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界之最强玩家》 序章 玩家之巅，华山论剑 天界无垠，雾海翻涌。 在这高耸奇绝的论剑峰上，以八卦方位为排列，已然有八位衣着华贵的年轻人，闭目盘坐。 如仙境般缥缈绝美的画面，偶尔一只仙鹤飞过，那一声脆鸣，更是让眼前的画面，有了诗意的迷醉。 “各位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武侠天下》第一届【玩家之巅，华山论剑】即将开始！作为有史以来第一款技术真正完全成熟的真人全息虚拟网络游戏，丰富庞大的背景设定，自由度极高的游戏体验，以及随机触发的神秘剧情，精美绝伦的世界场景……这所有的一切，一直以来，都在吸引着我们投入其中！” 美丽的画面骤然缩小，两位主持人转过正面，对着演播厅镜头露出职业性的微笑。 就在中间这位身穿修身西装的男性主持人开口引动气氛后，左手边打扮得大方艳丽的美女主持人便立刻接口：“是啊，相信所有的玩家们，都在期待着这个时刻。而今天我们演播室，也有幸请来了《武侠天下》里的顶级玩家，梦醒时光，让我们欢迎他！” 镜头切向左侧，一位大概只有二十出头的白面俊秀少年，略显局促羞涩的对着镜头，僵硬的摆了摆手：“大家好，我是梦醒时光。” “梦醒时光，熟悉你的玩家们也都知道，你是游戏里，修炼华山派【混元功】的最强玩家。其实按照这次华山论剑的规则来说，只要你的等级能到达90级，那么现在你也应该会是这屏幕中的一员，对于这件事，你会不会感觉很遗憾？” 提到这个问题，梦醒时光的脸上忍不住闪过一丝黯然。不过他也知道这是直播，也知道自己得到这次解说机会是有多不容易，马上调整心态，按照之前准备好的说辞：“遗憾肯定是会有，但《武侠天下》就是这么一款对所有努力者都有所回报，而不是只看金钱投入，充满了无限可能性的游戏。这次【华山论剑】没能赶上，但下一次，我相信自己一定能够站在论剑峰的顶端。” 男主持立刻接过话头：“说得好，正是因为《武侠天下》有着这样的设定，有着这样的玩家，才能在五年以来，一直雄踞国内网游热度榜首，让千万人为之痴迷。” “这次【华山论剑】，限定资格必须达到90级，而且每部主修功法只能有一位最强的代表上到论剑峰来，参与最强之争。换句话说，眼前这八位玩家，就是《武侠天下》里，最顶尖的八位玩家。那么，趁着离【华山论剑】正式开始还有一点时间，我们先来了解一下，论剑峰上这八位玩家的具体资料吧。” 女主持将桌角处早已准备好的稿件移到面前：“沧海一剑笑，最早一批进入《武侠天下》的骨灰级玩家，也是游戏中修炼华山第一功【紫霞神功】修为最强的玩家，目前等级是91级。” 演播室背后的大屏幕，也随即将镜头给了论剑峰上，一位身穿紫袍华服，头戴金丝束发冠，腰缠白玉纹饰带的青年男子。 “梦醒时光，作为华山派的两大镇派武学的最强玩家，你和沧海一剑笑在游戏中是不是有一些交流和切磋呢？” 男主持立刻抓住要点问道。 梦醒时光点头道：“确实有交流，华山派的武学都是一个系统传承的。其实除了内功功法外，大部分的剑法拳脚，我和沧海一剑笑的掌握程度都是相同的。只是【混元功】由外而内，进而内外兼修的特性，决定了它在初期费时太久，见效太慢，造成等级上的落后，但后期却威力巨大。这也是我相信自己，能在下一个【华山论剑】上登顶论剑峰的原因。” 男主持脸上讶异的神色一闪而过，暗想这梦醒时光在台下木讷寡言，连台词都是事先对好的，却没想到提及游戏，却能有这么清晰的条理和略带古风的言语。 “那么对于沧海一剑笑这次【华山论剑】的前景，梦醒时光你有什么看法呢？” 女主持也随之抛出了一个很是尖锐的问题。 “呃……” 梦醒时光犹豫了一下，瞬间又恢复成带着局促羞涩的小宅男模样：“这个不好说，我其实和这八个人，线上线下也都是有一些交流的，都挺熟的，嗯……我只能说，大家实力相差都不大，今天的对战，一定会很精彩。” 男主持则再一次抓住了话中的要点，饶有兴致的开口问道：“好像在大众普遍印象里的武侠世界，各门各派都是敝帚自珍，关于自家的武学都不愿轻易去透露啊，或者交流啊。更何况你们这样最顶尖的玩家，应该说互相间都是竞争对手，怎么还会有这样的沟通呢？” 梦醒时光腼腆的一笑：“其实像我们这些，在游戏里实力算是比较不错的一群玩家，都有一个交流群，大家交流游戏中的武学心得，也会开开玩笑什么的，不是大家想象中那样的。” 女主持顺着话头开起了玩笑：“这样说来，在下一次【华山论剑】开启之前，玩家们又多了一个新的努力目标，那就是成为游戏中最顶尖的侠客，进入《武侠天下》最强玩家的交流群和朋友圈。” 原本来说，主持人开一个玩笑，就是活跃气氛来的，嘉宾只要跟着乐呵乐呵，再转移到下个话题，就相当圆滑美满了。 然而梦醒时分或许真是一个太过实诚的少年，听到女主持的玩笑后，很是严肃的沉默了一下，眉头轻皱，开口道：“其实，嗯……也不算是所有最强玩家都在里面。早些时候进入《武侠天下》的玩家应该都有印象，当初一个id名叫……” 梦醒时分话到一半，导播突然直接将画面切回了游戏中的论剑峰。 而演播室中的男主持也在发生变故的一瞬间，立刻换上一副惊喜的嗓音：“太神奇了！是的，各位观众们，你们没有看错，就在【华山论剑】开始前的短短几分钟，又一位男性玩家达到了要求，进入了论剑峰。而在昨天我们收到的资料里，并没有这位玩家的资料，《武侠天下》果然是一款能够不断给人带来惊喜的游戏！” 收到耳麦里后台的临时通知，女主持也很是到位的拉高了一个音调：“如果没有猜错，这位玩家应该是几个月来刻苦练级，今天才刚刚突破到90级，立刻赶来参加【华山论剑】！导播麻烦给个特写，让我们看看这位带给我们惊喜玩家的id。” 而此刻，没有了镜头直对的梦醒时分，则满脸不敢置信的张了张嘴，旋即又很快的反应了过来，一把捂住耳麦话筒，这才轻声喃喃道：“就是他……怎么会是他？光或影……” ………… 而论剑峰上，正屏息以待的八位玩家，也同时都站了起来。 正如梦醒时分所说，他们这群顶尖玩家，自己有一个小圈子，谁有资格站在这里，谁有能力站在这里，他们比谁都清楚。 而眼前这位不速之客，既在他们的认同之中，却同时也在他们的意料之外。 只见来者一脸的冷漠淡然，匀称结实的身材，偏偏没有半点臃肿之感，仿佛每一处都是力量与美学的完美结合。唯有那一身朴实无华的青色粗布武功服，与在场的华贵衣装，格格不入。 环顾四周，男子嘴角扬起了一丝嘲讽的弧度：“怎么，没想到我也会来么？” “来得好！那梦醒的【混元功】虽然也算不错，但在我的心里，这混元第一的名头，始终该是属于你的。光影，我们说好的一战，你可是拖了整整两年啊。” 八人中，一人身穿西域式宽大长袍，粗豪爽朗的面相，配上闪亮的大光头，即便是光或影这般生冷之人，也忍不住报以一个善意的微笑。 “老光头，你放心，欠你的，今天我都一并还了。” 老光头，在游戏中占据【圣火令神功】修炼者玩家榜首。虽然也有很多嘲讽质疑，说是【圣火令神功】招式奇诡丑陋，又剑走偏锋，不是武学正途，成就有限，少有玩家愿意修炼，这才让他捡了个便宜。但90级的等级，毕竟是实打实的。 “哟~这不是光影小哥么，突然销声匿迹一年多，听说，你还去做了代练？” 一道半阴不阳的声调，突然从另一个方位传来。 红袍轻纱，胭脂画眉；手作兰花，顾盼生姿。这本该是一位绝代女子该有的形象，却很是诡异的，出现在这一位依稀仍旧可以辨别出男性特征的玩家身上。 红尘笑我，游戏中几乎最少玩家修炼的一门武学：【辟邪剑法】，就是在他的手下，发扬光大。 当今社会，风气开放，有男儿身女人情，也有女儿身汉子心，都不在少数。只是天朝的传统道德观念，毕竟一时还难以接受。而在现实里不被接受的人，在《武侠天下》中，似乎找到了另一条受人肯定的道路。 “哼，修炼二流的功法，就该去做二流的活计。光影，这一年，过得不错吧？起码赚的钱应该不少，怎么，今天突然想再来当我的一次手下败将？” 红尘笑我的调侃刚刚语落，旁边一位相貌阴邪，全身衣装漆黑的玩家，便紧接着冷笑出言，同时挑衅的朝着光或影一抬下巴。 而且在此人出言后，原本似乎也打算和光或影寒暄两句的玩家，突然敛容不语，场面一时沉寂。 小人最千年，一手【吸星大法】，在《武侠天下》暂未开放最高级别功法权限的当下，几乎是所有顶级玩家，在pk场上最不愿意遇见的对手。 而在一年多前，号称《武侠天下》副本第一玩家的【混元功】光或影，与号称pvp第一玩家的【吸星大法】小人最千年的那一场约斗，虽然与今日全国直播的盛况不可同日而语，但在游戏圈内，也是一时美谈。 那场约斗，由于观战权限的限定，只有同为顶级玩家的十几个人有幸得见，但这场约斗的后果，却影响深远。 光或影这个id自此之后便销声匿迹，所有大型活动都不见踪影。 而与之相反的，则是小人最千年这个id，成为了《武侠天下》的无冕之王。 其实所有的顶级玩家都看得出来，单论技术水准和临战应变，光与影会更胜一筹。能够在各种复杂多变的副本中，刷出第一的美誉，绝非浪得虚名。 但偏偏【吸星大法】在当下的游戏版本里，就好像一个作弊器。 小说中的【吸星大法】，会存在难以承受的过量异种真气而反噬的弊端。但在游戏里，则只会有一小段时间的虚弱状态。一旦安然度过虚弱期，便又是一波强势期，通过不断的吸取，双方真气数量随之时间流逝，此消彼长，是典型的“就算我打不过你，也能耗过你”的无赖流打法。 相比游戏里那些一言不合，赌斗多少多少钱来开一局pk的玩家，这两人之间的故事，才是真正的江湖恩仇！ “手下败将？呵呵，今天我来，就是要在千万玩家面前，见证你是如何成为我的手下败将！” 光与影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冽，恨声道。 这一年多来，他忍受着耻辱，甘心由一个享誉全服的顶级玩家，沦落为各种土豪新手代练。游戏里几乎所有的中低级武学，只要是没学过的，他都全心全意的去学好。所有任务，只要是没接过的，他都不计报酬的去接下。因为他知道，很可能某个不经意的武学或任务，就是打开一段隐藏任务的钥匙。 而在为他人代练的同时，他本身的这个游戏账号，也必须不被落下等级。其中艰苦辛酸，实在不足为外人所道。 然而终究是皇天不负有心人，这一次，他要拿回他所失去的一切，在千万人的注视下，将曾经的痛苦和耻辱，十倍、百倍的奉还！ “好，别说我没给你这个机会。” 小人最千年又是一声冷笑，随即霸气伸手，戟指光与影道： “【华山论剑】的规则，愿本是两两相斗，胜者晋级，八人正好。如今多了你一人，我自愿多打一场。这第一场，光影，你敢接吗？” 就在此时，天空中突然悠悠传来空灵的钟声，连续三响。而原本每个玩家被锁定不可用的pk按键，也同时亮起开放。 【华山论剑】，正式开始！ 小人最千年毫不犹豫的朝着光与影的游戏号上，发送了pk请求。但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光与影同样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小人最千年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哈哈哈！光影，你难道是不敢吗？” 光与影则镇定自若的淡然一笑：“千年，我看你是根本没有好好在赛前阅读【华山论剑】的规则吧？其中有一条，若是有玩家愿意以一敌众，便会开启无限制pk模式。” 八位玩家脸上的表情，陡然一变。 众所周知，华山论剑的立意取自《射雕英雄传》：江湖绝顶高手在此共聚，争夺绝世武学。 而此次游戏中的【华山论剑】，最终胜者除了会获得游戏第一玩家的荣誉，也将会成为第一个被开放绝顶武学权限的玩家：【九阴真经】、【九阳神功】、【葵花宝典】等等一系列最高级别的绝世功法，将会任由选取。 按照正常的流程，本该是两两对战，胜者晋级，败者淘汰，最后决出天下第一。这也是当代绝大多数竞技体育产生冠军的流程。 然而在华山论剑的典故中，却是有着一个传奇：王重阳以一敌四，力败四绝，成就天下第一中神通的美誉！ 游戏方为了向其致敬，特意在规则中写入了一条，如果有玩家愿意效仿王重阳的壮举，那么此次华山论剑，将会开启无限制多人pk模式，一战定成败。 “光影！你为了不让我得胜，竟然打算同归于尽吗？” 小人最千年的脸色，第一次有了恐惧的狰狞。 壮举之所以是壮举，自然不会轻易。发动这个模式的玩家，在彻底死亡之前，其他玩家是无法相互攻击的。换言之，他将会面对所有人的联手针对。 而且为了防止有玩家破罐破摔，发动此模式的玩家若是挑战失败，将会被强制降低10级的等级，这对于顶级玩家而言，根本是无法接受的。 光与影淡然一笑，左腿滑步，右手摊掌，正是【混元掌】的起手式。 “华山派光与影，特此挑战天下英雄，还请诸位不吝赐教！” 感受到自身人物状态栏和提示栏的信息改变，其余七人顿时一喜。本来此次【华山论剑】，这七人中，并没有一个有把握能击败小人最千年。但光与影的出现，却等同于牺牲了自己为他们打开了可能的大门。 只要率先集火杀死光与影，再联手杀死小人最千年，则最终的第一名号，还真说不准花落谁家！ “诸位何不助我一臂之力？” 在《武侠天下》游戏中待得久了，难免会被染上些古风的言词习惯。而光与影在这一声朗声大喝后，对着小人最千年，一个起跃，便直接虎扑而去。 七大玩家不再犹豫，同时运起十成的真元，紧随其后。 90级的级别，在游戏设定里，属于先天第三境，全力施为下，一招一式，都是人力之穷极。 一时间，原本如仙境般美轮美奂的论剑峰，似乎风云呼啸，天地失色！ 第一章 陌生的世界 “唔！” 意识刚刚恢复，从全身四肢传来的轻微酸痛感，便让林谦忍不住低吟出声。 下意识的，林谦唤出自己人物面板。在面板上代表着自己人物状态的一个半透明小人的头顶，血红色的【严重虚弱】四个大字格外醒目。 “果然还是太勉强吗……” 林谦微微摇头。 这次他之所以会去主动开启无限制pk模式，可不是为了与小人最千年同归于尽的。要知道，强制降低10级的惩罚，对于他这种顶级玩家而言就等同于废了这个号。 林谦敢于这么做的倚仗，便是在某次代练中，意外发现的一个隐藏任务，是关于明教光明左使杨逍的武学传承——在《倚天屠龙记》中，杨逍从阳顶天处学来的【乾坤大挪移】前两层。 从人物而言，杨逍在《倚天屠龙记》里的武功虽然算是上等，但也绝不够顶尖。更别说横向对比《天龙》、《射雕》等著作里的高手，因而他的武学任务是被允许开放的。 从武功而言，【乾坤大挪移】属于暂未开放的顶级功法之一，按理来说，在现阶段是没有人能够学习到的。但偏偏杨逍掌握的，只是【乾坤大挪移】的前两层功法，这样一来，就有点类似于【辟邪剑谱】和派【葵花宝典】的关系，属于削弱版的武学，又是可以学习的。 正是利用了这门绝学，林谦故意吸引八大高手同时使出全力，而自己却将大部分力量互相传导，趁其不备，瞬间击败八人！ 按照游戏的设定，八个玩家发出的功力，本来是无法互相伤害的；可若是通过了他这个挑战发起者的身体，运用自身功法来反击，那便是林谦的手段，又属于许可范围。 林谦多年来稳坐《武侠天下》的副本第一人，靠的可不仅仅是武力，还有对规则、对局势的精准分析，以及大胆实验。 可惜的是，林谦所修习的，终究只是前两层的【乾坤大挪移】，精妙不足，虽然已经是将大多数力量都互相传导出去，但剩余那些没有传导开的，也差点让林谦当场死亡。 在《武侠天下》里，人物如果收到较重的打击，会被打上一种“重伤”的负面状态，直接表现形式就是战斗力的强制百分比降低。 而【严重虚弱】，则是最严重的一种重伤效果，直接强制削减游戏人物百分之九十的战斗力。 这个设定，一方面是为了更加贴合现实；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约束高等级的玩家不要肆意的恃强凌弱，毕竟《武侠天下》是一款自由度相当高的虚拟游戏，如果还和以往的网游一般，人物状态永远饱满，那么可以想见，一些心理变态，专门欺负低等级玩家来取乐的败类玩家，一定是不会少的。 “等一下。” 林谦突然疑惑的一皱眉头，刚醒来时有些迷糊的状态一过，记忆瞬间涌上脑海。 击败八位顶尖玩家后，由于完成了“不可能的壮举”，自己获得了极为丰厚的奖励。但就在自己领取奖励的那一瞬间，一道白光闪过……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虽说《武侠天下》已经尽力和现实挂钩，但游戏的存在，毕竟还是因为它的趣味性。不要说是【重伤】状态，哪怕是真正的濒临死亡，对于玩家而言，最麻烦的也不过是移动速度降低、画面清晰度下降、以及高级武学的使用限制等负面状态，而绝不会是晕倒、失神、迷糊等真正的人体反应。 况且这次的【华山论剑】，游戏方可是全程直播，盛大非常，又怎么会让自己这个奇迹的获胜者，这样简单的晕倒？ 疑虑一起，林谦的眼神再度扫过人物面板时，顿时又是一声惊讶：“什么！？” 只见面板上，原本类似于“地图”“好友”“装备”“丹药”等选择栏，统统都不见了踪影，空荡荡面板上只剩下一个【武学】栏，以及一个并没有什么蛋用的【家将】栏，闪烁着暗淡微光。 “游戏更新？游戏bug？还是……？” 就在林谦呆滞彷徨的时候，突然“嘎吱”一响，木门打开的声音传来，一名发鬓灰白的瘦长中年看见林谦坐起的身体，面带惊喜道：“小兄弟果然是醒了，还请稍等片刻，老夫这就去唤郎中过来。” 直到此时，林谦才注意到，自己是身处于一个十分狭小密闭的空间里，并且伴随着轻微的摇动和“嘎吱”声。 在游戏中，这是玩家乘坐远程跨境的赶路马车，才会出现的场景。 如果是在游戏中的话。 林谦不敢置信的细细环看周围，包括马车的门窗，身下垫着的被褥，以及自己的身体。 半晌，颓然闭眼。 这绝不是在游戏中。 再怎么虚拟现实的网游，与真正的现实，也必然是有所差距的，这不仅仅是技术上的问题。哪怕在技术上毫无破绽，国家也绝不会允许无差别虚拟系统的出现。 因为若是无差别，那么现实与虚拟之间的界限，就会随着时间而越来越模糊。玩家会沉溺于虚拟中无法自拔，渐渐开始怀疑哪个世界才是真的现实，甚至在现实世界中自以为虚拟，而为所欲为，害人害己。 而眼前，一切都是那么真实。 很快，瘦长中年带着一位肩挎药箱的白须老郎中，匆匆踏上马车，给林谦把脉诊治。 老郎中一手把脉，一手抚须，片刻后摇头叹道：“这位小兄弟内伤如此之重，老朽惭愧，实在无能相助。但小兄弟却硬是自己挺了过来，这着实是……着实是……” 老郎中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径直起身从药箱中取出纸笔：“老朽只是市井庸医，治不得武者伤病。只能开些强身健体，养气安神的常方，日后造化如何，确非老朽敢言。” 写下药方，又道了声惭愧，朝瘦长中年拱了拱手，便自行下了马车。 瘦长中年脸上尴尬了一下，不过很快又堆起笑容道：“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哦，在下唐海，一介行商，两日前遇见小兄弟昏倒路边，连忙让人施救，本以为回天乏术，好在小兄弟自己熬了过来，真是大幸！” “两日前……昏倒路边……” 林谦喃喃一句，随即问道：“这里是何处？” 唐海脸上又是一僵，有些不自然：“这一带，名唤沙口原。” 林谦略一思量，便确定这并非游戏中的地名。不过这样一来，反而让他更加困惑。 看到林谦困惑的表情，唐海暗自咬咬牙，又补了一句：“我们这一队人马再行三日，便是北荒玄安领治下，小兄弟不论在中洲有何恩怨，想来都是到不了此地的。” 北荒？玄安领？恩怨？ “诶！是我疏忽了。” 唐海突然轻拍额头。 “小兄弟刚刚醒来，想必身体很是虚弱，唐某若是此刻打扰，实在太不近人情。小兄弟且再修养几日，待会儿我让人送些饮水吃食来。对了，方才还未请教，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 林谦本是皱眉想说点什么，但是看到那依旧垂于眼前的人物面板，上面那个鲜红的【严重虚弱】标识，想要说的话，又被他硬生生吞了回去，只轻声吐出两个字： “林谦。” 在这一切都未知的世界，他的能力，还不足以自己去随心随性，也不宜多言轻信。 “原来是林少侠，失敬了。” 唐海略显恭敬的拱了拱手。 “那唐某也就不再打扰了。林少侠要是有什么需要，对外喊一声，唐某自会安排随员，跟在马车左右。” 唐海说完又是一拱手，随即退出了马车。 虽然对唐海莫名恭敬的态度有些奇怪，但对林谦来说，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林谦抬起自己的右手，握紧，又松开，感受着其中力量。 虽然可以肯定现在的自己，是处在一个真实的世界中。但这具躯体却似乎保留了被游戏数据化的特点，身体中的力量和运用，与游戏中完全一致。 而若是按照游戏中的设定，这般的重伤状态想要康复，必须服用足够数量的丹药才行。 在《武侠天下》的pk模式中，是禁止丹药使用的，否则这便不是武侠，而是斗富，看谁的丹药多了。很不恰巧，【华山论剑】的模式设定，就是pk模式，所以林谦才会一直没能服用丹药。 而到了如今，【丹药】栏干脆直接消失不见，连一颗最为廉价的养气丹都拿不出来。 既然丹药不行，那么用武学疗伤呢？ 在《武侠天下》中，除了丹药可以治疗人物伤势之外，某些特定的武学，也可以起到相类似的作用，虽然见效较慢，但总好过如今的一筹莫展。 林谦随即点击【武学】栏。 在【武学】栏打开的一瞬，面板上立刻弹出三条金光闪闪的消息框，以及三个镶嵌着璀璨宝石的游戏物品奖励宝箱： 恭喜玩家光与影，完成任务成就【华山论剑】，获得顶级武学功法，自选奖励一次。 恭喜玩家光与影，完成隐藏成就【力败四绝】，获得顶级武学招式，自选奖励一次。 恭喜玩家光与影，完成荣誉成就【一代宗师】，根据玩家门派身份，解锁华山派完整传承。并获得宗师纪念卡，随机奖励一张。 林谦缓缓闭眼，长舒一口气。 虽然在自己昏迷之前，已经听到了这些奖励的内容。但如今再看，却依旧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与喜悦。 自己一直以来的咬牙隐忍和甘受困苦，不就是为了今天么！ 第二章 唐玉璇 不过仅仅一瞬，林谦的心便又提了起来。 随着自己莫名的穿越，连带着整个游戏系统也似乎一起产生了变异，不知道这些本该有的奖励，会不会发生什么变故？ 想到这里，林谦果断点开第一个【华山论剑】宝箱。 一个方形的选择框，随着林谦的动作，立时垂在面板之前。 选择框框顶处，印着【功法】两个大字。而选择框内，十三门金庸顶级功法的图标，分作三行排列：小无相功、龙象般若功、北冥神功、九阴真经、九阳神功、葵花宝典、易筋经、先天功、乾坤大挪移…… 见到这些奖励选择，与早先官网上公布出来的内容并无出入，林谦这才略微松了一口气，转而点开第二个【力败四绝】的宝箱。 同样的一个选择框，选择框框顶处，印着【招式】两个大字。选择框内，同样有着十三门金庸顶级招式的图标：降龙十八掌、六脉神剑、独孤九剑、空明拳、天山折梅手、黯然销魂掌…… 而第三个【一代宗师】的宝箱奖励，算是一个荣誉性的奖励，对于林谦的助力约等于零。 华山派的完整传承，对于林谦而言也不过就是多了一门【紫霞神功】，说的不好听点，这门功法在顶级武学权限开放后，基本就已经沦为二流存在了，纯属鸡肋。 至于所谓的宗师纪念卡，在林谦想来估计也就和小学生领奖状一样，看是好看，但是并没有什么实际作用。 所以林谦干脆连点开这个宝箱的心思都没有。 对于眼前这个陌生的世界来说，没有什么比尽快治疗好自己的伤势，并且尽量保证自己拥有足够的自保能力，来得更重要了。 而在金庸世界中，纯以内功治疗伤势效果最佳的，自然首推【九阳神功】。 但是九阳神功需要修炼大成，才能拥有堪称变态的疗伤回复效果，对于当下的情况而言，实在有些缓不救急。 相比之下，【九阴真经】中的疗伤篇，是作为单独一个篇目被罗列出来，只要是稍有些成就的武者，都能够凭借其中法门，自行以真气调理真元，治疗内伤，也是精妙非凡的疗伤之术。 林谦微微一笑，毫不犹豫的伸手在第一个宝箱【功法】奖励框中的【九阴真经】图标上轻点了一下。 不管是武侠的世界，还是现实的世界，从来没有什么最强、最好的东西，只有最适合的东西。作为一个武侠迷，林谦固然也对其他金庸顶级武学心有向往，可一旦理性分析完毕，做出了自己的选择，那么林谦便不会再有半点瞻前顾后，和半点遗憾不舍。 【尊敬的玩家，您是否确认自己的选择？】 是。 功法栏中，旋即跳出了显示着灰色【尚未学习】状态的【九阴真经】。 林谦再度伸手，如同游戏中那般，习惯性的直接选择【九阴真经】，点击学习，点击确定。 然而下一秒，印象中应该是直接提示学习完毕的游戏框并没有随之出现，反倒是头脑中突然一阵刺痛，一道道一行行繁杂拗口的金色文字像是被强行镌刻于林谦的脑海中一般，想忘都忘不掉。 好在林谦是个好强争胜的性子，要不然也不会为了一个游戏中的第一名头，忍辱负重一年多。此刻虽然脑海里如同针扎，但却死死咬住银牙，硬是没有哼出半声。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那种头痛的感觉渐渐消减，那一行行的文字也终于定格。 但相比于现实的头痛，眼前的情况，让林谦在精神上更加头痛了起来——在游戏中直接以等级来数据化的武学学习，怎么突然变成了这副模样？ 林谦沉思片刻，突然轻锤了下大腿。 还未学习的武学，变成了如今这种形式，那么已经学习过的武学呢？ 【混元功】、【混元掌】、【华山剑法】…… 虽说这些武学在游戏中自己早已运用自如，但完全都是游戏化的点击、学习、完成。那么对于如今这个异界来说，是不是也会产生类似于经文、口诀之类的东西？ 念头一起，林谦当即随机选择了一套华山【伏虎掌法】。 点击过后，没有是否学习的提示，但【伏虎掌法】同样化作了一个个金色的文字，进入了林谦的记忆之海。只不过在这个过程中，刚才的刺痛之感，却是没有再出现。 面对这完全不同的结果，林谦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大概：在记录【九阴真经】时，是从无到有，这些文字就好像是在一块平整的石板上，硬生生用刀斧刻印出来；而在记录这些已经掌握了的武学时，则仿佛只是将已经刻好的文字，再次上色一样，轻车熟路。 紧接着，林谦手指连点，将之前所有已经掌握的武学一一都重新“上色”过一遍后，疲惫的往车厢后一靠，嘴角泛着苦涩。 毫无准备的一觉醒来，就是一个全新而陌生的世界，所有的一切都变得这么荒诞奇异，还真是有些不能接受。但这种真实的疲惫感和虚弱感，又在清晰的提醒着林谦，眼前这荒诞奇异一切，都是真实的。 “咚、咚”两声车门轻敲，让林谦回过神来，正要开口，车门就被自行拉开。 只见一个柳眉大眼的红衣少女，手中拿着两块圆饼和一袋水袋，直接探进身来，满是审视意味的上下打量林谦一眼：“林少侠？” 林谦眉头微皱，没有说话。 虽然这个少女长相姣好，身材也是颇佳，配上这股如同野马一般的青春骄纵气息，很是亮眼。但这并不代表，林谦会因此忽略这个少女明显表达出来的轻蔑之意。 好好聊天，还能是朋友。 不好好聊，再怎么美女，也不过就是路人。 在《武侠天下》里，只要肯花钱，玩家完全可以自由设定人物外形。所以几乎所有的女性玩家都是美女，混迹其中五年的林谦，早就有了免疫力。 更不要说林谦本人，完全不是那种见了女人就走不动路的。他有着属于自己的傲气，不管是作为游戏的第一玩家，还是作为一个单纯的男人。 再进一步来说，此刻林谦的心情，可不那么美丽。 少女见林谦不仅不回答，还摆出一副厌烦的表情，本就不爽的心情当即爆发，将手中的两块圆饼奋力一掷，突然就朝林谦脸上砸去。 “璇儿！” 唐海的声音，在马车外惊惶响起，同时连忙抢上马车门口处，但却已经完全来不及阻止。 圆饼本身酥脆，被这样用力的投掷，哪怕是接住了，也必然会饼身崩坏，溅撒一身。 但林谦却没有丝毫表情的变化，只是冷眸一瞥，右手轻伸，似慢实快的将右手横切到圆饼边缘，用指肚轻轻黏住，一推，一勾，一按，竟是完好无损的将两块圆饼安然拿捏于手上。 林谦在得到【乾坤大挪移】这门功法后，日夜苦练，关于借力、削力、转力的掌控，在游戏中，除了武当派的几位顶级玩家，还真找不出几个能与他相提并论的。 少女不可置信的呆愣半晌，回过神来，眼神中闪过一丝挣扎，随即将手中的水袋往身边的唐海怀里一塞，对着林谦恨恨道：“祖母伤病未愈，你就占了她的马车，要不是看你还真有几分本事……” “璇儿！你给我闭嘴！”唐海顿时大怒。 而少女却丝毫不理，直接转头就走。 “璇儿，你要走去哪里，不准走！给我回来好好跟林少侠……璇儿！你！” 唐海怒斥几声，却显然是没什么效果，只得讪讪转回身子，对着林谦拱手垂头道：“林少侠，我这侄女，从小娇养惯了，不知礼数，前些日子族中又逢剧变，故而……还请少侠你大人有大量，不要怪罪。” 林谦沉默片刻，肃然开口道：“唐先生，若真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的，不妨直说。让一名伤病缠身的老者为我让出车架，这样的待遇，我受不起。” 虽说林谦也从来承认，自己的性情清冷，常常对人对事都很是淡漠，但这不代表他的基本道德良知泯灭。 也许在现实世界的亲戚眼里，他是一个只会窝在房间打游戏，从不打招呼，也从不会说好听话的沉闷问题少年。但是走上社会，林谦有理由相信，自己的操守，远胜过许多满嘴好话，长袖善舞的人。 游戏，或者说网络，之所以被他们这样的少年所喜爱，不完全是因为贪玩，也是因为那里的世界，反而更纯粹，更没有遮掩，更喜怒分明，更善恶可辨。 “可是少侠你的身子……” “我自有分寸。” 唐海咬牙犹豫了一会儿，终于重重顿首：“多谢少侠体谅。” 然后将头探出马车，大声喝道：“璇儿！快去把你祖母请上马车休息！” 林谦沉吟了一下：“这些被褥，不用换下么。” 作为家中女性长辈，若是直接使用一个男子用过的贴身物件，总归是有些别扭。 唐海苦笑一声：“我们唐家走到如今的这个地步，哪还能计较这么多。” 就在此时，远远地突然一声长啸传来： “唐家主，黄泉路险，就不要让老太太在这阳间，还多辛苦这几步了吧？” 唐海当即脸色剧变，返身而出。 林谦也矮身走出马车，伸手挡去第一时间对于光线的不适应，眯眼环看，只见一片荒凉无物的平原上，大约百多米的车队长龙，听到这明显带有敌意的声音，却没有多大慌乱。只有唐海周边十几个男女老少慌忙的聚集在一起，而车队中的其他人则纷纷与唐家的人拉开了距离。 在车队南边的不远处，烟尘飞扬，起码有十几匹快马在尽情狂奔。 当先一骑，遥遥领先而来，却是一名细髯长须的阴柔中年。 “梁锦轩……竟然是梁锦轩！” “梁家竟然派出了他来，难道真要将我们唐家赶尽杀绝吗！” “不、不！我们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马上就能到北荒了，我不甘心，不甘心……” 听着唐家人惶恐绝望的议论，唐海狠狠咬牙，对着货车上被人搀扶而坐的一位高龄老妪跪下叩了三个响头：“母亲，孩儿不孝，护不得您。但我唐家的血脉，却不能断。” 一脸病态潮红的老妪，在两名儿孙的搀扶下，只是安然一笑：“我儿，你既已是唐家家主，一切自当以唐家为重。” 唐海又是狠狠一叩，随即起身，一手抓住方才那个骄纵少女，另一手，却是抓住了一个还不到十岁的男童，匆匆来到林谦面前，拉着一对男女，就地拜倒： “林少侠，我知道少侠并无为我唐家拼死之理，我等自走上这北逃之路，也早就做好了有今天的准备。只求林少侠看在这几天我唐家的服侍还算尽心的份上，能护住这两个娃娃的性命！” 林谦略有深意的看了眼唐海，轻声问道：“我这条重伤的命，还是唐家主你救下的，又如何护得住你们唐家都护不下的人？” 唐海闻言又是一叩头：“林少侠受了如此重伤，却性命无碍，想必是哪个宗门家族的嫡传子弟，有灵药护体。以少侠的身份，只是护住两个娃儿，那梁家想来不也敢动手……” “如果梁家敢呢？” 唐海顿时语塞。 林谦转头看向烟尘弥漫之处，片刻后，突然开口问道：“后天六重，先天三品，当世的武道境界划分，可是如此？” 唐海愣愣抬头，也不管额头上鲜血流出，有些莫名的答道：“天下五极，都是如此划分，少侠……怎么会这么问？” 林谦微微点头，又问道：“那这个梁锦轩，是什么境界？” 唐海浑身一颤，正在犹豫间，那少女忿然起身：“那梁锦轩是后天四重的境界，你若是怕了，直说一句，我们唐家也不求你！” “璇儿！” 唐海正要呵斥，林谦却丝毫不以为意，只是继续问道：“这后天四重，在你们那里，就算是高手了吗？” 少女只当林谦在装傻，当下也毫不客气的回呛道：“林少侠好高的眼界，恐怕在你眼里，先天才算高手吧？呸！就你这模样，一辈子能见到一个先天的大人，都算是你的运气！六叔，别跪了，这小白脸就是个骗子。我们唐家虽然破败，但绝不会丢了祖宗的脸面！” 林谦深深的看了一眼这个一脸义愤的少女，突然轻笑道：“最后一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唐玉璇！” 第三章 立威 作为一个顶尖玩家，傲气自然是肯定要有的；但要成为一个顶尖玩家，严谨却又是必须的。 在《武侠天下》里，90级的超级高手的确没有多少，但70级的下品先天玩家，那就真的是可以称之为满地跑了。 以林谦当前【严重虚弱】的状态，随便碰上一个70级以上的玩家，下场都只有一个，那就是被杀。因而林谦下意识的，就会想要确定眼下的情况是否还在可控的范围内。 不过眼前的世界，似乎是真的与《武侠天下》没有半点关系。 林谦不由自嘲的一笑。 游戏，毕竟是为了让玩家们都玩得畅快而进行设计的，所以玩家们的整体水平，自然是要在npc之上的，这样才能够达到“虐”的快感。 单从npc的现实角度来说，芸芸众生，亿万人群，有背景的未必有天资；而有天资的，则大多数没有机会接触到更高层次的武学。想要成为一个高手，实在是太难。 而眼下的这个世界，就可以看做是这么一个纯npc的世界，只有自己一个玩家。 “你们都起来吧，有我在，你们唐家，一个都死不了。” 看着唐玉璇犹自怀疑的眼神，林谦难得的起了一丝戏谑之心，想起了当初还没被小人最千年打败之前，自己偶尔也会和其他玩家进行赌斗的“父子局”。 “你不信，我也没办法，不过若是我救下了你们唐家，你就喊我一声……” 林谦刚打算说出“爸爸”两个字，突然想起这唐家既然是逃难，而唐玉璇的父亲又不在其中，想来是凶多吉少，也就不好拿这个开玩笑了。 “你就喊我一声主人吧。” 父子局不方便，主仆局也是可以的。 唐玉璇当下一挺那已经发育得不小的胸脯，扬声道：“若你真救了我唐家性命，我唐玉璇就算真给你做个奴婢，又能如何！” 林谦耸肩摊手：“只要喊一声就好了，你这种脾气，要是真做了我的奴婢，指不定整天操心劳累的还是我这个当主人的呢。” 调戏过唐玉璇，也不理会后者那气急败坏的模样，林谦稳步走到唐家的人群前，将唐家之人，都挡在身后，同时心中也不由感慨： 想当初，有了《武侠天下》这个平台，在现实里沉闷木讷的自己，也不知道在这个虚拟的世界里开朗了多少，又结交了多少并无利益掺杂的简单朋友。像这种逗人戏耍，尽情玩乐的快乐时光，真的是让自己非常享受。 那么现在这个世界，对于自己而言，到底是真实，还是虚拟？自己又该用现实中的沉闷，还是游戏中的开朗，去面对？ 不一会儿，那远处的烟尘渐近，十几名武者在黄沙之中翻身下马，以一个半圈的站位，将唐家众人隐隐围住。 梁锦轩扫了唐家一眼，轻蔑的一笑，反而对着远处的车队当先恭敬拱手，朗声道：“家翁的规矩，我们向来遵守；我们中洲的规矩，也希望领事能够体谅。” 半晌，车队中才幽幽传出一声苍老的轻叹：“唐家与我北荒无缘，虽然可惜，但既然是规矩，那就没有不遵守的道理。” 得了这苍老声音的肯定，梁锦轩这才转向唐家众人，看向唐海，啧啧赞叹：“唐家六房，不得了啊。平日里向来都是平庸无能的模样，不想最后却被你大哥委以重任，带着唐家仅存的余孽逃亡千里，可追得我好苦。” 唐海看了一眼林谦的背影，反正最差也不过是被杀，还不如硬气点，当即上前一步高声喝道：“梁锦轩，天下之大，你们梁家也不过就是称霸一城而已，眼前这位林少侠，可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林少侠？”梁锦轩仿佛这才刚过看到林谦一般，上下扫了一眼林谦那身粗布武功服，略带嘲讽的嗤笑道：“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哥出门游历，身边也没个长辈，就想逞能？” “要打就打，不打就滚，你们追了千余里，难道就是为了说废话的吗？”林谦冷眼一瞥，反唇相讥道。 梁锦轩眉头一挑，正要发作，旁边一个梁家子弟已经纵身跃出。 梁锦轩一眼看去，是自己平日里很是看好的一个子侄，一身武道修为，于后天二重境界中少有敌手，在梁家的青年一代中，堪称翘楚。 这名梁家弟子在跃起的半空中钢刀出鞘，动作潇洒利落，同时口中霸气大喝：“辱我梁家者，死！” 林谦抬头眯眼，嘴角微扬。 “林少侠！” 唐海没想到梁家竟然连林谦的背景问也不问，就直接下死手，当即大惊。 只见林谦似缓实快的，在钢刀劈下之前，堪堪抬起了自己的右手，随即…… 血光迸溅！ 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下，那柄被叫嚣着要杀死林谦的钢刀，静静的镶嵌在那名梁家弟子的肩脖之处。 更加诡异的是，那名梁家弟子的手，自始至终，都紧紧的握着刀柄，那双惊恐茫然的双眼，诉说着这双眼睛的主人，临到死前瞬间，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谦皱了皱眉，然后低头看了眼身上，似乎是对衣服上沾染了几滴鲜血有些不满，然后抬头冷眼，面无表情道：“干脆你们一起上吧，省得麻烦。” 虽然这句话，比之前还要更加狂傲，但此刻，林谦已经用实力，证明了自己拥有狂傲的资本。 梁锦轩脸色阴沉的抽了抽嘴角，然后肃身抬手，正式的抱拳行礼道：“林少侠，请恕在下眼拙，刚才的事，我梁锦轩在这里给您陪个不是。只是不知道林少侠与那唐家是什么关系？若只是钱财上的关系，我梁家愿意出双倍，日后少侠到了我们梁家的地头，也必然是座上贵宾。” 自家子弟被杀，却没有半句怨言，反而低头请罪，拉拢示好，就连身为唐家家主的唐海，都不得不佩服梁锦轩的城府和大局观。 唐海的佩服，是出于一个乱世家主的角度。中洲虽然繁华，但也纷乱，每日里破门败家的事情，不知凡几。 但对于林谦来说，他只是一个玩家。游戏里讲究的是快意恩仇，直来直去。梁锦轩的这番举动，反而更让林谦反感，冷冷吐出六个字： “你没资格知道。” 梁锦轩脸色再变，终于一把按上自己腰间的佩刀：“既然如此，那少侠杀我梁家之人的一身功夫，梁某也就只有领教了。” “少侠小心！”看到梁锦轩准备亲自出手，唐海连忙大喊道：“这梁锦轩一手梁家快刀二十八式精妙非凡，刚中带柔，快慢不定，不宜硬接啊！” “精妙非凡吗？”林谦莫名的一笑。 看到这似嘲似讽的一笑，梁锦轩原本就压抑着的怒火顿时更盛。虽然刚才没能看清林谦到底是如何出手瞬间杀死自家的子侄，但是无论如何诡异的招数，都需要境界的支撑，这是武学的通理。 任你绝世妙招，在一个后天一重的人手里，也不如一个后天三重的武者毫无章法的一顿乱打。 看林谦的年纪，最多也不可能超过三十岁。而在二十多岁的年纪便到达后天四重的武者，不要说在梁家百余年的族史里，是一个都没有。便是中洲那些名门大派、世家望族中，也只有为数不多的天才，才能做到。 梁锦轩有足够的自信，只要自己一击必杀，不给对方玩弄手段的机会，不管林谦有着怎么样的秘密和后手，都将毫无用处。 “锵！”的一声长刀嗡响，随着梁锦轩快步向前奔袭，整个刀身不断的微微颤抖，有如来自地狱的鬼魂，缠绕不散，却又不知将从何处而来。 然而面对着梁锦轩刚猛中又带着阴冷的全力奔袭，林谦所做的，却依然只是缓缓抬起右手，如同刚才的动作一样，没有丝毫多余。 梁锦轩双眼猛睁，怒喝道：“小子狂妄！” 一柄快刀，在林谦面前舞动出灰蒙蒙的一片刀影，将林谦的正面完全笼罩，似乎打定主意要直接以力压人，不给林谦任何闪躲的机会。 就在所有人都在忐忑等待着即将接触的两人，将会爆发出怎样的冲撞，突然银光一闪，刀影之中，杀机骤起，却是梁锦轩率先避开了正面，自下而上，刀走林谦的下阴之处，角度刁钻诡异，且速度极快！ 随即…… 又是一抹血花绽放。 只见那柄快刀，却是从梁锦轩自己的下阴处纵向切入，向上一道血线，直至胸口肋骨处，才被堪堪卡住。 如此阴狠的一刀，如此凶残的一幕，梁锦轩不敢置信的艰难低头，看着鲜血如柱涌出，想要张嘴呼痛，却是一口气血喷出，然后软软倒在地上，再没有了声息。 到死他都不明白，自己这纵横一生的刀法，为什么最后却砍向了自己，反而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林谦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双完全被血液浸湿了的鞋底，眉头更紧，过了许久，才抬头看向梁家剩余的那些人，沉声轻吐：“尸身收了，给我滚。” 说完也不理会那些梁家子弟战战兢兢的模样，转身直接走向唐家众人。 “林少侠……不不，恩公，多谢恩公救我全族，此恩此情，我唐家……” 眼看林谦缓步走来，唐海正在不住感谢，却发现林谦根本没有理会他们，而是径直越过唐家众人，直接走到他之前休息的那辆马车旁，转身坐在车沿上，面无表情的说道：“唐玉璇，过来帮我把鞋脱了。” 第四章 喊声师父我听听 虽然接触的时间很短，但是从那仅有的几句交谈来看，唐海便可以确定，林谦是一个有傲骨，却没有太大傲气的人。尤其是林谦主动给他母亲让车架的事，更让唐海心中感激。 但是此刻，林谦不仅突然冷漠至极，食言回了车架，更是让唐玉璇过去给他脱鞋，这是很不正常的情况。 “难道说？” 唐海的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旋即对着一脸气愤，几乎就要直接骂出声来的唐玉璇肩头一拍，神情极为肃然的道：“璇儿，恩人救了我们唐家一脉，难道你去给他做点事，还委屈你了吗？” 唐玉璇脖子一横，正要争辩，一旁的老妪看到唐海严肃的神情，急得连咳数声，苍老枯瘦的右手在车板上重重拍了拍，低喝道：“玉璇，不要耍性子！” 唐玉璇这才不甘心的扁着嘴，狠狠跺了跺脚，不情不愿的走了过去。 来到马车前，林谦也不说话，只是微微将双腿离地抬起，将两只沾着鲜血的鞋子朝向唐玉璇。 唐玉璇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连忙侧身捂住嘴巴，身体抖了几抖，这才转回身来。一双溢着泪水的眼睛，满是愤恨的瞪了林谦一眼，然后一边鼓腮屏息，一边偏着头将那两双布鞋脱下，扔在一旁。 “我的衣服脏了，帮我擦擦。”林谦又开口道。 相比于脱鞋，擦衣服似乎还能够接受一些。 唐玉璇虽然心里骂了林谦一万遍，但还是站起来，从袖子里取出一块手绢，凑过身子打算随便做做样子就好。 就在唐玉璇靠近林谦的一瞬间，林谦突然伸出手，一把将唐玉璇的脑袋按向自己，好像要强吻一般。 而这一次，没等唐玉璇反应过来发作，林谦虚弱却急切的的声音就在唐玉璇耳边响起：“梁家的人还没走，如果你不想你们唐家的人死光，就好好配合我。” 唐玉璇浑身一震，她虽然性子骄纵，但作为大族嫡女，她也知道什么事是重要的，是不能由着自己性子来的。 “你……你说，我会配合的。”唐玉璇也在林谦耳边轻声回道。 “抱住我，然后以我在上面的姿势把你扑倒，你在下面一点一点把我抱进去，演得真一点，我没有多余的力气了，别被看出破绽。梁家能够跨越千里追到你们，车队里的人也不能尽信。” 听到这话，唐玉璇银牙一咬，重重道：“我知道了。” 说完，唐玉璇将身体一拉，一转，在外人看来就好像是林谦迫不及待的将她反身按在马车上一样。然后两人的身体不断的蠕动和摩擦，又似乎是急不可耐的干柴烈火，渐渐挪进了车厢之内，随着木门关闭，再没有了踪影。 留下远远围观着的那些看客，不断啧啧出声，感叹着林谦的急色。但每个人又都没有半点鄙夷或者反感，只是当做一桩风流韵事。 对于他们这些北逃者来说，家族命脉，全在于此，对于这么一个救命恩人，而且又是身手不凡的年轻人，不管换了哪家，奉上几个家族女子，都绝对是心甘情愿的。 ………… 而在车厢内，听到车门关上的声音，林谦整个人的躯体，几乎就是瘫软在被褥上。 如果说之前，林谦对于这个陌生的世界，还只是一种很模糊的茫然与惶惶；那么此刻，林谦就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自己将要面对的一切，真的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在《武侠天下》的这么多年游戏生涯中，【严重虚弱】的状态林谦也不是没遇到过。无非是各项数据的百分比降低，以及人物行动上的强制迟缓。 以自己如今90级的等级，哪怕强制削减百分之九十的数据，依然不是梁锦轩最多49级的npc可以威胁到的。 打个简单的比方，就算把原子弹的爆炸威力减小到十分之一，也远比普通的导弹要强大得多。在游戏的设定里，先天境界与后天境界的鸿沟本久无比巨大，更别说自己还不是初入先天，而是先天第三境的上品先天！ 很可惜，那只是游戏。 游戏里的重伤，只影响数据。但在现实世界里，重伤的人还要强行动手，只会造成一种情况，那就是加重伤势。 虽然林谦已经很谨慎的只使用【乾坤大挪移】的功法，将对方的力道直接反击，尽量不使用自己的力道。但对于这么一具残破的身体而言，也是难以承受的行为。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种转变带来的危机感，让林谦在最后时刻，依旧保持着清醒，急中生智让唐玉璇来配合自己演好这一场戏。 毕竟在游戏中，作为副本第一人，林谦也没少带队组团和其他顶尖玩家斗智斗勇。 而且与游戏里仅仅各种光芒闪过，就完成了各种招式的情况不同；在刚才使用乾坤大挪移的一瞬间，那种从身体内部涌现出来的奇异的暖流，和强大的力量，让林谦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扶我起来，背靠后壁。” 林谦在唐玉璇的搀扶下，面前盘腿靠坐，随即闭目，脑海里，【九阴真经】的那一行行文字再度浮现。 在常人的眼中，尤其是上一辈的人眼中，所有喜欢玩游戏的年轻人，都是不务正业，没有出息的代表。 但是他们忽略了，就算只是游戏，能在那些有着足够技术含量的大型游戏中，在千万玩家里脱颖而出，难道就不能证明一个人的与众不同吗？ 就比如林谦，他之所以能够从进入《武侠天下》开始，就牢牢占据玩家第一梯队，甚至是第一玩家的名头，正是因为他的聪明，他的善于观察总结，他的坚持毅力，他的不屈不挠，以及他对于所有新鲜未知事务的好奇，和这种好奇心驱使下的探究到底。 随着九阴真经经文的字字逐念，林谦同时引动着体内那股似有若无的神秘暖流，印证着自己的猜测： 既然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而自己又有着完整的经文，那么自己究竟只能靠着游戏中数据化的方式来提升自己？还是说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用真实的躯体，真实的武功，来治愈这真实的伤势呢？ 沉心静气，抱元守一。林谦尽量让自己的状态与曾经看过的那些玄幻小说里的描写一致，然后努力去观察和探寻体内的那股神秘热流的秘密…… “玉璇。” 过了许久，林谦突然睁眼。 正团身抱着膝盖，缩在马车一角默默发呆的唐玉璇立刻回过神来，一脸紧张：“还要我配合什么？” “你应该也学过武吧？”林谦认真问道。 唐玉璇愣了愣，随即点头道：“我是唐家嫡女，当然学过，只是天资不行，至今也只是初入后天一重的境界。” “境界无所谓。”林谦说着，突然轻咳两声，赧然道：“给我讲讲你们这里武学的一些基本知识吧。” 你一个瞬间秒杀后天四重高手的存在，让我一个后天一重的小姑娘给你讲解武学基本知识？ 看着唐玉璇一脸蒙圈，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的模样，林谦无奈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我的情况，有些特殊……总而言之，你就从头说起，当我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初学者就好。” 唐玉璇愣愣盯着林谦看了半晌，突然嘴角一翘，噗嗤一声乐出声来：“这么说的话，那我教你武学，你是不是应该喊我师父啊？来来来，乖徒儿，喊声师父我听听。” “……” 第五章 新的江湖 虽然喊这么一个娇蛮少女作师父，是件尴尬到不行的事情。但是一来人在屋檐下，尽快提升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二来这唐玉璇虽然娇蛮，但本性却是善良，让林谦提不起什么厌烦的情绪。在这个前提下，所谓学无前后，达者为师，如果真的能学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那么这一声师父，也是理所当然。 林谦是游戏中的副本第一人，但这并不意味着在所有游戏问题上，他的见解都是完美无缺的。不论新手老手，只要可能有所收获，都虚心请教，这才是林谦得以走上巅峰的真正原因。 就当做是在组团时，被女玩家调戏了吧。 林谦调整好心态，用几乎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弱弱的喊了一声“师父”，惹得唐玉璇又是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很快，随着唐玉璇的讲解，虽然只是些最基本最初级的知识，但对于林谦而言，却是无比重要，每一句每一字，他都不敢错漏。 如今林谦的情况，就好像是一个在游乐场里随手就能打爆二十个气球，让摆摊老板避之唯恐不及的气枪高手。 可是如今突然换成了真枪，虽然射击的原理并无不同，但是对于枪支本身的理解，对于如何抵消后座力，如何持枪行进，如何做出最正确的战斗与非战斗姿势，甚至于如何换弹夹，子弹又放在哪里…… 这一切，林谦都不知道。 像杀死梁家的那两个人，对于林谦本身的境界来说，原本应该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但就是因为林谦不懂得如何最妥善的运气行气，不懂得怎么调整好身体的力道运用，再加上原本就重伤在身，才会在出手之后，立刻加重伤势。 哪怕唐玉璇的讲解完全没有任何系统性，完全是想到哪说到哪，但对于林谦而言，每一句话，都足够启迪。因为“该怎么做”，他是早就知道了的，现在他要学习的，只是“这么做的原理是什么”。有了前者作为基础，后者学习起来，也就很快了。 这一讲，就是一个白天，马车再停下时，打开车门，外面已经是一片暗红偏紫，即将日落西山的模样。 “恩公，伤势可好些了？”唐海恭敬的站在马车外，对着林谦微微躬身。 “死不了。” 林谦的回答让唐海顿时错愕。 “放心吧六叔，我这个好徒儿天资聪颖，不会有事的。”车厢内唐玉璇笑吟吟的钻了出来。 林谦略显尴尬的轻咳一声，仿佛什么都没听见般的直接对着唐海问道：“对了唐家主，令堂的情况如何了？” 听到林谦的问话，原本还得意洋洋的唐玉璇顿时脸色一暗，但却没有再说什么难听的话。 唐海看着自家侄女与林谦两人的变化，意味莫名的一笑：“恩公放心，另有一家北逃家族，自愿让出一架车马，母亲已经休憩了。” 林谦略微惊讶了下，随即释然。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这话虽然用在自己身上有点太狂傲了些，但道理就是这样。 “对了恩公，还有一事……” “换个叫法吧，恩公恩公的，我不习惯。再说了，我这命也算是你们捡回来的，难道我们要互称恩公？”林谦微微抬首打断。 唐海沉吟了下：“一族活命之恩，不敢有旦夕相忘。不过既然恩公说了，那就……称呼一声林公子吧。” 虽然感觉“林公子”这种称呼依旧有些别扭，不过林谦自己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别的称谓，也就点头应下了。 “璇儿，去看看你祖母吧，若是祖母睡醒了，准备点吃食，好生照料。林公子的事，就交给我了。” “谁稀罕他的事。” 唐玉璇又是一句顶撞，不过那一脸的戏谑和捉弄，倒是没有了一开始的仇视，只是单纯的少女浪漫而已。 “唉，我这侄女从小娇养顽劣，还请林公子不要怪罪。” 同样的话语，唐海眼下再说出口，却没有了之前惶恐，反而满是别样的意味，目光中也多了一丝热切。 “毕竟是损了玉璇小姐的女子名节在先，哪里谈得上什么怪罪。待我身体略好些，自然会郑重道歉。”林谦冷声淡淡回道。 唐海顿时出了一身冷汗，慌忙施礼：“是唐某轻浮了。” 和其他网游类游戏一样，《武侠天下》里也有着帮派系统。想当初，有着自己这个副本第一人坐镇，不知道多少玩家托亲戚找朋友，甚至还有土豪直接塞钱想进来的。 然而进来之后，相处了一阵子，发现自己似乎还挺好说话，不少人就心思不定了。在外到处炫耀不说，结了梁子还拿帮派的名头来当挡箭牌，弄得整个帮派乌烟瘴气。 虽然游戏与现实不同，但其实作为同样的人类集体性活动场所，很多地方，都是相通的。差别只在于游戏是虚拟的聚集场所，而现实是人类真实的活动场所。 所以在唐海想要以唐玉璇为亲近的理由，透露出一点这种状态时，林谦果断的就将这种情绪扼杀在萌芽。 “唐家主找我，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既然唐海已经马上醒悟，林谦也就不再纠缠于此，平静的转移话题道。只是语气之间，还是保持着冷漠疏离。 唐海左右瞥了一眼，凑近道：“方才梁家之人到时，车队中有一苍老之音，林公子可有印象？” 林谦轻“嗯”了一声，却不答话。 唐海也不以为意，只是有些神秘的继续道：“想来林公子也听说过，我们北逃的车队，其实都是由北荒各领私下组建，这并非什么秘密。每支车队，照例都会安排一位至少后天五重的武者作为领队，暗中镇压，则纵然一家一户被仇人追上，也能确保其他北逃者不受波及。” 林谦又是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 “按理说，除非出现不得已的场面，否则这领队之人，不能轻易露面，也不能与车队中的任何北逃者私下接触。但这一次……” 唐海见林谦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变化，这才壮着胆子道：“林公子明鉴，绝非我唐某收了人家的好处，只是方才那领队遣人私下找上了唐某，让唐某带句话给公子。” “什么话。”林谦终于开口。 “若是少侠信任老夫，夜半子时，请在少侠车马中一叙。为表诚意……” 唐海一边模仿着那老者的语调，一边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掏出一个瓷瓶，如同捧着什么稀世珍宝，双手托举献上。 “这一瓶【先天固源理脉丹】，不成敬意，还请少侠收下。” 眼见林谦面无表情的接过瓷瓶，脸上连一点点的情绪波动都没有，唐海心下更是恭敬：虽说这一味先天固源理脉丹，论起珍贵程度，在先天丹药中只能算是中下，但在后天武者眼里，却是任何珍宝都无法比拟的。然而这位林公子却视若平常，其家世地位，必是极高无疑！ 林谦静静的摩挲着瓷瓶，半晌，突然轻笑：“何必如此麻烦，让他现在过来就是了。” 唐海愕然：“可这……林公子你的身子，不用先服丹药么？” “无碍。” 唐海又艰难的吞了一口唾沫，犹疑道：“按北荒例，领队私交北逃者，必遭驱逐……” 越过唐海，眼眺远方，林谦的嘴角扬起一丝自傲的笑意：“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只送一瓶丹药，算是什么魄力？功法、神兵、金钱，我见得多了，想要收买我这副本第一人，还不够格。对我而言，他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选择；但对他而言，我是一个错过便不可能再有的机会。” 说完这一大串唐海半懂不懂的话语，林谦自顾自的往后一靠，脸上满是玩味的细语轻咛：“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现实，虚拟，异界……不外如是。未知而又精彩的这片天地，真让我期待着去展开这里的锦绣宏图啊……也让我渴望着，去征服这里的华山之巅！” 第六章 警告 听不懂“副本”？没关系，听得懂“第一人”就够了。 听不懂“华山之巅？”没关系，听得懂“征服”就够了。 自动过滤掉无法理解的那些内容，在唐海心里，林谦的形象在早就无比高大的情况下，如今已经直冲云霄。 原本对于林谦的要求，唐海还有些犹豫。毕竟这种要求，就等于要让一名后天五重的武者，抛弃自己现有的一切。一生功业付水流，这般后果，也就比杀妻夺子稍轻一点罢了。 但如今，在一番咀嚼后，尤其是那句“对我而言，他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选择；但对他而言，我是一个错过便不可能再有的机会”。在唐海看来，这不仅仅是说给那位苍老领事的，也是说给他自己，说给唐家的。 唐家破败至此，不仅天赋族人一个不存，便是忠心护卫也不剩几个。纵观北逃诸人中，武道修为最高的，竟是自己这个曾经的“唐家庸人”，后天二重。 千里迢迢奔北荒，也许唐家可以躲得过灭亡的结局，但在这弱肉强食的世道里，依旧逃不过破败倾颓，堕入平凡人家的结局。 如果说林谦与那领事之间，还只是一场交易；那么对于唐家而言，却多了一份无论如何也抹杀不去的救命恩情！拥有这份恩情，这份机会，眼下，也就拥有着一个关乎唐家接下来千百年家族兴旺的选择： 不是投机，也不是谄媚，而是心甘情愿的奉其为尊，侍其为主。 这片天地，是武者为尊的天地。 但一个人的能力，终究是有极限的，哪怕你武道通天，冠绝寰宇。 有势力，就要经营；有亲族，就要安置；有恩仇，就要合纵连横。 在漫长的时光里，渐渐的，分出了五种相对成熟的模式，在天下五极，各自践行： 西川，以皇权为基，控朝廷为用。 南海，以商行为基，联千岛为盟。 东陵，以学宫为基，引同道为助。 中洲，以宗门为基，揽精英为徒。 北荒，以家族为基，聚血脉为力。 然而这一切的模式，却都是由同一个源头而来：上古豪杰，风姿卓越，天下健儿多有钦慕而投往报效。其中有擅文事者，为家臣；有擅武功者，为门客。 “举族附豪杰，祭剑告苍天；万代佐文事，千秋共伟业……” 唐海嘴里喃喃着这一首上古赞诗，眼眸里，渐渐的亮起某种炽热的光泽。 ………… 与离开马车后，一脸激动的唐海不同，林谦此刻的心境非常平和。 这个所谓的领事，之所以想要来接触自己，无非是因为自己那近乎不可能的表现所带来的震撼：二十几许的岁数，重伤近死的伤势，却轻描淡写的秒杀后天四重武者于弹指之间。 至于他究竟想要做些什么，对于林谦而言，完全没有关心的必要。像这样后天五重，最多59级的npc，既无法对他造成什么伤害，也无法给他带来什么好处。要不是为了更加全面的理解眼前这个世界，林谦甚至连见面的闲工夫都懒得花。 与其将时间浪费在这上面，还不如好好整理下刚刚才学习完毕的那些武学知识。 林谦往后轻轻靠住车厢，眉间微皱，脑海里开始回忆起唐玉璇的那些话语。 首先是武道境界。 后天六重，先天三品，对于游戏而言，不过只是一种等级的划分。但对于现实世界来说，却有着更加符合天人大道的至理： 武道之初，其精要有二：一曰强身健体；二曰呼吸吐纳。 唯有强身健体，才能固精培元；再通过每日坚持吐纳之术来汲取精气，排出浊气，激发武者身体潜能。随着身体基础扎实，吐纳积累足够，只要契机得当，便可蕴育出一口内气。 这个过程，被称之为【气感】境。 在林谦看来，大约相当于游戏中的新手村时期，对应着1-9级的游戏人物。 而蕴育出一口的这一口内气，便如同一颗种子，被栽种在武者丹田中。这个时候，内气还十分脆弱，需要武者更加勤恳的修炼来使其稳定，使其壮大。若是在这个阶段，武者突然停止修炼，这口内气便会逐渐消散。 待到丹田内的内气充盈到一定程度后，内气互相挤压融合，由量变引起质变，进而变作真正可以用于对战的“真气”。 到了这个阶段，便是真正迈入了后天武者的行列，成就【后天一重】境界，对应游戏中10-19级的级别。 其实在林谦看来，真气，与现代的电能，有很多相似之处。如果把真气比作电力，那么丹田就是发电厂。 在建好发电厂，开始运转发电后，要如何将电能输送到需要使用的地区？ 需要电线。 而人体的电线，就是经脉。 因而对应着20-29级的后天二重【经脉】境武者，需要做的，就是不断用真气去温和的冲刷经脉，打通经脉中淤积的杂质，同时也让经脉能够适应真气的强度，这样才能在最快的时间内，将丹田里的真气，以最小的损耗，运送到需要作战的身体部位。 然而随着武道修炼的继续，武者很快就发现，单单依靠丹田来储存真气、依靠经脉来输送真气，其供应渐渐开始无法满足武者们对于真气总量和运输速度的需求。 这就好像一个国家，却只有一个发电站，最多只能在某个时间段优先供应某些地区，而无法做到让整个国家都享受到电力的好处。 对应的方法也很简单，在各地修建很多小型发电站——对于武者而言，便是开发身体内的其他部位，来适应真气，来储存真气，从而在需要的时候，爆发真气。 【后天三重】，对应30-39级，重点在于用真气来洗刷筋骨，也被称作【筋骨】境。 【后天四重】，对应40-49级，也被称作【血肉】境。 【后天五重】，对应50-59级，也被称作【脏腑】境。 其实后天阶段的武者练武，就是一个让身体成为真气“导体”的过程。 而到了对应60-69级的【后天六重】阶段，武者从丹田拓展到经脉，从经脉延伸到筋骨，再从筋骨覆盖至血肉，最后强化最为脆弱的脏腑，基本上已经完成了这个自我改造的主要工程。 但是人体是一个极为精密复杂的存在。正如再怎么富强鼎盛的泱泱大国，也总有一些山穷水恶之处，无法用寻常的方法和代价来建设发电厂以及架设电线；人体内，也同样存在着不少细微处的阻碍，需要武者去疏通。 于是【后天六重】的【贯体】境，就是让武者去克服这些困难之处，攻坚这些险阻之地，让整个躯体都与真气契合，再无遗漏。 根据唐玉璇的说法，唐家原本在中洲，也是一个族中出过后天六重高手的大族，最辉煌时也曾经称霸一城。虽说之后逐渐没落，甚至于族灭家亡，但这份后天境界的眼界和传承，还是流传了下来。 不过对于先天境界，唐家就不甚明了了。 “气感……丹田……经脉……” 口中喃喃着这些词汇，林谦略一思索，便决定按照唐玉璇的教导，先试探性的对自己的身体进行一些试验。 在《武侠天下》里，虽然也有这些词汇的概念，但也只是作为一种世界观来进行游戏构架，并不需要玩家进行掌握。因而这些任何一个武学初学者都了如指掌的知识点，在林谦这个理论上拥有着90级先天三品的超级高手而言，反而完全陌生。 林谦伸出右手食指，轻轻按在脐下三寸的小腹之处——这还是方才唐玉璇为了让林谦不至于找错位置，强忍着羞意，匆匆在林谦丹田处一点而过的地方。 闭目静神，内感周身，同时九阴真经的口诀也随之在心中默念。 朦胧之中，林谦只觉得脐下微热，似乎身体内部产生了一些暖流，在某处空间汇集。 “这便是丹田么？” 像是一个探险家，刚刚发现了一块新大陆一般，林谦当即兴致满满的继续调动体内真气，投入到自己的试验当中。 然而就在此时，突然一声短促却刺耳的脆响响起，随着林谦一起穿越而来的游戏面板自动打开，面板上一个提示框内，鲜红的【警告】二字，顿时将林谦拉回了现实。 【警告：尊敬的玩家，由于储备能源不足，您的游戏角色将在半个小时后自动下线，请您尽快连接能源线，进行充能。】 第七章 家将 “能源不足？” 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警告，林谦的一直淡然的脸上，也终于浮现出一丝凝重。 因为穿越这个事件发生的太过突然，林谦还一直没有形成完整的概念，对于游戏和现实的界限还很模糊，也就完全忽略了游戏能源的存在。 由于《武侠天下》是一款超级大型的虚拟类网络游戏，对于维持游戏的能源要求自然极高。而为了保证每个玩家的游戏安全体验，每个玩家的虚拟头盔中都被内置了一款小型能源储存器，以免因为玩家所在地发生某些突发事件，城市能源突然中断，对玩家造成伤害。 而因为有着能源储存器的缓冲，大多数玩家都会在警告期间将游戏角色的当前游戏活动尽快结束，然后下线安心等待现实居住地的能源恢复，再进行上线操作。 然而林谦现在所面对的，是一个完全真实的世界，一个残酷的问题十分直接的摆在他的面前：被强制下线后，没有任何现代科技的能源补充，游戏面板还有可能再出现吗？换句话说，自己这一身被数据化了的武道实力，是不是就会完全消失？ 在武侠的世界里，强者为尊的概念，远比任何其他形式的社会模式要清晰的多。不论是梁家的认栽，唐家的恭敬，还是车队领事的主动示好，都源于林谦一身深不可测的实力。 但如今，游戏角色一旦被迫下线，也就意味着林谦即将失去这一最大的倚仗。 这可不是死了还能“胜败乃兵家常事，大侠请重新来过”的温馨请客吃饭。在这个真实而又陌生的异界，如果没有实力在身，很可能在第二天的太阳升起之前，林谦就会死得比一只蚂蚁还要微不足道。 这种来自生死的压迫感，逼迫着林谦大脑飞速运转，同时一双锐利的眼神，也在人物面板上飞快扫过，寻找着可能的对策。 然而很快，林谦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哭笑不得的神色。 事情解决的方法，林谦已经找到了，就是除开【武学】栏外，剩下唯一的一个可用选择栏，【家将】栏。 但是这种巧合，未免也太过奇妙。正好游戏系统剩下的可用栏，就只有【家将】栏；也正好在这个时候，自己的人物角色即将下线，原本对自己毫无意义的【家将】栏，反倒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武侠天下》作为一款动作类的全息模拟游戏，其主旨是吸引玩家身临其境的感受中国的武侠文化，将玩家化身为真正的大侠，行走江湖，战天斗地。 但是不可回避的一点在于，武侠这个概念，并非是全民都乐于接受。换句话说，真正拥有武侠情节的人，以及愿意参与动作类打斗的玩家，基数其实并不大。 游戏的开发，固然有一定情怀的元素，但归根结底，还是为了赚钱。如何让更加大众的玩家，来投入这款游戏中？ 【家将卡】，就是《武侠天下》制作方的解决之道。 嫌战斗太麻烦？当大侠太累？游戏竞技水平太菜不想被虐？只想轻松的享受虚拟世界？ 当然没问题！ 使用家将卡，让家将去升级，让家将去打怪，让家将去参与游戏活动；而你，只需要做一个喝茶摇扇的大少爷，做一个逍遥自在、无忧无虑的纨绔子弟。 在每个角色刚刚建立时，游戏就会免费赠送一张随机新手伴生家将卡。 只要玩家选择激活家将卡，那么玩家就只需要负责接任务，而到了任务地点，家将会负责完成任务。在不断完成游戏任务的过程中，任务奖励都会随机掉落一些家将卡，家将卡的品质视任务难易度而定。而对于土豪而言，也可以在游戏商城主动挑选购买一些中低端的家将卡。 当然，有得必有失，这种有点不劳而获意味的模式，也有两个很大的弊端。 第一个弊端：所有的家将卡，就如同科幻小说中的机器人一般，也有三个定律，即：一，家将卡不得对任何玩家角色造成伤害；二，在npc角色没有对绑定玩家进行主动攻击的情况下，家将卡不得对任何npc角色造成伤害；三，在不违反第一、二条的情况下，家将卡应该服从和执行被绑定玩家的命令。 这三条定律意味着，选择了家将模式的玩家，在游戏中的自由度将会受到极大的限制，尤其是面对正常模式的玩家，基本就属于只能被动挨打，却完全不能还手的状况。 更不要说在【pk模式】等特定模式下，家将卡更是完全不被允许出战。 第二个弊端：所有家将卡都有一个最低等级解锁限制，和最高等级封顶限制，并不是玩家获得了什么家将卡，就可以马上使用什么家将卡的。 比如一张出自《笑傲江湖》的【青城掌门-余沧海】家将卡的最低解锁限制，是40级。那么只有当玩家自身达到40级的等级时才能解锁这张家将卡为自己效力，并且家将卡的等级始终与玩家保持一致，同时提升。 而等到这张【青城掌门-余沧海】随着玩家的等级提升，也升级到59级时，就会达到它的极限，也就是最高等级封顶限制，哪怕玩家升级到60级，这张余沧海的家将卡也不会有任何等级变动。 这两个限制设定的存在，虽然给家将模式的玩家增添了不少麻烦，但对于整个游戏体验性来说，却是很好维护。 否则你无法想象堂堂一个青城派掌门只有1级的时候，竟然会被新手村外最常见的土狼虐得满地跑；也无法想象区区一个余沧海能够冲上100级，大战东邪西毒南帝北丐的惊天场景。 这时候玩家就需要选择更加强大的家将卡来作为自己的战斗伙伴，才能顺利完成接下去的游戏任务和游戏剧情。 这两个弊端，切实保证了职业玩家与休闲玩家拉开泾渭分明的界限，避免造成不公，同时也能够满足两个群体的各自需求。 所以对于之前的林谦来说，家将卡自然是完全没用的存在。 但对于如今的林谦来说，家将卡的存在却意味着他可以用自己那恐怖的90级的等级，来挑选出一个足够忠心，又与自身实力极为接近的家将来保护自己在异界的安全。 作为《武侠天下》的副本第一人，林谦不知道完成过多少最高难度的任务关卡的首杀成就。任务奖励中掉落的家将卡，多到他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张。 林谦右手伸出，在【家将】栏上轻轻一点。 【请玩家选择出战家将】 一张张贯穿整个金庸武侠时代的人物卡片，漂浮于面板之上。 从《雪山飞狐》里的田归农，一直到《越女剑》中的薛烛，只要不是主角级别和宗师级别的人物，可以说林谦的家将栏里应有尽有。 这种类似于收集卡牌类的模式，也是游戏方赚钱的噱头之一。 林谦在心中默默盘算了一番，同时快速浏览过这些平日里完全被自己忽略的家将人物卡片，筛选着合适的家将卡人选。 很快，林谦便挑出了三张候选家将卡：【斗转星移-慕容复】、【伏虎罗汉-玄慈大师】、【绝情谷主-公孙止】。 这三张家将卡的最低解锁等级，都正好在90级，而且在同等级中的家将人物卡里，战斗力也算上乘。 略一沉吟，林谦还是决定以玄慈大师作为自己的扈从家将。毕竟少林武功不仅博大精深，而且光明正大，于刚猛厚重中，又不失慈悲手段。比之旁门左道的公孙止，和一心研究二流武功的慕容复，更让林谦看重。 林谦伸出手来，正要点在玄慈大师的卡牌之上，突然眼角一瞥，另一张卡牌跃然于视线之中。原本坚定的动作，顿时一停。 犹豫了不到三秒，林谦果断将右手下移，点击在这张最高限制封顶86级的新家将卡上。 “希望我的判断是正确的…… 林谦难得忐忑的苦笑一声：“不然我这浪费的四级经验，可是亏大了。” 第八章 赌 【尊敬的玩家，您是否确认进行家将卡召唤？】 【警告：一旦进行此操作，玩家将自动切换至家将模式】 是。 林谦的选择，一如既往的果断坚定。 【尊敬的玩家，由于您尚未抽取新手伴生家将卡，系统将随机为您抽取一名伴生家将。】 看到这条提示，林谦先是一愣，随即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 所谓伴生家将卡，说是家将，其实和游戏宠物也没什么区别，基本上最多也只会抽到封顶等级29级的“垃圾”卡。 虽说在游戏实的设定许可中，伴生家将卡与玩家精心挑选的“扈从家将卡”可以同时出战，但林谦还从没见过哪个玩家在自身等级超过30级后，会带着伴生家将一起战斗的。 原因很简单，伴生家将卡的封顶等级这么低，说明完全都是一些跑龙套的角色，比如《鹿鼎记》的茅十八，以及《笑傲江湖》里的罗人杰之类，不仅战斗力极差，还显得玩家自身的档次很低。 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说，蚊子再小也是肉，起码在这个陌生的世界，这些家将卡的忠心和陪伴还是最让人放心的。因而林谦也不由得升起了一丝期待，想看看这次随机抽取究竟能够获得什么家将卡。 只见面板中，一个白色的小方框弹出。方框内先是出现一个中年络腮胡壮汉的人物头像，旋即又切换成一位中年妇女，继而又切换成一位垂垂老者…… 头像的切换速度由慢到快，直到完全看不清任何画面后，又转而重新缓慢下来。 当方框中的头像最终定格在一张美艳娇媚的俊秀容颜上，林谦的脸上忍不住浮现出古怪的神色来，似是满意，又似是嫌弃。 【尊敬的玩家，是否命令家将立刻出战？】 林谦眉头微皱，随即抬手轻敲了三下车板。 过了小片刻，车厢外一道慌张的声音响起：“林公子可是有什么吩咐？” “扶我出去透透气……” 话到一半，林谦顿了一顿，改口道：“让玉璇来吧。” “是，我这就……小、小的这就去！” 林谦有些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却也不多说什么。 这些唐家子弟，虽说一路破落逃亡，但总归不是奴仆之流。这个被唐海安排来贴身照看自己的唐家青年，想来从没有过服侍人的经验，如今又深怕怠慢了自己，以至于这般慌张。 不过林谦并没有打算出言安慰或者想要去改变这种情况。 拥有怎样的实力，就配得上怎样的特权，这在任何世界，任何社会，都是通理。只要把持本心，存有善念，不去恶意的恃强凌弱，适当的享受这种特权，本就也是激励一个人奋发上进的强大推力。 很快，车门打开，唐玉璇如同一阵风般的钻了进来，少女那刚刚发育的胸部略显急促的起伏，一脸紧张：“怎么了？可是要我帮什么忙？” 看着唐玉璇那毫不作伪的关心神色，林谦不由心中一暖，温言道：“没什么大事，就是坐久了车马，闷得慌，想要下去走走。” 唐玉璇那一副暖心的神色顿时收起，变作一脸嫌弃：“这么点小事还要特意叫我，害我一路跑来……” 说到一半，唐玉璇又是刷的一变脸，双臂猛地护在胸前，眉眼之间满是警惕：“你……你不会是想要……？咳咳！这个……男女授受不亲，这种事，我、我去叫别人来帮你！” “想什么呢！” 林谦不由哑然失笑。 真正大家族中出来的女子，要么从小耳濡目染，长大后精明强干；要么从小诗书礼乐，长大后温柔娴淑；再要么，就如同眼前这个少女，从小娇养，倒是未经雕饰的天真浪漫。 “你也知道我如今身受重伤，只怕接下来再护不得你们。这才打算找个地方，做下记号，方便我那两名失散多日的护卫能够寻到。” 听到是与自身家族安危有关，唐玉璇这才稍稍释然了些，却还是本能的反问道：“就算是这个原因，也不一定要找我吧？” 林谦微微一笑：“因为车队里，再找不出第二个能让我信任的人。” 林谦的心底，也同样微微一笑：如果连麾下玩家的心态都搞不定，自己还指挥什么开荒战斗，当什么副本第一人？ 果然，听了林谦“真情流露”的话语，唐玉璇的腰板立时挺直，虽然嘴里还很是扭捏的回道：“是六叔力排众议，救了你的命，他也是能信任的人啊。”但一对玉臂，却已经欢欢喜喜的搭住了林谦的胳膊。 独一无二的被重视、被信任、被当做不可获取的存在，这种感觉，是很多少男孩女孩的致命软肋。不知道多少次副本里团队成员间出现了问题，互相抱怨，互相指责。但只要林谦各自拉到角落，一副委以重任的话语说出来，很快便又是一群团结的好孩子。 而唐玉璇虽然身体的发育有点快，但经过这一系列的接触，林谦知道，她的内心里依旧是一个小女孩。 随即，唐玉璇毫不避讳的贴在林谦身上，尽力架起自己林谦受伤的躯体，扶下马车，再努力的往营地外走去。 这让林谦不由暗自唏嘘：也就只有唐玉璇自己还沉浸在被信任的欢愉中，丝毫没有察觉到周围其他人眼中那暧昧古怪的眼神。也就只有小女孩，会不晓得在大庭广众之下与异性的亲密接触，究竟代表着什么，哪怕出自于帮忙的好心。 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这幅躯体实在太过乏力，而家将出战这种大变活人的把戏，又不好让那些不知根底的唐家其他子弟接触到，林谦也不愿意让唐玉璇做到这步。 这份童真之心，和将来可能的背负流言，我会报答。 回想脑海里那些功法秘籍，林谦的心里默默有了决断。 “就这里吧。” 夜幕初临，月晦星稀，林谦随意找了个离车队营地略远的地方，足够营地里的人看不真切这里的情况就停下了脚步。 林谦在唐玉璇的搀扶下缓缓盘坐于地，努力撑着自己的身子不至于瘫倒，然后对着唐玉璇歉意的一笑：“家中秘传的联络暗符，实在是不方便示于人前。玉璇你就先回去吧，十分钟后再来找我。” “十分钟？”唐玉璇一脸疑惑。 林谦轻拍了下脑门，失笑道：“说错了，我想想，应该叫做……是一盏茶的时间吧？” 唐玉璇这才恍然点头：“一盏茶的时间，我知道了，那你自己小心。我也不会离得太远，要是有什么事情，就大声叫我。” 林谦深深看了一眼唐玉璇那认真而又担忧的脸庞，微微笑道：“我会的。” 直到目送唐玉璇的身影回到营地中，林谦这才回过神来，打开面板。 家将出战，确定！ 当先出现的一人，至多不过二十出头，身姿美妙，丰神如玉。描绘着淡淡红妆的脸上，一个眼眸，一个顾盼，都尽显媚态。这么说来，似乎应该是一位绝世的美人，但若细细看去，棱角分明的脸颊，又隐不去一丝坚韧决绝的影子。 49级家将卡，【辟邪剑殇-林平之】。 能够从新手伴生家将卡中抽出一张49级的人物，这消息要是放到游戏论坛上，绝对会掀起一场轩然大波，连林谦在第一眼看到时，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有着这般的逆天运气。当然，或许这也与穿越后游戏系统的异变有关，这就不是林谦能够确定的了。 然而话又说回来，作为一个取向绝对正常的男性，对于林平之这种类型的存在，林谦向来是敬而远之。如今突然成为了今后要朝夕相伴的伴生家将，难免感觉有一些别扭。但若单以武学本身而论，【辟邪剑谱】这部武学，的确是有足够的本钱让人疯狂。 其快、其怪、其精妙之处，足以让《笑傲江湖》中的林平之，从一个武功根底平平、内力修为极差的年轻人，只修习了不到一年，便力压一众成名多年的江湖名宿。 而在《武侠天下》中，【辟邪剑谱】也是70级先天境界以下，最适合越级战斗的武学。若不是因为这门武学实在太过冷门，而且在70级先天境界往上，又后继乏力，只怕《武侠天下》里顶级玩家的格局，就要更加复杂了。 可以想见，即便林平之的家将卡仅仅只有49级后天五重的境界，但在实际战斗力上，甚至能够与59级后天五重的现实人物相媲美，对于当下的林谦而言，助力极大。 而紧接着出现的第二个人，虽然年近四十的模样，但丰朗神俊的面容丝毫不显老态。沉稳的气度，清贵的气质，隐隐有着一股上位者的气势，却又没有半点凌厉压迫之感，仿佛有君子之器。 86级家将卡，【丐帮新主-耶律齐】。 平心而论，在《神雕》时代末尾，除了杨过小龙女这一对神仙伴侣，新生代的中原武林人才已经渐显凋零之势。作为新一代丐帮帮主的耶律齐，比之新、老五绝这批前辈们自然是光芒不显，但较之其他同辈之人，除去开创武当的张君宝，和开创峨眉的郭襄，中原青年才俊大概再无能出其右者。 而更让林谦看中的，则是耶律齐那近乎主角模式的顶级师承： 自幼便是老顽童周伯通的关门弟子，一身纯正的全真派玄门武功，基础极好，更是得传天下至柔拳术，空明拳。 后来投入郭靖门下，得承丐帮掌门大位，习得丐帮绝学打狗棒法，以及天下第一阳刚掌法，降龙十八掌。 这一刚一柔，一拳一掌，可都是名列《武侠天下》中，最绝顶的十三门武学招式榜。 在《武侠天下》的游戏设定里，家将卡本身拥有的武学，是不会被限制的，无关游戏武学权限。因为家将卡的武学，是被系统锁死，无法传授于玩家的，无需担心会破坏游戏平衡。 但从之前【九阴真经】的学习过程可以看出，整个系统的武学学习方式，应该是产生了相当的变异。而林谦想要赌的，便是来到这真实的异界后，系统的家将武学锁死设定，是否也会发生变化。 两门金庸顶级功法，外加全真派和丐帮两大帮派的武学传承，完全有资格让林谦放弃4级的家将卡等级，为之赌上一把！ 第九章 恩怨 “见过少主。” 两张家将卡人物恭敬的对着林谦抱拳见礼，但神色语调，却都平淡至极，给人一种毫无灵动生气的感觉。 林谦扫了一眼面板中的倒计时，半个小时的角色下线时间如今只剩下不到十五分钟，当即对着耶律齐直接问道：“降龙十八掌和空明拳，我能学么？” 耶律齐漠然回道：“我等武学，皆不可传授他人。” 不行吗？ 林谦脸上的失望之色刚刚显露，突然心念一动，想起那些印刻于自己脑海中的经书文字，紧接着又问道：“不能传授他人，那能不能将武学内容，分作不同的纲目篇章，独自默写出来？” 耶律齐一动不动的停顿了几秒，就好像一台机器突然收到了一个极为复杂的程序指令一样。随即在林谦希冀的眼神中，缓缓点头：“可以。”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林谦的眼中顿时闪过一道精光。 在游戏中，所谓的武学不过就是一段编码程序而已，只要锁定编码，不允许被复制，武学自然无法被传授给玩家。 但是在现实中，所有武学却都是由一句句真实的口诀文字组成。仅仅是单个或几个文字，在系统判定中，构不成任何意义，也就无法锁死。 “这样一来，自己已经拥有的顶级武学，分别是【九阴真经】、【降龙十八掌】和【空明拳】一共三门……” 林谦抬手再次点开【武学】栏，看向【力败四绝】的顶级招式奖励选择框，轻声喃喃自语道：“贴身近战，有降龙十八掌和空明拳这对一刚一柔的拳掌组合就已经足够。所谓以正合，以奇辅，除了拳掌类的近身武学外……” 自语之音刚落，林谦已经伸手点在了【六脉神剑】的图标上。 一行提示随之弹了出来：尊敬的玩家，很抱歉，学习【六脉神剑】需先将【一阳指】修炼至四品境界。 林谦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至今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段誉就能无视这条规定。” 原本林谦是想要选取一门远程战斗的武学，那么六脉神剑自然是武侠迷心中的首选。但如今既然不能选取，作为其基础指法的一阳指又未免有点比上不足的味道。 权衡片刻，林谦最终还是伸手选取了黄药师的傍身绝技【弹指神通】。 因为相比较之下，弹指神通不仅可以凭空激射内力，还能将石子、暗器、甚至是体积更大的铁剑，以极快的速度弹射出去，在运用性上更加多样。 作为《武侠天下》中的副本第一人，林谦常常需要根据不同的副本情况，选择不同类型的武学和策略来应对，显然弹指神通的多样性也更加符合林谦的风格习惯。 选择已定，但是一想到又要忍受那非人的头痛折磨，才能将弹指神通这门武学印刻入脑海，即便是以林谦坚毅要强的性子，也忍不住一阵心悸。 眼神再度扫过面板上，眼见人物角色死亡倒计时的时间只剩下不到十分钟，林谦咬咬牙，正要准备点击学习，突然瞥见【一代宗师】宝箱的奖励还没领取。 虽说【紫霞神功】对自己的助益几近于无，但既然是白送的奖励，也没理由不要；反正已经要头痛了，多学一门武学，再多痛个一会儿也没差。 林谦顺手点开宝箱，一行文字，骤然跳出。 ………… 一盏茶的时间转眼而过。 营地边，唐玉璇抱膝坐在地上，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已到，正起身打算去找林谦，远处唐海急切的声音匆匆传来： “璇儿！璇儿！” “六叔？”唐玉璇迈步迎了上去。 “璇儿，林公子不是和你在一起么？人呢？”唐海人还没站稳，便急急询问道。 唐玉璇刚要开口解释，突然看见唐海身后还跟着一位身形瘦小，略显佝偻的陌生老者，顿时打住不说，只是用疑惑的目光看向唐海。 唐海轻咳一声：“这位是车队领事，齐老，与林公子约了时间，有事商谈。” 唐玉璇轻咬下唇，想了一想，开口道：“林公子有些私事，不方便见其他人。六叔你们要见的话，我可以帮忙先去问问。” 唐海顿时一噎，不知如何回话——虽说女生外向，但这才半天光景，自家的这个小侄女，胳膊肘往外拐的速度也太快了吧？完全是一副林公子贴身侍女的做派嘛！ “这……齐老您看？”唐海略显尴尬的看向齐老。 齐老沉吟片刻，沉声道：“唐姑娘，有劳你尽快请回林公子，此次行程安危未定，林公子又有重伤在身，还是需要互相帮衬。” “安危未定？”唐玉璇蹙眉思虑了一下，突然惊“啊”了一声，道：“林公子在杀退梁家之人后曾说过，梁家能够跨越千里追到我们，车队里的人也不能尽信……难道是这个意思？” 齐老闻言，花白的双眉顿时一挑，赞叹道：“老夫也是事后颇感怪异，思虑良久才有所怀疑。不想林公子竟是当时便意识到了，真不知是何等名门，才能培养出这等文武全才的少年英杰来。” 唐海则是一脸疑惑：“纵然车队中有梁家收买的内奸之人，但如今梁家高手已经伏诛，还有什么安危之险？” 齐老语带不屑：“若是那什么梁家有这等实力提前潜伏于我北荒车队，你们唐家哪里还走得到沙口原？” 唐海能够在一族危亡之际被委以重任，也不是傻子，只不过梁家与唐家瓜葛太深，看问题的角度未免狭隘了些。此刻被齐老点了一句，当即反应过来： “难道这内奸之人，不仅仅是为梁家出卖路线，而是给整个北逃车队的仇家留下踪迹？！” 齐老不由的怒哼一声：“想我北荒贫瘠，地广人稀，比不得中洲繁华，但在家翁治下，规矩井然，恩怨有度。反观中洲，宗门坐大，倚强凌弱，背景深厚者一言不合，便可联系主家，恣意抄家灭门。不要说寻常百姓，就是武道传家的地方大族，也多有不堪忍受。” “故而近几十年来，中洲的北逃者年逾一年，我北荒也渐显蓬勃气象。可笑这中洲宗门，见治下之民北逃，不思己过，反而对着北逃车队多方暗中阻挠。以中洲宗门的想法，若是北逃车队中被追上灭门的北逃家族过多，自然能够震慑一些并非完全走投无路的中洲武者。若不是家翁以宗师之名镇压天下，亲自与中洲几大宗门定下规矩，恐怕中洲与北荒之间，早就要兵戎相见了。” 听得齐老愤愤之语，唐海略微张嘴，正要开口说话。突然远方暗处一道清隽却又隐含虚弱的少年之音，缓缓传来： “敢问老者您口中的家翁，是哪位？他与中洲宗门定下的，又是什么规矩？” “林公子！” 唐海惊喜之音刚起，突然看见林谦身旁两道陌生的身影，不由疑惑道：“这两位是？” 在唐海疑问的同时，齐老也双眼微眯，打量起来： 开口说话的青年大概二十出头，身体无力、脸色苍白，气息很是虚弱却不紊乱，想来是重伤后又服用灵丹妙药很好的压制住了伤势。 这应该就是那位以不可思议之法一招反杀后天四重武者的，林谦，林公子了。 而旁边搀扶他的中年男子，精气内敛，吐息悠长，武道境界显然不低。一身气质儒雅中不失威严，却偏偏一副理所应当模样的服侍着林谦。 看来这位林公子出身大族的猜测应该属实。 至于最后一位俊秀至极的少年，脸色冷漠，手抱长剑，则应该是大家族中专门给族中嫡系子弟从小安排跟随的，伴童侍剑之流。而且看这少年轻妆妩媚，犹如女子的模样，说不定还要负责满足这些嫡系子弟不足为外人道的嗜好…… 想到此处，即便以齐老的年纪阅历，也忍不住稍稍一个寒颤。 “这两位是族中护卫，刚刚寻到此处。”林谦答了一句，随即也看向齐老：“想必这位就是车队领事吧？” “林公子，幸会。老夫姓齐，如今即将退隐，名利无求，称呼一声齐老便是。” 齐老颇为郑重的抱了抱拳，旋即疑惑道：“看林公子的样子，似乎对我们北荒一无所知？” 林谦沉默了一下，模棱道：“年少一心学武，如今初入江湖，倒是让齐老见笑了。” “诶！何来见笑之说？也唯有林公子这般专注武学，无心俗世的人，才能在这般年纪，便能力斩后天四重武者。” 齐老微笑捻须，显然对于林谦这样少年英才却毫无高傲的性子很是满意，继而道：“既然如此，不如到老夫帐中一叙，无论是如今车队前景也好，还是林公子日后落脚北荒也好，都能有个说道。” 林谦正要点头答应，突然远处一道惨叫声划破夜空，随即众人身后的车队营地之中突然火光大起，杀声蔓延，似乎有一只潜伏已久的嗜血巨兽，终于张开了血盆大嘴！ “什么！中洲这群竖子，动作竟然如此之快？” 齐老脸色剧变。 第十章 一个都死不了 “唐家主，你和玉璇待在这里不要乱走，平之，你保护好他们二人。齐老，你我速回营地，集结人手。遇到仓皇失措的北逃家族，不要理会，尽量收拢可堪一用的人手，聚在一起抵抗。” 面对突发事件，林谦作为副本第一人的风采立时显现，仿佛一切本就该由他指挥一般。 “我们走！” 只听林谦一声低喝，侍立一旁的耶律齐立刻伸手揽住林谦腰间，脚尖轻点，带着林谦往营地中奔去。 虽然对于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又是诧异又是愤怒，但齐老也是经历过不少大场面的人，知道此刻多说无益，当即也提气纵身，紧跟而去。 看着林谦和齐老快速离开的身影，唐玉璇过了半晌，才有些僵硬痴呆的问道：“六叔，祖母和安弟都还在营地之中，我们……” “璇儿……” 唐海眼望远处，轻声一叹，火光照在他的脸上，满是沧桑的疲倦与怅然。 唐玉璇不由心中一颤。 眼前的这位嫡亲六叔，从自己记事起，就因为武道天赋不足，一直是掌着一些族中的清闲事务。虽说不算纨绔子弟，但也是向来风流倜傥，逍遥自在。 可是如今，还未到五十大寿的他，却担负着唐家最后的血脉重任，以至于两鬓斑白，心力交瘁。 “璇儿，你要知道，身在这武道大昌之世，是那些天赐英才的幸运，却是我等寻常凡人的不幸。我们唐家就算没有了梁家的追杀，就算躲过了今夜的杀劫，就算安然在北荒落地生根，没有一个强大的庇护，终有一天，我们唐家一族的命运，照样还是任人宰割。今夜的惨剧，焉知不会再演？但下一次，又哪来的幸运，能再有林公子这样的有缘之人，来拯救我们唐家于危亡？璇儿，这个道理，你可明白？” 唐海瞥了一眼只管抱剑站在一旁，完全不理会自己二人的林平之，随即缓缓转头，与唐玉璇幽幽对视，轻声道： “这是我们唐家唯一的机会，也是最好的机会。更何况，我看得出来，那位林公子也是位处事方正，心有怜惜的人，对外杀伐果决，对内毫无架子。纵然……纵然只是个没有名份的侍女，也不会委屈了你。” 听到唐海这么一番几乎是要将自己卖身的话语，唐玉璇心中一股愤愤之气刚要爆发，眼前唐海那近乎哀求的神色，和远处刺眼的火光，却如同一泼冷水，将她的少女骄纵，灭了个精光。仿佛就在这一瞬之间，自己便突然长大。 唐玉璇眼眶一酸，两行清泪滑下：“六叔，我明白。只要林公子他，能够救出祖母，救出安弟，救出我们唐家之人，我，我就、我就……” 颤声半晌，终究曾经作为一名家族娇女的涵养，让唐玉璇说不出这最后一句话，一个扑身，便投入唐海的怀中，嘶声哭泣起来。 唐海一手轻抚唐玉璇的后背，一边仰头望天，努力不让眼中的男儿之泪流下，心中默念道： “列祖列宗在上，若我唐家能度过此劫，我唐海，即便穷极一切，也一定会让唐家再度光大，重立世间！” ………… 此时的车队大营之内，放眼望去，满是纷乱和杀戮。 在被点燃的帐篷物资的照耀下，只见一队队蒙面黑衣的刀客，井然有序的形成一个个包围圈，将所有的北逃家族分割成几块，分别围在其中。 然而奇怪的是，明明在人数和实力上有着绝对的压制力，蒙面黑衣人中真正执行杀人任务的，反倒是一些看上去动作略显稚嫩，甚至杀意淡薄的“菜鸟”。 其他眼神冷酷彪悍，一身杀气十足的高手，反倒在外围站住跟脚，如同护卫。 “欺人太甚！竟然以我北荒车队作为宗门弟子历练的对象！” 看到眼前景象，齐老顿时目呲欲裂。 听到齐老的怒喝声，蒙面人有一位领头模样的，淡然转身，对着齐老嗤笑道：“这位便是车队领事吧？放心，你们北荒的人，一个没动。我们只是和这些中洲家族有些恩怨，虽然手段酷烈了些，但想来家翁也是能够理解的。” 说着，领头者将手一摆，手下顿时将几位身穿普通布衣，双手被绑的壮汉押了出来，在他们背后猛一用劲，往齐老的方向推去。 齐老快步上前，见亲信之人都没什么损伤，这才稍微收敛了点怒容，沉声道：“你们是哪个宗门的，如此行事，就不怕坏了北荒与中洲之间的规矩吗！” 领头者哈哈一笑：“这位领事，说话可要凭良心，我等只是因为家族恩怨，这才千里追袭，白日里那来自罗江城的梁家，可不就是明证么？” 齐老还要反驳，突然身旁一道冷漠之声响起： “齐领事，你不想救人，那是你的事。但麻烦先告诉我，唐家诸人，是在哪个区域。” 即便此时两人属于同一战线，可这般刻薄的话语出口，还是让齐老眉头一皱。 虽然对于眼前情景，齐老自己也愤怒非常，但作为一个老江湖，他很清楚，中洲宗门既然敢于这么做，就必然已经做好了十全的准备。自己诸人能够活命，就是中洲宗门最大的克制了。 眼下北荒车队尽灭，已经是无可挽回的事实。而自己所能做的，也就是尽量在道理上站住跟脚，日后双方争论起来，能够多些底气。 看来这位林公子虽说文武双全，但终究傲气太甚，吃不得眼前的亏。 蒙面领头人也忍不住抚掌笑道：“有趣有趣！不想北逃车队中，竟还有敢于这般顶撞领事的娃娃。” 言语间，也把林谦的态度，当作了少年意气的行为。 林谦满脸冷然的分别看了两人一眼，一句《武侠天下》游戏论坛上的经典评论直接脱口而出：“百无一用npc，人傻话多菜如鸡。” 没等两人好好琢磨这句奇怪话语的含义，林谦直接转头对着耶律齐道：“喊一声，罗江城唐家何在。” 耶律齐当即提起一口气劲，滚滚雷音，大喝而出：“罗江城唐家何在！” 这一声大喝，蕴含着雄浑的内力，激荡如涛，响彻旷野，即便是远在营地之外的唐海二人，也听得分外清晰。 一众蒙面黑衣人围杀的动作齐齐一顿，北逃家族们的悲鸣哭喊声也被震慑一停。 一时间，仿佛整个空间和时间，都被耶律齐这一声大喝给强行停滞下来了一般。 寂静片刻，终于在某个包围圈中，传出了几声求生欲望极为强烈的回应： “唐家在这！在这！” “罗江城唐家，求大人相救！” “救命大恩，衔环结草，无以为报！” 林谦当即对着那个方向一指，下令道：“带我过去！” 耶律齐伸手再揽，带着林谦几个起跃便落到圈中。 而包围着唐家和其他几个家族的黑衣蒙面人，在这一喝之威下，竟是不敢有半点动弹。原本在圈中激斗的蒙面人，也纷纷仓皇后退。 “老人家。” 林谦甫一落地，便看见唐海的母亲，那位老妪面色安然的端坐于地，于是微微点头问候。而见到这位老妪后，林谦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穿越异界后在这种荒凉之地昏迷整整两日，若不是唐家施以援手，谁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有睁眼的那一刻？ 哪怕只是异界之人，甚至哪怕这些都只是npc人物，但对于林谦而言，涵养、信念和坚持，这些东西不是给别人看的，而是给自己践行的。 更何况这位老妪看淡生死，一心只为子孙计的长者精神，也让林谦很是敬佩。 唐家祖母见到林谦，先是闪过一丝喜色，随即摇头道：“老身知道林公子身出名门，自有风骨，不愿对我唐家有所亏欠。但我唐家落败，想是天意，不敢再劳烦林公子身临险境。只求林公子将安儿带出此地，留下一丝血脉，日后也不求林公子照看，只管将他扔到北荒小城中，是生是死，全凭造化……来，安儿，快过来。” 白天与唐玉璇一同被唐海带到自己面前的那个不到十岁的男童，再一次被唐家祖母牵了出来。 眼见男童又要被长辈催着下跪叩拜，林谦连忙快步上前，托住男童的腋下，对着唐家祖母自信一笑：“老人家你放心，正如我白日里所言，有我在，你们唐家，一个都死不了！” 第十一章 从零开始 如果这是小说，那么接下来一定会有低智商无下限的二代或者什么的跳出来各种表示不服，然后下令所有部下一拥而上，最后被林谦血虐一顿。 如果这是游戏，那么接下来黑衣蒙面人一定会本着“誓死完成任务”的大无畏精神，坚决完成游戏设定，然后下令所有部下一拥而上，最后被林谦血虐一顿。 然而这是现实的异界。 如果说林谦对于战局、对于眼前事件的省时度事，是出自于他副本第一人的天赋。那么对于这些异界武者来说，一切，都源于面对强者时的本能：服从强者；远离强者；或者做好万全准备和决绝之心，力求将强者一击必杀；唯有这三者达成其一，才能存活。 那种事前张狂“你死定了”，事后崩溃大喊“这不可能”，然后无脑继续死磕，还叫嚣着要带出一堆师兄、师叔、师伯、师祖云云……事实上，这种人根本就不可能活到见着主角。 因为武侠的世界，不同于都市的软刀磨人，等你喊完人我再喊，等我搬出后台你再搬；也不同于仙侠的诸般奇术，老祖分身保性命，越级法宝随身带，压箱底的底牌翻个没完。 在武侠的世界里，一言不合、一念之错，或许，就足够阴阳相隔。 故而在耶律齐的一声大喝之下，蒙面人很快就撤了个精光，只留下一地尸体和满营火光，记录下刚刚发生的事情。 “不知是先天大人当面，方才多有失礼，还请大人莫怪。” 也不理会那些北逃家族损失如何，死伤多少，眼见蒙面人撤退无踪，齐老立刻快步来到耶律齐面前行礼，却又保持着足够的距离，以示不敢冒犯。 林谦微微挑眉，好奇道：“我这随从，先天真元未显，怎么齐领事你和那些蒙面人却都一下子认了出来？” 在《武侠天下》的设定里，除非是某些高玩有意炫耀，否则系统都是默认隐藏等级信息的，这既是为了更加贴近现实，也是为了给游戏增添一些乐趣。要知道高端玩家假装菜鸟去寻开心的讨论帖，在论坛上随便一搜，最少都有几百条。 但是作为玩家阶梯的分水岭，70级的区别，在游戏中还是十分明显的。因为先天真元不同于后天真气，是可以透体而出的，加上游戏方的美工渲染设计，打斗起来绚烂非常。 “想是林公子境界未到，家中长辈不曾提及。这后天武者，哪怕到了气贯周身的六重境界，以人体喉头的脆弱，也少有人敢于那般行气大吼的。似这位大人刚才那一声，若是换了寻常后天武者，轻者面红耳赤，伤及嗓音；重者只怕当场便会喉结碎裂，药石罔效。” “而这位大人，不仅轻描淡写，并且一吼之功，便令我等真气震荡，脏腑微颤，也唯有先天大人才能有如此威能。” 面对林谦的询问，齐老再没有之前长辈般的自矜，所知无所不言，唯恐话语之间有不详尽。 能够以先天武者为随从，即便是在天下五洲的绝顶势力中，也是千难万难。因为每个先天高手，都有着属于自己的傲气，即便是有护卫安全之责，也只会在关键时刻才出手，而绝不是时时刻刻都以随从自居。 这位林公子身后的背景底蕴，实不敢想。 林谦则一手轻捏下巴，沉吟起来。 对于齐老的恭敬，林谦本身倒是没什么感觉。因为在游戏中，npc的性情千奇百怪，林谦是有任务就接，没任务就忽略，有时间关注npc的行为举止，还不如拿出来多去练级刷副本，试试能不能触发什么隐藏剧情。 不过齐老的回答，让林谦对于这个世界有了更深的认识： 就好比耶律齐的那一声大喝，在游戏中，其实就是最简单的“区域喇叭喊话”功能。如果某些玩家想要出售副本材料，却又不想浪费时间的，就会唤出家将卡人物，使用喊话功能不断重复“吆喝”，让附近玩家接收到广告信息。 理所当然的，家将卡等级与喊话范围成正比，尤以70级以上的家将卡，基本一个喊话，整个游戏城里的玩家，除了设定屏蔽的以外，都会收到信息。 因而不少家将模式的玩家干脆就放弃了战斗乐趣，转而在《武侠天下》中专职推销做广告，也是《武侠天下》中各式玩家、各种玩法百花齐放的表现形式之一。 但在这个真实的异界，所有的武学行为，都有了相匹配的原理，而不是游戏中的简单设定。也肯定还有其他类似的武学细节，需要林谦多去了解，多去适应。 思虑片刻后，林谦轻“嗯”一声，回过神来，看着四周尚且一片狼藉，开口道：“眼下也不是说话的时候，齐领事还是先将车队损失清点下，能用的帐篷、车马、被褥再重新布置一番，今夜先对付过去再说。” 随即林谦又转头对着耶律齐道：“你也去让唐家主他们回来吧。” 齐老和耶律齐领命离开后，周围的北逃家族成员，看向林谦的眼神，都是又敬又畏。唯有唐家祖母一脸平淡的笑意，对着林谦微微点头： “林公子的气色，比起白日里已经好了不少，看来伤病也该是无碍了。只是……” 唐家祖母迟疑的一顿：“或许是老身老眼昏花了，总觉得林公子的身子骨，似乎瘦弱了些。” “大病初愈，难免的。” 林谦微笑回道。 只是心里却有些怅然的微微一叹：伴随着游戏角色下线，那一身【严重虚弱】的状态自然随之消失。但相应的，自己原本那一身上品先天的绝世武功，也没了踪迹。 一个武者，哪怕曾经武道通天，气势凌人。但只要一夜散功，再怎么坚毅刚强，霸气不改，在精气神上，终究会衰弱不少。这与个人意志无关，而是先天真元本身对武者身体的一种支撑和改造。 林谦默默唤出自己的游戏面板，看着面板上，一条显示着【0%】的空荡荡的读条，和【充能中】的三个红色大字，林谦微微沉吟。 能够显示出【充能中】，而不是【请补充能源】，就说明游戏是在接受充能的过程中。林谦不知道游戏是以什么方式进行充能的，但他也丝毫不关心，正如他的突然穿越一样，这款游戏在变异后，本身就充满着不可解释的奇异。 林谦只想知道，需要多久的时间，自己才能重新启动游戏；而启动后，系统又能够坚持多久？ 行走于弱肉强食的陌生世界，唯有自己的力量，才是最可靠的。 至于家将卡…… 林谦有些无奈的在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 如果不是这群蒙面人太过谨慎，这支北逃车队，自己说不定还真只能护住唐家一脉，却保不住其他众人。 因为有着【家将卡三大定律】的存在，自己并没有权限，让家将卡主动攻击任何npc，也就是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普通原住民。 这一点，刚才林谦已经悄悄的试验过了。 而即便是在定律中，允许家将卡对主动攻击林谦的pnc出手，但这个所谓的“主动攻击”，却有着很严格的限制： 简单来说，如果是林谦一个人被十个npc群殴，那么在这十个人正式对林谦动手的那一刻，家将卡就可以实行反击。 但是，如果林谦是身处于一支部队里，受到另一支部队的攻击，那么家将卡则只能反击那些冲向林谦的敌人，而不是所有敌人。 换句话说，刚才若不是蒙面人主动退去，林谦想要保住唐家之人的唯一办法，就是主动去当肉盾，然后激活家将卡的攻击权限。 这样一来，少数几个人，林谦还能护得住。一旦人数太多，林谦根本就来不及去当肉盾，家将卡自然也就无法进行有效保护。 所以说，家将卡只是能够有效保护自己人身安全的忠心保镖，却不是能够帮自己重回巅峰的万能作弊器。 归根结底，一切，还是要看自己的实力。 对于如今的自己而言，一切，也都要从零开始。 很快，耶律齐领着唐海和唐玉璇回来，见到族人性命无碍，自然是一番庆幸唏嘘。而唐玉璇更是一把抱住唐家祖母，不管不顾的放声大哭，让林谦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能归结于祖孙情深了。 另一边，齐老稍微了解了下车队情况，吩咐几个手下做好过夜准备，很快就返身回来，对着林谦拱手道：“今夜已迟，在下已经整理出一顶帐篷，林公子与这位大人不如早些休息。明日日落之前，车队会到达一处大秦军镇，这也是进入北荒之前的最后一个落脚点。林公子有什么想问的，在下于明日路途中，自会一一解答。” 林谦转头看了一眼依旧哭泣不起的唐玉璇，眼眸中不自觉的闪过一丝宠溺，开口道：“平之，从今日起，你就负责护卫唐家的安全吧。顺便一些粗活重活，也多帮衬着出把力气。” 然后才转向齐老，点头道：“那就麻烦齐领事了。” 第十二章 宗师 “话说这，天下间，习武莫不盼先天；话说那，先天上，唯有宗师是最强。要问我，都有谁，小人不敢呼名讳；四大宗师我道来，前后绝非定序位：这第一位，崔家翁，塔林祖地长明灯；这第二位，王先生，龙场学宫无辈分；这第三位，田侠客，剑冢埋刃不埋恨；末一个，压轴的，在座诸位请见证：阿房宫，紫极殿，我大秦武帝万万年！” “好！” “说得好！” “有赏！” 人声鼎沸的酒楼中，三寸短须的说书人刚起了个头，便引来一片叫好声。在朝阳初升的清晨里，仿佛带动了所有人的激昂与活力，热情洋溢。 广武军镇，作为大秦王朝掌控中洲与北荒之间的的重要枢纽，向来是大军镇压之重。虽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但数十年光阴下来，总有不少军属人家，或因自愿，或因政策，最终在此定居。 整座广武军镇不置流官，全权赋予镇守都尉管辖。这等戍边重镇，说是一城半军属，也绝对不夸张。 然而军属也是人，也要生活，也要赚取钱财。虽然他们对于大秦的忠心与狂热的毋庸置疑的，但私下里与中洲行商做点生意，似乎也并不存在什么心理上的负担——即便在以严苛而名的秦法中，将官走私，乃是杀头的大罪。 酒楼里最为高档的一间雅阁里，一位神情剽悍，虎背熊腰的中年军官，身穿甲胄，闭目端坐。刀削一般的刚毅脸庞上，随着下面说书人的抑扬顿挫，也不由的不时露出满意和享受的表情来。 忽然，雅阁外传来一阵窃窃的交流声，随后阁门打开，一名亲随模样的青年缓步来到中年军官身边，附耳轻声道： “大人，程掌柜有事求见。” 中年军官略显不满的皱了皱眉，不过还是轻吐一声：“准。” 随即，一位相貌平平的华服中年微微躬身入内，对着中年军官的背影恭敬行礼，然后递出一袋锦囊：“大人，这是我家主人紧急调配的一批货物，还烦请大人您亲自过目。” 中年军官终于睁开双眼，伸出一只手，接过锦囊，取出内中的帛书。 匆匆扫过几眼，中年军官眼皮一跳，随即将帛书收入怀中，淡淡道：“只是是一些马匪，何至于如此紧张？不过本都尉既然受命于陛下，镇守此处，自然也有责护卫往来商贾安全。毕竟军镇孤悬于西川之外，一切用度皆需自取，准许官商共济，也是陛下爱护军镇之意。” 冠冕堂皇的摆出了一切为公的姿态后，中年军官取出一块令牌，对着身边侍立的一位副官道：“任司马，就有劳你走上一趟吧。” 广武军镇，依照大秦的军制，设有都尉一名，总览全城军政事宜；下设军司马八名，作为副官将佐；每名军司马掌百夫长六名；百夫长又领屯长五名；屯长领伍长四名，伍长领兵卒五名。 点出一位军司马，也就意味着至少六百人的开拔准许，对于军镇而言，也是极大的动作了。 等到程掌柜和任司马都离开雅阁后，最初传递消息的那名亲信犹疑了一下，还是低声问道：“叔父，这北荒与中洲之事，我们坐镇其中，看戏也就是了，又何必动用兵马，介入如此之深呢？” 中年军官目光微凝，似是自语的喃喃道：“兵若不战，何以立功？将若不战，何以封侯？” 青年亲随悚然一惊，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中年军官轻抚身上的锃亮甲胄，怅然低吟：“少壮入辕门，十年不解甲。临到生白发，刀钝刃已乏。一心赴沙场，枯坐老中堂……” 吟到此处，中年军官的眼眸中，陡然迸射出炽热的光芒，口中的语调，也压抑不住的微微颤抖：“……帝阙不闻令，我自向潼关！” ………… “天下五极……四大宗师……” 车马碌碌声中，林谦默默消化着从齐老口中得来的消息。 这片异界，和林谦之前生活的那个世界很是相似，而所谓天下五极，则有点类似于现实中的战国七雄，从传说时代开始，各自衍化出不同的政治体制和思想体系。 然而在百年之前，西川霸主，大秦嬴氏一脉，接连出现几位雄主，逐渐开始不满足于五极并立的现状，于是强国强军，悍然东征。 凭借着一时人杰的谋臣大将、以及战阵无双的铁军锐士，大秦一度逼得中洲割地，北荒入质；南海朝贡、东陵称臣。 然而不知何故，就在这局面大好的时刻，秦帝却设计害死了同为宗师人物，并且为大秦出力甚多的大秦第一剑客，孟剧。 孟剧门下，当即反叛。其徒朱公，领门徒七百，血洗咸阳城内各处将相王侯府邸，甚至一度杀入秦宫，大秦高层和各支宗室几乎为之一空！ 而在紧接而来的咸阳围剿中，七百门徒里唯一幸存的一位田姓剑客，奔逃万里至于南海之上，趁着大秦元气大伤，无力他顾，苦修十年，饮恨成剑，入宗师，立剑冢，招门徒，聚合南海一众商行，联合抗秦。 又是几年过去，北荒第一世家，崔家，其家主也在不声不响中悄然踏入宗师境界。 再加上本就隐居东陵，只是少问世事的王先生。 三位宗师，虽说不曾与同为宗师的秦武帝正面交手，但三位宗师镇压天下的威名，终究是让大秦有所顾忌，息了刀兵。 一晃三十年多年过去，天下承平已久，少了大秦的狼子野心，曾经携手抗秦的四极势力，也渐渐相互生隙，其中尤以北荒和中洲为最。 这“五极争霸”的故事，在林谦听来，就像《武侠天下》里的游戏背景设定一样，听过则罢，不过是陈年往事而已。 但对于“四大宗师”的存在，林谦却非常感兴趣。 从齐领事的口中，林谦了解到，这个世界虽然武道大昌，但人力终有穷时。即便是先天武者，面对浩浩荡荡的铁血军阵，蔽日箭雨，也唯有奔逃一途，绝无硬撼的可能。 然而传言中，若是武至宗师，便可沟通冥冥天地，方圆之内，掌控众生。 即便不能以一当万，单枪匹马屠尽大军；可四十多年前的咸阳血夜却明明白白的告诉世人——天子之怒，虽可伏尸百万；但布衣一剑，亦可斩尽王侯！ 这层威慑，就如同林谦前世各大强国的核武器一样，相互警告，却又相互克制，才延续了这么多年的和平。 这让林谦不禁想起昨晚在召唤了林平之和耶律齐后，自己抱着聊胜于无的心态打开的【一代宗师】宝箱，里面除了华山派的完整传承武学之外，还有一张随机抽取到的宗师纪念卡—— 【太极-张三丰】。 【尊敬的玩家，恭喜您获得宗师纪念卡。该卡的一切设定与家将卡相同，但仅限于“庆典模式”使用，祝您游戏愉快！】 第十三章 秦军 在《武侠天下》中，所谓【庆典模式】，有别于其他游戏中也司空常见的【自由模式】和【副本模式】，是一种非常独特的玩家狂欢模式。 在各大武林门派的门派祭祖大典上，和游戏纪年里的新年三天庆上，在玩家自愿的情况下，许多平常被锁定的游戏设定，将会暂时解锁，为众多玩家营造出狂欢气氛。 比如正常模式的玩家，就可以在双方自愿的前提下，与家将模式玩家的家将卡，进行切磋。 游戏官方也会组织进行“金庸原著武侠高手擂台赛”，解锁最高等级限制，让玩家们感受那些高达90级甚至100级的金庸人物们战斗的绚烂场景，让玩家心生向往，从而最大限度的留住玩家。 然而在这个真实的世界，所谓的【庆典模式】又从何而来呢？ “林公子，前方就到沙口驿了，是广武军镇面对中洲而设立的驿站，我们在这里用过午饭，休憩一会儿再出发，时间上正好能在日落前到达广武军镇。” 林谦回过神来，从专门为他准备的马车中钻了出来，极目远眺，只见远方的一处高坡上，隐约有一杆玄黑色的旗帜，在风沙之中飘扬。 “看来大秦对于北逃之人，也算照顾了。” 在大致了解了这个世界的势力情况后，林谦很快就将自己的思维融入其中。 因为作为一个顶级玩家，如果不能对npc的阵营立场和感情倾向弄清楚，那么在《武侠天下》的大世界中，就很容易因为无法触发npc好感而错过很多任务。 齐领事颇为自矜的笑了笑，道：“家翁仁德，不存争霸之念，只求北荒富饶，当年也是率先向大秦上表入质，以求止戈，并同意设立大秦军镇。故而多年以来，大秦军镇虽是号称中立，但私底下，一些能给予的方便，还是会给的。” 林谦有些不能接受的扬了扬眉毛。 以宗师之尊，不争不取，就平白入质求和，这本身就很是奇怪；而更诡异的，是齐领事这等北荒武者，也对这种做法很是赞同的模样，甚至隐约还有一点自得。 “若是当年大秦没有那一场内乱，北荒如此做法，看似保得平安，实际上不是在与虎谋皮么？” “与虎谋皮？”齐领事疑惑的看向林谦。 林谦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看来在这异界还不能随便使用成语，因为很多典故根本就不存在。 “大致的意思就是……秦人意在一统，暂时的臣服也并不能保证长远的安全，一旦秦人重新拥有了足够能力，一样会侵犯北荒。” 齐老这才释然的微微一笑，道：“林公子不曾经历那时，难免会有如此想法。如今家翁经营数十年，北荒却还只是堪堪初显繁荣，可想而知当时的北荒是何等贫瘠。其实大秦再强，也没有一口就鲸吞天下的能力，中洲繁华日久，南海千岛激流，都不是轻与之辈，我北荒又何必出头呢？与其为了争一口气，冒然挑起战事，不如一时权宜，努力壮大自身，才是真正的自保之道。” 林谦沉吟了一下，还是轻轻的摇了摇头，却也没有再说什么话。 从道理而言，齐老的解释很充分。这种闷声发大财、种田求发展的套路，也的确会让成功者很是得意。 但从一个只求快意、只争朝夕的玩家角度而言，这种选择，实在是无法苟同。 要知道，在各类大型网游中，《武侠天下》的剧情开放进度也算是很缓慢的了，开服五年，才堪堪开放了90级的封顶等级和顶级武学。 如果不是《武侠天下》确实有着足够强大和独一无二的虚拟技术作为后盾，并且每年都挖空心思举办不同的活动庆典来吸引玩家，只怕很多玩家都会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不断流失。 可想而知，北荒这种在与世无争中慢慢积累、默默发育的模式，对于没副本开就浑身不舒服、没任务接就急切不可耐的高端玩家来说，是多么不能接受。 齐老只当林谦是少年意气，呵呵笑道：“林公子还请放心，哪怕大秦真有重新席卷天下之意，也决计不会以我北荒为先。就说这军镇之立，和放纵北逃车队，说穿了，还不是为了钳制中洲。一般而言，像我等车队临近驿站，还会有驿卒当先出来探查……” 齐老正说着，高坡上尘土骤扬，显然是马匹从驿站快速奔出的结果。 “阿四，你先去接洽一番，然后寻个好点的位置供车队休憩。” 齐老驾轻就熟的转头吩咐，一名相貌憨实的壮汉当即轻夹马腹，脱离车队向前而去。 “阿四是我本家子侄中最是看好的一个，天赋虽说只算一般，但人稳重，性扎实，尊长敬祖。传承衣钵或许不够格，但平日侍奉必然尽心尽力，对师长的吩咐，也绝不会有半点马虎。” 林谦轻“嗯”了一声，却不急着表态。 从这个齐领事在素未谋面的情况下，就出手赠送先天灵药开始，林谦就知道他必有所求。 求车队平安，固然也是应有之义。但说到底，人都是自私的存在，为家族后辈求一个机遇，恐怕才是齐领事真正的念头。 在之前的谈话中，齐老也隐晦的表达了，林谦初来乍到，对北荒的各个方面可能都不甚了解，不如到他家族所在之处暂住，齐家必以上宾之礼待之。 对于这个提议，林谦还是很心动的。毫无准备的骤然降临异界，举目尽皆陌生，林谦此刻最需要的，就是像齐家这样的地头蛇，给他足够的信息和平台，让他更加深入的去了解这个世界。 只是一旦得了别人的方便，就要从其他方面还掉这个人情。而在这个武侠当道的世界里，最好的人情之物，自然就是武学。 如果仅仅是普通的高端玩家，或许只会在一门一派的武学上造诣极高，其他功能性的武学最多学上两三门，也就是极限了，贪多嚼不烂的道理，大家都懂。 但偏偏林谦却是个怪胎。 当年在经历了赌斗战败后，林谦疯狂的去挖掘和接手各种任务，学习各种中低端武学。就连《武侠天下》中各大宗门的武学，只要不是有着硬性门派身份要求的核心武学，其他的基础武学，基本上林谦都有所涉猎。 现在的问题只是在于，该拿出什么层次的武学，才比较合适。 就在林谦暗自思虑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齐老的一声暴喝： “阿四！快回来！快啊！” 林谦回神看去，只见漫天尘土中，在沉闷的嗡嗡声里，不知有多少人马一齐奔驰。 这种声势，显然不可能是什么简单的驿卒查探，反倒是来者不善的可能性极大。 北逃车队里，包括齐老在内的所有人，心中都沉重异常。 沙口驿，说到底还是大秦军驿。平常收留往来商客，赚取钱财是一回事，可一旦出动军士，那就代表了驻守广武军镇的秦军意志！ 哪怕当年强如剑门七百门徒，先天武者过百、余者最低的也是后天五重的存在，更是久在大秦，对秦军的战法、装备、甚至是作战习惯都了如指掌…… 但在大秦锐士的铁血围剿之下，也只堪堪逃出了一人。 更不要说眼下这只零散拼凑的北逃车队，如果秦军真有雷霆之意，任何抵抗，都是徒劳的。 很快，阿四满头大汗的纵马奔回齐老身边。而远处，烟尘渐落，显露出数百名黑衣玄甲的大秦甲士，人手一具弓弩，背后箭囊臌胀，在车队百步之外列出阵势，正面相对。 “大秦弩阵，凡过六百人，先天不敢掠其锋……” 齐老一脸苦涩的轻声喃喃道。 待到秦军弩阵扎住阵脚，正中央突然分裂出一条道路，十几名骑士顺着通道纵马来到阵前。 其中有七名骑士，身穿的是大秦武官的制式铠甲。而剩下的骑士，却很是突兀的身着锦缎华服，满身富贵。 “据报，昨日有马匪横行，杀中洲子弟，后隐匿于北荒商队之中。” 为首一名武官策马上前一步，高声喝道。 “都尉大人有令，只究首恶，余者不问。交出马匪，北荒商队自可放行，否则，只有一体擒拿，交有司审理！” 第十四章 快意任侠 听到大秦武官的高喝，林谦忍不住嗤笑一声。 所谓马匪，指的可不就是自己么？ 看来齐领事的情报消息，有些过时了。这西川秦人，非但没有偏袒北荒，眼下只怕已经是和中洲勾结到了一起。 只不过秦人做事，还需要一些遮掩，不敢把事情闹得太大，这才放话要只需车队交出自己。 抓一个来历不明的马匪，不会引起什么纠纷；但若屠了整支车队，可就是北荒和西川之间政治事件了。 只是不知道以北荒历来的柔弱，会不会也就几句“严正抗议”了事？ 林谦摇头失笑，随即低声对着身旁的耶律齐轻问道：“六百弓弩甲士，能保我不伤吗？” 耶律齐语调平平，但话语之间，却隐约透露出一股睥睨之情：“蒙人怯薛阵中，亦可力保我丐帮帮众，固守待援，何况六百甲士。” 怯薛，在蒙古语中意为“番直宿卫”，代指蒙古大汗的禁卫军。 当年蒙古人横扫亚欧，却在襄阳城下止步多年。在《神雕侠侣》中，多场宋蒙大战的描写里也不乏耶律齐的身影。耶律齐的自信，绝非空穴来风。 就连林谦自己，在《武侠天下》中也曾不少次孤身对抗朝廷官兵npc。这些兵卒单体战力极弱，能达到20级，也就是后天二重境界的都极少。也就只有弓弩炮石的密集性发射，会给高玩带来麻烦。 有了耶律齐的保证，林谦迈前一步，就要迎阵而上，身后的齐老终于忍不住出言道： “林公子！你……你大可不必如此，想那秦人，也未必真有胆子敢对我等下手。” 林谦转头看去，齐老虽是说着这样的话，但额头上的冷汗却是遮掩不住。 哪怕单纯只是为了家族利益的豪赌，能在这种时候还出言力挺，还是让林谦微微一暖： “齐老放心，我也是惜命的人，这种事，没有十足的把握是不会做的。你们自去便是，一路有劳照顾。” 说着，林谦第一次略显郑重的对着齐老拱了拱手：“还有一事，唐家诸人对我有恩，还请齐老照拂一二，我的这位剑侍，也会随同。等我把这边的事情解决了，我再去长庆城找齐老唠叨。” 齐老脸色一阵变幻，想着林谦或许是真有什么有恃无恐的背景和身份，也就顺势躬身道：“老朽惭愧。” 其他北逃家族，看向林谦的神色，也多是感激中带着惭愧。甚至还有不少人默默躬身行礼，以示谢意和歉意。 毕竟千里奔逃，只差一步就能到达北荒。而根据北荒和中洲的约定，在没有正式到达北荒之前，中洲的恩怨，自可在路上解决，车队领事不可干预；但只要一踏上北荒领土，这些北逃者就受北荒庇护。 在这种一念定生死的情况下，对于林谦，他们能做到的最大限度，只能是不主动交人，不恩将仇报；而林谦若是主动留下，他们也不会出言相劝。 前世作为一个被主流社会所边缘化的游戏高玩，林谦一直很讨厌所谓的道德绑架。就如眼前，在一族传承的兴灭边缘，人性能够至此，已经是很好了，还要他们怎么做？ 林谦毫不介意的微微一笑，正要回身，一道苍老却又安详的声音从车队后方传来：“林公子且慢。” 人群分开，只见唐海和唐玉璇扶着唐家祖母，缓缓走到跟前。 “老身一把年纪，遭逢家破人亡的惨剧。千里奔逃，又身染伤病。说句实在话，活着不是庆幸，反倒是受苦。只是终究放不下这些后辈，这才强撑着一口气，不肯被那阎罗收去。如今唐家已获新生，老身本该心愿已了。但若眼睁睁看着林公子独自留下，却又会再生遗憾。” 唐家祖母安然一笑，然后侧头伸手，摸了摸唐玉璇的脑袋，又捏了捏那个名叫唐安的小男孩的脸颊。 “老身一辈子都在宅院中相夫教子，不懂得什么大道理，只是觉得，林公子为了我们被秦人污为马匪，就算是为了续存家族血脉，我们不能全数将性命赌在此处，但总该有那么几个人，留下来陪着林公子，走走这段路。” “老人家……” 没等林谦说话，唐家祖母轻轻摇头道：“林公子若是真为我这个老人家着想，就请不要让老身心怀遗憾，郁郁而终。眼看家族起落，千里辗转，老身如今早已看淡诸事，只想求个心安。” “祖母，我也要留下来陪你！”唐玉璇眼睛一红，抱住唐家祖母，眼泪不住的流下。 小唐安依旧不言不语，似乎从来闷闷不会说话的模样，此刻一双小手也死死拉着唐家祖母的衣角，满脸不舍。 “胡闹。” 唐家祖母轻斥一声，然后叹息着看向满脸悲痛的唐海：“只是苦了我儿。” 身为唐家家主，一切当以唐家的续存为重。 抛弃恩人独走，是为不义；目送母亲赴死，是为不孝。但哪怕背负如此罪恶，唐海也必须咬牙承担，带领唐家重新立族于北荒。 “孩儿明白。” 唐海努力忍住泪水，对着唐家祖母双膝下跪，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紧接着起身转向林谦，正要开口：“林公子，请恕我……” “谢谢。”林谦很是突兀的吐出这两个字来。 不仅唐海被这莫名其妙的感谢弄得呆愣不知何言，就连其他北逃家族也都一头雾水。 “本以为，这种一诺轻生死，一命报恩德的任侠之事，只会出现在故事里。谢谢你们让我知道，原来这些，是真的可以出现在现实中的。我常常想着，如果人，能够生而简单，不为小利斤斤计较，只求本心畅快通达，该是何等快意的事情。” 林谦微微一笑，然后闲庭信步一般向着秦军弩阵的方向走去，头也不回的昂然道：“既然诸位不走，那就请诸位静看；既然此路不通，那我便杀出一条路来！” “狂妄！” 一名中洲骑士低骂一声，对着秦军领头武官愤愤道：“任司马，此子仗着有先天护卫，视大秦锐士如无物，实在该杀！” 任司马横眼斜看，冷然道：“都尉大人只让我助你，可不是听命于你，更不是来此受你挑拨，被你利用来借刀杀人的。” 中洲骑士脸色一沉，却也不敢再多说。 任司马重新目视前方，眼见林谦一步步傲然向前，身旁耶律齐紧随护卫，冷声继续道：“不过大秦之威，不容挑衅。此子既然如此自傲，就该有自傲的本钱……弩手，听我号令！起！” 任司马一手高举，随即，整齐划一的弓弦拉动声响起，六百具弓弩齐齐上弦，瞄准前方。 “箭雨之下，生死由己，无怪天命！” 任司马一声冷笑，当即下令：“三轮齐射，放！” “嗡——” 弓弦震颤，箭雨飞蝗。 六百弩兵也不管这些弩箭能否命中，目标是否会在第一轮攒射里就中箭身亡，只管重新蹬弩上箭。 既然军命是三轮齐射，即便目标处空无一物，也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内，以规定的速率，将三轮弩箭射完。 而面对着六百支弩箭的集中攒射，林谦不仅没有半点惶恐，反而有些得意的一笑： 这么一来，在耶律齐的判定里，这六百军士，可就都属于“可反击”范畴的人了。 一道似有若无的隐约龙吟，在林谦耳畔响起。一条金龙升腾，瞬时越过林谦，迎着箭雨而上！ 第十五章 谁是马匪？ “中品先天！” 在耶律齐出手的一瞬间，任司马当即脸色大变。 “大秦弩阵，凡过六百人，先天不敢掠其锋。” 这句俗谚，流传天下五极多年，亦让大秦军士自豪无比，战意高昂。 试想，就连遥不可及的先天高手，只要谨遵军令章程，通力合作，在自己这等后天一二重的平凡武者面前，也只能逃之夭夭。那么天底下，又还有什么敌人，是不能战胜的？ 然而像任司马这样的中层军官却很明白，这句俗谚所针对的，只是寻常下品先天的武者而已。 当年咸阳血夜，看似以秦军强势围剿、剑门全灭而告终；实际上，只有大秦的高层心里清楚，这一夜，为了围剿这区区七百人，大秦最为精锐的关中军团，究竟蒙受了多大的损失。 在那之后，但凡是担任秦军军司马以上职务的军官，都会在上任前，由咸阳内卫专员，传下一卷由大秦三卫先天高手联合大秦高级武官共同编撰整理的书册，阅过即收，绝不外传。 书册中专写如何面对先天武者，何时雷霆出手，何时威压恐吓，何时结阵自保，何时壮士断腕，甚至是……何时死战殉国！ 任司马清楚的记得，书册中关于中品先天的记载： 中品先天，虽分两境，然则冬藏境者，轻易绝不现身动手，如若相遇，以死战之姿威压恐吓即可，若非不死不休之大仇、走投无路之玉碎，当可不战而退。此事易耳。 所可虑者，乃化春境也。此境先天，神魂固、真元盈、窍穴开，隐隐与天地之灵沟通，但凡小成者，拳脚之间，灵与身合，已初步超脱凡人之躯，弓弩难伤、炮石难中。 此境先天，辨明之法，在于真元化形，萦绕周身，是为“以身通灵”。 若遇此境先天，当结阵而御，晓之以大秦之强，示之以不争之善，一刚一柔，避免干戈。事后禀明上官，传告咸阳，交内卫处理。各地镇守不可专擅，平白树敌。 而此刻的耶律齐，双臂如龙，真元附身。秦军的弓弩虽然有如怒涛拍下，但耶律齐一人之身就仿佛巨木神舟，乘风破浪，不可阻挡！ 两轮箭雨，都被耶律齐轻松分开，掉落于地。 “止！” 任司马连忙叫停，可秦军的第三轮弓弩，却已然顺势射出。 耶律齐耳尖一动，目光微闪，面对这最后一波箭雨，不再简单的格挡劈开，而是双臂回环，在空中缓缓划出一道圆圈来。 在箭雨到达身前的千钧一发之际，双臂猛然圈紧，十指成爪，上下相对，隐隐有两颗龙头张口咬合，一把将近百支弩箭，虚空咬住，停在胸前。 似乎在耶律齐的手中，这不是被激射而来的百支弩箭，而是随地拾取的一捆稻草一般。 见到此景，即便是对先天境界毫无概念的平常武者，也都知道这是遇见高手了。 秦军弓弩之所以可怕，一在器具精致，速度快，威力大，留给武者的反应时间减少，格挡的困难提升；二在范围覆盖，刹那之间，方圆数丈之内皆是箭矢，仿佛一堵箭墙压下，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能够在秦军弩阵下堪堪格挡劈开箭雨，已经是极难；而像耶律齐这样，在半空中直接倚仗真元揽下近百弩箭，如探囊取物的，传闻中，只有天下最顶尖的那一批绝世高手，才能做到。 “大人且慢，此中或有误会！” 任司马连忙下马抱拳，再不复方才的冷酷。 耶律齐回看林谦，见林谦微微点头，这才撤了一身龙形真元，手中的弩箭顿时撒落一地。 反正这些秦军已经对自己出手过了，在耶律齐的判定中，已经属于敌对npc的范畴。在24小时之内，这种可击杀的属性，是不会更改的。 有了这层保障，林谦也不怕再生什么事端。 而见到耶律齐竟然在请示林谦后，才撤去真元，任司马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能让一名于中品先天之中，也属上乘的当世高手听命，这位少年，该是什么来头？ “这位公子，我等所寻只是马匪，与公子无关，方才是在下莽撞了……” 眼见任司马一副不愿招惹自己，却也不愿落了面子的表态，林谦眉毛一挑，揶揄道：“我不是什么公子，明明白白，堂堂正正的，就是一马匪。这位将军你没找错人，就是我。” 任司马脸色一阵青红，片刻后，抱拳姿势不改，却将头颅重重一顿：“不敢妄称将军，在下广武军镇司马，任英。方才确是任某的过错，还请这位公子与这位大人不计前嫌。” “这么说，我不是马匪？”林谦反问。 “公子说笑了。一看公子便是出自名门之后，岂能是马匪之流。”任英连忙道。 林谦呵呵一笑，目光横扫，那些身穿名贵华服的中洲宗门之人，都在林谦的目光下，禁不住微微勒马后退，不愿与林谦目光相交。 “我虽然不是西川之人，但也曾听人说，秦剑出鞘，饮血方归。那么秦军出阵，又岂能无匪？” 林谦嘴角微扬，浮上一抹嘲讽。 “既然我不是匪，那么，总该有人是匪。否则这大军出动，莫非是来郊游的？任司马以为呢？” 任英骤然抬头，满脸铁青。 在最开始时，自己喝令说是只究匪首，不问北逃车队他人，说到底，也有一份挑拨离间的意思在里面。 如果所谓“匪首”不愿离去，而车队又忘恩负义，不愿收留，说不定窝里便能斗了起来，不仅省去自己许多功夫，秦军出手也更加师出有名。 没想到，仅仅片刻之后，对面这位神秘的年轻人，就原封不动的将这一手棋，反将了回来。 更糟糕的是，自己的挑拨离间，只是阴谋；但眼前这招，却是阳谋！自己是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来人！将这群谎报军情的家伙给我绑了！” 任司马抬手指向身旁的中洲骑士，冷声下令。 “你们敢！” “任司马，你可考虑好了！” “谁敢动手！” 中洲诸人顿时口中怒骂，纷纷拔剑。 “蠢货！” 任司马死死咬住牙根，压低声音怒斥道。 “束手就擒，还能保你们一命。回了军镇，自有都尉大人替你们周旋。否则那位大人亲自出手，你们哪个敢说自己能逃？” ………… “还好这个秦军武官被耶律齐唬住了，否则还真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罪魁祸首逃之夭夭啊……” 林谦看着中洲之人乖乖下马受缚，这才松了一口气。 耶律齐既然已经展现出了不可匹敌的实力，那些中洲宗门子弟又不傻，怎么还敢对自己出手？刚才弓弩射击的，只是秦军，而不是这些中洲之人，没有触发系统判定，耶律齐可是不会出手的。 “他人之力，终不可恃。唯有自强，才是正道。” 林谦双拳轻握，脑海里不由自主的闪过已经掌握的那些武学功法。 【紫霞神功】，空负华山第一功的盛名，却在小说中毫无令人信服的高手来佐证；【混元功】，林谦已是驾轻就熟，内外兼修之下威力也极大，可毕竟见效太慢，可以细水长流，却有些缓不济急；【乾坤大挪移】精妙绝伦，可惜只得前两层，潜力已尽；其余各门各派的基础内功，就更是不入流了。 说到底，自己所拥有的顶级功法只有一部，那就是【九阴真经】。 原本自己选择九阴真经作为宝箱奖励，是冲着其中的【疗伤篇】。如今随着角色人物下线，疗伤也就无从说起，似乎是做了一次亏本买卖。 但是林谦在快速翻阅的过程中却发现，这一套九阴真经，是射雕三部曲小说内容汇总后的“最终版”——不仅有着九阴真经正版原文上下两册，还有欧阳锋修炼的【逆练九阴】版本，以及黄蓉藏在倚天剑中的【速成九阴】版本。 而自己当下所需要的，可不就是“速成”二字么？ 第十六章 不然要怎样 “这位公子，这位大人，还未请教如何称呼？” 广武军镇，驿使馆内，任英在亲自安排了北逃车队的休憩之所后，回到驿使馆偏厅内，正式对着林谦抱拳问道。 驿使馆，是所有官方性质接待的指定场所，除非是秦帝亲临，否则便是大秦的太子、两相等皇亲高官来了，一样都要现在此处落脚，等待当地主官前来拜见，再作安排。 “双木林。” 林谦轻描淡写的回道。 而耶律齐没有林谦的授意，自然是一言不发。 “原来是林公子。” 任英一边应着，一边在脑中飞速搜寻记忆，天下有哪家哪派，是以林为大姓，又有中品先天的底蕴。 然而一念之下，却毫无头绪，只得暂且放到一边，继续道：“林公子此行不知是往何处去？北荒人稀地广，多是苍茫，如果林公子有需要，军镇里有不少向导，军府之中也有比市面上更加详尽的地图。” “并无定处，只是随性游历而已，就不劳挂念了。” 林谦端起茶杯，先是有些好奇的轻抿了一口，随即一杯饮尽，还啧啧了几声。又拿起筷子，将驿使馆特意准备的几道小菜各尝了一遍。 《武侠天下》虽然号称最大限度的与现实贴近，“衣食住行”四大项里，“衣住行”这三项的还原度都非常之高。但是吃喝之类的东西，终究虚拟不来。因此对于这种类似于中国古代的社会饮食，林谦一直都非常感兴趣。 北逃车队里的饮食，多以水袋和干粮干肉为主，如今终于上了正菜，当即兴致勃勃的吃了起来。 游戏，在争强好胜，证明自我价值的同时，也必须是一种享受的过程，才有意义，这是林谦一直以来的信条。 对于林谦这种很是敷衍的态度，任英是有所准备的。毕竟有着中品先天跟随，行走天下，基本已经无需在意任何人的目光了。 但是驿使馆里这些平淡无奇的吃食和茶水，却能让林谦一脸愉悦，就着实有些奇怪了。 任英不由轻咳一声，道：“林公子想是随这北逃车队多日，不曾吃上一顿好的。若是公子不弃，晚膳由在下做东，镇内几家厨艺高绝的酒楼，任由公子挑选，也算是略表歉意。” 林谦的双眸闪过一丝亮光，当即放下筷子，很感兴趣的问道：“现在就去？” 对于林谦的积极态度，任英先是一愣，随即暗自窃喜：对于这等人物，不怕他有所求，就怕他任性妄为，那才最是头痛。 想必这位林公子作为名门之后，不曾外出吃苦。跟随北逃车队虽是涨了见识，多了历练，但终究风餐露宿，久不得享快活滋味。只要抓住其需求喜好…… 心里有了计较，任英对答起来也更加顺畅：“还请林公子稍待，都尉大人听闻有公子这般的英杰到来，欣喜非常，正在来此的路上，算算时间，也快到了。” 顿了顿，任英担心林谦不满，赶紧又补了一句：“这是我大秦祖制，除非是陛下亲临，否则任他如何绝世高手，王侯将相，都是这个流程。” “都尉大人……”林谦眉头微皱，随即问道：“这个都尉大人，在武道上是个什么境界？” 对于林谦而言，这么一问，只是他为了整体判断这个异界实力层次的参考，很是正常。 但对于任英来说，却是尴尬的很。 妄谈顶头上司的武道境界，可是大忌讳；可偏偏这位公子背景深厚，又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不似故意，这话是该回，还是不回？ “林公子，这……这……” 就在任英不知所措的时候，偏厅外一声爽朗的笑声传来：“任司马何必如此谨慎，似林公子这般的少年英杰，莫非还能对吴某有所图么？” 话音刚落，一位身材健硕，面相方正的中年军官，龙行虎步，跨门而入。 “林公子，在下吴胜平，忝为广武军镇都尉，之前我广武军镇与林公子的误会，吴某先在这里陪个罪。” 拱手致歉后，吴胜平不等林谦回话，便很是自然的在林谦对面坐下，直入主题道：“林公子跟前，我也不说什么虚的。那些污蔑林公子为马匪的，正是中洲宗门子弟，隶属于华云宗，与我们广武军镇也向来有些交情。不过他们此次竟然胆敢欺瞒军镇，这交情，自然是休要再提了。不知林公子对这些人，打算如何处置？” 对于这个吴都尉直来直往，又不卑不亢的性子，林谦很是满意。 作为一个高玩，最重要的是什么？效率。高玩最讨厌的，就是一个npc说话时，废话连篇又迟迟不提重点，浪费时间。 而同样作为一个高玩，最重视的又是什么？好处。辛辛苦苦忙活半天，没有经验值，得有武学吧？武学没有，得有装备吧？再不济，赚点游戏币也得有吧？ “一些跳梁小丑，就算杀了剐了，于我也没有半点好处吧。” 吴胜平不解道：“林公子的意思是……” “一人百金，五人五百，拿钱赎人，就不计较了。” “百金？”吴胜平的眉头骤然紧蹙。 “后天五品一人，后天四品四人，都是宗门中坚，百金不贵吧？” 关于这个世界的货币情况，林谦也特意问过唐玉璇，有金锭曰“金”，有铜币曰“钱”。一金抵千钱；而十金之资，就可保四世同堂的小康之家一年无忧，鱼肉不断；至于百金，更是足可抵一些小型家族整年的收益了。 然而像华云宗这样的宗门，就如同一个自治小国，领地内的物产税收，都需上缴，区区五百金，自然不在话下。 林谦初来乍到，在没有根基，也没有了解的情况下，并不打算过盲目树敌。而且囊中羞涩，也不能总赖着唐家这样的破败家族吃吃喝喝。 而吴胜平不满的，却不是太贵，反而是太少。 制造并放任中洲与北荒之间的冲突，本就是边境九大军镇私下联合密谋的大事，也是顶着莫大的风险。原本帮助中洲，也仅仅是因为更好操作，并不是非要帮助哪方不可。 如今有了林谦这样的名门之后为北荒出头，吴胜平也不介意转换立场，反正制造出事端，便算成功。 但若是广武军镇只制造出个价值五百金的小事件，不说西川秦廷到时候如何处置，就说当下，其他八镇必定会以为自己是临时反悔，不愿出力。 斟酌半晌，吴胜平半真半假道：“中洲宗门骄奢已久，即便臣服我秦，也常有抗命乱法之事。莫说五百金，便是五十金，恐怕也会死撑着面子，不肯给的。” “这都不给？”林谦皱眉道。 吴胜平心中暗自得意。像林谦这种名门骄子，肯大度宽容的让出第一步，是涵养；但要他让出第二步，那就是蹬鼻子上脸了。 在吴胜平隐隐希冀的眼神中，林谦摇头道：“既然这样，那就把这五人身上所有随身财物，包括贴身衣裤都拿去典当，能换多少算多少。” “就……就这样？”吴胜平当即呆愣。 “不然要怎样？”林谦很自然的反问。 对于这种刷不出经验，刷不出武学，也刷不出任务的三无npc，除了尽可能的搜刮战利品去游戏商店里聊胜于无的换一点游戏币，还能怎么样？ 碰到一个刷不出好东西的鸡肋野怪区，除了自认晦气赶紧离开，还能怎么样？别耽误自己去找下一个优质野怪区啊。 第十七章 主人，请让奴婢服侍你 广武军镇的北门外，一列车队缓缓消失于凹凸无序的荒凉土丘后。 “叔父，就这样放他们走了吗？” 镇北门楼上，吴胜平脸色如常的眼眺远方，但背在身后的双手，却暗自紧握。 瞥了一眼这个自己一直以来想要大力培养的亲侄子，吴胜平狞笑一声，原封不动的将林谦的回答搬了出来：“不然要怎样？” 吴家侄子听出叔父言语中压抑的愤怒与焦躁，心下一寒，不敢再说。 片刻之后，吴胜平突然开口问道：“那些华云宗的中洲子，在牢中可有什么动静？” 站在吴胜平身后另一侧的任司马立即低声回道：“那些中洲子颇有不忿，不过也不敢说些什么太过分的话。” 吴胜平沉默了一下，又问道：“这位林公子的车队受袭之处，可找到了？” “今晨刚刚找到，未得大人军命，还不曾处置。” 吴胜平轻轻点了点头，双眼微眯，隐隐闪出几道厉芒，缓缓开口道：“任翔，去拟军报，就说我广武军镇今晨探查到华云宗与北逃车队大战之处，最终……华云宗，全灭！” 任翔心头剧震，刚要开口，吴胜平幽冷之声再度传来：“该怎么做，你知道的吧。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做了，就要做绝，做好。” ………… 北荒直道上，原本因为遭遇袭击，物资被毁而显得很是凄凉的北逃车队，此刻全都换上了新装。 崭新的行李和车马，以及每个人北逃家族人员脸上洋溢着的欣喜笑容，让整支车队的精神面貌都为之振奋。 最为显眼的，是车队长龙正中央，一辆与众不同的黑楠木马车。 这辆马车不仅在体积上与同行的其他北逃家族马车相比，大了两倍不止，需要四匹骏马同时拉动；在车身之上，更是雕刻着巧夺天工的各色花纹图案，辅以明亮鲜艳的彩漆描绘，彰显奢华。 如果说仅仅从那些中洲之人身上搜刮出不到百金的钱财，对于林谦而言，就好像辛苦刷了个副本，却只在boss身上掉落一些游戏币一样寒酸；那么这一辆由华云宗后天五品的长老，特意带出来享受路途的马车，就相当于在副本的最后，发现了一个隐藏的宝箱，并开出了一个宠物坐骑。 “就当做是多了个移动车房吧。” 林谦感受着这足够一对男女尽情翻云覆雨的宽大空间，柔软卧榻，以及车门处侧放着的一方矮桌，颇有兴致的轻喃道。 在《武侠天下》中，虽然对于马车这类交通工具的还原度也很高，但对于林谦这样的高玩而言，可没有这种美国时间去慢悠悠的享受马车旅程。 只有烈马狂奔，才是侠客的浪漫！ 前提是要有着侠客的身手。 以林谦当下0级的身体属性，估计连烈马的马背都爬不上去，就会被狠狠的甩下来。 林谦轻吐一口浊气，很是惬意的斜倚在软塌之上，轻闭双目，脑海里，关于【九阴真经】的经文缓缓浮现。 虽说林谦已经打定主意，要修炼【速成九阴】来快速恢复一定的实力，但速成九阴重招式，轻内力，根基很是不稳。 在《倚天屠龙记》的原著里，修习速成九阴的周芷若身中玄冥二老的寒毒，张无忌以九阳真气驱毒，没想到在驱毒的同时，还将周芷若的九阴内力不断消耗湮去，差点废了周芷若的一番苦修。 九阴九阳，本就是不分伯仲的两门顶尖神功，若是正常两者间的内力交汇，多半是势均力敌的情形，绝不会像周芷若这样，如冰消雪化一般，内力流失。 只因为速成九阴太过求快，没有正版九阴里循序渐进的扎实根基，速成九阴的内力就如同浮萍之草，一吹即散。 这就好比《笑傲江湖》里，同样是修炼了【辟邪剑谱】，林远图出身少林，根基扎实，再辅以这门精妙剑法，便能纵横南北，一生无敌；而武学根基极弱的林平之，最多也就只能欺负一下余沧海这种角色，算不得武林一流。 因而，对于从头修炼的林谦而言，在【气感境】到【后天一重】这样一个孕育内气，转化真气的重要过程中，必须是以九阴真经的正统路子，扎扎实实的打牢根基。 但是林谦却并没有马上开始进行修炼，只是认真的阅读和背诵经文的内容。 在影视剧中和小说中，武者在练功时只需要盘腿端坐，如同老僧入定一般，一动不动。然后周身光芒大放，头顶青烟缭绕，最后一声大喝，双掌推出，周围顿时激起各种五毛爆炸特效…… 这大概是仙侠，不是武侠。 所谓练武，练的，终究是一个身体。 打坐行气，确实是修炼的一部分，但一般而言，只有在某些紧要关隘需要突破时，或者是所练武学具有一定危险性时，才会用这样静坐不动的姿态来修炼。 再或者，就是低层次的武学，根本没有炼体招式配合，只能枯坐。 但凡是在高深一点的武学论述中，不论是初学武者想要从无生有，孕育出体内第一口内气；还是正式迈入【后天武者】行列，内气转真气；都需要用某些连贯的招式，来通过肢体的运动，再辅以每门武学独家的心法配合，从而激发身体内部来产生能量，促进运转。 基本每个宗门内，都会有一个演武场，在每天固定时间，少则数十，多则上百的宗门弟子，一起打一套拳，或者练一套剑法。 这看上去似乎有些搞笑，有一种小学生集体做广播体操的既视感。但实际上，这就是一个宗门最基础的练气招式，配合上相应的心法，才是完整的一部功法，是一个宗门的立派之基。 最简单的例子，就是【太极拳】。 太极拳看似简单，也从不禁绝对外开放流传，但在寻常百姓手中，这只是一门略有一些强身健体功能，至多让老人家再延年益寿几年的养身之术。而在武当派弟子手中，这却是一门实实在在的技击搏杀的武学！ 空有招式，没有心法，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罢了。 反过来说，没有招式，只有心法，虽然也能够修炼，却是事倍功半，且真气与身体并不协调，无法发挥出应有的实力。 林谦会选择接受齐老的邀请，前往齐家所在的城池暂住，也是为了寻找一个安稳且无人打扰的地方，施展拳脚，孕育内气，再转化为真气——按照林谦的理解，就是在这个异界自己寻找一个新手村，先默默刷上10级之后，才有资格去行走世界大地图。 “人徒知枯坐息思为进德之功，殊不知上达之士，圆通定慧，体用双修，即动而静，虽撄而宁……” 就在林谦读到《易筋锻骨篇》里的这句话，并随之微微点头时，马车的车门突然被扣响。 林谦睁开双眼，微微一笑：“进来吧。” 能够完全无视耶律齐在马车之外的护卫，直接敲门的，整支车队里，大概也就只有唐玉璇这个天真浪漫的少女一人了。 其实耶律齐作为一个家将，是不会阻拦任何npc接近自己的。毕竟《武侠天下》里玩家，不仅需要从各色npc手中去接任务。哪怕没有任务，与npc的交谈和互动，本身也是游戏的一大亮点与特色。 只不过在这个异界，耶律齐先天武者的身份摆在那里，大部分人都敬畏非常而不敢接近。 寥寥几人如唐海和齐老，算是敢于接近的，却也一定会礼数周全，恭敬询问。 唯有唐玉璇，才会这么粗神经的直接上前敲门，一如昨日初见，那脆饼一掷的风采。 但在其他北逃家族的眼中，这只是证明了唐玉璇与自己的亲密关系，无需通报，而绝不会有人想到这根本就是耶律齐的“不作为”。 车门打开，唐玉璇矮身钻了进来，反手把门拉上，然后一脸沉默，眼睑低垂的跪坐在林谦对面，也不说话。 林谦疑惑的坐直了身子，问道：“怎么了玉璇，是有什么事情吗？” 随即想到能让唐玉璇这样一向直来直往的少女面色凝重，低头不语，那一定是什么很不好开口的事情了，林谦又不自觉的放低了些语气，温言笑道：“真有什么事情你就直说，不管怎么样，我也算是你半个主人。而且我这个主人，恰好又还有那么点能力，所以你不用客气的。” 原本这句话，只是打算开开玩笑，活跃一下气氛。 林谦估摸着，以唐玉璇的性子，听完后指不定就要直接要跳脚起来，和自己斗嘴的。 没想到片刻沉默后，唐玉璇的脸颊微微抽动，双眸里似乎也多了层雾气，但整个人却是恭敬而缓慢的伏下身去，双手交叠于额前，朝着林谦拜下，带着一丝颤声道：“主人，请让奴……奴婢服侍……你……” 第十八章 联姻 一位二八年华的妙龄少女，以女仆一般的姿态在面前俯首，予取予求，尤其这位少女的身材姿色也无不靓丽。 面对这种诱惑，即便以林谦在《武侠天下》中见惯人造美女的定力，也不由心脏漏跳了一拍。 不过马上，林谦就反应过来，冷声问道：“是你六叔的意思？” 原本一路下来，唐家的门风傲骨，唐家的忍辱负重，唐家的恩怨分明，都让林谦很是赞赏。更不要说唐家对自己还有着救命之恩。 可对于眼前这一幕，林谦非但没有半点多了个娇嫩女仆的喜悦，反而隐隐作怒。 如果说在之前北逃路上，唐海有这个念头是为了保全家族，林谦还可以理解一二；那么此刻已经有了耶律齐的保驾护航，唐海的这番动作，完全就是卖女求荣了。 唐玉璇深伏的娇躯微微一抖，沉默半晌，突然直起身来，眼中的泪水漱漱流下，却又对着林谦怒瞪双眸，恨恨道：“是！是我自己低贱，想要做你的奴婢。是不是一定要我这么说，就会让你觉得自己很了不起！” “当初阿爹想要与梁家结亲，保住我唐家不灭，结果我忍着耻辱去到梁府，那个梁家大公子也是这么一副做派，让我求他，让我自贱……你们这些公子哥，没一个好东西！” 唐玉璇一番发泄后，直接甩门而出，留下林谦一脸蒙圈。 林谦自认为以自己副本第一人的经历，带过无数团，开过无数荒，还挂着许多大帮派的长老名头，阅历应该已经不少。 但是眼前这一出，不论是《武侠天下》里的玩家团体还是npc势力中，都不曾见过。 林谦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这唐家究竟意欲何为，唐玉璇又为什么一会儿恭顺如奴，一会儿暴躁摔门。 莫名其妙的弄得好像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 难道是这异界特有的习俗习惯？或是特有的人情世故？ 百思不得其解下，林谦只好让人去请来齐老，一问究竟。 得了林谦召唤的齐老匆匆赶来，登上马车，却不想林谦问的是这个问题，一张老脸差点没绷住就大笑而出。 很是辛苦的咳了好几声后，齐老努力肃敛神情，但语调中，却还是掩饰不住那一丝揶揄：“想来是林公子所在家族强盛，而林公子又尚且年幼，长辈也就觉得无需说这些家族依附的规矩。不过既然林公子想听，在下也就说说，也免得林公子落得个不怜香惜玉的名声。” 想想刚才唐玉璇从自己的马车里夺门而出，又一脸被欺负的哭泣模样，现在估计整支北逃车队都已经在议论纷纷了吧…… 林谦很是尴尬的轻咳一声，示意齐老可以开讲了。 齐老摸了摸颔下白须，缓缓开口道：“虽说天下五极，只有我们北荒是以家族为基，聚血脉为力。但是说穿了，不论这天底下的哪处地方，有人必有家，有家必有族，有族则必有规矩。” “千年以来，多少家族兴衰，见的多了，听的多了，就知道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那些高门大阀，传承百余年，只要两三代平庸败家，就足够跌落凡尘；而反过来说，寻常家族里，一旦出了个天资卓绝的人物，就足够百年风光。没有哪个家族敢自称万年不朽，也没有哪个家族就注定永不翻身。” “因此一般而言，一个家族再怎么衰败倾颓，只要架子不倒，家风不泯，就有资格和其他同层次的家族通过一些规矩，暂时依附，暂时臣服，来换取一些时间，一些支持。” “简单来说，那罗江城的唐家，如果愿意低头忍辱，向梁家示弱，梁家无论如何也是不敢坏了规矩，把唐家逼到死路的。毕竟谁也不知道自己百年后，家族是否也会衰弱，今日你不守规矩下了死手，说不得明日就会有其他人对你下死手。” “两个家族之间，最有象征性，也最为可靠的纽带，莫过于联姻。而联姻的档次，也与两个家族间的层次所在，是息息相关的。” “如果两个家族家势相差不大，又或者本就是世代交好，那么便该是弱方的嫡女以正妻的名分，嫁与强方的嫡子，婚事大操大办，两家亲密无间，携手共行。如果没有这个条件，那么一般就是弱方嫡女，以妾室的身份，嫁与强方的嫡子；或者是以正妻的身份嫁与强方的庶子。” 一口气说到这里，齐老突然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林谦，意味深长的继续道：“而如果，弱方完全没有可以依附的价值，只求香火祭祀不断，家族不亡，那么在如此不对等的情况下，弱方的嫡女，就可能会以奴仆的身份，直接被送入强方家中，任由强方安排，哪怕是被派去侍奉一个即将老死的支脉废物，只要是属于强方的血脉，弱方便不能说半个不字。” “但不论是何种联姻方式，即便是最屈辱不堪、完全不对等的那种，只要强方选择接受，那么也就有义务保住弱方基业，给予可能的支持。” 难得见到林谦脸上露出一丝呆滞惊讶的神色，齐老有些了然的微微一笑：“以林公子的家世和能力，帮助唐家不过是举手之劳，无非是看林公子是否有心罢了。至于那唐家嫡女的身份么……唐家以奴仆的身份示人，是他们的恭敬。林公子若真对那唐家嫡女有意，未必就不能给些其他的名份。说白了，只要不是越过了所有人都不能接受的底线，在一定的范围内，规矩，还不都是强者说了算的。” 林谦默默听完，沉默许久，最终化作一声感叹： “万恶的封建奴隶社会啊……” 在游戏中，作为最顶尖的那一批高玩，走到哪里都是万众瞩目的焦点，甚至还有不少玩家会努力蹭到高玩身边，开启游戏内置的自拍功能合照，简直与明星无异。 那时候林谦最头痛的，就是要怎么躲避这些自来熟，又热情似火的玩家粉丝。 没想到穿越异界，倒是不必害怕有人围堵了。只是周遭的人都战战兢兢，一心讨好却又害怕冒犯，这种感觉，反而更让林谦无所适从。 古时帝王居深宫，当代政客爱走秀。 刚穿越时，由于这个世界的语言服饰以及武功运用等，都与《武侠天下》相差不大。一些具体的事态和状况，也可以套用游戏里的经历来解释，因而林谦一时也感觉不到什么太大的不适应。 但唐家和唐玉璇的这次事件，却让林谦第一次感觉到了两个世界文化和习惯上的巨大差异。 眼前的世界，不是游戏；眼前的这些人，也不是npc。 适当的套用《武侠天下》中的概念来理解这个世界，是可以的，但必须正视的事实是，这是一个需要自己去融入的崭新社会，而不是玩玩而已的虚拟空间。 简而言之，如今林谦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态，每一个决定，都不再仅仅是游戏论坛里津津乐道的谈资，而很可能是掌握着许多人甚至是很多家族兴衰存亡命运的宣言。 也许对于有些人来说，这种众生颤栗，俯首听命的感觉会让他们如饮仙酿，沉溺其中。 但对于林谦而言，习惯了副本团队和帮派成员之间毫无架子的玩笑嬉戏，其乐融融，这种阶级极为森严的相处模式，让他很不习惯。 如果来到武侠的世界，却还不能纵情快意，与人欢谈，那与冰冷的钢铁社会又有什么区别？ 林谦眉头紧蹙，突然脑中灵光一闪。 所谓联姻，与《武侠天下》中的【侠侣】功能，似乎很是相近。 与所有其他网游相同，《武侠天下》的副本是有着严格的等级限入的。除非是玩家选择“体验模式”，只求通关，不求任何奖励，否则的话，任何高于自身等级范畴或者低于自身等级范畴的副本，都是不允许进入的。 但是【侠侣】功能，却允许一对异性玩家结成侠侣，忽略等级差异，参与到对方的副本当中。 这个设定，主要是为了最大限度的留住高端玩家，避免因为“女朋友和游戏”这种两难的抉择，造成游戏积极性的下降。 毕竟很多女性并不擅长游戏，也不喜欢战斗，去高端副本完全不适应，偏偏男友又沉迷开荒刷本，这是很容易导致家庭战争的。 可自从有了侠侣功能后，就能让男朋友随时陪在身边，又能够带着自己升级，甚至还可以在女性公会里涨涨面子，出出风头，增加游戏娱乐性的同时，还能促进男女情感，一箭双雕。 不过林谦此刻的心思，却并不在侠侣功能上。 如果说侠侣功能是《武侠天下》专为小情侣们准备的双人套餐，那么另一个功能，就是为广大游戏新手带来福音，也为游戏本身带来源源不断的新鲜血液的全民套餐了—— 【师徒】功能。 第十九章 收徒 如果说【侠侣】功能，是对于两位玩家双向开放副本任务的渠道；那么【师徒】功能，则是单向的。 两个玩家在确认师徒关系后，师父可以进入徒弟的低级副本，帮助徒弟快速刷级，以及传授副本经验，和中低级的武学。但徒弟却不能参与师父的任何日常活动，也无法反向给予师父任何东西，包括副本掉落的物品、武学、以及金钱。 可以说，在师徒功能中，师父在游戏里得不到任何好处，完全就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存在。 因而，除了本身是好友关系，或者帮派新人的固定帮扶福利之外，绝大多数的师父，都会与自己的徒弟，在现实世界中，有着某些利益的往来。 关于这一点，在《武侠天下》的论坛中也一直争论不休。 有人说，这其实就是变相的收费带练，滋生线下交易，破坏游戏平衡。 也有人说，这个功能最大限度的提升了游戏内的“中产等级玩家”数量，避免了因为升级难、任务多、世界观设定太过宏大而造成的多数懒散玩家的离去。 还有人信誓旦旦的表示，在游戏制作公司内有亲戚参与游戏运行，亲口表示：师徒功能给《武侠天下》创造出了难以想象的利润。 但不论是何种说法，有一个事实是不可否认的，那就是：师徒功能的存在，使得《武侠天下》的职业玩家和半职业玩家们，得以获得土豪们的资助，没有后顾之忧的投入到游戏本身当中，使得游戏的整个中上层玩家构架稳定而又充满活力。 横向对比《武侠天下》和当下的这个异界，林谦发现两者还是有着很多可以互相借鉴的地方：就好比【侠侣】和【师徒】功能，完全可以类比到这个世界的【联姻】和【拜师】。 在林谦想来，如果联姻，是被这个世界非常认同和遵守的规矩；那么拜师，应该也拥有着相似的效力才对。 思虑既定，林谦的神情也就轻松了起来，微笑道：“齐老若是无事，给我做个见证如何？” 齐老只道是林谦想通了其中关节，也不多问，只是暗自感叹唐家好运，同时回道：“这是在下的荣幸。” 随着林谦走出马车，整支北逃车队无需任何人的号令，很是自觉的纷纷停下脚步。 之前唐玉璇的哭泣离去，和齐老的匆匆赶来，早就引起了无数猜测。而此刻林谦带着齐老一起下车，还有耶律齐和林平之左右护卫，一看就是要干大事的。 莫不是唐家嫡女无意间惹恼了这位神秘强大的林公子？ 抑或是唐家想不自量力的求个妾室名份而不得，彼此生疏了？ 甚至有几家投机心较重的北逃家族，已经在思虑族中的未嫁女子，是否可以趁此机会自荐，就算做个随身侍女，也是极好的。 待林谦来到唐家的那一队车马所在处时，唐海远远看见，便当先迎了上来，脸带憔悴的缓缓施礼道：“还望林公子莫怪，玉璇她少不更事，之前又受梁家欺凌，未免有些激动了。林公子是何等样的人物，我等岂能不明白？” 唐海顿了一顿，随即黯然道：“也是唐某孟浪了，以林公子的家世，纵然是侍女一流，想来也当经过重重考验，层层筛选。唐某私心太重，冒失行事，林公子旦有责罚，唐某绝无怨言。” 在坐拥先天武者的武道大族之中，随便一个支脉庸人所练的平凡武学，或许都是寻常人家一辈子都见不到一眼的存在。 因而哪怕是挑选奴仆小厮，也必须家身清白，忠心不二。更不要说嫡系子弟的枕边之人，一不小心，就很容易得知一些家族辛秘和镇族武学的消息，那就更是各大家族重点盘查的对象了。 唐海曾经听说，在一些规矩较大的家族里，像他这样私下赠女，以求进身之阶的，可直接当做“有意窃取族中机密”的重罪，雷霆处置！ 不过以林谦的性格，和唐家的救命之恩，处置应该是不至于。但两者间的情分，怕是要打些折扣了。 想到此处，唐海不由在心中暗暗自责：之前光是想着振兴唐家、依附林谦，却没有想到这个要紧的关节。直到自己的侄女哭泣而回，诧异于林谦突然的冷漠态度，才恍然想起这些传闻。 自己只因为林谦的和气态度，就习惯性的以一介破败家族的眼光，去衡量当世大族的行事风格，如今自己酿下的苦果，也只能硬着头皮吞下去了。 “没什么责不责罚的，我只是觉得婚姻大事，总该由玉璇自己来决定才好。而且在我看来，玉璇也绝不是侍女奴仆的身份。” 听着林谦的话语，唐海心中苦笑：家族嫡女的婚姻大事，又岂是女子自己能决定的？无非是变相的拒绝罢了。不过林公子能这么说，又特意点出玉璇不该是侍女奴仆的身份，就已经是给足唐家面子了。 当下恭敬应道：“是。” “对了，唐家主，还请唐家之人都到此处集中，我有一件事情要宣布。”林谦突然说道。 唐海愣了一愣，下意识的看向齐老，只见后者微微摇头，表示也不知情。 “还请林公子稍等。” 唐海不敢怠慢，连忙聚集族人，连带着躲在马车中不愿出来的唐玉璇，也低着头，躲在唐家祖母的身后扭捏的走了出来。 趁着唐家聚集族人的时间，其他北逃家族也纷纷围在外圈，交头接耳的好奇讨论着。 唐家北逃而出的人，本就不多。再加上之前的中洲宗门袭杀，不幸又死了一些，如今也就剩下十几个人，很快就在唐家祖母两侧分别站好。 林谦缓步上前，对着唐家祖母抱拳一礼，然后蹲下身去，伸手摸了摸一直跟随在唐家祖母左右的小唐安的脑袋，轻声问道： “安儿的父亲是谁？” 唐海脸色一黯，怅然道：“是四哥的孩子，从小沉静寡言，但在武学一途上，似乎颇有天赋。我唐家当日逃难时，小一辈的嫡系血脉中除了玉璇正好随着母亲，被大哥拼死救出，也就是安儿被护着逃了出来。” 林谦也不由心下一叹，可以想见，当日的唐家虽然家道中落，但族中人丁还是很兴旺的。 “老人家，唐家主，你们可信任我么？” 林谦突然的问话，让唐家母子俩都愣了一愣，还是唐家祖母最先反应过来，诚恳道：“林公子活我一族，又行事方正，唐家哪有不信任的道理。” 林谦微微点头，继而道：“我有一个提议，还请老人家和唐家主考虑一下。” 林谦说着，伸出右手，轻轻握住小唐安的手掌：“我想收安儿为徒。” 这句简单的话语刚说出口，原本还有些议论嘈杂之声的现场，顿时寂静一片。所有人的脸上，都挂着不可置信的神情，就连一直以来淡然微笑的齐老，此刻也面色一变。 看到周围人群的反应，林谦不禁有些赧然的摸了摸鼻子：“虽然现阶段我还没什么资格带徒，但请两位给我几年时间，总不会误了安儿的。” 林谦一边说着，一边暗自失笑：一个0级的玩家说要带徒，传出去，估计能笑翻整个《武侠天下》的论坛吧？ 不过只要给自己一点时间，以自己的游戏经验，和一脑子的武学存储，不说重回巅峰，就说重返先天，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 “林公子……” 就在这时，齐老低沉而又急促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这……侍女好纳，门徒慎收啊！” 齐老此刻也算是明白了，眼前这位公子哥，对于许多大家习以为常的规矩，根本一窍不通。 虽说自己此刻出言，看似是阻了唐家飞黄腾达的路子，但若现在不说个明白，到时候这位林公子知道了收徒的重要性，觉得自己是被人隐瞒诓骗，发起火来，那才是真正的祸事。 就连齐老一开始亲近林谦的念想，也只是希望林谦能够留下一两本武学，教导齐家后辈几句话语，哪敢奢盼收徒这种事？ “这侍女之姻，虽然需要做出一些帮衬，但对于林公子你这样的世家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随便吩咐一个管事，就能办好。然而门徒之礼，可是绝对马虎不得的，尤其是对于中洲之人而言，一旦师徒名份定了，不是父子，胜似父子。非是犯下什么天理不容的大错，则师不弃徒，徒不逆师，若有违背，天下共讨！” 急切的说完这一大段话，齐老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紧接着劝道：“若林公子是想要给唐家嫡女一个妾室的名份，不愿以侍女相待，也可赠与玉佩之类的信物，定下联姻之事，等回头再正式敲定名份，也是可以的，无需以收徒来表示亲近啊！” 听了齐老的劝说，周围的北逃家族已这才明白了情况，同时也暗暗羡慕唐家的好运： 这么一位不谙世事的公子哥，得唐家相救，又看上了唐家嫡女，还不是以侍女的身份，而是打算以妾室的身份，礼数周全，堂皇隆重的来迎娶对方。进而凭借着这层关系，名正言顺的动用家族力量，全力协助唐家再起。 不少家族已经打定主意，接下来的路途中，要和唐家好好亲近亲近了。 第二十章 沐家拳 然而林谦的反应，却又一次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我只是希望不要因为所谓的规矩，影响了我和唐家的好感度，也不希望玉璇因此而困扰，确实是没有联姻的意思。” 林谦很是坦荡的扫视四周，语调平常，就好像是在诉说一件家常事一样。 “至于收安儿为徒，你们就看作是我对唐家的报答好了。今日有齐老和在场之人的见证，如果唐家主没有意见，那这事就这么定了。” 略显霸道的定下了收徒的事情后，林谦又对着唐玉璇微微一笑：“虽然第一眼见你时，确实觉得你太过骄纵。但是现在，我还是比较喜欢那个一言不合就朝我砸饼的红衣少女，而不是恭恭敬敬的侍寝奴婢。” 唐玉璇的脸顿时红透，想要如平常一般顶上两句，心中却不知怎么的窜出一丝莫名的悸动，说不出半句话来，只得狠狠一跺脚，然后飞奔似的钻回了唐家祖母乘坐的马车当中。 对于林谦来说，他只是单纯的不希望异界里难得的一个敢于调戏自己的“女玩家”，不会泯然于俗流，这样的话，接下来的日子实在太过无趣了。 对于唐玉璇来说，如果她曾经历过林谦的那个世界，见识过某些霸道总裁文，估计就会明了自己此刻的悸动，只是少女心的正常反应。 但对于包括齐老的在内的其他人而言，他们看到的，却是林谦对唐玉璇非同一般的宠溺。 齐老悄然瞥了一眼耶律齐，见后者一副完全无动于衷的模样，心下更是一凛。 越是大家大族，对于规矩也就越是看重。一般嫡系子弟外出游历时，初见外面的花花世界，难免容易沉溺于声色犬马。 而这时候家族安排在身边的随行之人，不但有护卫安全的职责，更有着随时纠正其不当行为的权力。 可耶律齐此刻却从头到尾不置一词，这只能有两种可能：第一，林谦在他家族中的地位和受重视程度极高，即便是做出不合规矩的事情，家族也不会追究；第二，则是林谦所在的家族，已经强大到足够纵容自己的血脉子弟，去无视某些规矩。 齐老心情复杂的看向已经激动到老泪纵横的唐海，心下感叹： 不论是哪一种可能，唐家，都算是攀上了一条青云直上的天梯！ ………… “齐老，可有纸笔？” 林谦突然问道。 齐老回过神来，连忙答道：“有。” 然后转头扬声吩咐道：“拿纸笔来！” 很快，一位白须老者抱着文房四宝匆匆赶来。 林谦的脸上忍不住浮起一丝讶异的神色：“老郎中？” 老者顿时有些受宠若惊：“只是读过一些医书，随过几年坐堂，算不得老郎中。只是车队中人手紧俏，容不得吃闲饭的，故而医治、文房、账房这类一应事宜，在下都略通一二罢了。” 这位白须老者，正是林谦在这异界刚刚清醒时，给他把脉开方的老郎中。 “昏迷的那几天，多谢老先生照顾。”林谦认真道。 不等老郎中惶恐谦让，林谦继续道：“既然老先生身兼文房，还请替我代笔。” “蒙林公子信任，这是在下的荣幸！” 老郎中走到唐家拉货的一辆板车旁，很是熟练的整理货物，清出一块平整的地方，将纸张铺开，几下磨开砚墨，提笔沾道：“不知林公子想要写些什么？” 林谦的脑海中，数不清的文字流淌而过，最终定格在【沐家拳】上。 沐家拳，出自《鹿鼎记》，是大明朝世代镇守云南的黔国公沐家的家传武学。 沐家的开创者沐英，本是穷苦人家出身，从小跟随朱元璋打天下，本身是不可能有什么家传武学的。 这套所谓的沐家拳，原本是沐氏族人在不断的战斗中，自我总结出来的战阵杀伐之术，并非传统意义上的武学。 等到大明一统天下，沐家也受命永镇云南，沐家之人等同于云南的土皇帝，也就有能力号召一些江湖名宿，以沐家的战阵之术为基础，推演出的一套真正的武学体系来。 林谦记得在《武侠天下》里，修炼这套武学的npc中，实力最高的，也就是天地会青木堂的堂主，等级40级的风际中。自己也是通过完成风际中的一个隐藏任务，才获得这门武学的。 而就目前唐家的现状来说，先传授一门足够支撑到40级，也就是后天四重的武学，不会太高，也不会太低，应该是最合适的。 不过“沐家拳”这三个字，家族的印记太过明显，如今要传授给唐家，未免就有些奇怪了。 林谦稍一沉吟，想到沐王府最后一任国公沐天波，随着南明永历皇帝流落缅甸，最后力战而死，也是一位英雄，于是开口道： “就叫……天波拳吧。” 老郎中原本悬空于纸上的笔尖正要下意识的落下，突然听到“天波拳”三个字，手腕猛然一抖，一滴墨汁顿时滴落纸上，化开一滩黑色。 而齐老的脸皮更是再度抽搐，心中无奈：这位小爷还真是，什么都不懂啊…… 没奈何，齐老只能硬着头皮问道：“敢问林公子可是要口述武学？” 林谦有些不明所以的反问：“收徒传功，难道不是这样？” 顿了一顿，林谦似乎明白了什么似的，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不是什么太复杂高深的武学，内容不会太多的，还请老郎中辛苦一下。” 【师徒】功能开启的先决条件，师父必须给徒弟一门武学，作为“见面礼”，这个流程林谦曾经操作过，轻车熟路。 只是不同于游戏中点击一下【武学】界面就能一键传功，如今需要用文字记载。虽然沐家拳不像九阴真经这样的煌煌大作，各种篇目繁多，还分上下册；但算上剑法、心法、拳法等各类描述，也少不得需要上千字的数量。 这工作量，确实是有些大。 如果是其他事情，林谦作为一个尊老爱幼的好青年，怎么也不会让老人家去动手，自己就做了。 但偏偏毛笔字这种东西……只恨儿时“沉迷学习，无法自拔”，一点个人时间都没有，对于毛笔书法这项技能，是一个天赋点都没加上去，只能请他人代劳了。 面对林谦这完全无知，偏偏又一脸真诚的模样，齐老心下有些无奈，却又不禁对唐家更加羡慕： 对于一个毫无地位的老郎中，林谦都能如此善待，唐家投在这位公子门下，只要别愚蠢到仗着救命之恩到处招摇败家，三代之兴，不在话下。 “武学私授，都有可以解释的理由，旁人最多腹诽几句，终究是插不得嘴的。但若是大庭广众之下，公然传授……” 齐老忽然犹豫了下，小心翼翼的问道：“林公子应该不是东陵之人吧？” 见林谦摇头，齐老这才松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道：“这天底下，也就只有东陵学宫，因为王先生的缘故，才有这般的底气。否则公子你想，随意传授一部武学，人人可练，当今宗门、家族，有几个能保证自己今日地位不失？天下五极，除了东陵之外，这么做，都是犯忌讳的。纵然林公子家世极盛，所传又是些不入流的武学，传出去始终是一件麻烦事。” 林谦极为认真的看了看齐老那肃然的神情，又看了看老郎中那完全不敢下笔的模样，还有四周北逃家族那一副想听又不敢听的神态，皱眉道：“麻烦的不止是我，还有你们吧？” 齐老有些尴尬的解释道：“是……这与大秦的禁品贩售有些相似，卖者有罪，买者也有罪。” 林谦微微摇头：“果然，哪怕有着同样的世界设定，终究现实的社会里，总会有着许许多多烦人的规矩，没法像游戏里那样简单直接。” “林公子？”齐老也算是体会了一把唐海当时的懵逼状态。 “放心，既然是规矩，那么在我拥有打破它的能力之前，就没有不遵守的道理。” 林谦说着，突然微微一笑：“所以说，按照规矩，只要是私授，就没问题了是吗？” 第二十一章 钟家 长庆城，是北荒玄安领治下，最靠近南方的几座城池之一，也是历来北逃车队的最终落脚点之一。 凡是选择了北逃的家族，在他们踏上北荒土地的那一刻起，自然就是北荒的人，从此与中洲再无半点关系。 但是来自于中洲仇家的压力，却让绝大多数的北逃家族都不愿意留在这比邻中洲的边境之地，而是尽可能的往北荒腹地前进和落脚。 然而这一次，在玄安领各州派出的招揽人员惊讶的目光下，这支北逃车队里的所有家族，却是齐刷刷的选择了留在长庆城，落地生根。 “齐老好手段，这一趟竟然没有一个家族愿意接纳我们开出的条件，死了心的要待在长庆城，也不知庆州是许了多少好处。” 有些阴阳怪气的语调，从一位穿着素色长袍的中年人口中说出。 而在中年人的身旁，本该是他的竞争对手的其他招揽人员，竟是难得的投以赞同的眼光。 北荒缺人。 准确的说，除去各领的领治、州府之外，北荒的每一座城池，每一寸土地上，都缺人。 据说崔家的那位家翁，曾经在数十年前暗中吩咐人手调查，最终得出的结果：堂堂北荒，天下五极之一，其土地之广袤，甚至犹在中洲之上，但论起人口，却不足千万。 因而崔家翁对于北荒人口的增加，尤其是外来人口的充实，是非常看重的。 家翁重视的事情，北荒从上到下自然也就必须重视。更何况对于北荒而言，增加人口，本身也是有利的。 于是任务和奖励也就是随之而来，各领、各州、各城，根据收纳人员的多少，渐渐有了一个奖惩的标准。 而这一次，庆州直接将这数百人的名额吃了个干净，年底玄安领领治论功，怕是没有其他哪个州，能有如此成绩。 “老夫只是车队的领事，将人带到北荒，尽到职责，也就是了。至于这一趟的家族为何一个不走，可与老夫无关，诸位若是有疑惑，不如去问问州牧大人。” 齐老面无表情的打着官腔，心下却是冷笑： 有一部足够打造出后天四重武者的免费武学摆在面前，傻子才会走。 回想起那一天，林谦仅仅是因为不乐意被“武学不准公开传授”的规矩所束缚，竟然一家家北逃家族找上门去，一遍遍的“私授”——对，我没有公开传授，我只是私授，只不过私授了很多家。 齐老有足够的理由相信，林谦对于其他家族，并没有想要传授武学的意愿，也没有传授武学的理由，而仅仅是因为一个不开心，他就这么做了。 这般任性的公子哥，着实让人头疼。 不过换个角度再细思一番，对于那些毫无瓜葛的北逃家族，林谦都不吝于传授【天波拳】，那么对于唐家而言，等待他们的，应该是一门能够直指先天的武学吧…… 齐老在羡慕的同时，心底里也不禁升起了一抹期盼： 如今那位林公子暂住在齐府之上，有了这层关系，只要再努力经营一番，未必就不能有所收获。 最起码，如今阿四已经正式成为了那位林公子的全职管家。 ………… 准确来说，应该是全职管家之一。 长庆城的某条街道上，林谦饶有兴致的左右张望，落后他半个身位的左右两侧，则分别跟着唐海和齐家阿四。 还有默默持剑跟随的林平之，一如既往的没有什么存在感。只是俊秀的容貌，引得路人偶尔回首，暗地里赞叹两句。 “北地荒芜，这城中的规划与房屋，也都简朴的很。倒是路上行人，不管境界高低，个个都精悍健壮的模样，比之中洲，少了许多奢靡。” 唐海年轻时，也是长袖善舞的公子哥，如何既不让人觉得厌烦反感，又能不让场面清冷，这其中的尺度，唐海向来掌握的很好。 但林谦却有些无奈的开口道：“唐家主，我也只不过是自己想出来走走，你没必要一定要陪着。至于你昨天说的什么家臣……” 想到昨日里唐海郑重其事的带领唐家主要男丁们，向着自己宣誓效忠，愿做自己的家臣——这种完全出乎了游戏经验范畴，也出乎林谦原有人生阅历范畴的事情，让林谦很是头痛。 偏偏唐海的表现，又绝非死缠烂打，而是风度翩翩，保持着尊重的距离，让林谦毫无火气可言： “就算不是为了跟随少主，我们唐家初到长庆城，我这个做家主的，总要先对此城概况有个了解。不过，若是少主不愿属下跟随，属下这就离开。” 林谦张了张嘴，发现不管自己打算开口唐海离开还是留下，都有一种发号施令的感觉，好像坐实了所谓“少主”的身份，只得默默摇头，闷声逛街。 至于另一旁的齐家阿四，本名齐肆，是齐家一条不起眼的支脉之后，被齐老青眼看中后，才有了阿四这么一个亲切的称呼。 阿四一路上并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有当林谦的目光在某一栋建筑，或是某一处地方的产生了短暂的停留，表现出一定兴致的时候，才会言简意赅的说出这处地名，和一些基本的信息。 林谦四人漫无目的的逛过三四条街道，一个转角，迎面突然多出了一大片空地。 空地外，有不少行人围观驻足。而空地内，一大群人男女老少都有，被捆绑住手脚，悲戚跪倒在地。每一个人的身后，都插着一根薄木板，上面写着名字和数字。 “唉，这钟家也是可怜，搬来咱们长庆城也才二十几年的光景，好端端一个武道家族，说没就没了。” “谁让他们站错了队？别看那傅家现在还挂着长庆四大族的名头，待他们家病榻上的那位老者哪天真的去了，最多十年，怕是也要败落啊。” “若是聪明点的，赶紧搬出长庆城，到别地去夹起尾巴，低调过日，说不定还能子孙有继。” 围观者们嗡嗡的议论声，大致都将眼前的场景做了个说明。 林谦不由眼睛一亮。 在那段沉寂无声，默默刷级接任务的岁月里，林谦最喜欢碰到的，就是这种明显有着剧情推进可能的场景。 因为有剧情，才可能会有任务。否则整天在游戏里看着npc跟横店群众演员一样，机械式的走来走去，有什么意思？ 然而还没等林谦上前“触发剧情”，一旁的唐海已经更早一步察觉到了林谦眼里强烈的兴趣，很有管家自觉的快步上前，挤身过去问道： “几位小哥，在下初来乍到，敢问这个钟家既然是没了，怎么还留下这么多钟姓少男少女，不怕日后报仇么？” 其实除了一个管家的自觉以外，唐海本身对于眼前的场景也很是疑惑。 眼前这种情况，很显然是某一个家族完全破灭的表现。但是在中洲，既然是灭门之祸，那么起码一姓之人，都要斩尽杀绝才是正理。 而从唐海这边看去，里面木牌上倒有接近一半都还是钟姓。虽然看上去落魄颓丧，却也勉强还有着一股家族子弟的涵养，不像是奴仆之流。 几位讨论的汉子齐齐转头，看了下眼唐海，嗤笑道：“先生怕不是初来长庆城，而是初来北荒吧？” 唐海也不避讳，笑着应承道：“小哥好眼力。” 见唐海大方承认，那几个汉子倒是一愣，又看到唐海身后的林谦几人，顿时收起了一些轻蔑之心：“先生敢如此大方的承认，看来此处也是有接洽之人。这些规矩，先生日后都会知道的，我们哥几个在这先说说，也是没所谓的。” 中间样貌最是沉稳的汉子随即接口道：“这北洲以家族而立，兴衰恩怨，起伏更替，都是常有的事。不过家翁他老人家发过话，说是咱北洲人口不济，不宜多造杀戮，家族间再大的仇恨，收了家传武学，杀了主脉人物，也就是了。支脉中无能者、幼小者，要么打发出境，再不得入城；要么就变卖为奴，让其他家各自收去。” “先生若是有意，去买下几个支脉少女，人家感恩戴德不说，还都算是大家闺秀，想想这滋味！啧啧……”右边一个面白俊秀的，则略带猥琐的怂恿道。 唐海不置可否的一笑：“这位小哥既然有这样的雅兴，怎么自己不去买下试试？” 那面白的汉子轻啐一声：“自己家那婆娘都养不起了，还养个婢子？省下这点钱，偶尔去一趟春红院，还更快活！” 唐海左右扫视一番，又是问道：“小哥家中管得严实，怎么这围观的其他人中，也都没见有兴趣的？” 那沉稳汉子瞪了面白汉子一眼，沉声道：“这位先生沉稳有度，看来家道尚且殷实，我们哥几个也就不瞒着了。这些钟家支脉，虽然已经是没什么威胁的，但既然是蒋家出手破门的，城中其他三大家族，没有当场拦住，事后就不会有什么动作。至于下面那些小家族，就更是没有收留的胆量了；再剩下我们这些光脚汉，大多没这能力也没这需求，自然少有问津。” “既然少有问津，还摆出来做什么？” 沉稳汉子摇头失笑：“钟家支脉无人敢买，但那些惯用的奴仆，倒是还有些销路。再说了，能卖一个是一个，多少能有些收入，剩下没人要的，过几日就打发出城，也不会浪费粮食。” 唐海点头沉吟片刻，拱手谢过，返身回到林谦身边。 留下那沉稳汉子谨慎的又看了林谦几人一眼，低声嘱咐道：“怕是出门游历的主，可别乱说话。” 第二十二章 新手任务 唐海回到林谦身边，将自己了解的情况一字不漏的说了出来，然后似是无意的看了阿四一眼，建议道：“少主初到此地，虽说有齐家的帮扶，但终究是客，不好太过打扰。依属下看，不如买下几个当地家族的支脉子弟，随时询问也方便些。” 阿四沉默憨厚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仿佛唐海的话语根本就是耳旁风一样。 但是脸部不自觉的肌肉抽动，却还是出卖了阿四此刻的内心。 唐海这句话看似只是为了图个方便，不想打扰齐家，但实际上又何尝不是对齐家的一种防范？ 作为长庆城的地头蛇，齐家在大事上面或许不敢有所隐瞒，但小事上稍微撒个谎，造个假，林谦和唐海都不是本地人，又怎么能分辨的清楚？ 但若有了同样当地家族身份的某些人作为林谦的私人奴仆，就足够杜绝这种情况的发生。 唐海的建议，等同于是在削弱齐家对林谦的重要性，而阿四明明知道唐海的目的，却又没有任何理由可以开口反对。 从这个细节就足以看出，唐海对自身角色的认知和融入，相当快速。 然而作为唐海殚心竭虑对象的林谦，却对这些弯弯绕根本没有概念，此刻在他的脑海里，只有最简单的一条逻辑线： 首先，虽然异界不可能有任务，但是难得遇上这样熟悉的场景，手痒，还是想去试着“触发一下”，看看会不会有任务出现。 其次，看这情况，任务想要开展，就必须先买下几个人……买卖活人这种事情，是林谦二十几年来教育观念所不能接受的，所以绝对不行。 第三，如果不想买人，又想接任务，该怎么办？ 林谦很认真的思考了片刻，以他副本第一人的应变速度，很快就找到了利用规则的办法。 “谁是管事的？” 林谦高声问道。 不远处，一张竹藤椅上的微胖中年有气无力的斜了林谦一眼，懒洋洋的回道：“看中了哪个啊？明码标价，交钱领人，木牌上都写着呢。” “我听说，如果这些人没有被买走，那么过几天就会被放出城外，让他们自生自灭？” 微胖中年忍不住的嗤笑了一声，随意的点了点头：“是这么个规矩。” 活着放出城外是没问题，但是以什么状态被放出城外，就不一定了。 家翁的规矩是死的，执行规矩的人却是活的，这个年轻人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林谦对于微胖中年毫不掩饰的嘲讽意味没有半点感觉，反倒是很满意的点了点头：“那就不用等了，现在全部放到城外吧。” “嗯？”微胖中年的双眼骤然眯起，冷冷的看向林谦。 “你是来捣乱的？” 林谦眉头微皱，解释道：“如果你是觉得蒙受了损失，我会在其他方面补偿。但是我看不惯人被当成货物售卖，也不能接受我自己用金钱去赎买。而且我没有破坏规矩，只是将规矩提早了几天而已。” “补偿？规矩？” 微胖中年终于从竹藤椅上施施然的站起身来，语调中满是嘲讽：“很可惜，我们蒋家并不想要任何补偿，只想让钟家的人在这里跪个痛快。至于规矩……你想将规矩提前几天，但我却想将规矩推迟几天，你有什么意见？” “有。” 林谦很认真的看着微胖中年。 “对于你这种让人反感的npc，事后我会在副本里把你刷上一万遍，而且死相绝不重复。” 在《武侠天下》里，大地图中的任务npc是不允许被杀死的，否则后续的玩家就会接不到任务。 但是在副本模式中，所有的npc都等同于是可再生的“野怪”，想要怎么杀，就完全是看玩家的心情了。 曾经有人用最大的恶意来猜想，游戏制作方之所以设计了那么多贱到极致、恶心到极致、令人反感到极致的任务npc，很可能就是为了鼓励玩家们一遍遍的去重复刷某一个副本，来发泄报复，从而让游戏的活跃度大大提升，顺便还能节省副本的设计成本。 “原来是个傻子。” 微胖中年自然也不可能听懂林谦的话语，面带怜悯的摇了摇头，重新坐回了竹藤椅上：“动手的时候轻一点，别让这个傻子打扰我的兴致就行了。” 微胖中年理所当然的说道。 对于这种清场行为，很显然作为长庆城顶尖的名门大族很是熟练。 眼见原本散在空地四周把守的蒋家护卫开始往林谦的方向靠近，一直沉默寡言的阿四眸中闪过一道精光，脚步往前一踏，怒喝一声：“齐家贵客，谁敢动手！” 微胖中年刚刚坐下身子，打算惬意的沏上一壶茶，静静欣赏某个傻子被狼狈赶走的场景，却又马上被这声怒喝激得双手一撑扶手，重新站了起来。 “原来是齐四少爷。” 微胖中年双眼微眯，看清了阿四的容貌，寒声道：“齐四少爷此举，可是代表了齐家的意思，想要与我蒋家作对么？不过我很好奇，你有代表齐家的资格么？哼！真以为城里称呼你一声齐四少爷，你这个庶出的东西就有脸了？” 随即，微胖中年的嘴角扬起了一丝嘲弄，指了指身后不远处一座气派肃穆的府邸大门，道：“再说了，钟家售奴之事，我们蒋家可是在城主府里备了案的，你们齐家就算真有什么想法，也要掂量掂量，能不能承受住城主大人的怒火！” 听着微胖中年的嚣张言语，阿四在心底冷笑一声。 蒋家？城主？没错，这些名头，在之前的长庆城，这两者的确都是响当当的存在。 一个是长庆第一家，长庆城中最接近先天的那位老者，就是出自蒋家；而另一个，虽说在城中毫无根基，却是代表着庆州州府对长庆城的掌控与颜面。 然而这一切，在这位林公子面前，又能算得上什么？ 真元如龙，凭空揽箭，似耶律齐这般的绝顶高手，找遍整个庆州也未必能找出第二个。更何况这样的高手，还只是一个恭恭敬敬的随从。如果这位林公子真要动用起他族中所有的力量，那又将是怎样的光景？ 想到自己正在侍奉的，是这般的大人物，阿四那张一向憨厚实诚的脸上，也忍不住浮现出一丝轻蔑，然后像是完全没有听到微胖中年的话语，直接对着林谦恭敬行礼道：“公子请放心，此事我齐家定会办得妥当。” 没想到林谦却突然话头一转，缓缓回道：“这个不急……” 阿四疑惑抬头看去，只见林谦眼神似有迷离，盯着不远处的城主府，脸上有着莫名的欣喜意味。 “城主是都在城主府里吧？” 林谦随即又问了一个似乎很是愚蠢的问题。 但阿四却不敢有半点不敬：“近来城内无事，城主大人该是在府中无疑。” 林谦的眼眸中顿时光彩大盛，满脸笑意的喃喃道：“果然，任务这种东西，还是要自己多努力，才能触发啊……” 在谁也看不见的游戏面板上，四行提示，格外明显： 【尊敬的玩家，由于系统数据库异常，无法获取游戏资料。为保证您的游戏体验，系统通过自动扫描，已确定将当下坐标城池定位为新手城，请玩家到新手城城主处正式开启游戏任务系统。】 【尊敬的玩家，由于系统数据库异常，无法获取游戏资料，所有物品类任务奖励将无法发放。同时，由于系统检测到您的游戏能源系统出现故障，为了保证您的游戏权益，系统已将所有物品类任务奖励改为游戏能源奖励，进行发放，请玩家注意。】 【新手任务：前往新手城城主处，与城主进行交谈。任务奖励：游戏能源三个小时。】 【警告：由于您的游戏储备能源余量不足1%，请在5分钟内完成新手任务，否则游戏系统将再次关闭。剩余时间：4分40秒。】 第二十三章 韦城主何在？ “能打进去吗？” 林谦紧接着，又问了一个在旁人看来更加愚蠢的问题。 其实在这句话下意识的问出口后，林谦自己也反应过来自己话里的愚蠢。 这不是游戏里的帮派大战，不会有队员分工协作，也不会再有人将各项数据收集，再由自己这个帮派长老来整合信息，发号施令了。 而至于“能打进去吗”这个问题，则是事关一个游戏的设定： 在《武侠天下》中的游戏角色下线后，玩家自然是回归真实社会，但是游戏角色本身却不会在游戏里凭空消失。 这是《武侠天下》力求游戏贴近现实的一个设定。 或者，也可以看作是游戏方圈钱坑人的一个设定。 根据官方的宣传：如果你是一个真正的侠客，那么在你需要休息的时候，怎么可能“咻”的一声，白光一闪，然后就消失无踪？这就很不真实了。 真正真实的情况应该是：要么艺高人胆大，自己在野外露宿；要么花钱买平安，在大城市中的客栈里入住。 游戏方花了那么大的力气设计城市细节，设计客栈阁楼，可不是为了好看，是为了让这些玩家的游戏角色在下线时入住的。 可想而知，入住，肯定是要钱的。 当然，如果你是真土豪，也可以不用住客栈。游戏的世界里，也欢迎土豪们来炒房地产。只要有钱，想买林园买林园，想买故宫也可以买故宫！ 而作为客栈和其他私人地产，游戏程序将会保证你的产权和住权不受任何打扰。 换句话说，在游戏中，有某些建筑物是收到游戏程序的严格保护的。很多大型帮派都会有土豪坐镇，买下一大片地皮，作为帮派中绝对安全的据点。 不过对于这个异界而言，显然不可能有什么绝对保护的程序存在。 一念至此，林谦不由有些惆怅和惘然。 “哈哈哈哈！” 微胖中年爆发出一阵抑制不住的大笑声来，打断了林谦的情绪。连带着周围的围观人群里，也传来嗡嗡的哄笑声。 “有意思，有意思！我突然有点喜欢你这种没头没脑的少年郎了，起码能让我这无趣的看守过程中，多出一些乐趣。这样吧，如果你真能打进那座府邸……” 微胖中年满是戏谑的指了指城主府。 “那么这满场的钟家之人，我就做主，全给你放了，如何？” 被打断了思愁的林谦，淡然的瞥了一眼微胖中年。 明明眼神中没有任何情绪，但偏偏又就是这种毫无情绪的目光，让微胖中年没由来的一个寒颤。 然而很快，林谦又移开了目光，看向阿四：“你认识这个人吗？” 阿四深深看了一眼微胖中年，恭敬道：“认识，是蒋家……” 林谦难得霸道的挥手打断：“你认识就好，至于他是谁，我不关心，我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林谦瞥了一眼游戏面板上的倒计时，语速极快的道：“唐家主，请你回府让耶律齐尽快赶来，以防万一。阿四，你就留在这里，负责接应。” 唐海和阿四都是一惊。 虽然两人都不怀疑林谦完全有资格和实力去硬闯一座城主府，但这种近乎儿戏的雷霆决断，是两人万万想不到的。 更让两人担忧的，则是耶律齐并不在此，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剑侍显然又不可能真的有多少能力，那么林谦这就是要冒着旧伤复发的危险，独自硬闯了？ 一座小小的长庆城被闹得如何天翻地覆，在两人看来都是没所谓的事。天下五极都是强者为尊，而作为强者能拥有何等的特权，家族出身的唐海和阿四心里都清楚的很。 可要是林谦因此而伤势加重，有个三长两短的，不要说林谦背后的家族会有怎样的滔天怒火，单是耶律齐的怒火，就足够焚尽整座长庆城的所有高层权贵！ “既然你们让我坐上了这个位置，那么你们该做的就算服从，而不是质疑。” 林谦冷冰冰的丢下这么一句话，随即头也不会的就往城主府迈步奔去。在他的身后，林平之则永远保持着固定的距离，不远不近的紧紧相随。 这句话，是林谦作为副本领队带团时，最经常，也最习惯说的一句话。 此时此刻，虽然再没有玩家，没有队友，甚至连自己也没有了等级。但林谦依然语调如铁一般的说出了这句话。 这是副本第一人从不自疑的强大自信。 唐海和阿四并不懂得这句话的本意，但却听懂了这其中的不容置疑。 即便此刻心中有万千担忧，但偏偏就这么一句话，仿佛带着魔力一般，让两人兴不起半点不服从的念头。 唯有暗自感叹：似林公子这种天下顶尖大族出来的骄子，或许天生就拥有王者的风范吧。 ………… 空地处的喧哗和动静，本身就吸引了城主府门口护卫的注意。 毕竟每日枯燥的守卫，又多年来并无任何事端的经验，总会让人不自觉的寻找一些有趣的事情来消遣时光。 所以护卫们第一时间就发现了直直奔向城主府的林谦。 “来者止步！” 八名护卫齐齐向前踏出一步，长剑出鞘半截，以示威吓。 但林谦的脚步却没有半点停顿，一双眼睛也毫不动摇的盯着城主府的大门，明明白白的在脸上写着“我就是要闯门”六个大字。 八名护卫相互对视一眼，如此荒谬的场景，别说他们，就算是他们的前辈们，也从没遇到过。 然而林谦狂奔的步伐，却没有给八人太多的思考空间。 面对三两步就跃上台阶的林谦，八名护卫没有选择，只得抽出长剑，一齐对着林谦刺出，却又很是默契的将剑尖同时避开了要害部位。 在他们看来，这样年轻的少年郎，显然并不可能真的对城主府造成什么冲击。 或许是刚才空地处发生了什么纠纷，这个少年天真的想要让城主主持公道；或许是空地处发生了什么冲突；又或许……这个少年只是神智不清而已。 总而言之，多年承平的日子，以及城主本身类似于“名誉主席”这种身份的温和做派，让这些护卫并没有养成足够的冷血和杀心。 也让他们自己，免去了一场劫难。 “平之，别下重手！” 一道灰影陡然越过林谦，以无比迅捷的速度，几乎是同时，在八名护卫的胸口处一晃而过。 下一刻，八道惨叫声响起，八名护卫同时倒飞而出，狠狠的摔在地上，捂住胸口呻吟不止。 灰影停下，露出一张俊秀得有些过分的面孔、背在身后的古朴长剑，以及持在右手的剑鞘。 以剑鞘为武器，一瞬击倒八人，这样的速度和能力，让城主府外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平之，开门。” 林谦一声令下后，正要迈步，突然顿了一下，对着一名躺在地上的护卫问道：“这里的城主姓什么？” 连姓甚名谁都不懂你就闯？ 护卫一脸呆滞，或许是思维上的混乱和身体上的痛楚让他失去了正常的判断，护卫一脸呆滞，下意识的答道：“城主姓韦……” 林谦点点头，对着刚刚破开大门的林平之道：“给我喊，韦城主何在！无限循环！” 于是，开着“区域喇叭喊话”功能的林平之，一边随着林谦往城主府内走去，一派高手风范的快速制服任何敢于对林谦出手的护卫；一边像个痴傻人士一般，以完全相同的频率和语调，不断重复喊着“韦城主何在”。 这种极为违和的画面，让即便是当事人的韦城主在第一眼看到后，也不由自主的否定了当下城主府被闯入的状况是出于某种阴谋或者血杀，而是在心里默默的念叨了一句：“晦气！这是哪里来的傻子，该不是练功练岔了，伤了脑袋吧？” 第二十四章 副号 面对一个突然冲入城主府，并且一遍遍喊着“韦城主何在”的危险人物，按理来说，这位韦城主本是不应该冒险现身的。 但是千年门阀的傲气，以及他身边那一位麻衣铁剑的瘦长老者，让他有恃无恐的选择了出现。 北荒十七领，一领一大姓。 其中北荒第一名门，自然是归属于家翁所在的清河领崔家。 接下来则是郑王卢李，四大世家。 而再往下细数，十二门阀中，长庆城所在的玄安领是谢家治下，却并不妨碍五云领的韦家，也能得到该由的尊重和特权。 哪怕这位韦城主只是韦家不知多少代之前的一个庶出分支之后。 “城主且退。” 相比于韦城主盲目的信心，麻衣老者则要慎重许多。 从城主府门口护卫，再到前院、厅堂、府殿，这一路下来，来人没有半点滞留。 虽说这些护卫在麻衣老者看来，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但连片刻都抵挡不住，来者必然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韦城主何在！” 没有得到林谦停止的命令，林平之再一次喊出了这句机械重复了不知多少遍的话语。 韦城主很是不悦的皱眉怒喝道：“聒噪！” 随即转向麻衣老者，微微颔首：“还烦请族老出手，拿下此等狂徒。” 麻衣老者颇为矜持的点了点头，跨前一步，铁剑平举，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却掩饰不住那一抹傲气：“能仗一剑而闯至此处，也是少年英杰。可惜你二人不该挑战城主的威严，更不该藐视我韦家之血脉！” 林谦眉毛微挑：“先天？” 麻衣老者脸色顿时一肃：“岂敢妄称先天。不过擒下你们两个娃娃，已是绰绰有余。” 听到老者不是先天，林谦顿时没了兴趣。 只要不是70级的先天武者，以林平之的剑法诡异奇绝，再怎么不济，也能支撑一小阵子。而自己的目的，不过是来“与城主进行交谈”而已。 至于怎样才算是“交谈”…… 林谦看了眼面板上还算宽裕的时间，一丝恶趣味笑容跃然脸上，轻佻道：“韦城主，我叫你一声，你可敢答应么？” 韦城主本就极差的心情，顿时如天雷炸裂，抬手戟指林谦怒骂道：“擅闯城主府，意图不轨，言语不逊，当杀！当杀！” 【叮！】 【新手任务：前往新手城城主处，与城主进行交谈。已完成。获得奖励：游戏能源三个小时。】 林谦面露期待的在游戏面板上凝视片刻，见面板没有进一步的提示，不由有些失落。 按照正常游戏的流程，但凡是主线任务，都会一个接一个，不间断的发布，顶多是显示【尊敬的玩家，您的等级不够接手该任务，请尽快提升您的游戏角色等级】。 本以为这次游戏系统图突然抽风发布了任务，应该是有些变化，却不想依然是昙花一现。 不过能多出三个小时的游戏能源，也算是意外之喜。这就等同于自己有着三个小时的“先天武者附体功能”，虽说是个身受重伤的先天武者，也总比手无缚鸡之力好的多。 林谦在那边暗自感慨，这边麻衣老者却已是按耐不住。 本想在言语上展现一下自己的高人风范，结果对面这个两个小娃娃，一个从头到尾冷脸无言，另一个倒是笑着出言了——却是轻佻不逊之言。 麻衣老者当即大怒，手中一柄看似平淡无奇，只是剑身宽阔的灰蒙铁剑，直直朝着林谦平举，脚下一个猛蹬，杀气凛然的直奔林谦而去。 有了这种实质性的攻击动作和攻击意向，身为家将的林平之顿时一改冷漠沉静的模样，将手中的剑鞘丢开，原本背在身后的古朴长剑交到右手，一声轻微的剑吟声起，辟邪剑法就要施展开来。 突然林谦抬手一挡：“你不用出手，让我来。” 林平之原本已如灵蛇出洞的剑势立时一收，默然后退两步，侍立不动。 而此刻林谦眼前的面板上，一道提示骤然弹出： 【尊敬的玩家，欢迎您来到《武侠天下》大世界】。 有了足够的游戏能源，林谦果断重新登陆了游戏账号。而随着游戏角色重新上线，林谦只觉得原来轻如鸿毛的身体，陡然一沉，一股莫名沛然的力量在一瞬间就充斥满了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不过随着力量而来的，还有身体里似乎千疮百孔的轻微撕裂的疼痛感，以及体内无法言喻的堵塞感，似乎在限制着这股力量的使用。 在经历了真正的武侠社会，接受了真正的武学概念后，这些原本只是游戏化数据化的东西，第一次让林谦感觉到了其中的深沉与博大。 这就好像小说里的某些高手，曾经风光无限，却被浮云遮眼；随后一朝落魄，历经世事，再重回巅峰时，眼界就完全不同了。 林谦深吸一口气，按照这阵子自己学习的武学知识，尽量控制住身体内部的真元涌动，以最为合理、最为节约的方式，调动真元，集于右手。 在麻衣老者的铁剑临身的前一秒，右手轻探，如春风拂柳一般在铁剑的剑身处轻轻一按。 麻衣老者的脸色随着这一按，猛然涨红，握住剑柄的枯瘦右手上，青筋暴起，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手中的铁剑，却支撑不过一刹那的时间，便以一种十分诡异的角度反折了回去。 在外人看来，就仿佛是麻衣老者的铁剑突然被一股巨力牵引，原本直刺的剑身横向回转，然后……狠狠的拍在了自己的胸口处！ 麻衣老者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倒飞而去。一身的麻衣，此刻倒真如同一个破布麻袋，直挺挺的摔倒在韦城主脚边。 韦城主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位家族派来扈从自己，一身武道修为已至后天五重的族老，竟然仅仅一招，就被那个嚣张的少年郎横扫于地。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韦城主颤抖的问话，只是出于恐惧和无措的本能。 但在游戏面板上，却随之弹出了五条新的提示： 【新手任务：新手城城主韦旭询问玩家姓名，请玩家输入角色名：（）。任务奖励：游戏能源1小时，经验500点。】 【警告：尊敬的玩家，系统检测到您已经登录一个游戏角色账号（光或影），并与当下新建角色冲突。由于系统数据库异常，无法获取游戏资料，请玩家耐心等待系统的处理结果。】 【警告：尊敬的玩家，出于某种不可知的错误，您的新建游戏角色无法接受任何系统奖励，由于系统数据库异常，无法获取游戏资料，请玩家耐心等待系统的处理结果。】 【尊敬的玩家，根据系统自动推演处理结果，将已有游戏角色账号（光或影）设定为游戏副号，可以同时登陆，不会与主号的游戏体验产生冲突。由于主号无法接受系统奖励的问题暂时无法修复，主号获得的游戏奖励将自动转到副号（光或影）的游戏角色账号上。感谢您对《武侠天下》的支持和理解。】 【新手任务（改）：新手城城主韦旭询问玩家姓名，请玩家输入主号角色名：（）。任务奖励：游戏能源1小时，经验500点。】 第二十五章 兴尽而归 “原来是这样……” 虽然这次的提示，看似也是毫无规律的突发性事件，但林谦却敏锐的察觉出了其中的关键。 对于这款穿越异界的游戏系统而言，本身已经不存在任何的系统数据库了。也就说，什么固定副本、固定任务、固定场景，都不可能出现的东西。 而游戏的变异就在于，它会根据已经发生的事件，自主的产生任务。并且根据异界具体的情况，将原本游戏化的设定，尽量贴近现实。 比如自己在那个蒋家微胖中年人的无心之言下，看到了城主府，那么游戏就会开启关于新手城的任务程序。而这个韦城主无心之下，问出“你究竟是什么人”这样的话来，也被系统认定为是角色姓名的确认步骤。 而自己，则是这个世界中可以触发这些任务的唯一玩家。 至于“主号”无法接受任何游戏奖励的道理也很简单，因为所谓主号，其本质就是林谦现实的身躯，什么“经验值”什么“升级”，是完全无法作用于一具真实躯体上的。 换言之，林谦如今拥有的两个游戏账号中，副号可以继续接受任务，用系统的经验值来升级；而作为真实躯体的主号，则需要以踏踏实实的武道修炼来提升。 想通了其中关节，林谦不由微微一笑，在主号角色名的括弧框中很自然的输入“林谦”两个字。 既然是真实的躯体，那么这主号的角色名，自然就该是自己真实的姓名。 【尊敬的玩家林谦，欢迎您正式开启《武侠天下》的冒险之旅，希望您能在游戏中收获到愉快的心情。】 【叮！】 【新手任务（改）：新手城城主韦旭询问玩家姓名，请玩家输入主号角色名：（林谦）。已完成。任务奖励：游戏能源1小时。】 “这位……这位大人，可是有什么误会？韦某自来长庆城任职后，从未与人结怨，不知大人是为何事……” 经历了一开始的震惊与惶然，韦旭在生死一线的压迫下，很快回过神来，没有继续问“你是什么人”这么愚蠢的问题。 能够将麻衣老者一招击倒，就算不是先天，也相去不远。 这样的年纪，能有这般的实力，纵然没有大家大族作为后盾，也必然有着名门名师为指点。虽然韦城主一直自傲于出身五云领韦家，但他也很清楚，自己这种庶出远支，如果不是运气好，得到了城主的位置，族中怎么会派遣一名后天五重的族老相随？ 对于这些名门骄子，指望他们当场低头，是没有可能的。 至于州府甚至领治的支持……这种事后的支持再怎么有力，都绝对来不及解救当下的自己。 好汉不吃眼前亏，该低头时低个头，其他的，事后再论不迟。 因而韦城主强自镇定下来，一边让身边的护卫扶起麻衣老者，一边恭恭敬敬的行礼告罪。 林谦从游戏面板上转回注意力，两眼放光的上下打量了几眼韦城主，然后在众人呆滞的目光下，如同痴傻少年一般，从嘴里蹦出一个个奇怪的词汇： “任务！” “功法！” “经验！” “好吧……金钱？游戏币？” “副本？” “剧情？” “战斗？” 然后略显失落的摇了摇头，紧接着，竟是毫无拖泥带水的……直接转身就走，完全不理会城主府中的诸人！ 对于林谦而言，这只是他用最简单的词汇来看看能不能再触发一些相应的任务或者剧情。而既然触发不了，看来这个新手城城主也就没什么剩余价值了，不如离去。 所谓乘兴而来，兴尽而归，大概说的就是这个了。 对于很多高端玩家来说，他们的逻辑线条，其实就是这么单纯而简单。 但对于韦城主和城主府上下的所有人来说，这个奇怪的少年莫名其妙的冲入城主府，不断重复大喊着要找城主，紧接着极为强悍的一招败了城主府中的最强者，却又在喷出一堆奇怪词汇后，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的转身就走……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难道是他们在长庆城偏安太久，外面的世界已经疯狂至此了么？ 就在城主府诸人面面相觑的时候，已经走出门外的林谦，突然又折返回来，吓得韦城主连忙再度躬身：“大人可是还有什么吩咐？” 林谦轻“嗯”了一声，开口道：“差点忘了这事……听说外面钟家的事情，是你这里备了案的？” 韦城主心中咯噔一声，冷汗瞬间湿透衣裳，两腿一软，强忍着跪下来的冲动，不断摆手：“误会！误会啊大人！这都是蒋家做的事，蒋家在长庆城中势力最大，在下虽是城主，也只是点头画押而已。在下敢以宗族血脉为誓，从未做过任何欺压钟家的事情啊！” 北荒以家族为基，最是重孝，尤其对于大家族的子弟而言，以宗族血脉为誓，算是规格最高的誓言了。 原本若林谦只是展示出约莫先天的实力，韦城主纵然敬畏，却也不会这么不堪。 但林谦那一番如同痴傻的言语，却让韦城主惊惧非常。 一个高手或许不可怕，但一个疯子高手，却是人人都怕的。 盖因这等人做事从无道理，也不计后果，甚至他们对于自己的生死，可能都没有太多的概念！ “那就麻烦韦城主行个方便，放他们出城吧。” “不麻烦！不麻烦！在下这就去办！” 在韦城主的躬身哈腰下，林谦点点头，再度离去。 在林谦看来，救下钟家，虽说也带着一点点老好人的善心，但实质上还是为了自己手痒想要碰碰运气接任务。如今任务既然碰到了，钟家之人，也就没什么用处了。 说到底，对于这个异界里不相干的人，林谦潜意识中还是当做npc的。 如今去而复返，也只是单纯的想要对钟家“略表谢意”。毕竟如果不是因为钟家之事，自己也不会这么快就重新开启游戏系统。 韦城主又惴惴不安的等了一阵，确认林谦是真的走了，这才直起身来，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伸手轻扶麻衣老者，问道：“族老伤势如何？” 麻衣老者苦笑摇头：“伤势倒是无碍，修养个把月，也就是了。只是今日这事，实在是无妄之灾啊……” 韦城主脸上也满是苦色：“只怕还得再麻烦族老一趟。” 麻衣老者点头道：“蒋家那里，老夫现在就过去。这等似痴似癫的神秘少年，万万是惹不得的，早点做好他交代的事，也好早点安心。” 迟疑了一下，麻衣老者又道：“今日之事，城主除了按制上报州牧大人外。州府陈家那里，也顺便告知一声为好。若这少年真是为钟家而来，那蒋家，只怕是要出事的。” 谈到这位州牧大人，韦城主的脸上反倒是多了几分不屑：“似陈家这等骤然发迹的家族，纵使好运出了先天人物，也终究是粗鄙不堪。只知提携妻妾亲族，不蕴家风，不修德行，惹上这般祸事，也是咎由自取！也罢，便派人告知一声，我也想看看，这号称一门三先天的庆州陈家，会如何应对。” “既如此，还请城主手书一封，遣人送往州府。老夫这就去蒋家走上一趟……” 麻衣老者话音未落，城主府外突然响起一阵喧哗嘈杂之音。 韦城主与麻衣老者相视一眼，连忙带着一群护卫匆匆往府外走去。 等两人走出城主府外，随手挥退了正要请罪的八名守门护卫，只见远远的空地处，一道微胖的身影，像个粽子一样被高高的捆绑吊在某一栋酒楼上，不断挣扎。 “看来不是个嗜杀之人，总算不用太过担心。” 见到这幅情景，韦城主反倒是轻出了一口气。 麻衣老者却是摇了摇头，沉声道：“就怕蒋家和州府陈家那里，不肯罢休。” 韦城主想到今日的惊惧和谄媚，都是因为蒋家而起，不由羞恼的冷哼一声：“哼，那就让他们去争个头破血流，也是一出好戏。” “另外，速速派人查探，这两位少年究竟是什么来头，怎么就突然出现在了我长庆城中！” 第二十六章 春红院 没过多久，同样问话便同时出现在长庆城所有排的上号的大家族，大势力之中。 在普通民众看来，得罪有着长庆第一族名头的蒋家，是一件非常可怕，也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敢于挑衅蒋家，或者只是不服从蒋家的结果……钟家的结局，就是足够好的例子。 至于城主，不过是个和稀泥的存在。平素没什么威严，也不常露面，只有发生了某些极为繁琐的纠纷，或是事涉多个家族之间的瓜葛，才会由城主出面安抚，然后做出一个两面都不太得罪的决议来。 就连唐海和齐四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唯有长庆城中真正的权势者和资历足够老的某些老者才知道，得罪蒋家，顶天了收拾东西走人，天下之大，难道还没有容身之处？真要鱼死网破，蒋家不仅没有那个胆量，也没有那个实力。 钟家的破门，说白了，也不过是长庆城中所有势力的一致默契，而并非蒋家真有压服一城的能耐。 然而直闯城主府，却事关整个北荒的行政基础以及行政尊严！ 千年以降，北荒历来是没有官府，没有差役，更没有军队的。除了独自行走江湖的游侠儿之外，唯一的暴力团体，就是“族兵”。 没有一个统一而有力的强制机构，各自手握族兵的不同家族，一旦遇上什么纠纷，是不会轻易互相屈服的，甚至一言不合，就会聚众相斗，死伤甚众。 这也是北荒一直以来人口稀少，发展缓慢的原因之一。 这种根深蒂固的传统和习惯，即便是号称宗师的崔家翁也无力改变。更不用说，崔家作为北荒第一名门，本就是这种传统的最大受益者。 但是崔家翁却以他个人无与伦比的威望与手段，没有沾染多少鲜血，就润物无声的推动了“州牧城主制”在北荒生根发芽，极大的制约了各地失衡而又暴烈的家族私斗现象。 在州牧城主制刚刚推行的日子里，也曾有一些门阀骄子，放不下狂傲的做派，视州牧城主如无物，甚至当众羞辱。然而很快，人们就发现这些所谓的骄子，没过多久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公众的视野里，无声消失。 随着时间的推移，崔家翁的种种措施，极大保存了北荒的元气，促进了北荒的发展，这是所有北荒人都受益的事情。渐渐的，大家也真正的打心底里接受了这种制度和制约。 不知道已经有多久，再没有人敢于正面挑战州牧与城主的威严。 哪怕是来自四大世家，与十二门阀的嫡系子弟，也不敢。 没想到就在今日，却竟然有人敢！ 而作为事件中心人物的林谦，此刻却毫无自觉的带着匆匆赶来的耶律齐，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在长庆城中闲逛。 从城南走到城东，吃过午饭，又逛到城北，悠闲的很。 在唐海和齐四看来，林谦在拳打城主府，脚踢蒋家人后，依旧这幅云淡风轻的做派，完全是出于大家大族的自信与镇定。 但在对林谦而言，这仅仅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任务完成过程罢了。 打个城主府怎么了？如果城主府有任务，《武侠天下》里的玩家会排着队等着打！ 打个蒋家人又怎么了？游戏官方曾经统计过，最火爆的某一个副本，曾经在同一时段被三百万玩家同时开启——换句话说，如果那个微胖中年是个副本任务npc，很可能在同一秒钟内，被三百万玩家同时按在地上打！ 这是一件和吃饭喝水一样平常的事情，根本无需放在心上。 但是相对的，也有一些在异界的寻常武者眼里某些和吃饭喝水一样平常的事情，对于林谦来说，却是从来没有接触过的。 比如林谦此时驻足的地方，一座披红挂彩的精致楼阁，很明显的不同于北荒简朴的建筑风格。 阁楼上，挂着“春红院”三个大字牌匾。 牌匾上方一排大开的木窗边上，一个个搔首弄姿的轻衫薄衣女子，似乎在挑逗着每个路过的男性行人。 这是一个但凡正常的人类社会结构中，都会自主产生的地方。 但偏偏在《武侠天下》里，因为某只河蟹神兽的原因，这类建筑根本就没有被设计进去。 “这里白天也开门的吗？” 林谦颇有兴趣的仰头问道。 那些女子见到林谦这样的年轻公子，后面又一堆随从跟随，明显是有钱的金主，顿时摇着手中的丝帕，娇声招揽。 齐四犹豫了一下，咬咬牙低声回道：“林公子，这里做的都是贩夫走卒们的生意，虽说白日里也开放，但未免有些不干净。若是林公子真想……咳！真有这个兴致，在下给公子安排一些清倌人，不仅才貌皆佳，亦是清白身子……” 林谦愣了愣，随即有些好笑的摇头失笑道：“只是单纯的好奇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在之前的那个世界里，作为热度最高的网络游戏的顶级玩家，说句实在话，钱财是赚了不少的。 再加上游戏公司也会举办一些线下粉丝活动、一些高玩聚会、甚至是各类游戏盛典，但凡这类活动结束之后，夜总会这种大家都懂得的地方，也没少去。 男人嘛。 林谦一直认为，作为一个男人，就算在某些事情上有什么不愿意，也不能掩耳盗铃。 有些事情，直接面对后，你反而知道该怎么做，而不是一味逃避，视为洪水猛兽。 像同为【混元功】高玩的“梦醒时光”，其实单从技术层面上来说，林谦认为这个腼腆的小宅男已经和自己相差无几了，甚至偶尔还会有些天马行空的闪光操作，让林谦也赞叹不已。 但也就是因为他那个听到“夜总会”三个字就面红耳赤逃回酒店的样子，少了这份镇定自若的心态，终究是离他们这些论剑峰上的绝顶玩家，略微差了一线。 齐四想到林谦的身份和之前的表现，对于“好奇”的解释倒是很快就接受了。 齐四根据齐老的交代，偷偷撇眼看了下耶律齐，见后者没什么反应，这才开口笑道：“如果只是看看，那倒简单，最多给点打赏钱，这春红院也不敢多说什么，就当去茶楼看戏听曲了。” 春红院门口揽客的龟公，早就盯着林谦这一行人了。以他多年待客观人的经验，虽说领头的那位公子哥衣着朴实无常，但在一旁作陪的几位，一身装扮却隐含富贵，绝对是有钱有势的主。 如今见这一行人终于定了主意，当即谄笑着迎上来道：“哎呀！几位贵客光临，真是令小店蓬荜生辉！以几位贵客的身份，那些寻常把戏和庸脂俗粉，小的也就不说了。只是不知几位是打算怎么个玩法？” 齐四当先上前一步，撩开袍裾，似乎只是单纯想要拿出钱袋。 但那龟公眼神扫过齐四腰间一块露出的牌子后，顿时脸色一变，随即将笑脸摆得更真了些，躬身的幅度也更大了些。 “这位是我家的贵客，不过是有些乏了，想进来歇个脚，你们春红院那些寻常手段，趁早给我收了。只要给我准备一件上好雅阁，一桌清淡小菜，再来一壶上等好茶，金钱上的事，少不了你们的。” “是是是，小的明白！” 龟公对着齐四的吩咐连连答应，随即高声道：“虹娘，听到了没！快带贵客上雅阁！一切都按照这几位的吩咐去做！” 一位年约三十的风韵女子连忙碎步走来，轻轻一福，然后伸手虚引，娇笑道：“几位贵客还请随我来。” 林谦正在兴致勃勃的左右观察着春红院内的建筑设计和装饰，很随意的点了点头，跟着虹娘拾阶上楼。 而齐四则故意落后了一些，等林谦走到楼梯拐角处的视线死角时，猛的一把抓住龟公的胳膊，一张憨厚的脸庞上，双眼竟是有些精明的微眯道：“若你这楼里都是风尘卖弄的女子，那就罢了，除了伺候茶水的小厮，其余人等，一概不准靠近！不过……若是有身家清白，才艺皆佳，又知道进退冷热的聪慧女子，那便叫上来做个陪。只要那位公子满意，以后你们春红院有什么事情，都找我好说。” 第二十七章 琴女 龟公的眼神当即一亮。 能够让齐家的掌事之人如此殷勤孝敬，即便是长庆第一家的蒋家嫡长子，也是不可能的。 可想而知，这至少也是一位来自于州府大族的嫡系贵公子。 要是能够伺候好这样一位贵公子，打赏和好处，那自是不必多说。更有齐家这样的地头蛇承诺照看，简直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事！ “齐爷，我也不敢隐瞒，您要的这种女子，我们有倒是有一位，只是……” 齐四见龟公一脸为难的样子，只道是想要多要点价格，也不以为意。 像这类女子，不少是从小精心培养，像貌才情、性格气质，一项都少不得，可谓精贵。寻常一家勾栏，十年之内能够最终培养出一个，都是极为难得的。 这类女子只要保持清倌人的身份，那就是勾栏里绝对的摇钱树；可一旦失了清白，那就瞬间身价大跌，其中的损失是任何勾栏都不愿意承受的。 “好了，别装模作样了，就你们春红院这点能耐，能养出什么样的女子，我会不知道？退一步说，如果这位公子真看上了你们春红院的女子，那也是你们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别贪心不足！放心，只要这位公子满意，该你们的好处，一文钱都少不了。” “唉哟！齐爷，瞧您说的，我们哪敢装模作样啊，只是这事吧……这实在是……” 龟公咬咬牙，伸手挡在嘴边，贴近齐四的耳边悄声说了一阵。 齐四目光微闪，抬头看了一眼林谦消失的身影，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猛然紧握：“就她吧，把这个女子带上来。” ………… “林公子，这个雅阁呀，是我们春红院里最好的房间了。林公子你看，这靠内的一侧，是我们春红院特意修建的一潭假山水池，旁边绿叶红花，最是清净。” 虹娘推开雅阁内两边的木窗，分别介绍道。 “至于这靠外的一侧，则正好能够对着那座歌舞台。夜间我们会准备一些节目，虽说登不得大雅之堂，却也有些特色。” 林谦不置可否的跟着虹娘的脚步，从两边窗户向下望了一眼，什么也没说。 其实从生产力而言，再怎么富丽堂皇的古代娱乐场所，也不可能有现代酒楼夜店精致。更何况是长庆城这种边境小城的勾栏，再怎么细致用心，也是乏善可陈。 在跟随虹娘大致将春红院逛过一圈后，那种好奇的劲头一过，林谦也就没了兴致。 只是既然人来了，人家又那么热情认真的招待了，也就不好意思马上走了。 就当是进了一家咖啡店，多少点杯咖啡，让人家赚点钱吧。 这时候，齐四推门而入，身后一排侍女模样的女子，整齐的依次跟随，端着菜食茶水，恭敬的放到林谦等人面前的桌面上。 “林公子，耶律大人，方才我们逛了许久，如今正好歇息一番。这春红院虽说是做女子生意的，但一些小食杂盘，也是颇有特色的。” 齐四一番介绍后，对着耶律齐拱手躬身示意了一下，见耶律齐一如既往的没有什么反应，这才凑近林谦身边，笑道：“林公子，方才那龟公说，他们春红院中恰好有一琴艺精妙的女子，我这便擅作主张，让他先准备了，林公子你看……？” “古曲么？” 刚刚喝了一口茶水的林谦颇有兴趣的将眉毛一扬。 在《武侠天下》这么一款跨时代的游戏大作里，各种剧情中专属的游戏背景音乐自然是少不了的，而且都是颇具古风，音韵悠扬，广受玩家好评的。 但再怎么古风，也是用现代的编曲方式和音乐思维来成作的，归根结底，还是现代音乐。 至于真正的古乐、古曲，自己还真没听过。 齐四颇为得意的笑了笑：“这古曲么，若是寻常琴女，或许还真不擅长。但春红院这位，不论古曲今曲，都是一流，公子请放心。” “咳咳！” 林谦有些尴尬的咳了咳。 在林谦看来，这异界的乐曲，相对自己那个时代，就是古曲了。 可他却忽略了这个异界本身也有自己的历史，自己口中的“古曲”，反倒是这里的“今曲”，也是有意思的很。 “咳！随意随意，什么曲都来几首听听吧。” 齐四得了林谦首肯，对着陪在一旁的虹娘的使了个眼色，后者连忙出门安排。 很快，雅阁的房门被再度推开。 林谦顺着声音下意识的看去，只见一位大约双十年华的清秀女子，上身身着一件月白色抹胸，外披一件薄纱罩衣，下半身则是一条鹅黄色的金丝绣花长裙，在文静典雅之中，又不乏一丝惊艳。 或许是因为抹胸上方露出太多雪白细腻而羞涩不已，又或许本就是要维持着这般矜持的姿态，女子从进屋开始，便深深埋头，让两侧的秀发垂下，多少遮掩了一些春光。 “几位贵客，小女子有礼了。” 女子轻轻蹲身一福，语调中却似乎有一丝僵硬和颤抖。 齐四的右眼皮不自觉的微微一跳，当即温言出声道：“诶！这位姑娘不必紧张，我家公子只是听闻姑娘琴技不俗，起了好奇之心，你且好好弹唱，赏钱自然是少不了你的。” “不敢当贵客夸奖，小女子只是于琴技之上有些一得之愚，贵客想听，那小女子便厚颜献丑了。” 身后两名侍女连忙从屋外搬来桌椅，摆上一张七弦琴。 清秀女子眼睑低垂的又是一福，款款坐下，伸出两只芊芊玉臂，轻抚了下琴弦，依旧低着头柔声问道：“不知几位贵客想听何种曲调，小女子也好有个准备。” 齐四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头：“不知姑娘如何称呼，难道不知道要抬头示客，以表尊重么？” 清秀女子身躯不由一颤，抚在琴弦上的手指也不自觉的拨动了一下，在安静的雅阁里，发出一道刺耳的杂音。 “好了阿四，别为难人家女孩子。” 林谦忍不住出声道。 在现代社会里见惯了各种妖艳货色、傲娇妹和女汉子，这么娉娉婷婷的古典型女子，让林谦在眼前一亮的同时，也颇有好感。 更何况，作为一个有着正常道德水准和处事观念的人，林谦从来不觉得逼迫自己的同类奴颜媚态，是一件多么愉快的事。 在场的其他人却是齐齐一愣。 二十岁的女子也能叫女孩？若是成婚早的，孩子都能跑大街了吧？ 清秀女子脸色微白的沉默片刻，然后缓缓抬头，对着林谦略一欠身：“多谢公子体谅，唤小女子甜儿便是。” 没有倾国倾城的容颜，也没有巧夺天工的造化，更没有那个世界里千篇一律的网红脸。 有的，只是一张精致自然，与她本身气质极为契合的秀丽脸蛋。 乍一看似乎并不如何惊艳，却有如温润之玉，久久欣赏而不觉疲倦。 一双大小适中的眼眸里，没有秋波盈盈，也没有深沉如水，有的只是干净的清澈中，隐含着丝丝感伤与黯然。 林谦的内心没由来的突然一颤，似乎被什么触动了一下，略显不安的端起桌上的茶杯，想要小撮一口，才发现杯中早就空空如也，连忙又讪讪放回桌面。 林谦没有品茶的习惯，也没有品茶的本事，从来都是如牛饮水，一口而尽的。这本身不是什么大问题，却在此时平添了不少尴尬。 齐四敏锐的注意到了细节，突然下意识的看向唐海，只见对方眼角的余光也正好朝着自己瞥来，连忙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什么都没看到的模样。 但是在内心里，齐四的心情却很不平静：像林谦这样不谙世事的公子，最看重的不是什么规矩，也不是什么利益。最看重的，仅仅是自己的喜恶而已。 那唐家唐玉璇的恩宠，齐家未必就不能依模画样，再复制出一个！ 第二十八章 钟甜 一曲古韵琴音终了，对于听惯了注重多重性和节奏性的现代音乐的林谦来说，这种单纯的琴曲，其实并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甚至可以用“简陋”来形容。 但偏偏就是这么简陋的一曲琴音，却意外的让林谦有一种清净的感觉。 没有矫揉造作，也没有多余藻饰，像是一个说故事的人，在用最质朴的言语，讲述最平凡的故事。 “甜儿姑娘，刚才你说，这首古曲叫做《思无邪》？” “是，不知几位贵客可还满意？” 甜儿虽是这么问着，但一双眼眸却低垂不起，也没有半点讨好卖笑的意思。 “思无邪，思无邪……” 林谦轻声喃喃道。 这熟悉的三个字，配上清幽深远的琴音，让林谦不由自主的有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绪。 见到林谦这般的状态，齐四眉毛微挑，似是品评的说道：“这曲《思无邪》，我也曾有耳闻，传言这首琴曲写的是古时的一位老者，在临终前平静的追忆年少无邪的往昔时光，直至渐渐安详离世的事情。据说，就算是技艺高超的老琴师，如果心境不到，也是弹奏不好的。没想到甜儿姑娘年纪轻轻，却已经得了几分韵味。” “贵客谬赞了。”甜儿微微顿首，脸上无喜无悲。 没想到齐四突然话锋一转，对着林谦笑道：“林公子恐怕不知道，这位甜儿姑娘与我们还颇有渊源。若是公子你知道了甜儿姑娘的经历，或许也就不难理解甜儿姑娘为何在随意之下，却单单选了这一曲《思无邪》，而且还颇得其中真味。” 甜儿听到齐四的话语，豁然抬起头来，一张原本恬静淡然的脸庞上，瞬间满是惊愕，甚至还带着一点点惊恐！ 不过林谦却在第一时间就被齐四的话语吸引了过去，没有看到甜儿表情的剧变，有些好笑的回道：“要说和你有渊源，那还差不多。我这刚到长庆城才没多久，想要有什么渊源也不可能吧。” 别说长庆城，就连这个世界，我都算是刚刚降生下来的“新手号”！ 林谦在内心里自行补充了这一句。 齐四微微一笑，轻声解释道：“这位甜儿姑娘，就是今早我们遇到的钟氏一族的某房嫡女，本名钟甜。否则以这春红院的底蕴，哪里培养得出如此一尘不染的女子。” “钟家？” 林谦的脑中顿时闪过一道灵光。 曾为家族嫡女，又一朝破门败家，甚至流落勾栏，也难怪会有着《思无邪》的心境。 只是钟家一族，不是早上已被自己放了么？难道这个钟甜，是在自己出现之前，就被春红院买走了？ 林谦回过神来，正要开口询问，只见种甜已然双臂交叉，将披在肩上的薄纱罩衣拉拢在胸前，完全挡住了那一抹春光，然后缓缓站起身来，平静的望向自己这边： “不愧是号称长庆第一族的蒋家，终究还是让你们找到了这里。你们想要看我笑话，想要看我下贱的模样，可以，你们都看到了。但你们不要指望能从我这边得到你们想要的任何消息，更不要指望能得到我的人！” 钟甜说完，猛地从头上拔出一根金簪，愤懑而又绝望的转头看了一眼躲在门旁的虹娘，然后狠狠的向自己白腻的脖颈之间刺去！ 没有任何人能想到，钟甜竟然会如此决绝的选择自尽。哪怕是离她最近的一位侍女，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跟金簪在半空中划过一道琉璃金光…… 然后完全违背了常理的，突然又偏离了直线，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生生握住了钟甜的手腕，将其掰开。 “平之，保护好她！” 林谦一声大喝，侍立身后的林平之立即以鬼魅一般的速度，瞬间掠到钟甜面前。 钟甜不可置信的愣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正要不信邪的再次使用金簪自杀。林平之那一只与钟甜相比也不输半点的修长玉手，很是轻松的向前一探，分毫不差的捏住了金簪的簪头，让钟甜寸进不得。 “钟甜姑娘你不要误会，我们不是蒋家……唔……噗！” 林谦正要急急解释，忽然五脏六腑中一阵剧烈的疼痛翻涌，一口鲜血当即喷溅而出。 “林公子！来人啊，快安排一间干净的静室” “快！快去叫郎中！” 唐海和齐四顿时大惊失色，慌忙上去扶住林谦，同时高声喊人。 林谦大口的喘了几口气，艰难的摇了摇头：“没什么大事，只是旧疾复发而已。” 虽然林谦以他副本第一人的敏锐观察力，和毫无拖泥带水的决断力，在钟甜表现出自杀倾向的第一时间，就果断将游戏上线。 但这其中的时间，毕竟太短，让林谦根本来不及调整依旧处于【严重虚弱】状态下的身体，便强行使用乾坤大挪移，最终导致伤情加重。 “看来这个副号的重伤情况，无论如何是要好好处理一下了……” 林谦心中默默的想到。 然后悄然将游戏账号再次下线，体内的疼痛炸裂之感顿时消失，只有嘴边残留的血迹和苍白的脸色，还有身体里那股虚弱无力的感觉，一时还消除不掉。 “公子万万不可逞强，无论如何都请先修养一番！” “林公子，我们齐府之上，有专门治疗武者伤势的医师，我这就去唤来！” 林谦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我自己的状况，我自己清楚，你们就不要这么紧张了。” 然而眼见唐海和齐四还要继续开口劝说，林谦只得无奈道：“好吧，那我跟你们先回齐府，让那个什么医师看看再说，这总行了吧。” “这样最好。” 齐四点头应了一句，随即转头对着虹娘催促道：“快去备一辆马车，越快越好！” 见两人终于没了意见，林谦这才看向钟甜，很是诚恳的说道：“钟甜姑娘，我们不过是路过而已，与蒋家并没有什么关系。至于你们钟家，应该是已经被放出城外了，如果姑娘你还不放心，大可留在这里打听消息，总之，还请不要轻生。” 钟甜怔怔的看着林谦，一时不知该不该相信。 “平之，回来吧。” 林谦一声吩咐，林平之当即撒手，返身回到林谦身旁。 没了林平之的阻拦，钟甜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地上那滩血迹，终于还相信了林谦，将发簪丢在了地上。 不过刚才钟甜与林平之一番挣扎，原本就有些暴露的穿着，如今显得更加凌乱松弛。 察觉到自己衣衫不整的钟甜不由的双手抱肩，低头不语。 见到这个情景，林谦心下没由来的黯然了一下，脱口而出道：“我从来没有想要轻贱钟姑娘的意思，相反，对于姑娘的气质与琴艺，都非常欣赏。说句实话，钟姑娘呢你待在这种地方，实在是委屈了自己，如果姑娘有什么困难，大可与我身边这位阿四商量，他是齐家的人，不会为蒋家做事的。” 在林谦的思维里，他的欣赏，只是代表着一种赞美的态度；而让齐四帮忙，也只是出于某种对美好事物和人的恻隐之心。 但在其他人看来，对一个女子公开的表示欣赏，基本就等于是隐晦的表达倾心之意了。 而让齐家代为照看，则更多了一份想要为其负责的表态。 齐四眼眸中的惊喜之色一闪而过，当即踏前一步，取下腰间的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铁牌：“在下齐四，以后钟姑娘若有什么事情，可以持这个牌子到齐府，但凡力所能及，在下一定做好。” 等了片刻，见钟甜并没有伸手的意思，齐四顿时明白，这是出于一位家族嫡女的尊严。 若是不明不白的就收了这份有着不同意义的礼物，或许日后也就是被公子哥养在外房，终生得不到半点名份的结局。 毕竟对于那些重视家族名誉高于一切的大家大族而言，进过勾栏的女子，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往家门里领的。 齐四心中不由有些好笑。 即便是外房，像林谦这般能让先天武者俯首听命的主，不知会有多少人哭着求着想要这么个身份呢。如今大好的机会就在眼前，这位钟姑娘却反而不懂得珍惜。 要知道，除非是具备家族联姻性质的婚姻结合，其余的女子，其地位高低，生活好坏，看得无非是男主人的恩宠程度罢了。 外房女子仗着恩宠，欺压有名分却受到冷落的妾室的故事，可是一点都不新鲜。 不过这话却是不能摆到明面上说的。 齐四心中念头一转，随即将铁牌放在桌面上，笑道：“钟姑娘也无需为难，一块破铁牌，丢在哪个角落里放着，也就是了，横竖不占什么位置，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正在这时，屋外龟公的声音传来：“齐爷，马车备好了！” 齐四意味深长的看了钟甜一眼，最后加了一句：“就当是多准备一条退路吧。” 第二十九章 族兵 “想要准备什么退路啊？” 就在这时，雅阁外一道略显傲慢的声音传来。 齐四目光微闪，看向门口。 只见一位头发灰白的高瘦老者昂首踏步进门，身后还带着大约三十名身穿统一服饰的壮汉，将整个春红院的上下要道都把持了起来。 “原来是蒋嵘长老。” 齐四微微躬身抱拳，先做足了礼仪，这才继续道：“虽说蒋嵘长老是我长庆城人人皆知，最接近后天六重的存在，尊荣无比。但这私调蒋家族兵超过十人之数，可经过了城主府的同意？” 林谦听了这一番话，不由暗自点头。 齐四的话语中既不乏恭维之意，又暗中点出了他的身份与实力，最后再绵里藏针的反问一句，算得上是进退有据，难怪齐老对他欣赏有加。 在《武侠天下》里，越是大型的玩家帮派公会，对于这样的人才，也就越重视，哪怕其实力平平。 因为对于《武侠天下》这么一款极为热门的虚拟网游来说，不同于其他网络游戏仅仅停留在文字、语音上的交流。在这里玩家们有着自己的躯体，等于是穿上一件马甲，生活在另一个无限接近于现实的世界里。 所以游戏里的玩家帮派公会，几乎等同于古代的大小诸侯国，合纵连横，制定规矩。除了单纯的技术流玩家外，外交型、经济型、策划型的玩家也非常受到重视。 而林谦就几乎包办了所有类型的顶级玩家能力，除了外交能力。 拥有太过简单直接的性情的人，总是不适合这一行的。 而有时候，自认为拥有太过强大的实力的人，也是不适合这一行的。因为这类人总是习惯于用力量，去践踏规矩。 第三十章 蒋嵘 “现在想吃丹药拼命了？” 蒋嵘不屑的嗤笑一声。 不少武者都会在身上备着几颗带有刺激药性的丹药。 这种丹药根据药品的好坏，有着不同的效果和副作用，也有着不同的名称，但归根结底，都是在关键时刻，拿出来拼命的。 就在这时，林谦刚刚吃下丹药，就低着头浑身颤抖，满脸苍白，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看到这一幕，蒋嵘忍不住放生大笑起来：“林公子，莫非连这种拼命的丹药都买不起好货么？还未助力，反倒先伤身了，啊？哈哈哈哈！” “蒋嵘长老！” 齐四连忙伸手去扶林谦，同时对着蒋嵘怒喝道：“今日这事，你不顾身份，仗着后天五重的境界亲自来此威逼，已经是以大欺小了。林公子本就有伤在身，你作为长辈，竟然还肆意嘲笑，真的是一点脸皮都不要了吗？” “脸皮？身份？” 蒋嵘嘲讽的看了齐四一眼：“小娃子，你见识过那些先天的大人么？若你见过，就会知道，所谓的脸皮和身份，在他们面前，什么都不是。” 齐四表情古怪的瞥了一眼从头到尾都如同泥塑木雕一般没有反应的耶律齐，再回看蒋嵘，嘴角刚刚浮现出一丝笑意，赶紧生生忍住。 但蒋嵘却毫无察觉，只是傲然继续道：“小心翼翼的维护着脸皮和身份，还自以为熟稔人情世故，抱着这种心态的人，从一开始就绝了自己前进道路，一生先天无望。不错，我蒋嵘在长庆城中是出了名的跋扈不讲理，遇见小辈也不肯矜持半分。但也正是这般自我放纵，从不压抑本心，才让我走到了今天后天五重的境界。” “别光想着笑……” 林谦虚弱而又压抑的声音在齐四耳边忽然响起。 “林公子！你没事吧？”齐四连忙问道。 “我没事，可你的心态确实有事。眼界决定境界，这个叫蒋嵘的话虽然有失偏颇，可这一点却是对的。阿四，该有的算计和手段是该有，但这不该遮盖了你的眼界，在小打小闹里兜兜转转，沾沾自喜，否则顶天了，也就是个管家之流。” 林谦神色平淡的娓娓而谈，在齐四和唐海眼中，他仿佛天生就是一个足够资格指点任何人、评论任何人的领导者，否则不足以解释为什么他能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就拥有如此浑然天成的王者之风。 而对于林谦来说，这只是他习惯性的以副本第一人的经验，给他所欣赏的后进玩家们一些中肯的建议而已。 毕竟在《武侠天下》这么一个几乎成为玩家们第二世界的地方，林谦见过太多的人，因为不同的原因，走上没落的道路： 其中有和他一样，是第一批进入游戏的老资格玩家，甚至是其他大型网游的职业玩家。这些资深玩家是有着绝对的时间优势，一骑绝尘，牢牢把握住玩家第一梯队的。 也有后面才逐渐进入游戏中的后起之秀，天赋异禀，触类旁通，在短短的时间内就赶超了绝大多数的老玩家，登顶玩家top榜的。 这些人都曾经出现在林谦的身边，或是对手，或是队友，曾给林谦带来麻烦和挑战，也曾让林谦发自内心的欣赏和学习。 但在五年的时光流逝中，物是人非，他们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最终掉队，彻底的离开了游戏第一梯队，也不再出现于林谦的眼前。 这五年的经历，给了林谦极大的感触，也给了他极为丰富的经验和老到的眼光。 同时，对于可能走入歧途的人，他也分外惋惜。 那些人里，曾经也有不少是他在虚拟世界里，相处很是愉快的好朋友，最终却因为再没有任何交集而却相忘江湖。 “看人，不是只想着去看笑话，那没有任何意义。你只看到这个蒋嵘跋扈的一面，但你更应该看到他为什么有跋扈的资本，这两者是相辅相成的。他有着这样的心态，所以有了这样的成就；而他的成就，又反过来更加坚定了他的心态。” “这其中当然也有很多谬误的地方，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去芜存菁，充实自己，而不是不以为然的全盘否认。易大师曾经说过，真正的大师永远都怀着一颗学徒的心，虽然只是游戏之言，但这道理，是对的。” 齐四愣愣的听着林谦的说教，艰难的吸收着其中的含义。 另一边的蒋嵘则终于正眼看向林谦，点头道：“你小子拿腔捏调的老成模样，我不喜欢，不过刚才那番话出来，却也是个明事理的。我蒋嵘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你说我有谬误也好，有失偏颇也好，都动摇不了我的心志。倒是这个易大师……虽然不知道是何方神圣，不过他这句游戏之言，倒是相当精辟，想来也定是一位风华绝代的人物。” 林谦顿时汗颜。 自己这是说顺了嘴，下意识的只当是在教导帮派新人，连易大师的语录都顺口讲了出来。 “不过就算如此，你挑衅我蒋家的事情，还是没的商量。既然你还有伤病在身，我劝你不要无谓的顽抗。我蒋嵘可以保证，就算你被我蒋家收押，还是可以允许医师给你诊治的。” 蒋嵘说着，将手一招，身后十几名族兵顿时向着林谦和钟甜涌来。 林谦缓缓抬眼，对着蒋嵘轻哼一声：“你的话，也是我想说的话。就算我对你的成就有所认同，也改变不了你只是我眼里的一头任务怪的事实。” “任务怪？”蒋嵘疑惑的皱起眉头。 林谦轻柔却又有力的推开了唐海和齐四的搀扶，眼眸清冷的看向两名正走向钟甜的蒋家族兵。 面对蒋家的族兵，钟甜双臂抱胸，惨然后退两步，那支刚刚被她丢弃于地的金簪，不知何时又回到了她的手上紧紧攥着，指节发白。 “钟姑娘，我还是那句话，无论如何，请你不要轻生，请你相信我一次。” 林谦平静的与钟甜对视一眼，没有指天立誓，也没有浮夸言语。 但偏偏就是从这一双简单的、并没有掺杂任何杂质的眼神里，钟甜看到了诚恳，看到了自信，更看到了……一丝怜惜。 钟甜恍惚的怔了一怔，随即便看到林谦就这么站在原地，双手向前平伸，然后狠狠向两侧一拉，仿佛他身前有一扇无形的大门，要被他用力的拉开一般。 然后在众人不敢置信的目光里，蒋家那两名试图接近的钟甜的族兵，就这么凭空倒飞出去，似乎真就被林谦这双隔空的双手，狠狠抓住，再扔到两旁！ 直到这个时候钟甜才确定，刚才那股阻止了自己自杀的力量，的确是来自于眼前这个神秘的年轻人之手！ 而蒋家的一众族兵则被林谦的这一手震在当场，不敢妄动，唯有默默看向蒋嵘，等待蒋嵘的决断。 “好俊的手段！” 没想到蒋嵘却是当先叫好起来。 “这一手，我自认此生不曾见过。看来你这少年，倒还真可能有些倚仗。” 齐四这时已经回过神来，虽然刚才有着林谦的教导，可面对蒋嵘，却还是忍不住冷笑以对：“怎么，怕了？蒋嵘长老，我也好心奉劝你一句，有时候，有些事情，你也不要妄自代表蒋家下决定，免得到时候难做。” 蒋嵘哈哈一笑，不以为意的道：“到时候难不难做，我不管。我只管当下，既然我蒋家的族兵奈何不了你们，也就不要怪我蒋嵘以大欺小了。” 说完，蒋嵘的脸色顿时一收，满是暴戾：“既然我蒋嵘说了要带走他们，那就一定要带。有本事的，就来阻我；没本事的，搬出什么后台，也没用！” 第三十一章 伏虎掌法 “如你所愿。” 林谦直身立定，缓缓吸气，右手摊掌向上，朝着蒋嵘平伸而出，做了个“请”的姿势。 作为一个效率第一的高玩，林谦之所以会在刚才说了那么多话，固然是真有自己的一番感慨，但另一个原因，也是这个重伤的副号确实需要一点时间来给他适应，来调整。 同时也要给那瓶丹药足够的时间，来发挥药效。 现在看来，那瓶齐老赠送的先天固源理脉丹，确实还是有几分功效的，林谦能够明显感觉到，有一股清凉的细微气流，在体内缓缓流淌。所过之处，之前那种撕裂肿胀之感，都得到了极大的缓解。 “好，正要领教！” 蒋嵘当即衣裳一震，伏身探爪，如同一只即将出笼的猛虎，蛰伏待发。 蒋家的族兵们则纷纷默契的各自将自己身边的桌椅饰品顺手拿起，然后退出屋外。看这个熟练的架势，显然这位蒋嵘没少做过这种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事情，手下族兵估计也是得了家族里的吩咐，尽量少些损失，免得赔偿。 眼看两人之间的战斗一触即发，唐海着急的一跺脚，不管不顾的对着耶律齐喊道：“耶律大人，林公子这状况，您怎么还能让他亲自动手！” 齐四也反应了过来，正要跟着开口，林谦突然一声大喝：“都让开！” 耶律齐和林平之二话不说，当即各退了一步，仿佛是训练有素的士兵。 “好气魄！小娃儿，我这套【猛虎拳】虽然名字寻常了些，却是我自己苦心钻研而出的傍身拳技。你刚才那手隔空分人的手段，我没十全把握，可不会留手，你自己小心了！” 蒋嵘朗声道。 “猛虎拳么？” 林谦轻笑一声。 “恰巧，在我所精通的功夫里，就有一门名叫【伏虎掌法】，还请蒋嵘长老看清楚了。” 【伏虎掌法】，是华山派一门深奥繁复的掌法类招式，也是每一个华山派玩家必然会学到的掌法。 这路掌法一共一百零八式，每式又各有变化，奇正相生相克，共有三百三十四变，对于很多耐心不够，或者好高骛远的玩家而言，很少有真的愿意下苦心去学好的。 可偏偏林谦，就有着这样苦学苦练的劲头。 虽说这套出自《碧血剑》的伏虎掌法不算多么高深，难以与射雕三部曲中的精妙武学相媲美，但在浸淫其中近五年的林谦手里，也足够化腐朽为神奇。 蒋嵘冷哼一声，只道是林谦想在嘴上占个便宜，原本还有些欣赏的心态顿时化作不喜。 “既然如此，那就看你伏不伏得住我这只猛虎了！” 蒋嵘说完，当即虎扑一跃，双臂绞缠，如同虎首一般向前猛咬。 “气势不错。” 林谦点评一句，同时很自然的使出了伏虎掌法中的第十招“避扑击虚”，在蒋嵘的双拳即将击中自己的瞬间，身形骤然向后退开半步，在蒋嵘的拳势用老的档口，右手化掌，从下方斜向上猛然击出，直取蒋嵘的手肘。 蒋嵘的心中顿时一惊。 且不论这个少年武学境界几何，招式又是否精妙，光是这种临危不惧的心境，和千钧一发间从容变招的眼光，就足够任何武者警惕非常。 但蒋嵘在五十多年的武道生涯里，也经历过不少惊心动魄的大战，经验同样丰富。 刚才那一式“虎扑”，仅仅是试探而已，后续会根据对手的不同反应来进行相应的拆招。 像林谦这般想要乘虚攻击他中门或是下盘的对手，蒋嵘自然也准备了一式“按爪”。 只见蒋嵘原本交互向前的双臂陡然一沉，两只手肘并在一处，狠狠向下砸去，仿佛是一头猛虎伸出前肢虎爪，想要将猎物一把按在地上，好让自己慢慢享用。 林谦目光微动，掌心翻转，原本斜向上击去的力道顺势一收。同时双腿用力一蹬，整个人矮身正面冲向蒋嵘，掌向腰腹——却是伏虎掌法中的一式“菩萨低眉”。 而此刻的蒋嵘去势刚收，想要再次蓄力已是来不及。双臂上的力道，此刻也全在向下砸沉的动作之上，也没有可以横向抵挡的力气，只能勉力将双臂往胸口收拢，当做盾牌一般挡在身前。 只听“噗”的一声闷响，林谦收了姿势，淡然而立；而蒋嵘却很是狼狈的“噔噔噔”向后倒退了数步，踩得雅阁里的木质地板嘎吱作响，至退出一丈开外，才堪堪停下。 蒋嵘惊疑不定的重新审视了林谦一遍，心下暗惊： 虽然刚才那几招，自己确实还未尽全力，而且还吃了招式变化的亏，力道没有用到点上。但想要这般轻描淡写的撞开自己，若是没有至少后天四重的境界，那是根本想都不要想的。 而能在这个年纪，就修炼到后天四重的境界，还有着如此敏锐的战斗天赋和能力，恐怕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个少年的身份啊…… 心中后悔的情绪刚刚升起，蒋嵘突然猛地一咬舌尖，剧烈的刺痛感和咸稠的血腥味让自己回过神来： “好好好！确是我蒋某人看走了眼，这位林公子当真是少年俊杰。不过我蒋嵘此生，无论是为人，还是练武，都出从来没有退缩这一词。若是今日我退了，心境衰颓，此生想要再进半步也无可能。故而，纵然是错了，那也就只有一错到底了！” 说罢，蒋嵘低声怒喝一声，额头上青筋暴起，真气流转之下，仿佛是一台开启全部马力负荷的战斗机器。 “可敬，却也可悲。” 这时候的林谦，反倒是平淡的看了一眼齐四，再次开口教育道：“你看这蒋嵘的性子，虽是帮他走到离今日，却也让他没有了回头的路子。所谓刚则易折，在这种不管不顾的姿态下，稍有挫折，便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胡言乱语！” 蒋嵘被林谦说的心中一震，却咬牙不肯承认。只当这是林谦的攻心之策，想要动摇自己的战意。 “这一式【百兽之王】，你若能接下，再放大话不迟！” 虎为百兽之王，自有王者的威风与尊严。 但再如何威风一时的虎王，到最后，也终究会老去衰弱，最终被新的王者所挑战，被代替。 然而毕竟曾经为王，哪怕今日跌下王座，这份王者的尊严，也绝不容许被践踏；即便是被新王挑战，也绝对会倾尽所有的骄傲，战斗至死！ 而这式【百兽之王】，取的就是这层悲壮之意，是蒋嵘压箱底的搏命之招。 只见蒋嵘怒步而上，每踏一脚，楼阁中的木质地面便被炸出一团木屑。而蒋嵘的整个身姿形态中，也完全没有半点守势，完全是一副放手搏命的狠劲。 面对蒋嵘不顾一切冲来的姿态，林谦只是淡然的瞥了一眼：“便是天上神龙，我也降过，何况是你这只弱虎？” 其实以林谦90级的副号等级，想要对付蒋嵘这种最多59级的npc，根本就无需那么规规矩矩的以招对招，只需要霸道的一力降十会就足够了。 但林谦自从穿越以后，对人对敌，使用的都是乾坤大挪移，并没有真正的实质战斗接触。 于是林谦突发奇想，想要试试这异界的打斗，是否和《武侠天下》中的战斗系统是一致的，而自己的在游戏中的战斗运用，又会不会和现实有什么差别？ 最终的结果，让林谦很是满意。这现实的武功打斗，与游戏里的pvp战斗运用并没有什么不同，使用起来，依旧是得心应手。 如今验证了心中的疑惑，自然也就没有继续和蒋嵘纠缠的必要了。 面对来势汹汹的蒋嵘，只见林谦吭声吐气，轻嘿一声，一招伏虎掌法中的三大绝招之一“降龙伏虎”，当即从右手劈出，后发先至，毫无阻碍的拍在蒋嵘的右胸之上。 顿时鲜血喷溅，人影倒飞，在这雅阁的木门之上，生生砸出一个人形窟窿！ 第三十二章 姐弟 眼看蒋家的族兵们在一开始不可思议的愣神后，慌忙上前架起已经昏迷的蒋嵘，再飞快的撤离，林谦没有半点阻止的意思。 打败蒋嵘，对于林谦的意义就像是他以90级的等级在游戏里顺手清掉一个59级的垃圾地图怪，除了稍微浪费了一点时间之外，并没有其他任何影响。 而如果蒋家还敢再来骚扰，那么顶多也就是变成顺手清掉一个boos等级不超过69级的垃圾副本，根本是无需放在心上的。 真正让林谦需要小心斟酌的，是接下来需要做的事。 【支线任务：保护钟甜不受蒋家的威胁，脱离危险区域。任务奖励：游戏能源十个小时，经验50000点】 看着游戏面板上的任务提示，林谦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任务的前半句：保护钟甜不受蒋家威胁，已经被他很简单的做到了。 但任务的后半句：脱离危险区域…… 这个意思就是要带钟甜离开春红院吧？ 可要是钟甜不愿意离开，难道自己得上演一出“强抢民女”的戏码来？ 虽然从能力上而言，这很简单。但从动机上而言，自己是真做不到。 犹豫了半晌，林谦还是决定硬着头皮试一试。 “咳咳……那个，钟甜姑娘，很抱歉因为我的原因让蒋家找到了你，只是现在春红院确实已经不能再待下去了。希望你可以相信我，到齐府暂住，我真的没有任何恶意，到时候也绝不会打扰钟姑娘……” 林谦一边说着，一边暗自心虚。 好端端的突然让一个姑娘到自己家去住，说的再怎么义正言辞，真心诚恳，也会被当做是流氓的吧…… “敢问林公子，可是也得罪了蒋家？” 钟甜突然打断了林谦的话，直接问道。 说到这个，林谦倒是很无所谓：“是他们蒋家霸道在先，硬要说我得罪，那就得罪了吧。” 如果完成任务就算得罪，那自己早就得罪了一整个《武侠天下》，债多不愁，完全不怕。 钟甜点了点头，与林谦对视片刻，然后脸色复杂的将眼神偏开，沉声道： “林公子，我们便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的意思，我明白，你也不用再如何委婉的劝说。我在这里，只有一个要求。” 钟甜顿了一顿，脸色越发苍白，连带着攥在胸口的双手都微微颤抖。 “想那日钟家被灭时，我和弟弟奔逃而出，最终走投无路，我只有自贱卖身，进了这春红院，只求保住我弟弟的安全。” 说着，钟甜忍不住又愤恨的瞪了一眼缩在墙边的龟公和虹娘。 “虽然我也早知道，这等交易持续不了多久，可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不过这些日子里，小女子只卖艺，不卖身，最多陪过一场酒，却也没让客人碰过我一下。” 紧接着，钟甜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羞意的潮红，银牙轻咬，继续说道：“故而，小女子如今还是处子之身，这点还请公子放心。方才听说公子说，钟家早间已被放出城外，小女子在这里只求公子能将幼弟安全送至族人身边，再传他几手防身保命的技艺，那么小女子此生不论为奴为婢，都任凭公子随意。” 听完钟甜的请求，林谦一脸无奈的转头看了一眼唐海，摇头道：“话说，我是长的很想坏人么？怎么你们就都是一副认定我要收了什么好处，才会做好事的样子。” 被林谦这么一说，唐海立刻想起之前自己劝说玉璇的事情，一张老脸也顿时尴尬起来，低头支吾着不敢回话。 林谦长长的叹出一口气，对着缩在一旁的虹娘道：“去准备两辆马车，还有，先送一件外衣过来，给钟甜姑娘披上。” 然后才转向钟甜，无奈道：“钟甜姑娘，我先带你到齐府上暂住，再让人打听一下钟家现在的情况，一旦确认了位置，我就亲自把你和你的弟弟一起送回族人身边，这样可好？当然，如果你执意不肯信我……那你就当我答应了你的条件，也是可以的。” ………… 过了没多久，春红院门口两辆马车缓缓开动，朝着齐府的方向驶去。 在其中一辆马车中，一个颇显兴奋的小男孩拉起钟甜的手，嘻嘻笑道：“这个林公子真是这样说的吗？竟然还有能挡住姐姐魅力的人，真是不可思议啊……” 话没说完，小男孩的脑袋就被狠狠的敲了一下。 “怎么，你很希望姐姐我被人收作奴婢么！” 钟甜嗔怒道。 小男孩郁闷的摸了摸脑袋，嘟囔道：“这个当然是不愿意啊。只是之前那么多家族嫡子排着队来我们钟府上提亲，初时是没怎么样，到后来就一个个恨不得马上吃了姐姐的模样……” “别说了。”钟甜偏头看向窗外，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忧伤。“如果不是我心气太高，一心想要嫁个豪门大族，也许钟家也就不会落到今天的地步。” 小男孩乖巧的握住钟甜的手，轻轻摇了摇：“姐姐，这不怪你，你也是想找个好姐夫，能重振我们钟家的族威，那些没用的老头子就知道乱说……” “什么老头子，那些可都是你的长辈！” 钟甜沉声纠正道。 “就是老头子，又没用又烦人的老头子！”小男孩不服气的嘟着嘴，但很快又重新换上一副满是兴致的模样：“诶姐姐，如果真按你这么说，这位林哥哥，还真是挺怜惜你的，要不你就从了他吧！” “什么从不从的！小小年纪哪里学的！”钟甜又是一记响亮的爆栗甩了出去。 小男孩一脸委屈的捂住脑袋：“本来就是啊，听姐姐你的说法，这个林哥哥可是个很厉害的人呢，身后应该也有个很厉害的家族吧。这样金贵的公子哥，拼着吐血也要阻止姐姐你做傻事，事后又什么都不要，可不是怜惜你么。” 钟甜的脑海里闪过那一篷血雾的刹那，一时不知该怎么回话。 “姐姐……” 小男孩突然一把扑进钟甜的怀里，带着些许哽咽：“你可千万别做傻事，你要是不在了，我可怎么办啊……” 钟甜宠溺的摸着小男孩的脑袋，眼中噙着泪水轻声答应道：“好，姐姐以后不会再做傻事了。那你也别多想了，如果这位林公子真是位信人，那么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到家族里了，到时候不管去哪，我们姐弟俩都要好好过日子，好好活下去……” 第三十三章 一夜入后天 齐府，丰泽园。 这座府内的小院落，向来是齐家用来招待贵客的住所。 如今，也是林谦的住所。 在安排好钟甜姐弟的住宿，并且让齐四尽快派人去了解钟家的动态后，林谦匆匆吃过晚饭，就回到了丰泽园里，并吩咐齐家的下人，没事不要打扰。 今日里多次上线副号，并且差点让副号伤势加重的情况，让林谦心生警觉。 诚然，有着高达90级等级的副号作为后盾，哪怕是【严重虚弱】的状况，也足够自己应付绝大多数情况。 但这就像是考试作弊一样，一旦上瘾，最终遇上真正的“大考”，只会反而害了自己。 只有不受限制的，真实属于自己可以随时使用的力量，才是最可靠的。 林谦将房间客厅内的桌椅搬到角落处，空出一大块空地，脑海里随之浮现出【九阴真经】易筋锻骨篇的内容来。 按照易筋锻骨篇里的指引，林谦缓缓提气，胯腰伸腿，划臂摊拳，开始按部就班的完成经书里所描述的动作。 在这个过程中，林谦并没有去追求速度，也没有刻意去感受效果，他现在要做的，只是将所有的动作都一丝不苟的记下来，不能有半分差错。 以体蕴气，是高深武学里才会出现的筑基之法，不仅效率奇高，而且体气和谐，实力增长极快。 但是相对的，这对于动作的规范性也就有着极为严苛的要求。但凡一个动作没有做好，很可能就会前功尽弃，甚至反而会造成身体的损伤。 因为武学，本身就是一门以合乎天人大道的方法，来温和刺激人体潜能激发的学问，博大精深。可若是方法不得当，要么刺激不到位，潜能无法激发；要么，过度刺激，则会造成身体难以承受。 缓慢而又细致的将易筋锻骨篇第一段中的内容演示完毕，林谦轻吐一口浊气，闭上双眼，细细体会身体内部的状况。 片刻之后，林谦有些失落的睁开眼睛，自嘲的摇了摇头。 除了活动筋骨后正常会产生的四肢活络感，林谦没有在身体内的任何地方，体会到有什么特别的不同，更不要说什么气感了。 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毕竟真实的练武，讲究就是一个循序渐进，日积月累。哪怕是百年难见，万中无一的绝顶天才，也需要一定的时日来打牢基础。 万丈高楼平地起，没有一个坚实的地基，也不过是空中楼阁罢了。 这一点，林谦其实很明白。 只是作为一个顶级高玩，也曾经作为一个资深代练，相对比游戏中那种前期“刷刷刷”升级的超级速度，此刻难免在心理上有些落差。 收了动作，正准备休息的林谦下意识的拉出游戏面板。 这是他在每次游戏准备下线前的一个习惯，最后审查一遍游戏状态，以免有什么任务或者事件造成遗漏。 林谦的眼神无意间扫过能源栏，上面多达十几个小时的游戏能源，让林谦突然灵光一闪。 按照之前系统的通告，自己的主号就是现实中的躯体，可以自行修炼；而副号则保留被数据化的特点，可以拥有上品先天，90级的绝顶实力。 但是自己的主号和副号，是不是真的就完全被割裂开了？ 换句话说，如果自己在登录副号的情况下，正常修炼，又会是什么结果？ 这个念头一起，顿时就占据了林谦的脑海，怎么也挥之不去。 沉吟了片刻，林谦轻轻一拍手：“反正也还有十几个小时的游戏能源时间，试试也无妨。” 游戏副号【光或影】，上线。 熟悉的重伤感觉再度出现，林谦大口的深呼吸几下，舒缓这种骤然袭来的负面感觉，将身体的状态调整好，然后缓缓的按照刚才易筋锻骨篇第一段的动作，一招一式重新演示开来。 刚刚比划了没几个动作，林谦便一脸惊愕的停了下来。 如果说【气感境】的修炼，就是要从人体内“挤压”出内气，那么刚才第一遍的动作，林谦感觉自己完全就是手握石头，却想捏出水来。 然而如今，登录了副号之后再来做这些动作，却仿佛是握着一块刚从河里捞上来的海绵，根本无需用力，内气便源源不绝的从身体各处涌现而出。 这些内气就好像是从一群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老爷兵，突然之间就变作了一支待命已久又士气高昂的精兵悍将，只要林谦一个动作的指令，就热情万丈向着指定的地点冲去！ 这是什么情况？是bug？还是什么隐藏的机制？ 林谦的眉头骤然紧蹙。 难道是自己修炼的行为，被系统默认为【打坐练功】？ 众所周知，再如何火爆的游戏，再如何职业的玩家，也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待在游戏里。不说现实中的生活需求，就说一个正常人需要的吃喝拉撒睡，就肯定得退出游戏吧？ 更有甚者，现实中万一有个急事，需要出个远门，几天的游戏活动没有参与，把等级经验落下了怎么办？ 好办，打坐练功。 只要事先进行了相应的设定，那么在玩家游戏角色下线后，游戏角色就会自动的“打坐练功”，缓慢的增加经验值，算是对离线玩家的一种补偿。 而补偿经验的多少，自然也会和游戏角色当前等级成正比，保持在一个稳定的比例。 比如说，游戏10级需要的经验是10万，那么挂机1小时所得的经验，可能就会被设定为100点，取它的千分之一。 而当游戏角色来到20级，需要的经验可能是100万，那么每小时挂机所得经验也会相应上升为1000点，保持在千分之一的水准上。 当然，当一个玩家的等级越往上走，打坐所能获得的经验比例也就越少，这是保证高玩利益的设定，无可厚非。 但是对于当下的林谦来说，他的主号是0级小菜鸟，大概连1000点的经验都不需要，就能升级。 而他在副号高达90级的等级之下，如果被系统默认为是【打坐练功】，那么哪怕比例是万分之一，十万分之一，甚至是百万分之一，每小时能产出的经验，都绝对是以“万”为单位的！ 更简单的概念就是，林谦等于是用0级的小号，结果吃了一个90级boss百万分之一的经验，这速度怎么能不快到吓人？ 林谦低头凝看着自己摊开的双手，然后缓缓握紧。 这些目前都还是自己单方面的猜测，而想要证实这个猜测，最好也最直接的办法，就是……继续修炼！ 屏息静气，心神合一，林谦感觉这一刻，自己仿佛回到了《武侠天下》中，即将开荒最新开放、等级最高、也难度最大的副本的时候。 对于未知的探索，和探索发现的成就感，是林谦一直以来最大的乐趣，也是他成为《武侠天下》副本第一人最直接的动力。 随着易筋锻骨篇中一段一段的动作，林谦只觉得自己的丹田就像是一个气球，不断的有细微的气流从身体里的各个部位被产生，并通过经脉，源源不断输入其中。 而随着丹田中气流的不断堆积，这些气流原本轻飘弱无的状态也渐渐化作沉重凝实。 这是很简单的物理原理，无非是在有限的空间里不断挤压，量变引起质变。 但道理简单，却并不意味着过程也简单。 因为这个过程，实在是太快了。 所谓内气，实际上就人体组织在自身极为优质强壮的情况下，其中精粹元素自行凝结而出的气态能量。 换句话说，每一丝内气的产生，都是人体精元的萃取，而不是凭空出现的。 能量守恒定律，不管在哪个世界，都是成立的。 如果是正常的情况下，再怎么天才的武者，一天只能能够产生十几道内气，就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身体天赋了。而十几道内气的精元萃取，并不会对人体产生太大的影响。 但今夜林谦的情况，却是极为不正常。 在极短的时间内，林谦的身体里几乎是从各个角落里疯狂的压榨出所有能够压榨的精元，从无到有，从有到满，从满再到溢！这完全就是在竭泽而渔，严重透支着林谦的身体。 游戏中的人物的升级，哪怕升的再快，也是有着稳定而又完整的人物数据建模的。但现实中的快速提升实力，则根本无法提供牢固的基础，来承受相应的后果。 而当林谦从“久违的升级快、感”中反应过来，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时，已经无法停下这个过程了。就像一列失控的火车，这个时候轻易的刹车和变轨，都可能会引起重大的事故！ 然而仅仅是一瞬间，林谦就镇定下了心神。出了问题，那就解决问题，一味的后悔和担心不会对现状有任何帮助，这是林谦一直以来信奉的道理。 如今的情况，想要回头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就像被机器压榨出的甘蔗汁，你不能指望再倒灌回去恢复一根甘蔗的模样。 既然如此，那么倒不如拼上一把，背水一战，一夜入后天！ 第三十四章 交给你了 从毫无气感的普通人，到内气转真气的正式后天一重武者。这是习武道路上的第一条鸿沟，也是所有武者最为基础的阶段。 哪怕是那些自忖天赋绝顶的狂傲之徒，也绝对不敢在这个阶段里有半点疏忽。 所谓万丈高楼平地起，没有一个足够坚实的基础，再如何强大的天赋，最终也只能在冲击更高武道境界的路上，功亏一篑。 一般而言，越是天赋极强，背景极深的少年武者，不仅不会急于将内气转化为真气，反而会在气感境的阶段循序渐进，一步一个脚印，保证身体绝无半天透支，来排除可能的隐患。并且完全开发体内的每个部位，这样在接下后天六大境界的修炼中，就能事半功倍。 至于一夜入后天这种事，不要说根本不可能，就算可能，也绝对没有人会愿意这么做。 然而今夜的林谦，就这么做了。 感受着一丝一缕的内气不断汇聚，充斥着丹田经脉，甚至隐隐又有些重伤的疼痛感在体内重新蔓延开来，就像是一条条玻璃管道，已经开始了承受不住大面积龟裂。 可林谦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依旧缓慢，却又坚定的按照易筋锻骨篇上的记载，将上面的动作内容，做到精准无误。 林谦在赌，到底是自己这具现实的躯体率先承受不住内气爆膨的压力，还是自己的身体能够先一步将内气压缩为真气，解决隐患。 其实内气向真气的转化，完全可以看做是气体的液化，减少体积，增加质量，从而将这股能量进行提纯，那么武者在使用的时候，就能发挥出更为强大的力量。 而林谦此刻的身体，就是一个即将被吹爆的气球，要抢在爆炸之前，将气球内的气体挤压成液体，才能避免这个最坏的结果。 在《武侠天下》的五年游戏历程中，林谦曾经赌过无数次，赢过，也输过。 但是这一次，林谦却是在赌命。 而且这一次，林谦输不起。 ………… 丰泽园外，林平之沉默的抱着那柄古朴长剑，倚在园墙上，一动不动。 让林平之来守卫园门，是因为林平之作为一个系统人物，绝不会有半点人情交往的概念，能够忠实的执行林谦拒绝任何人打扰自己的命令。 从自己入住齐家的那一天起，即便有着齐老的严令，依然有着一些齐家的投机之人，试图通过送礼的渠道，与自己见面交谈，攀上关系，让林谦有些厌烦。 而林平之这一副生人勿进，又像一尊雕像一般，能够一两个时辰都没有哪怕表情上的一点变化动弹，这在齐家人眼里，也就顺理成章的被理解为“大族出来的奴仆，规矩森严”。 虽说由于家将三定律的存在，林平之不可能无端对npc出手伤人，但若只是单纯的非暴力伸手阻拦，还是可以做到的。更不要说以齐家对自己的恭敬，真要硬闯，还真没谁有这个胆量。 但是林谦却没有想到，这个万无一失的命令里，却存在着一个小漏洞： 当唐玉璇重重的咳了两声，假装满脸随意的向丰泽园走去的时候，林平之淡淡的抬起眼皮，瞥了一眼，随即沉默的重新低头，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一般。 因为在之前，林谦曾经给林平之下过一个“保护唐海和唐玉璇不受任何伤害”的命令，而这个命令，并未被林谦撤销。 于是在林平之的脑海里，就出现了这么一个自相矛盾的程序逻辑：如果要阻止唐玉璇，自己就必须伸手阻拦；但唐玉璇同时又是自己的保护对象，且实力极弱，一个不慎，很可能就会在推搡中受伤，这与命令不符。 当两个程序逻辑出现冲突，又没有被设立哪个作为优先级的情况下，最终的运算结果会成【空】，也就是没有结果。 而【空】的含义，则是两个命令都不被执行。 更恰巧的是，如果换成其他人想要拜见林谦，少不得都得对林平之施礼禀明，这是一种礼仪，是也对林谦必须的尊重。 但偏偏对于唐玉璇来说，她本身跳脱随意的性格，加上林谦对她的纵容宠溺，让唐玉璇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想要客气的念头。 见到林平之并没有阻拦自己的意思，唐玉璇也就理所当然的昂然直入，奔着林谦的住所而去。 只是当唐玉璇快到林谦住处的门口时，却又犹豫着停下了脚步。 自从那日里，林谦当着北逃车队的面，当众说出那些羞人的话语后，唐玉璇着实躲了林谦好多天，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更不知道自己内心的悸动从何而来。 但是今天傍晚，六叔唐海却带回了林谦为了一个勾栏琴女，拼着旧伤复发，甚至当场吐血的消息！ 那么作为林谦“车队里最为信任的人”，自己去看望一下林谦的伤势，应该也是无可厚非的吧？ 唐玉璇这样说服着自己，于是拿了唐海特意准备的一些家族伤药，虽说品质并不如何，多少也算点心意。 只是当她真到了林谦的门前，女子本能的矜持和羞涩，却还是让她一时踌躇不决，不敢踏出这最后一步，前去敲门。 就在唐玉璇暗自犹豫的时候，耳边突然听到一丝若有如无的微弱喘息声。 讶异之下，唐玉璇抬眼扫视，只见林谦住所的纸窗上，灯火烛影下，一道人影左摇右晃，手舞足蹈，不知道是在做什么。 唐玉璇的心中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忍不住再往前迈了两步，那道当即喘息声更加清晰，似乎是在疲倦之中，努力压抑着痛苦。 “难道是这时候伤势再次发作了么？” 唐玉璇顿时一惊，将乱七八糟的思绪丢在一旁，三两步冲到门前，用力的一把推开房门。 只见房间内，林谦的脸色白如薄纸，身上汗出如浆，甚至连地面上都有不少地方被溅湿；四肢和躯体明显可以感觉到难以控制的颤抖，但却很诡异的还在坚持做出某些动作，仿佛是在练拳。 “你疯了吗！身体都这样了还在打拳？快停下，我去给你叫医师……” 唐玉璇一脸焦急的就要上前拦下林谦。 “别动我！” 林谦虚弱嘶哑，却又坚定的声音从喉头挤出，阻止了唐玉璇的行为。 自己现在，就好像一个已经进入了巨浪区的冲浪选手，继续咬牙踏浪而行，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而若是此刻停下，便会马上被巨浪吞没，尸骨无存！ 不过唐玉璇的意外出现，却让林谦原本只管拼命死撑的心思，重新活络起来。 之前因为动作无法停下，也就更谈不上想什么办法。但是如今，唐玉璇的意外出现，却让自己多了一个选择性。 合理的善用任何一个突发事件，努力将其引导向有利于自己的方向，这是作为副本第一人，最基本的素养。 心念急转之下，林谦已然开口：“玉璇，我现在的情况特殊，这套动作不能停下，否则会有危险。桌面上的那瓶丹药，你看到了吗？倒出一颗，在不影响我动作的前提下，喂给我！” 顿了一顿，林谦动作不停的同时，隐含鼓励看了一眼唐玉璇，努力的扯起一丝笑容：“我的生死，可就交给你了。不过我相信你能做到的。” 第三十五章 有我就足够了 【先天固源理脉丹】，这一瓶一开始在林谦看来完全是鸡肋的丹药，如今却成了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体内精元的大量流失，丹田经脉的濒临崩溃，就像一枚被绑在身上的定时炸弹，已经进入了最后的倒计时。 这瓶丹药的存在，虽然不能够直接破坏这枚炸弹，却可以尽量的将时间进行拖延，给林谦更多的拆弹时间。 之前由于易筋锻骨篇的修炼动作无法停下，林谦虽然也想到了这个办法，却没法做到。 而此刻，有了唐玉璇的惊喜出现，虽说要在不打扰自己修炼的同时喂服丹药，依旧有着极大的困难，可也总比一筹莫展来得好。 “交……交给我？”唐玉璇一时呆愣着不知所措。 “不要怕，玉璇。”林谦尽量用平稳鼓励的语气说道。“我会尽可能的放慢速度，你只要不打断我的动作就可以了。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你自己。” 在过往无数次的副本战斗中，林谦深刻的了解到，无论你对于自己选择去完成某个战斗环节的人物，是否真的完全满意，一旦做了决定，就必须无条件的去相信，并且将这种信任传达过去。 虽然这样的信任，并不能换回百分百的正确，但如果定了人选后却还猜疑担心，只会让情况更糟。 哪怕是毫无经验的新手，或者能力不足的替补队员，只要你真的让他们感受到这种信任和重视，他们能做到的，很有可能会比绝大多数老油条都好得多。 唐玉璇银牙轻咬，那张从来自由随性的脸上，罕见的表现出肃穆的认真之感。 “林公子，你这套拳法里，向同一侧顺势转身的动作？” “有，六招之后，有一式从左向右的扣掌回环。” 唐玉璇点点头，从瓷瓶中倒出一粒丹药，用右手食指和拇指捏住，走到林谦的右手边外大约两米的地方，有些紧张的等待着，并在心中默数。 “第四招……第五招……第六招！” 在数到第六招时，林谦以右腿为轴，右掌内扣，整个身躯向右扭转。 而这个时候，唐玉璇骤然疾跑两步，双腿猛地一蹬，顺着林谦转动的方向横向跃去。 就好像某些特工大片中，主角从某个路口处横向跃出，在空中滞留的同时，潇洒开枪击毙几名反派，再毫发无伤的落到路口的另一侧。 只不过此刻唐玉璇不是在开枪，而是在两人擦身而过的瞬间，将丹药塞入林谦的口中，然后重重跌落在地！ 听到唐玉璇的跌落声，林谦的眼皮猛地一跳，却也知道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刻，容不得自己有半点多余的心情。 随着丹药吞入腹中，一股如山涧冷冽泉水一般的清流，从腹部酝酿而起，然后缓缓的流向身体内的其他部位。 当这股清流淌过胀痛的经脉时，经脉的管壁上龟裂欲碎的裂痕中间，就像是被涂上了一层强力的粘合胶，重新维持住了即将崩坏的现状。 还没等林谦暗松一口气，感应到丹田**气转化的速度，林谦的心不由的又沉了下去。 【先天固源理脉丹】一共只有五颗，白日里在春红院用掉了一颗，刚刚又服下了一颗，剩下的这三颗，还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最后。 ………… 月落日生，朝阳似火。 唐海整了整衣冠，转到唐玉璇的房门前，轻轻敲了两声：“璇儿，璇儿？” 等了片刻，见房间内没有动静，唐海的神色复杂的沉吟了一下，随即走向这处小院落的院门。 虽然有着林谦的照应，但齐府能够提供给唐家这种北逃家族的住所，是不会太好的。整个唐家十几口人，男女老少都有，却不如林谦丰泽园的一半大小。 “唐易，你昨晚值夜，可有见到什么人吗？” 出于习惯性的警惕，唐海每个晚上都会安排一个唐家子侄在院门处值夜。 唐易大约二十六七的年纪，在唐家北逃的年轻一代中，算是激灵的，路上也曾随在林谦车马左右，听过林谦的吩咐。 如今听到唐海的问话，联想到昨夜唐玉璇被唐海亲自送出院门的样子，意有所指的回道：“昨夜家主你回来后，就再没有任何人进出院落了。” 唐海点点头，拍了拍唐易的肩膀，温声道：“值夜辛苦，早点去休息吧。” 等到唐易满脸倦容的回了自己的房间，唐海这才情绪莫名的仰天长叹一口气，久久不语。 第三十六章 齐府之议 齐老和唐海一脸呆滞的听着唐玉璇这句如同已经嫁作林家为妇的包揽之语，一时不知该如何决断。 最后无奈之下，只得请来耶律齐，让他发话。 耶律齐进屋后没有半点关心着急，只是淡淡的对着林平之问道：“平之，少主对你可有什么吩咐？” 林平之同样淡然回道：“有，少主说已经交代过玉璇姑娘，让我等听从玉璇姑娘的安排。” 耶律齐随即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那就听从玉璇姑娘的安排。” 于是，林谦昏迷，这一件原本被视为天崩地裂一般的事情，就这么被轻巧的解决了。 接下来的五天时间里，齐家的医师没有查出任何伤病情况，只得针对林谦极度虚脱的身体状况，开了一些缓补元气的汤药，再交给唐玉璇，去掰开林谦的嘴巴，一点点的喂食进去。 在唐海的眼里，这种完全亲密无间的行为，显然已经坐定了唐玉璇最少一个妾室的身份。再看唐玉璇一副认真投入的模样，没有半点委屈的样子，也就放心了不少。 于公于私，这对于唐家，都是最好的结果。 但是此刻的齐家，却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平静。 五天的时间，足够很多事情发生，也足够很多事情改变。 齐家祖庙。 在恭敬虔诚的对着祖宗灵位行礼上香后，八位头发花白的老者，和一位五十几许的中年人坐在蒲团上围成一圈。 北荒以家族为基，最是重视祖宗先人，因此在北荒的家族中，凡是家族大事的决议，都会在祖庙中进行，象征着后代们所有的言语和决定，都在先人的注视下进行，必须一心为家族计，容不得任何人玩弄手段，持有私心。 而有资格长时间待在祖庙中的，也必然是家族里德高望重，身居要职的存在。 像是家族寻常小辈，除了每年开春的春祭，根本连进入祖庙瞻仰先人的资格都没有。 “这份来自州牧大人的拘捕文书，各位都看过了。这位州府里下来的大人先礼后兵，已经是给足我们齐家面子了，大家说说，该怎么办。” 当先一位老者，垂垂迟暮，身材干瘦佝偻，脸上的老人斑十分明显，但话语间一股自居上位的气势，却很是自然的流露了出来。 齐老当先急切开口道：“主祭大人，纵然不谈那位中品先天的护卫是如何对林公子言听计从，便说如今林公子在我齐府昏迷不醒，于情于理，我们都不该此时交人啊！” 主祭，是掌管家族祭祀、看守祖庙的职位，虽说平日里清闲无比，但意义却非常重大，一般都由家族里威望最高的老人来担当。 另一位老者则摇头道：“如果这位林公子真有这般通天的背景和护卫，那我们齐家便更该将这烫手的山芋送出去了。不论是这位林公子身后的势力，还是州府那边，我们都招惹不起。这群神仙打架，我们齐家就不要跟着遭殃了。” 齐老当即反驳：“正因为都招惹不起，我们才更应该占住道义两字，持稳持重，这样日后两边才都怪罪不下来。” “持稳持重？呵呵，若不是你齐潭一力鼓吹这位林公子，我们齐家又何至于介入这般之深？”一位老者阴阳怪气的嗤笑道。 “说的不错，如今什么好处都没捞着，倒是惹得一身骚。”又一位老者附和讥讽道。 “你们……！” 齐老正要怒起反驳，却被那位主祭大人抬手打断：“好了好了！齐潭的想法本身也是为了我们齐家好，只是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个地步。而且叫你们来，不是来吵架的，是来商讨对策的。” 几个年纪加起来得有两三百岁的老人暗藏锋芒的互相对视一眼，也不知有多少陈年宿怨，却碍于主祭的话语，不敢再多说什么。 主祭显然对于这个情况也很是了解，微微摇头后，对着屋内唯一的一个中年人问道：“家主，你怎么看？” 第三十七章 州府来人 号称长庆第一族的蒋家，在长庆城百姓的眼里，向来是高门大院，深锁府门，一派庄严气象。 然而今日，蒋府中门大开，阖府上下但凡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平日里行走在外鼻孔都是朝着天的，此刻却都毕恭毕敬的微微躬身，排成队列，迎接着一辆马车的到来。 马车车门打开，刚刚迈出一条腿来，一直等待在一旁的蒋家的家主蒋霖，当即领着几位家族长老上前迎接。 “哎呀，陈大人莅临，真是令鄙府蓬荜生辉！” 随着整个身影的出现，不同于寻常百姓印象中那种高昂挺拔的风姿风采，这位在庆州州府内赫赫有名的先天武者“傲雪飞剑”陈雪飞，却是一位个头矮小，身材偏胖，还带着一脸市侩精明笑意的和蔼中年大叔。 若是不知其身份的人见着了，只怕宁愿相信是哪个商行的掌柜，也不相信他会是一个正经武者。 更不要说“傲雪飞剑”这四个字，就没有半个字是能和他的外表搭得上边的。 “蒋家主，好久不见了，近来可好？” 作为一个先天武者，陈雪飞却没有半点拿捏架子的举动，反而很是亲切问道。 蒋霖受宠若惊的直起身来，正要回话，马车上却又走下一个青年。大约三十岁的年纪，甚是年轻，却一副英气勃勃的模样，剑眉朗目，身姿挺拔，手上拿着一柄通体雪白的长剑，背后还背着一柄，仿佛生来就该是一位绝代侠客、剑客。 “哦，这个是小徒杜建，而且再过几个月，也是我的女婿了。”陈雪飞一脸满意的拍了拍杜建的肩膀，却因为身高上的差距，显得有些滑稽。 “恭喜恭喜！杜少侠一表人才，陈大人有佳婿如此，真是羡煞我等啊！” “哈哈哈！可不是，想我那女儿一直眼高于项，对凡夫俗子不屑一顾，以至于多年不嫁，不知道愁白了我多少头发。不想如今却松了口，可见我这徒儿，当真是优秀不凡。” 蒋霖听着这话，脑海里闪过某个记忆里痴肥蛮横的小身影，眼皮不可抑制的抖了抖，偷偷看向杜建的目光里，隐含了一丝怜悯。 不过这人生如戏，该演的还得演。 “这是自然，陈大人慧眼所识，收入门下的，又岂能是凡品？” “好啦，就别在这门口吹捧了，走，进去落了脚，赶紧把这正事跟我说了。州牧大人可是亲自吩咐了，践踏城主尊严，此例断不可开，无论如何这次的差事要办漂亮了。” “这个自然，这个自然！” 蒋霖连忙伸手虚引，在侧旁领路道：“事件的来龙去脉，我们蒋家都查的一清二楚，整理成了卷宗，而且绝对真实，没有半点虚假。陈大人和杜少侠远来辛苦，这府中啊，有一处地泉，养生延年，待会儿二位在其中稍作休憩，我再着人将卷宗念与大人听，大人您看如何？” “还是蒋家主想的周到，走，先休憩一番，若是卷宗无误，我们直接拿了人，回州府复命就是。”陈雪飞一脸满意的跟着进了蒋府。 蒋霖有些为难的犹豫了下，道：“陈大人，恐怕还得劳您亲自出面。” “嗯？怎么，那个什么齐家，还敢违抗州府的命令？这州府的文书，我可是派人快马加鞭，早就送到你这了。” 陈雪飞一张胖脸之中，本就算小的眼睛再这么一眯，几乎就要看不见了，甚是滑稽。 可就是这么一眯眼，却让一旁的蒋霖顿感一阵压抑，仿佛有一个无声的罩子，将自己笼罩起来，沉闷非常。连忙回道： “回大人话，这齐家的回复是，那位公子哥身边护卫实力太强，他们齐家奈何不得，只要请州府的大人亲自动手……” “哦？那我倒真要看看了，是何等高手，能让一城望族都束手无策。” 陈雪飞轻笑一声，随即便岔开话题，和蒋霖聊起了一些陈年旧事，两人其乐融融，仿佛是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 唯有那位杜建，从头到尾跟在后面没有半分表情，也没有半句言语，与陈雪飞的处事态度截然不同，却反倒有着几分“傲雪飞剑”的样子。 第三十八章 阻拦 齐老当即唤来守在门外等候多时的齐四，将林谦从床上背起，带着耶律齐、林平之以及唐玉璇匆匆往齐府门口走去。【零↑九△小↓說△網】 一路上遇见的齐家族人和家仆奴婢，都有些议论纷纷，但看到是齐老亲自带领，却也不敢多说什么。 等到一行人来到齐府门口时，齐老当先挥退守门的族兵，见门外空空荡荡，当即有些不愉的转头对齐四道：“阿四，不是让你安排了马车么，怎么还没到？” 齐四同样一脸疑惑，正要开口，突然门内传出一道苍老之音：“齐潭，你竟然胆敢私自带这州府要犯离府，当真以为你有着后天五重的境界，便可以无视家法族规了么？” 话音刚落，一位老者施施然的转出了身影，正是祖庙会议中处处针对齐老的那位老者。 齐老当即怒道：“齐炻！是你暗中阻挠，拦了我安排的车马？” “是又如何？” 齐炻嘿然一笑，满是快意的回道。 “你无视族议，擅自行动，我作为家族长老，自然有权力阻止。而且我不但要阻止你，还要通知主祭大人，治了你的罪过！” 齐老冷冷一瞥，懒得再回话，只是对着齐四道：“阿四，走，随便找一家车马行，出了城再说。” 齐四答应了一声，背着林谦快步奔走。对于他们这般的武者而言，就算是背着一个人，也不算什么太大的负担。 齐炻见齐老等人完全无视自己，直接走人的态势，眼中不由闪过愤怒之色。 “来人。” 一名齐家族兵当即躬身：“炻长老，可有什么吩咐？” “你去蒋家递一句话，就说他们找的人，马上就要出城了，让他们自己看着办。” 族兵犹疑了一下，还是壮着胆子回道：“炻长老，若是我齐家内部之事，这么做似乎不太妥当吧。” “什么不太妥当！蒋家那位大人，是州府特派而来，这是州府的公事，不是我们齐家的私事！若是真放走了这个少年，才是给我们齐家取祸为害，还不快去！” 族兵这才领命离去。 “哼！什么中品先天，族里的那些老糊涂，竟然也相信齐潭这一番鬼话。哪来的中品先天的大人这么容易就能被碰上，还每日呆若木鸡的对一个小娃儿言听计从？真是可笑！”齐炻冷冷一笑，甩袖转回府里。 ………… 齐老一行人来到最近的一家车马行，却被告知行中车马已经被租借一空。 无奈之下，只得再找下家，没想到得到的却是同样的答案。 齐老立刻明白过来，这恐怕是齐炻动的手脚，估计齐府周围的几家车马行，是一辆马车都租借不到了。 齐老只当齐炻是打算趁机恶心自己一把，除了心中愤懑之外，也没有其他想法，只得绕了远路，进了长庆城另一家望族的势力地界里，才总算租到一辆马车，将林谦安顿上去，让唐玉璇砸车上陪同，齐四驾车，自己与耶律齐、林平之则步行相随，朝着城外而去。 第三十九章 门前 当齐老终于绕了一段远路，在一家远离齐府的车马行租借到一辆马车时，他就敏锐的感觉到，自己这一行人已经被暗中盯上了。 不过对于此时的齐老而言，这些都无所谓了。 自己租借不是为了出城，反倒直接往你的老巢而去，你爱派人盯着就盯着吧。 齐老暗中瞥了一眼耶律齐，还是意料中的没有任何表情。不过偏偏也正是这种仿佛天塌了也能随手撑起来的淡然，让齐老对于这个近乎荒谬的建议，也依然抱有信心。 随着车马行进，一路上周围假装无意，却牢牢紧跟的闲散武者越来越多。而到了这个时候，齐老的心反而放了下来。 自己没有连累齐家，也不曾出卖林谦，无论这趟结果如何，都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更何况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也就没有了回头的可能，是好是坏，且看着就是。 齐老又看了一眼随行在马车旁边的唐海。 对于这位从中洲北逃而来的落魄家主，齐老原本还有一点瞧不上眼，只当他是运气使然，不仅救了林谦一命，又有一个好侄女。 不过如今看来，唐海这份毫无犹豫的跟随林谦之心，倒是十分坚定，没有那种见风使舵的习性。 人生有很多赌局，敢赌，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谁都敢赌上一两把。但像唐海这般，敢于一赌到底，不管成败的，就真是有些让人敬佩了。 “家臣吗……” 根据古籍记载，上古豪杰纷争，兴者，家臣为辅，虽武力低微却也备受尊敬；而败者，家臣赴死，以血祭主，生死相随…… 口中喃喃着这个古老的词汇，对于唐家和唐海的选择，齐老的内心突然有了一丝悸动。 “耶律大人，长老，我们到了。” 齐四缓缓勒住马车，回头道。 齐老这才回过神来，眼前一座气派辉煌的府邸，两头石狮子威武霸气的抬脚，仿佛要将整个长庆城都踩在脚下一般。 而随着马车停下，蒋府中似乎也早有人得了通知，很快，府门大开，一众人等鱼贯而出。 其中除了以蒋家家主蒋霖为主的蒋家长老高层，齐老基本都认识以外，还有一个矮胖中年和一个冷面青年，虽素不相识，却位在蒋霖身侧。 那矮胖中年，想必就是庆州有名的最“名不副实”先天高手，“傲雪飞剑”陈雪飞了。 “原来是齐潭长老，许久不见，风姿依旧啊。” 蒋霖当先拱手热情的问候道，似乎齐老这一行人只是来他府上作客的客人，丝毫没有动手缉拿的意思。 “蒋家主春风满面，想是又抱了哪里的大腿，如今更加志得意满吧？”齐老却没有什么应付的心思，一句话便不冷不热的顶了回去。 蒋霖悠然收起了过度热情的嘴脸，漫不经心的道：“我还以为，齐潭长老是自知罪过，这才亲自押送罪人来我府上告罪的，如今看来，并不是这么回事啊。” “罪过？哼！林公子不过是初到北荒，对一些规矩习惯都不甚了解，顶天了算是莽撞，何来罪过之说？更何况，林公子并未造成任何杀伤，更没有灭门破家……” “那又如何？冲击城主府，这便是最大的罪过，是对家翁最大的挑衅！” 蒋霖冷笑着打断了齐老的辩解。 “话说回来，也正是因为这个小子没有真做出什么罪孽滔天的事情，州牧大人才只是派人前来锁拿，而不是就地格杀！” 齐老沉默不语。 的确，从单纯的道理来说，林谦这么做，的确是破坏了北荒的规矩，而且还是家翁亲自定下的，北荒基石之策。 但是…… “蒋家主，你不要忘了，北荒最核心的一条规矩，就是以和为贵，不作杀伤。林公子的背景，不是你可以想象的，若是贸然得罪，这后果，你可敢承担？” 蒋霖哈哈一笑，手指马车边上的耶律齐：“哈哈哈！齐张来，你说的，难道是这个小白脸？我说齐长老，你要开玩笑，也请开个靠谱点的。你若说是个初入先天的大人，兴许我也就信了，至于化春境的中品先天……” 蒋霖脸色一收，嘴角浮现一丝嘲讽：“这等大人，岂是你齐家能接触到的。而有着这等大人护卫的公子哥，又怎么会被你们北逃车队给救下？最后重伤昏迷，不赶紧送回家族宗门治疗，反倒是在你齐府中每日用药汤续命？” 齐老张了张嘴，却发现如果转换位置，恐怕自己也无法说服自己。 像耶律齐这样性情古怪，仿佛甩手掌柜一般的先天大人，还真是少见的很。 齐老自嘲的摇了摇头：“信不信随你。人，我是带来了，有没有本事带走，就看你蒋家的能耐了。” “不急，不急。” 蒋霖却是一脸轻松的摆了摆手，随即又转向陈雪飞，恭敬道：“这位便是州府来的陈雪飞，陈大人。陈大人，也请您稍等片刻，这边可还有一出好戏，等着上演呢。” 陈雪飞倒是一副随性的样子，回了一声：“好。” 齐老不知道蒋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蒋家不动，自家这边的耶律大人也不会有任何反应，当下也只有沉下心来，看看蒋家要耍什么花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