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能的橘子》 01 捡到个美少女 天刚蒙蒙亮,陈参商起床,洗漱,煎蛋,煲粥。 天亮,粥好,清晨的光自窗台射入,光中细微的颗粒飞舞。 需要的东西没有寄来,老板也没给新的企划,看来自己这自由职业是做不了多久了。 “有人能一起吃饭就好了”陈参商自言自语。 从宿舍搬出,住到这个地方已经快七个月了,陈参商每一日都过着五点起床制作早餐,二十二点上床睡觉的日子。 越是这么重复着不变冷清的日常,他就越在想,普普通通的人生对自己而言有什么意义。 只是徒增年岁。 忽然,门响了一下,陈参商抬头看钟,发现现在还是六点半而已,想来不大可能是邻居敲门。 住久了可能也有些幻觉,比方说他昨晚总觉得有轻微的喘息声,好像就在家门外,但从猫眼往外看,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陈参商起身洗碗,收拾厨余垃圾,提着袋子开门下楼,门一推,撞到了什么,传出一声轻哼,他低头一看,一个女生趴在楼梯上,脑袋正和门贴在一起。 漆黑的及腰长发散在地上,洁白光滑的后背从被撕裂的衣裳里露出,短裙和及膝黑丝袜都破破烂烂的。 陈参商放下垃圾袋,进厨房洗了下手,再走出来,发现女孩依旧趴在地上生死不知,这才确定自己没有在做梦。 他将她翻过身来,探了下鼻息,沉稳异常,似乎是睡着了。 坏了的衬衫顺洁白的上臂滑落,硕大却不让人觉得过分的胸部映入眼中,白皙的小手攥得鼓鼓的,小小的叶子从指缝里露出来。陈参商把她挪进房间的地板上,嗅了几下,察觉她身上没有臭味,感觉不像是被**,便关上门,将她那上衣扯下丢到一边去,找了件全新的给她套上。 上衣能换,没有女装癖好的陈参商可没有内衣给她遮挡,但陈参商也不在意这些,检查上半身发觉没有伤口,便又把头挪向膝盖处,丝袜破口处有蹭伤,便拿酒精给她消毒。 怕是把她弄疼了,她倒吸一口凉气,颤抖着睁开眼,一睁眼便见到一个男人跪坐在她身下,低着头不知在干什么,吓得她直接缩起身子,腿直接踢了起来。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在干、干什么啊!” 女孩羞红了脸,说话支支吾吾。 陈参商扶好被弄歪的平光眼镜:“你趴在门外,我怕你着凉,所以把你扶进来” “所以你还换了我的衣服吗!”女孩发觉胸前有些沉重,捂着胸口咬牙切齿。 “你那件不够暖” 一件破了的衣服哪里够暖,陈参商觉得自己不算说谎话。 “那你刚才是在做什么啊!”她大腿紧闭缩到墙边,一副被**了的可怜兮兮。 “穿裙子也不够暖吧”陈参商一脸严肃:“给你挡风” “变态!” 女孩嘤嘤嘤地哭起来,嘴里念着“嫁不出去了”的话,随后沉默,空气里只有假装出的抽泣声。 她抬头,眼睛没有悲伤,反而有些兴奋:“你得对我负责” “行。” 陈参商一口答应下来。 空气忽然安静下来。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女孩反而觉得莫名其妙:“不会太突兀吗?你可连我名字都不知道呢” 陈参商撇嘴。 其实都不用多说什么了。昨天晚上发出喘息声的应该就是她,目的是引诱自己出去,所以还故意把衣服扯烂,若是这一些,陈参商还有些不敢确定,直到她演技仍需磨练的哭泣,这才让陈参商发觉这似乎是某种自己曾经上过套的诈骗手法。 圣斗士参商,同样的招数不可能再中一次。 “那你叫什么?” “方有川”女孩腼腆地说。 “你是男的?” “怎么可能!你怎么会得出这种结论!” “那就好。” 陈参商也不做解释,起身开始解开腰间的皮带。 方有川愣神,双眼瞪大,手指着他:“你又...快住手啦你” 陈参商回头一看,确认房门已经关了,将皮带丢到一边,开始解上衣纽扣。 “有话好好说,别脱衣服呀...”方有川缩向一边,拿起前些日子陈参商拆下的电灯泡,作势要砸烂然后和他同归于尽:“别过来哦” 陈参商也没打算做什么,就只是吓吓她,他站定:“我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你们这种玩变种仙人跳的女孩” “玩弄别人的心拿走别人的钱然后转身就跑,就空留一个人在那,你们觉得这样好吗?” 方有川要反驳,但看陈参商激动起来,反而说不出话,他把上衣脱了,直接走到她面前去,她好似这才反应过来,要砸灯泡,但手腕被陈参商擒住,对上目光,不知在想什么,面红耳赤,像只小松鼠别开脸,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 陈参商见状,觉得自己可能干得过分了,松开手退了些距离:“走吧,我已经不吃这种天降美少女的套路了,而且我也没什么钱。赶紧去骗个有钱的家伙,然后从良去。” 说罢陈参商给她自下而上给她系上扣子,似乎系到胸部以下时她才反应过来,温暖的小手裹住陈参商的手,水汪汪的眼睛直盯着他。 “你这人好奇怪”方有川眼眸含水,轻轻推了他两下,腼腆地说:“好啦好啦我告诉你啦” “我盯了你一天了,感觉你是个好人,所以想向你求助” 陈参商回忆昨天自己做了什么,好像也没做了什么事,就是出外头买了些菜而已。 “求助什么?” “能不能收留我!”她双眼放光地看着他:“虽然你看起来面无表情又很凶,但你为人这么好,肯定不会对我施暴的,而且也有锻炼的样子,能保护我,世界上再也找不到像你这样的人了!” 陈参商觉得自己作为雄性动物的某种能力被她否定了:“不不不,我刚才就想**你来着” “那是误会啦,我才不是什么仙人跳的女孩” “这可以用误会来解释吗!” “不能吗?” 看来她真不把自己当男人,还是说,她并没有意识到跟男人说这些有什么危险? 情况异常地复杂。 陈参商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方有川攥着拳头一脸兴奋:“不用考虑啦,像我这样的美少女很难有送上门来的吧” “虽然是真的但请不要自己这么说” 这个女孩来路不明,就这么收留她有点小小的轻率,钱他倒是没什么所谓,反正也不多,只是心不想再被伤了。 咕咕咕的声音响起来,方有川有些无力地哼了一声,捂着肚子不好意思地别开脸。 原来昨晚那声音是这个意思吗? “手上的橘子怎么不吃” 陈参商朝她没拿灯泡的手努嘴,她忽得松开灯泡将另一只手裹住,灯泡落地碎开,陈参商看着她的表情从富有攻击性转化为不好意思到低头,委屈地撅起嘴。 “总之,先陪我吃个早餐?” 陈参商这般说着,这才发觉刚才随口胡说的愿望实现了。 02 自称圣女 香甜而粘稠的感情在方有川大快朵颐时在陈参商心中荡开,说不清是什么。 “你不吃吗?” 嘴角沾着蛋羹的方有川问托腮的陈参商,她对蛋羹似乎特别感兴趣,刚才在蒸的时候她就一直在旁边偷看。 看陈参商不说话,她快快吃完,小巧的舌头好似在品尝余韵一样地舔着自己的水润的唇,感觉陈参商目光,才将这诱人的举动停下。 “十分好吃,如果你不上学的话希望你去开间餐厅” “哦,是吗?” 对于自己的夸奖,陈参商反应似乎不够她想象中地强烈,抿起嘴,稍作休息后才说:“其实你心里很感兴趣吧?” “对什么感兴趣?” “对我呀,你看我这么漂亮,身材又好,流落街头不得不拜托你这种陌生人...” 请不要再自己这么说了虽然是真的。 “所以我觉得是骗局”陈参商打断之:“利用我们这种有同情心的处男” “奇怪”方有川歪起脑袋:“我记得青春小说的小说男主角没有一个跟你这样的” “因为我的青春都在准备高考啊” “...至少要更帅一点” 这算是人生攻击吗? “而且表情很丰富” “有个姓折木的同学恐怕不同意” “啊,对,你跟他一样没什么热情” 方有川喜笑颜开,好似抓到陈参商狐狸尾巴一样。 陈参商做事没热情不够积极是人尽皆知的事,所以才会被老板冷落那么久没工作做。 “没有热情其实可以想象成冷静” 陈参商还要反驳:“有些事情要冷静的人才做得到” “热情的反义词是冷静吗?”方有川问。 一下问到陈参商的漏洞上去,他咳嗽一声:“那富有热情的你是不是该跟我讲一下你的故事呢?” “嗯...”方有川眉头紧锁:“稍等一下!我要告诉你一个巨大的秘密!” “说” “我是圣女哦!” “还是病得不清那种” 方有川噘着嘴轻轻地蹬了一下陈参商膝盖,又说:“只是小村落里的圣女啦,至少不会被烧死” “行,所以你被追杀吗?” “大概...”方有川思考了一下近来的遭遇:“你可真敏锐,没错!说到底都是因为我的人生过于不凡才落到这种境地的!” 陈参商开始收拾她用过的碗,叠到一起正要往厨房去,她紧张兮兮地拦在他面前:“忽然怎么了!” “我觉得吧”陈参商面无表情:“一开始就饲养圣女,难度太高,你不如换个凯子...哦不,换个帅一点又有热情的,他们好骗...他们偏好你这样的女孩” “你不信吗!”自称圣女的方有川眉头皱起来:“可恶!我明明说的都是真的” “可是我不觉得真实嘛” “明明都把我看光了!” “你是没有下半身的吗!” “你竟然还想看我下半身...看了你就会承认我是吗?” 著名绅士文豪参商·尼古拉斯凯奇·托尔斯泰曾经说过:送上门来的福利,我从不拒绝。 陈参商引经据典,善用历史经验,只是歪头,不作任何言语。 面红耳赤的她食指和大拇指搓着裙摆,好似在下什么决心一样。 手指稍稍往上捻起来还不到十厘米,就在与内衣成套的浅粉色下着快露出的时候,她忽得想起了什么,炸毛般地说道:“刚才不是都被你看光了吗!变态!” 方有川泪珠打滚,也不知道是被自己诓骗还是苦恼自我证明。 陈参商放下碗,示意她坐回餐桌边,沉默片刻,他看着手指绕着衣角表情不悦的方有川说:“有川同学喜欢看小说吧?” “哼,只看那种主角热血,和你不一样的!” “喜欢俗套的剧情吗?” “给天下所有的热血小说道歉!” “我的意思是”陈参商搓搓手指。 “你看,很多小说都有误会的情节,由于双方的信息不对等,在一方认为对方可以理解的情况下做出的简要叙述,但另一方完全理解错了他的意思,有看过这种剧情的小说吗?” 方有川似乎一瞬间回忆起了很多,脑袋直点。 “这是因为某种程度高估了另一方的理解程度” 陈参商继续说:“就像你刚才的叙述,你或许觉得这已经能证明你是圣女了,但对于我来说,这无法表明你被追杀,也无法代表你是圣女,为了弥补这种理解上的差异,你要出示更多的证据。到这里有川同学能理解吗?” 方有川懵懂地点头:“也就是说我的理解能力比你好?” 在你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就已经证明你的理解能力比不上我了,陈参商心想。 “也就是说我比你聪明吗!”看不懂陈参商心中所想的方有川愁容尽散。 “是,圣女陛下世间第一聪明”陈参商见暂时可能得不出成果,起身要去洗碗。 “又怎么了!” 方有川扑通扑通地挡在他面前:“我说错了吗!” “没,天气冷了,痕迹难洗”陈参商撇嘴。 “我帮你洗吧!” “让圣女给我洗碗?” 陈参商虽未展露笑容,但话语里显然有些许讽刺的意思,方有川闻言拉拢下脸:“我该怎么样你才能相信嘛...” “慢慢思考吧” 哗啦啦的水声里,陈参商看着逐渐蓄满水的水池子,但还是偷偷瞄了一眼一旁似乎想帮忙的方有川。 呆呆站着的她看起来好像是被责骂的小女孩一样。 她身上没有携带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没有身份证没有钱包,没有手提袋也没有钱。如果来路不明也能拿奖,第一名非她莫属。 灵气的眼睛蒙上水雾,这样子虽然也很可爱,但陈参商不希望有女孩子在自己面前露出这种表情。 “暂时不会赶你走的”陈参商口中念念有词。 “不过在我认为你真是圣女之前你就别想睡房间啦,只能睡客厅” “我这个人可是很危险的,大半夜我也经常走过大厅,你再好好掂量一下” 方有川愣了一下,吸了几下鼻子,陈参商一转头看她,她立马就把脑袋转开,茜粉色的耳朵对着自己。 “不怕我是会玩仙人跳的女孩吗?” 不动心就行了,陈参商心想。 “陋室一间,客厅无遮无挡,还有雄性生物一头,圣女不怕吗?” “平凡最好了!”方有川说出的话里满是高兴,随后声音又变小了不少:“你是好人...不会对我做什么的,对吧?” 陈参商已经不想去数自己到底收了多少张好人卡,只是悠悠道:“谁知道,男生可是视觉系的动物,一丝肌肤胜雪就可以撩动” 也不管她怎么想,她哼了两声,陈参商将本是自用的碗筷洗净后放在台上晾干。 圣女方有川十分高兴地霸占客厅的沙发,与陈参商随口聊过几句就嫌弃他说话不带表情十分无趣,问及经历的事,她就皱起眉头来,仿佛陷入深思,还不时向陈参商投来“都怪你这么蠢”的目光。 后来借陈参商的小说看,但似乎是不大感兴趣,等陈参商洗过脸出来,毫无防备的她已经斜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如果她真是玩仙人跳的老手,那她算是押对宝了,陈参商对这种毫无防备的女生没有任何的抵抗能力。 他将自己房间的被子换了个被套,又找了个新枕头,将她卷进被子中,见她没醒,便将她脱下的衣服收拾了下,记下内衣尺寸,准备出门购置今天的食材。 自己是不是奇怪过头了,陈参商心想,没有理由的话,现在方有川应该被自己送到警局去了。 虽然她很奇怪,不过有人陪自己吃饭不也很好吗? 换乘车辆到了最近的商场,人还挺多,他如往日那般购置消耗品,只是今天还顺路拐进了一架内衣店,店员已经准备好呼叫保安叔叔过来将他移交法办,但看他一脸学生样,冷漠表情似乎在掩盖害羞一样,反而故意逗弄了他下,本来就不懂什么罩杯之类的陈参商最后只得拿手比来比去,才将正确的尺寸买了下来。 经历生死决战般疲累的他出了门,见公车刚好离开,站定等车的时候,忽然想起了晾着的碗筷。 又走进商场,他一边考虑着除了碗筷之外还需要购买什么,掰着手指头数起“被子”、“枕头”之类的话,停下脚步。 一个男人站在他面前,他抬头,发觉是一个一个颇为英俊、剃着平头的男人。 “需要帮忙吗?”他问。 导购员吗?陈参商摇头谢绝好意,正准备离开,却发觉他又挡在自己前面,把一张名片递了过来。 名片上印着‘叶青丘’这个名字,公司名叫做“延年保护公司”。 卖保健药品的吗?陈参商并不习惯和推销员打交道,将名片递还给他表示自己没有听说、不感兴趣之后就要转头离开。 “既然您没有时间,我就长话短说” 叶青丘手一捞抓住他手臂,陈参商目光一凛,用了些力气,但根本挣脱不得。 “请您将方有川小姐交出来,陈参商先生。” “你这算胁迫吗?”陈参商缓缓地转过身来,另一只手握着方才从货架上拿下的陶瓷盘子,作势要往地上砸去。 叶青丘四处张望,已经有几个人注意到两人这边来,保安和柜台的服务员正在说些什么,如果东西砸下,他们肯定就会围过来。 他松开手,诚恳地道歉,同时做出他逃跑的防备,但陈参商并没有走,他只是站在原地。 他很在意出现在这个男人口中的她的名字。 “要找处地方聊聊吗?”这反而是陈参商先发问的。 03 什么愿望都可以哦 咖啡厅人来人往,除侍者对提着大包小包如采购员的陈参商感觉异样外,几乎没人注意到这两人。 “我就直说了吧,方有川并非是你想象地那种普通女孩,你收留她会给你带来不好的事情” 叶青丘点了杯苏打水,还在看菜单的陈参商扭扭脖子,只与侍者说冰水即可。 侍者离去,陈参商仍一脸冷漠望向窗外,没有发表感想的意图。 “不喝点什么吗?” 叶青丘目光下移,落在玻璃桌上:“不好意思,是我草率,但我没办法多说什么,请见谅” “不用了”陈参商的回答慢了一拍:“有点饿,但又想回家吃饭” 他托着腮帮看着窗外:“只是我在想...” 叶青丘没从陈参商身上感受到一丝惊讶或恐惧之类的感情,像一堵未经修整的墙,怎样强烈的目光投在其上,都被漫反射到别的地方去,没有一丝能落到心底。 “最近的人是不是喜欢说话只说其中一部分?”陈参商问。 “诶?” “你跟我说她不普通,你既不跟我说她客观上哪里不普通,也不跟我说她主观上哪里不普通;你不介绍自己来历,也不说公司是做什么的;你知道我收留她,又是来命令我把她交出来,那为什么不直接想办法从我家把她带走呢?” 沉默。 “我只想和平处理这件事,而且作为局外人,你也不必要知道那么多,对你不好” 空气短暂地寂静无声,好似被秋意凝结。 “我以为你找上我必有高论,看来是我想得太多” 叶青丘虽未从陈参商脸上探知敌意,但还是听出了他话里的不满。 陈参商拿过女侍手中冰水,一口饮尽。侍者本就觉得气氛诡异,被这么一夺,吓得往后撤开。 陈参商往外呵了口冷气,说:“我饿了,不想谈了。如果你想跟我谈,就请你把诚意摆出来,如果你不想跟我谈,也就不用担心我什么安危” “1栋504房,我住的地方,想带她走,请你自便”陈参商面部肌肉抖动,咧开嘴。 “我并没有敌意...” 陈参商仿佛猜到了叶青丘不会也不能对方有川采取强制的行动一样,但叶青丘却不知道自己是哪一处让他察觉到了这一点。对事情发展至这个情况,着实为眼前之人的难缠而捏一把汗。 在来咖啡厅前,叶青丘以一个大三学生工作十年都赚不到的金额希望他将方有川交出,但却因此得罪了眼前这位小伙,不得不一边苦口婆心相劝一边给他提东西,但即使如此,陈参商依旧坚持谈话。 他似乎想从这边得到有关于方有川的消息,但叶青丘并没有足够的权力,而且,他也真觉得知道太多对陈参商不好。 “我并没有说你有敌意” 陈参商起身:“谢谢你帮我拎东西,期待下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能把必要的东西告诉我” 叶青丘见他要走,匆匆埋了单便出了咖啡厅。 东西沉得超出了陈参商的掌控范围,他在车站的石椅上坐着,勒上的手有点痛。 车等了很久都没来,等车的人却越来越少,剩下那几个也招了计程车离开,唯有陈参商一个人坐在此处。 很快连计程车都没有了,明明太阳没有落山,但这条路上除了不会停下的汽车外就只有陈参商一个路人。 “我帮你拿吧” 叶青丘坐到他旁边来,陈参商看他,他发觉这人眼中无神,似乎透过自己在看别的什么东西。 “那就谢谢” 还没等叶青丘再说什么,陈参商拎起重一些的,剩下几个大却轻的东西留给叶青丘。 看来他似乎想走回去,叶青丘想抓准机会表现一下,打了个电话却发现这条路前方出事故,所以公交车和计程车全部都避开了这条路,无奈只得跟着他走。 但无论怎么和陈参商说话,他都不理不睬。叶青丘从他毫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感,只得在他后头跟着,甚至于陈参商进床上用品店买了一床被子和枕头,也都得他提。 他是故意的,叶青丘心想。 到了小区门口,保安见这人不熟面,便朝陈参商说话:“你今天怎么置办这么多东西呐” “同住人多了一个”陈参商说。 “是这位大哥吗?” “女的,差不多和我一样大” “哦~”保安露出了心领神会地表情,随之又是一愣,皱起眉头:“昨晚那个女孩,我看她往你们楼去了?” 陈参商愣下,点头,保安表情略显糟心:“你女朋友可真是野啊...” 陈参商闻言,提了东西就要往里走,叶青丘本想跟着,保安又随口多问了一句:“那这位?” “没,不认识。” 话音刚落,保安的铁棍就举起来了:“那你做啥呢?” “我帮忙搬东西嘛” 叶青丘挠头哈哈尬笑,保安白他一眼:“小吴,帮忙给这位租户拿下东西。” “抱歉大哥”使唤完另一个保安,他才笑眯眯地说:“要进来,要么有通行证,要么得有住户带,小陈,你带他不?” “不带”陈参商头都不回,拖着东西上了楼。 这人可真奇怪,叶青丘心想,转身离开。 进了房间,便听见微弱的喘气声。 他放下东西,关好门,往被卷成一团的方有川走去,发觉她满头大汗,双眼紧闭却还未醒来。起初他不明所以,只是坐在桌上欣赏美少女一脸潮红的媚态,听得她迷糊中的轻哼,恍然大悟,这才将她从卷起的被子里抱出来,果真,一件上衣已经全部汗水打得湿透,丰满与纤细都在透明的衬衣下体现,加上一脸的媚态,令人把持不住。 可能是手指太冷,和她过热的体温不同,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见自己浮空且被人抱着,眼睛里光芒转过一圈,一副快哭了的样子。 但下一秒,她便从恐惧里变得自然,在半空中荡着脚假装挣扎,陈参商也很配合,如同公主抱了女主角的轻小说男主角一样,直接就把她丢在被褥上。 “好凶啊~”方有川假装捂着伤口,发出‘嘤嘤嘤’的假哭声。 这女的好烦好烦好可爱好烦。 “故事编好了吗?”等饭熟的时候,陈参商问。 “没”倦意仍在的她说。 承认了...陈参商决定将这句话当做没听到,不然和美少女的同居生活可能就到此为止了。 “所以你到底有多野?” 饭桌上,看着明明眼睛迷迷糊糊睁不开但却恨不得把碗都吃下去的方有川,陈参商问。 “什么啦,我都没看到他”方有川吃下一口蛋羹,面露喜色。 “飞进来的?” “嗯...”方有川斟酌:“跳进来的!” 比飞进来还奇怪。 吃过饭,陈参商洗碗,总觉得不好意思只吃干饭的方有川从浴室里探头出来,似乎想帮他做什么,在差点把刚买的碗砸碎后,她不得不承认完美无缺的圣女的第一个缺点是不会洗碗。 “不过你的品位很好呢,被单和枕头都挺可爱” 发觉自己帮不上忙,她便只能在一旁和他闲聊假装分担洗碗工作。 “该不会有一颗少女心吧?” “不行吗?” “喜欢穿女装吗?” “不行吗?” “会穿出去吗?” “不行吗?” 敷衍的气味慢慢展开,方有川好似没法从陈参商万年不变的表情上察觉,还面露愉悦之色。 “没、没想到你还有这种兴趣...说实话有点吃惊” “不行吗?” “也不是说不行,不如说很高兴,难怪这么温柔,原来本来就想当个女孩子” “不行吗?” “那这么说来,你也喜欢男生吧?” “不,这个不行。” 见碗洗完,方有川往客厅里退,陈参商跟上,呼了口气:“你说的‘治愈魔法’就是白开水一样的对话吗?” “平淡不好吗?”方有川边走边转身,发尾稍稍荡起:“平凡最好了!” “不无趣吗?” “对于没体验过平凡的人,是至宝” 陈参商看见她眼睛里闪了一下,深沉的光芒在眼里转过一圈,随着她啪嗒一声扑在沙发上的床褥上露出幸福表情而消失在看不见底的地方,陈参商拉过椅子坐在电视前,看着她喜笑颜开的样子,真怕她就这么滚到地上。 “平凡,平凡,频繁的平凡,就是千篇一律的东西” 陈参商双眼无神自言自语:“什么东西重复太多了,都会让人厌烦的” “你没什么热情呢”双脚搭在沙发靠垫上,倒过来仰头看自己的方有川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看到美少女也没有反应” “现在浑身上下都有反应。” 陈参商努了努嘴,方有川顺视线看向自己胸口,才发觉在伟大的重力之下胸前的雪峰朝领口露出了大半,她急忙遮住胸口,瞄着陈参商抿起嘴。 噢,赞美牛顿。 “变态!”她没什么怒意地嘟囔一声。 “有反应不行,没反应也不行,圣女大人难伺候”陈参商起身,扭了扭脖子。 “说得不是那种反应啦,而且你的表情从我见到你就没有变过” 方有川哼一声,表示不屑:“你是霸道总裁系主角吗?” “霸道是霸道” 陈参商回想下午与叶青丘谈话的场景,心头颇有后悔之意:“可惜是个穷光蛋”说罢便准备进屋去收拾衣服。见他转身要走,方有川紧张地唤了声:“你想去哪呀” 听得陈参商要洗澡,方有川有些扭捏地缩了下身子,陈参商见她有些羞涩,心领神会:“不如你先洗?” “...可是我没、没有那个...”含水双眸以略仰的视角与陈参商目光交汇,声细如落针:“...衣服” 陈参商表明自己没有女装,全新的也只有她身上那套,方有川表示不介意后便开始在他衣柜里挑选合适的服装,嘴上还念念有词,时不时夸夸他品味独特,偶尔也会露出‘还有人穿这种衣服’的微妙神情。 “对了”陈参商想起什么,将买的内衣递给她:“浴室有烘干机,会用吧?” 方有川双手接过内衣,肩头有些许颤抖,抬头露出好似强忍胃疼的笑容:“你...您...” 还没等话说完陈参商就把她推进浴室,示意她闭嘴乖乖洗澡后才回到客厅去。 浴室里传来一声短促的惊呼后便是一阵沉默,过了有十几分钟后才响起了烘干机运转和蓬头喷水的声音。 待得一人独处,陈参商才发觉自己固定不变、平凡至极的日常似乎被完全的破坏,今日所做的,除去买菜做饭以外,似乎就没什么别的事情与往日相同的。 挺好的,说实话。 浴室的门打开,擦着湿漉漉地头发,脸红得好似在小区运动跑了二十圈一样的方有川脚步缓慢地坐会木沙发上,挺直腰杆时衬衣往右肩滑下些许,但她似乎有重要的事情要说,吸气呼气。 “...为什么要买这种款式的...” “什么款式?” “浅粉色的...” “只有这个颜色” “...带蕾丝边的” “只有带蕾丝边的” “那么、那么薄...那么短的!变态!”方有川几乎喊出身来,陈参商这才想起,自己买的内衣似乎是涵盖**在内的一整套。 “因为喜欢?” “变态!” 沉默,陈参商又翻起书,打算睡前用压缩的方式将一整天的读书量摄入。 “...你经常给女生买内衣吗?” “你是我的初体验。” “变态!”方有川低下头,好似在纠结要不要就此沉默,最终却还是输给了好奇心:“”那你怎么这么熟练...我是说...上、上面的尺...” “我目力很好”陈参商发觉看不进去,于是打消计划。 “?” “一眼就能看出你的尺寸。” “啊?” “one eye can see out your size.” 空气和方有川都为这冷到让人觉得陈参商脑子是冰块做成的无聊笑话沉默。 “故事编好了吗?” 陈参商撇嘴,自己都觉得方才说了个智障东西,打算出击在言语上扳回一局。 “不是编的!哼...” “得给证据嘛” “证据我一大堆呢!”一本正经地叠好擦干头发用的毛巾,她双手放在膝上,一副动摇的神情:“...暂时能出示的没有” 赢了,找回场子的陈参商十分愉悦。 忽得,她展露笑容,眼眸里流淌过调皮的光芒。 “对了,我能实现愿望哦” 没等陈参商做出敷衍性的发言,坐在椅子上的方有川站了起来,满脸自信笑容的一步一步的朝陈参商走来。 被她抖动的胸部的威慑力所震慑的他不由自主站起身,她却一把将他推坐在电视机柜上,右膝盖压在了他的左腿上,纤细白皙的手臂撑在电视墙上,将陈参商牢牢锢在电视机旁。 近在咫尺,陈参商能感觉到方有川的体温。 “什么愿望都可以实现哦” 水润的唇在眼前不远处张合,吐息直扑鼻尖,好看的五官占满眼球,她的声音填充耳道。 “金钱,财富,专属于你的女孩,梦想,愿望,超脱常理的一切我都可以帮你实现” “注定得不到的东西,我帮你拿到手” “不属于你的东西,只要你想要也可以夺过来” 领口白皙的脖颈下方深邃而能察觉温暖的细缝,散在空气中与自己相同的香波味道。 陈参商觉得自己耳朵有点发烫。 “这是奇迹哦” “谁都得不到的东西,现在就在你的眼前,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大脑似乎把这话曲解成了别的意思,身体快于陈参商的理性。 “真的吗?” “真的哦!” 方有川见他认同,喜笑颜开:“那,许愿吧!” 04 有点像猫的圣女 陈参商视角微仰,近在咫尺的精巧脸庞触手可及,手指不由自主地搓动,他觉得非得要弄那个才能安心。 面团就挺不错的,他心想。 两人围起来的空气里除去他沉重的呼吸外,就只有两人的心跳此起彼伏。 “和我一起睡觉?” “啊?” “你跟我困觉?” 对自己的引经据典露出迷惘表情的方有川愣了一会,朝后退去,直至退坐回沙发,她缩起脚,抱着膝盖直勾勾地盯向这边,一直持续到现在。 “你一点都不认真。”方有川恨恨说道。 “明明我是为了你才挑选这么简单的愿望的” “这只是性骚扰啦!” “愿望就不能是骚扰吗?” 方有川一愣,支支吾吾:“倒也没说不行啦...但愿望可不是那么随便就能实现的...而且这种愿望,怎么证明我是圣女啦...这根本不是圣女会做的事!” 陈参商不打算在这种疲倦的情况下与她讨论,检查了504的门锁,将防盗链系上,把买来的洗漱用具递给她后就打着呵欠走进房间。 方有川接过用具,嘟囔起嘴,粉拳紧握,若有所思。 陈参商颤了一下,冷空气压面而来,他睁开眼,房间的天花板映入眼帘。 第一缕阳光从偏蓝的窗户玻璃中投入,冷清的气息今日也按时到来,他缩起身子坐起来,发觉被子落到一旁去,盖着的东西下露出些披散开的漆黑长发。 陈参商捻起被子一角,慢慢进入他目中的,是毫无防备、睡相可爱的方有川。 宽大的袖口里,锁骨分明,肌肤雪白,陈参商不觉屏住呼吸,空气里便只剩下微弱的鼓动声。 睡梦中的她皱起眉头,身子像猫一样蜷成一团,陈参商吓了一跳直接将被子盖下,慢悠悠地挪向一侧床头。 看来是昨晚忘记把房门锁上了。 方有川好似没有醒来的念头,陈参商不希望她被被单闷晕,便慢慢将被子揭到锁骨的位置,犹豫片刻,又拉高到暴露在空气中的肩膀上。 他小心翼翼跨过她的身体,跑进厨房,秋意的萧瑟和冰凉以水的形式拍击在脸上时,他灼热的心才冷静下来。 他慢悠悠地蹲下,失去水声的厨房又落入孤寂无人的沉默,看着墙壁,心里头空落落的,不知道怎么回事。 方有川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发觉陈参商失了踪影,眼睛瞪大,回忆起昨晚本想试探他下却不小心睡着的情形,心脏泵出的血液好似全都跑向了脸,耳根红得脖子都被染成茜粉色,眼睛莫名地酸涩起来。 她捧了下盖好在自己身上的被子,有些不稳地下床,到了客厅才看见陈参商坐在电视机柜上看书。 脚步声分散了陈参商的注意力,他如昨日那般无表情地转过脸,一手抱胸,扭扭捏捏如同初为人妻的方有川站在原地,脸色正红:“早、早哦!” “午餐在桌上” 听得是午餐,方有川急急忙忙地洗漱完毕,发梢上还带着水,却已经迫不及待地坐在椅子上,陈参商为她盛了碗汤,她刚啜一口,舌头便被烫了一下,眼眶红红地往嘴里扇风,陈参商往冰箱里找着什么。 “昨天怎么睡我房间来了” “啊?” 方有川没来得及反应,嘴巴微张,陈参商便将一小块冰块塞入她嘴巴里,她被吓了一跳,差点吐了出来,发觉灼烧感有些好转,眼睛里的光转了一圈,随后又被明亮的眼瞳收回。 “不是说了愿望的事情吗?” “然后呢?” “想测试你一下” “测试什么?” “你是不是好人” 陈参商记得她昨日给自己发了许多好人卡,今天怎么就翻脸不认呢? “那、那个,我不是说你是坏人的意思哦”方有川的发音含糊不清:“只是好人也分很多种,嗯...有一些好人也很色的!” “青春小说的男主角?” “对!啊...不要把我当笨蛋啊!”方有川呛了一口,似乎是将融化成牙齿大小的冰块给吞下去了。 “不要再测试我了。” 陈参商见她打起精神,于是咬了一口熟透的菜心,借着悠闲的气氛说:“一时性起,我也会做出你想象不到的事情” 没能理解陈参商的煎熬的方有川捶了自己的心窝一下,双峰抖动,差点没把陈参商噎死。 “你怎么了?”不明白忽然咳嗽是什么操作的方有川一脸担心。 “不,你刚想说什么?” “哦....我说,我已经确认你是个不色的好人了!” “怎么确认的?” 陈参商下意识一问,方有川别过脸,略有些气愤地说:“不告诉你啦,总之你就是个好人,柳下惠那种好人” 陈参商听得这评价,不知为何很想把筷子掰断。 “你好像不大高兴,虽然你表情没变过...”方有川偷瞄向他,他咧嘴,权当一笑而过后开始吞咽米饭。 “话说回来,应该是我测试你才对”陈参商逐渐掌握了激怒她的技巧:“故事编好了吗?” “我、我已经证明了!” “哪呢?” “那你的愿望不是达成了吗?” 陈参商仔细一想,一拍手掌:“还有这种操作” 方有川鼻子里哼了一声,专心于吃饭。 这么说来,方有川为了证明自己有许愿的资格,所以就以实现自己的愿望的形式来测试自己是否有许愿的资格。 陈参商眉头微皱,总觉得方有川好像亏了一样。 “那你满意了吗?” 这已经不是什么满意能形容的了,陈参商看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对残障人士的关爱。 从她温暖的手上接过用完的筷子和碗,泡在浮了不少泡沫的水池中,陈参商仰头,轻轻呵了口气。 “我觉得我弄错了” “什么?” “你是想表明能实现愿望的就是圣女吧?所以证明了自己是圣女,但我并不想知道你是不是圣女” 陈参商一本正经地搓起碗筷:“我想知道的,是方有川这个人的过去,方有川这个人的信息,方有川这个人的全部,而不是证明,这两者是不同的,证明只能表达某一件事实是真的。” “我并不想知道站在这里的方有川是圣女这件事是真的,只有属于你的信息,才能让我知道存在于这里的你是什么人” “我想知道站在这里的,今后会和我一起生活的是什么人” 方有川没有回话,厨房里只有刷碗的声音,这声音很快停下,陈参商回头,眼眶红红的方有川直盯着自己。 “...暂时也不用全都告诉我啦,如果你是耍仙人跳的也应该知道我现在多穷啦” 陈参商语无伦次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都说了不是了”方有川没有借机发作,只是腼腆地小声嘟囔:“...你想知道我的什么呢?” “关于你过去的事”陈参商说。 “那我也想知道!”方有川眨了下眼睛:“你过去的事情” 陈参商歪起脑袋,沉默片刻:“也行,不变成比惨大会就好了” 方有川还没听懂,擦干净手的陈参商就将她推出了客厅。 出门购置东西的时候,方有川也想一起出去,但陈参商将她‘被追杀的圣女’的设定抛了出来,她就像失去了梦想的猫一样,缩在沙发上朝自己吐了吐舌头,打开电视机。 市场人来人往,陈参商来到熟悉的菜档的位置,却不见老板的踪影。 “他呀,他刚走不久” 一旁卖鲜菇的老板见是老主顾问,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早上来就开始抱怨大儿子不听话,把隔壁小儿子班里的同学打了,老师要他去处理,交代我给你留把空心菜,接了电话急急忙忙跑了,钥匙也没给我,这菜你可能是要去别摊买了” 陈参商听得内情,只是点头,称了些金针菇和鲜菇,又买了点配料便离开。 走至半路,发觉一个些许面熟的男人迎面走来,陈参商瞥一眼的消防器材,做好用它把这人打晕的最坏准备后,原地站定。 迎上前来的叶青丘有点苦恼:“又见面了” “您带手机了吗?”陈参商听他突兀一说,本想摇头否认,却发觉袋中手机震动起来。他沉默,瞥了一眼叶青丘,对方一副请随意的样子,自顾自地掏出手机。 来电显示的长长号码里,混杂着中文英文俄文日语,甚至是标点符号,可是就是没有一个数字。 “是我打的。” 陈参商听言抬头,叶青丘正捂着太阳穴,额头皱出川字型的皱纹:“接下来请你指定一辆车” “车?” “只要是拥有电气设备的车都可以” 陈参商不明白他想做什么,于是便抬头指向一旁路灯。 “别吧...”叶青丘咧开嘴,苦不堪言地看向陈参商,陈参商是不打算难为他的,他压根不知道叶青丘想做什么,但他那面无表情在谁看来都像是不开心一样。 叶青丘咬咬牙,转头看向路灯。 还未到路灯亮起的时间,但陈参商所指的这根却亮了起来,一闪,一闪,一闪,一闪,频率越来越快,最终变成了稳定的灯光。 沿途的无数盏路灯里,只有陈参商所指是亮的。 “昨天回去,我仔细想了下,如果要让你相信我所说的话,首先应该让你相信我,而上司也同意我的决定,他承认你有这个资格来看到这一切” “资格?什么资格?相信什么?” “相信我和方有川都不是普通的人类。” 陈参商闻言,混杂秋意的凉气些许被他吸入喉头,凉彻心扉。 只见叶青丘一抬手,两旁的路灯都以同样的频率闪烁起来,目光一撇,沿途所有汽车的车灯全部亮起,喇叭轰鸣。 有几个司机紧急刹车拔了钥匙,那也只能换来短暂的安静,下一秒,没有启动的汽车忽然亮起光芒,发动机嗡嗡作响,喇叭又是吵了起来。 叶青丘咬牙,另一只手擦去鼻子里流出的两道血迹,他目光所对的大楼中所有的灯光全部亮起,他眼一挪开,灯光瞬时熄灭,而落入他眼中的另一栋又是亮了起来。 血液从鼻中顺着手背滴落在地面上,承受不住的叶青丘一眨眼,那栋大楼的灯光灭去。 “别扰民了!” 陈参商喝了一句,喇叭的声音顿时消失,一头雾水的市民望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俩,陈参商往后退了一步,呼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我信了,找地方聊聊吧。” 05 你想让我怎么样呢 还是昨天的咖啡厅,仍旧是同个卡座,依旧是昨天那位女侍者接待两人,她端水和接单的时候离陈参商站远了些的举动有些伤人。 叶青丘饮下冰水,头疼不再剧烈,鼻血也止住,只是看样子疲惫无比。 咖啡端上,他抿了一口,见陈参商又看向窗外,一切都和昨天差不多。 按照叶青丘所说,他与方有川都是被命运选中的人,天生便具有某种超乎人类意料之外的力量。 在更遥远的过去,持有这种神秘力量的人多如牛毛,各显神通。后来随着科技的发展,人类自身能动的力量增加,这种神秘也开始淡出人类的事业之外。 ”可能是神觉得不能让人类太好过了吧,神秘与科技相互制约,一方强大,一方则减弱,在现如今的科技强度下,理当不可能出现神秘力量才是” 理当这个词,本来就表达着否定的意味。叶青丘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天生拥有力量,他只知道这种力量可能是神秘力量与科技力量平衡的产物。 “这么说你听得懂吗?有人特地以科技的形式,以人类能动的形式造就了这种神秘的力量,并随意的施给他人,我们不清楚他的目的是什么,只知道这样是不行的” “其中最为凶险的,是方有川,她是异类中的异类” “你对她了解多少?” 陈参商面无表情地摇头,叶青丘露出果真如此的笑容。 “她本来只是小镇上的一个女孩,但在十岁之后却拥有了实现所有人愿望的能力,据我们调查,她的能力不存在上限,也就是什么恐怖的事情都可能经由她手发生” 陈参商饮了口冰水,觉得喉咙有点刺痛。 “你打算对她做什么呢?”陈参商问。 “不做什么”叶青丘说:”我隶属于公司的回收屋,对大能者的处理,就只是让他们陷入冬眠而已“ ”为什么要这么做?“ 叶青丘沉默,随后问道:“反倒是你,你收留她对你有什么好处呢?” 陈参商默默饮多一口冰水。 “你自己都说了她能实现愿望,再问我,不会觉得很奇怪吗?” “你不会的”叶青丘说:“全天下的人都可能许愿,只有你不会” 陈参商沉默,他不知道对方是哪来的自信。 ”那我换个问题吧?“ “你为什么从大学辍学?” 陈参商目光一锐:“不想读了,不行吗?” “我调查过你,你是孤儿,从小被好心人养大,在你的成长过程中曾经多次涉险,有两三次几乎濒临死亡,而这些的原因,都是来自于你” “是你自己寻找得来的结果,但你又并非想要自杀,对吗?” “这些与方有川有什么关系?”陈参商把冰水喝完:“我饿了” “你在寻找非要挣扎才能得到的东西,你不希望一切都是顺水推舟” “容我推测一番,你是不甘于平凡的人生才从大学辍学的吧?” 叶青丘见陈参商行为举止为略有被自己激怒的意思,反倒是话语连珠:“调剂得到的专业,教师以为你好的名义擅自填写的大学,无论哪一样都不是争取来的” “就算如此。”陈参商重重地把杯子一放。 “与你何干?” “这就是你接纳来历不明的方有川的理由。”叶青丘一脸认真:“希望你的一事无成里有一丝改变人生的波澜。可你不知道她到底有多危险” 陈参商提起装满食材的塑料袋,一个袋子的提手断了,他直接用手指在袋子上插了几个孔,提起准备离开。 “我有办法让你的人生不再平凡” 叶青丘也站了起来,摊开的手掌上放着拳头大小的东西。 像是一把小小的枪。 ”回收屋不会杀人,这只是麻醉枪,不相信的话你可以自己试一试“叶青丘掩着他人的视线,将放进陈参商的衣兜里:”刚才见面的时候我已经说过了,上级说你有资格,这个资格并不是说看见异能的资格,而是成为回收屋一员的资格“ “你若想要不平凡,这里就是最为不平凡的地方。” 陈参商头微微抬起,略有俯视的目光里满是不悦。 ”希望你能早做决定“他露出满意的笑容,给陈参商让出路来。 ”哦对了“他假装想起了什么一样说道:”除了我之外,还有很多人在寻找她的踪迹,最好是能在我这解决这件事“ ”不然,我也保不齐会发生什么。“ 陈参商胃中翻腾,一切都来得太过突兀,突兀得他恶心。 方有川见陈参商回来,踩着拖鞋啪嗒啪嗒地小跑过来。陈参商没反应过来,她一边嘟囔着“好沉好沉”一边将菜提进了厨房,陈参商慢了几步跟在她身后,嘴巴发干。 “今天不睡觉吗?”陈参商问。 “哪有人天天睡觉的啦,又不是小孩子” 陈参商洗着菜,她在一旁探着脑袋记忆洗菜的方式,漆黑漂亮的长发末梢时不时会浸入水池,她丝毫没有发觉。 洗菜本来就不具有什么观赏性,陈参商虽未说出口来,但动作幅度之大略有不让她靠近的意思,在一旁看着的她显得有些无聊,翻上厨房一处放置厨具的平台坐下,荡着脚,百无聊赖。 “给你唱首歌好不好?” 圣女突发奇想的眼睛明亮,陈参商心头沉闷,思绪迟缓,没有应他。 见他假装没听见,方有川撇嘴,走近了些:“听得到吗?” 陈参商将米淘洗干净,身体如同产生自我意识一样,放米,开电饭煲,烧水,切菜。 “心情不好吗?” “说说话嘛...” “心情不好的时候告诉我,我也想帮帮你呀...吃闲饭本来就过意不去” “...你在听吗?” 陈参商停下手部动作,已经凑到他身边、歪着脑袋仰视着他的方有川有些害怕他生气,僵硬地站到一旁。陈参商洗干净手,自顾自进了房间。 方有川怯生生地走出厨房,刚想往房间里探头,拿着耳机线的陈参商就走了出来。 方有川眼睛莫名酸了起来,看着墙壁不发声,心里正因烦到他不好受时,一双有些冷的手触上她的两侧耳垂。 她不自觉‘呀’了一声,那双手却没有停下,顺着头发捋去,她觉得有什么东西将自己的头发束了起来,一晃脑袋,两个平头塞撞在一起,发出揉按塑料的声响。 陈参商面无表情地从她身后走出来,捻着她湿润的发尾在她面前晃了几下后便放下。 方有川摸着耳机,歪起头:“我还以为你生气了” “你做了什么让我生气的事情吗?”陈参商随之反问。 “...不告诉你我的身份之类的?” “那毕竟是圣女嘛,要神秘点的” “那你刚才...”这般说着,明白自己被陈参商戏弄了的方有川炸毛似的凑近陈参商,不敢过于用力地在他胸口捶了一下:“笨蛋!” 陈参商嘴角颤抖,上下嘴唇稍稍错开,但最终还是只咧了咧嘴,没能展露笑容。 “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吃饭之前,陈参商对快要流出口水却还在假装矜持的圣女说。 “何事,余但说无妨”方有川擦着嘴角,端坐身姿。 陈参商把这两天遇见叶青丘的事情全都告诉了她,并且将那把麻醉枪如同时今日晚餐的配菜一样放在一个光洁的小盘子上。 ”嘿,这样就证明我是圣女了吧!“ 听完叙述的方有川第一个感想竟然是这个,陈参商有些惊讶。 “冬眠啊...” 方有川喃喃自语,好似在考虑什么人生大计:“要眠多久呢?” “没说” 陈参商觉得是睡到和他一样的无异能者全部灭绝之时,但他没有说出口。 “会不会把脑子睡坏了呢...” “那你就无需担心这个问题啦” “讨厌!不要拐弯抹角骂我!” 方有川清清嗓子:”我是说记忆的问题,那么久会不会失忆呢?“ 她在担心这个,陈参商意想不到。 ”不知道。“ 陈参商觉得这个话题有些沉重,掀开今日特地熬制的鲜菇杂烩汤,正给她盛一碗时。 “这么快就找到你啦..” “也是呢,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陈参商心头一惊,抬头看去,惆怅和哀伤与他的目光擦肩而过,只见她露着小恶魔似的可爱笑容,投来的目光里全是信任。 “那就让你来选择吧“ 她双手支在桌上,朝陈参商探出身子。 ”你想让我怎么样呢?“ 06 告白 冷风拍得窗户直响,盖着薄毯的陈参商坐起。 天未亮,光线昏暗,陈参商打开热水壶,没有开灯,坐在床边的平台上。壶口冒出的热气与他的叹息混杂,他端着水杯,面无表情地隔着泛蓝色的窗户望出,没有意外,外头果真一个人都没有。 陈参商蹑手蹑脚地推开门,睡在木沙发上的方有川眼睛紧闭,毫无防备地往被子外垂出光洁的手臂,陈参商将它扶回,关上一直以为是鸡肋设计的厨房门,开始制作今日的早餐。 早餐做好后的第二个小时,方有川些许清新,一睁眼便见陈参商缩着腿坐在椅子上看书。 “早上好” “好。” 简短地与陈参商问好,她晃晃悠悠地眯着眼睛,摸着墙壁寻找洗漱用具。 只是来这里的第五天,方有川看起来比自己还熟悉这里。陈参商合上书,准备碗筷。 “你不用上课吗?” 咬了一口陈参商加以改进的蛋羹,香气通过味蕾将她整个人刺激得精神抖擞。 “不想去”陈参商起得早,在一个小时前就饿得肚子直叫,也难得吃得比方有川还快。 “是因为我吗?” “求你谦虚一点” 方有川拿手指绕着发梢末,一副被夸奖后不好意思的样子。 “我不在的时候你都在做什么?” 方有川也吃完早餐,但两人都不愿意动弹,缩在餐桌旁的椅子上,斜望客厅窗户的陈参商忽然发问。 “你觉得呢?”方有川狡黠地笑了。 “寻找我放存折的地方?” “才不是!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 方有川似乎真生气了,抱臂于胸前,撅着嘴,不悦都显露到脸上。 陈参商见她表情变化如此丰富,十分机械地将面向窗户:“抱歉,只是个玩笑” 听陈参商正经,方有川不知如何反应:“...我知道的,我也没生气” “那就好” 久久的沉默里,空气肃静,陈参商觉得又回到了以前一个人过活的日子,一成不变,无人陪伴。 心脏跳得有些急了,他不由自主地看向方有川,见她还在那处地方,觉得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怎么了?” 方有川歪着脑袋看过来,陈参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嘎巴一声中把头扭了个位置,手捂着不止哪根筋脉受到刺激的后脑,声音平静:“没什么” “脖子...好像声音....没事吗?” 方有川略有些关心的伸出手,不明她意欲何为的陈参商眼见细白温暖的手伸过来,觉得脸颊发烫。 方有川注意到他脸上的变化,靠近的手掌停下,随后又是向前,观察到陈参商有些扭捏却不躲开的动作,她倒也无所适从的红起脸来。 手掌还保持着前伸的动作。陈参商见手放在脸前,莫名其妙地抬头看,方有川一时紧张,恶人先告状地假笑起来:“哎呀,你脸红了” 这自爆的攻击过于明显,陈参商一时间竟以为她的脸红也是故意为之,本着不能入套的心理,陈参商咳嗽一声:“没有” “说谎,明明脸红了”说出口来,一种莫名的得意缠绕方有川:“怎么回事呢,除了皱眉就没有别的表情的陈同学竟然还会有这种表情呢,明明只是例行的试探而已” 听言,他觉得脸颊不再那么烫了,甚至心都凉了半截,不由自主地哼了一声。 “我的愿望都实现了你还在试探什么呢” “想多给你个愿望嘛,不要吗?” 方有川吐词此时有些孩童学说话时的粘连,甚是可爱。 “那陪我睡觉” “这个不行!变态!笨蛋!” 反应激烈至极的方有川声音恢复,陈参商躁动的身体才有所平复。 “那我就不要愿望了嘛” “...哼” 方有川哀怨的目光让陈参商不敢直视。 “别人听到有许愿的机会,早就连滚带爬的抢啦” “来路不明的许愿谁想要啊,万一被骗去传销或者当宇宙能源呢?” “才怪呢,有一个城市为了抢夺唯一的愿望,还举办过四次让有资格许愿的人厮杀的战争呢” “不是五次吗?” 方有川一脸厌烦:“第五次啊...举例的时候还要说明是哪一个世界的男主,哼,烦死了” 话题跑偏,陈参商无奈地叹了口气,目光一靠向她,便发觉她又开始盯着自己。 “陈同学看起来总是唉声叹气的,我还没见过你笑呢,笑一个?” “不要” “哭一个?” “你打我一顿吧,指不定我就哭了” “我才不会打人,我可是圣女!所谓圣,就是最优秀的!” “那你各种意义上都挺优秀的” “你也很优秀啊柳下惠!可恶,让你带歪了” 方有川眉毛微微挑起:“你笑了我就不试探你了” “那许愿怎么办?” “你笑着许了愿望我就不试探你了” 陈参商刚发觉自己提升了任务的难度。 “那我许愿让我笑” 听得这一巧解,方有川愣了下,愉悦的神色削弱不少:“你是因为特殊原因笑不出来吗?” 她的语调有些低沉,看起来不是很开心的模样。 “不是,不想笑而已”陈参商连忙解释。 “给我认真对待愿望呀!” 陈参商捂着被她敲了一下的头,呼了口气,房间里又是沉默。 “你决定好了要怎么处置我了吗?”听得处置一词,陈参商心头猛地颤了一下。 “还没” 陈参商起身收拾碗筷,她用陈参商的耳机线把头发扎起,也过来帮忙收拾。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陈参商心知肚明。 叶青丘要自己交她出来,并无数次强调她的重要性,却未实施暴力行为,说明他负责的是和平解决,可能在不久之后还会有暴力机关介入,到那个时候就算是陈参商不想交出她也不行了。 要搬吗?为了她? 陈参商觉得现在的自己不够理智。 “好无聊啊~” 厨房的木椅子上方有川荡着光洁的大腿。 陈参商没有买杂志的习惯,家里的书都是些艰深到只能拿来当手办的经典,又没有游戏机,电脑也很差劲,可以想象他不在的时候她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肯定也是在沙发上荡着脚然后无趣到睡着吧? “出去走?” “嗯...可我不想被发现呢”方有川这么说着,却露出了他第一次见到的,如同心死的笑容,好似风一吹,这笑容与这般可爱的她都会被风吹向没有尽头的地方。 她肯定也知道,这样平凡的日子不能持续吧? “早知道了” 吃过午餐,一直保持沉默的陈参商忽然说道。 听言的方有川一愣,擦干净手的陈参商将她推起来:“换衣服去,我们出去走走” “早知道什么?”方有川反应慢了半拍。 “我给叶青丘留了地址,邀他过来一起斗地主,被拒绝了” “啊?”方有川的大脑对这信息进行了一定的处理,随后低声恶狠狠地骂道:“白痴!” “去不去?” 方有川斟酌片刻,暗淡的眼眸里重新闪现兴致勃勃的光芒:“去!” 过了好一阵,宽大的男式白衬外加短裙搭配的方有川走出来,系起来的头发已经放下,一双雪白的裸足光滑,曲线优美。 陈参商找了见薄外套给她套上,她抱怨了句,嫌弃它旧,但却面露笑容地披上。 第一次与女孩子一同逛街,陈参商才发觉与自己完成任务式的购物有何不同,明明服装店里有表明柜子放置衣物的类型,可不管陈参商怎么提醒,方有川只是白了他一眼,从男装绕着女装都走了一遍,越看还越兴奋。陈参商查了下银行卡的余额,发觉多了一笔意外之财,想来是前些时日老板拖欠的奖金,虽然数目不大,但买件衣服还是可以的。 “有什么打算买的吗?”他朝用脸蹭着一款白色连衣裙的方有川问。 方有川一听陈参商声音,脸上喜悦归为平淡,潇洒地一挥手:“没有,走吧~” “我还以为你挺喜欢那裙子的呢” 两人并肩走着,肩头之间隔着半臂距离。 矮了陈参商半个头的方有川瞥他一样,得意的哼了几声:”这是逛街的艺术啦“ “何解?” “咳咳,陈同学平常购物多吗?” “普通程度吧方老师” “那你觉得浏览商品的时候快乐还是拿到商品的似乎快乐呢?” 原来还有这种歪理,陈参商颇为认同的点头,随即又问:“那你打算穿着我的衣服到什么时候?” 方有川这才记起来自己只有一套衣服可穿,随即不好意思地笑了:“你不让我穿为止?” “请脱掉吧,我不给你穿了。” “这可是大马路上哦,你忍心吗?”她摆出楚楚可怜的样子,陈参商斜视别处,假装听不到她软而粘的佯装哀求。 见陈参商不发言,她顺着他视线看去,一只蜷起身体的白猫正看着这两人。 方有川径直走过去,蹲下,眼睛里有些不舍地用手指碰了下不怕人的白猫的头,它以一声虚乏无力的猫叫作为回应。 “她好像受伤了” 方有川声音幽幽,目光远长,好像穿透了它小小的身躯看见了未来的世界,好像看到了未来世界的自己。 如果她冬眠了,会不会也是这样一副虚弱的样子呢? 陈参商回忆这五日以来她那可爱的睡相,不敢相信她还能有别的睡颜。 但在现在之前,他也很难想象方有川会露出这种孤独的表情。 白猫朝着陈参商喵了一声,眯着眼睛站起来,绕过方有川,蹭了两下他的裤腿。 “还挺喜欢你的”被冷落的方有川有些许嫉妒,看来她也是一只猫奴。 “老猫啊,老猫” 陈参商蹲下,看着它好似玻璃珠的眼睛。 “主子好” 陈参商忽地说道。 “诶?” 见陈参商抱起猫咪,提起食材打算走,方有川这才理解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你要养她吗?“ “你过敏吗?”陈参商问。 “...不会...只是” “你介意养猫吗?” “不如说很乐意...只是”她皱起眉头:“不用考虑一下?” 陈参商怀里的猫咪不知为什么不怕他,可能是因为他也不怕它身上的细菌吧。 “真好笑”陈参商呼了口气,一本正经地看向方有川:“我养个人都不用多考虑,何况是猫” 方有川眼睛里有水润的光芒转过一圈,她用力地吸了下鼻子追上陈参商:“我帮你提点东西?” “不用” “不重吗?” “前几天提得东西更重” 两人并肩走着,肩头之间隔着猫咪肉球的距离,她低着头和猫咪玩耍,喵声和她的笑声此起彼伏。 “挡到我啦”陈参商说。 “嘿,嫉妒啦?”方有川恢复原来地走路姿势,陈参商无言,忽地,有什么东西从腋窝下钻进来,接着柔软和温暖便将他的右上臂包裹起来。 “暂时别看这边...” 低着的脑袋与猫咪脑袋只有不到一厘米距离的方有川挽着陈参商的手臂,丰满而温暖的胸部紧紧贴在陈参商手臂上。 听得陈参商吞咽口水的声音,她耳廓红得发紫,却还是不服输地干笑两声:“这、这也是测试哦,陈同学要认输了吗?” 陈参商晃了下肩膀,她抱得更紧,喉咙干痒。 “好重啊...” “住口!” 猫咪喵喵叫了两声,似乎在问两人杵在路中间做什么。 “你抢了猫的地方啦” “闭嘴啦处男,好好享受这难得的机会吧” 她的声音如同飞蛾振翅:“明明心跳那么快...” “那是因为有别的事情”陈参商深呼吸几下:“你先松开” “不要” “很重要的事情想告诉你” “就这么说” 陈参商双眼紧闭,如同要把肺部压扁一样呼气,又像是想把肚子撑破一样吸气。 “我喜欢你。” 空气忽地安静下来,陈参商察觉手部的力量松懈,温暖渐去,他缓缓睁开眼,两个面红耳赤的人对望,一个虽是脸红可毫无表情,另一个惊讶地半张着嘴,手足无措地比来比去,嘴巴里发着急促而断裂的单音。 “你是...认真的...?”方有川低声嘟囔着,用较低温度的手指冷静自己的耳朵和脸颊。 “...是....” “...可我们认识不到一星期...” “认识不到一天就在我家睡觉的人就不要说这种话了...” 方有川无法反驳,惊讶与害羞弄紅的眼睛直直看着陈参商,但目光快要交汇的时候却躲避开了。 “那...你怎么想呢?”陈参商试探性地问。 胸前的猫喵无力的喵了一声,好像在催促方有川快点做出选择。 07 最后的通牒 回家的路上没有再说一句话,空气沉静,陈参商却不觉得有多寂寞。 踏入家门前没有遇见任何他们不想遇到的人,所以沉默一直持续到吹着口哨的保安小哥朝陈参商打招呼为止。他显然看见怯生生躲到陈参商背后的方有川,但也没有什么责怪的意思。 “要养猫吗?”他例行公事地问。 “算是”陈参商点头。 “那我可有心得,听一听?” 保安似乎被怀里那只病怏怏的猫吸引了般,滔滔不绝:“我认识的宠物医院可以打预防针,给你介绍?“ 陈参商点头,那人将手机号给了陈参商,幽幽道:“看起来不长久呀” “猫?” “还能是什么” 保安好似想起了什么:“小区不禁猫,不过猫这种生物,你也知道,丢了的话,一找起来难有个结局,所以要看紧了,千万别被溜走了” “怎么不像在讲猫?” “不然呢”他笑了声,走回保安亭。 方有川偷偷回头看了他一眼,发觉小哥也看着这边,五大三粗的男人眯着眼睛笑起来,方有川觉得心头暖暖。 家门前,猫咪无力地瞄了声示意这两人不要傻站。 新主子授意,陈参商自是不想违背,深呼吸了几口,方有川用肩膀轻轻地撞了他一下:“我...我没钥匙的” 于是陈参商利索地开门,方有川夸张地搓着手,走到自己当作床使用地沙发,屈起腿,抱膝,目光像是聚不拢的沙子,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那只猫一进家里就缩在电视机柜与墙壁形成的垂直角里,玻璃珠似的目光找不到聚焦点,也不知道它在想什么。 这两人意外地有些相像。 淘米,洗菜,与往日不同的是食材,他买了条鱼,留头留尾地掏尽内脏,接着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饭桌旁多了个陈参商以前大学上学时用的餐盒,里头放着些软糊的米粥,另一个格子偏暗色系的鱼肉。 可能是自己做饭的时候方有川打了个盹,现在的她如同把一切都抛诸脑后,吃着混入细碎火腿肉的蛋羹,神采奕奕。 她失神时陈参商不觉如何,但对比她现在这愉悦的模样,陈参商有些许后悔那个突兀的告白。 叶青丘的事情还没有解决,这种日子注定无法长久,那自己还在希冀什么? 黄昏时分,夕阳斜照饭桌上,今日的晚餐做得早了些。橘红色的阳光投在鱼肉上,方有川吞咽口水的细小声音响起,夹起些许,放入口中。 她见陈参商颇有些紧张的神色,意味深长地翘起嘴角:“嗯...这个味道很特别呢~” “好吃吗?” 方有川弯腰下望,陈参商努力让自己的视线移开她沉甸甸的胸口,顺着她白皙的手掌看去。她用指头搔了下猫的头,进食中的猫咪仰起头来看向方有川。 “主子觉得陈同学制作的御膳如何?” “喵。” “是吗?我也是这样觉得,那主子有什么改进的建议吗?” “喵。” “原来如此,主子果然圣明” 她摊手看向陈参商,忍笑颤声而言:“你也听到了吧,我和她的意见相同哦” “对不起,你能复述一下吗?” 陈参商觉得自己与主子产生了些许因无法理解猫语的间隙。 方有川嘿嘿笑了两声,好似想起了什么,抿着唇思考了几秒,随后放下餐具,将拳头握成猫爪的肉球形状,红着脸说了声“喵”。 场面一度变得比陈参商的英语翻译还要尴尬,甚至连新来的主子听得这声娇甜带着颤音的叫声都向方有川投去了深邃目光。 陈参商看她的头像熟透的苹果一样慢慢垂下,脑子里一瞬间浮现出了诸如“好烦”“做作但相称”“可爱”之类的词语,然后就像假装陈参商未曾表白过的方有川一样,把刚才那段时间被黑洞吞没,仿若什么事情都没有的继续吃饭。 方有川听得陈参商又开始吃,混杂着羞与怒两种心情的细小哼声响起,很快恢复平静的夹菜吃饭。 “要不要给主子起个名字呢?” 吃完饭,方有川说着‘让我来给她洗澡’,却抱着猫咪一脸幸福地坐在椅子上荡着腿发问。 “给主子起名字?” “不行吗?” “行,你说什么都行” 陈参商敷衍着收拾餐具,方有川眉头皱起,说:“我要起个让你后悔的名字” 陈参商听言,放下餐具一本正经地走回来,见状方有川一副得逞的样子,但还未搬过椅子,兜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混杂了中英日俄四国语言以及标点符号的电话号码。 “不接吗?” 方有川见陈参商紧攥手机,起身探头来看,陈参商故作镇定:“骚扰电话而已” 方有川抱着猫咪,同它探头去看屏幕,发觉电话号码古怪,也就把它当成了骚扰电话,坐回椅子上又是一脸幸福地挠着猫的下巴。 震动停下,陈参商松了口气,但随之,手机的屏幕却是亮了起来,几行文字以打印在屏幕上。 “出来吧,我在小区门口等你” 陈参商借着倒垃圾的借口出去,方有川没有怀疑。 小区门口,保安正在和叶青丘较劲,见陈参商过来,拉到一旁问及缘由,陈参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保安让他自己小心,有事就喊自己过去。 “你决定好了吗?” 叶青丘开门见山。 “没有,这不是那么容易能决定的事情” “为什么?”叶青丘问:“她只是个陌生人。” 陈参商没法回答。 “已经到了必须做决断的时候了。” 叶青丘见他摇摆不定,只得叹一口气,抽出烟来递给他一根,陈参商拒绝,他笑了一声自己点燃,沉沉的吸了一口。 “有点可惜,我还期待与你一起在‘延年’工作呢” “为什么?” “你是个好人啊,难得的好人,好得连会给你带来危险的陌生人也会庇护。” 方有川也说过类似的话。 “出于私心,我必须告诉你”叶青丘感觉不到疼痛般地用手指掐灭香烟,一脸认真。 “已经到了最后决断的时候了”他说。 “怎么了...吗?” 陈参商觉得自己是不用问出口的,因为他已经心知肚明。 “‘乐园’...一个和我们理念相反的组织已经开始搜查方有川的消息了,而且” 陈参商感觉自己的胸口闷得慌 “''延年''的执行机关已经出动了。” 08 日常的终焉 风起,陈参商从沙发上坐起,正一头雾水时,记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情。 “真的吗!真的让我睡床上吗!” 方有川不敢置信,眼中泛光,连手中的猫咪掉落地上都不管不顾:“那你怎么办?” 陈参商看着刚洗过澡的湿漉漉的主子,主子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神色。 “我自然不会跟你一起睡床上” 陈参商这般说着时觉得后脑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回头只见方有川的手刚刚收回,表情依旧兴奋:“终于可以睡一顿好的啦...” “你们那边睡地板的吗?” “不,只是逃出来太久,都没睡过好的” “明明来的第一天就睡我床上去了” “那、那是意外”她企图以斩钉截铁的方式来否定那时的情况。 夜晚在两人的沉默里来临,陈参商提不起兴致与她聊天,她看着蜷着身体睡着的猫,自己也缩了起来。 陈参商觉得自己被悬挂起来,脚不着地,手也摸不到顶,空荡荡地,不敢眨眼,怕再睁开的时候,这房间里就只有他一人了。 “...怎么老看着我”方有川颇有些害羞,陈参商咧嘴想笑,可他怎么都摆不出笑容来。 “只是觉得时间过得好快”陈参商掰起手指头一个一个的念叨。 “看到你,你说你是圣女,遇到那个叶青丘,现在又捡了猫” “已经五天了,五天里我们做了这么多事情”陈参商说,“好像一眨眼,好像又很长” “快乐的时光总是又慢又快的哦”方有川故作姿态地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 沉默。 “你、你想听听我以前的事情吗?” 似乎不愿意在沉默中耗费时间,但却苦恼于陈参商没有发言的念头,方有川斟酌片刻,声细如自言自语。 “等了很久了” 陈参商不假思索地说,抬头看去,她却是又露出了心死的表情。 她所住的地方,陈参商只知道十分地远,应该在三百公里之外。她是孤儿,一个可爱的孤儿,据养父母说抱回家的时候不会哭,总是笑,挥着小手那样笑。 小的时候很淘气,时常打坏别人家的东西,但别人家的父母却不伤心,反而很乐意让她去那里玩,很快,她就成了那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小镇上的红人。 大家都很喜欢她,她是这么认为的。 初中的时候,有一位修女样貌的人接见了她,一头银发,眼瞳碧蓝,但面孔却是十足的本国人。两人促膝长谈,她喜欢上了这位修女。 有一日,她去找修女玩闹的时候,发觉邻居家的父母抱着满头是血、天灵盖向内凹陷的小孩跑进修道院,她惊讶之余偷偷跟了进去,发觉修女将他放在桌子上,双手眼睛紧闭。 她与那对父母一样不敢吭声,只见修女缓缓睁开眼睛,那瞳孔好似被射入光线地玻璃珠一样,往外发散光芒。 她所允诺的东西,无论何等荒谬,终会实现。 小男孩奇迹般地起身,刚才还在流动地鲜血成了鲜红色的颗粒散入空气,那父母连声道谢,修女却只是紧闭双眼,摸着椅子送她们离开。 方有川起身高兴异常,未发觉她躲在那的修女睁开眼睛,些许鲜红的液体从眼球里流出来,似血泪又似熔浆,她连忙帮手足无措的修女擦去眼泪,血泪不再模糊她的眼球,于是她看见了像是摔碎的玻璃珠一样破碎的眼球。 修女眨巴眼睛,把方有川吓了一跳的眼球就又恢复了以往的浅蓝通明。 说到这,方有川眨巴了下眼睛,些许血丝攀了上来,陈参商想让她不要再说,她却如同未曾听言一般地说着。 修女告诉她那是实现愿望的方法,说自己不要紧,过一段时间就会恢复。 她说她的心灵已经不再圣洁,不再圣洁的圣女许下的愿望需要代价。 “所以,你能够代替我吗?” 方有川轻声念叨,陈参商呼了口气,仰头看向天花板。 她的故事就此中断,接下来是微凉而深沉的睡眠。 在狭窄的木沙发上躺着,他感觉有小小的什么东西踩了下胸口,一对发着光的小眼珠子正在胸前看看着自己,他起身,主子落地,走回电视机柜和墙面的垂直角。 “很喜欢这里吗?”陈参商问。 “喵” “愿意跟我永远在一起吗?” “喵” 陈参商瞥了眼没有关上的卧室门,蹑手蹑脚地走进去看了眼,即便在大床上,方有川依旧蜷起身子,将自己缩成一团。 他拿了件旧衣服给猫垫着,之后躺会沙发上,过了不知多久才睡着。 回忆昨夜的事情花了太长时间,他起床关上厨房门开始准备早餐,留了张字条后自己出去购买食材。 他像往常一样走在没什么人的路上,走到老荆的档口前。 “无心菜有吗?” 老荆抬头看他一眼,笑了:“空心菜有啊” “今天的空心菜怎么样?” “基本没人买,就等你来了” 他蹲下,一边挑着一捆一捆地菜,无意识地与老荆谈话。 “上次怎么不见你来” “别提了”老荆十分不耐烦:“大儿子又开始捣乱,老师很生气,小儿子可能都要被他连累” “哦”陈参商说,“上次你少我一捆无心菜呢,就你没来那次” “嗯?” 陈参商不说话,老荆看着他,一边整理别的菜:“最近养了猫?” “怎么看出来?” “裤子上有猫毛” 陈参商将一缕白毛拍落,稍顿一会,才说:“六天前养了一只” “哦哦...”老荆接过陈参商选好的菜,往里头塞了几根葱。 “你说”陈参商面无表情:“我该怎么办呢?” 老荆一愣,皱起眉头:“听你这么说,是别家养的?” “不一定是家养的” “家养的不是更好吗?贴几张寻人启事,等到猫主人来了,还能要点收养的费用” 顿下,老荆瞥了陈参商一眼。 “对于注定要失去的东西,最好不要产生感情。” 老荆递过来时说的话,听着让陈参商感觉后背发麻,觉得自己比哪一次都要空荡,唯有手掌上地菜能够让他感觉到重力。 那如果已经产生感情了,怎么办? 方有川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陈参商饿了,却没有食欲。他第一次知道,这两种东西竟然是分开作用于身体上的。 “吃慢点呀...” 看着面无表情狼吞虎咽的陈参商,方有川不好意思地低声嘟囔:“饿了的话就先吃嘛...” 陈参商听言,悲伤由心而发,撇着嘴,只管往嘴里送饭,但填得再多,空荡的感觉也没有任何缓解。 陈参商放下碗筷,咀嚼米饭和菜,却品尝不出味道。 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方有川是知道的,可她也感受得到桌前那人的痛苦。 即便表情再冷淡,眼睛从未掩盖他的心情,而这双眼睛中的心情,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是因为我吗?”方有川也放下碗筷,双手放在膝盖上,看着他的眼睛里也流露出些痛苦。 “不...”陈参商下意识地轻声念出,但缓了一下,如同失了力气一样,什么事情都不想说。 她对自己而言是什么呢?只是一个认识不到一星期的女孩而已。 她终有一日要离开这个家的。 洗碗,看电视,斜阳渐落,方有川无数次想说话,陈参商都假装不知道地看着别处。 他起身,淘洗米饭,方有川也起身跟在身后,猫看了这两人一眼,站起来,走进陈参商的房间,躲进衣柜之中。 陈参商背对着方有川站着,方有川不知怎么开口,陈参商自顾自做饭。 紫菜蛋羹,空心菜炒碎肉,红烧茄子,鲜菇汤。 两双筷子,两把汤勺,两个汤碗,两个饭碗。 很快这些就又会变成独一份了。 陈参商猛地站起来,没有动筷的方有川默默看他站起。 “是啊,就是因为你啊!” 陈参商大喊起来,用力地拍了下桌子,方有川缩着肩膀,泫然欲泣。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她低声抽泣。 “所以就告诉我啊”陈参商深吸一口气,大声说道。 “我喜欢你,你呢,你怎么看我?” 方有川考虑的似乎是别的事情,听得陈参商的话,一时愣住,完全不知怎么回复。 “是好是坏都给我个答复好吗?”陈参商冷静坐下,呼吸依旧不稳。 “我...我...”方有川撇着嘴,似乎也要哭了的样子,但她还是强住哭泣,大声说道。 “我当然也...” 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冒着白烟的什么东西自破口中跌入。 09 无法回头 声响刚起,重物坠地,白烟缭绕。 味道奇怪,陈参商顿时觉得不对,掩住口鼻嚷了一声,但方有川却已经昏迷过去,他连忙冲上前去将她扶住。 她的身子柔弱无骨,眼睛也有些睁不开,看起来像是失去了力量,怎样都动弹不得。 陈参商屏息揽着她走到客厅门边,正欲开门逃出,心觉不对。 他把客厅电灯打开,弓着腰走入厨房,攀上厨房靠墙的平台,果真见得一辆面包车停在门口,他远眺看去,保安亭里好似没人。 保安都被支开了? 他匍在平台上偷看,车上三人全部下车,一个朝上张望,他压低身子确信自己不被看到,缓缓地侧身下来。 白烟已经浓得飘进厨房,陈参商拿水打湿自己,把衣服蒙在脸上,将两三瓶饮用水灌入方有川嘴里,硬是按她腹部,将她呛得醒来,双眼通红地咳嗽。 “还有力气吗?” 方有川嘴唇张合,但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陈参商将方才装菜的塑料袋拿起,跑入客厅中将那还在冒着白烟的东西密封起来,塑料袋中,白烟依旧缓慢散出,袋子渐渐鼓起。 门外传来电钻的声音,陈参商心头盘算,从平台下方的柜子拿出五金工具,用力将厨房门给关了上去。 方有川以为他要将门封住,起身打算帮他的忙,却只见他用十字头的螺丝刀将门轴上的合页拧开,接着用黑胶带贴在原本门轴的位置。 陈参商示意方有川屏住呼吸,他将袋子上的胶带撕开,仅仅只用手掌握住。 他咬着耳朵跟方有川说明自己的想法,握着袋子的方有川朝烟雾还没有飘散的方向深深吸了口气,缓缓起身躲进洗手间中。 陈参商趴在平台上往下张望,黑色的车子旁只剩下一个穿着黑衣服的男人,他将窗帘拉上,关掉厨房的灯,将柜子中放着原本准备更换的小型煤气瓶提在手上,举过头顶,整个人直面玻璃门。 陈参商悄声念了一句“没问题”,方有川刚听得他这么说,一声金铁落地的沉闷声响从客厅传来,杂乱的脚步声闯入烟雾满溢的客厅中。 “你去房间” 只听一个厚重的男声发命令,接着一串脚步声便流向了位于厨房旁边的陈参商卧室,另一个人朝着厨房走来。 脚步声与客厅中的灯光忠实地为陈参商做出提示。 三步,两步。 陈参商手上的煤气瓶猛地砸在厚重的玻璃门上,瞬间破裂的玻璃碎片溅了那男人一脸之余,陈参商手中的煤气瓶也砸在他的头上,那男人一瞬失去知觉,整个人向后倒去。 已经没法回头了,陈参商手中的重量失却的一瞬,他就做好了决定,拼了命也要将方有川保护下来。 被这难以置信的一幕震惊到失神的方有川还没来得及反应,只听得一声枪响,玻璃门上的玻璃被打了个粉碎,陈参商应声往后仰去跌落,溅出的鲜血将墙面喷出红线。 方有川嘴巴张动,但却叫不出声来。厨房的门把转动,方有川眼眶含泪,身体颤抖不已。 不敢相信。 方有川的身子被微微打开的洗手间门挡住,就在那男人走向陈参商身边确认他死活时,方有川照计划绕到他身后,袋子甩动,袋中那东西直接砸在男人后脑勺上。 男人被吓了一跳,但反应也是很快,就在准备开枪射击之时,客厅中泛出的光芒却绕上了红色,无数让人麻醉的气息灌注鼻中,他挣扎着要撕开塑料袋,但那冒这烟雾的东西被一只没什么力气的手掌拼命压在他头顶,怎样都挣脱不掉,最终还是陷入了沉眠之中。 早就被折腾得没有力气的方有川跪在地上,爬向陈参商这边来,他挣扎着擦去汗水,一边颤着手将还冒着白烟的那玩意丢进洗手间,让方有川把洗手间的门关上。 “走啊”陈参商疼得表情扭曲。 “你怎么办?” 用力干咳几声,声音终于恢复的方有川流下眼泪,陈参商深呼吸了几下,疼痛终于有些减弱,打算去拿五金工具,方有川要去帮忙,陈参商却拉住,示意她去把酒精和绷带拿来。 方有川按着他说的位置进了卧室,陈参商捡起镊子,用尽力气地爬上水池,往楼下张望,那男人等急了,此时恰好也是望了上来,与陈参商对个正着,接着便直接跑进楼道来。 “真背” 陈参商骂了一声,将插在肩膀的玻璃拔出,倒吸一口凉气之时,方有川恰巧拿着绷带和酒精紧张地跑进来,他接过酒精直接倒在伤口上,疼得差点没叫出来,咬牙切齿。 跑动的声音已经从楼梯那传了进来,陈参商一把抱起方有川,跑进自己卧室,两人躲进床底下,陈参商挡在外头,用力地抱着方有川。 黑暗之中,她感觉陈参商颤抖起来,有温热和冰凉两种不同特性的液体从他的肩头上流进自己的胸口里,衣服沾上了血腥味。 陈参商分明从床缝中看见那男人的腿已经走进房间,空气忽得沉默,连呼吸好像都不存在。 陈参商心觉不好,捂着方有川耳朵,嘴巴直接将她的嘴唇堵住,下一秒,一声枪响的轰鸣奏响,木质的衣柜门被打成穿,木料碎渣就落在陈参商的脚旁。 漆黑的皮鞋走出房间,往厨房走去。陈参商拿头磕了一下因缺氧而脸红耳赤失神中的方有川,示意她不出身慢慢地从下方出来。 两人蹑手蹑脚地靠到墙边,与那缓缓走入厨房的黑衣人只有一墙之隔。 陈参商将藏在枕头中的、叶青丘让他做决断的麻醉枪拿在手上,一边调整角度观察着散落在地面上的玻璃块,但却怎样都看不见那男人的身影。 轰。 一声难以适应的巨响响起,玻璃片中闪过那戴着防毒面具的黑衣男人朝前奔去的身影,接着便听得门被踹开的响声。 烟雾一瞬铺天盖地冒出,陈参商一把拉起方有川,直接向楼梯,那男人听得声音反应过来,开枪企图威吓两人,奈何陈参商压根当做不存在,直接将方有川横抱起来。 他仰头从扶手处见那男人冲出门口朝下跑来,也不顾伤口扯裂,直接赤着脚直接朝楼下奔去,咬着牙绕过那车便往小区门口飞奔而去。 不远的地方传出枪响,陈参商身子一颤,子弹的动量打得他抱不稳方有川,怀中的女孩直接滚了出去。 呼吸不畅的他觉得右侧大腿再不停流失热量,眼睛已经模糊得看不清前方,他听得身后跑动的声音越近,用尽力气大喊起来:“快跑啊” 愣在原地失神的方有川听得喊声,眼见得那举着枪不停靠近的男人,手摸了一下衣服口袋,一咬牙,眼泪便顺着脸颊流下。 在逐渐模糊的视线里,她转身时荡起的长发飘扬,那满面泪痕和额头的擦伤着实让陈参商心疼。 他目送着方有川跑向小区大门,跑动的声音即将跃过自己之时,手臂用力地挥了一下,绊倒了什么东西,感觉到自己的嘴唇不自觉地咧开,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拿着枪的男人被绊了一下摔倒在地,再抬头时方有川已经跑出小区之外。 他站起身,斟酌一会,枪口直指昏迷的陈参商,手指却迟迟未搭上扳机,就是这犹豫之间,四五个成群结队一脸不满的保安的呼喝声朝着他呼喝起来。 10 传达不到的爱恋 恢复意识时,陈参商的右腿传来剧痛,睁开眼,汗水便刺进眼球。 众保安见他醒来,终于安心。救护车到达,还没回复多少力气的陈参商任由别人将其抬上车去。 意识因为剧痛保持清醒,他面无表情地询问起保安方有川的下落。 陪同他前往医院的保安本想让他好好休息,但陈参商钳住他手,表情严肃,着实无奈。 那黑衣人见得众人跑来,手枪收起便往身后的面包车跑。上了车,几个保安想把他拽下来,他油门踩底朝众人撞来。 若不是这保安抢先一步扛着陈参商跑进楼梯道,准保会被碾成肉酱。闯过众人的围出的隔离圈后,摇摆的车辆直接撞开小区铁门不知开到哪去了。 保安接了个电话,点头应是,挂断后才说:“放心吧,你家那两个已经抓起来了” “你怎么知道的?” “你刚才半晕不醒时自己说的” 陈参商无话可说,保安问:“你这是惹上什么人了?” 陈参商倒吸着凉气,护士见他这般便阻止保安与之交谈,要给陈参商打吗啡止疼。 “能不能在车上直接把子弹取出来?” 陈参商一边拒绝一边问,平淡的语气却十分强悍的说法把司机都吓了一跳。 “卫生条件不允许,而且按规定不打止疼药我们是不可以动手术” 护士是第一次见到被打了一枪后没有嗷嗷直叫鬼哭狼嚎的人。 “子弹可不可以晚一点再取呢?” 这个问题更是问得她不知怎么回答才好,保安见护士为难,皱眉问:“你不会想去找你女朋友吧?” “不行的” 护士回过神来:“这不是小伤,一定要处理,不然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 “现在不可能处理吗?” “都说了卫生条件不允许” “简单的也不行?” “这种伤势本来就不简单” 护士被问得皱起眉头,陈参商见状也不再说话,低着头。 保安抚着他后背示意让他冷静,说有几个保安正在和警方核实情况,安慰他很快就能将方有川保护起来。 保护? 陈参商现在担心的不是那个逃跑的人会抓到方有川,而是和叶青丘那样拥有特殊能力的人介入到这次追捕中来。 刚见方有川时,那被抓烂的衬衫下暴露在空气中的洁白后背上没有任何伤口。现在想来,可能那并不是肉眼看得见的伤口,这样一想,方有川之后几天的困倦也得到了解释。 一想到这些,陈参商咬牙,低头不语,手掌揣进兜里,确认麻醉枪还在。 方有川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泛着霉味和湿气的空气让她胃里翻腾,她将呼吸放缓,思绪开始沉静。 回忆起还未遇到陈参商之前的日子,逃亡积累下来的经验让她可以迅速分析现状。 她打算逃离这个城市,就像以前做过的那样。 可是,光这么想着就觉得喘不上气,她蹲下,抱着膝盖抽泣起来,一想要压低声音,脑袋就和缺氧一样发麻。 已经回不去了,那个重拾了自己曾拥有过的幸福平凡的人生的家。 身后传来声音,方有川的身体在她考虑之前做出反应,蹑手蹑脚地绕到别的巷道,靠着墙躲进盲点,偷偷观察他的行动,可心中却想着完全无关处境的事情。 那拿着枪的男人站在原地不动,目光四处搜寻蛛丝马迹。 起初,方有川只是在闪躲着‘乐园’的追踪时,意外见到陈参商。 那是一个月前的事情,当时他手里牵着个小女孩,她还以为是随处可见的两兄妹。 他看起来呆愣而又冷漠,不是那么平易近人,当时却强硬地假装笑容,用温柔到现在的她会嫉妒的声音陪小女孩在公园的石椅子上聊天。 她听他们两人一长一短,一冷淡一活跃的对话,这才明白两人并不相识。 笑成这个丑样,声音还这般造作,这该不会是个人贩子吧? 几年以来,方有川一直过着不惹事不出头、每个城市待上几天就往北走的生活,可心情不好时------比方说遇见了一个自称某某组织、想把自己冬眠的男人的现在------她也会做点好事泄泄愤。 反正她又没有家,不怕别人打击报复。 小女孩好似睡着了,枕在陈参商腿上,这男人摸着她的头发,方有川越看越觉得他像是恋童癖,正准备出手教训的时候,他忽得面无表情朝远处挥起手来。 马路那边一个提着菜篮子的中年妇女正焦急地寻来觅去,见得他腿上枕着的人,眼泪夺眶而出,连红绿灯也不管直接跑了过来。 “看来是个好人呢...” 方有川暗自念叨,为自己错怪陈参商而不好意思,心头却也有些美滋滋,毕竟已经好久没见到好人了。 正当她笑着回头打算走时,却见得那中年女人一巴掌打在陈参商脸上,膝上的女孩刚睁开迷糊的眼睛,便在中年女人的拉扯和用力拥抱中吓得身体直颤。 被这惊奇展开吓到的人好似不止方有川和小女孩。 当事人的陈参商愣了一下,站起来,捂着脸颊。 被母亲的喝骂激起的小女孩的哭喊声回荡在公园里,中年女掏出手机威胁:“你再不走我就报警了!” “不是、不是这样的...” 不管小女孩怎么哭嚎否定,作为妈妈的女人完全不顾小孩看法。 人群开始聚起来了。 陈参商捂着脸,沉默。 方有川见得这一幕,心头滚烫,脸颊发热,愤怒都集中到拳头上去,眼眶都气红了。 这女人怎么回事!不问青红皂白见面就打!就算是人贩子也要讲点基本道理,何况他还不是! “救命啊,有人贩子” “抢孩子啦!” 相比一言不发的陈参商,中年女人喊得十分起劲,方有川暗骂一句老女人真可恶,越看越气,攥紧拳头正想上去主持公道,却只见抿着嘴的陈参商忽然说话。 “这是你的妈妈吗?” 他问小女孩,小女孩的头被压在她母亲怀里,挣扎着扭过,带着眼泪的脸颊轻点,表明正解。 “找到妈妈就好了” 陈参商提起椅子上放着的食材,意味深长地看瞥了眼她母亲,她母亲见他如此,好似发觉自己误会了,声音渐小,反倒是路人对他指指点点,嘲弄责骂。 怎么就这么走了,方有川心中‘咯噔’响了一下,该不会真是个人贩子吧? 抱着这样的念头追了他一路,他绕进另一处公园,于是她也跟入其中,发觉他坐在某一张石椅子上。 莫不是在等人接头? 他仰起头,尘尘地叹了一声。 在一声叹息里,两人的距离拉长了无数倍,他好似缩到宇宙尽头,如同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奇点,又好像靠近了无数倍,连孤独的身影都重叠在一起。 他坐了一会,方有川也不知缘由地在后边榕树的树根上坐了一会,他起身,削瘦的背影好像下一秒就会被沉甸甸的食材扯断。 不知为何,因为失去了家而对一切没有过留恋的她,忽然对陈参商产生了些许兴趣。 长达三个星期的观察之中,他保持着十分规律的外出习惯,她看见他无数次出手相助弱势群体,无数次被人误解,也无数次被人感谢。 他只是习以为常般,用一章冷脸面对世间一切,无论是小贩、保安、老人、小孩。 在本市逗留的第二个星期结束,手上翻着的‘陈参商观察笔记’已经有十四页那么多。 她坐在小区对面的便利店门口的木椅子上,百无聊赖的吃着雪糕时,陈参商正从小区出来,与保安打过招呼便又走在原来的路上。 肯定又是买菜吧。 陈参商喜欢吃空心菜,他每个星期一会买十四个鸡蛋。 空心菜几乎天天都买,而且只跟一个菜贩买。 那个菜贩没有空心菜了他就会买西洋菜。 很少看他买肉,但水豆腐却经常见。 她猜测着陈参商今天会买什么的时候,他的背影不见了。 她忽然发现,自己是这么的熟悉陈参商,在他消失不见的时候,心脏是这么的难受。 于是她把观察日记烧了,因为这毕竟不是能长久待着的地方,有两拨人一直在寻找自己。 可是... 可是。 可是! 她这才发现,自己竟是如此想要插足他那平凡而又不凡的生活。 她想跟这个走过无数城市都没见过的好人生活,她想每天早上都见到他,她想吃他做的饭菜。她不敢相信,自己喜欢上了从未交谈过的人。 所以她才会违背经验的逗留,所以她才会在被攻击时逃向他居住的小区,所以她才会在自己未察觉时来到陈参商门前。 即便知道如此会给他带来不幸。 本该是冷静下来躲藏起来的现在,她的眼泪却一颗一颗从眼眶里滚出来。 巷道中的男人发现了她,她倒吸一口凉气,弯着腰朝着巷道的尽头跑去。 渴望这样日复一日的平凡,所以她侵入他的生活,让他正式成为自己日常中的一部分。 每时跟他说话时,戏弄他的时候,她心里都乐滋滋的。 “嘿,我可是比你想象的还要了解你哦” 她无数次想这么说,但却硬生生地噎回口中。 脚上绊了一下,她朝前扑去,跌在地上,挣扎着起身往前爬。 身后无比靠近的脚步声停下,她听见了拉起保险的响声。 她从修女那获得实现愿望的力量时,就有了被杀死的觉悟,本该是这样的。 可现在,她想活下去。 临死之前,她的眼前没有像小说角色那样浮现走马灯,只有一种默默的心酸。 那表白,好似没有传达到呢。 枪声响起,她心头颤动,可身体除却冰冷的地面外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身后站着的人倒在地上,听声,她转过头。 陈参商弯着腰,一手攥着另一头绑在右腿上、被鲜血打湿的绷带,一边喘着大气。 另一只手中握着漆黑枪械,蓝色的光芒在枪身上画出诡异的纹路。 11 许愿 方有川见是陈参商,连爬带跑地朝他奔来。 知道黑衣人被自己一枪打中昏迷不醒,陈参商光凭着寻找方有川的意志强撑起来的身体终于失去力量,朝前倒下,视线模糊。 天空摇晃在脑中摇晃之际,随后便得自己压在什么人身上,将她也撞倒在地。 “白痴,白痴!” 方有川捂着他流血不止的大腿,另一只手解开纽扣,一只手臂从袖中抽出,让人难以自持的丰满与雪白摇晃在眼睛睁不开的陈参商额前。 她咬着袖口,另一只手用力地扯,但怎么样都没办法把袖子扯烂撕下。 低声地抽泣终于汇成嚎啕大哭,眼泪一颗颗滴在手上,胸上,顺着曲线滴落在陈参商脸上。 她直接脱下本就与自己体型不合的衬衫,缠在他的腿上,只是一会,血液就将衣服全部染红。 陈参商枕在她的膝盖上,眼睛眯着,怎么呼喊都没有反应。 鼻息越来越微弱,就算掐他人中,做人工呼吸,他也没有任何反应,血液在地上聚成一滩,体温逐渐消散。 送到医院也来不及了,常理和科学已经拯救不了他。 方有川深呼吸,确认口袋中鼓起的东西还在,再睁开眼时,眼瞳泛起浅色蓝光。她双手抱在胸前,深吸一口气,低下头,贴着陈参商的耳朵轻声念叨。 祈祷不知道传达给了谁,浅蓝色的光芒出现在地面上的血液里,空气变得迟缓,暧昧而粘稠的气氛将时间冻结,在什么都做不到的这一瞬里,方有川看见无数的蓝光将血液蒸发,地上没有一滴血迹。 陈参商的体温开始回暖,终于有办法做出动作的方有川伸出手去将衬衫掀开,腿上与肩膀已经没有任何的伤痕。 她唤了他一声,陈参商缓缓睁开眼睛,只看到两团雪白之时,方有川便哭喊着将他抱住。 香气窜进鼻中,高于自己体温的肌体贴在胸前。 她的上身光溜溜的,陈参商不知道该把手往哪放,拿着枪的手轻轻碰了一下她光洁的背。 她没有反抗,陈参商咽了下口水,深吸口气,任枪从手中跌落地上,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像是在安慰婴儿一样。 方有川的哭声里掺着责怪,陈参商听不清她骂什么,只能听见哭声,撕心裂肺。 撕他的心,裂他的肺。 “不哭了不哭了” 陈参商推着她的肩膀,哭得头脑发麻缺氧的她满脸通红,泪痕满面。 “麻醉的效果不知有多久”陈参商指着那黑衣人:“而且我也怕有别的人,我们先离开这” 说着他才发觉,自己的伤口不见了,甚至一点受伤的痕迹都没有。 陈参商偷偷看了正在擦眼泪的方有川一眼,猜测可能是她的能力救了自己,心中感慨万千。 没曾想,竟然是自己从不相信的‘许愿’能力救了自己。 “对不起...” 秋夜微凉,方有川依在陈参商身上,两人缩着身子靠着前行时,陈参商听方有川说。 “如果我不来的话,你就不会遇见这种事情了...”方有川越说越小声,像是怕被责怪的孩子。 陈参商没有回应,左手悄无声息地抓住对方冰凉的小手,方有川身子颤动,眼睛里流转光芒,好似又要哭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陈参商说:“就算不是你的缘故,我觉得某一天我也会遇见这种事” “为什么?”方有川觉得手腕发酸,调整了下牵手的姿势,两人十指紧紧扣在一起。 “因为做了很多...得罪人的事情?”陈参商随便说了个理由。 陈参商带着她晃来晃去,方有川忽得觉得人多起来,这才发觉两人走进了商业街。 陈参商感觉她似乎害怕了,因为牵着的手的力量多了几分。她抿着嘴,什么都没问,也不打算逃走,只是任由陈参商牵着。 “躲躲藏藏反而更引人注目” 陈参商轻声说:“他们死都想不到这时候我们还会来逛街吧” 不过如果有搜寻目标的异能存在,那就另说了,陈参商心想。 晚上九时,这条街道反而更加热闹,没了城市管理者的执法,店家更加肆无忌惮地将小吃摆在路上,陈参商寻了处服装店让她去挑选换一件,自己则是报尺码拿衣服,也不管路人怎么想,直接脱了上衣换上,将原来的上衣丢进垃圾桶里。 过了几分钟,换上一件白色连衣裙的方有川缩着肩膀走出来,陈参商挑多一件衬衫和一双符合她尺码的鞋子,还了钱,帮她穿上后便牵起她手走。 粗糙招牌上的七彩霓虹灯,摆在路旁边的小吃档,吵闹的人群,杀价的顾客,有些让人喉咙发干的流行音乐。 平凡至极。 方有川看得说不出话来,总觉得一说出话,话语就会竖起高墙,将自己和其他人分割。 陈参商停下,她吓了一跳,靠过去看,他竟然是在挑选烧烤。 在被可能会杀了自己的人追赶的情况下,悠闲如平常那般的挑选食物。 这幅场景异常的非现实。 方有川心脏漏跳了几拍,差些以为自己一直都生活在与恋人一同逛街、吃东西的平凡日子里。 如果是这样,那真是太好了。 “怎么不说话”陈参商问。 街道和街道外头好似两个世界,被披上衬衫的方有川正在这两者的落差中失神。 “...总觉得你好冷静的样子”方有川说着,也不像刚才那么害怕。 “是吗...因为也没什么事情可做了”陈参商将纸袋伸过来,热烫烫的烧烤串散着香味。 “我们肯定是疯了才这么大摇大摆地在路上走” 香甜的肉汁滴在唇上,方有川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将还剩一块肉的烤串探到他面前,他咬了一口,另一只手依旧揣在兜里,握着那麻醉枪。 “明天,我们离开这里吧” 陈参商忽然说道。 方有川愣了一下,陈参商见她这般,又说:“你该不会还想把我丢在这吧?” 诶? “不带上我吗?” 可以吗?我可以这么幸福吗? “没问题吗...”方有川抿着嘴:“今后都要过着一起逃亡的生活了” “说成旅行的话听着舒服点” 真的可以吗?因为自私已经连累了他,现在还要将他拉进明知道不可能有好结局的世界吗? 快醒醒啊,你平时那么冷静,肯定知道这样的日子长久不了的。 “可能会没东西吃哦,每个地方待上一两个星期就得走...现在可能只能待一两天了,想抓我的都是大组织...” “不也挺好吗,走遍全国,甚至全世界,看海看山看河,不瞒你说,我可是学地理出身的” 方有川吸着鼻子,陈参商握着枪和扣着她手,没有多余的手去擦她眼泪。 两人走着,陈参商察觉有人在搜寻什么,拉起她躲进巷子,绕过一圈,见得一家情人酒店,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抓着她便往里头走。 酒店的服务员要求方有川出示身份证,她拿不出来,陈参商说只是自己一人居住,她稍后会走,服务员皱眉,但最后还是给予方便。 单人床的房间不大,粉色的墙纸与让人晕迷的灯光总透着微妙的暗示,浴室与洗手间连在一起,洗手间虽是有门,但浴室的一侧是透明玻璃,遮挡用的幕布别出心裁的安置在房间而非其中,里头只有一扇没锁的磨砂玻璃门作为遮挡,看得这结构,方有川耳廓发热。 陈参商如同进了自己家一样的洗杯子和煲开水,与他相反,方有川异常拘谨。 把杯子洗了几下,陈参商给她倒了一杯,深吸了口气。 有个问题必须解决,陈参商心想。 叶青丘。 叶青丘目前是掌握两人资料最多的人,看来也是这件事的负责人,他肯定会万般阻挠两人离开。 他有办法入侵自己手机,那肯定有办法知道自己的位置,即便原来不行,刚才以手机缴纳房租时也留下了记录,所以他肯定会很快寻上门来。 自己有两条出路,一条是稍作休息后提前退房离开本市,另外一条,便是跟他做个决断。 正面交锋肯定是打不过的了,陈参商正考虑着该怎么办的时候,方有川忽然唤了他一声:“你、你怎么了?” 听这声音比刚见面时还僵硬,陈参商起身,将藏在窗帘后面的微型摄像头摘下,丢进马桶里冲下,随后又在床头寻找到录音设备,将电池拆掉。 方有川见他动作流畅略显吃惊,随后又撅起嘴,有些不高兴;“你怎么知道这里有这些...为什么这么熟练啊...你到底来过多少次了” 陈参商觉得没必要告诉她偷拍视角都是从这些位置出发这一知识,于是岔开话题。 “你为我许愿了吗?” “才、才不是为了你”没有从上一个疑问消解不悦的她迁怒于他提出的问题。 “不是为了我还能把我救活呢” 方有川咬牙生闷气,但只不过一两秒后便低下头,略带自暴自弃的声音轻而温柔:“行啦行啦...就是许愿啦,就是为了你许的愿望啦” 陈参商起身朝她走来,双手托起她脑袋,两人目光对上,不知是谁心跳加速,鼓动声十分清晰。 陈参商放开手,发言缓和气氛:“我还以为你眼睛也会出什么事” 方有川听言,弯腰解开鞋带,脱掉鞋子,缩着身子坐到床上,动作轻缓,面露出让陈参商内心难安、好似心死的微笑。 “别这么笑”陈参商斜视一旁地面:“不适合你” 方有川被这么突兀地一说,沉默片刻,随后笑出声:“生气了?因为这生气了?” “没有” “那看我” “不看” “真不看吗?” “真不” “会后悔的哦” 陈参商机械地扭头看去,方有川闭着一只眼睛,露出狡黠地笑容,一只手指勾着连衣裙一侧的肩带,稍稍将裙的一侧提起,白皙的侧乳清晰可见。 他这才注意到,这裙子和那日在看到的样式接近,只是这件要粗糙些。 “你怎么都不穿内衣的...” “因为只有一件...” “不是有烘干机吗?” “就算有烘干机也不想整天穿着呀!”她恼羞成怒“笨蛋,变态!总是关注这些!变态!” “明明是你让我看的...” “行行、那你看个够,怎样,好看吧” 被说得不好意思地方有川反而越是逞强,眨巴眼睛问。 “好看” 本想戏弄他一番,听到他这么说,方有川反而动摇了,放下肩带,脸好似个熟透的苹果。 沉默在粉红色的空间里成了某种发酵剂。 “对了,你还没说愿望的事情呢”陈参商强行打开话题。 “对、对哦”方有川假咳两声,从兜里摸着什么,摊开手。 陈参商看去,是那个她一直很宝贵的橘子,可能只有大拇指那么大,上方连着短短的枝杆,只剩下一片叶子。 “实现愿望的力量,就是因为这个橘子”她心疼地摸着叶子:“只剩下一次了...” “只能再许一次愿望?” “也不是这么说...”方有川斟酌着怎么表达比较好,片刻之后,那心死的笑容又要攀上脸来,发觉陈参商直盯着她,她拍了拍脸颊,这才一本正经地说道。 “圣洁的愿望只剩下最后一次” 12 圣女的决心 方有川话语悠长,记忆在声音的起伏之中串联起过去和现在。 许多年前,修女问她。 “若是神明存在,并允许你许下愿望,你会许下什么样的愿望呢?” 方有川不记得当时说了什么,温柔的修女听言嘴角轻扬:“孩子气的愿望” “本来就是孩子气的问题”年幼的方有川不服气地说。 “那我们稍稍让它”修女说:“成熟一些” “如果你许下的愿望的代价,是你今后必须帮人实现愿望,当然只需要祈愿就可以达成,你还愿意许愿吗?” “这样就成熟了吗?” “无论是怎样的付出,只有付出过才有回报,这比起刚才的不劳而获已经是成熟了” “姐姐是因为这样才获得了许愿的力量的吗?”坐在桌子上的方有川荡起腿,又说:“不觉得很奇怪吗?” “哪里?” 修女笑了,她眨巴眼睛,浅蓝色的光投出来:“你不相信许愿的力量?” “不,我相信哦”方有川歪头:“脑袋都凹进去了还能救活,除了神力就没有其他解释了” “那,哪里奇怪呢??” “因为代价不清晰呀”年幼的她嘴中念念有词:“一开始自己给自己许愿是达不成的吧?” “是,因为没有能力” “所以第一步要向别人许愿,而这个愿望实现的代价是今后必须帮人实现愿望,就是代替‘别人’的位置,作为神明和他人之间的沟通人”方有川说着撇起嘴:“就像姐姐一样,是人类献给神明的圣女呢” “是...” “但是,圣女给别人实现愿望,是通过像神明许愿的形式吧?”方有川记起她眼球冒着蓝光、崩裂的样子:“姐姐向神明许愿,是不是也得付出代价呢?” 修女沉默良久,浅浅笑起的脸上没有神采:“小川真的好聪明呀...” 神明愿意赠给人类实现愿望的次数是有限的,与一个人的品性有关系。 修女得到了实现愿望的橘子,连着的小枝上有十五枚叶子,意思是她拥有与诱发十五次奇迹同等价值的高洁灵魂。 “在超出这十五枚愿望之后,姐姐再度许愿就需要代价了” 方有川语气悠长:“在我遇见她的时候,她寿命少了四十年,五年后会失去视力,六年后会成为残疾人” 冷漠的数值和没有重量的描述,代表的是确凿无疑的现实。 陈参商坐在床的边上,见她不语,手指碰了她一下,她反射性地颤了一下,两人的手又牵在一起,不同温度的掌心相连,好像心意都能相通。 “难怪你老说我好人好人”陈参商假装寂寞地叹了一声:“原来是想把许愿的能力转给我呀” “刚见到你后的那几天,的确是这么想的” 方有川的话里有些紧张:“短短几天里帮了别人那么多忙,别人误会你你也不生气,我想着说或许把许愿给你,能帮上你忙...” “真心话呢?” 方有川听他逼问,转过头去:“‘你人这么好,应该不会怪我’” 陈参商呼了口气,另一只手捻起橘子的一片叶子:“现在你的愿望只剩下最后一片?” 方有川重重点头。 “你原来有几片” “十...”方有川刚要说出口,转念一想,忽得摇头:“不好告诉你呢,万一把你吓跑了就不好了” 方有川只剩下一个愿望,这个愿望必须要帮别人实现,被实现愿望的人会从她手上交接橘子,神赠与那人的叶子数目,由那人的品性来决定。 “那我就许愿了” “慢、慢着慢着!”见陈参商要说话,方有川一把捂住他嘴巴,焦急得很:“不多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 方有川见他率直得不似刚才那冷静与敌人周旋并逃出生天的样子,眼眶顿时红了起来。 “怎么了” “笨蛋!”方有川哽咽着低声说着:“好多事情要考虑的呀,你接过愿望的话,他们的目标就是你了,我要是跑了你怎么办” 陈参商仰起头:“还有这种操作啊...原来如此” 方有川见他恍然大悟的样子,心脏像被无形的手抓挠。 “如果我得到了许愿的力量的话,那你会离开我吗?” “不会” 方有川的手指扣得更紧,陈参商呼了口气,嘴角颤了几下。见他的笑容是这么诡异的表情,方有川破涕为笑。 “想好许什么愿望了吗?” 两人靠在床头,肩膀挨着肩膀,双手牵着,细微的声音从她开合的唇里发出,陈参商看着另一只手里握着的橘子,说。 “我喜欢你” 方有川缩了下身子,又是像猫一样蜷起身子:“不是在问你这个...” “所以我希望你喜欢我” 方有川愣住,陈参商将橘子递给她:“就这个愿望,帮我许吧” 方有川愣着,耳根通红,雪颈染上了粉色墙纸的颜色。 见她没有反应也没接过去,陈参商以为愿望已经达成,扯了一下那片叶子,却发觉还是扯不下来,抱怨起来:“这不会是假的吧...” “是真的...” 方有川声音有些飘,他转头的时候发觉手掌被松开,她两只手做出‘暂停’的手势挡在陈参商脸前:“别看这边!” “怎么了” 陈参商歪头看去,发觉她整个脸红得像是个熟透的苹果,颈、锁骨,甚至是肩膀都染上了浅粉色。 “都说了别看...”见陈参商面孔,方有川不再遮挡,拘谨地跪坐在床上,深吸了几口气,才问:“这可是什么都能实现的愿望哦” “我知道啊,你不是说连模棱两可的愿望都可以实现吗?” “如果许得足够巧妙,甚至可以帮我们脱离险境哦” “怎么个巧妙法?” 方有川沉默,像是被问到痛处的小孩子,用力地哼了一声:“我不知道” 除非抹掉‘乐园’和‘延年’两个组织,不然对于两人的追捕会一直持续。 实现愿望的前提是许愿者必须清楚的明白自己的愿望是什么,圣女将自己的愿望以口述的形式告诉神明。 也就是说圣女必须先理解了许愿者的愿望的同时,以语言做出表达,即便是复述,这也需要许愿者完全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至少要将那正体搞明白。 陈参商不清楚‘乐园’和‘延年’是什么,贸然以这两个代号许愿的话,而且此时没有将可用的词语分析起来,随意对这两者许下愿望,浪费一个愿望可能还是小事,说不定会将无辜的人卷进来。 “咳咳” 方有川咳嗽两声,陈参商发觉她挪身到自己面前来,抬头看去,双眸汗水的她有些颤抖。 “怎么了?” “我、我是想说啊...”她又假咳两声,但呼吸却依旧急促:“我的意思是...” “意思是?” “别催...别催!” 方有川自顾自炸毛,手掌捂在眼前揉了两下,缓缓放下,越是深呼吸,心脏跳得越快。 “注定会...已经发生了的事情,就没必要许愿了吧” 方有川的声音太小,没听清的陈参商正皱着眉往前靠,抬头的她一把抓住他肩膀,找不到支点的他仰面跌在床上,双眼都有些红了的方有川骑在他身上,两人的鼻息交缠。 失去内衣束缚的胸部垂下,好似要将裙压破的沉甸甸分量在陈参商面前晃荡,他呼吸快了些,手抓住她肩膀。 “闭上眼”她抿着唇,气息不稳地说。 陈参商照做,只觉得有带着液体的温热柔软之物在自己的唇上抚了一下,睁开眼,十几厘米处是她迷离的眼睛。 光线晃荡,她特有的香气缠绕在陈参商身上,陈参商摸着自己的嘴唇,发觉刚才似乎是被她舌头舔了一下。 “你连接吻都不会吗?” 方有川没反应过来,便见他支起上半身,两人的额头抵在一起,眼睛只有不到五厘米的距离。 嘴唇相合,一次次分离一次次相接,她的呼吸越发急促,长吻的缺氧让她大脑发麻全身无力,待得能够思考的时候,自己却被换到陈参商身下来。 陈参商张嘴想要说什么,方有川紧闭双眼拼命摇头,脸红得无法思考。 又是一吻,酥酥麻麻的感觉涌上心头,无边无际的孤独被驱散,记忆中的那延伸到了世界尽头的两人距离在一瞬被拉近,拉到最近。 “我喜欢你...”方有川喘得很厉害,声音在无数次触电的感觉里涣散,纵使如此,她还是觉得这句话必须说出口。 她颤着手勾落肩带,缓慢地将连衣裙脱下,好像在确认陈参商存在那样,缓慢解开他的衣服。 两人赤裸相对,温热的胸膛与她的滚烫错开了世间的一切,碰触在一起时,陈参商觉得在自己周围立起的冰墙被一瞬融化。 情感借由身体的亲密无间相连,两颗心和紧扣在一起的十指那样交叠在一起,声音也好,眼神也好,一切都只是为了表达那份情感而存在。 被人需求的感觉,太过幸福,幸福过头,像是虚假的一样。两人不约而同地这么想着,没人说出口。 方有川的后背全是汗珠,陈参商拿手指轻轻地沿着筋疲力尽的她的脊椎往上划去,敏感的身体顿时做出反应,上身和小腿好似被触电般的颤了一下,嘴中冒出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喘息,随后又趴在床面上,无力却又恼羞成怒地骂道:“变态...” “是吗?”陈参商手一搭她肩膀,她嘴里又发出声音来:“你身体敏感高,怪不得我啊” “都是你!不懂得怜香惜玉的坏蛋...” 方有川支起上半身,看见床单上一滩血迹,隐隐作痛之时又有些羞了,拳头无力地敲了下他胸口:“弄坏酒店的东西啦大好人” “我可不是好人,你见哪个好人拿煤气瓶砸人的”陈参商听言觉得好笑。 “明天打扫的阿姨肯定要笑话我们两个了...” “明天都不在这了” 陈参商将她抱住,身体还存留高于平日的敏感度的方有川心头荡了下,扭扭捏捏地将手搭在他背上,胸口又是贴在一起。 “你说...猫还活着吗?”方有川问。 陈参商不想让她伤心,只说:“该活着的话就会活着的” 片刻沉默。 “你好奇怪”方有川说,“好奇怪好奇怪” “怎么奇怪?” “做了那么多好事没有求过回报,不觉得累吗?做什么事情都面无表情,肯定经常得罪人吧?长得又不是很帅,脑子时而聪明,时而像个笨蛋...而且一点都没有戒备心,也不果断,连自己怀疑的女生都收留”方有川忽得停下莫名开始地数落,陈参商觉得她牙齿抵在自己肩膀上,轻轻咬了一下:“还被仙人跳过?变态!活该!” 陈参商不愿提起这件事,只是把她抱得更紧。良久,她才问:“我不是在做梦吧?” “做什么梦?” “你说我会不会已经被冬眠了,现在只是在做着和你一起逃亡的梦呢?” 陈参商摇头:“你不会冬眠的” “你说被冬眠了,会失忆吗?” “你不会被冬眠的”陈参商重复着,轻轻将她推开,纳闷的她见他将橘子放在自己手心上,朝她递过来。 “我要许愿” 还没等方有川阻止或是询问,他便凑到耳朵旁,将方才刚明白的关于她的小小知识运用,轻轻地含着她耳垂,舌头轻舔,她大脑顿时又是酥酥麻麻,身体扭捏,欲拒还迎,连思考都变得困难。 他小声地说出愿望,迷离之中的方有川目透着蓝光,等到她回过神时,愿望已经落定了。 回忆起那内容,她的眼泪顿时流下,又是一把抱住陈参商,嘴里呢喃起来:“你这个笨蛋大好人,为自己许愿呀!” 陈参商头微仰,看着昏暗的天花板:“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只要你永远幸福的话,陈参商心想。 他本以为自己向往非日常的生活,而真到了非日常的现在,他又开始怀念起日复一日的平凡。 不,是有她在的平凡。 “...笨蛋” 不知拥抱了多久,方有川才挣开他怀抱,掩着胸口正要下床,只能看见她背部的陈参商发觉她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还没等他发问,她一把将连衣裙套在身上,动作轻缓地调整裙摆,直到穿好。 “一股腥味...” 她假装嗅了嗅空气,接着强装镇定地往浴室走,忽得发觉什么,又跑出来将那幕布拉下,恶狠狠地说:“不准偷看!” “明明都已经看光了” “那不一样!不一样!不准看!小心我把你眼睛挖下来” 方有川说着,见陈参商没有反应,好似觉得自己说得过火,又低声补了一句:“...然后再许愿给你填回去” 说罢,她瞥了一眼桌子上的衬衫,跑过来拿走衬衫和别的什么藏着掖着的东西后又奔了进去,不一会儿里头便传来哗哗水声。 陈参商见她洗澡,没发出声地叹了口气,穿上衣服,打开窗户通风,将带血的被子重新叠好,塞了几张钞票进去后放入柜子,拿出备用的铺上。 他拾起橘子,发现应该已经属于他的橘子,一片叶子都没有长出来。 门响了起来,水声骤时停下。 敲门声又起,陈参商看着那门,发觉浴室水声又开始哗哗流动。 “你在里头吗?我是叶青丘,只有我一个人” 叶青丘熟悉的声音传进来:“对于你的伤,我很抱歉” 陈参商盯着门沉默。 “但我已经知会过你了,处分所和我们收容所向来交恶,我也阻止不了他们” “就算现在方有川被他们处分掉了,凭借你做的事情,你还是会被他们盯上,能帮你的,只有我们收容所了” “开门吧,我想跟你聊聊” 叶青丘看着漆成红棕色的门,没有听到任何声响,无奈地叹了口气,正要离开的时候,却发觉门锁响了起来。 面无表情的陈参商探出头来,声音平淡。 “我也想跟你好好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