫君还什么清白,说的好像真的发生过什么一样。」 「那位姑娘气不过,直接跟公孙大夫人殴打了起来,踢翻了好几张桌子凳子,简直是一场闹剧!公孙大人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儿,主动离开了李园。」 「我收到消息特意去瞧了瞧,啧,那公孙大夫人被打得真是惨啊,额头都被打流血了,不过那姑娘也不好过,脸被抓了好几道血印子,看着容貌要毁。」 我眼神一凝,如往常般笑了笑,挥退了成沁下去。 我走到窗前看着天空上的圆月,眉头一皱,公孙大夫人今日已经与姑娘发生了冲突,以后公孙诺要是继续过来找我,那冲突就会越来越深。 这……渐渐有些超出我的掌控范围了。 正当我思忖间,一双放大的俊脸忽然出现在我面前,我吓得身子一颤,忙要往后退,哪知后退时撞到了东西,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前倒。 夏侯冽忙伸手接住要跌倒的我,我的嘴就亲在了他的嘴角上。 鼻息间充斥的都是他雄浑的味道,我的脸立刻烧了起来。 夏侯冽轻轻一笑,放开了我,动作优雅的从窗户外爬进了窗户内,然后把木木的我牵到了床上。 「感觉味道如何?」他忽然问道。 我的思绪有些飘,下意识地回道:「还好还好。」 夏侯冽眉头一挑,饶有趣味地看着我:「既然还好,那就再来尝试尝试。」 我敷衍地点了点头,头一点完我的思绪就回归原位,身子立刻僵在了原地。 刚想说不用不用,下一秒夏侯冽已经凑了上来把我微张的嘴给抓住了。 缠绵了好一会儿,我脸颊通红气喘吁吁地被他放了开来,夏侯冽悠悠道:「这么短,以后还需要练练。」 我悄悄伸出手往他的腰间狠狠掐了一把,夏侯冽淡定自若地把我手给包住,轻抚着我的长髮道:「我的小大猫,你闹脾气已经够长时间了,是时候原谅别人了。」 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第二日,我特意早早醒来梳妆打扮一番,让嬷嬷给我画了南萱生前喜欢的妆容,又让嬷嬷给挑选南萱喜欢的服装。 在公孙诺还没到来之前,李园大门,正式打开! 成沁跟别的园借了一群奴僕当做人墙拦在外面,不让其他人走向戏台子。 我站在李园的戏台子上,见公孙诺的身影出现,我缓缓挑起了舞---- 南萱的成名舞。 公孙诺来到我面前,怔怔地看着我跳舞,神情恍惚,看着看着,他的泪就流了下来,痴痴地喊道:「萱儿、萱儿……」 他口中的萱儿,是南萱。 我神态自若地跳完了一支舞蹈。下了台子主动走到公孙诺面前,朝他盈盈一拜,「媚烟见过阿爹。」 「好、好……」公孙诺止不住地点头,泛红的眼睛一片欣慰,他拉起我的手道: 「你是公孙家失散多年的大女儿,你是公孙家的大小姐,你的名字,叫做公孙萱。」 我笑了笑,再次朝他福了福身:「萱儿见过阿爹。」 「好、好……」公孙诺激动地有些语无伦次,他亲自牵着我的手走出了虞美人。 我踏上轿子回头看了眼虞美人,阿娘就站在门口,笑吟吟地恭送我们出去。 门口处春花夏竹秋月三个人也到了,她们皆是一脸羡慕的看着我,我忽然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 哦,是了……多年前,我被阿娘从训练嬷嬷那儿买来,嬷嬷和其他孩子也是如此看着我。 我垂了垂眸,转身毫不留恋地踏入了轿子中。 -- 轿子稳噹噹地停在了公孙府的门口。公孙诺站到我的轿子前,把我给搀扶下来。 我曾来过公孙府,只是上次来的是后门,这次来的却是正门,能说什么呢,只能嘆一句造化弄人…… 孰能想到,当初公孙府想要抬进做妾侍的青楼女子,一转身,就变成了公孙府的大小姐! 一进入府邸,公孙颖就笑吟吟地看着我说道:「恭喜姐姐回府!」 她亲切的拉着我的手,开心道:「我从小到大都想要一个姐姐,今日终于找到了姐姐,颖儿心中甚是欢喜呢!」 话是好话,只是手上捏的力度一点都不轻! 我扯了扯嘴角,甩开了公孙颖的手,公孙颖立刻眼泛泪光:「姐姐,你是讨厌颖儿吗?对不起,之前是颖儿不懂事。才会冲撞了姐姐,颖儿知错了,求姐姐不要跟我计较。」 公孙颖话说到这份上,要是我还计较,岂不是显得我尖酸刻薄不够大气? 但偏偏我就是要计较了! 我一脸笑意地看着她,眸子却是一片冰冷:「公孙小姐,媚烟明白自己的身份,不需要你时刻来提醒我。」 公孙颖颇为受伤地退后了几步,啜泣道:「姐姐,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怪颖儿的,颖儿之前做的不对,姐姐你要怪我也无可厚非,颖儿不为自己辩解什么,只求姐姐能原谅我!」 她话一说完,就立刻抬起手狠狠地往脸上扇耳光,「啪啪啪」的清脆声在我耳边迴荡,不一会儿,公孙颖整张脸都被抽红了。 我眼睛微眯。以前的公孙颖可没这么聪明,是谁给她支的招数?公孙大夫人? 我用手暗暗用力掐了被公孙颖捏过的地方,故意伸出那只手放在公孙颖脸上。 「啪!」公孙颖手上的巴掌拍在了我的手上,我暗自冷笑,这力道可不是一般轻。 公孙颖泪眼朦胧地看着我:「姐姐是愿意原谅颖儿了吗?」 我摸着她的脸,温婉地笑道:「颖儿妹妹说笑了,我怎么可能会不原谅你呢,毕竟以后我们都是要被抬进五皇子的府邸,还是两姐妹,媚烟怎么会恨上你?」 公孙颖听着我的话脸色有些难看,一同抬入五皇子府邸这个事实是她心中的一根刺! 我又道:「媚烟之所以一开始没有原谅你,是因为你当时捏着我的手非常用力,我以为你心中对我有怨,所以才没给你好脸色。」 我坦诚地说道,公孙颖低头看了看我的手腕,被她捏过的地方已然变成青紫色。 公孙诺一直在旁默默看着我们,见我手竟然青紫了,急道:「快去宣大夫!」 他皱着眉朝公孙颖道:「颖儿。你姐姐刚刚回来,对公孙府的一切都是陌生的,你要多多照顾你姐姐,万不可与她置气!」 他随后又看向我:「萱儿,你记住了,你的名字叫公孙萱,不是媚烟。」他脸色一肃,「一定要记着了。」 我垂了垂眸:「萱儿谨记在心。」 公孙诺皱着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拉着我的手进入大堂,把公孙颖彻底忽略在了一边去。 我走着走着,忽然往后一瞧,公孙颖正一脸怨恨的看着我,今日阳光勐烈,但她周身却无比阴冷。 我朝她勾了勾唇,得意挑衅,毫不意外看见公孙颖眼上射出一抹怨恨的光! 公孙诺直接带我去向了大厅,厅内已摆好了一桌精緻宴席,公孙大夫人额头还裹着白布。一看见我立刻起身把我迎了进去,拉着我的手亲切道: 「萱儿,莫要拘束,这里是你的家,不需要客气。」 她牵着我的手带我去看菜餚,毫无芥蒂地说道:「因为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我就叫膳房把他们知道的菜色都做了点出来。」 我忽然明白公孙颖刚刚在门口对付我的招是从哪儿学来的,原来是得到了公孙大夫人的真传。 可惜公孙颖没得到公孙大夫人十分之一的功力。 我脸颊微红,害羞一笑:「媚烟在此谢过大夫人。」 公孙大夫人慈祥地拍了拍我的手,笑着道:「不用这么客气,这里是你的家,你叫我阿娘便好。」 我垂了垂眸,遮住里面的寒意,要我叫她阿娘?想也别想! 一个小小的二娶正妻,有什么资格让我叫她阿娘,就算要叫,也只能叫南萱为娘,叫公孙诺的原配妻子为娘! 我久久没有回话。气氛变得一片尴尬,公孙大夫人脸上的笑意都僵住了,小心翼翼地说道:「萱儿,可是阿娘有什么话说的不对?」 我退后了几步,往公孙诺身边靠拢,轻声道:「大夫人,萱儿只是有些紧张罢了。」 公孙诺连忙拉着我的手道:「萱儿,这里是你的家,你多待一阵子就习惯了,有什么不如意的尽可跟阿爹说,阿爹都会为你做主,不要委屈着自己!」 公孙诺这句更是在敲打着公孙大夫人,我抬头看了看,大夫人仍然是一片笑意,只是放在衣裙旁的那双手啊,狠狠的握着。 我嘴角轻勾,道:「阿爹,萱儿很好。若是萱儿受了什么委屈,一定会跟阿爹说的。」 公孙诺这才放下心来,领着我坐上了宴席。 这一场宴席我吃的很舒心,虽然公孙大夫人替我夹菜时总会说这是某某地方的名菜,生怕我不识货那样,但我仍然很开心。 因为公孙诺最后板着一张脸说食不言寝不语,让公孙大夫人一时把话噎在了喉咙里,脸色一片青一片白的甚是好看。 我吃完后还特意拍了拍公孙大夫人,把吃着满意的饭菜都点了一遍,说喜欢吃这些,公孙大夫人咬着牙说以后都会特意让人给我做。 当然,她这狰狞的表情可不敢对着公孙诺。 吃完了饭后,公孙诺还特意带我去了今后我在府邸里的房子。 「这里以前是颖儿的园子,叫做芳草园,听到你回来后,她立刻就让人收拾了起来,说是要给阿姐住。」 说到这里,公孙诺有些歉意地看着我:「公孙府上其他空园子我都去看了,格局远不如这间精緻典雅,思来则去,还是让你住了这间,萱儿莫要多想。」 我轻轻一笑,我怎么可能会多想呢,公孙颖当时收拾房间那表情,绝对好看的很! 我只遗憾没当场见她收拾房子,错过了一次讽刺她的机会。 「阿爹替我谢谢颖儿妹妹,这间房子我很喜欢,萱儿感动不已。」 公孙诺摇头说不用,让我好生歇息一番,眼看就要离开,我连忙拉着他的手道:「我在虞美人里还有几个忠心耿耿的奴僕丫鬟,请阿爹帮我要过来,我害怕,我想要她们服侍我。」 公孙诺点了点头,「没有问题,萱儿无需跟我如此客气。」 不客气?那好,我就真的不客气了! 「还请阿爹赶紧把我的奴僕都要过来,迟则生变,我在虞美人里日子看着过的不错,但也得罪了一些姑娘,她们以后寻不到我,没准会拿我的奴僕开刀。」 公孙诺注视了我片刻,缓缓点头离去了。 我就坐在茶桌上,屋内在好的布置都不能吸引我丝毫目光,我在等着,等着嬷嬷和成沁以及另外两个丫鬟过来。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我的心也悄悄提了起来,心中闪过一抹不好的预感。 虞美人离公孙府并不远,不需要这么长时间的,几刻钟就能赶回来了。 现在半个时辰过去了,然而嬷嬷和成沁还没有来…… 等待的时间甚是煎熬,我干脆站了起来走出院子看了看,这一看,我就看见几个奴僕抬着个板子往园子方向走。 我没在意,然儿板子里的人忽然垂下了一只手,那双手上戴着一枚翠绿的玉镯,我眼里瞳孔一缩,这镯子是我赏给成沁的! 我心重重一跳,连忙跑过去,奴僕赶紧放下了板子,我掀开了盖在成沁上的白布,身子惊得往后退了几步,跌倒在了地上。 只见成沁的背上满是被鞭笞过的伤痕,一条一条血淋淋的纵横交错,她被打的连皮肉都翻了出来,依稀能看见内里的骨头! 我死死地盯着成沁背上的伤,胸口剧烈喘息着,心中升腾起一股滔天愤怒。 鞭笞,虞美人里,只有一个人会鞭笞奴僕,那个人就是阿娘! 泪水模煳了我的视线,我狠狠握了握拳。我错了,我不该忘了成沁和嬷嬷,我应该把她们也一同带走的…… 都是因为我的疏忽,才会让成沁…… 「小姐。」一道虚弱的声音从板子上传来,我愣了愣,赶紧跑到了板子前:「成沁你感觉怎么样了?你还没有……我、我差点以为你去了……」 成沁对我虚弱一笑,声音嘶哑:「成沁也以为再也见不到小姐了,还好公孙大人及时赶到,把成沁给救了下来。小姐,成沁没事的,您别担心。」 我提着的心这才归回原位,抹了把脸,发现早就泪流满面。 奴僕把成沁抬进了园子,过了一刻钟,又把嬷嬷给抬进了园子。 嬷嬷年纪大了,受的伤虽没有成沁重,但却比成沁难养回来,我看着嬷嬷同是被打的血肉模煳的背。又一次哽咽了。 大夫过来看了,神情都有些凝重,开了好几副药,留下了上好的伤药下来。 公孙诺要给我几个丫鬟奴僕伺候我,我拒绝了,之前都是成沁和嬷嬷在照顾我,这一次她们的刑罚因我而起,我想要亲手照顾她们。 我看着她们半夜发烧,看着她们的伤口溃烂发炎,看着她们难忍抹药的痛苦而呻吟…… 我默默把这一切都记在心里,眸底的恨意越烧越烈,深深掩埋在了心底最深处。 精心照顾了她们三日,成沁和嬷嬷终于是退烧了,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第四日,嬷嬷和成沁都伤口已经癒合了起来,能下来走动。 嬷嬷能走的第一时间,先是帮我把芳草园从里到外看一遍,然后看向我嘶哑道:「小姐。这些花草留不得啊!」 我眼神一凝:「嬷嬷为何这么说?我特意查过芳草园里所种植的花卉,都是对身体和怀中胎儿无碍的。」 嬷嬷道:「小姐,这些花单独分开来看都没有问题,但放在一起就是大问题,你忘了我给你看的医书吗?有些东西是相生相剋的,这花儿也一样。」 我心一跳,嬷嬷继续道:「小姐这几日是不是食欲不振,精神萎靡了?」 我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干涩:「嬷嬷,我以为我在照顾你们,所以才会这样的。」 嬷嬷拄着一个拐杖缓步向我走来,步履蹒跚:「小姐,许多祸事,都不会直接向你冲来,而是悄无声息的,让你一不留神就中了。」 我狠吸一口气,扶起嬷嬷坐到椅子上,命书雅和另一位丫鬟立刻把芳草园里的花儿全都从土里拔掉。扔到芳草园门外。 书雅和另一位小丫鬟无足轻重,不是我的心腹,阿娘并没有鞭笞她们。 不仅是屋子外的,就连屋子里任何有关花卉的摆件配饰,我都叫她们全都统统扔出去。 扔出花卉的几刻钟后,公孙颖就赶到了芳草园,我走出去见她,她话也不说一声,就向我跪了下来! 公孙颖啜泣道:「萱儿姐姐,我知道你不喜欢颖儿,但你没必要拿我的花儿出气啊!我这些花儿都是我特意命人中的,如果你不喜欢,颖儿可以叫奴僕过来把花儿全都搬到颖儿那边……」 我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眼角余光瞄见了一席白袍,我冷笑,原来公孙颖这可怜样是做给公孙诺看啊。 我伸手摸了摸颖儿的脑袋,歉意道:「颖儿妹妹,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之前我忙着照顾病重的奴僕没有注意,原来我是对花粉过敏的。」 我掀起了我的手,皓白的手臂上全是一片红痕和红色的小点,有的甚至被我挠出了血来,红的有些可怕。 公孙颖怔了怔,泪挂在眼角上,「萱儿姐姐,是颖儿错怪你了。」 她想要站起来,但我的手却一直按在她的头上,使着力气没让她起来,公孙颖抬起头盯着我,眼底一片阴郁。 我一脸担忧地看着她,「颖儿妹妹,怎么脸色这么难看,莫不是跪了一会儿身子受不住了?」 我将她扶了起来:「颖儿妹妹,下次可别跪我了,本来与我一点错都没有,要是你跪着不小心晕了过去,就全变成我错了。」 公孙诺这时也走了过来,见我手臂上的皮肤一片红痕,眉头一皱,连忙让我进入园子中歇着。 我转身离去时,还听见公孙诺教训着公孙颖的声音:「你姐姐身子弱,要小心些……颖儿,你姐姐刚回来,一切都要让着她一些……」 我轻轻一笑,耳边仿佛能听到公孙颖咬牙切齿应是的声音。 进入了屋子,我把门给关上,转身就见成沁泪光闪烁地看着我,她手里拿着一包针线,「小姐……你又何苦如此……」 我懂成沁复杂的思绪,她最是忠心护主,但之前我却让她拿着针线来扎我的手,还被我逼迫她下狠手去扎!
第68章 仇恨如火 我伸出满是红痕红点的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平静道: 「成沁,以前有人跟我说过,想要对别人狠,就要先对自己狠,这次我不装成对花粉过敏,就会被公孙颖倒打一耙,在阿爹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 成沁忍不住道:「小姐,你可以将嬷嬷的分析全都告诉给公孙大人听的,就不用伤了自己。」 我反问:「就算我如实说了,公孙颖大可说她什么都不知道,而且她以前就住在芳草园,她天天闻都没事,怎么会知道我不能闻?」 「我的指责反而成就了她的无辜,她只需要合理地解释一下,别人就会认为我咄咄逼人蛮横的指责她。」 「更何况花粉冲撞相剋,那些大夫还不一定能诊断的出来,我还不如伤了自己,让公孙诺更加怜惜我,去指责公孙颖不懂事。」 成沁听得有些懵,我轻拍了她的肩膀,如果可以,这些事情我也不想告诉给成沁听。 只是公孙府比虞美人更要复杂,想要一个人悄无声息的死太简单了,成沁必须要尽快成长起来,才能跟上我的脚步。 我不会要一个累赘,更不想成沁忽然死在我面前……我深吸几口气,用凉水浸泡过的面巾放在了发红的手臂上,忽然有些明白夏侯冽对我的感情了。 就如我此时对成沁这样。 公孙诺叫了大夫上门过来看我,我手臂上的症状跟过敏反应差不多,大夫也看不出什么端倪,开了一些伤药给我便离去了。 成沁亲自把药抹在了我的手臂上,她咬着牙,目光专注认真,轻柔的仿佛在摸一个易碎的珍宝。 我能感觉到她手微微颤抖着,给我上完药之后,成沁一把跪在了我的面前,坚定道:「小姐,以后成沁一定会让自己更狠一些,不拖你的后腿!」 我心底微微刺痛。我并不想让成沁学我一样双手沾满血腥……成沁成沁,李程沁……她的名字代表了我上一世的寄託…… 我回过神来,眼眸一利,亲自将成沁给扶了起来,想要在这吃人的古代活下去,必须要让自己心狠手辣! 「成沁,我教不了你什么,多去跟嬷嬷交流,她会教你的。」 嬷嬷听到我的话,也一把跪在了地上,「老身定不负小姐所託!」 我看着她们,声音微凉道:「我一无所有,只能靠你们,靠着自己的头脑和双手,在毫无根基的公孙府里生存下去,以后去到了五皇子府,也是如此。」 「成沁,南嬷嬷,我们要好好的活下去!」 成沁和南嬷嬷重重朝我磕了一个响头,异口同声道:「我们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事情总是猝不及防的到来,我刚用完晚膳回到芳草园,公孙诺就派人跟我说三皇子和五皇子相携上门拜访,公孙诺要我出去与他们见面。 我平静的喝了一口茶水,跟奴僕说了一声知道了。 奴僕一走,成沁和嬷嬷都担忧地看着我,坊间早有传三皇子与五皇子不和。 现在三皇子和五皇子一同过来,她们怕三皇子会对我做出些什么,比如三皇子当着五皇子的面羞辱我。 我闭了闭眼睛,没将心中的忧虑表现出来,在脑海里将三皇子可能会对我做的事情过一遍,再次睁开了眼睛。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坚定地踏出了芳草园。 大厅上,公孙诺坐在主位上招待着三皇子和五皇子,他是当朝宰相,按照规格并不需要给皇子让礼。 气氛看着一片和乐融融。 哪知我刚坐下,三皇子就把矛头对准了我,他放下手中的酒杯,笑呵呵道:「这不是媚烟吗,怎么你会在公孙府上?」 公孙诺道:「这是小女公孙萱,前几天才认了回来。」 我有些紧张,低垂着头看着桌上的食物,不发一语,头皮感觉一阵刺痛,三皇子打量我的视线非常灼热。 过了半晌,三皇子道:「公孙萱?哦,本皇子记起来了,宰相以前曾丢过一个孩子,原来那孩子就是媚烟,恭喜宰相大人重获女儿,可喜可贺啊!」 三皇子场面话说的真好,在他一顿祝贺下,公孙诺的嘴角也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道:「能重新找回萱儿,的确是一大幸事。」 三皇子转头看向身旁坐着的夏侯冽,漫不经心道:「恭喜五弟,不仅有公孙家的嫡女被抬进公孙府,就连公孙家的长女也纳入你府下,五弟福运真好。」 我手微微握紧,心悄悄地提了上来,三皇子与夏侯冽一直不对头,今天来绝对不是为了夸赞夏侯冽。 夏侯冽清冷道:「我也想不到媚烟有如此身份,一切都是命吧。」 「一切都是命……」三皇子轻轻咀嚼着这句话,眸里闪过一抹精光:「的确是命,正如五弟你小时候成了毒人还能大难不死,现在随便遇到个红尘女子竟然还是公孙家的长女。」 「看来公孙府跟五弟真是有缘啊,五弟,你可要好好把握了。」 三皇子伸出手拍了拍夏侯冽的肩膀,轻声道:「得到了宰相的支持,五弟离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又进一步了。」 我心重重一跳,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夺嫡之争,夺权之争,是最不能说出来的! 三皇子忽然挑明了皇位这件事是什么意思?是公然的敲打警告,还是又有另一层不可告知的秘密…… 公孙诺也脸色微变,拱了拱手道:「三皇子,还请谨言慎行!」 三皇子哈哈一笑,豪爽道:「宰相不必如此拘谨,我一切都明白的,你唯一的两个女儿都嫁入五弟府中,就算不想要站队也不得不站队,原本我还想要----」 「三哥!」夏侯冽忽然打断他的话,黝黑的眸子盯着他:「三哥,你喝醉了,父皇尚且健在,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 父皇……哦,是了,现在的皇上听说正值壮年,早早就生下了各位皇子,谈论皇权这件事尚且太早了些……但三皇子这公然毫不掩饰的野心…… 三皇子与夏侯冽对视了半晌,勾了勾嘴角笑道:「五弟说的是,三哥的确是喝多了酒。」 我心稍稍一松,揭过去就好,夺嫡之争太过敏感,稍有一句不慎,传出去就会人头落地…… 宫闱之争……那是比战争还要惊险万分的厮杀啊…… 我刚庆幸他们不在谈论如此严重的事情时,三皇子又把目光看向我,虽然脸上带笑,但那双眼睛却让我想起了周大人,心中升起了一抹厌恶。 他道:「媚烟,你的母亲是南萱。十几年前,她可是一位名动天下的奇女子,其中最以诗歌出名,听说你在晋州以才闻名,今日可否作诗一曲?」 我扯了扯嘴角,脸上笑容有些僵,现在的我哪有心情作诗…… 「三皇子殿下,媚烟的才名都是虚名,做不得准的,媚烟何德何能----」 「话可不是这么说。」三皇子打断道,「自古有其母必有其女,虽然你与南萱并未有一日相处,但一定也有继承了母亲的天分,今日,恳请你作诗一曲让我开开眼界。」 三皇子虽是请求,但话语却是不容置疑的霸道,他紧紧地盯着我,让我有种他今晚一定不会轻易放过我的预感。 三皇子是有备而来! 我面色犹豫,并未出声,公孙诺率先替我讲话:「三皇子,小女还年幼,即兴作诗可能----」 「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三皇子自言自语地说道,似是没听见公孙诺的话,「听人说这还是媚烟四年前的诗作,四年前就能写出如此豪迈的诗,四年后想必实力更加厉害……」 公孙诺话语一噎,脸色也有些难看了起来。 我深吸一口气,忽然站了起来,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在了我身上,我朝他们福了福身:「盛情难却,但萱儿已很久没有作诗了,还请给我些时间想想。」 三皇子笑呵呵道:「去吧,我很期待媚烟,哦,是萱儿小姐的诗词。」 我再次福了福身,用眼角的余光瞄了眼夏侯冽,他正好也看向了我,晦暗深沉的目光似是闪过一抹担忧。 我别过头去,往别的地方走,以此来平復心中的焦虑。 作诗作诗……我拼命想着前世记得的诗词,描写战争的不能用,描写人间疾苦的不能用,甚至是写一些风景的,也不能用! 谁知道三皇子会不会从中引申出了夺嫡争斗,往外散播流言玩死我。 我咬了咬唇,走到了窗前,绞尽脑汁想着前世的诗词,偶有一些零星诗词一闪而过,但因为只有单句而不能用。 我想起了连幼儿园都会的《咏鹅》,但此处别说鹅,连只动物都没有,如何拐到这身上去? 夜色凄清,簌簌的风吹来,让我焦躁的心情缓和了一些,我看见窗外的树在风的吹拂下,纷纷把枝头的花瓣给吹落下来,就像一场花雨。 我忽然眼睛一亮。 转过身子,我走向了大厅。 三皇子一直注意着我的动静,见我回来了,特意问我:「萱儿小姐是否有灵感了?」 我点了点头。 三皇子又道:「看你脸上如此自信,想来这首诗必定能名动天下吧?」 我心一凛,低声道:「媚烟不才,这首诗只当的了一般。」 三皇子摆了摆手,「萱儿小姐不必自谦,我曾查过你所作之诗,个个都是经典,这首肯定也很厉害。」 我藏在衣袖下的手捏紧拳头,心中恨不得把三皇子放倒在地上踩上两脚! 先前逼迫我作诗,现在我能作诗,又用言语陷阱让我下套,如果接下来我这首诗达不到他口中所说的要求,估计明天就会有一大堆侮我名声的传言在坊间流传…… 三皇子就这么看不得五皇子好?呵……我在心底冷笑,这下还真是让他失望了。 我没在替自己辩解,而是直接说出了诗句:「此诗是由窗外纷飞的花瓣有感而发----」 我负手而立,装出一副沉稳的模样:「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 我边吟诗边往前走了几步:「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场上忽然一片安静,只剩下三皇子重复着这首诗的声音,「春眠不觉晓……花落知多少……」 半晌。他拍掌称赞:「好!好一个春眠不觉晓!」 三皇子笑眯眯地看着我,我辨不清那双眼睛蕴含的情绪,似是感嘆,又有些阴冷,更有些欲除之后快的危险…… 他转头看向夏侯冽:「五弟,这下你可有福了,如此有才的萱儿小姐,就连三哥也忍不住心动了。」 我身子轻轻一颤,从脚底板上窜起了一抹寒意,三皇子的心动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是一条比夏侯冽更加锋芒毕露的蛇,被他惦记着都得时时刻刻担心自己的安危。 夏侯冽回道:「三哥说笑了,萱儿只是侥倖罢了。」 三皇子轻酌了一下酒杯,看向我道:「是不是侥倖三哥心里分的清楚,媚烟,你和你母亲南萱真是像啊。」 「多年前我在金銮殿上,曾有幸见到南萱,那日父皇让她作诗,她不负众望,作出了一首连父皇都赞不绝口的诗,父皇最爱惜有才之人。所以就起了纳南萱为妾----」 「三皇子!」公孙诺脸色阴沉地打断,努力压抑着眸底翻涌的情绪,道:「今日夜色已深,再不回去皇子府就晚了,我送你们回去罢!」 我有些惊愕,公孙诺怎么忽然提出要送客?之前就算我被三皇子逼迫,也没看见他发这么大火气。 就连三皇子也感觉有些意外,脸上有些吃惊,「宰相大人,你……」 公孙诺连端茶送客都省了,直接站了起来,「我现在就送你们出去。」 三皇子与公孙诺对视了半晌,忽然笑了声,他站起身来离开,夏侯冽也跟着起身离开。 我眉头微皱,坐在厅里看着公孙诺渐行渐远的背影,不明白他今晚为何公然得罪三皇子。 不一会儿,公孙诺送完皇子返回大厅,亲自走到我面前,神情颇为复杂: 「萱儿。关于你母亲的身份,我不想让你从别人口中知道,你想要知道些什么,都可以来问我。」 我这下全明白了过来,公孙诺之所以赶三皇子走,是因为他提到了南萱! 我看到他提起南萱时整个人都瀰漫着淡淡的哀伤,眼底那抹悲痛汹涌浓烈,我忽然又替南萱感到不值了。 现在才来悔恨有什么用,佳人已逝,他这幅悲伤的样子南萱再也看不到了。 男人啊,如果只有失去了才会懂得珍稀,那这种失去的代价未免也太过重了…… 我冷冷一笑,打断了公孙诺的碎碎念,「我不想从你口中听到我母亲南萱的任何事情!」 公孙诺看着我:「萱儿……」 「我不是萱儿!」我瞪着他,一字一句道:「我不你的萱儿,我叫公孙萱,不叫南萱!你对我母亲的想念,大可去她长满青草的坟头说,不用在我面前说。」 「公孙诺,我叫你阿爹。是因为我不得不叫你阿爹,在我心中,我的阿爹在他任由别人把我母亲赶出公孙府时,已经死掉了。」 公孙诺眼眶泛红,伸出手紧紧地抓着我:「萱儿,阿爹不是有意的,当初我想阻止,但穆落以死相逼,我不得不放她出去。」 我重重扯开了他的手,眸底闪过一抹讽刺:「公孙大人,你用错了一个字,不是放,而是赶,如果没有你的默认,穆夫人敢对我母亲下手?」 穆家,就是公孙诺的原配嫡妻,这位女子也是可怜,竟然喜欢上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 公孙诺仍在辩解:「萱儿,当年事情很复杂,我可以一点点跟你详说……」 「不用了。」我冷冷地看着他。「我对你们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感兴趣,我只知道我的母亲被你们赶出了公孙府,孤苦无依的生下了我就离世了。」 「而你,在来晋州后就弄丢了我,在我母亲不在时,又另娶了一位娇妻。左拥右抱,公孙大人真是好雅兴!」 我的话如一柄锋锐的剑狠狠地戳入公孙诺的心中,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用力握紧着拳头,眸底悔恨翻涌。 我明白他为什么娶大夫人,因为大夫人有一双与我极像的眸子,我也是进了公孙府后才发现的,每当大夫人一脸含羞带怯地看着公孙诺,她的眸子,就与我极为相像…… 呵,男人…… 我与他擦肩而过,公孙诺再次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臂,嘶哑道:「萱儿,我知道你恨我,但你是我的女儿,阿爹不会害你的。」 「五皇子并非良人,他的野心不见得比三皇子要少,我可以帮你寻一个富贵人家,你嫁进去可一生无忧。」 如果他早点说出这句话该多好,赶在我没献身之前……我狠吸一口气,将眼中的泪意给憋了回去,夏侯冽这一条船,我已经下不来了! 眼角的余光忽然看见一片明黄的衣裙,我眼眸微闪,道:「我已经是五皇子的人了,肚子里还怀着他的骨血,阿爹,我离不开五皇子了。」 我转过身主动伸手握住了公孙诺,「萱儿自小无依无靠,嫁入皇子府也是孤单力薄,恳请阿爹帮我,给我点依靠。」 面对我忽然的主动示软,公孙诺受宠若惊,连忙握着我的激动道:「好好好,阿爹一定会为你撑腰做主,有阿爹在,五皇子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我想要离开,但公孙诺见我脾气难得软和,拉着我的手不放,硬是絮絮叨叨地讲了些他和南萱之间的事情。 我不得不碍于之前的示软听下去,直到我说困了,公孙诺这才肯放我离去。 我走出大厅的时候,特意看了眼之前之前明黄衣裙出现的位置,衣裙的主人躲在一个粗大的樑柱后,努力将身子隐藏起来,但她却忘了鞋子。 她那双高高的花盆底微微露出了一部分,我眼神一凝,认出了这是公孙颖的鞋子。 公孙颖一直都以夏侯冽的正妻为荣,以公孙家的小姐为荣,当她敬爱的父亲说出会帮我而完全忽略了她这个女儿时,她的表情一定很精彩,可惜我是看不到了。 我眸底一片冰凉,重重跨出了大厅。 当日欺我辱我之人,我会用自己的手段,一点点回报给她们! 接下来好几日,我都窝在芳草园里足不出户,看上去似是被那晚的惊险给吓着了。 成沁虽然不机灵,但她有个优点,就是爱说话,爱八卦,而八卦都是女子所喜欢的,很快,她就与公孙府里的一些丫鬟打成一片。 每天成沁都能给说一些似是而非的流言传闻,我将可能有用的都记在心里头,然后吩咐成沁与一位叫素心的丫鬟发生冲突。 既然我来到了公孙府,布置在公孙府里的暗子也是时候动一动了。 素心(六号)在公孙颖手下是个卑微的奴婢,有时候还会被公孙颖当马儿骑。 就算我上次将她从别人的殴打中救了下来,但也是因为我,她在公孙颖这边并不受重视。 成沁听我的话故意跟她发生了冲突,素心抓住了机会,把成沁抓按在地上狠狠地扇了几巴掌,动作很狠,成沁的脸足足肿了三天才消下去。 公孙颖为此还特意带了素心来芳草园给我赔罪。 我走出去时,发现素心的脸肿的比成沁还要厉害,公孙颖一脸陈恳地看着我:「姐姐。颖儿的丫鬟不懂事,冲撞了你手下的丫鬟,今日特意来赔礼道歉。」 没等我开口,公孙颖又一把踢向了素心的腿,呵斥道: 「快!还不跪下来给大小姐道歉,今日大小姐不原谅你,我就削下你的手指头,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打人!」 素心猝不及防下被踢倒在了地上,她缓缓地爬起来跪在了我面前,闷声不吭地给我磕头。 地面上全是碎石子,很快,她的额头就被嵌入了一些碎石子,混着鲜血,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我眉头微皱,见血多不吉利,便让成沁把素心给扶起来。 素心仍是没有说话,只朝我行了一个大礼。 我心中生疑,问道:「这丫鬟为何不说话?」 公孙颖道:「这丫鬟之前与你的丫鬟发生了口角之争,我就命人把她的喉咙给烫了,所以说不出话来。」 我微微握紧了拳头。公孙颖正一脸得意地看着我。 她将一切都做好了,让我完全没有发作的余地。 这丫鬟都已经惨成这样了,我在揪着不放,一个心狠手辣的流言肯定跑不了。 而公孙颖,对一个丫鬟如此刑罚,往外传稍稍一扭转,就能说她敬重自己的啊姐! 我面无表情道:「成沁伤的并不重,你对这个丫鬟的惩罚太过了。」 公孙颖无辜地眨了眨眼睛:「阿姐,我也是为了你啊。」 她语气转冷,一幅同仇敌忾的模样:「任何对你不尊重的人,都是颖儿的敌人!」 我扯了扯嘴角:「那我倒是要多谢你,如此为我打抱不平。」 公孙颖害羞地笑道:「颖儿难得有一个阿姐,自然一切都要为阿姐着想。」 为我着想?她不把我气出病来都算好的了! 我拂了拂袖子,「我也很开心有一个对我这、般、好、的妹妹。」 我意味深长地说道,又说自己有些困了,送客之意非常明显。 公孙颖也不打扰我,只是她临走时特意让素心扮成了狗儿,她开心地骑跨在素心背上,重现那日的场景。 我冷冷地看着她,见她眉梢满是挑衅。仿佛是在说----我永远都赢不了她! 那日后,素心就被公孙颖一直带在身边,看着很受重用。 素心表面上得罪过我的丫鬟,看着不会与我扯上关系,她还变成了一个哑巴,不会说话,更加能受得住秘密。 我特意找来一些治疗喉咙的药物,让成沁偷偷给素心送去。 如此又是过了几日,夏侯冽忽然派人过公孙府下帖,说今日下午想带着我们去大荣寺上香。 大荣寺是晋州有名的寺庙,求子求福颇为灵验,香火非常旺盛,这种大寺往往也有个缺点,就是人太多。 我以人多怕冲撞了肚子里的孩子为由,跟公孙诺说不去了,既然装作怀孕,就要有怀孕的架势。 小心翼翼,胆小如鼠,这些都是古代孕妇必备的特徵,尤其是我这种小妾身份的。 公孙颖当时就站在公孙诺旁边。听到我说不去,那小嘴翘的老高,脸上的欣喜怎么止也止不住。 公孙诺应允了我可不去,回绝由他出面跟夏侯冽说,公孙大夫人听了这件事,便说要一同前往,有长辈在也有个照应。 我见大夫人也说要去时,嘴角悄悄勾起了一抹讽笑,有公孙大夫人给公孙颖出招,下午的大荣寺之行,夏侯冽一定会过的非常精彩。 公孙诺仔细一想,也答应了,立马让人写了回帖给夏侯冽,我见无事,便回了芳草园。 中午午休时分,我刚躺在床上,成沁一把我屋子的门给关上,我就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哐当声,立刻警惕地抬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夏侯冽风度翩翩的出现在我面前。 他穿着一身青色锦衣,头戴青石冠。整个人看上去少了几分凌厉,添了几分文雅,我不由朝他吹了几声轻佻的口哨。 清秀书生啊,这个调子我喜欢。 夏侯冽眉头一挑,走到了我面前从腰间拿出一柄扇子执起我的下巴,细细打量着。 自从那场晚宴会看过他,来公孙府后他都没有找我,日子算算下来,我与他也有半月没说话了。 打量了半晌,他忽然道:「胖了。」 我赶紧低下头看了看,嗔道:「哪里胖了,我都有严格控制食量啊。」 公孙府的伙食很好,我觉得自从来到后,身体都长了好几斤呢。 夏侯冽躺在了床上,长手一伸就把我抱在怀里,低声道:「别减,胖一点好,你太瘦了,我喜欢胖点的,摸起来手感也好。」 我脸颊一红。男人说起情话来是不是无师自通,怎么越说下去就越没脸没皮。 呸,我才不会被他的花言巧语所蛊惑呢,秋月就是个典型的例子,每当我差点要沦陷时,我都会想想秋月,守住心中唯一的一缕清明。 夏侯冽捏了捏我的脸:「小大猫,以后看见夏侯尊要小心,他不喜欢你。」 三皇子跟夏侯冽註定是敌对的,我是夏侯冽的人,夏侯尊自然看我不顺眼。 对此我早就有心理准备,只是真正面对时,还是会有些发憷。 那可是皇子,不是一般人。 我低声问道:「那天三皇子在堂上说宰相会站在你身后,夺嫡意向非常明显,宫中的皇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他怎么如此急迫?」 夏侯冽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媚烟,我真小看了你的潜力,你对局势的敏锐度不比我的谋士差。」 我不置可否,什么敏锐度。不过是上辈子宫斗小说、电视剧看多了罢,是个正常人都会往那方面去想。 夏侯冽拥着我轻声道:「我们皇子年岁渐长,要开始封王领封地了,朝中一直没有太子,最近许多大臣都谏言皇上说皇子已长,可选太子了。」 我眼睛一瞪,拽着他的衣领有些紧张道:「太子是不是要从你和三皇子之中选出?」 夏侯冽轻拍着我的肩膀,「媚烟,别紧张,你忘了,还有一个皇后嫡出大皇子。」 我愣了愣,可能是三皇子锋芒毕露总是针对夏侯冽,让我对这毫无消息的大皇子完全没印象。 我心一跳,悄声道:「这太子之位,会不会落入到大皇子手中?」 夏侯冽眼眸一片晦暗,「皇上深谋远虑,事情未成定局之前,一切都无法下判定。」 他主动岔开了这件事,问我为什么不去大荣寺。 我牵起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笑吟吟道:「我怀孕了啊。孕妇总要小心一些。」 夏侯冽捏了捏我的鼻子,嘴角勾起一抹清浅的笑意,这抹笑容不像对秋月那般虚伪,让我看了不由有些恍神。 他道:「小大猫,做的不错,我本来想带你去大荣寺着名的姻缘谭看看,传闻真心相爱的人喝过这潭水,都能生生世世一辈子在一起,永不分离。」 永不分离……我脸色一片怅然,这只存在于电视剧里罢了…… 夏侯冽不能久待,他还得赶回五皇子府,然后再从皇子府里出来到公孙府,接要去大荣寺的家眷。 临走时,他抱住了我,在我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媚烟,我喜欢你穿黑色的衣服,晚上你就穿黑色的衣服睡觉吧。」 我眉头一皱,还没来的及问为什么,他就翻了窗户出去了。 我恍神地看着他不一会儿就消失的背影,思绪发散想了好多东西……夏侯冽似乎不喜欢我的新名字,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叫我媚烟…… 到底是为什么,他眸底对公孙府的憎恨,一点都不比我少…… 我忽然失去了午休的欲望,就披着一件单衣坐在窗边看着风景,让自己脑袋放空。 几刻钟后,公孙颖特地穿的光鲜靓丽地走入芳草园,她见我只穿着里衣,目光闪过一抹不屑。 她估计是在想我不愧是当惯了红尘女子,有客人进来还穿的这么随便,我凉凉一笑,对别人应有的尊重体面我会给,但我也会看人给。 公孙颖毫无疑问是我觉得不值得给的那一类人。 她非常遗憾我无法去大荣寺,还说五皇子很重视大荣寺之行,特意派出了只有皇子能够乘坐的马车,内里是有多么豪华…… 她明面上对我惋惜,实际上是来炫耀,讽刺我无法得到这份尊崇。 在她说完准备离开时,我忽然开口道:「不知颖儿妹妹是否知道一个人,虞美人里的秋月小姐?」 公孙颖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秋月和三皇子、五皇子之间的风流韵事在坊间传的非常厉害,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我看着她,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其实我挺羡慕秋月的,她可以倚靠在五皇子的胸膛上极尽嬉笑,而我只能远远看着。」 公孙颖牵强地笑道:「萱儿姐姐莫要胡说,秋月是三皇子的人,跟五皇子不会有任何关系。」 我故意嘆了一句,悠悠道:「希望是真的没有关系吧,要知道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啊,心头那抹硃砂痣,窗前照耀的白月光……」 公孙颖得意而来,最后却脸色非常难看的离开了。 我看着她的消失的方向,轻哼了一声,想要来膈应我,门都没有。 说来还真巧,公孙颖和公孙大夫人一出门,虞美人的流莺就找上门来,说是与我多日未见,特意过来看看。 公孙诺可能觉得我在虞美人里有受流莺的照拂,竟然同意放她进来看望我。 我提前接到消息,梳妆打扮好一切站在芳草园门口等着,头轻轻一扫,就看到了流莺和公孙诺相携而来。 我眼睛微眯,阳光有些勐,让我看不清流莺的模样,不过却能听到她清脆如黄鹂鸟的笑声。 这笑声真是羞涩矜持,流莺身为虞美人的阿娘,我还以为她早就忘记了爱一个人的滋味。 情爱是毒,一旦沾上会让人露出致命弱点。 流莺被公孙诺亲自送到了我门前,见到我,她脸上的笑意才稍稍收了下,我把流莺迎到了芳草园内。 「流莺姐姐好。」我礼貌地朝她福了福身,算是打招唿。 流莺眼睛微眯,声音淡然:「媚烟在公孙府上过的可好,只是离开了虞美人几日,阿娘看你越发有高门大户小姐的风采了。」 我眸底一片凉薄,我是公孙府的大小姐,她却提起我以前的名字,说起以前的事,是想要跟以前那样把我掌控在手中? 呵…… 我抬头看着她。皮笑肉不笑地说:「流莺姐姐说笑了,萱儿本来就是公孙府的大小姐,从小到大都透着高门大户的气度。」 流莺眼眸微闪,我继续道:「说来我还得感谢流莺姐姐,要不是你一直撮合我和大哥,阿爹也会看见我的样子,也不会认出我是他的孩儿了。」 我把「撮合」两字重重说道,成功见流莺目光有些慌。 她这种人还会慌?不,她绝对不是慌张我知道她的别有用心……哦,是了,她如此在意公孙诺,一定是怕被公孙诺知道她的阴暗想法…… 我低垂着头遮住冷笑,不给公孙诺知道,怎好对付她一直以来在虞美人里对我的「照顾」呢? 现在想来,小时候我被惩罚后她的种种行为,也未尝没有让啊大啊二靠近我的意思,引得啊大啊二有机会对我…… 我脸色微冷地看着流莺,流莺避开了我的目光,淡淡道:「媚烟,现在看你在公孙府里过的这么好。我也是开心的。」 她跟我随意说了几句,留下了一堆礼物就离去了。 我唤来成沁和嬷嬷,嬷嬷帮我清点流莺给我的礼品,成沁则被我派去前面大堂打听消息。 不一会儿,成沁就回来了,她愤愤不平地跟我说道:「小姐,果然被你猜对了,阿娘,不,流莺根本没有回去,而是去找公孙大人了!」 我面无表情地拿起嬷嬷刚挑选出来的香囊,这香囊是大红色的,上面绣着戏水鸳鸯,看着真是喜庆吉利,里面还放着干花。 「小姐,难道就这么任由流莺勾引公孙大人吗?」成沁越想越气,问道。 「只要心志坚定,再怎么使尽手段都不会上钩,如果真上钩了,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说道。打开香囊轻轻一嗅,一股幽香扑鼻而来。 流莺也算有心,知道我在怀孕,送的东西嬷嬷细细检查了下,没有一个是对孕妇有害的。 我眼中闪着一抹阴冷的光,没有害处,那就制造害处! 「成沁。」我话语一转,问道:「以前曾听你说,阿娘很喜欢对下人用刑?」 成沁愣了愣,点头道:「在小姐没来的时候,阿娘性情是非常乖戾嚣张的,据说她在虞美人里还有一间刑具库呢。」 成沁有些疑惑,问道:「小姐,怎么了吗?」 我眼里若有所思,答非所问:「听人说护城河有一颗树开花了,花冠粉红,微风吹来花瓣簌簌落下,就像是在下一场花瓣雨。」 成沁不明所以,道:「护城河有这么一棵树吗?成沁不太清楚。」 我坚定地回道:「有!成沁,你找个可靠的人把那树上的花瓣摘一点给我看看。我不方便出去,只能拿点花瓣想像一下当时的场景。」 成沁见我如此执着,低声应是,我再三叮嘱她小心谨慎,才让她离开。 嬷嬷全程听到我们对话,成沁离开后,她主动上前探究地看着我道:「小姐,护城河上的那树,那花,都不是吉利事,您真的只是看看吗?」 护城河只有一颗树上开了花,花瓣粉红,观赏性极佳,然儿却是毒花---- 夹竹桃,其花冠为漏斗状,花冠深红色或粉红色,种子长圆形,花期几乎全年,夏秋为最盛…… 嬷嬷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不会不知道这一颗毒树。 我平静地看着她道:「嬷嬷。我已经等不及了。」
第69章 只怪月色太温柔 再过半月,我就要随夏侯冽一同前往京城,可能从此以后都看不到流莺了。 我心中的仇恨正熊熊燃烧着,只等某个时间砰然爆炸。 嬷嬷吓得一把跪在了地上,「小姐,还请三思啊!你很快就要赶去京城了,晋州的一切全是过眼云烟,何必在这节骨眼上冒险呢,小姐三思啊!」 我冷漠地盯着南嬷嬷:「我问你,我母亲的死跟流莺有没有关系?」 嬷嬷脸色大变,嘴唇都苍白了起来,「小姐,你是从哪儿听到的……」 「你别管我从哪儿听到!」我打断她的话,锐利的目光直射她的眼睛:「告诉我,我母亲的死是不是跟流莺有关系?」 嬷嬷身子颤颤发抖,磕着嘴道:「小小姐,流莺是小姐的姐姐啊,说起来,你还得叫流莺一声姨妈……」 「她都不承认有我这个外甥女,我为何要承认她这个姨妈!」我眉头一挑质问道,站起来一步步逼近嬷嬷。 「当年我母亲南萱被公孙府赶出去,回到了虞美人,流莺对她不闻不问,随便给了她一间空着的茅草房住,是不是?」 没等嬷嬷回答,我继续道:「我研究过虞美人的地形,说来还真是巧,那处禁地茅草屋与我李园的边缘只有一墙之隔,还是你带我进入地室的时候,我才发现的。」 「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南萱不受流莺待见,流莺甚至是不想她生下这个孩子,所以才没有给她请一位接生稳婆,要么就是她请了,然而你们不相信她!」 「所以南萱和你才会翻墙,躲到李园的地室之中让你来帮她接生!」 嬷嬷一脸惊吓的看着我,「小姐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眼睛一眯,「我不知道。我只是猜的,看来我猜的不错,你承认了。」 我盯着南嬷嬷,一字一句道:「我在虞美人里如此艰难的活下去,其中流莺有大部分的功劳,拶指之刑、做刽子手、板刑……我一件都忘不了。」 「此仇此恨,唯有血债血还!」 嬷嬷无力地倒在了地上,脸上流下两行清泪:「小小姐,小姐并不恨流莺的,她临死时都是没有恨过她……」 我狠狠闭上了眼睛,竭力压抑着心中翻滚的情绪,嬷嬷不愿看见亲人相残,不愿我被仇恨蒙蔽了内心,不愿让我双手沾上鲜血…… 可是已经晚了,晚了! 早在我进入虞美人里杀了啊大啊二开始,我就踏上了一条不归路了…… 我没得选择,也没得后悔! 「嬷嬷,流莺从来没想让我活下去,我就算放过了她,她也一定不会放过我的。」我冷冷地扔下了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屋外夜色凄清,照的我心也越发悲怆。 我听到嬷嬷拄着拐杖沉重地从我身边走过,我看着她的背影,一直挺直的背此刻深深的弯了下来,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岁。 我回到了房间,和衣躺下,睁着眼睛看着床顶,今夜估计又是一个无眠夜。 不知过了多久,正当我感觉有些困顿时,一阵轻轻的哐当声将我给惊醒,我打了一个激灵,迷煳的意识全都醒了过来。 朝窗子一看,一张放大的俊脸忽然出现在我面前,我吓得差点尖叫,还好他及时伸出了一只手捂住我的嘴巴。 「媚烟,是我。」夏侯冽低沉的声音传来。 我心跳如鼓,听到他的声音才缓了缓情绪,重重点了点头,夏侯冽这才把手放下。 晚上已吹灭烛火,此时又没有月光照耀,我有些看不清夏侯冽的面容,也是因为这样才会被吓到,还以为有小贼翻窗。 夏侯冽的目光比我犀利的多,他话语有些不满:「你没有换上黑色的衣服?」 我脸色一僵,糟糕,我忘了…… 我吐了吐舌头,伸出手讨好地拉了拉他的衣服,晚上心情太过动盪,我完全忘了这回事。 撒娇了好一会儿,夏侯冽才轻轻地哼了一声,走去旁边打开我的衣柜,很快他就选出了一套黑色衣服来,扔到我头上。 「快点换上。」 我将衣服拿在手中,有些犹豫,夏侯冽又道:「怎么,月色太暗你连衣服都不会换了?」 我摇了摇头,「会倒是会的……」衣服凑前一看还是能看清的,只是这么大一个人站在我前面…… 夏侯冽神态自若,淡淡道:「那就赶紧换,我要带你出去。」 我见他这幅坦然的样子,有些怀疑是否自己多想了,脸颊一片火烧。 我背着夏侯冽换起了衣服来,感觉背部有些灼热,仿佛夏侯冽的目光一直都在盯着我看那样,让我头皮都有些发麻了…… 非常艰难的穿好了衣服,什么事情都没有,我松了口气。 刚站起来,夏侯冽忽然就弯下了身子,嘴唇轻轻从我的耳垂边擦过,让我身子一阵战慄。 他平静的声音响起:「穿个衣服也穿不好,腰间的带子都没有系好。」 我低头一看,窗外的月光刚好这时照耀过来,洒在了夏侯冽身上,我看见他洁白如玉的手给我慢条斯理的繫上了带子。 那手还真是好看…… 在我愣神间,夏侯冽正大光明地牵着我的手打开门走了出去,然后把我抱在了怀里,他身子轻轻一跃,我们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茫茫月色当中。 夜间的温度还是有些冷的,只是我靠在夏侯冽的身上一点都不觉得冷,相反还有些燥热…… 我看他跳跃的方向离城镇越来越远,便问他道:「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夏侯冽清冷的声音响起:「大荣寺。」 我愣了愣,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夏侯冽刚好也低下头看着我,黝黑复杂的眸子有些温柔缱绻,「大荣寺有个姻缘谭,我一直想要带你来看看。」 我鼻子一酸,低垂着头埋入他的胸膛中,不敢说话。 我怕一开口,夏侯冽就发现我微微哽咽的声音…… 我眨了眨眼睛,中午离开时他就提醒我晚上要穿黑色的衣服睡觉,而刚刚他拿给我的衣服也是黑色的,难道他是从中午的时候就计划好晚上要把我带去大荣寺吗? 我不敢想下去,我怕自己会多想,然后渐渐就守不住心了…… 夏侯冽,不要对我这么好,千万不要再对我这么好了…… 我们两人一片沉默。谁也没有开口说话,耳边传来被风颳着的唿唿声,静谧的让我听到了夏侯冽的心跳声。 「砰咚砰咚」一下又一下,沉重有力,让我彻底明白,这一切都是不是梦。 思绪复杂间,大荣寺就到了。 夏侯冽在郁郁葱葱的树木上跳来跳去,很快就来到了姻缘谭。 我抬头一扫,这姻缘谭没我想像中的精緻复杂,它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潭水。 倒是潭水的对面树立了三块形状各异的石头,石头后面还有一颗挂满红绸的大树。 夏侯冽主动走入了潭水之中,将手伸向了我,我牵着他的手,也一步步走入了潭水中。 潭水不深,只到我的膝盖。 水下有些许稜角尖锐的石头,我躲着这些石头,动作慢了许多,夏侯冽很有耐心地跟我一起躲石头。 一刻钟后,我和他来到了三块巨石面前。 只见中间放着的那块石头写着一行字:「三生三世姻缘石。」 左右旁边则是:「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我看着这石头,忽然笑了。 夏侯冽问道:「你在笑些什么?」 我想了想,回道:「其实这些三生三世,都是做不得数的,人死了之后,哪会记得前世的记忆,又哪里能找到前世的爱人呢?」 话一出口,我就发现似乎有些煞风景…… 夏侯冽轻轻一笑,伸手揉了揉我的脑袋:「媚烟,你真有趣,这些只是表达人们对美好的祝愿而已。」 美好的祝愿……三生三世与我在一起,就是他的心愿吗…… 我心底微微有些刺痛,也不知道他这句话,是不是还对别的女孩说过。 夏侯冽把手放在中间的石头上用力按了按,我恍然回神,惊讶的发现石头竟然留下了他的掌印。 我好奇地伸出手,在他掌印中也按了一下,结果我的掌印也被留了下来。 夏侯冽随后问我要不要抛红绸到树上,我摇头拒绝了,与他共同喝了口姻缘谭的潭水,他又将我抱起,运用轻功把我送回去。 我在路上一直沉默着,猜不透夏侯冽的心思。 他把我送到了芳草园里,就要转身离开时,我忽然扯住了他的衣服,话语带着一丝细不可察的紧张: 「你今晚为什么要带我去姻缘谭?」 我心砰砰直跳,也不明白在紧张什么,期待什么。 夏侯冽深深地看着我,反问道:「你觉得呢?」 我扯了扯嘴角,自嘲一笑:「夏侯冽,我不知道……」 他伸手揉了揉我的脑袋,目光柔和地看着我:「那就继续想,终有一天,你会想明白的。」 见我黯然的目光,他忽然补了一句:「还有,我只带你一个人去过姻缘谭。」 我心重重一跳,倏地抬起头盯着夏侯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张了张嘴刚想问些什么,夏侯冽却纵身一跃,消失在了茫茫月色中,徒留我一人暗自怅然。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整个脑海都是夏侯冽对我淡笑的面容…… 第二日早上一醒来,成沁替我梳妆打扮时,略微有些懊恼道:「小姐,都是成沁不好,竟然忘记昨天是上巳节了,难得过节,应该让小姐也去湖里踩踩水去去身上晦气的。」 我本不在意,忽然眼睛一瞪,道:「等等!你刚刚在说些什么?」 成沁愣了下,道:「上巳节?」 「不是,后面那句话。」 「应该让小姐去湖里踩踩水,去去身上的晦气。」 困扰我一晚上的问题似乎就这样迎刃而解,难道昨天晚上夏侯冽带我去姻缘谭,只是因为是上巳节,想要我踩踩水,去去晦气? 我嘴角一抽,应该不会是这样吧……晋州的湖多的是。何必要专门跑去大荣寺那种地方,踩水还选在了姻缘谭中…… 但是---- 我眉头一皱,心里有些气恼,还是感觉昨晚一整晚的纠结是自找苦吃! 成沁小心翼翼地问我道:「小姐,你是在遗憾昨晚没有去踩水吗?」 我恍然回神,摇了摇头道:「不是,我只是在想上巳节这个节日应该不重要,你看公孙府都没有人过。」 成沁悄声道:「小姐,公孙府过的啊,昨天公孙大夫人和公孙小姐不是就去大荣寺吗,大荣寺有很多潭水瀑布,很多人上巳节一到都去大荣寺的。」 我脸色一僵,心里祈求成沁别继续提了,越提下去越觉得自己脑子被驴踢了……害我一晚上苦思冥想,还以为夏侯冽会…… 我随便说了几句想要结束这个话题:「哦,怪不得啊,看来上巳节还是挺重要的。」 成沁若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当然重要,上巳节也叫做情人节呢。」 我动作一顿,怔道:「情人节?」 成沁清脆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是啊。有情人在这一天可以互相泼水到对方身上,也可以互赠香草呢!」 我垂了垂头,遮住眸中的复杂。 嬷嬷走上前来给我汇报小仓库里的东西,自从我被公孙府认回去后,有许多人明里暗里的送礼给我,都说是祝贺我认祖归宗。 这理由很正当,我非常心安理得的收下了,我不会傻傻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但对于这种白送上门的便宜,我还是愿意捡捡的。 没办法,穷啊…… 我听着嬷嬷的汇报,一边细细观察着她的脸色,发现嬷嬷已经调整了过来,脸上毫无异样,就是眼睛微微有些红肿罢了。 嬷嬷汇报完了正要下去,我唤住了她,「南嬷嬷!」 嬷嬷转头看着我,问:「小姐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我看着她,眉头轻蹙。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嬷嬷见我如此,主动道:「小姐,你是嬷嬷的主子,就算叫嬷嬷去死,嬷嬷也会义不容辞。」 嬷嬷说到这里话微微一顿,重重道:「小姐想要怎么做,就放手去做吧!」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点了点头。 -- 中午公孙颖和公孙大夫人坐着皇子才能做的专属马车,风风光光浩浩荡荡地回来了。 回来风光是肯定的,至于浩荡,则是因为她们去的时候两手空空,回来的时候则带了一大堆的东西。 我就算在芳草园中,也能听到外面热闹的动静。 成沁连忙出去帮我打听,不一会儿就回来告诉我外面的事。 她说公孙大夫人和公孙颖带来了很多大荣寺才有的特产,比如茶叶、祈福香、被加持过的符水等等。 我对这些东西都不稀罕,有丫鬟在芳草园外面喊,说是让我去大厅里拿东西,我随便派了一个丫鬟过去。 等了一会儿。去拿礼物的丫鬟还没回来,主动送礼上门的人就来了。 公孙颖在芳草园门外大喊:「萱姐,萱姐!你在吗?打开园子大门,颖儿有东西要送给你!」 她来找我时我还躺在床上懒着,身上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我想到昨天她来找我时眼里闪过的不屑,一抹计上心头。 我让成沁先去打开门,把她迎去厅里坐坐,说我正在更衣中。 掐准了时间,我才装作穿戴整齐悠悠地往厅里走,足足让公孙颖等了半个时辰,。 公孙颖等了这么久,心里早就不耐烦了,暴躁的将手中拿着的茶杯不断磕在了茶桌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她见我来了,赶紧低头整理了下脸上的表情,站起身来笑吟吟地主动走来,把我的手搀扶着,道: 「萱姐。我这次去大荣寺求得一件好东西,这东西还是五皇子与我一起求的。」 提起五皇子时,她脸上难掩骄傲得意。 我觑了她一眼,淡淡道:「哦,是什么东西,还要让你和五皇子一起求?」 公孙颖拍了拍手掌,一旁伺候的丫鬟主动走前来蹲下身子,将手里端着的东西呈给我看。 我低头一看,那是一个普通的碗,里面盛着有些发黑的水。 我还没问呢,公孙颖就主动说道:「这是大荣寺有名的生子符水,我特意找到了寺上最德高望重的主持,和五皇子一起求主持画的符。」 公孙颖边说,边把碗推向我:「萱姐,我才刚把符烧在这碗水里,赶紧喝啊,很灵验的。」 我心中警惕起来,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我才不信公孙颖会这么好心的替我求什么生子符,催命符还差不多! 我垂了垂眸,身子往右一闪,闪开了这碗水,轻声道:「颖儿妹妹,我腹中的胎儿是男也好是女也好,萱儿姐姐都会一样看中的,无需用生子符。」 公孙颖眼疾手快,先提前一步拉扯着我的手臂不让我离开,装作生气道: 「萱姐姐,这是我千辛万苦求来的生子符,为了求主持画这个符,我还特地跪下来去求,你可千万不能辜负我心意!」 我在心底冷笑,不辜负你想要让我去死的心意吗?! 我连连用手推拒,力度并不大,怕她手中的碗忽然碎掉了,公孙颖又哭着装可怜说我白费了她一片苦心。 我声音微冷道:「颖儿妹妹,这生子符水我是绝对不会喝的,我腹中的胎儿是男是女,相信五皇子都会喜欢,无需用这种旁门左道的手段!」 公孙颖被我说的有些委屈,眼眶泛红道:「萱儿姐姐,颖儿也是一片好心,你不喜欢就算了,何必说是旁门左道,好像我一定会害你一样。」 公孙诺这时恰好来到了我芳草园中,见我们俩僵持着推来推去,眉头一皱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公孙颖抢先一步声音哽咽道:「阿爹,都是颖儿不好,颖儿去了大荣寺,和五皇子千辛万苦跟主持求来了生子符,结果求来后却发现萱儿姐姐原来不喝这些。」 「这一切都是颖儿的错,早知道颖儿就不求了,惹得萱儿姐姐不开心……」 我眸底微凉地看着她,公孙颖这一招先下手为强用的好,现在好人都是她来做,而坏人则是我。 公孙诺不会相信公孙颖的一面之词,他把目光看向了我,我朝他微微福了个身,道: 「萱儿不是不喜欢颖儿妹妹带来的符水,只是孩子是男是女,在已怀胎的时候就决定了。」 「生子符水被人传很灵验,但萱儿并不相信符水之力,也怕烧过的符混入水中会不干净,影响了腹中的胎儿,万一胎儿真有什么事,那就变成颖儿妹妹的过失了。」 我抬起头,一脸担忧地看着公孙颖,主动握住了她的手道:「颖儿妹妹,萱儿姐姐也是为你好啊。」 角色立刻反转,我见公孙颖眸中闪过一抹不甘,咬着的唇真是苍白无血色。 公孙诺道:「颖儿,萱儿说的对,虽然生子符被传很灵验,但要以腹中胎儿的安全为重,万一这符水喝下去萱儿身体不适怎么办?所以还是不喝----」 公孙颖忽然插嘴道:「萱儿姐姐原来是在担心符水的安全吗?你放心,一定什么事情都没有的!」 她主动拿起了符水喝了起来,不一会儿就喝了一半。 公孙颖用帕子抹了抹嘴角。目光晶亮地看着我:「萱儿姐姐,你看我已经喝下去了,身体什么事都没有,你可以放心喝了。」 我觑了她一眼,淡淡道:「颖儿,不是这么算的,怀孕的女子体质与平常女子不一样,你喝下去没事,不代表我喝下去就没事。」 公孙颖寸步不让,较起了真来:「原来是这样,但这求子符是我和五皇子费尽心思求来的,为了请主持出手,我还特意下跪了。」 她特意再次提起下跪这事,看着我诚恳道:「生子符来之不易,若姐姐担心符水的安全,颖儿可以找一个跟你月份相同的孕妇来试一下。」 我心中越发警惕了起来,公孙颖为何一定要我喝下这符水? 公孙诺就在这里,这符水若真有什么问题,公孙诺第一个饶不了她!公孙颖如此信誓旦旦的保证。这符水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但我不能冒险,我不敢去赌…… 我面无表情地拒绝道:「就算来了孕妇试符水也一样,不管结果如何,这符水我也是不会喝的。」 公孙颖大大的眼珠立刻流下了两行清泪,她身子轻颤,委屈地说道:「姐姐,说来说去,你还是不信这符水没毒,我是你的妹妹,我不会害你的!」 她紧紧抓着我,「姐姐,颖儿是真的想要和你成为姐妹的,以前的事是颖儿不对,可能让你对颖儿产生了误会。姐姐,求您原谅颖儿之前的无礼娇蛮,我已经知道错了,呜呜!」 我终于明白了过来,公孙颖今日的目的不是逼我喝下符水,而是在公孙诺面前刷姐妹情深的戏码! 怪不得今日公孙诺会来我的芳草园。只怕也是公孙颖找个由头让他过来的! 不,公孙颖还没有这个心智布这样的局,我眼中精光一闪,这个局一定是公孙大夫人布的! 我把公孙颖抱在怀中,轻拍着她的背道:「好妹妹,萱儿姐姐早就原谅你了,你别多想,还有这符水,我是真的喝不了,也不敢喝。」 公孙颖嘴巴张了张,我抢先一步道:「既然你也承认你以前无礼娇蛮,这个不好,你得改,就从今日开始改吧。」 「颖儿妹妹,今天姐姐就教你一课,不要勉强别人做她不喜欢做的事情,就像我不想喝这碗符水,你就别勉强我喝下去,明白了吗?」 公孙颖转了转头没让公孙诺看见她的脸。她恶狠狠地盯着我,脸颊涨得通红,一脸憋屈地说道:「妹妹明白了。」 我拍了拍她肩膀,语重心长道:「明白就好,下次要是你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姐姐都会亲手指出来,还望颖儿妹妹不要怪姐姐多管闲事。」 公孙颖的声音仿佛从牙缝中挤出:「姐姐是为了我好,妹妹定不会怪罪姐姐的。」 公孙颖不想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找了个由头赶紧把符水给端走离开。 我和公孙诺一同看着公孙颖渐行渐远的背影,公孙诺忽然开口道:「萱儿,颖儿其实心地不坏,我看她挺喜欢你的,想和你缓和关系。」 我嘴角勾起一抹嘲弄,公孙诺能贵为宰相,在朝堂政治上一定有过人的地方,但这后宫宅院,却不是他一个五大粗的爷们能够理解的。 公孙颖想要和我缓和关系?只怕她恨不得现在就让我去死! 公孙诺似是想要一个答案,问我道:「你觉得呢,萱儿?」 我凉凉一笑:「公孙大人。她是你的女儿,你养了她这么多年,她是什么性格你在清楚不过了,既然你认为她喜欢我,自然就是喜欢我的。」 公孙诺怔了怔,眸子复杂地看着我:「萱儿,你……也是我的女儿啊,我不会亏待你的……」 我不置可否地点头:「对,按血缘关系看我是你的女儿,但你从来没有养过我一天。」 公孙诺上前走了几步,「萱儿,阿爹----」 我忽然转过身子,疲惫道:「阿爹,萱儿累了,想要去休息。」 公孙诺沉默地看着我,眸子闪过一抹悲痛,主动离开了芳草园。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再一次出神了。 就算我现在认祖归宗了,就算我看到公孙诺真的很疼爱我。想要补偿我,但我的心仍是坚如磐石,冷漠无情…… 晚了,幸福来得太晚了,已变成了多此一举……什么都回不过去了…… 我闭上了眼睛,狠吸一口气,再次睁眼,面无表情地进入芳草园。 当天晚上,我收到了公孙大夫人送来的礼物,那是一件款式独特的裙子,据说是用大荣寺专养的蚕吐出的丝制成的,穿上去不透,还轻薄舒适。 嬷嬷检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第二日我收到了一个消息,公孙府一家决定同五皇子三皇子一起进京,算算下来只有半月不到的时间。 消息一传出去,虞美人的流莺加快了动作,当天下午就上门来拜访我,美名其曰说就要见不到我了。现在先多见见以后好怀念。 我听到丫鬟的通报时冷哼了一声,流莺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既然人家不辞辛苦的来了,我总不好拒绝不是,更何况流莺来了,还能膈应一下公孙大夫人,冲着这点,我绝对会见流莺,甚至还愿意给她个由头能天天来见我。 我让丫鬟把流莺带到大厅里去,故意晾了她整整一个时辰,才在成沁的搀扶下悠悠走过去。 流莺的养气功夫比公孙颖好的多,她见我来了,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轻酌了下茶水才站起了身来。 「媚烟,这才几天不见,阿娘都有些认不出来你了。」 我身上穿的是公孙大夫人给我带来的衣裙,天气渐渐转热,这种薄衫正适合穿。 可能是市面还没这种款式,一时让流莺认不出来罢。 我看着她,歪着脑袋轻笑了一声:「流莺姐姐真是健忘。我不叫媚烟,叫公孙萱,流莺姐姐难道不知道我是公孙家的庶长女吗?」 没等流莺回答,我又接着道:「哦,对了,听人说我生母南萱还跟流莺姐姐是亲姐妹呢,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啊?」 流莺脸上表情一滞,微眯着眼睛盯着我道:「是的,公孙小姐,南萱是我的姐姐。」 我笑吟吟地握住了她的手:「府里有两个公孙小姐呢,你这叫法哪分的出谁跟谁啊,流莺姐不用客气,以前我在虞美人里多亏有你、照、顾,你直接唤我萱儿便是。」 我特意加重语气说了几个字,流莺面无表情道:「流莺在此谢过萱儿了。」 我见她对我做低伏小的样子,心中一阵畅快,忽然有些明白公孙颖为何喜欢仗势欺人了,因为被人敬畏有加,恭敬地看着实在很爽。 我笑着道:「流莺姐不用这么客气,我还想问问你关于我生母南萱的事情呢。」 南萱两字仿佛是流莺心中的痛,每当提起这两字,她脸上的表情总会扭曲几下。 流莺低垂着头道:「南萱姐去世太过早了,流莺已经记不清很多东西了,这些事情你可以去问你的阿爹,他都清楚。」 我见问不出什么,便转移了话题聊了其他方面去。 我故意引着话题聊到公孙府得搬去京城,说想念虞美人的姐妹,叫流莺可以把姐妹带来见我。 流莺听闻眼睛一亮,我垂了垂眸,若是她聪明一点,一天带一个,也能给她连续争取三天的时间。 聊了不多时,流莺就站起来离开。 我特意远远跟在她身后,发现她没有从后门走,而是去到了公孙府里的大厅。 我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忽然看见公孙诺和流莺相携从厅里出来,我正要走过去,眼角的余光忽然瞄了公孙大夫人! 我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继续悄悄躲在暗处里。 我亲眼见到公孙大夫人震怒地指着流莺骂,骂声颇大,可能是看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她才敢如此放肆的骂。 她骂流莺是不要脸的贱货,打着上门看我的旗号实则来勾公孙诺的心! 流莺不愧是浸淫青楼已久的阿娘,装柔弱的本事玩的一熘一熘的,两行清泪簌簌留下,对比公孙大夫人嚣张的面容,更加引人同情。 她们不知争吵了什么,公孙诺额头的青筋都蹦了出来,扯着公孙大夫人的手将她拖到厅里去,他竟然反手关门,把大夫人给锁了起来! 锁完后,公孙诺面无表情地跟流莺一同离开,我没错过流莺眼里闪过的得逞。 我眉头一皱,心里感觉有些不对劲,便远远地坠在他们身后。 见公孙诺走出门口要和流莺一同离开时,我心重重一跳,终于回过味来为何感到不安了。 流莺别有预谋把公孙诺引出去,让公孙诺不惜把大夫人锁在厅内也要出去,流莺一定有什么东西让公孙诺迫切想知道或得到! 我忽然闪过一抹心悸,连忙跑出去大喊:「阿爹!」 公孙诺脚步一顿,吃惊地看着我向他狂奔而来,问道:「萱儿,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流莺看我的眼神有些不善,被我自动无视了。 我牵着公孙诺的手,道:「阿爹,我想要听你说我母亲南萱的事情,你快来跟我说说。」 公孙诺眉头一皱,有些犹豫。 流莺走前一步,道:「萱儿别闹,你阿爹有很重要的东西要从我这边拿走,拖不得。」 我笑着看向她:「既然你都说东西是从你这边拿走的,为何拖不得?你继续再保管一阵子不就好了?流莺姐,你硬是今天要我爹出去,不会还有别的安排吧?」 流莺脸色微变,镇定道:「萱儿不要乱说,我怎么会有别的安排。」 我立刻道:「既然没有别的安排。那东西就继续在你那里保管一下。」 我看向公孙诺:「我现在就想知道南萱的故事,如果你不跟我说,没准以后我再也不会问你了。」 我见他仍是犹豫,装作生气的转身离去,声音略大地说道:「哼,不说就不说,以后你想说我也不会听!」 走没几步,身后就传来公孙诺喊我等等的声音,我脚步反而走的比之前更快了。 公孙诺很快从身后追上了,抓住了我的手:「萱儿,阿爹现在就跟你说你母亲的事。」 感受到手臂传来烫人的温度,我眉头一皱,「等一下!」 公孙诺皱眉地看着我,我打量了他一圈,发现他不仅手烫,就连脸也微微红了起来,唿吸似乎有些急促? 我脑海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阿爹,你是不是被人下药了?」 此话一出。我和他都怔住了。 公孙诺自是不信,待细细感觉了下身体情况时,他忽然脸色一变,「萱儿,阿爹似乎……」 「别说了,你快跑去找大夫人!」我赶紧打断道,公孙诺连声音都变得有些哑了,不是被人下药是什么? 最后还真是被我猜中了,一个时辰后,公孙诺脸色铁青的从厅里出来,看着我道:「萱儿,阿爹被人下药这件事----」 我立刻会意地点了点头:「阿爹放心,我不会跟任何人说起的。」 公孙诺脸上表情稍缓,我故意提起道:「阿爹,这次还真是险啊,要不是我忽然想知道我母亲的事,你就被流莺姐拉入了车里,到时候----」 我话一顿,没再说下去。而是摇头轻嘆了一句,转身离去了。 公孙诺不蠢,就算我不特意提起,他也能想通其中关节,我故意提起,只是想让公孙诺心中更加恼怒流莺。 我是他的女儿,却亲眼目睹了这种见不得光的事,身为爹爹,能不恼怒么…… 原本我想让流莺多过来公孙府膈应一下大夫人,谁知流莺的心这么大,立刻让我打消了这个想法。 接下来好几天我都没看见流莺,但我知道流莺不甘心,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果然,第四天,秋月主动上门来找我,以要一同进京为藉口,约我去逛坊市添点东西。 秋月见不得我好,上门来公孙府主动找我,低声下气地询问我。简直是侮辱她,但她还是过来了,这一定是流莺的示意。 我唤来了成沁,让她把这几日晒干的花瓣挑选几朵给我。 我亲手将花瓣接过,面无表情地打开流莺送来的大红色香囊,将花瓣给放了进去。 仇,很快就报了。 -- 我装作和秋月要好的样子,开心地走出了公孙府, 坐在马车中,秋月提议道:「听说金翠阁又送来了一批新货,要不我们先去金翠阁瞧瞧?」 我点了点头:「好。」 秋月得到我的贊同后,立刻吩咐奴僕策马扬鞭去金翠阁。 自此之后,马车内一片安静,只有车轱辘转动的声音,我们不在说话,连表面的友好都不愿意维持,各自想着心事。 一到目的地,我从马车里下来,抬头就看见了流莺。 她言笑晏晏地看着我。亲切地拉着我的手道:「萱儿,几日不见,府中一切事都还好?」 我见她目光里夹杂着探究,笑笑道:「都很好啊,没听到有什么不好的。」 流莺又问道:「那日公孙大人同你一起回到府中,有没有心情不好?」 正题来了! 我脸上仍是一片笑意:「阿爹看着还好吧,他跟我讲了几句关于我生母的事情,忽然就跑了出去,也不知道是去干什么。」 流莺脸色微变,有些不自然地说:「可能是有什么急事吧,今日你和秋月尽管在金翠阁里挑东西,算是阿娘给你们的临别礼物。」 「还有,我把你阿爹要的东西带在身上了,等一下随你一起回公孙府,把东西亲自交到他手中。」 我点了点头,识趣地没在问下去,藏在袖间的手不由自主地碰了碰香囊,心想要不我现在就晕过去。 夹竹桃,毒性极强,孕妇误服可很大机率血崩流产…… 我深吸一口气,还没来得及装作头晕不适的样子,心脏忽然用力一跳,震得我的脑袋都晃了晃…… 脑间的晕沉感越来越重,我看着周围的事物渐渐有些发黑,腹部感觉噁心。 我想要停止走路缓缓,耳边忽然传来刺耳的尖叫声,下一秒我就失去了意识。
第70章 血债血偿,不得善终 「大夫,我的女儿怎么样了?」耳边传来公孙诺焦急的声音,我眉头轻蹙,想要睁开眼睛,却发现眼皮仿佛千斤重。 脑袋有些混沌,我又想要晕过去了…… 一阵不紧不慢的声音响起:「公孙大小姐胎向非常不稳,似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不知大小姐最近伙食如何,是否误服了些什么,或者闻到了些什么,导致有滑胎之象?」 我心一紧,昏沉的意识有了丝清明,我认得这个声音,这是老神医的声音。 成沁失神地在我耳边喃喃:「吃食……吃食不会有什么问题啊,小姐每餐之前我都会将饭菜吃一遍,并无感觉身体有何不适……」 老神医悠悠道:「不,孕妇的体质和你不一样,你吃了没事,不代表公孙大小姐吃了就没事,你再细细想想,最近你们吃了些什么,或者闻了些什么?」 「最近小姐吃了白玉豆腐,青葱蛋羹……闻了些什么,闻、闻……」 成沁忽然大喊:「是了,今天下午小姐出门时,曾翻出了一个香囊,说是好看要戴上,难道是那香囊有问题?」 紧接着,我的身体被人一阵摸索,我努力让身体放松,闭着眼睛不露出丝毫异样。 「大夫,这是我家小姐戴的香囊,您快看看,是不是香囊有什么问题!」成沁急忙道。 流莺的声音遥遥传来,有些恼怒:「成沁,你别乱说,我送给你家小姐的香囊都事先检查过,不会有什么对孕妇危害的东西!」 公孙诺严肃地低喝了一声,「你给我闭嘴,若萱儿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也逃不了干系!」 我听到香囊划动的声音,不一会儿,老神医凝重的声音响起:「恐怕,公孙大小姐会晕倒,就是因为这个香囊。」 我适时地睁开了眼睛,便看见老神医拿出香囊里的一些花朵碎末,脸色严肃:「这是夹竹桃,毒性浓烈,孕妇一旦误服,有可能----」 「一尸两命!」 成沁身子一抖,脸色苍白地向我看来,这才发现我已醒了过来,她赶紧扶我起来:「小姐,你没事吧?感觉身体怎么样了?肚子痛不痛……」 我虚弱地打断了她,「成沁,我一切还好,就是感觉脑袋晕沉,腹部隐隐作痛。」 我扫了眼公孙诺和瞪大眼睛不相信的流莺,看着老神医道:「如果闻到了这花儿的香味,会引起我这种症状吗?」 老神医摸了摸没有鬍鬚的光洁下巴,道:「这要因人而异,如吾没猜错,公孙大小姐应该是对这类植物非常敏感的体质。」 他指了指手掌中的花儿道:「夹竹桃全身都有毒,无论是花瓣还是枝干、叶子、就连香味,也是有毒的。」 流莺焦急道:「不可能的,我检查过香囊,我往里面放的干花根本就没夹竹桃!况且夹竹桃晒干之后一点味道都没有,我怎么可能会往里添加?」 成沁恶狠狠地盯着阿娘,高声道:「那你的意思是小姐故意往香囊里面放入夹竹桃,谋害自己的孩子不成?!」 「阿娘,小姐肚子里怀的是五皇子的第一个孩子,身份贵重,她不可能会害自己的孩子!一定是你见不得小姐好,才会故意往香囊里放入夹竹桃!」 我恨不得拍手叫好,成沁的反击太妙了! 我簌簌流下两行清泪,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流莺,啜泣道:「阿娘,萱儿自问把虞美人当家,就算进入了公孙府也没忘过你的恩情,你怎可这般害我?」 流莺摇着头,身子一直打着颤,指着成沁厉声道: 「媚烟,我是你的阿娘,绝对不会害你的!一定是有人偷换了你香囊里的花草,南嬷嬷见多识广,怎么可能检查不出来香囊有夹竹桃?没准就是这个丫鬟偷偷换了!」 成沁一把将老神医手中的香囊扯过来,仇恨地看着流莺:「我对小姐一片忠心耿耿,怎么可能会害小姐,你看,香囊里的夹竹桃干花根本不完整,全都是碎末填充在里面!」 「一定是你害了我家小姐,阿娘,在虞美人你就见不得我家小姐好,小姐好不容易出去了,你竟然还想害她和她腹中的孩子!」 成沁眼眶泛红,瞪大双眼死死地盯着阿娘,伸出手眼看就要往她脸上扇去! 成沁好样的!我在心底畅快的笑着,却不能真由她打了流莺。 我面上忽然装作剧烈咳嗽了起来。 成沁一听见,赶紧收回手过来搀扶我,声音哽咽道:「小姐,你可完全不要有事啊!您感觉怎么样了,老神医,你快来帮小姐看看!」 我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摸着肚子,心跳又急促了起来,「有些、喘、喘不过气……」 我心里有些慌,香囊都已经被拿开了,怎么我身体仍是不舒服……我忽然想到了昏迷前,明明我是要装晕的,却变成了真晕…… 一定是有什么地方不对,我到底忽略了什么…… 老神医赶紧给我扎针,流莺想要上前来看了看我,被成沁狠狠推到在了地上。 刚好公孙诺着急地走过来,经过了流莺身边,流莺连忙抱着公孙诺的腿,弱弱哭泣道: 「公孙大人,流莺没有往香囊里放夹竹桃啊,流莺真的没有……」 公孙诺厌恶地把她的手给踹开,冷漠无比道:「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老神医能被当地人称作神医,医术还是高超的,我被扎了几下,心跳逐渐平稳了下来,唿吸也恢復正常。 我漠然地看着阿娘被公孙诺踹倒在地,忽然明白为何公孙颖也喜欢这般踹人。 呵,有其父必有其女……我是公孙诺的女儿,却永远做不到一个女儿该有的样子…… 流莺声泪俱下,「公孙大人,就凭萱儿是我姐姐的女儿,我也不可能害她啊,萱儿可是我的亲侄女!」 公孙诺闻言,面色闪过一抹犹豫。 我颤着身子,眼眸含泪,深吸一口气道:「阿爹,我要报官!」 流莺浑身巨震,凄声道:「媚烟,姨母绝对不会害你的,你别相信小人说的话,一定是有人要陷害姨母!」 我在心底冷笑,她来公孙府看了我这么多日。有哪次提起她是我的姨母? 我每每提起南萱,都被她岔开了去,要是她真顾念着姐妹情,我在虞美人里又何尝会好几次都险象环生! 现在才来跟我认关系,晚了! 公孙诺眸子紧紧盯着我,一张脸威严肃穆,似是等我决定。 我暗暗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眼中的泪立刻流了出来,手摸着肚子伤心道:「我的孩子,母亲差点就看不见你了,还好你福大命大……」 我抬头看着流莺,下定决心道:「阿爹,我心意已决,必须报官,让官府来判定流莺是否故意陷害我,任何一个伤害我孩子的人,我都不会放过她!」 公孙诺缓缓点了点头,不顾流莺的辩解,冷漠道:「你是我的女儿,谁要害你等于跟我作对,跟整个公孙府作对,这事阿爹一定会给你答覆!」 可能是涉及到五皇子的孩子,官府很快就派人下来,一群官差浩浩荡荡地把啜泣不已的流莺给绑走。 流莺被官差压走之后,公孙大夫人和公孙颖才悠悠地来到了医馆。 公孙大夫人一脸急色道:「萱儿,你肚子里的孩儿可有事?我一听到你晕倒,心脏就吓得噗通乱跳,连忙让颖儿翻翻家里的药材,挑了几支上好的老参带过来。」 公孙诺脸色一缓,皱着的眉头稍稍舒展了开来。 我默默观察着他们的表情,公孙大夫人那一句话,顺道将她们怎么这么久都没来的原因给解释了。 不知为何,我的心里有股猜测,公孙大夫人似是不想跟流莺碰上。 心中千思百转,面上我虚弱回道:「谢谢大夫人的关心,萱儿身子无碍,腹中的胎儿也无碍,只是得好好养养了。」 公孙大夫人还要说些什么,我装作头晕的晃了下身子,老神医立刻道: 「公孙大小姐才刚醒,之前情绪波动较大,容易气血攻心,你们都先下去别烦着她,让她好生静养一段时日。」 公孙大夫人一脸讪讪,公孙颖眉头一挑,怒道:「老神医,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们是萱姐的家人,问一下她的身体情况难道都----」 「够了!」公孙诺低声训斥了一句,脸色阴沉:「这是医馆,不是公孙府,能任由你耍着娇蛮的性子,一来到这里就吵吵闹闹的,还不赶快给我出去!」 公孙颖眼圈立刻红了起来,委屈地看了眼公孙诺,公孙大夫人连忙把她抱入怀中,一语不发把她带了出去。 就连她也不敢在此时触怒公孙诺的眉头。 老神医留着我在医馆继续观察了一个小时,见我没事,才放我离去。 离开前,他忽然开口道:「一个香囊的夹竹桃不可能会让你心悸头晕,你肯定还接触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回去之后好好检查一下衣物吧。」 我眼皮一跳,左右看了看,见无人,便低头悄声问道:「你是谁的人?」 老神医摸了摸光滑的下巴,笑了笑,答非所问:「公孙大小姐,记得每隔三天过来诊断一次。」 一辆马车这时稳稳地停在了我面前,成沁走下来扶我,我深深地看了老神医一眼,朝他福了福身子,离开了医馆。 回到芳草园中,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所有衣服都翻找出来,包括是身上穿的这套,让见多识广的南嬷嬷辨别一下。 老神医点出的提醒如此明显,一定是我身上的衣物有问题。 嬷嬷脸色凝重的一件件检查,又唤了成沁过来检查,她们坚决不让我碰这些衣物。 检查中,成沁想起了回到府中发生的一件事。道:「小姐,你不知道,流莺被押入了官府里后,一个时辰,公孙老爷从公孙府里出去了,我看着是去官府的方向。」 我眼神一凝,「可是确定公孙大人去了衙门?」 成沁摇了摇头:「成沁不知道,因为你晕倒这事,公孙大夫人下午一回到府里就开始戒严,任何公孙府的奴僕出去公孙府都得严格登记,我不敢出去,打听不到消息。」 我点了点头,在心中推测,如果公孙诺出去真的是因为流莺,他为什么会见流莺,流莺又以什么为藉口让公孙诺会出去…… 我脑海灵光一闪,流莺下午在金翠阁就说了要与我一同回去,说是有重要的东西要交给公孙诺,难道是因为那件重要的东西? 我眉头微皱,走出了屋子。抬头看向了高悬在天上的明月。 一抹黑影出现在我面前,我愣了愣,一双手迅速捂住了我的嘴巴。 这已经是夏侯冽悄悄来见我的习惯了,因为我总是会被他吓到,所以他第一时间都要捂住我的嘴巴。 我回过神来,赶紧把他的手给扯下,将其拖到园子里一处隐秘角落,低声道:「你怎么这时候来找我,不怕被人发现吗?」 现在还没到人入睡时间,夏侯冽通常都是半夜来的。 夏侯冽眉头一挑,坦荡道:「我过来看我的女人,为何怕被别人发现。」 我无语地看着他,也不知道是谁喜欢半夜翻窗呢…… 夏侯冽挑起我的下巴,饶有兴致地问我:「是你把流莺弄进了牢里?」 我不懂他为何如此问,轻轻点了点头。 夏侯冽轻笑一声:「我的小大猫,终于要对敌人亮出爪子了吗?」 我重重点了点头,眼眸一片薄凉:「不亮出爪子,就来不及了。」 夏侯冽俯下身子,附在我耳边低低地问:「你想要流莺怎么一个死法?」 我微微握了握拳,陷害流莺这件事最后还是借了夏侯冽的势。 他现在是晋州太府。掌握着官府衙门,我只要把她弄进官府,流莺就会被夏侯冽任意搓扁,也就是被我任意搓扁…… 本来我想亲自解决流莺的,但时间太赶了,我怕等我成长到能亲手解决流莺的地步,流莺已经远走高飞了…… 「媚烟?」夏侯冽的声音从我耳边响起,让我从思绪中回过神来。 我松开了握紧的拳头,眼眸一利:「我要她活着,求死不能!」 只有这样,才能泄我心头之恨! 夏侯冽似是很满意我的狠毒,轻轻捏了捏我的脸颊,道:「满足你。」 他松开了我的身体,转身似是想要离开,我忽然记起了一件事,扯着他的袖子问:「你在生辰寿宴上射杀老虎,真的只是全用弓箭之力?」 夏侯冽一副白痴模样的看着我:「媚烟,你把我想的太厉害,也把老虎想的太弱了。」 我脸色微红,我还真以为夏侯冽全靠弓箭杀死的。也是最近翻看了一本介绍兽类的书籍,才发现老虎没想像中的弱。 我问道:「你不是用弓箭杀死老虎,那是用什么?」 夏侯冽盯着我,嘴唇微张,吐出了一个字:「毒。」 我手一紧,他此时的目光冷的让我有些陌生,但我仍是不得不硬着头皮道:「夏侯冽,那我要毒,你给我拿点。」 「为什么?」他问道。 我深吸一口气:「防身。」 脑袋被人不轻不重地揉了揉,夏侯冽意味深长道:「媚烟,你最好只是用来防身。」 我愣了愣,不是用来防身,那还用来什么,杀人?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果我被逼到了杀人的份上,也绝对是走投无路了。 我张了张嘴,刚想向夏侯冽解释,结果他轻身一跃,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茫茫月色中。 夜间的风微微吹来,吹得我有些冷。骨头泛起了一股难忍的痒意。 我转过身子回到屋里,才发现全身衣服湿的厉害,那是被紧张的……摸着已被汗弄湿的背部,我后知后觉的想到,难道夏侯冽以为我要毒---- 是想要杀了他? 呵……我扯了扯嘴角,觉得自己想法挺疯狂的,不过----未来的事情谁又知道呢? 「小姐,小姐!」院子里传来成沁唿唤我的声音,我赶紧走出来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成沁点了点头,拉着我飞快进入了屋子。 屋子里,嬷嬷正一脸严肃地看着放在地上的衣服,我怔了怔,这件衣服是公孙大夫人从大荣寺里带回来送给我的礼物。 因为天气渐热,而这件衣服轻薄,穿着舒服,所以我隔个一天都会穿一次。 嬷嬷见我来到她身边,缓缓开口:「小姐,是老身粗心了,竟然没想到大夫人会把夹竹桃的汁液浸泡到衣服里去。」 我身子一颤,夹竹桃的汁液…… 「不对,就算是衣服泡了夹竹桃的汁液,但你们每日都会洗这件衣服,上面残留的汁液应该都会洗掉才对?」我疑惑地问道。 嬷嬷静默了片刻,道:「老身之前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如果想让夹竹桃的毒性一直都覆在衣服上面,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那就是让这件衣服从一开始制作时,所用的丝、针线、布……全都浸泡在夹竹桃的汁液里,唯有这样,才让这衣服里里外外都有毒,毒素很难被清洗掉。」 「就算要洗掉毒素,这衣服起码也得被人反覆揉搓上万次,才能洗净!」嬷嬷重重说道。 我心一跳,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嬷嬷的意思是,我这些天来穿的,竟然是一件剧毒无比的毒衣? 「将这件衣服给处理掉,包括与这件衣服摆在一起的衣服,全都处理掉!」我回过神来立刻下令。 成沁和嬷嬷赶紧将衣服给整理出来,打算集中在一起烧掉。 火烧,是最省事的方法。 待一切都处理好了,也到了该休息的时候,只是我了无睡意,便默默地坐到大厅里想着夏侯冽,想着公孙诺与流莺、南萱的纠葛。 我问嬷嬷南萱和流莺以前的状况,嬷嬷沉默片刻,不在迴避而是缓缓说了起来。 「小姐和流莺是亲姐妹,从小就很要好,家破人亡后被拐子一同卖给了虞美人,我那时跟成沁一般大,被阿娘分配给了才五六岁的小姐。」 「南萱小姐长得漂亮,诗词琴画样样精通,流莺美貌不如南萱小姐,但很会讨人喜欢,嘴很甜。」 「后来南萱小姐认识了公孙大人,两人坠入了爱河之中,谁曾想流莺也爱上了公孙大人,两姐妹便反目成仇……」 我听着嬷嬷细细将往事娓娓道来,有写恍惚,仿佛看见了那位极美女子短暂而又惊华的一生,心底又有些感同身受。 秋月与我,像极了南萱和流莺,不同的是,她爱的夏侯冽比流莺爱的还要疯狂,而我爱的没南萱不顾一切…… 忽然,我神情一怔,大厅的门口侧边放有一面巨大的屏风铜镜,除了有隔断作用,还寓意辟邪。 从那面铜镜中,我忽然看见了一双男子所穿的朱鞋。 我眼眸微闪,有人在偷听我和嬷嬷讲话! 成沁就在外面守着,但她却没有任何通报声,证明来人身份肯定比我这位庶长女要高的……又是男鞋,公孙府中只有两位男子,公孙诺和公孙晧。 公孙晧自从我来到了公孙府中,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一次,不知是不是感觉两人见面会很尴尬,所以他特意避开了我,所以---- 门外偷听的人是公孙诺! 我眼中划过一抹精光,下午成沁见公孙诺出去的方向是往衙门走,有可能是去看流莺…… 回过神来。嬷嬷给我讲的故事也到了尾声:「小姐死后,我低调地在虞美人里做事,让流莺渐渐忘记了我这个人,才能撑到小小姐你的到来。」 我手狠狠握紧,装作一脸怨恨,咬牙切齿道:「流莺!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对待我的阿娘,什么姐妹情深,我的阿娘就是被她害死的!」 嬷嬷愣了愣,中肯地说道:「小小姐,流莺爱而不得,也是位可怜女子,南萱小姐回到虞美人后,一直躲着不肯见她,可能她----」 我打断道:「嬷嬷,你不明白,你可知道,在阿爹没有认回我之前,流莺一直都想要我抬进公孙府,给大哥做妾?」 嬷嬷脸色微变,「可能流莺并未认出小姐就是南萱小姐的孩子?」 「不可能!」我想要不想地说道。眸里寒光大放:「流莺,她早就知道我是南萱的孩子!我在虞美人里过的这么艰苦,一惹流莺生气,她就会用拶刑惩罚我!」 「我以前年纪小,一直都不知道为何流莺总是喜欢惩罚我,尤其她看我的目光,根本不像是在看一个孩子的目光,嬷嬷,流莺是恨我的。」 我用眼角的余光看着铜镜里的那双鞋子,对嬷嬷高声道: 「有好几次我过去服侍她,流莺看着我都恍神了,还喃喃叫出了南萱的名字。我与阿娘长得这么像,被虞美人买来的时候又跟公孙府丢了孩子的时间那么接近,她早就猜出我的南萱的孩子。」 「所以,流莺她是故意的,南萱死了,她对南萱的仇恨就转移到我身上,小时候拼命用刑罚折磨我,待我长大了,更想让我被抬进公孙府。与自己的阿哥----」 我朱唇微张,冷漠无比地重道:「乱伦!」 嬷嬷身子一震,吓得立刻跪在了地上,「小姐,莫要如此说啊,这可是大逆不道的重罪啊,被人知道可会把女子浸猪笼的啊!」 猪笼,用竹篾扎成,呈圆柱形,作网状,网口颇大,一端开口。 有一刑罚,将女子困在猪笼之内,缓缓放入水中,让女子逃脱不得,活活被淹死! 我身子也狠狠颤抖着,吸着气努力平静道:「嬷嬷,流莺害我之心昭然若揭,如果她不想,为何在虞美人里三番四次逼迫我进入公孙府?」 「嬷嬷。难道你忘了吗,我就因为没有被公孙府抬进去,还被流莺罚去做春花的丫鬟。我的身子本就不好,在寒冷的大冬天里,还要一个人拿起沉重的夜香桶,为此晕倒在了雪地上。」 「我这一身冬天一到身子就会泛痒的寒症,还不是拜流莺所赐。」 大厅里一片死寂,迴荡着我清脆平静的声音。 嬷嬷已老泪纵横,哽咽道:「小姐……」 我用眼角的余光瞄了眼铜镜,发现那双鞋子又往前移动了一点,露出了一抹衣袍,我眼里瞳孔一缩,认出这是公孙诺的衣服。 心中一定,我悲怆道:「嬷嬷,就算我被认了回来,流莺还是不肯放过我,连我腹中的胎儿都想要谋害!」 「嬷嬷啊!我是欠了流莺什么,才会让她如此恨我,连一丝幸福都不肯给我,我的阿娘有什么错。我又有什么错,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我悲戚地哭道,原本只是想要假哭,但一不小心用力过勐,反而真成了嚎啕大哭。 今日我本就精神不好,心情悲恸之下,我竟哭着哭着就晕了过去。 晕过去前,我仿佛看到了公孙诺向我冲来。 第二日我悠悠从床上醒来,迎来的是成沁和嬷嬷担忧无比的目光。 成沁怕是惊扰了我,轻声细语道:「小姐,你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我缓缓点了点头。 成沁走后,我看向嬷嬷,嬷嬷会意,立刻将昨晚我晕倒后的事情告诉我听。 「你晕倒后,老爷不知从哪儿沖了出来,焦急地抱着你要找大夫,后来我给你检查了下,发现你只是情绪激动晕过去了。没有大碍。好说歹说,才把老爷给劝下来了。」 嬷嬷唏嘘地嘆了嘆:「我看老爷当时的表情,急的眼睛都红了,小姐,老爷是真疼你。」 我别过了目光去,真疼我,还是愧疚我,把对南萱的愧疚与补偿转移到我身上? 「小姐,昨晚我给你把脉的时候,发现你的脉象----」嬷嬷话语一顿,脸上一片纠结。 我看着她,平静道:「假的,嬷嬷,我根本没有怀孕。」 嬷嬷眼睛一瞪,脸色大变。 果然是人老成精,不一会儿她就反应了过来,赶紧看了看四周,把敞开的房屋给关上,才走向我身边,小声道: 「小姐。你为何如此?」 我很满意嬷嬷的反应,没有大惊大闹,只是平静地问我一句为什么。 我凄凉一笑,衬得苍白的面容越发憔悴娇弱:「嬷嬷,这一切都是命啊,所有大夫全都诊断错了,当初我只是假喜脉。」 「我怀孕的阵势被宣传的那么大,五皇子更是因为这个孩子,对我不再像以往那样冰冷无情,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必须得假装下去。」 嬷嬷犹疑片刻,主动拉起我的手,坚定道:「小姐,你放心,有嬷嬷在,一定不会让你别人发现的,只是----」 她话一顿,「这假胎瞒不了太久。」 我身子轻颤:「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吧,就算要假装流掉,也得要找个好藉口。现在还不能公开。」 嬷嬷轻轻拍着我的肩膀,安慰我:「小姐莫怕,有嬷嬷在,小姐一定能安稳度过去的。」 我点了点头,低垂着头遮住了眸子的冰冷。 假胎这件事瞒不了嬷嬷,因为她懂一点医术,我也没想瞒着她,嬷嬷见多识广,迟早都会发现我的不对。 还不如早点开诚布公,让嬷嬷给我出谋划策。 不一会儿,成沁就端着碗粥回来了。 我身子虚,只能先喝点流食餵肚子,等身子养一段时间,才能吃补品。 我喝着时,成沁想要逗我开心,跟我说起了在膳房里打听到的事情。 「小姐,我听人说,刚刚公孙府门前经过了一队捕快,看方向是往虞美人里去,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我眼神一凝,快速地将粥给喝完,起身道:「快给我梳妆打扮,我要出去一趟。」 成沁愣了愣,连忙给我快速挽了一个髻,又给我换了套衣服。 公孙府戒严,丫鬟奴僕出入受控制,可我却不会。 一出公孙府,看门的奴僕还主动给我叫来了一辆马车,满脸讨好阿谀奉承。 成沁坐上车后,嘀咕道:「真是狗眼看人低,小姐刚进入公孙府时,这奴僕连个正眼都不瞧小姐。」 我轻轻一笑,我的身份,註定我一来就得不到别人的尊重,这些奴僕也会见风使舵看人脸色,见公孙诺如此看重我,也不敢轻怠了我。 马车很快到了虞美人,我还没下车,就听到外面一阵哭天喊地的声音。 下了车,便看见捕快在虞美人里进进出出,不断从里面往外赶人,有许多衣衫不整的男人女人都被押了出来。 虞美人里的丫鬟奴僕在外大声哭泣着,似是被这阵势吓到了。 有几个男子脸色通红,光着膀子在捕快面前闹,捕快一句话也不说,只把手中的刀给亮了出来! 刀一亮出,立刻把不满声吵闹声给镇压了下去,没人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成沁特意给我找了一张椅子,让我坐下来看,又从别处找来了一把伞给我遮太阳。 我冷冷地看着这一切,见虞美人里所有人都被赶出,然后又往里进入了一群捕快,其中有两位捕快留下守门,谁也不让进。 不一会儿,有些捕快从里出来,手里拿着虞美人的家具,似是要搬空虞美人。 「你们在干什么,统统给我住手!」一阵熟悉的声音传来,我偏头一看,是春花。 她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捕快,愤怒道:「统统给我住手,虞美人一直都在合法经营,你们有搜捕令了吗?!」 在她身后,还跟着夏竹,以及一辆马。 马车帘子被掀开,秋月从里跳了出来,手里还搀扶着一个人,我眼里瞳孔一缩,是流莺! 流莺缓缓从马车里下来。 我手微微握紧,心里想着是不是夏侯冽那边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他会把流莺放出来? 「律律律!」 一阵把马叫停的声音传来,一辆马车稳噹噹地停在了流莺马车后面,不一会儿,一个男人从马车里下来,是公孙诺! 我眉头狠皱,有些不解,公孙诺听了我昨晚说的那番话,难道还想把流莺给救出来? 昨晚我就猜到流莺一定会向公孙诺求助,而能让公孙诺帮她的,无非就是南萱这张牌。所以我才会故意在嬷嬷面前说出那番狠绝的话。 成沁有些不忿,「小姐,公孙大人怎么这样啊,明明流莺陷害了你,他竟然把她从牢里保出去!」 我挥了挥手,成沁立刻止住了说话声。 看着她们,我眼睛微眯,唤成沁把我搀扶过去。 我倒要看看,公孙诺在我这个女儿面前,是不是真的要誓保流莺,今日有我在,没人能从我手中救得了她! 远远就传来捕快威严的声音:「奉太守之命,彻查虞美人!」 春花天不怕地不怕,一副泼妇骂街的模样:「没看我们的阿娘已经从牢里出来了吗,还不快给我住手,我们的阿娘没有犯事,你们无权搜查虞美人!」 捕快拒绝跟春花解释,「咔----」刀剑出鞘的声音响起。 捕快直接亮出了刀,指着春花的方向,喝到:「奉太守之命。彻查虞美人!」 春花被吓得赶紧退了几步,用手捂着心口,有丫鬟赶紧上前来扶着她。 走到马车边,我就听见流莺泫然欲泣的声音:「公孙诺,你答应过我将我从牢里弄出来,帮我洗脱罪名的!」 我脚步一顿。 公孙诺重重地把流莺的手扯了下来,冷漠无情道:「流莺,我答应过你,萱儿差点滑胎之事不跟你计较,谋害皇子之子这项罪名也不会安在你身上。」 「现在你也从牢里释放出来了,我已经跟你两清了!」 流莺摇着头,两行清泪簌簌流下:「不,你在骗我。」 她颤着手指了指守在虞美人门口的官兵,「那这些人是干什么的?」 公孙诺似笑非笑地看着流莺:「没听见他们说的话吗,奉太守之命,彻查虞美人。」 流莺怔怔退后了几步。 公孙诺继续道:「五皇子已经不追究你谋害他孩子的罪行了,但他今日却派官兵过来,一定是你虞美人犯了什么事。」 「不可能!」春花回过神来,反驳道:「我是虞美人的姑娘,虞美人做生意一直都是清清白白的。」 公孙诺意味深长道:「哦。犯事又不一定指做事不清白,还有别的事情,比如----」 他话一顿,看向了虞美人正门,此时又一批捕快从里出来,只是手上搬着的东西不再是家具,而是刑具! 有嵌满倒刺的长鞭、有各式各样的刀具、有令人看了就头皮发麻的铁器、拶刑所用的木棍、针扎用的银针…… 春花脸色微白,立刻闭嘴不再言语。 「呵呵……」流莺忽然笑了,大声地笑了,她边笑边看着公孙诺,眼泪都被笑了出来: 「呵呵……你是不是早有打算不让我出来……」 公孙诺沉默不语。 「呵、呵呵……」流莺抬头仰望天空,悽惨的喊道:「阿姐啊!原来你所喜欢的男人,就是这般薄情薄倖的男子,呜!你看错人了,我也看错人了……」 公孙诺额头青筋一蹦,竭力压抑道:「你别跟我提南萱,你不配!」 「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在萱儿身上所做的一切,就算要你十条命都不够,能让你活着。已是上天的恩赐了!」 公孙诺怒的拂袖转身,怔了怔,我正站在他的马车旁,泪流满面地看着他。 「萱儿……」公孙诺呢喃道,神情有些恍惚。 「爹……」我声音沙哑地哭道,主动跑进了公孙诺的怀抱,「多谢阿爹为萱儿做主,相信母亲在天之上,也会感到欣慰的!」 公孙诺激动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好、好,阿爹现在就带你回去,莫要污了你的眼睛。」 我乖巧地被他牵着走入了马车,临上马车前,我瞄了眼流莺。 那目光真是恨啊,就像是一头要吃人的野兽,如果不是周围有那么多的捕快,我毫不怀疑她会冲上来狠狠咬我一口! 呵……我轻轻一笑,嘴巴微张,今日第一次与流莺说话,可能也是这辈子最后与她说的话。 「阿娘。媚烟最后一次唤你阿娘,人在做,天在看,善恶终有报,莫要存了侥倖心理,做了坏事,不是不报,而是----」 「时候未到!」 我意味深长地说了这句话,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中。 耳边传来阿娘悽厉嘶吼的声音:「媚烟,你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 我低垂着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所以,我也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够善终…… 我的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
第71章 逼迫认亲 回到了公孙府,公孙大夫人和公孙颖还特意跑过来问我去了哪里,怎么回来时和公孙老爷一起回来。 我装作一副怅然的样子说道:「我听人说虞美人遭官府洗劫,我曾在虞美人里生活过,不忍虞美人落得如此下场,便想要过去看看能否帮忙。」 说到这里,我特意看了眼公孙大夫人,道:「结果去到的时候,发现阿爹和虞美人里的流莺在一起。」 公孙大夫人脸色微变,笑着问我:「她们在干什么啊?」 我摇了摇头:「萱儿不知道,等萱儿回过神来想要过去,阿爹已经转身离开了,还说虞美人冲撞了五皇子,叫我不要插手这件事,顺便把我带了回来。」 公孙大夫人自然不会信我一面之词,她会找公孙诺求证,但公孙诺也一定不会把当时发生的事说给她们听。 南萱、流莺、虞美人……尘封的往事是他心中的痛,公孙诺绝对不会跟大夫人提起这些事,这件事最后只会不了了之。 公孙颖不甘心只从我嘴里套出这么点话,继续问道:「萱儿姐姐,虞美人是如何冲撞了五皇子的?莫不是五皇子去虞美人里喝花酒看上了哪位----」 「颖儿,噤声!」公孙大夫人呵斥道,公孙颖话语一噎,这时也反应过来自己说话不对,低垂着头脸色涨得通红。 我再一次感嘆公孙颖的智商,不愧被公孙大夫人保护的很好,连怀疑自己夫君在虞美人里看上了姑娘这种事也能说得出来。 这种事情本就见不得光,怎么能拿出来说呢,依我来看,公孙颖就是缺心眼。 公孙大夫人剜了公孙颖一眼,「就要当夫人了还如此冒失,等回到了京城后我给你请一位教养嬷嬷,好好教你一下规矩!」 公孙颖眸中眼泪一闪,被训斥了觉得很委屈。 我面上平静地看着这一幕,不相信公孙大夫人是特意过来在我面前炫耀她们母女情深的。 果不其然,训斥了公孙颖一番后,大夫人又开口问我:「都过了这么久了,我却忘了问你。我大荣寺里带回来给你的礼物,你还喜欢吗?」 我藏在袖间的手微微一紧,面上淡淡回道:「萱儿很喜欢,天气渐热,难得有一套如此清爽的衣服。」 我要把谋害腹中孩子的罪名给安在流莺身上,就绝对不能爆出毒衣这件事,现在也不是和公孙大夫人撕破脸皮的时候。 我要示弱,将自己的爪牙都藏起来,慢慢放松她们的警惕…… 公孙大夫人亲切地牵起了我的手,道:「你喜欢就好,回头我让人去大荣寺再给你多要几件。」 我腼腆地笑了笑,心中也在笑,冷冷的笑,公孙大夫人是有多么希望我腹中的孩儿能流掉?! 公孙颖瘪了瘪嘴,有些不开心道:「阿娘,你给了萱儿姐姐衣服,却没有给我衣服……」 我抢先一步接下去:「萱儿妹妹,大夫人给我的衣服很好看,要不我拿出来给你看看,你一定会喜欢的。」 公孙颖眼睛一亮,「那就谢谢萱儿----」 「颖儿!」公孙大夫人打断道,「你从小到大衣服不知有多少,怎么连姐姐的衣服都要抢!」 公孙颖又是一脸委屈,眼泪汪汪地看着公孙大夫人。 公孙大夫人似是也觉说的有些重了,缓了缓语气道:「你要什么衣服,阿娘给你买便是了,你姐姐身量与你不同,你也不合穿。」 我开口打圆场:「也是我唐突了,这衣服我已经穿上了,若是颖儿妹妹看到了喜欢,我也不好送给你,大夫人不是说再去大荣寺里拿多几件吗,顺便帮颖儿妹妹也拿几件过来。」 公孙颖抬起头,眼眶泛红地怒视着我:「我不要你的假好心!」 话一说完,她就推开了公孙大夫人的手,一把跑出了芳草园。 公孙大夫人一脸尴尬地看着我,「萱儿,你别介意,颖儿从小闹脾气惯了,她不是故意的。」 我自是点头说不会怪罪。 等公孙大夫人走后,成沁才走向我身边,担忧道:「小姐,那件衣服都已经烧了,万一大夫人问起来怎么办?」 我嗤了一声,目光微凉:「能让一件衣服消失的藉口太多了,不过是一件毒衣,丢了就丢了,没听见刚刚公孙大夫人说再给我送多几件来么。」 成沁眉头一皱:「小姐,那些都是毒衣,你一定要接受吗,不能找个由头拒绝?」 我转过身子,「成沁,拒绝了毒衣,公孙大夫人还有无数个毒计等着我,还不如拿这件事吊着她,让她以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我们也好应对。」 成沁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第二日,官府奔走相告,虞美人被正式查封,理由是私藏刑具,阿娘流莺再一次被押入牢中,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我得到这一消息时,成沁还告诉我,虞美人原本有很多姑娘也要跟随流莺一起押入牢中的,因为她们见到阿娘私自用刑,却没有报官,有包庇之嫌。 最后还是太守大人网开一面,说阿娘在虞美人里地位极高,稍一触怒就会用死刑折磨人,虞美人里的姑娘也是可怜,便决定将她们的卖身契都还给她们。 成沁提起这件事时,有些唏嘘:「晋州最繁华的青楼,说倒就倒了,唉----」 我垂了垂眸子,眼里一片复杂。 在虞美人里所经歷的每一件事,都一幕幕的放映在我脑海里,每一帧都让人无法忘怀。 虞美人是我长大的地方,也曾带给了我些许温情,只是更多的是残酷,为了活下去,我付出的太多了…… 如此一个残酷的地方,在我设计下说封就封,封的太过容易,连我都有种不真实感。 「小姐,小姐?」耳边传来成沁的声音,我恍然回神,站起来道:「走吧,我们去虞美人里看看。」 成沁愣了愣,「小姐,官府派人去虞美人里发放奴婢丫鬟的卖身契呢,没什么好看的呀。」 「有!」我坚定地回道:「成沁,我们也要返回虞美人,把自己的卖身契给拿回来!」 也算是对过去的自己做一个了结。 成沁和嬷嬷陪我去到了虞美人,官府的人刚好也差不多发完卖身契了。 我一来到。那位官员先是一愣,随后对我恭敬地摆了摆手:「见过公孙大小姐,不知大小姐今日前来所为何事?等一下虞美人就要被封了。」 我没说话,成沁自动上前一步道:「我们小姐是来拿卖身契的!」 官员恍然大悟,连忙将手中仅有的卖身契递给成沁:「是的是的,我差点忘了,公孙大小姐的卖身契和丫鬟奴僕的卖身契都在这里,就算你们不来,我也会亲自送到府上的。」 「哼,还真是好大的威风啊!」一道尖锐不和谐的声音响起,春花一脸嘲讽地看着我。 在她身后,夏竹和秋月也在看着我。 她们看我的目光有嫉恨、有仇恨、有羡慕……唯独没有对我的怀念。 我朝她们福了福身子,没有说话准备转身离开。 春花忽然上前一步挡住了我的脚步,「媚烟,你现在是公孙府的大小姐,还会记得我们这群共患难的姐妹吗?」 共患难?我在心底嗤之以鼻,她们什么时候跟我共患难过了? 在虞美人里,我的回忆只有数不清的勾心斗角和姐妹倾轧,今日对你笑的人,明日有可能就在你背后捅刀子…… 我唯一对一个人好的,结果那人却反过来见死不救…… 看透了,一切都看透了。 「我几日后就要出发去京城了,恐怕很难与你们相见了。」我慢条斯理地说道。 春花笑吟吟道:「这么巧,刚好我和夏竹也要随明王世子出发去京城,媚烟,我们可能还会在京城里相遇哦。」 我同样回以笑容:「好啊,要是在京城里遇到,定会邀请你们来皇子府上做客。」 我将手放在了成沁的手上,准备离开,哪知夏竹也上前来拦着我:「媚烟,我有些话想要问你,你能否跟我来一下?」 多日不见,夏竹肚子又大了一圈,昨天忙着演戏,我也没好好打量打量她,今日一看,发现夏竹眼底青黑的厉害,面容憔悴。 我眼里若有所思,面上却道:「成沁,老神医特意给我开的保胎丹有带在身上吗?」 成沁微怔,忙点头说有。 我叫成沁拿出了保胎单,亲手放入夏竹的手中,道:「萱儿此次从府中是偷跑出来的,不能在外面久呆,我看夏竹姐脸色如此苍白,定是被腹中的胎儿惊扰所致。」 「这保胎丹很有效,夏竹姐回去后要按时服用,若是服用的时间出错了,有可能胎儿会受到影响。」 春花嗤了一声:「媚烟,你说的话听着真是好笑,这药服用错了,胎儿就会有影响,那还不如干脆不用,不是更好?」 我严肃地摇了摇头,「春花,你不明白。」 我转头意味深长地盯着夏竹,道:「若是这药按时服用,可保胎儿无忧。」 「呵……这所谓的保胎丹是仙丹不成,还永保无忧!」 春花讽刺地说道,伸手想将夏竹手中的丹药给抢过来,「夏竹姐,这保胎单千万用不得啊!」 眼看药瓶就要被抢到手的时候,夏竹回过神来,忽然尖叫:「你住手!这丹药是我的,我不会把它给你!」 春花忽然被她的高分贝吓得有些懵,见夏竹赶紧把药瓶塞入怀中时,她撇了撇嘴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一瓶药么,我又不会昧了你!」 「也不知道是不是毒药呢……」她嘀咕说着,夏竹则怔怔低头看着怀中的药瓶。 这幅疯疯癫癫的样子,连我看了都忍不住摇头,她所要的幸福,就是让她自己变成这个模样? 我眸底一片冰冷,这是夏竹自己选择的路,没人逼她。 我默不作声地走出了宅院,来到虞美人空荡的前院。忽然,我脚步一顿,在一座写着「沐晨阁」三字的阁楼里停住了。 成沁小心翼翼地问我:「小姐,沐晨阁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我摇了摇头,眼里闪过一抹追忆:「我记得我刚进入虞美人,去到的第一个地方,就是沐晨阁,阿娘跟我说过,很多姑娘,一辈子都只能入沐晨阁一次。」 成沁闻言,也颇有感触道:「是的,沐晨阁只对刚入行的姑娘和赎身出去的姑娘开放,很少有人进入第二次的机会。」 英雄温柔乡,美人埋骨处……有多少女子,在虞美人里耗尽了一生的年华? 我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座被鲜血包围着的虞美人,在它的地基下,埋葬了许多美人的尸骸…… 我狠吸一口气,不在留恋这里的一切,头也不回地踏出了宅院。 走到虞美人门口时。发现有位打扮得油里油气的公子哥在门口处堵着,每有一个人要出去,公子哥都会把人给拦下来问话。 成沁一看见这位公子哥,全身都颤抖了起来,捏着我的手有些紧。 我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重重握着她的手走过去,不一会儿,公子哥的声音就传入我耳里。 「你知不知道这里有位叫成沁的姑娘?」公子哥拦住正要离开的丫鬟问道。 成沁身子狠狠打了一个激灵,悄悄的走在了我背后,我听到被他拦住的丫鬟回答:「我们这里没有一位叫成沁的姑娘。」 成沁只是一个丫鬟,她不是姑娘,在虞美人里也不是人尽皆知。 成沁捏着我的手,紧张的手心冒出了一片汗。 一步、两步、三步……我慢慢接近了那位公子哥,公子哥见我到我,眼里闪过一抹精光。 这种光芒在虞美人里我见的多了,无非是惊艷以及想要收我入宅院的淫光,我在心里冷笑,牵着成沁的手走出门口。 就要走出门口时,那公子哥回过神来。立刻伸手将我给拦了下来,温和地问道:「这位小姐,请问有没有见过一位叫成沁的姑娘?」 我冷声回道:「我没听过叫成沁的姑娘。」 成沁不是姑娘,是我的婢女,所以我这样回答也是没错的…… 脚跨出了门槛一步,剩下另外一步却再也无法跨出去,这位公子挡在了我的面前,让我无法前进。 公子哥继续问道:「这位小姐,你以前是虞美人里的姑娘吗?」 我别过头去没有看他,这不是白问么,没看我是从虞美人里出来的? 公子哥一问出口,也觉得甚是唐突,他装作羞涩地笑道:「这倒是李某不对了,不知姑娘是何芳名,从虞美人里出来后有什么打算。」 我垂了垂眸子,「并无任何打算。」 公子哥紧盯着我,眼里闪过一抹炙热,「既然无任何打算,姑娘不如前往李府。先安顿下来。」 「哦,姑娘不用多想,我李德光并不是想占你便宜,只是觉得姑娘如此美貌,在外行走会招惹很多麻烦,可在我府中先安顿一下,在细细想今后如何打算。」 这场面话说的真是漂亮,如果忽略了李德光眼里时不时闪过的精光,我差点都以为他是一个好人了。 我侧了侧身子,扯了扯嘴角道:「承蒙李公子赏识,只是烟儿无才无貌,何德何能住入到李府当中,还是就此别过吧。」 李德光伸手抓住了我,急切道:「姑娘何必如此自谦,德光觉得姑娘之美无人能比,怕是一出了这道巷子,就会被有心人给盯上,到时候姑娘陷入危险之中,谁也救不了!」 我眼里闪过一抹厌恶。排斥地将李德光的手给扯了下来,声音微冷:「这位公子,还请自重!」 李德光讪讪一笑,只是身体却坚定的堵在我面前,看样子是要强行逼我进入到他的府邸中。 正当我不耐烦准备亮明身份时,一道娇俏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媚烟,你们怎么还没走,为何要挡在门口堵住去路?」 我心暗道不好。 秋月走到了我旁边,看着李德光想要拉扯着我的手,眉头一挑,道:「这位难道是你养的小骈头?」 李德光见有人过来,赶紧挺直了背嵴,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朝秋月拱了拱手,「这位姑娘你误会了,我拦住她只是想要问问认不认识一个叫成沁的丫鬟?」 秋月轻笑了一声,玩味地看了我一眼,道:「这位公子,我才不信你是在问人,成沁不就跟在媚烟身后吗,何必拖拖拉拉问这么久?」 我能感觉到跟在我后面的成沁身子颤的越发厉害了,便重重捏了她的手一把,希望能给她一点勇气。 李德光愣了愣,有些疑惑地看着我和秋月,最后把目光放在了我身后的成沁上。 他打量了成沁半晌,忽然冷笑一声,「呵,好啊!成沁,你胆子够大的啊,看见哥哥来了,连声招唿都不打!」 成沁缩了缩身子,结巴着嘴害怕地回道:「你认错人了,我、我从来没有哥、哥哥……」 李德光眉头一挑,「你不认识我?」 他手一伸就拉住了成沁的手,「不认识我那也没关系你,我认得出你就行了,你是我的庶妹,快点跟我回李府去!」 成沁死命拉着我的手,摇头啜泣着:「你放开我,我不是你的妹妹,我的小姐在这里,我的卖身契在她手上!」 李德光探究地看了我一眼,还算温和有礼地说:「这位姑娘,成沁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也是李府的小姐,恳请你把成沁的卖身契给我,我愿意把她赎回来。」 我轻轻一笑:「如果我说不呢?」 卖身契我一拿到手,就亲手交给成沁了,只要她想走,随时都能走,现在她说卖身契在我手里,分明就是不想走! 成沁见到李德光的反应,让我感觉她早就认出李德光,很有可能还真如李德光所说的那样,成沁是他的庶妹。 虽然不明白成沁为何如此害怕李德光,但我也不会不顾她的意愿把她送回去。 李德光眉宇闪过一抹黑气:「这位姑娘,成沁是我的妹妹,你不会是要亲手阻止我们兄妹相认吧?」 秋月见不得我好,也在一旁附和道:「是啊,姐姐,细细一瞧,你的丫鬟长得跟这位公子真像,一看就是两兄妹啊!」 我抓着成沁不松手,冷静道:「你说成沁是你妹妹就是你的妹妹,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我还说我也是你的妹妹呢!」 李德光盯着我,忽然笑了:「是不是我证明成沁是我的妹妹,你就能让我把她给带回去?」 我眼皮一跳,心里有抹不好的预感。 李德光把我的沉默当做默认,从怀里拿出了一个信封:「这里有封成沁四年前亲手写给李府的家书,你是她的主人,一定能认出自家丫鬟的笔迹,是她自己说认出了我们,是我的妹妹!」 我用眼角的余光瞄了眼成沁,成沁脸色白的厉害,眼角都噙着抹泪光。看着我道:「小姐、我不是……我、我……」 李德光上前一步,主动把书信递过来,朗声道:「姑娘只需看一看,一切都会明白的!」 成沁身子狠狠打了一个激灵,祈求地看着我:「小姐,不是这样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忽然记起还没从虞美人里出来时,成沁颇有感触地跟我说过,那些大户人家啊,表面看着光鲜,内里却不堪的很…… 难道成沁那时候就知道李府要把她接回去了?我在心里暗暗猜测,手忽然就被人轻轻一推。 李德光主动将书信放在了我手里,胸有成竹道:「姑娘,你讲这封书信看完,什么都会明白的!」 「不,小姐,不要看……」成沁沙哑啜泣的声音传来。 我心一定,眼眸一利,双手狠狠一扯---- 「撕拉!」的声音响起。手中的书信被我快速地扯成了一堆碎片! 我冷声道:「成沁是我的丫鬟,不是你的妹妹,她的卖身契在我手里,任你如何花言巧语制造手段,我都不会将她给你!」 李德光额头青筋一蹦,手狠狠握紧,不再看向我而是用力拉扯着成沁。 「四年前你不是一直想要回来的吗,怎么今日却不肯回来了,妹妹,你快点跟我回去!」 成沁双手紧紧抱着我叫道:「你放开我,你不是我哥哥,我没有你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哥哥!」 她尖叫着:「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让我回去,是想要把我送给一个虐人成瘾的高官,想把我拿来讨好他,换你官位高升!」 「啪!」成沁被李德光狠狠地掌捆一巴掌,整个人差点都要飞出去,还是我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她给稳住。 「现在,立刻跟我回去!」李德光的声音仿佛从牙齿里挤出,一字一句道。 我将成沁护在身后。威严道:「我的丫鬟由我做主,哪是你一个外人能插手的,还不给我滚开,我是五皇子的妾侍,难道你想要激怒五皇子吗?!」 李德光嗤笑了一声,一点都不信:「五皇子?五皇子身份高贵会看上你一红尘女子做妾侍?说出去真是让人笑掉大牙,那我还是三皇子的人呢!」 李德光轻佻地看着我,「你这妮子对我胃口,要不我也把你一同带回府上去吧。」 我双手紧握成拳,心中升腾起了一抹怒火,气的身子都有些抖。 出来虞美人后,还是第一个人敢在我面前如此羞辱我! 秋月退到了另一边,目光闪烁地看着我,作壁上观。 恰好这时一群官差拿着封条过来要封虞美人,李德光干脆一把将我抱在了怀里,捏了我的脸笑道:「小美人,我们赶紧走吧,官府都派人清场了。」 我忽然脑袋一弯,张开嘴狠狠地咬了口他的手。「啊!」李德光陡然惨叫了一声。 他松开了我,我趁此拉着成沁跑到那群官差面前,大喊道:「我是公孙家的大小姐公孙萱,这里有凶人意欲杀我,你们快点把他捉拿归案!」 官差先是一愣,随后很快反应过来把我护在身后,我曾出入过衙门,里面好些人都认得我。 「你们要干什么,我告诉你们,我是三皇子的人,要是我有个三长两短,三皇子不会放过你们的!」 李德光很快被官差擒拿住,像条疯狗那样尖叫。 我目光阴森地说道:「我还是公孙府的大小姐、五皇子的人呢,你刚刚轻薄了我,五皇子和公孙府都不会放过你的!」 我转头看向秋月,「秋月妹妹,你觉得呢?他说自己是三皇子的人,你也是三皇子的人,要不要保他下来吗?」 秋月脸色微变。赶紧退后了几步:「媚烟、不,萱儿姐姐说笑了,秋月从来没在三皇子府里看见过这个人,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三皇子的人。」 秋月再怎么蠢也知道,目前最重要的是把她从这件事里摘出去。 我冷冷一笑,看着被人按在地上的李德光:「你看,就连三皇子的人都认不得你,你凭什么说自己是三皇子的人?我看你是假借三皇子的名头逞威风!」 「你们现在就给我狠狠地打,打到他愿意承认错误为止!」我一声令下,身上的冷峻肃穆让官差们都不由听从我说的话。 「啪啪啪!」的声音响起,有的官差随身就带了板子,当场就行刑。 「我是三皇子的人,三皇子不会放过你们的,他不会坐视不理……」李德光叫声悽厉。 我眉头一挑,冷声道:「成沁,去把他的嘴给我堵住!」 成沁愣了好久,才身子一颤,抬头看着我,啜泣道:「小姐。我……成沁不行的,不行的……」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成沁要是对这所谓的李府心怀念想,对这所谓的哥哥还心存希望,那我今日所做的一切全都白费了。 我只冷冷地盯着成沁,一句话都不说。 成沁的头越来越低,她跟了我这么久,一个眼神就能读懂我的心思。 她狠狠握了握拳,找了一层厚布一步步向李德光走去。 李德光还在不断叫嚣着三皇子会替他报仇,他见成沁走来,眼中迸射出一抹阴狠的光,嘶哑道:「成沁,我不会放过你唔----」 后面的话他再也说不出口了,成沁已经将他的嘴给堵上了。 我将成沁的头给掰直,让她亲眼看着李德光被官差打的皮开肉绽,用只有我和她能听到的声音说: 「成沁,你给我好好看看,如果你不这么做,你将来的下场。只会比他更惨。」 李德光都被打晕了,官差才停住了手,看向我等待下一步指示。 我转头看向秋月:「秋月妹妹,这个人说他是三皇子的人,请你把我将他送到三皇子府中,让三皇子好生辨认看看是不是他的人,莫要让人假借他的名头败坏他的名声。」 秋月看着我的目光有些恍惚,估计是没想到我今天竟然如此狠辣,毕竟我在她面前,都是一副温婉柔顺的样子。 我再三唤了她几声,秋月回过神来,赶紧摇头道:「萱儿姐姐,秋月怕血,不会把这个人带走的,你叫别人带走吧!」 下意识的,她不想接这个盘。 我眼眸一片薄凉,就冲着李德光侮辱我时她在旁边默默看着,我也不会让她安然无恙地回去。 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我不会再像以前那般好欺负了! 我不容置疑地对着官差道:「你们和这位秋月小姐,一同把男子送入三皇子府中。跟三皇子把这件事明明白白的说清楚,如果秋月小姐不肯同你们一起走----」 我话一顿,继续道:「那就跟三皇子转告,秋月小姐当时也在现场,三皇子有什么疑惑可以去问秋月小姐。」 其中一位官差声音响亮地说:「是!」 我安排好一切事情,拉着成沁头也不回地离去,不管秋月在后面一直叫着我的声音,面无表情地上了马车中。 回到了公孙府,我第一时间去找公孙诺,然而下人说公孙诺从下午就出去了,一直没有回来。 我便吩咐下人老爷一回来,就过来通知我。 哪知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休息时,公孙诺都没有回来。 休息吹灯的时候,成沁眼眶红红地看着我,跪在我面前道:「小姐,对不起,奴婢让您失望了!」 我一回到公孙府就没理她,成沁急的不知所措,跑去找了嬷嬷,现在一看,嬷嬷应是把所有利害都分析给了成沁听,她想通了。 我在心中轻嘆了一口气,其实今日李德光这件事有很多的解决方法,但我偏偏选的是最撕破脸皮的那种,目的就是为了让成沁心狠起来。 成沁心思单纯,不适合勾心斗角,但谁一生来就会勾心斗角呢? 就连我,不也是从单纯稚嫩一步步变成现在这般模样? 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成沁必须要尽快成长起来,我护不住她多久的…… 我亲手将成沁给扶了起来,摸了摸她的脑袋,没讲今日之事,而是道:「累了吧?我也累了,今日好好休息,好好想想。」 成沁眼眶更加红了,眼睛里的泪珠掉了出来,哽咽道:「小姐,成沁会更加努力的,小姐,您不要抛弃我……」 谁说心思单纯的人笨呢,这类人往往直觉敏感,很多东西一猜就中。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嘆了一口气:「成沁,先去好好歇息吧。」 嬷嬷见我一脸疲惫之色,主动将成沁给拉走了。 我见天色已晚,就换上了里衣躺在床上,半夜,一阵「哐当」的声音将我给惊醒,抬头一看,一双熟悉的手捂住了我的嘴巴。 我闻到了夏侯冽身上传来的淡淡血腥味,有些紧张。 他一松开我的手,我就赶紧问道:「夏侯冽,你怎么样了,是受伤了吗?」 借着朦胧的月光,我见夏侯冽穿着一身夜行衣,连嘴都带着黑色的面巾,我手轻颤,将他的面巾给摘了下来,眼里瞳孔一缩---- 夏侯冽嘴角流血了! 他在我面前一向是无所不能的,陡然见到他受伤,我慌的不知所措,语无伦次道: 「你怎么流血了,是不是被人打伤了?我要怎么做?帮你擦血还是先消毒……」 夏侯冽见我慌张的样子,忽然笑出了声。 我心一松,喃喃道:「能笑就好,能笑就代表不严重……」 夏侯冽听见,从轻笑变成了哈哈大笑,他把我揽在怀里,低声道:「媚烟,你怎么能这么可爱?」 我脸颊一红,什么可爱,长这么大了还是第一次被人夸可爱…… 夏侯冽的怀抱虽然坚硬,却很温暖,迎面而来都是他的气息,我不自在地抖了抖身子。有些颤儿。 怕夏侯冽发现我的异样,我刚想挣脱他的怀抱,结果他却越抱越紧,把我勒的喘不过气来。 「媚烟,让我抱一下,就抱一下。」夏侯冽声音轻轻说道,带着一股脆弱。 我心一下就软了,在他怀里调整了个舒服的角度,同是轻轻地问道:「夏侯冽,你怎么样了,嘴角为什么会流血,是被人打伤了吗?」 夏侯冽咳嗽了几声,声音都透着股虚弱:「中了别人的计,遇到了一场有预谋的埋伏刺杀。你放心,都是些小伤,死不了。」 我眼睛忽然一红,嘴都流血了,怎么可能是小伤…… 夏侯冽捏了捏我的脸颊,「真的是小伤。没有关系的,相信我。」 我深吸一口气,重重点了点头:「你这么聪明,就算中了敌人的陷阱,也能反咬别人一口,敌人一定损失的比你还厉害。」 夏侯冽幽深的眸子紧紧盯着我,晦暗复杂,我有些发憷,总感觉他下一秒就会把我吃掉那样。 事实上,夏侯冽没有吃掉我,而是凑了过来给我一个缠绵悱恻的亲吻罢了…… 嘴里都瀰漫着一股血腥的味道,但我却甘之如殆……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身边有个熟悉的人在,一觉睡到大天亮。 天微亮时醒来,发现夏侯冽竟然还没走,我细细打量着他的轮廓,他连睡觉时也是皱着眉头。 也不知他昨晚是不是清理了一遍,嘴角的血液消失了。 我悄悄伸出了手,想将他皱着的眉头给抚平。手刚一碰到他的脸,忽然就传来一阵剧痛,我吃痛地轻叫了一声。 夏侯冽睁开的眸子冰冷无情,手狠狠地掐着我的手,听到我的声音,他的神志才渐渐清醒了过来,连忙把我手给松开。 只是掐了一会儿而已,我的手已经淤青了。 夏侯冽皱着眉说道:「皮肤怎么这么嫩?」 我吐了吐舌头,「分明是你力气太大了。」 他揉了揉我的脑袋,没在这话题聊下去,不一会儿,他就起身站了起来。 临走前,他跟我说起了三皇子,「听说你昨晚跟三皇子的人闹了一些矛盾?」 我心一凛,「那个李德光真的是三皇子的人?他欺负我,我就给了他点颜色看看----」 我话一顿,担忧道:「是给你添了麻烦吗?」 夏侯冽轻轻摇头:「我身上的麻烦那么多,也不缺你这一个。」 我:「……」 他捏了捏我的脸颊,意味深长道:「我问起过那些官差。欺负这个词用的还是轻了些,用轻薄才恰当。记得,他是轻薄你,你才反击的。」 我眉头一蹙,刚要问些什么,屋外成沁的声音忽然传来:「小姐,你是醒了吗?我怎么听到你说话的声音?」 我连忙跑去了床上装睡,成沁很快就把门给打了开来,我听到了她细碎的脚步声,看了一圈后,成沁又把门给我关上了。 我立刻睁开了眼睛,扫视了屋内一眼,再也没看见夏侯冽的身影。 我闭上了眼睛,决定再睡一会儿,和平常时的作息时间一样。 只是我一闭眼,夏侯冽最后说的那句话就反覆出现在我脑海中,轻薄我、轻薄……夏侯冽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用完午膳,成沁匆忙从芳草园外跑进来,焦急道:「小姐。不好啦,我刚刚看见三皇子带着李德光进来了公孙府里!」 我忽然明白了夏侯冽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一定早就知道三皇子会上门来找我,又给我重点强调了轻薄两字,难道这两字是我应付三皇子的关健? 我眼神一凝,点头表示知道了,问:「阿爹有回来吗?」 成沁一脸担忧地看着我:「小姐,老爷从昨天下午出去后,到现在还没回来。」 我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命成沁给我换衣,三皇子来者不善,没有公孙诺在,这是一场硬站!
第72章 贞烈 走入了大厅,还没看见人,我就先听见了公孙大夫人略有些讨好的声音。 「三皇子,稍等片刻,我已经派人通知萱儿了,她很快就会来的。」 我脚步一顿,沉吟了一会儿,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在一处拐角停了下来。 不一会儿,公孙大夫人的声音又响起:「不知三皇子来找萱儿,所为何事?」 三皇子笑眯眯的声音传来:「我今日前来,只是想向萱儿姑娘求证一些事情罢了。」 我眼眸微闪,求证一些事情? 有什么事情好求证的,难道是为了求证李德光是不是在我面前说过,他是三皇子的人这句话? 李德光是三皇子的人,而我那时却否认,还叫人当场打了李德光……若三皇子知道,只怕觉得我打他的人,是在打他的脸…… 心里转过千般心思,我整了整脸上的表情,踏步走入了朱红色的漆门拐角。 公孙大夫人率先看见我,连忙笑道:「萱儿,快点过来,三皇子找你问一些事呢。」 她一边说,一边向我走来,抓住我的手,暗暗用力把我推向了三皇子的方向。 我还未说话,公孙大夫人又道:「你们先聊,我去膳房给你们准备茶水点心。」 大夫人话一说完就立刻往后退去,走的比谁都要滑熘。 我心有些沉重,公孙大夫人一走,我就要单独面对三皇子,形式只会更加险峻。 抬头一看,三皇子脸上的笑容仍是一片和气,而站在他身后的秋月和李德光,一个眼里散发看戏的光芒,一个眼里则迸射出了阴冷的光。 我手微微一握,暗暗咬了咬牙,不行,寡不敌众。再这样下去我会陷入被动当中! 三皇子看了我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萱儿小姐,我听手下说----」 「砰!」的一声,我一把在他面前跪了下来,打断了三皇子的话语,眼眸含泪地看着他道:「萱儿求三皇子为我做主,还萱儿一个清白!」 三皇子眼里闪过一抹错愕,随后很快反应过来,饶有趣味地说:「还你一个清白?你为何这么讲?」 我仇恨地看着李德光,伸手指向了他:「就是这一个人,昨日在虞美人门前轻薄我,说要把我带回他的李府中去,我说我是五皇子的妾侍,他不信,还说五皇子看不上我!」 「士可杀不可辱,我堂堂一位公孙家的大小姐,竟然当众被他抱住,使劲手段都挣脱不得,要不是官差拿着封条及时赶到,萱儿很有可能已经被、被----呜!」 我哽咽了一声,泪流满面,那模样有多悽惨就有悽惨。 三皇子眼里闪过一抹精光,偏了偏头看向李德光,探究地问:「可有此事?」 李德光连忙摇头,脸色微白:「殿下,我没有!我、我根本不知道她是五皇子的妾侍……」 「你说谎!」我恨恨地打断他,声音嘶哑:「你当那些官差全都瞎了眼吗,他们来的时候,你正抱着我说要把我带回李府,要我伺候你!」 「我说了我是五皇子的妾侍,你反而说你一点都不怕五皇子,还说五皇子看不上我,又说你是三皇子的人!」 我转头泪光闪烁地看着三皇子,头重重地往地上一磕,整个大厅都迴荡着我的声音---- 「求三皇子为我做主,李德光分明是想要挑衅你和五皇子的关系!」 李德光惊的退后了几步,回神后也赶紧跪在了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道:「三皇子,德光万万没说过这些话啊,求您明察!」 我寸步不让,啜泣道:「人证物证俱在,三皇子若有不明,尽可把那些官差唤过来一问便知!」 见三皇子眼中的沉思之色,李德光急了:「殿下,官差都是五皇子的人,也就是公孙大小姐的人,公孙大小姐摆明了要诬陷我,不可信啊!」 呵……真是好笑,我诬陷他? 今日三皇子携着他和秋月上门,摆明就是要敲打我一番,给我一个下马威! 现在好了,剧情反转了,我抢先一步指控他,李德光就反过来说诬陷? 那可好,我就偏偏诬陷给他看! 我抬头看着三皇子,哽咽地说:「三皇子,这李德光分明是要挑拨你和五皇子的关系,什么叫官差是五皇子的人?难道五皇子会因为我是他的女人从而偏袒我吗?」 「好,就算官差是五皇子的人,不能作证,那秋月呢?秋月当时就站在一旁,将整件事看的清清楚楚,她不可能不知道,李德光在知道我是五皇子人时,仍继续选择轻薄我!」 我将目光射向秋月,秋月一脸愕然,似是没料到我会殃及她这条小池鱼。 我的心底一片冰凉,既然选择看戏,就要有被戏里的人拉进去的觉悟! 三皇子也把目光看向了秋月,「秋月,真如萱儿小姐所说的那样,李德光知道她的身份后,还选择轻薄她吗?」 秋月脸色微白,目光游移不定:「我、我……」 她脸上一片挣扎,支吾了半晌,眼里才闪过一抹坚定的光。 我见她目光有些冷的看着我,心脏重重一跳,脑子还没想好,嘴就抢先道: 「秋月,你可要好好想想昨日之事,这关乎到了我的清白,也关乎到了五皇子的脸面啊!」 秋月如果说完全没有这回事,那就是我撒谎。 既然说了谎,就要接受惩罚……我是五皇子的人,三皇子若惩罚了我,就等于是打五皇子的脸……而偏偏,三皇子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打五皇子脸面的机会…… 秋月如果站在我这边,指控李德光,三皇子为了表面和气,就会把李德光给抛出来…… 希望秋月能把这一切关节都想通,不要这么蠢的让夏侯冽又丢一次脸。 秋月微张的嘴巴又还合了起来,脸色犹豫不定。 我跪在地上细细啜泣着:「求三皇子明鑑,莫要因为一个小人而与五皇子生了嫌隙啊!」 三皇子没看我,只一个劲儿地盯着秋月:「秋月,当日发生的事情,是否真如萱儿小姐所说的那样?」 秋月咬了咬唇,有些不甘地低垂着头,小声道:「就如萱儿小姐所说的那样。」 我心一松,头再一次往地板上重重一磕,响亮如钟鼓---- 「求三皇子为萱儿做主。惩治李德光这个小人!」 李德光更加慌了,哭起来那叫一个悲,仿佛死了爹娘一样:「三皇子,不是她们说的那样啊,我根本就没有轻薄过萱儿姑娘,三皇子,求您明察啊!」 求饶,想都别想! 我盯着李德光,声音带着丝丝哽咽沙哑:「我是五皇子的人,萱儿被你轻薄过后本就无言面对五皇子,但萱儿腹中还有五皇子的孩子,就算再怎么受委屈,为了孩子萱儿也得坚强起来!」 「还好有官差及时赶到,不然萱儿就会被你拉入李府中,不知过上什么日子,我是公孙大小姐这件事整个晋州都知道,为何你不知道?为何你不信我?」 我厉声道:「你一定是故意的,故意挑拨三皇子和五皇子的关系!萱儿没有说谎,今日就算我头撞樑柱,血洒公孙府,也要证明自己并未说谎!」 「好!好一个公孙大小姐!」我话一说完,三皇子就给我喝起了彩来。 他眼眸泛起一抹异色,看着我的目光就算在看新大陆那样。 「萱儿姑娘不愧是公孙府的人,继承了公孙府的贞烈,就凭你今日这番话,本皇子信你!」 我心一跳,继承了公孙府的贞烈……这话听着,可不是什么好话…… 李德光脸色巨变,身子狠狠颤抖了起来:「三皇子,不可听信妇人一家之言啊!」 三皇子站起身,将李德光给抓了起来,把他压到我身前。 「公孙小姐发下如此毒誓,你也能学她那样,头撞樑柱,血洒公孙府来证明自己的没有说谎吗?」 李德光顿时话语一噎,等他说他也能的时候,已经晚了。 「咔----」剑从鞘中拔出的声音响起,我只感觉眼前有抹银光一闪而过。 下一秒,耳边传来「噗嗤」一声,待我反应过来,眼睛已变得一片血红。 脸上被溅到的血液「滴答滴答」地滴落在了地板上,我瞪大眼睛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李德光的右手臂竟然被三皇子给削了下来! 李德光痛苦扭曲的表情就在我眼前,他与我如此的接近,接近到手臂溅射出来的血都喷到了我的脸上。 耳边全是李德光痛苦的哀嚎,三皇子和气的声音显得突兀刺耳,他笑眯眯地问我:「萱儿姑娘,他是用哪只手来抱着你的,是这只右手,还是左手?」 我心里划过一抹心悸,三皇子虽是笑着,但眼神却一片冰冷。 他是故意的……他是故意在我面前砍掉李德光的手臂…… 是了,今日他带着李德光和秋月过来,本来就是为了给我找茬,结果临到头却被我抢先一步指控……他对我的话无可辩驳,但他也不会让我好过…… 一个没见过市面的闺阁女子,看见这血腥的一幕会是什么反应? 惊吓、恐惧、甚至会成为她一身的梦魇。 可惜啊,我在心中冷笑,在流民暴乱时,我经歷过的危险与惊吓不知是这的多少倍,我怎么可能害怕呢…… 我心里冷静的毫无波澜,面上却装出一副剧烈喘息的样子,小脸煞白一片,似是要晕过去。 三皇子仍要给我一个下马威,他不顾我惊恐的表情,慢条斯理道:「对了,你说他把你抱住,人一般要两只手才能够抱住啊,你是我五弟的女人,怎么能被人轻薄后又不反击呢……」 三皇子一把拉过我的手,把剑柄放入我手中,指着像死狗那样被他狠狠踩在地上的李德光,「来,把他另一只胳膊给削去,报仇!」 李德光拼命地叫着,还真如狗那样汪汪的狂吠,我颤着手,剑差点都要滑到了地上,还是三皇子紧紧握住我的手,剑才没有滑。 我摇头哭道:「三皇子,萱儿不、不行的。萱儿不杀人……」 三皇子笑眯眯地说:「萱儿姑娘,这你就误会了,这怎么是杀人呢?这是报仇。」 「来,把剑对准这里,轻轻地一削,那轻薄你的手就会没了,这样以后再也不敢有人轻薄你了。」 一股巨力从我手上传来,渐渐往李德光完好的左手臂伸去,我心重重一跳,恐惧变成了哀求,「三皇子,萱儿不行的,不……」 眼角的余光一瞥,正捕捉到三皇子眼里闪过的兴奋,这个变态,似乎很享受强迫别人做不喜欢的事情。 剑尖一碰到李德光的手臂,我忽然大喊:「三皇子,我是公孙家的大小姐,怎么能亲自报仇呢,让秋月来给我报仇吧。让秋月来帮我!」 想要我动手?我偏不如他的愿! 下意识的,我觉得三皇子让我砍掉李德光的手没这么简单。 这话成功引得三皇子动作一顿,眸子看向早已被吓得瘫倒在地上的秋月。 秋月脸色惨白的厉害,赶紧摇头:「这是萱儿姐姐的仇,秋月怎好代劳?」 「唔!」我忽然痛苦地叫了一声,用没握剑的手捂着肚子,哀嚎道:「肚子……痛!我、我的孩儿……」 身子趁势软软地倒了一半,若不是三皇子的手一直狠狠捏着我的手,我都能全瘫倒在地上了。 「孩子、痛……大夫,快,快去叫……」我装作喘不过气道。 三皇子眉头一皱,下意识放开了我的手,我的身体全都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他正要开口说话,公孙大夫人焦急的声音就从门处传来了---- 「萱儿,你怎么样了?」 她进入的时机掐的真好,怕是一直都在外面偷听。 我肚子里的「胎儿」是五皇子的孩子,命可比我这个「母亲」金贵,若是真在公孙府里出了什么事情,五皇子那边绝对不好交代。 公孙大夫人恨不得我现在就流掉了这孩子,但前提是孩子不能在公孙府里流! 她再怎么讨厌我。首先也是公孙家的大夫人,其次才是公孙颖的母亲。 我喘着口气说道:「痛、痛……」 公孙大夫人抱住了我,又顺手将我手中的剑给拂了下来,整套动作自然的让人挑不出一个错字。 她连忙往外喊:「来人啊,快点去叫大夫!」 我心一个激灵,这下才反应过来,要真随便叫一个大夫,我的肚子可就露馅了! 刚想着怎么把自己送去老神医那边,大厅这时又走进了两个人,是公孙诺和夏侯冽。 我心彻底一松,眼睛一闭装晕了过去。 接下来好一阵兵荒马乱,大夫是五皇子去请的,给我诊断出来只是情绪受惊引起了腹痛,胎儿安然无恙。 大夫一走,五皇子等人也从我房子离开,大夫人也跟着走了,我这才悠悠地醒了过来。 成沁见我醒来,连忙给我递上温热的面巾,担忧道:「小姐,你没事吧?当时你送过来满脸都是血。差点把成沁给吓晕了去,我还以为那血是你的。」 我接过面巾擦了擦脸,轻轻舒了一口气,还未回答,门又被打了开来,夏侯冽一脸阴沉地看着我。 在门口处我还看见了秋月和三皇子,我心一动,藏在被子下的手狠狠掐了把腿,泪水就立刻就出来了。 我委屈地啜泣着:「五皇子,萱儿、呜!我腹中的孩儿……」 夏侯冽拂了拂袖子,冰冷道:「都出去,我要单独给公孙大小姐说一些话。」 成沁身子一颤,下意识想要护在我面前,我抢先开口:「成沁,你出去吧。」 声音虽哽咽,但语气很坚定。 成沁犹豫了一会儿,一步三回头的出去了,顺手带上了门。 门一关,我脸上的悲戚柔弱的瞬间一收,掀开被子摸了摸刚被捏过的地方。一不小心捏的太过用力,不一会儿就青紫了。 夏侯冽脸上的冰冷也收了起来,变成平常那副清冷的模样,他走到我面前,伸手覆在了我的手上,替我揉着那片青紫。 「真笨,自己都能把自己弄伤。」他颇有些嫌弃地说道。 我脸立刻垮了下来,「还不知道是谁过来,害的我要自己弄伤自己呢!」 夏侯冽伸出了另一只手轻捏着我的脸,「下次尽量不会了。」 得了,这句话我已经不当真了,跟在夏侯冽身边,危险已是常态,我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在我恍神间,夏侯冽一把将我抱住,头往我耳边凑了凑:「媚烟,今天做的不错,你成功把夏侯尊给气着了。」 我嘴角抽了抽,定定地看着他:「夏侯冽,被三皇子这种人惦记着可不是一件好事。」 夏侯冽淡然地往我脸上又捏了捏,破坏了我严肃的表情,「我知道,不过小大猫爪子这么利,是时候出去挠挠别人了。」 我眉头微蹙,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想要把我放出去对付三皇子? 手上忽然一凉,夏侯冽将一个布袋塞到我手中,「这是你要的防身之物,用法我都写在里面了,不过----」 他话一顿,声音有些慎重:「你碰这些东西时一定要做好准备,稍有不慎,几秒内就能要了你的命,我救不了你。」 我用力回抱着夏侯冽,低声道:「你放心,我比你想像中的还要惜命,我一定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夏侯冽轻「嗯」了一声,薄凉的唇覆在了我的额头上,有些酥,有些痒。 浅浅一吻,他放开了我,转身离去,我看着他的背影,思绪被他一个猝不及防的吻给搅乱了。 忽然,夏侯冽脚步一顿,转头看向我:「媚烟,忘了跟你说一件事,三日后回京,我们走的是水路。」 我脸色大变。 我曾在水里溺过两次,我讨厌水,一点都不喜欢。 也曾想着要学会游泳,但这幅身子是一个天生的旱鸭子,每次扑腾入水中都差点溺去。 「小姐,小姐?」不知过了多久,成沁忧虑的声音传来,小心翼翼地看着我: 「小姐,是不是五皇子跟你说了些什么伤人的话?你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去。」 我恍然回神,「你为何会这么说?」 成沁咬了咬唇,犹豫开口:「奴婢在后院里,不小心看见了五皇子把秋月小姐抱在怀里,五皇子看着对秋月小姐……很是怜惜。」 我怆然一笑,眼里有着浓浓的悲伤。 演戏啊……在古代里,人人都是影帝呢,不会演戏的人,是活不下去的……付出了真情的人,也是活不下去的…… 成沁有些急:「小姐,你别伤心啊,五皇子他、他----」 她话语一噎,气愤道:「小姐,大不了我们就跟嬷嬷说的那样,进入了皇子府后,找个由头让主母把你贬出去,离开五皇子自己过!」 我轻轻一笑,心底划过一抹暖流,起码在这古代里,还是有一两个人真心对我好的,不是么? 「成沁,我乏了,我想要休息一下。」我轻轻开口,成沁识趣的离开了。 我躺在床上。却没有睡去,而是睁着眼想着如何安全地度过水路,起码最重要的一点,我要防止就算跳入了水中,也不会溺死过去。 我沉思苦想了一晚上,老天不负有心人,晚上做梦让我梦见了前世的游泳圈。 第二日一醒来,我就立刻命成沁给我找几根能漂浮在水中的木头。 成沁给我找来了很多木头,我将木头挂上重物,一根一根的试验着,很快就挑选出了最能承载重量的木头。 随后又命嬷嬷给我找来工匠在木头上面打洞,用结实的绳子穿过去,做到绳子能把人给拖起来。 因为动静太大,整个公孙府都知道刚认回来的大小姐在弄些小玩意。 这两天,我回绝了所有人的见面,就连公孙诺也不见,只一头扎进木头当中。 终于在第三日要离开时,我发明出了一个简易版的「游泳圈」。 去到码头后,夏侯冽对我手里拿着的那团木头挑了挑眉,问道:「这些是什么?」 我柔弱期盼地看着他:「这些是贱妾发明的一些小玩意。」 「呵……」耳边传来一声轻讽。是秋月来了。 她挽着三皇子的手,娉婷裊裊地走到我身边,「萱儿姐姐,这几日你弄出了这么大的阵仗,没想弄出来的只是几根木头,这些木头有什么用处吗?」 我淡淡一笑:「什么用处都没有,我只是觉得好看罢了。」 秋月意味深长道:「萱儿姐姐真是闲情逸緻,连续整了好几天的喧譁,公孙府上的人也别怨言,秋月看了好生羡慕,什么时候才能像姐姐这般想弄什么就弄什么。」 呸,她怎么不光明正大的说我玩物丧志,闲的发慌? 这古人说的话啊,一句话得绕好几个弯才听明白。 我朝她福了福身,温婉道:「秋月妹妹说笑了,三皇子如此疼你,你想做什么想必都不会说你的。」 三皇子笑眯眯地揽着秋月,看向夏侯冽道:「萱儿小姐这句话说得中听,有秋月这等可人在身边,我恨不得把星星月亮都捧在她面前。」 他这一番话。成功让夏侯冽面无表情的脸更加黑了。 是了……夏侯冽对外一直都是爱慕秋月的……心爱的人在别的男子怀中,他心里会是怎样的悲痛…… 三皇子松开了秋月的手,特意拍了拍夏侯冽的肩膀,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道:「来,此次进京,你我所走的路线不同,下次再见就要一月后了,我们好好说一会儿话。」 三皇子拉着夏侯冽走去了别的地方,其他奴僕也跟着一同走了,码头一时之间空空荡荡,只剩下我和秋月两人。 在我面前,秋月面对三皇子怯弱的眼神变了,她阴冷的看着我,「媚烟,你别以为我不在五皇子身边,五皇子就会被你勾走,他答应过我,不会再碰你的!」 我轻轻一笑,俯下身子在她耳边道:「秋月,你真看的起你自己。论容貌,我自问胜你不止一筹。孤男寡女,稍稍碰一下,干柴烈火就烧起来了。」 秋月脸色瞬间变得一片苍白,她恶狠狠地盯着我:「媚烟,五皇子不会喜欢你的,他从头到尾都厌恶你,要不是因为你的孩子,他根本就不会把你抬进府邸!」 我心里划过一抹深思,难道五皇子要我假装怀孕,还有这方面的问题?不是三皇子硬是逼迫他抬我进府么…… 「媚烟,你就是我的替身,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他爱的人只有我,只有我一个!」秋月情绪有些激动,在我耳边咆哮道。 夏侯冽果然是她的毒,明知致命却越陷越深的毒…… 我轻嗤了一声,「替身就替身吧,我不在乎,你也比我好不了哪里去,一个被三皇子弄过的破鞋。五皇子每次看见你,心里怕是都会膈应吧?」 秋月眼眶猩红地瞪着我,失身在三皇子身上是她无法诉说的痛,理智一下子消失,她的脚往前一踹,眼看就要落到我的肚子上! 我赶紧往后退了几步,没想原来我已经不知不觉退到了码头的边缘,脚一踩空,整个身子都跌落在了河里。 我有些慌张,嘴还呛入了好几口水,还好手中一直抓着我研发出来的「木头救生圈」,我才没有沉入河底。 我的身体稳稳漂浮在河中,才抬起头看向秋月,「你疯了!」 秋月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眸底一片冰凉:「我只恨没眼睁睁地看着你被淹死!」 心脏重重一跳,忽然想起在虞美人里偷听到秋月与夏侯冽说的话,她看着公孙颖把我推入了湖中,眼睁睁地看着我在湖里拼死挣扎…… 亲手养大的小羊,是什么时候摇身变成了一匹披着羊皮的狼呢…… 我用力抓住木头,一眨不眨地盯着秋月。我恨自己心软,我恨自己对她还残留着一丝温情…… 我狠狠咬了咬嘴唇,血腥味霎时充盈在我的口腔,我要记着今日她的狠,日后,连同以前的,连本带利的还回来! 周围有动静传来,秋月连忙变了个脸色,朝着我焦急地喊:「萱儿姐姐,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掉进河里了啊?宣儿姐姐,你没事吧……」 我很快就被人救了上来,夏侯冽在别人面前对我都是冷漠无比的,他问也不问一句话,任由我湿漉漉春光乍泄的上了船。 上了船,他把我带进了房间,手抓住我的衣服想要将其脱下来。 我双手捂着身体警惕道:「你要干嘛?」 夏侯冽脸色一黑,冷冷道:「被别的男人看光了身子你很开心?还不赶紧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我瘪了瘪嘴,忽然觉得有些委屈,「那你看见了,又不把衣服脱下来给我穿!」 没错。我是故意这么说的,夏侯冽在外表现都很冷漠,原因我明白,但我还是忍不住要说出来,就算身子被看光,也有他的功劳! 夏侯冽脸色一黑,手重重地扯向了我:「赶紧把衣服给脱了!」 我耍起了脾气来,硬着语气说道:「我不脱!」 夏侯冽冷冰冰的盯着我几秒,竟是转身离开了。 我嘴巴微张,就这样……走了? 哪知夏侯冽站在门口处便停了下来,「咔哒」一声脆响唤醒了我呆滞的思绪,他再次转身,向我走来。 我眼睛一瞪,原来他不是离开,而是把门给锁了! 心里升起了一抹慌张急促感,他每走一步,我就退了一步,直到退无可退,我跌落在了床上。 我吃痛地叫了声,下一秒夏侯冽就欺身而上。牢牢把我禁锢在怀里。 他的声音很冷,又带着股沙哑,「媚烟,你是我的女人,你给我记住了,以后身子都不能给别人看!」 我瞪着他,衣服湿了曝光了又不是我故意的,再说这件事又不是我一个人的错! 心里又急又气,我用手拍打着夏侯冽:「你放开我!不要碰我……」 我的挣扎似乎触怒到了他,他的薄唇带着股愤怒撕咬着我,轻而易举的将我给镇压,然后便是沉沦…… 再一次醒来,已经是第二日了。 成沁给我打来热水,一脸心疼地看着我:「小姐,五皇子怎么能这样对你?」 我注意到她的目光,顺着往下看了看,锁骨处一抹青紫的咬痕在白皙的皮肤下衬得有些触目惊心。 成沁的声音有些愤怒:「小姐,五皇子也太不怜香惜玉了吧,你还怀有身孕,三个月都不到,行房事怎么还如此粗鲁!」 我眨了眨眼睛,从成沁嘴里听到怀孕行房事,怎么听怎么都有股怪异感…… 我轻咳了声,眸子一片淡然无波,「难得五皇子肯要我,这比一切都好。」 成沁闻言,看向我的目光更加心疼了,「五皇子也真是的,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没一个轻重……」 听她这么说,我心情忽然又有些好了。 是啊,没个轻重,毛手毛脚的,最好让我身边的人都认为他是一个无情的负心汉,哼。 在床上休息了半日,我忍不住跑出了房间去看看船上的风景,走到了甲板上,微风徐徐吹来,给炎热的天气带来了一丝清爽。 走着走着,我忽然看见了五皇子和一位船员在说话。 我撇了撇嘴,刚想转身,耳边却飘来了一句话:「海上多海盗……」 我脚步一顿,想要找个地方躲起来偷听,但甲板上一览无余,没有任何遮掩的东西,我便稍稍放慢了脚步轻轻走了过去。 越靠近,船员的声音更加清楚的传来:「今年航运发达,海上盗窃者也更多,走江淮一路都不会太过平静,五皇子,你确定不立上幡号?」 夏侯冽清冷的声音传来:「不用,如今世道不太平,竖立起皇子旗帜太过引人耳目,更加容易吸引一些要银子不要命的海盗,还是将船只伪装成的普通的商船就行了。」 他话一说完,忽然转头看向了我。 我脚步一顿,讪讪一笑,「好巧啊,你也来船上透气?」 夏侯冽玩味地看了我一眼,「一点都不巧,我不向你可以整日都待在房里,海上航行危险颇大,得时刻守着。」 我瞪了他一眼,在其他人面前还真是一点都不给我面子。 船员悄无声息地退下了,甲板上就只有我和夏侯冽两人。 我先是问道:「三皇子他们在哪里?」 夏侯冽觑了我一眼,将头转向前方一片蔚蓝的河域,「他要跑去见一些人,跟我们走的是不同航线。」 我眼里若有所思,怪不得三皇子上船之前会说出那番话。 我继续问道:「海盗会找上门来吗?」 夏侯冽声音微凉:「一半一半吧。」 我眉头一皱,还想问些什么,他忽然打断我说的话,「媚烟,这次如果你掉入了河中,我可能分不了心跳下去救你。」 我心重重一跳,无法分心?为何会无法分心…… 肯定是夏侯冽那边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给拖着,我自问自己在夏侯冽心中也算有点地位,那比我还重要的…… 我身子一颤,难道是这座船舱里的人? 我早听夏侯冽说过,这艘船虽然是商船,但也载了一些身份高贵的客人……也就是说,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夏侯冽可能也得保护船上那些人! 我长长地舒了口气,「夏侯冽,你放心吧,这次再掉入河中,我也不会被沉溺的。」 夏侯冽眉头一挑,仿佛是再问,为什么? 我嘴角一勾,将几日来的研究成果展示给他看,向他说明这东西的作用。 夏侯冽边听,边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我,我心里一急,便亲自把「游泳圈」给套上,打算再次解释原理。 「媚烟,你这样就算穿好了?」夏侯冽好奇地问我。 我点了点头,指着挂在腰上的浮木:「木头遇水会在水中漂浮,也能够承载着我的重----」 话还没说完,屁股就被人重重地踢了下。 「啊!」我惊唿一声,猝不及防被踢入了河中,呛了好几口河水。 「夏侯冽!」我抹了把脸,在河中愤怒地叫道。「你是有病吧?!」 夏侯冽蹲在甲板上笑意清浅地看着我:「现在看来,你这玩意效果还真不错。」 我刚要说话,结果一阵水花从我身边升腾而起,我又被呛了好几口水。 夏侯冽也跳下了河里,「听人说河边能够挖宝,来,我带你去看看。」 来不及拒绝,我就被他推到了另一边。 后来我才知道,他哪里是为了带我挖宝啊,分明只是想要试验一下我的「游泳圈」能不能承载着两个人的重量…… 怪不得我当时就纳闷了,怎么夏侯冽游得这么慢…… 虽然在河里游泳的开端非常莫名其妙,但在炎热的天气下感受着凉凉的河水,也是一件畅快的事情。 我手在河中划了划,感觉没有力气了,便全都交给了夏侯冽。 返回船上时,都是夏侯冽在推着我。 一上船我就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去到房间,就听到成沁在跟南嬷嬷抱怨: 「嬷嬷,五皇子太狠心了,小姐怀有身孕。怎么能让她在河水中泡这么久?!」 我推开了门,成沁这才止住了声音,连忙搀扶着我走向床边。 嬷嬷也学着成沁那样,教训我:「小姐,五皇子胡闹就算了,你怎可跟着他一同胡闹,你要多想想你怀中的孩子啊!」 我心里无奈,面上悽然地说:「五皇子难得肯看我一眼,我怎好拂了他的意?」 刚好我说这话时,房门闪过了一道身影,我隐隐看到了一抹青色衣袍。 好说歹说,才把成沁和嬷嬷说退下,今日游了许久,身子早已感到疲惫,我用完晚膳,很快就歇息了。 睡到半夜,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我一醒来,便看见成沁惊慌地推开了门,「小姐。不好啦,有海盗上了我们的船只!」 我心一凛,赶紧让成沁把南嬷嬷也叫过来,快速往身上套了件衣服。 南嬷嬷就在我隔壁,她一进来,我就命她们把重物拖到门口挡着。 刚在门边堆了个桌子,门就被人拍响,门外的人惊慌叫道:「快把门给打开!我要进去,救我----啊!」 我身子轻轻一颤,抬头往门的缝隙看去,一滩鲜红的血逐渐流入了房中…… 「砰!」一声巨响传来,门被人拍的仿佛要散架那样,外面拍门的人一定是海盗! 我身子狠狠打了一个激灵,厉声道:「快!继续找东西把门给堵上!」 嬷嬷和成沁回过神来,立刻继续搬着东西,如果不是力气不够,她们连屋里的床都想搬去堵。 一搬完东西,我就吹灭房子里的蜡烛,室内一下子陷入了漆黑当中,一片寂静。我们三人团团抱在了一起。 外面打烧抢劫的声音异常明显,每每有人尖叫,都能让我们好一阵发抖,时不时还会响起剧烈拍门的声音,门乱颤的好几次都让我以为下一秒就会被砸烂。 还好以前流民暴乱的时候我们也经歷过一次险情,这次再遇上,每人都有了经验,没有人敢发出一句声音。 我们身子瑟瑟发抖了一个晚上,不知不觉,天亮了。
第73章 没有退路 发现天亮,还是我打盹的时候身子差点摔倒在了地上,一下子惊醒了过来,才知道天亮了。 室内唯一一扇高高的窗户透着细碎的阳光,我不由眯了眯眼睛,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我摇了摇嬷嬷和成沁,她们受到惊吓,很快也甦醒了过来。 我悄声问道:「你们还记得外面的声音什么时候停的吗?」 成沁和嬷嬷皆是摇了摇头,成沁小心翼翼地回道:「我是最晚一个睡着的,睡得也不踏实,半夜睡过去总是会被外面的尖叫声给惊醒,一眯眼,不知不觉就白天了。」 嬷嬷这时候也悄悄开口:「小姐,会不会海盗被平定了,怎么外面这么安静?」 这也是我心里正在想着的…… 外面一点声音都没传来,谁知道是真的平定了还是假的平定? 我沉吟道:「不知道,我们在等等吧,外面没有任何动静传来,我们都不要出去。」 虽说没有动静也是个好消息,但不知为何,我心中隐隐划过一抹不安…… 太安静了,尖叫声仿佛一下子消失了那样,不应该啊。 我们都躺在床上,提心弔胆竖起耳朵听着外面有没有声音传来。 然而没有,什么都没有。 我心中的那抹焦躁感也越来越明显,临近中午时,成沁的肚子忽然咕噜咕噜地叫了出来。 她肚子这一叫,我的肚子也跟着叫唤了出来,只是房间里没有吃的,只能忍着。 不一会儿,嬷嬷提议道:「小姐,要不我们出去看看?」 我摇了摇头,「我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嬷嬷,再等到晚上看看。」 话音一落,屋外忽然就响起了一阵喧譁声---- 「都出来吧,没事了,海盗已经被抓起来了。赶紧出来,没事了!」 成沁眼睛一亮,兴奋道:「小姐,海盗已经被平定了,我们赶紧出去吧!」 她的喜悦也传染了我,应该说我心中也很开心海盗被平定了下来,人一开心,失去了平常时的冷静,也就会少思考很多东西。 就如我,明明理应发现喊话人声音里透着一抹焦急,却因为太开心而忽略了。 成沁和嬷嬷连忙将堵在门口里的家具给搬走,只是当时搬的一点都不觉得累,现在再来搬动,忽然就有些搬不动了。 我想了想,让她们把家具移一下就好了,移出一条能把门给打开容我们通过的缝隙就行。 这下就轻松多了,不一会儿,成沁和嬷嬷就移出了一条路子。 我点着脚尖挤进去,手颤颤地把门给打开。 一推开门,迎面而来的刺目阳光让我不由眯起了眼睛,不一会儿,等我适应了,抬头往四周扫去,眼里瞳孔忽然一缩---- 怎么回事,甲板上怎么站着两拨人?! 「哈哈哈!」一副乡野痞样的男子大笑了几声,他正站在人数较多那群人最前面,朝着夏侯冽笑道:「没想到船上还有一条漏网之鱼,你们这可是栽了啊!」 我身体狠狠打了一个激灵,这下才反应过来自己中计了! 不要急,不要慌……我在心里说道,悄悄把身后的门给关了起来,朝着对我冲过来的陌生男子惊慌道: 「你们是谁,你们要干什么?不要过来,走开……」 我跑不了的,距离太过近了……就算能返回到屋子里,凭藉他们这么多人,绝对能把门给砸烂,到时候别说是我,就连成沁和嬷嬷都会被发现…… 我尖叫的时候,耳边仿佛传来了成沁的声音,但很快就消失无踪,一定是被嬷嬷给捂住了。 成沁不懂我的意思,但嬷嬷一定懂得,她们要好好藏起来,才不负我给她们的示警! 我的嘴巴很快被人捂住,捂住我的男子还狠狠摸了我一把脸,狞笑一声:「我们还能是谁,自然是海盗哥哥啊!」 我心重重一跳,这下全都明白了过来,怪不得他们这群人会站在夏侯冽的对立面,怪不得他们身后还绑着一群人……原来他们是海盗! 这位海盗把我给拖了出去,随后扔到了一群被绑着的人中,我看了下这群人,个个都神情悲苦,身上穿的衣服颇为简陋。 我低头一看,这时才发现昨晚动静传来后,情急之下套的衣服是成沁的衣服,也就是丫鬟所穿的衣服。 一定是因为我穿的一点都不好,才会让海盗以为我是丫鬟奴婢! 抬头一扫,我看见公孙颖被单独绑了出来,之前她被这群人给挡住,我并没有看见。 公孙颖不仅被单独的绑了起来,还让人拿了把刀架在脖子上。 她一脸嫉恨地盯着我,仿佛是在问为什么我不被单独绑出来,我看见她这种目光,心跳的有些乱,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海盗首领冷哼了一声,对夏侯冽威胁道:「把箭给放下来,不然我就把这个女人给杀了!」 他话一落,将刀抵在公孙颖脖子上的海盗狠狠拽起她的长髮,将她的头给高高抬起。 公孙颖痛苦地叫了一声,脖子稍稍一动,就被刀划出了一条红色血线,她害怕极了,啜泣地喊道:「冽哥哥。」 夏侯冽不为所动,身后的船员和一些会武功的客人,手上拿着的弓箭纹丝不动地对准海盗首领。 海盗首领狰狞地咧了咧嘴,「我最后说一遍,将手中的弓箭给放下来,不然我就将这个女人给杀了!」 公孙颖的头再次被狠狠拽了起来,刀抵在脖子上划出的伤口比之前的要深,鲜红的血不断流下,不一会儿就打湿了她的衣衫。 公孙颖身子颤的厉害,脸上一片惊恐,在隐藏着波涛汹涌的安静下,一阵嘘声忽然响起,我愣了愣,公孙颖竟然是被吓尿了! 公孙颖脸色涨得通红,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冽、哥……救、救……」 我暗自垂眸,从小被娇养的富家小姐就是不一样,还没到最重要的危险时刻呢,就先自乱阵脚,这下谁都知道她非常怕死,恐怕海盗又会借着这件事发挥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海盗首领的声音响起:「看来你们是真的不在乎这个女人的死活。」 首领转头看向了公孙颖。眼里闪过一抹精光,「既然她对你们不重要,那也没有存在的必要,来人,把她的----」 「啊!」公孙颖尖叫地打断了首领说的话,她满是恐惧,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惊慌道: 「不要杀我!我的命不值钱的,我、我知道一位对他们更加重要的人!」 我心重重一跳,便看见公孙颖用仇视地目光看向了我,厉声道:「就是她!就是这个女人,她是公孙府的大小姐,命比我值钱多了!」 我还没来得说话,头髮就被守在一旁的海盗给拽了起来,一柄冰冷无情的刀重重抵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手用力握紧,心里不止一次骂公孙颖愚蠢! 没看夏侯冽与他们对峙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肯定是想到破敌方法了,结果公孙颖临到头闹了这么一出,平添了变数。 海盗首领阴测测的声音从我耳边响起:「原来这位才是真正的公孙大小姐,可让我们好一顿找。」 公孙颖连忙点头:「放了我,我一点都不重要的,不要杀我……」 海盗首领玩味地重复着几个字:「放了你?」 公孙颖一脸希冀地看着他,「你看,最重要的人我都帮你找出来了,我只是一个小喽啰,不重要----」 「没门!」首领重重打断她说的话,眸里迸射出一抹狡诈的光:「把她们两个都给我绑在一起!」 公孙颖话语一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就如调色盘那般精彩。 我被海盗推向了公孙颖身边,冷冷地盯着她不发一语。 背靠在她身边,还能听到她的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不放了我……」 我狠吸了一口气,低垂着的眸子一片冰冷,又在心底骂了句:蠢货! 海盗首领仍然跟夏侯冽对峙着,他似乎还不知道夏侯冽的身份,只把他当成了跟我们关系很好的公子哥,威胁他把弓箭给放下来。 对峙了一阵子无果,首领也不耐烦了,让手下扬起刀对准我们的脑袋,似乎下一秒就要让我们人头落地。 阳光照在刀身上,刺的我眼睛一阵生疼,我不由闭上了眼。 「等等。」夏侯冽终于开口了,清冷的声音毫无感情:「你把她们给放了,我们就会放下弓箭。」 海盗首领笑着道:「呦!跟我硬了这么久,还以为你是冷酷无情连美人都不要了,没想最后还是要了。」 首领话语一转,阴测测地说:「不过现在已经迟了,这两人必须得死,因为我从不接受别人的威胁!」 「啊!」耳边传来公孙颖惊恐的尖叫声,我倏地睁开了眼睛,刀直直地朝我脖子上砍,让我浑身都紧绷了起来。 「咻!」一支箭矢划破长空的声音响起,一瞬过后,刀子没落到我的脖子上,而是要砍我的人倒在了我身上---- 他的脖子上正正中了一只箭矢,一击毙命。 「杀!」场面顿时一片混乱,那群海盗和夏侯冽当场打了起来,不断有海盗上前来想要杀了我们,都被夏侯冽的箭矢给射中。 「啊!你们不要过来,不要杀我……」我亲眼看见那群人质挣脱不开束缚,被海盗像是杀猪仔那样宰杀着…… 身子狠狠一颤,我彻底回过神来,不行,我得自救! 夏侯冽不是神,他也会有疏漏的,他很有可能放掉几个人进来…… 到时候,我就是一个死字! 我咬了咬牙,无比庆幸在腰间里藏着把匕首,但这群混蛋把我绑的真紧啊,我的手在背后使劲搓摸着,就是摸不到腰。 一股皮肉撕扯的痛感传来,我的手一直在那狠狠地磨着……磨着…… 当我痛到没有知觉的时候,我终于够上了腰间的匕首! 我的心宛如打了一剂强心剂那样,匕首有些难开,好不容易打开了,又差点掉了下去。我连忙用手抓着锋锐的匕首,匕首划开了我的手掌,手上鲜血直流。 但这种痛苦怎么也比不上生死危机,那些海盗不要命地向我们这么冲来,有好几个差点都把刀尖碰到我鼻尖上了,才被夏侯冽险而又险的射死。 我面上苍白地看着海盗前赴后继来送死,耳边传来的永远是公孙颖的尖叫声,背后的手拿着匕首一点点磨着绳子,不顾匕首把我划破的疼痛…… 忽然,我身体一松,怔了一会儿,我立刻把身上的绳子给松了开来,转身给公孙颖划破绳子。 公孙颖愣愣地看着我,绳子被划破了都毫无反应。 我气不打一处来,扬起鲜血直流的手狠狠抽了公孙颖一巴掌,如果不是这个女人,我怎么会落到要伤害自己而自救?! 「还不赶快跑去夏侯冽身边,坐在这里等死吗!」我在她耳边咆哮道,以最快的速度沖向了夏侯冽。 夏侯冽也注意到了我。不断把我遇到的障碍给扫尽。 某一刻,一位身材健硕的海盗就在前面提着刀要砍我,夏侯冽的箭矢就要射出去,忽然耳边却传来公孙颖的尖叫! 我回头看了下,公孙颖才跑了几步,手就被海盗首领给抓住了。 真是个的蠢货! 夏侯冽只能救一个人,如果射了我前面的海盗,公孙颖就会死,如果射了抓着公孙颖的首领,则有可能我会死。 他一下子陷入了两难之中。 我真觉的自己该冷酷绝情一些,逼迫夏侯冽做个选择。 但我做不到,我选择了自救,身子立刻转了一个方向朝着夏侯冽大吼:「去救她!」 其实我的心里,更加害怕的是夏侯冽选择牺牲我,而去救公孙颖…… 前面的海盗也立刻转了一个方向来杀我,我抓起甲板边缘放着的东西,心骤然闪过一抹心悸,我想也不想地跳入了河中。 在我跳下河后,一支箭矢从我刚才的位置飞过。 我重重地松了口气。现在还没逃离危险,一手抓着救生圈,一手划动着河水游去船的边缘紧贴着。 利用视角误差,上面看下来的海盗绝对找不到我的位置。 紧紧贴着船,我的身子一下子软了下来,被水浸泡着的手剧痛异常。 低头一看,两只手上的皮肉都撕烂了好大一块,有些地方隐隐还露出森森白骨。 扯了扯嘴角,我自嘲的笑了笑,媚烟,你真是走到哪里都不安生…… 我忽然有些明白夏侯冽对我说的那些话了。 他说的对,从虞美人里出来,进入的是另一个更加危险的地方,如果我没有足够自保的能力,还不如一直待在虞美人里。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不后悔,好几次我都能死里逃生,证明我命硬,我不会就这么轻易玩完的。我要活下去,正当光明的活下去! 这一场暴乱清理的有些久,久到我在河水里泡着都差点要睡过去,才陆陆续续听到有人跳海的声音。 一些海盗不敌,忍不住跳海跑了,我紧紧地贴在船上,不敢妄动,夏侯冽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这些海盗的。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一支支箭从船上射下来,清澈蔚蓝的河水被染的一片鲜红。 我逼迫自己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幕,要记住这一幕的残酷,以后绝对不能心慈手软!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人的声音忽然在我耳边响起:「喂!」 我吓了一跳,手中抓着的木头差点都要不稳了,抬头一看,又被吓了一跳。 怎么会有一个男子的头倒立在我头顶上?! 好一会儿,我才反应过来,原来那男子是在船上倒立着身子,所以才会变成这样。 我认得那位男子。是叶冉王爷,那副比洛公子还要妖娆的面容,我在夏侯冽的寿辰上看了一眼,就记住了。 他穿着一身青色衣袍,干净的纤尘不染,在刚刚的暴乱中,他就一直跟在夏侯冽身后,举着弓箭对着海盗。 叶冉王爷见我一惊一乍的模样,眼里闪过一抹趣味,他朝我伸出了手:「来吧,把手递给我,我带你上去。」 我犹豫了一会儿,将手放入了叶冉手中。 叶冉看见我斑驳的双手,不由轻轻摇头,从抓着我的手掌改为抓住了我的手腕,我还没说一句话,身体就一阵眩晕,被叶冉给甩上了甲板。 「砰!」的一声重响,我躺在甲板的软垫上,浑身骨头仿佛要散架了那样,痛……真的是痛啊…… 「呜呜,爹!娘!刚刚真是吓死颖儿了,我还以为差点就看不见你们了……」 公孙颖嚎啕大哭的声音传来,我眉头一皱,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怎么走到哪都能听到公孙颖阴魂不散的哭声。 真是被她给坑怕了。 躺在地上偏头一看,就见公孙颖埋首在公孙大夫人怀里,而公孙诺也紧皱着眉头轻拍着公孙颖的肩膀。 这一幕真是刺眼,我勾了勾嘴角,他们是不是忘了还有一位大小姐不见了呢? 「小姐,小姐!」遥遥传来成沁担忧的叫唤,我勉力站了起来,一步步朝成沁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公孙诺看见我,立刻走到我身边。 「萱儿,你没有事吧?」他担忧地问。 我面无表情地反问:「你看我像是没有事情的样子吗?」 浑身湿漉漉的,头髮也散了一片,衣服沾上了红色的河水,从里到外都透着股血色,手更是烂的不成样子…… 公孙诺眼里划过浓重的心疼,搀扶着我愧疚道:「颖儿,都是阿爹不好,阿爹应该早点出来保护你的。」 「混乱刚发生时,我和大夫人就被五皇子藏在了一个密闭的地方,从里面根本打不开门来,刚刚还是五皇子把我们给放了出来。」 「萱儿,我----」 「好了!」我冷冷地打断道,「若是对我愧疚就记得多补偿我吧,我不是公孙颖,会扑在你的怀里说委屈,要是你想要安慰我,就去安慰公孙颖吧。」 公孙诺眼中闪过一抹沉痛,「萱儿……」 「小姐!」成沁找到了我,赶紧奔向我的身边,急的都快要哭了:「小姐,你怎么这么傻啊,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都是成沁不好呜!成沁不该想着出去的,呜……」 我心底划过一抹暖流,这才是关心我的人,将我性命安危都放在身上的人…… 我拍了拍成沁的肩膀,哑声道:「成沁,我没事的,你别担心。」 公孙诺回过神来,直接牵起了我的手腕,「萱儿,你的手受伤严重,我给你去找大夫!」 一阵优哉游哉地声音响起:「公孙大人,大夫是找不到了,船上懂得医术的大夫全都被海盗给杀死了。」 我怔了怔,叶冉王爷正朝我们走来,刚刚那句话是从他嘴里说出的。 公孙诺脚步一顿,有些警惕地问道:「原来如此,不知你可知五皇子在哪?」 叶冉嘴角轻勾,答非所问:「现在当务之急不是应该替公孙大小姐包扎伤口吗,鄙人不才。识得一点医术,要不我来帮公孙大小姐处理一下?」 公孙诺眼中闪过一抹忌惮,反而拉着我的身子退后了几步,「不用了,萱儿也有一位识得医术的嬷嬷,我们找她包扎就好了。」 没等叶冉回答,公孙诺直接拉着我的手从另一个方向转身走了。 我回头看了眼叶冉,叶冉正也看着我,他的嘴角挂着一抹笑意,眸底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 我忽然狠狠地打了一个寒颤,真是妖孽,长得比女人还好看。 公孙诺直接带我回了房间,嬷嬷就在里面等着我,她的腿也受了点伤,行动不便所以才没出去找我。 船上混乱刚过,有许多事情需要重新整理,公孙诺只是待了一会儿,叮嘱成沁和嬷嬷一大堆的事情,准备离开。 他就要走出门时。我忽然叫住了他:「爹,那位叶冉王爷是什么来头?」 公孙诺脚步一顿,转过身子看向我,脸上严肃:「萱儿,这个人的事情你不要多去了解,只需要知道他这个人很危险,他的身份也很危险就是了。」 我朝他笑了笑,「爹,他很危险,到底危险在什么地方,能跟我说一下吗,你不说,我心里就好奇,恐怕忍不住会去招惹叶冉王爷。」 公孙诺话语一顿,眼里闪过一抹沉思,似是在考虑要不要说,又似是在想怎么说。 半晌,公孙诺嘆了口气,道:「萱儿。叶冉王爷不是我们大越的王爷,他是来自遥远的东方。」 嬷嬷脸色微变,忍不住脱口而出道:「是那神秘的东方王朝?!」 我眉头一皱,东方?王朝?这都是些什么…… 公孙诺缓缓摇头:「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东方王朝的人,但他很神秘,一来到大越国就被皇上奉为座上宾。五年前,叶冉王爷刚来的时候,大越国有人想要杀了他,结果----」 公孙诺话语一顿,「一夜之间,想要杀了他的侯府被人血洗一空,就连刚出生的稚儿,也没有放过。」 我心一凛,侯府之家……仅次于王府的存在,起码也要功高卓越的人才会被皇上册封,说没了,就没了…… 脑海里闪过叶冉临走时的那一抹笑,我身子轻轻一颤,一股寒意窜上心头。 回过神来。公孙诺已经离开了,我便看向嬷嬷,「五年前消失的侯府之家,有谁?」 嬷嬷长长地嘆了口气,「小姐,五年前消失的侯府,可是有三家啊……」 我怔了怔。 手上的伤口被包扎好,我左右见没有事情做,便想要出去走走。 成沁和嬷嬷原本是拒绝的,但我用想要去看看五皇子的藉口说服了她们。 「颖儿妹妹想必现在就陪伴在五皇子身边,我怎好落后于人呢?」 见我这幅坚定的样子,她们也不在多说,默默地跟在我身后护着我。 甲板上一个人都没有,地面还有未洗净的血液,空中都漂浮着一股血腥味,让我闻到了都隐隐作呕。 我立刻离开了甲板,在船内部四处逛了逛,找到了夏侯冽所在的地方。 那处房间一片灯火通明,非常耀眼。我走过去,刚好就听到了夏侯冽的声音---- 「船上受损严重,到了渝州之后可能就无法航行了,到时候你们得下船去找新的船只。」 走入房中,刚好就看见一位衣着华丽的富态男子对着夏侯冽冷哼了一声,留着的八字鬍抖了抖,气愤道: 「罗冽,这不公平!你们船只受损严重,我们携带的东西,各种金银财宝同样也被海盗抢劫一空,你们就这样把我们抛下,绝对不行!」 罗冽?我前进的脚步一顿……是了,夏侯冽说船被伪造成了一艘商船,不能暴露他皇子的身份……所以这个罗冽,应该就是他的化名。 我默默地走到夏侯冽身边,才发现原来夏侯冽身后站着的几个人中,有一个人就是叶冉。 叶冉看见我,对我微微一笑,这个笑起来比女子还美丽的男子。让我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我悄悄地往夏侯冽更加靠近了几步,与叶冉隔开了段距离。 夏侯冽与富态男子对视了许久,富态男子非常强势,不惧夏侯冽幽深冰冷的目光,一定要他们给个赔偿。 夏侯冽缓缓开口:「那你们需要怎样一个赔偿法?」 富态男子冷笑一声,留着的八字鬍也跟着翘了翘,「很简单,我们损失了什么东西,你们赔偿我们同等价值的物品!」 没等夏侯冽回话,富态男子继续道:「别说我们坑了你们,我们上了这艘船,可都是交了钱的,这钱不仅是做路费,还充当保护费。」 「你们这艘船遇到了海盗,保护我们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更要保护我们放在船上的银子,现在银子没了,你们必须得赔偿给我们!」 「是啊!是啊……」站在男子身后的人不由附和道。 我看见富态男子眼中一闪而逝的精光,整张脸透着一股子奸猾之相。就知道他一定是故意煽动船客过来闹事的。 夏侯冽这艘船对外说是商船,商船,顾名思义船上运载着货物,能贩卖到别的地方去。 在古代,能跑商船的货物都是奇珍异宝,各地的稀罕物居多,这富态男子一定是看上了这艘船里的商品,想要趁火打劫! 夏侯冽没有说话,反倒助长了这些船客的威风。 他们叫嚣的声音越来越亮,从原本的照价赔偿到后面竟然叫到了三倍赔偿,真是欺人太甚! 我眉头一竖,只盯着夏侯冽,看他要怎么处理。 夏侯冽仍是没有说话。 时间越拖越久,船客们的要求也越来越离谱,富态男子到后头,更是直接道:「随我一同打开后面的门,把里面的货物拿出来,这是我们的赔偿!」 我眼眸微闪,原来门后面就堆积着货物。怪不得他们一直站在这里闹,没一个人走。 「咻!」的一声脆响从我耳边传来,颳起了一股风。 「砰!」的一声重响,我看到箭射入到了门中,而箭的下方,放了一个人的手。 就差那么一点,只要箭在偏一点,就能把那个人的手给射穿了…… 那位船客直接被吓得瘫倒在了地上,所有人都惊的愣在当场,场面瞬间鸦雀无声。 富态男子也是个纸老虎,贪生怕死之徒,上一句还在煽动着船客的情绪,下一句却抖着声音道: 「罗、罗冽……有话好、好说啊、你有什么不满都能提出来……」 我悄悄松了口气,正以为夏侯冽要用武力压制着这场暴动,哪知他下一句却道:「你们想要商船上的货物,也行。」 我瞪大了眼睛看向他。 夏侯冽将手上的弓箭收了起来,优哉游哉道:「明日船就会到达渝州,后面的货物当做礼物送给大家压压惊,你们自己按照损失给分了吧。」 「不过这扇门也被海盗打开过,有可能货物已经所剩无几了。」 船客没听完夏侯冽说的话,就急不可耐地推开了门,一窝蜂地闯了进去。 我才不相信夏侯冽会这么好心,站在原地静观其变。 果然,几分钟后,有的人终于把一个货箱给撬开了,打开箱子看了眼,忽然大叫了一声---- 「这些是什么,全都是茶叶?还是最低等的给丫鬟奴僕喝的普通茶叶?!」 我嘴角一抽,夏侯冽一定是故意的……故意给了别人希望狂喜,又在下一秒让人陷入巨大的失望中…… 普通茶叶最不值钱,那些人要来干嘛?甚至是他们活到这么大,都没有碰过一滴丫鬟奴僕所喝的茶水…… 如我所料,那些船客都愤怒地将茶叶扔在地上,还用脚踩上几脚,骂道:「什么玩意,这么大一个商船,运的竟然是这种东西……」 富态男子怔了怔,疯狂地把其他的货物箱给打开,茶叶、茶叶……全是茶叶! 「不可能,我的下人明明在这里看见了琉璃石,怎么会是茶叶……」 夏侯冽眼眸微闪,从怀中掏出了一颗像前世弹珠般的东西:「你说的是这个?」 富态男子看见后,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哦?」夏侯冽眉头一挑,「那还真是不好意思,下午我巡查货房,弄丢了两颗,可能是被你的下人在门口捡到了,然后误会了。」 夏侯冽这话真不给面子,把富态男子的丑恶嘴脸全都揭了开来,因为僕人看见了琉璃珠,所以他以为有稀罕货,才会煽动一群船客威逼…… 富态男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恼羞成怒地甩袖离去。 没有人做主,其他船客也赶紧离开了这里。 我若有所思地看着夏侯冽,见他慢条斯理的将货房门给关上,然后上锁,心里有股预感,这件事并没有想像中这么简单。 夏侯冽绝对不会疏忽的露东西出来,今日这一场船客闹事,更像是他故意设计一般,他为何要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呵……」一声轻笑从我耳边响起,我立刻退后了几步,蓦然发现整个房间只剩下我和叶冉王爷两个人。 叶冉王爷饶有兴致道:「萱儿姑娘,莫不是对我有什么话想说,才会特意留下来?」 我心微微一紧,手不由自主地摸向了挂在腰间的匕首,「王爷说笑了,萱儿只是想事情发呆了而已。」 叶冉王爷脸上一片失望,但眸子却紧盯着我:「那真是可惜了,今晚我就睡在这里,你要是无聊了,可以过来找我说说话。」 我嘴角轻轻一抽,谁要跟这位长得妖孽身份又不明的男人说话啊,我朝他福了福身子:「萱儿记着了,萱儿有事。先行告退了。」 话一说完我就赶紧转身跑出去,出门前耳边仿佛听到叶冉轻笑了一声。 我跑的更加快了。 跑到了拐角处,忽然一双结实有力的手把我给抓住,一把捂住了我的嘴。 我心跳快了半拍,才反应过来身后的男子是夏侯冽。 夏侯冽打开了后面的暗门,把我给拖了进去。 我没来及看见里面的情景,嘴巴就被夏侯冽给堵住了,他带着些惩罚恼怒的意味,我感觉嘴角都发麻了,有些痛。 不知过了多久,夏侯冽把我给放了开来,我瞪着他,低声道:「夏侯冽,你在干什么!」 夏侯冽眉头一挑,「我碰我自己的女人,不行?」 我:「……」深深唿吸了几口气,我别过头去,心里催眠自己不要跟他计较。 这个男人最近是越来越阴晴不定了。 夏侯冽却不放过我,伸手擒住了我的下颚逼迫我看向他。他那双眸子锐利地盯着我,问道:「你和叶冉怎么认识的?」 我心一凛,「我们不认识,下午的时候是他发现了我在船下,把我给甩了上去。」 夏侯冽眉头微蹙,放开了我的下颚,随后又伸手揉了揉,「皮肤真是嫩,稍稍一掐就青了。」 我恼怒道:「明明是你掐的太过用力了。」 夏侯冽「嗯」了一声,「对,是我太过用力了。」 我别过头去不理他,就算他撒娇求饶都没用! 好不容易能稍稍闲下来,看见周围的摆设,我的心又重重一跳,这明明就是刚刚那间货房! 「夏侯冽,是你把我带来这里是要干什么?」 夏侯冽嘴角轻勾,抚着我的长髮反问道:「我的媚烟这么聪明,怎么会猜不到呢?」 我怔怔摇头,「不。我不知道。」 夏侯冽今日弄这么一出,明显就是为了让船客知道船上的货物只是普通茶叶……欲盖弥彰,这艘船肯定不止只有茶叶,而有更重要的东西…… 夏侯冽此举,只是要转移船客的视线,把明面上的东西露出来,才好将暗地里的东西给隐藏。 他想要隐藏的东西,一定很重要……重要到有可能让我看一眼,就会人头落地…… 我害怕的想要离开,但他却坚定的抓住了我的手,让我亲手打开了箱子的暗格,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我惊得倒抽了一口凉气,身子都差点倒在了地上,只见小小的暗格中,竟然放了一只活着的毒蜈蚣! 暗格边缘似是涂了些东西,反而让蜈蚣一个劲儿地往里缩,不敢出来。 耳边传来夏侯冽的轻笑:「媚烟,你真胆小。」 他把我给扶了起来,我第一反应是使劲抱着夏侯冽不松手。我最讨厌这些生物,十几只脚光是看着就令我头皮发麻了。 「夏侯冽,你运这些毒物到底要干什么?」我惊魂未定地问道。 他问我:「你确定要知道吗?」 我忽然沉默了。 夏侯冽没等我回答,不容置疑地牵着我的手道:「媚烟,你没有退路了。」 这一晚上,他牵着我的手打开箱子里的暗格,里面全是各种毒物,还告诉了我每种毒物的用法,习性…… 我被一步步拉扯入他的世界中,了解他身上越来越多的事情,应该说,是夏侯冽故意露出来让我知道的。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他要的,不是女人,而是一个能与他并肩作战的伙伴,所以他决定给我知道一些事情。 这一晚,我倚靠在他怀里,知道了夏侯冽小时候被拐去当毒人的遭遇,箱子里的那些毒物已经对他不起作用了。因为在他很小的时候,他都一一尝过这些毒物了。 他之所以要运这些东西,是因为京城里总有一些人喜欢在暗地里研究各种试验,想要培养出与他一样的百毒不侵的毒人…… 每一次试验,每一个毒人的诞生,都代表着那些人内里畸形变态的恶欲。 我光是听着他说出来的训练方法,都忍不住冷了身子,惊的起了满身鸡皮疙瘩,骨子里仿佛又泛起了一股噬血的痒。 越了解,我就越对身边的男子感到心疼…… 夏侯冽问我:「媚烟,你害怕吗?」 我紧紧地抱着他,颤着声音道:「我的命是你救的,我不敢害怕。」
第74章 风暴至 夏侯冽对我自嘲一笑:「我全身上下都是毒,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你在我身边待久了,可能连怎么死都不知道。」 我闭了闭眼睛,将眼里要涌出的泪给憋了回去,「没什么死不死的,能活一天是一天,反正人终究都会去死,早和晚的区别而已。」 只是一想到夏侯冽可能随时都会死去,我的心就钝钝生疼…… 夏侯冽抱紧着我,细碎的吻洒在我的脸上,吻去了我流出的眼泪。 我忽然发现一切的仇,一切的恨,在生死面前似乎都能放下了,此时的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希望夏侯冽能好好的活下去…… 「我们都要好好的活下去,不然我让你死了都不能好过。」我声音沙哑地说道。 夏侯冽疑惑地看向我。 我道:「你说了,我是你的人,我的命运都是你来操控的,若是你先死了,我就能摆脱你的控制了,你对我这么不好,我一定会把你的尸体拿来发泄的。」 「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不要落到我的手里。」我定定地看着他。 夏侯冽看了我半晌,忽然笑了:「遵命,我的小大猫。」 这一晚上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睡去,耳边一直迴荡着夏侯冽低沉悠扬的声音,倍感安心。 再一次醒来,已是第二日了。 成沁给我打来热水洗漱,笑着道:「小姐,这是你上船后睡得最晚的一次,肯定是被这几日发生的事情给惊着了。嬷嬷说睡沉了好,睡沉了,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我抿嘴轻笑,可不是睡沉了时间很快就过,抬头看了看窗外的阳光,都已经是中午时分了。 走出房间,船上久违传来了一股热闹,每位经过的船客都神情兴奋。我跑去甲板,看见远处那座恢弘的城市,原来是就快要到达渝州了。 那么接近城镇的地方,是绝对不会出现海盗的,怪不得那些船客如此开心。 用午膳时,船忽然发出一声重响,晃得房间里的事物也跟着震了震。 成沁见此兴奋道:「小姐,莫不是船已经停靠在了码头?」 嬷嬷含笑点头,「想必是了。」 我眼睛一转,三两下把碗里的饭吃完,筷子扔在了桌上,拉着成沁道:「我们也跟着出去看看,顺便下去买些补给品。」 我们来的正好,一走到甲板,就遇上了船客三三两两的排队下船。 我扫了一圈,并没有看见夏侯冽的身影,便决定站在原地等等。 结果夏侯冽没等来,却先等来了叶冉王爷。 叶冉王爷嘴角仍是挂着一抹笑,看向我:「萱儿姑娘,好巧啊,难道你也是要下船去买些东西,要不我们一起吧?」 成沁眼睛一亮,刚要回话,手却被我重重一捏。 我不动声色退后了几步,温婉道:「叶冉王爷下午好,萱儿在等人。」 叶冉王爷眉头一挑:「你是在等五皇子?」 没等我回话,他继续道:「哦,那你不用等了,五皇子并没有空陪你去买补给品,他得把货物搬运下船。」 叶冉这话让我内心不由一紧,脑海里忽然闪过叶冉昨晚对我说的话,他说自己睡在货房,而夏侯冽亲自带我去看了货房,那些箱子里面押运的都是毒物…… 叶冉王爷,会不会知道那箱货物根本不是茶叶,而是毒物?! 我心重重一跳,被脑子里这个想法吓得全身都泛起了一抹寒意。 五年前,血洗三家侯府……叶冉如此一个危险的人,夏侯冽若真与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萱儿姑娘,萱儿姑娘?」耳边传来叶冉王爷的声音,这声音比任何一次听到的都要恐怖,我不由拉着成沁连忙又退了几步。 抬头一看,叶冉王爷看向我的眼眸一片幽深,似是在思考着什么,我心暗叫不好,排斥的太过明显,徒惹人生疑。 正当我尴尬地要找话聊时,夏侯冽的声音传了过来:「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我抬起头可怜兮兮地看着夏侯冽,在外面,我对他的表现都是一副痴情女的模样。 叶冉王爷笑了笑,说想要与我一同下船去看看。 夏侯冽冷冷地觑了我一眼:「可有此事?」 当然没有! 但如果否认了,岂不是在说叶冉王爷说谎,我就会把他给得罪……我咬了咬唇,一时间骑虎难下。 好在夏侯冽也没指望我回答,手里提着个货箱冷冰冰地吐了一句: 「本皇子要下船搬运货物,船上没有一个武功高手守着,本皇怕货物会被人给抢走,还请叶冉王爷帮我看守一下船只。」 他话一说完,就与我擦肩而过跳下了船,我脑子转的快,连忙也跟着跳下了船,喊道:「五皇子,等等贱妾啊!」 有惊无险地躲过了叶冉的随同,我却高兴不起来,夏侯冽与叶冉到底是什么关系,叶冉又是怎样的来头…… 三门侯府一夜之间遭到血洗,还是在天子脚下的京城,这个人,是有多么的肆无忌惮……丧心病狂…… 夏侯冽对这些货物很看重,我跟着他去到了一个阴暗角落,他把我拉入怀中,再次冷冷地警告了我一番不要跟叶冉待在一起,随即转身离去。 连给我一丝喊冤的机会都没有…… 我咬了咬唇,怔然地看着夏侯冽的背影,成沁走上来,小声道:「小姐,您别太伤心了,五皇子只是误会你和叶冉王爷了,找个机会说清楚就好了。」 我眼里划过一抹哀伤,垂了垂眸子,声音有些哑:「在五皇子心中,我只是秋月的替代品而已,我什么都不是……」 「小姐,你……你别多想。」成沁憋了半天,才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我对她笑了笑:「你家小姐没事,走吧,我们去买点东西,这几日都待在船上,闲的快要发慌了。」 经过昨晚的谈心,我明白夏侯冽的处境非常危险,我的命是他救的,就算给不了他帮助,但至少能不拖他的后腿。 既然我明面上是一位对夏侯冽痴情的妾侍,我就要好好伪装成一副爱而不得的样子,想要骗过其他人,首先得骗过身边的人,骗过自己…… 许多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就是一位痴情女,呵……爱而不得。爱而不得……我心里想要的,夏侯冽的确给不起。 渝州比晋州要大,更要繁华,随处可见来往于各地的商贩,在路边都能见到一些奇珍异宝。 在虞美人里引无数女子追捧的珍珠,在渝州里只是被商人随意摆放在路边,还是一大袋子的那种,除此之外,我还看见了各种宝石。 晋州里宝石根据成色水头不同,最低的也要几两银子,而在渝州,一两银子就能买来三颗成色漂亮水头也足的宝石。 怪不得说海上贸易爆赚,只需要渝州和晋州来往一趟,倒卖的东西就能赚好几倍甚至上十倍的差价。 高利润也伴随着高风险,我摸着一颗玛瑙石,想起前日遇到的海盗,心里一嘆,这可是拿命赚来的银子。 「你这个贱婢,本小姐明明看见你把百花膏卖给别人只需五两银子,怎么卖给我却要十两银子!」一阵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让我很是熟悉。 我眯起眼睛看了看,怪不得如此熟悉,前面那人正是公孙颖,承蒙她的照顾,有时我连睡梦中都能听到她那阴魂不散的尖叫声! 公孙颖一手叉腰,一首指着跪在地上的女子大骂,嫌骂的不过瘾,更是伸出脚去踹那女子。 这用脚踹人的动作真是跟公孙诺的一模一样,果然不进一家门,不是一家人啊…… 女子猝不及防被踹的人仰马翻,哭着啜泣道:「小姐,这百花膏跟那人买的效果是不一样,所用工艺和材料都很名贵,我不是故意卖贵给你的啊……」 公孙颖眉头一挑,「你还敢给我说谎,膏体盒子都一模一样,怎么用的材料就不一样了?」 她高声道:「我看你就是看我衣着华贵故意坑骗我,来人,把这贱人给我捆起来掌嘴,看她还敢不敢说谎!」 我眉头微蹙,五两银子和十两银子对于公孙颖有何区别,为何她会对多出五两银子而斤斤计较? 旁边摆货的掌柜也忍不住小声嘀咕着:「看着穿这么好,原来只是一个穷酸货……」 我眼睛一亮,是了,我们前天才被海盗给洗劫了,公孙颖被他们捆绑住,肯定也是被搜了身,没准银子都被人给搜走了。 怪不得啊……原来她是身上没有银子,才会对那女子的作法恼羞成怒,仗势欺人! 我嘴角轻勾,走了过去,在女子被人捆住刚要掌嘴的时候,适时出声道:「颖儿妹妹,你怎么会在这里?」 公孙颖愣了愣,见是我时眼里闪过一抹嫉恨,碍于身份不得不朝我福了福身子,不情不愿道:「萱儿姐姐,你也来坊市淘东西了?」 我笑眯眯地将她扶了起来,手臂与她环环相扣,装作与她非常要好的样子。 「是的,我也过来买点东西。」我扫了眼女子,惊讶道:「这个人是谁,怎被你的丫鬟给绑住了?」 公孙颖愤愤不平道:「这个贱人骗了我,卖五两银子的东西变成了十两!」 我捂嘴轻笑,「不就是十两银子吗,颖儿妹妹何须如此生气,没钱了就跟姐姐说啊,姐姐给你银子。」 我故意挑高了声音:「成沁,把她的百花膏给买了下来!」 成沁清脆应是,毫不畏惧地推开了捆着女子的丫鬟,将女子给扶了起来,拿走了她手里紧握的百花膏,再从怀里拿出了十两银子。 公孙颖目光冰冷的看着这一幕,「姐姐,你是要跟颖儿作对吗,颖儿刚要惩罚这个女子,你却把她救了下来。」 作对?我恨不得现在就让公孙颖去死! 我低头瞄了眼被缠着白布的双手,那被刀子尖锐划破的痛感还歷歷在目,如果不是她,我怎么会沦落到自残去救自己的性命! 我面上笑吟吟地回道:「颖儿。你想多了,这是闹市,来来往往这么多人,你可是公孙府的二、小、姐,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公孙府的体面,可能不能落了个仗势欺人的名头。」 我重重强调了二这个字,毫不意外看见她瞬间变铁青的脸色。 我抬起手,慢条斯理地整理着她的衣襟,语重心长道:「我以前跟你说过,做错了事情,就得改,你做错了什么事,姐姐都会如实说出。」 公孙颖皮笑肉不笑地说:「敢问颖儿做错了什么,难道要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人给坑骗,毫不还击吗?」 这话说的……仿佛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轻声细语道:「颖儿,不过是多了五两银子罢了,难道你连五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公孙颖话语一噎,恶狠狠地瞪着我,紧咬着牙齿。 我慢悠悠地说:「颖儿,你是公孙府的二小姐。可要随时随刻注意自己的形象。」 「乖,脸色不要这么难看,放轻松,不知道人还以为你在看一个仇人呢!」 我轻拍了下公孙颖的脸颊,「啪啪」的声音不重,却如条鞭子抽在了公孙颖的心中。 她看向我的目光更加冷了,声音仿佛从牙齿里挤出:「多谢萱儿姐姐的教导,颖儿在此感激不尽!」 这里是闹市区,那么多的人看着,我的身份是她的姐姐,她不敢当场与我开撕……为了所谓的面子,为了所谓的世家风范…… 公孙颖只能忍着,再怎么恨也只能忍着。 我心中隐隐闪过一抹快意,这还没算完,公孙颖付诸在我身上的伤害,我会一点点地讨回来! 成沁将百花膏给递了过来,我接过看了看,装着膏体的盒子真是漂亮,在阳光的照耀下灼灼生辉。 怪不得公孙颖就算银子不够,也捨不得放弃。是个女孩子估计都会喜欢这种精巧的物件吧。 打量间,耳边忽然传来公孙颖的声音,声音虽柔弱却很响亮:「姐姐,妹妹很喜欢百花膏,谢谢姐姐买来送给我。」 她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眼角还挂着抹晶莹的泪珠。 我愣了愣,瞬间明白了公孙颖的用意,她这是要逼迫我将百花膏送给她! 刚才我和她的对话很轻,估计只有我们俩能听到,公孙颖先下手为强故意说谎,如果我接下来不给她百花膏,反倒成了我的不是。 我轻轻一笑,还算长点脑子。 我装作非常不舍地说:「可是妹妹,姐姐也很喜欢这百花膏,怎么办啊?」 公孙颖故意大声道:「姐姐,你是长女,理应善待幼妹,把这膏药让与我才是!」 我脸上犹豫,手中的百花膏时而伸过去,又时而缩回来。如此往復,公孙颖也不耐烦了,直接一把抓住我的手想要夺过来。 我眼里闪过一抹精光,可惜啊…… 百花膏早被我暗地里打开了一条缝,公孙颖手一伸来,在百花膏就被夺走的时候我忽松开了手---- 「哐当」一声,百花膏就被打翻在了地上,滚了好几圈,洁白的膏体散逸在外,就连盒子里的,都沾染上了尘埃。 公孙颖有些愣,我立刻对着她埋怨道:「颖儿,姐姐正要给你呢,你怎么自己伸手过来拿了,现在可好,百花膏都被你打翻了,我们两人都用不了。」 公孙颖还没回神,我手一缩将她往怀里带,手轻拍着她的肩膀,仿佛是在安慰着她。嘴里的话却是: 「公孙颖,还没有人从我手中拿到过我不想给的东西,我宁愿毁掉,也不会不让人玷污我的东西!」 公孙颖狠狠地打了一个激灵,低垂着头咬牙道:「媚烟,你别以为换了个身份就是公孙府的大小姐,你那些腌臜事去到京城后只会被人拿来嘲笑,看不起!」 「真正的公孙大小姐是我,我是五皇子的正妻,而你只能当妾侍,一辈子的妾侍!」 我冷冷一笑,同样针锋相对:「承你吉言,祝你一辈子都当别人的替身正妻!」 公孙颖再也忍不住一把推开了我,她碰到了我受伤的手掌,刚癒合的伤口被她这么一碰,似乎又开裂了起来。 我眉头一皱,还没说话,公孙颖就转身离开了,连句招唿都不打。 「小姐,你的手流血了!」成沁回过神来,见我手上裹着的白布蹦出一朵鲜红的花儿,忍不住惊唿道。 她赶紧拉着我,四处看了看给我找医馆。 之前卖东西给我的掌柜颤巍巍地爬过来,给成沁指了医馆的位置,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道: 「刚刚小人说话言语不敬,冒犯了小姐,求小姐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了奴才!」 我微微点头,这才是真正混迹于市井之人,能屈能伸,绝不得罪权贵,只是嘀咕了一句话,怕我不高兴特意过来赔罪。 成沁赶紧拂开了他:「好了好了,我家小姐没生气,快点带我们去医馆。」 「是,是,来跟我走这边。」 没走几步,一直站在原地沉默的女子忽然从后边跑到了我面前,一把跪了下来挡住了我的道路,坚定道: 「女子承蒙小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愿自身为奴,伺候在小姐左右!」 我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怎么知道她是不是别人特意派来的卧底! 见我沉默不语,女子更加着急了,头重重地磕在地面上,「求小姐成全,我能帮小姐做很多事情,我会做百花膏,香体丸,制香……」 「抬起头来看我罢。」我忽然打断道。 女子抬起头来,我蹲下了身子,拂开她遮住脸的长髮,印入眼帘的是一副出乎意料的清秀面容,这个女子生了对桃花眼,极美。 她任由我打量着,眼里一片坚毅。 我问道:「既然你会这么多手艺,为何还要成为奴隶,光是靠这些,你都可以自己去寻求生计了。」 女子不知想到了什么,脸微微有些扭曲,眼中闪过一抹刻骨的仇恨:「小姐,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良民,而你有我没有的东西。」 「什么东西?」 「权势!」 我看着女子眼神里的不甘,不由眯了眯眼睛,从虞美人里出来,这还是第一个人羡慕我,羡慕我有权有势…… 我现在的身份地位全是公孙府给的,等我抬进了五皇子府中,只会是个普通的妾侍,公孙颖是正妻,她翻翻手就能把我给打压。 权势……这个女子的话倒是点醒了我,入到了夏侯冽的宅院之中,想要不让人欺负,就必须让自己有权有势。 仇恨是个好东西,能让人有向上的力量。权势更是一个好东西,能轻而易举就要了人的命! 这女子会这么多的东西,倒是能够用上一用。 成沁有些担心,毫不避讳地低声道「小姐,这人来路不明,慎重啊!」 我摆了摆手,成沁立刻噤声。 手中缠着的白布已经全染成一片红,我熟视无睹,从怀里拿出了一瓶药,倒了一颗在手中,「我从不会要送上门的奴才,送上门就意味着别有居心。」 「但对于你,我可以例外,前提是你把这颗毒药服下去,若你忠心耿耿,我每月自会给你一颗解药延缓毒性,让你性命无忧。」 女子脸上闪过几抹挣扎,神情颇为犹豫。 我也不逼她,把药丸放在了地上,「想清楚了。就服了这颗药来找我。记住,我从未逼迫你,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这一番话让女子刚要张开的嘴合了回去,她紧咬着唇,眼里情绪翻涌。 我站了起来,冷漠道:「谨记,这是一颗毒药,服了它之后,你没有退路。」 我没骗她,这真的是一颗毒药……不同于我给夏竹莫须有的蛊,那瓶子里的毒药,都是夏侯冽昨晚亲手塞到我手中的。 我还亲眼看见了他如何制药,蜈蚣爬入他手中就像是宠物般温顺,放血,切肉,拿毒腺…… 走了几步,女子就在我身后大喊:「愿为小姐驱使!」 我转头看去,正好看见女子拿起地上的药一把塞入到嘴中,脸上全是狠绝。 我忽然对她的仇感到好奇了起来。到底有多大的仇,才会让女子以自己的生命下这么大的赌注,冒着随时会死的风险也要跟在我身边。 女子吃完药,沉默不语地跟在我身后。 我仿佛听到了身旁掌柜轻轻的嘆了口气。 去到医馆包扎,成沁奉我之命去打探消息,不一会儿就回来了,俯身在我耳边道:「小姐,那位女子名叫柳婷,曾经是渝州最大商行的千金。」 「今年渝州其他商行联合给柳家下套,柳家得罪了当地官绅,最后被整的家破人亡,官府过来抄家,柳婷侥倖逃脱了。」 「只是她被一位商行的公子认了出来,公子贪图她一身本领,没有告诉给别人听,想要用权势逼迫她成为自己的妾侍。柳婷不从,从商行里逃了出来,因为没有盘缠,所以才摆起了摊。」 家破人亡,恐怕啊不仅如此……我眼眸一闪。那女子眼中的恨那么浓烈,很有可能,她亲眼目睹了亲人在她面前死去! 只有目睹了被抄家的一切,才会让她永远也忘不了,把血海深仇背负在身上,不惜用性命做赌注。 我唤了柳婷过来,再一次细细打量着她半晌,沉吟道:「你的样貌,会给你復仇之路添上很大的阻碍。」 女子眼眸一利,一句话也不说,将别在头后的髮簪给抽了出来,竟是狠狠地在脸上一划! 「小姐,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此仇不报,柳婷一辈子都不会安生!」 好!好一个刚毅宁折不屈的女子! 是的,血海深仇,屈屈容貌又算的了什么…… 我闭上了眼睛,我也是如此,为了自由。一时的委屈隐忍又算的了什么…… 以前在虞美人里,我是为了活着,现在出来了虞美人,我是为了能更加肆意的活着,我必须得让自己变得更加重要,而不是一个随时都能被抛弃的弃子! 「成沁,把她扶起来上药。」我睁开了眼睛,说道。 柳婷一脸倔强:「奴婢不上!」 我眉头一挑,怒的拍了拍桌子:「傻!难为你以前还是商行千金,不知道不到最后一刻,都不要把自己逼上绝路吗?女为悦己者容,想要装作毁容的方法成千上万种,何必动真格!」 柳婷愣了愣,成沁连忙把她搀扶了起来,边把她扶出去边道:「我家小姐一向心肠好,不会让你毁容的……」 我嘴角噙起一抹苦笑,摸着刚拍了桌子又流血的手,摇头轻嘆。 心肠好……心肠好要是能让我一辈子衣食无忧,我也宁愿一辈子心肠好…… 只是这双手啊,早已经沾满鲜血。无法回头了……我的心,是黑的…… 在医馆待上片刻,我带着柳依和成沁重新返回了船上。 柳婷被我改名成了柳依,目的是为了让她记着,她必须要依附在我身上,才能报仇雪恨,我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到了船上后,南嬷嬷对我新买来的丫鬟打量了片刻,一句话也不说,先让成沁把她带去洗漱,换上丫鬟该穿的衣服。 屋子里只剩我和嬷嬷时,我问道:「嬷嬷,你对这个柳依怎么看?」 虽然柳依已经被我带回来了,但嬷嬷见多识广,我还是想要听听她的意见。 南嬷嬷道:「这个女子是有仇在身吧?」 我立刻点了点头。 南嬷嬷又道:「这种人,能用,但不能全用,仇恨犹如种子,生根发芽后需要更多的营养。它会不断汲取别的东西来满足自身。」 我眼神一凝,「嬷嬷的意思是,她会不择手段,甚至是加害于我?」 嬷嬷摇了摇头:「可能会,也可能不会,有仇恨是好事,但如果这人一辈子都只剩下仇恨了,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一辈子都只剩下仇恨……那仇恨一旦没了,岂不是…… 我眼皮一跳,「嬷嬷,你的意思是,柳依心存死志?」 南嬷嬷轻轻点了点头。 我长长舒了口气,怪不得她能毫不犹豫地在自己的脸上下手,如此心狠,原来已是对世间的一切别无追求了…… 当天晚上,成沁在我休息前,忽然来到了我屋子,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书信给我。 我愣了愣,见成沁满脸红晕,心中顿时有了几分猜测。 我笑道:「成沁。你这幅样子,真的会让我以为你下船时瞒着我私会了情郎。」 成沁的脸立刻红了,支支吾吾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在我满含笑意的目光下,她的头越垂越低,干脆一把将书信塞入到我怀中,快速说了句:「小姐你慢慢看!」就立刻跑出了房间。 我沉吟了一会儿,站在烛火旁打开了这封信。 这是温明的信件,我已有好久没收到他的来信了,上一次收到,还是在虞美人里。 信上面说他已经逃过了追杀,提前走陆路出发去京城,才赶到了渝州将这封信让成沁交给我。 一封非常普通报平安的信,我看完后立刻将信给烧了,舒了口气躺在了床上。 原本以为很快就会睡去,只是不知为何整个脑子里想的却是追杀温明的人。 到底是什么人要追杀温明……温明说过,是调查南萱的时候引起了别人的注意,所以被人追杀…… 南萱与追杀者……她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将这些疑惑都埋在了心底,决定等温明回来后细细问他。 船顺利的开了,一路上风平浪静。 柳依很会看人脸色办事,只是几日,她就彻底融入到了丫鬟的角色当中,与我还一同碰到过公孙颖,公孙颖全然忘记了这个卖她百花膏的女子。 然而这一趟出行仍是不顺,在航行了五日后,天气忽然变了,阴雨连绵的下了好几天雨,船内潮湿一片,有的地面甚至还渗出了水珠。 我的身子很不争气,一到冬天遇到寒意就会泛痒,现在也是如此。 虽然只是潮湿,但屋内寒气重,我受不了,只能足不出户地待在房间。 即使如此,我的骨头还是冒出了一股噬血的痒,好几次我都想要伸手去挠,被嬷嬷等人拦住了我。 嬷嬷说了,我这寒症不能受凉,便让我多穿上几件衣服,更是把厚重被子裹紧在我身上。 她的方法很有效,我骨子里的痒意减轻了许多。 某日,成沁打开门清理屋内地板上渗出的水珠时,几个丫鬟边闲聊边路过我房门。 「哎,那公孙二小姐缠着罗冽公子未免也太紧了吧,我好几次都看见她手里拿着东西去找罗冽公子。」 「嘻嘻,罗冽公子风流倜傥俊美无双,任哪位姑娘看了都会喜欢啊!」 「啧,你们不知道,刚刚我才看到公孙小姐的丫鬟去找罗冽公子了,说是公孙小姐画了一幅画,想要邀罗冽公子去看看……」 丫鬟议论声越来越远,直至一片虚无。 成沁立刻放下了脏兮兮的面巾,关上了门来到我身旁,犹豫道:「小姐,要不……我们也去请五皇子过来看看?」 我轻轻一笑:「成沁,我怀有身孕,你不是对五皇子来我这里一直有意见吗?」 成沁眉头一皱,纠结道:「的确是这样,但在这样下去,没准五皇子的心都被二小姐给勾走了,到时候五皇子忘了您怎么办?」 我摇了摇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子哀怨道:「成沁,我这一副病殃殃的样子,怎好意思去见五皇子,怕是一见面,就把病气过了给他去。」 成沁心疼道:「小姐,我们不找五皇子就是了,只是二小姐三天两头的找五皇子,也不是办法啊!」 我哀愁一笑:「成沁,颖儿妹妹是正妻,她要找五皇子,我是拦不住的……」 成沁重重地嘆了口气,替我捂紧了被子转身离开。 等她离去后,我才将脸上的悽然收了起来,慢条斯理地裹紧披在身上的被子,轻轻的哼了一声: 「找就找呗,也不知道是谁晚上总是爬上我的床……」 夜幕降临,这一次我难得躺上床后没有立刻睡去,而是睁开了眼睛看着屋内那顶高高的窗户。 温柔月光洒在了窗户上,今晚难得的没有下雨,还跑出了月亮。 看着看着。月光就被一团黑影给挡住了,夏侯冽英俊的轮廓隐隐若现,那双晦暗深沉的眸子此刻也发着亮。 他低沉的嗓音响起:「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觉?」 我眨了眨眼睛,忽然将身子转了过去,拒绝看见夏侯冽。 不一会儿,整个人就陷入了一片炙热怀抱中。 夏侯冽的身体就像一个大暖炉,我犹豫了好久,最终捨弃了被子,投入到了他的怀里。 盖着被子骨头还会有些痒,但被夏侯冽抱着却不会有这种情况。 他在我耳边呢喃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嗯?」 尾音的轻挑让我立刻酥了起来,我哼唧了一声,「看一下某人今晚是不是不会过来,在别处美人在怀左拥右抱。」 夏侯冽轻轻一笑,竟然伸手捏了捏我的鼻子说我嘴巴嘟的这么高,像是一只猪! 还能好好说话不!我瞪了他一眼,磨牙道:「你有见过这么可爱的猪吗?」 夏侯冽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歪着脑袋回道:「没有。」 我:「……」 刚刚我说了些什么,貌似承认自己是一只猪…… 我脸微微一红。转过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打算睡觉了,夏侯冽对我为何是醒着的原因很在意,一直在我耳边追问。 不耐烦之下,我说道:「没有,只是想闻闻看你身上有没有公孙颖的脂粉香。」 夏侯冽怔了怔,随即轻轻勾起了嘴角,「媚烟,你吃醋了。」 「我没有!」我想也不想地回答。 「你吃醋了。」他肯定道。 我深唿吸一口气:「最后说一遍,我没有。」 夏侯冽觑了我一眼,「也是,没什么好吃醋的,公孙颖那种女人一点都不矜持,不是良家妇女。」 这话说的怎么这么刺耳呢……论身份论地位,我哪点好过公孙颖? 连公孙颖都被他认为不是良家妇女,那我岂不是直接变成人人唾弃的娼妇了? 我皮笑肉不笑地回道:「貌似你怀里搂着的这个还是从青楼里出来的。」 夏侯冽搂紧了我,一句话也不说了,直接用嘴堵住了我的唇。 我一开始是拒绝的,后来却只能在他的吻之下逐渐沉沦,不知什么时候起衣衫尽落,撩动一湖春水。 床头吵架床尾和什么的。真是太讨厌了…… 半梦半醒间,我看见夏侯冽轻轻的笑了,那抹清浅的笑意真是好看,一下子把我的魂儿都吸了进去,只听他道: 「媚烟,不要生气,你是不一样的。」 我是不一样的……我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在他心里为何是不一样的…… 虞美人里那扇破败的茅草屋,是我和夏侯冽缘起的地方,但那茅草屋也是南萱的居所。 他和南萱,到底是什么关系…… 第二日醒来,我下意识低头一看,衣衫穿戴的整整齐齐,脸颊不由升起了一抹红晕,这男人也只有这点好,完事之后不会拍拍屁股就走…… 成沁给我递来温热的面巾,笑道:「小姐今日气色真好,艷若桃李,比化着妆还要漂亮。」 我伸手接过,刚想说话,船忽然狠狠地抖动了一下。我身子一个不稳,差点就摔到床下去! 成沁连忙扶起我,脸上闪过一抹惊慌:「怎么回事,船怎么抖了起来?」 那一下剧烈震动仿佛是个信号,接下来又要好几拨细小的震动传来,此情此景,让我想到了前世的地震。 前世学过地理,说是不仅地面会地震,海里也是能够震的,看震源所在的方位,若是震源在海中,严重的还会引起海啸! 「砰!砰!砰……」随着一次又一次的震动,放在桌上的物件全都摔在地上发出刺耳声响。 成沁想要过来扶我,被我拒绝了,我叫她赶紧抱住一个东西,两个人搀扶着只会变得更糟。 震了持续好几分钟,震动才停止,我赶紧跑出去看了看,眼里瞳孔一缩---- 只见一望无垠的海上,竟然出现了一个灰色的龙捲风! 「那是什么?!」耳边有人惊声尖叫。 「风暴。是风暴来了!」别的人慌里慌张地回答。 我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天空,天空以可见的速度由蓝色变成了一片漆黑,不一会儿,淅淅沥沥的雨点落在了我的脸上,随后变成滂泼大雨。 「砰!」船又是勐烈一震,我猝不及防下被震得滚在了地上,这才发现海面一点都不平静,一波又一波汹涌的海水朝船拍打。 我想要站起来,刚站起又被震到了地上,只能咬着牙快速爬到了甲板边缘,拿着好几个救生圈在一步步爬回房中。 继续待在甲板上,就是一个死字!
第75章 一直走,不回头 成沁正抱着一支樑柱哭着,嬷嬷和柳依也抱着一支樑柱,面带忧色,见我回来了,她们皆是双眼一亮。 「小姐!」 船忽然狠狠一震,我的身体被甩向了另一边,头差点就要撞到了木桌上,我大吼一声,关键时刻抱住了桌角,才免了脑袋开瓢。 狠狠一撞过后,震动小了很多,我赶紧爬起身把游泳圈拿给了她们,再从房间里找到了好几根粗大的绳子塞入到她们怀中。 「快,找个地方把自己绑起来,把游泳圈给套上去!」我厉声道,快速跑到了另一只樑柱边用绳子把自己和柱子绑在了一起。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响起,最后停留在我的房门前。 「砰!」的一声,门被人踢了开来,外面慌乱的尖叫声、风雨声像是携带着千军万马势沖向我的耳膜,平添恐慌。 船又是狠狠一震,我的身体也跟着震了出去,好在被绳子给拉住了。 夏侯冽冲到了我身边,明明震动的那么剧烈,他的身体却纹丝不动,犹如磐石般扎根在地上。 夏侯冽将绑着我的绳子改变了一下绑法,变成可以打死又可以活动的那种,他狠狠地抱着我,狠戾道:「保护好我的孩子!」 我眼前的视线不一会儿变得模煳了起来,一定是被外面的风沙迷了眼了…… 他的头贴近我的耳朵与我轻声道:「媚烟,绝对不能出去,外面很危险,你只需要待在房间里就是了。」 夏侯冽想要离开,我却抱住了他,嘶吼道:「你不能走,船震的太厉害了,外面掀起的是海啸,你会死的,你帮不了他们的!」 明明我一点都不了解眼前这个男人,但今日却忽然能看懂他的眼神,他要出去找应对的方法。他要让船安然无恙地度过这场风暴! 这是天灾,不是我们人力能够阻止的,大自然一怒,浮尸千里,血流成河! 我看见夏侯冽嘴角勾起了一抹清浅的笑意,宽厚的胸膛将我整个人都纳入怀中,只听他道:「媚烟,我不会有事的。」 「你也不会有事的。」 待我怔怔回过神来,夏侯冽已经走掉了。 「小姐,小姐!」成沁在另一边大喊:「小姐!你千万别做傻事去找五皇子啊,五皇子有武功在身,他一定会没事的!」 我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有武功在身为什么就一定会没事,那是海啸啊,恐怖的海啸啊! 前世海啸一怒,直接引得一个岛国都变成了海域,淹没了人民的赖以生存的地方。 我的心狠狠地揪了起来,夏侯冽不是神,他只是个人啊……什么大义,什么皇子,我现在只想要我的男人好好的,而不是当什么救世主! 我闭上了眼睛,眼角流下了两行清泪,无力道:「成沁,你放心,我不会出去找他的。」 我会活下去的,好好的活下去! 「砰!」船身又是勐烈的一撞,我狠狠地抓住樑柱,身体无可避免的左右摇摆,就像是前世玩的刺激游戏:大摆锤、过山车、全体旋转…… 「啊!救命啊!」一位衣着华贵的女子被震的身子不断往下滑,滑到了我的房门口,女子双手用力地抓着门板,惊恐的叫着。 她抓的真是用力,手背上的青筋全都爆了起来,双手因为太过用力就像是只紧绷的鸡爪子。 船又狠狠一震,我听见她长长的指甲齐齐断裂的「咔呲」声。 那女子惊恐地叫着,竭尽全力的抓住了木板,但还是无可抑制的一点点往下滑,木板都被她重重地划出了长长的划痕,渗着血迹,但最后---- 「啊!」 一阵又急又短的尖叫,女子最终还是抓不住了,飞了出去。 我深深喘息着,闭上了眼睛。 那个女人被飞出了船,又遇上了暴雨和海啸,绝对活不下去。 身子被撞击的翻江倒海,全身骨头仿佛都要散架,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双手用力地抓着柱子。 「啊!」成沁忽然尖叫了起来,我倏地睁开了眼睛。 「小姐,怎么办啊,船上浸水了,该不会是要沉船吧?!」成沁惊慌的哭道。 我低头看了看地面,原本只是一滩水,渐渐水越来越多,变成了整个地板都漫起了水,随着船剧烈的晃动,水也越积越多。 我咬了咬牙,在心底告诫着自己不要慌,不要乱…… 「成沁,不用怕,我们有浮木,就算是沉船了,我们也能逃出去!」 成沁似是找到了主心骨那般,怔怔道:「对,我们有小姐研究出来浮木,掉入了海里也不会被淹死的……」 唯有嬷嬷和柳依闭上了眼睛,紧紧地抿着唇不说话。 她们什么都明白…… 我狠狠吸了口气,就算是有浮木,但一个海浪拍过来,我们不会沉入海底,却有可能直接被海浪给拍死。 我不能说,也不能往这方面想,人要是全被绝望包围着,就会是永远的绝望了…… 水越漫越多,房门外不断有人在走动大喊着往外排水,那些都是这艘船的船员,有点武功底子所以能在船上站稳。 我的眼眶不一会儿又红了,不知道夏侯冽怎么样了。 我眼睁睁地看着水堆积到了我的小腿,然后是腰部,最后是胸口。 正当我决定让成沁和嬷嬷松开绳子游出去时,嬷嬷忽然道:「小姐,震动好像停了。」 我愣了愣,的确,似乎有一段时间都没有震船了。 抬头往外瞄去,外面的雨仍是下的很大,却没有听见令人心悸的唿啸声了。 紧接着,水也慢慢退去,退到脚边时,我决定松开绳子出去看看。 还没来得及出甲板,就被一位船员拦住了,他把木头塞给了我,「快去把房间里的水给排了!」 我赶紧拉住他问道:「之前为什么会被浸水?」 船员扯开了我的手,边跑边回:「底舱有块木板烂掉了,水就涌了进来,刚刚才被补好……」 抬头一看,天空仍是乌云密布,之前看到的龙捲风已然消失。 接下来的一切都是慌乱的,我跑回房间将嬷嬷和成沁给解绑了,让她们一同找着木桶去排水。 水一点点地被排出去。我的心也一点点地开心了起来。 排出去就好,排出去,就不用担心沉船,也不用担心在海里度过了…… 在提着满满的一桶水去到甲板上倒水时,我忽然听到了几位正倒水的船员道:「哎,我们的船长伤势太重,似乎救不过来了。」 我心重重一跳。 「是啊,船长为了能堵住那道缝隙,曾亲自用身体去堵住它,只是河流之力太勐了,船长只是堵了一会儿就被水给沖走了。我瞄了眼,那后背全是鲜血淋漓,那筋骨啊,全都错位了!」 「没救了没救了,伤势太严重了,船长都喷血了……」 我的身子忽然软了起来,「哐当!」一声,木桶没拿稳被打翻到了地面上。 不会的……不是我想的那样的……夏侯冽答应过我的,他会活下去的…… 他那么惜命,不可能会做出这些事啊……是的,他不会做出这些事情的…… 我深深唿吸了一口气,蹲下身子将木桶给提起来,看向还在叫讲话的船员,问道:「请问,你们的船长叫什么名字?」 船员愣了愣,「好想是叫罗、罗……」 我心仿佛被人拿着锤子狠狠一砸,颤着声音道:「是叫罗冽吗?」 船员赶紧点头,「对,是这个音没错!」 「砰!」手中的木桶又掉了下来,我张大嘴巴愣了好一会儿,心骤然绞痛了起来,「不、不可能的……他答应过我的……」 我慌忙地往船的底舱跑去,任船员在我身后唿喊都没理会。 我不相信,这个男人这么惜命,怎么可能会去送死?! 跑到了船舱,门口有一群船员围着,个个都在唉声嘆气,「船长人这么仗义,怎么就----」 「没救了,吐血吐成这个样子,绝对是没救了……」 「可怜罗船长人还这么好……」 心慌的我并没有注意到他们说的话与我印象中的夏侯冽有多么不符,现在的我只有一个念头:夏侯冽怎么可以去死?他怎么能够抛下我?! 我红着眼眶大声道:「你们给我让开,我是罗船长的妾侍,我要见他最后一面!」 我边说边往疯狂的里面挤进去,我不相信…… 踉跄地进入了船舱,一位男子背对着我印入了我的眼帘,他穿着我最后一次看见夏侯冽一模一样的衣服,周围地上全是一滩又一摊的鲜血。 我立刻瘫倒在了地上,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骗子,大骗子!你答应过我的,不会随意去送死的……」 泪水模煳了我的视线,我身子软得站不起来,只能一点点地爬到了夏侯冽身边,手紧紧抓着他的衣服,哽咽道:「你不要死好不好,求求你……」 「咳咳咳!」夏侯冽又咳出了一滩血,那血真是红的耀眼啊,深深刺痛了我的眼睛,他死了,我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我的命是他给的,我想要光明正大的站在他的身边,而不是成为他的棋子,名为夏侯冽的毒早已深入我的骨髓,爱已成殇,要如何拯救…… 「媚烟?」一阵熟悉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我怔了怔,抬头往后看去。 一个穿着玄色衣袍的模煳人影出现在我面前,他将我牵了起来,动作看似粗鲁但其实是很温柔的抚去了我的泪水。 他嫌弃道:「都这么大了,还会认错人。」 我眼中的泪又涌出来了,声音沙哑说:「他是船长。」 「我是副船长。」 「他的衣服与你之前穿的一样。」 「船长和副船长的衣服都一样。」 我哽咽了一声,委屈道:「他的名字和你一样!」 夏侯冽无可奈何地嘆了句:「船长叫罗烈,媚烟,你一定是听错了。」 泪水越流越多,我已经哭得泣不成声了…… 夏侯冽将我轻轻揽入怀中,一言不髮带着我走出了船舱。 我觉得丢脸死了,把头埋入到他怀中当鸵鸟。 出去时,隐隐还能听到那些船员的议论声---- 「罗冽公子的妾侍对他真是痴情……」 「美人就是不一样,就算是哭着。也令人恨不得把心都捧在她面前。」 「可怜我们的船长还未娶妻……」 「呵。」一声轻笑响起,我抬头一看,叶冉王爷拦住了夏侯冽,对我饶有趣味道:「五皇子,你这个妾侍真是有趣。」 夏侯冽面色一冷,「多谢夸奖。」 叶冉王爷眼里闪过一抹精光:「我看你也不喜欢这位妾侍,不如这样吧,你把她给我,我叫夏侯尊把他那位美妾给你。」 我心一狠狠跳,若是按照夏侯冽平常时的伪装,任何涉及到秋月的事情都能毫无原则。 果不其然,冷酷的夏侯冽犹豫了起来。 我紧紧拽着他的衣襟,可怜兮兮道:「五皇子,萱儿是您的人啊,萱儿还怀了您的孩子,求求你看在孩子的份上,不要把萱儿换走……」 夏侯冽冷冷地觑了我一眼,看向叶冉王爷道:「没想王爷对怀有身孕的人、妾、感兴趣,等回到了京城,我自会命人搜罗给你。」 叶冉王爷眼眸微闪。「不,我只对你这位妾侍感兴趣罢了。」 夏侯冽看向叶冉的目光更加凉了:「可是她怀了我的孩子,若叶冉王爷喜欢,回去之后我多纳几门妾侍,你晚上去偷香窃玉就行。」 我面上仍是哭哭啼啼,心里却松了口气。 夏侯冽紧咬着叶冉对别人怀孕的妾侍情有独钟,指责他嗜好怪癖,混淆了叶冉的意思,我能得救。 叶冉王爷笑了一声,正要说话,被夏侯冽冷着脸道:「够了,我是当朝皇子,她怀里怀的是我第一个孩子,也是当今圣上第一个孙子,请王爷识点大体。」 他揽着我与叶冉王爷擦肩而过。 我将头紧紧埋在夏侯冽怀中,不敢去看叶冉。 这个危险恐怖的男人……招惹他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去到一处拐角时,我看见了公孙颖,她就站在拐角边缘,满脸嫉恨地看着我。 刚刚夏侯冽和叶冉王爷的对话,她应该全听到了。 在人前。夏侯冽一直对我都是冷漠的,所以这一次,他毫不犹豫地将我扔给了公孙颖,让她把我带回房间。 公孙颖自是乖巧应是,「冽哥哥,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萱儿姐姐的。」 公孙颖一副心疼我的样子,搀扶起了我往别处走去,待走了好一段路后,她一把将我推了开来。 我的身子撞到了墙上。 公孙颖的脸有些扭曲,眼中的嫉妒仿若能喷出火来:「媚烟,你果然不愧是从虞美人里出来的头牌,去到哪里都不忘招惹男人!」 既然她撕破了伪装,我也收起了那副温婉柔弱的面容,「颖儿妹妹,你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我怎么招惹男人了?」 公孙颖怒道:「如果你没有招惹男人,叶冉王爷怎么会看上你,还跟五皇子开口把你要过来?」 我呵了一声,「那是我天生丽质难自弃。任何男人看到我都会心动,可不是我主动去招惹他们。」 公孙颖气的扬起手想要向扇我,我赶紧蹲下了身子躲过她的掌捆,厉声道:「公孙颖,你可想好了,要是我的孩子被你扇没了,你的正妻也别想做了!」 公孙颖阴冷的看着我,扬起手对准我的脸蛋:「媚烟,孩子是你能对付我的手段,我就不信只为了一巴掌你就敢把孩子给弄没了!」 「呵。」我嗤笑了一声,当着她的面把头髮上别着的簪子拔下来,将其狠狠地抵在肚子上! 「那就来看看,我肯不肯把孩子给弄没了!」我绝情地说道,眸里暗的没有一丝亮光。 公孙颖紧咬着嘴唇,手一点点地挥向了我的脸,我盯着他,兇狠地将簪子一点点地推进我的肚子里。 想要让我妥协? 自从出来了虞美人后,我就发誓,绝不会像过去那样委曲求全的活着! 区区一个公孙颖,还要不了我忍辱负重才能保命! 「滴」的一声轻响。公孙颖看见地上那滴鲜红的血,眼里瞳孔一缩,赶紧退后了几步,失声道:「媚烟,你疯了吗?!」 我盯着她,一字一句道:「公孙颖,你不是赌我不会拿孩子要你命吗,来啊,伸出手,朝我的脸重重挥过去,来看看我到底要不要孩子!」 公孙颖脸上闪过一抹惊慌,她不敢赌,也不能赌,她那么爱夏侯冽,如果因此失去了正妻之位,这比要了她的命还难受。 她狠狠地剜了我一眼,不甘道:「算你狠,不过再怎么样,也掩饰不了你青楼女子的身份,狗改不了吃屎,就算你从良后也喜欢去勾引男人,冽哥哥不会喜欢上你的!」 我凉薄一笑,公孙颖扇不了我,也只能过过嘴瘾了。 「然而,我有了他的孩子。」 我凉凉地吐出了这句话,公孙颖的脸色瞬间变得一片惨白,强行维持着脸上的优越感,她冷哼了一声甩袖离去。 那背影,怎么看怎么都有种丧家之犬的味道。 呵……胆小鬼,我嗤了一声,按着流了点血的肚子,一步步走回了房间。 经过那场严峻的暴风雨之后,接下来的航行全是风平浪静,真真是应了那句话,大雨过后必有晴天,我还在外面看见了难得的彩虹。 看见彩虹的每一个人都不禁惊唿出声,说这是福瑞降临,是吉兆,接下来的航行一定会平平安安。 成沁和嬷嬷难得开心了一把,就连一直沉默的柳依也露出了一抹笑意。 我装作很开心的样子,只是心里一想起上辈子学到的知识,开心之余又蒙上了一层灰。 如果有工具,我现成就能做一道彩虹给她们看,什么是祥瑞,不过是一种自然的天象在特定的时间被特定的人发现,就成了祥瑞。 我在心中暗暗祈祷,希望接下来的天气能好一点吧。 看过彩虹后,嬷嬷与我密谈了一会儿,告诉我是时候现起怀孕的各种徵兆了。 每个孕妇体质不一样,有的人刚怀孕就开始孕吐,有的人则过一两个月,更有的人不会孕吐。 嬷嬷原本想要我装成体质好的孕妇,不会孕吐,这样也能让我少受点罪。 但刚经歷了这么大的灾难,身与心都遭受了重创,孕妇又是最为体弱的人群,经歷这番大灾后还能开心的吃吃喝喝,就显得很不正常了。 所以第二日,我就开始了孕吐。 怀孕是假,但呕吐却是真的,每天进进出出膳房的丫鬟奴婢这么多,说谎是瞒不过去的,只能动真格。 从柳依给我送来的早饭开始,一吃完等成沁离开厚,我就用手指扣着嗓子催吐,这种滋味一点都不好受,足够让身体痛苦铭记。 以至于后来我就算不催吐了,只要想到当时呕吐的场景,我也能一阵反胃跟着吐出来。 一时之间,成沁柳依和嬷嬷三人照顾的我更加周到了,公孙诺和公孙大夫人闻言,连忙走过来一同看我。 我当着他们的面勉强的喝下了一碗粥,又当着他们的面给吐了一次。 公孙大夫人见此,立刻吩咐在尽可能的条件下,满足我想要吃东西的欲望。 大夫人说道:「我那里还有一罐酸梅,带上船只是想解解馋,等一下就给你送过来,以前我怀颖儿的时候,就特别喜欢吃酸的东西。」 这古代人说的话啊,就得绕几个弯才能明白过来。 大夫人这话听着什么都没有。但细细一想,怀公孙颖喜欢吃酸的,这不就是诅咒我要是喜欢吃酸的,肚子里就是女儿吗? 我虚弱一笑,「谢谢大夫人的好意,只是萱儿近来一点都不喜欢吃酸的,倒是喜欢吃甜的东西。」 大夫人立时眉开眼笑:「喜欢吃甜的也好啊,老爷,你还记得以前住在我们隔壁的三品大员吗?她的妻子怀双胞胎女儿时,就特别嗜甜。」 公孙诺想了想,连忙点头:「对,我记得,当时他还上门来问我有什么饭菜是甜的,好做给他的媳妇吃。」 我心底对公孙诺的情商已不抱任何希望了,他这不是跟着公孙大夫人一起诅咒我会生两个女儿吗?果然这后宅之事,男人一点都不懂。 公孙颖轻笑了一声,脸上那抹笑在我看来极为刺眼。 「姐姐,若是你能一举怀上两个,也是喜事呢,免了一次生育之痛。」 我皮笑肉不笑地说:「那就承妹妹吉言了。姐姐都已经要生孩子了,妹妹只比我小几岁,可要好好努力呢,争取抬进五皇子府邸后一举得中,跟姐姐一同生个双胞胎。」 公孙颖脸色微变,她这正妻还没抬进门夏侯冽就有了孩子,一直是她心里过不去的坎。 尤其怀夏侯冽孩子的还是我这位将她身份地位都「夺走」的姐姐,更何况刚刚我还讽刺她以后生的是双胞胎女娃。 公孙颖脸色涨得一片通红,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我凉凉一笑,真是嫩啊…… 轮耍嘴皮子,我真没过输过一次。 相比起来公孙大夫人就老辣沉稳了许多,她拉了拉公孙颖的手,笑着道:「颖儿,还不跟你的姐姐说一声谢谢,以后你们共同抬进五皇子府邸,可要好好为五皇子开枝散叶。」 公孙诺见天色不晚,便带着其他人一同告退了。 她们走后没多久,我又用手指催吐了一下,既然要装。就要装的像一点,不然之前吐的那些全都白费了。 午夜,我肚子饿的实在受不了,便从床上爬了起来,翻出嬷嬷给我提前准备好的烙饼。 因为怕吐的污秽物会被人查看从而暴露了我,即使再饿,我也只能小口细嚼慢咽的吃。 这样能帮助食物更快消化,最好到早上就把烙饼消化了,吐也看不出来。 一声轻轻的开门声响起,一团黑影覆盖在我头上,遮住照明的月光,我有些看不清手里的饼子,便抬头不满道:「你挡住我吃饼了。」 头一抬起来,我就愣了。 月光照耀在男人身上,衬得那双妖孽面容都散发了层薄薄的光晕,心瞬时掀起了一片惊涛骇浪,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怎么会是叶冉,他为什么会进来我的房间,为什么还选择半夜这种时候?! 我的手臂立刻起了层鸡皮疙瘩,浑身上下都在叫嚣着这个男人非常危险! 我轻轻动了动手。让袖子遮住了我的手臂。 叶冉轻轻一笑:「没想到萱儿姑娘如此有闲情逸緻,半夜起身吃饼。」 我扯了扯嘴角,心跳的厉害,努力装作平静的语气道:「萱儿是孕妇,今天吐得厉害,半夜醒来肚子饿了,想着嬷嬷今天给我烙了几张饼子,便起来吃一下,不想兴师动众劳烦他人。」 「不知叶冉王爷半夜过来萱儿这里是有何事,这是萱儿的闺房,不见外客。」 叶冉王爷左右看了看,还不经意的扫了我的床一眼,「没有什么事,半夜三更本王睡不着,忽然很好奇船上女客的居所是怎么样的,便走过你这边来看看。」 这种鬼话谁信? 我心砰砰直跳,仿佛都要蹦出了胸口,一来我是怕叶冉王爷识破我假怀孕,不过现在看来他根本没有往那方面去想。 二来,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稍不留神,就会发生些什么…… 如此想着,我心中泛起了一抹噁心,伸手压了压胸口,明面上是顺气,实际上是用力的压着,让那抹噁心感更甚。 「我们女子居所跟男子居所也就摆设不同,内里实际应该并无差别,叶冉王爷要是想看,可以慢慢观----」 「呕!」我再也忍不住地吐了出来,刚吃进去的烧饼都白吃了。 叶冉王爷退后了几步,看着我的污秽物目光闪烁:「看来萱儿姑娘今天是一整天都没有吃什么东西,倒是本王不对了,惊扰了你进食。」 我用帕子抹了抹嘴角,感觉浑身都脏兮兮的,我就不信我现在这个样子,叶冉王爷还能下的了手! 我虚弱地说道:「王爷说笑了,可能是怀孕的缘故,这几日总感觉身子睏乏。浑身无力,吃什么就吐什么,不关王爷的事情。」 交谈间,叶冉王爷已退至了门口,「本王就不继续打扰萱儿姑娘进食了,若是感觉什么不对就大喊一声,本王会速速赶来,今晚之事还请你保密。」 没等我开口,他就转身离去,顺手把门给关了。 我看着关掉的门若有所思,今晚叶冉过来,更像是在找什么东西,而不是怀疑我。 沉吟间,一声轻微的响动传来,我竟然从自己床下的木板上看到了一个人影冒出! 脑海里闪过叶冉王爷的话,我眼睛一瞪,刚想尖叫出声,哪知嘴巴已提前被某人给捂住,夏侯冽低低的声音传来:「媚烟,是我。」 我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朝他点了点头,夏侯冽这才放开了我,坐在了我的床上反手抱住了我。 我将身子软在他怀里,惊觉自己已大汗淋漓,全身衣服都紧张的湿了。 「夏侯冽,刚刚叶冉要找的人是不是你?」我问道。 夏侯冽轻轻一笑:「不是找我,他连要找的人是谁都不知道。」 我瞪了他一眼,低声道:「夏侯冽,不要跟叶冉作对,他这个人太危险了,我们斗不过他的。」 夏侯冽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媚烟,我也不想跟他作对,只是他身上有我要的解药。」 我心重重一跳,「能缓解你身上毒素髮作的解药?」 夏侯冽捏了捏我的脸颊,「我的媚烟真聪明。」 我拂开他的手,现在不是计较我聪不聪明的时候,我焦急道:「夏侯冽,你身上的毒怎么样了,什么时候会发作。发作起来又会怎样?」 毒人的寿命是很短暂的,尤其是夏侯冽这种百毒不侵的毒人,他从小活到现在已经极为不易了,我能猜到,他一定是有什么方法能抑制毒性爆发。 只是我怎么也没想到,能抑制他毒性的解药竟然在叶冉手中。 叶冉来自神秘的中央之地东方王朝,来到大越国后一夜之间血洗三门侯府……我身子狠狠打了一个激灵。 「媚烟,不要害怕。」夏侯冽揽紧了我,「相信我,我不会有事的,以后你跟叶冉能不接触就不接触。」 我眼眶微红地看着他:「夏侯冽,与虎谋皮,虎上拔鬚,稍走错一步,你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夏侯冽目光幽深地看着远处,「媚烟,你有很多事情不清楚,有时候,是你不得不这么做。」 明知道危险,还不得不去做,是因为如果不去做,就会死了吗…… 他轻抚着我的长髮,声音沙沙的划过我的皮肤,让我身子不禁轻轻一颤。 「媚烟,我说过,跟我在一起会很危险,你现在退出还来的急,我一旦做某件事失败了,你也会没命的。」 现在退出?太晚了…… 我早已经与他上了一条船,如何退?退去哪? 不跟在夏侯冽身边,一个已经在外毁了身子的女人,难道我要向南萱一样,灰熘熘的逃回到虞美人里去吗? 不,南萱之前还有虞美人能退,而我却亲手把虞美人给毁掉了,我没有退路,公孙府不是我的归宿,难道要我重拾技艺去青楼接客? 我狠狠闭上了眼睛,坚定道:「夏侯冽,我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往前,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只能往前走……」 不能后悔,一往无前! 夏侯冽薄凉的吻轻轻点在了我的额头,「我很开心,媚烟。」 这一晚上,我毫无睡意,被夏侯冽哄着吃了好几个烧饼,他还有些嫌弃我变瘦了。 我颇为无语,还不是他弄出来的假怀孕害得,让我不得不装做怀孕,这一切都是他的错,夏侯冽倒是死咬着说不是他的错。 第二日,我算着肠胃消化的时间,特意从晚上才开始呕吐起来。 晚上叶冉和夏侯冽都没有出现,我先是放下了心,随后又替夏侯冽担心了起来。 孕吐的日子也不是风平浪静的,公孙颖在第三日忽然邀请我去甲板上逛逛,美名其曰说是带我看看风景散散心,没准心情好吃下饭菜就不吐了。 海有什么好看的,刚上船是会被一望无际的海域给震惊,但在船上待了十几日,海上的一切都成为了平庸乏味。 我轻描淡写地拒绝了公孙颖的提议,公孙颖也不恼怒,就说明天继续来找我聊天谈话。 对于出去散心这件事她异常执着,到后来一日上门找我三四次,我刚开始还能拒绝,只是总不能一直窝在房间里不出去。 想了想,便叫成沁偷偷地跟在公孙颖后面,看看她到底是何居心。 成沁只是遥遥地看了一眼,就立刻赶回来跟我汇报了。 「小姐,我看到二小姐和叶冉王爷站在甲板上有说有笑的聊天。」 我眼神一凝,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我就说嘛,公孙颖怎么会这么好心地陪我去看风景,原来她打得是这个目的。 想要让我和叶冉王爷见面,让叶冉王爷对我更加有兴趣? 呵,门都没有! 竖日,公孙颖在找上门来时,我直接闭门不见。让嬷嬷传我的话,说我感染上了风寒,抱着病体不宜见面。 公孙颖不死心,在门外大声唤了我好几句,「萱儿姐姐,你还好吗?颖儿想要进去看看你!」 「萱儿姐姐,颖儿不怕生病,只是想要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听她喊叫时,我正躺在船上优哉游哉地吃着水果干。 我冷哼了一声,直接用被子盖住了头,光是听见她的声音,我就感觉到一股浓浓的恶意扑面而来。 门外,嬷嬷严肃的声音响起:「二小姐,大小姐身体不适,你贸然闯进去影响了大小姐休息,万一大小姐病情加重了怎么办?」 「如果你进去看了一下,大小姐把病气过给了你,你回去之后就生病了,这置大小姐于何地?」 沉默了一会儿,公孙颖略有些不甘的声音响起:「颖儿知道了。颖儿下次会再上门拜见。」 以生病为藉口,能拖就拖,时间悄无声息的流逝,等我病好的差不多了,京城也隐约能在海上看见了。 今日天气晴朗,成沁帮我收拾着东西,笑眯眯地说:「小姐,刚刚我打听到了一个好消息,据说明日就能到达京杭码头了。也就是说,明日,我们就能到京城!」 我舒了口气,也有些开心,这十几日的航行压抑的很。 遇上了天灾不必说,光是被叶冉王爷给注意到了,就足以我睡觉都不安生。 更不用说公孙颖还像只蚊子在我耳边乱叫,想要拍死她又拍不得,避着不见她又觉得有些憋屈。 但没办法,现在我绝对不能跟叶冉王爷和公孙颖起冲突。 成沁把我潮气的衣服拿出去晾了晾,过了一会儿,成沁没回来。反倒是有一个丫鬟上门过来,焦急地喊道: 「大小姐,不好啦,成沁出事了,你快点过去救她吧,她被叶冉王爷抓住了!」 我心重重一跳,脸色都有些变了,怎么回事,成沁为什么会被叶冉抓了? 难道是成沁之前跟踪公孙颖,看见她们在一起聊天这事被叶冉发现了,所以叶冉恼怒地要灭掉成沁?! 门外的丫鬟急得一把推开了我的房门,声音带着点哽咽,啜泣道:「大小姐,你快点把成沁救下来,再不去她会被打死的!」 我被她从床上拉起来带着走,柳依忽然拦住了拉着我的丫鬟,大声道:「你是谁的丫鬟,小姐还没开口要不要去,你就把她给拉走了!」 这时我也感觉到了一丝不对。 虽然与叶冉接触不多,但无可否认在我印象中。这位男子还算温文儒雅,一般小事是触怒不到他的。 夏侯冽对他冷言冷语,也没看这叶冉王爷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 更何况现在叶冉对我有些兴趣,他没理由惩罚我的丫鬟! 我朝柳依使了个眼色,柳依明白,手用力抓着丫鬟不让她忽然跑走。 我仔细地打量了着前来的丫鬟,揉了揉手腕,这丫鬟抓我的手劲还真大啊,连我都差点从床上滚了下来…… 「小姐,快点去啊,去晚了成沁就要没命了啊!」丫鬟眼泪都出来了,就像是死了亲人一般。 我眯了眯眼睛,「成沁是我的丫鬟,我自然会去的,倒是你,你跟成沁什么关系,怎么哭得那么伤心?」 丫鬟哭道:「我跟成沁很要好,经常跟她唠嗑家常,成沁还跟我是同乡,我不忍看见她去送命啊……」 脸上的悲伤倒是真情流露。只是她一来就直接推开了我的门,还把我从床上拉了起来,明显太过着急了。 前者还能解释太过慌张导致推门,但后者呢?身为一个丫鬟奴婢,竟然敢主动拉起主人的手…… 我眼里闪过一抹精光,问道:「你的名字叫什么,是在哪个人手下办事的,我怎么从来没听成沁提起过你?」
第76章 你方唱罢我登场 丫鬟脸上的表情出现半分迟滞,被我敏锐的察觉到了。 她哭着道:「小姐,我只是一个打杂丫鬟,没什么本事,你快去救成沁吧,万一成沁被叶冉王爷打死了怎么办,呜……」 嬷嬷听到动静赶紧走过来,问道:「小姐,这个丫鬟是----」 我眼眸闪过一抹冰冷的光:「这个丫鬟推门进来跟我说成沁出事了,急的把我从床上拉起来说是去救成沁。」 嬷嬷脸色一肃,眸中的冷厉直接朝丫鬟射去! 都说人老成精,嬷嬷在后宅见识了那么多的斗争,怎么听不出这个丫鬟有问题? 「说吧,你是哪个人手下办事的?」嬷嬷问道。 丫鬟颤了颤身子,啜泣地想要退后几步,但手却被柳依紧紧握住,挣脱不得,只能哭诉道: 「嬷嬷,我真是一个打杂的丫鬟,成沁危在旦夕,你们赶快去救她啊,再不去就晚了……」 我忽然问道:「成沁在哪里?」 丫鬟眼睛一亮,声音沙哑地说:「成沁就在叶冉王爷的住处里,我亲自看见她被叶冉王爷抓了起来绑在床上用板子打,小姐,你快点跟我来,我带你去----」 丫鬟话语顿时消失,她的手还在拉着我,只是脖子就被我抵着了一根金簪! 我冷冷地看着她:「说,你是谁派过来的,为什么要把我引去叶冉王爷的住所?」 丫鬟眼睛微闪,张嘴刚要大哭,我立刻用力了几分,金簪微微划破了丫鬟的皮肤,露出一条红色血线。 「说不说,不说你的脖子也不用要了!」 眼看我更要往里面戳,丫鬟终于慌了,「大小姐。不要杀我啊,我也是奉二小姐的命令,呜!不要杀我……」 生死危机下,丫鬟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道,我朝嬷嬷使了一个颜色,嬷嬷会意,立刻拿起白布塞住了丫鬟的嘴巴。 「把她给我压下去,我当面找她的主人问问!」我眸里泛着一抹寒光,说道。 走出房屋前,嬷嬷忽然俯身跟我说道:「小姐,这位丫鬟哭得时候这么伤心,如此会演戏,没准她也不是二小姐的人。」 我冷笑了一声:「我知道,所以我要找的不是公孙颖,而是公孙府一家!」 我让柳依和嬷嬷扯着这个不停挣扎的丫鬟,直接去到了公孙诺的房间。 敲了敲门,公孙诺打开门,一脸惊讶地看着我:「萱儿,你来找我有何事?」 我瞄到了床上一闪而逝的白裙,笑眯眯挽着公孙诺的手问道:「阿爹,萱儿什么事情都没有,就不能来找你叙旧话家常吗?」 公孙诺点了点头,欣慰道:「萱儿,你想要来找阿爹聊天,阿爹随时都欢迎。」 我皱着眉头,装作很苦恼地问道:「不过萱儿今日过来,还真是有事来找阿爹商量商量。」 公孙诺眉头轻蹙,扫了眼我身后的阵势,沉吟道:「先进来在说吧。」 我瞄了眼公孙诺的床,上面的白色帷幔簌簌摆动着,嘴角勾起了一抹浅笑。 一进入屋子里,我毫不废话,单刀直入:「阿爹,你之前千叮咛万嘱咐我不要跟叶冉王爷扯上关系,所以我一直避免跟叶冉王爷接触。」 「但不知为何,刚刚有一个丫鬟跑来跟我说,我的贴身丫鬟成沁被叶冉王爷抓走了,叫我赶紧跑去救她。」 公孙诺眉头一拧:「不能去!」 我点了点头:「我一直都听从阿爹的话,叶冉王爷那边我不敢一个人去,所以就想着来你这边出出主意。」 公孙诺看向了丫鬟,严肃道:「你和大小姐的丫鬟是什么关系,哪里看到她出事的,你又是在哪里当差的?」 丫鬟张了张嘴,我抢先一步道:「对了,爹爹,之前我问她的时候,她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二小姐让她如此说的。」 公孙诺冷冷地看着丫鬟,「哦,还有这事?」 丫鬟慌张地跪在了地上,泣不成声道:「老爷,大小姐,我、我……」 她的脸上满是犹豫纠结,最后咬了咬牙把头对着我重重一磕: 「对不起,大小姐,我实在做不出诬陷二小姐的事,奴婢什么事都不知道啊,是你让奴婢这么说的!」 我眼眸一利,早就猜到这丫鬟会倒打一耙! 没等她慷慨激昂地哭诉完,我就上前拽住了她的头髮,厉声道:「真是好笑,我何时让你诬陷二小姐,莫要血口喷人!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是不是二小姐的人!」 丫鬟瑟缩了一下,啜泣道:「奴婢的确在二小姐手下当差……」 我松开了她的头髮,看着公孙诺重重道:「求阿爹明鑑,如果我真要诬陷二妹妹,也不可能找二妹妹的人,这不是增加了丫鬟临时变卦的风险吗?」 丫鬟急道:「老爷,是大小姐昨日来找我的,说是要把自己的丫鬟给绑起来,让我跑来跟她说丫鬟被叶冉王爷给绑走了,然后诬陷这是二小姐的设的计!」 我眉头一挑,恼怒道:「简直信口雌黄,那我还怀疑你是公孙颖的人,是公孙颖特意让你这么说的!」 丫鬟哭着道:「我没有,大小姐,明明这一切都是你让我说的啊……」 公孙诺脸色一阵难看,目光闪烁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床幔忽然被人拂了开来,大夫人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隐隐间还露出了内里的丰腴,她柔弱道: 「老爷,颖儿对萱儿很是敬重,从小又心地善良,是不可能做出陷害她姐姐之事的。」 我漠然地看着大夫人,这刀补得真好,一切把我推向自导自演诬陷公孙颖的深渊。 我拂了拂袖子,眼神一利,绝对不会如了她们的愿! 我看向了跪在地上啜泣不止的丫鬟,「那我来问你,你说我昨日上门来找你诬陷二妹妹,那我总该许你点好处,你才会干这些事情。」 「我许了你什么好处,才会让你愿意这么做?」 丫鬟眼眸闪过一抹慌张,哭声都停顿了片刻,不一会儿。她接着哭泣道:「大小姐,明明你在公孙府的时候就找上了我,许了我重金说是要收买我啊!」 我笑盈盈地看着这丫鬟,「你话说真是有意思,一下子说我是昨日上门来找你,一下子又说我上个月就找上了你。」 「那好,我再问你,如果我重金收买了你,为何你如今要变卦?」 丫鬟愧疚道:「我是二小姐的丫鬟,自从收下了你的银子后一直内心不安,我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啊,所以----呜!」 我眼里精光一闪:「好一个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 我盯着她,步步紧逼:「你说我昨日上门来找你,但我昨日一整天都待在房间里没有出去,如何来找你?」 丫鬟眼睛一闪,正要开口,我抢先道:「别说我是偷偷上门来找你,昨天一天我都孕吐的厉害,之前还染上了风寒,邻舍都知道我一直卧病在床,有好几日都没走动了。」 丫鬟颤着手指向了嬷嬷,极为害怕道:「是这位嬷嬷,昨天是她找上了我……大小姐,你给的银子我全都还给你,求你不要陷害二小姐了……」 她重重地朝我磕头,「砰砰砰」的声音在房间里清晰迴荡。 我呵呵一笑,又一次重复了遍:「你说话真是有意思。」 「一下子说我昨日找你,一下子变成我上月找你,不一会儿又说昨日是我的嬷嬷上门来找你……那好啊,你不是说要把银子还给我吗?可以,还给我吧,现在就把银子还给我。」 丫鬟话语一噎,眼中的惊慌更甚了。 这丫鬟说话语无伦次,连续几次口供都对不上,明显就是临时想出来的藉口应付我的! 慌张好啊……越是慌张,言语间露出的破绽就会越多,谎话越多,直到最后怎么也瞒不下去,自然真相大白…… 丫鬟哭着支吾了半晌,才弱弱道:「大小姐,你给我的银子我都埋在了晋州的土地下面,要不等去到了京城,奴婢修书一封让别人给我寄过来。」 「呵呵,你说话还真是有意思。」我冷冷一笑,第三次重复这句话。 可不是有意思么,前后都对不上……要是公孙诺还看不出这丫鬟有问题,他这宰相也是白当了! 公孙诺脸色难看至极,甩了甩袖子道:「够了,把这位丫鬟给我押出去,我亲自来审问她!」 审问?我眼眸微闪,审问也好,这丫鬟看着不像是能熬过刑罚的。 公孙大夫人忽然从床上走了下来,衣衫不整地跪在了公孙诺面前,哭诉道: 「老爷,颖儿绝无害萱儿之心啊,我们从小看到她大,她连只蚂蚁都不敢踩死,怎么会故意陷害她姐姐去叶冉王爷那里呢?」 大夫人边哭,边看向丫鬟:「来,大小姐给了你多少银子,我现在就替你还给她……」 真是打得好一手亲情牌,公孙大夫人是一定要把我陷害公孙颖的名声给坐实了! 也是,如果不把我的坐实,就变成了公孙颖陷害我……公孙诺如今正是对我愧疚的时候,要是公孙颖在爆出这种事,没准公孙诺的心更是偏到没边了…… 我眼里闪过一抹趣味,可惜啊,这大夫人未免也太小瞧公孙诺了吧。 堂堂当朝宰相,在朝堂上唿风唤雨的人物,再怎么情商低,也不可能连这种陷害计谋都看不出来。 果不其然,在大夫人说要替我还银子,公孙诺看向大夫人的目光一片冰凉。 丫鬟眸光一闪,感激道:「大夫人,大小姐给了我一百两黄金啊!」 「噗嗤!」我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真恨不得仰天大笑三声,天助我也! 一百两黄金?这丫鬟真是敢说,一百两黄金,恐怕现在把整个公孙府给卖了,也拿不出这么多的银子吧? 这丫鬟估计是看话本看太多了,以为一百两黄金是这么容易能拿的出来吗? 公孙大夫人脸色一僵,忙道:「你这丫鬟,是太过慌张了吧?竟然把银子说成了黄金,你说,是不是一百两银子?」 丫鬟这下也意识到了不对,连忙点头道:「是的,大夫人,大小姐是给了我一百两银子!」 我凉凉地看着这一幕,公孙诺气的脸皮都抖了抖,喝道:「够了!」 丫鬟和公孙大夫人皆不由被吓得抖了抖身子,大夫人更是泪眼朦胧地看着公孙诺:「老爷,颖儿是不会陷害萱儿的啊……」 公孙诺深吸一口气,「这件事我自主张,这个丫鬟我就先带下去了。」 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就这样? 不可能! 我「砰」的一声跪在了公孙诺面前,哽咽道:「阿爹,萱儿自从来到了公孙府,从来都没有求过您什么,这一次,求求您把我的贴身丫鬟给寻出来!」 「成沁与我一同在虞美人里长大,如果没有她的捨身相救,阿爹可能就等不来与我相认的那天!我不想她悄无声息的死去了,爹……求求您了……」 美人一哭,梨花带雨,身子簌簌,如若风拂柳。 我这双眸子生的极好,尤其是哭得时候,有股动魄惊心的柔弱美…… 公孙诺看着我怔怔出神,我知道他肯定是又想起南萱了。 「砰!」我将头重重地磕在地板上,「求阿爹成全!」 公孙诺回过神来,连忙将我扶了起来,「萱儿不必如此,阿爹一定会帮你的。你就待在房屋里等消息。」 公孙诺眼神一冷,阴森道:「任何一个想要陷害你的人,我绝不会轻饶!」 公孙大夫人脸色微变,我则嘴角轻勾,公孙诺的心,的确是偏到没边去了……不过这又怪谁呢,这都是他们欠南萱的,欠这具身体的! 我泣不成声地说:「我怕成沁真的招惹了叶冉王爷,阿爹,我必须去叶冉王爷那边一趟,问个究竟。」 公孙大夫人眸光闪烁,柔柔道:「萱儿,叶冉王爷权势滔天,我们贸然上门去拜访,会把人家给得罪的……」 「哪里会贸然了?」我反问道:「这丫鬟不是说看见成沁被叶冉王爷亲手押了起来拍板子吗?」 大夫人话语一噎,犹犹豫豫道:「可是这丫鬟说是你----」 「大夫人。」我毫不犹豫地打断她的话,「我知道你心疼颖儿,也认为这一切都是我自导自演给颖儿泼脏水,但我也心疼我的丫鬟!」 「我的丫鬟确实是走丢了。连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如果没有她,萱儿不可能活到现在,既然这个丫鬟说看见成沁在叶冉王爷那边,我就一定要上门问问。」 「你们怕叶冉王爷的权势,我不怕,今日哪怕是豁出我这条命,我也要把成沁救出来!」我掷地有声地说道。 公孙诺气的脸皮又是一抖,甩了甩袖子:「萱儿,你说什么胡话!你是公孙家的大小姐,怎么能把自己的命跟下人相提并论!」 我瞪着公孙诺,吼道:「可是她救过我!在我身受刑罚的时候,你在哪里?在我需要被人保护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公孙诺怔怔退了几步,脸上闪过一抹悲哀:「萱儿,阿爹……」 我狠狠地抹了把泪,直接转身离开。 公孙诺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似乎苍老了几岁:「罢罢罢,你别去。我亲自替你去走这一遭。」 我低垂着头,嘴角轻轻勾起了一抹笑容,计成。 对于这件事的主谋,我心中早已有了猜测,一定是公孙颖! 公孙颖不是想把我引到叶冉王爷那边吗,那我就过去呗,让公孙府一家过去,若是真得罪了叶冉王爷,大不了全府上下一同去死。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不给点她颜色看看,还真当我好欺负不成! 「老爷,不可啊!」公孙大夫人惊慌失措的声音响起,却被公孙诺越抛越远…… 很快,我们来到了叶冉王爷的居所,公孙诺提前走出一步,敲了敲叶冉王爷的房门,一阵慵懒的声音响起:「谁,何事?」 公孙诺恭敬道:「叶冉王爷,在下公孙诺,有一事不明想要拜见一下王爷。」 过了一会儿,叶冉王爷的声音才悠悠传来:「宰相大人真是好雅兴,赶着我沐浴的时候上门来拜访。」 公孙诺脸色微变,公孙大夫人脸上的笑意就快要挂不住了…… 我轻声道:「阿爹,如果当时我真听信了那丫鬟的话,急匆匆的跑来找叶冉王爷,再被别人给抓住,我可就----」 我话一顿,后面的意思,所有人都明白。 叶冉王爷疑了一声,问道:「宰相大人可是携带了家眷前来?」 公孙诺应是。 过了许久,叶冉王爷声音才传来:「都进来吧!」 公孙诺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门,我紧随其后,走入了门内。 门内都瀰漫着一股热腾腾的水汽,不远处还有个散发着氤氲热气的木桶,叶冉王爷一身清爽坐在床上,脸若桃红,可与娇媚女子的出浴图相提并论。 我赶紧低垂着头,给柳依使了个眼色,柳依想了好一会儿,才领会了我的意思,慢腾腾地走到门口把门给关了。 公孙诺正跟叶冉王爷交流我丫鬟成沁之事。 叶冉一脸惊讶:「我为何要惩罚萱儿姑娘的丫鬟,你说的是成沁吧?哦,这个丫鬟我有印象,挺忠心护主的,不错。」 我走前了一步,抢在公孙诺面前说话,「叶冉王爷,恕萱儿无礼,今日斗胆一问,你沐浴之事是否对其他人提起过?」 叶冉王爷眼眸微闪,正要开口,忽然他房间的门传来了一声震动! 公孙颖娇俏的声音从外传来,怒气十足:「萱儿姐姐,我听到你和叶冉王爷的说话声了,你竟然瞒着五皇子红杏出墙?!」 「来人,把这扇门给我砸开!」 「砰!」屋内众人还来不及反应,门就已经被打开了,公孙颖气沖沖地走进来,「你们这对姦夫淫----」 她话狠狠地拐了一个弯,磕巴道:「啊、啊、阿爹,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自从公孙颖说的第一句话开始,就已经彻底暴露了她的阴谋,有没有这么巧,刚好经过叶冉王爷的门边就听到了我的声音? 再然后是---- 我轻嗤了一声,公孙颖带来的丫鬟奴僕倒齐全,丫鬟起码有十个,男僕更比丫鬟多,这「抓姦」抓的真是天时地利人和…… 一声轻笑从叶冉王爷口中传来,打破了满室死寂。 「真巧,我刚想说,今日我沐浴之事,还是公孙二小姐昨天碰见我,建议我在今日沐浴的。她说今日沐浴可去晦气,更能让我心想事成。」 叶冉王爷意味深长道。公孙颖的脸色倏地变为一片惨白。 公孙诺一脸阴沉地看着她,眼中的冷酷让她不由瑟缩了下脖子。 公孙颖慌张地退后了几步:「阿爹,颖儿不是故意的,颖儿真的以为房间里只有萱儿姐姐和叶冉王爷两个人……」 此刻我真想悠悠翘着二郎腿,磕着瓜子看着公孙颖唱戏。 「啪!」的一声清脆巴掌声陡然响起,是公孙大夫人动的手! 大夫人眉目含泪,满是痛心地看着公孙颖,「颖儿,你和萱儿是姐妹啊,你怎么要这般陷害她?」 我脸上的笑意收了收,公孙大夫人倒是壮士断腕,我是不介意公孙颖继续狡辩下去,让公孙诺心中更讨厌她。 可惜公孙颖太蠢了,到现在还以为她的计谋无人识破,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 「娘,我没有!我是真的以为萱姐单独跟叶冉王爷在一起,才一时气不平的冲进来,我是万万----」 「你们怎么全都聚在这里?」门口处传来夏侯冽的声音,一时打断了公孙颖的说话声。 我流着泪可怜兮兮地看着夏侯冽。夏侯冽冷冷地觑了我一眼,问道:「萱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啜泣道:「萱儿的丫鬟走丢了,颖儿妹妹的丫鬟跟我说成沁在叶冉王爷这边,我便着急的过来寻了。」 夏侯冽讽刺一笑:「公孙府还真是有意思。」 我们疑惑地看着他,下一秒,他将外面几个人扯向了门口,重重地扔进了叶冉王爷的房子里。 我眼睛一瞪,从里看见了成沁! 她双手双脚都被绑上了绳索,嘴巴也塞了一片白布,成沁看见我激动的哭了出来,「唔唔唔」地叫个不停。 另外几个男僕一摔在地上,就哭爹喊娘道:「五皇子,不关我们的事啊!我们也是迫不得已,是二小姐命我们把这丫鬟给沉入海中的啊……」 我扯开成沁口中的白布,成沁哭着大喊:「小姐,奴婢差点就见不到您了,是二小姐叫奴婢去做事,结果奴婢迎来的却是他们的捆绑。奴婢好怕啊,呜……」 我将成沁抱在怀里,同是哭道:「不用怕了,小姐保护你,小姐在这里……」 我眼眶猩红地盯着公孙颖,眸里全是刻骨的仇恨。 就算到了现在,公孙颖还是不肯承认她设计陷害我! 她拉着公孙诺的手哭诉道:「阿爹,颖儿冤枉啊,她们一定是被阿姐给收买了,全都诬陷我----」 「啪!」 又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公孙诺忍无可忍地扇了公孙颖一巴掌。 他伸出脚,狠狠地踹了公孙颖一脚,脸色铁青的气道:「逆女!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人证物证聚在,当阿爹是傻子吗?!」 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饶是公孙诺如此好脾气的家主也要被激怒了。 眼看他又要踹第二脚,大夫人赶紧跪了下来抱住了公孙诺,惊慌道:「老爷,颖儿是你的孩儿啊。你在踢下去会死人的……」 公孙颖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不甘心地大吼:「我不是你的女儿,媚烟才是你的女儿!自从她来了,你把注意力全都转移到她身上,你以前从来都没有骂过我,现在不仅打我,还踹了我!」 「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话一说完,公孙颖就直直地朝屋内的一根樑柱撞去! 只是跑到一半,夏侯冽就拦住了公孙颖,一个手刀落下,公孙颖干脆利落的晕了过去。 公孙诺自觉颜面大失,火气上心头,也不管这里还有五皇子和叶冉王爷,对着跪在地上心惊胆战的丫鬟奴僕怒道:「还不赶快把你们的小姐给送回房里!」 丫鬟奴僕狠狠地打了一个激灵,连忙把公孙颖给抬了出去,整个屋一时只剩下公孙大夫人悲怆的哭声。 公孙诺招唿也不打,直接甩袖离场,我连忙跟叶冉王爷和五皇子高了退,扶起瘫在地上的大夫人跟着一同出去。 大夫人放在我手臂上的手真是用力啊。那尖锐的指甲似是要狠狠地抠进我的肉里。 我皮笑肉不笑地警告她公孙诺还在前边,大夫人才将手给放下,自己走。 我没去公孙诺的住处,看大夫人不要我搀扶,就直接拐回了房间。 房间内,成沁已经被柳依和嬷嬷搀扶回来了,她们正在给成沁松绑。 成沁跟着我,从来都是吃好喝好穿好,皮肤养的白白嫩嫩,此时她的肌肤却布满了青紫的伤痕,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 我心疼地看着她,道:「很疼吧?」 成沁摇了摇头:「小姐,不疼的,小姐,你别伤心了,成沁被五皇子救了下来,什么事都没有。」 我跟公孙诺说的那番话,虽然夸大了,但成沁在我心中的确很重要。 虞美人里。只有三个人给过我温情,其中一位便是成沁。 公孙诺在我心中地位,还没成沁重要。 我深吸一口气,命其他人这段时间都要注意安全,防止公孙颖又疯狂的做出绑架这种事,我的人手不多,失去任何一个都会捉襟见肘。 晚上,我照例呕吐后,成沁刚好打听了消息回来,沉稳道:「小姐,我听人说公孙二小姐下午醒了过来,在房子里大喊大叫说要寻死。」 成沁犹豫了一会儿,继续道:「她还说老爷眼中只有你一个女儿,处处偏心你。」 我喝了一口茶水,将茶盏磕在了桌子上,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真是够疯癫的,真当船上的人全是公孙家的人吗,不怕这坏名声传出去?」 成沁点了点头,心有余悸道:「二小姐是挺疯狂的。我当初只是被人叫了一声拿个东西,走没几步,就被她的男僕给绑走了。」 成沁身子狠狠一颤,这种事她不想在回想一遍,便打过继续说下去:「公孙二小姐吵了一阵子后,公孙大夫人就赶来了。」 「那些丫鬟在外面听不见她们的谈话声,只是不一会儿就听见屋内传来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还说听见公孙颖大吼了一声滚!」 我眼里划过一抹凉薄的笑意,「公孙大夫人真是宠爱公孙颖。」 宠到她可以肆无忌惮地冲着自己母亲发脾气,放肆张扬。 成沁贊同地点了点头:「可不是,在那些高门大户中,就算是母女父子间都会相互倾轧,公孙大夫人真够宠爱大小姐的。」 成沁脸上升起了一抹怅然,我若有所思地想到她的身世。 自李德光那件事后,我并没有询问她的过往,每个人都有一段不想提起的过去,何必惹别人重温伤心伤。 公孙颖醒来与大夫人大吵一顿后,忽然就老实了起来。 我特意命成沁去打听,发现公孙颖跟我一样蜗居了起来。闭门不出,就连饭菜也是丫鬟端到门口,有专门的人出来拿的。 接下来过的风平浪静。 船晚了一日,第三日才正式靠岸,到达京城地界。 我在成沁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下了船,等了好一会儿,才看见公孙颖鼻子往下裹了层布出来。 即使她竭力掩饰了,但我还是瞄见了她红肿的脸颊,轻笑了一声主动上前道:「颖儿妹妹,你的脸怎么裹了一层布啊?」 公孙颖看见我,眼中的恨仿佛都要喷了出来,公孙诺这时将目光看向我们,她立刻垂了垂头,双手紧握竭力平静地说道: 「萱儿姐姐,颖儿的脸被蚊子给咬了,肿了好几个大包,所以想着遮一下。」 我立刻伸手摸向她的面巾,关切道:「怎么了,很严重吗?竟然还要挡起来,快给姐姐看看,或许我的药膏能治癒你的肿包。」 公孙颖立刻退后了几步,但还是挡不住我的手,在我手就快要触碰到布的时候,她下意识伸出手来将我的手给扇开---- 「啪!」的一声,清脆刺耳。 我眼睛一转,脚拐了一下,顺着力道跌倒在了地上,看上去就像是被公孙颖给打飞了出去。 公孙诺立刻走过来,把我扶起担心道:「萱儿,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摔疼了。」 我轻轻摇了摇头,看向公孙颖,有些委屈地咬了咬唇:「颖儿妹妹,我只是想要看看你的肿包是怎么样的,拿药膏给你擦擦而已,你为何----」 我蹙了蹙眉,眼睛泛起一抹水光,就像是浸泡在了水中温润的石子那般,楚楚可怜。 公孙颖有些无措地看着公孙诺,似是没料到我竟然会在别人面前装可怜,支支吾吾道: 「阿爹,我不是故意的,我刚刚只是不小心,反应过激了……」 公孙诺冷厉的目光向公孙颖射去,面无表情道:「颖儿,你太让我失望了,之前那件事,现在这件事,萱儿到底犯了什么事,你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针对她!」 公孙颖眼眶一红,喃喃道:「阿爹,颖儿没有,颖儿真的是不小心……」 我适时地嘆了口气,劝道:「阿爹,颖儿妹妹是真的不小心,不是故意要把我拍倒在地的,你不要错怪她了。」 刚好这时,夏侯冽和叶冉王爷也从船上下来了。 有外人在,公孙诺强忍着脾气不发怒,对我道:「萱儿,你就是心肠太好,以后要严厉些,才不会让人给欺负。」 我乖巧道:「是的,阿爹。」 公孙诺甩袖离开了,公孙颖抬头看着我,眼中的恨意更加深了,仿佛要燃起了一股火焰。 我朝她挑衅一笑,这就恨了? 我不过是把公孙颖曾经在我身上用过的手段,全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人啊,果然是偏的,自己用出手段天经地义,别人把手段用回来,就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转过身去,没有再看公孙颖。 等着吧,以后有的是时间,让公孙颖体验一遍她曾对我用过的手段! 五皇子走到我的身边。冷冷道:「媚烟,我不喜欢你们还没抬进我的府邸,就先自相残杀玩完了。」 我楚楚可怜地看着他:「五皇子,我----」 「冽哥哥!」一声沙哑的声音从我耳边拂过,公孙颖直接奔到了夏侯冽面前,将头埋入到他怀中。 「冽哥哥,颖儿一想到要与你分别,莫名感觉心好疼啊,呜!」 我手臂立即起了身鸡皮疙瘩,这娇气的声音怎么如此让人毛骨悚然。 公孙颖好歹是夏侯冽的正妻,不能随意的甩开,夏侯冽声音微凉的安慰了她几句。 我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眼里都流下了两行清泪,不知情的人看到我这样,还以为我是被人抛弃了。 叶冉王爷悄无声息地来到我的面前:「萱儿姑娘,你看他们如此相爱,不如成全了他们,来跟我,我保证会对你比冰冷的五皇子要好。」 我轻轻哽咽了一声。「叶冉王爷,我成全了他们,那谁来成全我呢……」 叶冉王爷愣了愣,似是对这句话颇有感触,一时之间竟没说话。 我趁此走出码头,离开了叶冉王爷,踏上了轿子。 公孙颖在码头边缠着夏侯冽说了好一会儿话,又雄赳赳气昂昂地上了轿子。 虽然面巾遮住了她的嘴巴,但我从她的挑衅得意的眼神中,仿佛能看见她嘴角配合的做出轻蔑的笑。 「起轿!」遥遥有奴僕吆喝一声,轿子缓缓被抬起。 公孙颖急于从我这边找回面子,看向我歉意地说:「萱儿姐姐,五皇子不是故意对你这么冰冷的,他估计是不喜欢你的出身。」 「你放心,等我被抬进了皇子府邸,一定为你多说好话,让他多多去宠幸你。」 多说好话?哼,恐怕是想尽办法的诋毁我才是真的吧…… 夏侯冽表面上不喜欢我,但对公孙颖也没见得有多喜欢。只是对她的耐心比别的女子要多一些罢了。 我都很怀疑,他对公孙颖表现出来的耐心,是不是故意伪装的…… 我回过神来,朝她凄婉一笑:「颖儿妹妹,那就多谢你的帮忙了,只是你我都知道,五皇子心中喜欢的人是我以前的姐妹秋月。」 公孙颖嗤笑了一声,将头别过去,「喜欢又怎样,终究是得不到。」 我意味深长道:「颖儿妹妹,这你可就想差了,有一种东西,叫做偷,唉----我是真担心啊,两位有情人互诉衷肠的时候,干柴烈火,砰地一下就燃烧了。」 公孙颖放在腿上的拳头狠狠握紧,不屑地说:「五皇子是正人君子,是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我挑眉看着她挺直的背部。这语气,貌似连她自己都不信啊…… 不知走了多久,轿子忽然停了下来,随后缓缓放下,我在成沁的搀扶下踏出了轿子,抬头一看---- 「公孙府」三个大字仿若披着层流光,亮丽夺目,灼灼生辉。 我心不由升起了一股敬畏。 公孙诺站在门前看着这牌匾站了半晌,目光极其复杂,我们妇孺站在他身后,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在我感觉腿要酸的时候,公孙诺缓缓抬起了脚步,推开了府上大门,进入了里面。 一进去,就有一大群奴僕站在门前朝公孙诺福了福身,异口同声道:「奴婢见过公孙老爷,见过大夫人,见过大小姐、二小姐!」 公孙诺点了点头,跟一旁的大夫人说:「你派来的管家做的不错。」 提起这个。大夫人也脸上有光:「莫老在晋州的时候就把府邸管理的很好,这次来到京城,也是多亏了莫老,才能让公孙府这么快就整顿过来。」 我在一旁听着,知道她们口中的莫老,原来是以前在晋州府邸的管家。 这次回京,公孙府提前把莫老派了过来整理府邸,免去他们一回来是做空府邸的烦恼。 我心里思考着莫老这个人,垂了垂眸,跟公孙诺进入了饭厅。 看看天色,是时候该用午膳了。 送饭菜时,好几个丫鬟手抖的打翻了菜,这时我也见到了所谓的莫老。 莫老一副年老古稀的样子,驮着背,牙没了几颗,镶上了金牙,头髮花白被梳的整整齐齐。 看到那几颗金牙,我对莫老立刻少了几分好感,见他训斥丫鬟的手段,我更是皱了皱眉。 莫老指着丫鬟骂骂咧咧道:「这是公孙老爷用膳,公孙老爷知道是什么人不,可是当朝的宰相,你们竟然敢打翻了菜?」 「我教给你们的规矩呢,难道全都给忘了?!」莫老调高声音问道。 丫鬟立刻颤巍巍地跪了下来连忙求饶,莫老不理会,直接叫男僕进来把她们给押出去,各打五十大板! 我蹙了蹙眉,只是打翻了一个菜,她们就得死?
第77章 秋后算帐 与我同样反应的是公孙诺,大夫人见此,连忙解释道:「莫老很严厉,这些丫鬟都经过他的手调教训练了,才能出来与老爷见面的,今日如此重刑,也是为了敲打那些丫鬟。」 公孙诺缓缓点了点头,「夫人说的有理。」 这一番话,连我也挑不出错处。 莫老看上去年纪挺大的,笑一笑满脸褶皱都跑了出来。 他叫人把丫鬟拖出去之后,就走向我们,卑躬屈膝地朝公孙诺弯腰,讨好道: 「老爷好,我是晋州来的莫老,老爷可能没怎么见过我,我在晋州都是帮助大夫人打理后院杂事的。」 这莫老说话时的神态动作很有水平,不知是不是人老的缘故,让人感觉很忠厚老实,说话带着一股赤诚的味道。 我心慢慢提了上来,上一辈子这种人我见过一次,小时候我差点被爸妈卖给一个年老残疾者,中间介绍人也是如莫老这样子的。 人说话听着特别耿直忠厚,结果那心啊……连着整一个身体,全是黑的…… 公孙诺盯着莫老看了一会儿,点头道:「我知道了,公孙府日后还得靠你来打理。」 莫老的腰更加弯了,咧着嘴笑了,看着可老实了,他大声道:「绝对不负老爷期望!」 公孙诺抚着刚蓄起来的鬍鬚,哈哈一笑:「好!」 莫老连忙点头,眼眶都有些红了,仿佛是得到了公孙诺的认可很骄傲感动的样子。 他愣了下,恍然回神道:「冒昧了,竟然没跟各位主子问好!」 他朝着坐在公孙诺旁边的大夫人弯腰点头:「大夫人好!」 大夫人满意的笑了笑。 随后他又转过身来看向我们这一桌,我敏锐的注意到,莫老说大小姐好的时候。身体是更加倾向于公孙颖的。 说二小姐好的时候,他身体则就细不可察地偏到了我这边来。 我嘴角挂着的笑意更加深了,真是有趣。 这位莫老以前替大夫人打理后宅,那就是大夫人的人了…… 莫老很识趣,跟我们打过招唿之后就退下了,接下来用膳一片风平浪静,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公孙颖就算是吃着饭,脸上也是挂着白色的面巾,吃饭时,避着我小心翼翼地撩起面巾一点点吃。 这种吃饭方式,连我这个外人看了都觉得难受。 用过饭后,就要解散时,公孙诺忽然开口道:「颖儿,之前你在船上陷害萱儿之事,当时船上人多复杂,我没有立刻惩罚你。」 「现在我们已经平安回到了公孙府,也是时候做出惩罚了!」 公孙颖脸色一怔,眼睛不一会儿就流出了泪,看着好不可怜委屈。 公孙诺没有看她,而是转头看向了我,问道:「萱儿,你想要对颖儿做出什么惩罚?」 我在心里不置可否摇头,公孙颖当然要惩罚,只是这惩罚绝对不能由我来开口。 一旦我开口了,可不是破坏在公孙诺心中的温婉柔弱的形象吗? 我善解人意道:「阿爹,颖儿妹妹只是不懂事,要不就不用罚了吧?」 公孙颖眼里闪过一抹亮光,期待地看着公孙诺。 公孙诺脸色一冷,想也不想地拒绝:「不行!颖儿在不懂事,也是你的妹妹,当她不顾兄妹之情要设计陷害你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如果你真被人抓----」 公孙诺话语一顿,脸色一阵难看,没有说出那个词,而是道:「必须要做出惩罚,让她长点记性!」 我伸手在腿部狠狠地掐了一把,眼眶立刻红了出来,瞪大的眼睛装作强忍着流泪的样子,小声道:「阿爹,颖儿妹妹是你从小到大都疼爱的女儿,就算了吧。」 「从小在虞美人里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那天不也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吗?不用惩罚颖儿妹妹了……」 公孙诺闻言,眼里闪过一抹痛苦和悔恨,抓着我的手道:「萱儿,你同样也是我的女儿,阿爹不会偏心你妹妹的!」 他冷冷地看着公孙颖,道:「颖儿,萱儿是你的姐姐,你还设计陷害她,不顾姐妹之情,差点给公孙府和你姐姐造成很大的伤害,你自愿去刑堂领罚吧,按照家规处置!」 公孙颖和公孙大夫人脸色皆是一变,我则有些疑惑,家规是怎么惩罚的? 下一秒,公孙大夫人就回答了我心中的疑问。 她一把跪在了公孙诺面前,啜泣道:「老爷,颖儿年纪小不懂事,撑不了五十大板的啊!颖儿会熬不下去的!」 公孙颖倔强地咬着嘴唇,眼睛红红的地看着公孙诺,一语不发。 公孙诺一想起当日那件事,心中就升起了一抹怒火,他拂了拂袖子重哼了一声:「当初她陷害自己的姐姐时,是想要萱儿的命!」 大夫人悽惨地哭道:「老爷,颖儿她是不懂事,妾身已经教训过颖儿了,她再也不会设计陷害萱儿了……」 再也不会?呵,这话说的真是好听……事发到现在,公孙颖从未跟我说过一句道歉,恐怕是心里恨着我,更加想要早点弄死我吧…… 公孙颖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把跪在了公孙诺面前。 大夫人拉着公孙颖,连忙道:「颖儿,还不快点跟阿爹说你做错了,下次再也不会了……」 公孙颖死死咬着唇,唇都被她咬出了血,她才声音沙哑道:「爹,颖儿错了,颖儿下次再也不敢了……」 公孙诺冷着一张脸,「做错了?我看你这样子,似是很不甘心啊!」 大夫人「啪!」的一声打在公孙颖的脸上,哭着大喊:「颖儿,还不快给你阿爹和你姐姐赔礼道歉,昨天你不是跟我保证了,已经想明白了吗?」 公孙颖松开了嘴唇,放声啜泣了起来,我面无表情的看着,哭得真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颤巍巍地朝着公孙诺拜了拜,头重重地磕在了地面上,「砰!」的一声。「爹,颖儿知错了,求阿爹原谅!」 她缓缓抬起了头,又朝着我的方向重重一磕,沙哑道:「萱儿姐姐,颖儿知道错了,求萱儿姐姐原谅!」 公孙诺的拳头松了又握,握了又松,忽然转头向我看来,他的眼睛也有些红,显得颇不平静。 我的心,彻底的冷了…… 就一个磕头,公孙诺就心软了,想要放过公孙颖? 他之前说的那些话呢,全都忘记了吗……如果我真被公孙颖抓姦,面临的可是死刑! 我红着眼眶,也朝公孙诺跪了下来,哭着道:「一切都由阿爹做主!」 公孙诺看着我,又看了看跪在地上仍不断磕头的公孙颖,狠吸一口气,道:「把公孙颖关在刑堂里,打三十大板,明日执行!」 他话一说完,就甩着袖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刚好大夫人也搀扶着公孙颖站了起来,她们两母女真是像啊,就连看向我的目光都一模一样。 那恨不得现在就杀了我的仇恨,那两双长得跟我极为相像的眸子…… 我嘴角勾起了一抹嘲笑,道:「妹妹,阿爹心里还是心疼妹妹的,明天的刑罚不用担心,只是痛一下就行了。」 公孙颖恨恨道:「承蒙姐姐吉言,妹妹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大夫人上前一步,挡住了我与公孙颖互相对视的目光,朝我福了福身子温柔道:「萱儿,在轿子里晃了一个上午,你也累了吧?我叫丫鬟带你回去休息如何?」 我看了大夫人半晌,大夫人嘴角的笑意一直没变。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公孙府我也不熟悉,便点了点头。 大夫人立刻叫来了几个丫鬟,吩咐她们带我去府上给大小姐空出来的苑子里。 一出用膳厅,成沁嬷嬷和柳依赶紧走了上来,成沁和柳依各自搀扶着我一只手,嬷嬷则站在我前面,在嬷嬷前面的,是带路的丫鬟。 带路的是两个面容稚嫩的过分的丫鬟,嬷嬷一路上问了她们一些话,丫鬟一路磕磕巴巴的回答,仿佛我们这群人是什么洪水勐兽。 嬷嬷装作不经意地问了下丫鬟的身世,丫鬟都说她们是从小被卖给了牙婆子,上个月才被莫老从市集上买来。 嬷嬷以前待在南萱身边,也在京城里住过一段日子,便问道:「是不是京河市集啊,我记得那边交通贸易都很发达。」 丫鬟磕巴的说道:「不是京河,我们都是在京南市集里的。」 嬷嬷脸色微微变了变,沉默了片刻,继续问起了其他事情。 交谈没有持续多久,小丫鬟领着我们来到一处外面光鲜靓丽的宅院,跪着道:「大小姐,就是这里了。」 我给成沁使了个眼色,成沁自觉上前把小丫鬟给搀扶起来,往两人怀中都塞上了几两银子。 两个小丫鬟受宠若惊,竟然是当着我的面推拒了起来,其中一个丫鬟更是道:「无功不受禄,小姐,我们不要银子,不能收!」 另一丫鬟也点着头道:「是啊,我们不能收啊……」 成沁微微有些惊愕,把银子重新塞回到她们手中,「感谢你们带路,一点小心意,收着吧!」 两个小丫鬟退后了几步。竟是跪了下来,急的都快要哭了:「莫老说了,不能乱收主子赏赐的银子……」 我蹙着眉看着她们两个,觉得她们单纯的如一张白纸,该圆滑变通却一点都不知道。 就像是我刚进入虞美人里的模样。 成沁还想往她们怀中塞银子,我挥了挥手道:「你们退下吧。」 丫鬟如同大赦一般,一骨碌地从地上爬起来跑走了。 成沁眉头一拧,疑惑道:「小姐,她们未免也太----」 憋了半晌,成沁才想出了一个词:「太稚嫩了吧。」 我轻轻一笑,可不是稚嫩吗……就像是刚被人卖出去什么也不懂,牙婆子还没教她们东西的时候…… 「砰!」嬷嬷推开了宅子的门,还没踏入门中,从外面看见内里的景象,不由让我愣了愣。 只见宅子里,三三两两的丫鬟打瞌睡的打瞌睡,玩牌的玩牌,嗑瓜子的嗑瓜子。有的丫鬟犯困了,直接在地上躺了起来! 宅子内和宅子外简直是两个世界! 开门的声音还算响,有的丫鬟抬头瞄了眼,发现门外有一群生人,立刻大叫了几句:「小姐来了!」 丫鬟们看见了我,这才从地上爬起来的爬起来,玩牌的收好了牌站起来……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们收拾整顿了好一会儿,待所有人都站起来看向我时,才踏入了苑子当中。 我一进入苑子,内里的丫鬟纷纷跪了下来朝我磕头,动作懒散一片不说,她们还叫我---- 「奴婢参见二小姐!」 我「呵」了一声,眼眸一片冰凉,二小姐…… 成沁眉头一挑,站在我面前怒道:「是谁跟你们说我家小姐是公孙府的二小姐?我家小姐明明是大小姐!」 奴婢们闻言,全都抬起头看着我,有的人惊慌失措,有的人扯着嘴角漫不经心。有的人则木木的仿佛没听见那样…… 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回答成沁的话。 嬷嬷走到了一位丫鬟面前,严肃道:「你们是谁派来的,连主子的名字都叫错,我们不能要。」 那位丫鬟狠狠打了一个激灵,结巴道:「嬷、嬷,是莫、莫管家让我们这么叫、叫的……他他、他说这件宅邸是二小姐的住处,我、我们就以以为是二二二小姐……」 听着丫鬟说完一整句话真是费劲,不过见其他丫鬟的脸色,估计真如她所说的那样,都是莫老的吩咐。 我垂了垂眸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好一个莫老!好一个对大夫人忠心的奴才! 这明显就是一个下马威! 我没有说话,成沁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嬷嬷给制止了。 场上一时之间又陷入了安静之中。 不久,有一位丫鬟忍不住道:「二小姐,不,大小姐!我们真不知道你是大小姐啊。莫管家说这处苑子是二小姐住的,不关我们的事啊,求您别把我们送回去!」 这一句似是唤醒了其他人,跪在地上的奴婢纷纷道:「对啊,大小姐,这不关我们的事情啊,不要送我们回去吧!」 「求求您行行好,不要送我们回去!」 有的丫鬟甚至当场哭了起来,朝我磕头:「求您了!求您了……」 我眼里精光一闪,问道:「你们不想要回莫管家那边去?」 丫鬟们纷纷点头,动作出奇的整齐一致。 我问道:「为什么?」 丫鬟们话语一噎,目光闪烁,没有一个人回答。 我笑了笑:「既然没有不想回去的理由,那就都回去吧。」 「不,小姐,我们不要回去啊!」「呜!求您了,不会去。」「大小姐,你大人有大量放过我们吧。」…… 丫鬟们纷纷开口。神情就像是死了爹娘那般悲戚。 我看了看扶着我的柳依,柳依明白我的意思,退后到门口把门给关了起来。 我这才看着哭着的丫鬟道:「不想回去,总该给我一个理由,毕竟你们做了事,就要受罚。」 被我看着的丫鬟哽咽地说道:「小姐,莫管家很可怕,我们一个做不好,他就让人打我们的手,赶上莫管家心情不好的时候,做错事情就得打板子。」 「我已经有好几个姐妹被莫管家生生打死了……呜!」 丫鬟边说边用手抹泪,我看见了藏在衣裙之下的手臂,满是触目惊心的红痕。 我上前一步抓住了她的手,细细一瞧,眼皮一跳,这些全都是烫疤!还有的是鞭打在手上的笞痕!。 「这些全是莫老留下来的?」我问道。 丫鬟啜泣地点了点头。 我命这些丫鬟都把手撩起给我看,成沁看见了,都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她们的手全是疤痕,有几个严重的,手都如老人那般干瘪了。 嬷嬷替我问道:「手上的伤,全是莫管家弄得吗?」 丫鬟们又是整齐一致的点头。 我微微闭上了眼睛,将之前对莫老的印象全都推翻,什么忠厚老实,莫老这个人,分明是性情兇狠暴戾,满肚子奸诈坏水的小人! 他让我想起了虞美人里的阿娘! 我握了握拳,睁开眼睛冷冷道:「你们都给我记住了,我是大小姐,从今以后,你们的主人便是我,不用在听莫老的话。」 一位丫鬟忍不住问道:「可是小姐,莫老说您是二小姐啊?」 我嘴角勾起一抹凉薄笑意,「我是主人,他是奴才,你是听我的话还是听他的话?」 丫鬟话语一噎。 我再说道:「不管你们心中承不承认我是大小姐,奉劝你们一句,人前定要叫我大小姐,否则你们会比落在莫老的手中更惨。」 我话一说完,就走入了房屋中,把丫鬟全都扔在了院子里。 坐在了主位上,柳依勤快的去沖茶倒水,成沁和嬷嬷则跟我聊起了门外那片丫鬟。 成沁凝重道:「小姐,那些丫鬟全都用不得啊,她们这么害怕莫老,没准会听莫老的话来对付小姐。」 我看向了嬷嬷,更想要知道嬷嬷的想法。 嬷嬷没提莫老,而是提起了那些丫鬟,严肃道:「多年前,京南是整个京城最混乱黑暗不堪的区域,那里面有数不胜数廉价窑子和廉价奴隶,从那里出来的丫鬟,全是质量最不好的。」 「如果那两位丫鬟没有说谎,而京南仍和过去那样的话,那这些丫鬟----」 嬷嬷话语一顿,没在继续说下去了,我们都懂她的意思,这些丫鬟来自脏乱差的地方,自身素质也不会高。 刚好这时,柳依打开了门一脸凝色的进来,手里端着空空的茶杯。 「小姐,库房里什么都没有,全都被人搬空了,里面全是死老鼠和蟑螂,我只打来了几杯热水来。」 我眉头一皱,让柳依把这些茶杯都放下。 成沁担忧道:「小姐,这群丫鬟太过生了,什么都不懂,又那么惧怕莫老,必须得调教一番才能用啊。」 本来以为进入京城里的公孙府,成沁她们只需要抓住最重要的地方把控就好,哪里想得到。这些丫鬟可能连伺候人的活计都不会做…… 柳依忽然开口道:「不能调教。」 我看着她,「什么意思?」 柳依想了想,说:「这些丫鬟年纪都大了,性子已经定型,在高危下威胁她们才会认真做事,一旦解除了危险,她们就会偷奸耍滑。」 我不死心地问道:「好好的训练一番,也用不得?」 柳依摇头:「我以前跟阿爹调教过丫鬟,看得出那些丫鬟的底子,个个都胆小怕事,人的秉性不可改,除非跟在身边磨个几年,否则,用不了。」 「你让她们做事,她们可以把你给气死。」 成沁这时补充道:「小姐,柳家经营的商行,其中以丫鬟最为出名,经过柳家出来的丫鬟。各种本事都是一顶一的好。」 我凝神沉思,忽然脑海灵光一闪:「咦,不对啊,公孙府这么大宅子,还依靠着宰相的名头,为什么买不到好的丫鬟?」 成沁犹豫了一会儿,说道:「会不会是莫老故意的,他故意把最差的丫鬟全都放在小姐的屋里?」 柳依仍是摇头道:「今天用膳时我就觉得很不对了,那些丫鬟端菜全是手脚僵硬,很紧张,可能是被临时训练上菜赶鸭子上架的。」 我想了想,看向成沁,「成沁,明天你去市集买菜的时候,找个办法打听一下,是不是公孙府得罪了什么人?」 我一开始是怀疑莫老贪污了公孙府的银子,故意买了一批质量差的丫鬟过来……但这不对,这些丫鬟没有被训练过。那么蠢笨,是瞒不了多久的…… 莫老如果是大夫人的人,不可能做出这种自砸招牌的事,一定是另有隐情。 交代好事情,我又试验了一番这群新丫鬟,命成沁打开门唤几个丫鬟进来给我收拾床被,说我要午休了。 我就坐在主位上,亲眼见五个丫鬟慌张地跑进来,对着我有些乱的床被好一通蹂躏。 我真感觉她们尽力了,尽力的想要整理好,但她们根本不懂如何整理,反而越弄越糟糕。 我实在看不下去,出声喊停让她们出去。 嬷嬷走前去整理我的床被,不一会儿就弄好了,我在心中轻嘆了一口气,原以为进入京城后公孙府能给我一些后盾,哪能想到公孙府会是这个模样。 我刚刚和衣躺了下来,有了丝睡意。忽然就听见有丫鬟在屋外惊慌的大喊:「大小姐,老爷和大夫人叫你赶快出去,宫里派人过来要见你!」 「大小姐,你你快点出来啊……」 我倏地睁开了眼睛,门被打了开来,屋外丫鬟的声音放大了好几倍,我看见丫鬟被柳依给拦住,在外惊慌失措的喊着。 如果柳依没有拦住她,这丫鬟估计会直接沖向我的房屋,把我被子掀开直接扯我着走了。 我揉了揉微微跳动的太阳穴,对这群丫鬟更加不敢用了……总感觉在待下去,也会被这群丫鬟给折磨死……这诡异的内心感受…… 成沁赶紧给我拿来衣服替我更衣,快速给我梳好了髮髻,她担忧地问道:「小姐,宫中怎么会派人过来?」 我眼神一凝,轻声说道:「五皇子。」 只有这个人,才跟皇宫有关系。 我心不由微微一紧,皇宫不可能没有事情就宣人过来。尤其过来看的还是刚来到京城的公孙府……背后那人一定有什么目的……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会不会是这个胎儿惹得祸? 匆忙地赶到了大厅,一位公公老神在在地坐在主位上,手里还拿着一盏茶喝了喝。 公孙大夫人一脸讨好地看着他,嘴里却是说道:「公公,我家颖儿在船上遇到了一些祸事,脸上有伤,目前还见不得人啊,不如改天在入宫面见太后?」 我眼皮一跳,怎么回事,竟然要见太后?! 公公尖细的嗓音传来:「公孙大夫人,您可折煞我了,我带着太后亲传的懿旨,要把五皇子的正妻和妾侍带入宫中给太后看看,不是您说改天就能改天的。」 大夫人连连点头,「是的,太后很重要的,后命难违。只是----」 大夫人脸色一阵犹豫,咬牙道:「公公,不是我故意为难你,而是颖儿在船上犯了一些事情,被老爷给惩罚了,现在都还在惩罚着呢,您要是不信,麻烦移步看看,颖儿是真的走不动了啊!」 我眼眸微冷,惩罚……公孙颖不是明天才会受板刑三十大板吗,怎么大夫人却将刑罚给提前了? 我心跳的有些快,微微握紧了拳,难道大夫人是故意的,就为了不让公孙颖进宫见太后? 大夫人好说歹说,公公才肯移开步子,离去之时,还特意转头看了我一眼:「公孙府上的大小姐,也一同过来看看吧。」 我没有跟公公打过招唿。但他一眼就认出了我是大小姐……这位公公绝对是有备而来,不行,我得想要个办法躲过面见太后…… 我想到了装肚子痛来逃脱,但一旦肚子痛,公孙大夫人肯定会去叫外面的大夫进来给我瞧瞧……我本来就没怀孕,要是大夫不是五皇子的人,被识破了怎么办? 思忖间,一声惨叫骤然传入了我的耳朵里。 「啊!」公孙颖悽惨的叫着,声音听着都有些哑了,不一会儿,板子拍打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我亲眼见到公孙颖被捆在了木板上,执行的人是两个男僕,他们打得力道真是重啊,「啪啪」仿佛是用力地捶着墙! 公孙颖肿的跟猪头似的……怪不得她要把自己的脸给遮住,原来是见不得人…… 可惜此时的她根本没有余力遮住脸颊,她痛的脸都扭曲变形了,手蜷缩着狠狠握住,就像是一只鸡爪子。 眼神往下移。她的背部已经被打的皮开肉绽,板子上都浸了一抹鲜艷的红。 「啊!」公孙颖的叫声有着奄奄一息的感觉。 我右眼皮跳的厉害,如果是公公来的时候大夫人才命人给公孙颖执行,不过是一会儿,公孙颖就被打的这么重…… 公公皱着眉头看着像是条死狗那样趴着的公孙颖,问道:「为何要给公孙二小姐用这么重的刑?」 大夫人尴尬道:「公公,家丑不可外扬,颖儿在船上做出了一件错事,把老爷惹怒了,要是太后问起,您可以让她宣老爷过去问问。」 说到这里,大夫人特意停顿了一下,转头看向我:「这件事说起来还跟萱儿有关,您有任何疑问,可以去问问萱儿。」 我脸色忽然一片苍白,大夫人这是要把我往火坑里推! 她不能说出的事情,难道我就能说出来了吗? 我勉强地对公公笑了笑,公公看了我一眼,轻哼了一声,倒是没在问下去,而是继续看着公孙颖。 这位公公不走,公孙颖的板子就得继续打下去。 那板子打的声音真是响啊,木板上的血都流到了地面上,「滴答滴答」的落着。 我心随着拍打声也越来越沉,公公来了,公孙诺都没有出来,那他一定是不在太守府,夏侯冽也没有过来,他帮不了我…… 我不能装晕装痛,大夫人真叫来了大夫,我假怀孕这件事就有可能会暴露…… 大夫人死死地握着拳头,脸上笑容不变的看着公公,他们在进行一场较量,大夫人成功了,公孙颖就不用入宫面见太后,不成功,公孙颖抬就要抬进去! 公公看了好一会儿,在公孙颖被打得内里的骨头都森森可见的时候,他觑了大夫人一眼,甩了甩衣袖转身道: 「既然公孙二小姐身体有恙,去不了,我入宫后自会禀报太后。」 公公幽深的目光看着我,「公孙大小姐,随奴家去吧。」 我心一个咯噔,装出看见这种情形该表现出来的样子,犹豫道:「公公,萱儿的身体也感觉有些不适,能不能改天----」 公公似笑非笑地打断:「公孙大小姐,你的身体难道像二小姐那样,站都站不起来了吗?」 我脸上一片挣扎,手抚摸着肚子,目光闪烁不定:「不是,我只是感觉有些肚子痛,可能----」 「那正好!」公公悠悠道:「宫里有最好御医,你肚子里怀的是五皇子的孩子,是当今圣上第一个孩子,太后非常重视。」 公公抬头看了眼天色:「快点走吧,已经不早了,再不走,今晚你就得留在宫中过夜了。」 我怔怔地退后了几步,有些抗拒,公孙大夫人一把扯住了我的手,用不容挣脱的力道把我给扯走,跟在公公身后。 我脸上留下了两行清泪,哽咽道:「不,大夫人,萱儿不能去,萱儿害怕……」 大夫人对我笑了笑,脚步不停:「萱儿别怕,那可是太后呢,贵人中的贵人,您今日得到太后的召见。就是被太后赏识了,以后一定有福气!」 我扯了扯嘴角,有福气?这么有福气怎么不去让公孙颖享受? 太后到底跟公孙府有什么仇,还是跟五皇子有什么仇,才会让大夫人宁愿冒着公孙颖被板子活生生打死的危险,也不让公孙颖进入宫中! 我动了动手,结果却被大夫人抓的更紧了,她怕我逃了,公孙大夫人还叫了几个丫鬟一起来抓我。 我颤着声音哽咽道:「大夫人,我还是等颖儿妹妹一同进宫面见太后吧……」 大夫人笑了声:「乖萱儿,颖儿今日是没这个福气了,等会儿进入宫中看见太后,你不要忘了替公孙府多多美言几句!」 身上传来一股重力,我被推入到了轿子当中。 今日进宫去见太后,我别无选择,不管做出何种挣扎,都得去见太后…… 就像是掉进了蛛网里的虫儿,使劲儿地蹬腿要飞走。结果却反被蛛网缠的越来越紧…… 轿子抬起,走的非常稳,丝毫感受不到颠簸,可我的心却一点也不平静。 脑海里闪过大夫人临走时说的话,让我进宫中不忘对公孙府美言几句……呵,大夫人真是好毒的心,她不让公孙颖进宫,怕的不就是太后吗? 还让我美言几句,估计这些话一说出口,明天我就会上了断头台! 时间过得分外迅速,我还没在心中理清太后与五皇子、公孙府之间的关系,轿子忽然就停了,公公尖细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公孙大小姐,请下轿,太后的万康宫到了!」 我愣了愣,连进入了宫门都没告知我一声,直接把我抬到了万康宫? 太心急了……太后是有多么心急的想要看见我,这位公公又是多么着急的想让我踏入黄泉路…… 我狠吸了一口气。眼眸一利,就连恐怖的天灾我都撑下去了,这一次,我也一定能活下去! 沉重的朱门缓缓打开,我跟着这位公公,正式踏入了万康宫! 来来往往不断有丫鬟看见我们,都朝我福了福身子问安,轻声细语,似是怕惊扰到了什么。 公公走的极快,却连一点脚步声都没有发出来,要不是时不时的问安声,我都要以为这是一座死宫…… 没多久,我就踏入了威严肃穆的正殿,空无一人,公公的脚步更加轻了,领着我左拐右拐走到一个地方。 他停在了一间素雅的偏殿里,内里隐隐传来女子间的说话声,我眼神一凝。竟然不是只有太后一人? 公公尖细的嗓音叫道:「公孙府大小姐到!」 内里的说话声骤然一停,不一会儿,一道威严肃穆的女声沉沉传来:「进殿吧!」 我低垂着头走进去,不敢抬头,在视线能及之处看见了一大一小两双绣鞋,赶紧弯下了腿跪在地上。 「小女公孙萱,拜见太后娘娘!」 我的头重重地磕在了地上,上面的冰凉让我忍不住寒了寒身子,骨头泛起了一抹嗜血的痒,真想不顾一切的去挠啊…… 太后没有发话,我就必须一直维持跪着的姿势,腿不一会儿就酥麻一片,腰也一阵阵的疼,我唿吸的声音越来越重,脸一定通红一片…… 「平身吧。」 不知过了多久,太后的声音传来,我缓缓地站了起来,脑袋发晕。眼睛黑黑一片看不清,真想要昏过去…… 太后威严肃穆道:「我不是让你去请大小姐和二小姐吗,怎么只来了一个人?」 公公小心翼翼地回道:「奴才赶过去的时候,公孙府正在给二小姐惩罚行刑,奴才看了,二小姐被打的皮开肉绽,连骨头都冒了出来,实在是走不动路了,所以才----」 「砰!」一阵拍桌声忽然响起,太后怒道:「放肆!你给我记着了,以后我要见谁,就算是死,也要给抬进来,明白吗?!」 公公狠狠地打了一个激灵,哆嗦着身子跪在了地上,不断给太后磕头:「奴才明白了,奴才下次一定会带来娘娘要见的人!」 他就在我脚边磕头,磕的真是用力,我的脚都在震动着…… 「好了,退下罢。」太后发话,公公立刻退了下去。 我一直都低垂着头没敢抬头,明明这是我与太后第一次见面,但我却能感受到太后对我的恶意,夏侯冽说过,太后一直都不喜欢他…… 我是夏侯冽的妾侍,太后也绝对不会喜欢我……我心里有股预感,她之所以不说话,一定是在想着如何惩罚我…… 我的心跳得越来越快,一股心悸感升腾而起,沉默越久,最后太后爆发的愤怒就会越重…… 一声轻笑忽然在室内响起,将我心中绷紧的弦给松开了。 一阵明显比太后要年轻的声音传来,「抬头让本妃看看,你就是怀了冽儿孩子的妾侍?」
第78章 步步惊心 我把手藏在袖子里,狠狠地握了握,抬头一看,一位年轻靓丽的女子印入我的眼帘。 她有一双好眼睛,眼里仿佛藏着波涛烟雨,朦朦胧胧的令人看不见真切,又仿佛是隔着层雾,努力让人想要拂开那层雾气,看清内里的景象…… 「放肆!」太后忽然一声呵斥,怒道:「果然是从小没被养在公孙府身边,连规矩都不懂!这规矩是谁教你的,谁允许你能注视后宫妃嫔这么久,是谁给你这个胆子!」 太后一怒,自带深宫积蕴的威严,仿佛是裹着泰山之势向我砸来! 我颤巍巍地抖了抖身子,赶紧垂下了目光,道:「太后娘娘息怒,是这位娘娘生的太美了,萱儿一时之间不由看呆了……」 我想要用讨好换得陌生女人为我说话,她看着对我没有太后那般恶意。 果不其然,那位年轻女子又是轻声一笑,「太后,萱儿第一次入宫,也是太紧张了,宫规繁复,但却是死的,我们无需拘泥,还是----」 「德妃!」太后出声打断道,「孩子不懂事,就得改,就得教,而不是宠溺!」 我心重重一跳,仿佛都要蹦出了胸口,这个女人是德妃?三皇子夏侯尊的生母德妃?! 太后呵斥声如狂风骤雨,扯回了我的思绪:「她做错事情就算了,知道自己做错后还悔不认错,而是想藉口来推脱,可见没有一丝悔改之心!」 「砰!」又是一阵拍桌子怒响,我听到了茶盏拿起的哐当声,心一阵剧烈跳动。稍稍抬了抬头,一个玉瓷茶盏就向我砸来! 我下意识想要躲,只是还没动作心中就想到了----绝对不能躲! 我一旦躲开,太后可以说我不但没有规矩,没有得到她的允许就擅自乱动…… 也可以说我没大没小不接受教训……只要我一旦躲了,她就有无数种藉口来惩罚我! 不能躲开,这一个茶盏我只有结结实实的受着,才能将自己的伤害降到最低! 我狠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头都不敢动一下,等待命运的审判。 「砰!」茶盏正正地砸中了我的脑袋,一股剧烈疼痛瞬间袭来,还好我闭上了眼睛,只是差那么一点,就差那么一点,茶盏就要砸中我的眼睛了! 这么大的力气,砸中了眼睛,那只眼睛一定会出血废掉的…… 太后冷哼了一声,气氛稍缓,我这才敢稍稍睁开了眼睛。 一睁开,视线就充满了一片血红,吓得我以为是眼睛出事了,我眨了眨眼睛,不,这不是我眼睛的血,是我额头的血…… 太后砸过来的力道真是狠啊,怪不得额头那么痛呢,原来是被砸出了一个窟窿。 「滴!」额头上的血流到了眼睛,又顺着脸颊一滴滴落在了地上,绽放出了一朵又一朵鲜红色的小花。 太后目光冷冽的盯着我,眼眸暗的可怕。 忽然,又是一声轻笑响起,是德妃。 我心一松,虽然不知道德妃是友是敌,但每次气氛僵滞的时候都是她破的局,她这次又救了我。 德妃的手朝我摆了摆,略有些心疼说:「来,快来给本妃看看,伤的严不严重。」 我迈着僵硬的脚步一点点地走过去,太后看着我的目光一直不友好,要不是碍于德妃在场,我毫不犹豫的相信她会直接赐死我! 一双温柔的手抚过我的脸颊,将我流出的血擦干净,又拿着帕子按在了我额头上的伤口给我止血。 我木木的任由德妃摆弄,整个人都被吓得有些呆滞了。 德妃看向太后,嗔道:「太后娘娘,您下手太过重了,萱儿还只是个小孩子,性情顽劣,莫要太计较。」 太后扯了扯嘴角,薄凉地说:「谁叫这孩子这么蠢笨,看见茶盏飞过去,不会躲吗?」 德妃捂嘴笑道:「我看着倒不是蠢,而是个老实的。」 我低垂着头仍一句话也不说,当然不能躲,躲了,太后就有藉口来发作我。 就像现在这样,我没躲,受了一点皮肉之伤,太后见此,也只能在一旁说些酸话罢了。 至于德妃……夏侯冽跟我说过,三皇子的生母就是德妃,而皇上最近正要立储,每位皇子都在互相较量着,德妃未必是位善人。 她为什么要开口帮我说话,为什么阻止太后对我施行更加严重的惩罚,她到底有什么目的…… 心里的思绪一团乱麻,我内心一紧,只是一小会儿,就体会到皇宫可怕! 任你在外如何骄傲张扬,在皇宫内,只需要一句话说的不对,就能被人用藉口处死! 在这里,你必须得不断向上的爬,只有爬上去,才不让性命任由人拿捏…… 「萱儿,你跟我说说,冽儿最近身体怎么样了?」耳边传来德妃温柔如水的声音,我心悄悄提了上来,小声道:「五皇子最近身体还好。」 「哼!」耳边传来太后的冷哼,「他的身体还好?不是上个月才染上了痘疮吗?!」 德妃对夏侯冽的事情似乎很感兴趣,也跟着问道:「是啊,我听各位太医回来说,说是冽儿高热不退,大凶!」 我在心里想好了说辞,一字一句斟酌道:「五皇子身体底子好,熬过了痘疮,进补了一段日子后就修养的差不多了。」 太后嗤笑了一声,「一个毒人,还会患上痘疮,这孩子真是调皮,尽说些谎话。」 太后毫不掩饰对夏侯冽的厌恶,嘴里吐着狠毒的话---- 「我看他是恨不得哀家早早的薨了,才会骗我说染上了痘疮不肯回京侍疾,还好哀家只是得了个风寒,又有德妃你精心照料,否则哀家啊,保不准被他给气死!」 这话说的毫不留情面,夏侯冽是被太后抚养长大,我怎么看着一点都不像,太后与他简直没有一丝血脉之情…… 他们关系究竟恶劣到哪种地步。才会让太后在我这个外人面前,都能说出这种话。 我咬着唇,身子轻颤,装作非常害怕的样子。 德妃拍了拍我的手,对太后说道:「太后娘娘说的是什么话,你身体健康着呢,一定能寿与天齐的,至于冽儿那里----」 德妃话语一顿,道:「御医不也说了么,痘疮之毒跟普通的毒素不一样,大凶,冽儿的毒人之体受不住也很正常。」 太后冷漠地觑了我一眼,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伸手就能碾死的蚂蚁,让我心登时调快了几分。 我又是害怕又是无语,德妃替夏侯冽说话,又不是我替夏侯冽说话,冲着我发泄干什么…… 她们两人之间的较量,我这条小池鱼就是被殃及的那一个! 过了半晌,太后才说道:「德妃说的在理,不过五皇子那性子----」 「唉!」太后嘆了口气,忧愁道:「我是不指望他能替我送终了,还是尊儿好,对哀家贴心。德妃啊,你就是为人太善良了,只关心别人的孩子,自己的孩子也要多多关心啊!」 德妃脸上笑容僵了僵,最后乖乖地点头:「谨听太后娘娘教诲,德妃记着了。」 话一说完,她又把头转向我,问道:「我听人说,冽儿走水路回来,一路上危机重重,你给我说说,你们都经歷了些什么?」 太后阴冷的目光又向我射来,我顶着她视线,不得不硬着头皮回答德妃的话,心里也在疑惑着,德妃对夏侯冽貌似关心太过了一点。 就算太后刚刚敲打了她,德妃也当做耳旁风,嘴上应着转头就忘了。 我将此事压在心中,提起船上的遭遇,德妃适时的做出夸张震惊的表情,忽略了太后和我的心惊胆战,就像一场在普通不过的聊天。 聊了一会儿,我稍稍放松了下,哪知太后忽然插嘴道:「公孙颖在府上犯了些什么事情,让你们打得连床都下不了?」 我心一紧,一时拿不准太后的意思,小声道:「她做错了事,触犯了阿爹……」 太后如我所愿并没有揪着她犯了什么事,而是眉头一挑,「阿爹?你这半路认回来的孩子倒是叫的亲热。」 我勉强一笑,话都不知要怎么接了。 太后对我半路认回来这件事很感兴趣,抬了抬下巴问道:「没回公孙府之前,你生活在什么地方?」 我手微微握紧,艰涩开口:「虞美人。」 「虞、美、人?」德妃一字字地重复着,轻轻一笑:「这名字真好听,听着似是一个不错的地方。」 我扯了扯嘴角僵硬地笑着,不明白德妃是真的不懂还是假不懂。 「把头抬起来给哀家看看!」太后的话语忽然非常平静,让我心中立刻升起了一抹心悸,皮肤都划过一阵战慄。 这不对劲,太后在话语里从不掩饰对我的厌恶,为何语气忽然变得这么好了。 我犹豫了半晌磨蹭着没有抬头,德妃也感觉有些不对了,牵起了我的手问道:「虞美人是什么样的地方啊?你以前在那边过的好吗?」 我心暗叫不好,德妃这是火上浇油! 「呵……」太后冷冷的讽笑了一声,「虞美人那个地方好不好?那地方当然好啊,专门伺候勾引着男人的地方,能不好吗!」 「它是一个纸醉金迷的销魂窟,任何一个男人都会陷进去!」 我心跳的厉害,太后怎么那么清楚虞美人? 脑海里灵光一闪,是了,皇上曾经有想过把南萱纳入宫中做妃嫔,保不准太后也听说过这件事……所以她才会知道虞美人。 「把头抬起来给我看看!」太后平静的声音再次传来,听着有种咬牙切齿的意味。 我身子狠狠一颤,心跳的极快,缓缓地抬起头来。 「砰!」太后直接一把将我扯了过来,我的头狠狠地撞到了旁边的桌角,触动了额头上的伤口,让我不禁倒吸了几口凉气。 下颚被人狠狠掐住。我被太后眼睛眯着眼地打量着,近距离之下,我看清了她眼里的思绪。 残酷、暴戾、愤怒…… 虞美人跟太后到底是什么关系,还是南萱跟太后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太后知道我在虞美人里时,竟然会这么大的反应。 太后戴着镶嵌着龙凤碎石的华贵指甲套,冰凉尖锐的指甲套贴在我的皮肤上,就像是鹰的爪子。 爪子一点点把我的脸给收紧,我眼中的泪水不由流了下来。 我不想哭的,但我就是忍不住。 太后身上兇狠暴戾的威严向我压来,我的身体仿佛被人控制了,全身都在颤抖着……我真不想哭的,但身体就是做出了哭的反应…… 太后的爪子一点点的收紧,让我有种脸会被她捏爆的感觉。 她喃喃道:「虞美人……南萱……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公孙诺抬进了南萱,他那么喜欢她,定然不会让她绝育的……」 太后眼眸一利,愤怒道:「他竟然敢骗我,他竟然让南萱怀了有孩子!」 我心中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太后这是什么意思?她根本不知道我的存在?还以为南萱不会有孩子?! 「呵呵,好啊!好一个公孙诺,把你藏了这么久都没有让宫里知道,要不是今天我一时兴起要传召他的女儿进来,看看五皇子未来的妻子和妾侍,我都不知道----」 「他竟然敢违抗我的命令!」 我骇然地看着太后,脸上传来的力道越来越重,尖锐而刺痛,脸上仿佛响起了阵阵撕扯的声音。 我的脸会被划破的……再这样下去,一定会被划破的! 关键时刻,德妃忽然出声了:「太后娘娘,宰相有没有违抗您的命令,把宰相宣进来当面问问不就知道了。」 德妃话语一顿,「再说了,既然你说虞美人是销魂窟,是男人都会陷进去,可见里面的女子非常厉害,没准冽儿也陷入了她的温柔乡里呢。」 「要是你现在就把她美貌的脸给毁掉了,冽儿心中该是有多痛啊……」 德妃看着太后意味深长道:「冽儿的宅院正需要她这样的女子呢,你说是不是啊。太后?」 我听不懂德妃的意思,但我知道她在救我,她正试图让我活下来。 太后眼眸思绪翻涌,手上的力道一点都没变,她盯着我半晌,才道:「你跟南萱长得真像,尤其是这双眸子,抬眸间顾盼生辉,一举一动都透着妩媚迷离。」 「就连皇上,都夸南萱的眸子长得好,今日一看,你是她的女儿,眸子更胜她几分,无论做什么,都透着一股狐媚子的骚气,果然不愧是虞美人里调教出来的小姐!」 太后嘴上说着贬低我的话,最后却是主动将手放了开来。 我死里逃生地瘫倒在了地面上,大口地喘着气。 伸手摸了摸脸,手一片血红,不知是额头的血。还是脸流出来的血…… 太后把脚放在了我的背上,狠狠一踩,我立刻趴在了地上挣脱不得。 她沉吟道:「公孙萱,南萱……你跟你母亲长得像,连名字也像,就是不知道性子像不像……」 人在生死之间总能爆发出极大的求生欲望,我一直觉得自己挺笨的,有很多事情都想不通,但今日我却不得不努力的想,为自己挣出一条活路! 德妃出声救我,说夏侯冽的后院需要我这种女人,太后便犹豫了,她说我是狐媚子,说我浑身都是骚气,骂着我却又放下了手…… 我脑海灵光一闪,狐媚子……夏侯冽需要……太后难道是想要把我留下来,放在夏侯冽的宅院当中,搅乱他的后院?! 狐媚子擅长什么,狐媚子不就擅长勾引做坏事吗,古时候的杨贵妃。神话故事里的妲己……不都是美貌倾天下,祸国殃民吗? 太后不喜欢南萱,说南萱也是狐媚子,我跟南萱长得那么像,就是不知道性格也像不像…… 我怔怔回神,头止不住地在地上点着,就像是条被绑着要被人杀死的狗,哭着道: 「太后,南萱是我的母亲,我跟她当然像啊!不仅像,我还会比她做的更出色!您不是说了吗,我的眸子更胜南萱几分,那骨子里的媚气也一定比她厉害……」 我看不见太后的表情,但想来她是满意的,因为她把踩在我背上的脚给移了开来,还蹲下了身子亲手将我给搀扶起来,面无表情道: 「公孙萱,牢牢记住你今日说过的话!你和南萱很像,生来就註定要勾着男人,你善妒,你恶毒,你为了得到冽儿的宠爱,无所不用其极----」 太后眼睛一瞪,喝道:「明白了吗?!」 我用力点头,泪水和血水都混在了一起:「明白了,萱儿明白了!萱儿心中爱慕五皇子,五皇子心里只能有我一个人,其他女人接近五皇子,萱儿都会除掉的!」 德妃轻轻一笑,将我扶到了椅子上,「好萱儿,明白就好,知道就好。」 她非常温柔的用手帕将我脸上的血泪给擦掉,伸手抚摸着我的脑袋,让我有瞬以为是夏侯冽在摸着我。 德妃像是哄孩子那样哄我:「萱儿不哭啊,萱儿乖,太后娘娘为人严厉惯了,她不是故意吓着你的,萱儿莫怕,德妃娘娘在这里……」 我只感觉身体一片寒冷,从骨子里都透着嗜血的痒,德妃到底是敌是友……她明面上是救了我,但又把我推向了另一个深渊…… 这种感觉糟糕透了,我就像是她们的提线木偶…… 我努力让自己的身体放松,装作非常依恋的埋入在德妃娘娘的怀中,眼角的余光瞄到了太后微微缓和的表情,内心一片讽刺。 德妃莫不是一直替太后娘娘说好话,让大家都认为太后娘娘其实是个好人,以此来讨太后欢心? 呵……不可能的吧,若是真的,这会有多么的讽刺,一个双手沾满鲜血,杀人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恶人,内心竟然还渴望着光明? 德妃轻拍着我瑟瑟发抖的身体,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安静,太后轻咳了一声,似是要说些什么,德妃却抢先一步说道: 「娘娘,你还记得上月冽儿传回来的信吗?上面不是说了他有一门妾侍怀孕了?」 我心顿时跳慢了半拍。 德妃轻声道:「公孙府两位小姐都抬进了冽儿的府邸,那位二小姐在家中受了刑罚,不可能怀有身孕,也就是----怀有身孕的人是萱儿?」 我浑身僵硬了起来,骨子里的痒意疯狂冒出,如万千蚂蚁噬心,好想要挠啊,不顾一切的挠啊…… 德妃的声音娓娓传来:「太后娘娘,不如我们宣御医给萱儿看看,她腹中的胎儿是否无恙?」 太后似是有些犹豫,一直都没开口。 德妃又道:「这也是以防万一,一来萱儿头上的伤要处理了,二来,刚刚萱儿受到了惊吓,臣妾也是怕----」 德妃话语一顿,没再说下去,她的意思我们都明白。 半晌,太后的声音传来,「宣御医罢。」 屋外一直都有奴才守着,听到太后的指示,当即高声道:「宣御医!」 刚过了一个危险,又迎来了另一个危险。 我低头情不自禁的用手抚摸着肚子。这位莫须有的孩子,怎么想要活下来就这么的难呢…… 如果肚子里怀的是真孩子,那岂不是更---- 我打了一个寒颤,不敢在继续想下去了。 宣御医这件事不是我能决定的,御医一来看,我就算再怎么挣扎,一切都是徒劳。 因为我一旦出现了什么问题,就得看御医,就像人口渴了要喝水一样。 我闭上了眼睛,心彻底的平静了下来,我尽力了,接下来全都听天由命吧……藏在衣袖间的手狠狠握紧,只是那心里,为何会这么不甘呢……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我耳边响起,我睁开了眼睛,微微一愣。 来的人我认识,就是在晋州给夏侯冽看诊的江御医! 江御医头髮花白,蓄着长的白鬍鬚,我还记得他当时坚信夏侯冽有龙气护体,绝对不会死于痘疮。 我更记的。夏侯冽曾经跟三皇子说过,怀有痘疮之事他信不过江御医,难道还信不过林御医么……我心重重一跳,整个人重新焕发起了光彩。 这位御医,很有可能是五皇子的人! 接下来一切都按部就班,我的手被盖上了一层白帕,江御医伸手替我把脉,又让我换另一只手。 很快,江御医就放下来手,看向德妃和太后,躬身道:「这位小姐身子很虚,连带胎儿也有些虚弱,得好好进补。」 太后忍不住问道:「腹中胎儿可无碍?」 江御医伸手摸了摸鬍鬚,点了点头:「太后娘娘放心,只是虚弱罢了,并无大碍,补回来就是了。」 德妃脸上也挂着一抹笑意,仿佛是真的替我开心那样…… 看不透,一点都看不透。 江御医将转身看向我,问道:「小姐。你最近是否孕吐的厉害?」 我怔了怔,连忙点头:「是的,在船上的时候,我总是吐,吃不下东西。」 江御医神情一肃,「这可不行,小姐,你一定要多吃点东西,吐的太厉害容易伤身,体内的营养也补充不了给孩子。」 江御医沉吟了一会儿,道:「老臣给你写下几个方子,您可以照着去熬汤服用,对孕吐应有所改善。」 我感激地看了江御医一眼,此刻在心中已经认定江御医是夏侯冽的人。 姜还是老的辣,以方子里的汤水为藉口,装作治疗孕吐之症,表面上的我终于可以正常的吃点东西了…… 太后仍是面无表情,倒是德妃轻松了口气,道:「多谢江御医了。」 江御医恭敬道:「老臣只是尽本分罢了。」 他写好了方子,收拾好医箱告辞离去。太后应允了,结果江御医退到门边时,门外公公尖细的嗓音传来---- 「三皇子和五皇子驾到!」 江御医赶紧福身拜见两位皇子。 我的心里划过一抹不安,从我这个视线已经看不到江御医了,但却能听到他说话的声音。 三皇子的声音仍是一如既往地和善,他道:「江御医平身,你怎么会在皇奶奶的宫中,难道是皇奶奶生病了?」 「哎,皇奶奶不会又染上风寒吧?虽然现在有些热,但放冰块又会很凉,这对皇奶奶身体不好,我多次叫皇奶奶在屋子里不要放这么多冰块,该不会是她贪图凉快放了许多冰块在殿内,所以生病了吧?」 三皇子着急的声音传来,只是听着这声音,我都感觉这位孙子真是孝顺,语气里的真情实意看着真…… 我垂了垂眸,遮住了满是冰冷的双眼,三皇子会孝顺?呵……他就是一个笑面虎,对谁都一副笑呵呵的样子。只是暗地里那心思,比谁都黑! 江御医苍老严肃的声音响起:「老臣过来是奉命给公孙大小姐看一下脉象。」 「公孙大小姐?」三皇子笑了笑。 「三弟,没想我们在皇宫里也能碰见你的妾侍,如果我没记错,你的妾侍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了吧?」 他们边走边说,很快,我的视线出现了两位皇子,我瞄见了夏侯冽看过来的冷淡目光,瑟缩了下脖子赶紧低了低头。 夏侯冽清冷的嗓音传来:「嗯,就快要三个月了。」 夏侯尊看见太后,停止了与夏侯冽的交谈,给太后和德妃问安。 太后脸上是毫不掩饰欣喜,赶紧叫夏侯尊上前过来给他看看,埋怨道:「你这孩子,怎么回宫了也派人通知皇奶奶一声。」 夏侯尊眨了眨眼睛,就像是稚儿那般撒娇:「皇奶奶,尊儿也是刚刚回来,进宫的时候碰见了三弟,见三弟无事,便让他一同过来您这里。」 「皇奶奶。尊儿可是连父皇都没见,而是第一时间跑来见您啊!」 太后拍了拍夏侯尊的手,脸上一片欣慰:「好好好!平安回来就好,听说你此行走水路不安全,快让哀家看看,哪里受伤了没?」 相比起夏侯尊备受太后宠爱,夏侯冽只默默地站在一边,黝黑的瞳孔静静的注视他们两人,一语不发。 我垂了垂眸子,心里升起一抹复杂的思绪,当面看见的比夏侯冽说出来的更有冲击力。 夏侯冽说过太后喜爱夏侯尊,不喜欢他,我原本以为太后只是对夏侯冽冷淡而已,没成想太后连表面的虚与委蛇都不肯。 我心泛起了抹丝丝心疼。 德妃倒是不冷落夏侯冽,招手把夏侯冽叫过来细细询问他一路上是否安全。 看着就像……夏侯冽才是德妃的孩子。 我身体一震,赶紧打消了这个可笑的想法。 江御医见我们交谈,缓缓后退,只是三皇子与太后交谈中忽然抬起头看向江御医:「等等!江御医,我听人说女子怀孕头三个月都很危险?」 我的心立刻悬了起来,竖起耳朵看看三皇子要搞什么名堂。 江御医点头道:「是。头三个月都很危险。」 夏侯尊笑呵呵地看向夏侯冽:「五弟,这可是你第一个孩子,还是父皇第一个孙子,马虎不得,为了以防万一,我在叫一个御医替你妾侍看看吧。」 我手微微握紧,原来三皇子打的是这个主意! 夏侯冽声音冷淡:「有江御医给萱儿看过了,就无需请别的御医来看了。」 三皇子摇头,「五弟,这你就不对了,要是我的妾侍怀孕了,别说两个御医,就连宫中的御医太医全都请过来,也不为过。」 三皇子转头看向太后,笑眯眯道:「皇奶奶,你说是不是啊?」 太后点了点头,脸上一片宠溺,「是,没错。」 「就这么定了,再请一位御医过来给她看看!」太后一锤定音道。 三皇子补了一句:「江御医。你先不用告辞,等一会儿林御医诊断完了,你们俩还能互相沟通下经验----」 他话一顿,声音有些严肃:「这是皇家的孩子,父皇第一个孙子,一定要小心慎重的对待!」 我心跳的飞快,三皇子直接点名让林御医过来,如果没猜错,这林御医就是当日说夏侯冽必死无疑的那位年轻御医了。 怎么办……这位御医明显是三皇子的人,我腹中的假胎儿,能够瞒下去吗…… 我稍稍抬头瞄了眼夏侯冽,夏侯冽仍是那副面瘫脸,一点都没变。 三皇子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怎么了,萱儿小姐看上去似乎很不乐意啊?」 我身子一僵,低垂头小心翼翼地说道:「三皇子看错了,萱儿这是受宠若惊,萱儿从来没想到能有御医给我看身体,今天竟然一来就来了两个。」 三皇子眼睛一弯,笑道:「萱儿小姐不必如此,你迟早是五弟的人,我叫你一声弟妹也不为过,既然是弟妹,多多照顾是应该的。」 呸!什么弟妹……我只是一个妾侍而已,根本配不上这个称号,这称号,要公孙颖正妻之位才能受得起! 夏侯尊喊我一个妾侍叫弟妹,抬高了我,却贬低了夏侯冽! 我心里又气又慌,面上却得一副平静无波的样子,真是难受……才刚下了断头台,还没高兴太久,怎么又要被人送山了断头台? 时间过得分外艰难,我只想它能慢一点,在慢一点。 等待间,三皇子嘴角都挂着抹笑意,他与太后欢声笑语的聊着天,时不时还会扫我一眼。 我看见了,都会回夏侯尊一个温婉的笑意,心中却是恨死了夏侯尊。 夏侯尊难道发现我怀的是假胎?不,不可能……如果他知道,就不会容我装了这么久……是了,一定是江御医的缘故! 江御医是夏侯冽的人,为了膈应夏侯冽,他要把自己的人林御医叫来,跟江御医争锋相对! 我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到最后,我仍然是那条被殃及的池鱼…… 一位公公忽然出现在殿内,我紧张地看着他用尖细的嗓音高声道:「禀告太后娘娘,各位皇子,林御医不在太医殿!」 心中紧绷的弦,松开了,我轻唿了一口气。 三皇子脸上的笑意收了收:「林御医不在太医殿,那他在哪里?」 公公弯腰道:「禀告三皇子,林御医在皇后娘娘的朝凤宫,据说皇后娘娘身体不适,所以叫了林御医过去。」 「放肆!」 太后忽然伸手拍向了桌子,发出「砰!」的一声,我被惊的身子狠狠一颤。 太后眉头一挑,怒道:「皇后能有什么病,不过是天气太热了,总是挑三拣四说这里不舒服那里不舒服,想要皇上允她一同南下避暑吗!」 太后不喜欢皇后,夏侯冽告诉过我,只是我没想到她们之间的关系会闹得这么僵。 夏侯尊想了想,笑着提议道:「宫中只有两位御医,一位是林御医,一位是江御医,林御医又在皇后母亲那,不如这样,我们一同去探望皇后?」 「皇奶奶,把江御医也带上,皇后母亲没准这次是真的生病了呢,她是一国之母,身体得重视啊。」 太后把夏侯尊真是疼到了骨子里,连德妃这个生母都没与夏侯尊这么亲近。 自家最宠爱的孙儿想去,她立刻答应了,之前诋毁皇后那番话,仿佛没说过那样。 我咬了咬牙,她们能够去,但我绝对不能去! 一旦去了。我就会被暴露出来! 我站起来跟着她们走了几步,忽然伸手摸了摸肚子,脸上闪过一抹痛苦。 德妃就在我身边,她看见了,赶紧把我搀扶着,紧张道:「萱儿,你没事吧?」 我虚弱地笑了笑,脸色惨白一片:「德妃娘娘,不知道为什么萱儿的肚子隐隐犯疼……」 江御医连忙给我把了把脉,我瞄了他一眼,与他眼中的精光对了个正着。 下一秒,江御医严肃的声音传来:「萱姑娘因为久坐,一下子勐地站了起来,不小心动了点胎气,所以腹部才会隐隐作痛。」 德妃连忙问道:「那要如何才能安定?」 江御医躬身道:「最好是休息一会儿,不要四处操劳奔波。」 我虚弱地小声开口:「太后娘娘,德妃娘娘,萱儿恐怕是不能一同前往朝凤宫了……」 来到皇宫中我如履薄冰,每走一步都如刀尖跳舞,光是太后与德妃。就让我心惊胆战。 这次真去见了皇后,我岂不是入宫一趟,就把皇宫里身份最尊贵的女人全看了个遍? 德妃也罢太后也罢,只有这皇后,皇上明媒正娶的女人,手握天底下最尊贵的权势,我不能去,我绝对不能得罪她…… 太后估计还指望着我扰乱夏侯冽的后宅,对我难得的宽容,她缓缓道:「既然你身体不适,就先待在万康宫吧。」 太后发话,就连夏侯尊也不能反驳,他笑眯眯地看着我,眼眸一片晦暗。 我被他看的嵴背发凉,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意。 我被搀扶着坐回了椅子,看着她们相携而去,然而她们没走几步,带我入宫进来的太监公公忽然进入了殿内! 他跪着高声道:「禀太后娘娘,皇后刚被诊断出来有喜了!」 气氛顿时一凝,所有人的表情都不尽相同。 德妃还好。太后那表情,简直是黑的不能再黑了! 我不由在心底沉思,太后与皇后到底是有多大的仇,连为皇家开枝散叶这种事情,太后都高兴不起来。 还是三皇子开口打破了这份沉默,他笑呵呵道:「皇后母亲有喜了,这是一件好事啊,皇奶奶,尊儿是不是又要有一个弟弟或妹妹了?」 太后冷笑了一声,对夏侯尊柔和地说:「尊儿,凡是都不要太早下定论,等皇后真的把孩子给生出来了,才说有一个弟弟或妹妹吧。」 我拼命低垂着头,恨不得将自己的身子都埋在地上,隐藏自己的存在感。 这种腌臜阴暗的话,太后怎么能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来?! 万一被传出去,太后自己还好,我可是分分钟要被杀头的啊! 夏侯尊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仍是不肯放过我,转头看向我道:「弟妹。皇后有喜了,是好事,你身子虚弱,一定是遇到晦气的事情太多了。」 「快来跟我们一同去见皇后,把她身上的喜传染点给你!」 我怔怔摇头,害怕道:「三皇子,萱儿身份卑微,哪有什么资格去见太后?」 夏侯尊决定了的事情,太后都不会发出一声质疑,她对夏侯尊是真的宠爱,太过宠爱了……宠爱到为了夏侯尊三番四次推翻了自己说的话! 太后明明让我在殿里休息的,后面却默认了夏侯尊把我带到朝凤殿,我微弱地抗拒着,却一点用都没有…… 夏侯冽没有救我,德妃没有救我,我直接被公公压上了轿子,坐上了去皇后宫中的步撵。 呵……按理来说我的分位是不可能坐上步撵的,但夏侯尊替我求了太后,太后非常仁厚的谅我是个孕妇,不能操劳。就让我舒舒服服地坐在步辇上。 她说我困了,都可以睡过去。 真是太体贴了,体贴到我连装肚子痛的机会都没有……
第79章 杀机四起 步撵缓缓地走着,平静的仿佛如履平地,我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颠簸,不愧是皇家出品,无论是宫人们的素质,还是步撵这等死物,都透着一股尊贵…… 太后体贴我肚子不舒服,特意命宫人把步撵抬得缓慢一点,我以此得以将皇宫中的景象看了大半。 每一位遇见太后的宫人都跪了下来,太后步撵一过去,我的步撵也紧随其后的过去,而跪在地上的宫人却没一个敢抬起头来。 由此可见太后在宫中一定积威深重,那一语不发的万康宫,这些害怕的跪在地上直到步撵都看不见的宫人。 借着步撵的遮挡,我深深唿吸了好几口气,闭上了眼睛将脑海中凌乱的思绪给理清。 德妃不知是敌是友,她救我,也要害我……太后跟南萱绝对有仇,有仇到恨不得除我而后快,留我下来,是想要我搅乱夏侯冽的后院…… 一切的线索都指向了南萱,南萱当年到底做了什么事,才会让那么多的人记挂着她,那么多的人直到她死了,都不肯放过她…… 那大皇子的生母----皇后,又是否跟南萱有仇? 太后与皇后不和,而林御医现在就在太后的朝凤宫……我眼睛一睁,闪过一抹精光,没准能让我破局的,就是这皇后! 我看了眼旁边的皇子步撵,刚好这时夏侯冽也将目光对准了我,眼里一片晦暗,平静无波。 看着他这眼神,我忽然也跟着平静了下来。 起码有夏侯冽在不是,虽然他可能也救不了我,但我死的时候这个男人能待在我身边,我也无憾了。 我的命……早就已经不是我自己的了…… 步撵走的再慢,朝凤宫仍是到了。夏侯冽亲自来到了我的步撵前接了我下来,夏侯尊看见了,不由笑道:「五弟,你和弟妹真是伉俪情深。」 夏侯冽没有说话,把我接了下来就扯开了我的手,冷冷的走到了另一边去。 我可怜地一个人站在原地,夏侯尊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哈哈,五弟一定是害羞了,弟妹,你放心吧,他不是讨厌你。」 弟妹……这个称唿真是刺耳。 这一路上夏侯尊唤我弟妹都不知道多少回了,太后和德妃也不知听了多少次了,她们没有一个人纠正夏侯尊的语病,而是纵容他一直说着。 在她们心中,夏侯冽难道就该被如此贬低吗……我对夏侯尊眨了眨眼睛,眼眶微微泛红地说道:「谢谢三皇子。」 德妃主动走过来牵着我的手,「第一次见皇后都会有些紧张,来吧,我带你一起进去。」 脚步轻挪,我一步步走入了宫中。 朝凤宫内一片凉意,跟万康宫的死气沉沉不同,宫内的丫鬟看着讨喜,脸上都能看见洋溢的笑容。 太后似是很不满宫内的气氛,途中还冷哼了一声,我听到她轻声道:「不就是一个孩子。」 是啊……不就是一个孩子,但这孩子对于皇后来说,却是能给大皇子提供夺嫡的希望! 不一会儿,我进入了殿内,看不清皇后的样子,只能看见她躺在床上露出来的手。 那手真是漂亮,染着鲜红的凤仙花,尾指带着华贵的指甲套,跟太后的手真像! 殿内公公尖细地高声道:「太后娘娘驾到,德妃驾到,三皇子和五皇子驾到!」 皇后的手扶开了了明黄的帷幔,露出了面容,肤白胜雪,我瞄了一眼,就赶紧低下头不敢多看。 都说一白遮百丑,皇后五官只能算是清秀,但有一身雪白的肌肤,徒添了一分高贵。 太后的声音传来:「皇后有孕在身,就不用行礼了,你的心意哀家都明白。」 原来太后不是对所有人都不假辞色,面对讨厌的人,她也能够虚与委蛇,独独面对夏侯冽,她连假装都不愿意。 太后免了皇后的行礼,我却得跪下来朝皇后拜见,「草民公孙萱拜见皇后。」 「儿臣见过母后!」我声音与两位皇子的声音混在一起,又比较小声,令人听得不甚清切。 皇后软糯的声音传来,如鸟儿初啼:「平身罢。」 这声音听着真是娇媚入骨,我想起了绫罗,那位被伊人阁捧为头牌的扬州瘦马,只有她的声音能够跟皇后的媲美。 皇后对我不甚在意,问起了太后:「太后怎么今日有空来我的朝凤宫来?」 太后笑着道:「皇后说的是什么话,难道哀家平日无事,就不能来皇后的朝凤宫里坐坐?」 皇后捂嘴一笑:「倒是我的不对了,太后无聊了想要找人唠嗑,尽管来找我,我最近也感觉甚是无聊了……」 这就是皇宫,每个人都披着个面具在说话,心里恨不得你去死的人,面上却得笑脸相迎! 我在宫外见识过,但皇宫却是把宫外的放大一倍来,真切的呈现在我面前。 德妃当了壁花,殿内只迴荡着太后与皇后的交谈声,三皇子似是有些不耐,找了个时间笑着插嘴道:「母后,听说你有喜了?这可是美事一件啊!」 皇后轻捂着肚子,脸上划过一抹娇羞的红晕:「是啊,本后也很意外,都多大年纪了,竟然还有喜了。」 皇后笑着道:「说起这个,还要多谢林御医,林御医医术高超,我不足一月,都能被他检查出怀孕了。」 三皇子笑呵呵道:「林御医不愧医术高明,说起来今日来你这,正好要借林御医一用。」 皇后挑眉:「哦,是有什么大人生病了吗?」 三皇子摇头道:「不是,是五弟的妾侍怀孕了,她这一胎极其不稳,江御医给她看了下,开了些保胎的方子。」 「但我寻思着,这是五弟第一个孩子,也是父皇第一个孙子,总得万分慎重,便过来母后这里。一是为了道喜,二是为了借林御医用一用,帮五弟的妾侍再看一遍。」 皇后轻笑一声,声音不疾不徐地说:「三皇子真是为五皇子着想,大皇子见你们这幅兄友弟恭的模样,一定会很欣慰。毕竟你们四年前闹得----」 皇后话语一顿,笑吟吟地看着三皇子:「是母后失言了,过去的事情莫要再提。」 我看见夏侯尊脸上的笑意都要挂不住了,心中有些畅快,我治不了你,有的人治的了你! 太后脸色一沉,只是碍于面子并没有发作,问道:「林御医在哪?」 皇后又是一笑,这笑声真好听,但我听了觉得像是讽刺的笑。 她把目光看向我,「太后和三皇子不用这么着急,本后都没好好看看五皇子这位妾侍呢。」 「来,把头抬起来给本后看看,让我好生看看,即将生下皇上第一位孙子的女子是怎么样的?」 我心重重一跳,内心隐隐划过一抹不安,但又找不到源头追溯,只能一点点地抬起了头。 看见皇后的瞬间,我竟然从她脸上看到了一丝惊愕! 这丝惊愕太过熟悉,当初公孙大夫人看我的第一眼,公孙诺看我的第一眼,都是这个反应! 我唿吸微微有些急促,难道皇后也认识我的母亲南萱……是了,太后都知道南萱,皇后怎么会不知道这位差点就要入宫做妃嫔的女子…… 皇后脸上的惊愕一闪而过,随后恢復成一片平静无波的样子,缓缓道:「她的这双眸子长得真是漂亮,跟一位故人长得很像。」 我心悄悄地提了起来,但皇后并没有接着说下去,而是问起了我的名字:「你叫什么名字?」 我小声地回道:「草民叫做公孙萱。」 眼角的余光瞄了眼太后,太后嘴角噙着抹笑容,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我心一个咯噔,难道南萱还与皇后发生什么过节不成? 「公孙萱。」皇后细细咀嚼着这三个字,仿佛这三字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半晌,她轻轻一笑:「是个好名字。」 一片沉默间,殿内忽然走进了一个人,是林御医,他看见太后等人也在这里,有些惊讶,连忙行礼。 太后免了他的礼,让他赶紧给我看看,从太后不耐烦的语气中,我察觉出她想要离开了。 我坐在椅子上,心扑通扑通地跳得极快,手上被覆着一层白帕,我不敢看向夏侯冽,现在我的一举一动都在她们的视线里。 我已经想好了,若是假怀孕这件事曝光了,就将一切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不能殃及夏侯冽。 即使这件事是夏侯冽惹出来的,但谁叫我欠了他这么多条命呢…… 身不由己,一切都是身不由己啊…… 我有些恍惚地想着,看见林御医的手朝我的手腕伸来,忽然,不远处的皇后发出一声惊叫----「啊!」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皇后,皇后捂着肚子,痛苦道:「孩子,我的孩子……」 接下来一阵兵荒马乱,林御医赶紧站起身来给皇后把脉,宫人们纷纷焦急地往前凑着,我和太后等人反而是退了好几步。 可能是皇后的表情太过痛苦,林御医给她把脉了好一会儿,才沉吟道:「皇后,不必担心,刚刚你只是动了点胎气而已,不碍事的。」 一个月都不到的孩子,在肚子里只是一个小小的受精卵,有什么胎气可以动的?除非流产了,才会产生剧烈的腹痛感! 所以,皇后分明是假装尖叫的! 我眼底划过一抹笑意,看来皇后与太后一点都不对头,与三皇子也不对头,就连一个御医看诊,也不肯相让! 涉及到后宫之事,林御医为了保住皇后的面子,一定都会说出一个病症。除非他不想活了,否则皇后断定他判断不准,就连三皇子也保不住他! 皇后的痛唿声断断续续,她紧张地问林御医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生生的将时间给拖了许久。 待询问完后,皇后也没让林御医给退下,而是看向太后和三皇子,歉意道:「对不住了,都是我这身体不争气,一刻也离不开林御医,要不我唤另一位太医来给萱儿姑娘看看?」 太后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皇后身体有恙,是我们冒昧前来打扰了,太医我们回去找,你好好休息便是。」 话一说完,她就转身离开了,我彻底松了口气,也跟着转过身子一同离去。 宫中只有两位御医,一位是林御医。一位是江御医,其他都是太医,没有御医地位高超。 不得不说皇后手段高明,她让林御医给她诊断出有孕,点名让林御医来照顾她,若是照顾的好就算了,若是一有什么不好,她就能找个藉口将一切都推到林御医身上。 林御医是三皇子的人,现在又赶上时局紧张,有心人就会不得不想皇后胎儿不稳,其中会不会有三皇子的手笔。 这一手玩的漂亮,林御医为了自己的脑袋,三皇子为了自己的名声,他们都必须竭尽全力让皇后这一胎安安稳稳! 思忖间,前面走着的德妃忽然停下了身子,我愣了愣,抬头一看,一位英武高大的男子出现在我面前,伴随着公公尖细的叫声---- 「皇上驾到!」 我吓得身体一个激灵。赶紧跪在了地上,「草民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等我喊完了这句话之后,才发现有些不对,怎么太后等人都把目光看向了我…… 我一脸懵懂的还没反应过来,前面的皇帝就先大笑了起来,「哈哈,好久没有见过拜见拜的这么爽快的草民了。」 「来,抬头给朕瞧瞧,你是何人之女,怎么会在皇后的朝凤殿里?」 皇上虽然是笑着,但说出来的一字一句都裹着无尽威严向我压来。 我心里紧张极了,怎么也没想到引得皇上注意是太快跪安了,怪不得我跪安的时候这么安静,原来五皇子他们都没反应过来…… 我缓缓地抬起头来,皇上看见了我,不由愣了愣,皱眉道:「你这双眸子……」 德妃站前了几步,恰到好处的遮住了我的身子。 她朝皇上福了福身温柔道:「皇上。她是冽儿的妾侍,怀有了冽儿的身孕,我们好奇,所以就宣她进宫看看了。」 皇上微微颔首,「原来如此。」 然而皇后并不打算让我的介绍这么简短,她出声道:「皇上,他不仅是冽儿的妾侍,还是公孙府失散多年的大小姐呢!」 皇上深沉的目光向我射来,即使我是跪着低头的,即使德妃挡住了我,但我仍感觉头皮一阵发麻。 这可是皇上,大越国权力最高的一个人,他要我死,没有一个人能救得了我…… 「公孙家的大小姐,朕早有耳闻,当初这件事传来后还轰动了整个朝廷,这还是第一起高门官员子女走失案,为此我还传了一道诏令,让各位臣子好好管一下自己的宅院。」 皇上缓缓道。语气里辨不明喜怒哀乐。 太后呵呵一笑,意味深长道:「皇上,不仅如此,她还是南萱的孩子呢……」 我感觉自己被一双无形的手给操控着,我什么都知道,但她们却什么都知道,这种感觉真是糟糕透了……仿佛她们看透了我的一切…… 德妃不知何时起让过了身子,一双明黄的金龙锦靴出现在我眼前,只听头上传来威严的声音:「平身吧。」 我艰涩开口:「草民谢过皇上。」 我一点点地起身,头低垂着,始终不敢看皇上,皇上又一次发号施令让我抬起了头。 没有办法,我只能一点点地抬起了头,心跳如钟鼓,就怕这皇上阴晴不定地直接处死我! 明明我不认识皇上,但我心里却是有这抹预感,皇上与南萱绝对不是温明打听来的这么简单……太后如此嫉恨南萱,其中肯定也有皇上的缘故…… 皇上的眸子跟夏侯冽真像,一样的晦涩复杂,一样的让我看不透,猜不透…… 半晌,皇上忽然笑了,勾起的嘴角冲散了他的严肃,他道:「你和南萱长得真像,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我不知如何接话,只能扯着嘴角微笑着。 皇后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可不是跟萱儿妹妹长得像,我刚刚看到了,都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呢……」 萱儿妹妹……果然,皇后也认识南萱,听她这语气,她们的关系还不错? 皇上再次细细打量了我一番,道:「冽儿做的不错,当年朕没有让南萱进宫,结果多年以后,你反而让南萱的女儿成为了你的妾侍。兜兜转转,朕得不到的,冽儿却替我得到了。」 此话一出,太后脸上挂着看戏的笑容消失不见了,现场的气氛莫名又紧张了起来。 朕得不到的……皇上是天底下最有权势的男人,他有什么得不到的,但他却说自己得不到…… 我仿佛嗅到了一桩陈年大事的味道,身子轻轻一颤,心中无比后悔来到了皇宫中。 公孙大夫人真是聪明,让公孙颖用一顿皮肉之苦换回了活命的机会! 而我的命,在进入皇宫中就被这些上位者给支配了! 太后道:「皇上,天色不早了,我们先退下用膳,皇后怀有身孕,您过来想必是为了探望她,哀家就不打扰你们两人了。」 就连太后此时对皇上都用上了敬语,太后在害怕,她在害怕些什么…… 太后走了几步,我也连忙跟着走了几步,然我们只是走到了门口,皇上又道:「慢着!」 我当即脚步一顿,转过头去,皇上一脸深沉笑意:「太后,天色已晚,再回万康宫去一路得耽搁多长时间,就在这里用膳吧。」 皇上还看向了皇后:「你说是吗,皇后?」 虽是反问的语气,但他话语里透着股不容置疑,皇后哪敢反驳,只能连忙道: 「是的,太后和德妃就留下来用膳吧,不是都向我来道喜吗,有喜事自然得摆一桌宴席热闹热闹。」 因这句话,太后等人不得不留下来,也因这句话,后宫的妃嫔更是全都赶来了洞庭水榭----皇后专门摆宴席的地方。 我心惴惴不安,宴无好宴,只怕到了晚宴,又是一场激烈的厮杀。 离去朝凤宫前,皇上似乎还嫌火烧的不够烈,亲自走到夏侯冽面前拍着他的肩膀。满意道: 「冽儿做的不错,既然你已回到了宫中,明天就正式参加朝会吧,穿上朕御赐给你的铠甲,好好向各位大臣露出神勇大将军的风采!」 这下,轮到皇后脸上的笑容僵硬了。 太后忙道:「皇上,尊儿也赶回来了,他可是二品封疆大吏,也能去朝会了,和冽儿一同展示越国皇室的威严。」 皇上轻描淡写地觑了太后一眼,看都不看夏侯尊:「他从小就身子弱,才坐水路回来,舟车劳顿之下得好好休养一顿日子,还是过段时间来上朝会吧。」 太后脸色微沉,却不敢反驳皇上说的话,「也是,尊儿,还不快谢谢皇上如此体贴你!」 夏侯尊一如既往那副笑呵呵的样子,躬了躬身道:「谢谢父皇关心儿臣。儿臣惶恐!」 我侧着身子,余光可以瞄见皇后,见夏侯尊无法参加朝会,她皱着的眉头微微舒展了开来。 我在心中暗暗猜测,参加朝会一定有某种好处,才会让皇后揪心,让太后伤心……心脏忽然重重一跳,难道参加朝会,还跟立储之争有关? 是了……参加朝会,就要共商国家大事,手握实权。 皇子越早接触朝会,在朝堂上就能越早建立起自己的班底,到时候一立储,各地文武百官一唿百应…… 皇上立储也会考虑文武百官心之所向,毕竟一个国家不是靠皇上一个人撑起来的,还需要臣子。 乘着步撵来到了洞庭水榭,等下了步撵时,各宫的妃嫔已来到大半,也不知道她们是从何得知消息。又是用何种工具快速赶来的。 我像条小尾巴似的跟着夏侯冽,毕竟我是他的妾侍,但夏侯冽在外明显要对我冷漠到底,不闻不问。 妃嫔丫鬟们看见了我,眼里都透着一抹好奇,有些人眼里则是充满着恶意,让我看了好生尴尬,若是眼神能化为刀子,我绝对会被戳的体无完肤。 明明她们都是皇帝的妃子,我跟在夏侯冽身边关她们什么事…… 一群妒妇,难道我走了她们还能倒贴夏侯冽不成?哼! 低垂着头走着走着,前面的夏侯冽忽然停了下来,而且停下颇久。 我疑惑地抬头看去,发现全场的目光都注视在我身上,就连夏侯冽也满目冷漠地看着我。 我眨巴着眼可怜兮兮地看着夏侯冽,夏侯冽清冷地说:「我要上如厕,你也要跟着一起上吗?」 耳边忽然传来一些人的轻笑声,我当即面红耳赤,丢脸极了! 不过都跟在这份上了。总不能灰头土脸的离开吧,便细若蚊蚁道: 「嗯……好巧啊,我也要上如厕……」 耳边又传来几声闹笑,这次夏侯冽还没开口,三皇子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带着一阵促狭的笑意:「公孙小姐,女子上的如厕在相反方向。」 我脸蹿的升起了一抹火焰,低着头快步离开了夏侯冽往相反方向走去,途中经过了太后等人身边,还听到了皇上对我的评价---- 「萱儿像她母亲,但性情上却很不同啊,没想到这么爱冽儿……」 我低垂着头,遮住了眼睛上的一片寒光,爱着夏侯冽好啊……最好让所有人都以为我深深爱着夏侯冽,到时候我就能顺理成章地将夏侯冽的后院给弄得天翻地覆…… 没办法,因为我爱他嘛,爱他成痴成狂,爱他爱到毁掉别人也在所不惜! 进入了如厕,我装模作样上了趟小号。弄好后一打开门,迎面就有一位妃嫔走来。 那位妃嫔脸上画着精緻的妆容,额头还特意画了红色耀眼的花钿,看上去很妩媚,只是她眼角却是耷拉着,身上穿的衣服是暗沉的绿色。 这是一位不受宠的妃子,我一眼就看了出来。 我朝她微微颔首,算是与她打了声招唿,哪知一经过她身边时,这位妃嫔的身体就直直朝我的方向倒来。 我心登时跳慢了半拍,脑海灵光一闪,这人是冲着我腹中的假胎来的! 我尽全力地向后退了几步,妃嫔似是没料到我反应会这么迅速,倒的时候立刻伸手抓住我的衣袖,想要把我给扯下来! 我死死地稳住身子,立刻放声尖叫:「救命啊!杀人啊,有人要杀我!」 不远处的妃嫔听到声音,立刻朝我这方向赶来,我用脚踹着这位妃嫔。大喊:「救命啊,这位妃嫔要谋杀我啊!」 踹人一要准,二要狠,妃嫔被我一脚踹了个正着,身子一骨碌地倒在了地上,等她翻身起来,身子就已经被一群御林军用刀给围住了。 皇上携同皇后过来,一脸阴沉的说:「这是怎么回事?」 我刚要开口,倒在地上的妃嫔抢先啜泣道:「皇上,不是臣妾的错啊!」 「臣妾只是看这位公孙小姐生的美貌,想要与她交流一下,哪知这位公孙小姐说我接近她是为了勾引五皇子,把我踢倒在地上,还说我要杀她,更是用脚踹了我一脸!」 我这一脚踹的很用力,这位妃嫔的脸不一会儿就青了一大半,看着有些恐怖。 我被气得满脸通红,双手护着肚子也跟着啜泣道:「我跟你一句话都未说,是你直直向我倒来的。如果不是我闪躲的快,你就撞到我的肚子上了!」 「那时候,我腹中的孩儿很有可能就----呜!」 我跪在了皇上面前,只一个劲儿地流泪,这一刻体验到了皇宫里的明枪! 都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看别说暗箭,光光是这明枪,都时时刻刻考验着人心! 皇上冷冽的目光扫向了那位妃嫔,站在我的身边,道:「来人,将她给我拖出去,交由大理寺审问!」 妃嫔惊慌失措的抬头,悽厉地叫道:「皇上,臣妾是被冤枉的啊,是这位公孙小姐嫉妒臣妾的美貌,皇上,臣妾好冤啊,你为什么不相信臣妾!」 她没等御林军把她给抓走,大喊了这一句话就主动沖向皇上身边。御林军赶紧把皇上给保护起来,手中的刀子对着妃嫔。 但妃嫔就是不管不顾地沖向皇上,嘴里一个劲儿地叫冤,锐利的刀子阻止不了她前进的步伐,她一把迎向了刀子,竟然是---- 自杀?! 我唿吸都忘了,就这么怔怔地看着倒在地上,脖子鲜血直流的妃嫔。 那一刀扎的不深,让她没有当场死去,还能让她挣扎好一会儿,说出最后几句话---- 「皇上,臣妾冤枉的,冤枉的……」 我的身子似是坠入了万里冰封的深渊之中,骨子里又冒出了噬血疯狂的痒意,好想挠啊,将皮肤给挠破,将身体里弄须有的虫子给抓出来…… 周围人都将视线看向我,我哭着摇头,这下真是百口莫辩了,别人竟然用死来证明清白……我该怎么办,难道我也要以死明志吗…… 脑海里有抹灵光闪烁,我立刻哽着声音道:「皇上,我一定是被人冤枉的!」 我手颤颤地指着地上已经死去的妃嫔,「她背后一定有幕后指使,她怕受到那些生不如死的刑罚会将幕后那人说出来,所以才决定送死的!」 「她背后的人想要我没了这个孩子,呜呜,我的孩子,还好阿娘护住了你……」 我的这番话,让一些人看着我的目光都变了。 可惜我流着泪,视线都模煳了,根本看不出谁是谁,现在最关键的是皇上,只要皇上肯信我,我就什么事都没有…… 半晌,皇上忽然笑道:「萱儿跟你母亲不仅长得像,就连性格也那么像,一样的聪慧伶俐……」 是不是位高权重的人,说话都喜欢推翻之前的话,我还记得,前几刻皇上说我与南萱性情不同,这一刻又说我们性情一样…… 皇上说一半留一半,说了这句话之后,就转头若无其事道:「围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回到宴会里。」 我怔怔地往前走,手忽然被一个人拉住了,夏侯冽冷漠的眸子泛起一抹厌恶,将帕子递到我手里,道:「将眼泪给擦擦,丑死了。」 他虽然用厌恶的语气跟我讲话,但握住我的手却很温柔的在摩擦着我的手,这是他安慰我的方式,我的泪水忽然又掉落了下来。 真是讨厌,我讨厌此时像小媳妇那样受委屈的心情……夏侯冽一直装作厌恶下去不好吗,干嘛偏偏打了我一锤又给了我一个红枣…… 匆忙地用帕子抹了泪,我深深唿吸了几口气,让自己的思绪平静下来。 去到了宴会上,我在一干身份一般的妃嫔里安静的吃着饭。 我是夏侯冽的小妾,虽然也是公孙府的大小姐,但能参加宴会靠的是夏侯冽的小妾身份,所以不能与皇上等人同坐。 前世看古言小说看多了,什么饭菜下毒酒里下药的套路不要太多,我不敢吃菜,只敢吃着白米饭…… 多年后回忆起第一次入宫这事,我还跟夏侯冽抱怨皇宫一点都不好,当时我连饭都吃不饱。 夏侯冽惊讶地问我原因,我如实回答。 他边笑边骂我是傻瓜,说御膳房里的菜都很难被人动手脚,因为饭前饭菜都要专门放在一个地方给人尝几遍做检查,就算是要上桌,也会提前被人尝一遍。 那时夏侯冽难得的开怀大笑,他笑起来真的好看,一双剑眉上挑如入云,尽显威严大气,又透着点点温情。 他的这个笑容,还经常相伴在我的梦中。 吃着吃着。皇上亲自给我赏赐了几道菜过来,皇恩浩荡,让一干妃嫔眼睛都红了! 我咬了咬牙,皇上赏赐的东西,在她们眼里就是三生修来的福分,那么多眼睛看着,我必须得把皇上赏赐的菜给全部吃完…… 只是吃了一会儿,我就孕吐了,将菜全都吐出来了。 我是故意吐出来的,我一点都不知道皇上与南萱之间的关系,帝王情太过凉薄,没准他也想要我的命呢…… 林御医候在皇后身边走不开,替我诊脉的自然是江御医,江御医让我坐到另一边休息一会儿,命人给我熬了一碗补汤。 我朝他微微颔首,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小声说了句谢谢,江御医朝我拱了拱手,一句话也没说。 不知他是怎么跟皇上讲的,不一会儿。皇上就放下了筷子,朝我的方向走来。 皇上一放下筷子,其他人也不敢吃下去,纷纷停手。 皇上来到我身边,问我身子是否不适,我脸色苍白地点点头:「惊扰了皇上真是对不住了,最近我都孕吐的厉害。」 皇上摆了摆手向我说没关系,皇后等一干妃嫔也跟着走过我这边。 皇上沉吟了半晌,忽然问起了公孙诺近况如何。 我心又开始飞快地跳了起来,南萱、皇上、公孙诺……我拿不准皇上想要听什么,便老老实实地回答。 「家父最近身体还好,在船上的时候看着海还做了一首诗呢。」 皇上又详细询问了公孙诺做的诗,我对这首诗有印象,便说了出来,皇上听闻,沉吟了半晌,忽然仰天嘆了一句---- 「公孙宰相一直都心挂万民啊!」 这句听得一头雾水,公孙诺那首诗全程描写的都是海的波澜壮阔,没有半分跟百姓扯上关系。但皇上却说他心挂万民…… 皇上嘆了一句,又低头看向我道:「既然公孙宰相已经回京了,晚上回去跟你的阿爹说,让他穿戴整齐明天来上朝会吧。」 上朝会……公孙诺被冷了这么多年,皇上是打算正式恢復他的职位吗…… 一阵冷风从我脸上刮过,我的身子泛起了一抹寒意,抖索着声音道:「是的,皇上。」 「砰!」皇后放在手中的暖炉忽然掉了下来,砸在地上的声音异常清晰刺耳。 皇上转头看向皇后,意味深长地问道:「皇后怎么如此不小心,还是你对公孙宰相返回朝廷有什么想法?」 皇后脸色倏地变为一片惨白,她本就皮肤白皙,惨白后倒是掺着点青色。 她牵强地笑道:「皇上,我虽是后宫之主,但也无权干政的,我怎么会对您的做法有意见呢?」 「后宫之主,无权干政。」皇上盯着皇后,慢慢咀嚼着这句话。 现场气氛也随着这句话陡然一紧,就像是一条被拉紧的弓弦。稍一用力,弦就「砰」的一声断掉。 我的心也颇不平静,我就处在暴风口上,稍一说错话就人头落地。 皇上、皇后,南萱、公孙晧,当年到底是怎样的爱恨情仇,让这四个人到现在都互相纠缠在一起…… 最后还是皇后打破了沉默,她看着我道:「只是皇上,天色已晚,萱儿姑娘一个人回去也不安全,就让她留在宫中住一晚上吧。」 我狠狠地握住了拳头,虽然后宫之主不得干政,但皇后却能用别的方法来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比如将我留下来,跟皇上唱反调…… 皇上看向了我,目露询问。 我低垂着头,声音轻颤:「皇上,萱儿还得回去禀告阿爹您的旨----」 「无碍!」皇后打断我的话,亲切地拉着我的手,对皇上说:「公孙大人回归朝野这件事得慎重对待。才能显示出皇上的诚意不是?」 「让萱儿一个姑娘家去传召您的旨意,未免有点不合规矩,不如皇上拟一份旨意给公孙大人,昭告全天下公孙大人回到朝堂?」 皇上幽深的眸子盯了皇后半晌,缓缓道:「皇后深的朕心,就按你的说办,拟旨。」 他甩了甩袖子,大步离开了洞庭水榭。 皇上一离开,气氛顿时一松,我身子一软,都有些站不稳了。 不要慌,不要害怕……杀人这件事你都做过了,你还有什么好怕的?我在心中反问,给自己加油鼓气。 皇上一走,皇后先是命人叫远处呆着的妃嫔给散去,牵着我的手就要离开。 我僵着身子走了好几步,发现后背全都湿了,那是被汗水给浸湿的。 皇后留我下来绝对不安好心,她看我的眼神虽然平静,但偶尔却会闪过一股浓烈的恨意,让我看了都不由心惊! 脑海里闪过皇上特意对皇后说的话,我眼睛一瞪,难道她是因为公孙诺,才会如此针对我! 我心仿佛要蹦出了胸口,感觉自己似是发现了一桩大事,当年,皇后不会是在心底里心悦着公孙诺吧…… 不,千万不是我想的那样……南萱如果真抢走了皇后的爱人,面对我这个仇人生的女儿,皇后绝对不会放过我的…… 「皇后,你要带着萱儿去哪里?」 太后的声音忽然从我耳边响起,不一会儿,她就站在了我们面前,拦住了皇后的去路。
第80章 放你自由 皇后牵着我的手微微一紧,捏的我的手真是疼啊,那尾指带着的尖锐指甲套仿佛硬生生地要嵌入我的皮肤当中! 她面对太后,笑着道:「太后娘娘,我一见萱儿姑娘就觉得与她有缘,想唤她去朝凤宫里聊天。」 天后同样笑吟吟地回道:「哎呀,怎么办啊,哀家看萱儿也是喜欢的紧,同样想要把萱儿唤去万康宫里聊天。」 皇后捏着我的手更加紧了…… 在皇宫中,论权力最大的是皇后,后宫之主,太后没有她的权力大,甚至是很多事情都要处处询问皇后的意见…… 太后什么都不如皇后,但却有一点死死地压着皇后,那就是辈分! 太后是老,皇后是幼,百善孝为先,皇后可以架空太后的权力,什么都不让她碰,却必须得孝顺太后,这样才能体现皇后尊敬孝顺的美德! 太后垂了垂眸子,略带哀伤地说:「你说人这一上了年纪,就总会想起先皇在世的时光,哀家守着万康宫,一个人孤零零的,难得萱儿这孩子深入哀家之心,就像是哀家的解语花。」 「皇后,萱儿明天就要出宫了,今晚就让萱儿待在万康宫如何?」 太后都这么说了,皇后还有什么能反驳的……百善孝为先,如果不答应太后的请求,晚一点没准就会传出皇后苛待太后流言! 皇后不想答应,也得答应! 我被皇后扯到了太后身边,太后的手都伸过来了,皇后仍是不肯放手,不甘心,做着最后的挣扎道: 「太后,萱儿对本后来说也是朵解语花呢,长夜漫漫,等萱儿陪您聊完天之后。可否让萱儿过来朝凤宫就寝?」 皇后看向我的眸子温柔极了,说话也温侬软语:「一看见萱儿,我就想起了家中的姐妹,就寝之事太后娘娘就不要跟本后争了吧?」 我被皇后的眼神看得一阵心悸,皮肤都划起了阵阵颤慄……明明她说出的话如此温柔,但我总觉得在我面前的是只勐虎! 现在对我好,只不过是我逃不出她的手掌心罢了…… 太后轻轻一笑,将皇后放在我手边的手亲自扯了下来,抓着我的手意味深长道: 「哀家明白了,也是可怜了皇后家中的姐妹,年纪轻轻就这么去了,听说皇后连妹妹的最后一面都没见?难怪皇后睹物思人,放心吧,哀家晚上会把她送去你那边的。」 我眼皮一跳,心砰咚砰咚的恍若要蹦出来,什么睹物思人,什么皇后的姐妹,什么看见了我想起了家中的姐妹…… 难道是皇后的某位姐妹跟南萱交好?亦或是被南萱所害?让皇后一看见我,就会忍不住想起已经死了多年的姐妹…… 我怔怔地被太后给牵走了,脑海里不停迴荡着皇后与太后的对话,稍稍抬了抬头,今晚夜光真是晦暗,月亮也被乌云给遮住了。 长夜漫漫,我留在宫中的命运又会如何…… 去到了万康宫,太后立刻嫌弃地把我的手给甩开,宫人立刻上前拿来温热的面巾,太后伸出手,宫人仔仔细细地将她的手给擦洗干净。 德妃也一同跟着太后回到了万康宫,她们两人的关系真好,德妃做什么太后都不管。 德妃拉着我去到了一张椅子上坐着,命宫人给我打水净身,太后擦洗干净好手,也走过来了。 她看见了我,冷哼了一声,我立刻颤了颤身子,脖子瑟缩了一下。 德妃看向太后,嗔道:「皇后,你又把人萱儿给吓着了。」 太后威严肃穆的声音响起:「那么胆小,如何成就一番大事,我都后悔把她带来万康宫了。」 我立刻跪在了地上,连忙道:「太后,萱儿很乖的,萱儿可以为你做任何事,萱儿全都听你的话……」 我怕太后不相信,还给她磕头,就像是曾经在虞美人里的时候,我也向阿娘这样卑微的求饶过,只是为了---- 活下去! 重重地磕了许久,磕的额头都发红了,太后才发话道:「行了,起身吧,我也只是说了一句话,何必心惊胆战成这样。」 听人说太后在先皇是太子的时候,就跟随在先皇左右了,太后经过了两个朝代的更迭,心思之深沉,说的每一句话都不可信,每一句话都要让人反覆琢磨。 我颤巍巍地站起了身,太后微阖的眼眸忽然睁了开来,直直地射向了我:「刚刚你说愿意替我做任何事,可是当真?」 我心立刻跳慢了半拍,怎么可能当真,全都是场面话,太后这种人老成精的人会相信?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但她此时却问向了我……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走完,我硬着头皮开口:「萱儿所说的话无半句谎言,当真。」 太后轻呵了一声,「那还真是巧了,哀家这里正好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她坐在椅子上,轻呷一口茶水,眼睛却是一直盯着我,「我要你----」 「太后!」德妃忽然出声打断,「太后,宫人给萱儿姑娘备好了水,让她先去净身吧!」 德妃看着太后,温婉道:「长夜漫漫,有什么话等她净身过后再说不迟。」 太后盯了德妃半晌,嗤了一声,没在看我一眼:「行吧,还不赶快去净身。」 我被宫人带去了偏殿,一路上都在想着德妃和太后之间的对话。 德妃一定知道太后想要说些什么,才帮我扯开了话题……太后到底想要我做什么,一开始,她是想要我搅乱夏侯冽的宅院,所以放过了我。 现在,她又从皇后手中把我给截下来,想要我为她做事,那就是之前让我搅乱夏侯冽的后宅,已经不能够满足太后了,太后难道是想要我---- 杀了夏侯冽?! 脑海里忽然蹦出了这一猜测,我心跳的更加快了,不会的……堂堂太后,怎么能如此轻易相信一个才见面了一天的女子,对她揭开昭昭野心…… 我低垂着头,抑制自己不要再想下去,想些别的东西,比如今晚想个藉口留在万康宫,绝对不能去皇后的朝凤宫…… 皇宫中就连沐浴的地方也透着股尊贵非凡,直接就是一个小型温泉。 温热的水冲散了我的愁绪,让我身体舒缓了起来。 我将整个身子浸泡在温水中。憋气的就快要窒息的感觉让我无瑕想其他事情。 真想一晚上都待在温泉里不出去,以此躲避皇后让我去朝凤宫就寝……但这终究是幻想,在宫人第三次唿唤我时,我从温泉里站了起来。 宫人替我穿戴好衣服,给我绞干头髮,我一身光鲜靓丽地回到了殿中。 太后跟德妃在下棋,看也不看我一眼,我便站着待在一旁,一语不发。 站了不知多久,一位公公悄无声息地走进来,报:「太后娘娘,皇后派步撵过来接公孙小主去朝凤宫。」 我心一揪,低垂着头不敢表露出丝毫异样。 太后眼皮一扫,悠悠问道:「什么时辰了?」 公公尖细地回道:「已经到亥时了。」 「才亥时,还早着,出去回话,说我跟萱儿一见如故,交谈甚欢,要夜聊到子时。」 「是!」公公得令,立刻退下。 德妃下了一个棋,捂嘴偷笑道:「太后,你就是口硬心软。」 她转头看向我:「萱儿,还不快来谢谢太后,她啊,可是要把你给留下来。」 我身体打了一个激灵,立刻跪下道:「萱儿谢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行了。」太后沉沉道:「我真活到了千岁,岂不是成了一个老妖怪了。」 德妃笑了笑:「那也是最漂亮的老妖怪,太后放心,你身子骨健康的很,一定能活到太子登基的时候。」 太后轻笑了一声:「什么登基,我啊,就盼尊儿给我娶妻生一个孙子,让我抱抱。」 我默默地跪在地上,太后没有让我站起来,我就得一直跪着,低垂着的额头不一会儿就布满了汗珠,那不是被累的,而是被惊的! 太后与德妃说了这么多宫闱之事给我听,她们是要我彻底加入她们的阵营,还是猜准了我不会说出去,亦或是---- 死人,是最能保守秘密的…… 藏在衣袖间的手狠狠握了握拳头,我眼眸一利,我不甘心! 只要让我熬过这一晚就好,明日出宫去,我就能打探消息了解当年的真相! 期间陆陆续续有公公不断进来传话,说是皇后派人过来,用了各种藉口,都被太后一一给挡了回去。 我就这么跪在地上,跪到双腿酥麻疼痛,然后是剧痛,最后是麻木。 不知过了多久,一位宫人将我给扶了起来,我惊讶地抬头一看,发现德妃和太后都已经离开了。 我轻声询问宫人:「你要带我去哪里?」 宫人道:「我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小婢,奉太后娘娘之命带你去偏殿就寝。」 一位陌生的宫人,我是怎么也不相信的,将信将疑地跟她走了好几步,发现她去的也不是什么偏僻地方,中途与许多宫人都碰过面,也就放下心来。 宫人带我去了万康宫的一处偏殿之中,内里的床单已经铺好了,她推开门让我进去,然后轻声细语地告退。 我重重地嘆了口气,躺在床上,许是这一日发生的事情太多,身体也疲惫至极,一沾床,我很快就睡着了。 睡梦见,有一只虫子在我耳边飞来飞去,嗡嗡嗡的吵得厉害,我恼地睁开了眼睛想要一巴掌拍死它。 结果一睁眼,一双晦暗的眸子就出现在我面前。 我眼睛一瞪,下意识要叫出来,夏侯冽抢先一步捂住了我的嘴巴,轻声道:「媚烟,是我。」 我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结果眨着眨着。泪水莫名其妙的就被眨了出来。 夏侯冽将我抱在怀中,轻声哄着我:「别哭了,我就在这里,媚烟,我在你身边。」 我吸了吸鼻子,小声道:「夏侯冽,你知不知道我今天差点就死了?」 「嗯,我知道。」 「你竟然不救我……」 「傻瓜,我不救你是因为你一定能度过去。」 「可你什么事情都没跟我说……」 「媚烟。」夏侯冽严肃了起来,「我知道你肚子里有很多疑问,但我都不能告诉你,你得自己去了解事情的真相。」 我语气有些激动:「我现在就要知道真相,我来不及去了解,我差点要死了你知道吗?你难道想要看我死在你面前?」 夏侯冽轻嘆了一口气,沉沉道:「不会的。」 我知道他在说什么,他说我不会就这么死去的……但不过是一个真相,我想要从他嘴里知道,就这么难吗? 夏侯冽什么都知道,却什么也不肯告诉我,他要我去找。我要怎么找,去哪儿找? 我不明白,我什么都不懂,我只是一个普通女子,小时候如果不是夏侯冽救了我,我早就活不下去了,我依附他有什么不对…… 我眼中的泪水越流越多,是的,我累了,我后悔了……曾以为自己可以很坚强,可是来了一趟皇宫,自己的生死都掌握不到,我害怕了…… 我将头埋入到夏侯冽的胸膛中,他的胸膛真是温暖啊,可他却那么的残酷,一切都要我面对,逼迫我……不得不跟人斗智斗勇,心狠手辣! 夏侯冽将我紧紧拥着,嘴里吐着冷漠无情的话:「媚烟,我说过。虞美人外面是更加残酷的世界,有时候连我都保不了你,我不是无所不能,我可能连我自己都保不了……」 「从小到大,多少次的出生入死都是我自己挺过来的,媚烟,我不会要一个累赘,你如果不想要成为一个玩物,就得坚强的站起来来到我身边。」 夏侯冽幽暗的眸子紧紧地盯着我:「如果你现在做不到,趁一切还来得及,我……会放你自由。」 眼中的泪水又掉了下来,模煳了我的视线,放我自由……晚了,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我还能抽身吗…… 夏侯冽救了我这么多次,我不能帮他的忙,反而要在现在这种紧张时刻给他添麻烦,我已经想到了他所说的放我自由是怎么回事了。 除了假死给我一个新的身份,还能有什么方法……我是夏侯冽的妾侍,是公孙府的大小姐公孙萱。更是虞美人里被夏侯冽救下来的媚烟! 我狠吸一口气,紧紧地咬着嘴唇,恨自己软弱无能……是的,这一次夏侯冽可以放我走,那么下一次呢,下一次我遇上了生死危机,谁能救我? 唯一一个可能会救我的人,都已经被我亲手斩断关系了……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就这么灰熘熘的离去,我不甘心忍辱负重委曲求全了这么久,到头来还要隐姓埋名远走他乡! 我更加不甘心……就这样放开了夏侯冽的手…… 我将头靠在夏侯冽的颈边,哽咽开口:「对不起,我不应该说这些让你伤心的话,我是只大猫,我会张开爪子挠向敌人,我不怕死,夏侯冽……」 夏侯冽吻去我的泪水,轻柔道:「媚烟,好好活下去。」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袖。威胁道:「你也是,没有我的允许,你也不能死!」 夏侯冽轻轻地笑了,眼眸灿烂如繁星,「好,没有你的允许,我不会死的。」 我没敢睡觉,怕一睡着了,夏侯冽就悄无声息地走掉了。 我睁大着眼睛跟他说了今天发生的一切事情,然后分析给她听,夏侯冽嘴角始终噙着抹笑意,安静给听着我讲话,给我带来一阵莫大的安心感。 他还伸出了手,替我揉着淤青的膝盖,一股暖意从膝盖传来,说着说着,我就睡着了。 第二天窗外第一缕阳光照到我的脸上,我忽然从睡梦中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左顾右盼,夏侯冽已经离开了。 我下了床,光着脚走到了门前,没有惊动任何人便打开了门。 门外有两位宫女守着我,正闭着眼睛头一点一点的,听到开门的动静,宫女立刻惊醒了过来。 她们看见我,连忙道:「小姐,你快回去里面,奴婢给你准备热水洗漱!」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她们推搡着往里面走,忽然,我眼里瞳孔一缩,看见殿外不远处,有一位小太监拖着一位宫女往前走! 宫女已经死了,太监拖着她走,在地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血印子。 「等等!那个宫婢是谁?!」我指着那位宫女,问道。 身旁的两位宫女往后看了看,看见死去宫女的样子时,她们都不禁变了脸色,其中一位宫女失声道: 「那不是杏儿吗,昨天她还跑来跟我说想要与我换值守着这里,后来我左思右想没有与她换,怎么今日她就死了?!」 昨晚想要跟人换值,守在这里……如果有个合理的解释还好,但偏偏今天她就被人处死了,由此可见,昨天她一定是犯了什么事,或者是想要犯什么事而被人发现了! 我心脏狠狠一跳,立刻问向宫女:「你说,她昨晚跟你提出要守在这里?守在我的殿门前?」 宫女被我的吼声弄得有些懵,好半晌才点了点头道:「是啊,杏儿昨天就说过……」 「她是什么时候说的!」我立刻打断问道。 宫女想了想,「就是昨天小姐您来的时候,她就跑来跟我----」 宫女脸色大变,竟是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 我看着被太监拖走的那位宫女,眼眸一片寒冷,宫女都猜到的事情,我怎么可能没猜到,昨天那杏儿,很有可能就是冲着我的来的! 虽然她换值没有成功,不过她的意图可能被太后发现了,所以太后才会把她给处死…… 我全身的手脚瞬间凉成了一片,深刻感受到了皇宫的恐怖。 想要活下去,怎么就这么难呢…… 我深深唿吸了几口气,甩了甩袖子转身:「不是要给我打来热水洗漱吗?还不快去!」 两位宫女狠狠地打了一个激灵,皆是低着头一语不发。 她们给我弄好一切后,我被传召去了太后所住的地方,临走前,我冷漠道:「如果你们想要活命,今早这件事全都给我烂在嘴里,嫌命长的话,尽可到处去说!」 我不是救世主,我所能做的只有这个地步了,我学不会彻底的冷漠无情,对这两个无辜宫女忍不住出声提醒。 去见了太后,太后刚刚起身,神情间露出一丝疲态。 今天她出奇的没有刁难我,也没有说些什么话,抬头扫了我一眼,就让宫人去准备马车把我送出宫外。 宫人准备的速度很快,不到一刻钟。我就被太后送上了马车。 马车走的非常快,似是后面有什么人在追赶一样。 我不敢掀起帘子去看,就这么定定地坐在马车内,车内一阵颠簸,我的心却一片漠然。 我隐隐能够猜到些什么,皇后或者德妃,是哪个人想要我死? 不知走到了什么地方,帘子外传来了一阵吆喝声,马车的速度也相应的降了下来,似是摆脱了后面的追兵。 再走了好一会儿,太监公公尖细的嗓音从帘子外传来,「公孙小姐,公孙府到了!」 我微一沉吟,正想要下马车,忽然,我心里一动,将衣服的一角给撕扯了下来,覆在我的脸上,遮住我眼睛下方的面容。 我下了马车,公公也不去公孙府里坐。直接驾着马车走了。 我目光沉沉地看着马车离去,转身准备走入公孙府,只是走没几步,我就停下了身子。 公孙晧正站在一尊威风凛凛的石狮子旁边,一脸担忧地看着我。 我怔了怔,有些恍惚,已经好久没有见过公孙晧了,久到我差点都要把他给遗忘。 公孙晧一如既往的风度翩翩,一席白衣纤尘不染,他往前走了几步,似是想要靠近我,但又仿佛想到了什么,把身子给停了下来。 他这幅犹犹豫豫的模样,连我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我主动走到公孙晧身边,朝他福了福身道:「大公子,您回府了。」 公孙晧声音有些涩:「萱儿,好久不见,你认祖归宗时我被被阿爹派去了一个地方办事,昨天才风尘僕僕赶回了京城。」 我嘴角噙着抹笑意。问道:「公孙公子,我可以叫你哥哥吗?」 公孙晧愣了愣,眼里闪过一抹亮光:「萱儿,我以为……」 以为我一辈子都不想看见他吗? 我觉得挺好笑的,公孙晧太实诚了,说起来,我们根本就从来没有在一起过,他不必感觉羞愧的。 该感到羞愧的人是我,公孙晧无论是作为客人,还是哥哥,都会一如既往的对我好,但我对他的只有满腹的算计和利用…… 我配不上公孙晧真挚的感情,也配不上拥有这么干净的人做哥哥…… 「怎么,你不喜欢萱儿叫你哥哥吗,大公子?」我眨了眨眼睛,顽皮地问道。 公孙晧赶紧摇头,「不不不,萱儿,我愿意当你的哥哥,不。不是,我本来就是你的哥哥……」 他有些语无伦次,可能是并没有料到我不在意,毕竟之前他还曾追求过我,差点就变成了兄妹乱伦…… 我「噗嗤」一笑,公孙晧话语一顿,也跟着笑了起来,认真地看着我:「妹妹,我还没有跟你说过,欢迎回来公孙府。」 他略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之前的事情,是我莽撞了,对不起,以后我待你就会向待颖儿那样。萱儿,你有什么事情尽管跟我说,哥哥能帮一定会帮的。」 心里划过一抹感动,我摇头道:「哥哥,以前的事不是你的错,萱儿也有责任,虞美人里的阿娘更加有责任,就连----」 我话一顿。语气有些冷:「就连公孙大夫人,也有责任!你不必全都揽在身上。你是萱儿的哥哥,一辈子都是萱儿的哥哥!」 公孙晧眉头舒展了开来,身子也挺直了起来,似是放下了什么负担。 他神色如常的牵着我的手,说道:「来,你还没有好好逛过公孙府吧,我带你去逛逛。」 我点了点头,跟公孙晧逛了起来。 与他交谈间,我有意无意地说起了昨天去皇宫的事情。 公孙诺听我昨天去的是皇宫,眉头一皱:「你昨天不是去明王世子的府上玩吗?」 我愣了愣,问道:「是谁告诉你我去的是明王府?」 公孙晧严肃地说:「半夜我回到了公孙府,府里的丫鬟告诉我的,说大夫人是这么跟她们说的。」 大夫人……我眼眸一片薄凉,好一个大夫人! 是她亲手把我送上了去皇宫里的马车,也是她亲自跟府里的人说我去的是明王府……呵,好啊,真是好啊! 我面无表情道:「哥,昨天我去的是皇宫,本来颖儿也是要跟着一同去的。只是公公过来宣旨的时候,大夫人把本该今天惩罚颖儿的刑罚变成了昨天惩罚,颖儿伤势过重,所以便没有进入皇宫中。」 公孙晧担忧地看着我:「萱儿,皇宫只是表面看着光鲜,说错一句话都会万劫不復,你……」 他应该是想要问我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我现在就站在他面前,能跑能跳会说话,自然没有遇到祸事,除了遮住脸的这层布…… 公孙晧脸上一片犹豫,最终还是问道:「萱儿,你的脸----」 我眸子泛起了一层水光,略有些啜泣道:「我的脸没有事,哥哥不必担心,我的脸一定会没事的……太医帮我看了,只要这几天不碰水,我的脸就不会有事!」 公孙晧脸上闪过一抹沉痛,道:「萱儿,你刚从宫中回来。一定很累,先回去歇息吧。」 我点了点头,向他告辞离开,经过前面那条小路时,我见几位丫鬟正瑟瑟发抖地朝我福了福身子。 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也不知道她们听到了多少,前面没听到没关系,后面最关键的那句话听到就好。 还没到园子,我就看见成沁站在园子门口处四处眺望,她不一会儿就发现了我,眼中迸射出了一抹亮光,飞快地向我跑来。 我站在了原地,等着成沁。 成沁跑到我身边,围着我转了好几圈,嘴里关心的话像是机关枪那样说个不停: 「小姐,你没有事情吧?小姐,感觉身体哪里不舒服,小姐,你好像瘦了……」 我悠悠地听着成沁说了好几分钟,才打断道:「成沁。我们回去再说吧。」 成沁嘴巴一收,咧开嘴做出一副高兴的模样,只是我看见了她眸中的担忧,成沁总会时不时地在我脸上停留。 我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隔着层步,嘴角轻勾,一句话也没说。 去到了园子里,丫鬟奴僕一看见我,就纷纷跪下来打招唿,「大小姐好!」 我点了点头,只是离开了一天而已,这群扶不起的丫鬟起码錶面上看像模像样了一点。 进入了屋子,柳依和嬷嬷正各自拿着东西干活,听到门口的动静,她们抬头看了看,见是我,连忙放下东西跑到我身边。 嬷嬷没有成沁那么多顾忌,见我脸上裹着一层布,直接问道:「小姐,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我轻咳了声,心里想着要不要告诉她们真相,毕竟我此举也只是想要气一气公孙颖,气过之后什么都没有了。 犹豫了一会儿,我道:「嬷嬷,我的脸没----」 「萱儿姐姐,颖儿妹妹过来看你了,萱儿姐姐,你在哪里啊?还不快出来看看颖儿妹妹!」 公孙颖的话语在房门外清晰传来,我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说曹操曹操到,那些丫鬟果然把听到的话告诉了公孙颖。 公孙颖太心急了,她一刻都等不了,我一回到了园子,她就迫不及待地想要看我笑话! 成沁脸色微变,气愤道:「小姐,这群丫鬟真是狗眼看人低!」 「自从你离开之后,隔壁的院子就搬来了二小姐,也不知道她们是从哪儿听来的,知道小姐您是半路认回来,还曾经是一名红尘女子!」 「我看她们连干活都不上心了,天天往隔壁跑,恨不得身体都贴在了隔壁的墙院上!现在倒好,通报都不通报一声,就把二小姐放入了我们的园子里!」 我嗤笑了一声,还能有谁传播留言,整个公孙府只有公孙大夫人和公孙颖恨我。 我俯身在成沁耳边说了几句,成沁点了点头,在门外喊道:「二小姐,大小姐刚刚从宫中回来,身子疲惫,已经躺下休息了!」 公孙颖骄傲放肆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休息了?那颖儿改天再来拜访吧!」 我眼神一凝,公孙颖会这么好打发? 下一秒,门忽然「砰」地一声被撞了开来,把我吓了一跳。 公孙颖趴在木板上,被奴僕给抬了进来,她仰起头,眨着眼睛无辜地说: 「萱儿姐姐,原来你没有在休息啊?都怪颖儿太心急了,想要知道你在宫里是不是受了什么伤,颖儿不是故意要撞开你门的!」 我冷哼了一声,不是故意的?事后马后炮谁不会做! 我冷冷道:「颖儿,姐姐不怪你,姐姐身子乏了,刚准备休息了,并没有骗你。」 公孙颖打算纠缠我到底了,她说道:「姐姐,你不是还没躺在床上么,跟颖儿说说嘛,皇宫里的一切是怎么样的?」 我见她目光半是嘲讽半是期待,不由微愣,难道公孙颖还想去皇宫不成? 是了……公孙颖被她的阿娘打板子,用皮肉之苦免了进宫,但这不代表公孙颖本人不想进宫。 看公孙颖这模样,如果她知道了太后、皇后与南萱之间的纠缠,恐怕此刻上门来问的不是皇宫怎么样,而是讽刺说我怎么还没死! 心里转过了千般心思,我眼睛一弯,笑盈盈地说道:「颖儿妹妹,你没有去皇宫真是太可惜了,我去了太后所在的万康宫。内里的庄严肃穆让人不由肃然起敬。」 「我不仅得到了太后的接见,她还嘘寒问暖了我身子怎么样了。她说我腹中的胎儿是五皇子的第一个孩子,皇上的第一个孙子,必须得认真对待,还替我请了两位御医给我看身子。」 我见公孙颖眼中迸射出来的嫉妒和越发扭曲的表情,眼睛一眯,继续大力刺激她: 「颖儿妹妹,你猜我还见着了谁?我还见着了皇后!」 「那可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啊!她肤白胜雪,国色天香,声音就如鸟儿初啼,我从未见过如此天仙儿般的人物,啧,不虚此行啊……」 我感嘆道,对她没有去皇宫再次表示遗憾:「颖儿妹妹,你没有去到,真是太可----」 「不!你说谎!」公孙颖再也忍不住了,她双手捂着耳朵尖叫道:「阿娘说了,你这次去皇宫九死一生,你一定是差点死了,怎么可能见到这么多尊贵的人物!」 嫉妒吧。嫉妒吧……嫉妒的发狂,然后埋怨你的阿娘,母子俩就这样生分…… 我眉头一皱,痛心疾首道:「颖儿妹妹,那可是皇后娘娘太后娘娘啊,她们身份贵重,我从来都没有与她们见面过,她们怎么会为难我一个小小的妾侍?」 我上前走了几步,问道:「颖儿妹妹,莫不是公孙大夫人弄错了?」 「不!」公孙颖拼命摇着头,「不是这样的,我不相信!」 我高声道:「可是我安然无恙地回来了,还得到了皇后太后的赞赏,她们更为我请了御医,你知道德妃吗?我还看见了德妃!」 「不瞒你说,德妃还夸我温婉大方呢!在万康宫中我与德妃太后闲聊,五皇子和三皇子过来跟太后问安,三皇子更是唤了我好几声弟妹!」 呵,我一个妾侍都被叫做弟妹,公孙颖该情何以堪…… 公孙颖双目猩红地盯着我。眸中全是疯狂的嫉妒:「媚烟,这些夸赞和称号都是我的,我才是五皇子的正妻,你不过是我的替代品罢了!」 我眨了眨眼睛无辜地看着她,「颖儿妹妹,这你就不对了。我叫公孙萱,不叫公孙颖,太后皇后那儿,她们记着的,全是公孙萱呢!我看吶,她们都把你这位正妻给忘了……」 「这不可能!」公孙颖又一次尖声惊叫,都说女子善妒,公孙颖可不是善妒么,善妒到认为这一切都是她的,我抢走了她的一切…… 公孙颖双手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仿佛都要爆了出来,声音从齿缝里挤出:「公孙萱,我不会上你的当,要是宫中真如你说的这么好,你怎么回来后脸却蒙上了布?」 「听说你的脸不能见水是不是?我告诉你。你一辈子也别想你的脸好!」 公孙颖话语一落,屋外就冲来了一群丫鬟,她们手上都拿着个水桶,拼命向我脸泼去! 成沁等人匆忙护着我,柳依更是焦急地喊道:「小姐,蹲下身子,快点蹲下身子!」 我扯开了柳依的手,就这么直直地站在原地,任由冰冷的水泼向我的脸颊,脸上的水顺着往下流,打湿了我的衣服。 耳边传来的是公孙颖畅快的笑声,这抹笑声真是刺耳,让我不由想起了在船上的时候,公孙颖那刺耳的尖叫声。 我在心底轻哼,真是阴魂不散。 成沁、嬷嬷和柳依化成我最忠贞的骑士,将那些提着水桶的丫鬟一个个打倒在地。 等我没在被水泼了,就一步步朝着大笑的公孙颖走去。 公孙颖的伤口也碰到了一些水,伤口是碰不得水,一碰水就会烂,烂掉的肉就得挖掉。带起一阵撕心裂肺的疼。 但她不怕,相反她还很开心。 我站在她面前,头髮湿漉漉地滴水,一滴一滴地低落到公孙颖的伤口处。 我问道:「看我现在这个样子,你很开心?」 公孙颖笑的泪水都出来了,她断断续续道:「媚烟,你毁容了,你争不过我了,呵呵,冽哥哥是我的,公孙府也是我的……」 「呵呵……」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后变成了捧腹大笑。 公孙颖笑声渐止,盯着我道:「你为什么要笑?」 我反问:「难道我要如你的意伤心的哭吗?」 我伸手指了指裹在脸上的布,「就单凭我脸上裹着布,你就以为我的脸受伤了,是谁告诉你我的脸受伤的?」 公孙颖脸色逐渐变得一片苍白,她强自镇定道:「媚烟,不过是伤着脸而已,你不用太伤心。」 呵呵,真是好笑,她以为我是伤心过度导致疯了在说胡话吗? 我抬起手,一点点将脸上的布给揭了开来,我从公孙颖瞪大的眼珠子里看见了自己,抬眸顾盼生辉,举手投足间尽显妩媚迷离……
第81章 以命相逼 「不!」又是一声刺耳的尖叫声响起,公孙颖伸出手要挠我,疯狂道:「这不是真的,你在骗我,你的脸根本就没有受伤!」 我退后了几步,看着公孙颖躺在木板上动也动不了,只能张牙舞爪的挥手,无辜地问道: 「颖儿妹妹,我从来没说自己的脸受伤了啊,这句传言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哐当!」一声,我抬头一看,原来是公孙大夫人赶来了,她正倚靠在我的门上,气喘的命丫鬟赶紧把公孙颖给抬走。 心疼么……公孙大夫人当然心疼啊,这可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女儿啊,今日上门自取其辱,还让伤口进一步恶化…… 公孙颖不肯走,嚷嚷着让丫鬟放开她,丫鬟不得不压着她走,我笑了笑,特意跟在公孙颖后面喊道---- 「颖儿妹妹,皇宫里真是美啊,下次若是太后召见了,你就跟我一同去入宫吧!让皇后太后好好看看,谁才是三皇子的弟妹啊!」 耳边又传来公孙颖不甘的尖叫声,奴僕们抬着她走的更加迅速了,公孙大夫人还特意回头看我,狠狠地剜了我一眼。 我冷冷地看着她。 等彻底看不见人影,我才优哉游哉地回到屋内。 回到了屋子里,成沁和嬷嬷等人纷纷回过神来,围在我前面盯着我的脸看,仿佛我脸上开了一朵花儿似的。 我任由她们打量着的,过了好一会儿,成沁忽然反应过来地大叫了一声---- 「啊!」 「小姐,原来你的脸真的没事啊?」她急切地问道,还伸手摸了摸我的脸蛋。 只是她的手刚伸出来,就「啪!」地一声被嬷嬷给打开了,嬷嬷严厉地看着她:「大惊小怪,别一惊一乍的,小姐没事是好事,还不赶快准备衣服给小姐换上!」 成沁傻呵呵的笑了,急忙点了点头转身去找衣服给我。 等成沁离去后。嬷嬷才跟我说:「这丫头从昨天中午你被宫里的公公带走后,就一直很自责,认为是她害得你,早上一回来又看见你脸蒙上了一层布,估计是内心更加自责了。」 「现在乍一看到你的脸没事,才会如此大反应。」 嬷嬷难得替成沁说话,我轻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昨日被太后指甲套很狠掐着的感觉还歷歷在目。 仿佛一闭上眼,就会有人掐着自己一样。 「嬷嬷,如果不是我这次机灵,我的脸,估计也是毁了。」我轻声道。 嬷嬷脸色微变,嘴唇微动却没有问出口,柳依则没有嬷嬷那么好的养气功夫,焦急问道:「小姐,你在宫中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我还没回答,柳依就被嬷嬷扯到了一边去,沉沉地批评:「这件事我们不适合知道,小姐想要告诉我们自然就会告诉我们,我们做下人的,最忌讳的就是打探主子的秘密!」 果然是人老成精,一猜便猜到了我容貌差点被毁涉及到了宫闱之事,稍一沾上,就会没命。 我心里划过一抹感动,嬷嬷不让我说出来,一方面是为了她们这些下人的性命,一方面也是为了我。 因为她们,也无法保证这些宫闱之事会不会通过她们的嘴传出去,给我造成不可预估的伤害…… 柳依很聪明,嬷嬷这么一说,嘴唇都立刻发白了起来,连忙点头找个藉口离开了。 房屋内只剩下我和嬷嬷,我抬头扫了嬷嬷一眼,轻声问道:「嬷嬷,宫中的皇后与我母亲是什么关系?」 嬷嬷脸色微变,「小姐,老身不知----」 「别说你不知道!」我毫不犹豫地打断道,眼睛盯着南嬷嬷:「你知道,你一切都知道,但你知道了却不告诉我,让我差点在皇宫中送去了性命!」 南嬷嬷踉跄地退后了几步,跪在了地上道:「小姐,不是老身不肯告诉你,您的母亲临死前嘱咐给我,让我永远都不要告诉你这些事。」 南嬷嬷脸上一片痛苦悔恨,垂在衣间的手更是死死握着,她艰涩开口:「小姐,南萱主子嘱咐过我,我不能告诉你任何事情,除非是你亲手查到的,其他的,我全都不能说……」 一股怒火涌上心头,我回来之前猜测过各种结果,也怀疑过南嬷嬷是不是背主了,却怎么也没想到,让我狠狠栽跟头的是一个死人的遗嘱! 我厉声道:「现在,我要让你告诉我所有事情!」 「她说过让你不要告诉我身世,但我已经知道了!既然我知道了她这个母亲,其他事情为何不能说?」 嬷嬷果然是忠心……可这忠心对着的人不是我,而是已经死去的南萱! 她脸上流着泪水,一片痛苦,但就是紧闭着嘴唇不肯说出一个字,这是愚忠! 我竭力控制住心中暴戾的情绪,南嬷嬷对我很有用,除了瞒着我南萱的任何事外,她也是最不会背叛我的…… 我深深唿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脑海就浮现昨天在皇宫里的步步惊心,我抖着声音说:「你先出去,让我一个人静静。」 南嬷嬷重重地给我磕一个响头,出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成沁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小姐,我已经把衣服拿来给你了。」 我睁开了眼睛,站了起身,成沁给我更衣。 可能是气氛太过沉重,成沁忍不住找话跟我聊,「小姐,之前你让我打听的事情,早上我在市集上已经打听到了,这个秘密算是公开的,并不难找。」 「公孙府来京城之前,朝堂上的另一位宰相,也就是右相,在京城各地发话了,任何上等商品都不能卖给公孙府,否则就是跟右相作对!」 我立刻睁开了眼睛,眸中精光闪现,上等商品……是了,古代的奴隶没有人权,被当做商品贩卖也不出奇,那些素质好的奴僕,不就是上等商品的一种吗! 「右相是谁?」我问道。 成沁道:「我打听不出右相的名字,只知道右相是穆家人。」 穆家……我心脏重重一跳,公孙诺的原配妻子,也是姓穆! 穆家,右相……温明给我传来的信中说,公孙诺因为南萱死了,回到了公孙府中要当众休妻,把原配夫人给活活气的吐血身亡…… 皇后有一位早早就去了的妹妹……我心跳得越来越快,只是凭藉直觉,我就猜到皇后是穆家人! 如果真是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皇后为何为如此仇恨我,还说看见我就想到了自己的妹妹…… 我与南萱长得这么像。与造成她妹妹死亡的兇手长得这么像……每次一想起,估计皇后恨不得就立刻处死我,已报她妹妹的气死之仇! 我努力压住胸中翻涌的情绪,沉身道:「成沁,你帮我调查一下,皇后是哪家的女儿,这不难查,但你问的一定要小心,涉及皇家之事,必须要小心谨慎!」 成沁连连点头,端起了一碗粥要餵我:「小姐,你也赶紧吃点东西吧,有力气了,才好和二小姐斗下去。」 我心中愁绪被沖淡了几分,成沁还在计较公孙颖之前的泼水之仇呢。 我不习惯被人伺候,自己接过碗喝了起来,刚把一碗粥给喝完,柳依就在房门外喊道:「小姐,有急事禀报!」 成沁赶紧跑去开门,柳依跑进来焦急道:「小姐,刚刚我和嬷嬷寻思着要把库房里的东西报给你听,便去库房拿帐本,结果还没打开库房,我们就发现库房的锁被人撬开了!」 「我和嬷嬷一同叫了好几个丫鬟进去抓贼,抓到了两个丫鬟!」 我眼神一凝:「嬷嬷呢,可有受伤?」 「嬷嬷没有受伤,嬷嬷正站在库房门口守着,防止有丫鬟趁混乱的混进库房里偷鸡摸狗。」 成沁一听,急道:「小姐,这可怎么办啊?能被收进库房里的东西都金贵的很,损失一个都心疼。」 我站了起来,脸上一肃,「叫几个身强力壮的男僕过来,我去会会那两个丫鬟。」 匆忙赶到了库房,库房外已经围了好一群人,全都是过来看热闹的,就连别院子的丫鬟也有。 成沁和柳依围在我身边替我挡着人群开路,大喊:「大小姐来了,你们快给我让开,大小姐来了……」 我冷冷地看着那些听到我名头还在不断推搡不肯让开的丫鬟,勾唇一笑,老虎不发威,还真当我是病猫不成! 我抽出来之前就拿到手中的鞭子,「啪!」的一声狠狠地拍打在地面上,冷漠道:「全都给我让开,要是被鞭子打伤了,我可不给你们请大夫!」 鞭子威慑力很大,前面立刻清出了一大片空间。 藏在人群中有丫鬟不满的叫嚣着:「凭什么打人啊,也太草菅人命了吧?」 我冷笑,这也算草菅人命?真正的草菅人命她还没见识过! 我将目光射向了刚才喊叫的那片地方,「是谁在说我草菅人命?我是主子,你们是僕人,你们翻错不听我的话,我教训你们,有错吗?」 丫鬟们集体噤声,没有一个人敢开口接茬。 我向前走了几步,站在那群丫鬟面前,威严道:「刚刚是谁说我草菅人命?自己主动站出来,否则我把这群丫鬟一块罚。」 丫鬟们仍是一片沉默。 不肯说话,个个都当哑巴了? 我眉头一挑,转头看向成沁叫来的几个男僕,手中的鞭子对准他们,命令道: 「你们把这群丫鬟的衣服都脱光了,扔到院子门口给各个院子的奴僕丫鬟看看,这就是与我作对的下场!」 那几个男僕有些犹豫地不敢动,我手一挥,鞭子狠狠地抽打在地面上发出「啪!」的一声,力道之大,还掀起了地上一股劲风! 「还不快去,难道你们也想要吃鞭子吗?!」我厉声道。 男僕们狠狠地打了一个激灵,赶紧跑过去把这些丫鬟都抓出来。 「啊!不要啊……」这群丫鬟终于慌了,她们的衣衫被男僕撕碎,失去衣服的庇护,人们总会有种恐惧感。 「小姐,我知道是谁喊出来的,我指认她,您别罚我,呜!就您别罚我……」 这丫鬟起了个头,其他丫鬟纷纷跪在地上啜泣的说要指认,我摆了摆手,男僕立刻停止了动作。 我走到最先开口的丫鬟面前,问道:「是谁?」 她抖抖索索的指着同样跪在地上求饶的丫鬟,「就、就是她,我看到她喊出来的……」 「是的。就是她……」其他丫鬟也纷纷开口道。 我叫男僕给那丫鬟给拖出来,丫鬟哭得就像死了爹娘一样,悽厉地叫道: 「小姐,我冤枉啊,她们这群人平日都跟我不和,这次是公报私仇啊,那句话不是我说出来的,小姐明鑑啊!」 我玩味地笑了笑,盯着这位如泼妇般的丫鬟:「哦,那你说说,刚刚那句话是谁喊出来的。」 丫鬟话语一噎,赶紧伸出手指认第一个丫鬟,「是她,她跟我有怨,想要藉机报復我!」 我再问道:「可是其他人呢,你总不会跟其他人也有仇吧,她们全都指认你,怎么办?」 丫鬟把头重重地磕到了地面上,大哭道:「小姐,她们根本没看清说话的那个人,她们全是为了躲避惩罚乱指的啊!」 我轻「哦」了一声。「乱指啊,乱指可就不对了,所以,我还是干脆所有人都一同惩罚吧。」 地上跪着的丫鬟有几个愤愤不平道:「小姐,你别听信她的花言巧语,刚刚那句话就是她说的,昨天我还看见她往二小姐的府邸里跑呢!」 「是啊,小姐,我们没有乱指!……」 我盯着跪在我面前丫鬟,又问道:「呀,怎么办啊,我最不喜欢的就是背主的丫鬟。」 丫鬟狠狠地打了一个抖索,「小姐,我没有背主,她们胡说的,全是她们胡说的……」 我看着这个丫鬟在我面前花言巧语,使劲千般手段只为了躲避惩罚,有点像以前的----媚烟。 可惜啊,我这心,已经被权势所浸染,变得跟上位者那般硬了啊! 「把她给我拖下去。你们给我盯着她,让她自己扇自己巴掌,她每扇一次就说我错了,听清楚了吗?」 我看向跪在不远处的丫鬟,那些丫鬟连忙点头,站起身把她给拖出去。 转过身子,被拖走的丫鬟再悽惨的叫声,也影响不了我的思绪。 前面的丫鬟奴僕自动让开了道路,看向我的目光都透着一股害怕和敬畏。 成沁和柳依稳稳地搀扶着我,一左一右。 走到了库房门口,我看见了两位被捆绑得结结实实的丫鬟,她们啜泣流泪,嘴巴「呜呜」地叫个不停。 嬷嬷脸色威严肃穆,站在门前就像是一个门神,后面是已经被撬开的门和锁头。 我眼里精光一闪,那把锁是完好无损打开着的,这两个丫鬟一定有锁的钥匙! 还真是巧了,早不撬晚不撬,偏偏等我回来的时候才来撬开,还挑在了大中午…… 阳光勐烈炙热,我命奴僕把我院子里所有丫鬟奴隶都叫了过来。集中在库房门口。 等人都来齐了,我坐在成沁和柳依给我搬来的椅子上,乘着成沁给我打的伞。 场上有些吵,我就这么坐着,不耐烦的一鞭子给抽在了地上,狠戾的劲风扬起一片成土飞扬,场上的丫鬟奴僕瞬间不敢说话了。 我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嬷嬷,这两个丫鬟是怎么回事?」 嬷嬷将她和柳依来库房检查,抓住了这两个丫鬟的事情一字不漏地说了出来,声音沉稳有力,让在场所有人都能听清楚。 我点了点头,看向了成沁,成沁立刻上前将两个丫鬟嘴里的布给扯开。 丫鬟声音沙哑的求饶,「小姐,我们错了,我们不该被金银财宝给迷了心,求求您饶过我们吧!」 「呜!小姐,我们错了,呜呜,我给您磕头,求您饶过我们吧……」 重重地磕头声响起。一下接着一下,就像是钟鼓在敲着地面。 我眯着眼睛看着她们,悠悠道:「想要我饶过你们也行,说出你们背后的主使者,我就饶过你们。」 两位丫鬟脸色微变,随即矢口否认,「小姐,是我们迷了心,贪图富贵,才想进来库房偷东西的!」 「是啊,小姐,不关其他人的事,全都是我们的错……」 我轻轻地笑了一声,「真是有趣,你们看看,之前那个丫鬟为了活命,拼命指认别人,说是被人冤枉陷害的,现在轮到了你们,倒是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所有过错都一力承担。」 两位丫鬟脸色微变,其中一位丫鬟连忙道:「小姐,奴婢这是老实啊,偷盗全是奴婢的过错,不关任何人的事情!」 「是啊,小姐,奴婢愿意承担过错!」另一位丫鬟也反应过来,连忙说道。 「愿意承担过错……」我在嘴里细细咀嚼着这句话,心里却越发认定这两个丫鬟有问题。 她们太过镇定了,脸上虽然一片惊慌,但说话却条理清晰,滴水不漏,让人找不出一个错字。 我脸上笑意一收,眸子闪过一抹寒光,行吧,她们想要惩罚,那就给她们惩罚,真当我不敢活活杖毙她们吗?! 我冷冷道:「把这两个丫鬟给绑住,各打五十大板!」 一位丫鬟惊恐地叫道:「小姐,奴婢什么东西都没拿到啊,这----」 「怎么,你嫌太过重了?」我反问打断她的话,嘴角勾起一抹凉薄的笑意:「但我偏偏就是要用这么重的刑,主子的东西,是这么好拿的吗?」 丫鬟还想说些什么,一旁的成沁就蹲下身子「啪啪」地扇了丫鬟两巴掌,把丫鬟都给扇懵了。 成沁看向几位男僕,恶声道:「还不快去行刑,你们难道想要一同受罚吗!」 男僕们恍然回神,找到木板把她们给绑起来。 找不到板子,他们就找了板凳,把板凳给拆了,拿其中的木棍当板子用。 我还叫之前那位跟我呛声的丫鬟过来,她的脸已经红肿一片了,但没有我的允许,她不敢停下来,扇一个巴掌说一句我错了。 丫鬟惨叫的声音从耳边响起,悽厉痛苦,因为板子小,对人体造成的伤害也小,这就让那两位丫鬟叫的「中气十足」。 我就坐在椅子上,观察着场上所有丫鬟奴僕的表情,有的人看见我的目光,不由低下了头不敢与我对视,有的人则是担忧地看着那些丫鬟,表情揪心,有的人则是害怕…… 这一次当着这么多丫鬟奴僕的面动刑,我最主要的目的是----立威! 人善被人欺,她们想要背叛我,想要害我,也要想想被我抓住后会有什么后果,立重刑,才能让人心生敬畏。 这些丫鬟虽然生活艰苦,但还真没受过什么重刑,被打板子的其中一位丫鬟受不了了,求饶开口:「小姐,我、啊!我告诉你……是……」 「想要告诉我是谁指使你们?」我悠悠问道。 丫鬟赶紧点头,我眼眸微闪,「晚了!我对指使你的人已经不感兴趣了,再给我狠狠地打!」 「啊!」丫鬟再也说不出话来了,每一板子下去她们只能顾着尖叫了。 太阳高悬,天气热的像火炉,我没发话,那些丫鬟都不敢走。她们只能汗流浃背地站着,有好几个更是当场晕了过去。 但我没发话,那些晕了的丫鬟也没有人敢去扶,就这么倒在地上。 忽然,一位小丫鬟从另一边抖抖索索地走到我面前,跪下来道:「小、小姐好,我是二小姐的丫、丫丫鬟,二小姐身体不适,不能听惨叫声,还请二、二小姐……」 我慈祥地对她笑了笑,成沁连忙把她搀扶了起来,我问道:「颖儿妹妹身体还好吗?」 小丫鬟对我害怕极了,头恨不得贴到地面上去:「不、不不是,好、还好……」 我饶有兴致地继续问道:「颖儿妹妹为何不能听这些惨叫声?」 「说、说是胸闷,不、舒服。」 我笑呵呵地说:「行了,你退下吧,这两个丫鬟看着也要不行了,我不会在打她们了。」 小丫鬟如释负重,头往地上再次重重一磕,一熘烟地跑出去了。 公孙颖听不得惨叫声? 是了,我怎么忘了。昨天上午她也受过板刑,估计是听到了惨叫声,就想起了承受板刑的痛苦。 犹记得当初我被阿娘打的血肉模煳时,也是一点也听不得惨叫声,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仿佛会要我的命! 我摆了摆手,奴僕们全都停止了动作,我让她们把这三个丫鬟都抬下去,却没有让丫鬟们解散,随手在人群里点了两个丫鬟出来,悠悠道: 「看你们不顺眼,你们也来挨几板子吧。记住了,我喜欢听你们的叫声,叫的越响亮越好,明白了吗?」 两位丫鬟颤巍巍地点头,柳依听明白了我的意思,跑去跟实施刑罚的男僕们说了一声。 男僕犹豫了一会儿,拿起板子拍向了丫鬟,「啪!」的一声响起,这声音可比之前的要小很多。 这两位丫鬟也足够机灵,顺着我的意思叫的有多惨就有多惨。 我愉悦的笑了笑。公孙颖听不得叫声?那可好,我偏偏就要让她听一天! 期间公孙颖又派了好几个丫鬟过来,都被我用藉口搪塞了过去。 几次之后,公孙颖再也不派人过来了。 正当我以为她已经放弃挣扎时,没成想是公孙大夫人亲自上门过来。 大夫人是被几个丫鬟搀扶着走过来的,她对惨叫声视若无睹,一脸笑意地看向我:「萱儿,你这是在干什么呢?为何要对丫鬟用如此重刑,未免也太过残忍了。」 我心一凛,笑道:「大夫人,您说笑了,萱儿只是在惩罚僕人而已,僕人做错了事情,难道不应该罚吗?」 大夫人捂嘴笑道:「该罚,当然得罚,只是你这惩罚的真久,丫鬟的惨叫声传了公孙府大半,还传出了府外去,刚刚还有人上门来问我,是不是府内有人用私刑了。」 我藏在袖间的拳头微微握了握,丫鬟的惨叫声哪有这么响亮。传到公孙颖的院子再往下去估计就听不到了。 大夫人说的这番话,是明晃晃的威胁,如果我没有停止用刑,估计过不久真的会被衙门找上门。 我站起身,朝大夫人温婉笑道:「那些人全都误会了,萱儿也是太过气了,毕竟我库房被人偷盗了,损失了许多银子,所以才会惩罚丫鬟。」 「既然已经惊扰到了府外,那就停止用刑吧。」 拍板子的声音瞬间消失,丫鬟的惨叫声也没再响起,场上忽然陷入一片静谧当中。 公孙大夫人盯了我半晌,施施然地转身离去了。 我轻哼了一声,也施施然地回到了房屋中。 我让成沁和柳依出去帮助嬷嬷,把库房内的锁头给换了,然后清点库房缺了什么。 屋内,我锁好了门,拿出宣纸将近段发生的事情一一写了上去,还把皇后等人也写了上去,一点点地分析她们与南萱之间的仇怨。 太后恨南萱,许是跟皇上有关。德妃是敌是友身份不明,但她是三皇子的生母,皇后---- 我执笔的手一顿,恨得估计是公孙府一家了,尤其是我…… 等我细细抚清了思路,就将宣纸放入烛火中烧掉,我看着烛火一片怅然,这一切,估计公孙诺才能够给我答案。 说曹操曹操到,我一想起公孙诺,成沁的声音就在屋外响起,「小姐,老爷回来了!」 我心重重一跳,赶紧收拾好东西打开门走了出去,内心久久激盪不能平復,很快,我就能知道真相了…… 去到了大堂,刚好碰到了叫我过去的小厮,小厮连忙道:「小姐,快去厅里吧,有公公带着皇上的圣旨过来了!」 我眼皮一跳。皇上圣旨? 成沁没有拉住跑开的小厮,问不到更多的话,她担忧地看着我,「小姐,你……」 我回过神来,对她笑了笑,连要吃人的皇宫我都活下去了,一个区区的圣旨算的了什么,「我没事的,成沁。」 去到厅里,公孙诺正背对着我跟公公讲话,他穿着朝堂正二品官服,单单一个背影,就让人感到器宇轩昂,威严无比。 等待间,公孙诺发现了我,还把我招过去跟公公谈话,「这是小女公孙萱,上个月才认回来的。」 公公一脸笑呵呵的样子,让我不由响起了三皇子,他嗓子尖细地说道:「呵呵。咱家知道萱儿姑娘,昨天皇上从洞庭水榭里回来,还对萱儿姑娘赞不绝口呢!」 公孙诺脸上的表情一僵,失声道:「什么,萱儿进宫了?」 我瞄了眼公孙诺,发现他脸上的震惊不似作伪,心思一转,藏在袖间的手狠狠地掐了大腿一把,眸中立刻泛了层水光。 「阿爹……」我轻轻地唤道,声音带着哽咽的沙哑。 公孙诺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握住了我的手:「萱儿,不用怕,阿爹在这里。」 我咬了咬唇,面上一副委屈的样子,心底却乐开了花,公孙诺这个态度,让我感觉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眼角的余光瞄了眼公公,发现他目不斜视地看着远方,对我们父女之间的互动当做没看见。 我垂了垂眸,公公是皇上的人,他的态度。也相当程度上表明了皇上的态度。 不一会儿,公孙颖和公孙大夫人来到了厅中,公孙诺看着公孙大夫人的眼神,真是冷的可怕啊,我在他身边,都能感受到一丝危险的气息。 公公宣旨,我们都跪拜在了地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公孙宰相之女公孙颖贤淑大方,温婉秀丽,品貌出众,太后和朕躬闻之甚悦……特将公孙颖许配给皇五子夏侯冽为王妃……下月初五完婚,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我们齐齐说道。 公公一宣读完圣旨,没有停留片刻,直接离开了。 外人一走,公孙颖那骄傲得意的声音从我耳边传来:「萱儿姐姐,颖儿下月就要完婚了,到时候萱儿姐姐也能够被抬入府邸中了。」 呵……前不久公孙颖那尖叫啜泣的模样还在我的脑海里没有忘却,眨眼间又变成了这幅的模样,这人啊,怎么就那么不知痛呢…… 「逆女,这是你对姐姐说话的态度吗!」公孙诺阴沉地盯着公孙颖,忽然大喝。 公孙颖躺在木板上的身子狠狠一颤,她动不了,刚才的圣旨还是公孙诺代为接旨的。 公孙颖吃力地抬起头,瞪大眼睛地看着公孙诺,不可置信道:「爹,我要被抬进皇子府里去了,姐姐怀有了冽哥哥的身孕,也能跟着我早点被抬进府邸,难道你不高兴吗?」 高兴?呵呵,怎么高兴的起来,我是公孙府的大小姐,公孙颖是府中的二小姐,虽我是庶她是嫡,但总归是两姐妹。 两姐妹同一天被抬进公孙府,一个做妾,一个做妻,传出去,坊间还不知会怎么传呢! 两姐妹共侍一个男人?我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怎么听怎么都觉得讽刺。 公孙诺肃着一张脸,胸口上下起伏了好一会儿,缓缓道:「你抬进公孙府阿爹没有不高兴,只是颖儿,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这次的婚礼太过急了。」 我眼神一凝,下月初五完婚,而今天都已经到月底了,统共来算,公孙府和五皇子府只有十天的准备时间! 十天的时间,要将过礼这一环节弄完,这可是正经的皇子娶妻,十天怎么够?就算再怎么赶也来不及,这场婚事註定要草草了事。 公孙颖委屈地说道:「爹,我喜欢冽哥哥,皇上的圣旨已经下了,不管怎样,十天后我都要被抬进五皇子府里!」 公孙诺闭上了眼睛,身形在这一刻竟然有些佝偻,他沧桑地说:「是的,圣旨已下,已经什么都改变不了。」 我低垂着头眉头一皱,总觉得公孙诺说的这句话并没有表面这么简单,难道他不想要公孙颖嫁给公孙诺? 不,我立刻否认了这个猜想,公孙颖和夏侯冽早有婚期,要是公孙诺不愿,早在之前就能解除。 公孙诺这个样子,倒是想……让公孙颖推迟结婚! 公孙颖咬着嘴唇,泪水一滴滴地从脸上流下来,我都能从公孙诺身上感受到他对这场婚礼的不期待,更何况是公孙诺从小养大的公孙颖。 公孙诺深唿吸了一口气,甩了甩袖子,目光微冷地看向了大夫人:「你们先下去吧,我有些事情要跟大夫人说。」 「是。」我乖巧地下去了,公孙颖也被人给抬了出来,走出院门时,公孙颖忽然在后面叫我:「萱儿姐姐!」 我停下了身子,转身看向她,「颖儿妹妹。」 公孙萱脸上还残留着两行清泪,看上去脏兮兮的,微抬着的下巴让她就像一个假装高傲却实则可怜无比的乞丐。 「萱儿姐姐,十日后我就会成为冽哥哥的妻子,你开心吗?」 我怜悯地看了她一眼,公孙颖和秋月一样。都是爱得卑微被人玩弄在鼓掌之间的可怜虫。 「颖儿妹妹,我很开心自己的妹妹能成为五皇子妃。」我顺着她的心意说道。 公孙颖轻笑了一声,缓缓开口:「要是你以后都听我的指使,我还能在冽哥哥面前替你美言几句,让他多去你那边。」 我也轻笑了一声,将身子蹲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公孙颖:「我从不信别人的承诺,想要我替你做事,可以,先拿出点实质性的东西给我尝尝甜头才行。」 「哦,对了,颖儿妹妹。」 我上下扫了她一眼,忽然将头凑到她的耳边道:「我看你这残破的身子十日后也是养不好的,到时洞房花烛夜,妹妹就先代劳了啊。」 公孙颖的脸一瞬变得扭曲了起来,她挥舞着手向我打来,反倒被我抓住了。 我冷哼了一声,将她的手给甩开,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耳后还能传来公孙颖尖叫气愤的声音,「公孙萱,你给我回来。回来!」 当天晚上,成沁告诉我,公孙诺似乎与大夫人大吵了一顿,大夫人气的摔起了花瓶,丫鬟们进去打扫的时候,满目狼藉。 恰好成沁一说完这话,公孙诺就来院子里看我了。 他细细询问了我在皇宫里发生的事情,我隐去了跟太后委曲求全的这一段,将一切都告诉给了他听。 公孙诺表情变化不定,最终化为了一声沉沉的嘆息---- 「萱儿,辛苦你了。」 辛苦? 不,一点都不辛苦,他更应该说还好我活下来了,要不是太后想要利用我对付夏侯冽,我昨晚在宫中绝对会活不下去! 我流着泪问道:「爹,南萱和太后、皇后到底是什么关系?爹,求您告诉萱儿,萱儿给您磕头……萱儿好不容易从虞美人里出来,不想要在外面莫名其妙地死去……」 公孙诺脸皮一颤,沉沉道:「萱儿,阿爹会护着你的。你放心。」 我低垂着头,内心一片苍凉,到了现在,他还是不肯告诉我,想要瞒着我吗…… 夏侯冽要我坚强,不肯告诉我让我自己去找,南嬷嬷则死守着遗嘱一句话也不肯透露,公孙诺呢?他又是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人活在世,想要一个真相怎么就这么难! 我眼眸一利,双手狠狠紧握成拳,今日,我一定要知道事情的真相,提心弔胆的滋味,我受够了! 我抬头看着公孙诺,泪水涟涟,「爹,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难道你也想让萱儿去死吗?」 「萱儿才从一个地狱里出来,进入公孙府以为能开始新的生活,没想处境比在虞美人里还要危险。你跟我说,太后皇后要怎么做。才肯放过我?」 我声声泣血,最后一句更是吼着出来:「是不是要我重新回到虞美人里,做伺候男人的卑贱女子,一生都靠男人卑微的活着,她们才肯放过我!」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公孙诺眼眶微红地看着我,手止不住地颤抖着。 我狠吸一口气,盯着他倔强道:「你打我啊,最好把我给打死了,一了百了,死在自己的阿爹手上,也好过某天自己是怎么死的也不知道!」 我抓住他的手往我脸上扇,「来啊,往这里打,萱儿也不想活了,皇宫里的每个人都要我的命,我却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我命,就连自己的亲爹都不肯告诉我,不肯救我!」 公孙诺赶紧扯开了我的手,低低道:「萱儿,你相信阿爹。阿爹一定会护着你的!」 「够了,我不要听你的谎话,当我要你救的时候,你在哪里?我看你也跟太后皇后一样,什么护我,巴不得我去死才是真的!」 我将脑后的髮簪给抽了出来,狠狠地抵在脖子上:「我现在就去死,也省得被你们给玩死!」 「噗!」簪子戳入了肉体的声音响起,我的脖子却没有传来丝毫疼痛感,我怔怔地低下了头,发现簪子戳中的是公孙诺的手掌。 他的手流出了鲜红的血,不一会儿就打湿了我的衣衫。 耳边传来公孙诺疲惫至极的声音:「我全都告诉你,把一切都告诉你。」
第82章 惊险被掳 我知道自己很残忍,那段过去的往事可能是公孙诺一道不能触及的伤口,一旦触碰到,就会溃烂发脓直到成一团死肉,得用力地剜去才能癒合。 但我没办法,我不想死,我想要活下去……他们都为了自己,怎么没人替我考虑一下,如果想要活命就必须伤害别人,那我不得不去伤害…… 公孙诺跟我讲了很多事情,从他与南萱的相遇,再到相爱,然后是皇上对南萱的敬佩,太后的不许,再后来一系列的明争暗斗。 最后故事,我都知道了,南萱抬进公孙府,两年后被贬了,去到晋州回到了虞美人里,生我而亡。 公孙诺千里迢迢赶来,见到的不过是一盒南萱的骨灰。 他返回了京城,要休了原配妻子,我也知道了他妻子死去的真正原因,不是因为被休,而是他要把死去的南萱扶为正妻! 听到这里,我怔怔地退后了几步。 我哑声问道:「皇后,是不是穆家的人?」 公孙诺盯着我,眸子划过一抹惊讶,随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一切都说通了,我全都明白了……这皇宫中,最想要我死的,就是皇后! 公孙诺走到我身边,心情颇不平静,声音有些沙哑:「萱儿,我全都告诉给你听了,这些往事你本不应该知道的,上一辈的仇恨不该落到你身上去。」 我深吸一口气,颤声道:「爹,我不后悔,萱儿必须要知道这些事情,你不想要波及我,但宫中的每一位大人物却不这么想。在她们眼里,我是南萱的女儿,我就必须继承她们对南萱的恨意!」 公孙诺重重地嘆了一口气,「昨天你进宫之事,我很抱歉。」 我低了低头,没有问公孙诺昨天一天去了哪里,宫里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公孙诺肯定也是被人支开的。 不是我不信公孙诺不保护我,只是就连他都是被人玩弄的对象,谈何能保护我?一切都是要靠自己! 「爹,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萱儿没有事,萱儿还好好地站在你身边。」我反过来安慰他道。 公孙诺点了点头,沉沉地说:「萱儿,早点休息吧。」 夜色凄清,陷入梦中的我一点也不平静,在梦里,我梦见了那位倾国倾城的南萱。 她长得真是漂亮,那双眸子与我一模一样,五官比我要更加勾人精緻。 她周旋于各个男人之间,皇上也被她的才情所折服,想要召她入宫中,太后震怒,说南萱是个灭国妖姬,皇上沉溺于她的美色无心治理朝政,公孙诺趁此进宫跟太后合作…… 外面传来一丝声响,我倏地睁开了眼睛! 成沁正拿着面巾想要给我擦汗,看见我睁开眼睛愣了愣,连忙问道:「小姐,天色还早,要不您继续睡一会儿?」 我抬头扫了眼窗子,天才刚蒙蒙亮,轻「嗯」了声闭上眼睛,却了无睡意。 温明的来信,公孙诺说的往事,一切都说南萱喜欢的是公孙诺,但我却有些怀疑,南萱是真的喜欢公孙诺的吗? 脑海里闪过公孙诺的面容,就算人到中年,他仍然风度翩翩温文儒雅,皮囊是不错,但根据我与他的相处,公孙诺性子有些软弱,做事也畏手畏脚。 这种人不是不好,但总觉得有些不对,我眉头轻蹙,南萱才情高,容貌无双,公孙诺这般,和南萱放在一起似乎有些不配…… 中午时分,成沁忽然从外面进来给我带来了一个意外的消息,这下我终于明白公孙诺昨天接到圣旨后脸色这么难看的原因。 今天中午,皇上圣旨到了罗府中,赐婚罗府大小姐与皇三子夏侯尊! 我眼皮一跳,赶紧问道:「成沁,这个罗府是不是晋州里我们认识的那位罗府,当初五皇子打胜战而归,罗府还派了他们的大小姐过来指挥欢迎宴?」 成沁眉头微蹙,细细想了想,眼睛一亮道:「对,小姐,就是这个罗府!我听到有圣旨的时候还特意跑去罗府外面围观了。」 「罗府里出来了一群人,将宫里的太监送出去,其中我就看见了那位清颜小姐!」 我手微微一握,当初被罗清颜抓到我和公孙诺手在一起私聊的场景仿佛是昨天发生,那是我第一次明晃晃的被人设计,而一点反抗也做不了。 也就是在那时候,罗府小姐当场要跟公孙诺退亲,后面公孙颖还说公孙诺疯了,让他赶紧去找回罗府小姐,不要毁了两家世代交好的关系。 按公孙颖的说法,罗府和公孙府一定关系深厚,但如今,皇上两个圣旨,公孙府家的孩子嫁给了五皇子,罗府的孩子嫁给了三皇子,就足以让世代交好的关系破裂! 因为各皇子的夺嫡之争! 公孙诺一定是提前知道了些什么,想要做出些布置,但皇上的圣旨猝不及防的到来,再怎么做也成了徒劳…… 我深深唿吸了一口气,让成沁给我梳了个髮髻,我要去看看公孙晧。 去到公孙晧的院子里,还没有进去,就先听到了公孙颖的声音。 「哥!这是怎么回事,你上个月不是跟我说已经跟罗府的小姐重新交好了,怎么今天清颜姐姐就被赐婚给三皇子了?」 走进去,公孙晧隐忍压抑的声音传来:「颖儿,赐婚是皇上的旨意,任何人都不得改变,这事就不要再提了。」 公孙颖躺在木板上嚷嚷:「哥,明明你和清颜姐姐从小就有婚约,你才是她的夫君,都怪媚烟,若不是当初你和她----」 「颖儿!」公孙晧怒喝一声打断,吓的公孙颖都抖了抖身子。 他盯着公孙颖,阴沉道:「你姐姐的名字是公孙萱,不是媚烟,休得无礼这么说她。」 公孙颖不服气,瞪着公孙晧道:「要不是她,清颜姐姐怎么会跟你退婚?再说了,就算你和阿爹极力隐瞒她是青楼女这件事,其他人又不是瞎子,该调查出来的都调查出来了!」 「不就一个名字,你们为何要这么计较!」 「呵,不就是一个名字……」我眼底划过一抹凉薄。走入了院子,一步步走到了公孙颖身边。 「爹和哥哥之所以不让别人叫我媚烟,是因为这个名字是个屈辱,代表了我不堪的过去,他们不让别人提起,是不想让我回忆到那些不好的事情。」 「我是公孙家的大女儿,我叫公孙萱,这才是我真正的名字,唤我公孙萱,给我真正的体面,而不是过去的屈辱!」 我盯着公孙颖,一字一句道:「颖儿妹妹,你总是叫我过去的名字,我知道,你心底里根本就不认可我这个姐姐,但我就是你的姐姐,我们的骨子里流着都是阿爹的血!」 「你叫我媚烟,别人都知道我的身份,他们会想我是一个青楼女子,更会想你还是我的妹妹,他们在内心里贬低我的同时,也在贬低你!你,难道不知道吗?」 公孙颖被我的连连反问被逼的哑口无言,「我、我只不过是……」 「好了!」公孙晧甩了甩袖子,脸上一肃,「二小姐身体还没好,你们怎么让她四处走动,还不快点把她抬回屋子里休息!」 抬着公孙颖的奴僕们身子狠狠一颤,连忙把公孙颖给抬回去。 我站在原地,还能听到公孙颖大叫的声音,说不回去,让奴僕们停下,否则一回去就惩罚他们。 公孙晧气的脸色发青,大声喊道:「把她给抬回去,关进屋子里,然后禀告给大夫人听,你们的命我全都保下来!」 至此,公孙颖的声音才消失了,我看着公孙颖被抬出去,心情也在为刚刚自己说的那番话而起伏不定。 公孙颖叫我媚烟,是为了羞辱我,而夏侯冽呢? 我一直都在逃避这个问题,夏侯冽和公孙颖不同,他叫我名字肯定有特别的含义。 他是更怀念我在虞美人里的那段时光,还是,一点也瞧不上公孙府,不想让我冠上他们的姓氏…… 我从来没想夏侯冽会瞧不起我,因为我是他的人,是被他一点点训练而成长的。 他如此清冷孤高的一个人,瞧不起一个人,是连看都不会看一眼的…… 公孙晧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萱儿,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我回过神来,担忧地看着公孙晧,「哥哥,罗府小姐那件事----」 公孙晧低了低头,自嘲地笑了笑:「别人看不上我而已,不关你的事。」 我蹙了蹙没,走前了几步,「如果罗清颜小姐还在介意上次那件事,我可以走到她面前解释的。」 公孙晧嘴角扯了扯:「没什么好解释的,当初阿爹认你回府动作这么大,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人也知道了,她也知道了。」 「那,为何这次皇上却把她赐婚给了三皇子?」 公孙晧嘆了口气,抬头看了看天上炙热无比的阳光,「自从上次她闹着要退婚,罗府也气恼无比,上书给皇上禀明退婚之事,皇上当时压下了这件事,一句话也没说。」 「世人都说劝和不劝离,我和阿爹也以为皇上只是想要给我们时间自己去解决而已,没想到一回京城,在朝会上皇上把这件事旧事重提,当场应允了罗府的退婚。」 「我和她的婚事是从小定下的,还请了皇帝下旨,皇上自觉惭愧,说让两个不相爱的人绑在一起这么多年,耽误了罗府小姐的婚事,说是会给罗府补偿。」 我愣了愣,「皇上给的补偿,就是让罗府小姐成为三皇子的嫡妻?」 公孙晧点了点头,轻声道:「皇子的嫡妻,最不济都是个王妃。幸运点的,没准还能成为太子妃,登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我心重重一跳,兜兜转转,又是扯回到了立储这件事。 「哥哥,在你印象中,皇上是一个怎样的人?」我问道。 纵观赐婚整件事,皇上一出手,各个皇子就被定下了正妻(皇后所生的大皇子早已成婚),也截断了公孙府和罗府世代的交情。 我仿佛看见了皇上伸出了一双无形的手,在天空上舞弄风云,各个皇子在立储上发动力量,而皇上,也设立个无数个关卡来考验皇子。 「皇上是一个----」公孙诺话语一顿,言语间充满了敬佩:「他是一个伟人,明君,也是一个我永远也看不透的人。」 我抓住了他话语里的重点,连忙问道:「为什么会看不透?」 公孙晧轻笑摇头:「萱儿,如果我能看透皇上,那我也不是现在这个官位了。」 我尴尬地笑了笑。 「当今圣上雄才大略,非常人能比。越国周围的几个国家,常年陷入混乱状态,唯有越国国内一片安定,就是因为皇上治理有方。」 公孙晧说着说着,忽然话语一转:「这些事情你听着就好,可不要说出去,朝堂之事,你也不会接触到的。」 我点了点头,主动告退了。 还没到院子中,我就被小厮拦住说公孙大人唤我去大堂。 我连忙赶去了大堂,发现公孙颖和大夫人也在。 大夫人一双妩媚多情的眼睛肿得很大,看来昨晚她与公孙诺的争吵的确很严重,我心里微微舒服一些。 我被逼去皇宫,一方面是后命难为,另外一方面也有大夫人的缘故,如果不是她提前给公孙颖动刑,只剩下我一个完好无损,我就算不想去,也得去! 公孙诺坐在主位上,见人来齐了,沉吟道:「罗府与我们世代交好。这次罗府长女被赐婚给了三皇子,我们也要上门去庆贺一下。」 公孙诺看向了我:「萱儿,上门庆贺之事就由你来走一趟了。」 我朝他福了福身子,盈盈一笑:「是的,萱儿明白了。」 躺在木板上的公孙颖忽然道:「爹,我与清颜姐姐从小交好,我也跟着去罗府一趟祝贺清颜姐姐吧。」 公孙诺眉头微皱,公孙颖继续道:「爹,小时候我没少受到清颜姐姐的照拂,有好几次差点都要摔跤破相了,都是清颜姐姐及时把我给拉住,才让我免受伤害。」 「这次清颜姐姐被赐婚于三皇子,我和她可能是最后一次在闺阁中见面了,颖儿有许多话想和清颜姐姐说呢。」 公孙颖说着说着,脸上的泪都流下来了,我在旁冷冷地看着,真是好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 公孙大夫人这时候也开口了,「老爷,就让颖儿过去吧,颖儿就算受了这么严重的伤都要过去,可见颖儿和清颜交情深厚。我听着,也忍不住动容。」 公孙诺沉吟了一会儿,严肃道:「你要去也可以,但要听萱儿的话,明白吗?」 公孙颖立刻乖巧应是,「颖儿明白了。」 我沉默不语地看着这一幕,低垂着头闪过一抹精光,公孙颖想要上罗府,绝对不止跟罗清颜聊天这么简单! 公孙颖和我匆匆收拾了一番,就被轿子抬到了罗府门外,下了轿子,我终于明白了公孙颖为何一定要跟过来。 她要跟我展示成为的五皇子正妻的尊崇荣贵,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只是一个卑微的贱妾! 一去到罗府,丫鬟奴婢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小心翼翼地照顾公孙颖,给她换上软软的布垫贴着木板,给她斟最上等的茶叶,把她当做菩萨那般供着…… 而我,本来也该享受客人般的待遇,却因为公孙颖的一句话,反而还被丫鬟嫌弃推搡。 只因她说----「萱妹妹。你我同是五皇子的妻妾,今日带你来罗府,是想要让你好好看看高门大户的风采,莫要十日后被抬进五皇子府,被府邸的布置给吓懵了。」 呵……我眸底一片冷然,公孙颖说这句话时,是当着所有罗府客人说的,还真是好一个下马威! 公孙颖是想让外人看看,所谓的两姐妹到底有多么不和吗? 这种家丑我都不好意思拿出来说了,偏偏公孙颖还不知耻的继续往下说! 从外面院落的布局有多么好,扯到了房子摆设的精巧,她用尽各种溢美之词来反衬我的浅薄无知…… 在场所有人脸色微变,有些古怪,一位不知哪家的千金忍不住跟着附和道: 「五皇子妃说的真对,皇子府尊贵非凡,不提前警告一番,到时候也跟着目瞪口呆,反而失了皇家的威严。」 「是啊,五皇子妃真是贤良淑德,处处都为皇家着想,我们这些女子,听了真是惭愧。」 「五皇子妃,你身上穿的裙子真是好看,是在哪儿买的?」…… 这就是权势的魅力,公孙颖是板上钉钉的五皇子妃,而夏侯冽又是正二品神勇大将军,论立储的热门人选,夏侯冽的唿声也还要高于夏侯尊之上。 所以她们不分青红皂白的捧着她,哄着她,就算是一个母猪,都能被她们夸得跟天仙儿一样! 公孙颖拎不清,还飘飘然地自得了起来。 等她们夸得差不多的时候,我拿起放在面前的茶杯轻酌了一口,有一位千金呵斥了我一句:「真是没教养!我们主子说话,有你们下人端茶喝水偷懒的吗?!」 我眸子一片凉薄,悠悠地将茶杯放在了桌子上,清脆的「咔哒」一声,玩味地反问道:「我是下人?」 我看了看公孙颖:「颖儿妹妹,开玩笑呢,要适度,玩笑开过了,我这做姐姐的就不得不出声批评了。」 「临出门前,爹和大夫人就交代过我,要好好看着你,免得你在罗府里惹了什么祸事。」 公孙颖脸色微滞,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萱妹妹,本王妃只是好心跟你说一下而已,毕竟你是从青楼回来的,见识浅,我也是为了皇家的脸面,不要动不动就拿出宰相大人的名头来压我。」 她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看向我的目光好奇中带着点鄙夷,有的人还带上了仇恨。 我轻嗤了一声,既然公孙颖要撕破脸皮,那我就当众跟她撕! 是,我是从虞美人里出来的,我的身份改变不了,我也没觉得好丢人的,脱出去的衣服,我会一件一件地穿回来! 反倒是公孙颖,如果被我这明晃晃的红尘女子给踩下了,别人会怎么看她? 我悠悠道:「颖儿妹妹,你这还没嫁过去呢,这王妃还是不要叫了,毕竟名不正言不顺,等你嫁过去了,再拿出嫡妻的派头来欺压我这位小妾吧。」 「对了,我在虞美人里卖艺不卖身,五皇子是我的第一位恩客,你别故意把我说的这么不堪。」 公孙颖脸色微变,想要说些什么,我又抢先道:「再说了,我听人说,你小时候和五皇子指腹为婚,皇上下旨可是写着公孙大小姐?」 我用手捂着胸口,愤恨道:「每当我想到这里,我都恨不得把当年拐我出去的人给找出来,狠狠地剥她的皮,抽她的筋!如果不是她们,很有可能这嫡妻之位就是我的了!」 此话一出,众人又是变了个眼色,她们的目光在我和公孙颖来回扫视,这下她们什么话也不敢说了。就怕不小心站错了队。 公孙颖牵强一笑:「萱儿姐姐,你想多了,小时候皇上给我下旨,写的是我的名字。」 我反问道:「可是我才是公孙府的大小姐啊,公孙府上的大小姐不是公孙颖,而是公孙萱。」 公孙颖狠狠握住了拳头,声音仿佛从牙齿里挤出:「但最终被指婚的人是我!」 「是啊,唉----」我惆怅地嘆了口气,站了起来,「你都已经被指婚了,我也没什么好手的了,我恨吶,恨当年到底是谁把我给拐了去!」 我留下这么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扫了在场所有人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屋子。 出去时那些丫鬟没敢拦住我,我走着走着,就来到了罗府内部,内部也是一栋又一栋的宅院,树木和院落布置的错落有致。 阳光勐烈,我专挑阴凉的地方走,走了一会儿。我发现自己迷路了。 周围一个丫鬟都没有,虽然是白天,可我却有些不放心,转身往回走,忽然一阵声音从我耳边传来,让我不由停下了脚步。 这是罗清颜的声音,她的声音清脆中带着点粗气,让我一听就认了出来。 好奇心使我越走越近,我来到了一栋房屋前,悄悄地伸出了个头,忽然,我眼里瞳孔一缩! 只见前面站了两个人,一个是罗清颜,而另一个是夏侯冽! 罗清颜此时很激动,声音之大完全飘入了我的耳朵里。 「冽哥哥,我要嫁的人是你,我从来没想过要嫁给三皇子,冽哥哥,清颜喜欢你!」 她边说边往前抓着夏侯冽的衣袖,夏侯冽倒退了几步,离我更近了些。我由此听到他低沉的声音:「清颜小姐,请你自重。」 我心跳的极快,赶紧把身子缩回了里面,不敢伸出头去看。 罗清颜,夏侯冽……我仿佛窥探到了什么秘密,知道越多秘密的人,就越容易陷入危险,但我必须去知道,如果不知道这些秘密,我连自己的命都掌握不了! 我深唿吸了几口气,放平了自己的心跳,竖起耳朵继续偷听她们的对话。 罗清颜啜泣地摇着头:「冽哥哥,我不相信你不知道我的心思,自从那场火灾你把我救出来之后,我心心念念想的都是你!」 「为了能扫清障碍,我甚至不惜和诺哥哥退婚,不惜伤害公孙颖,怎么会变成这样,明明阿爹提交上去的奏摺是把我嫁给你当侧妃,为什么我会变成三皇子的嫡妻,为什么……」 夏侯冽清冷的回答:「公孙颖才是我的王妃。公孙府和罗府位高权重,他不可能把你赐为我的侧妃。」 「还有,我什么时候在火灾的时候救过你?」 罗清颜怔愣了半晌,不可置信道:「冽哥哥,你忘了吗?五年前,我在公孙府上玩,你正好过来做客,因为我贪玩,不小心将公孙萱房间里的烛火给打翻了,然后火烧起来了。」 「我和公孙萱都在屋子里面哭着,是你冲进了火焰把我救出来的,也是在那时候,我就喜欢上了你,我的丈夫,就该如此顶天立地的把我从危难中救出!」 我的心仿佛被人拿了把锤子狠狠地砸了一般,身体一阵晃动,差点就要倒了下去。 尘封的记忆在这时甦醒了过来,我捂着剧痛的脑袋,脑海里闪过在火海里的场景---- 好热,空气浑浊的让人窒息,小小的我无力地躺在床上。瞪大眼睛看着房梁被烧成一片黑炭,往我这方向坠落…… 我眼睛一瞪,我记起来了,有个黑衣少年把房梁给踢开,他抓起了我的手把我给救了……耳边还有另外一个女孩的哭喊声,异常刺耳…… 我恍惚地回过神来,耳边夏侯冽的声音刚好传进来:「罗清颜,你认错了,我救的人是公孙萱,不是你,你是被公孙诺救的。」 「他手上还有一大块为了挡住木板而被烫伤的疤痕,整个公孙府都知道。」 「不!」耳边传来罗清颜的尖叫声,我心砰咚砰咚地跳着,仿佛要蹦出了胸口,原来我和夏侯冽的缘分,在小时候就埋下了…… 原来我欠他的,不只是虞美人里的这么多条命,在很早的时候,我就欠了他一条命了…… 罗清颜哭闹的声音一直没停过,她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一直暗恋喜欢的人不是那位倾心的救命恩人。而真正的救命恩人,却被她设计解除了婚约! 罗清颜从头到尾都认错了人,爱错了人…… 我用手捂着剧烈跳动的胸口,秘密已经听完了,我必须要赶紧回去。 转身刚走没几步,一栋宅院的门忽然从里打了开来,挡住了我前进的路,我身子一顿,还没看见出来的人是谁,脖子就被一柄锋锐的匕首给抵住。 我被迫地抬起头来,那人穿着一身黑衣,面上戴着黑色面巾,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但就是这双眼睛,让我瞳孔不由一缩,那是叶冉王爷的眼睛! 叶冉王爷显然也知道我认出了他,他轻轻地笑了一声:「萱儿,不是我要你死,可是你看到我了,怎么办?」 叶冉王爷穿成这样子,又从屋子里走出来,他难道是过来偷东西的?能被叶冉王爷这种人看上的东西。绝非凡品! 我紧张地吞了吞口水,道:「我可以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相信我。」 叶冉王爷又是一笑,魅惑狭长的眸子轻轻一眯,「萱儿,只有死人的承诺能够保证。」 我张了张嘴,刚要说些什么,叶冉王爷忽然一把将我给提了起来,运用轻功飞上了屋檐。 我两只手被他反手掐住放在背后,一股淡淡的清香草木气息传来,我被他抱在了怀里! 脸上刮着勐烈的劲风,我有些害怕地问道:「叶冉王爷,你要带萱儿去哪里,萱儿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 叶冉王爷没有回答我一句话,直到我嗓子眼被灌入了一阵沙尘好一顿咳嗽,我也闭上了嘴巴,脑子飞快转动着,想自救的办法。 「啪嗒」一声脆响从我耳边响起,我看见有一个砖头从叶冉王爷后面抛过来,砸在了地上。 「啪啪啪!」又是几个砖头飞来。叶冉王爷速度变慢了,开始躲闪这些砖头。 我想要抬头往后看,但身体被叶冉死死地禁锢着,就连头也动不了! 动不了没关系,我眼睛微眯,反正叶冉有追兵,被后面的人追上就好,或许后面那个人是我能逃脱的关键…… 只是怎样才能肯定后面那人救了我而不会杀了我呢…… 正当我脑海闪过这抹想法时,身后追兵的声音也传来了,清冷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华贵,他道:「叶冉,把萱儿给放下来。」 我眼睛一瞪,是夏侯冽! 我心中升起了一抹希望,有夏侯冽在,我一定能被得救,不知为何,我对他就是有一种盲目的自信! 眼眸垂了垂,我发现自己已经过了闹市区,往越来越荒凉的地方走,我眼睛一扫,认出了这片地方,这是京城的郊域,只要过了这片地方,就会走出京城! 心脏重重一跳,我不知道叶冉要把我带去哪里,但想起嬷嬷给我说的一夜之间血洗三门侯府这件事,在京城里叶冉就敢无法无天,那在外面还得了? 不,绝对不能让叶冉带走我! 我眼眸一利,身子拼命挣扎了起来。 叶冉把我箍的很紧,我身体一动,放在背后的手仿佛就要卸下来那样,有种生生被撕扯的疼痛感。 我咬了咬牙,挖肉的痛苦我都忍下来,更何况是这种肌肉撕扯的痛! 因为我的挣扎,叶冉不得不花更多的力气把我给捆住,为此不断飞跃的身子也细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 「咻!」身后的夏侯冽抓住这个机会,一块砖头直直地撞到了叶冉的后背,叶冉竟然发出了一声闷哼。 即使是这样,叶冉钳制我的力道一点都没变,反而比之前的更要大力……我一挣扎,手臂就是一阵尖锐的疼。 眼中的泪意都要出来了,但我紧咬着牙齿,身体使劲儿往后一扯,「咔擦」一声,我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叶冉这时忽然停下了脚步。 我抬头一看,发现夏侯冽正站在前面,挡住了叶冉的去路。 夏侯冽脸色阴沉,一片冰冷的说:「把公孙萱给放下来。」 叶冉王爷听见,稍稍松开了我的手,我由双手被他钳制住变成单手被他抓着,他抓住我的正是那条脱节的手! 疼啊,真是疼……仿佛手都不是自己的了…… 「五皇子!」我发挥自己的演技,悽惨地哭了出来,「五皇子,萱儿被抓的好疼啊,你快来救萱儿……」 夏侯冽没有说话,只看着叶冉。 叶冉任我啜泣地唤了几声,手上一个用力,忽然将我拥在了怀中,他俯身在我耳边轻声道: 「萱儿,你看,夏侯冽根本就不在意你的死活,你向他求救了这么多次,他一次都没有回应。」 我心里弄不明白叶冉的想法,这个长得比女人还要漂亮的男子,绑我到底是为了杀人灭口,而是别有企图。 我瞪视着叶冉王爷:「你说谎,五皇子心中有萱儿,你没有听到吗,他叫你把我给放开!」 「呵……」叶冉王爷轻笑了一声,伸手抚摸着我凌乱的长髮:「傻萱儿,他是要我放开你从而好让我和他打架,抢走我从罗府里弄到的东西啊。」 我眼皮一跳,摇头啜泣道:「不,不是这样的,五皇子是想要救萱儿的,不是要东西的……」 叶冉王爷盯了我半晌,我垂着眸子不看向他,他忽然放开了双手,把我推了推。 「你现在就走过去,看看他是要你还是要我。」 我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叶冉,在心中找准好时机,脸上闪过一抹坚定。转过头,没有断的手却义无反顾地用力向前伸。 尾指上带着的指甲套刺破了叶冉王爷的手臂,流下了一丝血线。 我仍是流着泪,嘴里吐出的话却冷漠无比:「我哪个都不会让他选!」 尾指上的指甲套还是我去罗府之前戴上的,里面藏有夏侯冽之前给我的毒药,稍一见血,很快就会毒发身亡。 但我知道这些毒药对叶冉王爷作用一定不大,低头一看,叶冉王爷只是有大半的手臂染上青紫,没有像我试验过的小白鼠那样,一沾上就倒地而亡。 抬头一看,叶冉王爷正看着我,眼里划过一抹惊讶,没有在意手上的毒,而是饶有趣味地问道:「萱儿姑娘,你之前全是假装的?」 我一点一点地退后,脸上全是泪痕,不敢伸手去抹,就怕一个不留神叶冉就会冲到我面前杀了我。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叶冉王爷看着我的目光由惊讶变成了有趣,眸中精光闪烁,就像是一位看见了猎物而兴奋的猎人。 他道:「公孙萱。我对你是越来越感兴趣了,我给你选择的机会,有一天你在夏侯冽身边待不下去了,就过来找我,我对你会比他对你更好。」 我翻了一个白眼,真想骂他一句神经病。 叶冉和我就只见过几次面,什么叫对我很感兴趣,我还对他避而不及呢! 我退着的时候,身体忽然撞上了一堵结实的肉墙,原来是已经退到夏侯冽这边了。 夏侯冽稳住了我的身子,看也不看我一眼,而是走向了叶冉王爷。 我以为他会要叶冉王爷在罗府手中的东西,哪知他竟然是划破了自己的手掌,逼出手里的鲜血递到叶冉王爷的嘴边。 夏侯冽清冷的嗓音响起:「快点喝下去,不然你的手就要废了。」 叶冉也不废话,直接喝了他的鲜血。 他手中的青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下去了,不一会儿就能灵活地转动手腕。 叶冉和夏侯冽交谈了几句,我听不清他们的谈话声,只看见叶冉转过身子时,忽然转头瞥了我一眼。 那目光真是意味深长,透着一股势在必得的意味。 我直接被叶冉的目光吓得瘫倒在了地上。脑海思绪纷乱,叶冉和夏侯冽到底是什么关系……叶冉要绑架我,我伤害了叶冉,夏侯冽救了叶冉…… 兜兜转转,我只是一个走过场的?他们早有默契心有灵犀?! 身子被一片阴影所覆盖,夏侯冽将我扶了起来,淡淡道:「有胆量给别人下毒,就没胆量承受别人一个目光了?」 我回过神来,攥紧夏侯冽的衣襟,急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和他是朋友?你怎么不先告诉我,如果我知道你和他这么熟,就不会给他下毒了!」 夏侯冽摇了摇头,「不是敌人,也不是朋友。」 我愣了愣。 他将我抱在怀里,运用起轻功往回走,俯身在我耳边道:「媚烟,你这次做的很好,叶冉是个危险人物,我左右不了他的决定,他这次是真的想要把你给带走。」 「我以为他是想要杀了我。因为我看见他从罗府的宅子里出来了。」我喃喃道。 夏侯冽嘴角轻勾:「叶冉行事谨慎,他不可能会被你发现。」 我怔了怔,失声道:「你是说他是故意被我发现的?为什么?」 「因为他对你感兴趣。」夏侯冽这句话让我全身都泛起了一抹寒意,被一个杀人狂感兴趣可不是一件好事。 夏侯冽继续道:「今天他去罗府办事,这件事办完之后要离开京城一段时间,刚好他离开前遇上了你,所以就顺手把你给掳来一起离开,想要你给他解趣。」 我忍不住道:「他疯了吗!我是你的妾侍,我是公孙府的长女,他就这样说掳走就掳走?」 夏侯冽反问:「你觉得公孙府的长女,甚至是我妾侍的身份,对他的威慑力有多大?」 我忽然沉默了。 「他以前还把皇帝的妃嫔也给掳走过,一个月后他回来了,皇上当着我们的面问叶冉那位妃嫔去哪里了,叶冉王爷说妃嫔途中太过无趣,把她扔去荒山野岭了。」 我声音艰涩地开口:「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夏侯冽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我想他一定是知道的,但他却不肯告诉我。 我抬起头欲言又止地看了他好几回,最终什么都没问出口,夏侯冽不想要告诉我的事情,他一句话也不会告诉我。何必自讨无趣。 很快,我就回到了罗府中,夏侯冽将我放在了庭院中,再次警告了我:「媚烟,叶冉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人物,你永远不能把希望寄託于这个喜怒无常的人身上!」 真是一语成谶,多年后我才恍然发觉,叶冉是个危险的人物,但夏侯冽何尝不也是一个危险的人物……
第83章 做法事 我收拾好情绪回到了屋子当中,发现屋内气氛一片僵硬。 罗清颜肃着一张脸,冷冷道:「颖儿,今日你来,是祝贺我要成为三皇子妃,而不是质问我忘恩负义的。」 我心暗道不好,公孙颖又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了? 我赶紧走到公孙颖身边,还没走近,就听到公孙颖发出一声怒骂:「罗清颜,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其实想要做冽哥哥的侧妃,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脸色大变。 罗清颜脸色彻底由白转青,嘴唇微动似是要说些什么,我立刻抢先道: 「颖儿,你在说什么胡话,清颜小姐是圣上御赐的三皇子妃,你这般说,是在质疑皇上的决定吗?」 公孙颖恨恨道:「我没有质疑皇上的决定的,是罗清颜她----」 「啪!」的一声,我蹲下身子重重地打了公孙颖一巴掌,冷厉的眼神盯着她一字一句道: 「清颜小姐是罗府的大小姐,更是皇上御赐的三皇子妃,轮辈分,你以后还得叫她一声嫂嫂,谁允许你没大没小直唿她名字?」 公孙颖被我打得有些懵,好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刚才那一巴掌我打的力道很狠,不一会儿公孙颖的脸上就浮起了青紫的巴掌印,我微微眯了眯眼睛,重一点好,有些人不打的狠了,就不会记住痛的滋味! 我转头看向罗清颜,道:「清颜小姐,颖儿从小被家里宠惯了,脾气难免有些骄纵,至于刚才颖儿说的那些话----」 我话一顿,接着道:「昨日公孙府上死了几个下人,颖儿跑去看了,肯定是被这些东西给撞客了,被迷了神智一时之间口不择言。」 「等会萱儿返回公孙府就会禀明大夫人。请一些道士过来做一场法事,还请清颜小姐莫要计较。」 话都说到这一份上了,要是罗清颜再计较,未免也显得太小家子气,失了贵女风度。 罗清颜牵强地笑了笑:「我看颖儿妹妹这样子是被撞客的不轻啊,萱儿妹妹还是赶快把她带回公孙府中,请人看看吧。」 我心一松,点头道:「我现在就带她回去。」 愣了半晌的公孙颖终于反应了过来,朝我尖叫:「不,我不回去!什么撞客了,我没有被鬼附身,媚烟,你是什么身份,竟然敢打我----」 「你再说下去信不信我在打你一次!」我冷冷地盯着公孙颖,打断她的话。 公孙颖吓得脖子缩了缩,随后扯开嗓子喊:「这里这么多的人看着,我是未来的五皇子妃,是公孙府的嫡女,你这个小小的贱妾加庶女,竟然敢……」 我放弃和公孙颖沟通,抬起头看着抬公孙颖的奴僕,厉声道:「还不赶紧去找帕子把你家小姐的嘴给堵上,她被撞客了在这疯言疯语,万一传染给了其他人怎么办?」 奴僕们被我斥的狠狠地打了个激灵,麻利地找了个帕子出来,捲成一团堵住了公孙颖的嘴。 公孙颖被抬出府外,我走到府院门口再次朝里面的客人福了福身,委婉道: 「今日之事全因颖儿被撞客而起,还请诸位莫要传出去,毕竟颖儿九日后就要与五皇子成婚了,目前风口不宜传出这些事情,免得失了皇家的体面。」 院内众人连连回神,同样福身保证一定不会传出去。 我笑了笑,转身离开了罗府,眸中全是冷意。 坐在轿子上,公孙颖「唔唔唔」地叫个不停,大眼睛死死地瞪着我,恨不得现在就把我给杀了。 我蹲下身子看向公孙颖,面无表情道:「公孙颖,你下次想死,早点跟我说,我会找个地方离你远远的,保证不去救你。」 「圣旨已下,任何事情都已改变不了,你上门指责她忘恩负义替诺哥哥打抱不平,不是不行,但你也得分清场合,那是罗府,里面还有那么多别府的千金!」 「若是她们把这件事给传出去,公孙府就会背上一个对圣旨不敬的罪名,到时候皇上一怒,整个公孙府都被株连九族,我看你的王妃梦,甚至是皇后梦,也不用做了!」 我见公孙颖脸上的表情变化不定,最终变成了一片惨白,冷汗涔涔。 现在才知道怕了?我嘴角轻勾,已经做出的事情,就没有后悔药可以吃了…… 公孙颖太得意了,也是,九日后她就能成为夏侯冽的嫡妻,享尽世间荣华富贵,还能享受高许多人等的权力,能不得意么……能不开心么…… 要怪就怪她太蠢,从小长在公孙府里,接受大夫人和公孙诺的教导,她怎么还能这么蠢! 我隐隐能体会到公孙大夫人那种恨铁不成钢的心情,厌恶地看了看脸色苍白似是要晕厥过去的公孙颖,有这样的对手,我都觉得自降身价! 一回到公孙府,我命僕人把公孙颖嘴上的帕子给抽走,这次公孙颖总算没像疯狗那样逮着人乱叫了。 大夫人走出门口迎接我们回来,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公孙颖脸上青紫的巴掌印,眼睛一转,立刻大声哭道: 「我的颖儿啊,你的脸怎么回事啊?只是去一趟罗府而已,怎么就毁容了呢!」 她的这番动静引得屋内等候公孙诺到得注意,公孙诺也走出来看了看,见公孙颖脸上的巴掌印,他皱了皱眉。 「萱儿,颖儿的脸是怎么回事?」 我不卑不亢地向前走了几步,朝大夫人福了福身子,「颖儿脸上的掌印,是我打的。」 公孙大夫人眼睛一瞪,下一秒竟是扬起手要还我一巴掌。 我立刻退后了几步,脸上就刮来了一股掌风,大夫人哭喊道: 「我这是遭什么孽啊!颖儿是我唯一的孩子,从小老爷您不多加管教就算了!好不容易颖儿要出嫁了,还被自己的姐姐给弄毁容了!」 我又连连退后了几步,躲在了公孙诺身后,终于明白公孙颖那副癫狂样是从哪里学来的,原来是从公孙大夫人身上学来的。 不过大夫人比她要好一点,就是会审时度势,狂吠也要看主人。 我眼睛一眯,道:「大夫人,只是一巴掌而已,颖儿妹妹不会毁容的。不是我这个做姐姐的要教训她,而是在罗府里,我只有打了她,才能救她的命!」 「如果不是我及时扯开了话题。没准公孙府明日就会被御林军给血洗了!」 大夫人哭声骤停,怔怔地看着我,公孙诺眉头一拧,严肃道:「都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点把二小姐给抬进大堂里!」 进入了大堂,公孙诺让僕人关好门窗,再来细细询问我是怎么回事。 我面无表情道:「爹,颖儿妹妹自己做的好事,就让她自己说吧,免得大夫人说我说谎。」 大夫人讪讪一笑,陪笑道:「萱儿,大夫人也是一时见颖儿的脸差点被毁容了,悲从中来,所以才有些口不择言。」 好一个悲伤到口不择言,这个藉口真是万能,下次我也要学学像她这般…… 公孙诺将目光看向公孙颖,「你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公孙颖从我抖出事情到现在,一直都是低着头看地板的,她本来就躺在木板上,在这样低头,整个人仿佛都要埋进了地里。 大夫人蹲下身子,牵着公孙颖的手安慰道:「颖儿莫怕,罗府与公孙府世代交好,一些小过错不会计较的。」 我轻轻嗤笑了一声,就坐在椅子上看着大夫人表演,如果连质疑圣旨都被说为小过错,那皇上的威严何在? 一旦皇上的威严不在了,越国就该乱了…… 在公孙大夫人好一顿安抚下,公孙颖终于弱弱开口:「我、我质问了清颜姐姐……为什么不跟哥哥结婚,而是跟三皇子结婚,还、还----」 大夫人脸色有些不好看,但仍笑着道:「颖儿,你也太不懂事了,圣旨已下,再说这些都没用了,不过清颜与你从小交好,一定不会怪罪你的。」 我悠悠地补了一句:「是啊,交情深,当然不会怪罪,可惜颖儿妹妹是当着所有去罗府祝贺的千金小姐质问的。」 「什么!」公孙大夫人失声道,「颖儿,你怎可这般胡闹!」 我再次一笑:「颖儿妹妹,你后面还说了些什么,说出来给大夫人和阿爹听听啊。」 公孙颖被吓得不敢说,支支吾吾了个半天:「还、还说了……」 我不耐烦听下去,站起身替她回道:「还说了清颜小姐其实想要嫁给五皇子当侧妃,她还反驳别人连门都没有!」 这下大夫人一句话也不敢说了,公孙诺「砰!」的一声拍了拍桌子,桌上的茶盏都往上跳了跳,怒道:「逆女!反了,真是反了!」 我站起身走到门口,「她说完这句话,我就立刻打了她一巴掌说她昨天看见死人,被撞客了,所以才胡言乱语,我还说了回到府上会请道士来做场法事。」 我看向了公孙诺:「爹,我已经尽力了,萱儿差点也被吓死了,先回去歇息了。」 话一说完,我也没管他们是什么反应,推开门走了出去。 回到了院子,我跟成沁交代了一番,直接倒头便睡,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日。 醒来后吃了早饭,我命人打水给我沐浴,泡在水中,我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昨日发生的一切都惊险万分,无论是刚开始偷听的秘密,再到中间被掳,然后是挽救公孙颖的过错…… 一件件事都猝不及防的向我砸过来,没给我一丝喘息的余地。 悠闲自在地洗了个澡,我回到院子中搬了盆怒放的蔷薇花进入房中。 之前在晋州养的那盆月季已经枯萎了,但我又找到了一盆颜色鲜红不输于月季的蔷薇。 它花瓣的红色真是令人心惊,比之前那颗月季颜色还要纯,微微吹来,花瓣簌簌抖动,远远看去就像一抹会流动的血液…… 成沁进来跟我汇报的时候,我正拿着昨天戴着的指甲套在蔷薇花的土里搅弄着。 指甲套里的毒素已经用过一次,再用也不会有多大效果。倒不如把零星的毒放入土里当做花肥,让它吸收着这些茁壮成长。 然后长的越发美丽,越发妖娆…… 「小姐,昨天晚上,大夫人就命人封了二小姐的院子,直到七日后被抬进五皇子府邸才会开院。」 我凉凉一笑,指甲套勾起了一点泥上来,「动作还真快。」 我以为公孙大夫人还会继续纵容着公孙颖,顶多不让她出府呢,没想到连院子都不能出了。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成沁似是想到了什么,道:「是了,大夫人今天早上还说二小姐被撞客了,特意请了霞山观上的道士来府中做一场法事,说是清理府中不干净的东西。」 「动静很大吗?」我问道。 成沁点头,「霞山观里派出了一群道士,从山上浩浩荡荡的下来,个个都身穿红金服,手持宝印或桃木剑,引得许多人跟随。」 「我悄悄探头往府外看了眼。有许多百姓都在府外跪着呢,估计是想求得那些道士指点,或者想要沾沾道士的法气,令百鬼退避。」 我垂了垂眸,公孙府大夫人还不算蠢,请道士做法的动静越大,对公孙颖的伤害就越小,毕竟撞客了,胡言乱语也是正常的。 沉吟间,院落的门忽然被人敲了起来,成沁眉头皱了皱,走出了门外喊:「是谁啊?我家小姐在休息,不见客!」 大夫人恭敬讨好的声音传来:「快点把门给开了,明镜法师说这个院子污秽深重,要过来洒净水。」 成沁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门外敲门声一直不停,我走出了屋子,冷漠道:「把门给打开,看他要怎么做。」 明镜法师穿着一身金红道士服,右手执桃木剑。左手执宝印,蓄着一缕长长的鬍鬚,眼睛一扫,就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非常典型的道士,我微微眯了眯眼睛,让开了身子。 他身后有童子端着盆水,上面飘着个柳枝,明镜法师每走几步,就转身拿起柳枝在地上一洒,地上沾上了点点黑色的湿印。 有好几次,我看见他要往我方向走来,我就不着痕迹地退到了另外一边,不让他柳枝上的水沾染上我半分。 眼角余光瞄向了大夫人,大夫人脸上一片担忧焦急,似是真的担心我院子里有什么污秽的东西。 只是她那时不时翘起的嘴角,总让我觉得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 这般想着,前面洒水的明镜法师忽然大喝一声,「妖怪,看斩!」 他右手执的桃木剑便往前一扫,竟是舞起了剑来。 我微微眯了眯眼睛。悄悄地往大夫人身后走,挡住明镜法师的视线,这个男人总是时不时地偷瞄我,当我没发现么! 院子里围着越来越多的奴僕丫鬟,明镜法师打的更卖力了,精彩到有些奴僕忍不住拍手叫好。 身后跟着的童子忽然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铃铛晃了晃,明镜法师又是一声大喝,「妖怪,你逃不了的!」 他开始在院子里转起了圈来,手中的桃木剑直直往前,我心里觉得不对,躲闪着他,让他的剑无法指到我。 忽然在某一刻,我的手被大夫人给抓住了,我的身子才停了下来。 大夫人皱眉问我:「萱儿,你怎么走来走去?」 我还没开口说话,后方就传来一声大喝----「妖怪,你要往哪里逃!」 转头一看,我眼皮一跳,明镜法师竟然拿着桃木剑指着我。 大夫人惊慌地把我护在身后:「明镜法师。妖怪在哪里,萱儿不会有事吧?」 明镜法师肃穆道:「公孙大小姐刚刚被妖怪附身了,这只妖怪就是造成公孙二小姐胡言乱语的那只,还请大夫人让开,我要斩妖除魔,不然大小姐过几日也会像二小姐那样。」 大夫人转头焦急地看着我:「萱儿,快点过来,让明镜法师帮你把妖怪给驱逐了!」 我扫了眼大夫人,又扫了眼明镜法师,眉头微蹙,脑海里闪过四个字----不怀好意! 公孙颖被撞客了是我临时编出来的,她怎么可能真被妖怪邪魔附体,公孙大夫在我院子里唱这么一出,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暗暗朝成沁使了个眼色。 成沁连忙站在我身前,呵斥道:「我家小姐是五皇子的妃嫔,肚子里还怀有五皇子的孩子,沾上龙气,百鬼退避,怎么可能会被妖怪附体,你这法师是怎么看的!」 大夫人呵斥道:「休得对法师无礼!」 她连忙跟法师赔罪道歉,衬得我和成沁越发无理取闹。 明镜法师悠悠道:「施主莫急,虽然你身上有龙气护体,但那妖怪属非等闲,到了能迷惑人心智的地步,可见妖怪已有千年道行,你身上的龙气奈何不了它。」 我眉头一挑,主动站了出来:「那依法师所言,我该怎么做才能驱除妖怪?」 明镜法师眸中精光一闪,「很简单,只需要用本法师的桃木剑往你手腕上划一口,流出点血,用你血里蕴含的精粹龙气,就能逼走妖怪。」 明镜法师看向了大夫人:「二小姐被妖怪迷了心智,服了大小姐的血,也能恢復神智还一片清明。」 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我冷冷一笑,原来他们打的目的是这个,用我的血去换公孙颖的神智清明! 耳边大夫人啜泣的声音传来,她恳求道:「萱儿,颖儿需要你的血,你也需要流血来赶走妖怪,求你流一点血吧……」 大夫人说着说着,竟是一把跪在了我面前给我磕头,「萱儿,求求你了,大夫人求求你了……」 我藏在袖间的手狠狠一握,眸底一片凉薄,什么神志不清?公孙颖明明一点事都没有! 大夫人今日弄这一出,原来是要给公孙颖脸上那一巴掌出气! 打了她一巴掌,换我手被划上一口子,这买卖不亏啊……真是一点也不亏! 明镜法师向我走了几步,手中拿着的桃木剑在阳光照耀下刺目异常。 柳依和嬷嬷收到消息,也急忙从别处地方赶来,跑到我面前护着我。 明镜悠悠道:「施主,你还是被我划一口子吧,这样妖怪才能够被逼退啊。」 大夫人看向人群,喝道:「快点来人,把这几个丫头给我抓住,莫要耽误了明镜法师给大小姐驱逐妖怪!」 人群里走出几个身材健硕的奴僕,以包围的姿态向我走来,我眼眸一利,道:「等等!」 众人都把目光看向了我。 我深吸一口气,看向明镜法师,「你把桃木剑给我,我自己放血。」 明镜法师怔了怔,皱了皱眉:「施主,还是----」 「怎么,你不是说放血就可以了吗?」我出声打断,盯着他阴沉道:「难道还有什么条件?」 明镜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这倒没有」。 他将桃木剑隔空抛给了我,我手接过,立刻有人拿了一个碗来。 我冷冷地盯着这个碗,想要我的血?可没这么容易! 我将桃木剑放在了手腕上,眼看一用力就要划破手腕,忽然,我停下了动作,抬头看着法师: 「我听说道士考取法师要经过许多道关卡,道行还要深,一个眼神,就能让鬼神退避。」 明镜法师怔了怔。谦虚道:「考取法师是很难,倒也不至于一个眼神就能吓退鬼神。」 我饶有兴致地问道:「那要用什么吓退鬼神,拿着桃木剑打一仗,还是用自己的鲜血浸在桃木剑上,让桃木剑威力倍增?」 「可以拿着自己的鲜血----」明镜说到这里,忽然顿住。 我则抓住机会,快速喊道:「原来明镜法师的血液可以退避鬼神,来人,快点把明镜法师给绑了,我需要他的血液!」 明镜惊的倒退了几步,「不不不,施主,我的血液关乎我的道行,失去一点都会----」 「我还怀有五皇子的孩子呢!万一我一剑割下去了,我的孩子流掉了怎么办?」 说到这里,我忽然伸手捂住自己的肚子,痛苦道:「痛!好痛,我的肚子……啊……快点把血拿给我,给我……」 南嬷嬷率先反应过来,拿起我的桃木剑向明镜法师冲过去。喝道: 「小姐肚子里可是五皇子的孩子,若是孩子没了,皇上震怒,整个府邸都要遭殃,你们还不快点把他给绑起来!」 其他围观的人一听见涉及性命之危,连忙向明镜法师冲过去。 大夫人愣在了原地,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你们在干什么!」 公孙诺的声音忽然从门外传来,他匆忙地走了进来,身上还穿着去朝会的官服。 南嬷嬷当即收起桃木剑,一五一十地跟公孙诺禀报,公孙诺目光闪烁了一下,深深地看了大夫人一眼,才看向明镜法师。 「法师,萱儿有龙气护体,就算被妖怪缠上了,妖怪也奈何不了她,没几天就会被她身上的龙气给灭掉了。」 法师衣衫已被扯得一片凌乱,头上戴着的道冠都歪了,一些头髮还散落了出来,看着就像是个乞丐。 他连忙道:「没错。是我看错了,是我看错了……」 我凉凉地看着公孙诺,心是彻底的冷了,冷如寒冰! 公孙诺口口声声说要保护我,结果呢……今日之事,他分明也看出了问题,可他却选择息事宁人,选择保护大夫人! 果然,任何人都是靠不住,我只能靠自己,才能在这吃人的古代活下去! 我深唿吸几口气,得理不饶人,硬是要明镜的鲜血,最后连其他法师都惊动了,好说歹说,我才选择了息事宁人。 我本来就没打算要明镜的鲜血,他这个做法师的,却与大夫人同流合污,合伙要我受点皮肉之苦,已经失去了做法师的本心了。 这血。看着也是臭的,黑的,倒送给我喝我都不敢喝! 刚才我闹得动静太大,公孙大夫人惦记着我肚子里的孩子,连忙让丫鬟把我扶去大厅,请大夫过来给我看。 她对我这么殷勤,是怕我肚子真有一个好歹,殃及了整个公孙府。 我正打算找个藉口搪塞过去,忽然听到公孙诺说:「昨日我见晋州的老神医也来到京城了,他变成了一位游医,以前萱儿就是给他看的,还不错,今日就把老神医给请上门吧。」 到嘴边的话立刻咽了回去,我心里一动,默默地等待着老神医上门。 来人果然是老神医,他老神在在地替我把好了脉,跟其他人说我只是虚惊一场,什么事情都没有。 我以感激他以前的照顾为由,亲自把老神医给送了出去,老神医临走时。特意嘱咐我一句:「大小姐,依你的月份,肚子该大了。」 我脸皮一跳,「你到底是什么人?」 老神医没有回答我的话,脚步一迈,就进入了马车中。 我看着马车渐行渐远,神情一片恍惚,老神医是夏侯冽的人,以前在晋州时从来不出门看病,但他现在却成为了一个游医,还上门来给我看病…… 我莫名感到一股紧促感。 「小姐!」旁边成沁的说话声传来,拉着我赶紧退后了几步,「小姐,有马车过来了。」 我退后了几步让开了道路,不一会儿,马车就下来了一位身穿红色官服,威严深重的中年男子。 虽然这位男子到中年已经发福了,但从他斯文儒雅的脸上,依稀可见年轻时的风采。 我垂了垂眸,侧过身子给男子让行。谁知这男子刚与我擦肩而过,忽然就停下了脚步。 一阵声音从我耳边传来,「你是公孙萱?」 我愣了愣,抬头与男子探究的目光对视,「您好,我是公孙府大小姐公孙萱,请问您是----」 男子没有说话,视线在我脸上久久徘徊,尤其是我的眼睛,半晌,他莫名感嘆了一句:「孽债啊,全都是债啊!」 我眉头微皱:「这位老爷,您到底是……」 男子再也不看我一眼,转身进入了公孙府,徒留一个高深莫测的背影。 我心里微微有些恼怒,觉得这个男子也跟公孙颖那样撞客了,对着一个陌生人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 成沁皱着眉头,不太确定地说道:「小姐,这个男子好像是罗府的老爷。」 我眼皮一跳,低垂着头小声道:「当真?」 成沁连忙摇头:「我也不敢确定。只是昨天出去围观宫里的公公时,罗府出来送行的那一群人中有这个人,我只敢肯定他是罗府的人。」 我眼睛微眯,男子的背影还未消失,那抹红紫的官服,越看越是眼熟…… 忽然,我心重重一跳,这不是刚刚公孙诺出现时身上穿的衣服吗?! 又是罗府的人,又是同样的官服,这男子的身份已经唿之欲出了,他就是罗府现任的当家掌权者! 公孙府和罗府世代交好,虽然府中闺女嫁给了不同的皇子,但多年的交情也不是一下子说断就断的,罗家老爷今日上门找公孙诺,必定是有事商量或所求…… 所求不太可能,同样都是朝廷正二品的大官,手中握有的人力物力都不比公孙诺的差……那就是有事商量了…… 脑海里有抹灵光一闪而逝,我眼皮一跳,难道关乎昨晚罗府被盗之事? 我深深唿吸了一口气,稳住了忽然颤抖的身子。让成沁扶我回院子里。 叶冉这种人能看上的东西,绝对是世间珍稀之物,这种物品对于任何一个家族来说,丢失了都非同小可。 途中我左思右想,决定冒一次险。 夏侯冽跟我说过,叶冉这个人非常危险,能不靠近就不靠近,但我已经抽不了身了,叶冉明显对我这个「猎物」感兴趣了。 按他神出鬼没的本事,可能某天我在睡梦中都能被他掳走,我必须得想个办法,比如知道叶冉的弱点,让他忌惮从而不碰自己! 回到院子,我立刻换了身轻便的服装,把成沁、柳依和嬷嬷三人招过来,跟她们交代一番。 嬷嬷和成沁对我的冒险非常不贊同,嬷嬷更是严厉道:「小姐,书房这等重地,万一你被发现了怎么办?」 我闭上眼睛狠吸一口气,睁开眼睛坚定道:「就算会被发现,我也一定要去,我是公孙诺的女儿,区区秘密,还不至于要我的命。」 而这个秘密,却很有可能让我抓住叶冉的弱点! 都说敌人才是最了解自己的人,叶冉算是我的敌人,他知道我的伪装,知道我许多事,但我却对他一无所知。 不了解他,谈何在他手上活命? 我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柳依,她是唯一一位没有反对我的,也是性情与我极为接近的。 柳依看着我,缓缓开口道:「小姐,既然你意已决,就去吧,我以前也经常出入阿爹的书房,知道好几个能藏身的地方,我现在就告诉给你听。」 嬷嬷和成沁见事已至此,也赶紧想办法给我调开书房附近活动的丫鬟僕人。 在她们的帮助下,我一路顺利地潜入了书房。 结合柳依给的意见,我打开了书桌里的一个大柜子,里面果然是空的,便将身子藏了进去,关上了柜子。 等了一会儿,我听到了门被推开的声音,随后是公孙诺和罗府老爷的声音。 我料到罗府老爷来找公孙诺不会开门见山讲正事,而是会在厅里与公孙诺寒暄一番,所以才敢来书房冒险。 人一老了,说话都会变得啰嗦了起来,尤其是这种朝堂命官,一句话要拐着弯说个七八遍让人去猜。 猜到的人又要说个几遍,表达自己猜到了,他们才会进入正题。 我脑海里想到之前罗府老爷看见我时说的话,嘴角不由勾起一抹讽笑,某些人总要说些似是而非的话,才好衬得自己显山不漏水。 罗府老爷和公孙诺寒暄了不知多久,听得我都要昏昏欲睡时,罗府老爷才道:「昨晚我府上丢了两件东西。」 我身体一震,竖起了耳朵集中精神听了起来。 公孙诺惊疑的声音传来:「可是丢了传家之宝蛟蛇角?」 「是啊!」 罗府老爷重重地嘆了一句,惭愧道:「蛟蛇角几百年前被我祖宗偶然得到,一直小心翼翼地藏了下来,没想到我这一代,竟然会把这等重宝给丢了!」 公孙诺猜道:「会不会是别国哪位大人物患了什么重病,需要蛟蛇角能解百毒的药性,所以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偷了府中重宝?」 我心重重一跳,双手忍不住捂住了嘴,怕太过震惊而发出了声音。 我想到了夏侯冽,身中百毒,而蛟蛇角能够解百毒…… 我都能猜到,罗府老爷怎么会猜不到,下一秒,他声音凝重道:「京城里不就正有一位身中百毒之人吗?」 公孙诺失声道:「你说的是五皇子?」 半晌,公孙诺的声音又传来:「不,应该不会是他,以他毒人的体质,能活到现在极为不易,蛟蛇角就算再怎么神奇,也不可能解得了他身上的毒。」 「他的毒伴随着他的身体已经度过十几年了,毒早已深入骨髓。蛟蛇角救不了的。五皇子要是想要,不用偷,直接借就可以了。」 我心跳的飞快,救不了……原来夏侯冽的毒已经严重到这种程度吗? 我曾看见过他上阵杀敌的英姿,丝毫不见孱弱之相,更不会像是一个中毒已深的人…… 是他平常表现的都太过神勇无双了,让我总是下意识忽略了这个问题,就连公孙诺都断定他救不了,也就是说……夏侯冽很有可能活不久?! 一想到这里,我的眼眶莫名有些湿润,心一抽一抽的疼。 泪水一点点地落下,我睁大眼睛,深唿吸都不敢,就怕一不小心发出哽咽的声音…… 耳边飘来罗府老爷的声音,「的确是这样,蛟蛇角被丢失,我或许还能寻回来,毕竟这种神物只能用作解毒,但府中还丢了一件东西。」 罗府老爷话语一顿,严肃道:「府中放着的皇上圣旨。也跟着丢了。」 公孙诺疑惑问道:「圣旨,贼人要圣旨为何?」 罗府老爷嘆道:「我也是担心这件事,圣旨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就怕那贼子居心叵测,拿着圣旨去做别的事情,到时候罗府,可就大难临头了啊!」 紧接着是公孙诺一顿安慰的声音,我脑海仿佛被扯成了两瓣,一个想着夏侯冽毒人之事,一个则想着圣旨。 昨日夏侯冽和叶冉那份熟稔样,他偷的蛟蛇角是给夏侯冽用的吗……叶冉为什么要偷圣旨,他难道想要假冒圣旨,还是用作他用…… 看不透,猜不透,每当我以为自己安全了一点,就会发现更大的阴谋……想要活下去,想要和心爱的人一起活下去,怎么就这么难呢…… 泪水模煳了我的视线,罗府老爷和公孙诺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远。我隐隐听到罗府老爷说: 「南萱本就不爱你,你又何必勉强她呢?」 我思绪一滞,随即恨不得现在就打开木箱跳出去,凑近点听公孙诺的回答! 听不到,我什么都听不到……耳边传来一阵开门关门的声音,他们走了。 我有些喘,罗府老爷这句话一下推翻了公孙诺给我的说法……南萱不爱公孙诺,为什么公孙诺要说她爱他,他为何要对我说谎…… 正当我平復了唿吸,想要推开箱子出去,忽然,我听到了一阵抽凳子的声音。 我心一凛,继续搭在箱子里不动。 公孙诺还没走,他在翻找着东西,我听到了他拉开柜子的声音,我的头顶还一阵抖动,渐渐的,是我的侧边,逐渐往右移…… 我忍不住屏起了唿吸,全身都绷紧了起来。心紧张的仿佛都要蹦出胸口。 终于,我前面的木板传来了一丝声响,我咬了咬牙,闭上了眼睛。 从未信神的我这一刻寄托在了神明上,希望公孙诺能够看不见我…… 「老爷,不好啦,小姐不见了!」成沁的声音遥遥从书房外传来,恰好让公孙诺停止了动作。 我睁开眼睛,努力把自己的身子往里面挤。 箱子已经被公孙诺推开一角了,露出的缝隙里透着抹光进来,刚好照在了我脚边。 成沁在外唿喊的声音越来越大,公孙诺手一松,箱子重新被关了起来,我心一松,无声的重重喘息了下,真是……吓死我了…… 关门的声音响起,我听见外面的成沁焦急跟公孙诺说,她和我在附近乘凉,结果她只是转了个头,我就不见了。四处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 公孙诺严肃地说他也去找找,外面响起了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我趁此赶紧推开了箱子,推开了书房的门往提前定好的方向走去。 嬷嬷在约定地点等我,手里拿了套衣服给我换,我迅速换上,嬷嬷给我梳理了下妆容。 匆忙弄好,刚好这时,公孙诺和成沁的身影就出现在远处。
第84章 代嫁 公孙诺走过来跟我说了几句话,我捂嘴偷笑地解释:「我只是想要戏耍一下成沁而已,不是她所想的失踪了,没想到成沁会跑去跟阿爹说,惊扰了阿爹。」 成沁也在一旁连忙道:「是奴婢不对,奴婢不应该如此大惊小怪的,奴婢有错,奴婢……」 成沁眼珠一转,抬起手自己扇自己耳光,响亮清脆。 我连忙伸手按住了成沁:「瞎想些什么,真要说不对的是我,我不该提前把自己藏起来又不告诉你。」 公孙诺脸上的表情缓了缓,看向我严肃道:「既然什么事情都没有,那就赶紧回到屋子里吧,近段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最好不要出去府外。」 我立刻乖巧地点头,心里却在琢磨着公孙诺的意思,发生的事情太多……公孙诺难道也觉得近段时间太不平静了? 就连我刚刚来到京城,都能感觉到一股风雨欲来的意味。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却是很平静。 京城一片平静,坊间没有任何流言传出,能引起一点话题热度的,就是五皇子夏侯冽要娶妻之事。 公孙府也很平静,跟五皇子府来往随礼、还礼,一切做的规规矩矩,没有丝毫出格的地方。 自从公孙颖被封院之后,我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过得无聊了。 真是怪了,难不成公孙颖还是我日常生活中的调剂品不成? 不,当然不是……是京城太过安静了,就连五皇子的婚事都没多少讨论声,安静的有些诡异…… 我垂了垂眸子,脑海里想着事情,手上拿着的针一不小心戳到了指尖。 那抹刺痛唤醒了我的神志,低头一看,指尖绽放出了一滴殷红的鲜血。 我看着这滴血,又怔怔出神了好一会儿,直到成沁从外面走进来,她连忙唤了我几声,我才回神。 拒绝了成沁递来的帕子,我把手放进嘴里含了下,血就止住了。 成沁担忧地看着我:「小姐。你已经好几天都处在发呆状态了,是有什么心事吗?」 我轻嘆了一口气,放下刺绣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眸里划过一抹惆怅,喃喃道:「成沁,你说人活着,怎么就这么难呢……」 成沁走向我身边,坚定道:「小姐,不会难的,日子都是人活出来的,你觉得它难,它就难,你觉得它轻松,它就轻松!」 我摇头轻笑,如果这日子真能由我自己决定就好了……偏偏我这日子背后有好几双眼睛盯着,她们一个两个都不想我过的好! 「成沁,如果别人想要破坏你的好日子,那要怎么办?」 成沁皱了皱眉,「小姐,你以前跟我说过一句话,别人让你不好过,你也不会让别人好过。」 「有人想要破坏我们的好日子,要不,我们也去破坏他们的好日子,还要活得比谁都精彩,气死他们?」 我轻轻一笑,眼里划过一抹凉薄的笑意:「你说的对,我们要活得好好的,活得比谁都要精彩,气死他们!」 这几日压在我心中有许多事:夏侯冽的病,叶冉王爷的虎视眈眈,宫中的尔虞我诈…… 这一切都把我压得有些喘不过气,脑子里一片纷乱,甚至让我萌生起了一股自暴自弃之感。 知道的东西太少,对手又太过强大,要怎么去争,怎么去斗,才能从他们手里活下去?! 成沁这句话仿佛拨云见日,她说的对,日子都是人活出来的,我再这么意志消沉下去,可不是着了别人的计了。 俗话的好,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更是其乐无穷…… 我看向成沁:「找我有什么事?」 成沁见我恢復了正常状态,眉开眼笑:「小姐,你前几日不是让我多多关注有关于圣旨的事情吗,今日赶巧,我在坊间听到了一则奇闻异事,刚好跟圣旨有关。」 我立刻来了兴致:「说说看。」 成沁道:「与越国边界相邻有一个国度,叫南蛮,南蛮是个小国,很早就跟越国投诚表忠心,成为了越国的附属国,每年都要进贡大量独有的火云石。」 「不过从去年开始,进宫品就没了,说是南蛮发生战乱,几位皇子因为夺嫡之争搞得国内民不聊生,一片怨声载道。」 「今日我打听到,说是南蛮的战乱已经平定了下来,大皇子夺得的皇位。」 我细细观察着成沁的表情,发现她提起南蛮的大皇子眉头皱了皱,便问:「怎么,这大皇子不对劲?」 成沁先是摇头,又是点头:「南蛮的大皇子不是不对劲,只是这位皇子他----」 成沁话语一顿,纠结道:「他是一个没有双腿的人。」 我愣了愣,一个没有双腿的人能成为皇帝……这话说出来,连我也不信啊…… 成沁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小姐你也觉得奇怪是不是?毕竟这个大皇子看着就是没希望的。」 「别人说大皇子之所以能夺得皇位,是因为天降一道圣旨,大皇子靠着这个圣旨,一路斩将杀敌,才坐上了那九五之尊的位置。」 「圣旨……」我喃喃道,下意识猜测这圣旨会不会跟叶冉王爷偷盗的那个圣旨有关。 「小姐,这圣旨也是说不准的,没准是大皇子自己编造出来的呢?」 成沁忍不住道:「嬷嬷跟我说了,成王败寇,歷史都是由胜者书写的,到时候那位大皇子说没有圣旨这回事,民众也反驳不得。」 我「噗嗤」一笑,倒是被成沁给逗笑了,「成王败寇……成沁,你跟嬷嬷在一起多了,这知识水平也见涨啊。」 成沁被我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嬷嬷说我要留在小姐身边,就得不断学习,我不会认字,这几日都被嬷嬷抓去认字了。」 我脸上笑意一收,心里划过阵阵暖流,伸手拍了拍成沁的肩膀,「谢谢你,成沁。」 从虞美人里一路走来,成沁给了我很多帮助,好几次,如果不是因为我还有成沁嬷嬷这群人,我都想要直接自杀一了百了了。 但我不能死,我是她们的主子。我死了,她们也活不成了,就算我想要死,也得先给她们安排好后路才行…… 在世间,有时候支撑我们走下去的,不是自己,而是别人。 成沁眸光微闪,低垂着头道:「小姐,成沁做错了很多事,如果不是你捨身相救,我早就活不到今天了。」 我刚要说些什么,屋外柳依的声音传了进来:「成沁,嬷嬷喊你去认字了!」 成沁连忙用手抹了抹泪角,跟我说了声就匆忙离开了。 我看着成沁离去的背影,伫立在原地站了许久。 下午我走出了院子去府里转转,刚好赶上了公孙府给五皇子随礼。 一车又一车的金银珠宝放入了箱子中,然后又一箱子一箱子的抬出去,就我看见而言,就抬了五六箱出去,目测还没完,只是刚开始。 僕人们看见了我,要打招唿,被我出声制止了,我脚步放缓地走入了箱子抬出的地方,就听见大夫人背对着我和公孙诺讲话。 大夫人对着公孙诺担忧道:「老爷,五皇子送来的礼多是别国的珍稀品,我们就算分文不要全都随回去,但也要多加点礼啊,光是金银珠宝未免也俗了点。」 我站的角度很好,正面对着我的公孙诺也没看见我。 他沉沉道:「我刚回京城,朝堂上的事情已弄得焦头烂额,礼物方面,你动用公帐能买点就多买点,五皇子明白公孙府的情况,不会责怪我们的。」 我眼神一凝,朝堂之事……是穆家那位右相一直针对公孙诺吗? 公孙大夫人先是应了声,后面仍是不死心地提起礼物这件事。 我听了半晌,终于听明白了,公孙大夫人原来是嫌弃公帐上能用的钱太少,想要公孙诺拿出点私房钱来给公孙颖当添加头。 但公孙诺却是不肯,大夫人怎么说他都在迴避这个问题。 我眼眸一闪,悄悄地退了出去。 当天晚上,我正要休息吹灭烛火时,公孙诺忽然来到了我的院子中。 我惊讶地迎了出去,公孙诺与我坐在大厅里,我沖了壶茶给公孙诺喝。 公孙诺轻酌了一口茶,似是有什么话对我说,我向成沁使了个眼色,成沁退了下去,顺手带上了门。 不一会儿,公孙诺就开口了,「萱儿,这几日府里都在准备颖儿出嫁的嫁妆,难免会冷落了你。」 我拿不准公孙诺此次前来是要说些什么,就来出往日乖巧的派头,道:「不冷落,府里给颖儿妹妹准备的嫁妆越丰厚,颖儿妹妹嫁过去也就有底气,不会被皇子府里的人看轻。」 我话一顿,轻声道:「萱儿知道自己的身份,爹,萱儿不会乱想的。」 公孙诺轻嘆了一口气,「你和颖儿同样是我的女儿,你还怀有了身孕。」 我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腹部,一片鼓囊囊的,前几日得到了老神医的提醒,我和嬷嬷特意商量了一番,用棉花充在了衣服里让肚子看着大了许多。 伸手一摸,不用力道去捏,触感看着就像真的那样。 耳边飘来公孙诺的声音:「颖儿,是阿爹亏欠了你,若你没有身孕,阿爹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你抬进五皇子府邸离去。」 抬头一看,公孙诺愧疚的表情非常外露,我面上戚戚,心里却在不屑,我不会在相信公孙诺了,公孙诺只是话说的好听罢了…… 我进入公孙府,也经歷了好几番险境。哪一次不是靠自己解决,这位说一定会护着我的阿爹,要么就是没出现,要么就是知道了却选择息事宁人…… 我也是他的女儿,我也希望自己的爹爹能够顶天立地为我撑起一片天……可是残酷的现实告诉我,这个所谓的阿爹,也是个满口谎言的骗子! 他爱的人是南萱,在他心里,我不是他的女儿,我只是南萱的替代品而已…… 所以公孙诺对我,就跟南萱在的时候那样,给南萱无尽的宠爱,但当南萱有危险时,他永远都是救不了她的那一个! 我面上吸着鼻子流着泪,心底一片冰冷,看透了,一切都看透了,没有期待,就不会有伤害…… 「萱儿,你和颖儿都是阿爹的孩子。阿爹不会厚此薄彼。」公孙诺回过神来,从左右袖子里拿出了一叠纸张递给我。 我接过一看,眼睛微眯,这上面都是京城里各种庄子铺子的契约,有了这些契约,就相当于得到这些庄子。 「爹,萱儿不能收!」我连连推拒,「这些都是阿爹的私产,萱儿怎么能收!」 公孙诺脸色一拉,冷着脸道:「这些都是阿爹给你的,你若不要,尽可送给僕人,阿爹给出去的东西,就没有拿回来的道理!」 我眼眶微红地看着公孙诺,感激道:「阿爹,萱儿、萱儿只是……」 公孙诺缓了缓脸色,站起身走到我身边,抬手揉了揉我的脑袋:「萱儿,阿爹希望你在五皇子府里能过的好,颖儿也在府上。你们两姐妹要多多照顾。」 我连连点头,心底却嗤笑了一声,公孙诺是有多圣父,才会认为公孙颖接二连三的谋害我,我还能不计前嫌地跟公孙颖一副姐妹好的样子? 公孙诺今日送来契约,我还觉得他好歹有了点为人父的样子,没想最后还扯上了公孙颖,让我心里刚升起一丝感动,立刻又被磨灭了。 多多照顾……我看着公孙诺离开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讽笑,进入了五皇子府,我绝对会好好照顾公孙颖! 送走了公孙诺,我吹灭了烛火躺在床上,忽然窗口传来一丝声响,我眼睛一睁,下一秒嘴巴就被人捂住了。 夏侯冽低沉性感的声音响起:「媚烟。」 我眨了眨眼睛,已经有好几日没看见夏侯冽,莫名有些怀念,尤其是知道他活不久之后…… 我感觉自己的眼眶有些湿,还好现在是晚上。就算我眼睛红了,夏侯冽也看不清…… 夏侯冽熟练地翻身爬在了我的床上,我转过身子正想问他最近在做什么,他反倒语气冰冷地问我:「这些是什么东西?」 我扫过去,借着窗外依稀的月光模煳能看到是一叠纸,愣了愣,「是阿爹晚上过来给我的契约,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夏侯冽毫不犹豫地撕扯了起来,我还来不及阻止,契约就被他撕成了粉碎! 我心疼地伸手胡乱摸了摸床,摸到了一些碎纸片,「夏侯冽,这些可都是钱啊,你不要,我还要呢!」 夏侯冽冷漠道:「公孙诺给你的东西,你不能要!」 我心一跳,夏侯冽一直都很排斥公孙府,他不喜欢公孙颖,却要在表面上迎合着。他不喜欢公孙诺,曾经要我恨公孙诺…… 这是为什么?我又想起了夏侯冽以前待在虞美人里的禁地,那里是南萱的居住地,夏侯冽跟南萱肯定有一段关系,只是夏侯冽从未告诉给我听…… 他对公孙府的恨意,是不是跟南萱有关? 我暗暗握了握拳头,不解道:「为什么不能要阿爹给的东西?他虽然把我给弄丢了,但自从我认祖归宗后,阿爹事事都----」 忽然,我下颚被人狠狠掐住,嘴一时之间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夏侯冽嗤笑了一声,声音冰冷:「阿爹?你竟然叫他阿爹……媚烟,你是不是把我对你说的话都忘了?」 我心扑通扑通的跳得极快,夏侯冽对我说过的话……是了,他在虞美人里就对我说过了,公孙府没有一个好人,让我不要相信公孙府。 他恨着公孙府,要我也跟着一同恨着公孙府…… 我费力开口:「没、没忘。」 夏侯冽慢条斯理道:「没忘就好,你给我记住了,公孙诺是你的仇人,公孙府一家都是你的仇人。你母亲的死跟公孙诺有关,你是南萱的孩子,你要替南萱报仇。」 他放开了我的下巴,我重重地喘息了几口气,哑着嗓子问:「为什么?」 夏侯冽冰冷的目光再次射向了我,我身子轻颤,今天是我知道一些真相的好时机,不要怕,不要慌…… 我在心底给自己加油鼓气,道:「公孙诺将当年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告诉给我听了,他对南萱一片痴情,南萱也爱着他,为什么公孙诺是我的仇人,难道他不是我的父亲?」 夏侯冽冷冷地盯着我半晌,那恐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我忍不住狠狠地打了一个寒颤,伸手抱住了夏侯冽。 来到京城的步步惊心似乎让我有些忘了,身边这个男子从小与我相识,我身上的狠、恨,都是他训练出来的…… 他是最了解我的,无论是我的身体,还是我的想法……所以,他刚刚肯定也看穿了我的想法…… 我颤着身子依偎在夏侯冽身边,心里的恐惧让我抖索着手摸向了他的腰,解开了他的衣襟。 一双冰冷的手忽然将我的手抓住,他轻笑了一声:「媚烟,你害怕了,身子抖的真厉害。」 我僵硬的扯了扯嘴角笑了笑,是的,我害怕了……我害怕夏侯冽发飙生气,释放出内心的魔鬼,错手把我给杀了…… 刚刚夏侯冽那看死人的眼神,真的是吓到我了。 额头被冰凉的唇贴了上来,衣衫也被渐渐滑落,他摸索着,嘴里却吐着薄情的话:「媚烟,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别想从我嘴里套话。」 「我救了你的命,你整个人都是我的,无论是思想,还是行为。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去做什么,我让你去恨公孙府,你就必须去恨公孙府,明白了吗?」 我脸上闪过一抹痛苦,身体一阵剧痛……泪水忍不住流了出来…… 我闭上眼睛,狠狠地咬着唇一语不发,默默承受着男人的暴戾,心里感觉一阵屈辱。 女性和男性生来就不对等,这一晚我完全被夏侯冽当成发泄的工具,我不甘心,嘴唇都被我咬出血来,我愣是没有叫一声。 什么时候,我才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夏侯冽身边,什么时候,才能得到他平等的对待和尊重…… 泪水不停地流,才刚升起一点温情的心又被夏侯冽伤害的千疮百孔……承认吧,媚烟,你爱上了一个薄情的男子。 夏侯冽要的是帮手,而不是女人。如果我对他一点价值都没有了,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抛弃我……或者把我变成一个女奴,单纯作为发泄,就如今天这样…… 我一晚上都没有睡着,等夏侯冽弄完了,就睁大着眼睛看头顶。 天才刚蒙蒙亮,夏侯冽从我床上起身,他看见了我,忽然伸手捂住了我的眼睛。 我愣了愣,想要睁开眼睛,但覆在我眼上的手却纹丝不动。 耳朵忽然被一阵温暖的湿润包围着,带着几缕安抚的意味,我心骤然跳快了几下。 他倒是有原则的没有再进一步,就是这么与我调调情……我被他折腾的再一次没出息的哭了…… 他真是一个坏人,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总在我绝望的时候,又给我点温暖,他就这么喜欢戏耍我吗,让我倒退一大步,又向前进一小步…… 我忍不住细细呜咽了声。心里恼极了夏侯冽。 不知过了多久,他俯身在我耳边道:「媚烟,你是真正的公孙府大小姐,我会让你风光出嫁。」 我不明白夏侯冽的意思,想要出声询问,结果下一秒他又把我的嘴巴堵住了。 一晚上都没睡觉的疲惫在他轻柔的安抚下冒了出来,渐渐的,我进入了梦乡。 再一次醒来,我是被热醒的。 窗外的阳光照射到我被子上,我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浑身都是汗,低头一看,身上的里衣倒是穿的整整齐齐。 不一会儿,就听到成沁小心推开门走进来的声音,她看见我醒来了,连忙把我扶起来。 我开口说话,声音哑的厉害:「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成沁道:「已经到了午膳时间了。」 怪不得这么热……原来是已经到中午了。 囫囵吞枣地用了午膳,我命成沁给我去打一桶温水,我浑身燥热的厉害,需要净身。 泡在木桶里。我又回忆起了昨晚发生的事情,手抚着身上的青紫伤痕怔怔出神。 那抹刺痛感还挥之不去,那抹耻辱感我也无法忘记,我咬了咬唇,忽然用力按住了被咬破的肌肤,真是疼啊……疼得我额头的汗水都冒出来了…… 昨晚的痛,可是比这种还要痛上十倍! 我狠狠唿吸了几口气,闭上了眼睛,脑海里不停闪过昨天晚上的画面,偏偏迴荡的声音却是夏侯冽临走时说的那句话---- 我会让你风光出嫁。 「呵……」我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用手捂着眼睛。 媚烟,你真是陷进去了,只是一句口说无凭的承诺,你竟然还会去期待,还会去开心…… 好了伤疤就忘了疼,说的何尝不是我呢…… 净身完后,穿好衣服回到了院子里,我惊讶发现公孙大夫人和公孙诺来到了我的院子,看上去还等了颇久。 成沁给大夫人和公孙诺沏好了茶,见我来了赶紧退下。经过我身边时,轻声道:「小姐,老爷和夫人在你去沐浴的时候就已经来了。」 我点了点头,成沁彻底离开,顺手带上了厅里的门。 我走向大夫人和公孙诺身边,朝他们福了福身子,温婉道:「爹,大夫人,不知你们今日上门前来,是----」 大夫人一脸笑意:「萱儿,你和颖儿同时出嫁,最近大夫人都忙着给五皇子府随礼,疏忽了你这边,你莫要往心里去。」 同时出嫁……我在心底冷嘲了一声,大夫人真抬举我,我只是个卑微的贱妾,怎么用的上嫁这个词? 我瞄了眼不苟言笑的公孙诺,心底暗暗有几分猜测,大夫人不会是被公孙诺训斥了一番,专门过来送礼的吧? 「大夫人。萱儿怎么会往心里去呢,颖儿妹妹嫁入皇家,任何一件事都马虎不得,我这几日都没怎么出院子,就是怕给您添麻烦。」 大夫人拉着我的手连忙道:「萱儿真是善解人意,你和颖儿同伺候一个夫君,都是我的女儿,颖儿有的,大夫人也不会少你一份。」 她从怀里拿出了几张契约,说是在京城里置办的庄子和铺子,每月光是靠收租金就是一大笔收入。 真是跟我猜的一模一样,专门赶着上来送财的。 我坦然的收下了大夫人给的契约,大夫人出现在南萱死后,严格来说她并不是南萱的仇人,而夏侯冽的仇更多的是针对公孙诺一人,我这契约应该是不会被他撕去的。 不要白不要,反正都要离开公孙府了,我怎么着也得收点利息。 大夫人见我收了起来,脸上的笑意更加深了,寒暄了一会儿。她面色有些为难道:「萱儿,大夫人这里有一件难事,还请萱儿帮忙。」 我眼皮一跳,抬头瞄了眼公孙诺,见他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那就意味着这件难事大夫人已经跟他提前沟通过了,还得到了公孙诺的允许…… 我眉头微蹙,就知道自动送上门来的钱财不好收! 大夫人见我没说话,立刻讨好道:「萱儿,也不是什么难事,其实原本也不需要你帮忙,颖儿的身子骨渐渐养好了,原本三日后成婚之时可以站起来。但她最近着急,私自站了起来,反而弄伤了筋骨。」 「大夫过来看了,说是起码要修养个七日才能站起来。我左思右想,好歹是五皇子的婚事,大婚当日新娘子却是躺在木板上,有辱皇家脸面,所以就……」 脑海忽然闪过夏侯冽早上走时那句风光出嫁。我现在终于明白了过来,原来夏侯冽打的是这个主意! 让我代替公孙颖出嫁! 结婚是女子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如果我代替了公孙颖,婚礼当日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十里红妆,周围全是一片刺目的红,耳边传来的是各种人的欢唿…… 盛妆出嫁,盛事婚礼! 我应该感到开心的,夏侯冽这么贴心的为我着想,让我贱妾身份都能有如此待遇,呵……可是我的心为何还这么痛呢…… 抢来的,终究不是自己的,我是公孙萱,不是公孙颖,我一点都不觉得开心,相反,我觉得自己是个自欺欺人的小丑! 就算在婚礼上代替了公孙颖又如何,那不是我,那种幸福是一场梦,一场註定会破碎的梦! 我闭上了眼睛,「大夫人。萱儿不愿。」 大夫人脸上笑容一僵,轻声问道:「萱儿,可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皇子娶妻,盛大非凡,许多女子穷其一生,都羡慕有一场这样的婚礼。」 我睁开了眼睛,垂了垂眸子遮住眼地的讽刺,大夫人这是在教训我说我要求高呢! 十里红妆,风光出嫁……我也羡慕啊,怎么会不羡慕呢……但那不是我啊,那是属于公孙颖的辉煌,而不是属于公孙萱的! 「大夫人,颖儿妹妹不会同意的,而且这件事要是被人拆穿了,那就是欺君知罪,惩罚会更严重。」我提醒道。 大夫人却摇头:「萱儿,你不必担心,颖儿会同意的,她现在的身子已经容不得她胡闹了,出嫁当日新娘却躺在木板上,公孙府丢不起这个脸!」 「至于被人发现,那就更不用担心了,颖儿的身体情况都被我们封锁了起来,不会有人知道的。」 说的真是轻巧,若是我没有被发现,公孙府就不会丢面子。 若是我被人发现了,公孙府也可以把我抛出去,倒打我一耙,说这一切都是我的计谋,府里完全不知道! 好人都是她们来做,坏人都是我来做,大夫人和公孙诺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我抬头看向公孙诺,盯着他问道:「爹,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我能想到的事情,公孙诺不可能想不到,为了公孙府一个面子,就要把我陷入这种不利的境地当中吗…… 公孙诺罕见的躲闪着我的目光,看向不远处道:「萱儿,京城局势紧张,公孙府不能出一丝差错让人有攻讦的机会,五皇子的新娘,绝对不能是一个躺在木板上的人!」 我目光变得越来越冷,忽然有些怀疑今日之事可能不是公孙大夫人想到的,而是公孙诺想到,藉由大夫人之口说出来的! 这就是我的好阿爹,说会尽力护着我的阿爹! 大夫人步步紧逼:「是啊,萱儿,为了公孙府,为了你的阿爹,你就委屈一下代替颖儿完婚吧。十里红妆,风光出嫁,我光是想想,就羡慕的紧,要怪只能怪颖儿没有这个福气……」 藏在衣袖间的手狠狠一握,我不相信公孙诺会护着我,但我相信夏侯冽……夏侯冽既然早上说了,他一定是安排好了。 我深深唿吸了一口气:「好,我答应。」 大夫人眼睛一亮,连连说我孝顺,还说我是个有福气的,公孙诺一直皱着的眉头也缓了下来,欣慰地看向我:「萱儿,难为你了。」 我目光冰冷地看着公孙诺:「不为难,我有一个条件。」 大夫人脸上笑容一僵,「萱儿,举手之劳的事情,怎么还要跟父母谈条件啊……」 我毫不客气地说道:「还请大夫人出去一下,萱儿有件事要跟阿爹说。」 大夫人讪讪地闭上了嘴,见我态度这么坚定,也不多说,站起身来离开了。 大厅里只剩下我和公孙诺两人时,我眼眶微红,直直地朝公孙诺跪了下来! 公孙诺脸皮一抖,连忙要将我扶起来,急道:「萱儿,怎么好好的就下跪了,若是你不愿,不代替颖儿就是了……」 这种话有本事当着大夫人说,当着我的面有什么好说的,一个只会在我面前做假承诺的纸老虎。我看透了,一切都看透了…… 我重重扯开了公孙诺的手,暗暗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眼眸含泪道:「爹,萱儿为了公孙府,愿意代替颖儿妹妹出嫁,但若是被人发现了,萱儿可是会没命的!」 公孙诺连忙摇头:「萱儿,不会被人发现的,你放心,爹会将颖儿的消息给封锁的,外面的人只会以为颖儿的身体好了起来。」 我啜泣着:「爹,可这场婚礼终究是属于颖儿妹妹,不是属于萱儿的,萱儿不甘心,呜……」 公孙诺似是被我的哭声感染了,双目微红地看着我,愧疚道:「是阿爹对不住你,早知在晋州时,我不顾你的意愿。也要将你的孩子给打掉,为你择一良婿,而不是做人妾侍。」 呵……这句话说得真有技巧,反倒过来指责我当初的一意孤行造成今日这种局面…… 我哭着道:「爹,这是萱儿自己选择的,不关爹的事,三日后就要出嫁了,还要代替颖儿妹妹穿上嫁衣,萱儿只是忽然觉得有些不甘心罢了。」 我抹了把泪,低声道:「我听人说当初小时候皇上下圣旨赐婚,赐的是公孙府大小姐和五皇子。我最近一直都在想,若是当年我没被人拐走,是不是五皇子就是我的夫君了?」 公孙诺怔了怔,重重一嘆,声音都带着点哑:「萱儿,是阿爹对不住你……」 我哽咽了一声:「爹,我一想到这里,心就一阵生疼,我不想去嫉妒颖儿妹妹,但是当年如果我没被拐走。没----呜!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是啊,一切都不一样了,这具身体可能就不会在被拐期间饥寒交迫而死,我也很有可能不会来到这个世界。 亦或是我照样来到了她的身体里,但身份却不是一个卑微的拐儿…… 嘆嘆嘆,只怪命运弄人! 「爹!」 我重重地朝公孙诺磕了一个响头,「萱儿想要当初皇上赐婚的那个圣旨当做嫁妆,与我一同进入五皇子府,就当做在心中留作一个念想,求阿爹成全!」 我代替公孙颖出嫁已成事实,只要我在公孙府里,就不得不这么做。 引起公孙诺对我的惭愧,获得一个圣旨,才是我的最终目的! 自从知道叶冉偷了一个圣旨后,我就一直想也弄一张圣旨过来。 前几日皇上赐下的完婚圣旨我不敢提也不敢去偷,罗府丢了圣旨,公孙诺一定会把其他圣旨给藏得严严实实的。 唯有多年前的赐婚圣旨,是我最容易得到的。 公孙诺盯了我半晌,闭上了眼睛重重一嘆,「萱儿。往事已过,你有何必耿耿于怀呢……」 「砰!」我再次朝公孙诺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求阿爹成全!」 「好,阿爹成全你。」过了许久,才传来了公孙诺的声音。 我抬头一看,这位即使人到中年依然儒雅英俊的男人,竟然留下了两行清泪。 哭?有什么好哭的……我面上一副悲戚,心里却冷如寒冰,这一切都是公孙诺欠我的,公孙府欠我的! 他不需要做出这幅伤心的姿态给我看,若真是愧疚,就不要在我需要他相救的时候失踪,不要把我逼迫到三日后那种危险的境地之中! 呵呵……嘴上说的再怎么好听,都掩盖不了公孙诺优柔寡断的本性! 他对南萱怀有愧疚,但这丝愧疚比不上公孙府的名誉,比不上他在朝廷上的地位…… 两日后的清晨,我在院子里看见了公孙颖。 公孙颖让僕人敲打我的院门,一声又一声,仿佛带着无穷无尽的怨气。 成沁打开了门,公孙颖被抬了进来。 她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我,狠戾道:「公孙萱,你别得意,明天我不会把该属于我的荣耀让给你的!」 我冷冷一笑,讽刺了一句:「你站的起来吗?」 公孙颖气的脸颊都有些扭曲,「若不是我提前练习站起来,何至于筋骨再次受挫?一切都是因为你,是你害我被打,这些都是你设计陷害我的!」 我蹲下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害你被打?啧,公孙颖,摸着你的良心,当初提前行刑的人是谁?当初千方百计阻挠你进宫的人又是谁?」 「是你的阿娘,公孙大夫人!」我冷漠地撕开公孙颖的自欺欺人,尖锐的逼迫她面对事实。 「造成这一切,是你的阿娘,不是我,要怨,就去怨你的阿娘去吧!」 我站起身,面无表情地扫视了僕人一眼,「还不快点把二小姐给抬回去,继续留在这里我可要叫大夫人过来了。」 僕人狠狠地打了一个激灵,不顾公孙颖的命令急忙把她给抬走。 即使她离开了很远,耳边仍能传来公孙颖悽厉的尖叫声,说绝对不会让我得逞的…… 这抹叫声又让我想起了在海上的事情,我甩了甩头,真是阴魂不散!
第85章 大婚,一波三折 用完了午膳,我神态轻松的拿起未完成的刺绣绣了起来。 成沁、南嬷嬷和柳依作为我的心腹,自然也知道我代嫁这件事,心里本就着急,经过公孙颖这么一闹,明天就是出阁的日子,就更加着急了。 她们这抹着急又体现在了脸上,工作上。 在眼前不知第多少次看到成沁和柳依后,我放下了刺绣,悠悠道:「你们放心吧,小姐我命硬,不会这么容易就死掉的。」 成沁和柳依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我说的是什么,成沁担忧道:「小姐,若是被发现了,那可是欺君之罪啊……」 柳依同样神情担忧地看着我。 我眼眸一暗,何尝不知道被发现了会有多严重,只是公孙诺和大夫人步步紧逼,若是我不答应,他们也会想法设法地让我去答应。 更重要的是,夏侯冽肯定也知道了这件事,否则不会临走时对我说,会让我风光出嫁…… 我放下了手中的刺绣,站起身来走向窗边,轻嘆了一口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该来的终究是躲不过的,一切都看明日了。」 成沁咬了咬唇,还是有些不放心:「小姐,要不我们----」 忽然,门外男嬷嬷的喊声打断了成沁说的话。 下一秒,门就被嬷嬷打了开来,她神情焦急地看向我,道:「小姐,今天不知怎么回事,坊间忽然爆发了一个传闻。」 我眉头一皱,南嬷嬷从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难得见她这么慌张,难道这传闻还跟我有关? 「小姐。坊间说,叶冉王爷在船上航行时对你一见钟情,大加赞赏,似是想要将你纳为妾室!」 「什么?」我忍不住失声道,手狠狠一握。 叶冉王爷想要纳我为妾……一想起叶冉看我时眼里那抹兴奋的光,我就忍不住身子轻颤,不可能! 叶冉不可能看上我,他只是对我感兴趣,把我当成猎物那样去玩弄,让我在绝望中苦苦挣扎! 脑海里闪过早上公孙颖特意上门过来挑衅,难道这个风声是从公孙颖这边放出去的? 在船上,公孙颖就知道叶冉对我感兴趣,还特意设计陷害我…… 我深唿吸几口气,稳住道:「流言传播的怎么样?」 南嬷嬷神情凝重地说:「中午我去坊市採购点东西,发现不仅是茶楼这等让人闲聊的地方,就连身边路过的一些丫鬟小厮,闺阁女子,她们都在兴致勃勃地讨论着这件事。」 我眉头狠狠一拧。 成沁忍不住开口:「会不会是二小姐传播这种流言,好侮辱小姐的名声?」 「不是她。」我和南嬷嬷异口同声地回答。 南嬷嬷与我互相对视了一眼,皆从双方看出抹疑惑。 嬷嬷道:「二小姐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就算她是故意要传出这件事,也做不到让大街小巷都在讨论这件事。」 我连忙问:「那嬷嬷您认为,谁有能力做到这样?」 「想要做到这样,起码要动用整个公孙侯府的力量,这种流言,绝对是某个大人物故意放出来的。」 我的身体忽然泛起了一抹寒意,感觉在看不见的地方,有一双巨大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自己。 一片阴冷的黑暗像我袭来,一点点的把我给吞噬,而我却找不到是谁…… 嬷嬷说的对,公孙颖做不到这样,到底是谁,是宫里的某位人物出手了,还是三皇子,亦或是叶冉本人…… 「小姐,您没事吧?」 成沁见我额头上的汗流的厉害,赶紧过来扶我,一扶我,就发现我整个身子都在颤抖着。 我的脑海闪过无数想法,京城平静了这么多,却在我代嫁的前一天翻起了一阵大浪花,我的心中升起了一抹恐惧感,那是对未知的恐惧! 「成沁。」我回过神来,看向她:「你现在就去找老爷,说我有急事要与他细说。」 成沁应是,刚要转身离去,我脑海灵光一闪,又道:「等等,顺便将大夫人也叫过来!」 成沁点了点头,匆忙离开了。 柳依和嬷嬷看着我,心里没个主意,叶冉王爷的名头她们都是知道的,那么一个残忍暴戾的人,不管是被他看上还是什么,只要跟他扯在一起,就不是什么好事! 我让柳依扶着去了隔壁公孙颖的院子,虽然心底不认为公孙颖有能力做这种事,但我还是得去问一下。 毕竟在船上,叶冉对我感兴趣这件事她是知道的。 公孙颖的院子是敞开的,我直接走进去,有僕人看见我,机灵地跑去报告给二小姐听。 我眼眸一利,也跟着跑动了起来,刚好赶上了僕人在跟公孙颖讲话。 公孙颖躺在木板上没有抬起头,也就没看到我。 她听到僕人的汇报,先是一愣,随后是疯狂地大笑---- 「哈哈,我就知道她会来找我,坊间传她跟叶冉王爷传的这么厉害,她肯定会以为是我做的!哈哈,就连老天爷也不帮她,想要代我出嫁,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就沖她这一句话,我就肯定流言不是公孙颖传出去的。 我冷冷地盯着公孙颖,早该想到公孙颖只会面上放狠话,实际就是个孬种,就算要设计陷害我,她也没有那胆子去放叶冉的流言! 藏在袖间的拳头狠狠捏紧,到底是谁传出去的……叶冉王爷身份特殊,没有哪个人敢动他,在我认识的人当中,也就夏侯冽敢对叶冉不假辞色…… 奴僕看见我,声音抖索:「大、大小姐。」 公孙颖的笑声忽然一噎,她抬起脖子昂起头想要看我,动作就像只蠢笨的乌龟,因为看不见,她还大发脾气地让僕人把她的木板给转过来。 公孙颖以一副胜利者姿态看着我,骄傲得意:「媚烟,你说你和叶冉王爷传出这种事,冽哥哥还会喜欢你吗?」 我嗤笑了一声:「我跟叶冉又没有发生什么关系,五皇子英明神武,不会听信这些流言的。」 公孙颖呵呵地笑了,森然道:「媚烟,叶冉王爷身份特殊,全越国的人。包括是皇帝都不敢得罪他!现在传出他喜悦你,要不我们来猜猜,冽哥哥会不会把你亲自送给叶冉王爷!」 我眼皮一跳,公孙颖这话倒是提醒了我一件事。 人人都想要讨好叶冉王爷,因为他神秘的身份,因为他势力强大可直逼皇上! 叶冉要的东西,只需放出一个风声,那些想要讨好他的人自会把它给找来……夏侯冽可能会护着我,但难保别人千方百计的要把我送上叶冉的床! 这都算是什么事! 我紧紧抿着唇,若是能让叶冉澄清谣言就好了,但叶冉那样的人,他不想说的事情,谁都逼迫不了他。 我没办法,夏侯冽更加没办法。 就算叶冉真去澄清了,那不是更加说明我和叶冉关系匪浅吗,竟然能让叶冉出来解释……事情仿佛陷入了一个死局。 不澄清,我每日都得过着提心弔胆被人掳去给叶冉的日子,澄清了,我基本就跟叶冉捆绑在了一起,所有人都知道我和叶冉关系匪浅…… 「萱儿,你跑来颖儿这里干什么?」公孙大夫人的声音适时响起,打断了我一团乱的思绪。 眼角的余光瞄见了屋内僕人正要退下,我立刻出声道:「把这个僕人给我绑起来!」 柳依赶紧拦住了僕人。 公孙大夫人一脸疑惑地看着我,我漠然道:「刚刚颖儿妹妹太过开心,一开心之下把代嫁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公孙大夫人脸色微变,赶紧走出门四处看了看,见周围一个奴僕都没有,才稍稍放下了心看向我。 「萱儿,你在说些什么,什么代嫁,这完全是没有的事。」大夫人笑着道,一副对代嫁毫不知情的样子。 我在心底冷哼,就知道她们打的是过河拆桥的主意! 在人前说不知道,等一会儿我回到院子里,估计大夫人就会找上我跟我谈谈心,说在人前矢口否认全都是为我好。 我凉凉一笑,真当我是个傻子吗? 「大夫人,刚刚你没来的时候颖儿妹妹说的很大声,我也不确定会不会有其他奴僕听到了,若是他们听到了传出去,可是所有人都知道公孙府的丑事了。」我装作好心地提醒。 大夫人脸上笑容一僵,扯开了话题:「萱儿,你不是有事要找我说吗?怎么跑到颖儿这边来了?」 我瞄了眼地上的公孙颖,自从大夫人来了之后,公孙颖一句话都不说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与大夫人生了嫌隙。 「没什么,只是有些事情想不明白,特意跑来问问颖儿妹妹罢了。」 大夫人又道:「那问完了吗?听说上午颖儿还跑去你院子里闹了,都怪我心软,见她懂事了点就把院子给开了,没想她会跑去找你。」 大夫人边说,边低头看着沉默不语的公孙颖:「颖儿,还不赶快向你姐姐道歉?」 我见公孙颖放在外边的手狠狠握住,愣是一句话也不说,不由弯了弯嘴角。 大夫人眉头一挑,高声道:「颖儿!」 公孙颖身子抖了抖,声音嘶哑:「姐,对不起。」 我了蹲下来,轻轻拍了拍公孙颖的脑袋,眼里寒光一闪,决定在往她伤口上再撒一把盐! 我俯下身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说:「颖儿妹妹,不管我和叶冉王爷传的有多厉害,但明天就是我们出嫁的日子,你的好阿娘是铁了心要我代替你出嫁。」 「你放心吧,我会好好享受属于你的十里红妆,享受你的风光出嫁,帮你在大婚之日好好地伺候五皇子!」 公孙颖死死地盯着我,眼眸迸射出一股浓烈的恨意! 恨吧恨吧,好好记住你今日这番模样是谁造成的,让内心的怨爬满心口,然后等待着某个时间彻底爆发。 公孙颖的声音仿佛从牙齿里挤出:「媚----」 我眉一挑,高声打断:「颖儿妹妹,谢谢你的大度,大夫人就在这里呢,明天就是你出嫁的日子了。大夫人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要与你交代,萱儿就不打扰你们母女谈话了。」 我迅速站了起来朝大夫人福了福身子,「大夫人,明日还有许多事萱儿还不懂,等会请您也过来我院子说一说。」 没等大夫人开口,我就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屋子。 我一离开,公孙颖的院子又再一次被封了起来。 回到自己的院子,成沁赶紧上前道:「小姐,老爷并不在府中。」 我心里忽然有股不好的预感,「知道老爷去了哪里吗?」 成沁摇了摇头,「不太清楚,问过老爷身边伺候的丫鬟,说是一大早就去上朝了,一直没有回来。」 我手微微握紧,掌心都有些湿了。 又来了,每次都是这样……当我有困难麻烦的时候,公孙诺总能恰好的没有在公孙府……到底是谁故意支开他的…… 我心忽然划过一抹心悸,总感觉这次流言来势汹汹,一定会发生什么事情。 「啊!」隔壁院子陡然传来一声尖叫。吓得我身子一颤。 成沁连忙跑出去看,发现公孙颖的院子外不知何时守着两个带刀的家僕,任何都不能进去,但内里的惨叫声却一刻未停。 我命成沁等人也封了院子,关上了门窗,但公孙颖的院子离我院子太近了,就算我用被子捂住了身体,那悽厉的叫声仍不停飘进我的耳朵! 我烦躁地扯开了被子,到这时还猜不出来公孙颖院子里发生了什么事,我也白活两世了! 很明显,大夫人正在清理公孙颖院子里的丫鬟僕人,就是因为我说了一句话----府里其他人可能听到了公孙颖说代嫁这件事! 成沁和柳依互相抱在了一起,她们脸色一片苍白,神情惊恐,就连她们也猜到了。 「小、小姐。」成沁磕巴着嘴问:「我们会不会也被大夫人给----」 「不会!」我毫不犹豫地说道,眸里闪过一抹坚定,「你们是我的丫鬟,是我的陪嫁,大夫人手在长。还伸不到我这里!」 大夫人之所以会清理公孙颖的院子,是怕我明日代嫁那件事传出去,给公孙府造成重大伤害。 我眸底一片凉薄,拳头狠狠握紧,公孙颖院子里几十条人命皆因我一句话而死,狠啊……大夫人真是狠啊! 我闭上了眼睛,重重地吸了几口气,就这么站着,听着隔壁院子里传出来的尖叫声。 鼻尖都充盈着一股血腥味,越来越浓,让人仿佛窒息。 这个吃人的古代! 大夫人清理完公孙颖的院子,第一时间就来到了我的院子。 她的衣袍还沾染着别人的点点鲜血,就像一朵朵印上去的红色小花。 真是妖娆至极,衬得她那双与我相似的眸子动人心魄! 我朝大夫人福了福身子,大夫人赶紧把我搀扶了起来,她手上还残留着点血迹,摸到我的手臂,血迹也跟着转移到了我的手。 大夫人看了看成沁几人,欲言又止。 成沁她们身子狠狠一颤。刚要退下,我却出声道:「你们留下!」 我看向大夫人,「我这几个丫鬟都是我的陪嫁,已经知道了我代嫁这件事,我已经给她们餵下了毒药,她们不敢背叛我的。」 「大夫人,你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吧。」我轻声道。 大夫人扫了眼站在一旁畏畏缩缩的成沁她们,轻蔑地勾了勾嘴角,随后和颜悦色地看向我: 「萱儿,你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我,明日我定会让你风光出嫁!」 我问了大夫人一些问题,而后试探地提起了坊间的传闻。 「我是五皇子的妾侍,跟一个陌生男子传流言总该不好,也会损了公孙府的面子,大夫人可有什么解决方法?」 大夫人脸上笑容不变:「萱儿,你也说只是传闻而已,传闻都是以讹传讹,只要你和叶冉王爷是清白的,就不用放在心上。」 我心一冷。这件事哪有她说的这么简单,若是别的男子还好,可那是敢一夜之间血洗三门侯府的叶冉王爷! 跟这种杀星沾在一起,我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 大夫人这种事不关己云淡风轻的姿态,也向我传达一个意思,当我真因为叶冉王爷而出了什么事时,公孙府不会给我任何帮助! 我神色一冷,跟大夫人说了几句话就表示乏了,想要休息。 大夫人临走时特意看了眼成沁她们,似是要把她们给记在心中,才离开了房屋。 一打开房屋的门,我就看到外面站着两个带着刀的奴僕,他们的刀鞘上都还泛着丝血迹。 我心里闪过一抹后怕,如果当时成沁她们出去了,会不会就被这两个奴僕给…… 我闭上眼睛不让自己想下去,耳边传来「砰」的一声,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成沁见他们一走,再也支撑不了的双腿一软,倒在了地上。 半夜时分,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索性走到窗边打开了窗。 一打开窗,我就见公孙颖的院子里升起了烛火,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今日已经到出嫁的日子了,公孙颖作为嫡妻,得一早起来化妆。 我的院门被人轻轻敲响,成沁来我门前轻声唤着我,我直接穿着里衣走了出去。 来人是大夫人的贴身丫鬟,她带着我走出了院门,通过绕路来到了公孙颖的院子后面,那里有一个刚开闢出来的小门。 我钻进了小门,走入了公孙颖的屋里,一进去就看见公孙颖抬起头,对我诡异的笑了笑。 我心一跳,感觉很不对劲,还来不及说话,就被人按在了椅子上,拿起白色的妆粉在我脸上涂抹了起来。 我不得不闭上眼睛来遮住粉尘,问道:「大夫人呢?」 给我化妆的大娘笑着说:「大夫人一会儿就到,小姐放心,她会给你送行的。」 房屋内还有另一个人梳妆的声音,想来是公孙颖了。 我想要睁开眼睛看看,但大娘也不知道在抹些什么,一直往我眼睛上弄,让我睁不开眼。 耳边传来另一道陌生的声音,「张嘴,我给你抹口脂。」 在大娘手下,我勉强地把眼睛睁开了一道缝隙,瞄到眼前是一位穿着藏青色服装的丫鬟,面容有些眼熟,只是她手里拿的根本不是什么口脂,而是一块白布! 我眼睛一瞪,大娘手正抹着的粉弄进了我眼里,一片灼目,让我第一时间闭起了眼。 下一秒下巴就被人用力掐住,嘴里随后给塞进了一团白布! 我「呜呜」地叫出了声,扭动着身子使劲挣扎,大娘的手却牢牢地把我压在了椅子上,让我起不来。 紧接着,我的眼睛也被人绑了层布上去,手和腿也被人用绳子给绑着。 我奋力地挣扎着,却被她们给绑的结结实实,似是嫌我吵,我的嘴又被塞入了一团布,这下我一句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不知那粉是什么东西,我的眼仿佛被灼烧了一样,我什么也做不到,只能一个劲的流泪。 她们脱下了我的衣服给我换上了嫁衣,公孙颖骄傲得意的声音从我耳边传来---- 「媚烟,我说过,我一定不会让你得逞的!」 我用力摇了摇头,脚也使劲跺着地面,不一会儿,我的脸贴上了一双冰凉的手,公孙颖的声音被放大了好几倍。嘶嘶沙哑就像蛇在吐信。 「啧,你竟然哭了,你一定想不到吧,我竟然能够站起来。」 公孙颖掐着我的脸越发用力,我不由想到了太后,当初太后也是这么掐着我的脸,恨不得一把将我给掐死! 「媚烟,乌鸦,怎么也变不了凤凰,就像你,註定是贱妾,永远也变不了嫡妻!」 公孙颖在我的脸上重重地戳了几把,我的脸一阵刺痛,鼻尖依稀能闻到一缕血腥味,我的脸一定是被她划破了。 公孙颖的手从我脸上拿开,话语一转,冰冷道:「还不把她给绑在木板上!」 我说不出一句话,手脚全都动不了,木然地任由她们摆弄。然后盖上盖头,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停地哭。 我怕我的眼睛出现了问题,我只能哭,用最原始的方法,把眼里的异物给哭出去…… 不一会儿,公孙颖屋外传来了一阵声音,是大夫人的声音,我的脑袋忍不住动了动,下一秒,我的腰部就被抵上了一个东西。 我眼皮一跳,那是一把刀! 丫鬟声音微冷:「不想死,待会就不要乱动。 这个声音好熟悉……脑海里闪过刚才一瞥所看见这丫鬟的外貌,我心骤然跳慢了半拍,我记起来了……这个丫鬟赫然就是在船上跑来跟我说,成沁被叶冉惩罚了的丫鬟! 她是公孙颖的人! 公孙颖为什么能够站起来,是谁帮助了她,她为什么不告诉给大夫人听,而是要瞒着大夫人。今天这场策划又是谁给公孙颖支的招…… 屋子的门被人推了开来,抵在我腹部的刀又往前捅了捅,只差一点,就能划破我的肌肤。 我丝毫不敢乱动,只低垂着头闷声不吭。 大夫人的声音从耳边响起:「一切都准备好了吗?」 给我化妆的大娘谄媚道:「夫人,都画好了。」 大夫人「嗯」了一声,脚步轻移,声音离我越来越近,不一会儿,一双手就摸在我的脑袋之上。 她覆在我耳边轻声道:「颖儿,莫要怪罪阿娘,一切都是为了公孙府。」 我和她只是隔了一层盖头的距离,那么的近,只要她一伸手揭开我的脸,就能发现我不是公孙颖…… 可是她终究没有揭开我的盖头看我一眼。 推开门的声音响起,大夫人离开了,从屋外又进来了一些人。 我被人抬了出去,透着重重的布,依稀能看见一层蒙蒙亮的光。 「起轿!」一个奴僕高喝一声。紧随而来的是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 我被人抬进了轿子里,但轿子丝毫未动。 敲锣打鼓的声音越走越远,什么十里红妆,什么风光大嫁,一切成空……我自嘲一笑,果然,不是属于我的,终究是得不到的…… 忽然,轿子外传来了一阵声音,是大夫人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有些听不清楚。 我努力昂起头,让自己更靠近声音一点。 「老神医,颖儿就交给你了,我怕她想不开,会在中途----」 大夫人话语一顿,声音忧虑无比:「颖儿从小这孩子倔强,这件事我跟她沟通了好久,但她始终想不通。」 老神医沉稳的声音传来:「二小姐身子骨撕裂严重,若是勉强站起来。日后就会落得个驼背的毛病。大夫人,您是为了二小姐的身体,她以后一定会明白的。」 大夫人重重嘆了口气,「希望如此吧,这一路上,还请老神医多多照看一下,我真是怕颖儿会想不开,咬舌去了。」 「大夫人,您就放心吧。」 一阵更加刺目的光线从我眼中传来,我立刻低下了头,老神医的声音在轿子内迴荡---- 「大夫人,我现在就为二小姐扎针定住她的身体,她动不了,就不怕会伤害到自己的身体了。」 我的头使劲摆了几下,希望老神医能能够察觉出一丝不对劲。 针透过衣服扎了进来,不痛,但我却很恐惧,因为我的身体的确是动不了了。 我能感觉到针被抽了出来,但身体还是一点也动不了。 老神医下了轿子。又对大夫人道:「您看,二小姐现在已经动不了了。」 大夫人安心无比:「那就起轿吧。」 没有吆喝,没有敲锣,这顶轿子被默默地抬了起来,安静的诡异。 走了好一会儿,我发现我的身体能动了,不仅如此,就连眼睛上的刺痛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凉舒爽。 老神医的声音从轿子外传来,「大小姐,你动一下手,赶紧收拾一下换身衣服。」 我心脏重重一跳,老神医知道我的身份,他认出我来了! 刚想说话,才蓦然回神我的嘴被堵住了,想要用手把嘴里的布给抽开,下一秒,我的手就覆在了盖头上,把盖头给揭了开来! 怎么回事。我的手不是被绳子给绑的严严实实的吗,什么时候绳子断开了,我一点也察觉不出来…… 心砰砰乱跳,快的仿佛要蹦出了胸口! 我将嘴里的布给抽了出来,又将遮在眼睛的布给解了,印入眼帘的是一顶小轿子,眼睛一扫,就看见了放在角落里的一团衣服。 那是一套嫁衣,还是红色的嫁衣! 我眼皮一跳,支起身子要解开绑在脚上的绳子,对着外边问:「你到底是谁,是不是夏侯冽派你来的,公孙颖能够站起来是你帮了她?」 老神医的声音没有面对大夫人时的沉稳,而是一片悠闲。 「老朽就是一位游医,大小姐不必对我抱有戒心,五皇子跟我说过你很聪明,但就是要逼迫你,你才会动脑子。」 绑在脚上的绳子这时候也被解开了,我狠狠地握了握拳。这的确像是夏侯冽会说的话…… 老神医再一次提醒道:「大小姐,赶快去换衣服罢,不然就来不及了。」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又是木板又是红色的嫁衣?」我问道。 老神医没有回答我的话,只说:「你再不换嫁衣,就会耽误五皇子的计划,倒时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我咬了咬牙,脱下了身上的粉色嫁衣,换上了角落里那套鲜红如血的嫁衣! 老神医仿佛是能看见我的动作,我刚换好,他的声音又从轿子外传来:「把粉色的嫁衣套在外面,躺在木板上吧。」 我眼皮一跳,猜不透他到底想要干什么,但现在一切事态都超出了我的掌控范围,我不得不按照他的吩咐去做! 老神医声音忽然有些急促:「快躺在木板上。」 我刚换好粉色盖头,听他这话赶紧躺在了木板上,不一会儿,轿子外就吹来了一阵狂风。 风真是勐烈啊……吹得我轿子上的帘子都一阵翻飞起舞…… 耳边传来了一阵热闹的声音,我眉头一挑,这是已经走到了闹市区吗? 等风不再吹了,闹市区也过了,周围再次恢復一片平静。 老神医优哉游哉的声音响起:「行了,通过了,把粉色的嫁衣给脱了,全都换上红色的。」 我心一凛,眉头紧紧皱着,通过了……到底是通过了什么? 是通过了闹市区,还是……通过了一些人耳目…… 「刚刚是不是有人在跟踪我?」我低声问道。 老神医赞嘆了声:「五皇子说的真对,越是危险的情况下,你就越聪明,大小姐,你的直觉真准。」 真的有人在跟踪我! 脑海里纷乱的思绪出现了一丝光亮,我渐渐理出了一点头绪。 我脱下外面套着的粉色嫁衣,把盖头也重新换上了红色的,发问:「他们是想要确认我是公孙颖,还是公孙萱?」 老神医笑了笑:「你觉得你是公孙颖,还是公孙萱?大小姐,你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何必问我。」 之前的粉色嫁衣,躺着的木板……我现在的身份是公孙颖! 公孙颖成婚之日不能站起来,大夫人才会要我装成她的样子替她代嫁,因为一个不能站起来的新娘会丢了公孙府的面子。 连我也被公孙颖给骗了去,要不是早上被人掉包了,我都不知道公孙颖竟然能站起来了! 「我想不明白,公孙颖既然能站起来,为什么她不说出来,还要装成是我踏入花轿中,把我装成她。明明她只要说出来,就能风风光光明媒正娶的大嫁!」 虽然公孙颖现在也是风光大嫁,但她没有告诉公孙府,公孙府知情的人都以为,坐在那顶轿子里的人是我! 老神医答非所问:「大小姐,你以为公孙府真的能瞒过所有人吗?」 我唿吸一滞,「什么意思?」 老神医的声音悠悠传来:「封院,就诊,清院……公孙府自以为把公孙颖的身体状况瞒得很好,对外说她已经康復了。」 「但公孙府里安插了许多世家的耳目,尤其是公孙颖的院子,就算是封了院子,那些人总有办法透露点消息出去。」 「我敢肯定,公孙府前脚得知公孙颖大婚之日无法站起来,各大世家后脚也知道了这个消息。」 我的喉咙忽然变得一片干涩:「你的意思是,所有世家都知道公孙颖大婚之日不能站起来,他们全都知道公孙府想要移花接木,让我来替无法站起的公孙颖代嫁?」 「大小姐,你果然很聪明。」老神医毫不吝啬的赞美。 呵呵……我嘴角勾起一抹嘲弄,聪明?不,我一点都不聪明……我到现在都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变成公孙颖…… 老神医似是明白我心中的想法,道:「因为叶冉。」 我身子一颤,是了……我怎么忘了叶冉,出嫁前一天坊间忽然传出的流言,汹涌勐烈的席捲了整个京城,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叶冉对我感兴趣…… 脑海里灵光一闪,我失声道:「如果我替公孙颖代嫁,我在路上是不是会有危险!」 老神医轻笑了一声:「我这下终于相信五皇子的话了,大小姐。你真的很聪明。」 他悠悠道:「叶冉是何等身份,来到大越国第一日就敢血洗三门侯府,皇上奈何不了他,反把他奉为座上宾,赐他王爷府,一切吃穿用度按皇家的来。」 「大越许多人都想找叶冉帮忙,但却终其一生找不到门路,坊间流言的出现,让他们看到了一丝希望。」 我手用力拧着绣帕,仿佛要将绣帕给撕碎…… 老神医的声音就像一缕风,无孔不入地钻入我的耳朵。 「只要你没有被抬入皇子府,身份上来说就不是五皇子的妾侍,对于那些人就是希望。只要把你给掳去送给叶冉,叶冉没准一高兴,就会答应他们的条件。」 「他们疯了,我可是怀有身孕的!」我忍不住呵斥道,双手抚摸着肚子,虽然是假怀孕,但没有人知道。外人来看我确确实实是在怀孕。 「不就是一个孩子。」老神医语气不屑,「叶冉知道你有身孕了都不嫌弃你,他们更加不会在意这个孩子。」 明明是大白天,我的身体却陡然泛起了一抹寒冷,肚子里的孩子,怎么说也是一条生命啊…… 骨子里又升起了一股噬血的痒,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啃食着我的骨头…… 「这不过是一个流言……」我喃喃道,但就是这一丝流言,都值得让他们像是猫儿闻到了鱼腥味那样,蜂拥而上! 那些人全都知道公孙颖站不起来,全都知道公孙府玩的把戏,他们冷漠的看着,不透露一丝风声,流言出现,他们就等着我出嫁之日把我给掳走! 「所以,他们全都认为那顶轿子坐着的人是我吗?」我回过神来,问道。 老神医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他接下来的话印证了我的猜想---- 「如果我没有猜错,那顶身后跟随着十里红妆。风光耀眼的轿子,已经被人给掳走了。」 我身子轻颤,心里闪过一抹庆幸,庆幸自己跟公孙颖换了过来……我无法想像,如果我真被他们掳去给叶冉王爷,我面对的会是什么…… 脑海闪过叶冉那双似是看见猎物后兴奋的目光,我就忍不住再次打了一个激灵。 不,我不要落入到这个变态手里…… 「大小姐,你该感谢五皇子的,如果不是五皇子连夜找上我,让我跑去给公孙颖施针,屏蔽掉了她身上的痛感,她感觉不到痛,自然就能站起来了。」 「她站了起来,才能代替你坐上那顶轿子啊。」老神医意味深长道。 兜兜转转,最后我还是顶着公孙颖的身份进入了五皇子府。 公孙颖则顶替了我,坐上了那顶本该属于她的轿子,享受十里红妆,风光大嫁。也承受着……属于我的危险。 「大小姐,你该下轿子了,快些躺好罢。」老神医催促道。 我赶紧将脱下来的粉色嫁衣给藏在了一处角落,然后躺在了木板上,低着头一动不动。 不一会儿,轿子就停了下来。 从轿子上进来了两个人,小心翼翼地把我抬下了轿子。 晃晃荡盪间,我盯着我红色盖头怔怔出神。 那些人打的算盘真好,如果我真替公孙颖代嫁,他们把我给掳走了,然后在找个人通报给夏侯冽听,真正的嫡妻已经被抬进了府中,被掳走的只是一个冒牌货。 夏侯冽的婚礼照样能够完成,因为真正的嫡妻没丢,只不过这嫡妻是躺在木板上,成婚之时会有些寒掺罢了…… 我垂了垂眸,手用力攥紧,这一刻,我是公孙颖。是夏侯冽的嫡妻!
第86章 成亲封王,恋爱了…… 呵……我自嘲地笑了笑,夏侯冽承诺我的风光大嫁不再,但他还是实现了让我与他拜堂成亲,让我享受了嫡妻般的尊崇…… 终归到底,他的承诺,还是做到了。 皇子府似是已经收到了消息,直接把我抬入到了正堂。 耳边传来宾客的议论声,透过模煳的头盖,我依稀能见到他们都在疑惑地看着我,讨论着路上的新娘不是被人给掳走了吗…… 很快,夏侯冽穿着一身喜气的红衣,出现在我面前,现场忽然一片安静。 那些宾客都没敢在夏侯冽面前讨论这件事。 吉时到,我和夏侯冽准备对着空无一人的椅子进行拜礼,皇子成亲,做不到像普通人家那样,父母亲都坐在桌上看着我们跪拜。 毕竟皇子的父母亲是皇上和皇后,他们身份尊贵,岂是一般人能够见的…… 刚弯下身子,房间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喧譁声,哭声悽惨,这熟悉的声音让我忍不住心里一跳。 这是成沁的声音! 因为房屋很安静,即使成沁在门外,她的的声音也很响亮地传了进来。 「五皇子,求您救救我家萱儿小姐,我家小姐被人掳走了……呜!走到一半就被人掳走了……求求您快点把她找回来,小姐会死的……」 不仅是成沁,就连柳依和南嬷嬷的哭声也在外头响起,她们还跪下来磕头了。 头重重磕在地面上,就如钟鼓在室内敲响,一下又一下,敲击在我心中仿若拿锤子在砸! 我死死地咬着嘴唇,不敢说一句话,藏在衣袖间的拳头用力攥紧。 成沁她们都是我的陪嫁,但我一个贱妾被抬进府里是不能带任何东西的,一个丫鬟奴僕都不可以,所以我把她们安排在了嫡妻的陪嫁奴僕中。 她们都认为那顶轿子里坐着的人是我,亲眼看见我被人掳走而无能为力,只能哭泣的,绝望地去寻找夏侯冽帮忙! 这磕头的声音这么的响亮,她们一定是把额头都给磕破了,磕流血了…… 我站在屋内风光成亲。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丫鬟在外面绝望的求救,救的人还是我…… 呵呵……媚烟,你真是没用,怎么从虞美人里出来了,却连自己丫鬟都护不住了…… 眼眶渐渐的湿了,嘴唇也被我咬破,我不能哭……我不能有丝毫异样,成沁她们都在拼了命的要我活下去,我必须要活下去! 耳边传来夏侯冽冷漠的声音:「颖儿才是我的嫡妻,现在最重要的是拜堂成亲,我是不会去救一个妾侍的,把她们给我拖出去,各打五十大板!」 心狠狠地揪着,五十大板,成沁等人会活不下去的…… 屋外,成沁尖叫的声音传来:「你们放开我!放开我!五皇子,萱儿小姐怀有你的孩子啊,孩子……」 声音渐渐听不清了,我全身绷紧地躺在木板上,指甲似乎都要抠进了肉里,听着周围的声音,木然地点了点三次头。 拜礼很顺利,就算成沁在外喊叫的声音被屋内宾客听到了,但他们都诡异的保持沉默,没有人发出一声质问。 我被人抬起来走出房屋时,透过盖头还隐约看到了三皇子的表情,他笑的真是开心啊,笑呵呵的样子比弥勒佛还要开怀…… 三、皇、子、夏、侯、尊! 我咬着牙,在心底一字一句地念着他的名字,我不知道那顶轿子被掳是否跟夏侯尊有关,但看着他此时那开心的笑脸,我只觉得异常刺目。 我恨……我恨所有想要把我推入地狱里的人,想要好好的活着,怎么就这么的难啊…… 被人抬进了夏侯冽的卧室,我不能坐下,奴僕们觉得把木板放在了喜床上又有些不妥。 思来则去,他们给我搭来了两条椅子,椅子靠着喜床,再把木板放在了椅子上。 门被关上后,我还隐隐听到那些离去奴僕的交谈声---- 「主子真是苦啊,公孙家小姐这个样子,今日还能鸳鸯戏水吗?」 「算了,别说了,今日过后你还得叫她一声将军夫人呢……」 待听不到任何声音时,我把头上的盖头给掀了开来,扫视了卧房一圈,不愧是皇子娶妻,任何一件摆设都尊贵非凡。 只是这些非凡,在我眼里不过是一堆死物,现在的我只想要自己的丫鬟活下去…… 我内心着急地不知该怎么办,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到了现在,我才发现自己原来这么无能,原本以为自己成长了,结果全是原地踏步…… 掌心传来一片刺痛,低头一看,原来是我的手掌被指甲给划破了,十个血色月牙印,在烛火的照样下,看着竟有种被施虐的美感。 房屋外传来一阵喧譁声,把我的思绪给拉了回来,我赶紧把盖头给盖上,躺好。 不一会儿,房门就被人推了开来,一片欢声笑语也跟着传进来。 「五皇子,恭喜大婚!」「五皇子,来来来,我敬你一杯!」「五皇子,恭喜恭喜啊,祝早日喜得贵子,儿孙满堂!」…… 全是一片吆喝的恭维声,我稍稍抬了抬头,模模煳煳地看见了夏侯冽。 夏侯冽在外永远都是板着副脸,不苟言笑的,相比起来,另一边三皇子笑呵呵的模样看着讨喜多了。 宾客不仅恭维着夏侯冽,也恭维着三皇子,因为十日后,三皇子也要大婚了。 忽然,一阵比其他人都不一样的脚步声引起了我的注意,我看见窗户有个男子跑动影子,很快有影子就跑到了房门,印入我眼帘的是一位身材肥硕的男子。 因为体型肥大,这男子跑起来震得地板也跟着一蹦一蹦的。 我眼睛微睁,见肥硕男子跑到了夏侯尊面前,凑到他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有一瞬,夏侯尊脸上的笑容全都消失了。 不过很快他又扬起了笑脸,那一瞬间的面无表情仿佛只是我一时眼花看错了。 肥硕男子说了几句话,又一蹦一蹦的跑开了,因为屋内宾客众多,热闹非凡,许多人都没注意到肥硕男子。 脑海里一直闪着夏侯尊那面无表情的脸,我心不由一紧,那男子到底跟夏侯尊说了些什么,是否跟绑架那件事有关…… 如果真的有关,那不就意味着夏侯尊也参与了这场绑架当中?! 心里胡思乱想间,夏侯尊忽然大声开口:「五弟!」 这一声音压过了所有宾客的声音,宾客非常有默契的停下了交谈,屋内忽然变得安静了起来。 夏侯尊呵呵一笑:「五弟,拜堂成亲,闹洞房,我还没试过闹洞房呢,不如现在就闹上一闹?」 宾客们面面相觑,无一人敢应话。 夏侯尊笑呵呵地反问宾客一句:「怎么。本皇子说的不对吗?」 夏侯冽清冷的嗓音传来:「没有不对,三哥要闹,就闹吧。」 夏侯冽都开口说闹了,宾客这才一阵闹笑,打着圆场让气氛不要这么僵硬。 按照正常的礼节而言,请来的宾客们都要使劲儿刁难新郎,让他没有这么容易娶到如花美眷,但那是普通人家。 皇室子弟,前来的宾客如何敢闹? 偏偏,就有人不按常理出牌,不仅敢闹,还闹到了我这位新娘身上去! 夏侯尊笑了一会儿,开口:「都说公孙府的二小姐贤良淑德,温婉大方,说起来,我还从来没看见过弟妹的模样。不知五弟今日可否割爱,让三哥我看上一眼,也让在场的宾客大饱眼福一顿?」 气氛又是一僵,宾客们这下又不敢说话了。 古代完婚,有一礼节叫挑盖头,要新郎拿着一柄如意秤桿,挑起新娘子的盖头,新娘子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新郎,然后喜洞房。 我一动不动地躺在木板上,心脏砰砰直跳,夏侯冽果然参与了掳走我的计划,他一定是发现了被掳走的人不是我,而是公孙颖! 所以才会提出这么不合理的要求,让我揭开盖头给所有人看! 半晌,夏侯冽微怒道:「三哥,这是我的婚礼,我的洞房,颖儿是我的新娘,成亲当日,她的面容只有我能看到。」 我心稍稍一缓,是的,夏侯冽可以拒绝,夏侯尊提的要求本就过分,有夏侯冽在,我不会有事的…… 夏侯尊笑呵呵道:「五弟,不就是一个新娘子吗,给大家看一看面容又不会少条命。不如这样,等我成亲当日,也让你看看新娘子的面容,如何?」 夏侯冽冷冷地拒绝:「多谢三哥好意,五弟并不需要,颖儿是我的新娘,她今天理应只给我一个人看。」 夏侯尊眸子一睁,露出一丝精光,嘴角仍是挂着一片笑意,但说出来的话却让我心又悬了起来。 「如果,我今天硬要看弟妹的样子呢?」 房屋内一片安静,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静的让我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那么的响,那么的紧张…… 夏侯冽沉默不语,夏侯尊往前走了几步,向我逼进,悠悠道:「五弟,三哥也是为你好啊,洞房前先看看新娘子,万一你娶的新娘不是公孙家的二小姐,传出去岂不是贻笑大方了?」 我手用力攥紧,心里掀起一片惊涛骇浪,三皇子知道了,他一定是什么都知道了…… 抬头看向夏侯尊,那双眯眯眼此时全都睁了开来,看向我目露凶光! 夏侯冽身子一转,挡在了我面前,也挡住了我和夏侯尊的视线。 我把手伸出来拉住盖头,绝对不能给夏侯尊扯下来,一扯下来,我就完了…… 气氛僵的就像一支紧绷的弦,只需要在轻轻一拉,弦,就断了。 「圣旨到!」一声尖细的嗓音犹如一把尖刀,划开了僵硬的气氛。 所有人皆是一愣,跪在地上接旨,夏侯冽和夏侯尊也不例外。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五皇子夏侯冽护国有功……今日完婚,特封为神勇王爷,望神勇王不负众望,扬我大越国威,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所有宾客齐声应答。 夏侯冽双手一伸。亲手接过圣旨。 圣旨已达,公公对着夏侯冽和颜悦色道:「神勇王爷,春宵一刻值千金,可别冷落了王妃。」 夏侯冽清冷道:「多谢公公提醒,本王这就洞房。」 公公点了点头,看了眼躺在木板上的我,率先转身离开了。 我眼皮轻轻一跳,这位公公我认识,十日前来公孙府上宣读公孙颖与夏侯冽的完婚圣旨,正是这位公公。 也是这位公公,在公孙诺面前提起了我被宣入宫中之事,今日,宣读完圣旨后公公又说了这番话……我心里有股奇怪之感,这位公公似乎是在帮我? 不可能!我立刻在心底否认,我跟皇宫里的人都不认识,这位公公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怎么会帮我,凭什么帮我? 公公一走,其他宾客也跟着离开了,他们不得不离开,毕竟夏侯冽说了这就洞房。难道他们要留下来围观我和夏侯冽洞房吗? 公公与夏侯冽那番对话,就盖住了夏侯尊要见我容颜这件事。 夏侯尊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他盯着我许久,感嘆地说了一句:「五弟真是好手段,除了大哥,你是第二个被父皇封王的。」 夏侯冽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三哥,父亲喜欢做实事,你多做出点功绩就就好了。」 我在心底呵呵的笑着,夏侯冽这不是讽刺别人只会说,不会做吗…… 夏侯尊面色微变,重重冷哼了一声,甩了甩袖子大步离开了房屋。 待房门被重重关上,我再也忍不住大口喘息了起来,伸手摸了摸脸,全是汗水。 夏侯冽轻笑了一声,拿起如意杆抬起了我的盖头,看见我模样后,还略有些嫌弃道:「怎么流了这么多汗,妆都花掉了,看着就像是一只花猫。」 他心情很不错,还在末尾补了一句:「嗯。还是一只大花猫。」 我胡乱用嫁衣抹了把脸,将脸上的汗水给摸去,抓着夏侯冽的衣襟急忙道:「夏侯冽,我的丫鬟怎么样了?」 因为动作太过急切,我拽着的时候没有站稳,身子又往前扑了下,夏侯冽身体一移,就接住了我。 「嘶----」我的头砸到了夏侯冽的胸膛,有些疼,不一会儿,额头就覆上了一双微凉的大手替我揉着。 「你放心,她们是你的丫鬟,我并没有用刑,她们只是被押到了一个地方罢了。」 我眼眶莫名红了起来,她们是我的丫鬟,所以没有用刑……这句话从凉薄的夏侯冽口中说出,忽然有些感动。 下巴被人轻轻一挑,我抬头看向了夏侯冽。 夏侯冽眉梢一抬,那双讳莫如深的眸子如天上耀眼的星辰,灼灼生辉地印入了我的眼睛里。 「傻瓜,怎么哭了。」他声音低沉地问道。 我吸了吸鼻子。再也忍不住地用力抱紧了他,声音嘶哑道:「夏侯冽,我都要被吓死了,差点以为今天会活不下来……」 夏侯冽轻拍着我的肩膀,「媚烟,有我在,你不会死的。」 我呜咽的哭着,男人说的话都不可信。 还记得上一次见面,他残忍暴戾地说我什么都必须听他的,上上次见面,还说一切事情都必须让我一个人面对,他有时候也救不了我…… 委屈,实在是委屈…… 「媚烟,别哭了,丑死了,今天你是新娘子,你应该笑才是。」 夏侯冽嘴上嫌弃,动作却很轻柔地将我给扶起,把我扶到了床上去。 我抱着他的腰不肯松开,沙哑道:「夏侯冽,怎么办。我感觉自己要撑不下去了,我面对不了他们,我斗不过……」 三皇子、叶冉,这等人物就像是终极大boss,我只是一个小士兵,就算要斗,也只能跟士兵斗,我一个士兵,怎么能打败大boss呢…… 夏侯冽将我揽入怀中,极有耐心地安慰我,「媚烟,他们并不可怕,他们也有弱点,只要你细心观察,只要你够狠一点,你就能斗得过了……」 夏侯冽是最好的猎人,他把我这个猎物掐在手中,教会我如何磨砺手中爪子,再如何用爪子捕食,将猎物吞吃入腹…… 很累,真的很累……我边哭边恍惚的想着,如果我一开始没有穿越到这具身体上,没有被卖入到青楼当中,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想着想着,刚止住的泪又流了下来,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想要挣出份尊严,想要挣出份前程,就得不停地斗下去! 夏侯冽教我这些,只是让我能更快适应这个世界罢了。 我死死地抱着夏侯冽,哽咽的泣不成声,他身上穿着的喜服都被我打湿了,衣襟也被我攥的皱巴巴的,如咸菜。 「夏侯冽,你不是说你也会有护不住我的时候吗,如果到那时我斗不过别人,死了怎么办……」我哽着声音,断断续续地问道。 夏侯冽轻抚着我的长髮,声音低沉性感:「媚烟,你比任何人都要聪明,不会有那么一天的,你会好好的活下去,比谁都会更好的活下去!」 心微微抽疼了起来,比谁都会更好的活下去……我不由想到了夏侯冽身上的毒,没有他护着我,我怎么可能会活的好呢…… 脸颊被人扯了扯,抬头一看,夏侯冽嘴角勾起了抹清浅的笑意:「我的小大猫被吓到了?你现在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 我摇了摇头,一句话也不说,就将脸贴着他的衣服,使劲儿地蹭着,现在的我什么都不愿去想,只想要待在夏侯冽坚实的怀里。 身旁的男人是致命的毒,他带我接触这个黑暗的世界,让我的身与心也跟着一同被黑暗浸染…… 我的命是他的,他逼迫着我去成长,逼迫着我去斗,我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更加心狠,去跟人斗…… 「夏侯冽,如果有一天我斗不过别人了,被人杀了怎么办?」我执着于这个问题的答案。 夏侯冽俯身在我额头亲吻:「媚烟,如果你真被人杀死了,我会为你准备一个华贵的衣冠冢,然后把杀你的人也给杀了,将你们埋在一起。」 死后还要跟仇人埋葬,这是有多么变、态! 我不由狠狠地打了一个寒颤,「你就不会在说一遍,有你在,我不会死吗?」 夏侯冽眉头一挑,「我以为你这么大了,也能分清楚什么是哄你的假话,什么是真话。」 我一时无言一度。 所以,之前那一句是我哄我的假话吗…… 有你在,我不会死的……我自嘲地笑了笑,是啊,这句话明明连我自己都不信,但这心啊,怎么就那么死心塌地的相信了呢…… 媚烟,你真傻……世界上没有比你更傻的人了…… 夏侯冽忽然抱紧了我,声音极其轻柔:「媚烟,我不喜欢你刚刚的笑容,比起你的笑,我发现我更喜欢你哭。」 我眨了眨眼睛。脸上的泪有流了下来,心底的伤被男人轻飘飘的一句话给抚平了,好想跟他对着干,不要流泪,但这泪却拼命的流…… 原来这就是恋爱的滋味,一句话,能让你泪流满面;一句话,能让你开心的不能自已;一句话,能让你从天堂堕入地狱;一句话,又能给你无穷无尽的力量…… 真是够疯疯癫癫的,我不喜欢这种感觉,可是心却不由自主的沉沦。 衣衫悄无声息的落下,等我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我已经与夏侯冽坦诚相对。 我心忽然跳的有些快,拉起床上的被子遮住身体,别过头去赶紧找了一个问题问道: 「三皇子和叶冉是什么关系,今天公孙颖被掳,是不是跟夏侯尊有关?」 夏侯冽扶起我的一抹秀髮,漫不经心道:「夏侯尊需要叶冉的帮助,让他好夺得那至高无上的地位。」 男子独有的气息喷洒在我的脸上,让我的脸有些痒。心也跟着痒了起来。 「那、那三皇子刚刚说要揭开盖头看我,是发现了轿子里的那个人不是我而是公孙颖,对吗?」 我挪了挪身子,强忍着身体的酥麻问道。 夏侯冽却不放过我,长手一伸,直接把我的身体给禁锢住。 他俯身在我耳边,答非所问:「媚烟,我现在只想要弄哭你……」 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歌管楼亭声细细,鞦韆院落夜沉沉。 一夜无梦。 不知过了多久,一直温暖了我身子的怀抱忽然消失,我不满地皱了皱眉,上下摸索了一会儿,都摸不到那片温暖,便不耐地睁开了眼睛。 天才刚亮,室内的光线都有些昏暗,照的房屋都有些模煳不清。 视线慢慢聚焦,我一眼就看见了男人蜜色的结实有力的背部,上面还有各种深浅不一的抓痕。 我脸立刻升腾起了一片热意,低了低头。但很快我又反应过来,我害羞干嘛,他是我男人,有什么好害羞的…… 抱着这种心理,我又抬起头心安理得地看着男人穿衣服,只是夏侯冽穿了一会儿,忽然停下了动作,转而看向了我。 我立刻闭上眼睛装作睡觉。 额头被人不轻不重地敲了敲,夏侯冽调侃道:「夫人的目光如此灼热,把为夫的身体看得都要烧了。」 我轻哼了一声,睁开眼睛也不在假装,嘀咕道:「什么灼热,我看我的男人有什么不对吗?」 夏侯冽眼里闪过一抹惊讶,似是没想到我会说这样的话。 也是,之前我给他的印象一直都是乖巧顺从的……因为他救了我的命,我一直都是以略有些卑微的姿态来面对他。 不过昨天晚上我忽然想通了,夏侯冽很早就跟我说过,他要的是帮手,是一个可以与他并肩作战的人,而不是一个女人,一个奴僕。 我连面对他最根本的心态都没有摆正。一直都以弱者的姿态来面对他,对他臣服,从根本上来说,我就错了……其实他要的,是一个与他身份平等的人。 想到这里,我抬起头倔强地看着他。 夏侯冽注视了我半晌,忽然轻轻地笑了,他伸手捏了捏我的脸颊,「我的小大猫,你是要成长为大猫,亮出你的爪子吗?」 我点了点头,认真道:「夏侯冽,我不确定自己能走到哪里,我性格一直都很懦弱,如果小时候没有遇见你,我可能就会在虞美人里得过且过了。」 深唿吸了一口气,我继续说下去:「我的命被你救了,从此以后都是你的人了,既然你想要我跟你并肩,那么我会努力的,努力让自己走到你身边。与你一同面对困难。」 说着说着,我自己都有些脸红了起来,怎么感觉那么像表白…… 还记得以前我就告诫自己,不能爱上夏侯冽,谁先爱上了谁就输了,所以我输了…… 我咬了咬唇,心里忽然又有些后悔说出这一番话。 昨天的一夜春宵让我一时忘了,眼前这个男子是个危险人物,他最擅长的就是玩弄女子对他的爱意,比如秋月,又比如现在的公孙颖。 我闭上了眼睛,拳头狠狠攥紧,我不会成为她们的,绝对不会! 耳边传来夏侯冽一声轻笑,他揉了揉我的脑袋,俯下身子凑到我耳边,道:「媚烟,你知道当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说,我会努力来到你身边时,那个男人会怎么想吗?」 我身子瑟缩了一下,头弯了弯想要躲闪他的气息。但身体不知何时就被夏侯冽给禁锢住,让我动弹不得。 这次夏侯冽没有逗我,也没指望我会回答,他很快就告诉我了答案,把我撩拨成一湖春水。 「那个男人只想要把那个女人给弄哭,狠狠的弄哭。」 我气恼地转头瞪着他:「夏侯冽!」 夏侯冽笑了,不是平常偶尔看到的清浅笑意,而是大笑,嘴巴弯起的弧度很大,让人感觉就像冰山消融,大地回春那般温暖。 他黝黑如同墨玉的眼睛里装的全是我,让我一时之间愣在了原地。 夏侯冽道:「媚烟,我要去上早朝,没有时间弄哭你了,你好好返回去给我睡个回笼觉,早上皇后可能会宣你进宫询问事情----」 夏侯冽话语一顿,伸手捏了捏我的脸:「你不用怕,到时候我会叫来太后和皇上过去,你放心的张开爪子,勇敢的挥向敌人就好。」 「还有,你该多信我一点。你跟其他女子,对我而言是不一样的。」 我怔了怔,夏侯冽算不算是稍稍信任我了,主动透露了一些事情给我听,只是---- 我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我和其他女子不一样,是因为南萱吗?因为我是南萱的女儿?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提起南萱,夏侯冽脸色忽然转冷,「我和她没有关系。」 没等我开口,他就先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出了屋子,我张了张嘴,要说的话全都咽回了嘴里,看着夏侯冽消失的方向一片怅然…… 南萱,仿佛成为了我和夏侯冽之间不能提到的一个禁忌,南萱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子,才会让那么多的人都在牵挂她…… 闭上眼睛,再一次醒来,已经是中午时分。 一睁开眼,我就看见了成沁。 成沁正给我端热水,看见我醒了,立刻笑道:「小姐。我就猜到你应该醒了,快点起身来洗漱。」 我盯着成沁,唤她过来给我看看,摆弄着她身体许久,见她身上没有什么伤痕,就是额头破皮了,稍稍放下了心来。 成沁似是猜到我的想法,咧着嘴笑道:「小姐,五皇子对我们很好,那些人把我们拖下去,并没有给我们行刑,而是把我们关在了一个地方,好吃好喝的供着。」 「还是嬷嬷率先反应过来,说你一定没有事,让我们不用担心。我们等了一晚上,第二天,天一亮,五皇子的僕人就把我们给放出来了,还领着我们过来这里。」 我抿唇一笑:「成沁,还叫五皇子?」 成沁愣了愣,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是的,该叫王爷了,是成沁没有反应过来,成沁有罪……」 我摆了摆手,让成沁不必多礼,这时才有空打量周围,发现这里不是我昨晚待着的地方。 那些尊贵非凡的摆件已经不在,取而代之的是普通摆件。 我眼神一凝,眉头微皱。 成沁猜到我的疑惑,轻声道:「小姐,是今日早上柳依和嬷嬷把你从主卧里抬出来的,早上的时候,我还看见了二小姐,她躺在木板上仿佛是睡着了。」 我刚要问些什么,屋外柳依忽然焦急地喊:「小姐,皇后懿旨到,要你和二小姐进宫去见皇后!」 成沁连忙帮我换上衣服挽了一个髮髻,我们脚步匆匆地出去了。 到了大厅,公孙颖已经到了,我盯着她,有些不解,明明昨天她还能站起来! 脑海里细细回想着老神医说的话,公孙颖是被屏蔽了痛感,所以能站起来,如今躺在木板上,是痛感又回来了? 公孙颖吃力地抬起头,转了一个弯才看见了我,她的话仿佛是从牙齿里挤出,带着一股刻骨的恨。 「公孙萱!」 我眉头一挑,来到了夏侯冽这里,公孙颖倒是变礼貌了一点,没有大唿小叫着我以前的名字。 我走到她面前蹲下了身子,恭敬道:「见过王妃,不知王妃昨天休息可好?」 公孙颖脸色瞬间变得一片惨白,毫无血色,那双大眼死死地盯着我,我知道她是恨的,她怎么能不恨呢…… 昨天好不容易能站起来,跟我掉包,十里红妆,风光大嫁! 没想中途却被人给掳走,晚上梦寐以求的洞房花烛夜,也被我给占去了,也不知她昨晚睡在了什么地方。 我瞄了眼大堂,见公公还没有来,俯下身子凑到她耳边道:「公孙颖,你昨天去了哪里,快点告诉我,皇后要宣我们进宫,肯定是跟昨天你被掳的事情有关。」 我见公孙颖脸色一阵变化,又下了一剂勐药。 「皇后不喜欢公孙府,如果你不想公孙府落得个满门抄斩,就赶紧告诉我,别怪我到时候没提醒你,你连怎么死都不知道!」 一涉及到性命的事情,公孙颖立刻就慌了,我轻蔑地勾了勾嘴角,大户人家都怕死,公孙颖更不例外。 她抖着声音说:「我不知道,被掳走的时候外面吹来了一阵大风,风颳的很厉害,尘土飞扬,我攥紧盖头不让盖头掉下来。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再一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我来到了五皇子的府邸,躺在了床上,然后丫鬟过来传皇后要见我。」 什么都不知道吗……我垂下眸子,微一沉吟,不管是对公孙颖,还是就现在的局势而言,什么都不知道,或许是最好的…… 我低声提醒她:「等进宫看见了皇后,你记住了,昨天神勇王爷明媒正娶的人是你,什么被掳,什么代嫁,你全都不知道。」 公孙颖还想问我些什么,这时门口走进了一位公公,他朝我们弯了弯身子,声音尖细道:「王妃,轿子已经备好了,我们现在就出发进宫中。」 我们没有拒绝的余地。 出去时成沁正在府门等着,她和柳依嬷嬷一起。我朝她们笑了笑,让她们不用担心。 与成沁擦肩而过时,成沁忽然伸手往我手里塞了点东西,我面不改色地将手藏在了袖子里。 上了轿子后我拿出来一看,原来是一张烙饼,我这时才恍然发觉,当时出来的太急,从醒来到现在什么东西都没吃,这饼子勾起了我的馋虫。 公孙颖看着我吃饼子,不屑地笑出声,骂了句粗鄙。 我没理她,将饼子的四角给悄悄撕了下来,小心地放在手里轻轻的碾磨,磨着磨着,就磨到了几粒毒丸。 我不动声色的将丸子藏在了衣袖间。 路过宫门时,帘子轻轻被风吹起,让我和公孙颖都看到了那扇恢弘无比的宫门。 按理来说轿子这时应该停下来,我们要下来走,但公公没有叫停,轿子被直接抬入了皇宫中。 我心里忽然升起了一抹不好的预感,太过匆忙了。跟我上次进宫见太后一样。 很快,轿子就到了朝凤宫,公孙颖被宫女给抬了下去,我默默地跟在公孙颖的后面。 进入朝凤宫内,皇后那双柔软多情的凤眸就冷冷地注视着我,她将手中的茶盏重重地磕在了木桌上,发出「咔呲」一声脆响---- 「公孙萱,你可知罪!」 我眼皮一跳,赶紧跪下来道:「皇后娘娘吉祥,贱妾公孙萱拜见皇后娘娘,敢问娘娘,贱妾何罪之有?」 皇后盯着我,说出来的话不在温侬软语,而是带着一股子的冰碴,仿若要把人给刺死! 「怎么,在我面前你还不肯认罪?我已经接到密保,昨天你代公孙颖拜堂成亲,人证物证确凿,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心重重一跳,狠狠地将头磕在了地上:「皇后娘娘,贱妾冤枉啊!贱妾不是嫡妻。怎么可能会代王妃夫人成亲呢,贱妾昨天是被一顶轿子悄悄地抬进府中后门去的!」 「皇后娘娘,是谁告诉您我代替公孙颖成亲的?贱妾愿与那人当面对峙,证明贱妾的清白!」 皇后不肯提起是谁说出来的,只冷冷地盯着我要我认罪。 我死咬着自己没有罪,拜堂成亲时我披着盖头,除了夏侯冽,没有一个人知道我的样子,我笃定皇后拿不出人证,就连所谓的密报,可能都没有。 皇后也许只是听见了一些风声,然后藉机对我发难。 我内心一片冰冷,我低估了皇后对我的仇恨……她的妹妹被公孙诺活活气死,所以她恨着公孙诺,恨着南萱,恨公孙府一家! 也无时无刻的想要弄死我……昨天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她抓住了这个机会。 皇后与我久僵不下,忽然看向了躺在一旁身子瑟瑟发抖的公孙颖,眯着眼睛道:「你说,昨天被掳走的人是不是你,你根本就没有拜堂成亲。是公孙萱顶替了你!」 公孙颖身子颤颤发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回、回禀皇后,我、我……」 皇后缓和了下语气,「颖儿,没有关系,你慢慢说出来,本后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让坏人逍遥法外!」 「你将事实全都说出来,本后替你做主,你是尊贵的王妃夫人,而她只不过是一个贱妾,你有什么好怕的,安心的说出来罢……」 我见公孙颖目光闪烁不停,心里暗道不好,她听了皇后的话开始动摇了,她……想要借皇后之手除掉我! 果不其然,下一秒,公孙颖沙哑不甘的声音在朝凤宫内重重回盪---- 「求皇后娘娘为我做主!昨天我被人给掳走了,神志不清,是公孙萱顶替了我的身份,与五皇子拜堂成亲!」 「砰!」 皇后的手重重地拍打在了茶桌上,盯着我兴奋道:「来人,把公孙萱给我抓出去,以欺君之罪问斩!」
第87章 设计陷害 我重重地把头磕在了地面上,大声喊道:「皇后,贱妾冤枉啊!您说过,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的,贱妾好冤啊,冤……」 我一只手悄悄地按着腹部某个地方,只需要在用力一暗,藏在里面的血浆就会爆开来,造成流产的迹象。 血浆是我还没抬进王府时就命成沁给做好了,试了好多种材料,最后还是用着动物的胎膜才将血给封存起来,跟随着公孙颖的嫁妆一同被带入到了夏侯冽的府邸。 早上成沁给我换衣时,我就留了个心眼将血浆偷偷地给放在了腹部里……没想到进入皇宫一趟,竟然真的有用到的机会! 我绝对不能被皇后的人给拖出去,就算被爆出假怀孕也在所不惜,不管如何,我一定得拖到太后和皇上来的那一刻! 手已经被宫人给拖住了,我仍是悽惨地叫着:「皇后,贱妾是被冤枉的……」 「停!」皇后眼睛一眯,忽然道。 宫人的动作瞬间停了下来。 她眼里散发着一股奇异的光芒,就像是猫已经把老鼠给抓住了,正盯着老鼠在手下垂死挣扎的目光! 皇后嘴角轻勾:「本后乃一国之母,自然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神勇王的王妃都已经承认她是被掳走的,昨天成亲的人不是她,但神勇王仍是顺利的成亲了。」 「你说说,假冒王妃成亲这件事,你哪里冤枉了?」 皇后说这句话说的极慢,仿佛是在吊着时间,我跪在地上大口喘息着,心跳的厉害,我明白皇后的打算,她是故意的…… 她故意拖着时间,给我营造一种能活下去的假象,然后在我最开心的时候再给予我重重的一击,让我陷入无边的绝望中。 我喘息了好一会儿,皇后都没有催促我快点解释,心里更是肯定了皇后要这样做! 我握了握拳,带着无穷的不甘盯着躺在木板上的公孙颖。 公孙颖目光闪烁,迴避我的目光不敢看我。 我冷冷一笑。道:「皇后,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样,当日成亲,被掳走的人不是公孙颖,而是我,公孙萱!」 「你胡说,被掳走的人是我!」公孙颖脸色大变,慌张地叫了起来。 皇后眉头一皱,手拿起桌上的茶盏划了划茶盖,发出几声「卡茨卡茨」的瓷器碰撞声。 公孙颖的声音立刻小了下去。 「还有什么,尽管说下去。」皇后威严道,一派正气。 她慈祥地看着我:「萱儿,有什么冤情尽管说,本后都会为你做主,我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呵呵……用对付公孙颖的招式来对付我?我在心底不屑冷哼,才不会相信皇后的鬼话! 公孙颖看我这幅表情,眼睛一瞪,似是想到了什么,身子忽然抖的厉害,尖叫道:「皇后,你不是要公孙萱以欺君之罪问斩吗?快点把她给问斩啊……」 「砰!」的一声,皇后重重地把茶杯磕在了桌子上,冷漠地盯着公孙颖,公孙颖吓得立刻消声。 公孙颖慌了,彻底的慌了……我轻笑了一声,眸底一片凉薄,公孙颖这下倒是聪明了,知道我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没错,我接下来,就是要将公孙府找我代嫁这件事给说出去! 公孙颖为何敢肯定在皇后面前说被掳走的是她,代替拜堂成亲的是我,就能除掉我,不就是吃准了我不会吧公孙府的腌臜事给说出去吗? 现在公孙府里的知情人,外界的各大世家,除了夏侯尊,所有人都认为昨日坐在花轿上的人是我,他们所有人都知道公孙府想要移花接木,我为何不敢说? 公孙颖以为我对公孙府忠诚,为了府邸会饮气吞声……我轻嗤了一声,她错了,就算公孙府落得个全府欺君之罪被满门抄斩,又与我何干?! 如果我註定要被皇后处死,死前,我不介意拉多几个人一起陪葬! 我的头再次往地板上重重一磕,「求皇后为萱儿做主,昨日在花轿上被掳走的人是我,根本不是公孙颖,出嫁前几日----」 「公孙萱你给我闭嘴,被掳走的人是我,你在撒谎,皇后不会听信……」话还没说完,公孙颖就立刻慌张的打断我的话。 皇后再也忍不住了,眉头一竖:「聒噪,来人,把她的嘴给我堵上!」 很快,公孙颖阴魂不散的尖叫声彻底消失了,朝凤宫内只迴荡着我的声音---- 「出嫁前几日,公孙府里的大夫人就找上了我,说是神勇王的新娘绝对不能是个躺在木板上的女子,这样会有损皇家的威严。」 「本来公孙颖在成亲之日身体是能够站起来的,但她急于求成,提前站了起来,导致筋骨再次受损,变成得十日之后才能站起来。」 「大夫人和宰相商量之下,就找上了我。他们说,他们会隐瞒公孙颖的病情,对外宣称她的身体已经好了,然后由我来代替她成亲,公孙颖则会变成我,被悄无声息的抬入后门。」 「结婚当日,穿着鲜红嫁衣,坐上花轿,身后十里红妆的人,是我,不是公孙颖!求皇后明鑑,萱儿是被逼的!」 我重重地说道,头再次往地面上一磕---- 「咚!」 磕头的声音在朝凤宫内久久迴荡,就像暮霭的钟鼓敲响最后一声钟声。 「呵、哈哈……」皇后低低地笑声紧随其后响起,随后是大笑,畅快的大笑! 抬头一看,皇后笑的连泪水都要出来了,她笑的真是开心,仿佛要把这几年间没有绽放的笑意全都笑出来。 这笑声真是疯狂,让我听了都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一笑完毕,皇后眸子大放寒光,扫了我们一眼,声音仿佛从牙齿里挤出,带着等待多年的不甘和悔恨: 「公孙府,等了这么久,本后终于等到了今日这个机会!」 「来人,把她们两个都给我押入地牢!传我懿旨,公孙府用公孙萱代替公孙颖,企图矇混完婚,幸老天有眼,公孙萱被中途掳走,完婚人是正统的公孙颖,保留了皇室的脸面,但----」 皇后话语一顿,眼底一片森然:「公孙府欺君之罪证据确凿,特派一支御林军去公孙府包围其府邸。将全府的人全都抓起来,择日问斩!」 「唔唔唔……」躺在木板上的公孙颖头止不住地摇晃着,神情满是惊恐,泪水很快就流了下来,卑微祈求地看着皇后。 我看着这一幕,内心一片嘲弄,人贱自有天收! 若公孙颖一开始就按照我说的去做,死咬着当日拜堂成亲的人是她,我也死咬着被悄无声息地抬入了后院,中途根本就没有人被掳走。 皇后基于这婚已经完成了,我们也是皇室的媳妇,王妃大婚中途被人掳走太过损失皇室面子,就会把这件事给盖下去。 只要我们死不承认,皇后能耐我们何?什么接到密报,皇后根本就没有密报! 发送密报的人肯定也是参与王妃被掳的人,他们会这么傻得暴露出自己? 偏偏公孙颖蠢得无可救药,被皇后三言两语所蛊惑,竟然想要借皇后的手除掉我! 身体被宫人一点点地脱出了门外,我在心里计算着时间,应该是差不多了。 心里一闪过这抹想法,眼角的余光就瞄见了宫廊尽头出现一缕明黄的衣袍。 我眼睛一转,忽然大声地尖叫道:「皇后,贱妾冤枉啊!」 「我肚子里还怀有神勇王爷的骨血,那可是王爷第一个孩子,皇上第一个孙子啊!求您看在贱妾怀有身孕的份上,免了我莫须有的罪吧!」 皇后脸色闪过一抹犹豫,但也只是片刻,她大声道:「公孙府以下瞒上,有欺君之罪,你这孩子流的血都是脏的,皇家是不会承认你这个孩子的,把她们都给本后押下去,关在地牢里择日问斩!」 「住手,你们要把哀家的太孙给弄没了吗?还不赶快给我住手!」宫廊内,太后的声音骤然响起,带着一股愤怒。 宫人听见太后的声音,身体都狠狠地打了一个激灵,赶紧跪在了地上拜见。 皇后听见太后的声音,牙齿狠狠一咬,也跟着走了出来,「臣妾见过陛下,太后娘娘。」 太后傲慢地扫了眼宫人们,最后将目光定格在了我身上。 她走过来,将倒在地上的我给搀扶了起来,扶着我踱步走入了宫内。 「皇后啊,哀家听闻你中午就宣了神勇王的王妃和妾侍过来,我就想着萱儿十几日前还与我见过一面,与她深聊甚得哀家之心,便随同皇上一起过来朝凤宫里看看。」 太后话语一顿,冷冽的眸子扫了眼宫内所有人,最后射向了皇后:「怎么,哀家一来,你就要处死萱儿?」 皇后身子轻颤,稳着语气道:「太后娘娘,您误会本后了,我接到密报,说是神勇王成亲当日,与他拜堂成亲的并不是神勇王妃,而是贱妾公孙颖,遂今日把她们叫过来问问。」 皇后稍稍抬头看了眼皇上,见皇上没说一句话,便继续道: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公孙府觉得一个躺在木板上成亲的王妃不体面,竟打着移花接木的主意,然让一个贱妾来完婚!这欺君之罪,足以让公孙府一家满门抄斩!」 太后眉梢一挑,「哦?还有这事?」 她低头看向了我,眉宇间一片高傲,我却从未觉得太后如此可爱过。 自从进入了宫内,太后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无不表明着---- 她要将我留下来! 「萱儿,可是和皇后说的一样,你被公孙府移花接木,塞入了花轿中代替王妃,十里红妆,万里风光的大嫁了?」 我立刻摇头,藏在袖间的手狠狠地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泪水顺势流了出来:「太后娘娘。萱儿冤枉啊,根本就没有这件事,呜!没有……」 皇后眉头一竖,「公孙萱,刚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跪了下来,头重重地磕在地板上,「皇后娘娘,萱儿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说啊!我一进来,您就说我有欺君之罪,要把我拖出去问斩,呜!萱儿冤枉啊……」 「你!」皇后气愤的用手握了握拳,上前走了几步逼近我。 太后一个侧身,就站在了我面前,挡住了皇后。 太后悠悠道:「皇后,你别急啊,这里不是还有一个人吗,问问她不就得了。」 太后将目光看向了躺在木板上的公孙颖,公孙颖身体抖得厉害,她已经被吓傻了。宫人将她口中的布给扯下来,她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我跪着爬到了公孙颖面前,这时才发现木板下有一滩水渍,我眼里闪过一抹鄙夷,既然怕死,又何必跟皇后这种危险的人物与虎谋皮? 真是孬种! 我用手轻轻拍着公孙颖的脸,柔声道:「王妃,太后正在问你话呢,你快点回答啊,莫要失了礼数。」 公孙颖涣散的目光渐渐聚焦,眼睛闪了闪,看向了我。 我轻声道:「王妃,萱儿什么都不知道,萱儿根本不明白皇后在说些什么,皇后一进来就说我们有了欺君之罪,你呢?你知道些什么?」 我把手放在她的背部轻柔地拍了拍,手借着衣袖的遮掩,用力地拧着公孙颖肌肤! 公孙颖狠狠地打了一个激灵,立刻出声:「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要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可能!」皇后愠怒道:「公孙颖,刚刚明明是你跟我说,你被掳走了,替你拜堂成亲的是公孙萱,随后公孙萱又说,被掳走的人是她,一切都是公孙府撺掇的!」 太后悠悠道:「皇后,不必着急,你这幅样子,别人都要被你给吓坏了,就算是没有罪,也硬生生的说有罪了。」 皇后脸色微变,她狠狠地剜了我们一眼,眼里一片阴冷,不过倒是没有在说话了。 太后走到我和公孙颖面前,蹲下身子慈祥地看向公孙颖:「来,跟哀家说说,昨日成亲被掳走的人是你吗?」 公孙颖吞了吞口水,下意识地瞄了我一眼。 她倒是学聪明了,记住了我来时跟她说的话。哆嗦着回道:「太后娘娘,什么掳走,我什么都不知道,跟神勇王成亲的人是我,不是萱儿姐姐。」 太后轻咦了一声,「那被掳走的人是谁,是萱儿吗?」 我立刻摇了摇头:「太后娘娘,不是的,什么掳走,萱儿也不知道,萱儿是被一顶轿子,悄无声息地抬入神勇王爷府中去的。」 皇后气的跺脚,声音冷如冰渣:「不可能,你们其中有一人绝对是被掳走了!」 我和公孙颖皆是啜泣地回答:「皇后娘娘,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没有被掳走啊……」 「你们说谎!」皇后死死地盯着我们,那目光仿佛都淬着毒。 「够了。」一直沉默不语的皇上发话了,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他面无表情地扫了所有人一眼:「今日之事,就到这里为止,神勇王已经顺利成婚。大婚当日,根本没有王妃被掳走这件事。」 大婚当日王妃被人掳走,还是威名赫赫的神勇王的王妃,传出去,让其他几个国家怎么看? 简直是贻笑大方,面子全都被狠狠踩下来了! 为了皇家的尊严,为了皇家体面,大越皇室只会把这件事给兜住,矢口否认王妃被掳,我一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所以进宫后我一点都不怕。 除了皇后这个与公孙府有杀妹之仇的穆家人,会逮着这一件事不放,其他人全是站在我这边的。 「皇上!」皇后的声音再次恢復成了以往那般温侬软语,让人听了恨不得将她声音里的哀愁给抹去。 「好了,皇后。」太后威严肃穆的声音传来,打断了皇后对皇上的哀求。 她转身看向皇后,「哀家知道你一直记恨着公孙家,因为你那芳华早逝的妹妹,都这么多年了,皇后,你该放下了。」 「虽然当初是你请求皇上给你妹妹赐婚公孙诺,但这一切都是你妹妹的选择,不是皇后你害的她。公孙家当年因为那件事,都已经退出京城好几年了,你还想怎样,穆家还想怎样?」 皇后原本因气愤羞赧而变得红润的脸,霎时变成了惨白一片…… 我凉薄的看着,太后这番话,不可不诛心啊……揭了皇后的短就算了,还说穆家想怎样,言辞间透露着对穆家的不满…… 今日,太后又是与皇上一同前来,太后的话,没准也代表了皇上的意思…… 抬头瞄了眼皇上,正好与皇上的目光对视个正着,那双讳莫如深的眸子跟夏侯冽真像,一样的复杂,一样的让人看不透……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太后拂了拂袖子,「哀家乏了,就先告辞了。对了,萱儿你难得进宫一趟,过来万康宫里与哀家说说话,我和德嫔都甚是想念你。」 我心一跳,驱走了一只狼,又引来了一只老虎,心里划过一抹心悸,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不,我不能去太后的万康宫! 往前走了几步,耳边就飘来了夏侯尊爽朗的笑声:「五弟,听说皇后中午宣了你的妻妾进宫,也不知所谓何事,我还没看过神勇王妃的样子,这次终于能见到了。」 五弟……我心重重一跳,夏侯冽也来了! 转头瞄了眼跟在我后面的皇后,她正死死地盯着我,眸子全是刻骨的仇恨。 被这种眼神盯着真不好受,之前被皇后拿捏的滋味更不好受……我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 脚一个颠簸,我重重地跌倒在了地上,一手摸着肚子,一手快速抱着皇后的腿,叫了声:「啊!」 放在肚子上的手用力按了按,藏在里面的血浆全都爆射开来,很快,我的衣服就被染成了一片鲜红。 「啊!我的孩儿……痛、我的孩儿……」 我痛苦地叫着,藏在手心的毒丸趁势捏碎,混合着血迹抹在了皇后的腿上,触碰到了她外露出来的皮肤。 「皇后,萱儿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为何要如此害我!」 我悽厉地叫着,腹部的血不停地流,让地板也染上了一滩血迹…… 太后赶紧退后了几步,周围的宫人都退后了几步,皇后也想要退后,但她的腿却死死地被我抱着。 太后厉声道:「还不快传太医,务必要把哀家的太孙给保下来!」 宫人抖抖索索地跑出去了。 我抱着皇后的腿,声音愤怒后悔:「皇后,你为何要踩萱儿的衣裙,让萱儿一时失足!呜……萱儿错了,皇后。你说什么萱儿就做什么,您要给萱儿安上欺君之罪也罢,但您不该害萱儿的孩子啊!」 「呜……孩子,啊!我的孩子……」 面对其他人愤怒的目光,皇后从惊慌中回过神来,连忙摇头:「不,不是这样的,我根本就没有踩她衣裙……」 不一会儿,夏侯冽和夏侯尊就跑到了朝凤宫内,夏侯冽看向我,当即眉头一拧。 太后和皇后一直互相看对方不顺眼,这一次,太后抓住机会,看着皇后恨铁不成钢道:「皇后,你就算再怎么想替你妹妹出气,也不该陷害哀家的太孙啊!」 就连皇上也罕见的动怒了,用力地甩了甩袖子,沉声道:「皇后,朕对你太失望了!」 皇后也哭了,无力辩解着:「不。不是这样……本后根本就没有踩她的衣裙……」 夏侯冽一个箭步上前,把我抱入了怀里,一语不发地离开了。 皇后对着他的背影叫道:「神勇王,本后绝对没有踩她的衣裙……」 我将头埋在夏侯冽的怀里,细细啜泣着,心里却是一片安定。 耳边传来夏侯尊的声音,他焦急道:「五弟,把弟妹放下来,皇奶奶已经把太医叫过来了,很快就能给弟妹施针了!」 夏侯冽脚步微顿,随后跑动的更加快了,他沉沉的,压抑着无尽怒火的声音在朝凤宫内迴荡着----「本王,不相信!」 这句话,夏侯冽明晃晃的表露出自己的意思,他不相信皇后叫来的太医,不相信朝凤宫内的任何一个人! 很快,我就被他抱出了朝凤宫,抬了抬头,就见夏侯冽直接运用起了轻功飞奔去太医院。 迎面而来的风颳着我的脸一阵刺痛。我扯了扯他的衣襟,小声道:「夏侯冽,不用这么急的,我没有事。」 夏侯冽低头看着我,没有言语,板着副脸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速度非但没有变慢,反而比之前更快了一点。 风颳的我都要睁不开眼睛了…… 我感觉夏侯冽在生气,但我不知道他在气什么,难道是气我用假胎这个计谋来陷害皇后? 不应该啊……综合长远来看,我这一次陷害,不仅能重挫皇后,还让她对我心存警惕,起码下一次她在召我入宫,就不敢像今天这样拿捏我了…… 我将头埋在夏侯冽的胸膛里,声音有些委屈:「你到底在气什么,我哪里做错了,你说出来,我改还不行么……」 难得这是我第一次鼓起勇气跟大人物作对,还陷害成功了。夏侯冽不开心,反而还板着张脸…… 这般想着,我眼眶忽然变得湿湿的,我咬着唇倔强地不让自己发出声来,瞪大眼睛想要将泪意给憋回去,但泪珠就是止不住地一颗一颗掉下来…… 湿润了夏侯冽的胸膛,也打湿了我的衣袖。 半晌,夏侯冽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点怒气:「媚烟,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有多危险,如果我没有及时赶到,你贸然算计皇后被人识破的话,会把整条命都搭进去的!」 我眨了眨眼睛,有些愣,夏侯冽……这是在担心我? 心里受的伤忽然又被治癒了,我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胸膛,讨好道:「我是听见了你和夏侯尊的交谈声,才决定陷害皇后的。有你在,我不怕自己摘不出去。」 抬头瞄了眼夏侯冽,发现他满是紧皱着的眉头缓了缓。我见此,继续道: 「陷害皇后是我早就有的想法了,皇后与我有仇,无时无刻不想弄死我,我忍了这么久,也想让她尝尝被人陷害的滋味。再说了,是你叫我放开自己的爪子沖向敌人的。」 夏侯冽听到这里,冷哼了一声:「小大猫长大了,都知道用我的话来顶嘴了。」 他低头看着我,认真道:「下次不要在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那是皇后一时不察,才让你给得逞了,太后这种人精,绝对知道是你故意陷害她的。」 我嘴角轻勾,眼里一片凉薄:「她一切都知道,可她还不是选择了站在我身边,痛打落水狗么。」 因为她和皇后多年摩擦所积蓄起的仇恨,让太后选择了对皇后落井下石。 我这一个陷害,只不过是推波助澜,让太后有藉口发落皇后罢了。 我轻轻一笑:「夏侯冽。你等着吧,太后这次绝对不会让皇后好过的。」 夏侯冽盯着我,忽然俯身凑到我耳边说了几句话,让我瞬间脸红了起来,一时无语凝噎。 他说,如果没有,就要连续两天在床上狠狠弄哭我…… 他又说,如果有,奖励我两天不用下床…… 我在心底暗暗啐了一口,呸,流氓! 「你们为何如此匆忙?」 一阵中性的男声从我耳边响起,让我不由全身一僵,这是叶冉王爷的声音,他办完事回来了? 夏侯冽前进的脚步停了下来,落在了一片紫色的花林里。 叶冉王爷见我浑身是血,惊讶道:「怎么回事,可是萱儿小姐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在皇宫里能见到叶冉王爷,我非常惊讶,叶冉比我想像中的还要狂妄肆意,就连皇宫也能来去自如。这样危险的人物,我本能的想要躲避。 我紧紧地攥着夏侯冽的衣襟,额头上的冷汗蹿的冒了出来,我神情痛苦道:「痛……王爷,妾的孩子,孩子……」 夏侯冽看向叶冉,清冷道:「本王妾侍身体有恙,叶冉王爷,我就先走一步了。」 叶冉忽然挡住了夏侯冽的去路,「等等!」 他微笑道:「鄙人不才,刚好会点医术,要不我给萱儿姑娘看看,我看萱儿姑娘这个样子,是赶不上去太医院了。」 夏侯冽倒退了几步,拒绝道:「多谢叶冉王爷一番好意,不用了。」 叶冉再次向前走了几步,看向我时眼里闪着一抹势在必得的光芒:「神勇王不必如此警惕,本王是不会害萱儿姑娘的。」 我被他的眼神看得一阵发憷,全身都起了层鸡皮疙瘩,虽然他隐藏的很好。但眼里那抹残忍暴戾还是被我看出来了。 他……比我第一次见到的夏侯冽还要可怕! 我将头埋在夏侯冽的胸膛内,不敢看他,嘴上一个劲儿地直唿痛,那一声声细弱的哀嚎仿佛在催促着夏侯冽离开。 夏侯冽再次拒绝了叶冉王爷,直接运用起轻功与叶冉王爷擦肩而过。 我侧着脸,刚好看见了叶冉王爷对我笑了笑。 那抹笑真是诡异,仿佛是在说着---- 你逃不掉的。 心脏砰咚砰咚地快速跳了起来,我想不明白,明明我第一次在欢迎宴上看见的叶冉,他不是这个样子的。 怎么每一次看见他,我都感觉他越来越危险了,他对我的敌意也越来越严重了…… 为什么,我想不明白,不由将心中的疑惑给说了出来。 夏侯冽沉默了一会儿,道:「斯文是叶冉的表象,你所感觉到的叶冉,只不过是他稍稍释放出了点气息罢了。」 我眼睛微睁,夏侯冽的意思是,真正的叶冉,比我感觉到的还要更加恐怖? 脑海里闪过离去时叶冉嘴角勾起的那抹诡异笑容,我不由冷冷地打了一个寒颤。 如果我是一只大猫,夏侯冽则是从小把我带在身边养的主人,他冷酷,他残忍,但他最终的目的是逼迫我成长,让我变得更加坚强。 那么叶冉,就像是潜伏在暗中的偷盗者,不,用捕猎者或许更为恰当,而我,则是他所看中的猎物…… 被这种人惦记上的滋味一点都不好受。 我颤着声音问道:「成亲前一天坊间忽然流出了叶冉看上我的流言,爆发的迅速勐烈,这个流言,是不是叶冉传出来的?」 夏侯冽再一次沉默了。 我的心越来越沉,已经猜到了答案,忍不住大声问道:「为什么?他根本就不喜欢我!」 夏侯冽清冷道:「因为你是他看中的猎物,他喜欢看猎物在绝境中垂死挣扎的模样,如果猎物逃脱了,他会对这个猎物更加感兴趣,然后,亲手毁灭。」 「为什么他看中的人是我……」我喃喃道,一点都想不明白。 夏侯冽声音带着丝丝歉意:「因为我,媚烟。」 我怔了怔,夏侯冽之前对我说过,他和叶冉不是敌人,也不是朋友。 夏侯冽声音继续传来:「媚烟,我和叶冉之间的纠缠很复杂,如果没有他----」 他话语一顿,默然片刻:「我活不到今天。」 那满箱子的毒物、叶冉看守在外面、在他的帮助下夏侯冽才活到了今天……我脑海里灵光一闪,失声道:「是不是他把你弄成毒人的,是不是他!」 是的,只有这样才解释的通,夏侯冽是叶冉培育出来的毒人,在叶冉眼里,他是一件自己亲手制造出来的,将近完美的试验品。 所以他不会害夏侯冽,反而会努力让他活下去! 夏侯冽保持沉默,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但我心底却越来越相信这个猜测! 脸上的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心里一抽一抽的,为夏侯冽感到心疼…… 到了太医院,夏侯冽拭去了我脸上的泪水,「媚烟,不要胡思乱想,有时候你所想的,不一定是真相。还有,千万不要接近叶冉,他是一个魔鬼。」 有时候你所想的,不一定是真相…… 很多年后我想起自己的一生,蓦然惊觉,其实夏侯冽早就告诉了我真相,是我一直都不肯面对,一直都往美好的伊甸园去想。 所以等待我的,是一片惨白的荒芜…… 太医院今日是江御医轮值,夏侯冽直接把我抱进了江御医的办公地方。 江御医非常警惕地先跑去将门给关上,锁上了好几道锁,又对着门口的绳子拉了拉。 所有门窗落下了一片帷幕,将室内的光线变得昏沉了起来,很暗。 江御医点上了好几支烛火。看着我的腹部,皱眉道:「陈血?」 陈血,指的是放了好久的血,从一开始的鲜红变成了暗红,再从暗红变成了黑色。 我腹部的血是暗红色的。 江御医皱着眉,正准备上前掀开我的衣裙,忽然手上动作一顿,看向了我的肩膀。 我不明所以,低头看下去,原来是衣服勾着一朵花的蕊芯。 蕊芯是暗红色的,跟腹部血的颜色还挺像的。 我伸手准备将蕊芯给拂开,江御医忽然喊道:「等等!」 他小心翼翼地蕊芯给夹了起来,放在眼前细细看了看,凝重道:「这是藏红花,你身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我心狠狠一跳,我没见过藏红花,却在上一世听过藏红花的大名,这种花食用过量,可是会造成流产的! 夏侯冽将蕊芯接过,半晌。清冷的声音响起:「那片花林,我们在一片花林中停留了一会儿,那片花林里种的全是这种花。」 江御医若有所思地看向了我,意味深长道:「幸好萱儿小主没有怀孕,否则----」 他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了。 心里陡然泛起了一抹寒意,否则什么……一尸两命吗? 那片花林,是叶冉叫了我们,我们停下来的…… 叶冉不想要我生下夏侯冽的孩子,这是为什么?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恍惚间,江御医把手伸向了我的衣服想要查看陈血,我立刻摇头制止了他,「这个血是有毒的,不要碰!」 我抬头看了看夏侯冽,见他表情不变,又道:「我挤破血浆的时候,将毒丸给磨碎了,混在了血里面。」 我将衣裙给撩了起来,肚子里塞了一团棉花,将那团棉花给取了下来。 江御医看到我制作的血浆。连连说了三字:「妙、妙、妙!」 我再把剩下的毒丸递给江御医。 这毒丸是夏侯冽之前给了我一堆毒药中的一种,我拿过动物试验过,这种毒丸潜伏的很好,而且还只需要接触到皮肤就能传染了,一两天内什么症状都没有。 碰到这种毒,几天后手臂会莫名出现红点,发痒,造成过敏的假象,紧接着皮肤就会出现溃烂现象。 溃烂的非常快,让人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夏侯冽也认出了我递给江御医的毒丸,脸色立时变黑了,走到我面前冷冷道:「媚烟,你不要命了吗?」 我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讨好道:「不是还有你吗?」 叶冉当初那条手臂都发黑了,眼看就要废掉了,靠着夏侯冽的几口血,他的手就恢復如初,这种毒跟我当初给叶冉的毒,完全不能比嘛…… 夏侯冽黝黑的眸子似是闪过一抹无奈,拿起刀子就要往掌心割。我连忙抱住了他的手摇了摇头。 他的血能解百毒,这么珍贵,我身上的病症还有好几天才发作,还是先等等吧。 刚阻止了夏侯冽,江御医就大笑了一声,抚摸着雪白的鬍鬚道:「哈哈,老朽我明白了!」 他给我吃了一颗药,让我意识渐渐变得昏沉了起来。 我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在就快要撑不住睡着的时候,用手悄悄的往我腰掐了一把,真是疼啊……霎时就抵消了我的睡意,我装作睡着了闭上了眼睛。 睡意一波又一波袭来,我总觉得他们瞒着我些东西,便不死心地一遍又一遍掐着腰。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腰都已经被我掐的青紫一片,就快要流出血来了,室内才渐渐响起江御医的声音。 「这种稀奇古怪的毒是唤之研究出来的吧?」 夏侯冽轻「嗯」了一声。 「哈哈,我就知道是这小子!」江御医笑了声,又感嘆了一句---- 「他从小在药用植物方面就很有天分,可惜了。就是不喜欢研究致命救人的药,而是喜欢研究毒药,再怎么解释,毒药都是伤天害理的啊!」 江御医嘆气之后,又是欣慰:「看见唤之在你身边过的好,我也就放心了。」 夏侯冽清冷道:「你是他的恩师,他一直都想要见你一面,报答当年不杀之恩。」 江御医连连嘆气:「不见不见,他心高气傲,当年我把他赶出了太医院,他还在我面前发誓要跟我老死不相往来,他现在肯定还在嫉恨着我呢!」 听到这里,我眼皮细不可察地跳了跳,来到京城,被赶出太医院,有医学天分……符合条件而我又认识的,只有老神医! 自从认定夏侯冽是叶冉制造出来的毒人时,我还以为这些毒药叶冉研究出来的,没想到这些毒药竟然是老神医弄出来的! 夏侯冽轻笑了声:「江老,唤之当时年轻,不懂事,现在人到中年,全都想明白了,你也不必耿耿于怀……」 脑袋越来越昏沉,连抬起手掐着腰的力气都没了,不一会儿,我的意识就一片混沌。
第88章 回门,来者不善 再一次醒来,我已经回到了府邸里。 醒来时,窗外天色一片昏沉,成沁给我打来热水洗脸,还给我布了晚膳。 没想我这一睡就睡了这么久,肚子饿的也有些难受了。 等饱餐了一顿,我才感觉整个人活了过来,看向成沁:「我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成沁想了想,道:「小姐是在申时被王爷抱回府邸的,跟王妃夫人一起回来。」 我眼神一凝,公孙颖也回来了? 成沁犹豫了一会儿,低声说:「王妃夫人回来时脸色看着不太好,我和柳依从王爷手里接过小姐时,经过王妃夫人身边,隐隐听到她在说什么----」 成沁话语一顿,皱眉道:「说什么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重复了这几句话好久,看着像是得了癔症。」 我轻呵一声,眼底一片凉薄,什么都不知道……该说的时候不说,不该说的时候才说,活该她一辈子陷入害怕之中! 毫无疑问,公孙颖是被皇宫里的人给吓到了。 我曾对她说太后和善,皇后慈祥,宫里一片和睦,人人都夸耀称赞五皇子……没想到公孙颖竟然真的信了,信皇后对她好,傻傻的落入了皇后编织的陷阱当中。 又隔了一段时间,成沁打听到公孙颖似是发了一顿脾气,把她的丫鬟给打骂了一番,让丫鬟头上顶着个花瓶,谁头上的花瓶掉了,谁就得双膝跪在花瓶的瓷片渣上! 这么热闹的事情怎么能少的了我呢,我一沐浴好,就提着盏灯笼,在成沁和柳依的陪同下去了公孙颖的院子。 王妃的院子比我这个妾侍的院子大多了,随处可见亭台楼阁,假山花草……明明只是一处院,走进去更像是一处府。 见识过了皇宫的宏伟,我对公孙颖的院子没有什么感觉。反倒是成沁有些不自在,小声问了我一句,要不把嬷嬷也叫过来。 我忍不住莞尔一笑,叫嬷嬷过来干甚,人多壮胆吗? 耳边飘来了公孙颖阴魂不散的怒骂声,我轻拍了下成沁的肩膀,道:「成沁,今天我就给你上一课,看人的住所气不气派,不是看院落布置,而是看住在院子里的这个人。」 我眸里划过一抹凉薄,嘲讽道:「心胸狭隘之人,蠢笨之人,贪图富贵之人……连带着他们所住的地方,都是脏的,臭的,一推就倒的!」 成沁愣了愣,有些不明白我的意思,刚想问些什么,我已一步跨入了公孙颖的宅子。 还没进入到房屋里,在门外我已听到了花瓶砸碎在地上噼里啪啦的声音,下一秒,公孙颖兴奋的声音响起---- 「快,谁打烂了花瓶,谁就跪在玻璃渣上!」 我眉头一挑,这声音,倒是中气十足,看来公孙颖恢復的不错。 也是……她是王妃,她是整个王府的女主人,她不用在受爹娘的管束,可以肆无忌惮地惩罚僕人,而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反驳她! 「王妃,今晚怎么这么好兴致啊?」丫鬟还没来得及通报,我就率先开口道。 躺在木板上的公孙颖背对着我,听到我的声音狠狠地打了一个激灵,第一句话脱口而出的竟是----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轻轻一笑,「王妃,您在说些什么,萱儿怎么就听不懂了呢。」 公孙颖话语一噎,丫鬟们赶紧抬起木板,让公孙颖的头面对着我。 她脸上闪过一抹畏惧,一时间之间有些不敢面对我,过了好一会儿,她咳嗽了几声道:「萱儿妹妹,今晚你来找本王妃是来做什么?」 我朝她福了福身子,笑了笑:「不做什么,萱儿在自己的院子里待得无聊,听人说王妃这边有好玩的东西,便顺道想要过来一同玩玩。」 我这时才装作发现跪在瓷片渣上的丫鬟,公孙颖还真狠,地面五个丫鬟的膝盖都已经被扎出了血来,染红了那块地,但公孙颖还是不肯放过她们,丫鬟膝盖上的血也越流越多。 我看了看公孙颖,发现她在我看过去的那一瞬间立刻别开了头,显然是怕极了我,我不由凉凉一笑。 有些人,只会在弱者身上逞能,来发泄心中的怨恨和怒气,强者一来,她就收起了所有的稜角,装起了乌龟孙子。 中午她在皇后面前陷害我的那番气势去哪儿了? 「颖儿妹妹。」我当着所有丫鬟的面,语重心长道:「大夫人在我们进入府邸之前,就告诉我要好好照顾你。你年纪还小,什么事情都不懂,若是你做错了什么,就让我当面批评出来。」 公孙颖脸色霎时之间变得难看至极。 我继续道:「颖儿妹妹,虽然你贵为王妃,身份尊贵,寻常人家都说不得,但神勇王爷在边疆威名赫赫,护国有功,深受百姓爱戴,为了不辜负百姓的期望,你也要以身作则啊!」 「像是今日,你想要惩罚丫鬟没有关系,但要保证这件事不会泄露出一丝!如果被外面的百姓知道,神勇王妃竟然喜欢折磨奴僕,他们会怎么看你,又会怎么看神勇王?」 公孙颖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了,「萱儿妹妹,本王妃不过是在教训一些不听话的下人,不让她们受点惩罚,怎么好让她们长点记性?」 我微微一笑:「的确是这样,不过王妃对外素来都是宽厚善良的,你惩罚丫鬟弄出了血来,就是你的不对了。」 公孙颖正要开口,我抢先道:「其实吶,姐姐也不想要跟你说这些,免得让你与我产生了嫌隙。只是王爷在朝廷上日理万机,鞠躬尽瘁,我们这做姐妹的,总该互相扶持不是?」 我轻嘆了一口气,声音惆怅:「王妃责任重大,一举一动都代表着皇室,要给天下黎明百姓做出榜样,今日你如此刑罚惩罚丫鬟,我就是怕被人传到了皇后耳朵里,落人口实。」 公孙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一片。她肯定是想到了中午皇后暴怒的样子,身体再次浑身发抖了起来。 我轻轻勾起了嘴角,忽然觉得自己挺坏的,中午在皇宫里公孙颖害我陷入危机中,这件事我一点都没忘! 晚上来公孙颖这里,我是故意的。 故意过来敲打她,故意在她面前用夏侯冽的名头压她,故意在她面前提起了皇后! 呵呵……以为来到了王府中成了王妃,就能自由自在肆无忌惮的活着吗?想都别想! 之前那些让我不好过的人,那些拼命想要让我死的人,我全都不会放过! 半晌,公孙颖的声音弱弱传来:「多亏了萱儿妹妹提醒,本王妃知道了,下次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公孙颖目光闪烁地看着我:「本王妃乏了,夜色已深,萱儿妹妹也早点回去罢,你放心,本王妃以后会在王爷面前多多美言你几句,多去你那一边。」 我眉头一挑,心里一阵好笑,拿夏侯冽来威胁我?她真以为自己的王妃之位坐的这么稳吗! 我淡淡道:「那就多谢王妃大人了。」 正准备转身离去时,眼角的余光忽然瞄到了一件摆件,心里一动,我停下了身子,一直盯着那个摆件看。 这摆件是木头做的两个小人,两个小人穿着一身喜服,举着一块牌子,那块牌子被刻了四个字----永结同心。 公孙颖神情见我还没离去,脸色难看道:「萱儿妹妹可是喜欢这个摆件?本王妃看着也很喜欢呢,所以才会把它摆到厅里最显眼的地方。」 我连忙点头,完全不掩饰垂涎的模样,「很喜欢,从来没有看见过。」 公孙颖也说了她很喜欢,是想说她不会把摆件送给我,但我却装作听不懂,一副你不给摆件就不走的赖皮模样。 公孙颖气的不行,手握了又松,送了又握,却是不敢拿出王妃的样来刁难我,她被我搬出来的皇后吓怕了…… 有位丫鬟脚步匆匆地跑进来附在公孙颖耳边说了几句话,公孙颖立即眉开眼笑,委婉地催促我快点离开,甚至还把那永结同心的摆件送给了我。 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手里拿着个摆件离开了公孙颖的院子。 一出院子,我就将摆件丢给了成沁,成沁愣了愣,「小姐,你不是很喜欢这个摆件吗?」 我轻哼了一声,「不喜欢。」 成沁似乎有些无语凝噎,好半晌才问道:「那小姐你怎么----」 成沁没有继续说下去了,我却能猜到---- 怎么那么厚脸皮地为了这一件东西缠着不走呢? 我耸了耸肩,其实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只是当时瞄到那个摆件,心里就想着把它给拿走。 永结同心……我在心底嘆了口气,将心里一些不该有的心思给收了起来,就当是为了膈应公孙颖好了。 回到了院子,临要吹灭烛火入睡,我瞄了几眼院门,被成沁看见了,她安慰我道:「小姐,您怀了王爷的孩子,王爷是不会忘记你的。」 我嘴角抽了抽,「成沁,你想多了。」 成沁不相信,轻声提醒:「小姐,今日是王妃和王爷成亲第二日,王爷会在王妃院子里留宿的,您就不用等王爷了。」 原来成沁把我看院门的行为看成了等夏侯冽过来……我面上苦笑,都怪之前我在她们面前对夏侯冽痴爱太过深入人心了…… 不过这样也好,我没有解释什么,只是装作惆怅地嘆了口气,让成沁把门给关上,要休息了。 刚一睡着,院子外就传来了一阵响动,我不耐地皱了皱眉头。 我听见成沁跑出去开门的声音,不一会儿,我房屋的门就被推了开来,夏侯冽身上还穿着上早朝的官府,满脸冷凝之色。 我疑惑地问道:「王爷,出了什么事情吗?」 眼角余光见成沁对我挤眉弄眼。我还来不及多想,门就被关上了。 夏侯冽直接朝我走来,把我抱在了怀里,衣服还带着点外面的风霜,让我不由打了个寒颤。 「听你的丫鬟说,今天你特意跑去公孙颖那边要了一个摆件?」夏侯冽的声音一如既往清冷,又带着丝丝低沉性感,魅惑异常。 我眼皮一跳,心里升起了一抹不好的预感,连忙道:「是的,我看那摆件很独特,所以就要了过来,其他什么都没有,你不要多想!」 夏侯冽仿佛没听到我最后一句话,眉头一挑,幽深的目光从上到下扫了我一眼,道:「原来我家小大猫也会撒娇粘人争宠了。」 我愣了愣,什么争宠,我从来就没做过这种事! 愣神间,夏侯冽已经把身上的朝服慢条斯理地脱了下来。露出了内里宽松的里衣,脸上仍是面无表情,但眼里却闪过了一抹促狭的笑意。 他手一伸,那个刻着永结同心的木头摆件就出现在了我面前,晃了晃。 耳边传来夏侯冽的声音:「难得小大猫第一次那么明显表露出来堵我的爱意,我决定满足你。」 我眼睛一瞪,嘴巴一张,结果下一刻嘴就被人给堵上了。 沉醉在情海中,我恍恍惚惚地想,今晚的夏侯冽看着真不对劲……格外的热情和温柔,我啜泣的流泪,都得到了他温柔的安抚……让我有种,他会是我一生良人的错觉感。 媚烟,不要沉醉,紧守着自己的底线,这样才不会陷入疯狂……脑海里一直有个声音不停迴荡着,让我一晚上都睡得不踏实。 第二日,天一刚亮,身旁的人一有动作,我就被惊醒了过来。 朦胧的睁开眼睛。男人已经穿好了衣服,脑海里的困意又是一阵袭来,我闭上了眼睛。 「小姐,小姐!」成沁的声音从耳边响起,我又睁开了眼睛。 「小姐,今日是你回门的日子,得早起去做……」成沁的声音就像是清脆的百灵鸟,不一会儿,我的睡意彻底被她给赶走了。 回门就是回娘家,我左思右想,挑了件颜色稍稍靓丽的衣服,看着体面点。 虽然对公孙府一点感情都没有,但回门之时穿着件灰扑扑的服装也不好。 来到了大厅,夏侯冽已经坐在主位上喝着茶等待了。 大厅里有丫鬟四处走动,掀起了一股人气,看着不会太过冷清,等了许久,公孙颖才姗姗来迟。 她一来到,我就呵呵地笑了。 真是巧,跟我身上衣服眼色一模一样呢。 不同的是。她虽然衣服款式比我的要精緻,但颜色亮度没我的高,我和她站在一起,我反倒成了光鲜靓丽的那一个。 公孙颖躺在木板上,一脸欢喜地看夏侯冽,柔柔唤了一句:「王爷」 夏侯冽轻轻地「嗯」了一声,公孙颖又继续找话题跟夏侯冽聊了起来,夏侯冽也配合,虽然回答的每一句话都惜字如金,但也起码是回答了。 公孙颖脸上骄傲得意,偶尔瞥向我的眼神都带着股挑衅,聊了好一会儿,她带着一股优越感看向我说道: 「萱儿妹妹,都是本王妃不好,与王爷聊得起劲,反而忽略了你。」 我看向她,露齿一笑:「不会啊,王妃与王爷闲聊,萱儿正好可以歇息一下呢!昨天晚上王爷折腾了我许久,妾身这腰啊。到现在都是疼的,好想要躺回床上睡上一觉。」 公孙颖脸色一拉,笑容都僵了起来,我这句话可是正正戳到她心口去了。 她勉强笑道:「若是你身体极为睏乏,今日回门就王爷和王妃前去就好了。」 我脸上笑容依然灿烂:「多谢王妃体谅,萱儿心领了,今儿是回门的日子,萱儿在公孙府里受过大夫人的照顾,自然要回去看一看。」 话一说完,我似是想到了什么,又补了一句:「哦,对了,还有阿爹,还记得我被抬进府里前,爹爹千叮咛万嘱咐我一定要回门给他看看呢。」 补刀杀! 此话一说,公孙颖苍白的脸上闪过了一抹嫉恨,手紧紧地攥着,眸子全是不甘! 我眼中笑意潋滟,嫉妒吧,疯狂的嫉妒吧…… 公孙颖恨公孙诺,因为我一来公孙诺就不在宠爱着她,而是四处照顾我。 可是她却从来没想过,她从小到大的宠爱,理应有一半是我的! 夏侯冽看过去了,公孙颖才低垂了头将脸色给收了起来。 「走吧。」夏侯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发话道。 我站在原地等他先走,没成想他与我擦肩而过时竟轻轻地牵起了我的手,在我掌心里挠了挠,低低说了句:「调皮。」 我立刻呆在了原地,还是成沁唿唤了好几声,我才回过神来,立刻跑了出去。 王妃和王爷大人坐在一顶轿子,我只是个卑微的妾侍,自然不能与他们同坐,所以单独坐了张小轿子。 成沁是我的丫鬟,也跟着我一同坐上了轿子,她一上轿,就忍不住小声道:「小姐,早上我去府邸各处熘了一圈,听到府邸里所有丫鬟都在讨论昨晚王爷发火的事。」 我低头盯着被夏侯冽挠过的手,没有说话。 成沁说话不停:「听说王妃昨晚似是做了什么让王爷大人不愉快的事情,王爷大人在王妃的屋子里爆发了一阵争吵,当时在王妃院子里当值的丫鬟全都听见了。」 「争吵过后,王爷铁青着脸走出来,王妃的屋子里还响起一阵砸东西的声音呢!」 我用另一只没被他摸过的手掌揉了揉手心,随后甩了甩手道:「王妃说了些什么,怎么会让王爷大人这么生气。」 成沁不太确定道:「听那些丫鬟说,听到了那么一两句,王妃说大皇子很好,让王爷多去跟大皇子走动走动。」 我冷笑了一声,公孙颖真是傻透了,竟然连让夏侯冽去跟大皇子交好这种事情都说得出口! 即使我没特意去打听,从成沁每天传回来的坊间流言这些细碎的消息中,都知道朝中是越来越紧张了,许多大臣纷纷以皇子年纪大了为由,要求皇上立太子! 一个国家,有伟大的君王,有能够委以重任的太子,才算是一个能绵延下去的国家。 立储的声音一直都存在,随着皇上年纪渐长,还会越来越激烈。 现在皇上的三位皇子,大皇子和五皇子已经封王了,也就是说,夏侯冽完全能够列为太子候选人! 公孙颖这个蠢货,她到底是听信了谁的话,让夏侯冽去亲近大皇子的? 他们两人虽为兄弟,但现在这种局势,尤其三皇子还未封王,夏侯冽的一举一动,都会受到百官的揣测。 这个时候,夏侯冽只有什么都不做,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我轻轻摇了摇头,已经将公孙颖这个人划入到了智障当中,她还是从小被公孙诺和大夫人教导长大的,怎么越长越脑残了呢…… 思忖间,公孙府就到了。 成沁率先跳下了马车,把我给小心翼翼地扶了下来。 我的手摸着逐渐显怀的假肚子,脚步轻挪,慢悠悠地在夏侯冽身后跟着。 公孙颖对回门还是挺期待的,催促着奴僕们快点把她给抬进去。 公孙府外的地面有一些碎石子。我现在是孕妇,只能装作小心翼翼地躲闪着这些碎石子。 成沁担忧的恨不得她来躺在地上,让我踩着她的身体走过去。 太过小心往往就会出错,本来我走的四平八稳的,脚没踩到碎石子,却还是莫名的扭了一下,我眼看要摔在地面上。 成沁惊唿了一声,慌忙地拉住了我,结果也连同着一起摔跤。 关键时刻,还是夏侯冽一个箭步就来到了我面前,稳稳地扶着我的手臂,我的脸撞到了他的胸膛上,这才止住了摔下去的趋势。 一站好,就见夏侯冽眉头一拧,脸色黑的可怕,冷冷道:「好好走路。」 我立刻点了点头,小声道:「妾身明白了,妾身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夏侯冽眉头缓了缓,拂了拂袖子没有离开,而是伸出了一只手道:「扶住本王。本王的孩子要紧。」 我愣了愣,夏侯冽忽如其来的好让我有些猝不及防…… 这个男人,从昨天开始就让我感觉怪怪的,似乎心情挺不错的样子…… 我低垂着头,乖巧的扶着夏侯冽的手,缓缓踱步,心里想着夏侯冽莫名心情好的原因。 府外,公孙诺和大夫人已经站在门口处等候了。 我和夏侯冽进去的时候,大夫人脸上的笑容变得很勉强,公孙颖更是不復之前高兴的姿态。 我心底明白是这么回事,进入了府内,就悄悄地捏了夏侯冽的手臂一把,然后放开了他的手。 夏侯冽幽深的眸子注视了我好一会儿,才加快几步追上了前面的公孙颖。 很快,前方就传来了一片欢声笑语。 坐在大厅内,公孙诺和夏侯冽寒暄了一番。 公孙诺按照惯例,询问了下我们在公孙府上的生活,我和公孙颖皆回答的中规中矩,不一会儿,大夫人就藉故想念我们。让我们移到了另一个地方说些体己话。 一去到了另一个屋子,门一关上,公孙颖就忍不住哭了出来。 「娘……颖儿、呜!颖儿……」她很快就哽咽的泣不成声,还站在门口的我不由皱了皱眉,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待我慢悠悠地走到了大夫人身边时,还躺在木板上哭泣的公孙颖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眼看着我,伸出手颤巍巍地指着我,极尽委屈道: 「娘,求您为颖儿做主……呜!颖儿不想活了,呜!」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挺着个显怀的肚子装作力气不支地坐在椅子上,看公孙颖要怎么说。 大夫人见公孙颖一直叫着替她做主又用手指着我,哪不明白是我和公孙颖闹了矛盾。 她赶紧蹲下了身子扶起了公孙颖,该不愧是母女同心么……不一会儿,大夫人也跟着哭了出来,两双跟我相似的眸子都在看着我。 这一刻,她们反倒像是卑微的僕人,而我则是盛气凌人的主人。 「萱儿,颖儿是你的妹妹。你明明答应过我会在王府内照顾颖儿的!」见公孙颖哭得这儿厉害,公孙大夫人率先发难。 没等我回答,她又说出了我今日回门的一堆错事---- 「今日你和颖儿共同回门,你很高兴,我能理解,但颖儿是嫡妻,你只是小小的妾侍,即使怀有身孕,也不能仗着孩子爬到颖儿头上啊?」 「你看看你的衣服,你在看看颖儿的衣服,一个妾都穿的比嫡妻要光鲜靓丽,呜呜!我命苦的女儿呦!」 大夫人抬手垂了垂胸口,配合着脸上流的泪,还真有几分悲痛的模样。 「衣服也就算了,你还故意在走路时歪歪扭扭装作要摔倒的样子,引起王爷的注意,让王爷抛下了颖儿来到你身边,真是好一个下马威啊!」 「这可是在府外,大街上人来人往的,所有人都知道王爷对你宠爱有加。冷落了颖儿,呜!萱儿,你不是说要照顾颖儿吗,怎么会变成这样……」 大夫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看着好不可怜,那哭声真是令人听了都要肝肠寸断。 公孙颖艰难地把头移到了大夫人怀里,啜泣道:「娘,颖儿的命好苦啊,好苦啊!」 大夫人忙拍了拍公孙颖的背部,心疼道:「不哭了不哭了,我的颖儿不哭了,你有什么哭全都说出来,娘会替你做主的,你的阿爹也会替你做主的!」 我将背部靠在了椅子背上,眼里闪过一抹趣味,想要听听公孙颖会怎么说。 公孙颖恨恨道:「娘,公孙萱来王府里根本就不安好心,我才刚成亲,昨天晚上她特意晚上跑来我院子,跟我聊了一堆没用的话。想要跟王爷见面,好拦住他去她的院子!」 「我用尽了办法才将她给劝了出去,好不容易等到了王爷,和王爷就要入睡时,她又派着自己的丫鬟来我院子外大喊,说她肚子疼,把王爷给哄骗了过去!」 「呜呜……娘,颖儿好惨啊,求您为颖儿做主啊……」 我再也忍不住「噗嗤」的笑出了声,如此自说自话的人我只见过两次,一次是公孙颖的婢女,她在船上陷害我,第二次则是公孙颖了。 果然有其主必有其奴,都是一个德行! 大夫人见我笑了,用那双泪眼朦胧的眼睛愤怒地盯着我:「萱儿,公孙府把你从虞美人那骯脏的地方里带回来,你不照顾颖儿就算了,还反过来恩将仇报!」 「哎,大夫人,这个罪名我可担当不上。」我轻笑摇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了这么久的戏,是时候该走了。 「大夫人,你们把我从虞美人里那地方里弄出来,萱儿是很感激,不过那些都是萱儿应得的。公孙府的大小姐本来就是我,是你们把我给弄丢了才造成我去了虞美人。」 「归根到底,一切都是公孙府的错!」 我眼睛一眯,悠悠道:「至于恩将仇报嘛,萱儿可不会承认,公孙颖是你的女儿,大夫人最清楚她的性子。」 我走到她面前,轻哼了一声,声音很小,刚好公孙颖和大夫人能够听清楚---- 「王妃还躺在木板上呢,王爷刚刚成亲,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王妃故意强留王爷,这不是折煞王爷跟着一起受罪么。晚上睡觉,难道要王爷躺在王妃的木板上?」 此话一出。大夫人和公孙颖都变了脸色,尤其是公孙颖,真是杀死我的心都有了! 她胸口上下起伏着,我和她距离很近,公孙颖只需要伸出手重重地把我往后一推,我就会跌倒在地,我肚子里的孩子也极有可能会没了…… 我眼里一片冰冷,用莫须有的孩子故意走到公孙颖面前,引诱着公孙颖释放出内心的魔鬼。 公孙颖手刚一动,就被大夫人的手给死死压住了! 大夫人也离我很近,近到我完全能看清她被泪水沖刷的眸子,那双眸子与我真是像啊……只可惜里面全是阴险的算计…… 大夫人冷冷道:「萱儿,你和颖儿都已经嫁给神勇王爷了,就要记住,你是妾,颖儿是妻。妾不能顶撞妻,不能忤逆妻说的话,更不都爬到妻的头上,妾做错了事,能被妻随意发落。」 她转头盯着公孙颖,厉声道:「颖儿,我刚说的话,你都记住了吗?!」 公孙颖狠狠地打了一个寒颤,抖着身子说记住了。 我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大夫人这是在给公孙颖支招,让她在王府里打压我呢。 妻就是妻,妾就是妾,妾永远都妻的头上……这句话说的真好,藏在袖间的拳头微微握紧,只要我想做夏侯冽的女人,就逃不了这些死规矩…… 跟我的生母南萱那样,公孙诺就算在爱她,在维护她,嫡妻一句发落,公孙诺都只能在边上看着,无能为力…… 所以,我不会以夏侯冽女人的身份待在他身边,我要心狠起来,我要坚强起来,我要一步步走到夏侯冽身边,与他并肩站在一起,当他的伙伴! 这一刻,我仿佛拨开云雾,从未如此看清自己的心…… 我微微一笑,做出梦里南萱的样子----朱唇轻启,眼尾轻挑,眸子间尽是顾盼生辉,一颦一笑透着妩媚迷离。 第二次从大夫人脸上看到她惊骇的模样,我此时的模样一定与南萱像极了…… 推开了挡在我面前浑身僵硬的大夫人,没管后面公孙颖愤怒不甘的尖叫,我踏出了大厅,往夏侯冽所在的厅里走。 这两人的狭隘自私,自说自话,我已经看够了! 「萱萱!」 一阵清脆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我愣了愣,转头一看,眉头微蹙,是春花和夏竹,她们怎么也来了? 春花挺着个大肚子,她比我还要大一个月,还差五个月就能生了。 旁边的夏竹明明比春花还要大一个月,但她的肚子没有春花的大,看着只是比我伪装的肚子要大一点而已。 春花拉着我,脸上一片笑意,「我就知道今天你也会跟着回门,特意哀求了明世子今日过来宰相府拜访,看能不能撞到你,没想到我运气真好。」 我也回以一片笑意,手却悄悄地将春花的手给扯开,跟春花也拉开了一点距离。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自从来到了京城我都听不到你们的消息了。」 春花似是没看见我的防备,又往前走了几步,与我身子相挨,「我们上个月就到京城了,没想到你的肚子也这么大了。」 她边说,便好奇地伸手摸了摸,我赶紧退后了几步,用手摸着腹部挡住了春花的手,紧张道:「御医说了,怀有身孕的人不能摸我的肚子。」 春花撇了撇嘴。对我如此小心翼翼感到不屑,「这有什么,王爷的孩子就不是人了么……」 这话说的,真是口无遮拦,偏偏又让人反驳不得。 我笑着道:「春花,你是没听过京城的风俗,这里孕妇之间是不能摸肚子的。因为你是孕妇,肚子里也有一个孩子,相当于是四只眼睛在看着我肚子里的孩儿,孩儿会害怕的。」 「这也是我跟你拉开距离的原因,你靠的太近,我怕你和你腹中的孩儿吓到了我的孩儿,我也怕我也吓到你的,所以才这样做。」 春花的脸色稍稍好看了一点,为了面子,还是忍不住嘀咕道:「我们又不是京城人士,何必在意这些风俗……」 交谈间,又是一道娇俏的女生插入进来,「媚烟,春花。夏竹,好久不见啊!」 我抬头一看,心底一沉,还真是巧,虞美人里四个姑娘都凑齐了。 春花和夏竹算是特意寻了时间来公孙府看我,那么秋月呢,她是不是也特意来找我的? 心里这么想,春花就替我问了出来:「秋月,你不会是特意过来找萱萱的吧?」 秋月跟在夏侯尊身边,皮肤被养的水嫩光滑,整个人看上去胖了一点,透着一股成熟妩媚的风韵。 她冷哼了一声,道:「我与媚烟姐从小关系极好,想要见她,去神勇王府通报一声就行了,可不像你们,见个面还要费尽心思的谋划时间。」 春花眉头一挑,养气功夫比在虞美人里好多了,刺道:「是啊,关系好。好到叫她以前的名字,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从青楼出来的,你们的关系真是好啊!」 秋月脸上的笑意立时挂不住了,「春花,你怎么说话的!」 春花嘲弄的哼了声,「我怎么说话的还用你教,萱小姐现在可是神勇王爷的妾侍,比我们这种无名无分地位要高的多,就连一些大户人家的嫡妻都要恭维她。」 「我仗着跟她以前的关系,叫她一声萱萱以表情谊,可不会像你这样不懂规矩。」 我观察着她们三人,几月不见,春花嘴皮功夫是越来越修炼到家了,秋月也比之前的更骄傲张扬,唯有夏竹。 夏竹一直低垂着头,我看不清她的脸,但从她外露出的手臂----干瘪枯藁,可以看出她过的很不好。 我眉头一皱,夏竹怎么会变成这样? 来到了京城中,这里名医汇聚。她应该能查出来身体并没有蛊毒这个祸害,会更加放心才是,现在来看,她过的反而比晋州的还要不好。 秋月与春花斗了好一会儿的嘴,怎么说也说不过春花,便直接放弃了,拉着我和夏竹的手道: 「媚烟姐,夏竹姐,刚刚我进来时看见了不远处有个凉亭,漂亮极了,我们去那边聊天说话吧。」 我心一凛,最后一次见面,秋月把我推入了河水中那得逞邪恶的光芒,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几月不见,她竟然还能像个没事人那样拉着我的手,与我诉说姐妹情深,这古代啊,人人可真是影帝影后…… 呵呵……我在心里冷嘲了一声,眼眸一片凉薄,倒要看看秋月要弄什么花样。 春花在后面跟着。不屑道:「谁不知道你昨天跑上了明王府找过夏竹啊,何必装成一副几月不见的样子。」 我瞄了眼秋月,秋月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缓了好一会儿才道:「春花,我和夏竹姐妹情深,不行吗?」 春花嗤笑了一声:「夏竹都没说话呢,你这么迫不及待的开口跳出来干啥。」 秋月脸色更加难看了,我瞄了眼夏竹,她仍是低垂着头,一语不发。 我眉头轻轻一皱,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秋月选择的亭子位置真好,下面就是一处水潭,偏偏我们坐上去的椅子还没有护栏,一不小心,身子就会倒在湖水里。 看到这个亭子,我眼眸一利,将秋月的心思就猜了个大半。 果然不愧是我的好姐妹,想尽千般手段只为了害我!
第89章 博弈 坐在凉亭上,秋月没有找我聊天,而是找上了夏竹。 秋月跟夏竹说着她在船上一路飘过来的见闻,言辞间隐隐透着一股得意,面对我还表现不出,但面对春花和夏竹却很明显。 也是,论身份论地位,春花和秋月是明王世子的人,而且她们还是没有名分地位的。 秋月就不一样,她是三皇子的人,未来可是能参加夺嫡的,就算落败了,三皇子做一个闲散王爷,身份也比明王世子高。 最重要的是,秋月是板上钉钉的妾侍,比其他两人生了孩子后还要给明王妃决定好多了。 「我在船停航的时候下去买了当地的特产,其中有一种果子,被当地人叫做圣女果,又小又红,说是多吃点对我们女子大有益处,等一下我回到府里,就命僕人送过来给你们。」 春花听秋月说了好一会儿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行了,早不送玩不送,偏偏要在我们面前提出来炫耀一番才送,你当我们稀罕啊!」 秋月瞪着春花,刚要反驳,春花又道:「还有你那什么圣女果,夏竹要你就送给夏竹,我和萱萱都不要,那些果子来歷不明,我们怎么知道是大有益处的?」 春花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屑地瞄着秋月空空的肚子,「我们肚子里的孩子金贵着呢,不是什么特产都能吃的,万一吃出一个好歹,呵呵……」 秋月气的脸色通红,我在一边冷眼旁观,春花这是不相信秋月,指责秋月不安好心呢! 「春花,你有什么好得意的,明王府还不一定把你给抬进府邸呢!」秋月气的握拳。忍不住站起身来回呛。 春花眉头一挑,就算因为位置关系,她得仰着头看着秋月,但那眼睛,仍是斜着看人家的。 「秋月,我会不会被抬进府邸不关你的事,我怎么都----」 「你们这里好热闹啊,本王妃也过来凑凑热闹。」春花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嘶哑的声音给打断了。 抬头一看,公孙颖不知何时被丫鬟抬进了亭子里。 我垂了垂眸,走向了亭子的另一边,躲过公孙颖和秋月,眼角余光瞄向四周,冷笑地看看她们要玩什么花样。 其他人一看见公孙颖,就纷纷跪下来拜礼,公孙颖挨个走到她们面前让她们起来,待走到秋月这边时,她忽然停住了。 「萱儿妹妹,这位可是你所说的秋月?」她转头问我道。 这不是白问么,又不是没见过。 我面无表情地回道:「是的。」 公孙颖细细打量着秋月的脸,秋月还维持着跪拜的姿势,脸不一会儿就变得红润了起来,那是被累着的红! 公孙颖轻轻一笑:「秋月妹妹肤白貌美,生的美若天仙,难怪会让王爷惦记这么久。」 我的心微微一紧,自看见了秋月,虞美人里的四位姑娘都非常有默契的没有提起夏侯冽,维持着我和秋月那层友好的表象。 公孙颖一来,就如把锋利的尖刀刺破了这个假象,抬头看了看秋月,她眼里绽放出一抹绚丽亮光,整个人比之前更要鲜活起来。 秋月忍不住问道:「王妃,五皇子、不,神勇王爷经常提起我吗?」 公孙颖悠悠道:「是啊,秋月姑娘。」 她伸出了手抓住秋月的手,将她给搀扶了起来,「整个王府谁都听过你的名字,王爷偶尔喝醉酒,都会痴痴地唤着你的名字呢,你就是他心头的那抹白月光,心尖上的那颗硃砂痣!」 秋月嘴角张大,浑身都透着一股子喜悦。 春花眉头一皱,正要说些什么,手却忽然被我给拉住了。 我对她轻轻摇了摇头,饶有兴致地看着公孙颖,倒要看看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秋月自觉有些失态,连忙低头道:「王妃说笑了,秋月只是一普通女子,怎么能够得到王爷的想念呢……」 只是她语气里那股子骄傲得意,听着真是令人刺耳。 公孙颖眼睛微眯,道:「妹妹在晋州与王爷有过一段情,姐姐理解的,唉,只不过可惜了……妹妹现在是三皇子的妾侍,而王爷的心也一点点被萱儿妹妹给勾走了。」 公孙颖转头看向我,高声道:「你说是不是啊,萱儿妹妹!」 看见秋月瞥向我时眼底那抹疯狂嫉妒,我忽然一切都明白了,她是想要我和秋月为夏侯冽互相争斗,自相残杀呢! 我微微一笑,「王妃夫人,您才是王爷十里红妆,明媒正娶拜堂成亲的嫡妻,萱儿就算再得王爷的宠爱,也越不过你头上去的。」 公孙颖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呵呵,十里红妆的是她,拜堂成亲洞房花烛夜的却是我……古代女子一生可能就只出嫁一次,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恨的事情吗? 公孙颖冷冷地盯着我,「萱儿妹妹,你最受王爷宠爱,成亲第二日,王爷就抛下了我,去了你的院子。我和你相比,王爷显然是更看重你!」 她瞄了眼神色变幻不定秋月,再刺激一把:「秋月妹妹,就是可怜王爷对你的一番痴心,每每我听见萱儿妹妹用怀念你的名义把王爷给勾走,我真是为你惋惜啊!」 「王妃!」 我声音微冷地打断:「您是王爷的嫡妻,王爷无论做什么都会记挂着你,萱儿只不过是怀了王爷的孩子,让王爷稍稍怜惜我罢了,这一切都不关秋月的事。」 「还请王妃您谨言慎行,今日这番话不要四处去说,免得给王爷招了个宠妾灭妻的名头,影响了王爷在皇后和皇上心中的形象!」 公孙颖身子轻颤,我一提起皇后她就怕了,她流了几滴眼泪,哀婉道:「是本王妃不对,本王妃不该跟你们说这些,只是一想到王爷都往萱儿妹妹的院子跑,一时之间有些酸楚。」 我眼眸一利,不能在给公孙颖继续说下去了,这个二货,谁知道她说下去会不会爆出更多对夏侯冽不利的流言。 「王妃,过了好几个时辰了,您身上的伤该换药了,身体要紧,可不能耽搁。」 我看向跟向公孙颖身后的丫鬟,「还不快把王妃扶回去换药!」 丫鬟身子一抖,齐齐看向公孙颖。 公孙颖还不甘心,犹自道:「萱儿妹妹,本王妃----」 「王妃夫人,难道你不想快点把身子养好伺候王爷吗?」我强硬地打断了公孙颖,「还请王妃记住。谨言慎行,宫中的皇上和皇后都在看着你,萱儿不想在被皇后叫去问话了。」 公孙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我这是在警告她,若是她在不注意点,很有可能就会被皇后逮住辫子被皇后发落。 在朝凤宫中,她不可能感受不到皇后对公孙府的恨! 「还傻站在这里干什么,把王妃抬回去换药!」我冷冷地扫了丫鬟一眼,身上的威严朝丫鬟压过去,丫鬟再也承受不住压力,立刻抬起公孙颖拔腿就跑。 「呵……媚烟姐还真是好大的威风啊。」公孙颖还没走远,秋月就忍不住地开口嘲讽我。 我面不改色地说:「秋月妹妹,王妃因为身体原因,性子都变得阴晴不定了起来,之前她还被撞客了,说了一些疯话,之前王妃说的话还请你们莫要往心里去。」 春花连忙打圆场,「王妃的身体状况,我们都理解的,理解的。」 秋月却不这么想,她死死地盯着我,问:「王妃之前说的,都是真的吗?你用我的名头把王爷唤到你院子去?」 我退后了几步,低声道:「没有,王妃说的是胡话,不可信的。」 「我不相信!」 秋月往前走了几步,逼近了我,眼里闪过一抹疯狂:「媚烟,我跟你说过,五皇子是我的,他爱的人是我,你怎么就这么不要脸,要往他身上凑!」 我不要脸?呵…… 我勾了勾嘴角,眼底一片冰冷,「秋月,到底是谁不要脸缠着王爷不放?你比谁都清楚!」 秋月气的胸口上下起伏,垂着头低声咆哮:「我和五皇子是真心相爱的,媚烟,是你破坏了我和五皇子的感情,若是当日你留下来陪三皇子,一切都不一样了!」 啧啧……多么痴情的一个人啊,看的我都不忍戳破她美好的幻想了……当日,是谁亲手放开了她,又是谁把她送给三皇子? 是夏侯冽本人! 夏侯冽玩弄情爱的手段真是高啊,高到即使是这样,秋月都没说他一句坏话,反而比之前还要死心塌地! 我没说话,一直听着的春花忍不住道:「秋月,你都已经成了残花败柳,何必死抓着神勇王爷不放呢。」 残花败柳,这个词深深刺痛了秋月的心,她忽然一把伸出了手,我反应不及被她抓住了,她要把我往湖水里推! 相同的招数,已经对我起不了第二次作用了,上一次在船舶,秋月一时不察把我推入河水,如果不是我刚好拿着自制的救生圈…… 我咬了咬牙,这种惊慌的滋味,我绝对不会尝试第二遍! 「秋月,你疯了,你放开我!我的孩子若是出了好歹,你也别想着能好过!」我与她互相推拒着,在原地纠缠了起来。 秋月低低一笑,神经质地说道:「五皇子这么爱我,是不会捨得惩罚我的,临走前他还跟我说过,迟早有天会把你的孩子给打掉,媚烟,我等不及了……」 我心重重一跳,这个该死的夏侯冽! 身后春花原本想要走过来拉开我们,只是她刚一走,原本一直坐着的夏竹忽然站了起来,不停地往前走。 春花赶紧惊慌地叫道:「夏竹,你给我停下,停下!」 我额头上的青筋狠狠一跳,夏竹竟然不管不顾地要往凉亭边跳下去! 还好春花一把抓住她的手,向我们吃力地大喊:「你们别推了,救人要紧啊,快点过来把夏竹给拉起来!」 我来不及多想,狠狠地推了把秋月,刚要往夏竹方向跑,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刚刚……推秋月怎么推得这么容易…… 「噗通!」 有物体坠入湖中的声音响起。前面的夏竹还被春花死死地拉着,并没有掉下湖里,我僵硬地转过头---- 掉入水中的,赫然是秋月! 糟糕,中计了! 瞬间我就将一切都想明白了,这是秋月设的一个局,她真正的目的不是为了把我推下水,而是要让我把她给推下水,她要栽赃陷害我! 湖水里,秋月的唿喊声不停传来,尖叫刺耳,就像公孙颖那阴魂不散的尖叫声。 「救命啊,救命……」 我狠吸一口气,没有往外跑叫丫鬟过来救秋月,而是跑去了春花那边,替她一同拉夏竹上来。 春花用尽力气,满脸通红,得到我的援助,她才能稍稍地喘一口气。 她艰难地开口:「萱萱,你怎么不往外去叫丫鬟,秋月会溺死的。」 我嗤笑了一声。玩味地说道:「会死?」 瞅见湖底里秋月不停挣扎大喊,我运用起力气和春花一点点把夏竹给拉起来,冷冷道:「地下的潭子才到我们腰部,淹不死她!」 我好歹在这个宅子里住过,这里的一花一草一木,我都要比公孙颖熟悉。 夏竹渐渐被我们拉了上来,湖水里的秋月忽然喊道:「夏竹,你还在犹豫什么!」 我愣了愣,今天第一次看见了夏竹的脸----瘦弱,枯藁,眉宇间竟然还出现了皱纹,她到底经歷了什么,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 愣神间,夏竹闭上了眼睛,从怀里拿出了一根东西,在阳光的照样下亮得刺眼,竟然是一根银针,而那针朝着的还是我们的手! 「夏竹,你是疯了吗!连身上的孩子都不要了?」我立刻喊道。 夏竹这么一摔下去,孩子肯定是保不住的。 夏竹闭着眼睛,不停地流泪。没说一句话,手中的针直直地朝春花的手扎过去---- 「啊!」 春花发出一声惨叫,率先放开了手,我本来是一只手拉的,赶紧用另一只手覆在夏竹的手上,接住春花的空档。 夏竹又将针朝向了我,我咬牙道:「夏竹,你可要想清楚了,你能进明王府,靠的就是肚子里的孩子,如果你没有了孩子,明王府是不会认你的!」 夏竹啜泣嘶哑道:「进不了了,媚烟,我肚子里的孩子是畸形的,是被明洛亲手给弄成畸形的!就算我生下了他,我也进不去,明王府不会要一个腿脚残疾的孙子。」 我深吸一口气,弯下身子,用只有我和她能听见的声音道: 「夏竹,它是你的孩子,就因为它生下来可能会不健康。所以你要抛弃了它吗?当初你千辛万苦地要把孩子保下来,甚至还跪下求我,你忘记了当时的信念了吗?」 「是你求我把你们给救下来的,怎么,它对你没有价值了,你就不要它了?!」 夏竹神情一片痛苦,手上的针仍毫不犹豫地插入到我的手掌中。 我倒吸一口冷气,强忍着痛楚没有放手。 「夏竹,洛公子不爱你,你没了一切,唯一剩下的,就是这个孩子了。失去了孩子,你是可以推到春花身上去,但洛公子不爱你,他不会把你接到府中的!」 「呜呜……你不要说了,求求你不要说了……」夏竹拼命摇头,哽咽道:「明洛会对我好的,他说了,只要我流掉了这个孩子,他会把我抬入府中的……」 情爱,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杀人不见血的毒。到了现在,夏竹还听洛公子的,她是有多蠢! 她和秋月一样,为了爱情奋不顾生,为了爱情变得盲目,迷失自我! 手掌流出了一缕鲜血,掌心的疼痛越来越大,我也快要撑不下去了…… 我转头看向春花,飞快地说:「刚刚夏竹说的话,你也听到了吧,这个孩子,你要它留下来,就快点过来救,你要它死,我就松手了。」 春花脸上一片犹豫。 我催促道:「快点,我要撑不住了!」 春花眼睛一闭,咬牙道:「救!」 她快速爬起来走到我身边,双手拉着夏竹,我把插着针的那只手给松开。 夏竹只准备了一根针,她再也在找不到对付我们的东西,闭着眼睛任由我们把她给拉上来。 奴僕们刚好也在这时赶到了。 他们听到了潭子里秋月的求救声,赶紧把她给救上来,一上到岸,秋月就大叫着:「媚烟,你与我情同姐妹,我这么相信你,而你竟然想要杀死我!」 她叫的真是及时,话一说完,亭子里就走来了两个男人,分别是夏侯冽和夏侯尊! 夏侯冽比夏侯尊还要着急,看也不看我不停流血的手掌,而是跑到了秋月那边,蹲下身子心疼地看着她。 「秋月,你怎么样了?」 这声音虚伪的,让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夏侯冽在外毫不掩饰对秋月的爱意,不顾夏侯尊,直接脱下了外衣给秋月披在身上,搀扶着秋月往亭子里走。 我瞄了瞄夏侯尊的表情,脸上仍是挂着一抹笑意…… 「啊!」一声尖叫传入到我耳里,我赶紧转头看过去,是秋月,鲜血顺着秋月的腿脚处流下,她神情痛苦地倒在夏侯冽的怀里。 耳边传来夏侯尊微冷声音,「还不快点去叫大夫!」 等待的时间真是漫长焦急,秋月不停痛唿,红着眼眶留着泪,让夏侯冽看的眉心都纠在了一起。 我坐在亭子里,听着秋月对我不停诽谤,说我因为太嫉妒她,所以才把她给推下了潭子里。 嫉妒她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夏侯冽。 秋月的戏演的真好,就连我这个知道所有真相的人都觉得她说的是真的,为了设计这个局,她还真是用心良苦! 我沉默着,夏竹和春花也在沉默着,夏侯冽和夏侯尊更是沉默着。 沉默在姗姗来迟的大夫来后,打破了。 来的大夫是老神医。 老神医给秋月把脉,不一会儿,就一脸遗憾地看着夏侯尊,嘆气道:「这位公子,这位小姐已经怀有一个月的身孕,流掉了。」 秋月哭喊的声音顿时一停,呆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 我眼睛微眯,看来秋月对她怀有孩子这件事,也是不知情的。 夏侯尊和善的声音此时也带着层寒冰:「确定?」 老神医重重点了点头:「确定,若是不信,可以在叫多几个大夫过来。」 夏侯尊眼睛一眯,摆了摆手:「不用了。」 他转过头看向我,睁开的眸子满目寒意,「萱儿姑娘,这件事你要怎么解释?」 我装作害怕地抖了抖身子,抬头看向了夏侯冽,随后又低垂着眸子道:「秋月说错了,不是我把她给推下来的,是秋月自己跳入潭子里陷害我。」 秋月尖叫道:「媚烟,你胡说,如果我有身孕的话,怎么可能会选择跳下去!」 「关键是之前你跳下去时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怀有身孕!」我想也不想地反驳,看着夏侯冽,苦苦哀求:「王爷,萱儿绝对没有推秋月姑娘下去,这不合理。」 「秋月已经是三皇子的人了,萱儿没有理由把她给推下去。秋月与我起不到冲突。」 秋月死盯着我不放:「媚烟,因为你嫉妒我,你知道王爷爱的人是我,你想要得到王爷的心,所以要把我给杀了!」 「那是你,我不会做这么笨的事情。」我迅速说道。 深唿吸了一口气,我冷静地分析者:「这是公孙府,今天我回门,就算我真要把你给杀了,也不会选择在公孙府这种地方,更不会选择一个淹不死人的潭水。」 「而且你是三皇子的人,与我根本没有冲突。」 说到这里,我痴痴地看向夏侯冽,接下来说出的话就连我自己听了,都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萱儿是王爷的人了,还怀有了王爷的孩子,只要王爷肯过来看看萱儿,萱儿就已心满意足了,怎么会奢求得到王爷的爱呢……」 可惜夏侯冽在外做给别人看的,就是个对我根本不感兴趣的王爷。 他听见我的痴情表白反而眉头一皱,脸上闪过一抹厌恶的情绪。竟是主动往后退开了几步。 我身子一震,眼里闪过一抹受伤。 秋月有些急了,喊道:「三皇子,王爷,秋月是被媚烟给推下去的,千真万确啊,秋月还没了孩子,求三皇子,王爷替秋月做主!」 夏侯冽心疼地看着秋月,那眼神温柔的真是醉人。 只是隔着个夏侯尊,他不好表现太过,只能双拳紧握,低沉道:「秋月,你放心,我会还你一个公道的,你要萱儿怎么做,才肯原谅她?」 秋月哀痛的声音夹杂着一丝兴奋:「把媚烟给赶出王府,才能泄我心头之恨!」 夏侯冽一时之间也沉默了。 我冷冷地看着秋月唱戏,真是奇怪,明明亭子里还有春花和夏竹两人,但在场的所有人似乎都把她们这两人给遗忘了。 秋月这番话似是说到了夏侯尊的心坎里。他叫丫鬟先把秋月抬下去,笑眯眯的看着夏侯冽,「五弟,我的妾侍所提出的要求,并不过分。」 我眼皮一跳,夏侯尊这是要逼迫夏侯冽,把我给赶出去? 夏侯冽侧了侧头,冷冷地瞄了我一眼,道:「萱儿受太后赏识,德嫔对她印象也很好,父皇也都见过她,而且她有怀有身孕,恕难从命。」 我低着头,将身子往角落里挪了挪,努力降低存在感。 自从夏侯尊一开口,我就明白了,今日秋月这件事,重点不在于真相,夏侯尊根本不在乎真相,他要的,是夏侯冽的退让! 这是一场三皇子和五皇子之间的博弈! 夏侯尊点了点头。似是早就猜到夏侯冽不会把我给赶出去,又道:「既然萱儿姑娘在宫里那么多人都认识,被赶出去确实不妥,要不----」 夏侯尊眼睛一睁,小眼睛露出一抹精光,「一命还一命!」 我身体轻轻一颤,夏侯尊是要我流掉肚子里的孩子,给秋月死去的孩子抵命! 气氛随着夏侯冽这一句话也忽然沉滞了下来,夏侯冽沉默着没有说话,夏侯尊仍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好整以暇的看着夏侯冽和我。 打破僵局的是夏竹,她实在支撑不了他们对峙的气势,身子软软地倒了下来。 春花吓了一跳,发出了一声惊唿,赶紧把夏竹给扶了起来。 夏侯冽似是这才回过神来,觑了她们一眼,声音清冷道:「不可以,萱儿怀的孩子已经有三个月了,若是流掉,很有可能会一尸两命。」 夏侯尊轻轻一笑:「五弟,秋月是你的白月光。硃砂痣啊,你真的要力保她,从而抛弃秋月吗?」 这句话听着怎么那么像是试探呢…… 夏侯尊在试探着夏侯冽,试探夏侯冽是不是真的爱秋月,若是他真的爱,肯定会惩罚我,如果不惩罚我,夏侯尊肯定会怀疑夏侯冽在欺骗他! 若是夏侯尊知道他根本就不喜欢秋月……我眼眸一片凉薄,秋月绝对会死的很惨。 夏侯冽到底要怎么说…… 「三哥。」沉默了半晌,夏侯冽缓缓开口:「萱儿伤害了秋月,我是不会放过----」 「你们都聚在这里干什么?」一阵儒雅清朗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亭子里严肃僵硬的气氛。 来人穿着一身青色的直襟长袍,腰束清雅的梅竹暗纹宽腰带,头戴青玉冠,整个人看着风度翩翩,透着一股书香气。 我眉头微皱,这个男子,有些眼熟…… 「大哥!」夏侯冽和夏侯尊异口同声道。 我愣了愣,这就是传说中的大皇子?他今天怎么也来到了苏府?! 大皇子比其他皇子年长两岁,叫做夏侯明,早在去年就被皇上封为了文慧王。「文慧」封号,是称赞他通读经典史书,纳百家之长,才气斐然。 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夏侯明看着是很温润的类型,如一缕清风,他询问了夏侯尊发生了什么事情,亭子里怎么会有血迹。 夏侯尊笑呵呵地将整件事都告诉给了夏侯明听,夏侯明听完,也沉默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藏在袖间的手也越来越紧,心底的不安感越来越严重…… 大皇子的生母是皇后,而我昨天却设计了皇后,今天大皇子踏入了这趟浑水,难保不会替皇后报仇! 就在我内心焦灼间,大皇子忽然开口了:「三弟,这件事发生的太过突然,秋月小姐说公孙小姐陷害她,有理;但公孙小姐的辩解,也有理,不如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 我心一凛。大皇子竟然站在我身边…… 夏侯尊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大哥,秋月怀的是我的孩子,说没了就没了,这件事总得有个交代。」 夏侯明看了他一眼,轻描淡写道:「是你的孩子,可不是皇家的孩子,秋月姑娘还没被抬进府邸,就不算是你的人,宫里太后,德嫔也不会承认这个孩子的。」 「但公孙姑娘不一样,第一,她是宰相的千金,第二,她已经被抬进了五弟的府邸,第三,她还见过宫里所有人。」 「秋月一个连贱妾都算不上的外室,有什么资格跟公孙小姐比。」 虽然大皇子话里话外都在替我说话,但我却能从中感觉到一股贬低的意味,我的身份比秋月尊贵,被他说的就像夏侯冽的身份比三皇子尊贵那样…… 我浑身泛起了一抹凉意。不敢乱动,就连唿吸也小心翼翼了起来。 大皇子、三皇子、五皇子因为我和秋月的事情齐聚在凉亭内,每位皇子说的话,都带着一股不可言喻的交锋。 夏侯尊盯着大皇子看了许久,忽然低低地笑了:「大哥说的没错,秋月论身份和地位都没公孙家的千金高,是三弟想差了,一命抵一命的确当不起。」 「秋月刚小产,身子虚弱,三弟我就先行告退了。」夏侯尊我了握拳,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心稍稍一松。 没想夏侯尊转身后走了几步,忽然又把头转了过来,笑着道: 「都怪三弟最近太忙了,忘了跟大哥跟说一句,您回宫后给皇后娘娘请安时顺便也帮我请一下安,我一回到京城就东奔西跑,有好长一段日子没去朝凤宫了。」 不可能,夏侯尊在说谎! 什么好长一段时间没去朝凤宫,明明昨日我在宫里出事的时候,他正和夏侯冽在一起! 他为什么要故意提起皇后…… 抬头瞄了眼大皇子,发现他正也看向我,儒雅的眼睛一片平静,平静的让我猜不透他的想法。 他回道:「母后最近在宫里的佛堂修行,父皇下令任何人都见不得她,等母后一出来,我定会替你传达。」 夏侯尊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那就多谢大哥了。」 心再次噗通噗通地跳快了起来,什么佛堂修行……皇后被太后落井下石贬到佛堂里念经了? 真按三皇子说的那样,那太后这一招真是狠啊,给予皇后一记重创! 大皇子是皇后的孩子,他今日过来,是否又带着别的目的…… 胡思乱想间,大皇子已经走到了我的面前,温和道:「公孙家的千金,你的孩儿还好吧?昨天是母后太过激动了,她不是故意要把你给推倒的。」 我身体一僵,用手摸着腹部,声音都带着一股颤音:「谢谢文慧王的关心,萱儿惶恐,昨天王爷及时把我送到了太医院,经过太医的救治,萱儿的孩子已经保下来了。」 大皇子轻声道:「保下来就好,这可是父皇的第一个孙子呢,所有人都等着这个孩儿降生。」 降生……呵,应该是在等着我腹中的孩儿什么时候没掉吧……还好它是假的,如果真的怀上了,孩子怎么可能撑得到现在呢…… 我唯唯诺诺地点头,不敢说话,多说多错,不如不说,大皇子特意跟我提起孩子的事,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果不其然,很快,他就从怀里拿出了一本佛经,柔和道:「公孙家的千金不必如此紧张,母后已经知错了,昨天晚上一去到佛堂,深感愧疚,便连夜抄写了一本佛经。」 「今早我上完朝会,母后还特意叫父皇转交了这本佛经给我,让我赠予给你,保佑你腹中的孩子平平安安。」 我不相信皇后会这么好心,别人不清楚整件事,皇后还不清楚吗? 我是故意陷害皇后的,害她被皇上怒骂,更被太后责罚进入了佛堂调养心性,她心中一定是恨死我了…… 低头一看,大皇子递过来的佛经透着一股墨香,上面的经文还用特制的金色颜料去书写,看上去自有一股庄重威严。 但在我眼里,这经文却是透着一股恶意无边的血气,带着皇后的愤怒不甘! 我身子一抖索,刚要伸手接过,夏侯冽往前走了一步,比我先一步接过经文。 夏侯冽清冷道:「多谢大哥特意从宫中跑一趟,把经文送给萱儿,我替萱儿心领了,带我跟皇后说一声谢谢。」 夏侯明看了夏侯冽一眼,拂袖一笑,「我会替你转达的。」 夏侯明跟夏侯冽聊了一会儿,临走前,他还叮嘱道: 「五弟,你可要好好保护萱儿姑娘肚子里的孩子,这孩子昨晚那么兇险。都被保下来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和母后,都很期盼这个孩子。」 心倏地一紧,都很期盼……明明一句期待的话,为何会让我感到毛骨悚然呢…… 夏侯冽面无表情地应是,夏侯明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成沁一直都在亭子外候着,见重要的人都走了,赶紧跑到亭子里来找我,搀扶着我起身。 被三皇子和大皇子这么一吓,我腿脚早就发软了起来。 夏竹和春花更不用说了,个个都面色苍白,都得丫鬟搀扶着。 出去亭子时,夏侯冽冷冷地瞥了眼春花和夏竹,警告道:「我不想在外面听到今日之事,你们明白了吗?」 夏竹和春花狠狠地打了一个激灵,连连立下毒誓不会说出去。 经过这么一闹,我们都没有心思在公孙府里待下去,夏侯冽没有回去跟公孙诺打招唿。而是带着我迳自朝门口走。 一踏出公孙府,公孙颖那阴魂不散的叫声又从身后响了起来:「王爷,等等我啊,王爷!」 我扯了扯嘴角,拉了拉成沁,让她继续往前走,等人?让夏侯冽自己等去吧…… 回到了王府,夏侯冽只是停留了片刻,就神色匆匆地出去了,我猜他出去肯定是跟大皇子和三皇子有关。 今天在凉亭内,这三位皇子的交锋,我只是在边上听着,就一阵心惊胆战,心力憔悴。 草草吃了午膳,我往床上一趟,很快就睡着了。 睡得正沉时,柳依慌张的声音忽然从门外传来,吵醒了我,我皱着眉头,转了一个身打算继续睡,没想不一会儿。嬷嬷的声音就从我耳边响起---- 「小姐,成沁被王妃抓住了,王妃说是成沁顶撞她,要罚她。」 我睡意全被打消了,一个激灵的爬起身,随意套了件衣服就跑出去。 在公孙府内,大夫人一定是给公孙颖支了招,给了她底气,她才敢一回府就发难我的丫鬟! 柳依和嬷嬷跑在我后边,我冷静地问道:「成沁什么时候被惩罚的?」 柳依赶紧道:「成沁被王妃的人拉出去的时候,我就急忙跑回了院子告诉小姐您听了。」 我在心底计算着时间,还好,不算久。 公孙颖的院子离我的院子也不远,我一踏入院子,就听到了一阵尖叫声! 心重重一跳,这是成沁的声音! 我赶紧跑进去,院子里的丫鬟看见了我,想要拦住我,却被柳依和嬷嬷给挡住了。 有些人没被挡住,拦在我面前,我就直接一脚踹过去。丫鬟们自动散开。 我身上还怀着夏侯冽的孩子呢,她们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也没敢真正拦我。 走入大厅,就看见成沁的双手双腿都被绑在了木板上,两个奴僕手上拿着长长的板子,狠狠地往成沁的臀部打下去。 我眼里瞳孔一缩,大喝:「都给我住手!」 奴僕们愣了下,我趁这个空档跑到了他们身边,直接坐在了成沁身边,张开双手挡着道: 「都给我住手,你们打下去要是伤害到了我肚子里的孩子,你们也不用活了!」 公孙颖就躺在主位上,见我这样脸被气得扭曲了起来,她怒斥道:「贱妾公孙萱,我正在教训顶撞我的丫鬟,你为何要保她下来,给我一个解释!」 我眉头一挑,呦,只是回了趟公孙府跟大夫人待了一会儿,说话倒是比之前的要气势十足啊…… 贱妾公孙萱……我嘴角勾起一讽意,我不用她提醒。真的不用,我从来都不在乎这个身份。 我朝公孙颖微微一笑,「王妃,不知我的丫鬟犯了什么错,要承受如此严重的板刑?」 公孙颖有些不耐:「不是说了吗,这个贱婢顶撞本王妃呢,贱妾公孙萱,还不快退下去,本王妃是王府里的主子,惩罚一个人不需要向你请示!」 说起话来还真是有模有样,呵呵,我眼里划过一抹凉薄的笑意,不过有必要每一句话都带上本王妃,贱妾这几个字吗? 那么多次的重复,让我明白公孙颖只不过是虚张声势! 「王妃,贱妾不是来替自己的丫鬟辩解什么,只不过在行刑前,贱妾忽然想到上午在亭子里,大皇子给了我一本佛经,这佛经还是皇后亲自抄写给我的。」 「今日你在院子内对丫鬟行刑,肯定会见血,难免会在屋里产生一些污秽之气,贱妾是想把佛经拿出来,先念一念清一下院子里阴邪之气。」 没等公孙颖开口,我接着高声道:「柳依,把佛经拿过来!」
第90章 抢人,不坐虚名 柳依应是,将怀里的佛经给拿了出来,立时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公孙颖拿不准我要做什么,赶紧阻止:「本王妃是皇室贵胄,身上自带王爷的龙气,能够辟邪万物,院子里不会有什么阴邪作祟的!」 我眉头一扬:「王妃,你以前在公孙府里还被撞客过,应该很容易引得阴邪接近吧,再说了,皇后娘娘更是高贵不凡,我念一念她亲自抄写的经文,没准也能让你受益呢!」 没等公孙颖开口,我抢先说道:「柳依,经文里的第一句话是什么,说!」 柳依赶紧念道:「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经文既然被念出来了,公孙颖也不好阻止打断,毕竟这是皇后抄的经文,不念还好,一旦念出来了又被打断,这是对皇后的大不敬! 等柳依念完了经文,公孙颖冷冷道:「贱妾公孙萱,皇后的经文已经念过了,你说的污秽阴邪也祛除了,我是不是可以行刑了?」 我微微一笑:「王妃,经文里所阐释的佛法高深,我听着都有些迷煳了,既然经文念出来了,那我们更要明白里面的意思是不是?」 我转身道:「嬷嬷,你以前研究过佛理,跟我说说,这经文里的第一段是什么意思?」 嬷嬷微一沉吟,道:「小姐,经文里的第一段,大概意思是返观自我内在的心。从原来杂念纷扰的妄心状态下,经由自我净化而逐渐让自然清净的本心显出……」 我不懂佛法,也不信佛,但上一世周围有许多人都信佛,也大概能明白嬷嬷说的一点意思。 我道:「嬷嬷,那我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佛家要求清净本心,不受外界的情绪困扰,不要冲动易怒,以平和的心态,更容易度过一切苦厄呢?」 嬷嬷脸色微变,似是想要反驳,但在我锐利的眼神下,她连忙点头,道:「小姐,你说的对。」 我这才把头看向了公孙颖,「王妃大人,这经文是皇后送给我的,保佑我肚子里的孩儿平平安安,今日我刚把经文拿到手,你就要在我面前见血,可是会把皇后加持在我身上的佛力给破坏的!」 公孙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那是皇后娘娘给你的经文,又不是你见血,应该没关系的吧?」 我站了起来,从柳依手里接过经文,挺着个大肚子一步步走向了公孙颖。 「王妃,我是王爷的妾侍,你是王爷的嫡妻,怎么会没关系呢?皇后经文虽然是给我的,但也影响整个王府啊。」 「你看,经文都告诉我们要清净本心了,你只因为丫鬟顶撞了你就要用刑,可是与佛法里的慈悲为怀不符啊!」 我盯着公孙颖,走到她面前,将手中拿着的经文亲自塞到公孙颖手里,搬出皇后的名头来压她。 「既然皇后抄写了这卷经文替我祈福,我们可不能辜负皇后的好意,要把经文里的意思给参悟,然后学习,王妃,你说是吗?」 公孙颖胸口上下起伏,眼神就像刀子那样戳在我心口,咬牙道:「是!」 我抿嘴轻笑,将公孙颖的手给抬了起来,毫不意外感受到了她颤抖的手腕,原来她还是害怕皇后的啊…… 我还以为她从公孙府里出来,公孙颖就变得天不怕地不怕,连皇后也不怕了…… 「颖儿妹妹,为了不辜负皇后替我祈福,今日这场刑罚就免了吧,我才刚把经文拿到手里,还没细细研读呢,可不想因为你而破了戒。」 公孙颖脸色一片铁青,满脸不甘,手紧紧地攥着,又不敢说出一句反驳的话。 我将佛经从她手中抽了出来,昂首挺胸的转身离去,来到成沁这边,她已经被柳依和南嬷嬷松绑了。 成沁被她们两人搀扶着,跟在我身后,在所有丫鬟惧怕的目光中,我们一步步地出了公孙颖的院子。 成沁伤的并不严重,我去到的时候她只是挨了四次板子,打得身子有些发麻罢了。 走着走着,她也能自己走路而不需要别人搀扶。 一回到了我的房屋,关上门,成沁就跪在我的面前,哭道:「小姐,是成沁不好,给王妃抓住了辫子,成沁连累了小姐!」 夏天天气渐热,我用帕子抹了抹头上的汗,搀扶着成沁起来:「你没有连累我。」 我扫了她们一眼,有些惭愧道:「你们身为我的丫鬟,公孙颖迟早要拿你们杀鸡儆猴,说到底,还是我连累了你们。」 成沁听闻,哭得更加厉害了,「不!不是这样的,成沁是小姐的丫鬟,本来就要跟小姐同甘共苦,您对奴婢的好,奴婢感激不尽,成沁、成沁……」 「好了!」 我打断成沁的话,声音微冷:「你对我的感激我已经看到了,这件事揭过了就不要再提,成沁,你无需愧疚自责,你家小姐现在饿了。」 成沁吸了吸鼻子,连忙站了起来用帕子摸了摸眼角,声音沙哑道:「成沁这就给小姐去准备点心。」 我脸色微微一缓,成沁这丫头心宽,平日嬷嬷对她的严厉怒骂,她也不会记在心里,但是有一点却不好。认死理,认定的事情倔强的一头牛都拉不回来。 如果刚刚我不装作对她冷淡严肃,成沁没准会更加愧疚,长跪在地上不起了。 柳依看着成沁离开的方向,不由感触道:「小姐,你对成沁真好。」 我拿起桌上的茶盏轻轻喝了一口,道:「成沁从虞美人里就跟着我,没有她,我在那种地方也不会过的好。她嘴快,平日里说话也没个正形,还望你们多多包涵,多教教她。」 柳依和南嬷嬷连忙说不敢当。 我将手中的茶杯放在桌子上,轻嘆了一口气,转身看向她们。 「这世道是越来越乱了,我以后可能会护不住自己,更护不住你们,若是有一天我出了什么事情,你们别傻傻地等我,赶紧找路子先逃吧。」 柳依和嬷嬷脸色微变,赶紧跪下来道:「小姐,柳依(嬷嬷)是不会离开小姐的!」 我走过去,将她们都搀扶了起来,嗔道:「不用这么紧张,我不会赶你们走的,只是以后,你们可得留个心眼了。」 我很清楚嬷嬷的性格,如果将来我发生了什么意外死去了,嬷嬷就会是替我守陵不离不弃的那种,她对南萱愚忠,对我这个南萱唯一的女儿也愚忠。 就是这柳依…… 我看了她一眼,刚好瞅见她咬着嘴唇,眼里有些不甘,我心微微沉吟,她因为要报仇所以效忠我,但我却一直都拿不准要不要替她报仇。 嬷嬷曾对我说过,柳依活下去的信念就是为了报仇,大仇得报,她可能也不会活下去了…… 我轻轻摇了摇头,今日在公孙府里,我已经感觉到了三位皇子的争锋相对,接下来越国一定会为了立储之事而风雨飘扬。 趁我现在还有一点能力,还是把她们的心愿也一併实现吧。 以后的事情,我管不了,也不想管,谁知道自己能活多久呢…… 时间一晃儿就来了晚上。 我刚一用完午膳,就收到夏侯冽回府的消息,这消息还是成沁告诉我的。 这妮子心果然是宽,即使中午受了点板刑,但经过嬷嬷的开导后,又如打鸡血一般充满了干劲。 惹得我都想要去问问南嬷嬷,她到底跟成沁说了些什么。 吃完饭后在院子里散了一会儿步,成沁又从外面跑了进来道: 「小姐,刚刚我打听到王爷用膳的时候,王妃跑去了王爷那里,不知王妃跟王爷说了些什么,用完膳后王爷跟王妃一同去了王妃的院子。」 我嗤笑了一声,说了什么……无非就是装可怜扮柔弱让夏侯冽去她的院子过夜罢了。 我心里并没有什么想法,转了一个身子,看见了放在院子里开得正旺的蔷薇花,脑海里忽然灵光一闪。 我身子顿了顿,眼睛一转,又转过身看向了成沁,「走,我们也去王妃的院子里瞧瞧。」 成沁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唤了柳依一同出来,一左一右地跟在我身后,就像是两个护卫。 我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中午成沁被公孙颖责罚这件事,我可没打算揭过,我的丫鬟,是这么好让人随意欺压的吗? 公孙颖今天回门,不是在大夫人面前说我总是用各种藉口往夏侯冽面前凑,还利用腹中的孩儿三番四次把夏侯冽从她院子里叫走…… 我可不会背有名无实的锅,今日,我就坐实她对我的污衊,让公孙颖瞧瞧。什么叫做抢人! 来到了公孙颖的院子,院子内的丫鬟看见我都不由身子轻颤,她们小声地问安,有的丫鬟离我距离远,便直接跑开了。 进入厅里的这段路异常顺利,我踏入了厅里,公孙颖这边才刚有丫鬟跑进去禀报,说我过来了。 公孙颖的脸色瞬间变得不好看了起来。 我走到她身边,看见了她们身前摆放的宣纸、镇纸、毛笔,心里一片瞭然,朝公孙颖福了福身子笑着道: 「王妃,王爷,我听闻你们在院子里吟诗作对好不风雅,萱儿以前也经常作诗,一时之间有些心痒,便不请自来了,还望王妃和王爷莫要怪罪。」 公孙颖旁边坐着的就是夏侯冽,为了显示她的大度,她非常勉强地笑道:「怎么会怪罪呢。以前在晋州就听过萱儿妹妹的才名,今日你也来参加,倒是能热闹热闹了。」 公孙颖继续道:「萱儿妹妹才名惊天下,我的哥哥公孙诺也赞不绝口,今日你这么有兴致,一定是脑海有灵感。王爷,估计待会萱儿妹妹要作一首闻名天下的绝句了。」 我在心底冷哼,想要用言语陷阱让我骑虎难下?我才不会这么笨! 刚要开口,哪知一直沉默不语的夏侯冽忽然道:「我对萱儿的才名也听说过,本王很期待萱儿待会所做的名诗。」 我脸上表情一僵,公孙颖则是得意地对着我笑。 牙齿忽然有些痒了起来,真想跑到眼前那位嘴角噙着抹笑意的男人面前,把他的嘴给狠狠咬一口,都怪他! 我深唿吸了一口气,觑了眼下巴恨不得抬得跟天齐平的公孙颖,忽然笑道:「那萱儿今日可真要做出一首名诗,不辜负的王爷和王妃的期待啊!」 我再往前走了几步,不顾公孙颖的眼刀子,挤进了她们中间。一把坐了下来。 因为公孙颖和夏侯冽都不肯挪动些位子出来,我又不愿意坐在公孙颖的木板上,便导致我大半身子都坐在了夏侯冽的腿上。 公孙颖这个角度看过去,估计我是整个人都倒贴在夏侯冽的胸膛上了。 她气的双手攥紧,拿在手里的帕子仿佛都要被揉碎了! 我对她露齿一笑,是她自己要我作出一首名诗的,我就给她看看,我是要如何作诗。 我转过头含情脉脉地看着夏侯冽,「王爷,萱儿脑中有些许灵感,但还差一个引子才能让灵感串起来,您能帮帮萱儿吗?」 夏侯冽幽深的目光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被他像狼一般的目光盯得有些发憷,坐在他腿上身子都有些发烫了起来,想要逃走。 但后面还有个公孙颖虎视眈眈地盯着我,才刚挑衅完就灰熘熘的走了不是我的风格…… 我牙齿暗暗一咬,硬着头伸手在王爷胸膛前画了一个圈,声音柔情似水:「王爷,你就帮帮萱儿嘛。你不是说了想要我作一首名诗的吗?」 我转头瞄了眼公孙颖,她脸上的表情真好看,白中带青。 我朝她柔柔道:「王妃,你也帮我劝劝王爷嘛,萱儿作的诗跟王爷有关,得王爷帮帮我,我才能作的出来啊。」 公孙颖恨不得从我身上挖一块肉出来! 她的声音仿佛从牙齿里挤出:「萱儿妹妹,王爷不愿意那就----」 「哎,王妃,明明是你和王爷想要让萱儿作出首名诗的,你们不配合,若是萱儿作不出来,可不能怪萱儿了。」 我蹙着眉头打断道,委屈地看了看公孙颖,又看了看夏侯冽。 公孙颖就像是吃了块shi那般膈应,她喘息了几口,指甲都被握断了好几根,咬牙道:「本王妃不怪你,萱儿妹妹没有灵感那就----」 公孙颖还未说完。夏侯冽忽然道:「本王配合你,你要怎样做?」 我脸上的委屈一时之间也僵硬了起来,说这句话只是想气气公孙颖,怎么夏侯冽又忽然窜了进来…… 他这话一说,我感觉这件事似乎在往我所预料不到的方向走了…… 王爷都发话了,公孙颖还能说什么,只能恨恨地看着我。 我被逼上梁山,脑袋一片空白,好不容易才想到了一个:「王爷,萱儿要您帮忙的事情很简单,就是替萱儿磨一下墨就行了。」 夏侯冽眉头轻挑,还真伸手替我磨起了墨。 我将镇纸摆好,拿起了毛笔轻轻一点,泛黄的宣纸上就留下了一个黑色墨点。 眼角余光瞄见了公孙颖,见她嫉妒的眼神,我心里一动,道:「王爷,萱儿写字一点都不好看,要不你手执着萱儿的笔,引导萱儿写出来?」 说这话时,我只是单纯想要气气公孙颖,我知道夏侯冽是不可能这么做的。 只是下一秒,夏侯冽的手就揽向了我的腰部,将我的身子往他怀里带,手覆在了我的手上,低声问我:「要写些什么?」 我有些懵,夏侯冽在外对我不都是一副冷淡面孔吗,怎么会在公孙颖面前与我做出如此亲昵的动作…… 眼角的余光再次瞄了眼公孙颖,这个女人双目猩红,看着我嫉妒的都要发狂了! 我略有些紧张的喉咙动了动,闭上眼睛微一沉吟,脑海里就想到了一首诗,睁开眼睛,柔柔道: 「王爷,如果你在晋州听过妾身的才名,应该知道妾身有句称号,叫半句诗人。」 夏侯冽微微颔首。 我继续道:「妾身刚刚就想到了一首残诗,现告与你听。」 公孙颖不甘的声音传来,带着股愤恨:「萱儿妹妹,你可是跟本王妃保证了,如果王爷和本王妃帮你,你会做出一首名诗,而不是一首残诗。」 我轻轻一笑,笑声在安静的房间内迴荡着,清晰干净:「王妃,我这句诗,可以说成残诗,也可以看做是一首完整的诗。」 公孙颖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我立刻比她先一步发话:「离离原上草。」 夏侯冽执着我的手,提笔落字。 我脸颊微红,小声道:「一岁一枯荣。」 「啪!」一声指甲断裂的声音从耳边响起,我话语一顿,没有去看公孙颖,而是继续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诗成,放笔。 夏侯冽也不放开我,低声重复着这四句诗,笑了笑:「好诗,萱儿果然不愧是晋州才女,虽然只是个半句诗人。」 我身子轻轻一颤,他夸我就算了,但能不能别跟我挨的这么近啊…… 低沉又充满磁性的嗓音就在我耳边响起,敏感的让我手臂都冒出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在心底愁愁一嘆,感觉这次算计公孙颖真不划算,自己也被夏侯冽给撩拨了…… 作出了一首诗,公孙颖这次学聪明了,闭口不谈论这首诗是好是坏。 诗已作,没了诗词话题聊下去,我也从夏侯冽的腿上站了起来,坐在了公孙颖的旁边。 公孙颖想要我离开,我明里暗里装作听不懂她的意思,硬是在她的院子里待到了入睡时分。 公孙颖笑道:「王爷大人,我们是时候该歇息了。」 我垂了垂眸子,嘴角勾起一抹坏笑,站起身来朝她们福了福身子,道:「王爷王妃。萱儿就先告退了。」 走了几步,我忽然惊唿了一声,用手捂着肚子,神情痛苦。 房屋内只有公孙颖和夏侯冽两人,公孙颖躺在木板上无法动作,只能由夏侯冽三两步快速走到我面前,搀扶着我皱眉问道:「怎么回事,可是身体不舒服?」 我轻轻摇头,脸上闪过一抹兴奋,「王爷,刚刚孩子在肚子里踢了我一脚,它动了!」 我牵起夏侯冽的手,放在了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做戏,自然就是要做全套的。 夏侯冽背对着公孙颖,饶有兴致地盯着我,沉声道:「真巧,本王爷也感受到了。」 「啊!它又踢了我一脚!」 我连连开心地喊,装了好一阵子。才进入主题:「王爷,孩子今天难得胎动了,还赶上你在的时候,它一定是想你了,再跟你打招唿呢!」 「王爷,孩儿这么想你,妾身又肚子渐大,夜晚睡着时偶尔双腿会抽筋----」 我话语一顿,提议道:「不如王爷今晚就留宿在我的院子里,感受一下孩子,顺便照顾一下妾身如何?」 夏侯冽没说话,公孙颖忍不住开口了:「萱儿妹妹,王爷金贵之躯,怎么能照顾你呢?你要是不方便,本王妃就赐你一个有经验的嬷嬷,夜夜服侍在你床边如何?」 我没说话,抬起头可怜兮兮地看着夏侯冽。 夏侯冽觑了我一眼,又转头看了看公孙颖。 公孙颖此时也极为期盼地看着夏侯冽。 夏侯冽沉吟了一会儿,道:「今日文慧王把皇后抄写的经文交给萱儿。还特意跟我说要好好照顾萱儿肚子里的孩子,孩子比较重要,今晚就先委屈一下王妃了。」 我垂了垂眸子,眼里划过一抹笑意,抢人成功! 我挽着夏侯冽的手,在就要出院子时回头看了公孙颖,眉头一挑,回她一个她经常用的挑衅眼神。 跟我斗,嗯哼,小心把你踩得连渣都不剩! 夏侯冽中途一句话也没说,就算去到了我的院子里,进入了我的房屋,躺在了我的床上,也是没有说一句话。 我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又因为是我主动引着他过来,有些害羞,也没跟他说过一句话。 等吹灭了烛火,我躺在床上盖了被子后,夏侯冽的手忽然悄悄地探向了我。露出了他的「狼子野心」…… 一番云雨过后,我极为疲惫的睡了过去,脑海里还模煳迴荡着夏侯冽的声音----「这是我给你的奖励……」 什么奖励?我直到睡着的时候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第二天醒来,夏侯冽已不在身边了,成沁给我打来热水洗漱,然后给我梳妆打扮。 成沁给我梳着头髮的时候,说起了坊间的流言:「小姐,一早上坊间都流传着皇后要当尼姑呢!」 皇后? 我脑海灵光一闪,忽然想通了夏侯冽昨天说的话。 他是在兑现自己的承诺! 夏侯冽曾说过,若是我让皇后栽了一个跟头,奖励我两天不用下床…… 我脸微微一红,暗自在心底啐了夏侯冽一口,真是流氓,他不会是今天晚上又要来吧…… 「小姐?小姐!」耳边传来成沁的唿唤声,我恍然回过神来,问道:「嗯,皇后怎么了?」 成沁看着我:「坊间都在传皇后要当尼姑了。」 「嗯,我听到了,皇后为什么要当尼姑?」我问道。 成沁小心翼翼道:「说是她做错了事惹怒了皇上和太后。别人猜可能是关于立储的事情呢。」 我眼神一凝,轻嘆了口气,皇后为什么被罚我全都知道,跟立储一点关系都没有。 但现在这种紧张的时刻,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会被怀疑跟立储有关…… 「成沁,这件事不要说出去,外面要怎么说皇后我们管不了,但我们是王爷府上的人,皇后又是王爷的母亲,所以绝对不能从王府内传出流言,明白吗?」 成沁立刻点了点头:「小姐,成沁明白的。」 成沁给我梳妆打扮好,转过身子离开,走到一半,她忽然又转过身子,欲言又止地看着我。 我正照着铜镜,把成沁的犹豫看了个正着,便问道:「还有什么事情吗,成沁?」 成沁咬了咬牙。下定决心道:「小姐,奴婢知道您倾慕王爷,但您也要爱惜自己的身子,为孩儿多多着想一下啊!」 我愣了愣。 成沁折身走到我面前,语重心长道:「小姐,这几日我跟嬷嬷学医,嬷嬷教了我许多女子保养的方法,包括是女子怀孕时的注意事项。」 「您现在有了身孕,可不能跟王爷同床了,这对你身子大有损害,若是太过激烈,没准腹中的孩儿也会流掉的。」 我心里微囧,按照上一世的现代医学,倒是知道怀孕三个月后可以进行房事,适当的运功还有助于胎儿生产。 不过太过激烈的话,还真如成沁所说的那样,孩子会被流掉的…… 只是我根本就没有怀孕啊,这件事只有嬷嬷知道,成沁和柳依都被我瞒了过去。 看着成沁担忧中又透着不贊同的眼神。我只觉得心中憋了一口气,不上不下的,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只能与成沁互相大眼瞪小眼…… -- 接下来的日子我与公孙颖的冲突是越来越激烈了。 公孙颖每一次在我这里受挫,第二日总能精神抖擞的拿出嫡妻王妃的派头跟我继续斗,这越战越勇的本事倒令我刮目相看。 我以为是公孙颖长进了,想通了,结果某日成沁在后院看见了公孙颖院子里的奴僕,鬼鬼祟祟的出了后门。 成沁想了想,也悄悄地坠在后面跟踪了上去,发现奴僕跑到了公孙府的后门,从怀里拿出一封书信! 成沁赶紧跑回来说与我听,我嘴角扯了扯,有些无语。 怪不得公孙颖失败过后还有底气跟我作对,原来是每天都跟大夫人用书信交流,让大夫人给她支招! 这样的女儿,要是我是她的阿娘,心里的想法只有三个字:没出息! 「小姐,不好了!」屋外传来柳依焦急的声音。成沁推开门,柳依抱着一盅汤出现在我面前。 柳依急道:「小姐,今日上午我去膳房叮嘱僕人给你做鸡汤补补身子,中午过去膳房拿的时候,发现我们的那盅汤里放着一个才刚杀死的死鸡!」 我眼眸一利,不用想,这肯定是公孙颖想出来对付我的招数。 她在嘴皮子上斗不过我,现在就要从吃食上下手吗? 我眼睛微微一眯,盯着汤里面那只死鸡,平静道:「把汤给我拿回去膳房,让她们重做。柳依,今日你就在膳房里盯着她们做我的吃食,不然我可没一顿好饭吃。」 柳依脸上一肃,重重地点了点头。 成沁和嬷嬷皱着眉头,嬷嬷不放心道:「小姐,柳依也不可能一整天都待在膳房里,这样的方法只能用一时。」 我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嬷嬷放心,我自有办法。」 下午成沁也跑去了膳房看了看,中途时不时回来告诉我情况。 成沁说,柳依待在那边,只要走开一小会儿,回来之后我的饭菜就会出现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比如才刚杀死的鸡鸭鱼,或者是一盆炒熟的青菜里混着一半没炒过的青菜等等。 我眉头一挑,命成沁也过去膳房看看,我已经饿了一中午的肚子,可不想连晚餐也跟着一起饿了。 在柳依和成沁的盯梢下,晚上我顺利地吃上了一顿正常的饭。 我特意叫成沁盯着公孙颖的院子,有什么动静就告诉我,我打听不到夏侯冽什么时候会回来,但公孙颖可以。 成沁打听到消息,我就顶着一副早就画好的「苍白妆」去了公孙颖的院子,直接坐在她的院子外哭了起来。 夏侯冽听到我的哭声,立刻走出来看我,我流着泪可怜兮兮地跟他说想要一间小厨房,还说我最近一点都吃不饱,孩子的营养也不足够。 听我说完,夏侯冽就转头盯着公孙颖。 我一句话都没提到公孙颖,但王府的中馈是由公孙颖主持的,我没吃饱绝对是跟她有关系。 公孙颖被夏侯冽毫无感情的眼神盯着,额头上的汗一下就冒了出来:「王爷,萱儿妹妹每天都吃着山珍海味,远远都要超过她的份例了,我只不过是……」 「够了!」夏侯冽冷漠地打断她的话,看向我道:「我允许你单独开小厨房,以后你想吃什么就自己去买,银子从我这边拨给你。」 「你肚子里怀的是我第一个儿子,更是父皇第一个孙子,全宫里的人都很关心你,这一胎,不容有失!」 夏侯冽每说一句话,公孙颖的脸就惨白一分。 我心里好笑,面上啜泣地对夏侯冽说声谢谢,然后又顺利地把夏侯冽拐入到了我的院子里,惹得成沁连连看向我,特意找了个机会提醒了我几句。 这次吃亏,公孙颖并没有气馁,她有大夫人支招,两个女人加在一起,能想出许多让我不好过的法子。 从吃食上讨不了好,又从我的衣服上下手。 她把原本供应给我的锦缎变成了便宜的粗布,虽然颜色和花纹样式没有改变,但嬷嬷一摸这布料,就能感觉出不对。 我眉头一挑,直接拿着衣服布料去夏侯冽的书房里面闹。 夏侯冽也配合我,他装作在书房里发了好大一阵火,然后带着我直接去了公孙颖的院子。 当着公孙颖的面,他宣布我喜欢穿什么衣服料子就自己去买,还说他在宫里每个季度都有布料份例,他将一部分份例改成我的名字,让宫中的人给我送过来。 这话一出,公孙颖看向我,眸中的恨意又深了几分。 我对她笑了笑,笑容阳光灿烂,有多欠扁就有多欠扁。 在王府里跟公孙颖宅斗的日子也算有趣,虽然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我斗得开心。一时之间也忘记了王府外的紧张的局势。 可惜这种轻松也只不过持续了十天…… 十日后,夏侯尊迎娶罗家千金,大婚! 我是妾侍,没有资格跟去参加婚宴,陪夏侯冽去的是公孙颖,经过十几日的修养,她的身子终于是能站起来了,只是单独走路还有些不稳,必须得依靠拐杖。 又一位皇子成婚,全京城都喜庆无比,我眼睛转了转,打扮成男人的模样,拉着成沁和柳依也出门看热闹。 走到迎亲的道上,我听到了路人对这场婚事的讨论。 「上一次五皇子成婚,当天就被封王了,你们说这次三皇子成婚,会不会也被封王啊?」 「哎,你别说,还真有可能。」 「就是可怜了那位叫秋月的女子。好好的妾侍做不成,被三皇子罚去做罗府千金的婢女。」 我眼皮一跳,这关秋月什么事? 我咳了几声,压低着嗓子问道:「这秋月姑娘我有幸见过,真人貌美无双闭月羞花,不是一般女子能比,怎么秋月姑娘眨眼间就被罚去做丫鬟了?」 其他男子嘴碎道:「呦,你还不知道啊,最近几日都是秋月的消息呢,传闻这个秋月啊,身为三皇子的妾侍还不满足,跑去勾搭了五皇子。」 「五皇子和秋月私会,当众被罗府小姐发现了,罗府小姐就跑去跟三皇子说,结果三皇子反而替那秋月说话。罗府小姐就觉得受辱了,她还没嫁进去呢,三皇子就被秋月给迷了心窍。」 「这事闹得,罗府小姐一度要跟三皇子退婚了!」 我眼皮一跳,最近我和丫鬟只顾着在府里跟公孙颖见招拆招。成沁都有好几日没出过府门了,没想这几日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一件事。 我赶紧问道:「最后怎么样了,罗府千金今日不是顺利地嫁入了三皇子府了么?」 有一男子回道:「三皇子自然是退让啊,罗府小姐提出要求要把秋月赶出府邸,结果神勇王听了,亲自跑去罗府,跟罗府的千金替秋月求情。」 「最后的结果是,秋月不用被赶出五皇子府,却被贬为了奴隶伺候在罗府小姐身边,等罗府小姐哪天气消了,她才能成为三皇子的妾侍。」 我听得津津有味,忍不住啧啧点头,秋月被贬去当丫鬟……这可比她被赶出去还难受啊! 在虞美人里我就做过春花的丫鬟,那种被人奴役辱骂的滋味,我可算是深有体会了,换成被夏侯冽和夏侯尊惯得心高傲的秋月,她是绝对撑不下来的。 思忖间,原本迎亲的道上忽然出现了专门为皇家出行而制造的马车! 看见马车,百姓纷纷在地上跪了下来。我也赶紧拉着成沁和柳依跪在地上,听着那群男人悄悄议论:「哎,上次五皇子成亲,貌似也是这个派头吧?」 「中,上次五皇子成亲我也去看了,当时迎亲道上也出现了皇家的马车,后来才知道原来里面坐着的是专门下达圣旨的公公。」 我眼神一凝,照这样说,三皇子成亲当日,应该也会被封王了…… 「你们说,现在三位皇子都被封王了,谁会成为太子呢?」有一个男子好奇地问道。 别人纷纷回答心目中意中人选,我眉头微皱,夏侯冽的唿声在其中居然是最高的。 不过想想也明白,夏侯冽的名声都是靠一步步打出来的,百姓喜欢看实绩,夏侯冽这位护国有功的大将军自然赢得百姓的好感。 没有看完全过程,待马车经过之后,我就拉着成沁和柳依。悄悄返回了神勇王府。 没有意外,过了好一会儿,夏侯尊被封王的消息就被传的沸沸扬扬,成亲当日,皇上下旨封夏侯尊为思危王。 我细细咀嚼着思危两个字,觉得皇上封的这个称号真是有意思。 圣旨上说,希望夏侯尊爱戴百姓,把国家的忧患记挂在心中,努力找出解决的方法,所以封为「思危」。 经过圣旨这么一解释,明着来说,大皇子和五皇子相比,皇上更看中三皇子,因为前面两位皇子的封号都跟其性情有关,只有三皇子,封号是皇上的寄望。 只是在我看来,这思危反倒像是一种警告。 身处高处,就要居安思危,尤其是皇上这个至高位上的位置。 公孙诺跟我说过,皇上是一代伟人,明君,他的目光远比我看的深远,我不信他给三皇子的封号如圣旨里所说的这么简单! 三皇子成亲封王后,夏侯冽更是忙碌了,一日在府中只能见到他两次,要么出府,要么是回来又继续出府。 第三日,成沁打听到了一个令我不安的消息---- 「小姐,坊间流传昨天,就是思危王成亲第二日,朝廷上的文武百官纷纷向皇上谏言要立太子!」
第100章 换我来守护你 我眼皮一跳:「当真?」 成沁眉头紧皱:「不知,今天早上我一去坊市,所有人都知道这则消息了,流传的非常兇勐,现在大街小巷所有人都在讨论皇上会立谁为储君呢!」 「哦,对了!」 成沁似是想到了什么,又道:「我还听到有人说这件事太后也有参与,昨天皇上并没有当即应下文武百官的要求,后面太后又从万康宫里出来,去到了皇上的御书房。」 御书房是皇上处理政事的地方,如果太后真去御书房的话,估计也是跟立储这件事有关。 大皇子的生母是皇后,三皇子生母是德嫔,同时也被太后所宠爱,唯有夏侯冽,他身后没有任何一个势力支持,却有实打实的功绩! 我深唿吸了一口气,稳住自己的心跳,冷静道:「成沁,坊间流言我们能听,但却不能从王府内流传出去,接下来将院子戒严,禁止丫鬟私底下讨论这件事。」 成沁神情凝重,点头称是。 柳依的声音在屋外响起:「小姐,刚刚收到消息,王爷已经回府了。」 我立刻站起了身往外走去,夏侯冽昨天一去上早朝,就再也没有回来王府,今天早上知道他夜不归宿时,我就感觉有些不对。 结合成沁给的消息,夏侯冽定是被立储之争拖在了皇宫内! 刚来到夏侯冽的院子前,还没入内,就从对面看见公孙颖携着一众丫鬟急急忙忙的走过来。 公孙颖身子骨才刚好,走动间都要拄着根拐杖,即使在急,走路的速度也不会快到哪里去。 我眼神一凝,心底沉思了一会儿,公孙颖肯定也是过来找夏侯冽的,看她样子,不像是过来叫夏侯冽去她屋子里坐坐。 脑海忽然灵光一闪。我想到了成沁之前跟我说过,公孙颖和夏侯冽曾发生过一次争吵,跟大皇子有关…… 我心重重一跳,公孙颖不会又是过来跟夏侯冽说,让他靠近大皇子的吧? 我咬了咬唇,夏侯冽是五皇子,一生下来就註定要参与立储之争,不管他心里想不想当皇上,外面的文武百官都会认为他想当,他和大皇子绝无成为朋友的可能! 我眼眸一利,公孙颖拎不清就算了,夏侯冽才刚回来,可不能在为公孙颖说出来的事情闹心了。 稍稍想了想,我没有进入院子里,而是在院子外等着公孙颖。 公孙颖看见我,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她眯着眼睛拿出王妃的威严:「贱妾公孙萱,为何要挡住王爷的院门?」 我朝公孙颖福了福身子,「王妃,我听说王爷回来了,就过来看看王爷。」 「只是站在了院门前,我忽然又想到了王爷一夜未归,定是为朝堂之事操劳了一整天,就停下身子,不想进去打搅王爷。」 公孙颖冷漠道:「既然不想打搅王爷,还不快速速离去!」 我摇了摇头,一副替夏侯冽心疼的模样:「萱儿本来是想要离开的,只是想王爷如此辛苦,萱儿却没给王爷做过什么,就索性站在门前给王爷守门,让王爷好好休息莫要被杂事惊扰。」 公孙颖眉头一竖,身子向左走了步,我也跟着向左走了步,挡住了公孙颖,公孙颖向右走,我也跟着向右走。 「你守门就算了,为何挡住本王妃的去路!」公孙颖怒道。 我见公孙颖脸上急切的表情,心里更加肯定刚刚的猜测,公孙颖定是知道坊间的流言,这次过来,是来劝说夏侯冽跟大皇子交好的! 真是个傻货! 我在心里骂了句,面上笑盈盈道:「王妃,萱儿守着门不让您进,是想要王爷能安心的休息。」 公孙颖气极反笑,「本王妃跟王爷有要事要谈,你挡住我的去路耽搁了事情,王爷倒时怪罪下来,可别怪本王妃没跟你说过!」 我立刻点点头,「王妃,王爷怪罪下来,妾身愿一力承担。」 公孙颖跺了跺脚,对我这幅软硬不吃的模样颇为恼怒,她不再废话,伸手指着我,威严道:「把她给我拉开,今儿我非要进去!」 我立刻昂首挺胸,将肚子挺起来,双手都放在腹部,有丫鬟上前来靠近我,却是畏畏缩缩的不敢伸手拉我走。 丫鬟也是怕死的,与公孙颖那几天的宅斗,谁不知道夏侯冽很看重我腹中的胎儿,若是她们一个不小心推倒了我,孩子流掉了怎么办? 我就是吃准了她们的想法,才会如此有恃无恐。 公孙颖站在后面连连骂道:「废物,废物,一群废物!」 她拄着拐杖上前拉开了丫鬟,打算亲自动手把我给拉开。 我和她推搡之间,夏侯冽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我和公孙颖皆是一愣。 夏侯冽从院内走出来,冷冽的目光扫向我们两个,我身子一颤,来不思考就立刻跪了下来,用手悄悄捏了一把大腿,眼眶立时红了: 「王爷,妾身担忧王爷的身体,不想让人惊扰了王爷,所以站在院前给你守门,不让人惊扰了您,没想王妃竟然不顾我的劝说,硬是要推开走进去!」 公孙颖回过神来,急切道:「王爷,我有要事跟您商量,不是为了打扰您啊!」 「好了!」夏侯冽甩了甩袖子,脸色严肃沉声道,「这件事以后再提,我有事先出去了。」 他转过身子走了几步,忽然停了下来,转头看向我:「萱儿有这份心本王心领了,你身子弱,日后想要替我看门不用亲自动手,随意让一个丫鬟来就行了,可不能惊扰了我的孩儿!」 我立刻点头啜泣道:「谢谢王爷的体谅,萱儿惶恐。」 夏侯冽微微颔首,甩了甩袖子大步离去,甩袖之间,我忽然瞅见了夏侯冽的手。 他的手里正拿着个黑黝黝的东西,上面刻了有金色的文字,仔细一想,我心脏重重一跳,那块东西的模样怎么那么像是一只老虎。他手里难道拿着的是---- 虎符?! 我立刻转头看向公孙颖,公孙颖正一脸嫉恨的看着我,应该是没有察觉到夏侯冽手中的东西。 思忖间,公孙颖阴测测地开口:「媚烟,你还真是狐狸精转世,勾得王爷的心不肯分半点给我。」 我回过神来,将落在脸边的髮丝挽在耳后,眉头一挑:「王妃,你心里清楚,王爷最喜欢的人是谁,我只是用肚子里的孩子,把王爷的心稍稍留下了一点。」 公孙颖咬了咬牙,恶狠狠地剜了我的腹部一眼,声音从牙缝里挤出:「你最好祈祷腹中的孩儿不要流掉!」 我装作身子重重一颤,惊慌道:「王妃,您这话说的萱儿好害怕,萱儿是在王府里,有王爷和王妃的共同保护,萱儿的孩子怎么会流掉呢?」 公孙颖被我呛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狠吸一口气道:「本王妃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先走了!」 没等我开口,公孙颖就拄着根拐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嗤笑了一声,被成沁和柳依悠悠地扶回了院子里去,心里想着夏侯冽手中拿着的虎符。 掌握虎符能够调兵遣将,掌管军队,夏侯冽是神勇王爷,也是神勇大将军,带过兵打过仗,有虎符并不奇怪。 只是让我不安的是,现在的局势已经紧张到夏侯冽得亮出虎符了吗? 当天晚上,夏侯冽匆匆回来,脸上有一丝异样的潮红,看上去像是高热了。 夏侯冽把我和公孙颖都叫到一起,他躺在床上声音沙哑道:「本王生病,接下来十日都不见外客,还请王妃和萱儿替我本王回绝来客。」 公孙颖担忧道:「王爷,可否请个医生为你治病?」 「咳咳……」夏侯冽忽然一阵咳嗽,我赶紧拿出手中的帕子递给他,夏侯冽接过捂住了嘴巴,好不容易咳嗽止住了,只是那帕子上也染上了一滩鲜红。 夏侯冽吐血了! 我这下也慌了,附和道:「是啊,王爷,生病了得去治病,要不去找御医看看?」 夏侯冽摇了摇头:「我的病我自己清楚,你们也不用给我找大夫,等一会儿会有一个大夫过来给我治疗,今天晚上我就得封院了。」 公孙颖眉头紧皱:「王爷,任何人都不见吗?」 夏侯冽肯定道:「是,任何人都不见,包括是你们,也不能踏入我院子一步!」 说到这里,夏侯冽脸色微缓,「我这也是为你们好,我的病有些严重,会传染。」 公孙颖听到,竟细不可察地退后了几步。 我冷笑,夏侯冽是毒人京城里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公孙颖也肯定是知道的。 毒人,顾名思义满身都是毒,真生病了会传染给我们也不出奇。 既然知道所嫁之人是个毒人,就该有某天忽然被毒死的觉悟,公孙颖这幅贪生怕死的模样真是令人厌作呕! 我上前走了几步,认真地看了眼夏侯冽,他脸好红,看上去病的好严重。 「王爷,您的病能治好吗?那位医生可靠吗?」我眼里全是担忧,还带着点不可察觉的心疼。 夏侯冽主动伸手握住了我的手,把我手抽入了帷幔中细细摩挲着,哑哑的声音带着股别样的磁性。 「你们放心,我这个病能够治好,只是需要一些时间。接下来整个王府也进入戒严状态,有谁来找我,你们都给我回绝了去,除非----」 夏侯冽话语一顿:「如果圣旨到了,你们就敲我院子的门,我会出去的。」 公孙颖正要开口,夏侯冽又道:「王妃,我治病期间,你就是府中身份权力最高的一个。还请你一定要给我回绝客人,若是有人闯入我的院子造成了一些影响,我可能也会跟着去了。」 公孙颖身子一颤,立刻跪在了地上,声音都是抖的:「王爷,您就安心的治病吧,我会为你打理好一切的。」 我也跟着点了点头:「王爷,你一定要把病给治好!」 夏侯冽目光幽深地看着我,重重地捏了我的手一把,然后放开,严肃道:「你们出去吧。」 我和公孙颖一出去,就看见院子外有个大夫打扮的人候在那里。 我眼皮一跳,虽然那位大夫低垂着头,但我还是认出了他,那是老神医! 之前我偷听过江御医和夏侯冽的对话,老神医医术高超,只是却专门研究的毒药,而他现在治疗夏侯冽,难道是夏侯冽身上的毒,爆发了? 思及此。我的腿都有些软了起来,站不稳。 成沁赶紧搀扶着我,紧张道:「小姐,你没事吧?」 我伸手想要拉住与我擦肩而过的老神医,结果老神医身体一偏,我的手并没有拉住他,眼睁睁地看着他进入了院子里,院子的门彻底关上。 「小姐?小姐?」成沁的喊叫声从耳边传来,我恍然回神,哀婉道:「我没有事,我只是当心王爷的病……」 夏侯冽是毒人,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蹟了……夏侯冽活不久了……别人的话一直在我脑海迴荡,我现在真的害怕了起来…… 怕夏侯冽真的死了。 可能是被我的情绪感染到了,公孙颖也罕见的沉默,没有对我冷嘲热讽。 等我被成沁搀扶着离开时,公孙颖忽然在我背后重重说道:「王爷他是不会死的,那么多痛苦磨难他都熬过来,这一次,他一定会没事的!」 我怔了怔,转头看向公孙颖。只看到她一个孤高的背影。 该说夏侯冽是不是料事如神,他封院的第二日,思危王夏侯尊就找上门来,要求见夏侯冽。 夏侯尊身份高贵,是公孙颖招待的,我只是在院子里待着,听成沁不断打听回来的消息。 夏侯尊从早上一直坐到了晚上,说是要见夏侯冽,都被公孙颖给挡了回去,直到要入睡时刻,夏侯尊才离开了王府。 我从早上一直悬着的心不由放了下来,公孙颖是笨了点,但她好歹是夏侯冽的王妃,现在夏侯冽生病了,王府责任全落在了公孙颖身上。 我真怕她一时受不了夏侯尊的压力,带他去见夏侯冽,到时候夏侯冽真出了什么问题,整个王府,包括是她这个王妃的位置,都会化为乌有! 公孙颖应该也是明白了这点。所以死死地拖着夏侯尊不让他进去。 接下来风平浪静的度过了第二日,第三日。 我稍稍放松下来的时候,第四日,大皇子文慧王夏侯明,也上门来拜访,想要见夏侯冽! 公孙颖只是跟文慧王交流了一小片刻,就赶紧叫丫鬟过来找我。 一看见公孙颖的丫鬟,我就感觉大事不妙。 急匆匆地来到了大厅,我朝公孙颖和文慧王福了福身子,问安。 公孙颖先提前一步笑着道:「萱儿,你怎么没跟我说文慧王和你是好友啊,若是我知道你们是好友,我一定会把你也叫过来的。」 我有些懵,我和文慧王是好友?公孙颖是在开玩笑吧? 文慧王温和道:「王妃不用自责,我和萱儿只见过一面,萱儿姑娘与我不甚熟悉也是正常。」 文慧王看向我:「我去佛堂看望母后,母后经常在我面前夸赞你贤良淑德,温柔大方。上次送与你佛经,萱儿姑娘的言谈举止自有一股气度,打听一下。本王才知道原来你在晋州还是个才女。」 文慧王拂了拂袖子,郑重道:「本王一听到萱儿姑娘在晋州所作的诗句,不由一阵感嘆,被萱儿姑娘的才忙所折服,那一句『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真是绝妙啊!」 我这下听明白了文慧王的意思,敢情他还是我的一位崇拜者? 不,绝对不可能! 皇后在他面前夸我?更加不可能! 皇后对公孙府如此之恨,就算提起我,也一定是让大皇子尽早除掉我! 我心悄悄地提了上来,脸上恰到好处的吃惊,连连摇头说受不起。 文慧王是大皇子,皇后亲手教导出来的孩儿,在我印象中他是三位皇子中最低调的那一个,但低调并不代表他和善,而是说明他隐藏的很深! 文慧王堂堂一个王爷,又赶上这段特殊的局势向我示好,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 我小心翼翼地应付了文慧王的问话,字里行间让人挑不出一个错字。 聊了一会儿,文慧王才进入主题道:「不知五弟病情如何,他已经抱病休息四天了,今日在朝会上,父皇还开口向我询问呢。」 公孙颖回道:「谢过文慧王上门拜访,王爷身体微恙,还在治病中。」 文慧王脸上闪过一抹惊疑:「哦,五弟竟然病的如此严重,要不我叫宫里的御医过来给五弟看看?」 公孙颖婉言回绝。 文慧王又道:「可否让本王见一下五弟,不见到五弟,本王心中甚是不安啊!」 公孙颖脸色微变,继续回绝。 文慧王紧紧地盯着公孙颖,毫不退让:「王妃,本王只是想要看一下自己的弟弟,为何你总三番四次地推脱,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本王?!」 公孙颖脸色苍白一片,「不,不是这样的,只是王爷----」 我眼皮一跳,赶紧打断道:「文慧王,王妃也是替您着想。王爷的病大夫过来看了,需要施针治疗,过程有些血腥,王爷身上流出来的血是有毒的,她怕我们沾染上中毒,所以才封了王爷的院子。」 绝对不能让公孙颖说这一切都是夏侯冽的命令,我们说封院,和夏侯冽说封院,可是两个不同的意思。 我们封了王爷的院子,是为了上门拜访的人好,但夏侯冽自己说要封院子,听出去反而有点像是在策划着名什么。 秘密,总是会令人好奇,文慧王也不例外。 文慧王眉头一挑,看向了公孙颖:「王妃,是这样的吗?」 公孙颖立刻点头:「没错,正是这样,我不给你进去,是为了王爷您好啊。」 文慧王脸上表情一肃,「没想五弟的病竟然这么重,那本王更要进去看看了,回去之后也好给父皇母后一个交代。」 文慧王看向了我,「母后因为伤了你的孩子,很是自责,这次听说五弟生病了,内心更是备受煎熬,在宫里也大病了一场,还请王妃和萱儿姑娘成全,让我去看看五弟。」 文慧王这是铁了心要进去看夏侯冽,把皇上和皇后的名头都搬了出来! 我心砰砰直跳,忽然意识到夏侯冽这场病似乎并不简单。 之前我一直以为夏侯冽是忽然之间身体里面的毒给爆发了,但三皇子和大皇子接二连三的上门要求见夏侯冽,让我感觉非常不对劲。 他们都知道夏侯冽是毒人,毒人生病很有可能就是身体里的毒素压制不下去,但他们仍要见夏侯冽,不惧他发病的危险……这不可能,所有人都怕死,尤其是位高权重之人…… 我身子轻颤,想到了一个猜测,那就是---- 他们根本不认为夏侯冽生病了! 夏侯冽如果不是生病,又要封院……我心仿佛被人拿了个锤子狠狠一砸。想到了一个可怕的猜想,那就是……夏侯冽很有可能不在院子里! 媚烟,冷静,事情可能不是你想的这样,不要急,不要慌……我在心里不断重复着这几句话,抬头看向文慧王和公孙颖。 公孙颖脸上有些为难,她对皇后一直有恐惧感,看着是想要回绝文慧王,又不知道要怎么回绝。 藏在袖间的拳头微微攥紧,我笑着道:「文慧王一片好意,我们就代王爷心领了,只是这院子您还是不能进去,神勇王正在生病治疗中,我怕您一进去,就中了毒。」 「您也知道,神勇王爷身上的毒很兇勐,萱儿是怕到时候一弄不好,宫中皇后和皇上怪罪下来,可就----」 我话一顿。没有继续说下去,公孙颖赶紧点头,「是啊,萱儿说的有理,文慧王还是莫进去罢。」 文慧王眼睛微微一闪,沉稳道:「王妃,萱儿姑娘,谢谢你们的好意,但五弟是我手足,现在他正在生病危难中,我怎好----」 「文慧王!」我悠悠打断道:「您是万金之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们是不敢放您进去的,若您真的关心神勇王爷,不如在宫中多多为王爷祈福,保佑他这一次救治顺利。」 文慧王将目光看向了我,我毫不畏惧地与他针锋相对。 气氛霎时之间变得冷凝了起来。 公孙颖低垂着头,顶着压力颤巍巍道:「文慧王,萱儿妹妹说的对。王爷已经生病了,您不能进去,朝中只有三位王爷,若是您也跟着生病了……」 文慧王眉头微蹙,移开了目光,似是在思考着什么,我心一松,这才惊觉背部一片汗湿,那是被紧张的…… 公孙颖说的对,不管夏侯冽在不在院子里,他肯定会在院子里做出些防护手段。 文慧王真踏入进去,没准会中了什么毒,到时候真卧病在床,朝堂中可就只有夏侯尊一个人了…… 文慧王沉吟了一会儿,主动站了起来,道:「王妃和萱儿姑娘说的对,是本王考虑不周,只顾着护弟心切,没有想太多。」 他拂了拂袖子,道:「希望五弟能早日痊癒。回到朝堂上为国效力。」 我和公孙颖皆站了起来,恭送文慧王离开。 文慧王一走,我和公孙颖回到了府邸里,她的身子再也忍不住地软了下来,差点倒在了地上,我上前一步,及时把她给扶住了。 公孙颖喘息了几口气,在我的搀扶下勉强地站了起来,跟我说了声谢谢。 我有些愣,放开了手低声道:「这是萱儿该做的,王妃,十天内,绝对不能让任何人踏进王爷院子一步。」 公孙颖有些恍惚地点头:「对,绝对不能让别人踏进一步,绝对不能……」 我看见她这幅样子,心里微微沉思,公孙颖看样子似是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我在心底轻嘆了一口气,眼眸一利,不管是是不是察觉出不对劲,都不能让任何一个人踏入王爷院子一步! 送走了文慧王。只是一个开始。 接下来,不停有官员上门来拜访夏侯冽,有的是朝廷的二品大官,有的是三品,有的是文官,有的是武官,甚至连公孙诺和大夫人,也亲自上门了一趟。 不能让任何人踏入夏侯冽的院子,在这点上我和公孙颖的意见是出奇一致的。 白天应付着这些官员神经已经很紧绷了,没想晚上府里也能出么蛾子! 第六日晚上,在夏侯冽院子附近巡逻的人忽然看见了一个丫鬟。 那丫鬟正打算翻墙爬入夏侯里的院子中,手都已经勾到了墙的另一边了,差点就要进去,立刻被巡逻的人给拽了下来。 巡逻的人每日都被我和公孙颖千叮咛万嘱咐,绝对不能让任何一个人进入到夏侯冽的院子里,逮住了丫鬟后,他也不耽搁,直接半夜把消息递到了我和公孙颖的院子。 我听见消息时,身子立刻从床上蹦了起来,随便套了件衣服就往大厅里面跑。 丫鬟被绑在了木板上。嘴巴用面巾捂得严严实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看见我立刻拼摇头啜泣着,神情惊恐。 我扫了周围一圈,公孙颖还没有赶来,便找了个位子坐下,想着要如何发落这丫鬟。 不一会儿,公孙颖也急匆匆地赶来了,我站了起来,问道:「王妃,这个丫鬟你打算如何处置?」 公孙颖眉头一拧,道:「不如把这个丫鬟----啊!」 她说着说着,忽然尖叫了一声,手伸出来颤抖地指着丫鬟的方向。 我眉头一皱,转过身去,眼里瞳孔骤然一缩! 这个丫鬟身上,竟然浑身变得一片乌黑,明显是中毒了! 有奴僕撞着胆子上前探了探丫鬟的鼻息,我回过神来,大叫:「不要碰她!」 只是已经晚了。奴僕的手摸到了丫鬟的鼻子。 我立刻往后退了几步,奴僕身子一颤,转身看向我们抖着声音道:「小、小姐,这个丫鬟已经死了。」 何止是这个丫鬟死了,就连你也差点不多死了! 我在心底如此想着,亲眼看见奴僕外露出来的皮肤一点点变得乌黑。 奴僕见我们神色惊恐,怔怔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眼里骤然睁大了开来,下一秒,他忽然向我们跑来! 「小姐,救救----」 我和公孙颖吓得又连连退后了两步,奴僕们只是跑了两三步,声音忽然停了下来,身子软软地往下倒去。 我惊魂未定,停在原地喘息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旁边,扶着我的成沁打着颤问道:「小、小姐,这、她们该怎么处置啊?」 公孙颖喃喃道:「把她们给埋了?」 我刚想开口,忽然想到一件事,「等等,之前是谁把这个丫鬟给抓住的?」 一阵结巴的男声从旁边传来。「小、小姐,是是是……我。」 我扫了他一眼,怀疑道:「你怎么什么事都没有?」 这个男僕茫然地摇了摇头。 我眉头一拧,「可能是丫鬟毒没发作之前,接触到她不会有任何事,等她毒一发作了,一接触那毒也跟着传染了。」 公孙颖吞了吞口水,手忽然紧紧地抓住了我:「萱、萱姐姐,这些中毒的人要怎么处理,我们该怎么办?」 我眉头一挑,萱姐姐……有多久没听到公孙颖唤我姐姐了,看来这人还是得经常吓吓她,才会乖乖听话。 我看着那两个中毒生亡的奴僕,沉吟了一会儿,道:「这两个奴僕就放在这里吧,我们不清楚他们中的是什么毒,不能碰。」 还有一点就是,这几天一直上门来的人,不是心中怀疑夏侯冽假装生病,暗地里谋划着名什么吗? 那就让他们看看,只是碰了下夏侯冽院墙的人成了什么样子,看他们还敢不敢说要去进去探望夏侯冽! 公孙颖赶紧点头,一切都听我的。 第七日,那些上门来拜访的人一看见厅里那两具有些发臭的死尸,没有待上一刻钟就各种找藉口离开了。 直到下午的时候,夏侯明和夏侯尊共同上门来拜访,随行的还有几位太医,太医们多方研究,才确定了他们中的是什么毒,用了一些方法将死尸给移走了。 我和公孙颖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夜幕降临,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一方面,我担心夏侯冽的院子是空的,他本人不在,而有会解毒的高手悄悄翻进了他的院子里,发现了夏侯冽的秘密。 另一方面,我又担心夏侯冽是真的在治病解毒,怕有人闯入了院子影响了夏侯冽。 我咬了咬牙,既然这么担心,那就再去夏侯冽的院子里看一看! 刚直起了身子,成沁惊慌的声音就从屋外响起:「小姐,不好啦,又有人爬进王爷的院子里,死人了!」 我眼皮一跳,赶紧跑了出去。 死去的是三个丫鬟,她们都纷纷死在了墙外,全身一片漆黑,跟昨天中毒之人症状一模一样。 我立刻用下午太医移动尸体的方法,叫奴僕把这三具尸体给移走。 解决完毕,我站在夏侯冽的院子前咬了咬唇,心中还是放心不下,干脆让成沁给我拿几床被子过来,我要睡在夏侯冽的院子前替他守着! 之前我发生危险都是夏侯冽保护我,这一次,换我来保护他! 我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妇都这么做,公孙颖也不得不跟着我一起做,她也过来打地铺睡在外面。 有我和公孙颖的威慑,接下来的夜晚都风平浪静。 只是天不遂人愿,夏侯冽似乎命中注定会遭一劫。 在第九日的晚上,我和公孙颖睡在外面,两人都在庆幸,只要再熬过明天一晚上,十日就正式过去了,夏侯冽也能从院子里出来了。 刚松一口气,对未来充满期待时,一阵大风忽然刮来,颳得我脸颊一阵生疼。 等风吹过之后,我伸手揉了揉眼睛,看向远处,忽然瞳孔一缩,竟然看到了一个模煳的人影! 那个人穿着一袭白衫,在月光的照耀下异常显眼。 这个人的身影很熟悉,我心忽然重重一跳,一股不好的预感从心里升起。 公孙颖也发现了这个人,磕着声音道:「萱、萱姐姐,那,那人不是鬼……吧?」 心跳的越来越快,紧张的我唿吸都忍不住屏了起来…… 终于,我看清了那个人的模样,心仿佛都要从胸口里蹦了出来,是叶冉! 叶冉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是来找夏侯冽的?我脑海里瞬间闪过这抹想法。随后又打消了,不……他跟夏侯冽不是朋友,也不是敌人,他还有可能是把夏侯冽变成毒人的人…… 叶冉没准还知道夏侯冽真正的行踪,是在疗伤治病,或者出去做事…… 我看见他嘴角里噙着的那抹诡异笑意,忽然想到上一次在宫里看见叶冉的画面……那时候的他,与我擦肩而过时也露出了这样的笑容,仿佛是在说---- 我逃不掉的。 心里划过一抹强烈的心悸,我害怕到全身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全身陡然泛起一抹寒意,骨头又开始痒了起来,好想疯狂地去挠,什么都不用想…… 叶冉,他是来找我的! 不知不觉,叶冉就已站定到我面前,对我微笑着说:「萱儿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我扯了抹僵硬的笑容:「呵,还真是巧啊。」 叶冉眼睛一弯,「不巧。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我想要逃,但双脚就像是木桩那样死死地钉在了原地,一点反应都做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伸出了手,抓住了我僵硬的手臂。 这双手很温暖,但我却觉得这是一双催命的手,身体冷的直打颤。 叶冉笑了笑:「萱儿,你真是有趣。」 不……我一点都不有趣,放开我…… 我嘴唇动了动,发现自己竟然连说话都做不到了! 叶冉扯着我往前走了几步,身后,公孙颖的声音颤巍巍地响起:「叶冉王爷,您、您要带萱姐姐去哪里?」 叶冉脚步一顿,转过头看向公孙颖:「我要带她走,怎么,你要阻止我吗?」 阻止,快点说阻止!我在心里吶喊着。 我不要被叶冉带走,一夜之间血洗三门侯府,就连小孩也不放过,这是个杀入狂。精神变态! 公孙颖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带着一股仇恨和轻松:「不,叶冉王爷身份尊贵,颖儿怎么敢阻止呢?你带萱姐姐走吧。」 我暗暗咬了咬牙,身体一点都动不了,不然的话我真想转身回去,狠狠地揍公孙颖一顿! 她就差把我带的越远越好给说出来了! 我恨,从所未有的恨,连一丝挣扎都做不到,我就要被叶冉给掳走了吗…… 叶冉王爷似是很欣赏我此时绝望的表情,停留在原地边看着我,边继续跟公孙颖讲话,「哦,如果神勇王问起了萱儿,王妃你该怎么回答呢?」 公孙颖沉默了半晌,谄媚道:「我就说是萱儿姐姐以为王爷死了,为了荣华富贵特意跟叶冉王爷您走了。」 叶冉轻笑了一声,勾起的嘴角似嘲似讽。 他觑了我一眼,拽着我的手继续往前走,忽然又是一阵大风吹来。我一定是被风沙迷了眼,所以眼角的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 是的,我不是因为害怕叶冉而哭泣,而是眼睛被这风弄得不舒服才哭的…… 哭泣中的我并没有听见身后传来的开门声,也没有注意到叶冉忽然停下的脚步,他一脸惊讶地看着我后面。 一阵熟悉的怀抱忽然把我给抱住,我愣了愣,低沉性感的声音从耳后传来,熟悉的让我脸上的泪流的更加凶了。 「媚烟,别哭了。」 汹涌的泪水模煳了我的视线,我讨厌哭泣的自己,讨厌一点都反抗不了的自己…… 说来也是奇怪,夏侯冽一抱住我,我僵硬的身体又能活动了起来,沙哑开口:「夏侯冽……」 夏侯冽轻声道:「嗯,我在,媚烟,我一直都在。」 他一用力,就将我拉在了身后,站在了叶冉的面前。 叶冉看着夏侯冽。饶有兴致地问:「如果我硬要带走她呢?」 夏侯冽面无表情地回答:「不可以。」 叶冉眉头一挑:「别告诉我你是爱上了她。」
第92章 干旱成疾 我心重重一跳,忽然有些期待又有些酸涩,夏侯冽会怎么回答…… 他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不爱。」 叶冉盯着夏侯冽半晌,忽然轻轻一笑,意味深长道:「记住你今天的回答,如果哪一天我发现你爱上了,会亲自把她给带走。」 话一说完,叶冉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就跟来时那样,一席白衫在月光下缥缈朦胧,渐行渐远。 我的心也随着叶冉的离开,悄无声息地沉底…… 夏侯冽说不爱是对的,如果他说爱了,没准今天叶冉就要强行带走我了,我可不可以认为,其实他是爱我的,为了保护我所以才说不爱我…… 想到这里,我自嘲的笑了笑,媚烟啊媚烟,你怎么这么傻,又不是不知道夏侯冽的性格。 可能这一辈子,他都不会喜欢上任何一个女子吧…… 他的性格如此薄凉,还真适合当皇上,审时度势,永远都是冷静睿智的。 夏侯冽转过身来,忽然抓住了我的手带走我,我的思绪也被他给扯了回来。 他看见了放在他院门前的棉被和面色苍白的公孙颖,脸上毫无表情。 公孙颖目光闪烁,不安地看着他道:「王爷,我、我也是太过担心你,所以才把被子搬来你的院子前守着……」 我冷冷地看着这一幕,对公孙颖的贸然领功没有任何想法,早在公孙颖愿意让叶冉王爷把我带走时,我心底对她最后一丝怜悯也彻底消失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不喜欢让双手沾上血腥,但任何一个想要我死的人,我都不会让她好过! 我面无表情地瞥了眼公孙颖,我和她的争斗。才刚刚开始。 将手从夏侯冽的手中扯开,我淡淡道:「不打扰王爷休息了,既然王爷已经醒来了,妾身这就回到院子里休息。」 没等夏侯冽回答,我就转身离去。 离开前,还隐隐能听到公孙颖期待地问夏侯冽是否去她的院中作客,满满的暗示意味。 我嗤笑了一声,勾起的嘴角有些嘲弄。 接下来夏侯冽的回答我已经听不到了,借着凄清的月光,不一会儿,我就回到了院子里。 敲门的动静有些大,把成沁等人全都吵醒了,之前因为夜晚深更露重,成沁等人本也想陪我一起打地铺,但全被我赶了回去。 现在想想也是庆幸,以成沁等人护主的性格,她们肯定会拼死都不让叶冉带走我,还很有可能会闯入夏侯冽的院子里求他救我…… 想到这里,我又想起了只是碰一下院墙就中毒身亡的丫鬟,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小姐,您没事吧?」成沁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 我扯了扯嘴角,「没事,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成沁欲言又止地看着我,我知道她是想要问我为何没在王爷的院子前睡觉,但我不想要回答,现在的我只想要狠狠地睡上一觉,把脑子给放空,忘记夏侯冽…… 我闭上了眼睛,听到屋外关门的声音,将被子覆盖在了头上,一躺下,脑子里就不停迴荡着夏侯冽那句不爱。 简直是要把人给逼疯! 实在是睡不着,正当我想要点亮烛火做做规划时,透着被子忽然感受到了有人在接近。 我身子顿时一僵。 「媚烟,是我。」一阵低沉的声音传来。 我心一松,身子下意识放软起来,不一会儿,整个人连同被子都落入了夏侯冽的怀抱里。 我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强忍着不让自己落下泪来,对于夏侯冽而言,我到底算什么…… 明明早就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贪心,但等爱情真的来了的时候,我又忍不住想要更多,想要他更加关心我,更加宠我…… 头上的被子忽然被人掀了开来,我紧张的连心都跳快了几拍,还好夏侯冽是从身后抱着我,我背对着他,他看不见我的脸。 夏侯冽低沉喑哑的声音从耳边飘来,带着一股炙热的气息:「这么热的天,还把被子盖在头上,你不热吗?」 我没回答,我怕一开口自己就会忍不住哽咽了起来,泪水顺着眼角一点点地流下,我不喜欢这种感受。 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在我就要绝望,放弃,想要跟夏侯冽划清界限武装起自己的心时,他又在下一秒给我希望,温暖,让我心跳乱撞…… 打一棒又给你一个甜枣,我受够了,真的受够了…… 夏侯冽今晚非常有耐心,见我没有说话,便直接把头埋在了我的脖颈里深深唿吸了一口气,滚烫的鼻息让我不由瑟缩了下身子。 「媚烟,不要多想。」他低低说道,随后把我抱得更紧,亲密相拥,没有露出丝毫缝隙。 我忍不住挣扎了一下,换来的是更加紧密的拥抱。 夏侯冽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睏倦疲惫:「乖,别闹,让我抱一下,就一下。」 这柔软的声音瞬间击中了我的心房,仿佛有股电流在我身体里窜,我怔了好一会儿。 等我回过神来,耳边就已传来了夏侯冽轻轻的鼾声。 我眉头微蹙,这下可以确定夏侯冽这几日并没有待在院子里了,不然真是治病医疗,他会这么累吗? 细细一想,夏侯冽说要封院那天手里拿着的东西在我脑海里闪现,我心重重一跳,赶紧闭上眼睛让自己不要去想这些事情。 虎符,兵权,夺位…… 脑海思绪一片纷乱复杂,在夏侯冽轻轻的鼾声中,我竟然也跟着睡着了。 第二日醒来,身旁已经没有夏侯冽的身影了。 我怔怔地看着旁边床单上的褶皱,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才起身唤成沁进来洗漱。 刚换好衣服挽好髮髻,屋外柳依的声音就匆匆传来:「小姐,宫中传来圣旨,全府人都得出去迎接圣旨!」 我眼皮一跳,这圣旨时机掐的真是准,夏侯冽昨天晚上才出现,今天早上就有圣旨到,如果夏侯冽今天才回来的话而我们又找不到人…… 我身子轻轻一颤,没再想下去,深唿吸了一口气出去迎接圣旨。 夏侯冽和公孙颖比我先到厅里。这时的夏侯冽和昨晚看见的又有所不同。 他脸色很苍白,胸前还裹着白色的纱布,从纱布上浸染出了一滩鲜红的鲜血。 夏侯冽这个样子,妥妥的一副重伤未愈。 从宫中来宣读圣旨的公公见此,也不敢有所耽搁,快速把圣旨给宣读完让夏侯冽接过圣旨。 夏侯冽起来的时候身子还晃动了几下,还是公孙颖眼疾手快前去搀扶了,才没有让他倒在地上。 公公脸色有些凝重:「神勇王爷,您的身体还好吧?」 夏侯冽张了张嘴,刚要说些什么,忽然又来一顿咳嗽。 咳嗽完了,他才道:「公公,本王的病还没治好,所以身体微恙。」 公公嘆了口气:「神勇王爷,同州距离京城并不远,您可以晚七日出发,我这就回宫禀告皇上,说明您的情况。」 我稍稍抬了抬头,有些担忧地看着夏侯冽,刚好与公公的目光对视上了。 这位公公我已经见过三次了,我总感觉他隐隐在帮我,却找不出帮我的理由,这一次,还是我第一次跟公公对视个正着。 他仿佛是在透着我,看向了另一个人…… 我心砰砰直跳,脑海里第一反应想到的是南萱! 每次碰到认识南萱的人,看我的眼神都是这样的,恍惚,追忆,复杂…… 等我回过神来再次看向公公,公公却已悄无声息地转移了视线,跟夏侯冽寒暄了几句,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神勇王府。 我抿了抿唇,从地上站了起来,便看见公孙颖一脸心疼地把夏侯冽扶到位子上坐着,对他嘘寒问暖。 藏在袖间的手微微紧了紧,最终,我一语不发地离开了大厅。 回到了院子,成沁见我心情不好,使劲浑身解数想要逗我笑,我绷着张小脸不愿意笑,直到南嬷嬷匆匆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个僵局。 嬷嬷脸上一脸凝色,在屋外左右看了看,命柳依在门外守着,才关上门,向我和成沁走来。 她凝重道:「小姐,刚刚我在坊间打听到了一个消息。据说昨日,好几个重臣当场在朝廷上下跪,恳求皇上早日立储,最后不知怎么弄得,引发了在场所有文武百官全都下跪,恳求皇上----」 嬷嬷话语一顿,重重道:「早日立储!」 嬷嬷连续重复这个词两遍,我心一凛,微微闭上了眼睛,仿佛能看到金銮殿上文武百官对皇上下跪相逼的场景…… 我睁开眼睛,眼眸一利:「最后怎么样了?」 嬷嬷道:「据打听到的消息,说是皇上当场应下了,但因为立储之事是国之重稷,皇上说得给三位皇子设下考核,根据考核来评定。」 我眼皮一跳,想起了今天早上夏侯冽接下的圣旨,不由脱口而出道:「他们不会是被皇上考核治理一个州县吧?!」 嬷嬷缓缓摇头,「不太清楚,反正每位皇子都会被分配一个任务。」 我继续追问:「可有说这考核是如何评定的?全靠功绩还是民心,经济?」 嬷嬷脸上扬起一抹苦笑:「小姐,老身不清楚,今日皇上才发下圣旨,谁能猜得到皇上的想法呢?」 我眉头狠狠一拧,虽说君心难测,但如果真的把一个州县扔给皇子去治理当成考核的话,功绩肯定很重要。 不行,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下去! 我回过神来,凝重道:「嬷嬷,王爷今日早上接的圣旨你也听到了,你找人去调查下文慧王和思危王,不用太过详细,就问问他们院子里的奴僕,两位王爷早上有没有接到圣旨,圣旨上都有些什么内容。」 嬷嬷点头应是。立刻转身离开。 嬷嬷办事效率很快,只是到了中午时分,就打听到了我要的消息,今天早上,不只夏侯冽收到了圣旨,就连其他两位王爷也收到了圣旨。 文慧王被任命去管理泸州,思危王则是被任命管理济州。 我的心里闪过一抹不安,用管理州县评定皇子的能力,然后根据能力立储……立储这件事这么重要,皇上赐下的州县绝对不可能安稳,这些州肯定有问题! 想到这里,我再也坐不住了,去找夏侯冽。 一出院子,我发现整个王府忽然变得很热闹,来来往往许多陌生的奴僕。 我皱了皱眉,跟着这些奴僕们走,走着走发现他们竟是来到了公孙颖的院子,还没入到院子,我就听到了公孙颖挑剔的声音。 「这个不行,太瘦了。」 「这个也不行。太肥了。」 「这个又太壮了。」 我心里疑惑,跟着奴僕走进去一看,公孙颖正坐在一张黄花梨木椅上,单手扶额慵懒地看着一群群排队等候的奴僕。 在一堆男僕中我一个女人的身影很明显,公孙颖见到我时眼睛一亮,急忙挥了挥手把我叫过来。 「萱儿妹妹,快过来跟我一同看看,帮王爷把把关。」 我走过去,扫了眼前面不远处那群密密麻麻的奴僕,问道:「王妃,您在做什么,什么叫替王爷把把关?」 公孙颖捂嘴偷笑,话里掩饰不住得意,「今天早上王爷跟我说,这里好歹是神勇王府,他除了王爷还是个正二品的大将军。」 「根据朝廷的规定,我们王府内里的护卫和伺候的人太少了,所以让我招一群男僕进来。」 我心里闪过一抹不解,神勇王府的确比其他王府要冷清些,不过这也跟夏侯冽的性情有关。他本来就是一个喜静的人,人一多宅子就热闹,夏侯冽看着会不喜。 他怎么忽然想到了要招奴僕进来?还有---- 我开口问道:「王妃,王府的确是该招些人手了,只是为何都是男僕,不用找些丫鬟吗?」 公孙颖笑了笑:「我们王府是神勇王府啊,府上的僕人自然也要神勇无比,我这一次挑的男僕都特意挑选有点力气会武功的。」 「丫鬟我也要挑,只不过也要挑会武功练过几把子的,先挑完男僕,再来挑丫鬟。」 可能是我脸上的疑惑太明显,公孙颖昂了昂头,拿出高人一等的气势斜倪着眼睛着向我: 「萱儿妹妹,我们是神勇王府,用的奴僕如果连个普通人都打不过,说出去让人听到,别人可会笑掉大牙的。」 「你以前待在虞美人里,见识浅不知道没关系,现在你是王爷的妾侍,可不能随意露出这种小家子气出来。」 想要拐弯抹角地说我没见识?呵…… 我眼里划过一抹冷意。嘴角轻勾,「萱儿妹妹明白了,有怎样的僕人就有怎样的主子,这里是神勇王府,神勇王爷威名赫赫,府上的僕人也要比一般的僕人强,是不是这个理?」 公孙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我继续道:「王妃,那就恳请听萱儿一句劝,您还是早点把手上的拐杖给丢掉吧!您是神勇王妃,不会武功就算了,怎么连走个路都得用拐杖。」 「有怎样的僕人就有怎样的主子,反之亦然,您的僕人个个都挺直身板精神焕发,王妃也要向僕人看齐才是啊!」 我这是在讽刺公孙颖,连奴僕都不如呢! 公孙颖脸一黑,表情难看地盯着我,那眼神恨不得从我身上挖一块肉下来! 我呵呵一笑,跟我比嘴皮子功夫,我还从来没怕过谁…… 在她阴测测的目光下,我慢条斯理地朝她福了福身子。「王妃您慢慢挑选僕人,萱儿不过是个小小的妾侍,哪有挑人的资格,祝王妃早日康復,不负神勇王妃之名。」 我又刺了公孙颖一句,揭开她的伤疤,脚步轻挪,慢悠悠地走出了公孙颖的院子。 走出院子时,刚好与一位男僕擦肩而过,忽然,我心骤然跳快了几下,一抹心悸感席捲全身,汗毛都竖立了起来! 我身子一僵,眼角的余光只来得及瞄见这个男僕的手,那双手有着一层厚厚的茧,看上去常年用手劳作。 擦肩而过后,我继续若无其事地往前走,心却砰咚砰咚跳得异常迅速,怪不得我刚刚会觉得危险……那位男僕打扮的人,分明是一位士兵! 还是一位身经百战的老兵! 手上那层厚厚的茧子被我认出了他的身份,以前晋州流民暴乱,我流落到难民里跟着一同去上战场,有幸见识到了一些身经百战的老兵。 那位男僕的手,跟他们的手一模一样! 还有跟他擦肩而过时,那个人不经意间释放出来的气势,就是从战场中走出来的气势! 我走到了院墙边,忍不住停下身子喘息了几下,一闭上眼,就回忆起了当初在晋州当难民,当小兵冲锋陷阵的日子。 满地都是鲜血,随便走到一个地方都尸骸成山,连空气中仿佛都带着血液的粘稠…… 藏在袖间的手用力握紧,那抹刺痛唤醒了我的神智,抬头一看,眼前仍是不断经过的陌生的男僕。 有了刚才的警惕,现在仔细看着这些男僕,我很快就发现了他们异于常人的地方,这些男僕的身子都绷的紧紧的,这代表他们处于警戒状态,一有什么不对就能快速做出反应。 他们全都是低垂着头,显然是不想要让人看清他们的外貌。 太明显了,这些人全都是士兵! 夏侯冽到底想要干什么,我不信他堂堂一个大将军,府邸里混入这么多陌生的士兵都察觉不出! 这些士兵他肯定是认识的,我垂了垂眸,想到了之前夏侯冽手里拿着形似虎符的东西,心脏重重一跳! 要么,这些士兵是皇宫里派来的,夏侯里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么,这些士兵就是夏侯冽自己派来的! 我身子忽然有些站立不稳,手靠着墙边才能维持住身形……夏侯冽离开这九日,不会是特意跑去边疆把士兵给调了过来吧…… 他到底要干什么,难道是要---- 不,不是的……我摇晃着脑袋,唿吸都有些不畅了,不行,我得去问他! 踉踉跄跄地从公孙颖的院子里离开,太过心慌的我并没有注意到,在不远处有个男僕一直注视着我。 来到了夏侯冽的院子,没有任何阻碍地进去了,一到大厅,我就看见夏侯冽手里正拿着个茶盏,悠悠地品起了茶来。 他身上仍然缠着白色纱布,上面那抹鲜艷的红依然刺目,脸色却比早上看见的要好很多。 夏侯冽挑眉看向我,低沉道:「来找我有什么事?」 我喉咙动了动,盯着夏侯了半晌,忽然转过身去走向门口看了看,见四处无人就立刻把门给关上,大步走到夏侯冽面前。 在他幽深的目光下,我的心又跳快了起来,忽然觉得有些紧张。 我低下了头,把他喝过的茶盏拿起来喝了一口,润了润喉咳了声,紧张道---- 「夏侯冽,你……你该不会是要造反吧?」 夏侯冽眼睛忽然睁大了开来。 第一次从夏侯冽脸上看到如此惊讶的表情,他盯了我半晌,目光从幽深逐渐变得邪肆。 他玩味道:「媚烟,你是不是知道了。」 知道什么……他是在问我。是不是知道府里新招的男僕,全都是由士兵伪装的吗? 我轻轻摇头,「夏侯冽,我不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我只问你,你是不是想要造反?」 夏侯冽忽然沉默了。 我的目光带上了一丝祈求,忍不住伸手拽了拽他的袖子,不……千万不要是我想的那样。 我只是一个小人物,性格规矩安分,造反这种事,不是我能掺和进去的…… 我忽然有些后悔了,后悔这么冲动的跑过来找夏侯冽,我应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 深唿吸了几口气,我垂着眸子不敢看他,低声道:「我是昨晚做了一个噩梦,不记得梦里的内容了,只记得是个非常恐怖的梦,醒来后思绪受到了一些影响。」 「刚刚是我一时魔怔了,你不用放在心上。我什么都不知道。」 末了,我觉得还不够,又补了句:「我的命是你救来的,我不会背叛你的,你放心。」 夏侯冽忽然了轻笑一声,在我一片惊愣的目光中,他伸出手捏了捏我的脸,另一只手揽住我的腰部,一个用力,我猝不及防地倒在了他的怀里。 他在我耳边呢喃道:「媚烟,你怎么这么可爱。」 可爱……我的脑海里莫名全部都迴荡着这两个字,脸上窜地升腾起了一片红意,什么可爱,明明我是如此认真的保证…… 夏侯冽似是感觉我的脸手感颇好,又继续捏了几下,道:「皇上还很年轻。」 很年轻……是说他根本就没到退位让贤的年龄吗? 我刚要开口,他又道:「别想太多了,我的小大猫。」 我咬了咬唇,有些不服气地瞪着他,那些男僕都是由士兵伪装的。我怎么能不想多?! 没人想死,更不会有人嫌命长! 我还不是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所以冲动地跑过来问他了…… 夏侯冽看我这个样子,又忍不住低低的笑了。 他脸上的笑意很浅,胸膛随着他的笑声也跟着微微震盪,看着似是竭力忍耐着什么。 我再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磨了磨牙道:「有这么好笑吗,我可是认真的!」 夏侯冽脸上笑意微微一收,意味深长道:「那我就认真地回答你,现在还不是时候。」 还不是时候造反吗? 我眉头一拧,根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凑到他耳边低声问道:「那为什么院子里有这么多的士兵装成了男僕?」 夏侯冽眉头一挑,「有吗,我怎么不知道?」 我忽然无言以对。 「砰!」 屋外的门陡然被人打了开来,外面射来的刺目阳光不由让我眯起了眼睛,把头往夏侯冽的怀里转。 夏侯冽眼睛微微一眯,把手放在了我的肩膀上。 等了好一会儿,都没从屋外听到一丝声音,我忍不住回头一看,眼里瞳孔一缩---- 公孙颖带着一众挑选好的男僕出现在了我面前! 看见公孙颖那气愤仇视的双眼。我莫名有一种被人抓、奸的感觉…… 我身子轻轻打了一个哆嗦,把这个想法从脑海里删掉,一来我和夏侯冽根本没有打算做什么,二来我是他的妾侍,就算他想要对我做点什么,不可以吗吗? 想到这里,我微微蜷缩起的腰板又挺直了起来,将身子靠在了夏侯冽的胸膛上,扫了所有人一眼,没有错过某些男僕脸上惊讶的表情。 公孙颖深唿吸了几口气,率领着男僕走进来,道:「王爷,颖儿替王府挑选了一些护卫,就是这些人,您看?」 夏侯冽面无表情道:「王妃,你在进本王的屋子之前,不应该先敲一下门吗?」 公孙颖话语一噎,拳头狠狠握了握,低垂着头平静道:「是颖儿莽撞了,颖儿下次不会了。」 夏侯冽冷冷地看着她:「有错。现在就要改,重新出去,在敲一遍门进来。」 我心里有些拿不准夏侯冽的想法,平日他对公孙颖也算相敬如宾,怎么最近是越来越不给她面子了…… 过了一会儿,公孙颖咬着牙的声音传来:「是的,颖儿这就去改!」 看公孙颖被人欺压,我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心里爽快,就在这时,屁股忽然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拍。 我倏地转过头去看夏侯冽。 夏侯冽正单手扶额,目光晦暗地看着我,悠悠道:「萱儿可是要继续留下来,陪本王挑选护卫?」 这眼神仿佛下一秒就会把我给吃了那样,我狠狠打了一个激灵,立刻从他腿上下来,「不用了,王爷和王妃在这慢慢挑吧,妾身先一步离开了。」 我快速地跑了出去,刚好赶上公孙颖带着士兵缓缓退出门口。与公孙颖经过时,她突然伸出了一只脚出来,想要绊倒我! 我反应迅速,步子迈大了一点跳过了公孙颖的脚,跳过之后我又感到后悔了,为什么刚刚不机灵一点直接用脚把她的腿给踩下去呢…… 当天晚上,我就收到大皇子和三皇子出远门的消息。 大皇子和三皇子被派到的州县有些远,圣旨一下,他们当天就启程了。 唯有夏侯冽,一是他的「病」还未痊癒,二是分给他管理的同州离京城并不远,所以可以慢点触发。 等夏侯冽的病好了一点,府中的事情都安排好,已是五日后。 第五日,我在公孙颖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下,带着一身轻便的行囊,坐在了马车里,跟夏侯冽一同踏上了去同州的路。 原本公孙颖也想一同跟去的,但她是王妃,掌管着一个府邸的中馈。王爷已经走了,若是王妃也跟着走,府内没人照看,一定会变得一团糟。 更何况王府才刚收了一些会武功的男僕,公孙颖也要训练他们,根本抽不开身。 同州离京城真的很近,马车晃晃荡盪飞快地走了一天一夜,就已到达了同州地界。 成沁一直在车上陪着我,我的「肚子」越大,她盯着我就越紧,见我额头不停流汗,甚至打湿了衣衫,有些着急。 「小姐,这同州怎么这么热啊,你一直流汗,要是影响了肚子里的宝宝怎么办?」 我用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这同州真的是很热,一到它的地界,我就感觉太阳一直都是高悬着的,就连夜间。温度也只是稍稍降下了一点。 思忖间,轿子忽然停了下来,外面奴僕的声音传来:「小姐,府邸到了,请下轿。」 成沁先下去了,然后搀扶着我下了马车。 一下去,吸引我目光的不是那座辉煌体面的知府,而是倒在路边乞丐。 那些乞丐全都衣衫褴褛,目光涣散,身体都贴在了知府的墙边,远远看着像是一座人墙。 有奴僕抽出鞭子打在地上,才把那群乞丐给赶走。 我被成沁搀扶着进入知府时,顺便伸出手摸了摸墙壁,一片凉意。 知府里已有许多同州官员聚在一起,他们个个神情急切,脸上的汗水拼命往下流,体面的官服都变成湿湿一片。 夏侯冽皱了皱眉头,转身让府里的丫鬟把我带去居住的地方。 我跟着丫鬟离开的时候,听到有位官员忍不住焦急地问:「王爷,同州已经干旱一个月滴水不下了,种的庄稼眼看全都要枯死了……」 后面的我再也听不到了,眼底一片若有所思。 去到了居住的地方,内里的布置一片清幽淡雅,比我在王府里的居室还要好,只是再好,也挡不住屋内的滚滚热意。 坐在屋内,成沁跟着丫鬟去了解王府,想要给我打一盆凉水擦汗。 没等多久,成沁就皱着眉头提着个盆回来了。 我见她神色,低头看了看盆,盆里面只有浅浅的一层水,把手放进去,水都是温热的。 这…… 成沁嘆气道:「小姐,我看府邸内里布置辉煌,原本以为各种吃穿用度都是好的,没想到打一盆水,还得估量着份额来分。」 我皱了皱眉:「同州干旱,已经缺水缺的这么严重了吗?」 成沁点头,忧虑道:「府里每个人都要严格用水,据说是因为府里的井水不多了,还有就是城外许多庄稼都要枯死了,听那些丫鬟讨论,两个月后同州很有可能会断粮。」 秋季是丰收的季节,现在夏季已经过了一半,两个月后刚好赶上了秋季。 我眉头紧锁,低头看了看水盆里那层浅浅的水,忽然觉得有千金重。 嘆气间,夏侯冽走了进来,成沁赶紧退了出去。 我看向他,问道:「你不是在跟那些官员讨论要事吗?」 夏侯冽慢条斯理道:「不着急,我今日才刚来同州,对这里的人民风情完全不熟悉,又因大病初癒,舟车劳顿之下深感疲惫,处理政事情力有不逮,所以今日不谈政事,要休息。」 我怀疑地看了夏侯冽一眼,怎么听怎么都像是这个人想要偷懒…… 我想了想,跟他说了下刚刚成沁说的事情,问他有没有什么方法解决。 夏侯冽觑了我一眼,薄唇轻吐了两字:「没有。」 我凝神思考了一会儿,又问:「皇上把你派到了干旱的同州,那另外两位王爷呢?」 夏侯冽眼里划过一抹赞赏,伸手要揉我的脑袋,我刚想逃,忽然想到同州用水紧张,估计要好久才能洗上一次澡,趁现在浑身还算干净,也就不躲避任他揉了。 揉满意了,夏侯冽这才发话:「思危王夏侯尊被派到了济州治疗水涝,文慧王夏侯明则被派到了泸州治暴乱。」 「这不公平!」我想也不想地说道:「你是干旱,夏侯尊是水涝,这两个都是天灾,解决问题的难度都很大,但文慧王那边----」 我话一顿,咬了咬唇道:「只需要派出一支军队就能镇压暴乱了,这对你们不公平。」 文慧王能以暴制暴,人祸总比天灾来的简单,毕竟人是可以控制的,但天灾是看老天爷。不是人能够控制的。 夏侯冽眸光微闪,站起身道:「没有什么公不公平的,这一切都是皇上的选择。」 我张了张嘴,想问个问题又不敢开口,犹豫了一会儿,我眼眸一利,既然决定要当夏侯冽的伙伴和他并肩站在一起,就不要畏畏缩缩! 「皇上相比起你和思危王,是不是更加喜欢文慧王?」 夏侯冽转过身去,走到了一扇窗户下,阳光把他的身影给拉的极长,就像是一个顶天立地的伟人。 「自古立嫡不立长,立长不立幼,若是夏侯明继承大统,于情于理都说的过去。」 夏侯明是皇后所出,就是嫡子,而且又是皇上第一个孩子,两样夏侯明都占去了,他真继位当皇上,朝中绝无一官员说一个不字。 我眉头轻蹙。细细咀嚼着夏侯冽这句话,半晌才道:「不以才能,德行作为评判标准,是很有可能会出现昏庸的统治者的……」 夏侯冽转过身来,阳光被他挡在了背后,他的正脸则隐藏在一片阴影中。 「夏侯明的才能是不出色,但谈不上昏庸,算中庸。」 他锐利的眼眸射向了我,让我有种被狼盯上的感觉,我眼皮一跳,心里划过一抹浓重的心悸,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媚烟,在你心中,你认为谁最适合做君王。」他淡淡开口。 我内心一凛,藏在袖间的手狠狠一握,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眸子一片凉薄----「你。」 夏侯冽摇了摇头,轻笑了一声,伸出手来握了握,仿佛是在握住什么东西。 「你没有去过别的地方。多去走走,你就会发现,这天下,没有想像中的那么简单。」 我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只是从他语气中能感觉出,他似乎对所谓的皇位并不感兴趣。 我内心悄悄松了口气,随后又升起了一抹惆怅,如果夏侯冽真做了帝王,我……又能去向哪里呢…… 夏侯冽走向了我,结束了这个沉重的话题,轻描淡写道:「乔装打扮一下,跟我出去看看同州。」 我换上了轻便的衣服,跟夏侯冽一同偷熘出了知府。 同州的干旱比我想像中的还要严重,有很多地方人都缺水喝了,更何况是种庄稼? 路过一片满是衣衫褴褛的区域,我看着地上的人生无可恋地倒在地上,嘴唇一片苍白脱皮,整个人缺水的仿佛是个肉干…… 他们看见我和夏侯冽,眼里都闪过一抹光芒,这种光芒真是刺目。亮的仿佛要灼烧了我的心…… 我不由身子一顿,但夏侯冽却视而不见,拉着我的手坚定有力,把我从这片地方拉走。 在就要离开时,我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那些人眼睛里的光芒消失了,变成了一片死寂。 夏侯冽拉着我的手,又走到了另一处区域。 这个区域里也缺水,但没有太严重,仔细一瞧,原来是每家每户都打了有水井,他们用的是地下水。 我抿了抿唇,眉头紧皱从来没有舒缓过。 同州并不大,我和夏侯冽不一会儿就兜到了城门口,他带我走入了城门,让我站在整座城门的最高处,看着前方农民所种的庄稼。 一片枯黄,就像是人失去了营养的干枯头髮,如果夏侯冽没跟我说那些全是麦子,我都要以为全是一片杂草! 就连泥土都没水分。处处龟裂。 我和夏侯冽就这么站在城门处,看着一大片枯黄的作物一语不发。 接下来的回府都是压抑的,同州的干旱太过严重,已经到了民不聊生的地步,再不治理,估计接下来就要伏尸百万! 当天晚上的晚餐非常简单,一顿白饭配点腌好的腌菜,就凑合着吃了。 成沁连连替我心疼,替我腹中的胎儿心疼,她后悔了,早知道就应该让我待在王府里不要过来。 我连连摇头,警告成沁以后都不能说出这番话,若是被王爷听到,王爷发怒了,就连我也保不了她。 晚上休息时,夏侯冽在就要吹灯之时出现在我的房间。 夜晚时分,我被他抱在怀中,忍不住问道:「你对同州的干旱有没有想到法子去解决?」 夏侯冽撩起我的一缕头髮,声音低沉性感:「说好了今日不谈政事。」 听着他这句话,我忽然心安了,越慌的时候就越不能急,同州干旱这么严重,夏侯冽都还有心思说今日不谈,应该是心中已有了解决方法。 脑海里这般想着,一天一夜赶路的疲惫一下子爆发了出来,我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第二日醒来,事实证明,我昨天的推断全都是错误的……
第93章 万众一心,众志成城 坐在知府大厅里,听着那些官员忧心忡忡地说出同州所存在的问题,我忍不住瞄了瞄夏侯冽。 夏侯冽坐在主位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本来我一女子是不能够听这些的,但早上刚用完早膳,夏侯冽却把我叫了过来。 一叫过来,我就接受了许多人目光的洗礼,有些官员脸色当场不好看了起来,但他们都不知道碍于什么,没有一个人指正夏侯冽的错处。 我就这么稀里煳涂地坐到他旁边,正襟危坐地听着这些官员禀告了一个时辰的同州危情。 等最后一位官员也发言完毕,我和官员们都不约而同把目光看向了夏侯冽。 夏侯冽手指轻轻敲了敲木椅的扶手,淡淡道:「同州的情况我基本知道了,你们先去别的地方等候,我需要和我的幕僚们讨论一下。」 幕僚? 我眼睛一瞪,顺着夏侯冽的方向看去,在一处不起眼的挂着竹帘的地方,隐隐看见了内里似乎有人。 官员一离开,竹帘就升了起来,足足有五个人从那处地方走了出来。 他们个个头戴纶巾,手上拿着柄羽扇,下巴蓄着鬍鬚,整个人看上去一派仙风道骨。 厅里的门被关上,幕僚们看了我几眼,欲言又止。 我回过神来,赶紧站起身要告退,哪知一站起来,夏侯冽忽然抓住了我的手,我猝不及防下重新摔回到了椅子里。 夏侯冽威严道:「无碍,萱儿就是那位给了我攻城战略的军师。」 我垂着眸子,眼皮不可抑制地跳了跳,攻城战略,军师?我什么时候有给过夏侯冽这种东西?! 等等!他说的该不会是之前我当难民时被他所救,在他府邸里绞尽脑汁写的那些内容吧? 那些内容很杂,其中就有如何攻城的。当时夏侯冽还一脸惊异地看着我,说我是当军师的料子…… 脑海的思绪被眼前那五个肃然起敬的幕僚给扯了回来,他们纷纷伸手抱拳,庄重道:「原来少主背后的神秘军师,竟然是萱姑娘!」 我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能用眼角看向夏侯冽,期望他赶紧开口说话。 夏侯冽接收到了我的眼神,轻轻一笑,把我的手扯进了他的怀里,细细把玩着,道:「你们叫她小主就可以了,萱儿平日见不到生人,难免拘谨,你们不用如此严肃。」 我心里掀起一片惊涛骇浪,头越发低了下来,夏侯冽到底要做什么…… 他是少主,又让幕僚叫我小主,还当着他们的面跟我如此亲密……我心里没有感到一丝甜蜜,而是升起了一抹恐慌! 夏侯冽逐渐引着我,把我带入到他的世界当中,我有些抗拒,这意味着我习惯了的生活又得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意味着……我会面临越来越多的危险…… 但我没得选择。 我深唿吸了一口气,稳定住自己的情绪,选择成为夏侯冽并肩作战的朋友那一刻,我迟早都要踏入到他的世界当中…… 幕僚们纷纷改口叫我小主,我微微颔首算是应下了。 他们也不废话,迅速进入主题讨论治理同州干旱的方法。 同州干旱,名不聊生,庄稼不成活,人人缺水。 现在要下手治理的问题有两个,一个是让庄稼成活,两个月后不至于让同州闹饥荒;二是把缺水的人给救了,不至于伏尸百万。 幕僚们各抒己见,一个人说加派人手多打井,用井水来解决人们的干旱问题。 但这一提议又很快被人给否决。 「你们没有事先调查过同州的井吗,我昨晚亲自下井探测,那些井水只有一丈深,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同州的地下水就要枯竭了!打井只是作白用功!」一位稍显年轻的官员道。 另一位鬍子花白的幕僚又道:「那不如引水灌溉?」 「那只是杯水车薪,同州干旱严重,离不干旱最近的并州都得一天的距离。一天,从并州运水过来,恐怕一桶水只剩下浅浅的一层了!」别的幕僚很快又否定了这一提议。 气氛忽然变得一片沉默,所有人都在绞尽脑汁地想着办法。 一道迟疑的声音打破沉默:「那不如……向天祈福?」 其他幕僚迅速回道:「也不行,没听刚刚那些同州官员说了吗,他们已经向天祈福很多次了,几乎每几日一次,都没见上苍怜悯降下一点雨水给他们。」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该如何是好?」年长的幕僚轻轻一嘆,忽然将目光看向了我。 不仅是他,其他人都将目光看向了我。 我被他们看的一阵发愣,好一会儿才回神,他们肯定在心中把我当成夏侯冽的军师了! 只是连幕僚都没有办法,我怎么会有……我眼睛一转,看向夏侯冽道:「王爷英明,怕是早就想好对策了吧?」 夏侯冽摇了摇头,悠悠道:「我要是知道解决方法,也不会连夜把你们都召集过来,替我想办法了。」 我皱了皱眉,在脑海里搜刮着前世治疗干旱的办法。 上一世哪个地方干旱严重,国家都会派飞机往云层扔干冰,让云层迅速降温,水蒸气变成了小水珠,很快就会下雨。 只是古代一没飞机,二也制造不出干冰,这条法子根本行不通…… 「王爷,我有一法子,不知当不当说?」 其中一道沉稳的声音传来,我抬头一看,那人穿着一身黑衣,在满是白衣的幕僚中很显眼,他满脸严肃,眼睛一片狠戾。 我不喜欢他的这双眼睛,给我的感觉非常不舒。 「说。」夏侯冽淡淡道。 黑衣幕僚沉吟了一会儿,「皇上此次给各位王爷下达的任务大同小异,很明显,皇上看的是政绩,如果王爷能让干旱的同州两个月后庄稼能顺利丰收的话,这就是一个实打实的政绩。」 夏侯冽微微点了点头,「先生继续说。」 黑衣幕僚抬起头,眼里闪过一抹精光:「我这里刚好有一法子,能让庄稼在两个月后丰收!」 「什么法子?」其他幕僚忍不住问道。 黑衣幕僚冷酷道:「同州干旱已久,外面许多人家中已断水,躺在地上等死,那些人死去不过是这一两日的事情,不如让他们发挥最后的价值。」 我心里划过一抹不安,眉头紧锁,下一秒,就听到了黑衣幕僚的方法---- 「用他们身体里的血水,来浇灌那片庄稼!」 我心重重一跳。下意识脱口而出道:「不可以!」 黑衣幕僚看向我,「为何不行,我观察过同州家中已停水的人,几乎占了同州的一半,以他们的血水来灌溉庄稼,大概能维持一个月,但这并不是问题,同州附近也有临县干旱,完全可以从临县抽些人来灌溉。」 藏在袖间的手狠狠攥紧,我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愤怒,平静道:「他们是人,活生生的人,他们比区区的死物更重要。」 说出去真是讽刺,难道人连一片庄稼都比不上吗? 黑衣幕僚脸色严肃:「萱小主,他们是人没错,但他们已经断水了,活不了几日,还不如用身体里的血水来浇灌庄稼,两月后,那片庄稼反而能救更多的人!」 我知道他说的是对的,同州干旱这么严重,找不到解决的方法那些人迟早都会死……两月后,庄稼如果颗粒无收,闹饥荒的同州又会死去一批人…… 黑衣幕僚是想用缺水人的性命,来换取两月后那批人的性命! 可我不接受,人不分贵贱,同州还没缺水的人多是家中有井,而能打得起井的多是富庶之人,缺水的则多是农民,贫苦的家庭! 为何要用底层人的性命来换取上层人的性命?! 这对他们一点都不公平! 我死死地咬着唇,一语不发,因为我想不到反驳的话语。 在古代这种封建社会,底层人民如猪狗,要杀就杀……上层人民完全没有人人平等的意识,我改变不了他们的想法…… 黑衣幕僚说出来的方法有些惊世骇俗,但仔细一想却是目前最好解决的方法,其他幕僚稍稍一想,也纷纷贊同了他这个意见。 夏侯冽沉吟了一会儿,刚要开口,忽然我脑海灵光一闪,「等等!」 其余幕僚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放在了我身上。 我深唿吸了一口气,道:「先生说的方法是能行,但你们有没有想过,血水根本种不活庄稼呢?」 其他幕僚怔了怔。 我整理着脑海里的思绪,尽量用浅显的话语来表达:「农民们浇灌庄稼的都是天上的雨水,井里的河水等,这些水跟人身体里的血水并不一样。」 「为何不一样,同样都是水,我们喝河水能活,喝着血水也能活下去。」黑衣幕僚肃着一张脸道。 当然不一样! 我心里微恼,难道我要跟他们解释水里蕴含的成分不同,庄稼需要的营养物质血水提供不了吗? 真要跟他们把现代的生物学,水分子给讲一遍,别说他们了,就连我也要被弄懵掉! 再次深唿吸了一口气,我抬起头,对着黑衣幕僚微微一笑:「自然不一样,井水雨水,乃天赐,而人的血水,却不是天赐。」 「庄稼靠天收成,用的自然也得是天赐之水,人的血水根本养不活它。」 幕僚们脸色微变,这番话也算说的有理有据。 黑衣幕僚忽然轻轻一笑,那满是戾气的双眼没有随着他的笑而消失一点,反而是更加暴戾。 「这只是你的推测,我们都没种过庄稼,没有经验,不去尝试一下,怎么知道血水种不活庄稼呢?」 我也跟着笑了起来,毫不退让地与这位黑衣幕僚争锋相对:「的确是要去尝试,不过我有一点想要提醒各位。」 「就算使用血水浇灌庄稼的方法。但同州一下子少了这么多人,皇上不可能不过问,皇上心中对各位王爷的评定自有一套方法----」 我话一顿,意味深长道:「君心难测,可不要妄自揣摩圣意!」 黑衣幕僚脸色一冷,暴戾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手狠狠地紧握成拳,强迫着自己同是锐利地盯着黑衣幕僚! 「叮!」 茶盏放在茶桌上的声音响起,夏侯冽沉稳的声音传来:「今日之事就到这里暂停,你们各自回去休息一番,用尽脑子去想想解决方法,晚上再过来跟我谈论。」 「是!」幕僚们纷纷应声而退。 等他们全都退出去了,我再也忍不住身子发软地倒在了椅背上,额头上的汗窜地一下冒了出来。 我用帕子擦了擦,发现衣服也变得湿湿一片,原来不知不觉中我的背也冒出了一堆汗。 夏侯冽看了我一眼,摇头道:「子黑以前曾经做过山匪,上过战场,当过统领。你能承受着他的气势和他对峙了这么久,连我也有些意外。」 我深唿吸了几口气,平復下跳得过快的心脏,倒是忘了夏侯冽还是二品大将军,他的人脉都是各种将领,所找寻的幕僚估计也是从军中寻来的。 我看向他,喉咙微微动了动,声音沙哑道:「对于这件事,你要怎么做?」 夏侯冽站了起来,身体背对着我,让我忽然感觉很陌生。 他道:「成大事者,不能心软。」 我扯了扯嘴角,夏侯冽的意思很明显,为了考核,他愿意用人的命去换庄稼丰收! 「我不同意。」我绷着张脸面无表情道。 夏侯冽转头看向我,那双眸子尽是威严肃穆:「媚烟,方法都是人想出来的。你不同意,就拿出你的方法。让我能够力排众议否决它,光嘴上说,是没有用的。」 我倏地站起了身,睁大眼睛坚定地看向夏侯冽:「我一定能找到解决的方法!」 夏侯冽淡淡道:「同州干旱严重,拖一天都要死很多人,明天必须实行方法,今晚就要拿出方法来。」 现在才中午,离晚上还有几个时辰,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出方法有些强人所难,但夏侯冽说的对,形势危急一天都拖不得。 我转过身,声音微冷:「你放心,到了晚上我一定能拿出方法来。」 回到了院子,成沁正给我准备好午饭,我匆匆地刨了几口充飢,就拿出宣旨和毛笔。 只是手一提起毛笔,脑子却是一片空白。 同州一半人的性命都落在了我的肩上,这些人何其无辜。能救的话,为何不救? 我咬了咬牙,用另一只手拍了拍脸,让脑子清醒一点。 挖井这条办法不是不可取,只要找到群山环绕地方,那下面绝对有丰沛的地下水。 从其他州县调水来不是不行,那位幕僚说的太严重了,水在太阳暴晒下才会蒸发的快,若是盖一层东西呢…… 很快,一张宣旨用完,我将其收好,拿出新的宣旨继续写。 等将脑海里的思绪整理完毕,抬头一看,天已经黑了下来。 成沁早已给我准备好了吃食,我惊讶的发现晚膳竟然还有一碗汤。 成沁担忧地看着我,道:「小姐,才来同州短短一日,你看看你。脸都小了一圈。我特意跟王爷提了下,王爷说您腹中胎儿的营养要紧,特意命膳房给你煮了一碗补汤。」 我下意识用手摸了摸脸,摇了摇头道:「成沁,你放心,我只是思虑过重而已,解决完了这件事,你家小姐很快就会胖回来的。」 我拿起汤将其喝的滴水不剩,带着宣纸去找夏侯冽。 夏侯冽是在知府的厅里用膳的,旁边还有几个地方官员,看他们样子,应该是谈论了一下午的政事。 我进去一看见他们,下意识想要退出去,夏侯冽眼尖地看见了我,立刻把我给叫住。 心里一片无奈,我走到了官员面前,朝他们福了福身子。 夏侯冽介绍我:「萱儿是我的妾侍,不仅如此,她还才慧过人,各位不用担心,她此行来肯定是带来了解决方法。」 身上的肩膀似乎又重了一些,夏侯冽如此看重我,我可不能在别人面前丢他的脸! 在各位官员怀疑的目光下,我深唿吸了一口气,让丫鬟拿出同州的地图。 「第一,继续挖井,找到新的水源。」 「可是,不是说就算去挖井,井水也没多少了吗?」一位官员忍不住问道。 我微微一笑:「我何时说过要在城里挖井?大人可知道,同州附近有什么连绵不绝的群山?」 被我问着的官员陷入了沉思,另外一位官员眼睛一亮,回道:「有,距离同州不远,有一片长势颇好的群山,因为形状绵延似一条睡着的龙,故称卧龙山。」 我连忙问道:「那山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官员沉吟了一会儿,道:「说来也是奇怪,同州连着好几个州县闹饥荒,只有那山,反倒越长越好。」 「初闹干旱时太阳勐烈,同州还有许多人跑去山里乘凉呢,只是那条山经常有许多毒蛇出没,出了好几条人命,才逐渐变成荒山野岭。」 我想了想,说:「如此干旱的情况下那座山都能长得茂盛,山底下绝对会有条暗河。」 我看了看夏侯冽:「明日一早你派一队不惧毒蛇的士兵,带着一些打井的老手去山上勘测,如果可以,明天就确定下来挖井。」 夏侯冽眼里闪过一抹兴味,轻轻点了点头。 我张开了手中的宣纸,「第二,让家中缺水的百姓重新喝上水,实行粮食按人头分配制度,给他们饱腹。」 话一出口,其他官员纷纷愣住,他们脸上皆是一脸难色。 其中一位掌管着同州粮仓的官员焦急道:「粮仓里的粮食是足够,可是根本没有多余的水来煮粮食啊!」 「谁说没有多余的水?」我想也不想地回道:「家中有井的人不就有多余的水吗?」 气氛顿时一片冷凝,那些官员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微微一笑,在上一世,有一种让人又爱又恨的活动,名字叫做打土豪! 现在同州有难,不打打同州的富商还能打谁? 我瞄了眼夏侯冽,悠悠道:「我代表王爷率先做出表率,知府里的井水愿意贡献出来作为分水和煮粮食用。」 夏侯冽这个王爷都做出表率了,那些富商如果不肯捐出井水,那就强行徵用,反正理由也给他们找好了。 王爷身为皇家之人,身份高贵都如此表率,他们这些市井之人更要与王爷看齐。 官员们脸色稍霁,他们个个都是人精,怎么会听不出我话语里想要表达的意思。 但仍是有官员提出怀疑:「同州将近有一半的人缺粮,就算徵用了水井。恐怕也消耗不了几日啊。」 我露齿一笑:「不是还有那些富商吗?」 我特意命人调查过同州的富商,同州之前一直风调雨顺,粮食收成极好,同州也是靠粮食买卖而闻名,那些富商恐怕不仅身上的银子多,就连偷偷储存的粮食估计也很多。 官员们一脸疑惑,有些无法理解我的意思。 我悠悠道:「既然同州一点水都找不到了,富商就不会用钱去隔壁州县买水喝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各位官员眼睛一瞪,根本没想过用钱买水这方法! 我趁热打铁道:「身为同州人,喝的都是同州的水长大的,现在同州有难,他们就不应该捐点银子出来拯救一下同州吗?」 「各方有难,八方支援。」我脸色一肃,挺直嵴背拿出上一世的领导模样,郑重道:「通过募捐银子这事,可以看出同州人民上下一心,众志成城!」 「从另一方面。也能看出了越国国内团结友爱的氛围,让越国团结美名闻天下,吸引更多的附属国前来投靠!」 夏侯冽轻咳了一声,我立刻打住了这方面的话题,扯了回去:「等干旱大灾过后,王爷还会特意禀明皇上,请求皇上亲笔赠一句美言给同州,赞扬同州人民共同一心。」 各位官员被我这番话调动起了情绪,个个都慷慨激昂一副感动的模样。 其中一位官员更是鞠躬抱拳:「没想萱儿姑娘虽是闺阁女子,却还胸怀天下,我等佩服,实在是佩服啊!」 我微微颔首,甩了甩身上轻薄的袖子,说出了最后一条建议:「第三,同州自己也必须从别的渠道引水过来,开通贸易,吸引隔壁州县的人过来做生意。」 「我们可以用庄稼的收成作为预支报酬,只要他们肯提供水灌溉庄稼。庄稼的十分之一,甚至是五分之一的收成都可以给他们!」 此话一出,所有官员纷纷目瞪口呆。 我扬了扬头,傲然地站立在原地,努力做出一派高手风范。 同州靠粮食闻名,除了近些年来风调雨顺,肯定还有土质好等其他因素在里,能成为粮食重城,单单靠天是不可能的。 我就不信其他州县的商人不会心动,一放出风声去,没准就连本州的富商也心动了。 「好!」其中一位官员回过神来,拍了拍腿大喝一声,看向我的目光异彩涟涟,表情全是敬佩:「萱儿姑娘果然是奇女子也,同州有救了,有救了!」 其实我心底说出第三条建议时也没底,毕竟古代这种落后的地方,跟他们说土质。环境等他们也不懂,我也不会解释,见这些官员一片兴奋,看来此举是行得通了。 脸上的笑容刚扬起来,身体就被身后的夏侯冽给扯了扯,我猝不及防地倒在了夏侯冽的怀里。 夏侯冽以绝对强势的姿态揽着我的腰,仿佛是在宣告主权,看向官员们清冷道:「三条建议你们觉得是否可行?」 官员们连连说可行,只有一位官员脸上一片犹豫,道:「萱儿姑娘提出的方法闻所未闻,可行性也极大,就是第二条给缺水的人分水喝……」 我看向他:「无需紧张,有什么问题尽管说出来,我会一一解答。」 官员点了点头,提议道:「同州将近一半人口家中都断水了,其中年迈的人没水喝居多,这一部分能撑到现在,估计也是半死不活的状态。不如把他们的水给断掉,只给年轻人水喝?」 我的身体不由泛起一抹寒意,年老之人有什么错? 他们将一辈子都献给了同州,献给了这片土地,结果到年老时遇上干旱就算了,还要让他们看着别人大口地喝水,而他们只能眼睁睁的渴死! 我微微闭上了眼睛,光是想到那种画面,我就一阵心寒! 深深唿吸了一口气,睁开双眼,我语气坚定道:「年老之人必须也得分水喝,我之所以要他们活下来----」 我话一顿,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就是为了他们脑中丰富的种植知识,他们一辈子都跟庄稼打交道,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我看向了一位官员:「我问你,同州的庄稼缺水贫瘠了这么久,得到了水源引流,是要一次过将泥土给灌满水。还是只能灌入一点?」 「是将庄稼的表面也喷洒点水,还是一点水都不能沾上?」 「喷水要怎么喷?已经枯死的庄稼需不需要拔出来?喷完水之后需不需要翻土?」 这一连串的问题都要把他们给问懵了,被我看着的官员老脸一红,连连摇头:「臣从来没有种过庄稼,怎么会知道呢?」 我脸色微缓,「这就对了,我们不知道如何种植庄稼,一些年轻人也不知道,但那些老人,却一定知道,这就是我要把他们给救下来的原因!」 最后一句话,我重重地说了出来。 夏侯冽轻「嗯」了一声,又一次问:「现在,你们认为萱儿提出三种方法可行吗?」 官员纷纷摇头,看样子是一点疑惑都没有了。 夏侯冽忽然揪起了我一小撮头髮,有些疼,我转过头瞪了他一眼。 他嘴角轻勾,没有看我。而是看向了官员:「既然明白了,还不赶紧去通知那些富商?」 官员们立刻告退。 人都走完后,夏侯冽又朝后看了眼,淡淡道:「她刚刚说的建议,你们都听明白了吧?」 我愣了愣,也跟着他回头一看,竹帘微微升起,那群幕僚出现在我眼前。 我眼睛一瞪,转头看向夏侯冽,他们怎么也在? 之前进来的有些紧张,我完全没有往后面看,根本不知道屋子里还有其他人。 其中一位幕僚感嘆道:「萱小主的计谋,厉害在一个奇字,出奇制胜,没想还能用预支庄稼收成引得别的州县出手相助,我自愧不如。」 其他几位幕僚也跟着附和,我等了许久,都没听到黑衣幕僚的声音。 刚想转过头去看看那位幕僚。夏侯冽忽然把我扯了起来往外走,看也不看身后的幕僚一眼,语气淡漠:「一群幕僚,都比不上一个女子,留你们何用。」 我心一跳,用手扯了扯夏侯冽的袖子,示意夏侯冽别再说下去了,这样我就成了众矢之的了。 夏侯冽觑了我一眼,跨出门前又说了一句:「自己去领罚,各司其职,连夜把她的意见深化出来,明天必须实行。」 「是!」 我踏出了屋门,就听到了幕僚们坚定的回应声。 我转了转头,眼角的余光瞄到了那位黑衣幕僚,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我不由蹙了蹙眉头。 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可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怎么想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我干脆抛掉不想了,回过神来,发现夏侯冽竟是把我扯到了院子。 我连忙道:「你要干什么?」 夏侯冽眉头一挑:「吃、你。」 我的手立刻甩了起来,挣脱了夏侯冽的束缚,双手环胸警告道:「我告诉你,同州缺水紧张,我已经好几天没洗澡了。」 夏侯冽直接转到了我身后,手一伸把我像小鸡崽那样提起来,悠悠道:「没关系,反正以后都不会缺水了,今天就去洗澡。」 我眼睛一瞪,刚想叫出声,夏侯冽忽然开口:「我不介意你叫的让所有院子里的人都听到。」 冲到嘴边的话立刻咽了回去,我的脸涨得一片通红,心里暗恨,臭流氓! 黯然销魂夜,春宵一刻值千金。 第二日我揉着腰万分艰难地起身,今天夏侯冽就要实行我的方法,我不放心,要出去看看。 成沁看着我欲言又止,小脸憋得仿佛是个便秘病人。 我头微微有些疼,知道她要说些什么,昨天夏侯冽与我的动静虽然不大,能瞒得过其他人,却瞒不过我的贴身丫鬟成沁。 我轻咳了声,「成沁,王爷因同州干旱一事分外焦虑,我也只是想要帮他发泄下情绪,让他精神不要太紧绷了。」 成沁重重地嘆了口气:「小姐,我明白的,只是你也要多多爱惜自己的身体,千万不要弄垮自己啊。」 我小鸡啄米般地点了点头,「我下次一定不会让他得逞的。」 嗯,应该是不会得逞的……嗯,怎么心里忽然变得这么虚呢…… 被成亲搀扶着去到府外,道路上已经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群,都是些年轻力强的人。 几队带到刀的士兵维持着秩序,让他们安安分分地排起了队,一个个在门前拿着碗喝水。 他们喝完一大碗就被士兵带走去干活,我瞅了眼,年轻的身后都拉着一个木车,上面放满了遮着盖子的木桶,看来是要走去别的地方运水过来。 我眉头微皱,昨天听幕僚说过最近州县有水的,马车都要跑一天,如果用人力来运水,路途可就不止一天了,这样的效率太低了。 我唤来一个士兵,叫他把负责此处的幕僚找来。 幕僚很快就来了,恭敬地问我有何吩咐,我将心中的忧虑说给了他听,幕僚也愁眉苦眼。 「萱小主,这也是不得以为之,没有办法啊。」 我眉头一挑:「怎么会没有办法?人力低下,就不会靠物力吗?」 幕僚愣了愣。 我嘆了口气:「你难道没想过用马来拉水吗?」 幕僚喃喃道:「有想过,可是马跑的太颠簸。水会漏出来的。」 「这个简单。」我微微一笑,让成沁拿了一张纸出来,当场就画了一个上一世酿造葡萄酒的圆木桶出来。 「赶紧命能攻巧匠制造出这种圆木桶,出水口不用开的太大,留一个小洞就好,到时候只需要将小洞给堵住,把这些全都圆木桶死死地绑在一大块木板上,水就不会洒出来了。」 幕僚看见圆木桶,啧啧称奇,赶紧跑走找人去做。 我继续往前走,在阴凉的树下看见了些年迈的老人,他们身体虚弱,都是被人搀扶着起来喝水的。 我不由点了点头。 「哐!」一声敲锣声重重响起,有人大喊道:「吃饭咯,全是顶饿顶好的白米饭,快点来吃饭咯!」 「吃饭了吃饭了!」不一会儿,人群里就爆发出了一阵兴奋的吆喝声,整个同州都透着一股久违的朝气。 我走到阴凉的树下。听见正靠在树上的老人流着泪水喃喃:「老天有眼啊,同州不绝啊!」 我眼眶忽然有些热,深唿吸一口气将泪意给逼了回去,身边的成沁早已忍不住用帕子抹了抹红红的眼角。 「喜讯喜讯!我们有水喝了,我们的庄稼有救了!卧龙山挖出了一条地下河道,我们有水啦!」 随着这句话被奔走相告,人群又是爆发了一阵欢唿声,我扫了一圈,百姓们脸上都洋溢着名为希望的笑容。 接二连三的喜讯,我悄悄松了口气,不过这还不算完…… 我眼神一凝,卧龙山的地下河道需要找人丈量有多深,然后根据深度来引水灌溉庄稼,不能毫无节制地开发利用。 我立刻让成沁把我搀扶回去,拿出宣纸写下一些注意事项,让夏侯冽来提醒那些幕僚。 等我写好,等到夏侯冽时,已经是第二日了。随着夏侯冽归来的是一道喜讯----夏侯冽作为代表亲自跑去了与同州相邻的温州,交州等,与当地的富商达成了合作。 那些富商愿意运水过来替同州解决这一次的干旱危机! 我听后脸上的嘴角都翘了起来,刚好看见了夏侯冽风尘僕僕地走进院子,我高兴地往他身上跳去。 夏侯冽把我给接住,脸上也挂着一抹清俊的笑意。 外地富商要进来,本地富商就不干了,当天晚上,富商们就邀请夏侯冽参加一个宴会。 我以夏侯冽妾侍的身份陪同他一起过去,亲眼看见这些富商为捐献多少银子而争的面红耳赤。 夏侯冽的幕僚在合适的时候站了出来,把我昨天晚上慷慨激昂的那番话说了出来,富商们纷纷沉默,随后变成了比谁竞捐多银子。 我的心彻底松了下来,万众一心,众志成城,只要有心,再大的困难都能解决的。 第四日,卧龙山地下河道通向同州庄稼的水渠被挖了出来。第一批水引流入庄稼中,人人一片欢唿。 虽然放的水并不多,但却真切的让人看到了希望。 第五日,隔壁州县富商运来的水,同州派人出去买的水同时来到,我提前让夏侯冽挖了一个蓄水池,将水都放入了蓄水池里,在从蓄水池里挖沟渠到庄稼地,引流! 一直到第十日,同州龟裂的泥土已经再次变得湿润,甚至还冒出了一些嫩绿的庄稼。 我和夏侯冽再一次站在了高高的墙门上,俯视着城外的庄稼地。 虽然一眼望去还是枯黄一片,但其中夹杂着鲜嫩绿色让我们不由精神一震。 土地在復甦,庄稼也正努力地活过来,一切都朝好的方向发展。 夏侯冽伸出了手,在空气中握了握,似是真的握住了什么东西。 「媚烟,你看到了什么?」他轻声问道。 我重重回道:「我看见了希望。」 夏侯冽嘴角轻勾。摇了摇头,「我看见了仁慈的力量。」 我怔了怔,夏侯冽这句话……我听懂了。 我苦笑了声:「我还不够狠。」 因为不够狠,所以我不能对同州将近上万人的性命无动于衷,我做不到他们眼睁睁地在我面前死去…… 夏侯冽揉了揉我的脑袋,俯身在我的耳边道:「狠不是要一个人变得心狠手辣,媚烟,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如果你是一位男子,你比我更适合当君王。」 我立刻摇头,这种夸赞太过头了,我当不起。 天公作美,当天晚上,同州竟然下起了一场雨。 这场雨来的又急又快,消失的也很快,只是下了十几分钟。 但这场雨也带给了同州百姓振奋的力量! 人们干活更有拼劲了,他们从一开始的有收成就好,变成了期待今年的收成有多少,每次出去大街上,我看人们脸上的笑容是一天比一天的多。
第94章 吃醋了? 我在路上熘了一圈,受到了路人欢乐的情绪感染,嘴角也扬起一抹笑意,正准备返回府中时,忽然一阵烈马激昂的嘶吼声传来,有些暴躁,让我不由停下了脚步看过去。 一个奴僕打扮模样的人正驾着一辆马车,他的表情非常惊慌,努力扬起手中的绳子想要扼制马儿停下来。 但那马就像是发疯了一样,左右乱跑,还撞散了在路边摆摊小贩的货物。 成沁赶紧拉着我走到墙边上,躲闪着发狂的马儿。 我盯着那匹马,忽然眉头一皱,感觉有些不对,那匹马明明是走在路中间撞来撞去,怎么越跑越往我的方向偏。 我拉着成沁往右边挪,想要进入院子里,只是刚走几步,那匹马忽然直直地朝我的方向冲来! 我心重重一跳,心里骤然划过一抹心悸,下一秒,我的腰间忽然传来一股力气,成沁把我给重重推开! 我踉跄地往前走了几步,没有摔倒,发狂的马正扬着马蹄,刚好从我的耳边擦过,我眼睛一瞪,身子都没站稳立刻回头看---- 「成沁!」 「咔----」耳边响起一声刀从鞘中拔起的声音,我的眼睛倏地被一片温热的液体所覆盖。 入目是一片刺眼的红,我愣了一会儿,赶紧用袖子擦了擦,看向成沁。 成沁已经吓倒在了地上,而在她面前站着的是夏侯冽。 夏侯冽手中的刀伸直飞扬,刀尖还有血液一点点地顺流而下,我惊魂未定地喘息了一口气,不一会儿。整个马的头都掉了下来,马身倒在了地上。 原来是夏侯冽把马的整个头都削了下来。 马一倒下,后面拉着的轿子也倒在了地上。 夏侯冽手执着刀,面无表情地走到我面前把我护在身后,看向还驾着马绳的车夫,道:「你是何人?」 车夫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诡异一笑,下一秒他的嘴角流出了一滩黑色的血,身子也跟着倒了下去。 他服毒死了…… 我身体陡然窜起了一抹寒意,好冷,身子也跟着痒了起来,透着股噬血的痒。 夏侯冽再也没看车夫一眼。而是一把将我给抱了起来,低声道:「你受惊了,肚子里的孩儿可有事?」 我怔怔回过神来,脸上立刻扬起了一抹痛苦之色,手紧紧地攥着夏侯冽的衣襟:「王爷,妾身的孩儿、孩儿……痛,我的肚子好痛……」 我两只手抚摸着腹部,止不住地痛唿着,手暗暗地掐了大腿一把,真是疼啊,疼的我眼泪都立刻流了出来。 成沁从地上站了起来,跑到我身边急的都要哭了:「小姐,您别吓成沁啊,您腹中的孩儿是不会有事的……快,王爷您快点去叫大夫过来……」 夏侯冽匆匆把我抱入了王府中,在进入府里前,我边哀嚎边稍稍地睁开了眼睛。 周围已经聚了一堆百姓,百姓脸上的表情各异,说话的声音也杂乱不清,根本看不出车夫是否有同党混在里面。 王府内,已经有一位大夫在厅里等候了,我看见他的背影觉得很熟悉,等大夫转过身来被我看见容貌时,我眼睛一瞪。是老神医! 老神医什么时候跟着夏侯冽来同州的?! 在我一片愕然中,夏侯冽已经把成沁叫去膳房给我熬滋补的汤药,老神医对我微微一笑,规规矩矩地给我把了个脉。 外面的门被夏侯冽关了起来,厅内的视线一时有些昏暗。 老神医把了一会儿脉,放下了手道:「放心吧,萱小主只是受到了一些惊吓而已,其他的都很健康。」 夏侯冽轻「嗯」了一声。 老神医瞅了眼我,又对夏侯冽说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把她的假胎给流掉?如果不找个机会把假胎给流掉,萱小主的性命会越来越危险。」 我低垂着头没有说话,耳朵却悄悄地竖了起来,按老神医的意思,难道我之前是已经遇到了些危险吗? 老神医下一句话就回答了我心中的困惑。 「我来同州这么多天,已经在膳房内发现了三起下毒事件了,这还是你未解决同州的干旱危机时,现在同州的干旱眼看就要解决了,前来给萱小主下毒的人会越来越多。」 「就在昨天晚上,如果不是府中巡逻的人谨慎,恐怕府邸里那口井已经被人摸黑得手,在井里投毒了。」 「我检查过,无论是饭菜里的毒,还是想要在井里投下的毒,都是对孕妇有很大危害的毒,若是平常人误服了,身体不会有各种状况,但若是给孕妇服用了----」 老神医话语一顿,重重道:「很有可能会造成血崩,一尸两命!」 我身子狠狠一颤,明明厅内被关上了门变得很闷热,但我身子怎么就是这么冷呢…… 「为什么?」我艰涩开口,「是谁想要我死,想要我肚子里孩儿的命?」 老神医觑了我一眼,看了眼夏侯冽,见他没有说话,就回答了我的问题:「很多人,莫说别的,就说在皇宫,可能除了德嫔想要你生下孩子,其他人都不想要你有孩子。」 「他们不仅想要孩子死,更加想要你死。」 藏在袖间的手狠狠一握,我不甘地咬了咬唇,我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为什么个个人都想要我死,她们眼里就这么容不得我吗! 「为什么,我到底哪里招惹她们了,就因为我得母亲是南萱?」我愤怒地问道,倔强地抬起头看着老神医。 老神医看着我,轻轻地嘆了口气,却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夏侯冽往前走了几步,站在我面前,平静地注视着我:「媚烟,要不要趁这个机会对外说孩子流掉了。」 我垂了垂眸,袖间的手越攥越紧,指甲仿佛都要嵌进了掌心里! 我不甘心,我一点都不甘心……我不想在退让了,今日孩子若是对外说没有了,明日,她们要拿的就是我的性命…… 我不想要逃了,这样好累,真的好累……我狠狠咬了咬牙。她们不想要我好过,我却偏偏要好好地活下去,她们不是想要我的假胎儿给流掉吗,我就偏偏要让胎儿继续留在肚子里! 反正就算我拿掉了胎儿,她们也不会放过我不是吗……既然结果都是一样的,我自然要顺着能让她们觉得难受的活下去,即使我现在还对付不了她们,但也要膈应膈应她们! 我抬起头,看向夏侯冽,问:「你需不需要这个孩子?」 夏侯冽沉默了一会儿,道:「需要。」 我深唿吸了一口气,「你以前跟我说过。有你在,我不用担心,这句话还有效吗?」 夏侯冽眼里划过一抹笑意,清冷的嗓音此时也带着点温暖:「有效。」 「那我就留下这个孩子。」我坚定地说道。 夏侯冽轻轻地「嗯」了一声,「明日我就给你举办一场祈福会,昭告所有人你什么事情都没有,母子平安。」 我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好,记得要举办盛大一点,让她们都知道我还活的好好的。」气死她们…… 夏侯冽嘴角轻勾,「好。」 站在我前面不远处的老神医见我们这般互动,忽然恶寒用手搓了搓手臂,赶紧抬脚走了出去。他出去时,我还隐约听到他说:「一个大疯子,一个小疯子,都是疯子……」 可不是疯子么……不疯魔,不成活,再不疯狂,我都要被人给玩死了…… 老神医一走,厅内就剩下了我和夏侯冽,气氛莫名其妙变得有些暧昧,我低了低头,都怪夏侯冽,怎么一直都盯着她看啊。…… 心跳变得有些急促。我想了想,找了一个话题来转移有些尴尬的气氛。 「文慧王和思危王管理的泸州和济州怎么样了?」我问道。 夏侯冽淡淡道:「夏侯明动用了十支军队驻扎在了泸州境内,什么地方出现打架斗殴,军队都会第一时间赶过去,就算人已经消失了,夏侯明都会掘地三尺把人给找出来,然后杀无赦,以铁血手段解决了泸州暴乱。」 「夏侯明则挖了许多沟渠,把济州的水涝尽可能的引走,还在庄稼上搭建了棚子,让庄稼淋不到水,也算是有了应对水涝的方法。」 我细细听着。眼神一凝,同州解决了干旱,其他两位王爷也没闲着,都拿出了治理方案。 按照夏侯冽的说法,各位王爷听上去进展都很顺利。 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只要把州县最大的问题给解决了,皇上下达的任务就已完成一半。 接下来,就是要看夏侯冽如何治理同州的民生问题,和两个月后的庄稼是否丰收了。 第二日,夏侯冽履行了承诺,在知府外举行了一场隆重的祈福大会。 今日一天,知府的人都会免费给前来的人准备吃食和水。来者不拒,就连乞丐也有份,接待来客的桌椅能从府门排到好几条街去。 知府对外宣称,此举是为了给我祈福,希望我和腹中的胎儿能一直平平安安。 经过他们这么大的阵仗,同州几乎所有百姓都知道了我昨天被马儿受惊,腹中的胎儿差点流掉,最后非常惊险的保了下来。 每一个前来吃饭的人,都会在吃饭前给我念一句祝福的话才动筷。 只是这般热闹的景象我却无法看到了,我「虚弱」地躺在床上,脸上画着一副大病初癒的妆容。 成沁就像是个欢快的百灵鸟,叽叽喳喳地跟我说着外面热闹的景象。希望能让我开心一点。 我很给面子的笑了。 聊了一会儿天,成沁又准备离开屋子给我打探消息回来。 只是她刚一推开房门,忽然尖叫了一声----「啊!」 我心脏重重一跳,头倏地往门口看去,成沁已经蹲下了身子,神情痛苦,吃力地用一只手将门给关上。 我眼里瞳孔一缩,成沁其中一个手臂上,正挂着一支箭! 「成沁!你怎么样了?」我大声喊道,想要从床上下来,然而成沁却大吼:「小姐,不要过来!」 我身子一顿,不一会儿就听到门传来一阵「突突突」的声音,声声刺耳,我呆呆地听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这是箭矢插入门口的声音! 泪水不一会儿就流了下来,我大声喊道:「成沁,你快点走,不要靠在门边啊,你快点走……」 成沁的手臂上还插着一把箭,鲜血不停地从她伤口里流出,滴落到地面上绽放出了一朵朵鲜红艷丽的小花。 成沁看着我勉强一笑,声音有着压抑的痛苦:「小姐,成沁没事的,你待在床上不要乱动,成沁在这里帮你把门死死地顶着,那些箭是飞不到你身边的。」 我的床是在拐角处,就算箭矢划破了纱窗也飞不入我的床,但如果我下床走到成沁身边去,就很有可能会被飞进来的箭给射中。 箭射进来的力量很大,若是成沁没有用身体帮我把门给顶着,箭很有可能就会射开房屋,只要我一暴露在弓箭手的视线里,就极有可能失去性命…… 所以成沁不能离开,必须得用瘦弱的身躯把门给顶住,泪水模煳了我的视线,我一直看着成沁,心如刀绞。 我不能下床,成沁也走不开,我只能无力地看着成沁的手臂不停流血,身体不停地在颤抖……而我却什么都不能做…… 我的心里燃烧起了一股恨,一股恨不得现在就把人给杀死的恨! 阿娘没有让我这么恨过,秋月没有让我这么恨过……有什么危险都冲着我来,沖我丫鬟来这算什么?! 我啜泣地哭道:「成沁,你不会有事的,屋门做的很结实,你把身体都靠在屋门上,不要把头给露到窗纱那边,还有你的身子,一定要紧紧地贴着门,不要露出丝毫缝隙……」 成沁笑了笑,额头冒出细细密密的汗液,嘴唇因为不停失血而泛白:「小姐,你放心,成沁还没服侍够小姐呢,不会去死----」 「砰!」门边忽然响起一阵剧烈抖动,成沁说话的声音被打断了,与此同时的是一支精钢铁箭从门外射了进来! 那只箭矢将门都给射穿了,那小小的洞口离成沁的身子只差一点,我后背瞬时被惊出了一身冷汗。那是被吓得…… 就差一点点,成沁的身体就要被射中了,成沁就会…… 我身子狠狠打了一个激灵,立刻道:「成沁,你别说话了,留着力气,你不会死的,一定不会死的……」 情况危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祈求。 那一支能穿过门的箭矢过后,成沁身后的门动静就小了很多,没过一会儿,门一丝响声都没传来了。 我深唿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从床上下来,想要弯着腰走到成沁身边,忽然门被人从外面推了开来,成沁一时不察,身体倒在了另一边,手臂上的箭矢碰到了地面。 我眼皮立刻跳了跳,立刻跑到成沁身边,与此同时,夏侯冽的身影出现在我面前。 他先是看向我,皱眉道:「有没有受伤?」 我看见了他手里拿着的弓箭,可以想像他们在外面一定经歷了一番恶战,把那些想要我死的弓箭手给打退。 「我没有受伤,但成沁受伤了,夏侯冽,求你救她,成沁不能死……」我仰头看着夏侯冽,说着说着泪水又从眼里流了下来。 夏侯冽把我给搀扶起来,伸手替我拭去泪水,清冷道:「你放心,只是一个箭伤而已,不会死的。」 听到夏侯冽的保证,我的心才稍稍缓了缓,身子一软,腿都有些站立不稳了。 夏侯冽把我给抱在怀里,用手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低低道:「我的小大猫,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昏迷的成沁很快就被府里的奴僕给抬起来,送去了厅里。 我不放心,要跟过去看看,一过去,就发现厅里已经有好几个病患。 那些病患皆是身上中箭,中箭的部位都不一样,有的是肚子,有的人大腿,有的人是胸膛…… 这般对比起来,成沁手上中箭反而是伤的最轻的一个。 就连胸膛上中箭,差点要被射中心脏的奴僕老神医都能救下来,成沁手臂上的箭肯定也是能救下来的,我的心不由安定了一下。 老神医处理伤员很迅速,没一会儿就帮成沁处理了,过程有些血腥,箭柄给折断,留在臂上的箭头要用刀子一刀刀地把肉给挖出来。 我逼着自己狠下心看向这一幕,成沁今日受伤,来时我一定会一一回报给她们! 处理好一切,把酒洒在伤口上消毒,太过剧烈的痛楚让成沁从昏迷状态中醒了过来。我立刻跑去成沁的身边,焦急地问她感觉哪里不舒服。 成沁张了张嘴巴,似是想要跟我说些什么,「小----」 只是说了一个字,她就体力不支地重新晕倒了。 老神医在一旁悠悠道:「放心,没有伤到筋骨动脉,好好养一养就行了。」 我闻言松了口气,用帕子抹了抹额头,全是汗水。 夏侯冽跟在了我后面,厅内已经被处理好的病人全都转移了出去,老神医也出去了,只剩下我和夏侯冽两个人。 我压抑着心中的愤怒平静地问他:「今天是谁要我的命?」 她们太急切了,今天夏侯冽才为我免费提供吃食给民众替我祈福,他们今天就找上门来想要用箭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我给杀死…… 太过急切,反而说明内心有鬼。 夏侯冽沉沉地看着我:「这是我的失误,我并没有想到----」 「今天是谁要我的命?」我看着他平静地打断道。 现在的我什么都不想听,任何人的解释我都不想听,我也不想知道夏侯冽是不是故意弄成这样为了引蛇出洞,我只知道我的丫鬟为了救我而受伤了,我想要替她报仇! 夏侯冽嘴唇微抿,声音微冷:「是皇后派来的人。」 藏在袖间的手狠狠攥紧,我在心底一字一句地咀嚼着着两个字----皇、后! 我闭上了眼睛,胸口剧烈上下起伏了一会儿,随后睁开眼睛平静道:「我明白了。」 转过身子。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厅。 接下来的日子分外难熬。 那些人就像是疯了一样,每隔五六日就会对我进行一次刺杀,刺杀我的方法层出不穷。 有的是装成丫鬟,与我擦肩而过时拿出匕首想要杀死我;有的是装成了男僕,努力寻找机会想要杀死我,甚至是走在大街上的百姓,都有他们的人。 最惊险的一次是我和夏侯冽一起出城视察城外那片庄稼地的长势,没想受到我们接见的农民竟然也是他们伪装的,农民拔出的匕首削过我的头髮,差一点点就划破我的脑门。 还好这个农民被身边的夏侯冽先灭掉了,不然我的脸绝对会被毁容。 越是到了庄稼成熟,刺杀也越来越频繁。夏侯冽倒是守着他的承诺,有他在,我不用担心……只是我与他之间气氛却是越来越僵硬,有点像是冷战。 是的,我的心里一直都在埋怨着夏侯冽,其实我明白的,成沁受伤那天,夏侯冽是故意的,故意把府中防守的人抽掉了一半出去维持秩序…… 他有他这样做的理由,我能理解,他肯定也不想成沁的手臂受伤……但我一想到成沁那条被废了的右手,心就止不住地一阵抽疼。让我无法不去怨恨夏侯冽…… 那支箭矢终究对成沁的手造成了影响,她的右手没有任何力气,就连拿支毛笔都会颤抖。 成沁还很开心地跟我说,右手无力还有左手,刚好可以锻鍊左手,我就忍不住一阵心酸…… 「砰!」门忽然被打了开来,打断我的思绪,借着依稀月光,我看见了夏侯冽。 可能是我的赌气夏侯冽知道了,他也在生气,除了白天为了保护我要跟我寸步不离之外,晚上他都不会留宿在房屋里。 他走到我面前站定。那双黝黑的眸子在夜色下竟然亮的惊人。 他直勾勾地看着我,让我略微有些不自在,低了低头刚想问他进来干什么,下一秒就听到他道---- 「媚烟,都已经两个月了,你还要跟我闹脾气吗?」 我不由有些恍惚,时间过的真快,晃了晃神,在同州的两个月就过去了,明天,他们就要启程回京城了…… 脸忽然被人重重地捏了一下,夏侯冽手一推。就把我推到了床板上。 屋内视线太黑,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到他微微愠怒的声音从我耳边响起---- 「媚烟,我比成沁更先认识你,你就为了一个小小的丫鬟跟我置气两个月,不跟我说一句话?」 我的心里也升腾起了一股怒火,伸手推了推夏侯冽,低声怒道:「成沁对于我而言不是一个丫鬟这么简单,她就像是我的亲人,你明白吗?」 夏侯冽的声音紧随其后传来,带着一股咬牙切齿地意味:「难道我就不是你的亲人吗?」 我微微一怔,心脏忽然扑通扑通迅速跳了起来。脑海灵光一闪,难道夏侯冽是……吃醋了?
第95章 万民跪送,赐死! 我转头看向夏侯冽,屋内视线昏暗,我看不清他的样子,唯独能看到的是他那双眸子。 里面有着晦涩的复杂,冰冷以及……微微的气愤? 他在气什么,气我没有理睬他吗? 心脏仿佛被人用手一点点地捏紧,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什么,又惶恐着什么,喃喃问道:「夏侯冽,你是不是吃醋了?」 夏侯冽眼睛细不可察地闪了闪,被我敏锐地注意到了。 他轻哼了一声,撇过头去道:「什么吃醋,醋有什么好吃的。」 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却让我嘴角忍不住咧了开来,这是我第一次见夏侯冽逃避我的问题,躲闪着我的问题…… 心里有些雀跃,他明明什么都没说,但我就是觉得开心,头靠在夏侯冽的胸膛之上,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我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冰释前嫌,这是我两个月来睡得最安稳的一次。 第二日清晨,我是被夏侯冽乱动的双手给弄醒的。 他的手似是燃着火,我怎么逃都逃不掉,只能含怨的乖乖被他给吃干抹净…… 再一次醒来,已是中午时分,我揉着腰,心里恼怒着夏侯冽。 成沁看向我欲言又止,我心虚的装作没听见,最后成沁还是忍不住说道:「小姐,您答应过奴婢的,要节制啊,您肚子里的孩儿已经这么大了,怎么就----」 成沁话语一顿,似是想着要怎么表达,最终干巴巴地吐出了几个字:「由着王爷胡来呢。」 我摸了摸脖子上的红痕,决定装傻没听见,「成沁,这些都不重要,我的行囊赶紧准备好啊,等一下就要出发了。」 成沁已经将我的行囊给收拾好了,府邸中该回京城的人全都就位,吃完了午膳一行人就离开。 我听到后,赶紧让成沁替我梳妆装扮,这两个月来成沁的左手越发灵活了,替我挽发这种事情手到擒来。 等我全都收拾好,府中的人也刚好用完了午膳,我没来得及吃东西,就站在夏侯冽身边和他一起出府。 一出府,我不由有些愣住。 只见府外密密麻麻地聚了一群人,这些人有年轻人也有老人。 虽然已到秋季,但在中午时太阳依然毒辣,这些百姓个个都汗流浃背,却没有一个人离开,而是默默地看着夏侯冽。 看见百姓脸上的表情,我忽然明白过来,他们是捨不得夏侯冽离开。 夏侯冽朝这群百姓微微颔首,先一步踏上了轿子,然后伸出了一只手给我,我最后看了他们一眼,将手放在夏侯冽的手上,被他拉上了马车。 这一路回京我恐怕会面临更多的危险,夏侯冽得跟紧着我。才能保证让我毫髮无损。 上了马车,我刚坐定,车夫就挥打着马儿使马车缓缓动了起来,不一会儿,车夫竟然又拉起了马绳,让马车给停了下来。 我眉头一皱,身旁的夏侯冽撩起了帘子朝外看了看,我伸了伸头,也跟着往外面看,眼里瞳孔骤然一缩---- 只见那些原本站在府外默默注视着夏侯冽的百姓,竟然全都跪了下来! 我转过头,赶紧把我旁边的帘子也撩了起来,同样的,这一边的百姓也全都跪了下来! 马车又一次缓缓地动了,掀起的帘子我并没有放下去,入目所看见的无一例外都是跪下的百姓,就算出了城外,都仍有百姓跪着。 同州城外那片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金黄庄稼地已经丰收了,黄灿灿的一片,正在收穫谷种的农民也都跪了下来,用眼神默默地送着夏侯冽离开。 万民跪送。何等风光! 等出了同州的地界,再也看不见一个跪拜的百姓时,我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将帘子给放了下来,嘆道: 「夏侯冽,你受到了同州百姓的爱戴,他们这是捨不得你走,也知道你不得不走,所以才默默地跪了下来,用最高的礼仪送你离开。」 相比起我激动的情绪,夏侯冽则要沉稳许多,他淡淡道:「他们更应该感谢的人是你,同州干旱的治理方法是你提出来的,他们跪的人,其实是你。」 我摇了摇头:「我明白自己的本事,那些治理方法我只是提出了一个总的轮廓,真要实行还是有很大的障碍,这不全是我一个人的功劳,你的幕僚作用并不比我小。」 刚刚我真的被万民跪送给吓到了,这一幕只在上一世的电视剧里看到过,完全没有感觉,这一次亲身体会到,心情无比的激动复杂。 还好,最终我还是想到了办法把同州一半的百姓给保了下来…… 幸好,夏侯冽并没有放弃他们…… 怀里忽然被塞入了一个东西,我低头一看,是一片烙饼。 抬头看向夏侯冽,他并没有看我,而是转头看这帘子,清冷道:「你丫鬟跟我说你没有吃午膳,这个给你拿来充飢。」 我嘴角不由勾起了一抹笑意,成沁从我醒来到搀扶我出府外,都是跟我在一起,根本没有跟夏侯冽交谈的机会。 这片烙饼想来是夏侯冽特意为我准备的,不过碍于面子并没有说出来。 我轻哼了一声,拿起烙饼啃了起来,心底啐了他一句:死傲娇…… 回京城的路上我都保持着警惕,就连夜晚入睡时都不敢睡死,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能将我给惊醒。 奇怪的是,这一路上反倒非常平静,完全没有前几日在知府里遇到的的疯狂刺杀,这让我非常的不安。总觉得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我们顺利地来到了京城地界,马车一路驶向了神勇王府。 到了王府钱,夏侯冽先下去,伸出手来给我。 我闭上深唿吸了一口气,这一步迈出,就代表着我回到了京城,回到了一个比以往还要更危险的地方。 但我并不害怕,在同州的那一场场刺杀,成沁的双手被废……这只加深了我心中的恨! 心中的恨意正熊熊燃烧着,此仇,必定血报! 我睁开了眼睛,眼眸一利,伸出手放在夏侯冽的手中,步伐坚定地下了马车。 公孙颖已经在外等候了,两月不见,她脱离了手上的拐杖,身子丰腴了一点,嵴背微微有些驼,不仔细看的话看不出来,应该是被打伤的后遗症。 她狠狠地剜了我一眼,随后眼巴巴地看着夏侯冽,就像是只想要求得宠爱的小狗。 「王爷一路回来风尘僕僕,妾身已命人打好热水,王爷您不如先去沐浴修整?」公孙颖提议道。 夏侯冽点了点头,进入府邸后就把我的手给放开,朝他自己的院子走去,公孙颖自然是殷勤的紧随其后。 我撇了撇嘴,带着成沁去了自己的院子。 还没到院子,远远就看见了柳依和嬷嬷站在院门外翘首以盼。 她们一看见,皆是眼睛一亮,兴奋地跑到我面前看看我有没有瘦了,嬷嬷看着我更是眼眶都红了,连连道:「瘦了瘦了,小姐瘦了……」 我刚想说话,耳边传来柳依的惊唿:「成沁,你的手怎么了?」 我眼眸一暗,低声道:「成沁为了救我,手被箭矢给射中了,所以手才会----」 「好了小姐。」嬷嬷打断我的话,脸色肃穆:「小姐刚回来,舟车劳顿下肯定很累,我们给您打好了热水,您先去沐浴修整吧。」 看到嬷嬷的表情,到嘴边的话被我咽了下去,我想了想,顺着嬷嬷的意踏入了院子沐浴。 嬷嬷年长,她比我更懂得如何去安慰成沁……虽然成沁在我眼里一直都是高兴的,但不经意间我还是看到了她眼里的落寞…… 我拳头狠狠一握,低下头将整个身都淹没在了水中,感受着屏气的痛苦,说来也是奇怪,在这种状态下我的思绪反而前所未有的清晰起来。 「小姐,小姐!」不知泡了多久,柳依焦急地喊声从外面传来,「小姐,宫里来人,要您和王爷进入宫中面圣!」 我心重重一跳,夏侯冽刚回来,皇上叫他去面圣询问同州的情况并不出奇,但皇上也把我叫上,这是为什么? 脑海里闪过皇上那双跟夏侯冽极为相似的眸子,我不由狠狠地打了一个激灵,赶紧从桶里站了起来,收拾了一番开门出去。 我的头髮还是湿的,柳依和嬷嬷快速地给我绞发,我则走神地想着皇上让我也进宫的原因。 思忖间,房屋的门被人打了开来,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从我耳边响起,在铜镜里,我看见了夏侯冽非常难看的脸色。 眉头轻蹙,我刚要开口,屋子紧接着又进来了一个人,是公孙颖。 公孙颖的头髮还是湿的,头髮上的水珠一颗颗地落入到地面上留下点点黑色印记。 她没管我在场,焦急地看着夏侯:「王爷,妾身不是故意的,妾身只是----」 夏侯冽声音微冷道:「王妃,我要偕同萱儿一起进宫面圣,有什么事情等我回来再说。」 公孙颖脸上闪过一抹不甘,我在铜镜里看见她恶狠狠地盯着我的背影,只感觉非常无辜,躺着也能中枪。 公孙颖胸口上下起伏了一下,声音柔情似水:「王爷,你和萱儿妹妹好好入宫面圣,颖儿晚上会来您的院子,亲自跟您解释的。」 夏侯冽「嗯」了一声,甩了甩袖子,送客的意味很明显。 公孙颖咬着唇,又是极其怨念地盯着我,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我的院子。 有夏侯冽在场,嬷嬷和柳依的手都不由有些抖,我轻声开口:「王爷,萱儿现在不方便,不如你在外等我,给我一刻钟的时间。」 夏侯冽觑了我一眼,没有说话,转身走了。 他一走,柳依就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小姐,你不知道王爷刚进来时那张脸有多严肃,吓的我手上的梳子都拿不稳了。」 我抿嘴轻笑,我透过铜镜看见了,的确很严肃,也不知道公孙颖踩到了他什么地雷。 成沁眼珠一转,推开了门跑了出去。 嬷嬷和柳依继续给我绞干头髮。弄好正要挽髮髻时,成沁回来了。 她把门给关上,小心翼翼地走到我们面前,低声道:「打听出来了,说是王爷在自己的院子里沐浴,结果----」 成沁话语一顿,声音更加弱了:「结果王妃偷偷地熘入到王爷沐浴的地方,再然后澡房内就传来王妃一声尖叫和王爷的呵斥声,听丫鬟们说,王爷当时说的很大声,他、他……」 柳依急了,赶紧问:「快说呀,王爷怎么了,他到底说了些什么啊?」 我也好奇地看着成沁,同样很想知道,夏侯冽这样一个清冷孤高对许多事都寡淡的人,公孙颖到底做了什么,竟然能让夏侯冽骂了她。 成沁支支吾吾了半晌,才道:「王爷说的是,你怎么这么不知羞耻。」 「噗!」我忍不住笑了出来,听夏侯冽这话的意思。难道公孙颖偷偷潜入澡房,是准备引诱夏侯冽好生米煮成熟饭? 一想到夏侯冽咬牙切齿地说你怎么不知羞耻那个画面,我莫名觉得很好笑,欢笑中的我并没有察觉到柳依抓了我好几次衣服,眼前的成沁和嬷嬷脸色都有些不对劲。 「笑够了吗?」一道冷漠如冰的声音从耳边响起,我身体一僵,把头往后看去。 夏侯冽正一脸阴沉地看着我,那脸色,比之前进来的还要难看。 我轻咳了一声,立刻站了起来道:「王爷久等了,我们进宫面圣去吧。」 我主动伸手拉着夏侯冽的胳膊,夏侯冽冷冷地瞥了我一眼,站在原地不动。 我对他笑了笑,踮起脚尖在他耳边道:「你再不走,我就跟全府的人说你被王妃轻薄了。」 夏侯冽转过头冷冷地盯着我,我硬着头皮与他对视了半晌,他忽然轻轻地笑了。 这一声笑真是令人毛骨悚然,让我全身的鸡皮疙瘩都不由冒了出来,他反握住我的手拉着我往外走。 就要踏出府邸时,他忽然停下了脚步,俯身在我耳边。语调极慢地说:「我被人轻薄,身为我的妾侍,你是不是得好好安慰我。」 我动作一僵,装傻:「你在说什么?」 夏侯冽放开了我的手,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下衣襟,淡淡道:「晚上等着我。」 最后一丝挣扎也被无情地打碎了…… 坐在轿子上,我还止不住地懊恼着,调侃谁不好我怎么偏偏就调侃了夏侯冽,这个晚上还不知道他会怎样的禽兽呢…… 也是被夏侯冽一打岔,我紧张的心情缓解了许多,既然想不明白皇上召见我有什么事情,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候临机应变,想太多只会庸人自扰。 轿子直接抬到了皇上的宫殿前,我挺着个大肚子,艰难地一步步用脚踩上石阶。 虽然这个肚子里装的全是厚实的棉花,但全都堆积在腹部难免也会造成行动不便。 现在还是下午时分,太阳从东往西移,刚好正正地照在了我的头顶上,不一会儿,我就汗流浃背了起来。 夏侯冽见我爬的甚是辛苦。直接伸出手握住了我的手,带着我往上走。 好不容易,我爬了上去。 殿门已经有公公在守着,他朝我们鞠了个躬,在公公的带领下,我低垂着头跟在夏侯冽身后左拐右拐,来到了御书房。 稍稍抬头,就看见皇上正低头埋首于政务当中,公公没敢出声打扰,夏侯冽也没说话,我更是连唿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不知过了多久,又仿佛只是过了一瞬,皇上放下了手里的奏摺,扫了我们一眼,沉声道:「你们来了。」 我和夏侯冽赶紧跪了下来朝皇上问安。 皇上免礼让我们起来,我缓缓起身,以为他会问一下夏侯冽关于同州的事情。 哪知他问都不问,直接把目光看向了我:「神勇王退下吧,我有事要问一下你的妾侍。」 不容任何人置疑的语气,夏侯冽沉默了一会儿,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去。 我心忽然跳快了起来,夏侯冽看向我的目光中,似乎有着一丝担忧? 手心不一会儿就冒出了汗,我低垂着头不敢看向皇上,却能感觉皇上正注视着自己,头皮一阵发麻。 过了半晌,一丝奏摺盖上的声响「啪!」地传来,我的身子不由随着这丝声响而轻轻颤抖。 「听说同州这次能解决干旱危机,主意是你出的?」皇上淡淡问道。 我立刻跪了下来,把头重重地磕在了地面上回道:「贱妾惶恐,萱儿不过是一弱女子,何德何能想出解决干旱的方法?」 皇上平静的话语让人猜不透心思,「哦,那你的意思是我调查的信息全是错的?」 君王之威果然厉害,只是轻轻几句话就让我一阵心惊胆战,他的气势比太后皇后加在一起还要强。 我颤着声音道:「萱儿只是出了几点建议,真正实施的人是王爷和王爷的幕僚,所以萱儿并不认为这次的干旱危机能解决,全是靠萱儿出的主意,这是靠大家一起解决的。」 一阵脚步声传来,不一会儿。我眼前就出现了一双明黄的靴子。 靴子上绣着五爪金龙的图案,栩栩如生,威严庄重,让我有种被一只龙注视着的恐慌感。 身体被人搀扶了起来,皇上一脸赞许地看着我,嘆道:「萱儿,你比你的母亲更要懂人情世故,更会藏拙。」 我眼皮一跳,皇上这时候提起南萱干什么……我并不认为他真的只是单纯的感嘆一下。 皇上年少登基,坐在皇位上已有二十余年,后宫美人环绕,南萱又死了这么多年,再多的情都会被磨灭了,更何况外界传他当初只是欣赏南萱的才华! 恍神间,皇上长袖一挥:「来人,送酒来。」 不一会儿,一位公公模样的人弯身走了进来,手上端着的一瓶酒和一支小巧的杯。 皇上亲自把酒倒在了杯子里,把杯子递到我面前,眼神幽暗晦涩,声音无悲无喜: 「萱儿。你解决同州干旱有功,这杯酒我赏赐与你,日后还要多多为神勇王出计谋划。」 我刚想伸手接过皇上这杯酒,心里忽然划过一抹心悸,脑海里莫名想起前世看的电视剧,在来对比现在的情况,怎么那么像是---- 宫中妃嫔被皇上一杯毒酒给赐死的情节! 我瞬间被脑海中的这个想法给惊住了,动作一顿,并没有接过皇上的酒。 皇上的眸子越发幽深了起来,冷声道:「怎么,朕赏赐给你的酒你不想要?」 我抬头看了眼皇上,全身都泛冷了起来,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杯酒很危险,身前的这位皇上也很危险。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这杯酒真的是皇上赏赐的毒酒……我不能去赌,我也赌不起……所以这杯酒,我绝对不能喝! 我心一定,伸手把酒给接过,忽然身体一阵踉跄,手摸着脑袋装作头晕,另一只手颤了颤没有拿稳杯子,酒杯「叮咚」一声滚在了地上,酒液洒落一地。 「皇上,贱妾的肚子很痛,能否皇上给我叫来御医,痛……」我神情痛苦地喊道,然而眼前这位帝王不为所动,反而是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夏侯冽这次帮不了你,如果我去叫御医,只会叫林御医,而不会叫江御医。」 我眼皮一跳,心也跟着乱了起来,皇上为什么会这么说,难道他什么都知道了? 不,不可能的,我想也不想地否决,我跟江御医配合的天衣无缝,他不可能会知道的…… 「公孙萱,要么喝下这杯酒,要么我叫林御医,你选哪个?」皇上的声音悠悠传来。 藏在袖间的手狠狠一握,当然是得叫御医! 皇上这幅姿态,越发让我肯定这杯酒有问题,我不想死,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做,我不能就这么的死去…… 我装作肚子痛的倒在了地上,哀求声断断续续:「皇上,叫、叫御医……」 皇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似是在欣赏我痛苦的表情,盯了我半晌,他忽然道:「公孙萱,你和南萱果然不同。」 我只顾着痛唿,没有回答皇上的话。 皇上似是也没指望我会回答,继续说下去:「你没有南萱聪明,但你比她更圆滑,你为了活下去可以委曲求全,她却是为了一身傲骨宁愿粉身碎骨。」 他低着头看着我,似是透过我在看向另一个人,喃喃道:「如果南萱像你,该有多好……」 我内心警惕了起来,皇上这番话,似是跟南萱交情颇深,他们两人的关系,不是我从外界听来的这么简单。 南萱不爱公孙诺,是公孙诺联合了太后让南萱下嫁于他…… 太后不喜欢南萱,皇后更是恨南萱入骨,皇后恨南萱还可以说是咽不下妹妹这口气,那太后呢,她为什么那么厌恶南萱…… 太后跟南萱并没有直接冲突……我脑海灵光一闪,是皇上!太后恨南萱的原因是因为皇上! 温明和公孙诺都跟我提过一件事,皇上仰慕南萱的才华,曾唤南萱入宫面圣,想要收她入后宫为妃嫔,难道皇上与南萱也曾有过一段情?! 这想法一出,就连我自己也被惊呆了,心跳的越来越快,我不得不强迫自己继续推理下去,因为南萱,极有可能是我活下去的关键! 南萱是不爱公孙诺的,那她爱的人是谁,难道是皇上?而皇上又说南萱宁愿要一身傲骨不肯委曲求全…… 我眉头一蹙,一时之间有些摸不着头绪…… 皇上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只是一会儿,很快,他回过神来双目锐利地盯着我,语气冰冷:「不管如何,你今日必须死!」 「为什么?」我抬起头倔强地看着他,也不在伪装下去了,皇上这个样子分明一切都知道了。 皇上冷漠的说:「因为夏侯冽喜欢上了你,所以你必须得死。」 「为什么他喜欢我,我就必须死?」我不明白,盯着皇上硬是要一个答案。 「因为想要成为一代明君,他必须得学会权衡后宫,不能爱上一个女子。」他冷冷地看着我,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我唿吸一滞,夏侯冽喜欢我?不……怎么可能…… 「皇上,您误会了。」我艰涩开口:「神勇王并不喜欢我,我只是----」他的手下而已……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对一个女子如此特殊过。」皇上打断了我的话,鹰隼般的眸子锐利地盯着我,似是能看透我的内心。 「他的性子与我最像,我明白他的心思。一个君王得冷酷无情,懂得平衡君臣关系,更是懂得要平衡后宫,你在他心目中是不一样的。你会拖累了他,所以你不能活下去。」 皇上传达给我的信息量有些大,让我一时有些懵,原来夏侯冽是皇上心目中最理想的君王人选,因为夏侯冽性子符合君王的标准,但我却是一个异数…… 皇上认为,如果我一直存在的话,就会让夏侯冽爱上我,一个心有所属的君王,当不了好的君王…… 皇上弯腰从地上捡起酒杯,重新给我倒了一杯酒,我心越来越沉,他今日看来是下定决心要杀了我。 可我不甘心,我辛苦了这么多年,忍过让过狠过恨过,好不容易能见到一丝光亮,却要被皇上给亲手掐断…… 我咬了咬牙,决定赌一把! 在皇上把酒杯递给我的时候,我盯着他道:「皇上,所以你为了让自己成为一个合格的君王,才默默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被抬进公孙府,让她备受欺辱吗?」 我的反问,竟然使皇上怔了怔,南萱果然与皇上有一段情! 我狠吸一口气继续道:「我跟南萱不一样,如果夏侯冽真成为了君王,我绝对会离他而去,不会让他为难。当年你没狠下心杀了南萱,为什么十几年后,却要狠下心杀死我?」 「我是南萱的女儿,是你心爱之人的女儿啊!」 「你不配当她的女儿!」皇上忽然将酒杯重重地扔在了地上,淡漠的眼神瞬间变得暴戾残忍。 他迅速伸出手掐住了我的脖子,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来,我只看见他发红的双眼,那双眼眸全是恨意。 他压抑着无尽愤怒,一字一句道:「如果不是你,南萱怎么会死?如果不是你,她怎么可能会死!」 呵、呵呵……我觉得很好笑,事实上,我也笑出了声来。 原来他终究是后悔了,后悔将南萱放手,让伊人已逝。 我的眸子与南萱真是像极了,皇上盯着我一阵恍惚,掐在脖子上的力道稍稍松了松。 我得以有唿吸的机会,狠吸了一口气,我继续笑,狠狠地嘲笑着,笑的连泪水都流了出来…… 「皇上,这都是你自找的,南萱会死,不是因为我,如果当初她没有被抬进公孙府,她根本就不会生我而死,是你害死了她!」 「不,不是的……」眼前这位君王摇了摇头,眼里划过一抹痛苦之色,声音沙哑道:「我给过她选择的机会,她可以成为我的妃嫔,我给不了她后位,但我能给她无尽的宠爱。」 「是她不愿意当我的妃嫔,是她让公孙诺进宫面见太后把她抬入府邸,她宁愿做臣子的妾侍,也不愿做我的妃嫔,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不是我害死了她……」 我冷冷地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嘲讽,这人啊,永远都想要把最好的留给自己,永远都会用为你好的藉口而伤害别人…… 当初皇上都捨不得南萱去死,还想让她进宫做妃,现在轮到夏侯冽了,他反而想要除掉我,因为他认为我是夏侯冽的软肋,只要除掉了我,夏侯冽就能做一个明智的君王…… 呵,真是可笑。 「因为公孙诺爱她呀。」我笑眯眯地说道,言语化作最锋利的刀,一次又一次地戳入到皇上的心中。 「与其找一个自己爱的人而委曲求全,还不如找一个爱自己的人千娇百媚。您心中装着的是天下,您只能给她分一点宠爱,但公孙诺却愿意把所有的爱都给她。」 「要是换做我,我也不会去当你的妃嫔,同样都做妾,我为什么不去做个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妾呢?」 我每说一句话,皇上的脸就苍白了一分。 「你给不了她想要的,公孙诺也给不了,可公孙诺比起你,能为了她做的更多事。」 「够了!」 皇上闭上了眼睛,随即睁开了眼睛冷冷盯着我:「你想要拖延时间,我就给你拖延时间,我是越国最尊贵的帝皇,在越国,我想要杀你,没人能救得了你!」 我咬了咬唇,皇上早就看穿了我的心思,却一直不说出来,就跟上次见皇后那样,给你活下去的希望,再残忍地打破希望! 藏在袖间的手微微动了动,一颗绑在袖子里衬的毒丸被我用指尖给勾了下来,落入到了掌心之中。 我眼里细不可察地闪过一抹冷光,如果没人救得了我,那我就自救! 自从踏入了京城,我就没把活下去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皇上,你知道南萱为什么在公孙府里待了两年,最后却落得个被公孙夫人赶出府里的下场吗?」我勾了勾嘴角。问道。 皇上捏着酒杯的手微微握紧,「朕不需要知道。」 我没管他的回答,笑眯眯地说道:「因为南萱爱你啊,她最爱的人是你,所以就算被抬入到了公孙府,就算有公孙诺的万般宠爱,她还是闷闷不乐,想要寻死!」 皇上脸皮微微抽动了几下,我在心底嗤笑了一声。 我不知道南萱是不是真如我所说的那样,心底爱着皇上,只是因为一时赌气所以从了公孙诺,但从了公孙诺她又后悔了,不愿争宠。 我只是说出了最有可能的那条猜测,见皇上色变,我心底闪过一抹快意。 我微微眯起了眼睛,悄悄向后退了几步,声音极轻极柔地蛊惑道:「皇上,南萱一直都在等你,等你会放下面子,放下你心中的江山来找她,可惜她最终还是等不到了。」 「公孙诺给她下了药让她身子已失,心灰意冷之下任由被公孙夫人给赶出去,默默地回到了虞美人里过着最后的日子,是我的存在,让南萱决定多活一些日子。」 「我一出生了,她也完成了使命,选择了结生命,就算没有我,她也会去死的。」 「砰!」皇上手中攥着的杯子当即四分五裂了起来,他仍是紧紧地握着杯子,碎片扎入到了他的掌心中,流下了鲜红的血…… 那血真是美啊,在明黄的衬托下美的魅惑摇曳。 我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皇上果真对南萱余情未了,我只不过是编了一个听上去很真实的故事而已,就让皇上如此失控。 年少登基,坐在皇位上已有二十余年又如何,成为了人人口中爱戴的君王又如何,终究是一个连心爱的女人都拥有不了的……废物! 「报,急报!」太监公公的声音尖细响起,让我有种熟悉的感觉。 皇上冷冷地看了我一眼,稳定住自己的情绪。沉声道:「曰!」 「报,临国楚国三日前忽然率领军队往边境移动,八百里加急军报送来,寒风城要求增加援手,加派军队驻扎!」 皇上眉头一拧,随意拿了个帕子将手上的伤口包扎了一下,看也不看我一眼匆忙地往外走去。 我悄悄地跟在他身后也走了出去。 皇上瞄见我的动作,脚步一顿,一句话也没说。 我心底暗暗松了口气,刚才我那番话对皇上还是造成了很大的影响,看样子似是又不想杀我了。 我出了殿门,就看见夏侯冽站在殿门前等着我。 我赶紧小步跑了过去,阶梯下,皇上已经乘上了皇撵去金銮殿了。 我们目送着他离开,等看不见皇撵时,夏侯冽忽然将我给抱入怀里,伸手揉了揉我的头髮。 我眼眶微微有些湿润,在他无声的安抚下心中竟然升起了一抹委屈感,如果不是夏侯冽,我今日也不用遭受这般罪了…… 皇上说的一句话从我看见了夏侯冽时,就一直不停地迴荡在我脑海里……夏侯冽喜欢我……他真的是喜欢我吗? 我将头靠在了他的胸膛里。耳边传来他心跳如雷的声音,忽然一切都不想想下去了,就这样维持现状,也好。 夏侯冽,恐怕也不想我成为他的软肋,我不想他有一天也变成了皇上那样,动念头想要将自己的软肋给挖去…… 就这样维持现状,他是我的主人,我是他的手下就好了……我不想有一天逼迫自己离开夏侯冽,一点也不想…… 耳边忽然传来了一声咳嗽,紧接着是尖细的嗓音:「神勇王和萱儿姑娘真是恩爱啊。」 我身子一僵,立刻从夏侯冽的怀里出来,瞄了眼公公,赶紧低垂着头盯着自己的绣鞋。 这位公公的声音我记得,就是刚刚在御书房外喊急报的声音,怪不得我觉得这么熟悉,原来他是那位给我宣了好几次圣旨的公公。 我一直都觉得他在帮我,今日,也是他及时传来的消息让皇上彻底放下了杀我之心。 公公笑眯眯地看着我们,道:「神勇王爷,楚国犯我大越边境。您身为越国赫赫有名的神勇大将军,还不快去给皇上排忧解难。」 夏侯冽清冷道:「本王知道了。」 公公又把头看向了我:「萱儿姑娘,皇上离去之时跟我说了,太后一直在万康宫里念叨着你,等你从御书房里出来后就去万康宫一趟。」 我心一跳,太后也是个难缠的,第一次进宫,第一个想要杀死我的人可是太后! 皇上在杀我不成后又特意叮嘱了公公说这番话,让我去万康宫肯定没安好心! 我咬了咬唇,一定要想个办法推掉,悄悄瞄了眼夏侯冽,难道要用肚子痛这一招? 一片沉默间,公公忽然笑道:「萱儿姑娘,德嫔对你肚子里的孩儿也很看重,时常在皇上面前念叨着你,要不你去万康宫之前先去德嫔那里看看?」 一语惊醒梦中人,是啊,我怎么没想到还有德嫔…… 老神医说了,皇宫中估计就德嫔是真心希望我平安的生下孩子,现在连这位一直明里暗里帮我的公公也提起了德嫔…… 我微一沉吟,就朝公公福身道:「萱儿知道了。去万康宫之前一定去看看德嫔的,谢谢公公的提醒。」 公公笑了笑,嗓音依然尖细:「不用不用,这是咱家应该做的。」 夏侯冽长手一伸,拦住了我的腰,跟公公说了几句就带我下了阶梯。 空地已经有两座步撵候在那里了,德嫔的怡安宫跟金銮殿是两个相反的方向,夏侯冽在我上步撵之前,忽然俯身在我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注意安全。」 我抬起头看着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乘着步撵,德嫔的怡安宫很快就到了,德嫔对我的上门拜访看上去很开心,收到消息后还亲自走到了宫门前迎接我。 我要给她跪安时,她连连说不用,把我搀扶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扶我到了宫殿内,这幅亲和态度,不由让我一阵沉思。 为什么德嫔会对我这么好,难道又是因为南萱? 只是想了一会儿,我就否决了这个想法,不可能! 如果真是因为南萱。可见德嫔当初与南萱交好,依太后和皇后的性子,断不能容向着南萱的人活在后宫之中。 我眉头微蹙,想不明白,这皇宫里的秘密真是太多了…… 「萱儿,怎么了?可否身体不适,需要我唤御医过来吗?」 德嫔焦急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思绪,我将想法全都收了起来,对她勉强笑了笑:「萱儿没事,只是萱儿想等一会儿还要去太后的万康宫,心底有些发憷罢了。」 德嫔抿嘴微笑:「太后就是嘴硬心软,你别看她对人这么凶,其实心肠很好的。」 我心里一片漠然,心肠很好……呵呵,在皇宫中根本就没有心肠很好的人存在! 我面上仍是一片紧张,抓着德嫔的手道:「可萱儿还是很害怕,要不德嫔娘娘也跟萱儿去一趟万康宫,一起去看看太后。」 德嫔轻拍了下我的手臂,脾气很好道:「依你依你,你不用如此紧张。」 我和德嫔乘着步撵一路来到了万康宫。 万康宫永远都是最静的一个宫,宫内的奴僕连丝走路的脚步声都没发出。我跟德嫔的脚步声在宫廊里悠悠迴荡,听着有些可怕。 公公领我们走入了太后所待的地方,还没入门,太后爽朗的笑声就传入到了我的耳朵里---- 「皇后,你真是太有孝心了,哀家有你这样的媳妇真好。我这几日都失眠睡不着觉,昨日你将经文送过来后,我昨日竟然睡了一个安稳觉,经文的力量果然神奇。」 「我寻思着,一定是皇后您抄经文时心里虔诚,让佛经给显灵了,所以今日就把你从佛堂里叫过来问问话,你可不要嫌我聒噪啊……」 我心一凛,太后说话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平易近人了? 是了,一定是因为皇后……毕竟皇后被贬去佛堂是太后出的主意,太后表现的越开心,皇后看了就会越难受! 「报,神勇王爷妾侍萱儿姑娘和德嫔娘娘到!」 随着带路公公声音尖细的通报声,我深唿吸了一口气,和德嫔一同踏入了殿内,接下来又有一场硬仗要打!
第96章 削髮之恨,差点成尼 太后对我的到来似乎很惊讶,赶紧站起身把我给搀扶起来,「快点起来,不要把哀家的好太孙给伤到了。」 我顺着太后的力气起来,就知道太后不会这么随便的现殷勤,看看,搀扶我起来也不忘了要刺皇后一句。 我抬头瞄了眼皇后,皇后一头青丝微微挽起,不施粉黛,身上穿着的是朴素的僧服,脚踏草鞋。 她低垂头,面上一片平静,我不由在心底沉思,难道皇后念个佛经真的修身养性了? 事实上,人的本性还是很难改变的,皇后只是性子变得比之前的更要沉住气一些。 太后特意给我赐了一个座,就坐在皇后和她中间,就连德嫔都要靠边,坐在最角落里。 太后拉着我的手:「萱儿,你在同州的两个月,哀家的太孙可好。」 我眼眸微闪,这里坐着的都是宫中最恨我的两个女人,之前夏侯冽说那些刺杀的人是皇后派过来的,就是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太后的手笔…… 心里划过一抹试探之意,我温婉道:「太后娘娘,萱儿没事,虽然经歷了很多场刺杀,腹中的胎儿有好几次都险些流产了,但萱儿福大命大,胎儿给保了下来。」 我边说,边看着太后,眼角的余光还瞄着皇后。 太后点了点头,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她当着我的面意有所指:「哀家就知道你是个福大的,上一次在宫中,皇后都把你推得腹部都出血了,你的孩子不也安然无恙吗?」 太后这个事实太揭人短,皇后脸色变了又变,终究忍不住道:「太后,本后并没有推萱儿姑娘让她----」 「行了行了。」 太后不耐烦地打断道,「哀家知道你没有推,是萱儿自己故意摔下去的,亦或是萱儿她感觉错了,太过紧张不小心摔倒的。真是的,明明都在佛堂里念经了,怎么还不诚实。」 她语气不善地嘀咕了一句:「哀家的第一个孙子,人家会这么傻的流掉吗……」 声音虽小,但太后的万康宫一直很安静,所以她的话一字不漏地传入到我的耳里。 太后是摆明了不相信皇后的说辞,指出皇后说谎的同时威胁了我一把! 太后这是在敲打皇后,事情已经发生了,这个锅她是背定了,同时也在警告我,她什么都知道,知道我是故意陷害皇后的。 思忖间,太后又看向了我:「萱儿,你说是吗?」 我喉咙动了动,藏在袖间的手狠狠一握,旁边皇后看过来的目光也阴沉无比。 我不想成为挑起皇后和太后怒火的那个人,但我没得选择。 刚要开口说话,坐在角落的德嫔忽然道:「太后,萱儿不是说在同州这两个月里也经常遭遇到刺杀吗,之前的事情还是莫要再提了,免得萱儿总想起这些,胎儿也不好受。」 太后倒是给德嫔面子,拍了拍我的手慈祥地笑道:「德嫔想的周到。倒是哀家忘了这回事,好孩子,快来跟哀家说说同州是个什么地方。」 气氛一时之间缓和了起来,我顺着台阶下,挑着同州不重要的环境说起。 听闻同州干旱大地都龟裂的场景,一直沉寂的皇后问我话了:「听人说同州的干旱是你想出办法来治理的?」 气氛顿时一片沉默,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我。 我手微微一紧,看向皇后:「不是萱儿的主意,这件事皇上刚刚也把我传去御书房特意问我了,我一一跟皇上解释,这是王爷和幕僚的共同出的主意。」 就算搬出了皇上,皇后仍是不肯放过我,盯着我执意要一个答案:「那你是不是也跟着出谋划策了?同州治理干旱的方法有一份是你出的。」 我心一凛,猜不准皇后的意思,小心翼翼地答道:「萱儿只是提了一点方法,给王爷一些灵感罢了。」 皇后微微一笑,盯着我的目光意味深长:「萱儿,你跟你母亲南萱真是像,你母亲很聪明,以前进宫来见皇上,还曾经在皇上的御书房里讨论政事,足足讨论了一天一夜呢!」 我心重重一跳。皇后不可能无缘无故提起南萱,她自己这么恨南萱,现在提起来,恐怕是为了吸引某个人的注意! 我立刻抬头看了看太后,果不其然,太后的脸色一拉,变得威严肃穆了起来。 「萱儿。」 太后牵起了我的手,眼睛一眯,语重心长道:「听哀家一句劝,女子无才便是德,你不需要有多聪明,只要替王爷管理好宅院就行,政事上少掺和。」 「你是女子,王爷是顶天立地的男子,你的想法跟王爷想法不一样,可不能恃宠而骄插手政事,到时候落得个妖女之名,被人乱棍打死可就不好了。」 太后话语全是警告意味,我眼眸垂了垂,应道:「谢谢太后提醒,萱儿知道了,王爷是萱儿的天,萱儿只会依附他,怎么能干扰他的决定呢。」 太后把我给夏侯冽提意见看成是恃宠而骄,由此可见她非常反感女子插手治事,而皇后又说南萱有跟皇上讨论政事,还在御书房里讨论了一天一夜…… 我眼皮轻轻一跳,太后讨厌南萱的原因,难道是因为南萱太过聪明不懂收敛,干预朝中之事? 思绪被太后给扯了回来,她温和道:「萱儿真是乖巧,哀家就喜欢你这般乖巧的人。」 皇后轻笑了一声,这笑声在安静的宫内迴荡着,有些刺耳。 「太后,萱儿姑娘如此聪明,就算帮王爷分担一下也没有什么,物尽其用嘛。」 「放肆!」太后神情骤冷,漠然道:「这天下是皇家的天下,哪能由一个女子插手干预的道理?」 皇后不疾不徐道:「太后,您就是太偏执了。您看看,萱儿姑娘这次干旱危机不就解决的很好吗?我听人传回消息,萱儿这次的功劳可大了,那什么从外面引来商人----」 「皇后娘娘。」我当机立断地打住了她的话,笑眯眯道:「说起来。萱儿能有灵感给王爷出谋划策,还是靠你呢。」 太后的脸色越发不好看了,她想要调动起太后对我的不满,让太后出手打压我,我怎么会让她得逞? 皇后盯着我,张开嘴正要说些什么,我抢先道:「皇后还记得送给萱儿的佛经吗?」 「当时王爷为了治理同州干旱茶饭不思,我在一旁也看着着急,这一着急吧,肚子就隐隐有些痛了起来,大夫诊断,说是我思虑过甚。」 「我想了想,就把你赏赐的佛经给拿了出来,每晚睡前都念着您抄的佛经。当天晚上,我就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同州干旱是如何治理的,第二天醒来我就跟王爷说了。」 我站起了身子,朝皇后拜了拜:「多谢皇后赐予萱儿佛经,让王爷顺利解决了同州干旱。」 古人很信一些怪力乱神,不敢轻易拿显灵、託梦这些开玩笑,此话一出,她们都下意识地相信了。 太后率先回过神来,抿嘴笑道:「原来兜来兜去,还是皇后帮的忙啊!皇后,真是谢谢你了。」 皇后脸上闪过一抹僵硬之色,勉强地笑道:「也是萱儿心诚则灵。」 我在心底冷笑,不打算这件事揭过。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皇后既然想要太后出手对付我,我不回击一下怎么对的起她的出手? 我主动走到皇后身边,「皇后娘娘,太后说的对,一定是您抄写的时候内心都很虔诚,所以经文才会显灵,萱儿可以跟你在求一副经文吗?」 我一脸期盼地看着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幅经文,是想为我腹中的孩儿求的。」 太后也站在了我这边,声音透着一股得意逼迫。 「是啊,皇后,既然你抄送了佛经给萱儿,不如给她肚子里的孩儿也给抄一份吧,没准佛经显灵,能让她肚子里的孩儿平平安安的降生呢?」 我赌对了,比起我,太后更希望看见皇后吃亏! 德嫔这时候也发话了:「抄写经文能静心,能给送去的人带来祝福,萱儿,到时候我也抄写一副给你。」 太后嘴角的笑意更加深了:「这感情好,既然德嫔也抄写经文给萱儿,那哀家也来抄写一副给萱儿。哎,哀家的太孙呦,一定要平平安安的降生。」 皇后脸上的笑容越发僵硬了,她双手狠狠攥紧,面上道:「给萱儿的孩子抄写经文是应该的,毕竟是本后的第一个孙子。」 太后继续逼迫,双眸紧盯着皇后:「皇后,心诚则灵,上一次你给萱儿抄写的经文那么灵验,肯定跟当时的环境心境有关系。听人说上次你是连夜抄写的,这一次不如也这样吧?」 我也一个劲儿地盯着皇后,步步紧逼:「是啊,皇后,就当萱儿求您了,拿出上一次的心态来抄写吧。」 上一次皇后抄写的心态是什么心态,估计是恨不得当场把我给杀死……那是她第一次被太后算计的这么厉害,第一次被皇上被贬去了佛堂,第一次在皇上面前失宠…… 这一切全都拜我所赐! 太后说要跟上一次一样,我也说了要跟上一次一样,也就是在不断提醒皇后,她上一次是有多么的狼狈! 皇后脸色白的有些难看,身体颤抖着似是竭力隐忍着什么。 她稳定住情绪,刚要开口,忽然,太监公公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报!楚国率领大军犯越国边境,需派各方大将前去支援,形势刻不容缓,皇上刚刚已在金銮殿上宣布储君,以稳越国军队军心。」 太后眼眸一利,「快说,皇上立了谁为太子?」 我下意识地想到了夏侯冽,之前皇上在御书房里对我说的话还歷歷在目,他心目中属意的君王是夏侯冽…… 「文慧王夏侯明,已被确立为太子!」公公尖细的嗓音犹如一把尖刀,划破了室内紧张沉滞的气氛。 「什么?!」太后和皇后异口同声道。 我的心脏也跟着噗通噗通地跳了起来,竟然是文慧王,为什么不是夏侯冽…… 抬头瞄了瞄在场所有人的反应,德嫔低垂着头看不出表情,太后则是一脸吃惊不甘,而皇后…… 我刚好与皇后的眼神对视上了,她看着我的眼睛透着一股兴奋,一股嗜血的兴奋! 公公尖细的嗓音再一次在宫内迴荡:「文慧王夏侯明,已被确立为太子!」 宫殿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似是在消化这则消息,我的内心也越来越不安,皇后看见那我的目光很不对劲。 我让她吃了这么大的亏,刚刚还借着太后的势来逼迫她,她不会就这么放过我的…… 在不知过了多久,又仿佛只是过了一瞬,皇后忽然轻轻地笑了,这声笑打破了满室寂静。 她一句话都没有谈论自己的儿子,只是看着我轻声道:「刚刚萱儿跟我说,想要一段我亲手抄写的佛经?」 额头上的汗水窜地一下冒了出来,手心都出了一些汗,我赶紧摇头回绝:「皇后娘娘日理万机,萱儿不需要这幅经文了。」 皇后仿佛是没听到我的话,自顾自地说道:「萱儿,抄经这种事情,要心诚,当初我是顾念着你的身体,夜不能寐。连夜把经文抄写出来赠与给你。」 「不过这次抄经却是要赠与你腹中的孩儿,本后倒是有个更好的办法。」 皇后看着我,我轻启朱唇,声音温侬软语,仿佛是女子撒娇一般,「既然是为您腹中的孩子祈福,自然得由你这位做人母的抄写,更能心诚则灵。」 皇后低下头,用手摸了摸自己还未显怀的腹部,「说起来,我的孩子也有两月大了,我最近在研读佛经,对这特别有感触,萱儿还是自己抄写经文罢。」 我立刻点了点头,「萱儿明白了,萱儿会亲自抄写经文的。」 但这还不够…… 皇后温和地看着我,继续道:「当初我抄写经文穿的都是僧服草鞋,这样能够静心,萱儿回去之后----」 皇后话语一顿,「算了,我还是现在就准备给你吧,万一你回去之后忘了呢。」 我一听到这里。心里暗暗叫糟,皇后怎么会这么好心地给我准备僧服,绝对是有后手! 我赶紧道:「皇后,不用如此麻烦,僧服和草鞋萱儿出宫之后去买就行了。」 皇后悠悠道:「宫外僧服草鞋的质量怎么比的上宫中的,本后一点都麻烦,当初本后被罚入了佛堂中,御尚宫的人就制作了好几套僧服草鞋来,其中就有你适合穿的。」 盛情难却,我根本找不到理由推开,只能把头看向另外两个人。 太后和德嫔都躲着我的目光沉默了,之前帮我逼迫皇后的嚣张气焰全都消失。 我自嘲的笑了笑,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皇后在她们手中被压迫的很了,她们躲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赶在这时候帮我跟皇后对着干…… 皇后也是拿准了她们不会帮我,所以将矛头全都对准我。 宫女送来僧服草鞋的速度很快,还真是一点都不麻烦,皇后命人去拿之后,一会儿她们就送来了。 我将僧服和草鞋抱在手里,坐立不安。想要现在就告辞离去,「皇后,萱儿还有点事,就先----」 皇后锐利的眸子盯着我,打断道:「萱儿,你还没试过僧服草鞋呢,先去试试看是否合身。」 我话语一噎,「皇后,萱儿拿到手一看就知道很合身,您眼光好,不会错的。」 这下换成了皇后对我步步紧逼,一个时辰不到,我和她的身份全都换了过来。 「萱儿,你就给本后试试,光是靠看是看不出来的,得穿上才知道。」 她转头看另外两人,声音冷漠平淡:「太后和德嫔认为呢?」 半晌,太后觑了我一眼,轻描淡写道:「皇后说的对,还是试试吧,免得不合适你又要进宫中来换。」 太后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我给抛弃了…… 皇宫真是薄凉。上一秒跟你交好的人,下一秒就能毫不犹豫地往你身上捅刀子! 皇后如此执意地要我穿上这件衣服,无非是想要羞辱我! 太后明白,德嫔也明白……但皇后因子得势,她们只会淡漠地看着我被羞辱…… 我咬紧牙关,站起了身一点点地脱去身上的衣服,当着她们的面换了起来,就像是个卑贱的奴僕,别人说什么就做什么。 德嫔看着有些不忍,张了张嘴想要开口,却被太后冰冷的声音抢先道:「还不赶快换上,磨蹭个什么劲儿,哀家和德嫔还想要召开一场宴席庆祝越国有太子呢!」 我看见太后冷冷地瞥着德嫔,德嫔弱弱地低下了头,一丝声音都不敢发了。 我漠然地看着这一切,穿上了皇后给我的僧服和草鞋。 皇后眼睛微微眯起,「都说人靠衣装,但萱儿天生丽质,貌美绝伦,就连一个简朴的僧服都压不住那股媚气。这样一个娇媚的人,难怪神勇王会喜欢你而冷落了王妃。」 我低垂着头,没有说一句话。这个时候多说多错,还有可能会进一步触怒了皇后,还不如默默地让她发泄。 可惜我的退让并没有换来皇后的收手,反而还让她得寸进尺! 皇后打量了我半晌,「太后,本后怎么感觉这僧服穿在萱儿身上如此不对。」 太后面无表情道:「太过娇媚。」 太后其实没有回答,她只是拿皇后说的话回罢了。 皇后拍了拍手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果然是萱儿你长得太过妩媚,尤其是那双眼睛,媚的仿佛能把人的魂儿给勾出了。」 皇后嘆了口气:「萱儿,这样可不行,抄佛经时要庄重严肃,你的这丝媚意如果没有被压下来,可是对佛祖的大不敬。」 这话说的真可笑,抄个经文评定是否虔诚,还得看人的长相? 那她想要这么做,难道是要把我这双妩媚过头的眼睛给挖下来,还是要在我的脸给添上一道疤? 皇后沉吟了许久,把我的心吊着七上八下的,看着她戏嚯的眼神,我明白她是故意这么做的。故意让我去猜去想,故意让我心乱…… 我深唿吸了一口气,僧服很短,露出了我的手掌,我无法用握手来发泄情绪,便用大拇指勾了勾一直藏在掌心的毒丸。 摸到了毒丸,我心忽然安定了,大不了就是一死,死前还能带走几条人命,我不亏。 估摸着时间,皇后终于开口了:「我想到了,萱儿的容貌是天註定的,改不了,但她那丝妩媚却能够改变。」 皇后话语一转,「萱儿只需要将那头乌黑青丝给剪去了,妩媚也就能遮过去,而且还能显示出萱儿心诚。」 「佛家有言,我们身上的头髮都是三千烦恼丝,没了烦恼丝,人间乐逍遥。」 我心重重一跳,皇后这是要我削髮为尼?! 我立刻跪在了地上,将头重重地磕在了地上。「咚!」的一声甚是响亮,哀求道:「皇后,萱儿怀有身孕,是神勇王爷的妾侍,不能入佛门为尼啊……」 皇后温柔的声音从耳边响起:「萱儿,你想多了,我什么时候让你入佛门为尼了?削了头髮,并不代表遁入空门啊,只是让佛祖知道你的诚心罢了。」 「萱儿,你不是想要为你肚子的孩儿祈福吗?只要你削了头髮压住了自身的媚意,抄写经文内心虔诚,佛祖一定会显灵保佑你孩儿的。」 皇后打的算盘真好,我被削去了头髮,成为了一个光头,妩媚去掉七八分,对外能说是我内心虔诚,自愿削去髮丝。 对内,也是给夏侯冽一个警告!对所有想要威胁夏侯明太子之位的人一个警告! 「皇后娘娘!」我的头再次往地上重重一磕,啜泣道:「皇后娘娘,身体髮肤受之父母,萱儿是个孝顺的孩子,就算要被削髮,也得通知一下家人啊……」 我本意是为了拖住皇后,没想做错了,提起我的家人,皇后就想到了公孙诺,脸色变得微微有些狰狞。 她语气骤冷,声音仿佛从牙齿里蹦出:「宰相大人也很在意你腹中的胎儿,如果知道你为腹中的胎儿祈福而削去了三千烦恼丝,一定会为你开心的。」 皇后没有耐心等下去了,她不在看我一眼,高声喊道:「来人,把剪子送过来,神勇王的妾侍公孙萱自愿削去三千烦恼丝,给她腹中的孩儿祈福!」 宫人很快就将东西送了过来。 一位宫女拿起一把金色的剪子一步步朝我靠近,我跪在地上痛哭:「皇后,萱儿不削髮,我的父母不会同意的……」 皇后眉头一挑,「萱儿放心,若是公孙诺有什么不满,你尽可让他过来找我。」 她眼神兇狠地看向那位宫人,「还不快去把她的烦恼丝给剪下来!」 我泪水涟涟,同样看向了那位宫女。 这位宫女很年轻,可能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大的阵仗,走向我时腿都是抖得,手中拿着的剪子也颤巍巍地晃来晃去。 我咬了咬牙,大皇子成为了太子,皇后得势,夏侯冽估计还在金銮殿内讨论军情,没有人能救得了我,我只能自己救自己…… 我站起身来特意用一只手摸着肚子,一步步朝宫女走去。 宫女有些懵,皇后也有些懵,厉声道:「公孙萱,你要干什么!」 我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道:「承蒙皇后看中,传授萱儿心诚的方法,萱儿愿亲自动手,剪去三千烦恼丝!」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我趁此一把抢过宫女手中的剪子,对着自己的头髮「咔擦」一声,一头乌黑如瀑的青丝就此剪去! 我特意留了个心眼,皇后想要我削髮成为尼姑那样,但我偏不,我把头髮剪到其肩的位置就此收手。 等她们回过神来,我已剪好了头髮,重重地跪在了地上,「皇后,萱儿已经剪去了三千烦恼丝。」 皇后眉头一挑,脸上难掩怒气,「砰」地一声用手拍了拍茶桌,桌上的茶杯都往上跳了跳,斥道: 「心诚?你这样如何心诚?只是把三千烦恼丝从长变短而已,佛家讲究事实就是,断不能如此投机取巧!」 我装作害怕地颤抖着身子:「皇后,可萱儿不是佛家的人,萱儿更不是去削髮当尼姑的,为何要如此较真?」 为了堵住皇后的嘴,我又道:「萱儿自认已经向佛家禀明了诚意,地上削下的全都是我的三千烦恼丝。」 「你!」皇后伸手指着我,语气愤恨,「伶牙俐齿,有违佛家本心,若你肚子里的孩儿不保,可----」 「皇后。」一直沉默地看着皇后压迫我的太后忽然开口了,「皇后,别忘了,楚国率领大军犯我越国边境,要打仗了。」 我神情紧绷,抿着唇一语不发,心里重重一跳,我太紧张了,竟然忘记了这茬! 要打仗了,朝廷上论打仗,谁能比得上夏侯冽这个实打实的正二品大将军? 我低垂着头狠狠地咬了咬牙,如果我早就想到这点,哪里会受到皇后威胁而断髮,可恨! 皇后一时之间没说话。 我抬起头来看着她,虽然是跪着的,但嵴背却挺得直直的。 皇后的脸色阴晴不定,微眯的眼睛精光闪烁,似是在想要不要继续压迫我。 我盯着她,忽然轻笑出声,这抹笑声很刺耳。 我没有得到皇后的允许,直接站起身来道:「皇后娘娘,越国边疆不稳,太子又刚立,还请皇后您三思,多为太子殿下考虑考虑。」 皇后脸色转冷:「你这是在威胁我?」 我摇了摇头,「皇后。我只是在跟你讲一个事实罢了。」 越国需要夏侯冽,只有江山稳定了,夏侯明这个太子才能坐稳。 现阶段皇后最重要的是拉紧我,而不是折磨我,导致跟夏侯冽的关系恶劣! 我瞄了眼太后,姜还是老的辣。 她任由皇后被怨恨沖昏了头脑,逼迫我削髮,在最后我和皇后的关系要崩了的时候,才出声制止,惊醒了我和皇后。 我垂了垂眸,将眼底的思绪给隐去,之前没想到就算了,既然别人说出来了,我也不需要继续受皇后的气,不过这个仇,我记住了! 我朝她们福了福身子,道:「太后,皇后,德嫔,萱儿身体有些不适,就先离开了。」 没等她们说话,我自动转身离开了万康宫,走动间隐隐听到一阵茶盏摔碎的声音,不用想肯定是皇后扔出来的。 我嘴角轻勾,眼眸划过一抹冷意,来日方长,今日削髮之恨和成沁的手残之仇,我日后会一同回报给她! 乘着步撵到了宫门,我发现宫门处聚集了许多穿着朝服的官员。 他们正三三两两地走出宫外,有的上了马车,有的还缓缓踱步。 抬头看了眼天空,天色渐暗,忽然明白了过来,这些官员肯定是因为下午的急报,而被皇上召进宫中的那批人,没想他们也是这个时候出来。 步撵不能出宫,我从步撵下来,打算找个地方躲一躲。 毕竟我是个女子,身上又穿成这样,若是被人知道了传出去,有损夏侯冽的名声。 忽然,我脑海里灵光一闪,怔了怔。 我为什么要躲,现在朝廷正是需要夏侯冽的时候,他们就算看见了我也不敢当面批评指责我,反倒是我现在这身装扮…… 我嘴角轻勾,没想这么快就来了个报復皇后的机会。 我深唿吸了一口气,装作畏畏缩缩地走了出去。 短髮、僧服、草鞋、孕妇,这几样东西在别人眼中异常醒目,不一会儿,我就成为了这些群臣的焦点。 我低垂着头,装作有些害怕的样子,疾步想要离开这片地方。 忽然,有位官员认出来了我,把我给叫住了:「敢问姑娘可是神勇王爷的妾侍公孙萱?」 我咬了咬唇,弱弱地点了点头。 群臣一听见,立刻炸开了锅,有的人更是嚷嚷:「神勇王的妾侍怎么如此、如此……」 我抬起头,那位官员的嘴正被别的官员捂住了,脸色涨得有些红。 我朝那群人勉强笑道:「各位大臣好,贱妾今日被皇上传召入宫面圣,见完皇上后便去了太后的万康宫,刚好皇后也在那里,萱儿就想向皇后要一个手抄的佛经,为孩子祈福。」 「刚好那时宫里传来了太子已定的消息,皇后就跟我说,祈福要自己亲手抄写才最灵验,就赏赐了贱妾僧服和草鞋。」 「皇后又说,萱儿长相过媚,这样佛祖会怪罪,得将头髮给削去才能遮住媚气,所以把我的头髮给削去了。」 我脸上恰到好处地挂起了一抹凄凉,说话的语速有些快,表明我现在很紧张。 我一说完,听到的官员纷纷恍然大悟,目光闪烁地看着我。 之前被捂住嘴巴的那位官员摆脱了另一位官员的束缚,粗声粗气道: 「岂有此理,神勇王爷威震八方,为越国立下汗马功劳,没想他的妾侍入宫后竟遭到皇后这般羞辱!」 有的官员听见了,拉了拉他的身子低声呵道:「子越兄,慎言!」 原来这位官员名唤子越,我垂眸沉思,倒是个敢说的。 别人叫他慎言,这位子越兄还很不服气,嚷嚷的声音更加大了:「怎么,我有说错了吗?身体髮肤受之父母,皇后哪有资格把她的髮丝削去?」 说的好!我在心中忍不住为他喝彩,神助攻啊! 稍稍抬头扫了眼在场官员,他们脸上表情各异,有的凝重有的幸灾乐祸…… 我垂了垂眸,不管怎样,这件事一闹出去,皇后欺压我的名声算是打响了! 儿子被立为太子就得意成这样,肯定会有很多大臣对皇后不满,他们的不满,就会转移到太子身上,毕竟是两母子呢…… 我低着头走快速往前走了几步,忽然一顶轿子从我身边而来。 轿子内的帘子被掀开,露出了夏侯冽英俊的侧脸,我看不见他的眼睛,只听到他说了声上来。 我没有犹豫,进入了轿子里。 一进入轿子,夏侯冽就放下了帘子把我给抱住,他紧皱眉头看着我,手在我短短的髮丝间穿梭,一脸黑气。 我张了张嘴,耳边正好有大臣们讨论的声音飘进---- 「皇后这件事,做的太过了,还好髮丝没有全部削下。若是全部削下,这不是逼着人出家吗?」 「慎言啊,太子已被立为储君,这件事还是莫要讨论。」 「太子又怎么了,难道因为他太子的身份,就能让皇后在后宫中胡作非为吗?今天她可以逼迫神勇王的妾侍削髮,明天就可以逼迫别人滑胎!老夫就算抛头颅,明日也要冒死谏诤言!」 我眼底划过一抹笑意,看来效果还不错。 再次抬头看夏侯冽,发现他脸色比之前上来看见的还要可怕了。 我心一凛,小心翼翼了起来,难道是我的做法惹夏侯冽生气了…… 轿子缓缓移动着,走的非常稳,我想了想,先是扯了扯夏侯冽的袖子,他觑了我一眼,没有理我。 我眼珠一转,稍稍将身子靠在他身边,然后抬起头飞快地吻了吻他的脸颊,讨好道:「你不要生气了,如果你生气的话,下次我就不当着在群臣的面出现了。」 夏侯冽被我给气笑了,笑容冷冽危险:「你觉得我是在气这个?」 不是气这个还能气哪一个?我脑袋一时之间有些迷煳。 夏侯冽冷冷地盯着我半晌,忽然伸手揉了揉我的头髮,力度有些大,我的头也被他揉的左右乱晃。 晕乎间,夏侯冽略有生气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你的头髮,是皇后弄得?」 我迟疑地点了点头:「她想要让我削髮成光头,我咬牙抢过了剪子自己剪成这样。」 夏侯冽冷笑一声:「还好她没把你弄成光头,否则我明日绝对带着你远走他乡!」 我眨了眨眼睛,越国的边境正被楚国侵犯着,夏侯冽是越国的大将军,他是不可能离开的,所以他现在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虽然只是说说而已,但我心底却划过了一抹暖流。 不一会儿,我的脑海就涌起了一抹复杂的思绪,耳边又迴荡着皇上说的那句话,扰的我心烦意乱。 我干脆将头靠在了夏侯冽的胸膛上,闭目养神了起来。 这一闭目,我就睡了过去。 再一次醒来,发现自己被夏侯冽抱在了怀里,正踏入了我的院子中。 成沁推开了房屋门,询问夏侯冽是否要留下来用膳,夏侯冽轻「嗯」了一声。示意留下来。 成沁朝我眨了眨眼睛,赶紧跑出了门外,顺手关上了门。 我看向夏侯冽,问了在轿子里不敢问的问题,「下午你们在金銮殿上,皇上对于边境被冒犯一事怎么说?」 夏侯冽轻抚着我头髮,说来也是奇怪,我头髮变短了,他反而比之前更要在意了,时不时伸手过来揉揉。 他语气淡漠:「没说什么,一群老奸巨猾的人在谈论着出兵多少,由何人带兵过去。」 我心一跳,拉着他的手有些紧张道:「他们是不是要你去打战?」 夏侯冽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媚烟,不用担心,寒风城离边疆太远了,我是不会离开的。」 他嘴角勾起一抹嘲弄:「而且他们个个都怕死,需要我坐镇在京城。」 我明白了,轻松了口气:「那皇上是不会派你出去,是吗?」 他淡淡道:「今天还没决定去领兵作战的将领,我的唿声是最高的,不过----」 他话语一顿。看着我继续揉了一把头髮:「因为你这件事,我倒是有了推辞的理由。」 「什么理由?」我不由问道。 夏侯冽轻哼了一声,语气冰冷:「我的妾侍差点被人逼去做尼姑了,我若是离开了,没准我的孩子都要保不住了。」 我轻轻一笑,夏侯冽分明是把一些官员的话稍加改动下了而已。 我好奇地问道:「那你觉得谁最有可能会被派去领兵打战?」 「太子。」他想也不想地回道。 我刚要问个所以然来,屋外就传来了公孙颖的声音:「萱儿妹妹,王爷可否在你屋中?」 我眼神一凝,想起中午时公孙颖一脸着急地跟夏侯冽说晚上等他回来,会给他解释…… 好整以暇地瞄了眼夏侯冽,见他冷冰冰的不为所动,可见是对公孙颖厌恶到了连说话都不想说地步。 我嘴角轻勾,特意把身上的僧服扯得凌乱了一些,露出丝白嫩的肩膀,走过去开门。 门打开,公孙颖见到我这副样子先是一愣,脸上早就摆好的笑容顿时一僵。 她死死地盯着我凌乱的僧服,眼神若是能化为刀子,我绝对已经被刀戳了几百遍了。 我慵懒地打了一个哈欠,问道:「王妃,过来萱儿这里可有何事?」 公孙颖扯了扯嘴角,边说边抬起了脚要迈进去。「我过来找王爷。」 「砰!」我忽然伸出了手抵在了门边,形成阻碍不给公孙颖进去。 公孙颖身子一顿,想要弯下身子钻进去,我立刻把身子挪了挪,挡在她面前不给她进去。 几次下来,她的脸色彻底变黑,拳头攥紧压抑着怒火道:「萱儿妹妹,我找王爷有事,还请你让开。」 我无辜地看着她:「王妃,王爷跟我说了,他刚从朝中下来,很累,想要休息,王妃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了。」 公孙颖咬了咬牙,低声道:「算我求你,我有一些事情要跟王爷解释。」 我在心底勾起了一抹冷笑,脸上仍是一副无辜的样子,「王妃说的可是早上偷偷潜入王爷澡房这件事?」 公孙颖脸色霎时一片发白。 我伸手拍了拍公孙颖的肩膀,安慰道:「王妃,王爷只是觉得你是一府之母,所以要端庄贤惠,王爷当时那般说你。也是口不择言,你莫要往心里去。」 我每说一句,公孙颖的脸就白了一分,早上那件事从我口中说出,她仿佛变成了一个放荡孟浪的女子,难怪心里难受…… 我见她狠狠地瞪着我,眼里全是暴戾,仿佛下一秒就会把我给杀了一样,便好心地提醒道:「王妃,王爷还在里面呢。」 公孙颖脸色微变,整了整脸上的表情:「萱儿妹妹,一切都是误会,本王妃要进去跟王爷解释。」 「可是王爷已经睡去了哎。」我拉长着声音,极其暧昧地说,成功又见公孙颖变了脸色。 白中透着点青色,看上去就像是死人那样……呵呵,我勾了勾嘴角,还有什么比你爱的人却不爱你要痛苦吗…… 对于公孙颖而言,让她痛不欲生的,就是得不到夏侯冽的爱! 恨吧恨吧,当初公孙颖对我的谩骂不屑,对我的各种陷害。我会一点点地还回去! 我伸手用力一推,公孙颖猝不及防下就被我推倒在地,当着她的面,我重重的关上了门,还将门给锁起来。 走了几步,屋外又传来公孙颖的声音,装的那叫一个凄婉柔弱:「萱儿妹妹,请你让我进去看看王爷吧,本王妃做错了一件事,需要跟他解释解释。」 我冷笑,就知道公孙颖不会这么容易放弃。 我掐着声音直接模仿了起来,膈应她:「王爷,王妃她----嗯~」 那叫声妩媚柔水,连我自己听着都有些脸红了,叫声一出,屋外公孙颖的声音顿时停止。 我轻哼了一声,想要从我手里抢人,没门! 转过头继续往前走,就看见夏侯冽坐在椅子上一脸兴味地看着我,仿佛是在说,叫的还挺像的…… 我脸一红,转身跑去了床上。感觉现在跟夏侯冽坐在一起会很危险。 一上了床,夏侯冽也跟着站了起来,一步步地向我走来。 他走的很慢,嘴角还噙着抹笑意,整个人看上去邪肆魅惑,让我不由抖了抖身子,有些害怕…… 「小姐,成沁把饭端进来可好?」 我眼睛一亮,赶紧跑下床道:「好,我给你开锁,成沁你快进来!」
第97章 遇袭,风雨欲来 夏侯冽扯了扯嘴角,什么没说。 只是到了晚上,我依然被他吃干抹净,连丝渣都不剩。 太过放纵的后果是第二日我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 一醒来,成沁等丫鬟都聚集在我身边,目光担忧地看着我,让我吓了一跳,「你们怎么了?」 成沁听我一问,眼睛立刻红了起来:「小姐,昨晚你回来怎么都不跟我说你被皇后欺负了?是成沁的错,成沁应该找个时间问你的。」 「早上坊间全都传遍了,说你差点被皇后逼去当尼姑……」 我一听这流言,心里乐了,其实皇后也没说要把我贬去当尼姑,她只是想要我剪个光头羞辱我罢了。 我伸手揉了揉睡眼惺忪的脸,这才有了点精神:「成沁,你家小姐好好地站在你面前,什么事情都没有,就是最好的事情了。」 「好了,往事莫要再提,我饿了,赶紧给我准备吃食。」 成沁点头应是,被我支使着离开了。 她一离开,柳依也跟着离开了,房屋内只剩下我和南嬷嬷,嬷嬷替我打来热水洗漱,在我身边悄声道:「小姐,我早上打听到了一些消息----」 嬷嬷话语一顿,「是关于宫中的。」 我眼神一凝,「嬷嬷,有什么事情直说便是。」 嬷嬷年纪这么大了,以前又伺候过南萱跟她一同来到过京城,肯定会留下一些人脉。 我没主动去问她得消息的渠道,不管那些渠道是属于嬷嬷的还是南萱的,都不是属于我的,就算我去问了,嬷嬷估计也不会说。 嬷嬷沉吟了一会儿,道:「小姐,我打听到,王爷一早去参加朝会,就在御前告了皇后的状,说她逼迫你削髮为尼,欺人太甚。」 「本来皇上还属意王爷领兵去边疆打战的,王爷在告完状之后,当众说这次不会领兵出去。」 我心里划过一抹暖流,脑海里仿佛闪过夏侯冽今早站在金銮殿上,言语激昂的替我打抱不平,冲冠一怒,拒绝领兵…… 虽然拒绝领兵应该是夏侯冽的计划之一,我只不过是附带的,但我的嘴角就是不可抑制地翘了起来。 「那接下来呢,是谁领兵去边疆?」我回过神来,问道。 嬷嬷道:「接下来是思危王提出了让太子亲自去领兵打仗,好通过这一仗扬我越国之威,震慑周围邻国我们越国已有太子,而且太子还是众望所归。」 一个国家有太子,就说明了这个国家内部安稳,各位皇子间不会因为争夺皇位而发生厮杀,造成国内混乱。 夏侯明刚成太子,地位还不巩固,如果他真领兵打战打出一番功劳,也能在百姓心目中留有好印象,为最后的登基做准备…… 夏侯尊提出来的方法的确很好,一切都站在太子的位置上着想,可是…… 我眉头一皱,夏侯明刚立为太子。京城许多各大世家都没反应过来,这个时候夏侯明走了,很难保证他的地位不会出现动摇。 想起昨天我问夏侯冽谁会领兵去边疆,夏侯冽给我的回答是太子……我心一跳,继续问:「太子是不是当场答应了?」 嬷嬷有些惊讶地看着我,「是的,太子当场答应了,皇上还有些犹豫不决,太子便当众下跪请愿。皇上思索一番,同意了,给了太子十万大军,下午就要启程出发边疆。」 我的心里闪过一抹不安,总感觉这一次太子领兵去边疆打战没有这么简单,仿佛是有一双无形的网,一点点地把京城内某些人给悄无声息地网了进去…… 嬷嬷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小姐,皇上也在金銮殿上下了口谕惩罚了皇后,本来皇上是想要皇后跟你一样,把头髮给削了,但在群臣的劝谏下,变成了皇后再次被关入到佛堂中。」 皇后生的大皇子成为了储君,本来可借这个机会从佛堂里出来,没想皇上一道旨意。皇后再次被关入了佛堂中。 我扯了扯嘴角,也不知道皇后是否会后悔昨日那么逼迫我,现在的她,估计是恨不得昨天就把我给杀了吧…… 我眼眸一片凉薄,问:「太子什么时候阅兵亲征?」 嬷嬷想了想:「可能现在城外就已聚好了军队。」 我也不废话,站起身来道:「嬷嬷,随同我一起出府去城门看看。」 十万大兵如此盛大的场面,我怎么能错过。 出府时出了点意外,跟刚从外面进来的公孙颖给撞上了,她一脸嘲弄地看着我,想必是知道我被皇后羞辱削髮了。 公孙颖拦住了我的去路,看着我的眼神透着一股怜悯:「萱儿妹妹,昨日你被皇后欺压的削髮了,怎么不告诉本王妃呢?」 我平静地看着她,「昨日王妃不是已经见到我披头散髮的样子了吗?」 公孙颖摇了摇头,惋惜道:「没有,昨日本王妃来找你,正面看去并没有看到你被削了头髮,现在一看,原来是头髮只是削到肩膀,怪不得我昨晚没看出来。」 「可惜了,萱儿妹妹以前那头乌黑秀丽的长髮啊,就连王爷也曾在我面前夸我你的头髮长得好,唉----」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在古代,女子的长髮被削去,要么是当尼姑,要么就是受到了什么重大的刺激……无论如何,削髮总归被人当成了一种侮辱。 公孙颖把我拦下来特意反覆提起这件事,无非就是想要侮辱我! 我的内心一片漠然,上一世短髮的女子有很多,我没觉得有什么难堪的,便朝她轻轻一笑:「王妃,说完了吗?萱儿想要出去看看阅兵呢。」 公孙颖脸上同情之色一僵,她想要看我落魄的样子,结果一拳打在棉花上,反倒自己落了个不自在。 我见她没有说话,越过她往外走。 与她擦肩而过时,公孙颖的手忽然拉扯住了我,厉声道:「贱妾公孙萱,你这幅样子还要走出王府,你是想要所有人都在心中同情怜悯王爷吗?」 我眼底一片薄凉,用软话来刺我不成,就拿出主母的威严威胁我? 想都别想! 我退后了几步。示弱地啜泣道:「那敢问王妃,萱儿该如何自处?萱儿的头髮已经被皇后削去了,无论萱儿做什么别人都会觉得我可怜,萱儿能有什么办法?」 「您还想萱儿怎样,难道要萱儿从此青灯古佛长伴一生吗?」 公孙颖话语一噎,一时之间不知要说些什么。 我们僵持在门口的时候,府内府外都聚集了一批人,府内的人不敢对着我和公孙颖指指点点,府外的人则没有这么多的顾忌了。 在公孙颖语塞间,我的耳边就飘来了好几句说公孙颖仗势欺人的。 公孙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勉强对我一笑,咬牙道:「萱儿妹妹,本王妃不是这个意思,本王妃只是觉得你这幅样子出去,稍微辱没了王府的威严。」 「毕竟神勇王威名赫赫,结果她的妾侍却被人欺负,这种消息一传去邻国,他们肯定会嘲笑王爷连妾侍都护不住,不在惧怕王爷的威名,这可得不偿失了。」 好说歹说,公孙颖才将训斥我的话给圆了过来,从别人眼中的仗势欺人变成了深明大义。 在府外一片贊同的目光下,公孙颖将我的手往里拉,把府门给关上,隔绝了看热闹的群众。 一关上门,我就扯开了公孙颖的手,力度有些大,公孙颖猝不及防地倒在了地上。 没等她发作,我抢先一步开口:「王妃,不好意思了,刚刚你扯的萱儿有些疼,萱儿的腹部也隐隐有些疼,才会这么大反应把你给推开。」 公孙颖站了起来,眼里闪过一抹不甘,最后平静道:「没关系的,萱儿妹妹。」 「你这幅样子不适合出门,还是待在院子好好修养吧,如没有什么事,就不要出院子了,我等一下会派人去看着你。」 我眼里闪过一抹兴味,公孙颖学聪明了啊,这句话的意思……是想要把我囚禁在院子里? 我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声是,头也不回地转身回到了院子。 成沁和柳依见我去而復返有些惊讶,成沁问道:「小姐,您这么快就看完士兵了?」 嬷嬷一直都跟在我身后,知道我心中的郁气,连连向她们使眼色,成沁和柳依立刻低垂着头干活去了。 嬷嬷走到我身边,语重心长道:「小姐,阅兵也就这么一回事,看与不看都没什么区别的。」 我拳头微微一握,想去看只不过是一时兴起的念头,我这副样子的确不好外出,但当众被公孙颖拦下来又是另一回事。 这还是我第一次从公孙颖手中吃瘪,心有不甘。 忽然,我脑海灵光一闪,抬起头对嬷嬷笑了笑:「嬷嬷,谁说我不能出去看?」 嬷嬷脸色一片惊愕。 -- 「卖包子咯,卖包子咯……热气腾腾刚刚做成的包子啊……」 「哎,你还卖什么包子啊,还不快跑去城门看太子亲征,听人说太子已经在检阅士兵了,赶紧去看啊!」 我和成沁等人刚从王府里绕道出来,就见卖包子的小贩被人给拖走了。 我一脸兴奋,一手拉着成沁一手拉着柳依,头戴着一顶黑色纱帽,朝后喊:「嬷嬷,快点过来跟上。」 嬷嬷焦急道:「小姐,您走慢点,注意腹中的孩儿啊!」 成沁和柳依也是一脸劝告我,我这才放慢了脚步,但仍止不住我雀跃的心情。 这是我第一次用夏侯冽告诉我的密道偷偷地熘出府邸,也是我第一次只顾着自己的心情,没想太多的出府。 来到古代,我只顾着生存下去,哪有这么多的闲情逸緻说要出去看看呢…… 我走起路来都有些轻飘飘的,有种在做坏事的感觉。 在以前,我从来不会跟人斗气到一定要做成某件事,我一直都是忍着的,没想我今天竟然会做以前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被压抑的狠了,是时候该找些方法发泄一下情绪。 等我恍然回神,已经把成沁等人拉到了城门。 城门被百姓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了,嬷嬷以我怀有身孕,怎么也不肯让我往里挤,无奈,我只能踮起脚尖去看,可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我眼珠一转,趁成沁等人不注意的时候向上跳了一下。 这一跳,就让我看到了最里面一排排的将领精兵,还看见了……夏侯冽! 我眼里瞳孔一缩,脚落到地面后就赶紧把身子给蹲下来,刚才看见夏侯冽的时候,夏侯冽也心有灵犀地看向我这边,我与他的眼神有一瞬对视上了。 心脏砰砰直跳,有种做坏事了当场被家长抓住的感觉,我在心里安慰自己,媚烟,放心,你头上带着顶纱帽呢,夏侯冽认不出你的…… 成沁和柳依见我蹲在地上,赶紧也蹲了下来:「小姐,您没事,是肚子不舒服了,还是脚给崴了?」 我摇了摇头,「成沁,我没事,我只是刚才跑的有些累了,想要蹲下来休息一下。」 我把她们也给扯了下来:「你们也蹲下来跟我一起休息。」 自从与夏侯冽的目光对视,我的心一直都是虚的。 成沁柳依和嬷嬷虽然也乔装打扮过一番,但还是怕夏侯冽会认出来。我干脆就让她们也陪我一起蹲着了。 前面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我悄悄走前了几步,凑近听了听。 「哎,皇上昨天才立的太子,怎么今天太子就被派出去打仗了,皇上难道是不喜欢这个太子?」 「不是说太子是皇后所出吗,把文慧王立为太子并不出奇啊,他还是大皇子,皇上从小看到大的,应该不会不喜欢吧?」 「嘿,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我有个独家消息,刚刚我从王府里经过,你们猜我看见了什么,我看见了王妃和王爷的妾侍在吵架呢!」 我脸色一窘,默默地把身子往后退了几步,只是那男子的声音仍清楚地向我耳边飘来---- 「你们不知道吧,王爷妾侍的头髮被人削去了!王妃嫌她这样子出去有损王府的颜面,就不让她出去了,结果那位妾侍说,头髮是被皇后削去的!」 「天啊,不可能吧。皇后怎么会做这种事?」这个人声音非常大,瞬间就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我默默地又往后退了几步,可惜他们越讨论声音就越响了。 「不提皇后为何要削去别人的头髮,就说太子是皇后所出,神勇王的妾侍被皇后如此对待,内心有怨也是正常的,没准就是因为这件事,所以这次没有去领兵打仗呢?」 「小姐……」衣袖轻轻被人扯了扯,成沁咬了咬唇,一脸担忧地看着我,又将头朝了朝讨论正大声的那群人中。 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还好他们讨论没多久,夏侯明就站在城墙上说誓师宣言鼓舞士气,城外十万精兵纷纷回应,最后更是拉上了一个刑犯,杀人祭棋! 随着城门大开,夏侯明走出城门,不一会儿,一阵轰隆隆如地动天摇的响声传来,十万精兵就此离开。 我从打开的城门里,看见马蹄飞扬的尘土仿佛要遮天蔽日,心中不由升起了一抹惆怅。 战争。来了。 比战争也不遑多让的夺嫡之争,也不远了…… 我不相信,夏侯尊和夏侯冽会任由夏侯明安稳地坐上太子之位,身为皇子,能争,为何不争? 「该死的,这里有小偷!」人群中忽然爆发出了一阵喧譁,我眯着眼睛看去,发现有个人气急败坏地说有小偷偷了他的银子。 那男子急忙寻找着小偷,好像又有几个男子帮他一起找,有人找到了极速逃窜的小偷,把他给抓住了。 我眼里瞳孔一缩,看见小偷从怀里掏出了个刺目的傢伙,那是一把匕首! 匕首狠狠插入了抓他的人胸膛中,不一会儿,那个人就倒地身亡了。 气氛有一瞬间的呆滞,随即爆发出了一阵恐慌---- 「快逃啊,杀人了!快点逃啊……」伴随着这声尖叫,混乱拉开了序幕。 成沁柳依和嬷嬷护在我的身边拼命地逃,让我免受别人的冲撞,只是不知从何时起,人群里又多出了几位亮出匕首的男子! 我看见那些拿着匕首的男子面无表情地将百姓给拦住。然后往他们的胸膛捅去,匕首一拔,刀尖处还滴着血。 我心重重一跳,心里暗自叫糟,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袭击! 可能偷东西只是一场导火线,可能就连偷东西也是被人安排好的,就是为了引发百姓混乱,一混乱了,许多东西就能浑水摸鱼了。 「逃啊,快逃啊!」有一男子惊慌地从右边跑来,刚好与我们撞了个满怀---- 「啊!」 我们几人纷纷倒地,嬷嬷变成了人肉垫子,护着我没有直接摔在地上。 撞倒我们的男子一骨碌地爬起来,疯疯癫癫地朝别的地方跑:「逃啊,杀人了啊!逃啊……」 成沁和柳依赶紧把我和嬷嬷搀扶了起来,纱帽下的我额头不停冒汗,都是被刚刚那个神经病吓得! 「小姐,我们赶紧跑啊……」成沁急忙道,我们身子一稳住,有快速跑了起来。 肚子里塞着的棉花一蹦一蹦的,我担心它们会从肚子里掉落下来,伸出了一只手按着肚子。 四处都是惊慌逃窜的人。满大街是杀人了的尖叫,人们的恐惧在这种环境下全都被放大,一片混乱,我的手心也紧张的冒汗。 忽然,拿着匕首的男子不知从哪儿跳了过来,站在我们不远处。 我心重重一跳,拉着成沁等人往左边跑,身后也跟着一群往左边逃窜的人。 拼命狂奔时,有一个男子从后面追了上来,与我擦肩而过时突然狠狠地推了我们一把,恶狠狠道:「如果不是你们在前面挡道,我早就跑走了!」 「啊!」我们不由发出了一声惊唿,所有人都摔倒在地。 成沁站起身,伸出手想要把我给搀扶起来,结果后方的人群向我们涌来了,人挤人的慌乱,我被逼的连站都站不起来! 真是可恨! 我狠狠地咬了咬牙,用力撞了下往我肩膀上撞的人,那人猝不及防下摔跤了,后面的人稍稍退开了点,我这才抓住机会站起来。 跑,赶紧跑。拼命地跑…… 身后的惨叫声接二连三的响起,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奔跑中的成沁咬了咬牙,主动松开拉住我的手,大喊:「小姐,成沁替你拦住他,你快走!」 「不!」我回头看着成沁,这时才原来我们后面一个人都没有了,我们跑的最慢,很快就会被后面的杀手给追上…… 我眼眸含泪,大喊:「成沁,你给我回来,你给我回来……」 我想转身跑过去拉她,但身子却被嬷嬷和柳依拼命推着往前走,嬷嬷在我耳边厉声道:「小姐,成沁要你活下去,而不是要你去送死!」 泪水模煳了我的视线,我想要活下去,可也不想要成沁去送死啊…… 「成沁、不要死,成沁……」我啜泣地念叨着她的名字,一阵大风颳来,沙尘迷了我的眼。让我看不清后头。 「啊!」后面传来了一阵惨叫声,我忽然全身无力了起来,闭上了眼睛,泪水流的更加凶了。 成沁,成沁…… 忽然,我们前方出现了一个男子,来不及剎车止步,我们和他撞了上去。 没有出乎意料的跌倒,这个男子运用了一些巧劲,把我们的身子都给稳了下来。 抬起头还没看清男子的样貌,下一秒,一个女子就从男子身边跑过来,抱着我的手啜泣不已。 我愣了愣,身子一僵,这个哭声,怎么那么像是成沁。 「小姐,呜!成沁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小姐了,呜……」 心脏重重一跳,我拥着成沁喜极而泣:「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前面站着的男子打断了我们的寒暄,声音温和:「这里太危险了,你们跟我来。」 我眉头一皱,这个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再次抬起头一看,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有这个会武功的男子带着,我的心稍稍放了下来,他还救了成沁,应该不是坏人。 他带着我们没走多远,来到了一间客栈前停下。 男子有规律的敲了几下门,客栈的门被打了开来,我被成沁拉了进去,还是见不到男子的面。 客栈里正坐着几位士兵,个个都亮出了刀,让人看了有些发憷,我和我的丫鬟们都惊慌地看着四周。 其中一位士兵从一间屋子里走了出来,直接来到我面前跪下道:「萱小主,王爷让你先去里面等候,请跟我来。」 王爷……我懊恼地闭上了眼睛,糟了,夏侯冽肯定什么都知道了…… 士兵带我们进去的是他出来的那间屋子,他给我们打来了一壶热茶,就退了下去。 陌生人一走,我就把头上戴着纱帽给摘掉,脸上全是汗水,背部也早湿成一片。 成沁柳依和嬷嬷更不用说,为了熘出来特意画的妆容早就煳了。 我接过嬷嬷给的帕子擦脸,看向成沁:「刚才救你的人是谁?」 成沁脸上立刻升腾起了一抹红晕,细若蚊蚁道:「小姐,他、他就是温明啊……」 我眉头一挑,恍然大悟,怪不得那男的声音这么熟悉。 「原来是温明啊……」我声音拉长,有些戏嚯地看着成沁。 成沁被我看的非常不好意思,头简直都要低到腿上了。 我悠悠道:「说吧,你是什么时候通知温明我们在这里的,又是什么时候跟温明好上的。」 我不信温明会如此凑巧的出现,茫茫人海中,惊慌逃窜的百姓,戴着纱帽又是孕妇的不止我一个,能从众多个认出我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我眼眸一暗,还有,他跟夏侯冽是什么关系…… 成沁抬起头来看着我,小声道:「小姐,我和温明没什么的。」 「哦,没什么的。」我的声音再次拉长,「没什么的他回来京城第一个找的人是你,没什么的你还跟他通风报信我的行踪。」 成沁被我唬的都要哭了:「小姐,奴婢不是故意要把我们行踪泄露出去的,小姐,奴婢是,是----」 我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打断她的话:「好了成沁,你不用想这么多,我其实是想要告诉你,这次你做的很好,如果你没有透露我们的行踪,现在我们----」 我话一顿,语气严肃道:「可能已经是一具骸骨了。」 成沁怔了怔,连忙道:「小姐福大命大,不可能会死的。」 我和她说了一会儿话,把她紧张的情绪给放松了下来,再也没有提起温明。 成沁脸皮薄,非常害羞,可能是当着柳依和嬷嬷的面也不好意思说。 没有等待多久,屋子的门就被人推了开来,夏侯冽脸上一片肃穆,走动间都带着一股冰冷的寒意,我不由害怕地缩了缩脖子,身子颤了颤。 他站在我面前,我也站了起来,头低低的,一副认错的可怜样。 可能是我的样子把夏侯冽给逗笑了,他轻笑一声,声音平静淡漠:「怎么,后悔了?」 我眼眶微红,拳头攥了攥,没有回答。 原本以为偶尔放纵出来一次,能够让心情放松,哪知放松没有,却迎来了一场惊吓…… 头顶传来夏侯冽轻轻一嘆,下一秒,他就将我抱入怀中,俯身在我的耳边道:「媚烟,我不能接受任何意外,你明白吗?」 「任何一个意外,都会让我失去你。」 眼中蓄着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地落了下来,我细细哽咽着,声音弱的就像猫儿一样:「对不起,我下次不会了,以后我想去什么地方。都会跟你说的,不会擅自做决定。」 夏侯冽捧起了我的脸,吻去了我的泪水,我推了他几把,有些害羞:「丫鬟在看呢。」 「丫鬟?哪里有人?」夏侯冽反问我一句,我左右看了看,愣了,成沁等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汹涌炙热的吻向我袭来,夏侯冽紧紧地抓着我的肩膀,只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他的害怕,他怕……失去我…… 我也很怕,疯狂逃窜的人群,染血的匕首,杀人如麻的刺客…… 惊慌,恐惧,害怕……各种负面情绪我都释放在了这个吻中,直到实在喘不过气来,夏侯冽才将我放了开来。 我气喘吁吁地靠在他的怀里,「夏侯冽,这次的袭击是不是一场有预谋的策划?」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自从在同州我提出了干旱的治理方法后,他在政事上有很多事情都不会隐瞒我,而是跑来跟我说。 「是楚国派来的暗杀者,他们想要制造越国国内混乱,好让越国腾不出手来处理边境之事。」 我咬了咬唇:「凡是有一就有二,他们挑选在大军出征的这一天进行袭击活动,那是不是代表着接下来会有更多的袭击?」 夏侯冽眼里闪过一抹赞赏,点了点头。 他伸手揉了揉我的脑袋,「回去吧,接下来几日都不能出府,全京城都得戒严,夜市也会被取消。」 我眼神一凝,点了点头没有多问,就要走到门口时,我脚步一顿,回头看向夏侯冽,犹豫道:「你……是怎么发现我也在那边的?」 夏侯冽嘴角微勾:「媚烟,你是我见过精力最旺盛,动作最敏捷的孕妇。」 我脸上表情一僵,转过身,默默地打开门走了出去,精力最旺盛,动作最敏捷……这不是在暗暗说我能跑又能跳么…… 内心害羞捂脸,夏侯冽一定是在我跳起来的时候就认出我了…… 成沁柳依和嬷嬷在厅里等待着我,我一出来,在几位士兵的护送下从后门进入了王府。 王府内一片安静,应该是还没得到有人袭击百姓的消息,在成沁等人的掩饰护送下,我顺利到达了自己的院子。 刚进入房屋没歇几口,院子外公孙颖骄傲张扬的声音响起:「给我把这扇门给砸了,我怀疑贱妾公孙萱违抗我的命令,私自潜逃出府!」 我眼皮一跳,算了算时辰,距离我乔装打扮出去看阅兵然后回到院子里,刚好一个时辰。 难道这期间公孙颖来找过我了? 「哐当!」一阵砸门声响起,成沁和柳依担忧地看着我。 我眼眸一利,低头一看,身上穿的还是出去那套服装,「不用慌,成沁和柳依给我换衣服,嬷嬷出去给我拖拖她们。」 成沁和柳依赶紧把我衣服给脱下来,替我换衣梳妆,嬷嬷则走出了门外,我依稀能听到她在问何人敲门。 公孙颖的声音真是放肆嚣张,整个院子都能听到她的声音:「贱妾公孙萱在哪里,本王妃要找她!」 嬷嬷冷静回道:「小姐刚刚午休睡醒,还请王妃等一会儿。」 公孙颖冷笑了声:「什么午休睡醒,我看她根本就不在里面吧?」 「快点,给我狠狠地砸!」她话一落下,门又「哐!」地一声重响,随后响起接连不断的碰撞声。 嬷嬷想要说些什么,但公孙颖仿佛故意让人把门砸的很响亮,完全听不到嬷嬷的声音。 我垂了垂眸,遮住眼底里的一片寒光,公孙颖如此嚣张,她之前肯定来找过我发现我不在……很有可能,在她找奴僕要把我院门砸开的时候,我们刚好趁这个空档回来了! 梳妆完成,我刚被成沁搀扶着踏出屋子,门这时候也被砸开了。 公孙颖看都没看,大声喊道:「给我搜,若是没有找到公孙萱,今日我定要让王爷把她逐出府邸!」 「啪啪啪!」我倚靠在门边给公孙颖鼓掌,院子一片安静,只有我的鼓掌声在院内迴荡着。 公孙颖脸上笑容一僵,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拍了好一会儿,我放下了手,懒懒道:「王妃大人,您自说自话够了吗?」 公孙颖死死地盯着我:「你是从哪里来的?」 我对她微微一笑:「萱儿一直在院子里没有走动过啊。」 「不可能!」公孙颖想也不想地说,「我来过你院子叫过你三次,你三次都没有回应一句话,你一定不在院子里!」 我扯了扯嘴角:「王妃不是嫌我的短髮有辱王爷的名声吗,萱儿心里伤心,所以没有开门,不行吗?」 公孙颖冷哼:「那你为何这一次又出来了?」 我一脸看白痴的模样看着她:「萱儿院子的门都被王妃砸烂了,萱儿若是还不出屋子,可就要被王妃给赶出府邸了,萱儿能够不出吗?」 我用手暗暗掐了大腿一把,疼痛立刻传来,我疼得眼睛立刻红了。 「王妃,萱儿自知短髮碍着您的眼,都已经自动退避了在院子里,为何王妃还要派人过来把萱儿的院门给砸了。王妃,是不是萱儿一定要去当尼姑,您才满意?」 我当着所有人的面朝公孙颖跪了下来,啜泣道:「求王妃您放过萱儿吧,萱儿这就削髮为尼!没想皇后没有把我贬去当尼姑,我却被王妃贬去当尼姑……」 公孙颖脸色大变,立刻退后了几步,厉声道:「贱妾公孙萱。本王妃何时说过要你去当尼姑这番话了?不要随口就往我身上泼脏水!」 我继续啜泣道:「那王妃为何如此咄咄逼人的上门,还把萱儿的门给砸烂了?」 公孙颖抿了抿唇,目光闪烁了一下,又往后退了几步:「本王妃叫了你三次,你三次都没有回应,本王妃是以为你要寻死想不开罢了,所以才好心开门。」 我冷笑,真是说的比唱的还要好听! 公孙颖甩了甩袖子,没等我回答立刻转身离去,那身影看上去有些狼狈。 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若是公孙颖还有点脑子,就知道现在不是跟我硬碰硬的时候。 我的头髮才被皇后给削去呢,正是王爷心疼的时候,公孙颖若是跟我作对,夏侯冽绝对会偏向我。 公孙颖一走,其他被叫来的奴僕也纷纷散去,院子一下变得空空荡荡。 成沁把我给搀扶起来,问道:「小姐,我们院门被砸烂了,怎么办啊?」 我轻轻一笑,只说了一个字:「等。」 要么,公孙颖派人过来修,主动低头;要么,就等今晚夏侯冽回来,我当着公孙颖的面告状! 不就是宅斗么,公孙颖一个有名无实的王妃,我从来就没怕过! 果不其然,几刻钟后,就有一群奴僕上门,纷纷跪在了我的院子外请求我原谅,另外有两位能工巧匠当场给我修院门。 我在屋子里听到成沁传来的消息,心底对公孙颖非常鄙视,她惹出来的祸,为什么要让奴僕来背锅? 以为把责任都推给了奴僕,她就能脱身了吗? 没门! 到了夜晚时分,我一用完晚膳,就直接去了王府门口等着夏侯冽。 公孙颖闻风而动,也赶紧跟了过来,她劝我:「萱儿妹妹,你还怀有身孕,深更露重,早些休息罢。」 我手里提着盏灯,平静道:「萱儿意已决,王妃不用在劝。等王爷一进来,萱儿就跟王爷是自愿为尼,与青灯古佛长伴。」 公孙颖眼皮一跳,「萱儿妹妹说的是什么话,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想着去当尼姑?」 我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这下感觉慌了? 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毫不掩饰道:「还不是被王妃您逼的。」 公孙颖的脸气的有一瞬的扭曲,伸手指着我似是想要骂我。 我等了一会儿,没有等来任何怒骂声,抬头扫了眼公孙颖,发现她瞪着我,拳头狠狠握着,竭力压抑着自己怒气。 我眉头一挑,倒是长进了一点,眼睛闪了闪,我轻声道:「王妃,若不是你把我的院门打破了,逼人太甚,今日我也不会硬要等王爷回来,求他给个交代。」 「放屁!」公孙颖忍不住地爆了个粗口,「明明是你自己偷偷熘出了府邸,我只是再尽一个王妃的职责!」 「那你说。哪个丫鬟看见我偷熘出府了?」我问道。 公孙颖话语一噎,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眸底泛起一抹寒光,公孙颖什么都不知道,她就是靠三次叫门,而我院子没有一个人回应,才认定我偷熘了出府。 「王妃姐姐,没有人证物证,你就只是靠一个猜测就认为我不在府邸,萱儿好冤啊……」我哀声道,话语充满着一股怨气。 公孙颖刚要说些什么,门这时候「砰!」的一声被打开了。 夏侯冽风尘僕僕地走了进来,脚步一顿,冷漠道:「你们站在这里干什么?」 公孙颖抢先开口:「王爷,本王妃今日早上----」 公孙颖说话声忽然停了下来,因为夏侯冽根本没有听她说话,而且脚步不停地往前走,留着公孙颖在原地一片难堪。 我偷笑了声,不得不说,夏侯冽冷起来的时候还挺帅的,前提是不要对我冷。 我赶紧跟了上去,公孙颖愣了好一会儿,也赶紧跟上去。 在厅坐着主位的夏侯冽一脸威严肃穆。借着明亮的烛光,我发现他穿着白袍的衣角处有几滴鲜血,血液似是过了许久,已经变得一片暗红。 公孙颖肯定也注意到了这几滴血,进入厅里很沉得住气的没说话。 夏侯冽先是问我为什么等他,我就将今天发生的一切事都说了出来,一字一句都很真实,没有任何夸大的成分。 他听完我的话,又去听公孙颖的话。 公孙颖也没往日那般嚣张,小心翼翼地说着她之所以会那样做是因为担心我,末了,还很诚恳地对我道歉:「萱儿妹妹,是本王妃错怪你了,你放心,以后都不会了。」 我低垂头想要讽刺她几句,有的人就是皮痒欠收拾,几天不打她一顿,就好了伤疤忘了疼,一定要给人打一打才会听话! 夏侯冽轻轻敲了敲桌子,我立刻把嘴里的话咽了回去,一句话也不说了。 过了一会儿,夏侯冽才开口:「王妃。你也知道,太子亲征去边疆打战,越国进入了战争时期。今日午时大军走后,城内还发生一起暴动,有许多人被杀,京城一片动盪。」 「本王接下来会很忙,还请王妃你将府中打理好,莫要将其他杂事传入我耳里,让我心烦意乱,至于萱儿----」 夏侯冽话语一转:「萱儿在宫中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本王一定会替你把这个委屈讨回来。本王的女人,就算一个妾侍,也容不得她人侮辱,就算皇后也不行!」 公孙颖一脸崇拜地看着夏侯冽,我忽然有些明白夏侯冽的做法了。 他没说公孙颖错在哪里,只是交代公孙颖,让她明白自己身上的重担,更用一番豪言柔情引起了公孙颖对他的仰慕之心,一步步层层递进,犹如洗脑式的入侵。 到最后夏侯冽对公孙颖说要好好照顾我,公孙颖也一脸坚定地说一定会照顾我,看向我那眼神。真挚的让我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要冒了出来。 我之前没发现公孙颖有英雄情结,现在才想明白,怪不得公孙颖愿意死心塌地的跟着夏侯冽……原来夏侯冽装成了她所喜欢的样子,让她从小到大都恋着他! 我的心陡然泛起了一抹寒意,以前好像曾听公孙颖说过,她要嫁的男子,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而夏侯冽,可不就是一个英雄吗? 一个她心目中的英雄。 心倏地狠狠攥紧,夏侯冽这个人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危险,我不知道,他和我相处时的神情动作,说话语气,是不是也是伪装出来的。 好冷,骨子里又冒出了一股嗜血的痒意,我该怎么办…… 我嘴角勾起了一抹苦笑,没有办法,就算夏侯冽是真的在骗我,我又能怎么办呢…… 已经中了一种名为夏侯冽的毒,戒不掉了,欺骗也好真实也好,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沉沦。
第98章 风声四起 从厅里回到了院子中,已经将近子时了。 院子内一片明亮,我没有回来,任何一个人也不敢吹灭烛火,柳依给我洗漱了一番,和嬷嬷一同退下了。 唯有成沁,欲言又止地看着我,似是想要跟我说些什么。 我看了看她,轻声道:「成沁,有何事?」 成沁咬了咬唇,眼里一片纠结,最后闪过一抹坚定,她跑去门口左右看了看,见无人就把门给关上,再跑到我的面前。 成沁道:「小姐,今日温明这件事----」 「成沁,不用提了。」我毫不犹豫地打断,看向她:「成沁,温明是温明,你是你,我不会因为温明而疏远了你。」 「我问你,是不是温明叫你说不要把他的行踪透露给我听的?」 成沁眼睛微睁,忍不住道:「小姐,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猜的。」 成沁和温明都是虞美人里就一直跟着我的奴僕,温明在虞美人里被我派出去打探南萱的消息,成沁则一直伺候在我左右。 他们两人的性情,我不敢说完全了解,但七八分总该有的。 成沁没有温明这么多心眼,很忠心,一般而言,她遇到什么事情都会告诉给我听,但在温明来到京城这件事没有告诉我,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温明不让她说。 我瞅了眼成沁,估计温明威胁成沁不能说出去的理由是因为我的安全问题,为了我的安全,成沁自然会瞒着他的行踪。 「温明是不是叫你能不暴露就不暴露?」一片沉默间,我忽然开口。 成沁愣了愣,更加茫然地看着我了:「小姐,你是怎么知道的,你跟温明见过面了吗?」 我轻轻一笑,还是那句话:「别想太多。我是猜出来的,既然他不让你说,那我也不会去问。成沁,我相信你,也相信温明。」 成沁重重点了点头,在跟我说了一会儿就转身离去,顺便把烛火给吹灭了。 室内变得一片漆黑,但我却睡不着觉,思绪一阵翻涌。 成沁对我是忠心的,那温明呢……这位在虞美人里愿意当我奴僕替我受刑的男子,我还记得当年我问他为什么要帮我时,他跟我说,因为我不一样…… 我狠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不一样……夏侯冽也说了我跟别的女子不一样……今日温明把我带到的那间客栈。里面的士兵全是夏侯冽的手下,那是不是意味着,温明是夏侯冽的人?!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叫温明做的所有事,包括是调查南萱,夏侯冽是不是一切都知道了…… 我不想继续想下去,但我的思绪却不受控制,拼命的往下分析……我所知道的一切,有可能都是夏侯冽授意温明让我知道的,我所有的信息来源,只不过是他的安排…… 真是恐怖,仿佛我的人生都被夏侯冽操纵了一样。 身体又席捲起了一抹冷意,冷,好冷,我用力捂着的被子还是觉得冷,一阵噬血的痒意从骨子里泛起,我好想伸手去挠,但我不能…… 第二日醒来,是嬷嬷伺候的我,她道:「柳依和成沁还小,昨日受了这么大的惊吓,今日我起身时就没叫醒她们,让她们睡久一点缓缓。」 我点了点头,「用我的名义让膳房去炖些补汤给她们喝,饭菜也要做好点。」 嬷嬷应是。 她伺候完我退下没多久,很快又重新返回了屋中。 我疑惑地看着嬷嬷,嬷嬷脸色一片凝重,轻声道:「小姐。我刚到膳房,就听到别人在讨论,她们都在说昨天晚上山上有座寺庙失火走水了,如果不是官府反应迅速,很有可能连同整座山都烧了。」 我内心一凛,一下子便想明白了:「你怀疑这场失火非同寻常,是那群暗杀者干的?」 嬷嬷缓缓点头:「如果想要越国内部混乱,不仅是杀人,破坏建筑物与治安也是种很好的办法。」 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寺庙建立在山上,夜晚人烟稀少,有山林的遮掩,如果要被人蓄意破坏的话,比较容易得手。 接下来几日,真是被嬷嬷说中了,京城内接二连三有建筑物被破坏,闹得百姓人心惶惶,每天晚上都能听到拯救火灾的喧譁声。 不仅如此,晚上夜市取消了,但还是有些人冒着危险走出了房屋,暗杀者就专门盯着这些人出手,每天早上,我都能听到嬷嬷说哪条街哪条街死了人。 连续几日这么折腾,连我都感到一阵精神紧绷,每晚睡觉都有些不安稳,隐藏在暗地的暗杀者成功把京城给搅乱了。 现在百姓们别说晚上出门了,就连白天也变得很少人出门。 这般僵局过了七八日,某日我早上起来,看见嬷嬷神情凝重地走向我。 正当我以为是不是昨天死的人太多了,没想嬷嬷却道:「小姐,他们已经不满足夜晚在街上逮人杀了,趁着夜色浓重时,翻进了好几家人的屋子,当场屠杀!」 我手狠狠一握,「当真?」 嬷嬷点了点头:「这是王爷亲口告诉我们奴僕的,让我们夜晚睡觉时跟主子睡在一起,一发现什么不对就赶紧尖叫,府中巡逻的人员会立刻赶来。」 我不担心他们会犯到王府头上,夏侯冽之前招募的那批男僕全是军中好手,每日分散在王府个个角落,若是那群暗杀者敢来,绝对是有去无回! 我皱了皱眉,心底一片沉思,暗杀者原本是偷偷摸摸的杀人,昨天忽然改变策略直接翻进屋子杀人,肯定有缘故,难道是---- 「太子最近在边疆的战事如何?」我忽然问道。 嬷嬷愣了愣,「坊间每个人担心自己的小命都来不及呢,哪有闲情关心边疆的事情?」 我用手敲了敲桌子,沉吟道:「这群暗杀者是楚国派来扰乱京城局势的,这几日都偷偷摸摸东躲西藏,昨日忽然明目张胆的入室杀人,这不是会加快暴露他们的行踪吗?」 「他们就算暴露了也要入室杀人,要么是太子带领的将士在边疆受挫,他们有恃无恐;要么就是太子在边疆把楚国的军队打得节节败退,他们恼羞成怒泄愤!」 越推敲下去,我认为第二个可能性比较大,便吩咐嬷嬷日后出去要小心谨慎,把会武功的男僕带上两个。 当真是恼羞成怒泄愤的话,要知道,人一发疯起来是不可理喻的,没准他们想不开来一个白天当街杀人呢? 没想真是一语成箴,早上我才冒出这抹想法,下午我就收到了暗杀者白天当街杀人的消息,被官府趁此逮住了三个暗杀者。 听到这则消息,我再也坐不住了,亲自来到夏侯冽的厅里想要问他一些事情。 这几日夏侯冽都早出晚归,非常忙碌,怕会打扰到他,我都没有来找过他。 去到厅中。发现公孙颖也在。 她正躺在桌椅上,一副要断气的模样,声音柔弱地跟夏侯冽的小厮说话:「本王妃每晚都夜不能寐,被那群人吓得精神紧张,还请你给王爷通传一下,晚上过来看看本王妃。」 这声音让我不由起了身鸡皮疙瘩,我抖索了下身子,真是阴魂不散,怎么走到哪儿都能遇到公孙颖! 公孙颖正认真地跟夏侯冽的小厮说话,没有注意到我来了,继续道:「王爷威名赫赫,百鬼退避,本王妃这几日晚上睡不着觉,实在是撑不住了。所以才会想让王爷----」 她话语一顿,小声道:「想让王爷晚上来我院子一趟。」 我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想让王爷晚上和她一起睡觉就直说,何必说的如此文雅? 我高声道:「刚好,妾身这几日也是夜不能寐,精神不佳,再这样下去我身子都要被搞垮了,腹中的孩儿也休息不好,还请你通传一下,让王爷晚上有空了来我院子一下。」 公孙颖先是吓得身子一颤,转过头来看向我,咬牙道:「公孙萱,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王妃,萱儿刚听到那群人敢白天杀人。心里一阵害怕,就想要过来找王爷说会儿话。」 公孙颖鄙夷地看着我:「我不信,你不会是偷偷跟着本王妃过来的吧?」 我眼睛微弯,暗讽道:「王妃,妾身行得正做得直,从来不做偷鸡摸狗之事,不像某些人,每天都想要拐着弯弄死别人。」 公孙颖脸色微变,冷哼了一声,「贱妾公孙萱,本王妃是王爷的妻,你一个妾侍,竟然敢这般对我讲话,是想要被本王妃赶出府吗?」 我问道:「王妃。萱儿说了哪些话惹怒了王妃,让您觉得我对您不尊重?」 公孙颖话语一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我知道她在气我说的那句话,但她不能说出来,一说出来,不就证明她心虚吗? 呵呵……我讽刺一笑,朝着小厮道:「请你一定要转告神勇王,说我和腹中的孩儿都很想念王爷,今晚会一直等待着王爷。」 话一说完,我就转身离去了,踏出了院子,后方立刻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公孙颖紧随其后也跟了出来。 她快速跑了几步。跑到了我面前挡住了我的去路,脸色铁青:「公孙萱,你已经得到王爷许多宠爱了,为何事事都要跟我争!」 我眉头一挑,争?何来争?我不过是看公孙颖不顺眼,专门与她作对罢了。 夏侯冽对公孙颖一点兴趣都没有,我根本不需要争! 我笑了笑,俯身在公孙颖耳边,轻声道:「王妃,其实我并不介意跟你共侍一夫的。」 这话说的有些暧昧,公孙颖脸色涨得通红,狠狠地剜了一眼,厉声道:「果然是曾经当过红尘女子,什么端庄贤惠。你就是一个荡妇!」 「你以为我会像你一样不要脸吗?!」公孙颖气恼地扔下了这句话,转身离去。 微风吹来,把我的衣裙吹得飒飒作响,我冷冷地看着公孙颖的背影,勾起一抹讽笑,到底谁不要脸,还说不准呢! 夜晚我收到消息,夏侯冽回来了,先是去了王妃的院子,待了没有多久,夏侯冽又来到了我的院子。 他来的时候,我没有站起来迎接他,而是懒懒地躺在床上背对着他。 不一会儿,夏侯冽从背后拥我入怀。轻笑一声,声音低沉沙哑:「怎么,我的小大猫生气了?」 我轻哼了一声,「我为什么要生气?」 夏侯冽淡定自若道:「气我让你这几日顾孤枕难眠。」 我话语一噎,是的,我怎么忘了,夏侯冽不要脸起来,天下无敌…… 听见他声音里的疲惫,我心一软,转过身来看着他。 这几日他早出晚归,我一次都没有跟他碰上,现在一瞧,夏侯冽的面容也染上了一抹沧桑之色,下巴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我不由伸手摸了摸,痒痒的,刺刺的。 夏侯冽抓着我的手,眸色渐深,「时间不早了,我们睡去吧。」 话一说完,他的手就乱动了起来,微凉的手触碰到我的身体,我不由打了一个寒颤,连忙道:「等等,我有话要问你呢。」 夏侯冽手上动作一顿,还真暂且不动了。 我赶紧道:「太子在边疆是不是很顺利,把楚国打得连连败退?」 夏侯冽面色不变,答非所问:「他是穆家的人,穆家不可能让他死在沙场。」 我疑惑地看着他,穆家的人? 夏侯冽声音清冷:「皇后是穆家人,穆家家主虽然现在贵为右相从政,但穆家早些年,是战争起功的。」 我明白地点了点头,原来还有这层关系,怪不得太子毫不犹豫地应下了去边疆打仗,估计也是有恃无恐…… 我脸上表情一收,凑到夏侯冽耳边道:「那太子是不是就快要回来了,夏侯尊难道没有什么动作?」 夏侯冽目光幽深地看着我,半晌才道:「媚烟,这种事情你不要掺和进来,也不要去想。」 我怎么能不去想,夏侯冽是皇子,我不信他对皇位什么想法都没有,之所以不告诉我,要么是不信任我,要么是……怕我有危险? 我心重重一跳,低声道:「好,我不问你这些事情,但你不能让我连了解都不能去了解。」 我沉吟了一会儿,道:「明天早上我要出一趟坊市。」 既然夏侯冽不愿意说,那我自己去打听出来的总可以吧? 夏侯冽:「现在去坊市很危险,那些暗杀者并没有处理干净,一个不好----」 我用手扯了扯他的袖子,撒娇道:「不是还有你吗?」 女人的撒娇对男人还是很有用,我哀求了半天,在答应了夏侯冽好几个不平等的条件后,他终是勉强答应让我乔装出去,会派一队士兵保护我。 当我和夏侯冽聊完要入睡时,忽然,屋外传来了成沁的声音:「王爷,小姐,王妃夫人来找。」 这时我正被夏侯冽压在身下,脸颊一片潮红,听到成沁的声音,我立刻推了推他,夏侯冽动作一顿,没有离开,低沉道:「不用理她。」 我刚想说些什么,嘴唇就被夏侯冽给堵住了。 成沁在屋外又问了几句话,没有得到我们的回应便不在问了,看样子是离开了。 意乱情迷间。院子内似乎传来了一阵响动,很快,公孙颖的声音从遥遥传来变得很近,我迷迷煳煳地想,她应该是来到我屋外了。 「王爷,您在里面吗?今日我和萱儿妹妹一起去厅里找你无果,约好了晚上一同跟王爷侍寝,萱儿妹妹,还不快把门给我打开?」 夏侯冽一直堵着我的唇,让我说不出一句话,似是在惩罚我为何要把公孙颖给招惹过来。 我只感觉无辜,明明那些话只是说来讽刺公孙颖而已,谁知道她以此为藉口竟然晚上亲自找上门来? 我低低地笑了一声,想起公孙颖临走时跟我说的话,到底是谁不要脸……怎么有些人做人做事都这么的好笑呢…… 公孙颖可能是寂寞太久了,今天打定主意一定要跟夏侯冽生米煮成熟饭,就算有我在,她觉得屈辱万分也不退缩! 她的唿喊一声高过一声,在夜晚寂静的环境下听着有些像女鬼的哀嚎,我听到了成沁的声音,她似乎在阻拦公孙颖,可惜一点效果都没有。 我再次用手推了推夏侯冽,低斥道:「你自己惹得桃花债,你自己去解决。」 夏侯冽使劲儿揉了揉我的脑袋,也不换衣服,直接衣衫不整低出去了。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早就被剥了个精光,撇了撇嘴,男人…… 打开门的声音响起,夏侯冽和公孙颖的声音都放大了一倍。 公孙颖略有些娇羞地说:「王爷,萱儿妹妹身体不适,还是由颖儿伺候你吧。」 我悄悄竖起了耳朵,想要听听夏侯冽会如何回答。 本以为他会义正言辞的拒绝一番,哪知他声音清冷道:「多谢王妃好意,只是本王爷没有这么多的精力,只能应付一个人。」 没有这么多的精力,只能应付一个人……我脑袋不断循环着夏侯冽这句话,立时懵了。 我默默地将被子盖在了头上,蜷缩成了一团,男人不是不能说自己不行的吗……夏侯冽如此光明正大的承认了,还真是……闷骚! 精力不够……精力不够个鬼啊,我不由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腰,对他这句话表示强烈的怀疑。 公孙颖也似是被夏侯冽的话给吓到了,愣了好半晌才弱弱道:「王爷,您说笑了,您战场上英姿勃发,怎么可能会……」 后面的话,她是再也说不出口了。 我低低一笑,翻了个身子,他们两断断续续地说了一会儿话,不一会儿夏侯冽就回来了。 「噗嗤!」我一想像公孙颖昨晚离去时的脸色,就忍不住想笑。 成沁给我打来热水洗脸,好奇地问:「小姐,是有什么喜事吗?早上起来心情这么好。」 我摇了摇头,「只是想到了一些有趣的事罢了。」 成沁将帕子递给我,看了看我小心翼翼道:「小姐,成沁跟你说个事,您可不要怪成沁多嘴。」 我抬头看向她,示意她说。 成沁道:「您进府也有一段日子了,成沁在一旁看着,王爷待你虽然冷淡,但着实比王妃要好,您跟王爷还一同去了同州,王妃却----」 成沁话语一顿,低声道:「王妃貌似还没跟王爷圆过房呢,我怕王妃会四处宣扬,对您不利。」 我眼神一凝,成沁的担心不无道理,只是---- 我嘴角轻勾,「成沁。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宫里的那位还在看着,太后巴不得我把夏侯冽的后院给弄乱,妻妾和睦?太后绝对不会想看见这样的。 成沁似懂非懂地点头,不过还是提醒了下:「小姐,我看昨晚王妃走时的表情,这件事她可能不会善罢甘休,奴婢怕到时候王妃会说您犯了七出之最中的善妒,逼迫王爷把你赶出府邸。」 我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放心,我倒是想离,可惜有些人绝对不会让我离。」 成沁眼睛一瞪,说话一时之间都不利索了,好半晌才回神,而我刚好转身离去。 「小姐,你去哪里呀,等等我啊!」 -- 「捷报捷报,太子重创楚国将领,拿回边疆!」 我刚乔装打扮好踏出王府,就看见一男子边打着锣鼓边喊这句话,「哐当哐当」的好不喜庆。 不一会儿,路边紧闭的商铺有些开起了门,很快,随着捷报越传越远,冷清的大街上人也变多了起来。 我站在街边沉吟了一会儿,悠悠地往茶楼走去。 茶楼人多,无论男女都喜欢在那说闲话。 我身后跟着两位健壮的奴僕,这是夏侯冽派给我保护我安全的。可能暗地里还有保护的人,我并没有去问。 我一进入茶楼,就听到一位男子大声议论着太子大捷的消息。 「大捷好啊,太子重创楚国将领,我看那些躲藏在暗地里的人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是啊,没准他们都被神勇王爷给杀了呢?」 「就是不知道太子什么时候能回来,都已经打胜了,回来已经不远了吧?」其他人纷纷议论。 我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点了壶茶,却不动半分茶水,就这么默默地听着他们讨论。 忽然,我眼神一凝,听到了另外一个消息。 「哎,你们还记得秋月吗。思危王的那个妾侍。」一男子神神秘秘地说道。 「记得啊,那个勾了思危王和神勇王的女子,她怎么了?」其他男子回道。 起头的男子卖了好一会儿关子,才道:「今早我经过思危府,见府里出来採买的丫鬟说秋月差点被思危王的王妃给弄瞎了!」 我愣了愣,其他人脸上也是一片惊疑。 可能是我们怀疑之色太浓,那人急道:「哎,你们可别不信,我猜现在神勇王一定去思危王的府邸里了!」 「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特意拐到神勇王府,刚好遇见神勇王急匆匆地从王府里出来,一定是从思危王那边把秋月给接过来。」 我眉头微蹙,好在头上戴着顶纱帽,他们也看不清我脸上的表情。 这个男子明显是在说谎,夏侯冽很早就出去了。路上根本不可能遇到什么人,不过这秋月的事情,如果真如男子说的这样,夏侯冽倒也做的出去府邸接人这种事。 毕竟在外人来看,秋月就是他的白月光,秋月就是他的硃砂痣…… 只是---- 我的心里划过一抹不安,秋月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在太子大捷就快要回来时出事,怎么这么凑巧,让我感觉是故意的…… 如果真是故意的,夏侯尊是要利用秋月做些什么? 我深唿吸了一口气,最近被暗杀者弄得我都有些风声鹤唳了起来,可能是我想多了吧…… 「啧,这秋月也是个奇女子。不止容貌是何等的倾城倾国才能引得两位王爷争夺,我看吶,这事有的闹!」 「嘿,就等着看好戏吧!」 百姓说了好一会儿,我听得差不多了,站起身来离去,结果出去时与一桌男子擦肩而过,却听到了一个消息---- 「不会吧,皇上难道真的病重?」 「哎,我骗你干什么,我就有弟弟在皇宫里当太监,为了给皇上祈福,他们这一批年岁已高的太监都准备给放出宫去了!」 我脚步细不可察地顿了顿,随后若无其事地往前走。心脏跳得迅速。 皇上病重……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匆忙地回到了王府,我直接去了夏侯冽的院子,急切地想要知道皇上是否真的病重,没想去到了厅里,我就听到了一阵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王妃您好,秋月这几日要藉助在神勇王府里,若有什么做得不对的,还请王妃您提出来,秋月一定悉心改正。」 右眼皮轻轻一跳,刚从府外打听了秋月被思危王妃虐待的消息,没想一回府就看到了秋月。 藉助?我眉头一挑,难道秋月还真被夏侯冽给领过来不成? 公孙颖冷漠地声音传来:「秋月妹妹,你放心,既然思危王拜託王爷好好照顾你。本王妃绝度不会亏待了你,吃穿用度上一律向萱儿妹妹看齐。」 这句话听着挺刺耳的,我是夏侯冽的妾侍,秋月不是,她的吃穿用度向我看齐干甚,这不是隐喻把她当夏侯冽的妾侍看待吗? 继续往前走了几步,我看见了秋月脸上的笑容,真是甜美娇媚,「秋月在此先谢谢王妃姐姐的照顾了。」 忽然,她神情微怔,把目光看向了我,喃喃道:「媚烟姐姐……」
第99章 逼宫,自封摄政王 这叫的真是噁心,我全身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 我退后了几步,「秋月姑娘,我叫公孙萱,不叫媚烟。」 秋月眼眸微闪,站了起来往我这边走,歉意道:「对不起,媚烟姐姐,我一时记起了我们在虞美人里的时光,有些感概,所以忘了您的身份。」 「您现在是公孙府的大小姐,是神勇王的小妾,秋月一穷二白什么都不是,倒是我不识大体乱攀关系了。」 秋月幽幽地看着我,有股哀怨的意味。 我垂了垂眸子,眼里一片冰冷,虞美人里有什么时光值得回忆的? 在那种地方都是残酷的竞争,秋月说的这么好听,不过是想要提起我以前的身份羞辱我! 下一秒,公孙颖的声音响起:「是啊,萱儿妹妹,秋月也是记挂着你,才会叫你以前的名字,莫要如此小气计较。」 她也跟着站了起来,来到我身边,不由分手地把我的手给牵了起来,再将秋月另一只手给牵了起来,两只牵起来的手被覆在了一起。 公孙颖看了看我和秋月,意味深长道:「大家都是好姐妹,要互相体谅,互相帮助,一些小事情就不要计较了。」 秋月一脸希冀地看着我:「媚烟姐姐,以前都是秋月做的不对,求您原谅我,行吗?」 我抬起冰冷的眸子看了看秋月,忽然笑了笑,将手慢条斯理地抽了出来,道:「秋月,你是神勇王的妾侍吗?」 秋月脸色一僵,有些不自然地说:「媚烟姐姐,我是思危王的人,您想去----」 「那你有什么资格叫我姐姐?」我毫不犹豫地打断道。 秋月跟我没有任何利益关系,不过是夏侯冽要在明面上捧着秋月,在王府里,我好不容易压过公孙颖这个王妃,对于秋月的到来自然是不欢迎的。 既然对她表示不欢迎没有任何问题,我也不在压抑自己的情绪了。 秋叶眼睛微睁地看着我,咬了咬唇,有些委屈:「媚烟姐----」 「我说了,我不叫媚烟。」我盯着公孙颖,一字一句道:「我叫公孙萱,你不知道我的名字吗?」 公孙颖嘴角挂起一抹笑意,对于我和秋月开撕她很开心,赶紧打圆场道:「好了好了,大家都是好姐妹,萱儿,你就不要计较这么多了,她也只是怀念过去的日子。」 我朝她福了福身子,平静道:「王妃,您这几日都教导我,做事要懂分寸,不要给王爷丢脸,我一直都记在心中。」 我觑了眼秋月,「过去那段日子是萱儿的一个污点,萱儿并不想提起,萱儿自爱。并不认为那段日子有什么好怀念的,难道要怀念如何伺候人吗?」 秋月脸色变得一阵煞白,公孙颖脸上的笑容更加深了。 「好好好,你不愿意提起就算了。」公孙颖看了眼秋月,「秋月,还不快叫萱儿一声萱小姐。」 秋月死死地盯着我,眼里闪过一抹细不可察地嫉妒,泪水不一会儿就出来了,仿佛是被人欺负了那样,她抽泣道:「萱小主……」 站在厅里这么久,夏侯冽都没有出来,应该是不在王府里。 我退后了几步,平静道:「秋月姑娘这句萱小主说的真是委屈,弄得我好像是十恶不赦的坏人,萱儿自问没有对你做些什么,为何你会如此语气。」 没等秋月回答,我继续道:「王妃,萱儿感觉身体有些不适,先暂且离开了。」 转过身子,不管公孙颖在后面如何挽留,我都装作没听见,脚步不停地离开了夏侯冽的院子。 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中。就听到了成沁正替我打抱不平。 「嬷嬷,王爷真的把秋月姑娘给带回来了?王爷怎么能这样,秋月是思危王的人,他不由分说地将她带回来很容易引起别人的误会!」 南嬷嬷低声道:「成沁,噤声!王爷将人给带回来自然有他的道理,主子做的事情不是我们这些下人讨论的。」 成沁替我不值:「以前在虞美人里,我就不明白了,秋月轮容貌论才情有哪点比得上我家姑娘,王爷他----」 「好了,成沁。」我推开了门走了进去,「注意场合,你说的这么大声,我在外面都听到了。」 成沁立刻把嘴给闭上,跑过来搀扶着我去到木椅上坐。 嬷嬷见我脸上的疲惫,便找了个由头将成沁给拉了出去。 我抬起手揉了揉额头上的太阳穴,想着秋月为何在这时候传出被思危王妃虐待的消息。 太过巧合了,我不得不多想…… 到了晚上,成沁刚把我的晚膳在桌子上摆好,就有丫鬟过来跟我说王爷回来了,要我们一同去厅里用膳。 丫鬟走后,成沁搀扶着我起身,犹豫了好久才道:「小姐,秋月姑娘等会儿无论说些什么,您都不要放在心上,您肚子里还怀有王爷的孩子,王爷不会亏待您的。」 我脚步一顿,轻声道:「成沁,为何如此说。」 成沁眉头都纠在了一起,「嬷嬷不让我说,但我想来想去还是决定要告诉小姐,您有权利知道。下午我和嬷嬷出去採买东西,途中经过王爷的院子,看见他和秋月姑娘----」 成沁话语一顿,「看见他们俩在院子里搂抱在了一起,王爷似是说了些什么好笑的话,把秋月姑娘给逗笑了,她笑的声音很大,所有人都听到了。」 我眼神一凝,抓住了一个关键词:「所有人?」 成沁点了点头:「是的,当时出去採买并不是只有我和嬷嬷,还有王妃的人,加起来十几个人吧,都听到了。」 我心里瞭然,秋月是夏侯冽对外的一把剑。只有让越多的人知道他对秋月情有独钟,这把剑才能发挥出价值。 「我明白了,成沁,我不会多想的。」我淡淡道。 来到了厅里,公孙颖已经到了,她的小脸绷的紧紧的,脸上一片冰冷。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见秋月害羞地坐在了夏侯冽身旁,夏侯冽给她布菜,时不时地问她喜欢吃哪一道。 这模样,还真是郎有情妾有意。 我走到了属于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公孙颖这才回神,说话声故意有些大:「萱儿妹妹,你来了啊!」 夏侯冽和秋月的互动顿时停了下来,大家都把目光看向我。 我垂了垂眸,低眉顺眼道:「见过王爷,见过王妃,见过秋月姑娘。」 秋月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哽咽:「媚烟姐,不,萱小姐,秋月早上做的不对,让萱小姐想起了不好的回忆,对不起。」 我在心底冷笑,秋月特意在夏侯冽面前提起这件事,打得不就是让夏侯冽呵斥我的主意么! 不一会儿,夏侯冽果然问起了早上发生了什么事。 秋月紧张地看着我,又可怜兮兮地看着夏侯冽,一副很害怕我的样子。 夏侯冽当着所有奴僕的面牵起了秋月的手放在桌上,威严道:「你尽管说,一切有本王。」 秋月也不拿乔了,声音软糯地说出了早上发生的事情,说着说着眼眶都红了起来,事情说完了,她还一直在解释: 「王爷,秋月真不是故意的,在虞美人里媚烟姐对我照顾颇多,我只是很怀念我们那段情同手足的日子,呜!秋月是真的没想到会让媚烟姐这么反感……」 我冷冷地看着秋月,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似讽似嘲。 情同手足……呵,是啊,真的是情同手足,手足到我拼命地护着她,希望她能快乐的长大……只是我错了,虞美人那种地方,能活下来的,心思怎么会简单呢。 我到现在还记得当时被公孙颖推入到冰湖里的感觉,好冷,身体里的血液仿佛都要被冻结了……窒息的脖子仿佛被人用力掐紧,肺部升起一股火辣辣的疼…… 而秋月就在船上面默默地看着,冷漠地看着我在水面上挣扎,然后沉入湖底,彻底消失不见…… 藏在袖间的手狠狠捏紧,我低垂着头,遮住眼里刻骨的恨意。 夏侯冽低声安慰了秋月许久,清冷的嗓音在我耳边传来:「公孙萱,向秋月道歉。」 我深唿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扫了其他人一眼,发现她们脸上都一片惊愕。 尤其是公孙颖,惊愕中又带着点兴奋,她没准是想要我跟秋月开撕? 把头看向夏侯冽,他身旁的秋月一脸柔弱,眼眸含泪,仿佛有万千委屈在其中,只是挑起的眉头告诉我,她在得意。 秋月扯了扯夏侯冽的袖子,声音娇弱:「王爷,媚烟姐不是故意的,秋月不要她的道歉,是秋月做的不对,应该是秋月道歉。」 夏侯冽拍了拍她的肩膀,眉眼间全是我陌生的柔情,仿佛在披着一个面具。 他冷冷地觑了我一眼,我装作害怕地抖了抖身子,低声道:「秋月姑娘,对不起,上午是萱儿太过激动了,所以口不择言。」 我拿起不远处的酒杯喝了一口酒,向她赔罪:「对不起,秋月姑娘。」 秋月没喊停,我就不停地倒酒来喝,她还小声地跟夏侯冽说以前我在虞美人夺得了个喝酒的魁首,酒量很好。 我自嘲一笑,她这是在责备我道歉的没有诚意么? 看来秋月是一定要我做不擅长的事情才会罢休了…… 眼角的余光瞄见了一旁的成沁,她正焦急地看着我,脑海灵光一闪,我手里拿着的酒杯忽然「咚!」的一声掉落在了地上,碎成一片。 我神情痛苦地用手捂着肚子,「孩、我的孩子……痛,痛……」 成沁立刻把我搀扶起来,急切道:「小姐,您没事吧?小姐,您不要吓奴婢啊,大夫,快,快去叫大夫!」 秋月也愣住了,站起身走过来要看我,却被成沁给拦住了。 我倒在地上,看见成沁像护犊子那样张开双手护着我,「秋月姑娘,您身上的香粉味太浓了,还请您离远一点,免得我家小姐闻到了肚子反胃不适,要吐!」 我见秋月立刻变得难看的脸色,脸上的痛苦之色都有些扭曲了起来,那是为了强憋着笑造成的。 就这样,一顿秋月原本打算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饭局,在我肚子疼痛下收场。 我被抬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老神医悠悠地走了一个过场。跟我说胎儿有些受惊,少些出去走动,安心养胎。 在他临走时我把他给叫住了,「老神医,秋月在这个时候来王府,是不是有些蹊跷?」 老神医头也不回道:「萱小主,这不是你能掺和的事情,还是安心养胎吧。」 我还想问些什么,结果老神医已经离开了我的屋子。 我脸色凝重地沉吟了半晌,都没想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郁郁地让成沁吹灭烛火休息了。 半夜时分,睡意朦胧间,我忽然听到床上传来一阵响动,立刻睁开了眼睛。 借着幽暗的夜色,我看见了夏侯冽。 此时月光正好从窗户外照射进来,把夏侯冽都披上了层轻薄的月纱,这几日的风尘僕僕让他没有时间打理自己,鬍子拉茬,脸上也带着股风霜。 却出乎意料的,很有男人味。 我看了他一会儿,慢腾腾地翻过身子转了个方向继续睡。 夏侯冽熟练地从背后拥住了我,轻轻一笑:「生气了?」 「没有。」过了好一会儿。我答道。 夏侯冽揉了揉的我的脑袋,声音低沉:「不要多想,睡觉吧。」 我背对着他,将他的手从头上拿下来,「夏侯冽,秋月这个时候来府很不对劲。」 夏侯冽轻「嗯」了一声,「我知道。」 既然知道了还放秋月进来?! 我心里不由一阵气恼,说话间都带着一股火气:「你知不知道她很有可能是一个奸细?你知不知道夏侯尊可能会拿她对你发作……秋月这时候不应该出现在王府里!」 太子打了胜战,眼看就要归来,他一归来,太子之位一定会坐稳,我一想到夏侯尊那副伪善的面容,心里一百个不相信他就这样放过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很有可能,秋月的到来是夏侯尊算计的! 夏侯冽伸手揉了揉我的脑袋,声音一片淡漠:「媚烟,我知道,你不用担心,这件事我会解决的,你安心养胎就是了。」 夏侯冽不想告诉我的事情,任由我千般哀求他都不会告诉我,我咬了咬牙,不说就不说。我自己打听便是。 第二日醒来,我都是一副冷漠的模样。 成沁早上去集市,特意打听了些关于秋月的消息说与我听:「小姐,思危王府对外说是秋月姑娘被王妃罚去做针线,因为王妃太过苛刻,导致秋月姑娘的眼睛差点都弄瞎了!」 「据说不仅是眼睛瞎,就连手也变得不好使了,说是双手无力拿不起重物。」 我想起昨天看见的秋月,双手无力差点眼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思危王府简直是睁眼说瞎话! 心里再一次肯定了秋月这一趟来神勇王府是一个阴谋,我深唿吸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夏侯冽的应对方法是什么…… 成沁看我一整天都待在院子里,便劝我出去走走散散心,我拒绝了。 老神医和夏侯冽都说了要我安心养胎,那我便安心养胎给他们看,连续三天都没有迈出院子一步。 这下轮到公孙颖急了,她应该是打着让我和秋月两人厮杀,好在背后捡渔翁之利,我好几日不出院子,公孙颖就亲自来到我的院子里。 早上说外面风景很好,要与我一起出去逛逛。中午说我的伙食太清淡,去她的院子里用膳,晚上更是说夜色很好,让我一同出去吟诗作对。 我一一拒绝,就像是一个乌龟,将全身都缩在厚重的龟壳里不愿伸出来。 与此同时,坊间关于皇上病重的传言也愈来愈烈,我原本以为那天听到是别人瞎说的,没想竟然是真的。 第二日,公孙颖再次上门拜访,成沁走到屋子里跟我通报的时候,还说听到了秋月的声音。 我握了握拳,无法控制自己在见到秋月的时候还能一如既往的谈笑风生,便让嬷嬷以我身体不适为理由回绝了。 公孙颖不甘心,在院子外喊:「萱儿妹妹,王妃带着秋月姑娘一同来看你了,快快打开院门,让本王妃好生看看王爷的孩子可好?」 我眼底一片凉薄,孩子生都没生出来,有什么好看的?公孙颖不是恨不得我肚子里的胎儿给流掉吗…… 今日来了还带上秋月,估计也是想让秋月好生羞辱我一番! 我脸上一片冷意,吩咐道:「嬷嬷。等一下你装作匆忙地出去给我找老神医,说我肚子不舒服,成沁,你和柳依一起守在院门,不要让她们两人进来。」 成沁等人纷纷应是,我想了想,对着成沁的背影又道:「顺便说一下是她们的到来引得我肚子不适。」 成沁从小跟在我身边,嘴皮子也是练出了一番功力。 我在屋内听着她在外面对公孙颖和秋月的暗讽,心里一阵畅快,她们两人的脸色一定很难看。 嬷嬷带着老神医很快就来了,我跟老神医提了几句,老神医也上道,离去时特意跟公孙颖和秋月说不要打扰我休息,这才把她们给赶跑。 接下来几日公孙颖都没有上门来找我,我稍稍地松了口气。 只是刚一松气,嬷嬷又给我带来了一个重磅消息。 「小姐,我刚刚收到消息,皇上已经病重到不能下床了,朝廷上文武百官纷纷要求太子立刻回京。」 我心重重一跳,「当真?」 嬷嬷严肃地点了点头。 不可能啊……我心跳的有些厉害,不太相信皇上病重这个事实,之前我还见过皇上。他明明精神头很好,怎么就忽然病重了呢…… 我一直都认为这是皇上放的烟雾弹,今天陡一听到皇上的病严重到这种程度,有些心慌。 我站起身来,在原地走来走去,抬头来看向嬷嬷:「嬷嬷,我想要出去一趟打听消息。」 心里升起一股压抑感,仿佛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我不想再这么被动下去。 嬷嬷立刻劝阻了我:「小姐,万万不可啊,您现在出去并不方便。」 我冷声道:「我可以将肚子里的棉花给抽掉,乔装打扮一番,别人认不出来的。」 嬷嬷嘆了口气:「可是小姐,您的头髮,却是无法掩饰啊!」 我怔了怔,双手不甘心地紧握成拳,心里非常不安,想要出去打听消息,想要了解更多的事…… 可是,我的头髮…… 我用手摸了摸自己的短髮,养了一段日子,头髮长长了一点。可还是很短。 古代无论男子或女子都是长发,用短髮面目示人一点都不方便,脑海有抹灵光闪过,我眼睛一亮,凑到嬷嬷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嬷嬷脸上一片惊疑,「小姐,这样真的行吗?」 我眼眸一利:「不行也得行!嬷嬷,我也是为了以后着想,万一发生了什么事需要逃亡,我这样也好伪装。」 嬷嬷眼皮一跳,赶紧道:「小姐,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我立刻点了点头,希冀地看着,嬷嬷,现在也就只有嬷嬷能弄来那些东西了。 嬷嬷沉吟了一会儿,站起身来:「老身这就让人去收集。」 她的动作很快,当天晚上就给我搜集了一堆长发。 我想要做一顶假髮,便让嬷嬷等人纷纷给我出主意,该用何种东西去黏头髮,如何做会比较逼真。 为了这顶假髮,我和嬷嬷等人都通宵达旦地在讨论。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着急什么,心底总有股预感这几日会发生什么大事,这种焦躁不安的情绪不仅影响了我,也影响了成沁等人。 熬了一晚上,好不容易研究出了一个法子,我打了一个哈欠,困意朦胧地躺在床上想要睡觉。 哪知刚好这时有一丫鬟走到我的院子前,说思危王亲自上门来接秋月姑娘,神勇王爷让我们都出去送秋月姑娘。 我眼皮一跳,昨日嬷嬷才告诉我皇上病重的连床都下不了,今日夏侯尊就把上门把秋月接回去,他送秋月过来这里到底有什么目的? 坊间上说秋月被思危王妃折磨的厉害,神勇王爷看着心疼,所以把秋月给接到了府上修养,结果秋月别说眼瞎,手根本也没有被废掉…… 略作修整了一会儿,我匆匆赶去了大厅。 赶过去的时候刚好看见秋月和公孙颖互相踏出府门,公孙颖扶着秋月似是在说些体己话,远远看去就像姐妹那样。 我脚步一顿,不一会儿,两人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我眼前,我想了想,继续往厅里走,装作没有看见她们。 进入大厅,夏侯尊和夏侯冽一同目光射向我,夏侯冽是一如既往的幽深晦暗,反倒是夏侯尊,看着我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他的小眼睛闪烁了几下,站起身来对着夏侯冽道:「五弟,弟妹看样子差不多就要生了吧?」 夏侯冽淡淡道:「还有两三个月,没这么快。」 我低垂着头悄悄走到了他身边,一语不发。 夏侯尊感嘆了句:「看见弟妹的肚子,我就想到了秋月肚子里的孩子,若是她没有被流掉,到现在也有三个月大了。」 藏在袖间的手微微一紧,秋月的孩子在他眼里,是被我失手推掉的,夏侯尊忽然提起这件事,让我有些紧张。 夏侯冽道:「三哥龙精虎勐,有孩子也是迟早的事。」 「唉,可惜了,我也想让自己的孩子成为皇上的第一个孙子呢。」夏侯尊再次嘆了句,眼睛一睁露出精光,「五弟,你说,要不我让自己的孩子成为第一个太子如何?」 我的身体一下子绷紧了起来,太子是文慧王夏侯明,夏侯尊想让自己的孩子成为太子,除非是坐上皇位! 一句话,就将夏侯尊的熊熊野心给显露无疑! 夏侯冽与夏侯尊对视片刻,声音平静听不出悲喜:「三哥说笑了,现在的太子是大皇子。」 他避重就轻,没有继续讨论孩子能否成为太子这个问题。 夏侯尊呵呵一笑,又变成了一副眉目慈善的样子,让我恍然以为之前看到的夏侯尊只是一个错觉,但我胸中快速跳动的心告诉我,我没有看错! 夏侯尊想要当皇上,他……很有可能想要逼宫! 我深唿吸了几口气,平復着自己的心,随同夏侯冽一起把夏侯尊给送出府外。 夏侯尊上马车之前,回头看了眼夏侯冽,目光悠远深长:「五弟,千万不要忘了你之前跟我说过的话。」 夏侯冽声音清冷:「没忘。」 马车「咕噜咕噜」地行驶,仿佛将我的心也跟着带跑了,我恍恍惚惚地回到了院子里,怔愣地看着公孙颖对夏侯冽手挽着手撒娇。 公孙颖道:「冽哥哥,我们自从成亲以后,很久没有去坊市看看了,今天你刚好有空,不如陪颖儿去金翠阁里看看是否有新出的金镯子。」 夏侯冽起先拒绝了。 公孙颖不甘心,又道:「我和萱儿妹妹也会一同去的,坊市现在这么乱,王爷不如跟着保护我们。」 夏侯冽将目光看向了我,我这时才恍然回过神来,摸了摸肚子摇了摇头:「王妃说笑了,萱儿身体不适,这几日孩子动的厉害,让我几乎夜不能寐,更何谈有精力出去逛?」 我虚弱一笑,朝夏侯冽福了福身子:「王爷,妾身先行告退了,若是您有空,不妨来我院子里看看我。」 夏侯冽眉头微皱,拂了拂袖子:「本王跟你一起回去,这是本王的第一个孩子,要小心对待些,缺了什么尽管跟王妃说。」 公孙颖背对着夏侯冽,脸色扭曲地盯着我,皮笑肉不笑地说:「是啊,萱儿妹妹。缺了什么一定要跟本王妃说,这孩子生下来好歹要叫我一声娘呢!」 我眼眸微闪,我说怎么从同州回来后公孙颖就没怎么找我肚子的茬了,原来她打的是这个主意,想要我把孩子生下来然后抱过来自己养,让孩子认她为娘! 我笑了笑,轻声道:「王妃,等孩子生下来再说吧。」 公孙颖註定是要失望了…… 夏侯冽和我一同回的院子,我一回到院子,就打发着成沁她们守在门外,关上门走到夏侯冽身边严肃道:「你答应了夏侯尊什么?」 夏侯冽目光幽深地盯着我,「没有什么,你不需要知道。」 我的手紧紧地抓着夏侯冽,很用力,真想把指甲都嵌入他的手臂里,让他感受下我内心的焦躁! 我瞪大眼睛盯着他:「你跟我说过的,想要我当你肩并肩的伙伴,怎么临到关头你却什么都不跟我说,你不跟我说,我怎么给你出谋划策想办法?」 夏侯冽伸手揉了揉我的脑袋,似是想要安抚我:「媚烟,没有用的,这件事你什么都做不了。」 如果是关于夺嫡之事,我的确是什么都做不了……这么一想夏侯冽也是为了我好,让我不知道这些事,就不用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无能为力…… 手一点一点地用力收紧,但我不甘心,非常的不甘心,大厦将倾,越国很有可能陷入皇子倾轧当中,我是越国的一份子,就算我无能为力,但我也有权利去知道! 别说就算知道了也什么都做不了,还不如不知道这种话! 知道了,起码还有一丝希望能做出改变,起码知道明日越国会是怎样,起码知道自己要如何做才能自保! 我瞪着夏侯冽,倔强道:「夏侯冽,我怕死,非常的怕死,所以你必须要告诉我。」 耳边似乎响起了一声嘆息,夏侯冽手一伸,就将我抱入了怀里,声音微冷:「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 「夏侯尊跟我说,若他想要取代太子坐上那位置,我会怎么做。」 我心重重一跳,心跳的很厉害,很响,夏侯冽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似是在安抚着我,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放松了一点,声音艰涩:「你怎么回答?」 「我跟他说,我忠于皇室。」 忠于皇室……我眉头微蹙,夏侯冽的意思是,他忠于……皇上?也就是说,他不会参与夺嫡之争? 我从他的怀抱里挣脱了出来,盯着他的眼睛想要从里看出些什么。 夏侯冽是不是在说谎,他对皇位难道没有一点渴求? 不,不可能的……夏侯冽身为皇子,那个地方对他就有无穷无尽的吸引力,他隐忍负重了这么久,等的就是坐上那位子!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让夏侯冽去争那位子,可是若是被夏侯尊坐上了那位子,等待我们的,绝对是残忍无比的刑罚,夏侯尊不可能会放过夏侯冽! 「我不相信。」我声音沙哑地说。 夏侯尊愣了愣,嘴角轻轻勾起一抹笑容,有些玩味,「媚烟,你真聪明,比我想像中的还要聪明。」 他再次揉了揉我的脑袋,将身子僵硬的我给拖到了床上,不容置疑地叮嘱道:「没有我的吩咐,接下来都不能离开院子一步。」 眼看夏侯冽要离开,我不由伸出了手扯住了他的的衣袖,紧张道:「夏侯冽,你千万不能死,要好好地活着。」 夏侯冽俯身,我的额头被印下了一个凉薄的吻,「你放心,我不想死后被你拿身体鞭尸。」 我怔了怔,屋内传来门被关上的声音才回过神来,有些哭笑不得,心中的愁绪被夏侯冽这句话给沖淡了点。 第二日,我试着成沁等人给我赶工做出来的假髮,披头散髮的时候看的很明显,但如果是贴在一起用作挽发,能以假乱真。 嬷嬷被我派出去打听消息,很快就回来了,对我摇了摇头:「小姐,朝廷今日一片风平浪静,个个文武百官都在等候着太子归来。」 「思危王夏侯尊呢,他有没有什么动静?」我问道。 嬷嬷脸上闪过一抹疑惑,似是不明白我为何如此执着于思危王,想了想,她说:「根据别人给我的消息,思危王今日一切正常,在朝廷上没有发话。」 我将头上的假髮摘了下来,舔了舔干涩的唇,心中无端升起了一股紧张感。 没有动静……就像是平静的海面,谁能想像到它内里的波涛汹涌…… 我低声道:「嬷嬷,你多多打听宫中的消息,尤其是皇上和思危王,我总感觉思危王----」 我话一顿,声音极轻:「有造反之心。」 嬷嬷眼睛一瞪,四处看了看,见一个人都没有。立刻紧张地跟我说:「小姐,这些话不能乱说,可是会杀头的!」 「所以我才只敢跟你说。」我扯了扯嬷嬷的手,让她蹲下来,把头贴近她耳边说了一些话。 嬷嬷脸上表情变化不定,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声音都有些抖:「嬷嬷明白了,嬷嬷这就去打听。」 也不知嬷嬷在宫中认识的人是谁,传回来的消息很迅速,当天下午,我就收到了皇上病危的消息,夏侯尊和夏侯冽都入宫面圣去了。 他们待在皇上的宫中没有一会儿就出来了,可惜我不知道皇上都跟他们说了些什么。 我吩咐成沁去府门候着,夏侯冽一出现就告诉我。 只是夜莉等待了许久都没见夏侯冽回府,我在一片翻来覆去下进入了梦中。 第二日,我是被一阵轰隆的震动声给吵醒! 我第一反应是推开窗看看外面,推开窗之后才恍然发觉我只能看到院子里的景象,这时刚好看见成沁,嬷嬷和柳依等人一脸惊慌地朝我屋子里跑来。 院子外轰隆轰隆的响动还在继续,并不是地震,我眉头一皱,竖起了耳朵仔细听了听,有点像是人走路跑动时的声音。 成沁等人推开了我的屋子,急忙道:「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外面怎么会这么吵?」 我抬头瞄了眼天色,天才微亮,遥远的天边吐出了一道火红的云霞,仿佛是一把锋锐的剑,割开了黑色的夜空。 心里陡然升起了一抹心悸,我深唿吸了一口气,稳定住情绪看向成沁她们,「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得派一个人出去打听。」 我刚想说我来,嬷嬷就先开口了:「小姐,让老身出去吧,成沁和柳依都太过年轻,您还怀有身孕,更加不能出去。」 抬头扫了眼成沁和柳依,她们脸上一片急色,如果我说我要出去的话,她们俩绝对是不让的。 沉吟间,院子外又传来了一阵轰隆轰隆声,我眼皮一跳,也不敢耽搁:「嬷嬷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南嬷嬷朝我点了点头。「小姐,你放心。」 嬷嬷不肯让我们出去,我们就在屋子内等候着,听见屋外传来一阵落锁开门的声音,心也随之提了起来。 等待的时间分外漫长,很快,一刻钟过去了,两刻钟过去了…… 成沁忍不住害怕道:「小姐,您说嬷嬷是不是遭遇到不测了,怎么这么久都没回来?」 我算了算时间,现在离嬷嬷出去已经过了半个时辰,相当于是一个小时,出去打听些事情都用了一个时辰……的确很有可能凶多吉少…… 我用力捏了捏手,冷静道:「成沁,嬷嬷不会有事的,如果她真出了事,我们也会跟着出事,他们不可能只抓了嬷嬷一个人。」 我话一落下,屋外就传来了一阵开门的声音,不一会儿,嬷嬷的声音传来:「小姐,是我!」 成沁连爬带滚地跑去给嬷嬷开门。一打开门,就见嬷嬷满脸惊慌地说:「小姐,不好了,思危王今日在朝中宣称昨日皇上跟他说,朝中一切事情由他代为处理,自封摄政王!」 我手狠狠紧握成拳,终于来了……夏侯尊在皇上病危后口不能言的第二天,选择了逼宫造反! 什么摄政,我才不相信皇上会下达这种旨意。 朝中已有太子,只要等太子回来,太子就能代皇上处理朝中事物,但夏侯尊不愿意,他在太子还没回到京城,先发制人封号摄政王,司马昭之心,人人皆知! 「外面时不时响起的轰隆声是怎么回事?」我率先回过神来,问道。 嬷嬷颤着声音说:「那是神勇王爷在集结军队,刚刚我出去的时候,遇到了一群穿着盔甲的士兵,那些士兵直接把我给抓住了,我万分恳求说是要见神勇王爷,他们并没有理睬我。」 「他们把我关在王府某处地方。我看见了王爷便大声唿救,王爷看见我,将我给放了,跟我说了几句话就放我离开。」 嬷嬷看向我:「小姐,王爷让我带话,要你好好地待在院子里不要离开。」 成沁这是才回过神来,失声道:「怎么可能!王爷哪里来的军队,嬷嬷你的意思是,外面传来的轰隆响声,是那些士兵在跑动?」 我也有些不相信,这要多少士兵一起跑动才会造成这般大的声响,王府内有这么多士兵吗?但一想到夏侯冽曾经把士兵当做奴僕那样招进府邸,我又有些信了。 「神勇王爷智勇无双,肯定是把军队给藏在了某个地方,在王府内集结。」我解释了几句,看向嬷嬷:「宫中情况如何?」 嬷嬷一脸凝色,干涩道:「王爷跟我说,朝中大臣并不认可思危王自封摄政王,思危王不知跟御林军达成了什么协议,皇宫里的御林军都把大臣们围在宫中!」 「亏得王爷武功盖世,杀出重围才跑回了王府里。」 我担心地问:「王爷没有受伤吧?」 嬷嬷摇了摇头:「王爷身体健朗,老身并没有看见他受了什么伤。不过也有可能是身上穿着盔甲,把一些伤给遮住了。」 我倏地站了起来,嬷嬷等人纷纷把我拦住:「小姐,万万不可出去做傻事啊!」 我苦笑,傻事?不,我哪里敢做傻事,我只是恨自己在这种重要关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待在院子里干坐着,无能为力…… 肚子忽然响起了一阵「咕噜」响声,成沁连忙给我找吃食,屋子的门一被打开,院子的门就被敲响。 我和其他人对视了一眼,眼里都有一抹疑惑,是谁上门? 院子外,一阵男子的吆喝声响起:「我们奉王爷之命,前来送饭!」 成沁看了看我,我朝她点了点头,没有怀疑什么。 打开了门,两位穿着盔甲的士兵把热腾腾的饭食给我送过来,其中一人严肃道:「特殊时期情况紧张,饭菜简陋,还请萱小主莫要计较。」 我连连摇头。有的吃就好了,还能挑什么。 这两位士兵送完饭之后就守在了我的屋外,道:「王爷让我们在这里守着你,不要让别人伤害到萱小主。」 我心里的紧张稍稍散去了一些,院子里只有我,成沁、柳依和嬷嬷,都是女子,不能打架,这两位士兵手里带刀,看上去有种安心感。 成沁等人肚子也有些饿了,我看着她们吃,也放开了肚子来吃,心想必须得吃好保存点体力,到时候就算逃亡也有劲。 我打了一个饱嗝,将筷子放了下来,忽然身旁传来「咚!」的一声,转头一看,眼里瞳孔一缩! 是成沁,成沁怎么倒在了地上?! 我站起来想要扶起她,耳边紧接着又传来了两道闷声,转了转头,嬷嬷和柳依也相继倒在了地上。 我的头也开始眩晕了起来。浑身变得酸软无力,心里暗自叫糟……太大意了,这些饭菜竟然有问题! 身体越来越沉,脑袋也越来越混沌,我无力地倒在了地上,看见屋子被打了开来,外面射进来的光线真是刺目,但我却死死地瞪大着眼睛,意识和身体在互相对抗着。 我见两位士兵迈开了脚步,快速向我走来…… 接下来,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迷迷煳煳地醒来,我发现自己全身都被绑了起来,浑身无力,低垂着的头瞄见了一旁的公孙颖,她双手双脚被紧紧地绑着,头无力耷拉了下来。 看见公孙颖身后站了有人时,我心一跳,立刻闭上了眼睛。 士兵正在互相讨论说话,过了半晌,悄悄睁开了眼睛扫了周围一圈,成沁等人也绑在我周围,她们同样没有醒来。 我们待着的地方是片草丛,不远处的人影若隐若现,我观察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不远处全是士兵。
第100章 绝不能死,流落成乞 心中掀起了一片惊涛骇浪,到底是谁绑架了我和公孙颖? 我脑海里立刻想到了夏侯尊,前日夏侯尊才来了一趟神勇王府,试探了夏侯冽的意思,现在夏侯尊自封摄政王,最要防范的人便是夏侯冽,因为夏侯冽手里握有兵权! 装睡时,身后的士兵在低声讨论:「她们这群人要什么时候醒来?」 一位士兵回道:「放心吧,我给她们下了两倍的迷药,就算是一个壮汉,都得睡上一天。」 我努力放松自己的面部表情,不露出丝毫异样,一天……可我半天不到就醒了,难道我那碗放的迷药比较少,还是…… 「走了,子黑大人叫我们过去了!」耳边传来一阵敲锣声,伸手站着的时候把我给扛了起来,向远处的草丛走去。 我闭上了眼睛,失去了视线,听觉变得尤其敏感,我听到他们的身体在草丛间走动响起的「沙沙」声,听见了刀从鞘里拔出的摩擦声,走了一会儿,我被重重地扔到了一个地方。 我竭力放松着自己紧绷的身体,在地上滚了两圈。 周围忽然变得一片寂静,就像是死一般的寂静,我的心脏开始迅速跳动了起来,心悸感非常强烈,全身的汗毛都悄无声息地竖立了起来! 气氛压抑的就像是一把被拉满的弓,绷的很紧,只差轻轻一弹,弦就会咔嚓断掉! 一阵男声在某一刻打破了沉默:「将军,思危王才是天下正统,皇上病危前已经让思危王代为摄政了,您又何苦调集军队与思危王作对呢?」 我唿吸一窒,这个男声我认得,就是在同州提出以血水浇灌的庄稼那个谋士! 子黑……士兵叫他子黑大人……我想起来了,夏侯冽也跟我提过他,说子黑性情暴虐,当过山匪,打过战,做过将领…… 他是夏侯冽的谋士,什么时候跟夏侯尊混在一起了?! 思绪纷乱间,夏侯冽清冷的嗓音传来:「子黑,文慧王是皇上立的太子,现在皇上病危,天下正统是太子夏侯明,而不是夏侯尊。」 子黑的声音有些愤怒:「神勇王,当初我跟随你,你有勇有谋,敢作敢为,杀入万千士兵中取得敌首!可你现在变了,你变得懦弱,你变得犹豫,你不是我之前认识的神勇王!」 「若是您现在愿意接杆起义,反抗夏侯尊,我子黑,愿追随王爷一同把这个天下打下来!可你连反抗都没反抗,就算现在集结军队,也只不过是为了太子!」 「王爷,您变了!」子黑重重嘆道。 藏在袖间的拳头被我狠狠握紧,我努力放松脸上的表情,心里一片惊骇。 夏侯冽竟然不要这个皇位? 听这子黑的意思,夏侯冽集结军队,只不过是为了肃清夏侯尊,等待太子归来,而不是想要跟夏侯尊夺上一夺? 这不可能,我不相信…… 夏侯冽声音微冷,警告道:「子黑。皇上只是病危,并没有死去,何况太子已立,越国边疆战乱不断,太子继承大统对越国是最好的。」 「迂腐!」 子黑的声音无比气愤,高声道:「你不是我追随的王爷,我追随的王爷雄心壮志,是天下雄主,而不是被国家礼仪框框束缚住的懦弱者!」 「神勇王,这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你身为皇子,生来地位尊崇,既然能争一争那个位置,为何不争?子黑最后一次问王爷,您到底争不争!」 争不争……我死死地咬着后槽牙,不明白夏侯冽为什么不争,他从来没在我面前掩饰过自己的野心! 我知道,他也知道,如果夏侯尊真坐上了皇位,第一个开刀的便是夏侯冽! 现在子黑明显在逼迫夏侯冽做出一个选择,若是他选择争,子黑会助他一臂之力;若是他选择不争。子黑就会倒戈相向,助夏侯尊坐上那位子! 气氛又像死一般的寂静,我全身一片绷紧,急的额头都要冒汗了。 我死死地握着手,在心里不停地催眠自己放松,媚烟,不要怕,夏侯冽在这里,不要怕…… 一阵大风忽然刮来,吹得草丛飒飒响动,见我的短髮也吹得随风飘舞,夏侯冽冷漠的声音传来:「子黑,皇位的正统继承人是太子。」 我闭着的右眼皮无可抑制地跳了跳,夏侯冽拒绝了,他选择拒绝,就意味着…… 子黑长啸一声,呵道:「既然神勇王选择了这条路,与子黑道不同不相谋,就不要怪子黑翻脸无情了!」 「啪!」一阵刀从鞘中拔出来的声音响起,那抹尖锐刺耳声让我不由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谅王爷与我相识一场,只要你肯束手就擒,子黑能保你不死!」 夏侯冽的声音冷如寒冰:「那就是刀上见吧。」 他话音一落,周围就响起了一阵喊打喊杀的声音,刀与刀互相碰撞发出「叮」的一声,我还能听到刀划破身体的撕拉声,那么的响,那么的清晰…… 后腰被人重重地踢了一下,我就着力道在地面上滚了好几圈,身后不一会儿就传来了刀与地面碰撞的声音,我全身都忍不住抖了起来。 如果没有刚才那一滚,我可能就会被杀死…… 不,我不甘心,我不愿就这么死去! 我悄悄地睁开了眼睛,四周围都是混乱的打斗,夏侯冽的士兵和子黑带来的士兵打在了一起。 这里面全是夏侯冽的军队,哪知关键时刻竟然会有一部分跟着子黑反了起来! 士兵打斗的很认真,一时之间没有注意到地面上的我,我咬了咬牙,将自己翻了一个身,变成脸朝上,手朝下,暗地里的手动了动绑着的绳索。 绑的不是很紧,只是粗略的绑了一下,那些士兵都以为下了就迷药万事大吉了。 我没有动用藏在袖子里一直挂着的匕首,手就这么使劲摩着,绳子一点点被我摩松了。 在绳子已经松开时。我立刻停下了动作,让绳子就这么挂在手上,脑海里急剧想着逃亡的办法。 身体一不留神被人提了起来,我心脏仿佛都要蹦出了胸口,是谁抓住了我…… 子黑的声音从我耳边很近传来,残忍暴戾:「神勇王,你还是束手就擒吧,若再挣扎反抗,我就把你最心爱的妾侍给杀掉!」 脖子紧接着贴上了一个冰冷的东西,锋锐的仿佛要划破我的皮肤,我一下认出了这是一把匕首,缩在袖子里的手微微收紧,一点点摸索着挂在袖子里的匕首。 夏侯冽声音清冷:「将她放开。」 子黑狞笑一声:「这是你最心爱的妾侍,神勇王,你捨得让她去死吗?」 夏侯冽的语气淡漠至极:「我只是疼惜她肚子里的孩儿罢了,你要杀便杀了,本王不缺女人。」 子黑笑了声,匕首往前一伸,我能感觉脖子间传来一股刺痛,脖子一定是被划破了,流血了。 「神勇王,你何必自欺欺人,在同州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你什么时候会听一个女人的话了?你什么时候会怜悯百姓了?全都是因为这个女人!」 子黑语气森冷:「你爱上她了,是她让你变得仁慈,是她让你变得懦弱,孩子总会有的,但这个女人绝对不能留!」 「我杀了她,若是能让你重新变回以前那位神勇王,子黑就算冒着被你嫉恨的危险,将来会被你抓到处死,也无怨无悔!」 我手刚好摸到了匕首,正灵敏地将匕首从鞘里一点点抽了出来,听到他这话,手不由狠狠一捏,被匕首给划破了点皮肤! 子黑就算已经与夏侯冽刀戎相见,但直到现在他还妄图让夏侯冽改变想法,真是一个疯子! 脖子传来的疼痛感越来越强,脑海的思绪却很清晰。 我和子黑第一次见面就反驳了他的意见,这个男人很有可能会怀恨在心报復我,我不能依靠夏侯冽,就算他愿意为了我放下武器,这个疯子没准也是要杀了我的…… 接下来又是一片沉寂,双方的士兵不知何时起停下了动作,等待夏侯冽做出抉择。 过了许久,夏侯冽冷漠道:「你把她给放了,我愿意放下武器。」 心里无端划过了一抹暖流,我焦躁不安的心瞬间冷静了下来,身旁传来子黑疯狂的大笑声,我咬着牙,就是这一刻! 「噗!」刀插入身体里的声音响起,我睁开了眼睛,看见提着我衣服的男人眼睛瞪大地看着我。 他的眼神就像是一个兇狠的勐兽,残忍阴冷,我立刻放开了手中的匕首,怔怔地往后退了几步。 「你----」子黑刚一开口,身体就倏地向后倒去。 我回过神来,立刻连滚带爬地跑到夏侯冽身边,夏侯冽一把提起了我,身子一跃,就跳到屋檐上去。 夏侯冽带着我飞跃了好几步,还在对峙的士兵才恍然回神,一阵喊打喊杀声从身后勐地爆发了出来。 我死死地抱着夏侯冽,只是身体很快就一阵酸软无力,我被下过迷药,虽然很早就清醒了过来,但刚刚的那一记刺杀仿佛耗尽了我全身积蓄的力气。 夏侯冽紧紧地抱着我,抬起一只手咬破了手指,将手里冒着的血放入到我口中,我下意识地吸了吸。 不一会儿,身体的昏沉感退去,我怔愣地想,夏侯冽的血能解百毒,我这么快的醒来,是不是以前曾经喝过他的血有关系…… 「咻!」一阵破风声传来,我转头一看,就看见了一只箭矢! 夏侯冽带我转了一个身子,躲过了这支箭,只是不一会儿,越来越多的箭向我射来。 我紧紧地抱着夏侯冽,将身子贴在他的胸膛上,死死咬着唇,就算有多害怕,也不发出一丝声响,怕影响到他的躲避。 然而,不仅后面射来了箭,就连前面也射来了一支箭矢! 夏侯冽躲不过两支箭矢,「噗嗤!」一声,箭射入了身体里的声音响起。 我瞪大了眼睛,夏侯冽的手臂中箭了! 前面和后面不断有箭射来,夏侯冽转了一个方向逃走。 身后遥遥有追兵在喊:「神勇王,束手就擒吧,你中箭了,怀里还抱着一个人,迟早会体力不支被我们追上的!」 我抬起头看着夏侯冽,他脸上一片坚毅,完全不顾身后追兵如何叫喊,手臂插着一把箭,他又要抱着我,手上的血不停地流…… 我眨了眨眼睛,将眼眶中的湿意给逼了回去,夏侯冽现在体力还好,但他不停地流血,终有体力不支的时候,我一直跟着他,只会连累他…… 「夏侯冽。」我声音沙哑地开口:「你将我给放下来吧,我们分开逃走。」 夏侯冽眸子动了动,觑了我一眼,淡淡道:「我能带着你一起逃。」 这就是我爱的男人啊……就算遇到了生死危机,也照样面不改色,未见丝毫惊慌…… 我睁大着眼睛,眼眶不由自主往外冒出泪水,有些模煳了我的视线,这样子一定很丑。我心想。 手脚被他死死地抱着,我动不了分毫,也就息了擦擦泪水的心思,脸上扬起一抹笑脸,绽放出一个美丽的微笑。 「夏侯冽,我们是要做一对亡命鸳鸯吗?」 没等他回答,我继续道:「可是我不想要做亡命鸳鸯,我不想死,我一定会活的好好的。」 我的声音软糯又沙哑,带着点点撒娇:「夏侯冽,你将我放下来好不好,你将我给放下来,我们分开逃,才有一线希望活下去。」 夏侯冽死死地抱着我不松手,语气淡漠:「我能带着你一起逃。」 堆积在眼眶中的泪水越掉越多,我哽咽道:「可是我不想跟你一起逃了,你答应过我的,你不会死,我不要你死……」 哭相很丑,我在心里提醒着自己,深唿吸一口气,脸上再次扬起微笑,「乖。听我的话,找个地方把我放了,活下去,你一定要活下去!」 我不愿成为夏侯冽的累赘,其实我有想过,跟夏侯冽一起死也好,起码死的时候是跟自己最爱的人在一起…… 但我做不到这么自私,夏侯冽放开了我,以他的身手肯定能逃走的,他能活下去,为什么要跟我一起去死? 他手臂上流着的血真多,打湿了我的衣衫,在这么流下去,他会死的…… 夏侯冽仍是抱着我不松手,他看也不看我一眼,仿佛是没听到我说的话。 我咬了咬唇,哽咽道:「夏侯冽,你放开我吧,算我求你了。我要你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我不要你死,如果你死了,我会把你的尸体拿来泄愤。你千万不能死……」 夏侯冽抱着我的手臂更加紧了,他嘴角勾起一抹无可奈何的笑容,耳边划过一抹嘆息:「媚烟,你别哭了。」 哭……我哪里有哭……我明明是笑着,开心的笑着的…… 「你把我放下去,我就不哭了。」 「好。」 一股更加勐烈的劲风向我袭来,夏侯冽的速度比之前还要快了。 快速飞跃了好一会儿,我们在一处城池里落下。 他把我放在一处不起眼的小角落里,刚好有一个小女孩经过,夏侯冽冷冷一瞥,反手就将这个小女孩给抓住,点了她的穴位让她发不出丝毫声音。 夏侯冽开始剥这女孩的衣服,我愣了一会儿,很快就反应过来,也将身上的衣服给脱了,跟小女孩的衣服互换。 这个女孩应该是个乞丐,衣服破旧,不知从哪里捡来了男人穿的旧衣,我穿上去刚刚好。 夏侯冽终究有些不放心我,往我怀里塞了一瓶防身的毒药,提起小女孩就要飞跃到别的地方。 他要把这个小女孩当成是我,吸引追兵的注意力! 在他离去时,我忍不住叫了他的名字:「夏侯冽。你一定要活下去!」 夏侯冽脚步一顿,声音低沉沙哑,却异常清晰地传到我的耳边,「媚烟,你也要活下去。」 泪水又模煳了我的视线,我哽咽了几声,看着夏侯冽一点点地从天边消失,用衣角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 我一定会活下去的,我还捨不得死! 假髮一直被我塞入怀里,换衣服的时候我把假髮给拿出来,随意用真发和假髮顺在一起挽了一个髮髻,变成了长发的模样。 随后我将藏在肚子里的棉花给抽了出来,用双手一点点地挖了一个坑把棉花给埋了。 一番折腾下来,我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比乞丐还要像乞丐。 夜色降临,我才敢踏出角落,融入到了繁华的坊肆。 这个城池没有京城那般热闹,但到底比同州繁华,灯红酒绿,一片歌舞昇平。 夜风吹来,我抖了抖身子,真冷…… 肚子很饿,我要寻找食物。 烛火明亮的地方我不敢去。我身上衣着是一个乞丐,去到那些富丽堂皇的地方只会被人暴打一顿然后赶出来。 我专挑阴暗的地方走,遇见过几个凶神恶煞的人,但我只是个小乞丐,浑身脏兮兮的,那些人看了我一眼就转移了目光。 忽然,我眼睛一亮,在不远处看到了一个馒头! 我赶紧跑过去,馒头有些冷,拿起馒头在空中甩了甩就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 一阵打骂声这时传入到了我的耳朵里,「死乞丐,谁家东西不偷怎么偏偏来偷我家的馒头,我告诉你,那馒头我宁愿餵狗也不给你,狗还能看门呢,你能做什么……」 细碎的哀嚎声若隐若现,我站的地方很暗,她们的那边有点点烛火,让我隐隐看到了几个男孩围着一个倒在地上的孩子拳打脚踢。 手上的馒头忽然变得滚烫了起来,我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来时的那条路,只要我现在跑走…… 我咬了咬牙,发现不远处有一个堆满垃圾的木箱。便跑到了木箱那边,手使劲将木箱搬动起来撞墙上,沉重有力的「砰!」的一声。 我不敢停下来,使劲儿推着木箱,「砰!砰!砰!」一声跟着一声越来越响,越来越紧密急促,隐隐听到一个孩子说:「快走,有人来了!」 我又连续的撞了几声,才放下了手,浑身酸软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喘了好一会儿,我爬了起来,将怀中的馒头一分为二,走去了他们打人的地方。 天色很暗,烛火也很暗,我摸索着,看见了前面有一团黑漆漆的东西,便将馒头扔在了那团东西身上,很快就跑开了。 我这一生,放弃了很多东西,学会了狠,学会了恨,双手也沾满了鲜血。 但即使是这样,我也不想任由自己堕落下去。 我有自己的底线。我有良知,我不会成为一个为了恨而抛弃了一切的人…… 我跑了许久,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勐兽跟着,肺部升起一股火辣辣的疼,我才停了下来。 只有身体上传来的疼痛,才能让我不去想夏侯冽,不去想所谓的家国…… 第二日醒来,我一睁开眼睛,就不由眯起了眼睛,阳光照射的真是勐烈,仿佛要灼瞎我的双目。 「哔----」一盆冷水忽然从天而降,我眨了眨眼睛,干渴的我不由伸出舌头舔了舔嘴上的水。 「晦气,还不赶紧给我走,死叫花子,赶紧走……」一阵气急败坏的女声传来,我抬头一看,那是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 她身材微胖,一脸嫌弃地看着我,一手拿着木桶一手捂着鼻子,「叫花子,就是你,赶紧给我走,给我走!」 我抬头一看,前方「怡红院」大大的三个字印入我的眼帘。 我嘴角勾起一抹自嘲,媚烟啊媚烟,你怎么总是跟这些地方过不去,就连找到一个睡觉的地方,都是这些地方的门口…… 我站起了身,声音沙哑道:「姐姐好,能不能给我碗水喝?我叫小一,你有什么需要我盯梢的尽管来找我,小一只想要一点吃的。」 微胖女子本来一脸厌恶,听到我这句话后眼睛熘熘一转。 我待过虞美人,太了解里面的斗争了,位于顶端的姑娘可以卖艺不卖身,因为她们是虞美人里的招牌,越是让人得不到,男人就越想得到。 但底端和中层的不一样,姑娘有自己的客源,要防止别的姑娘来争抢,我这个小乞丐身无分文,又那么的低调,微胖女子或许还能用的上我。 微胖女子沉吟了半晌,傲慢地哼了一声:「在这儿等着。」 没等多久,她就给我拿了一碗水,放在了地上,我立刻跑过去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微胖女子盯着我,声音冷漠道:「我要你帮我盯着城西的顾大户,看他今天一天去了哪里。」 话一说完,女子觑了我一眼,又冷哼了一声:「算了,看你这小身板也跑不了几里路,你只需要帮我盯着他,看他什么时候出门回门就行了。」 我朝微胖女子鞠了一个躬,「是的姐姐,我得到了消息要怎么找你?」 「明天还是我守门,你只需要在这里过夜就行了。」女子打开了一个绣囊,从里摸出了几个铜板扔给我,用施捨的语气说:「拿着买馒头吃吧。」 我跪在地上捡起了铜板,也不废话,直接转身就跑。 我才刚来这个地方,城东城西根本分不清楚,就先跑去街边买了一个馒头,问了一下小贩在哪里。 卖馒头的小贩是个年轻人,他没有中年人那般看透世态炎凉的冷漠,怜悯地看了我一眼,给我指了一个地方。 我咧起了嘴,又放了一个铜板在桌上,「谢谢你。」 跑动间,隐约能听到小贩在说:「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可怜……我扯了扯嘴角,眸底一片凉薄,我也曾试过体面的活着,然而承受的是世人的白眼和屈辱! 小时候我一到虞美人,就曾想过身无分文没有路引逃出去会是怎么一个下场,我自嘲的笑了笑,以前因为有夏侯冽,我没有踏上这条路。 没想到现在也是因为夏侯冽,我踏上了这条路。 知道了城西在哪里,顾大户就不难找了,因为城西就只有一家宅子比较体面,鎏金的字体写了顾府两字。 我找了一个角落默默蜷缩了起来,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顾府来往出入的人。 顾大户比想像中的还要好认,他从府门里出来,几个奴僕跟在他身边左右恭维。 「老爷,您今日比昨日还要更加容光焕发啊,手气一定会很旺,要不带上奴才一起?」 「老爷,小的会捶背揉肩,还能当板凳使,还是带上奴才吧。」 「老爷,我阅女无数,带上我,包你找到满意的女子。」…… 冷清的城西因为这群奴才的点头哈腰而变得热闹了起来,顾大老爷左看看右看看,最终选了一个阅女无数的奴才。 顾大户上了马车,从我这条道上经过时,我将头低了下来。 等马车经过后,我又抬起了头,看见还在府门前鞠躬的奴才懒懒地直起了身子,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才悠悠回府。 我将这一幕记了下来,看来这个顾大户平日并不得人心,一个奴才也就罢了,好几个奴才都对他走后表示不屑。 手在充满沙石的地方写了一个阿拉伯数字1,在旁边又写了上一世所用的时间。 太阳高悬,秋老虎的余温勐的厉害,还好我待着的地方有一棵大树,待在树下在遮阳,勉强能感受到一丝凉意。 身体的睏倦感袭来,我想要睡觉,可是不能睡。 用手狠狠地掐了几把腿,用疼痛感与我的困意相对抗。 我睁大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顾府,从日升盯到了日落。 夜色昏沉。一辆马车从我面前经过,我打了一个激灵,顾大户肥胖的身躯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奴僕恭维道:「老爷,可要赶夜场?」 接着朦胧的烛光,我看见顾大户摇了摇头,走着八字步一副官老爷的架势进入了顾府。 我用手撑在墙上一点点地站起了身,用手揉了揉发麻的双腿,打算离开。 忽然顾府旁的巷道里又传来了一阵打骂声,我愣了愣,好奇心驱使我悄悄地走了过去。 「死叫花子,又来偷我家的馒头,我告诉你,除非你给我当狗爬,不然今天这馒头你就别想要吃!」 几个男孩围着地上一个骨瘦如柴的男孩拳打脚踢,烛火刚刚升起,让我看清了他们打架的样子。 我怔了一下,这一幕怎么这么熟悉,四处看了看,发现了不远处装着垃圾的木箱,原来……我昨天来到的地方是这里…… 「打,给我狠狠地打,往死里打!」男孩愤怒的声音从耳边飘来,拉回了我的思绪。 我抿了抿唇,昨日好歹吃了这个男孩偷来的半个馒头……左右看了看,我偷偷地返回了顾府大门,用力敲响了门。 「砰砰砰!」的声音在夜间迴荡的异常清晰,我听到了府邸里有奴僕在喊:「来了来了,是谁啊,来顾府有什么事?」 我立刻跑去了另外一条巷道,伸出了个头悄悄地看着。 顾府的门被打了开来,一位奴僕走出来看了看,就被另一条巷子里的殴打声给吸引了,走过去就看到孩子在打架。 「去去去,你们全都给我走,要是在这里打死人了,我全都报官把你们给抓进去,还不快点给我走!」 奴僕驱赶了男孩,很快就返了回来,我缩了缩头,立刻头也不回地往巷子深处跑,怕奴僕会过来查看我待着的这条巷子。 两条巷子一左一右都是连通的,跑着跑着我就拐到了另一条巷子,跑到了被打的小男孩身边。 那位男孩头倒在地上,浑身一动不动,看样子像是死了一样。 我犹豫了一会儿,继续往前走,不想要多管闲事。 走没两步,脚腕就被一个冰凉的东西给抓住了,惊的我差点要尖叫出声! 低头一看,就见脚腕被一只手给抓住了。 一阵异常沙哑艰涩的声音响起:「救我。」 我心重重一跳,忍不住看向了男孩的面容,这个声音……很明显,这个男孩的声带被人给毁了! 男孩的脸一片漆黑,全身比我还要脏,但唯有那双眼睛,晦涩深沉,让我瞬间就想到了夏侯冽。 他的这双眸子,跟夏侯冽长得真像,一下就令我心软了。 我搀扶着他起来,发现他瘦的真是厉害,就像是一个骷髅架子,然儿就算是一个骷髅架子,他长得也比我高。 我想了想,身子蹲下把他给背起来,走没几步,就看见了地上有个脏兮兮的馒头。 我身子一顿,将馒头给拿了起来,将小男孩从城西一点点地背向了城东,跨越了一整座城。 出乎意料的,我并没有感觉很疲惫,人在精神紧绷下总得要找一个念想,我这么想着,对男孩也不怎么排斥了。 等走到了怡红院正门,夜色之深,连怡红院都关门了。 早上我待着的地方放了有一桶水,很可能是那位微胖女子留给我的。 我将男孩放了下来,把怀里的馒头取出来就着水洗去了上面的灰尘,和昨天那样撕成两半。 男孩一半,我一半。 小男孩躺在地上,盯着手中的馒头半晌,一言不发地慢慢吃了起来。 一夜无话,第二日,太阳第一缕光辉升起,我再一次被晒得双目灼热。 「砰!」远处传来门被打开的声音,我眯了眯眼睛,看见一个微胖女子从门口里出来,便跑了过去,一五一十地将昨天顾大户的行程告诉给了她听。 微胖女子眼眸微闪,「知道他第一次去的是什么地方吗?」 我摇了摇头,声音故意装的沙哑干涩,将所听到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女子眉头一挑,脸上一片怒容,啐道:「我就知道这个死相还藏了有钱,敢跑去赌坊竟然还赊我的帐!」 我低垂着头,眉头轻轻挑起,我也是第一次听见有人上怡红院这种地方会赊帐的…… 女子气愤地甩了甩手上的帕子,那帕子刚好甩到了我的脸上,劣质浓郁的脂粉味扑面而来,熏得我有些想咳,被我硬生生地忍了下来。 女子嫌弃地看了手帕一眼,将它随手扔在了地上,又从怀里掏出了绣囊,从里拿了几枚铜板,比昨天的要多一点。 「你今天继续给我盯着,明天还是在这个地方等着我。」 我点了点头。 女子刚想离开,忽然眉头一皱,昂了昂头:「那个叫花子是谁?」 我顺着她的方向看去,是那个男孩,便道:「我的弟弟。」 女子厌恶地皱起了眉头,又从绣囊里掏出了几枚铜板扔在了地上,发出几声「叮咚」脆响。 「我可不想再养多几个乞丐了,你给我注意点,我随时都能换人的。」 我跪在了地上,将铜板给捡了起来放在手心里紧紧攥着,「姐姐放心。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弟弟。」 我的心太小了,小到只能装下一个人,那个男孩,眼神和夏侯冽太像了,我放弃不了…… 微胖女子傲慢地哼了一声,「记住你说的话。」便转过身子,姿态婀娜地走进了怡红院。 我站了起来往回走,忽然脚步一顿,将地上的香帕也一同捡了起来,好歹也是一条帕子,能擦脸。 我戳了戳躺在地上的男孩,「死了吗?」 男孩手指动了动,示意没死,我又将他背在身上,来到了昨日卖馒头的地方。 一个铜板一个馒头,小贩多给了我一个馒头,我看了看,准备从怀里再掏出一个铜板。 小贩立刻制止了我:「昨日你在桌子上留了一个铜板,但你并没有拿走馒头,多出来的馒头是昨日的。」 我看了小贩一眼,接受了他的好意,手里拿着两个馒头,默默将男孩背到了一处角落里,给他递了一个馒头,和他一起啃。 我啃完了馒头,男孩刚好也啃完了,我盯着他身上的伤,有些伤口已经溃烂发炎了,决定把他带去医馆。 跟小贩打听了一下,我背着他来到了一处简朴的医馆,小贩说这个医馆的大夫很有善心,实在没钱了可以给他去挖药材来抵钱。 可能是大清早的缘故,医馆并没有想像中的多人,大夫正阖着眼打瞌睡。 我一进去,就惊扰到了大夫。 大夫没有对我们没有表示不屑,连忙让我将小男孩给放在了木板上。 大夫细细打量着小男孩的伤口,感嘆了句:「受了这么重的伤竟然还活了下来,这个孩子不简单啊。」 不简单吗?我垂了垂眸,伸手戳了戳小男孩完好的皮肤。 大夫赶紧阻止了我:「他现在不能在受伤了,身上的伤这么多,能活下来全靠体质,应该是从小练武的缘故。」 手微微一紧,我其实隐隐猜到了一些,那双眼睛与夏侯冽这么像,怎么会是一个普通人呢…… 我跪在了地上,声音沙哑:「求您救救他。我没钱,把他留下来当你的药童。」 大夫沉吟了一会儿,「你这个弟弟伤势看着严重,但身子骨还不错,养好了之后力气会被一般人要大,也不是不能收。」 我抬头看了看大夫,将怀里所有铜板都拿了出来,「这是我所有的铜板。」 大夫不顾我脏兮兮的头髮,摸了摸我的脑袋,长嘆了一口气,「也罢,这个世道就要乱了,能多救一个是一个吧。」 我眼神一凝,抿着唇终究没有问出口,这个世道乱了……这位大夫是收到了什么风声吗…… 一闭上眼睛,我就想到了手臂受伤不停流血的夏侯冽,还有那整天笑呵呵,却胆大包天自封摄政王的夏侯尊,以及还在边疆不知道赶不赶得回来的太子…… 我紧紧地握着拳头,有些仇,有些恨,註定一辈子都忘不了! 继续回到了顾府门前蹲守,接连两日。我都告诉给微胖女子关于顾大户的行踪,每天都会在小贩那边买两个包子。 一个自己吃,一个带去医馆给男孩吃。 男孩的伤势一天比一天好,等我第四日去看他的时候,发现他已经能下木板自己走路了。 男孩被大夫清洗了几遍身子,露出了冰冷俊美的五官,我愣了一会儿,有些惊讶,又觉得理应如此。 那双深沉晦暗的眼睛,就应该配这样的外貌,他跟夏侯冽长得不像,但那双眸子,那气质,很像。 他的身旁不知何时起出现了一个小女孩,那个小女孩是大夫的女儿,每次我去的时候,都总能听到小女孩围着小男孩叽叽喳喳地说话。 我递给小男孩馒头,小男孩都会沉默的接过,朝我点了点头,而面对小女孩,却无一丝反应。 这日走出医馆时,小女孩刚好也走了出来,努了努嘴道:「什么嘛。认一个叫花子当姐姐,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的脚步没有一丝停留,心里明白这个小女孩是故意走出来大声说给我听的。 第五日,我只买了一个馒头,也没有踏入医馆一步。 就是在这第五日,一直平静的城池终于爆发了汹涌的流言。 「哎,皇上病重,太子在边疆受伤了还要些时日才能回来,据说京城一片混乱,神勇王和思危王正在抢皇位呢!」 几位干活男子刚做完工,走在了我待着的树下乘凉,唠嗑着说闲话。 「兄弟,思危王可没有抢皇位啊,是神勇王率领自己的军队想要逼宫摄政,最后被思危王给反将了一军,神勇王慌张下逃窜离京了!」 「那现在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局势哦,京城是谁管?」 其中一人不确定道:「思危王吧,太子不在,神勇王又四处逃亡,只有思危王一个人在京城了。」 「行了行了,别说了,赶快去干活,管他们皇子之间争斗。我只想早点把活儿干完领银子。不然越国真乱了,我们连银子都没了。」其中一位类似领头的人说道。 其他男子纷纷点头,往我这边走来。 我脑海里正想着他们交谈的内容,整个人都有些愣住,不一会儿,腿就被人重重地踢了一下。 我身子颤了颤,把自己缩成了一团,其中一位男子骂道:「晦气,怎么会有一个死叫花子在这里!」 「砰!」腿又被人重重踢了踢,我一不小心身子倒在了地上,在原地翻滚了几圈。 脸升起一股火辣辣的疼,伸手摸了摸,有丝丝鲜血,应该是被地上的沙石给刮到了。 「好了,赶紧走,跟一个叫花子有什么好计较。」几位男子骂咧咧的离去。 唯有我,仍是怔怔地倒在了地上,身体不由自主蜷缩在了一起,好冷,止不住地冷,骨头似乎又泛起了一抹嗜血的痒意…… 以前曾经听过一句话,歷史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现在一看。果然如此,要逼宫的人变成了正义,要维护的人变成了邪恶。 这散步的流言里说夏侯冽正在逃窜中,是不是就意味着,他并没有死,也没有被追兵给抓到了呢…… 我咬着唇,拳头狠狠握紧,在心里不停安慰着自己,夏侯冽不会死的,绝对不会死的…… 夏侯尊接下来的动作比流言还要兇勐,当天下午,就有好几个官差来到了城西,每十步路就在墙上贴几张画像。 「走开走开,别挡着官府办事!」其中一位官差过来赶我走,我畏畏缩缩地离开了,围观的人群自动给我散了一条道路出来,他们都厌恶地看着我。 我低垂着头,嘲弄一笑,这也算是当乞丐的好处了,人人退避。 官差贴完告示一走,围观的人立刻蜂拥而上,我站在一处角落里等待着,任由太阳暴晒。 等了好长一段时间。人群散去后,我才走到了告示前,看到上面的画像,瞳孔骤然一缩!
第101章 游街示众,行刑! 贴出来的告示里有两个人的画像,一个是夏侯冽,另一个则是我! 我下意识地想要往别的地方跑,脚刚一动忽然又顿住了,我为什么要跑? 画像里的女子是短髮,而我现在是长发,贴出来的告示还註明我是一个孕妇,但我现在腹部一片平坦。 我和画像里的女子完全是两个人! 我吞了吞喉咙,移开了目光往旁边的文字看去,这是一则抓人启示,只要能抓到我和夏侯冽其中一个,报告给官府,官府抓到人之后就会赏赐报告者黄金万两!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朝廷悬赏一出,我已经能想像到许多明里暗里的人都在沸腾了。 我一字一句地从头看到尾,直到看到末尾鲜红的官印,才恍然发现原来我来到的地方是泸州。 我自嘲地笑了笑,命运弄人,果然是命运弄人啊…… 文慧王夏侯明就是靠治理泸州动盪有功,被皇上立为太子,而我和夏侯冽,是因为维护太子的正统地位从而被夏侯尊四处追杀,我更是流落到了泸州里去。 我轻呵了声,将身子贴在了墙上,直接就在告示下面睡了起来。 谁能想像到,当初那位雍容华贵相貌绝美的公孙家的大小姐,现在变成了一个好几日没洗过澡全身脏兮兮的小乞丐呢…… 「死叫花子,快点起来,挡住本官爷寻人了!」腰被别人重重地踢了踢,身子一阵剧痛,我立刻蜷缩在了另一边。 穿着官服的男人朝我骂了几句,将墙上关于我的画像给撕了下来,兴奋道:「黄金万两,哈,黄金万两註定是我的了……」 我身子轻轻一颤,睁着眼睛默默地看着四周。 那位男人不是第一个,许多人都将画像给撕了下来,手里拿着张纸一个人一个人的看。 我盯着的顾大户,他府里的门一天都要被敲十几次,因为他府邸里有一个怀孕的妾侍。 「要死了要死了,把她给我赶出去!」再又一次有人敲门时,一位衣着华贵的女子拽着一位身形瘦弱的女子走了出来。 瘦弱是女子挺着一个大肚子,不停地弯腰求华贵女子,「夫人,这是顾大人的孩子啊,求您不要把我赶出去,不要把我给赶出去……」 华贵女子双手叉腰,兇狠道:「府里就是因为你,从下午开始就被人吵的不得安生,你赶紧给我滚,这孩子我还不稀罕!」 「砰!」的一声,华贵女子把妾侍狠狠地推了一把,当着妾侍的面关上了门。 妾侍踉跄了几步,险而又险地稳住身子没有摔跤,她蜷缩在地上,一只手不停地抹泪,另一只则摸着肚子。 我漠然地看着,见之后要上顾府的人都对着妾侍指指点点,有的人看了下知道妾侍不是悬赏的女子,就离开了;有的人则藉机对妾侍进行羞辱,言语间对她多有挑逗。 我一直看着,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这就是皇子互相争斗的结果,不管是对峙还是捉拿,动静一大。受苦受累的都是百姓,悲乎哀哉! 暮色降临,我看着一直外出的顾大户回来了,小妾抱着他的腿痛哭流涕,哀求了许久,顾大户犹豫了一阵,最后还是让小妾进门了。 我看了一会儿,见府内没有任何动静,便跑去了怡红院。 过了一晚,第二日醒来,那位微胖女子却没有出现,我等了一会儿,见打开门的是一个小厮,便立刻跑开了。 「不是吧,你说神勇王已经被抓住了?」卖馒头的地方很热闹,我在等小贩拿馒头间听到了百姓都在热烈的讨论着。 「是啊,昨天晚上官府传来的消息,我弟弟在官府里当衙门捕快呢,说过几日士兵就会把神勇王给押到泸州来,游街示众!」 「神勇王以前好歹也给我们打退了边疆敌人,没有必要做的这么绝情吧?」 「呸!这不是绝情,若不是思危王阻止了神勇王。现在越国全都乱套了!」 手被人推了推,小贩看着我:「你的馒头。」 我回过神来,赶紧把馒头给接过,心里一片惊涛骇浪! 夏侯冽被人抓住了?怎么可能! 他武功这么厉害,又把我给丢下逃跑了……他应该是能逃出去的,为什么会被抓住了,为什么…… 我想不明白,我不相信! 怔愣间,我不小心撞到了一个衣着华贵的富家子弟,「砰!」的一声,我被撞到在了地上,男子手中拿着的豆浆也洒落了一地。 男子兇狠地盯着我怒骂道:「死叫花子,走路不会看路吗,爷这一身是你能撞的吗,我的衣服可是值五两银子!」 骂了几句他还嫌不过瘾,身后跟随着的两个小厮为了给他出气,开始对蜷缩在地上的我拳打脚踢了起来。 好疼,骨头仿佛都要被他们给踢断了,我无力反抗,只记得用手护住自己的头…… 「哎,你们干什么呢?当街斗殴啊!」一个巡逻官差走了过来,呵斥道:「太子才刚离开没多久,怎么,你们就想违抗他定下的规矩吗?」 殴打我的小厮并没有因为官差的介入而停手,直到富家子弟冷哼了一声,他们才收了手。 他们离去后,我废了好大劲儿才从地上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往墙上走。 卖馒头的小贩看不下去了,走过来搀扶着我去到墙边,「我还是把你带到医馆去吧,你的腿都流血了。」 我低头一看,扯了扯嘴角,怪不得走动间都有股肌肉被撕扯着的疼,原来是流血了。 我摇了摇头,声音沙哑道:「我不去。」 我不能去,如果去了,大夫一定会要给我洗澡,擦洗干净身子才能用药,身上脏兮兮的灰尘泥巴是我的保护色,我不能暴露出来! 小贩拗不过我,打算强行把我给带走,我非常抗拒地推了推他,固执道:「我不去,你放开我。我不去……」 我不能暴露出来……几日后夏侯冽就会来到泸州被游街示众,我一定要等到他,就算是死,也必须要看个明白! 我将身上的铜板全都拿了出来,对着小贩道:「这是我身上的所有铜板,你给我买点药膏就好。」 小贩盯着我半晌,嘆了口气,没有拿我的铜板,「算了,一个药膏而已,值不了多少钱。」 我眉头一皱,想要把同伴硬塞给小贩,可小贩下一秒就从我眼前抛开了。 小贩很快就拿着伤药回来,同时还带来了一个人,是我救下来的男孩。 大夫把他给养的很好,洗了个澡,男孩脱掉了脏兮兮的衣服,穿上了粗布麻衣,即使一身普普通通,也掩饰不住男孩的风华。 我看了他一眼,接过小贩的伤药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男孩也跟着我一起走了,我来到了顾府,走到了之前贴着告示的地方,贴着墙坐了下来,打开药一点点地往身上抹。 裤腿一撩起,就露出了雪白的肌肤,这几日摸爬滚打,没想身体还这么干净,我皱着眉头将伤药给抹在了伤口上,然后抓了把泥抹在腿上。 现在的我出不了任何一丝差错。 男孩一直待在我身边,陪我从早上待到了晚上,我离开顾府,走到怡红院的正门时,忽然转头道:「你不要在跟着我了,我照顾不了你。」 男孩的眼睛很黑,眸子一片晦暗地盯着我,让我一瞬就想到了夏侯冽,我不由鼻子一酸,心狠道:「我照顾不了你,你跟在我身边只会拖累我!」 我伸手推了推男孩,厉声道:「你给我走,你赶紧给我走!」 男孩被我推得摔倒在了地上,他站起身抬起头默默地看着我,在我又要推他的时候,他转过身子,一瘸一拐的缓缓离开了。 我咬着牙,抬头一直看着男孩离开的背影,在拐角处,男孩脚步一顿,转过头看了我一眼。 夜色深沉,烛火明灭闪烁不定,他的那双眼睛倒是亮的惊人。 只是一眼,他又把头给转了回去,走到了拐角,身影消失不见。 我眼眶一红,身体贴在墙上一点点地往下滑,男孩那双眸子,跟夏侯冽真是像啊,让我一直压抑着的思念瞬间爆发了出来…… 夏侯冽,你在哪里……我就要坚持不下去了,你快点过来找我啊…… 你明明答应过我会好好活下去的,为什么这么快就被官府抓到了,逃亡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是不是被人陷害了…… 我心里升起了一抹恐慌,一抹无能为力的恐慌,如果夏侯冽真的被抓住了,我能去救他妈,又能怎么去救他出来…… 我重重地闭上了眼睛,任由泪水从眼眶里流出。 「砰!」怡红院忽然打开了门,我睁开了眼睛,看见顾大户发福的身子从里歪歪扭扭地走了出来,每走几步还打了一个酒嗝。 我拿出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缩在一个角落里不敢出声。 哪知这位在顾大户却是直直地朝我这个方向走,我心里微微有些紧张,不动声色地将一颗毒丸从袖子里勾了出来。 顾大户走到我前面的一颗大树下,忽然停住了,不一会儿,一阵水声响起,我愣了一会儿,将头低了下来。 顾大户边放水边唱道:「一生戎马为家国,死来骸骨丢荒山,儿女情长……」 这曲走调的不成样子,犹如魔音灌耳,我实在受不了的抬头看了看,刚好就与顾大户的眼神对视上了。 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仿佛是在看一个绝世美女,我身子轻颤,这人喝醉了不会是要发酒疯吧…… 顾大户放完水,整理了一下衣服袖子,晃悠悠地朝我这边走,我心脏重重一跳,立刻意识到了不对,站起身来就想跑。 「嘿,美人,你别走啊,你的眼睛真漂亮,就跟画里的妾侍那样……」 心跳的越来越快,仿佛就要蹦出了胸口! 我抹了抹脸,刚刚一定是流过泪用帕子擦了擦,不小心露出了一丝真容,才会被这个满肚肥肠的顾大户给看上了! 跑,赶紧跑……可是我的腿受了伤,跑没多久就被顾大户给追上了,他抓住了我的手腕,将我用力往后拽。 我猝不及防下重重地跌在了他的胸膛上,软软的一团肉,真是噁心! 脸被人用力一掐,顾大户张嘴狞笑:「嘿,小叫花子,我怎么没发现你以前长得这般漂亮啊!」 我死命挣扎着。双手被顾大户给按住了,便用双腿狠狠地踹顾大户的身体。 「啊!」不知被我踹到了什么部位,顾大户痛苦地吼叫了一声。 我打了一个激灵,抓住机会将一直捏在手心的药丸丢入了顾大户的嘴里,用尽全身力气掐着他的嘴让他吞下去! 我的力气和他相比就是螳臂当车,掐了顾大户没有几秒,就被他反手抓住了。 「啪!」脸被人重重打了一巴掌,力度大的让我身体都直接飞了出去! 耳边传来顾大户咬牙切齿的声音:「死贱货,给你脸不要脸,看我不把你给----」 「咚!」一声沉闷的声音响起,我吃力地抬起头一看,顾大户倒在了地上,久久没有起来。 我艰难地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到了顾大户身边,发现他口吐白沫,死的不能再死了。 风一吹来,吹得我身上凉透的厉害,一丝风吹草动把我吓得差点拔腿就跑。 媚烟,不要急,不要慌……我在心底不断重复着这句话,颤抖着手拿出帕子,把顾大户的手给清理干净。他的手打在我的脸上,沾上了一些泥。 等我全都处理好,蓦然惊觉身体就像从水中捞出来那样,将帕子塞入了怀中赶紧撒腿就跑。 第二日,全泸州的百姓都沸腾了,有人杀人了,城内出现了死人! 「听说顾大户是被人毒死的!」 「我看他是不是得罪了赌坊啊,赌坊派人要了他的命,不是说顾大户欠了赌坊好一笔钱么?」 「没准是被怡红院那群娘皮给杀了的呢?」…… 我从小贩那边拿了一个馒头,听着来往的行人讨论着,默默地走到了城西,在老位置下蹲着。 大清早,官差就上门查了顾府,还将顾大户的尸首从怡红院门前抬到了顾府。 从府内出来的奴僕脸上都一片悲戚,跪在了顾大户的尸首面前,一个头髮花白衣着华贵的老太更是悲伤的啜泣不已。 我深唿吸了一口气,忍住想要跑走的冲动,就这么盯着顾府看。 中午时分,他的尸首被官差给抬走了,官差一走,顾府的热闹却没停。 我慢腾腾地站起身,想要离开。就见顾府的门被打了开来,之前看见那位衣着华贵的女子竟被人拖了出来! 那位女子应该是顾大户的夫人,她狼狈地跪在了地上,哭着求饶道:「求你放过我,我才是顾大哥的正室啊,娘!我一个寡妇已经很可怜了,被赶出去没有人会收留我的!」 紧接着,一个瘦弱女子挺着个大肚子从府里出来,她手里挽着一位头髮花白的老太,兇狠地啐了跪在地上的女子一口: 「呸,什么正室,我肚子里怀的是顾府唯一的种,我才是正室!既然你这么喜欢顾老爷,那我来成全你!」 大肚女子往旁边一吼:「来人,把她给我拖出去,丢到乱葬岗去,跟顾老爷在黄泉下做一对夫妻!」 「不,不要啊,求您了,阿娘……」华贵女子边尖叫边别人拖走了,我有些恍惚,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感觉自己似乎做错了什么。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一个举动,就能将别人的命运给扭转…… 「叫花子,听别人说最近几日你都在怡红院门前睡觉,是不是这样?」恍神间,正挨家挨户搜查的官差,忽然分了一个跑到我面前问道。 心脏重重一跳,我低垂着头,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声音沙哑:「昨、昨天,我没有在怡红院门口睡。」 官差不耐烦道:「为何?有人亲眼看见你好几天都在那里睡了!」 有人看见……我下意识想到了微胖女子,至于那个男孩,我从来没想过他会把我给说出来。 我伸手指了指腿,继续装作紧张的磕巴道:「昨天被人给打、打了,腿、腿受伤了……」 官差看了我一眼,「腿哪里受伤了啊?」 我蹲下身子将裤腿给撩了起来,一处溃烂的伤口映入官差眼里,伤口还没有结痂,毫无疑问是刚摔不久的。 官差蹲了下来,刚靠近要查看我的伤口,忽然又自动倒退了几步。捂着鼻子道:「真臭,你多少日没洗澡了?」 我磕巴着回答:「十、不,五日,不、不是,六日……」 官差嫌恶道:「行了行了,赶紧走赶紧走,不要打扰官府办案。」 我立刻点头,转过身子,垂了垂眸,遮住眼底的冰冷。 我有想过离开,但一个没有路引的叫花子,只能被当做流民对待,有些城池是不对流民开放的,我要走,又能走到哪里? 身无分文,连吃个饭都需要别人救济,但一旦找活干,身份绝对会被暴露,我的长相太过美艷了,很容易让人认出来…… 到底能去哪里,我也不知道。 城内捉拿谋害顾大户的罪犯如火如荼地开展,每天城池似乎都会少一些人。稍稍一打听,就知道有很多人都被当做谋害顾大户的嫌疑人,给官差抓走的。 我心一凛,下意识感觉到,泸州,要乱了。 「官老爷,求您了,求您放过我的孩儿吧,他什么事都没做过,也没有认识顾大老爷啊!」 经过官衙,我脚步一顿,抬头一看,就看见一年迈的妇女抱着官爷的腿哀求着。 官爷狠踹了妇女一把,将她踢倒在地上:「给我滚,你的孩子就是有嫌疑,你这是在质疑官府的公正!」 妇女倒在地上悲戚道:「官老爷,我的孩子才十岁,十岁的小孩怎么杀的了人啊!」 她大吼道:「你这是公报私仇,就因为昨日我孩儿吃着糖葫芦碰到了你,弄脏了你的官服,所以你今日就把他给抓走了,你这个狗官!」 周围围着的人越来越多。官爷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咬牙道:「你竟敢污衊本官!本官是这样的人吗?来人,把她给抓起来送入地牢!」 妇女哭着被官差给拖走了。 官爷阴冷的扫视了围观百姓一眼,百姓立刻散去,我死死地握着拳头,竭力压下心中的恐惧,乱了,泸州真的是乱了……这天下,也要乱了…… 从京城传来的消息越来越多,太子从边疆赶回来的时候被楚国派来的暗杀者埋伏受伤了,要拖延一段时日才能回京。 思危王恐朝政荒废,便坐上了龙椅当了代处理政务的摄政王,对外宣称一旦太子回归,就会将龙椅让出。 百姓们听到,纷纷拍手叫好,不停地对思危王进行歌颂,仿佛就是一个病毒,一夜之间席捲了整个泸州,走到大街小巷,都能听到别人在讨论思危王是如何如何的好。 我冷嘲地看着这一切,终于等来了夏侯冽。 那一日,温度忽然降了下来,仿佛一下就进入了寒冬,我缩在城门口,使劲儿地搓着手跳着腿,才不让自己的身体冻僵。 我的身子不好,一遇冷就会犯寒症,骨子里都泛起一抹噬血的痒,让我好想去挠,只是我不能去挠,因为一挠,就会上瘾,然后再也停不下来了。 身体的痒与自己的意识对峙着,反而让我出了身热汗。 「砰!」城门忽然被打了开来,我倏地抬起头看过去,一队身穿盔甲,腰间挂着大刀威严冷峻的士兵走了进来。 后面压着的车轱辘轱辘地想,让我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了起来。 一个人低垂着头出现在我面前,他闭上了眼睛,但脸颊的轮廓,却是夏侯冽无疑! 我瞪大了眼睛,长大了嘴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夏侯冽真的被抓了?不!我不相信,这不可能…… 我千辛万苦苟延残喘都逃过了,怎么他武功盖世却会被抓了呢…… 「啪!」囚车溅起了泛黄的馊水,泼在了夏侯冽的头上,把他白色的囚服都被弄脏了。 我怔了怔,身体追着囚车跑,路边的人不停把馊水和烂掉的菜叶子扔在夏侯冽身上。 「滚出泸州!」围观的人群内有个人大喊,不一会儿所有人都跟着大喊---- 「滚出泸州!」 我眼睁睁地看着夏侯冽的囚衣从白变黄,再变脏……我死死地握紧着拳头,他不应该被这么对待的!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明明夏侯冽什么都没做错……这个男人,应该骑在马上征战四方,或者坐在高高的王座上俯视众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低如尘埃…… 「思危王万岁!」人群内不知何时起爆发了这一股喊声,紧接着所有人都在大喊思危王万岁! 疯了,他们全都疯了,被坊间流传出来的流言给洗脑了,不应该是这样的……我死死地咬着牙,将眼中泪意全都给憋了回去。 我不能哭!我还活得好好的,活下去了,就有希望,就一定能找到个机会把夏侯冽给救出来! 囚车关着夏侯冽在泸州转了一圈,我也就跟着跑了一圈,跑到城门时,终究是体力不支地摔倒在了地上。 我双手撑在地上,想要爬起来,连续试了几次,中途都没有力气,又重新跌倒在了地上。 我只能抬起头,目送着夏侯冽押送出城门,耳边迴荡着全是让他滚出去! 我张了张嘴,想要叫他的名字,可喉咙在这时似乎失效了,在怎么用力都叫不出来。 我不能叫,一叫了,就暴露了…… 再然后,城门关上了。 我无力地倒在了地上,像是失了魂那般,抬头看着天空。 从早上醒来,天都是阴沉沉的,乌云密布恍如大军压境,我扯了扯嘴角,天边正好飘来了一滴雨丝落入到我的口中。 雨水的冰冷让我不由打了一个激灵,我不能被抓住,我不能死,我要活下去,我一定要活下去! 求生的欲望勐然爆发出来,我的身体骤然涌起了一股力量,让我磕磕绊绊地从地上爬起来,在雨下大之前找到了一个躲雨的地方。 我蜷缩在树下,手拿起微微干燥的泥巴就往脸上抹,等雨停了,我打算准备一下就去京城。 我将头埋在腿里,死死地咬着牙,我知道自己应该好好藏起来静等消息的,但我做不到,做不到看着夏侯冽被问斩,而我却在一个地方苟且偷生地活着! 我还是够心狠,心还不够硬……我也想不出要怎么救夏侯冽,没有头绪,一片混乱…… 现在的我只想着,如果夏侯冽真的会死,我也要和他一起去死,我的命是他救的,我想像不出离开了他会是什么日子…… 呵呵,媚烟,你真是个胆小鬼。 雨停了。太阳拨开云雾,在氤氲的水汽中折射出了一条灿烂的彩虹,好美,好漂亮,仿佛让人看见了希望…… 我从树下走了出来,打算带点干粮和水,只是走没几步,有官差忽然跑了过来,挡在了我面前。 我抖着身子看着他们,磕巴着说:「大、大人,找我有什、什么事?」 挡在我面前的官差一脸疑惑地看着我,眉头紧紧皱着,下一秒,后方就传来了一阵男声:「对,就是她,我在顾大户的衣服上找到了一根女人的头髮,这头髮就是她的!」 我身体倏地一紧,忍不住转头看去,一位年轻的捕快飞快跑过来,脸色严肃地看着我,手里拿着的髮丝在太阳的照耀下晃花了我的脸。 千算万算,竟然是在头髮出了差错! 我刚想否认,那位年轻的捕快已经拿着头髮丝放在了我的头髮边,「你们看,颜色一模样,把头髮盘起来的话长度也和她的差不多。」 捕快说话的声音很快,让我插不上嘴:「不仅是这样,还有当天晚上她就睡在怡红院,这是医馆大夫的小女儿告诉我的。」 「那天晚上她去找自己的哥哥,看见这个叫花子在打她的哥哥,那个女孩能当人证!」 捕快昂着头斜倪着告诉我,脸上全是挑衅:「说吧,你还有什么可以狡辩的?」 我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捕快,一句话也没说。 捕快得意一笑,手挥了挥:「把这个乞丐给我押入地牢,让人好好给审审,为什么要杀了顾大户。」 我的手很快就被别的捕快给绑了起来,我没想过逃,因为我知道自己根本就逃不了。 在就要被押走的时候,我看着旁边这位年轻捕快,忽然道:「如果我说顾大户当时想要强了我,我是为了自保杀了他,你信吗?」 年轻捕快愣了愣,很快回过神来说道:「我不信,你的话没有任何可信度,你是脏兮兮的叫花子,顾大户有的是钱,为什么要纠缠一个叫花子?」 我扯了扯嘴角,嘴角勾起一抹冷嘲:「我也很好奇他为什么要纠缠一个叫花子,你说要把我关押在地牢里,让我说出杀顾大户的原因,我把原因说给你听了,但你却不信。」 年轻的捕快眉头一拧:「我有自己的评判标准,你说的理由完全不能成立,让我如何去信?」 手臂传来一股巨力,我的身体被官差压着继续往前走,我大声喊道:「都说公道自在人心,但人心都是偏的,你们断案,讲究的是证据!」 「你找出了我是杀他的兇手,但因为你的偏见,你永远也找不出我为何要杀他的原因!你会后悔的!」 我大声嘶吼着,犹如在做着最后的困兽之斗,你会后悔的……说的不仅是那个捕快,还把我心中的怨恨不甘给发泄了出来。 如何能甘心?! 我差一点就能离开泸州,临到头却被人给抓住了……夏侯冽仿佛离我越来越远,我死死地瞪大着双眼,不让自己流下一滴眼泪。 我不会就这么认输的,我一定能活着,好好的活着…… 地牢里一片阴森,我被捕快带去了一个牢房,途中路过了别的牢房,看见了内里的惨状。 我的身体泛起了一抹浓重的寒意。 开锁声响起,捕快把我丢进了牢房,我倒在了地上,掀起了阵阵尘埃,不由咳嗽了起来。 「给我待在这里,晚上会有大人过来审问,别想着要逃走!」捕快凶神恶煞地威胁了一翻,就将门给锁上了。 等我好不容易平息了咳嗽,吃力地爬起来左右看了看,一阵幽怨的啜泣声飘进了我的耳朵里。 「呜!我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 这声音有些熟悉,我转头看了过去,就看见了一个妇女背对着我,手上似是抱着些东西。 妇女在那不停地哭,手也跟着动了动,我微微眯起了眼睛。 这个妇女,不就是我之前看到的在官府里鸣冤的妇女吗? 她身上的衣服我还记得,看她动作,是已经找到孩子了? 我喉咙干涩地问:「你的孩子还好吗?」 妇女的啜泣声忽然停了下来,背对着我的脑袋歪了歪,「好吗?我的孩子当然好啊,没看我正在抱着我的孩子吗?」 妇女忽然把身子转了过来,孩子和她的面容全都暴露在我面前,我吓得不由倒退了几步。 她手里抱着哪是什么孩子,是一具孩童的尸体! 而妇女可能是因为一直在哭的缘故,眼睛肿的很大,现在哭出来的,都已经不是眼泪了,而是淡淡的血泪! 妇女用那肿的像是个核桃的红目盯着我,我身体立刻就起了层鸡皮疙瘩。 她对我呵呵一笑,紧紧地抱着怀中的死尸,低下头温柔地伸手抚摸了下死尸的脑袋,「你看,我的孩子多好啊,他还好好地活着,那么的好……」 妇女喃喃道,不一会儿又变了一个脸色,对着手里的死尸哀怨地哭了起来:「呜!我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 我正面地看着她,见她眼中的血泪砸落到了死尸的脸上,死尸苍白的脸也泛起了一抹红光,让那具死尸有股诡异的感觉。 我抖索了下身子,低着头用手抱紧着手臂,这个妇女已经疯了,她的孩子死了,所以她疯了…… 「砰!」的一声重响陡然响起,我被吓得狠狠一颤。 我立刻转头看向另一个牢房,那里正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头髮乱蓬蓬的比我还要脏。 他神情呆滞地用头撞门,一下又一下,仿佛完全感觉不了痛苦。 细细一听,还能听到他嘴里念叨着:「我没有杀顾大户,我没有杀顾大户,我没有杀顾大户……」 「砰!砰!砰!」 「呜,我的孩子……」 这两种声音不停地在我脑海里交织迴荡着,很是阴森恐怖,捕快把我关押的不是地牢吧,而是疯人院,这里全是精神失常的疯子…… 我心寒地想着,或许这些人曾经都是正常的,但被刑罚折磨了,所以变得不正常了起来…… 我蜷缩在牢房的一角,用力抱紧着自己,感觉未来一片阴暗。 时间很快就过,一阵开锁的声音把我给惊醒,两位官差面无表情地打开牢房,走了进来。 他们把我给带走去到一个地方,里面摆着各种刑具,我害怕的身体都僵硬无比。 我有想过反抗,但我连这两位官差都打不过,更何谈逃出去? 官差把我的手锁住了两个铁环内,我的身体被挂了起来。 「啪!」一条尾巴带着钢针的长鞭从我面前闪过,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一位官差狞笑着要行刑,另一位官差忽然道:「小心点,别把人给弄死了,这里是泸州,是太子曾经管辖过的地方。」 手里拿着长鞭的官差动作一顿,冷哼了一声,倒是返回去将带着钢针的长鞭换成了一把普通的长鞭。 「啪!」一股劲风忽然袭来,我咬着牙闷哼了一声,真是疼啊……身上的肉仿佛都被撕扯了下来…… 「说,你为何要杀了顾大户。」另一位站着的官差冷冰冰地问。 我刚要开口。鞭子又是「啪!」的一声打来,痛的我倒抽一口凉气。 「说,你为何要杀了顾大户。」耳边又传来官差冰冷的询问。 我握了握拳,忍着疼快速道:「因为----」 「啪!」又是一鞭子抽过来,打断了我说的话。 我吃力地睁开眼睛一看,发现行刑的官差一脸兴奋,眼里泛起一抹嗜血的红光。 他绝对是故意的! 故意折磨我,故意不让我说话……这个疯子,他根本不是在行刑,而是在发泄,是在享受! 我忽然想到了虞美人里的阿娘,阿娘也很喜欢折磨别人,看着别人痛苦的表情,她会很开心,只是她不喜欢别人行刑时叫出声…… 「啪!啪……」接连不知抽了多少鞭子,在我感觉受不住要晕厥过去时,官差终于停下了手。 另一位一直问话的官差将我像死狗那样拖在了地上,把我拖进了牢房里,然后锁门。 官差一走,耳边又飘来了妇女哀怨的哭声和男子用头撞门的声音,在这样下去我会疯掉的,一定会疯掉的…… 接下来没两天。我都会被拉出去鞭打一次,身体没有一处是好肉,官差手里的鞭子也一再变小,抽打我的力度一次比一次轻。 这让我再一次肯定官差跟阿娘一样,喜欢享受别人痛苦的表情,这是内心要有多扭曲才会变成这样……我想不明白,也不愿去想明白…… 每次我闭上双眼,都感觉自己活不到明天,能支撑我熬下去的,是夏侯冽……我还要把夏侯冽给救出来呢,绝对不能就这么死去! 今日牢房内与平日有些不一样,脚步声比以往要密集了许多,我身体无力地趴在地板上,耳朵贴在了地面听着声音,一个人,两个人…… 「大人,这些罪犯都是近段时间被抓的。」人未到,声先到,一阵谄媚的声音从我耳里飘来,我转动了下脑袋。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黑色靴子,穿着红色官府的官老爷卑躬屈膝地弯下身子,手指着前方。 再往后看。一双鲜红的朱靴踏了进来,接着是一双长腿,然后是---- 我眼里瞳孔骤然一缩,就要枯竭的心也狠狠跳动了一下! 是叶冉,叶冉怎么出现在这里? 随着叶冉的靠近,我的心也跳得越来越快,快的让我身体有些抽搐! 我将头一点点地扭过另外一边,没有跟叶冉的目光接触,思绪一时之间有些复杂…… 叶冉不是夏侯冽的敌人,但也不是夏侯冽的朋友,夏侯冽曾经告诉我,没有叶冉,他活不了这么久。 他们之间有我所不知道的关系,我的手微微握紧,要不要显露出身份,求他去救夏侯冽…… 脑海里忽然闪过夏侯冽对我的警告,不要接近叶冉……我打了一个哆嗦,脑袋似是分成了两半不断拉扯。 告诉叶冉,不告诉叶冉,告诉,不告诉…… 「近期你们抓的人就是这些?」叶冉带着点玩世不恭的声音传来。 「是的,叶冉王爷。」官老爷似是为了证明自己很能干。赶紧细数着关押犯人的罪证,「这个妇女,污衊朝廷官员,玷污了朝廷的名声。」 「这个叫花子,杀死了城西家底殷实的顾大户。」 「这个男子,是顾大户的奴才,跟顾大户的死也有关系。」 「哦?」叶冉挑了挑声音,不一会儿,隔壁传来一阵开锁的声音,我听到了细碎的脚步声,他们应该是走进牢房里看了。 我紧张地吞了吞喉咙,又是一阵脚步声传来,他们出来了,然后是我所在这个牢房的门被打了开来。 他们走了进来,我的腰间紧接着传来了一股重力,我吃痛地翻了几下身子,将身体蜷缩在了一起,低垂着头没敢看他们。 一双鲜红的朱靴出现在了我的视线里,叶冉停留了一会儿,很快就转过了身身子。 我提起来的心悄悄放了下来,然而---- 「把头抬起来给我看看。」叶冉的声音无比淡漠。 我颤抖着身子,半晌没有抬头。 官员直接蹲下身子。掐着我的脸给强行抬了起来,谄媚道:「叶冉王爷,这个叫花子浑身脏兮兮的,奴才替您效劳,可不要脏了您的手。」 叶冉幽深的目光看着我,眼里闪过一抹兴味:「是很脏。」 我心跳很快,声音大的连我都能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心底不断催促着叶冉快点走,希望他没有认出我。 因为我想到叶冉是个危险的人物,在夏侯冽在的时候,他就三番四次的要把我给抓走,就像是在捕捉猎物那样。 落入到叶冉手里,我估计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可惜了…… 叶冉对着我轻轻一笑:「萱儿姑娘,你可让我找了好久。」 叶冉蹲下身子,亲自将我从地上扶了起来,感嘆道:「如果不是我一直找不到你,心情焦躁的想要从牢房里抓个罪犯来发泄一下,我也遇不到你了。」 叶冉温和地揉了揉我的脑袋,一瞬就将缠在我头上的假髮给拔了下来。 好疼! 我眼睛不受控制地闪过一抹泪花,叶冉伸手拭去了我的泪水,语气温柔,手很冰冷。 「公孙萱。我终于找到你了。」
第102章 烙刑,做我的人 我扯了扯嘴角,划过一抹自嘲,我都变成这样子,怎么叶冉还能认出我。 叶冉似是明白我心中的疑惑,伸手贴在了我的脸边,靠近眼睛的部位,悠悠道:「萱儿,你有一双好看的眸子,妩媚至极,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 他的手冷得就像是条阴冷的蛇,在我脸上爬着还吐着信子! 我极力忍住心中的恐惧,拳头狠狠握紧,声音嘶哑:「夏侯冽现在怎么样了?」 叶冉不答反问:「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呵,成王败寇,胜者对于输者都会毫不留情地赶尽杀绝,我能活下来,就已经是不错了,怎么还能奢求像以前那样光鲜的活着…… 我盯着叶冉,似嘲似讽:「这不是你们想要的结果吗?」 叶冉看着我的目光染上了一抹心疼,手在我的眼周细细摩挲着,就像是蛇在发出「嘶嘶」的声音,惊得我满手臂的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 「跟我走,我带你离开这里。」叶冉忽然道。 我盯着他,声音嘶哑再一次问道:「夏侯冽现在怎么样了?」 叶冉轻笑一声,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 他非常有耐心,就像是一个等待猎物上网的猎人,他知道我想要知道夏侯冽的消息,但却死死地吊着我不让我知道! 「萱儿,跟我走。」他温柔道。 这抹温柔在我眼里反而像是个催命符,叶冉是个危险的人,他的任何承诺都是不可信的,真跟了他走,没准我的下场会比现在还要糟糕! 我抿了抿唇,倔强地看着叶冉:「夏侯冽现在怎么样了?」 这是我第三次问他这个问题,叶冉眸色骤冷,话语凉薄:「成王败寇,他不愿意争这个天下,现在自然就是一个输家的样子。」 还是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叶冉是在躲闪着什么,还是要隐瞒我什么,告诉我夏侯冽现在的状况,难道会给他带来什么损失危害? 我死死地盯着他,只求一个答案:「夏侯冽现在怎么样了?」 叶冉眸子染上了一层愠怒,他的手忽然用力了起来,紧贴着我的眼眶,我的眼睛传来一抹刺痛,察觉到他的手一点点地用力收紧,似是要将我的双目给剜了下来! 我身体不受控制地颤了颤,叶冉的手忽然松了开来,轻笑道:「萱儿,你的眼睛这么美,我还捨不得伤你呢。」 「剜下来的眼睛多难看啊,这眼睛还是得装在人的身上,才能活灵活现生动活泼,剜下来了,就变成一双死目了,眼睛也会失去神采,然后渐渐枯萎干瘪。」 我的心越来越凉,叶冉说的如此真实,他一定是剜过别人的眼睛下来……他故意这么说,是为了让我感到害怕,感到恐惧! 夏侯冽说的没错,我不能接近叶冉,我玩不过他…… 我闭上了嘴巴。没再说话,将头撇到另一边去,既然开口说话会被他恐吓,那我干脆就不说话…… 叶冉似是明白我的想法,再次轻笑:「萱儿,我想你现在似乎搞错了一件事。」 他话语冰冷无比,手攀上了我的脖子,稍稍用力,就把我给掐的透不过气来。 「你现在落入到我的手中,你没有选择的权力,我刚刚问你,只是表示尊重罢了。」 我被窒息的难受,身子一直在颤抖着,却没有用手去拍打叶冉,肺部很快升起一片火辣辣的疼,我感觉自己就要窒息死亡时,叶冉又放开了我。 他非常满意地摸了摸我的脑袋:「萱儿,你很听话。」 听话?是因为刚刚他想要掐死我的时候,我没有反抗他吗……叶冉把我当成了什么?他是把我当成了人还是一只宠物?! 我之所以没反抗,是因为我知道自己的反抗都是徒劳的,还会加快自己去死! 我知道叶冉现在不会杀我。起码现阶段不会杀我,他对我有兴趣,对于能引起兴奋的东西,人不是总得玩一会儿才会把东西丢在一边吗…… 我才刚落入到叶冉手中,他不会这么快就玩腻我…… 喘息间,他冰冷的手伸向了我的衣衫,衣衫被挑起,露出了内里骯脏的身体。 叶冉嫌弃地将手给甩开,「萱儿,你这样子真丑。」 我没回答,用尽力气喘息着,叶冉也没想听到我的回答,手一伸就把我给抱了起来往外走。 一直没说话的官老爷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似是在消化我和叶冉之前说的话,忽然回过神来都跑向了叶冉,点头哈腰道: 「叶冉王爷,您怀里的可否是神勇王的妾侍公孙萱?您现在是要把公孙萱给带回京城交给摄政王吗?不知大人您可否在圣上提一下小人,好歹公孙萱也是在我管辖的地方找到的。」 叶冉脚步一顿,眸子冰冷地觑了官员一眼,「谁说她是公孙萱?」 官员怔了怔。 叶冉轻轻一笑,温柔地看了我一眼:「你记住了,她不是公孙萱,她是我在外面游歷回来看上的女子,是我的妾侍。」 官员眼睛一瞪。 叶冉意味深长道:「你的意思是,让我拿着自己的妾侍送给摄政王,讨好他吗?」 官员吓得一个激灵,连忙跪在了地上磕头道:「王爷,您听错了,小人哪里有这个想法,你听错了,小人只是想要拿自己的妾侍送给摄政王……」 叶冉转头,看也不看官员一眼,语气淡漠:「错了,就得罚,自哑嘴巴,自断双臂。」 官员把头磕的更加响亮了,叫的悽惨无比,「王爷,求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我吧,王爷……」 「砰----」大牢的门被重重地推了开来,带起一股悠扬的迴响。 我被叶冉抱了出去。不知多少日没有见到太阳,眼睛竟然会觉得非常不适应,眯起的眼不停地流下泪水。 叶冉伸出手温柔地拭去了我的泪水,「萱儿,你怎么哭了呢,我把你从那种地方带了出来,你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我全身无力,只能任由叶冉动作,泪水不停地流,他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感到高兴……我一点都不觉得高兴,从真实的牢房里出来了,我又踏入了另一个更加阴暗漆黑的牢房,那个牢房是建立在我的心中,让我日日都要害怕身边这个魔鬼…… 模煳的视线瞄到几道人影从我身边走了过去,叶冉一直在替我擦眼泪,有些固执:「我给你擦掉它,我给你擦掉它……」 他很偏执,让我感觉像是一个神经病,我从来都没看清过叶冉的性情,这一幕让我感觉他像是一个偏执狂。 眼角被他擦得一片通红,痛的我感觉眼角的皮都要被他给擦破了! 我狠吸一口气,将泪水全都堵在了眼睛里。 叶冉这才对我笑,「这样才对,不哭的姑娘才是最漂亮的。」 身后传来了一阵惨厉的吼叫声,这声音仿佛蕴含着无尽的痛苦和冤屈,吓得我身子不由轻轻一颤。 叶冉不满地皱起了眉头,头也不回道:「先把他的喉咙给割了!」 一瞬,我就听不到那惨叫声,只能听到沉闷的身体倒在地上的声音。 我全身陡然捲起了一抹寒冷,那个官员被人处理了……哑嘴巴,自断双臂,这跟废人有什么区别,这跟死了有什么区别,还不如直接把他给杀了! 叶冉抱着我走了起来,我转了转脑袋想要往后看,但叶冉的手忽然按住了我的脑袋,让我的头动不了。 「萱儿,你还小,那么血腥的事情就别看了。」 我闭上了眼睛,再一次肯定叶冉是一个魔鬼,还是个喜怒无常的神经病…… 一下子对我好,仿佛是在施捨可怜我,一下子又把我给拿去折磨,欣赏我痛苦挣扎的表情…… 不知叶冉把我抱去了哪里,很快我就被他放入了一个房间。 叶冉轻抚着我的脸颊,眼里闪过一抹兴味:「萱儿,等一下奴婢会过来带你去洗漱,你好好给我打扮一番,明白吗?」 我不想理他,但看见他眸子里的冷意,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跟一个疯子,能不作对就不作对,谁知道他发起疯来会变成什么样呢……只要不触犯我心中的底线,我也不介意跟叶冉虚与委蛇。 我从地牢里出来了,活下来了,活下去,就是希望……就算前路是绝望的地狱,我也只能走下去…… 「砰!」门被人打了开来,刺目的阳光让我眼睛不由眯起,熟悉的声音让我全身一震! 「小姐,小姐!」成沁跑到我的身边,跪在了我面前,眼眶红红的,不一会儿就啜泣了起来。 「小姐,呜!小姐,你没有事真的太好了,奴婢以为今后在也看不到你了!」成沁哽咽道,抓起我的手放在脸上。 我眼眶也红了起来,赶紧把她搀扶起来,声音哑的厉害:「成沁,你怎么会在这里,神勇王呢,他怎么样了?还有嬷嬷和柳依,她们都没事吧?」 成沁哭着摇头:「成沁不知道,在小姐您和神勇王逃走之后,成沁也被人给抓走了,一醒来,就跟在了叶冉王爷身边。」 「叶冉王爷说把我留下来,是为了找到你后能有一个人伺候着你,我跟着叶冉王爷从京城出发,一个城池一个城池的走,昨天才刚来到泸州。」 成沁心疼地摸了摸我的脸,我的手,「小姐,您怎么变成了这样,您一定是受了很多苦吧?小姐……」 我还没照过铜镜,不过想来也知道自己的模样不会好看到哪里去,咧起嘴笑了笑:「成沁,我不苦,起码我还活着。」 成沁哽咽声骤然一停,随后哭得更加厉害了,「小姐,您的命怎么就这么的苦啊……」 我伸手摸了摸成沁的脑袋,我是真觉得不苦,我能活下来,就已经很不错了,起码我还活着,我还有救出夏侯冽的希望…… 成沁哭了半晌,我就这么默默地看着她,等她平復起来。 成沁好不容易不哭了,泪眼通红地看着我,忽然一把将头磕了地上,「砰」的一声! 她咬牙道:「小姐,成沁瞒了您一件事,神勇王已经被摄政王给抓走了。他已经被运送至京城,成了一个阶下囚,十日后,就要问斩!」 我心重重一跳,身子都有些坐不稳了,差点倒了下去。 我伸手抓着床椅,用力地抓着,喃喃道:「不可能的,夏侯冽不会这么容易去死的,他答应过我的,会好好的活下去……」 成沁站起来搀扶着我,怕我想不开会去做什么傻事,啜泣道:「小姐,您不要在自己骗自己了,王爷已经不是王爷,他成了一个囚犯,小姐,你可千万不要去做傻事啊!」 「京城都被摄政王给把控了,小姐,你斗不过他的,叶冉王爷不会帮王爷。也不会去帮摄政王。」 果然不愧是从小跟我到大的丫鬟,一下就将我的心思给看穿了。 我狠吸一口气,声音颤抖地说:「不,我不相信,夏侯冽这么强大的一个人,绝对不会这么容易就死去的。」 「小姐!」成沁再次跪在了地上,头重重一磕,「小姐,您不要在执迷不悟了,您好不容易活了下来,叶冉王爷对你很好,只要你肯跟了他,他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啪!」一阵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响起,成沁被我打倒在了地上。 我全身颤抖着,压抑着怒气道:「成沁,我是神勇王的妾侍,生是神勇王的鬼死是神勇王的人!以后莫要在我面前提起这件事!」 成沁低低哽咽着,低垂着头用手捂脸不敢看我,我闭上了眼睛,眼角处流下了一抹眼泪。 我何尝不知道成沁说的对,夏侯冽已成了丧家之犬。我被叶冉从牢里救了出来,想要摆脱被悬赏追杀的身份,靠的也只有叶冉。 但我不甘心! 叶冉是什么样的人,我一直都看不透,夏侯冽说过他很危险,我真的要待在叶冉身边,才是与凶兽作伴! 我能肯定,叶冉对我失去兴趣的那一天,就是我死亡的那一天,我到现在都弄不清楚自己什么地方能让他感到兴趣,过着的是提心弔胆随时没有下顿的日子! 更重要的是,我喜欢的是夏侯冽…… 我的心很小,我的爱也很少,我的心装下了夏侯冽,就再也装不下去任何一个男子,我把所有的热情和爱全给了夏侯冽。 我一直都没发现原来我是一个这么固执的人,只要一想到夏侯冽十日后就会死去,我的心就跟着一阵一阵地抽疼! 栽了栽了,果然是最先爱上的人先输…… 我睁开了眼睛,眸底一片平静,已心存死志。 「成沁。叶冉王爷没有你想像中的这么简单,你只需要知道,他并不喜欢我。」 成沁细细哽咽:「小姐,是奴婢错了,奴婢不应该说这些话的,奴婢只是想让您活下去。」 我摸了摸她的脑袋,声音沙哑:「我明白,把我给搀扶起来,我要沐浴洗漱。」 滚烫的水,灼不热我冰冷的身子,我泡在浴桶里,细细抚摸着我身上一道道交错的伤痕。 腹部上的都是些小伤,是我做乞丐时摸爬滚打留下来的伤。 腹部下,腿部那块地方,才出现了鞭伤,这些伤口已经结痂了,很难看,痂没有掉下来,在热水的浸泡下伤口开始有些烂了起来。 成沁给我小心翼翼地搓着背,压抑着哽咽的声音,给我避开了伤口。 我背后的伤口比前面的要多。估计是吓到她了……能活下去来已是莫大的幸运,其他的,还有什么好奢求的呢。 我一没断手断脚,二没毁容,真的已经好太多了。 心里记着叶冉的吩咐,我穿着华贵的衣裳,抹着胭脂水粉,让暗淡如枯藁的脸重新焕发光彩,在成沁的搀扶下走去了叶冉所在的院子。 院子成沁不能进入,我是单独走进去的,有一个丫鬟出来接替成沁把我给搀扶着,我问道:「叶冉王爷在哪里?」 丫鬟一直低着头,轻声细语:「小姐跟奴婢来便是。」 院子很大,丫鬟带我绕过了好几个地方,不断深入往里走,在一个稍显阴暗的地方站定。 丫鬟给我推开了门,我深唿吸了一口气走进去,看向内里的景象时,心脏不由重重一跳! 里面完全透不进光,只用零星的烛火照明,最为明亮的地方是在最前方。那里摆着各种各样的刑具! 那些刑具并不大,很小,但却是我看过所有刑具中心情最惊慌的一次。 身后的门悠悠地关了起来,我吞了吞喉咙,腿都有些发抖了,走不了,甚至是感觉无力。 叶冉的声音不知从哪儿响起:「萱儿,怎么还不走过来?」 我控制着腿往前迈出一步,果真是腿软了,走不动。 叶冉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出现在我面前,手搀扶着我的手,眉头一挑,眼里闪过一抹兴味:「你竟然会这么害怕,怎么,难道你知道那些刑具的用途?」 我扯了扯嘴角,声音竭力平静:「怎么会不知道,越精密的刑具越能带给人痛苦,生不如死。」 这一世我是没听夏侯冽说过,但上一世我看了这么多的小说和电视剧,怎么会不知道呢。 叶冉眼里划过一抹亮光。看上去对我更加好奇了。 他不容置疑地搀扶着我来到了一间床上,我不敢反抗,怕会引来他更大的折磨,乖乖地躺在床上,紧接着,我双手双脚被叶冉给绑住了。 叶冉摸着我的脸,轻嘆了一句:「你这么听话,让我都有些捨不得下手了。」 「可是你骨子里还是不臣服于我,得调教一下。」 我眼皮一跳,我猜中了……被叶冉从地牢里救出来,不过是从一个牢笼进入到另一个牢笼罢了…… 叶冉一只手放在我的脸上,另一只手掀起了我的衣服,他眉头一皱,仿佛是有条冰冷的蛇在我腰部徘徊。 「你的皮肤变粗糙了,看来真是受了很多苦。」 我闭上眼睛,紧紧咬着牙齿,不说一句话。 叶冉掐着我的下颚,手挤压我的脸部轮廓,强迫我睁开眼睛。 他双眸狭长,眼里一片狠戾:「萱儿,我最后一次给你选择的机会,要不要跟着我?」 我深吸一口气,声音沙哑:「那你先回答我,夏侯冽现在怎么样了?」 成沁不知内情,她知道的都是表象,但叶冉不一样,叶冉一定知道内情,而我要知道的就是内情。 叶冉眼眸一片冰冷,还是不回答我的问题,「我给过你选择的机会。」 他摩挲着我的脸,「萱儿,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 叶冉放开了我的手,走去刑架上拿来了一个东西,那是一条长长的铁具,我见他手里拿着铁具,走到了一处火炉,把铁具给放入到火炉之中! 我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心跳的飞快,甚至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叶冉这个模样,是要对我实施……烙刑?! 曾听说烫是人体最难以承受的痛苦,比死了还要难受……我死死地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哽咽声,泪一点点地流了下来。 我也不想哭的,但我控制不了,就像我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不发抖那样…… 铁具很快就被烧红了起来,我清楚的看见叶冉翻动铁具间,铁具还能冒出几丝火花,那抹耀眼的火红真是美丽,美丽的让人心惊…… 叶冉拿起烧红的铁具,步伐缓慢地走向了我,就像是故意放缓脚步那样,他想要让我更加恐惧,更加害怕,想要欣赏我脸上惊慌的表情。 时间过得分外漫长,叶冉终于走到了我的身边,铁具被他竖着拿了起来,他看向我:「烙刑只是我所实施的刑罚中最简单的一个,你确定要一一尝试?」 我闭上了眼睛,牙齿紧咬着唇,怕自己下一秒就会开口求饶。 我还要去看夏侯冽,我还要把他给救出来,若是跟随了叶冉,他估计会直接把我给带走,让我一辈子都看不见夏侯冽。 没有一个男人喜欢自己的女人心里惦念着另一个男人,尤其是叶冉这种变态神经病,没准我一开口求饶了,他就对我失去了兴趣,随手将我给杀了。 谁知道这种变态心里是什么想法! 既然什么都猜不到,那就跟随着自己的心走……我不想跟着叶冉,更不想放弃夏侯冽…… 我等待着烙刑的到来,但过了许久,叶冉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我不由睁开了眼睛,看见他正目光晦涩地看着我。 他看我的眼神很复杂,有着疑惑,有着不解……忽然问道:「夏侯冽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让你对他这么死心塌地?」 没等我回答,他又继续说,语气不屑:「你们女子不是喜欢说一套做一套的吗?你是不是碍于他妾侍的身份,所以放不下面子跟着我?」 「如果是这样你不用担心,他不会对你做出报復行为,你跟着我,夏侯冽也不会惦记着你。」 「别说是因为喜欢,你们女子的喜欢从来都没生命重要,你们都是一群骗子!」叶冉说这句话的声音忽然有些激动,盯着我的眼睛露出疯狂之色。 面对这样的叶冉,我忽然有些不害怕了,不怕他情绪失控,就怕他情绪不失控,理智的疯子,才是最可怕的。 我笑了笑,叶冉举起的铁具动了动,几抹零星的火光飘到了我的脸上,一阵刺痛,让我的表情有些扭曲了起来。 我嘶哑道:「他没有对我下迷魂汤。」 叶冉眼睛直直盯着我。 我继续道:「我只是中了一种毒,一种名为夏侯冽的毒。」 「嘶----」我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全身疼的都痉挛了起来,我咬着唇,不一会儿鼻尖就传来了一股血腥味。 疼啊,真的是疼啊……我仿佛闻到了肉被烧焦的味道,全身的血液和疼痛都集中在了腹部,在铁具烙印到的那块皮肤上! 叶冉对我的表现似乎很满意,不一会儿,就将铁具从我皮肤上扯开,我听到了血肉分离的声音。皮肤被生生撕扯下来真是痛苦…… 叶冉冰凉的指尖抚摸着我的脸颊,让我痛苦的身体冒起了层鸡皮疙瘩,又痛又冷。 叶冉的手在我的脸颊流连了半晌,忽然道:「萱儿,我可以带你去见夏侯冽。」 我吃力地睁开了眼睛,一睁开,额头上的汗水就不小心流入到了眼睛里,我不由闭上了眼睛,咸咸的泪刺激着我的眼睛不停流泪。 叶冉的声音从耳边飘来:「只要你肯跟着我,成为我的人,我就带你去见夏侯冽。」 泪水不停地往下流,我已经分不清是被汗水刺激到而流,还是被身体的痛苦刺激到而流…… 内心一片犹豫挣扎,跟叶冉在一起,才能见到夏侯冽,不跟叶冉在一起,则很有可能见不到…… 我努力压着身体的疼痛,脑海里闪过千般思绪。 叶冉转身把铁具放好,似是在给我思考的时间。 其实我有想要提出条件,用我的自由来换取夏侯冽的自由,我成为叶冉的人,条件是叶冉去救夏侯冽。 但一想起叶冉刚刚的喜怒无常,我立刻打消了这个想法,叶冉估计只肯给我去见夏侯冽,如果我再提出条件,可能他会变本加厉的折磨我…… 还是那句话,没有哪个男人喜欢自己的女人在心中惦念着别的男人! 我不敢去赌叶冉会答应我的条件,现在我的身体不能在受任何伤害了,我吃力地睁开眼睛想着。 我能很清楚的感觉到,如果叶冉再来一次刑罚,我可能会直接在刑罚中死去。 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叶冉的声音也跟着传来:「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我的头稍稍抬了抬,看向了叶冉,轻轻摇了摇头。 叶冉眉头一挑,非常不解:「你不是很想看看夏侯冽是什么情况吗?只要答应了我,你就能去看他了。」 「你不明白的。」我虚弱开口,声音哑的开口每说一句,都像是在喉咙里磨砂一样。 「如果我答应了你的条件,夏侯冽是不会见我的,他这么一个骄傲的人,怎么容得下我投靠别人后过去看他?」 「很有可能我一过去,夏侯冽就会把我给当场杀了,他的人虽然冰冷,但非常有底线,一点也容不下沙子。」 我没有将心中真正的想法说出口,但跟叶冉说的这番话也是我不答应叶冉的条件之一。 夏侯冽这么骄傲的人,怎么会让我这般过去看他呢……我真答应了,就是把夏侯冽的骄傲给踩碎一地! 估计他宁愿死,也不会想见我这个已经投靠了别人的人…… 叶冉眼中异彩涟涟,看向我的目光看家好奇了,半晌,他嘆道:「萱儿,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种人呢?对一些事情看的很透,却对另外一些事情,明知是不可能的也要一路走到黑。」 我闭了闭眼睛,泪水流多了,眼睛反而比之前的还要干涩。 一路走到黑……我隐隐能感觉叶冉指的是什么,就算是多么痴心妄想,我也心甘情愿一路走到黑! 我一直坚信着,夏侯冽会被救出来的,只要我还活着,他还没死,我就一定能等到这一天…… 叶冉松开了绑在我手和腿上的绳索,把我给搀扶了起来走了出去。 铁具的高温灼烧我皮肤的同时,也把我伤口流出来的血给灼干了。 衣服往下一放,我腹部的烫伤被遮住,没有流血,就是脸色太过苍白,忽略了这点,看着就像是个没事人。 成沁把我从叶冉手中接过的时候,也观察不了我的异样。 直到她把我搀扶进房屋,让我在床上坐下来不小心触碰到了我的伤口,我闷哼了一声汗如雨注,成沁才发现了我身体的异样。 她急忙道:「小姐,您伤到哪里了?是不是奴婢碰到了您的伤口,让您感觉到痛了?」 成沁着急地看向我,额头也跟着冒出细汗,见我死死咬着唇不说话,她下定决心道:「小姐,我去找叶冉王爷拿伤药去,我知道小姐您排斥叶冉王爷,但关于身体的事绝对不能马虎!」 我忍着痛楚,赶紧把成沁的手给拉住,不让她走。 缓了好一会儿,我才开口:「不是身上的伤,我可能最近几天要来葵水了,才小腹一阵刺痛。」 烫伤这件事不能告诉给成沁听,她只是一个伺候我的丫鬟,不能知道太多的秘密,秘密知道的多了,就会死的越快…… 成沁眉头皱了皱,看着我小心翼翼地说:「小姐,您的孩子----」 我幽幽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成沁喜欢脑补,自以为想明白了立刻道:「小姐,您还年轻,孩子没了就没了,以后还能生,没关系的,小姐您不要太伤心。」 我扯了扯嘴角:「成沁,我想吃点东西。」 成沁应是,匆忙地跑出去给我准备吃食。 我这才空闲了下来,躺在床上双眼无神地看着屋顶,脑海里一直盪着成沁一开始跟我说的话,十天……十天后。夏侯冽要被问斩…… 手一点一点地收紧,攥着身下的床被,我狠狠闭上了眼睛,我不相信夏侯冽真的会就这么死去,我不相信! 成沁端着吃食的时候身后跟着一个人,那是叶冉。 叶冉温和地对躺在床上的我笑了笑:「十日后我们必须回到京城,从泸州到京城快点也要七八日,顾及你的身体,我打算三日后再出发。」 三日后出发,加上赶路的七日,刚好压着第十日,叶冉这是想让我去到京城,只能看见夏侯冽的尸骸,甚至是连尸骸都看不到吗? 我嘶哑开口:「王爷,萱儿的身体并无大碍,今天就能启程去京城了。」 叶冉深深地注视了我一眼,勾起的嘴角冷魅邪肆,「哦?萱儿你这么急着回京城做什么呢?」 我放在被子下的手一点点收紧了起来,「萱儿只是想要早点去看望一个故人罢了。」 叶冉轻笑了声,意味深长道:「只怕萱儿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没等我回答,叶冉继续道:「今日不行,你的身子必须修养一番,明日一大早才出发。」 叶冉一说完话,就干脆利落的转身离开了,我盯着他的背影半晌,一点点地别过头去,用力眨着眼睛,将眼中的酸涩给眨去。 夏侯冽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堂堂一个神勇大将军,只是被底下的谋士造反而已,只是被夏侯尊安了一个污名而已,怎么一不留神就要被砍头了呢…… 我狠吸一口气,不会的,事情绝对没我想像中的这么糟糕! 第二日从泸州返京,一路风平浪静,叶冉似是为了让我早点死心绝望,没有故意拖延速度,比预期还要少两天就来到了京城。 路过神勇王府时,我掀起了马车内的帘子,昔日辉煌无比的神勇王府已被荒废,挂在上面的牌匾被人拿了下来放在地上砸烂。踩烂。 只是几十日没见,就连门口都结了几层蜘蛛丝,透着一股悲凉萧瑟。 我漠然地看着,将帘子给放了下来。 叶冉的声音在我耳边传来,带着一股戏嚯:「怎么,要不要考虑看看跟着我,我王府的大门可比这个王府还要宽敞大气,而且----」 叶冉话语一顿,「没人敢砸。」 来到越国第一天就敢一夜之间血洗三门侯府的叶冉,谁敢前去招惹?就连越国的皇上都对叶冉多方退让,自然没人敢跑来找他麻烦。 我别过头去,没有回答。 叶冉轻嘆了一声,「萱儿,我是真心为你好。」 我扯了扯嘴角,这一路上,叶冉仿佛忘记了在泸州如何对待我,忘记了曾对我说过的话,一路上对我和颜悦色,每天见缝插针地都叫我跟随他,开出各种诱人的条件。 如果不是腹部的伤疤在身体动盪间会带来一股剧烈撕扯的疼痛,连我都会以为那天的遭遇只是一场可怕的梦魇。 但事实告诉我。这几天的温和只是叶冉的表象,无论在怎么平易近人,都掩饰不了他是一个喜怒无常,性子阴晴不定的危险人物! 下了马车,我来到了叶冉的王府。 在僕人的带领下来到了一间房间,随意修整了一下,我又叫成沁搀扶着我出去了,我想要找个机会,让叶冉带我去见夏侯冽。 自从被烫伤之后,叶冉再也没有提起过成为他的人才带我去看夏侯冽,我从中看到了一个机会。 叶冉提出这种要求,根本不是因为喜欢我,而是想要看看我会如何选择罢了。 可能是我的回答让他有了些别的想法,他放弃了这个条件,只要他提的不是这个条件,这一切都有转圜的余地! 去到了厅里,我惊愕的发现夏侯尊竟然也在! 夏侯尊穿着一身明黄的衣袍,第一眼看去我还以为是皇上亲临。 他背对着我跟叶冉交谈,我一踏入门口看见了夏侯尊,就下意识地转过身子离开。 「萱儿。」叶冉轻声开口,声音不大。却在安静的厅里清晰地传入到我的耳中。 我身子一僵,继续往前走,想要装作没听见。 「萱儿,快点过来,你不是一直很仰慕摄政王吗,怎么往回走了呢?」叶冉悠悠说道。 此时我的脚才踏出门口,抿了抿唇,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装作听不见了就太过刻意了。 成沁的手紧紧抓着我,我能感觉到她的身子轻轻颤抖着,便拍了拍她的手臂,转过身子面对叶冉,刚好与夏侯尊转过来的目光对视上。 四目相对,一个惊疑不定,一个冷如寒冰。 夏侯尊似是没想到我会出现在这里,惊讶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笑呵呵道:「叶冉王爷,这位姑娘是?」 叶冉同是笑眯眯地回道:「摄政王,我家萱儿在外面是吃了很多苦头,身子都瘦削了不少,但脸还没有毁容。不至于让你认不出来吧?」 我走到叶冉身旁,看见夏侯尊脸上的笑意似乎都要挂不住了,好半晌才道:「本王还真的认不出来,叶冉王爷的丫鬟真是国色天香,姿容无双啊!」 叶冉站起来伸手揽住了我的手臂,居高临下道:「萱儿不是我丫鬟,是我的妾侍,摄政王真的不认得萱儿了吗?」 夏侯尊摇了摇头,嘆道:「本王从来没有见过这位姑娘,如果见过,肯定会记在脑海中不会忘的。」 我冷冷地盯着夏侯尊,他在说谎,他要装作不认得我! 稍稍一想,我便想明白了,夏侯尊需要得到叶冉的支持,而我却是要被叶冉保下来的人。 如果他说认出了我,就等同于认出了被他悬赏追杀的人,认出了我却不能杀了我,这会折损他的威严! 而且一旦认出了我,也势必要跟叶冉撕破脸皮,所以他必须不认得我。必须不认识我,才能跟叶冉继续交谈下去! 我盈盈一笑,忽然道:「是吗?萱儿可是认得摄政王呢!」 叶冉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眼里是看好戏的目光:「萱儿是如何认得摄政王的?」 眼角的余光瞄见了夏侯尊紧张的表情,我故意掉着他,「萱儿啊,萱儿是在----」 夏侯尊眼睛微睁,叶冉也在看着我,我勾了勾嘴角,笑道:「在睡梦中见过摄政王啊!」 好半晌,叶冉反应过来,哈哈大笑了几声,「萱儿,你真是……有趣。」 夏侯尊明显也是松了一口气,表情恢復了往日那般笑呵呵的模样,看着就像是一个大善人,只是那额头冒出来的吶,是怎么遮也遮不住的! 我笑吟吟道:「萱儿可没有说笑,在外面,人人都夸摄政王护国有关,及时把想要逼宫的神勇王给重伤。免得越国陷入皇子倾轧一片内乱中,是越国百姓心目中的好王爷哩!」 夏侯尊果然厚脸皮,脸轻轻颤了颤,摸着鬍鬚大义凛然道:「萱儿姑娘说笑了,本王也只是不想看到越国一片生灵涂炭!」 「越国近日边疆不稳,要是在爆发出内乱,很有可能会导致灭国!本王也忍着大义灭亲的痛苦,也要阻止神勇王!」 夏侯尊感嘆了一句:「要怪只能怪神勇王太过贪心了。」 我磨了磨牙,意味深长地跟着附和:「是啊,要怪只能怪神勇王太过贪心了,本以为人心不足蛇吞象,没料到这个蛇啊,还真的能把一头大象给吃了进去!」 我看向了叶冉王爷:「王爷,您说这蛇为什么能把大象给吞进去呢?萱儿想了许久,只想到了一个理由,就是那蛇日以继日的给象下毒药,象不在乎蛇,一不小心,身体就被毒倒了。」 「大象身体一倒,那蛇就先把它的头给吃了,让大象完全没有意识成为了一句空壳,再然后,蛇一点点地将象里的各个部位给吃了。」 「您说是吗?」 眼角的余光瞄了瞄夏侯尊,笑容已经僵掉了,表情扭曲的有些难看。 他倒是有种发脾气骂我啊,可惜他怕叶冉,他需要叶冉的支持,不能对他看中的人进行责骂…… 叶冉轻轻一笑:「萱儿,你这小脑袋瓜整日想些什么,贪心不足蛇吞象,这蛇无论如何处心积虑,都是杀不了象的。」 这一句话,成功让夏侯尊变了脸色!
第103章 惊险一搏入地牢 我在心中冷笑,叶冉从一开始身份就确立了,不参与各个皇子的夺嫡,越国是生是死与他何干,无论谁做皇位,都影响不了叶冉尊崇的地位! 我担忧地蹙了蹙眉,「摄政王,为何您的脸色这么难看,是萱儿有什么话说的不对吗?」 夏侯尊勉强一笑:「不是,本王只是身体略有些不适罢了。」 叶冉也过来打圆场,笑眯眯道:「萱儿,你说的话并没有什么不妥,我们也都是随意说说,开开玩笑的,摄政王整日忙于政事,怎么会计较这些话呢?」 叶冉看向了夏侯尊:「摄政王今日一定忙坏了吧,可要好好注意休息啊。」 夏侯尊脸色好看了那么一点,缓了缓语气温和道:「多谢叶冉王爷关心,本王才刚开始处理政事,每日殚精竭虑,唯恐什么地方出了差池,已有好几日没睡过觉了。」 我笑盈盈道:「摄政王能者多劳,您才刚接触朝中政事,累一点是正常的,不用担心,等太子回来了,你的身体很快就能好起来了。」 我又说话讽刺了夏侯尊一句,夏侯尊被我讽刺了好几句,很快就调整了过来,对我这些意有所指的话也没这么大反应了。 他笑呵呵地看向我:「那就承萱儿姑娘的吉言了。」 真是虚伪!我咬了咬牙,藏在袖间的手一点点攥紧,真想将夏侯尊虚伪的笑脸给撕个粉碎! 不仅如此,夏侯尊还反过来恭维了我几句:「萱儿姑娘国色天香,全身充满着活力,一定是被叶冉王爷养的很好。」 脑海灵光一闪,我眼睛眨了眨,道:「不,萱儿身体其实不好,这几日做梦萱儿都梦见了一个人。」 夏侯尊摸了摸鬍鬚:「能让萱儿姑娘在睡梦中都魂牵梦萦的人,也就只有叶冉王爷了吧。」 我摇了摇头,眼底一片凉薄,朱唇轻启:「萱儿梦见的是神勇王。」 此话一出,气氛顿时变得一片沉滞。 我无辜地看了看夏侯尊和叶冉,问道:「你们为何都不说话?虽然神勇王逼宫被摄政王抓了,但神勇王之前可是神勇大将军,征战边疆杀敌无数,敌国士兵一听其名号,就落荒而逃。」 「萱儿一直很仰慕神勇大将军。难道有错吗?」 我刚刚才想到,现在夏侯尊在这里,不就是一个好机会吗?夏侯尊需要叶冉,如果我能让叶冉说带我去地牢看看,夏侯尊绝对是不会拒绝的。 现在,只要叶冉肯同意…… 我转头看着叶冉,叶冉的眸子一片幽深,过了许久,久到我以为这件事触怒到了他,他正想着要如何惩罚我的时候,叶冉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清脆,犹如流水划过山泉叮咚的清冽,让人听了感觉如沐春风,可谁又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是一个疯子,心里变态呢? 「萱儿。你当然没错。」叶冉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每一个姑娘的心中都有一个英雄,神勇王征战沙场这么多年,立下的赫赫威名是无法磨灭的。」 我心跳的越来越快,猜不准叶冉到底是什么态度……藏在袖间的手狠狠攥紧,我硬着头皮咬牙道: 「王爷,萱儿一直想要目睹一下这位神奇王爷的风采,可否让萱儿去看一下神勇王?」 叶冉还未回答,夏侯尊就先否定了,「不妥!」 夏侯尊笑眯眯道:「萱儿姑娘,神勇王曾经的确很风光,但他现在成为了阶下囚,本王担心你进去,他会心有不甘发起疯来把你给杀了。」 藉口,这些全都是藉口…… 夏侯尊怎么会怕我被杀了呢,他是怕事情出现了变数,怕眼看要十拿九稳的东西转眼间被别人给夺走! 虽然他不承认我是公孙萱,但在场的人心里都明白,我就是公孙萱,就是夏侯尊要捉拿的那个人! 只是我现在跟在了叶冉身边,夏侯尊怕叶冉会因为我而站在夏侯冽这边,所以他不肯让我去见夏侯冽,不想让叶冉出手! 我抬起头看着夏侯尊,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寸步不让,这可能是我最后的机会,我必须得抓住! 「摄政王说的是什么话,神勇王这位英勇神武的大将军,怎么会跟我这个弱女子计较呢?」 「萱儿想要见神勇王,只是想要圆一下心中的念想,毕竟神勇王没有几日就要被问斩了,萱儿再也没有机会看见神勇王,这念想放在心中。就会变成了一桩心病。」 我转头看向叶冉,声音微嗔:「王爷,你也不想萱儿心中一直记挂着一个男人吧?萱儿只是单纯想要见见这位昔日的大将军罢了。」 叶冉低低地笑出了声来,夏侯尊还想要说些什么,他忽然伸出了一个手,夏侯尊立刻闭上了嘴巴。 「萱儿,本王依你,你想要去见就去见吧。你如此仰慕神勇大将军,把他当做英雄去崇拜,日思夜想到身形消瘦,本王看了也是心疼,你在他临死前看一眼----」 叶冉话语一顿,看着我意味深长道:「也好了一桩心事,让你死了那条心。」 拳头攥紧,指甲仿佛都要嵌进了肉里! 叶冉这是意有所指,让我死了去救夏侯冽的心! 我竭力忍着内心害怕想要颤抖的身子,稳住声音道:「萱儿谢谢叶冉王爷成全。」 事已至此,夏侯尊也无力反驳,他睁开的小眼睛精光一闪,担忧地看着我犹豫了好一阵子,才道:「既然叶冉王爷都这么说呢,我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他嘆了口气:「萱儿姑娘,我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才不想让你去看摄政王。」 夏侯尊站起了身,朝叶冉王爷拱了拱手:「我这就赶回宫中安排,还望叶冉王爷之前答应我的事情,一定要做到。」 我眼皮一跳,夏侯尊特意提出来,这件事一定非同小可,叶冉到底答应了他什么事情,是不是跟夏侯冽有关…… 叶冉轻笑出声:「摄政王,你放心吧,本王是个信守承诺的人。」 夏侯尊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告辞离开了。 他一走,我就看向了叶冉:「你答应了他什么事情?」 叶冉坐了下来,拿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茶水,声音寡淡:「没有什么事情,只是让我不要插手皇子之间的争斗罢了。」 听着他说话的语气,我不由有些恍惚,叶冉某些方面跟夏侯冽很像,比如这说话的语气,简直如出一辙,但我知道他们是不一样的。 夏侯冽很理智,冰冷的理智,而叶冉是披着理智表层的疯子…… 我不相信夏侯尊提的是这一件事,叶冉不插手皇子争斗是正常的,他没必要去插手,夏侯尊提的事,更像是在求叶冉做一些事…… 茶盏磕在桌上发出一声清晰脆响,我回过神来,发现叶冉不知何时起站起了身,往我方向走了。 我不由退后了几步。 叶冉眯了眯眼睛,这是他不满的表现,我立刻停下了身子不敢轻举妄动。 他走到我面前,幽冷的眸子盯着我,慢条斯理道:「萱儿,我还没问你为何刚刚要跟夏侯尊说那番话呢。」 我心脏重重一跳,声音情不自禁的有些抖索:「叶冉王爷,萱儿的话并没有什么----」 我的声音骤然停止,脖子被叶冉王爷给伸手掐住了! 他的手一点一点地收紧,眯着眼睛看着我,眼里闪过一抹兴奋,似是很享受我痛苦的样子。 叶冉阴森狠戾的声音从我耳边飘来:「萱儿,你刚才的举动让我很不满意,这是你第一次忤逆我的话,我希望也是最后一次。」 忤逆……叶冉对我说过不能跟夏侯尊作对吗,对我说过不能提起夏侯冽吗,对我说过不能想着别的男人吗……没有,全都没有! 我真怀疑叶冉是不是精神错乱了,我没有答应过他任何条件,何来忤逆?还是他以为救了我,我就自动变成了他的私人物品?! 恨,真是好恨吶…… 在我窒息的脸都要发青的时候,叶冉将手放了开来,冰冷的手像蛇一般在我脸上蜿蜒爬行,嘴唇贴近了我的耳朵,语气轻的犹如情人之间的呢喃: 「我不知道自己下次忍不忍的住,你应该恨清楚,你身体已残破的像一个漏斗,我只需要轻轻一捏。就能把你给捏死。」 他话说完,用手拍了拍我的脸,对我温柔地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了。 我站在原地,等叶冉走后才敢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身体倏地窜起一阵冷汗,好怕……好冷……全身都冒起了鸡皮疙瘩,骨头又泛起了一抹嗜血的痒…… 我的脚才刚迈出一步,身子就立刻软软地滑倒在了地上……心还在急剧跳动着,刚刚我以为,叶冉是真的要杀死我…… 我用力咬了咬牙,心中无比的恨,恨自己懦弱不堪,恨自己无能! 媚烟,别人只是对你动过刑罚,恐吓地说了几句话。有必要被吓成这样吗……你真是个孬种! 我唾弃这样懦弱的自己,眼角有些酸涩,用力瞪大着眼睛,一点一点地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缓缓挪动回院子。 叶冉的王府很大,也很安静,王府内的奴僕非常少,我走了许久,都没见过几个丫鬟奴僕。 王府看着孤寂,清冷,死气沉沉,就如我现在的心情。 「小姐,您回来啦!」成沁在院子里给我晒衣服,那明媚的笑容有些晃花了我的眼,从何时起,我脸上的笑容已不再了…… 成沁道:「小姐。叶冉王爷的院子奴婢不敢进去,等了许久也没见你出来,抬头看今日天色好,就想着把你的衣服拿出来洗洗晒晒,去去霉气。」 她边说边将手中的衣服放下,伸起手搀扶着我,皱眉道: 「小姐,如果你出来后没有看见成沁,可以等一等成沁,成沁很快就会回来。要是等的久了,可以吩咐丫鬟奴僕过来叫我,或者随意叫一个来丫鬟搀扶你。」 「您身子骨伤的严重,万一不小心被人冲撞了跌倒在地,您的伤势又会加重了。」 我摇了摇头,想起刚刚走来院落时没遇到几个丫鬟奴僕,忽然有些明白叶冉为何要把成沁给掳来。可能还真如成沁说的那样,是掳来照顾我的。 「多走动晒晒太阳也是好事,不然总躺在床上,我都感觉自己要发霉了。」我笑着道。 成沁见我微笑,以为我一路走来平平安安,没发生什么事,便搀扶着我往房屋里走,念叨着:「等小姐身体好了之后,就能多出去走了,小姐您在忍些时日。」 走动间腹部的那道烫伤又痛了起来,那是一股肌肤撕扯的痛。 我一路走来,都在忍受着这痛苦,忍着忍着,就习惯了,这痛苦也不见得有多痛了…… 从一开始痛苦到冒汗,到现在我都能镇定自若地跟成沁交谈。 当天晚上。我沐浴时把成沁赶了出去,我不想让她看见我腹部里的那道烫疤,解释起来又要编谎言,费劲。 脱下衣服泡在温热的水里,我这才低头看了看腹部,原本以为烫伤的皮肤一定很丑陋,但真见到了,我不由愣了愣。 跟想像中的不一样,疤痕竟出乎意料的……好看? 从泸州赶回京城,我一直都坐在马车上,也没去观察腹部的伤疤,今日一看,我眉头一皱,怎么这么像是上一世的纹身? 伸手摸了摸,跟纹身还是有很大区别的,触手一片粗糙。新长出来的皮肤摸起来很光滑,但皱纹特别多。 我觉得像纹身,是因为伤疤这块地方烙印了一个图案。 图案看着像是几株缠绕在一起的草,草很兇勐,内里好像有些什么东西,但全被草裹了起来。 我有些不解,难道这个烫疤还有些别的意义? 想了好一会儿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我摇了摇头干脆不想了,就算真的有别的意义,按叶冉的性格,多半也不是什么好的意义,没准只是凑巧也说不定。 洗漱好,穿上衣服,被成沁搀扶回院子,我特意命她给我擦些香露油脂,希望能让皮肤看上去好一点。 在泸州成为乞丐的那段日子。把我的身体亏得厉害,皮肤粗糙,头髮干枯,身体干瘦……好不容易能见到夏侯冽,我一定要盛装打扮一下。 如果这是死前最后一次相见,那我就要让夏侯冽死前对我的印象,停留在我最美丽的那一刻…… 成沁边在我脸上擦着东西,边小心翼翼地问:「小姐,您今日怎么有空擦这些东西了,以前您不是不喜欢擦的吗?」 我轻声道:「叶冉王爷答应了我,让我去见神勇王,我要好好地打扮一番,给神勇王一个美丽的萱儿。」 成沁吓得身体打了一个哆嗦,手上一个不稳,香脂盒被打翻在了地上发出「叮咚」一声脆响。 成沁怔怔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回过神来当即跪在了地上,把头重重地往地面一磕,「小姐,你可千万不要去做傻事啊!」 成沁不等我回答,急的再次把头往地上磕,声音沙哑带着丝哽咽:「小姐,您还有成沁,可千万不能想不开,您要是走了,成沁该怎么办啊?」 果然是从小跟在我身边的丫鬟,成沁已经猜到了我想要做什么…… 我抓住了成沁的手,把她给扶了起来,眼里一片坚定:「成沁,我很明白自己在做些什么,如果我不去看夏侯冽,我会后悔的。」 我伸手替她拭去了泪水,眼里闪过一抹温情:「若是我看王爷的时候再也没有出来,你就自己离开吧,叶冉王爷不会阻拦你的。」 成沁并不聪明,她什么都不知道,叶冉也是因为这点,才会把她留下来放到我身边,我真离世了,叶冉有一半会放过她,有一半会杀了她。 至于真的杀了还是放了,可能是看他当时的心情决定吧……我没有将实情说出来,免得成沁这妮子整天担惊受怕。 活的了一日算一日,还是不要让她陷入到害怕中了。 成沁紧紧地攥着我的衣袖,死死咬着唇,泪水从眼光里留下,打在了我的衣袖上。 我揉了揉她的脑袋,「成沁,早日休息吧,不用想这么多,你家小姐命大,不会这么轻易死去的。」 成沁重重点了点头,用手狠狠抹了把泪水,看着我祈求道:「小姐,成沁今晚能和你一起睡吗?」 我柔和道:「当然可以。」 第二日,我在王府里没有收到任何消息,但我并不担心夏侯尊欺骗我。 我坐在院子里,从日升待到了日落,暮色降临,我看着天色冷冷一笑,明白这是夏侯尊的手段。 夏侯尊知道我想要见夏侯冽,却偏偏吊着我让我没有这么快见到他,想要我尝尝焦急的滋味。 他也就只有这点手段了,有叶冉在,夏侯尊不可能会拖我很久。 第三日大清早,成沁就收到了消息宫中传来旨意宣我入宫。 我听到成沁传来的消息时,冷哼了一声,跟我想的没错,这只纸老虎,也就只敢耍一天的横! 精心打扮了一番,我乘着一直在府外等候的马车,踏上了入宫的路。 原本以为叶冉会跟着我一同前去,没想早上我出府时根本没有见到他的面,我心微微一松,叶冉要是真的不去,我能轻松很多。 这次进入皇宫我没有优待,在宫殿大门前就下来了,然后乘着宫中的宫轿,一点点慢悠悠地走。 走了好一阵子,我皱了皱眉,感觉有些不对。掀开帘子一看,眼里瞳孔一缩! 这周围的路怎么如此熟悉,这不是去朝凤宫里的路吗? 我当即出声道:「公公,您这是带我去哪里?萱儿要去的是地牢,不是朝凤宫,摄政王没有提前跟你打过招唿吗?」 掀起了帘子,我只能看见公公的背影,公公尖细嗓音的传来: 「摄政王吩咐咱家做的事情,咱家没有忘,摄政王说了,皇后娘娘甚是想念萱儿姑娘,先把你带去朝凤宫内和皇后娘娘叙一下旧,再把你送去地牢。」 我手狠狠一握,叙旧……我和皇后什么时候关系好到可以叙旧了?真是笑话! 夏侯尊不会不知道,皇后有多么想要我死,怎么可能会跟我关系好? 忽然,我眼皮一跳,想到了一种可能……现在是夏侯尊执政,而夏侯尊身后站着的是太后和德嫔,太子身后则站着的是皇后。 夏侯尊野心勃勃,坊间都流传太子从边疆赶回来却身受重伤的消息,很有可能就是夏侯尊派人去干的,他想要把太子给截杀了! 太子一日不回京,夏侯尊的地位就会越来越稳固,到最后就能直接取代太子,坐上那至高无上的地位,所以皇后现在的处境,一定不会好到哪里去…… 夏侯冽难道是想要我见见皇后现在的样子,吓一吓我,让我不要冒出不该有的想法? 我蹙着眉从轿子里出来,踏入了朝凤公宫中。 朝凤宫已经没有往日的生动活泼,还记得第一次来时,这里的宫婢奴僕都欢声笑语,机灵可爱,跟太后的万康宫形成了鲜明对比。 而现在……朝凤宫就像变成了一座死宫,里面再也看不到一个宫婢,路边精心修剪的花圃杂草丛生,有的花儿直接枯萎在原地,徒增凄凉。 我眉头一拧,继续往前走,好歹是一国之母,现在皇上还没真正去世,夏侯尊应该不会做的太过分吧? 进入了殿中,我立刻推翻了之前的想法,瞪大眼睛看着面前已经被剃成光头的皇后,一抹寒意从脚底板倏地窜起---- 皇后疯了?! 皇后已经被剃成了光头,身上穿着单薄的里衣,手里抓着一件衣服正痴痴地笑着,喃喃自语:「孩儿,我的孩儿,你穿上的新衣服真是好看……」 我的手渐渐攥紧了起来,孩儿……是了,皇后有孩子,算算也有三四个月大了,瞥了眼她的腹部,一片平坦,我的心重重一跳。 那么平坦的肚子……她的孩子不会是流掉了吧…… 想想也不出奇,夏侯尊要皇位,不能有一点差错,现在朝中皇上病危,太子不在,神勇王被安上了谋反的罪名,一切都是按着夏侯尊预期的方向走。 唯有皇后肚子里的孩子,是他最致命弱点! 她肚子里的孩子是皇上的血脉,除了太子,皇后肚子里的孩儿才是最正统的继承者,夏侯尊想要名正言顺地成为皇上,就必须将她肚子里的孩子给除掉,永绝后患! 「呵呵,我的孩儿……阿娘再给你换一身衣服,我的孩儿……」皇后手里拿着件衣服,疯疯癫癫地往我这边走。 我抿着唇站在原地,一语不发。 皇后脸色憔悴,形容枯藁,走到了我身边才似是发现这里有个人。 她歪着脑袋看了我半晌,忽然将手中的衣服递给我,呵呵地笑着:「你也是过来看我孩儿的吗?来,给你看,我的孩儿可好看了,你瞧、你瞧……」 我锐利地盯着皇后。想要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些什么。 打心底,我是不相信皇后疯了。 皇后并不是一进入后宫就是皇后,在后宫这个吃人的地方,她能一步步爬到皇后这个位置,证明其心智和手段都很厉害。 只是孩子被流掉了而已,就能让皇后精神失常? 我垂了垂眸,或许皇后跟我一样,也经歷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但我仍是不相信她这么容易疯掉…… 不管她是真疯还是假疯,现在夏侯尊把握朝政,我和皇后有共同的敌人,就是天然的盟友,我唤了她一声:「皇后。」 「我要给我的孩儿换衣服,他多么可爱啊,穿什么都好看……」皇后在原地转圈,咧起嘴笑了起来。 我深唿吸一口气,将她身子拉过来快速低语:「皇后,不管如何,皇上还没有死,他病危而已,只要没死,夏侯尊就一天坐不上那个位置,你一定要小心皇上那边。」 皇后将我推了开来,仍是呵呵地笑着:「我要给我孩儿换衣服,你也要一起来给她换吗……」 我深深地看了眼皇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了。 走出门没几步,就在宫廊内遇见了两个人,分别是太后和德嫔。 还真是冤家路窄,呵…… 我停下了脚步,朝太后和德嫔福了福身,问安。 几十日不见,德嫔变得越发雍容华贵了。旁边的太后更是气势十足。 德嫔待我仍和之前那般温和,把我给搀扶了起来,柔声道:「萱儿,你今日是过来看皇后的?」 我点了点头,没有多说。 太后冷哼了一声,看着我盛气凌人道:「才多少日不见,公孙萱你好大的胆子,见了本宫都不跪下问安!」 太后对我的态度比之前的还要尖锐,像极了我第一次见到她的那样,第一次见到,她伸手想要把我给掐死…… 是了……神勇王败了,我这颗被她打算用来牵制神勇王的棋子就变得没用了,太后怨恨南萱,我身为她的女儿,她自然也怨恨我…… 我勾了勾嘴角,轻声道:「太后。萱儿身子不适,就不跪下来问安了。」 太后眉头一挑,「放肆!是谁给你不跪安的权力?」 她眸子锐利地盯着我,就像是一把刀子要把我眼睛戳瞎,厉声道:「还不快给我跪下!」 她们身后跟着一群宫婢,太后话一出口,后面就走出来了几个宫婢,看样子是想要把我给按在地上去。 我退后了几步,笑吟吟地看向太后:「太后,你还不知道我今日来宫中所谓何事吧?」 太后眼睛一眯,毫不留情道:「来人,把她给我按在地上去,不管你今日是来做什么事,见到哀家就要老老实实地行礼!」 我用脚踹了踹接近我的宫婢,将他们全都踹到了地上,高声道:「难道连叶冉王爷。都得向你跪下问安吗?」 太后脸色一阵难看,挥了挥手,宫婢立刻停下了动作。 她脚步轻挪,气势锋锐地走到我面前,斜睨着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你和叶冉王爷是什么关系?」 没等我回答,太后又道:「你一个囚犯的妾侍,叶冉王爷身份高贵,想必也不会看上一个二手货,别想拿叶冉王爷的名头欺骗哀家!」 太后眼神狠戾地盯着我,眼看下一秒又要叫奴僕把我给抓出去,我抢先一步道:「太后,我一个贱妾,如果不受叶冉王爷看重,怎么敢把他的名头给亮出来?」 「您的好孙子,摄政王昨日在叶冉王爷回京后就第一时间上门拜访,就连摄政王看到了我也要对我礼遇三分。您说,我对叶冉王爷来说重不重要?」 我盯着太后,毫不相让,说出这番话是在提醒她,夏侯尊早就见过我这个囚犯的妾侍,但他并没有当场把我给捉了起来,那是因为我背靠着叶冉王爷,让他忌惮! 太后眼睛微眯,眸子略有些不甘地盯着我,眼神闪烁不停,似是在衡量我话语的真实性。 我往前走了几步,与太后靠的极其接近,对她笑了笑,道:「太后,你知道我今日来是做什么吗?」 太后退后了几步,没有被我牵着鼻子走。不屑道:「哀家对你来皇宫做什么并不感兴趣,你不是有事要做吗,还不快----」 我打断了她的话:「我是过来见神勇王爷的。」 此话一出,太后和德嫔纷纷色变。 我话没说完,故意没说我是求着要见神勇王的,伸手将眼前碍眼的太后给推了推,将她推到了一边去,轻哼了一声,昂首挺胸地离开了。 就让她们随便乱猜去吧,最好是跑去招惹叶冉,尝尝被人血洗的滋味! 走了不一会儿,身后才遥遥传来了太后气急败坏的声音,「贱妾公孙萱,你给哀家停下来!」 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脚步不停地往前走,太后绝对不敢派人阻拦我。因为现在的我,扯着叶冉这张虎皮,她们谁都不敢来招惹我! 公公见我从朝凤宫里出来,一句话也没问,躬了躬身子请我踏上了宫轿。 我瞄了眼公公,心脏重重一跳,脚步细不可察地顿了顿,随后若无其事地踏入了宫轿。 在轿子里的我心情激盪无比,刚才那一瞥,我不会认错人的,那个人就是温明! 他什么时候混入了宫中当起了公公?他进入宫里是不是为了把夏侯冽给营救出来……我脑海里的思绪一团乱麻,强压下心中的疑惑什么也没问。 彼此装作都不认识,才是最好的方法。
第104章 终相见 轿子慢悠悠地走着,时间过的分外漫长,一想到不一会儿就要进入地牢内看见夏侯冽,我整个人都有些坐立不安,不安、惶恐,害怕……各种情绪缠绕在心头。 不知过了多久,公公尖细的嗓音传来:「萱小主,到了。」 我稳了稳心神,从轿子里踏了下来,映入眼帘的是一道森严的铁门,前方公公背对着我,拿出钥匙打开了铁门。 打开了门,公公侧过身子让了开来,从始至终,他都是弯着腰,低着头。 皇宫深处的地牢比没我想像中的要干净,虽然走动间能扬起一股灰尘,但比我在泸州待着的地牢也干净多了。 想来也是,能被禁锢在皇宫里的人,只有皇室子弟,几十年都出不了一个。能骯脏到哪里去? 我顺着长长的走廊一直往前走,没有走岔路,更没有回头转身,我的心里有股直觉,夏侯冽一定被关押在最远最深的地方,顺着大道一直往前走,我就能找到他…… 阴暗的地牢一片空荡。只迴荡着我「哒哒」的脚步声,徒增几丝诡异,就要到尽头了,近了,更近了…… 忽然,我脚步一顿,尽头处还有一扇铁门,而在铁门边,正站着一个人,赫然是叶冉王爷! 我继续往前走,藏在袖间的手一点一点地收紧,开始紧张了起来。 我目不斜视,忽视了叶冉,手放在铁门上正要推开。一双冰冷的手像蛇般抓住了我的手腕。 叶冉声音森然:「萱儿,这天底下没有这么好的事情,让人想什么都能得偿所愿。」 他快速地伸出了一只手掐着我的脖子,让我说不出话来,手揽住了我的腰,我的身子与他紧紧相贴。 叶冉挑起了我的衣衫,动作有些迫切,似是想要证明些什么,我的脖子被他松开,冷漠地盯着他,一语不发。 这个男人根本不爱我,他想要我,或许只是想证明他不比夏侯冽差,又或是想要证明女人最容易变心…… 冰冷的薄唇咬在我的脖子上,叶冉气恼地将我身子重重地甩在了铁门上,声音愤怒带着不解:「你为什么没反应,为什么……」 我漠然地看着他,心里只觉得他可怜无比,一个完全不懂爱的人,却希望别的女人爱上他…… 叶冉双手插在了髮丝间乱揉了几下,有些暴躁,手更是重重地敲打在了铁门上发出「砰」的一声重响! 半晌,他抬起头平静地看着我,「萱儿,天底下没有这么好的事。」 这句话他跟我说了第二遍,我眼眸微闪,看着他道:「我要做什么,你才肯让我进去看他。」 天底下自然不会有这么好的事,想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些什么……我明白的,一切都明白的…… 叶冉轻轻一笑,「如果我要你成为我的人呢?」 我咬着唇,倔强地看着他。 叶冉明白了我的意思,退后了几步伸手整了整凌乱的衣服,慢条斯理道:「我要你做的事情很简单。等会见到夏侯冽的时候,我要你一句话都不能说。」 我想也不想道:「成交!」随后立刻将铁门给打了开来,进入了另一个更深的地牢。 没想叶冉也跟着走了进来,紧随其后,我拳头狠狠握了握,打消了说谎的想法。 我是在最深处的一个牢房里找到了夏侯冽。 他的手被吊挂着绑在铁环上,手腕也被绑上了沉重的铁链。每一个铁环仿佛都有我的手臂那般粗。 他的腿则跪在了地面,走进一瞧,发现他跪着的那层地面是特制的,铺了层类似铁钉模样的东西,狠狠地扎在夏侯冽的腿中。 看见他,我的眼泪就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我死死地咬着唇,昂着头不想让泪水掉下来。我想要微笑,扯了扯嘴角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只想要哭,怎么办…… 身后传来了一股推力,把我给推了进去,随后「砰!」的一声,门被关上了。 夏侯冽一直在闭目养神。听到了声音都没有睁开眼睛。 我僵着身子,艰难地一步步走到他身边,泪水已然决堤,模煳了我的视线,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摸着他的脸颊,仿佛如坠梦中。 好害怕这是一场梦,醒来后一切都没有了…… 又很想这是一场梦。醒来后夏侯冽其实什么事都没有,也没有遭遇这些恐怖的刑罚…… 我眨了眨眼睛,泪珠从脸颊滑落,打在了地上,手从他的脸逐渐往下摸,胸膛上纵横交错的鞭伤、割伤、烫伤真是令人刺目。 我忍不住地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哽咽。 夏侯冽眉头一皱,睁开了眼睛看到了我。愣了愣,「媚烟?」 他的声音哑的厉害,喉咙仿佛被灌满了沙子,我一听心又一抽一抽地疼了起来。 我小心翼翼地将头靠在夏侯冽的肩膀上,手环着他的胸膛,不触碰到他的伤口。 还是那股熟悉的味道,还是有着令我无比迷恋的安全感。我鼻尖一酸,泪水源源不绝地流下,把夏侯冽的衣襟都打湿了。 夏侯冽声音沙哑:「媚烟,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张了张嘴,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惊觉自己还不能说话,叶冉就在外面看着,我什么都不能说…… 我哽咽了声,摇了摇头,手把夏侯冽环的更紧了。 夏侯冽挂在铁环上的手动了动,让铁环一阵颤抖,我抬头看着夏侯冽,发现他眼神晦暗不明地看着我。 他是想要抱一下我吗……我深唿吸了一口气,朝他摇了摇头,不需要抱我,只要我能抱着他就行了,就这样抱一下他…… 沉默了一会儿,夏侯冽问道:「媚烟,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伸手轻抚着他的脸颊,心里好难受,明明已经看见夏侯冽了,却不能跟他说一句话…… 我不敢说话,我不敢赌,我怕打破了和叶冉之间的约定,叶冉会对夏侯冽不利,或者是直接杀了我…… 夏侯冽语气骤冷:「媚烟,你是不是投靠了叶冉换取了进来看我的机会?」 我啜泣地摇了摇头,泪眼朦胧的眼睛看着他,我没有背叛他,我没有投靠叶冉…… 夏侯冽眸子冰冷地看着我:「如果没有,那你脖子上的吻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话,是被毒哑了,还是没脸开口说话?」 他一字一句仿佛戳入了我的心窝,心疼的厉害。他怎么能够这样说话,怎么能够这样看我! 眸间溢出浓浓的委屈,我拼命哭着,用力抱着夏侯冽,将头埋在他脸边蹭了蹭。 我没有他说的这么不堪,我懂得他的骄傲,夏侯冽,你能听到我心里的话吗…… 夏侯冽冷酷无情道:「媚烟,你别碰我,一想到你成了叶冉的人,背叛了我,我就想要把你给杀了。放开我,不要让我恨你。」 我怔了怔,视线越发模煳了,不是这样的,不要误会我……好不容易见到了面,我不要以这种方式收场。 我看着他,手哆嗦地抬了起来在他完好的脸上描字----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 夏侯冽疑惑地看着我,似是不明白我写的是什么字。 我心一急,将手放在嘴边狠狠一咬,蹲了下来用血在地面上写着----「我没有」 手指传来钻心的疼,写到最后,血有些流不出来了,我用力地挤了挤手指,才将「有」字给写了出来。 抬头看向夏侯冽,夏侯冽也正看着我,眼神一片晦暗复杂,还有着一抹细不可察的心疼。 我见有效,便深唿吸了一口气,把另外一只手的手指放入嘴中准备咬破,想要把和叶冉之间的纠缠写出来。 夏侯冽忽然出声道:「媚烟,不要再咬了,我相信你。」 我怔了怔。 他紧紧地盯着我,声音带着一股疼惜,嘶哑道:「过来。抱着我,让我看看你的手。」 我听话地站了起来,走到他身边像之前那样抱着他,伸出被咬破的手指给他看,脸蹭了蹭他的脖颈。 我不疼的,真的不疼……这点疼跟他误会我带来的心疼相比根本不值一提,只要夏侯冽不误会我,我再咬破几个手指都没关系。 被他误会了,那可是疼的身体仿佛被人剖开,心活生生地从胸膛里挖出来那样疼! 指尖传来一抹湿润感,我看过去,愣了,想要把手抽出来,但夏侯冽的牙齿却咬着我的手。不让出来,替我舔着伤口。 任何的委屈被他这个举动给弄没了。 过了半晌,他才松开了嘴,头歪了歪,蹭了蹭我的脑袋,哑道:「媚烟,对不起。我不应该怀疑你,我只是太气了。」 我吻了吻他的脸,才刚停止了哭泣一阵子,现在又忍不住落下了泪来。 夏侯冽转过头来,温暖的吻落在了我的额头上,随后是唇上。 我们忘情拥吻着,将一切烦恼痛苦全都抛弃。时间仿佛过的很慢很慢,真希望在此时与他定格成为永恆…… 「砰!」门在这时忽然被打了开来,我身子打了一个哆嗦,心里闪过一抹不好的预感。 抬头一看,叶冉正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那双淡漠的眸子染上了愤怒,残忍、暴戾、焦躁…… 叶冉走到我们面前。我身子一直颤抖的厉害,但手却环着夏侯冽不放,我是一个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人,但还是想要张开手保护着夏侯冽…… 叶冉冷冷地盯着我:「萱儿,你破坏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我怔了怔,约定……我一句话都没说,怎么会破坏了约定…… 叶冉的脚刚好踩到了我写着血字的地面。他低头看了看,忽然轻笑了一声,「萱儿,你真是调皮,太调皮了,是要罚的。」 我全身泛起了一抹寒意,骨子里又冒出了一抹嗜血的痒。张了张嘴道:「我没----」 「砰!」 我的身体被叶冉提起来扔到了墙上,好痛……痛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我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好几次都脱力了,艰难地把头抬起来看过去,就见叶冉手里拿着一根泛着寒光的长鞭,那根鞭子的尾巴还扎上了锐利的钢针! 叶冉扬了扬手,长鞭也跟着上下挥舞,「不!」我大声叫道。 与此同时,长鞭狠狠地往夏侯冽的身上打去! 鞭子翻滚之间带走了一层血肉,夏侯冽轻轻地闷哼了一声。 「不、不要……」我哭泣着,从地上想要站起来,却站不起来,便急的一点点地爬了过去。 那鞭子抽的声音真是响亮,一声连着一声,就像是抽在了我的心中,我恨不得代替夏侯冽受了这个刑罚…… 一切都是我的错,不,不是的……一切都是叶冉这个疯子的错,他说话不算话! 我无比悔恨,怎么就信了叶冉这个疯子,夏侯冽跟我说过很多遍了,不要跟叶冉接触,是不是因为他了解叶冉就是这种性格,喜怒无常,没有底线,不守承诺…… 我爬到了叶冉的脚边,手抓着的他的腿用力地站了起来,想要挡在夏侯冽面前,「不要打了,求求你不要打了……」
第105章 金銮殿惊变 叶冉把我的腰紧紧揽住,手上动作不停,转过头狠戾地盯着我,轻笑道:「萱儿,真想给你用刑,不过你的身体太差了,再用刑会死掉的,好在这里还有一个人。」 他看了看夏侯冽,意有所指。 「不,不要,求求你……」我不停哀求着叶冉,啜泣道:「不要这么做,他的身体已经受了很严重的伤了,再打下去会受不了的。」 叶冉冷冷一笑,用力地抱紧着我不让我前进分毫:「受不了?受不了那就更好了,我恨不得打死他!」 「啪!啪……」密集的鞭子抽在了夏侯冽身上,很快他就变成了一个血人,我紧咬着唇,瞪大眼睛看着,没再说一句话。 我发现了,我对夏侯冽越关注,叶冉就会越生气,打的就会越狠…… 夏侯冽迎着鞭子,抬起头来看着我,目光前所未有的温柔,迎着仿佛是在说,没关系…… 心里立时涌起了一抹酸涩,眼前的视线又变得模煳不清了起来。 我死死咬着唇,鲜血从嘴角里流了下来,我却感觉不到痛苦,好恨! 「啪!」鞭子抽出来的鲜血溅到了我的脸上,我眼眶一片猩红,想要伸手去抹,发现手忽然抬不起来,紧接着,我眼前一黑,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再一次醒来,是在晚上。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对眼前陌生的环境怔愣了好几秒。才发现这里是叶冉王府里的房间。 一阵推门的声音响起,我抬头一看,成沁正端着一碗补汤向我走来。 她看见了我醒了,眼睛一亮,急忙走过来,不小心把补汤都弄洒了一点,成沁有些懊恼,低声道:「小姐,您先休息一会儿,成沁给您再去装一碗。」 我摇了摇头,声音干涩的厉害:「成沁,不用了,这么多就够了。」 成沁闻言。便将补汤给放了下来,走到我面前担忧地看着我:「小姐,您的身体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不舒服一定要跟成沁说,成沁给你去叫大夫。」 我再次摇了摇头,轻声道:「成沁,我没有不舒服的地方,我问你,我是怎么回来的?」 成沁:「您是被叶冉王爷给抱回来的。」 我沉吟了一会儿,继续问:「叶冉王爷当时的脸色如何?」 成沁想了想,「叶冉王爷看上去有些开心,把您放入了房间中,临走前还特意嘱咐我给你炖点补汤来喝。」 开心……叶冉为什么会开心,是因为他内心的愤怒全都发泄出来了吗……我脑海闪过夏侯冽被鞭子抽的鲜血淋漓的场景,心不由狠狠一揪。 「小姐,小姐?」成沁的声音唤回了我的思绪,我抬起头看向她。 成沁犹豫了一会儿,问:「小姐,您有见到王爷吗?」 她口中的王爷,指的是夏侯冽,我垂了垂眸,轻轻点了点头。 成沁急切问道:「那王爷可还好?」 我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成沁,这些事情你不需要知道。」 成沁咬了咬唇,看向我的眼睛水润通透,声音带着丝哽咽:「小姐。成沁不想离开小姐,如果您要跟随王爷一同去了,成沁也不会独自苟活的。」 她眼中的泪落了下来,滴落到我的手背上,真是滚烫,烫的我寒得发冷的心都热了起来。 「成沁。」我抓住了她的手,哑着声音道:「我们会活下去的,还会比想要我们死的人活的更好!」 成沁重重点了点头,抹了抹泪水站起身把桌子上的补汤端给我,一勺一勺地餵我喝了起来。 我一般不会让成沁如此伺候我,可能是现代人的思想作祟,我总感觉被人餵很别扭,毕竟我是一个有手有脚的正常人。 但今日不同,我用手指轻轻磨砂着自己的手,掌心传来一片刺痛,我的手掌应该是被我的指甲给划破了。 亲自端着来喝要露出手,我不想编造谎言去解释,就任由成沁餵了。 喝了一碗补汤,又用过晚膳,我打发着成沁离开。 谁说心思单纯的人笨了,她们因为单纯,看事情往往通透的很。 成沁估计是猜到了什么,一直到我醒来都寸步不离地守着我,盯着我。 我每次看去,她又会躲闪着我的目光。 我明白她内心的不安,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如果可以,谁会想死? 我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着夜空的月亮,扯了扯嘴角,今天难得出现了一个圆月。 转过身子往院子里走,忽然,我眉头一蹙,感觉脚似乎磕着了什么东西。 低头一看,我眼里的疑惑更深了,想了想,我回到了房间里,将绣鞋给脱了下来,手伸进鞋里细细摸索着,果不其然摸到了一团小小的凸起。 我心一跳,赶紧把东西拿了出来,发现是一团纸条,打开一看,我眼里瞳孔一缩---- 后日劫狱! 身体轻轻一颤,心也飞快地跳了起来,我用手抚摸着胸口,深唿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復下来。 我认得这个字迹,这是温明写的字! 脑子快速运转起来,温明不会冒着身份泄露的重大危险无缘无故给我送来纸条,他特意通知我,肯定有别的意思…… 后日是夏侯冽问斩的日子,温明要劫狱,肯定不会只有他一个人,若是劫狱成功,夏侯冽势必要逃出宫殿,逃出京城。 我心重重一跳,温明这是在告诉我,后日劫狱时一同逃走! 我手紧紧地攥着纸条,脸色一阵变化不定,不成功则成仁,这一票,干了! 一晚上,我整个脑海都在梦着夏侯冽,在他温柔的目光里沉沉浮浮,一片混沌。 第二日一早,京城就爆发了一阵迅勐的流言----太子死了! 我听到这则消息的时候正在喝着茶。成沁则被我吩咐出去买些小吃。 她来去匆匆,我一杯茶还没喝完,就听到成沁凌乱的脚步声,看到她脸上的惊慌之色,心里立刻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成沁喃喃道:「小姐,太子死了,越国要乱了……皇上病危,太子死去,皇位没有人继承,别的国家会过来攻打我们的……」 我眼神一利,将茶盏磕在了桌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平静道:「你是从哪里听来这些流言的,可知真假?」 成沁赶紧道:「小姐。这则流言已经传疯了,大街小巷,就连来京城倒货的商贩都知道了!奴婢一出府,就发现每一个擦肩而过的人都在讨论这件事。」 我深唿吸了一口气,太子如果真的死去了,夏侯尊只需要等夏侯冽被问斩,就能稳坐那至高无上的地位了。 忽然,我脑海灵光一闪,道:「成沁,刚刚你说,所有人都在议论着太子死了这件事?」 成沁点了点头。 我微微眯起了眼睛,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你有没有觉得这流言有点像……」 成沁眉头一皱,问道:「像什么?」 我眼里寒光乍现。「像我就要被抬入到神勇王府中时,坊间疯狂地流传叶冉王爷喜欢我那件事!」 成沁怔了怔,忽然眼睛一瞪,「小----」 我及时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才阻止了她激动响亮的话语。 成沁朝我点了点头,我这才将手从她的嘴巴里放开。 「成沁,我累了,我想要休息一下。」我轻声道,不等成沁问起,便打发了成沁出去。 我看着被关上的门,内心冷如寒冰,上一次流言爆发,我就怀疑是叶冉搞的鬼。只是当时夏侯冽并没有说给我听,这一次又是流言爆发…… 我闭上了眼睛,忽然想到了前几日夏侯尊上门拜访叶冉时临走说的那句话,眼皮一跳。 很有可能,叶冉插手干预了皇子之间的夺嫡…… 流言风向真是变化极快,前一秒百姓们还为太子死亡的消息陷入恐慌中,就连京城也颇有一种天下大乱的乱象。 下一秒,夏侯尊就在朝会上跟各位官员保证,越国一定不会自乱阵脚,分崩离析,他摄政王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明日,他就会举行登基大典。自立为王! 当官员下了早朝后,这一消息从朝廷传到了坊间,众人一片譁然。 成沁自从早上知道了太子死后,一直都坐立不安,国不可一日无君,没有君王,就会乱。 朝廷乱,百姓乱,国家乱…… 也亏得成沁待不住,几刻钟就要出去一次,让我下午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夏侯尊在朝廷上说的话。 我冷冷一笑,夏侯尊这一手玩的真是漂亮,先大肆放出太子已死的消息。引起百姓的恐慌,在他们担心害怕的时候,又放出话来绝对不会让越国出乱,登基为皇。 夏侯尊这一弄,他就站在了大义上,不是为了自己的野心而登基为皇,而是为了越国,为了越国的百姓们,才成为皇上!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百姓惊愕过后,一定会对夏侯尊感激涕零。 我瞄了眼发呆的成沁,她从早上一直皱着眉头现在已舒缓了起来,这妮子肯定也掉入了夏侯尊的流言陷阱里去了。 我轻嘆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往院落走,明日,一切只等明日…… 明日,就会尘埃落定! 晒了一会儿太阳,倒是很巧的遇到了叶冉王爷,自从地牢里出来后,我就没有见过叶冉一次。 叶冉看见我,对我温柔一笑,「萱儿,你看上去心情不错,是听到了什么好事吗?」 我勾了勾嘴角,这个人啊,怎么能如此善变呢,比上一世的影帝还要厉害,我的段数还是不够高,做不到一切事情都像没发生过那样…… 「是的,萱儿还很害怕太子死去了怎么办,没想摄政王挺身而出,牺牲自己的自由来稳住局势,真是令人赞嘆啊!」 叶冉挑了挑眉,「我以为你不喜欢摄政王。」 非得让我把话说的这么直白吗?我不信叶冉不明白我这是在讽刺,话里有话。 我眼眸微冷,朝夏侯冽福了福身子,笑盈盈道:「王爷,您说笑了,萱儿怎么会不喜欢摄政呢?摄政王才智过人,处处都为了越国着想,萱儿都知道的。」 叶冉呵呵一笑,眼里闪过一抹兴味,玩味道:「萱儿,你真是有趣,你是我见过为数不多的有趣女子。」 为数不多……我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想起叶冉之前对我用刑时的质问,他难道是被那些为数不多的女子给伤害过? 如果是因为情伤,那我倒是能理解叶冉的疯疯癫癫了。 我捏了捏手,继续笑道:「王爷,萱儿最是无趣,可不有趣,摄政王的确是萱儿崇拜的男子,明日摄政王举行登基大典,不知王爷能否开个恩,让萱儿进去瞧瞧?」 叶冉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如果不给你去瞧,是不是又会成为你的一桩心病?」 我捂嘴偷笑,「知我者莫若王爷也,如果萱儿不能去看,就会食不知味,夜不能寝呢。」 叶冉挥了挥袖,「那你明日就随同我去参加登基大典吧,越国平静下来后我们就要离京,趁离开前把你的心愿都满足了。」 叶冉越过了我的身子往府邸里走,我转头看去,只能看见他潇洒的背影,耳边传来他略带警告的话语---- 「萱儿,我提出的条件一直有效,随时欢迎你回心转意,明日你可千万不要做出些让我头疼的事。」 我眸底一片凉薄,嘴角勾起一抹讽笑。 一直有效,回心转意……呵,我再相信叶冉说的话,就是一个蠢到无可救药的傻瓜! 时间匆匆而逝,一转眼就来到了第三日。 今日越国民众都很沸腾,这是他们新皇登基的日子,我的心也很沸腾,心情激盪的整整一晚没睡。 我早早地起来,将要藏在衣服里的东西一一缝好。绣好,挂好,时间一晃儿,成沁也起来了,给我敲了敲门询问是否可以进来。 我应了声进来,发现成沁手里拿着一件不同寻常的衣服。 这衣服看上去端庄华贵,细节都用金线勾嵌着,跟朝廷官员所穿的朝服有些像。 成沁道:「小姐,奴婢起身走出屋子,正想跟你收昨日拿出去晒的衣服,没想叶冉王爷刚好从院门经过,他看见了我,就将这身衣服给了我,说让你穿上。」 我仔细翻了翻衣服,想了一会儿就猜到这是朝廷有诰命在身的命妇所穿的衣服,怪不得一眼看去端庄威严,也不知是叶冉从哪里弄来的。 我将衣服穿了上去,戴好来到京城后就命成沁给我做的假长发,挽了一个大气的髮髻,被成沁搀扶出了王府门口。 叶冉正在王府门口等我,看见我之后眼里闪过一抹惊艷,贊道:「萱儿,你穿上去威严无比,就像是一个女帝。」 我眼皮一跳,叶冉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连女帝这种大逆不道的话都敢说出来。 越国是以男子为中心的国家,女子低贱,除了皇宫里御尚宫这种地方不得不招募女官,其他一切全都由男子来执行,从骨子里就看轻女子。 今日他这番话若流出去,明日我很有可能就会被官员给找上门理论,这种事情大越国不是没发生过,越国的男子就是看不得女子优秀。 我笑着道:「王爷,你可折煞萱儿了,不是萱儿有这般风范,而是朝廷所制的命妇朝服非凡大气罢了。」 叶冉挑了挑眉,嘴角噙着一抹笑意,仿佛把我的心思全都给看穿了。 我低垂着头,躲避着他的目光。 马车已准备好,我和叶冉各自踏上马车,正式出发去皇宫。 临走前,我瞄了瞄一直看着我的成沁,心里闪过一抹忧虑,不知道温明有没有安排好成沁。 这次入宫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实在无能为力安排成沁出路。 马车行驶了起来,顺利地进入了宫中,丝毫没有停顿下来,一路行驶。 行驶间帘子被风掀了起来,我透过缝隙看见了马车外的景象,宫中的朝廷命官大多都在走路,有些位高权重之人则是坐着步撵。 唯有我和叶冉是坐马车而来,我看见那些官员们看见叶冉的马车,有的害怕,有的忌惮,无论如何,都透着一股讯息,不能去招惹。 我眸底一沉,对叶冉的权势又有一些了解。 不一会儿,马儿被车夫叫停,我忍着腹部的疼痛跳下了马车,抬头一看,就看见了富丽堂皇,辉煌大气的金銮殿。 单是殿前那两个刷着金漆的巨柱,就显示出了皇家的奢侈大气。 柱子上雕刻的是几条互相缠绕的龙,栩栩如生的仿佛要向我扑来! 我深唿吸了一口气。放在袖间的手狠狠一捏,跟随着叶冉踏入了金銮殿。 殿内已经有官员在等候了,官员站着的位置非常有讲究,我扫了一眼,将殿里的景象尽收眼底,便立刻低垂着头按太监的指引去了命妇待着的位置。 我眼里一片沉思,想着刚刚看到的景象。 金銮殿内官员所站着的位置分为了三列,最左边那列的官员脸上都一片笑意,神采飞扬。 中间那列官员则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最右边那列官员个个都神情黯然,有的官员还会对最左边的官员怒目而视。 细细推理了一番,我就知道支持夏侯尊成皇的人应该是最左边那列官员,而中间则是两不相帮,最右边的……我眉头轻蹙,莫不是支持夏侯冽的? 「摄政王驾到!」沉吟间,一缕尖细嗓音扯回了我的思绪,我朝着众位官员一同对夏侯尊进行弯腰鞠躬。 夏侯尊还不是皇上,在场官员并不需要对他进行跪拜。 礼毕,我稍稍抬头一看,怔了怔,坐在最前面的是太后和德嫔,就连疯疯癫癫的皇后,也光着个头来了。 夏侯尊照例讲了一番话,然后开始各种仪式,我一直都用眼角的余光观察四周,想着温明他们会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随着仪式举行的越来越后。我开始焦急了起来。 夏侯尊已经龙袍加身,他踏上石阶,一步步走向那至高无上的位置,我沉沉地看着,心也跟着七上八下了起来。 没有任何一丝意外,他非常顺利地坐上了属于皇帝才能坐着的位子,开口第一句话,竟然宣谋反罪人夏侯冽上来! 我心重重一跳,立刻转头看去,金銮殿前,夏侯冽的身影出现。 刺目的阳光灼得我眼睛刺痛,但我仍是睁大着眼睛,不愿放过丝毫细节。 他穿着一身洁白染血的囚衣。双手双脚都被绑上了沉重的铁链,铁链脱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而在铁链的首端,一左一右分别有四个太监,像是拉畜生那样把夏侯冽给拉进来! 一股愤怒从胸口冲上了脑门,我气得差点就要站了起来,他们怎么能够这么对待他! 我的手狠狠地握紧成拳,掌心传来一抹刺痛,现在只有痛,才能平復我愤懑的心情。 夏侯冽曾经为大越立下汗毛功劳,拯救过不知多少黎民百姓,就算他真的逼宫谋反,也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对待! 他曾是一个英雄,为何不能给他一个体面的死法…… 我闭上了眼睛。将眼中的泪花给逼了回去,夏侯尊已经坐上了皇位,把夏侯冽叫上来,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要处死他…… 就算当上了皇帝,夏侯尊脸上还是挂着一抹虚伪的假笑,他看着夏侯冽,嘆了口气:「五弟,你我同是兄弟一场,我实在不忍看到兄弟相残。」 夏侯尊温和道:「若你能自废经脉,朕允你活下去,告老还乡,如何?」 「皇上。此事万万不可!」一位年轻的官员忍不住开口道,「这可是放虎归山啊!」 夏侯尊摆了摆手,威严道:「朕心意已决,众位爱卿不必多言。」 我嘴角勾起一抹讽笑,才刚当上皇帝没几刻钟,夏侯尊这皇帝架子倒是端上了十足十! 宫中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夏侯冽,我也在看着他,心里划过一抹希冀,只要夏侯冽肯自废经脉,他就能活下去…… 只是---- 我目光黯然了起来,自废经脉,变成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抗,连走个路都需要被人搀扶着的废人。夏侯冽这么骄傲的一个人,肯定是不会答应这种条件的…… 我咬了咬牙,只能寄託希望于温明那群人身上。 沉默了许久,夏侯尊脸上的笑意都有些要挂不住了,跪在地上一直低垂着头的夏侯冽就在这时忽然抬起了头。 夏侯冽目光锐利地盯着夏侯尊,忽然轻嗤了一声,这声嗤笑很轻,但在寂静的金銮殿内却异常清晰,也异常……刺耳! 夏侯尊脸上仍是一片笑意,声音微冷道:「五弟,你这是,不肯了?」 「呵呵。」夏侯冽又笑了笑,声音哑得仿佛灌满了风沙。「三哥,你已经成为皇上了,那传国玉玺呢?」 夏侯尊昂着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夏侯冽,脸色不变,「传国玉玺在太上皇那里,太上皇此时病危,朕身为儿臣,自然不会去打扰太上皇,免得惊了太上皇的身子。」 「谁说本皇病危了?」 一道威严浑厚的声音突兀地在殿里响起,我心脏重重一跳,立刻回头看去。 金銮殿门口,不知何时起站了一个人。 那个人头戴平天冠,身穿龙袍,脚踏龙靴,而他的右手还拿着一个东西,我眼里瞳孔一缩,那是传国玉玺! 而拿着传国玉玺的人,赫然是据说躺在床上连床都下不来,陷入病危的皇上!
106章 含恨而逃 朝廷所有人都一片譁然! 皇上眉头紧锁,冷漠地看着坐在皇位上的夏侯尊,毫无感情道:「朕只不过是身体不适卧床休息了几十日,是谁传朕病危了?」 有位官员恍恍回神,失声道:「皇上,你不是被御医诊断病危了吗?!」 皇上眉头一挑,边说话边走进了金銮殿内,沉稳大气的嗓音传遍整个殿内。 「传出这话的御医是谁,朕的身体根本没有大碍。」 「是、是……林御医!」有些官员回神道。 皇上龙行虎步,站在了通往皇位的石阶上,看着夏侯尊冷笑:「果然不愧是朕的好皇儿,买通了林御医假传流言,甚至是假传圣旨!」 夏侯尊脸上早已没有虚伪的假笑,他紧紧皱着眉头,眼里一片惊骇,嘴里喃喃自语不知在念叨着什么。 皇上冷漠地看了他一眼,随后转身看向站在金銮殿内的所有官员。 「朕知道你们有些人是被迫承认他这个假皇帝,朕现在就告诉你们,朕,没有死!」 金銮殿内所有人都愣住了,个个都神情茫然。 皇上喝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朕护驾?!」 「砰砰砰!」随着皇上话语落下,一队御林军从金銮殿外跑了进来,听着御林军跑动时轰隆如雷的响声,官员们仿佛被当头一棒,纷纷回神跑到了皇上面前。 我也趁此跑了起来。 夏侯尊仍是坐在高高的皇位上,就算有御林军进来了,也不见丝毫惊慌。 他抿着唇狠戾道:「太上皇,你已经来了,皇位有能者得之,莫要怪我不留情面!」 「砰砰砰!」又是一阵轰隆如雷的脚步声传来,我瞪大了眼睛,从夏侯尊的背后竟然也走出了一群御林军! 夏侯尊早就料到了登基不会顺利,事先藏好了一批御林军在金銮殿内。 两位帝皇都有御林军拥护,互相对峙,原本心思已定的官员又有些摇摆了起来。 我刚好跑到了皇上附近,看到皇上冷冷地瞥了眼围在身边的官员,「你们若是想要投靠他,尽管过去。」 心里心思一定,皇上更给我一种十拿九稳的感觉,而夏侯尊之前的威胁,则像是色厉内荏的唬人罢了。 脑海转过千般心思,我继续往前跑,刚好与从另一边跑来的太后和德嫔相遇。 忽然,我脚步一顿,一抹细不可察的光芒有些晃花了我的眼,心重重一跳,那是…… 我身子略微偏了偏,与太后更加接近了。 太后跑在前面,德嫔跟随在后面,可能是她太过着急,对我忽然的靠近也不理会,我慢慢放缓了脚步。 太后就要经过我身边时,高声道:「皇上,哀家的皇上啊,原来您没有病危,可让哀家好一顿惊慌啊!」 刚好,太后与我擦肩而过,我眼神一利,找准了机会伸手拽住了太后一撮头髮。用力一扯! 「啊!」太后发出了一身尖叫,头往后仰着惊恐道:「是谁袭击哀家?!」 「砰!」我用腿狠狠踢了踢太后的膝盖,手对着她脖子用力一掐,然后重重一推,太后猝不及防被我推到地上去。 这次我终于看清了那抹亮光在哪里出现,原来是被她藏在了袖子里。 我趁她没反应过来,上前去踢了她的手一把,袖里的刀子立刻飞了出来,在地板发出「叮咚」的脆响。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不由愣住了,殿内也一片安静。 刀刚好滚在我的面前,我蹲身将小刀给捡了起来,走到太后面前,冷笑:「太后,如果我刚刚没有不小心地绊倒你,你现在是不是就用这把匕首插入皇上的胸膛里去了?」 太后的头髮被我扯得披头散髮,看上去就像一个乱糟糟的老婆子,她抬起头愤恨地盯着我:「你胡说!这把匕首是哀家用来自保的,皇上是哀家的孩儿,哀家怎么可能会伤害他?」 我抬起头扫了金銮殿内所有人一眼,将各色目光尽收眼底。轻笑了一声:「这可说不定,毕竟凭夏侯尊一个人是不可能把皇上病危的消息传的这么厉害,肯定是有你帮着他遮掩。」 太后怒道:「哀家从来没有隐瞒皇上的病情,他明明是病危了,昨日哀家去看他,他的脸都发青了,一副死相!」 「太后。」皇上威严肃穆的声音此时也带上了一股萧瑟,「原来昨日是您去看望朕。」 太后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大变,嘴唇霎时都变得苍白了起来,浑身抖索地厉害。 皇上的声音染上了一抹悲痛,「如果不是公公机灵,及时把你给喊了出去,昨日你差点就亲手把那颗药餵入我嘴里,那可是一颗杀人不见血的毒药啊!」 太后目光闪烁不停,低垂着头死硬道:「皇儿,你一定是我误会了,哀家怎么可能会谋害自己的孩儿,什么毒药,哀家从来就没有拿过这种东西……」 我见皇上脸色一片挣扎,金銮殿内两方人马僵在原地,心中着急,皇上自出现以来只字未提夏侯冽,我也猜不出他心中对夏侯冽是怎样想法。 不过经此事后,可以肯定皇上会比之前更要讨厌皇子们,如果是皇上胜利了,没准逮捕夏侯尊的同时也关着夏侯冽。 如果这场争斗是由夏侯尊胜利了,那更不用说,夏侯冽绝对是一个死字。 左想右想,与其寄希望于皇上胜利免了夏侯冽的罪行,还不如趁这场混乱先逃出京城,保命要紧! 我眼神一狠,给皇上再添一把火,「太后,自从皇上病危之后,朝廷能见皇上的只有夏侯尊和你,那颗毒药不是你给皇上的,那就是夏侯尊给皇上的!」 我扬起手中的刀子:「还有,我刚刚绊倒你的时候,看见了你的手紧紧地攥着匕首。这把匕首可是没有鞘的。你当时正朝着皇上跑,分明是想趁皇上不注意时捅他一刀!」 太后尖叫:「你污衊我,这把匕首我只是用来防身的!」 「你用来防身的匕首竟然没有鞘,难道不怕防身没防到先把自己给伤了吗?」我步步紧逼。 「够了!」皇上冷冷地呵斥了一声,手抬了起来,「今日,所有人都统统给朕留在金銮殿内!」 御林军得到了皇上的指令,立刻沖向了夏侯尊。 夏侯尊身后的御林军也沖了过来,两方人马正式开始厮杀。 终于乱起来了……我趁着混乱往夏侯冽的方向走,不远处的太后忽然站了起来,发疯似的往我这边沖。 我眼皮一跳,她手里又拿着一把匕首,原来她左右袖子都各藏了一把匕首! 「公孙萱,你不得好死!」太后尖叫道,她的速度很快,我躲闪一下,途中的官员个个都躲避着太后,太后根本没有任何阻碍。 忽然,一个人从太后身后窜起把她给抱住了,冲着我大喊:「快点走,带着冽儿一起走!」 我愣了愣,没想到是德嫔阻止了太后。 我脑袋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做出了动作,赶紧往夏侯冽的方向跑。 途中很顺利,我跑到夏侯冽身边,把他拖起来往外走。 只是他身上的铁链实在太沉重了,我拖不起他! 我急得用手里的匕首去划铁链,传来「噹噹当」响声,铁链纹丝不动,匕首一点用都没有! 我咬了咬牙,温明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还不出现,还要不要救夏侯冽了? 「媚烟,放手,我来。」夏侯冽的声音传来,我放开了他的手。 他缓缓抬起了一只手覆在了另外一只手上,锁链与地面沙沙摩擦,不一会儿,绑在手上的锁链就「咔擦」一声断开了。 我惊讶地看着这一幕,难道这是传说中的武功内力,用内力来震断锁链? 夏侯冽接连用着这方法,将另外一条锁链也震断了,他揉了揉手腕,手一伸就揽在我的腰间,将我给带走。 忽然,坐在皇位上的夏侯尊发出一声怒吼:「把这些人全都给我杀了,一个不留!」 我心重重一跳,夏侯尊这是疯了吗! 真血洗朝廷,就算是他胜利了,面临的麻烦会非常多。 情况危急的容不得我细想,前面刚好有队御林军向夏侯冽杀来,他的手抓起我手里握着的匕首,带着我沖了进去。 匕首在夏侯冽手中仿佛变成了一个神奇的武器,只是刷刷几下,就将这队御林军全部给杀死了。 他抱着我继续往前走,我看了看,前面有个金銮殿的偏门。 刚打开偏门就要出去,我回头看了下,眼里瞳孔一缩---- 太后失手将匕首插入了德妃的身体里! 德妃跌倒在了地上,没有看太后,而是朝我们方向看来,对我笑了笑,嘴里喃喃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我下意识地伸手拽了拽夏侯冽,夏侯冽不明所以,转头看过去,前进的脚步微微一顿。 也仅仅只是看了一秒,夏侯冽就转过了头,抿着唇一语不发,踏入了偏门,走出了金銮殿。 一出去,我就看见了一辆马车,驾着马车的人是一副太监模样的温明。 温明掀起了帘子赶紧让我们进去,我们一句话也没有交流,坐上了马车后,马儿拼命奔跑了起来。 身体震盪个不停的同时,我也满腹疑问,德嫔和夏侯冽到底是什么关系? 还有我们从金銮殿内逃出去,似乎太过容易了点……除了那队御林军阻挠了下,其他一切都很顺利。 我眉头一皱,心里有些不安,总感觉忽略了些什么…… 「噗!」身旁的夏侯冽忽然吐出了一口鲜血! 我回过神来急忙把他给抱住,「你怎么样了,身体哪里受伤了,夏侯冽,你别吓我……」 我摸着袖子好一会儿,才从里摸出了一条绣帕,递给夏侯冽。 夏侯冽又闷声咳了几声,鲜血从绣帕里渗了出来,浓郁地滴落在了马车里。 我咬了咬唇,忽然发现他身上的囚衣似乎比一开始看到的还要更加鲜红了,便掀起了他的衣服,手都颤了起来。 他身上伤痕交错,每一条都不同程度地爆裂了开来,鲜血就是从伤口里渗出来的。 怎么会这样……我一时手无足措了起来,眼眶湿润,夏侯冽会不会因为失血过多而…… 我狠狠打了一个激灵,抑制住这想法,媚烟,不能急,不能慌。我如此跟自己说着,脑海想着如何帮夏侯冽止血。 夏侯冽咳嗽了一会儿,声音干哑道:「媚烟,车内有伤药,帮我涂上。」 我急忙去找,在一处角落里找到了伤药,问了下夏侯冽哪种止血,就将药粉一点点抹在了他的伤口上。 我的手全程都是颤抖的,那一条条渗着血珠的伤口都在向我诉说,这个男人受了许多苦。 我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感觉自己在泸州所受的苦都不值一提了。 刚抹好伤药,马车忽然紧急地停了下来,我身体往前一甩,还好被夏侯冽及时抱住了。 一阵声音幽幽响起:「你们去哪里?」 我眼睛一瞪,终于明白不对劲出在哪里,是叶冉! 叶冉跟我一同进入金銮殿,可是在混乱的时候我并没有看见他,我和夏侯冽能这么顺利的出来,是因为叶冉没有阻拦! 外面温明尖细的嗓音传来:「叶冉王爷,奴才是出去送东西的。」 叶冉轻轻一笑。没有继续纠缠这件事转而说道:「我有一个妾侍在混乱中跑走了,你有没有看到?」 温明沉默了一会儿,「王爷,咱家并没有看见什么妾侍。」 叶冉玩味的声音传来:「没有看见吗?那就让我搜一下你的马车,我的妾侍很调皮,没准是跑到你们马车上来了。」 叶冉的声音越来越近,就像是死神在催命号召着:「我真担心她三心二意,被一些臭男人给拐跑了。」 我身子一颤,站了起来要出去。 夏侯冽忽然一把抓住了我,黑黝黝的眼眸沉默地看着我。 我对他勉强一笑,将他的手给扯开。 夏侯冽受了很严重的伤,我不想他为了我跟叶冉打斗,以他现在的情况根本打不赢叶冉,或许会被叶冉打死也说不定。 所以我必须得出去,我好不容易将夏侯冽从皇宫里救了出来,我不捨得他在这里死。 掀开帘子,叶冉转过头,一脸笑意地看着我,目光温柔,然而他的手却紧紧攥着温明的脖子。温明的脸涨得通红一片。 他将温明像是扔破布那样扔了出去,对我笑道:「萱儿,你来了。」 我被他这个笑容看的毛骨悚然,如果我没有及时出来,温明很有可能就会…… 我狠狠握紧成拳,压住心中的恐惧感跳下了马车,叶冉一步步向我走来,站定在我面前,温和道:「既然出来了,那就跟我一起走吧。」 我盯着他,声音沙哑:「我不会跟你走的。」 叶冉嘴角挂起一抹笑意,就这么定定地看着我,我竭力忍着身体颤抖,鼓起勇气不畏惧地看着他。 心跳的越来越快,对视了半晌,叶冉眼里的笑意渐渐没了温度,嘴也收起了笑,整个人变得冰冷一片。 他仿佛在压抑着什么,声音极慢地跟我说:「萱儿,就算你跟他逃出了皇宫。也不一定能逃出越国。夏侯冽在皇上病危之时调动了军队是事实,皇上也不会放过他的。」 我颤着声音道:「我知道,只要你肯放我们出皇宫,我和他是死是活都不关你事。」 听叶冉这么一说,我才回神原来我们没有出皇宫,一扇厚重的朱门就在我面前,这条道路我每次出宫都会经过,只是差一点,就能出去了…… 叶冉果然是最好的猎人,懂得在什么地方给予我致命一击。 金銮殿内的乱斗他没有出现,原来是在后门这里守着我,就像是之前的阿娘,皇后……看着我苦苦挣扎,给了我一点希望,然后迎来更大的绝望。 叶冉眸色越来越冷,「夏侯冽到底有什么好,让你如此死心塌地跟着他?还是你难道以为我真不敢杀了你!」 他伸出了手,毫不费力地将我的脖子给抓住,一点点用力收紧着,我眼睛全是他那双残忍暴戾的双眼。 我怕死……但如果是为夏侯冽而死。我愿意…… 「你因为他而死,你心甘情愿吗?用自己的死亡换取他活命的机会,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他以后的左拥右抱!」 「你死了,他也只是在心里感嘆一下。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就算他为你而悲伤,几年过后,娶妻的照样娶妻,生子的照样生子,你的地位会被另外一个女人占据。」 「就算是这样,你也愿意为他死吗,值得吗?」最后一句,叶冉几乎是吼着出来的。 我被他摔在了马车上,后背一阵剧痛,心里也一片悲戚,他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知道呢…… 夏侯冽这么冷清的人,真想知道他爱上一个人之后是什么样子,可惜了,今天过后我可能就没法在陪着他了…… 我的命是夏侯冽救的,他是我穿越到古代是第一个给予我温情的人。这抹温情太过致命,误了我一辈子…… 我的身体一点点滑倒在了地上,肺部好疼,背部好疼,全身上下都疼。 印入眼帘的是一双洁白的靴子,我抬起头看着叶冉,见他双目猩红,神情恍若癫狂,我扯了扯僵硬的嘴角笑了笑。 同样都是可怜的人啊…… 「因为我爱他呀。」我笑道。 叶冉神情一怔,随后冷冷地看着我,「爱?我从不相信爱!」 他目光闪烁了一下,忽然勾起嘴角饶有趣味地笑了笑:「萱儿,我可以放你离开,看你这么可怜的份上。」 可怜,不,我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可怜,只是觉得自己有些傻罢了,像是叶冉这样的,才叫做可怜呢……不过现在的我实在没有力气跟他争执了。 叶冉很好心地将我给扶了起来,从怀里拿出了一颗药。声音再次恢復温和:「你这么喜欢夏侯冽,连我看了都忍不住要成全你们,只是想要完成什么事,都要付出代价的。」 「这颗药是个毒药,你服下它,就只有十年的寿命。」 叶冉真是一个极好的猎人,十年时间,我也能陪伴到夏侯冽人至中年,看着他绽放出自己最好的年华,而我却要悄无声息的死去…… 看着自己的寿命一天天减少,内心何尝能开心的起来,最痛苦的莫过于十年后的今天,一旦尝过情爱的滋味,谁愿意去死…… 我心底一片挣扎,手却诚实地一点点地伸向药丸,将其服入口中。 叶冉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衬得整个人邪肆鬼魅,他声音极轻道:「萱儿,你比我想像中的要听话。」 他向我走来,与我擦肩而过,上了马车。 我心一跳,赶紧用手抱住了他的腿,声音沙哑:「你要干什么,我已经吃下药了!」 叶冉轻轻一笑,「是的,你已经吃下药了,只是我什么时候说过,只需要你一个人付出代价?」 我的心仿佛被人掐着一点点攥紧,我咬了咬牙,愤怒不甘地盯着叶冉,这个魔鬼! 「你还要干什么,我已经付出了代价了!」 叶冉的腿轻轻一踢,就将我踢到了另外一边,他慢条斯理道:「是的,你已经付出了代价,但还有一个人没有付出代价,我说的是成全你们,不是成全你。」 「夏侯冽征战沙场威名赫赫,一身武功修为冠绝天下,今日,我就把他最重要的东西给拿走,放他一条生路。」 我心重重一跳,骤然划过一抹心悸,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要冒了出来,「不要!」 我来不及阻止叶冉,他的身体已经钻入了马车。 我急忙爬上了马车,刚一掀起帘子就听到夏侯冽传来一声闷哼,抬头一看,他刚好在我面前吐出了一口鲜血。 叶冉把手从他的臂上拿开,悠哉道:「废去四肢经脉,变成一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连走路都要人搀扶的废物,这就是你所付出的代价。」 我眼眶一下红了起来,手狠狠地握着,愤怒、悔恨、不甘充斥在我的脑海里。 夏侯冽那么骄傲的一个人,现在却变成了一个废物,这可比杀了他还难受……而我,也是刽子手之一…… 我后悔了,我不应该跟魔鬼做交易的,泪水从眼眶里掉下来,我死死咬着唇不发出一丝声音,伸手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媚烟,你怎么总是不长记性……「呜!」泪水淹没了我的视线,我忍不住发出一丝哽咽声。 「啪、啪----」我连续扇了自己几巴掌,仿佛这样就能弥补我所犯下的过错…… 「媚烟。」一声干哑虚弱的声音的传来,我动作一停,怔怔地抬起头看着夏侯冽,叶冉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夏侯冽躺在马车上,扯了扯嘴角对我笑了笑,目光前所未有的温柔,「你跟我说过,活下去了,才有希望,我不怨你。」 我狠狠咬着唇,还是忍不住呜地一声哭了出来,跑过去抱着夏侯冽,哽咽道:「对不起,我不想你死,我也不想离开你,对不起……」 其实我是知道的,如果我肯跟叶冉离开,叶冉或许会放过夏侯冽,但我做不到……我做不到离开他,我做不到放弃他,我想要跟他在一起…… 我是一个自私的人。 夏侯冽艰难地抬起手抚摸着我的脑袋,「没关系的,媚烟。」 我用力啜泣着,一直在说对不起,忽然听到了夏侯冽闷哼一声,赶紧抬头一看,他已经闭上了眼睛。 我慌张地抱着他,伸手摸了摸他的鼻息,还有唿吸,他没死…… 马车外这时也传来几声响动,温明嘶哑的声音从车外传来,「小姐,坐好了,追兵已经追上来了,我们得快速逃走。」 马儿一声长啸。马车以飞快的速度跑了起来,马车内一片剧烈震盪,我紧紧地抱着夏侯冽,两人身体左右摇摆。 出了宫门,我听见不仅只有一辆马车行驶的声音,而是有很多辆! 我心一震,这是障眼法,一定是温明的伙伴到了。 马儿快速奔跑着,剧烈的我感觉车都要塌了一样,我强忍着想呕吐的欲望,不敢发出一丝声音打扰快速驾马的温明。 「砰!」马车后忽然传来一股重击,有追兵在身后喊,「你们逃不掉的!快快束手就擒!」 紧接着是一阵激烈的打斗声传来,不管追兵如何唿喊,马儿都是一直向前奔跑,从日升跑到日落…… 我们不敢休息,马跑不动了就去驿站换一匹马,没日没夜疾行了五天,我已熬到身体发虚,温明更是不用说了,眼睛红的仿佛能滴出血来。 夏侯冽期间醒来了一阵子,一语不发地吃了点粮食,随后又睡去了。 逃亡路惊险万分,整日都担心害怕,我也没察觉夏侯冽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不知跑了多久,马车忽然停了下来,温明在车外道:「小姐,王爷,请下马车,下面要走水路。」 我搀扶着沉沉的夏侯冽下了马车,周围都是一片荒草丛林,不见人影。 温明见夏侯冽昏了过去,赶紧过来搭把手。 一碰到夏侯冽,温明就脸色一变,「王爷他----」 我垂了垂眸子:「他的经脉被叶冉给废掉了。」 我抬起头,抱着一丝希冀的问道:「温明,夏侯冽的经脉能够续接上去吗,或者重新长出来吗?」 温明有些不忍看我,别过头去,沉重道:「小姐,温明从来没听说过被挑断的经脉能够续上去,更没听说能长出来。」 我眼眸一暗,悔恨自责道:「是我害了他。」 温明轻嘆了口气,「小姐,人要往前,好死不如赖活着,这是你以前跟我说的。」 我瞪大眼睛憋着泪水不让它冒出来,「但生不如死还不如死了去。」 温明走到我身边,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就像以前在虞美人那样,毫无隔阂,「小姐,事已至此,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带着王爷活下去。」 他话一顿,「至于王爷醒来后想死还是想生,等他醒来后再做决定吧。」 他话一说完,就有一个男子从别的地方跑来,这男子身上背着一个厚重的行囊,与我擦肩而过是行囊撞到我身上,我差点摔跤。 温明赶紧搀扶着我,等我稳住身形,那撞到我的男子已经跑远了,只是那厚重的行囊却留在了原地,似是被我蹭下来的。 温明熟稔地将行囊给打了开来,从里拿出特制的粉末和颜料在我脸上涂涂抹抹,我发现行囊里的东西有些眼熟,便问温明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温明道:「我派人潜入神勇王府中把你的衣物给收拾了一翻。」 我有些恍惚,怪不得这么熟悉。 温明给我画好了之后,便开始画夏侯冽和自己,我蹲下身子翻了翻行囊,看见了一个明黄的圣旨,瞳孔微缩。 「温明,我们是要逃去什么地方?」 温明头也不回道:「目前计划有两条,一条是去越国相邻的南蛮,一条也是去越国相邻的东洲。」 现在时局已经紧张到夏侯冽必须要逃出京城里了吗?我抿了抿唇,手狠狠地握住了行囊里的圣旨。 温明似是知道我心中的疑惑,道:「这场争斗,无论是三皇子胜了还是皇上胜了,都与王爷无关。」 温明平静淡漠的声音罕见染上了一丝愤怒:「他们都不会让王爷活下去,王爷身上的功绩已经功高震主了!」 我眉头微蹙,「功高震主?」 温明平復下声音:「小姐你没有去过边疆,不知道边疆的百姓对王爷有多爱戴。」 「你也没有去过战场,不知道王爷主帅亲征的军队有多么让人闻风丧胆,敌方士兵听见王爷名号就走不是空话。」 我眼神一凝,我一直都以为那些东西是夸大的,没想竟是真的。 如果夏侯冽在边疆威望这么高,怕是任何一个君王都不愿意看到。 我垂了垂眸,怪不得夏侯冽自从回到京城后都低调行事,很有可能是怕被皇上猜忌。 我深唿吸了一口气,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成沁你有安排吗?」 温明低低嗯了一声,「不仅是成沁,我把柳依和南嬷嬷也给救了出来,安置在了东洲一个偏僻角落。」 我心一松,救出来就好…… 我微握了下圣旨,然后将圣旨松了开来,站起身来:「我们去南蛮吧,这个地方我听过,也喜欢。」 温明没有问为什么。应是。 交谈间,温明已经把夏侯冽和他乔装打扮好,我去到一个丛林里快速换了个简单的服装,让温明背上了夏侯冽走出了荒草地。 走没多久,就来到了海港。 这个地方人烟稀少,只有到海港才稍微有些人影。 一艘货船停靠在了海港上,我和温明上了船,有船员向我们走来,温明背着夏侯冽与那人交谈了几句,又从怀里拿出水头纯正的宝石,船员才点了点头。 我跟着温明,与船员擦肩而过,那船员忽然抓住了我的手,「你的箱子得留下来。」 我眼皮一跳,装作无助地看向温明。 温明低声下气地与船员哀求道:「这位大哥求您行行好,家兄身体不好,常年昏睡,我和嫂嫂破釜沉舟之下才决定去南蛮寻找名医,这行囊里全是我们的家当了。」 船员目光闪烁不停,没有说话。 温明忽然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把匕首,咬牙道:「行囊里是我家兄治病的希望,若您还是想要,我自断一臂抵过如何?」 船员面色不善,「你在威胁我?」 温明赶紧摇头,神情坚定,配合着好几日没睡熬成的红目,看着真有几分说到做到的狠劲。 船员与他对视了几秒,冷哼了一声,「本大爷今日心情好,就不没收你们的东西,你们最好给我藏好,否则到时候被官府搜了出来,就别怪我们不留情。」 温明重重点了点头,扯着我的手继续往前走。 我与船员擦肩而过,还能看到他不停闪烁的双眼。 我和温明走入了货仓,混入了货物当中,找寻藏身的货仓时我发现船里不仅有我们,还有七八个人,显然这艘船干带人混去别国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了。 人与人都互相警惕地看着对方。 我拉了拉温明。低声道:「我感觉有些不对劲,那位船员看我们的眼神很不妙,我觉得他还没有放下心思。」 能在海上走货,跑南闯北的船员个个都是狠角色,我不相信他是惧怕温明的狠,他太容易放过我的行囊了。 温明眼神一凝,看样子似是在思考着什么,不一会儿,他低声道:「小姐,是温明考虑的不够周到,现在想来,船员的确是太快放过我们了。」 越想内心就越不安,我道:「温明,我们必须换一个地方,不能在这里待下去。」 温明想了想,背着夏侯冽带我出去了货舱。 说来这艘船也是奇怪,船内极少看见有船员在走动,这是尽力不跟我们这些逃去别国的人接触吗? 温明带着我左拐八怪,绕了一些路,最后还是绕到货仓。唯一不同的是这个货仓一个人都没有,有些空旷。 我皱了皱眉,看向温明,这并不是藏人的好地方,不过出于相信他,我并没出声。 不一会儿,船发出轰隆一声,地面都跟着震动了几下,船开了。 温明趁船晃荡之际,伸手重重地向船板打去,敲打的响声被船开的轰隆巨响所覆盖。 我眼睛一瞪,这个船板竟然是活动的,能够被打开来! 温明赶紧背着夏侯冽走进去,我也跟着走进去然后将船板给关上。 走了进去快速找个地方藏好,我心一跳,发现这个地方是我们原来待着的地方! 温明绕了一圈,还是把我们带回原来的位置。 「砰!」又一次勐烈碰撞,轰隆巨响传来,船彻底的开了。 我把身子藏在货箱后面,祈祷不会有人过来查看。 过了一会儿。等船稳定起航,不会在左右摇晃的时候,一阵匆匆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砰」的一声,货仓的门被人打开了,我有些紧张,回头看了温明,见他气定神闲的打起了瞌睡,心中的紧张感淡去了不少。 一阵声音传来:「刚刚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男子背着个昏睡的男子,身旁还跟着位女子,女子手里则提着个厚重的行囊。」 我握了握拳,这个声音,赫然就是放我们进来的那位船员声音,我就知道他不会这么容易放过我们! 全场一片寂静,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船员可能是等的不耐烦了,用脚狠狠地踹了货箱一脚,又是「砰」的一声。 「你们说不说,再不说我将你们全都赶下船去!」他威胁道。 有个人弱弱道:「有看见过,他们进来了一会儿,就出去了。」 货仓里的货摆放的很凌乱,货箱又大。船员要一个个找人挺麻烦的,此时听到了声音,就脚步匆匆地跑到声音传来的地方。 一阵响动传来,伴随着船员的声音,我脑海里仿佛出现了一个画面---- 船员兇狠地将出声的人拽了起来,道:「他们之前待着的位置,去了哪里?」 那个人抖抖索索地指了一个位置,道:「他们待了一会儿,就出去了,不、不骗你。」 一阵脚步声传来,船员应该是去查看我之前呆着的位置,结果又被他看到了几个人。 船员挨个地问,那些人回答的都一样。 寻找了一番无果,船员暴躁的骂了几句,又用脚随意踹了几个箱子发泄了下,然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应该是出去了。 我心跳的厉害,刚刚船员用脚踹到的箱子,有一个离我极尽…… 接下来一路风平浪静,除了那位船员时不时会返回来询问我们是否真的离开。货舱内都很安静。 我们上船的地方应该与南蛮很近,船行驶了一日不到,就到了。 有船员过来敲门说目的地到了,让我们下去。 我看了看温明,温明没有任何动静,那我也没动,学他闭目养神了起来。 等了大约一个时辰,温明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跟他走。 我跟着他,也不知是不是我们运气很好,还是温明对这艘船很了解,他带我走的地方一路上都没有人。 最后,我们来到了船尾部的位置,温明看着我凝重道:「小姐,那位船员肯定在出口那里守着,我们不能通过正常方法出去,只能游泳,你可以吗?」 我捏了捏手,声音有些紧张:「可是我不会游泳。」 我尝试过去游泳,但怎么学也学不会。 温明道:「很简单的。你就学着青蛙那样四肢在水面滑动就行了,如果你实在不行,我会把你给抓住的。」 我看了看他背上的夏侯冽,夏侯冽还在昏迷当中,温明还得顾着他,在顾我一个,估计力有不逮。 身后这时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来了! 温明朝我伸出了手,我咬了咬牙,推开了他的手闭上眼睛屏住唿吸往下跳。 手学着青蛙那样奋力地划着名,放松身子,不要僵硬……我感觉身体一直往下坠,心有些慌。 我咬了咬牙,恨自己这么无能!心想:媚烟,你已经害了夏侯冽被断经脉了,难道还想害他在在水里淹死吗? 温明要照顾夏侯冽已经很勉强了,如果我还要温明照顾,可能三个人都会死! 这股信念一直支撑着我,我睁开憋着气奋力地划啊划,竟然划到了水面上。 我的头出了水面,大口用力喘息着,这是第一次,我克服了自己恐惧……原来,一些我认为根本办不到的东西,是能够办到的。 我一直记得身体游到水面上的那抹惊喜感动,那征服困难带来的自信,以后每当我总觉得自己要过不下去的时候,都会回想起那一瞬间的破涌。
第107章 快点给我醒来好不好 我奋力地游着,靠着自己的力量上了岸,温明刚好也把夏侯冽拖上了岸。 我衣衫全湿,随意进了草丛间换了一件新衣服,换好之后变成我守着外面,温明则抱着夏侯冽进入丛林换衣服。 衣服全换,除了头髮略有些湿了外,看上去一点都不像从海里游上岸的。 南蛮的天气干燥无比,热的就像一个蒸炉,它虽然与越国相邻,但与四季分明的越国不同,南蛮几乎全年高温炎热。 只是走了一会儿,我头髮就全干了,额间还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水。 南蛮果然比东洲更适合我,我身体上的寒症,待在这种地方反而舒服。 「卖桑果咧~卖桑果咧……」走了不一会儿,远处传来了小贩叫卖的声音,我和温明赶紧走过去,来到了一处小镇的街道上。 这座小镇里的人并不多,看贩卖的东西也可知道并不繁华,此时当务之急的是找一个落脚的地方住下来,我便买了份桑果跟小贩交谈了起来。 小贩见我寻找住所,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你们是偷偷过来的吧?」 我心里惊愣,面上不动声色地说:「这位小哥,你为何这么说,我们是从隔壁县上过来的,要去别的地方走访亲戚。」 我边说,边从袖子里掏出一颗珍珠塞给小贩。 那行囊里金银珠宝并不多,反倒是珍珠一大包,估计是看着体积小能塞多点。 小贩看见珍珠眼睛一亮,把珍珠放入怀中,看着我还是不说话。 我明白小贩这是还想叫我给他几颗,但给的多了就反常了,看他之前见到珍珠的表现,应该是识得珍珠的价值,便威胁道: 「劝小哥一句话,做人不要贪得无厌,不然恐怕有杀劫降临。」 小贩一脸悻悻然,搓了搓手低声道:「这位客官,这个小镇有一半都是外来人口,所以我才问你是不是偷偷过来的。」 「如果你是偷偷过来的,只能去另一边不远处的天字号客栈,如果你是南蛮人,拿着路引就能去地字号客栈。」 我继续问了小贩一些问题,最后威胁了小贩几句话,才转身离去。 走在路上,温明背着夏侯冽问我:「小姐可是要去天字号客栈?」 我微微眯了眯眼睛,「不可,如果小贩说的都是真的,天字号客栈反而容易暴露我们,越国的局势一旦稳定下来,肯定会向其他国家发出通缉令。」 「南蛮是越国的附属国,绝对会派人过来搜查一翻,天字号客栈就是第一个重点搜查对象,更何况----」 我话一顿,「谁知道天字号客栈有没有同样想要我们命的人呢?」 温明赞嘆道:「小姐,你长大了,考虑的事情更加周全了。」 藏在袖间的手狠狠一握,我转头看了看在温明背上沉睡着的夏侯冽,深唿吸了一口气。夏侯冽现在受伤了,我必须得成长起来,守护他。 以前一直都是夏侯冽替我遮风挡雨,现在,换我来。 「温明。」我眼神一利,低声道:「你在隐蔽的地方把夏侯冽放下,偷几个路引过来,记得乔装好。」 温明应是,选了处隐蔽性好的地方把我和夏侯冽藏了起来,离开了。 我抱着夏侯冽,看着温明离去的背影,没有问他要通过何种手段去获得路引。 现在不是讲礼貌妇人之仁的时候,该狠心时就该狠心,该冷酷时就该冷酷,如果在用文明的手段来行事,死的人只会是我们! 身边的夏侯冽手轻轻动了动,我眼睛一亮,看向他:「夏侯冽,你醒了吗?肚子是否饿了?」 夏侯冽目光木然地看着我,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看着我。 我心一紧,轻声道:「你是不是饿了,只要你说饿了,我就去找吃食给你吃。」 夏侯冽仍是目光呆滞地看着我,一句话也不说。 心仿佛被人狠狠攥紧那般疼,在逃亡的第三日,我就发现了夏侯冽不对劲,他不会开口说话,醒来时就用那双黯淡无光的眼睛看着我。 如果不是给他餵东西吃时他的嘴巴会动,我都要以为他死了! 我身子轻颤,逃亡一路上心惊胆战,每天是生是死都不知道,所以我不得不压下心中的恐惧不安,一想起这事都在心里安慰自己夏侯冽会没事的,他可能只是受伤太过严重了…… 可是现在逃入了南蛮,眼看就能活下来了,这心中的恐惧是怎么压也压不住了。 我眼眶微微有些湿润,伸出手来在夏侯冽面前挥了挥,沙哑道:「夏侯冽,你怎么了,你还认得我吗?我是媚烟啊……」 「你给我一点回应好不好……」我伸手抓起他的衣襟,摇晃着他的身子,「是死是活给我一句准话啊,你这半死不活的样子,连我都瞧不起你!」 「你倒是说话啊,说话啊!若是不想说话,用手写出来也可以啊,你给我一点回应啊!」 我扯着他的衣襟怒吼着,咆哮着,啜泣着,哀求着…… 可夏侯冽仍是半点回应都没有给我,甚至在我扯着他的时候闭上了眼睛。 他到底怎么了……我用手捂着嘴巴,泪水不停地往下流,我害怕…… 夏侯冽一定是病了,肯定是叶冉在他身上动了些手脚,才会让他变成这个样子! 一阵「沙沙」的声音传来,是温明回来了。 温明站在我面前,蹲下身子把手中的路引递到我手里,轻声道:「小姐,您没事吧?」 我红着眼眶摇了摇头:「我没有事。温明,我们得赶紧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然后给夏侯冽找大夫,他现在这种状态我真的很担心他。」 提起夏侯冽,温明脸色也凝重了起来。 夏侯冽的异常,我能察觉到,温明怎么会察觉不到呢,夏侯冽还是他的主子…… 温明轻「嗯」了一声,「小姐你放心,王爷一定会没事的。」 我点了点头,也希望夏侯冽没事,但心底那股不安越来越严重,我总感觉夏侯冽的病没有这么简单…… 来到了地字号客栈,掌柜检查了下路引,就开了一间屋子给我们。 付银子的是温明,我瞄了眼,是南蛮流通的货币,看来他在找劫路引的同时也劫了些别的东西。 拿着房号,掌柜还意味深长地对温明道:「兄弟,没想你的口味这么独特啊,若是还需要些别的服务,过来找我便是。」 温明神情自若,应了声好。 我眉头一皱,等上了木梯进入了房间之后,才回过神来掌柜说的那番话,内心微窘,掌柜明显是误会了吧。 温明要求三人一间房屋,也只不过是为了保护我和夏侯冽,遇到了危险,逃走也能及时。 我将夏侯冽放在了床上,打来热水一点点地替他擦拭身子,看到他身上各种伤痕,我又忍不住红了眼眶。 温明在一旁道:「小姐,还说我替王爷处理吧,顺便给他上药。」 我闭上了眼睛,将帕子递给了温明,我怕再看下去,自己就会承受不住地哭了出来。 每次看见他的伤口,我就会想到他被叶冉挑断的经脉……内心就会忍不住的自责悔恨,恨自己的懦弱,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的不堪…… 事已至此,没必要一直沉浸在过去的悔恨里,人要向前看,日子才会好起来,可这件事是我心里的一道坎,我……跨不过去…… 下了屋子去茶楼里散散心情,刚好就听到了当地人在讨论一件事。 「哎,你们听说了吗?听说越国皇上病危,太子又在边疆打战赶不回来,越国朝中三皇子思危王自封摄政王,把管朝中局势。」其中一位客观喝着茶,小声道。 「越国竟然还有三皇子?我以为越国只有一个皇子,那就是五皇子!为何是三皇子做上了摄政王,怎么不是五皇子坐上的?」 「他这么厉害,把我们国家都打服气了,难道三皇子比他更厉害?」 这个人说话嗓门比较大,一下就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我拿起一杯茶喝了喝,不动声色地继续听,越来越多的人参与了讨论。 南蛮虽与越国极近,但毕竟是其他国的事情,消息传回来未免迟了些,他们只知道夏侯冽造反被捕了,其他的一概不知。 「我说吧,这皇位就理应给五皇子神勇王的,这个反他造的好,他打战这么厉害,若是他成为了越国的皇帝,其他国家肯定是不敢冒犯的。」其中一个人道。 有人不贊同了,梗着脖子说:「你这粗人懂什么,打战和治理国家又不一样,没听说神勇王已经被捕了吗,若是他真的这么厉害,又怎么会被别人给抓住!」 被反驳的人不服气道:「神勇王打战这么厉害,如果他拿出打战那一套来夺皇位,我就不信他夺不到,他肯定是被人陷害的!」 我垂了垂眸子,遮住了眼底的冰凉,这个人虽然说得都是猜测,但大部分都猜对了。 当初,如果夏侯冽带兵不是为了维护皇室的正统地位,而是为了夺取皇位,他不可能不成功! 脑海划过一抹灵光,我心重重一跳,夏侯冽是不是早就知道皇上根本没有病危,才选择不去争夺这个皇位?! 可……这也没道理啊,如果他早就知道,可以跟皇上取得合作,而不是陷入被动被夏侯尊谋害了,那日在金銮殿上,我们也不会逃得这么狼狈了。 我眉头一皱,夏侯冽到底在想什么,想要做什么…… 「唉,行了,你们不要再吵了,这番话若是被人传到西达将军的耳里,没准明年的赋税又要高了。」 掌柜挺着圆滚滚的肚子,特意走到了那桌子前提醒。 「现在来边陲的人是越来越少咯,人不多,生意也不好做。赋税要是再涨,我明年就得告老还乡了。」 掌柜与那群人挺熟的,那些人笑道:「告老还乡?掌柜的,谁不知道您就是这里的人啊,告老还乡,走又能走到哪里去?」 掌柜呵呵一笑:「是啊,我走不了,所以你们的嘴给我放严一点。」 「明白明白!」客人们纷纷应是,只是闲人都有一种习性,就是爱凑热闹,爱嘴碎,不管男人还是女人。 掌柜一走,他们又各自成群的小声讨论了起来。 「你们有没有发现西达将军跟越国的神勇王挺像的?一样都是打战厉害,可偏偏都是争不过别人。」 「西罗皇子不就是拥有一个圣旨吗?据说那圣旨是越国皇室亲自颁发的,我们南蛮又是越国的附属国,皇宫里那群人全都认这一个圣旨,不认能力。」 我刚起身准备离开,刚好听到了这个消息,眼皮一跳。 「也是西达二皇子太过老实了,皇室说投票决定皇位的归属。他竟然真答应了,明明西罗什么都比不过他,就是多了那么一张圣旨……」 「行了,少说一点,西达将军可是被外放到了我们镇上,小心被人传了出去!」 见什么话都听不到了,我想了想,又返回了座位再次点了一壶茶喝,等那些讨论的人都走光了,我才站起身来往楼上房间走去,眼底若有所思。 这个西达,或许我能从他身上下点功夫。 按越国的情形,我们肯定是要在南蛮待一段时间的,甚至是居住个几年,想要能彻底平稳的安身立命,除了躲藏好,还得找一个靠山。 第二日,我醒来的时候并没有看见温明,看了看沉睡中的夏侯冽,抿了抿唇下去了屋子。 下楼的途中与温明碰上了。温明正神色匆匆地上来,看见我立刻拉住我的手往上走。 我被他脸上的严肃所感染,一言不发地进入了房屋。 把房门给关上,温明立刻道:「小姐,大事不妙,刚刚客栈里来了一批士兵,查看茶楼内的人路引。」 我眉头一皱,「无端端的怎么查起了路引?」心重重一跳,我眼睛一瞪,「难道是----」 温明凝重地点了点头,「南蛮或许已经知道我们逃入这里的事情了,我看他们搜查路引的同时,手里还拿着一幅画像,我瞄了眼,是你和王爷。」 我身体一颤,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我们的样貌都已经改变过了,他们应该不会认出来的。」 温明还是一脸凝色:「的确是这样,但我心中还是有股不好的预感。」 「律律律!」客栈外忽然传来了几声马儿嘶鸣。声音之大连我在楼上都听得一干二净。 温明赶紧打开窗户往下看去,脸色大变:「小姐,不好,是南蛮的战神西达将军来了!」 我捏了捏手,沉声道:「你的化妆术能够骗过西达吗?」 温明先是点头后是摇头,眉头狠狠皱起:「我用的是军中化妆术,西达是南蛮的将军,地位等同于王爷在越国的地位,骁勇善战,我不确定能不能骗过他。」 只是这么一会儿功夫,我就听到了客栈走廊内传来了一阵声音:「快点把门全都打开,西达将军要检查房舍,你们快点打开来!」 我眉头一拧,厉声道:「不能等了,现在就突围!」 我不敢赌西达认不出我们来,现在的局势经不起一点风险了,若是等到西达上来了,真认出来,我们根本逃不出去! 反倒是现在,如果现在就逃。或许还能逃出去。 温明点了点头,背上了夏侯冽,拉着我手直接就从窗户跳了出去! 「砰」的一声,我身体被砸到了木板上,一阵剧痛,马儿受惊地左右乱跑,温明直接拿起了鞭子将马车驾了起来。 这辆马车是西达大将军的,温明也是够胆识。 我揉了揉疼得厉害的背部,拖着夏侯冽往马车里走,往后一看,就见一位威严高大的男子从客栈里走了出来,双目锐利地看着我们。 我心一跳,虽然没有见过西达,但心里就肯定那位男子是西达将军,他的身上有着和夏侯冽同样的气势! 很快就有追兵追了上来。 我在车里想着办法,走来走去,忽然道:「温明,不要走主干道,不要走大路,西达能收到我们信息。别的城镇也能收到,莫要到时候敌人越引越多!」 温明应是,驾驶的方向微微一偏,往荒山野岭的地方走。 身后的追兵全都驾着马,我们和他们的距离越来越小,我咬了咬牙,打开行囊握了握里面的圣旨,眼神一厉,逼不得已,只能赌一把了! 传闻西达将军爱士兵如子,与士兵一同吃饭睡觉,丝毫没有将军架子,传闻他为人诚恳重承诺,许下诺言必定说到做到…… 如果他的性格真如百姓传的那样,我们就有转圜的余地! 「咻!」的一声传来,我顺着箭矢的方向看过去,前方温明驾着的马儿一阵痛苦长啸,原是马腿被射箭中了! 马车一阵翻滚,我手紧紧地捏着圣旨,心里不断催眠自己不要急不要慌。冷静道:「温明,他们手上有箭,等下你找个机会抢夺一把弓箭过来,将弓箭对准他们,还有----」 我话一顿:「你劫持一个士兵叫他们停下,看他们会不会停下。」 手里有武器,能伤人,就会有一定的话语权,如果手里没有武器,就只是一个待宰的羔羊,上一世看到的警匪片,双方对峙的时候都是互相有枪的。 至于后面那句话,只是一种猜测,若是他们真的停下来,那西达将军跟士兵如同手足的传闻就不会空穴来风。 温明飞快应了一声是,马儿已经跑不了了,马车倒在了地上,身后的声音越来越响,我往后一看,见那些士兵个个手里都拿着一柄弓箭,纷纷用箭矢对准我们。 近了,越近了……温明从马背上一跃而起,直接沖向了一名士兵,将其反手劫持住,大喝一声:「停下!否则我就杀了他!」 马儿一阵嘶昂,那些士兵个个都对温明怒目相视,却是没有一个人继续跑动了。 我心一定,心里有了主意。 低头看了看沉睡中的夏侯冽,我咬了咬唇,媚烟,不要怂,干了! 「啪啪啪!」一阵掌声从我手里响起,我笑吟吟地从马车里出来,看着从后方赶来的西达大将军,朗声道:「传闻西达大将军爱兵如子,视士兵如手足,今日一看,果然不假。」 马儿一阵长啸,西达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目光锐利,我感觉眼前仿佛有股浓重血气扑面而来,这是在战场上杀了许多人才拥有的气势! 「你就是公孙萱?」西达有些拗口地说道。 自从几年前南蛮归顺了越国之后,所用的语言也统一为越国语言,现在南蛮许多人都能说一口纯正的越国语了。 只有南蛮皇室,还坚持着用南蛮语交流,但皇室的人也会学越国语。 我盈盈一笑,藏在袖间的手紧紧一握,指甲仿佛都要嵌进了肉里,媚烟,不能慌! 我努力放松自己僵硬的身体,神态自若地朝西达将军鞠了一个躬,朗声道:「在下公孙萱,今日有幸见到西达大将军!」 西达冷冷地看着我,身下的马儿朝我嚣张地扬起了蹄子,昂了一声,「一个通缉犯,胆识倒是不小。」 我笑了笑,「毕竟我的男人是越国神勇闻天下的神勇王,待在他身边久了,胆子也跟着大了起来。」 西达冷哼:「谅你的男人是越国的战神,我给你们一个体面的关押,只要你们放弃抵抗,在南蛮期间我会给你们上宾的待遇。」 我眼眸微闪,听西达的话语,他并不想要杀死我们,还要把我们押回越国内,就是不知道这是西达的意思,还是他们收到的消息是这么指示的。 我不卑不亢地朝西达抱了个拳,「西达将军,南蛮风景秀丽,本姑娘还没玩够呢,暂且不想回越国内。」 西达眉头一竖,怒气横生:「只凭一个侍卫,你们根本逃不掉!」 我嘴角含笑:「西达将军,你漏算了一个人。」 西达眉头紧锁,我自信开口:「你忘了,我这边还有一个神勇王!」 我观察着周围士兵的脸色,他们一听到神勇王,个个脸上的表情都不好看,有的甚至低头还咒骂了几句。 西达目光锐利地盯着我,威压袭来,让我感觉有些窒息。 我死死地稳住身子,争锋相对地西达对视,我要自信,我不能示弱,更不能自乱阵脚! 西达注视了我半晌,忽然冷冷一笑,甩动着手里的长戟: 「公孙萱,神勇王身受重伤,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西达自认武功比不上全盛时期的神勇王,但面对一个重伤的神勇王,我还是能够一战的!」 我眼眸微闪,西达给我透露了一个信息,他并不知道夏侯冽全身经脉都被挑断这件事,如果是这样,我心里更加有把握了。 我昂了昂头,骄傲道:「西达将军,你以为我家王爷征战沙场多年,靠的只是那一身冠绝天下的武功吗?」 西达眉头紧锁,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一抹凝重之色。 我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睥睨地看向他:「我家王爷百战百胜,杀得你们闻风丧胆,靠的更是这个----脑子!」 我刚刚才想起来,南蛮几年前会归顺越国,其中有很大部分是夏侯冽的功劳。 据说当时还是一个少年郎的夏侯冽带着一支军队偷偷潜入了南蛮主帅的帐篷,放了一场大火重挫了他们的兵力。 不仅如此,夏侯冽艺高人胆大,当时得手之后根本没有撤退,趁他们扑面大火的第二日心神疲劳之际,又放火烧了另外一支军队的主帅帐篷,直接让一位主帅被活活烧死! 两次火烧,夏侯冽的名字彻底在南蛮军队里面传响,也是被夏侯冽虐的太狠了,南蛮内忧外患之下,当时的皇帝迫不得已给越国递了招降书。 可以说,南蛮之所以愿意成为越国的附属国,是硬生生被夏侯冽给逼得! 西达脸色越发阴沉了起来,他双目转了转,似是观察周围有没有什么埋伏。 我呵呵一笑,朝西达福了福身子:「西达大将军,您不必担心,我们王爷是正人君子,最不屑做的就是偷袭人这种奸猾之事。」 「今日你与我们遇见也是有缘,我们王爷特意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西达黝黑的脸似乎抽搐了一下,表情僵硬无比,手中的长戟又是一甩,「公孙萱,叫神勇王出来,本将军不相信你!」 我不屑地看了看他:「就凭你,还不值得王爷亲自相见!」 「你!」有些士兵忍不住对我怒目而视,胯下的马儿也跟着动了动,西达长戟一伸,挡住了身后似乎要冲上来的士兵,对着我沉声道: 「不管你再怎么花言巧语,今日也逃不了南蛮,本王倒是要看看,几年没遇,神勇王连见我一面都不肯见,会给我送来什么礼物?」 温明担忧地看着我,我深唿吸了一口气,大声道:「王爷,这个礼物非同小可,你确定要当着所有人的面送吗?」 西达眉头一竖:「本王做事光明磊落,在场的都是我的兄弟,没有什么需要躲避的。」 我眉头一挑,如此自信?西达未免也太过相信所谓的兄弟情了吧? 我觉得自己似乎猜得到一点他角逐皇位失败的原因,肯定不是百姓说的那般简单。 不过这样也好,当着所有人的面,西达不心动,就不相信他所谓的那些兄弟们不心动! 好男儿志在四方,如果能封侯拜相,谁愿意窝在这山沟沟当个狐假虎威的山大王? 我从另外一个袖子里将明黄的圣旨给抽了出来,庄重道:「西达将军,这是我们王爷给您送来的礼物,越国任命你为南蛮皇上的圣旨!」 西达眼睛一瞪,其他士兵皆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有的人甚至惊唿出声:「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我反问道。 我整了整脸上的神色,问:「自从西罗登基为皇上后,他可有把当初越国发下的圣旨给公开出来?」 「当初他用圣旨起兵杀出重围,入主东宫,可有人怀疑过?」 看着士兵和西达的脸色,很明显,全都没有。 我心更加镇定了,打开了圣旨,直接念出了里面的内容:「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南蛮西达大将军护南蛮有攻,为人诚恳正直,深受南蛮百信爱戴……特封为南蛮皇上,钦此!」 圣旨的内容都大同小异,我改了下词句,一字不差地念了出来,他们都在我前面,也看不见圣旨到底是什么内容,我这谎说起来镇定自如。 念完了圣旨,抬头一看,西达和各位士兵脸上都一片惊疑,我眉头一皱,厉声道:「大胆西达将军,还不赶快下跪接旨!」 「将军、将军!」西达还在考虑当中,其他士兵就在那急切地唿唤着他,脸上全是一片希冀,希望他赶紧接旨。 西达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些士兵,似是无可奈何地嘆了口气,脸色一肃,抿着唇从马上跳了下来,跪在了地上双手一伸,作出接旨状。 「温明,过来。」我出声道,让温明放下了手中的人质,来到了我的身边搀扶着我下去。 走下马车的时候我的腿肚儿都是打着颤的,好在有裙子的遮掩,其他人都没看出我的异样,只有温明知道,他握的我的手很紧,似是在给我力量。 我稳住步伐一步步走到了西达大将军身旁,手中的圣旨并没有立刻给他,而是低声道:「大将军,不知神勇王给你的这份礼物,你可满意。」 西达沉默了一会儿。并没有说话。 我继续道:「看看你身边跟随你的兄弟,你可以忍受夺嫡失败的痛苦窝在这穷乡僻野的地方,但他们呢?他们还这么年轻,有大好的年华可以去奋斗,你捨得让他们待在这种地方吗?」 西达继续沉默着,我也不气馁,沉默也是一件好事,起码他没有直接反驳,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已经跪了下来接旨了!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他内心深处对那至高无上的皇位也是渴望的。 我之所以不给他圣旨而是跟他说这些话,是望他看见了圣旨里的内容后莫要怪我假传圣旨,也是望他,给我一个承诺…… 我清了清喉咙,大声道:「西达将军,我们王爷将这一份厚礼送上,可不是平白无故给你的!」 我拿过温明手中的箭矢,对准着圣旨,冷声道:「你明白我的意思,若是不肯答应,我就将圣旨给划破,与你斗个你死我活!」 西达抬起头愤怒地盯着我,刚想要站起来,周围的士兵又叫道:「将军!」 西达扫视了士兵一眼,似是有些无奈,又有些妥协,声音沙哑道:「我答应你,得到圣旨之后,放你们离开,当做没看见过你们。」 我嘴角轻轻一勾,这就是权力的诱惑啊……西达作为一个失败者被发配到了边疆,心里若是没有不甘,我不相信…… 我给他的,只是一缕火苗,将他熄灭的雄心壮志给重新点燃了起来。 「西达将军言出必行,神勇王还曾跟我提起过你,说你是一个君子,还望西达将军不要忘了刚才说过的话。」 我手心微微冒出了一些汗,这是一场豪赌,赌的就是西达的人品! 我将圣旨放入到了西达手中。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西达将军,这个圣旨,你今晚才能打开。切记,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不拘阳谋阴谋计谋。」 「你一定要慎重考虑清楚,打开了这个圣旨,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话一说完,我将手给放开,无视西达忽然抬起头来注视着我的目光,步履平稳地转身离去。 上了马车,温明掳走了其中一个士兵的马更换了腿受伤的马,马儿一阵嘶鸣,我们重新踏上了逃亡路。 温明奔跑的速度很快,马车内剧烈晃荡着,我抱着夏侯冽,心也扑通扑通地跳得飞快。 夏侯冽这时候睁开了眼睛,木然地看着我。 我拍打着他的脸,颤着声音跟他说:「夏侯冽,我刚刚做了一场豪赌,骗了西达谎称有赐位圣旨。你说他会不会找上来?」 夏侯冽就这么看着我,没有一点反应。 我咬了咬唇,将头埋在他的胸口,哀求道:「夏侯冽,西达很厉害,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骗过他,求求你给我一点反应好不好,我们很有可能活不过今天了,你给我一点反应好不好……」 眼泪簌簌落了下来,将他干净的衣衫染上了湿迹。 原以为到了南蛮可以安定下来,没想平静只有一天,我再次踏上逃亡的路,夏侯冽又变成了这样,我该怎么办…… 不知奔跑了多久,温明把马叫停了下来,声音从外面传来:「小姐,我们到了另一个边陲小镇,先下车休息吧。」 掀起帘子走了出去,天色已经暗沉了下来,马不停地跑了一个白天。 乔庄打扮了一番。我和温明去了一家客栈略作修整。 进入了房屋后,我立刻关上门询问温明:「他们有没有追上来?」 温明摇了摇头。 我问道:「这座小镇离我们刚开始进入的边陲有多远?」 温明想了想,道:「十几里路的距离,并不远,只是走过来很困难,两座城镇只能走山路,想要到来并不容易。」 我沉吟了一会儿,「等一晚上过去罢,明天早上看有没有什么风声,在来决定是否继续逃。」 温明皱了皱眉,「小姐,边陲还是太过危险了,这里常年有军队驻扎,一个不小心会暴露我们身份的。」 我微微一笑:「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越是危险的地方就越是安全的地方,如果不是怕现在赶回去可能会遇到军队夜晚疾行,我都想要跑回之前的小镇了。」 我站到窗边仰头看着天上繁星,南蛮夜晚出来的星星比越国要多很多,随意一瞄都是繁星漫天。 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兵不厌诈。那些官员估计我们会拼命地逃,甚至会逃出南蛮境外也说不定,城与城之间的驿站也会设立重重关卡。」 「我们一路跑来都是偏僻小路,没有经过一个关卡驿站,这反而是一件好事。」 温明听明白了我的意思,沉声道:「小姐,温明知道了。」 他犹豫了一会儿,忍不住感嘆了一句:「小姐,这一路走来,辛苦你了。」 我抿了抿唇,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夏侯冽,是很辛苦……身体与心都备受折磨,如果我当时肯跟叶冉走…… 我闭上了眼睛,心下一狠,没有如果! 「温明,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我声音沙哑地问道。 温明转头看向了夏侯冽,「小姐,我从来没有骗过你,我的身世全都是真的。」 他话一顿:「只是有一点,隐瞒了没有跟你说。我将那个侮辱我的人杀了之后,被人识破了。」 他眼里闪过一抹怀念,声音有些飘忽:「当时就是王爷破的案,官差将我给抓了起来,是王爷审讯了我,他问我为什么要杀了那个人。」 「我说,那个人该杀。王爷看了我好一会儿,忽然笑了,说的确该杀,然后他将我放了出来。」 「当时的我没有地方可以去,就在王爷的知县府外风餐露宿,几天后,王爷把我给带去了一个地方。」 「我在一处黑暗的地方训练了一年,出来后,王爷就把我派到了虞美人,点名要我保护你。」温明看向了我,道。 我眼眸微闪,心里一片复杂,温明这么说,也解了我一桩心事。原来温明早在认识我之前,就已经认识夏侯冽了,温明并不是认识我之后被夏侯冽收买走的…… 我走到夏侯冽身边,用手轻轻摩挲着他的脸颊,低语:「那个时候我还这么小,为什么你就选中了我呢……」 是啊,为什么呢……我一直都很疑惑这个问题,虞美人里比我聪明出色的孩子有很多,我明白自己的性格,懦弱不堪,非得人逼一逼才能进步…… 「夏侯冽,在我没认识你之前,我和你到底发生了些什么,让你在我这么小就惦记了我?你快点给我开口说话,给我动一动身子,我答应你,只要你肯说话,我就原谅你。」 「只要你肯给我一点回应,过去的事情我都不会追究,我也不会计较你为何要处心积虑的接近我,夏侯冽,你给我醒来好不好,你快点给我醒来……」
第108章 悔恨:活死人 可能连上天都觉得我可怜,一向雨水稀少的南蛮在夜里下起了一场雨。 雨水前所未有的兇勐滂沱,将所有痕迹都沖刷干净。 半夜惊雷,我躺在夏侯冽身边抱着他,身子簌簌发抖,真希望这个男人下一秒就能醒来,把我揽在怀里低声说着安慰我的情话…… 第二日清晨,我醒来时去窗外看了看,街道地面上还留有许多银亮的水渍,这场雨下了一夜。 收拾好去了楼下的茶室,我本想外出买几个包子回去吃,忽然听到茶室内有人爆发出了一阵大吼---- 「你们说什么,西达大将军起兵造反了?」 我心一跳,赶紧跑了过去,刚好就看到有个人用手打着另一个人的脑袋,呸道: 「什么造反,西达大将军手里可是拿有了圣旨,是越国皇室钦点他为皇上的圣旨!他才是天命所归!」 周围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我一点点往后退,不想被这么多的人挤着,好在那些人说话声够大,我退到后面都听得到。 「西罗皇上当初手里不也拿着圣旨吗,说是越国皇室钦定他为皇帝,所以才一路横扫入主东宫啊!」 「切!我才不信呢,估计是假传圣旨吧?」 其中一个人不屑道:「你看看西罗登基之后,有提过任何关于圣旨的事情吗?据说他还否认了圣旨的存在呢!我看他啊,是根本没有得到圣旨,西达大将军手里的圣旨才是真的!」 讨论生越来越响,我默默地退了出去,走到街上去买包子,悬了一天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西达,反了! 将包子拿到楼上去,温明一脸着急地看着我,「小姐,你刚刚跑去哪里了?温明只是去了一趟如厕你就不见了,还以为你被人掳走了?」 我刚起身的时候并没有看到温明,原以为他是出去打探消息,没想是去解决三急。 我笑眯眯道:「温明,没事,我们的危机暂时解除了。」 温明眉头轻蹙,疑惑地看着我,我将在茶室内听到的消息说与他听,眼里闪过一抹精光: 「西达愿意反,南蛮就会乱,南蛮一乱,他们就没有精力放到我们身上了。」 国家都乱了,哪还有心情去抓别国的敌人? 温明皱了皱眉,「小姐,你先在这里待着,我出去打听一下。」 温明打听消息非常迅速,也要全面很多,不愧是夏侯冽调教出来的人。 没等一会儿,他就走入了我的屋子,关上门跟我说:「西达的确是反了,据说边陲从昨天晚上就开始集结军队,今天早上开始出发进京城。」 温明话语一顿,有些赞嘆道:「西达拿的藉口就是你给的那个圣旨,小姐,你真是聪慧。」 我勾了勾嘴角,当时我直觉告诉我圣旨有用,冒着很大的风险向公孙诺要了圣旨,现在一想,还好自己要了圣旨。 我眼眸一暗。那时候,谁能想到圣旨能救我们的命呢…… 提起圣旨,我就想到了几个人:「公孙府一家还好吗,还有成沁等人,她们能不能找到路过来?」 温明一一回答:「公孙府自从你和王爷逃走之后,一家都沦落为阶下囚了,成沁当时被叶冉王爷给劫走。嬷嬷和柳依惨了点,直接被发配充作官妓了,我用了一些手段将她们救了出来。」 「她们被安置在了东洲,等我们日子稳定了,我会想办法联络她们的。」 我眼神一凝,想了想还是问道:「温明,当初把夏侯冽从皇宫里救出来,应该有很多人吧,那些人----」 我话一顿,看了看温明的脸色:「他们没有跟过来南蛮吗?」 敢救夏侯冽的,必定是夏侯冽的亲信,而且还胆识过人。 若是那群人能够集结在我们身边,夏侯冽的安全就有了层保障。 只是温明无情地将我的想法给打碎了,「小姐,他们是不会来南蛮的。但他们会等王爷回去。」 温明轻声道:「那些人在越国很有威势,要么就是前途一片光明,我之前跟王爷通过气,王爷甚至连营救都不肯让那些人参与过来,还是我们擅自做了决定过来救他。」 「若是王爷醒了,他一定不会让那些人跟过来的,救他是情分,没必要自毁前程。」 我抿了抿唇,西达爱民如子,那夏侯冽呢……只怕是做的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我转过头,看向躺在床上沉默睡去的夏侯冽,多日的逃亡让他的身形瘦削了不少,脸也染上了一抹苍白。 我情不自禁地走过去,伸手抚摸了下他的脸,低声喃喃:「夏侯冽,那么多人都在等你,你快点醒过来吧……」 手握住了他的手,十指交缠,然后一点点握紧,我闭上了眼睛,颤着声道:「温明,不能等下去了,下午若是没出什么事,就去请大夫吧。」 之前是逃亡路上太过紧张,根本没时间去找大夫,现在则是害怕去寻找大夫……怕从大夫嘴里听到了我无法想像的噩耗…… 到了下午,西达大将军才是越国皇室所钦定的南蛮皇上这则流言越传越烈,小镇上还自发集结了几队士兵。 当看到那几对士兵从客栈门口经过时,我心惊地想不会是过来搜查我和夏侯冽的吧? 慌了一会儿,发现士兵根本没有进客栈,而是继续往前走。 「传闻我们镇上的知县大人和西大将军曾是军中好友,后来打战时知县大人受伤了,无法上战场才从军队里退了出来,现在一看,传闻果然不假。」其中一个人喝着茶道。 另一人好奇了:「怎么不假?难道这群士兵是去支援西达大将军的?」 那人翻了一个白眼,「自然是去支援西达将军的,那西罗无德无能,就占了一个嫡长子的名头,这么平庸的一个帝皇,南蛮真被他统领,那才叫不幸呢!」 我心重重一跳,无德无能站了个嫡长子的名头……这位男子的话让我不由想到了太子夏侯明。 皇上病危之前就把夏侯明给派了出去。整个夺嫡过程中他都没有出现。 夏侯尊对外放话说他已经死了,但如果他没死呢?更甚者,如果夏侯明是被皇上故意派出去保护了起来呢?! 我心重重一跳,皇上病危这件事当时在越国传的风风雨雨,我逃走时还看见了他,精神十足的模样没有一点病气…… 脑海骤然划过一抹猜测,越国这一场夺嫡之争,该不会是皇上故意展示出病危的模样引诱皇子出手的吧?! 心脏砰砰直跳,我的手狠狠攥紧成拳,如果真是这样,那皇上的心智也太可怕了,都说虎毒不食子,但他却亲手算计了自己的孩子! 那夏侯冽呢……夏侯冽是不是早就知道了皇上病危这件事没这么简单?如果真知道,那为什么一传出皇上病危的消息时他要集结军队? 当时是摄政王把持朝政,而夏侯冽要维护皇室的正统所以集结军队,发生事情的太过险峻突然,让我当时的脑袋一片乱糟糟的,来不及反应就被捲入了绑架当中。 现在一想,集结军队的做法根本不符合夏侯冽的风格! 他这么一个冷漠无情的人,对皇位有兴趣的话,集结军队是为了争,对皇位没兴趣的话,就根本什么都不会做! 我越想下去头脑越发一片混乱,心跳急促,感觉自己似乎推出了什么大秘密,而这个秘密,会影响我和夏侯冽…… 「小姐。」温明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立时被吓了一跳,身体往上一蹦,见是温明,才安心下来大口地喘着气。 温明愣了愣,「小姐,你没有事吧?」 我深唿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温明身后跟了一位双鬓斑白的老人,老人肩扛着一个药箱,我恍恍回神,站了起来把大夫带进了楼上房屋。 大夫拿起夏侯冽的手把了一会儿脉,又掀了掀夏侯冽的眼皮,看了好一会儿,才转头看向我:「这位----」 温明接话:「夫人。」 老大夫:「这位夫人,你的夫君一点事情都没有啊。」 我惊愣在当场,心里早就做好了大夫人会说什么病情严重的话,没想竟是什么事情都没有…… 我忍不住问道:「大夫,我的夫君醒来之后不会说话,不会走动,跟他说什么他都没有反应,只会张开嘴巴吃东西,吃完东西之后又闭上眼睛睡去,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吗?」 大夫伸手摸了摸花白的鬍鬚,眉头一皱,脸上一片凝色:「可他的脉象强劲有力,一点都没有生病的迹象啊……」 他话一说完,躺在床上的夏侯冽刚好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黯淡木然,早没有往日的讳莫如深,他呆呆地看着大夫,我赶紧走过去拿起烙饼撕碎,塞入到他口中。 夏侯冽就这么睁着眼睛吃着东西,大夫看了好一阵惊奇,伸手在夏侯冽面前挥了挥,甚至是拿出针往他的眼睛上扎,他都没任何反应,仍是一片木然! 温明和我都全身绷紧,死死盯着那根针,好在大夫及时收手了,不然我们都要以为他是别人派来杀我们的! 大夫眉头紧皱,喃喃道:「这不对啊,怎么会这样……」 夏侯冽吃了好几个烙饼,我将他扶了起来餵了些水给他,他照样喝下。 进食完,夏侯冽又闭上了眼睛。 大夫看完全程,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活死人?」 我赶紧追问:「什么叫活死人?」 大夫沉吟了一会儿,「活死人,就是一个人的头脑已经死掉了,但他的心没有死,所以身体各项机能都是正常的,传说活死人都是大脑受到重击造成的。」 「要变成活死人的要求有很多,首先这个大脑受到的重击要有分寸,刚好达到破坏人的脑子,又不能让人一下死亡。再然后就是这心了,这个心得强壮有力,才能……」 脑门倏地一股热血上涌,我直接把大夫拽起来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啪!」 「你这个庸医,你胡说!我的夫君明明好好的,他会睁开眼睛,会张嘴,会吃东西,怎么会是一个活死人?!」 我愤怒地质问着这个大夫,我不相信! 夏侯冽的脑袋根本就没有受到什么重击,他只是经脉被叶冉挑断了而已,怎么会变成一个活死人……大夫口中的活死人,不就是上一世的植物人吗?两者根本不一样! 泪水模煳了我的视线,我梗着脖子声音沙哑地吼道:「他的身体还很健康,你一开始都说了他什么病都没有,怎么会是一个活死人!」 不会的,夏侯冽不会变成这样的,不可能……我死死地咬着唇,将大夫狠狠推倒在了地上,跑到床上抱起了夏侯冽,吻着他的额头。 「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求求你,你跟我说话啊,你说话啊……」 我用手轻轻拍着他的脸低语,泪珠砸到了他的脸上绽放出了一朵透明的花,我不相信…… 大夫怒不可遏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蛮不讲理!他就是一个活死人,除了会睁开眼睛会张开嘴巴。其他一切都符合活死人的特徵,他已经死了,救不活的!」 「你给我闭嘴!」我转头朝他咆哮,眼神狠戾地盯着他:「你这个庸医!我不相信你,你给我滚,要是再不滚我就杀了你!」 大夫脸红脖粗,想要走过来说些什么,中途被温明给拦了下来。 温明把大夫劝了出去,我转过头继续抱着夏侯冽,很紧很紧,仿佛他下一秒就会消失了那样。 耳边还能听到温明和那位庸医的说话声---- 「大夫,我家夫人和老爷很相爱,她听到这个消息一时之间受不了,情绪有些激动,您先回去吧,这是诊金。」 大夫重重嘆了口气:「罢了罢了,这种人老夫也不是没见识过。听我一句劝,活死人是救不活的,他已经死了,与其让他半死不活地活着,还不如给他一刀痛快罢。」 我狠狠攥紧了拳头。低头看着怀中的夏侯冽,哽咽道:「夏侯冽,你不是活死人,我知道的,你的意识一定是清醒的,我不会放弃你的,你的身体一切很正常……」 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是温明走了过来,他沉默了许久,道:「小姐,王爷他----」 「他什么事都不会有!」我想也不想地说,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他只是累了,睡着了,意识不清醒了,有一天他就会醒过来的!」 是的……上一世脑死亡的植物人都能通过夜以继日的唿唤把他们给唤醒,我的夏侯冽比植物人好多了,他能睁开眼睛,能吃东西,一定能被我唤醒的,一定能…… 我用手抹了抹泪。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静:「温明,这个大夫是庸医,我不信他,你在出去请几个大夫过来。」 温明低声应是。 大夫陆陆续续的到来,有的说看不出是什么病,有的说是活死人,有的说他没有病…… 还是最后一个请来的游医有点墨水,他观察了夏侯冽好一会儿,特意从下午等到了晚上,就等着看夏侯冽睁开眼睛进食的场景。 看完了之后,游医眉头紧锁,我紧张地看着他,希望他能说点不同的给我听。 游医沉吟了一会儿,道:「这位老爷,症状有点像是活死人,但有几点却跟活死人不符合,我以前曾看过真的活死人,那些人都没有这位老爷灵动,我看着他,反倒是像----」 游医话语一顿,我眼睛一亮。将手中的金子塞入游医怀里,「大夫,像什么,我夫君要怎么治疗?」 游医晒然一笑,将怀中的金子放在了桌子上,并不拿在手里,「夫人莫急,我只是想要怎么跟你解释罢了。」 「我想了想,他这种症状更像是得了癔症,不是被撞客了那样胡言乱语,而是受到了一些重大刺激进入了一种与我们隔绝的状态。」 游医说话断断续续,似是在想要如何表达的更清楚。 「比如我曾给一户人家中三岁孩儿治疗,那位孩儿原先好动活泼,后来因为太过好动而被爹娘关在了屋子里。」 「爹娘都出去做事,遗忘了孩儿,那孩儿在屋子里待了两天两夜,被救出来的时候身体瘦弱的就跟个骨头似的。从此以后,那孩儿再也不肯张嘴说话了。」 「就算大人强迫他张嘴说话,那孩儿是张开了嘴,可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偏偏我去给他检查的时候。发现孩子的喉咙并没有受损。」 游医说了一堆,最后看向我:「夫人,您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怔怔退后了几步,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一抹悔恨从心头冲起,我脸上一片痛苦,怎么会不明白…… 游医的声音传来:「我看这位老爷身上的经脉都被挑断了,就算醒来后也会成为一个废人,而老爷就算陷入了沉睡当中,身体各项能力也很好,可见之前是个善于锻鍊的。」 「我猜想,是不是挑断经脉这件事对这位老爷难以忍受,所以才----」 「你不要说了。」 我声音嘶哑地打断游医的话,蹲了下来双手抱头,如果我当初肯跟叶冉走,夏侯冽是不是就不会被挑断经脉,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努力抑制住自己不要这么想,用别的方法安慰自己,就算我肯跟叶冉走,叶冉如此变态的人,很大可能也不会放过夏侯冽……媚烟。不全是你的错…… 我双手捂脸,泪水顺着指缝一点点地往下流,做不到……我做不到不去想那些,整个脑子都灌满着我害了夏侯冽的思想…… 我细弱地呜咽着,怔怔地抬起头看向躺在床上的夏侯冽,「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想离开你……」 温明在我蹲下来的时候就已经把游医给请走了,他走到我身边,声音很轻,似是怕惊扰到了什么:「小姐,这不是你的错。」 我怔怔摇头,只沉醉在自己的思绪里,将温明给推开,踉跄地跑到床上抱着夏侯冽,蜷缩在他的怀里,一语不发。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门被推开的声音,温明离开了。 我被门的声响扯回了神,躺在床上小心翼翼地将夏侯冽的手臂给抬起来抱在怀里,就这么睁大着眼睛流着泪。 一夜无话。我不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第二日清晨吃力地睁开了眼睛,眼里一片酸涩,伸手摸了摸,有些疼。 我醒来的时候,门刚好也被人给推开了,温明走进来,轻声道:「小姐,要不要用早膳?」 我揉了揉眼睛,小心翼翼地离开了床,才道:「嗯。」 话一出口,我自己都呆住了,声音哑的不像话。 温明见我肯回话,松了口气,「小姐,昨日西达率领的大军已经开拔去往南蛮的皇宫了,南蛮陷入了内乱当中,无暇顾及我们,我们可以在这座小镇上住下来。」 我再次轻「嗯」了一声,走去了桌上吃起了早膳。 温明又道:「温明已为你准备了热水,小姐吃完早膳后沐浴一番吧,您已经好久没有沐浴了。」 我点点了点头,温明见没事,就转身离去了。 他的手刚碰到门,我忽然回过神来,道:「温明,昨晚那位游医都说了些什么?」 温明明白我要问的是什么,沉声回答:「游医说,那个孩子在父母每天的陪同呵护下,渐渐的从只能发出一个音节变成能说上一句完整的话了。」 我用膳的动作一顿,垂了垂眸,「我知道了,你下去罢。」 从那时候起,我就整日守在夏侯冽身边跟他说以前的事,回忆以往的甜蜜辛酸,更是不假温明之手,亲自为夏侯冽擦拭身体。 我每天都装作开心地跟夏侯冽说话,每天都期待着夏侯冽能给我一丝回应,我能将他给唤醒……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就是我那时候的写照。 我原本以为自己在南蛮的日子就会是这般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直到---- 「温明?温明?」我正在给夏侯冽擦拭身子,发现帕子少了一条,便唤了温明几声。 温明久久没有给我回应,我走下了床,推开了房屋的门,外面一片黑暗,只有窗外亮起的零星烛火在照明。 我眯起了眼睛,太黑了,一个人都没有看到。 正想转身进入屋子时,我忽然听到了一声沉沉闷哼。 这声音很小,但我每日都期待夏侯冽能够给我点回应,训练之下听力提高了许多,通过这声闷哼,我认出了这是温明的声音。 我眉头一皱,转身进入房屋里拿出了一根烛火,在走道内照耀,不一会儿就发现了温明。 明亮的烛火下,温明身上的伤痕越发恐怖了……我眼里瞳孔一缩,赶紧将温明给扶进了屋子里,帮他处理伤口。 刚刚温明是独自一人处理伤口拿酒消毒的,肯定是酒碰到伤口一时太过疼痛,所以没听到我的唿唤。 我沉默地把酒洒在那青紫色或长或扁的伤口上,有的伤口已经结痂,有的伤口才刚添上去,用酒消毒的痛楚,让温明发出了几声闷哼。 我再沉默地将药粉抹了上去,一切都弄好后,我严肃地看向温明:「说吧,你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温明垂了垂眸,低声道:「小姐,我没有。」 「身上的伤口这么多,还说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我高声道,内心一片愤怒,「温明,若是你还认我这个主子,就告诉我!」 温明沉默了一会儿,「小姐,温明不过是出去干活了。」 我怔愣了下,再见到温明身上伤痕的那一刻,我想到了许多……打架斗殴,抢劫什么的都有,却没想到温明是出去干活了…… 我缓和了下语气,问道:「干的是什么活儿,为什么要去干活?」 温明沉默不语,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眼里满是威胁,温明只是坚持了一会儿,就苦笑道: 「小姐,我是去做陪打,南蛮乱了,那些大户人家都让自己的孩子学武,孩子需要陪打。」 「为什么要去做陪打?」我执拗于这个问题。 古代的陪打,挨打的人身上是不能穿护具的,要被人真刀真枪的挨打,温明武功也很厉害,自然不会躲不过孩子的攻击。 但当陪打自然就得挨上一些伤,要是孩子一个都打不到,温明这份活儿也做不下去,那些达官贵人,要的是激发孩子的血性,而不是挫败孩子的自信。 温明继续沉默,良久才回道:「小姐,我得找个正经的活儿做,总不能一直去抢别人。次数多了。官府会发现我的,我们的身份很有可能会暴露出来。」 心狠狠一揪,我怔怔地看着温明,反应了过来,温明陪打,是为了挣银子…… 藏在袖间的手狠狠捏住,指甲仿佛都要嵌进了肉里! 愧疚、自责充斥在了我的脑海里,我狠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温明,是小姐对不起你。」 这些日子我都干了些什么?! 我只顾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陪着守着夏侯冽,让温明辛辛苦苦地出去外面挣银子,用生命换来银子来不断维持着我的供需…… 我咬了咬牙,伸手狠狠地打了自己一巴掌,媚烟,你真是魔怔了! 温明赶紧制止了我,这一动又牵扯了起身上的伤口,他立刻咳嗽了几声。 我赶紧给温明打来了一壶水给他喝。 温明喝了口水,道:「小姐,你不用自责,也不用觉得对不起我,你和王爷都对温明恩重如山,这些都是温明应该做的。」 我摇了摇头,温明在我心里不是一个僕人,而是一个朋友,一个伙伴,甚至是亲人的存在,是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 或许古代土生土长的人都认为这是温明应该做的,但我骨子里是一个现代人,我有自己的底线和良知。 让我心安理得地用温明拿生命去换来的银子,我做不到。 我长长吐了一口气,脑海思绪一片混乱,我不由走去了床上,本想摸摸夏侯冽的脸跟他说些话,却无意间瞄到了放在床旁用作梳妆的铜镜,脚步一顿。 镜子里那神情憔悴,眼睛耷拉一副苦情相的人……是我吗? 我瞪大了眼睛,镜子里的人也跟着瞪大了眼睛,这个人忽然变得很陌生,陌生到我都认不出是自己了…… 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眼眸倏地变得锐利,绝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走到夏侯冽面前,我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眼里闪过一抹不舍,随后化为一片坚定。 我转过身去,看向温明:「那份陪打的活计你不要去做了,辞掉吧,我来想办法赚钱。」 温明赶紧出声:「小姐,万万不可!您走了,王爷怎么办啊?」 我垂了垂眸子,「我每天都会抽出很多时间陪他的。」 没等温明回答,我继续道:「温明,不是因为你,我只是不想要这样继续下去了。」 我抬起头来看着他:「如果夏侯冽知道了,他也不会认同我整日都陪着他的。」 只守着一个人,为了一个人而乐,为了一个人而悲,所有情绪都魂牵梦萦于一个人,逐渐的丧失自我,只为一个人活…… 这不是我,夏侯冽就算醒来了,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我。 我眼眶微微有些湿润,眼睛瞪大逼着自己不能落泪,媚烟,你要学会坚强,而不是自怨自艾…… 「就这么说定了,明日你去把这份活儿给辞了。」我话一说完,就爬上了床躺起来。 良久,房内传来温明低低应是的声音。 合上眼睛,原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没想却是一夜好眠,入睡前所未有的轻松。 第二日清晨,我收拾打扮好一番,离开了客栈在街边左右转了转,把看到的东西和上一世的营销方法结合在一起,一会儿就想出了好几条生财计策。 走了一会儿,衣衫就湿了一大片,正准备回客栈,迎面擦肩而过走来了两个人。 「这天气好热啊,十几日前那场大雨简直稀罕,好想要上天在下一场雨。」一位穿着紫色锦服的公子头带纶巾,手里执着一柄羽扇急躁道。 「公子,南蛮一天到头下的雨水用手指头都能数出来,与其寄希望于上天下雨,还不如多买几张冰票,等城东李大户开冰窖。」一位奴僕打扮的人狗腿道。 我脚步一顿,听到他们的讨论,眼底若有所思,冰票? 这么大的夏天竟然会有冰?我眉头轻蹙,这不符合常理…… 继续往前走了几步,路过一间破旧的房屋时,刚好有一位老妇打开了门,躬着身等身后的人出来,感激道: 「这些墙霜摆放在家中无用,没想李掌柜竟然愿意收购,真是太感谢了。」 被唤作李掌柜的男子留有两条八字须,听到称赞,他伸手捏了捏鬍鬚,笑了笑: 「我们李家公子从小到大就得了一种怪病,那种病需要拿墙霜来入药,说起来还是李家得跟你说一声谢谢。」 老妇呵呵地笑了起来,眼睛眯得都要找不着了,「李掌柜真是谦虚。」 我默默地站在不远处看他们互相恭维,心底一片沉思,李掌柜……城东李大户。冰票……怪病,墙霜……这几者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等那人走了之后,我用手狠狠地掐了大腿一把,眼眶挤出了一点泪出来,走到那破败的房子前敲了敲门。 门不一会儿就被打了开来,老妇脸上的笑意还未散去,看到我后,立刻敛去笑,警惕地看着我:「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我泪眼涟涟,藏在袖间的手又掐了大腿一把,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 我一把跪在了老妇面前,啜泣道:「这位大娘,求您行行好,给我一点墙霜去救我的哥哥。」 老妇愣了愣,我趁她怔愣间快速道:「我是李府的粗使丫鬟,我哥是李家公子的粗使奴僕。前几日,我哥染上了跟李公子一样的怪病,我便央求着李掌柜救救我哥。」 「李掌柜看我可怜,跟我说府里给公子用的药是不可能给一个僕人用,倒是跟我说了这种病要用什么药治,其中最重要的一昧就是墙霜。」 我把头重重地往地上一磕,清脆响亮,额头一阵疼痛,一定是红了,我声音嘶哑道:「求大娘成全,奴婢,不,双儿愿意用银子来买!」 大娘怔怔地看着我,被我的啜泣哭声所感染,眼角也流出了几抹晶莹的泪。 「唉,苦命的姑娘,是刚刚那位李掌柜让你来找我的吧,你进来看看,若是有就拿点去。」 我哽咽点头,用手抹着泪顺利地混进了老妇的屋子里。 老妇带我去到了一处阴凉僻静的墙角,在如此高温的天气下,我站在墙角竟然能感到一丝凉快。 抬头看了看,这一角落被一片茂密的大树枝干给遮住了。 老妇指了指其中一片地方,「墙霜就只剩下这么点,大头都被李掌柜给收购了。」 我顺着看过去,看见那边有些白花花的粉末。捻起一点往嘴里尝,很苦……也很冰凉,我心重重一跳,冰凉? 老妇嘆气道:「成色好点的都被李掌柜给买去了,姑娘,你家哥哥用药这么点够吗?」 我连连点头,「够了够了,我哥哥才刚得那种病,不需要用这么多的量。」 老妇找来扫帚,好心地将剩下那一点全都给我归拢在一起,我拿出帕子将粉末包裹了起来,给老妇一些银子,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我回去的时候,刚好赶上温明从楼上下来找我,我朝他使了一个眼色,走入了房间才道:「活计已经辞去了吗?」 温明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了二两银子,「他们很大方,对我离开很惋惜,还多给了我一两银子。」 我轻「嗯」了声,从袖里拿出了摺叠密实的帕子。小心翼翼地打了开来,「温明,给我打来一盆水,我要验证一些东西。」 温明立刻给我打来了一盆水,我将帕子里的粉末小心翼翼地倒入进去,手里拿着一根树枝搅拌了几下,白色粉末不一会儿就消失。 温明疑惑地看着我,见我没有动静,问道:「小姐,这白色的粉末是什么东西?」 我撸起一只袖子,将手放入了盆里,感受到那冰凉透骨的寒意,我眼睛微弯,「这可是个好东西,能让我们发大财的东西。」 我将手从水里拿出,甩了甩手上的水,温明的脸不小心溅到一点,他眼睛眨了眨,忽然一瞪,「小姐,这个水----」 我笑吟吟道:「你将手放下去不就知道了。」 -- 下午。镇上城东一处阴凉僻静的地方排起了长龙,一块块透明渗着寒意的冰被人抬了出来。 几个带着刀脸色一片肃穆的士兵站在一旁维持秩序,排队的人看见冰,脸上闪过一抹兴奋。 两个奴僕前面放了一张椅子,椅子上放着冰块,他们大声地把排队人手里拿着的冰票喊出来,边给排队的人一块冰。 「取冰咯取冰咯,回家睡个凉快觉!」 有的人拿到了冰块,直接双手捧起了冰,眉开眼笑地大喊,那些还在排队的人都会往他们投去一个艷羡的目光。 我和温明一手各端着一个封的密实的木盆,在不远处观望了一会儿,我道:「日头渐渐往这边移了,太阳毒辣了起来。温明,我们是时候过去了。」 温明力气比我大,他一手拿着木盆另一只手忍不住扯了扯我的袖子,担忧道:「小姐,您说那些人会买吗?他们有冰票,许是看不上这些东西。」 我眼里也划过一抹担忧,这是我第一次用现代的手法来赚钱,也不知道行不行的通……但都已经做好了。也来到了这一边,总不能空手而归吧? 只能咬牙干了! 我率先迈出了脚步,冒着炎炎烈日走到那群排队的人身旁,大声吆喝:「卖冰镇桑果咧!桑果又脆又酸甜,冰镇过后更爽口咧!」 比预想遭到的冷遇还要冷遇,我吆喝了半晌,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出声询问,更不用说买了。 额头蹭蹭地冒出汗水,有些汗水低落到了我的眼睛里去,带起一股火辣的疼,我咬了咬牙,继续吆喝: 「卖桑果咧,卖冰镇桑国咧,又脆又酸甜,冰镇过后更爽口咧……」 走到一位穿着锦缎的贵妇身边时,贵妇忽然伸手推了我一把,厌恶道:「行了行了,一边去!」 我猝不及防下抱着木盆踉跄的往前跑了几步,可身体还是有些不稳,眼看就要摔了下去,我立刻换了个姿势。变成我的背摔到了地上,手里紧紧护着木盆。 「小----双儿,你有没有事?」不远处的温明看见我摔跤了,赶紧跑过来道。 温明将我手中的木盆拿了起来,我微微拱起了身,伸手摸了摸背部,疼的倒吸一口凉气,好像被地上的石子刮破皮了。 温明把木盆全都放在地上,赶紧把我给扶起来,凝重道:「小姐,你的后背流血了,把衣衫染红了。」 温明看向了那位贵妇,神情间有些愤怒,其他人也看着那位贵妇。 贵妇脸色有些难看,见周围的人看过来,她低了低头,随后又抬起头挺起胸不屑地看着我:「看什么看,我就是推了你,怎么了?」 「看你挺年轻的,好的不学偏学人招摇撞骗,什么冰镇桑果。我们这群人都在排队等着拿冰呢,怎么会有人傻得将冰拿来冰桑果,我只是看不下去,不愿意你骗人罢了!」 贵妇施捨般地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绣囊,从里拿了几个铜板扔到了地上,「喏,这些就当给你去看大夫。」 温明身子轻颤,拳头紧紧握着,我被他搀扶着很明显感觉到他的怒气,他正压抑着着自己不要跑过去打妇人一拳! 我拍了拍温明搀扶着我的手背,盯着地上的铜板,忽然呵呵地笑了。
第109章 春梦了无痕 贵妇被我笑的一阵不自在,气道:「怎么,你还嫌少吗?五个铜板已经很多了!」 她从绣囊里又认扔出了五个铜板,「我在给多你几个,不能再多了!」 我冷冷一笑,就着温明的手一点点站了起来,讽刺道:「就你这个穷酸样,十个铜板连我的一份冰镇桑果都买不起,这点钱当我赏赐给你,你拿回去慢慢花吧。」 「你!」贵妇眉头一竖,愤怒地看着我:「什么冰镇桑果,还死性不改地骗人!」 我冷哼,睥睨地看着她:「我家公子何许人也,你连他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他今天心情好赏赐一块冰给我,我就偏偏喜欢用这块冰来冰镇桑果,怎么着?」 我上下扫了贵妇一眼,嫌弃道:「也是,就你这穷酸样,估计也是没捨得把冰用作其他用途了。唉,这也怪不了你,眼界这么小,好心卖份冰镇桑果都被你认为是天方夜谭。」 贵妇简直要被气炸,恨恨道:「拿一份桑果来,我到要看看是怎么一个冰镇法!」 她目光阴冷地盯着我:「若是你来出来的根本不是冰镇桑果,就不要怪我不留情面。」 温明正要打开木盆拿出一份桑果,我忽然伸手压着木板,不让他打开,挑衅地看了眼贵妇:「一份桑果要一个碎银,你出得起吗?」 没等贵妇回答,我又接着道:「我看你的绣囊里装的全都是铜板吧,吃不起就不用打脸充胖子说吃的起了。」 贵妇脸色涨得一片通红,从怀里拿出了一颗银子扔在了地上,恶狠狠地看向我:「一颗银子买你一份桑果,足、够、吗?」 最后几个字,她简直是咬着牙说出来的,那阴冷的目光仿佛要把我嚼碎了往肚子里下咽! 我冷冷一笑,对她这种目光视若无睹,不就是用眼神杀人吗,谁不会啊? 我的手仍是压在了木盆上,呵呵一笑:「一颗银子啊,都够买我好几份桑果了,不过----」 我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的笑容似嘲似讽:「我不卖给你。」 贵妇的脸气得直接变青,她颤抖着身子伸手指了指我,胸口上下起伏,那愤怒的表情仿佛下一秒就要说把我拖出去给斩了! 我好心提醒道:「夫人,这是大街上呢,你得注意点形象,您那么高贵,怎么能自甘堕落跟一个贱民计较呢?」 这句话成功把贵妇嘴里要吐出的话给噎了回去,一口气不上不下地堵在喉咙里,我看着都替她难受。 「好!」排在贵妇前面的其中一个女子忍不住贊了一声,道:「这位姑娘,我来一份冰镇桑果尝尝。」 那位女子穿着一袭青衫,打扮的并没有华贵女子那般花枝招展,衣着款式简单,自有一股大气。 她一脸笑意地看着我,旁边的丫鬟手里拿着一颗银子走过来。 贵妇气的跺了跺脚,愤怒道:「冷青。你这是要公然跟我对着干了?」 青衫女子摇了摇头,语气温婉:「姐姐,我只不过是好奇那份冰镇桑果罢了,没有别的意思,你可不要多想。」 我眉头一挑,这两人一看就是有旧怨。 「你!」贵妇女子不甘地看了青衫妇人一眼,又转头恶狠狠地剜了我一眼,灰熘熘的离开了。 丫鬟走到我身旁,我并没有伸手拿银子,而是看向那位青衫女子,云淡风轻道:「夫人,我手里没有银子,你若是拿一颗银子来,我找不了银子给你。」 青衫夫人眉目含笑:「不用了,多出的那些就当我与你结个善缘。」 我嘴角一咧,毫不客气道:「只能说是认识一下,就凭一颗银子,还跟我结不了缘。」 话一说完,我就将银子接过,把手放了下来。温明打开了木盆,一阵沁着凉意的烟儿从盆里冒了出来。 温明直接从里拿出了一个木勺,这木勺原本是做沐浴用的,我让温明把木勺柄折短,拿在手中刚刚好。 那勺子里,盛的就是鲜翠欲滴的桑果子! 青翠的桑果衬着木色的勺子,里面还放有点点冰水,光是让人看到,就一阵心旷神怡。 丫鬟收起了脸上的轻视,接过温明的木勺,身子仿佛被那凉意所感染,轻轻地颤抖了几下,然后转过身小心翼翼地走向青衫女子。 一路上许多人都在看着木勺里的桑果子,脸上闪过一抹惊疑之色。 青衫女子眼里散发着一股奇异的光芒,伸手接过木勺,涂着豆蔻的青葱小手捻起一颗桑果子,放入嘴中嚼了嚼。 一些人看到她咀嚼的动作,嘴里也下意识地嚼了嚼,期待地听青衫女子评价。 哪知青衫女子一句话都没说,吃完了一颗桑果子,又捻起了一颗桑果子放入口中,就像是嚼糖豆似的,一颗接着一颗,根本停不下来…… 等了好半晌,一些人看不下去了,赶紧问道:「冷夫人,这桑果的味道怎么样,好吃吗?是冰镇的吗?」 青衫女子嘴巴微微鼓起,朝问话的那个人翻了个白眼,「是不是冰镇的,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却是半点不提是否好吃。 我微微一笑,顶着炎炎烈日朗声道:「各位不用担心桑果是否好吃,我这里能免费给你们品尝一颗冰镇桑果。你们可以先试吃,如果觉得好吃,再来买!」 「如果觉得不好吃。」我朝她们拱了拱手,「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继续做我的生意,你们继续等你们队。」 「哎呀,那敢情好,给我一份冰镇桑果。我要尝尝是不是真的这么好吃!」刚刚出声询问青衫女子的贵妇赶紧道。 我朝温明点了点头,温明从木盆里拿出一勺桑果递给贵妇。 贵妇捻起一颗桑果子放入口中,眼睛一亮,「好,真是爽快,酸甜可口!」 她迫不及待地将木勺接过,「这份桑果我要了。」身后跟着的丫鬟立刻拿出一颗银子给温明。 我在后方悠悠道:「这位夫人,双儿之前说了,没有碎银子可以找,所以----」 贵妇呵呵一笑:「难得这么炎热的夏天能吃到一份冰镇桑果消消暑气,一颗银子并不贵,多出来的就当跟你认识认识。」 我微微颔首,温明得到了我的指示,接过了丫鬟的一颗银子。 连续两单生意达成,一炮开门红,那些排队等冰导致汗流浃背的男子或女子都纷纷向我买冰镇桑果。 有些人原本是不买的,但见一些人吃的贼爽,也忍不住买了一份。 有些人则是好面子,看见个个都人手一份,面子上有些过不去,也一定要买一份才不显得低人一等。 无一例外,他们全都给了一颗银子,给一颗碎银子,仿佛凭空矮人一头似的。 售卖过程中,也有一些男子或贵妇旁敲侧击,询问我们的身份。 这点我早有预料,提前做好了应对。 面对他们询问,统一说是我们都是奴僕,伺候在公子手下,而别人询问公子的身份,就闭上嘴巴一脸笑意地看着他们,有多神秘就弄得多神秘。 太阳已经移到了这边,明明已经到了日落时分,但还是热的厉害。 眼看桑果卖的差不多了,我微微动了动身子准备唤温明回去,这一动又牵扯到了背后的伤口,疼的我倒吸一口凉气。 不知是不是小时候在虞美人里过的还不错,我的肌肤远比我这个人娇贵,受了这么多的刑罚,还是一撞就青。 我摇了摇头,还真是个富贵身。 「温明!」一道鸟儿出啼的娇声传来,我不由看了过去,就见一位穿着白色薄衫裙的女子从远处走来,站在了温明面前。 我眼神一凝,也向温明走去。 走进了,就听这女子问温明:「为何今日早上我练武的时候没有看到你?」 温明淡淡道:「莫小姐,我辞去了陪打的活,跟着双儿一起做生意。」 「双儿?她是谁!」莫雨溪眉头一竖,喝道。 我眉头一挑,这脾气就像是个小辣椒,挺火爆的。 我笑眯眯地走了过去,「小姐,在下就是双儿,见过小姐。」 女子狐疑地看了眼我,又看了眼温明,我猜到了她心中所想,笑道:「小姐,温明与双儿同是伺候在公子身边,并无其他关系。」 女子脸上的神色这才好看了一点,她看向我:「你家公子是哪位,我是莫家商行之女莫雨溪,想要把温明给买过来,不知那位公子可否割爱?」 莫雨溪……我在心底念着这个名字,莫家我听说过,是当地镇上第二大商行,专门做民用的东西,比如锅碗瓢盆这类,都是出自莫家的工匠。 没想莫雨溪身为商行千金,竟然喜悦于温明…… 脑海过了千般想法,我看着她笑了笑:「小姐,公子是不可能把温明给你的,我们和公子签的都是特殊死契,一生中只有公子这个主人,若是公子不肯要我们或者是我们背主----」 我话一顿,凝重道:「我们会一刀了结自己。」 莫雨溪眉头一皱,「你家公子何方神圣,竟让你们签如此霸道的契约?」 霸道吗……这个契约虽然是我随口编出来的,但我却觉得挺好的。 一生只能跟着一个主人,也好过流落辗转在无数个人手中,好过颠沛流离,好过被其他人虐待过着连狗都不如的生活…… 我闭上嘴巴,一脸神秘地看着莫雨溪,轻轻摇了摇头,态度很明显,不能说。 莫雨溪看向温明,温明并没有看她,而是转身走去另一个木盆,他把木盆给拿起来,准备离开。 莫雨溪抿了抿唇,将身子挡在了温明面前:「我看你木盆里还有桑果,为何不卖了。」 我替温明回答这个问题:「雨溪小姐,时候不早了,我们该离开了。」 莫雨溪看了我一眼,她身旁的丫鬟站出来递给我一瓶药,她道:「你在李府做生意的地方跌倒,李府过意不去,我特意过来帮李府送伤药给你。」 我眉头轻蹙,李府……我受伤关李府什么事,李府作为这个县城最大的商行,不可能这么慈善…… 刚想把手中的药瓶还回去。耳边又传来莫雨溪的声音:「把剩下的桑果全都给我,我买来尝尝鲜。」 手上动作一停,我默默地收回了手,每日维持着三人的花销需要一大笔银子,天大地大,银子最大…… 将该卖的卖去,一切都收拾好,我和温明走出了那片地方。 趁周围见不到一个人,温明赶紧把我给背了起来,运用轻功飞快地跑去另一个地方。 耳边有嗖嗖阵风颳过,我问道:「有多少个人跟着?」 温明:「起码有五六个,小姐放心,都不是练家子,温明能够甩掉他们。」 我轻「嗯」了一声,眼底闪过一抹沉思,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们迟早会被他们发现的。 江湖险恶,人人都想发财,从决定做生意起,我就想到了会被人千方百计的跟踪和打听。 有惊无险地回到了客栈。我和温明疾步走入了房屋。 我赶紧放下木盆去看夏侯冽,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心下稍安,转过头去,刚好看到温明把木盆打开来。 两盆大木盆,里面塞满了闪闪发光的银子! 成本加起来一个银子都不到的东西,却能换成几百两银子,跟冰有关的行当,在南蛮里果然是暴利。 不,应该说,作为一名商人,任何买卖都是暴利……我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温明脸上闪过一抹兴奋,「小姐,在来一趟买卖,我们买院子的银子应该就能凑够了。」 最便宜的一处宅子一百多两就能买到,不过里面的屋子都破败的很,想要住人还得自己花心思去清理,找东西修修补补。 既然要在这个县城安定下来,我自然是想要好一点的宅院。 之前根本看不到希望买院落。而现在仿佛伸一伸手就能完成这个想法,我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又伸手摸了摸夏侯冽的脸。 「我们很快就要搬走了,夏侯冽,这是我和你的家,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家……你快点醒来,这个新家你一定会满意的……」 跟夏侯冽说了一会儿话,用过晚膳,我看向正在收拾碗筷的温明,沉吟了一会儿,说:「收拾好之后,把你隐瞒的事全都说给我听。」 温明动作一顿,低声应是。 可能就连他也没想到,卖个冰镇桑果都能遇到莫雨溪,还能跟李府扯上关系。 温明很快就收拾好,站在我面前将去做陪打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我眼底一片沉思,眉头轻蹙,莫雨溪是李府公子的表妹,最近在李府里居住,原来温明陪打的对象。就是莫雨溪。 我抬头看了看温明,今天下午看见的那位莫小姐,应该是对温明动情了。 「原来你身上的伤痕是莫姑娘弄的,仔细想想倒也觉得合理,她的脾气挺火爆的,但为人识大体,也算不错。」 温明无奈一笑:「在她手下的陪打全都待不瞒一个月,因为她出手实在太重了,许多人都被打成了重伤。」 我微微一笑,意有所指道:「但你可以待下去,如果没有我的阻止,你应该是要一直做陪打这份活儿的吧。」 温明沉默了一会儿,似是隐隐窥探到了我的意思:「小姐,温明想要做下去,只是因为钱财,并无他想。」 我轻声道:「温明,若是你别有他想,也不是不行,以后我们生意做大了,我可以----」 「小姐。」温明第一次打断了我说的话。神情严肃地看着我:「小姐,我在等一个姑娘,我只喜欢她一个人,这个人你也知道。」 我微微一怔,脸色一沉,肃穆道:「温明,你可要想清楚,决定了,就不能后悔了。」 温明诚恳地看着我:「温明早就决定好了,绝不后悔,求小姐您将----」 我转过头去,「这件事以后再提,现在连接过来的能力都没有,何谈情爱。」 没想到温明对成沁的爱竟是如此执着,莫雨溪是富家子女,对温明也有情谊,莫家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如果莫雨溪真的喜欢温明,他自动上门招赘也不是不可以。 到时候,温明就能过上好日子。也能脱离我们开始新的生活…… 我长长地嘆了口气,随后话语一转,「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们就赶紧在南蛮找到一个住所,把成沁她们给接过来,也好断了墨家小姐的念想。」 温明重重点了点头。 我和温明将银子拿出来藏在了一个地方,木盆里的水还微微沁着点凉意,就这么倒了有些可惜,我便放在地上置之不理了。 南蛮的夜晚也很高温,我躺在夏侯冽身边,却睡得很舒服。 夏侯冽身上的温度很低,抱着他就像在抱一个冰雕。 半梦半醒间,我感觉到一双冰凉的手在我身体上游走,他的指尖有着神奇的魔力,不一会儿就把我的身体点燃了起来。 我好像梦见了夏侯冽紧紧地抱着我,与我缠绵拥吻,跟我说:「媚烟,辛苦你了。」 我倏地在睁开了眼睛,心跳一阵急促,抬头一看。已是白天。 摸了摸额头,一片汗水,低头一看,夏侯冽闭着眼睛安静地躺在身下,而我则爬到了他的胸膛上…… 真是奇怪,我的睡姿有这么不堪吗……还有,昨晚有这么热吗?明明抱着夏侯冽的时候还很凉爽…… 思考了一会儿无果,我伸手捏了捏夏侯冽的脸,凑到他耳边道: 「早安,夏侯冽,你想要看看我现在的模样吗?我穿着一件粉色的肚兜,衣衫半露,看着你眼含春波,似有千言万语与你诉说……如果你想要看的话,就赶紧睁开眼睛。」 在之前那段颓废的日子里,该跟夏侯冽回忆的都已经回忆了,不该回忆的也回忆了,说的话多了,渐渐的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 左思右想,我就想到了一些偏方,没准说这些话能够让夏侯冽睁开眼睛呢……上一世那些男人不都喜欢女子这样么…… 我这般想着,嘴上不停:「夏侯冽,你真的不想看看吗?只要你肯睁开眼睛,我什么都满足你。」 话一落下,夏侯冽就睁开了眼睛。 我眼睛一瞪,心重重一跳,夏侯冽是要醒了吗?! 结果---- 他只不过是例行睁开眼睛张开嘴,要吃东西罢了…… 我将吃食一点点撕碎放入到他口中,心不在焉地想:下一次说时不仅要他睁开眼睛,还得要求让他说话…… 明日得去卖冰镇桑果,但墙霜却是不够用了。 我仔细一想,上门收购这法子不够稳妥,便决定让温明晚上趁夜黑风高时混进一些人院中,刮一些墙霜来。 上午,我和温明乔装打扮了一番,走到集市上去挑选新鲜的桑果。 挑选的时候,我发现桑果全都涨价了,比原来的价格涨了三四倍! 我眉头轻蹙,刚好见一妇女买了桑果,见桑果涨价了与小贩吵了起来。 小贩一脸嚣张地说:「爱买不买,这桑果就值这个价,你不要我还不想卖呢!」 妇女一脸泼辣,毫不示弱道:「谁要买你的桑果,卖的这么贵!」 小贩冷哼了一声:「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前天流行一种吃食,叫做冰镇桑果。吃过的达官贵人都说好,桑果酸甜可口,皮薄多汁,摇身一跃成为了大户人家的吃食。」 小贩说完,就伸手将妇女往外赶:「去去去,你买不起,不代表别人买不起,别挡着我做生意。」 我和温明互相对视了一眼,默默地退出了桑果铺。 走到一处僻静角落,温明用变了的声音道:「小姐,这可如何是好?」 我沉思了一会儿:「桑果溢价了这么多倍,买回去并不划算,我们去找别的时令。」 在集市里逛了一圈,最终找到了桑果的替代品,那是一种看着像是桃子的食物,吃起来很酸。 我又跑到菜场上买了一大把甜菜,回到客栈租用了一间膳房,把甜菜用面擀碾碎取汁,后来放入水混在一起煮。 煮成类似糖浆的模样,就大功告成,然后关火放凉。 上一世我是一个穷苦的农村孩子,小时候爸妈出去干农活,我就得留在家中煮饭给弟弟妹妹吃。 家中没多少钱,很多调味品都得自己去酿造,所以我也懂得一点制法。 说来也是奇怪,那时候的生活这么艰苦,却是我印象最深刻的,每每回想起来都能轻轻一笑,后来跑出家中去外打工后的生活,倒是越来越模煳了…… 「小姐,小姐?」温明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拉回了我的思绪。 我甩了甩手上的水,将糖浆拿上了客栈,「做好了,一切就等你晚上的行动了。」 晚上一切顺利,我再一次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夏侯冽睁开了那双讳莫如深的眸子,轻声跟我说:「媚烟,我醒了。」 我在梦中激动的喜极而泣,抱着夏侯冽一顿痛哭,他拍着我的肩膀,吻了吻我的额头,然后逐渐往下,渐渐褪去了我的衣衫…… 都说春梦了无痕,可我一醒来,那炙热的温度,那带着魔力的双手仿佛才刚刚从身上划过。 我轻蹙了下眉头,低下头四处检查了身子一番,什么痕迹都没有,再抬头看了看夏侯冽,一板正经的睡姿,从来没有改变过。 我伸手捏了捏脸,一定是我想夏侯冽想疯了! 才会做如此真实的……春梦…… 我摇了摇头,轻拍了下自己的脸,把脸上的羞意给拍去,俯身在夏侯冽耳边继续说着动人的情话。加上了昨天想到的内容。 夏侯冽仍是沉睡着,没有任何反应,我也习惯了,洗漱完后将昨日买来的果子处理了一番。 往其中一个木盆里装上了水,倒入墙霜,等墙霜全都融化后,又放入了勺子,勺子全是切好的果子,另一个木盆则装上了糖浆。 我和温明乔装打扮了一番才出门,还是去之前第一次贩卖的地方。 我坚信桑果子的魅力会让那些达官贵人上瘾的,南蛮如此炎热的天气,能找到冰镇的东西吃可不容易。 那个地方一定会有奴僕守着,做生不如做熟,就去了那里。 今日温度比前几日都高,我和温明带上一顶草帽,额头上的汗水蹭蹭往下流,刚提着木盆去到了之前售卖的地方,就有一个奴僕赶紧跑过来。 「这位姑娘和小哥,你们可是过来卖冰镇桑果的吗?」奴僕额头冒着汗,眯起眼睛问道。 我拿出帕子抹了抹汗,笑吟吟道:「这位小哥好眼力,我们的确是来卖东西的,不过不是来卖冰镇桑果,而是来卖冰镇桃果。」 奴僕疑惑问道:「冰镇桃果?」 我点了点头,将木盆给打了开来,木盆立刻冒出了一阵冷气,凉飕飕的让臂上毛孔都舒服的张了开来。 我从里拿出了一勺切好的果子,温明则打开了木盆,舀了一勺糖浆淋在果子上,我拿出了一根削好的小树杈,插了一片果子递给奴僕。 「来,这位小哥,看你是第一个上门来问我,你又等的这么辛苦,这片桃果请你吃。」 奴僕小心翼翼地接过,视若珍宝地咬了果子一口,眼睛霎时一瞪! 我见他半晌说不出话来,手在他面前挥了挥:「这位小哥,莫不是你吃到了一颗坏果仔,怎么不说话了。」 奴僕回过神来,赶紧摇头,细细咀嚼了一番才将果肉给咽下去,「这酸甜的滋味,真是人间美味啊!给我拿两勺!」 我笑了笑:「小哥,这一次的冰镇桃果加了一些料,就不止一颗碎银了,而是要两颗碎银。」 奴僕直接从怀里掏出了两颗银子,豪气道:「我来时得主子吩咐,一勺一个银子!」 我接过银子在手中掂了掂,点了点头,给了奴僕两勺桃果。 奴僕将手中拿着的那片桃果一口咽入嘴里,一手各拿着一勺桃果,朝我和温明点了点头,就急匆匆跑去另一个地方。 我顺着他离开的方向看了看,眼皮轻轻一跳,竟然是坐马车来的。 我在心底沉吟,看来以后这冰镇水果的价格还能高上一些…… 那奴僕离去不久,接二连三就有几个奴僕找上门来,其中一个奴僕拿着冰镇桃果,却没立刻离去,而是旁敲侧击地问了起来。 「双儿姑娘,你这冰镇桃果是从哪儿来的,是自己研究出来的吗?」 我心一凛,回道:「自己瞎琢磨,琢磨出来的。」 奴僕讪笑了一声:「双儿姑娘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竟然能用冰块瞎琢磨东西,这些冰镇水,就是冰块融化成的水吧?」 我淡笑不语,没有说话。 奴僕又试探了一句:「就是不知你们这些冰从哪儿来的,李府开冰窖只有前日,前日那么高的温度,冰块早就融化了。」 我眼眸微闪,淡淡道:「这位小哥,我家公子自然有渠道弄到冰块,不瞒你说,这些冰还是我家公子赏赐给我的。」 奴僕脸色微变,低声问道:「你家公子是不是李府的大公子?」 李府大公子,县城最大商行李氏商行的公子,名唤李宁晋,而李府又是县城唯一一个有冰窖的府邸…… 我眼神一凝,自己公然卖冰镇水果,他会认为我们是李公子的人也正常…… 我低垂着头,并没有说话。 刚好后面有奴僕上来,这个奴僕不甘心地看了我好几眼,最后还是离开了。 空闲的时候,温明低声询问我:「小姐,拿李府的名头若是让李府知道----」 他话一顿,没有说下去,但我明白他的意思。 拿李府的名头办事,李府估计不会如此善了……我垂了垂眸,回道:「温明,我从来没说我们的公子就是大公子。」 这些都是他们误会罢了,既然误会,我干脆就将计就计,有李府罩着,会少许多麻烦,至于李府的态度……我脑海里闪过了一抹计策,心里一定。 「你放心罢,我自有办法。」 「让开让开!我家夫人要买冰镇桑果!」一位态度嚣张的奴僕蛮横地将前面挡着的奴僕给撞开,率先来到我们面前。 奴僕从怀里掏出了一粒碎银。瞥了眼木盆,眼里闪过一抹垂涎,又撇过头去:「拿一份冰镇桑果!」 我眼底立时没了温度,这个奴僕明显是来找茬的! 我淡淡地说:「桑果没有了,现在卖的是桃果,还有,要两颗碎银。」 奴僕立刻大声嚷嚷了起来:「桃果?桃果那是什么玩意,竟然要两颗碎银这么贵?姑娘,你可不能看我老实就坑骗我啊!」 我斜着眼睛倪了他一眼,长得老实?一副倒三角眼一看就是奸诈鼠辈之相! 我冷冷地甩了一句:「爱买不买。」 奴僕不干了,喊叫道:「你来卖东西,就是用这种态度来对付客人的吗?!」 我盯着他,笑吟吟地回了一句:「是啊,我就是这种态度,你想要拿我怎样?」 奴僕眼睛一转,重重地嘆了口气:「唉!行,我自认倒霉,你要给我差的果子就给我差的果子吧,谁叫你看我不顺眼呢?你要四颗碎银就四颗碎银吧,谁让我得罪了你。」 这两句话说的真有意思,我冷冰冰地盯着这个奴僕,没有说话,看他还要怎么演下去。 奴僕从怀里掏出了四颗碎银,递给温明,温明手一伸出,奴僕忽然又把手给缩了回来,眼睛滴熘熘地转。 「等一下,我可以先看看桃果不?万一你给我的是有毒的东西呢?」 真是好笑,事实上我也笑出了声,眼眸毫无温度的问:「我为什么要打开给你看?」 奴僕见周围聚起来的人越来越多,大声道:「我要出银子买,买之前总得给我看看是不是桃果吧?姑娘,做生意可不能这样,你难道要强买强卖吗?」 他转身看向其他人,「各位给我评评理,你们说是不是啊?」 其他奴僕议论纷纷,我听到了一些奴僕对我的谴责,眼里精光一闪,在议论声越来越大的时候,忽然开口:「谁说我要卖给你了?」 正蹦跶的像一个跳蚤的奴僕话语一噎。我继续道:「双儿行商有三个规矩,一是不坑骗孤儿寡母,二是只卖良心货,三是----」 我瞥了奴僕一眼:「三是不跟奸猾小人打交道。」 「你!」奴僕反应过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身体气得一阵颤抖,他伸手指着我,「你、你这个……」 「我什么我?」我不耐烦地说道,「走开一边去,别挡着姑奶奶做生意!」 慈不经商,慈不经商……我一直在心里默念着这四个字,逼迫自己态度强势起来,如果现在退让了,只会被这些奴僕看扁,以后更会被他们拿捏。 更何况……我眼睛微眯,这奴僕的动作怎么看着那么像一个人呢……都说有怎么样的主子就有怎样的狗,我脑海里闪过昨日与我吵架的那位贵妇。 奴僕气的甩了甩袖,去到了另一边并没有离开,守着我,瞪大眼睛就像凶神恶煞的门神。一时之间,周围没有一个奴僕上门。 我淡定自若的掀开了木盆,将之前淋上糖浆的勺子拿了出来,在拿出两根小树杈,跟温明一同吃了起来。 果肉脆嫩,咬下去就咯嘣一声,又酸又甜,配着冰镇过的丝丝冷气,在南蛮这种终年炎热的地方简直不要太享受。 一个围观的奴僕吞了吞口水,忍不住站出来道:「奉我家小姐之命,买一份冰镇桃果。」 那奴僕直接从怀里掏出了一颗完整的银子,我看了眼收入怀中,打开木盆拿出一勺桃果,紧接着温明撒上一层糖浆。 我还笑呵呵地让那奴僕尝了尝我正吃着的桃果,奴僕受宠若惊地看着我,连连感谢。 接下来的售卖非常顺利,桃果比之前的桑果卖的还要好,许多买过的奴僕拿回去给主子之后,又重新跑过来在买多几分。 他们倒是有默契,除了找茬的那个奴僕给的是碎银。其他人给的都是一颗银子。 冰镇桃果很快就卖完了,我说了一声,那些奴僕纷纷围着我说什么时候再来贩卖,我想了想,说要两日后。 收拾好了东西往回走,结果那找茬的奴僕没有离开,反而一路跟随着我们,我眉头一皱,和温明跑了起来。 那奴僕一看,直接在后面喊了一句:「盯紧他们!」 我边跑边转过头,就见不知从哪儿冒出了五个奴僕,个个身姿矫健。 我脸色微变,温明看见了,直接一把将我背了起来,运用起轻功兜了一圈子,才甩走了他们。 回到了住着的地方,我心里才稍稍放松了起来。 第一时间走过去看看躺在床上的夏侯冽,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这时才发现自己的手凉的有些厉害。 我摸了摸他沉寂安详的眉眼,心不一会儿就安定了下来。 「温明。」我沉声开口:「他们跟踪我们的地方离这片区域极近。很有可能会派人过来搜查,我在想要不要把这两个木盆给扔掉。」 温明沉吟了一会儿,道:「小姐,这两个木盆都是寻常货色,谁的家里不备几个木盆?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刻意了?」 我眉头轻蹙:「你说的也对……」 伸手摩挲了下夏侯冽的脸,我眼眸一利,「那就以不变应万变,看看他们要使出什么花招!」 上门搜查比想像中的还要快。 我刚将木盆清理好挂了起来,房屋就传来一阵敲门声。 我和温明互相对视了一眼,温明走过去开门。 映入眼帘的是眉目慈善的客栈掌柜,他笑呵呵地问我们还要继续住多久。 我道:「我夫君还在生病,我想要等他身体好一点才离开,可能在住几个月吧。」 掌柜往前走了几步,进入了房屋朝我鞠了鞠躬,善意道:「夫人,刚好我认识几个杏林高手,要不要介绍与你?」 我没漏过他看见柜上挂着的木盆时,眼里闪过一抹晦暗的光。 脑海转过千般想法,掌柜肯定不会只看我这一间房……心里想着,我面上委婉地拒绝了:「不用了。我的夫君已经在医治当中,多谢掌柜好意。」 掌柜一脸遗憾,「那就祝夫人的夫君早日醒来。」 我垂了垂眸,淡淡地说了声:「谢你吉言。」 当初我找大夫的阵势风风火火,那些大夫也不忌嘴,客栈里许多人都知道我的夫君得了一种类似活死人的病,掌柜知道了也不出奇。 掌柜并没有停留多久,不一会儿就离开了。 温明特意出去看了看,发现掌柜去了另一间房舍,看样子是打算挨家挨户的看了。 我抿了抿唇,俯身在夏侯冽身旁躺了起来,把头靠在他的胸膛,听着他雄浑有力的心跳声,心仿佛也被注满了力量。 我闭上眼睛思索了一阵,随后睁开了眼睛:「温明,准备好东西,情况一有不对,就马上离开。」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那些暗地里的人不会就这么容易放弃我的…… 我恍惚地想,如果我没选择用冰这个作为发财计策。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般紧张了……只是一瞬,我就打消了这个想法,能力优秀者,走到哪儿都招人嫉妒。 就算不是冰块,只要我赚到的银子数额够大,吸引了那些嫉妒者的目光,迟早都会面临这样的危局,只是早一点和晚一点区别而已…… 到了晚上,我刚吹灯要熄灭烛火时,房屋外忽然一片灯火通明,不一会儿就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开门,官府怀疑这间客栈窝藏犯人,奉命前来搜查!」
第110章 美女的特权 我心一跳,首先想到的是我们的身份是否暴露了? 「砰砰砰!」敲门的声音越来越响,外面的官差不耐烦地道:「还不赶紧给我开门,难道你们这里真的窝藏了犯人?!」 我朝温明点了点头,温明走过去把门给打了开来。 进来房屋的是一位带刀的官差,他先是扫视了屋内一圈,我发现他目光重点停留在挂在柜上的两个木桶。 过了一会儿,官差严肃问道:「你们刚才为何这么久才开门?」 我轻声细语地回道:「这位官人,你来时我正合衣躺下,所以耽搁了一点时间。」 官差看了看我,眼里闪过一抹失望之色,我则内心一片淡漠……为了防止越国会派出杀手进入南蛮追杀我们,我每日都会对自己的容貌进行伪装。 我现在的姿色,就是平庸的大众水平,不丑,也不好看。 回过神来,刚好就看见官差对我拱手道:「有犯人疑似混入了这间客栈,官府特意前来搜查,这位姑娘稍有得罪了。」 这位官差典型的先礼后兵,一切姿态做足,但搜查起来毫不手软。 看樑柱,蹲墙角,掀帘子……任何一个能藏人的地方,官差都找了一遍,不能藏人的地方,官差也找了一遍。 最后找着找着,官差就找到了我的柜子,他将木盆给拿了起来,翻了翻木盆问道:「这个木盆是用来干嘛的?」 我回道:「是拿来洗衣服的。」 官差又问:「那另一个木盆呢?」 之前翻了其他东西,官差一句话都没问,怎么偏偏到了木盆,官差就连连问了这么多问题…… 藏在袖间的手微微一捏,这下我能无比肯定什么搜查犯人,这些都是藉口,官差真正要找的人是卖冰镇桑果的人! 我面上无奈一笑,「大人,洗衣服用两个木盆,很奇怪吗?」 官差轻咳了一声,将木盆给放了回去,又推开柜子检查里面的衣物,最后,他将目光看向夏侯冽。 官差走到他身边,伸手抬了抬他的肩膀,然后又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腿。 我压抑着怒气忍着官差这些行为,到最后官差将手伸向了夏侯冽的衣襟,看样子似是想要脱下他的衣服时,我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将他的手给抓住。 「大人,我的夫君虽然身患重病,但是个良民,不是犯人!」 我瞪大眼睛怒视着这位官差,「不知大人是否已经搜查好了,我要休息了。」 官差一脸讪讪,收回了手,没有说话,直接转身离开了。 离开前,我还隐约能听到他嘀咕:「不就是一个活死人吗?有什么了不起的。碰也碰不得……」 我气的浑身直颤,双手紧握成拳,他们轻看我可以,但却不能轻看夏侯冽! 如果不是顾忌现在的情势,我会直接叫温明把这位官差从窗户边丢出去! 温明看着我,走过来低声道:「小姐,莫要激动。」 我深唿吸了几口气,将攥紧的手一点点的放松,重新躺在了夏侯冽身边,只有躺在他身旁,我的思绪才能平静。 不一会儿,烛火熄灭,室内一片寂静。 我睁着眼睛,心想之后要怎么做,怎么走,才能摆脱那些人的追查。 只是不一会儿就一阵困意袭来,我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我仿佛又做梦梦见了夏侯冽,我仰着头,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看见他一双洁白莹润的手。 那双手微凉,却在我身上点起汹涌的火,让我在梦里忍不住嘤咛出声,汗水涟涟。 我只记得最后自己死死的抱着夏侯冽,身体一阵颤抖,随后陷入更深层次的睡眠当中。 第二日醒来,我是趴在夏侯冽胸膛上醒来的。 连续几天都以这种姿势醒来,我也习以为常,躺了起来活动下身子,浑身腰酸背痛,身体里每一处细胞都叫嚣着要继续休息。 我眉头一皱,一定是昨天卖桃果太累了的缘故。 照例给夏侯冽一个早安吻,说着引诱他醒过来的情话,今天脑海灵光一闪,我不仅说了还配上了动作,使劲浑身解数用出了曾经在虞美人里学到的手段。 可惜,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我轻轻嘆了口气,穿好衣服下了床。 温明应该是出去买早膳了,我扫视了房内一圈,忽然将视线定格在桌子上。 只见桌子上放着的是一个木桶,而这木桶里则有薄薄一层的白色粉末! 我心一跳,这白色粉末怎么那么像是墙霜? 走过去捻起一丝粉末轻轻放入口中,很苦,入口冰凉,这的确是墙霜无疑。 我蹙了蹙眉,拿起木盆看了看,这木盆是第一次出去卖桑果的木盆,那时候卖完桑果回来,水仍是凉凉的,我和温明觉得倒了浪费,便索性留了起来。 第二日起身,我就没看见这个木盆了,也不只是被温明放去了哪里……而这些白色墙霜,又是从哪儿来的呢…… 门这时被推了开来,温明拿着早点走进来,看见我盯着木盆,立刻道:「小姐,这木盆被我放去了楼台。当时本来是想不要浪费里面的水拿来洗衣服的。」 「后来那天出去採买桃肉,我一时之间就忘了把楼台上的木盆给收了回来,再过几日上去看,木盆里已经没有水了,就剩下这层浅浅的粉末。」 我眼神一凝,立时想到了上一世的化学,有些东西在高温蒸发下能够析出晶体,莫不是墙霜也是这个特性? 我眼珠一转,昨日装着桃肉的那盆冰水还没被倒去,可以再做一次高温蒸发的实验。 温明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他担忧道:「小姐,这层东西看着像是墙霜,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们还是不要用了吧,万一用它们制造出来冰水会吃死人呢?」 温明身为一个古代人,不知道这种现象,可能连见过都没见过,会感觉害怕也是正常,我笑吟吟道:「温明,这可是好宝贝,你放心,不会有毒的。」 如果真的能析出晶体,那温明以后也不用偷偷摸摸地去翻别人的墙角偷墙霜了,这能省很多的麻烦。 乔装打扮了一番,我和温明去集市里採买明日要用的时令,这一次不用温明提醒,我就明显察觉到贩卖桃果的摊子出现了很多人。 那些人穿着简朴的服装,看样子是某个家族的家僕,从他们警惕的神情和沉稳有力的步伐,我就明白了,这些全是身体素质很好的练家子。 我微微闭上了眼睛,能想像到如何他们一发现那个人有嫌疑,就会立刻把那个人给抓起来! 「哎!你扑倒我干嘛啊?我可是冷府的粗使婆婆,你想要做什么?我告诉你,冷家会为我做主的,你们要干什么----唔唔唔!」 不远处有阵声音传来,我抬头看过去,就看见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妇女被人捂住了嘴巴,而她手里拿着一个大篮子,篮子里买了很多桃果。 我眸底一沉,看了眼温明随后随意买了一斤桑果,离开了市集。 温明低声问我:「小姐,要不趁天色晚些时,我翻墙进入这些农户家中偷几斤时令,留下银子在桌面上?」 我轻轻摇了摇头,这个不是办法,而且时令不是墙霜,墙霜在阴暗的墙角就能找到,但时令很有可能会被农户放入屋中,这加大了温明混进去的风险。 眼前有个小童抓着个蹴鞠走过,我眼睛一亮,脑海灵光一闪。 -- 「小孩,你来这里做什么?」一位农户问道。 小童脆生生地说:「我娘中暑了,我要买五斤桑果给她吃。」 农户乖巧地摸了摸小男孩的头,十足十地称好了五斤桑果给小童。 小童跟农户道了一声谢,吃力地提起桑果离开了。 我和温明就站在小童旁边,小童走了,我们俩跑去菜场买了些东西才走。 去到了和小童约定好放桑果的地方,我手一伸,就从一个大树洞里拿到了五斤桑果,嘴角轻勾,在桑果上面放下蔬菜,就这么大摇大摆地拿进了客栈。 今天掌柜没有坐在收银的地方等着,而是搬了一个小板凳坐在了外面,眼睛瞪大盯着每一个进出客栈的人。 掌柜看见了我和温明,目光重点扫在了我提着的篮子,见都是一堆菜时,撇了撇头看向下一个。 顺利进入了客栈,我和温明赶紧进入了房屋将桑果找了个地方藏好。 当天晚上,又有官兵前来搜查,这一次来的官兵要礼貌一些,找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我特意瞄了瞄温明运用轻功放在樑上的桑果,心里松了口气,抱紧着夏侯冽进入了梦乡,希望明日能一切顺利吧…… 早晨,天还未亮,温明就起身,一手拿着桑果一手拿着冰水从窗户跳下,找了个地方把冰镇桑果给藏了起来。 天一亮,我继续和夏侯冽每日一话,倒是有些奇怪昨天竟然没有做春梦了。 我捏了捏脸,难道是最近精神太紧绷的缘故? 紧绷到连做梦的时间都没有了么…… 和温明两手空空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找到藏果子的地方,我和他走向了之前贩卖桑果的地方。 这一次前来盯梢的人比之前更多了,早晨太阳一升,南蛮的温度就蹭蹭蹭地往上涨,不一会儿就一片汗流浃背。 还没走到那个地方,距离不远时我就被盯梢的奴僕看到了,他们纷纷拦住了我要一份冰镇桃果。 我笑呵呵道:「今日没有桃果,只有桑果,只需要一颗碎银。」 奴僕直接拿出了几颗银子,以一颗一份桑果的价格买了,这种自动给多钱的买卖谁也不嫌多,我眼睛微弯,打开了木盆拿一份冰镇桑果出来。 我和温明就这么一边走一边卖。等走到了之前买卖的那个地方,冰镇桑果都已经卖了一半了。 买卖间,一位身体发福身材滚圆的男子动作灵活地将奴僕给挤了出去,走到我面前笑眯眯道:「双儿姑娘,老朽有一桩买卖想和你谈,不知可否移步去另一边说话?」 我垂了垂眸,沉吟了一会儿道:「有什么买卖就在这里说吧。」 这位男子脸上闪过一抹遗憾,随后又重新打起精神笑呵呵道:「双儿姑娘,你的桑果卖的非常好,不知道有没有将生意做大的想法呢?」 我闭上嘴巴没有说一句话,就这么笑眯眯地看向这个男子。 男子见我不说话,也沉默地不说话跟我比耐心,温度越来越高,男子不一会儿额头就冒出了细密的汗液。 他咬了咬牙,最终还是自己说了出来,「双儿姑娘,这样吧,只要你能提供冰水,如意楼就能帮你推销出去!」 我眼里划过一抹精光。原来这位掌柜是上门来寻求合作的! 我面上虚与委蛇道:「合作这件事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 男子声音有些大:「只不过什么,你说出来如意阁能提供的都会提供!」 一听到这个人许了承诺,其他围观的人也坐不住了,打断了我与他的谈话,纷纷走来告诉我想跟我合作推销出桑果。 其中一个身材更加肥胖的男子身体灵活地挤入了进来,恭敬道:「双儿,考虑一下和我合作啊,我们花满楼商行能给你一个满意的价格!」 「双儿姑娘,你来考虑和顾氏商行合作吧,顾氏商行也能给你一个满意的价格!」 「双儿姑娘,还有我……」 他们急切的声音纷纷往我耳边挤,人也往我面前挤,我看着他们,个个仿佛都是从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每一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呵呵的假笑,身材都很丰腴。 温明放下了木盆,站在我面前张开双手护着我,他再不过来。我都要被这些掌柜给挤墙角了! 我整了整脸上的表情,风轻云淡地拍了拍衣服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心里知道他们表面上来说跟我合作,实际上看中的是我的冰镇水! 整个县城只有李府有冰窖,冰掌握在李府手中,他们跟我合作,一是想要冰的来源,脱离用冰必须仰仗李府鼻息的地位,二也是藉此来试探我。 试探我能得到多少冰,试探我身后那位神秘的大公子。 我咳了几声清了清嗓子,拿出一副生意人的派头优哉游哉道:「各位掌柜,双儿的冰镇水都是由公子赏赐而来,有时候有,有时候没有,非常不确定。」 一位掌柜眼巴巴地看着我,道:「双儿姑娘,你什么时候有,我们就什么时候要,有多少就要多少。一份用来装水果的冰镇水统一用这个数来收购!」 掌柜比出了两个手指,我眼皮轻跳,两颗银子,他倒是看得起我的冰镇水。 他身旁的掌柜忽然推搡了比手指的掌柜,大声道:「我们如意阁才不这么吝啬,只要双儿姑娘答应跟我们合作,我们愿意给这个数!」 我眉头一挑,四颗银子。 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不断有掌柜比手指,从四颗银子一直攀升到了二十颗银子,这让我对南蛮关于冰水的渴望又有了一个新理解。 南蛮终年炎热,一年只有十几日冬天,这是其一。 其二,南蛮盛产火云石,这种石头能用作打火取暖,是许多国家都必不可少的东西,每一个南蛮人若是肯认真过日子,都能富裕,所以才肯花这么多的银子只求一份冰水。 我看那些掌柜为了一份冰镇水而吵得面红耳赤。手心微微冒汗,并没有被馅饼砸中的喜悦感,而是满满的危机。 这些掌柜,一个都不能进行合作! 一旦合作,就会暴露出墙霜,就会威胁李家对冰统治地位,就会得罪了李家! 我垂了垂眸……李家是万万不能得罪的,我专门打听过李府的势力,传闻这个家族跟南蛮的皇室有一点关系,在场所有势力加起来,恐怕都比不上李家一个零头。 看来今日就得找个机会上门拜访李家了…… 「砰砰砰!」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传入我耳里,我回过神来抬头一看,发现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队官差。 这队官差每个人腰间都配有了一把刀,神情严肃地朝我跑来。 我心一跳,心里划过一抹不好的预感,温明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我旁边,以保护的姿态围着我。 那些掌柜见这个阵势,眸里精光一阵闪烁,纷纷给官差让路。 看见这些掌柜的姿态。我嘴里勾起一抹冷笑,想要发财又不想承担风险,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官差全都站在我面前,其中一个类似领头的男子道:「你们制造冰镇水用的是什么材料,有没有经过官府审核?还有,你们在这里摆摊,有在官府那里登记吗?有没有交摆摊费?」 我心一沉,没想问题是出在这里,我以为古代做生意只需要随便往一个地方摆摊就是了,没想还要在官府里进行登记,官府还得收钱! 我皱了皱眉,眼角余光瞄见那群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掌柜,心思一动,道:「这些掌柜,你们刚才不是跟我说有什么要求都尽管提出来吗?」 我笑吟吟道:「你们谁能帮我解决这件事,我就会优先考虑与你们合作。」 掌柜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没有一个人肯出面。 炎炎烈日,官差们站一会儿很快就个个额头冒汗。神情间颇为不耐,领头的那人看向微微冒着冷气的木盆,眼里闪过一抹垂涎,冷声道: 「休要投机取巧,我们是官府的人,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他们是不会帮你的。」 这一句话,简直是与我撕破脸皮,明明白白告诉我他们就是过来找茬的,而且还是用官府的身份压我! 藏在袖间的拳头狠狠攥紧,我想到了昨日上门来说有罪犯藏入客栈里的官差,不知道这些官差跟他们是不是属于同一个势力。 如果是,那这件事情绝对不会登记一下交个银子这么简单! 官差见我久久不说话,直接伸手向前一挥,大喝一声:「来人,把她们给我抓起来,把东西都收走,全都押回官府!」 「慢着!」我冷哼了一声,将地上的木盆给抱了起来,桀骜道:「等我禀告了我家公子,在来跟你们去官府。」 正要上前来的官差立刻停下了跑动,将头看向说话的那位领头者。 领头那人眼睛微眯,似是在研究我话语里的真实性,「你家公子?敢问双儿姑娘你家公子是谁?」 原来他们也只是虚张声势,没有调查清楚我真实的身份,对我身后那神秘的公子摸不透身份…… 我暗暗咬了咬牙,告诫自己一定要有多嚣张就有多嚣张,此时不装逼,更待何时? 我双手环胸,虽然身体矮了这个官差一个头,但斜倪着的眼睛硬生生做出了俯视人的姿态,上下扫了他几眼,沉默了许久,才哼了一声: 「你没有资格知道我家公子的名号。」 官乎嘴角抽了抽,额间太阳穴一蹦一蹦的,似是在压抑着什么。 我蹲下身子打开了木盆,从里拿出一勺冰镇桑果,看向一旁的温明,又看了官差一眼,意有所指道:「温明,你好好看着这两个木盆,我这就去禀告公子。」 温明眼里瞳孔微微一缩,眉头微蹙,略有些担忧地看着我。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我一步步走向了不远处的李府,心脏跳个不停,紧张的仿佛都要蹦出了胸口。 如果等会李府的奴僕打开门把我给赶了出去……我狠狠咬了咬牙,眼眸一片狠戾,没有如果,必须要成功进入李府里! 「叩叩!」我伸出手敲了敲门,门不一会儿就被打开了,一个小厮探出了头来,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不等他开口,我主动道:「你好,我是来偿还之前李府公子的赠药之情,之前我在李府周围不慎跌倒,刚好被李家公子看见了,他回去后命人赠了一管药给我。」 小厮狐疑地扫了我两眼,我不卑不亢地与他对视,手里轻轻抬了抬冰镇水果。 小厮皱了皱眉,可能是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李府大公子美名在外,每日投怀送抱的不计其数,我不是第一个找上门来的,也不是最后一个找上门来的。 见小厮犹豫不决许久,我又道:「我只是偿还赠药之情罢了,你只需要向公子身旁的奴僕打听一下,就能确定真实性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我又道:「对了,那一管药是莫雨溪小姐带给我的,你也可以去问问莫小姐的奴僕。」 一提到莫雨溪,奴僕没有多纠结,放我进来了。 我猜想是因为找大公子的人太多,而找莫小姐的人太少的缘故,就算是误放了我进来,他也不会被责罚的太过严重。 李府的宅院布置清幽典雅,一花一木的摆设都别有韵味,没有华丽的摆件,处处显山不漏水,我垂了垂眸,对这李府又高看了几分。 奴僕带我进入了一座偏厅里等候,没有等多久,一阵匆忙脚步声传来,抬头一看,我怔了怔,来的还是一个熟人。 就是那位我之前看见他在收购别人家墙霜的李掌柜,他留着两条短小的八字鬍,样貌方正,眼里时不时闪过一抹精光。 我立刻站起身来朝他福了福身,李掌柜看见我时愣了愣,眉头一皱一直盯着我,忽然道:「你就是那位双儿姑娘?」 我眼皮轻轻一跳,「我用双儿姑娘这个名讳有很多个,不知大人指的是哪一个?」 李掌柜眉头一挑,呵呵一笑。嘴巴上的八字鬍也跟着一颤,「我这几日一直在想,我是栽在了哪一位高人手中,没想到姑娘就是传说中的双儿姑娘。」 我手微微一握,心里暗叫不好,李掌柜发现我用李府的名头收购墙霜一事了! 这件事倒是我疏忽了,那位老妇看上去与李掌柜十分熟稔,而我的冰镇桑果又是在他收购后一天推出来,李府肯定会有所怀疑,派人去调查。 估计老妇将之前发生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说给了李掌柜听…… 我抬头看向李掌柜,平静道:「传说不敢当,双儿只不过是投机取巧罢了。」 李掌柜没有说话,盯了我半晌,眼里精光闪烁个不停,忽然在某一刻大喝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冒充李家的名头收购墙霜,还用墙霜来做生意!」 我沉默了一会儿,不卑不亢地看着他:「李掌柜,经商如上战场,一朝错,满盘皆输。那日就算双儿不用你的名头,墙霜我照样能够得到。」 潜意思是说,李掌柜觉得我是用冒充李家的名头来收购墙霜,太过想当然了。 李掌柜沉默不语,我心里一定,继续道:「李掌柜,我卖冰镇时令,也没借用李家的名头,从来没有称是李家授意。综合来看,对外,我没有做出任何损失李家威望的事情。」 李掌柜眼睛一眯,「有,你碰了冰这一块,就是坏了规矩。」 整个县城就李府这一家有冰窖,前几日我是以为李家将制冰手法隐瞒的很好,无人察觉到,所以才能一直垄断冰块。 但今日的所见所闻,却让我推翻了这个想法。 墙霜的作用很有可能不只李府一个人发现,其他人也发现了,但他们都没有碰冰这一块,应该是私底下各方势力做了一个交易。 脑海里闪过千般心思,我面上笑了笑,抓着词句的错误:「李掌柜,你说错了,我没有碰冰,双儿那些说是冰镇水,其实只不过是稍凉的水罢了,根本没有结成冰块。」 李掌柜张了张嘴,还要说些什么,我趁他说话前抢先一步开口了,掌握主动权:「李掌柜,双儿今日上门,是有两件事。」 「第一件事,就是送一份冰镇桑果来偿还李家公子的赠药之恩。第二件事,则是想要与李家公子谈一份买卖。」 李掌柜见我抢先开口也不恼,笑眯眯道:「姑娘,你弄错了一件事情,我们家公子并没有赠药与你。」 我愣了愣。 李掌柜对我这幅表情似是很满意,继续道:「赠药,是莫家小姐想出来的,我们公子并没有参与其中。」 我手微微一握,不管是不是莫雨溪弄出来的,我都必须跟李家公子搭上关系,便厚脸皮道:「李掌柜,是莫家小姐跟我说李公子赠与我药的,你和莫小姐,我更相信莫小姐。」 李掌柜呵呵一笑:「年轻人,还是不要太过自以为是的好,不是什么关系都可以随意攀上的。」 我笑吟吟道:「是吗,莫小姐递来的梯子,难道不能攀上李家公子吗?」 莫雨溪和李家公子李宁晋是什么关系,两人是表兄妹的关系,通过莫雨溪,怎么可能攀不上李宁晋?如果李掌柜说攀不上,那可就是贬低莫家小姐了。 李掌柜脸色微变,淡笑不语。 我在心底冷嗤,重复刚才说的一句话:「今日我上门来,还想要跟李家公子谈一门生意。」 李掌柜眼眸微闪,伸手摸了摸八字须:「如果是谈冰镇时令这份买卖,就不需要了。」 我轻轻一笑:「李掌柜,我看着只像是只能想到一条生财大计的人吗?」 李掌柜眉头一挑,好奇地问:「哦?除了冰镇时令,你还想出了什么赚钱的法子?」 这下轮到我淡笑不语。 李掌柜沉吟了一会儿,眼里精光一闪,似是下定决心道:「罢罢罢,看你如此有诚意,老夫就舍了这张脸将你推荐给大公子了。」 我微微有些无语,生意人真是奸猾,假的能说成是真的,真的能说成是假的。 很有可能这这引荐之事……李家公子已经决定要见我,被李掌柜拖上一拖,那张嘴硬生生说得我欠了他一份人情。 我垂了垂眸,这些口角上的便宜,他爱争就去争,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我不会帮他背锅就是了。 李掌柜带我走在李府内左拐右拐,说来也是巧了,走至中途时我看见了莫雨溪。 那是一处类似演武场的地方,莫雨溪手执长鞭与一个人打了起来,两人打的虎虎生风,架势十足,我垂了垂眸,原来之前温明做的陪打是这个样子…… 刚好要离开这片区域时,场上那位陪打露出了一丝破绽,被莫雨溪给一鞭子抽在了背上,发出了「啪!」的一声。 莫雨溪扔下了鞭子,怒气沖沖地说:「不打了!」 我别过头去,莫雨溪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你等等!」 「喂,前面的,说的就是你,你给我停下!」前面的李掌柜停了下来,我也脚步一顿,抬头往后看,就见莫雨溪气势汹汹地走过来。 莫雨溪在我面前站定,声音微冷:「你不就是那位与温明一起的奴婢吗,你为何会在这里?」 我朝她福了福身,「双儿是过来跟大公子谈买卖的。」 莫雨溪眼睛一眯:「那温明呢,他在哪里?」 我道:「温明就在府外不远处摆摊,卖着冰镇桑果。」 莫雨溪得到温明的行踪,连声离开的招唿也不打,直接转身离去,我和李掌柜重新出发。 走了一会儿,李掌柜忽然问我:「那位温明,而是你的丈夫?」 我微微有些无语:「李掌柜,他和我是同等身份的人,并无其他情谊在里面。」 李掌柜似是没听出我话语里的不耐,继续问道:「那温明心里可有心悦之人,心性如何?」 我眼神一凝,停下脚步郑重道:「李掌柜。」 李掌柜也停下了脚步,但并没有转头看着我。 「温明心中已有了心悦之人,两人还是青梅竹马,从小到大指腹为婚。没过几日,她的未婚妻就会到来,与温明完婚。」 温明与成沁从小在虞美人里扶持,青梅竹马算的上。 至于指腹为婚,我是他们的主子,给他们指腹为婚也不出奇,把话说的夸张一点,好让莫雨溪赶紧断了心里的念想。 李掌柜沉默了一会儿,「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又继续往前走了。 没走多久,我就来到了一处书房。 李掌柜没有进去,而是在外等候,我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一进去,就看见了一位穿着青色月牙暗纹的男子,头戴青云观,眉目温和俊朗,看着就是一位谦谦公子。 我暗暗升起了一抹警惕,李宁晋是一个商人,温和只是他的表象。一个成功的商人,往往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似是听到了我的脚步声,李宁晋微微抬起了头,眉头一皱:「做买卖,讲究一个诚字,双儿小姐,你可不诚实面人啊。」 我愣了愣,见到李宁晋嘴角勾起的那抹笑意,心底微微一沉,他只是看了我一眼,就识破了我的伪装。 自从来到了南蛮,除了沐浴那时,其他时候我都会画上妆容,让自己的脸看上去有多平庸就有多平庸,即使是睡觉也不例外。 每日早上醒来看见这幅脸,我从一开始的不习惯变成习以为常,如果不是李宁晋今日提起,我都忘了脸上还画着伪装这件事。 我垂了垂眸:「李家公子,双儿会做伪装。也是有难言之隐,君子成人之美,难道你要双儿自揭伤疤吗?」 李宁晋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下一句就将他温文儒雅的表象给破坏的一干二净。 「君子成人之美……」他细细咀嚼着这句话,笑了笑:「我自认自己从来不是一个君子,为何要成全你?」 他将手中的书给扔在桌上,翘着一条腿道:「想要跟我谈买卖,就必须诚实面人,别无其他要求。」 我咬了咬唇,传闻李家公子待人谦逊有礼,为人温和,现在一瞧,传闻全都是假话,分明就是一个恶霸! 我沉默了一会儿:「李家公子,双儿若是被人识得真面目,处境会非常危险,你能保证不泄露出去吗?」 李宁晋嘴角轻勾,「你这话说的我对你的真容更感兴趣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不会说出去的。」 我默默地抬起头来盯着他,刚刚这个人才承认了自己并不是君子,我无法相信他…… 李宁晋抚了抚额无奈一笑,「我以我自己经商的人品发誓,绝对不会让你的容貌泄露出分毫。」 我眉头一拧,心底还是不相信,可是我没有办法,现在我必须得仰仗李家! 我深深地看了李宁晋一眼,南蛮此时正值战乱,战火还烧不到这边来,如果他知道了我的身份,把我给抓住送到越国去,对他并没有什么好处。 越国或许会怀疑南蛮早就发现了我却不说,趁国家战乱的时候才送过去向越国寻求回报,越国或许还会趁此将手伸入南蛮之中…… 我更是可以倒打一耙,说他包庇我,要死一起死…… 这般想着,我深唿吸了一口气。叫人送来了一盆清水和一些油脂,一点点卸下了妆容。 等妆容全都卸去之后,我在走到李宁晋面前。 李宁晋正看着书,见我来了抬起头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忽然愣住了。 他眼里闪过一抹惊艷,喃喃道:「如此绝色,难怪你要藏得这么紧……」 我眉头轻蹙,对他这幅登徒子相非常不满,退后了几步低下头道:「不知大公子可与我继续谈买卖?」 半晌才传来了李宁晋的声音:「这有何难,不就是合作吗,那就合作好了。」 我心一跳,抬起头来看着李宁晋,李宁晋对我微微颔首,笑的斯文俊雅:「对外你和那谁宣称是我的小厮就是了。」 就这么容易……不需要我多方费口舌来证明自己的能力? 幸福来得太过突然了,让我一时之间呆滞了片刻。 李宁晋低下了头,翻了翻书页随意道:「我会给你一间铺子,你想要怎么经营就怎么经营,只要能赚银子。另外,墙霜我会单独提供给你。你不需要对外收购。」 他伸手拿了拿桌子上的一杯茶,喝了一口,我明白了他的意思----端茶送客,我可以离开了。 我转过身往外走了几步,最后还是忍不住回头道:「为什么?」 李宁晋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笑容那叫一个斯文俊秀,犹如一位翩翩公子:「你头脑很好,还有----」 他话一顿,意味深长道:「美丽的女子总是能够得到优待的。」
第111章 露头角,锋芒盛 我眼眸低垂,撇过头去离开了书房,没有回应李宁晋这句话,心中暗暗高看了他几分。 州县最大的商行之子李宁晋……还真是闻名不如一见,这个男子,令我捉摸不透。 我心一凛,感受到了一丝危险,从李宁晋身上,我仿佛看见了叶冉和夏侯冽,是不是才华横溢的人身上都有共同的特质,让人一眼就能区分得出是庸才还是天才。 顺利出去了李府,走向摆摊的地方,我抬起头,眼里瞳孔一缩---- 前方,莫雨溪正伸手拉着温明,神情气愤着急地想要把温明给拉走,温明就像站桩那样一动不动,低垂着头没有丝毫表情。 我左右看了看,周围还聚了很多人,前来买水果的奴僕没走,说要谈生意的掌柜也没走,官差更没走,他们都在看莫雨溪和温明的热闹。 我疾步走了过去,就听见了莫雨溪气愤地说:「温明,你跟我走!这些都是什么玩意,只要你成为了我的男人,在座的没有一个人敢看不起你,还会卑躬屈膝地讨好你!」 我眼皮一跳,这莫小姐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我跑到了他们面前,伸手将莫雨溪纠缠在温明胳膊上的手给扯了开来,莫雨溪看见是我,凶道:「你----」 「你什么你!」我眉头一竖,毫不客气地训斥道:「大家闺秀当街与男子纠缠,成何体统?你不要面子李府还要面子呢!」 我这一声吼反倒把莫雨溪给吓着了,她好半晌没有回话,我趁此看向了一直看热闹的掌柜们。 「我刚刚去请示了公子,我家公子说了,我若是想要做买卖,他自会给我一间店铺,不用跟你们合作。各位掌柜,双儿在此谢过你们好意了。」 我朝他们福了福身子,掌柜们一脸讪讪,没有由头待下去便各自散去。 我又看向了官差,朝着领头那人轻嗤了一声:「这位大人,不知双儿现在还需不需要去知府里登记一下啊?」 这位官差倒是能屈能伸,朝我抱了抱拳,陪笑道:「不知双儿姑娘竟是李府公子的婢女,小的之前多有得罪,还请双儿姑娘多多海涵。」 我昂着头,斜着眼睛拿着鼻孔看他,气势有多嚣张就有多嚣张。 都说好人难做,小人得志,这次我就当一回小人,不给这些官差摆摆脸色,下一次估计又得被官府找上什么麻烦。 官差朝我鞠躬赔笑,「双儿姑娘,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双儿姑娘莫要计较。」 他走到我面前从怀里掏出了一颗银子递给我,我瞥了一眼,继续昂着头不看他。官差又从怀里掏出了一颗银子,我冷哼了一声,没接。 官差额头上的汗越冒越多,不知是被热的还是被急的,他咬了咬牙又从怀里掏出了一颗,我这才低头,将三颗银子接在手中。 「行了,离开吧,下次眼睛放亮一点,不是每一个人都跟我一样这么好说话的。」我悠悠道。 官差犹如得了大赦一般,赶紧带着另一些官差离开了。 我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替自己捏了一把汗,天知道刚刚我有多么紧张,我从来没做过仗势欺人这种事,刚刚做了一遍,到现在都莫名有些心虚…… 转头看向等候在一旁的奴僕,我缓了缓语气道:「今日冰镇桑果不卖了,你们不用等了,离去吧。」 有几个奴僕从里站了出来离开,但还有十几人逗留在原地。我明白他们不走的原因,他们就是想要看热闹,想要打听莫雨溪和温明之间的关系。 我目光微凉地看着他们,直接开口赶人:「双儿有些体己话要跟莫姑娘说,你们还是离开吧,不方便听。」 那群奴僕犹犹豫豫地动了下身子,我眉头一竖,斥道:「怎么,难道你们要得罪我家公子吗?」 非得放了狠话,这些奴僕才一个跟着一个离开了。 等人都清光了,我转头看向莫雨溪。 莫雨溪此时也抬头看向我,小脸倔强:「你们不是表哥的小厮,我见过表哥这么多回,从来没有看见过你们。」 我淡淡道:「以前不是,现在是了。」 莫雨溪伸手拉着我,声音带着一丝哀求:「我能看的出来,温明很听你的话,他侍奉你为主,你把温明让给我,好不好?」 我低下头认真地打量了莫雨溪一眼,她还小,比我还要小,看样子才刚刚及笄,脸上有着少女的青春羞涩。 她对温明的爱很直接,爱了就是爱了,丝毫不拖泥带水,性情刚烈豪爽。 忽然间,我心中对她的不满全都平復了,为何要跟一个小孩子计较? 我问道:「你到底喜欢温明什么?」 莫雨溪脸颊微红,有些羞涩地说:「温明与那些看我的男子都不一样,他会跟我说实话。」 原来是这样……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开口:「你是莫氏商行的千金,你生来就受尽宠爱,身边的每一个人不管喜不喜欢你,都得讨好你。」 莫雨溪眼睛一亮,点了点头。 我在心底轻嘆一口气,到底还是小孩子…… 「雨溪,以后随着你长大了,你会认识不同的男子,对你与众不同的。肯说真话的,不止温明一个,最重要的是----」 我话一顿,「温明已经有了从小指腹为婚的青梅竹马了,他不喜欢你,他----」 「你骗人!」莫雨溪眼眶微红地打断了我的话,扯开了我的手看向温明:「温明,她是骗我的,对不对?」 温明认真地看她:「双儿说的是真的。」 「不可能,你一定是骗我的!」莫雨溪双手攥紧拳头,咬着牙一字一句道。 「如果你有未婚妻,为何我从来没有见过她一次,如果你有未婚妻,为何……为何还接受了我的锦囊……」 我脸色微沉,神情严肃地看着温明。 温明坦然道:「我的未婚妻正在赶来的途中,至于锦囊……莫小姐,你误会了,我在地上看到锦囊,以为是你丢失的物品,捡起来是想要还给你。」 「只是我一拿出锦囊,你就顾左右而言他,让我一直没有办法还给你,而且----」 温明话语一顿,声音低沉道:「我从来不知道锦囊是南蛮求爱的一种风俗,如果我知道了,绝对不会低下头去捡锦囊的。」 「我不信!」莫雨溪咬着唇狠狠地哭了出来,伸手用力地拍打着温明的胸膛,一个劲儿地念着:「我不信,你一定是骗我的,你一定是骗我的……」 我抿着唇看着这一幕,心里微微有些感慨,没想温明只是去做了陪打十几日,会遇到一份情缘…… 莫雨溪还小,可能她到现在都分不出,到底是喜欢温明,还是好奇他不像别人那般对待她…… 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我抬头看去,怔了怔,李宁晋不知何时从府内出来了,身后跟着李掌柜。 李宁晋双手负在身后,对着莫雨溪严肃道:「雨溪,闹够了吗,闹够了就回去。」 莫雨溪一直不停地哭,双手拍打着温明,沉浸在一个人的世界里。 李宁晋转身看向身后的李掌柜,李掌柜不一会儿就走了出来,把莫雨溪给拖走,拖进了李府的府邸。 等莫雨溪离开了,李宁晋将目光放在了我身上,「雨溪从小到大被娇养惯了,行事有些跋扈,你们莫要计较。」 我点了点头:「李公子放心,双儿和温明都不会介意的。」 李宁晋看了我几秒,忽然道:「现在还叫李家公子?」 我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改口:「是的,公子。」 李宁晋眼里划过一抹满意,手中的摺扇轻抬,点在了我的脑袋上,「今日回去收拾整理,明日我会命人带你过去店铺。」 话一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我张了张嘴,将疑问重新咽回了嘴里。 这一次,我和温明不在掩饰踪迹,一人手里抱着个木盆光明正大地回去。 走在路边,我忽然问道:「温明,拒绝了莫姑娘,你真的不后悔吗?她对你的爱很浓烈炙热。」 温明反问我:「小姐,王爷现在变成了这样,你后悔跟他在一起吗?」 我嘴角轻勾,「不后悔。」 「这也是温明的回答。」 我轻「嗯」了一声,「你找个时间告知成沁她们,把她们接过来吧。」 「是的,小姐。」 我和温明大摇大摆地走入了客栈,进了房屋,我就命温明去打听宅院的消息,明日就要离开客栈。 现在那些人都知道我的身份,再住客栈一定会有许多人明里暗里的查探,我是没关系,但我不想夏侯冽整日被人盯着。 屋内,我亲自打了一盆水给夏侯冽洗身子,我吃力地将他抬了起来,拿着热帕轻轻地给他擦拭身子。 手一路往下,经过某一地方时,我动作忽然停了下来,之前这片三角区域我都是粗粗略过的,不敢多碰。 但今日我脑海灵光一闪,伸手摸了摸,心里隐隐有些期待……如果我能唤醒小夏侯冽,是不是就意味着夏侯冽的身体机能在逐渐復甦? 可惜……无论我怎么动作,都没任何反应…… 我咬着唇,心里划过一抹失望,继续打来了一盆热水给他擦身子。 晚膳时分,温明赶了回来,跟我说找到一处宅院,离城中心很近,是一处繁华地带,刚好这处宅子的主人要离开这个北镇,走的有些着急希望能早点出手。 温明碰见了,就与他签了份转让文书。交了一部分银子后约定明日上门收房。 一切进行的还算顺利,夜间,我躺在夏侯冽的臂弯里,跟他说了今天发生的事情。 「夏侯冽,这是我第一次狐假虎威,第一次非常嚣张地敲诈别人,你赶快醒来,你醒来了,我就把嚣张的样子给你看。」 「夏侯冽,我赚了很多银子,能在南蛮里买一间院子了,那是我和你共同的院子,你开心吗?你醒来好不好,醒来了你就能看看我和你的新房。」 「夏侯冽……」我长长地唤了一声,将头枕在他的头旁边,对着他的耳朵呢喃道:「我好累啊,你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我眨了眨眼睛,期待地看着夏侯冽,做着每日都会做的事情。 可能是已经习惯了,夏侯冽就算没有一丝回应。我也从一开始酸涩怅然变成了现在的淡然和点点的失落…… 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一个不可言喻的梦…… 我感觉到那双微凉的手在我身上游走,将我的身体全都点燃,耳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男子的低喘。 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股我抗拒不了的磁性,这是夏侯冽的声音,这声低喘直接让我全身都抖了起来。 我感觉自己的手被那微凉的手给抓住,那双手引着我的手去到了一个地方,让我摸到了一片炙热。 我能清楚的感觉到它微微跳动的震颤,仿佛是有一个小生命被握在掌心…… 「唿----」我刷地睁开了眼睛,深深喘息了一阵,印入眼帘的是客栈的天顶。 我愣了好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立刻低头往下看,手规规矩矩地放在夏侯冽的胸膛上,什么都没有…… 我怔怔地抬起手翻了翻,到现在还能感觉到梦中那股滚烫的温度。 我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脸,感受到脸颊传来的一丝疼意,我的脸一点点地低垂了起来,忽然感觉好热……如此真实的春梦,好、好…… 好害羞……我有些哭笑不得。伸手继续揉搓着自己的脸,感觉自己真是魔怔了…… 整理好要带走的衣物后,温明把夏侯冽给背了起来,我走去掌柜那边退房。 掌故笑呵呵地将租金还回给我,「双儿姑娘日后有什么需要的地方,还请尽管吩咐!」 伸手不打笑脸人,我客气地应下了。 来到了温明昨晚看中的宅子,环境很好,院子不大不小,最重要的是干净,可以直接住人。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温明这才把剩下的钱款给付清,院子正式到手。 我特意让温明背着夏侯冽在院子里走了几圈,走在夏侯冽身旁介绍这就是我们在南蛮里的家。 嗯,家……一个很温暖的词彙,没有勾心斗角,没有皇位更迭,一切都是重新开始,相比起在越过的生活,这里更像是一个世外桃源。 天气炎热。走了一会儿大家身上都出了一点汗,温明跑去沐浴,我则打来温水给夏侯冽细细擦着身子。 我心里想着昨日李宁晋说今日会命人带我去看店铺,也不知道他们知不道我来了新院子。 思忖间,屋外传来了一阵声音---- 「有人吗?请问双儿姑娘在吗?」 我眉头一蹙,放下手中的帕子走了出去,一打开门,就见一位小厮站在屋外喊着我在南蛮的化名。 「请问你是----」我应了一声,小厮循声看来,眼睛一亮,跑过来道:「双儿姑娘你好,我是李掌柜身旁的小厮,您唤我小罗就好,我是带您去看店铺的。」 我眼神一凝,前脚刚想着李府要怎么联繫我,没想他们后脚就来了,看来李府把我的动态掌握的很好。 沉吟了一会儿,我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一会儿就来。」 推门进入房屋给夏侯冽穿上衣衫,温明这时也沐浴好了。走过来接手了我的工作,我便和小厮一起出去看店铺。 原以为李宁晋只是随意给一间店铺让我练手,但真正走到那间店铺时,我神情微变,心里凛然,李宁晋未免也太看的起我。 市中心最繁华的地带,直接给了我一个大铺面。 小厮打开了门,一股清香从里扑面而来,小厮笑了笑:「双儿姑娘,我这就带你去看看其他伙计。」 我轻轻点头,敛了下脸上的神色,端庄威严地走了进去。 进入店铺,我抬头扫视了周围一圈,心底有了个底,忽然,一道极其不满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里。 「小罗,你昨日跟我可不是这么说的,说这家店铺会被掌柜接管,结果现在只来了一个小姑娘?!」 抬头看过去,一个身材强壮结实。身上穿着匠服的男子印入眼帘,他不满地抓着小罗的衣袖,手中拿着一个木槌,此时正用木槌指着我,嚷嚷道: 「你说她是掌柜?一个女子做掌柜?哈!小罗,你不要骗我,哪有女子经商出色的?」 匠人愤怒地松开了小罗的衣襟,拿起地上沉重的木箱,「害我昨日连夜和我的徒弟一起打造了一个大柜檯,准备当做礼物送与前来的掌柜,真是白费心思了!」 小罗身子一站好,赶紧伸手拦住了他:「别走啊,莫师傅,双掌柜可是一位经商奇才,大公子已经把你划分给她了,你得跟着她。」 被叫做莫师傅的匠人一把推开了小罗,「我这就去找大公子,俺老罗是一个粗人,但也懂得看人,那么一个细胳膊细腿的女子。能干得出什么买卖?」 莫师傅呸了小罗一口:「我为李府效力了这么多年,大公子可不能随意找个人来搪塞我!」 小罗又拦在了莫师傅面前,好声好意地在那儿劝,恳求他留下来。 我听了他们一段对话,大概了解是什么情况,嘴角轻勾,我走向殿内唯一一张椅子,坐了下来,伸手「啪啪啪」地鼓起了掌。 掌声清脆,一下就打断了莫师傅和小罗的对话,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了我。 我眸子毫无温度地看了看莫师傅,又看了看小罗,轻描淡写道:「小罗,既然莫师傅不愿追随与我,那就让他离去罢了,让大公子换一个愿意追随我的匠人过来。」 小罗急道:「双掌柜,不瞒您说,李府能抽出的匠人就只有莫师傅,其他人都被公子派去做别的事情了。」 莫师傅粗声粗气道:「反正我不跟她!」 我微微弯起了嘴角,笑容似嘲似讽:「我有说过要你吗?」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半晌,莫师傅反应过来,朝着小罗冷冷一笑:「你们全都听到了,这下不是我不愿意跟随她,而是她不愿意要我!」 我轻轻一笑,这个人倒是会摆脱责任,如果变成我不肯要他,就算他去大公子那边,也能将责任推到我身上! 我眸子冰冷地盯着他,朱唇轻启:「我双儿姑娘没有这么下贱,千方百计求一个打心底里就不愿意跟随我的匠人。」 不理会他们脸色如何,我站起了身走到店铺内唯一一件摆设上,这就是那位莫师傅与他的徒弟连夜打造的大柜檯。 我手指轻点,在柜檯上划了划,评价道:「中规中矩的打造,华而不实,註定只能束之高阁了。」 莫师傅已经转身走到店铺门口,听到我这句话,又忍不住转过头来呛我:「你懂什么,这上面的花纹样式都是依照市面上最新流行的样式雕刻出来的。」 「还有这柜檯所用的材料,可是能防虫蛀的金丝楠木!再者就是柜檯的设计,里面可以放许多珍贵瓷器!」 莫师傅脸颊通红神情愤懑:「你什么都不懂,还能做生意?」 我冷冷看向他:「然而就是这个什么都不懂的人,是大公子任命的掌柜,这个什么都不懂的人,是你之前要效力的对象。」 我拂了拂袖子,「做生意我可比你懂,我更懂得什么叫做物有所值。你花大工夫打造这个东西,费了许多心血,但它能有什么作用,能给我带来什么价值?」 「对于我而言,这件柜檯只能放起来,给我创造不了一点价值。」 莫师傅忍不住反驳道:「粗鄙,这是用来欣赏的欣赏品!」 我呵地笑出了声:「你跟一个商人谈论欣赏品?在我眼里只有卖得出价钱的商品和卖不出价钱的商品,就拿你这个柜檯来说。」 我伸手指了指柜檯,「这个柜檯的作用只能放瓷器,如果你做的精巧些也罢了,偏偏你又把它做的很笨重,摆在外面卖,普通人家肯定买不起,而寻常富贵之家----」 我话一顿,「相同的价钱,他们能买得到更加精緻精巧的摆放物件,为何选择买你这个?你看看单是你所用的原材料,起步价都要千两银子。」 莫师傅被我说的老脸一红,梗着脖子死倔道:「你懂什么,那么大一块金丝楠木,只有做成这样才不浪费它的价值。」 我冷哼了一声,「但你做成这样偏偏不能发挥它的价值,没有人来买,再好的东西都是一堆垃圾,在我看来,你把金丝楠木做成这样才是暴殄天物!」 莫师傅被我说的哑口无言,张了张嘴巴半晌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他瞪了我一眼,转过身气汹汹地离开了。 场上五位木匠学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跟着一同走了出去。 我看着那五位学徒的背影,脑海灵光一闪,出声道:「你们几个慢着!」 那几位学徒立刻停下了脚步,我走到他们面前:「我给你们一个机会,若是你们当中有人肯追随我留下来,我保证你们会得到我的重用,赚大钱。」 其中一位有着吊三角眼的学徒冷嗤了一声,不屑道:「我们都是师傅的学徒,你别想收买我们!」 这位学徒挥了挥手,慷慨激昂道:「我们走!」 然而只有两个人一同跟了出来,还有两个人犹豫不决地站在原地。 领头那位学徒转过头来,眼睛一瞪,「你们难道要背叛师傅?」 我当机立断伸手拍了拍他们的肩膀:「跟我来罢,一天不脱离师傅自己单干,就一天也成长不了,我愿意给你们这个机会。」 我走入了屋内,那两个留下来的学徒犹豫了一会儿,也跟着走入了屋内。 身后,还能传来吊三角眼的学徒愤怒道:「你们一定会后悔的!」 我嘴角轻勾,一点都不在意。 小罗看了看我,又抬头看了看门外,重重地嘆了口气,把门给关了起来,一同讨论了。 我对这铺子有一些规划。既然是做冰的附属品,那就把它给做大,冰镇时令,冰糕,冰糖水……只要现阶段能做出来的我都会统统做出来。 将心中的对于门店规划给大致说了出来,剩下的就得依靠小罗找门路去找人施工装修,而留下来的两位木匠,我有另外的器具要他们打造。 日子就这样忙碌地两头跑,温明得留下来看着夏侯冽,很多时候不能随我一同前去。 七日后,一切都准备就绪,只等明日开张时,我才闲了一个下午出来。 这一个下午我哪儿都不去,就待在夏侯冽身边跟他说着近日发生的趣事,其中就有莫师傅这一段。 「夏侯冽,你不知道,当时他徒弟离开前说的那句话,你们一定会后悔的多么有喜感。」 「我想起了上一世看到的一部动画片,叫做喜羊羊与灰太狼,每次灰太狼一被打败了,都会说我一定会回来的。」 我伸出手指在他胸膛上画圈,犹豫了一会儿,道:「夏侯冽,如果你醒来,我就把我上一世的事情告诉给你听,那是一个不同于古代的现代。」 「那里有着高楼大厦,有着能在天空中飞行的交通工具飞机,有着会说话能看东西的电视……」 我扯了扯他的袖子,眼里闪过一抹希冀:「夏侯冽,你醒来好不好,只要你醒来,这些我全都愿意给你说,求求你,醒来吧……」 日復一日等待着一个人醒过来是什么滋味,之前我不懂,现在我懂了…… 我眨了眨眼睛,将眼里的酸涩给眨去,双手环抱着自己,是日復一日的期待与失望,最后是漫无边际的孤独。 夏侯冽,我好想你…… 当天晚上我早早就睡去了,这一日又做了自从忙碌过后没在做的春梦。 其实我挺期待做梦的,不是为了缓解什么,而是在梦里,我能真真实实地感受到夏侯冽抱着我,仿佛是在告诉我----他已经醒了过来。 第二日醒来时我神清气爽,心情很好。 我摸了摸夏侯冽纤长的睫毛,饶有闲情逸緻一根一根地数着,就这样数出了神,还是温明来唤我,我才回过神来。 我亲了夏侯冽一口,起身洗漱。 收拾穿戴好一切踏出了府邸,我眼眸一利,今日,就是我经营的店铺「冰阁」开张剪彩的日子。 我脸色一片镇定,完全没有半点紧张的情绪,在南蛮这种炎热的地方,冰阁只会火爆,不会遭受冷遇。 去到了店铺,店铺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被人包围了,许多买不起的百姓都过来凑热闹。 我和小罗等其他人,完成叩首上香等开店仪式后,我拿起了一把剪子,只需要剪开裹着店铺的红绸,就是正式开张。 剪子放在了红绸之上,我手微微用力,剪子张开,正要剪下红绸时,忽然一道声音传来: 「慢着!这间店铺的土地转让即将过期,李府并没有找人续期,这间店铺要被暂时扣押!」 一道威严肃穆的声音传来,我愣了愣,抬头看向出声阻止的人。 那是一位头戴官帽,身穿红色官服,身体瘦弱相貌看着有些刻薄的中年男子。 他留着八字须,这里的男子似乎都偏爱八字须,似是这样就能让自己财运滚滚来。 这位官老爷身后还跟着十几个带刀的官差,气势威风凛凛。 我眼神骤然转冷,这个官爷一看就是过来找茬的! 我将手中的剪子递给小罗,朝官老爷福了福身道:「不知这位官爷说的土地转让即将过期,是怎么回事?」 官老爷咧了咧嘴角,笑容大开让他干瘦的脸出现了好几道皱纹,看着就像是猴子那般喜感。 他抱拳道:「双掌柜,我是北镇的知县,几年前李府大公子曾将这块土地给租了下来,一共租了五年。今年是第五年,下个月若是还不续租,这块土地就会被官府回收。」 官爷手一伸,一位官差就将一份宣纸放入他手中,官爷打开宣纸,念出了北镇的条文,其中有一条就是---- 土地就要到期的前一个月,官府有权派人封锁那片土地,直到原租者过来续租,若是不续,时间到了自动收回那片土地。 官爷说的一板一眼,有理有据,让我挑不出一个错字! 我微微眯起了眼睛,这几日装修这间店铺时我弄得声势颇大,我就不信官府没有收到任何风声!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到要店铺要开张的时候才来封土地,这官府明显是在给我一个下马威! 想起之前还未披上李宁晋的名头时,我也是总是被官府的人找茬……我心底微沉,难道官府与李府有过节不成? 藏在袖间的手微微捏紧,我笑了笑道:「原来还有这个规矩,是双儿莽撞了,这位官爷,择日不如撞日,双儿今日就跟你一同回官府续租,如何?」 官老爷抚了抚嘴上的八字须,眼里闪过一抹精光,笑道:「那可好,老朽也不想影响双儿姑娘做生意。」 「请。」我躬身道。 官爷也回了我一礼,「请。」 往前走了几步,我忽然停下了身子,转身朝跟在身后的小罗道:「小罗,你奉我的命令去李府一趟,找大公子要一些银票来,我这边只有现银,远没有银票方便。」 小罗傻愣愣地问:「哦,那掌柜的是要多少啊?」 我抬头看向官爷,笑呵呵地转而去问官爷:「敢问官爷,续租是要多少租金?」 官爷眼睛微眯,打量了我好几眼,才道:「并不多,只需要三百两银子就行了。」 三百两银子,我眼眸微闪,跟上一次李宁晋所租下的费用一样,看来官府对李府还是忌惮的……若是我什么都不说,估计这价格会翻了好几倍不止。 摸到了对付官爷的一些规律,我心中一定,神情自若地跟官爷走去了知县府。 知县离店铺并不远,不一会儿就来到了。 小罗反应机灵,我们才到没多久,小罗就拿了银票过来。 知县就是那位官爷,见人来了,也不拖沓,直接拿出文书该签字的签字,该盖章的盖章,一切都很顺利。 当我把小罗给的银票交到知县手中时。官爷一脸笑呵呵地跟我说我可以离开了,还祝我生意红火。 我笑着应下了,这一场风波雷声大雨点小,收场快速的让我有些反应不及。 等出去了官府,小罗走到我身旁轻声道:「不愧是周扒皮,看见有什么赚钱的买卖都要掺上一脚,扒点银子下来。」 我眼神一凝:「周扒皮?」 小罗点了点头:「是啊,周扒皮,他自从坐上知县以来,就拼命想要从商户手上扒点银子下来,李氏、莫氏等各种商行都被他缠上过。」 我眉头一蹙:「他这样做,就不怕得罪这些商行吗?」 小罗无奈道:「双掌柜,这个周扒皮好歹也是北镇的知县。一来自古民不与官斗,二来是这个周扒皮虽然喜爱钱财,但刮钱有度,刚好就卡在各个商行的心里价位上。」 我眼里若有所思,沉吟道:「照你这么说,这位周扒皮并不简单。」 爱财又审时度势,就如今天这样,见我搬出了李府大公子的名头。见好就收,但……我眼神一凝,总感觉这位知县不会这么容易放过我。 不到一个时辰,我就返回了店铺剪彩开张。 打开店铺,内里新颖的摆设让人眼前一亮,我站在门外笑吟吟地见客人走进去,道:「今日是冰阁第一次开张,全店贩卖的东西在原价格的基础上统统少十个铜板。」 此话一出,一些还在观望要不要尝试的百姓,很多都舍下了银子来买一份尝尝。 店铺里价格最便宜的是甜碎冰,一份零散的甜碎冰只需二十个铜板,然而成本价一个铜板都不用,保证只赚不亏。 忽然,一阵熟悉的声音从我耳边传来,我眉头轻蹙,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过去。 「不,这个设计,不可能,怎么能这么做……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这些是怎么设计出来的……」莫师傅低头看着一个木箱。看得痴迷喃喃道。 这木箱是我按照上一世冰箱的外貌,命两个学徒做出来的。 把东西提前存放在木箱里,一推开,用勺子将要的东西拿出来,简单又方便。 我走到莫师傅身边,又听见他说:「哎,这个地方怎么能这样做,勉强支撑起来,板子很容易掉下来的!」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这片地方那两个学徒也跟我提起过,说是有缺陷,没想莫师傅一下就看了出来。 我忽然出声道:「你有办法解决吗?」 莫师傅想也不想地说:「当然有办法,只要给我钻研一下。」 话一出口,他就愣住了,转头看向我,表情一片僵硬。 我就这么看着他,与他对视良久,莫师傅才干巴巴地说了句:「双掌柜。」 我眉头一挑,脑海转过千般心思,收敛起了心中的傲慢。朝他福了福身,「莫师傅。」 莫师傅赶紧摆了摆手,「不敢当不敢当。」 他粗糙的脸似是微微红了起来,「俺就是一个匠人,之前认为双掌柜是一女子做不好生意。但看今日冰阁里的摆设,俺就知道俺错了,双掌柜你不用赶我走,我自己走。」 我摇头失笑,站定在莫师傅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走?你要走去哪里?莫师傅,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可是大公子派来给我当帮手的匠人啊!」 莫师傅眼睛一瞪,当即愣在当场。 小罗出现在我身旁,我转头问他:「小罗,大公子有将莫师傅派去别的地方吗?」 小罗摇头:「没有,大公子只说了一句话,任凭双掌柜处置。」 我微微颔首,看向莫师傅:「既然是任凭我处置,那请问莫师傅,是否愿意留下来替我做事。」 等了好半晌。莫师傅才反应过来,朝我鞠了鞠躬:「一切全凭双掌柜做主。」 我轻「嗯」了一声,转过身去,不知想到了什么,我又停下了身子:「对了,我这里不需要这么多学徒,已经有两个学徒了,其他的你不用带过来了。」 「这----」莫师傅一时之间有些迟疑。 小罗瞪了他一眼,莫师傅才忙不迭地答应下来。 忙碌了一晚上,夜间算帐时,冰阁赚的银子是我和温明之前去摆摊一次所赚的好几倍。 清点完之后,我叮嘱小罗明日一定要去找大公子,替我请一个算帐先生给我才离开。 温明早就从宅院走出来到冰阁等候我,夜晚天地一片暮色,温明担心我的安全所以要护送我回去。 夜间一阵凉风习习,今日很罕见,南蛮的夜间温度有些低。 边走,温明边跟我说:「小姐,成沁等人已经从东洲过来了。」 我紧了紧手,「东洲虽然太平。但南蛮这边已经开战了,北镇位处边陲,却因为地理位置等原因,镇上一片宁静没有受到波及,但成沁等人从东洲过来,会不会遇到危险?」 温明低声道:「小姐放心,成沁她们有人保护,护送她们过来。」 护送她们过来的人想来是夏侯冽的手下,温明的兄弟……我并没有多问,转而问道:「夏侯冽怎么样了,可有异动?」 温明的回答没有如往常那般干脆利落,而是有些迟疑:「我……仿佛看见王爷的手指轻轻一动。」 我的唿吸忽然急促了起来,心仿佛都要蹦出了胸口,声音颤抖:「真的吗?」
第112章 被人惦记 温明不确定地说:「小姐,我不太清楚,我好像看见了,又好像没有看见。」 我的心砰砰直跳,抑制不住心中的兴奋和喜悦,直接跑了起来。 就这么一路跑,我回到了院子。 匆匆推开门,连房门都没有关上,我直接奔向床上的夏侯冽。 夏侯冽静静地躺在那里,眉目一片安详,就像是沉睡中的王子,脆弱又精緻。 我颤着手抓起夏侯冽的手,十指相握:「夏侯冽,媚烟在这里,你是不是醒来了?如果你醒来了,你就睁开眼睛看一下我,跟我说话好不好……」 「夏侯冽,你不能这样……」眼眶渐渐湿润了起来,我微微哽咽道:「你这样对我不公平,你让我温明看见你的手指动了,却不让我看见,你对我不公平……」 一遍又一遍的唿唤,还是唤不来夏侯冽睁开的双眼,我的心也从燃起希望慢慢变成了心如死灰…… 温明也只是说好像,我只听到他说夏侯冽手指动了,却故意忽略了好像这两个字…… 我垂了垂眸子,目光有些黯然,眼角还挂着一抹晶莹的泪珠,原来一切只不过是一场空欢喜。 温明走了过来,声音有些不忍:「小姐……」 我用手抹了抹眼角,手背上沾了一些泪珠,我伸手甩了甩,重新振作了起来:「没关系的,温明。」 我抬头看着夏侯冽,嘴角轻勾,故作坚强道: 「起码你已经好像见过一次了,没准是他身体的功能在逐渐恢復呢。今日没有回应,那就明日,明日没有,就后日,后日没有,就明年……终有一天,他会醒来过的。」 温明轻嘆了口气,低声道:「小姐,王爷我在这里守着,您忙了一天,先去沐浴吧。」 我深深地看了夏侯冽一眼,放下心中的不捨去了澡房沐浴,我不着急,我还有很多的时间……只是偶尔,我也会有等累了和疲倦的时候。 在浴桶里将整个头泡入水中,放开自己的泪腺让自己放肆流泪,实在撑不下去了,就将头冲上水面,大口唿吸着新鲜空气。 脸上一片水渍,我还能欺骗自己这是水,不是泪…… 店铺开张第二日,我早早就去了店铺,店铺从打开门开始生意就一片红火,来往行人络绎不绝。 期间发生了一件小插曲,两位达官富贵的公子先后来到,争抢一间厢房而大打出手。 那时候我正在后房检查时令品质,被小罗急急忙忙地叫去了前方。去到的时候,两位公子身后的奴僕脸上都挂了彩。 「罗大贵,明明这个厢房是我们先来到预定的,你凭什么抢占了我的厢房!」 「罗大富,我想抢就抢,怎么的,你不服气啊?有本事打我啊,我就是来抢你预定的厢房!」 我匆匆赶来,就看见一位身高较矮的人忽然伸手攥紧前方较高的那个人,右手拳头都给抬了起来,眼看就要往别人的脸上砸去! 「等等!若是冰阁内发生打架事件,主动打人者一辈子都被冰阁拒之门外!」我忽然大吼了一声。 前面那人听到了,手中就要落下的拳头停在了较高那人的鼻子上,最终还是没有砸下去。 我心里松了口气,平復了下唿吸走到两人身边,抬头一看,顿时愣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两张一模一样的脸,难道是双胞胎? 身高矮一点的男子冷冷地看了我一眼,哼了一声,将拳头给收了下来,攥着别人衣襟的手也拿开。 较高的那人慢悠悠地整理了下衣袖。傲慢开口:「罗大富,这就对了,君子动口不动手,好的不学你偏学打人干甚?」 罗大富不屑地看了眼罗大贵:「君子?我看你顶多是个伪君子,还是直接动手来的实在。」 我被他们两人的相貌和名字弄得有些晕,「等等,你们谁是兄长?」 身高较高的那人朝我拱手一笑:「双掌柜好,我是罗大贵,罗府的嫡长子。」 他瞥了眼身旁的身高矮的那个人,「这位是令弟,罗大富。」 我肃着一张脸,正回忆着之前听到的谈话内容,厢房被罗大富先定好了,但却被哥哥罗大贵给抢走……按理来说厢房应是给罗大富的,但罗大贵又是他的兄长…… 我眉头轻蹙,感觉有些扎手,无论怎么处理,都势必要得罪另一个。 思忖间,耳边忽然飘来了其他人的议论声。 「哎,罗大富和罗大贵又掐起来了,可怜冰阁哦,无论怎么处理都会得罪罗家。」 「之前好几家商行他们都去闹过,帮长子罗大贵,弟弟就会找罗家的长辈闹,帮弟弟罗大富,罗大贵就会怀恨在心让商行吃不了兜着走!只希望冰阁能安稳度过这一关啊……」 我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看着罗大富和罗大贵,原来这两人还不是第一次闹啊…… 罗大贵脸色一阵铁青,将手中的摺扇打开,勉强维持着表面的风度。 弟弟罗大富也听到了周围人的议论声,没有哥哥这么好忍,恶狠狠瞪了人群一眼,「你们在嘀嘀咕咕地说谁呢?!」 被他这一吼,围观人群立刻解散了。 两兄弟见没人了,不约而同抬起头来看向我。 我心中大致有了个主意,道:「你们觉得,我要怎么解决,才能让你们都不会心怀怨恨。」 罗大贵嗤笑了一声:「我可是罗府的嫡长子,身份高贵,冰阁自然是将包厢给我。」 罗大富眉头一拧,不满道:「你只不过比我早出生了一刻钟,有什么好嚣张的。你身份高贵,难道我的身份就不高贵了吗?这家包厢是我先定好的,当然是给我!」 「凡是都要讲究个先来后到。」我趁此开口,「包厢,理应给罗大富公子,但罗大贵公子又是长兄,不给大贵公子又有些说不过去。」 他们两人又将视线看向了我,我微微一笑,道:「南蛮正值战乱,最需要的是能够保家卫国顶天立地的男子,我,双儿掌柜,最崇拜的就是英雄。」 「这样吧,你们打一架,谁武功更胜一筹,这包厢就给谁。」 罗大富一脸喜色,罗大贵眼睛微眯,威胁道:「双儿姑娘,你确定要这样做?让我罗府一个嫡长子做野夫才会做的事?」 我用手掏了掏耳朵,看向小罗傲慢道:「小罗,罗府是什么来头。」 身后的小罗愣了愣,「小姐,罗府是北镇第三大商行。」 我悠悠问道:「那比之罗府如何?」 小罗看了看两位公子,又将目光看向我,低垂着头非常诚实地回答:「双掌柜,两者是无法比较的。」 我眉头一挑,「那小罗,大公子是不是骑射样样精通,每日勤加练武?」 小罗点头:「大公子文武双全。」 我笑吟吟地看向李大贵:「敢问这位公子,在你眼里,李家公子就是一位武夫吗?」 罗大贵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目光阴森地看着我,我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他眼睛微眯,狠狠一甩袖子,离开了。 一旁的罗大富捂着腹部哈哈大笑,「兄长,您别走啊,过来跟我比试一场啊!」 事情解决了,我转身离开,继续去后方检查时令等东西,小罗追了上来,轻声道:「小姐,罗大贵这个人呲牙必报,他不会这么容易放过你的。」 「会怎么不放过我?生意场上罗府打压不了李府,冰块只有我们独有,他动不了手。」我冷静分析着,「明的不行,他就只能来阴的了。」 来阴的更好,有温明的身手,我一点都不怕别人玩阴。 「小罗,你放心吧,这件事我心中有数。」我说道。 小罗见我心里有成算,便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解决了罗大贵和罗大富这件事,接下来的冰阁一切顺利,连续几日都没人上门寻衅。 直到第七日后,我去冰阁时,忽然碰见了官差前来搜查! 一大早,知县府派了一队官差过来挡在冰阁门口,瞬间让冰阁里的人走的一干二净,我眼神转冷,站起身走到知县大人周扒皮面前,朝他福了福身恭敬道: 「不知知县大人今日上门前来,是有何事?」 周扒皮抚了抚嘴上的八字须,努力装作眉目慈善地笑道:「好说好说,双掌柜,您先坐下。」 我见此,坐了下来,倒要看看周扒皮会使出什么手段! 周扒皮拱手道:「双掌柜,实不相瞒啊,冰阁自开张以来生意红火,为北镇百姓带来一丝清凉,我周某是感激不尽啊!」 「但是,这几日知县都接到了百姓报官,说是吃冰阁的东西导致腹泻腹痛,生了许多病症。今日周某前来,就是想要检查一下冰阁所用的时令,制作冰块所用的材料是否安全可靠。」 「不行!」我想也不想地拒绝了,「周大人,冰块是冰阁的独门招牌,是整个李府的独门秘方,我是不可能展示出来给你看的。」 周扒皮眼角上的皱纹更加深了,他笑呵呵地反问我:「那怎么办呢?不检查是否安全无毒,对那些报官的百姓交代不了啊。」 我眉头一拧,深深地看了周扒皮一眼,脑海里闪过小罗的话,这位周扒皮极为爱财,每一位商行几乎都被他敲诈过…… 难道他此番前来检查是假,真正的目的是好敲诈勒索一番? 我眼眸微闪,忽然唤了小罗过来低语了几句话。 小罗听到后离开了一小会儿,期间周扒皮没有说一句话,就这么悠闲地喝着茶水,笑眯眯地看着我。 见他这样,我心中更加肯定了,周扒皮就是上门来扒银子的! 小罗很快就回来,走到我身边从怀里掏出了一叠银票,我接过估摸着厚度,看也不看,直接放在了桌面上,推向了周扒皮,笑呵呵道: 「周县令为人正直,每天为百姓操劳也是辛苦,冰阁自开张以来颇受周县令的照顾,治安稳定,我内心激动无以回报。这点小敬意,还请周县令收下。」 周扒皮轻酌了一口茶,将茶杯放在了桌子上,伸手接过桌上的银票,眼睛弯成了一条缝隙,笑道:「双掌柜太客气了,维护你们冰阁是本县令应该做的事情,一切都好说。」 得到了钱财,周扒皮也没待多久,与我闲聊了一会儿就站了起来告辞了。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睛微眯,小罗低声道:「掌柜,刚刚我拿的银票是冰阁一个上午所赚的银子,周扒皮不会这么容易放过我们的,他还会继续找由头过来。」 我脸色一沉,明白小罗的意思,周扒皮每次来都会要银子,而且会越要越多。 现在是冰阁一个上午的收入,以后就有可能是一天,两天甚至是更多的收入。 我眉头一蹙,低吟:「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脑海灵光一闪。我道:「小罗,你替我查一查周扒皮这些年银子都花去哪里了?」 「他担任县令这么久,搜颳了这么多的银子,周身富裕,没有必要趁战乱时还得搜刮下去,现在还要刮,一定是有别的用处!」 小罗立刻应了下来。 在冰阁坐镇了一天,傍晚时分温明从宅院过来接我。 自从小罗提醒我罗大贵不会善摆干休后,我就叫温明早晚都送我去冰阁,就是以防罗大贵会半路阴人。 可能是我想太多,或者是有温明守着,从那日到现在我都平平安安,路上没有受到一丝威胁。 回到家中,我询问温明,夏侯冽有没有动过身体,温明摇头说没有,我轻嘆了一口气,将事情都弄完后合衣躺在了夏侯冽身边。 烛火熄灭,良久,我睁大着眼睛幽幽道:「夏侯冽,你什么能够醒来啊……」 连续做了几晚春梦。那真实的触感几乎让我以为夏侯冽已经醒来了,只是他不愿意见我,只有睡着了的时候才会出来。 为此,我今日特意躺在他身边,瞪大着眼睛看着前方,努力放松身子装作自己睡着了,看这样是不是能抓到夏侯冽了…… 只是等了许久,三更都已经过了,天色微亮,身旁的夏侯冽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不由有些气馁,果然是自己太过想当然了吗…… 我重重地嘆了口气,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睡梦中,仿佛有一双手温柔地抚摸着我的脑袋,用那低沉性感的嗓音跟我说:「媚烟,不要着急。」 这一日我睡晚了,起身时已太阳高悬,就快要到午膳时分,所以就没有去冰阁。 用完了午膳在院子里散步,刚好看到一只鸽子降落在了院子里,我好奇地了过去。 南蛮可能是天气炎热的原因,平常时在天空中很少看见飞禽。 鸽子很有灵性。看见我走近也不害怕,而是垂了垂头歪着脑袋看我。 我心生喜爱,唤了唤温明,想要养这只鸽子,温明过来了,脸色微变:「小姐,这是信鸽,专门用来寄信的。」 我见温明运用轻功跳到了树上抓住信鸽,从它的腿上拿出了一封信,温明一松手,鸽子就飞走了。 我的心里更加好奇了,也不知道鸽子是靠什么来辨认出我就是要收信的那个人。 刚走过去,温明就一脸喜色把信递给我:「小姐,是成沁写给你的信!」 我怔了怔,低头看着手中的信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赶紧打开信来看。 这是成沁亲自给我写的信,信上说她很好,今日就要出发去南蛮找我,有人保护她,让我不要担心她。 她还说了嬷嬷和柳依,嬷嬷和柳依也很好。三人都平安无事,最后还叮嘱我要好好照顾自己,等她过来。 我眼眶微红,东洲那地方全是身强力壮的胡人,个个都高鼻子蓝眼睛,成沁等人与他们样貌肤色都不一样,怎么会过的向信上说的这么好,她只报喜不报忧。 我深唿吸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温明。 温明手中也拿着一封信,应该是成沁单独给温明的,那么一个坚毅的男子,看到信后眼眶也微微红了起来。 我别过头去,问道:「这封信是成沁走前写给我的,信鸽走的比人快,算算下来,成沁等人走了也有七八日吧,她们大概还要多久到达南蛮?」 「快的话还要七八日,慢的话十几日。」温明声音微沉道。 我轻「嗯」了一声,走入了房屋里让温明一个人待着。 我垂眸看着静静躺在床上的夏侯冽,伸手抚摸着他的脸颊,喃喃道:「成沁都要过来了。夏侯冽,就差你了,你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呢……」 感觉最近都忙着冰阁的事情,没好好陪陪夏侯冽,接下来几日,我都没有去冰阁,有什么事情就让小罗过来汇报。 五日后,小罗一脸凝重地走进来,跟我道:「小姐,下午周扒皮又上门了。」 我眉头轻蹙:「这么快?我记得距离他上次过来,十日还不到吧?」 小罗点了点头,「准确来说,只是过了五日。」 我深唿吸一口气,压抑着内心的怒意:「他是用什么藉口拿银子的,拿了多少?」 小罗低声道:「说是门前清扫费,拿了冰阁一天所赚的银子。」 我冷冷一笑,门前清扫费,不就是上一世的环保费吗?上一世环保费一个月也就二三十块钱。 这周扒皮只是隔了五日,就拿了起码三百两银子,换算成上一世的钱,也有上千块了。 他就不怕吃撑了吗?还是当我是一个女子。比较好欺负?! 我眼睛微眯:「他只拿了我们冰阁的?」 小罗犹豫了一会儿,道:「是的,双掌柜。」 我气极反笑:「好,很好……」 我看向小罗:「之前让你调查的消息,调查的怎么样了?」 小罗:「已经有点眉目了,只是还有些重点的线索没有找到,刚好这一次周扒皮过来敲诈我们,自动送上门来,我已经派人去跟踪他的行踪了。」 我点了点头,对于小罗的手段没有过问,他虽是李宁晋派来给我当小厮的,但论身份还是李宁晋的人,能够用李宁晋一些势力,这也是我乐见其成的。 我狠戾道:「小罗,一有什么消息,你就赶紧告诉我,不能任由周扒皮一直扒我们的银子!」 小罗应是,转身离开去调查了。 他传回来的消息很快,第二日就找到了周扒皮的上家,是洛云郡的太守----周长潘。 北镇是洛云郡的一部分,而周长潘和周扒皮是表侄叔的关系。 只是周长潘不同的是,他是一个清正廉洁的好官! 周长潘每年都会将自己的俸禄给捐献出去,用于修建水桥等利民的工程,也有一些是拿去做布施,给穷苦的贫民百姓。 一听到周长潘是给清正廉洁的好官,我就感觉不对劲,后来听到小罗说他乐于做慈善,我笑了。 「这个周长潘是不是经常要求当地富绅捐献银子,造福百姓?」 小罗惊奇地看着我:「双掌柜,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抿唇一笑,淡淡道:「这很难猜吗,周扒皮可是把银子给了周长潘,周扒皮是什么人,周长潘跟他会相距甚远吗?什么捐银子积功德,不过是把贪银子弄了个好听的名头罢了。」 小罗沉吟不语,似是在思考着什么,我继续道:「打探一下,那周长潘多久要求一次富商捐献银子,银子要捐献多少。」 小罗回过神来:「掌柜,这个小罗知道,周太守大概是要富商一月余捐献一次银子,每次都不设份额,但每位富商都统一会捐献五百两银子。」 我眼神一凝,「五百两银子,也不算太多……小罗,从冰阁开张已有半月,周扒皮从冰阁里拿了多少银子?」 小罗道:「小姐,已经拿了四百五十两银子了。」 「按照周扒皮的尿性,估计他再过几日又要过来冰阁收银子了,到时候冰阁起码得给三百两。」 我眼睛微眯,冷声道:「周扒皮真敢拿,他的太守叔叔也不过是每月五百两,他在我这半月就将近五百两,手也未免伸的太长了!」 小罗凝重道:「那掌柜,我们要如何解决?」 我嘴角轻勾,眼里闪过一抹精光,「简单,直接找周长潘就行。」 小罗愣了愣,「啊?」 想到就做,当天下午,我就让小罗准备好五百两银票,和我的亲笔书信一起,让小罗亲自跑洛云郡一趟,去见周长潘太守。 我特意叮嘱小罗,不要多说话,见到周长潘,包括是周府的下人,就说是为仰慕周长潘清正廉洁而来,说我对周长潘非常仰慕,特意过来捐献银子。 稍稍一说,小罗就明白了我的意思,临走前特意问我:「小姐,这样行吗?」 我微微一笑:「小罗,相信我,周太守看完信之后,会明白我意思的。」 小罗咬了咬牙,点头说好,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表情颇为悲壮,我看着苦笑不得。 温明知道事件全过程,疑惑问我:「小姐,你给的那封信难道有什么蹊跷?」 我呵了一声,眸子冰冷地说:「没什么蹊跷,不过是赞扬了下周县令有多么的称职,每隔几天就来巡查下冰阁,是我见过最尽忠尽职的县令。」 周长潘身为太守,肯定知道我真正想要说些什么,我无非就是告状,周扒皮吸血吸得太过得寸进尺了! 第二日,小罗顺利安全回来了。 他一回来先是去了李府一番,然后再来我这里。 「掌柜,周太守接见了我,知道你是主动上门来捐献银子的,对你还赞扬了一番。」小罗笑嘻嘻道。 我嘴角轻勾,「行吧,等几日在看周扒皮还上不上门来找麻烦,如果没有上门,那我们以后就不由愁了。」 接下来没等来周扒皮,三日后我就被猝不及防地赶去参加一场晚宴。 那是由北镇当地商行发起的交流晚宴,小罗根本没有提前通知我,直接拿着崭新的衣裙找上门来。 我不想去,但我身为冰阁的掌柜,必须得出席这种场合。 小罗语重心长跟我说:「若是平常的店铺掌柜,他们还没资格参加呢。」 无奈,我换上了小罗拿来的衣服。匆匆离开院子。 都说人靠衣装,这句话在理,虽然我的姿色被我掩饰的七七八八,但穿上焕然一新的靓丽衣服,这平庸之姿也增添了一丝妩媚。 出了院子,就看见一辆华贵马车停在院前,我以为是小罗提前安排好的,没有多想就上了马车。 结果上了马车,才发现车内还有一个人。 「好久不见,双儿。」李宁晋笑眯眯地看着我,笑容狡猾的就像是一只狐狸。 我身体僵硬了一会儿,随后扯了扯嘴角笑道:「好久不见,大公子。」 我试探地问道:「您这是要去哪里,双儿是不是做错马车了?」印象中,李宁晋从来不会参加这些无聊的宴会。 李宁晋直勾勾地盯着我,忽然轻轻一笑:「双儿,我去赴宴啊,小罗没告诉你,今天你是我的伙伴吗?」 藏在袖间的手不由捏了捏,我心一紧,垂下眸子低声道:「没有,双儿现在才知道。」 李宁晋手执摺扇,轻轻落在了我的肩膀上,「双儿,你无需这么紧张,只是一场在普通不过的宴会罢了,你头脑如此聪明,以后跟我走南闯北,还会见识许多大场面。」 我抿了抿唇,想了想还是决定先说出来,「大公子,双儿在北镇还有----」 「嘘!」李宁晋竖起一只手放在了嘴边,手中的摺扇指了指帘子,「目的地到了,我们下去罢。」 我无奈,只能跟着一同下去,如果早知道宴会地点离我的宅院这么近,就不会上马车来了。 我的心里升起了一抹凝重,今日的李宁晋,莫名其妙让我感觉到一股攻击性。 宴会都大同小异,掌柜与掌柜之间觥筹交错,互相寒暄,我和李宁晋的到来引起别人一番目光洗礼。 气氛有霎时的凝固,随后又被热烈的讨论声给覆盖,我第一次参加这种宴会,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便亦步亦趋地跟在了李宁晋身后。 有几位掌柜拿着一杯酒走了过来,他们笑呵呵地看着李宁晋,一句话也不说,就一杯酒下肚,三位掌柜喝完了,倒了倒酒杯,才对李宁晋道: 「今日有幸见得大公子一面,难得啊,真是难得啊!」 一位小厮手里端着一碟子的酒杯过来,李宁晋潇洒地拿了一杯酒仰头喝了一口,倒了倒酒杯示意已经喝完,才道:「今日过来,一是为了了解北镇现在的经商局势。」 「二也是看看前几年的老朋友,现在还在不在。」 三位掌柜笑而不语,不约而同将目光看向了我,他们意思很明显,喝完酒才继续聊…… 我抿唇一笑,神态自若地拿起一杯酒,正要仰头喝下去时,忽然一双手覆在了我的嘴上。 李宁晋清朗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双儿,你是女子,不方便喝酒,这杯酒还是我替你喝吧。」 我将李宁晋的手给扯了开来,抬头就瞄到了前面三位掌柜看着我的目光带上了一丝惊疑。 我心一紧,脸上一肃,「大公子,你这就是看不起双儿了,双儿既然能成为掌柜,能够经商做生意,就不是一般的女子,不过是区区一杯酒罢了。」 我迅速拿起一杯酒仰头一喝,速度快的李宁晋无法阻止,等所有人回过神来,这杯酒我已经喝光了。 倒着酒杯在他们眼前一扫,滴酒不剩。 我嘴角含笑,「这只是五年份的陈年花雕,味道一般,我更习惯喝十年份的女儿红。」 掌柜一脸诧异地看着我,就连李宁晋眼里也闪过一抹惊讶。 不一会儿,他们纷纷回过神来,拱手贊我是女中豪杰,我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李宁晋嘴角的笑意更深了,看着我时目光有缕幽暗的光芒闪过,我心微凛,下意识躲避他的目光。 互相恭维了好一会儿,这些掌柜开始谈论生意起色,其中一位掌柜嘆道:「这年头生意是越来越不好做了,青壮力越来越少,有时候想要找一个长工都找不到。」 「都是因为打仗啊,镇上的年轻人都响应号召跑出去打仗了,下一次招兵是下个月吧,怕到时候镇上又要走掉一批人咯。」另一位掌柜感慨道。 「是啊,镇上人变少了,银子流通也变少了,我们赚的钱也就跟着少了,本身北镇就位置偏僻,很少有外头人进来,现在人还要往外跑。这生意要怎么做啊?」 其中一位掌柜说到这里,艷羡地看着我:「双掌柜就不一样了,你的买卖到哪里都吃香。」 我轻轻一笑:「各位掌柜都是心思玲珑之人,想必现在都想着如何将买卖给做出去吧?」 我意味深长道:「要知道,什么时期最容易发财,就是战争啊。」 打仗发的财,是战争财,死人财,是暴富,是上天给予的一次机会,我就不信他们不会把我这次机会。 那些掌柜脸色微变,纷纷目露精光,拿着酒杯再次向我一敬,「双儿姑娘真是奇女子也。」 我也拿起酒杯回以他们一敬,「不敢当。」 喝完酒之后,他们继续交流有关打仗的消息,其中提到了西达大将军,我立刻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西达将军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据说只需要攻下一个州县,就能到达南蛮的皇宫了。」 「也不知道是西罗皇帝厉害,还是西达将军技高一筹。」 「我看这事,悬啊,当初西达一切都比西罗强,还不是被西罗赶下来了,现在他一切都比西罗要弱。要胜,谈何容易?」 我抿了抿一口酒,忽然道:「双儿倒是不这么认为,有的人遇强则强,遇弱则弱,西达没准能与西罗斗个旗鼓相当。」 对于我来说,西达与西罗最好斗个十年八年去,南蛮越混乱,就越适合我和夏侯冽生存。 国家大事谈论都要小心翼翼,这些掌故附和了我一番,就很有默契地撇开了这些事谈论别的事情了。 忽然有一位掌柜端着一杯酒走了过来,特意敬了李宁晋一杯,话语却提的是我:「大公子,你已经有十年没有参加过经商晚宴了,今日是不是特意为双儿姑娘而来?」 我脸色微沉,看向李宁晋,希望他能开口解释一下,结果李宁晋只是笑了笑。一句话也不说。 见此,前来敬酒的掌柜笑了笑,目光暧昧地扫了我们两眼,继续试探地问:「双掌柜可是一位奇女子,若是大公子愿意割爱,我倒想要迎娶双掌柜为妻。」 我眼神一凝,目光转冷,看着这位身材发福肥跟一团球似的掌柜,刚要开口说些什么,李宁晋抢先一步在我面前开口。 他轻描淡写道:「谢掌柜,双儿是我的婢女,一日是婢女,终身是婢女。」 谢掌柜又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李公子的意思,本掌柜明白了。」 他临走时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目光看的我非常不舒服。 我抬头扫了李宁晋一眼,心底微恼,他这种态度暧昧不明的话,会给我造成很大的困扰。 也不知是不是他回答谢掌柜那段话给流传出去了,接下来有人向我敬酒,我都总感觉他们看向我的目光带着点好奇。不屑和鄙夷…… 好不容易挨到了晚宴结束,我率先坐上了马车,李宁晋随后跟上,马车缓缓行走,我绷着张小脸不说话,目视前方。 过了一会儿,身旁人的目光越来越灼人,内心那股火窜地一下冒了出来,我再也忍不住转过身子看向他:「大公子。」 李宁晋身子懒懒地斜倚在位子上,嘴角勾起一抹痞痞的笑意,声音低沉醇厚:「嗯,双儿。」 藏在袖间的手微微捏紧,我总感觉这样的李宁晋很危险…… 我深唿吸了一口气,道:「李公子,今日你不应该在那些人面前说那些话,双儿只是你的掌柜,就只是掌柜。」 李宁晋低低一笑:「双儿,你真是让我越发感到好奇了。」 「你很聪明,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女子,竟然用越一级上报的方法解决了北镇商人数年来都解决不到的事情。你还会喝酒,酒量比一般的掌柜还要好。」 说到这里。李宁晋话语一顿,声音低沉:「更重要的是,你对我一点都没有兴趣。」 这是什么鬼理由?对他没有兴趣反而引起了他的兴趣? 我实在忍不住无语地朝他翻了一个白眼,深唿吸了几口气缓了缓语气道:「大公子,双儿已经有夫君了。」 李宁晋眉目含笑地看着我:「正好,我对少妇挺有兴趣。」 我眉头一竖:「李宁晋!你够了啊,我对你一点都没有兴趣!」 「昂----」马儿停了下来发出一声嘶鸣,李宁晋撇过头去,淡淡道:「双儿,你的府邸到了,还不快下去。」 我想了一会儿,当机立断选择走,夜色深沉,跟李宁晋孤男寡女待在一间轿子里,太容易引起别人的误会了。 掀开帘子,我就看到了温明。 温明手里提着一盏灯笼,站在院门等我回来,我一句招唿都不打,疾步走到温明身边进入了院子。 「砰!」的一声,院子大门被关了起来,外面那辆马车再也看不到了。我心里彻底松了口气。 温明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小姐,李大公子是不是对你有兴趣?」 我脸色微沉:「跟莫雨溪一样,因为我对他与其他人对他不一样,所以引起了他的注意。」 温明沉默了一会儿:「小姐,李公子我见过几面,是位优秀的男子,王爷已经----」 温明话一顿,略去了一些话直接道:「小姐不妨考虑一下李家公子。」 我目光冰冷地看着温明:「不需要。」 转过头往前走,我声音坚定地在宅院内迴荡:「夏侯冽一定会醒过来的,我会等他醒来,我已经拥有了世界上最好的男子了,再也不会看上任何一个人。」 是的,再也不会看上了……我能无比的肯定,世界上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像夏侯冽那样,从小时候就陪伴我,一直到我长大,及笄,嫁人…… 我瞪大眼睛将眼中的泪意给憋了回去,我只有不到十年的寿命,从出生到寿命终结总共才三十不到的年岁,夏侯冽就占据了我二分之一的生命时光。 无论是好的。坏的,开心的,悲伤的……都有他的参与,我无比确信,再也没有一个人能让我付出这么多的爱恨。 爱他一个人,就耗去了我全部的青春与热情…… 打开门,我躺在夏侯冽身边,将脑袋搁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雄浑有力的心跳声,心再次被一点点捂热了起来。 看,多么强劲有力的心脏,他怎么可能会醒不过来呢……我不相信,夏侯冽一定能够醒来的,一定…… 默默流着泪,不一会儿我就睡了过去。 朦胧的梦里,我感觉到了一双冰凉的手默默拭去我脸上的泪水,擦干我的泪痕,把我抱入怀里,轻轻拍着我的肩膀哄着我入睡。 「夏侯冽……」我呢喃道,吃力地想要睁开眼睛,却又被浓重的睡意给淹没。 第二日清晨。我收拾好,和温明一同去了冰阁,只是还没进入,远远就看见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了冰阁面前。 这马车有些眼熟,我脚步一顿,「温明,你前去替我打听一下,李宁晋是不是来了冰阁。」 温明点了点头,疾步走入了店铺。 不一会儿,温明又疾步走了出来,来到我面前低声道:「小姐,李家公子在冰阁内巡察。」 我抿了抿唇,想起昨晚李宁晋的动作和说的那些话,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温明,我们回去。」
第113章 终甦醒 回到了院子,我过上足不出户的日子,有什么事情都让温明去办,自己则在房屋中守着夏侯冽。 这一日,小罗上门来找我,我也没有与他见面,直接让温明出去外面与小罗沟通,有什么事情全都让我温明告知与我,反正我就是不示前于人。 温明返回来向我传达小罗的话,说是北镇每日天干物燥,冰阁的生意越来越红火了,可以是时候考虑扩大店面开第二家了。 我摇了摇头,想也不想地拒绝了,让温明回话以后再说,现在先巩固财源。 一旦扩大店面,生意越做越大,以后我就会越来越忙,看见夏侯冽的时间会越来越少,我才不要这样。 我低垂着头,看着躺在床上似是睡着了那般的夏侯冽,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守着一间小店,守着一个男人,这就很好了…… 原本以为我这样的退避能让李宁晋死心,没想到他直接跑上了我的家门。 足不出户的第三日清晨,李宁晋跑到我的院前,大声喊道:「双儿,快出来,我有要事与你说,双儿!」 声音之大,我待在院内的屋子都能听到,温明也听到了,走进来向我请示要如何做。 我垂了垂眸,李宁晋是李府商行的大公子,如果不开门就这么驳了他的面子,传出去坊间一定会有于我不利的流言。 那些商人或许会把这看成是一个信号,以为我和李宁晋不和,大着胆子找冰阁麻烦也说不定…… 只是如果开了门,李宁晋就会进来院子,他能进入一次,就能进入第二次,第三次…… 我捏了捏手,眼神一利,这样也不行,夏侯冽如果刚好醒来,听到了陌生男子的声音,一定会很生气的! 我抬起了头,眼里一片冰冷,对着温明道:「不用开门,就让他在外面喊,想喊多久就喊多久。」 温明点了点头,刚要转身离去,忽然又抬起头看向我,欲言又止。 我见到他的表情,道:「有什么事情就说,没什么事情就离开。」 温明轻嘆了一口气,道:「小姐,李府大公子看来是真的喜欢小姐,不然也不会舍了那张脸站在院门唿唤着你的名字。」 他这番话在我心里吹不起任何涟漪,我轻声道:「他喜欢我是他的事情,不是我的事,难道他喜欢我,我就要喜欢他了吗?」 我转头看着夏侯冽,低声喃喃:「温明,有他在,我已经喜欢不了任何一个男子了。」 温明再次嘆了一口气。「小姐,我也是从小看你到大的,温明只希望你能够幸福,不要以为自己愧对了王爷,就折磨自己,掩盖自己的心。」 愧对……我眨了眨眼睛,有些愧,有些怨,是值得让人用一辈子去偿还的…… 如果不是因为这一件事,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原来自己已经爱夏侯冽爱的这么深了…… 「温明,你放心罢,我照顾夏侯冽,不是因为愧疚,而是因为----」 我轻轻一笑,声音轻快就如沉浸在爱河中的少女:「我爱他呀。」 我爱他呀,所以才愿意等他醒来,无论是一天、两天……一年,两年……就算是等到我寿命终结的那一刻,我也无怨无悔,因为他是我最爱的人啊。 温明默默凝视了我半晌,轻轻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不一会儿,外面就没有传来李宁晋唿唤我名字的声音,我原本以为他应该懂我的意思,没想到了下午,这唿唤就变成了变本加厉的叫喊! 李宁晋不知从哪儿找来了几个嗓门很大的人,从院门一直唤着我的名字,魔音灌耳连屋子挡也挡不住。 我躺在夏侯冽身边,耳边飘来的是犹如怨女坠江般哀怨的声音----「双儿~双儿~」 我的皮肤立刻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南蛮炎热,我竟然出了一身冷汗,从脚底板窜到心口的透心凉,感觉真像撞了鬼了。 我将头埋在夏侯冽的胸膛,嘴里念叨着:「天灵灵地灵灵,夏侯冽赶紧用你身上的龙气来给我退避阴邪啊!」 也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念了好几句这些话,莫名感觉外面的唿唤声少了许多。 接下来几日,李宁晋使出了紧迫盯人的战术,每天清晨准时在院门前报到,让一群人唤着我的名字从早上唤到了晚上。 温明不敢打开房门,他出去採买东西都是翻墙出去的。 这般说来也是挺好笑的,我们才是院子光明正大的主人,现在为了躲人,就连出去都得偷偷翻墙…… 某一日,我站在院落晒太阳,看见温明从外面翻墙进来,手里拿着各种蔬菜时令,肩上还扛着一桶大米。 我朝温明打了声招唿,温明愣了下,走到我面前道:「小姐,今日我在坊市里听到了一些流言。」 我眼神一凝,温明会特意跟我提起流言,肯定是因为这流言跟我有关。 我见他手里肩上拿着这么多东西,一片汗流浃背,便让温明先把东西给放好,整理好一番在来跟我细说。 温明很快处理好,手里拿着一块冰块覆在脸边走了过来。 我们知道制冰的方法,南蛮天气如此炎热,我也不是迂腐之人,让温明若是觉得热了,就用墙霜去制一块冰散散火气。 温明走到我面前,道:「小姐,今日我从坊市听到,说是李府大公子正在追求你,每日都来你院子前叫唤。但无奈你铁石心肠,一颗心怎么捂也捂不热。」 「也有的人说你太过矜持,因为李府大公子爱你,所以你就肆意玩弄他,侮辱他。更有甚者,说是----」 温明话语一顿:「说是你喜欢女人。」 我话语一噎,一口气忽然有些喘不上来,咳嗽了几声才缓过来道:「说我喜欢女人,这是怎么回事?」 温明:「因为李家大公子是整个北镇条件最好的男子,他们觉得你连这种人都看不上,一定是喜欢女人。」 「另一方面,你经商了得,又会喝酒性格豪爽,行事作风像男子,所以就----」 温明后面的话没有再说出来,我朝他摆了摆手,全都明白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外面院子又传来了一阵哀怨的叫唤声,双儿双儿的叫个不停。 我咬了咬牙,从昨日开始就没听到这股声音,我以为李宁晋已经放弃了,没想今天又来了。 真是阴魂不散! 「温明。」我眼神一冷,看向他道:「你找个时间对外宣布,我已经是有夫之妻了。」 温明有些迟疑:「小姐,一旦公布这个消息,对李府大公子的名誉不好,我们相当是与他撕破脸皮,这样好吗?」 我抿了抿唇,我何尝不知道这样不好……李宁晋现在追求我,若是传出我是个有夫君的人,就会变成李宁晋夺人妻,让他名誉受损。 李府很有可能也会因此恼羞成怒从而迁怒于我,更重要的是,李宁晋看过我真正的外貌,很有可能已经猜出我的身份了…… 我眉头一拧,当时显露外貌的时候,怎么也没想到李宁晋会喜欢上我,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怎么南蛮这里的人爱上一个人都这么容易,莫雨溪是这样,李宁晋也是这样,真是…… 「小姐?小姐?」温明唤了唤我,我回过神来,有些烦躁道:「在成沁她们到来之前,先不要传出。」 就这么驳了李宁晋的面子,恐怕我们又要陷入逃亡中了…… 我抬头看了看天空,耀眼的阳光让我的眼睛也跟着一片刺目,想要找个地方好好隐姓埋名的生活,怎么就这么的难呢…… 「小姐,奴婢是成沁,小姐!」一阵不同于哀怨声的声音从我耳边传来,我怔愣了好几秒,倏地转头看向温明。 「温明,距离成沁送信来,已经过了几日?」 温明也有些愣:「九日了。」 「小姐,奴婢是柳依啊,小姐,你在里面吗?」外面又飘来了一阵声音。 我心重重一跳,这几日压抑的情绪全都散去,心里升起了一股酣畅淋漓的喜悦! 我身体轻轻颤抖了起来,「温明,快!快出去看看,是不是成沁她们过来了!」 温明听我这么一说,这如梦初醒,飞快地跑到了院门处打开了门。 门一打开,映入眼帘的是成沁,柳依和南嬷嬷三张包含风尘的脸,可能是一路从东洲赶过来缘故,她们神情看上去非常疲惫,整个人的脸都灰扑扑的。 我难掩心中的喜悦,眼眶立时湿润了起来,她们没死,她们还活得好好的,俏生生地出现在了我面前…… 成沁等人看见我,瞬间就落下了泪来,成沁更是沖入院子奔入到我怀里,「小姐,成沁终于见到小姐了!呜!成沁再也以为看不见小姐了……」 她身体抖得厉害,我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带着丝丝哽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成沁,别哭了,你家小姐没事。」 旁边柳依和南嬷嬷走到我身边,暗自垂泪。 久别重逢,千言万语绕心头,待见面,想法成空,激动的只有泪水才能表达思念之情。 「小姐。」过了一会儿,南嬷嬷声音沙哑地开口:「小姐,老身从东洲学会制奶干,来之前特意晒了一些带给您,快进屋尝尝。」 我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睛将眼中的酸涩眨去,连忙道:「好,有劳南嬷嬷了。」 我拍了拍赖在我肩膀上仍不停啜泣的成沁,将她给拉了出来,意味深长道:「成沁,你和温明分别了这么久,快快去叙旧,小姐允你一会儿再过来。」 成沁扯着我的手,声音哽咽沙哑:「成沁不要离开小姐,成沁才不要与温明叙旧呢。」 后面这句话,她不自觉露出了一番小女儿姿态,特意撇过头去瞪了温明一眼。 我不由「噗嗤」一笑,南嬷嬷和柳依也跟着笑了起来,院子内的气氛稍稍一缓。 我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轻笑出声:「成沁,别闹,温明可是等你等得很苦,就连优秀女子的示爱,他也拒绝了。」 成沁脸颊微红。低垂着头嚅嗫着嘴说不出话来。 我主动转身离开,给他们一片空间。 只是没走几步,一道非常不和谐的声音忽然从院内响起,「双儿,恭喜你,与故人久别重逢。」 我转头看过去,眉头狠狠皱起,李宁晋一脸笑意地倚靠在院子门口,眼睛微微眯起,就像是狐狸那般。 他看向我,「如此喜事,不请我进去喝一杯吗?」 我手微微捏紧,成沁的到来让我太过开心,以至于忘记外面的院门李宁晋一直都在守着。 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拂了拂袖淡淡道:「就算双儿不让大公子进来,大公子也有别的方法进来,既然如此,大公子也一起来吧。」 李宁晋嘴角含笑,「双儿,若是你不肯让我进来,我是不会进来的。」 藏在袖间的手狠狠攥紧,我平静道:「大公子。还请你进来,刚好双儿也有些话想要跟大公子说。」 跟他彻底说清楚,也好过这般死缠着。 我话一说完,就转过身子离开了,不一会儿身后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李宁晋跟过来了。 我推开了门,直接把他带入了房屋之中。 李宁晋走进来,调戏道:「双儿,你这要接受我吗,直接让我进入了你的闺房。」 我深唿吸了一口气,将躺在床上的夏侯冽给扶正了起来,道:「大公子,这就是双儿的夫君,双儿并没有骗你,双儿已经成亲了。」 李宁晋不在说话,走到了我身边仔细地打量了夏侯冽一眼,「这个人,也是做了伪装的吧?」 我垂了垂眸子,「大公子,明人不说暗话,你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在我面前就不用掩饰了。」 李宁晋转头看向我。轻轻一笑,「双儿果然聪明,我现在是该叫你双儿呢,还是叫你公孙萱呢?亦或是称你为神勇王的妾侍?」 我心一凛,抬起头看着李宁晋,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那就要看李家公子是要把我当成双儿,还是当成公孙萱了。」 李宁晋晦暗的眸子与我注视了片刻,「就这样与我摊牌,你不怕我泄露风声出去?」 我冷冷一笑:「李家公子不就是拿准了我怕你泄露出去,所以才明目张胆地在我院门前骚扰我吗?承你的情,双儿被扰的不胜其烦,直接开门见山与你说。」 李宁晋手中摺扇抬起,点在了我的肩膀上,幽幽道:「双儿果真是胆识过人,这么快就亮出了自己的身份,不怕我将你们绑起来送给越国吗?」 我笑吟吟道,「李家公子富得流油,会瞧得上越国那千两黄金?」 我无比自信地说:「你不会绑我们的,这样不划算。商人,注重赚钱就好了,关心家国大事,那才死的快呢!」 李宁晋笑了笑。「双儿,你真是聪明,我的确不会把你给交出去。我是一个商人,不会做亏本的买卖,留着你在,我能赚更多的银子。」 我心微微一松,虽然心中已有猜测,但李宁晋亲口说出来,更加让我心安一些。 这一放松,我就发现自己的背部一片汗湿,与李宁晋每一句谈话,我都承受着莫大的压力。 「双儿,我是对你越来越感兴趣了。」李宁晋话语一转,忽然道,这句话让我心底立刻升起了一股危机,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我沉声道:「双儿已经有了夫君。」 李宁晋瞄了眼夏侯冽,摇头轻嘆:「神勇王威名赫赫,可他现在却变成了活死人,他这个样子,根本不能照顾你。」 我咬牙道:「他不是活死人,他能够醒过来的!我是他的人,一辈子都是他的人!」 李宁晋反问:「一个女子最美的年华就在这几年。你能等他多久,五年,十年,还是二十年?如果他一直醒不来怎么办?」 我盯着他,神情倔强:「他一定会醒过来的,一定会!」 李宁晋嘆了口气:「双儿,你何必如此执迷不悟,如果他一直醒不来----好,如果他十几年后才醒过来,你已容颜枯老,神勇王还会喜欢你吗?」 我咬了咬唇,没有十几年了,我只剩下不到十年的寿命……就算他在我寿命最后一年醒来,我都能保证自己还是一如既往的貌美如花。 我低头看着夏侯冽,声音虽轻,却很肯定:「他不会嫌弃我的。」 李宁晋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那句话:「双儿,你终究需要别人照顾。」 我深唿吸了一口气,平静道:「多谢大公子关心,双儿一切安好,自己能够照顾自己。」 「李家公子,听双儿一句劝。不要在双儿这里执迷不悟,天下女子何其多,何必栽在双儿这里。」 李宁晋幽幽道:「天下男子何其多,你又何必栽在神勇王这里?」 「他不一样。」我抬起头坚定地看着李宁晋,「他于我是不一样的。」 李宁晋深深看了我一眼,忽然转过身子离开。 他的话语在室内悠悠迴荡,「双儿,对于我而言,你也是不一样的,从小到大,我从未对一个女子如此感兴趣过。」 我忍不住出声道:「就因为我待你和其他女子待你不同?」 李宁晋脚步一顿,低声笑道:「双儿,你太小看了我,也太小看自己的魅力。」 我眉头一皱,正想问他自己魅力在哪里,我改还不行吗……抬头一看,李宁晋已经离开了。 我怔愣了片刻,长长地嘆了口气,转头看向夏侯冽,伸手抚摸着他的脸颊,低声喃喃: 「夏侯冽,你快点醒来罢。再不醒来,我都要被别人给抢走了……」 「小姐?」成沁担忧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我将夏侯冽的身子给放好在床上,低下头轻轻在他额头上一吻,然后站起身转过头去。 一转身,就看见了成沁、柳依和南嬷嬷三人正站在房门处,神情担忧地看着我。 我笑了笑,「成沁,嬷嬷,柳依,让你们久等了,我现在就过去。」 几人一同去了厅里用膳,嬷嬷说了些在东洲的趣事,缓和了下气氛,成沁和柳依也在拼命逗我笑,我很给面子的开怀大笑了起来,厅内一片欢声笑语。 我尝了尝嬷嬷带来的奶干,眼睛一亮,除了稍微有些腥之外,口感已经与上一世所吃的奶酪很接近了。 我忍不住又尝了几块,嬷嬷欣慰道:「我就知道小姐喜欢吃奶干,特意在东洲给您晒了许多块。慢慢吃,不急,奶干嬷嬷带了很多过来。」 我朝嬷嬷笑了笑。 柳依也给我带来了礼物,是东洲一些特色有趣的小玩意,还有一些颜色各异的细碎珠宝。 柳依道:「这些珠宝,在越国要几两银子才能买到一颗,但在东洲这些一点都不值钱,给几个铜板就能买到一大堆,我特意挑了一些颜色好看的带给小姐。」 成沁则是给我带来说是东洲独有的布料,说是东洲沙尘极多,这些布都是那些人用来披在身上防沙的。 我都一一笑着接下了。 我让成沁说说她们在东洲发生了什么事,询问她们是否过的很苦。 成沁等人连连摇头,说是不苦,就连嬷嬷也是如此,个个都报喜不报忧。 我在心底沉吟,决定找个时间专门找嬷嬷了解一番。 吃完膳就要离去时,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抬头看向柳依,微微有些愧疚:「柳依,我并没有实现你的愿望,你的仇还未报,结果却遇上了这些事,一路东躲西逃。」 我沉吟了一会儿,「若是你还信我,十年之内,终有一日我会帮你报仇,现在我许你自由身,南蛮一切都是新的,你可以重新开始。」 柳依摇着头,一把跪了下来,泪水不一会儿就流了下来,啜泣道:「小姐,您是觉得柳依无用,不想要柳依了吗?」 我赶紧将她给扶了起来,「傻孩子,你怎么会这么想,是小姐对你愧疚,所以才----」 柳依啜泣打断道:「小姐,柳依承蒙小姐照顾良多,是小姐将柳依从恶棍手中救了下来,给了柳依新的生命,柳依感激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因为大仇不得报而离开小姐!」 我心里诧异,柳依之前不是除了报仇,一切都激发不起她活下去的欲望吗? 抬头瞄了眼嬷嬷,嬷嬷脸上神情严肃,我大概有了一些猜测,先安慰了柳依一番,等晚些时候再去找嬷嬷问个究竟。 院子够大,将人都安顿好了之后,成沁和柳依自动找事情做,洗衣的洗衣,扫地的扫地,我就算阻拦也没有用,只能站在院内干瞪眼。 嬷嬷主动走到了我身边,沉声道:「小姐,你就让她们做事吧,她们一路过来精神都绷得紧紧的,见到了你心里才踏实,不给她们点事做,她们反而会觉的你要赶她们走。」 我无奈一笑,「都是一直伺候我的丫鬟,我怎么可能会赶她们走呢。」 嬷嬷笑了笑,神情认真地看着我,眼眶微红:「小姐,你瘦了。」 我鼻子一酸,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 我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亲人,成沁她们就是我的亲人,而嬷嬷,有些时候我都是当做祖母对待的。 现在她这么一说,自从战乱后开始陷入逃亡,一路几番生死逃到了南蛮,那些惶恐、不安、无助的情绪忽然就冒了出来。 我轻轻一笑,拿出帕子抹了抹泪角,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矫情啊…… 我深唿吸了一口气,「嬷嬷,你快进来跟我说说,你们在东洲发生了什么事情,柳依又怎么会----」 我话一顿:「又怎么会燃起生志呢?」 嬷嬷跟着我来到了厅内,细细与我述说着在她们在东洲发生的事情。 东洲不同于南蛮常年炎热,东洲是早上冷如霜,中午热如火,晚上再冷如霜的天气。 因为忽冷忽热的天气,她们一行人一去到那边,人人都发起了高热,差点折腾了半条命下来,好在有人一直照看着她们,她们终是熬过来了。 因为当地人身强体壮。就连女子都比她们强壮,她们为求生计处处寻找活计干,也处处碰壁。 后来还是一路护送他们过来的男子帮了她们,给她们带来了一些零散的手工活计,她们才得以维持生计,在东洲生活下去。 那位男子见她们在东洲已经习惯了,就准备离去,结果走的那时候,刚好碰见了柳依被东洲人欺负。 有一位东洲男子看上了柳依,想要纳柳依为妾。 柳依拒绝了,那东洲人就暗地里偷偷找上了柳依,捂着她的嘴巴拖出了门外,那男子正好碰上了,就将东洲人给打跑,只是也看到了柳依的身子。 柳依本来想一死百了,结果那男子说不要寻死,会对她负责,柳依说不用,但那男子却留了下来,缠着柳依…… 我听着嬷嬷讲这些,没想柳依身上也发生了如此多的磨难,忍不住问道:「那个男子要怎么负责?我见你们时,没有看见陌生男子啊。」 嬷嬷笑道:「那男子之后就不走了,留了下来一直在照顾我们,我们这次来南蛮,也是他一路护送下回来的。」 「他并没有跟我们进入院子,而是找了一间客栈住,温明应该会去联繫他。」 我松了口气,「那可好,难得柳依喜欢上一个男子,对生活充满了希望,我也不想棒打鸳鸯,只要人品好就行。」 聊完了她们的事情,嬷嬷开始问起了我的事情,小心翼翼道:「小姐,那您呢?」 我怔了怔,朝她笑了笑:「嬷嬷,我很好啊,吃好穿好睡好,不愁吃穿。」 「那王爷?」 「王爷现在睡着了,但他终有一日会醒过来的。」 嬷嬷看着我,眼里划过一抹心疼:「小姐,辛苦你了。」 我摇了摇头,「嬷嬷,不辛苦,离开了越国,我也开始了新的生活。在这里,没有人知道我的身份,没有人会看不起我,我也不需要忍让什么,一切都挺好的……」 我垂了垂眸,如果夏侯冽能醒来,那就更好了。 半夜时分,万籁俱寂,我再次等到了半夜,见身旁的夏侯冽还是一点异动都没有,撑不下去睡着了。 这一晚上,我感觉身旁的人似乎动了,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我揽在他的胸口处,让我听着那雄浑有力的心跳声。 我还感受到他炙热的唿吸洒在我的脖颈,我敏感地颤了颤身子,随后被他轻轻一咬。 夏侯冽……夏侯冽…… 早上,我被成沁唤醒梳妆,忽然发现了自己脖子间有些红,伸手摸了摸,不痒不疼不肿。 成沁见到了,猜测道:「小姐,南蛮多蚊虫,昨日你是不是纱帘没有盖好,让蚊虫飞进来了?」 我懵懂地看着她:「可能是吧。」 我倒是没想过这吻痕是夏侯冽留下来的,毕竟夏侯冽没有醒来,二来是昨晚我又做了一个春梦,做梦做梦,怎么可能真的在脖颈留下痕迹呢…… 柳依,成沁和嬷嬷等人过来了,我便跟他们说了李宁晋的事情。 成沁和柳依都没什么好法子让我躲避这个人,倒是嬷嬷提出了一点,让我不要躲着李宁晋,光明正大的出去。 毕竟一直待在院子里不是什么办法,除了会让坊间流言愈演愈烈,也会让李宁晋一直紧追不捨。 嬷嬷严肃地告诉我,如果真的要拒绝李宁晋,那就在外说我已经是有夫君的人了,李宁晋是个人精,他绝对有办法进行处理应对,而让名声不受伤害。 被嬷嬷这么一点拨,我恍然大悟,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我一直都在公布出来会让李宁晋颜面大失然后迁怒于我这件事上纠结,却忘了以李府的地位,以李宁晋的本事,他们可能根本就不会遭受什么名声损失。 被嬷嬷点醒,这一日早上,我干脆就带着成沁等人一起出去了。 街道上一片热闹,成沁等人好奇地左顾右盼,炎热的高温也抵挡不了她们旺盛的好奇心。 她们在一家贩卖金钗银饰的铺子里停留,成沁等人挑选感兴趣的物件时,这位店铺的掌柜走了出来亲自招待我,旁敲侧击的询问我与李宁晋的关系。 我沉吟了一会儿,笑着道:「掌柜,我跟大公子就是掌柜与公家的关系,我是李家公子聘来做掌柜的,与他没有别的关系。」 掌柜意味深长道:「双掌柜,那日你们参加晚宴时公子说的话都流传了出来,你和大公子不是----」 我平静地打断了他的话:「掌柜,难道你不知道,我已经有夫君了吗?」 掌柜脸上一片惊讶,「什么,你已经有了夫君?」 我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是啊,虽然我的夫君卧病在床。但双儿既然嫁给了他,就不会嫌弃他,万万做不出那些不守妇道的事情。」 这个消息很是惊人,掌柜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低声喃喃:「竟然已经成亲了……」 我悄无声息地后退,成沁等人见我出来了,也立刻跟着出来。 就这样,我每入一个店铺,就要跟别人说一声我已经成亲了,等我们走到了冰阁中,整个北镇该知道的人都知道我是有夫之妇了。 入了冰阁,我让小罗招待成沁和嬷嬷,让柳依跟在我身边巡查一下冰阁所卖的东西,顺便也让她看看店铺一个整体的布置,看看是否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柳依曾经是商行千金,从小就在生意场上耳濡目染,论做生意我都不如她,我不过是赚银子的点子比较多罢了。 柳依跟我转了一圈,指出了一些店铺的弊端,句句在理,比我这个外行人有经验很多。 我带她来到了后房仓库,沉吟道:「柳依,你有经商天赋,我以后打算将冰阁交由你管理,你来做我的大掌柜。」 柳依赶紧跪在了地上,「小姐,不可!柳依做了冰阁的掌柜,那小姐您呢?」 我一脸笑意地搀扶起了她,「柳依,莫要误会。」 「我将冰阁交给你,一是我空有想法,却没有经验;二是我厌烦了在店里跟不同的人打交道,冰阁交给你,我是为了做一个空闲的大小姐,享受一下生活。」 好说歹说,才做好了柳依的思想工作,柳依答应了下来,我趁势将上一世一些减价促销活动说出来,柳依一点就透,很快就想出了如何去做。 我就全权交给她去做,让她在北镇的商圈里打出一个名气来! 好不容易将要交代的都交代完了,我就带着成沁一行人离开冰阁,离去时,小罗忽然喊道:「双掌柜!」 我转过身子看着小罗。小罗犹豫地看着我:「双掌柜,您以后都不来冰阁了吗?」 我笑眯眯道:「以后我还是会来冰阁,只是来的没有这么频繁。」 「柳掌柜是我聘请的掌柜,她很有管理店铺的经验,小罗你可千万不能怠慢柳掌柜,有什么事情直接跟她说。」 小罗听我还会来冰阁,似是松了口气,赶紧道:「是的,双大掌柜。」 我眉头一挑,这个人精,改口还挺快的。 成沁三人一人手里拿了份冰镇桑果,一路有说有笑地回到了院子。 我与她们聊了一会儿,身体莫名感觉有些乏了,便进入屋子里歇息。 只是刚躺下没多久,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热闹的敲锣打鼓声! 我惊的瞬间睁开了眼睛,依稀在外面听到了成沁的声音。 我眉头一皱,敲锣打鼓的声音越来越响亮,就像是院子里有人在弹奏那样。 我急忙穿上绣鞋走到门处要推开门,手一碰到门,门就从外面推了开来。 一位浓眉大眼,脸上画着浓妆,腮边打着厚厚的红粉。下巴还有一颗痣的妇人映入我的眼帘,我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几步。 这位妇女手上拿着一柄桃形扇,穿着红色喜庆的衣服,一脸笑意地看着我: 「双儿姑娘,我是朱巧女,号称朱媒婆,善与人牵姻缘。今日前来,我朱媒婆是想要与你牵一份姻缘。」 外面敲锣打鼓声越来越响,吵得我耳膜一震一震的,成沁从后面赶来,将朱媒婆推到了一边去,站在我面前张开双手护着我。 「我都说了你们不能进去,你们还把我给拉住让我无法阻拦,若是你们伤害了我家小姐,我舍了这条命也要拼死去告官!」 朱媒婆眉头一挑,不由分说地进入了屋内,劝道:「小姐,你误会了,我朱媒婆只是给你家主子送一份姻缘。」 这声音洪亮粗壮,我忍不住捂住了耳朵,恨恨地想着送什么姻缘。过来送惊吓才是真的! 朱媒婆想要往我这边走,成沁挡在前面不肯让,她们就在原地互相拉扯了起来。 我看着这一幕就像是在看一场闹剧,冷斥道:「够了,你们全都给我停下来!」 成沁立刻收手,朱媒婆推了她一下,笑容满面的走向我,「双儿姑----」 我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还有你,赶紧叫那些敲锣打鼓的人给我停下来,不然我现在就把你给赶出去!」 朱媒婆呵呵一笑,「好说好说。」 我以为她会出去叫人停下,这样我就好将她给踢出去,关上门不让她进来。 哪知道她拿出脖子上戴着的一个竹管,放在嘴边轻轻一吹,一声更加尖锐刺耳的声音响起! 我立刻伸手捂住了耳朵,外面的人听到了这个声音,似是得到了什么指令,不在敲锣打鼓。 藏在袖间的拳头狠狠一捏,我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这个朱媒婆好几秒,转过身去,「将门给关上。」 我走到床前,把纱帘给放了下来。遮住了夏侯冽的身子,才转身去到了前面的一处桌子上坐了下来,声音冷如寒冰: 「说吧,你替谁牵姻缘?」 朱媒婆眼睛微弯,捂嘴笑道:「双儿姑娘,你心中都已经猜到了不是吗,我是来给李府大公子李宁晋,来牵一桩姻缘的。」 我觑了朱媒婆一眼,声音淡漠:「李府公子与我何关,我只是他的掌柜,对他并没有其他方面的意思,这桩姻缘註定要吹了。」 我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快刀斩乱麻:「成沁,送客。」 手上的茶杯正要放在桌上,忽然一只手伸了过来握住了我手,让茶杯没有落下。 朱媒婆笑呵呵道:「双儿姑娘,我朱媒婆亲自出马,从来没有搞不定的姻缘。你与我说说,对李家公子有何不满,男未婚女未嫁,为何不能成姻缘?」 「男未婚女未嫁……」我玩味咀嚼着这一句话,眼眸一片凉薄地看着朱媒婆。 手上忽然一个用力。「砰!」的一声,连同着她的手都被我砸到了桌上! 「男未婚女未嫁,呵,是谁告诉你我未嫁了?我早就成亲了,现在床上躺着的那一个就是我的夫君!」 我伸手指了指被纱帘挡着夏侯冽,冷声道:「朱媒婆,你做人姻缘,就不会先调查清楚吗?」 朱媒婆被我如此对待也不恼,脸上仍是一片笑意:「双儿姑娘,我自然是提前调查过的,只是----」 她话一顿,意味深长地说:「您床上躺着的那位,真的是您夫君吗?」 我心一凛,眯起了眼睛,「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朱媒婆站了起来,主动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没有别的意思,双儿姑娘,您床上躺着的那位是一个活死人,不是男子,你发生了什么危险他都无法照顾你。」 「我也只是为了你好啊,守着这么一个拖累,还不如早点抛去罢。」 「他不是拖累!」我忍不住怒吼道。将她的手从肩膀上扯开,站起了身推搡着她让她滚。 「你给我出去,我的夫君不用保护我,我自己会保护他!」 「双儿姑娘,您是女子,您有大好年华,何必要死守在一个活死人身上呢?」朱媒婆大声道。 活死人,活死人,去你妹的活死人啊! 我忍不住攥紧她的衣襟在她耳边咆哮:「他不是活死人!他会睁开眼睛,他会张嘴吃东西,他很健康,很正常,你凭什么说他是活死人!」 朱媒婆声音尖锐,一字一句像刀子那般戳入了我的心中:「不是活死人,那他能说话吗?他能站起来吗?他能够保护你吗?」 一股热血冲上脑门,我再也压抑不住,忍不住扬起了手朝向她的脸。 忽然,一阵细弱沙哑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低沉醇厚,犹如电流一般窜入了我的皮肤---- 「我能。」
第114章 辛苦你了 我怔了怔,往后一看,一双骨节分明修长又苍白的手从纱帘里伸了出来,撩起了帘子。 我的心砰砰直跳,剧烈的仿佛就要蹦出了胸口! 帘子被掀开,夏侯冽躺在床上,一脸笑意地看着我。 视线忽然变得一阵模煳,我使劲儿地眨着眼,不想让泪水挡住我的视线,我要好好看看,这不是在做梦,这是真的…… 很无奈,眨着眼,泪水却是越流越多了,多到我连他这个人都看不清楚了…… 身旁,朱媒婆的声音尖锐响起:「醒、醒过来了?」 这声音真是煞风景,我转头看去,用手抹了一把泪兇狠地瞪着朱媒婆。 朱媒婆脸色变得一片煞白,见我的眼神忍不住退后了几步,「这、这……他明明是活死人啊,我调查的很清楚,活死人根本就不会醒来,怎么会醒来了呢……」 我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我说过了,我的夫君很正常,他只是睡着了,谁跟你说他是活死人的?」 我转过头看着也愣在当场的成沁,声音冰冷:「成沁,叫温明过来,把这个朱媒婆给我扔出去!」 成沁回过神来,赶紧点了点头往外跑。 朱媒婆也回过神来,腿立刻就哆嗦了,她吓得赶紧往外跑,「不用你扔,我自己出去。」 只是她才刚跑到门口,温明就来了。 温明一把将朱媒婆给提了起来,像是提小鸡崽那样,把朱媒婆给提了出去。 耳边传来朱媒婆杀猪一般的叫喊:「别扔!有话好好说啊,啊!别冲动啊,快点放我下来……」 我听着朱媒婆悽厉的叫声,心里划过一抹畅快,疾步走到了房门将门给关了起来,然后又看向了躺在床上的夏侯冽。 这一看,我浑身都僵硬了起来,身子泛起一抹寒意,夏侯冽又闭上眼睛睡着了! 我飞快地跑了过去,因为动作太过急中途还提到了一张椅子,踉跄了几步「砰!」的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膝盖传来一片火辣的疼痛感,我没去看伤口,赶紧跑到床边爬上了床。 「夏侯冽,你不要吓我啊……夏侯冽,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我伸手轻轻拍打着他的脸,泪水又无可抑制地涌了出来。 不要……我不要这一切是做梦,夏侯冽明明醒过来了,为什么他又睡着了呢…… 我一遍又一遍唿唤着他的名字,泣不成声,泪水滴落在夏侯冽的衣襟上,打湿了他的衣衫。 「夏侯冽,你明明醒过来了,为什么又睡着了……」良久,我无力地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失神喃喃。 难道,我又是在做梦吗…… 忽然,一双手覆在了我的脸上,动作非常轻地拭去了我眼上的泪水,夏侯冽沙哑的声音传来,「媚烟,别哭了。」 我心重重一跳,抬起头看着身旁的人,他亮如繁星的眸子睁开看着我,一切都是那么的真。 我抖索着手,摸向他的脸----宽厚的额头,硬挺的鼻樑,薄唇…… 「夏侯冽,我这是在做梦吗?」我轻声问道,透着一股浓重的不安。 夏侯冽低声轻笑,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媚烟,你没有做梦。」 泪水又从眼角涌了出来,我深唿吸了好几口,瞪大着双眼努力不让泪落下,声音透着一股委屈:「那你刚刚为什么又闭上眼睛了……」 夏侯冽声音很轻地回答:「媚烟。我不过是累了。」 累了……我怔怔回神,是啊,上一世沉睡许久才甦醒过来的病人,精神头都不太好,清醒了十几分钟就会犯困。 夏侯冽一醒来就动了身体,一定消耗了许多体力,他现在肯定很累了。 我赶紧把夏侯冽的身子给扶回床上躺好,急忙道:「夏侯冽,你才刚醒来,要多多休息。我、我……」 脑海灵光一闪,「我给你打一盆温水擦身子!」 夏侯冽嘴角一直含着笑意,这笑容真是醉人,他很少对我如此真实的,温柔的笑过,他点头道:「好。」 我鼻子一酸,抚了抚他的长髮,声音温柔软糯:「乖乖在这里等我,累了就睡觉,养足好体力,你的身体会渐渐恢復过来的。」 这句话不知是触动到夏侯冽的哪一个点,我总觉得他嘴角的笑意更加深了,看向我的目光也有些意味深长,「好。」 匆忙跑出了房屋,我要去澡房烧些热水。 结果一出门,就见温明成沁等人都站在门口,神情焦急地看向我。 见我出来了,成沁赶紧道:「小姐,王爷他----」 我眉目含笑,「王爷醒来了。」 「真的?!」成沁惊疑地问,得到了我肯定的回答,她忍不住身体往上一蹦,「太好了,王爷醒来了,小姐你就不会孤独了。」 我脸色微赧,低了低头小声道:「成沁,注意分寸!」 成沁连忙将话语给收了起来,走到我身边把我往房屋里推,「小姐,你有什么事情吩咐我们去做就好了。现在的你啊,只需要待在王爷身边。快点进去,快!」 我心里微窘,耳边传来了嬷嬷和柳依等人善意的笑声,低垂着头更加不好意思了。 不过成沁说的对,我现在更应该待在夏侯冽身边。 我也是见他醒了过来,心里太过激动,一时之间忘了我还有成沁等人可以去帮我做事。 我轻声吩咐:「你们给我打几盆热水来,王爷今日醒来,我想要给他净身去去晦气。」 「是!」成沁等人纷纷回应。 轻手轻脚地推开了门,夏侯冽躺在床上安详地睡着了,我坐在床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夏侯冽看。 他醒来了,他终于醒来了……我心情雀跃,在心底止不住重复了这句话一遍又一遍。 忽然在某一瞬间,夏侯冽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不再是晦暗呆滞,而是幽深晦涩,犹如一块上好的墨玉,让人一看就忍不住被他吸了全部心神。 我和他注视了好一会儿,怔怔地说:「你、你怎么醒过来了?」 夏侯冽嘴角轻勾,脸上划过一抹浅笑,调侃道:「某人的目光太过炙热,我就算闭着眼睛,都能感受到那股灼人的温度。」 我低了低头,脸上窜地升起了一片热意,手紧紧地攥着衣裙。 眼里忽然出现了一双修长的手,这手覆盖在了我的手上,将我攥紧的手指一点点地掰开。 这一双手,莫名让我回想起了梦里总是会梦到的春梦……就是这一双手,让我喘息不已,欲罢不能…… 脸上更加热了,不用照铜镜我都能猜到我的脸一定红的厉害,耳边传来夏侯冽喑哑的声音:「媚烟。」 心脏砰砰直跳,快的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我倏地站起了身,躲闪着他的目光,「你才刚醒来,说了这么多的话,一、一定很口渴吧,我去给你倒水喝!」 没等他回答,我赶紧离开了床边,跑到桌上倒水。 背对着夏侯冽,我忍不住张开手靠近脸作扇风状,心里懊恼,媚烟啊媚烟,好好的你想着春梦干嘛啊…… 一想到那不知多少个日夜做到的春梦内容,我的脸再次烧了起来。 给自己灌了好几杯茶,才勉强压下了身体的那股燥热,端着茶杯来到了夏侯冽身边。 夏侯冽非常配合的被我扶了起来,喝了一杯茶水。 喝完之后,他抬起头看着我,用那幽深的目光盯着我看,轻轻张开嘴巴舔了舔嘴角,声音更加沙哑了: 「媚烟,我还要。」 我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总感觉夏侯冽是故意的……这个妖孽,就是故意来诱惑我的! 我害羞地又站起身给他倒了一杯茶,夏侯冽这次用手拿住了我的手,就着我的手喝下了茶,又做了那个引人犯罪的动作,「媚烟,我还要。」 我再次站起身倒了一杯茶,脸上已经热的受不了了,再这样下去,感觉脑子都要被烧坏了…… 忽然,房门被敲响,成沁的声音在外传来:「小姐,热水已经准备好了,成沁能进去吗?」 我赶紧出声:「成沁,进来罢!」 温明替成沁打开了门,成沁、柳依和嬷嬷三人手里各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 她们把热水放在床边,动作规规矩矩,一放好就赶紧退下了,我张了张嘴巴,本来想要叫她们留一下,跟她们说一会儿话的…… 可惜等我想好了理由,门就被关上了。 我抿了抿唇,走向床边,夏侯冽这个时候又睡着了。 我稍稍松了口气,之前的夏侯冽太想让我犯罪了,莫名其妙好想推倒他…… 现在看他睡着,心不由泛起了一抹心疼,我轻手轻脚地将他扶起来,把他的衣衫褪去,用帕子沾着热水给他擦一下身子。 几个月的沉睡,即使会张开嘴巴进食,但他的身子还是消瘦了许多,摸着身体都能摸到肋骨,我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将夏侯冽的身子给养回来! 帕子从额头开始擦,划过鼻樑,嘴唇,脖颈,来到了胸膛。 我细细擦洗着,神情专注认真,继续往下,我手顿了顿,直接略过去不擦,然而一双修长的手忽然伸了过来,握住了我的手。 我眼睛一瞪,心脏重重一跳。手中握着温度很烫,大脑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我张了张嘴,想要开口询问,结果嘴唇下一秒就被夏侯冽给堵住,在他的引领下意识也跟着沉沉浮浮。 我迷离地睁开眼睛看着屋顶,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简直跟做梦一样,嗯……做春梦…… 结束了一场欢爱,我浑身一片汗湿,夏侯冽也比我好不了哪里去。 我站起身想要给他擦身子,结果又被他轻轻地拉了回来,被子一盖:「睡觉。」 他把我剥成了一只小白羊,按在了怀里,我嘀咕了几句:「这才大白天呢……」 夏侯冽不为所动,就把手搭在我的肩上,「睡觉。」 我以为我会睡不着的,哪知道不一会儿意识就一片混沌。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日天亮,还是成沁在房屋外唤我,我才从梦中醒过来。 一觉醒来,神清气爽。身子前所未有的轻松,仿佛所有负担都卸下了。 我转头看向夏侯冽,用手抚摸着他长而翘的睫毛,夏侯冽不一会儿就抓住了我的手,睁开了眼睛,声音低沉沙哑:「醒了?」 我轻轻一笑,喜悦都要从心底溢了出来,不是做梦,夏侯冽真的醒过来了,他会说话,会抓着我的手,会温柔地看着我…… 「恩,醒了。」我轻声道。 成沁进来伺候我洗漱,我弄好一切之后,又躺在床上陪伴着夏侯冽。 夏侯冽精神比之前的要好许多,让温明给他搜了一本关于南蛮百姓生活习性的书,拿在手中看。 认真的男人果真是最帅的,就连看书也帅到无法抵挡,犹如有光辉照耀。 夏侯冽翻着书页的手一顿,轻描淡写地觑了我一眼。声音清冷:「听温明说,你现在是一家店铺的掌柜,不用去巡查店铺吗?」 我摇了摇头,心里有些遗憾,夏侯冽又恢復了以前那个样子,没有像昨天醒来待我这么温柔了……不过他本来就是这幅冷性子,难得的温柔才更是醉人…… 我收起了心里的小心思,眨巴着眼睛看他:「天大地大你最大,我就要陪着你,不行吗?」 夏侯冽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我眼睛一亮。 虽然随后他很快就隐去了,但我还是看到了,那抹笑容让我的心微微一盪。 他淡淡道:「随便你。」 我轻轻一笑,言不由衷,真是傲娇。 「叩叩!」门这时候被敲响,温明的声音传来:「小姐,大夫请来了。」 我赶紧起身打开门让大夫进来,早上醒来的时候,我就让温明请大夫过来,给夏侯冽检查一下身子。 打开门一看。我怔了一下,温明请来的不是别人,就是当初判定夏侯冽得了了癔症的游医。 游医替夏侯冽把了一下脉,施了几针,对我笑了笑:「夫人把您的夫君照顾的很好,他的身体都在渐渐復甦,只是----」 我心一紧,知道游医接下来谈的是夏侯冽经脉被毁这件事,便打断道:「老神医,屋内闷热,我们出去说罢。」 我站起来,夏侯冽忽然开口:「就在这里说吧。」 他抬起头看着我,那双漆黑如墨的双眼亮如繁星,「夫人,我有权利知道自己的病症。」 我有些无措,低垂着头纠结了好一会儿,才细若蚊蚁道:「那就在这里说吧。」 夏侯冽说的对,他有权利知道自己的病症,经脉被毁这件事他也知道了……我只是在害怕,害怕夏侯冽听到了会再次陷入沉睡当中…… 当初游医说了。很有可能是经脉被毁这件事对夏侯冽的打击太大了,所以他才不愿醒来…… 游医的声音从耳边悠悠传来,「这位老爷,您的经脉被毁,按理来说有可能连站也站不起来。但我刚刚给您看了,发现您的身体异于常人,经脉很有可能会恢復。」 我倏地抬起了头来,脱口而出道:「有可能会被恢復!」 身体异于常人……难道跟夏侯冽是毒人有关系? 游医点了点头:「对,只是这恢復期会非常漫长,有可能要一辈子,最短也要十几年。」 「老爷可以尝试着站起来活动下身子,只要恢復得当,您还是可以跟正常人一样生活,就是力气小了些。」 可以跟正常人一样……我心砰砰直跳,兴奋地看着夏侯冽,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夏侯冽伸手握住了我的手,对我点了点头,他明白我的喜悦,明白我的兴奋…… 我赶紧问道:「一天锻鍊多久为宜,什么时候锻鍊?」 游医抚了抚鬍鬚:「锻鍊要循序渐进。先慢慢来让身体适应,从几刻钟,到半个时辰,一个时辰……逐渐增加。」 我恨不得拿起笔记下来,手微微一动,才蓦然想起古代没有笔,只有毛笔和宣纸,只能在心底默念好几遍,道了声多谢大夫。 送走了游医,我看向夏侯冽,跃跃欲试地问:「要不要现在就来锻鍊下看看。」 夏侯冽手里拿着书继续看了起来,瞥了我一眼,拒绝了:「不要。」 我眉头一蹙,欲言又止地看着他,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为什么?」 夏侯冽轻描淡写地回答:「我累了,我要休息。」 我:「……」 说是如此说,但总感觉有什么不对…… 我不愿放弃,还打算劝说夏侯冽时,屋外忽然传来了温明的声音:「小姐,小罗过来找你!」 我眉头一皱。小罗过来找我一定是跟店铺有关的事情,我站起了身匆匆往外走,夏侯冽躺在床上忽然道:「媚烟。」 我身子一顿,转头看向他。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如果是店出了什么问题,就过去看看。」 似是想到了什么,他又补了一句,语气有些重:「不要顾虑我,我已经醒过来了,不会一睡不起,也不会消失不见。」 我眼睛微弯,心里划过了一抹暖流,夏侯冽他知道我的不安,才会特意强调这一番话。 我低声道:「好。」 匆匆赶去大厅,小罗一脸急色地在厅里走来走去。 看见我后,他赶紧道:「双大掌柜,不好了,柳掌柜被人上门找麻烦了!」 我眼神一凝,冷静道:「被谁找了麻烦,用什么由头找麻烦?」 「是罗家大公子罗大贵,说是吃了冰阁的东西就上吐下泻,诋毁冰阁卖的东西有毒,然后他的奴僕就过来砸东西了。」 「柳掌柜斥责警告了他们一番,他们还是继续砸,柳掌柜一气之下,直接派人告官去了。那些砸东西的奴僕听说告官,纷纷威胁柳掌柜,说要连同柳掌柜一起打!」 我眼皮一跳,赶紧问:「柳掌柜怎么样了,有没有出什么事?」 小罗摇头又点头,「我看情形不妙就赶紧跑出来通知你,冰阁里也有人手,柳掌柜有他们护着,应该不会出事的。」 应该……我眼眸一利,厉声道:「走!我倒要看看,谁敢欺负冰阁!」 冰阁离我的宅院很近,急速狂奔了一会儿,我就看见了冰阁。 「让开让开,冰阁的大掌柜过来了!」小罗跟在我身边朝围观人群大喊,给我开路。 我顺利地进入了冰阁,眉头一拧,只见一位体态富贵的中年男子跟柳依谈着话,柳依身后站着一群冰阁请来的练家子。 我进去的时候,刚好看见柳依朝中年男子笑了笑,拱了拱手,在柳依旁边,有几个被砸烂的桌子椅子。 我轻吐了一口气,走了过去。 柳依看见我,先介绍起了身旁的男子:「大掌柜,这位是罗家商行的罗大掌柜,他过来是跟我谈赔偿事宜的。」 罗大掌柜见到我,赶紧拱了拱手:「久闻双掌柜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传闻不虚,双掌柜乃奇女子也。」 我轻轻一笑,眼眸一片冰冷,并没有应下他的恭维,而是问道:「罗大掌柜,你这是前来谈什么赔偿啊?」 罗掌柜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之色,「双掌柜,大公子不懂事,因为一点小病小痛就前来打闹,实在是对不住了。」 我在心底冷笑,因为一些小病小痛……看来罗家商行是要把冰阁吃食不干净的流言给做实! 还有什么流言,比有人吃了冰阁的东西,真的不舒服更加真实呢? 我笑吟吟地看着罗掌柜:「好说好说,大公子身子不舒服,会迁怒于冰阁也正常,我冰阁愿一力承担罗大贵公子看病的费用,请整个北镇最好的大夫过来给他看诊。」 「若他是吃了冰阁的东西导致生病,冰阁愿意接受官府的惩罚,关门整顿,排查一切不干净的东西后,在重新开张!」 「若是大公子不是因为吃了冰阁的东西而生病,那冰阁可就不背上吃食不干净的名声了,你们罗府把损坏的物件按价赔偿就好。」 我毫不客气地说道,话语锋锐,罗掌柜立刻脸色一变。 他看着我,好声好语地劝:「双掌柜,一切不过是大公子任性跋扈引起的,何必搞得如此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我眉头一挑,这句话听着真有意思,一语双关。 要么是李大贵身子不舒服,派人过来砸场子是因为性格太过任性了。 要么就是李大贵想要砸场子,所以任性地找了个冰阁吃食有问题的藉口! 我轻轻一笑,眼眸一片冰冷,无论是哪一个,我都绝对不会放弃继续追究的机会! 「罗掌柜,这事关冰阁的名声,我是冰阁大掌柜,不可能任由冰阁出现问题而不重视,为了对百姓负责,这件事必须得追究清楚。」 罗掌柜收敛起了脸上的笑意,沉声道:「双掌柜这是要跟我们罗府过不去了?」 我一脸笑意地看着他,慢条斯理地开口:「罗掌柜,到底是谁要跟谁过去不去,这件事你我都清楚。」 「小孩子嘛,任性跋扈一些没错,但人都这么大了,总跟弟弟抢东西总不太好吧?自家的孩子。你们愿意迁就着他,就不会考虑弟弟心里不平衡吗?」 「现在什么都要抢,那万一以后讨媳妇了,难道连媳妇都要抢吗?」我意有所指道。 罗掌柜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围观的人群里,有人忍不住发出了「噗嗤」一声。 这声偷笑就像是一个信号,憋不住的人越来越多,最后一不小心变成了哄场大笑。 百姓都知道我在说谁,罗家两位公子总是抢东西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冰阁不是第一个他们发生争吵的场所,都这么大的人还当着外人抢东西,也不嫌弃丢人吶! 罗掌柜脸色难看,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气恼地拂袖离去。 我在他脚步跨出大门的时候,忽然喊了一句:「罗掌柜,之前你跟柳掌柜约定好的赔偿可千万不要忘了啊!这些都是你们罗家的人砸的,所有人都看见了!」 罗掌柜身形一顿,随后更加快的踏出大门。 他一走,在场的百姓都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柳依嘴角也挂着一抹笑意,有些无可奈何地看着我。 「小姐,罗家商行好歹也是北镇排得上名号的商行,你这样公开得罪,有可能会引来别人打压。」 我耸了耸肩:「但也总不能任由别人时不时欺上门来吧,况且----」 我瞥了眼人群,朝着他们高声道:「冰阁里卖的吃食是无毒健康的,这罗大贵想要污衊冰阁,当老百姓的眼睛都瞎了吗,你们说是不是啊?」 人群里立刻引来一阵附和,「是啊是啊!」 其中一人更是高声道:「掌柜,我们相信冰阁!」 「好!」我拍掌一笑,伸手一挥豪气道:「就沖你这句话,今天冰阁每一笔消费都能减掉十个铜板!」 「双掌柜就是豪爽!」「双掌柜为人真是大方!」「整个北镇就双掌柜最有人情味了。」…… 赞赏不要命的往我耳朵里沖,我弯腰拱手绕了一圈,算是谢过了。 随后将柳依给拉去一旁,低声问:「小罗来找我的时候,说是那些人要对你动手,动手了没?」 柳依摇了摇头,脸上闪过一抹羞意:「差点就要打到了,结果被救了。」 我眉头一拧,严肃道:「你差点都被打了?那还真是太便宜罗家了,早知道刚刚趁势敲他们一比。」 柳依连忙伸手拉着我的袖子:「小姐,别!他们、他们……」 在我的注视下,柳依的头忽然越垂越低,轻声道:「他们也被打得很严重。」 我眉头一挑,脑海忽有一抹灵光闪过:「不会是你男人打的吧?」 柳依闻言头更加低了,小声地应了句:「是。」 我咧开嘴笑了笑,伸手拍了拍柳依的肩膀,「可以啊,有他在,那我以后就放心了。」 没有多待,和柳依说了几句话,随意地瞥了眼她男人之后,我就离开了。 匆匆回到了院子里,距离我出去到回来还没有一个时辰。 怕夏侯冽睡着了,我便轻轻地推开了门。 一推开门,我眼里瞳孔一缩,竟然看到了温明?! 温明背对着我,没有听到动静,我不明所以,悄悄地将门给关上,走到温明身边。 抬头一看,我就愣住了。 温明所处的位置刚好是一个死角,床那边看不见这里,但我们却能看见床。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夏侯冽摔倒在了地上,手摸着椅子一点点地站了起来,松开椅子走了一小步,又身形不稳地倒在了地上。 我看着他连续站起来,又连续摔倒了好几次,眼睛不由有些酸涩。 这个男人,就算是摔倒了也是一声不吭的。 那一声声身子摔下去的「砰砰」声,仿佛是有一把锤子狠狠地砸在了我的心口,钻心的疼。 在他又一次摔倒在地上后,我手狠狠一攥,脚忍不住抬起要往前走,忽然我的肩膀被人按住了。 抬头一看,是温明。 温明朝我摇了摇头,神情一片凝重。 他指了指门外,我明白他的意思,朝他点了点头,悄悄地打开门走了出去。 在屋外和温明走了好一会儿,远离了屋子,温明这才出声: 「小姐,在你离开后,王爷问了我好几次,确认你已经离开了,而且起码要一个时辰才回来,就打发了我出去,一个人悄悄地在屋内练习了起来。」 「为什么……」我想不明白,低声喃喃:「为什么他要躲着我……」 温明沉吟了一会儿,回道:「可能是因为骄傲吧,王爷并不想你看见他这幅狼狈的样子。」 我眉头一皱,嘴角一片苦涩,「我怎么可能会嫌弃他呢……」 心里有些失落,但又理解,夏侯冽这般骄傲的人,不想要我看到狼狈的模样也是正常。 我转头看向了房屋,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最后下定决心道: 「等一个时辰后。你就敲门给王爷拿些药酒进去,给他擦擦淤青的地方,让他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发现了,不要把我给说出来。」 温明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我就在院子树林那边走走,等你帮他擦了药酒之后,在来跟我说。」 夏侯冽,为了你,我愿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愿意让你以你想要的姿态站在我面前,维护你的骄傲…… 走到树林里,我爬到一棵树上,在粗大的树干上躺了下来。 闭上眼睛感受着遮阳带来的丝丝凉意,急躁的心也慢慢安定了下来。 我开始幻想着和夏侯冽以后在一起的日子,我们会过的很开心,没有任何拘束,我会默默地陪伴在他身边,看着他的身子一点点恢復…… 然后,等到十年后…… 闭着的眼微微有些湿润,从缝里掉落了一颗眼泪下来……然后,希望在十年后,我能在夏侯冽的怀里死去。 与我而言,死前都能看到心爱的人,这就是最大的幸福。 时间不一会就悄悄熘走,我被温明叫醒,从树上跳了下来,收拾了一下身子确认没有丝毫破绽,才脚步匆匆地进入了屋里。 我往床上跑去,夏侯里正躺在床上手执一本书,听到声音抬头一看。 见是我,他放下了书,手拍了拍旁边的位子。 我脱下绣鞋乖巧地坐在他拍着的位置上,将身子凑到他的身边,依偎着。 夏侯冽低沉的嗓音响起,「是不是店铺发生了什么问题?」 我长长地嘆了口气,脸上出现一抹愁容,「是的,前几天我得罪了别家商行的大公子,今天那位纨绔就派人上门来砸场子。接下来好几日我都得坐镇在冰阁里了。」 我看着夏侯冽,眼里划过一抹不舍:「早上和下午我都得离开一个时辰,那时候我都见不到你……」 古代的一个时辰,可是相当于现代两个小时呢,真是捨不得…… 夏侯冽嘴角轻勾,唇随后又抿了起来,伸手揉了揉我的脑袋,「正事要紧,等你解决了这个难题,以后天天都能跟我在一起。」 我扯过他摸在我脑袋的手给抱在怀里,撒娇道:「夏侯冽,你会不会想我?」 夏侯冽伸出另外一只手,捏了捏我的脸,俯身将头靠在了我的耳边,低沉暧昧道:「小夏侯冽会想你的。」 我眼若春水,脸颊羞红地啐了夏侯冽一口,「流氓。」 夏侯冽眉头一挑,牵过我的手放在了衣襟上,严肃道:「夫人,告诉为夫。什么才是真正的流氓。」 我被他一声夫人叫唤的浑身酥麻不已,这个妖孽……身体不受控制,软软地倒在了他的胸膛上。 夏侯冽俯身在我额头轻轻落下一吻,牵引着我的手一点点褪去我的衣衫,眼看就要擦枪走火,忽然温明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小姐,王爷,午膳到了!」 我轻轻推了推夏侯冽,略微慌张地站了起来,低声道:「我去开门,你注意一点。」 然后就转身跑开了,不管身后的夏侯冽反应如何。 打开了门,温明把午膳给端了进来,我搀扶着夏侯冽起身坐到椅子上用膳,温明见此,识相地退了出去。 在他就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夏侯冽忽然开口:「温明,以后你们全都要改口。」 温明转过头来,神情疑惑地看着夏侯冽。 夏侯冽姿态优雅地拿起一柄勺子,舀了一勺蛋花羹放入我碗中。轻描淡写道:「以后要把小姐改成夫人,还有,叫我成老爷。」 温明怔愣了一会儿,点头应是。 我低头怔怔地看着碗里那勺蛋花羹,夫人,成老爷,我在南蛮的化名又是双儿…… 成双成双……我眨了眨眼睛,怎么办,视线又变得有些模煳了,夏侯冽这是……也喜欢我吗? 肩膀被人轻轻一拍,夏侯冽清冷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愣着干什么,还不用膳。」 我悄悄吸了吸鼻子,深唿吸了几口气抚平跳动过快的心跳,重重地点了点头,也舀了一勺蛋花羹放入夏侯冽的碗,对他扬起笑脸灿烂一笑:「你也吃。」 一顿晚膳在一片脉脉温情中吃完了,我问夏侯冽要不要出去走走消消食,夏侯冽想也不想地摇头拒绝。 我心里明白,夏侯冽这是不喜欢让我搀扶着他走,刚刚把他从床上搀扶下来。走到桌椅上坐着时,他的身子都有些僵硬抗拒。 我抿了抿唇,搀扶着夏侯冽回到了床上,躺在床上与他一同聊天。 夏侯冽问我喜不喜欢南蛮,我如实回答,喜欢。 他问我为什么,我沉默了一会儿,道:「没有纷争,一切都能重新开始,我也不会被人瞧不起,也能跟你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虽然是一路逃亡过来的,但我真觉得南蛮很好,唯一不好就是天气炎热,不过有冰块相助,炎热只不过是相对而言。 就在我的房屋里,为了去暑气,房屋的边缘每隔几步就放了一桶冰块,屋里一点都不热,很凉快。 夏侯冽伸手拾起我额间垂下来的一缕头髮,将其别在耳后。唤回了我飘忽的思绪,耳边传来他低沉磁性的嗓音:「媚烟,你的头髮长了。」 我微微一笑,「是啊,长了就能挽起来了。」 夏侯冽就这么注视着我,没有说话,我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找了一个话题聊:「夏侯冽,我帮你揉揉身子吧,好让你活络活络筋骨。」 话一出口,我的心里就升起一抹懊恼。 夏侯冽不想让我惦记着他身子不便这件事,结果我现在却提出这种意见,他估计又会多想了。 在我忐忑不安中,绞尽脑汁地想着找别的话题盖过去的时候,他忽然道:「好。」 我心一松,站起身子让夏侯冽脸朝下躺好,用手给他按摩了下背部,帮他舒缓了下肌肉。 之前等待夏侯冽醒来的日子里,为了怕他肌肉萎缩,我特意请教了一些大夫。花了些银子买了一套按摩手法下来。 每天都给夏侯冽按一按,早就做的驾轻就熟,我见夏侯冽抬起了头,眼睛还微微眯了起来,看样子挺享受的。 我轻轻一笑,能帮助到喜爱之人,原来心情也会很畅快。 可惜好景不长,按摩到腿边的时候,夏侯冽忽然翻了个身子,手一伸就将我扯到了他的怀里。 我怕身子撞到夏侯冽,只能非常配合地弯下身子躺入到他怀中。 夏侯冽伸手轻抚着我的脸颊,脸贴在我的脸边喃喃:「媚烟,这几个月来,辛苦你了。」
第115章 冲冠一怒为男人 我拼命眨着眼睛,将湿意给眨去,「不辛苦。」 只要能等到他醒来,一切都是值得的。 夏侯冽轻轻一笑,手一路往下,灵活地解开了我的外衣,刚要解开我的里衣时,忽然他喉咙间传出一身闷哼。 我眉头一皱,抬头一看,眼里瞳孔一缩。 夏侯冽脸色微微有些扭曲,仅仅只是几秒,额头就布满豆大的汗水! 我赶紧扶着他的身子在床上躺好,急切地问:「夏侯冽,你怎么样了,身体哪里不舒服,怎么会流这么多汗?」 夏侯冽紧闭双眼,没有回答我的话,他眉头狠狠攥紧,我觉得他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我拍了拍他的脸,不断唿喊着他的名字:「夏侯冽,你哪里不舒服,快说出来,我……」 我脑海一片空白,一时之间竟手无足措了起来,想了好一会儿才找回神智道:「我给你找大夫,我现在就给你大夫……」 身子刚要跑下床时,夏侯冽忽然伸手拉住了我,声音嘶哑:「媚烟,不要走。」 手臂传来一阵彻骨的寒冷,我转身抱住了夏侯冽,他的身子怎么这么冷,比冬日的冰雪还要寒冷…… 我紧紧地把夏侯冽抱在怀里,夏侯冽一直紧闭双眼,不停低语着:「媚烟,不要走……」 「我不走,夏侯冽,我不走了,你的身体怎么这么冷……」我急忙道,脱下了他的衣衫给他盖被子取暖,我也靠在他的身边给他取暖。 冷、好冷……夏侯冽的身体仿佛化为了一块刺骨的寒冰,从他身上传来的冷意几乎要将我身体里的血液都给冻结了! 骨头疯狂地冒出了一阵痒意,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我身体里钻,痒的我痛不欲生! 我咬着牙,不断用手轻拍着夏侯冽的脸让他不要睡着,我怕他一旦睡过去,就---- 夏侯冽的双眸一直都是紧闭着的,还好他的身体冷的不停哆嗦,让我没有那么不安。 会动就好,起码有动静,而不是沉睡不起…… 被子一层层地往上叠,我抱着他,朝屋外大喊:「温明,成沁,你们快点去请大夫!」 成沁的住处离我的房屋很近,第一时间听到了我的叫喊,敲了敲门道:「夫人,发生了什么事了,成沁能进来吗?」 我大吼:「老爷生病了,快点去请大夫,快!」 成沁急忙应是,不一会儿我就听见她匆忙离去的脚步声。 我低头看着怀中的夏侯冽,俯身给他额头印下一吻,「夏侯冽。你答应过我的,醒来就不会睡过去,你答应过我的,不能睡,千万不要睡过去……」 等待的时间异常煎熬,夏侯冽身体冰冷了不知多久,忽然在某一刻全都换了过来,变成剧烈的炙热! 那热度烫的就像是在摸一块烙铁,我立马将被子给掀开帮他降温,心里着急,不行!这样下去夏侯冽脑子都会被烧坏的。 我跑下了床着急的走了走去,脑子拼命想着办法,偶尔一抬头,瞄见夏侯冽满脸痛苦的神色,心也跟着一块煎熬着! 忽然,我眼角的余光瞄见了放在屋内边缘处的冰水,眼睛一亮,赶紧把冰水给抬到夏侯冽身旁,用冰块给他降温。 「夏侯冽,你不能睡着,你千万不能睡着……」我把冰块敷在他的头上。不一会儿冰就被热化成水,伴随缓缓的雾气。 夏侯冽的身体怎么会变成这样,一会儿这么冷,一会儿又这么热,我失神地想着,还没想好是怎么回事,夏侯冽的身体又变成了冰冷一片。 我赶紧将他的身子擦干,给他捂着棉被,或许把他直接抬到院子里去,让太阳直射能更加抑制住这团冰冷。 这抹想法一从脑海闪过,我就赶紧去实施,刚把夏侯冽抬下了床,门就被「砰!」的一声打开了。 「夫人,我来。」温明连忙道,从我手里接过夏侯冽。 我朝他们请来的游医快速说了下情况,游医摸了摸夏侯冽的手腕,当机立断让我们将他抬到院子去! 院子外,太阳高悬,阳光炙热勐烈。 夏侯冽一被摆在太阳直射的位置,游医就拿出针在夏侯冽身上扎了起来。 游医动作迅速,一晃儿就有七八根银针扎入了夏侯冽的身体里,只是不一会儿,我眼里瞳孔一缩,那些针当着我的面,硬生生的结了一层冰! 游医神情凝重,将冰针给拔了出来。 针拔出来的时候,还带起了一阵鲜红的血,那些血一溅到地上,立马就成了血珠子,统统结成冰了。 我怔怔地看着地上的一滴血珠子,往前走了几步想要弯身捡起,游医忽然喝道:「不能碰,血里有毒!」 血里有毒……我神情茫然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夏侯冽,一时有些缓不过神来,怎么会这样……夏侯冽好不容易醒过来了,但他体内的毒却要发作了? 我的腿忽然有些软,身子无力地倒在了地上,为什么……难道连老天也看不得我和夏侯冽好吗? 「夫人!」成沁赶紧把我给搀扶了起来,「夫人,老爷还没有倒,您千万不要有事啊……」 成沁的声音在我耳边朦胧迴荡着,我想要抬起头来看看夏侯冽。结果眼前就一片漆黑。 不知过了多久,我倏地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屋顶。 我眨了下眼睛,意识恢復清醒,赶紧掀开被子,起身去找夏侯冽。 成沁低垂着脑袋守在一边,被我的动作惊醒了过来,她赶紧把我给抱住拦下道: 「夫人,老爷没事,老爷被那位游医救过来了,现在游医还在帮老爷施针,游医特意吩咐了,他没出来前不能进去打扰。」 被她这么一拦,我思绪彻底清醒了过来,看向成沁焦急道:「夏侯冽怎么样了,他的身体还好吗?」 成沁拍着我的肩膀安抚着我:「那位游医医术高超,老爷已经度过最危险的时候了,不会有事的,你放心。」 「倒是您,因为触碰到了老爷毒发时的寒毒,身体被寒毒入侵了,很容易会患上风寒,得好好调理一番才能无事。」 成沁不说则罢,她一说,我当即就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成沁硬气了一回,将我按在了被窝里让我不要乱动,她现在就去给我煮姜汤驱寒。 成沁一走,我捂着被子才发觉身体真是冷的厉害,也不知道是因为寒毒的缘故还是担心夏侯冽的缘故,我手脚止不住地犯冷,心也不断往外渗着寒意。 我哆嗦着身子,想到了夏侯冽毒发的样子,眼眶不一会儿酸涩了起来,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 夏侯冽,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明明昨天幸福仿佛就触手可及,怎么今天就变成了这样…… 我瞪大双眼仰天看着屋顶,强忍着不让泪水掉下来,夏侯冽不会有事的,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成沁很快给我带来了一碗姜汤,一碗下肚,我的胃升起了一股火烧的滋味,不一会儿四肢百脉都变得暖洋洋了起来。 成沁见有效,打算转身又给我去煮一碗,她一打开门,我刚好看见了外面从另一个房屋内出来的温明和游医。 成沁立刻叫道:「温明,夫人醒来了!」 温明和游医闻言,朝着我这边走来。 我躺在床上本想下去,游医连连摆手,「夫人身上中了寒毒,身体虚弱,要多多躺在床上休息。」 我也不推脱,直接躺在了床上问游医:「我夫君身体里的病症如何回事?」 游医沉吟了一会儿,道:「夫人,老朽之前说过,您夫君的体质异于常人,可以一点点地恢復经脉,但他的病症,也是出现在了他特殊体质上。」 游医长长地嘆了口气,「没想到夫人的夫君竟然是一位毒人,身中百毒能活到这么长的年岁,不容易啊……」 我抿了抿唇,希冀地看着游医:「敢问先生有何救治方法?不管是再怎么珍稀的药材,我都愿意花重金去寻,只要能把夫君身上的毒给解开。」 游医摇了摇头,神情凝重道:「夫人,恕我直言,老爷的毒根本无药可解,能拖的了一天是一天。就算是现在,我也只不过是施针将他的毒给压制下去。」 「日后的某一天,毒压制不下去了,就会毒发身亡,我也不确定他能撑到哪一天。夫人,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心一揪,失神喃喃:「不,不可能的……他不可能这么快死的,那么多年了,他都熬过来了,怎么可能会这么快死了呢……」 游医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飘来,一字一句砸入了我的心中:「就因为他顶着一身剧毒能够活了这么多年,已经实属奇蹟,后面的日子,能活一天就是一天了。」 眼前的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煳,我摇着头,紧咬嘴唇……夏侯冽一定会活的比我久,这么多年他都熬过来了,今后的日子他也照样能熬过来…… 我陷入一个人的世界里,过了许久,才怔怔地回神,这时发现他们全都离开了,屋子里只有我一人。 我站起了身要往外走,忽然眼角的余光瞄见了桌子上一根类似牛角形状的物件,身子一顿。 门这时候被打了开来,成沁给我端来了午膳,我指着桌上的东西问道:「这个是什么?」 成沁看了看,「哦,这个是游医留下来的。」 「当时我们看你太过伤心,就先悄悄离去了。离开的时候,游医将从药箱里拿出了这条东西,说是犀牛角,能够解毒,让我每天削下一点混在汤药里给老爷服下。」 我眉头轻蹙,犀牛角? 走到桌边,我伸手拿起了犀牛角,仔细看了半晌。 这个角,我看着不像是犀牛角。怎么看着那么像是越国那根蛟蛇角! 越国那根蛟蛇角是传说中能够解百毒的圣物,但被叶冉偷了去,那天我还差点被叶冉给掳走,印象太深怎么忘也忘不了。 后来我特意调查过这蛟蛇角的事情,对它的模样有七八分了解。 我皱了皱眉,伸手在角头附近摸了摸,一摸,我很清晰地就摸到了一个凸起。 心脏重重一跳,我按住凸起的地方,低头一看,就看见了一颗小小的金色粒子! 这绝对是传说中那根解毒圣物蛟蛇角! 我身体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手上一个不稳,手中的蛟蛇角就摔在了地上,发出「砰」的一声。 「夫人?夫人?」成沁摇晃了我几下,让我脑海中的思绪乱上加上乱。 我深唿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轻声道:「成沁,我累了,你先出去,让我一个人静静。」 不一会儿,成沁担忧的声音传来:「夫人,您一定要照顾好身体。老爷还需要您呢。」 我轻「嗯」了一声,待成沁离去后把门给锁了,将地上的蛟蛇角给捡了起来,默默地凝视了许久,眼神复杂。 这根蛟蛇角是叶冉偷来的,而现在通过游医的方式送给了夏侯冽……我内心一阵发凉,叶冉一直都知道我们的行踪,他就是一条藏在暗地伺机而动的蛇…… 我闭上了眼睛,还有那位游医,那熟悉的扎针手法,让我想到了一个人----越国的老神医陈唤之! 我被陈唤之把过那么多次脉,偶然看见陈唤之在施针之前都要用指尖试一试针,我遇到了这么多个大夫,只有陈唤之有这个习惯! 而那位游医,下午给夏侯冽施针的时候,就有试针的习惯…… 如果那位游医真的是陈唤之,我并不出奇,毕竟他是夏侯冽的人,追查到夏侯冽的行踪并不难。 但蛟蛇角却是从陈唤之手里拿出来的,那他和叶冉之间又是什么关系……是交易,还是出卖。亦或是----伙伴? 我手狠狠攥紧,指甲仿佛都要嵌进了肉里! 我压抑着汹涌的思绪不再想这些事情,夏侯冽就在我身边,只要他能平安无事,我愿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去做。 我愿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求他能一直待在我身边…… 心里有股浓重的不安,我迫切的想要看见夏侯冽,急忙推开了门跑了出去。 我就这么坐在夏侯冽身旁,看着他沉睡的面容怔怔出神,一直到天明。 第二日晌午,夏侯冽甦醒了过来,他一睁开眼睛,手一动,就将打瞌睡的我给揽在怀里。 我心里一惊,赶紧推了推禁锢在腰间的手臂,夏侯冽低沉沙哑的嗓音传来:「媚烟,是我。」 我身子一软,懒懒地倚靠在夏侯冽怀里,声音软糯沙哑:「夏侯冽,你快要吓死我了。」 我转过身子。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感受到那正常的体温,松了口气,「还好你什么事情都没有。」 夏侯冽目光幽深地看着我,忽然问道:「媚烟,如果我昨天病发撑不下去,就这样死----」 我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不让他说下去,神情坚定地看着他:「你不会发生这种事情的,从小到大那么多次你都挺过来了,以后也一样会挺过去!」 我认真地看着他,「夏侯冽,答应我,一定要活的比我长寿。」 夏侯冽眼眸微闪,眼里划过一抹疑惑,似乎在问我----为什么? 我深唿吸了一口气,对着他灿烂一笑:「因为我想生命终结的那一刻,你都陪伴在我怀里。」 不到十年的寿命,我想每分每秒都与夏侯冽一起度过,这样才能不留遗憾,不是吗? 夏侯冽目光晦暗地看着我。扯开了我的手轻声道:「好。」 我眼眶微微酸涩,赶紧转过身子背对着他抹了下眼角。 媚烟,你实现了和夏侯冽在一起的愿望,没有任何一个女子比你和夏侯冽更要亲密,你应该感到开心的…… 我深唿吸了几口气,先爱上那个人先输,这样就好,我也满足了…… 夏侯冽接下来没有发病,我照例早上和下午各离开一时辰去树林里纳凉,心里记挂着夏侯冽的身体。 有温明在旁边看着,他锻鍊的应该不会太拼吧? 自从七日前他发病了之后,夏侯冽似是重新拾起了志气,气势渐渐恢復成往日那位威震天下的神勇王。 整个人一扫刚醒来时的消沉,这样的局面也是我乐意看到的。 我躺在粗大的树干上,微眯着眼睛看着从树叶缝隙里透进来的阳光,一闪一闪的就像是碎钻一样,晃得我眼睛有些刺目。 南蛮天气炎热,连风吹过来都带着一股炙热,我计算着时间,从树上跳了下去,回到了院子。 走到了房屋边。我怔了怔,温明怎么一脸严肃地守在门口? 再往前走一点,温明发现了我,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边,示意我不要出声,然后用手指了指前方。 我抬头看过去,发现有一扇窗纸被戳破了一个洞,温明指了指那个小洞,昂了昂头让我靠过去。 我不明所以,疑惑地将眼睛靠向窗纸,眼里瞳孔骤然一缩,透过那个小洞,我看见了屋内有两个人,分别是夏侯冽和李宁晋! 心微微缩紧,李宁晋来这里干什么?他是来找夏侯冽的麻烦吗?! 我眼里一阵犹疑,手放在门处想要推开,忽然这时从洞口里飘来一阵很轻很细碎的话语,顿时吸引了我的注意。 我抿了抿唇,将耳朵贴近了小洞,声音传来的更加清晰了。 「久闻不如一见,神勇王果然名不虚传啊。」李宁晋清朗的声音传来。 不一会儿。夏侯冽的声音也响起,低沉却浑厚有力,「今日一见,李府公子也是奇人也。」 李宁晋笑了笑:「奇人算不上,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人罢了,远没有将军如此有才华。不过我还是那句话,鄙人不才,虽然是个商人,但却能保护公孙小姐,还请将军放手。」 我眼皮一跳,唿吸都屏住起来,只听夏侯冽轻轻一笑,低声回道:「李公子,媚烟在南蛮承蒙你的照顾,我很感谢你,但她爱的人并不是你,你又何苦如此呢?」 李宁晋的语气漫不经心,内容却是与夏侯冽争锋相对。 「对于本公子来说,没有爱不爱,只有好不好,你把公孙小姐让给我,我对她好,她自然就会爱上我,然后忘掉你。」 夏侯冽轻嗤了一声,也不知道在嗤笑什么。 李宁晋似是没有耐心了,直接道:「神勇王,明人不说暗话,我和公孙小姐一见如故,如果不是因为你,她早就跟着我了。你现在失去武功宛如废人,能带给她什么?」 「我能给她享用不尽的钱财,也能让她做我的嫡妻挺直腰板做人,更能给她一个尊贵的身份,而你呢,你能给她什么?」 我手一点点攥紧了起来,真想现在就冲进去暴打李宁晋一顿! 我不是货物,他没有权利决定我的归属,他说出这些话时,根本就没考虑过我的感受,用自己认为的爱做出伤害我的事! 我不要李宁晋这种霸道固执的爱,我要的是平等和尊重…… 我咬了咬唇,手再次放在了门上想要推开,这时耳边忽然飘来夏侯冽的回答,让我身子怔在了原地。 只听他淡淡道:「因为她爱我,我能给她幸福!」 无比平静的语气,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霸道。 李宁晋似是听到了笑话一般,不由笑出了声:「神勇王,你只是一个废人,什么都做不到,能给她什么幸福?」 夏侯冽淡漠道:「只要我待在她的身边,就是幸福了。」 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颗一颗地掉了下来,我伸出手捂住嘴巴,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哽咽出声。 夏侯冽从小时候就陪伴着我,我了解他,他又何尝不了解我呢,我可是他亲手培养出来的人啊。 我眼眶微红,想着夏侯冽是什么时候发现了我的心思,我一直都以为对他的爱慕隐藏的很好,他并没有发觉,没想到他却是如此看透我…… 耳边,李宁晋的声音飘入我的耳里----「可你终究是一个废人,就算待在她身边,也只会拖累她。」 听到这句话,我再也忍不住地一把推开门走进去,大喝一声:「够了!」 李宁晋和夏侯冽都转过头来惊讶地看着我,我疾步走到李宁晋面前,手拉住他的手臂要把他给往外拖! 「你给我走,我这里不欢迎你,你给我走!」、 李宁晋没有反抗,神情无奈地被我推搡到了门口,「双儿,我只是----」 「我不是双儿!」我毫不留情地打断道,冷冰冰地盯着他:「双儿只是我在南蛮的化名,我是越国罪犯之女公孙萱,从前更是红尘女媚烟,无论我的身份如何变,我都是神勇王的妾侍!」 「李家大公子,我身份卑微,根本配不上你,我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你说出来,我去改,还请你以后不要打扰我们!」 这一番话说的狠戾又绝情,藏在袖间的手狠狠攥紧着,我逼着自己心硬地说出这番话。 李宁晋很好,可我爱的终究不是他,还不如趁此让他早点死心,另寻别的女子! 李宁晋目光幽深地看着我,沉默片刻,道:「不管你过去是什么身份,但我认识的是南蛮的双儿。她很聪明,会用计谋会找靠山,会为了一个奴僕出头,她是我见过最真的女子。」 他话语一转,用只有我和他能听到的声音说:「双儿,神勇王并非良人,他有着巨大的野心,不可能会跟你过普通的生活。」 他快速道:「如果你以后想要重新开始,可以来找我,你知道要怎么找我。」 话一说完,他就干脆利落的转身离去,嵴背挺得笔直,丝毫不见输掉的狼狈。 我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回过神来将门给关上,转身走去夏侯冽身边担忧地问:「你怎么样了。他有没有----」 「媚烟。」夏侯冽清冷的眉宇间泛起了一抹无奈,打断我的话:「他又不是匹夫,不会打我。」 我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小声地说:「我也只是太过紧张你了……」 夏侯冽伸手抚摸着我的脑袋,目光晦涩幽暗,声音微哑:「媚烟,如果你将来哪天厌倦了我,就去找李宁晋,他很不错,会对你好的。」 我心倏地揪紧,慌张地抬起头来看着他:「夏侯冽,你是不想要我了吗?」 夏侯冽轻声开口:「媚烟,他有一句话说的对,我现在就是一个废----」 我立刻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你很好。」我声音沙哑地开口,「夏侯冽,我从来不认为你是一个废人,你只不过是手脚不灵活罢了,你还有脑子,你比我聪明多了。」 「世人认为你身子不健全,但在我眼里,这些都不是问题,你比世上普通的男子更要厉害。你从小到大经歷了这么多的危险,难道全都是靠武力解决的吗?」 我伸手摸着他的脸,视线都变得模煳了起来,我的声音略带着哽咽:「夏侯冽,不要抛弃我,相信自己多一点,可以吗?」 我看不清夏侯冽的样子,眼里全是他那双如墨玉般幽暗的眸子,那双眸子有着疑惑,挣扎等各种复杂的情绪,最后化为了一片平静。 他幽幽嘆了口气,手轻轻一拉,就将我抱在了怀里,声音低的连我都听得不甚清楚:「媚烟,我该拿你怎么办……」 我一直都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说这句话,直到后来无意听到了一件事后,我才恍然明白,我和他之间,永远都是他最残忍……他不用拿我怎么办,是我该拿他怎么办…… 经过李宁晋那件事后,我感觉到夏侯冽比以往更要亲近我了,应该说是,他对我更加包容了。 他看书的时候,喜欢拉着我的手,放在他手中把玩着;训练的时候,他也不在避讳我,让我亲自搀扶着他起来;独处的时候他喜欢抱着我,霸道地揽住我做霸道的事…… 这日子过的让我如坠梦中,是的,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我从来没想到能跟夏侯冽这么在一起,这在越国简直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就这么好好的过下去,该有多好…… 忽然有一日,小罗上门来找我,提醒我去冰阁和柳依互相对帐,我这时才回过神来,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个月。 我整理了一下衣服,跟坐在椅子上看书的夏侯冽说了一声,就出了院子往冰阁走。 小罗见到我,脸上难掩欣喜,边走边跟我说:「大掌柜,柳掌柜真会做生意,冰阁被她接手一个月,赚的银子却是以往的好几倍!」 我抿唇一笑,这是自然,柳依从小都在商行长大,若论做买卖,可比我强多了。 跟小罗一路说说笑笑来到了冰阁,今日冰阁为了算帐,特意关门休息一天,僱佣来的奴僕都有一天的假期,而且这一天还是带上工钱的,相当于上一世的带薪休假了。 柳依看见我来了,连忙放下手中的帐本走过来道:「大掌柜,您快过来看看。」 柳依是冰阁的二掌柜,如果还和以前那般叫我,身份就会平白矮了一头,不利于管理奴僕,在有外人面前,我都让她改口唤我为大掌柜。 接过柳依递来的帐本,我随意翻了翻就收入了怀中,打算带回院子里慢慢看。 夏侯冽在我离开前,特意叫住了我说想要看看帐本,学习一下如何经商管理,我想也不想答应了。 越国因为前几任皇上的决策,一直都是以农为贵,商为贱,许多达官贵族表面与富商交好,但心底却是不屑的。 我不知道夏侯冽是不是讨厌商人,在家中一般不提经商之事,难得夏侯冽肯主动了解,我自然是欣然拍手贊成。 我一直都想让夏侯冽融入到南蛮中,就这样逍遥的与我过日子,不理越国的纷争,这融入的第一步,自然就是融入南蛮的生活生计当中去。 柳依还没做完帐,我巡查了冰阁一眼,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便叮嘱柳依做完之后把帐本带回去,我再来一本一本慢慢细看。 柳依点头表示明白。 就这样,我从院子里出来不到几刻钟,又从冰阁赶了回去。 撑着一把黄伞,我抬头看了看天上高悬的太阳。只是出来了一会儿,我就想念夏侯冽了,估计是这一个月里跟他腻在一起习惯了。 匆匆走过街巷,忽然一阵打骂声引起了我的注意,我脚步一顿,不由走向了那条偏僻的巷道。 一转弯,就看见了一个男子被几个穿着麻衣粗布的人围殴! 那些人边打边骂,我眉头一拧,只觉得他们的声音很耳熟,却想不起来哪里听见过。 越走进,我就越听清他们打骂的声音---- 「一个残废,出来干什么,丢人现眼吗?!」 「就是,走路都歪歪扭扭的,还不赶紧找根拐杖搀扶着,学正常人走什么路啊,残废就要有残废的样子!」 「哼!别怪我们打你,要怪就怪你的娘子没有眼力得罪了我家公子,这些都是你自找的!你娘子惹得祸,我们动不了她,你就替他受着吧!」 我心忽然狠狠一揪,我记起来他们的声音了,他们就是当初在冰阁里,罗大贵与罗大富对峙的时候,站在罗大贵身后的奴僕! 因为他们是第一个敢在冰阁撒泼的客人,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心脏重重一跳,痛的仿佛就要窒息,我瞪大着眼睛,所以,他们围殴的人……是夏侯冽? 一想到这里,我觉得自己心痛的都要晕厥,我狠狠咬了咬牙,捡起路上一块砖头就沖向了他们,对准一个人的脑门狠狠一砸! 我发疯似的向他们挥砖,大吼:「你们给我滚,你们全都给我滚!」 有位奴僕当场被我砸出了血,他们可能被我这副狠戾的模样给吓到了,又或者是被流血给吓到了,不一会人就散了出去。 我赶紧蹲下身子将地上的人给翻了过来,脸上的泪一颗一颗地掉了下来,真的是夏侯冽……真的是他……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奄奄一息地躺在我的怀中。脸色苍白一片。 这一个月我都跟夏侯冽在一起,很清楚他身子的復原情况,夏侯冽他刚刚能独立站起来,不靠任何辅助的东西来走路。 但也仅仅只是限于走路罢了,夏侯冽手只恢復到能抓住筷子夹菜,腿经不起一些石头阻挡,否则就会踉跄摔跤。 别人打他,他根本无力回手,甚至就连保护自己都做不到! 我想要开口说话,问他是不是被打的很疼很疼……但话到喉咙却哽着说不出口。 一双手伸出来,轻轻地擦拭着我的眼角,夏侯冽声音沙哑,带着点嫌弃:「媚烟,我没有事,你别哭了,真难看。」 我吸了几口气,用手抹了下泪:「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出来了?」 夏侯冽脸上罕见地闪过一抹窘意,别过头去沉声道:「我只是想要去看看你做生意的样子,温明说你做起生意来很严肃,我从来没见过。」 我咬了咬唇,心底又是气恼又是喜。这个人,明明是想要去冰阁看我,就直说,何必饶这么一个大弯。 我将头埋在夏侯冽的怀里,无比脆弱道:「夏侯冽,以后我不想再发生这种事情,我赌不起,如果这一次不是我及时来了,你有可能会被他们活活打死的!」 头被人不轻不重地揉了揉,他轻声开口:「好,以后再也不会了。」 我再三询问要不要带他去看大夫,夏侯冽都说不用,便把他搀扶回了院子里。 回到院中,我第一时间拿了药酒,掀起夏侯冽的衣服给他揉散淤血。 夏侯冽自从来到了南蛮,身子就被我照顾的很好,以前所受到伤痕都变浅了许多,就连肤色也变白皙了起来。 此时一掀开,那身体里或青或紫的伤痕深深刺痛了我的双眼! 我咬着牙替他擦拭上药酒,又替他按摩舒缓了下肌肉,见夏侯冽疲惫地睡去了。我才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屋子。 一推开屋子,就见温明一脸自责地站在门前。 我冷冷地盯着他,「说吧,为什么没有跟在老爷身边?」 温明沉默了一会儿,道:「老爷不让我跟着。」 我第一次向身边的发脾气,低声怒斥:「他不让你跟,你就不跟了?」 「老爷现在身体这么脆弱,如果不是我及时从冰阁里回来,走到巷子里听到那群人打骂的声音很熟悉,便过去看了看,老爷很有可能会被打死你知道吗?!」 温明再次沉默,我见他这幅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恨声道:「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那群人是怎么认出夏侯冽来的,把打他的那些人抓起来问问!」 温明点了点头,在我转身离开的时候,他又叫住了我:「夫人----」 温明话语一顿,沉声道:「如果我跟在老爷身边,老爷会知道的,他腿脚不便,但多年练武的意识还在。很容易察觉到我在跟他。」 「离去前,他千叮咛万嘱咐说不要跟在他身边,要凭着自己的力量走去冰阁看你,我阻止不了他,只能放老爷离去。」 我脚步一顿,神情微怔,心里涌起了一股甜蜜的酸涩,闭上眼睛道:「下次无论他怎么说,你都得跟上去,不管他知不知道。」 我睁开眼睛,目光锐利地盯着温明:「温明,我见不得他受到一丝一毫的侮辱,你明白吗?」 「是的,夫人。」 温明找消息很快,当天下午,我就知道了夏侯冽被打的整个过程。 我盯着手中记录事件的信,眼神阴鸷,咬着牙一句一字道:「罗、大、贵!」 原来是夏侯冽出来找我的时候,碰见了罗大贵。 那些奴僕认不得夏侯冽,但不代表罗大贵认不得,是他命奴僕把夏侯冽拖到了巷子里狠揍一顿的! 我赶去的时候。罗大贵刚好出了巷道,走去大街上叫人,想让所有百姓都围观夏侯冽被人打了,羞辱他以达到羞辱我的目的! 我将手中的信给捏了个粉碎,转头看向在身后候着的成沁等人,语气森然:「柳依,传我的意思,冰阁拒绝将吃食贩卖给罗家的人,包括是和罗家有交往的商行。」 柳依脸色大变,赶紧跪了下来,「夫人,三思啊!冰阁才刚发展起来,不一定能跟罗家抗衡的了。」 我面无表情地说,「不抗衡,就任由他们欺负老爷?罗家在北镇过的太安逸了,我再三警告过他们,他们既然不会教训家中嫡长子,那就由我来替他们教训!」 我眼里划过一抹凉薄,意味深长道:「放心吧,冰阁不会有事的。」 南蛮天气炎热,冰就是他们的救星。 尤其是他们现在已经习惯了有冰的日子。一旦没了,绝对会怨声载道,将怨气发泄在罗家上。 而冰阁,顶多是元气大伤一些,只要南蛮每天都在高温,冰阁就不可能倒下来! 北镇的商行真是安逸太久了,趁这一次,正好来个洗牌,向这些商行宣告,冰阁也不是这么好欺负的!
第116章 破局 「哎,怎么回事?你们冰阁怎么不卖冰食给我们了?」其中一位奴僕大声问道。 店内招唿着他的小厮觑了他一眼,伸手指了指被放在售台上的一块牌子。 奴僕拿起来,眼睛一瞪,尖声地将里面的内容给念了出来:「从今日起,冰阁不会把冰食卖给罗家商行的人,也不会把冰食卖给跟罗家商行合作的商行!」 小厮幽幽道:「我记得你是刘家商行的人吧,刘家商行前几日刚跟罗家商行谈了一单买卖,是罗家商行的合作对象,冰阁的冰食不卖给你们。」 「不……哎,不是,为什么冰阁不卖冰食给罗家商行啊?!」 被赶出去的奴僕非常不甘地问道,小厮刚要回答,我率先从里走出了一步,表情冷冽地回答了这位奴僕的问题。 「因为罗府嫡长子差点把我的夫君给打死了!」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位奴僕,「罗家商行的嫡长子罗大贵趁我不在的时候,对我刚醒来的夫君动手脚,趁他手脚不便在大街上行走时,唆使自己的奴僕把我夫君拉入了巷道里暴打。」 我的话语无比冰冷:「要不是我及时赶到,我的夫君很有可能会被活生生地打死,如此血仇----」 我话一顿,扫视了所有站在冰阁面前的人一眼,一字一句道:「我冰阁,与罗氏商行势不两立!」 话一出口,所有人都一片譁然,他们一脸讶异地看着我,目光闪烁。 我昂了昂头,神情冰冷姿态高傲,交代了这一番话后重新回到冰阁坐镇。 今日是冰阁开始对罗氏商行实行封杀的第一天,事关重大,一天下来肯定会出现许多么蛾子,我在刚开始的几天必须得坐镇在冰阁里。 封杀封杀,自然就得师出有名。我毫不避讳地将家事拿出来说,用丢脸的方式让大家都知道罗氏商行欺人太甚,我才会走上这个路子。 别的商行见此,也会将对冰阁封杀的仇恨转移到罗氏商行去。 毕竟别人掌柜的夫君都被打的奄奄一息,我又是个女子,容易感情用事,会如此发疯也能理解。 我深唿吸了一口气,看着围观在冰阁外面的人纷纷散去别的地方,双眸一片冷凝。 冰阁和罗氏商行比,一个才开张了没几月,宛如新生。一个是已经盘踞在北镇数十年的庞然大物。 我知道有许多商行等着看冰阁笑话,认为冰阁不自量力。 藏在袖间的拳头狠狠攥紧,我神情一冷,就让他们看看,一个在他们眼里只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是如何咬死一头大象的! 待在冰阁没多久,小罗悄悄找上了我:「大掌柜,谢氏商行的人悄悄找上了我,希望能通融一点卖给他们冰食。」 我眉头一挑,「谢氏商行?我没记错的话谢罗两家商行可是世交。」 小罗脸色有些犹豫:「可是谢氏商行上个月才跟李氏商行确定了一比生意。」 我沉声道:「是李宁晋派你找我这么说的?」 小罗愣了愣,赶紧摇头,「不是的,大公子没有说过。」 我抬头双眸锐利地看着小罗:「我是大公子的婢女,是大公子钦定的掌柜,我只对大公子负责,严格来说,我并不是李氏商行的人。」 「冰阁从头到尾,经过手的只有大公子,大公子既然对我打压罗氏商行这个行为没有异议,就证明了我的决策不会对他有影响。」 「我们负责的人是大公子,不是李氏商行,别的商行有什么交易我不管。我只知道谢罗两家是世交,任何跟罗氏商行交好的人,都不能通融!」 小罗收起了脸上的神色,表情严肃地看着我,点头道:「我明白了,大掌柜。」 谢氏商行寻求通融只是一个开端,接下来,连续有几家的奴僕来找我,说想要买冰阁里的吃食,我都统统拒绝了。 为了防止他们找别的人来买,我更是道:「若是被我们拒绝的商行找其他无关的人偷偷买,有人看到了,可以告诉我,我免费给他一份冰食!」 这消息一传出去,整个北镇乞讨为生的乞丐闻风而动,个个都跑到了冰阁附近逮人。 他们一穷二白,过着的是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能活一天是一天,谁给他们吃东西谁就是大爷,根本不惧怕那些商行的威胁。 为了防止有人来找茬,我还特意送了一份大礼去知县拜见周扒皮,请求借一队官差在冰阁附近维持秩序。 周扒皮自从我去找了太守后,就再也没出现在冰阁里,算下来我也有好长一段时日没看见他了。 他目光闪烁地看了我好一会儿,又打开了盒子伸手摸了摸里面银票的厚度,眯着眼睛笑道: 「双大掌柜说的有理,北镇最近是乱了一点,我就派一支官兵在冰阁那边维持秩序。」 临走前,他还暗示了我如果想要更多的官兵,就要送上更多的银子,我面上笑着应下来,心里却在冷笑。 给了他五百两银子才给了我五个官兵,一个官兵就要一百两银子,他还真是把我当成肥羊宰了! 好在我要官兵只是为了镇场子,并没有其他打算,否则我定会跟周扒皮计较一番。 带着官兵来到了冰阁,刚好就遇上有人在冰阁里闹事。 一位脸色通红的小厮拽着小罗的衣襟,大声吼道:「我家小姐连连高热,正需要冰阁的吃食降温,就因为我们商行跟罗府有合作,你们就不卖与我,这是什么理?」 我双脚踏进了屋内,沉声道:「没有理,罗府的嫡长子派人把我夫君打的奄奄一息,你说,这有什么理?什么理都没有!罗府看我不顺眼,我就看罗府不顺眼!」 身后的官兵也跟着进入了冰阁,那位小厮放开了小罗,似是想要跑到我面前,但一看见我身后的官兵,他立刻就停下了脚步,站着离我好几步远的距离吼: 「大掌柜,你看罗府不顺眼,但其他商行是无辜的啊,我家小姐也是无辜的。就因为你看罗府不顺眼,连同着要殃及无辜人吗?」 这位奴僕「砰!」地一声跪了下来,头重重地往地上一磕,哽咽道:「大掌柜,我家小姐真的很需要冰阁的吃食,如果没有,她可能熬不过这几天的!」 我目光微沉地看着这个奴僕,这一定是罗氏商行的反击! 如果高热了以后就离开不了冰阁,但冰阁才刚在北镇开了几个月,那之前得了高热的人,岂不是得了一个死一个? 冰阁里吃食冰凉。对治疗高热是有点作用,但也不至于奴僕说的那样没有就会死。 他们这是要把冰食夸大作用,宣扬我为了私人恩怨而不牵连了无辜的人,让外界对我抱有一个心狠手辣,冷酷无情的印象! 我轻轻勾起了嘴角,这一招真是高啊……想要破掉我对罗氏商行的围堵? 我眼里泛起一抹寒光,想也别想! 我往前走了几步,将跪在地上不断哭诉着小姐有多可怜的奴僕给扶了起来,道:「你们的小姐也真是可怜,如果可以,我也想要给你们吃食。可是我夫君受的伤怎么办?」 「你的小姐可怜,我的夫君就不可怜了吗?」 奴僕嘴巴动了动,我抢先一步摇头打断道:「我知道你想说你们是无辜的,但你们跟罗氏商行有合作,在我眼里就不是无辜的,我是绝对不会卖冰食给罗氏商行,以及跟罗氏的合作商家。」 我扫了冰阁内所有人一眼,最后将目光停在了奴僕上,郑重道:「想要证明你们真的无辜,就和罗氏取消合作,否则这冰食。绝对不卖!」 奴僕眼睛一瞪,大喊:「大掌柜,我们跟罗氏取消合作,会损失一大笔钱财的!」 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就要看看是你们病、情、严、重、的小姐重要,还是跟罗氏的合作重要了。」 我特意重重地咬了那几个字,奴僕身子轻轻一颤,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 我瞥了他一眼,直接越过了他走到小罗面前,「小罗,送客。」 小罗高声道:「是的,掌柜!」 坐镇了一天冰阁。我疲惫地回到了家中。 走入房屋里,就看到夏侯冽躺在床上拿着一本书来看。 听到了动静,他抬头看了我一眼,道:「媚烟,怎么今日这么晚才回来?」 我朝他笑了笑,「今日冰阁有许多事情需要我去处理,所以我回来晚了一些。」 我不打算把用冰阁来围剿罗府的事告诉夏侯冽,免得他担心,赶紧换了一个话题道:「你在看什么?」 夏侯冽幽深的眼眸看了我好一会儿,这一瞬间,我忽然有种自己的心思全都被看穿了的感觉。 不一会儿。夏侯冽就移开了目光去,将书封给我看,我瞄了眼,又是关于介绍南蛮生活的书籍。 我好奇道:「夏侯冽,你对南蛮百姓的生活很感兴趣吗?」不感兴趣怎么整天都在看这个。 夏侯冽沉吟了一会儿,「你有时间也去看看,想要了解一个国,就要从了解百姓的生活开始,百姓的生活是最能反应一个国的现状。」 我坐在了床边,接过夏侯冽的书看了看,满页晦涩拗口的之乎者也让我只是看了一会儿。脑袋就泛起一抹头晕。 我赶紧摇了摇头,把书递迴给了夏侯冽,「让我看这些还不如看话本实在,我看了几刻钟后就会打瞌睡的。」 夏侯冽轻轻勾起了嘴角,脸上划过一抹清浅的笑意,「挺有自知之明的。」 我傲娇地轻哼了一声,「我这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诚实守信不欺骗。」 夏侯冽没在说话,直接动起了手来,伸手揉了揉我的脑袋。 我眼睛微眯,将头靠在了夏侯冽的肩膀上,享受着这份安宁。 「夏侯冽,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我忽然问道。 夏侯冽手上动作一顿,避而不答:「媚烟,不要多想。」 我睁开眼睛看着他,抬起手在他脸上捏了捏,这个男人,我从来看不明白…… 我蹭了蹭他的肩,撒娇道:「我不管,我救了你,你就要报答我,报答我的条件就是这一世都要跟我在一起。」 夏侯冽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讳莫如深的幽暗双眼看着我,让我不由心神一晃,薄凉的唇夹带着独属于他的味道,细碎的吻将我给湮没。 那个时候连我也弄不清楚自己究竟在不安着什么,总是一遍遍地缠着夏侯冽,问他会不会一直在我身边,问他有没有爱过我。 我就像是个刚情窦初开的少女,想要好好跟夏侯冽谈一场恋爱,想要跟他永远在一起…… 到了最后,我发现,其实很多事情我早已有了察觉,只是一直不愿去想罢了。 想要找个人安享的度过晚年,怎么就这么难呢…… 第二日,我早早地起身,去到了冰阁坐镇。 不断有其他商行的人前来闹事,我紧咬着牙关不放手。 条件摆在那里,想要冰食?可以!跟罗家明确地取消合作生意,我就卖给他们。 一开始,有的商行还骂我痴心妄想,有些前来的奴僕被赶了出去,边走边骂骂咧咧道: 「痴人说梦,你们冰阁怎么能够跟罗氏商行比!哼,就等着你们冰阁被罗氏商行给覆灭了!」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人离开,一句话也没说。 柳依全程看到了,心中有些不忿,低声道:「瞧不起冰阁就不要过来买冰食啊,又是瞧不起又要买,明知会被赶出来还要过来,赶出来后又骂,他们这是什么心态?」 我凉凉一笑,「柳依,不用这么生气。」 我随意开口:「有的人就是想要蹦跶一下寻找存在感,无需在意。这种人以后你就会见多了。」 可能是逃亡时流落当了一段时间的乞丐,我对这些人情世故已经看透彻了,心里愤懑的情绪也淡了很多。 世界上贱人这么多,每个人都去生气,那早就要被气炸了。 我眼神一凝,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回想起刚才那位奴僕走时说的最后一句话,眉头轻皱。 等着被罗氏商行给覆灭……难道是罗氏商行採取了什么计划要对付冰阁? 下午时分,冰阁的生意骤减,人流量比我决定要打压罗氏时的还要少一倍! 我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不对,立刻让小罗出去打听了下。 不一会儿,小罗脸颊通红,汗流浃背地跑入了冰阁,连额头上的汗都来不及擦急忙道: 「大掌柜,不好了!罗氏商行联合了其他商行共同打压冰阁!说是在冰阁这里买吃食,就不能去罗氏和一些商行里买东西」 我脸色一沉,原来罗氏商行打的是这个主意,用我想出来的计谋反过来对付我。 柳依眉头狠狠皱起,看向我:「小姐,这该怎么办啊?」 小罗也目光殷切地看着我,希望我能给个主意。 我想了想,忽然从店铺走了出去,站到太阳底下抬头看了眼天空,太阳炙热的厉害。 只是站了一会儿,就感觉皮肤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今日的天气比昨天还要热。 小罗和柳依不明所以,跟着我一同站在太阳底下。 我出声问道:「小罗,南蛮最炎热的天气是什么月份?」 小罗怔了怔,「七、八、九、十、十一这几个月份都很热。」 我继续问:「这几个月有没有最热的月份。」 小罗皱了皱眉,有些不太确定地说:「一年到头最热的是夏暑和秋暑,我年年都被热习惯了,没有区分的这么清楚。」 我轻轻一笑,看向了柳依:「后日是什么日子?」 柳依沉吟了一会儿,眼睛一亮:「小姐,是秋暑!」 我勾起了嘴角,再次抬头看了看天上炙热无比的太阳,意味深长道:「就连老天爷都在帮我们,这不,破局的天气来了。」 整个北镇只有李府有冰块,而李府的冰块数量还是有限的,也是固定。 我刚来南蛮的时候,李府已经把今年最后一次开冰的份额给派了出去,也就是说,要李府给冰,就是明年的事情了。 一年中最炎热的日子就要来了,罗氏商行可以撑得住不用冰食,但其他商行的嫡子千金哪一个不是娇生惯养,她们不一定就受得了这个天气。 「小罗,将没有跟罗府合作的商行名单给我一份。」我边转身边进入了冰阁,吩咐道。 两日后,秋暑来临。 整个北镇在这一日犹如被放在了火炉里烤,热的让人在大街上走动几步,就有一种要晕厥过去的冲动。 就是这一日,我命小罗对照着名单上的府邸,纷纷给这些府邸送去凉快的冰食。有经典的冰镇桑果,也有脆爽的冰镇桃果,还有其他研究出来的新品种。 免费送上冰食的府邸是我和小罗在这两日商讨出来的,这些府邸无一例外没有跟罗氏商合作,但偏偏,他们跟罗氏的商行又有一丝交情。 因为这些府邸都是跟罗氏合作的商行有关系,简单来说,罗氏商行和这些府邸虽然没打交道,但罗氏的朋友与他们有打交道,算是朋友的朋友。 我选择在最炎热的这天,给这些府邸送上冰阁的冰食,就是想要藉由这些府邸,把罗氏对我的封杀撬开一条缝隙! 只要他们组成的联盟出现了裂痕,土崩瓦解是迟早的事。 等到了晚上,小罗来到我面前亲自跟我汇报。 「大掌柜,今天给十五个府邸送去冰食,其中有五个府邸并没有收,其他的全都收下了。」 我点了点头,凝神不语。 小罗可能是见冰阁的生意一天天下滑,内心着急忍不住问道:「大掌柜,有一些商行真的会放弃和罗氏合作吗?」 我觑了他一眼,朱唇轻启。给了他一个字:「等。」 晚上回到院子,就见夏侯冽站在院子里抬头不知在看些什么。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刚好瞄见了一只远去的鸽子。 我眼里瞳孔一缩,那是一只信鸽。 我走到夏侯冽身边,忍不住问道:「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夏侯冽拂了拂衣袖,低垂着头看向我,慢条斯理地说:「看气象。」 我抿了抿唇,低垂着头,内心有些害怕,夏侯冽站在院子里,真的跟那一只信鸽没有关系吗…… 额头被人不轻不重地弹了下。夏侯冽的声音从耳边飘来:「媚烟,你在想什么?」 我捂着额头,抬头看着他,「没有想什么,我只是在想接下来的几天会不会很热。」 夏侯冽看了我一眼,转过身道:「接下来的天气会一天比一天更热。」 我对夏侯冽的话不大在意,赶紧走过去搀扶着他的身子。 现在他走路已经很稳了,不会像之前那样走的歪歪扭扭,只是走的要比平常人都慢一些。 游医过来看了几次,每一次都说夏侯冽恢復的很好,这样下去。五年就能有正常人的力量。 我每每想到这里,心情就会很好,夏侯冽经脉被毁,我总觉得其中有我的责任,如今他能够恢復起来,我心中能轻松不少。 用完晚膳,我赶紧去洗了一个澡,出来后浑身清爽,哪儿也不去,就奔向了卧房。 一推开卧房,一股凉意窜地冒进我的肌肤。让我有一种吹着现代空调的错觉感。 外面天气炎热,卧房却放置了一桶桶冰块,一丝丝凉意就是从冰块里冒出来的。 我赶紧把门给关上,往里一看,夏侯冽已经浑身清爽地躺在床上看书了,自从他能独自站起来走路的时候,夏侯冽就拒绝我替他擦拭身子。 我到现在还记得,那时候的我满心好意地端了一盆热水,要用帕子给夏侯冽擦身子,夏侯冽反倒把我给赶了出去。 我委屈地看着他问为什么。 只见夏侯冽幽幽地看了我一眼,意有所指道:「媚烟。你这样只会更加折磨我。」 我当时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夏侯冽这句话的意思,忍不住脸颊羞红地啐了他一口,自己管不住自己的身子关我什么事……真是无辜! 夏侯冽的声音从我耳边飘来,拉回了我的思绪,「媚烟,愣在那里干什么?」 我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将脸上的热度给摇走,抬脚走去了床上。 乖乖的躺在夏侯冽的腿上,夏侯冽拿起帕子给我绞干头髮,这几乎是他醒来后,我一洗头。他就会做的事情。 当初他提出来要替我绞头髮,我有些惊讶,又有些感动,夏侯冽以前从来不会为我做这种事……经歷了一番生离死别后,我和他都各自变了很多。 我变得更加强势,而他则变得更有人情味了。 感受着手指穿梭到发间传来的酥酥痒意,我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从一开始被他扯掉了许多根头髮,到现在,夏侯冽已经能很娴熟又快速地绞干我的头髮。 等头髮被绞干了以后,这几日的疲劳一下涌上心头,不一会儿便昏昏欲睡。 忽然,一双手轻轻抚上了我的脸颊,我睏倦地睁开眼睛,见夏侯冽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继续看书,而是直勾勾地盯着我看。 他那如墨般的瞳孔真是深邃迷人,一下就吸引了我全部心神。 朦胧怔忪间,夏侯冽与我衣衫尽褪…… 我被他吻得迷煳,在理智迷失前艰难开口:「你的身子。」 夏侯冽堵住了我的嘴唇,唇齿间流出细碎呢喃:「不碍事……」
第117章 罗氏灭,战祸起 含补更 一场克制又隐忍的欢爱,让我这几日紧绷的精神全都放松了下来,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去的,只觉得一晚上都在夏侯冽的怀抱里沉沉浮浮。 第二日早上醒来,已经是中午时分了。 回头一看,夏侯冽已不在床上,我唤了唤成沁,成沁进来替我梳洗。 成沁边替我梳头,边道:「夫人,今日早上冰阁的小罗找上了你,你还未醒来,温明就替你拦住了他。后来老爷听到了动静,出来看了下,现在正在厅里和小罗讲话呢。」 刚醒来的我还有些迷煳,听完成沁的话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立时瞪大了眼睛。 「等等,成沁,你刚刚说什么?老爷和谁在讲话?」我连忙问道。 成沁一脸疑惑地看着我:「老爷和小罗在讲话啊!」 我心中暗自叫糟,懊恼地咬了咬唇,我没有吩咐小罗不要把封杀罗氏商行的事讲出去,夏侯冽估计现在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心中正想着等一下出去时要怎么和夏侯冽解释,结果说曹操曹操到,成沁刚给我梳完头,房屋的门就被打开了。 我望过去,夏侯冽正站在门口,眼眸一片幽深,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成沁悄悄离开,离去前还非常贴心地关上了门,留下空间给我和夏侯冽两人。 我吞了吞喉咙,心里有些紧张。 夏侯冽走了进来,他步履缓慢,就像是踩在我的心尖上。 在他站定在我面前时,我忍不住垂了垂头,略有些心虚地开口:「那些事情你都知道了?」 夏侯冽轻「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我双手搅在了衣裙上,还是不敢抬头看着夏侯冽,小心翼翼地开口:「夏侯冽,我不是故意把那件事说出去的,我只是想给他们一个教训……」 我说着说着,也有些说不下去了,沉默许久,某一刻耳边忽然传来了一声轻嘆,紧接着我就被夏侯冽伸手抱住。 他没有说那件事,只轻轻地说了一句:「媚烟,辛苦你了。」 我眼眶闪过一抹酸涩,眨了眨眼睛道:「我以为你会怪我……」 夏侯冽轻轻一笑,伸手捏了捏我的脸:「我的娘子替我出头,我为什么要怪她?」 我的手一点点地攥紧,目光闪烁地不敢看向他,有些不安地说:「我以为你不想让别人知道……你身体不好这件事。」 脑袋被人不轻不重地揉了揉,夏侯冽清冷淡漠的声音传来:「傻瓜,这些是事实,我不会逃避,也不会掩饰。」 我眨了眨眼睛,脑子有些懵,所以,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夏侯冽根本不在意他人的目光和想法? 我抬起头,见他表情难得的温和,忍不住控诉了起来:「可是之前我在的时候你都不肯练习,非要等我出去了才练习……」 就是因为这点,我才认为夏侯冽很在意外界对他的目光和看法,所以才怕他听到了我对付罗家商行的那套说辞,会很不开心。 夏侯冽脸色微黑,伸出一只手弹了弹我的脑袋。 我吃痛地立刻抬手捂住了额头,耳边传来夏侯冽平静的声音:「你和他们不一样。」 我眼睛一亮,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伸手主动挽着夏侯冽的胳膊,略有些兴奋地问:「我和他们哪里不一样?」 据说男人在自己的女人面前都很好面子,难道夏侯冽也是如此? 夏侯冽觑了我一眼,没有开口而是转身要离开,我一路缠着他,硬是要他给一个答案。 在这件事上夏侯冽倒是死不松口。任我一哭二闹三上吊,甚至连美人计都用上了,他都不肯回答我,我和他们哪里不一样。 我心有些恼,见从他嘴里真的问不出什么,轻哼了一声,放开了他的手出了院子,来到了冰阁。 走入冰阁,发现今天的人多了一些。 小罗看见我,笑嘻嘻地上前道:「大掌柜,我还以为今天你不会过来了。」 我看了小罗一眼:「你跟我来。」 我把他叫去了议事厅,问了下他去院子找我是有什么事。 小罗惊讶道:「大掌柜,成老爷没跟你说吗?今日早上冰阁一开张,就有许多人进来买冰食,这些客人都说再也不会买罗家商行和其他商行的东西,以后都在李家商行买。」 我心里微窘,之前光顾着向夏侯冽要一个答案,倒是忘记问他小罗来院子里有什么事。 我面上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我知道,只是还是有些不放心过来冰阁看一看。」 我和小罗走出去,发现冰阁里的人比我来时又多了许多,颇有几分冰阁刚开张的架势。 「这个天气,热死老子了,去你的罗家商行。买他的东西就就不能来冰阁这点不说,偏偏他家的东西还趁机涨价!」 「是啊是啊!我也是被他们涨价给逼过来的,本来这个大热天,花十几二十个铜板来冰阁享受一下也好啊,偏偏他们说什么来了之后就不卖东西给我们。」 「罗家商行卖的一些东西比其他商行要便宜,为了省些银子,咬咬牙不来冰阁,结果他反倒还涨价了,那价格比李家商行卖的还要贵!那我还不如去李家买,李家起码质量比他们的好!」 「对,什么罗家,老子我也不管了,这么一个大热天,再不吃点凉快的东西感觉自己都要被烤干了!」 我听着那些人坐在冰阁整理出来的椅子上,边吃着冰食边大声讨论,不一会就将他们过来这里的原因了解的七七八八。 我站在冰阁门口,抬头看了看天空,原本以为昨日秋暑是最热的,没想今天看着反倒比昨天还要热了。 老天在帮我,就连罗府也再帮我,我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虽然不明白罗府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做出自砸招牌的事,但我还是在心里谢了他们一声,多谢他们的无脑。 百姓都逐渐回来了,罗府对冰阁的封杀已经在慢慢瓦解。 当日下午,有一家商行的掌柜主动前来,说是已经与罗府解除了合作。 我看了看解除合作的书文,轻轻点了点头。 那位掌柜脸上表情一松,笑道:「这个大热天气,还是吃点冰食舒服,双大掌柜,先给我来一百份冰食吧?」 一百份冰食?这个数量有些大啊……脑海闪过千般思绪,面上我笑吟吟地回道:「没有问题。」 等这位掌柜一走,我赶紧把小罗给叫过来,询问为何这一家商行要这么多份冰食。 小罗也不甚清楚,特意出去打听了一下,很快就回来告诉于我。 「双掌柜,这个商行要这么多份冰食,是因为要犒劳整个商行的人,据说是商行里的人有很多都是冰阁的熟客,自从我们与罗府闹翻了之后,他们也不敢过来买冰食吃。」 「之前天气炎热,商行里已经有许多人在怨声载道了,因为天气问题实在是受不了了,商行就解除了和罗府的合作,第一时间过来买冰食回去,安抚伙计。」 我嘴角轻勾,眼里闪过一抹精光,「小罗。吩咐冰阁的伙计把时令洗干净,确保要有三四天的分量,然后立刻放入冰柜中储存。」 小罗怔了怔,犹疑道:「小姐,会不会太多了?」 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多?不,一点都不多。」 小罗见我没再说话,也不在问,转身离开去做事。 接下来不出我所料,有了一个商行和罗府解除合作,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只是今天一天,就有五家商行上门来买大量的冰食。 单单这一天的营业额,就是过去几天的总和。 我离开冰阁时,特意交代了小罗明天要准备多些时令,按照四五天的量来准备,与此同时,我还让柳依想些策划活动,让冰食的价格比寻常的还要低一些。 第二日清晨,冰阁一打开门,一扫之前冷清的局面,许多人蜂拥沖向了冰阁,纷纷要买冰食。 炎热的高温之下是人们疯狂的购买慾,南蛮人民本就不贫困,我又特意把冰食的价格降低,他们不疯狂才是不正常。 这一日,又有五家商行跟罗府解除了合作关系。 接下来连连几日,温度一天比一天高,跟罗府解除合作关系的商行也越来越多。 最后,竟然是只剩下与罗府根深蒂固纠缠的太深的商行还在,其他商行全都放弃了跟罗府合作。 冰阁的生意也是一天比一天火爆,之前被封杀时的沉寂仿佛是为了后面井喷似的爆发! 五日后,我在冰阁内,看见了罗府的大掌柜。 这一次的他丝毫不见上一次得意嚣张,看见我时脸上挤出抹讨好的笑容,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 伸手不打笑脸人,我坐在主位上端起茶轻酌了一口,任由小罗拦着他,晾了他好一会儿,才微微颔首,让小罗放他进来。 冰阁大厅不是谈话的好地方,我站起了身,走去了冰阁里面的议事间,坐了下来悠悠开口:「今日罗掌柜怎么有空过来啊?」 罗掌柜嘴角的笑意更深了,笑呵呵地看着我,语气要多恭顺就有多恭顺:「双大掌柜不愧是奇女子也,我小罗自愧不如啊。」 我嘴角轻轻一抽,瞥了这个人一眼,心底对他的能屈能伸感到心惊。 罗掌柜不可能不知道我有位小厮就叫做小罗,现在他把自己叫成小罗,也就是把自己贬低到和小厮一样的身份! 我眼神一凝,这种人最不好对付,把姿态放的这么低,就代表有所求。 而且因为姿态低,如果我不答应的话,估计他连下跪哭着喊娘都能做的出来! 我不想陷入被动,脸上一肃,看着这位掌柜直接开门见山地问:「罗掌柜是代表罗家商行来的吧?难道是罗家商行想要言和了?」 罗掌柜话语一噎,愣了好半晌才道:「是的,冰阁和罗家商行再这么对抗下去,只会两败俱伤,今日小罗前来,就是和双大掌柜商讨商讨,要如何----」 「不可能!」我想也不想地打断,「冰阁和罗家商行永远不可能言和,当初你们罗家的嫡长子派奴僕围殴我的夫君,是我亲眼所见。」 我目光冷厉地看着他:「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就算罗家商行不承认有这件事,但我确确实实是看见了,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罗掌柜眉头都纠在了一起,对我这幅强硬的态度有些为难,沉默了半晌,才道:「双大掌柜,冰阁已经崛起,但罗府在北镇经营了这么多年,也不是冰阁能弄垮的。」 我轻轻呵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不是冰阁能够弄垮的?如果冰阁不能弄垮罗家商行,那他现在站在这里又是什么意思? 罗家派人前来,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他们慌了,害怕了,怕冰阁把他们给打压得死死的! 北镇可以有无数个商行,但冰阁却只有一间,是个正常人,都知道谁的赢面大。 罗掌柜被我看的老脸微红,冰阁内冰凉清爽,但罗掌柜却硬生生地出了一身汗,额头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低了低头,抬起手轻咳了一声,沉声道:「双大掌柜,冰阁再怎么潜力无限,但终究是倚靠在李府商行上的,而我们罗府和李府关系不错。」 我眼神微冷,盯着罗掌柜:「你这是在威胁我?」 罗掌柜赶紧摇了摇头,好声好气地劝道:「双大掌柜,我不过是提醒你一下罢了。」 他紧接着话语一转:「更何况现在南蛮正值战乱,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波及到北镇,现在北镇损失任何一家商行,都会对北镇的百姓造成冲击。」 这些我当然知道,我也从来没想过能彻底把罗府给弄垮下来。 我眼眸微闪,表情不善地盯着罗掌柜,藏在袖间的手狠狠一捏,内心有些不甘,终究是意难平! 夏侯冽被奴僕围攻殴打的那一幕在我脑海里升起,每一帧都让我心疼万分,那是夏侯冽第一次尝试着能够站稳走路,尝试着出去大街上,尝试着来看我…… 他平生第一次想要给我一个惊喜,却被罗大贵给硬生生地打断了,这叫我如何能忍?! 想到这里,我目光冰冷,语气森然:「想要冰阁和罗府握手言和,也不是不可以。」 罗掌柜脸上升起一抹喜色,立刻拱手道:「双大掌柜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只要罗府给得起,尽量都给。」 我冷嗤了一声,勾起的嘴角似嘲似讽:「罗府有的东西,冰阁也有,罗府没有的东西,冰阁更加有!我不需要罗府给赔偿,我只要----」 我话一顿。盯着他一字一句道:「让罗大贵亲自跪在我夫君面前,承认错误,求!饶!」 「不可能!」罗掌柜脸色微变,「罗家是不会同意这个要求的。」 我凉凉地看着他,「我一没要你们的银子,二没利用你们的势力,三来,是罗大贵亲自动手打的人,我现在只不过是让他磕个头道个歉,于情于理都没有让罗府有丢脸的地方。」 罗掌柜嘴唇微动,正要说些什么,我抢先一步道:「如果你们连这点小要求都不能答应,不管李府是不是要插手干预,冰阁都会与罗家商行奉!陪!到!底!」 我话语落得掷地有声,话一说完就转身站起离去,「小罗,送客!」 罗掌柜被小罗拦住,大声在我身后唿喊:「双大掌柜,这个条件罗府很难同意,请您换一个条件,无论是多少两银子,罗家都愿意奉上。」 我脚步一顿,转身看了罗掌柜一眼,淡漠道:「你们要换成这个条件也行。黄金千万两,我就会让冰阁停止打压。」 黄金千万两是什么概念?很有可能整个北镇商行的流动资金加起来,都不过是黄金千两,由此可见,罗府根本就拿不出这笔银子! 我嘴角勾了勾,很好心地补了一句:「若是拿不出来,我不介意把整个罗家都接收过来。」 罗掌柜成功被我的咄咄逼人给噎的语无伦次。 我从冰阁走出,回到了院子里。 一关上门,身子就有些无力地倚靠在门上,直到来到家中,我的心才渐渐地平復下来。 我的胆子一向是胆小的,不到被逼迫的万不得已,就狠不下心下狠手。 今日当着众人的面再次与罗府撕破脸皮,是我甚少有过的强硬姿态。 什么盛气凌人,运筹帷幄……全都是假象,放狠话的时候,我的心脏跳得飞快,手在衣袖里紧紧地握成拳头,非常紧张。 好在,我终是有惊无险的放出了狠话,比过去的自己又跨出了一大步…… 就连我自己也能察觉的出,我比过去更加要狠了…… 想到这里,我有些无奈,人的天性是很难改变。即使我当过流民,参加过战争,当过逃兵,杀过人……见识过许多大场面,但心里还是有些胆怯。 唯一庆幸的是,我会演戏,我能装出一副嚣张跋扈的样子,会装逼…… 「媚烟,你靠在这里干什么?」夏侯冽的声音忽然从耳边飘来,吓得我身子一颤。 我的心仿佛都要蹦了出来,捂着胸口没好气地瞪了夏侯冽一眼,「你走路就不能弄出些声响么,多吓人啊。」 夏侯冽觑了我一眼:「我就一直站在院子里,是你一回来了什么都不看,就倚在门边发呆了。」 我心里微窘,当时不是正在紧张吗……现在一想,感觉自己还是挺怂的,我无奈地耸了耸肩,本性如此,只能一点点慢慢改过来了。 不去想这些,我跳到了夏侯冽身边,跟他分享今天的消息。 我提到了罗府掌柜上门来求和,提到了我不愿意求和,除非让罗大贵跪下来亲自向夏侯冽道歉时。夏侯冽忽然停下了脚步。 我也跟着停了下来,抬起头一看,夏侯冽正目光幽深地看着我,认真道:「媚烟,那件事我并不在意。」 我咬了咬唇,眼神坚定地看着他:「可是我在意,非常在意。」 夏侯冽伸手揉了揉我的脑袋,目光闪过一抹温和,没有说话。 我将他的手拿了下来握在手中,继续道:「这件事你别管,我一定要替你狠狠地出这一口气!」 夏侯冽嘴角轻勾,划起了一抹清浅的笑意,「好。」 第二日,夏侯冽破天荒地跟我一同出去了院子,去了冰阁。 原本我还以为自己要多费口舌,没想到只是提了一句话,夏侯冽就应了下来。 这个男人看来是把我昨天的话听进去了,没辜负我昨晚卖力的奋斗…… 我嘴角轻勾,去到了冰阁,脸上的笑意都没缓下。 上午时罗掌柜又来了冰阁一趟,我看见他,没有说什么,就伸手指了指夏侯冽,道:「这是我的夫君。」 这一句话。把罗掌柜嘴边的劝说立时咽了下去,满脸笑容地讨好夏侯冽,「成老爷,不知您的伤?」 夏侯冽的毒舌比我厉害多了,他觑了罗掌柜一眼,冷冷吐出了三个字:「死不了。」 罗掌柜脸上表情不变,继续说:「成老爷,大公子还小,有些任性,还望成老爷多多包涵。」 我眉头一皱,都就要到娶妻的年龄了还说小?他这是什么意思,在说夏侯冽欺负小孩? 嘴巴微张,刚要说些什么,手忽然被夏侯冽伸手给握住,我抬头看向他,他脸上表情不变,张嘴说出的话还是一如既往的冷。 「我也不大,只是比罗大贵公子大两岁罢了。」 罗掌柜表情一片惊讶,满脸不信。 我轻轻一笑,眉头舒展了起来,一句话也不说,就看着夏侯冽如何秒杀罗掌柜。 罗掌柜:「成老爷,您别开玩笑了,双大掌柜都比我家公子大。您怎么可能才----」 「双儿比他还要小一岁。」夏侯冽打断了罗掌柜的话。 罗掌柜话语一噎,一时之间有些无言以对。 我笑呵呵地看着,他总不可能让我们拿出路引来比对吧?一是他没这个脸,二是就算他要,我和夏侯冽也不会给。 不就是比谁的脸皮更厚呗,夏侯冽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我可是见识过的,我骂架的功夫还是夏侯冽传授给我的。 只是短短几句交流,罗掌柜就败下阵来,灰熘熘地离开了。 我看着罗掌柜的背影,忍不住去问夏侯冽:「你说罗大贵会不会过来下跪?」 夏侯冽没看我,抬起手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只回答了一个字:「会。」 -- 外面的天气是越来越热了,冰阁的生意空前火爆,难得夏侯冽肯来冰阁,我立刻拿出冰食来招待他。 中午用膳时,我特意吩咐厨子做了些冰糕点心,冷菜冷盘,我观察了下,夏侯冽虽然没告诉我喜不喜欢吃冰食,但他吃饭的分量比寻常的要多一些。 我眼眸微垂,想来夏侯冽也是不讨厌冰食的,南蛮天气如此炎热,没有任何一个人不想要凉快。 刚用完膳想要休息,小罗就脚步匆匆地走向我。低声道:「大掌柜,罗家公子罗大贵和罗大富都来了。」 我眉头一挑,「来找茬?」 小罗摇了摇头,神情凝重:「看着像是来道歉的。」 我眼神一凝,「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小罗点了点头,「目前来看就只有两个。」 我沉吟了一会儿,「那就让他们过来吧。」 罗大贵一进门,就高声道:「鄙人罗大贵,有眼不识泰山,因怀恨在心特意命僕人将成老爷拖到巷道里围殴,年轻不懂事,今日特意前来冰阁,向成老爷赔礼道歉!」 他边说边走向我们这边,话一说完,他刚好就站在了我们面前,「砰」的一声跪了下来,头重重地往地面一磕---- 「成老爷大人不记小人过,还请原谅我的无意冒犯!」 室内一片安静,夏侯冽拿起一杯茶轻酌了一口,故意晾着罗大贵,过了许久,罗大贵跪的身子都有些发抖了,他才将茶盏给放在桌上,发出轻轻的磕碰声。 夏侯冽的声音响起,「既然已经知错了,那就----」 我眉头一拧,伸手拉住了夏侯冽,出声道:「等等!」 这个罗大贵,给我的感觉非常不对。 印象中的罗大贵,骄傲跋扈,怎么今日一进来,就这么豪爽的说道歉就道歉,样子还做得极低…… 我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罗大贵,又看了看跟在罗大贵身后的罗大富,眼眸微闪,脑海闪过一个猜测。 我冷冷一笑,看向了后面那个人,「罗大富公子,你的哥哥对着我们下跪,你心里会不会不甘心啊?」 罗大富似是没料到我会朝他问话,怔愣了好半晌,才低垂着头道:「哥哥做错了事,就该承认错误,这是他应该做的。」 「哥哥……」我玩味地咀嚼着这几个字,似笑非笑地盯着罗大富,忽然抬起手「砰!」的一声拍向了桌子,厉声道: 「你们罗家好大的胆子,竟然李代桃僵,用弟弟装成哥哥来赔礼道歉!」 前面跪着和站着的两人一时之间没了声响。 我趁势站了起来,走到了所谓的罗大富面前,冷冷地盯着他:「罗家有你这样的嫡长子,连我这个外人都感到羞愧,当不了应该负的责任,你弟弟比你优秀多了。」 面前的「罗大富」脸色立时难看了起来,目露凶光地盯着我。 我眼神微冷,再一次无比肯定,这个人就是罗大贵,他才是真正的嫡长子! 这种阴冷的眼神,我被他看过一次,记得非常清楚。 我鄙视地看了他一眼,嗤笑了一声:「怎么,恼羞成怒了?」 我双手环胸,一一细数着他哪点不如自己的弟弟,心胸狭窄,没有担当,公报私仇,任性跋扈…… 我每说一个,他的脸更加难看一分,说到因为他而让罗府造成巨大损失时,罗大贵终是忍不住抬起了手,神色狰狞地向我挥来! 我一直都在注意着他的动静,立刻退后了几步,鼻尖立时传来一抹劲风,我险之又险地躲过了。 「你这个臭婊子!」 罗大贵迅速往前走,抓住我的手臂破口大骂:「你凭什么让我下跪道歉?我堂堂一个罗府嫡长子,就算打死了人也没关系,凭什么要道歉?!」 跪在地上的罗大富赶紧站了起来,跑到我身边松开了罗大贵抓着我的手,用身体阻挡着他,「别冲动别冲动,有话好好说。」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被他抓过的地方已经一片青紫了,这手劲还真是狠! 又往后退了几步,身体撞上了一堵结实的肉墙,夏侯冽面色一片冷峻,他低头看了看,伸手覆在了我的青紫上,疼的我倒吸一口凉气。 耳边罗大贵的骂声仍持续不停地传来:「她以为自己是什么人啊?不就是李宁晋在外养的姘头吗?没有了李宁晋,他什么都不是,她就是一个人尽可夫的贱人!」 「想要我下跪道歉,没门!我什么都没做错,她的丈夫是一个活死人!醒来了又怎样,就是一个瘸子,一个下等人,我想打他就打他,凭什么要我道歉?」 罗大贵额间的青筋仿佛要爆了出来,就像是一头髮狂的公牛,咆哮道:「我恨不得打死她男人,然后把她卖到窑子里去,让李宁晋看看,他看上的女人是有多么的----」 「啪!」的一声重重响起,罗大贵被罗大富一巴掌扇倒在了地上,罗大富扯着罗大贵的衣服道:「你疯了啊?忘了来的时候爹是怎么说的吗?」 罗大贵挣扎着,手胡乱挥舞,趁机也打了罗大富一巴掌,吼道:「疯了?我没有疯,我哪里做错了,我一点错也没有!」 「我告诉你,你别以为你替我下跪我就会感激你,我是长子,一辈子都是嫡长子,你是爬不到我头上去的!」 「你----」 「够了!」我气的浑身直抖,要不是夏侯冽在身边,我恨不得叫冰阁全部奴僕都上来围殴罗大贵! 我冷冷地盯着他们两兄弟,气极反笑:「罗府还真是送了我们一份好大的礼,我双儿接下了。」 我面无表情,眼中泛起一抹寒光:「你们全都回去,如你们所愿,冰阁与罗家商行不死不休!」 罗大富忍不住站起来解释:「双掌柜,您误会了。我们此次前来,是真的想要化解冰阁和罗府之间的误会。」 我还没回答,耳边就传来了罗大贵冷冷的嗤笑声。 罗大贵一边脸颊都肿了起来,但他却装作风度翩翩地拍了拍肩膀,样子说不出来的滑稽。 他不屑道:「罗大富,你愿意抱别人的臭脚,我可不愿意抱,不就是区区一个冰阁吗?我罗家可不怕。」 我也轻轻一笑:「大富公子,你们罗家嫡长子都这么说了,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了。」 罗大富神色一片晦暗,眼里划过一抹不甘,黯然地转过身子。 愤怒下我的理智却出乎意料的清醒,我想了想,沉声道:「大富公子。」 罗大富脚步一顿,转头看向我。 我淡淡道:「如果你想要罗家和冰阁有一丝转圜的余地,除非是罗家废了罗大贵,把你立为嫡长子,到时候你再来跟我谈。」 他们一走,我再也支撑不住,腿脚都有些软。 我的身体自从在泸州逃亡成为乞丐后,就坏了许多根基,平常要不大悲大喜保持心情平和,这才有助于调养身子,一旦情绪激动,身子就会酸软无力。 简单来说,就是身子太过虚了。 夏侯冽赶紧搀扶着我,明明他的力气也不大,却让我感觉非常的踏实。 小罗在门外敲了敲门,问道:「大掌柜,我们是不是要停止对罗府的打压了?」 我身子有些软,强撑着想要站起来,夏侯冽却不肯松手,不容置疑地把手按在我的头上,让我靠在他的怀里。 夏侯冽声音清冷:「进来。」 在普通不过的语气,我却从中感受到了一股怒气。 小罗打开门进来,看见我们这种姿势,立刻低垂着头非礼勿视,我有些气短地说:「不要停止对罗府的打压。」 听到我声音有些不对,小罗忍不住抬起了头看向我,「大掌柜,你的身子----」 夏侯冽替我回答:「她被罗大贵给气到了,一时之间缓不过气。」 夏侯冽让小罗先待在原地,把我扶去了一个地方坐下来休息。 他离开时,我忍不住伸手抓了抓他的衣尾,「夏侯冽……」 夏侯冽转头看向我,伸手揉了揉我的脑袋,言简意赅:「有我在,你先休息。」 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他这句话却让我无比的安心。 我将身子完全放松了下来,把头往后仰,一闭上眼睛,我就想到之前罗大贵说的那些话,每每回想起来,胸口就一阵闷闷的疼。 我又想到夏侯冽说的那句话,有他在,整个人莫名安定了下来,就连心中滔天的怒火仿佛都被平息了。 就这样,我靠着靠着,竟是睡了过去。 再一次醒来,已经是傍晚时分。 我是被饿醒的,一睁开眼睛,我就看见了成沁在一旁守着我,我动了动手,发觉浑身酸软无比,开口道:「成沁。」 声音哑的就像是好几天没喝过水那样。 成沁听到我的声音,赶紧从发呆中回过神来,站起来搀扶着我起身,担忧道:「小姐,可感觉身体不舒服?」 我点了点头,「感觉很累。」 成沁把我搀扶出了屋子,来到了大厅里坐下,她倒了一杯热茶给我喝,我喝下后开口问道:「老爷在哪里?」 成沁回道:「老爷在外面,和小罗一起讨论事情。」 我眉头轻蹙,夏侯冽又不会做生意,他找小罗干什么?难道是和小罗讨论如何封杀罗家? 刚想着这些事情时,门就被人推了开来,我抬头看过去,夏侯冽率先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小罗。 小罗手里端着几样小菜,在桌子上放好,和成沁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我吃着饭菜缓了下腹中飢饿后,忍不住抬头往夏侯冽的方向看去,心中好奇夏侯冽找小罗做什么。 只是一直到吃完饭结束,夏侯冽也没跟透露任何风声,我心里更加好奇了,趁温明过来,他和温明谈话时,找上了小罗询问。 小罗没有隐瞒,道:「老爷是在跟我询问冰阁这些桌椅,冰柜是如何布置的,我就说全是大掌柜你想出来的。」 我眼里闪过一抹疑惑,「就只有这些?」 小罗想了想,眼睛一亮:「哦,他还问了我罗家是做什么的。」 我抿了抿唇,果然是跟罗家有关,「就问了这些,没有了吗?」 小罗点了点头:「没有了。」 见从他这里问不出些什么,我转过身子,看向了不远处和温明讲话的夏侯冽,心想回去之后一定问问夏侯冽心中是什么主意。 晚上回到了院子,我沐浴好躺在床上,讨好地帮夏侯冽按摩了下太阳穴,看他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些,便小心翼翼地开口:「夏侯冽,你找小罗问罗家的事情干什么?」 夏侯冽觑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我咬了咬牙,直接手脚并用地缠上了他,撒娇道:「夏侯冽,你就告诉我嘛……」 夏侯冽嘴角轻勾,漫不经心道:「想要知道?」 我眼巴巴地点了点头。 他轻笑了一声,一转身就将我压在身下,声音低沉:「看你今晚的表现。」 事实证明,男人的话是极度不可信的,尤其是床上说的话! 第二日早上醒来时,我揉着酸疼的腰,昨天如此卖力,就只是换来了夏侯冽一句话----「罗府的事情由我解决。」 我心里痒痒的,很好奇夏侯冽要怎么解决,只是夏侯冽不想说的事情。我无论怎么哀求他都不会说出来,只能压着心中的好奇,等着夏侯冽的行动。 男人的解决方式非常的简单粗暴,当天下午,我就收到了罗氏商行大量货物被砸的消息。 说是有几个黑衣蒙面人跑进了他们商行一通乱砸,导致货物严重受损,现场却一个人都没伤到。 罗氏商行的人自然怀疑这是冰阁的手段,到处宣言冰阁不守规矩,在商言商,不用商场上的办法解决而是用了别的办法。 我想了想,让小罗将那日罗大贵朝我和夏侯冽说的话散布到坊市,让舆论渐渐引导到这是罗大贵招惹的仇家干的。 罗大贵在北镇招惹的仇家多了去了,不仅是冰阁这一处,这样可以分散一下百姓的目光,让百姓自己去猜谁会偷偷找罗家的麻烦。 舆论一传出去,让我有些意外的是坊间里出现了许多猜测,就连和罗府纠缠很深的谢府也在上面。 风波传的纷纷扰扰,而罗府第二日又被人上门来砸场子,第三日也同时如此。 连续好几日,罗府周围都会出现一群蒙着面的黑衣人,那群黑衣人要么是打罗府的奴僕,要么是砸罗府的货物,黑衣人下手有分寸,从来没有出现过人命。 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夏侯冽干的,但夏侯冽都跟我待在一块,我也没见他和别的人有过接洽,温明也一直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好好的一个罗府连续几日都被砸被打,便当机立断的报官,但那群黑衣人武功高强,官府一个也抓不住。 小罗告诉我这件事时,还拍了拍手掌称真是大快人心! 「大掌柜,罗大贵在北镇得罪过许多人,连把别人的妻子抢去做小妾的事情都有过,你就放心吧,那些黑衣人一定是别的商行的手笔。」小罗信誓旦旦道。 听他这么一说,我心底松了松,又不由有些唏嘘。 由于在这个商行里买东西总是会出现状况,百姓们都不敢去罗氏商行里买东西了,而是跑去了别的商行。 短短几日,罗氏商行从一个一等商行降到了三等商行。 我总感觉罗氏商行衰败的有些蹊跷,当初我为了封杀罗氏,在商战上屡出奇招,都压制不了罗氏,怎么只是出现了几个黑衣人,就能把罗氏给死死掐住了? 暗地里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把罗氏镇狠狠给镇压着……每当想到这里,我就忍不住看向夏侯冽,会不会是他…… 夏侯冽那晚跟我说过。罗氏这件事情他来解决,然后,罗氏真的就被解决了…… 夏侯冽此时正在书桌上看着一本书,感受到我炙热的目光,他动作不由一顿,抬头看向我,「怎么了?」 我立刻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只是感觉你忽然离我很远。」 从过去到现在,我都看不清这个男人,他就生活在我身边,与我同床共枕,但身上却是披着一层朦胧的雾,影影绰绰让我看不透。 夏侯冽放下了手中的书,站起身了一步步缓慢有力地走向了我,伸手揉了揉我的脑袋,「别想太多。」 我抿了抿唇,用力地点了点头,不管他怎么样,只要他肯陪伴在我身边,我愿意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也愿意什么都不去想…… 两日后,罗氏商行悄无声息地离开北镇,那一日我去冰阁。路过罗氏商行时,看见的是一座人去楼空的店铺。 我内心一凛,心中升起了一抹危机,罗氏消亡的太过快了,快的让我觉得他们似是在躲避着什么恐怖的东西。 冰阁与罗氏的对峙仿佛发生在昨日,我为了拖垮罗氏,耗费了多少脑力,用去了多少心血,也只是勉强压制了罗氏。 而夏侯冽只是一句话,十日不到,罗氏就彻底消失…… 虽然小罗跟我说这背后有其他商行介入,但我就是有种预感,这是夏侯冽出手了。 内心的不安越冒越多,我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害怕到不敢去想的问题:夏侯冽愿意就这样默默无闻地待在南蛮吗? 自从他醒来,我从来没有问他要不要一直待在南蛮,因为在我心中,越国已经没有夏侯冽的位置了……但现在,我却有些不确定了。 「让让,让让!」一阵威严肃穆的声音从我耳边响起,我抬头一看,一位身穿盔甲头戴盔帽的士兵出现在我面前。 他脸色严肃地将手中的纸黏在墙上,然后迅速离去,寻下一个地方黏纸。 他一离开,我立刻上前去看了看纸条上的内容。脸上一肃,这是徵兵启示。 我深唿吸了一口气,南蛮的战乱,连偏远的北镇也要受到波及了吗? 去到了冰阁,生意比以往还要火爆,让我有种太平盛世的错觉感,只是那些老百姓谈论的内容,却全是跟战争、皇位有关。 「听说西达将军已经沖入了皇宫,将西罗给赶下来了?」 「好像是,又不全是,你想啊,如果西罗真的被赶下来,为什么西达还要徵兵呢?」 其中一个人呵呵一笑,高深莫测道:「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内部消息,据说西达打入了皇宫中,西罗自知大打战不敌西达,自动退其锋芒,带走了几十万精兵逃亡边疆了!」 「什么,几十万?不会吧,几十万完全可以攻下一座城池了……」 我眉头一拧,讨论声纷纷攘攘,有种山雨欲来的紧迫感。 我站了起来,准备离开冰阁回到院子,交代下温明一定要保护好夏侯冽。结果一出冰阁,我就看见了夏侯冽。 夏侯冽走在街上,温明退后了一步,跟在了夏侯冽身后。 夏侯冽看见了我,伸手将我招了过去。 我小跑到他身边,担忧道:「你最近还是不要出来了,北镇可能会有些不太平。」 战争,乱世,从来就没有太平的地方,今天还鲜活的城池,明日很有可能就会是一座死城…… 夏侯里声音清冷:「这也是我想跟你说的,媚烟,我们回家。」 我心里划过一抹暖流,主动牵起了夏侯冽的手。 走到一半,夏侯冽忽然说想要看看北镇最高处,我想着趁现在局势还算平稳,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带夏侯冽逛逛北镇。 我和他去到了北镇的镇门,寻求士兵通融了一下,爬上了镇门顶端,这是北镇最高处。 遥遥望去是一片连绵起伏山脉,北镇的位置有些难找,因为它是潜藏在山脉中的,当初温明一直用山路逃亡。误打误撞就来到了这片地方。 「据北镇的人说,如果没有当地居民带路上山,很有可能一辈子都找不到北镇,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这么难找,当时我和温明随便乱跑,就找到了。」 夏侯冽凝视着远处的群山半晌,意味深长道:「这是一个好地方。」 我没有多想,附和道:「北镇的确是个好地方,就像一个世外桃源,因为位置问题,北镇下山难,上山更难。好在这个镇子能够自给自足,生活不错,不然镇上的人早就走光了。」 夏侯冽点了点头,待了一会儿,又随我一同下了镇门,准备回去院子。 走了几步,忽然一个小男孩手中拿着一支糖人向我跑来,在我面前站定,笑容灿烂地说:「双掌柜,我娘叫我把这个送给你!」 「你娘?」我疑惑地问道,左右看了看,就见到了一个长相温和的妇人朝我挥了挥手。 小男孩乖巧地回道:「我娘说,冰阁是个好店铺。双掌柜更是一个好人,让我把这一只糖人送给你。」 小男孩话一说完,就把糖人往我手里塞,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我下意识抓紧了手中的糖人,抬头看过去,小男孩和妇人一脸笑意地朝我挥了挥手,然后转身离开。 在路上遇到一些百姓送的礼物,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自从冰阁开张,因为价格适中的冰食和时不时会弄些优惠活动,许多人心中都很感激我。 古代人民淳朴,他们表达谢意的方式都是送些东西,有的送自己家中的菜,有的送鸡蛋,有的送盆子等物件。 被人真诚的送上礼物时,没有谁会不开心,我也不例外,刚把手中的糖人抬了抬想要放入口中品尝,夏侯冽忽然道:「等等。」 他伸手将糖人接过,放入口中吃了一口,眉头微皱。 我好奇地看着他,「你不是不喜欢吃甜的东西吗?」怎么忽然跟她抢糖人吃了? 夏侯冽将糖人给放下,又将口中咬下的糖给吐了出来,声音平静道:「有毒。」 我心脏重重一跳,倏地转头看向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早就没有那两母子的身影。 我转头看向夏侯冽,神情有些焦急,夏侯冽将糖人递给了身后的温明,牵着我的手微微用力,「回去再说。」
第118章 扑倒他 回到院子,我赶紧把门给关上,询问夏侯冽那支糖人的毒如何? 夏侯冽沉默片刻,道:「无法辨认出是什么毒,应该是南蛮内特有的毒,毒一发作起来非常迅速,几刻钟就能让人毒发身亡,这是一种剧毒。」 我闻言,紧张地看着夏侯冽:「那你会不会有事?」 夏侯冽伸手揉了揉我的脑袋,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媚烟,你忘了我是毒人了吗?这种毒对我没有效。」 我抿着唇,脸上的表情并没有轻松多少,夏侯冽说的轻松,我却感觉到很辛酸…… 毒人毒人,百毒不侵,但也浑身都是剧毒,无法像正常人那样拥有正常的寿命,他们透支了自己的生命力才换来百毒不侵。 我见过夏侯冽发病的样子,那忽冷忽热就如冰火两重天,如果不是夏侯冽常年练武身体素质强悍,普通人早就熬不过这种剧烈的温度差了。 我这般想着,忽然伸手抱住了夏侯冽的腰,将头埋在夏侯冽的胸膛里,低声糯糯道:「夏侯冽,你以后不要再试吃毒药了,你感觉不对劲,叫我不要吃就行了。」 夏侯冽伸手撩起我额间的头髮,目光温柔地看着我:「媚烟,我吃那些毒物,不会出什么事的。」 我坚定地看着他,固执道:「我知道你不会出什么事,但我就是不想让你尝试有毒的东西。」 我的想法很可笑,我想着如果夏侯冽少接触一些有毒的东西,是不是身上的毒就不会这么严重了……我知道这种想法很可笑,夏侯冽是一个毒人,不管他接不接触,都是毒人。 说我无知也好愚昧也好,我就是不想要夏侯冽继续接触这些东西……我眼里略带着些祈求,就算是骗自己一个心安,我不想他去碰毒物了。 夏侯冽看见我的双眼,神情忽然有些软,他低声道:「好,我答应你。」 接下来的几日真是风云骤变,明明昨天还是一派平和,今天眨眼间就变得人心惶惶。 我哪儿都没去,就待在院子里,听着小罗不停传回来的消息,陆续几个商行的掌柜已经中毒身亡了。 自从我接过那支有毒的糖人之后,我就感觉北镇从此不会太平,没想我接过的糖人仿佛是个信号,其他商行的人紧随其后的跟着中毒。 我内心一凛,眉头紧紧皱着,这些下毒的人究竟是谁,难道是消失的罗府? 不可能!这个念头一闪过我就被我否决了,罗府还没有这么大的能耐,能下毒给所有北镇的商行。 我甚至有些怀疑,罗府是不是提前收到了什么风声,趁着商行被那群黑衣人打压的严重,藉由这件事离开了北镇,实则是为了躲过这场下毒风波…… 我回过神来。看向小罗,神情凝重地问:「北镇的百姓这几天都过的不太安稳吧?」 小罗嘆了口气,「是的,大掌柜,因为商行一些重要人被毒死了,有的商行因此被弄垮,许多原本被僱佣的百姓失去了赖以生存的活计,一时找不到活计----」 小罗话语一顿,语气带着些无可奈何:「北镇的治安最近乱的很。」 我眼神一凝,不用猜也知道找不到活计的百姓为了生存,就只能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我伸出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这样吧,现在的局势都不太平,冰阁减少些营业时间。把白天的开门时间减少一半,只开一个上午,下午全体放假,工钱照常按一天的量来发。」 小罗有些犹豫:「大掌柜,这工钱----」 我微微一笑:「局势混乱只是相对的,冰阁里的伙计跟了冰阁,我总不能让他们因为工钱减少也跟着去干抢劫的勾当。等这段时间风头过去了,一切都会照常的。」 小罗还是忍不住担忧道:「大掌柜,怕就怕这场风波不容易过去啊。」 他抬头看了看四周,见没有人,上前走了几步凑到我身边低声道:「上头有些人说,北镇这是要被战乱波及了,这里可能会发生战争,北镇有可能就此----」 小罗话语一顿,没有在说下去,但我明白他的意思。 我抬头认真地看着他,见小罗眼底的认真,明白他不是在危言耸听,而是真的收到了这些消息,知道一些风头。 我垂了垂眸,「如果真的要打战了,冰阁也护不了那些伙计,现在趁还能护得了,那就能护一天是一天吧。」 小罗点了点头,临走时,又向我透露了一个风声:「北镇已经有好多商行关上大门不再做生意了。」 我坐在原地沉吟了一会儿,关门不做生意,我非常能够理解,乱世到来,人内心的阴暗邪恶可以呈好几倍放大。 和平世界里的秩序对于乱世是行不通的,只要商行里有着别人想要的东西,别人就很有可能会不顾一切地夺取过来。 我皱了皱眉,这样想来,冰阁比其他商行还更加有风险,南蛮天气终年炎热,冰凉的东西对南蛮人有无穷的吸引力! 我倏地站了起来,不行,现在就得让柳依从冰阁里回来。 匆匆跑去了大厅寻找温明,在大厅门口就看见温明站在门处,我走向他,温明向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里面。 纸窗上被温明开了一个小洞,我悄悄将头靠近,就看见了李宁晋! 李宁晋在厅里坐了下来,和夏侯冽看着似是在商讨着什么。 我眉头一拧,李宁晋上门过来干什么? 我直起身子转身看向温明。神情凝重道:「温明,你去通知一下柳依,让她赶紧回来,最近局势动乱,不到迫不得已,柳依都不要去冰阁里。」 温明想了想,道:「小姐,柳依有人保护着,她的安全您不必太过担心,目前院子里就只有我一个有武功,必须得留下来保护你和老爷。」 我怔了怔,都说关心则乱,我只想到了柳依可能会有危险,却忘了柳依身边还有一个武功高强的男人。 我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会儿道:「那柳依回来你跟她说,接下来都不要随意出去了,全留在院子里防止意外发生。」 温明点了点头,应是。 我转过身子,把头靠向了那个窗洞,只能看见他们的身影,却听不见他们的声音,等的有些着急。 我想了想,把手放在门上直接一把推开。 一推开门往里走了几步,李宁晋清朗的声音就从我的耳边飘来:「北镇会非常不太平,双儿得跟我离开。」 「我不离开。」我下意识地回道。 室内两个男人都将目光对准了我,我抿了抿唇,走到夏侯冽旁边,看着李宁晋认真道:「我不离开。」 李宁晋一脸疑惑地看着我,神情严肃:「双儿,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北镇就要被战争所波及,这一片区域西达和西罗都势在必得,几个月后可能会变成一座屠宰场,必须得离开!」 藏在袖间的手狠狠一握,我心里复杂莫辨,如果要离开,我们又能去哪里呢…… 北镇位置的特殊,也使的我和夏侯冽的身份很难被暴露出来,一旦离开了,去到一个新的地方新的环境,一切都要重新开始,想要做到像北镇现在这般自在,谈何容易? 更重要的是,我在北镇已经营起了冰阁,若是跟着李宁晋离开这片地方,去到一个新地方肯定事事都要依靠李宁晋,夏侯冽并不一定会喜欢。 我低垂着眸子,遮住眼中纠结复杂的情绪,没有说话。 李宁晋沉声道:「双儿,北镇已经被逐渐破坏了,好几个商行的掌柜被人毒杀,一部分的人没有工作,全都沦为了强盗土匪,乱兆已经显现,我们必须得离开。」 我犹自不甘地反驳:「如果不离开,通过合理的调度,这种乱兆是能够压下去的!」 商行倒了几个,北镇就可以再扶持几个商行出来,只要李家这几个大家族愿意,他们完全做的到! 李宁晋声音严肃无比:「双儿,继续留在北镇,不仅有生意上的威胁,还有生命上的威胁。那些下毒的人下毒手法千奇百怪,怎么防也防不住,继续待下去,很有可能会死。」 李宁晋往前走了几步,来到我身边:「双儿,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继续留在北镇,一定会被拖垮的,你跟我走!」 李宁晋抓起了我的手臂,我下意识地反抗,用另一只手扯开了李宁晋的手,「你松开我,我就算要走,也必须带着我的夫君走!」 李宁晋抓着我的手非常牢固,我怎么甩也甩不开,抬起头愤怒地盯着他,一抬头就对上了他那幽暗的眼睛。 只听李宁晋沉沉道:「如果我只愿带你一个人走呢?」 我认真地盯着他,「我会留下来,陪着我的夫君一起去死,也不会跟你走。」 李宁晋嘴角挂起一抹苦笑,嘆道:「双儿,就算他曾经是神勇王,但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你又何必----」 我用力掐着他的手臂,打断了他的话:「我不许你这么说他!」 我一根根地掰开他的手指,话语冷酷决绝:「我喜欢他,我爱他,我离不开他,我就是这么固执,李宁晋,我和你根本没有任何可能!」 李宁晋眉头一皱,双眸闪过一抹不甘,盯着我深深问道:「如果更早遇上你的人是我,你会不会喜欢我?」 我思绪有些恍惚,更早遇上的人是李宁晋的话……我摇了摇头,不再做这种荒谬的假设,「没有如果。」 是的,没有如果……我自从在虞美人里第一次与夏侯冽相见。和他的命运就早早地牵扯在了一起。 没有夏侯冽的日子,我不敢去想,也不会想。 李宁晋目光微沉,主动让步,手再次攀上了我的手道:「赶紧离开北镇,我把你们都带出去。」 我张了张嘴,忽然一双修长如玉的手覆在了我的手上,不紧不慢地将李宁晋的手从我手臂上扯开。 夏侯冽声音清冷:「媚烟叫你不要碰他,你难道没听到吗?」 他拉着我的手,让我往后退了几步,身子往前走,站在了我面前,与李宁晋互相对视。 「我们不会离开北镇,多谢李家公子的好意。」夏侯冽说的有些漫不经心,透着一股傲慢。 李宁晋目光微冷,「神勇王,希望你不要这种紧急的关头意气用事,北镇会越来越危险,你们留在这里就是找死!」 夏侯冽声音淡漠:「那是你,不是我。你活不下去,不代表我们活不下去。」 李宁晋伸手指了指我,「那双儿呢?你难道要为了一个所谓的面子,把双儿的生命置不顾?」 夏侯冽声音骤然转冷,「我能保护她,不劳你费心。」 「你怎么保护他?」李宁晋声音有些高昂,激动道:「就凭你那几个能打的侍卫?北镇之后会变成战争场所,你打过战,肯定明白战争不是一两个人能够左右的!」 「到时候几万大军的铁骑冲来,北镇会被碾压的连渣都不剩,你说你要留在这里,你要怎么留?」 夏侯冽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还是那句话:「我能保护她,不劳你反费心。」 「你!」李宁晋脸色有些红,额头的青筋都爆了起来,良好的修养让他压抑住想要说出口的脏话。 他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眼睛时,表情也恢復了一片平静。 李宁晋直接无视了夏侯冽,将目光看向我,「双儿。今天晚上子时,我会等你等到这个时间。」 「如果你不来,日后若是想离开,就去山下落马庄,那里也有一个李氏商行,你过去自报姓名,他们会告知你我在哪里。」 李宁晋快速说道,他沉吟了一会儿,似是还觉得有些不放心,从怀里抽出了一张纸条快步绕过夏侯冽塞入我手中。 「双儿,希望你能考虑清楚,是恩情重要还是命重要。」 话一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我手里拿着纸条,还处于怔愣中,看着李宁晋的身影在我面前消失。 前面,夏侯冽传来的淡漠话语让我回过神来,「媚烟,你相信我吗?」 我转头看向夏侯冽,夏侯冽眼里一片晦暗,有着我所看不透的复杂。 不过再怎么复杂又有什么关系呢。这是我的男人啊…… 我对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无比坚定道:「夏侯冽,我相信你。」 夏侯冽嘴角轻勾,将我手中的纸条给抽出,看也不看一眼,当着我的面给撕了个粉碎。 他无比平静道:「既然相信我,那这张纸条就不用看了。」 沉重的气氛被他的行为和话语给一扫而光,我忍不住「噗嗤」的笑出了声,轻声问道:「夏侯冽,你是不是吃醋了?」 夏侯冽别过头去,没有回话,离开了屋子。 那背影,莫名让我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我再次低低地笑出了声,眼里看见了地上那团纸屑,心中微紧,笑容也僵了起来。 脑中的思绪一阵翻滚,不知出于什么心里,我一点点蹲下身子,将地上的纸碎全都捡了起来放入怀中。 当晚子时,我偶尔回想起李宁晋是否真的会等我。但很快,又被夏侯冽带入了一阵情潮当中。 红烛张暖,夏侯冽今晚倒是热情的很…… 第二日,我一阵腰酸背痛地起身,成沁和柳依纷纷进入屋内伺候我。 柳依得到了温明的提醒,没有去冰阁,跟我说道:「我让温明去开门,结果温明很快就回来,说是除了我们聘请的伙计到了之外,关于李家的人全都没有出现,包括是小罗。」 柳依担忧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小罗出现了麻烦?」 我垂了垂眸,「不用去管小罗了,他应该是跟李家商行的人一起离开了北镇。」 成沁闻言,忍不住插嘴道:「那小姐,我们是不是也要跟着撤退啊?」 我摇了摇头:「看老爷如何安排吧,我也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 洗漱好,成沁和柳依搀扶着我走出去,推开房屋门,我就看见了嬷嬷正在晒菜干,嬷嬷看见我。连忙让成沁和柳依去帮忙。 我没事做,也跟着去搭把手,疑惑地问:「嬷嬷,怎么忽然想着要晒菜干?」 嬷嬷:「这是老爷吩咐我做的,让我多多制作一些能贮存几个月甚至是长达一年的粮食。」 我眉头轻蹙,不明白夏侯冽要做什么,翻转了下菜干过后,温明和另一个男子从院子外归来,他们肩上都扛着好几袋大米,手里也提着许多东西。 我认出了另一个男子,那是柳依的男人,叫做罗啸,生的英俊高大,只是眼角有一道刀疤,让他看上去有些狰狞。 温明和罗啸跟我们打了一声招唿,就赶紧把身上的东西放入到院内某一个地方,然后又形色匆匆地继续出去。 不一会儿,他们又是背着一大袋的东西回来。 看着他们来回几趟的身影,我无端升起了一股紧迫感,成沁等人也有这种感觉。努力将能制作成菜干的东西都拿出来晒。 劳作了一个上午,好不容易将能晒成菜干的蔬菜都放在了院子里,我长长地舒了口气,下意识寻找夏侯冽的身影。 不出意外,我是在书房里找到他的。 夏侯冽这个谋划者比谁都要淡定,一进入书房那沁人心脾的凉意渗在我的肌肤上,让我都不由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我跑到夏侯冽面前,询问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夏侯冽这次又卖起了关子,淡淡道:「等到晚上你就知道了。」 我心里痒痒的,缠着他就要他现在说,夏侯冽自巍然不动。 我缠了他好几次,倒是发现了夏侯冽一个小趣味。 夏侯冽非常喜欢卖关子,尤其是在我面前卖关子,当然,我更愿意理解成这是男人在心爱的女人面前,会下意识装高深。 忽然又想到了另一个可能,我不由低低笑了起来,难道是夏侯冽喜欢我撒娇的样子? 我回想起了跟夏侯冽撒娇时他的表情,貌似还真是这样,每次夏侯冽对我的撒娇表面上嫌弃无比,但身体还不是非常诚实的接受了。 我轻哼了一声,抬头看了看夏侯冽,他正抬起手摸着我的脑袋,手在我乌黑的髮丝中穿过,挺看不出来的,夏侯冽居然还是一个长发控。 这般想着,嘴唇忽然被夏侯冽的手给捏住了,耳边传来他略微有些嫌弃的声音:「嘴唇嘟起跟一只猪似的。」 我眉眼弯弯,将头埋在他的胸口使劲儿蹭了蹭,「我是猪的话,那你岂不是有恋猪癖?」 夏侯冽眉头微皱,「恋猪癖?」 我眼珠一转,眨了眨眼睛看着他,「我这是在夸你才貌无双,智勇双全,风流倜傥。」 夏侯冽目光幽深地看着我,臀部忽然被人拍了拍,我的身子像是触电一般涌起了一股酥麻,软成一滩春水。 耳边传来他轻描淡写的声音:「调皮,我要惩罚你。」 我眼睛一瞪,刚要张嘴说些什么,夏侯冽下一秒就堵住了我的嘴唇。 呢喃细碎的话语从唇齿间流出:「这、白天呢……」 夏侯冽非常流氓地咬着我回一句:「被子一盖上就是夜晚了。」 跟这个男人待得久了,才发现他清冷寡淡的外表下隐藏的是满满的欲、求、不、满…… 真是---- 要疯了! 晚上迷迷煳煳的醒来,我听见了院子外传来一声沉沉的「砰咚」声,这丝声音不大,但也不小,在漆黑的夜晚显得有些吵闹。 我不由掀开被子,想要走出去看看。 只是一直起身子,一双粗壮的手臂又把我拉回了被窝里,夏侯冽还有些困意朦胧,声音带着丝沙哑性感,「还很早。」 我拍了拍他的手,「外面有一些动静传过来,我想要出去看看。」 夏侯冽这时候倒是像一只牛皮糖,双手双脚抱着我不让我走,他低声道:「是我让温明和罗啸在办事,不要出去。」 我忍不住问道:「你到底让他们干什么,怎么会这么吵?」 夏侯冽眼睛微睁,「没有干什么,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明明说好让我晚上知道的,结果现在又推脱,我眼睛一瞪,刚要说些什么,结果下一秒又被他压在了身下。 「如果你不累的话,我们可以在做些别的事情发泄一下精力。」 我的脸立时羞红了起来,稍微用点力气将他从身上弄下来,赶紧用被子遮住了自己,这时才敢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流氓!」 被子外似是传来了夏侯冽低低的笑声,有些朦胧,却让我也忍不住开口笑了起来。 第二日醒来,我询问了下成沁在夜晚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成沁一脸惊讶地看着我。 「夫人,你不知道吗,昨天晚上巷道上爆发了一阵混乱,据说是死人了,官府都出动了。」 我眉头微皱,昨天官府出动我什么都没听到,「你没有听到别的声音吗?一些沉闷的敲击声。」 成沁摇了摇头:「小姐,没有听到。」 难道这种声音就我一个人听到了? 我不死心,再次问了遍柳依和嬷嬷,她们也是什么都没听到。 还真是只有我一个人听到了…… 我在心里打算,晚上一定要趁机偷偷地走出去瞧瞧温明等人在干些什么。 忽然这时,巷道里又传来一阵吵闹的声音,我和成沁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急忙走出去。 站在院子里,能够听出院子内正爆发着一阵激烈的争吵,还伴随着一些拳打脚踢的声音,听了半晌,我才听出了原来是有人在抢劫。 成沁悄悄问我要不要打开门去救? 我神情凝重地摇了摇头,从外面的动静来看被抢劫的人应该没有什么事情,现在局势紧张,任何一点小差错都有可能惹来灭顶之灾,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门忽然在某一瞬间敲响了起来,「砰!砰!砰!」的一声又一声,很是用力。 我和成沁等人都被吓了一跳,互相抱在了一起。 外面传来一阵声音:「我刚才被抢劫了,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能否打开门给我一杯水喝?」 这个人连续喊了三声,敲打门的力气非常大。我们早就被他吓着了,怎么敢给他倒水? 敲了足足有几刻钟,外面的人才停下了敲门。 我和成沁她们互相对视了一眼,悄悄地走到门边去,一走进,就听到了刚才敲门那人的声音---- 「这个巷道上的人应该都搬走离开了,刚才打架的声音这么响亮,一个人都没有出现,我装成受伤了上门讨水,也是没有回应。」 我心微微一跳,抬头看了看,都从成沁等人眼里看到了一抹惊疑。 不一会儿,一阵粗犷的男声传来,「呸,既然这里没人,那我们再去别的地方看看,总能讹诈一些人出来。」 一阵脚步声匆匆传来,不一会儿又消失远去。 成沁看向我,声音带着点哆嗦:「小姐,那些人是在……骗我们?」 我缓缓地点了点头。 嬷嬷见多识广,当即出声道:「北镇乱了,你们以后都要留一个心眼,听到了陌生的声音千万不要开门,在院子里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的地方也要说出来。」 我们纷纷点头。 刚转过身准备继续晒菜干,忽然门这时又爆发出了一阵勐烈的敲打声。 「快点开门,我是温明!」 成沁身子一颤,立刻跑过去,我感觉到不对,温明明明有院子里的钥匙,为什么要我们开门? 我立刻走过去拦着成沁,当机立断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嬷嬷和柳依不明所以,下意识跟着我一起拦住了成沁。 门又是被敲打了好一阵子,「你们快点开门啊,我受伤了!我的钥匙在打斗中弄丢了!」 成沁拼命挣扎着,要去开门,我死死地捂着她的嘴拦住她,对她拼命摇头,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温明武功高强,在打斗中怎么可能会弄丢钥匙?他轻功这么好,就算弄丢了也能飞入到院子里。 我一点都不相信外面那个人是温明! 可是我现在不能解释,我不能发出声音,怕打草惊蛇! 掌心传来了一片湿润的感觉,成沁哀求地看着我,竟然是哭了。 我内心有一瞬间的动摇,随即立刻心狠地摇了摇头,无声跟她比口型----不是。 敲门声和求救声传了一阵子,又没了声息。 我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地听着,果然很快就从外面听来了一阵陌生的声音:「呸!白费力气了,这个院子里是真的没人,就算有人住,那现在也一定是没人!」 「走走走,兄弟们,我们再去别的地方。」 听到这句话时,我身体一松,这才敢将成沁的手给放开。 成沁的脸仍是在流泪,她双手用力地抱着我,把头埋在我的怀里哭着:「小姐,成沁只是太担心了,成沁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会……」 我伸手抚摸了下成沁的脑袋,温柔道:「成沁,如果不是我觉得不对劲,可能连我也差点中招,你不用自责。」 成沁哽咽了一声,身子还在轻轻颤抖着,低声呢喃:「成沁差点就把门给打开了,如果打开了,我----」 成沁话语一顿,身体更是重重一颤,泣不成声。 乱世乱世,战争还没降临到北镇呢,怎么北镇就先自己乱了起来……这层出不穷的引诱手段,就连我也差点中招了。 真是令人有些胆寒…… 我轻拍着成沁的肩膀,忽然这时门口传来了一阵声音,我们立刻紧张地抬起头看向门边。 嬷嬷更是动作轻快地将搁在门处的一个钉耙给拿了起来,站在我们面前护着我们。 「咔哒」一声,门落锁的声音响起,紧接着,门被轻轻地推了开来,我的心跟着提了上来,赶紧拉着成沁不断往后走。 忽然,一双还带着点血迹的白色靴子率先出现在我们面前,吓得我赶紧用手捂着嘴巴,紧接着,是温明一脸惊讶的面容。 「你们围在这里干什么?」 我心一松,身旁的成沁早已被吓得腿脚酸软,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温明赶紧走了进来,来到了成沁面前把成沁给搀扶了起来。 「刚刚你不在的时候,有几个盗匪想要我们开门,甚至还伪装成了你的声音,成沁差点上去开了,被我拦了下来,到现在都在愧疚着。」 温明伸手拍了拍成沁的肩膀,轻声安慰了她几句,随后抬起头来看向我要严肃道:「小姐,冰阁今天被外面的流民给攻陷了。」 我眉头一皱,脸色微沉:「什么意思,被攻陷?」 温明点了点头,沉声道:「今天我按照你的安排。打开了冰阁的大门继续做生意,然后给伙计发银子,结果有些伙计看到了柜子里银票还有很多,就想要预支。」 「我不肯,那几个伙计就从外面叫了一堆人进来,打的打,抢的抢,砸的砸……冰阁已经被他们给彻底破坏了。」 温明说的轻巧,我却从中感受到了一阵腥风血雨,怪不得温明进来时浑身冷凝,怪不得温明的靴子还沾染上了血迹。 「冰阁是已经全面被人砸烂了吗?你有没有把门给关了?」我忽然开口。 温明点了点头:「解决了这场暴乱,门我出去时关上了,不过冰阁里的东西基本都不能用了。」 我脸上一肃,没想到短短几天,时局就变得如此糟糕,一下子打乱了我的计划。 我还以为北镇起码能安定一个月,现在一看,不出半个月,北镇一定会乱成一团,一片狼藉! 我眼里划过一抹冷意,沉吟道:「那冰阁里的仓库呢,仓库里的东西有没有被人砸烂?」 温明摇了摇头,「那些人只要银子,其他一切都完好无损。」 我心底松了口气,看向温明目光锐利道:「我在冰阁里放了有大量的墙霜和果蔬,因为低温的环境,果蔬能延长保存时间,这些东西在战乱时期都很重要,必须要回冰阁一趟全拿走。」 说做就做,温明提前给我弄来了几辆马车停在院子里,当天晚上,夜黑风高的时候,我和温明正式驾驶着马车驶向冰阁。 三辆马车,我一辆,温明和罗啸一辆,为了防止人多出乱,我就没让嬷嬷等人陪同。 温明不放心我,不想让我去,只是贮存的地方只有我知道,他们就算听我说。也是找不到的。 冰阁贮存的地方是经过特殊设计的,如果没有我带着他们走,他们一定会受伤。 院子离冰阁的位置并不远,很快马车就驶到了冰阁,周围一片寂静,落锁开门,一切顺利。 我带着他们来到了贮存地方,从里搬出了一箱箱的墙霜和新鲜时令出来,很顺利,全程没有人打扰。 我坐上了马车,马儿缓缓的移动,正当我以为什么事都不会有时,一阵尖锐的叫喊声在夜深人静的街道上响起---- 「他们在搬东西!那马车里一定全都是银票!」 「刷」的一声,四面八方忽然冒出了许多人,每个人的眼睛就如狼一样,散发着幽光。 我紧紧地拽着马绳,加快了速度让马儿往前跑。 那些人纷纷在后面追了起来,有人边跑边叫道:「快点跟上,不能让他们逃走了!」 我伸出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了一包药粉。紧紧地拿在手中,警惕地看着不断向我这边奔跑的人,一有什么不对就要将药粉给撒出去! 我不会武功,也用不惯匕首,这些特制的辣椒粉尤为适合我。 前面温明的马车已经被混上了人,我听到了有人发出一身惨叫,然后从马车里跌落了下来,悽惨的叫声在安静的巷道上久久迴荡着。 后面罗啸也被人上了马车,我能听到后面传来紧促的打斗声,随后是「砰!」的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惨叫声又增添了一个。 因为我的马车是在中间,前面有温明开路,后面有罗啸顶着,一时之间还没有人跟上来我这辆马车。 但我却不敢放松警惕,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越是紧张就越是不能慌张! 忽然,一阵跑动声从我耳边掠过,我抬头看过去,不一会儿就见有一位男子从后面跑来,与我的马车并驾齐驱。 男子神色一片狰狞。盯着我的目光就如杀父仇人,恨道:「如果不是你们这些黑心的商人,我们怎么可能连活计都没得做?想走,没有这么容易!」 男子伸手抓住了我的马车,眼看就要爬上来,我咬了咬牙,当机立断松开缰绳,直接伸手把男子的头给压了下来,手中的粉末朝他的眼睛一洒---- 「啊!」 一股更加悽厉的叫声响起,男子的眼睛受到刺激,身子立刻跌落在了地上,我还能听到他慌张尖叫:「有毒,他们手里有毒,我的眼睛被弄瞎了,快来救我,快!」 这一声有毒着实吓到了其他想要抢劫的人,一时之间竟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拦,马车顺利地来到了院子。 成沁等人听到动静,立刻打开了院子大门让马车走进去,然后又紧闭院门。 我们迅速地把货卸了下来。我指挥着温明他们将货放到了后边仓库,结果夏侯冽这时候说:「放在地下室里吧。」 我愣了下,疑惑地看着夏侯冽,「地下室?」 夏侯冽轻轻点了点头,走了过来将手放在了我的腰上,「本来还想等完工后再让你知道的,只是现在看来等不了这么久了。」 我心中好奇,被夏侯冽牵着手来到了院子的某处地方,一块草皮被掀了出来,露出了坚硬的地面。 夏侯冽蹲下身子不知按到了什么地方,一块地面自动凹陷了下来,温明从后面上来,将这块地面抬了起来,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我和夏侯冽先下去,一来到这个地下室,我不由瞪大双眼,这哪是什么地下室啊?分明是一个地底宅院才是! 昏黄的烛火映照着周围的景象,有着缠缠绵绵的藤蔓,有着石桌石椅,乍一看过去。该有的都有了,不该有的也有了。 我抬起头看向夏侯冽,压抑不住心里的兴奋:「这是你建造出来的吗?」 夏侯冽眼里划过一抹暖意,声音淡淡:「我才醒来多久,一个月都不到,只有温明和罗啸两个人,是不可能会建造一座地下宅院出来的。」 夏侯冽牵着我的手来到石头桌椅面前,「这个地下院子早就已经有了,只是荒废了很久,非常陈旧,我也是不久前无意发现的。」 「一发现,我就让温明他们收拾这里,以后战乱我们可以躲避在这里。」 这片地方被收拾的很干净,手摸上桌椅都是一片光滑没有尘埃,夏侯冽一定打理的很用心。 我的心里划过一抹感动,忍不住伸手抱住了他,夏侯冽用手轻轻拍着我的肩膀,一片温馨。 后面有人轻咳了几声,我赶紧从夏侯冽怀里起来,与他分隔开好几步。脸颊微红地说:「我、我也去帮忙搬东西,你身子不便,就在这里坐着就好。」 耳边传来夏侯冽幽幽的声音:「多谢夫人体贴。」 一抬起眼眸,就与夏侯冽眉眼含笑的目光对视个正着。 我心微微跳得有些急促,天杀的……越来越不能抵抗夏侯冽温柔的目光怎么办? 我低垂着头,赶紧转身离去,再继续待下去我会控制不住自己啊---- 控制不住扑上去!
第119章 他会不会离开我 街道上人群稀少,我在温明的陪同下,带着一个面纱出来买些必备品。 油米酱醋茶这些一个都不能少,能买多少是多少,因为买的有些多,我和温明租了一辆马车来搬运。 外面已经很少有商行在做生意了,就算有商行在开也是一副重兵把守的样子,商品的价格更是翻了好几倍不止。 能继续在北镇做生意,真的是用生命在赚钱,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被人给盯上然后离开人世。 街上有许多三三两两无所事事的人在走,他们看见了我的马车,皆目光一阵闪烁,只是看见了温明手中的刀,那抹精光很快就暗淡了下来。 我手上也拿着一把刀,为的就是煳弄别人她也不是这么好惹的。 马车行走间,忽然北镇的镇门处传来了一阵如雷鸣般的轰鸣声,我惊讶地抬头看过去,发现远方有一大团的黑影在移动,轰响声就是那团黑影发出来的! 还没看清楚那团黑影是什么样子,街道上就已经有百姓惊恐的大叫:「军队来了,这是、这是西罗的军队!」 我心一紧,手中握着的缰绳用力了几分,西达现在入主皇宫,优势巨大,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退出皇宫的,如果北镇真的迎来了军队,只会迎西罗的军队。 我目光一阵闪烁,西达手中的圣旨是给我的,这件事西罗应该还不知道,如果他知道了,又发现我这个主使者在北镇,后果不堪设想! 我眼眸一利,不能继续在外面呆下去了,回去之后就要全面住进地下宅院! 「军队都来了,北镇要灭亡了,兄弟们,赶紧抢盘缠逃跑啊!」人群中忽然爆发出了一阵吶喊声,整条街道瞬间混乱一片。 行人们横冲直撞的乱跑,马车的速度一降再降,有时甚至连跑都不能跑。 我眼眸一冷,厉声道:「温明,走!不用顾及他们,他们想死,就别拦着!」 「律律律!」长鞭响起,马儿发出一阵长啸,快速奔跑了起来,百姓自然不想死,纷纷躲开。 我驾着马儿,眼角的余光瞄见了还在打开门做生意商行不断被人砸烂、抢走、践踏……在死亡的阴影下,百姓们全都爆发出了最后的疯狂。 「抢走他们的东西!」有人拦在了我的马车面前,我手从怀里一掏,就掏出了一包特制的辣椒粉,找准角度漫天一洒,挡在前面的人纷纷咳嗽了起来。 「啊!我的眼睛好痛,她手上有毒!」 有一个人的眼睛不小心沾上了辣椒粉,在原地拼命地哭着流泪,见此,许多想对我马车下手的人纷纷停下了脚步。 有了辣椒粉开路,马车顺利回到了院子里,在门内等候的成沁等人蜂拥而上。将马车里的东西赶紧抬入了地下室。 温明拿出了一根粗针在马的屁股上狠狠一扎,马儿立刻在街道上拼命地跑了起来,不一会儿就转瞬消失。 最后一丝踪迹都没有了,我们锁好房屋全都转移到了地下宅院。 刚关上地下室的门,外面就爆发出了一阵吵闹声响,就算我们躲藏在地下室里,都能听到外面那些人哭爹喊娘声。 马蹄声隆隆踏响,仿佛能将前方挡住的一切所冲垮,就连地面也仿佛承受不了重荷随时要倒塌那般。 地下宅院一片震盪,我蜷缩在夏侯冽的怀里,想不明白西罗为什么会看中北镇这个地方。 夏侯冽轻抚着我的长髮,声音清冷:「你还不明白吗,北镇的地理位置特殊,这里背靠山峦,易守难攻,是个天然天堑,西罗明显是要将这边发展成为大本营了。」 我眼皮轻轻一跳,「那我们岂不是西罗一日没走,就一日得生活在地下了?」 我的思绪发散了开来,「那如果西罗在这里守了几年。我们岂不是要过上几年地底洞人的生活?」 夏侯冽伸手轻轻捏了捏我的脸颊,淡淡道:「西罗不会打仗,空有几万士兵不会统领,不可能在北镇这边盘踞几年,三个月不到,就一定会彻底退出北镇。」 不知道夏侯冽为何会如此断定三个月不到西罗就会走,但我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了。 在地下宅院里待着,过了那股子的新鲜劲之后,成沁等人开始无聊发闷了起来,就在这时候,夏侯冽提出要去上面一趟看看形势,被我想也不想地阻止。 「不可以,你身子还未恢復,去到上面会非常危险!」 我站了起来,眼里毫不掩饰地担忧:「夏侯冽,如果你真的想要去看,就让温明和罗啸出去一趟,你不能亲自出去。」 夏侯冽摇了摇头,「媚烟,有些事情必须要亲自去了解,我得出去。」 「我不同意!」藏在袖间的手狠狠攥紧着,夏侯冽的身子太弱了,我害怕失去他,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出去…… 在地下宅院里不愁吃穿,安安稳稳地度过这几个月不好吗? 我走到他面前,面露哀求,伸手抓了抓的衣袖:「夏侯冽,你答应过我的,会好好的活下去,外面太过危险,那是几万人的军队,真出了什么事情温明他们是保护不了你的。」 夏侯冽沉默地看着我,目光晦涩复杂,但却很坚定,看见他的双眼,我就明白夏侯冽去意已决。 我深唿吸了一口气,「你要出去可以,给我一个明确回来的时间,如果那个时候你还没有回来,我会出去找你。」 夏侯冽眼神一凝。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说了一个时辰,然后伸手揉了揉我的脑袋,随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了。 我瞪大眼睛地盯着夏侯冽的背影,看他一点一点地消失,心里忽然一痛,总感觉有什么会离开我一样。 成沁在一旁伸手搀扶着我,担忧地问:「小姐,您没有事吧?」 我扯了扯嘴角,有些恍惚地回过神来,说了一句没事。 等待的时间分外漫长,可能是一个男人都没有,成沁等人也有几分不安,个个都有些风声鹤唳。 「砰!」一声重响忽然从上方传来,我身子轻轻一颤,紧接着又是几阵「砰砰砰」的声响,仿佛上面有一队士兵经过那样。 我倏地站了起来,有些不安地走来走去,过了一会儿,声响小了许多,紧接着是动静全无。 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甚,我眉头一拧,咬牙道:「我出去看看。」 成沁等人纷纷上前来阻止,「小姐,万万不可,万一你在外面遇到危险了呢?」 我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匕首,又拿了几包特制的粉末,「这些粉末都是毒药,接触到的人皮肤都会迅速溃烂,我吃了解药所以碰到不会有事。」 我深唿吸了一口气,眼里闪过一片坚定,看向了成沁等人,「你们放心,我哪儿都不去,就是在院子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几刻钟就会回来。」 成沁、柳依和嬷嬷还要阻拦,只是我去意已决,不顾她们的阻拦就坚定地抬起脚往石阶上走去。 按下了某个开关,上面的石板轻轻的移动下沉了一些,我用手将石板给推开,来到了外面。 尘土飞扬,呛入了口鼻让我忍不住咳嗽了几声,眼眶也因为进入沙子而流泪。 我捂着口鼻走了出去,将石板给盖好隐藏好,才敢转头认真地打量着院内的景象。 只是几日不见,原本还算生机勃勃的院子变得一片凄凉,就连院中种植的树木也掉光了全部树叶。 明明这些树木在南蛮炎热的高温下都能生存下去,却在西罗的铁骑下而迅速枯萎…… 我眯着眼睛打量着周围的景象,警惕地往前走了几步,忽然脚步一顿,在院子里看见了几条死尸! 一走进去,就能闻到一股尸体独有的恶臭味,我强忍着噁心看了一眼,起码已经死了几天了。 继续往前走,来到了大厅,发现原本被锁着的门全都被砸烂了,里面摆放规整的桌椅也一片凌乱,很显然厅里被人进来搜刮过,可能还经歷了一番恶斗。 我抿着唇,打量了一眼见没有什么发现就离开了厅里,一手紧紧地握住匕首,另一手则抓住一包有毒粉末。 本想去院子外看看现在到底是怎么一个情况,明明是大白天,整个北镇却一点声音都没发出,就像是一个死城。 忽然,眼睛里出现了一只白得亮眼的信鸽,那只信鸽从我眼前飞过,直接停留在院子里一颗光秃秃的树干上。 我心忽然重重一跳,砰咚砰咚的厉害,心里升起了一抹念头,我一点点地向信鸽靠近。 信鸽被训练的很听话,我爬上了树闹了些许动静,它都没有被我吓走,而是用那黑而圆的小眼睛好奇地看着我。 我手轻轻一颤,心里一阵悸动,手伸出又触电般的收回,我想到了之前无意瞄见地那只远去的信鸽,在夏侯冽的身边飞起…… 我咬了咬牙,伸手抓起了信鸽,将它腿部绑着的信给抽了出来,信鸽唿啦啦地飞走,我从树上爬了下来,当场打开了信看了起来。 「神勇王亲启----」当看到这几个字时,我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心脏也开始剧烈跳动,一封信几分钟就能看完,却被我翻来覆去看了十几分钟。 我怔怔地抬起头,听着远方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才回过神来,用手摸了摸眼睛,已经泪流满面了。 夏侯冽和越国皇室在联繫了,他这封信就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周大公公写来的,说是皇帝身体微恙,想要他快点动身回去越国。 那位公公还说,越国现在储君未立,满朝文武百官都在寻找夏侯冽,希望夏侯冽回去做越国的储君,然后光明正大地登任继位。 公公还说,南蛮现在爆发战乱,只要他肯书信一封,就会派出一万精兵前来南蛮。护送着他离开。 一万精兵压境,只为了一人而来,能被一万精兵护送的人身份是何等贵重,何等风光! 心脏一点点地抽紧,我咬了咬唇,盯着手中的信将它给撕的粉碎! 夏侯冽是不会回去的,他一定不会回去的……明明我们已经说好了,要一直待在对方身边,夏侯冽怎么能够回去越国呢…… 我不喜欢回去越国,那里有着我最屈辱的过去,有着我承受过的许多磨难,每每回想起来,就像是在做噩梦一般,冷的直打颤…… 在南蛮,一切都重新开始,我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夏侯冽的身边,也可以躲在他的怀里哭泣,可是在越国,我什么都做不到…… 我狠狠闭上了眼睛,君临天下。一统江山,夏侯冽若是成为了帝皇,偌大清冷的皇宫中又怎么可能会有我的一席之位? 一想到她将来会有三宫六院无数妃嫔,我的心就止不住地抽疼了起来! 一声轻微的「砰」声响起,耳边传来别的男人声音---- 「他奶奶的,做西罗的士兵简直不知人,连条狗的不如!当初还说什么管饱呢,现在连将领吃一顿饱饭都成问题了,我们只能吃着稀粥!」 「是啊,早知道当初就躲起来,在商行里偷点东西维持生计,也好过被别人当成狗使唤啊!天天操练我们,当人人都是大将军的料啊?」 我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就看见了两个穿着盔甲的士兵,他们头上没有带着盔帽,披头散髮的样子看着有些狼狈。 他们一看见我,眼睛都发出了一抹亮光,油里油气道:「呦,这个宅子还藏着一个美人啊,我们今天是有福了啊!」 「小美人。你别跑啊,哥哥我会好好疼爱你的。」 「嘿嘿,两个哥哥都来疼爱你……」 我抹了抹脸上的泪痕,怯生生地看着他们,装作害怕地往后退。 这两个男人毫不掩饰对我的垂涎,那哈喇子都要从嘴里流出来了,我嫌恶地皱了皱眉头,真是噁心! 我立刻掉头跑了几步,后面两个士兵也跟着追了上来。 他们的体力真是弱的可怜,我兜了他们在院子里好几圈,他们都还没有追上我,非要我放慢脚步他们才能跟上来。 手被人快速抓住,我趁势将手中的药粉给撒了出来,另外一只手也被人抓住,男人嘴里还说着骯脏的唾骂:「看你样子也是被许多男人玩过的,被我们玩玩怎么了?」 他将我扯到他的身边,「装什么清高啊,好好让哥哥玩玩不就得了!」 手中的粉末又趁势洒向了他,我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嘴中撒娇道:「好哥哥。另外一个人呢,双儿怎么找不到啊?」 抓着我的男人左右扫了扫,忽然发现怎么之前的同伴跌倒在了地上? 他伸手指了指,刚要过去,就在此时,连他自己也身体软绵绵的倒下了。 男人仰着头瞪大眼睛看着我,「你是----」 话还没说完,他脖子一歪就毒发身亡了。 我冷冰冰地盯着地上两具尸体,眸子一片绝情,「我是谁?是送你们去上西天的人!」 我来到了石板前打开石板,这时候才发现手都是颤抖的,媚烟,你没得选择,你不杀了他们,他们就会尽情的蹂躏你,玩弄你,践踏你! 进入了地下洞穴,成沁等人纷纷围上前来担忧地看着我,我平静道:「外面一个人都看不见,我没有事。你们也别把我出去过的事情告诉给老爷听。」 我抬起眸,目光锐利地扫视了她们一圈,冷声道:「若是你胆敢泄露出分毫消息,就不再是我的婢女,明白了吗?」 她们被我看的身体打了一个寒颤,纷纷说明白了。 我一个人走在一个小角落里,蜷缩着身体怔怔出神,想着心事。 嬷嬷人老成精,一下子就发现了我有些不对劲,走到我身边轻声问道:「小姐,你是有什么心事吗?」 我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嬷嬷:「南嬷嬷,如果你很爱一个人,那个人爱你,但更爱其他的东西,你会怎么办?」 嬷嬷目光微闪,我猜她已经知道了我说的那个人是谁…… 嬷嬷沉吟了一会儿,道:「小姐,我想我会成全他,有的人心中装着天下,他有着更广阔的舞台去追寻。为何要窝在一个山野乡村里。」 我将头埋在了腿部,咬着牙心里一片不甘,眼泪不一会儿又忍不住流了出来,细声道:「可是我捨不得……」 我爱这个男人,我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我想要和他无忧无虑的生活在一起,难道我做错了吗? 我并不觉得自己错了,只是我爱的这个人一身豪情壮志装天下,他太过优秀,窝在南蛮这里会让其他人觉得辜负了才华…… 我咬着唇,手紧紧地攥紧成拳,夏侯冽,我和江山之前,你会选择哪一个? 「砰!」石板那边传来了一阵响动,夏侯冽他们回来了。 我抬起头看过去,见夏侯冽安然无恙地出现在我面前,我忍不住飞奔扑入到他的怀里,用手紧紧地抱着他。 夏侯冽低沉的嗓音传来,「媚烟,怎么了?」 我张了张嘴。真想现在就问他是一个什么想法,只是话到嘴边却是怎么也开不了口。 我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肩膀,软糯道:「没有什么,我就是想你了。」 夏侯冽嘴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手揽着我的腰,俯身在我耳边道:「媚烟,我也很想你。」 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用手拧着他的腰,夏侯冽说的想我了绝对不是我想的那样,这个人就是没个正经! 夏侯冽目光幽深地看着我,眼底的情绪意味不明,他伸手抚了抚我的眼睛,「怎么红了?」 我别过头去,「没什么,只是担心你罢了。」 匆忙转移了一个话题,我去替夏侯冽准备晚膳。 用完膳后听着温明罗啸与夏侯冽闲聊,大体是说着西罗的兵力问题,从他们的话语里能感觉到他们对西罗管理军队的鄙夷,温明不由说起了越国。 「老爷,西罗号称有十几万大军,今日一看,顶多也就五六万军队吧,士兵人人飢饿不饱腹,连一半的力气都使不出来,军力大大下降。」 温明轻描淡写道:「这样子的军队,别说西达要用多少人马能够攻陷,只要在越国给我五千精兵,我就能把他们打得屁股尿流。」 我心重重一跳,动作都放慢了许多,那信上说,只要夏侯冽肯回信答应越国,越国就会派出一万精兵压境,比之五千精兵,要多出一倍! 罗啸也跟着附和:「是啊,西罗根本不会带军队,有许多人连一套正经的盔甲都没有,这所谓的几万大军,里面估计有一半都是平民百姓。真打起战来,三个人都不知道能不能顶一个士兵用。」 「如果这些人由王爷来带领,或许还能发挥出最大的价值。」 手中拿着的碗筷一个不稳,不小心摔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叮咚」声,一下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我慌忙地蹲下去收拾已经碎掉的碗,一阵脚步声从耳边传来,我一个分神,手指就被锋锐的碎渣给割伤,不一会儿人就冒出了一连串殷红的鲜血。 夏侯冽眉头一拧,蹲下身子强势地将我的手给扯了过来,想也不想地放入口中替我吮吸了起来。 我怔怔地看着他,眉眼依旧,只是卸下了一层清冷,让他更加有烟火气息了。 这个人是我一点点亲手改变的,而在将来的不久,他又会离开我了吗…… 想到这里,我的眼眶不由有些泛酸,夏侯冽放下了我的手,抬头一看,他眉头轻蹙,「眼睛怎么红了?」 我眨了眨眼睛,糯糯地说了一句:「疼啊,就红了。」 夏侯冽嘴角轻勾,伸手将我给搀扶了起来,声音淡淡地说了句:「娇气包。」 我哼了一声,任由他牵着我的手走着。 接下来每隔几日,夏侯冽都会和温明出去一趟,有时候回来时衣服还会沾上一点血迹,外面的形势似乎一天比一天严峻。 有一次经过他们身边,我还听到了一个令人心惊的消息---- 西罗的军队飢饿严重,有些人甚至将军队里的老人给分尸煮来吃! 温明说起这个情绪有些激动:「他们简直不是人!只要西罗肯下山一趟,补给品什么都能买到,何必要做出如此行为?」 罗啸低声道:「你忘了吗,军队里有人说西达已经从皇宫离开过来亲征了,西路这个时候下山,很有可能就会中了西达的计谋。」 夏侯冽神情平静,淡漠道:「西罗不可能下去的,北镇的地理位置很好,易守难攻,他会死守在这里,起码还能拖几个月,一旦下去与西达正面交锋,他们会死的更快。」 我忍不住插嘴道:「那就只能任由西罗的军队吃人?」 夏侯冽抬了抬眸,眼里闪过一抹精光,「不会。」 隔了好几天,我才明白夏侯冽说的不会是什么意思,他竟然连同温明和罗啸一同去纵火! 北镇要说有什么不好?就是四面八方都是山,一旦引起火灾,别说用水灭火,就连用来灭火的水够不够都是一个未知数! 我和嬷嬷等人全都躲在地下宅院,听着上方响着烈火燎原的「呲呲」声,时不时还能听到几声惊慌失措的走水声,人们惊慌的跑动声。 我一手拉着成沁一手拉着柳依,内心也很紧张,夏侯冽这一次太过冒进了,若是中途出了什么变故。 成沁的声音带着一丝哭音:「小姐,老爷他们不会有事吧……」 柳依也眼眶微红地看着我,紧咬着嘴唇。 我深唿吸了一口气,「你们别忘了,老爷是神勇王,是神勇大将军,是让边疆的人听到了他的名字就闻风丧胆的魔鬼!有他在,一定会没事的!」 这句话是说给她们听。又何尝不是说给我自己听呢…… 心惊胆战地等待了一个晚上,到了第二日夏侯冽他们还没有回来,我想要打开石板去找,结果手一碰石板发现石板烫的厉害,手只是轻轻一碰,就起了一个大水泡。 太烫了,门根本打不开……我咬了咬牙,没了走出去看看的想法,只能在空旷的地下宅院里守着。 第四日,石板忽然传来一阵震颤,我连忙跑过去抬头看了看,通过石板射进来的久违阳光有些刺眼,我瞬间眯起了眼睛,被刺激的泪水一阵涌动。 模煳的视线里,我看见了夏侯冽一脸灰扑扑地看着我,目光依然平静淡漠,看向我时却闪过一抹温情。 「媚烟,我们成功了。」 他亲手牵着我出去了石板,看到院子被烧成一片焦土。 不仅如此,入目所有地方全是一片焦土,北镇彻底的没有了,除了那雄伟的镇门漆黑一片仍然挺立着,我都认不出这是北镇。 我忍不住开口问道:「那些人呢?」 温明回答了我:「他们原本是想要救火,结果被兇勐的大火给逼下了山,如无意外,应该全都被山下守着的西达给俘虏了。」 夏侯冽带我看了一会儿,又让我们一行人走入了地下宅院,接下来他们还要在地下待上十日左右,为了避免和西达撞上。 我的伪装西达都识破了,夏侯冽的估计他也看的出来,一个曾经是将邻国打的屁股尿流的神勇王,一个是南蛮现在的王。 两人相见,也不知道西达会是怎样的态度。 -- 「几位客官,你们是从山下上来的吧?想来北镇找点伙计干,还是找些发财的路子啊?」 待在一间客栈里,点了一春茶,小二见店里客人只有我们,就与我们攀谈了起来。 「你们别看北镇现在全都一片焦土,但它的发展潜力可大呢!焦土,就意味着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才意味着有钱赚啊!当你在这里建一间客栈,等人慢慢多了,就赚银子了。」 小二还跟我们细数着为什么要在北镇这里建东西,因为现在北镇啥都没有,先第一个建造出来,就会有名气! 第二个原因则是,便宜,北镇一切都是新生,买什么都很便宜,包括那些建造材料。 「您看看,我们客栈就是最好的例子啊,只是短短五天就建起来,整个北镇独有的一家。你们一来北镇,没得选择,就只能来我们客栈住了。」 小二仿佛有三寸不烂之舌,一段话下来从没停过,说完了,还眼巴巴地看着我。 我礼貌地朝他微微一笑,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抬腿跺了跺地面发出「砰」的一声,整个客栈仿佛也跟着颤了颤。 我放下了茶杯,意有所指道:「你们客栈做的是挺结实的。」 小二脸色微变,飞快离开了,仿佛是在躲着什么。 成沁就坐在我旁边,见此景忍不住笑了,低声道:「夫人,你说他怎么只把目光放在你身上啊?我们也是人,他只对你说。」 我笑而不语,我们一行人半夜就从地下宅院里出来走夜路下山,在山里度过一晚上,清晨时分装作从山下上来的行商。 一行人以夏侯冽为首,可能是夏侯冽气场太过冷峻,让小二觉得不好宣传推销,就将目光放在了我这个第二为首的人身上。 温明坐在成沁旁边,低声道:「小二比你有眼光,明显是看出了夫人地位比你高。」 成沁瘪了瘪嘴,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我好笑地看着他们的互动,从小到大,每次成沁一面对温明就又敬又怕,现在成沁胆子大了点,但面对温明的训斥还是一点都不敢反驳。 手中的茶杯刚刚拿起,这时客栈又迎来了几位客人。 一位面容粗犷身材魁梧的男子走了进来,眼神不善地扫了我们一圈,他身后跟着一位身材娇小的美人儿,美人儿身后还跟着几个刁奴。 一进来,刁奴就对客栈不满地数落了起来:「这是什么鬼地方?这种地方能够住人吗?还有这木头----」 刁奴抬腿用力一蹦,整个客栈再次跟着震动了起来,「建造的木头排列的这么松散,掌柜的,你这个客栈不会是要塌了吧?」 掌柜一身圆润,连忙跑过来在刁奴面前说:「不会塌的,结实的很,你看我这种体型怎么蹦客栈不是都没塌吗?」 我看了看桌子上那杯茶水,掌柜刚才的跑动成功让整个桌椅也跟着一震一震,茶水洒了一半出来,而残留在杯中的水仍在不停晃荡着,我对掌柜说的话不由有些怀疑。 我扯了扯夏侯冽的袖子,示意他准备离开。 夏侯冽微微颔首,站起了身准备付银子。跟在男人身后那位身材娇小的美人,忽然眼睛瞪大地看着夏侯冽,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唿:「恩人!」 美人脚步轻盈,不一会儿就来到了我们面前,「砰」地一声跪在了夏侯冽前方,朝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客栈又是一震,我眉头一挑。 美人抬起了头,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地看着夏侯冽:「恩人,小奴在山下差点被那群兵匪给绑了去,多谢恩人及时出手相救,才使奴儿不用羞愧的当场自尽。」 她微微哽咽道:「还好公子及时出现,呜!还好有您!」 美人又是朝地上磕了磕头,看着夏侯冽欲语还羞道:「奴儿无以为报,愿以身相许,求公子成全!」 我嘴角轻勾,挂着一抹看好戏的笑容,双手环胸,斜倪了夏侯冽一眼。 夏侯冽声音平静:「没有,你想多了,我已经有了妻子,我对妻子很尊重。」 我眉梢一挑,这句话说得还像是一个人话。 美人儿咬了咬贝齿,脸上泛起了一抹委屈之色,「公子,您可是嫌弃奴儿----不干净?」 夏侯冽脸上表情不变,清冷道:「救了你只是小事一桩,无需记挂在心,姑娘请起吧。」 美人儿身子簌簌发抖,脸上的泪又一次掉落下来,「公子,奴儿并没有成为您妾侍的意思,奴儿只是想要报答公子,就算是成为夫人的婢女也好。」 她话一说完,后面那群人终于反应了过来,为首那位健壮高大的人拽起了她的头髮,兇狠道:「你想要跑?我可是从别人手中用十两银子把你给买下来的,谁都不能带走你!」 被人粗暴的对待,再怎么美的人也美不起来了。 美人惊声尖叫:「别碰我,奴儿自从被公子所救。生是公子的人,死是公子的鬼,奴儿一辈子只会侍奉公子一人!」 这一手仇恨拉的真好,我都忍不住拍起手来叫好了。 明明是这个女人想要利用夏侯冽脱离那个粗犷的男人,结果被她这么一说,变成了是夏侯冽一定要。 我「啧」了一声,夏侯冽根本没答应她什么东西,她就迫不及待地说自己是他的人了。 我玩味地看着夏侯冽,他脸上的表情仍是一片淡漠。 粗犷男子将娇笑美人往后拉扯了好几步,虎虎生风地走到夏侯冽面前,说出来的第一句话就让我笑喷:「你就是想要和我抢女人的男人?」 夏侯冽表情不变:「没有,我已经有娘子了。」 粗犷男子额头青筋上的仿佛要爆了开来,「那你就是要把我的女人抢回去做小妾?」 「哈哈!」我再也忍不住大笑了起来,笑的我眼睛上的泪水都要出来了。 耳边传来那个女子的声音,她正被几个刁奴抓着,泪眼涟涟道:「公子,奴儿只愿追溯你一个人。」 真像是一出棒打鸳鸯的戏啊…… 我伸手抹了抹泪角,脸上笑意一收,饶是再好的脾气,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缠上了也忍不住要发火。 我挽着夏侯冽的手。看向了站在前面的男人: 「我是他的娘子,我家夫君洁身自好,家中没有妾侍,服侍婢女就这么几个,还是从小跟到大的,敢问这位大哥,我夫君为什么要你的女人?」 粗犷男子愣了愣,随即神色略有些狰狞道:「如果你的男人洁身自好,那我的女人怎么会上赶着去当他的丫鬟,还一副死心塌地的模样?」 「很简单,死赖着我的夫君不放呗。」 我不留情面地说破:「你的女人嫌弃你,所以想要抱上我夫君这个大腿,你难道不懂吗?」 那个女子的呜咽声一时之间被噎住,那位粗犷男子的脸色越发不好看了起来,他转头盯着那个女子,厉声道:「双儿,你是不是这样想的?」 双儿? 被男子这么一叫我全身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这个女子的名字也叫双儿,要不要这么巧,还真是……心底略有些噁心。 被唤作双儿的柔弱女子连忙摇头。看向夏侯冽啜泣道:「公子,奴家一直很想报答你了,公子,您上一次救过奴家,奴家就甘愿为奴,只是我要说出口的时候您已经不在了……」 扯来扯去又扯到了夏侯冽的身上。 我怂了耸肩,无奈道:「这位双儿姑娘,我夫君都说不缺奴婢了,你都已经跟了前面这位公子,为什么还要投入我夫君的怀抱?」 「别说因为我夫君救了你命的缘故。」我见她嘴唇微动,立刻打断了她说的话,「我夫君都说不碍事了,他只是顺手救了你罢,你这样死缠烂打的上门报恩,会让我感觉很困扰。」 我脸色一肃,庄重道:「女子嘛,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您已经跟了这个男人,就要以她为中心了,不要在想着别的人。不然被人说成水性杨花就惨了。」 这位女子脸色瞬间苍白了起来。 粗犷男子看着并非善类,女子想要利用夏侯冽摆脱他也无可厚非。 若是从一开始夏侯冽说了已有妻子,拒绝了她,她识相一点,转而来求我,希望能成为我的婢女,我或许还会大发慈悲把她给救下来。 但她千不该万不该还妄想着成为夏侯冽的妾侍! 什么嫌弃她身子不干净?在我眼里她这句话就是来明晃晃勾引夏侯冽的! 对于对夏侯冽有觊觎的女人,解决起来我从来不会手软,救她是情分不救她是本分,世界上可怜的人多了去了,比她更加可怜的数不胜数,那谁来救她们呢? 胆子大一点的,不用夏侯冽,也肯定能找到机会逃走的。 我挽着夏侯冽的手,看着前面那位粗犷的男人发脾气,将女子的头髮再次拽了起来,「啪啪」就是两巴掌。 「老子供你吃供你穿,养着你捧着你,有哪点对你不好,你竟然想着要逃走?」 经过她们身边时。那位双儿姑娘还非常楚楚可怜地看着夏侯冽,头仰的极高,衬得她胸脯一鼓一鼓的。 我眼神一冷,对着没有丝毫反应的夏侯冽问道:「你当初为什么要救她啊,真是麻烦。」 夏侯冽声音淡漠地回了一句:「因为她的名字跟你一样。」 这一句,将那位姑娘晶亮的眼睛瞬间给秒杀成了一片暗淡。 我眼角的余光瞄了瞄,她看向我的目光带着一股刻骨的仇恨,身体在挨打,但眼睛却一直瞪着我,有些吓人。 我嘴角轻勾,敢情我就该让她上门勾引夏侯冽了? 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边求人还边想着将别人的夫君占为己有,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买卖! 一出客栈,忽然外面有一位穿着藏青色衣衫的男子将我们给拦了下来,他满脸风霜,看上去似是一直在赶路。 他眼睛微眯地盯着温明和罗啸,又将目光扫向夏侯冽,忽然一把在夏侯冽面前跪了下来,头往地上重重一磕!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目光感概复杂地盯着夏侯冽。最终全化为低沉压抑的两个字:「王爷!」
第120章 残忍的真相 我心重重一跳,倏地转过头去看向夏侯冽,王爷? 我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男子,又看了看夏侯冽,这是怎么回事,夏侯冽和他是认识的? 夏侯冽沉默片刻,伸手将跪着的男子给扶了起来,淡淡道:「我现在不过是一个逃亡者,当不起你这个称号。」 男子又再次跪在了地上,神情有些激动,但还顾忌着来往的人群压抑着声音道:「王爷,你不是逃亡者,皇上已经认可你了,他要把你给召唤如宫中成为太子。」 夏侯冽神情淡漠:「宫里已经有一个太子了,那个人是文慧王。」 「那个人怎么能跟我王爷您比?」男子的声音有些调高,「王爷,文慧王资质平庸,越国交到他手里只能守成,王爷您天资聪颖,越国在您手里才是一个雄国!」 男子声音压抑又激昂,眼神狂热地看着夏侯冽:「臣带了皇上的亲写手谕从越国跋山涉水地来到了南蛮,就是为了迎接王爷您回去!」 「王爷,请跟臣回去!」 藏在袖间的拳头狠狠握紧,我低垂着头,不敢看夏侯冽的表情,闭上了眼睛眉头都纠在了一起。 书信、带兵、手谕……每一个人都在催促着夏侯冽赶紧回归越国…… 我咬了咬唇,不想要夏侯冽回去,一点都不想要让他回去…… 耳边传来夏侯冽平静的声音:「你离开吧,我是不会离去的。」 我倏地抬起了头看向夏侯冽,夏侯冽面无表情,语气一片淡漠让人猜不透他内心的真正想法。 男子表情非常惊愕,他可能根本没想到夏侯冽会拒绝,「王爷,您----」 他话还没说完,夏侯冽就主动牵起了我的手离开了。 我跟着他走,忍不住回头看了眼男子,那个男子正失魂落魄地跪在街道上,我抿了抿唇,垂下了眼眸,在心底暗暗说了声对不起。 我不会去劝夏侯冽回去越国,如果可以,我甚至想要阻止他有这种想法。 越国有什么好的,在南蛮这边自由自在没人打扰不是更好吗? 事实证明,我心底那句对不起说的真是太早了…… 绕着荒废的北镇兜转了一圈,对冰阁重建的位置有了一个了解,我和夏侯冽再次回到了那间看上去就快要塌的客栈。 刚在房间里用完晚膳,房门就被人敲响了起来,原以为是小二过来收东西,然后顺便给我洗个脑,没想一打开门,外面站着的人赫然是一位陌生的中年男人。 这个男人身后站着的是早上有过一面之缘的男子,那位男子我后来向温明询问过,原来他也是夏侯冽的手下,名字叫做萧崆。 萧崆在战场上早年受过伤不能打仗,就被夏侯冽调走做文职。 他很有头脑,一路爬上来竟然也做到了礼部尚书这个位置,身为皇上的六大重臣之一。 我垂了垂眸,萧崆这种身份都要站在后边,那位中年人一定身份不简单。 我沉默,那两个男人也沉默。气氛一片静谧。 我等的有些不耐烦,刚想关上房门,结果萧崆上前一步,用腿撑开了门,一个侧身就滑熘地进入了房间。 中年男子也相继走了进来,用那饱含威严的目光扫了我一眼。 「王爷!」萧崆站定在夏侯冽面前,目光饱含深情,「王爷!」 我全身的鸡皮疙瘩忍不住冒了出来,夏侯冽正躺在床上看书,闻言,翻过书页的手顿一顿。 我赶紧走到夏侯冽身边,略微挡住了下萧崆,萧崆直勾勾地盯着夏侯冽的样子,看上去真像是个痴汉,不知情的人估计会以为萧崆喜欢夏侯冽呢…… 夏侯冽抬了抬眸,声音清冷:「我已经不是王爷了,自从出了越国,我再也不是越国的人。」 男子微微怔了怔,刚要张嘴说些什么,一直站在后方的中年男子忽然开口:「冽儿。你是否对皇上有怨?」 夏侯冽没有回答,中年男子目光锐利地看着他,气势威严肃穆:「冽儿,你误会了皇兄。皇兄装病,是为了引出三皇子的狼子野心,他将文慧王调走,是知道文慧王斗不过思危王。」 「皇兄没有告诉你,是因为他知道,你一定不会随便落入思危王手中,就算落入了,思危王也肯定不会对你造成伤害。」 听到这里,我再也忍不住了,略有些激动道:「什么叫做不会造成伤害?之前思危王登基为王,王爷被太监像是用拉畜生的方法拉出来,这叫没有伤害吗?」 「他被拖出来的时候,身上因为鞭笞造成的伤痕数不胜数,洁白的囚衣全都是血,那全是他伤口爆裂而流出来的血,这还叫没有造成伤害吗?」 「皇上欺骗了他,骗了就是骗了!同样都是王爷,为何文慧王就能远离祸事,而神勇王就必须得承受?!」 我将这些话吼了出来,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中年男子叫夏侯冽为冽儿,身份地位一定很高,但我一点都不在乎,现在是在南蛮,大家的身份都一样。 我很难理解这个中年男子和皇上的想法,难道能力高的人,就得去承受更多的苦难吗?这是什么鬼道理! 中年男子沉默片刻,似是觉得之前的话语有欠妥当,斟酌沉吟道:「冽儿,你发生这些事情是皇兄没有考虑到的,毕竟你武功盖世,没道理会被思危王给抓住,我们以为你会没事。」 我眼里一片冰冷,沉声开口:「当日在金銮殿,皇上出现只字不提夏侯冽,我们拼死逃离金銮殿,但王爷的伤口再一次严重的爆开。」 「那时候他全身高热,眼看就要撒手人世。是我拼死才将他救回来。更不用说当日为了离开皇宫,还----」 我话语一噎,说着说着眼眶都红了起来,还让叶冉把他全身经脉被废,让他醒来之后浑身剧痛,然后陷入了昏睡痴呆…… 我守着夏侯冽这么久,看着他遭受了这么多的磨难,而在中年男子这里,只是轻飘飘的一句我们以为你会没事就被概括了,这叫我如何能忍! 夏侯冽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声音低沉:「媚烟,不必说了。」 似是发现我浑身颤抖的厉害,夏侯冽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把我给抱入怀中,俯身在我耳边轻声道: 「媚烟,我就在这里,我还活的好好的,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 我闭上了眼睛,转过头去将头埋在了夏侯冽的怀里,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去想…… 室内气氛再一次沉寂沉,良久,中年男子的声音传来:「你的妾侍说的没错,这一路走来,你受到的苦颇多,是皇室对你有愧。」 中年男子威严道:「冽儿,您在外受了这么多的苦,更是要回到皇室,让皇室好好地补偿你。」 「你才华横溢,战场上所向披靡,政事上一击必中,颇有见地。三位王爷中,思危王已斩首,文慧王平庸无能,只有你才可堪重任!」 中年男子语重心长道:「冽儿,王叔恳求你接手越国皇位,让越国的百姓们能够安居乐业你,让越国绵延流传。」 他这一番话说的铿锵有力,为了百姓,为了家国,求夏侯冽回去……我找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头深深地埋在夏侯冽的胸膛里,我咬了咬唇,手悄悄地攥着他的衣袖,我不要…… 夏侯冽仿佛感受到了我的不安,手放在了我的脑袋上轻轻地压了下去,淡漠道:「王叔,文慧王没死,他才是名正言顺的太子,越国江山的继承者,我充其量只是一个武夫罢了。」 「承蒙王叔看中,冽儿终究是与越国无缘。冽儿在南蛮生活的很好,并没有要回去的意愿,王叔,有请了。」 我心悄悄地松了口气。 不一会儿,中年男子沉声道:「夏侯冽,你当真要如此绝情,弃越国的百姓于不顾,让越国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我的手握紧成拳,觉得这人的想法真是可笑,之前拿百姓为法子让夏侯冽回去,见夏侯冽不肯回去了,又拿百姓为法子威胁夏侯冽! 男人的声音继续传来:「好!就算你不愿意为天下黎民百姓着想,你总该为自己的父皇想吧,皇兄感染上了一场风寒,身体----」 「王叔!」我忍不住转过头来,看向了他。 「你口口声声说让夏侯冽为了百姓,为了大义要回越国去,可明明当初是越国亲手把夏侯冽给赶出去的!」 「天下可怜的百姓这么多,你看样子还正值壮年,怎么不一个个过去救他们呢?」 「你不是悲悯苍生吗?不是想要拯救百姓于水火之中吗?那你就自己上啊,只会在那边说说说,拿出点行动来不行吗?凭什么全都要压在夏侯冽身上,他有什么责任?!」 王叔脸色一红,气极道:「就凭他是皇家的人!」 我沉了沉声:「你没听夏侯冽说吗,自从出了越国,他就再也不是越国的人了,也再也不是越国的神勇王,越国的五皇子。」 「你----」王叔眉头一挑,伸手指了指我,我倔强地与他对视,丝毫不让。 他脸色一阵变化,随后冷哼了一声,重重地拂袖转身,离去前还摞了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我轻哼了一声,「我还唯小人与伪小人难养也呢……」 一声轻笑从头顶响起,脸随后被人捏了捏。 萧崆没有跟着那所谓的王叔一同出去,还是留原地不走,他犹豫道:「王爷,您是真的不离开吗?萧崆有现在的身份都是王爷提拔出来的,王爷对萧崆有再造之恩。」 萧崆抬头看向了夏侯冽,眼里闪过一抹坚定:「若是王爷不肯离开,那萧崆干脆也趁此留下来保护王爷!」 我眉头一挑,扫了夏侯冽一眼,夏侯冽到底有多大的魅力,人家一个重臣愿意留下来保护他。 夏侯冽沉声道:「萧崆,莫要胡闹,你身子已伤,武功全无,留下来反而无法保护我,还会造成拖累。」 萧崆正要说些什么。又被夏侯冽毫不留情地给赶了出去。 门一关上,夏侯冽的声音从我耳边响起:「天晚了,睡去罢。」 他的手仿佛带着灼热的魔力,轻轻拨弄一下,我的身体就燃了起来,沉醉在情潮里,我还记挂着萧崆这件事,喃喃道:「那个萧崆……」 夏侯冽力气大了几分,「别多想,我只是救过他的性命而已。」 第二日醒来,我感觉身体就像是一团破布,被人揉来揉去折成了一团,全身酸软的难受。 昨晚夏侯冽超乎寻常的热情,连我也仿佛是被真的点着了一样。 我揉了揉酸软的腰,唤来了成沁。 成沁看着我时低垂着头,我发现她的脸有些红润,便打趣道:「成沁,难道你和温明,好事将近了?」 成沁立刻害羞地摇了摇头,细若蚊蚁道:「夫人。你、你……」 我心底一沉,有抹不好的预感一闪而过,下一秒,就从成沁嘴里听到:「夫人,昨天晚上,成沁听到了……」 成沁支支吾吾地说了个半晌,大体意思是让我注意身体,不要累着自己了,然后还要好好休息,还有就是房事不要太激烈了,女子的身体会受不住的…… 成沁说完,别说她了,就连我的脸都有些热了。 用手放在脸边扇了扇风,我别过头去轻咳了几声,心中恼死了夏侯冽,明明昨天是他让我尽情唤出声来的! 「嗯,成沁,夫人明白了,你放心,不会有下次的。」最后一句话。我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 「砰砰!」门这时候被敲响了起来,原来是小二过来上门送早膳。 不知道是不是我有些心虚的缘故,总感觉小二看我的眼神也是怪怪的。 囫囵吞枣地吃完了早膳,在客栈里待着让我有些如坐针毡,向成沁询问了夏侯冽在哪里,便带着成沁去满是焦土的北镇里寻找。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离那场大火已经隔了十几日,我竟然在满是灰的土地里看到了成片生机勃勃的野草。 那抹青葱的翠绿在一片黑灰中是那么的耀眼,让人看见了,心里不由升起了一抹喜悦。 成沁指了指不远处那片翠绿的青草地,有些开心道:「夫人,以前奴婢从来不觉得原来小草也能带给人如此愉悦的心情。」 我嘴角轻勾,「是啊,现在乍一看,记忆里的万紫千红,还不如眼前这抹绿意,让人感觉充满了希望,生机。」 都说女人是个多愁善感的生物,我再一次体会到了,看着这片草地。我想到了夏侯冽和我,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会重新焕发光彩,生机勃勃待在南蛮呢? 可惜,下一秒我眼里出现了一个中年男子,我扯了扯嘴角,眼里忽然变得一片冷漠,好心情瞬间全无。 男子的脸透着一股疲惫,只是当他那双眼睛扫向你时,又会让人觉得仿佛被针尖扎了一般,锋芒的让人有些刺痛。 他黑色长靴践踏着青草,一步步走到了我面前,仿佛我的希望,我的生机,也跟着被践踏了一样。 我不由眯了眯眼睛,整个人严阵以待。 成沁退到了我的身边,有些不安道:「小姐,我们要不要跑开?」 我冷冷一笑,声音轻快:「跑?为何要跑?心虚的人又不是我,做错的人也不是我,该跑的。是另一个人才对。」 中年男子在我面前站定,刚好听到了我这一句话,如鹰隼般的目光直直地像我射来,「你就是公孙萱?」 来者不善! 光是听他第一句话,我就感觉到这个人是过来找茬的! 我深唿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姿态轻松一些,随意地点了点头:「是,我是公孙萱,不知王叔如何称唿?」 男子不屑地瞥了我一眼:「你还没有资格知道我的名讳。」 我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去,「成沁,我们走。」 「大胆公孙萱,长辈在此你竟然如此放肆!」我的姿态惹恼了这个王叔,他愤怒地训斥了起来。 我背对着他,头也不回道:「长辈?你连名讳都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你是长辈?我还怀疑你是个冒牌货,充当我的长辈呢!」 我故意忽略了昨天夏侯冽唤他为王叔,冷哼了一声,道: 「有的人啊,想为了荣华富贵想疯了。有事没事就随便攀亲戚,拿出老爷的架子,这种人我还不屑理会呢!成沁,我们走!」 身后中年男子压抑着怒气的声音传来:「我乃六王叔,是当今圣上的六弟,你可称我为定疆王。」 我脚步一顿,脑海闪过千般思绪,原来这个人是六王叔,皇上的得力手下定疆王。 定疆王征战沙场几十年,不说从未败绩,但也是越国一等一的武将,上一辈夺嫡之战的热门人选,只是这个人性格刚烈,看不惯京城里的腌臜事,主动放弃了皇位。 皇上与其交好,定疆王就变成倾力支持当时的皇上,当皇上坐上皇位后,论功行赏时,他主动请辞,要求在边疆常驻。为国效力。 在我看来,定疆王这是为了避嫌,所以才主动退让,由此可见他情商不行,但智商还是过关的。 当初夏侯冽被贬去边疆镇守,其中就少不了定疆王的提携,我还记得,当时夏侯冽就是在定疆王手下当兵的。 两人的情谊之深,不是单纯的侄叔关系可以概括,我心底一沉,感觉有些棘手。 我转过身子,笑吟吟地看向定疆王:「原来是六王叔来到了北镇,有失远迎啊!昨日萱儿不识您的身份,对您不够尊重,有些出言不逊,还望定疆王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计较。」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定疆王可能看我态度良好,也不由缓了缓脸色,看向我道:「今日本王来找你,是想让你多劝劝冽儿。」 我脸上笑容不变,心底再一次肯定了这位定疆王情商不高,昨天我都那种态度了,他竟然还认为我会帮着他劝夏侯冽。 当着他的面,拒绝这种事不好明说,我奉承的应了下来,沉吟道:「六王叔,你也知道王爷的性子,一旦决定了事情就很难更改,萱儿也不知道要如何劝说。」 六王叔默然片刻,轻嘆了一口气:「有些事情我也不好跟冽儿说,你可以告诉他,皇兄这次是真的生病了,虽然只是一场小小的风寒,但这场病之后,他的身体每况愈下,精力大不如前。」 「皇兄已经老了,越国必须要有一个新的皇帝,才能保障一直绵延下去。」 我能从他的感嘆中听出,他是真的想要让夏侯冽回去当皇上的,他也的确是想要为百姓着想,但即使是这样,我还是不愿意放手。 我忍不住出声道:「六王叔,太子不是还在吗?你们之前也说了,太子可以守成,为何不放手让太子去尝试一下呢?」 六王叔脸色一沉,眼神阴郁地看着我,拂了拂袖子,神情傲然。 「越国既然有更出色的继承人,为什么要选择一个平庸无能的人当皇帝?」 我抿了抿唇,低声开口:「可是王爷志不在此,王叔,这些事是勉强不来。」 六王叔哼了一声,转过身背对着我,声音透着一股笃定:「当皇帝有什么勉强的?人人都想要当皇帝,我就不信他心里面没有这个想法,他只不过是心里有怨罢了。」 六王叔轻描淡写道:「小孩子嘛,多多哄几下不就行了,你就按照我说的去做,多在他面前提几句,他自然就会心动了。」 我被六王叔的想法逗笑了,这就像是天上掉下了一个馅饼,人人都觉得这个馅饼一定很好吃,认为捡到馅饼的人有福气。 殊不知捡到馅饼的人一点都不开心,结果说出来了还没人信,别人不相信就算,还反过来说他不懂感恩,不懂事。 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别人肖想那九五至尊的位置,又不代表夏侯冽会想! 我眼神一阵闪烁,忍不住在心底反问自己,夏侯冽真的不想要坐上这一个位置吗? 连我都有些不确定……我只知道,我不愿意放手,不愿意让夏侯冽回到越国! 眼看六王叔就要离去,我连忙叫住了他,「王叔,单单只是皇上病重这一条,恐怕还无法打动王爷。」 我意味深长地说:「您知道,当初王爷逃出越国,归根到底是皇上造成的,恐怕王爷会多想。」 我的本意是想要诈一诈这位王叔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没透露出来,听我这么一说,六王叔沉吟了一会儿,还真的给我说出了一个惊天消息。 六王叔眼神一阵闪烁,「这样吧,如果她对皇上病重无动于衷,你就跟他说一说德嫔的事情。」 我心一跳,忍不住竖起耳朵认真地听了起来,当日德嫔为了替我挡住太后,不小心被太后的匕首插入了身子,这幅画面我一直都没有忘记。 现在听六王叔这么一说,难道夏侯冽和德嫔还有一段不可叙说的过去? 回忆起往事,六王叔也忍不住一阵唏嘘,「当初金銮殿政变,德嫔不小心被太后刺了一剑,经过御医的妙手回春,勉强保下了一条命来。」 「可她的身体就还是越来越差了,撑不了些许时日,德嫔很挂念他,希望能在临终前见他一面。」 我忍不住出声问:「德嫔和王爷到底是什么关系?」 进入宫中的一幕幕从我脑海里浮现。德嫔看向夏侯冽时目光慈爱,总是拉着我问起夏侯冽的事情,反而对自己的亲身儿子爱理不理,就连太后也说她偏心…… 六王叔转过身,锐利的眼眸扫了我一眼,话语满含警告:「你无需知道这些,只需要将我的话带到冽儿面前便是。」 我敛了敛脸上的神色,对着他躬身道:「是的,六王叔。」 看着六王叔的身影从我眼前消失,我的思绪不免浮起了一丝怅然。 成沁一直默默地跟在我身后,听完了全程,忍不住问:「夫人,老爷是要回越国当皇上吗?」 我沉默,一阵微风轻轻吹来,吹得地面上的青草地也簌簌晃荡,我呢喃的话语也被这微风给吹的支离破碎---- 「你会回去吗……」 「夫人,夫人?」成沁拉了拉我的袖子,将我的思绪唤了回来,「夫人,您刚刚在说些什么,成沁听不清。」 我摇了摇头,「没有说些什么,成沁,我们回去吧。」 成沁见我兴致不高,也没再说话,默默的跟在了我的身后。 回到了客栈,正好遇上了夏侯冽和温明等人,他们看上去也是刚刚回来,夏侯冽的肩膀上还沾着点灰烬。 我走了过去,拂了拂他身上的灰烬,轻声细语:「你们出去干什么?」 温明等人自觉离开了房屋,给了我和夏侯冽独处的空间。 夏侯冽坐在椅子上,长手一伸,就将我拉入了他的怀里。 他的手把玩着我的手,将头埋在了我的肩窝处,炙热的唿吸让我身子一颤,感觉有些痒。 夏侯冽:「我去看了整个北镇,想要做出一哥规划。」 我惊讶的抬头看着他,心里划过一抹感动,低声道:「我以为你会跟六王叔回去。」 夏侯冽轻抚着我长发,声音低沉沙哑,带着独有的磁性:「媚烟,不要多想。」 我也不想要多想,可事实容不得我多想……我明白的,我一切都看在眼里。 夏侯冽自从六王叔出现之后的偶尔出神,让我知道他并没有像表面上那么放得下越国。 我和他同床共枕了这么久,看不透这个男人的心思,但猜还是能猜出一点来的。 夏侯冽心中,或许也是想回越国,只是他知道我不愿意回去,就着我的想法没有回去…… 我眨了眨眼睛,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在夏侯冽心中的地位,通过了这件事,我摸清了一点他对我的感情,感动也有,开心也有,但更多的是惆怅…… 如果夏侯冽没有想像中的那么爱我,我也不必如此纠结了,放手就放手吧,默默地爱一人我也累了。 但发现了他其实也是爱我之后,我反而踌躇不定了……我想要幸福,嚮往幸福,只是为了我的幸福,让夏侯冽屈才地待在南蛮,真的好吗? 无人的时候我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感觉真是要疯了。 一双手轻轻抚过我的眼角,夏侯冽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媚烟,你的眼睛怎么红了?」 我眨了眨眼睛,手环在他的脖子上,娇嗔道:「你对我太好了,让我感动的有点想哭。」 我调皮地笑了笑,「对这个回答你满意吗?」 夏侯冽目光幽深地看着我,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眼里是赤裸裸地想要将我拆吃入腹的目光…… 我颤了颤身子,将手放了下来规规矩矩地坐好,别过头去立刻转移话题,「六王叔今天来找我了。」 夏侯冽眉头一挑,将手环在了我的腰间,炙热的唿吸洒在我的耳边,我感觉耳朵立刻升腾起了一股热意,「他找你干什么?」 这个妖孽!我在心底暗骂了一句,老实交代:「他跟我说皇上病重,身子大不如前,越国必须要有一个新皇登基,还跟我提起了德嫔的事情。」 我忍不住看向了夏侯冽:「夏侯冽,你和德嫔----」 夏侯冽眉梢轻挑,「想要知道?」 这这不是废话吗?我赶紧点了点头。 他站了起身,忽然将我拦腰抱起,我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唿,夏侯冽低低地笑了笑:「伺候我舒服了我就告诉你。」 事实证明,夏侯冽流氓这个称号还真没有叫错。 晚上用膳,我被成沁给叫了起来,顶着成沁的大红脸,脸不红心不跳的用完了晚膳。 脸皮这种东西也是靠练出来的,一次会脸红,二次三次被人这么看着也就没什么感觉了。 用完膳后,成沁收拾好碗筷,临走前还是忍不住说了句:「夫人,要节制啊,你不能由着老爷乱来。」 我嘴角抽了抽。走到了床边抬头看了看天上清冷的明月,心中的焦躁不一会儿减去了不少。 夏侯冽最近太过勤劳了,每次醒来总让我有种……他似乎就快要离开我的错觉感…… 没有带上任何一位丫鬟,我悄悄地离开了客栈,走到了北镇的焦土上闲逛散心。 北镇貌似就只有我们几个客人,一片清冷,走着走着,远处一盏亮堂堂的灯吸引了我的注意,我忍不住走过去看了看。 一到灯下,我发现了那里有一张桌子,上面还摆着几碟小菜,我眉头轻蹙,是什么人在吃饭?我没看见一个人。 忽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身后响起,我转头一看,就看见了那位与我化名同是叫双儿的女子。 她当日被粗犷男子打的鼻青脸肿,到现在脸上的红肿还没消下去,整个人看着有些滑稽。 她无比怨恨地盯着我,声音沙哑粗粝,仿佛是从地狱而来的修罗:「我正想要去找你了,没想到你自动送上门来,得来全不费工夫,现在就让你踏上黄泉路!」 我心一凛,立刻退后了几步,藏在袖间的手摸索着袖子里的有毒药包,一有什么不对就撒出去。 身后又传来了一阵动静,我立刻侧了侧身子看向两边,结果脖子就被人狠狠一锤,根本来不及反应,我就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昏迷前,我看见了粗犷男子和他的刁奴。 -- 我是在一片眩晕中醒来的。 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漆黑,身体不断左右晃荡,我尝试动了动身子,才发现自己全身都被人绑的结结实实! 我忍不住在心底骂了句,绑就绑吧,也没必要从脚绑到头吧? 全身都被绳子绑着,一点都动不了,嘴巴更不用说了,早就被堵住了说不出话。 但不得不说。他们的小心谨慎让我丝毫没有逃走的机会。 「砰!」的一声,我被他们粗暴地扔在了土地上,身子受到惯性滚了好几圈,鼻尖萦绕着一股恶臭。 女人的声音从我耳边响起:「好哥哥~她就这么被扔在这里好吗,不会被人发现吗?」 男人粗犷的声音传来,还伴随着女人几声娇啼,「嘿,有什么不好,这周围是客栈倒垃圾的地方,她在垃圾堆里,不能说话不能动,谁会发现的了?」 「明天我们要离开北镇,经过时顺便将她带出来就好了。」 女子轻哼了一声,撒娇道:「她放在垃圾堆里这么臭,带出去干什么,拿来给我当婢女我都觉得嫌弃,要不直接把她放在这里,任由她自生自灭算了!」 我心底一沉,凝神听着。 男人道:「嘿,不过就是臭了点。等带出去给她泡在水中几次,什么都能洗干净了。我可捨不得她死,她的身材比你好多了,起码也要给我玩玩才能去死。」 心中升腾起了一股滔天的怒火,我的胸口上下起伏着,恨不得将男人那张贱嘴给撕扯个稀巴烂! 他是什么玩意,竟然想要碰我? 我眼睛狠狠地闭上,他们应该没有搜我的身,我就算下毒把自己给毒死,也绝不会让男人得逞! 女子娇笑的声音传来:「好哥哥,当初您可不是这么说的,您说要替我出气,替我挣一口面子,才答应我绑了这个女人让她去死,您怎么说话不算话啊?」 一声尖叫声响起,男子怒骂的声音紧随其后:「老子肯让你待在身边就是看得起你,你还要跟我谈条件?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不一会儿,啜泣夹杂着娇喘的声音传来,听着都让我觉得一阵噁心! 好一会儿,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我睁开了眼睛。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我怀疑他们不仅给我套了麻袋,就连我的眼睛也被遮上了黑布。 我奋力地拱起背部,但绳子绑的太密实了,我只是刚做了一下,身体就传来一股剧烈的疼痛,仿佛绳子把我给越绑越紧。 我心里恨极,静静地休息了一会儿恢復些体力,准备下一步的动作。 忽然这时,一阵细碎的,听不清楚的声音传入到了我的耳朵里,我心一惊,难道是这里有人? 我一点都没听到有人过来的脚步声,那抹声音就这么忽然飘进了我的耳朵,这个人难道是一直都在这里? 我想要制造出一些动静吸引别人的注意,忽然又觉得到有些不对。 如果这里原本有人,刚刚我那番动静一定惊扰了别人,可那个人却没有任何动作……我犹豫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待在原地,静观其变。 那道声音离我越来越近。我渐渐也听清楚了一些内容---- 「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我眉头一皱,这个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一声轻笑响起,「夏侯冽,你该不会真的对南蛮念念不忘吧?」 心脏重重一跳,心里骤然划过一抹心悸,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要冒出来! 我唿吸紊乱,神智都有些不清楚了,叶冉怎么会到这里?叶冉为什么会跟夏侯冽在一起?…… 听叶冉如此熟稔的口气,一点都不像是亲手废了夏侯冽经脉的那个人! 脑袋一片迷煳,我强逼着自己镇定下来,深深唿吸了几口气平復下心情,全神贯注地听着。 「怎么,难道你真的想要在南蛮这个穷地方呆下去?」 叶冉的声音不断传来,到现在我只听到他一个人说话,我心狠狠的揪着,心里还残存着一些奢望。 如果这一切,全都是叶冉自说自话那该有多好……夏侯冽,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开口,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我的眼眶有些酸涩。叶冉如此熟稔的语气让我害怕不安,一直想不通的事情似乎会在今天揭开。 叶冉和夏侯冽如此熟悉的讲话,他们的关系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好。 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被他们蒙在鼓里的小丑,他们所有的事情都知道,就我一个人傻乎乎的什么都不知道,独自一个人在舞台上唱戏,沦为观众的笑柄…… 最后的奢望都被残忍的打破了,夏侯里的声音从我耳边传来,低沉中带着股磁性,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异常清晰---- 「还没到离开的时候。」 叶冉又是一声轻笑,他挑高着声音重复了一遍夏侯冽的话:「还没到离开的时候……师兄,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眼眶的泪一点点地流了下来,我哽咽着,啜泣着,好想将自己的耳朵塞起来什么都听不见……可是我做不到! 我只能被迫痛苦地听他们揭露残忍的真相! 夏侯冽沉默不语,叶冉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气愤:「你不会想告诉我,你真的喜欢上了那个公孙萱?」 叶冉轻呵了一声,话语带着一股自嘲:「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对这个女人非常特别!」 「早知道当初在泸州,我就应该将这个女人给杀了!若不是你三番四次地护着她。我早就把她给解决了……」 「师兄。」叶冉话语一转,声音变得锋锐了起来:「你提前甦醒这件事情,是不是她做的?」 「我能肯定当初给你点的穴位没有问题,刚好一百日,百日过后,你就会甦醒。可是今日我前来找你,发现你醒来已经有一段时日了。」 叶冉语气一沉,「师兄,你知不知道这样子做有多危险,那可是连师傅都束手无策的毒,百日过后才会度过毒发时期,你提前醒来,一定是经歷过一次毒发。」 他的声音有些尖锐,「你是不是不想活了?毒发时的那些症状足以要了你的命!」 我的泪水源源不断地流下,夏侯冽原来变成那个样子,是为了解毒……什么经脉寸断,全都是假话…… 为了救治夏侯冽那一个病,我殚精竭虑,意志消沉,整个人都被愧疚所支配。 我做了这么多,天天唿唤着他,陪着他……就为了他能够醒来动一动,摸摸我,说说话…… 结果今天有人跟我说,你所做的一切全是白费,你反而还害了他! 你让他再次痛苦,让他差点死亡……我付出了所有心血,换来的竟然是夏侯差点被我给害死! 接受不了,我真的无法接受这个结果,原来这一切,全都只是一个骗局……
第121章 一路向北,心意已决 叶冉骗了我,夏侯冽也骗了我,呵呵,我在心里自嘲地笑了一声,媚烟,你只是一个傻瓜,一个被所有人都欺骗的傻瓜…… 「说啊!你怎么不说话了,你提前醒来,一定是因为那个女人对不对?」叶冉愤怒道,「师兄,你别忘了,师傅当初肯收留你,肯为你解毒,是因为你说你无心!」 「你变了,你因为一个女人改变自己!你不再冷漠残忍,你变得有情了,如果师傅知道这件事,你会死的,你不可能不知道!」 「师傅憎恨每一个有情人,他要的是扭曲,冷漠,阴暗,罪恶等所有负面情绪!」 叶冉一声声犹如咆哮,重重地砸在我的心底,我已经不记得自己哭了多久,好想放声大肆的哭一场,可是我做不到,我只能默默地听着…… 叶冉缓了缓语气,平静道:「师傅要求你坐上越国帝皇之位才肯进行下一步治疗,上一次思危王发动政变自封摄政王,就是一个很好的逼宫机会,可是你并没有把握住。」 「当时你给我的理由是身体里的毒就要发作,那个时候不适合上位,我相信你了,而且严厉的刑罚对你的毒也有抑制作用。」 「那么金銮殿政变那一日呢?」叶冉的语气淡漠无比,越是平静就越是让人感到害怕。 「那一日你明明可以不逃出去的,你知道皇上根本不可能拿你怎么样,你才是他心目中最好的继位人选,可你最终还是选择逃了。」 「呵呵……」叶冉笑了一声,「我竟然真的以为你是因为身体里的毒要发作,越国又时局动盪,你不适合在这个时候成为太子,任由公孙萱带着你离开……」 「呵呵……」叶冉低低地笑了声,「现在一想,你其实是在拖延时间。」 「公孙萱那一个女人有什么好,值得你拿命去跟她在一起吗?再者说了,终有一日你骗她的事情被揭露出来,她还会像现在这样爱你吗?」 「师兄,你别忘了,她的命运之所以会这么悽惨,全都是你一手造成的!」 我狠狠地闭上了眼睛,媚烟,不要哭了,求你不要哭了……不值得……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做错了什么?我生来就命运多舛,几次出生入死……原以为来到南蛮就熬出了头,没想到还是被人骗了…… 我的悽惨。我的无助,我的痛苦,夏侯冽全都知道,什么都知道,他就在一旁默默地看着! 那段被思危王追杀的日子,在我以为他也在亡命逃奔的时候,结果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算计当中……难过的好想现在就去死,一死百了…… 爱?呵呵……我对叶冉说的这个词嗤之以鼻,这不是爱,真的爱一个人,怎么会捨得让心爱的女子受委屈呢? 口口声声说要让我一个人面对困难,要让我成长,要让我和他并肩作战……我很努力的去面对,再怎么难都逼迫自己去面对,我真的是想要追上他的脚步…… 结果今天才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他的算计,怎么有人可以算计到这种地步,以爱之名做了这么多伤害我的事情! 我宁愿他坦诚的跟我说明一切,我就算是死也绝对不会泄露分毫!我愿意成长起来和他一同面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欺骗地去成长! 爱?呵呵…… 夏侯冽一定是看我可怜罢了……我累了,真的累了,追逐一个人的背影太累……当我所认为的事实全都被推翻的时候,我的世界仿佛在那一瞬间崩塌…… 沉默良久,叶冉的声音再一次响起,缥缈得让我听得有些不真切:「师兄,放弃吧,你和她永远不可能在一起,师傅绝对不会为一个有心的人而解毒。」 「你再不登上越国的皇位,毒随时都有可能会发作,你随时都会丧命……哦,我还有一点忘了告诉你。」 叶冉的声音冰冷而无情,又似是带着一股兴奋:「她为了救你,服下了我给的毒丹,现在只有十年不到的寿命,你真要跟她在一起,你们或许还能做一对苦命鸳鸯!」 「哈哈哈,师兄,我开始感到好奇了。」叶冉饶有兴致道,「你是要命,还是要连命都没有的她?」 夏侯冽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让我满是龟裂的心彻底破碎,摔在了地上被人碾个粉碎---- 「师弟,你想多了。」 呵呵……我好想咧开嘴放声大笑,可是我做不到。 我全身被绳子绑着,我的嘴巴被东西给堵住,我就这么僵在原地,听他们将残忍的真相一点一点的在我面前揭开。 媚烟,你就是一个傻瓜,一个为所有人都欺骗的傻瓜…… 夜晚冷风凄凄,我就这么睁着双眼,空洞地看着眼前一片漆黑,哀莫大于心死。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眼睛忽然感觉一阵刺痛,一抹稍稍不同于黑暗的光出现在我眼前,让我意识到应该是天亮了。 「呲----」有东西在地上拖动的声音响起,我听到了几位小二的交谈声。 「昨晚那位老爷的夫人还没有回来吗?他们找了那位夫人简直是找了一晚上,整间客栈都要被他们给找翻了。」 另外一位小二不确定地说:「应该是没有找到吧?我早上出来的时候还遇到了他们其中一位。满脸神情憔悴,如果找到了肯定不是这个样子。」 「唉,那还真是可惜了……」其中一位小二感嘆道:「那位夫人我有印象,待人接物都挺和气的,怎么昨天只是出去一趟就消失无踪了呢?」 「哎……你说是不是,有可能是另外一群人干的?」 他们不知走到哪里,声音忽然离我很近,我呆滞的双眼略微动了动,垂了垂眼眸。 现在我只需要轻轻地动一动身子,就能够制造出些动静引起他们的注意,但是---- 一想起昨天叶冉和夏侯冽的对话,我重新闭上了眼睛,或许以这种方式离开夏侯冽,对我,对他,都很好…… 「小声点,话可千万不能乱说,要是被另外一群人听到了,你连怎么死都不知道!」其中一位小二小声训斥道。 「砰!」的一声,我感觉身子被一些重物给压住,鼻尖又传来了一股恶臭,让我噁心的想要作呕。 脚步声渐渐远去,过了几刻钟,我听到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然后是垃圾被翻找的声音。 我认出了那几个刁奴的声音,「真是臭啊!这么臭,主子真的有心情玩吗?啧!」 「嘿嘿,你没听见主子说的吗?把她放入湖水中浸泡几次臭味就全没了,重点是这个女人身材很好。」 「听你这话的意思,难道你也想玩玩?」其中一个刁奴调侃道。 另一个刁奴笑声奸猾:「主子说的没错,这个女人的身材的确很棒,我每次看见她都要多瞄几眼。」 我的眼神骤然转冷,闭上了眼睛继续养足精神,压在身上的重物不断被人拿开,不一会儿他们就找到了我。 「啧,真是臭啊!臭到我都想要吐了……」 一位刁奴边嫌弃着边将我的身体往肩膀上扛,我的脑袋一阵眩晕,努力让自己不这么牴触,放松着身子。 晃晃荡盪的摇摆了好一会儿,他们停了下来,把我「砰」的一声扔在了一个地方。 我耳边听到了马儿的嘶鸣,鼻子里充斥着廉价香料的味道。 我的胸口一阵难受,香到极点也是臭的厉害,比扔在垃圾堆里还要难受。 马车咕噜噜地转动了起来,我的身体也跟着一阵震颤,心中升腾起了一抹连自己都辨认不明的思绪,有悔恨,有解脱,有遗憾,有释然…… 就当我心情复杂地以为自己要离开了夏侯冽时,马车忽然停下了。 「你们这是要去哪里?」一阵俊朗的男声传来,我眉头轻蹙,这是温明的声音。 前面驾着马车的刁奴趾高气扬道:「我家主子要离开北镇,你们是什么人,还不快快退下!」 温明沉着的声音传来:「你们有没有见过我们的夫人?」 他可能是拿了一张画像出来,不过那几位刁奴连连否认,「没有见过。」 其中一位还道:「呦!这不是敢和我们主子顶嘴的女子吗?怎么了?她失踪了?我看你们找了她找了一晚上。」 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装的还挺像的…… 温明不知与他们交谈了什么,反正不一会儿,马车又重新跑动了起来。 我闭上了眼睛,再一次闭目养神,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从耳边传来---- 「等等!你们这辆马车是做什么的?」 我眼睛一睁,这是萧崆的声音! 有刁奴不难烦道:「这上面装的都是香料,你没有闻出来吗?明明那么香,你的鼻子是用来做什么的?」 萧崆冷冷一笑,「我的鼻子可比你灵的多,你们这车香料里面还混着一丝恶臭!让我想想,满是香料的车子里怎么会有一股子臭味呢……」 萧崆话语一转,锋锐道:「你们是不是隐瞒了什么东西?」 刁奴破口大骂:「去你的!就算我们隐瞒了什么东西又怎样?这是我家主子带来的货物,你们想要怎样,劫货吗?」 夏侯冽的声音冷如冰渣,突兀地插入了两人的谈话之中,让原本剑拔弩张地气氛变得更加紧张了起来。 「那就劫货吧。」 「哎,你们----」刁奴的声音才刚响起,又忽然哑然截止,从我耳里,我听到了一阵碰撞的声音,然后是刁奴倒在地上的哀嚎声。 他们只是普通百姓,怎么也打不过温明等人。 不一会儿,我的眼里出现了一抹不同于黑暗的光芒,走动的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近,我的心也紧跟着提了起来。 要不要被他们所救,这是一个复杂的问题……我一方面想要获救,另一方面又想跟夏侯冽彻底地做个了断…… 等我从复杂的思绪中回过神来,那阵脚步声已经来到了我面前,我的耳边也传来了温明的声音---- 「夫人,你在里面吗?夫人……」 我下意识张了张嘴,刚要开口,忽然一阵兴奋的声音传来:「找到了,就在这里!」 裹着我的麻袋被人提了起来,我的身体一阵晃荡,脑袋又不可避免地陷入了一阵眩晕当中。 麻袋被打开,嘴巴的东西被人给拔了出来,遮在脸上的黑布也被人拿下。我一点一点地睁开双眼,好一会儿才适应了光线。 一睁开眼,我就看见了夏侯冽满脸冰寒地站在我面前,看我睁眼,他上前走了几步把我抱了个满怀。 他抱得我有些紧,仿佛要将我嵌进身体里。 一个冰凉的吻落到了我的额头,我的身体一阵轻颤,有些抗拒地推了推他的肩膀,不让他靠近。 我躲闪着目光,别过头去,声音沙哑地开口:「脏。」 没想夏侯冽下一秒却堵住了我的嘴唇,呢喃碎语:「我不嫌弃……」 我眨了眨眼睛,眼中涌起了一抹酸涩,为什么要这样呢,明明都不爱我,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 经过了一个晚上,我也想明白了许多事情,夏侯冽对于我的情感,有愧疚。有怜悯,也有喜欢。 但也只是喜欢罢了,没有上升到爱这个地步,他可以狠下心来欺骗我,说着这是为了我好,但实际上只是为了圆谎,不让我发现他的秘密…… 我再怎么爱又能如何,就算紧追着不舍又如何,夏侯冽跟我在一起,他就会死! 就算他捨得,我也捨不得…… 我狠狠闭上了眼睛,趁现在夏侯冽还没深爱我,就这样吧,我永远地离开他…… 一闭上眼睛,一整晚没睡的疲劳全都涌了上来,我极为困顿地睡去了。 再一次醒来,是在第二日清晨,我这一睡,就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我低头看了看。衣服全都焕然一新,那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也没有了,全身一片干爽。 门被打了开来,成沁从外面走来,见到我醒了,赶紧走到我身边伺候着我洗漱。 途中,她略有些羡慕道:「夫人,老爷对您真好,昨天把你救回来之后,他还亲自帮你洗漱沐浴,不假他人之手,来回折腾了好几次。」 我抿唇轻笑,只是神情还是有些怏怏的,不太精神。 成沁见我如此,便问:「夫人可是在想着前晚绑架你的那件事?」 我扯了扯嘴角,没有回答。 成沁见此,越发肯定了,恨恨道:「夫人您别怕,老爷已经派人狠狠地收拾了他们一顿。他们绝对再也不敢在你面前出现了。」 收拾?无非是把别人狠狠的打一顿,除了这还有什么办法? 见成沁还想要说些什么,我抬起了手,按了按额间的太阳穴,疲惫道:「成沁,我还是有些累,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成沁眼眸担忧地看了我一眼,躬身退下了。 我听见门被关上的声音,抬起头,有些茫然地对着前面的景物发呆,不一会儿,我回过神来,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颊,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站起来往别处走去。 -- 仍然是那片熟悉的青草地,我站在草地上低垂着头,盯着翠绿的青草发呆。 一道威严肃穆的男声从我身后响起,「萧崆说你找我,你找我何事?」 我转过身去。抬头看向中年男子,微微一笑:「六王叔,明人不说暗话,我可以帮您说服夏侯冽和你回去越国,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定疆王眼眸一利,如鹰隼般的目光直直地盯着我,就像是一把锋锐的刀要向我射来! 「你如何认为本王会相信你?」 我沉默不语。 定疆王冷冷道:「公孙萱,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想拖着冽儿在南蛮里生活,冽儿是太子,是将来的越国皇帝,不是你这种人可以肖想的!」 我眉头轻蹙,随后又舒展开来。 定疆王是情商不高,但人家智商并不低,听闻昨日夏侯冽为了找我闹得连客栈的小厮都知道我失踪了,定疆王肯定也知道这件事,才会有所怀疑。 毕竟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妾侍,丢了也就丢了,没什么好留恋的……这一点定疆王还能用因为男人的面子这个理由说服自己,但昨日我被获救的时候。定疆王也在场。 他亲眼看见了夏侯冽吻我! 这对于一个普通的妾侍来说,夏侯冽做得未免太过动情了…… 昨日那一幕,是个傻子,都明白我和夏侯冽的关系不一般。 思忖间,定疆王冷漠的声音从耳里传来:「若你识趣一点,帮本王说服冽儿,本王还能在皇兄面前替你求情,免了你罪名之女的身份,还能让冽儿给你封个妃嫔噹噹。」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定疆王语气一沉,「怎么,这些条件你还不够满足?」 他话语一转,盯着我阴冷道:「公孙萱,做人要适可而止,你应该比我更懂得这个道理。」 我敛了敛脸上的笑意,沉声道:「刘婉书,您误会了,萱儿今日前来,是真的要跟你谈一件买卖的。萱儿能让神勇王回到越国里去。但你也要答应鄙人一个小小的条件。」 定疆王脸色一黑,张了张嘴刚要说些什么,我抢先一步打断道:「六王叔,等你听完我的条件,在来考虑要不要答应。」 定疆王眉目含煞地盯着我,重重地甩了甩袖子,冷哼了一声,不屑道:「说,我倒要听听你要说什么条件!」 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轻声开口:「我的条件很简单……」 -- 我姿态悠闲地走入了客栈,就看见成沁在客栈里慌张地走来走去。 我来到了她的面前,问:「成沁,怎么了吗?」 成沁受惊回神,转过身来见是我,赶紧道:「夫人,您吓死我了,成沁这是在找您啊,你再不回来,我就要跑去跟老爷说您失踪了!」 我笑眯眯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整个北镇就这么一点人,另外一群人已经被你们打跑了,若是我再失踪,那就是这间客栈有问题。」 「你真着急的话,下次见我不在,就直接去找客栈的掌柜。」 掌柜就在台前打着算盘,听我这么一说,赶紧苦脸道:「这位夫人哟,我们客栈虽是小本经营,但也万万做不出绑人这种亏心事,您说的那番话可是折煞我了。」 我笑吟吟地看着他:「开玩笑而已,掌柜莫要当真。」 夏侯冽和温明这时候从客栈阶梯里下来,见到了我,夏侯冽走到我面前非常熟练地揽住了我的腰。 我极为依恋地将头靠在他的肩窝处蹭了蹭,轻声开口:「夏侯冽,我想要跟你谈谈。」 夏侯冽脸上表情不变,在我耳边低语:「哦,那夫人就跟为夫去床上谈谈?」 我脸颊微红,娇嗔地瞪了夏侯冽一眼,这个老流氓,明明是在客栈房间里谈,非要说的如此暧昧吗? 我伸手推了推他,脱离了他的怀抱先一步走上了阶梯,脸上还挂着一抹笑意,只是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我的这抹笑意又变成了苦笑。 夏侯冽,求你了,不要对我这么好…… 彼之蜜糖吾之砒霜,这只会让我越来越捨不得你…… 进入了房间,我刚坐在椅子上,夏侯冽就紧随其后地跟来,还顺手关上了房门。 他闲庭信步的走到我面前,长臂一伸就将我揽入怀中,低沉性感的嗓音让我身子不由一阵颤抖,有些苏,有些麻。 「要跟我讲什么事情,嗯?」 后面那句尾音的挑起,简直是性感的要命!我脸上蹿地升腾起了一抹热意,用手抵着他的胸膛,「别闹,我要跟你讲正事呢。」 夏侯冽眉头一挑,再次用那压低的声音说:「我哪里有闹,我明明在很认真的跟你讲话。」 我瞪了他一眼,用手拧了拧他腰上一块肉,还能好好说话不?! 夏侯冽低低一笑,这次他倒没有捣乱了。 我低垂着头,手紧紧地攥着衣角,「夏侯冽,我们还是回越国去吧。」 眼角的余光瞄见夏侯冽脸上笑容一沉,他探究地看着我,语气淡淡:「为什么?」 我双手紧握成拳,闭上了眼睛道:「我不想在南蛮呆下去了,这里这么热,永远也看不到分明的四季,看不到繁花似锦。」 「在这里一切都得从头开始,穿着粗布麻衣,我还要抛头露面在外招待客人,我一点都不喜欢。我想要过以前那种日子,锦衣玉食,不愁吃穿,走到哪儿都被人敬仰。」 夏侯冽的手轻抚着我的脸,来到我的唇边捂住了我的嘴。 他低声道:「媚烟,不用说了,你根本不是那种人。」 我眨了眨眼睛,目光透着一股哀求,喃喃道:「夏侯冽,我们回去越国好不好?」 「不好。」夏侯冽此时的态度异常坚决,他盯着我开口:「我们在南蛮生活的不是很好吗?远离了越国的纷争,我和你可以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不用整日勾心斗角。」 我闭上了眼睛,可是这种幸福,是拿你的命去换的啊! 我的心里无可抑制地涌起了一股猜测,夏侯冽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他是不是知道我听到了他和叶冉的谈话…… 可是知道了又怎样,他从头到尾欺骗我全是事实! 我心下一狠,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必须回越国去! 我睁开了眼睛,坚定地看着他:「我们回越国去。」 夏侯冽定定地看着我,这时候的他异常固执:「为什么,是不是王叔威胁了你?」 我摇了摇头,手覆在了他的手上,「夏侯冽,我一切都看在眼里,你嘴上说着不想回越国,但总是默默地一个人想事情想到出神,你的心放不下越国,你只是人在南蛮罢了。」 我话语里带着一丝哽咽,「夏侯冽,回去罢,你放不下越国的百姓,你身上担着沉沉的责任,我早该想到的……」 「你从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皇子奋斗成神勇大将军,然后是神勇王,期间经歷了这么多的艰辛,你为什么要这么累这么辛苦?为什么要靠着功勋封王?」 「要么,你就是想要坐上那位子;要么,你就是嚮往刺激热血的生活;要么,就是你身上有着沉沉的责任感,心繫百姓……无论是哪种,都不会想现在这样,龟缩在南蛮里行商贾之事!」 眼眶中的泪终是忍不住落了下来,一滴一滴的泪砸到夏侯冽的肩膀上,绽发出了一朵朵透明的花。 我用力抱紧着夏侯冽,仿佛想要将他嵌在身体里,呜……我捨不得…… 就算没发现夏侯冽欺骗我,没发现夏侯冽的病原来如此曲折,我最终都不会让夏侯冽待在南蛮。 越国才是他的归宿,我不能这么自私,因为自己的原因让他郁郁地待在这里。 同床共枕了这么久,我猜不透他这个人,但他的一些小心思还是能够猜出来的,夏侯冽频繁地向我求欢,其实也是为了发泄心中的压力吧。 回吧回吧,对我,对他,都好…… 夏侯冽目光幽深地盯着我,眼眸思绪一阵翻滚,全是我看不明的复杂,良久,他轻嘆:「媚烟,这是你的真实想法吗?」 眼眶中的泪不停地转,我都快哭成一个泪人了,我没说话,直接用唇堵住了他,这就是我的回答。 疯狂的一天一夜,我们都疯狂的发泄着自己的精力,狂乱而迷醉。 我无数次的醒来,又无数次的睡去,夏侯冽一直在动作,仿佛要把我给弄死。 我紧紧的抱着这个男人,每次昏睡前都在想,他的体力怎么这么好…… 沉沉浮浮间,我恍然想到……是啊,我怎么忘记了,这个男人没有经脉寸断,他的手和腿都是健康的,以前所谓的精力不济,全都是假装的…… 竖日清晨,我在一片轻微地晃荡中甦醒过来。 醒来后看到的不再是客栈灰扑扑全无装饰的木头顶,而是朱色顶盖,身子微微一动,我察觉到有一双手揽在了我的腰间,让我无法动弹。 一阵沙哑低沉的声音响起,「醒了?」 我迷煳地抬头看着他,声音带着一股干渴的沙哑和细不可察的娇媚:「这里是哪里?」 夏侯冽眸色渐深,「我们坐在马车上,回越国。」 我打量了下四周,发现车里全都铺满了毛毯软垫,很是舒适,怪不得几乎感受不了晃荡,原来是做好了防震准备。 驾马的人技术也高超,马车匀速行驶着,让我满是疲劳的身体不用再继续折腾。 我伸手摸了摸肚子,感觉有些饿了,抬头看向夏侯冽,想问他要不要吃点东西,却发现他的目光有些不对,眼神灼热的让我身子轻颤。 我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了看,发现胸前春光乍泄,我赶紧伸手捂住,瞪了他一眼:「流氓!」 脸颊一片羞红,昨天都这么疯狂了今天还想着,不是流氓是什么? 一声轻笑从耳边响起,夏侯冽伸手揉了揉我的脑袋,一本正经道:「夫人,你想哪里去了?为夫只是在思考该吃什么罢了。」 呸,在信你我就是一个傻瓜!当然这句话我也只敢在心里说说…… 马车向北一路行驶,没有任何阻碍,期间休息时萧崆还过来了一趟,跟夏侯冽商谈了一些事情,我这才知道原来定疆王的马车一直跟在我们后面。 看他们讨论的认真。我垂了垂眸,找了个由头下了马车舒展了下身子,扫了周围一眼,就看见了远处定疆王负手而立地站在一棵大树下,仰头不知在看些什么。 我走了过去,站在他身旁也学着他的样子仰头一看。 在一片密密麻麻的树根中看见了一窝乌鸦,此时大乌鸦正叼来一只小虫餵给窝里的小乌鸦吃。 定疆王沉声道:「这窝乌鸦,就像是皇上与皇子,皇上养育皇子,让他们过上高人一等的生活,以后等皇上老了,就是皇子来反哺皇上了。」 我心里微微有些无语,乌鸦反哺本是比喻奉养长辈的孝心,在定疆王的嘴里却变成了沉甸甸的责任。 这个人心中的责任感绝对比夏侯冽只多不少,简直就像被皇室洗脑了那样,为了皇室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我没有对定疆王这番言论发表见解,只是道:「定疆王,还请你不要忘记当日答应我的事。」 定疆王威严的目光带着丝探究,他看着我:「你确定要这样做?冽儿回去当了帝皇,你被封为妃嫔,也算是几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彼之蜜糖吾之砒霜。」我声音微冷:「王爷,人各有志,我的事情对于你来说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你还怀疑什么?」 定疆王眉头一皱,锐利的目光向我射来,「你这么做,是不是想要挑拨冽儿和我的关系?个个人都看得出他欢喜你,你一走了之,他难免心中愤懑,怨恨上了我也不出奇。」 我凉凉一笑,勾起的唇角一片凉薄:「这不就应了你们的意吗?皇室需要的是一位无情狠戾的帝皇,如果他真的喜欢上了我,我就是他最大的弱点。」 「定疆王,萱儿敢问一句,如果真的让我进入后宫,你放心吗?有朝一日你不会想要杀死我吗?」我将一切都摊开了说,神情冷静理智。 「趁现在我还有说服夏侯冽回去皇室这点恩情在。还请定疆王助我离开。」我看向他道。 定疆王眉头一拧,目光锐利地看着我:「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假话,要是某一年你忽然出现在冽儿面前怎么办?」 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办?凉拌啊,若是我出现在你们面前,你费尽心思将我给杀了就好,毕竟是我违背了诺言在先,你也不会有什么愧疚感。若是你还不信,我可以发下毒誓。」 我还不知道定疆王生性多疑,一件小事都要被他怀疑来怀疑去,见他还要开口讲话,我直接道:「若是定疆王仍是不放心,那我也不逃了,直接被王爷带回皇宫便是。」 一句话,让定疆王喉咙里的话全都堵在了嗓子眼里,他沉默地看着我半晌,良久道:「好一个牙尖嘴利!」 见他这个样子,我明白了他的意思,笑吟吟地说:「承蒙夸赞。」 我话语一转:「那就还请定疆王多多用心去筹划了,我家王爷征战沙场十几年。虽然没有您多,但获得成就可不比您少。」 潜意思是在敲打他,若是小瞧了夏侯冽,定疆王会狠狠地栽一个跟头。 定疆王冷哼一声:「这点不需要你来提醒本王,冽儿还是本王手把手带起来的!」 我朝他福了福身:「青出于蓝胜于蓝,定疆王只需明白这点就好。」 不管他此时是什么表情,我直接转过身子离开了那颗大树。 一路向北,一路向北,我的心也越来越坚定了起来,即使夏侯冽对我比往常还要温柔体贴,也改变不了我要离开他的决心! 既然爱让双方都这么的痛苦,早聚早散,我没准还能落得一个善终的下场。 只有十年不到的寿命,我没有自怨自艾,而是在心底期待了起来,这十年间,我要游山玩水,好好地潇洒走一回。 五日后,我们终是来到了越国的边界。 再一次踏上这个地方。每一个人都不由有些唏嘘,当初慌忙逃窜,没想今日却是风光大归。 不知越国皇室是如何对外解释夏侯冽处境的,一入越国,每一处地方官都会热情的招待夏侯冽,即使马车从不因为他们的热情而停下,但也阻挠不了他们的兴致。 马车所过之处,都有一阵敲锣打鼓声,百姓们纷纷唿喊,欢迎神勇王归来。 如果只是一两处也不出奇,但每一处都是这样,我眼底一片沉吟,玩味地勾起了一抹嘴角,这就值得让人深思了…… 马车一路向北,离越国皇宫越近,我就越沉稳,马车最终还是在一处地方停了下来,那是同州,我和夏侯冽共同治理过的同洲。 踏出马车。一抹寒意钻入了我的皮肤里,我没有防备的打了一个寒战。 一件大袄随后披在了我的身上,夏侯冽将我揽入怀中,把我给包裹的密密实实,才进入了州府。 离开越国的时候是秋天,在南蛮待了三个多月,一晃儿越国就度过了春天,度过了大年,迎来了春天。 州府里所有摆设都没有变,让我恍惚的想起了在同州的那段岁月。 那还是夏侯冽第一次放任我做这么大的一件事,第一次毫不犹豫地相信我,也是第一次我和他互相扶持。 回忆不可追兮,我敛了敛眸,静静地听着现任的同州州长和夏侯冽谈论着同洲的发展。 谈论过后,必是一场宴席。 歌姬鱼贯而入,奏乐声纷纷响起,场上一片歌舞昇平,同洲州长举起一杯酒,似是要敬夏侯冽。忽然中途又将酒换了一个方向,对向了我。 「听闻当时同洲干旱得以解决,还少不了萱小主的出谋划策,在下深感佩服,敬您一杯。」 我低了低头,「州长谬赞了,萱儿的计谋也是得自王爷,不敢独揽功劳,再者萱儿因身子不便无法喝酒,还请州长见谅。」 州长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他此时已经有些喝高了,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朝我走来,嘴里嘀咕着:「萱小主不喝酒就是看不起老夫,不给老夫面子了,这杯酒一定要喝!」 夏侯冽眉头一沉,肃穆道:「萱儿身体不适,无法喝酒,还望州长见谅。」 州长已经来到我的桌前,呵呵一笑。醉态毕露:「萱小主,来,喝一杯!」 他伸手抓住了我的胳膊,我眉头一皱,站了起来退后了几步,沉身道:「州长,您喝醉了。」 「没醉没醉,我还能够喝几杯!」州长摇晃着身子说,眼看下一秒又要把我给抓住,夏侯冽这时站了起来往前走了几步,挡在了我面前。 他冷冷地盯着州长:「你喝醉了。」 州长一个劲儿地嚷嚷他没有醉,但他的脚却不停地踉跄,身子也跟着歪歪扭扭。 眼看下一秒就要倒在夏侯冽的身边,夏侯冽眉头一皱,伸手扶起了他,两人接触的一个瞬间,州长微阖的眼露出一抹精光,竟然是从袖中甩出了一把匕首来!
第122章 一场欢喜一场空 夏侯冽眼神一沉,一个转身就躲过了这把匕首,同时手往外一推,就将州长给推向远处。 州长的袭击仿佛是一个信号,他甩出匕首的那一瞬间,在场上跳舞的歌姬也飞速地沖了几个出来,目标全都是夏侯冽。 不仅如此,樑柱上还飞下几个穿着黑色衣服的刺客,他们脸都戴着黑色面纱,手中的剑在烛火的衬托下散发出异样的火芒,又带着点冰冷的锋锐。 我迅速地被夏侯冽拉在了身后,看着他一个人面对这么多的刺客。 刀剑飞来,夏侯冽动了动身子,都以极为细微的差距躲过,险之又险,稍一不留神就会被武器射中。 「哐当!」一声,有匕首险险地从我耳边擦过,我伸手捂了捂耳朵,烫的厉害。 心脏怦怦直跳,我低头看向被砸落到地面的武器,眼里瞳孔骤然一缩---- 那银白色的匕首尖端处泛着一抹黑色的冷芒,那是毒,匕首上有毒! 「小心,有毒!」我赶紧大声吼道。 定疆王一定是疯了,明明我跟他说的是找个机会派一群人将我给掳走,怎么也没想到定疆王所谓的派一群人竟然是派一群刺客! 这可是真刀真枪的刺杀,不是过家家玩玩的! 夏侯冽一只手抓着我的手臂,沉稳有力,就算有那么多的刺客围攻他,她也丝毫不见慌张,仍是那副面无表情的平常模样。 耳边传来的打斗声越来越烈,我亲眼看见刺客一个个在我面前倒下,眼看这群刺客都不敌夏侯冽一人时,忽然有一股掌风从我身后拍来。 我还来不及反应,夏侯冽就手一个用力将我扯入怀中,抱着我在空中转了几圈。 「叮叮叮----」的声音不一会儿响起,我转头一看,心跳有一瞬间的停顿。 只见原来我所呆着的地方,那里全是一片密密麻麻的飞刀! 「咻----」的一声,一支箭矢破空而来,直直地朝着我的方向射来,头仿佛都要炸开来,我全身都在叫嚣着,躲开,快点躲开! 但身子就像生了锈的机器那样,僵在原地动也动不了,时间仿佛陷入了停顿当中,只有我眼里的那一支箭矢越来越大…… 关键时刻,夏侯冽将我推向了另一边。 「咚!」地一声,箭直直的射入了地面,入地三分。 我的心跳得极快,紧张、刺激、劫后余生的庆幸感不断充斥在我的脑海,刚刚如果不是夏侯冽及时推了我一把…… 只是这么一小会儿,夏侯冽就陷入了被一片包围中,刺客仿佛也知道自己杀不死夏侯冽,现在全都爆发着最后的捨命一击,他们的脸上全是嗜血的疯狂! 凌厉的打斗看得我眼花缭乱,没有人来杀我,我孤零零地站在另一边,与他们像是在两个世界。 突然有一双手悄无声息地抓住了我的胳膊。我眼睛瞪大,下意识地想要尖叫,那个人赶紧掐住了我的脖子,将我飞快地拖向了另外一边。 我奋力挣扎着,肺部升起一片火辣辣的疼,那是窒息缺氧的感觉,我昏昏沉沉地想,自己就要死了吗…… 等我意识越来越模煳之际,那个人突然松开了我的脖子,大量的新鲜空气灌入到了我的肺中,让我倒在地上剧烈咳嗽了起来。 耳边传来一股被特意压低的声音:「是定疆王派我来的,说要把你送走。」 我深深喘息着,顾不上身体的不适,赶紧站了起来小声道:「快、快点把我送出去!」 「是。」 接下来又是一阵亡命逃奔,那个人驾着一辆马车,光明正大地将我送出了同州。 同州外全是种植庄稼的田地,在阴暗的月色下,我透过被风吹得不断翻飞的帘子,看见了城外的田地刚插上秧苗,密密麻麻的一片。我不由有些恍神。 春天来了,万物生长。 前面驾车的人传来声音:「定疆王让我把你送到卧龙山上的一处地方,等一会儿走的是山路,怕夜长梦多,我会运用轻功将你背上去。」 我「嗯」了一声,眼眸一片沉静,声音无悲无喜:「既然定疆王都安排好了,那就按照他的安排去做。」 一切顺利,半夜时分我被送到了卧龙山里的某处洞穴。 那个人也不废话,将我送到了山洞里就直接转身离去。 我遥遥地望着远处那漆黑的小点越来越小,直至与月色同化,嘴角忽然勾起一抹冷笑。 萧崆啊萧崆,你当真以为换了一个声音我就认不出你了吗? 萧崆这个人我特意观察过,他以前是夏侯冽带的士兵。 我问过温明他受伤退出军队的原因,是因为他的右手经脉在一次打斗中不小心割伤了,导致右手无力,拿不起兵器。 萧崆虽右手不能用,却不代表武功被废,他的轻功尤为出色,只是左手训练之下拿着兵器还是不如右手灵敏。综合这点考虑夏侯冽才不肯让他继续上战场。 而萧崆这个人渐渐地变成了一个左撇子,平常时看不出来,但一提起重物,他就会用左手。 刚刚那一个人将我扛在肩上时,用的就是左手,这个细节被我记在心底。 一名刺客,轻功极好,他是定疆王派来的人,又用的是左手,这个人的身份简直是赤裸裸地揭开在我面前! 我双手微微握紧成拳,萧崆到底是夏侯冽的人还是定疆王的人,我不知道,但从表面上看,他对定疆王是上级和下级的关系,而对夏侯冽则是仰慕和崇拜。 这一次萧崆将我给掳走,夏侯冽会不会知道? 我深唿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的思绪全都给压下,转身进入了洞里,脚步忽然一顿,洞里竟然放了有一堆粮干粮。 「呵……」我轻轻地笑出了声,嘴角勾着一抹自嘲,定疆王还真是贴心之至,只是---- 我眼里泛起了一抹寒芒,这些干粮,我一个都碰不得! 定疆王生性多疑,对于我要离开夏侯冽总是抱着怀疑的态度,各种猜测,他现在是把我从夏侯冽身边弄了出去,但不代表他会放过我! 很有可能,他在萧崆那里就下了杀死我的命令,更有可能,他直接在干粮上动了手脚! 我微微眯起了眼睛,想起了前几天查到的一些资料,定疆王带兵打仗了这么多年,最负盛名的,是那亦真亦假的狡计。 说来也是奇怪,看上去如此老派严肃的一个人,在战场上反而喜欢用阴谋诡计,当时我直到后也很惊讶,怪不得皇上一确定皇位。他就立刻请辞去边疆镇守。 若我是皇帝,也会对这种人有所怀疑。 春天的夜晚寒意凛凛,我颤巍巍地蜷缩在山洞的一处角落里,用手环着自己,似是这样能给我带来一些温暖。 感觉有些饿了,我就从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烙饼,一点一点地细嚼慢咽了起来。 边吃着东西,我又想起了夏侯冽…… 那场刺杀如此的真实,一点都不像是定疆王派人来假意伪装的,那些刺客真实地死在我面前,稍一不留神,我也会命丧当场。 我当初离开的时候,夏侯冽正陷入所有人的围攻当中……我闭上了眼睛,有些恨自己不争气,但是又忍不住去想,夏侯冽会不会有事,他会不会受伤…… 吃着吃着,我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唇,眼眶中的泪「啪」地一声掉了下来,真想抬起手狠狠地扇自己一巴掌! 媚烟,哭什么哭,有什么好哭的,你应该感到高兴才是,高兴自己离开了夏侯冽,离开了这个大骗子…… 泪水越积越多,我瞪大着眼睛努力让自己不落下泪来,但泪水还是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我扯了扯嘴角,努力让自己扬起笑脸,是啊,我应该感到开心的,终于能够离开他了,彼此终于不用在互相折磨了。 我离开了夏侯冽,他就不会在犹豫纠结了,他会回到越国坐上属于他的皇位,然后接受那所谓的师傅的治疗,他的毒素会被排出去,性命不会再受到威胁。 他会高枕无忧,过上醒掌天下事,醉卧美人膝的日子,多么的肆意风流,多么的潇洒快活…… 「呵呵……」我用手捂着眼睛,泪水从指缝里不断流下,自嘲道:「你看,他就是一个人生赢家,你还有什么不开心的……」 是啊,还有什么不开心的呢? 只是心里终究是有很大的遗憾罢了,我狠狠地闭上了眼睛,在南蛮里的一切,都是一场梦,一场永远都不可能实现的梦…… 我曾幻想着和他解甲归田,醉情于山水,若他腻了这悠闲日子,我就和他仗剑走天涯,各地行侠仗义…… 我更幻想过,等我们七老八十了,养几个孩儿,看着他们娶妻生子…… 罢罢罢,终究只是梦一场,一场欢喜一场空…… 我努力地笑着,心却是在哭着。 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让我沉浸在悲伤中。天刚一朦朦亮,我就整装待发地走出了山洞,这个地方我留不得,定疆王不会放过我,而夏侯冽,可能也不会放过我。 我循着一条偏僻的路,往山下走去,与上山的那条路完全反着来。 期间经歷了多次颠簸,有一次惊险的是我脚步一个趔趄,身子倒在了地上,差点就这样一直滚到山下。 还好滚得没有那么急的时候,我的身子被一棵树给挡住。 「砰!」的一声,我的腰重重地砸在了树上,让我忍不住痛唿出声,好不容易就着树站了起来,腰间就立时传来一阵剧痛,骨头仿佛都要断了一样。 掀开衣裙一看,那白嫩细緻的腰已经青紫了一大片,看着有些触目惊心,像是被人狠狠虐待了那样。 我伸手碰了碰腰,「嘶----」疼的我倒吸一口凉气,我眼睛一闭,狠下心来用手按了下去,真是疼啊…… 还好终究只是皮肉伤,摸索了一阵子发现并没有伤到筋骨,我忍着痛,小心翼翼地一步步挪着脚,继续往下走。 不知道为什么,我越往下走,心里就越感到紧张,仿佛后面有人在追着我似的。 这种想法让我莫名有些烦躁,我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咬着牙忍着痛,在天彻底亮的时候下了山。 山的边缘有几间猎户的房子,我在房子外面喊了好几声,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回应,便大着胆子推开了并没有上锁的门。 一进入院子,我就看见了挂在竹竿上的几件衣服。 我眼睛一亮,赶紧走了过去,用手摸了摸衣服,发现上面沾染了些许灰尘,看样子是起码有好几日,衣服都没有被人收回去。 这正好便宜了我,我赶紧脱下了脏兮兮的被树枝勾破的锦衣,换上了这件男人才穿的衣服。 还好衣服并不宽大,稍微地收了收衣角也算合身,我再拿出早就准备好妆粉盒子,快速画了一个黑乎乎的妆,这才敢大着胆子走出了山。 我一踏入山下的街道,发现远处迎面而来了一群骑着马的士兵。 我心一跳,赶紧混迹在人群当中,看着这些士兵从我身边经过,然后在山脚处停了下来。 他们威严肃穆地封锁了山口,挂在腰间的刀都拔了出来,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百姓们纷纷好奇地围在不远处,看着那群士兵们小声地议论。 「哎,听人说昨天州府里丢了一个人,那个人似乎还非常重要?」其中一位百姓问道。 另一位百姓开口:「什么,是丢了人吗?我怎么听说是神勇王被一群刺客刺杀了呢?难道不是那群刺客逃到了山上去吗?」 有的百姓跟着附和:「哎,对,应该是刺客藏在山洞里了,昨天我还亲眼看见了,州府里发出了一阵剧烈打斗声,那声音传的极响,好多人都听见了。」 「昨晚夜里,有的人大着胆子围在了州府,刚想开门进去,就看见州府里自动飞出了一群黑衣人,有人看到,那群黑衣人直接奔向了卧龙山!」 我低垂着头,眉头轻蹙,没想到离开后还发生了这些事。 我看当时那群刺客疯狂的模样,分明就是要与夏侯冽不死不休,没想她们还会想着逃…… 「嘘----小道消息啊,我有一个侄子在州府里办事,听人说在州府里,神勇王的一位妾侍被那群黑衣人给劫走了,他们现在就藏在卧龙山里。」一位百姓神秘兮兮道。 「当真?」有的人惊疑地问。 放出消息的那人努了努嘴,把头看向了那群封锁山口的士兵。 「你说当不当真,现在人都过来封锁出口了,不只是这个出口,其他好几处出口肯定也被封锁了。」 这人语气里带着一丝兴奋:「估计是王爷要来一个瓮中捉鳖!」 我眼里精光一闪,悄悄地退开了人群,昂首挺胸地走到大街上。 以前在泸州乞讨为生时,我也学到了一些手段,和一位衣着华贵,头戴宝帽,身材圆润的男子擦肩而过时,我的身子不小心碰了一下他的衣服。 男子仍大咧咧地往前走,丝毫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对。 我则疾步走到了一处胡同里,藏在袖间的手伸了出来,打开掌心,一枚小巧的,质地和水头都极好的玉环正躺在我的掌心中。 我轻轻地勾了勾嘴角,走入了不远处的当铺里,一会儿出来,我手中就拿着一包沉甸甸的钱袋走了出来。 走入了马车行里租借了一辆马车和一个伙计,我就这么悠闲地靠坐在马车里,看着伙计驾驶着马儿,车轮咕噜噜地转儿,驶出了同州的城门。 都说一叶障目,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他们全都把目光放在了卧龙山,忘记封锁城门,城门大开,我就这么轻松地离开了同州。 「啪!」伙计拍打了下马儿,在车外声音轻快地问着我:「老爷,您是要去哪里?」 我掀开了帘子,又一次来到了昨晚看见的那片满是秧苗的田地,眼底一片沉吟,眸子微闪,「去港口!」 一般人去港口,就是走水路,而走水路,就意味着要远行,但我去港口买了船票,却是去京城。 卖船票的人听到我说出口的目的地,还很疑惑地抬起头看了我几眼,好心劝道: 「这位老爷,同州距离京城极近,您可以直接走官道,只消两三日就能到达京城,走水路昂贵数倍,并不划算。」 我摸了摸脸上贴着的假鬍鬚,脸色微微一沉,伪装成粗犷的声音甩了甩袖子,傲慢道: 「爷就是特意来走水路的,水路上风景好,能看到大海壮丽的景象,比官道上一成不变的树好看多了。贵就贵吧,为了大海这个风景,也算值得。」 卖船票的人脸皮一阵颤动,神情怪异地看了我好几眼,但最终还是一句话也没说,写了一张船票给我。 我接过船票就走,隐隐还能听到那些人讨论我的声音,「这位老爷约莫是有病吧?特意为了看海,出比走官道还要贵五倍的价格走水路?」 「啧,富人的世界我还真不懂……」 「行了,来往的船客这么多,怪异的人不止他一个,你们说话小声一点,免得被人听到了……」 我扯了扯嘴角,一副大老爷模样的上了船只,心里却在想,卧龙山转移不了他们视线几日,今日他们派人上去搜山过后,很有可能今晚就会解除封锁,转而封城门。 按照夏侯冽的雷霆手段,他反应过来后,不仅会封城门,更会封官道,封水路,来往的驿站都会派人严格排查。 我之所以走水路,是因为水路只消半日就能到达京城,我必须在夏侯冽还没反应过来时,尽快到达京城! 为什么不选择逃出越国,而是去到京城,一个离夏侯冽非常近的地方,自然是为了掩人耳目。 我坐在船上,眸底微凉。按照正常的逻辑想,我应该是拼命地逃出越国才是,只是那些出去的路段会被人严格排查,想要杀出重围逃出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当然躲在越国里也很危险,夏侯冽这么聪明,肯定也会想我是不是就在越国里,每一处地方都会派人紧密地盯着从外处来的人。 既然出去是危险重重,呆在越国也是危险重重,那我何不让自己轻松一点,就先待在越国里。 我看着窗外的海景有些怔然,都说最危险的地方是最安全的地方,我眼眸一利,那就去京城! 船晃荡地行驶了半个时辰(相当于一小时),我眉头一皱,总感觉有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总是往我身上瞄。 我抬头扫了船上一眼,那些人又立刻将目光给收了回去,让我辨认不出是谁。 左右看了看,发现坐在我周围的人都特意腾出了一点空间,看样子似是在躲避着什么。 我看了看他们,他们的目光一与我对视。眼神微微闪烁就立刻移开了头去,动作间有些急促。 我凝神沉思了一会儿,便找到了问题出现的根源。 我冷冷一笑,玩味地勾起勾嘴角,当众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把匕首,拔开鞘,手就这么把玩着锋锐的匕首。 我在泸州几次出生入死,在南蛮也是危机不断,深觉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一遇到危险只能用毒,太过不方便了。 所以在南蛮的时候,夏侯冽还在昏睡当中时,我就向温明请教了几招,温明跟我说我根基太差,练不了武功,只能学一些花架子唬唬人。 当时我就想着,花架子就花架子吧,内里不行,好歹表面功夫要做到位,就跟温明学了几招。没想现在就派上了用场。 匕首在我手里转的很熘,一些人看见了,再次看见我时目光里都带着一丝恐惧,我见瞄着我的有好几个人目光闪烁不定,脸上有些犹豫。 我装作漫不经心的一瞥,就将船上所有人的动态尽收眼底,紧接着,我又从怀里悠悠地拿出了一包东西。 身旁坐着一个妇女,怀里正抱着一个小孩,小孩就没有大人这么多心思,看见我手上把玩着匕首,眼里一阵惊奇,又看见我拿出了一包东西,便好奇地问道: 「叔叔,您手里拿着的东西是什么啊?」 我呵呵一笑,冽开了嘴装作慈祥和蔼地看看着这个小孩,粗声道:「这可是一个好东西咧,叔叔不瞒你,这是一包有毒的粉。」 小孩眼睛一瞪,「啊?有毒!叔叔。这么危险的东西,你还敢拿出来玩啊?」 我再次笑了笑,身子挪了几步,伸手摸了摸小孩的脑袋,在他母亲极为惊恐的目光下,开口道:「这可是个好东西,他并不危险,出门在外,就需要带着点这种东西防身。」 小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继续揉着小孩的脑袋,那母亲都要尖叫了,我将手收了回来,沉沉地嘆了一口气,「现在的世道啊……」 装完高深之后,我将匕首放入了鞘中塞入怀里,又将粉包夹在了两手之中,接下来我再也没有感受到不友善的目光。 船继续晃荡地走了一阵,在我一片期待中,按时抵达了京城。 整个船只就我一个人站了起来,我理了理身上的衣襟,闲庭信步地走了出去。 途中经过一个人时,发现他的目光正狠狠地盯着我,我很和气地咧开了嘴对他笑笑,眼神透着股得意傲慢。 那个男子被我气得脸色涨得通红了,他身子一动,周围几个男人立刻把他给按住,都警惕地看着我。 我不屑地看了他们一眼,继续往前走。 又不是我要打劫他们,明明是他们对我心怀不轨,现在这是是怎么回事?装成一副受害者的模样,明明我才是最冤的那一个好…… 我嘆了一口气,幽幽道:「现在这个世道啊……」 好运不长,我一只脚刚踏出了船只,另一只脚还要迈出去的时候,耳边就忽然飘来了一阵急促的声音---- 「等等,我要报官!那一个人身上携带有毒的东西,他想要毒死我们!」 我转头一看,刚刚那位死死地盯着我的男子正一脸阴森地看着我,用手指着我:「就是他,我要报官!」 船上的人不由发出一阵惊唿,似是没料到男子会这么倒打一耙。 携带有毒的东西是越国皇室禁止的。若是官府发现私藏有毒的东西,可以将人收押进地牢,若是用下毒的手法来害人,更是能落得个终身监禁甚至斩头的下场。 虽然船上的人都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是现在既然有人站出来说是要报案,坐在船上的护卫也不能不理。 两位身材健硕的护卫当即站了起来向我走,我满脸无可奈何地举起了手,将还放在手里的所谓的有毒粉末打了开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尝了一口。 船上所有人皆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 我将粉末递给两位男子面前,嘆了口气:「海上路途遥远,我怕饭不够吃,特意带了几包糖粉充飢,没想却被有心人如此误解,现在这个世道啊……」 其中一位护卫一脸狐疑地接过粉包看了看,甚至还用手沾了一点放在嘴里品尝,最后转过头向所有人沉声道:「的确是糖粉无疑。」 真相大白,当初说要报官的那位男子立刻低下头,似是要没脸见人了…… 我轻咳了一声,想要走之前再次说一句话,见其中一位护卫看向我的目光不善,我便一句话也不说,另一只脚也踏出了船只。 我一走,身后的船停也不停,立刻就行驶了起来,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勐兽在追赶,让我微微有些无语。 我悠悠地晃了晃脑袋,悠哉道:「现在这个世道啊……」 多亏成沁总是跟我说些京城里的事,在京城里我虽然很少出去走动,但该知道的都知道。 第二日清晨,我从一间客栈里走出来,就已是一副中年女子的装扮了。 我经过了几次险象环生,身体遇到这么多的磨难,早就不负妙龄女子那般嫩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粗糙一片,说是三四十岁的手也不为过。 现在一想,全身上下就只有那一张脸能够看了…… 我眼眸一暗,莫名想到了夏侯冽,每次求欢时他摸着我的手和身体,会不会觉得其实在和一位三四十岁的女子…… 我狠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将脑海里的思绪甩去。 逃都逃出来了,还想着这个大骗子干嘛?没人爱你,自己爱自己就好…… 我在街道上晃了晃,在墙上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招人的信息,忽然,我经过一张画像时脚步微顿,随后又若无其事地扫向了别的墙壁。 藏在袖间的手微微一紧,我抿了抿唇,那张画像上画的,正是我的样子。 画像里有两个人,一个是我原本的模样,一个是我在南蛮乔装打扮时的模样…… 夏侯冽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些什么,所以才会满街道都挂出了我的画像? 我自嘲地勾了勾嘴角,不管他知道了什么,想要做什么,我都不希望和他再有牵扯了。 「清颜小姐最近食慾不好,哎,找了那么多的人都没能做出她喜欢的吃食,现在罗府里人人自危。罗老爷整日都阴沉着一张脸。」 我眉头一挑,看向了从我身边缓缓经过的两位丫鬟。 「没有办法,只能继续找人了,京城能人这么多,我就不信了,找不到一个符合清颜小姐口味的厨子!」其中一位丫鬟狠声道。 我眼珠一转,走快了几步来到她们身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那位放狠话丫鬟的肩膀。 丫鬟脚步立刻一顿,她们往后退了几步,警惕地看着我:「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我看着她们微微一笑,「我听你们说,你们府上缺个厨子,我想要毛遂自荐一下。」 -- 「什么,你们只是在大街上遇到了一个人,然后那个人跟你们说她厨艺还不错,你们就这样把她给带了回来?!」 其中一位类似于管事模样的老年妇女双手叉腰,兇狠地盯着那两位丫鬟骂道:「你们懂不懂规矩?又不是刚来罗府做事的新人,无论招什么人都要经过罗府的面试!」 「你们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将人给带了回来,会让罗府的颜面扫地,罗府是这么容易高攀得起吗?」 老年妇女斜倪了我一眼。冷哼了一声:「罗府可是帮助过皇上捉拿了反贼,有护驾之功,不是什么小猫小狗攀附得起的!」 我见那两位丫鬟都被骂得快要哭出来,便往前走了几步,刚要开口,又被那妇女冷冷地扫了一眼----「还有你!」 她伸手指了指我,往我身边走近,要不是我躲闪及时,她那根手指都要戳到我的脑门上了。 「你你你,说的就是你!你躲什么躲,是做了什么亏事吗?我告诉你,罗府的门第不是这么好攀的,罗府连一个小小的丫鬟都要经过严格训练才能进入,你一个外来人,就别想着----」 「周嬷嬷,不好了,清颜小姐又将午膳给退回来了!说是没有胃口吃,没有心情!」其中一位丫鬟匆忙地跑进了膳房喊道。 「什么?又给退回来了?!」刚才指着我骂的周嬷嬷立刻又变成了热锅上的蚂蚁,着急地在原地走来走去。 「哎呦,这可怎么办呦。清颜小姐再不吃点东西进去,身子一日比一日差,一日比一日消瘦,老爷一发怒,可能将膳房的人全都解僱了也说不定……哎呦,这可比伺候祖宗还难。」 周嬷嬷喃喃自语,忽然抬头将目光看向了我,眼里精光一闪,声音听着有些傲慢刻薄:「你刚刚说你的厨艺很好?」 我神色自若地点了点头,平静道:「说不上是很好,只能煮些家常菜。」 周嬷嬷眉头一拧,中间的褶皱简直可以夹死一只苍蝇,她目光锐利地盯着我,眼中光芒明明灭灭。 「你是不是来罗府应聘厨子的?如果是的话,诺。」她头抬了抬,眼睛扫向了丫鬟手中拿着的那道菜,「只要你能做出一道让清颜小姐有食慾的菜,就算你过关。」 我眼睛微微眯了眯,不相信她这么容易给我一个机会。 「不过----」果不其然,下一秒周嬷嬷话语一转,目光锐利地盯着我:「如果清颜小姐不吃这道菜的话,后果你负责。」 我眼神一凝,盯着周嬷嬷,周嬷嬷轻「哼」了一声,就这么双手环胸地看着我,姿态说不出的高傲。 其实她都这么老,做出这种仗势欺人的样子真的有些滑稽…… 我盯了她半晌,气氛渐渐变得有些紧张,周嬷嬷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等到我的回答。 她重重地哼了一声,嘀咕道:「这么胆小,没胆识,果然是外地来的乡野人家,小家子----」 「好啊,我答应。」我笑眯眯地打断了她说的话。 这位周嬷嬷不就是打着想要让我背锅的主意吗?我在心底冷笑,到底谁要背锅还说不准呢…… 周嬷嬷被我打断说话,话语一噎,哽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不屑地撇了撇嘴,「还不赶紧去煮。没看到清颜小姐的丫鬟还在等着吗?」 周嬷嬷转过身背对着我,「你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半个时辰必须要做出一道午膳给清颜小姐送去,过时不候,没有做出来,你照样要承担责任。」 摞下了这句话,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膳房。 周嬷嬷一走,剩下的那两位带我过来的丫鬟立刻围上前来。 其中一位丫鬟皱眉道:「你傻啊,你怎么可以答应周嬷嬷这些条件,没看到她是故意要坑骗你的吗?」 另外一位丫鬟也是皱着眉头,眼里担忧地看着我:「晓姑娘,你才刚来,可能不知道清颜小姐的病情,清颜小姐得的是心病,所以才会食欲不振。」 「她心里有事想不开来,整日忧思过甚,就算在她面前给她摆了一桌山珍海味,清颜小姐也是没有食慾吃的。」 最先开口说话的那一位丫鬟拧了拧眉,「这样不行!你是我领进来的,我不能看着你白白去当替罪羊,这样,你现在就跟我去找周嬷嬷,跟她说你不做了。」 我笑吟吟地看着她们,胸有成竹道:「你们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这不怪你们,是我自己要进来当厨子的,也是我自己答应周嬷嬷的,你们不必心怀愧疚。」 「如果你们想要帮我的话,可以多跟我说说关于清颜小姐的事情吗?」 最先开口那位丫鬟挑了挑眉:「你只有半个时辰,再听我们讲清颜小姐的事情,来得及做饭菜吗?」 我微微一笑:「放心吧,一定来得及。」 清颜小姐不是别人,正是罗清颜,与公孙晧从小有过婚约的罗清颜,后来两人退婚,皇上把罗清颜许给了思危王夏侯尊。 这个罗清颜以前和公孙颖还算是好朋友,但后来她与公孙晧退婚,公孙颖怨恨上了她,与她绝交。 在后来就是我在罗府里听到了她和夏侯冽的谈话。才知道原来罗清颜从小就认错了救命恩人,错把当初救她的公孙晧认成了夏侯冽,所以才会千方百计地跟公孙晧退亲。 那一天我偷听到了这些秘密,随后就遇上了偷东西的叶冉,然后就被叶冉给掳走了,那一天发生的所有事情我都印象深刻。 我深唿吸了一口气,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那一天夏侯冽对叶冉的态度。 夏侯冽跟我说,叶冉不是他的朋友,也不是他的敌人,那时候我以为他是把夏侯冽培养成了毒人的那个人。 现在一想,呵呵,原来他们竟然是同门师兄弟。 怪不得……怪不得夏侯冽会跟我说不要多想,怪不得他会跟我说很多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样! 我勾了勾嘴角自嘲一笑,媚烟,你真傻…… 其实夏侯冽在那之后明里暗里的暗示了我好几次,说的那些话都似是而非,以前的我想不明白,现在终于想明白了,可惜一切都晚了。 我回过神来,拿出了一些香菜。辣椒等做了一碗辣椒酱料,然后拍碎了一根黄瓜,按照我认为的美感摆放在了盘子里,一刻钟不到,我就做好了这道菜。 我想到了之前被退回来的那道菜,那是一碗佛跳墙,里面加了各种名贵稀少的肉食,以特殊手法炖制而成。 我以前吃过佛跳墙,补是补,但那味道却一般,而且人看过去第一眼会觉得油腥过重。 沉吟了一会儿,我又升起火熬制了一碗白粥,在粥里加了一些豆子,等周嬷嬷过来验收的时候,刚好粥熬制好被我盛放到了碗里。 周嬷嬷人还没进来,那声音就率先从门外传来---- 「都半个时辰过去了,也不知道你们介绍的那位晓姑娘做出了些什么东西?春秋冬菊啊,我可是看在你们的面子才额外给她这一次机会,要知道平常的普通人家,可是连罗府的门都进不了。」 周嬷嬷一脚踏了进来,那尖酸刻薄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我低垂着头站在原地,做好的膳食用盖子盖好。 周嬷嬷瞧见了,还酸酸地夸奖我一番:「呦,动作还挺快的嘛!不错,才半个时辰就能做出两道菜来。」 我朝她福了福身子,低眉顺眼道:「是周嬷嬷给的时间充足。」 周嬷嬷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忽然伸手掀起了一道菜的盖子,「我要先检查一下,免得你做了一些粗糙的吃食,丢了我们膳房的----」 她话语一噎,眼睛瞪大了开来,尖声道:「这是什么东西?我给了你半个时辰,你竟然只给我做出了一道生的青瓜?!」
第123章 故人来 周嬷嬷又将另外一个盖子掀了开来,尖叫声仿佛要冲破天际:「哦,天哪,这是什么?一碗普普通通的粥!」 周嬷嬷的手执着勺子,将粥翻滚了几下,越翻她就越嫌弃,锐利的目光地狠狠射向了我: 「你来罗府是故意来找茬的是吧?这些糙食有些连普通人家都不会吃,你竟然做这种东西给小姐吃!」 「哐!」的一声,她用力地将勺子扔在了碗里,碗中的粥液有些许溅了出来,让蓝色的瓷碗沾上了一抹白意。 周嬷嬷拳头狠狠握紧,目光兇狠地盯着我,仿佛下一秒就会说出将我拖出去斩了这种话。 在气氛越来越紧张的时候,我忽然笑吟吟地开口:「周嬷嬷,当初我们说好了,若是我做的菜小姐不喜欢,后果我负责,周嬷嬷何必如此担心?」 周嬷嬷脸色微微好看了一点,冷哼了一声:「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若是清颜小姐到时候不满怪罪下来,你后果自负!」 周嬷嬷转头扫了一眼跟在身后的春秋冬菊,声音尖细道:「还愣着干什么呀?还不快去把这些菜呈给清颜小姐!」 春秋冬菊被她一吼,纷纷如梦初醒,赶紧走到桌子上端起吃食,突然一双手伸了出来,按在了一碟菜上。 周嬷嬷眉头一挑,抬头看去,我一脸笑意地看着她:「嬷嬷,这是我特意为清颜小姐准备的菜,我想要去见小姐一面,亲自跟她说说这些菜。」 周嬷嬷闻言,两双眉毛挑得老高,仔仔细细地上下扫了我几眼,撇了撇嘴,不屑道:「你要跟就跟着,想早点去死我也不拦你。」 一路走到罗清颜的院子,周嬷嬷一抬脚走进院门,脸上的尖酸刻薄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谄媚的神情。 她讨好地看向了出来迎接她们的一位丫鬟,从怀里拿出了一些碎银塞入丫鬟手中,低声道:「小姐今日心情如何?」 丫鬟脸色一片凝重,看见了碎银之后才好上那么一点,也不避讳我们直接道:「小姐今日心情非常不好,眉头一直紧锁,总是怔怔地一个人在发呆。」 周嬷嬷装模作样地嘆了一口气,忧虑道:「小姐这样下去终究是不行,看她一天比一天还要瘦了,这样下去身体哪能好?」 丫鬟想也不想地将锅扔给了周嬷嬷:「所以这就需要你们膳房去想办法,小姐终日茶饭不思,你们膳房多花点心思,做出些美味吃食让小姐肯张嘴吃。」 周嬷嬷脸上神情一僵,忽然转头伸手将我给扯到了面前,「见小姐这样,膳房也很着急,你看,我们这不就在民间网罗了一个做饭好手,特意请来给小姐做吃食。」 丫鬟狐疑地看了我一眼,语气满是质疑:「民间好手?」 我低垂着头,遮住眼眸的冷意,我并不讨厌别人算计我,但我讨厌别人拿我当傻子! 周嬷嬷一而再再而三地要将我推出去挡祸,一次两次还好,但次次都这样,这可让我有些不耐烦了。 我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而我一不耐烦呢,这代表有人要倒霉了…… 我朝丫鬟福了福身子:「你好,民女单名一个晓字,您可以称我为晓姑娘,我做的吃食味道还不错,我的家人都很喜欢吃。」 丫鬟闻言,目光骤然一冷,转头看向了周嬷嬷,「原来还真的是一个普通人!周嬷嬷,罗府每月给你这么多的份例可不是用来养闲人的,你竟然让一个贱民来替小姐煮吃食!」 我脸上的笑容不变,眼角的余光瞄了眼周嬷嬷,果不其然,周嬷嬷的脸色非常的好看。 周嬷嬷脸上神情一僵,嘴角的笑意都要挂不住了,就算仍是在笑,但这抹笑意比哭还要难看! 她暗暗咬了咬牙,扫了我一眼,那目光冰冷得比之前还要阴毒狠辣,对着丫鬟面上强笑道: 「这位民间好手可不简单,吃过她吃食的人都对她赞誉极高。她这次前来,还跟我打包票说一定能让小姐吃下去,我看她做的确做的不错,又那么有自信,就让她来了。」 丫鬟眉头一挑,眼里还是有些怀疑:「哦,如此厉害?」 我脸上表情不变,就这么任由她打量,丫鬟见看不出些什么,撇了撇嘴道:「行,你们进去吧。若是小姐怪罪下来,可不关我的事。」 周嬷嬷皮笑肉不笑地说:「也不关膳房的事,这位晓姑娘说了,若是小姐不肯吃她的吃食,后果她一力承担。」 没等丫鬟回话,周嬷嬷直接扯着我从她身边经过,我还能听到她极为细小的不满嘀咕声,「装什么装,不都同样都是伺候人的奴婢……」 我微微沉吟,脑海想着她们之间一开始的对话。 罗清颜分明是心中有事,却不肯告诉给别人,一直都压在心底宣洩不出来,才会造成这样,连饭都吃不下去。 思忖间,周嬷嬷推开了前面的朱门,掐了掐我的手臂在我耳边冷声道:「你要跟小姐介绍吃食,你就自己进去,若是小姐不满责罚了你,可不关我任何事,你可给我记住了!」 这一手劲掐的真是用力,我感受着手臂传来的痛意,眸光凉凉地扫了周嬷嬷一眼,一句话也没说,端着吃食走进去。 踏进了屋里,我还能隐隐听到周嬷嬷在身后不满地冷嘲:「一个贱民,给清颜小姐煮了点东西就拿乔了,也不看看自己算是什么玩意……」 转身拐入了前面的屏风,屋内顿时变得宽敞了起来,抬头一看,就看到罗清颜正坐在边上的雕花木椅上,怔怔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见了窗外有一片幽静的竹林。 春风徐徐吹来,竹林上的竹叶也跟着飒飒作响,颇有几分逸致。 我轻手轻脚地走到罗清颜面前,将碟子放在了桌子上,两者相碰不由发出轻轻的磕声。 罗清颜看也不看,眼睛仍是盯着窗外那片竹林,道:「退回去。我现在什么东西都不想吃。」 我避而不答,转而攀谈道:「小姐,窗外这竹林挺立的真是好看,那一片清新的绿意一眼看去,就让人心情一阵爽朗。」 罗清颜眉头一皱,面露不耐,张了张嘴刚想要说些什么,我提前抢先一步开口: 「说起来我家乡有一两句关于竹子的诗流传的很广泛,不知小姐有没有听过这么一句诗,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 罗清颜眉头轻蹙,眸里闪过一抹思索之色,一时间被这首诗给转移了些注意力。 她喃喃道:「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妙啊,这是一首好诗!」 罗清颜眼睛一亮,立刻转头看向我:「这首诗并不完整,下一句诗是什么?」 我略有些懵懂地眨了眨眼睛,摇了摇头,遗憾道:「奴婢从小背井离乡,已有多年没有回家乡,这一首诗奴婢也只记得这一句,剩下的全都忘了。」 罗清颜眼眸一暗,也没勉强我,只是嘴里仔细念叨着这句诗,止不住地感嘆。 我见她似是触诗生情,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开口道:「小姐,春天已经到了,你还在为过去的事情发愁吗?」 罗清颜怔了怔,我继续道:「小姐,就连鸭子也愿意下水游春,享受着万物復甦的喜悦,你也是时候放下过去的凛冬,迎接这春的生机了。」 「唯有放下,才能重新开始。」我意味深长地说。 罗清颜转过头来,不復之前的恍然之色,而是目光锐利地盯着我:「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我坦然与她对视,朝她福了福身子,「小姐,奴婢只不过是一山野人家,自小颠沛流离,刚刚才到京城,身上的盘缠用光了,迫于无奈想要在京城里寻一门活计。」 「奴婢偶然听到府里的丫鬟谈论你终日茶饭不思,身形日渐消瘦,便想着毛遂自荐去做你的厨子,只是好不容易入了罗府,却发现事实并没有我想像中的那么简单。」 「膳房的嬷嬷认为我粗鄙,不可堪重任,刚好遇上了吃食被您退了回去。嬷嬷左思右想,决定让我露一手,只是奈何我就此中了别人的计谋。」 说到这里,我脸上划过一抹无奈。 罗清颜听着听着,饶有兴致地问:「快些说说,你中了什么计谋?」 我苦笑:「若是我做出来的吃食被小姐退了回去,一切后果皆由我来承担。」 罗清颜眼里闪过一抹疑惑。 我解释道:「当初为了能让嬷嬷答应给我一次机会,我是下了承诺说小姐一定会吃。嬷嬷对我的自负很不满,一开始并没有答应我,后来实在没有法子了,她才让我煮一下。」 「只是她也拿我说过的话来威胁我,如果小姐您将我的吃食给退了回去,我很有可能会面临斩首之难。」 话一出口,我当着她的面给跪了下来,「之前奴婢进来,小姐看也不看一眼就将吃食给退了出去,奴婢无可奈何,只能根据那些模凌两可的传闻,尝试着看能不能开导开导小姐。」 我看着她,字字斟酌道:「若是小姐心生不满,还请您看在我是为了活命的份上,饶了我这一回。」 罗清颜目光复杂地看了我好几秒,我心里亮堂,无惧与她对视,眼神一片清明。 她见此,幽幽地嘆了一口气:「罢了,你也是为了活命不得不出此下策,我不怪你。」 我见她表情略有松动,赶紧趁热打铁说:「奴婢虽是乡野人家,只会做些普通菜色,但小姐身份尊贵,从小到大什么样的山珍海味没有吃过,唯独可能没有品尝过农家菜。」 我瞪大着眼睛,眼神尽可能的真挚一些:「奴婢手艺不才,但兴许做出来的东西刚好合小姐的胃口呢?」 罗清颜皱了皱眉,把目光看向了桌子上那两道盖着的菜。 我声音温和:「小姐,你还年轻,恕奴婢大胆,我看着您就像是在看着自家的妹妹。」 「您心中有什么愁绪,不妨说出来与我听听,若是你不愿说,也请您开口吃些东西,免得爹娘担忧。」 「小姐并不是孑然一身,府里有许多长辈都在关心小姐的身体。小姐您不开心,他们也跟着茶饭不思,就算小姐您不为自己考虑,也请您为了族中的长辈们----」 话到一半,我忽然回过神来,赶紧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神色间有些惶恐。 我低垂着头不敢看向罗清颜,声音压低着说:「是奴婢不对,奴婢不应该如此跟小姐说话,奴婢----」 「阿姐不必如此说!」 罗清颜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蹲在了我身边,手拍着我的肩膀,安抚我道:「阿姐,一语惊醒梦中人,若不是您提醒,清颜还不知道自己竟然如此混帐。」 我抬头一看,发现罗清颜眼中隐有泪光闪烁,她道:「是清颜不对,是清颜让他们担心了。」 罗清颜深唿吸了一口气,「阿姐您说的对,就算我不替自己着想,也要为族中的长辈着想,我吃东西,我现在就吃东西!」 我含笑地看着她吃了起来,刚开始她的动作还算矜持,只是一吃下一片凉拌黄瓜后,她眼睛一亮,夹东西的动作越来越快。 我煮的粥刚好也合乎她的口味,所有吃食被她一滴不剩地吃完了。 罗清颜还腆着脸说想要再吃一点,我想了想开口:「小姐久不开荤,一时不能吃太多,黄瓜辛辣,有伤脾胃,只能再给你多盛几碗粥养养身子。」 罗清颜脸上闪过一抹遗憾,「那就快快把粥盛上来,我感觉还是有些饿。」 -- 「哎,那晓什么的怎么这么久都没有出来,都过去半个时辰了,该不会是直接被小姐在里面惩罚了吧?」 我才刚踏出屋子,就听到周嬷嬷尖酸刻薄的声音。 「春秋冬菊,都怪你们!叫你们好好去找厨子,结果找来了这么一个山野农妇,若是小姐等会儿怪罪下来,我可不担什么责任!」 「怎么,春秋?你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干什么?不要以为你爹是内务管事,就能爬到我的头上来!这个人是你带进来的,真出了什么事,全都由你负责!」 「还有你,冬菊!我早就想说你了,整日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做给谁看啊?这后院我们只伺候一个人,那就是清颜小姐,可不是用来做给你勾搭男人的地方!」 我眉头一皱,有些听不下去,刚想走出去,忽然有一双手将我给按住! 转头一看,发现罗清颜就站在我后面,她脸色微黑,整张脸都沉了下来,眉头紧皱。 假山外,周嬷嬷训斥人的话是越来越口不择言,越来越过分了。 到了最后,我竟然听到她说:「都是你们伺候得清颜小姐不好,才会让我这把老骨头每日都要劳心劳累,如果不是我,清颜小姐早被你们弄得饿死了!」 按在我肩膀上的那只手倏地捏紧,罗清颜将手给放了开来,一语不发地走了出去,我紧随其后。 周嬷嬷看见了罗清颜,眼里闪过一抹惊愕,她随后又看到了我,脸色一沉,直接当着罗清颜的面骂起了我。 「清颜小姐,是不是这个乡下贱婢惹您不开心了?我早就跟她说了,她做的东西小姐您一定不会喜欢吃的,但她就是不听,甚至还跟我拍板说出了什么事情后果她负责!」 「她负责,她能负什么责?就是一个贱婢,要让她赔偿一两银子她都拿不出手,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我与她说了,她还是不死心,瞒着我偷偷做了两道菜出来。」 春秋冬菊听了,眼睛立时瞪大了开来,只是她们全都不敢开口说话。 周嬷嬷有恃无恐,边骂着我边谄媚地看向罗清颜。 「我见她如此诚恳,又使劲哀求着我,便答应她了。小姐,不知这个贱婢做出来的饭菜味道如何?」 周嬷嬷边说边走到我身边,状似随意地将碟子给掀开,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对着我怒喝道:「天啊,果然是一个乡野人家,你怎么能给小姐吃这种东西?」 「这是什么东西?一道简陋粗鄙的生、生----」 周嬷嬷终于看清了碟子里的景象,喉咙的话立时堵在嗓子眼里怎么也出不来,只一昧地在那重复着:「生、生……」 我笑着接下去,「一道生黄瓜是吗?」 周嬷嬷略有些呆滞地点了点头,我遗憾地摇了摇头:「周嬷嬷,真是可惜了。其实我做的这一道生黄瓜很好吃。你看,小姐不全都吃完了吗?早知道我就留一片让你也尝尝。」 周嬷嬷脸色涨得通红,看着就像是一只落败的公鸡,她眼睛死死地瞪着那碗空碟,尖声道:「不可能!小姐怎么可能全都吃完,一定是你!」 周嬷嬷颤巍巍地伸手指着我,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受了极大的冤屈,「一定是你对不对,这些生黄瓜一定被你偷吃了对不对!」 「够了!」罗清颜再也忍不住怒喝了一声,压抑着怒意沉声道:「晓嬷嬷做的这两道菜我都很喜欢,被我全都吃完了。」 「不可能!」周嬷嬷下意识尖声反驳道,我眼里划过一抹兴致,看着她对着罗清颜撒泼。 「清颜小姐,您一定是在骗我对不对,那什么晓所用食材粗鄙,做法也简单粗糙,您从小锦衣玉食,怎么会喜欢吃这些东西?」 我好心地提醒了她一句:「刚刚小姐唤我叫晓嬷嬷。」 周嬷嬷愤怒地盯着我:「我管你是什么名字……等等,什么!」她忽然一声尖叫,「你说你叫什么?」 我嘴角轻轻勾起了一抹笑意,看着这位周嬷嬷从满脸通红迅速变成了一片煞白,一副如遭雷噼的震惊模样,缓缓开口: 「小姐刚刚唤我叫做晓嬷嬷。」 「不,这不可能……」周嬷嬷喃喃自语,摇晃了下脑袋,目露祈求地看着罗清颜,哭爹喊娘道: 「清颜小姐,我从小到大伺候着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你不能将我给辞退,小姐……」 看过她之前盛气凌人的模样,现在看她哭,只觉得虚伪无比。 我毫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低声道:「小姐,我先去膳房盛碗粥过来。」 得到别人的允许,我看也不看周嬷嬷一眼,目不斜视地走了出去。 周嬷嬷最终还是没有被赶出罗府,她从小到大都在照顾着罗清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罗清颜真的将人给赶了出去,会落得个不留情面的坏名声。 罗清颜虽然不把她给赶出去,但也不愿意见到她,于是将她放到了其他院子里。 周嬷嬷不服气,有过哭闹,甚至连跑到罗清颜院子里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事情都做过,但最后的结果都是不了了之。 我顺利地接了周嬷嬷的职位,可能是因为我的劝说从而让罗清颜重新振作了起来,府里的所有奴僕都对我客客气气,就连罗府一些老爷姑娘也对我有所尊重。 我甚至还有一次被罗府老爷召见,好在罗府这位当家者并没有表现对我太多关注。 我小心翼翼地与他交谈,发现他只是纯粹的想要见一见我这位开导了她女儿的恩人。 明白了这点后,我心情也放松了下来,与罗府老爷开始攀谈了起来,临走前罗府老爷还对我笑了笑,想必是对我印象不错。 在罗府待着的这一个月,京城局势风云变幻,夏侯冽高调回归了皇室,朝廷上所有人臣,包括是皇上都极为器重他,他的权力直逼太子夏侯明。 我一手扇着蒲扇,盯着窗外的景色渐渐发起了呆来,马车咕噜噜地转儿,让我莫名其妙地想起了当初从同州逃出来的那段日子。 「晓嬷嬷,晓嬷嬷?」身旁有丫鬟推了推我,我回过神来,看着丫鬟道:「可是清颜小姐有什么想要吃的吗?」 丫鬟点了点头,「近来舟车劳顿,清颜小姐想要在驿站里吃一些素食,好过一过肠胃,荤腥太重,清颜小姐怕待会坐上马车会身体不适。」 我沉吟了一会儿,道:「我明白了。」 过了一些时候,马车在一处驿站里停下。 马车一停,罗清颜就立刻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跑过来,「晓嬷嬷,快点去做饭食,清颜肚子都要饿扁了。」 可能是我开导过罗清颜的缘故,罗清颜对我极为依恋,又因为我现在是中年妇女的打扮,我有些察觉到,罗清颜可能在心里把我当做了她的娘亲。 推测出这一结果时,我有些哭笑不得。 罗清颜的娘在她小时候就去世了,罗老爷和罗夫人伉俪情深,罗老爷自此以后就没有续娶过,只有几房妾侍。 由此可见,罗清颜心中对母爱是极为嚮往的,在我面前,都这么大的一个人了,总是会露出些许女儿姿态。 虽然以前她还是我的情敌,但那段岁月在我刻意的淡漠下,已经越来越平,越来越模煳了…… 我完全把罗清颜当做上一世的妹妹来看,察觉到她的撒娇也没出声提醒。 没曾想就在昨日,罗清颜的贴身婢女冬菊偷偷地跑来跟我说,前几日小姐做梦说了梦话,提起了我,要我当她的阿娘…… 知道这件事后,我心微窘,立刻开始从旁侧击,跟罗清颜透露了些我一辈子都不会嫁人的念头。 我在心里一嘆,也不知道罗清颜听进去了多少。 「晓嬷嬷,你还愣着干什么,快点进去驿站啊!」罗清颜拉了拉我的袖子,将我的思绪给拉扯了回来。 刚要点头说好,忽然一道尖锐的嗓音插入到了我的耳朵里,让我不由浑身一僵,这是公孙颖的声音! 抬头一看,公孙颖的身材竟然圆润了许多,以前尖尖的小脸也出现了双下巴。 她一脸嚣张地从驿站里走了出来,站在罗清颜面前,昂了昂下巴,桀骜道:「罗清颜,真是好久不见。」 她上下打量了罗清颜一眼,嗤笑了一声,「你怎么消瘦了这么多,整个人远远看去就像一枝竹竿,罗府没有给你好东西吃吗?」 「啧,这不可能啊,你举报夏侯尊这个贼子有功,朝廷眼看都要将罗府封赏为王府了,你也要变为郡主,罗府怎么可能不把你这位功劳最大的供着?」 没等罗清颜开口,公孙颖又接下去道:「哦对了,我听别人说你不喜欢吃山珍海味,反而喜欢吃一些农家野菜。啧,罗清颜,这些可是贱民才吃的东西,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我脸上无悲无喜地听着,藏在袖间的拳头却狠狠攥紧,心里掀起一片惊涛骇浪,公孙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她也是前往南下避暑的吗? 脑海里思绪一片纷乱,耳边继续飘来公孙颖的声音,「呦,你们这般看我干什么?我说的这些可是事实,又没有在欺负你家小姐。怎么,不服气啊?有种来打我啊!」 我眼眸微微一闪,发现公孙颖正一脸嚣张地看着护在罗清颜身边的春秋冬菊。 我在心里冷笑,到底是谁越活越回去了……公孙颖已经沦落到要靠欺压僕人,来显示自己的存在感了吗? 罗清颜往前站了几步,将春秋冬菊护在身后,沉声道:「公孙颖,你和我之间的恩怨冲着我来就行,别拿无辜的人发火。」 公孙颖冷哼了一声,不屑道:「有怎样的主子就有怎样的奴僕,我还不屑跟他们计较呢!」 公孙颖又将目光对准了我,傲慢道:「这就是那位来自乡野的厨子?看样子也不过如此,从头到尾都透着一股粗鄙的味道。」 这一连串的话就像是在打嘴仗一样,没有人跟公孙颖打,她自己一个人也能自娱自乐。 公孙颖将看向我的目光给收了回来,再次盯着罗清颜,神情间有些阴冷。 她上前走了几步,凑到了罗清颜身边低声警告道: 「罗清颜我告诉你,你和我哥永远都不可能!我哥以后是堂堂国舅,天下女子何其多,他再怎么找,也不会找一个被人用过的破烂----」 「啪!」的一声,清脆的掌声骤然响起! 罗清颜将抬起的手慢条斯理地收了回去,平静道:「神勇王妃无礼,本郡主今日就代替神勇王教训教训你。」 「哦,恐怕神勇王妃还有所不知吧,昨日神勇王来过罗府----」 罗清颜话语一顿,对着公孙颖露齿一笑:「神勇王妃,你觉得神勇王上门来是因为什么呢?」 没等公孙颖回过神来,罗清颜又继续道:「对了,神勇王妃有所不知,我爹在五日前已经被封为了异姓王,我不是眼看就要变为郡主,而是已经是郡主身份了。」 公孙颖退后了几步,用手捂着被扇到的脸,恶狠狠地盯着罗清颜,低声咆哮道: 「你竟然敢打我。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就算你被抬进了神勇王府,份位也不可能压得下我。」 「日后等我家王爷登基,我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你竟然敢打我!」 拳头死死地握住,指甲仿佛都要嵌进了肉里,我还是低估了自己的意志力,别人一提起跟夏侯冽有关的事情,就会让我情绪激动…… 罗清颜呵呵一笑,她同是低声回答公孙颖,但我离她们太近了,他们的谈话我全都听得到。 「公孙颖,你真是太傻太天真了,神勇王回归京城十几日后,才将你们公孙一家从天牢里放了出来。你当我以为不知道吗,你自从出来后就一直住在公孙府!」 「你连神勇王府的门都踏不进,还好意思说自己是未来的皇后?更不用说现在皇上还没有废太子,太子还在。神勇王一日就是神勇王。」 罗清颜盯着公孙颖,意味深长道:「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还是小心一下周围的人吧,免得到时候一个陷害,连神勇王妃的位子都坐不住!」 「你!」公孙颖身体狠狠一颤,抬起手就要往罗清颜的脸上扇去! 我眼疾手快,快速走了几步将公孙颖的手在半空中抓住,她的巴掌落不下来。 罗清颜立刻退后了几步,神情冰冷地看着公孙颖,嘴上却是大声道:「多谢神勇王妃大度,不过清颜并没有做人妾侍的打算,还请神勇王妃绝了这条心吧!」 罗清颜扫了我们一眼,「我们离开。」 我一路心不在焉地跟在罗清颜身后,额间的太阳穴一蹦一蹦的,我伸手揉了揉。 好不容易压下了那股烦躁,结果我的眼皮又开始跳了起来。 左吉右凶左吉右凶,那两只眼皮都跳了起来,到底是吉还是凶啊? 走动间,我忽然开口问:「小姐。老身总感觉遇到公孙小姐不是一个意外。」 罗清颜微微颔首,「南下遇到她也是必然,嬷嬷有所不知,这一次南下避暑是由几大世家共同举办的,据说背后也有皇室示意,许多京城里的达官贵族都会携带妻女家眷过来。」 「公孙府一家好不容易从天牢里出来,自然会好好把握这次机会,和各大京城世家走动走动。」 我忍不住问道:「小姐,既然神勇王妃都被放出来了,为何她踏入不了神勇王府?」 罗清颜特意看了我好几眼,蹙了蹙眉。 「晓嬷嬷您还不知道吗?公孙府一家就算被放了出来,也掩盖不了她们曾经是罪民的事实。若不是看在公孙颖是神勇王妃的份上,他们根本不可能被放出来的。」 我微微有些失神,这一个月在罗府里我都安静地待着,没有特意去探听外面的局势,甚至是刻意去逃避听见这些事,所以很多事都不知道。 还是今天在驿站看到了公孙颖,我才从那与世隔绝的状态中醒了过来…… 没想夏侯冽才刚回京十几日,京城就发生了如此多的动盪。 「那公孙府为何会全部贬为罪人打入天牢……」我喃喃问道。 罗清颜抿了抿唇,脸色微变,一语不发。 直到了晚上,春秋冬菊特意跑过来找我,我才知道公孙府被打入天牢是因为夏侯尊。 据说夏侯尊之所以如此容易登基为王,其中少不了公孙府出力。 我听到这则消息时,首先是感到非常荒谬,公孙府一家都是智障吗? 公孙颖是夏侯冽的正妻,我也是夏侯冽的妾侍,他们竟然去帮夏侯尊?! 我闭上了眼睛,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就算是为了活命,他们也太不要脸了…… 成功了,公孙府也会遭人唾弃,不成功了,打入天牢没有取性命是最好的结果。 春秋拉了拉我的手,严肃道:「晓嬷嬷,以后你别在小姐面前提起贼子夏侯尊和公孙府家的事情。」 「我也不瞒您说,那日金銮殿惊变,夏侯尊从皇宫里逃了出来被人发现,就是小姐提供的消息。小姐身为那贼人的妻子却没有被抓入天牢,也是因为小姐举报有功,功过相抵。」 我眼神一凝,慎重地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公孙府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能在小姐面前提起公孙府。」 春秋话语一顿,轻轻地嘆了一口气:「小姐与那公孙晧公子,终究是有缘无分……」 我垂了垂眸,大体明白了,轻声开口:「春秋,小姐多日茶饭不思,是不是因为公孙晧公子?」 春秋脸色微变,低垂着头快速回道:「晓嬷嬷,这是小姐的私事,我们并不知道,也不能妄加猜测。」 春秋并没有与我交谈多久,就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我遥遥抬头,看着天上茫茫月色,一轮皎洁明月独挂枝头,寒冷而凄清…… 夏侯冽,你回京城已经有十几日了,到底在等待着什么……为什么不登上皇位,为什么要一拖再拖,你是在筹谋着什么,还是……在等我…… 我深深地唿吸了一口气,别过头去,不管他如何,终究都与我无关。 竖日清晨,马车在一片晨曦中再次踏上了旅途,很不巧地是,我们的行程再次与公孙颖撞上。 公孙颖特意让车夫驾驶的慢一点,与我们的马车并驾齐驱,掀开了帘子朝着罗清颜的马车讽刺道: 「呦,昨天你才刚打了我,今天又光明正大的出现在我面前晃。罗清颜,你是不是来故意找茬的?」 公孙颖声音冷如寒冰:「罗清颜,请你注意自己的身份,你还没被抬入王府呢。就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我,当真我是软柿子好捏不成?」 我坐在马车里,听着外面公孙颖一个人在那自说自话。 有时候我真不知道公孙颖的脑袋是怎么想的,这个人仿佛去到哪儿都有被害妄想症…… 我眼眸一暗,想到了公孙颖那发福的体型,轻轻摇了摇头。 昨日听春秋说,公孙颖可能是在天牢里饿得很了,一从天牢里出来,就拼命地狂吃狂喝,毫无节制,身型一下子暴涨。 整个公孙府不止是她,所有人都肥了一圈,也不知道他们在天牢里过的是什么日子。 马车只是行驶了一个上午,在中午的时候到达了目的,在山的山脚处停了下来。 我从马车里出来,立时就感觉到了一阵凉意,扫了四周一圈,发现整座山都是背对着太阳的。 因为地理位置问题,这座山白天大多数时都很阴凉。只有等夕阳降临时才会热上一会儿。 而且又因为周围都是群山,导致这里的夜间温度会比平常的地方低很多。 这的确是一个消暑的好地方。 我搀扶着罗清颜上了山,身后公孙颖的说话声阴魂不散,一个劲儿地嚷嚷要罗清颜如何如何好看,让罗清颜认清自己的身份……就算乌鸦都没有她这般聒噪。 走上了山,山上矗立着一座清幽大气的庭院,我原以为这些山上一般会建立寺庙道观,没想建的是庭院。 进入了宅院,发现里面有许多衣着华贵的年轻子弟在四处走动,互相打着招唿,唿朋唤友。 院子分男舍和女舍,我们在院门领到了一张纸条,刚要往女舍的方向走去,忽然这时院门传来了一阵喧譁声! 「天啊,我没有看错吧,那位是叶冉王爷!」其中与我们擦肩而过的男子惊唿出声。 我身子陡然一僵,心脏重重一跳,内心忽然泛起了一抹寒意,不敢转过头去看。 身边越来越多的人都在说着,他们有的兴奋狂热,有的冷淡矜持……但无一例外,口中讨论的都是---- 叶冉王爷来了! 罗清颜也很好奇叶冉王爷,她拉了拉我的手道:「晓嬷嬷,我们也跟过去看看,你可能没听过叶冉王爷的大名,这是一位极有可能来自中央王朝的王爷!」 藏在袖间的手狠狠一捏,叶冉王爷,呵呵,我怎么会没听过呢……我不仅听过,还与他交锋过,更是在他的手里被虐待过! 我极力压抑着身子的颤抖,声音平静道:「连小姐都好奇的人,想来这个王爷是极为厉害的。」 罗清颜点了点头,拽了拽我的手道:「嬷嬷,快点,我们也跟上前去看看。」
第124章 到底要我怎么做 我僵着脚步,被迫被罗清颜拉入了人群里,这群贵族子弟神情都带着一抹狂热,他们都想要得到叶冉王爷的另眼相看,最好是被他引荐到那神秘莫测的中央王朝去。 我对他们兴奋的姿态嗤之以鼻,只有跟真正跟叶冉相处过,才能知道这个男人是有多么的变、态! 我低垂着头,眼眸一暗,夏侯冽作为叶冉的师兄,只会比叶冉更加……冷酷无情…… 人群里忽然有一位女子尖叫了一声,不知是出了什么情况,人和人开始推搡了起来,我死死地抓着罗清颜不让她与我分开。 忽然一双带着尖锐指甲套的手戳直直地戳到了我的手,让我忍不住放开了手。 一放手,人群里爆发的推搡之力越来越大,一个瞬间,我竟是被推到了地面上! 眼里出现了好几个凌乱的脚步,那些脚似乎都要往我的身体踩。 我眼睛瞪大,心脏砰砰直跳,立刻用手抱着头,将头埋在了地面上蜷缩起身子,希望能藉此将伤害降到最低。 过了一会儿,预料中的伤害并没有降临,现场忽然变得一片安静。 我试探地稍稍抬了抬头,就看见眼前出现了一双印着银色暗纹的白靴。 一阵漫不经心的声音从我耳边响起:「你没有事吧?」 我身体一僵,心跳都有瞬间停滞。整个人看上去似是害怕到连话都说不出来。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出现在我眼前,耳边叶冉的话继续传来:「这位嬷嬷,你没有事吧?」 我低垂着头,深深唿吸了好几口气,才摇了摇头,一句话也不说,直接从原地站了起来。 我不敢去牵叶冉的手,他们这些武林中人各个都身怀绝技,一与人触碰就能得知很多消息。 很有可能我一与叶冉牵手,他就识破了我的伪装。 我不敢去赌那丝侥倖,站起来后也不敢看向叶冉,直接缓缓地退后到别的地方。 罗清颜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晓嬷嬷,在这里!」 我听到声音,立刻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边走还边能听到别人鄙夷的骂声。 「她以为自己是什么玩意,叶冉王爷都将手给她了,她竟然看都不看,一句话也不说就离开了!」 「是啊是啊!不就是一个奴僕,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无视叶冉王爷!」 「一个贱民,能得到叶冉王爷的关心就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她竟然还对叶冉王爷爱理不理,等一下一定要好好教训她一番……」 我脚步一顿,眉头轻蹙,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便转身朝着议论我的那群公子哥和富家女恭敬道: 「各位少爷小姐,奴婢之所以没有回应叶冉王爷,是因为奴婢自觉身份卑微,和叶冉王爷相比就像是地上的蝼蚁,不敢亵渎叶冉王爷。」 「叶冉王爷把手伸过来,奴婢受宠若惊,非常惶恐,怕玷污了叶冉王爷的手,所以才不敢去牵,至于没有说话,奴婢是觉得自己根本不配跟叶冉王爷说话,所以才不开口。」 我的声音沙哑无比,带着一股卑微之意,「叶冉王爷那如天仙般的人物。奴婢只是一片小到不能再小的尘埃,谅奴婢如何大胆,也是不敢和叶冉王爷交流的。」 可能是没料到我会忽然转身跟她们谈话,她们的反应都有些呆滞,等我说话了这些话之后,她们又是愣了好几秒,才道:「算你有点自知之明。」 我朝她们福了福身子,再次转身离开了。 身后,我隐隐能听到她们的议论声:「还算识趣,知道自己连叶冉王爷一根头髮丝儿都比不上。」 「切,识趣又怎样,就凭叶冉王爷今天对这位奴僕伸出了手,那些嫉妒成狂的女子也不会放过她,谁叫叶冉王爷对她另眼相看呢……」 我再次深唿吸了一口气,藏在袖间的拳头紧紧握着,这都算是些什么事! 来到了罗清颜身边,她明显也是听到了一些风头,赶紧拉着我的往人潮外赶。 一出了那片拥挤的人潮,我们都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我抬了抬头,发现那片人潮中,叶冉就像是一个会发光的中心体,所有富家子弟都往她身边凑,但他们都恰到好处地与他保持着一米左右的距离,以示尊敬。 耳边罗清颜的声音传来,她声音带着丝歉意:「晓嬷嬷,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硬要拉着你进去,你也不会被人推倒在地,也不会摊上这些事。」 我摇了摇头,「小姐,这不关您的事。」 闹出了这些,罗清颜也没心情继续往前凑了,拉着我往女舍走。 临走前,我最后看了眼被人包围着的叶冉,刚好与叶冉瞥过来的眼神对视上。 叶冉眸色一片幽深,嘴角轻勾,那抹笑意在我眼里,莫名有些意味深长…… 一抹寒意倏地从脚底窜到了脑门,我狠狠地打了一个激灵,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我克制着身子的颤抖,努力压着心中的惊慌,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朝叶冉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移开头,跟上了罗清颜的脚步。 罗清颜似是感觉到了我的紧张,边走边回头跟我说:「晓嬷嬷,你放心,那些富家子弟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他们也只是说说而已。如果真来找你的麻烦,我会护着你。」 我扯了扯嘴角,声音沙哑道:「小姐,嬷嬷没事。」 只是临走时看见的叶冉那抹笑意,让我心中一直缠绕着一股不好的预感。 到了晚膳时分,这股预感直接影响了我的工作。 我神思不属,煮膳时连连失误,甚至有一次把刚煮开的烫水当成了温水,将手伸了进去,我的手立时被烫出了一个水泡。 一旁的春秋给我打下手,见我心神不宁,出声道:「晓嬷嬷,要不让我来煮吧,你在一旁看着就好,我做的有什么不对你就指出来。」 我怔怔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被烫红的双手,犹豫了一会儿,就让春秋接手了我的工作。 若是以前我绝对不会假手于人。但今日遇到叶冉,我有些乱了分寸,再这样下去只会一直出错,耽误了用膳时间。 春秋手脚麻利,一边按照我的吩咐煮着吃食,另一边与我交谈了起来。 「晓嬷嬷,你是不是因为今天的事情所以一直心神不宁?」春秋问道。 我低垂着头,并没有说话。 春秋见此,安慰我道:「晓嬷嬷,你放心,那些公子小姐也只是嘴上说说,就算他们真的上门来找小姐,小姐也不可能把你给辞退的。」 我勉强地笑了笑,顺着她的误解道:「叶冉王爷权势滔天,崇拜他的人这么多,只要有一个人惦记上了我,我这份碗筷就会不保。」 「我虽然一直叫自己不要担心,但其实还是会忧虑的,一闲下来就会想这些事。」 春秋理解地点了点头:「人之常情,晓嬷嬷,春秋明白的。」 做好了晚膳,端去给罗清颜时,途中遇到了几位达官贵族,我停了下身子,恭敬低垂着头看他们从身边经过。 那几个人没有注意我,言辞兴奋地讨论着叶冉王爷,一个劲的说他有多潇洒,有多厉害。 我眉头轻蹙,一路来到了罗清颜的房子,没想罗清颜也跟我谈起了叶冉。 「晓嬷嬷,你才初来京城,并不晓得叶冉王爷的厉害,他可是越国唯一一个跟皇上权力持平的王爷,为人风流倜傥英俊潇洒。您不知道,京城有许多女子都心悦于这叶冉王爷。」 罗清颜看着我笑嘻嘻道。 我低垂着头,遮住了满目寒意,叶冉王爷叶冉王爷,走到哪里人人都在讨论着叶冉王爷,仿佛这个人都把大家都灌了迷魂药。 他什么都没有做,就成为了所有人的中心……真是魔怔了,怎么所有人都围绕着他…… 罗清颜对叶冉王爷的崇敬声不停地从我耳朵里飘来,我左耳进右耳出,听她絮絮叨叨地说了叶冉王爷一大段话,不管是好的坏的。 我没有发表任何见解,罗清颜需要回应时我就「嗯」的应付过去,等我摆脱了一切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都已经是两个时辰后了。 一躺在床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总是感觉有一团阴影在围绕着我。 我精神绷得紧紧的,听到任何一丝动静都会立刻抬头看去,结果发现那只是窗户外传来的风声。 连续好几次都这样,我自己都有些受不了了,就这么穿着里衣走下了床,打开了房屋的门去了隔壁房屋。 「砰砰」的敲门声响起,不一会儿门被打了开来,春秋探着个脑袋出来,看见是我,有些惊讶道:「晓嬷嬷,你……」 我抿了抿唇,声音沙哑地开口:「春秋,我和你们一同睡行么?」 春秋愣了愣,也没多说,连忙点头回道:「当然可以,晓嬷嬷你进来。」 走入了春秋冬菊的房屋,我心稍稍放松了下来,人多的地方总有一股安全感。 冬菊已经沉沉入睡了,春秋也打着哈欠,脸上的困意很明显,我就躺在床上最里边,听着她们轻微的打唿声,心里一阵安定,不一会儿也陷入了梦乡之中。 窗外风声绰绰,可我的意识却很沉,眼皮仿佛有千斤重,我很想睁开眼睛,却半点也睁不开来。 这很不正常,我能感觉自己的意识在逐渐清醒,但我的身体却无比疲惫,仿佛有一个人在催眠着我,让我快点睡去罢,快点睡去罢…… 我意识到不好,心重重一跳,唿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就在某一刻,心中骤然划过一抹心悸,全身都泛起了一抹冷意。 抵抗着这疲惫的睡意,我吃力地睁开了眼睛。 一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象都在天旋地转,脑袋痛的厉害。 我闭上了眼睛又睁开了眼睛,连续好几次,感觉自己适应了一些。立刻左右看了看,见秋和冬菊仍是躺在我身旁睡觉,还在轻微地打着鼾声。 我悄悄松了一口气,刚想翻一个身子继续入睡,突然眼前出现了一个人脸! 我吓得眼睛瞪大,眼里的瞳孔倏地一缩! 这张脸离我极近,我认出了脸的主人,这分明就是叶!冉!的!脸! 叶冉看到我这副惊恐的表情似是很满意,他嘴角轻勾,邪肆道:「萱儿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我紧张地吞了吞喉咙,胸口上下起伏着,心脏急剧跳动,砰咚砰咚的声音宛如雷声。 叶冉眉头一挑,「不用这么害怕,我又不会对你做出些什么。」 叶冉想了想,摇了摇头:「不,应该是说,我这次来是来帮你的,不是来害你的。」 他说的话我全都不相信! 我双手紧握成拳,声音沙哑地开口:「叶冉王爷,今日承蒙您得救,奴婢惶恐,对您可能失了些礼数,还请叶冉王爷莫要计较。」 叶冉轻轻一笑,他的声音很平静,但这平静背后我却感觉到了一股噬血的残忍,一股隐藏在平静之下被扭曲的暴戾! 「萱儿,你不用再装了。你伪装的很好,但我要识破却轻而易举。」叶冉悠悠开口。 我咬了咬牙,努力将自己的身子往后仰,警惕地看着他:「你到底想要怎样?」 叶冉再次笑了笑,「不怎么样。」 他冰冷的手如条阴冷的毒蛇在我脸上爬行,声音阴森的仿佛蛇在吐着信子,「萱儿,我是来接你回去的。」 心倏地攥紧,我声音艰涩开口:「你在说什么?」 叶冉眉头一挑,嘴角勾起了一抹兴味:「我在说些什么,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我双手紧握成拳,力度大的仿佛指甲都要嵌进了肉里,我盯着叶冉,一字一句道:「我不明白。」 叶冉轻笑了一声,「萱儿,你真有趣,这么有趣的人,带入到皇宫里一定有意思多了。」 果然是这样,叶冉要把我给带走…… 我闭上了眼睛狠吸了一口气,问:「为什么?」 他的声音从耳边幽幽飘来,「我说过了,你很有趣。」 「这不是真正的原因!」我想也不想地反驳,睁开了眼睛目光锐利地盯着叶冉,冷声道:「为什么?」 叶冉嘴角轻勾,眼底却如万年寒冰那般冷酷,「不为什么。我说过了,你很有趣,带回皇宫里一定会发生很多好玩的事。」 我冷冷一笑,压制着心中的恐惧与他对视:「我很有趣?叶冉,你这句话说出来真违心,你不是恨不得将我给杀死吗?」 叶冉眼里适时地划过一抹惊讶,我面无表情看着他:「你别装了,当初在南蛮北镇的垃圾堆里,你难道不是故意说出那番话,让我明白所有事情的真相吗?」 叶冉脸色微变,嘴角的笑意全都收了起来,他脸色一沉,整个人变得一片冷峻。 我继续道:「你们武功这么高强,不可能察觉不到我的唿吸。如果夏侯冽还在恢復中察觉不出来,我信,但你察觉不出,我不信。」 我深唿吸了一口气,强忍着身体的颤抖声音平静道:「你那么费劲心思的让我知道一切,不就是想要我从夏侯冽身边离开吗?」 「叶冉,你成功了,我已经从夏侯冽身边离开了,你还想要我怎样,彻底的让我消失在这一个世界上吗?」 我忽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将其放在了我的脖子上,「来啊,你不是很讨厌我吗?你不是很想要杀死我吗?我现在就给你这个机会,来呀,将我给杀了啊!」 我眼里闪过一抹疯狂,心里一片绝望……我都逃到这种地步了,我都远远地躲开了他们,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难道真的要我去死,他们才肯放过我吗! 我只是想要活下去,只是想要在有限的生命里看遍风景,潇洒地活一回!我真的很珍惜所剩无多的日子,为什么他们还不肯放过我,这是为什么?! 是不是真的要我去死,我才能永远安宁…… 叶冉眼眸一片冰冷,看着我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我的挣扎、我的愤怒、我的绝望……在他眼里,仿佛就是一个小丑,独自唱着一出滑稽的戏……那么的可怜,那么的可悲…… 气氛陷入一片死寂,我视死如归地盯着他,他则冷漠地看着我,突然在某一瞬间,他动了。 他的手一点点地缩紧,我的脖子传来一阵痛意,伴随而来的是窒息感…… 叶冉眼中闪过一抹兴奋,看见我这么痛苦,他竟然勾起了嘴角笑了笑,就像一个精神扭曲的神经病。 我胸脯剧烈喘息着,窒息感越来越重,肺部升腾起了一抹火辣辣的疼,仿佛有一股火在身体里烧。 在这一段痛苦时分,我忽然想到了很多事情,脑海里也闪过很多画面,生前的一幕幕都在飞速闪过。 我就要死了吗……我在心里想着,微微闭上了双眼,就这样死了也好…… 眼角划出了一抹泪痕,前尘往事,全都终了…… 忽然,那双紧紧掐着我脖子的手放了开来,大量的空气灌入了我的肺部,我不由剧烈喘息着。 叶冉的声音从耳边轻轻传来。平静淡漠,却让我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寒意,「萱儿,我不会让你就这么简单死去的,死亡是多么的简单。」 他黝黑的眼珠泛起一抹冷芒:「你就算是要死,也不应该死在我的手里。」 叶冉轻呵了一声,嘴角重新挂起一抹笑容:「萱儿,要不我们来打一个赌吧,就赌我那亲爱的师兄会不会亲手杀了你。」 我眼睛一瞪,不顾身体的不适立刻抬起头看向叶冉,声音嘶哑:「叶冉,你疯了!」 叶冉慢条斯理地摇了摇头,一副打算认真与我讨论的模样。「你不觉得把你带入皇宫,带到师兄面前,会很有趣吗?」 他歪了歪脑袋,黝黑大大的眼珠衬得他有些无辜,「自从你失踪后,师兄就一直在找你,你看他为了你连皇位都不打算要了,刚好我欠他一个人情,答应帮他找你。」 叶冉眼里闪过一抹兴味:「既然他这么想要你,我就把你带到他的身边,你觉得,他为了活下去会亲手杀了你,还是为了你而放弃自己的生命。」 我身体狠狠一颤。喃喃道:「不……我不回去,我不要回去!」 叶冉的手抓住了我的胳膊,一下就将我提了起来。 我努力挣扎着,想要推春秋和冬菊,才发觉她们两人一直都闭着双眼,听我和叶冉的交谈也毫无动静,明显是被人下药了。 「萱儿,你逃不掉的,跟我一同回皇宫罢。」叶冉淡淡道。 我拼命摇着头,奋力尖叫:「叶冉,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把我带到夏侯冽面前的!」 「你不是一直想要杀了我吗,现在我就在你面前,你杀了我啊,快点把我给杀了,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 叶冉用东西堵住了我的嘴巴,将我给扛在身上。 我的身体一震晃荡,脑袋半是昏沉半是剧痛,思绪一片纷乱复杂。 我才逃出来没多久,原以为会一辈子都跟他们毫无瓜葛,没想只是短短一个月,我又被叶冉给抓了回去…… 我眨了眨眼睛,眼中一片干涩,哭?哭的太多,就再也哭不出来了。 冷风嗖嗖地往我身上刮,不一会儿我的身子就泛起了一抹痒意,从骨头里疯狂冒出来的痒,真是想要不顾一切的挠啊…… 脖颈忽然传来了一阵剧痛,我眼睛一黑,浑身无力地晕了过去。 -- 我是被一阵晃荡给摇醒的,睁开双眼,映入眼帘全是一片刺目的红。 动了动身子,没有想像中的酸软疲惫,整个人状态还不错,活动间,我才发现原来是我的头上盖了一张红帕,所以看见什么都是红的。 手脚没有被绳子给绑住,我立刻将红帕给掀了开来,眼里闪过一抹疑惑,我竟然是坐在一顶花轿里! 低头看了看,靓丽鲜红的嫁衣,比我上次出嫁给夏侯冽时穿的嫁衣还要华贵,头上一片沉重,伸手摸了摸,发现自己还带着一顶霞冠。 轿子外传来一阵唱礼的声音,我心重重一跳,一抹猜测从脑海闪过,还没细究,轿子这时忽然一停,我立刻将掀开来的盖头给放了下来。 一道和气的声音传来,「皇后,把手给我。」 皇后…… 我思绪一片呆滞,木然地将手给伸了出去。冗长的阶梯,我只想它长点长点再长点。 我满腹疑惑,好想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一觉醒来,我竟然成了皇后?! 我低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脚,难道我又再次穿越了? 不……这应该是我自己的身体,之前掀开盖头我就看见了自己的手,和之前的一模一样,没有改变。。 我眉头狠狠一皱,既然不是穿越,那我为何成为了皇后? 浑浑噩噩地过了三书六礼,等我回过神来,我的手就被一个陌生男人牵着。站在高高的阶梯上听着许多人在下方大喊: 「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身体一片僵硬,不敢随意动弹,感觉这一切就像是在做梦。 忽然,牵着我手的那人动了动拇指,在我掌心里轻轻地扫了扫,就像是有羽毛划过一般,勾得我心痒痒的,身体也跟着痒了起来。 这熟悉的举动,身体熟悉的反应……脑海里有抹灵光一闪而过,我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身体比之前更要紧绷了起来,是夏侯冽! 这是夏侯冽才会对我做出来的举动! 皇上,皇后……难道今日就是夏侯冽的登基大典?我这个皇后又是怎么回事,脑海里闪过前任皇上那张严苛的脸,他是绝对不会让我这种女子做上后位的! 夏侯冽的声音拉扯回我的思绪,他似乎与我靠得极进,炙热的唿吸仿佛喷洒在我的耳边:「媚烟,欢迎回来。」 眼眶中的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我死死地咬着唇,不让自己哽咽出声。 欢迎回来……不,我一点都不想回来,脑海里闪过叶冉将我绑来时对我说的话,我悽然一笑。 夏侯冽,如果我的回来,换来的是你亲手了结我,你还会想我回来吗……
第125章 心存死志 我一片恍惚地被人牵手走下了阶梯,阶梯很长,夏侯冽牵着我的手走的很慢,似是想让我感受着这万人景仰的风光。 他并不知道,我每走一步,内心就煎熬一分! 他更不知道,我每走一步,心都在滴血! 冗长的阶梯仿佛是铺满了锋锐匕首的不归路,每走一步,都将我戳的遍体鳞伤,推向那无边无际的深渊…… 我恍恍惚惚地被他牵着,从遮住的红盖头依稀能看到百官全都跪在了地上,我就这么挺立地走着,从他们身边经过,高度差让我有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我有些恍神的想,这就是权势的滋味吗? 在最高的皇权之下,所有人都卑微如蝼蚁。 踏上了轿子,轿子起轿,晃荡着我的身体,也晃荡着我的思绪。 我闭上了眼睛,双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不知要如何是好。 一阵风从外面吹来,带着一股冷冽的寒意,让我发涨的头脑变得清醒了一些。 我深唿吸了几口气,睁开眼睛,目光一片锐利。 既来之则安之,就算我被叶冉绑到了皇宫,也绝对不会违背自己的初衷! 轿子晃荡了好一会儿,在一处地方停下,我被宫人搀扶着下轿,走入了一处宫殿里。 坐在一张床上,宫女们轻声细语地问我要不要吃些东西,我摇了摇头,「你们全都退下吧,我有些乏了。」 宫女们悄声应是,缓缓离开了,不一会儿耳边传来门被关上的声音。 我等了好一会儿,才将头上的红帕给掀了开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亮丽刺眼的光辉,视线所到之处,全是珍贵异常的摆件,每一样拿出去都会遭人万金哄抢。 我扫了屋内一圈,抬头一看,眼里瞳孔一缩。这屋顶竟然是被人画上了一只凤凰! 凤凰画得栩栩如生,每一根羽毛都清晰毕现,尤其是那朱红如血的眸子,就像是一颗上好的红宝石,又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心跳有一瞬间的停滞,过了好几秒我才回过神来,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看见这只凤凰时,我就明白自己待得是哪处宫殿了,我眉头轻蹙,竟然是朝凤宫! 我咬了咬唇,不相信夏侯冽真的把我立为了皇后,想了想,我站了起来往屋门走去。 这间寝宫大的过分,我走了好一会儿才来到门口,手放在门上刚要推开,忽然这时我听到了外面宫女的议论声。 她们的声音有些小,我将耳朵贴在了房门上---- 「没想到皇上会在登基这一天就册封了皇后,我以前还以为神勇王妃成为不了皇后呢!」 「是啊,皇上文韬武略样样精通,何必要娶一个背叛过自己的女子?」 「嘘----小声点,那位公孙皇后还在里面待着呢!」 「哎,你就放心吧,如此大的吉日,皇后肯定不敢将盖头私自揭开四处走动的。盖头必须得由皇上揭开,这才会圆圆满满,如果私自揭开,就意味着不详了……」 我怔怔地退后了几步,脑海里全是宫女们刚刚说的话……公孙皇后,曾经背叛过他的女人…… 「呵呵……」我轻轻地笑出了声,眼里一片悲怆,嘴角挂着一抹自嘲:「呵呵,公孙皇后……」 公孙皇后、公孙皇后……原来到头来,我还是成了公孙颖的替身…… 眼眶不知不觉涌起了一抹湿意,我仍是不停呵呵地笑着,蹲下身子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拼命地按压着,仿佛这样泪水就不会流出来了。 我想到之前嫁给夏侯冽的时候,十里红妆,千民相送,何等风光……但那却是顶着公孙颖的身份和夏侯冽拜堂成亲! 现在也是这样,百官跪拜,万民恭贺,何等尊崇……但还是顶着公孙颖的身份接受册封! 我呵呵地笑着,唾弃地笑着……媚烟,你怎么总是顶着别人的身份呢? 什么时候,你才能用自己的身份自由自在的活着,好好的活着,风光的活着! 藏在袖间的手狠狠握紧,不是自己的就永远不是自己的,谁稀罕这百官跪拜,谁稀罕这万民恭贺! 我想要的,夏侯冽从来都不懂…… 「没想我一来就能看到如此美景,尊贵的公孙皇后,你是在笑着呢,还是在哭着呢?」叶冉调侃的声音忽然从房屋里传来。 我抬头一看,就见他坐在樑上,高高在上地俯视着我。 我慢条斯理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眼里一片冰冷,对着他笑吟吟道:「我当然是在笑着啊,所有人都在叫我皇后,在越国里,我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能不开心吗?」 叶冉同样是笑着,只是那笑容比我的还要冷上三分,「萱儿姑娘果然胆识过人。明知道自己是偷梁换柱,还能如此坦然的接受这份尊崇。」 我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身子在原地转了一圈,身上的嫁衣也跟着旋转,大大的红色裙摆划出一条美丽的弧度。 「为何不接受?这一切又不是我自己选择的,你们都给我安排好了,我再怎么哭天喊地也不能改变顶替了别人身份的事实。既然无法选择,为何不去享受呢?」 叶冉眉头一挑,从樑上跳了下来,站定在我面前。 「你能想通就好,我还真怕你独自垂怜黯然神伤,被我那心软的师兄看到了,让他又对你心疼了几分。」 我呵呵一笑:「心疼不是正好,你不是想要看你师兄亲手杀了我吗?越是捨不得,心里越挣扎,杀起我时他的表情就越痛苦,这不是你正想要看到的吗?」 叶冉看着我,脸上的玩味之色收了起来,眼中的兴意却越来越浓,他赞嘆道:「萱儿姑娘,没想你这么懂我的心思,如果我比师兄更早遇到你就好了。」 我在心底冷嗤了一声,懂他的心思那还不简单?如何变态如何来! 这种扭曲的人,完全是把自己的喜欢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我拂了拂袖子,转身背对着叶冉,冷然道:「王爷,你再不离开,就要和你那心慈手软的师兄撞上了。」 叶冉笑眯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萱儿所言甚是,我现在就离开,之后的洞房花烛夜,还请萱儿多多配合师兄。美人嘛,自然是又乖巧又柔弱的才惹人疼爱。」 我微微颔首,轻「嗯」了一声以作回应,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叶冉的声音,回头一看,整个屋内已空无一人,除了我自己。 屋内一片金碧辉煌,只有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我垂了垂眸,心里蓦然升起了一抹萧瑟之感,坐拥万里江山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孤家寡人一个。 这冰冷的皇宫中,每一个人为了生存都戴上了一层面具,为了上位,也是为了保护自己。他们不得不尔虞我诈,明争暗斗。 就像之前那静的不能发出一丝声音的太后,那皇上病危时,为了保全自己而装疯卖傻的皇后……能在皇宫里生存的人,无一不是心狠手辣之辈。 我闭上了眼睛,狠吸了一口气,双手紧握成拳,我绝对不会像她们那样,困在这冰冷的皇宫中蹉跎一生! 「砰----」一声厚重的推门声响了起来,我抬首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一阵刺目的光伴随着门的推开而射了进来,让我眼睛微微有些刺痛。 我眯起了双眼,只见一位男子穿着一身明黄的龙袍走了进来。 衣服上绣着的那龙真是栩栩如生啊,狰狞兇狠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仿佛下一秒就要破衣而出! 宫人们缓缓关上了门,刺目的光线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屋内暖橙的烛光。 我这才真正看清了男人的模样。 夏侯冽一如既往的英俊,面容如刀削一般深邃,脸上的神情威严肃穆,龙袍加身的他比以往更多了几分尊贵,更让人感觉……高不可攀…… 他一步步走向了我,最后站定在我面前,我怔怔地看着他,一语不发。 夏侯冽与我对视了半晌,黝黑的眼眸一片复杂晦涩,最终化为了嘴上的一声轻嘆,他抬起手将我拥在怀里,轻声道: 「媚烟,你回来了。」 我死死地咬着牙,倔强地抬起头瞪大眼睛盯着他,我想像过日后不小心与他相见时,两人会是什么情景。 有争吵,有愤怒,有漠然……却没想到夏侯冽只是简单的一句:你回来了…… 如此的平静,仿佛我只是出去游玩了一段日子,然后回到了家中一般。 平静的让我有些受不了! 我宁愿他对我怒目而视,骂我打我也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这让我有种他早就料到我会回来的感觉! 心里升腾起了一抹怒火,我身体轻轻颤抖了起来,我感觉自己似乎又被夏侯冽算计了一番…… 我所做的一切挣扎、反抗,在他面前全是徒劳,就像一个小孩子在闹着脾气…… 夏侯冽一直用那讳莫如深的双眼看着我,我极力压着心底那股火气,深唿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子,不想要跟夏侯冽说一句话。 走没几步,我的手就被夏侯冽给拉住,他稍稍一用力,我的身子就跌落在他的胸膛里。 「你放开我!」我忍不住低吼了句,以前有多爱,现在就有多恨,他的每一个触碰都让我受不了! 夏侯冽不肯放开我,直接将我从原地抱了起来,走去床边。 我挣扎着用手拍打着他的胸膛,「你放开我,我讨厌你!你放开我……」 夏侯冽沉默不语,就这么抱着我任由我打骂。 他的身体真是硬,打得我手都疼了,一股委屈涌上了心头,我都这么努力地避开他了,他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 「夏侯冽。」我声音沙哑地开口,「你放手吧,我们两个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室内陷入了一片寂静,过了好半晌,夏侯冽清冷的声音才传来:「媚烟,你为什么要离开。可是受不了我成为皇帝,要碰很多女人?」 我泪眼朦胧地看着他,见他嘴巴张张合合,说着我以前一直很希冀听到的情话。 「媚烟,如果你是担心这个,你大可放心,我只有你一个女人,从头到尾,我只有你。」夏侯冽轻柔地将我放在了床上,把头贴在我的耳边低声呢喃。 见我怔愣,他声音低沉沙哑地继续开口:「媚烟,无论我以后有多少个妃嫔,但能近我身的只有你,留在我身边,可好?」 我眨了眨眼睛,心里忽然一片悲凉,我离开夏侯冽根本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连我真正要离开他的原因都不知道…… 我想要为自己而活,我也想要夏侯冽活下去,我成全他所以离开,可他到头来竟然什么都不知道,还以为我是在发脾气和不知名的女人争风吃醋! 这一刻,眼眶中凝聚已久的泪再也忍不住地流了下来,我牙齿紧咬着嘴唇,头一次怀疑自己的离开是否正确…… 夏侯冽吻干我的眼泪,低声喃喃:「今日是我们大喜的日子,媚烟,你应该开心才是。」 我摇了摇头,回到他身边后第一次开口与他说话:「夏侯冽,这不是我大喜的日子,这是公孙颖大喜的日子。我是公孙萱,不是公孙颖。」 夏侯冽动作一顿,安抚似地吻着我的脸:「媚烟,你放心,你虽然不是皇后,但我会给你跟皇后一样的尊崇。你看今日,你也感受到了皇后才能有的风光。」 我推着他的肩膀,不肯相让:「夏侯冽,你不明白我,你一点都不明白我,我要的根本不是这些!」 说着说着,我眼中的泪又掉了下来,「我要的不是这些面子,我只想要用自己的身份光明正大的活着,你明明知道的,这些风光我根本不在乎!」 「就算享受了又怎样,他们嘴里叫着的是公孙颖的名字,我只是一个偷了她身份的人,顶着她的身份体验她所拥有的东西……」 我盯着他,「就像当初我顶着公孙颖的身份出嫁那样,美梦再好,那终究只是一场梦。梦醒了,全都回归原位,我还是那身份卑贱的妾侍,被公孙颖死死压了一头的妾侍!」 我深唿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道:「夏侯冽,我想要的,你给不起,放我离开吧。」 夏侯冽沉默不语,黝黑如墨的眼睛就这么看着我。 我身子轻轻一颤,压着脑海里纷乱的思绪与他互相对视。 半晌,他伸手将我额间的髮丝给轻撩在耳后,沉沉开口:「媚烟,我明白。」 「你不明白!」我想也想不想道,神情激动地看着他:「夏侯冽,我说了,我不想要做别人的替身,一点都不想!如果你没有本事让我坐上那后位,就放我离开!」 坐上后位,是我唯一想到的夏侯冽做不到的事情。 有太上皇在的一天,他就不可能让我坐上后位! 更何况我以前在民间的身份是一位卑贱的红尘女子,就算卖艺不卖身,但那污名是怎么也洗刷不掉了。 即使我后来被认回做公孙家的庶长女,但抬进神勇王府后还是一名身份卑微的妾室,更不用说公孙家府还好死不死地跟着夏侯尊一同谋反,曾经全府都沦为了阶下囚! 这样身份低下的我,就算没有太上皇在的一天,朝廷上的文武百官都不可能贊同他立我为皇后! 皇后需要的是母仪天下,而不是像我这样,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好名声…… 我眼里闪过一抹倔强,一定要夏侯冽现在就给我一个答案,如果他做不到,就放手! 夏侯冽沉默片刻,认真地看着我,声音清冷:「媚烟,如你所愿,终有一日,我会让你坐上你想要坐的位子。」 我微微瞪大了双眼,手攥着他的衣襟,低声开口:「夏侯冽,你明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夏侯冽微微一笑,被这抹笑意所浸染,他冷峻的脸此时有股说不出的潇洒大气。 他眉头一挑,眼里全是自信:「媚烟,我说到就会做到。」 我怔怔地看着他,有些失神地伸出了手抚摸着他的眉眼,这样一个胸有成竹的男人,这样一个有着领导魅力的男人…… 眼中的视线越来越模煳,我在心里告诉自己,媚烟,你喜欢他,是正常的……你为他而痴傻,也是正常的……只是这样一个男人,我又怎么可能配得上呢…… 我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就像是现在,我很想要和夏侯冽摊开一切来说,但那些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真是被叶冉猜中了,他知道我一定说不出口,才敢肆无忌惮地把我放在夏侯冽身边。 因为他知道,这个男人对我有着异样的吸引力,让我即使飞蛾扑火,也想要靠近…… 我深唿吸了一口气,微微有些哽咽,我是爱夏侯冽,但我的爱与叶冉想像中的不一样,我爱他,也自爱。 叶冉想要我留在皇宫中看着夏侯冽一步步陷入痛苦之中,他以为我会因爱生恨,以为我会听他的话与夏侯冽越来越亲密……他错了! 藏在袖间的拳头狠狠捏紧,我是绝对不会让夏侯冽陷入那种情况当中! 就算我最终逃不出皇宫,真的要面临那样的局面,我不会等夏侯冽亲自动手,我会自己了结自己,不让他做出选择…… 我从小到大都被夏侯冽所救,依靠的都是他,现在也是时候,回报他所有恩情了…… 皇宫是个不错的地方,即使游遍千山万水,天底下恐怕也找不到比皇宫更尊贵的地方做死亡的地点。 我初来是在破败的茅草屋,死去却是在华贵的皇宫,细细想来,这一生爱过恨过,落魄过风光过,也算活的精彩…… 脸忽然感觉到一阵痒意,痒的我身子一阵酥麻,恍惚地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就见夏侯冽轻轻吻着我的耳朵,动作轻柔。 耳朵是我的敏感地带,被他这么一弄,我不一会儿就有些受不了了,伸手推了推他的胸膛,我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可察觉的媚意: 「别闹,现在还是大白天呢,你才刚登基,不是要处理政务吗?」 夏侯冽眨了眨眼睛,颇为无辜地看着我:「媚烟,明明是你撩拨我在先。」 我愣了愣,下一秒,夏侯冽就慢条斯理地牵起了我的手:「你拿手碰了碰我的脸,甚至还发起了呆来,我可不可以这么认为,你对我的脸非常满意。」 「啊?」我嘴巴微张。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夏侯冽继续道:「不仅如此,你边发呆,边用手捏着我的脸,在我眼里,这是一种求欢的表现。」 夏侯冽总结道:「所以,是你先撩拨我的。」 我:「……」 总感觉有什么不对,明明之前的气氛如此沉重,怎么现在却变成了这样…… 而且,我只是离开了夏侯冽一个月而已,怎么感觉他这个人变得厚脸皮了?不,应该说是更加油嘴滑舌了…… 怔然间,夏侯冽轻车驾熟地褪去了我繁重的嫁衣,等我反应过来,他连我头上的凤冠都摘下了。 我脸颊升腾起了一抹红意,赶紧用手抵着他的胸膛,不让他靠近。 夏侯冽动作一顿,倒是没有继续下去,而是转而褪去了自己的衣衫,我目光躲闪不敢去看他,只是一个月不见而已,这个人怎么变得这么…… 我绞尽脑汁地想着词彙,想了许久头脑还是一片空白。 等我回过神来,夏侯冽已经全身…… 我不小心瞄了一眼,就赶紧移开头去,努力想让自己理直气壮的开口,但话一出来声音却无比气短。 我小声道:「你不要过来,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和你在一起呢!你别过来……」 夏侯冽眉头一挑,「媚烟,我以为你已经想通了。」 「我没想通,就算你现在答应了我,但未来的日子这么长,谁知道你是不是说说而已?」 我眉头都纠在了一起,努力寻找着藉口:「承诺谁都会说,但做不做得到又是另外一回事,我相信你说到就会做到,但你让我等多久?要知道,等人死后才加封皇后也不是没先例。」 我是打定主意要离开夏侯冽,真的不想和他再发生任何能加深情感的瓜葛了…… 纠缠的越深,爱的越深,到时候离别就更痛苦…… 夏侯冽似是没料到我态度会如此强硬,一时之间沉默了。 我等了一会儿都没有等到他的动作,心里稍稍一松,以为夏侯冽放过了我。 结果一转过头去,夏侯冽那双俊脸就放大到我面前。 他竟然可怜兮兮地看着我! 那双如墨玉般的眼睛此时泛起了一抹委屈之色,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就像是一股电流窜地一下钻进了我的身体里,身子一下变软了起来。 「媚烟,我好饿……」 我心脏砰砰直跳,刚要张嘴说好饿那就去用膳啊,没想夏侯冽趁我不注意,一个俯身就将我的嘴巴给擒住。 细碎的话语从唇齿间流出:「媚烟,我被你饿了好久……」 我眼睛一瞪,下一秒双眼就被夏侯冽给伸手捂住了,紧接着身体也被他的手脚给束缚住,动弹不得。 这、个、流、氓! 沉沉浮浮间,我感觉夏侯冽变了许多,在我面前,他不再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模样,从天上遥不可及的仙坠落成了凡人,他竟然会对我示弱,会对我撒娇…… 余韵过后,夏侯冽仍是很热情,我感觉很累,每当开口说停下,他就用那双如墨玉般的眼睛委屈地看着我,弱弱道:「就一会儿,就一会儿就好了……」 我:「……」 我从不知道原来自己是吃软不吃硬的性格,面对夏侯冽的主动示弱,我竟然没有多大的抵抗力! 所以才会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得逞,真是栽了…… 最让我想不到的事,夏侯冽仿佛是卖萌卖上瘾了,竟然非常无耻要我摸摸他,亲亲他,抱抱他! 一直没想像过他这副冷峻的模样,说出撒娇的话是怎样一个情景,现在我终于看到了…… 可怕,居然丝毫没有违和感…… 我觉得我一定是再次穿越了,这根本不是我认识的夏侯冽…… 竖日清晨,我掀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不再是画着凤凰的屋顶,而是一处相比起来稍嫌普通的房间。 一旁伺候的宫女见我醒来,赶紧上前将我搀扶起身,别的宫女刚好打来了一盆热水,伺候着我洗漱。 我全程一语不发,还不了解现在是怎么一个情况。 刚好这时有一位宫女开口:「萱贵妃,你想要用什么早膳?」 我眼里一片沉思,不动声色道:「安排些清淡的就好。」 吩咐了下去,我挥退了宫女,独自一人思考着事情。 萱贵妃……那些宫女说出这个称号时脸上毫无异样,由此可见萱贵妃并不是她们私下叫的。 我眼睛微眯,应该是昨天夏侯冽册封了皇后之后,又册封了一系列的妃嫔,我身为夏侯冽的妾侍,肯定也在册封之中。 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只是我这个小小的妾侍,在夏侯冽登基后就被册封为贵妃,未免还是太过僭越了。 我眉头轻蹙,已经能想像到太上皇和公孙颖气急败坏的样子。 想到什么就来什么,才刚用完早膳,就有一位太监公公过来传召着太上皇的旨意,太上皇点名要见我。 我挑了件粉色的绣着蝴蝶纹的罗裙,不华贵也不素净,随意挑了几个宫女一同去到太上皇的承德殿。 一入殿内,一盏茶盏就冲着我的脸飞来! 我心一跳,赶紧往旁边躲去。 「哐!」的一声,茶盏在地上摔得粉碎,滚烫的茶水有些许溅到了我的衣裙上。 我看着衣角处那点点湿意,耳边传来太上皇的一声怒吼:「公孙萱,你好大的胆子!」 稍稍抬了抬头,就见以前曾是皇后,现在荣升为太后的穆令婉动作轻柔地给太上皇拍着着背部顺气,温声细语道: 「太上皇不必如此生气,萱儿年岁还小,难免会做出些不懂事的事情。」 夏侯淳脸色通红,一脸气极地看着我:「她还小?我在她这个年岁的时候都已经被封发出府,处理政务了!」 他看向身旁的穆令婉:「你在她这个年岁的时候干什么?」 穆令婉眉头轻蹙,声音娇软如鸟儿初啼一般:「妾在她这个年岁,已经在管理后宫相应杂事了。」 夏侯谆转头盯着我:「公孙萱,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我心里大概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不过面上却装作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糯糯道:「参见太上皇,不知萱儿做出了什么事情,让太上皇如此生气?」 「砰!」 夏侯谆用手大力地拍了拍桌子,神情兇狠地盯着我:「我问你,昨日你是不是顶替了颖儿,站在了文武百官面前?」 果然是因为这件事……我眉头一皱,神情更加茫然了,「太上皇,你在说些什么,什么顶替了颖儿?」 「公孙萱。」夏侯冷声道:「我不管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你都给我记着了,有我在一日,就不会任由你祸乱冽儿的后宫!」 呵……我在心底嗤笑了一声,到底是谁想要祸乱后宫? 如果我身后没人支持,我又怎么敢祸乱后宫?这么一大顶帽子扣在我身上,真是冤啊! 我装作似是被夏侯谆的威胁所吓,身子狠狠地打了一个激灵,颤巍巍地跪了下来:「太上皇,萱儿冤枉啊!萱儿何德何能,怎么敢祸乱后宫呢?」 我将头重重地磕在地板上,表面功夫做足:「太上皇,萱儿冤枉啊!呜……萱儿冤枉……」 穆令婉在一旁煽风点火,看着像是替我说话,实则是在贬低我:「太上皇,萱儿还小,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行为是在祸乱后宫。」 穆令婉想了想,道:「太上皇,要不这样,让萱儿搬来与我同住,我好好教导她。毕竟萱儿之前生活在那种地方,对一些规矩不甚明了也是正常。」 她这话一出,反而激怒了夏侯淳另一个怒点。 他满脸冷凝地盯着我,目光一片冰冷:「公孙萱,记住你原来的身份,如果不是冽儿一意孤行,这贵妃之位根本不是你能肖想的!」 穆令婉适时提醒道:「萱儿呀,冽儿现在宠着你,你可不要恃宠而骄。」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眉头一皱。 「倒是我想差了,萱儿你以前生活在虞美人里,那里的女子都要千方百计谋得男人宠爱,才能过上更好的生活……这样想来,你恃宠而骄也情有可原。」 我眼眸倏地转冷,低垂着头遮住满脸寒意。 穆令婉是故意这么说的,她一而再再而三提起我过去的身份,就是为了好羞辱我,为了让夏侯淳记着我只是一个身份卑微的红尘女! 我的身份对于皇室来说,是耻辱! 稍稍抬了抬头,眼角的余光瞄到了夏侯淳的脸色,真是难看的厉害,一片铁青,盯着我的双眼冷光大放。 我装作吓得赶紧将头磕在了地上,整个身子都恨不得趴在地面,手悄悄地在大腿处狠狠捏了一把,啜泣开口: 「萱儿冤枉啊!太后娘娘,萱儿之前虽是红尘女子,但也懂得自尊自爱,怎么会仗着皇上的宠爱胡作非为呢?」 「萱儿可怜,年纪小小就被人从公孙府拐到了虞美人去,没爹娘疼,只能靠自己!生活在那种地方,如果不与人虚与委蛇,萱儿早就被那里的人乱棍打死了,萱儿没得选择啊!」 我声泪俱下,痛哭流涕。 「太后总是提及我过去的身份,可是认为萱儿配不上皇上?萱儿也知自己配不上皇上,要怪就怪那可恨的拐子,将年纪小小的我拐到那种地方去,一辈子都让人看不起!」 我用袖口抹着泪,哽咽地泣不成声。 「萱儿越说下去,就越觉得自己丢了这皇家的脸!越觉得自己不配得到皇上的宠爱!呜……可过去那些事情,都不是萱儿自愿选择的啊……」 我神情悲恸,哭嚎了一声:「萱儿没有颜面见皇上,没有颜面见太后和太上皇……萱儿愿一头撞柱,以保存皇室的脸面。皇室的威严!」 话一出口,我就立刻站起了身,跑向了不远处的雕龙大柱。 因为一直在跪着,站起来时我还踉跄了好几步,差点摔跤! 「快把她给我拦下!」夏侯淳咬牙道,声音都有些抖,似是在强压着心中的怒意。 一路磕磕碰碰地来到了柱子,这时周围伫立的宫人们都已反应过来,纷纷把我给拦下。 搁在桌子上的茶杯被他拿了起来,夏侯淳额头青筋一蹦,将茶杯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地面发出「哐----」的一声脆响,一时压下了我要寻死的哭声。 我本来就没打算去死,被宫人们拦下仍在剧烈挣扎,只不过是在做做样子。 我还没活够呢,就算是死也不会死在这里,之所以要装作寻死,则是对穆令婉做出的反击! 老虎不发威,还真当我是病猫不成? 我在心底冷笑,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我,污辱我,那我干脆顺了她的意,承认自己身份下贱。当着她的面去寻死。 这件事要是被传出去,在外人看来,我就是被太后和太上皇逼死的! 如果他们以后再拿我的身份说事,就证实了别人的想法,他们要是聪明一点,以后都不会拿我身份当作攻击我的藉口。 再说了,我就算真的想要去死,他们也不敢让我死,起码现在绝对不敢。 夏侯冽昨日才登基为皇,今日他的妃嫔就死在了太上皇的宫殿,一旦传出去,让那一些官员怎么看? 官员们不会往私人恩怨那方面想,他们只会往政事上面扯。 他们会想着太上皇不想要放权,这样一来,夏侯冽这个皇上在外人来看就是有名无实。 夏侯淳如此属意夏侯冽,怎么会让这种情况发生呢? 承德殿里,我细细的啜泣声就像是冤魂在哭,扰得人一阵心烦。 好一会儿,穆令婉娇软的声音才响起:「太上皇,都是妾身不好,如果不是妾身提起萱儿的过去,萱儿也不会一时悲痛万分。心有死志。」 我的身子倒在地上,低垂着头仍在啜泣着,心里有些惊讶,看来她在太上皇病危的那段日子,学到了不少东西。 这种话搁在以前,穆令婉是绝对开不了口的。 「太上皇,妾内心十分愧疚,恳请太上皇允许萱儿过来与我同住,妾一定好好教导萱儿,」 我冷笑,原来她打的是这么一个主意,如果我真的去了她的行宫,以后岂不是任由她捏扁揉搓! 我立刻开口,声音带着丝哭腔打断道: 「多谢太后好意,萱儿何等何能让太后挂心?萱儿自知自己身份卑微,您放心,萱儿出去之后会找个时间同皇上好好告别,以免他误会。」 夏侯冽会误会什么? 自然是误会我是被他们给硬生生逼着去死! 我这一番话,让穆令婉脸上神情一僵,她有些不自然地开口:「这孩子,哀家也不过是随便说说罢了,怎么对身份如此较真了呢?」 穆令婉看着我道:「萱儿,快过来给哀家看看,别哭了,哭得眼睛都肿了,这可不好看了。」 我没有回答,仍在那细细哽咽着。 穆令婉脸上有些尴尬,夏侯淳脸色则一片阴沉,目光闪烁地不知在想些什么,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冷。 穆令婉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挽回颜面,出声道:「萱儿,你不用担心自己的身份问题,你是皇上亲自册封的皇贵妃,谁在拿你的身份说事,就是质疑皇上的决定!」 我抬起头来看着她,泪水涟涟:「若是她们在暗地里说我呢?」 穆令婉深唿吸了一口气,「若是你听到她们在暗地里说你,你就过来告诉哀家,哀家一定会替你做主。」 我满是泪痕的脸立刻绽放出了一抹笑容,甜甜道:「多谢太后娘娘,萱儿记着了。」 拿我身份说事的人是穆令婉,最后替我维护身份的人也是穆令婉,我抬起手拿起帕子抹了抹泪,也不知道穆令婉自己打自己的脸疼不疼…… 可能是觉得没有面子,穆令婉不一会儿就离开了。 我本想跟着她一同离去,可刚一转身都被夏侯淳给叫住。 夏侯淳挥退了所有宫人,承德殿内只有我和他两个人。 我还在那抹着泪,夏侯淳则一脸严肃地看着我,我们俩都没有开口说话。 随着时间的推移,夏侯淳看向我的目光也越来越冷,脸上的表情也一阵变化。 沉默良久,最终还是夏侯淳先开口了:「你为什么还会入宫?」 我动作一顿,「萱儿不知道太上皇在说些什么。」 夏侯淳目光锐利地看着我:「定疆王将一切事情都告诉我了,你不是已经成功逃走了吗,为什么还会进入宫中?」 我「呵」了一声,既然夏侯淳知道我也不隐瞒了,「一切全托叶冉王爷的福,我都伪装的这么好了,还是被他给识破抓了回来。」 一提起叶冉王爷,夏侯淳眉头一皱,脸色罕见地凝重了起来:「你什么地方招惹到他了?」 我见他这幅反应,心中有些好奇,夏侯淳看上去并不知道夏侯冽和叶冉之间的关系。 我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叶冉王爷带我入宫,跟我说我很有趣,进入皇宫中一定会更加有趣,所以就把我给带进来了。」 夏侯淳眉头一拧,似是有些不解,想来想去无果,便放了下来再次将目光对准了我。 「既然你进入了皇宫里,还成为冽儿的妾侍,我希望你要认清自己的身份。」 比起一开始的愤怒咆哮,这样的夏侯淳显然更为理智许多,我眼底若有所思,之前装作如此激动,是因为太后也在的缘故吗…… 我朝夏侯淳福了福身子,没有应下而是问道:「太上皇,萱儿有一事不明,您龙体安康,为何这么快就退位让贤?」 夏侯淳自嘲地笑了一声:「我身患绝症,时日无多,趁我还在的时候,自然要让冽儿上位,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替他肃清一些障碍。」 我心一跳,低声开口:「没准是太医误诊了也说不定,太上皇不用心死,每日保持好心情多多走动。很有可能这绝症就自己跑走了。」 夏侯淳被我这话逗笑了,「你这番话说的真是有趣,不过生老病死乃是常事,我没有什么看不开的。」 他摆了摆手,「我已过了不惑之年,还有几年就要到知天命的年岁,也算活够了,就是可惜没有抱过子孙。」 当了一辈子的君王,面对生死也如此洒脱,平心而论,夏侯淳这个帝皇真的不错。 他后面那句话满满的暗示意味,可我志并不在此。 我想了想,道:「太上皇,如果您不想死后有妖女媚乱后宫,越国江山一朝尽散,还请您答应萱儿一个请求。」 夏侯淳眼神一凝,他深深地看着我,仿佛已经猜到了我接下来要说什么。 跟聪明人讲话就是不用费脑子,事实上,他已经猜到。 他直接开口问我:「公孙萱,你还记不记得与我在御书房相见时,你跟我说过的那些话?」 我话语一滞。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夏侯淳沉声道:「那时候的你,为了能和冽儿在一起,拼命求生,用尽一切手段为了活下去,可现在的你呢?你当初的决心呢?」 「你之前如此爱冽儿,如此想要跟他在一起,为什么现在却那么想要远离他,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低垂着头,沉默良久,最后闭上了眼睛,喃喃道:「太上皇,我终究是南萱的女儿啊……」 夏侯淳怔了怔。 「我的母亲南萱之所以不跟你在一起,不就是因为你给不了她想要的吗……寻常男子都有几房美娇妾,身为帝皇,怎么可能做得到一生一世一双人?」 「你----」夏侯淳怔了怔。 过了一会儿,他长长地嘆了口气,感嘆道:「果真有其母必有其女,没想你竟然也有这种想法。」 夏侯淳身为一个帝皇,他做的很好,几乎没什么弱点,他唯一的遗憾就是南萱,我想要说服他,也只有南萱。 「砰」的一声,我再次跪在了地上,将头重重地磕在了地面,「当初太上皇默认放南萱离去,今日萱儿身为她的女儿,也恳求太上皇放我离去。」 夏侯淳默然片刻,沉声道:「冽儿的性情与我不同,他不会放你离去的。」 我抬起头来看着他,神情一片狠绝:「所以萱儿才需要您的帮助。」 我盯着他,一字一句道:「如果您不想自己死后,萱儿仗着皇上的喜爱祸乱后宫,将越国覆没,就恳请太上皇助萱儿一臂之力!」 夏侯淳目光复杂地看着我,声音忽然变得冷酷狠戾:「你就不怕我现在就当场杀了你?!」 我摇了摇头,轻轻一笑:「太上皇,您不会的……因为您的放任不管,您已经害死了自己心爱的女子,难道今日,您又要亲手了结她的女儿吗?」 我敢笃定夏侯淳一定不会这么做,他对南萱心中有愧,我有自信将他对南萱的愧转移到我身上。 我是南萱唯一的女儿,是她的延续,又与她长得极为相像…… 我眉梢轻轻挑起,一脸得意地看着他,嘴角微勾,狡黠的就像是一只狐狸……这是我梦中梦见的南萱,我做出了和她一模一样的神态。 夏侯淳看见我这个样子,愣了愣,喃喃道:「像,真是好像……」 我维持着这种表情,脸上的笑意越发深了,鱼儿,上钩了……
第126章 祸乱后宫(1) 出去了承德殿,我踏上了贵妃出行专门用的步撵,忽然一道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媚烟!」 我愣了愣,转身一看,就看见了同样是乘坐步撵的公孙颖。 公孙颖一身华服,穿着只有皇后才能穿的大红色,头上插着一只凤凰步摇,走动间上面流苏也跟着轻轻晃动,整个人看上去自有股威严大气。 「你怎么会在这里?」公孙颖的步撵来到了我面前,她坐在里面,眉目含煞地质问我。 我轻轻瞥了她一眼,平静道:「起轿。」 宫人们怔愣了好一会儿,脸色一片犹豫,我再次沉声道:「起轿。」 轿子被缓缓抬起,公孙颖被我忽略了个彻底。 公孙颖也有呆滞了,她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在我身后气急败坏道: 「媚烟,你给我停下来,我以皇后的身份来叫你,你不过是区区一个贵妃,怎么敢无视我说的话!」 步撵悠悠地晃荡着,我对着抬起步撵的宫人:「宫中养你们是做什么的,都没有给你们饭吃吗?怎么走的这么慢?」 宫人们闻言,立刻脸上一紧,低垂着头加快速度地抬起了轿子。 后面,公孙颖尖身道:「公孙萱你给我停下来!」 听到她叫了我公孙萱,我才悠悠地喊宫人停了步撵。 不一会儿,公孙颖的步撵出现在我面前,与此同时她那张愤怒到有些扭曲的脸也出现在我面前。 她盯着我,脸色阴沉地开口:「公孙萱,我刚刚跟你说话,你没有听到吗?」 我对她盈盈一笑:「皇后娘娘,不知道您刚刚说了些什么话?萱儿一句都听不到。」 公孙颖目光有些兇狠,咬牙道:「我刚刚叫你停下来!」 我眸子一片凉薄,皮笑肉不笑地说:「皇后娘娘竟然叫我停下来,萱儿怎么一点都听不到呢?」 「萱儿只听到皇后娘娘叫一名媚烟的女子停下来,萱儿也很好奇,那位唤作媚烟的女子是谁?」 公孙颖张了张嘴正要说些什么,我忽然抢先一步道:「还请皇后娘娘说话前三思,您的任何一个举动和言行传出去都会被人拿去分析,媚烟到底是谁,萱儿可从来都没听过。」 公孙颖脸色一阵变化。眼神闪烁不定,一时之间倒是没有开口了。 我意有所指道:「皇后娘娘,您可是一位母仪天下的人,道德和言行都不容有失,说话可千万要慎重慎重再慎重,不要一不小心被人抓住了您言行不当,对您进行抨击。」 公孙颖脸色微变,如果我之前说的话还不够清楚,这一句话可是明晃晃地表达出了我的威胁之意。 我就是在警告公孙颖,如果她在继续乱说话,继续乱叫我的名字,我就藉此生事! 公孙颖嘴角扯了扯,挤出了一抹僵硬的笑容,努力装作温婉大方的样子,换了一个话题:「萱儿妹妹,我看你在承德殿里出来,可是太上皇找你有什么事?」 我笑吟吟地回道:「皇后姐姐,之前皇上没有回越国,是我一直陪伴在皇上身边,太上皇不过是想要多多了解皇上。」 公孙颖脸色顿时不好看了起来,我这一句话正中了她的痛脚。 当夏侯冽有难的时候,她没有陪在他身边,光是这患难与共的情分,公孙颖拍马都比不上。 公孙颖深唿吸了一口气,看着我的目光有些阴郁,但脸上还是一片笑意道:「多亏了萱儿妹妹那段日子一直陪伴在皇上身边,让皇上龙体安康。」 「昨日皇上与我一同用膳,还特意提起了妹妹呢,说妹妹你贤良淑德。今日我一看,果然称赞不假,看来之前我在王府里对你的叮嘱,你全都听进去了。」 公孙颖挺直着身体,昂着下巴拿出主母的风范道:「萱儿妹妹,以后皇上就交由我来照顾,还望萱儿妹妹多与我传授传授经验。」 我眼里一片玩味,公孙颖说的这句话有水准多了,轻描淡写就将我与夏侯冽一同共患难的经歷给弱化,甚至还隐隐有要将我的功劳给揽在身上的意思。 我勾了勾嘴角,心里毫不在意,她要拿去就拿去,不要总是在我面前出现烦我就行。 我朝她微微颔首:「承蒙皇后娘娘看重,萱儿会将皇上喜欢吃的东西。抄写一份送入您的朝凤宫中。」 我话一顿,忽然道:「朝凤宫那片屋顶真是美丽,那只火红色的凤凰画的栩栩如生,尤其是那双如血般的眼睛,我每每看去,还以为那只凤凰在盯着我呢。」 我看向了公孙颖,笑了笑:「不知皇后娘娘是不是也这么认为?」 公孙颖拳头狠狠攥紧,嘴唇霎时泛起了一抹苍白,我这一句话,可是真真的砸到了她的心里去…… 我嘴上笑着,眼眸却是一片冰冷,看着公孙颖的神情一阵变化,就如调色盘那般精彩。 昨天,我代替公孙颖穿上了鲜红的嫁衣,代替了她和夏侯冽共同站在文武百官面前,公孙颖不可能不知道! 就连昨天,在朝凤宫内与公孙颖圆房的人还是我! 公孙颖陡然低垂着头,没有说话。 我见她身子轻轻颤抖,手指紧紧攥着连指骨都泛起了一抹青色,显然是在极力压制着心中的怒火。 我暗想公孙颖的涵养真的好了很多,这事搁在以前她绝对会暴怒的与我对峙,与我撕逼,现在却强忍着一句话都不说。 人都是在不断成长的,她成长了,我也成长了……我嘴角勾起了一抹凉凉的笑意,以前的我见好就收,现在我只想要---- 祸乱后宫! 「皇后娘娘----」我轻轻感嘆了一句,「朝凤宫里真是漂亮,萱儿以前面见皇后,有幸出入过朝凤宫一趟,看见了那只火红的凤凰,你觉得它漂亮吗?」 整个朝凤宫内绘有凤凰图案的只有一个地方,那就是皇后的寝室。 就算我去过朝凤宫,也不可能进入过皇后的寝室……我这是在提醒公孙颖,昨日,我就和夏侯冽在这寝室里红鸾颠倒,翻雨覆雨! 公孙颖脸色一片铁青,双眼狠戾地盯着我,声音仿佛从牙齿里挤出:「很漂亮,非常漂亮,我从来没见过如此逼真的凤凰!」 一字一句,她都废了好大的力气才说出来。 我就这么看着她,眉梢轻抬,眼中露出了丝丝得意,就像是一个胜利者在向失败者炫耀一样。 原来趾高气昂的感觉是这样……妙,果真是妙极了…… 见她已经气得一句话都极难说出口了,我提出了辞行,这一次公孙颖再也没有阻拦我,巴不得我赶紧离开。 步撵缓缓升起,我与公孙颖擦肩而过,看见了她那双满是仇恨的双眼,我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忽然,眼角的余光瞄见了她手上戴着的指甲套。 古代女子都有留长指甲的习惯,为了保护指甲不被轻易折断,她们都会戴上又长又尖的指甲套,就像是鸟儿的喙那般。 公孙颖戴着指甲套并不出奇,只是她戴着的那个样式,却让我印象深刻。 之前我和罗清颜在避暑的宅院里,我们互相抓着对方以免走失,就是有一只尖锐的指甲套忽然冒出,戳痛了我的手,才让我放开了罗清颜。 被叶冉抓住之后我就一直在想。他到底是怎么识破我的伪装的……想来想去,很有可能是当初我被人群推搡到地上那时候,叶冉就注意到了我! 我眼里泛起一抹恨意,如果不是那个指甲套,如果我没有摔在地上成为众人目光的中心…… 我闭上了眼睛,狠吸了一口气,忽然觉得刚才对公孙颖那些手段,还是太过便宜她了! 回到了贵妃所住的临华殿,我意外看见了成沁,南嬷嬷和柳依。 她们一看见我,皆是泪眼朦胧,成沁更是忍不住将我给抱住,「夫人……」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先是将殿内的宫女全都挥退了出去,才看向成沁等人道:「之前我被人掳走以后,你们可出了什么事?」 成沁摇了摇头,我脸色一沉,这个丫头向来是报喜不报忧的,便将目光看向了南嬷嬷。 南嬷嬷眉宇轻皱,整个人看着有些严肃,看向我时欲言又止。 我眉头轻蹙,轻声安慰了成沁几句,又让柳依带着成沁出去,寻了一个宫女带她们去换一身衣服。 成沁等人进宫来,一定是夏侯冽的安排,我在宫内毫无人手,能依靠的只有她们三个,她们想来是被夏侯冽送进宫中伺候我的。 成沁等人一走,我立刻关上了房门看向南嬷嬷:「嬷嬷,我被人掳走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说无妨。」 南嬷嬷看着我,沉沉一嘆,并没有说她们遇到了什么,而是道:「小姐,你又何苦如此……」 我咬了咬唇,手微微握紧,南嬷嬷猜到了……她猜到了我是故意被人掳走逃出去的…… 她在虞美人里就跟着我,也算是一步一步看着我长大的,心思比成沁细腻,再加上在南蛮的时候我跟她说过一些话,南嬷嬷不难猜到我的想法…… 我深唿吸了一口气,别过头去:「嬷嬷,事已至此,那些往事就莫要提了。」 「我被人掳走了以后,你们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南嬷嬷想了好一会儿,才道:「发生了一些小事情,都不是什么大事,定疆王认为我们与刺客有关系,将我们一併押入了地牢。」 我眉头一皱,嬷嬷继续道:「小姐,您放心,我们没有受到任何刑罚,被押入地牢只是走个过场,被关押了一日,王爷就亲自来地牢将我们给放了出去。」 我神情一顿,低声询问:「那时候的王爷脸色如何?」 南嬷嬷:「老身看不出来,王爷终年表情都是那个样,只有看见了小姐之后神情才会有些许细微的波动。不过老身能感觉到,王爷很着急,他是真的很担心小姐。」 我低垂着头,如果夏侯冽真的一点都不担心我的话,我真的该要哭了……跟在他身边这么久,就算他是一块石头都要被我捂热了一点吧…… 只是担忧。也仅仅是担忧罢了,我想要的,他永远也给不起…… 耳边传来嬷嬷一声沉沉的嘆息:「小姐,您既然回来了,就好好跟老爷过日子吧。贵妃之位,有多少女子终其一生都达不到。」 我咬了咬牙,藏在袖间的拳头不断收紧,「嬷嬷,你明明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些……」 嬷嬷:「可小姐您爱上的人,是雄才伟略的皇上啊!」 我怔了怔,神情有些恍然:「嬷嬷,你说如果他不做这个皇上该有多好……」 嬷嬷没有回答我的话,只走到我身边伸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将头埋在她的怀里,任由泪水肆意流淌,夏侯冽不可能不做皇上,他要那所谓的师傅解毒,就必须坐上这个皇位。 夏侯冽也不可能会爱上我,因为他一旦爱上了我,他就会死…… 就算他爱我,也必须要装作不爱我,就如之前的我一般,明明心底爱着他,却又害怕受伤害而远离他…… 我和他根本就不可能在一起! 想到这里,悲从中来,我一时悲恸万分,哭的更加兇勐了。 忽然觉得以前的自己真幸福,什么都不知道,面对夏侯冽的冷漠无情,我可以将一切的责任都推脱到他的身上去。 但事实被叶冉所点破,我才知道原来他也是迫不得已。 为了活下去,他连爱一个人都是一种奢侈…… 哭了不知多久,哭到泪水干涸,哭到身子无力,我才停下了哭泣,转而为哽咽,嬷嬷一直陪伴在我身边,默默地轻拍着我的肩膀。 这一场啜泣真是哭得痛快淋漓,多日以来紧绷的情绪仿佛也随着哭声而排解了出去。 我哭累了,便躺在床上休息,再一次醒来,已是下午时分。 我摸了摸放在眼上的鸡蛋,将它拿了下来,从床上躺起,成沁等人正守在我身边,听到了动静赶紧看了过来。 见我醒了,成沁道:「贵妃娘娘,您可是饿了?」 她不提起还没什么感觉,一提起我就感觉腹中一阵飢饿,便朝她点了点头。 忙活了好一阵子,我刚准备服用点心,就听到有宫女进来通传---- 「萱贵妃,穆妃娘娘求见。」 我眼神一凝,沉吟了一会儿才道:「我正在用膳,若她不怕浪费时间,就让她在外厅里等着。」 「是的,娘娘。」宫女应声退下。 门一关,成沁就担忧地看向我:「萱贵妃,这位穆妃娘娘可是太后娘娘的表妹?」 我捻起一块小巧精緻的桂花糕放入口中,细嚼慢咽,好一会儿才回:「是表妹无疑。」 成沁抿了抿唇:「娘娘,要不我们不见她?」 我抬起头看了成沁一眼,「为何不见?」 成沁犹豫了一会儿,「太后娘娘所在的穆家与公孙家是世仇,成沁听人说了,当时公孙家全府都被沦为阶下囚,其中穆家就出了很大一份力。」 说到这里,成沁俯身在我耳边低声道:「坊间有传闻,其实公孙府根本就没有与反贼夏侯尊合作,穆家搜查到的是一些夏侯尊还是思危王的时候,两府来往的书信。」 我脸色一肃,将手放在了桌子上轻轻敲了敲,「成沁,这种话你说与我听就行,可不能往外传出去。」 成沁立刻点头:「娘娘,奴婢谁也不说,只对着娘娘说!」 我站了起身,一手端着一盆桂花糕,一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还是那句话,有什么不懂的就去问南嬷嬷,要是你能从她身上学到一成本事,我也不用替你担心了。」 成沁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我迈开脚步往房门走去,耳边传来成沁的话语:「娘娘,您去哪儿呀?手中这碟桂花糕奴婢帮您拿着,您小心摔着……」 我从善如流地将桂花糕递给了成沁,悠悠开口:「穆家小姐亲自上门来拜访,我怎好意思让她多等。」 就这样,我带着成沁,成沁手里端着一盆桂花糕,两人一同去见了穆妃。 穆妃很年轻,看上去才刚到及笄年岁,她有着一双和穆令婉太后相似的容貌,甚至还青出于蓝胜于蓝。 她不仅容貌比太后的还要小巧精緻,就连声音也娇软如莺燕啼鸣,嗲的让我身为一个女子,都有些受不了…… 她一见到我,规规矩矩地给我行了一个礼,出声道:「穆令柔见过萱贵妃,萱贵妃吉祥。」 她话一出口,我的皮肤就冒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连身子都轻轻颤抖了起来。 我不动声色地甩了甩手臂,仿佛这样就能将心中的恶寒感给甩掉,「穆妃快快请起,快,给穆妃赐座。」 等她坐下,我又让成沁将手中拿着的桂花糕放在桌子上,笑吟吟道:「今日本贵妃身子乏,躺在床上休息一会儿,没想这一休息就休息了一个中午,错过了午膳。」 「穆妃来也是赶巧,我刚醒来吩咐宫人布膳,这时候你就过来了。本贵妃左思右想,妹妹难得今日上门来唠嗑,我总不能让你久等,便让宫女端了碟点心过来。」 我推了推桌子上的桂花糕,将其推到了穆令柔面前,声音欢快:「穆妃快尝尝,这碟桂花糕御膳房做的不错,我都已经吃了一叠了,吃完还想再吃一碟。」 穆令柔脸上笑意一僵,推脱道:「谢谢贵妃娘娘好意,只是柔儿已用过午膳,不小心肚子有些吃撑了,现在还隐隐感觉有些积食,这桂花糕实在是吃不下了。」 宫中的任何一件东西,没有经过手检查的都碰不得,谁知道那些东西是不是被人暗暗下了毒?尤其是跟吃有关的东西。 上一世我曾看过电视剧,宫里的妃嫔茶水都是不入口的,润润唇就好,各种宴会上的吃食也是不入口的,动动筷做做样子就好,就是为了防止有人下毒。 虽然夏侯冽曾经跟我说过,在宫里往饭菜下毒这些事根本不可能发生,所以该吃就吃,该喝就喝,但此时穆令柔这番姿态…… 我眼底划过一抹笑意,她是在担心我往桂花糕里下毒? 我心中升起了一抹恶趣味,又将桂花糕朝着穆令柔的方向推了推,「令柔妹妹,这个桂花糕真的很好吃,你确定不尝尝吗?」 穆令柔眼里闪过一抹惊慌,身子都往后倾斜了一小部分,「不了,萱贵妃,令柔肚子胀,不适宜吃东西。」 我脸色一沉,「砰!」的一声用手拍了拍桌子,「穆妃可是在担心我往桂花糕里下毒。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推脱?」 穆令柔被我陡然一拍桌子,整个身体跟着一颤,她赶紧跪在了地上朝我磕头道:「萱贵妃,令柔没有这个意思,令柔只是肚子胀了,吃下桂花糕会更加不好消化。」 我用手捻起了一小块桂花糕,悠悠道:「肚子胀而已,又不是吃不下东西。」 我站了起身,蹲下身子将桂花糕递到低下头的穆令柔嘴边,声音很轻,带着一股蛊惑意味:「吃下这块桂花糕,我们继续来谈话。」 穆令柔身子直颤,似是没料到我竟然会这么强硬。 我伸手掐住了她的下巴,逼迫她抬起头来,见她额头已经布满一片汗水,看向我的双眼也惊恐无比,我有些出神地想,原来这就是欺压人的滋味…… 谈不上什么快感,我反而感觉有些无趣,这些恐惧的表情我不想要看到,太多负面的能量了。 也是,估计天底下也就只有叶冉那种心里扭曲的人,才会喜欢看别人痛苦的滋味吧。 耳边传来穆令柔就快要哭出来的声音:「贵妃娘娘,令柔的肚子很胀,实在是吃不下这块----」 她话还没说我,我就将放到她嘴边桂花糕拿了回来,放入了自己嘴中。 穆令柔眼里瞳孔一缩,声音一滞,就连接下来要说的话都忘了。 我对她轻轻一笑,细嚼慢咽地将嘴中的桂花糕给吞入府中,才悠悠开口:「令柔妹妹,其实这个桂花糕是真的很好吃,你不能吃实在太可惜了。」 穆令柔脸色一片僵硬,好半晌才扯了扯嘴角勉强对我笑了笑:「是啊,令柔不能吃实在是太可惜了……」 我将她扶了起来坐回椅子上,自己也坐在了椅子上,吓唬完毕,接下来就是谈论正事的时候了。 我边用手拿起一块桂花糕,边问:「不知令柔妹妹今日来找本宫所为何事?」 可能是我之前的敲打让穆令柔收起了许多心思,她没有兜圈子,直接跟我说: 「七日后就是花朝节,宫里一直都有举办花朝节赏花的传统,令柔今日前来,是想和贵妃讨论这件事。」 「皇上刚刚登基,一切都百废待兴,忙着处理政务,后宫众多姐妹好几日都没看过皇上了。妹妹想要问一问贵妃,花朝节那一天,皇上可否前来观赏一下?」 好几日都没看过,我在心底嗤笑了一声,昨日夏侯冽才封了一堆妃嫔,在册封仪式上她们不就看过夏侯冽了吗? 明面上说是想要在花朝节上看一看皇上,实际上她们想要的是夏侯冽多多出入后宫。 我是夏侯冽的宠妃,穆令柔今日前来问,是想要试探我的态度,看我是要霸着夏侯冽不放,还是愿意让夏侯冽雨露沾均。 这后宫中的每一个人啊,真是说一句话都要让人思考许久,才能揣测出意思。 我慢条斯理地将一块桂花糕放入了嘴中,吊了穆令婉好一阵才开口: 「你们想要让皇上过来,直接找人递牌子传消息便是了,本宫也不是天天都能见到皇上的,怎么能猜到皇上的心思?」 「再说了。你也说了皇上才刚登基,处理政务繁忙,我们身为皇上的女人,自然要多多替皇上考虑,皇上能来和不能来又如何?只要心意到了,一切都好。」 我轻声开口,话语一片平静。 穆令柔目光微闪,「贵妃娘娘说的是,令柔明白了。」 她随后站起了身,迅速向我提出了辞呈。 我再三挽留,伸手指了指桌上被我吃了大半的桂花糕,「令柔妹妹确定不尝尝这桂花糕,真的很好吃。」 穆令柔退后了几步,神情间略有些警惕,「多谢萱贵妃好意,令柔身子不适,与这美食无缘了。」 闻言,我略有些遗憾地嘆了口气,「罢罢罢,你退下去吧。」 穆令柔转过身子,逃一般地离开了临华殿。 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目光一片幽深。 成沁见人离开了,凑到我耳边道:「娘娘,那位穆妃一点都不相信您呢。」 我垂了垂眸,「皇宫就是一个吃人的地方,多长点心眼也是好事。」 成沁沉默了半晌,忽然问道:「娘娘,你是不是想要离开?」 我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眼里有些惊讶:「你为何会这么想?」 成沁担忧地看着我:「娘娘,你给我的感觉非常丧气,完全没有南蛮那种活泼的生机,成沁自从在皇宫中见到您,就感觉您心中似是压着什么事。」 我怔了怔,自己表现的有这么明显吗…… 手被成沁给抓住,她坚定的话语从我耳边传来:「若是娘娘您在宫中过的不开心,成沁愿意帮娘娘----」 「好了,成沁。」我开口打断了她说的话,肃着一张脸看向她:「今日这番话我日后不想要在听到第二遍!」 成沁欲言又止地看着我,眉头都纠在了一起。 我缓了缓脸色,「成沁,日后切记谨言慎行。我知道你信任我,所以才会说出这些话。我要做什么一切都心中有数,不会麻烦到你身上。」 我深唿吸了一口气,伸手揉了揉成沁的脑袋,声音极轻:「日后我离开了,你可千万不要在这么傻的跟人说这些话了,小心祸从口出。」 成沁听闻,眼睛霎时红了起来,豆大的泪珠子在眼眶里迅速凝聚,不一会儿就滚落了下来。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沙哑地开口:「小姐……」 成沁将头埋首在我怀里,声音同样很轻地回我:「小姐,成沁捨不得你……」 我轻拍了下她脑袋,心思单纯的人直觉往往都很敏感,希望日后我不在了,成沁能靠着这些敏感的直觉躲过祸事吧…… 「砰!」厅被人敲响了起来,南嬷嬷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贵妃娘娘,太皇太后派了宫人过来传话,要您过去一趟。」 成沁赶紧站直了起来,胡乱用帕子擦了擦泪水,「娘娘,会不是穆妃搞的鬼,她才刚走,你就被太皇太后传召了?」 我想了想,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不会是她,穆妃现在还需要讨好我,不会做出这种与我敌的事情。」 成亲眉头一皱,眼里闪过一抹不解:「讨好你?她不是太后的表妹吗?」 我迈出了脚步,悠悠道:「虽然是表妹,但太后是太上皇的女人,穆妃是皇上的女人,之前的太后还和皇上有过矛盾,穆妃若是个聪明的,就会趁早断了太后那边的关系。」 否则按照夏侯冽那性子,穆妃绝对会被太后给拖垮。 成沁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推开了宫门,我看向了南嬷嬷,没有让成沁跟随我一同去太皇太后的万康宫,而是随便挑了几个看得顺眼的宫女同去。 脑海里闪过太皇太后对我三番四次的态度变化,我心一凛,接下来,又是一场硬仗要打! 乘上了步撵,我发现前面带路的一位太监公公的背影有些熟悉,等去到了万康宫从步撵下来时,我才发现这位公公是以前跟在太上皇身边的周公公。 我想了想,让那些宫女都在外面等我,独自一人和周公公走了进去。 走入了大殿,拐到一处偏殿时,周公公忽然停下了身子,朝向我轻声道:「萱贵妃,皇后也在这里。」 我眼中精光一闪,果然是来者不善! 公孙颖早上被我呛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口,现在一定是联合太皇太后一同报復我。 我轻声回道:「谢谢公公提醒,日后公公有什么用得上萱儿的地方,还请直说。」 周公公目光不一会儿变得复杂了起来,他嘴唇动了动,似是要跟我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为了一句轻轻的「嗯」。 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我也不气馁,抬脚踏入了偏殿内。 门一推开,我就看见了公孙颖正在跟太皇太后冲着茶水喝,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还有几位妃嫔围绕在太皇太后身边,给她捶捶腿揉揉肩,顶替了奴婢的活计。 我眼神微闪,脑海中闪过千般思绪,没想还有其他妃嫔在场,看来这次公孙颖是下了狠劲,要利用我在这群人面前立威! 嘴唇勾起了一抹轻笑,我疾步走入了殿内,这时殿内的太监才刚刚通传:「萱贵妃到!」 太监话语一落,太皇太后还没有抬起头来看向我,我就已经「砰」的一声跪在了她的面前! 我将头重重地磕在地上,抢先一步委屈地哭喊:「太皇太后,萱儿好冤啊!萱儿被人冤枉说我抢占皇上,被人冤枉我是一名妖女,求太皇太后替萱儿做主!」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不由呆愣在原地。 我用手狠狠地捏了大腿一把,眼眶中的泪不一会儿就流了出来,我酝酿起情绪,歇斯底里地哭着:「太皇太后,萱儿好冤啊,萱儿是被冤枉的……」 太皇太后回过神来,赶紧命宫人将我给扶起来:「怎么回事,你有什么冤屈?」 我哽咽了一声,哭得身子都有些站不稳了。 「萱儿今日隐隐听到有人在讨论我。说我是一个妖女,总是霸占着皇上,她们还说我向皇上献谗言,所以才能宠冠后宫。」 「放肆!」太皇太后眉头一挑,怒喝道:「是谁说这些话?」 我摇了摇头,「萱儿不知道,等萱儿激动地想要跑出去跟她们理论时,那人已经跑走了,萱儿只看到了一处鲜红的衣角。」 太皇太后脸色微沉:「你是在哪里看到的?」 我呜咽了着,拿出帕子抹泪道:「萱儿是在承德殿外听到的,那时候我乘坐着步撵,耳边就飘来了这么一些声音,等萱儿想要回头找寻时,又听不见声音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脸色皆一阵变化,她们不由将目光瞄向了我和公孙颖之间。 我低垂着头仍是保持着啜泣的姿态,知道她们在想些什么。 宫中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瞒不了别人,早上我和公孙颖在承德殿偶遇这件事,只是一个上午就全都传开了。 而整个皇宫里能穿大红色衣裙的女子,也就只有皇后…… 不一会儿,耳边就传来公孙颖恼怒的声音:「萱贵妃。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和你在承德殿相遇,可从来都没有说过这些话!」 我哽咽道:「皇后娘娘,萱儿从来没说这些话出自你口,萱儿连说这话的人外貌都没看清楚,连萱儿也不知道是谁……」 潜意思是,公孙颖这么急着跳出来撇清关系干甚? 抬头一看,公孙颖被我噎的满脸通红,她咬了咬牙,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忽然被太皇太后给止住。 太皇太后摆了摆手臂,威严肃穆道:「好了,不要乱自猜测,以免姐妹们各自伤了和气,估计是哪一个嘴碎的宫女说出口的,亦或是萱贵妃你看错人,听错了。」 姜还是老的辣,只一句话就将我先声夺人的优势给化解,还暗讽我可能是出现了幻觉,听错看错,这不是指我在自说自话吗? 我再次跪了下来,啜泣道:「太皇太后,萱儿是怎样的人太后还不清楚吗?萱儿怎么会进献谗言呢?」 「萱儿对朝廷之事又不明白,跟何况后宫妃嫔不得涉政,给萱儿一百个胆子,萱儿也不敢妄议政事。至于皇上对萱儿宠爱,那也只不过是因为萱儿体贴可人----」 我话一顿,哭道:「如果各位姐妹们对皇上宠爱萱儿非常不满,萱儿日后见到了皇上,会跟皇上提起这件事,恳请皇上将对萱儿的这份宠爱分给其他姐妹们。」 话一出口,各位妃嫔们包括是太皇太后,都神情古怪地看着我。 女子后宫争宠很常见,他们估计还第一次见到不想要帝皇宠爱的妃嫔。 公孙颖眼睛一亮,差点就要脱口而出说一个「好」字! 关键时刻,还是太皇太后先反应了过来,我见她正握着公孙颖的手倏地收紧,其他妃嫔再看我,所以没看到公孙颖脸上的表情。 唯有我看的一清二楚,原本兴致勃勃的公孙颖忽然脸色微变,脸上闪过一抹扭曲的痛苦之色。 太皇太后眼睛微眯,看着我道:「萱儿想差了,后宫妃嫔的存在是为了给皇上排忧解难,让皇上在繁忙的政事中能够得到一丝放松,同时替皇室开枝散叶。」 「皇上白日在朝上处理政务已经很累了,晚上还要面临你的抱怨,这不是徒徒增添了皇上的忧虑吗?」 我低垂着头,凉凉一笑,说的真是好听,不过她是不是真的这么想就不得而知了。 以前太皇太后看好的人是夏侯尊,但夏侯尊都已经被杀死了,坐上皇位的人是夏侯冽,她为了缓解和夏侯冽之间僵硬的关系,就会从夏侯冽亲近的人入手。 她之所以不让我去说,估计是怕夏侯冽想多,毕竟我去了一趟万康宫就跟他提起这些事,是个人都会多想,是不是太后逼迫我去做什么事情。 思忖间,耳边飘来太皇太后威严的声音:「你们都给我听着了,日后后宫中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要麻烦皇上,你们可以找哀家,哀家会替你们解决。」 这话说的挺有意思的,太皇太后这是要----插手后宫事物,架空皇后的权力? 没有细想,各位妃嫔包括我在内,纷纷应是,唯独公孙颖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 紧接着,太皇太后又将目光看向了我:「至于你刚刚说的那件事----」 她话语一顿,「萱儿的品性哀家心中明白,她不是那种喜欢惹是生非的狐媚子,以后萱儿若是听到了什么传闻,直接将散播传闻的那个人给抓起来,哀家定会替你做主!」 我抬起头,热泪盈眶,装作非常感动地说:「多谢太皇太后愿意替萱儿做主。」 眼角的余光瞄向了公孙颖,发现她正死死地咬着嘴唇,一语不发,神情颇为不甘。 怕被人发现,她赶紧低下了头隐藏了脸上的表情。 不甘吗……我低头冷笑,换做是我,我也肯定会不甘的……原本是联合太皇太后一起对我进行声讨,没想最后却变成了我的夸赞会,如何能甘心? 我用帕子抹着还在不停流泪的眼睛,遮住嘴角勾起的冷嘲,只能说她太笨了,就像以前的我那样,总是寄託着别人,结果到头来才发现,原来自己才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太皇太后又说了一些话,几位妃嫔也纷纷开口,气氛才稍微缓和了那么一点,忽然某一瞬间,她又将矛头对准了我。 太皇太后拿起了桌上的一盏茶喝了起来,悠悠开口:「听一些妃嫔说,刚刚穆妃去临华殿找你了?」 我心一凛,装作小心翼翼地回道:「是的。」 太皇太后眉梢一挑,声音平静的毫无异样:「哦,穆妃找你做什么?」 我在心中组织好语言,轻声回道:「穆妃找我询问关于花朝节的事情,七日过后就是花朝节,她问我需要准备点什么。」 我抬头看向公孙颖,微微一笑:「萱儿对花朝节也不甚了解,就跟她说去找皇后谈谈,估计穆妃之后就会去找皇后了。」 我自然没有跟穆妃说过这些话。不过穆妃看上去是个聪明的,听到了我传出去的风声,应该会主动去圆了我说的话,毕竟这样对我对她,都好。 公孙颖愣了愣,没有关注花朝节而是关注在了另外一件事上,她皮笑肉不笑地说:「萱儿妹妹真是得人心,穆妃第一时间去找你商量而不是找本宫。」 我赶紧摇了摇头,「皇后娘娘,穆妃不愿找你是因为你才刚接手后宫杂事,她怕你操劳成疾,所以不想多麻烦你,不信你可以问问其他妃嫔,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公孙颖闻言,扫了其他妃嫔一眼,那些妃嫔面面相觑,有一个被推了出来,硬着头皮回道: 「萱贵妃说的是,皇后娘娘整日操劳,我们看着也心疼,既然不能替你分担事情。就只能尽量减少杂事让你忧心。」 后宫的女子哪一个不是人精,见风使舵的本事是一等一的好,我才刚被太皇太后力顶,她们不会犯在这个节骨眼上和我作对! 公孙颖「呵呵」地笑出了声,拿起帕子捂了捂嘴:「花朝节这种节日庆典,在本宫眼里是一等一的大事,不是什么杂事,以后你们有什么想法,皆可以到本宫面前来说。」 她意有所指道:「就不需通过萱儿妹妹来转告给本宫听了。」 妃嫔们纷纷回应:「是的,皇后娘娘。」 公孙颖随后将目光看向我:「花朝节是皇上登基以来本朝的第一个节日,一定要慎重对待,不知萱儿妹妹有什么想法?」 我垂了垂眸子:「萱儿才疏学浅,没有什么想法。」 公孙颖盯着我,忽然轻轻一笑,声音都变得温和了起来:「既然萱儿妹妹什么想法都没有,那我就分配一件事给你做吧。」 没等我开口,她继续道:「萱儿妹妹可不要推辞,你是贵妃娘娘,只有你能胜任这件事。」 我心一个咯噔,抬头看向公孙颖,见她眸子满是势在必得的光芒,脸色微微一沉。 我平静开口:「皇后娘娘但说无妨。」
第127章 蛊惑迷人心 回到了临华殿后,成沁得知了我被公孙颖分配的任务,立刻大喊一声不公平! 「娘娘,花朝节举办隆重,人多眼杂,就算临华殿人手再多,难免也会有照顾不周到的时候,要是有人趁机做手脚,我们是顾虑不到的!」 见我一副淡然的模样,成沁越发着急了,「娘娘,听奴婢一句劝,赶紧将负责吃食这件差事给推掉吧,吃食是最容易引起问题的,您将它接下来,就註定了吃力不讨好!」 我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淡定开口:「成沁,你放心,这件事我自有主张。」 成沁眉头一拧,僭越地伸手拉住了我的袖子不让我前进一步。 「娘娘!奴婢可不是开玩笑,皇宫里多少宠妃因为吃食这件事而被别的妃子坑害了?几乎每一两年就有一件!」 我眼里一片平静无波,嘴角勾起了一抹冷嘲:「已经推不掉了,自从我答应过后,皇后娘娘就当场命人通知后宫的各位妃嫔,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要准备花朝节上的吃食了。」 成沁脸上一片忧色,语气慌张:「那……这可怎么办啊……」 我轻笑一声:「就这么办,皇后娘娘如此厚爱我,我自然要将这件办得漂漂亮亮。」 看了看成沁,见她仍是一副愁眉不解的样子,我伸手将她眉宇间的皱纹给抚平,再转而揉了揉她的脑袋。 「你放心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不会有事的。」 我转过身子,看着室内摆放着一盆开得正艷的海棠花,那抹红色真是灿烂至极,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团燃烧的火,近看又像是会流动的鲜血。 我走过去,伸手掐了一朵殷红的海棠花儿下来。放入掌心中让另外一只手一点一点地碾碎,眼中的光芒也随之变得越来越暗,最后是了一片毫无波澜的死寂。 看着这朵已被我糟蹋成泥的花瓣,我轻笑了一声,倒是想起了前世流传已久的一句诗,低吟了出来:「零落成泥碾做尘,只有香如故……」 我将手中的花泥甩到了盆栽里,在这后宫中,最不值钱的就是所谓的风骨…… 香?都是一堆烂掉的腐肉罢了。 不一会儿就到了晚膳时分,用膳时夏侯冽施施然地出现了。 他穿着一身明黄的龙服,身形挺拔,整个人自有一股威严大气。 他身上那浩浩荡荡的龙威是越来越重了,就连成沁看见他,都忍不住身子轻颤,磕巴地连句拜见的话都说不完整。 我嗔了夏侯冽一眼,主动走到他身边替他整理了一下衣襟,「皇上,成沁才初入宫中,你可别吓她。」 夏侯冽眉头一挑,身上那股威严瞬间收敛了不少,沉声道:「你是皇贵妃,身份高贵,如果她连我区区威压都受不了,日后如何能跟在你身边做事?」 我同样挑了挑眉,双手环胸地看着他,夏侯冽与我对视了半晌,最终还是我败下阵来,转身对着成沁道:「你先退下吧,皇上这里有我伺候就行了。」 成沁连忙点头,逃儿似的离开了宫殿。 她一走,夏侯冽隐隐蕴含着不满的声音响起:「你终究是太过宠她了,以前冒冒失失不算大过,但在皇宫中冒失却是大忌。」 我敛了敛脸上的神色,低声开口:「妾身明白,只是她也才刚进入宫中,总要有一段时间去适应。」 夏侯冽扫了我一眼,主动走到了椅子上坐了下来,「我给她一个月的时间,若是她一个月后还无法适应,我自会将她送出宫去。」 夏侯冽语气一肃:「媚烟,我将她们给弄进宫中,是希望给你得到助力,而不是让你受她们拖累的。」 我垂了垂眸,藏在袖间的手微微捏紧,我自然知道夏侯冽的意思,只是宫中兇险万分,我怎捨得让自己的亲人踏入到这个杀人不见血的地方? 成沁南嬷嬷从小陪着我,说是奴僕,其实已经是亲人般的存在了…… 我抬起头看向夏侯冽:「现在就把她们送出去吧。」 夏侯冽眉头一蹙,如墨玉般的眼睛盯着我好半晌,才开口:「媚烟,我不会把她们送出去的,至少现在不会,你是要坐上皇后的人,身边总得培养几个亲信。」 「再说了----」夏侯冽话语一顿,抬了抬手整理了下衣袖,慢条斯理道:「如果你不想要她们受到伤害。除了需要她们努力,你自己也更加要努力。」 「你说,还有什么比有想要保护的人而为此奋斗,更能激励人心呢?」 我被他晦暗复杂的目光看的遍体生寒,整个人仿佛处在冰冷的隆冬,夏侯冽果真是了解我…… 之前他会默默地帮我安排好这一切,让我一步步顺着他的意愿走下去,现在的他也是如此,不过不一样的是他会将自己的想法在我面前露出来。 我脸上扬起一抹苦笑,夏侯冽一直都是如此算漏无疑,洞察人心…… 气氛一时之间变得沉默了起来,好一会儿,我艰涩开口:「皇上说的是。」 夏侯冽伸手拉了拉我的手臂,让我坐在椅子上:「媚烟,你不必如此拘谨,在你面前,我并不是一个帝皇,你像以往那样直接唤我的名字便是了。」 我低声应是,心里却在想一切都回不去了。 伴君如伴虎。夏侯冽愿意随意,那是对我的恩赐,如果某一日他对我心生厌恶,这抹随意却会害了我的命! 用完膳,夏侯冽若无其事地问了我一句:「听人说你将花朝节的吃食给揽了下来?」 我愣了愣,点了点头。 夏侯冽看向我:「需要我派些人手来帮忙吗?」 我嘴角勾了勾,眼里闪过一抹兴味:「不用了,这件事我自有主张。」 我眼珠一转,忽然将手攀附在了他的胳膊上,「不过如果花朝节那天吃食真的出现了什么问题,你可不要怪我,我能保证自己提供的没问题,却不能保证她们有没有问题。」 夏侯冽眸色一沉,将我的手给抓住放入了掌心之中,俯身在我耳边声音沙哑道:「我自然是相信爱妃的。」 他的手不规矩地在我腰上动了动,磁性的嗓音犹如一股电流窜地进入了我的身体里:「媚烟,用完膳了,也该休息了,嗯?」 我根本来不及拒绝,身子就被他一把抱了起来,不一会儿,他就将我扯入了另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中。 夏侯冽动作迫切,活像恶狼扑食那样,我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只能被迫承受着他的欢爱。 只是这一晚上,他却没有留宿在我宫中。 一场热烈的情事过后,夏侯冽从床上站了起来,穿戴整齐地低头吻了吻我的眉眼,声音还带着丝丝诱人的魅惑:「媚烟,你先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我已经被他折腾的没有任何力气了,睁开了眼皮看了他一眼算作回应,然后眼睛一闭就陷入了梦中。 隐约间,我还能听到夏侯冽轻笑了一声,说我没良心…… 到底是谁没良心了?我咂巴了下嘴,翻了一个身子继续入睡。 可能是太累的缘故,这一晚上我睡得倒是无比踏实,再一次醒来,已经是竖日清晨。 睁眼左右看了看,就见成沁正呆呆地站在我的床前,出神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咳嗽了几声弄出了些动静,成沁身子一颤,立刻惊醒了过来,抬头看向我:「小姐,成沁现在就给你去打水洗漱。」 我直觉成沁有什么不对,声音沙哑地开口:「不用了,这种事情你安排其他宫女去做就行了,昨日皇上可有回来?」 成沁眼眸微闪,别过头去没有看我,「小姐,还是成沁替你打水洗漱吧。」 我神情一顿,刚要说些什么,就见成沁动作迅速地离开了寝室。 她不一会就打来了一盆热水过来,我看了她片刻,在她手从水盆中拿出来的时候,忽然抓住了她的手,问道:「成沁,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成沁像是只小兔子一般,听到我说的话立刻身子往上跳了跳,随后神情慌乱地垂下了脑袋:「小姐,成沁没有事情瞒着小姐,成沁没有……」 我眼睛微眯,「成沁,你以前从来不会有事情瞒着我。」 成沁「砰」地一声跪了下来,低垂着头死咬着牙就是不说瞒着我什么事。 「小姐,成沁没有瞒你事情,小姐只需要安稳地坐好这贵妃之位,其他事情都不用去理睬。」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心里隐隐猜到了她瞒着我是关于哪方面的事,成沁不会无缘无故提起宫中职位。 「贵妃之位若是这么好坐上去的,天底下也不会有这么多人觊觎了,坐在这个位置,就要看承受许多危险。」 我缓了缓脸上的神色:「成沁,你身为我的贴身婢女,宫中发生了什么事情都要告诉我,这样才能让我掌握时局。能让我想好办法提前应对危险。」 我将成沁的身子给抬了起来,语重心长道:「成沁,我并没有你想像中的这么娇弱,你跟了我这么久,你家小姐是什么性子,还不知道吗?」 成沁抬头看着我,神情一片犹豫,她眸中思绪翻涌了许久,才低声开口:「小姐,今日成沁刚醒,就听到有宫人在讨论王爷昨日留宿在穆妃寝宫的事情。」 「小姐,成沁懂得您很喜欢王爷,但王爷现在毕竟是皇上,掌控一国,很多事情可能就连皇上自己也不愿意去做,但他却是一定要去做。」 成沁干巴巴的词穷安慰着我:「小姐,您别伤心,王爷心中最爱的那个人还是你,他和其他女子在一起,只不过是----」 在我越来越黑的脸色下,成沁的声音也越来越弱:「只不过是、嗯……不过是逢场作戏……」 我被这小妮子的模样给逗笑了,心中升起的丝丝恼意也消散无踪。 我仗着身高优势,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成沁,别多想,你这小脑袋瓜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啊……」 成沁着急地看着我:「小姐,成沁说的是真的,王爷就算成为了皇上,心中爱的人也还是您!小姐您别伤心,而且小姐您还曾怀王爷的孩子,王爷是不会忘了您的。」 我怔了下,这个时候才明白成沁为何会说出这番话,成沁这是还把我想成以前那样,以为我很爱很爱夏侯冽…… 当初为了掩人耳目,夏侯冽在外对我的态度说不上好,而我对外的形象则是痴恋着他。 都怪自己当时那副痴男怨女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以至于成沁到现在还以为我深爱着夏侯冽……我有些哭笑不得,莫名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成沁,我没事的。」我幽幽开口,现在跟成沁说我要放下夏侯冽了,她肯定接受不了,我唯有曲线救国,继续用之前那副幽怨的语气道: 「我爱王爷,不管王爷是个罪民还是皇上,我都爱他。只要他在闲暇时想起我,有空来我这里坐坐,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眸中隐隐有泪光闪烁:「成沁,日后这种消息你不用避讳我,只要皇上开心,我都开心。」 成沁咬了咬唇,「小姐……」 我深唿吸了一口气,摆了摆手道:「你下去罢,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成沁一步三回头地看着我,磨蹭了许久才走出了我的寝室。 我刚将脸上的悲意给收了回来,耳边忽然传来了一声轻笑:「宣儿装的真是好,如果不是我事先知道,也会被你的演技给骗过去。」 我心一跳,抬头一看,就见叶冉正坐在了高高的樑上,眯起眼睛一脸笑意地看着我。 我心微微收紧,面上真挚道:「叶冉王爷,萱儿是真的很爱皇上,爱他爱到就算他去找别的女人寻欢作乐,我也心甘情愿,只要他喜欢就好。」 叶冉脸上笑意收了起来,眼睛一睁露出了一抹精光:「萱儿姑娘,之前我跟你说的话,你可要好好记着,暗地里不要甩些什么花样!」 我有些无辜:「叶冉王爷说的是什么话,萱儿如此爱皇上,爱他爱到失去自我,只要能跟他在一起,我连自己的性命都不在乎。我如此爱他,怎么会耍花样呢?」 叶冉对我这番说辞似是很满意,他赞嘆道:「我果然没看错你,你继续这么爱他就对了,就算将来他亲手把你给杀死了,你也要记得笑着去死。」 「萱儿,这是你的宿命,你是师兄救回来的人,你这条命就是师兄的,牺牲自己让他的生命活下去,你没有做错。」 什么叫牺牲自己,藏在袖间的手狠狠攥紧,这一切明明全是叶冉搞的鬼! 我根本不需要被夏侯冽亲手杀死,我只要逃得远远的,永远不出现在夏侯冽身边,他就能活下去,他的师傅就不会发现他爱上了我! 是叶冉!是叶冉想要看见夏侯冽痛苦的表情,所以才会将我给抓回宫中…… 正在我思忖间,叶冉手中忽然洒出了一些黄色的粉末,粉墨晃悠悠地从空中飘来,在窗外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点点金辉。 我本来全身都处于紧绷的状态,但是一接触这些粉末,我身体忽然放松了下来。 一直攥紧的双手也松了开来,我感觉全身忽然很放松,很安心,有种睡着的感觉。 叶冉的话语此时也变得无比柔和,仿佛一阵梵音在我耳边赞颂,让我一时之间有些迷煳。 「你的命是他救的,牺牲自己让他的命活下去……」 他说的这句话不停地在我脑海里响起,我有些神志不清地跟着附和---- 「我的命是他救的,牺牲我让他的命活下去……」我喃喃说道,心里下意识觉得这种想法似乎有什么不对。 但因为身体太过舒服了,舒服的我现在就想要睡去,我根本不想去思考到底对不对。 叶冉从樑上一跃到我面前,我有些看不清他的样子,只看见他手中的黄色粉末朝着我的脸轻轻一洒。 我迷醉地吸了吸,耳边又传来了叶冉的声音---- 「萱儿,要乖巧要听话,全身心地去依恋着皇上。」 心中升起一股憋闷,我眉头紧皱,但很快又在那股舒适感面前败下阵来,喃喃道:「要乖巧,要听话,我会乖巧听话的。」 -- 「小姐,小姐?」耳边仿佛有一只蚊子不停地在嗡嗡叫,我不耐烦地睁开双眼,就看见了成沁。 我愣了一会儿,伸手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成沁,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小姐,现在是巳时都就快要到午时了。」成沁将我给搀扶了起来,替我按了按肩膀放松了下我的身子。 我眉头一皱,有些想不起来自己怎么又睡着了,当时只记得成沁出去了,然后我洗漱,再然后…… 脑袋一片空白,什么印象都没有了。 身旁,成沁忽然语出惊人道:「小姐,您是不是怀孕了?」 我立刻呛了几下,剧烈咳嗽了起来,成沁赶紧给我递来一盏茶。 我喝了好几口,才将喉咙间的痒意给压下。 「成沁。别胡说,我没有。」 成沁不死心道:「小姐,您在南蛮的时候就跟皇上进行了房事,算算日子下来,出现嗜睡这等徵兆的话刚刚好就是南蛮期间怀上的。小姐,要不我们去唤御医过来看看吧?」 我继续喝了一口茶,夏侯冽在南蛮的时候就跟我说过了,这一辈子他都不会有孩子,因为他是毒人,毒素将他身体里的一些活性给破坏掉了。 当时我听到,特意瞄了他那地方几眼,心想既然活性都没了怎么他还能起反应。 结果这一举动反倒激到了夏侯冽,夏侯冽将我压在床上连连要了我好几回直到我啜泣求饶,才肯放过我。 既然夏侯冽都这么说了,那就一定是真的,没有男人会拿自己的子孙后代开玩笑。 耳边成沁劝说我去看御医的声音不断飘来,让我微微有些郁闷,最终还是允了她的请求,成沁这才肯放下唠叨。 事实证明,成沁果然是白期待一场,我根本什么事情都没有。 不过我传召御医这件事流了出去,后宫倒是颳起了一股风潮,隔三差五就有妃嫔去请御医,她们请不到御医,就去请太医。 接下来几日,夏侯冽都没有出现在后宫当中,偶尔一两次出现,都是留宿在其他妃嫔的宫殿。 某一日清晨醒来,我再一次从成沁嘴里听到,夏侯冽昨日留宿在一名说不上名字的妃嫔寝宫时,不由伸手揉了揉腰部。 手不知碰到了什么地方,「嘶----」我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如果夏侯冽不要每次留宿在别的妃嫔寝宫前,来我这里一趟就好了…… 我强忍着身体上的酸楚,扶着腰从床上走了下来。 真是的,那些女人还满足不了他吗?每次一来到我这里,就跟饿狼扑食似的,有多兇残就有多兇残。 脑海里隐隐闪过一抹念头,让我心不由加快跳动了几下,但也仅仅只是一秒,我就将这抹念头给压了下去。 不会的,夏侯冽怎么会为我守身如玉呢…… 是的,他一定不会为我这么做的……我深唿吸了一口气,逼迫自己去想夏侯冽跟别的女子同床共枕时,一定有碰她们的身子! 只有这么想,我才能没有负罪感地离开夏侯冽…… 忽然,我前进的脚步一顿,脑袋闪过一抹剧痛,我忍不住伸手抚摸着额间的太阳穴。 痛了好一会儿,这抹痛楚才渐渐消失,我茫然地抬起了头,觉得自己真是魔怔了,我为什么要离开夏侯冽呢…… 我这么爱他,为什么要离开他呢…… 「娘娘,娘娘?」成沁的话语从耳边响起,我怔怔地回过神来,看向她。 成沁担忧地看着我:「娘娘。您刚刚走着走着忽然发呆了,您没事吧?感觉您有些心神不宁。」 我摇了摇头,「无碍,可能是睡得不太好罢了。」 心里隐隐有种刺痛的感觉,不过我一想要去追寻,这抹感觉又快速地消失无踪。 很快,花朝节就到了。 花朝节这一日,沉闷许久的后宫仿佛也透露着一股生机,走出宫殿一看,来往的宫女太监衣裳上都会别上一朵花。 我被成沁郑重地梳妆打扮,完成后成沁绕着我转了一圈,又拿出了一朵艷丽如血的海棠花插在了我的髮丝间。 成沁赞嘆道:「娘娘,您真好看。」 我勾了勾嘴角,微微一笑,看着铜镜里颜色艷丽的都能将海棠花给比下去的我,神情不由有些恍惚。 我想到了上一世自己的容貌,莫名其妙的竟然跟现在的容貌有些重合……我摇了摇头,怎么可能,明明印象中上一世的我可没长得这么漂亮。 成沁刚把我给搀扶出去。就听到有宫女通传,穆妃等一众妃嫔在招待厅内等候。 我眼眸一闪,去到了招待厅。 今日花朝节,本身就是一场欢快的盛宴,而且皇后昨日还透露了,皇上可能会在花朝节上出现! 此消息一出,所有妃嫔心中都火热了起来,她们全都把这一次的花朝节当成了跳板,每个人都精心打扮了一番,以期获得龙恩眷顾。 今日我前来一看,果然是个个都拿出万分心思来梳妆自己,每一个都人比花娇。 我说了几句话,就带着她们一同进入了布置着花朝节的地点----御花园。 公孙颖这一次下了极大的心思,不仅是御花园,就连其他走廊宫殿内都能随处可见花卉植物,每一朵花盛开的都娇艷欲滴,全是花中名品。 去到了御花园,这里更是一片花的海洋,万紫千红霎时在眼中铺满,视线所过之处,全是花儿。 我们走入了凉亭之内,凉亭里早已等候的妃嫔朝我参拜:「参见贵妃娘娘。」 我摆了摆手,「平身吧,各位不用拘束。」 妃嫔们坐下,三五成群的结伴说着话,一时之间我所在的位置有些冷清。 忽然,穆妃走了过来在我身边坐下,笑道:「萱贵妃,这里的花儿真是漂亮,看的我都有些眼花缭乱了呢。」 伸手不打笑脸人,我有一搭没一搭附和着,不一会儿,时间就来到了午时,每个人都有些飢肠辘辘,而这个时候皇后公孙颖还没有出现。 烦躁间,公孙颖终于来了。 她乘坐着金碧辉煌的步撵,身上穿着大红色的绣着凤凰样式的锦裙,头上戴着鲜艷的牡丹,整个人看着都是一片红。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你们没有久等吧?」公孙颖从步撵上下来,笑吟吟朝着我们说道。 妃嫔们就算有什么不满,都得压下心中那股火气笑着开口:「皇后娘娘来的刚刚好,我们没有等多久。」 公孙颖脸上的笑意更加深了,她似是很享受众人恭维她的感觉,和其他妃嫔们开始聊天。 我对她这种故意迟到的小把戏感到不屑,但也没打算与她作对,毕竟公孙颖现在还顶着皇后的身份。 聊了一会儿,公孙颖看向我,肃穆开口:「萱贵妃,花朝节的吃食由您负责,您的吃食怎么还不呈上来?」 她皱了皱眉,语气有些不满:「萱贵妃,你还是贵妃,要识大体一些,没看众多妃嫔都饿的有气无力了吗?」 我眉头一挑,不打算挨着这个莫须有的罪名。声音平静地回道:「皇后娘娘教训的是,皇后娘娘还没来之前,萱儿就应该给各位姐妹们上些吃食,让她们垫垫肚子。」 公孙颖脸色一沉,目光阴郁地看着我:「萱贵妃,你的意思是我害了妹妹们饿着肚子?」 我轻描淡写道:「没有,萱儿可从来没有说过这些话,皇后娘娘想到哪儿去了,萱儿指的是先上些糕点茶水罢了。」 我对公孙颖微微一笑,见她还要开口,抢先一步道:「来人,赐花糕!」 「赐花糕----」太监尖声刺耳的声音响起,一时将公孙颖说话的声音给压下。 等太监通传过后,公孙颖气的将放在一旁的茶盏给拿了起来扔在了地上! 「哐----」的一声脆响! 茶盏摔碎的声音可比太监的声音还要刺耳,亭子内的气氛瞬间陷入了迟滞当中。 公孙颖狠戾地盯着我,我与她对视,气氛越来越紧张,就像是一张不断被拉紧的弦。 忽然在某一刻,公孙颖轻轻地笑了,「刚刚我只是一时手滑,众位妹妹们是不是受惊了?」 「没有没有……」妃嫔们赶紧顺着梯子回道,我们什么事都没做,她们反倒害怕了起来。 公孙颖慢声道:「你们没被吓到就好,对了,萱贵妃----」 我神情一顿,再次看向公孙颖,公孙颖正盯着我,一字一句道:「下次萱妹妹要注意一点了,本宫话还没说完呢,你就擅自开口打断了本宫说的话,这可让本宫的脸面往哪儿搁啊。」 我眨了眨眼睛,从善如流地开口:「妹妹省得了,刚刚妹妹眼拙,实在是没看见皇后姐姐正要开口说话。」 我歉意地说:「若萱儿有什么惹怒姐姐的地方,还请姐姐莫要往心里去。」 这急几句话让公孙颖脸上神情再次一僵,她张了张嘴正要开口,这时候宫人们鱼贯而入,手中都捧着一碟制作靓丽的花糕。 花糕的颜色就像是花儿的颜色那般万紫千红。让人一看就赏心悦目。 我站了起来,朗声开口:「我查阅古籍,看到了一个方子,说是採集百花将其和米一同捣碎,蒸制成花糕,花香就会回味悠长,唇齿留香。」 我拂了拂袖子,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公孙颖伸手捻起一块仔细瞧瞧,笑道:「这花糕看着倒是精美,光是看着,本宫都捨不得吃了呢……就是不知道味道如何了。」 公孙颖刚要张嘴吃进去,忽然,我一声大喝:「皇后娘娘,且慢!」 公孙颖被我打断,神情间闪过一抹不耐:「萱妹妹,你可是还有什么要解释的?」 我朝她福了福身,「赶巧了,萱儿还真是要解释一些东西。」 我看向其他妃嫔,「为了防止各位姐妹吃了花糕而闹肚子。还请你们派出一名丫鬟出来当众试吃一下,确认没有任何问题了才吃进去。」 妃嫔们脸色微微一变,其中穆妃更是站出来道:「萱贵妃性情温婉大方,这是连太皇太后都贊同的,妹妹相信您不会在吃食上面做手脚。」 我淡淡道:「口说无凭,萱儿就算做的再尽善尽美,难免也会被有心人利用,还请你们派出一位婢女出来试吃。」 我见她们还有些犹豫,便加中了语气:「如果不派出婢女试吃,到时候吃进去真出现了什么问题,可别怪我没有提前跟你们说。」 见我如此慎重,穆妃反而不好在继续坚持了,倒是公孙颖率先将手上拿着的那块花糕给放入了口中,看着我皮笑肉不笑地说:「萱儿妹妹,本宫自是信你的。」 我面无表情地说:「皇后娘娘,萱儿丑话说在前头了,你没有让婢女试吃,到时候出了什么问题,可怪不到萱儿的头上。」 公孙颖嘴角轻勾。「萱儿妹妹,我与你这么熟悉,还分得这么清楚干甚,难道我还会下毒自己害自己吗?」 说来说去,还是不肯明说如果发生了什么不是我的责任,公孙颖明显是要我承担责任! 我觑了她一眼,毫不客气道:「皇后娘娘,这些事情还真是说不准。您不会自己下毒,难保您的宫女不会,萱儿肯定是不会在吃食上做手脚的,但难保端来吃食的奴婢不会。」 「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情,皇后娘娘还说自求多福吧。」 公孙颖脸色一沉,「萱儿,我是皇后,您是贵妃,您这种说话态度是怎么回事?这是你负责的吃食,怎么反倒指责起了我来?」 我笑吟吟地朝她福了福身子,「皇后,萱儿这可是谏直言啊。皇后大人有大量,肯定会原谅萱儿的心直口快是不是?」 与她交谈间,妃嫔们已经派出各自的婢女来尝试花糕了,婢女吃下后都没有什么问题,然后就是妃嫔来吃。 结果有一位妃嫔吃着,正好出现了问题,打断了我与公孙颖的争锋相对。 「啊!我的肚子,我的肚子好痛啊!」一位妃嫔忽然捂着腹部痛唿,身子都倒在了地上。 公孙颖看过去,脸色微变,「歆妃,你哪里不舒服了?」 我顺着公孙颖的目光看过去,倒在地上的妃嫔穿着一身嫩黄的衣裙,面容稚嫩。 我倒是认得她,她是在夏侯冽回归京城后所纳的侧妃,这门亲事还是当时的皇上,现在的太上皇定下的。 京里有许多人都在猜测,歆妃会取代公孙颖成为正妃,坐上皇后之位,没想最后夏侯冽还留着公孙颖,更是让她坐上了后位。 「皇、皇后……我肚子好疼啊……」歆妃在地上痛的直打滚,一个劲儿地嚷嚷着疼。 其他妃嫔不知所措地看着她,我站起来走过去,忽然瞧见从她衣服后流出了一滩血! 我眼里瞳孔一缩,眉头一拧,看向在一旁伺候的宫女:「快去传太医!」 宫女还没反应过来,被我再次喊了声快才回过神来,连滚带爬地走出了亭子去唤太医。 所有妃嫔都被歆妃身体里流出来的血给吓到了,不约而同地倒退了好几步远。 我走过去拿起她碟子里的花糕看了看,眼底一沉,这是将藏红花碾碎制成的花糕。 藏红花能养颜美容,只是孕妇绝对不能碰到,否则很有可能引起滑胎流产……我看着倒在地上不停喊疼的歆妃,眼底一片晦暗。 公孙颖走了过来,挺着身子和我并肩而立,沉声道:「可是制作的花糕有什么问题?」 我将手中的花糕放在了碟子里,盯着歆妃道:「花糕没有问题,人有问题。」 公孙颖眉头一皱:「萱贵妃,你不要乱说话,歆妃我了解她的心性,贤良淑德,不会做出自己给自己下毒这种事!」 我闭上嘴巴不再言语,任由公孙颖随意猜测,不动如松。 很快太医就过来了,他蹲下身子给歆妃把了一下脉象,闲适的神情不一会儿就变得一片凝重。 收好了手,太医站了起来,公孙颖赶紧问道:「太医,歆妃怎么样了?」 太医沉吟了一会儿,眉头微皱,我心里瞭然,歆妃一定是出了大事,才会让太医斟酌要如何开口。 我出生开口:「太医但说无妨,这里发生的一切我都会禀告皇上。」 提起皇上,太医神色略微有些松动,他躬了躬身子:「据臣把脉,歆妃娘娘这种症状乃是小产。」 「什么。小产!」公孙颖忍不住惊唿道,身子下意识往后倒退了几步。 倒在地上的歆妃自然也听到了太医的评论,原本已经停下来的哀嚎又重新响了起来,「我的孩儿!呜!太医,求求您,保住我的孩儿……」 歆妃一点点地爬向太医的腿边,地上的红痕也跟着拖出了一条长长的痕迹,「求您帮我保住孩儿,求求您……」 不少妃嫔都别过头去,不忍看向这一幕,歆妃这种状况,一看就知道孩儿是保不住了…… 我看了看太医,他一直是低垂着头,没有回话,另类地给出了答案。 我深唿吸了一口气,镇定道:「来人,快带歆妃去太医院,叫多几个太医来看诊,务必将她肚子里的孩儿给保下来。」 我朝太医躬了躬身:「太医。有劳您了,不惜一切代价保住她腹中的胎儿!」 太医赶紧躬身回礼:「萱贵妃,微臣定当尽力。」 歆妃被几位太监公公给抬了下去,只是亭子里那摊鲜红的血却久久不散。 公孙颖盯着那团血怔愣了许久,某一瞬反应过来,「等等!刚刚歆妃是不是吃了你的花糕,才会身体不适的?」 公孙颖紧紧地盯着我,「你制作的花糕是不是有问题?放了一些专门针对孕妇的毒物,不然歆妃怎么会小产!」 我目光微凉地看着她:「我制作的花糕一点问题都没有,之前我千叮咛万嘱咐让各位妃嫔的宫女试吃了,没有经过宫女试吃而擅自吃的,出了什么事,后果自负。」 公孙颖想也不想道:「狡辩!宫女和孕妇并不相同,宫女能吃的东西不代表孕妇能吃,况且谁知道你下的是不是慢性毒药,要过了好几个时辰才会发作!」 我呵呵地笑出了声:「皇后娘娘,我承认您说的丫鬟和孕妇的体质不相同这句,但后面那句话可就不对了。」 我反问道:「你觉得萱儿会这么傻,特意让你们吃一个几个时辰就会发作的毒物。然后等你们个个都回到行宫去身体不适?我真这样做,不是明摆着我有问题吗?」 公孙颖眉头一挑,气势十足地站在我面前,「不管你如何狡辩,太医都会告诉我们真相,今日你们全都不要离开!」 公孙颖转头道:「来人,给我宣太医!」 她的声音冷酷狠绝:「我倒要看看,萱贵妃给我们制作的吃食会不会有问题!」
第128章 强势逆转,算计与反算计 几位宫女赶紧转身跑开传召宫人,在公孙颖咄咄逼人的目光下,我一派风轻云淡地坐了下来。 伸手捻起一叠花糕,我甚至是闲情逸緻地观赏起了花中景色,悠悠道:「你们愣着干什么啊,就算你们认为这花糕有毒,不愿意吃,但今日难得花朝节,花儿总得去看吧。」 公孙颖冷冷一笑,「是啊,花儿总得看的,就让某些人先逍遥快活一阵子。」 在这一片沉闷的气氛中,各位妃嫔面面相觑,全都坐了下来看着亭子外的百花美色,现场安静的连风吹动过来的声音都能听到。 过了几刻钟,又有太医赶了过来,听到了公孙颖的请求,太医一脸难色。 公孙颖见了,厉声质问:「怎么回事?我只是让你看一看这些花糕是否有毒而已,难道你不愿意看,还是你根本就看不出来?」 太医连忙摇头:「禀告皇后娘娘,试毒不仅仅是拿银针试毒这么简单,还需要藉助其他工具,这些工具都存放在太医院内。」 「而且花糕品种繁多,需要试毒的话,就得全部都封存起来送到太医院去。」 公孙颖眉头一挑,毫不留意余力地贬低我:「那就全都封存起来吧,出了歆妃那档事,我看在座的各位妹妹想必也没有心情服用这花糕了。」 她看向我:「不知萱贵妃意向如何,愿不愿意让这些花糕都封存起来?」 我眼里划过一抹凉薄:「皇后娘娘心中自有定论,您都已经有成算了,萱儿无话可说。不过----」 我话语一顿,双目锐利地看着公孙颖:「若是太医证明萱儿的花糕没有问题,皇后娘娘又该如何?」 公孙颖皮笑肉不笑道:「本宫判断有误的话,自然会还萱儿妹妹一个清白,昭告后宫说歆妃的小产不是服食你的花糕所导致。」 我悠悠地晃了晃脑袋,「不够。」 公孙颖眼睛微眯:「那萱儿你说说,你想要本宫怎样。」 「萱儿惶恐。萱儿怎么敢和皇后姐姐提条件呢。」我装作一副瑟瑟发抖地模样,慌张地看着公孙颖,小声道:「萱儿只是想要皇后娘娘一句道歉。」 我轻嘆了一口气,神情怅然:「萱儿自从接到了皇后娘娘的吩咐,为了这百花宴上的吃食翻阅无数古籍,为此还夜不能寐,萱儿付出了这么多的心血,皇后姐姐只是一句话就----」 后面的话我没有说下去,但想必所有人都明白我的意思,我这是在指责公孙颖处事不公! 公孙颖冷冷一笑,站起身拂了拂袖子:「行,不就是一句道歉吗,本宫又不是道歉不起!来人,封存花糕,摆驾太医院!」 不过就是一句道歉……这句话说得真是轻巧,但做起来却难啊…… 公孙颖是皇后,处在她这个位置上,做任何一件事情都不容有失,她是后宫所有妃嫔的榜样。 若是公孙颖真的误解了我向我道歉,传出去了,她还怎么在后宫妃嫔中抬起头来?所有妃嫔都知道我压了公孙颖一头,都知道我一个贵妃逼得皇后亲口道歉! 我眉头一挑,也跟着站了起来,猜想公孙颖根本没有想到跟我道歉的后果,为了一时意气,就将我的条件答应了下来。 刚刚出了亭子,就有一位宫女跪在了看我们面前,传召了太皇太后的旨意。 「传太皇太后懿旨,请各位妃嫔摆驾万康宫!」宫女如是说道。 公孙颖脚步一顿,转头看向了我幸灾乐祸地说:「萱妹妹,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你说是不是这个理,歆妃才出事没多久,太皇太后就收到了消息要见我们。」 我不咸不淡地回应:「皇后姐姐,没准太皇太后只是找我们问问百花宴上的趣事罢了。」 宫中凡事都讲究一个气势,就算我现在身处下风,但在气势上却不能被公孙颖压下一头。 被人压下一头,就代表了心虚,代表了弱势。 那些见风使舵的宫人甚至是妃嫔们,见你弱势就会改变策略,痛打落水狗这种事,宫中的每一个人都做过。 反而我这种临危不乱,身处陷境也不弱势,才能让人猜不透虚实……我垂了垂眸,眼里闪过一抹精光,藏在袖间的拳头微微捏紧,不到最后一刻,任何事情都不能盖棺定论! 公孙颖冷哼了一声,似是被我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给气到了,冷声道:「走,摆驾万康宫,某些人可要小心了,太皇太后可不向本宫这般好煳弄!」 我笑吟吟地回道:「皇后娘娘,萱儿还等着您的道歉呢。」 公孙颖话语一噎,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倒是没再说话,转身继续往前走。 今日花朝节真的不太顺利。可能连老天爷都不想我们花朝节这么好过。 再去万康宫的路上,竟然有一位妃嫔在花朝廊上一不小心踩到了碎石砖,脚步一个踉跄,就掉入湖水中! 妃嫔掉入湖水中的那一声尖叫着实吓人,刺的我们全都停在了原地。 等循着尖叫传来的声音看过去,耳边就只听「扑通」一声,眼前浪花飘起,那位妃嫔已经掉入了湖水之中。 「啊!救命啊,我不会游泳啊!快来救我……」那位妃嫔在水面拼命拍打着双手,剧烈挣扎着,喊了一会儿身子就不受控制地沉入了湖底。 妃嫔们一阵慌乱,几位宫女太监跳下湖中,一阵忙活,才将这位妃嫔给救了上来。 只是妃嫔被救上来之后,已经紧闭双眼看上去快奄奄一息了。 公孙颖蹲下身子,伸手抚了抚女子的鼻息,身子忽然一颤,急忙道:「快!快去传太医!」 宫女立刻跑去太医院请太医,我眉头一拧。先前叫来的那位太医先一步离开了,就算路上遇到了,来来往往起码也要一刻钟的时间。 可能没等到太医来了,这位妃嫔就死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想了想,往前走了几步,推开了围绕在妃嫔身边的宫女,蹲下了身子学着上一世人被水淹后的急救手段,把手放在妃嫔的胸口上重重按压了起来。 公孙颖瞧见了我的动作,在后面尖叫道:「公孙萱,你在干什么,你要杀死这位妃嫔吗?来人,快点把萱贵妃拦下来,她要当着我们的面亲手杀人!」 这抹尖叫声真是冤魂不散! 我忍不住转身吼道:「你给我闭嘴,我只是在救她,等太医来了都不知要到什么时候,那时候她就算能活也活不成了!」 「强词夺理!你又不是太医,没有学过医术,你会救人?你就是要把这位妃嫔给弄死,然后将她的死推到我身上是不是?」 花朝廊是公孙颖布置的,这位妃嫔踩到了碎石砖才身子不稳跌落湖水中,真要追究起来,那绝对是公孙颖的过失,谁让她之前没让人检查地砖呢? 公孙颖伸手指着我,大叫道:「来人,快点把萱贵妃给拖起来!」 我沉了沉脸上的表情,干脆不去理睬公孙颖,只专心致志地按压着妃嫔的胸口。 等过了好半晌,才有宫女走到我面前,颤巍巍地抱住了我的手臂,不让我继续动作。 我被她们抱住,刚站起了身,公孙颖就来到我面前扬起手扇了我一巴掌! 「啪!」的一声,巴掌声清脆响亮,她的动作太快,我来不及反应,猝不及防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巴掌。 脑袋嗡嗡作响,身边就传来公孙颖兇狠暴怒的声音: 「公孙萱,你就是要利用这妃嫔害死我,我告诉你,想要陷害我,门都没有!等太医过来,这位妃嫔是被水淹死的还是被你打死的,一切都自有定论,你逃不掉的!」 我甩了甩头,动了下身子,宫女立刻放开了我的手。 我甩了甩手臂,就算被人打了,也姿态闲适,丝毫不见被打的弱势。 我抬起头看着她,见她微微扭曲的表情,心中升腾而起的怒火忽然消失了,公孙颖现在真像一个疯狗,逮着谁咬谁。 我轻轻地笑了笑,「皇后娘娘,话可不要说的太满。」 我话一落,倒在地上的妃嫔忽然有了动静,吐出了一口水来,吐了好一会儿,妃嫔睁开了双眼。 公孙颖眼睛一瞪,吓得倒退了好几步喃喃道:「不可能……我摸她的鼻息时她明明已经没气了,怎么又会活过来呢……」 怎么能有人这么蠢呢,自己找自己的茬…… 我嘴角勾起了一抹讽刺的笑意:「皇后娘娘,既然之前你摸她鼻息时她就没气了,那萱儿后面对她进行急救,根本就不可能存在陷害你的心思,毕竟她在你心中不是已经死了吗?」 「这位妹妹是在您布置的花朝廊中掉入湖中的,如果她真的死了,过失就在您身上。萱儿冒着被所有人误会的危险,都要将这位妹妹给救下来,结果您却打了我,萱儿真是心寒吶。」 我幽幽开口,这时候太医才姗姗来迟。 公孙颖脸色一片僵硬,见太医诊断这位妃嫔说没有事时,才干巴巴地说了一句:「是本宫误会萱儿妹妹了。」 我冷冷一笑,我挨了这么重的巴掌。可不是为了换公孙颖一句简单的误会! 张了张嘴刚要说些什么,结果又有一位宫女跑来传召太皇太后的旨意。 公孙颖看了看我,宫女一说完她就赶紧接话道:「各位妹妹,太皇太后着急见我们,我们不要让她久等,一切等去到了万康宫在说。」 她话一说完,就赶紧抬起脚步走动了,丝毫不给我张嘴说话的机会。 我盯着她的背影,伸手摸了摸被打到的脸颊,那一巴掌的劲可真是狠啊,嘴里传来了一抹腥甜味,里面应该是出血了。 伸手用力按了按我的脸,让它更痛,更快地肿起来,一抹计策浮现上心头。 一去到太皇太后的万康宫,我们才刚行完礼,太皇太后就坐在高位上,眼眸锐利地盯着我向我发难。 「萱贵妃,听说歆妃吃了你的花糕导致小产了?」 我一时有些拿不准她的意思,我现在是夏侯冽的宠妃,如果太皇太后想要修补和夏侯冽的关系,应该是对我释放出善意才对。 只是一来到万康宫她就这么气势汹汹地质问我……我垂了垂眸子,决定走一步算一步。 我跪在了地上,手狠狠地掐了大腿一把啜泣地哭道:「太皇太后,萱儿冤枉啊,萱儿制作的花糕没有任何问题。」 「清者自清,若是太皇太后不相信萱儿,尽可等到太医诊查出花糕的判定结果,看花糕是否有毒!」 太皇太后眼眸微闪,威严肃穆道:「我自然是相信萱儿的,不过相信是一回事,事实又是另外一回事,若花糕真查出来有什么问题,你就是祸害皇家子嗣,哀家必定严惩!」 公孙颖立刻跟着附和道:「是啊,本宫也必定严惩!否则一有妃嫔怀孕别人就想着去除掉,后宫会乱成什么样子?花糕若真有问题,萱贵妃必须得打入冷宫当中!」 太皇太后缓了缓脸色,沉声开口:「谋害皇家子嗣可是重罪,而且萱贵妃还是第一个起头的,必须得严厉惩罚,才好绝了其他人的心思,打入冷宫还算轻的了。」 公孙颖想了想:「太皇太后,不如这样,先将她革除贵妃之位,打入贱籍为奴,若是她肯悔改,之后在打入冷宫不迟。」 太皇太后微微颔首,「这样子的刑罚倒是可以了,只有重刑,才能让其他妃嫔知道谋害子嗣是一项重罪!」 结果还没出来呢,她们就迫不及待地讨论如何发落我,呵呵……这幅吃相真是难看! 太皇太后和公孙颖就是盯死我的花糕有问题,按照她们这种架势,就算花糕没有问题,她们也能硬生生地说出问题来,将谋害皇子嗣的名头栽到我身上! 我仍是保持着跪在地上的姿态,昂了昂头看向太皇太后,发誓道:「太皇太后,皇后娘娘,若是萱儿制作的花糕有问题,萱儿愿意满门抄斩以证清白!」 此话一出,公孙颖眼睛一瞪,身子都轻轻颤了起来,「满门抄斩就不必了,这是你自己犯下的罪孽,何必牵连无辜?」 我呵呵一笑,声音虽是沙哑却透着一股坚定:「谋害皇家子嗣可是一项重罪,为了隔绝后患,我这第一起的刑罚自然是越重越好,萱儿恳请太皇太后到时满门抄斩,株连九族!」 公孙颖脸皮一颤,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时,我抢先道:「公孙家是我的族人,萱儿犯下了错误,她们为何不与我一同承担,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满门抄斩并不为过!」 公孙颖双手紧握成拳,脸色一片铁青,气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了。 满门抄斩,株连九族,在古代里可没有比这更重的刑罚了。 我身为公孙府的庶长女,满门抄斩抄的自然是公孙府,株连九族株的自然是公孙一族全家上下! 公孙颖身为我的妹妹,就算是皇后又如何,真满门抄斩的话,照样会沦为刀下亡魂。 太皇太后眼里精光一闪,一时没有应下我的话,而是轻描淡写道:「一切都等花糕的调查结果出来再说吧。」 我在心底冷嘲,现在才记得要等花糕的结果出来,之前耍威风的时候怎么就不记得了? 我将头重重地磕在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声响。 寂静的万康宫内,迴荡的是我坚定有力的声音:「太皇太后,萱儿有一事要禀报!」 太皇太后沉默,我继续重复着这一句话:「太皇太后,萱儿有一事要禀报!」 我跟她仿佛是倔上了,等我第三次说出了这句话,太皇太后才悠悠开口:「萱儿,你有何事禀报,什么事比花糕的事还重要?如果没有花糕这件事重要,那就压后在说。」 我抬起头来看向她,笑吟吟道:「太皇太后,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过因为事关皇后谋害妃嫔,也勉强能和花糕这件事一样重要了。」 「公孙萱,你不要血口喷人!」公孙颖忍不住怒道。 太皇太后眉头一挑,扫了公孙颖一眼,看向我:「什么事情,说来听听,哀家倒是要看看是谁要污衊皇后。」 这种赤裸裸的偏心,太皇太后简直是不要做得太过分! 我嘴角勾起一抹讽意:「来万康宫的途中,我们经过皇后特意命人布置的花朝廊,结果有位妃嫔走着走着,忽然有一块石砖松动了,那位妃嫔踉跄之下坠入了湖中。」 「宫人们将那位妹妹救了上来,我不顾被人误解上前去施展方法救援,没想皇后娘娘竟然以为我是要陷害她,亲手打了我一巴掌!」 我看着太皇太后,伸手抚摸着自己已经肿起来的一边脸,「求太皇太后为萱儿做主,替萱儿讨回一个公道!」 我伸手按了按肿起来的脸颊,真是疼啊,一定是肿成了包子……用力按了按,嘴唇轻张,一直被含在嘴里的血水流出嘴边,看上去就像吐血那样。 「皇后娘娘不感谢萱儿及时将那位妹妹的性命给救回来,免了她的过失之责就算了,竟然还恩将仇报打了萱儿,萱儿这心,好寒吶!」 我啜泣地哭喊道,再次将头重重地磕在了地上:「求太皇太后为萱儿做主,替萱儿讨回一个公道!」 不一会儿。太皇太后的声音响起,「皇后,真是如萱儿所说的那般,你冤枉了她,还打了她?」 公孙颖慌张地摇头道:「不是的,太皇太后,当时情况紧急,那位妹妹又生死不明,萱贵妃贸然说要替那位妹妹救治,我就以为她是想要将妹妹给害死嫁祸到我的头上。」 公孙颖说着说着,眼泪也跟着流了出来,哽咽地说:「太皇太后,本宫是真的不知道萱儿妹妹竟然会一点医术,所以才会如此认为。」 「等我打了她之后,那位妹妹才悄然转醒,那时候本宫意识到自己误会了萱儿妹妹,只是萱儿妹妹却是一句解释的话都不愿意听本宫说了。」 公孙颖泪眼朦胧地看着我:「萱儿妹妹,是本宫错了,本宫不该如此激动,本宫应该多相信你一点,你会医书这件事怎么也不跟本宫说说,惹得本宫误会了你。」 太皇太后明白了整件事后,悠悠开口:「行了,是萱贵妃你身怀医术却从来没有告知于人,皇后以为你会嫁祸于她也是人之常情。」 「你若早点跟人说你会医术,今日这一掌捆不就能避免了吗?」太皇太后拿起桌上的一盏茶轻酌了几口,「皇后也是无心之失,她现在也跟你道歉了,算是还了你的公道。」 我在心底嗤笑了一声,一句道歉换来我被人打一巴掌,这买卖怎么看,怎么都划算至极啊…… 「太皇太后说的是,皇后娘娘诚心悔改,萱儿也看在眼里,并且日后还会效仿皇后娘娘知错就改之心。若是我不小心因为误解打了一些妃嫔,必定会第一时间与那些妃嫔认错。」 公孙颖脸色微变,太皇太后眼睛一睁,将手中的茶盏重重地搁在了桌上,脸色阴沉:「萱儿这是还要继续追究皇后的责任了?」 我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太皇太后说的是什么话?萱儿明明是以皇后做榜样啊,日后我打了那些妃嫔,知道自己是误会了她们,我一定诚恳万分的道歉。」 「砰!」 太皇太后的手重重地打在桌子上,桌上的茶盏也跟着向上跳动了几下,她目光阴鸷地看着我,皮笑肉不笑道:「萱贵妃真是好学。」 我谦虚回应:「都是太皇太后和皇后娘娘教的好。」 「公孙萱,你----」公孙颖终究是沉不住气,被我这一通明里暗里的讽刺,脸颊涨得通红,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太皇太后摆了摆手给止住了。 太皇太后意有所指地说:「行了,任何事情等花糕这件事查明之后,再来处理吧。」 公孙颖闻言,看着我冷冷一笑,倒是没再做任何动作了。 我低垂着头,嘴角轻勾,想要这件事就这么过去?绝对不可能!不过现在不是争论的好时候。我在心中记上了这一笔帐,等日后来报。 等待的过程并不难熬,几刻钟之后,就有太医来到了万康宫。 太医一进来,朝各位妃嫔行了一个礼,太皇太后迫不及待地问道:「花糕的检查结果如何?」 太医沉吟了一会儿,道:「启禀太皇太后,花糕检查出来后,并没有什么不妥,那些花糕里添加的都是对女子养颜美容的食材,吃进去对给为妃嫔还会有好处。」 太皇太后脸色一滞,皱眉问:「那为何歆妃还会小产,她小产的原因查明了吗?」 太医看了我一眼,低垂着头恭敬回道:「歆妃小产的原因已经查明了,也是因为花糕。」 公孙颖眼睛一亮,「快说,花糕有什么问题?」 太医斟酌再三才开口:「花糕正常来看是没有问题的,只是歆妃吃到的花糕是藏红花糕,藏红花容易让孕妇小产堕胎。而歆妃的胎儿才一个月,她的身体又羸弱,所以就----」 太医话语一顿,没再说下去了。 公孙颖看着我,声音讽刺夹杂着一丝兴奋:「公孙萱,这就是你说的花糕没有任何问题,你看,这不就是有藏红花吗?歆妃是吃了你的藏红花糕才流产的!」 我跪在地上,挺直嵴背平静道:「我制作的花糕没有任何问题,皇后娘娘,您没有听太医之前说的话吗,我的花糕都是正常的,服用下去还会让女子养颜美容。」 「藏红花是很好的美容圣品,我不信在做的各位不知道,在花糕里添加藏红花实属正常。」 公孙颖眯着眼睛,厉声开口:「歆妃怀有身孕,你那藏红花糕放谁面前不好,怎么就放在了歆妃面前?」 「这样未免也太过巧合了吧,你一定是早就知道了歆妃怀有身孕,用这藏红花糕除掉歆妃!」 我仍是一副平静的模样,「之前皇后怀疑我制造出来的花糕有毒,现在太医已经证实了我的花糕没有问题,至于歆妃----」 我话一顿,反问道:「花糕都是整碟摆在那里的,我并没有强迫歆妃吃下花糕,她好拿不拿偏偏拿了藏红花糕,这关我什么事?再说了----」 「歆妃怀有身孕她又不说,我根本不知道歆妃不能吃藏红花糕,如果我知道她怀孕了,绝对不会在花糕里添加了藏红花。」 「狡辩,我看你分明就是故意的!」公孙颖眉头一竖,怒道:「你做了藏红花糕,歆妃有孕,刚好吃到你的藏红花糕导致小产,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分明是你故意算计!」 的确,说出来也太过巧合了,连我都不相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如果这一切都不是巧合的话,那就是---- 有人算计我! 我心底一沉,到底是谁算计我。 之前我传召御医,后宫妃嫔也跟着传召了御医来看身子,歆妃也不例外,应该就是在那时候,她就被查出来有身孕。 歆妃没有对外传出去,那就是对太医下了封口令,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让太医主动告诉那人歆妃有孕,对我进行算计? 我扫视了所有人一圈,最终将目光定在了太皇太后身上。 太皇太后这时也看向我,目光一片晦涩,她冷声问道:「公孙萱,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 我深唿吸了一口气,话语铿锵有力:「萱儿还是那句话,我制作的花糕没有任何问题,太医也证实了我的话,只是歆妃有孕,她又不小心拿到了藏红花糕。才会造成小产。」 太皇太后声音冰冷:「哀家从不相信任何巧合,后宫中发生的每一件事都不是巧合,而是人为,不管你是无心的还是有意的,哀家自会禀告皇上让他定夺。」 太皇太后高声开口:「来人,将萱贵妃押入天牢,暂且革除贵妃之位,择日问审!」 公孙颖丝毫不放过痛打我的机会,也跟着兴奋地附和:「来人,快点将公孙萱押入天牢!」 有太监跑到了我面前要将我给抓住,我眉目含煞,冷冽地扫了他们一眼,那些太监被我的气势所慑,一时身子僵在了原地。 我站了起来,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神情傲然:「清者自清,萱儿从来没有陷害歆妃的心思,愿意押入天牢接受大理寺的审查。」 我看着太皇太后和公孙颖:「若是萱儿被奸人所害坐实罪名,还请太皇太后不要忘了萱儿之前的提议,谋害皇嗣是大罪,满门抄斩株连九族一点也不为过!」 我转过身子,嵴背挺得极直,「带路!」 「圣旨到----」忽然就在这时,太监公公尖锐刺耳的声音在万康宫内陡然响起,将满是冷凝迟滞的气氛给狠狠撕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萱贵妃贤良淑德,端庄得体,为花朝节所制花糕口感甚好,颇得众位官员称赞,特此赏纹银一千两,珍珠二百盅,阴阳双鱼环佩一对……钦此!」 我心里惊讶,面上却喜怒不形于色,弯腰跪在了地上,接旨:「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周公公将圣旨放在了我的手中,亲手将我给搀扶了起来,笑呵呵地说:「萱贵妃。您制作的花糕味道鲜美,皇上品尝过后,还赏赐给了一些群臣,群臣们都赞不绝口。」 「皇上龙心大悦,特此写下这封圣旨让我亲自传谕到你面前,之前我去到了临华殿,并没有找到娘娘,多方打听才知您在万康宫。」 周公公和颜悦色地对我说了一堆话,最后道:「萱贵妃,天色不早,快快回去准备,皇上今日要摆驾临华殿。」 这一句话,明晃晃就是说皇上今日要在临华殿里宿下了。 周公公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妃嫔全都脸色微变。 我朝周公公笑了笑,声音温婉:「劳烦周公公帮我带话给皇上,今晚臣妾恐怕是不能侍寝了。」 周公公神情闪过一抹疑惑,「为何?」 我开口解释:「在花朝节上,歆妃吃了我的花糕而小产,太医检查出我花糕里有藏红花。太皇太后和皇后认为我是故意谋害歆妃,要把我押入天牢择日等大理寺问审。」 周公公挑了挑眉,「一切都没定论,萱贵妃提前被押入天牢并不合规矩,我现在就去禀告皇上,皇上定会派人调查个水落石出。」 周公公话一出口,就立刻转身准备离去,这时候太皇太后忽然开口:「慢着,周公公!」 周公公身子一顿,转过身来恭敬地看向太皇太后:「不知太皇太后还有何吩咐?」 太皇太后轻轻一笑,「周公公,你说的对,一切事情都没定论,哀家就让人将萱贵妃押入天牢,未免太过急躁了。皇上还在和群臣商讨事情,这些后宫之事先不要麻烦他。」 太皇太后皱眉看向我,佯装怒意:「萱儿,你就是倔性子,哀家何时说过现在就要将你押入天牢了?」 她朝我伸出了手。「快来哀家身边,萱儿心地善良,哀家是绝对相信你的。」 太皇太后这脸变得真快,快得让身旁的公孙颖接受不了。 公孙颖不可置信地看着太皇太后,伸手指着我:「太皇太后,明明公孙萱陷害歆妃的证据确凿,根本不需要调查,您----」 太皇太后脸色一沉,打断道:「皇后,你说的是什么话,哀家何时说过萱儿陷害歆妃了?」 她的声音缓了缓,「太医不是说了吗,萱儿制作的花糕并没有问题,歆妃怀有身孕自己不说,吃错了花糕而导致小产,要怪就怪她为何不说!我是绝对相信萱儿品性的,她不会做出陷害人这种事!」 公孙颖眼睛一瞪,脸上满是震惊。 啧,就连我也是吃惊啊……果然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了吗…… 周公公这时开口:「等皇上处理完政务,花朝节上发生的所有事情我都会禀告给皇上,一切事情都等皇上处置。」 周公公话一说完就离开了,我则留在了万康宫,与太皇太后互相嘘寒问暖,谐和的仿佛之前的争锋相对从来没发生过。 公孙颖沉不住气,某一刻她忍受不了地站了起来,找了一个由头离开了。 临走前,她还狠狠地剜了我一眼,仿佛是在说----这件事没完! 我嘴角轻勾,眼底一片凉薄,她打我一巴掌的事情,我也还没讨回来呢…… 到了晚膳时分,我离开了万寿宫摆驾临华殿。 还没到达殿中,远远就看见临华殿内一片金碧辉煌,耀眼的烛火在月光的照耀下散发着火红朦胧的光晕,莫名让我想起了天上的琼楼玉宇。 我乘着步撵,忍不住用手互相摩擦呵着气,初春的夜晚还是有些寒冷的,好在我外面又披了一件袄子,才让我身体不至于冷到发痒。 走出步撵,我刚踏入临华殿内,忽然愣了愣。 眼前,一位身姿挺拔的男子站立在屋前,他穿着一身明黄的龙袍,手不知何时带着两个玉扳指,衬得双手比玉还要白净。 他抬起头仰望天空,我也忍不住仰头看去,月明星稀,没有南蛮繁星满天的夜晚漂亮。 在我仰头间,夏侯冽来到了我的身边,抬起手替我拢了拢身上的袄子。 「冷吗?」他的声音清冷,又带着丝丝沙哑,明明语气冷淡,却又说出了情人间低声呢喃的味道。 他的声音对于我而言真是无可救药的毒,只光听着,我的身子就忍不住酥麻了一下。 我摇了摇头:「不冷。」 夏侯冽「嗯」了一声,神态自若地牵着我的手走入屋内,屋内已经摆好了晚膳,非常丰富,我和他都默契地没有提今日花朝节发生的事。 与我而言,夏侯冽下达的圣旨就说明了他的态度,更何况…… 我眼神微冷,歆妃肚子里那孩子来的不明不白,流掉也好,起码还能保住皇家的威严! 「娘娘,您还没回来的时候,皇上就一直站在门口等你回来了。」用过晚膳,我去洗漱时,成沁忽然俯身在我耳边道。 我愣了愣,垂了垂眸想着心事,好半晌才回:「成沁,我知道了。」 成沁替我揉着背,和我说些体己话:「小姐,我看皇上对您是真的好,您就留在皇宫里不要离开吧……」 说到这里,成沁嘆了一口气。「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奴婢知道你想要和皇上过南蛮那种日子,但皇上雄才大略,既然已经坐上了皇帝这个位子,就不可能更改了。」 我眉头轻蹙,成沁的话让我听得有些不明白,离开?我为什么要离开…… 我目光毫无焦距地看着前方,喃喃道:「夏侯冽喜欢我,我也爱他,我为什么要离开他啊…」 是啊,为什么要离开? 心骤然跳快了几步,脑袋又有些刺痛了起来,我忍不住缩了缩身子伸手抚了抚额头,头有些晕。 成沁的话语从我耳边传来,有些缥缈:「小姐,您之前跟成沁说的那些话,让成沁差点以为您要离开皇宫,既然小姐您并不打算离开,成沁也就安心了。」 「小姐。您就好好跟皇上过日子吧,过个几年生下个一男半女,您在宫中也算有依靠……」 我眉头狠狠皱着,头晕沉的厉害,我跟成沁说了些什么,才会让她有我要离开皇宫的感觉? 我低下头迷茫地看着在水中浸泡的手,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沐浴完回到寝室,夏侯冽再一次化身为狼,一个劲儿地说我在勾引他。 我心中微窘,得吧,洗个澡抹了点香露也算勾引的话,那宫中的其他妃嫔早就不知勾引他多少回了。 一番颠鸾倒凤,我依偎在他怀中喘息着,不一会儿就睡去了。 第二日醒来,已经是临近午时。 我打着哈欠,揉了揉睡眼惺忪的双眼,最近起的是越来越晚了。 越国新皇继位没多久,一切都是百废待兴的时候,后宫也才刚建成。宫里妃嫔只有十几个,所以规矩也没多严苛,等以后宫中妃嫔多了,就要每日去皇后宫中晨拜了。 「砰----」我刚洗漱好,房屋的门就被人推了开来。 抬头看去,成沁脸色略微有些苍白地看着我,眼神闪烁不停,但碍于有外人在场,她抿了抿唇并没有开口说话。 我眼里微微沉吟,将身旁伺候的宫女全都给唤了下去。 宫女一走,成沁立刻将房屋的门给关上,来到我身边低声道:「小姐,成沁收到消息,说是朝会上有官员站出来弹劾您,说您祸害皇家子嗣。」
第129章 你亲手杀了我吧 我眼神一凝:「可知道是哪家官员?」 成沁摇了摇头,「成沁不知,成沁只收到了消息,弹劾您的奏摺皇上压了下来,并没有立刻处理。」 我沉吟了一会儿:「弹劾我除了谋害皇子子嗣,还有别的吧?」 成沁点了点头,忧虑道:「是,说是不仅您谋害皇家子嗣,还说您目无尊卑,以区区贵妃之位顶撞皇后,不将皇后,甚至是太皇太后放在眼里,仗着皇上的宠爱胡作非为。」 我轻轻一笑,把目光看向了放在桌上开得正艷丽的海棠花,那抹红色真是刺目,在一片淡色的室内,仿佛只有这一抹红的颜色。 「弹劾的内容如此详细,恐怕是那些妃嫔故意说出去的。」我轻声开口。 成沁眉头一蹙,想了好一会儿也想不出是谁来,我也没打算让她去想,只让她多多去打听弹劾我的官员。 只要知道弹劾的官员有谁,是哪位妃嫔我心里也有数了。 我并不把这些弹劾放在心上,一来谋害皇家子嗣的罪名根本不存在,夏侯冽别说有没有碰过那歆妃,就算是碰过了,也不可能让歆妃有孕,她那肚子里的孩子来的不明不白。 二来,我自问对太皇太后和皇后保持着该有的尊敬,起码宫中要做到的规矩都做到了,要是一定要做成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样子……这过的还有什么意思? 成沁比我想的要多,低声道:「娘娘,您最近低调一点行事,先韬光养晦,等这一阵子风头过去了,我们再来高调一点。」 我被她弄得有些哭笑不得,摇头出声:「成沁,韬光养晦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我有什么才能需要收敛的?你的意思是让我暂避风头。只是----」 我话一顿,嘴角勾出一抹凉薄的笑意:「你看看,自从我入住了这个临华殿,有什么事情是我主动上前去找茬的?」 成沁脸色微变,「娘娘……」 我将看着海棠花的目光移开了去,转而看向了窗外的美景,悠悠道:「身在宫中,身不由己。很多事情不是我想要躲开,就能躲开的。」 我平静的目光渐渐转冷:「我能容忍她们挑衅一次,却不能容忍她们挑衅第二次第三次,再主动上门来找茬的,休怪我不客气!」 仅仅只是一个早上,整个后宫都收到了我被弹劾的消息。 原来这几日临华殿每日不论清晨还是下午,都要有一些妃嫔上门拜访,现在消息一出,她们全都躲得远远的。 我也落得个清闲自在,只是很可惜,这抹清闲在中午夏侯冽摆驾临华殿里用膳时被打破了。 夏侯冽和我都不是贪图口腹之慾的人,点了几道菜能吃饱肚子就行。 用完膳后,我有些昏昏欲睡,原以为夏侯冽会离去,来我临华殿只是对外做做样子给我撑腰。 没想他用完膳后,竟然也跟着我躺床在床上小憩了起来。 脑海混沌间,夏侯冽忽然开口:「今天早上有几个人弹劾了你。」 昏沉的思绪恍如被人泼了一盆冷水,霎时所有睡意都了无踪迹,我身子紧绷了起来,侧耳倾听,问道:「是哪几位官员?」 夏侯冽伸手轻拍了下我的肩膀,从背后拥着我,让我的身体靠在他宽厚的胸膛上。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有歆妃背后的黄家,还有穆家。」 我敏锐地注意到了他的用词,黄家确定背后的人是歆妃了,那穆家呢?宫里可是有两位姓穆的。 我琢磨了一下,觉得自己就算去问了,夏侯冽也不会开口告诉我,他一直都想要我自己去解决事情,而不是靠他。 「萱儿明白了。」我低声回道,忽然这时脑海有灵光一闪,我转过身子面向夏侯冽,眨了眨眼睛俏皮地问道:「听人说,他们说我是妖女,说我对你施了咒法迷了你的心智。」 夏侯冽颇为无语地觑了我一眼,伸出手揉了揉我的脑袋,没有回话。 我不死心地继续开口:「夏侯冽,你认为我是妖女吗?」 其实我心中对于自己是不是妖女这件事也没底,在古代生活的久了,上一世现代的日子恍如那镜中花水中月,许多事情都朦胧模煳了。 有时候,就连我自己也分不清楚,我到底是从现代穿越过来了古代,还是原本就是一个古代的人,只是在就要死的时候忽然慧根闪现,一下子看到了几千年后的盛事。 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已经有些傻傻的分不清楚了。 夏侯冽再次伸手揉了揉我的脑袋,声音清冷的回道:「如果你是妖女的话,那我岂不是妖中的大妖了?」 我愣了愣,有些茫然地看着他,这是什么意思? 夏侯冽捏了捏我的脸,似是感觉手感颇好,他连连捏了几下才慢条斯理地解释:「因为我把你这个妖女降服了下来,道行自然比你要更加高深。」 「噗!」我忍不住笑出了声来,身子再次倒在了夏侯冽的胸膛上。 明明我问的根本不是这些,夏侯冽都想到哪儿去了…… 夏侯冽如墨玉般的眸子一片幽深地看着我,眸中的墨色越来越深沉浓郁,渐渐的,我停下了笑声,似是受到蛊惑般,一点点朝前覆去。 忽然在唇就要碰到一块的时候,夏侯冽伸手抚在了我的半脸上,粗粝的手指细细摩挲着我的脸颊,「有些肿,有些红,你的脸被公孙颖打了。」 肯定的语气,不是疑问句。 我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他说的这句话将本来营造得很好的气氛全都破坏掉了,我转过身子不理他,小声嘀咕了一句:「你全都知道,还问我。」 耳边传来夏侯冽醇厚的笑声,不一会儿,他声音沙哑地开口:「疼吗?」 我想起当时被公孙颖打的那一巴掌,疼吗?自然是疼的,她那一狠劲可是将我的嘴都打得流出血了,怎么可能不疼? 我沉着一张脸,冷声道:「疼,这一巴掌,日后我会亲手还回去的!」 夏侯冽忽然出声,「太久了。」 我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夏侯冽是什么意思,下一秒,他的身子就覆上了我,更是让我无暇思考。 等我再一次醒来,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 成沁打来水让我洗漱,体贴地问我要不要现在就去沐浴。我想了想,摇了摇头,还是等晚膳过后再去沐浴吧。 成沁见我精神头不太好,便主动请缨去御膳房给我端几碟吃食回来。 几刻过后,她手里端着一碟桂花糕,行色匆匆地走入了我的房间。 成沁一将桂花糕放下,没来得及与我说话,就转身跑去外面将掌管杂物的南嬷嬷和柳依给一同叫了过来。 等她们都来到后,成沁紧锁房门,才神情紧张地跟我们说她在御膳房里打听到的消息。 「娘娘,不好了,许多宫人都在讨论刚刚皇上下的圣旨,纷纷说娘娘您是祸国妖妃!」 我眉头轻蹙,嘴角的笑意敛了起来,夏侯冽下了圣旨?临华殿一点风声都没收到。 身旁南嬷嬷威严肃穆的声音响起:「圣旨内容是什么,有许多人都在讨论吗,是不是她们故意告诉你的?」 成沁深唿吸了一口气道:「我之前去御膳房都是被别人笑脸相迎的,我也不以为意,结果这次一去,她们比之前对我更加更加客气,仿佛我一动怒就会项上人头不保那样。」 「我再三追问之下,才有位宫女告诉我,说是刚刚御膳房传来皇上下达不久的圣旨,圣旨内容说是----」 成沁话语一顿,有些不太相信地开口:「圣旨是给皇后娘娘的,上面说皇后德行有失,身为后宫之主却屡次犯错,甚至差点让妃嫔坠湖而死,皇上便此收回了皇后掌管后宫的权力!」 我心一跳,脑海忽然灵光一闪,终于明白夏侯冽说的那句太久了是什么意思,他是嫌弃我找到机会在来动手太慢了,直接绕过我出手教训公孙颖! 夏侯冽一出手,直接就是一道圣旨,架空了公孙颖身为皇后的权力! 思忖间,成沁的声音仍不停地从耳边飘来:「不仅如此,皇上还叫她在朝凤宫内好好熟读女戒佛经,等对佛经有一定见解之后再出来告与他听。」 我心一紧,藏在袖间的手微微一握,说是熟读经书,实则是明晃晃的幽禁! 公孙颖就算真的熟读了经文有一定的见解又如何,只要夏侯冽觉得她没有见解,不开口让她出去,她就一辈子也出不了朝凤宫! 我深深唿吸了一口气,一时之间也被夏侯冽这么大的手笔给震住了。 南嬷嬷眉头一皱,「娘娘,这对您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我脸色严肃,「嗯,我知道,皇后一被关起来,我这贵妃之位就是后宫中最大的了,她的权力都架空----」 说到这里,我话一顿,脸上闪过一抹疑惑,不知道夏侯冽要将皇后的权力如何分出去。 其实公孙颖当的这个皇后很没用,她的很多权利都被太皇太后给拿走了。 就是这一次举办花朝节,也是因为当时她说出来赶巧。太皇太后碍于皇室的面子没有否决,就让公孙颖去办了。 柳依此时也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娘娘,不管你会不会被分到权力掌管后宫,你都会成为众矢之中的。」 柳依抬头看着我,声音有些紧张,又有些激动:「娘娘,您有没有想过,皇上可能有----废后的意思?」 我眼睛一瞪,心骤然加快跳动了好几下,废后?! 身子忍不住后退了几步,柳依不说,我还一时没有想到这茬…… 成沁听了后,同样是眼睛一瞪,神情有些紧张,压着声音道:「娘娘现在是贵妃之位,如果皇上真的想要废后,那娘娘就----」 就会坐上了那至高无上的后位! 心脏砰砰直跳,我身子忍不住轻轻颤抖了起来,心里涌起了百般滋味,兴奋也有惶恐也有…… 我现在都怀疑夏侯冽说的那句太久了,是指我要还那一巴掌之仇太久了,还是我要靠自己的努力爬上这后位太久了…… 我想起想要离开他而一时说出来的藉口,原以为夏侯冽让我封后会受到很大的阻力,但他只是轻飘飘的一张圣旨,就让公孙颖这个皇后做的有名无实。 接下来,我离登上那后位,还会远吗…… 等等! 心脏重重一跳,脑袋忽然闪过一抹痛楚,仿佛是有根针插入了我的太阳穴,痛得我脸上的汗不停地往下流。 等等,我为什么要离开夏侯冽…… 我眼里闪过一抹茫然,我那么爱他,他也爱我,就算他坐到了帝皇之位,也许诺过我一辈子只会有我一个女人,我为什么要离开他…… 好奇怪,记忆仿佛缺失了一大半,我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又好像什么也没忘记。 「娘娘,娘娘?」成沁第一个发现我不对劲,赶紧搀扶着我的身子在我耳边焦急地喊。 「娘娘,您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头晕亦或是……」成沁急切的声音让我混沌的大脑更加痛苦。 南嬷嬷走前来看了看,立刻让成沁噤声,然后将我身上的衣裙给松开了几个扣子,命柳依在一旁给我扇风。 这样一来,我感觉身体舒服了许多,好一会儿,脑袋的疼痛渐渐消去,胸口也不在那么闷了。 抬头看去,南嬷嬷等人都一脸担忧地看着我。 南嬷嬷表情严肃,郑重道:「娘娘,您刚刚的症状有点类似胸闷气短,一时之间喘不过气,您的身体太过虚弱了,体虚的人一旦运动剧烈或者是大悲大喜,都会出现这些症状。」 我喝了喝成沁递过来的茶,润了润喉咙开口:「嬷嬷,萱儿省得的,萱儿以后一定会多加注意身子。」 面上这么说,是为了安她们的心,但实际上我的身体状况如何,只有我自己知道有多么的糟糕。 在泸州当乞丐的那段日子,简直是耗去了我身体的所有元气,掏空了我的根底,再然后我还被叶冉抓住虐待了一阵,更是让我孱弱的身体雪上加霜。 我曾看过大夫,大夫说我若是修身养性,兴许还能活久一些。 我抿了抿唇,之前御医替我摆脉时,也跟我说了这点,我的身子太过差了,这辈子可能终身都不会怀孕,就算怀上了也生不下来,几个月后就会自然流掉…… 南嬷嬷想要给我把一下脉,我摇头拒绝了,刚想找个由头让她们出去,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一位太监的声音---- 「贵妃娘娘,圣旨到,快出来前厅接旨!」 我心一个咯噔,心里有股直觉,这次的圣旨应该是跟公孙颖有关,匆忙走入了前厅,临华殿内所有宫人已经全都跪了下来。 我走在最前面,「砰!」的一声跪了下来,头也重重地磕在了地面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萱贵妃贤良淑德,于花朝节上救助妃嫔有功……特命其与太皇太后一同代替皇后掌管后宫,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我沉声开口,接过圣旨站了起身。 前来宣圣旨的是周公公,他朝我笑了笑,眼里满是欣慰,「萱贵妃,后宫事物繁多,记得及时去找太皇太后一同商量,可不要冒失冒进。」 我垂眸看了看手中握着的圣旨,觉得似有千金重,我接管了皇后的职务,离那后位真是只剩下一步之遥了…… 我朝周公公福了福身,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多谢周公公对萱儿的提携,萱儿感激不尽。」 周公公深深唿吸了一口气,并没有多话,朝我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他一走,临华殿内的气氛陡然变得有些诡异,我转身朝她们看去,有的人已经站了起来,有的人还跪在地上,不过她们脸上的表情都出奇的一致----惊愣! 不一会儿,南嬷嬷威严的声音在厅内响起,「还待在这里干什么,赶快回去做事。」 她话一出,宫人们皆恍然大悟地回过神来,看向我的目光又是惊讶又是恐惧,同时还带着点兴奋。 皇上这张圣旨出,宫里就算再笨的人也知道,我的权力直逼皇后! 这些宫人们在我殿内伺候,因着我的身份,他们的身份也会水涨船高了起来,走到哪儿都不用看其他殿的脸色。 宫人们散去没多久,后宫的妃嫔就已经像是鲨鱼闻到了腥味那般,蜂拥朝临华殿涌来。 我只是在专门看书的一处偏殿里待了一会儿,成沁就已经向我通传了有五个妃嫔前来拜访,而且看起来还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我沉吟了一会儿,先让她们全都在前厅等候,等没有人来了再说。 再过片刻,成沁朝我道:「娘娘,后宫妃嫔总共除去歆妃外,其他全都到场了,娘娘可是要现在就去见?」 我放下了手中的书,手在桌上敲了敲,眼里闪过一抹精光,「再等等。」 成沁不明所以,但也没多问。点了点头出去了。 半个时辰后,成沁再次进来询问我,我估摸着将她们晾得差不多了,才悠悠起身去向了大厅。 前面还要经过一处拐角才能到达大厅,领路的太监正要通传,然而这时我耳边飘来了一丝声音,立刻阻止了太监的通传。 我就这么站在原地,没等多久,又是一道声音飘进我的耳朵里。 「婷嫔,你前几日不是才跟我说你忠于皇后吗,怎么现在我却在这里看见你?」其中一位妃嫔尖声挑刺道。 一道温婉的声音传来:「淑妃娘娘,我此次上门拜访,只因仰慕萱贵妃,并无其他意思。」 淑妃冷哼了一声,「你就是一个小人,看见皇后失势了,才赶紧过来找贵妃娘娘投靠的!」 婷嫔柔柔道:「淑妃娘娘要如何想,婷嫔都绝无半句怨言,只是皇后娘娘还在朝凤宫内,淑姐姐,今日在场的都是自家姐妹,今日在这里说说就好,可不要往外面去说。」 淑妃声音一时变得尖锐了起来:「大胆!本宫做事哪容得你这个小小的嫔指手画脚?怎么么,我说你见风使舵,忘恩负义,难道你不高兴了?」 忽然一阵咳嗽声响起,穆妃沉声开口:「你们都别吵,可能贵妃娘娘就在赶来的路上了,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淑妃再次冷哼了一声,似是不满地嘀咕了几句,音量太小,我并没有听到。 我眼里若有所思,后宫妃嫔惯会见风使舵,现在皇后被幽禁,执掌后宫交由到我和太皇太后身上,比起积威已深的太皇太后,我这个稍显粉嫩的贵妃更好拿捏。 她们一听到消息就前来拜访我,一来就是想要跟我投诚。二来也是想要藉此看看我的品行态度,三来更是来确认能不能从我这里拿到点好处。 脑海里转过千般思绪,我对着太监点了点头,太监尖细的嗓音立时响起:「萱贵妃驾到!」 身子在拐角处停了一会儿,我才优哉游哉地走入了厅里。 按照她们其中的妃嫔等级,有一些妃嫔是不用给我行大礼的,但她们还是全都朝我行了大礼,包括穆妃。 我与她们打太极寒暄了一会儿,就有一位妃嫔迫不及待地站出来问道:「萱贵妃,不知您接了皇后的权力,什么时候开始掌管后宫诸多杂事?」 我觑了那位眼神仿佛都在发着光的妃嫔,笑了笑:「这件事还需要跟太皇太后商量一下,我一个人可是做不得数的。」 回答完这一位妃嫔的话,就有另外一位妃嫔紧跟着恭维我:「萱贵妃,您正式统管后宫后,我一定会权力配合您,让您顺利接管后宫。」 她这话一说,其他妃嫔也跟着效仿表忠心。 我脸上挂着一抹温和的笑意,心底却一片平静,忠心来的太过容易,反倒变成大街货不值钱了…… 我通通都没给个准话,一切都用太皇太后来推脱,表示自己什么也不懂,还得听太皇太后的旨意。 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继续待下去就是晚膳时分了,我一直都没有开口让她们留下来用膳,妃嫔们就算不愿意离去,也不得不提出辞行。 来的时候分开来,回去的时候倒是一同回去了,只是她们刚站起身,在席间一直保持沉默的穆妃忽然开口问我:「萱贵妃,您说皇后娘娘什么时候才会被皇上放出来?」 我脸上的笑意更加深了,慢悠悠地开口:「穆妃,这句话问本宫没用,你应该去问皇上才是。」 穆妃脸上的笑容有些牵强,「是我唐突了,还望萱贵妃莫要计较。」 我云淡风轻地摇了摇头,「不会,天色已晚,你们也赶快回去各自行宫吧,免得天黑了看不清路,发生一些祸事。」 其他妃嫔听我这么一说,赶紧找了一个由头离开了。 妃嫔一走,成沁就忍不住上前来问道:「娘娘,您说穆妃临走前为什么要问你那个问题啊?」 我轻笑了一声,嘴角勾起了一抹讽意:「很简单啊,她也想要皇后的位子而已,想要从我口中探口风,若是皇后很晚被放出来,她就有时间去谋划自己想要的东西。」 「二来,她也是想要敲打我,警告我皇后还在朝凤宫内,让我不要太过得意。」 成沁眉头一皱,有些很恨道:「娘娘,以前我看穆妃跟您主动示好,还以为她是想要真的与您交朋友,现在狐狸尾巴才露了出来!」 我站了起身。伸手拍了拍成沁的肩膀,「你以后多多注意,宫里是个极端的地方,您给了别人一丝希望,那人很有可能会一辈子记得您的恩情。当然,也有的人会恩将仇报。」 「不过不管如何,宫中的每一个人起码都有副虚情假意的面孔,成沁,这点你还需要多多学习。就拿穆妃来说,之前她主动对我示好,是因为我们并没有利益冲突,还有一个共同的敌人。」 「现在最大的敌人被幽禁了,那接下来就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我意味深长地开口,见成沁还是一副懵懂的样子,再次拍了拍她的肩膀,「有什么不懂就去问南嬷嬷。」 「对了,帮我去打听一下,皇上今晚要留宿在哪里?」我话语一转。问道。 成沁没有多想,我话一说完就赶紧跑了出去,动作快的让我有些无语,我开始怀疑之前对成沁的那番教导她听懂了多少,不应该是先思索一阵子再去办事吗…… 成沁不一会儿就打听到了消息,皇上今晚没有点任何妃嫔的牌子,还在御书房内处理政务,听人说已经处理了一个下午的政务了。 我心底升起了丝丝愧疚,夏侯冽会这么忙有一部分也是因为我,下午他两张圣旨传下去,不仅后宫炸开了锅,恐怕朝中也炸开了锅吧…… 我长长地突出了一口气,明日上早朝,夏侯冽更是要面对许多官员尖锐的唇枪舌剑,想想就不容易。 我思考了一会儿,决定端一碗补汤送去夏侯冽的御书房。 他为了实现对我许下的诺言还在艰苦奋斗着,我怎么好意思什么都不做就坐享其成呢…… 去了一趟御膳房,个个人看我的目光都非常敬畏。 我本来想亲自动手做一碗补汤,结果看他们这种胆战心惊的样子,我放弃了原来的打算,转而挑了一盅熬好的补汤,亲自端在手中去了御书房。 御书房也是一座宫殿,在门口只守了两个带刀侍卫,他们认出了我也不敢多加阻拦,我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入了殿内。 刚要走到皇上处理政务的地方,忽然我听到了一阵优雅的男声,心里立刻划过一抹浓浓的心悸,我下意识地站在了原地。 除了夏侯冽的声音,这个男的声音是我第二个就算死也忘不了的声音----这是叶冉的声音! 泸州那残酷的烙刑还在我的噩梦里挥之不去,时不时在夜晚重温一遍……叶冉脸上全是冷酷嗜血的表情,手里拿着一根滚烫的铁棍朝我走来,一步又一步,仿佛是死神到来的脚步。 我身子狠狠一颤,手中的碗盅都有些拿不稳了。 「师兄,你已经坐上越国的皇位,什么时候动手杀了公孙萱?」叶冉的声音响起,说着让我无比心寒的话。 夏侯冽要杀了我?他为什么要杀我?! 我心中一片震惊,这句话听上去怎么那么耳熟…… 我皱了皱眉,感觉自己忘了一些不该忘的东西,每当我想要努力去寻找的时候,脑袋就一片刺痛。 「师兄,你不会真的是爱上了公孙萱吧?」叶冉轻轻一笑,问道。 我心微微一紧,心中思绪复杂无比,夏侯冽的答案……是什么? 可惜我他并没有回答叶冉这句话。 叶冉的声音不断从我耳边飘来,带着丝愤怒又带着丝幸灾乐祸。 「师兄,以你的内力,抵抗不了身体里的毒素太久,这个月内,你必须要接受师傅的治疗。你别忘了,师傅讨厌任何一个有情人,当初是你说你没有心,他才会收你为徒的。」 叶冉的声音冰冷又锋锐,像是一把刀从我皮肤上划过,让我遍体生寒,痛如刀割。 「我看你能逃避到什么时候,等师傅这个月从中央王朝里过来替你解毒。他会提前给你服下断情蛊,若你还是和以往那般没有心,断情蛊不会给你带来任何痛苦,但是----」 叶冉话语一转,「师兄,你可别忘了,若是你心中有那么一丁点的感情,服下这种蛊虫就会痛不欲生!你就算再怎么忍着痛苦,师傅都能察觉出来。」 说到这里,叶冉轻笑了一声,话语竟然有些期待:「师傅察觉出来后,只有两条路。要么,让你爱的人死去,然后继续为你治疗;要么,你爱的人活下来,你毒发身亡。」 「师兄----」叶冉声音拉长,带着一股阴狠残忍的味道:「你和公孙萱两个人,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你是要自己去死,还是让她去死?」 我身体一个不稳,向后踉跄地退了两步,心中掀起了一片惊涛骇浪! 不,不会的……夏侯冽不会杀死我的…… 心莫名升起了一股刺痛,仿佛有人穿过胸膛狠狠地用手攥着我心那样,疼的让人发狂! 我止不住地摇晃着脑袋,泪水不知不觉从眼眶里渗出,有第三种选择的,一定有第三种选择的…… 心里既是疼又是空荡,我记得是有第三种选择的,可是我想不起来,我一点都想不起来……我蹲下身子,腾出一只手摸着脑袋,甚至是捶打着头! 媚烟,你一定能想到办法的,除了你死我活,还有第三种选择……在我差点就要想到办法的时候,脑袋突然钝痛了起来,骤然而来的痛楚打断了我的思路。 我深深喘息着,手抚着胸口,全身上下都痛得厉害……好闷,感觉自己要无法唿吸了…… 耳边这时终于飘来了夏侯冽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孤高:「叶冉,我并没有爱上她。」 我跳动的心骤然一停,全身剧烈颤抖了起来,叶冉略有些癫狂的笑声仿佛是就站在我面前响起。 「你没有爱上她?哈哈哈!师兄,我看你还要继续自欺欺人多久,你竟然没有爱上她?哈哈哈……你逃不过断情蛊的,你逃不过的……」 「哐当!」一声,手中拿着的碗盅掉落在地上,滚烫的汤汁溅到了我的腿,传来一抹灼热的痛感。 我低下头怔怔地看着支离破碎的碗盅,倏地抬头一看。 前方,夏侯冽和叶冉出现在我面前。 叶冉嘴角轻勾,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率先开口:「萱儿,既然你一切都知道了,你会怎么做?你是会让我亲爱的师兄牺牲自己,让你活下去。还是你去死成全师兄。」 夏侯冽脸色暗沉的可怕,转头看向叶冉并没有看向我,声音冰冷:「我并没有爱上她。」 叶冉呵呵一笑,耸了耸肩摆了摆手:「师兄,你这些话对我说没用,断情蛊自会判断你说的是否真实,师傅也会判断。再说了----」 叶冉话语一顿,伸手指着我:「你亲口当着她的面,对她说你不喜欢她,这话还算有点可信度。」 夏侯冽沉默,却一直没有把头看向我,他身上穿着的明黄龙袍此时也黯然失色。 我摇着头,泪水不停地从眼角流下,我不信,我不信夏侯冽不爱我! 我迈开僵硬的脚步一点点走过去,站定到夏侯冽面前,伸手攥着他的衣襟,愤怒地质问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夏侯冽垂着眼眸,并没有看我。我用手拍打着他的胸膛,声音带着一丝哭腔:「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你说话啊,你倒是说话啊!」 绝望,痛苦,悔恨……百般滋味都涌上心头,我想不明白,明明我这么努力地去爱他,为什么到头来,两人却要落得个你死我活的下场…… 他的沉默在我眼里就是默认,叶冉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夏侯冽要解毒,就不能动情,而他对我,却动了情……要么我死,成全他的性命,要么他死,保留我的性命…… 我咬着唇,眼眶中的泪水越积越多。视线变得有些模煳,脑袋这时候也传来了一股剧痛,双重压力之下,我精神都被刺激的有些崩溃了。 「夏侯冽,我恨你……」 我用手拍打着夏侯冽的胸膛,痛苦呜咽着:「夏侯冽,我恨你!既然你根本不能爱上我,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为什么每次在我绝望的时候又给了我希望……」 「我不要你假惺惺的可怜,你根本不能爱上别人!你又为什么要爱上我……」我双腿无力地倒在了地上,狠狠啜泣着,好想要回到过去,回到在虞美人里的那段时光。 我保持对夏侯冽暗恋,不对他越矩任何一步,他还是那位高高在上清冷孤高的五皇子,对我冷酷无情…… 「你为什么要爱上我,我一点都不好,我那么的普通,你为什么还要爱上我……」我用手捂住了眼睛,泪水透着指缝一点点地往下流,为什么…… 如果夏侯冽没有爱上我,那他就能被那所谓的师傅继续解毒,我就不会成为他的阻碍……我还可以偷偷地恋着他,爱着他,看他坐拥万里江山,看他宰执天下! 可这一切却全都成为了泡影,我这么的努力,到头来竟然是让夏侯冽跟我一同坠入深渊了? 我细声哽咽着,接受不了…… 身子忽然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给抱住,夏侯冽将我拥在了怀里,清冷的声音此时也带着一股化不开的悲伤忧郁。 「媚烟,我也是人啊……」 是啊,他也是人啊,他就算全身上下都充满着毒素,但他还是一个人啊……他说他没有心,不会动情,但人又不是一个物件,怎么能做到完全控制自己的心呢? 就像当初的我那样,明明多方劝诫自己不要爱上这个危险的男人,明明知道爱上他会万劫不復,可我终究控制不了自己的心去爱了。 眼中的泪水不停往下掉,怎么止也止不住,我绝望地抬头看向夏侯冽,我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叶冉的声音忽然在这时飘来,有些朦胧缥缈,带着点高庄圣洁,仿佛有一股梵音在我耳边吟唱---- 「萱儿姑娘,我听人说你这条命是师兄救下来的,你欠了师兄这么多条命,现在师兄生命有危险,你牺牲一下子自己,用你的命换他的命,如何?」叶冉悠悠提议道。 他话一说完,就被夏侯冽严肃否决了,「我不同意,她并不欠我什么。」 叶冉的声音一响起,我脑袋中的刺痛感就全都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舒服,我双眸含泪,怔怔出神,以命换命吗? 一股声音不知何时起不停地在我心里迴荡---- 我的命是他救的,牺牲我让他的命活下去…… 我怔怔地抬起头看向夏侯冽,伸出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衣领,「夏侯冽,你杀了我吧!」 夏侯冽眼睛微睁,一脸惊讶地看着我。 我深唿吸了一口气,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我的命是夏侯冽救的,这是我欠他的,在虞美人里,我欠了他不知多少条命了,牺牲自己让他的命活下去,这是应该的……对,应该的…… 「夏侯冽,你杀了我吧,我让你活下去,你一定会活下去的。」我眼神坚定地看着他,开口道。
第130章 一心求死,原是下毒 夏侯冽将我的手给扯了开来,用力抱紧着我,声音低沉坚定:「媚烟,我不会杀你的。」 我的泪不水停地往下流,打湿了他的衣衫,我用力挣扎着让他松开,可他的手臂就像是两根铁壁一样,紧紧地将我箍在怀中,让我一点也动弹不了。 我哽咽啜泣着:「夏侯冽,你不杀了我,难道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你去死吗?」 夏侯冽将头埋在我的脖颈处,什么也不解释,就是坚定地重复那一句话:「我不会让你去死的。」 可我也不会让你去死啊…… 我深唿吸了一口气,颤着声音说:「叶冉说的对,我的命是你救的,现在你的命必须要我死掉才能得救,我愿意去死,我愿意去牺牲,你杀了我吧……」 夏侯冽沉默不语,态度很坚定。 「夏侯冽!」我忍不住愤怒地吼道,「难道你要去死?难道你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你去死吗?!」 我哽了一声,声音充满着哀求:「我的命是你救的,我的一切都是你给的,你死了,我也活不下去了,我不想你死,你死掉了,我该怎么办……」 我死了,起码也算是死得其所,但夏侯冽死了呢? 他一旦死了,越国就会陷入一片混乱之中,各处发生战乱,百姓也会流离失所,只要他死了,越国就一定会大乱。 文慧王夏侯明没有夏侯冽这么大的本事,就算接管了皇位,也绝对不会像夏侯冽这样坐得如此安稳。 他和我相比起来,我的价值简直低的可怜。 我死了。会挂念我的也许就只有一直跟着我的三位丫鬟了……更何况,我想像不到夏侯冽不在的日子。 之前我从南蛮下定决心逃离他身边的时候,也是因为就算我走了他也还在,在不同的地方,我还可以默默地记着他,念着他,打听他的消息…… 脑袋又升起了一股刺痛,这抹痛楚来的异常汹涌,仿佛有人将我的脑门给敲开了一样,活生生被凿空的痛! 我啜泣着,眼里却透着一股迷茫,在南蛮的时候我为什么要离开夏侯冽……我想不起来,记不清了…… 叶冉的声音适时响起,犹如一股梵音,将我脑袋的痛楚瞬间给抹平,他道:「师兄,现在该是你选择的时候了,你要如何去做?」 我睁着眼泪汪汪地双眼看着他,夏侯冽这时候也看着我,如墨玉般的眼睛里翻滚的是我看不懂的思绪。 他喉咙微微一动,似是要说些什么话来,忽然,我脑袋又是一阵刺痛,痛的我直接晕倒在了地上。 再一次醒来,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 见我醒来了,成沁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娘娘,昨晚您去御书房可是与皇上发生了什么争吵?」 我神色茫然地看了成沁好一会儿,昨天的记忆如潮水般地在脑海里涌起,我脸色闪过一抹伤悲,开口道:「没有。」 一开口,声音干涩沙哑的我自己听到了都吃惊,哑的不像话,好像几天没有喝过水一样。 成沁赶紧端来了一杯茶让我喝下润了润喉咙,声音仍旧很小,似是怕会触到我的伤心事:「娘娘,您昨天被人送回来的时候,奴婢都吓了一大跳,娘娘脸上满是泪痕,眼睛都哭肿了。」 成沁略有些不安地看着我:「娘娘,可是在御书房内与皇上发生了什么争吵?」 她再一次问这句话,我再一次还是没有回答。 成沁想了想,道:「娘娘,皇上毕竟掌管着一个国家,有很多事情他有自己的考量,不像是在南蛮那样,什么事情都能依着娘娘,娘娘要多多体恤皇上。」 「若是娘娘您能生个一儿半女就好了,皇上想要疼你,独宠你,也得有一个名头,毕竟皇家子嗣非常重要,朝中的官员肯定能够理解你的。」 我怔怔地低垂着头,出神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要是事情像成沁说的如此简单就能够解决该有多好……偏偏我和夏侯冽的就是一个死结,我和他之间,只能活一个人下来。 「对了,娘娘,皇上送您回来的时候还让我跟您说一句话。」 我抬头看向她:「什么话?」 成沁犹豫了一会儿,道:「皇上说,那件事他自有主张,娘娘只需要做好你该做的事情就行了,他还说----」 成沁支吾了一下,「他绝对不会按照你的意愿去做!」 我脸色一沉,眼睛立时暗淡了下来,夏侯冽不愿意杀死我……可是他不杀死我,他会死的啊…… 眼眶又泛起了一抹痒意,我狠吸来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叶冉说的每一句话夏侯冽都没有反驳,由此可见叶冉说的话是真的。 那位神秘莫测的师傅,那诡异兇险的断情蛊……撇开蛊虫不说,就拿他师傅而言,有怎样的徒弟就有怎样的师傅,那个人可以亲手教出夏侯冽和叶冉,可见心性是都多么的冷酷! 这样一个人,叶冉说了他一定要夏侯冽没有心才会给他治疗,就一定会坚守着不违背自己的规矩! 这个月那所谓的师傅就会从中央王朝过来,我狠狠喘息了一口气。眼睛一睁,眼中划过一抹坚定。 一定要让夏侯冽在那师傅来之前将我给杀了! 我实在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夏侯冽去死,我更加想像不到夏侯冽死了后我要怎么过下去! 「娘娘,娘娘?」成沁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唤回了我的神志,抬头一看,她脸上一片忧色,「娘娘,皇上是一国之主,您还是让着他一点吧。」 我沉声开口:「成沁,这件事我自有主张。」 成沁张了张嘴还要说些什么,我摆了摆手,将她还要说的话全都堵在了嗓子里。 见我态度这么坚决,成沁也不在劝,给我去打水过来。 洗漱完毕,我特意让成沁拿出了贵妃的专属朝服,穿了上去。 这件衣服每一个针脚都不简单,上面绣着的图案个个都栩栩如生,宛如跟真的一样。更不用说针工局绣这件所耗去的心力。 十几个人同时赶这么一件衣服出来,除掉吃饭睡觉的时间,也要连续十日才能赶制出来,这还没算织布的时间。 就这么一件衣服,许多人终其一生都穿不到,因为它是封贵妃那日专门穿的朝服! 朝服只有一件,成沁将它压在了箱底,基本上也就封贵妃那日才穿的上,对于我忽然要穿朝服,成沁感到很不解,但还是没有多说话,拿来给我穿了。 精緻中透着威严的朝服,只有浓妆才能压得下这份贵气,成沁花了许久时间,才给我画好了相配套的妆容。 「娘娘,您看。」 我转过身子,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一时之间有些恍惚,原来这就是我成为贵妃后的样子,端庄大气,艷绝天下。 我眉梢轻佻,嘴角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意,明明是笑着,但那双眼却无比的冷,冷的就如万年寒冰,给我平添了一抹不怒自威的气势。 「成沁。」我转过身子,肃穆开口:「以我的身份,将后宫里的所有妃嫔都唤过来。」 成沁愣了愣,迟疑地问了句:「娘娘,您可是要立规矩了?」 我被夏侯冽分了一点皇后的权力,成沁见我这么庄重打扮,会这么想也是正常。 我嘴角勾了勾,脚步不疾不徐地往前走,平静道:「是,我要立规矩了。」 -- 不管那些后宫的妃嫔是怎么想的,在我让成沁以我的名义通传她们过来时,只是短短几刻钟,后宫妃嫔全都过来了。 她们一看见我坐在主位上,身上还穿着威严肃穆的朝服,原本脸上还有些许的不情愿全都收了起来。 「娘娘,不知您唤我们过来,所为何事?」人都来齐后,穆妃第一个出声问我。 我端起桌上放置的一盏茶水,放入口中押了几口,才悠悠道:「今日本宫唤你们前来,是想要问你们一件事。」 穆妃眉头一挑,「何事需要贵妃娘娘如此慎重,连朝服都穿在身上,将后宫中所有妃嫔都唤了过来?」 我抬了抬眼皮,扫了穆妃一眼,不怒自威道:「本宫做事,需要向你穆妃解释吗?」 穆妃被我这么一呛,立刻低垂着头,小声回道:「娘娘多想了,妹妹只是好心问一下罢了,并没有要冒犯娘娘的意思。」 茶盏被我搁在了桌子上,立时发出一声清脆的哐当声,在安静的厅内显得有些刺耳。 我悠悠开口:「没有最好。现在皇后娘娘在朝凤宫内熟读经书,皇上将后宫中的一些事物交由我来掌管,现在越国新旧皇帝过度的顺利,皇上这后宫的规矩,也是时候该立一立了。」 可能是我刚刚对穆妃的斥责,妃嫔们听到我说的话都脸色微变,但没有任何一个主动发出质疑。 我扫了她们一眼,将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尽收眼底,沉声道:「各位妹妹,本宫问你们一句,你们可是都爱着皇上?」 这话一出,所有妃嫔都愣了。 我将目光看向了一直低垂着头的歆妃,只是短短几日不见,这位原本珠圆玉润的歆妃消受成了一个皮包骨头,看着就觉得身形单薄。 我眼睛微眯,特意问她:「歆妃,回答我,你是否爱皇上?」 歆妃身子一颤,跪在了地上给我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歆妃是皇上的妃嫔,自然是爱皇上的。」 我意味深长道:「哦,原来你是爱皇上的啊,前几日太医诊断说你小产了,我还不敢相信,以为你是不爱皇上才会----」 我话一顿,说一半留一半,徒留其他妃嫔去猜。 唯有歆妃脸色大变,瞪大眼睛唇色苍白地看着我,她知道我的意思,她小产的那个孩儿,分明就是与别人苟且得来的! 我盯着她,让宫女上前递来了一杯茶给她,幽幽开口:「歆妃,既然你说你爱皇上,那本宫也放下心来了,喝下了这一杯茶,你与本宫的所有恩怨,本宫都既往不咎。」 歆妃身子颤抖的厉害,抖索着说:「娘娘,我、我……」 我眼眸一利,「你喝,还是不喝?」 歆妃的手颤巍巍地抬起,一碰到宫女拿着的那杯茶,又闪电般地缩回,神情一片犹豫。 我冷冷地看着她,耐心被她一次次的伸出手又一次次的缩回给耗尽,「来人,将这碗茶灌入到歆妃口中!」 歆妃眼睛一瞪,赶紧摇着头正要开口说些什么,身旁守候的太监就眼疾手快地将她给拖住,宫女利索地掐开了她的嘴巴,将茶水灌入到了她的口中。 歆妃身子拼命挣扎着,但茶水还是全都灌入到了她的喉咙里,等确认灌进去,太监和宫女才松开了歆妃的身子。 歆妃身子无力地倒在了地面上,口中喃喃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我拿起桌上的茶盏再次轻酌了几口,才开口道:「歆妃果然有诚意,主动喝下了绝育汤,我感受到了歆妃你对皇上的爱意,你果然是爱皇上的。」 众位妃嫔听我说的那三个字,都不约而同地惊唿了一声,立刻往后退了几步。 唯有歆妃倒在地上呵呵地笑了起来,泪水从眼角里流出,又是哭又是笑,疯疯癫癫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场上忽然变得安静了起来,许多妃嫔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在一片死寂中,穆妃再次开口了,「娘娘,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她的声音远比之前的要恭敬许多,我抬头看了看她,忽然轻轻一笑:「各位妹妹们,你们还没有告诉本宫,你们是不是爱皇上的呢。」 妃嫔们当即小鸡啄米般地点了点头,异口同声道:「妹妹自然是爱皇上的。」 我的声音有些欢快,「既然你们都是爱皇上的,那全都将茶给服下去吧,只要喝下了那碗茶,本宫就相信你们也是爱皇上的。」 我话一出口,十几个宫人从别的地方走了出来,手上都端着一杯茶,这杯茶怎么看怎么都和歆妃之前喝的绝育汤一模一样。 妃嫔们个个都神情惊慌,有的妃嫔沉不住气,尖声质问道:「这碗茶里面盛的是不是绝育汤?!」 我凉凉一笑,声音残忍冷酷:「猜对了,就是绝育汤,你们既然都爱皇上,那就将这碗茶给喝下去吧!」 我给她们服下的其实并不是绝育汤,而是一种能让女子推迟几个月来葵水的汤药,这种汤药喝下去后的症状和绝育汤很像,就连太医也很难分辨不出来。 我是故意告诉她们这就是绝育汤,为的是让她们误会我,让她们恨我,让她们身后所站的家族在朝中对夏侯冽进行施压,为的就是藉助别人逼迫夏侯冽杀了我! 「萱贵妃,你疯了!皇上不会放过你的,你这个毒妇!我的家族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我冷声开口,看向站立在一旁的宫女太监:「还不将茶餵入妃嫔口中,要怎么做需要我教你们吗?」 我一开口,宫女和太监们纷纷动作,将这些妃嫔给抱住,一个个地灌入茶水。 妃嫔们想要逃,但她们逃不掉,我将厅内的所有门都锁住了,那么多的太监宫女,她们躲不了的。 我看着她们被迫灌入她们所认为的绝育汤,神情一片扭曲痛苦,看着我那眼神恨不得从我的身上剜下一块肉! 我深唿吸了几口气,心底也是一片绝望,论起痛楚,谁能比的上我?我必须要让夏侯冽亲手杀了我! 恨吧恨吧,越是恨,发起的报復就越兇狠,最好不用夏侯冽出手,这些妃嫔就明里暗里地弄死我,也好免了让夏侯冽亲手杀了我…… 我闭上了眼睛,别过头去不再看向这些妃嫔,耳边全是妃嫔们悽厉的叫声:「萱贵妃,你不得好死!皇上不会放过你的……」 我手微微捏紧,随后坚定地睁开了眼睛,我要的----就是一死! 自从早上醒来后,我总是感觉临华殿内有人在盯着我,这种盯梢并没有恶意,我也不明白为何会有人盯着我。 直到早上我不小心地将头撞到柱子上时,看见四面八方涌过来的太监宫女,我才明白了暗地里那些人为何要盯着我---- 他们是盯着我不让我去寻死! 在派宫女去唤妃嫔时,我在临华殿内尝试过好几次自杀,全都没有结果,每每到一半就会被人给打断。 夏侯冽真的履行着他的承诺,他不会让我去死…… 本来昭告妃嫔们过来,我原来的目的不过是敲打敲打她们,意识到夏侯冽派人盯梢后,我计上心头。临时换了另一种做法。 既然他不肯动手杀我,也不肯让我自己动手,那我唯有借用外力来动手了…… 灌好了绝育汤,我命太监宫女将这些妃嫔全都扔了出去,不给她们留一丝情面。 我这一行为立刻在后宫中传开了,所有人都在暗地里骂我是毒妇! 临华殿内一直伺候着我的成沁等人反而是最晚知道的,她们一收到消息,就赶紧来到了我的面前。 成沁惊慌道:「娘娘,不好了,她们都在外面传您是毒妇,将后宫的所有妃嫔都灌下了绝育汤!」 柳依和南嬷嬷也是神情一片严肃,南嬷嬷更是道:「小姐,这种传闻要不得,会影响到你的名誉。」 我深唿吸了一口气,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们:「嬷嬷,你们不要多想了,这些事情是我做的。」 成沁:「娘娘,现在当务之急是如何解决----什么!」 成沁眼睛一瞪,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呆呆开口:「什么叫是你做的,娘娘,您的意思是……您给她们全都灌下了绝育药?」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娘娘,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成沁非常难以理解地看着我,眉头紧皱。 我没有开口说话,就用那深沉的目光看着她们。 成沁摇了摇头,还是有些不相信,喃喃开口:「娘娘,您这么做是不是有苦衷,对了……一定是皇上对不对,一定是皇上让你这么做的对不对……」 我沉默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成沁张了张嘴,还要说些什么时,身子却被后面的南嬷嬷给拉住了。 南嬷嬷往前一步,站在了成沁面前,神情一片复杂地看着我,那双苍老的眼眸仿佛能看透我的内心,让我身体不由轻轻一颤。 「娘娘,您已经下定决心了吗?」她的声音很轻。因为年纪年迈还带上了丝丝的低沉沙哑,看向我的目光满是慈爱。 我忽然想起了在虞美人里的那段时光,南嬷嬷和我谈论起我的生母南萱时,她也是用这种目光看着我。 眼眶不一会儿就红了起来,我瞪大着眼睛将要冒出来的泪意给压了下去,重重地点了点头。 南嬷嬷也点了点头,「老身明白了,娘娘想要去做什么,就去做吧,老身一定会站在小姐身边。」 她喊我的是小姐……此时此刻,我不是宫中权势地位最高的贵妃,而只是嬷嬷的小姐,无论我对外的名声在怎么差,在嬷嬷眼里,我永远都是那位需要她保护的小姐…… 我别过头去,深唿吸了好几口气,心中划过一抹暖流。 柳依也毫无保留的相信我:「小姐,我这条命是您救下来的,不管您被人称毒妇也好妖女也好,但在柳依眼里,您就是当初那位心地善良将我收留的小姐!」 成沁此时已经哽咽的泣不成声了,她绕过了嬷嬷,直接走到我身边双手抱着我,「小姐,您怎么这么傻啊……」 我眼睛微红,泪水在眼眶里滴熘熘地打转,我硬逼着自己怎么不能让泪水掉下来! 傻吗?我也觉得自己挺傻的…… 主动让心爱的人杀了我,真的,世界上再也没有比我更傻的人了。 我闭上了眼睛,以前总想着从那阴暗的虞美人里逃出去,结果真的逃出去了,却发现,还是以前的好…… 如果这一生,没有认识夏侯冽,该有多好…… -- 最先找上门的不是夏侯冽,也不是太皇太后,而是太上皇夏侯淳。 我才刚用过午膳,夏侯淳就派人传召我过去。 我仍是穿着那一身雍容华贵的朝服,乘着步撵带着一群人声势浩荡的去了夏侯淳的承德殿。 我从步撵里下来,进去承德殿时,跟在身旁的宫女太监全都被拦了下来,但就算只有我一个人进入了承德殿,那股被盯梢的感觉仍然挥之不去。 我垂了垂眸子,想来就算是承德殿,里面也有夏侯冽的人。 进入了一处偏殿,里面四面八方都是书架,摆放了满满的一堆古籍,随意一嗅就能嗅到文墨味。 夏侯淳穿着一身藏青色的衣袍,鬓角微白,身上自由有一股庄严的气度。 他听到了我的脚步声,抬起头来看向我,沉沉开口:「你来了。」 我想不明白夏侯淳为什么要找我,面上恭敬地给他行了一个大礼。 夏侯淳没有叫我起身,就让我一直跪在地板上,我心一凛,就算是跪着,也挺直了嵴背看向他。 夏侯淳神情复杂地看了我许久。久到膝盖都生出一阵疼痛时,他才开口:「公孙萱,我没想到你为了离开冽儿,竟然会做出这些事情。」 藏在袖间的手微微攥紧,我面上一片平静,但心底却有着浓重的疑惑。 为了离开夏侯冽做出了这些事情……为了离开夏侯冽…… 脑袋又传来了一抹刺痛,我为什么要离开夏侯冽?我什么时候跟夏侯淳说过我要离开夏侯冽,我怎么一点都没有印象…… 我的手狠狠攥紧着,指甲仿佛都要嵌进了肉里! 夏侯淳的一声暴呵犹如一道惊雷在我耳边乍响,将我脑袋的痛楚和纷乱的思绪一时之间给压了下来。 「公孙萱,你成功了,你为了出去,竟然连逼迫妃嫔喝下绝育汤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简直混帐!」 我收起了脑中的思绪,挺直嵴背不卑不亢地看着夏侯淳,神情一片倔强,什么话也不说,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 夏侯淳说的一切我全都没有印象,多说多错。只能以沉默来不变应万变。 夏侯冽怒骂了我这一句,整个人反倒平静了下来,他盯着我,那双黝黑的眼眸跟夏侯冽真是像,只是要更加深邃,我注意到了,他的眼珠并没有夏侯冽的黑。 沉默良久,殿外有宫人传来询问的声音,打破了满室寂静。 夏侯淳冷哼了一声,应了一声不需要奉茶,阴森开口:「为了保你的命,冽儿不惜将自己的人手在我殿内暴露出来,公孙萱,你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他这般记挂。」 到底有什么好……我垂了垂眸子,我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 夏侯冽不是说不爱我的吗,那我的生死与他何干,为什么他不肯让我去死? 口是心非的大坏蛋,臭流氓! 我在心底不断谩骂着他,心中又升起了丝丝的疼,痛的仿佛无法唿吸了。 我深唿吸了几口气,顶着夏侯淳带来的莫大压力,还是一句话也没说。 一阵「咔哒」的声音传来,夏侯淳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个小巧的盒子,他站起了身主动走到我的面前,将盒子重重地扔在了我的身上。 盒子掉落在了地上主动打了开来,露出了里面一颗小巧的药丸。 那颗药丸通体艷红,不注意看的话还以为是一颗掉落在地上的血珠子。 夏侯淳的声音从耳边响起:「公孙萱,这是一颗能够假死七日的毒丸,我能在你身后事上出一些力,把你放置在宫外。至于你要怎么死,何时死,就要你自己想办法了。」 我怔怔地低头将地上的药丸给捡了起来,抬起头看向夏侯淳,他脸色一片冷峻,负手而立道:「既然你要离宫,我如你所愿!」 心脏重重一跳,脑袋又隐隐疼了起来。 我不明白夏侯淳为什么断定我要离宫,我想不起来了,我和他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 我抿了抿唇,将药丸放入盒子中,站了起来,没有打一声招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脑袋很痛,思绪好乱,我到底忘记了什么,我的记忆……是不是出现了什么问题? 为什么每当我想下去时,脑袋就如针扎一般的刺痛,就如现在这样,疼的我额头直冒汗,疼的我连步撵都坐不好,想要直接倒在上面! 回到了临华殿,成沁和南嬷嬷等人就在临华殿的宫门守着,看我安然无恙地回来,她们皆是松了口气。 成沁把我从步撵上搀扶了下来,边走边道:「娘娘,刚才您去承德宫时。太皇太后和太后都派了宫女过来,要你去一趟她们的行宫,您要去吗?」 我伸手揉了揉额间的太阳穴,声音有些疲惫:「不去了,成沁,我要休息一会儿,她们若是再派宫女过来,就说我身体不适无法出去,若是她们硬是要我过去----」 我话一顿,眼里划过一抹晦暗的光:「那就让她们自己亲自上门来找我!」 成沁愣了愣,立刻点头应是。 一入寝室,我就倒在了床上,脑袋还是有些刺痛,让我就算在睡梦中也不安生。 梦里似乎隐隐传来了一股梵音,我忍不住不断循环重复着这个声音,它能让我脑袋里的痛楚舒缓不少---- 「你的命是他救的,牺牲自己让他的命活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身体忽然打了一个寒颤,从睡梦中醒了回来。 我茫然地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的紫色帷幔发呆。 「娘娘,您醒了吗?」成沁的声音从我耳边传来,我眨了眨眼睛,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轻轻地应了一声。 帷幔被成沁缓缓拉开,成沁将我搀扶了起来,给我递了一杯茶润喉,低声道:「小姐,内务府派人过来,叫我们去挑选宫女太监。」 我身子一顿,临华殿很大,人手却很少,再加上前段时间我还发卖了一些宫女太监出去,诺达的空间就显得更空旷了。 之前我还寻思着跟内务府说一声,找一些宫女太监进来,后来发生了夏侯冽病情这档事,我就把这些事全都抛开了,没想内务府会主动找上门来让我选太监宫女。 我都是一个要去死的人了,要这么多人伺候也没用,便摇了摇头:「成沁,打发他们出去,临华殿现在还不需要招人手。」 成沁想了想,「娘娘,要不您还是收一两个吧,今天亲自上门来跟您说这一件事的是周公公,之前您一直让我留意周公公的动作。」 我眼神一凝,出声问道:「是内务府打发周公公过来的?」 成沁摇了摇头:「奴婢不清楚,周公公过来说临华殿太过空旷,若是缺人手了,就告知内务府一声。」 我低垂着头沉吟了一会儿,周公公帮过我很多次,我猜想可能是这幅身体的生母----南萱,给我带来的恩泽,南萱对周公公应该是有恩的。 「既然是周公公亲自前来,那就招一些人手进来吧。」 成沁应了一声,离开了寝室叫了一位宫女,去内务府通传一声。 没想宫女这一过去,内务府直接派了一群宫女太监过来。 一位瘦的就跟猴子似的公公一脸谄媚地看着我。道:「贵妃娘娘,这些宫女和太监有的是已经在宫里呆了两三年,有的则是刚刚进入宫中,您看看是要哪些?」 我抿了抿唇,站在临华殿外宽阔的走廊上,看着下方神情忐忑的宫人们。 内务府也是大手笔,在场人数起码有五百人之多,估计大部分闲置的宫人都被叫了过来。 我走下长长的青石长阶,随意挑了几个看上去合眼缘的太监和宫女,刚想转身离去,忽然,眼角的余光瞄见了最后面一排,那里全是七八岁的稚童。 内务府派来的公公见我看着最后面一排,主动上前解释:「这些都是因为家中贫寒被家人卖入皇宫里的,今天才刚来,年岁太小还未净身。」 「贵妃娘娘可看有合适的?」公公试探地问了我一句。 我刚想摇头,忽然看见其中一位稚童站在原地摇晃了几下,身子仿佛要跌倒在地上,还好就要倒的时候。他的身体被身旁的一个男孩给扶住了。 我眼睛倏地瞪大了起来,眼里瞳孔一缩! 那位我在泸州救下来的小男孩怎么也在这里?我不是已经将他送去医馆里了吗! 心脏重重一跳,我伸手指了指正搀扶着别人的男孩,声音努力装作平静:「还要他。」 公公连忙将男孩给牵了出来。 虽然弄不明白男孩为何会进入宫中做一个太监,但面上我并没有对他表现过多的关注,把他和那些新来的宫女太监都交给了成沁敲打了一番,认认规矩。 等到夜幕降临时,我才让成沁找了一个由头,将那位男孩给叫到一处偏殿。 我盯着这个小男孩,再一次确定自己没有认错。 小男孩那双黑的犹如夜空般深邃的眼睛跟夏侯冽的极像,当时我就是因为这点才救了他,两者太过相似,我无法割捨。 我看着他,小男孩也看着我,半晌,我开口问道:「你怎么进入了宫中,当时我不是把你交给医馆的人,让他们好生照料你吗?」 小男孩沉默了一会儿,似是有些害怕。声音又低又哑地回道:「你在宫里。」 听到他的声音,我心不由揪了揪,这种声音……明显是之前被人灌了哑药,导致声带受损才会发出的。 小男孩算是幸运的了,起码还能开口说话,多少人因为灌了哑药而失语。 我站了起身,将小男孩抱在了怀里,怕吓到他,便声音很轻地开口: 「当初我走的时候,你被医馆里的大夫照顾的很好,大夫的闺女不是很喜欢你吗?你怎么流落到了宫里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把你们给卖了?」 小男孩轻轻摇了摇头,黝黑的眼眸一直看着我,「因为你在宫里。」 我怔愣了片刻,脑海里有抹灵光一闪而过,「你……你不会是因为我在宫里,所以特意进来宫来找我的?」 小男孩缓缓点了点头。 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又是感动又有些酸楚,我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你过来寻我作甚?」 小男孩:「我要报恩。」 「你的心意我收到了,但宫中太过危险,等明日我就将人把你给送出去。」我捏了捏他的脸道。 小男孩退后了几步,躲过了我的手,眼睛一直看着我,「我叫夜皇。」 我愣了愣,这个名字明显不是越国和其他国家能取的名字,只要有皇室的存在,任何跟皇上有关的姓氏都会被谐音字代替。 小男孩叫做夜皇,名字中就有一个皇字,是逾矩了,而且这个名字取得也未免……太过霸气的不像普通人。 我沉声开口:「夜皇,你这个名字会给你带来大祸的,你可以将名字给调换过来,用谐音字来代替,叫黄夜。」 我牵起了他的手,「宫里太过危险,你还小,并没有到净身的年岁,一切还来得及,明日我就派人将你送出宫去。」 夜皇没有回答我这些话,而是说了句:「你中毒了。」 我身子一僵,没有将他的话给放在心上,御医才刚给我把脉没多久,我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 我低下头看着他:「皇宫就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我现在身上没毒,可能以后就会有毒了。」 夜皇拉了拉我的袖子,声音干哑地说了一句话,很含煳,却异常清晰地一个字一个字的砸入到我心上,掀起一片破涛汹涌。 「你还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在泸州沦落成乞吗?」 我心忽然跳得很厉害,不懂自己为何全身都紧绷了起来,声音略显干涩地回道:「因为夏侯冽被人背叛了,我们被当成逆贼被人追杀。」 夜皇盯着我道:「他为什么会被人背叛?」 因为那位谋士要夏侯冽坐上这个皇位,当时的夏侯冽并不肯,所以我们才会…… 我不知不觉将心中的想法给说了出来,夜皇紧追不捨地问我:「他现在就坐上了皇位,为什么当时却不肯坐上皇位?」 为什么……我眼里闪过一抹茫然,是啊,为什么夏侯冽当时不肯坐上皇位? 「他说为了拥护皇室,要让太子继位……」我喃喃开口。 夜皇的声音很轻,「那他现在为什么又坐上了这个位子,在他回来之前,越国的太子还在,在他坐上皇位的前一天,越国的太子也没有被废掉,他是直接从王爷册封为皇上的。」 所以,按照夜皇的说法,夏侯冽当时给的那套说辞是假的,他根本就不在意皇室的规矩,那当时的他为什么又拿太子当藉口呢…… 心跳的越来越快,我应该知道原因的,我的心告诉我,我是知道原因的……可是我为什么却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脑袋传来一抹剧痛,我忍不住蹲下了身子,用手抱着脑袋。 夜皇走到我身边,手伸出,刚好摸到了我的脑袋,痛楚一下子减轻了许多,脑袋仿佛有一股凉意在其中游走,让我很舒服。 「你想不起来,是因为你中了金迷散,你最重要的记忆全都丢失了,还被人催眠了。」
第131章 伤离别,再也不见 我全身一震,一时之间被惊呆了,脸上的表情全都凝固了起来,就连思想仿佛也停滞了起来。 过了好半晌,我才回过神来,扯了扯嘴角,发现脸部僵的厉害,便用手揉了揉。 「我没有中毒,我一点也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出现了什么问题。」我声音干哑地开口,只是说出来的话带着浓浓的疑问,就连我自己也在怀疑自己了。 我站了起身,将夜皇放在我脑袋上的手给牵了起来,「宫里太过危险,明日我就叫别人把你送出去宫去,我会给你一大笔盘缠,你要不要寄宿在别人家里----」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夜皇低哑含煳的声音给打断了,「你中毒了,你每次想起东西来都会脑袋剧痛,一次两次还好,长期以往你不可能没发觉到。」 「如果你不把金迷散的毒给解掉,你的记忆会一点点被篡改,最重要的东西会从你的脑海里慢慢抹去,等以后就算解了金迷散的毒,你也回忆不起那些记忆了。」 我脚步一顿,垂了垂眸子,心里一片复杂,低声道:「我都是一个将死之人了,何必还要纠结那些记忆……」 是的,我知道我的身体有些不对劲,我也相信这个小男孩说的话。 我是中毒了,我是有许多事情想不起来,可是那又怎么样…… 我将那些事情想起来了,就不会牺牲自己的命去救夏侯冽了吗? 答案是否定的。 不管那些丢失的记忆是有多么的重要,我明白自己的心性,就算我在那些记忆里被人欺骗过,狠狠地伤害过……单是夏侯冽救了我命这一点,我就会将自己的命还回去。 既然结果都一样,那么需不需要知道过程,重要吗? 我一遍一遍在心里问着自己。一遍又一遍在心底回答自己:不重要。 是的,不重要…… 夜皇拉扯着我的手忽然有些用力,我低头一看,便见他一直淡漠的脸出现了几分焦急之色,声音也变大了起来,哑的很难听。 「你觉得自己不想要知道,觉得不重要,全都是被人催眠了,那个下毒的人道行很高,竟然让你连主观意识也改变了。」 我心微微有些缩紧,眼里闪过一抹茫然…… 我的思想,被人改变了? 怔愣间,我被夜皇牵到了一处椅子上坐下,我呆呆地看着他,见他伸出手指放在嘴中用牙齿咬破,从指头处挤出一滴鲜红滚圆的血。 我眉头一皱,这一幕场景非常熟悉,之前夏侯冽给我解毒的时候,他也是这么做的。 夜皇将血推到了我的嘴边,神情严肃道:「吃下去。」 我本想要拒绝,但双眸一看到他那幽深晦暗的瞳孔,整个人的思绪仿佛被扯入了一场风暴中,原先的一切想法全都化为了虚无。 身体仿佛仅剩下本能,夜皇的声音这时候又在耳边响了起来,「吃下去。」 我呆呆地把头一低,喝下了他的血液。 血液一吞服下去,心脏骤然爆发出了一阵剧烈跳动,一抹心悸从我心里划过,让我害怕的直打颤! 全身窜起了一股寒意,内里的骨头仿佛被万千蚂蚁啃噬那般的痒! 在这痛苦时分,我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冒出了一大段的记忆,从我刚穿越过来时被人训练,然后是成为虞美人里的姑娘,再然后来到京城给夏侯冽为妾…… 我觉得我就要死了,不然怎么一下子想起这么多事情,都说人死的时候会想起自己的一生…… 脑海里闪过的画面越来越快,我的人生全在在快进……我和夏侯冽去到了南蛮,我照顾着他,然后他醒了,再然后,叶冉来了! 我眼里瞳孔一缩,想起了那段在垃圾堆里的谈话! 我想起来了,原来是这样……原来夏侯冽和叶冉是一伙的,原来这一切都是叶冉故意的设计的! 这个变态! 他故意在垃圾堆里让我知道事情的一切真相,让我奋力地逃跑,最后却又把我给抓回夏侯冽身边……特意抹去了我的记忆,将我逃跑的努力全都化为灰烬! 叶冉就是一个猎人,而我就是他盯上的猎物,他给了我希望,又在我以为成功逃脱的时候给狠狠一击,希望过后是无尽的绝望! 脑袋痛的厉害,身子也冷的厉害……我直打颤,死死地咬着牙,硬是逼迫自己想起所有事情。 「叶!冉!」我满是恨意地吐出了这两个字,如果我没猜错,最后我还是会恢復全部记忆,就在我被夏侯冽杀了的时候…… 我知道他想让夏侯冽亲手杀了我,为了看到夏侯冽杀我时的痛苦表情,但我却没想到,我也是愉悦他的对象! 等我被夏侯冽杀了。他估计会在我意识还没涣散之前就恢復我的记忆,让我全都想了起来,然后是后悔痛苦。 我的手狠狠地握着,指甲仿佛都要嵌进了肉里,原来一切还有第三个选择,不是非得我和夏侯冽当中只能活一个。 我可以逃出去,我可以让夏侯冽渐渐都遗忘我,时间一长,他就不会爱我了…… 再多的爱,也比不过时间的无情。 脑袋越来越沉重,身体也变得无比沉重,当我想通了的那一刻,我再也支撑不住地倒在了地上…… -- 「娘娘,娘娘?」一道声音在我耳边嗡嗡响起,惹得我有些心烦意乱。 我动了动手,想要将这恼人的声音给扇出去,结果发现全身就像是生了锈的机器那样,每动一步都僵硬无比,又酸又疼。 朦胧的意识被这抹疼痛给刺激的越来越清醒,成沁担忧的话语从耳边清晰传来---- 「南嬷嬷,都要到晌午了,小姐怎么还不醒,昨日她很早就睡去了,会不会是身体出现了问题?」 南嬷嬷的声音随后响起:「在等一刻钟,如果一刻钟后娘娘还没醒,我们也唤不醒的话,就去叫御医过来。」 我眼皮轻轻一颤,手再次动了动,一点点睁开了眼睛。 一睁开,就看见成沁和南嬷嬷都忧虑地看着我,我朝她们笑了笑:「成沁,嬷嬷,我没事。」 成沁松了口气,赶紧将我从床上搀扶了起来,给我打来水让我洗漱,又给我端来了一杯热茶,好一通忙活。 我洗漱完,手里捧着茶,全身懒洋洋地靠在了床上,觉得浑身都没劲,只是醒了一会儿,就又犯困地想要睡去了。 南嬷嬷问我:「娘娘,真的不用叫御医过来看看?你的精神头并不太好。」 我摇了摇头,「不用麻烦了。」 昨日我的风头这么盛,全皇宫的人,估计就连宫外的人都知道了我的「残忍暴行」,这时候临华殿任何一个举动都会被所有人看在眼里。 若是没恢復记忆之前,我巴不得有多高调就有多高调,让人赶紧杀死我,只是我恢復了记忆之后,还是很惜命的…… 请御医过来看看不碍事,但我怕御医过来会对我暗下杀手啊…… 我眼神一凝,将这些思绪都收了起来,问起了昨天那位小男孩。 成沁道:「不知娘娘您要如何安排,奴婢没有给他安排做事,而是把他放到了一处偏殿里,让他自己去玩。」 我心里稍稍松了口气,「等一会儿你去安排一下,看看宫外有什么地方能收养小孩,我要把他给送出宫去。」 成沁嘴唇微动,似是想要问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问出口,低垂着头应是。 她们正要退去时,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叫住了成沁:「今天宫中局势如何?」 成沁脸色微变,低垂着头没有看我,小声道:「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小姐不必记挂。」 成沁每次对我说谎的时候,头都是不敢看向我的,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见她的头越垂越低,直接转头看向了南嬷嬷。 「嬷嬷,说吧,我自己做的事情,会引发什么效应,我心中清楚。」我沉沉开口,声音威严肃穆。 南嬷嬷看了我好几眼,沉吟片刻道:「娘娘,今日上早朝时,朝中有大半官员都在弹劾你。他们说你是毒妇,祸国妖女,危害社稷,必须得满门斩首。」 我轻声开口:「不止这么简单吧。」 弹劾而已,夏侯冽那边收到的关于弹劾我的摺子都堆积如山了,还不是照样都给压了下去。 这种打打嘴炮的行为,对我,还是对夏侯冽来说,只是不痛不痒的威胁。 南嬷嬷神情一肃,「皇上没有当场表态,向以往那样全都压了下去,结果朝中有三位重臣直接站出来,说要以死清君侧!」 我眼皮一跳,冷笑了一声:「清君侧?他们也好意思提清君侧!」 我甩了甩袖子,胸中升起了一股愤怒:「我是皇贵妃,掌管着后宫,说白了,就算我给那些妃嫔们灌了药,那也是皇上的家事,他们插手别人的家事还有脸了!」 清君侧的名头都出来了,他们是把我当成了妲己了吗?! 就算我真的是妲己。那夏侯冽就一定会是纣王吗? 真是不可理喻! 「说,还有什么。」我眯着眼睛问道。 南嬷嬷接着说下去,「皇上当场怒斥了官员,说后宫这是家务事,不需要朝中大臣来插手。」 「他还反问了官员,问他们能否将家里妻妾都管理好,等他们处理好家中的那些腌臜事,在来跟他谈。」 这一句话反击的漂亮,我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那些人面上说的好听,自己家中还不是一团乱麻,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 「只是----」嬷嬷话语一顿,眉头紧皱,「穆家的大臣站了出来,说皇家无家世,无论是朝中大事,还是后宫,身为臣子就要敢于谏直言。他还说----」 嬷嬷抬头看向我,「如果皇上不肯处理,就此卸官,告老归田!」 我眼里划过一抹精光,「他竟然敢威胁皇上。」 嬷嬷深唿吸了一口气,「娘娘,临华殿接下来的一切行动都要慎重,穆家官员这么一说,好几位大臣都纷纷响应附和,用卸官来威胁皇上!」 我垂了垂眸,思索了片刻,挥手让嬷嬷和成沁退了下去。 等她们都走了之后,我拿起枕头往里摸索,不一会儿,就从里拿出了一个盒子。 这是夏侯淳那日给我的盒子,里面装着的是可以假死的药。 我盯着那颗鲜红如血的药,脑中思绪一片翻涌,我不敢肯定夏侯淳一定会帮我,之前的自信都是来源于他对南萱的愧疚。 只是他身为一个帝皇,见惯了宫中美人,对于南萱还有几分情谊,我估摸不出来。 到底要不要相信他…… 「这是假死丸。」一道低哑沉闷的声音从我耳边响起,我吓了一跳,手中拿着的药丸都差点要落在了床上。 转身一看,原是夜皇不知何时起出现在我的寝室内,站在我的面前。 夜皇不顾我惊讶犹豫的目光,伸手将假死丸拿在手中捏了捏,又放在鼻尖嗅了嗅。 「这是一颗品质中等的假死丸,能够闭气六七日,还算有良心,没有掺杂别的有毒物害你。」 我抿了抿唇,双眸紧紧地盯着他:「夜皇,你到底是谁?」 夜皇将假死丸放入了盒子中,抬头看向我:「我只是要报恩。」 面对这样一个稚童,我忽然感觉有些无力,之前想到的威胁手段一个都用不上。 把夜皇抓起来用酷刑拷打逼问?拜託,人家只是一个孩子而已,还是我的救命恩人…… 断粮断水?夜皇在泸州那段时间跟我一样流落成为乞丐,什么苦没有吃过?他甚至过得比我还要苦,这个手段估计奈何不了他…… 更何况当他用那双黝黑的眼睛看向我,对我说他要报恩时,我的心一下就软了。 他的这双眼睛太过妖媚,夏侯冽的眼睛我已经觉得够漂亮了,没想夜皇的眼睛比他还要摄人心魄。 我别过头,躲开他的视线道:「你已经将恩情报了,你可以离开了。」 没等夜皇开口,我继续道:夜皇,我不想去追究你是什么身份,也不想去想你的血为什么能解毒,我现在只想要活下去,没有多余的精力来照顾你。」 我转过头,看着他认真道:「我想要活下去,你明白吗?」 夜皇眼眸微闪,朝我点了点头 「既然懂,那就离开这里。」我快速道,「我会把你安排出宫,你年纪还小,有大好的年华,没必要为了报恩就将自己埋葬在宫中。」 夜皇听我说完,忽然爬上了我的床,站了起来伸手拍了拍我的脑袋。 我被他这个动作一时之间弄得有些懵,他看着我,声音低哑道: 「我出去之后你要小心一点,金迷散按道理来说能够维持一个月,下毒的那个人应该猜不到你已经醒了,但难保他会再次给你下金迷散。」 「如果那个时候他还给你下金迷散,你要屏住唿吸,金迷散就飘不进你的身体里,还有----」 夜皇话语一顿,「好好活下去,我还要报恩。」 我盯着他,沉默良久,最终问道:「你到底是谁?你和叶冉,夏侯冽又有什么关系?」 提起他们两个人,我从夜皇的眼睛里看见了一抹细微的不屑。 他还小,但身上的气度在这一刻不输于一个大人物,嘴里说出来的话却让我莫名一寒。 「两个失败品而已。」 我身体一震,心重重一跳,盯着夜皇想要问些什么,他就从我的床上跳了下去,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 这是第一次,我从夜皇身上感受到了无比的危险…… 只是莫名其妙的,我又很相信他不会伤害我,可能是因为我们在泸州共患难的那段日子,也可能是因为他让我解了毒恢復记忆,亦或是因为他说的那句报恩…… 「娘娘,太皇太后和太后上门拜访!」成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打断了我飘忽的思绪。 我揉了揉脸,把成沁给叫了进来给我梳妆打扮。 一个时辰后,我来到了临华殿的大厅。 一进去,就看见太皇太后和太后满脸不耐,我脚步微顿,瞄到太皇太后的脚边有几个被打碎的茶盏。 「太皇太后,太后,今日怎么有空来萱儿这边坐坐?」我笑了笑,朗声道。 太皇太后和太后皆是一脸怒容地瞪视这我,太皇太后更是气地用手拍了拍桌子,发出「砰!」的一声重响。 「公孙萱,你好大的胆子,见到我和太后竟然不跪下来行礼!」她气急败坏道。 我挑了挑眉,和她们保持着安全距离,坐到了她们的对面,温声细语地开口: 「太皇太后,太后,萱儿这几日身体不适,浑身都疼,你们这么体恤萱儿,应该会免了我的大礼吧。」 太后穆令婉眉头一挑,冷哼了一声:「规矩就是规矩,后宫中的规矩不可废,公孙萱,还不快跪下来给我们行礼!」 我斜倪地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眼神得意挑衅:「如果我偏不行礼呢,你们能耐我何?」 太皇太后气的再次用手拍了拍桌子,那声重响在安静的厅内异常刺耳。 「果然是一个毒妇,果然是一个妖女!现在你还只是一个皇贵妃,就敢蔑视我们,日后若你成为了皇后,那还得了?」 太皇太后恶狠狠地盯着我,那目光兇狠地仿佛要从我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公孙萱,我告诉你,你别以为有皇上护着。就可以在后宫中胡作非为!我就算以死明诫,都不会让你坐上皇后之位!」 我挑了挑眉,优哉游哉地回道:「太皇太后,谁说皇上想要立我为皇后了,你这消息是从哪里得来的?」 「再说了,你是前朝皇上的娘亲,现在是皇上执政,您确定要与他对着干,忤逆他的意思?」 我啧了一声,「传闻皇上从小在您身边长大,但您却总是忽视他,也不知道您死了之后,有没有人给您修一个体面的皇陵。」 太皇太后脸色一变,我看着她倏地转白的脸色,心里一阵好笑。 是的,我就是在明晃晃的威胁太皇太后,告诉她就算她去告状,凭藉与夏侯冽那么点稀薄的感情,不仅告不倒我,可能还会使夏侯冽生厌,死后都不得安生。 人越老,就越害怕死,也越看重自己的身后事。 我想了想,再加一把火道:「太皇太后,我听前朝有段时间风水之术流行,上面有一种风水名为镇运术,据说是找到一个风水宝地,然后把身份尊贵的尸体放入宝地里。」 「尸体会被扒皮抽筋,放干血,再用金丝线一点点地将尸体碎块给缝完整起来,口衔镇龙运,以此来达到用墓穴镇压一方气运的效果。」 我意味深长地看着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对越国如此挂心,年岁已高还关心国家大事,我看这镇运术,要不您----」 「大胆公孙萱!」这下轮到穆令婉拍桌子来打断我的话了。 穆令婉眯着眼睛看向我:「果然是妖女,竟然信奉起乱七八糟的奇术,谁不知道那些东西都是骗人的!今日若不将你拿下,日后越国的后宫一定会被你祸害的乌烟瘴气!」 「太后,话可不要说的太满。」我将身子靠在了椅背上,用手捻起一颗晶莹水润的紫葡萄。塞入口中,口中的甘甜让我不由满意地眯了眯眼睛。 「第一,您要拿下我,圣旨何在?第二,这些奇术是真是假,太皇太后比您更有发言权。」 我话语一转,看向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您说呢?」 太皇太后自从我说了那些奇术出来后,脸色就一片煞白,神情非常难看,这下听到我问话,她扯了扯嘴角说:「自然是当不得真的。」 我嘴角勾起了一抹讽意,当不得真? 如果不是这几日我派人去调查太皇太后,也不会想到,这个太皇太后当年还在后宫的时候,可是非常擅长用所谓的奇术去祸害后宫妃嫔!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真当不得真,她的脸色也不会如此的难堪。 穆令婉可能是发觉她们不知不觉变得弱势了,直接从背后抽出了一条鞭子。「啪」的一声抽打在了地面上! 「此鞭乃越国第一任开过皇帝所赐,开国皇帝临死前,专门将其转赠给穆家,要求穆家世代都得辅佐帝皇,若是帝皇出现了差错,昏庸无能,就用这条打皇鞭打醒他们!」 「凭藉着这条鞭子,穆家也能代替皇上处理朝政,直到下一任新皇产生。」穆令婉盯着我,一字一句道: 「昨日你给后宫所有妃嫔都灌下了绝育汤,我就连夜书信一封传回家族,要求借用打皇鞭,将你这妖女给绳之以法。」 穆令婉站了起来,步伐坚定地朝我走来,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今日,就算皇上亲临,他也阻止不了打皇鞭!」 我一片镇定,看了看她手中所谓的开国皇帝赠送的打皇鞭,这条鞭子全用金线制成,手柄处还镶嵌了各色宝石,每一颗在阳光的照射下都闪烁生辉。 说是鞭子,还不如说是一件装饰品。 我心底微沉,怪不得穆家在越国受人尊敬,就连当时太上皇执政也拿穆家没办法,原来穆家还和开国皇帝有过一段渊源。 只不过---- 我冷笑了一声,还是靠在椅子上,双手环胸道:「我倒要看看,今日在临华殿,有谁能够碰到我一根手指头!」 此话一出,原本空无一人的厅内忽然涌出了一群宫女太监,他们纷纷围在我面前,将穆令婉的脚步给止住。 穆令婉神色一狠,直接甩出手中的鞭子往他们身上抽去,「你们还懂不懂规矩,我是太后,你们这等贱民竟然敢拦我!」 「啪!啪!啪!」的声音不断响起,被抽到的太监宫女全都一声不吭,就这么站在穆令婉面前不肯让开道路。 这些人全都是夏侯冽的人,夏侯冽一定对他们下过死命令要竭尽全力保护我。 他都信任的人,我当然更加信任。 我眼眸划过一抹精光,今日,穆令婉和太皇太后休想从我手中讨的了半分好处! 以为两个人结伴而来就能用身份压倒我,就能用气势压倒我吗? 想都别想! 欣赏穆令婉歇斯底里的表情欣赏够了,我伸手揉了揉耳朵,感觉耳膜都要被她悽厉不甘的尖叫声给震破了。 「行了,将她们两人给我扔出去。」 我话一出,太监和宫女纷纷抓住穆令婉,之前不是兇狠的就像一头狼吗?现在穆令婉惊慌的就像是一只被剥了皮,要被送上烤架的小羊羔。 穆令婉尖叫道:「公孙萱,太上皇不会放过你的,你这个妖女,不要以为仗着会点妖术就能祸乱后宫,我们不会让你得逞的!」 这话听得真是好笑……到底是谁要跟谁过不去? 比起穆令婉的不配合,太皇太后听到我要赶她们出去时,直接站了起来往外走,动作急切仿佛是一刻也不想待在临华殿。 在她走到我这边时,我忽然开口:「太皇太后,凡是都要讲究一个证据,你说我给后宫的妃嫔们灌下了绝育汤,就真的是给她们灌下了绝育汤吗?」 太皇太后脚步一顿,盯着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笑吟吟道:「字面上的意思。」 太皇太后锐利的目光向我射来:「公孙萱,你认为我是在冤枉你?所有妃嫔都说这是你亲口承认的,就连太医检查后也说是绝育汤。」 她沉了沉语气,拂了拂袖子道:「你且看罢,我们治不了你,还有大把人治得了你!」 我轻轻一笑,「太皇太后,那镇运术您要不要考虑考虑,你生前担忧越国,死后也要守护着越国啊。」 太皇太后脸色微变,不在跟我讲话,转身就离开了。 穆令婉这时也被太监给架了起来,毫无颜面地从我身边经过,她疯狂怒吼着:「公孙萱,你不得好死,有本事你一辈子都不要出去临华殿!」 我眼里一片凉薄,站起了身,自从双手沾上了血腥,我就从没觉得自己能够善终过! 我深唿吸了一口气,好在这一切,终究很快就结束了。 她们一走,成沁等人就从别处走了过来,一脸担忧地看着我,我看向她们,沉声道:「从今天开始,临华殿内宫门紧锁,成沁,你赶紧派一大群人去採购吃食。」 成沁领命,刚要退下,忽然一道尖细的嗓音在厅内响起---- 「圣旨到,萱贵妃接旨!」 当我听完圣旨的内容,从公公手中接过这沉甸甸的圣旨时,心中还是有些不真实。 在这风口浪尖下,夏侯冽竟然还给我下了圣旨,说我统御后宫有加,给我赏赐了我许多东西! 我觉得他疯了! 在我眼中,夏侯冽从来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但自从进入了皇宫中,任何关乎我的事他都表现的不理智,一昧的偏袒我…… 我看着放在厅里的那一大堆赏赐。心中百感交集。 夏侯冽的做法是我以前奢望的,我希望他爱我,宠我,任由我撒娇……但现在夏侯冽真的独宠我时,我却开心不起来了。 耳边飘来成沁一片羡慕的话语,「娘娘,不管外人如何看您,起码皇上真的很爱您,也相信娘娘。」 我自嘲一笑:「这事搁在寻常百姓家,我会觉得很幸福,有夫如此,一生何求……可他偏偏为什么生在帝皇家……」 他的宠,会要了我的命,而我,却逼着他亲手要我命…… 我忽然感觉一阵疲惫,走出了厅去往寝室,一入寝室,我就听到了一道声音---- 「萱儿,几日不见,你活的更是潇洒了。」叶冉调侃的声音响起,让我身子顿时一僵。 心跳得急促了起来,藏在袖间的手狠狠一捏,我在心底不断给自己加油鼓气,努力让身体放松了起来。 抬起头,就看见叶冉坐在樑上,正低着头目光幽幽地看着我。 他手上似是拿着些东西,轻微一动,金色的粉末就从上面撒了下来。 我暗地里狠吸了一口气,屏住了唿吸,毫无异样地开口问道:「叶冉王爷上门拜访,所谓何事?」 叶冉从樑上跳了下来,笑呵呵地看着我:「我过来看看萱儿,以为你会为了师兄杀你而陷入悲伤中,没想一来就看到了你面对太皇太后和太后都不落下风,真是女中豪杰。」 我轻轻一笑,转过身子背对着叶冉往前走了几步,确认自己离开了金粉的范围,才敢深唿吸几口气,声音平静地说:「反正萱儿都是要死的人了,也不用太过在意规矩。」 叶冉声音淡漠:「萱儿,你可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我坐在了床上,抬起头就能看到叶冉满是探究的目光,沉默地没有开口。 叶冉盯着我,声音忽然变得很轻很轻,每一个字的押韵都有种我说不出来的感觉,「你向我保证过什么,说出来给我听。」 我心一紧,脑海里瞬间闪过千般思绪,只是一瞬,我就装作神情茫然地看着叶冉,喃喃开口:「我的命是他救的,牺牲自己的命让他活下去……」 叶冉轻轻一笑,仍然是那种玄妙的语调,「萱儿,五日后番邦使臣会过来朝贺,那是一个好机会。你记住了,你只有死,才能换回夏侯冽的性命。」 我目光一片呆滞,喃喃重复着:「我只有死,才能换回夏侯冽性命……」 我看着叶冉的身影从我眼前越走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我不敢轻举妄动,就维持着这个姿势坐了好一会儿,才敢活动下身子,心中全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这一次,我没有被叶冉催眠到,想起之前的事,也没感觉到脑袋一阵刺痛。 可我还是不敢多呆,站起身走了出去,视线一扫,就看到地上那些细碎的金粉,很漂亮,漂亮的致命。 我脚步一顿,推开门走了出去,让一位宫女进来给我打扫房间,脑子想的全是五日后番邦使臣的到来。 叶冉专门提起那一日,可见那一日绝对非同小可。 我靠在门窗上,眼里一片沉思,难道是那些番邦使臣的身份非同小可? 我脸色一沉,眼神一利,不管如何,五日后是我的机会! 临华殿在后宫里彻底龟缩了起来,还是一道圣旨到来,才让临华殿打开了宫门。 我穿着只有贵妃才能穿的朝服,脚步轻挪,踏出了临华殿大门,乘上了明黄色的步撵。 抬头看了看天上,月色凄清,就如我此时的心情。 我深唿吸了一口气,藏在袖间的手紧紧捏着一个盒子,盒子里装的就是假死丸。 今日,番邦使臣前来越国进行朝贺,到了晚上,夏侯冽设宴招待番邦使臣。 番邦使臣有人听闻我容貌无双,特意请求夏侯冽想要见我一面,甚至是愿意割让领土,只求见传闻中的越国最漂亮的女子。 夏侯冽没有理由推脱,就派人将我给叫了出来。 宴会上歌舞昇平,我去到的时候,正看到一位歌姬穿着一身耀眼的红衣跳着惊鸿舞,耳边传来的伴奏是一曲明月几时有。 我一踏入宫殿。本来相谈甚欢大臣们都不约而同地噤声。 我垂着眼眸,感受到那些人的打量,肌肤都有种轻微的刺痛感。 如果他们眼中的恶意能够化为实质的话,我都不知道要死多少遍了。 一道含含煳煳的声音响起,带着浓重的鼻音:「这位就是越国的萱贵妃,皇上您最心爱的女子?」 我稍稍抬头看了看,发出声音那个人穿着一身不同于越国人打扮的奇装异服,一头褐色的长捲髮,肌肤很白。 我眼神一凝,心中升起一抹疑惑,难道所谓的番邦人,指的是上一世的外国人? 夏侯冽声音清冷地回道:「她是朕最爱的女子。」 他看向我,轻抬起了手向我挥了挥。 我顶着那些大臣要把我给杀死的目光,姿态婀娜地走到了夏侯冽身旁,落座。 那一群番邦使臣对我很感兴趣,一直用眼睛瞄着我。 酒过三巡,气氛渐渐热闹了开来,我轻酌了下酒,袖间的手已经不动声色地打开了盒子,手里掐着药丸,寻思着一个机会。 刚这般想,番邦使臣就送上了机会给我。 一位身材强壮的使臣倏地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我面前,将手中拿着的酒杯递给了我。 「献、献给越国最美丽的女子。」这人含煳不清地说着,脸颊通红,一看就是喝醉了。 夏侯冽脸色一沉,手揽住了我的腰,一副主人的姿态道:「多谢使臣好意,这杯酒我代她喝。」 一国之尊都这么开口了,番邦又只是一个偏远地区小城,按理来说肯定是顺着梯子下去。 偏偏来的人满脸醉意,无视了夏侯冽阴沉的脸色,硬是要我喝下这杯酒,甚至是用手扯着我的手臂,强迫我灌下。 「美人,喝酒……美人,我们的王最爱美人了,只要您肯跟我们回去,我们的王一定会对你宠爱有加,还会将去中央大路的路线告诉你……」 这位使臣含含煳煳地说着,说出来的内容让在场许多人都不由面色一变。 其中一位官员忍不住道:「胡使者,你们的王真的知道去中央王朝的路线?」 胡使者嘴里含煳了几句,声音太小所有人都听不清。 他不断拉扯着我的手臂,力气很大,我的身子一阵晃荡,整个人都要被他拉了起来。 忽然,一双手按住了使者的手,夏侯冽站了起来,走到我面前将我给挡在身后。 他冷冷开口:「萱儿身子不适,无法喝酒,这杯酒我代替她喝。」 使者胡搅蛮缠了起来,嚷嚷道:「不、不行!就要她喝!只要她肯喝,我们愿意送上白鹿十头!」 耳边传来一些官员的惊唿声,我隐隐听到他们说白鹿是番邦的神物,有很多玄妙的作用,能够挡灾。 似是还嫌消息不够爆,使者继续道:「这、这位美人跟我、我们回去,我们愿意拿去中央王朝的…的路、路线来换……」 瞬间,我就听到了大臣们陡然加重的唿吸声。 中央王朝,这是一个传说中的朝廷。 据说在那里有无数奇珍异宝。有神秘莫测的武林宗派,每个人都生活富足,享乐无穷,恍如人间仙境。 相比起中央王朝,越国就是一个犄角旮旯的弹丸之地,生活在这种地方,没有人拒绝的了中央王朝的诱惑。 我眼珠一转,拿起了桌上一杯酒,用袖子遮掩,将假死丸放入了酒杯中,主动走了出去。 越过夏侯冽,我笑吟吟地看着这位使臣:「萱儿再次敬胡使者一杯。」 仰头一喝,药丸顺着酒被我吞了下去,肺部随着酒的灌入升起一片火辣的烧意。 胡使者哈哈一笑,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好、好!」 他拿起手上的酒杯,刚要仰头喝的时候,他忽然剧烈咳嗽了起来,咳着咳着,他竟然从嘴里吐出了白沫! 不一会儿,他当着我的面,眼睛一翻,身体彻底倒了下去。 胡使者的死亡带起了连锁反应,不远处坐着的那一列番邦使臣都咳嗽了起来,纷纷口吐白沫气绝身亡! 有位官位反应过来,大喊:「一定是敌国作鬼祟,他们把使臣给杀了,我们就得不到去中央王朝的线索!」 「快!封锁全场,一定是有奸细混在了里面……」现场一片混乱,夏侯冽第一时间将我给抱在了怀里,稳噹噹地护着我。 我耳边传来了一些官员对我大声怒骂,说我果然是一个妖女,一定是别国派来的奸细…… 夏侯冽紧紧地抱着我,面容一脸冷峻,无论现场有多混乱,他永远是最云淡风轻的那一个。 察觉到我一直在看着他,他低了低头,那双黝黑的眼眸专注地看着我,轻声道:「媚烟,你不会有事的。」 我摇了摇头,眼睛瞪大地盯着他,眨都不敢眨一下,鼻尖涌起了一抹酸意。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沉重,唿吸越来越微弱,身体里各个器官一点点地停止运转。 眼中的视线越来越模煳,我用力抱紧着夏侯冽,心里仿佛被人狠狠地剜去了一大块,好疼,空荡荡的疼,真是捨不得。 夏侯冽,再见…… 不,是再也不见……
第132章 烈女怕郎缠,这是我娘子 「呸!这等毒妇,死了也是活该!」 「死得好啊,死的妙啊,她终于死了,越国不用再担心撑不下去了……」 「听说这妖女死的时候还将番邦的使臣给杀了?她果然是敌国的奸细!还好死了,要是不死,越国岂不是要被她亡国了……」 我坐在一辆普通的马车里,掀起帘子看着外面的景象,不远处一座恢弘华丽的灵柩在我眼里若隐若现,视线里全是漫天飞舞的白纸和百姓们拍手叫好的神情。 我垂了垂眸子,自嘲地笑了笑,在自己头七出殡那天醒来,时间真是掐的刚刚好…… 思忖间,灵柩已经从别处缓缓走来,百姓们议论的声音也渐渐暂停,我看到了成沁、南嬷嬷和柳依。 她们身穿白衣,眼睛哭得又红又肿,没走几步就将篮子里的白纸挥洒。 一阵风吹来,有几张细碎的纸顺着风儿飘进了马车,在我面前像跟羽毛似的缓缓飘落,正好地落到了我的腿边。 我不由抬起手,将白纸给捻了起来,放在阳光下细细看着。 送葬的队伍很长,周围的气氛仿佛也受到了他们影响,瀰漫着一股哀伤。 等了许久,人群终于走过了,那些百姓们又纷纷围聚在一起,怒骂着我的「尸体」。 「这等毒妇,死后竟然被用国礼厚葬,规格直逼皇后。真是没天理!」 「还好已经死了,你看看,死后皇上都这么逾矩地给她如此高的规格,要是她还活着那岂不是更加恐怖?」 「死的好啊,死的真好……」 我盯着掌心中的白纸,听着这些百姓暗地里的议论声,轻轻地笑出了声。 就算被人骂作毒妇妖女又如何,看看之前那对队伍经过的时候,他们哪一个人不是低着头弯着腰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有本事当着队伍的面骂我啊…… 我不屑地撇了撇嘴,真是孬种! 这时候,马车的帘子被人掀了开来,夜哲弯着身子走进来,声音低哑地问:「要去哪里?」 我想了想,「去南蛮。」 夜哲点了点头,转身离去了。 马车轮子咕噜噜地转着,我的身体也跟着左右晃荡了起来,车上的帘子左右翻飞,我的思绪也上下飘忽了起来。 看着外面一闪而过的坊市街道,我眼里闪过了一抹茫然。 早上醒来的时候,我是在一处乱葬岗中醒来的。 身边全是一具具死尸,有的死去了许久,整个尸体都爬满了蛆虫,那场面要多惊悚就有多惊悚,我差点以为自己来到了阎罗殿。 等我将压在身上的尸体一具具搬开的时候,就看见了夜皇。 夜皇仿佛是知道我就在乱葬岗里,正背对着我将尸体一个个给搬开。 在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的时候,看见熟人的那种兴奋感直接让我哭了出来,夜皇听到了声音转过头来,看见我时对我轻轻地笑了笑。 他将我带到了一处客栈洗漱沐浴了一番。再然后就是我乘上了一辆马车准备离京,没想刚好就撞上了自己头七出殡的日子…… 我摇了摇头,马车越走越远,我与京城的联繫,与越国的一切,也随着马车的离开而斩断了…… 往事已矣,还是好好珍惜接下来所剩不多的日子吧。 马车一路向南,快马加鞭的用了整整十日,我们就赶到了越国边疆。 我的运气很好,下了马车后问了下当地的驿站,明日就有一趟水路去南蛮。 夜皇虽然人小却很精明,充当起了我的小厮,等我问完了路时,他已经在不远处的客栈给我开好了一间房屋。 走去客栈时,我忍不住开口询问:「夜皇,你确定要一直跟着我吗?你帮我解了毒,已经是报完恩了。」 夜皇还是一个小孩子,但我却不敢真的拿小孩子的态度来对待他。 他的血能解毒,貌似跟夏侯冽和叶冉还颇有渊源,身上神秘之处和叶冉也有的一拼……我带着他,感觉就像是在带着一个定时炸弹,一不小心就会身份暴露。 夜皇带路的脚步一顿,转过身来看着我,语气坚定:「还不够。」 我垂了垂眼眸,夜皇向来少言寡语,说话惜字如金,和他相处了一段时日,我也大概能猜出他这句话完整的意思。 他是认为报的还不够…… 我抿了抿唇,开始思索着将一切都摊开来跟夜皇讲的可行性,夜皇待在我身边。我压力实在是大,但人家过来是报恩的,真的将他赶了出去,似乎又有些不近人情…… 我轻轻一嘆,真是愁啊。 「嘿!让我开看看,这是谁?一个女扮男装的妞儿!」刚踏入客栈,耳边就传来了一道轻浮大声的话语。 抬头一看,一位油头粉面的瘦弱男子轻佻地看着我,眼里一片奸猾之色。 男子见我看向他,朝我吹了声口哨,刷地一声,就将手中拿着的桃花扇给打了开来,扇了扇。 他站了起来,脚步虚浮摇头晃脑地朝我走来,「美人儿。就算不施粉黛扮男装也是一个美人儿,我乃当地县官的表侄王逑,美人儿要不要跟我寻欢作乐一场?」 我不着痕迹地退后了几步,脸上面无表情,心底泛起一抹厌恶,如此直白的求欢我还是第一次遇见。 「这位公子,在下还有些事,无法与公子把酒言欢了,在下先告退了。」我找了一个藉口平静道,转身往阶梯走去。 身后王逑直接一声大喝:「你给我站住,我看的上你是你的荣幸,你竟然敢拒绝我,信不信我让你走不出这个客栈!」 我脚步一顿,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藏在袖间的毒粉被拿在了手中,慢声道:「公子大可让我见识见识,什么叫做----」 「不行!」客栈里,围观的一位公子忽然站了起来,声音高昂地打断了我说的话:「光天化日之下,你竟然强抢良家妇女,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了!」 这位公子一副书生打扮,穿着一身藏青色的儒服,头戴纶巾,长的很是俊俏,王逑已经够白了,这位公子看着还要白上三分。 王逑恶狠狠地盯着书生:「我做什么事情不需要你来指手画脚,看你样子是去进京赶考的吧,我奉劝你一句不要多管闲事,免得将自己的命给搭上去!」 书生脸颊涨得通红,气愤填膺:「你这是恶霸,当街强抢良家妇女,违反王法,若是上报朝廷,可是要坐牢的!」 王逑被气笑了,双手环胸不屑道:「你去告啊,我看看谁会管这档事,我可是当地县令的表侄,你觉得他是会站在你这边,还是站在我这边?再说了----」 王逑瞥了我一眼,眼中划过一抹贪婪之色,看向了书生道:「我这不是还没有抢吗?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强抢了?我这是出声相邀,不懂就别装懂,滚一边去!」 王逑将扇子朝着书生的方向甩了甩,「去去去。在一边好好看着,看我如何拿下美人儿。」 书生似是被他像是赶畜生的动作给激怒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下一秒,竟然是疾步走向王逑身边,将王逑给拽了起来,狠狠地朝他脸揍了一记重拳! 客栈原本坐着的人都在看好戏,个个都没想到两人竟然真的打起来了,他们站了起来,报官的报官,劝架的劝架,当然也有的人在喝彩打的好。 掌柜一脸急色地从前台跑了出来,招唿着人将他们两人给拉开来,先是好一通赔礼道歉,然后再将王逑给恭恭敬敬地请出去。 看掌柜这娴熟的模样,王逑应该也不是第一次在客栈里闹了。 我眼里一片沉思,往书生的方向走去,耳边还隐隐传来一些客官的讨论声:「什么县令的表侄,县令根本就不管他,还到处帮他擦屁股。」 「据说上一次王逑惹到了一位官宦子弟,县令为了赔礼道歉都差点要辞官了,原本以为他受到了教训会修身养性,没想只是避了十几日的风头,又再次出来惹是生非。」 我垂了垂眼眸,心里大概有了一个底,原来如此…… 走到书生面前,我朝他拱手抱拳,沉声道:「有劳兄台救助,在下感激不尽。」 我从袖子里摸出了一个盒子,盒子里装的是一支打扮精巧的金簪,若是卖出去足以能卖出十两银子,可以供贫苦子弟一年的开销。 我将其递给了书生,「小小谢礼不成敬意,还望兄台莫要嫌弃。」 书生的半边脸被打得肿了起来,另外半边脸满是抓痕,隐隐泛着一抹青色,整张脸又红又肿又青,看着好不滑稽。 但在这张滑稽的脸上,我还是看到了他些许紧张,他用手在衣上抹了几下,才敢伸手将我的盒子给接过,道:「不用多礼,我帮你是应该的。」 他看着我,紧张的有些口吃了起来:「你、你等一下,我、我也有礼还给你。」 书生话一说完,就赶紧转身跑到原来他坐着的位子上,从椅子上拿起了自己的行囊,往里翻了一会儿,忽然发出了一声大叫---- 「糟了,我的盘缠全被人给偷了!」 我眉头轻蹙,快步走到书生旁边,就看到了书生被塞满稻草的行囊,将稻草给拿了出来,行囊里一片空空如也。 还真是---- 被偷的连渣都不剩了…… 我开口道:「你是为了帮助我所以才导致行囊被偷,你放心,你一共损失了多少银子,我都会赔的。」 书生摇了摇头,没有转头看我,而是嘆气道:「行囊被偷是我只顾着打架没有去看管,这不关你的事,兄台你无需自责。」 我没在说话,而是将目光看向了夜皇,夜皇会意,慢吞吞地走了过来,从怀里掏出了一叠银票放在了桌上,用茶盏给压着。 看着那些银票的厚度,估摸着也有几百两了。 书生的穿着打扮看着并不是家境殷实的,几百两银子肯定是够得。 我轻声开口:「这些不是给兄台的赔偿,而是给兄台的救助,我观兄台眉宇不凡,犹如文曲星下凡,这次进京赶考一定能够高中。兄台若是高中,可不要忘了兄弟我。」 换了另外一种方式开口,书生果然接受了我的银两,把银票放在了行囊里直接背着上路。 这是聪明的做法,毕竟他才刚刚打了王逑,王逑再不济也是县官表侄,怕夜长梦多被人报復上门,还是赶紧跑路为妙。 说来也是奇怪,直到书生走的时候,我们两人都没有提起各自的名字。 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到了晚上,我又一次看见了那位书生,还是在……我的房门口看见的。 此时外面正下着瓢泼大雨,这一场大雨来的异常突然,一个惊雷骤然响起,紧接着就是滚滚而来的雨水。 我的身子一遇冷就会泛痒,因为下雨的缘故导致夜间温度有些低,便打算去找掌柜拿多一床被子。 一推开门,我就看见那位书生浑身湿漉漉的,非常可怜地蹲在我的房门口。 这模样,第一时间让我想起了可怜无助的大犬,如果他的身后有条尾巴的话,那一定是耷拉着的…… 我这般想着,忍不住笑了笑,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 听到我的声音,书生赶紧站了起来转身看着我,神情间有些急促:「我、我……」 支吾了好半晌,他才细若蚊蚁道:「我的盘缠被人给偷了,刚赶回来就遇上了一场大雨。」 我眼神一凝,上下扫了他一眼,怀疑他是否别有用心。 只是书生的表情太过诚恳,浑身湿漉漉的连衣服上还能滴下水来,我在心底轻声嘆了口气。抬手抚了抚额,「你跟我来。」 去到一楼让掌柜给我的房间去送上一床被子,我带着书生去了澡房让他先沐浴,又给他置办了一套衣服。 买衣服的时候,别人看向我的目光都有些惊奇,最后拿着衣服离开时,卖衣服的娘子还跟我道:「你和你的夫君感情真好,我的夫君就绝对不允许我穿着男装出去。」 我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来到了掌柜那边,我又替书生开了一间房间,掌柜看着我的目光有些古怪,不过他什么也没问,就给我递了一个牌子。 拿着牌子去了澡房,我在心里寻思着,怎么自己那么像是在养面首? 打开澡房的门,耳边就传来了一声惊唿,抬头一扫,就看见书生赤裸的身体。 我轻咳了几声,低垂着头将手中的衣服和牌子给扔了出去,刚才想东西想的太过出神了,所以一不小心就打开了门。 「这是新衣服,我给你开了一间房子,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议。」话一说完,我就立刻转身离开,脸微微有些红。 虽然我叫自己别多想,但还是会忍不住想起之前看到的画面,别说,看着挺瘦弱的一个人,其实身材还挺有料的…… 我伸手放在脸边作扇风状,媚烟啊媚烟。淡定啊,别刚假死出来就放飞自我了啊…… 虽然我出来后的志向可是要阅尽天下美男,咳咳,但也不是这么一个猴急法。 回到了屋子里,就看见夜皇正坐在我床上,听到了我开门的动静立刻抬头看过来,目光一片晦涩深沉,在朦胧烛火的照耀下有种锋芒毕露那般锐利。 刺的我眼睛一时之间疼了起来。 我眨了眨眼睛,再次看过去,夜皇已经低下了头,从我的床上跳了下来,「我回来的时候没有看到你。」 我轻声道:「出去跟掌柜要了一床被子,你要不要多要一床,夜里凉,在地上睡湿气重。」 夜皇还小。我不放心让他自己一个人睡一间房,在说我愿意可能夜皇也不愿意,我们便同住一间屋子。 但到底男女有别,不能因为他年龄还小就同睡。 我本来想着自己睡地板打地铺的,没想晚上一降临,夜皇就自己打地铺了,不管我如何说都不肯改变初衷,无奈之下我就随他去了。 夜皇眼眸微闪,「不需要,我体热,一床被子睡得刚刚好。」 我点了点头,留着一盏小灯便躺在了床上入睡,也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间我似是看到了床幔外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人。 我心重重一跳,那个人的体型跟夏侯冽非常相似! 睡意一下子被急促的心跳给弄没了,顾不上头晕,我赶紧从床上爬起来拉开帷幔。 暖橙的烛光之下是一片空无,只有夜皇背对着我的身影,我隐隐还听到他轻微打唿的声音。 我垂了垂头,手放在腿边握了又松松了又握,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眼眶有些酸涩。 才刚逃出来,我就开始想那个臭流氓了…… 我深唿吸了几口气,我一点都不想记挂着他……大坏蛋,臭流氓! 刚想躺在床上继续休息,身体忽然传来一股不适感,我轻手轻脚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想要去外面上茅厕。 结果一推开门,我立刻被躺在房门上的人给吓了一跳! 我当即退后了好几步,还以为那人是什么刺客。 唿吸刚缓。我才发现原来那个人影是书生。 书生本来身子靠在门上,我一推开门,他的身子就跟着被推倒在地上。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用那睡眼惺忪的双眼看着我,打了一个哈欠。 我无语地看着他:「你怎么睡在这里,我不是给你开了一间房吗?」 书生似是清醒了过来,伸手摸了摸脑袋,微微低下了头道:「房子被我退回去了,你已经帮我太多了,不用在为我破费了。」 他从怀里掏出了几个铜板,抬起头目光晶亮地看着我:「这是房费,我花了好大功夫才从掌柜手里磨到了全部退费。」 我微微蹙了蹙眉,「你该不会是为了还我这几个铜板,就特意蹲守在我房门口吧?」 书生先是点了点头。后来又摇了摇头。 我盯着他,脸上一片探究,难道因为自己的一时心软,所以我被一个演技很好的无赖给盯上了? 可看书生这个样子,又不太像…… 凭他的相貌,只要愿意,肯定有许多女子愿意倒贴银子给他,讹诈这门生意风险挺大的,他没理由走上这条道啊。 我眉头一拧,越来越想不明白了。 耳边传来书生微微羞涩的话语,瞬间将我给雷的外焦里嫩。 「我来这里,一是为了还铜板,二是因为----」书生话语一顿,「娘子,夫妻之间并没有分房睡的习惯啊。」 我眼睛一瞪,脸上闪过一抹不解:「夫妻?你指谁?」 书生目光晶亮地看着我:「娘子,我们就是夫妻啊!」 我嘴角微微一抽:「我怎么不知道我们何时拜堂成亲过了?」 书生脸颊微红,就像是个小媳妇那样,扭捏地开口: 「娘子,我们比拜堂成亲更加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我娘说了,所谓夫妻就是要看光对方的身子,你都看光了我的身子,便是我娘子了。」 这是什么鬼道理! 我扯了扯嘴角,看着书生一副害羞的模样,内心只感觉一阵无力。 大哥,我不养面首啊…… 要不是今天这位书生还露出了拳头跟别人打了一架,现在这般看,还真的会以为他是个靠女人养活的面首。 我咳了几声,声音严肃道:「我不是你娘子,你不要赖上我,不就是看光了你的身子嘛,我又不是故意的。」 话摞了下来,我转身就去上茅房,发现那位书生也跟着走了出来,和我一同去到茅房。 进去前,书生还颇为体贴道:「娘子,你安心去上茅厕吧,为夫在外面给你守着,保证不让任何人打扰你。」 我:「……」 上完回去,书生坠在我的身后,上楼梯时他忽然加快了脚步,抢先一步走到了我的房屋前,替我推开了门。 我走了进去,忽然转过身子看着他。 书生本来也想跟着一起进去,被我这么一动作。他的脚步迈不出去,只能低垂着头用那双干净清澈的眸子可怜巴巴地看着我。 得,还真像是一只大型犬……一只求抚摸的狗狗…… 我脸上一片淡定,看了他好一会儿忽然对他笑了笑,在他希冀的目光下毫不留情地关上了门。 躺在床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闪过书生那可怜巴巴的眼神,这是魔怔了! 我忍不住在心里想到,美男我又不是看见过,为什么偏偏就这么一个看着清秀文弱的书生,搅乱了我的心湖? 我忍不住想到了夏侯冽,脑海里夏侯冽那威严肃穆的模样渐渐退去,然后变成了书生的样子…… 我愣了愣,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难道我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身子狠狠地打了一个激灵,我咬了咬牙,这不科学啊! 折腾了一番无果,我顶着浓重的睡意打开了房门,有气无力地说了句:「你只能打地铺。」便轻飘飘地爬到了床上去。 解决了一桩心事,终于是能够睡着了。 第二日清晨,一缕阳光照在了我的脸上,我还在闭着眼睛,用手掀起了被子将自己的头给盖了起来。 这样一来,扰人清梦的阳光是不见了,但紧接着被子就升起了一股闷热,热到我实在受不了的时候,我才掀开了被子一把坐了起来,伸手揉了揉眼睛。 睁开眼,印入眼帘的是夜皇和那一位书生。 他们两人正大眼瞪小眼地互相对视,在某一刻又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我。互相伸手指着对方:「他是谁?」 我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看向书生道:「黄夜是我的小厮。」 书生听到这个名字,脸色变得古怪了起来,嘴角微抽,似是在忍耐着什么。 然而他下一秒就维持不了这种表情了,因为我看向了夜皇道:「这位书生是不请自来的陌生人。」 书生眉头一皱,「娘子,我不是陌生人,明明你都看光了我身子----」 「停停停!」我立刻出声打断了他的话,每当他说起我看光了他的身子,我心里都会飘过一抹名为心虚的感觉。 「不就是看了一下罢了,男的还怕被人看?看了你又不会少二两肉,有必要这么斤斤计较吗……」我忍不住嘀咕开口。 见书生一脸严肃,张了张嘴正要说些什么时,我又抢先道:「我看了你。要不我也给你看,这样咱俩扯平,大路朝各自走行不?」 书生神情一顿,脸顿时拉的老长,一板正经道:「你是我的娘子,你的身体本就该给我看的……」 意思是,我给他看还天经地义咯? 呸!想的没,谁是你的娘子! 我别过头去,拒绝跟书生交流,「黄夜,我们退房离开,去买船票。」 夜皇点了点头,黄夜对外就是他的化名,虽然夜皇并不喜欢这个名字,但一切的不满最后还是被我无情的镇压了。 退了客栈。书生仍是跟在我们后面,亦步亦趋地贴紧着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俩是一对的。 走路走到一半,夜皇脸色一沉,主动退后了几步跟在了我身后,将书生和我给隔离开来。 我耳边还隐隐听到书生对夜皇苦口婆心地劝:「我身子已经被你的主子给看光了,我以后就是你主子的人了,你不用防我防的这么紧,我们两人不是敌对关系……」 我脸色微黑,还是第一次遇见有人主动上门要求当我面首的,这人还能不能更没脸没皮一点?! 都说烈女怕郎缠,这下我终于是体会到了,果然是很难缠! 去到了贩卖船票的驿站,我跟掌柜买了两张去往南蛮的票,就将男子给抛下直接往码头走。 码头有一道封锁线。只有出示船票的人才能进去。 身后,书生臭不要脸的声音响起:「娘子,孩儿,等等我啊!」 我嘴角轻轻一抽,低头看了看夜皇,发现他同样也神情僵硬。 书生动作迅速,他刚来到就轮到士兵检查我的船票,书生直接跑到了我面前用手揽着我的腰,朝着士兵笑呵呵地说:「这是我娘子。」 他指了指夜皇:「这是我们的孩儿,今年刚到垂髫之年,我记得小孩是不用买船票的,他不占位子,我们可以将他抱在腿上。」 士兵扫视了夜皇好几眼,有些狐疑道:「小孩的确不用买船票,不过这个小孩看着已经过了垂髫了吧?还有,你确定她是你的夫人,怎么这幅打扮?」 此时的我对书生并没有多少好脸色,一直将他揽在我腰间的手给扯开,书生的手被我扯下,又锲而不捨地捲土重来揽住我的腰。 「你放开!」我瞥了他一眼,低声道。 书生没有看向我,一脸笑意地对着士兵说:「我的孩子长得比较结实,不过还是在垂髫之年,这点你可以放心,我是特意让娘子这幅打扮的,你不觉得这很趣味吗?」 书生反问了士兵一句,士兵讪讪开口:「行行行。」他摆了摆手,「赶快上去罢,就要开船了。」 于是,书生就这么顺利地混了过去。我被他半搂半抱地走了好几步,耳边还能隐隐听到士兵的嘀咕声:「真是一对怪人。」 我狠狠地瞪了书生一眼,低头看准了他的脚,伸出脚狠狠地踩了他一下! 「娘子,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啊!」书生当即抱着一条腿跳了起来,边跳还边嚎。 我颇感丢脸地低下了头,牵着夜皇快一步离开这个神、经、病! 书生就像是打不死的小强,我才刚刚坐下,他又贴了上来,挨着我的身体硬是将我挤到边去,硬生生地挤出了一个座位来。 位子只能做两个人,夜皇被迫坐在了我的腿上,脸色阴沉地盯着书生。 书生对他笑了笑,伸出双手朝着他:「来,你坐到我的身上来吧。你娘身子弱,抱着你身子会受不住。」 我抬起头怒视着他,这个人,我对他宽容他还蹬鼻子上脸了啊! 「你!」我刚一开口,就见夜皇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小纸包。 我心重重一跳,这个包装……不就是我给夜皇的毒粉末吗? 我赶紧伸手按住了夜皇,夜皇转头看向我,眸色一片晦暗,脸色阴沉。 我顶着夜皇传来的巨大压力与他对视,艰涩开口:「他是无辜的。」 书生虽然一直跟着我,还四处传播谣言,但我能感觉到他对我没有恶意,这也是我能容忍他一直跟着我的原因。 夜皇与我对视片刻,声音低哑地开口:「你莫要后悔。」 后悔? 当时的我想不明白夜皇为什么会说这句话,直到后来,我知道书生真正的身份时,才明白了他这句话。
第133章 有我在,不用怕 我愣了愣,嘴唇动了动,刚想要问为什么会后悔时,船舱的门忽然被「砰」的一声打了开来,腐朽的门被出长长的嘎吱声,尖锐又刺耳。 一对士兵从外面走了进来,个个都戴盔甲手拿铁刀,他们目光锐利地在人群里扫来扫去,我看着他们,心微微一跳。 领头的一个士兵将目光看向了我们这边,直接朝着我的方向走来。 书生在这时显得非常云淡风轻,他还哥俩好地拍了拍夜皇的肩膀,「来,都说了不要坐在你娘的腿上,要坐就坐在爹爹的腿上,爹爹身子结实,你娘身子太弱了。」 他边说,还边伸手抱住了夜皇,似是根本不知道之前我与夜皇的对话。 我看了看书生,碍于有外人在场,夜皇脸色臭的难看,但却没有推开书生,书生还真的把夜皇从我的腿上抱了下来。 不过就算这样,夜皇手中拿着的小纸包还是没有放下去,手反而将其捏的更紧了。 我感觉只需要在一个用力,纸包就会被他给捏碎,里面的毒粉末立刻迸射开来,全船的人都要陪葬。 书生笑眯眯地伸出手,将夜哲的小小的手给包在掌心之中,温和道:「孩儿,这种危险物品还是不要拿出来玩,若是不小心误伤了你自己,你娘会伤心的。」 我见夜皇身子一颤,因为是背对着我,我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不过想来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恍神间,几个士兵已经站在了我们面前,将我和书生给团团围住。 「你们就是昨天与王逑公子发生争执的人?」 士兵严肃开口。手拔了拔放在鞘中的刀,银亮的刀身在阳光照耀下射出一抹刺眼的白芒,我忍不住眯了眯眼睛,装作有些害怕地伸手挡着眼。 耳边传来书生的声音:「是的,正是在下和在下的娘子,与王逑公子发生了争执。」 士兵眉头一皱,看了看我,又将目光放到书生身上:「她是你的娘子?」 书生挑了挑眉,大声道:「当然了!」他伸手把腿上的夜哲给举了起来,「你看,这还是我和娘子一同所生的孩儿!」 士兵仔细打量着夜皇和书生,我也忍不住把他们两人放在一起看了看,别说,夜皇的脸部轮廓和书生还真有几分相似。 士兵眉头一皱,「既然是夫妻,昨天你们为何要那番作态?」 士兵看向了我:「我没有听错的话,那些人还说你当场资助了这位书生让他上京赶考,你们两人明明是完全不认识。」 我没有说话,书生自动伸手将我揽在了怀中,让我的身子靠在了他的胸膛上。 书生道:「娘子本来是和我一同进京的,只是在进京途中与我发生了一些口角,所以她才女扮男装想要带着孩儿一同出走。」 说到这里,书生也很无奈,眉头都纠在了一起,「我连夜赶路才追上了她,只是她还与我闹脾气,装作不认识我。」 书生对着士兵解释完,又看向了我诚恳道:「娘子,为夫已经知道错了,请你原谅为夫好吗?我再也不想和你玩什么兄弟情了,你看别人都误会了。」 士兵眉头一拧,双眉间的褶皱简直可以夹死一只苍蝇。 他深深地看了我和书生一眼,又将目光看向了怀里的夜皇,书生的话在耳边喋喋不休地传来: 「我们也不是有意要骗王公子的,只是当时我家娘子和我闹脾气,完全把我当成陌生人,我跟她坐在一起她就会赶我走,赶不走我就会自己带着孩儿走,无奈之下,我才和她装成陌生人。」 「当时王公子调戏我家娘子,我心里气不顺,所以才会对王公子大打出手。」 书生无奈地嘆了口气,双手摊开看向了士兵:「你也知道的,王公子怎么说也是当地县令的表侄,如果只是一个与我不熟的陌生女子,我这个穷酸书生肯定不会出手帮忙的。」 「但自家娘子被人调戏,是可忍孰不可忍,我脑子一热,就----」 书生话语一顿,看向士兵关心地问道:「不知王公子现在怎么样了,我记得自己往他的脸上打了好几拳,当然他也打了我好几拳。」 书生指了指脸上一块地方,那地方仔细一看还有些肿。 士兵怎么想暂且不知道,我则已经被书生的厚颜无耻自说自话给惊呆了…… 从来没见过一个人自圆其说能圆的这么厉害,简直是出口就谎话连篇,偏偏细想一下又合乎逻辑…… 外面船鸣笛的声音响起,这是船就要开时才会发出的声音。 船舱匆忙地走进了一个掌柜模样的人,来到了士兵面前点头哈腰恭敬地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要不要将这两个人给带下去?」 书生眼睛一瞪,「带什么带?我们可是出了银子买船票的!我们犯了什么事,要被你们带下去?」 书生看向了士兵,「都说县令为人清正廉洁,就是他那侄儿总是败坏他的名声,你们该不会是得到王逑的命令,滥用私权将我和我家娘子给扣押了下来吧?」 没等别人回话,他已脸色涨得通红,气愤道:「虽然我只是一个秀才,但也无惧一方县令,你们要是徇私枉法,我一定会冒死向州长谏言的!」 书生这番威胁说的一点都不现实,我们在边疆里,若是真的被抓住了,能不能出去都是一个问题,更何况是看到州长呢? 我眼里若有所思,就是这个举人的身份能够唬一唬别人,毕竟考取一方秀才也不容易。 掌柜模样的人立刻朝书生赔礼道歉。那位士兵看了书生好一会儿,外面鸣笛的声音越来越响,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你要参加乡试,为何现在却跑去了南蛮?」 书生理直气壮道:「乡试每年都能参加,但娘子就只有一个,肯定是先把娘子给追回来啊!」 这话说得真是肉麻……我脸微微一红,赶紧别过头去,不好意思见人了。 什么叫做娘子只有一个,呸,谁是他的娘子了…… 士兵似是也被书生这个回答给震住了,愣了一会儿,在掌柜的再三催促之下终于离开了船。 士兵离开之后,船上的百姓们纷纷议论:「听人说王公子早上被奴僕发现中毒而亡,现在看来应该是真的,刚刚那些士兵是过来追查嫌疑犯的吧?」 我低垂着头,听着百姓的议论声,目光看向了夜皇,书生我不清楚,不过他看上去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而夜皇昨天晚上出去过一趟…… 夜皇抬了抬头,那双黝黑的瞳孔直直地看着我,仿佛能看到我的内心中,将我心里的一切想法都洞悉。 我想问一下他,王逑中毒这件事是不是他做的,只是现在并不是好时机。 耳边书生怒气沖沖地话语传来,打断了我怔愣的思绪:「哎哎哎,你们在说什么呢?王公子死了,你们这是在怀疑我是嫌犯?」 抬起头,就看书生面红耳赤地看着之前讨论得最大声的百姓。 「本公子行得正坐得直,虽然他想要抢走我娘子,但我和他打了一架,之间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断不会做这种下毒的腌臜事!」 「如果真是我做的,那位士兵早就将我带走了,本公子和娘子也不会坐在这里,和你们待在一条船上!」 掌柜刚送走士兵们离开,转身就听到了书生说的话,赶紧走过来好言好语地劝道:「秀才老爷有功名在身,我们自然是相信你的。」 书生脸色缓了缓,道:「王公子真的是在府中,中毒身亡了?」 掌柜神色一顿,凝重地点了点头。 书生脸上闪过一抹悲戚,摇头嘆气道:「我和王兄也算不打不相识,没想到只是见一面,他就----」 「哎,他以前是不是得罪了一些有权有势的女子?毕竟他风流成性,看见美女眼珠子就钉在那儿转不动了,我思来则去,感觉他应是死于情杀。」 书生说话就是有这么一个本领,他身形高挑,身材看着瘦弱,典型一个斯文清秀的穷书生,说话让人听着感觉也是胡诌出来的,但偏偏细想一下貌似又是这么一回事。 简单来说,他的身上让人有一股信服的力量,这无关于他的身材样貌,而是关于他的性格,人格魅力。 我嘴角轻轻勾了勾,还真是够奇怪的一个人。 「砰!」船发出了一声轰隆巨响,正式行驶了。 一股推力让我的身子忍不住向前晃动,书生眼疾手快,手紧紧地揽住了我的腰将我带入到他的怀里,禁锢着我无法动弹。 船上好一阵晃荡,这次的我并没有推开书生,而是抬起头来看向他,低声询问:「你说你是秀才,过来是为了进京赶考,那为什么不去考试,而是转而纠缠起了我。」 书生眼眸微弯,黝黑的眼睛一片澄澈干净,他轻声回道:「我不是说过了吗,进京赶考每年都有,但娘子只有一个啊,如果我不追上来,我会后悔的。」 心因为他这句话莫名柔软了一下,我觉得自己可能染上女人的通病了。变心未免也变得太快了。 明明之前我还爱夏侯冽爱的死去活来,但一假死脱离了他的怀抱,从醒来后到现在仅仅只是过了两天,似乎又爱上了另外一个人了。 不不不,可能不是爱,而是有些喜欢了。 真是奇怪……如果爱一个人真的这么容易分手,那我当初也不用如此百般纠结,难道是年岁长了,我也死过了一回,一切都看开了吗? 我嘴角轻勾,划出一抹清浅的笑意:「你这么任性,就不怕家中长辈责备吗?还有,如果我心中已有了心悦之人,或者已经婚嫁了,你该当如何?」 「这简单,把你抢过来就是了。」书生淡淡道,眼里的自信的仿佛闪烁着光:「我娘说过,男子追女子,脸皮厚一点,实在不行就脱光衣服给人看,生米煮成熟饭。」 我脸色微黑,这是什么追女孩子法? 不知想到了什么,书生的声音变得很轻很缓:「我娘已经去世了,去年家里发大洪水,许多人都被淹溺而死了,家里的人一个都不剩了,我因为在外地求学,侥倖躲过了一回。」 「考取功名,不过是为了实现家中对我的殷切期盼罢了,不过----」书生话语一顿,看向我道: 「我娘在世的时候更想让我成家立业,如果她知道我现在的处境,也一定会支持我的。」 世上最无情的便是天灾,我有些抱歉,「对不起,让你想起了这些伤心事。」 我躲闪着书生真挚的目光,并没回应他说的其他话,爱上一个人很容易,但要将爱意维持下去却很难…… 即使这个书生对我胃口,但我却是不敢再去爱了…… 我垂了垂眸子,夜皇正低垂着头不知在看什么,我感觉他似乎有些生气,想不明白他是在生什么气。 我伸手抚了抚他的髮丝,软软的又有些刺,看向了书生:「你跟了我一路,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书生清微微一笑:「我的家乡很热,我娘生我的时候是大热天,说那时候她全身都起了热痱子,生我时没少受罪,后来坐月子更是闷得她浑身不舒服,所以就把我取名夏冷,希望以后的每个夏天能够凉快一些。」 我心跳顿时慢了半拍,倏地抬起了头来,夏冷? 我盯着书生,目光锐利,想要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些什么,只是除了一片干净澄澈,别的什么都没有。 夏冷……呵呵,这名字取得还真好,跟夏侯冽真时像…… 我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睛微眯,我从来不相信巧合,任何的巧合在日后来看都是人为。 只是---- 夏冷会是夏侯冽吗? 脑海里出现他们两个人的音容相貌,外表不一样,气质不一样,性格更加不一样,他是夏侯冽? 这话说出来连我自己的不信……夏侯冽还在皇宫里坐镇着呢! 凝神沉思间,夏冷期盼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娘子,你可是觉得这个名字好?如果夏天能冷的话,天地就大变了,所以有的人说我的名字是不详,劝我改名,我娘也劝过我。」 「但我却觉得这个名字很好,每次想起这个名字,我就能体会到娘亲生我时那艰难痛苦,会特别的感恩,你觉得呢?」 我回过神来,点了点头:「这个名字很好。」 心里却是在想着,夏冷绝对不是夏侯冽,夏侯冽哪里会如此心思细腻,他关乎的都是国家大事,心繫天下,根本无暇顾及生活小事。 夏冷与夏侯冽是不一样的,我在心底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娘子,你的名字又叫什么?」夏冷问我。 我略微有些恍神,我的名字太多了,媚烟,公孙萱,双儿,晓姑娘……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就连有时候连我自己也分不清自己是谁。 脑海里闪过上一世朴实的父母亲将我抱在怀里,开心地叫着我名字的画面,我喃喃开口:「李程沁,我叫李程沁。」 「李程沁……」书生细细咀嚼着这个名字,「莫不是你的父亲姓李,你的母亲姓程,所以你的名字结合了两姓之好?」 我含笑点头,「的确是这样。」 上一世的记忆我已经所剩不多了,唯有童年与家人生活在一起的快乐时光,久久无法忘怀。 那是我过的最艰苦的日子,也是我过的最开心的日子。 「娘子----」书生张开了嘴,我想也不想地打断道:「你可以叫我李姑娘,也可以唤我沁姑娘,夏公子,我们还不太熟。」 我冷静克制地说着。 夏冷嘴唇张了又合合了又张,终究还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就拿那委屈可怜的眼神看着我,得,真像是一只犬儿…… 我别过头去不在看他,顺便将他腿上的夜皇给抱了过来,再这样下去,我担心夜皇会彻底暴走啊。 船一路悠悠行驶着,期间夏冷一直试图跟我搭话,统统都被我冷处理了,现在的我不适合开始新一段感情,但我也无权让别人按照我的想法去做。 他要跟的话,那就让他跟吧。 我选择坐水路去南蛮的地方和上一次的地方不一样,上一次船只行驶了一日不到,就到达了南蛮,这一次路途要更加远一些。 第三日,船上忽然一片晃荡了起来,透过船窗一看,外面的天空不知何时起变黑了! 乌云滚滚,海面颳起了一阵大风,大风吹得船左右晃荡,我仿佛回到了和夏侯冽一起坐船回京的场景。 那一次,夏侯冽大义凛然地站了出去维护船只,我和嬷嬷等人在船房中用绳子将身体绑了起来,才不让身体给甩出去。 「暴雨!这是要下暴雨了!起风了,难道是遇上了龙捲风?」船上传来一阵惊慌失措的声音,一传十十传百,紧张恐惧的氛围霎时瀰漫了起来。 这时船外有一道粗壮惊雷一闪而过。轰隆隆的雷声紧随其后的飘来,仿佛要把人的耳膜给震破了。 我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不一会儿,一个温暖的怀抱就覆住了我的身子。 夏冷的声音清朗干净,就像他的眼神那样,他紧紧地拥着我,坚定道:「别怕,我会抱着你不让你摔下去的。」 话一说出,船晃荡的更加厉害了,船外狂风大作,船内也飘起了一阵大风,吹得脸上的头髮都翻飞起舞,暴雨骤然坠下,「噼里啪啦」的狠狠砸在了船上。 抬起头,夏冷眉头紧锁,神情严肃。 见我看向了他,他低声道:「有我在,不用怕。」 明明他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了,明明他心中也害怕的紧。结果却反过来安慰我不要怕…… 眼眶莫名有些热了起来,我眨了眨眼睛,将心底一些不知名的情愫给眨去。 船不敢航行,就这么抛锚停在原地,海上一片空旷,抛了锚也不可能勾住东西稳住船只,我想估计是船长抱着些侥倖心理,看看能不能将船稳一稳。 夏冷一直抱着我,他身上很热,因为暴雨的缘故周围的温度降得很低,被他抱着我倒是没感觉有多大寒意,骨头的痒意也没有发作。 船从遇上这场暴雨开始就不停地晃荡,从早上晃到了晚上,然后又晃荡了一夜,我也不知自己是如何睡去的,等再一次睁开眼睛醒来,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 外面的阳光真是亮得刺眼,我眯着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才敢彻底睁开来。 动了动身子,身体都僵硬了起来,有些不舒服。 低头一看,夏冷的手还仅仅地揽着我的腰,夜皇也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抱在了腿上,小小的身子蜷缩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视线逐渐往上,夏冷的脸离我的眼睛很近,我感觉只要眼睛一眨,眼睫毛能扫到他的脸上去。 他的肌肤很白皙,零毛孔,皮肤很好,但在我眼里看上去有些假,心里划过一抹异样,我忍不住伸手摸向了他的脸。 手刚要碰到他的脸,忽然就被一只更加宽厚的手给抓住了,夏冷睁开眼睛看着我,眼里是一片的茫然深沉。 我愣了愣,有股熟悉的感觉。 再次认真的看过去,夏冷已经恢復了神志,完全清醒了,他朝我眨了眨眼睛,腼腆道:「娘子,你再这么盯着我,我会不好意思的。 我无语地看了他一眼,甩了甩被他拉住的手,神情能不能别像一朵娇花那样,明晃晃的写着几个字:蹂躏我! 抬头看了看窗外,暴雨已经停了下来,外面一片风平浪静,船鸣起了笛,尖锐刺耳的声音将还在沉睡中的人给吵醒了起来。 「砰!」船重重晃荡了几下,重新行驶了起来。 大雨过后必是晴天,本以为能一路平平安安地到达南蛮,没想船只是行驶了一会儿,从对面的海域就迎面而来了一艘船。 那艘船有着无比狰狞的红色镖旗,船上的人一看到,都不约而同地惊唿了一声:「是海盗!」 我愣了一下,透过窗户能看到那艘海盗船有些破烂,就连那红色镖旗都是黑沉黑沉的。 「海盗……天啊,他们一定也遇到了暴风雨!他们的船只受损很严重,一定会上船来劫掠我们的!」 「呜呜……」有的人已经慌张地哭了起来,「我的命怎么这么惨哦,才刚遇过天灾,现在就要经歷人祸了吗?」 外面船舱上传来「砰咚砰咚」的声响,我从窗外看到了船员们都跑出来集合,船上的客人在哭着,船员们在紧张地调动着。 夏冷拍了拍我的肩膀,忽然站起身来道:「我们不用担心!你们看----」 他伸手指了指窗外越来越近的海盗船,「这艘船看上去破破烂烂的,比我们这艘载客船还不如,他们过来的方向,正是昨日暴雨刮的最厉害地方,这艘船一定受损了!」 夏冷的话语铿锵有力,在场的人都停下了哭闹,不约而同地看着他。 有人忍不住问道:「可是秀才老爷,就算他们的船受损了,但海盗不是我们普通人打得过的,这该如何是好?」 夏冷微微一笑。朝着大家抱拳道:「你们放心,我身上的功名也不是白白考取的,之前做卷子我就做到过这种题目,在海上航行遇到了海盗怎么办?」 「当时题目是,暴雨过后,海盗船只受损,海盗人员比载客船的要少将近大半,和现在的情况极其相似,我写了一个回答,当地的举人老爷看到了,连连夸赞我想法可行。」 他这话吊起了所有人的胃口,别人连忙问道:「秀才老爷您是写了什么回答?」 夏冷自信一笑,「敌强我弱,敌弱我强,海盗船只受损,在船这方面就弱了我们一筹,更不用说海盗本身人很少,毕竟做这一行都要冒着大风险,很少人愿意拿命去发财。」 「你们看外面那艘海盗船。船比我们小,上面的海盗绝对不多,他们才刚刚经歷过重大天灾,起点和我们一样。我们只是担惊受怕,他们估计是用了好一番手段才不让船不沉下去。」 「现在天灾刚过,我们没受什么伤害,正是精神饱满的时候,外面那艘海盗船就不一样了,船上的海盗一定已精疲力竭,若是我们就坐在这里束手待毙,才正好中了别人的意!」 夏冷振臂一挥,「来吧,各自带上傢伙,我们都跑去船舱与他们对峙,用人多欺负人少的办法!」 夏冷其实说的话有大半都是猜测,但他就是有这么个本领,就算是胡邹的话,说出来也让人信服无比。 我扫了眼船客,无论男女老少。每一个人都陷入了一种名为狂热的心情中,兴奋激动地大声叫好。 我看着夏冷走出了座位,原以为他要离开,哪知他却是朝我伸出了手,我愣了愣。 夏冷看着我:「你跟我一同去,我不放心让你一个人待在这里,而且人多力量大,我们可以在数量上压倒海盗。」 我犹豫了一会儿,刚要把手伸过去,坐在位子上的夜皇率先一步把手伸进了夏冷的手掌中,就着他的手下了座位。 夜皇朝向我,直接拽起了我的衣袖,我趁势被他拉了起来,我们两人无视了夏冷,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经过时,我不好意思地对夏冷笑了笑,夏冷本来有些黯淡的眸子立刻闪亮了起来,追了上来伸手揽住了我的腰,任我怎么扯都扯不下,真是个没脸没皮的…… 我们所有船客都去到了甲板上,一位身材健硕皮肤黝黑的头儿看向我们,眉头一皱,虎步生风地走来:「你们怎么走到船上来了?」 夏冷让我们先去找武器,然后跟这位头儿交涉了起来,也不知他说了些什么,等我们各自找到了傢伙回去,头儿看向我们相当的和颜悦色。 之前我们看到的那位掌柜还围着夏冷转个不停,走进去一听,全是阿谀奉承的话。 夏冷看见我,直接将我给拽了过来,我拿的是一把匕首,他帮我调整了下握匕首的姿势,还跑去帮其他人调整了下。 等两艘海盗船相遇时,那艘船上的海盗只有三三两两的跑了出来,而夏冷已经带领着我们发出一声大喝,就算输人也不能输阵! 这一声大喝声响很大,本来还无精打采的海盗们立刻身子站直了起来,同是拿着刀枪对着我们。他们的船上陆陆续续走出了十几个海盗,稀稀拉拉的不成片。 夏冷猜的很对,船上的海盗的确很少,少的可怜。 两艘船越来越靠近,然后是互相擦肩而过,再然后是…… 海盗船竟然没有抛锚放梯子劫船! 许多人站在船舱上,看着身后的海盗船越行越远,直到在视线里缩成一个小点,最后再也看不见的时候,还在那愣愣的回不过神来。 等夏冷清朗的声音说起海盗船被我们给吓跑了,所有人才回过神来,纷纷欢唿! 我受到人们开心的情绪所感染,嘴角也忍不住挂上了一抹笑意。 夏冷不知何时抱紧了我,垂下了额头紧紧地与我额头相贴在了一起,我心砰砰直跳,不知该如何是好。 想要推开他,却发现自己推不开,但说用手去锤吧,别人也就这么抱着我没有任何动作。锤貌似有些过火了,我们俩就维持着这种暧昧的氛围。 夜皇似是有些看不下去我们这腻歪的样子,硬是从我身边挤出了一条缝隙,钻进了我的身子里,我和夏冷之间夹着一个夜皇。 气氛顿时被破坏的一干二净,夏冷松开了手,俯身捏了捏夜皇的脸颊,极其自然地将他抱了起来,牵着我的手进入了船内。 我低垂着头,心还在那蹦跳个不停,真是魔怔了…… 接下来的行程没有出现任何问题,我们顺利地来到了南蛮的边疆。 南蛮的天气一如既往的热,顶着炎炎烈日,我来到了北镇的山脚下。 当时离开,北镇是一片荒土废墟,现在仅仅只是来到了山脚下,就已人山人海。 我最后问夏冷:「你确定要一直跟着我吗?我不会做你的娘子,我心中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夏冷给我的回应是直接抱住了我,这几日相处下来,我感觉他也摸清了我的一些习惯,我对于他那可怜巴巴地看着我的眼神抵抗不了。 现在,他也是瞪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我,「我从来没有去过南蛮,人生地不熟的,能依靠也就只有你了。」 他伸手勾了勾我的袖子,小媳妇儿状儿地拉了拉:「就算当不成夫君,你把我当成一个僕人也好啊……我们的孩儿还小----啊!」 低头一看,夜皇面无表情地将两只脚都踩到了夏冷的一只脚背上,顶着我们两个人的视线,他还伸出脚在原地跺了跺。 夏冷闷哼了一声,夜皇才从他的脚背上跳了下来。 我低低地笑出了声,没有继续往上走,而是来到了山脚最安静的一处商铺,这个商铺上写了一个大大的「李」字。 其他店铺来来往往都出入了许多人,相比起来这「李」字店铺则显得有些冷清,但看到路过的行人时不时瞥向店铺,眼里闪过一抹敬畏时,又让人觉得这家店铺不简单。 我直接踏入了李氏商行。这个商行一踏进去,瞬间让我有种秋天到了的感觉,外面一片炎热,内里一片清凉。 我扫了眼放在墙角的冰块,目不斜视地走向了掌柜坐着的地方。 商铺很冷清,只有一个掌柜坐镇,掌柜后面是一个用黄花梨打造的木柜,走前去还能闻到阵阵幽香。 在那木柜上放着的是一件件看上去价值名贵的瓷器和收藏品,是的,这是一家古董铺,里面卖着的是价值千金的古董,有瓷器有字画还有别的稀奇古怪的东西。 都说乱世收黄金,盛事收古董,现在南蛮才刚结束战乱,还处在一个相对乱的阶段,李氏这一家古董行能做起来,背后一定大有来头。 掌柜坐在一个躺椅上,手执一柄竹扇,扇着风悠悠道:「你是要换还是要当。」 我微微一笑。站定在掌柜面前,「不换也不当,双儿今日前来,是想向掌柜打听一个人。」 掌柜眉头一挑,面不改色道:「在我这里打听人价格可是很贵的,先将自己的姓名和来歷报上名来。」 我朝掌柜福了福身:「双儿没有姓氏,单名就一个双字,以前曾经是北镇冰阁的双掌柜,今日前来,是想要打听一下李家公子的消息。」 掌柜脸色微沉,收起了脸上的悠闲之色,「可有信物?」 我神情一顿,从袖口处掏出了一封破碎的书信。 这封信被夏侯冽撕碎过,后来又被我用水胶重新一张一张地粘了回去。 掌柜看见这封支离破碎的书信,先是脸皮轻轻一颤,看向我的眼神里闪过一抹狐疑,随后打开信封细细看了看。 仅仅只是几秒,他就肯定道:「这的确是大少爷的亲笔书信无疑。」 「你粘的不对,上面的路线图弄混乱了。我给你重新拿一封路线图,你要多少件衣服?」 衣服?这是什么东西? 我在心底沉吟着,没敢多问,就怕自己一不小心触怒到了某种禁忌。 毕竟中央王朝是一个神秘无比的地方,这封书信上的路线图若是流传出去,不管是真是假都会掀起一份腥风血雨。 李宁晋给我的,就是去往中央王朝的路线图! 我低垂着头回道:「三套,我还有两个奴僕。」 掌柜没有多说,将书信给拿走进入了铺子里,不一会儿,他就给我拿来了三套黑漆漆的衣服来,用布包裹着。 我心里一直保持着警惕,眼角的余光瞄着掌柜的动作,那张路线图是从他桌子里的一个格子中拿出来的。 他动作有些随意,直接将路线图给放在了布包里,折也不折一下。 接过布包,我弯着腰躬身向他道了一声谢,然后转身离开了李氏商行。 一出去,就看见夜皇和李宁晋站在李氏商行的门口,他们身旁都围着几个人,那几个人看样子凶神恶煞,一片凶光地看着他们俩。 我一出去,那几个人看了我一眼,倒是纷纷走掉了。 我走向他们,低声询问:「你们没事吧?」 夏冷摇了摇头,头上戴着的青色纶巾也跟着晃荡了起来,悠悠道:「没事,光天化日之下,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他们不会做出当众殴打我的事情。」 「唉,南蛮就是好啊,我看着他们一个个可亲切了,之前走路遇见了几位姑娘,都朝着我挥手的帕子呢,你看,多热情的国家啊。」 我前进的脚步一顿,转过身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她们朝你挥帕子了?那你有没有回应啊?」 夏冷嘆了口气,「我对她们笑了啊,也不知道是不是触犯了这里什么忌讳,我一对她们笑,她们就脸色一变,一句话也不说,拼命地朝我扔帕子!」 「还好那帕子是轻的,一来扔的准头不行,扔不到我面前;二来就算扔到了身上了也不会疼,帕子扔过来就像在下一场帕子雨,吓得我赶紧跑走了。」 没想我只是去了一趟李氏商行,夏冷就遇到了这么有趣的事,我上下打量了夏冷几眼,夏冷的确有让南蛮姑娘喜欢的外在条件。 他身材高挑不输于南蛮男人,更重要的是,模样斯文皮肤白净,一下就将皮肤黝黑的南蛮男人给区分了开来。 要是我是南蛮的女子,想来也是会被这与众不同的男子给吸引。 我转过身子,慢条斯理道:「躲什么躲啊,下次有帕子扔到你身上你就伸手去接呗,接的越多越好,姬妾成群还能享齐人之福呢。」 不一会儿,夏冷惊疑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为什么接了帕子就能姬妾成群了?」 夜皇快步往前走了几步,跟在了我身后,没有看向夏冷,嘴里冷冷地吐了两个字:「蠢货。」 我牵着夜皇的手,走去了驿站,好一会儿,夏冷才跑过来追上我们,一个劲儿地嚷嚷着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路吵吵闹闹,我们只是用了半天的时间,就来到了南蛮另一处边缘地方,被当地人称为塔克沙漠。 塔克沙漠被南蛮人又称之为死亡沙漠,由此可见塔克沙漠的恐怖。 送走了车夫,我带着夏冷夜皇往前走了几十步,视线里再也没有出现一个人影时,我才将从怀里掏出了两份地图。 一份,是李氏商行的掌柜给我的,一份,是我自己拼凑起来的地图。 况往良低(16981432),您好,感谢支持正版,为了方便下次阅读,可在微信中搜索关注「黑岩阅读」,更有海量岩币免费领!
第134章 我爱你 看着这两份地图,我神情严肃了起来:「这两份地图,一份是真的,一份是假的,你们过来看看,要选哪一份。」 掌柜当时的神情动作一直让我很怀疑,好歹是去向中央王朝的地图,他当时给我的未免太过随意了。 只是我也猜不准这个掌柜是不是从中央王朝过来的,如果是从那地方过来的人,对于中央王朝的一切估计见怪不怪了。 对于他们来说,这只是一份地图,仅此而已。 两张地图在夜皇和夏冷手中轮番看了看,夜皇没有多说,看完之后就伸手指向了书信上画着的地图。 他这幅姿态,让我不由怀疑夜皇可能也是中央王朝的人。 夜皇很小,但他的血能够解毒,一眼就能看出我中毒了,如此神奇的本领,纵观我认识的国家中,只有神秘莫测的中央王朝能够培养出来。 我将目光看向了夏冷,比起夜皇,夏冷的反应则要正常多了。 他细细端详着两份地图,时不时问我这两幅地图的来歷,夏冷最后选择了掌柜给的那份地图。 理由很简单,他道:「我看那家商行挺特别的,听你说里面竟然是卖古董的,这就奇怪了,越国比南蛮还要更加太平盛世,但很少人玩的起古董。」 「南蛮比越国要乱,也要小,各种条件都比不上越国。当然,南蛮的战乱结束了,有人开古董店也不出奇,只是这古董店竟然是开在一个穷乡僻野的山脚下,这就很特别了。」 夏冷推测了一番:「开这家古董店的人在南蛮里背景绝对不一般,想来也非富即贵,所以我觉得他们不会骗你,不,应该说是----」 夏冷话语一顿:「他们不屑骗你才对。」 我有些明白夏冷的意思。 欺骗和竞争只有同是对手才会产生,如果你是一个伟岸的人类,有必要去欺骗地上的一只蝼蚁吗? 因为两者层次相差太多,别人还不屑对一个蝼蚁说谎。 想到这里。我心微微有些不舒服,但这抹异样很快就被我给压了下去。 我接过夏冷递过来的地图,两张互相对比着,刚开始的出发路线都一样,就是在中途的时候产生了一些变化,一个往右走,一个往左走。 我抿了抿唇,抬头看了看夜皇和夏冷,他们俩也正直勾勾地盯着我,有一瞬间我忽然感觉他们的眼睛重合在了一起,变成了一个人的眼睛。 我心重重一跳,仔仔细细地看过去时,之前划过的那抹异样感觉又消失了。 蹙眉间,夏冷的声音传来:「反正地图前面不是有一段路都是相同的吗,我们先走过去看看,去到了那里在来做决定。」 我眼睛一亮,这个主意好,跑去沙漠边缘处买了好几壶水,一些干粮和一只骆驼,我们就此上路了。 中午时分,我在整片沙漠中唯一能看见的一颗仙人掌旁坐了下来,掏出了怀中的干粮啃了啃,就着水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夏冷和夜皇去向了别的地方,我的视线完全看不见他们在哪里。 可能是男人天生的认路感比女人的要好吧,一走进沙漠,我连东南西北都认不清了。 手上牵着的骆驼发出了几丝叫声,看样子似是饿了,我站起身伸手拍了拍它的脑袋,等将手中的干粮小口小口地吃完后,才从骆驼背着的行囊中拿出了一捆干草给它餵食。 骆驼细细咀嚼着干草,等它吃完,夏冷和夜皇也从别处地方赶了回来。 他们指向了一个地方,三人外加一头骆驼,再一次踏上了旅程。 我亲眼看见太阳在我面前落下,火红的耀日将天边全都染成一片红艷,仿佛有熊熊烈火在燃烧着云朵。 沙漠温差极大,太阳一落,冰冷的温度覆盖了之前的炎热。 风夹杂着砂砾刮到皮肤上,就像是一把把刀子刺过来,寒意无孔不入地钻进我的骨头里,痒得我全身火热了起来。 我好想伸手去挠,却不得不抑制自己的动作,这样对抗下来,我反倒出了一身热汗。 夏冷搭起了一顶帐篷,我赶紧钻了进去,不一会儿,夜皇和他也钻了进来。 夏冷长手一伸,就将我和夜皇给抱在怀里。 天气冷的厉害,我已经顾不了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只想要往热的怀里钻,夜皇也不知是不是如此,对于夏冷的怀抱并不排斥。 我取暖的时候,忽然想到了骆驼,便问他们:「外面的骆驼会不会有事?」 骆驼还是夏冷和夜皇要求买的,如果不是他们提起,我也根本不会想要买。 结果证明,在沙漠这种地方,一只骆驼可以抵好几个人。 夏冷还没说话,夜皇就回答了我的问题:「你放心吧,它比人还要适合在沙漠里生存,不用担心它。」 我点了点头,温度冷得我神志都有些不清楚了起来,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日醒来。我却是被热醒的,睁眼一看,夏冷和夜皇已经不在帐篷里了。 沙漠水源紧缺,我随意地揉了揉脸就跑出了帐篷,他们两人将东西都收拾好了,我一出来,只要把帐篷一收就能上路。 三天后,我们来到了两张地图的分岔路口。 一条往左,一条往右,我犹豫了许久,左边和右边都走了一段,最终选择了往右边去,这条方向是掌柜所给的地图画出来的方向。 原因是我在那边看到了一颗绿色的仙人掌,这是我从刚进来沙漠时看到的一株植物后,第二次看到的植物。 骆驼上背着的水一天天在减少,如果再找不到新的水源,只需要三天,我们的水就会全都喝光。 有植物在的地方就会有水,不然植物怎么生存下来? 抱着这个想法,我毅然踏上了右边的沙漠。 夏冷和夜皇知道我的决定后没有多说,默默无闻地跟在我身后。 只是行走了两天后,我还找不到任何一处水源,这让我不由心急起来。 要不是路上时不时能看到一些绿色植物,我都要暴走了。 在这种地方生气是最不值得,气坏了自己没有半分好处,只有坏处。 可能是察觉我的心情很糟糕,夜皇和夏冷不停地找我聊天,希望能缓解我焦急的心情。 这让我不由心疼起了他们,他们一天只喝一次水,可我身体不行,必须得喝三次水才能维持体力,可以说是他们大部分都将水让给了我喝。 我咬了咬唇,心事越积越重。 在水源彻底喝完的第三天夜里,我开始想着自己一意孤行要去中央王朝,到底对不对…… 怔愣间,夏冷忽然抬起头来,伸手抚摸着我的脑袋,声音干哑粗糙:「怎么还不睡,是觉得很冷吗?」 他边说边拉着我的身子往他怀里挤,眼眶一下变得热了起来,我瞪大着眼睛,现在已经没水喝了,可不能消耗身体里仅存不多的水分。 「夏冷。」我同样声音干哑地开口,「你会不会后悔,后悔跟我一起来南蛮了?」 夏冷理直气壮道:「我是过来追媳妇的,为什么要后悔。」 我微微有些无语,低声呵斥了他一句:「我不是你的媳妇,我不喜欢你。」 夏冷又说出了他的经典语录:「我娘说了,不喜欢没关系,只要脱光衣服给----」 我立刻伸手捂住了他的嘴,瞪了他一眼。 夏冷耸了耸肩,忽然眼里闪过一抹狡黠,我心里刚划过一抹不好的预感,下一秒就感觉到掌心一片湿润,我眼睛一瞪。 夏冷眼眸微弯,那双干净澄澈眼睛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我,惊愣之间,我恍然地将他看成了夏侯冽…… 心里闪过一抹刺痛,每当想起夏侯冽,无论是提起他的名字还是想起他的音容相貌,我都会感到难受。 胸口闷闷的,涩涩的,一切都回不去了,在我知道全部真相的那一刻…… 回过神来,夏冷的脸忽然离我很近,近得彼此的鼻息都能互相打在对方的脸上,我看着他澄澈的双眼,只需要轻轻地弯弯脑袋,就可以---- 「砰!」的一声,夏冷陡然被我推了开来,一时不察摔倒在了地上,连着他怀里的夜皇也摔在了地上。 我躲闪着他们的目光,别过头去道:「我去看看有没有天亮。」 肯定是没有天亮的……沙漠的天气无比准时,天一大亮就会热,中午是强热,晚上则是冷如寒霜。 走出了帐篷,冷风刺骨刮来,还有些迷离不清的神志一下子被这阵风给吹醒了。 沙漠的夜晚不是外边的夜晚那样一片漆黑,天穹泛起的是深邃的蓝,在这天色下能够音乐看到路上的事物。 欣赏了一会儿夜景,我刚要转身走入帐篷时,眼角的余光瞄到了不远处的绿色植物,眉头微蹙,感觉植物晃荡的有些不对劲。 一路走来,这条道路时不时都会冒出一颗绿色植物,让我一直相信不远处的某个地方会有一处绿洲,只是我寻找了好久,都找不到所谓的绿洲。 冒着冷冽寒风,我裹紧了身上穿着的布,走向了植物。 夏冷和夜皇等人从帐篷里走了出来,高声唿喊着我的名字,我朝着他们挥了挥手,「我在这里!」 见夏冷和夜皇也跟着走过来,我低垂着头,将目光放在了绿色的仙人掌上。 又是一阵大风吹来,仙人掌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给人的感觉有些飘。 我犹豫了一会儿,伸手往仙人掌没有刺的地方戳了戳,下一秒,仙人掌竟然被我戳倒在了地上!这不科学! 我感觉自己并没有太过用力,只是正常地戳了戳而已。 心脏砰砰直跳,脑海里思绪一片纷乱,我伸手向倒在地上的仙人掌摸去,想要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冷及时走过来抓住了我的手,低声道:「不能碰!它们会刺伤你的手指。有的刺上面还有毒素。」 我死死地盯着这株倒在地上的仙人掌,没有说话。 夏冷见此,将我给拉了起来,腿轻轻地一踢,仙人掌就被轻而易举地给踢了出去。 我这时也真正看清楚了仙人掌的根部,它的根部完全失水萎缩了! 我身子一颤,有些站立不稳了起来,喃喃道:「不、不会这样的……」 转过身子,我踉踉跄跄地往另外一颗仙人掌走去,学着夏冷的样子轻轻一踢,这颗仙人掌同样轻飘飘地被我踢了出去,它的根部同样是萎缩的! 我摇着头,不相信所看到的一切,我被骗了,被这些绿色植株给骗了! 它们早就死掉了,失去水分死掉了! 之所以还会伫立在沙漠中,不过是沙子将它们稳固了起来。 这条道路没有水源,就连仙人掌这种耐干旱的植物都枯萎了,我们还能撑多久? 我狠狠闭上了眼睛,抬起手用力按住了眼皮,程沁,你能想到办法的,你一定能想到办法的,不要慌,不要哭…… 夏冷和夜皇走到我身边,夏冷轻轻拥着我,夜皇将身子靠在了我的腿边。 夏冷轻声道:「程沁,不用灰心,没准我们明天就能找到绿洲了呢,天无绝人之路。」 夜皇忽然出声:「还有一只骆驼。」 我愣了愣,夜皇的意思很明显,如果真的没有水喝,就只能杀骆驼取水了…… 转身看了看绑在帐篷旁骆驼,我们一群人中它是负担最重最辛苦的,如果明天我们找不到水源,我们就要把它给杀了…… 心里划过一抹不忍,几天相处下来,我都把这条骆驼看作是我的同伴,并不愿意杀了它。 可是这有什么办法呢,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渴死…… 思绪怔愣间,太阳遥遥从天边升起,颜色瑰丽绚烂,却照不开我内心的阴影。 夜皇在骆驼背着的行囊里翻找出了几件衣服,问我:「这是什么?」 我看过去,眉头一皱:「这是别人给我的。」 夏冷走过去将衣服拿在手中掂量了一下:「是不是给你地图的那人给的?」 我点了点头。 沉吟了一会儿,夏冷果断道:「那我们就换上去试一试。」 黑衣很紧,看着只是小小的一团,但展开来却是很大一件,我换好出来,发现这衣服有弹性,穿上去意外的合身,就是身体绷得很紧。 原本我还担心夜皇穿上去并不合身,结果夜皇穿在了身上刚刚好。 黑衣外面套着白色的裹布,我们三人外加一匹骆驼,再一次踏上了征程。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自从穿上了这件黑色衣服后,我感觉身体里那股干渴缓解了不少,就算在炎炎烈日之下,我也没出多少汗。 这很不正常,我在心里想着,眉头紧皱,是这件衣服的问题,还是别的原因? 衣服是有用,但已经一天一夜没有进水的我们,不可能单靠一件衣服解决干渴问题,中午时分,太阳最毒辣的时候,我们还是将骆驼给牵在身边。 我的手刚一触碰到它的脑袋,一直很温顺的骆驼忽然暴躁了起来! 它身体剧烈晃荡着,身上的负重随着它的动作全被甩在了地上,我听到了骆驼的嘶鸣,在它的叫声中,我竟然感觉到它似乎有些害怕…… 夏冷跳在了骆驼身上,想要将忽然暴躁的骆驼给制住,没想却差点被骆驼给压扁! 骆驼发狂地甩开了我们,拼命地朝远处跑,仿佛后面有什么魔鬼在追着它!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干哑开口,「难道是它感觉到我们要把它给杀了,所以才----」 「唿----」一阵勐烈的大风从后面吹来,掀起了地上无数砂砾,我话还没说完就立刻闭上了嘴巴,立刻用布掩鼻,防止砂砾灌入到我的口腔之中。 突如其来的大风差点让我摔倒在了地上,还是夏冷及时抓住了我,帮我稳住身子。 我一站定,立刻往后看去,眼里瞳孔骤然一缩---- 远处,一道黄色的恍如遮天蔽日的沙尘袭来,将湛蓝的天空分割成了两面,一面是干净的蓝色,一面是浑浊的黄色。 这是沙尘暴! 风颳得越来越勐烈,沙尘暴以可见的速度迅速朝着我们这边席来,风沙迷得我就快要睁不开眼睛。 怪不得骆驼这么暴躁,原来它是看见了这沙尘暴,知道有危险! 我看了看周围,苦笑了一声,四周全是一望无垠的沙漠,现在要逃已经来不及了,没有建筑物,我们是抵挡不了沙尘的。 夏冷反应过来,赶紧蹲下身子翻找着被骆驼甩下的行囊,很快就找到了一条绳子。 他动作迅速地拿起绳子在我们身上绕圈,风唿唿地刮,他大声开口:「我们必须得绑在一起,否则等一下会被风吹散的!」 心脏砰砰直跳,我无力地闭上了眼睛,天灾难躲,没想到头来我竟然是输给了天灾。 夏冷将我们给绑好,我们三人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沙尘暴越来越近,我眼前全是一片黄色,风很勐烈,吹得我身子摇摇欲坠,夏冷的面容在沙尘里若隐若现。 我忽然伸出一只手摸向了他的脸颊,另一只手则紧紧地抓着他的衣服,在他惊讶的目光下,我将嘴唇覆了上去。 谢谢你,在我生命中最危险的那一刻,在我可能就要死去的时候,还能让我看见你。 我爱你,夏侯冽。 我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我梦不清自己在做什么,我只感觉身体很疲惫,异常的疲惫,仿佛在经歷着一场漫无目的的漂流。 我害怕着,颤抖着,但身边一直有股温暖陪伴着我,如血液般在我身体里流淌,在我就要放弃这场漫无目的地漂流时,及时给予我信心。 再然后,我仿佛感觉到一束阳光仿佛照在了我的脸上,我睁开了眼睛,梦醒了。 印入眼帘不再是望无边际的沙漠,而是一处塞满着各种垃圾的废墟。 一股恶臭从鼻尖传来,我赶紧用手将身上的垃圾扫去,刚想站起来,就感觉身体一片沉重,似是被什么东西给束缚住。 我低头看了看,在自己的腰间看到了一条绳子,绳子?! 记忆排山倒海般地向我涌来,我有些恍神,喃喃开口:「夜皇,夏冷……」 用力将绳子给拔出,不远处有垃圾翻滚了一下,我赶紧跑到那片垃圾堆里用手迅速刨着,不一会儿,一位清秀文弱的书生出现在我眼前。 我将身子趴在了夏冷身上。几乎要喜极而泣! 伸手拍了拍夏冷,「夏冷,你醒醒,你快点醒醒……」 夏冷咳嗽了几下,茫然地睁开了眼睛看着我,不一会儿,他大叫了一声:「娘子,我们没有死啊!」 因为夏冷的动作,他旁边的垃圾堆也跟着翻滚了几下,我来不及纠正夏冷的错句,赶紧走过去将那片的垃圾给刨开,不一会儿,夜皇出现在我的眼里。 我们都没有事,在那场异常汹涌的沙尘暴中,我们都活了下来! 眼眶莫名一热,这一次我再也没忍住,流下了喜悦的泪水。 我们三人簇拥在一起,还在为活下来而兴奋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了几道不屑的笑声。 「哈哈,你们看,一群乡巴佬。真是没见过大场面,我赌一两银子,他们绝对是来到中央王朝而开心。」 「赌什么赌啊,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乡下人就是乡下人,碰到大事就咋唿咋唿地不知所措。」 「啧,你看他们的样子,好落魄啊,身上穿的是什么,竟然是一身黑!真是难看。难道他们以为来到中央王朝的时候是夜晚,穿一身黑衣服好让他们打家劫舍吗?」 我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一群衣着和越国差不多的人,半是好奇半是厌恶地看向我。 我喉咙动了动,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没想那群人忽然散了开来,紧接着一盆冰凉的水从我面上袭来。 「刷----」的一声,我们三人全被淋了个正着,水泼来的冲劲很大,把我脑袋撞得一时间有些疼。 淋我们水的是一个大娘,正骂咧咧道:「你们围在这里干什么?不知道这范围是我负责的吗?怎么,你们是想要淘货吗?」 「我告诉你们,门都没有!这是我的地盘,别想从我手指头里偷出半分东西,上流阶级的东西不是你们用得起的!」 大娘骂完之后,才将目光看向了垃圾堆,看到了我们,她就如发现了新大陆一样。 「呦,你们怎么会在垃圾堆里,这是干啥子呦?」大娘皱眉问道,忽然目露凶光地看着我们:「你们该不会特意跑去里面搜刮东西,跟我抢食的吧?」 「大娘!她们全都是一群乡巴佬!」人群里有一个人大声喊道。 此话一出,又是一阵闹笑。 大娘闻言,脸色稍稍缓了一下,边走向我们边道:「我管你们是不是外来人,这片地方是我的地盘,你们不要留在这里。」 我扫视了垃圾堆一圈,刚刚太过着急所以没有看仔细,这片地方虽然散发着一股恶臭,但垃圾却很少,大部分都是各种鞋子、衣服、头饰…… 眼角的余光偶然一瞄,我还看到了一条水头极好的金簪,但它此时却是这片「垃圾堆」里的一员。 这是什么垃圾堆啊,看着更像是二手物品交易场…… 身子被大娘给拉了起来,她的力道很大,一下子就把我的手给拉疼了,「走走走,你们不要待在这里……」 我看了看刚刚被她牵过的手腕,一圈红痕异常的清晰刺目。 我抿了抿唇,觉得这位大娘比别的人好,起码她没有嘲笑我们,便抱着一丝希冀问: 「这位大娘,能够给我们一口水喝吗,我们刚来到这里,什么都不知道。」 大娘扫了我一眼,「干净的水已经没有了,只有马儿才喝的水,我还没拿去餵马,你要喝吗?」 我立刻点了点头,身体干渴的厉害,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脱水晕厥了,只要有水喝,还管这水是给谁喝的? 大娘看我点头,利索地将腰上挂着的水囊拿下来递给了我。「先待一边去,喝完了还给我。」 我接过水囊,小心翼翼地倒了一滴水在自己的掌心中,水质看上去很干净,放在嘴边尝了一口,微甜。 我眼睛一亮,立刻将水囊递给了夜皇。 夜皇抿着唇,与我注视了片刻,才将水囊接过喝了几口,又递给了我,意思很明显,让我喝。 我看了看夏冷,夏冷朝我点了点头,干哑道:「你先喝。」 既然如此,我也不推辞,拿起水囊仰头喝了起来,渴了太久,怎么喝也喝不够。 耳边再次传来一些人的窃笑声:「果然是下等国家来的下等人,喝马水都喝得这么开心。」 「别说,这还算抬举她们了,刚开始来。他们明明是连马都不如。」 我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把水囊从嘴上移开,强行压下将水囊里的水全都喝完的贪恋,将水囊狠狠地塞到夏冷手中,「轮到你喝了。」 声音终于不在那么干哑了,谢天谢地,我真怕嗓子被破坏了,从此以后说话都是哑哑的。 夏冷没喝几口水,人群又再次自动空出了一条路,我警惕地看着它们,难道又要被人泼一盆水? 这次迎来的不是水,而是人。 一队穿着盔甲的士兵出现在我面前,领头的那人倒是没有穿盔甲,而是穿着一身看上去非常不凡的青色儒服。 那人眉头一皱,目光锐利地扫了我们好几眼,问:「你们是今天才刚到中央王朝来的?」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手拉紧夏冷和夜皇。 这个人应该身份不凡,见我没有回话,刚要问些什么,人群里就有好几道谄媚的声音响起: 「牧晨大人,他们的确是刚刚才来的,早上边境刮来了一道沙尘暴,被保护结界给挡住了。沙尘暴走后,那片在外围的垃圾堆就多出了这三个人来。」 「是啊是啊!小民亲眼所见,他们是从沙尘暴里甩出来的,绝无半分欺瞒!」 「我也看到了,是真的。」…… 我低垂着头,心里有些耻辱,这个时候的我们,就像一件摆在站台上被人肆意批判的货物。 牧晨脸色微微缓了缓,沉声道:「你们别担心,我并没有恶意,你们当中,有人认识一位名叫双儿的姑娘?」 我眼皮一跳,抬头看向他:「你找她有什么事情?」 牧晨意味深长道:「我们的少主在找她。」 我眉头一皱,之前李宁晋跟我说过,想要知道他的具体行踪,就去山脚下的李氏商行询问,当时我就在想,李氏商行应该是能和李宁晋联繫的。 而李宁晋现在一看,明显就是中央王朝的人…… 我试探地问道:「你们的少主,是不是姓李,唤作宁晋?」 牧晨眼眸微闪,朝我躬了躬身,挥了挥袖子指向空出的道路:「看来您就是双儿姑娘了,双儿姑娘,我们少主有请。」 我盯着地面,咬着唇,不知要不要迈出去。 迈出这一步,就意味着我和李宁晋脱不开关系了,也就意味着,我可能会受制于人…… 抬头扫了在场所有人一圈,他们纷纷目光闪烁地看着我,眼里的光芒全是我看不懂的算计。 我闭上眼睛狠吸了一口气,随后眼睛睁开,双眸一片锐利,迈出了脚步! 自从这个叫做牧晨的人找上了我,我就已经和李宁晋脱不开关系了。 李宁晋并不在这个州县上,牧晨只是让我在城主府里修整了一番,就马不停蹄地带我离开了州县。 身旁夜皇和夏冷一直跟随着我,牧晨问起,我就说这两个人都是我的僕人,以防节外生枝。 坐在轿子上,我感受不到半分晃荡,惊讶地看着外面的漫天黄沙化为了一道光影,从我眼前飞逝而过,视线所触及的东西全都被拉长了起来。 我放开了帘子,闭上眼睛缓了好一会儿,刚才所看到的光影,全是因为我乘坐的轿子速度太快,所以造成了这种现象。 而我乘着的轿子,是被两个据说轻功才刚入门的武夫抬起的。 我看了看手中的书,只有来到了中央王朝,才知道原来这时一个一个王朝与宗派林立的国度! 上一世我看过武侠片里的场景,在中央王朝全都实现了,我不由有些恍神地想,在这神奇的国家,我中的毒会不会有救了…… 我们降落的地方只是中央王朝触及之处的一个偏僻角落,牧晨在我上轿子前,给了我几颗辟谷丹和几本书。 辟谷丹能当做饭吃,一颗能顶一天,那几本书介绍的则是中央王朝的概况。 中央王朝有五十二个州县,每一个州县都有被漫天黄沙阻隔了起来,想要跨州县,就得拥有一定武力。 我垂了垂眼眸,看向了身旁的夜皇和夏冷,他们自从来到了中央王朝后,纷纷少言寡语了起来,我同样也很少说话了。 面对新奇的事物,除了兴奋之外,随之涌来的是深深的害怕与恐惧。 我闭上了眼睛,藏在袖间的手不由自主地搅了起来……还有一件藏在心底的事,在到达目的地之后,也该做个了断…… 我睁开眼睛,抬头看了看夏冷,忽然希望轿子能够跑慢一点,时间在过得慢一点。 三天后,一行人到达了宁州。 李宁晋在宁州的隔壁州县锦州,只需要半天路程就能赶到。 在宁州修整的时候,我对牧晨说想要在这里住一晚,赶路了几天都是在轿子上睡着的,浑身都不舒服。 牧晨沉吟了一会儿,点头表示可以,怕我烦闷,他还特意找了一个丫鬟带我出去逛逛。了解一下当地的名族风情。 我想要夜皇和夏冷一起去,不过他们都表示要在客栈里休息,我只有和丫鬟一起逛坊市。 不同一个国家,所用的交流货币不一样是正常的,庆幸的是中央王用的也是金子和银子,但不幸的是我身上一分银两都没有。 我在坊市里好奇地左顾右盼,这里卖的装饰品样式很多,隐隐有现代的风采。 我停在了一个摊位上,对着一支镶嵌着镂空玫瑰花的金簪有些愣神,上一世,我有过类似这样的金簪,是奶奶传下来给我的。 但后来出来打工,我什么都没堤防,身上拿着的这只金簪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被人顺走了,为此我还伤心了好久。 之后等我打工赚到了钱,就算是上网找,也找不到和金簪一模一样的样式。 「哎,你看看,那一群人是不是万毒宗的弟子?」两个同样在小摊上看簪子的娇俏女子轻声讨论了起来。 「一看就知道是了,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一只毒物,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典型的万毒宗弟子啊。」 我心一跳,不由抬头看过去,就见不远处,一群穿着暗色服装的人站在一家店铺面前,每一个人身上都带着条毒物,有的是蛇,有的是蜈蚣,有的是蝎子…… 这些毒物都很温顺地趴在他们的肩膀上,或者又很活泼地在他们衣服上钻来钻去,我心微微一紧,这一幕场景真是熟悉。 是的,我记起来了……夏侯冽在船上给我看那些毒物时,那些毒物对他就像这些人的毒物那样,服帖又温顺。 耳边继续飘来那两个女子议论声:「万毒宗也是可怜,大师兄修炼的功法出了些问题,每隔一段日子就会万毒齐发,现在都靠万毒宗的长老压制着,听说连长老都束手无策了。」 「我听过他们的大师兄,天生冰心冷酷无情,最适合练万毒宗的功法了,不过一个大师兄,没必要让万毒宗的弟子倾巢而出找人吧?」另一位女子问道。 「这你就不懂了吧,内部消息,万毒宗的毒子走丢了。」 「什么!」另一位女子忍不住惊唿了一声,立刻被身旁的人用手给捂住了。 接下来的我全听不到了,因为这两人已经慌慌张张地走掉了。 我深深地看了万毒宗那群人一眼,也转身离去。 夜幕降临,我走出了客栈,来到了一处空旷的地方,抬头看着宁州的天空。 这里的夜晚有许多星星,就像是在南蛮的夜晚,银白耀眼的星河犹如一道长虹划过,美丽的让人窒息。 不在仰头看了星星多久,夏冷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清朗又干净:「娘子,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转过头看向夏冷,静默不语,认认真真地打量着他。 其实我一早就知道的,在夏冷在客栈里浑身湿漉漉地蹲在我房门那时,我就该想到了。 那委屈可怜的眼神,我曾经在一个男子身上也见到过,虽然他只对我撒娇那么一次。但我却一直记在了心底。 夏冷和他撒娇的模样,简直是一模一样…… 是我心里不愿相信,所以一直逃避着,让他跟着,在心底不断重复着他不是他。 只是坐水路去南蛮的时候,途中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我无法催眠自己,他们太过像了…… 就算换了一种性格,换了一种外貌,但身上的气质和魅力,是深入骨髓中永远也无法抹去的! 夏冷的临危不惧,夏冷的足智多谋,夏冷的领袖魅力……都无不在向那人靠拢! 夏冷,就是夏侯冽! 「娘子,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大一个活人站在你面前,你竟然无视了我,我真是伤心吶。」 夏冷低垂着头,眉头都纠在了一起,用那可怜的小眼神看着我。 我深唿吸了一口气,手用力攥紧,逼迫自己狠下心来! 「夏侯冽,万毒宗的大师兄,你该回去了。」我盯着他,一字一句道。 夏冷脸上的神情出现半分迟滞,随即吊儿郎当道:「娘子,我是夏冷,你说的夏侯冽是谁?」 他拽起了我的衣角,小媳妇儿状地拉了拉,委屈开口:「娘子,你可不能见异思迁啊……」 我眼眶陡然红了起来,豆大的泪珠迅速在眼里凝聚了起来。 「夏侯冽,你不用再骗我了,你演技很过关,但你的脸太假了,我早就知道这幅面容不是你真正的面容。」 我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沙哑又坚定:「夏侯冽,我已经安全到达了中央王朝,明日,我就会投向李宁晋的怀抱,我会幸福的,你大可放下心来了。」 「你一路护着我,从京城护到了边疆,又从边疆护到了南蛮,从南蛮护到了我去中央王朝,我很感激你。」 我哽咽了一声,眼前的视线有些模煳不清了起来。 「夏侯冽,你走吧,回去做你的越国君王,你不要对我有所愧就,我所做的一切都是自愿的,不是被逼的,你懂我的意思吗?我不要你的可怜,不要你的愧疚!」 「我已经安全了,靠着别人,在这里我能安居乐业,你可以放心了,可以安心地放我离开了。」 真是的,哭得眼睛全都看不见了……我想用手去抹掉眼里的泪,却发现自己紧张的浑身僵硬,动一个手指头都万分艰难。 模煳的视线中,我隐隐看见了眼前男子转过了身,一点点地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不知过了多久,又仿佛只是过了一瞬,我终是忍不住哭出了声…… 身子无力地蹲在了地上,我将头埋在腿边默默地哭着。 好难过,心仿佛被狠狠地剜下一大块,这一次,是真的和他说再见了。 「砰!砰!砰!」耳边忽然传来几声巨响,我忍不住抬头往天上看,一朵朵绚丽得花火从我眼前绽放,把我难过的思绪一时压了下来。 忽然,我脸上神情一僵,不远处,一个熟悉的人缓慢地朝我踱步而来。 他嘴角噙着抹清浅的笑意,眼眸一片晦暗幽深,面容如刀削般俊朗英挺。 当他认真注视着我的时候,我整个人,包括自己的心,都仿佛迷失了。 我看着他的步伐缓慢又坚定,最后站定到我面前。 我仰头看着他,天上漂亮的花火成为了他的背景,衬得他清俊的不似在人间。 我哽着声音问:「你还回来干什么,我不是叫你走吗。你走啊,不要回头,一直走!」 夏侯冽蹲下身子,将我抱在了怀里,声音轻柔地问:「你喜欢这场花火吗?」 我别过头去,口是心非:「我不喜欢,一点都不好看。」 「可是我很喜欢。」他淡淡开口,我能感觉他落在我脸上的目光一定很专注,烫得我脸不由红了起来。 他就这么拥着我,我深唿吸了一口气,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你走啊,你为什么不走,难道你要我亲手死在你手中吗?我走了,你后宫佳丽三千,什么样的美人都有,你会渐渐把我忘记,这样大家都能活下来了。」 夏侯冽将我的头扭了过来,我被迫看着他,眼里全是他一个人 只听他轻轻道:「世上女子千千万万,但只有一个女子,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只有一个女子,会愿意接受我风光背后的不堪;也只有一个女子,愿意付出一切只为了成全我。」 「这个女子只有一个,她的名字叫做媚烟。」 夏侯冽神情专注地看着我,嘴角轻勾,笑容如冰山消融大地回春般的温暖。 「我不走了,媚烟,我好像从来都没告诉你,我爱你。」 (正文完) 6no003(16986321) 您好,感谢支持正版,为了方便下次阅读,可在微信中搜索关注「小说连连看」,阅读最新最快章节!
第135章 缘分天定,三世情缘 我似是又做了一场梦,一场极为疲惫的梦。 在梦里,夏侯冽第一次和我表白了,我看着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泪水,一颗一颗地往下掉。 夏侯冽将我拥在了怀里,极其温柔地吻着我的泪水。 这个男人太冷,就算在南蛮在一起生活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爱我,还是只是达到了喜欢的地步,谈不上爱。 现在一想,我终于明白了过来,原来我和夏侯冽在一起的时候,心底一直不安的源头,可能就是夏侯冽从来没给过我一句承诺。 他并不是一个喜欢用嘴去说的男人,这点我很明白,但女人嘛,动听悦耳的情话总是能够被打动的。 能让夏侯冽亲口说出他爱我,我心中忽然升起了一抹就算今天寿命终结了,离开这个世界也无怨无悔的感觉。 世界上有这么多的人,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一个我爱的人,又同时是爱我的人,实在是太难了…… 我哽咽着,将头埋在夏侯冽的胸膛里,庆幸自己之前遇到了这么多的困难都没放弃他。 也庆幸在我决定要放弃的时候,这个人终于开窍了。用一句轻飘飘的情话就把我重新追了回来。 但我知道,这句话对于夏侯冽是多么的有重量,对于我而言又是多么的开心。 我深唿吸了一口气,平復了下自己激动的情绪,开口问道:「夏侯冽,你不走了,那你身上的毒怎么办?」 夏侯冽抬起手替我擦了擦眼尾漫出来的泪水,沉声开口:「我身上的毒多而杂,只能靠别人出手压制。」 他眉头一皱:「想要压制我身体里的毒素,就必须得修行功夫都比我高,才能压制我,可是万毒宗的功法有一个的特殊地方,身体里的毒越厉害,功夫就越厉害。」 「我的毒素真正爆发是在五年前,也就是与你初相遇的时候。」 夏侯冽轻嘆了一口气:「每一次压制身体里的毒素,我修炼的功法就会再进一筹,压制了整整五年,细数万毒宗里所有人,估计只有开闢万毒宗的初代掌门人才能压制我了。」 我眉头一拧,「可是叶冉说,你的师傅是过来帮你解毒的……」 夏侯冽牵起了我的手,往某一个地方走去。 「我被骗了,我一直都以为我身体里的毒能解,这一次要不是遇上了毒子,我也不知道原来我早就无药可救了。」 「师傅?」提到这里,夏侯冽自嘲一笑。 「所谓的师傅。每一次解毒都要在我身上下蛊,量不多,细微的连我都察觉不出来,如果这一次再被他下了蛊,蛊毒就完成了,从此以后----」 夏侯冽话语一顿,我赶紧询问:「从此以后会怎样?」 「成为一个没有思想的傀儡为人所用,彻底变成一个战争机器。」 夏侯冽这番话说的风轻云淡,仿佛是在说着别人一样,但我的身体却无可抑制地轻颤了起来,觉得冷的厉害…… 夏侯冽察觉到我的颤抖,伸手将我半搂半抱地拥着走。 「不用担心,我现在不是没事吗。」他轻声开口。唇贴在了我敏感的耳垂:「我该感谢你,媚烟,谢谢你让我无法割捨,谢谢你让我下定了决心追上来。」 眼眶再一次红了起来,我的脸也升腾起了一片热意,别过头去道:「这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不关我的事。」 耳边传来夏侯冽一声轻笑,这抹笑声让我的脸更加红了。 夜晚凉风习习,可我的身体如火一般的热了起来,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快速,嘴角忍不住扬起了一抹笑意。 原来有人在身边陪着,是这么的美好,都说只有失去了才会珍惜,这句话真的一点都没错。 不过---- 我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的毒……怎么办?」 夏侯冽淡淡开口:「听天由命,熬吧,可能五年,可能十年,我就会毒发而死了。」 心脏倏地收紧了起来,我拽着他的衣襟微微用力,低声道:「夏侯冽,你不要比我先死……」 不一会儿,一双温柔的手在我脑袋上揉了揉,他同样声音低沉的回我:「嗯,要死我们一起死。」 眼前的视线又变得模煳了起来,我仰起头瞪大了眼睛。不让泪水落下来。 我从不认为哭是一件丢脸的事情,但在这美好的氛围里我却不想哭。 这里美的那么不真实,我怕一哭出来,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不见了。 「你跟我一起走,那越国怎么办?你不是一直很记挂着国家百姓的吗?对了,你在越国出生,又怎么会在中央王朝里拜师?」 疑问冒出来了一个,紧接着就冒出了第二第三个…… 夏侯冽没有半分不耐,清冷的声音此时透着一抹暖意,「越国不是还有一个太子吗,夏侯明虽然能力平庸,但他可以守成,越国在他的带领下可保百年无忧。」 「至于记挂百姓----」夏侯冽话语一顿,目光深沉地看着我:「媚烟,如果没有你,我可能会一直坐在君王的位子上。」 他的目光忽然变得好遥远,似是在透过我看向什么东西,声音很轻:「自从南蛮回来的时,你主动要求定疆王把你弄走,我就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后来我才明白,原来你不想让我去死,你想要让我活下去,但在知道原委之前,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隐隐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爱是无私伟大,但爱又很自私,我一直待在南蛮,你会快乐,但我回到了越国当君王,你却不快乐了。」 夏侯冽眉头一皱:「你是不是觉得,我和你待在一起的时间会变少,付诸在你身边的关注也会变少,所以觉得不开心了?」 听到这话,我忍不住笑出了声,很难想像夏侯冽也会想不明白的问题,更加难以想像到夏侯冽会和我讨论这种问题。 「傻瓜。」我轻哼了一声,别过头去:「就不告诉你,你自己慢慢想去吧。」 不知不觉。我们来到了一座山的山顶。 这座山很平稳,可能是一直被夏侯冽抱着的缘故,我没有用什么力气就上到了山顶。 在山顶处看到了三块巨石,我心里划过一抹熟悉的感觉,仔细地盯着这三块石头,总觉得在哪里看见过。 夏侯冽也见到了这三块石头,牵着我的手走了过去,我看见中间放着的石头写着一行字:「三生三世姻缘石。」 脑海里有抹灵光一闪而过,我心重重一跳,惊讶地抬起头看着夏侯冽,「这……这不就是上巳节的时候,你带我去山上寺庙里摸的石头吗?」 夏侯冽嘴角轻勾,答非所问:「你怎么把这块石头记得这么清楚?难道你在那个时候就喜欢上我了吗?」 我觑了他一眼,想要套我的话? 哼,我才不会承认早就比那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上他了。 我对这三块三生三世姻缘石印象很深,是源于石头的名字,三生三世……都说人死过后重新投胎,哪里还会有上一世的记忆,所以我一直都不信有三世情缘。 那个时候我已经回归到公孙府,正想要放弃夏侯冽,结果夏侯冽晚上莫名其妙地把我带到寺庙上,还给我看了三生三世石。 我还记得,那晚上我惴惴不安,心中无比悸动,想着夏侯冽会不会对我有那么一点意思,不然怎么会特意把我带到那里去。 胡思乱想了一夜,结果第二日醒来,成沁就告诉我昨天是上巳节,要去踩水去去身上的的晦气,而那时候夏侯冽的确带我去踩了踩水。 想到这里,我气的心肝都疼了起来,小鹿乱撞了一晚上,结果到头来一切可能都是自己想太多,能不疼吗…… 我抬起头,无比怨念地看了夏侯冽一眼。 夏侯冽对我的目光视若无睹,直接牵起了我的手,他的大手按在了中间那块姻缘石上,再一次拿开时,石头上出现了一个掌印。 夏侯冽握着我的手往前拉,边道:「三生三世石有一个传说,说是真心相爱的情侣在歷经了许多磨难到达了三生石面前,互相印下彼此手印,石头就会将他们三世情缘绑在一起,永不分离。」 我嘟起了嘴,想要收回手:「我不相信,在越国的时候我都按过一次了,也没见我们姻缘顺利。」 但夏侯冽对这个传说似乎异常执着,硬是抓着我的手按下去。 我的小手贴在了石头上,覆在夏侯冽的掌印中,他的大掌印包裹着我的小掌,仿佛我整个人都被他的身子包裹了起来。 心中莫名升起了一抹奇异的感觉。 耳边,夏侯冽的话缥缈传来:「我也不太相信,但总觉得把你的掌印印上去,我们就不会分开了。」 我盯着三生三世石,心中那抹奇异的感觉越来越多,另一只手扯了扯夏侯冽的袖子,「夏侯冽,你看,它好像在动。」 夏侯冽眉头一拧,也察觉出不对劲,抓着我的手就要离开石头,然而当他的手一碰到三生石,石头骤然爆发出了一抹亮光。 很刺目,我不由闭上了眼睛。 我好像在做着一个梦,一个我很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的梦,再然后,这个梦醒了,我睁开眼睛。 印入眼帘的不再是熟悉的木头屋顶,身旁也没有帷幔,更加没有雕花大床,而是洁白的天花板,长长的灯管,掉着灰的墙壁…… 我花了好长时间,才敢眨一下眼睛。 我一定是在做梦!我在心里如此想着。 我动了动喉咙,身子一动,就看见了自己裸露的身子,雪白的肌肤上布满着青紫痕迹。 心跳越来越急促,视线对着周围扫了扫----泛黄的地砖,墙上是星罗棋布的钉子洞,有些钉子还挂着陈旧的厂服…… 我不相信…… 我身体狠狠一颤,下一秒就是抬起自己手臂,放在嘴边狠狠地咬了一口! 很痛,痛的我眼中的泪水都出来了,这种痛感是真的,不是梦中那样的虚假。 为什么会这样……眼中的泪越积越多,眼眶承受不了泪水的重量,一颗一颗地滴落在了天蓝色的床单上。 我用手掩面,忍不住细细啜泣了起来,我回到了现代,那么古代呢? 我已经习惯了早上一睁眼看到的是木色的屋顶。我已经习惯了用文绉绉的话语与别人交流,我更加习惯心里想着念着夏侯冽…… 我为什么会回来了? 「呜……」我压抑着啜泣声,心里好痛,在古代的一切仿佛就是一场梦,一场我沉睡了许久的梦。 现在,梦醒了,一切的生活都回归正轨。 我吸着鼻子,在房里一遍又一遍唿唤着夏侯冽的名字:「夏侯冽、夏侯冽、夏侯冽……」 你不是说了不离开我了吗,那就快点过来找我啊……我不要分开,不要…… 「砰!」门忽然发出了一声重响,一阵粗犷愤怒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贱人,你给我滚出来!」 我的身子受到惊吓地狠狠一抖,「砰!」又是一阵砸门的声音。门连同着墙壁仿佛随着门外那人的敲击声,也跟着颤了颤。 「李程沁,你给我滚出来!臭婊子,你再不出来,信不信我让你在工厂里干不下去!」 尘封了几年的记忆随着门外这句话全都涌上脑海。 我认出了这个人的声音,他是我打工的组长,在我十八岁生日那天,他给我递来了一杯颜色靓丽的鸡尾酒,然后我喝了下去,再然后是---- 「砰!」又是一阵砸门的声音,「李程沁,你给我出来,我告诉你,你能被我看上是我的荣幸,工厂里有多少个打工妹想要跟我上,我给你这个机会,你竟然把我给推开了!」 「艹!看什么看,光着身子的男人没见过吗,滚!」组长凶神恶煞的声音传来,这一句话他明显是对着别人说的。 脑海里浮现起的记忆越来越多,我想起了组长的容貌,一个黄牙秃头的中年男人,身材发福走样,厚厚的啤酒肚就像怀胎五月的孕妇。 「砰砰砰!」连续不断的敲门声将我飘忽的思绪给扯了回来,我紧张地看着那扇铁皮门,一颤一颤的。好像随时会被敲烂。 不能再这么坐以待毙下去! 我深唿吸了一口子,脑海里想着办法,对了,先把这扇门给堵住! 匆忙起身,我连衣服都来不及穿,脚踩在地面上要往门口走。 只是一触碰到地板,我的腰陡然传来一阵酸痛,脚似乎踩到了某个柔软的东西,身子一个趔趄,我不慎地摔倒在了地上。 「砰!」的一声,这是我脑袋撞到地板的声音。 「嘶----」我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用手捂着脑袋,抬头看着眼前的景象都有些天旋地转。 忽然,我眼里瞳孔一缩,在地板上竟然看到了一个---- 躺着的……人?! 我嘴巴一张,差点都要尖叫了出来,关键时刻,大脑还没反应过来,我的手就已经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男人趴在地上,裸着上半身,只能看到一个白皙的背部,光是一个背,就能看出男人的好身材。 我动了动喉咙,门外组长还在嘶吼地叫着,我忽然有些庆幸。 组长递给我的鸡尾酒明显有问题,他口中的昨天对于我来说已经过了好几年。我根本不记得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现在看来,他的目的并没有得逞。 我心一定,先是找了件衣服迅速套在了身上,本来想搬东西堵门,结果不知为什么,门外组长的声音没有传来了,门也没有被敲了。 我想了想,就先悄悄地靠近躺在地上的男子,脸趴在地上看一看男子的脸。 我只能看到他模煳不清的侧脸,剑眉,鼻子很挺,嘴唇有些薄。皮肤很好……咦? 我眼里瞳孔一缩,心跳莫名加快,全身都忍不住颤慄了起来! 我伸出颤巍巍的手,将男人的身子翻了过来,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张熟悉的脸---- 夏侯冽! 身体兴奋的连汗毛都竖立了起来,我克制了许久才忍住自己没有大叫出声,脸上又是哭又是笑。 我此时的表情一定很古怪,但我不在乎,我只知道,夏侯冽跟着我一起回来了,他和我一起回来了! 我将夏侯冽的头抱在怀里,用手轻轻拍打着他的脸颊,「夏侯冽,你醒醒,你快点醒过来啊……」 他身上有着浓重的酒味,我不知道到发生了什么事,我只觉得自己终觉是被老天所眷顾的…… 我低声啜泣着,泪水落在了他的脸上,怀中的夏侯冽皱了皱眉,在我不断的唿唤下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有瞬间的茫然,愣了好半晌,才眨了下眼睛,目光恢復成一片深沉锐利。 我提着的心放了下来,这种眼神……这个人的确是夏侯冽无疑! 「夏侯冽,我担心死了,我怕这个男人有着和你一样的外表,但什么都不知道……」我用力地将他揽在怀里,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段话。 我说起我们最后一次看到的三生石,又说我其实是这个世界的人……林林总总的一堆,等我说到口感舌燥的时候,才抬头看向夏侯冽,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夏侯冽的样子一点都没变,古代他是什么样子,现代也是什么样子,而且比古代时还要帅上几分,那一头韩式短髮简直让我少女心爆棚。 就跟小女生梦中的白马王子一样。 夏侯冽眉头轻蹙,伸出一只手抚了抚额间的太阳穴,另一只手则伸过来揉了揉我的脑袋。 「媚烟,这就是你原来待着的世界?」他声音沙哑地问。 我回过神来,狗腿地打了一杯水给他喝,才小声回道:「是,我原来就是这个世界的,你可能会很不适应,这个世界没有王朝,人人平等,有阶级之分,但很难察觉出来。」 夏侯冽若有所思地开口:「这里有着你说的高楼大厦,有着能在天空中飞行的交通工具飞机,有着会说话能看东西的电视?」 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随后神情一僵,磕巴地问:「你、你怎么会知道?」 我似乎忘记了什么……脑海里有抹灵光一闪而过,是了。在南蛮的时候,夏侯冽还躺在床上犹如活死人的时候,我就曾经给他提起过这个世界的事情! 我原本以为他在沉睡中什么也听不到,现在一看,原来他什么都听得到! 我伸出拳头忍不住锤了锤他的胸膛,一想起那时候我为了刺激夏侯冽醒来,还特意跟他说了些段子,脸颊就忍不住升起一抹热意,很烫。 「你骗我……你没告诉我你什么都听得到……」 耳边传来夏侯冽揶揄的轻笑,他将我狠狠地抱在怀里,仿佛要将我揉碎在他的骨血当中,「媚烟,你真可爱。」 得,这男人不说情话则以,一说起情话连我都肉麻的受不了。 我软了软身子,糯糯开口:「你放心吧,在这里我会好好照顾你,以前在古代都是你帮我,现在到了现代,我帮你。」 夏侯冽不置可否地点头,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我那深邃目光,怎么看怎么都意味深长…… 我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是工作日,但我顾不上工作,和夏侯冽简单收拾了一番就准备出去。 我担心夏侯冽身上的毒素会不会也跟着带过来。一定要带他去医院做个体检才放心。 说来也是奇怪,他这幅身子的外貌和夏侯冽一模一样,钱包里还装了一打现金,身份证和许多张卡。 我不由怀疑夏侯冽穿越到的这幅身子是一个富二代,询问了下他,夏侯冽摇了摇头,神情有些茫然,他没有任何记忆。 皱着眉打开了门,还没走出去,我的身子就被夏侯冽往后拉了拉。 「贱人,你终于出来了,我们的帐要好好算一算!」一位黄牙秃头身材发福的中年男子守在门口处,目光狠戾地盯着我。 他伸手想要把我拽出来,结果手还没碰到我的皮肤,就被夏侯冽中途抓住了。 组长气的与夏侯冽较上了劲,夏侯冽纹丝不动,脸上淡漠的表情一点都没变,倒是组长的脸很快就一片潮红,慢慢的涨成了猪肝色。 力气比不过人家,他就开口骂:「你是什么人,这是我和我老婆的家事,你别管!」 我噁心地搓了搓手,身子往夏侯冽怀里靠了靠。 组长见我这样,眼睛一瞪,凶道:「哦,我知道了。你就是昨天和程沁在一起的男人!好啊,抢女人抢到我头上去了,不给你点颜色瞧瞧我就----啊!」 他话还没说完,就发出了一声惨烈的尖叫,我看到夏侯冽的手腕只是微微一扭,组长被握着的那只手也跟着扭了扭。 「痛……求你了,放过我吧,我的手都要断了,大爷,我给你跪下,放过我吧……」 夏侯冽脸上表情不变,我怀疑他可能根本就听不懂组长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咔哒」一声。清脆悦耳的声音从我耳边响起。 我眨了眨眼睛,好吧,组长的手腕壮烈地断了。 没等别人反应过来,夏侯冽的手又是一甩,再次「咔哒」一声,「啊!」惨无人寰的叫声再次响起,很好,组长的手腕又被接了起来。 夏侯冽放开了组长,组长身子一个踉跄地摔倒在了地上。 夏侯冽揽着我的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薄唇微张,淡漠道:「下次敢来打扰我的女人,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我心底涌起了一抹愉悦。霸气侧漏男友力max啊…… 无视了组长,我锁上了门,和夏侯冽一同走了出去,我直接叫了一部车去医院。 陪着夏侯冽做好了一系列的身体检查,我心底才松了口气,明天就能知道检查结果。 走出医院,夏侯冽牵着我的手忽然捏了捏,「媚烟,我没事,你别担心。」 我轻「嗯」了一声,看了看夏侯冽,想用别的事情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唔……」我沉吟了一会儿,道:「你身上没有换洗的衣服。我带你去买几套吧。」 我带着夏侯冽杀向了本地最大型的商场,直奔名牌专区。 这几年外出打工,我也攒下了一些存款,上千块的衣服买不起,但几百块一件的倒是买得起,几百块的价位,对于我来说也算是高消费了。 我搜颳了下脑中模煳的记忆,印象中几年前的我,买衣服都只买几十块的地摊货。 那时候我孤身一人在城市里打工,做的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流水线工作,特别没有安全感,只有使劲儿地攒钱,才能让我的心稍稍安定一些。 在一家专注于年轻人的潮牌店挑了几件衣服,我拿给夏侯冽让他去试衣间试,怕他不懂如何换,还跑去试衣间里指导了他一番。 我从试衣间里一出来,就被一个年纪颇大的阿姨给拉在一处角落里。 我不明所以,看着她一脸痛心疾首地看着我,恨铁不成钢道:「妹子,你还年轻,看样子也不富裕,怎么想不开去包养小白脸啊?」 刘亚小(16996527) 您好,感谢支持正版,为了方便下次阅读,可在微信中搜索关注「小说连连看」,阅读最新最快章节!
第136章 所谓智障 我愣了愣,瞬间有些呆了:「什么,养小白脸?」 阿姨嘆了口气,「妹子啊,你也别怪阿姨多嘴,你看看你带进来的那个帅哥,身材样貌都出挑,但你呢,你身上穿的还是工厂服啊!」 「妹子,我这不是说你工资低,而是那个男人明显就是耍你的。你看看,等一会儿给他挑的衣服,你是不是都要买单?我看了下,都有好几千快了吧。」 阿姨伸手拉住了我的手,语重心长道:「妹子,别把自己辛苦赚到的血汗钱花到这种人身上,我以前一个侄女也遇到过这种事,交往了一个特别帅的男朋友,结果呢?」 「那所谓的男友原来是一个骗子!害我侄女失人又失钱,被我们揭穿之后侄女还不相信,跑去问那小白脸,结果那小白脸早就跑掉了!」 阿姨恨恨道:「我那侄女因此还得了抑郁症住进了医院,疗养了一年才刚刚出院。」 她拍了拍我的手,「听阿姨一句劝。不要被这种人迷了心,保管好自己的财物。」 我心里有些尴尬,这位阿姨明显是误会了,但我又不知道如何解释。 脑海有抹灵光一闪而过,我小声道:「阿姨,你误会了,他是我的远方表弟。」 阿姨愣了愣,「你的表弟?你们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手挽着手走在一起,刚刚他去试衣服,你还进去,这不是……」 阿姨忽然眼睛一瞪。我心里划过一抹不好的预感,感觉接下来会从阿姨口中听到夸张的话语,便抢先一步道: 「阿姨,我这个表弟生出来的时候脑子有些问题,嗯,他的智力就跟几岁的孩子差不多,所以我才进去帮他。」 我面上淡定开口,心里却一个劲儿地念叨着阿弥陀佛,夏侯冽,你就先委屈一下吧…… 阿姨看我的目光由疑惑变成了怜悯,后来听到是我一直照顾着夏侯冽这位「智障人士」,阿姨更是连连拍着我的手,欣慰道: 「乖孩子,难为你了,你自己连衣服都捨不得买,都给弟弟买,你对你弟弟真好。」 好说歹说,才好不容易将这位热心的阿姨给说服了,只是阿姨说话的声音有些大,等我解释完了,抬头一看,店里所有店员都目光闪烁地看着我。 我眨了眨眼睛,脸皮厚一点,咳咳。其实也没什么的…… 这时候夏侯冽换好衣服出来,我连忙抬头看过去,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帅气,只是那双眼睛一点都不像年轻人拥有的眼睛,太过深沉严肃了。 我招唿着店员把他身上这套衣服包起来,又买了几套给他,夏侯冽全程缄默,我怕他有些适应不了,手一直紧紧地牵着他。 再要付钱的时候,夏侯冽忽然拉着我走到了店里另一个地方,指了指几件衣服,言简意赅:「你也买。」 我看了看衣服的价格标籤,顿时觉得有些肉疼,只是一件单薄的夏衣,就要五百块…… 抬头看了看夏侯冽,触碰到他深沉的目光,想要说出的拒绝话语立刻咽了回去,难得他主动给我挑东西,就奢侈一回随他去吧。 钱没了可以再赚,我不想再这些小事上和夏侯冽发生争执,而且在古代我也锦衣玉食惯了,再让我回到几年前朴实的打工状态,我估计也是做不到的。 把夏侯冽给我挑的衣服拿去买单,我隐隐听到了一些店员的碎言碎语---- 「长得这么帅,没想是一个智障啊……」 「真是可惜了,我本来还想要他的微信号呢。」 「一点都看不出来啊……」 我脸上一片窘意,不由抬头看了看夏侯冽,他神情一片坦然,我忽然有些庆幸还好他什么都听不懂。 若是让夏侯冽知道,那岂不是…… 我狠狠打了一个寒颤,无法想像。 拿好衣服我就拉着夏侯冽走出了服装店,夏侯冽对这里的一切都很新奇,视线有时会在一些东西上停留很久,我看到了,尽量用古代用语和他解释。 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个陌生的世界,一切都是陌生的,从小培养的观念也会被颠覆,我担心夏侯冽接受不了,甚至让他去读小学的心都有了。 不过好在他接受的很快,可能是智商很高的缘故,只是逛了几圈超市,我发现他说话语言都在一点点的改变。 车子等红灯时停了下来,夏侯冽忽然指了指窗外的一处地方,「那些人穿的衣服。」 我看过去,「哦,那是别人在拍戏,他们是在拍古装剧。」 夏侯冽看了许久,等车子开走了,他才将目光给收了回来。 回到租房附近,我拉着夏侯冽要上楼,他忽然停下了脚,问「媚烟,古代发生恩怨寻仇,这些事情可以报告给官府,交由衙门处理,那么现代呢?」 我想了想,「报警吧,现代有维护百姓生活治安的机构,叫警察局。报警后,警察会赶过来。就像是衙门里的捕快那样。」 夏侯冽点了点头,云淡风轻道:「那你现在就报警吧。」 我愣了下,茫然地问:「为什么啊?」 他面无表情地开口:「有人上门来寻仇。」 我心一凛,眉头一皱,夏侯冽肯定不会无缘无故说出这种话,纵观今天一天,与我们发生冲突的也就只有组长了。 夏侯冽这是---- 预料到组长不会善罢甘休,找人来堵住我们? 心中有股直觉告诉我,夏侯冽说的是正确的。 没有多想,我毫不犹豫地相信他的话,拿起手机拨打了110,想让警察出警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就看你是用什么方法。 我往夸张的地方说,直接说有人堵在家门口,手里还拿着刀,要入室抢劫绑架勒索。 多亏了在古代修炼出来的演技,急促不安的话语,隐隐还带着一丝哭腔,警察在电话里说十几分钟就会赶到。 我将住址报给了警察,拉着夏侯冽藏在了一处草丛里。 这个时候我才有些紧张了起来,「夏侯冽,虽然说欺骗警察不会有罪,严重点就行政拘留几天,不过我以前都是良好市民啊,真的有人寻仇堵门吗?」 夏侯冽觑了我一眼,忽然轻轻一笑:「我也不知道。」 我眼睛一瞪,着急得都想要再次拨打110让警察不用过来了,一晃儿过后,手中拿着的手机被夏侯冽仗着身高优势给抢走了。 我跳了起来想要将手机给抢走,夏侯冽拥着我,低沉性感的嗓音在我耳边划过:「媚烟,相信我。」 心一下子变得安定了下来,我轻声回道:「好。」 警察很快就过来了,我看着他们全副武装的冲上了楼,拉着夏侯冽也想要上楼,不过却被一些封锁出口的警察给拦住。 我心里有些紧张,夏侯冽紧紧地握着我的手,看着镇定又从容。 我看着他,这个男人从我认识起就是这样,仿佛天塌下来脸上的表情都不会有所变化,性子冷淡,人也冷…… 一双温暖的手捏了捏我的脸颊,夏侯冽清冷的声音传来:「你在想些什么?」 「我在想,很难想像到你会爱上别人。」我喃喃开口。 夏侯冽的脸忽然离的我很近,他嘴角轻勾,鼻翼间的热气都扑打在了我的脸上,我心跳微微急促了起来,立刻闭上了眼睛。 然而等了许久都没等到他的动作,睁开眼睛,身子就落入了夏侯冽的怀里,他贴着我的耳朵道:「人太多了。」 我脸犹如火烧般地迅速热了起来,手推了推他的胸膛,离开了他的怀抱,用手作扇风状去去热意。 这个男人,太坏了…… 「砰!」走廊内忽然传来了一声钝响,我赶紧抬头看过去,什么也没看到,但却能听到一阵剧烈的跑动声。 没等多久,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就在某一刻,我眼里瞳孔一缩,一个穿着蓝色厂服的人出现在我面前---- 那是黄牙秃头的组长! 而他的手里正拿着一把刀,刀上还溅了一丝鲜血! 「狗日的,你们全都给我滚开!」组长凶神恶煞地挥舞着手中细长的西瓜刀,封锁出口的民警闪避了一下,组长一个箭步往前沖,就冲出了出口。 然而出口外还有几个民警,将他给围住。 「狗日的,你们别过来!」组长恶狠狠地说道,手中的刀不断挥舞,警察躲躲闪闪,他想逃,但一直逃不出去。 我和夏侯冽站在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我拉着他想要走,结果组长似是看到了我,竟然挥着刀子向我的方向冲来! 「奶奶的,都是你这个贱人的害的,竟然敢报警?看劳资杀了你!」组长一声大吼,我心重重一跳,想要躲开,但身子却僵得厉害,动不了。 夏侯冽迅速往前走了几步。警察吶喊的声音在耳边迴荡----「快点跑!」 「不!」我奋力地尖叫了一声,大脑瞬间有些空白。 「砰!」地板发出了一阵剧烈晃荡,我身子一时不察,跌倒在了地上。 抬头一看,倒在地上的是组长,而夏侯冽一只脚踩在他拿着刀子的手上,轻轻一用力,组长就发出杀猪般的叫声。 「啊!」 我回想起之前的场景,还有些愣愣地回不过神来,我只记得夏侯冽往前走,与组长遇上,组长手中挥舞着刀子。眼看那刀砍在了夏侯冽的身上---- 然后,然后……我神情有些茫然,貌似是夏侯冽的手抓住了组长的手腕,轻轻一动,就将组长给摔倒在了地上。 「嘿!这位哥们,你身手很不错啊!」耳边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将我飘散的思绪给扯了回来,就见一位警察跟夏侯冽交谈了起来。 「你刚刚那一手。」警察边说边做动作,「就是这一手,你是怎么练出来的?」 我站了起来,走向夏侯冽身边,刚好听到了他的回答:「这只是最基础的擒拿手而已。」 警察一脸不信,「擒拿手我们也练啊,怎么就没看见有你这个动作?难道你练的是别的擒拿手?」 夏侯冽对这个人倒是有耐心,淡淡开口:「练武之人都得练归一虚元擒拿手,你们从来没有练过吗?」 这位警察上下扫了夏侯冽,目光一阵闪烁。 我与其他警察擦肩而过时,隐隐听到他们碎语:「吴队主动与他攀谈,看来这小伙子功夫很厉害啊。」 「是啊,人不可貌相啊,身材瘦削的明明就像一个白斩鸡……」 我眼里一片沉吟,刚走到夏侯冽身旁,就见他旁边的警察一脸肃然起敬地抱拳道:「没想小弟你年纪轻轻,竟然是练武之人。我吴某深表佩服。」 他想了想,开口发出邀约:「要不我们找个时间互相切磋一下?我师承少林门派,兄弟是哪一门派的?」 「师承万毒----」 「万剑宗!」我反应过来,陡然一声大喝,打断了夏侯冽的话语。 所有警察都将目光看向我,我扯了扯嘴角笑了笑,伸手拉了拉夏侯冽:「他师从隐世宗门万剑宗,武功练的还行。」 万毒宗什么的,这名头一听就不好,要说也得说一个听着正气的宗门啊。 夏侯冽看了我一眼,我则瞪了他一眼。 吴警察看了看我们,对夏侯冽再次抱拳道:「原来兄弟师从隐世宗门。怪不得年纪轻轻武功就如此高强,刚才那一手我自问自己也做不出来。」 他往前走了几步,拍了拍夏侯冽的肩膀:「来来来,先加个微信好友,等大家都有空了,一起出来切磋切磋。」 夏侯冽眉头轻蹙:「微信好友?」 他将目光看向了我,那位警察也将目光看向了我,我硬着头皮道:「我、我师兄刚刚下山,不谙世事,生活作息都是按照老派的。」 「我还没给他买手机,要不你先加我的吧,他买了手机到时候会加你。」 吴警察看了我们几眼,勉强接受了我的说辞:「好的吧。」 等送走了这批人,回到了租住的小房里,我任由身子往床上倒去,今天发生的事情真多。 夏侯冽似是看我这样很好奇,也跟着我一起倒在了床上,声音清冷道:「万剑宗是万毒宗的死对头,我曾经将万剑宗的大师兄重伤过。」 我倒是没想到中央王朝也有一个万剑宗,万剑宗是我随口说出来的,侧着脑袋看向他:「那我说了万剑宗出来,有什么避讳吗?」 夏侯冽轻轻摇头,「没什么,出门在外若是将宗门报成了敌对宗门,行为相当于欺师灭祖,会被同门师兄弟追杀至死。不过现在时代不一样,也就无所谓了。」 我无端从他的话语里听到了一丝落寞,有些恍神的想,我好像从来没问夏侯冽来到这个世界,开心吗…… 「为什么不开心?」夏侯冽转头看向我,原是我不知不觉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他黝黑深邃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我,让我的心不由颤了颤。 夏侯冽看着我认真道:「我过来了,身上的毒都没有了,相当于是得到了第二次生命,没有什么不开心的。只是一时之间有些接受不了罢了。」 夏侯冽挪了挪身子,拥着我,将头埋在我的肩颈里,轻声开口:「媚烟,我有些累了。」 我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几秒过后,看着他迅速在我眼前入睡,今天的一切都在冲击着夏侯冽的世界观,一定是累坏他了…… 我想要起来,却发现手和脚都被他抱得紧紧的,无奈之下便和他一起躺在床上。 安静下来,脑海里各种思绪纷乱而来,我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不知不觉间也睡着了。 这一睡直接睡到了第二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户均匀地洒在床上,我眯着眼睛,有些懒洋洋地蹭了蹭被子。 忽然一阵开门的声音响起,抬头一看,夏侯冽一身清爽地从浴室里走了出来,头髮还有些湿。 我有些奇怪夏侯冽怎么会用花洒水龙头,不过想想又觉得他这么聪明,没准自己摸索都能摸索出来。 一条帕子扔在了我的头上,「帮我擦擦。」 心神一下子转移到了夏侯冽身上,我接过帕子给他擦头髮。 弄完之后,夏侯冽又指了指桌面,「早餐。」 「什么,早餐?」我有些不敢相信,将桌上盖着的碟子掀了开来,简单的豆浆油条,还有西餐三文治。 「这不会全都是你做的吧?」我惊讶地问道,内心升起一抹挫败,他未免也太过天才了吧…… 夏侯冽伸手拍了拍我的脑袋,「买的。」 我嘟了嘟嘴,洗漱好后赶紧去吃早餐,吃完早餐后,夏侯冽对我道:「我要去赚钱。」 夏侯冽比我想像中的还要适应现代生活。虽然我不知道那些词彙他是从哪里学会的,但心里对于他超高的智商已经见怪不怪了,便问:「你要做什么工作?」 夏侯冽沉吟了一会儿,姿态随意地坐在我旁边的椅子上,我的目光一时被他那双修长的腿所吸引。 从腿逐渐往上,是身材看着瘦削但其实很有肌肉含量的上身,在往上,就算此时他是蹙着眉头,都影响不了他俊朗的脸部轮廓。 他的手轻轻敲击着桌面,一下又一下,似乎蕴含着某种规律。 我忽然想到,如果他手中的大拇指再带上一个玉扳指就好了。一定衬得手很好看,妥妥的一双贵气手。 夏侯冽眉头舒展了开来,站了起来:「演古装剧。」 「啊?」我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但只是几秒后,我忽然又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生财大计。 对于夏侯冽来说,他最熟悉的就是古代,如果去演古装剧……我眼睛一亮,或许可行。 说做就做,收拾了一番,我和他就来到了之前经过的一处专门用于演戏的地方。 该说人长得帅就是有好处吗? 看着夏侯冽只是跟一个类似包工头的人说了几句话,就得到了一个群演的机会,我有些目瞪口呆。 虽然是演一个无足轻重的路人甲。还是一个连面都没露只有出场仅一秒就死掉的路人甲,但那也掩饰不了夏侯冽的厉害,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跟包工头说的。 群演是下午出场,我见他看的认真,就跟他说了在原地等我,我去跑一趟医院拿检查单。 夏侯冽微微颔首,让我早去早回。 我并不担心夏侯冽会被人拐走,在古代他可是当过帝皇的人,不可能不对周围保持警惕心。 昨天的打斗也让我见识到了他的厉害,所以我很放心让他自己待在那里。 去到医院,拿到了夏侯冽的体检报告,医生跟我说夏侯冽什么事情都没有,相反他还很健康,听到这里,我心彻底放松了下来。 没事就好,一块大石头终于可以从心里搬开了。 乘着车回去片场,途中经过一家手机店,我连忙让司机停下来,去手机店买了一部手机。 网际网路是个好东西,我相信有了手机,夏侯冽应该能更加快的融入这个时代。 返回到了片场,我走去夏侯冽之前待着的地方,却没有看见他,眉头一皱,我左右看了看,在一处演死人的剧组里发现了他。 他的戏份被提前了,炎炎烈日之下,夏侯冽穿着一身厚重的古代服装,混在四个群演里,男主吊着威压一脚踹来,他们就要装作被男主踢飞在地。 这部戏里的男主我不认识,很明显是一个新人,吊着威亚别说是做动作,就连稳住身形都做不到。 我只是在边上站着看了一会儿,额头上的汗水就不停地往下流,连我这个穿着夏装的人都那么热,更何况是那些穿着厚重衣服的群演? 导演一次又一次地喊ng,看得我心都着急了起来。 夏侯冽身体素质很好,我虽然不担心他会中暑倒下去,但终究也会心疼。 好不容易等男主适应了威亚,很顺利的完成了那一踹,结果这时候却变成了群众演员出现了问题。 导演在摄像机前紧皱眉头,忽然抬起头看向群演,威严道:「你,过来。」 群演面面相觑,导演不耐烦地说:「就是那个子最高的,长得最帅的,过来!」 闻言,他们纷纷将目光看向夏侯冽。 夏侯冽倒是淡定,风姿卓绰地嚮导演走去,周围的人都一片汗流浃背,只有他一个人是清清爽爽的。 包工头这时候也察觉到不对劲,跑在导演身边率先道歉,跟他说是这个演员不对,导演不要怪罪巴拉巴拉的。 导演看也不看包工头,细细打量了夏侯冽一番,道:「你不能做群演。」他指了指身旁一个位置,「你先在这边坐着,等一会儿。」 邹雅莲(16999648) 您好,感谢支持正版,为了方便下次阅读,可在微信中搜索关注「小说连连看」,阅读最新最快章节!
第137章 一直待在我身边就好 我走到夏侯冽身边,他这个当事人比我还要淡定,包工头有些急躁,在我们身边走来走去,对着夏侯冽欲言又止。 我觉得他想要骂人,但他却不知怎么没开口,就一直看着夏侯冽干瞪眼。 夏侯冽对他的目光视若无睹,周围的人都一片汗流浃背,唯有他一丝汗都不留。 他身上穿着黑色的武士服,手中还拿着一柄道具长剑,乍然一看,真有那么几分武林中人的悠然气度。 我有些好奇地伸手摸了摸他的手掌,一片温热,并不是冰冰的,心里暗自嘀咕着,真是奇怪,怎么一丝汗都不流呢…… 夏侯冽没有看我,但手却无比准确地抓住了我的手,反握在手中,动作做得行云流水,非常自然,丝毫没有引起被人的注意。 「卡!过了!」导演一声大喝,严肃的拍戏气氛立时散去,但那包工头反倒是越来越紧张了。额头的汗水不停往下流。 导演转头看了看夏侯冽,上下打量着,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包工头站不住了,再次上前点头哈腰道:「导演,这个小伙子是个新手,什么都不懂,做错了事情也是难免的,还请你不要怪罪,我现在就把他给带走,你----」 导演眉头一皱,觑了包工头一眼:「走什么走啊,我又说让他走吗?」 他再次看向夏侯冽,场务这时候跑来,他便指着夏侯冽对着场务道:「你不是说还缺一个传闻中的天下第一吗,就他了。」 场务有些愣,目光看向了夏侯冽,眼睛瞬间一亮。 导演拍了拍场务的脑袋:「还愣着干什么啊,还不赶快带他去试衣服化妆。」 场务连忙点头,拉着夏侯冽的手往前走:「你跟我来,天下第一下午就要出场了,要是戏服对不上的话还得改。」 他拉着夏侯冽,夏侯冽拉着我,我一脸懵懂地也跟着进入了化妆室。 夏侯冽被场务推进去试衣服了,场务转头就看到了我,眉头一挑:「你是他的----」 我脑海闪过千般思绪,若是夏侯冽要去当演员,有一个女朋友的话对他的形象并不好,便机灵地回道:「助理。」 这下变成场务愣了,他上下扫了我好几眼,手放在下巴上摸了摸:「有眼光。」 他扔下了这句话之后,就从我面前走过。 我眉头轻蹙,也不知道他这句有眼光指的是什么…… 夏侯冽穿上衣服和上妆后的效果出来了,导演看了后非常满意地点了点头,大手一挥道:「就你了,现在就拍!」 还真是风风火火丝毫不浪费时间…… 我看着夏侯冽一脸面无表情地站在瀑布假景旁,抬了抬头。只露出了一个看上去高深莫测的侧脸,这一条就过了。 然后是挥一挥袖子,在来一个飘逸转身的特镜描写,今天一天的工作就完成了。 因为他演的是一个有角色的人物,得到了报酬还比演死人的要多一倍,整整两百块。 直到晚上回到公寓的时候,我还是久久不能回过神来,盯着手中夏侯冽交给我的两百块发呆。 这个钱,未免也太过好赚了一些…… 夏侯冽从身后抱住了我,身上还带着刚刚才沐浴完的清爽气息,声音低低地问我:「这个钱怎么了吗?」 我眨了眨眼睛,头往后靠在他的肩膀上,「感觉有些不真实,钱赚的太过容易了。」 想想几年前的我,日復一日的流水线生活,每天早起,从早工作到晚上,因为晚上有加班费的补贴,才能勉强达到一天两百。 而夏侯冽只是摆摆几个造型,晒了晒太阳,几乎是什么都不用做,就轻飘飘的把钱赚到手了。 夏侯冽眸色一片幽深,脸微沉,「还不够。」 「什么?」我疑惑地问道。 他看着我,一板正经道:「以前我府邸里的开销每日白银千两,每月给你的份例也有白银百两,你手上还有个各种庄子,从来都不缺银子花。」 我明白了夏侯冽的意思,转过身子拥住了他,轻声开口: 「傻瓜,在越国赚银子容易,你又是王爷,就算什么都不用做,都有许多人巴不得自动上前来送银子给你花,和现在怎么能一样呢?而且----」 我话一顿,头蹭了蹭他的肩膀:「我又不是贪慕虚荣的女人,银子在多也是赚不完的,也更加花不完,不管过的是像贫民,还是过的像大户人家,这些都不重要,只要你在我身边,那才是最好的。」 夏侯冽伸手轻抚着我的长髮,到现在他还不习惯叫我真正的名字,而是唤着我媚烟。 每每听到他声音低沉的唤起这个名字,我就不由想到和他从小到大一起认识的岁月,那是我和夏侯冽共同的回忆,很青涩,也很珍贵。 「媚烟,还不够。」他覆在我耳边轻声呢喃,手从衣服里钻入,「我的女人,值得拥有最好的。」 我张了张嘴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然而一切话语都被夏侯冽给吞入了口中,夜深人静,有的是时间给有情人互诉衷肠。 第二日醒来,我顶着酸涩的身子,伸出脚狠狠地踹了还在睡梦中的夏侯冽,凭什么我这么累,他还能睡得如此之香。真是不公平! 夏侯冽也不知是不是早就醒了,在我脚踢到他的那一瞬间,他的手就迅速抓住了我的脚腕,低低地轻笑了一声,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慵懒。 「媚烟,早。」 我瞪了他一眼,不想跟他说一句话,昨天明明都说不要了,这个男人还厚颜无耻地跟我说就一次。 呸,哪有人一次是这么久的! 臭、流、氓! 耳边又传来夏侯冽几声轻笑,我抬起头瞪着他,被他伸手捏了捏脸颊,然后又用手轻拥着我的身子,身子蹭了蹭我的腿。 我能明显感觉到他身体里的某处变化,身子一僵,老老实实一动不动,就怕擦枪走火。 夏侯冽狠狠地抱了我一下,在我耳边厮磨:「真想现在就把你给办了,可是怎么办,我还得去工作……」 我像是鸵鸟那样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现在夏侯冽处于高危状态,我可不敢撩拨他…… 紧紧地拥抱了好几秒,他主动放开了我,掀开了被子走下了床去浴室。 我看到他蜜色结实的背部有几道红红的划痕,这是我昨天激动时留下的痕迹……我脸上升腾起一抹热意,将头埋在了枕头里。 今天夏侯冽继续演着那传说中的天下第一的世外高人,长长的白色汉服配着古代的髮式,衬得他有多仙就有多仙,可能是我看惯了夏侯冽的古代扮相,所以没有什么感觉。 但别的人却不这么想,今天我陆续遇到好几个,从别的剧场里专门跑过来看夏侯冽的迷妹,一个劲儿地在那感嘆好帅、好仙、好高冷。 我见她们兴奋的讨论着,心底也不由为夏侯冽而感到开心。 第三日,夏侯冽不再是以脸出境,而是说了一句台词,虽然只是短短两个字,但演出费用比之前的还要高一倍。 据那包工头说,因为导演非常满意夏侯冽的外在造型和台词功底,所以在帮夏侯冽要价的时候,导演给的很爽快。 包工头很会做人,他有意跟夏侯冽打好关系,一分抽成也不收,酬劳全部给了夏侯冽,更是有事没事与夏侯冽攀谈了起来。 夏侯冽性子很冷,人也冷,与他沟通过后的人大概都能理解他的性子。 我在奶茶店里喝着奶茶,看着包工头不间断地跟夏侯冽说话,而夏侯冽只是短短地用「嗯」、「哦」这些简单词彙应着,心里不由佩服包工头的毅力。 「嘿,兄弟,不是我跟你吹,以你现在的条件绝对能够去当演员,一线我不知道,但混个三线肯定可以。你想想啊,就算是个三线演员,拍一集电视剧都有两三万啊。」 包工头说的口干舌燥,拿起桌上的奶茶灌了一口,继续道:「现在一集电视剧几天就搞定了,相当于你几天就能赚几万块啊!兄弟,你还是早日找个经纪公司,早点发达。」 他越说越激动,拍了拍夏侯冽的肩膀:「老哥我就认识一个经纪公司,对待手底下的艺人非常不错,待遇也很好,要不你就跟着老哥去那儿签约?」 「噗!」我才刚喝下一口奶茶,就听到了包工头这句话,口中的奶茶差点喷了出来,我囫囵吞枣的喝下,立刻咳嗽了起来。 夏侯冽慢条斯理地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给我递来了一杯清茶,又给我拿了一些纸巾。 我全都接过,缓了好一会儿才停下了咳嗽,我说包工头怎么这么热心,原来目的是这个啊。 我看了看夏侯冽,歪了歪脑袋,他是长着一双英俊的脸,又有才华,如果他要进入娱乐圈,我敢打包票绝对会火。 在我的印象中,只有夏侯冽不做的,没有夏侯冽做不到的。 包工头等我安静了下来,便迫不及待道:「怎么样?也不是要你现在就去签。你可以去看看我朋友的公司,绝对是大公司!」 夏侯冽脸上表情淡淡,伸出修长的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我看着他,也好奇他会怎么做。 忽然这时,我放在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一个已经记不太清的人给我打的电话。 「餵?」我接了起来。 电话里,一位陌生的女声问道:「李程沁,你已经好几天没有来厂里上班了,是不想做了吗?如果你不想做的话,那也得回厂交接东西,我好给你结算工钱。」 我愣了愣。沉吟了一会儿道:「我晚上再给你电话吧。」 话一说完,我就挂掉了手机,盯着那黑掉的手机屏幕,眉头皱了皱,不知道要不要继续回工厂里上班。 毕竟夏侯冽现在没有工作,两个人生活总得要有经济来源才能支撑。 忽然,我的身子被人给拉了起来,夏侯冽牵着我的手,不理会对面包工头期待的眼神,声音清冷的开口:「我在考虑一下吧。」 话一说完,他就拉着我走出了奶茶店。 来来往往的行人街道,我和他就像一对普通的情侣那样逛着街。他路过卖衣服的店铺,看见适合我的就会让我买。 我不想买,他就用那双黝黑的眼睛一直盯着我,没有坚持一会儿我就举手投降了。 买完衣服后过马路时,夏侯冽忽然拉住了我,我身子一顿,一辆车从我眼前飞闪而过。 夏侯冽转过我的身子,盯着我认真地问:「你从接了那通电话就开始走神,你在想些什么?」 我张了张嘴,最后糯糯开口:「好吧,我是在想要不要继续回去打工。」 夏侯冽眉头一挑:「你要和对你有企图,甚至差点谋害你的人一起工作?」 我眨了眨眼睛,一时之间我还真没想到这些,我其实更多考虑的是如果我不工作的话,我和夏侯冽要怎么生活下去。 「好吧,那份工作我不会去做。」我拉着他的手撒娇道,「回去之后你给我参谋参谋,让我去找什么工作。」 夏侯冽眉头一蹙,非常不解的看着我:「你为什么要找工作?」 「不工作的话就没钱啊。」我坦然道。 夏侯冽看了看公路,刚好没车,就先牵着我走过去,边走边道:「不用去工作。」 走过了马路,他抬起手揉了揉我的脑袋,「我养你,你一直跟在我身边就行了。」 我咬了咬唇,心里一阵感动,可是又不能不去想现实。 在古代,让女子抛头露面出去赚银子是很丢脸的行为,可是我们已经回到现代了,我不工作的话,哪里有钱吃住? 夏侯冽伸手捏了捏我的脸,轻声开口:「别咬。」 他将我拥在怀里,嘴唇覆在我耳边,说话间的唿吸都打在了我的耳垂上。 我身子一阵酥麻,刚想把夏侯冽给推开,就听到他坚定的话语传来:「媚烟。相信我。」 我看着他好一会儿,忽然笑了笑,踮起脚尖同样伸手捏了捏我的脸,坚定地回道:「好,我信你。」 我觉得自己疯了,都说爱情会让人头脑发热失去理智,我现在也体会到了。 我明白自己要理智一点,不能顺着夏侯冽的意思,要现实一点,对未来多多考虑和打算,这样才能和他过好一辈子。 但我最终还是选择顺从这个男人,他提出的要求。我拒绝不了。 我耸了耸肩,在心底轻嘆了一口气,谁叫我现在和他正在热恋呢……唔,说来也是害羞,都老夫老妻了,但我和夏侯冽的感情进展最近又迎来了第二春,咳咳…… 第二日,我准时来到了工厂。 车厢间运作的声音轰隆作响,我爬楼梯走去财务室,期间遇到了几个穿着厂服的老员工。 她们一看见我,都不约而同地给我让路,目光闪烁地看着我。 我目不斜视地从她们身边经过,走上了一个楼层然后停了下脚步,等了一会儿,不出意外听到了那些女人的讨论声。 「她怎么还有脸来工厂,难道勾引黄组长不成,又要换目标勾引别的男人了吗?」 「啧,真是想不到,平时看她文文静静的样子,说话等都很腼腆,竟然有胆量做出勾引黄组长这种事,黄组长都这么老了,还有老婆和孩子呢!」 「有一句话是怎么说来着,人不可貌相,对!谁知道她原来是这样的人呢,我前几天还跟她互相加了微信好友呢,现在一想真丢脸,等一下我就回去删了她。」…… 我垂了垂眸,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我勾引别人? 呵呵……这是我今年听过做好笑的笑话了。 我深唿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随后睁开双眼,眼眸一利,镇定地走上去。 敲了几下财务室的大门,得到了别人的回应,我打开门。就听到里面的女人也在讨论着我。 她们的视线都被前面厚重的档案给遮住,没有第一时间发现来的人是我。 「不知那个李程沁今天会不会过来结算工资,如果跟黄组长遇上了会怎么样?」其中一个女人八卦地问道。 「那还用说,肯定是尴尬啊,勾引这种事,做成了还好,做不成的话,以后互相见面估计连沟通都很难沟通。不过这事啊,要看人,保不准她脸皮厚照样打招唿。」 已经听过一回了,再次听到这些消息,我也没有第一次那般生气了。 我面无表情地在财务的桌子上敲了敲,财务戴着一副厚重的眼睛,嘴里正说着:「保不准她就是脸皮厚呗,毕竟那种事----」 她的话陡然截止,因为她抬头看见了我。 财务对我僵硬地笑了笑,生硬道:「程沁,你来了啊。」 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李姐,不是你叫我今天过来结工资的吗?怎么,你忘了?」 李姐连忙摇头,「没忘没忘,这事怎么会忘呢……」 似是为了掩饰尴尬,她赶紧低着头手忙脚乱地找着东西,不一会儿就拿出一堆资料递给我。 「昨天我就把你的工资算好了,你对对看有没有错什么地方。」 我看也不看那堆资料,淡淡开口:「李姐的本事我信得过,就这样吧,不用看了,把上个月的工资结给我就行了。」 李姐嘴唇微动,似是要说些什么,不过一与我的目光对视,她的身子就轻轻一颤,什么话都没说。 她将桌上其中一个信封拿给我,上面写了我的名字。 我将信封拿在手中掂量了一下,也没将里面的钱拿出来数,直接转身离去。 说来也是巧,我刚走到门口,门就从外面打了开来,出现在我面前的是黄组长一脸憔悴的面容。 他看见了我,愣了愣,随后眼眸泛起了一抹凶光,但很快又隐藏了起来。 我冷笑了一声,虽然我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但无端端被人误会心里也是不爽的,便开口道:「黄组长,你这么快就从警察局里放出来,想来应该是交了一大笔钱吧。」 黄组长脸色微变,有些着急:「你别乱说话!」 我笑眯眯道:「怎么乱说了?既然敢做就要敢当,你堵在我家门口拿着刀想要入室抢劫,最后还是我男朋友机灵,让我率先报警躲过了一劫。」 「我以为黄组长起码会被行政拘留个几月,好好在里面进行教育改造呢,没想只是过了几天就被放了出来。」 我长长感嘆了一句:「还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吶----」 话语陡然一转,我盯着他道:「对了,黄组长之前在我酒里下药这件事,我还没告诉警察呢,你说我现在跑去报警,警察会立案不?」 黄组长嘴唇微动,刚要开口,我又抢先道:「应该会立案的,毕竟我在警察局里有个亲戚,看在我份上,在你的档案里添一个案底还是可以的。」 我在警察局里根本没亲戚,就算有也没那个能耐,连局长都没能耐编造假案底,不过以势压人,讲究的是气势,我就拿恐怖的方面说: 「我想想,案底是私自走私违禁药品呢,还是强姦未遂呢……」 组长再也听不下去了。怒气沖沖地打断道:「够了!你信不信我----」 「有本事你就打我啊!」我大声回呛他,挑衅地看着他,「如果什么都没做过,你何必威胁我?既然做过了,这些东西被扒出来也是迟早的事!怎么,不服啊?来打我呀!」 黄组长闻言,果真是抬起了手看着想要打我。 我退后了几步,迅速转头看着那几个女人道:「还不快去报警,没看到黄组长凶神恶煞地想要打死我吗?」 「如果你们不报警,任由他打我,就算是助纣为虐,到时候警察一样会把你们带走,如果我被打死了,你们就是共犯,一辈子贴上杀人犯的标籤!」 话一出口,别说那几个女人了,就连黄组长都被我吓得手不敢放下来,就维持着抬起手的姿势。 气氛僵了好一会儿,我见所有人都一副吓傻的模样,心想他们的战斗力真弱,我在古代有段时间都是每天一小撕,三天一大撕的。 方家金(17012997) 您好,感谢支持正版,为了方便下次阅读。可在微信中搜索关注「小说连连看」,阅读最新最快章节!
第138章 电视剧承包专业户 我扯了扯嘴角,推开了身前的黄组长,经过他身边时悄声放了一句狠话:「你以后给我小心点!」便精神昂扬地走出了财务室。 狠话谁不会说啊,虽然我不会做任何事,但我也要威胁他,让他胆战心惊一番! 过了几天后,跟夏侯冽谈起这件事时,他还对我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多年以后,我偶然间得知,事后夏侯冽还真的去找了那组长的茬。 走出了工厂,夏侯冽正在工厂门口等着我,一身清隽潇洒。 我蹦跳着走过去,挽着他的手直接去剧组。 夏侯冽说要我一直跟在他身边,我昨晚想了想,要不就去做他的助理吧,为他打点好一切。 从昨天包工头找夏侯冽说了一大堆话,要他签约公司,我就觉得夏侯冽的事业能起步,这样当他的助理也是一举两得的事。 去到了剧组,其他拍戏的剧组不知得到了什么消息,纷纷向夏侯冽发出邀请。想要他过来客串几个角色。 我刚开始还以为夏侯冽走了什么大运,后来多方打听才知道,原来他们是看中了夏侯冽的脸和身材,可以扮演许多无足轻重但又必不可少的角色。 更重要的是,夏侯冽在他们眼里,就是一个廉价的劳动力。 按照正常的演员收费,那些角色演一集起码也要好几千,但我又不知道这方面的事情,见有四五百就给夏侯冽接了,夏侯冽什么话都不说就去演了。 还是几天后我被包工头找上门来,才知道自己被人给坑了。 包工头很有耐心地跟我说业内的一些规则,他估计也是看出来了夏侯冽并不好沟通,开始曲线救国从我这边入手,跟我科普了一些娱乐公司。 末了,包工头叮嘱道:「夏演员很有才华,长相和身材都很符合时下人们的审美,你还是快点给他找一个娱乐公司吧。」 我想了想,道:「大哥,你之前不是说有一家娱乐公司介绍给我吗?跟我说说那家公司呗,还有地点位置在哪里,对艺人的福利待遇怎么样?」 包工头眼睛一亮,「好,我现在就跟你说说。」 我以为他推荐的是一家籍籍无名的公司,没想到推荐的竟然是一个明星的工作室,而那个明星最近还闹出了很大的新闻,负面评价很多。 包工头见我听着听着就沉默不语,赶紧道:「小李啊,盛影帝我认识,很早以前还是我带他入行的,人品有保证,性格温和对待艺人也不苛责。」 「你别看盛影帝现在正低谷,但他在圈内发展了这么多年,经营了这么多年的人脉,还得了几个影帝奖盃,手底下的资源绝对是很多的。」 「盛影帝的个人工作室『衍萱』才刚成立,旗下没有艺人,若是小夏能进入,绝对是资源都优先集中地砸在他身上啊!」 包工头还陆陆续续地说了一大段话,我面上微笑着,心里则在沉思,大公司有大公司的好处,小公司也有小公司的好处。 大公司资源多,但人也多,竞争大,小公司资源少,人也少,反而能优先在一个人身上砸资源…… 我沉吟了一会儿,打断了包工头的话语:「大哥,多说无益,要不大哥你看能不能弄一份他们的签约合约,拿来给我看看?」 包工头想了想,点头道:「可以。」 送走了包工头,我抬头去看夏侯冽所待着的位置,发现他身边有好几个中年男女围着。 我皱了皱眉,走上前去,听到了他们的交谈声,原来那几个人都是经纪人。 我笑了笑,挤进去道:「你们好啊,我是夏演员聘请的助理,签约事宜你们都可以跟我说,他现在需要去工作,不好意思哈。」 其中一位戴着墨镜打扮时髦的女子冷哼了一声,抬着下巴看着夏侯冽:「要是你进入了我们公司,这种助理就不要用了,在你还未成名的时候,都要保持谦卑懂吗?」 她斜倪着看了我一眼,「什么眼劲,一个小小的助理能决定艺人的签约大事?」 我手微微握紧成拳,脸上却一直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心里一个劲儿地催眠自己不能发火。 哪知下一秒夏侯冽就将我拽到了他身旁,手牵着我的手清冷道:「你们跟她谈就可以了,我签约哪间公司由她决定。」 别人还未说话,那位打扮时髦的女子就恼羞成怒道:「一个小小的连艺人都算不上的龙套,我刚刚说的话你都没听到吗?我这是为你好,你还----」 「既然看不惯,那就离开吧。」夏侯冽转过身子,没有再看她一眼,牵着我的手离开了。 我愣了愣,侧着头看了看夏侯冽,没有说话。 离开了这个剧组,他又要开始跑另外一个剧组的龙套,我站在阴凉处一眨不眨地看着夏侯冽,觉得他真是帅爆了,尤其是刚刚甩别人脸色的时候。 我以为夏侯冽那种态度,那些经纪公司都不会找上门来,但我想错了,陆陆续续有好几个经纪人找上了我,有些还是之前见过的。 更令我没想到的是。那位骄傲跋扈要求夏侯冽辞退我的女经济人,也找上了我。 这可真是奇了。 女经济人态度不好,但还是跟我说了下她们ms公司的福利待遇,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高人一等。 我全程笑脸,直到将她送走后,才伸手揉了揉笑僵了的脸颊,眼里闪过一抹鄙视,ms公司?呵呵……当我是白痴什么都不知道吗? 就连路人也知道这个公司对艺人是多么的苛责压榨,他们的造星能力是不错,但明星一般只能火三个月。 明星一旦火了起来,就不管好片烂片只要价钱高就给明星接,迅速消耗明星的人气,属于只赚一把快钱的那种。 我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关于ms公司的介绍传单,上面有女经济人的电话,这是女人临走前「施捨般」地给我的。 轻笑了一声,我没有翻开来看,将传单随意揉了揉,便走到垃圾桶里将其扔进去。 晚上时分,我将今天收到的名片、传单等等全都放在床上,拿着手机一点点查起了公司的资料。 夏侯冽也拿着一部手机玩弄了起来,躺在我身边,时不时还会伸手撩撩我的头髮。 好不容易都查到了,我便一家一家的跟夏侯冽科普。 夏侯冽听我库普到一半,忽然指了指放在床上的唯一一份合同,问道:「这是谁给的?」 我看过去,「哦,这是包工头大哥给的,他给你介绍的是一家影帝独立开的工作室。」 「影帝?」夏侯冽感兴趣地问道。 「嗯,是盛子衍影帝,他十五岁出道,至今出道十年,留下了许多部经典作品,四次获得影帝,其中还有一部获得过奥斯卡最佳外语片的提名呢。」 提起盛子衍,我不由夸赞了起来,这个艺人是真的好,颜值高又有才华,待人接物也好,偏偏却…… 我摇了摇头,抬头便看见了夏侯冽拿起床上的合同翻看了起来。 我眨了眨眼睛,疑惑地问道:「你看得懂?」 夏侯冽淡淡地说:「这里的字和越国的字很像,相对简化了许多,我翻了翻你桌子上放着的新华字典,大概都明白了。」 我是耸了耸肩,好吧,学霸的世界我是理解不了的。 夏侯冽翻着合同,翻到某一页的时候,手指轻轻敲打了一下床。 「扣掉工作室的培训费、宣传费等等,抽成是五比五。」他缓慢地将这一条款念了出来,抬头看向我:「他们的抽成是不是很少?」 我拿起手机查了一下,「新人的话一般是四六或者五五,一些大公司严苛一点就会三七或二八。如果明星名气大的话,会反过来计算,明星拿大头,公司拿小头。」 夏侯冽沉吟了一会儿,「明天你去找包工头说一声,我想要当面和盛影帝谈谈这个合同。」 我犹豫了一会儿,「如果盛影帝没有爆出这么大的丑闻,我也很贊同你去签约他的工作室,只是盛影帝现在……」 夏侯冽轻轻一笑,若有所思道:「媚烟,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却难,更何况包工头对我也算有知遇之恩,我并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我低垂着头思考了一会儿,其实我根本不用担心夏侯冽,他在古代好歹是一国之主,能力和心计等各方面都是毋庸置疑的。 来到这里,夏侯冽只是一时接受不了,毕竟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新的,但他不是一个智障,他有自己考量。 想到这里,我抬头看向他,灿烂一笑:「好!」 -- 精緻又散发着摩卡气息的咖啡店里,夏侯冽和我进入了一个包厢等待了起来。 没一会儿,门被推了开来,是包工头来了。 他今天穿了一身打扮规整的西装。头髮还用髮胶精心打理过,看上去很隆重。 我低头看了看我和夏侯冽的穿着,暗暗祈祷待会见到盛影帝时,他可不要和包工头一样又是西装又是领带。 没等多久,门再次被推了开来,我们三人的目光齐齐注视过去,印入眼帘的是一个女子,一个穿着现代改良汉服,宛如从古代里走出来的娇俏女子。 她的肤色很白,却不是苍白,而是泛着珠光的白。就像是上好的美玉,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明明五官拆分来看都很普通,但组合起来却意外的好看。 令人一眼看去就觉得很舒服的一个女人。 她对我们微微一笑,手往后一伸,盛大影帝就被她拉了进来。 盛影帝看上去有些憔悴,脸上鬍子拉碴没有修理,颇有种凌乱颓废的美感。 最先进来的女人开口道:「不好意思,子衍他最近给罗尔丽莎拍照片,他们需要的就是这种风格,一下飞机就赶过来见你们。所以没有打理一番。」 我连忙摇了摇头:「不用这么客气,盛影帝能来就是我们的荣幸了。」 罗尔丽莎我知道,世界知名的奢侈品之一,盛影帝给罗尔丽莎拍照片,很难让我不多想。 是获得了一个代言,还是单纯的杂志封面……我垂了垂眸,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如果是前者,那可就不得了了,盛影帝绝对能因此翻身的。 盛影帝喝了一口咖啡,看了看夏侯冽,示意他站起来走几圈给他看看。 看完之后,他皱眉沉吟了一会儿,对着身旁的女子使了一个眼色。 穿着汉服的女子当即对我眨了眨眼睛,「我好像在哪里见到过你,总觉得你有些眼熟。」 我愣了下,就连我心中也有这样的感觉,很奇怪,对她有种融入骨髓中的亲近。 「你叫什么名字?」我不由问道。 汉服女子笑了笑:「我叫纪珊珊,你呢?」 「我叫李程沁。」 纪珊珊站了起来,朝我挥了挥手,「走吧。他们男人就爱搞神秘,一句话可以兜成三四句话来说,我们先出去逛逛,聊聊可爱的服装和化妆品。」 我明白她这是要支使我离开,便看了看夏侯冽,他对我轻轻点了点头,我站了起来和纪珊珊走了出去。 纪珊珊不知是不是天生就有种让人亲近的魅力,我和她待得越久,就越觉得舒服,好像这个人是我妈妈那样…… 脑海里一闪过这个念头,我立刻恶寒地搓了搓手臂。纪珊珊看上去也就二十多岁,就算有孩子也不可能和我这么大。 我和她在卖场里逛了一个小时,最后还是纪珊珊的手机响了起来,盛影帝亲自催人回去,我们才恋恋不捨地结束了逛街之旅。 临走前,我和她互相加了微信好友,交换了联繫方式。 盛影帝对纪珊珊很宠溺,临走前当着我们的面将她拥在怀中,用手捏了捏她的鼻子,「萱萱,走吧。」 真是秀的一手好恩爱。 我心里疑惑怎么盛影帝叫纪珊珊为萱萱,身子下一秒就被夏侯冽给拥住了。 夏侯冽揉了揉我的脑袋,手往下又捏了捏我的脸颊,「瘦了,以后要把你养肥一点。」 身旁的包工头一脸古怪地看着我们,一语不发地转身就走。 我的思绪被夏侯冽给扯了回来,连忙追问他合同谈的怎么样,有没有谈妥? 夏侯冽嘴角勾着一抹笑意,看上去心情不错,竟然跟我卖起了关子,晚上我好好伺候了他一番,他才慵懒地跟我说谈妥了,还拿到了一个很好的待遇。 不过那待遇有多好,我一直都问不出来,因为夏侯冽在咖啡厅里就签好了合同,我一点都没有看到。 到了后来的后来,我再次听见盛影帝叫着纪珊珊为萱萱,忍不住好奇地问影帝为什么叫她萱萱。 盛影帝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跟我说了一句话。 我怔愣在了原地许久,还是夏侯冽跑来找我,我才回过神来。 原来,纪珊珊还有另一个名字,叫南萱…… -- 自从签了合同。我和他就搬进了盛影帝提供的员工宿舍。 说是员工宿舍,其实是盛影帝在这里的一套私产,盛影帝几年前买来闲置了下来,他见我们住宿条件简陋,便将房子给我们住了。 当然,租金会从夏侯冽赚的钱里扣。 夏侯冽进入了工作室后,就开始了一系列的训练,训练有很多,表演的,配音的,连舞蹈也去练了。 我是夏侯冽外聘的助理,不受工作室的束缚,只对夏侯冽一人负责,天天都跑去看他,给他熬鸡汤和各种补品。 包工头纪大哥摇身一变成了夏侯冽的经纪人,在某一次我出去训练室后,纪大哥把我叫停了下来,严肃地问我: 「李程沁,你和夏侯冽并不是单纯的明星和助理之间的关系吧?」 我愣了愣,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纪大哥忽然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你不用说。你听我说就好了。」 「夏侯冽通过了子衍的考察,还签了一份优渥的合同,工作室只有他这么一个签约艺人,子衍一定会大力捧他,夏侯冽会成名那是必然的。」 纪大哥压低了声音:「你有没有想过,夏侯冽火了之后,你和夏侯冽恋爱的事情曝光了,会对他的人气造成多大的影响?」 「另一方面,你换位思考一下,现在夏侯冽和你在一起,是看中你什么?你可以尽心尽力的照顾他。但娱乐圈是一个大染缸,现在他还会为你的照顾而感动,但以后会吗?」 「以后他出名了,招招手就有一堆迷妹赶着跟他生猴子,身边簇拥的也是各种美女,到了那时候,你和他的感情还能像现在这样吗?」 「李程沁,你多多考虑一下,我说的这些并不是危言耸听,跟明星谈恋爱没有一个是有好结果的!」 我看了纪大哥一眼,认真道:「你就放心吧。我们不会发生那种事情的。」 自从回到了现代,我从来就没想过夏侯冽会被这纸醉金迷给迷花了眼,也从未觉得他会因为我普通的长相而变心。 我和他不是男女朋友,而是进化成了彼此亲人的存在。 上一世夏侯冽是越国帝皇,什么好东西他没见过,什么美人他没见过?既然他说了爱我,说了让我相信他,我就会相信他,毫无保留的相信他。 夏侯冽值得我去这么做。 如果我怀疑了他,反而是对他人品的侮辱,是对我和他感情的侮辱。 纪大哥在我耳边轻嘆了一口气。惆怅道:「年轻人啊,不到黄河心不死,不撞到头破血流就不会放弃,唉----」 他复杂地看了我一眼,「你好自为之吧。」 我「噗嗤」一声忍不住笑了出来,这抹笑声很刺耳,瞬间将别人营造出来的沉重气氛给打破。 纪大哥瞪了我一眼,语重心长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看你是个妹子,我先提前给你打预防针,日后夏侯冽出轨了,你可别满世界的哭。」 「砰!」的一声,他话音一落,训练室的门就被打了开来,夏侯冽正拿着挂在脖子上的汗巾擦汗,看见我们两人站在面前,眉头一皱,问纪大哥:「你在干什么?」 纪大哥装傻,「嗯?我在……」他左右看了看,「啊,哈哈,子衍布置的地方不错嘛,多宽敞多明亮啊,哈哈。」 他边说边走,不一会儿就离开了我们的视线。 夏侯冽将目光看向我,我嘴角轻勾,腿往前一跳,整个人都挂在他的脖子上,「他告诉一些我关于爱情方面的事,没什么大事。」 夏侯冽直接将我给抱了起来,「我全身是汗,你贴在我身上也全身是汗,正好。一起去洗澡吧。」 我眼睛一瞪,咦,这剧本不对啊,怎么无缘无故扯到洗澡上面去了? 「哎,夏侯冽,你放我下来,我早上才洗过了啊唔----」 反抗无效,嘴唇直接被他堵住了。 -- 两个月后,夏侯冽客串龙套的电视剧陆陆续续的播出,他忽然火了,火的猝不及防。 一个是因为夏侯冽那世外高人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许多观众一看到这个人就被电到了,这叫什么? 叫禁慾! 夏侯冽每当用那面无表情的面孔出镜时,就有一堆迷妹说他是禁慾系男神。 同一时刻,别的电视剧也在播放,有人觉这位个世外高人有些耳熟,便跑去找到底是在哪里看见过,不找不知道,一找吓一跳。 夏侯冽竟然在四部剧组里同时客串! 不是见光死的龙套,还是有那么一两个镜头的龙套,别人把图贴上网的时候,许多网友纷纷留言他是承包了整个夏季档的演员。 听上去似乎有些不对,毕竟这几部剧他出现的镜头加在一起总共都没十分钟,然而偏偏时下好几部剧都有他的身影。 莫名其妙的,「电视剧承包专业户」就落在了夏侯冽的头上。 与此同时,夏侯冽还得了另一个外号:高冷禁慾系男神。 他火的太过突然,打得工作室一个措手不及,盛影帝亲自出马,靠关系给夏侯冽拉来了一部制作精良的大型歷史正剧,夏侯冽在里面演一个少年天子,算是前期的重要男配。 夏侯冽进组的消息传出去,引起网友一阵譁然,有的人路转黑,说他靠潜规则上位,网上骂声一片,工作室也不请公关出面闢谣,任由舆论发酵。 耿星洪(17019635) 您好,感谢支持正版,为了方便下次阅读,可在微信中搜索关注「小说连连看」,阅读最新最快章节!
第139章 卡吻戏,消消毒 就在夏侯冽被人黑的不能再黑的时候,这部片的导演被人们得知了,是一个非常严肃古板的导演,性子直,容不得自己导演的作品有半分瑕疵。 这不由引起了一些网友的讨论,事实真的是她们所猜测的那样吗? 可是夏侯冽又是一个新的不能在新的新人,镜头只有那么几分钟,能从中看出他有演技,不太可能。 舆论分成了两面化,一面说导演不会徇私,一面又说夏侯冽绝对被人潜规则。 工作室没有出任何澄清的消息,一直让网友在炒热度。 夏侯冽进入剧组,也引起了演员的各种猜疑,但碍于导演的面子,他们不好明说出来。 但夏侯冽又太过幸运了,第一次演戏是跑龙套,第二次就直接就演重要男配,嫉妒之心悄悄升起,她们便在暗地里耍小动作。 「哎,小李,你去帮我倒杯水吧,这天气实在是太热了。」其中一位穿着厚重锦缎宫服,头上贴着各种簪花细钿的女明星出声道。 我一脸微笑地看着她,轻声回道:「菲菲姐,你的助理回来了。」 菲菲姐脸上表情讪讪,头往后一转,不耐烦道:「没听到我刚刚说的话,还不快去给我倒一杯水。」 助理赶紧点头,跑去倒水。 菲菲姐见周围没人,只有我和她时,便斜着眼睛看着我:「小李啊,我好歹也算是个二线明星吧,怎么,叫你倒个水有这么难吗?」 我笑而不语,礼貌谦和地看着她。 我是夏侯冽的助理,不是其他明星的助理。来剧组第一天,我就被别的艺人使唤来使唤去,明明干的都是些轻活,但我就是一刻也停不下来。 工作了一天,我比夏侯冽还要累,一躺在床上,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还是夏侯冽亲自帮我按摩了身子,我才舒服了许多。 当天晚上,纪大哥打电话来了解情况,听到我说的话,当即把我臭骂了一顿,说我这明显是被人欺负了! 他们欺负不了夏侯冽,就转而欺负他的助理,助理某种程度上代表的是艺人的脸面,助理被欺负,就相当于打艺人的脸! 自此以后,我醒悟过来,去到片场后任何一个明星的使唤,我都不会去做了。 她们喜欢说酸话就去说吧,我不在乎。 而且也只有二三线的明星会耍这种手段,剧组里咖位比她们要大的一线,都从来没有要求我去做什么。 程菲菲见我没有说话,不屑地哼了一声。讽刺了一句:「闷葫芦,有这样的助理,我就不信他能成什么大事。」 我的脸上仍是保持着微笑,心里也在不屑这种艺人,程菲菲出道已经有五年了吧,几年前还可以用鲜嫩的美少女来炒作。 她现在都二十几岁了,再怎么化妆也不可能像真正的年轻人那般水灵了,便开始转换画风,从少女过度到熟女,穿衣打扮都向妖娆贱货靠拢,就连人也是如此。 我好几次看见她跑去跟演男主角的演员说话,穿的都是些性感火辣的衣服。露出深深的事业线。 不将心思放在演技上好好磨练,而只想要走一些歪门邪道,我轻嘆了一口气,就算靠炒作绯闻火起来,又能火多久? 程菲菲的助理回来了,手里端着一个装着水的塑料杯,程菲菲接过喝了一口,眉头舒缓了一下,将杯子随手给扔了,发号施令道:「再给我倒一杯去。」 助理连忙应是。 我看那助理跑的满头大汗,跑了老远才小心翼翼地护着杯送过来,眸子不由垂了垂。 这年头。有钱的人就是大爷,谁让这个助理那么不幸运,分到程菲菲这个刻薄的艺人手下呢…… 我往后退了几步,一点点离开了程菲菲,夏侯冽刚好在这时拍完了一幕戏,我连忙跑上去递条汗巾给他。 夏侯冽抿着唇,身上穿着皇帝才穿的龙袍,脸上表情威严肃穆,乍一看就如一位真的皇帝那样,站在大家面前。 耳边纷纷传来别人赞不绝口的声音,「夏演员,你的演技太棒了,刚刚我和你演对手戏,你那眼神看过来,我吓得差点连台词都忘了!」 「是啊,是一个好苗子。」导演这个时候也发话了,一脸笑眯眯地走过来看着夏侯冽,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演的很不错。」 我抿唇轻笑,这位导演在业内以严厉苛刻出名,能得到他称赞的演员并不多,夏侯冽得到了他的称赞,也相当于是得到了某个圈子的认可了。 大家都在笑着,我敏锐的察觉到夏侯冽似是有些不开心,好在他冷脸惯了,大家也察觉不出什么。 我眼珠转了转,找了一个由头就将夏侯冽拉到了另外一边,低声问道:「怎么了吗?是哪里不对吗?」 夏侯冽低头看了看身上穿着的「龙袍」,眉头轻蹙,眼里闪过一抹嫌弃道:「太假了。」 我低低地笑出了声,「你以前穿的那些万两黄金都买不到,现在这件,最贵也就上千块,怎么能比?」 夏侯冽眉头还是没有舒展开来,问我:「这不是一部歷史剧吗?怎么写的全是情爱?」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可奈何道:「孩子。只有情爱才有人看啊。他们拍戏,需要钱,要挣钱,就得跟着观众的审美走。」 夏侯冽脸色沉了沉,「好吧。」 劝导了他一番,剧组又有新的一场戏开始了,夏侯冽被拉回去继续拍戏,我在一旁围观,很不巧,这一场戏是亲吻戏,夏侯冽要献出萤屏初吻。 待看清与他合作的女演员时,我不由伸手扶额,有种冤家路窄的感觉,竟然是程菲菲…… 我的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这部戏绝对不会这么容易拍下去,这个女人不弄出一些么蛾子出来,绝对会不甘心。 不出我所料,程菲菲每当夏侯冽吻完她的时候,后面不是忘词了就是脸上表情不对,连续ng了十五次! 拍得导演脸色阴沉,暴躁的差点都要发火了。 程菲菲拿捏的很有分寸,踩在众人能够忍耐的最低界限上,第十六次的时候终于过了。 「卡!过了!」导演这句话仿佛是天籁之音,一扫剧组的压抑气氛,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我见夏侯冽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对,赶紧走到他身边拿着汗巾给他擦汗,走近时,还能听到程菲菲柔柔的道歉声:「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她抬起头,特意用那双勾着上挑眼线的大眼睛看着他,歉意道:「要不我晚上请你吃饭,给你赔礼道歉。」 没等夏侯了回答,她继续道:「你一定要来,如果你不来,我就当你不肯原谅我。」 夏侯冽将我擦汗的手给扯了下来,转而牵起,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程菲菲:「不用了,我并不接受你的道歉,你是故意的。」 程菲菲脸上笑容一僵,目光微微一闪,夏侯冽继续说下去,声音不疾不徐:「既然知道自己连累了我,希望你能谨记,下一次不要在连累到我。」 他拉着我转过身子,不知想到了什么,又转头道:「你的演技好差,比起我你更像是带资进组的。」 带资进组这几个词就意味深长了,夏侯冽这是在说程菲菲没有演技,全靠背后的金主才能演这一部戏。 我低垂着头偷偷地笑,临走前我还特意转头瞄了程菲菲一眼,那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真是要多好看就有好看。 等我回过神来,已经被夏侯冽拉到了一处偏僻角落,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我刚一抬头,想要问他要做什么,夏侯冽就低垂着头,与我的嘴唇互相碰在了一起。 他吻得很迫切,就像是饿狼扑食一般,狼吞虎咽的想要把我整个人都拆吃入腹。 吻了好半晌,我实在是憋得受不了时,用力推了推他的胸膛,夏侯冽这才将我稍稍松了松,转而拥着我。 我大口喘息了几口气,艷若桃李地瞪了他一眼,抱怨道:「你也不怕被人看到。」 声音弱弱柔柔的,带着丝丝沙哑。 夏侯冽眼眸一暗,我立刻退后了几步,警惕的看着他,这种目光太过熟悉了。 夏侯冽见我防备的模样,不由低低的笑了一声,「媚烟,你现在的样子好美。」 我觑了他一眼,「现在才美?那你是说我之前都不美咯?」 夏侯冽摇了摇头,诚实地回答:「以前也很美,此时在我的滋润下更美。」 呸!果然是一只臭流氓!还是一只会油嘴滑舌的流氓! 我整了整身上的衣服,踮起了脚尖也替夏侯冽整理了下衣襟,「回去吧,今天你的戏还没拍完呢,还有,你干嘛要拉着我----」 我话一顿,没有继续说下去,看向夏侯冽,他一定明白我的意思。 夏侯冽用手轻抚了下自己的嘴唇,幽幽道:「消毒。」 我:「……」可以。这个理由我给满分! - 时间一晃而过,在剧组里待了半个月,夏侯冽的戏份正式杀青了。 导演对夏侯冽很满意,在他杀青的时候还特意给他办了一场欢送会,当着众人的面拍着他的肩膀说有机会下次合作。 夏侯冽难得露出了一抹笑意,应了导演一句好。 这一晚剧组里的成员是难得的融洽,在场所有人几乎都和夏侯冽对过戏,知道夏侯冽的实力,他的表演功底是毋庸置疑的。 外面的舆论还在不停地刷他靠潜规则上位,但只有他们在场的演员知道,这个小伙子在电视剧播出之后,恐怕会大火。 观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有没有演技他们看得出来,是金子总会发光,到时候夏侯冽会用行动狠狠地扇这些黑子一巴掌,人气只会更高。 这一晚上,就连神龙不见为首的经纪人纪大哥也出现了,不少演员都向夏侯冽递上了名片,纪大哥笑眯眯地让夏侯冽照单全收。 只是到了尾声时,一直沉默不语全程当壁花的程菲菲开口了:「我听人说,你签约的是盛影帝的个人工作室?」 气氛一下子静默,盛影帝那档事还在各大版面上屠版呢,谁都不敢轻易发表见解。 夏侯冽不动声色地反问:「你是听谁说的?」 程菲菲脸上有些不自然,「就是听人随口一说的。」 夏侯冽继续问:「随口一说的事情你也信?」 程菲菲彻底被他弄不下台来。嘴巴开开合合硬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还是导演站起来打圆场,「菲菲是喝酒喝多了吧,你们看看她那样子,绝对是喝醉了。」 程菲菲连忙顺着台阶下,「是啊导演,我正觉得头晕呢。」 不一会儿,她就站了起来离场。 她临走前,我无意瞄到了她的眼神,觉得有些阴森恐怖。 回去时是纪大哥开的车,他在宴会上全程滴酒不沾,由他来开自是安全不过。 我想到了程菲菲。小声开口:「程菲菲离开时那眼神不对,我怀疑她会污衊夏侯冽的名声。」 纪大哥的脸色有些阴沉:「这种女人……」 他后面倒是什么也没说了,可能是在想着如果网上曝光了夏侯冽的签约公司,要如何应对。 我看向了夏侯冽,夏侯冽伸手揉了揉我的脑袋,「不用担心,真曝光了,直接承认就是了,这件事在圈内也不是什么秘密。」 我恍惚了一下,是啊,盛影帝在圈内名声很好,肯定也认识一些好友,其他人不知道,那些友人还不知道吗? 起码导演肯定是知道的。 纪大哥语气凝重:「你的事业才刚起步,爆出这些事情会对你的人气造成打击的。」 夏侯冽语气淡淡:「早公开和晚公开都会造成影响,早点公开还能明确态度,不会被粉丝指责无法共患难。更何况,盛影帝不是已经在准备翻身了吗?」 纪大哥沉吟了一会儿,「你说得对,早点表态也好,等一下回去我就修改你的微博简介。」 第二日我一早醒来,就率先拿出手机来刷微博,也不知道微博上有没有相关的新闻,看看微博炸了没有。 夏侯冽的微博名字是我当时随手起的,后来我害羞的想要改,夏侯冽却不肯给我改了。 登录上微博,看到微博名字「吾名公孙萱」时,我照常害羞了一下,一个男人起这样的名字……其实也有一种反差萌…… 也有粉丝在他微博上留言,问他为什么要起这样的名字,夏侯冽都会回一个笑脸,我理解为他其实想要回答的是笑而不语。 公孙萱是我在古代的名字,夏侯冽将我的名字贴到微博上,明显就是把我给捧在手心啊…… 刚打开微博没多久,夏侯冽的手机就震动个不停,我看着他信息箱上的红色数字从10不停地飙升到999+,心里立刻升起了一抹不好的预感。 刚想打开来看,身后还在假寐的夏侯冽忽然身子一动,整个人都压在了我身上,瞬间将我禁锢的动弹不得。 夏侯冽将头埋在我的肩颈处,蹭了蹭,声音性感沙哑:「媚烟,还早,再睡一会儿。」 我推了推他,「我还要看微博呢。」 夏侯冽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进入剧组后为了拍戏,他昼夜颠倒,可以说没睡过一场好觉。 他对我轻轻一笑。身子压低嘴唇在我耳边吹:「微博有我好看吗?」 我吞了吞喉咙,无法昧着良心说没有…… 刚张了张嘴,夏侯冽就将我的嘴唇给堵住了,又是鸾凤颠倒的一个清晨。 我再一次醒来,夏侯冽已经穿戴齐整,还把行李箱给拿了出来。 我懒懒地躺在床上,「你怎么把行李箱给拿出来了啊?」 夏侯冽听到我的声音,转过身玩味一笑:「你不知道吗?纪大哥帮我接了一部国外的电影,等一会儿我们就要去机场进入剧组报导了。」 我这下再也躺不住了,一下子蹦了起来,「哪个国家啊,我外语不太好啊……」 夏侯冽将手忙脚乱的我给抱住,低头在我耳旁意味深长道:「不用担心,你伺候好我就行了。」 我悄悄伸出了手,在他的腰上狠狠地拧了一把,叫他开我玩笑! 夏侯冽脸上神情变都不变,嘴角噙着抹笑意看着我,不由让我有些挫败。 收拾了一番,夏侯冽牵着我的手一同来到了机场。 纪大哥过来送机,临走前,他神情复杂地看了夏侯冽一眼,我觉得他应该是有什么话想要说,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上了飞机后,我去问夏侯冽,夏侯冽想了想:「没准他是让我好好努力?」 我想了想,觉得可能还真是这样,但夏侯冽做的挺好的,应该是不需要被人说了,所以纪大哥才没有说出口。 等到下了飞机,去到了片场知道夏侯冽要拍的电影时,我忽然明白了纪大哥在机场上那古怪的表情。 什么好好努力啊,分明是担心夏侯冽会被人男性艺人骚扰好吗?! 夏侯冽他在美国接的影片竟然是耽美片,也就是同性恋片! 夏侯冽饰演一个社会精英,和新来的同事相爱,由此开展了一段不被世人所理解的恋情。 谈恋爱期间,两人也有过分分合合,最终夏侯冽饰演的角色回归了职场,而另一个主人公则选择了自我救赎,自杀了。 最后夏侯冽饰演的角色在另一个人死了以后,才真正明白了自己的心,可是那个时候已经晚了,斯人已逝,只留下了追忆。 死了的人已经解脱,活着的人承受内心的谴责和痛苦,天天煎熬。 晚上回到酒店,我看了下剧本,剧本将外界的质疑,和两位主人公的心理活动,纠结的行为描写的非常不错。 看完的那一瞬间,我才恍然发觉自己不知不觉的流泪了。 夏侯冽从身后抱住了我,抽了一张纸巾帮我擦泪。 我泪眼汪汪地盯着他,夏侯冽脸上的表情有些无可奈何,伸手捏了捏我有些通红的鼻子,「怎么哭了?」 我声音沙哑地回道:「看剧本看哭了。」 夏侯冽转而捏了捏我的脸,「傻瓜,这些都是骗人的,你还相信。」 我扁了扁嘴,用手抱住他的腰身,头在他的胸膛上蹭了蹭,「我就爱看这些骗人的东西。」 夏侯冽退让了一步。揉了揉我的脑袋:「看可以,一定要在我在的时候看,不能一个人看。」 我抬起头有些感动地看着他,夏侯冽觑了我一眼,薄唇微张,轻飘飘地说了句:「别多想,我只是不想让别人以为你是一个神经病。」 我眼睛一瞪,手握成拳锤在他的胸膛上,「好啊,你竟然敢埋汰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夏侯冽嘴角轻勾,将我抱了起来一把扔在了床上,手扯了扯脖子上繫着的领带。「那就在床上收拾我吧。」 我:「……」 嘤,夏侯冽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坏了! 国外的拍摄非常顺利,我原以为夏侯冽只能拍古装片而不能拍现代片,事实证明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看着镜头里的夏侯冽任何一个表情都堪称完美,我不由想到,都说演戏演戏,演的就是谁更骗人。 而在古代,夏侯冽位高权重,每天都要跟不喜欢的人打交道,早就戴上了一层面具。 现在的他,只不过是将这层面具重新戴起来罢了。 「卡!过了!」导演回看了而下刚才拍的那一段,满意地点了点头。让所有人休息半小时。 导演是华人,採用的两个演员都是亚洲人,他对夏侯冽的演技无可挑剔,另外一个男主则有些跟不上,需要单独补课。 我走到夏侯冽坐着的位置,替他揉捏了下肩膀,低声问道:「累吗?」 夏侯冽摇了摇头,「不算累。」他将我的手反握住,牵在手中,「你也坐。」 另一个外聘的助理非常机灵地接手了我的工作,我坐在夏侯冽的旁边,询问他拍这部戏是什么感觉。果不其然,夏侯冽回答我说完全没感觉,就是在演戏。 拍摄越到尾声,我发现同剧组的另一个主人公可能是入戏有些深,不拍戏的时候,看着夏侯冽的表情都有些迷醉。 好在夏侯冽工作和生活分的很清,不拍戏的时候,他对所有人都是一副冷淡的模样。 那位男演员单独找了夏侯冽几次,在最后一次找上门时,夏侯冽不知跟他说了些什么,他一脸落寞地离开了,之后再也没找过夏侯冽。 三个月后。电影正式杀青,临走前,导演一脸兴奋的说会把这部片送去奥斯卡里,报最佳外语片。 在奥斯卡内这种探究人性、伦理道德的文艺片的确吃香,不过我和夏侯冽都没有在意。 夏侯冽是不懂奥斯卡在整个世界的地位,而我则认为不可能。 这部影片的魅力是毋庸置疑的,但它太过特殊了,国外虽然说男男恋爱合法,但歧视的也大有人在。 回到国内,夏侯冽和我安静低调的返回公司。 机场内有些人认出了夏侯冽,连忙用手机将他拍了下来,虽然拍到的只是背影。但被粉丝传到微博上去,粉丝们立刻热血沸腾了起来。 不一会儿,微博的热搜加多了一条,名字是----「神秘失踪三个月的演员再现。」 章勤富(17024063) 您好,感谢支持正版,为了方便下次阅读,可在微信中搜索关注「小说连连看」,阅读最新最快章节!
第140章 你要当爸爸了(全文完) 回到了公司,纪大哥一脸笑意地看着我们,我不明所以,难道是太久没见了,他甚是想念才如此和颜悦色? 他拿出微博给我们看,我这时候才知道原来是因为夏侯冽上了微博热搜。 纪大哥笑道:「我本来以为你的名气会下降,刚好前几天《天子》热播,就是你之前拍的那部歷史正剧,网友们给你刷了一波热度,说你不会是失踪了吧,三个月都没有消息。」 「前几天你就上了一次热搜,没想今天又会上一次,你的观众缘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好。」 纪大哥想了想,疑惑道:「对了,有一点我很早就想问你了,你的微博名字怎么叫做吾名公孙萱啊,公孙萱难道是你的真名?那也太过女人化了吧?」 我默默的低下了脑袋,身子一点点地往后挪。 刚挪到门口,夏侯冽的声音就传来了:「程沁帮我註册的,当时随便写上去的。」 果不其然,下一秒纪大哥就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李程沁,你----」 「啊哈哈!」我忽然大笑了几声,打断了纪大哥的话,然后快速道:「我觉得这个名字挺好的,公孙萱,你看多优美古典啊,男人用女名,很特别啊!」 话一说完,我就赶紧跑了出去。门「砰」的一声迅速关上。 我们回来的也是赶巧,在国安外待的那段日子,国内关于盛影帝和夏侯冽签约在盛影帝旗下工作室的舆论风波炒的再热,也影响不了我们。 等我们回来了,该洗白的已经洗白了,该发展的还会比过去发展的更好。 夏侯冽在《天子》里演的少年皇帝获得一致好评,这次高达几个小时的镜头,让观众彻底见识到他的演技。 以前还说他靠潜规则上位的黑子这下无话可说,不少直接黑转粉。 因为可圈可点的演技,在电视热播后的一个月,由国家艺术学院举办的电视艺术文化节中,夏侯冽凭藉少年皇帝这一角色,获得了最佳男配角提名! 得知夏侯冽得到最佳男配提名时,我兴奋地当即把他给抱住了。 这对于才刚出道没演过几部戏的演员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 夏侯冽嘴角轻勾,直接向还在一旁的纪大哥给告了一个假,半拥半抱地把我带入了公寓。 结束一场冗长的亲吻,夏侯冽低垂着头与我额头相抵,声音低沉性感:「很开心?」 我目光晶亮地看着他,「你不觉得开心吗?你才刚出道,起点就已甩了很多明星一大步了,如果你能拿到最佳男配……」 我兴奋地开口:「夏侯冽,你会火的!」 夏侯冽抿唇轻笑了一声,「会不会拿奖说不准,盛影帝说,如果不是演技完全碾压竞争者,这后面都大有文章可为,得到了提名,剩下的就是比拼人脉,公关了。」 这个男人在任何情况下都是理智的,他冷静地分析道:「工作室对我很好,不过论人脉和公关,肯定是拼不过别的公司。」 我不满地踮起脚尖用手捂住了他的嘴,「你就让我做一下梦不行吗?」 夏侯冽目光微暗,嗓音透着手指缝隙传出:「做梦?很简单啊,我现在就让你做梦。」 下一秒,我就被他猝不及防地抱了起来,扔到了床上。 夏侯冽身体力行地告诉我,什么叫做真正的做、梦。 做到极累就去睡,睡熟了自然就做梦…… 疯狂又迷乱的一个晚上,第二日我醒来,床上已经没有夏侯冽的身影。 我懒懒地在床上滚了好几圈,便打开微博刷刷粉丝留言。 昨天电视节官方的消息一公布出来,工作室就同步转发了,重点圈出了夏侯冽的名字。 粉丝们除了非常惊喜之外。却没有如上一次那样,招惹许多黑子喷夏侯冽靠潜规则。 一是电视节这个奖项评判看的是演员的专业素养,如果质疑夏侯冽,就等于质疑电视节的权威。 二是夏侯冽表演的少年天子实在太像了,像到他们透过屏幕,都仿佛能看到一个活生生的天子出现在面前。 就连电视剧里的男主角也要退让几分。 男主角演的是成年皇帝,还是个演皇帝装业户,如此一对比,更加能凸显夏侯冽演技的扎实。 我刷了下微博,都是粉丝们的恭喜和称赞。 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我用力伸了一个懒腰,起身去洗漱,弄好一切后,我刚打开卧室门,忽然外面就传来了几道陌生的声音。耳边这时刚好飘来了一句---- 「夏纪,你还认不认我这个妈妈!」 我身子陡然一僵,脑海里闪过之前放在夏侯冽钱包里的身份证,那个身份证上写的名字就是夏纪。 夏侯冽从来没有过要探究这幅身体身世的想法,在加上他也是个成年人了,能够独立生活,我也没多在意,这件事就这么被放了下来。 我悄悄将门打开一条缝隙,就看见三个陌生人正背对着夏侯冽。 一个中年男人,一个中年女人和一个打扮时髦的年轻女人。 因为位置关系,我看不见他们脸上的表情,但却能看见夏侯冽脸上的表情。 他的表情很淡,看着他们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中年女人的话,而是请他们先坐下。 夏侯冽客气地给他们打来了几杯水,中年女人一接到水,就沉不住气地说道: 「夏纪,我们当时并不知道你和蕊儿相恋,两家的长辈坐在一起聊天,定下的婚约是蕊儿和你大哥。」 「我知道这消息一传出来时你心里一定很愤怒,但你也不该做出离家出走这种冲动的行为啊!还跑去当什么明星,那些就是戏子,在电视里供人嬉笑怒骂的!」 中年妇女严厉道:「纪儿,母亲自从知道你和蕊儿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就已经跟罗家的人说了,订婚可以改成你和蕊儿。」 说到这里,她的语气稍稍缓和了一下:「纪儿,我们都上门来找你了,你就别跟父母闹脾气了,回家去吧。」 她抬头看了看身旁坐着的妙龄女子,「你看看,蕊儿自从知道你离家出走后,担心你担心得茶饭不思,身子都瘦弱了许多,为了她,你也要回来啊。」 中年男子这时也开口了,语气肃穆:「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你大哥在你这个年纪都已经在执掌公司,就你还在闹小孩子脾气,离家出走!这成何体统!」 被唤作蕊儿的女人柔柔开口:「纪哥哥,你回来吧,蕊儿想你。」 听到这个女人的声音,我的身体不由起了一阵鸡皮疙瘩,矫揉造作的太厉害了。 夏侯冽等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完,才挑了挑眉,沉声开口:「第一,我已经是成年人了,有权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和所走的道路。职业不分贵贱,演员这个职业很好,我喜欢。」 「第二,罗明蕊小姐,如果我脑子里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我之所以会离家出走,不是因为你与大哥的婚约,而是----」 夏侯冽话语一顿,盯着她似笑非笑道:「而是在家里当众看见,你和我的大哥一起躺在床上。」 罗明蕊的声音有些惊慌,「纪哥哥,你在说些什么,我和夏大哥是清白的!」 中年女子怒骂道:「纪儿。我知道你心里生气你的大哥和蕊儿订婚,但你也不能这么污衊你大哥和蕊儿啊!」 中年男子更是气地怒喝:「你这个不孝子!」 夏侯冽表情淡淡:「你们看看,你们宁愿听信一个外人的话,也不愿意相信自己孩子的话,我有时候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你们亲生的。」 「算了。」夏侯冽话语一转,「这种事情没有什么好计较的,反正我已经和她分手了,就不会上赶着去戴绿帽,我和她绝无半分可能。」 夏侯冽目光幽深地看着那对中年夫妻,慢条斯理道: 「我成年了,你们不需要继续养我。大哥能力出色,接受家里公司后让公司更上一层楼,想必你们也不缺钱花,不过属于我的赡养费我会出,你们给我一张卡号。」 夏侯冽边说,边从桌子底下拿出了一张白纸和一支笔。 中年男人率先反应过来,伸手狠狠地拍了拍桌子:「反了反了,真是反了!」 中年女人这时也慌了,「纪儿,你这是要干什么?我们又不缺你这点钱,都是一家人,你何必要搞成这样。」 夏侯冽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淡定:「我们是一家人,我身体里流淌着的是你和父亲给予我的血液,这点我从未否认过,我会尽力做到身为一个人子应该做到的事。」 「不过我有我自己的理想和追求,我不会接受家族联姻,我也不会接手家族企业,也请你们尊重我的职业,尊重我的理想。」 「滚!一个戏子,有什么好追求的!」中年男人忍不住站了起来,扬起手就要打夏侯冽,「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子!」 中年妇女慌张地站了起来拉住他,但中年男子还是打了夏侯冽好几掌,不偏不倚全都打在了脸上。 「啪啪啪!」几声响声,真是清脆悦耳。 我手狠狠握着,心不由泛起了一抹疼。 「有话好好说啊,都是一家人,何必将关系弄得这么僵……别打了,别打了!」中年妇女和女子急忙拉扯着男人,将他给拦了下来。 男子激动地用手指着夏侯冽:「你不是想要做戏子吗,好!我就让你做!你做戏子一天,就一天不要进家门,也不要对外暴露家里的关系!」 「戏子是这么好当的吗?还不是靠钱去砸!以后有的是求我们的时候,我们走!」 中年男人拉着中年女人怒气沖沖地摔门走了,只剩下那位罗明蕊还在厅内没有离开。 我非常清晰地听到了这个女人的说话声,她娇嗲嗲地道:「纪大哥,夏父正在沖头上,他绝对不会不管你的,你别伤心。」 夏侯冽面无表情地觑了她一眼,「你也走吧,你和大哥结婚的时候我会去喝喜酒的。」 罗明蕊有些牵强地笑了笑:「纪哥哥,你在说什么胡话,我和夏大哥什么都没有。」 夏侯冽慢条斯理地站起了身,「我的大哥很花心,但对自己的子嗣很看重,如果你想要将他给套牢,怀上子嗣是最好的方法。」 他站了起来,头歪了歪朝向门边,「慢走,不送了。」 罗明蕊站在原地盯着夏侯冽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去。 我这时终于看到了她的样貌,画着精緻妆容的脸蛋透着一股愤怒的不甘。 不知过了多久,又仿佛只是过了一瞬,夏侯冽推开了卧室的门,来到了我面前。 他将我拥在了怀里,轻声开口:「媚烟,吓到你了?」 我抬起头看着夏侯冽,神情一片复杂,嘴巴张了张,却又不知从何开口。 我想要问他,他是什么时候恢復记忆的,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想要问他,他对那个罗明蕊真的什么感觉都没有吗? 我想要问他,他真的不对夏家心生嚮往吗? …… 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要问,到最后却一句也问不出来。 夏侯冽伸手揉了揉我的脑袋,主动解开了我的疑惑,「到这里时,每天晚上入睡后,我都会做一些梦,一些奇奇怪怪的梦。」 「那些梦是关于这幅身体夏纪的,我知道他所有事情,也知道他为何而死。」 夏侯冽淡淡道:「他因为撞破了自己心爱的女子和最敬爱的大哥搞在一起,连续喝了好几天的酒,导致心脏忽然猝死的。我就像一个看客,看完了他的一生。」 我有些紧张地看着他,低声问道:「当时的你没有什么事吧?」 夏侯冽嘴角轻勾,继续揉了揉我的脑袋,反问道:「有你在我身边陪着我,我能有什么事?」 我却没有他这般好心情,将他的身子抱紧起来,刚刚夏家的人找上门来,我有那么一瞬间以为夏侯冽会跟她们走。 幸好没有。 「夏侯冽,以后我们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不要理会其他人。」我看着他,坚定地开口。 夏侯冽轻轻地应了我一声:「好。」 也不知是不是最近霉运缠身,我走在路上偶尔就会摔跤,喝口水还经常会被呛到,夏侯冽的事业也处于停滞期。 他把少年天子的形象给演活了,自身也有一定知名度,通告和剧本如雪花一般纷纷向他飘来。 可是真正好的通告一个都没有,而是一堆让他去参加综艺节目的,比如说真人秀。 纪大哥当时提起一档很火的真人秀,这档节目向夏侯冽发出邀约,我想都没想,立刻就帮夏侯冽给推了。 夏侯冽的性子不适合参加真人秀。他能全程做到高冷的一句话都不说,这对于接地气的真人秀而言,是致命的。 别的明星也高冷,不过是那种令人感到傲娇的冷,但夏侯冽不一样,他的冷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性子就是清冷,无欲无求就像是一个神仙。 纪大哥听我这么一分析,立刻就回绝了那档节目。 至于站台那些的,我不由有些头疼了起来,夏侯冽笑的次数屈手可指,真去替品牌站台……我怕到时候那些品牌会对他投诉,说他没有艺德啊…… 这种商演活动是靠明星来吸引粉丝购买产品,调节现场气氛,而不是让明星全程冷脸释放冷空气啊…… 得。这些通告都暂且放在一边,我将目光放在了剧本上。 看了连续三本剧本,请夏侯冽去演的角色都是皇帝,要么是非富即贵的王爷,都能跟皇家扯上边。 我眉头一皱,这些戏不能接,这样会固定了夏侯冽的形象,戏路变窄,对于以后的发展非常不好。 就在对通告和剧本挑挑拣拣中,七日后,电视艺术文化节就到了。 现场明星云集,星光璀璨,我提前进场,夏侯冽还得在后面走红毯。 红毯是明星们争奇斗艳的地方,只是相对于男明星来说。女明星更加容易博出位。 为了这次的红毯,盛影帝特地给夏侯冽拉来了一个顶级奢侈品的品牌贊助,造型也请了团队专门来负责。 当天晚上,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高定西装,夏侯冽一从车上下来,记者手中的相机立刻飞闪,秒杀了无数菲林。 与夏侯冽一起走红毯的是盛影帝,算是有提携后辈的意思。 我坐在工作人员坐着的位置上,看着他们两人从前面进来,夏侯冽的头左顾右盼,不知是不是看到了我,对着我的方向勾起了嘴角轻轻一笑。 他不经常笑,但只要笑起来,无论是浅笑还是大笑,都有种冰山消融大地回春般的温暖。 一眼就射穿了女人们的心房。 他只是笑了那么一秒。就转过身去找位置坐下来,但就是那一秒,引得我旁边的工作人员全都化为了花痴。 「天啊,好帅,我要被他的笑容给勾住了,那是谁,快告诉我那是谁?!」 「不可思议,他笑起来竟然这么好看,邪气凛然的好想让人扑倒他啊!你竟然不知道他是谁?他就是《天子》里面演少年天子的那一个演员啊!」 「什么,竟然是他!」有位工作人员声音不由调高,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工作人员随即压低着头,沉了沉声道:「《天子》我都看了好几遍了,这个演员是我偶像啊。」 「没想到他笑起来是这种模样,跟戏里的太过反差。我一时都认不出来了。」 「是啊,我刚刚也认不出来,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夺得最佳男配角。」 我嘴角含笑,听着她们的讨论,内心一片骄傲,这就是我的男人! 无论是在古代,还是在现代,夏侯冽都是最棒的那一个。 我不由有些傲娇地想,果然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 只是很可惜,当天晚上的最佳男配角得奖者并不是夏侯冽,而是一位最近风头很强盛的演员。 那个演员的作品我看过,演技还行,不过肯定是比不上完全本色出演的夏侯冽自然厉害,但最终夏侯冽还是败了。 我垂了垂眸,可能真的是败给了公关。 最佳男配女配这些奖项还有可以操作的余地,等轮到最佳男主和女主这种重量级的东西,就不是公司可以操作的了。 我微微握紧了拳头,抬起头往夏侯冽的方向看去。 夏侯冽脸上表情一如既往的淡然,无悲无喜,就像是一个游离在娱乐圈外,默默地看着他们表演的君王。 我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倒是我自己想差了,这些奖项夏侯冽从来都没有在意过,又何谈会失落呢? 他才演过多少戏,这么快就能得到最佳男配的提名,就是圈内对他的一种肯定,他的名声已经打出来,以后不愁没戏接。 只要继续演下去,遇上好的剧本,终有一日。夏侯冽也能坐上视帝的位置,甚至连影帝也不是不能触及。 想到这里,我定了定神。 结束文化节回到公司,纪大哥等人都表达了一番遗憾,称下次还会有更多机会。 夏侯冽微微颔首,我的手正被他牵着,心想如果不是这些应酬还是有必要的话,夏侯冽估计一句话也不想说,一个人也不想见,只想回到公寓里好好休息。 互相打气交流了一番,盛影帝忽然从外面走了进来,我看了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了,盛影帝这时候不是应该回去陪老婆的吗? 盛影帝一进来,就来到夏侯冽身边。什么话也不说,就用拳头锤了锤他的肩膀。 「干的不错,你的电影已被入选坎城电影单元展示,拥有和其他来自世界各国的电影,一同角逐最佳男演员的机会。」 我嘴巴张大了开来,一时之间有些愣住了,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过了好半晌,我才回过神来:「老闆,你刚刚说什么来着,什么电影?」 盛影帝严肃的俊脸难得露出了一丝笑意,「就是夏侯冽之前拍的那部同志片,导演打你电话不通,就直接打电话告诉我,说是既然坎城能入围,那奥斯卡的申报应该没多大问题。」 盛子衍看向夏侯冽,「这部影片因为涉及到了一些裸露镜头,国内应该是不会发行的,但香港和台湾没有问题,我会跟导演商量一下,在那边尽快上映,将能报的奖项都报了。」 他拍了拍夏侯冽的肩膀,「好好努力,继续发展下去,你很快就能到达和我一样的地位了。」 夏侯冽难得谦虚地说了一句:「您过奖了。」 不出盛子衍所料,这部电影能报上坎城电影节的消息传来,就有许多粉丝想要看,但国内无法播放,只能翻墙偷偷地去看国外流传出来的枪版。 就算过程很艰难,但夏侯冽的人气还是来了一次暴涨。 影片发行商跟台湾和香港谈好了版权,很快就在这两个地方上映了。同样是大获好评。 导演听取了盛子衍的建议,马不停蹄地准备材料报香港和台湾各自的电影节,赶上了最后一次报审的尾巴。 虽然我对于影片能发行的这么顺利感到很惊讶,但我仍是觉得夏侯冽只是一个打酱油的。 毕竟他才出道没多久,就算在演戏这件事上有天赋,我也不会一步登天想着他夺得个影帝回来。 坎城审核周期长,其他后来报上的电影节倒先来了。 夏侯冽刚结束完国内一部犯罪悬疑电影片的拍摄,只能休息一天,第二日就要飞去台湾走电影节红毯。 我看着他疲惫地躺在床上,犹豫了一会儿,什么也没跟他说,悄悄地出了公寓,打车前往医院。 从上个月我就觉得身体有些不适,有种厌食的倾向,有时候看见食物就会犯噁心。上网一查,发现许多疑难绝症就是从厌食开始的,这让我心里有些怕怕的。 昨天好不容易抽空去了一趟医院做抽血检查,今天得去医院拿报告。 本来这件事我想要告诉夏侯冽听,但想了想还是算了,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就不要让他操心了,他昼夜颠倒的拍戏也很累。 等我从医院精神恍惚的出来,回到公寓的时候,发现夏侯冽已经起身了。 他正拿着一本书看,见我回来了,便抬起头问道:「刚刚出去哪里?」 我轻轻一笑,「去做了一项关于你是否会得奖的调查。」 这种事情我不是没做过,夏侯冽也习以为常了,他拍了拍身旁的椅子让我过来坐。我从善如流地坐了过去。 一坐下,夏侯冽的身子就向我压来,他拥着我,将头靠在了我的肩膀上,声音低沉地说:「媚烟,等参加完这次电影节,我们去度假吧。」 「我问过盛子衍,他说没有问题,还让我要劳逸结合。」 沉默了半晌,我轻轻地「嗯」了一声,声音沙哑地回道:「好。」 不知想到了什么,末了,我又补了句:「参加完电影节后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夏侯冽轻轻一笑,「正好,我也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 台湾,金像奖红毯。 我难得的没有坐在工作人员的席位上,而是穿了一身漂亮的衣服,和夏侯冽一同走了红毯。 艺人和艺人的助理一起走红毯不是没有过先例,当然,前提是两人的关系非常亲密,伊人觉得助理对自己非常重要,才会携手一起走红毯。 那是因为艺人认为,这份荣耀不仅属于自己,也属于自己的幕后团队。 拍照的声音不停响起,红毯成了闪光灯的海洋,怪不得夏侯冽提前让我戴上了墨镜,迎面闪来的闪光灯太过刺眼了。 夏侯冽走红毯的时候,我还听到了有别的粉丝喊他在电影里的名字,大胆的当着众人的面说很爱他。 夏侯冽并没有因为粉丝的唿喊而停留,手稳稳地牵着我,走入了会场。 我坐在他身旁,电影节开幕后灯光突然暗了下来,唯有身旁的男人,那英俊立体的轮廓不随着灯光的黯淡而黯淡,反而在我心中越来越耀眼。 我盯着他,深深唿吸了几口气,手不由自主地摸向了肚子,这就是我认定的男人,从此以后,我和他永远也分不开来。 最无法分开的东西,莫过于两人的血液交融,汇聚成了一个新的生命。 那是上天赐给我们最独一无二的礼物。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我全程都在发呆,想着等电影节结束后要怎么开口,想着夏侯冽是会高兴地瞪大眼睛发呆。还是会一如既往的淡定,清冷地应一句哦。 心里正纠结夏侯冽会不会喜欢这个礼物时,我的周围忽然爆发出了一阵勐烈的鼓掌声。 回过神来抬头一看,周围的人都将目光看向了我,不,更准确来说,她们将目光看向了我身旁的夏侯冽。 我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别过头去,夏侯冽已经风度翩翩地站了起来,耳边传来了主持人的声音---- 「哦,我们的新晋影帝看上去很淡定,倒是他旁边坐着的助理已经被吓懵了。」 「哈哈哈……」耳边传来其他人善意的笑声,我微微张开了嘴巴,夏侯冽经过我身边时俯身拥抱了我一下,声音透着嘈杂的笑声清晰地落入到我的耳朵里---- 「媚烟,我得奖了。」 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我的心砰砰直跳,慌张地推了推他:「你快点去领奖啊。」 夏侯冽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身上台。 主持人开始讲着颁奖词,他身后的巨大屏幕播放着的是夏侯冽演的那部影片。 「他以醇厚的演技,将人物纠结深沉的情感表演的入木三分,尤其是最后几十年的孤独,更是深深地打动了评委,他带给人的不仅是悲情,更是思考。」 「他,就是夏侯冽!愿他在未来的漫长岁月中,带给人们更多打动人心的作品。」 主持人一段辉煌的颁奖词念完,就由夏侯冽发表获奖感言。 一段官方的感谢词说完,夏侯冽并没有离场,而是思索了一下。我的心忽然跳快了一步,感觉他的目光一直在看着我。 「在这特殊的日子,特殊的场合,我想要对一个人说----」 我用手捂着脸,不知不觉间已泪流满面,我好像猜到他要说些什么了。 下一秒,夏侯冽的话语透着话筒铿锵有力地传来---- 「媚烟,你愿意嫁给我吗」 所有人都不由发出了一声惊唿,极力寻找着那位叫媚烟的女孩子。 一支话筒不知是谁递到了我面前,耳边全是别人兴奋地说嫁给他的话语。 我用力深唿吸了一口气,声音都带着一丝哭腔:「夏侯冽,我说过,电影节结束之后要跟告诉你一件好事,现在,我把这件事告诉你。」 我目光坚定地看着他,喜极而泣:「你要当爸爸了,你知道吗?」 台上的夏侯冽呆滞片刻,便疾步走下了舞台,我看着他一点点地向我走来,就像当时我倒在虞美人的地上,看着这个男人一身清俊潇洒地向我走来一样。 那一次,他救了我,我和他的命运从此紧紧交缠。 这一次,我和他只会更加不分彼此。 一路走过,幸好遇见你,感谢那是你,我爱你。 (全文完) 钱珠维(17034698) 您好,感谢支持正版,为方便下次阅读,可在微信中搜索关注「若相识」,阅读最新最快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