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羽十二夜》 第00章 楔子 “仓二二六年,内祸频添,外乱横行,四路元帅携兵出镇四方关外,六年平定战乱。却无故以边疆危急为由,无人回朝。至朝纲散乱,君威尽失。” 一个白袍羽织的女子立在窗前边走边念道,在她身后伏案坐着两个女书童,发虽有长短,面容却几乎生得一致,在听女子念完后正欲提笔在书卷上书写,又闻那女子开口:“等等,再加一句,” 白袍羽织的女子瞥了眼窗棱之上垂悬着的一枚鱼形吊坠,又对那两个书童道, “八服出,则妖魔乱世,镇岳归,则……” “小姐!”其中短发书童出声插嘴,指了指门外。 只见门外,封兵断影,不知何时竟围过来黑压压的军队,为首一个鹰眉怒目的首领,从坐榻上缓缓走下,两旁士兵整齐列队,开出一条锦道。 白袍女子眼角扫过,当即摆摆手对着两个书童道: “莫惜莫离,你们两个去整理月楼的书卷……” “可是,小姐,他们来这么多人,恐怕会对小姐不利的,小……姐……你就让我们帮你一次……也好。”短发女书童眼见着白袍女子冷漠眼神,有些生怯,说话声音变得愈发得细小。 “快走吧,小姐都发话了,不要惹小姐生气。” 一旁的长发女书童推了推她,拉住她离开屋子。 白袍女子走出屋子将门关上,目光淡然,转身道:“不知军爷如此动静,可有何贵干?” 那名鹰眉首领昂首立在她身前二十步,开口一声喝道:“少装蒜!难道不认得老夫手中是为何物?”说着从一旁数个兵士抬起的巨木盒中,拽出一具重武置于土中,荡起一阵劲风,仿佛要将四周树木山林撞断,又听那首领沉着声道, “慕年年,三日之期已到,随我去营中一叙吧。” “喔?!这铁器是……黑阙?阁下想必就是勾陈,” 重武黑阙宽身刻有纹路,如同一人多高的石碑,慕年年瞧在眼中,当即眼角余光身后,抬手散去重武劲气,又道,“小小归心苑,既连夫余第一勇士都来大驾光临,如此盛情之势,却之实有不恭。” “你既认出黑阙,想必也知道我勾陈的手段,可别想耍什么小聪明,走!”勾陈挥手扬旗,霎时从旁冲出数十余甲胄兵士,将慕年年围住,喝道,“回营!” 山涧雾气爬升,树林之间人影淡去,浓墨笔书的“归心苑”匾额之后,探出一只短发脑袋从这座外表竹木的楼阁之上,朝下观望。 “阿姐……”短发书童阿离望着眼中那名被围在众兵士之中,渐渐远去的慕年年,不解问道,“他们这么多人呢,小姐还说那个凶神恶煞的人是什么夫余第一勇士呢,你瞧~小姐她本也不会武功,我们本该留下来帮她才是,” 莫离看了看手臂上的黑色花纹,又道,“阿姐,我们炼这蛊物不就是为了保护小姐的么?” “小姐可是能在西羌独抗戎羌五部,又岂会是什么弱女子,小姐她……”莫惜言出,连忙捂住自己嘴巴,似是想岔开这说道,“小姐她…做事何时鲁莽过了?你呀,就别操心了,我看呐,整理这些书卷才是正事,”房屋内那名长发书童莫惜说话间走上前来,将竹木窗扇拉上,冲着莫离笑道,“若不然,一会小姐回来该说我们的不是了!” “喔~!好吧……”莫离撇撇嘴,虽是不解,却也不纠缠,乖乖地来到竹楼书架旁取下一部书典,只是摇摇头暗着嗓子嘀咕,“明明就是个弱女子,一件重物都提不动……” 约莫三刻之后,山涧溪水旁盘栖的各色花草,突被一阵疾风摧折,竹楼旁木植尽然凋敝。 “嘭!” 门被推开,慕年年白衣沾满血渍,喘着气道:“莫惜!我的书册……可整理好了么?” “已经都放在马车上了,小姐,此番回来的可比平时晚了许多,我们要去哪里?” 莫惜也不惊讶,过来扶住慕年年答问道。 “西羌……”慕年年显出困意,说话的同时已经趴在莫惜背后。 “阿离,走了,这次我们要回家了!”莫惜将慕年年扶进马车,对着马车旁呆愣住的莫离笑道。 “喔…喔!”莫离回头看了看即将告别的归心苑,以及远处风乱中有些阴暗的森林,一手怀抱一柄文剑跃上马车,另一手发力握住皮绳,驭马前行,銮铃颠荡,前行一阵之后,莫离不见莫惜从马车中出来,思绪飞远,全然不知文剑端头的剑穗早被树枝刮落。 又行一阵,帷舆之内传来几声咳嗽,莫惜这才从帘幕后钻出,接过莫离手中策马皮鞭。 “阿姐!小姐她……伤严重么?”莫离着急问道,“已经睡着了么?” “不知这次几时能醒来,”莫惜点点头,又道,“但好在只是些擦伤,也不碍事。” “上上次是西王府的王爷,上次又来什么剑庄的庄主,这次又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什么夫余第一勇士……小姐她……究竟是什么人?阿姐?!小姐她为何总叫我们帮她写书?也不让我们帮忙,那我们炼这蛊,岂不是白炼了嘛?!”莫离一边将手指划点在自己胳膊上,一边嘟囔着问道。 “阿离,你还小,”莫惜叹了口气,摸着阿离的额头道,“等你再大些,你就懂得世上有许多事,还是不知道的好,”见莫离一脸懵懂,莫惜又笑道,“呵呵~傻丫头,干嘛问这么多,等我们回去了西羌,我们就跟小姐请辞,今后就呆在那里了,你说可好?!” “哈?真的啊?!好呀,好呀,不过……阿姐,你说我们寨子还在么?唉……”阿离抱着佩剑,叹气道。 “不知道呢,也许早就被烧掉了,不过就算不在也不要紧,”莫惜将阿离揽进怀中,“只要阿离你没事,我就知足了。” “嘿嘿,我也是,和姐姐在一起最开心了。”阿离笑笑在莫惜的怀里蹭了蹭。 突得一怔,马车像是撞上了什么硬物,顿时又有一侧轮子陷入了软泥,莫惜正要下车查看,四周树林中忽然传来人声: “真是姐妹情深啊!” 话语声随和着一阵异样的声响,霎时间数十支飞箭从树林中射来,拉起的绊马索套,将马匹四足绑住,惊得马匹尖叫连连。 莫惜连忙斩断缰绳,跃起当空斩落飞箭,还未落地时又遇来一阵箭雨,所幸阿离在身后将她遗漏的飞箭一一挑落。 莫惜瞥了眼嵌入泥中的马车,拿出笛子,咬破手指,将渗出的鲜血涂上一纸符印。 这时从她们眼前的林中,走出一名戴着面具的黄袍锦衣男子,在他身后跟着一名老者,满脸褶皱却是一头乌发,手中正捏着一只剑穗,两人才露身形,四周围埋伏的数百弓箭手随之探出飞箭,蓄势待发。 “怎么?认不出我来了?!”黄袍锦衣男子说着摘下面具,露出糜烂的面孔,清晰见骨。 “西王府的小王爷平遥?呵!真是命大,中了尸毒竟然还能大老远追过来,”莫惜按住想要拔剑的莫离,将她拦在身后,小声嘀咕道,“阿离,等会看我动作,你带着小姐先行离开。” 莫离攥住莫惜衣袖,摇摇头道:“阿姐!我不走!我们不要再分开了!” “我随后会跟上你!你走啊!怎会又不听我的话了么?”莫惜见她未动,伸手将莫离推出一丈远。 “想走?你们这几个盗宝的妖女,谁也别想走!道玄!给我活捉她们!” 黄袍锦衣的男子挥了挥手,身后的那名老者,便缓缓走向前,步伐虽慢,却是眨眼间,便到莫惜身前。 “啊!?”莫惜心中一惊,本能地挥起手中兵刃抵挡,却发现如同撞击在山岩之上,震得她虎口撕裂,第二招还未使出,便被那老者钳住,使不出力气。 “不多挣扎,就不必痛苦。”老者淡淡挥手,扯断莫惜一只胳膊,痛得她几乎昏死过去。 “啊!~~~~~” 只是眨眼之间,莫惜的断臂便飞向了莫离怀中,惊得她慌乱无比,一声‘阿姐’还未叫出,便觉全身僵住,眼前突然出现夺下她佩剑的那老者。 “恩?!”老者睁大了眼睛,目光停留在阿离后颈脖处露出来的纹身,“原来这一卷…藏在你身上。”说着他一把将莫离提起,将她衣衫撕开后露出了印刻在莫离后背的符文。 “混蛋,我要杀了你……”莫惜忍着剧痛,运起真气复上前来,不料还未有动作,便又被老者一掌打飞,跌落数丈开外,衣衫红透跪倒于地,满口鲜血的同时眼神也开始飘忽。 “阿离……”莫惜恍惚视野中的莫离,被老者用利器将那些符文连着皮肉全部撕了下来。 空气中荡响着莫离的尖叫声,莫惜强撑着站了起来,往前挪了几步。 “阿离……” 老者瞥见,隔着数丈的距离,便是一掌推过去,再将莫惜震飞,莫惜脑中一片空白,失去了意识。 “阿姐……阿姐……”莫离鲜血淋淋,浑身青筋暴起,颈脖处的那些青黑色纹身,忽然像是有生命般,开始飞速地爬满阿离全身。 那老者瞧了瞧,眉头一皱,连忙勒紧阿离脖子,用力一拧将她脖子折断,又将手中刚从莫离后背撕下来整张血淋淋的人皮收了起来。 “道玄,本王不是说要活捉么?你怎么都给打死了?这么死太便宜她们了。” “我本意不想杀这么好的蛹,无奈黑纹出得太快,只好将她杀了,小王爷~觉得老夫做得有什么不妥么?”老者眯起眼睛幽幽地答道。 “哈?……没,没不妥。”小王爷平遥对那老者有些忌惮,连忙摆摆手,朝着身边的手下吩咐道,“你们快去马车,将慕年年那妖女拿下!” 几个黑衣人领命跃上马车,直接掀开马车顶部,马车内书籍散落,一脸沉睡的慕年年斜靠在马车内的书籍上,发冠有些散乱。 “等等!”小王爷平遥唤住将要上前的手下,不再远处观望,来到马车跟前,用配剑撩拨起慕年年的衣衫,不禁咽下口水。 “果然如传闻一样美艳,咕咕~…真是便宜了道玄这糟老头子……”说话间,他瞥了眼身后那名老者,伸手摘下慕年年面纱之时,突见一股青烟飞速从马车内散出,将那些围簇在马车四周之人包围腐蚀,青烟之内立刻传来众人惨叫。 “道玄!快…快救本王!”小王爷平遥糜烂着半身,从人堆中爬出,朝着马车远处的那名老者乞吼道,“快!快给本王……解毒!” 见老者一副漠然之色,小王爷平遥惊恐震怒,叫骂道:“大胆道玄藏!你居然连我也敢……” 余下众兵士无不惊愕,眼前须臾之间围在马车四周的人,此刻已是铮铮白骨,慌乱间更不知该如何举动,此时从已经烂透塌下的木屑当中伸出一只苍白手臂,慕年年缓缓起身,缓缓睁开的眼中映入浑身浴血的莫惜莫离两人,眉头一锁,叹息道:“怪我回来迟了……” 言罢,慕年年顿时双目寒光冷彻,从她站立的圆心向四周往外,飞速地窜出一股极寒的青雾真气向着老者而去,一时间,树林中变作极寒,犹如落入冰窟一般。 “放箭……” 老者低声同时,展开手臂,双拳紧握,磅礴的真气从他身体内透出,化作一股巨力,裹在弓箭手射出的数百只飞箭之上,朝着慕年年冲去,凶狠的真气尽管一路上气势近乎摧枯拉朽,却像是遇到墙壁一般,在慕年年身前几丈距离之处止步不前,两人相互僵持一阵,这时慕年年眼角余光一瞥,莫惜虽已是鲜血淋淋,此时却再度回神,支着剑身缓缓爬起来。 “阿离……我要……我要杀了你……”莫惜跌跌撞撞朝那老者而去。 “莫惜!” 慕年年肩头微颤,露了分心,只这一瞥,也没逃过老者眼光,就见那老者转而挥手一掌打向莫惜,引得慕年年发力弹开僵持的飞箭,跃然挡在莫惜身前,打散老者掌力。 “小姐……”莫惜倒在慕年年怀中,失了精神。 仿佛有一股阴云笼罩,慕年年虽未回身,却已感到压力斐然,周身笼罩开来滔天巨势,慕年年知其没法躲过这一击,仓惶地推开莫惜,背后结实地挨了那老者双掌,接连撞断数十根粗壮的巨木之后,人已经飞开数十丈远。 “嘶嘶~~嘶……” 老者将两手中的青雾捏得紧起,甩了甩双掌,指着眼前马车碎屑之中的一堆白骨道:“你们这就将这些尸骨带回西王府报信,就说小王爷中了慕年年的毒计,老夫已将慕年年擒下,为他报了仇,请西王节哀。” 众人只觉肃杀,无有敢言,一干人等前后消失于林中,再不知过了多久,莫惜晕沉只觉得天地旋转,被人扶起后,突地一口甘甜的浓血涌进口中,呛得她睁眼,一双云纹黑鞋映入她眼中,这时耳旁传来一些碎响,似是争吵人声。 “……时候……别多管闲事……” “……她还有救……随后……” 第1章 断桥! 青衫磊落少年行,武功粗浅,够用就行。 离离落落,怀着的是一颗赤子之心,武道相争,诉说的也是故时相杀。 最难忘却少年时,一话剑庄习武,二话孤村邂逅。 松烟入墨,拓一地明月,归心苑空,起一夜秋风。 故事如歌如酒,由此开始。 江湖中的快意恩仇需要实力,少年的成长更需要一段长途,将那颗热血丹心打磨得更加坚定。 夜话十二,半江信半江愁。 少年出山,故事终会落幕。 --------- 写在全篇之前,全文会循序渐进,前后联系紧密,破题之后,好似天定,实则人为。 希望大家喜欢,能读完这个故事! ---------打扰至此为止------- 第1章 断桥! 天行骤雨,片刻前还十分亮堂的白日变得阴沉,时而狂风招摇,仿佛要去撕碎安明城外所有能被风雨触碰之物。 所幸来得急去得也快,待风雨变弱之后,从河岸一侧的树木丛中探出几个药农,巴望着眼前湍流中的断桥,众人犹豫了会,纷纷将怀中草药交给身旁一名黑衣少女,从她那里换来些银钱。 黑衣少女此时摘下笠帽,约莫十五六岁年纪,一身绛紫束身衣衫,尤显得长身玉立,双臂与衣衫胸前各妆点些花草图案,正卷起两袖,将那些药材放入她身后的背篓之中。 药农们指指点点河中断桥一阵儿之后,也都叹着气折回各自村中。 待人散尽,河岸旁仅剩下一黑一绿衣着的两人,这时黑衣少女将黑发绾起,趴在断桥处,水中映出一副冷颜。 尾随在黑衣少女身后的绿衣女孩,则是一头短发,口中衔着数根狗尾草胡乱摆动,除去腰间一只鱼形玉坠,全身再没别的饰物。 她将双手臂绑结的皮绳捏得“吱吱”作响,猛地将头顶笠帽甩挂在一旁的树梢,冲着眼前的黑衣少女,不停地碎碎念叨: “霜姐姐……破桥有什么好看的……霜姐姐……咱好饿!霜姐姐……好冷!咱也好冷的咯!霜姐姐……” 见黑衣少女仍旧没有回头,她一拍腰间干瘪的包裹,鼓起嘴巴叫道:“慕~红~霜!……咱都连走了两天了!好想吃……” 啪!~~~ 绿衣女孩额头挨了一记纸扇,俯下身观察断桥的红霜此时站起回头,将自己的笠帽按在绿衣女孩头上。 “谁准你叫我名字的?雨还没停呢!”红霜取回树梢上的笠帽,指着断桥的截面又道,“小雪!你过来看!这桥断得稀奇。” “这可~有什么好看的诶?当然河水冲坏的!”小雪嘟囔着嘴,拉住自己的笠帽,叽里咕噜起来,“还不如我这就去打只野味来咯,好多天都没进油水!霜姐姐!要不我这就去找去!总好过咱两个都在这里喝风!” 啪!~~~ 这次换作小雪额前挨了红霜一记纸扇,连挨两记纸扇的小雪不停眨巴着眼睛,一瞧见红霜皱起眉头,急忙改口道:“好好好!霜姐姐说的都是对的!不去,哪里也不去咯!就跟着霜姐姐!霜姐姐说西,小雪绝不往东!今后再也不给霜姐姐添个麻烦!” “噗呲!~” 红霜瞧着小雪那副义正言辞的做作模样,禁不住笑然,瞬间褪去自己的高冷面色,原本也是因为她并非冷漠之人,只不过这妹妹与她年岁相当,心智却十分跳跃顽皮,若不管束一些,难保不再闯些祸端。 “诶?霜姐姐笑咯,嘿嘿嘿,那就没事儿咯!~可吓到小雪我啦!”小雪嘿嘿一笑,拉了拉衣服,埋怨道,“霜姐姐,你说这天讨不讨厌的,下这么多天了,怎么还不停呢?!” “你这捣蛋鬼,还要来埋怨下雨,要不是下雨灭了你在山里放的火,那些上山采药的药农都要遭了你的难,现在不仅害得别人因为大火去不了安明城卖药,”说着,红霜瞧着眼前的断桥与宽阔的河水,又道,“这下连我们自己都过去不了,要是早几天,这桥一定是好好的!” “噢!~~难怪霜姐姐你要买他们的药,霜姐姐又当老好人了。”小雪噘起嘴道,“还说带咱去安明城吃好吃的,还没到呢,咱们的银子一定又没了!” “你烧了人家的药山,害得人家卖不了药,”红霜手中纸扇轻拍一下小雪额头,“买些他们的药材也没什么,要是想省钱,你少闯几次祸,我们钱就省下来咯。” “噜噜~~”小雪吐了吐舌头,立刻被红霜拉去看那桥路断面。 “小雪!你看!”红霜指了指桥路断面,只见桥身中间部分已经消失,只剩两头的桥路与几根残留在水中的石柱墩,那些截面齐整无比,像是被什么利器割断一般,“这么整齐,不觉得奇怪么?水可冲不出来,我看一定是有人故意砍断的。” “嘿嘿,看病小雪比不上你,武功!”小雪拍了拍胸脯,又道,“霜姐姐可比我差得远了,”小雪又跳上那断桥,开口道,“你瞧这石头,比我的拳头都硬的!哪里砍得断嘛!?”说着小雪猛地一拳砸了下去,却只是飞溅些碎石,而整个桥墩纹丝未动,更是疼得她嗷嗷直叫。 先前与那些药农一路结伴时,红霜得知这河名为断水河,几个山里的药农当时说起这个时候津津乐道,说是从天而降一柄百丈身长的古剑落入此河,由于剑身太过于锋利而将河断流,劈出了下游的瀑布,故得名断水河。 红霜问及过往行船之时,药农们却说河里有河妖,从来不给走船,红霜固然不信河妖之说,不过也没弄清楚什么缘由。 “我也……只是猜测,可也不见条船过来,总不能这么游过去吧,太过冒险……” 眼前由于暴雨急涨而变得湍急的断水河让人望而生怯,不过红霜突然又喜道,“诶?对了!我怎么给忘了,小雪不是也会些轻功的嘛!能跳得过去么?” “不成,不成!咱跳不过去,让用拳头还成,让用轻功,”小雪摇摇头,四下观望了一遭,挠着头说道,“别说咱不会,就是咱会,也跳不了这么远啊!霜姐姐,你瞅瞅这破河水,少说也得有二三十丈吧!?过不去!咱也不觉得有什么丢人的呐。” “说的倒也是……” 红霜怀抱双臂,手指点在下巴,若有所思,眼前的断水河少则三十丈,多则六十丈,纵是有一流轻功的高手也不可能飞跳过来。 更何况小雪虽会武功,可都是些力道见长的拳脚功夫,若是让她去飞跳这河水,多半到不了河中央就得下去喝水,要是莽撞地再捎上个红霜,那后果只有一个,她们也就比石头沉得慢些。 “霜姐姐!”一直四处张望的小雪这时出声,拉了拉红霜的衣角,指向远处的河水,惊奇地叫道,“快瞧!霜姐姐,你快瞧!河里像有块木头,上面…上面好像还趴着一个人呐!” 顺着小雪所指,湍急的河水中的确有东西颠簸着靠向岸边,从大体外形上看得出那是棵断树,但还不太清晰,若是上面真有人,无论这人之前在激流中撑了多久了,不上岸的话,早晚也得沉下去。 “小雪!”红霜话一出口,小雪立刻神会,飞身一窜瞬间奔在了前头,在断树靠近河岸时,从上面捉出一只手臂。 “霜姐姐!这个人还没死!我拉他上来!”小雪朝后喊了一声,回头就要将断木上那人拉上岸。 见那人被救上了岸,红霜感到欣喜,却突然瞥见河岸的另一侧出现了一道火光,原本一个人影也没有的河对岸,这时忽地出现了十几个人黑衣笠帽。 其中为首那名长发男子,隔着河岸看不清面目,缓缓举起手中燃起的火箭,正对着小雪与那断木方向 “小心!快躲开!”红霜话音刚落下,对岸便飞来火箭,利箭有两支,起先的火光在射出之后,在空中疾行时湮灭,在快靠近小雪附近时,重新燃起较之射出时更胜的火焰。 一支箭隔着数十丈的河水毫厘不差地射中了被小雪拉上岸的那人,须臾之间便将他变成火人,就见那人连着发出‘呜呜’怪声之后,便伏在地上不再动弹,而另一支飞箭虽被小雪躲过要害,却也射中了她胳膊。 “喂!哪来的?~!”小雪顿觉一阵灼热刺痛,捂着受伤的胳膊,立刻朝对岸骂道,“你们眼睛瞎了,没看到咱在救人么?你敢过来!咱要揍死你这乌龟蛋儿!驴蛋儿!” 待红霜赶到时,小雪已忍痛将飞箭拔出,摇摆着身子骂完那一句之后,已是由于失了精血而摇摇晃晃。 “小雪……别怕!姐姐这就帮你上些药!”红霜急忙从背篓中取药。 岂料眨眼功夫,对岸那长发男子又张弓射来火箭,好在小雪迎面察觉,推开红霜上前迎击这阵火箭,红霜才躲过一劫. 不过飞箭力道颇沉,小雪虽接下飞箭,却弄伤了脚,行动变得不再利索。 红霜急忙丢下背篓,将小雪背起,朝河岸旁树林跑去,心道进林子,就算对岸再有箭射过来,也没法轻易射中。 河水到岸短短数丈,每一步都是提心吊胆,慢一步可能就要被飞箭射中。 快到林前,红霜转身面朝对岸,先将小雪丢入林中。 见小雪此时耷拉着脑袋,红霜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小雪此刻胳膊的伤口乌青,正有几道青黑色细纹从那伤口处蔓延出来,红霜一摸小雪额头发现烧得滚烫,她如今已是一副中毒之象。 “霜姐姐……我冷……”小雪直哆嗦,拉住红霜衣角。 “莫慌!有姐姐在呢!”红霜欲要拿草药,这才想起刚才她将背篓丢在了河岸边,急忙转身回去拿背篓,却被小雪攥住她衣角。 “霜姐姐……我怕……别走……” “小雪不怕……姐姐不会离开你的,你中了毒,不过你记得的,姐姐最不怕的就是中毒了,对不对?”红霜虽然心急,却仍然挤出笑容,脑海中又闪过之前小雪救人的画面,心中嘀咕道,“一定是那只箭……” 红霜不敢再怠慢,却也不乱来,狂奔向岸边后,她先藏于灌木内,一眼扫过对岸。 急雨停后,断水河河面上已经升起一股雾气,此时对岸原本朝她们张弓射箭的长发男子,不知是离开了,还是因为雾气太大的缘故,红霜已经瞧不出对岸是否还有他们。 也不再迟疑,匆忙将那飞箭拿到手中,再寻回了自己背篓,从中取出一味甘草含在口中,舔了舔将那箭头。 红霜幼时常随着娘亲尝遍草药,兵器武功虽然拿不出手,但若是论到解毒,红霜自有绝活,若是射中小雪的箭头有毒,只需她闻尝过后,便能找到解毒的药材,不过她以身试毒的法子也十分凶险。 不过此刻,红霜没有选择。 “咦?” 红霜一愣,箭头无毒没有丝毫药味,她不禁又嘀咕道:“可刚才小雪的确是中毒,这箭头没毒,那毒从何来?难不成刚才一会,就被林中什么蛇虫咬了么?” 正在这时,红霜耳旁传来几声,似曾相识的‘呜呜’怪声,她侧脸一瞧,身旁那具明明已经被烧焦的火人竟还能抬头看她,更是张圆了嘴巴,不断发出‘呜呜’怪声,整个头颅随着‘呜呜’怪声左右摆动。 “啊!” 红霜惊呼一声,她没料到一个人被烧成这样,还能活着,着急后退了几步,跌倒在地。 正慌乱,那只左右摆动的怪头颅突被长剑贯穿,顿时从中蹦出许多汁液来,红霜抬头一瞧,一个少年灰袍剑履,面若冠玉,动如流星一般踏在那颗头颅上,与她对视一眼,再将长剑拔出。 第2章 回村 “你还是人么?”那少年突然这么问,红霜一时没反应过来。 “是吓傻了?”见红霜没答话,少年扬了扬手中火焰,将之前早被烧焦的火人再烧上了一遍,末了将剑尖沾上火焰指向红霜,再问道,“再不说话我就当你是行尸,连你一起烧了!” “这就是行尸?”红霜心头一惊脱口而出,急忙爬起来凑近了去瞧那具尸体。 “等等!别去碰它!你是头一次见到行尸么?胆子倒是不小!”少年喝止住红霜,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嘴角微微一扬,似乎很是好奇。 “嘶~安明城附近居然还有人从没见过行尸?那你听过‘祸乱尸毒,跃海行尸’的传闻么?这也没听过?我看你这打扮,是从外头来的吧?戎羌还是西苗?又要来我们这儿投毒?” 少年似乎对这两个地方的人成见颇深,红霜见他语气不怎么友好,便没有立刻回答,注意力一时间全被行尸吸引了去,心中默念了一遍少年提到的‘祸乱尸毒,跃海行尸’,往年红霜跟随娘亲炼药虽曾见识过能解尸毒的药材,但真正见到行尸还是头一遭。 “你是不会说我们中原的话么?咦?不对,刚才不是还说了一句么?我且问你,你有没被它弄伤?”那少年指着一旁焦黑的行尸问道。 “没有……”红霜摇摇头,看了看手中的箭头,又问道,“那弄伤了又当如何?” “要是被它弄伤,那可就是行尸了,”少年说着将长剑推入鞘中,眼露寒光,“是行尸,本少爷会立刻杀灭了你,免得到时祸害此地的百姓!” 红霜见他举止虽有些蛮气,却是一番善意,初衷并不坏,忙从身后背篓中翻找出一株风干的草药,说道:“这雀胆就能解……” 话未说完,那少年已经昂长离去。 霎时间,林中惊出一大群飞鸟,红霜转醒急忙奔回林中,此时小雪竟已经不知去处。 “小雪?!你在哪?小雪你快出来!姐姐不好,不该丢下你!你别生姐姐的气!好不好?小雪?”红霜将小雪呆的地方翻了个遍,除去落下的一只笠帽之外,红霜还发现地上有一连串的血迹与一些小雪之外的脚印。 红霜迟疑一会,双眼忽地一闪,立刻从怀中扯出一枚鱼形吊坠。 鱼坠她与小雪各有一枚,从小就开始戴着,除了当做配饰之外,更有别用,只要两人互在附近,坠子里的绿染便会浮现指出个大概方向,此时见那坠子绿染不退,垂在掌心的坠子旋转了一番,不停摆动在一个方位。 红霜知道小雪就在附近,只不过还不清楚具体在哪个地方,只得寻着那些血迹追踪。 “应该就在附近了……我得再快些才是!” 几只有着白色颈圈的黑乌鸦跳跃在屋架之上,相互抢食嘴里的碎肉,突地一条硕大的四脚蛇亦是跳上屋架,将那群乌鸦冲散,落上屋架时将那屋架压出一个窟窿,掉入了屋中立刻发出一阵嘶叫声,拍打着四壁,不过一会儿,四脚蛇便不动弹,周身爬满乌压一片的黑虫。 “砰!~哗啦啦啦”屋架发出的掉落声,吓了红霜一惊。 刚才她沿着血迹一番追寻,直到这儿才恍然大悟,红霜回到了她们之前曾告别过的无名村子。 安明城附近多是这类以卖药为生的村落,彼时红霜二人刚来安明城附近,村里正遇麻烦,许多上山采药的药农有天回来之后都染上了一种怪病,结果手脚都不再听使唤,红霜一眼就瞧出那些病症是沾了山中毒草所致,于是便帮着村里人采来对付毒草的药材,将这村里的药农救治了。 之后才有红霜二人再与那些药农随行去往安明城,只是没想到桥路被毁,所幸药材都被红霜收了去,眼瞧大雨将至了,那些药农自然也就回了村子。 不过此时红霜不仅没遇上一个出来活动的人,目光能见之处,村子里到处都是窟窿。 “小雪!~~~~你在哪里?”红霜绕着村里的巨大树木,大声叫喊着,“小雪?” “滴滴~啪~啪~……”雨点砸落在红霜额头,似乎再过不久,急雨随时可能复又将至。 红霜不是练武之人,刚才的疾跑已经耗尽体力,她只得疲惫地蹲靠在那颗巨木旁,自责过失。 “小雪……你在哪里……你要是不在了,我该怎么交代……” 话音刚落,红霜耳朵里突地传来小雪声音。 “霜姐姐!你要交代个什么?”小雪竟从红霜身后出现,将手臂垂在红霜肩头,笑嘻嘻地说道。 “小雪……”红霜一把将小雪紧紧抱住,又将她置于眼前,瞧她精神大好,正眨巴着眼睛望着自己,不禁伸手按在小雪额头,问道,“你……你怎么样了?还发烧么?” “诶?咱身体这么好,怎会有病!”小雪拍拍胸脯,嘿嘿一笑,指着身后赶回来的村里人,搓了搓拳头又道,“咱可是来救人的!你瞧!咱也能和霜姐姐一样救人了呐!” 顺着小雪所指,红霜见到不远处正在陆续回村的村民们,他们扛着一只四足怪蛇。 其中一个村民告诉红霜,这东西经常下山来偷吃采来的药材,还咬伤村里人畜,这次多亏小雪帮忙,要不然他们就又要遭殃一次。 “怎么样?霜姐姐,咱虽然就会拳脚,可也能救人呐,以后霜姐姐医行天下,咱就是拳行天下!嘿嘿嘿~!”小雪一脸嘚瑟,被众人夸赞的感觉更让她喜笑颜开。 不过红霜并不糊涂,她仍记着小雪当时中毒虚弱的状态。 也就在这时,小雪身旁一名老妇率先开口,老妇一身暗淡白裙,与村里的药农显得格格不入。 “两位恩人,天就要下雨了,不如就去老身那院子坐坐也好,也好让我和老头一同报答一番。” “妙生婆婆?”红霜脱口道。 “正是,想不到红霜姑娘竟然记得老身。” 妙生作揖,红霜忙将其扶起,道:“使不得,使不得,我们可都是小辈。” 红霜认得这叫妙生的老妇人,她是村里的老人之一,已有六十高龄,妙生的丈夫老头陈就是村里带头采药的药农,红霜救过老头陈之后,妙生对两人视为恩人。 “那…那就打扰妙生婆婆了!”红霜决定先去老妇妙生的屋院落一夜脚,再仔细查查小雪身上的蹊跷。 妙生的屋子建在了村子靠外,贴近山头,在妙生前去生火做饭之时,红霜急切地关门,再打开门朝外探了探头。 “小雪!脱衣服!” “诶?霜姐姐,作什么呐?”小雪听从地脱下衣衫,脱得只剩下内衬,这下红霜瞧得清楚。 原先胳膊上乌青的伤口已愈合,只能隐隐瞧见皮下一条不易察觉的细缝,若不是红霜先前留意过那里,乍看下去,极难发现。 第3章 妙生 小雪的四肢与后背都有细缝,红霜顿时摸不着头脑,忙让她说出事情经过。 不过小雪记不太清,零碎地东说一句西扯一句。 红霜努力将那些信息还原: 当时小雪醒来时已经在村子外面不远处,见村子里横行着一只四脚蛇异兽,小雪便上前救下村民,听村民说到这四脚蛇极为记仇,要是放了它回去,转天就可能回来一波,众人于是就去追那异兽,再后来捉到之后,就在村子里遇见了红霜。 河岸边的事情小雪只记得她从河里救人,并不记得她是怎么出现在村子的。 “霜姐姐?怎么咯?”小雪眨巴着眼睛问道。 “好生奇怪!~~~你先将衣服穿回去吧。”红霜不解,让小雪穿回衣衫。 突地,门外传来“咯咚”坠地声,小雪立刻跳向门边,一脚踢开木门。 就见门外的老妇人妙生显得慌张,地上躺着一只长布包。 小雪一把抢过翻开布包,露出一把刀鞘带着纹身的弯刀。 红霜立刻认出来,这些纹身与她衣衫上的草木纹饰同属一类,正是戎羌一个部落的族符。 这时,妙生竟朝她们二人跪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妙生婆婆快起!我们受不得。”红霜扶起妙生,心里好奇着弯刀来历。 “这个刀儿好眼熟,喂!老婆婆?!你哪来有我们族里人的佩刀的?快说,是从哪偷来的?”小雪张口喝问道。 族人的佩刀都是随身携带,从不离身,这样落单的出现,要么是刀丢了,要么就是人没了。 “没!没~!我怎会去偷,我都这么大的岁数了……”妙生着急地辩解,被小雪一刺激,似乎也放开了自己的顾虑。 “小雪!不得无礼,”红霜将那弯刀交还给妙生,朝她作揖道,“妙生婆婆,小雪不懂事,不知你找我们可有何事么?” 妙生点头,将那弯刀再推给红霜,听她说道:“红霜姑娘,老头和我说过,你们是从西羌过来的,这刀还是还给你们的好……唉,是我这老头……他,是他捡回来的,我让他不要拿这东西,他偏不听……” 妙生一阵哭腔,将老头陈从拾刀再到如今久出未归的事情说了出来。 老头陈爱刀,除了上山采药去安明城卖药材,便是爱自己琢磨铸铁,虽然技艺一般,却十分痴迷,有天上山采药,发现了这刀的主人受伤倒在山腰一处山洞。 刀主人见老头陈爱刀,又懂些医术,便以这刀为代价,寻求老头陈医治,老头陈就将他带回来医治,用尽了老头陈的各种方法,都没能将那人治好,反而将那人医成人不人,鬼不鬼的一个东西。 老头陈害怕事情暴露,便想连夜偷偷地将那人弄到断水河下游的浅石滩,想寻个地方去将他埋了,妙生提及的浅石滩,红霜早在之前与药农一起前往安明城时,就曾听同行的几个药农说起过。 当时几个药农说起潜石滩来,脸色土灰,直呼浅石滩闹鬼,老头陈是想将人埋到那里无人敢近,也就不会有人发现。 后来全村的人中了毒草,红霜替众人解毒之后,老头陈心中有愧,又带着药去了趟浅石滩。 起先妙生以为是近日连天的急雨,让老头陈耽搁在外,可至今未归,她便慌了。 “红霜姑娘……老身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妙生说完时已是泣不成声,“早劝他不要去招惹西羌过来的恶人,是他贪刀,唉……咎由自取……” “恶人?喔!老婆婆你意思就是咱们不帮你,就是恶人了么?”小雪听到妙生如此说道,顿时觉得可气,“哼!咱们偏不要管你什么老头!霜姐姐,咱们走咯!” “不,不,老身说错了,你们跟那些人不一样,红霜姑娘是个好人,小雪姑娘更是位女侠……” 妙生知其言错,急忙解释这‘恶人’之说,说的是曾经前来投毒的西羌人,与红霜二人的救人行径相去甚远。 “妙生婆婆,小雪说个气话而已,既然婆婆信我们,我们这就去浅石滩寻一寻。”红霜这么说道。 一旁的小雪不满地说道:“霜姐姐,她都说咱们是恶人了,那还帮她做什么,哼!霜姐姐就是个老好人!” “好咯!好咯,你看妙生婆婆一人也是可怜,我们就不如帮她一帮就是了,”红霜安慰了几句,小雪却余气未消,推门而出,红霜连忙又道,“出去可不准走远了!” “害红霜姑娘为难了,老身过意不去。”妙生叹道。 “小雪心直口快,婆婆不必在意,”红霜摇摇头,又问道,“婆婆为何会说是西羌人投毒?” 红霜这一问之下,妙生道出一些关于安明城的过去。 安明城原本是曾经纵横中原的魔教总坛,魔教被中原的门派铲除之后,安明城便被朝廷收归,不过这些来历现在鲜有人知,也只有安明城一带上了年纪的一些长辈们知道这些来由,老头陈就是其中一个。 传闻魔教来自西羌,覆灭之后,尸毒就是从原本还在安明城内的西羌人中流传出来的,到后来人都撤离得干净,这些年一直鲜有过境的西羌人,在红霜与小雪到来之前,老头陈遇见的那位,是这些年来他在安明城遇见的第一个西羌人。 “妙生婆婆,不知他后来那次带去的药,还有么?” “还有些。”妙生点点头,将老头陈带去的药拿了出来。 排除去一些滋补药材之后,红霜在当中发现了雀胆。 见红霜盯着雀胆,妙生问道: “红霜姑娘认得这药么?这是老头从附近山上采的,老头说安明城内有人收这药材,价格堪比金石,他时常带人上山就是找这药,后来说采不到了,老头就留了一部分藏着……” “这药有效么?”红霜问道。 “有效,起先用过一次后,老头便舍不得再用它,后来觉得毕竟是条人命,就再去浅石滩,没想到……” 妙生声泪俱下,红霜又说些安慰话,这才在自己脑海中罗列了一番,雀胆除了对尸毒有效,对平常病疾并无药效,从妙生的描述来看,妙生与老头陈并不知道这药的用处,只是偶然尝试时才发现有效。 老头陈所救的西羌人,一定是中了尸毒,只不过还未发作完全。 而老头陈上山中了毒草耽搁了几天,再去时,西羌人的尸毒大概已经发作完毕。 这一去,红霜觉得老头陈凶多吉少。 第4章 百花图 “妙生婆婆,别担心,吉人自有天相,”尽管红霜已经认定老头陈凶多吉少,她还是安慰起妙生,“他一定没事的,最近都是雨雾天,兴许他在山里迷了路,说不定这两天他就自己回来了呢。” “但愿……但愿如此,红霜姑娘,你可真是好人,”妙生感慨,突然叹出一句,“要是云蕾姑娘还在世,该有多好……” “云蕾……”红霜心中跟着默念了一遍这名字,又听妙生摆摆手道:“唉……都是过去的事了,云蕾姑娘也与红霜姑娘你一样,是个好人,那会她救人无数……” “妙生婆婆谬赞了,这位云蕾姑娘,不,云蕾前辈救人无数,可比我厉害多了,”红霜听妙生这么一说,顿时对云蕾这个人虽未谋面,却肃然起敬,红霜想到娘亲,这时脱口而出又道,“不瞒婆婆,我娘亲也是一个大夫,所以我这才立志今后要成为像娘亲一样,行医救世!” “呵呵呵……”妙生露出赞许目光,又问道,“敢问红霜姑娘的娘亲是哪位上工?” “娘亲名唤慕年年。” 红霜回答完,见妙生露出惊讶之色,张圆了嘴巴,急切地追问道:“妙生婆婆难道见过我娘亲?婆婆,我娘亲她还活着么?” 妙生愣了愣,摇摇头道:“不,我从未听过这名字,”不过又像是想到什么似得,拍拍红霜手臂,又道,“红霜姑娘肯替老身冒险,老身无以为报,有件东西,想交给红霜姑娘,你且等我一等。” 红霜点头,她并非想要收妙生东西,只是刚才妙生惊讶后却否认的态度令她奇怪,她好奇妙生会拿出什么东西出来。 想到雀胆生长在曾是魔教总坛的安明城一带,而娘亲却又曾教授过自己雀胆祛尸毒,红霜顿时觉得凌乱如麻,就连妙生返回她身边,她亦是浑然不觉。 “红霜姑娘,”妙生唤醒红霜,从一只锦盒中取出一只卷筒,道,“这东西,是云蕾姑娘遗留,老头与我从不外见,实不相瞒,老头就是照着这里头的东西,才找到那味药材,红霜姑娘懂医道,又有如此抱负,这东西给你最合适不过了。” 说着妙生打开那卷筒,从中取出一张画满无数花草的图画来,图画残破似乎只有一半,又见妙生指着其中一株花木,道:“红霜姑娘,你看,这就是刚才那药。” 顺其所指,红霜果然瞧见那画上的花木就如雀胆一个模样,或者说画的就是一株雀胆。 除了雀胆,这图上其他花木红霜也觉得眼熟,急忙从背篓中取出几张娘亲绘制的草木拓本。 一一对照后,竟发现拓本所刻画的草木,全数能在妙生手中的百花图上找到,这让红霜又惊又喜。 只不过还没高兴多久,便听一声吼叫,一个老头双眼深紫,脸颊颧骨肿了一圈,踉踉跄跄地步入院子,正是老头陈,更令红霜没想到的是,老头陈此时竟挟持着小雪。 红霜拔出匕首正要上前,忽见小雪朝着她挤眉弄眼,模样一点也不见慌张,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把东西……给我!”老头陈口齿模糊,嘴角挂着口水,冲着妙生大叫道,“把……东西……给我!” “尸毒……”红霜一惊,眼见老头陈的颈脖处已爬出许多青黑色细纹。 “老头子……”妙生激动不已,颤抖着举起手中的雀胆,“你这是怎么了?!有药!咱们还有药的!你快吃!快吃!” “他要成行尸了……”红霜见老头陈模样如此,急忙朝着小雪大声喝道,“慕雪!还不快!过来!” 小雪听到红霜直呼其名,知道红霜起了怒意。 急忙捉住老头陈腰间将他丢飞,老头陈在空中转了几个跟头,重重地砸上了妙生屋院中一棵老树,妙生起先一愣,下一刻妙生便疯了似得冲向了老头陈,哭喊起来。 “老头……老头?”妙生抱住头破血流的老头陈,控诉起来,“呜呜呜……你们怎么能对他……下手这么狠,要了他的命了……” “哼!老婆婆!不是要咱们帮你找这老头么?这不就算给你送来了么,”小雪不以为意,拍拍手,叉腰板起脸来, “真不好玩!霜姐姐!咱可是听你的话,哪里也没去呐,可这老头鬼鬼祟祟地回来不说,还拿刀对着咱的,可怨不得咱下手,哪个又晓得他那么不经摔啊,咱可都没还发力呐!霜姐姐!嘿嘿!” 小雪边说边跳跃过来,举起手中一只竹笛,兴奋地说道,“你瞧!这老头包包里还有我们寨子的兽笛,咱就说他们两个都没安什么好心,那个老婆婆偷刀,这个老头偷笛子!” 啪!~~ 红霜抬手一巴掌打了过来,将那竹笛打落,怒道:“你什么时候也开始恃武欺人了?刚才要是被……” “霜姐姐……居然为了这老头打咱……我拿回我们寨子的东西有什么不对?”小雪像受了莫大委屈,双眼滚出大颗的眼泪,“霜姐姐从来不打咱的……” 红霜怕小雪坏事,也对她情急之下的动手自责,急忙改口道:“是我错了,不该打小雪,可你要是有什么不测,我今后怎么和娘亲交代?!” 往常一提到两人娘亲,小雪都会乖乖安静下来,听红霜讲些趣闻,今天却不好使,小雪将红霜推开,叫道:“霜姐姐是骗子,娘亲早就死了对不对?都说了好多年,咱再也不要相信霜姐姐……哼!” 小雪哭着跑开,红霜不得已拾起竹笛跟了出去。手中竹笛颇沉,上面还刻着七星图案纹饰。 “竟有兽笛……这个人会是谁呢……”红霜又升起一阵疑惑。 习武之人皆有真元两气,所谓‘元气养内,真气外蓄’,能外聚起真气的就算是个中好手,刚才红霜见识到小雪左右双脚缠绕起真气,知道小雪动了真格,会武功与不会武功的区别这时便很明显,红霜眼前很快便没了小雪影踪。 “唉……小雪只是想拿回族里人的竹笛……”红霜拍了拍自己脑袋,懊悔着说道。 就在此时,屋院中竟传来妙生的惨叫声,红霜心道一声糟糕,急忙折回。 好在妙生还活着,不过受了惊吓此刻正在院中瑟瑟发抖,双眼死死地盯着对面的老头陈。他已被利器刺穿,抖动了一番之后,张嘴发出‘呜呜’怪声,已成了行尸。 院中另有一人,红霜瞧着甚是眼熟,正是她在河岸边遇见的少年。 “又是你?不是叫你离开这里的么?” 少年见来人是红霜,显得惊讶,一边拔剑,一边挥动火折将手中火焰按在他脚下的老头陈身上,瞬间火焰爬上老头陈全身,再听那少年喝道, “快放开她!她也中尸毒了!” 第5章 离楚秦 “你……你……”妙生发疯一般扑向那少年,被那少年躲开之后,又向红霜急喊道,“老头!快救救他!红霜姑娘!呜呜呜……” “婆婆……” 雀胆只在尸毒未发作之前才有药效,一旦发作,就没法入药,妙生虽是一再祈求,红霜只能愧疚地摇头,“婆婆…我救不了他……” “救他?魔教的尸毒,用什么药都救不了!他已成行尸,唯有以火葬之,才不会去祸害他人!”少年不信尸毒能有药医,话音未落,已擦出一道火焰将此时的老头陈变成一个火人。 “让开!”少年再将长剑指向红霜,朝她摆了摆,示意她闪开,“快走开!小心被她咬伤,我可救不了你!” 红霜知道少年意思,也看到了妙生双手两道触目惊心的撕裂伤口,不过她并未将妙生推开,而是拦在妙生身前。 “你在做什么蠢事?”眼前红霜的行为与少年平时所见十分不一样,要是平常,行尸一出现,周围哪里还有什么人影,更别说红霜是在护着行尸。 少年觉得红霜不是疯了就是傻了,呵斥道,“喂!收起你的无知,知道放了她,会有多少人要遭殃么?” “等等,”红霜说着,从旁寻回一株雀胆,举到那少年眼前,又道,“这药会有用,她只是中了尸毒,还不是行尸!” “笑话!中了尸毒,和行尸有什么区别么?”少年扬起手中火焰,指着红霜道,“让开!再不让开,我就连你一起砍了!” “婆婆还不是行尸!”红霜冷着眼神与那少年对视着,毫不退缩地说道,“我绝不让开,你要砍的话,连我一起砍好了!” “你!”少年一愣,没料到红霜竟不怕他,更不怕染上尸毒,只好将长剑收回,语气不屑地说道, “嘁!本少爷不会杀弱女子,说什么大话尸毒能有药解,你可别天真了,我就在这里等你们都变成行尸,再一起砍了你们,到时可别怪我!” “尸毒……并非无解……”红霜从背篓中摸出几只银针,拉开妙生衣襟,将银针扎了上去,原本张牙舞爪的妙生竟不能动弹,只是流着口水,瞪大了双眼。 红霜动作娴熟,从背篓中取药,研磨,入药雀胆需要的工序很快就完成了大概,最后一道工序竟是拔出匕首朝着自己的胳膊割了一刀,将她自己的血液混合这些药材,搓成一个圆球,喂入了妙生口中。 少年目瞪口呆,红霜这么喂药的法子,他还是头一回见。 “你这丹……炼得…还真快,”少年惊讶道。 就见妙生吞了这“圆球”之后,双臂上的青黑色细纹竟开始变淡,少年吞了吞口水,这样的转变是他从未见过的,他重新打量眼前的红霜,问道:“你是何人……行尸居然都能治……” “这不是炼丹,只是我们炼药的法子,可能你们这边少见,像这样把草药混在血里面,就能不用煎熬,直取药效,”红霜将手臂上的伤口按住,上了些草药,又道, “叫我红霜,我娘亲说过天下间没有不能解开的毒,尸毒自然也不例外,只要用对药,就能治好他们,她还不是行尸,为何就要对他们赶尽杀绝呢?” 炼药的法门算不得稀奇,最少需要两人,一人采药炼药,一人服毒试药,服毒试药的人在戎羌那边会被称为‘药人’,红霜跟随娘亲炼药时,就是作为一个服毒试药的‘药人’。 刚才红霜直接在雀胆里头混了自己血液,为得是草药能不用煎熬而直取药效,只要是‘药人’就都能做到,红霜也不例外。 “不是炼丹,那就是炼药了,不用你说,这些本少爷也知道。”少年揉揉鼻头,正要收剑回鞘。 突地一道亮光绕过红霜,射向了她身后的妙生,就听妙生惨叫一声,瞬间化作了一个火人。紧接着又几只飞箭射来,身旁那少年将红霜拉到一旁,挥剑斩落那些飞箭。 就在村子方向,朝他们走来一人,红霜认出那人就是她在河岸边遇见的那个长发男子。 长发男子手中执一柄长剑贴在后背,发丝有些刻意地垂过肩头,掩藏了半边面目。露出来的那半张脸则是爬满了伤疤,就连眼皮之上也像是被火灼伤一般,惨不忍睹,若不是还有颗眼珠,大概没人会想到这会是张人脸。 这时他来到红霜两人身前不远,刚停下脚步,就有十几个身着蛇形黄白相间纹饰的手下将红霜与那少年围住,同时不停在妙生的院房中四处翻找起来。 “刀詈司?”少年嘴里嘀咕一句,“真是哪里都有你们这些败类……” “东西呢?”负剑男子看了看眼前的两人,目光落在那少年身上,微微皱起了眉头。 少年一愣,看向红霜,红霜下意识地瞧了瞧背篓中的那卷百花图拓本,只这一瞥,也没逃过负剑男子的眼睛,就见他只手一挥,扬起一阵劲风,红霜那只原本在地上的背篓一下便飞到他手中。 “这是我的!”红霜急忙上前去夺,不过她被少年拉住,回头一瞧那少年直冲她摇头。 这时少年开口: “想不到刀詈司还会驾临如此荒野山村,更没想到竟连小女孩的东西也要抢,”少年将红霜拉到身后,站在红霜与那负剑男子之间,“刀詈司好歹也是朝廷中人,怎么沦落到如此境地了?” 对面那负剑男子目光从背篓上移开,盯着少年,空气中异常安静,似乎连草木蛇虫也不敢乱动,少年见负剑男子不回答,复又开口道:“在下剑庄弟子离楚秦,我们剑庄也与朝廷有些关系,既都是为朝廷效力,不如卖个薄面给我,东西还给这小女孩。” 负剑男子这时露出“咯咯”窃笑声,道:“剑庄如今也成朝廷鹰犬了么?” “你说什么?”离楚秦听负剑男子数落剑庄,顿生怒意,“我碍于你们是朝廷中人,才与你讲理,你却辱我剑庄!” “呵呵呵…”负剑男子笑道,“你就是朝廷的人,我也照样能杀你,更何况你只是个江湖人,区区剑庄弟子也敢来阻我做事,我早就告诉过剑庄的乌龟们好好地躲在横岭,千万别出来……” 离楚秦闻言,整个人顿时怒不可遏,二话不再言,拔剑就冲了上去,岂料负剑男子连兵器都没亮出,单手便将离楚秦的攻势化解得一干二净。 不仅如此,面对离楚秦看似凶狠的剑招,负剑男子竟毫不在意,周身缠绕起护体真气,纹丝不动地任由离楚秦击打,离楚秦仿佛受了刺激一般手脚并用,数记重踢如同打在石头上一般,反倒让他弹身后撤数丈。 见离楚秦又要出招,负剑男子借着刚才抬掌的力道,顺势将掌力散出的真气缠于手臂。 只是在一瞬间出手,一招攻中带防的出掌,速度竟突变得奇快,离楚秦甚至什么都没瞧见,便被那负剑男子一掌抽在脸上,又一脚踢回红霜身旁。 红霜虽是外行,却也看得出,离楚秦与那负剑男子武功犹如隔山,差得不是一点两点。 第6章 中毒 “丢人现眼…要出来行走江湖也得先把武功练好……如此半吊子,只会丢了剑庄的威名,”负剑男子这时将全身真气散去,背过身朝身边的手下吩咐道,“杀了他们。” 转眼那负剑男子便消失在眼前,红霜捏了把汗,惊讶居多。 因为若是负剑男子亲自出手,他们一定活不了,现在虽被刀詈司众围住,红霜却觉得如同获救了一般。 果不其然,留下的刀詈司众人,没一个是离楚秦的对手。 离楚秦先前受辱,顿时将气全部撒在了刀詈司众身上,一会功夫就将那些刀詈司众杀得一干二净,如同一个浴血的修罗站在一堆死尸之中,红霜呆愣在一旁,不知该说什么。 “他们罪不至死……” 若是说染上尸毒会致人成为行尸的话,那这些没有染上尸毒的人却死得比中了尸毒的人还要快,红霜此时觉得这些武林中人远比尸毒更为可怕。 “若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杀我们!”离楚秦辩解地说道,“刀詈司都是恶人,就算我再多杀几个,那也算是为民除害!” 这时,远处村子突地燃起了大火,虽是潮气阴天,火势却延伸开来,十分蹊跷。 因为起火点不仅多广而且几乎同时,除了有人纵火,红霜想不到别的原因。 既然道不同不相为谋,红霜觉得她多说无益,当下决定先去救火。 红霜还未奔跑几步,离楚秦已是轻功先她一步,率先冲向火海。 火光四起,叫喊声不断,一个年岁不过四五的小孩被人高高举起,朝着大火堆中丢去,哭喊的小孩被扔到半空,刚好被赶来的离楚秦救下。 他将怀中小孩童放下,冲着眼前四处纵火的刀詈司众人大声喝道:“大胆刀詈司,竟然在此为非作歹!” 此时从十几个蛇形纹饰外袍之中,缓缓走出一个紫色头发和衣衫的男子,面相枯瘦而凶恶无比,他冲着离楚秦嘿嘿一笑,一张嘴便露出口中尖利的虎牙,问道:“你是何人?” “剑庄离楚秦!”离楚秦长剑指向那紫发男子,喝道,“有我剑庄一天,就绝不许你们刀詈司残害无辜百姓!” “噢?剑庄……嘿嘿嘿……无辜百姓?你睁开眼看看,这是刀詈司在为民除害,” 说着他命手下丢过来一个村民,只见那村民两眼瞪得如同铜铃一般大小,张圆了嘴巴,全身已经爬满了青黑色的细纹。 “父母双亡,留他一人岂不孤独?”紫发男子盯着离楚秦腰间露出的小孩童脑袋,坏笑道, “你若不忍心杀他,那就不如陪他一起,黄泉路上也好有人相伴,”说着那紫发男子背过身去,招招手,“在下看这两人都中了尸毒,一起杀了吧。” “是!”十几个手持枪盾的刀詈司众冲上前来,将离楚秦围住。 “哼!来再多的杂碎也不是本少爷的对手!”离楚秦言语透着不屑,拔剑一招将上前的几个刀詈司众掀翻,正要下了杀手,忽听红霜声音传来。 “住手!” 红霜来得迟些,赶到时,将将好见到这场面,“别再杀人了。” 离楚秦眉头一皱,喝道:“你少多管闲事!不杀他们,他们可就要杀了我们!” “你再杀下去,和那些行尸有什么区别……” 红霜虽力不敌他,却仍是苦劝,没想到此时离楚秦将佩剑抵上她喉咙,就听离楚秦怒道:“刚才要不是我,你还能活到现在么?再拦我,我就连你也杀了!” 红霜亦是个死心眼,眼见劝不住离楚秦,红霜便握着匕首与离楚秦对峙,不过她武功太差,自己也心虚得厉害。 “呵呵呵呵……” 一声刺耳的笑声传来,红霜越过离楚秦,寻到声源。不远处的紫发男子转过身来,与红霜相对,开口道:“怎么?认不出在下了么?想不到能在这里遇上故人。” “六刀奴……”红霜脱口而出,指着对面的六刀奴,问道,“我问你,我娘亲呢?” “呵呵呵……咱们可算是老熟人了,怎么才遇到就管在下要你娘?怎么?”六刀奴挠了挠耳朵,又吹了吹,戏谑道,“这么多年过去了,红霜姑娘也早该断奶了才是。” “你们认识?”离楚秦收剑,好奇地问道,“原来你也认识刀詈司的人……” “不,我只认得他,”红霜摇摇头,指着六刀奴道,“这人曾跟随我娘亲炼药,后来娘亲看出他心术不正,就将他遣走,没想到他现在是刀詈司的人。” 红霜回忆了一段,又指着六刀奴问道,“六刀奴,这里的尸毒,是你散的么?” 六刀奴露出诡异的笑容,也不答话,突地就在这时,原本伏藏在离楚秦身后的那孩童,猛然张口咬在了离楚秦的小腿上,趁其不备,撕扯下一块皮肉来。 这一幕来得有些出人意料,离楚秦忍住剧痛,提起那孩童,这时见那小孩童浑身都是青黑色的细纹,七窍流着粘稠的液体,正张牙舞爪地四处乱咬。 离楚秦慌乱地拔剑将那小孩童钉在地上,下意识地擦出火焰焚烧那小孩童之后,自己撕开伤口处的衣物,露出伤口附近爬出的青灰色细纹。 见红霜要靠近他,他低着头,连忙喝止道:“别过来!我中尸毒了!” “快让我来!我有……”红霜突然顿住,她所有的药材都在背篓中,远水救不了近火,她急忙冲着六刀奴叫道,“六刀奴!快把解药交出来!?” “解药……”六刀奴笑笑,露出口中尖利的虎齿,“你们以为在下站在这里是作何?难不成是陪你们叙旧么?” 红霜顿时明白过来六刀奴是在等尸毒发作,她看了眼一旁正闭目打坐的离楚秦,握住匕首的手心已经出汗。 第7章 招牌仙药 尸毒固然厉害,但用到活物身上,却有不同的发作时间,有的要过几个时辰,也有的只是须臾之间就成了行尸,红霜此时无药,只得冲着六刀奴道:“尸毒既然是你放出来的,你一定有解药!若不拿出来,我就……” “你就?你当如何?”六刀奴蔑笑道,“红霜姑娘可别说笑了,你的斤两在下可知道的一清二楚,倒不如叫你妹妹来,她倒有些蛮力,总好过你,连接近在下都做不到。” “少瞧不起人了……”一听六刀奴提到小雪,红霜顿时将心中的自责化作怒气,冲着六刀奴冲去,“快把解药交出来!” “怎么?没在一起么?”六刀奴只手一挥,身旁的刀詈司众便将手里兵器刺到了红霜面前,将她逼退,又听六刀奴道, “在下曾与你们母女有些缘分,今日在下还你们母女一个人情,一个时辰之内在下可不与你动手,能逃多远就逃去多远便是,不过红霜姑娘要是实在想死的话,在下可对你们姐妹的异血身体垂涎已久了……嘿嘿嘿……”六刀奴像是在回忆美味一般,不时地舔着舌头。 “解药留下!”红霜不知六刀奴说的什么,再喝道,“你既然要还人情,就把解药留下!” “尸毒根本无药可医,寻常人中者即死,武林中人倒是可凭自身真元之气抵御一阵,不过终究难逃一死,”六刀奴捏了捏口中露出的尖利虎牙,怪笑道,“红霜姑娘一直跟在下要尸毒的解药,看来……还不知道,这尸毒就是你娘所制,何必来问我要,呵呵呵呵……” 原本一旁打坐的离楚秦,闻声亦是惊讶不已,带着复杂情绪看向红霜。 “你胡说!娘亲救人无数,怎会制尸毒这种伤天害理的毒药!”红霜顿时怒起,大叫声惊起林中一堆白色颈圈的黑乌鸦四处飞窜。 六刀奴见了那些白颈黑乌鸦,眼中露出慌张之色,顿时眼珠一转,开口道:“信不信由你,在下先去见个‘朋友’……别忘了,在下只说了一个时辰。” “站住!”红霜急忙追上去,靠近六刀奴之时,突觉一阵阴风袭来,她立刻被六刀奴一掌击退。 咬牙正要再追,忽听一旁打坐的离楚秦叫唤声。 “你是叫……红霜么?” 离楚秦大汗淋漓地说道,“你过来…杀了我……我不能动,一动就要压不住尸毒……” “不!我绝不会杀人!”红霜摇头,“你等我!我这就去追他们!” “快……就算你能追到,你武功…武功也…你也拿不回来……”离楚秦语气颓然,嘀咕道,“我不想我娘在天之灵……看到我变成行尸,就当我……求你了……” “不!我要救人!”红霜摇头拒绝,不过她也知道即便追上了六刀奴,她也夺不回来,可不去,她的背篓不在身边,她该拿什么来救离楚秦呢? 前也不是,后也不成,这时一旁尚未着火的杂物堆突然飞起,从中跳出一人。 麻布粗衣正顶着柴火,一张巨大的国字脸,凑近时竟吓了红霜一跳,见他被一只稍大个的四脚蛇咬住了屁股,红霜顺手忙帮他解了围。 “疼死我了,这东西怎么到处都是,”那人揉着屁股嘟囔道,“怎么走哪都是!” “你是?我怎么没见过你?”村里的药农,红霜都见过,眼前这人之前却从未出现过。 “这姑娘,小的艾叶,爹娘取了个药名,嘿嘿,这刚从不远处逃难来的,原以为这里没这东西,真是到哪都是,哎哎,可别怪我啊,我原来想躲着等你们都走了,我才出来的,没想到叫这四脚蛇咬了出来,哎哎,”艾叶见红霜不再搭理他,急忙又堆笑到,“刚才我可全听见了,姑娘救了我,不就是尸毒么,区区尸毒,岂能难倒我!” 艾叶嘿嘿一笑,拿出一颗药丸,又道:“医仙所赐!包管有用!这本来是留着我自己用的,要不是因为姑娘你救了我,还有这小子是剑庄的,我才不给呢!” 红霜急忙尝食一口那药丸,结果令她失望,药丸里头只是些安神养精的补药,并没有解尸毒要用到的雀胆。 “怎么…怎么你给咬上了?怎么着?这药?”艾叶见红霜表现得闷闷不乐,开口问道。 “我尝过了,里面没有能解尸毒的药。”红霜摇摇头道。 “哟呵!你这姑娘厉害啊,尝一口就知道有没有了?来来来,就是说刚才我这药不灵?没事!没事!”说着艾叶从怀中拿出一只大瓶子来,开始对着倒出来的药丸如数家珍, “我还有,这颗!可以辟邪,额…你们用不到,这颗安胎,你们也用不上,这颗管生儿……”艾叶朝红霜干笑着挠挠头。 当他翻到一颗稍大个的药丸时,大呼道:“噢!这颗!这颗,可是医仙的招牌仙药,别说什么尸毒了,什么毒都能解!拿去!别客气,这都是看在这小子是剑庄的份上!” 艾叶此时拿出的医仙招牌仙药个头稍大,又叫红霜燃起希望,不过红霜觉得这药太大,难于下口,就将它切开,打开的药丸之中,竟然还藏着几瓣绿叶。 红霜拿到口中尝了尝,顿时吐了出来,她这时总算弄明白了,艾叶根本没有解毒的雀胆,他一定是遇上了自称医仙的药材骗子,看这阵势定然没少挨骗,不仅没少挨骗,对此还深信不疑。 而一旁的艾叶在红霜试药的过程中,他不敢冒然出村,却也不闲着,便跑来打坐的离楚秦身旁,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小兄弟?怎么样?剑庄的小兄弟?!”艾叶唤了唤他,见他没反应,只好又自顾说道,“哎……你是剑庄哪个阁主手下的?想当初我也是剑庄弟子,可不是在一般阁主手下的啊,我可是在少庄主呆的藏剑阁里,那会啊,少庄主可是威武了,一人就将那些武林门派打得落花流水……那阵势,嗨,想想就让人兴奋,待会你吃了我这仙丹,快跟我说说如今的剑庄是个什么样子了!我可老想回去剑庄了……” 艾叶说着说着竟一把拍在离楚秦肩膀上。 寻常习武之人打坐,必是聚精会神,回复真元两气,所以若有机缘都想寻个洞天福地,若是寻不到也要找个无人之处,静心冥思修习身内元气,最忌讳被人打搅。 更何况离楚秦现在正在运功抵御尸毒,艾叶这看似无关紧要的一拍,却将离楚秦身内元气打乱,原本与离楚秦元气处于拉锯的尸毒,这时瞬间冲破了这道抵御。 艾叶见离楚秦竟然吐出一大口鲜血来,也吓了一跳。 “小兄弟!你这……就拍一下,不至于吧?” 离楚秦缓缓抬头,双手已是布满那些青黑色细纹,红霜暗道不妙,冲着艾叶大叫道:“快躲开!” 说时迟那时快,几乎是同时,离楚秦便抬手卡住了艾叶脖子。 “小兄弟……有话…有话好说,”艾叶被掐得快喘不上来气,忙冲着红霜喊道,“姑娘……咳咳……快喂他吃啊……再不……我就要交代了……” 第8章 解毒 红霜见状,急忙用银针封住离楚秦穴位,就下艾叶。 “这姑娘……”艾叶得救,仍不忘做着‘你请’的动作,口中不停地叫唤,“你可快点!晚了,他尸毒一发作,仙药也不管用了!” “你这药是假的,吃了会毒死人……”红霜摇头解释道,“这个招牌仙药混了一味箭毒木,箭毒木见血封喉,要是拿来喂他,就害了他了。” “你们……快跑!”离楚秦此时手臂的青黑色细纹已经越过锁骨正往颈脖上爬。 “按理说尸毒伤了他身内元气,早该毒气灌顶才是,这又是什么缘由……” 红霜没有逃离,而是查看离楚秦颈脖的细纹,离楚秦颈脖之上像是有什么东西阻隔着尸毒上行,虽然锁骨附近已是乌黑一片,锁骨之上却只有几道极细的红纹往上缓缓而行。 “要是有雀胆就好了……” 红霜瞧了瞧她的手臂,想到她异于常人的血液,当即决定要用她的血来以毒攻毒。 “快帮我按住他!”红霜一边脱下衣衫,一边冲着艾叶说道,“别让他乱动!” “姑娘……你这……姑娘,哎呀……”艾叶见红霜脱衣,急忙遮住眼睛,“姑娘你可自重,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 “住口!”红霜被艾叶说得脸红,暗骂艾叶想得下流,待她衣衫铺平了之后,艾叶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红霜的外衫翻面之后,竟藏了数十只银针。 红霜拔出银针,看着离楚秦说道:“会有些疼,你忍住。” 说罢,银针便刺入离楚秦身后颈部附近的几个大穴,上至风府下至身柱,两侧肩井与折臂曲池,将离楚秦的行动封得死死,娘亲教她的这封穴手法,效果奇佳但是会带来巨大的疼痛,从离楚秦有些扭曲的表情不难看出。 “真下得狠心……”一旁的艾叶见识红霜动作之后,夸张地感同身受,“姑娘……你可真狠……” “疼归疼,总好过要变成行尸,”红霜拔出匕首,冲着艾叶道,“帮我按好了!” 在艾叶不解的注视下,红霜拿起匕首朝自己胳膊割了一刀,将她的血滴入离楚秦伤口。 眨眼之间,离楚秦犹如暴怒的野兽,身体绷得直直,原本在他锁骨徘徊而没法往上的尸毒,霎时间爬满了离楚秦脸面。 “啊!怎么会……” 红霜被这反应吓了一跳,急忙又扎了几针。 “这……姑娘,你快想想办法,别害死了他,连我也给害了!”艾叶只觉得自己快要按不住,连忙叫唤,“哎呀,姑娘……我快按不住了,这比牛的力气都大!” 艾叶脸挣得通红,仿佛吃奶的力气都使上了,可也没挨过多久。 离楚秦猛然站起,一脚将艾叶踢到数丈开外。 “姑娘,我敬佩你……小兄弟……我就不陪你们了,天道有路,咱们后会有期……”艾叶撒腿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回头喊叫道。 这会,离楚秦挣开了红霜的银针封穴,将红霜扑倒,卡住她脖子。 “别……被尸毒控制了……” 红霜推不开离楚秦大闸一般的手,只觉得自己快要失力,禁不住落泪,嘴巴虽然还在张合,却再也发不出声音。模糊眼中只有离楚秦昂头发出“呜呜”怪叫声的模样,红霜知道离楚秦已成行尸,闭上眼睛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命运。 霎时一阵劲风吹过,红霜顿时觉得脖子忽被松开,再听“哐当”声响起。 她侧脸一瞧,眼前正是刀詈司那名伤疤脸男子与发怒的离楚秦打斗的场面,红霜揉了揉眼睛,自己还有些惊魂未定。 只见那名长发男子手脚并用,前后三两个回合,便将离楚秦制住,反手压在他膝盖上。 再从怀中掏出一物,撒在离楚秦的背上之后,一掌拍在离楚秦后背,竟为他输起了元气。离楚秦被灌输了长发男子的元气之后,那些青黑色的细纹竟消退到颈脖之下。 “又是这人……” 习武之人损耗自身元气为他人疗伤并不稀奇,红霜好奇的是先前“放过”他们的长发男子此时却突然出现。 “救他!”长发男子朝红霜瞥了眼,伸手指了指红霜不远处的背篓。 “啊?我的背篓。”红霜一阵惊喜,忙在背篓中找出了雀胆,立刻将药调好,来到离楚秦身旁。 离楚秦在长发男子灌输的元气下,尸毒已经压退到腿部的伤口附近。 刚好红霜又在长发男子另一侧,她忍不住去细看这人,赫然发现此人故意遮住的另一半脸是张清晰的人脸,完全不似那半边如此骇人。 长发男子注意到红霜举动,忙侧过脸去,厉声道:“还等什么?” “哈啊!?噢!马上就好了!”红霜被长发男子一声喝令,急忙将混好的药喂入离楚秦口中,心中嘀咕道:“方才听他开口,气息已乱,看来想要压制尸毒十分耗费元气,也不是人人都能这么用。” “不得提我!”那长发男子忽又说道,“若不然就杀了你!” 红霜一愣,看了眼自己的背篓,急忙开口:“自当随前辈意思,不过你先还我的东西!” 先前拿药救治离楚秦之时,红霜早已发现娘亲遗留的草木拓本与妙生所赠的百花图都不在其中。 “你是在威胁我?”长发男子满是伤疤的半脸,火光下更显得诡异阴暗。 “不敢,”眼下这人虽没有要灭口的意思,但红霜怕惹怒了他,忙改了个口风,又道,“前辈有所不知,里面的东西是我娘亲留给我的,你们拿去并没什么用,不如还了我,也好……” “东西不在我这,娘亲……”长发男子打断红霜,将那张满是刀疤的骇人脸面转向红霜,问道,“茹妃什么时候…已经有了你这么大的孩子?” 第9章 误会 “茹妃?”红霜被他问得惊奇,脑海中飞速回忆过去有关‘茹妃’两字的线索。 “怎么?你既然说百花图是你娘亲留给你的,”长发男子缓缓走近红霜,低声又道,“却不知道茹妃?” “娘亲从未提起过她曾是个妃子,前辈,那这茹妃身在何处?”红霜摇摇头,虽见长发男子朝自己走来,却并不畏惧,话一出她又补上一句道,“前辈可否告诉我,她还活着么?” 见长发男子只是盯着她,并不答话,红霜瞥了眼离楚秦,忙指着他道:“前辈念在我救了他,可否告诉我?我答应前辈,一定不会提及前辈今晚的事情!” 果然这话管用,长发男子看了眼一旁逐渐好转的离楚秦,幽幽地说道: “好!吾就当你守信,她若还活着,一定在西王任家。” “西王任家……”红霜心中默念了一遍,生怕自己忘了这名字。 “前辈?”只不过垂下眼帘的瞬间,红霜再去寻那长发男子,已不见其踪影,“前辈?你在哪?西王任家在哪?前辈?” “我在哪里……”离楚秦这时候突然开口问道,像是沉睡醒来一般,问话时还不停揉搓着脑袋,只见他盯着自己双手,又喃喃自语道,“我已经死了么……” 红霜闻声赶来,离楚秦伤口的那些青黑色细纹已消失不见,气色也像个正常人。 而离楚秦这会见了红霜,以为两人都死了,语气带着歉意道:“你……你也死了么……实在惭愧……连累了你。” “没有,我们得救了,是……”红霜摇摇头刚想说长发男子,立刻噤声。 “多谢……”离楚秦踉跄着站起来,急忙朝红霜作揖道,“多谢红霜姑娘相救,这恩德我离楚秦一定会报,请先受我一拜。” “我只是……只是帮你喂了点药而已,你能挺过来,真是…”红霜捋直了头发,又拍拍离楚秦道,“真是吉人天相,你坐下来吧,我给你再用些疗伤的药。” 红霜从背篓取些治疗外伤的药材,处理他伤口时,关于背篓,红霜只说大概是刀詈司的人拿走东西就半途丢下,依旧未去提及那个长发男子。 “起先遇上红霜姑娘,我对红霜姑娘有些无礼,还请…还请红霜姑娘见谅,”离楚秦这时开口,见红霜摇头示意他不用多礼。 离楚秦仿佛有些过意不去,挠了挠头又道,“那……红霜姑娘是要去找你妹妹么?这么晚了,红霜姑娘要是一个人遇上行尸,就太危险了,我就跟着红霜姑娘吧,也好……有个照应。” “也好,有人同行总要好些,”红霜应声,瞧了瞧四周仿佛化为灰烬的村子,又叹道:“不久前村里的药农还有说有笑,转眼却成了这样……” “都是刀詈司做的好事!再碰上他们,一定不会让他们好看!”离楚秦攥紧了拳头。 “其他人呢?”红霜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六刀奴说这里都是行尸,那其他人去了哪里?” 离楚秦摇摇头,立刻去村子里绕上了一圈,竟也没发现别的行尸。 这时村口的树丛里,从远传来“窸窸窣窣”声,愈发清晰。 不一会儿,竟是艾叶从中冲出。 “姑娘,别看我了,”艾叶擦着汗,仰面叫道,“我也不想啊,外头更多!” 艾叶语毕,两人这才发现他身后的树丛中陆续跟来十几个面色诡异,浑身挂满鲜血的人,来人皆是满脸的青黑色细纹,尸毒已经发作了多时,走起路来,跌跌撞撞仿佛随时下一步就要摔倒。 “离少爷,”红霜突地这么称呼离楚秦,也让离楚秦一愣,只见红霜拿起一只火把递给他,又道,“离少爷伤还没好,我来…我来抵挡一阵!你们先走!” “开什么玩笑……”离楚秦拔起佩剑,接过火把,便将红霜推到身后,“你们两个护好自己,这些行尸还是我来吧!” 离楚秦拿着火把上前,越过身后红霜与艾叶两人,他伤还未全好,却不想被人看出,此时只得咬牙上前。 好在这些行尸惧火,不敢靠得近,离楚秦虽然气喘吁吁,却也能陆续将那些行尸杀灭。 此时细雨又至,逐渐变大的雨势,将四周的火苗渐渐熄灭。 “小兄弟!厉害!厉害!多亏了你!”艾叶悻悻然,仿佛惊魂未定一般,擦着雨水,道,“这天也是,要是那些行尸现在来,那可就糟了,火都不能用了……” 艾叶话音刚落,从村子外面四处又传来“呜呜”怪声,那阵“窸窣”之声,比之先前更大。 突地,又有几个行尸从林中窜出,几乎与此同时,最后一些火苗也被雨水浇灭。 四周一片漆黑。 仅仅从声音判断,这时围过来的行尸数量,与先前相较,只多不少。 三人顿时都呆愣住,一时间更不知该如何反应。 第10章 伤七 离楚秦当先反应过来,领着两人跃上村子中唯一的大树之上,就听离楚秦低沉声道:“行尸见不得白日,更不如人灵便,我们都别出声,等天一亮,它们就待不下去了。” 一时间在雨幕中,黑得什么都看不清。 即便红霜与身旁两人靠得接近,却也只能隐约相互得见些各自模糊的轮廓。 树下似乎正有行尸在相互撕咬,夹杂着撕咬声与“呜呜”怪声的风声,如同是在树上三人耳后吹气一般,让他们听了浑身都起了疙瘩。 ---------·------------------·------------------·----------- “噌!”长剑划破空气发出的短促声响起,劲风更将一旁屋檐下的火光带灭,一柄体透幽蓝色泽的长剑正中一只黑背怪虫,怪虫背壳之下,摆动着数不尽的触须。 长发男子目视远处,眼中已经寻不到任何的火光亮点,他随手将那怪虫烧了,正欲要前去查看,忽闻背后传来异动,一个满是尖声戾气的声音传来。 “伤七……”六刀奴缓缓从长发男子身后走出,“看来在下收买的口信不假,果真是你在监视在下,怎么?在下匆匆赶来见你,你不想与在下说些什么?” “吾只是奉离先生之命行事,”长发男子也不回头,便说道,“六刀奴,你不听离先生安排,肆意在此乱用尸毒,已招来他们怨言,要不是吾寻回那一半百花图,连吾都要被你连累。” “噢?在下可不这么觉得,离怀鹤心里想的什么,在下可比你清楚多了,”六刀奴不紧不慢地来到伤七身旁,又笑道,“在此地用尸毒,不正是离怀鹤想要的么,” 见伤七露出惊讶之色,六刀奴呵呵一阵怪笑,“呵!呵~呵!~你不会真以为鬼脸人就是离怀鹤吧?依在下对他的了解,必定又是不知从何处找来的替死鬼罢了,你慌什么?” “那若就是他本人呢?”伤七问道。 “离怀鹤最擅捉人把柄,而你初来刀詈司,离怀鹤一定还没你的把柄,呵~呵!呵!鬼脸若是离怀鹤,刚才你出手救那小子,”六刀奴眯起眼睛笑道,“那可就是害了他了。” “吾不懂你在说什么,”伤七背起手来,握住后背兵器,“吾谁也没救。” “噢?你瞧瞧他们现在连救命的火都被雨水浇灭了,看来还真不讨老天爷的喜,呵~呵!呵!你猜猜,”六刀奴一边隐入草丛之中,一边又戏谑道,“要是我把附近的行尸都引过去了,他们能活多久?” “与吾何干?”伤七冷哼一声,侧脸一瞧身后六刀奴已悄然逃走,他顿了顿,立刻朝着离楚秦与红霜等人所在的村子奔去。 而就在伤七离去不久,一只黑色颈圈的白乌鸦,落在一个马尾黑衣的蒙面人肩头,那蒙面人趁六刀奴离开藏身处,从一旁的树枝干上跃下,将手指点了点仰躺在地上被伤七烧灭的黑背怪虫,又从扣在腰间的卷筒内取出一道白绫,提笔挥毫,将那白绫收进卷筒之后,蒙面人又摸了摸自己的面纱,破雨前行。 ---------·------------------·------------------·----------- 也不知过了多久,骤雨变得微弱,变作雨雾,红霜三人在枝头早已被淋透,好在行尸不会爬树,不然他们也躲不了这么长时间。 不凑巧的是艾叶此时猛打了几个喷嚏,这声音一出,树底的行尸都往着大树这边靠了过来,红霜甚至能感觉到树干上传来行尸抓挠的声响。 突地一阵劲风吹过,寒光一闪。 三人树下忽然闪过一只影子,那影子四周包裹的幽蓝亮光将树下的行尸堆照出个轮廓。 红霜顿觉头皮一阵发麻,树下的行尸不仅乌泱一片,更是叠罗汉似得一个挨着一个,最近的一个行尸都爬到了艾叶的脚下。 那道幽蓝的亮光没有熄灭,而是缠绕在那些行尸身上,化作蓝色的火焰一般,将沾上那些蓝色火焰的行尸烧得‘咯嗞’作响。 此时雨虽变小但仍旧未停,可这蓝色的火焰却丝毫不受雨水的影响,又是几道幽蓝闪光,随着行尸触碰到的越多,火势愈发变大。 “怎会如此……”离楚秦语气透着惊讶,慌忙从树上一跃而下,落在那团幽蓝亮光身后,就听离楚秦指着那道幽蓝亮光开口,语气有些敬畏,道,“前辈……是何人?怎会有我剑庄的镇庄之宝……” 离楚秦一开口,红霜这才注意到那道幽蓝亮光是一柄长剑,剑身约莫五尺,而持剑之人正是那个长发男子,长发男子并未理会离楚秦,而是绕过他,朝着那堆行尸凌空划出数道剑气,眨眼之间树下竟闪出数十道幽寒的蓝光,冲向那群树下的行尸。 长发男子持剑挥出的数十道剑气与剑身幽蓝火焰混在一起,那些所有出手的剑招后一招竟比前一招更为迅疾,以至于那数十道剑气竟像是能在空中停留一般,而带着幽蓝火焰的剑招,相互叠加。 远望过去更是像一连串盛开的蓝色冰花一般,将那些行尸覆盖,霎时间行尸全数被幽蓝色火焰包裹,任由那些幽蓝色火焰燃烧,不再有别的动静。 “这……” 所有行尸,竟在长发男子刚才几乎是眨眼间完成的剑招下,被杀灭,顿时叫红霜目瞪口呆,“我只听过夜晚发光的夜明珠,没想到竟还有能发光的剑……” 这时一直没发话的艾叶开口道:“那是当然,这剑名为五方单符!是我们剑庄的镇庄之宝,和魔教的镇岳尚方齐名于江湖……呸呸!什么齐名,剑庄怎么会和魔教齐名,总之,就是把宝剑就是了……” “前辈!”离楚秦拦在长发男子身前,指了指长发男子手中已经回鞘的长剑,“是我剑庄何人?”离楚秦语气突变得激动,拔剑指向那长发男子,喝道,“离楚弋!是你么?” “吾乃刀詈司,伤七,”伤七摇了摇手中长剑,蔑笑道,“你说的离楚弋是吾手下败将,这剑就是从他手中夺过来的。” “那他人在何处?”离楚秦惊讶地问道。 “被吾杀了,”伤七半边满是伤疤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又听他道,“怎么?想给他报仇么?等你把半吊子的武功练好再说吧。” 离楚秦耷拉了头,似乎有些失落,眨眼之间又露出愤怒,只见他提剑朝着伤七猛冲了上去,口中还大叫道:“离楚弋只能死在我的手上,谁让你坏了我的事!” 伤七头也没回,反手捉住离楚秦的这招剑刺,猛地朝上一拿,就将他佩剑摘下,借着动作力道,顺势转身一掌将离楚秦打得飞起,重重跌落在满是灰烬的破屋内。 “好好练练再来。” 听得伤七要走,红霜急忙从树上跳下,她想追问西王任家的所在。 不过刚一落地,她怀中便多了把离楚秦的佩剑,伤七却消失于红霜眼前。 红霜揉揉眼,看了看怀中佩剑,确定不是在做梦。 第11章 马尾黑衣 “又跑了……我还没……”红霜埋怨一声。 幽蓝色火光粘在那些行尸身上,愈烧愈亮,将红霜的脸照得通红,她从地上拾起一件残破的刀詈司外装,火光下,那道醒目的蛇形相间纹饰,如同一条长了翅膀的长蛇一般,朝她吐着信子。 四周显得异常安静,红霜抬头一瞧,艾叶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影,似乎红霜从树上下来之后,再没听到过艾叶的动静。 “霜姐姐!”一声清脆灵音响起,小雪似乎从天儿降,将红霜一把抱住。 “小雪?!”红霜忙将小雪脸蛋捧起,瞧她扑闪着大眼睛。 “霜姐姐!太好了!太好了,”小雪一边在红霜怀中蹭了蹭脸,一边不停念叨着,“咱还以为再也见不着霜姐姐了,咱刚刚才去了老婆婆的院子,可没见着霜姐姐,霜姐姐……霜姐姐……咱可担心你咯,小雪错了,霜姐姐不要再生咱的气了,好不?” “小雪……是姐姐不好,不该动手打你的……”红霜说着摇了摇手中的那只竹笛,笑道,“你瞧!我帮你保管得好好的!不过~你只许玩一阵子,待找到了它的主人,你要还给它的主人,成么?” 小雪点点头,如获至宝,戎羌有些寨子驯养兽类打猎,族寨只有少数领头人才能用兽笛传唤兽类,供他们驱驰,红霜小雪都没有资格拥有兽笛。 “你去了哪里?可担心死我了!” 红霜刚问出开口,小雪却一把将她拉到身后,大叫道:“霜姐姐快躲一躲,这里还藏着一个!” 转眼一瞧,小雪已经跃到离楚秦身旁,将离楚秦衣襟揪住狠狠地一个过肩摔。 原来小雪把此时一脸黑灰看不清面目的离楚秦当成了行尸,跃过去朝着离楚秦ku裆便是一脚,看得红霜一惊,小雪虽轻功巧劲不精,但是拳脚上的力道却十分足够。 “小雪!快住手!他不是行尸!” “哈?”小雪看了看脚底捂着ku裆,直打滚的离楚秦,顿觉理亏,立刻躲到了红霜身后,“不…不是么?咱又打错了?……喂!你一个男子汉……才一脚呐,该没事的吧?” “没……没事,”离楚秦捂着要害,苦着脸起身,十分尴尬,“我们…现在就走……” “快扶他一把!”红霜满脸歉意,朝小雪使了个眼色,两人将离楚秦扶起。 “不…不用……本…少爷自己能行。”离楚秦受了伤七一掌,伤得本就不轻,现在又被小雪误伤要害,却还在咬着牙说没事。 “都一瘸一拐了,还这么死心眼!要不要扶嘛?”小雪嘟起嘴来。 “我说……不用!我自己能走!”离楚秦依然摇头拒绝,更是一把挣开红霜与小雪的搀扶,“堂堂男子汉,怎么能让女的扶我……” “哎?霜姐姐,你看这人真是不识好歹,咱不要扶了,让他自己走好咯!”小雪撒开手,跳跃到前头,离得远远的。 红霜见他瘸拐着往前走去,开口问道:“离少爷受了伤,现在要去哪里?” 幽蓝色的火焰正缓缓熄灭,离楚秦这时快速燃起一只火种,将四周围弄亮,说道:“红霜姑娘不想拿回你的东西么?刀詈司就在安明城!” “安明城?好呀!好呀!”小雪听闻离楚秦说这就要去安明城,十分兴奋,手舞足蹈般笑道,“霜姐姐一早就说要去了,可总是做老好人,帮了这个又帮那个,哼!这回咱要大吃一顿!刚才费了那么多力,不吃一顿好的,哪里对得起咱!” “原来刀詈司就在安明城?”红霜没有小雪那么兴奋,不过听到离楚秦这么告诉她之后,便好奇地问道,“安明城是刀詈司的所在么?” “不,安明城是归朝廷所管,我从湖州一路追查刀詈司,他们都躲在安明城内!”离楚秦说话间,指着远处妙生屋院方向,开口道,“我们先去落个脚,明日午时左右,会有行船来接我,到时我们再一同过去。” “现在……我们先把这些人埋了吧,这些村民无罪……不能让他们暴尸荒野。”离楚秦眼中不经意,露出一丝柔弱。 “哎呀……咱才不要呢,这些个可都是行尸,”小雪指着地上,幽蓝色火苗下那些焦黑的行尸,“霜姐姐,你说是不,外一还给它们咬上一口呐,不成,不成,多不划算。” “你们既胆小在一旁看着就好,”离楚秦用长剑就地挖起了土坑,“我一个人就行。” “刚才能躲过灾祸,也多亏了离少爷,我还没向离少爷道声谢,”说着红霜朝他作了个揖,又指着周围开口道,“即便离少爷不提,我和小雪也打算这么做,小雪?对不对?” “啪!”小雪额头轻轻挨了红霜一纸扇。 “啊?!~~~噢!是!……”小雪见红霜撸起了袖子,一脸难色道,“是,咱正好也想刨几个土坑呢……唉……” 小雪说着,从后掏出一柄被油布包裹的短刀来,冲着离楚秦叫道,“喂!你让一让地方,咱也要来挖了咯!” “你……这里那么多地方,你去别的地方不好么?”离楚秦尽管不悦,却还是给小雪让了出来。 “哼!要咱帮忙,还不客气点,小心咱再踢你一脚!”小雪毫不客气,抢过离楚秦挖了一半的土坑。 “你这小丫头可真是嚣张!小心我揍……”离楚秦见小雪昂头叉腰,转脸嘟囔了一句道,“哼!好男不跟女斗!” 若不是周围一地被火焰烧焦的行尸提醒了红霜,小雪和离楚秦的斗嘴,差点就让红霜忘了之前所发生的险事,红霜环顾一眼四周,摇摇头加入了进来。 ---------·------------------·------------------·----------- 火光渐远,一棵树木枝头忽地一沉,又落下那个马尾黑衣的蒙面人。 双手正紧紧攥住脚下枝干,直攥得枝干‘咯吱’作响,静待这枝干摇摆了会停止晃动,黑衣人这时取出一卷白绫,飞速提笔落字之后,画笔衔于口中,再将那卷白绫放入扣在身后腰间的一只黄皮卷筒落之内,一双秀目正盯着远处,红霜三人步入妙生的屋院。 忽听“咔嗞”一声,不想之前被攥得“咯吱”作响的枝干突地断裂,蒙面人一时不备摔了个尴尬,急忙从树下灌木中探出头来,用眼神环顾了四周,站起身后随手将已被树枝撕破的外衣丢掉。 正要前行,却又折回将那件外衣焚烧,火炎渐渐吞噬外衣上蛇形的黄白相间纹饰,也映出蒙面人一副螓首蛾眉,巧目花容,这时她忽一愣,摸了摸自己脸蛋之后,急忙将面部黑纱重新戴上,随即一脚重重踏在地上,缠绕真气的双腿突然发力,飞速穿行在林中。 ---------·------------------·------------------·----------- “咯吱”一声,几只颈项白羽的黑乌鸦从院门上方飞走,离楚秦举着火把推门而入,刚过半步便没再继续,小雪一头撞上离楚秦后背。 “喂!你干嘛停下来?喂?!”小雪问道。 离楚秦没回话,只给身后两人让开一步,院中竟什么也没有,莫说妙生与老头陈的尸体不在,就连刀詈司众的尸体也都不在了。 第12章 浅石滩 “小雪?这是你做的么?”小雪提过她先回了妙生的屋院,红霜便问她。 “没嘚,没嘚,我啥也没做,”小雪连忙摇头,以为红霜要责怪她,绕着院子蹦跶了一圈后,又道,“霜姐姐问得啥呢?哪里不对劲?” 红霜将之前发生的事大致说明了一下,小雪头晃得跟个拨浪鼓似得,说道:“没嘚,没嘚,咱来的时候,院子里啥人都没有的,霜姐姐,会不会也有人跟咱们一样挖个洞给他们埋了?” 离楚秦与红霜对视一眼,两人随即将屋门全部打开,在其中一个屋子发现了刀詈司众的尸体,只是没在尸体堆中找到妙生与老头陈的。似乎有人将妙生与老头陈的尸体特意挑出,而其他的则就近堆在了屋中,红霜一时想不出什么所以然,这时离楚秦开口道: “我先生火,是福不是祸,是祸也躲不过。” “呸呸呸!乌鸦嘴噢你这人,你才有祸呐。”小雪将离楚秦呛了回去。 趁着离楚秦生火之时,红霜也没闲着,又在院子里仔细地查看了番,除了发现地上的血迹之外,她还从一边角落里收获到半条带字的白绫,上面写了两个名字,其中一个正是妙生,另一个叫陈柏寒,红霜推测既然在妙生旁边,那这个陈柏寒就是老头陈的名字了。 “噼里啪啦”的木柴燃烧声响起,离楚秦在一个屋子将火生好,唤了两人过去。 待坐定了,红霜与离楚秦突然同时发话。 “陈柏寒?”“这刀是从哪里……” 离楚秦说的是红霜手里白绫上的名字,而红霜则是靠近了火光后,看清了小雪从腰间包裹拿出把玩的短刀,这短刀与之前妙生交与自己的弯刀有些类似,更有与之前小雪拿到的那只兽笛差不多的七星纹饰。 “你先说!”“你先说!”两人同时意识到,又同时推让,小雪在一旁看得一乐。 “你们可真有意思咯,要不咱先说好了。”小雪将她独自一人出去后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大致的过程就是小雪受了委屈,一个人跑了出去,也不知方向在哪,就是一阵乱跑,从小雪的描述来看,她似乎是到了一个坟地,不过那个地方却有些怪异,明明没有人在,却亮着许多灯盏,更没有一只棺材是安放在坟头里的,全数露在外面。 小雪尽管胆大,可发现那里的时候,心里也十分毛,就要离开的时候,突然听到有只棺材的板盖划开了,从里头伸出了一只苍白的手臂。 被这么一吓之后,小雪一脚将那棺材踢了个空翻,也就是在这空翻之下,从中掉落一人,正是这短刀的主人。 后来着急火燎地跑出来后,她发现自己手上拿着的,就是一只装着短刀的口袋。 红霜心道小雪无意中去到的地方,应该就是药农们口中提起过经常闹鬼的浅石滩。 这时,听完小雪所说后的离楚秦开口道:“浅石滩我去过,遍地都是在那天葬的死人。” “天葬?”小雪惊讶着问道,“你是说在天上下葬的咯?” “这是南蛮那边才有的习俗。”离楚秦摇头解释一番。 那里的人们习惯将死后的亲人,用布包裹后丢进深山森林中,越是深入越好,之后就任凭野兽和虫子把那些尸体吃个干净,只是从离楚秦的描述来看,南蛮那边有天葬习俗的部落,极少会有人用木棺,浅石滩却遍地都是。 一看红霜神色,小雪就知道红霜想回去那边,红霜一去,她自然也得跟着去,小雪连忙摇起红霜胳膊,如同撒娇一般。 “霜姐姐……你莫要去,那些死人壳子有什么好看的,再说那里也没什么人能救的,霜姐姐,别去了!好不好?” “怕什么,你可以再去踢他们啊,腿功那么厉害,我到现在可还疼呢,等天亮了,我们再一起去瞧瞧,”离楚秦一开口,立即惹来小雪一顿白眼,不过他就当是没瞧见,似乎故意要这么说,“安明城这一带,总是传闻魔教人前来散毒,我也想弄清这人来历。” 红霜亦是点点头,说出妙生交给自己的弯刀,以及小雪那把短刀的来历。 戎羌一带的人多是以族寨区别,每个族寨所持有的族符都是族内身份的象征,只是表现出来各异,有的寨子用的是植物纹饰,有的则是动物纹饰,还有的用的族符并不只是单一的植物或是动物,譬如红霜呆过的寨子,衣服上用的是植物纹饰的暗花,刀剑器具用的却是天空星辰的方位。 要猜出那边一个人的来历,只需从那人随身物品就能猜个大概,眼下小雪拿到的短刀与兽笛,上面的七星图案纹饰只有族里德高望重的长老一辈才会佩戴。 “只是这个西羌人到底是族里的哪位长老,我还要见了才知道。”红霜顿了顿又将刀詈司伤七夺去妙生的那份百花图,告诉离楚秦,不过离楚秦并不知道百花图由来,反而对刀詈司又一阵咬牙切齿。 “好咯,好咯,那你们就自己去,咱看你们两个倒不如凑一对算了……”小雪埋怨道。 小雪只是随口一说,却弄得两人尴尬,尴尬若不及时打破,就会愈演愈烈,红霜急忙开口问道:“离少爷,莫非知道陈柏寒这人么?” “额……恩,岂止是听过,”离楚秦低头添了些木材,说道,“这个陈柏寒是个惯偷宝的贼,早些年三番五次地偷入我剑庄盗宝,被我……被庄主捉住后,就有人来替他求情,庄主不好拒绝那人,就将陈柏寒放了,没想到他躲到这里,这下中了尸毒,算是他报应,” 离楚秦顿了顿,又叹气道,“不过也是因为他,剑庄和朝廷有了些关系,这些年多亏得有这层关系,剑庄才没有被刀詈司算计,安然立足于江湖。” 按照离楚秦现在所说,剑庄是个江湖门派,却要靠着与朝廷拉上关系,才能立足,这让红霜有些惊讶,因为在娘亲教授给她的那些江湖见闻里,武林人士都是各自统归为各自的门派,行走江湖时更是洒脱不羁,丝毫不会为权贵所累。 红霜觉得离楚秦说得奇怪,就将娘亲教授她的一个见闻说了出来。 说的是当时叱咤江湖的一个武林豪侠江应荣,起先是有一年宫廷祸乱,随之出现一只妖物,弄得京都河城尽是风雨,朝廷束手无策,便求救于武林中人,江应荣只身前来,与那妖物大战三天,将其擒杀。 江应荣救了河城之后,不等圣上封赏,便回了门派,后来朝廷派人来报恩,欲要封江应荣为护城将军,没想到江应荣拒之不受,在那之后独自去浪迹江湖,不断地行侠仗义,让江应荣的门派名声大振,最后连天子也慕其名,为其独造一城,只是城中从来不见其人,留传江湖一段佳话。 红霜虽说得简显,一旁的小雪依然听得津津有味,不过离楚秦却捂着肚子强忍住笑意,看得红霜一头雾水,急忙问他道:“你笑什么?哪里可笑了?” 第13章 夜话柔声 “红霜姑娘,哈哈哈……容我先笑会,”离楚秦憋不住笑出了声音,过了会他才摆摆手说道,“要我说,你这见闻是个赝品,我看八成是你娘在给你讲故事,哄你睡觉呢……” 瞧见对面的红霜皱眉,小雪也开始帮衬着有了怒意,离楚秦急忙正色道:“红霜姑娘所言也并非都不对,江湖上的确有一个江应荣,这就巧了,刚好就在我剑庄!江师伯虽然很厉害,不过却没你说的那个事迹,你娘亲说的江湖与现在的江湖可差得老远了。” 中原之内,如今的武林江湖与以往大不一样,红霜从离楚秦所描述的话里,听出来些大概。 朝廷为了护佑民生,从上一代国君时起,就颁布了禁武令,缘因百姓时常因为武林中人相互厮杀而遭了秧,禁武令一出,州府附近的小门派和武馆之流立刻被肃清。 但是各大门派皆是处于偏远僻静之处,且门规森严,真正令百姓遭殃的厮斗大部分都只是打着这些门派旗号的恶徒,这些恶徒遍布江湖九流之中,不乏也有被各个门派拒之门外的人。 也就在这时,不知从哪冒出来一个叫刀詈司的门派,率先归顺了朝廷,更是将那些恶徒收罗,这一下,江湖中各大门派立刻被刀詈司归划成了忤逆圣意的邪派,而那些手下的恶徒们反倒成了官家正道,刀詈司趁机毁去几个门派,还对外四处宣称这些门派是有妖怪作祟。 如今已是朝廷中人的刀詈司,倒是占了个惩奸除恶的名头,不过好在之后,武林众人及时反应过来,纷纷落户了朝廷势力,求了个自保,所以禁武令一下也成了虚设。 凡事皆有利弊,归顺朝廷对武林中的门派而言,虽多了些约束,却少了许多无畏的厮杀争斗。 而朝廷并未对归顺的门派作什么特别约束,江湖人还是那些江湖人,只不过与朝廷中人的往来比以往要多了些。 时常要将门下弟子派去为那些朝廷中人办事,离楚秦所在的剑庄就是与湖州督抚陈远之相互交好,眼下离楚秦前来安明城,便是受了陈远之差遣。 说了一通,离楚秦翻出一副湿漉漉的画卷来,靠近篝火,一边慢慢将其烤干一边又道:“剑庄便是受陈督抚所托,前来安明城一带找她——督抚大人的千金。” 小雪一把抢过离楚秦手中画卷,拿到红霜眼前两人一同瞧看,只见那画卷上那女子,眉目清秀,倒是能算个玉人。 “陈大人怀疑刀詈司掳走了她女儿,要我看根本不用找什么线索,一定是刀詈司绑了去的!哎?你小心些,还没干呢,可别撕坏了!”离楚秦担心小雪手重。 “离少爷先前说刀詈司的人躲在安明城,他们既然都是恶人,那城主竟放任他们在附近为非作歹么?”红霜问道。 “唉……说到这个,我就来气,”离楚秦似乎愤愤不平,“这个安明城城主,只是个从宫里派遣过来的文官,他哪里能管得住刀詈司,要我说,安明城就该派个会些武功的将军,真是不知道朝廷里的人是怎么想的。” “宫里……”红霜敏锐地捕捉到这两个字,嘀咕一句。 “红霜姑娘竟懂得解尸毒,你娘亲……是何人?”离楚秦话中透露着一种半信半疑的态度,“那个六刀奴的,说尸毒……是你娘亲所制……”见红霜沉默,离楚秦忙又解释道: “刀詈司的恶人最会栽赃陷害,我并非就认定你娘亲是他们的帮凶……只是……只是好奇,你别误会……就算尸毒是你娘亲制出来的,那些行尸也不是她所为,我只是……你放心……我不会对别人提起的……红霜姑娘,我越说越乱了,权当……权当我没问过好了。” 红霜知道离楚秦的意思,娘亲熟知雀胆药效,又教会了她包括尸毒在内的许多药理,换作任何一个人,都会要怀疑娘亲的身份和动机。 “娘亲她行医炼药,”红霜想了想,开口道,“是救人性命的大夫。” 篝火中的木柴燃尽最后一段丝木身,又被添上新柴,离楚秦这时出去将屋院内能烧的东西都拆了回来,妙生和老头陈已经不在,这处屋院想必今后也不会再有人来,红霜回答完离楚秦之时,身旁的小雪不知何时已经靠在她身上睡去,不一会儿,离楚秦抱着一堆柴火回来,顺手将搜来的一条棉被交给红霜。 “时值九月,这么睡会害病的,披着吧!”离楚秦刚说完自己就打了个喷嚏,“啊嘁!~~” “离少爷也快要着了风寒,不如……”红霜话还没说完,立刻听离楚秦着急火燎般叫道:“不妥!不妥!你们披着就是,男女有别!” 离楚秦误以为红霜要邀他一同披着棉被,红霜顿觉可乐,先前觉得这个离楚秦有些跋扈,现在看来却是个外刚内柔,粗中有细的男子汉。 虽被误会,倒也无伤大雅,红霜笑笑道:“离少爷,我是说你坐过来些就好了,没有必要离我们那么远,又不会吃了你的。” “唔…嗯,嗯。”离楚秦尴尬着朝篝火坐近了些,只是红霜与他一时间都没再说话,两人都只盯着篝火,各自想着事情。 伤七前来索要百花图的动机,红霜此刻觉得大概有些明了,老头陈原名陈柏寒,按照离楚秦所描述的,是个惯偷,惹上刀詈司的原因可能就是老头陈偷了百花图,所以才引来刀詈司,可又想到妙生却说百花图是云蕾所遗留,那先前红霜想到老头陈偷百花图的假设就不成立了,伤七也曾提起茹妃是百花图的持有者。 若是两人说的都不假,红霜这时猜想这个茹妃很可能就是云蕾,可这样一来,那个西羌人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红霜姑娘,你想你娘亲么?”不知过了多久,离楚秦突然开口。 “呵啊?”红霜没料到离楚秦突然问出这一句,顿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我……我就是想到我娘了,所以顺口问问,没别的意思……” “叫我红霜好了,”红霜看向离楚秦,笑着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啊?我……还是叫你红霜姑娘好了,”这回换到离楚秦惊讶,他揉了揉鼻头,又道,“我十八了,除了我娘还从没人问过我这个呢……” “那你比我年长两岁,我今年十六,”红霜盯着篝火,双眼开始被火光映得模糊, “十岁的时候,有一天娘亲就突然不见了,那时候,我正和小雪在摘碧绿小果,我记得,我摘了个最大的,就想要去找娘亲,讨要一句夸奖,没想到,找遍了附近的山头,都没有找到,自那以后就再没见过娘亲,” 小雪挪了挪身子,将头埋入红霜怀中,红霜停了停,又道,“你问我想不想,当然想!做梦都想,”红霜瞥了眼离楚秦正盯着她,突觉脸红,干咳了几声又道,“咳咳~,对了,那你娘亲现在何处?我猜她平时一定很疼你吧,你想不想呢?” “我……我能不说么?”离楚秦像是有些难色,急忙又道,“红霜姑娘……我出去一会儿……”说着,离楚秦忽地起身去了外面。 “霜姐姐……”怀中小雪忽地呢喃一声。 “小雪……姐姐在……”红霜轻唤了一声,见小雪没有再回应她,便不再看她,而是直勾勾地盯着篝火,只一会便有倦意袭来,红霜搂着小雪沉沉睡去。 夜风起,人影单,离楚秦此时独自一人,仰躺在屋顶,举起手中一只剑穗,口中轻唤一声“娘”,连忙又用手臂遮住眼睛,将手中那只剑穗捏得紧紧。 第14章 重逢 若是一切可以重来,红霜定然要回到娘亲出走那天,她绝不带小雪去摘碧绿小果,而是呆在娘亲身旁,带着这想法,红霜在一片无边的黑暗中,四处疾驰,视野忽地一亮,她果真回到了娘亲出走的那天。 明明四周树木摇摆的厉害,红霜却听不见一点呼啸声,娘亲正站在树下,看着远方,红霜松开攥着小雪的手,朝着娘亲一阵狂奔,就快了,自己心中这么喊着,就快了,还有几步就要追上娘亲了, 等红霜触到娘亲外衣裙摆之时,忽见娘亲猛然朝自己低头看过来,一张煞白而满是凸起褶皱的脸,正用黑洞一般的双眼盯着自己,红霜顿时头皮一阵发麻,突地又从她身后,跳跃出一个与这同样脸蛋却穿着小雪衣衫的怪物,正朝她脸面凑了过来。 ---------·------------------·------------------·----------- “啊!”红霜惊叫一声,从噩梦中惊醒,转眼一瞧身旁没了小雪影子,她立刻冲出屋子。 已是清晨,浓云稍稍散去,还透不出暖阳,红霜出来一瞧方才放心。小雪这回没有丢,而是与离楚秦打斗切磋,离楚秦见红霜已醒来,连忙卸了力道,可小雪哪里会管,照样上前捉住离楚秦衣袖,将他扔了个飞空。 “都别打了!”红霜忙唤停两人。 “红霜姑娘说得是,我不跟你打了,”离楚秦稳稳落地,摆摆手道,“跟你打起来不痛快,我还得处处小心,万一伤着你,红霜姑娘得要跟我拼命了。” “咱呸你个,霜姐姐,这小子刚刚偷看咱们睡觉嗦,”小雪指着离楚秦,生怕红霜要骂她,辩解道,“咱这才要教训他的,可不是有意找他打架。” “你……你胡说!”离楚秦被小雪说得净白的脸蛋上泛起一朵红云,“我只是看你们起来没!” 离楚秦一夜都在外面,说是要在外面打坐,顺道做个守卫,为的是红霜两人能睡得踏实些,红霜得知缘由后,连忙喝止两人无谓地争执下去。 三人将妙生的屋子点燃,这才赶往浅石滩,离楚秦曾经去过,所以没费多大气力,他们就找到了浅石滩。 小雪不肯进去,红霜就留她在浅石滩之外不远处观望,随之与离楚秦前后脚步,便踏入了浅石滩,之前远远就得见树林中到处摆满了黑棺,真到了面前,红霜虽早有心理准备,依然有些懵神。 树林中不仅仅只是露天摆满了黑棺,更是在三人头顶的树枝干上如同灯笼一般,挂满了一长串的死人尸体,这些尸体皆被削去了头顶的天灵盖,张圆了嘴巴,其余的四肢被拉扯得有些变形,所有尸体没有眼珠,只剩下似乎被刻意撕扯而变得异常肿大的黑色眼洞,垂向下方仿佛正在盯着下方的来人一般。 红霜原以为死人她见得多,却仍在此时有些发怵。 “我上次来,这上面可什么都没有,定是有人作祟!”离楚秦下意识地将他佩剑拔出,环顾四周,又听他道,“喂!出来!缩头乌龟!快出来!少装神弄鬼!听到没有!?再不出来,本少爷要你们好看!” 离楚秦的叫喊声,非但没有让两人壮胆,反倒更令他们紧张,虽然什么都未做,两人就站在原地附近,红霜竟觉得自己有些气喘吁吁,竟才意识到林中不知何时已起了一些雾气,让人顿时觉得后背起了一阵阵凉意。 “离少爷……”透过林中雾气,红霜似乎从中看到些轮廓,她拉了拉离楚秦,指了指雾气中的一些轮廓,道,“我们去看看!” 离楚秦点点头,见红霜要走到他前头,他连忙开口:“等等!”说着离楚秦将红霜拉到他身后,自己领在前头,又道,“我走前面!” 两人在林中雾气中越走越深,每次总是差那些轮廓一些距离,明明就要碰到,却仍有一些距离,来回走了一阵之后,红霜才觉得不对劲,连忙停下脚步,仔细嗅了嗅四周,只是这眨眼瞬间,刚才还在她眼前的离楚秦,竟然没了影踪。 似乎都忘了走了多久,四下静得异常,离楚秦方才觉出有些怪异,回头猛然一瞧之时,身后早已没有了红霜,再将脸转回一瞧,他不禁心头一惊。 离楚秦的面前突然闪现出一人,锦服华冠,垂鬓长发后一只单耳垂玉,离楚秦惊讶得有些合不拢嘴: “娘?你……怎么会……” 正不知所措,离楚秦身后亦是升起一股异样感觉,回头一瞧,只见他身后,又现一人,剑袍深衣,紫桐竖冠,手中一把泛着幽蓝色泽的长剑,离楚秦顿时脱口而出道: “爹爹?” 眼前一幕叫离楚秦一头雾水,他仔细打量了一番对面的男子,小心地问道: “爹爹?真的是你么?你怎么……也会在这儿?”离楚秦十分不解,又回头对那锦服华冠的女子问道,“娘?娘你……你不是过世了么?” “小离儿……过来……”那女子面无表情,只是招手这么一唤,离楚秦便不自觉地要赶去女子身旁,似乎眼中只有那女子,突然,剑袍深衣的男子冲了上来,一剑将那女子刺穿。 离楚秦目瞪口呆,惊慌失措地叫道:“爹爹,你为何要杀娘?为何?” 剑袍深衣的男子,此时也不答话,转身即走,离楚秦顿时怒起,提剑追了上去。 一边跑一边大叫道:“离楚弋!我要杀了你!我要替我娘杀了你!” 红霜一怔,似乎听到离楚秦的叫喊声,急忙寻着声音找起人来。 “离少爷?你在哪?”红霜一边探路一边喊道,“离少爷?离少爷?!你在哪?……” 叫喊声戛然而止,红霜不禁然止步,方才不过只是她低头瞬间,抬头时她眼前竟闪现出一名七尺少年,羽冠束发而两鬓垂缨,冲着红霜笑而不语。 “啊?!”红霜茫然惊住,颤着声问道,“许负……是你么……你不是已经……” “霜姑娘……”七尺少年抬起手中一只鱼形吊坠,笑着问道,“好看么?” “不对……许负已经死了……”红霜急忙摇摇头,揉了揉眼睛,睁眼再看前方时,那七尺少年已经不在她眼前,四顾一瞧,白雾之中竟又显现出一个身影,一名女子纱縠素衣,面貌素雅又似娟娟青娥,红霜见了禁不住失声叫道:“娘……娘亲?” “娘亲……是你么……”见对面那女子朝她张开了双臂,红霜正要探出脚步,忽又折回,她犹豫了。 四周的白雾,并非林中升起的水汽,而是一种生长在戎羌南部山岭的白花花粉,红霜熟悉这花粉味道,只是没料到巨量的花粉会让人产生这么真实的幻觉。 忽见对面那女子伏倒在地,又缓缓抬头,迎面一张脸睁着两只黑色的眼洞,挂满黑血而发冠散乱,红霜心里一阵触动。 正在这时,红霜忽觉被猛地一推,又被不停地晃动。 “霜姐姐……”耳旁传来小雪声音,红霜忽觉胃中翻滚,急忙寻个方向吐了起来,又听身后小雪叫道,“霜姐姐,你……你在做撒子啊?快从棺材里出来啊!” 第15章 蜘蛛尤虫 小雪的话叫红霜吃了一惊,她定睛一瞧,自己正趴在一只黑棺的木板上,刚才吐出的秽物中有一只透明的多足虫。 “这……我怎么会在棺材里……”红霜问话一出,当即狐疑地看向小雪,伸手掐上小雪脸蛋,痛得她嗷嗷叫。 “疼!疼!霜姐姐?”小雪疑惑地在红霜眼前摆了摆手臂,问道,“你在做什么呢?快来瞧瞧,他嘴巴里爬了个蜘蛛进去咯,霜姐姐快去瞧瞧还有救没嘚!?” 离楚秦正张圆了嘴巴,目光呆滞,颈脖处竟有几道青黑色的细纹。 红霜连忙银针扎穴,引得他剧烈呕吐,吐出一只黑体蜘蛛,身小腿长,顿时让她觉得反胃。 离楚秦颈脖处的细纹,在吐出那虫子之后,消失得干净,整个人也缓过劲来,只是脑袋还不清醒,红霜就让他留在原地休息,领着极不情愿的小雪再次返回林中。 “他跟个疯子一样的,要不是咱把他打晕咯拖回来,一定被那东西吃掉了!”小雪在红霜身后说道,“霜姐姐,咱又救了人了呢,你还不夸我两句!” “小雪可真是厉害,往后,姐姐就要靠你来保护了呢!”红霜摸摸小雪额头,又夸赞了小雪几句,之后将小雪口中说出的零碎信息重新在脑海中组织了一番。 按照小雪说的,红霜与离楚秦进了浅石滩里的白雾之后,皆是中了幻术,小雪之前留在外面,反倒帮了大忙。她将离楚秦打晕拖出来后,也将红霜从棺木中拉回。 红霜再回到过她与离楚秦遭遇白雾的地方,白雾消失之后,而在那些吊垂的尸体上头,竟有张巨大的蜘蛛网。 原来那些吊垂着的尸体竟是小雪口中的巨大蜘蛛所为,红霜意识到她与离楚秦进来后注意力只在那些尸体之上,当时完全被眼前的乱象惊住,也就没注意些其他的别的。 “这巨蜘蛛定是有人养在此处,用死人来喂食,”红霜回忆一番,又道,“看来‘白雾’里见到的东西应该就是那巨蜘蛛了……” “可不是么,霜姐姐你瞧这东西一定是它的崽崽儿!哼!叫你们装鬼吓咱!看我不踩死,踩死,踩死!”小雪一边将林中遇到的长脚蜘蛛踩得稀烂,一边叫道,“霜姐姐,你可是没看到,那个吃人的蜘蛛有这么,不对,有这么大,可吓人!不过还是咱厉害,一下就把它给打跑了!” 红霜一边听小雪说她的英勇事迹,一边又在林中附近走动了一番,除去黑棺附近有些残留的蛛网,其他地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似乎巨蜘蛛被小雪打跑了之后,没有再回到这里,而没了巨蜘蛛,林中不仅没了白雾,红霜更是一点花粉的味道都寻不到。 “难怪怎么都绕不出去,那只蜘蛛才是白雾的源头,看来是它领着我们乱转,迷乱人心智……”红霜恍然大悟道。 “霜姐姐……咱们快些出去吧!这里头待了一点都不舒服……”小雪摇了摇红霜胳膊。 “不成!既然来了,就要找一找!小雪,你再想想你在哪拾到短刀的?”红霜问道。、 “霜姐姐……”小雪一脸不情愿,不过也还是跟随红霜一道,将林中的棺木翻了个遍,只是将黑棺找遍,两人也没发现妙生提到的那个西羌人。 不过让红霜意外的是,她在其中一只黑棺中发现了艾叶的尸体,艾叶头部被竖着削去一半,已死无疑。 “艾叶?”红霜对艾叶死在这里,不明所以,“他怎会死在这里……” “霜姐姐认得这人?”小雪好奇地问完一句,也没顾红霜怎么回答,立刻被艾叶身旁洒满的圆珠颗粒吸引,见小雪就要伸手,红霜急忙喝住她。 “快住手!这里的东西碰不得!” “霜姐姐!你瞧!”红霜话晚了一步,小雪已经拿起一颗圆颗粒举到她眼前,笑道,“这是什么?!” 红霜定睛一瞧,觉得眼熟,就听小雪嘿嘿一笑道:“嘿嘿!霜姐姐也没想到吧!这个人身上竟然有碧绿小果!霜姐姐还记不记得了?这果子可好吃了,嘿嘿……可别跟我抢!”说着小雪将艾叶身旁的碧绿果子全数装进了自己腰间包裹。 “碧绿小果?”红霜盯看着手里的碧绿果子,这与她们摘过的果子,有着类似的凸起与斑纹,只不过两头没发现有断头处,个头还稍小些,红霜瞧不出什么异样,不禁犯起嘀咕道,“这地方怎会有碧绿小果……明明只有一个地方才会有……” “红霜姑娘!你们在哪?”远处传来离楚秦的叫唤声,红霜开口应了他之后,不一会儿离楚秦便来到她们身旁。 “红霜姑娘,我正找你们呢,”离楚秦见了红霜,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惭愧……刚才我在里面中了幻术……又让红霜姑娘救我了。” “不是我,离少爷,是小雪救了我们,我也迷了幻觉,”红霜摇摇头,想到艾叶,忙领他来到艾叶仰躺的那只棺木,指着艾叶道,“刚才在里面发现的。” 红霜随之将先前她从小雪那里得来的见闻对离楚秦说了一遍。 听闻红霜说罢,离楚秦摇摇头表示不知,就听他道:“这个艾叶虽自称是我剑庄的,可我从没见过他,我看八成就是潜藏在我们剑庄的奸细,死不足惜!” 离楚秦看向上空的巨大蛛网,又道,“刚才我再进来,注意了这些棺材摆的阵势,想来不知是何种困人的阵法,所以我们才着了道,只是阵法我实在是不精,要是别的倒还好说……” “噗呲!什么阵法幻术,咱看你这是吹牛,”小雪嗤笑一声,拍拍手靠上棵树,又道,“就是比较拳脚,你连咱这女儿身都不如,少吹牛多练功!才是!” “你!我这是说的实话!你要觉得不如你,那好!我们再打上一次!这回我可不留你情面!”离楚秦面红耳赤地说道。 “你可省省吧,”小雪一边从腰间口袋取出碧绿果子往嘴里送,一边又道,“霜姐姐不许我打架,要不然,咱把你这软骨头一拳打碎的!” “真是狂妄的……”离楚秦话及一半,忽顿住,连忙指着小雪手中的果子,喝道,“快扔掉!这东西吃不得!” 离楚秦见小雪不听,忙一把连着她腰间的包裹也给夺了过来。 “咱的果子……霜姐姐,霜姐姐你看他欺负咱,哼!咱要发火了!”小雪见她不仅手里没了,连腰间包裹也被夺去,顿时将拳头握得“咯咯”作响,叫道,“快把咱的果子还回来!” “这不是什么果子,是尤虫!” 离楚秦见小雪不信,连忙将包裹里头的果子都丢在地上,从怀中取出一只白瓶,撒了些药粉在那些果子上,就见那些圆滚滚的“果子”竟然都抖动起来, 一旁的两人顿时吓了一跳,都没料到这果子会是爬虫蜷伪装而成,又听离楚秦接着说道:“这东西是西羌那边传来的,红霜姑娘从没听过么?” “苗疆一带但凡炼蛊,皆会饲养尤虫,蛊虫炼成之后,多以这类尤虫喂食蛊虫为其续命,尤虫在那边十分普遍,不过我见的尤虫是黑色爬虫,并非是这类, ”红霜拍了拍额头,长舒一口气,又道,“还好离少爷你提醒。” “原来如此,剑庄过去对付魔教,魔教就有人过来寻仇,把这虫子丢在我们庄里的葬剑谷,这‘果子’没东西敢吃他们,弄得现在葬剑谷里遍地都是,可叫人头疼了。” 离楚秦刚一说完,红霜瞧见小雪神情恍惚,连忙问道,“小雪,你是不是吃了?!” 第16章 贪食 好在小雪摇头,红霜这才喘了口气。 “你可吓到我了,刚才见你一直低头不说话,我还以为你吃了那果子!”红霜拍了拍胸口,朝离楚秦道,“难怪先前我就觉得怪怪的,要是碧绿小果,也该有个枝头才是。” “没乱吃就好,”离楚秦说着朝四周看了看,又道,“虽然我不懂阵法,可剑庄里有人可是好手,我想把这些位置记录一番,带回去问问,不知两位可否等我一会?” “记录?”红霜好奇地问道,“离少爷要怎么做?不如我们帮你好了!” “霜姐姐…咱不想动了,你们去弄吧,我去外面等你们,可饿坏咱了,”小雪摆摆手,边朝外走去,边说道,“外头有溪水,咱去捉条鱼,鱼总能吃了吧!?” “捉鱼可以,不过不许吃这里捡到的东西!听到没?”红霜厉声道。 “是…是~!霜姐姐说的对!”小雪说完,一溜烟地朝着河边跑去,留下红霜与离楚秦还停在棺木旁。 小雪前脚刚离开,离楚秦便将他的佩剑插在土中,又拿出一只口袋,就见那只口袋中爬出几只黑背蟋蟀,红霜不解地问道:“离少爷这是何故?” “这叫炼虫,是清幽派的术法,炼虫以真气为食,”这时离楚秦将那只口袋交给红霜,转身散出全身真气,又道,“待我以真气疾行在这些棺木之间,再有劳红霜姑娘将它们放出,等他们将这里绕上一周,我们再去安明城。” 红霜不明所以,唯有照做,又过一会,离楚秦带着炼虫回来之时,红霜见他大汗淋漓,伸手讨要那只口袋,忙问道:“离少爷,这算已经完成了么?” 离楚秦点点头,道:“没错,待我回去让它们在沙地上再爬上一遍,就知道这些棺木是何讲究了。” “竟有这妙法,”红霜不禁感叹道,“果真如娘亲说的,天下间奇闻异事实在多不胜数。” “红霜姑娘用药的法子,我也是头一次见,咱们彼此彼此,”离楚秦将那几只炼虫装入口袋,与红霜一同朝浅石滩外走去,又问道,“红霜姑娘到了安明城,就准备去找刀詈司么?我看免不了要打上一架,打架的话,我可代劳!” “这……”红霜虽说要去拿回东西,可怎么拿她也没个细打算,只好反问离楚秦,“只怕我去了,他们也不会乖乖交给我,离少爷有何好办法,既能拿回我的东西,又不用伤人呢?” “既要拿回东西,又不想伤人……”离楚秦犹豫了一番,像是下定决心似得,与红霜又靠近了些,说道, “红霜姑娘与我有恩,告诉你也不妨,其实这次安明城之行,并不是只有我一人,陈督抚早已在将手下埋伏在安明城四处,只是担心刀詈司知道了,会先对陈千金不利, 只等我寻回千金,便会一声令下将安明城内外的刀詈司众一网打尽,不如红霜姑娘与我一起,那时咱们将他们全数抓了,东西自然也会到手。” “好!就按离少爷说的办,”红霜闻之大喜,又道,“不瞒你说,我和小雪此去安明城,还为找一个叫董奉的人,娘亲炼药时曾提过这个名字,我们打听了很多地方,才得知董奉在安明城。” “我来安明城之前,打听过不少消息,”离楚秦摸着下巴,思虑一番,又道,“红霜姑娘说的这个董奉,我好像有印象,安明城似乎确是有人自称是董医仙,不过好像是个收卖药材的。” “太好了!果真有么,八成就是这个董奉了!”离楚秦一言令红霜士气大振,她再道,“我去告诉小雪!” 语毕,红霜并未在溪水旁发现小雪影子,两人从溪水旁的石头上发现一些还未干涸的血迹,顺着这线索,他们很快找到源头。 就见此时小雪正趴在溪水上游一块大石头旁,用力搓洗着手脚,并且时不时有鲜血从小雪身下流出。 “小雪!你在做什么?”红霜开口一问,顿时叫小雪肩头一颤,停下了动作。 “快停手!”红霜预感不妙,急忙冲了上去,将小雪双臂捉住,只见此时小雪双臂鲜血淋淋,她已经并非是在搓洗,而是拿着那把短刀正在削去双臂的皮肉,叫看的人触目惊心。 小雪仿佛十分害怕似得,急忙抽回自己双手藏到身后,支吾着回答道:“咱……咱在搓……胳膊…不对…手…手脏了……” “伸出来!给我看看!”红霜喝令一声,瞬间小雪躲着她的缘由,她明白了过来。 小雪虽然把手藏在身后,脖子上却有些无法掩盖的青黑色细纹。 “刚刚发生了什么?怎么会……怎么会有尸毒呢?”红霜摇了摇小雪,怒斥道,“我说让你别碰这里的东西,你又碰了什么东西?” “什么也没碰!咱什么也没碰!咱没有中尸毒!才不要当行尸!”小雪开始还摇头否认,得知红霜已经发现后,她的情绪顿时有些失控,“咱……咱也不晓得,霜姐姐……咱不要当行尸!不要!” “不会的!姐姐在,你不会的!绝不会的!”红霜也是着急,一会儿慌乱地将小雪抱住后,一会又将她推开,慌忙倒出背篓寻找雀胆,不过雀胆已经在之前救治离楚秦时用尽。 “霜姐姐……咱不该吃果子的,都怪咱肚子饿,昨晚上就吃了一些……咱不知道那是虫子,要不,打死咱都不会去吃的……”小雪语透委屈。 小雪一言令红霜懊悔不已,她早该料到小雪从浅石滩带回的包裹,并不仅仅只有那把篆刻七星的短刀,而小雪贪吃了“绿果”,现在有了尸毒的迹象,红霜立刻想到,尤虫就是尸毒的始作俑者,即便不是唯一,也是之一。 这时忽听‘噌啷’一声,离楚秦拔出佩剑,指向小雪。 “离少爷?”红霜将小雪护在身后,又道,“你要做什么?” “红霜姑娘先前救过我,我离楚秦绝不会忘恩负义,”离楚秦说着将佩剑插在地上,转而运功强将自身元气灌入小雪体内,令小雪颈脖处的细纹消退了下去,这时离楚秦起身拔起佩剑又道,“红霜姑娘现在作何打算?” “运功压制并非长久之计,还是要雀胆解毒,”眼前小雪越是惊慌,红霜就越是要让她自己冷静下来,她顿了顿,又道,“我要去安明城!那个药材贩子……董医仙,一定有我要的药材!” “好!跟我走,”离楚秦伸手就要来扶起小雪,岂料小雪竟变得惊慌不已,他只得作罢,前行几步再回头对红霜说道,“若是她不幸成了行尸,你若下不了手,就由我来。” 红霜知道离楚秦并非妄言,先前离楚秦中了尸毒之后,曾经祈求红霜将他杀掉。 “多谢离少爷,”红霜咬了咬嘴唇,又道,“我绝不会让小雪变成行尸!” “那就最好不过,我们走吧,船也该要来了,这地方着实诡异,不能久留。”离楚秦环顾浅石滩周围,领路前行。 “霜姐姐……咱好怕…好怕,变得那副样子,霜姐姐,咱不想变成行尸……”小雪委屈地流下眼泪。 红霜忙扶住小雪双臂,摇了摇小雪,开口道:“小雪,莫慌!莫慌!你记不记得,姐姐最拿手的就是帮人解毒了,对不对?你听姐姐的话,小雪?看着姐姐,姐姐一定帮你解毒!你不会有事的!” “嗯!”小雪擦了擦眼泪,跟随红霜站起身来,双手紧紧攥住红霜。 第17章 安明城 “霜姐姐,我会好起来么?”小雪跟着红霜没走几步又开口问道。 “小雪,姐姐发誓,一定不会让你变成行尸的!你相信姐姐!”红霜发了个誓言,即便不发誓,她也绝不会让小雪出事,见小雪点点头稍稍安定,红霜又道,“我们这就去安明城拿药,那个药贩子一定有我们要的药材,走吧!” 红霜领着小雪,追上离楚秦,刚刚好正有一只行船快要靠岸,行船几丈长短,只有一人撑着摆着船桨,见了离楚秦,立刻堆起笑脸,说道: “少庄主!你可算是回来了!可想死伍重我了!哟?!这位姑娘想必就是少庄主的心上人,叫玄九姑娘吧?少庄主,早就在庄里听文青姑娘提起过,今日一见,果真…美!美!嘿嘿~嘿嘿~” “快住口!”离楚秦脸色竟然泛起红晕,朝着伍重急使着眼色,“谁让你乱说话了!” 眼前这个伍重长相颇似个渔夫,与他身上剑袍显得格格不入,更是称呼离楚秦为少庄主,先前艾叶曾提到过离楚秦不是一般的剑庄弟子,所以这会儿红霜没有太过惊讶。 至于伍重刚才话中更提到的两名女子,红霜虽都不认识,但也听得出来与离楚秦关系定是不一般,只不过她此时注意力都在小雪身上,对别人的私事虽是好奇却也无心参问。 “走吧!”离楚秦当先上了船,将身后两人扶上船,“红霜姑娘,船虽小却不碍事,只有劳烦你们忍过河宽,就到岸了。” “嗯。”红霜点点头,上了船便开始用银针给小雪封穴,期望能让尸毒扩散得慢些。 两山之间是为谷,安明城坐落在仓国西北一带,此处山虽不高,却多密集结成为群,群山沟壑之间更多深浅山谷,一入秋冬便浓雾不散,这些群山隔着断水河与安明城呈相互对望之势。 就在离安明城最近的一座山腰,依山建势坐落了一群歇山楼阁相互傍山成院,院中引来的山涧溪水直落断水河自成一道瀑布,而最后方高处更独矗立一座十层高塔。 红霜原本没有要听撑船的伍重聒噪,不过穿行断水河短短路途之中,从伍重口中得知远处那座山腰上的院落群就是西王任家,想到茹妃极有可能就在西王任家,红霜有些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 转眼即到了对岸,伍重早已备好了马车,几人换乘了马车赶去安明城,一路上又只是伍重闲言碎语,虽然伍重身在马车之外,这说话声却是源源不止,即便知道红霜并非玄九也不是文青,却依然开着离楚秦的玩笑。 伍重虽然聒噪,却也说了些令红霜在意的事情。 安明城内的确有个董医仙,但他并不只是收药材,还在售卖各种对付行尸的独门秘方,伍重更是提到安明城在城门南北设置的关卡,就是用的董医仙配置的仙药,正因为有了董医仙的仙药,城外时常发生的行尸出没,一次也没在安明城内发生过。 又过一会,离楚秦掀开马车卷帘,红霜探出头来,得见安明城全貌。 除去构造一般城墙所用到的厚重青灰石,安明城城墙上方时不时会喷出些黄绿色的雾气,从远望去,仿佛是一座笼罩在云朵之下的雾城,听伍重提到过,全城只有南北两个出入口,北门离着横穿仓国的巨流汉沱江不远,除非人是走水路过来靠在北面码头,若不走水路,便只有南门一个陆路出入口。 “喏!少庄主,红霜姑娘,劳烦你们还得下来,这但凡进去安明城的人,都要喝口董医仙熬制的神汤水,咱们也得喝。”伍重指了指不远南门处,来往行人皆是要喝上一口,再来往城门内外。 “喝了有何用处?”红霜好奇地发问。 伍重刚要解释,众人忽闻守城军官喝道:“站住!你身上有尸毒,还想进去安明城?来人,抓他进牢房!” 只见那军官将一名喝过神汤水的男子按住,当即差人带走了他,这时那军官朝四周有些害怕的民众喊道: “大家都放心!有董医仙的仙药,带着尸毒的人,一个也进不去安明城,大家尽管放心进城!有我们护佑你们,”紧接着又听那军官大声宣布道,“今天是董医仙这个月最后一天呆在安明城,医仙的招牌仙药,可遇不可求,要买的都赶紧去买吧!” 军官话音刚落,众人哗然,纷纷催促前面的人快些喝那神汤水,好入城买那仙药。 “几日没来,安明城竟然有了这种噱头,”离楚秦流露惊叹,忙朝红霜说道,“红霜姑娘对药懂得多,若是这药真有奇效,说不定也能治好你妹妹!” “但愿如此……”红霜盯着已经沉睡去的小雪,对离楚秦说道,“离少爷可否让这位大哥留在这里,小雪既然睡着了,我想趁机进去找找药材,找不找得到都另说。” 离楚秦看了看过往喝汤的行人,大概意会了红霜意思,小雪染了尸毒,南门口的神汤水定喝不得,眼下需要从速,不必要的麻烦越少越好。 两人没有对伍重明说,只说小雪染上了风寒,便让伍重留下照看小雪,岂料伍重嘿嘿一笑道:“少庄主,我懂……我懂,你们去,只管两人去好了,这个小丫头交给我伍重就好 了,保证一根汗毛都不少!” 伍重这话听了直叫红霜觉得怪异,这个伍重虽只是个剑庄弟子,却毫不避讳离楚秦身份,这会儿竟还当两人是想结伴游玩。 “嘿!小少爷也终于算是开窍了,”伍重瞧着远去的离楚秦两人,掏出烟枪磕了磕,“这个姑娘瞧上去,唔!~舒服!嘿!庄主在天有灵,也该开心了。” 红霜走在前头,随后的离楚秦,叹着气道:“红霜姑娘,伍重是我爹娘名下弟子,从小看着我长大,话是有点多,不过人十分忠厚,让他照顾你妹妹,一定错不了,还请红霜姑娘莫要见怪。” “离少爷多虑了,我不在意。”红霜摇摇头,跟在入城的人群之后,等着那神汤水。 “让开!让开!都让开!” 这时城内由几个兵士领头,用铁链牵着十几个囚犯,与守城的军官打了个招呼,便匆匆出了城门,来往行人皆是唯恐避让不及,不一会儿的功夫,这些人便入了林子,消失在眼前。 “附近有几条水坝,看起来是用押来的犯人押去修水坝了,”离楚秦见红霜多看了几眼,便开口解惑,“连日这么下雨,是得要修一修了。” “戎羌那边也有寨子将抓来的俘虏当做苦力,可他们之中并非都是大奸大恶之人,被冤枉错判的也占了不少。”红霜这么说道。 “喝吧!把银子留下,一两八钱!”守城的官兵递过来半碗神汤水,见红霜愣住,有些不耐烦地叫道,“怎么着?嫌贵?嫌贵可以不喝!下一个!下一个!”说着那官兵就将递过来的碗又收了回去,催促起红霜身后的人。 “原来这神汤水,竟还要银钱?”红霜有些意外。 “废话!这是董医仙亲自调配出来的,”那官兵不屑地说道,“你以为天上还会掉馅饼么?走走走!走!” “啪!”一枚银钱拍在那官兵手中。 “两碗!”给完银钱,离楚秦指了指身前红霜,开口道,“算她一起。” 两人喝完那神汤水,便被放入安明城内,瞧着红霜喝了神汤水之后,皱着眉头闷闷不乐,离楚秦不禁问道:“红霜姑娘怎么了?是不是被那神汤水苦到了?还真是苦!不过俗话说‘良药苦口’……” 红霜打断离楚秦,抿了抿嘴唇,心有不甘地说道:“神汤水根本什么药份也没有,只是加了山通草的茶水,所以才有这么浓厚的苦味,他们在骗人……” “原来如此,难怪我也觉得这些守城的家伙,个个看起来都像是货郎,那之前,”离楚秦恍然大悟道,“看来刚才被他们押送的那位,一定也没中什么‘尸毒’了,根本就是串通一气的。” “替人治病,收些钱财本来无可厚非,可拿来骗人实在有辱医道……”红霜这么说道。 “我去揭穿他们!让他们好看!”离楚秦说着,转身就要回去揭穿南门的骗人把戏。 红霜却将离楚秦拦住,就听红霜说道:“离少爷留步,我看这些人也是受了蛊惑,拆穿他们无多大用处,还会被他们反咬一口,说都说不清。” 第18章 董医仙 离楚秦瞧了瞧身旁来往入城的男男女女,无不带着匆匆而崇敬之色前来,细思之下,觉得红霜说得没错,就算他去揭穿了南门的骗局,此处也不会有几个人能相信她,擒贼还得先擒王。 “红霜姑娘提醒的是,我差点误了要事,现下应先找到药材和那个董医仙。”离楚秦挠了挠头说道,“城中有个戏台,上回就曾见他在那收药,我这就带你去。” 两人随之在城中疾行,一路走来,安明城主路两侧一起排开的,竟是同名的客栈,客栈附近处处都能得见些人缺手断腿,蓬头垢面地躲靠在角落之中。 “这些人……怎么会这样?”红霜不解地问道。 “红霜姑娘头回来安明城,所以才觉得奇怪。”离楚秦自告奋勇,前去戏台的路上,又说了些关于安明城的信息,除了没有妙生曾提到的安明城曾是魔教总坛这个信息,其他的红霜都是第一次耳闻,也正是听了离楚秦这一路上透露的信息之后,红霜开始觉得安明城危机四伏。 仓国有四处大狱,除去青州独立在东,其他三处各在淮集、毓州、湖州三个相连的州府,而安明城正是仓国设在淮集的一处大狱,整个安明城一半以上竟都是关押罪犯的牢笼,先前他们在路两旁见到的那些身体残疾之人,都是战乱时受伤的俘虏,被丢弃在安明城,成为安明城的城民。 之前从安明城外远观时,压在城墙之上的黄绿雾气,并非真是雾气,而是不时成群翻卷的飞蝗,不知用了何种妙法,这些飞蝗竟只在城墙之上翻滚。 红霜不由得朝那些城墙上方看去,恰见一只飞鸟过境,这些翻卷的飞蝗忽地跃起将那飞鸟截下,飞鸟竟连骨头都没见落下,便消失在空中,红霜看得一惊,若是有人从城墙翻跃一定被吃得尸骨不剩。 “这里既是座牢狱之城,为何还会有这么多的客栈?” 红霜正不得解时,恰从两人眼前一间客栈之中走出一人,身胖体宽,顶着金色医冠,跟随着这人一同出来的还有客栈中大批的尾随着,这些人高叫着‘董医仙’‘求药’之类的喊话,目光虔诚。 “董医仙?”红霜与离楚秦一同脱口而出,相互瞧了一眼,急忙追了上去,路过刚才董医仙出来的那间屋子,忽听到有人叫喊救命,两人不由得停步,探入一瞧,又吃一惊。 这些客栈竟是两层通高,又是相互连通,由南向北贯穿成一字长条,如同是一个硕长的粮仓一般,红霜刚才还不解一个客栈中竟会有如此多的人走出,这下算是全明白了,莫说刚才几十人,就是再多几倍,这里的空间照样绰绰有余,此时人大多走空,余下来的一大一小两人,无疑就是刚才的呼救者。 “救命……董医仙……”年长些的男子一身粗布衣衫略显残旧,脸上褶皱与那一头黑发配在一起,着实让人看不出年岁,而他身旁的瘦小女孩最多十四五,头上裹着方巾,单挂着一只斜在肩头的马尾辫子,正卖力地搀扶着那个嘴里不断叫唤的男子,怎奈男子实在太重,那小女孩拉起一会,两人又连着一起栽倒在地。 “老丈,我扶你起来。”离楚秦见状,欲伸手将他从地上拉起,却被他一把推开,眼看着他就要往门外迈,却再三摔倒在地,嘴里还不停地说道:“檀儿!快!扶我去找董医仙!晚了,他就要离开安明城了!”又叫唤几句,便没了动静,吓得小女孩大哭起来,红霜见状,急忙上前查看了一番,觉出男子体内气虚异常,给他入了些药之后,才有些好转。 这时那个名为檀儿的小女孩,突然拽着离楚秦衣角,跪下哭道:“两位好人,救救我爹爹吧!他着了那个董医仙的魔了,呜呜呜……” 两人诧异,檀儿若不开口,他们只会当这男子是檀儿的爷爷一辈,又听檀儿将事情道清,男子名为石全,与檀儿原本不在淮集,而是从最西边的毓州专程赶来安明城的。 数月前,毓州曾闹寒疟,董医仙便在毓州散药,石全买了之后,好了一阵,可药一断疼痛就变本加厉,再用其他的药根本不管用,听说安明城一带闹起了尸毒,董医仙正在安明城,便赶来求药,谁知董医仙见石全没了银子,非但不给他药,反而唆使其他追随者将石全痛打一顿,石全被打了,却还是不断祈求,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似得。 “那个董医仙要让全镇的人买他的药,他派人杀了我们镇上唯一的大夫,被我撞见,”檀儿哭着说道,“呜呜呜……别人不相信我,爹爹也不信我……” “岂有此理!什么医仙,分明就是个奸恶之徒!”离楚秦闻言怒起,一掌将木门拍得晃晃悠悠。 “爹爹以前不是这模样,就是吃了他的药,才变成……变成这个鬼样……两位好人,救救我们吧!”檀儿刚才见到红霜救治石全,连忙又朝红霜祈求道,“姐姐,好姐姐,只要能救好我爹爹,檀儿给你做丫鬟,当牛做马服侍姐姐一辈子!” 红霜摇摇头,眼前的檀儿虽与小雪样貌性情相去甚远,年龄却是相仿,檀儿的一声“姐姐”更是牵中红霜心头,仿若她自己正在面对小雪一般,更因为听见檀儿说要舍身救父,被檀儿触动的红霜急忙将她扶起来,替她捋了捋头发,说道: “檀儿妹子,快起来,你爹爹可能只是吃了些不干净的东西,待会你把这些草药按我说的,煮给他服下,待他吐干净了,就会好起来,”说着,红霜又取了些银钱,交给她,“我没多少银子,这些全部给你了。” 檀儿顿时磕头拜谢,离楚秦放下几枚大钱,随后追上红霜,檀儿叩头过后抬头时,已经没有了两人踪影。 “红霜姑娘真是个善人,”离楚秦跟在红霜身后说道,“我果真没看错人。” “檀儿爹爹一定服用了那颗招牌仙药,才中的毒,”红霜不以为意,心中正想着檀儿刚才提到之事,又道,“檀儿爹爹除了有疟疾的病症,还中了箭毒木的毒。” 见离楚秦不解,红霜便将艾叶的招牌仙药与这个发现一同告诉了离楚秦,之后再说道: “只是,我想不明白,这味箭毒木本应是见血封喉,”红霜摇摇头表示不解,“可石全吃了之后却无事,不知何故要掺和在药里。” “这个狗屁医仙为了卖假药,无所不用极其,害人不浅!”离楚秦不由地握拳,叫道,“还用想么,当然是有什么用什么,他们哪管是不是毒药,石老丈没死,算他走了大运了!哼!待会本少爷定要叫这狗屁医仙好看!” “实在可恶至极,你瞧刚才竟有那么多人轻信于他,这招牌仙药必定没有少卖,不知有多少人要糟了难了,”红霜语气中透着不甘,又叹道,“檀儿爹爹的疟疾拖了这么久都没有用药,反倒一直被这毒伤所损,不知他能熬得住否,要是他不治了,檀儿姑娘今后就是一个人了。” “红霜姑娘还想什么,我们这就拿下他,问他就是了!”离楚秦点醒红霜,两人已经来到了戏台,只是戏台四周围得水泄不通,乌泱一片都是争相向前要买招牌仙药的追随者,远观戏台当中一只虎头椅子上,正坐着身胖体宽,顶着金色医冠的董医仙。 就听那董医仙这时站了起来,摆摆手让四周安静,说道:“诸位远道而来,董某深感欣慰,经书常言三尸九虫,上尸名彭琚,好宝物,中尸名彭瓒,好五味,下尸名彭矫,好se欲,说得好!说得是清~清~楚~楚,数月前毓州大疫半月,乃是上尸祸乱,死者二千余,正是我董某人妙手回春,才免了这灾祸!今日淮集又起尸毒,正是中尸作祟,若是中了尸毒,不及时用药,会成为行尸!” 说着董医仙身后,竟有数人推出一只铁笼,笼中关着一人蓬头垢面,七窍流毒,正不停地撕咬着铁笼,发出‘呜呜’怪叫声,四周人散乱逃散,无奈人都挤在一起,挣扎了半天,人群愣是没怎么变化,站在人群最外围的红霜顿时语塞,不仅仅是董奉差人推出了装着行尸的铁笼,更是因为推出铁笼的那些人,背后有着十分醒目的蛇形黄白相间纹饰。 离楚秦一见是刀詈司,顿时就要上前动手,红霜却伸手拦在他身前,道:“再等会,听听他说什么!” 红霜的意思,离楚秦瞬间明白了过来,只好呸了几口,手握在佩剑之上,咬牙道:“这个董医仙是同刀詈司一伙的,果然作恶之事,绝少不了刀詈司!” 这时戏台上又传来声音:“大家莫要慌!莫慌!这就是中了尸毒的人,如同畜生一般,要是被他咬中,你们也会成为行尸!这是天降之灾!是老天爷对我们的惩罚!不过莫慌!并非不能救治!这就是我~~董某人!来安明城的目的!” 第19章 闭城 说着董医仙从身后取出一只蓝纹药瓶,大声喊道,“只要你们服用了这颗董医仙招牌仙药!就能治好尸毒,绝不会成为行尸,只要吃了这个,就是让行尸多咬几口,也不碍事!中了尸毒的拿去疗毒!没有中尸毒的,拿去保命!今天!只需拿出你全身一半的银钱!就能换得一瓶!” 董医仙话音刚落,戏台下的人都争相上前,场面拥挤更胜之前。 “莫着急!莫着急!人人都有份!既然大家都如此盛情,我董某人决定在安明城再留几日!嘿嘿嘿……”董医仙鼓起肥胖的脸颊,嘴唇上两条八字胡须笑得飞起,正转过身去偷偷得意,忽听戏台上传来‘咚’得一声落地声。 回头一瞧,董医仙顿时皱起眉头冲着来人怒道:“谁让你们上来的,要是买药都下去!下去!要不买药,更不能站在这上面,这可是……诶诶诶,好汉,好汉住手!” 离楚秦抓起董医仙衣襟将他提起,而董医仙那衣襟此时将将好卡住董医仙肥厚的脖子,急得董医仙一边求饶,一边张牙舞爪般挥动着两只粗壮的手臂,怎奈他敌不过离楚秦双臂力量,只得胡乱叫喊。 “好汉…有话好说……有话好说,这可是……诶诶诶,疼疼疼!” 一旁几个刀詈司众见状急忙上前要过来解救,只不过离楚秦挥了几下佩剑,连剑都没拔出,便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转眼间这些个刀詈司众都捂着肚子翻滚在地上。 “你们这些废物……还愣着干什么?快叫人…哎哟……叫人,”董医仙扯着嗓子叫道,“快去叫六……” “叫什么人?”离楚秦将他举到最高,衣襟勒得董医仙面红耳赤,如同一个熟透的柿子,离楚秦又冲着那几个愣在原地的刀詈司众,喝道,“没听到他说的么?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叫你们的帮手去啊!” 这些人被离楚秦一喝,像是警醒过来一般,急忙逃了远去,戏台下更是都在观望,众人雅雀无声,不知道台上两人要作何,纷纷露出狐疑之色。 红霜从未被这么多人盯着,顿时有些无措,不过一旁铁笼中的行尸发出的嘶叫声,惊醒了红霜,她忙从戏台上的盒子里取出一瓶招牌仙药,冲着台下说道: “大家不要被他骗了!这药里面有见血封喉的箭毒木!吃了会死人的!” “怎么可能……”“董医仙可是神医……”“对!医仙的仙药,你怎么能乱说!” “这个女的……她谁啊?”“就是,下来!放下董医仙!”“放了董医仙!对!” 众人七嘴八舌,非但没有相信红霜所说,更是要将红霜轰下台去,言语来往一阵之后,竟开始声援起董医仙。 “董医仙是个骗子!他杀了我们镇子的大夫!”红霜面对众人如此阵势,正觉手足无措,忽听人群之外传来檀儿声音,“我爹爹……就是吃了那个招牌仙药,我爹爹他……他已经死了……” 红霜与离楚秦闻言皆是惊讶,就听离楚秦冲着董医仙,怒喝道:“你这该死的药贩子,又害死一条无辜人命!” 台下哗然一片,纷纷露出犹豫,更有人已将瓶子丢掉,但更多眼神中透露的是不信任。 “你说我的药会吃死人?”这时董医仙喘了口气,蔑笑道,“岂有此理!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 听他这么说道,红霜便让离楚秦放那董医仙下来,只见董医仙着地后,便拿起一瓶招牌仙药,倒出来一颗立刻当着众人面吃了下去,这一举动不禁令台下众人为他捏了把汗。 只见董医仙趾高气扬地指着红霜与离楚秦两人,喝道:“你们不是说,吃了我的药会死人么?怎么我却好端端的呢?” 离楚秦看向红霜,红霜亦是有些茫然,她急忙取出一颗药丸尝了一口。 这时又听董医仙朝着台下叫道:“这两个人分明就是过来捣乱的,我看他们气色阴暗!一定……一定是中了尸毒!快按住他们,我来给他们用药!”见大家似乎犹豫,他又指着一旁的铁笼,叫唤,“大伙快看看!不抓住他们,咱们都要变成行尸!” 戏台附近的这些围观之人,他们大部分都不信任红霜两人,也没有因为檀儿的哭诉,而将矛头指向董医仙,反倒经董医仙一煽动,这些围观的百姓,纷纷爬上戏台,朝着红霜与离楚秦扑去。 离楚秦碍于都是平民百姓,他也不好用武功对付,只得跟他们不断推搡,将这些民众从红霜身旁推开,离楚秦吃力地问了句:“红霜姑娘…怎……怎么了?” 红霜尝食了之后已然明了,就见她对离楚秦喜道:“离少爷!这药里有雀胆!” “额……啊!啊!嘿~~~哟!”离楚秦听了一愣,立刻被众人缠住,一时间脸挣得通红,冲着来人,怒道,“你们…你们别太过分!本少…本少爷可对你们…不客气了……” 红霜见人已挡不住,也顾不得那么多,拔出匕首抵在董医仙胸口,从董医仙怀中的药瓶中又强夺了几瓶,董医仙被夺了药,连忙指着红霜大叫道:“大家看!快看!他们要抢药!他们原来是想要抢药!快捉住他们!今天这药董某不收钱!统统白送你们!抓住他们!” “你们……等…等会儿……”离楚秦一个迟疑之后,便被众人压在了身下,可他又不愿意动用武功伤了这些无辜百姓,只得与众人拼着力气,谁料这叠罗汉似得人堆人,眨眼之间已将离楚秦埋在了最底下。 人群越过离楚秦奔着红霜而去,将她团团围住,红霜定睛一瞧,离楚秦就连手指上都叠着数人,已被压得七荤八素,她若是被捉住也一定没什么多好的下场。 就在那些受了煽动的人捉到红霜衣角之际,从戏台远处,人群的外围飞射入几只木棒,将最前头的那几人打晕,掉落的木棒竟燃起一大股浓烟,霎时间戏台内外被浓烟包围,分不清你我。 董医仙趴在地上爬行一阵,寻着那几根木棒的出处,就见戏台远处一棵树上,有个马尾黑衣的蒙面人,正抱住摇晃的树枝干,随着树枝干摆动,董医仙还想眯眼细看,无奈浓烟扩散得更大,他只得寻个方向,摸着爬走。 又摇摆一会,蒙面人所抱住的那树枝干经受不住,“咔嗞”一声断裂,蒙面人再次从上掉落下来,这次摔了个脸面着地,捂着鼻头爬起时的蒙面人早没了面部黑纱,不经意间又露出那副螓首蛾眉,一双美目四处顾盼之后,她急忙一个翻身,背过身藏入暗处,几乎同时,在这蒙面人身后闪过两个身影,正是急匆匆赶往城外的红霜与离楚秦。 待红霜与离楚秦走远,马尾黑衣的这女子才倒退着从暗处走出,走上那戏台,拿起一只蓝纹药瓶凑到鼻尖嗅了嗅。 刚才不知从何处起来的浓烟,恰好帮了红霜一把,人群在浓烟中四散之时,红霜适时将戏台上的离楚秦唤醒,不管是何缘故起了这浓烟,两人寻着这机会就急忙往城外赶去。 可当他们快到城门口,却正遇上城门缓缓关闭,守城的几个官兵见他们是快步赶来,便朝他们叫道:“快!快点!要出去的赶紧!快点!过时不候啊!” 眼看城门就要关闭,离楚秦也顾不得那么多,搂起红霜一跃而起,城门关上前一刻,闪身出了安明城。 红霜脸色一红,急忙从离楚秦怀中闪出,奔向城外的马车方向。 “怎么此时还关城门?”离楚秦朝守城的问道,“现在离天黑还差得远吧?” “刚刚跑进去一头行尸……”一个兵士刚刚说出口,就被另一个打断,只听那个打断之人冲他叫喝道:“说什么呢!哪来的行尸?!小心城主把你也喂了畜生!”说着他又对离楚秦道,“你还站着干嘛,出来了就出来了,快走吧,走吧!” “哼!”离楚秦没再与他们纠缠,转身即走,嘴中叫骂一句,“狗仗人势!” 红霜冲到马车旁,急切地掀开卷帘,却不禁愣住,马车外非但没见伍重,就连马车内也没见到小雪影子。 “小雪……小雪,你在哪?”红霜一边在马车附近找寻,一边叫喊道,“小雪!姐姐找到药了!你快出来!” 离楚秦听到红霜叫声,急忙也赶了过来。 “红霜姑娘,发生什么事了?”离楚秦举目望去,没见到伍重身影,不禁嘀咕道,“咦?怎么不见伍重那个老小子人呢?” “离少爷也不知伍重去了哪里么?”红霜摇摇头问道,又听离楚秦将刚刚城门口的事说了一遍,心里顿时焦急不已,担忧道,“他们说的入城的行尸该不会就是小雪吧,难道说小雪的尸毒已经发作了么?” “红霜姑娘,你看!这些个窟窿,”离楚秦指着他在马车后面发现的十几个拳头大小的窟窿,开口道,“依我看,这些拳脚打出来的窟窿,一定都是小雪所为!” 第20章 宴客 红霜一听,急忙将这马车查看一番,刚才太着急,便没顾得上去看这马车,马车后面果真如离楚秦所说,有十几个掌拳窟窿,不仅如此,就连两只裹着铁皮的木轮也陷了近乎一半进了马路,若不是受了蛮力冲击,仅凭小雪与伍重两人身子重量绝不会如此。 “红霜姑娘…你别太担心了,”离楚秦挠挠头,安慰起红霜,道,“行尸可不懂得出招,这些窟窿,我看一定是小雪与坏人打斗留下的,绝不是尸毒发作!” “但愿……”红霜应了一句,若有所思地说道,“不过,小雪最爱替人打抱不平,也许她就如离少爷所说,遇了坏人,只是刚好见了行尸入城,所以便追着那行尸入了城!” “对!对!红霜姑娘说的是!”离楚秦附和道,“我们就等伍重回来,就什么都清楚了。” “不成!我们现在得回城!”红霜说着来到城门旁,想要进城却被拒之门外,只得退而求其次,问那几个守城的兵士。 “几位军爷,不知,入城的……行尸,是何模样?”红霜问道。 “什么行尸?!你说什么?”领头的守城军官一脸怒颜,朝着同样被拦在城门口,原本要进城的行人,又道,“别听这小姑娘乱说!安明城内怎么会有行尸呢?!今天是城主宴客,你们来晚了,就只能在外面待着了,”说着,他又冲着红霜道,“不知道别乱说!再乱说!小心我抓你去坐牢!” “那你抓我去坐牢吧!”红霜突然这么说道。 “什么?!你说什么?”领头的守城军官与周围的人都是一头雾水,就听那官兵不耐烦地叫道,“快走!快走!别在此处捣乱!不然我真要抓你去坐牢了!” “红霜姑娘,你要去坐牢?”离楚秦亦是不解,他将红霜拉住问道。 “我总觉得里面并非是城主宴客,而是真的进了行尸,城中那么多的牢房,他们抓了我,就会将我送进去!”红霜解释完,复又上前开口问道: “到底如何做?才能抓我去坐牢?” “嘿?你这小丫头,”领头的守城军官,此时绕着红霜走了一圈,道,“你可真是活腻了,竟连朝廷的官爷也敢戏弄?!我再问你一遍,你有城主的请柬么?拿出来,拿出来,我就放你进去!有么?” 见红霜摇摇头,他又得意地说道,“我看你是想进城想疯了吧?那就如你所愿抓你去坐牢,不过可不送你去城里,安明城城外的野牢可多得是!抓起来!” 一声招呼下,便有几个兵士手下要来捉拿红霜,离楚秦这时将他们拦下,三两下就将那几个兵士揍了趴下,领头那军官一见,急忙唤来更多的兵士,张起弓箭来。 “大家快躲开,这两个人如此鬼祟想要进城作乱!一定是昔日的魔教余孽,沾了他们,可就要蹲大狱的!”守城那军官这么一喊,众人纷纷逃散,一时间安明城南门口,只剩下红霜与离楚秦与那些弓箭手相对而立。 “慢着!”离楚秦拿出一只铜牌,走上前来顶在守城那军官眼前,说道,“剑庄离楚秦奉了湖州陈督抚之命,特来追查命案,我们不是什么魔教余孽!放我们进去!” 守城的领头军官一听,盯住铜牌正中镶刻的朝廷任命铜文,好一会后,才改口道:“原来是陈督抚的手下,刚才都是误会,误会,”说着他命人收起兵器,又道, “不过这里不是你们湖州,就是陈督抚亲自来了,见了我们城主,也得礼让三分。” 那军官又一招手,刚才南门口聚集的兵士都撤开散去,他又道:“不过,我们城主向来好客,我们做手下的自然也不能给他惹麻烦,现在我卖你们个薄面,走吧,就当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要想再入城,可等明日开城之后再来吧!” 红霜原本的打算落空,便一直没再发话,离楚秦也不耽搁,忙拉她离开南门回到马车旁,开口问道:“红霜姑娘何必以身犯险,牢房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可污秽着呢,寻常人躲都躲不及,你却还想进去,要是进去了可没那么容易出来了。” “只要进了城,那些牢房困不住我的,不过我原以为牢房都在城内,”经过刚刚折腾,红霜现在稍稍冷静了会,她看了看安明城紧闭的南门,与城墙上的黄绿雾气,叹了口气,又道,“实在没想到城外还会有什么野牢……” “红霜姑娘勿怪我,我受陈督抚所托,原本就是秘密行事,刚才表露了身份,更不好与朝廷为敌,要不然刚刚我就跟他们动手了……”离楚秦挠了挠头,又道,“我可一早就看他们这些人不顺眼了。” “离少爷做得对,这坐牢的法子也是欠妥,权当我刚才脑子一热了吧,”红霜摇摇头,看着手中一只蓝纹药瓶,担忧道,“我是担心小雪的尸毒再这么拖下去……” “小雪一定不会是行尸的,我看她也未必就一定入了城,不如我们去安明城附近再仔细找找?!”离楚秦这么说道。 忽见红霜突地一拍脑门,拉开衣襟,从怀中拽出一枚鱼形玉坠。 “我竟都忘了这个!”红霜也不管离楚秦一副惊讶表情,没有向他解释太多,只将坠子垂在手中,待停止摇摆之后,红霜赫然发现坠子绿染升起,正指着安明城外一个方向,急忙朝那个方向奔去。 离楚秦虽不明白,但也跟了上去,两人行了一段距离,更是发现泥地里,有了许多脚印,而离楚秦一见到那几个脚印,便立刻认出那些脚印出自伍重。 伍重在剑庄之内掌管水事,时常下水,从不穿鞋,而又是天生双脚各有八只脚趾,是故地上那些八只脚趾的脚印,离楚秦一目了然,红霜听了离楚秦所说,更是仔细寻找那些伍重的脚印。 “能找到伍重……就应该能找到小雪……”红霜心中这么想道。 安明城里的浓烟散去,不知何时戏台附近又重新聚起人群,人群之外更是围了数十个刀詈司众,而董医仙则是重新出现在戏台之上,只见他理了理衣衫,挥手朝大家致意,一边扯了扯衣襟,一边咳了咳嗓音。 “咳!~咳!刚才有两人中了尸毒,混进来抢药,让大家受惊了,董某人亦是十分意外,不过,”董医仙面露得意神色,手中举起那只蓝纹药瓶,又道,“这正说明董某人的药,不是浪得虚名,大家可不能错过了!” 人群随声附和,声浪叠起,又听董医仙叫道:“现在,我要告诉大伙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安明城城主,要宴请诸位远道而来的朋友,” 随即董医仙一摆手,从旁来了两名刀詈司众,抬上来一只酒坛,他从酒坛中取出一枚绿油油的果子,朝着众人又道, “这是神仙果!是比董某的招牌仙药更好的仙药,吃了不仅让人飘飘欲仙,更能解百毒,祛百病!每人只能领一颗!都站好了,一个个领,一个个领!” 不一会儿,戏台之下已是人手一颗,董医仙这时率先拿了一颗,当着众人面前,放入口中服下,开口道:“大家快吃了吧!过了这个时辰,可就没什么效果了!” 众人闻声,纷纷拿起那颗绿油果子,更是在见了董医仙服下之后,无人再犹豫,一口吞入腹中,这时,董医仙转过身去,从口中扣出那只绿油果子,一脸嫌弃地将它丢进酒坛。 背着身等待一会儿之后,董医仙再转身时,戏台下众人皆是满脸爬满青黑色细纹,纷纷捂着肚子哀声连连,董医仙忙对身旁的刀詈司众说道:“这次一共二百一十七人,你们可知六爷这次为何临时换药?” “大罗蜘蛛被人弄伤了,说是急需!”其中一名刀詈司众这么回答,他话音刚落,另一名刀詈司众忙指着董医仙身后,叫道,“那还有个没吃的!” 董医仙闻声回望,只见哀嚎翻滚的人群中,缓缓站起一人,小雪手里正拿着那颗绿油果子,一脸怒容地望着这边。 “你……你又是谁?为何不吃?”董医仙原本还想走上前去,走了一半,见到小雪双眼与颈脖间升起的细纹,又生怯意,疑惑地说道,“你……怎么不倒下?难道说……”董医仙连忙后退,大声叫唤道,“快!快去对付她!她中的是尸毒!快拦住她!要成行尸了!” 刀詈司众一听,纷纷将兵刃缠上火油布,虽然全都围上来对付小雪,却忌惮着不敢靠得太近。 “是你害得咱……咱要把你大!卸!八!块!”小雪低吼一声,神志却还算清醒,手脚缠绕起真气之后,力道变得巨大,不一会就将那些刀詈司众手中的兵刃全数折断,冲出包围,董医仙一见这阵势,立刻被吓得连滚带爬,如同一只不断跳动的肉球一般。 突地董医仙脚下一绊,摔了个脚底朝天,他喘着粗气哭丧一副苦脸,两手一摊,仿佛认命一般躺在地上不再动弹,嘴里嘟囔道:“罢了,罢了,跑不动了,今天我董某人要栽在这里了,”董医仙连着给了自己两记耳光,“谁叫你做这么多坏事,报应!报应!” 也在这时,董医仙忽觉从天上掉下来一张面相枯瘦的脸,来人一头紫发,似笑非笑地露出两颗尖利的虎牙,董医仙见了他后,喜道:“六爷!六爷!快救我!救我!” 说罢,董医仙急忙翻身拜倒在六刀奴脚边。 第21章 异血 “是她!六刀奴,闯入城里的行尸就是她!”六刀奴身旁一名领头的军官指着小雪叫道,“快拿下她!” 六刀奴摆摆手示意他们后退,冲着对面气喘吁吁的小雪露出笑意,开口道:“小雪姑娘,可还记得在下?” 小雪鼻梁处已有几道延伸至整个脸面的青黑色细纹,双眼也开始模糊,对六刀奴所问,她只闻其声却看不清其人,又过须臾之间,小雪双眼竟变得白茫茫一片,只听对面六刀奴又问道:“怎么了?是否什么也看不见了?还能听见在下说话么?” “六刀奴,还跟这行尸废什么话?!快抓住了她,我们好回去向城主复命!”六刀奴身旁那几个军官显得不耐烦,话才说出口,便挨了六刀奴转身一掌,顿时这几人都掐住脖子,拼命咬着自己舌头。 “六刀奴……你……你竟敢连我们也……”没过一会儿,便都断了气,这叫一旁的董医仙看得傻了眼。 “你们不是要去与你们城主复命么,在下就送你们一成……”六刀奴说着瞥了眼一旁的董医仙,董医仙一瞧六刀奴看向自己,连忙紧张地叫道:“六爷…六爷这么做一定有六爷的道理,他们……死不足惜,活该,活该!” “把他们收拾了,别耽误在下。”六刀奴说道。 “得令!得令!六爷,你忙,小的这就去办!”董医仙忙爬起来,正要走,忽被六刀奴叫住,就听六刀奴又问道:“那些人吃了虫果了么?” “按六爷的吩咐,都吃了,吃了!一共……二百一十七人”董医仙连忙点头,忽又摇头摆手,指着小雪说道,“噢!不~不,不对!现在是二百一十六人,还有个就是她。” “其他的都带去送葬坑吧,去吧!~”六刀奴刚吩咐完,董医仙立刻跐溜一下,跑得人影都没了。 直待无人在旁时,六刀奴这才绕着小雪转圈,又伸手在她眼前晃动,不禁嘿嘿一笑,脱口而出:“既看不见也听不见了么,在下可真是走运,不过是折损了一只蜘蛛,老天爷竟然送了个大礼给在下,” 说着六刀奴朝着灰白色的阴天,装作鞠了一躬,露出两颗尖利虎牙,笑道,“就让在下好好看看,你们姐妹两个的异血有何种妙处吧!嘿嘿嘿!~~” 言毕,六刀奴反手一道绳索将小雪双手捆住,拉着她晃晃悠悠地离开。 不一会就见六刀奴带着小雪隐入城楼之内,马尾黑衣的那女子这时收起远眺目光,拿起手中的红果,啃上一大口。 ---------·------------------·------------------·----------- “咔~~” “咳咳!咳!”没多时,黑衣女子身后突然响起的咳嗽声,令她突然吃了一惊,想也没想,她转身便是一掌劈了过去,混带着猛烈真气的掌力将她身后一人打得飞远,落入几丈远处一个院子里。 女子眉头一皱,拔出腰间卷筒内藏的一只短刀,双脚真气踏劲瞬间飞窜了过去。 到了那院内时,就见被打飞的那人刚好正从院中的柴草堆中爬起,女子凌空跃起手中短刀带着气劲,在那人抬头之时已是劈上对方额头,就听“噌!”一声,火花四溅。 女子后退开来,单手按在地上,正要复上前来,忽地一愣,脱口而出道:“小宫?” 对面那少年革布束腰一身灰色衣衫,身后背着一只流云花纹的剑匣,这时拍了拍身上灰尘,满脸堆笑挠着头地说道:“嘿嘿嘿……果然是九师妹风范,刚才这一掌颇有师傅的模样……可差点就把我给劈了……” “诶?小宫!你终于回来啦!”马尾黑衣的女子露出笑颜,跳到那少年身旁,绕着他转了两圈,又问道,“断剑修好了么?” 说着她就要来碰那剑匣,少年连忙拦住她,叫喝道:“玄九!额……九师妹!使不得!莫要乱碰,新剑打开后可是要血祭的!” “这样啊……”玄九点了点下巴,若有所思,转而问道,“小宫,你查到从哪里进去了么?” “当然,天下间就没有我守宫追查不到的地方,”守宫拉了拉两鬓白发,凑近了说道,“我不止查到安明城有鬼,连湖州也有动静,怎样,你要先听哪个?” “当然安明城!”玄九不假思索地回答,话说一半却又止声,“要不然师傅也不会……” “师傅?怎么了?又说了什么神神叨叨的东西么?”守宫一副疑惑的神情。 “有!”玄九点点头,晃得马尾直摇。 “那师傅说什么了?”守宫被吊起胃口,追问下去。 玄九摇摇头答道:“师傅不让和外人说!” “咦?我也是外人么?” “不是!”玄九双手捏了捏自己衣角,又道,“可师傅说尤其不能告诉小宫……” “好吧!好吧,九师妹别为难了,我这就不问了!”守宫苦笑着摇了摇头,又道,“你要找的火凰教地牢的入口,就在城外,我这就带你去!咱们边走边说好咯!” “好!”玄九点点头,一路跟着守宫行迹,跃上安明城城墙,就见守宫这时打开剑匣,露出几道闪光,将城墙飞蝗聚成的“黄绿高墙”破出一只洞窟,剑匣所在之处,飞蝗散尽逃去不见,玄九随着守宫,顺势跃下城墙,落到安明城外西郊。 守宫落地之后,指着前面一片雾气缭绕比之周围更为阴暗的树林,开口道:“前面那个地方,叫浅石滩,里头可有些好玩的东西了,咱们看谁先到!” “嗯!”玄九瞧了眼远处的浅石滩点点头,只是眨眼瞬间,守宫已是冲在了前头,不过也没有甩开玄九,守宫身后丈余距离,玄九紧随其后。 ---------·------------------·------------------·----------- 阴云稀薄,一轮白日从云中爬出,非为暖阳,恍若圆月,山涧中因时而动,雾气四起。 “哗啦啦~~哗啦啦啦~”水流绕过几块凹凸的圆滑巨石,爬行一段距离之后,重新汇聚到一起,没过一会到了断流之处落成一道直直的瀑布。 离楚秦用佩剑搅了搅身前水塘,看了眼红霜,只见一旁的红霜正盯着手中悬垂的鱼形玉坠,坠子一阵旋转落定之后,玉坠中的绿染变成了雾状。 红霜瞥了眼两人身前的三条岔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说道:“以往从未见过这坠子里的绿染会这个模样,这么多岔路……我们该往哪边走呢?” “红霜姑娘,你这坠子竟有这能耐,要是没什么叫人奇怪的地方那才叫人奇怪呢!”离楚秦挠了挠头,也不知该往哪个方向,“伍重的脚印到了这儿就没了,我也没个主意,不如红霜姑娘你选一条吧,我跟着你走!” 红霜看了看这三条岔路,开口道:“好在这三条岔路只有两个方位,我们一人先各走一条,剩下那条,要是都没遇上再回来!” “红霜姑娘一个人能行么?”离楚秦关切地问道。 “又有何不可,在戎羌那边时,我经常都是一个人,”红霜目光淡然,收起玉坠,说道,“离少爷脚力比我快,有劳了!” “红霜姑娘客气了,你我也算患难之交,”离楚秦看了看那三条岔路,又道,“不过,我们先走相同方位的这两条,要是有了情况,我也好赶得及。” 红霜点点头,两人各选了一条岔路各自前行。 “小雪在断水河岸边时就已经中过尸毒,”红霜边寻边在脑海中思索道,“不过却没事……小雪除了身上有细纹外,并没有中毒引起的虚弱症状,也没有离楚秦与妙生婆婆他们那样狂暴的反应……” 红霜这时突然意识到,尤虫并不一定就是尸毒的源头,也许只是症状相似,这么一想,红霜顿时心情好转了些。 “也许……小雪并没有中尸毒呢?”红霜自顾说道,抬眼望去眼前出现了一道绵延数里的堤坝,远观堤坝上水雾之中似乎有几个模糊的人影。 这时,一只脏兮兮的手缓缓伸向红霜后背,搭上了她的肩膀,红霜猛地回头,几乎是在同时拔出匕首,将那只手捉住。 “啊!”红霜被眼前不知人鬼的东西吓得一惊,手中匕首毫不犹豫地刺了过去,随着匕首割伤那只手臂,一阵连绵不绝的惨叫声顿时入耳。 “哎哎~~哎呀!疼死了!疼死我了!真疼!太疼了!疼疼疼……” 红霜定睛一瞧,原来那个不知人鬼的东西,是个浑身涂着淤泥的人,此刻正按住胳膊不停地跳来跳去,嘴里不停叫唤着喊疼。 “你……你快别动!”红霜顿了顿,忙取了些草药,将那伤口清理包扎完毕。 “嘿嘿嘿……”岂料这个‘泥人’却嘿嘿笑得不停,红霜给她包扎之时,他挪了挪身子,朝红霜靠得更近了些,又道,“嬿儿,你可真好!” 第22章 西王任家 “嬿儿?”红霜闻声一愣,心道原来刚刚这人拍她肩膀,是认错了别人,抬头一瞧那人的泥巴脸面,实在也瞧不出什么,只好回他一句,“你认错人了,我不叫嬿儿。” 说完,红霜就要拿上东西离开,岂料那人竟又赖上前来,就听他又道:“好好好,你不叫嬿儿,那你要去哪儿?” “和你有关么?”红霜只当这人是个无赖,躲闪着身子,就要远离他,谁料他竟跟得紧紧的,红霜只得拿出匕首,喝道,“站住!我误伤你是我不对,可是你先尾随我,况且我也给你治了伤,你还跟着我做什么?” “好好好!等等!”那人一见红霜面有怒色,连忙堆笑,自己扒落些脸上干掉的泥巴,手指点点自己脸面,说道,“嘿嘿,是我呀!嬿儿!我是嘉念!没认出来么?” 红霜摇摇头,一把推开嘉念,怒着说道:“住口!我没空和你闹着玩!” “诶?嬿儿!别走呀!你好长时间没回来过了,我是不是长变样了啊?你怎么都认不出我来了?”嘉念不解红霜反应,急忙拦到红霜身前。 “我管你什么样!”这一下惹怒了红霜,就见红霜将手中匕首抵在了嘉念脖子上,冷眼怒道,“再跟着我,就杀了你!” 红霜只是恐吓,并不会真的去做,只是被嘉念一耽搁,抬眼再去瞧之前看到水坝上隐约出现的影子,已经不见了踪影,红霜本就心急,偏偏突然出现的这个嘉念却一直绕在她身旁。 “嬿儿?你真生气了啊?”这次嘉念说话的口气有了些变化,如同是做错事情一般,小心又怀着忐忑,“我……我不是有意的,只是好久都没再见过嬿儿你了,我……是我想你了……” 说完这个,嘉念转过身去,脸颊烧得绯红,仿佛是羞涩的姑娘家刚刚朝别人表白了,只不过等他再转身回头,见到的却是狂奔逃跑,已离他远去的红霜。 “嬿儿?你怎么……别跑呀!等等我!前面不能再去了……”嘉念生怕追不上,双脚一发力,两股真气绕上他脚踝处,再过喘气须臾之间,嘉念超到红霜身前,瞅见红霜满脸复杂的愁容,一把捉住红霜胳膊,又道,“嬿儿!我错了,不该和你开玩笑的,你原谅我好不好!?” “你!快放手!”红霜正挣扎间,忽逢半空跳出一个身影,一脚将嘉念踢进堤坝田地那一侧,红霜见了心头一热,如同获救一般。 来人正是离楚秦,落地之后又是一脚将从田里爬起的嘉念踹趴进泥地之中。 “红霜姑娘,你没事吧?!”离楚秦问了句,转身朝着淤泥中还未起的嘉念再骂道,“哪来的泼皮?竟敢非礼红霜姑娘!看本少爷不揍死你!” “没事……先别去管他,”红霜摇摇头拉住离楚秦。 “本少爷开恩,还不快滚!”离楚秦收招,朝着嘉念喝斥一声。 就见红霜面带喜色,急忙问道:“离少爷这么快就赶到我这边,是找到小雪了么?” “这倒没有,”眼见红霜露出失望神色,离楚秦又道,“不过也能算个好消息。” “红霜姑娘先别急!待我把话说完,虽然小雪不在,不过我在那边碰上了伍重,他说他们两人并没遇到行尸!”离楚秦这么说道。 红霜觉得好奇,便听离楚秦跟她道来。 先前两人分了岔道各走一边之后,离楚秦就在他那条路寻到了正独自疗伤的伍重。 伍重告诉离楚秦,小雪在他们走了没多久便醒了,嚷嚷着要去找红霜,伍重怕小雪坏事,破坏了两人独处,便驾着马车离开了安明城。 马车来到水坝这边之时,突然从两旁窜出几个囚犯来,那些逃跑的的囚犯合伙杀了几个差送他们的兵士,就想夺了他们马车逃走。 那些马车上的窟窿,正是小雪对付那些囚犯所为,众囚犯被小雪打跑之后,小雪就要回安明城去找红霜,伍重却不愿意,于是就被小雪丢在水坝附近。 落单的伍重之后又遇上那群囚犯,只不过再遇到之时,那些囚犯已成了行尸,伍重慌不择路,不知觉间就到了一处水池,躲在水中疗伤,直到离楚秦找了过来。 “我就说没有吧,伍重还说小雪姑娘精神正好,力气可大了,”离楚秦拍拍红霜肩膀,说道,“红霜姑娘现在可放心些了?” “太好了!小雪不是行尸……”红霜点头,悬心放下一些,连忙将先前她的推测告诉了离楚秦,瞧着手中的“招牌仙药”,又道,“不过这只是我的推断,无论尸毒或是尤虫的虫毒,都是个大麻烦,我们还是得尽快找她,拖不得多久!” “可…现在安明城城门紧锁,城墙上又是死路,”离楚秦抱着胳膊,面露难色,“即便我把他们都打趴下了,城门不从里面打开,我们也一样进不去……” 离楚秦说得两人犯难,忽听这时一旁有声音道:“我带你去!” “你们说了一堆,难道忘了这边还有个大活人么?!”淤泥中的嘉念不知何时已经爬起,举起一只手挥了起来,叫道:“嬿儿,我能带你进去!” “嬿儿?”离楚秦一脸疑惑地看向红霜,就听红霜摇头否认道:“他认错人了。” “好好,就当我是认错人了,行了吧,我带你去安明城里!不过……”嘉念将一身的泥垢抖了抖,揉了揉鼻头,又问道,“这人是谁?你们怎么看起来比我们都还亲近?” “哪有!”“哪里亲近了?”红霜与离楚秦几乎同时反应。 “咱们都这么长时间没见了,”嘉念的言语透着委屈,指着离楚秦,口吻像极了一个怨妇,埋怨道,“见面就给我一刀不说,还交个这么丑的朋友 ,真叫人不开心……” “这么……这么丑?”离楚秦一愣,嘉念分明说的就是他,他不禁怒道,“臭小子,你说谁呢?本少爷丑得过你么,你看看你这脏兮兮的模样,活像个臭泥鳅,要是你还嫌刚才那几下不够,本少爷现在就再给你加一成力道。”离楚秦搓了搓拳头,朝着嘉念走去。 “哎!哎!大少爷!我说的不是你,”嘉念一边后退,一边从田里扣出一只鲎虫,拿到身前,堆着笑脸道,“我说的是这个,嬿儿最爱找些小动物了,你瞧它多…可……爱……” “笑话!居然有人会说鲎虫可爱,我瞧你自己都说不下去了吧,”离楚秦抱起双臂,不屑道,“看来胡言乱语就是你最拿手的把戏,红霜姑娘,别信他的,我再揍他一顿他就会说实话了!” 红霜顿了顿冲着嘉念,正色道:“我们之前有些误会,现在我再说一遍,我叫慕红霜,不是你认识的嬿儿,我们要赶去安明城救人,你要是能帮我们进去,我自当感激不尽。” “唉……好~好~好!你是慕红霜,不过我爱怎么叫,你们也管不着吧?”嘉念两手一摊深呼了口气,猛地一拍脸,语气骤然一变,信心百倍地叫道,“当然能进去,命都不要了,还能进不去?不过呢,我们得要先准备下。” “准备?”红霜好奇,还没问出他要准备什么,就见嘉念手里不知何时多出来一坨烂泥。 “对~对!”嘉念点点头道,“前面可是要钻个地洞,穿过一大堆病幺儿,”见离楚秦与红霜都一副不知所言的模样,嘉念又道,“病幺儿,咳~咳!就是传闻在安明城附近的行尸,行尸!你们总该听过的吧?” “哼!怎会没听过,”离楚秦一脸不屑地摆了摆手中佩剑,又道,“本少爷我杀灭过的行尸,你数都数不过来!。” “那大少爷,你武功再厉害,能在地洞里对付它们么?”嘉念故作神秘地问道。 “地洞?当然不行,哼!别说我不行,就算当今武林盟主窝在地洞里,也对付不了!”离楚秦这么说道。 “对~对~对!我就是这意思,这个呢,可不是一般的淤泥,喏!你来瞧!”说着嘉念将手中淤泥举到离楚秦身前,嘴角一扬,将一只手的淤泥全数摸到了离楚秦脸上之后,还嫌不够,身后另一只手同样满是烂泥,再一边朝离楚秦脸上摸去,一边还笑道,“嘿嘿~!这个啊~~叫乔装~!打!~扮!~~” 离楚秦仿佛石化一般,半天才反应过来,急忙吐出口中被嘉念塞入的污泥,怒道:“你!本少爷要宰了你!” “哼!居然还想宰了我?”嘉念说着准备再朝离楚秦扔去一坨污泥,“你最好离嬿儿远些!不然我才跟你不客气!” “够了!你闹够了没有?!”红霜喝止了嘉念,见离楚秦弄得满身污泥不说,眼睛也被迷到,连忙帮着离楚秦擦起污泥。 嘉念见了不禁嘟起了嘴,悻悻然转身别了过去,看向别处。 “你敢这么戏弄我!”离楚秦弄干净了脸上,一把将嘉念衣襟揪起,“本少爷要宰了你!” 第23章 八角宝玉 离楚秦正要动手,忽瞥了眼一旁的红霜,顿时将自己怒气压了下来,喝道:“看在红霜姑娘的面子上,我今天不跟你计较,快带我们去安明城!再戏耍我们,本少爷当场就宰了你!” “是~是~是!你厉害,大少爷你宽宏大量,大人不记小人过,”嘉念推开离楚秦,手中又拿起一块淤泥,这次朝着红霜走去,口中念道,“嘿嘿~~嬿儿,可轮到你了……” “你报复我就算了,竟还想对红霜姑娘动手?”离楚秦怒斥道,“红霜姑娘,要我现在就帮你教训他一顿么?” “离少爷,先别妄动,听他怎么说。”红霜觉得嘉念这么做似乎是有缘由。 果不其然,嘉念来到红霜跟前,挠挠后脑勺,笑道:“嘿嘿,还是嬿儿聪明,不像有的人就知道教训这个教训那个,我可没说谎,更不是什么报复你,这个淤泥可不一般,喏!” 说着嘉念指了指远处那道垂直的瀑布,又继续说道,“这东西你去别的地方挖点过来,可不好使!只有这个瀑布下面的才能有用,你们要不信我说的,待会见了病幺儿们,就知道我说的没错了,” 嘉念见离楚秦侧过脸不正眼去看他,又凑到离楚秦眼前,离楚秦越是不看他,嘉念便越是挑衅一般,弯腰抬头寻迎着离楚秦一张怒目,“大少爷手段再高,自然肯定也没听过,这都是西王任家从不外传的!” “西王任家……”红霜心里“咯噔”一声,这时再一看那瀑布附近,才恍然大悟起来。 离着水坝不远的这个瀑布再往上游,就是之前伍重在马车上,曾指出来的西王任府所在,那座醒目的十层高塔,红霜印象深刻,眼前的瀑布正是出自那群傍山院落之中。 红霜这时才开始细细打量嘉念,而一旁的离楚秦听到“西王任家”之后,亦是开口道:“原来你是西王任家的人,你们家主任敏与我们剑庄曾有来往,我见过她。” “噢,见过就很得意么?我还天天见呢!噜噜噜~~!”嘉念朝着离楚秦做了个鬼脸,掂了掂手里那块淤泥,转脸对红霜笑道,“嬿儿,快闭上眼睛。” 红霜一愣,皱了皱眉头,看了眼嘉念后闭上了眼睛,只感觉一个影子靠近她脸面,忽又朝下移去。 “啊!”红霜一惊,低头一看嘉念只是将她衣袖卷起,朝胳膊上抹了点淤泥,就算完了事。 “这就好了?”红霜又看了眼一旁亦是个泥人的离楚秦,禁不住笑然心底,心道:“这个嘉念可真是胡闹……” “恩!只要沾上些就足够了,嬿儿你只需要跟着我就成了!”嘉念点点头,说着又举起手中淤泥,“难道嬿儿你想我糊你一脸的么?” 一旁的离楚秦,顿时阴沉了张脸,捉住嘉念衣襟,怒道:“你果然在耍我们!看我不……” “哎哎!等等,等等!是谁说了看在嬿儿的面子上,不跟我计较的?”嘉念作个害怕的神色,嘿嘿一笑道,“算不得,算不得,快放了我,你看我都成什么样了,不也是满身是泥么?你们要赶路,是不是?是不是嘛?” “快带路!”离楚秦受了戏弄,心里有气,丢下嘉念叫道。 “走吧,就在前头,也不远了!”嘉念一招手,领着两人向之前红霜原本要去的水坝方向跑去,入了雾气,嘉念一把捉住红霜手腕,跑得更快。 “等等我!喂!小心!……”离楚秦见两人突然跑得飞快,担忧地问了句,也加快了自己步子,忽地他脚下一停,朝着高处看了看,又道,“哼!臭小子,看你能弄什么把戏!” 奔跑时,红霜好奇地闻了闻她手臂上那些淤泥,嗅出了淡淡的药香,只是一时间光顾着跟上嘉念步伐,没能想出这是哪一种药材,甚至自己是否尝过,红霜都不确定。 “淤泥是沾上了任府里流出的草药么?”红霜这时问道。 嘉念稍微放慢脚步,这时回头惊讶道:“嬿儿你好厉害,这都能猜到,”说着,嘉念翻上水坝上巨石,回头将红霜拉了上来,又道, “婆婆还不准我对外人说呢,不过嬿儿你可不算外人,嘿嘿~!你说得没错,府里真有个花园,婆婆在那里头种了些草药,平时就用来医治一些从安明城里送来的病人,不过婆婆可凶了,不准我去那个园子,还说这药碰了会让我变成病幺儿,可我才没这么好骗呢,嘿嘿~!往日,我偷着掰几枝,就和嬿儿你去那个地洞玩耍呢,可惜……嬿儿你都不记得了……” “种的是什么草药?”嘉念说了一通,红霜唯独对这个最是在意。 “园子里种的么?婆婆不告诉我,我也认不得是种的什么,”嘉念渐渐放慢了脚步,“要不然我一定告诉你了。” “那我能去你们府上一次么?”红霜追着问道。 “嗯?”嘉念语气一顿,连忙回答道,“能!当然能!别说去一次,嬿儿你就是一直住在那里,婆婆也一定会欢迎的!” 嘉念脸面虽是蒙着淤泥,红霜却有了一瞬间似曾相识的错觉,只不过如同一缕青烟瞬间就飘散得无影无踪。 又过一会,两人缓下步子,就见嘉念放低了声音,指着前面的荆棘丛说道:“嬿儿,可别撒手,前面就要遇上病幺儿们了……” 红霜点点头,正要随同嘉念前行,忽见离楚秦当空纵身一跃拦在两人身前,剑鞘末端指向嘉念,就听离楚秦喝道:“站住!臭小子!我问你!你要带我们去哪?” “离少爷?这是何故?”红霜看看两人,不解地问道。 “红霜姑娘,莫要被这不明来历的奸细骗了!”离楚秦指着他们身后,又道,“安明城分明在我们背后,他就是趁着这边的水雾,好叫我们看不清,任由他糊弄!” “哈?不信你跟我进去不就知道了!”嘉念一脸茫然,撇了撇嘴巴,朝着红霜说道,“嬿儿,我可不会骗你!可别听这个愣头瞎说!” “你才是个愣头!”离楚秦作了个挥拳的姿势,复又收回,怒声道,“要不是刚才本少爷,爬到山腰去瞧了瞧,我们可就又被你给戏弄了!” 刚才只顾着埋头穿行在雾气中,现在经离楚秦这么一说,红霜这才反应过来,水坝处在安明城东北方位,他们一直是朝着水坝而动,就如同离楚秦所言,离安明城已是越来越远。 红霜忙从嘉念手中挣脱,疑惑着问道:“你带我们来这边做什么?” “对!我看这无赖泼皮可疑得紧,你说你是任府的,你敢说出来你是任府哪位么?剑庄与任家有过来往,多少我也知道点!说的出来我就放过你!”离楚秦说着,拔掉剑鞘。 “我!?嬿儿!我是嘉念哇!我是……”嘉念左右看看两人,挠了挠头,说道:“唔…楚大哥说我是被婆婆捡回来的,所以府里没几个人在意我,我可算是任府里最苦命的咯,常被婆婆揍不说,还被楚大哥天天叫去劈柴,婆婆还一直叫我去钓鱼,一点武功都不教我,钓什么鱼啊!我才不想钓鱼呢!……哼!我就常常偷跑出来,嘿嘿!~就去那个地洞找嬿儿你一同玩耍,虽然婆婆每次总是捉我回去,也没什么好事,肯定又是揍我……” 说到这里,嘉念语气透露些失望,又道,“可嬿儿你都不记得了……就光记得这个小白脸……真是可恶,刚才还被这愣头踹了我脸……” 离楚秦逼问之下,嘉念倒是说了一堆,可该回答的一句也没说到,两人有点弄不清嘉念到底是装傻还是故作不知,红霜更被嘉念说得她脸色微红,急忙辩解道:“没!没有,哪里来的小白脸,我都说了,你错认我了,嬿儿不是我!” “楚大哥?……”离楚秦咬了咬手指头,问道,“哪个楚大哥?” “哼!”嘉念顿时叉腰挺胸,昂起头来,得意道,“楚风!武林中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黑刀楚无’就是我楚大哥!也是我师傅!” “早听闻任家楚风,有个‘黑刀楚无’的名头,不过你知道这个又能怎样?说不定你就是听的江湖传闻罢了!”离楚秦不屑地说道,“那我还知道武林盟主名号‘义字藏宫’,更知道他叫艮藏宫,可盟主又不认得我,你说!那能管什么用?” “那要我说什么?才能让嬿儿你们信我?噢!等等!”嘉念两手一摊,忽然又像是想起什么似得,从衣衫里掏出一物递给红霜,又道,“我把这个交给你们,你们要是不信,拿着个去任家,大家都能认得出来!这总成了吧?” 红霜犹豫着接过嘉念递来的玉石,入手一瞧,是一枚墨绿色八角玉石,色泽不似凡品。 “拿块玉石又能算什么,玉石剑庄可多得是,你还有别的么?”离楚秦不依不饶道。 “我!……呸……你这愣头比我还会吹牛……好歹可是我的宝贝…那等等!让我再想想!”嘉念满是不爽,嘟囔一句,手掌先伸向离楚秦,后挠上自己脏兮兮混着淤泥的发冠,猛一拍手掌,叫道:“有了!你们等等!” 第24章 孕狱之一 说着嘉念拨开前方那一片荆棘丛,只见从那片荆棘丛中,露出一辆马车来,嘉念作个噤声的手势,说道:“待会,可别出声!” 只见嘉念摸到那个马车附近,在马车上猛地敲了敲,又大叫一声“啊!~~~” 红霜与离楚秦正有些不解,突见从马车后顿时窜出五六个瞪大了双眼的行尸,这些行尸除了四肢干瘦之外,与之前红霜所见到的有些不同,行动较之常人更是迅捷许多。 不过那些行尸,除了刚出现时迅猛一些,竟都在马车附近转着圈圈,仿佛根本没有发现靠在马车旁的嘉念一般,而嘉念此时靠在马车上冲着两人做着手势,不停地指指点点。 红霜看了看手臂上的淤泥,顿时明白了嘉念的目的,就在这时,马车内突然扑出一个嘴角满是鲜血的人,一把攥住了嘉念的肩膀,将他脑袋凑到了嘉念肩头,就听扑出马车那人扯着嗓子叫道:“要来了!快~!……走!!” 原本围在马车附近的行尸,听到这叫喊声,一窝蜂地扑向了马车,这一幕举动不禁让人为嘉念捏了把汗。 “喂!你是找死么?”离楚秦飞身跃出去一招腿劲将那些行尸打散,再把嘉念从马车扔回了红霜那边,长剑随之挥出数道剑气,将那些行尸打残,只是行尸吃招却不吃痛,即便拦腰砍断,依然能在地上爬行,更因为离楚秦的大动静,眨眼间又围上来数倍于之前的行尸。 “这里竟会有这么多行尸?”红霜顿时惊讶道,“安明城……” “这些人本来是婆婆差来送我离开安明城的……婆婆说最近安明城待不得,唉…不告诉我缘由就算咯,还揍了我一顿,屁股现在都疼着呢……这么多人命呢……要是不送我离开,就不会遇上刀詈司的坏蛋,他们也就不会成这模样了,都是我的错。”嘉念所言除了让红霜吃惊之外,更一改他之前的轻松神情,活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这劳什子的东西越来越多了!”离楚秦一边挥剑一边冲着嘉念喝道,“臭小子!你说的地洞呢!快带我们过去!” 离楚秦一声叫喝之后,嘉念顿时跳了起来,急忙指着马车后方远处一块石头,叫道:“对对!地洞在那边!嬿儿!趁他对付这些病幺儿,我们先跑过去!只要动静小些,那些病幺儿发现不了我们!” “好!离少爷?我们先过去,行尸纠缠不得!”红霜觉得嘉念说得倒也没错,但也没忘了离楚秦。 待红霜二人走远了些,离楚秦这才大喝一声:“缠人的行尸,都给我…去~死!” 一招剑气冰花,虽然比起伤七的威力范围要小了很多,依然将离楚秦眼前所有行尸扫荡开,离楚秦又冷哼一声,道,“让你们这些害人的东西葬身火海!” 剑气挥出之后,离楚秦方觉不对劲,不禁额头冒出一滴冷汗,“糟糕,我的火折子呢?” “离少爷为何不用火攻?”待嘉念拉她到了巨石旁之时,红霜回头瞧了眼正抵御行尸,又一身淤泥的离楚秦,开口问道,“嘉念!淤泥能用来对付行尸么?” “哈?嬿儿!你终于叫我名字了,哈哈哈~~…哈哈哈~~”嘉念顿时开怀大笑,笑声畅然。 “有这么好笑么……”红霜见他笑得夸张,问道。 “哎哎!不不不!嬿儿从来不叫我名字!这可是头一回呢,”嘉念这时忽又悄着声对红霜道,“我只说淤泥能防着,可也不是仙药!要怪就怪那愣头,就只顾打打打,咱们只能悄悄地摸到这边来,连话都不能大声说,谁让他弄出那么大动静的,活该被病幺儿们盯上!” 嘉念话音刚落,红霜指着他身后说道:“可这边……也有了……” 刚才嘉念那阵大笑声,竟从林中引出数个行尸朝着他们缓缓过来,这些行尸动作稍慢,沿途更是互相撕咬,躯干早就不成人形,只是身上还保留着尸毒发作前的一些护体铁甲。 “这些是刀詈司的坏蛋!怎么冲我们来了!?”嘉念一惊,连忙伸手探入巨石旁的一只矮小灯亭,随着‘隆隆’声传来,巨石旁原本有些平整的石面竟朝上收去,露出个一人多高的洞口。 “这里就是地洞?”红霜脱口问道。 “对对!嬿儿!咱们快进去吧!晚了的话,那几个行尸要跟进来了!!”嘉念点头,说着就要拉红霜进去。 “不成!离少爷还在外头呢!”红霜将手拽回,问道,“你有火折么?” “有!”嘉念闻声,掏出火折递给红霜时又收回去,眉头一皱,嘟起嘴道,“嬿儿你要干嘛?唔……对那个愣头也太上心了,他可有什么好的,又凶又丑,说话还不经脑子,寻常人见了病幺儿们可就要跑了,你倒看这愣头,简直就是饿了几天的乞丐,见到馒头时的模样,我看他就是天天打人打习惯了…拿这些病幺儿们撒气呢…” “快!快!快给我!”红霜拍拍嘉念肩膀,显得着急,“他没用火攻,许是火折子用尽了,我去帮他!你先进去!” 嘉念眉头一挑,咬了咬嘴唇,突然一把将红霜抱起,趁着红霜还未反应过来,眨眼间,就将红霜扔进了石洞,关了石门机括,就见石门坠落的飞速,响起‘嘭’得一声。 “嘉念!嘉念?!”红霜猛拍了怕石门,红霜没料到这石门开时缓缓,到关闭之时竟然如此迅疾,红霜落地刚从地上爬起,眼前就变作昏暗一片,她急忙将脑袋贴在石门上,只听到外头嘉念隔着石板的声音喊道:“嬿儿你别出来!我去帮愣头……这些病幺儿……” 似乎这道石门的封闭效果很好,不一会儿,贴在石门上的红霜已经完全听不见石门外的动静,嘉念与离楚秦在外面遭遇了什么,没有声音她一点也分辨不出来。 “嘉念……”红霜心头一暖,立刻四处摸索起来,常言道“轮人有规,匠人有矩”,眼下石门并未被锁死,只要寻到开门机括,红霜便能从里头出来,只是身处于近乎漆黑的洞窟,又没有火折之类的火源,要找起来并不容易,“开门的机括想必一定在这附近,我得快些找到……” 只不过红霜在石门附近摸索一阵之后,除了平整的石面,似乎并未有什么机括,石面上甚至连凹槽凸起她都没有找到。 “寻常机括不是应该藏在附近么?”红霜嘀咕一句,朝石门多看了几眼,一边估算着距离石门处的距离,一边朝着洞窟深处探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她估摸着已经距离石门约有十丈左右的距离,迎面遭遇了一股伴随着冷风的恶臭,令她眩晕恶心起来,红霜忙跪倒下来掐按了一番自己的印堂穴位,又含了棵醒脑的草药入口。 “这条道竟会有瘴毒……”红霜捂住口鼻,缓缓后退,拍了拍额头,又道,“怕是过不去了,不过进来时,里面有两个岔路口,不如再摸回去,去另一边探探……” 也就在这时,红霜已经适应了洞窟内昏暗,发现所站之处,虽没有火折油灯之类的照明,却也不再是完全的漆黑一片,红霜仰头一瞧,竟能发现洞窟内的隐隐“星光”,这些光亮都是出自头顶山石的间隙。 “原来是在山肚子里么……我这是走到哪里来了?……” 红霜摸着身旁石壁前行,正盘算着她没有走偏,很快就能碰到丈余宽的洞窟另一面,忽觉有水滴落到她头上,再抬头看向头顶那些隐隐光亮之时,原本寂静的洞窟中,此时传来一阵阵‘窸窸窣窣’的爬动声响,不禁叫人头皮发麻。 而叫红霜吃惊的是,刚才她朝着对面石壁走了不下二十步,按照她平常的步子,怎么也不止一丈距离,可她并没如同预料那般,摸到洞窟内原本应该出现在她对面的石壁。 “怎会如此……这里……”红霜并未止步,而是又向前走了一段距离,直到她碰到前面的石壁,足足又多走了四五丈,“好像不是我来时的那条路……” 红霜心里一沉,她无疑已经在昏暗的洞窟内迷失了方向。 这会儿,先前遭遇的那阵‘窸窣’之声,变得愈发刺耳,红霜顿觉焦躁无比,猛然攥起拳头朝石壁捶打了过去,这令红霜自己也没预料的举动,竟将对面的石壁,砸出一只窟窿出来。 “这……力道有这么夸张么?”红霜疑惑着摸近那个窟窿,发现只是一个刚好比它胳膊稍微粗些的圆洞,不过圆洞的四周,却像是嵌满了鹅卵石一般,红霜刚刚砸破的只是其中之一。 “这不像是石头……”红霜在旁选了另一个‘鹅卵石’敲了敲,岂料这个更不经碰,轻轻一磕便碎了一地,红霜凑到鼻前闻了闻,令她惊讶不已,“糟糕……是吸了瘴气,鼻子闻不出味道了么……” 红霜没料到自己的嗅觉受了影响,只得掰下一些“石块”尝食,立刻尝出石块并非是“石块”,而是淤泥混着陈年药材的残渣,风干结块之后形成的薄片。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说不定魔教的秘密就在这里面……”红霜当即做了决定,将手伸入那个窟窿之中,更壮着胆子再将整个手臂探了进去。 第25章 孕狱之二 直到红霜侧过身将手臂深入到她所能及之处,她发现这个窟窿内里竟还有左右联通过来的甬道,手指的触碰感告诉她,里面竟是由砖石铺砌而成,左右探寻无果,正要将手臂抽出来,红霜忽然心头一惊,手臂上霎时间传来钻心般的疼痛。 不知有什么东西正爬过她整条胳膊,将她胳膊咬住,而之前她听到的那阵“窸窣”之声,更是像朝着红霜所在的地方靠拢,声响愈发叫听的人心里抓狂。 “唔……这是……”疼痛带来的刺激,让红霜猛力朝外拽出了胳膊,“什么东西……” 随着红霜胳膊一同被拉出来的,还有几个“贝壳”一般的东西,而那阵刺耳的“窸窣”之声却突然消失,四周变得寂静,红霜甚至能听到她脚边那些“贝壳”的晃动声,红霜一摸胳膊,发觉那里已是衣袖褴褛,正挂着鲜血,所触之处尽是咬痕,不禁眉头紧起。 这时忽听远处石门似乎发出“隆隆”声响,红霜急忙旋转四周寻着那声响出处,若是石门被打开,照射进来的光亮哪怕只有一瞬,也能为她指明方向,不过处于黑暗中的红霜此时竟没见着一点亮光,四周不一会又陷入了沉寂,红霜心里一沉,仿佛她身处在一个无人发现又永无光明的地方,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 伴随一阵细小的微风过境,立刻将处在幽闭暗处的红霜惊醒了过来,她眼前闪过一道白影,眨眼间身前黑暗之处,竟能化作夜色下的漫天星辰,而众星之中正捧着一轮满月,更有一声长长的轻吟声钻入红霜的耳朵,刚刚掠过她身旁的白影,竟闪现出一个满身挂着彩带的白衣女子,旋转起舞间只将背影留给红霜,随之一阵跳跃后,那个白衣女子竟飞向那轮满月,化作月亮上一道渐渐微缩的影子,直到最后消失不见。 红霜揉揉鼻头,这是她听过娘亲所说仙子奔月的故事之后,常做的一个梦,不过红霜此刻更意外她失灵的嗅觉复又回来。 “这与浅石滩的“白雾”味道一样……又是古依花么……”红霜下意识地拔出匕首,抬头去搜寻,这时原本出现在她头顶的那些微弱的光亮,现在也不见踪影,而仰面时刚好落下一滴液体砸在她脸面,红霜擦过拿到鼻前一闻方觉异样,这东西根本不是水滴,而是混着一股药味的酸臭粘液。 “是蜘蛛么……”红霜深呼口气,俯下身拔出匕首,静待杀机。 “霜姑娘……”突地一声清脆声响起,听着耳熟又似是陌生,红霜四处一寻,竟发现身后出现一名七尺少年,羽冠束发,手提着一盏油灯朝她靠近。 “霜姑娘!小心!”那少年抬手挥喊,指了指红霜头顶,又道,“快躲开!” “许负……”红霜惊讶不已,不过碍于前车之鉴,她立刻又清醒了许多,再朝对面看去时,眼前哪有什么七尺少年,站着的分明是一个衣衫脸面都沾着淤泥的嘉念。 “上面有只大蜘蛛!霜姑娘!快躲开呀!愣头少爷他要出招了!”红霜见那少年虽是许负模样,却说得奇怪,正不知何故之时,忽见离楚秦从那少年身后跳出,一脚踩在那少年肩膀,将他压成跪姿,口中还叫道:“你才是个愣头!” 离楚秦落地一道剑气挥去,顿时从红霜头顶掉落下两只又粗又黑的蜘蛛腿脚来,偏偏正好挂在红霜肩头,而原本无声的洞窟内,立刻响起几声刺耳的兽叫声。 “嗷……嗷嗷嗷……嗷…哼哼…” 原本要过来的嘉念顿时抱着头后跳,指着红霜,朝向离楚秦叫骂道:“喂!你可小点心!霜姑娘还在下面呢!” “我怎么顾得上!再不动手,红霜姑娘就要被它咬上了!”离楚秦争辩起。 “嗷!嗷!嗷!“”头顶的几声兽叫声打断两人,再一看时,红霜已被蜘蛛喷射出的蛛丝罩住,离楚秦一脚踢开嘉念,叫喝道:“红霜姑娘!趴下!” 话音刚落,离楚秦挥剑带起的劲风恰在这时将油灯火光吹灭,红霜只觉得眼前有一个身影窜上来,将她抱住随地翻滚了几周,黑暗当空闪过几道剑身火花,传来离楚秦叫喊声:“周天八字剑诀!巺风!” “霜姑娘,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啊!我还以为找不着你了,噗!~~噗!”黑暗中传来吹气之声,一个火星缓缓亮起,嘉念捧起点着的火折,举到红霜眼前,红霜又揉了一番眼睛,这次确信无疑,刚才看见拿着油灯的七尺少年,果然就是眼前的嘉念。 “还好,能寻着脚印找过来,要不然……”嘉念见红霜盯着他直愣着眼睛,顿时摸了摸自己脸蛋,扣下几块干掉的淤泥,似是不好意思一般,挠着头说道,“诶?霜姑娘?怎么咯?嘿嘿,你是不是终于想起我来了!对不对?我是嘉念!嘉念啊!” 红霜一把推开嘉念,语气含着些失望,说道:“谁让你这么叫我的……” “啊?!你不是不让我叫你嬿儿,我啊就想换个称呼,那个愣头叫你红霜姑娘,我才不想跟他叫得一样,”嘉念挠挠头,不解地问道,“叫霜姑娘不好么?” “不好!”红霜赌气一般夺过嘉念手中火折,寻到那只掉落的油灯,将它点着后,又有些后悔,急忙抬手捂住先前胳膊上的那些咬痕。 可令红霜感觉震惊的事出现了,那只探入窟窿中被咬伤的胳膊上,她竟连一点咬痕也没摸着,胳膊上只剩下干涸的血迹,与那只近乎褴褛的衣袖。 “这是怎么一回事……”红霜握了握手臂,全然没有受伤带来的不便之觉,她竟已经恢复如初,“我并没用药……即便用了,也不可能恢复得这么快……” 这时洞窟内火光大亮,一旁的嘉念将洞窟内的另外几盏油灯点亮之后,突地大叫一声。 而红霜一转身,下意识地将手臂藏在身后,就听迎面的嘉念朝她喊道: “霜姑娘……唔!呸!呸!嬿儿!我还是叫你嬿儿吧!咱们快走吧!你瞧地上这些虫子!真恶心!” 嘉念这么一叫唤,红霜这才注意到他脚旁那些“贝壳”,先前看不清的“贝壳”,此时借着此时洞窟内的火光,显出真容,“贝壳”并非贝壳,而是足有半只手掌大小,有着坚硬背壳的绿虫,这几只落出来的绿虫,背壳朝下似乎不能动弹,仰躺着不停摆动腹部触须。 火光照亮后的洞窟着实叫红霜吃了一惊,先前她只以为丈余宽的洞穴最多不过是丈高而已,可火光照亮之下,竟发现洞窟在这里呈一个圆形空间,抬头往上目测过去,从洞窟油灯附近有数不尽的“鹅卵石”,一直延伸到到他们头顶由那些凹凸不平的“鹅卵石”围聚而成的洞顶,高度远不止几丈。 “原来开始沿着石壁,我一早就被弯曲的石壁带来了这里……”红霜这时恍然明白了过来,面对这些绿虫,红霜没有嘉念如此反应,反而凑了上去,将那些翻身过来的“贝壳”细看了一番。 这些绿虫与先前红霜在浅石滩碰上的绿尤虫除了个头大一些之外,极为相似,红霜将其中一只翻了个身,绿虫触须落地后,爬行速度竟是飞快,转眼便钻入了原先那只窟窿里,不见了踪影。 “嬿儿…我好像见过病幺儿们嘴里头就有这虫子……”嘉念这时环顾四壁,指着满是“鹅卵石”的石壁,叫道,“刚才那虫子钻到这只‘蛋’里头了,这里有这么多‘蛋’,嬿儿!咱们还是快点跑吧?!一会儿它把其他虫子全叫来了,想跑都跑不掉了……” “为何你和他……你到底是何来历……嘉念……”嘉念脸上的淤泥早已经干枯,红霜盯着嘉念侧脸,口中念念有词,突然间见嘉念朝她看来,一笑之下,从脸上碎落一阵干结的淤泥,露出更为明显的笑容来,红霜急忙改口道,“我…我是说……你不怕这些东西么?” “怕!当然怕!婆婆还说这些虫子会吃人呢,地洞外面那些病幺儿们都是送我的那些人,虽然都认得我,可那模样实在是吓人,要是我一个人,早就跑得远远的了,”嘉念咽了咽口水,眼中透出一丝黯然,不过须臾之间,他立刻又变得精神百倍,拍着胸口,笑道,“不过!只要能和嬿儿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嬿儿可是我最好的朋友了!” 嘉念一言,令红霜眼中闪过一丝歉疚,她道:“之前是我失礼了…竟还怀疑过你……实在抱歉……” “嬿儿!”嘉念摇摇头,却十分不以为意,“可用不着道歉,就算让我去上刀山,下火……” “得了吧!”离楚秦追寻巨蜘蛛未果,这时返回,飞身落地之后,打断嘉念,“还想来邀功?要不是你偷拿本少爷的火折子耽误本少爷,我早进来了!” 第26章 新人旧地 “耶?你这驴肝肺的,我可好心去救你,你却连声谢谢都不说!”嘉念嗤之以鼻,“现在反倒还诬赖起我来了!” “火折子我放得好好的,你不是偷,怎么会有?”离楚秦这时开口道。 “不就是一个破折子么,还你!”嘉念说着将火折扔得四处都是,急得离楚秦一边弯腰去摸,一边叫骂:“臭小子,你知道个什么,这可不只是火折子!” “是~是~是!大少爷就是大少爷,全身都是宝贝,一根头发也掉不得,摸不得~~”嘉念怀抱手臂拒不认账,撇了撇嘴道。 眼见两人似乎要争吵起来,红霜收起刚才情绪,急忙问道:“离少爷?可寻到那蜘蛛去处?” “那蜘蛛跑起来可快了,这洞窟里岔路太多,稍不注意,我就不知被它躲到那里去了,不过我砍去它几只腿脚,一定跑不远!”离楚秦摇摇头回答,俯下身拾起那些火折之时,这才瞧见地上那几只仰躺着不停摆动腹部触须的绿虫,他不禁惊呼,“这里怎么也会有尤虫?” “尤虫?”嘉念凑上前来,问道,“什么尤虫?别说得好像你见过似得,少吹牛,这洞里,我来过这么多次,怎么一次都没见过这虫子!” “那是你无知!”离楚秦蔑视一眼嘉念,又朝红霜说道,“先前我们在浅石滩碰上的尤虫,那些就是它们的幼虫,这些尤虫长全了就是~~喏!就是这副模样,”离楚秦说着抬手一剑刺穿那绿虫,溅出许多汁液,又道,“还好你们都没被这虫子咬伤!尤虫长成这样,毒液可比幼虫厉害得多,就是寻常刀剑铁器沾上了,不稍一刻,都能被化去呢!” “想不到这些虫毒竟这般厉害,连铁器都能腐蚀,我这还是头一次闻。”红霜点点头称奇,不由得再将双手背到身后,心里犹豫了一番之后,才将之前她遭遇的事情说了出来,不过有关绿虫咬伤她胳膊一事,她没有道明。 “也不知哪里来的蜘蛛,我一时情急就挥了匕首,当时太暗了没法看清,我猜……一定弄伤了它,要不,我也不会沾上这些血迹……”红霜说完,顿时觉得脸颊红红。 这些原本红霜只想一句带过,嘉念却不依饶,他夺过红霜胳膊仔细查看了一番之后,才放心下来,说道:“还好嬿儿你没事!要不然咱们去见了婆婆,她肯定又要揍我了……” “嘉念……我不是嬿儿……我是……”红霜打断嘉念,摇头再度否认,将头低下,“我叫红霜……”嘉念越是对红霜关切,红霜便越是觉得心中有愧,她明明不是嘉念口中的嬿儿,却被嘉念当作嬿儿一般护着,这会儿红霜甚至觉得她借着“嬿儿”之名,前去任府的行径有些卑鄙。 “喂!你是聋子还是瞎子?”离楚秦拿着剑鞘将嘉念从红霜身旁推开,又道,“红霜姑娘都说了几遍不认识你了?你装傻也要有个限度,再纠缠她,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我是聋子瞎子,那你又算什么?总跟着嬿儿做什么?”嘉念不示弱。 “红霜姑娘与我可谓患难之交,你才是半路窜出来的野泥鳅!”离楚秦凑近了嘉念脸面,眼看两人只差毫厘之间就要碰上,红霜这时开口道: “离少爷…这里四壁的圆石内大概都是尤虫,很可能与浅石滩时候一样,是被巨蜘蛛捕食后做成的巢穴,我们……”说着红霜离远了嘉念,又冷眼看了嘉念一眼,再道,“还是顺着原路回去吧!再想想别的法子,实在不行,我就硬闯去翻城墙!” “可城墙上不是有那些……”离楚秦露出惊讶,急忙摆摆手道,“绝不行!红霜姑娘!人可过不去,那些飞蝗会将你吃个干净的!” “走吧……”红霜叹了口气,低着头走过嘉念身旁。 “嬿儿……你这是怎么了……”嘉念被离楚秦拦得死死,盯着低头从他眼前走过的红霜,着急地叫道,“嬿儿?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你别不理我呀!喂!愣头!快放开我!” 无论嘉念怎么挣扎,他始终敌不过离楚秦的钳制,这时他突地大叫道:“你们出不去了!” 红霜与离楚秦皆是愣住,嘉念揉了揉鼻头,说道:“那个石头门只能从外头打开,里面的话…不行……” “什么!?”离楚秦瞪大了眼睛,一把揪住嘉念衣襟,喝问道,“那你还说带我们去安明城?你是想将我们关在这地方?” 离楚秦怒不可遏,这时双手齐发力,一把将嘉念举过头顶,嘉念比起离楚秦矮了一头,只比红霜稍微高一些,这么被提起来,如同让他上吊一般,一会儿的功夫,嘉念便涨红了脸,手脚乱舞起来。 “哼!红霜姑娘!我就说这人是个奸细!说吧!你是谁派来害我们的奸细!快说?!说!”离楚秦叫喝道。 “什么……我关你们……在这地方,我不也……也是进来了么!”嘉念双手发力想脱身,“快…放我下来!我带你们去……出口!” “离少爷!快放他下来,他喘不了气了!”红霜及时唤停离楚秦,见嘉念被放了下来,她朝嘉念问道:“我们不为难你,快带我们去出口!” “咳!~咳!嬿儿!我没有骗你们,我真的来过这里,”嘉念说着环顾了下四周,面露不解地说道,“谁知道现在这里头变成这样了,竟然有了大蜘蛛和虫子……” “说重要的!说重要的!快说你以前怎么出去的?!”离楚秦拿着佩剑大力磕了下地面,大声呵斥道,“要是这次胆敢再诓我们!哼!” 说着,离楚秦飞速拔出佩剑,聚力怒甩一道剑气出去,将洞窟内划出一道深长的划痕。 “那就别怪本少爷,将你一刀两断!”离楚秦收招威胁道。 洞窟内仿佛颤动了一下,划痕附近的那些脆皮“鹅卵石”在刚才这一击下,顿时接连碎成一堆粉末,落到洞窟之内,就在这眨眼之间的过程内,从上忽地飘落下几块白绫碎布。 白绫在红霜眼前飘飘落下,又伴随着数块“鹅卵石”砸碎在地上,三人同时抬头望去,就见上方原本由无数凹凸不平“鹅卵石”聚成的洞顶,正如同裂开的冰面一般,爬满碎痕,不断有“鹅卵石”掉落下来,原本寂静无声的洞窟内,仿若突然下起了几只冰雹。 而那些“鹅卵石”被砸碎之后,立刻露出里头埋藏的硬壳绿尤虫,由一道蛛丝牵引,裹着粘液悬垂在他们面前,不知是死是活,而藏在裂开“冰面”之后的,竟是一张巨大却严密的蛛网。 先前突然消失的“窸窣”之声,红霜现在总算找到答案,成群的尤虫在石壁中爬动之后,途经过蛛网,全数被那只巨大的蜘蛛捕捉,而红霜将胳膊探入洞窟遇上的那几只,算是漏网之鱼。 “快走!这里头都是巨蜘蛛捕食做成的‘茧蛹’。”红霜挥着匕首躲开那些不断坠落的“鹅卵石”,朝着身旁两人叫道。 红霜喊话之时,那些从上落下的“鹅卵石尤虫”,数量与速度已经变得夸张,此时更如同下雨一样,砸在他们身上,三人一边挥手弹开落下的“茧蛹”,一边朝着洞窟边退去,而更让三人吃惊的是,这些尤虫并非都被蜘蛛丝所困,巨蜘蛛被离楚秦赶走之后,还有相当一部分尤虫没来得及做成“鹅卵石茧蛹”,那些尤虫落地之后便开始四处逃窜。 “快!别沾到尤虫毒液!喝!”离楚秦留在最后,运起全身真气聚于双掌,大喝一声推出一股气浪将那阵“虫雨”朝他们反向推开,趁着这刹那间,三人才从那圆形的洞窟内闪出,更顾不得什么方位,寻着摸到的洞口,就是一阵飞窜。 待他们走远不久,落满尤虫的洞窟内忽地从上坠下一个人影,玄九手中正牵着一长条白色蛛丝,悄然无声落地之后,借着坠落的力道拍出一阵气浪将成群的尤虫掀飞,瞬间在自己周围洒出一周红色粉末,而那些震飞的尤虫复上前来绕在她周身,形成一只圆圈,却又不敢近前。 玄九眉头皱起,伸手摸了摸面部黑纱,再猛地一拉那条白色蛛丝,将上面的蛛网全部拉了下来,不只是蛛网,连还趴在蛛网上的几只黑背彩色蜘蛛也一同被她拽下来,落到尤虫堆中,瞬间被那些绿尤虫埋掉啃食。 速度稍慢落下的层层蛛网这时被玄九抬手握住,从她腰间的卷筒处抽刀将其割断,随后在玄九握住蛛网的手中冒出火种,须臾之间缠绕在手掌之外的真气,使火焰爆炸一般在洞窟内蹿升,将整只洞窟内上下残留的的蜘蛛与尤虫烧得“噼啪”作响。 末了,玄九挥了挥手,将缠绕在她手掌的真气散去,从腰间摘下卷筒,丢下一卷被刚才离楚秦剑气划破的白绫,退出洞窟。 第27章 异兽 也不知在洞窟内奔跑了多久,直到身后再听不到尤虫的“窸窣”之声,三人才敢停下喘息。 “刚才太险了……好在我们脱险了,”离楚秦说着搭上身前人的肩膀,叹道,“红霜姑娘可真是我的福将,总能化险为夷!” “噗!~噗!~”暗中吹起一只火折,嘉念顿时将亮起的火折举上头顶,直冲离楚秦发冠,“‘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大少爷……快把你的爪子拿开……羞不羞……” “是你……”离楚秦尴尬着夺过嘉念手中火折子,怒道,“还我的火折!” 催出的真气将火折内的火种放大,顿时火光大胜,恍若一只火把,离楚秦将四周照亮后,寻到几只油灯。 “快认认!这是哪里!好带我们出去!要是出去了,本少爷就饶你一命!”离楚秦顺着步子就朝嘉念一脚踢去,“要是出不去,本少爷就将你大卸八块!” “哼!也不想想谁害得我们乱跑的……”嘉念麻溜地躲过去埋怨一句,立刻疑惑道,“咦?嬿儿呢?” 两人这时一齐朝前看去,就见红霜出现在他们前头不远处,手正敲着她眼前出现的铁板,离楚秦二人见状,急忙也赶了过来,火光照亮的铁板上,除了两只铜环以外,在铁板中心还画了一只圆圈,圆内三道同样粗细大小的横条,除此之外,铁板上再没任何其他东西。 嘉念见了那块挂着铜环的铁板之后,随即露出一脸喜色,着急地叫道:“嬿儿!就是这铁板门!我说的就是这里,快打开!从这里就能去安明城里!”说完,嘉念又盯着铁板上的那三道横条,不解地说道,“三?咦?我上回来这里,还没有这个呢!哪里多出来个三?嬿儿,这是什么意思?” “哼!没见识,这哪里是三,明明是天乾的卦象!”离楚秦指着铁板,又道,“这上面画了卦象,八成是个阵眼,要是不明玄机胡乱开启,免不了要中了机关埋伏!” “你神神叨叨的!这里哪会有什么机关!?我来的时候,可走得好好的!”嘉念据理力争。 “你懂什么?别以为你胡说八道几句,我就会信你了!”离楚秦捏住嘉念肩膀,疼得他“嗷嗷”直叫,又道,“你不承认倒也没什么,等出去了,本少爷一定要叫你说老实话!” “疼!疼!疼!快放手!你这野蛮的愣头!”嘉念捂着肩膀叫唤道,“嬿儿!你相信我!我从来没骗过你!这后面就是一堆笼子!不信你们打开就知道了!” “离少爷先放开他吧,现在我们三人共处一条船上,需同心协力。”红霜开口道。 “就是!快!快!大少爷高抬贵手!”嘉念挣开离楚秦那只大手之后,一溜烟地蹿到红霜身旁。 “你们看!这个铁门有些怪异,”红霜指着门上的同环,又道,“我不懂什么卦象,只是寻常门扇若有铜环,一定是在门的中间位置,这上面的铜环却弄得那么高……” “会不会……是红霜姑娘你太矮了……”离楚秦咬了咬手指头,一边作思索状开口,一边走过一脸尴尬的红霜身旁,凑到铁门旁抬手握住那两只同环,只是他憋红了脸也没将那铁门拉动,这回轮到了离楚秦露出尴尬面色。 “哈哈哈……”嘉念这时捂着肚子竟笑了起来,“大少爷,铁板门你这样是打不开的……” “你笑什么?本少爷天生神力都打不开,你以为你打得开么?”离楚秦不屑道。 “瞧我的!”嘉念信心满满地从离楚秦身边挤过去,“大少爷,让~让~让!~……” 就见嘉念来到铁板门前,纵身一跳,双手拉住那两只铜环,整个人挂在那扇铁板门上,不停地摇晃,而那两只铜环竟能随着嘉念摆动,就听“咯咯咯”的声响从铁门上传来, 那扇铁门竟在此时从上往下缓缓落下,嘉念一跃而下,叉腰露出一副得意神色。 “刚才有人~~说得是头~头~是~道!大少爷,你听到是谁讲的么?到底谁才是没见识呢?” “原来这门要这么开,”离楚秦恍然大悟,又心有不甘地说道,“哼!得意个什么,要是你没来过这里,就凭你这臭泥鳅,一样也打不开。” “是嘛!你现在总算信了我来过这儿了吧!……噜~噜~噜!”嘉念冲着离楚秦做了个鬼脸,一把拉起红霜,“嬿儿!你瞧!我没有骗你!从这里就可以到安明城了,走吧!” 说罢,嘉念拉起红霜,昂头从离楚秦身旁而过。 “你居然敢骂……”离楚秦阴着脸,将剑鞘攥得“咯吱”作响,“哼!小不忍则乱大谋……等本少爷出去了非宰了你这臭泥鳅不可……” 嘉念欢脱的模样,让人觉得不像是在洞窟内逃难,而更像是去郊游,不过兴奋的劲头没过多久,就在嘉念一脚踏出铁门后,却让他觉出一身冷汗,铁板门外竟不是实地,而是处于悬空无路的状态,嘉念因为那一脚踏空,整个人猛地朝外跌去,顺带连着红霜也拽了下去,要不是身后的离楚秦眼疾手快,两人已坠了下去。 “臭泥鳅……快老实说!你上次来是什么时候了?”离楚秦咬着牙将两人拉住,挂在铁门外的直壁上,手中火折顺势掉落到直壁下最底层。 火折子没有离楚秦真气催动,很快就湮灭,不过借着火折湮灭前的光亮,三人都瞧见了下方游动过来数不尽的长蛇,正纷纷站立起来朝着他们望去。 “两年前……”嘉念咽了咽口水,汗颜答道。 嘉念的回答与三人刚刚在铁门之外见到的蛇窝同样让红霜与离楚秦哑口无言,好在嘉念两人都不算重,离楚秦再稍一发力,转眼就将两人拉回。 “刚才要不是本少爷机灵,你就掉下去喂蛇了!”离楚秦将两人拉回之后,立刻拿着剑鞘捶了捶嘉念肩头,“现在看看到底是谁没见识?行走江湖最重要的是什么?小心!谨慎!” 见嘉念显出一脸懵样,离楚秦更是得意,他又道:“臭泥鳅,你的胆子也太肥了,就算以前来过,可两年前的事情,你也真敢乱说乱来,差点连我们都被你害了,难道你平时是带着两条命出门的么?” “是~是~,大少爷说得是,我没见识,”嘉念无话可说,自觉惭愧,不停地挠头嘀咕道,“外头怎么成了蛇坑了,我来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子哇。” “若是嘉念没有说谎,这条通道就是通往安明城的,”红霜这时平静下来,朝着离楚秦开口道,“这两年已被改头换面了一番,有人在里面饲养了这些异兽,看来,我们在浅石滩遇到的棺木,也是为了养这些异兽所作弄出来的……” “一定是刀詈司!”离楚秦毫无犹豫地说道,“刀詈司从来不会无端聚在一个地方,他们鬼鬼祟祟在安明城附近出没,想必一定是发现了这些洞窟,然后就拿它当成养这些异兽的巢穴了!” 离楚秦话音落下,忽见红霜朝他指了指铁门之外,又做了个噤声倾听的动作。 一旁的两人都不再出声,不一会儿,三人身边只剩下油灯火苗晃动的“呼呼”声,以及从铁门之外传来,不断清晰的“咝~咝~~”之声,突然!从外飞入几条彩纹长蛇,吐着信子挂在了嘉念的脖子上,惊得嘉念张嘴大叫:“哇!~~~啊!~~~” 那条挂在嘉念脖子上的彩纹长蛇发出“咝咝~~”声后,几乎与嘉念同时张大了嘴巴,朝着嘉念嘴巴咬去。 好在此时红霜一把掐住蛇头,将那条彩纹长蛇踩在脚下,又迅速用匕首切下蛇头,而余下落到离楚秦身旁的那几条,还未落地之时,就被离楚秦拔剑斩落,丝毫没有伤到离楚秦分毫。 “哼!瞧你吓得那模样,真是将男子汉的脸都丢完了!到底是谁要羞一羞?”离楚秦不屑地说完,提剑探到铁门处,朝外一看,整个人猛地仓皇后跳,连着佩剑一起跌落到地上,脸色被吓得煞白。 嘉念一瞧,顿时指着离楚秦,笑道:“哈哈……大少爷不是见过世面的人么……怎么也吓成这样子了,真是将男子汉的脸都……”嘉念没有继续说下去,眼前一幕不禁让他咽了咽口水,话都说不出来。 铁板门外,此时正凑过来一只与铁门相当大小的蛇脑袋,朝他们吐出长长的信子。 三人顿时被这巨大的蛇脑袋吓得不敢说话,离楚秦率先反应过来,拿起佩剑摆出攻击姿态,朝着身旁两人说道:“你们……你们都别乱动,蛇都是瞎子,未必能看见我们,只要都别动……要是它冲过来,就由本少爷护你们!” “头…头都这么大了,这是蛇祖宗来了么……”嘉念颤着声开口,挡在红霜身前,“楚大哥说蛇要把肚子吃满了才会停,我看我都不够它塞牙缝的,嬿儿,要是它吃了我,你可千万要跑!” “嘉念……”红霜不禁觉得心里升起一股暖流。 第28章 孕狱之三 也就在这时铁门洞口处,眨眼间突又爬进来几只粗壮的腿脚,一只巨大的白身黑背蜘蛛,钻入铁门。 就见它扬起肥厚的屁股朝着那巨大蛇头,喷出数道粗厚的蛛丝,蛇头瞬间被盖上了一大堆蛛丝,开始不停地甩头,撞上石壁,弄出一阵山摇地动之觉,又挑拨了一阵铁门内三人紧绷的神经。 “小心!乾坤~三连!”离楚秦全身真气鱼贯而出,绕上手脚,赶在那只黑背蜘蛛完全进来之前,打出数道十字剑气,就听离楚秦又大喝一声所使剑招,“六断!” 那些剑气相互叠加冲上那只黑背蜘蛛,第一道剑气碰着蜘蛛竟如同一道墙壁一般将黑背蜘蛛行动挡住,轮到之后几道剑气撞上来之后,才散出威力,将那黑背蜘蛛割得汁液四溅,只不过这蜘蛛皮糙肉厚,离楚秦发力之下,竟没能砍下它一只手脚,巨蜘蛛依然卡在那铁门上。 “该死……我怎么就没力气了……”这一阵子连续的损耗真气,离楚秦已显得有些体力不支,喘气支着剑身,咬牙暗骂道,“我真是没用!” 而这时,摆脱蛛网后的巨蛇突然再度闪现,一口咬住黑背蜘蛛肥大的屁股,将它从铁板门内拽了出去,再一口吞下,这叫铁门内三人顿时呆若木鸡,刚才那只黑背蜘蛛已经让离楚秦气虚不已,这会若是再对上这巨蛇,三人必定成为巨蛇腹中餐。 “快跑!”红霜与嘉念扶起离楚秦,立刻往铁门之内逃去,而他们身后的巨蛇也在此时钻入了铁板门内,朝他们冲了过来。 就在三人感觉无望之时,红霜突地发现巨蛇并没有朝他们开口,而是越过他们直奔前方黑黑的洞窟之内,巨蛇这不知何故的举动,让三人侥幸逃过一劫,离楚秦当即道:“我们这就与它反向!走!我用轻功带你们跳过去!” 铁板门外的沟壑足有六七丈远,而巨蛇离去后的铁门入口处,更是已经爬满了长蛇,好在并不难清除,离楚秦当先奔到铁门洞口,将佩剑掷出,毫厘不差地插在沟壑对面的直壁上,一把抱住红霜,朝着嘉念说道:“我先带她过去,再回来接你!” “哎!哎!你快放了嬿儿!”嘉念挠了挠脖子,嘟囔道,“我也可以!” 说着嘉念双脚绕起真气,踏住地面,朝前跃去,只不过嘉念功夫不到家,最多三丈距离,他便张牙舞爪般开始下坠。 就在嘉念失力下坠之时,忽然从他身后射来一块飞石,将嘉念朝前打了过去,离楚秦前脚刚沾到对面,嘉念后脚便趴已经撞在了石壁上,离楚秦此时双手抱着红霜,眼见嘉念就要滑落下去,也不迟疑,连忙一脚踩中嘉念双手,将他挂在直壁上,疼得嘉念“嗷嗷”直叫,不过好歹止住了嘉念掉入蛇窝。 “疼!疼!疼!愣头!你是故意的吧!”嘉念这时反应过来,自己发力爬了上来,一脸不爽地说道,“下脚这么狠!可疼死我了!” “天地良心,本少爷可是为了救你一命,你不感谢感谢本少爷?”离楚秦放下红霜,冲着嘉念道,“不过,倒是没看出来,你这臭泥鳅,轻功还可以啊!” “那当然!”嘉念起身拍拍身上灰尘,叫道,“也不看看我师傅是谁!可是大名鼎鼎的‘黑刀楚无’!我跟楚大哥学的功夫那可是……” “得了!得了吧,”离楚秦打断嘉念聒噪,跟上红霜脚步,红霜正将沿途的油灯点亮,灯火稍明之后,就见这条道路也是丈余宽,两旁排列着数不到头的木笼子,离楚秦不禁感叹道,“这就是安明城的大狱么……” “离少爷也知道这里?”红霜问道。 “对对!对!嬿儿!我说的没错吧!这里就是很多木笼子!你们再往前面些,还有铁笼子呢!”嘉念抢先答道,“等我们穿过这里,就能到安明城了,绝对错不了!” “这里也是用来关人的么,可里面的人呢?”红霜边走边发问道,不过立刻她又明白了过来。 “那条蛇连巨蜘蛛也吃了,看来刀詈司不仅养些蜘蛛喂蛇,”离楚秦回头看了看,心有余悸,又道,“多半……这里头的人也都被拿去喂蛇了。” “哪来什么人哦!我上回来的时候,可是都还……”嘉念叫唤着也参与进来,离楚秦与红霜立刻同时朝他喊道:“住口!” 嘉念识趣地闭口,不知不觉间,三人已来到石窟内路一处十字道口,红霜犹豫一会,开口问道:“嘉念?可还记得往哪边?” “唔……往这边,”嘉念指了指其中一条道,不过又立刻改口道,“不对不对,好像是这边!这边……这个也很像……” “我看就别问他了,”离楚秦一把将嘉念推着撞向木笼,又道,“这臭泥鳅,八成又要胡说,还不如我来选一条,你们跟着我走!” “哐当!”嘉念被推着撞上木门发出一声响动,这不起眼的动静在昏暗的洞窟内传得深远,随后竟陆陆续续从四面传来些拍打怪声。 “好像有人!”红霜指了一个方向,道,“从这边传来的!” 三人随即寻着声响而去,沿途叫人触目惊心,洞窟内镶嵌在两旁的木笼中,陆续出现在他们眼前的竟都是些被吊在笼顶的死尸,如同浅石滩那些挂在蛛网上的尸体一般,而笼子里那些还没有被吊起来的,则都已经死去多时,散发着怪异的味道。 又行一阵距离,才得见笼中存有些活物,这些关在笼中的飞禽走兽,见了嘉念三人,都变得狂躁不已,纷纷冲到笼前,撕咬笼子,仿佛迫不及待要去啃食笼外的嘉念三人。 “这里面已经没有活人了么……”红霜叹着气说道,“造这个的人实在太可恶了,不知道已经残杀了多少生灵……” “刀詈司在江湖上早就臭名远扬,要不是他们会讨好朝廷,有朝廷撑腰,”离楚秦愤愤不平地说道,“哼!剑庄早就铲除了他们,为民除害了!” “武林里可真热闹,今天你杀我,明天就要换成我杀你了,”嘉念撇了撇嘴,又道,“我看打打杀杀的人,就没几个能是什么好人的,嘿嘿,当然我楚大哥除外!” “你知道个什么江湖险恶,要是都没人对付恶人,他们岂不是更加肆无忌惮,四处为祸,到时候,看你还会不会这么说!”离楚秦反驳道。 “哼!”嘉念露出不屑,忽觉脖子一痒,拍上去拿到手中一瞧竟是只长脚蜘蛛,红霜一见,立刻认出来这蜘蛛与他们在浅石滩时,误入口中的一个模样,离楚秦急忙将手中燃起的火折举过头顶,只见三人头顶,竟是黑压压地爬满了这类蜘蛛,火源靠近之后,纷纷向着四周散去,露出凹凸不平的洞窟顶端。 正在此时,木笼深处,突传来一声清晰的尖叫声,红霜与离楚秦均是为之一愣,这声音听了端得有些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直到三人又深入一些距离,不经意间红霜发现两旁果然如嘉念所说,排布着一长条嵌入石窟壁的铁笼,更在铁笼中发现不少挣扎翻滚的活人。 “他们身上都有那蜘蛛!”红霜眼尖,立刻发现铁笼中人,身上多少都爬了几只长脚蜘蛛,而那些没有动静的,则是张圆了嘴巴,口中不时有蜘蛛进出。 红霜正要打开铁笼救人,又逢先前那尖叫声响起,离楚秦与红霜这才发现尖叫之人,竟是他们在安明城内遇到的檀儿,她正蜷缩在一只铁笼的角落里。 “檀儿?你怎么会在这?”红霜连忙取出一支银针,在离楚秦与嘉念惊讶目光中,眨眼就将那铁笼打开。 埋头颤抖的檀儿见笼门打开,抬头见到红霜,立刻就扑到了红霜怀中,啜泣着声道:“红霜姐姐!救我!我不想被蜘蛛吃掉,救我!” 经檀儿一说,三人连忙将附近油灯点亮,火光下立刻得见铁笼上下角落里,爬满了不停来回的长腿蜘蛛, 铁笼中除了檀儿之外的其他人皆是被这群蜘蛛寄生,全数张圆了嘴巴,成为蜘蛛的肉体巢穴。 “檀儿妹子,没事了,我们救你出去,”红霜不禁问道,“你怎会在这里?发生了什么?” “我原本打算回毓州去的,没想到城门被他们封了,那个董医仙,他将城里所有人都赶到一起,还逼着所有人吃了什么‘神仙果’,大伙都像吃了毒药一样,路都走不了,然后就被他们关到这里面了……呜呜呜……”檀儿哭诉起来,指着铁笼中的早就没有动静的尸体,又道,“他们将我们当成畜生一般,喂这里的蜘蛛虫子,红霜姐姐,檀儿好怕,不想被这么吃了……我爹爹还没有安葬……不能就这么暴尸荒野……” “他们竟做这么伤天害理之事……,”红霜听了檀儿所说,亦是对董医仙这些人的恶行深恶痛绝,紧咬着嘴唇的红霜忽又一顿,连忙打开檀儿衣襟,看到檀儿颈脖处的青黑色细纹,不禁咬牙切齿道,“可恶……” 第29章 救人之仁 “檀儿,你也中了‘尸毒’?!该死的刀詈司!该死的药贩子!去死!都去死吧!”离楚秦凑上来,脱口而出,狠狠地砸了一阵铁门发泄怒气。 “红霜姐姐……我不要紧,爹爹已死,檀儿也不想苟活,只想出去将爹爹安葬了,不知道爹爹的尸身在何处……”檀儿说到这里,突然变得激动起来,“爹爹的尸身……不会被他们也弄到这里来了吧!爹爹!爹爹?”檀儿说着,急忙冲出铁笼,在各个铁笼中探头寻找。 “檀儿……”红霜亦是觉得,董医仙那帮人多半不会放过檀儿爹爹的尸身,恐怕此时已被这里的虫兽给啃食干净了,一旁一直没有发话的嘉念这时开口道:“嬿儿!你能打开这些铁门,不如我们就将还活着的人放出来吧!?也好跟我们一起从这里出去!” “不成,你们没看到么,他们一定都中了尸毒,放出去,岂不是要害了其他人么?”离楚秦拦在嘉念前头,说道。 “你见死不救,和刀詈司那些坏蛋有什么分别?”嘉念顿时叫道,“我才看不下去,我这就去帮檀儿!我去找她!” “小心你也染了尸毒!到时别怪本少爷,连你一块杀灭了!”离楚秦也不阻拦,任由嘉念而去。 “檀儿未必就是中的‘尸毒’,”红霜想到之前自己的推断,忙起身跟上嘉念,临出铁牢门,红霜回头又道,“离少爷,还记得浅石滩的事么,你也是误食了一只蜘蛛,也有同‘尸毒’一样的细纹,我猜只要把蜘蛛逼出来,就没事了,我去帮他们!” “什么?连我也……”离楚秦吃惊不已,摸了摸自己脖子,犹豫了一番,这才提起佩剑,开口叫道,“等等我!……我也来帮忙!” 离楚秦追上红霜脚步,两人一同巡查铁笼中可能还活着的人,只不过没见檀儿与嘉念身影,离楚秦忙问道:“他们人呢?” “嘉念去追檀儿了,让我们在这里等他们一会,”红霜与离楚秦所在铁笼中,皆是些身体僵硬之人,早没了生气,红霜查完铁笼中最后一人,起身对离楚秦道,“看来这几个铁笼里好像没什么活口,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好!”离楚秦应声,两人正要离开这只铁笼,忽然见铁笼内的墙壁上竟冒出一块砖石,又过一会,凸出来的那块砖石,摇摇晃晃从墙壁中掉落,露出洞口,离楚秦与红霜两人缓缓靠近那洞口,猛地从洞口中闪现一只眼睛来,叫两人顿时愣住,又听洞口那边,顿时传来一阵阵乱声,不断有不同的面孔凑到那只洞口前。 “来人了!终于来人了!”“我没有听错!有人来救我们了!”“快!让我们出去!”“放我们出去!求求你们!放我们出去!”“我是毓州人,我叫志杨,我是被冤枉的!我没有杀人!”“我不想死!快!救我出去!”“救我!救我!我是被流放的!我要出去!” 离楚秦与红霜对视了一眼,朝那些人开口道:“你们先退后!” 言毕离楚秦挥剑将那墙壁劈碎,原来铁笼由这道砖石墙分割出来两个牢笼,墙那面关着的都是些活人,而这些活人竟都是原本被押往安明城关押的囚犯,离楚秦更是从中发现几个,他们曾在安明城南门口遇见,被押送往安明城外野牢的囚犯,这时两人才恍然大悟,守城军官口中说的“野牢”就是指这里。 “爹爹……爹爹……”檀儿哭着四处寻找,突地脚下一绊,手中油灯瞬间摔灭,四周陷入昏暗之中,那阵“窸窣”的爬动声由远及近地传了过来,又惊得檀儿大叫道,“啊!别过来!别过来!” “别怕!”一阵脚步声传来,伴随着灯火光亮,嘉念一把拍住檀儿肩膀,开口道,“你别怕!我们回去吧!前头没有活人,你找不到你爹爹的!” “我爹爹已经死了……”檀儿语气失落,垂下头来,“檀儿也不想活了……” “你说什么胡话呢!好好的,干嘛要说不想活了……”嘉念这么说道,“你快些起来!嬿儿他们还等我们回去呢!” “嘉念哥哥……我中了‘尸毒’,已经没救了……你也……你也离我远些吧……”灯火映出檀儿一副脸面,目光黯然。 “谁说没救的……跟我回府里去,找婆婆给你治病!病幺儿的‘尸毒’又不是没治好过!”嘉念争辩道,“快跟我走!”说着嘉念欲拉起檀儿,却见檀儿一直啜泣着摇头,不肯起身。 “你!”嘉念急得直抓头,连忙一拍脑袋,叫道,“檀儿!那……那我可得罪了啊!” 言毕,嘉念甩甩手将檀儿抱起,咬着牙往回跑,嘉念原本生得不高,好在檀儿身形更是瘦小,这才勉强抱得起来。 “檀儿,你可别再哭了……你爹爹……死了,你也用不着…去死,”嘉念边跑边吃力地说道,“他在天之灵,一定希望你好好活着…你…你……”嘉念说着将檀儿放了下来,又道,“你能下来自己走么,我实在抱不动了……” “嘉念哥哥……”檀儿擦了擦眼泪,“你说爹爹他想我活下来?” “当然了!你爹爹他是被坏蛋害死的!”嘉念见檀儿开了口,忙又道,“你就这么死了,也太便宜了那些坏蛋,难道你不想给你爹爹报仇么?” “报仇……”檀儿默默地念道,“对,我要报仇……嘉念哥哥,我该怎么报仇?” “叫我嘉念就成了,”嘉念挠了挠头,又道,“怎么报仇……当然是把刀詈司那些坏蛋揍个稀巴烂咯!打成猪头!让他们以后不敢再作恶!” “嘉念……” 檀儿紧盯着嘉念,看得他有些不好意思,嘉念急忙道:“走吧!走吧!这里头还是不要乱跑的好!” 说话间,嘉念冲着檀儿招招手,正要领路前行,却被檀儿捉住手臂。 “嘉念……我怕……” “啊?…唔……”嘉念连忙抽出胳膊,却见檀儿两眼泪水汪汪,只好硬着头皮又将手塞了回去,挠挠头道,“我们可说好了,待会回去见了嬿儿,可不许再拉着我,要是问起来,就说是你害怕,我才准许你牵的……” 檀儿点点头,乖乖跟在嘉念身后,一路紧紧攥住嘉念手掌。 不过,嘉念与檀儿赶回原来地方之时,并未再见到红霜与离楚秦,而是撞见十几个刀詈司众,推搡着几个囚犯进那些铁笼,嘉念反应及时,远远地就灭了油灯,与檀儿摸进一只被打开的铁笼,就听那些囚犯叫嚷道: “放老子出去!老子不想死!”“要杀快杀!杀了我吧!”“我也不想死在这里……” 押送的那些刀詈司众这时叫喝道:“住口!你们这些人,死到临头了,还不乖着点,到处乱跑什么?居然锁不住你们了?我看你们是妖精变得,都不招的话,就都闭嘴!” “伤七大人叫我们下来查看呢,有人在牢里放火,还去不去?”其中一个刀詈司众问道。 “不去!不去!那里头是人去的地方么,弄不好还给那东西吃了,我不去,要去你去!”领头的说道。 “说的是,那我也不去了,那怎么复命?”另一个人问道。 “那还不简单,就说玄蛇安然无恙,刚才跑出去的人我们都给捉回来了。”领头的人再道。 眼见那些个刀詈司众提着灯走远,铁笼中又传来声音: “早知道听他们的了……”“都怪你们!不听那小姑娘的,乱跑什么?!”“我乱跑?到底是谁不听,乱跑?你不是第一个跑的么?”“我?他们摆明了要跟刀詈司作对,我可不想被连累!”“都别吵了!官爷!官爷!我带你们去找他们!那两个放我们出来的人!” “你怎么出卖救命恩人!?”“救命?救到我们了么?咱们不还是被关在这等死!”“管不了了,老子才不想关在这里等死,等到了上面,就是被一刀砍死,也比这里被虫子吃掉,痛快得多了!” 又叫唤了好一会,没有什么动静,牢里众人以为没什么希望了,这时他们忽然发现铁笼前不知何时竟站了一个长发男子,半边面目爬满了伤疤,就听伤七开口道:“你们…都见过那两个人?” “对!官爷!对!我能带你去!我知道他们躲哪!”其中一个叫道。 “官爷!带我!带我!我认得他们样子!我还能给你画出来!只要给我纸笔!”另一个抢着说道。 伤七侧脸看了眼不远处仰躺着的刀詈司众尸体,挥剑砍断了铁笼的牢门,冷声道:“带路吧。” 那些囚犯都抢着奔出铁笼,可一出来,见到铁笼外的血泊之中,尽是些刚刚押送他们的刀詈司众,众人纷纷傻眼,正犹豫着止步不前之时,就听“噌啷”一声拔剑声,伤七一招之下,石窟通道内的囚犯尽数倒地,只留下来最前头那一个。 “官爷……别杀我……我……”留下那个,见着一地死尸,嘴脸都吓得变形,瑟瑟发抖着连话都说不清。 “走吧!”伤七甩了甩长剑,喝道。 第30章 送葬坑 伤七跟着那人前行一阵距离之后,忽停住脚步,目光朝后瞥了瞥之后,随手挥剑将藏在他身前上方角落里的一只巨蜘蛛一刀两断。 “是…是……是……小人这就带路……”那人畏畏缩缩,领着伤七来到一个足有十丈高度的巨大洞窟,指着空无一物的洞窟内壁,说道,“就……就在里面……那个上面刻着蛇的石板后面就是……我亲眼看他们躲进去的……” “打开!”伤七指了指。 “是……是……”那人颤抖着摸到石板旁,正要将其打开,却逢石板突地朝外飞去,原本潜藏在石板后圆洞的离楚秦,先那人一步出手,一脚连着石板与那人,一齐踢飞,当时便开口骂道:“你这卑鄙小人!枉我们还救你出来!居然出卖我们!” 离楚秦话音未落,迎面便遇见那人与石板被一分为二,顿时血溅当场,眨眼间伤七已是站在了他身前。 “是你?!”离楚秦稍一迟疑,伤七一只手已按在他佩剑之上,离楚秦这时就连佩剑也拔不出来,他咬着牙惊呼道,“来得好!本少爷正要去找你!” “住手!”伤七喝令一般的口吻开口,看了眼正从离楚秦身后奔出的红霜与牢狱内众人,又道,“后面那些人的命不想要了么?” 随着离楚秦出手之后,陆陆续续从石板后圆洞走出的囚犯们,见到伤七气势,纷纷吓得不敢动弹,这时红霜从哪些人中挤了出来,走到前头。 “哼!”离楚秦回头看了眼,收起怒气,道:“刀詈司与我剑庄势不两立,别以为我会听你摆布!妄想!” “吾要杀你,你早活不到现在……”伤七说话时扫了眼四周,又道,“你们既然能找到这里来,实在是应该夸你们一句,不过,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速速离去!” “少装模作样!你到底有何企图?”离楚秦开口一副怒容,指着伤七手中长剑,喝道,“即便你不是刀詈司的,我也要夺回我剑庄的‘五方单符’!” “离少爷且慢!”红霜这时冲着伤七,恭敬地问道,“前辈既然多次手下留情!这里如何出得去?还请前辈指点!” “那边刻画‘尤虫’的石板后,是通往城外西郊的出口,此刻‘尤虫’尚未孵化,可从那里出去,今日你们不出去,就都要陪葬在里面……”伤七指着洞窟内壁刻画着几只爬虫的石板说道。 “果然是你们这些败类作弄的好事!别以为有朝廷能保你们!等陈大人一到,就将你们一网打尽!”离楚秦最终没能忍住,拔剑指向伤七,喝道,“你们用人命来喂畜生!天理难容!我离楚秦即便打不过你,也容不得你逍遥于世!” “原来牢里那些人说救他们的小姑娘就是嬿儿……”黑暗中,嘉念盯着下方的红霜脱口而出,“嘿嘿~~,果然嬿儿最是心地善良……要不是刀詈司这些坏蛋,说不定人都被嬿儿救出去了!” “嬿儿?嘉念哥哥,那不是红霜姐姐么?”檀儿凑上前来瞧了眼下方的红霜,小声说道。 “不~不~,才不是!那是嬿儿掩人耳目用的别称,就是防止别人窥视她,你瞧,就比如~~嬿儿旁边那个……你瞧瞧那个愣头,就知道打打打,那个人那么厉害,他还在那臭屁,不知道退让,”嘉念说到离楚秦,冲着檀儿做了个鬼脸,又说道,“连我都看出来了,那个人都说了出去的方向,摆明着是想要放他们走,要不然,之前也不会连刀詈司的人他都给杀了。” “嗯!还是嘉念哥哥机智!我们才能找到嬿儿姐姐他们……”檀儿捉着嘉念胳膊,点点头。 “嘿嘿!我…我是挺机智的,我们只等嬿儿他们去石板那里,再从洞里下去,跟他们会合,然后带你们出去!檀儿你就能去安葬你爹爹了……” “爹爹……爹爹的尸身还在么?”檀儿语气失落地说道。 “在!当然在!一定在的!檀儿你放心好了!”嘉念拍了拍檀儿肩膀,又转过头来盯看着红霜,撇着嘴一副悻悻然模样,埋怨道,“唔,要是嬿儿也能像檀儿挂念爹爹一样,挂念我该多好,你瞧瞧这会我不在,嬿儿好像都一点都不担心我,真叫人不开心……那个愣头可真讨厌,就该被那个人狠狠揍上一顿,哼!打得好!叫你还总是跟着嬿儿!檀儿,你说说,这个臭屁又厚脸皮的愣头可不可恶?” “可恶!”檀儿应声回答,也是瞧见嘉念目不转睛地盯着洞窟内的动静,她便也只好跟着露出半头,与嘉念一同趴在洞窟内壁的一只洞口上,朝下望去。 洞窟下方内壁除去已经毁去不能分辨的一个,其他还有三个各刻画了“蛇蝎虫”三类毒虫的石板,而洞窟内壁上方一周,则分布着十几个丈余大小的圆洞,嘉念和檀儿所在的圆洞就是其中之一,离楚秦刚才毁去的蛇像石板,正在嘉念他们对面下方,两人趴在圆洞之内,刚好将下面发生的事情看得一清二楚。 之前藏身在铁笼处目睹伤七一切的嘉念两人,一路远远地跟随着伤七,直到伤七跟着那人来到这巨大洞窟时,嘉念发现附近有许多相互连通的甬道,他与檀儿在甬道中一直朝上,便出现在了石窟内壁的上方。 “噗!呸!”离楚秦咳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支着剑身从地上爬起,将过来扶他的红霜推开,又说道,“除非你今天杀了我!要不然,我绝不会放过你!放过刀詈司!” “你身后之人,除了那小姑娘都是囚犯,死不足惜,”伤七看了眼离楚秦身后那群傻眼的囚徒,沉着声道,“即便这样,你也要与我斗下去?” “自古正邪不两立,今天……我一定要除了……呸!”离楚秦吐了吐口水,“除了你们这些恶人!” “死性不改……”伤七闪身上前一脚将离楚秦踢了跪下,将手中长剑架在离楚秦后颈,随手他点穴定住。 “前辈!”红霜见状立刻上来阻拦,这时伤七又一手制住红霜,顿时叫她连话也说不得,红霜只听伤七在她耳旁轻声说道:“什么话也别说……待会救他……” “啊?”正当伤七的话让红霜不解之时,忽见洞窟四壁火光大亮,照得通明。 “唰~唰~!”从上方四壁的圆洞之内出现十几个拉满弓预备射箭的弓箭手。 “轰隆隆~~~” 那道刻画着两只毒蝎的石壁,朝上升起,从内窜出一名白鬓老者 ,一身云纹锦衣,领着身后几十个刀詈司众,将红霜等人包围住。 “唔……唔……你们……”一名刀詈司弓箭手,丢弓弃箭,正被嘉念用弓箭手自带的绳索捆了个结实,口中同时被檀儿塞入衣服,顿时发不出声。 “还叫唤!”嘉念抬手将圆洞内,那名刀詈司众打晕过去,“看你还叫唤不!” “还好我反应快!哼!还想偷袭我……”嘉念拍拍手道。 “嘉念哥哥真厉害!”檀儿话音刚落,就听圆洞外的洞窟里,传来声音,嘉念一把扯下弓箭手的装束,胡乱套上,爬近圆洞口,正见到红霜等人被包围住的场面。 “季老头……原来真是他……”嘉念盯着下方那名白鬓老者,脱口而出道。 “季宣……”伤七转脸一瞧那老者,问道,“不是要将任府拿下么?你来送葬坑做什么?没什么事就速速离去……” “呵呵,好个速速离去……”季宣将手背到身后,让出身来,只见他身后缓缓走来一名戴着鬼脸面具之人,伤七与季宣,连同四周的刀詈司众,系数半跪于地。 “离先生……”伤七低头说道,“没想到小小动静竟惊动了离先生。” “小小动静……”鬼脸人一开口,声音显得无比离奇,不知是从身上何处发出的话语声,“玄蛇跑了,你作何解释?” “离先生怀疑是我所为?”伤七问话刚刚语毕,鬼脸人一旁的季宣这时突然开口道:“我得来消息,他身旁那个人,是剑庄派来的,剑庄与陈远之向来交好,他们一定在谋划什么对我们不利之事。” “我问你了么?”鬼脸人对季宣的突然插嘴,反感着说道,“谁许你打断我的?” “离先生恕罪……我只是将南门那的消息……”季宣拜服于地,畏着声说道。 “够了!何需你说!我早就知道陈远之有重兵埋伏在安明城附近,”鬼脸人一挥衣袖,将季宣拂倒,又道,“若不是你这废物,这么久了还拿不下任府,我们何需要捉他女儿要挟与他,眼下任敏援兵将至,你又该当如何?” “离先生息怒……任老婆子不好对付,况且任家山前的机关雾障,若不从里面打开,去了也只能白白殒命在里面……”季宣连磕了数个响头,道,“我季某人既然追随了离先生,自当尽力!还请离先生再给我些时日,任敏几日前曾把府里的家眷系数遣走,就是为了没有后顾之忧,我已经派人将他们全数捉了回来!不过还少了个关键之人,” 季宣双手抱拳又道,“只要将他捉到,任老婆子定会乖乖束手就擒!” “噢?什么人?”鬼脸人问道。 “昔日朝中大臣曹之嘉,自缢前曾托付给任老婆子的遗孤!”季宣答道。 第31章 交换 “噢?有意思,那…人在何处?”鬼脸人似乎起了兴致追问道。 “这……先前已经发现了他踪迹,季某不才…让他给跑了……”季宣答道。 “哼!废物!”鬼脸人说着绕过季宣来到伤七身前,瞧了眼离楚秦与红霜等人。 “离先生要吾现在就杀了他们么?”伤七说着一把夺下离楚秦手中佩剑,反手再一剑刺入离楚秦腹部,疼得离楚秦扭曲着面目,喷出一口鲜血,差点冲破了穴道。 “愣头这回真的要完蛋了!”嘉念伏在上方圆洞口,悻悻然说道,“这个戴面具的,看样子可比刀疤脸厉害,这下嬿儿可怎么办?我该怎么救她呢?” “嘉念哥哥……”檀儿听嘉念这么一说,顿时盯着嘉念侧脸目不转睛,突地檀儿一愣,回过神来,扯了扯嘉念,指着不远处,畏着声道,“你快看……” 嘉念一侧脸,隔着弓箭手的面具与离他们不远处另一个圆洞内的弓箭手,四目相对,两人互相眨巴着眼睛,嘉念这身胡乱的弓箭手装束,在这气氛之下显得有些诡异。 “看什么看!这是我……新找的妞!……快别看了!别看了!”嘉念悄声叫唤,急忙摆摆手装模作样地举起手中弓箭,对准下方的鬼脸人,那个弓箭手挠了挠头,也朝着下方再次张弓。 “罢了……喂他们吃虫果,送去浅石滩……”鬼脸人这时摆摆手,出声制止了伤七,又朝着季宣问道,“六刀奴呢?他又躲哪里去了?” 伤七迅速抽剑,极为隐秘地将离楚秦伤口附近的穴位封住,同时悄然松开对红霜的钳制。 “离少爷……别乱动……”红霜连忙取药上前给离楚秦救治伤口,幸得伤七这一剑刚好没有致命,离楚秦虽是吃了些痛楚,却能逃过一劫。 而此刻鬼脸人目光落到红霜身上之时身形顿了顿,只是隔着面具,没人能瞧出鬼脸人面具之后的表情。 “大人!大人!这里!这里!”这时从刻画尤虫的石板之后,一路小跑着出现了身胖体宽的董医仙,他一边仓皇着靠近,一边摘下自己头顶的金冠,伏在地上说道,“六爷的,我来禀告…六爷先前有急事离开了,托小人带人前来送葬坑……这次共二百一十七人……不~不,不对!是二百一十六人……已经送去了二百人……这…这是最后十几个……” 说着董医仙一招手,由头尾几个刀詈司众拉着,从圆洞中走出被系扣成长串的十几人,他们刚一现身,便叫红霜与离楚秦大吃一惊,这些人都是安明城内求药的平民百姓,此刻这些众人皆是一副浑噩之相,浑身爬满了青黑色细纹。 鬼脸人背过身摆手示意董医仙离开,这时红霜却冲上前去拉住董医仙,就听红霜喝道: “董医仙?你们这么做丧尽良知,不怕遭天谴么?” “天谴……”董医仙转脸一瞧红霜与离楚秦,立刻脱口而出道,“又是你们?大人!伤七大人!就是他们,在城里夺药的人就是他们!” “天谴?”董医仙话音刚落,鬼脸人不知何时已经闪现在红霜身前,伸手卡住红霜脖子将她提起,眼中目光刚好能瞧见红霜衣襟处露出来的鱼形玉坠,“没人教过你‘天道自乐,人道苦忧’么,我行的是天道,又何来天谴与我?” “糟了……嬿儿,我这就来救你……”说着弓箭端头被移动指向鬼脸人,嘉念正要放箭打断鬼脸人,忽闻洞窟之下,传来檀儿声音。 “住手!放了嬿儿姐姐!”檀儿不知何时已经拿着圆洞内弓箭手的佩刀,先一步冲向那鬼脸人,口中还叫道,“都是你们害死了爹爹!你们这些坏蛋,都该死……” 但檀儿根本连靠近都没有机会,路过季宣之时,被季宣一掌打翻,挂了一脸的鲜血又被季宣捉提在手中。 “这就更糟了……”嘉念眉头皱起,手里弓箭立刻射向那鬼脸人,只不过嘉念力道有限,那支箭飞行一阵之后,“啪啦”一声,落到鬼脸人身前不远处。 鬼脸人抬头一瞧,嘉念从众多弓箭手的惊讶注视中,从上一跃而下,手中羽箭在石壁上划出一道长痕,人安然落地,指着鬼脸人便叫道:“喂!大花脸!放了嬿儿!我跟你们走!” “今天还真是热闹……”鬼脸人说着看了看伤七,将红霜丢下,又问道,“你是何人?我要你有何用?” “你们不是要去对付婆婆么?”嘉念拍拍胸脯说道,“我帮你们关掉府里的机关!” “你是任府的人?”鬼脸说着看了眼一旁欲言又止的季宣,开口道,“说吧!这次准你说清楚!” “多谢离先生!”季宣作揖,又道,“不瞒离先生,这小子就是我刚才所提,曹之嘉托付任老婆子的遗孤,有了他,任老婆子一定会束手就擒!” “噢?看来不只是热闹,今天还是个好日子!”鬼脸人说着走到嘉念身前,见嘉念虽露出畏惧神色,却不后退,又听嘉念开口道:“喂!大花脸!换不换?你们绑了我就好了,嬿儿,檀儿还有那边那个愣头,和那些牢里的人!你都放了!” “呵呵,你这臭小子胡说八道的毛病还是没改么?就是没有你,我们早晚也让任老婆子知道厉害!”季宣指着嘉念喝道,“你今日自己回来送死,怨不得我了!” “我呸!季老头!我早就觉得你不对劲了!原来真是你勾结刀詈司,想谋害婆婆,”嘉念冲着季宣呸了一口,又道,“别以为这样就能对付婆婆!哼!” “离先生,别听这臭小子的,剑庄的人还是送去浅石滩喂大罗蜘蛛的好,免得放了出去留有后患!”季宣拱手说道。 “能有什么后患我岂会不知?用你提醒么?你退下!”鬼脸人朝着季宣拂袖,转脸冲着嘉念道,“你倒是有点意思……不过…一命只能换一命,你换得有点多了,再问你一遍,你要救谁?” 嘉念两旁看了看,咽了咽口水,指着红霜道:“那我换嬿儿!” “嘉念……”红霜此时已经缓过神来,支起身子的同时,瞧了眼伤七身后被锁穴的离楚秦,又看了看季宣手中捉住的檀儿。 这时再听那鬼脸人仰头笑道:“哈哈哈……可惜你一个也救不了……”说着鬼脸人指着红霜等人,凑近了嘉念脸面,戏谑道,“不过,可等你从任府回来了,送你们一同去浅石滩!” “是!是!”董医仙连忙点头,凑上离楚秦身旁,正要喂离楚秦虫果,瞥见伤七双眼寒光之后,他不敢动弹,忙收了虫果退回到一旁,摆摆手,嘟囔道,“那就待会!待会!” “大花脸!你!言而无信!不是说能换嬿儿的么!?臭花脸!猪头!我要咒你……唔~唔!”嘉念叫着就要上前,无奈被身旁几个刀詈司众锁得死死,口中被塞上厚布。 “我几时说过答应你了,只不过是好奇…从天而降的大英雄…是想要救谁罢了,”鬼脸人语气戏弄,说完两袖便朝后摆去,一边大踏步朝着那个分不清刻画图案的通道走去,一边开口道:“季宣~!把他带着,我们这就去拿下任老婆子,伤七留下找到六刀奴,把地牢内六刀奴留下的东西都烧了,一个不剩!” “是!离先生!”季宣作揖道,“那陈远之的女儿呢?” “不需你多问,解决完这里,再回华亭静待陈远之~!”鬼脸人说完这话,已入通道,这时季宣看了眼伤七,将檀儿丢下后押着嘉念尾随鬼脸人而去。 伤七应声,只待鬼脸人带人离去得干净,才缓缓抬头,看了眼一旁的离楚秦。 “嘉念……”“嘉念哥哥……”红霜与檀儿皆要起身去追,不仅没追上,更被留下的刀詈司众踹倒于地,眼见那些人挥刀就要砍下去,忽听伤七喝道: “住手!没听离先生说么?先留着他们,等他们回来,一同再去送去浅石滩!”伤七唤停了那几个刀詈司众,又点了另外几人,开口道:“你们几个留下,看好他们,其他所有人,跟我去寻六刀奴!” 余下小部分的刀詈司众在伤七喝令之下,纷纷随着伤七离开了送葬坑,一会儿的功夫,偌大的送葬坑,竟只剩下红霜、离楚秦一干人等,以及董医仙与他带着的十几个食了尤虫果的受害人。 “哎!?伤七大人?喂?!你们!伤七大人?”董医仙看着留下的那几个刀詈司众,顿觉不太稳妥,一边朝着伤七追去,一边叫喊着,“伤七大人!你别走啊!别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董医仙眼看就追到刻画毒蝎的石板前,却逢伤七回身一掌将他掀回原地,更是在那一掌之中,含带着几枚石子,毫厘不差地击打在离楚秦穴道之上,将其穴道冲开。 “哎呦……我可算是看清了你们……有用的时候,我还是董医仙……”董医仙被那一掌打得狼狈不堪,凌乱着头发并且摔得鼻青脸肿,此刻正仰躺着揉起屁股,“用不上你的时候……丢起来比什么都快!……快扶我起来!快!” 董医仙一边埋怨,一边握住伸来搀扶他的手臂,起身后,立刻惊出一身冷汗,再想抽身,却被离楚秦紧紧捉住。 第32章 董丰 董医仙这时瞥见离楚秦身后,那几个仰躺着不能动弹的刀詈司众,他立刻明白了过来,只得求饶道:“好汉!少侠!你饶命……饶命……” 又见那些离楚秦与红霜从牢里救出来的人,已是怒气冲冲地朝他冲过来,董医仙连忙再道:“好汉们!大爷们!也饶命……饶命……我董某人不过是混个苟活……不至于…你们不至于的……” 离楚秦喘了几口粗气,伤势虽是好转些,刚才一番动作依旧叫他眉心皱出一道竖纹,他刚才听了董医仙这话,像是赌气一般,猛地将董医仙再往地上一推,手中佩剑霎时刺向董医仙,就听“嚓”得一声,佩剑插在董医仙脖子附近,惊得董医仙颤抖连连。 那些人停在离楚秦身旁,纷纷上前将董医仙围住。 “你这大骗子……”“终于落到老子手里了!”“就是你害得爷爷我呆在这个鬼地方!” “可不能便宜了他!”“对!对!也让他尝尝被虫子吃掉的滋味!”“对!离少侠!他身上一定有那只虫果!”“对!让他吃!”“让他吃十个!” 人声连绵,多是愤慨,都在等离楚秦动作,恨不能将董医仙千刀万剐,就听人群外传来檀儿叫声: “我要杀了你为爹爹报仇!” “檀儿!他还不能死!”红霜一把将其拉住,夺过檀儿手中佩刀,指着刻画尤虫的石板,问道,“那里是出口么?” “是!是!出去就到安明城西边,你们快逃吧,都逃吧!”董医仙点点头道。 “我妹妹小雪呢?在哪?”红霜说着,再另外描述了些小雪的特征。 “谁认得你这妹妹……”董医仙刚嘟囔一句,离楚秦立刻抽剑架到他脖子上,再喝道,“快说!” “噢!噢!让我想想!想想!在!在!~那个小姑娘…在六爷那!”董医仙满脸的油汗,摆着手叫道,“离少侠别动手!别动手!” “哼!贱骨头……那陈督抚的女儿呢?她人呢?在哪?”离楚秦亦是问道。 “也在!也在!也在六爷那里!”董医仙擦着脸上的油汗,一脸苦相,“六爷会宰了我的……” “那你可曾见过有这个图案的西羌人?”红霜说着指了指自己胸前的花草图案,再提了些西羌人持有的“七星”纹饰。 董医仙连看也没看,低着头不停摆手道:“在!在!都在!都在!饶命!饶命!” 红霜与离楚秦相互瞧看一眼,除了惊讶再没别的情绪。 “也不知道嘉念哥哥……他们把他怎么样了……”檀儿低着头摇了摇,复又抬头,两眼似乎就要流泪,就听檀儿委屈着声说道:“嬿儿姐姐……你不知道,那些人下手都好狠!嘉念哥哥说不定已经……” 檀儿随之说起,红霜与离楚秦先前从牢里救出的那些人,只不过这些人没有再跟着离楚秦二人,后来全数死在了伤七手中。 “檀儿……”红霜抱住檀儿,拍了拍她后背,摸着檀儿脑袋,又道,“他们要用嘉念来威胁别人,一定不会伤他性命,嘉念不会有事的,檀儿放心,我们很快就去救他!” “对!那只臭泥鳅虽然…是挺讨厌,不过…也算是为了我们才被捉去,檀儿姑娘放心!我离楚秦一定会去救他的!”离楚秦这么说道。 送葬坑中其余的牢里众人,听闻檀儿说起的伤七一事之后,纷纷惶恐。 “额……恩人!咱们……咱们还等什么?快走吧!”“就是!离少侠!你们恩德,我们一定会记住!”“对!咱们快离开这儿吧!”“没错!这里一刻我都不想再待下去了……” 众人于是不再耽搁,一番合计之后,决定分头行动,檀儿与牢里逃生的那些人从刻画尤虫石板的方向,逃出安明城地牢,而红霜与离楚秦则跟着董医仙去找小雪与陈督抚女儿。 “檀儿,这些胡蔓我已配好,不过不知管不管用,你带出去之后,每人服下一些,”红霜从背篓中取出草药,又将从董医仙那里夺来的蓝纹药瓶交给檀儿,“这瓶里的药,对‘尸毒’有些效用,以防不测,你且收好!” “嬿儿姐姐……你们小心……可一定要把嘉念哥哥救回来哇!”檀儿临行拉住红霜手臂,咬着嘴唇又说道,“嘉念哥哥他…可一直念着嬿儿姐姐你……真是…真叫人羡慕……” 红霜听得一愣,心中顿时五味杂陈,也不多作辩解,目送檀儿他们离开。 “快走!带我们去找人!”离楚秦一脚踢上董医仙。 “哎哎!哎!君子动口不动手!我董某人都说带你们去了!你们还不停手……”董医仙埋怨道,“好歹我也是人人敬仰的董医仙……你们……哎哟!好~好!我不说了!” 离楚秦听不得他胡乱吹嘘,佩剑隔着剑鞘当即就捅了上去,不屑道:“害人的东西,你居然还敢胡说八道……你再说一句试试,我马上割了你舌头!” 两波人各走两条通道,檀儿那一边是通往安明城西郊,石板上刻画着尤虫,而董医仙领着两人走的那条,正是鬼脸人与季宣先前进来送葬坑时所经的那条刻画着毒蝎的通道,这里头比起先前红霜他们遭遇过的,要宽阔不少,更是由砖石铺砌得整齐。 沿途四壁镶嵌的青铜雕花灯罩在通道内映出无数条细长花枝般的阴影,这些阴影连成一片,将通道内作弄得如同一只阴影编织而成的笼子,离楚秦在洞内前行一阵之后,眼中的影子忽地变得令人眼花缭乱,整个人竟觉得有些东倒西歪。 “离少爷!”红霜从后推了推离楚秦,将他唤醒,“不要一直盯着那些阴影……” “我……有些走神了,”离楚秦甩了甩头,拿起剑鞘捅了捅领在他们身前带路的董医仙,“喂!你带我们去的什么地方?本少爷可劝你少耍花样,只要有一点苗头,对你这样的恶人,我张手就劈你两半!绝不手软!” “我……我怎么敢乱来……这…我自己不是都还在你们这边呢!”董医仙说着举起他被离楚秦拴住的双手,绳子另一端正握在离楚秦手中,董医仙晃了晃自己肥厚的腰身,又道,“可真是勒死我了……我说,等会你们找到人,就没我的事了吧,咱们就各走各的吧…成不成?” “少废话!”离楚秦不悦道,“还想讨价还价!刚才我问你伤七是何来历,你怎么不说?” “离少侠!大侠!我哪能都知道啊,我董某人不过才入刀詈司,一个月都没到,你让我上哪里说去……”董医仙叹着口气说道。 “一个月?”红霜露出疑惑,问道,“你不是说毓州数月前,你就去过么,檀儿爹爹他们那儿,不是你散的‘招牌仙药’么,那药里还有箭毒木!” “我……”董医仙这时一边带路一边回头,朝着两人说道,“反正都到这一步了,六爷要是知道我带你们去找他,我也活不了了,刀詈司也不会放过我,索性我做件好事!告诉你们,毓州那个也是董医仙,我也是董医仙,他们有好几个董医仙,我董某人只是其中一个!” “什么?”离楚秦与红霜均是一惊,再见眼前的董医仙忽然摸了摸他耳后,撕下来一张人皮,露出一张完全不同于之前“董医仙”的脸面,这张脸血色赤红,如同被扒了皮的血肉一般,细看之下七窍九孔却是一个不少。 这时又听“董医仙”开口道:“我也姓董,不过却不是董医仙,虽然我也做过坏事,可那都好多年了,六爷……噢不!刀詈司,捉着我把柄,叫我继续作恶,我也是没法子,要是不做,我就要被他们关进牢里,你们也都看到了,那里的牢房是给人呆的么?全是要去喂那些畜生……” “少来了!刀詈司作恶,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离楚秦喝道,“快说‘董医仙’是怎么回事!” “嘚!嘚!我知道你们都不信,小的名叫董丰,虽然也姓‘董’,不过‘董医仙’是另有其人,他叫董奉,是个出身在毓州的大夫,医术高明……” “董奉?”红霜突然出声道。 “对!你们先别打断我,早先我退出江湖之后,还做些渔船上的小买卖,有天可巧了,出海捕鱼的人就带回来这个董奉,也算是我救过他一命,你们可别不信啊,刀詈司逼我做坏事那都是后话,好歹我是救了毓州淮集这一带,人人敬仰的‘董医仙’……”董丰说到此处,又被离楚秦剑鞘打中,“哎!这我可没说谎!你们要不信,可以去那里打听打听!” “后来呢?”红霜催促道。 “后来~…后来董医仙离开得仓促,就留下来一堆药瓶子,”董丰说着拿出一只蓝纹药瓶,又道,“我确实不懂药,不过我卖的药可都是货真价实的,全数出自‘董医仙’之手!再没过多久,刀詈司派人来毓州寻‘董医仙’,没找到‘董医仙’,反倒找上了我,唉……之后刀詈司就逼我重出江湖,天地良心……那之前我董某人可是从良很久了!” 第33章 遭遇归来 “哼!吹什么牛,你能有什么武功,我看你这身段,竟也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曾经闯荡江湖?”离楚秦不禁揶揄道,“就是我们庄里的伍重,随便使几招,也比你厉害得多!” “额…话不能这么说,想要江湖上叱咤风云,光靠武功,啧~啧~啧!”董丰一边摇晃着身躯领路,一边摸了摸胡须,又道,“可不够!我虽然武功烂,可我董某人会的是千人千面,甭管你是谁,只要让我见过,董某人就能做出一张面皮来,保证八九不离十!” 说着董丰停下脚步,又将那张面皮再度抹了回去,拍了拍自己抹上面皮的肥厚脸蛋,得意地笑道:“这就是董奉!‘董医仙’的模样!所有毓州与淮集活动的‘董医仙’都是我董丰做出来的!我这易容术如何?!” “易容……董奉就是这个模样么?”红霜好奇地问道。 “八九不离十,董大夫在淮集毓州这一带十分有名,要是我的易容不像,也不会有那么多人都管我叫‘董医仙’,”董丰拍拍手,语气透着得意,又道,“想当初我也是千宇大人手下顶尖良工!掌管数十人的手艺……” “你说的千宇大人,可是叫行千宇?”见董丰点头,离楚秦又道,“我在庄里时,师傅曾跟我提起过江湖上曾有个千人千面的行千宇,易容手段厉害非凡。” “没错!我董某人也曾是千宇大人手下第一……咳咳……第二,额~不……第三吧,最少第三良工!唉……没想到退隐江湖之后,现在落得这个模样,被刀詈司要挟,做些歹事不说,连你们这些后辈也要这么欺负我……我混的可实在…怎一个‘惨’字了得……”董丰瞧了眼离楚秦没敢继续往下说,竟装模作样地擦起眼泪。 “行千宇这等江湖恶人,人人诛之,你得意个什么?”离楚秦一脚踢上董丰,叫喝道,“少假惺惺!快走!” “诶?你~你~你这……少侠轻饶!轻饶!”董丰连屁股都挠不上,只得跳跃着逃离,绷紧了离楚秦手中的绳索。 “还有多久才能到?”红霜这时开口问道。 “就在前头了!前头了!你们瞧,这就是地牢的出口了,”董丰领着两人来到一处朝上的石阶梯,指着最上头压盖着的宽大木板,又道,“打开就是了!外头就能到安明城里面!” “打开!带我们去找人!”离楚秦叫道。 “两位!两位!”董丰两面看看,畏声道,“我给刀詈司做事,不过是求个自保,你们要找的人就在城墙里头,你们…你们自己过去吧,我可不敢了……他们可不会放过我!” “少废话!走不走?”离楚秦提剑威胁道,“他们能杀你,我却杀你不得么?” “好~好,我走…我走……”董丰一边朝上爬去,一边嘟囔道,“又碰上个蛮不讲理的……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哗啦!咯~咯~咯~~~……” 董丰说着拉开木板处的机括,就见木板被缓缓拉起,一道刺眼的光芒射入三人眼睛,在地洞内待得太久,几人的眼睛一时间还未完全适应地面上的阳光,只得眯着眼睛,缓缓接受阳光的突入,这时就听董丰大叫一声,胸前中了一箭,惨叫着从上面滚落了下来,再听外头传来一声喝令: “放箭!射死他们!” “唰~唰!”就见数十只飞箭射来,恍若箭雨,离楚秦眉头一皱,瞬间真气绕于佩剑之上,挡在红霜身前。 ---------·------------------·------------------·----------- “哗~哗~哗啦啦~”河溪水声潺潺,落于山涧之间,偏偏都绕过安明城西郊,守宫正百无聊赖地靠在浅石滩内一只枯井旁,时不时起身抱起剑匣发力狠敲几下那只枯井,朝着枯井内喊道:“九师妹!~~~~你好了没?九师妹!~~~” 见没什么动静,守宫只得再重新坐了下来,摇摇头口中念念有词道:“魔教都灭了这么久了,这里头哪里会有什么玄蛇,就是有,这井口也太小了点了,根本弄不出来的吧……唉…你再不出来的话,我可就要去任家了!~……” “嗖!~~”从枯井中飞出一物,将将好落在守宫怀中,正是一只肥厚的蜘蛛腿脚。 “我…我的个九师妹啊……”守宫连忙丢掉蜘蛛腿脚,叫道,“你这弄出来的是什么啊!” 守宫一回头,正撞见从井口跃出的玄九,只见玄九头发散乱,脸上早没了面纱,更是全身破乱,衣衫脏兮兮不说,还露了些手脚酥胸,不过所有外露的部分都带着些血痕。 “九师妹……咕~咕~!”守宫看得愣神,咽了咽口水,双眼瞪直了一般盯着玄九胸前衣衫被撕开的部分,顿时脸红起来,“你…你怎么受伤了……快让师兄看看!” “咚!”玄九发觉守宫目光所向,张手就是一拳揍上守宫脸面,疼得守宫抱着脸不停四处小跳着。 “师傅说‘非礼勿视’,不当看的就不能看!小宫…小宫!?你没事吧?”玄九出手之后方觉有些后悔,忙上前问道,“我…我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没…没……师傅说得好……九师妹做得…做得对,”守宫尴尬着摆摆手,又问道,“你怎么弄得这么狼狈……找到了么?” 玄九摆弄了下自己满是破洞的衣衫,点点头道:“嗯!吓了我一跳!真不好对付……” “噢?哈哈哈……”守宫忽然笑起来,好奇地问道,“能吓了九师妹一跳,这玄蛇还真是了不得呢!” “小宫……这可不好开玩笑,我刚才差点命都没了……”玄九摇摇头,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等它追出来,我们联手试试,或许会有些胜算!” “不必了!不必了!瞧我的好了!玄蛇呢?就交给我吧!九师妹,玄蛇是在里头么?”守宫说着指了指那只枯井,见玄九点点头,守宫立刻将剑匣置于地上,手指探入那剑匣,得意着说道,“九师妹!退后些!这口‘神术’刀复生,费了这么多时日,也该让它见见世面了!” “小宫……我怕你一个人应付不了……”玄九回忆着说道,“玄蛇可比我们想象中的大太多了……” “怕什么……师傅早就说过是条大蛇,再说你看这井口,它就是出来了,也不过井口粗细,你瞧你大惊小怪的!诶?这…这什么……”守宫说话时,两人同时感觉脚底传来一股巨动,守宫额头生汗,担忧地问道,“诶嘿?九师妹……玄蛇?” 玄九点点头,几乎同时,那口枯井在玄蛇巨力之下,化作碎片飞散开来。 就见枯井井口附近的地面,转眼间就化作一个比之前大上数倍的深坑,守宫纵身一跃,身子还停在半空之时,已撞上一个巨大的蛇头,被掀翻在空中连翻了数个跟头,又落到那只蛇头之上,随着玄蛇缓缓上升。 “小宫!你怎么样!?糟了……小宫晕过去了……”玄九见守宫晕乎着趴在玄蛇头顶,没再动弹,心道一声糟糕,连忙将双手拍在地上,霎时间手脚同时缠上一股汪洋般的厚重真气,真气肆虐在玄九周身,将她全身衣物撕碎,一条点缀着几只蝴蝶纹饰的淡紫色丝带飘挂在玄九手中的短刀之上,玄九瞥了眼将其拿在手中。 此时玄九披头散发,同时又是赤身裸体,周身只剩脖子上还挂着一颗稠黄的圆珠,手脚腕处的青筋纹路粗壮异常,与玄蛇对峙呈蓄势待发之势。 就在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守宫忽然抬头。 “我只是…只是有点头晕……九师妹…我还能……噗!~~~”守宫挣扎着爬起,一眼瞧见玄九这般模样,顿时昂头喷出一股血柱,整个人如同酩酊大醉一般,朝后晕阙了过去。 “小宫?!”玄九一惊急忙遮住自己身体,见守宫往后跌去,也再顾不上什么,瞬间冲了上去,与玄蛇撞到一起,将从洞窟中直立出来的玄蛇撞弯之后,双手将玄蛇脑袋连同守宫,一同按在了枯井处地坑的边缘,玄蛇受了惊吓,挣扎着从地坑中摇动出整个蛇身,顺势之下玄蛇用它粗壮的尾巴将玄九扫飞数丈,得了这机会之后,立刻钻入浅石滩树林,眨眼间便没了踪影。 “噗!~~~幸亏开了师傅的禁制,要不然就糟了……”玄九吐出嘴里沾上的树叶,甩了甩双手真气,将其散去,又一愣,四周看了看竟没发现守宫的影子,忙叫唤道,“小宫!?你在哪?小宫?” “小宫…玄蛇跑了……小……”玄九声停,在那个深坑旁发现了嵌入泥地里的守宫。 “九…师…”守宫这时眯着眼,挂着如同泉涌一般的鼻血,摇晃着脑袋想要把自己从泥地里拔出来,说话间还不忘别过去脑袋,“妹……我……” 玄九低头一瞧,脸颊如同两朵火烧云,就听“咚”得一声,玄九一拳又将守宫揍回去泥地,叫他陷得更深,这会儿玄九眉头皱得飞起,再张手一扯,夺下守宫外面衣衫,裹在自己身上。 没走几步,便急忙躲闪入身旁树丛内,就见十几个兵士朝这边赶来,路过玄九,直奔那个地坑。 “快!快去报告徐校尉这里的动静!八成又是一个魔教地洞的入口!”其中一人张手指挥,来到地坑旁时,不禁愣了一下,嘀咕道,“啧~啧!~死得可真惨……” 第34章 单修远 “噗!~~差点忘了小宫了……” 玄九吐了吐舌头,周身绕起真气,从掩藏处猛地飞奔了过来,众兵士眨眼之间,就只觉一阵劲风刮过,却未见其人,先前开口那兵士再一转头,原本嵌入到泥地里的守宫已被玄九带走,众人方觉一阵掠影之后,只能得见林中几棵高木摇晃得剧烈。 ---------·------------------·------------------·----------- 安明城内竖立的旗杆被几道剑气割断,围成一圈的弓箭手,有躲闪不及的,便被那剑气打下跌落,离楚秦挥出几道剑气之后,已经将刚才箭雨一般的飞箭,全数斩落,正要再度出招,他忽地愣住,脱口而出道: “徐校尉?!”离楚秦朝着远处一名扯下厚重甲胄的壮汉,招手又道,“是我!徐校尉!剑庄离楚秦!快停手!” “都住手!”那壮汉走近了瞧看,呵呵一笑道,“呵哈哈哈~,我徐朗也曾是个江湖中人,刚才还想跟你过过招呢!原来是剑庄的少庄主!都停手吧!” 徐朗一招手,附近兵士全数退了下去,就见徐朗领着一名羽扇纶巾,灰白长袍的文士朝离楚秦等人走来,跟在那名文士身后的是几个粗布随从。 “疼…疼……可要了我的命了,”胸前中了一箭的董丰被几名兵士架着押到了徐朗身旁,也就是董丰肉厚,换作别人,这一箭可就要了性命,董丰握住胸前箭,哭丧着脸叫道,“快!快找个大夫!救救我!救救我!” “你还找大夫?自己不就是人人敬仰的‘董医仙’么?”离楚秦揶揄一句,却叫徐朗等人吃惊不已,就听那个文士朝着离楚秦作了一揖,开口道: “在下单修远,小小主簿一名,见过少庄主和这位……”单修远举手指向红霜。 “她叫红霜…是我…算是好友,”离楚秦挠挠头,拱手回礼道,“见过徐大哥和这位先生。” 单修远点点头,微微一笑,又朝着董丰问道:“此人就是毓州一带传闻的‘董医仙’?单某久仰!久仰‘董医仙’所为!” “单主簿别弄错了,他只是个赝品!”离楚秦插上来,将遭遇董丰前后事迹说了一通。 “什么……赝品……哎!哎呦!你轻点!”董丰冲着帮他拔箭的红霜叫道。 红霜眉头微微一皱,仓促握住飞箭,随手一拔,痛得董丰嗷嗷直叫唤。 “想不到刀詈司在这里作乱这么久了……”徐朗摸了摸下巴,朝着单修远问道,“先前我们也有人在城外西郊发现魔教地牢的入口,单主簿,现在作何打算?要去端了那个巢穴么?” “不急,知道刀詈司在此地作乱即可,离少庄主也说了里面十分危险,暂时先等等,督抚大人正与小姐重逢,等问过他再说!”单修远摇摇手中羽扇笑道。 “单主簿说得是!吩咐下去!把安明城内的刀詈司众全部捉拿住!一个也别放过!这次他们勾结魔教的罪名,怎么也逃脱不掉了!”徐朗一挥手喝令手下出动。 “陈大人竟会亲自前来……莫非陈千金已经寻到了么?”离楚秦问道。 “正是!”单修远点点头,“先前安插进来的探子,多番查探才找到安明城内小姐的下落!” “我……我惭愧!”离楚秦尴尬着说道,“小姐的下落,原本是我们剑庄要做的事,现在耽误在外面,错失了良机……都怪我……” “也是怪我……是我要去找小雪,才导致离少爷无暇顾及……”红霜目光垂下,争着说道。 “呵呵呵!~你们这是作何?现在人已经找回来了,马上督抚大人就要问罪刀詈司,这次人赃俱获,”单修远说着指了指董丰与四周被押住的刀詈司众,呵呵一笑道,“这是个喜事,能除了这些恶人,离少庄主也是功劳不浅,不需介怀!不需!” “哼!你们说的就是那个小妞是么?”董丰忽地冷哼一句,一边揉着自己的伤处,一边不屑地扯下面皮,说道,“那位大人捉来要挟你们,哪会这么容易叫你们给弄回去!那个啊……那是个假的!就是我给做的面皮!和这个!一样!” 董丰一开口,出去红霜与离楚秦,在场众人无不吃了一惊。 “把他带上!”单修远指了指董丰,立刻反身快速折回,口中大声叫道,“快回去!督抚大人有危险!” 离楚秦与红霜相互瞧看一眼,立刻也跟了上去,一行人随着单修远快速赶到城楼之上,只见城楼下原本守候在外的兵士,系数被杀,城楼内一片打斗痕迹,空空如也。 “你们把督抚大人弄去哪里了?”徐朗一把卡住董丰脖子,喝问道。 “我……我…怎么晓得……放…咳…咳……”董丰顿时红起了脖子。 “徐校尉,先放他下来……”单修远摆摆手唤停徐朗,来回踱步间,又朝董丰问道,“易容成小姐的是何人?什么来路?” “一个……一个女的,”董丰见离楚秦瞪了他一眼,连忙改口,“红衣!红衣!他们叫她红衣!什么来路我也不清楚,不清楚!别揍了!别揍!”董丰摇晃着手臂,指着离楚秦二人,惊叫道,“我就知道这些疯子,都跟着一个叫‘离先生’的人,你不信问问他们就好了,他们可都见过!” “离少庄主?刚才你可没提过这个‘离先生’……姓离?…”单修远狐疑脸色,问责道,“督抚大人要是有了闪失,你们剑庄该当何罪?” “我……我只见过一个带着鬼脸面具的人,并不知道那是什么‘离先生’……”离楚秦辩解道。 “离少爷当时受了伤,有所偏差在所难免,我们的确见过那个‘离先生’……”红霜见离楚秦窘迫,也来替他说话,岂料刚开口,便遭徐朗喝斥。 “住口!你又算什么葱蒜!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说话了!督抚大人性命岂是你们两个几句话就能推责的?”徐朗打断红霜,又冲着单修远道,“单主簿!我这就吩咐手下全城去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翊将军要是知道是我的闪失,我们都得遭殃!” “徐校尉!莫慌!”单修远走到红霜身旁,问道,“你们既然见过这个‘离先生’,可知他去了哪里?” “任府!”红霜点点头也不生气,只是心中有些愧疚地答道,“他们带走了我们…一个朋友,说是去对付任府!” “徐校尉!将此次三千人马,留一千在安明城内,其余将士分三组跟着我们去任府,还需从速!”单修远瞧了眼盘踞远处山腰之上的任府,摆了摆手中羽扇说道。 “我这就去办!”徐朗应声下了城楼。 “离少庄主莫要见怪,徐校尉跟随翊羽将军连年征战在外,说话不甚和气,”单修远抚慰起离楚秦,这话刚说完,话锋突又一转,道,“不过,这事若有了差池,你我都不能脱了干系,你可明白其中利害?” “我知道……陈督抚身居要职,自然是……”离楚秦点头,仿佛一个受挫的小孩,低头不再语。 “单大哥!先前我们曾见那个‘离先生’去了地牢中的另一个方向,若是去任府不假,那条地道应当也是通往任府的!”红霜这时开口辩解,指着董丰又说道,“这人知道刀詈司在此许多事情,事不宜迟,不如我们兵分两路,你们前去任府,离少爷与我带着他,再去地牢中寻一寻……” “也好……”单修远摇摇手中羽扇,伸手一点,指着董丰说道,“不过,将他留下!” “哎?我……我可是从良了~从良了~许久了!你们……别~别~别~我自己会走!”董丰在离楚秦与红霜的注视下,被几个兵士押走,口中还不停地嘟囔。 “那就有劳两位了!”单修远走过离楚秦身旁,朝他们稍一弯腰,将那只羽扇背到身后,赶下城楼。 “我真是没用……说是剑庄少庄主,可个个都是对我颐指气使,”离楚秦低着头一副失落神情。 “离少爷…可别妄自菲薄,我们可都是靠离少爷,才能活下来,地牢里所有人能逃出去,也多亏了离少爷……”红霜在离楚秦眼前摆了摆手,挤出一丝笑意,又道,“我也做了许多糊涂事,趁现在为时未晚,我们赶紧回去送葬坑吧!” 说罢,红霜当先跑向原来出地牢的方向,离楚秦深呼口气,颓丧的眼神转瞬即逝,双脚瞬时缠上真气,猛力一踏,眨眼间便追上红霜,将她一把揽住之后于阁楼屋顶上连着几个轻功飞跃,再落地时,两人已到了先前跟随董丰到达的地牢出口。 离楚秦将红霜放下,拿起出口旁两只火把,递了一只给红霜,“红霜姑娘,你可跟紧了我!”离楚秦朝身后一声嘱咐,将佩剑举在身前。 洞窟之内先前走过一遍,这一回算是轻车熟路,没费多少功夫,两人便来到送葬坑。 不过这时的送葬坑没了油灯,所能见到的明亮处只有两人手中的火把探照而出的前路,伴随着几乎令人耳膜发聩的“窸窣”声,离楚秦一脚踏入,踩中几只躲闪不及的尤虫。 “慢!先别进来!”离楚秦喝止红霜。 第35章 各行其道 说完离楚秦使手腕缠上一股真气,瞬间将手中异常明亮的火把朝上掷去,只见火把所照之处,送葬坑四壁尽是些成群蠕动的绿壳尤虫。 “这是怎么回事……”红霜亦是被眼前如同“虫海”一般的尤虫惊到,两人甚至有些茫然,这时忽听觉那阵“窸窣”声似乎变弱,开始朝着一个方向远去。 两人急忙举着火把追出通道,入到送葬坑内,突地从他们头顶闪过数个黑影,火光寻到一只巨蜘蛛,正快速爬去那个不知刻画为何物的石板洞口,正是先前鬼脸人领着众手下离开所经的通道。 只多作了一会停留,巨蜘蛛爬过离开的地方,那阵刺耳的“窸窣”声瞬间又回来。 “那群尤虫又聚上来了,快!我们跟上它!”离楚秦说着当先冲了上去,“看来有这蜘蛛,尤虫就不敢靠近!” “先前…伤七说,尤虫尚未孵化……”红霜紧跟离楚秦钻入那通道,有些担忧地说道,“现在要是这些尤虫成群的出来了,那檀儿他们…不知出去没有……” “都过去这么久,他们应该都出去了!放心好了!”离楚秦前行一阵,摸到油灯,将其点亮后,一道长蛇一般的火线瞬间将通道内所有燃灯引着,一时间通道内被火光照得通明。 出现在两人眼前的是一个弧形空间,六个丈余高,相互比较几乎等大的方形石洞,绕成半圆状排列在他们身前方向七八丈远的地方,而他们追的那只巨蜘蛛在火光大亮之时,已经钻入其中一个石洞,没了踪影。 “跟着它!”红霜指了指巨蜘蛛钻入的石洞,当先冲了上去,离楚秦回过神来,立刻又抢在红霜身前,道:“前面不知有什么,还是让我先!” “嗯…”红霜应声之后,忽又一愣,连忙拉住抬脚迈步的离楚秦,指了指他脚下被拉直的几道细线,唤道:“离少爷小心!这里好像有机关埋伏……” 巨蜘蛛钻入的这个石洞,若不细看,极难发现这些绷直的细丝,红霜若没发现,刚才离楚秦这一脚下去,一定会踩上那些细丝。 “多谢红霜姑娘提醒了…我惭愧……”离楚秦显得不好意思,指着一旁的另一个没有丝线的石洞,说道,“既然这个有陷阱,那我们选这条!” “嗯…”言毕,两人以最快的速度奔入那个洞口,没一会便发现了光亮,满以为找对了方向,却没想到洞口的尽头处,他们又回到了这个排列着六个石洞的原地。 两人愕然,连忙再选了另一个,这回两人依然没过一会就发现光亮,出来之后,还是回到了原地。 “这些洞口都是连着的么……那怎么出的去……”离楚秦不禁有些泄气。 “刚才我们走了两个联通的洞口,还剩下两个!”红霜指着巨蜘蛛钻入的洞口,说道,“这个有陷阱……那么剩下那个多半就是出口了!” 刚才一阵疾走,红霜已觉得有些乏力,这时她一边说一边凑近那些细丝线,探入半个脑袋朝里面仔细瞧看之后,竟让她在洞内发现一条混着绿色碎布的皮绳,她不禁心里一惊:这极可能就是小雪的! “红霜姑娘……你怎么了?”离楚秦见红霜未动,上前问道。 “离少爷……你快些赶去任府吧!我要从这边去试试!”红霜伸手推住离楚秦,又道,“先前与单主簿在上面时,我有些私心,只想尽快找到小雪,这才想带董丰回来,没想到……还是拖累了离少爷……” “红霜姑娘这是什么话,我可没这么觉得……”离楚秦忙解释道,“这边可能是有机关的!多危险!” “我意已决,小雪可能就在这里……”红霜说着从衣襟里取出那只鱼形玉坠,垂在手心内,只见先前成了一片雾状的鱼坠,此时回归了清澈常态,渐渐升起的绿染,正摇摆在这只横陈着细丝线的洞口附近,红霜不禁喜道,“先前还以为坠子再也用不上,如今看来我还有些运气……” “红霜姑娘……我……”离楚秦欲言又止,犹豫不决。 “离少爷放心好了,里面的东西未必就能伤我,娘亲曾教过我破解机关,只需费些时间我一定可以打开的,”红霜语气淡然,说着从自己外衣内,取出数根银针,朝离楚秦摆了摆,催促道,“离少爷再不能与我耽误着了,晚去了一步,陈督抚可能就没命了!速去!” “那……红霜姑娘你…小心……”离楚秦瞥了眼那些银针,揉了下鼻头,周身缠绕起真气,悬停在双脚处猛力一踏,朝着那个石洞闪去,须臾后便再听不到洞内传来的脚步声。 红霜这时收回那几只银针,深呼了一口气,拔出匕首便朝那些细线割去。 就听“嘣~嘣~嘣!~”细线全数被割断,红霜迅速反应着后跳,落地之后没有乱动,只是将匕首举起身前,等待四周可能传来的动静。 再过了一会,眼前的几个石洞口,依旧没有丝毫动静,红霜不解其中缘由,不过在她刚探入那个石洞后不久,身后那阵铺天盖地般的“窸窣”之声,竟全数朝着这边涌来。 除了眨眼间从上方落下来的一层绿背尤虫,洞口处爬进来尤虫更是如同石洞内一张贴在洞壁上方的地毯一般,绵延不绝地爬伸过来,行速更是迅疾,红霜连让自己头皮发麻的时间都没顾上,也不管前面是不是有什么机关,尽管疲惫,却只能埋头狂奔起来。 再不知过了多久,红霜再迈步时已感觉到两腿有如铅重,可身后那阵“尤虫地毯”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更是在红霜喘气停步的瞬间,追过了红霜头顶。 “糟了……”红霜额头滑落几滴汗珠,分不清现在气喘吁吁是因为体力透支,还是因为心中恐惧。 ---------·------------------·------------------·----------- 几只有着白色项圈的黑乌鸦跳跃在一颗松木之上,正下方山腰一处,迎面就是安明城。 一名身着白边粉色襦裙的女子来回踱步,秀目笑眼含春,在她身旁正站着一个胖头大耳,身着杂役服饰的肥胖男子,不过这男子虽是一身粗衣,却透出一股与他身上衣衫极为不配的气势,整个人虽然在女子走动之时,未说一字,却尽显得威严。 “督抚大人,呵呵呵~~~”那名女子这时伸手绕上男子颈脖,笑吟吟地问道,“怎么见了自己的千金,却这般冷漠呢?是人家不像么?这身粉嫩的衣衫可是从你宝贝女儿身上扒下来的,”女子言及此处,见那胖男子眉头微微一皱,她仿佛得到莫大的鼓舞一般,再开口,声音变作撒娇一般,道,“爹~~爹爹!~~你快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么?看看人家嘛~~” 女子矫情了半天,胖男子除了刚刚眉头皱了下之外,并无其他反应,这时女子后退几步,轻轻拍了拍手,举手投足更是放浪形骸,缓缓褪去自己衣衫,半露香肩,凑到那男子身前,又笑道:“传闻陈督抚的女儿与她娘生得一个模样,怎样?我这模样,不正是你女儿么?陈远之~!你睁开眼看看我呀?我是你妻子……” 陈远之非但没有睁开眼睛,反而别过头去,女子眉头一皱,双手环抱住陈远之,酥胸在陈远之胸口贴得紧紧,媚着声笑道,“你看看这张脸嘛,难道与你过世的妻子不像么?难道……你不心动么?快说你心动了……红衣奶奶我瞧你是个将死之人,说不定一高兴,就赏脸与你快活一番呢?好叫你尝尝阔别多年的亡妻味道,如何呢?” 尽管红衣百般挑逗,绕在陈远之周身,他依旧是静静站立,闭上眼丝毫不语,红衣这时两手一甩,伸手点了点陈远之的额头,蔑笑道:“好个陈远之,死到临头了都不说一个字,我可警告你!等他们对付了任敏,你还不说出那卷百花图在哪里的话……可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先杀你女儿,再杀了你这湖州督抚……呵呵呵……” “你们要是想杀我,何必等到现在……”陈远之这时睁开眼,目光冷峻,又道,“红衣,我知道你们的底细,也知道你那主子离怀鹤耍的把戏……” “住口!主人的名讳也是你们这些俗子能直呼的?”红衣喝斥道。 “你本是青州涟漪谷的后人,没想到现在入魔已深,”陈远之将手背到身后,再开口道,“看来离怀鹤果真就是魔教余孽,四处作乱就是你们主仆惯用的伎俩吧?” “你可真是大胆!我可警告过你了,是你找死非要叫主人的名讳,怨不得我,红衣奶奶这就先送你去上路!”红衣说着抽出佩剑直刺陈远之,剑身明亮,出鞘一声清音,刚沾到陈远之颈脖,便被两根手指捏住,一个身影出现得异常迅疾,如同划破空气一般,带起剧烈的劲风,更是将红衣几乎吹得摇摇欲坠。 “你们主仆借了刀詈司的名头,千方百计骗我来淮集,现在又让我来安明城,绝不是为了杀我,而是想借我之手,除去西王任家,再将勾结魔教的罪名强加给西王与我们,可惜算盘打得很溜,却找错了人……”陈远之挥挥手拂去劲风吹带的灰尘,开口说道。 “伤七……”红衣冷着声,盯住眼前捉住她佩剑之人,“你这是要救他?” “不……”伤七将红衣佩剑甩开,抬手一掌击在红衣双手守招之上,将红衣击退数丈,复又提剑上前,剑身透着幽蓝色泽的五方单符在伤七手中,即便是在白天,随着伤七动作依然闪有蓝光,一道道蓝光将红衣周身丈余内的退路封得死死,只在几招之内,便将红衣佩剑两断,顺势缠绕真气的一脚飞踢更是将红衣踢到半空。 “我只是为了杀你们……”语未毕,伤七已是挥出一道剑气,将红衣砍成两半击飞出去,不知跌落到山腰下何处,惊起林中一大片有着白色颈圈的黑乌鸦。 “哐当!”陈远之手脚的镣铐被五方单符斩断,伤七收剑回鞘,转身就要离开,陈远之忙唤住他,道:“楚弋!” 伤七闻声停步,又听陈远之再道:“陈某人又欠了你一个人情……” 第36章 远谋 长发将其半边清晰的面目盖住,不露出一丝情绪,伤七只是淡淡回应道:“陈大人,令千金如今身在华亭,你可先回去了,这里呆不得。” “原来如此……你为何…”陈远之盯着伤七背后醒目的黄白蛇形纹饰,问道,“要为刀詈司做事?你我向来交好,为何要冒大不韪去助纣为虐?” “我自有打算,陈大人快回湖州去吧,下一次你我再见,我并不能保证相安无事。”伤七侧过脸,露出满是伤疤的脸面,惊得陈远之一颤。 “你……怎么……等等!你可是为了离怀鹤这人?”陈远之唤住伤七,急忙抢着说道,“我从清幽派掌门陆天一那里,得来些消息,你或许用得上。” 此话一出,伤七转过身来与他面面相视,这时陈远之开口道:“清幽派十几年前曾遭离怀鹤洗劫,夺去门派所有典籍,开派祖师乃是当年昆仑六圣之一的玉清笙,这之后,武林中又有数个门派遭劫,手法如出一辙,而当时正值魔教势大,众门派联合抗击,这必定不是巧合,离怀鹤必定就是魔教中人!就是趁着动乱,巧取豪夺各门派异宝!” 伤七停顿一会,见陈远之没再说下去,便道了声:“多谢!”,随即朝着临座山腰上的西王任家飞跃而去,一脚踏上高木新芽,去留无痕。 “若不能为我所用……实在是可惜……”陈远之目视伤七离去背影方向,为之叹息。 这时忽听树丛中又起一阵动静,叫陈远之顿时紧张起来,伤七虽除去红衣,不过这里毕竟不是湖州,只见树丛中探出数柄长枪,随之出现众多身着甲胄的兵士,领头那人见了陈远之,立刻朝后喊道:“快去通知单主簿与徐校尉!督抚大人在山头上!” “大人恕罪,卑职们来迟了一步!”领头那军官半跪下作揖,低头祈罪。 “你们……你们怎能找到这里来的?”陈远之露出疑惑之色,问道。 “单主簿说为兵者必是登高远望,就差我们这一波人前来扎在山头,好观望形势!”那人一脸喜色地答道,“没想到竟能在这碰上大人!大人深受百姓爱戴,若是遭了刀詈司的毒害…呸~!小的说错话了,还望大人……” “无碍!~起来吧!”陈远之摆摆手,转脸一瞧,从众兵士中,走来一名文士,当先拱手走来,口中念念有词:“督抚大人!卑职们实在是大意!大人没受伤吧?!” “这也是我的疏忽,没想到刀詈司那人易容竟如此逼真,我也是当成了娇玉,好在有故人出手相助,击杀了这贼祸,”陈远之摆摆手示意单修远不必再说,又吩咐道,“娇玉如今身在华亭,你们快去派人追查下落!” “是!我这就去办!”徐朗从单修远身后走出,拱手答道。 “督抚大人,既然知道小姐下落,那我们还是先回湖州,再做打算吧!”单修远俯首作揖道,“此处毕竟是淮集,西王的势力所在,又有刀詈司与魔教作乱,大人还是……” “诶?~!我知道单主簿意思,”陈远之摆手打断单修远,拉了拉身上这身粗布衣衫,又道,“此次前来,多亏了单主簿谋略,一路并未被人发觉,既然来了,可不能空手而归,我看刀詈司在安明城附近作乱已久,如今城主又下落不明,这勾结魔教的重罪,总得要人来背,况且此事绝不能牵连到南帅,”说着陈远之指了指临山之上坐落在山腰的西王任家府邸,再言,“你们都随我去会一会任大将军吧!” “是!大人请!”单修远侧身让出一条路来,却又将陈远之唤住,“大人且慢!” 陈远之停步,皱眉回首,就见单修远命手下将一人从旁押了过来,正是董丰。 单修远不知在陈远之耳旁说了什么,徐朗与四周兵士皆是只见陈远之连连点头,目光仿若定住一般停留在董丰身上。 再一会,洋洋洒洒的千人队伍,举着云旓旌旗,朝着任府所在的山头围去。 ---------·------------------·------------------·----------- 山脚下,一把乌木雕花,尾部悬垂着两枚鱼形玉坠的折扇缓缓打开,扇面如月满弦,恰好遮住来人脸面,只露出一双笑眼,来人锦衣华袍,立在红衣被伤七两断的身前。 “主…人……主人……救我……”已是半身的红衣,不仅还能抬头瞥见那人,更是朝他爬了过去。 直到红衣被血水浸透的双手触碰到那个华袍人之后,原本隐藏在折扇之后的那双笑眼瞬间变作诡异扭曲的一张哭脸,华袍人当即一脚踢飞红衣那半身,撕扯下那片沾上血迹的袍子之后,刚刚还是夸张哭脸的模样,这时仿佛换脸一般,又重回到了原先的那一张笑面。 这时华袍人走到红衣半身处,依旧是不变的那张笑面,也不知有无看到红衣,提脚便踩中红衣脸面,将她头部踩进了山间泥地,又似乎是泄愤一般连着跺了几脚,这才转身,一只手攥住折扇末端玉坠,朝身后已经不能动弹的红衣身体,撒去一把银针戳中她两半断身的穴位,随着华袍人发力向前走去,红衣两半断身受到拉扯竟丝毫不差地合到了一起。 红衣耷拉着脑袋,周身缠绕满银针端头连带的丝线,如同一个纸做的假人一般,时而疾行时而跳跃几下,跟在笑面的华袍人身后隐入山林之内,随行一阵,红衣毫无生气的脸面爬上细纹,无数条细纹重叠在一起,将她原本白皙的样貌变作一个黑脸,抬手握住刺入她身体内的那些银针丝线。 ---------·------------------·------------------·----------- 阴风天,一阵寒风将落叶吹得纷繁乱坠,随之上下翻转,几片完好的黄叶被疾风吹贴在府门匾额上,待风停叶落之后,匾额上“任府”两个金灿灿的大字格外亮眼。 守宫背着剑匣落在任府内一棵枫树枝头,一身单衣,怀抱着双肩,正颤着牙齿目不转睛地盯着树下不远处,几座高低错落的楼阁,他不由得被身下之事吸引得忘我,鼻头之下挂出一道长长的鼻涕。 四座围合成一处阶梯式内院的楼阁,皆是歇山顶,戗脊之上排布着七只流云海兽,直抵屋脊端头的鸱吻,院中东北与西北角各有一座假山,内院正中,十几个男女正伏在地上不停翻滚,而在西北角假山旁则站着几十个刀詈司众手持着兵器冲着前方观望,众人脚下唯独只有树上的守宫瞧得清楚,正是由青石板拼出的一幅八卦图案。 “!”那道鼻涕突地断落,守宫捂住鼻子之时,已见那把鼻涕直落而下,被风吹刮后砸在树下的嘉念脸上,此刻嘉念正被绑着腰身动弹不得。 “嗯?这什么东西……”嘉念侧脸蹭了蹭,大叫道,“谁?这么缺德!甩我一脸鼻涕?!出来!爷爷我正火大呢!” “吵什么?”季宣走近嘉念,张手就是一个耳光扇了过去,“这么急着去见你婆婆么?走吧!时候也该差不多了!” “呸!季老头!待会叫婆婆好好教训你一顿!别以为我带你们来,你们就能伤到婆婆!婆婆可是比楚大哥还厉害!”嘉念几个刀詈司众松绑押解,口中碎碎不停,这时瞧了眼衣襟附近的鼻涕,连忙朝着季宣吐出一串口水,季宣有些意外,擦了擦脸,反手又给了嘉念一个耳光,怒道,“带走!哼!‘任府’从今往后,重新改回‘季府’!容不得你们这么外人!” 说罢,季宣拔剑跃起,当空将写着“任府”两字的匾额砍作两断,落地之后,又一脚狠狠地踩中“任”字的那一段匾额。 “这一家子…倒是有点意思……恩?这是……”守宫紧盯着树下任府之外的动静,突地大口打了个哈欠,斜眼朝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下巴,“唔…九师妹……那边怎么样了……”言及玄九,他忽地脸红起来,鼻子里这次挂出的是混血的鼻涕。 那些被丢在内院正中的十几个男女,双眼颈脖之间尽数爬满了青黑色纹路,众男女一听周围有人说话,便如同惊弓之鸟一般,露出仓皇面目。 “季老头!现在没人,要不你放了我?我替你求情!让婆婆绕了你!”嘉念撇撇嘴叫道,“要不然,你投靠刀詈司作恶!婆婆可不会放过你的!” “住口!你懂什么……任老婆子的时限马上也就要到了!”季宣目视前方脱口而出。 与他们相对的是任府院落中正南朝向的主楼,正不时飞出些瓦砾与破碎的门窗碎屑。 突地,屋顶破出一个洞口,鬼脸人单手横在胸前,手中绿玉笛旋转数周缠绕些真气按住从下方飞射而来的一柄宽刀,就听那楼阁内喝声道:“天罚戮虎!” 就见几道环形真气从屋顶各处破出,将那鬼脸人包围住,化作锐利刀锋将鬼脸人衣衫撕破,露出皮肉来,再一眨眼间,一掌巨力已迎上鬼脸人面具,正面击中鬼脸人,让其在空中翻滚了数周之后,又是一道要将鬼脸人拦腰挥斩的环形刀芒逼近鬼脸人腰身。 只见鬼脸人不慌不忙伸手抵住那阵刀芒,顺着刀劲方向将其引向半空,卸去这一招劲力,再一个闪身退回到季宣身旁,伸手压住腰间,踉跄了一步,开口道:“任将军老当益壮,任家刀法更是名不虚传,承让了……” “你是独臂,我即便赢了也胜之不武,单论招数,你武功已不在我之下……” 对面那座楼阁霎时间,毫无征兆地倒塌,化作一堆废墟向着四周吹出大片烟尘,这之中缓缓走出一名满头乌发而神情严肃的的老妇人,身上的高襟外袍已是破烂不堪,此刻发髻散开,那老妇人伸手将头上一支青铜凤头簪收进衣衫内,再朝后挥手发力出一股劲风,就见从那倒塌的楼阁中飞出一柄虎纹百辟刀落入她手中,不偏不倚。 嘉念一瞧,立即露出喜色,大声叫唤道:“婆婆!快救我!婆婆!~~” 第37章 外传 少年忆 [外传 ? 少年忆]------ 童稚牵衣 -- 月照吟鞭 [1] ---------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啪!”一声戒尺落下 一个小孩童抱着头挨了一尺,鼓起嘴来,露出委屈神色。 一名身着曲裾燕尾,满是花饰外袍的女子笑道:“呵呵呵~,你堂堂男儿家的怎么又读起这个来了呢,怎么只要是我教你的,你就是一个也背不上来呢?噢~~哦!我倒想要问问是谁教你的呢,嘿嘿!是谁?” “唔唔~”小孩童支吾了几声,力挺了腰板,大声喊道,“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诶嘿?~~你还是能背出来的嘛,倒是还不错,好了,这月中旬的考核算你过关了。” “唉……文秀小姑姑,我以后能不能不念这些了,一点也没意思,”小孩童嘟囔道。 “小离儿,这可是你的功课呢,你不想读这个,那你想做什么?” “我想学剑法,和爹爹一样,当个大侠。”小孩童昂首答道。 “呵呵,你这口气简直和你爹爹一模一样,不过啊,你还太小了哦,还不能学。” “那为什么飞燕可以练剑招呢?”小孩童扯着文秀衣角,“我不管,我不管,我要学,文秀姑姑你教我。” “飞燕?哪个飞燕?你在哪里看到的?小离儿,你带姑姑去看看这个飞燕好不好?看过了我就教你我们剑庄的起手式。”文秀边说边拿起一柄遍刻花纹的墨绿色长剑,冲着无比兴奋的小孩童摇了摇,小孩童立刻点点头。 --------------------------------------------------------- “这里,这里,文秀姑姑,”小孩童带着文秀绕过膳房众人,来到一处晾晒食材的空院,指着一个正在井边洗着蔬菜的小女孩道,“文秀姑姑,就是她!” “额……嗯?!~” 小女孩见有人来,又瞧文秀气势,连忙起身后退开来,低着头不知该作何反应。 “你是谁家的女儿?你爹娘叫什么?”文秀笑笑。 “我爹爹是这里的厨子,他……他现在不在,我……我是爹爹的副手,来厨房帮忙,小姐别责罚我……我……我做完了这些,我就回去了,绝不呆在这里。”小女孩见识到文秀气势,应答声怯怯,说话间跪了下来。 “厨子?我剑庄膳房厨子那么多,你说的是哪一个?你又叫什么名字?” “是……我爹爹叫项仁,我……叫项飞燕。” “我听说有个叫项仁的厨子,触犯庄规正在惩戒阁受罚,是他么?” “是……是他。”项飞燕低下头。 “项飞燕倒是个好名字,我听小离儿说你会用剑?打一遍给我看看吧。”文秀说着递过来自己的墨绿色长剑。 “我……我不会。”项飞燕连忙摇摇头。 “不必担心……你若是打得好,我就免了你爹爹在惩戒阁的受罚?如何?可不要想太久,惩戒阁可不等你?你想想这买卖不是也挺划算的么。” 文秀边说边看着项飞燕,只见项飞燕低头握了握拳头,接过文秀手中墨绿色佩剑。 将剑招舞了一遍之后,文秀在旁指点了几句,惊讶项飞燕领悟得飞快,半学半猜竟然将另一套剑招使得有模有样,文秀忍不住赞叹起来。 “好!真是武学奇才!”文秀话一出口,忽又皱起眉头,走上前去抬手就给了项飞燕一个耳光,反手又一个耳光,打得项飞燕差点没站住。 “文秀姑姑!”一旁加油呐喊的小孩童似乎看不明白,“飞燕舞得不对么?怎么打她呀?” “你们既是厨农,偷练剑招就得受罚,”文秀声透威严,又摸摸项飞燕刚刚被自己打过的地方,柔声道,“还疼么?~” “……不……”项飞燕摇摇头,一点也不哭闹。 “好了,罚也罚过了,我向来守约,一会我会让惩戒阁放过你爹爹的,走吧,”见项飞燕愣住,文秀摸摸她的额头,“今后,你就不要做这粗活了,我教你,当然还有你,”文秀也点点小孩童额头,“教你们剑庄的武学。” “噢!可以学剑咯,哈哈哈!”小孩童,蹦过来,拉住项飞燕手开心地笑道。 ------------------------------------------------------------ “秀秀~嘿嘿,你看,这是我这次出去给你买的,”一名男子手中提着一只印花葫芦,“江南的三彩可真不是吹得,色泽花纹样样上品,你瞧~” “果真如此,谢谢了,你在庄里整天与那个叫楚风的人切磋打斗,一点也没个成家的模样,这次出去这么久,回来了也不先去看看小离儿和寒彦,跑我这儿来,成何体统。” 文秀将手中一只精美的印花葫芦放下,再责怪道,“曲寒彦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妻子,小离儿也是你的骨肉,你怎可这么淡泊,岂有此理!” “唉!爹爹不在,你越来越有代庄主的模样了。” “离楚弋!” “好了好了,秀秀,我这就去看看,还不行么,为了你我做什么都可以……” “你……胡说什么呢?”文秀话音刚落,忽见门外进来一名低头温婉的女子,女子进门就作揖道:“寒彦见过代庄主,相公……你回来了。” “寒彦?你……你怎么来我这里了?”文秀瞪了眼离楚弋,想将印花葫芦挡起来,又道,“我差他办点事刚回来,你不要多想。” “寒彦不敢,”曲寒彦瞟了眼桌上的印花葫芦,又道,“我半路听人说相公来这里了,我怕相公回去见不到我人,就直接过来这边了。” “我回去也不会找你的,你要我说几遍?我只是迫于无奈才娶了你,跟你没有感情,你快走吧,我现在就把你休了!” “相公……求相公不要休我,我自嫁入离家,恪守妇道,从未犯过半点差错……”曲寒彦捂住嘴,跪下说道。 “寒彦你快起来!离楚弋!你说什么疯话?!寒彦这么贤惠,事事无可挑剔,又将小离儿照顾得这么好,你一句感谢不说,还要休了她,你说的是人话么?!” “秀秀!你生气了啊,我说着玩的,听你的不休了,不休了便是。”离楚弋堆笑道。 “多谢相公……我……小离儿不能没有我,我……我出来许久了,这就回去看看他,不知相公一同回去么?”曲寒彦缓缓起身问道。 “你回去吧,我还要去趟剑阁。”离楚弋看也不看曲寒彦,随口答道。 “既如此,那……代庄主,相公,寒彦先行回去了。”曲寒彦一一作揖道。 “寒彦……我,”文秀目送曲寒彦离去,一时语塞,转眼见离楚弋,文秀气不打一处来,怒骂道,“离楚弋!你这混蛋,寒彦为你十月怀胎的时候你去哪里了?!现在就要休了人家,气死我了!去什么剑阁?!又是那个楚风是不是?我这就赶他出去!这不明来路的人,我早就不想留他了!” “诶~诶~!别!秀秀!楚风可是我好哥们,我们志同道合,相互比试起来,可有意思了!他还能破咱们庄里的阵法呢!下次啊,我带你去见见他,怎么样?”离楚弋讨好一般凑近文秀。 “不想见!”文秀抬手一挥,将那只印花葫芦甩进离楚弋怀里,“今后也别给我带任何东西,什么都不用!” “诶?秀秀!你又生气了啊,好好!不见!不见就是,寒彦她是爹爹私自作主,让我娶过门的,我可没碰过她,我早就说过,我和她根本没感情,我喜欢的人是你,秀秀,我喜欢的是你啊!” “放肆!!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你……” “秀秀你怎么了?”离楚弋说着就要来扶她,立刻被文秀推开。 “别碰我……离我远点!” “秀秀,我真的只喜欢你一个人……”离楚弋面露焦急神色,急忙抓住文秀双手,将文秀挽入怀中,“秀秀,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么?” “滚开!”文秀运起真气,一掌推开离楚弋,指着离楚弋大声喝道,“离楚弋,你再无礼下去,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秀秀……我……” “住口!离楚弋!我!是你姐姐!!今后不许再叫我名字!!你太辜负寒彦对你的心意了……” 文秀只觉得自己已被气糊涂,脑袋一阵眩晕,恍惚间觉得似乎有人影在门口,抬头一眼看过去,就见小孩童离楚秦一脸的委屈,盯着自己和离楚弋两人。 “小离儿你怎么在这里?!你娘亲呢?不是去找你了么?”文秀显得有些慌张。 “你们……你们欺负我娘!” 小孩童离楚秦生气地将手中的木剑扔了过来,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 [数年之后] 一个锦服虎皮的小男孩站在树下不停张望,旁边还跟着一个青色小棉衫的小女孩,两人来回找了找,什么也没发现,忽然小女孩拉了拉小少年,指了指上面。 小男孩抬头,露出喜色朝着树上喊道:“离师兄~~离师兄,你下来吧,文秀师傅叫你回去了,今天是庄主回来的日子。” “锦儿,就跟他们说我有要事已经下山了。”树上横躺着的离楚秦已是一个翩翩少年,这时离楚秦一个翻身落地,站在树下两人身前。 “哇~哇!秦哥哥好棒!”小女孩跳过来牵住离楚秦衣角。 “离师兄~~庄主出去数月,你不和他见一面么,说不定这次再出去连年关都不回了,就又是好长时间了,再怎么说也是离师兄你的爹爹。” “锦儿,你们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他,”离楚秦摆摆手,头也不回地边走边说道,“文秀姑姑代理庄主不是挺好的么,他还有脸回来做什么,就这样,我走了。” “秦哥哥,等等我,我和你去,我也想下山……”小女孩拉住离楚秦衣角,一路跟上去。 “文青回去!~” “我不要!不要,我要和秦哥哥一起!”文青话未说完,离楚秦一个轻功就飞了去,急得身后的文青躲着脚,不停叫嚷着,“啊!耍赖,用轻功!喂!呜呜~~,我也要学武功!” ---------------------------------------- 待那对少年男女离开,离楚秦又折了回来,手中多了一束花和酒水。 阴云速转,落雪纷飞,山林间一片皑皑。 离楚秦将花放下,跪在墓碑前,柔声道:“娘亲,孩儿又来看你了,可别嫌我总是来啊……” 说着离楚秦倒了杯酒洒在地上,自己又连喝了几杯,眼睛泛红, “娘!~~秦儿好想你……他回来了,想必也不会来看你的,以前是不屑不想,现在是自惭不敢,娘亲……” “你果然在这里,”一个少女举着伞走来,将离楚秦置于伞下。 “飞燕?你……你来做什么?”离楚秦有些意外,急忙擦干自己眼角又道,“若是叫我回去见他,就免了吧。” “才不是呢!~~”项飞燕把伞丢在一旁,将带来的烧纸与钱币放下,“你一起吧,陪我烧了这些。”离楚秦点点头同项飞燕一起点起冥纸,火光照得两人脸颊通红。 “曲夫人是个好人,每回爹爹不在的时候,她都要拿来一些糕点和衣服给我们,也只有她不嫌弃我们这些下人,还让你和我玩耍,呵呵……想起来,那时她还教我们读书呢。” 离楚秦默不作声,原本只是木讷地拿起东西不停地添入,直到听项飞燕所说之后,思绪顿时开始乱飞,在脑海中一阵翻搅。 就听项飞燕抬起头回想着过去,嘴角挂上笑意,口中念念有词道: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fen)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zhen);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第38章 意料 “嘉念……嘉念?!” 那老妇人皱起眉头,起初露出疑惑神情,问话到最后,几乎是吼了出来,“我不是叫人送你滚了么?你怎么…谁让你回来的……你回来做什么?!” “婆婆…我……”嘉念欲言又止,瞧见任敏一脸怒容,他顿时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季宣这时看了看鬼脸人,得到授意之后,方才与任敏对峙,开口道: “任老婆子…别来无恙啊……这些府里人的家眷你不管不顾,”季宣说话间指着院中那些人,又一把将嘉念压在脚下,问道,“那这小子你也不管么?” “哎!~哎呀!疼~疼~,季老头!”嘉念起不来身,挪动自己脸面看到任敏一脸担忧的模样,这才连忙道,“婆婆!别听他的…你快动手揍他!季老头已经成刀詈司的人了!” “季宣!我任敏对你不薄,自问从未亏欠过你什么,这么多年的夫妻一场,你竟然勾结外人对付任家……你瞧瞧你做的好事!到底是为何?”任敏指着院中还在挣扎翻滚,颈脖间爬满青黑色细纹的那些人,质问道。 “夫妻多年?一支破烂头簪就让你几十年念念不忘,今日你有求于我了,就来称我是夫君?呵!不觉得可笑么?”季宣冷笑一声。 “你!”任敏顿觉气结,沉着声又道,“我早就听闻刀詈司与魔教相互勾结,你连任家最不齿的魔教与刀詈司之流,竟也去巴结,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叫人笑话!” 此时任敏将手中百辟刀砸得“噌噌”作响,怒容扭曲着脸面,“难道…你忘了么,我们任家收受西王任家的封号,为了什么?铲除魔教是我们任家效忠西王的职责,你竟然……” “那是你们任家!”季宣打断任敏,瞪大双眼,一脸怒容地说道,“从未亏欠?我季氏从来都是一家之主,可自从你任敏过来之后,却鸠占鹊巢,对我季氏百般刁难,将他们所有人逼出了季府不说,西王颁赐封号之时,你为了彰显功绩,却还与我抢功,原本西王任家,就应该叫西王季家才是!” “季宣……现在收手吧,我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任敏叹上一口气,不住地摇头,气得浑身颤抖,“不要再错下去了……” “收手?……哼!”季宣走到院中便是一剑,斩下院中一人脑袋,冷笑道,“我季氏对付魔教死了那么多人,你们却都活得好好的,就连本该赐给我季氏的封号,你们也抢了去,你说……这公平么?现在后悔……可已经晚了!”季宣话音落下时,又连斩数人。 “够了……你们要是还有话,待会可留你们叙旧,任大将军!”鬼脸人将季宣推开,吹响手中绿玉笛,就听一阵十分离奇亦是难以分辨的声音传入院中众人耳内。 下一眨眼瞬间,从任府楼阁四处,涌上来数十条有着凹凸鳞片的四足长蛇,吐着嘴里信子,扑倒几个院中身上有着青黑色细纹的任府人,啃食起来,一旁观望的季宣与刀詈司众,纷纷捂嘴后退,此时那群四足长蛇之中有两条斑纹艳丽特别,并没去撕咬那些任府人,而是来到鬼脸人身旁,开始绕在嘉念周围对其虎视眈眈。 “啊!~救我…救我…”“老夫人…救我们……”“啊!~~任老…夫…人……” 院中惨叫声迭起,四足长蛇啃食的场面,不禁也令嘉念害怕起来。 “婆婆…救我…我可不要被这东西吃了……” 鬼脸人这时又朝着任敏继续说道:“我可不比你的老相好,没这么多的耐性,放下你手里兵器!交出百花图!” “哐当!”一声,任敏手中百辟刀落地,浑身力道倾泻而出,原本一头乌黑的头发,此时竟变作白头,露出一脸的疲态。 “刚才差点连我都要吃你的亏,那股刚猛的劲头哪里去了?看来传闻不假,任家的武功是要服药才够威力无匹!我看刚才你我交战,这暖身的火候也差不多到了,”鬼脸人言语间,已是点穴封住任敏手脚,再从怀中取出一只云纹锦盒,将盒中一颗幽蓝色泽的药丸喂入任敏口中,“这可是专人为你们调制的……” “喂!你给婆婆吃的什么!?”嘉念欲要上前,却因那两条四足长蛇的围困,不敢迈步,只得嘴里叫骂,“没脸的臭花脸!你对婆婆下的什么毒?!卑鄙的破烂小人!有本事同婆婆光明正大打一架!一定把你揍成猪头!你一定是个奇丑无比的丑八怪!要不然怎么就戴个面具?我看你要是男人就是一辈子娶不到老婆!是个女人就是个八十年的老姑娘!” “真是张不招人喜欢的嘴……”鬼脸人说着挥手过去一巴掌。 “住手!”任敏开始不停喘息,跌倒匍匐于地,再抬头时,脸面已经爬满青黑色细纹,“你们……你们只是为了对付我,把他们都放了吧……” 鬼脸人一听,仰头笑道:“呵哈哈哈~~!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我个个都觉得恶心,明明自己都在劫难逃,竟还想着护佑别人,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要是你不把雾障拿掉,兴许再守个两天,西王的援兵可就到了呢!?” “百花图呢?”鬼脸人又凑近任敏脸面,隔着一张面具与一头白发的任敏相互对视,“藏在何处了?” “我没你要的百花图……”任敏盯着院中惨象,叹声说道,“你们只管捉我,想怎么害我都行!你们快放了……” “你当然没有,百花图在你女儿茹妃的手里呢……茹妃人呢?可别装糊涂,”鬼脸人打断任敏,不知朝院中丢去何物,那两条绕在嘉念周围的四足蛇同时奔向院中,钻入人堆之中,惊得那些人尖叫不已,叫声没持续几声,便又有几人成为四足长蛇的腹中餐,鬼脸人指了指身旁的嘉念,开口道,“再不说,下一个就轮到他了……” “离先生!小心!”季宣话一出口,鬼脸人已觉出异样,抬手掐住嘉念脖子。 “臭花脸,快把解药拿出来!”嘉念虽被鬼脸人掐住,却因为离得近,鬼脸人又是单手,刚才抬脚这一下冲击后,不仅碰到了鬼脸人,更是抱到了鬼脸人的腰身,不过这一抱之下,嘉念心中忽地一愣,双手顺势往上探去,“咦?!” “就凭你也想……”鬼脸人手掌刚从嘉念颈脖处拿开,抬手的动作还未完全升起,立刻又声停。 嘉念此时虽没抬头,双手却已抓上了鬼脸人胸口,再一眨眼间,他便被鬼脸人一巴掌抽飞起来,再半空中连转了数圈,落地时跌撞到一旁的任敏后,才晕乎乎地站起来,披散着头发显得一副颓相,不过他也顾不得自己什么模样。 “婆婆……你怎么样了……婆婆……”嘉念将口中鲜血吐出,忙扶起任敏,见任敏脸面上的青黑色细纹,不禁叫道,“喂!大花脸!快把解药交出来!交不交?” 说着嘉念做了个伸手索要的姿态,忽然又像是想到什么似得,连做几个五指捏拿的动作,又叫道,“呸!呸!原来你是个臭女人!我看我说得没错,你就是个戴着面具奇丑无比又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我看还不止八十年,是八百年的臭妖婆!” “你……你这臭小子竟敢……”鬼脸人语气突然透出清亮的女声,一句喝斥之下,挥掌就要对嘉念下了杀手,忽见一个人影落下,鬼脸人立刻收敛了自己动作。 “离先生!”伤七半跪于地,开口道,“六刀奴留下的东西已全数毁去。” “好!”鬼脸人将手背到身后,回复了原先怪异的话语声,转身过来,不再去管嘉念与任敏,复又问伤七,“六刀奴人呢?” “多半是在那塔里!”伤七指了指山腰往上,任府内的那座十层高塔,“要我去捉他回来么?” “足百烈带来的百花图被他偷去了,你去找他取回,生杀随你……”鬼脸人摆摆手道。 “是!”伤七瞧了眼任府内状况,所发生事情一目了然,只不过目光落在鬼脸人由于之前同任敏打斗而断掉的一只袖口上,伤七稍微多停了数秒,这才朝着那高塔而去,一路双手剑气开道,将院中的四足长蛇全数两断,仿佛院中除了鬼脸人之外,他所见到的人与物尽是空无。 “……”鬼脸人目光盯住院中被伤七斩杀的那些四足长蛇,半天没有发话,只是将手中绿玉笛捏得“咯吱”作响。 许久鬼脸人才叹出一口气,再一转身,院中竟没有了任敏与嘉念的踪影。 “季宣?”鬼脸人看了眼摇头不知的季宣,又朝着身后那群刀詈司众,喝问道:“人呢?我在问你们,人呢?” 众人皆是犹犹豫豫,只有其中一人壮着胆子,抬手指了个方向,颤着声说道:“走…走了……就…刚刚……走那边了……” “走了?你们就看着他们逃了?”鬼脸人喝道。 “离…离先生没有发话,属下都不敢插嘴……”那人话刚说完,鬼脸人便是一掌打过去,将几个刀詈司众拍得口沫四溅,怒道,“还不快去追!要你们这些废物有何用!” “是…是……”余下众人仿佛受到大赦一般,争先去追。 第39章 借口之人 就在那些刀詈司众冲进任府后院之时,前院东北侧的假山突地四散开来许多碎石,随之十几道剑气飞出,离楚秦身影混在剑气之中,将沿途遭遇的刀詈司众,尽数斩杀,翻身落地之后,举剑喝道:“督抚大人何在?交出来!” “是你?伤七竟会留下活口……”鬼脸人瞥了眼离楚秦与远处那座十层高塔,当即喝令起季宣,“捉了他!” “是!”季宣拔剑上前,周身缠绕起真气,掌剑齐发,连出数招劲力十足。 就在季宣与离楚秦缠斗之时,鬼脸人冲着其他愣在原地的刀詈司众,怒喝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去追!” “是…是~是!” 眼瞧着那帮刀詈司众离开,鬼脸人衣衫内突地一鼓,如同腹部撑起了一只帐篷,顿时半跪下来,猛地发力将那鼓起之物按了回去,满身是汗。 鬼脸面具之下,分不清此刻鬼脸人是何种表情,不过在腹部的剧烈疼痛之下,鬼脸人竟连不远处离楚秦与季宣挥出的剑气也没有躲开,而是用手中绿玉笛硬吃,整个人后退了数步,唯一的胳膊上亦是挂下血痕。 “乾坤·三连·六断!”离楚秦飞速地挥出十几道剑气,相互叠加,迎击季宣,不过力道稍显不足,与季宣所使招数撞到一起之后,尽落下风。 “天罪剜龙!”季宣大喝一声,以掌为盾,利剑为兵,所使招数散发而出的气劲如同数道巨大刀身一般,砸落在离楚秦周身附近,封了离楚秦行动退路,又一剑刺来,化剑为刀,剑身透出一股厚重的刀芒,将离楚秦佩剑震飞,也在这一瞬间,掌力拍上离楚秦胸口,将离楚秦击飞后,再挥斩出数个环形真气,化作刀锋,将离楚秦包围住。 就听季宣此时喝道:“破!”,那些包围离楚秦的环形真气,化作四散开来的劲力,欲要将离楚秦“五马分尸”。 岂料劲力非但没有将离楚秦斩杀,更是沾到离楚秦佩剑之后,力道锐减,离楚秦虽然吃了他杀招,却只是受了些轻伤,季宣正不知其故,突地飞来一柄宽刀,嵌入季宣身前地面之内,令其后退开来,散去招式,助了离楚秦一臂之力。 就听半空传来一声叫喝声: “都别动!” 徐朗从外飞身而入,踏入任府。 声落之时,已是从外冲入数百人手执长矛与盾牌,将任府围得水泄不通,又从任府四面红墙之上探出近百个缠着火油的弓弩手。 “刀詈司的!一个也别落下,全部拿下!”徐朗只手一挥,那些兵士纷纷冲入任府内其他房屋与廊亭之处,所遇的刀詈司众纷纷举手投降。 一时间闯入任府的刀詈司众,只剩下季宣与鬼脸人还不为所动地站在原地。 这时季宣拔剑杀掉几个上前的兵士,挡在鬼脸人身前,说道:“离先生!你先离开,这里交给我了!” “谁也走不得!”单修远身后跟着陈远之,从众兵士之后走上前来。 “来得可真快……”鬼脸人气息平稳,缓缓站起身来,目光盯着一身粗衣的陈远之,说道,“陈督抚既然敢来安明城,怎么…还躲在后面做什么?” 单修远嘴角微微一扬,摇摇羽扇低头请出他身后的陈远之,又道:“你既认出督抚大人,那自然不用再藏,督抚大人,快下令将他们拿下吧!” “好,我这……咳!咳!”陈远之突地干咳了几声,朝着单修远点点头。 “是!”单修远点头,一挥羽扇,“剩下这两个也捉拿了!” 众兵士虽是整齐列队上前,却都不敌季宣,更别说靠近鬼脸人,就听鬼脸人道:“陈大人,你今后可要后悔来了安明城,既然你呆不惯湖州,就随我走一遭吧!” 言毕,鬼脸人便朝着陈远之走了过来,丝毫不在意附近埋伏的弓弩手,这时早有防备的众人突地散开,原本挤在院内的兵士,散得干净,霎时间院内之中暴露出来的只剩下刀詈司与任府众人,而院落四角露出木轮上连成一排的几座火炮,火炮黑黝的洞口正对着鬼脸人。 “火炮……陈大人可不长见识,火炮攻城尚可,你我近在左右,不怕同归于尽么?”鬼脸人一愣,双手散出一股绿雾,季宣识趣后闪躲开,那些不明所以的兵士靠近鬼脸人之后,全数倒下,卡着自己脖子,翻滚在地。 在场众人皆是惊讶,单修远喝令道:“所有人停手!” 鬼脸人笑道:“即便你们人多,却无人能敌我的雾蛊,现在我要取你首级易如反掌,陈大人还要动手么?” “阁下料定我们不敢,那我却偏要行之,点火!”单修远站在火炮之后挥手,那一排火炮引线立刻被点燃,“呲呲”声顺着燃线往上爬升。 季宣瞧了眼鬼脸人,见鬼脸人丝毫未动,他虽紧张,却也不敢动弹。 “即墨火炮?陈大人还在这!不能点!这火炮威力太大了!”离楚秦紧张地跳起,挥剑斩断一根引线,再想动作却被徐朗手里铁环锁住佩剑,就见徐朗冲他使劲摇头。 这时单修远再开口道: “刀詈司与西王任家一同勾结魔教,祸乱安明城……”说话间,单修远双手做个抬起,朝天鞠躬行礼,“湖州督抚陈远之奉圣意,前来安明城驱除魔教余孽,捉拿魔教同党!” “西王任家……勾结魔教?”单修远说得离楚秦一愣,就听此刻“呲呲”声尽。 “嘣!~砰!”几声巨响之后,数道浓厚的青烟从火炮之中升起,越过枫树直上天空。 ------------------·------------------·------------------·------------------ 嘉念扶抱住任敏,两人头顶着树枝编做的草帽,藏身于任府内景观花木之内,嘉念不时移动着身子,想要用他瘦小的身躯将任敏挡在身后。 那几声巨响之后,嘉念才捂起耳朵,显得慢了一拍,没一会他才紧张地睁开眼睛,从景观花木之内探出头来朝外瞧了瞧,盯着任府中升起的一股青烟,嘀咕道:“还好没人追来,咦?这是个什么玩意?” “噗!~~”任敏这时吐出一大口黑血,缓缓垂下了脑袋,整个人气虚异常,仿若油灯枯尽般是一个将死之人。 “婆婆……婆婆……你别有事!你和那些病幺儿们一样,等我……我们去取药!平时不是都能治得好么?”嘉念紧张地拍起任敏后背,不知该如何动作,这时却发觉任敏伸手将他推开。 “你快离开这里……从今往后…我不再欠你什么了……”任敏把嘉念身后背着的百辟刀夺过手来,缓缓支起身来,运功点住自己周身大穴,口中念道,“舍生…化…” “舍生?化?……啊!”嘉念猛地醒悟过来,急忙推了任敏一把打断她,委屈地说道,“你不能用这个,楚大哥说‘舍生化劲’这是个邪门,用了人会死的!婆婆你不能死!” “快…离开……”任敏咬牙将嘉念拉到身后,缓缓朝前走去,对面不知在何时出现一人,随风摆动之下,外衣上那道蛇形黄白相间纹饰,格外醒目,正是伤七。 “是你?”嘉念见是洞窟内出现的伤七,急忙又抢到任敏身前,怒道,“你别想害婆婆!哼!先问过我吧!” “bang!”嘉念头顶挨了一记栗爆,疼得他抱头不停走着碎步。 “少来逞能……”任敏推开嘉念,喘着气开口道,“来吧,对付区区一个刀詈司,老身尚有一战之力!” “我不会与你动手,告诉我,”伤七这时开口问道,“楚风在哪?” “你是何人?”任敏反问道。 “老夫人,还记得这把剑么?”伤七将身后佩剑拔出,一柄通体铭文隐隐泛着幽蓝色泽的利剑握在伤七手中。 “这是…剑庄的~~五方…单符……”任敏目光透露惊讶,语气含着惋惜,问道,“离季…是你何人?” “正是家父……”伤七语毕,正逢十几个刀詈司众朝这边追来。 “他们在这儿呢!”“走~走!别让那老婆子跑了!”“快!拿下他们!”“伤七大人!让我们来!” “噗呲!~~~”伤七看也没看,抬手将那些刀詈司众全部斩杀于剑下。 任敏颤抖着朝伤七靠近,似乎想要伸手抚摸伤七脸上刀疤,不过还未靠近,伤七便已经转身离去,丢下一句话来。 “老夫人,若是见到楚风,便告诉他,这一战我等他很久了……” “弋儿……”任敏支着百辟刀缓缓半跪下,眼中隐隐有泪。 “婆婆……”嘉念看看任敏又看看伤七离去方向,突然大叫道,“婆婆!你瞧!那个坏蛋,去后花园那边了!糟了!他一定是想去毁掉草药!婆婆!怎么办?” “嗯?”任敏似乎警醒过来,伸手搭上嘉念,说道,“扶我起来,去后园!” ------------------·------------------·------------------·------------------ 任府前院之内,浓烟缓缓从火炮管中直直升起,绵延不绝,离楚秦被惊出一身冷汗,原来那一排火炮除了其中一座有浓烟冒出,其他的竟连一颗火弹都没有。 “哼!竟敢作弄这些把戏来戏弄我……”鬼脸人挥挥手散去身前护体的真气“墙壁”,紧握拳头,直至手心捏出鲜血滴落,扬手一挥将带血的手掌拍在地上,霎时间朝着四面八方飞窜出去一股绿雾真气,将地面勾画出数道深浅不一的诡异符文,绕在鬼脸人周身形成一个圆周。 “千丝阵!收!”鬼脸人低声喝道。 喊声刚落,那些刻画在地面上的符文突地飞出无数白丝,黏附住院内众人手脚,所有白丝端头都绕在鬼脸人手中绿玉笛之上。 离楚秦与徐朗身手迅捷,躲了过去,不过单修远与陈远之就没这么好运,他们与院内四周的兵士一样,身上粘满了那些白丝。 第40章 嫁祸之一 此时有兵士率先动手扯那些白丝,可不仅没法扯断,原本看似软弱无力的白丝,此时绷直,变成无比锋利的切割利线,将那些发力扯动白丝的兵士割裂成一堆碎肉。 “都别妄动!”单修远喝止住外围那些弓弩手,用手中羽扇提起沾上他双肩的白丝,细看下发现些白丝通体粘有不知名的白液,眉头一皱,又道,“这细丝诡异,沾上之人越是挣扎反而更加锋利!” “你这书生倒是有几分眼力,没错,这蛛丝仅凭你们的兵刃是别想割断的!”鬼脸人手中玉笛微动,沾上陈远之的那条白丝,瞬间绷直,将陈远之拉到了身旁,岂料鬼脸人此时突地又半跪下来,将手中绿玉笛置于地上,发力压下腹部隆起之物。 “哼!区区蛛丝罢了!” 正当鬼脸人半跪之时,离楚秦看准时机立刻冲上前来,手中佩剑更将遇上的那些白蛛丝全数破断,直指鬼脸人,“放开督抚大人!” 季宣同时出招,将离楚秦挡在身前,不过此刻季宣面对的不仅是离楚秦,还有身经百战的徐朗,徐朗征战多年的出手习惯令季宣极不适应,他虽是招式平淡无奇,却招招露狠,每次季宣正面迎敌,想要蓄力出招之时,都被徐朗打断。 反而季宣有些固定套路化的招式,在同时面对离楚秦与徐朗之时,稍落了些下风,不一会儿,没法使出完整招式的季宣,被离楚秦捉住破绽,吃了离楚秦一脚之后,无意中粘上那些白蛛丝,一时间,季宣也不敢动弹,任由离楚秦剑指咽喉。 “别乱动!要不然他小命可不保了!”鬼脸人缓过来,一把拍住陈远之颤抖的肩膀,见这陈远之不停地冲着对面的单修远摇头,发出些支吾声,鬼脸人不禁顿了顿,再蔑笑道,“怎么,害怕么?我还以为即便性命攸关时,督抚大人也不会胆怯,看来也不过是个普通人。” “我!我不装了!”陈远之突然高声呼救,“我不是……不是什么督抚大人!大人!大人!你放过了我吧,与我无关,小命不值钱!” “董丰……”“董丰!?”鬼脸人与离楚秦一同叹出口。 鬼脸人一把拍到董丰脸上,将他面皮撕下,怒道:“你居然敢来诓骗我?” 单修远将鬼脸人所有动作都看在眼里,这时他一挥手,外围处高处的弓弩手散开,从后推出几个数丈长宽大小的巨型弓弩,满弓之后正对着鬼脸人。 这时单修远笑道:“阁下临危不乱,单某佩服!机关弩箭的威力想必不用我再明说,我看……阁下虽然武功高强,不过似乎也受了伤,真要动手,离少庄主与徐校尉可作牵制,到时万箭齐发,对这机关弩箭不知阁下能有多少胜面?更何况火炮已经点上!” 说着单修远缓缓让开,露出他身后一座已经点燃引线的火炮。 “还想耍这把戏?少唬我!”鬼脸人闪过来,一把将单修远压在火炮管口。 “以阁下的武功,要杀我简直易如反掌,先前的火炮不过是威吓,这次可是货真价实……阁下可想清楚了!”单修远临危不惧,一招手,院内四处的火炮皆是点起了燃线,“呲呲”声在这时,甚是刺耳。 “你想如何?”鬼脸人散去单修远身上白蛛丝,迟疑声问道。 “噌!” 单修远急忙从旁抽刀,斩断他身后那引线,四周的火炮手同时掐灭引线,他不禁擦了擦额头细汗,再回头冲着鬼脸人说道: “不如你将小姐还给我们,这次刀詈司勾结魔教的罪名,我们可暂且放下不提……如不然,最后得罪了南帅,你们可讨不到什么好处。” 鬼脸人看了看四周拉满弓的巨弩,与那些一字排开的火炮,指着院中那些身上爬满青黑色细纹的任府人,开口道:“你这书生颠倒黑白倒是厉害,不过你看清楚了,这院里的人皆是将成行尸之象,是西王任家勾结魔教,我们刀詈司不过是替天行道,诛杀恶徒罢了。” “你胡说!安明城附近,都是你们刀詈司在作祟!”离楚秦连忙叫道,“单主簿可别听这人瞎话!刀詈司分明是在嫁祸他人!我可作证!就是他们作弄了那些地牢,残害了淮集许多百姓!我可带你们去那地牢!绝无半点假话!” 离楚秦说了一通,不过单修远并未搭话,而是摇了摇手中羽扇,踱了几步,再度开口朝鬼脸人问道:“小姐在何处?” “陈千金正在我华亭的府上作客,我们一直以礼待之,不过你们今后可得小心些,若不然,这督抚千金可是说没就没了!” 鬼脸人指着远处那座十层高塔,道,“安明城城主,已死在任府那塔内,” 此话一出,令在场众人皆是一惊,再听鬼脸人继续道,“西王任家勾结魔教,杀了城主不说,还在安明城作乱,散布尸毒,残害周边无辜百姓,把这里弄得乌烟瘴气的,陈督抚向来嫉恶如仇,想必绝不会放过他们的吧……” “阁下说得是,除恶扬善正是陈大人一贯来要做的!”单修远答道。 “哼!”鬼脸人说着,从手中绿玉笛处,断了那些蛛丝的联系,“这可是只煮熟的鸭子,便宜你们了,想要见到督抚千金倒也不难,可让你们陈大人来华亭一趟,”鬼脸人说着从旁拾起一口刀,架在董丰脖子上,再道,“不过,千万记住要让他一个人前来,人多了的话,你们可能就见不到督抚……千金!” “千金”二字说完之时,董丰已被鬼脸人挥刀斩杀,从断头处喷出一股血柱,董丰圆滚滚的头颅颠荡了几下,落在了单修远身前,嘴巴甚至还有张合。 鬼脸人随手丢了刀,当先离开任府。 “单主簿!为何要对刀詈司网开一面?不趁机拿下他们么?”徐朗问道,“这么大好时机,就这么放过了!” “徐校尉糊涂,此人武功诡异,若不是因为受伤必定不会轻易松口,我们这边没有翊羽将军坐镇,胜面极小,”单修远目送鬼脸人与季宣离去,直至背影消失,再叹道,“这批火炮并未完工,仓促拿出来,还不能发射火弹,里面根本就没有火弹,我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更何况火炮弓弩虽有威力,未必能打得中那人……好在这人一心想嫁祸罪责给我们,反倒是我们逃过一劫……” “你说的…也是,”徐校尉捏了捏拳头,又道,“看那人用蛊,就知道不好对付……” “徐校尉!”单修远摇摇羽扇,再吩咐道,“即刻将这里的所有沾上尸毒之人斩杀,再将附近围住,捉拿任敏!” “单主簿!徐大哥!”单修远所言不禁叫离楚秦摸不着头脑,他连忙问道,“这摆明了是刀詈司在陷害任家!我们……怎能成了刀詈司的帮凶!?” “喔!离少庄主,这不过是权宜之计,”单修远看了眼离楚秦,眼珠一转,再道,“小姐尚在他们手中,我们也不敢胡乱作为,我看事不宜迟,不如……就由离少庄主替我们前去打探一番?如何?” “这……可是这里……单主簿,你们可不能冤枉了别人!安明城作恶的是刀詈司!我可为他们担保!”离楚秦犹豫着说道。 “有劳离少庄主费心了,单某必定查清,绝不冤枉了好人,你此去,切记不可打草惊蛇!若是免不了要交手,也要见机行事,留住性命要紧,噢!”单修远摇了摇手中羽扇,再吩咐道,“徐校尉,你这就分拨一些人马,随同少庄主!” “不必……我习惯一人行动,既然督抚大人无恙,我也就放心了,”离楚秦咬了咬嘴唇,双手抱拳,说道,“单主簿,徐大哥,我先行一步,等有了消息,我再用信鹰与你们联络!” 单修远恭敬鞠了一躬,微微一笑道:“那我们就静候离少庄主的好消息!” ---------·------------------·------------------·----------- 鬼脸人脚步极快,不一会儿的功夫便赶到了汉沱江行船码头旁,目视着空空如也的码头,顿时回身一把攥住季宣,责问道:“船呢?” “离先生……”季宣指着汉沱江离他们数百丈远的一只游舫,道,“船已经……不知被什么人抢了……” 季宣所指方向,游舫之内,陈远之盯着远处山腰上从任府之内,连绵不断冒出的青烟,幽幽地说道:“四安?我们怎么越来越远了,青烟已起了,快!掉头回去!去接应修远他们!四安何在?!” 随着陈远之提高了嗓音,一名侍卫走上前来,拱手作揖道:“还望大人恕罪,属下不敢隐瞒!先前单主簿与大人所说‘青烟起,事必成’,其实并非如此,单主簿的意思是但凡见到青烟一起,就立刻将大人送回湖州,不必再管他们。” “什么?你的意思是……修远他们遇上麻烦了?”陈远之眉头一皱,问道。 “多半是,”四安半跪点头,又道,“不过,大人不必太过担心,单主簿足智多谋,一定能化险为夷!噢!大人!南大帅那边信鹰已传来消息!” “快快取过来!”陈远之急忙吩咐道。 从四安手中取过消息一瞧,陈远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了一阵,立刻说道:“调转方向!先去华亭!” “大人?!”四安着急道,“单主簿叮嘱过,不能去华亭!” “哼!”陈远之将那信件扔到四安脸上,“四安!你是听我的,还是……要听你的单主簿?” 第41章 四安之谏 “大人息怒!四安自然听从大人的!”四安扫了眼那信件,又道,“不过……信上说翊羽将军这两天内就会赶到淮集,大人执意要去的话,倒不如再等两天,到时与翊羽将军一同前往,可保万无一失!” “我等不及了!”陈远之招招手转过身去,口中念念有词道,“我陈远之膝下就这一个女儿,却不能让她安然无恙,实在愧对她娘……” “小姐对四安也是如同亲人一般,四安亦是心中有愧……”四安随之叩首,抬头后眼中一闪,再道,“大人还记得上个月来府上的那个道士么?不仅是清幽派与他相识,四安与他也有些渊源,若请他护送大人,一定能保大人周全!” “你是说青瑞?他倒是个厉害人,年纪轻轻就已经是昆仑六圣之一,”陈远之点点头,再道,“只不过,他四处云游,要上哪里去寻他?” “无巧不成书,大人!”四安起身,将手里茶水端给陈远之,道,“青瑞圣人就在华亭!” “噢?”陈远之回头望了眼远处那道竖直向上的青烟,摆手道,“去华亭!” ---------·------------------·------------------·----------- 苍白湿冷的天空此时罩下一层蒙蒙雨雾,任府后院最高处的十层高塔,形如春笋,最顶部的八角塔檐,每只角都吊着丈余长的彩绳,彩绳上挂着写满符文的长条纸片,且每间隔一小段便挂着一只铃铛,直至固定在塔顶下方一层檐口之上。 突地塔内传出“砰!”得一声响动,不知从几层飞出一个雕花窗棱在空中翻滚了数圈,砸落在高塔前园内一处假山翠池之中,飞溅出一人多高的水花,待水花落下,水池中那一阵波纹涟漪映出一个身影,伤七挥了挥被水打湿的衣袖。 眼光锁住高塔上其他损坏的窗扇与檐口,伤七立刻被环绕塔身的数道裂纹吸引住,那些裂纹仿佛昭示着这座高塔经受伤痕的过去,从三层塔身再往上尽是些栩栩如生的木雕,只不过由于那些裂纹,这些木雕已经分不清雕刻的是为何物。 伤七站立在塔下收回仰望的目光,伸手摸上塔下木门,手掌传来的震动,不禁让伤七皱起眉头。 就在伤七皱眉的这一同时,木门从内而外率先被撞破,从碎裂的木门内冲出一只肥厚而通体带着艳丽图案的花蜘蛛,此刻花蜘蛛背对着伤七,屁股的移动速度,竟比伤七拔剑之速还要迅疾。 这令伤七始料不及,整个脸贴着花蜘蛛的屁股被一股巨力撞飞,手中的五方单符顺势拔出,将锁抱住他的花蜘蛛一剑削断,伸手接住从裂开的花蜘蛛身体后朝他这方向冲来的一掌,与来人拼了一掌内力。 不想用上五成功力的伤七,竟落了下风,落地连着后退至假山翠池旁,才以五方单符止住颓势,再正眼一瞧,只见对面出现在他眼前之人,穿着上下极不合身的灰色衣衫,淡紫色丝带扎起的马尾上配着几只蝴蝶纹饰,正是玄九。 “喔!糟了!天呐!我的蜘蛛!”玄九见那花蜘蛛已被伤七分作两半,不禁抱着头有些懊恼,一见对面的伤七正疑惑地盯着她,玄九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连忙将面纱重新戴起,又急忙窜回去高塔内。 伤七正疑惑,忽见六刀奴从高塔四层处,破窗而出,似乎白日见鬼一般,行动十分狼狈,直接从那塔上窜入塔后的山林,这急于逃出任府的举动,并没多少成效,因为在他身后,玄九几乎近在咫尺,两人一前一后追逐着奔入山林之内。 “六刀奴……”伤七拍拍衣衫纵身一跃,踏上高塔底层檐口,追着六刀奴而去,轻功飞踏之下,眼角的余光,刚好扫到背着小雪出塔的红霜。 ---------·------------------·------------------·----------- [一个时辰之前] ---------·------------------·------------------·----------- 洞窟内的“窸窣”声,已是变得铺天盖地,更有几只绿壳尤虫率先从红霜身前的洞壁上方坠落,有了第一只领头,红霜头顶那些绿壳尤虫不一会往下落得就如同是下雨一般。 而落地后的尤虫群一同朝着红霜围了上来,红霜呆愣在原地浑身如同针刺一般,悚然之觉如同洪水倾泻,将她内心强摆出的冷静冲垮。 这时,从洞窟墙壁内突地伸出两手从后将红霜环住,眨眼间将她拖入墙壁中。 进来之后红霜才发现她并非钻进了墙壁,而是被拉到了刚才那条通道内一条从旁联通过来的甬道里,刚才在外面一直没瞧出来,是因为甬道的出口被一张粘满了枯黄树叶的黑灰色蛛网挡住,这会那人拖着红霜手臂,依旧是强行,拉着她朝这甬道深处奔去。 沿途一路点亮甬道内的油脂灯,灯火将洞窟内弄明白之后,红霜方觉稀奇,甚至差点忘了自己处境,就见那人不停地用灰白色的粉末朝洞壁撒画出一个个圆环,圆环之间相隔不远。 而那些追过来的尤虫,粘上这些灰白粉末之后,纷纷像是逃难一般后撤,可因为数量众多,最前面的尤虫虽然停住了移动,后面那一波尤虫叠上来之后,就有一部分挤过了第一道圆环,不过侥幸越过第一道圆环粉末后的尤虫很快便遇上了下一道圆环,再想要折回。 这一部分尤虫便如同被关入笼子一般,在两个圆环之间来回不停地移动,怎么也出不来,这样一来,能真正越过第三道圆环的尤虫数量并不多,更不要说对红霜施救的那人,一直连着用这些灰白粉末在洞窟内壁撒画了七八道圆环。 突觉那人松手,红霜连忙发力挣脱,顺着自己翻转身子的势头,红霜拔出匕首朝那人指去,却忽得一愣,眼前那人松散着头发,虽瞧不清面目,不过身上所穿的衣衫,却有着与红霜相同地花草纹饰。 正疑惑间,就见那人两手拨开头发,露出一张枯瘦如柴,颧骨突兀的脸面来,一张口露出一道分叉的舌头,红霜立刻听出来这人说的是羌语。 “是我……” “足百烈……”红霜惊讶一声,口中不由得念出那名字,再连忙改口道,“足…足长老你怎会在此?”不过这话刚一问出口,红霜立刻心里有些明白了过来,足百烈应该就是老头陈所救的那个西羌人。 “红霜儿!~~,你怎么会在这里?”足百烈没有回答,却反问红霜,说话时眉宇间似乎十分痛苦,伸手做个噤声的手势,悄声道,“前后两头都是尤虫的巢了,走这边……” “我和小雪过来这边寻我娘亲……”红霜不知何故,对足百烈有股亲切感觉,想也没多想便跟在足百烈身后,亦用羌语问话, “足长老可是在附近的药山见过一个叫陈柏寒的老人家?”红霜随之将老头陈与妙生前后发生的事大概提了一些。 足百烈听闻红霜说完后,没立刻就作回答,而是突然停顿住,从怀中拿出一张破旧的皮卷,一边塞到红霜手里,一边又猛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 红霜瞧了眼那张破旧的皮卷,尽管光线不甚明了,但依然能辨别出皮卷上刻画的是密密麻麻的一些如同蝌蚪一般的东西,红霜完全认不出来。 这会儿又见不停咳嗽的足百烈,忽地拼命按住自己腹部,足百烈的腹部不知何时支起如同一只帐篷一般的隆起之物。 直到足百烈将那鼓起之物生生按了回去,前后不过须臾之间,他的精神气力仿佛被抽空一般,靠在洞壁喘息不已,这叫一旁的红霜看得满头雾水。 “足长老!我记得没错的话,长老你是……尸毒所致么?” 红霜掀起足百烈衣袖,果然瞧见那些青黑色细纹,只不过足百烈双臂的青黑色细纹与她之前所见有些区别,从红霜见到之时起,这些细纹竟已经变化了数个不同的排布模样。 这些细纹竟像是有生命力的活物一般,红霜的手点在哪里,那些细纹便全部围到红霜手指所点触的地方。 “这祸害人的尸毒,真是可恶……”红霜目光一闪,急忙问道,“足长老!你还有雀胆么?有雀胆,就可以祛除尸毒!” “红霜儿!~尸毒不是毒……我快不行了,长话短说,这个……”足百烈摇摇头拍了拍红霜,指了指那张破旧的皮卷,张圆了嘴巴想要再说些什么,却在此时声停,随之殒命。 “足长老!足长老?!”红霜急忙取出银针,扎进足百烈上下身的穴位,原本想要施救,却没想到,几根银针扎在足百烈腹部之时,先前足百烈费力压制的隆起之物,此时涨得浑圆,更是在足百烈的腹下扭动了起来。 “这……”红霜壮着胆子,用匕首割破足百烈衣衫,就见从衣衫破口处先后伸出七八条黑色触手,一只长满黑须的蜘蛛从足百烈腹部钻出。 露出大半身形之后,头顶十几只复眼睁开与红霜相互对视,红霜这时已从先前的惊惧转变为好奇,正当红霜举着匕首,靠近那只黑须蜘蛛之时,它突然缩回了足百烈的腹部,随之而来的是足百烈四肢躯干的抖动。 再下一秒,那只黑须蜘蛛从足百烈衣衫破口处,飞蹿出去,逃离似得爬行在甬道内。 “休想跑!”红霜喊出一声,当即跟了上去。 第42章 祸之伊始 黑须蜘蛛所逃去的甬道方向,都亮着灯火,且尽是些弯道岔路,不过正因为这样才让红霜觉得怪异。 那只黑须蜘蛛跑起来算不得多快,比起尤虫要慢了许多,原本红霜很快就能追上它,不过红霜改变了主意,这一只黑须蜘蛛,似乎十分有灵性,但见它爬行一段,又停下观望四周,再换个方向。 如此反复多次之后,甚至叫躲在弯道处的红霜感觉她并非是在跟踪一只蜘蛛,倒更像是在跟踪一个小心翼翼,却又在等她跟上的人。 “难道说是在等我过去?”红霜见那只黑须蜘蛛停在她前面一处弯道口不动,疑惑着说道,“这蜘蛛难道成精了么,足长老怎会被它……” 红霜言及此处顿时收敛了想法,足百烈刚才诡异的死相,还历历在目。 时间一点点流逝,那黑须蜘蛛一直趴着没有再动,红霜疑惑着从弯道探出去,直到靠近了将那黑须蜘蛛翻了个底朝天,她这才发现黑须蜘蛛腹下早已经裂开,如同蜕皮一般,只剩下一个躯壳,红霜不禁拍了拍自己脑门。 “竟被一只蜘蛛耍了……这下该怎么走呢?”红霜有些懊悔,急忙从衣襟内取出自己的鱼形玉坠,寻着方向,目光所见之处,这条弯曲的甬道前方,似乎处处都是洞口,“咦?” 眼光敏锐的红霜立刻发现黑须蜘蛛虽然只剩下一只躯壳,但在那躯壳之下,却是有一道粘稠的液体一直延伸到一个洞口,这方向更与自己手中的鱼形玉坠所摇指的基本一致。 二话不言,红霜忙追进那个洞口,里头没有油灯光亮,没有外面甬道内的砖石,是个天然的土洞,更是不如甬道内宽敞,刚入口时尚能猫着腰前行,再入到里面一段距离,只能趴下,匍匐着前进。 红霜只得把还剩了一个袖子的外衣脱下,把身上的东西都裹进去,再绑到脚上,这会越来越小的土洞,她没法预料前面是否会连爬都爬不动,可回去原来那个通道的路已经被尤虫群封住,此刻她只能咬牙前行。 也不知爬了多久,当红霜额头触碰到前方硬物之时,她意识到已经爬到了尽头,可并没有发现黑须蜘蛛的踪迹,洞里无光,红霜停在那里,干脆闭上眼睛四处摸索起来。 没想到的是,前面虽然没路,但在她头顶处,竟还有个朝上的洞口,也是亏了红霜身形瘦小些,若是体型稍胖一些的,一定连翻身都做不到。 红霜摸到朝上的洞口,几乎是朝着里面挤着前进,一段距离之后,红霜忽然感觉有光亮在她眼前一闪而过,急忙睁开眼睛。 观望了一阵之后,却并未见到头顶预期的光亮,正觉失望,目光方向突地闪出几丝光亮随后又再度消失,红霜意识到上方似乎是有什么东西遮盖了这些光亮,才会出现闪烁。 几乎垂直的土洞,钻爬起来十分费力,红霜只觉得像是面团从手中被挤出来一般,越到上面,越是狭小,差点就让她连呼吸也不能,红霜憋着一口气伸手触到先前闪现光亮之处,指尖的触觉告诉她,这上面是块木板,并且红霜用匕首一戳便将其刺穿,木板随之被顶开。 黑洞中待得时间久了,一见着光亮,眼睛都有些睁不开,当红霜从那土洞中探出头来视力恢复之后,迎入她双眼的是一个宽敞的洞窟,四周悬挂的燃脂油灯将洞窟照得通亮,这里面竟爬满了之前她所见到的那种黑须蜘蛛,更有一只黑须蜘蛛落到木板上朝着红霜手臂探出了触手。 “啊!?”红霜一惊,喊出一声,这一叫之下,洞窟内的黑须蜘蛛纷纷停止了动作,下一秒竟全部朝着红霜所在地方冲了过来,红霜头皮一阵发麻,连忙钻回了那土洞,紧紧拉住嵌在木板上的匕首,生怕被这些黑须蜘蛛钻入这土洞,木板上落了一层黑须蜘蛛,仅仅是听木板上那些蜘蛛触手不停爬过的声响,已经叫红霜出了一身冷汗。 这时,木板之外忽地传来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满是尖声戾气。 “吵什么……待会儿再喂你们……都让开!让开!都走!走开!” “六刀奴……”红霜心中一惊,木板顿时轻松了许多,她悄悄将匕首取下,估摸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缓缓提起一道缝隙来,就见那些黑须蜘蛛正不断钻入洞窟内壁上一只一人多高的蛹状半球体,六刀奴正背对红霜所在之处,盯着那蛹状半球体。 “嗯~~~,这才乖了,都去吃尤虫吧,嘿~嘿~嘿~嘿~!~”六刀奴颤着肩膀笑道。 “嗯?”六刀奴露出疑惑,拾起地上一只几乎通体透明的小个蜘蛛,将其举在身前,碎碎念道,“大罗蜘蛛?嘿嘿嘿!往日在下还会给你治伤,现在嘛!既然有了异血……” 说着六刀奴将那只透明身体的小蜘蛛丢进那只蛹状半球体内,也正在此时,似乎从顶部传来数声巨响,六刀奴一怔,急忙从旁搬起一块圆石,将那蛹状的半球体堵上,拍拍手去到一处阶梯爬了上去。 四下无声,红霜再度掀开那只木板,从里爬出来,将东西穿戴好,来到那只蛹状的半球体之前。 说是蛹状,是因为从外远看确实像是一只茧蛹,到红霜靠近了,才发现这竟是由数不尽的形状怪异填着粘液的小格子,如同蜂窝一般排布,每个小格子手指点上去,都能拉出一道长长的粘液来。 红霜下意识地闻了闻那些粘液,不仅从中闻出了浓浓的药味,更是在拉出其中一个小格子的粘液之后,发现这个小格子里头探出来一只透明身体的小蜘蛛。 “这是……”红霜任由那小蜘蛛爬到手掌心,只见那透明身体的小蜘蛛在她手掌内,缓缓变成肉色,若不是小蜘蛛在手掌上爬动的触觉告诉红霜,她甚至都已经看不出来小蜘蛛所在。 突地,手掌心传来如同针刺一般的疼痛,红霜猛地一甩,那只小蜘蛛不知被她甩向了何处,再看她的手掌心出现了一颗血豆。 正迟疑,那些原本静止不动的那些小格子,几乎全部都冒起了气泡,从那些“蜂窝小格子里”不断爬出与之前一个模样的透明小蜘蛛。 而更叫红霜吃惊的是这些从“蜂窝小格子”内爬下来的小蜘蛛竟都冲着红霜而来,红霜不由得后退,摸到那阶梯逃出了这个洞窟,从洞窟探出头来时,发现光线更为明亮,此时已经来到了地上,只不过红霜还不能分辨出这是在何处。 举目正上方彩纹天花之下,依次十层高度不一的木刻,除去最下方两层是石木混合,其余再往上,四壁皆是些雕花木格,且每一层都有几个木格,挂着一道细绳悬垂风铃,连到正中环成一圈直通顶部的藏书高柜。 红霜忽觉小腿传来一阵瘙痒,连忙将那些爬到衣裤上的小蜘蛛拍去,惊慌动作之时,忽见一只云梯缓缓倒下,她伸手不及挽救,只得眼见那云梯将连着那些藏书高柜的风铃撞得叮当作响,更在落地时砸出一阵巨大动静。 “叮铃铃~!~~叮铃铃~!”“吱~~~砰!” “什么人?!”六刀奴从藏书高柜之后探出头来,皱着眉头赶了过来,见到那个阶梯附近爬满的小蜘蛛,不禁怒道,“居然爬出来了,是异血引来的么……嗯?之前明明没有……”六刀奴瞥见那些透明小蜘蛛正一字长线地排列着朝着正中藏书高柜其中一只爬去,顿时眯起眼睛,来到那只木柜前。 “出来吧!”六刀奴喝令之下,一脚踢开那木柜门,只见木柜门之内空空如也,那些透明的小蜘蛛正顺着木柜门板朝上一层爬去。 六刀奴一抬头,迎面便有一只拳头砸中他眼睛,痛得他抱着头翻滚数周,仓皇着起身之后也不管对面是什么,便是用上十成力道的一掌猛推了过去,不仅将对面的木柜打碎,更是将中央的藏书高柜连同那些带线的风铃,打得摇摇欲坠,塔内顿时飞散着无数的书页碎片,如同雪花一般从上落下。 红霜探头顿时一惊,就见一个灰色衣衫的蒙面人,后空翻转了几周,轻身落到上几层一只木柜之上,脑后一只马尾还未朝下落去,蒙面人便已经再度冲向六刀奴。 “这里看上去似乎是一座塔……这些小蜘蛛原来是冲着这人的么……”红霜盯着地上,排成直线朝着蒙面人与六刀奴打斗方向而去的那些透明小蜘蛛,嘀咕道。 这一声话落,中途一只小蜘蛛停顿一下,竟像是听懂了红霜所言一般,朝着她而来,那一长条的小蜘蛛顿时分作了两边,一边维持原样,一边跟着红霜而动。 “啊?!”红霜急忙后撤,没走几步,就见那蒙面人在空中灵活地翻转身体一脚将六刀奴踢得飞起,再与六刀奴对拼了一掌,六刀奴顿时一声惨叫,被那蒙面人掌力击退,撞入藏书高柜之内。 此时那蒙面人悄无声息地落在自己身前,红霜连忙紧张地举起匕首指向那蒙面人,就见如同雪花一般的“书页”中,蒙面人的面纱在此时滑落,露出一副螓首蛾眉,正是玄九。 第43章 活尸丹 红霜举着匕首还未动作,就见玄九飞速地朝她身后闪去,速度奇快,红霜根本来不及反应,再回头时,玄九已经将红霜身后那些透明小蜘蛛全数收进她腰间的卷筒之内。 “你……”红霜刚要发问,又逢玄九凑到红霜脸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探向红霜耳后,惊得红霜两肩一颤,耳旁这才传来玄九话音,声若冬日暖阳,让人倍感舒适。 “噢!别动!这还有一只!” 话音刚落,红霜便见到玄九从自己耳后取出一只透明的小蜘蛛,丢入她腰间的卷筒之内,这之后她才离开红霜开始收集那些跟着她的透明小蜘蛛,全然就当红霜不存在一般。 “这里竟然……”红霜不禁自己摸了摸颈脖,料想多半是洞窟下面不知何时爬到自己头上的,无心去管六刀奴死活,红霜小心地靠近玄九,问道,“姑娘…姑娘是何人?…刚才,多谢姑娘相助了!” “姑娘……”玄九一听这话,伸手一摸自己面纱,急忙又戴了回去,转身对红霜说道,“我叫玄九!师傅说玄是包容万色,九是九九寒天,你可不必谢我,做你的事就好了!” “做我的事?玄九姑娘知道我要干嘛?”红霜不禁好奇地问道。 “知道!找妹妹!”玄九随手指了指刚才被她与六刀奴打得千疮百孔的藏书高柜,见红霜一副不解的模样,顿时又将手藏到脑后,挠了挠头,“噢!不知,不知!” “嗯?!”红霜对玄九的反应觉得有些怪异,立刻仔细打量起来眼前的玄九。 “唔……师傅说不让我插手她妹妹,干脆…就说不知道好了……”玄九见红霜盯着她,忙转过身来嘀咕了一句,捂起嘴支吾着说道,“我…我没见过!后会有期……” “哎?玄九姑娘!你等等……”红霜生怕玄九跑了,急忙捉住她手掌,问道,“玄九姑娘…你……莫非见过小雪?” 玄九点点头,立刻又连忙摇头,从红霜手中抽出,拳掌一拍,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一般,叫道:“我是说的蜘蛛!对!玄蛇捉不住,起码我得捉个蜘蛛回去!对!蜘蛛!蜘蛛呢?我的蜘蛛呢!” 说着玄九几步奔跑,跃下先前红霜入塔的洞窟阶梯,一眨眼的功夫便入了洞窟。 “哎!~~你……”红霜追不上,只能叹口气,不过玄九虽走,先前却指了一个方向,红霜盯着她头顶那只藏书高柜,又道,“刚才我问她时,她指的地方就是这里…小雪说不定就在里面……” 不过即便小雪真的在那里,眼下境况却令红霜有些犯难,那只藏书木柜的高度少说也是在塔身三四层的高度,这塔里四周除了吊在藏书高柜四周挂着风铃的丝线之外,便没见到过哪里有什么台阶可以上得去。 “这地方放了书,却要弄得这么高,可怎么上得去……”红霜不禁有些埋怨,不过立刻又想到之前的云梯,寻到那座云梯之后,将它弄到了塔中心的藏书柜旁,可依然没有解决问题,云梯只够她摸到三层位置,若是想要去到四层高度那里,红霜还得自己爬上去。 “小雪……”红霜咬牙纵身一跃,将匕首插在四层书柜上,整个人悬吊在半空,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爬上塔内中央四层的书柜。 刚摸进这只丈余高的书柜里,红霜便觉得不对劲,这里头非但没有什么藏书,更是在红霜落脚之后,不知从什么地方蹦出几个圆珠,一阵令红霜头皮发麻的“窸窣”之声,冲入红霜的耳内。 “尤虫!”红霜见那几颗蹦跶的小圆珠停止了跳动,露出触须来,不禁惊呼道。 眼前原本空无一物的藏书柜,这时裂开了几个口子,从中掉落出来更多伪装成圆珠的尤虫,这些口子的裂纹随着尤虫珠子掉落,相互连接到了一起。 顿时如同决堤的水坝一般,化作“潮水”将红霜冲了下去,而随着尤虫珠子一同坠落的红霜在那瞬间,瞥见小雪正坐靠在如潮水一般的尤虫之中,耷拉着脑袋。 “小雪!”红霜心中急切惊呼了一声,下一秒她便与那阵尤虫从上跌落下来,也就在此时,听闻“砰!砰!”高大的藏书高柜传出几声巨响。 与此同时,一股劲风从红霜脑后传来,一只奇快的黑影贴上红霜,小雪一身黑衫,已在刚才刹那之间破开中央的藏书高柜,抱住红霜,安然落地。 落地之后,那些一同坠落下来的尤虫却如同逃命一般,寻钻着塔内的缝隙,一只稍慢变化出触须的尤虫被黑衫小雪一脚踩中,踏成一堆汁液。 小雪一侧脸,虽还是小雪额模样,红霜却觉得无比怪异,似乎除了模样一点也没有小雪的影子,红霜不禁心里“咯噔”一声,蔓延开一股凉意,时逢红霜肩膀传来阵阵**,还未作反应,小雪便一口朝着她肩膀咬去。 红霜当即从刚才的愣神中恢复过来,原先以为小雪是要咬她,可却没有传来一丝疼痛,正不解,见小雪突地后撤,口中咬住一只绿背尤虫,一口将其咬断,吞入口中嚼了起来,这一幕令红霜惊诧不已。 “小雪!快吐出来!”红霜皱着眉头喝令道,“快!尤虫吃不得……” 任凭红霜摇得多厉害,小雪却只顾着自己咀嚼,没几下之后便吞了下去,一把推开红霜之后,竟又朝着四处的缝隙找起了尤虫。 “小雪……你怎么了?”红霜急切地拉住小雪,岂料黑衫小雪一把扯回胳膊,将红霜甩撞上四周的雕花木门窗,似乎不知是撞断了哪里的几根骨头,疼得红霜半天没能爬起来。 红霜只得紧咬嘴唇,缓缓支起身子,不过也是在此时,之前洞窟内胳膊被尤虫咬中后的奇怪感觉再次出现,那种冰凉麻木的感觉这次从她背后蔓延开来,红霜的疼痛感正在渐渐消失。 “嘿~嘿~嘿嘿!”六刀奴从中央的藏书高柜之内爬出,已是一头凌乱紫发,枯瘦的面相上虽是伤痕累累,却偏要透出一股奸笑,仿佛丝毫不在意刚刚被玄九一顿胖揍,就见他从上一跃而下,落到红霜对面,笑嘻嘻地走了过来,一张嘴,那两颗尖利的虎牙便先蹿了出来,就听他道,“如何?在下的杰作?” “杰作?”红霜早就觉得不对劲,追问道,“你对小雪做了什么?!” “嘘!~~~”六刀奴作了个噤声的手势,拿着一只绿壳尤虫,缓缓靠近黑衫小雪,一边回头看看红霜,一边指指小雪,突地龇牙一笑,将那尤虫丢到小雪脚边,小雪见了尤虫,立刻张手捉来便吃,吃完之后,黑衫小雪立刻冲到六刀奴身旁附近翻找了起来。 “小雪!不能吃……”红霜话音未落,小雪已是又吞了一只尤虫,这会红霜回想之前的场景,被关在那里的小雪被这些尤虫包围着,早已经不知吃下了多少只尤虫。 她顿时怒上心头,叫骂道:“六刀奴!我要……我要杀了你!”红霜话一出口,竟连自己都吃了一惊,心中的怒气,顿时减了一半。 “呵呵~呵~,想不到红霜姑娘也会有这般戾气,”六刀奴笑吟吟地朝旁边丢出去几颗尤虫珠,将黑衫小雪引开,一边从怀中取出百花图与那几张草木拓本,一边又笑着说道,“百花图的确是个好东西,可惜天下间没几个人能看得懂它,如今到了在下手中,可谓是良人遇知音……” “拓本?这是我娘亲的!快还给我?!”红霜一边叫唤一边尝试着爬起来。 “既然落入了在下的手中,那自然就是在下的了……”六刀奴将胡须绕于手指上,思索着说道,“慕年年虽是其中之一,可作弄出来的尸毒却是夺人心神,将人弄成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与在下做出来的活尸丹相比,根本不值得一提!在下的活尸丹可不仅能解尸毒,还能叫人比之以往更厉害!” 六刀奴转身面向追逐尤虫的黑衫小雪,手中举起一颗药丸,再道,“在下并不比慕年年差,你看看她!吃了在下的活尸丹之后,不仅没死,现在多有力气……” “……”红霜默不作声,已经能直起身子活动手脚,她将匕首握得紧紧,朝着六刀奴悄悄走去。 不过未等红霜动手,小雪突然冲过来双手突然抱住六刀奴,将他撞向塔内木柱,六刀奴顿时喷出一口鲜血,急忙聚起真气,一掌将黑衫小雪打飞,再踉跄起身之后,见黑衫小雪不知疲倦地又扑了上来,六刀奴急忙朝着别处洒出一堆尤虫圆珠,连着外面衣衫也一同丢去。 黑衫小雪见了,立刻转而去追那些尤虫圆珠,如同追逐猎物的野兽一般,将沿途遇上的阻挡全数破坏,更是在缝隙之中发现更多尤虫之后,黑衫小雪竟开始发力想要拆开那些缝隙。 一时间,塔内四壁之上原先的细小裂纹都在此时缓缓变大,如同树根一般的裂纹顿时布满整个塔身,随之从高塔顶端坠下几只雕花木窗棂,塔内空气中满是纸木碎屑与灰尘。 第44章 玄九VS小雪 “咳~咳!咳!该死的畜生……你瞧!多么生龙活虎!”六刀奴爬起身来,举起双臂向天,又双手合十,再如同一个癫狂的疯子,指着一旁啃食着尤虫的小雪,叫嚷道,“这活尸丹!就是在下配制出来的!可比慕年年的尸毒更厉害!天下第一的毒师!是在下!不是她慕年年!” “我娘亲才不会弄尸毒!一定是你们陷害她的!”红霜此时伤势已经好全,说话的同时,手中匕首已经朝着六刀奴刺去,“快把小雪的解药交出来!否则!否则我就……” “否则你就如何?杀了我?呵哈哈哈~~!” 六刀奴随意且是轻松地躲闪着红霜的匕首,也不还手,仿佛是在拿她取乐一般,斜看上方时,躲过坠落下来的一只窗棂,并一脚将那窗棂踢向红霜,见红霜连窗棂都没躲过,被撞到在地,他不禁笑得癫狂。 “红霜姑娘你一没狠心,二没手段,就凭这不入流的武功能杀得了谁?你与杀人如麻的慕年年可差得远了!”说话时六刀奴打落红霜匕首,踩上红霜握住匕首的手掌,一把锁住红霜颈脖,从怀中取出一只药瓶,眯起眼睛。 “看在你这么想救妹妹的份上,在下这里还有一瓶活尸丹!就喂你吃了吧!你不是个药人么,想要解药的话,亲自尝试一下,岂不更好?” 一早便从洞窟里探出头来,观望多时的玄九,抚去头顶落下的碎屑,嘀咕道:“这塔都快要被他们弄塌了……我还要找这只没影的花蜘蛛么……” 见着红霜被六刀奴戏耍,玄九显得十分犹豫,挠着腮帮,又道,“师傅说不能插手……可…可在下面已经帮了他们……那要不再帮一次?不成~!不成!被小宫知道了,一定会告诉师傅的,不对!不对!小宫知道了,又怎么了,小宫又不是阿果,才不会告诉师傅呢,” 言及此处,玄九忽拍了下拳掌,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再道,“对啊!一次是帮,两次也是帮,让我想想……一次要跪2个时辰,那两次就是5个时辰了……” 就在玄九还盘算着违背师命后,将要受到的惩罚之时,六刀奴已经掰开红霜嘴巴,转眼就要将那瓶中的药丸倒入她口中,时逢黑影闪过,六刀奴顿觉脑后一股凉风袭来。 “嗷呜!呜!”黑衫小雪一口咬住六刀奴手臂,将那只药瓶夺了过去,六刀奴还没来得及叫骂,黑衫小雪已经将那药瓶里的药,全部吞了下去,满瓶的药只换来黑衫小雪一个饱嗝。 “你……你这畜生!还能吃?”六刀奴面露惊诧,又冲着一脸怒容的红霜,诡笑道,“嘿嘿嘿嘿~莫非你是要来救姐姐?原本还想试试你这异血……”说着,六刀奴一掌推开红霜,转而来到小雪身前,捏了捏上唇的八字须,道,“不过…吃了也好,异血吃下双倍的药量,在下倒是没想过,就让在下好好瞧瞧吧,你会变成什么异兽……嘿嘿!~嘿嘿~!” 黑衫小雪吃下那瓶药之后,起初没什么大的反应,回头继续去缝隙中翻找尤虫,不过一会儿之后,黑衫小雪便捂住肚子,四处乱撞,没多久,她便伏在地上不再动弹。 “小雪!~~”红霜大叫一声,朝着黑衫小雪冲了过去,一旁的六刀奴放任红霜行径,口中哼出一声冷笑,露出那嘴里那两颗尖利的虎牙。 不过红霜还未碰到黑衫小雪,便被她突然从体内涌出的黑色真气笼罩,红霜顿时觉得自己如同落入了水中,浑身被浓厚的不明之物绕住了身体,油然而生窒息一般的挣扎感,几乎同时她又有一种双脚飘然,仿佛踏空一般的坠落感,一时间竟完全忘了四周发生了什么。 “别动!”玄九在红霜耳旁轻唤一声,捉住她肩膀,将她从黑色真气之中拉出来,立刻灌输些真气入到红霜体内。 这时红霜才回过神来,刚才那阵奇怪感觉已消失,低头一瞧,自己手脚竟全是勒痕,麻木不已,更提不起气力,红霜四顾周围,六刀奴已经蹿到上方的藏书高柜处。 再一瞧对面被黑色真气包裹的黑衫小雪,早已站起身来,黑气之中瞧不清面目是何模样,只能从声音分辨,其中似乎有“呜呜”怪声传出,就见那一团黑气来回晃动了一番,扑到塔内一处石壁前,绕在她周身的黑色雾气如同触手一般将那块石壁击碎。 而就在此时,一只通体艳丽纹路的花蜘蛛从那石壁中窜出,飞也似地在塔内逃跑。 “嗯?这该死的蜘蛛居然藏在这里……”此时已经躲在藏书高柜四层处,正观察黑衫小雪的六刀奴,纵身一跃落到洞窟旁,拦住那欲要钻入洞窟内的花蜘蛛,“翻遍整个安明城都没找见的小蜘蛛,原来你是躲在这里啊……嘿嘿嘿,你是八个里的哪一只呢?来!快过来……让在下好好瞧瞧你!” 六刀奴如同哄骗小孩一般,缓缓靠近停在洞窟旁不敢前进的花蜘蛛,说话的同时已是伸出双手就要来捉那花蜘蛛。 “我的!”玄九撤去自己灌输在红霜身上的真气,瞬间赶到,双脚踢踏上六刀奴枯瘦的脸面,一手捉住花蜘蛛触足,一手发力抵挡从旁同样冲着花蜘蛛而来的黑衫小雪。 就听“砰”得一声,六刀奴被玄九踹飞,撞入塔身一层的石壁,挣扎了几下,垂下手臂。 而黑衫小雪吃了玄九一掌,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像是饿虎扑食一般,几乎与玄九撞到一起,随之一阵“黑风”吹刮过玄九脸面,玄九立刻觉出黑真气中似乎有许多锋利之物,急忙避了黑衫小雪锋芒,翻身后退。 刚才那一击之下,玄九与黑衫小雪,手中各执一只花蜘蛛步足,遥相对望。 花蜘蛛被扯去了两只步足,不停地颤抖流着绿色汁液的断口,这时缓缓探出另一只步足向前,才刚一挪动,便有两只影子冲了上前,花蜘蛛顿时蜷缩成一团,伏在地上不动弹。 电光火石之间,黑衫小雪双手已经锁住玄九腰身,此时挂在黑衫小雪身后那些朝后摆去的黑色真气,不及黑衫小雪的动作迅疾,稍稍落后一些,瞧上去就如同是生在她后背的一对黑色翅膀一般,朝两边延伸得飞快,眨眼间将玄九包围住。 就听黑色真气之中,传来“叮~叮~”声响,玄九双脚缠绕真气将早已聚力的腿劲踢向黑衫小雪,下一秒那股黑色真气形状被扯作彗星状,被玄九踢着撞向一层塔身的石壁之上,将石壁撞出一只窟窿。 玄九翻身落地,也不停歇,双手不知何时多出两把短刀来,一脚踏住塔内地面砖石,稍一蓄劲,在刚才腿脚踏住的地方,形成一股气浪之后,玄九便如同突然消失一般不见,再一瞬间出现在黑衫小雪身前,前后动作间隔,与黑衫小雪被踢撞上石壁的时间,几乎同时。 “砰!” 整个塔身在玄九的攻击下变得摇摇欲坠,似乎不知在哪一刻这高塔随时就可能倒下。 玄九压在黑衫小雪颈脖处的双刀被黑衫小雪双手钳住,巨力吹带起的劲风将黑衫小雪仰躺所处的窟窿四周,撞击成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尘雾,须臾间,从尘雾内窜出更为浓厚的黑色真气,将玄九双刀震断,击飞玄九的同时,一道更为迅疾的黑雾气缠绕上玄九脚踝。 这道黑雾勒住玄九动作之后,由于离开黑衫小雪太远,露出真容,竟是一根长条的带刺白骨,软若鞭绳,端头如同蝎尾一般的突刺,在锁住玄九那只脚踝之后,朝后一躬,眼见就要刺入玄九腿脚,好在玄九反应飞速,虽是身处半空之中,却能将另一只脚踏实。 就如同可以踩踏在空气之上一样,寻到一个不是落脚点的落脚之处,翻身用手中断刀插中那根带刺的白骨,与之一同落地,断刀相互交叉一个十字,迅速折断那根长骨,霎时间尘雾散去,黑衫小雪发出“噜噜”闷叫声,又朝着玄九冲了上来。 玄九闪身躲过,这时瞥了眼那只花蜘蛛,发现它竟已偷爬得不知去向,这叫与黑衫小雪纠缠的玄九有些心急,全身真气随之鱼贯而出,时逢黑衫小雪猛力冲来,贴撞上绕在玄九周身的真气,如同一头撞上了一面“墙壁”。 “这是……我的!我的蜘蛛!”玄九微露怒容,缠绕起真气的双手连续挥拳与黑衫小雪,飞速地对攻,口中还念道,“这只!不许抢!” 又再大力一掌之下,便将小雪周身黑色真气打散,露出黑衫小雪背后五六条摇动的带刺长骨,这时玄九双手拽起那些带刺的长骨,猛力旋转数周后,折断了手中两根带刺长骨,将黑衫小雪投掷了出去。 “砰!”得一声,小雪被玄九砸入一只藏书高柜之内,这撞击势头,差点将整个塔身中央直抵塔顶的藏书高柜弄塌。 一旁挣扎着爬起身来的六刀奴一见这阵势,连忙朝后一仰,装作未醒,眼皮眯出一条缝,扫视往上三四层的雕花木格窗。 “小雪!?” 玄九身后传来红霜惊呼声,一回头,玄九顿时喜道:“我的!蜘蛛!” 就见红霜怀抱着花蜘蛛从洞窟中跑出,目睹小雪被丢进藏书高柜之后,愣在洞窟口。 下一秒,红霜将毫不抵抗的花蜘蛛丢给玄九,狂奔向小雪所在之处。 第45章 还尸蛊 “小雪!你怎么样了?!”红霜从藏书高柜处的废墟中,搜寻到黑衫小雪,只见小雪此时满脸的青黑色细纹,双眼之处,更是乌黑一片,背后挂在她脊椎处的,正是那几条带刺的长骨,红霜触碰到这些带刺长骨,不禁捏紧了拳头。 “六刀奴…对!六刀奴!” 红霜口中念道,急忙起身四处去寻六刀奴,路过玄九身边,就见她正试图把那只大体型的花蜘蛛塞进她腰间的卷筒内,屡试不成之后,玄九将卷筒内的几卷白绫全部倒了出来,又从腰间拔出一柄短刀,目视花蜘蛛的眼中闪烁出恍然大悟之觉。 “这是……”红霜瞥了眼玄九丢下的满字白绫,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般,不过红霜不作停顿,而是直奔六刀奴所在。 “解药……解药在哪……”红霜在“昏死”过去的六刀奴身上一阵翻找,翻遍上下衣衫,不光没有什么药瓶子,就连之前六刀奴拿在手中的百花图与拓本,都不见踪影。 “怎么什么都没有……”红霜不禁懊恼异常,回头看了眼之前六刀奴所在的藏书高柜四层处,嘀咕道,“多半是在那里面!” “别动!”六刀奴趁红霜回头间隙,伸手卡住红霜脖子,又冲向玄九叫道,“把蜘蛛交出来!否则在下就杀了她!喂!喂!听到在下说话没!?” 六刀奴本想叫唤玄九,可不知道名字,只得改口喝问道,“你……你是何人!?在下问你话呢!?” 花蜘蛛肥厚的屁股与卷筒口径相去甚远,明眼人一眼就能瞧出的能否之事,玄九却不知为何执意要将花蜘蛛塞进卷筒之内,而花蜘蛛自红霜交到玄九手中之后,就不再安分。 六刀奴唤了半天,玄九这才回头,手中还不忘按直了花蜘蛛的步足,就见玄九举着短刀道:“我叫玄九!师傅说玄是包容万色,九是九九寒天,蜘蛛是我的!谁也不给!” “不给我就杀了她!”六刀奴做个要杀人的姿势,可玄九只是多看了一眼六刀奴身旁的红霜,便再回头,挥刀砍下花蜘蛛一只步足。 “你!你你~!快…快停手!”六刀奴枯瘦的脸面上显得无比窘迫,仿佛玄九砍去的是他的腿脚一般,“玄…玄九!没听见在下说的么?你再乱来,在下可要杀她了!” “我与玄九姑娘不过萍水相逢,你却想用我来威胁,真是卑鄙龌龊!”红霜骂道。 “住口!”六刀奴知道就连作弄出来的黑衫小雪都被玄九打回了原型,自己万万不是玄九对手,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便再开口道:“喂!你可知这蜘蛛有一对?!” “一对?……这么说?还有一只么?!”六刀奴得逞,玄九顿时回头,问道,“在哪里?” “在……”六刀奴眼珠一转,指着那只花蜘蛛,说道,“只要将它交给在下,在下就能帮你引出来!如何?” “真的?”玄九问道。 “玄九姑娘……他是……”红霜刚要拆穿六刀奴,便被勒得说不出话来。 “千真万确……”六刀奴锁住红霜,将她当做盾牌一般,落到玄九身前,缓缓探着步子靠近,伸出手来,又道,“只要交给在下……在下就能帮你引出来!” 玄九看了看红霜,开口道:“你先放了她吧!不关她的事!” “嗯?”六刀奴露出疑惑,锁住红霜,奸笑道,“放了她?也好!也好!那你就把蜘蛛给我!交给我,我就放了她!这蜘蛛在你们眼里不过是个丑陋的虫子,交到你们手中也是浪费!你们又岂能知道它的奥妙!” “师傅说花蜘蛛是用来生养黑背蜘蛛的!”玄九点着下巴,似是在回忆一般,琢磨着说道,“黑背蜘蛛是用来做还尸蛊的,还尸蛊……还尸蛊是用来…用来……”玄九言及此处拍了拍脑壳,“记不住了,反正是个什么蛊……可厉害了!” 玄九轻松随口说出的话,却令六刀奴目瞪口呆,红霜虽不明所以,但也听出来些,这蜘蛛能用来生造蛊物,仅凭这点,就已是不普通,而塔内原本是个令人弦张紧绷的绑架场面,这会随着玄九的语出惊人,已经变了味道。 “怎么?我说的不对么?”玄九问道。 “咕~咕~……”六刀奴咽下口水,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问道,“你师傅是何人?” “师傅是灵……”玄九一开口,连忙止声,舔了舔嘴唇,摇摇头又道,“师傅不让说他在哪里,你们别问了。” “天下间知道还尸蛊生养之法的人不超过一个手掌,你即便不说,在下也能猜到,你师傅就是这几人之一!”六刀奴缓缓转换背部方位,渐渐松开对红霜的束缚。 “你见过师傅么?师傅可没提过六刀奴这个名字……”玄九好奇地说道。 “你!……哼!今后定要让你们所有人知道我六刀奴的厉害!”六刀奴说着一把将红霜推向玄九,自己却是翻身跃上四层处的藏书高柜。 “啊?!别想跑!”红霜急忙回头叫喊道,“把解药留下!” “好好享受招待吧!” 六刀奴嘿嘿一笑,将一只藏书高柜扯破,破损的藏书高柜朝下倾倒出一大片红色颗粒。 随着这些颗粒落地的同时,从那个洞窟中传来一阵“窸窣”声,塔内四周的缝隙之中,爬出众多尤虫,争先恐后地吞食起这些红色颗粒。 而在此时玄九抱住的花蜘蛛吃了几颗红色圆珠之后,抖动几下屁股,朝着雕花木门射去一道白丝,白丝沾上木门,瞬间便将花蜘蛛拉去木门之上。 花蜘蛛动作迅速,玄九也毫不落后,缠绕真气的双脚,一发力之下,如同闪电一般,从后追上花蜘蛛,一把将其按在木门之上,一切都只在眨眼之间。 不过玄九虽捉住了花蜘蛛,却忘了收住力道,撞破木门后飞出了塔外。 “六刀奴!快交出解药!不然我即便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的!”红霜有些心虚。 此时塔内尤虫群,纷纷绕开小雪所在之地,朝着红霜靠拢,眼瞧也用不了多久,那些红色颗粒就会被尤虫吃尽,红霜心中大呼不妙,不会轻功的红霜没法同玄九一样飞出尤虫包围,此时劣势尽显。 “做鬼……呵呵!在下倒要看看你做鬼会是什么模样,”说着六刀奴此时拿出百花图与草木拓本,冲着红霜扬了扬,又道,“你若是去做鬼,可以帮在下带句话给慕年年,在下已经做出了比她的尸毒更厉害的东西!都去见鬼吧!嘿嘿嘿~!” 说着六刀奴一跃而下,来到小雪身前,将她抗在肩头,冲红霜嘿嘿一笑之后,跃上藏书高柜处。 正要离开,玄九复又冲回塔内,一只脚落在红霜身前,赶在另一只落地之前,推出一掌巨力掀飞尤虫堆,顺势缠绕真气的手掌将火种,弹射在塔内的尤虫堆之上,第二只脚方才沾地,真气窜上周身,冲向六刀奴。 六刀奴虽早已发现,却仍躲不了玄九,被玄九一脚踢中腰腹,跌撞着从四层的雕花木窗处飞出了塔外,玄九抱住正呢喃转醒的小雪,猛地坠地落下,将小雪交给还愣在尤虫火海旁的红霜怀中。 “外头有药!”玄九丢下一句,转瞬即闪走,从刚才六刀奴狼狈逃出的地方,紧追了上去,口中还叫道,“喂!你站住!我的蜘蛛被人劈了!快说!还有一只在哪里!” 尤虫被火烧的“啪啪”作响,没一会的功夫最靠近红霜的那一圈尤虫,已化作一只火圈,将火圈之外的尤虫从红霜身旁驱散隔离。 “多谢了……”红霜对玄九出手相助心存感激,时逢她怀中的小雪已经缓缓睁开双眼,只不过满脸的青黑色细纹,不怎么叫人乐观。 红霜急忙将小雪背到身后,冲出高塔,一脚踏出高塔,红霜便是一惊,就见迎面伤七轻功踏上高塔底层翘檐,朝着任府之外飞窜而去,不过伤七并没为难她。 “霜…姐…姐……”小雪忽然在红霜的背上轻唤了红霜一句,红霜急忙将她放下,就见小雪嘴唇干枯,每次张合都要费去许多气力,喘着声又道: “霜…姐…姐……咱…咱做了…个梦…梦…梦到……”这时小雪缓缓从她身后摸出一根带刺的长白骨,举到眼前,眉头微皱,一双不见眼白的黑目挣扎般,涌出泪水,就听小雪呜咽着再问道,“霜…姐…姐……咱还在……做梦…么……” 红霜摇摇头鼓起嘴巴,紧紧抱住小雪。 “小雪!姐姐会救你的!不会有事…没事的…没事的……”言毕,红霜抬起头红着眼睛不停地朝四处观望。 塔前能看到的地方一目了然,十几步台阶之下,便是一处花园与假山翠池,再往下,便是众多的联合成不同大小院落的傍山楼阁,红霜站在塔外回头一瞧,立即明白了过来,此刻她所在的地方,就是任府内的那座十层高塔处。 “嘉念说的药园……应该就是这个!”红霜目光落到台阶下不远处,临靠在假山翠池旁的一处花园。 “小雪莫慌!那边就有药园!……小雪……”红霜背起小雪,朝那药园走去,一路上,伏在她背上的小雪没再说话,而是发出“呜呜”一般的呼噜声响,红霜不由得紧咬着自己嘴唇,眼睛里忽然有了泪水在打转。 第46章 嫁祸之二 果不其然,那十几个台阶才走了一半,还未到那药园,红霜便被小雪一口咬住颈脖,两人顿时一同栽倒滚下台阶,红霜强忍住疼痛,原本翻身过来想按住小雪,但力量差距太过悬殊,反倒是黑衫小雪一把扑倒红霜,朝她张开有着锋利牙齿的嘴巴。 被拍落下来的还有红霜原本就快强忍不住的眼泪,倒不是因为怕死,而是小雪这模样太叫她心酸。 “霜…姐…姐……” 不过眼前有些发狂的小雪,并未咬上来,而是用模糊不清的口齿,挤出这一句,红霜听得心中一愣,下一秒她便被再度发狂的黑衫小雪一把揪起衣襟朝空中扔去。 红霜只觉得天旋地转起来,也不知在空中翻滚了几个圈,一阵头重脚轻之觉袭来之后,她被重重地丢在了那个药园之内,耳内传入一阵阵鸣音。 又一会,那阵鸣音渐渐消失之后,腿脚如同散架一般的红霜,此时已能缓缓活动起自己身子,这时药园之外渐渐传来人声,就听一个声音随着脚步绕过药园,十分耳熟。 “婆婆!咦?!那个刀疤脸坏蛋没来么?我明明看见他进来的!怎么瞧不见呢?塔门都被弄坏了,我看那人一定到塔里面去了!”嘉念来回在药园处的假山翠池与那高塔之间来回奔走,与还趴在药园内的红霜,仅仅只隔着一排草药。 “回来!”任敏喝道,“就算门坏了,没磕头也不能随意进去,”任敏缓缓在高塔前的台阶之下坐定,一边从怀中取出一颗药丸含入口中,一边又说道, “嘉念!你还在磨蹭什么?!是嫌婆婆死得不够快么?快去药园里弄些鬼针草过来!可对尸毒有奇效!”此时虽然任敏脸面上的青黑色细纹并没减少,但在服下那药丸之后,气色稍好了一些,已能运功,闭目打坐疗毒。 “噢!好~好~!我这就去!”嘉念应声来到药园,就站在红霜身前的草药旁,刚要动手去摘,又挠着脑袋问道,“婆婆!哪个是鬼针草?!” 任敏睁开眼叫道:“你眼前的就是!”,任敏说的将将好就是挡住红霜的那一排。 “噢!好咧!”嘉念应声,一把捉住红霜身前的鬼针草,红霜肩头一颤,动作却还不利索,趴在原地,仿佛做了坏事马上就要被人发现一般紧张。 不过,也就在这时,园内突然冲入几十个提剑握戟的兵士,握住鬼针草,拉起那排草药的嘉念立刻回头望去,红霜趴在药园内,盯着嘉念回望的侧脸,心里“咯噔”一声,目视嘉念松开鬼针草,匆忙折回任敏身旁,摆出一副应对姿势。 红霜喘了口气,摇摇头,折了些药园中草药放入口中尝食,再悄悄拨开那一排草药,露出一只眼睛朝外望去,就见众多兵士跟在提刀的徐朗身后冲入药园外的假山翠池旁,包围了任敏与嘉念两人,又一会儿,单修远手握着羽扇,从兵士身后,快步走向前来,一见任敏,当先喝道: “拿下!” 徐朗当先上前,将手中一口宽刀架在任敏脖子上,朝着手下喝道:“拿铐链过来!” “放肆!你们是何人!也敢来我西王任家撒野!”此时一头乌发的任敏睁开怒目,面目变得赤红,原本脸上的青黑色细纹此时也没了踪影,百辟刀一出,立刻压制住徐朗双手。 发力一脚打在徐朗刀背上之后,将徐朗踢回单修远身旁,而徐朗手中那口刀空中转了几周之后,刚好落在药园内红霜身旁,就插在离她鼻尖前方不远之处,红霜眉头紧皱,瞧了眼手里鱼形玉坠之中的雾状绿染,将其紧捏在手心。 这会红霜下意识地朝旁边挪了些地方,胳膊肘却突然往下陷入到一处稀松烂泥中,这一下陷得颇深,红霜慌忙动作,整条胳膊却伸入那烂泥之中碰到那泥水底部,她不禁一愣,手指按到的硬物不知是木头还是铁器,这时又听药园外,领头的单修远再度开口: “在下不过是统领六洲十八郡的南帅麾下,小小主簿一名,乃是无名之辈,不值一提,不过……此次湖州督抚陈远之奉圣意,前来安明城驱除魔教余孽,捉拿魔教同党!我们得来线报,西王任家勾结魔教,妄杀安明城主,四处用尸毒在安明城作乱,残害无辜百姓,任大将军!你可知罪?!”单修远朝天作揖鞠躬,朝拜圣上,又一字一句踱步前来,冷眼与任敏对视。 “一派胡言!”任敏矢口否认,当即喝道,“我与城主向来交好,怎会杀他!?况且任家向来以除魔为己任!诛杀魔教自当义不容辞!何来勾结之说!” “一派胡言的是任大将军你吧!”单修远摇摇羽扇,指着任敏道,“任将军婚配之人,可是原籍毓州人士,名为季宣?他既然是你府上之人,勾结魔教荼毒安明城,任将军这一家之主岂会不知?” 单修远一提季宣,任敏显得有些心虚,刚才的怒意顿时锐减,但也不露怯,答道:“季宣早就不是我任府之人!我已将他逐出了任府!” “好个逐出任府,那就是说季宣勾结刀詈司,协同魔教作乱,任将军并不知晓?”单修远紧盯着任敏,招手押来数个身上爬满青黑色细纹的任府人,又道,“看来任府这些将成行尸之人,任将军也是毫不知情了!” “那是季老头使坏,他勾结刀詈司想对婆婆使坏!婆婆才没有勾结什么魔教!这些病幺儿都是刀詈司作弄出来的!”嘉念先一步开口争辩道。 “没错!这些人都是刀詈司的人祸害的,不过…也算是我连累了他们……”任敏叹道。 “我也相信任将军是清白人,”单修远指了指任敏身后那十层高塔,再道,“既如此,那就让我们搜一搜,若是里面没有安明城主,我们自当撤兵,若不然,”单修远羽扇一指,从药园围墙之上闪出数十个弓弩手,“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塔里是我任家藏书之处,更有我任家族谱,从来不让外人进去,这百年之塔里面的一根木头都坏不得!又岂能容你们随意进出!”任敏话音刚落,从塔顶坠下数个雕花木窗棂砸在她身后台阶之上,发出清脆的撞击跳跃声。 “任将军是心里有鬼么?”单修远自然是瞧在眼里,这时他眯起眼睛,再厉声道,“任府如今只剩下你们二人,已是个空壳,我却有精兵二千埋于四处!若不是碍于南帅向来敬重西王,督抚大人又是以理服人,早就要让你们尝尝火炮的滋味了!可别不识抬举!” 单修远拂袖再喝道:“今天能进则进!不能进…也得进!” 任敏将嘉念拦在身后,举起百辟刀。 “放箭!”单修远转过身,将羽扇一挥。 “别出来!”任敏一把将嘉念提起朝着高塔内丢去,随即手握百辟刀上前,将高塔前飞来的利箭全数揽了下来,不过刚一落地,迎面从更远处又飞来数十枝丈余长的巨型飞箭,任敏这时双手飞速点中自己双臂穴位,顿时一股巨力蓬勃散开,将靠近她的众兵士掀翻在地的同时,当空跃起将那些巨型飞箭斩落。 任敏虽是力道强横,却没伤单修远带来的任何一个兵士。 而徐朗与迎头的众兵士,见那些巨型飞箭都伤不得任敏,纷纷露出怯意。 “这里岂是你们这些外人随意踏足的!”任敏言语间,使出一招朴实的横斩将那些举着枪戟的兵士手中兵器,全数削断,再将那百辟刀竖在众人身前,喝道,“念你们同为朝廷效力!还不速速离去!” 单修远脸色不好,原本以为能顺利拿下任府,却没想到任敏竟这么难对付,武功比之先前的鬼脸人只高不低,不过单修远脸上的愁容瞬间消散,露出笑意。 对面任敏原本的一头乌发,就在此时变作白头,露出的疲态更甚之前与鬼脸人交战那会,脸色煞白,浑身力道倾泻而出之后,竟连手中百辟刀也提不动,更令单修远意想不到的是,任敏脸面上竟爬升出来众多的青黑色细纹,仿若一个垂死之人。 “啊!~~~~”这时从塔内传出嘉念的惨叫声,从塔内狂奔而出的嘉念脸上趴着一只黑背蜘蛛,手中正举起一块木雕窗棂,出塔的一刻被门槛绊住,摔了个四脚朝天,落地之后那只黑背蜘蛛一下又蹿得飞远。 众人正不解,就听嘉念摇了摇任敏,叫道:“婆婆……婆婆……塔里面都是那怪虫子,又是蜘蛛又是……婆婆……你怎么了!?怎么又这样了……”任敏这副模样叫嘉念顿时慌了神,不知该如何是好。 此时更让人意外的是,嘉念身后的十层高塔,每一层都朝外散落着圆珠颗粒,那些落地的圆珠沾地之后,变化为众多的绿壳尤虫,向着塔身四周更远的地方散去。 “这是魔教的毒虫!大家都用火攻!”单修远指着那些绿壳尤虫喊道。 “任府塔内圈养魔教毒虫!你也身中魔教的尸毒,任将军还有何话要说的!?”单修远走到任敏身前,问了一句,再将羽扇大力一挥,喝令道,“都去塔里搜!掘地三尺也要找出安明城主的尸身!” “是!”徐朗只手一招,众兵士跟在他身后,冲向高塔内。 “西王任家勾结魔教的罪行,交到南帅与督抚大人手中一定要有理有据!就算西王亲自前来护短,也要让他们无话可说!”单修远轻摇羽扇在后观望,口中自顾说道。 半跪在高塔台阶下的任敏,耷拉下脑袋,有心阻拦却无力回天。 第47章 夺图 众兵士冲向高塔,还未及入内,从塔顶传来“bang!~bang!~~~”几声巨响,众人举目再瞧时,黑衫小雪已从高塔七八层高度,撞破雕花木窗,飞身而出,扑在高塔外正如同无头苍蝇般乱窜的一堆尤虫之中,当场便张口啃咬起来。 快速咀嚼完口中的尤虫之后,她瞪着一双赤黑的眼瞳,四处观望,半张的口中还不停发出“噜噜”怪声,在场众人,目睹黑衫小雪这一举动,无不惊诧。 “这是个什么怪人,这么恶心的虫子都能吃得下去……我得带婆婆离远些……”说着嘉念趁混乱,将任敏缓缓拖向药园,沿途一路装死,虽被仓皇后退的兵士踩得七荤八素,翻身护住任敏的嘉念愣是咬着牙不说一句话,一点点将任敏挪到了药园之内。 “嬿儿!?” 一钻入药园半人多高的草药丛内,嘉念便见到躲藏在药园内,捧着鬼针草正朝外观望的红霜背影,嘉念先是一愣,再又转喜,连任敏都忘了顾上,伸手搭上红霜肩膀。 “啊?!”红霜惊呼一声,连忙捂住嘴巴,回头一瞧,嘉念一副散发狼狈,衣衫带血的模样,正冲着她傻笑。 “嬿儿!太好了!”嘉念兴奋地抱住红霜,“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 “别说话!嘘~~……”红霜神情紧张,将手中鬼针草挡在两人之间,不过并没有推开嘉念,而是急忙拍拍他后背,让他住口,侧目过去,依旧紧盯着高塔前的黑衫小雪,心中飞快地盘算起来。 “你是…何人?”单修远盯着黑衫小雪背后不停摆动的那些带刺长骨,喝问道。 不过黑衫小雪并不搭理单修远,而是动手扑倒就近的几个兵士,扯断他们手脚,高塔前纷纷传来的兵士混乱而惊恐的嘈杂声,这阵杂音之中,又闻单修远叫喝声起: “大家不用慌!这定是魔教的妖物在作祟,离这妖物远些即可!”单修远急忙安抚起周围一些萌生退意的兵士,“都别慌!所有人先行后退,换用火攻!吩咐巨弩先攻,待弓弩手换上燃火箭!” “是!”众人听了单修远安排,稍觉心安,心中无不祈求将来的巨弩箭能将他们眼前的怪物射死。 眨眼间,果然从远处飞射来十几支带火的巨弩长箭,冲击在塔身的力道颇大,只是都被黑衫小雪跃上高塔一一躲过,众人无不惋惜。 不过黑衫小雪虽是躲过了巨弩箭,后背那些众多带刺的长白骨却不如手脚听话,其中几根四处乱摆的长白骨,被一支巨弩长箭击中,将黑衫小雪钉在塔身之上,痛得黑衫小雪“嗷嗷”直叫,塔前众兵士纷纷叫好。 此时徐朗再一声令下,四周的兵士齐齐上前,将手中裹着火焰的兵刃刺向黑衫小雪。 黑衫小雪“嚎叫”一声,当空云际之间,盘旋飞来数只飞鹰,环绕在任府四周。 红霜瞪大了瞳孔,攥住匕首立刻冲了上去,不过才跌撞着冲出药园几步,忽见一大片黑雾般的真气从黑衫小雪背后涌出,将刺入她体内的兵刃全部原路弹回,那些手执武器靠近她的兵士转眼间,被他们自己的兵器所斩杀,只这一瞬间,杀与被杀已经转换了角色,红霜不由得愣在原地。 “停~手…停手…”红霜颤着声冒出一句。 黑衫小雪舔了舔嘴角沾上的鲜血,从塔身上跃下,身后两根带刺的长骨飞窜出去,卷住一名虽受伤却还有气息的兵士,将他拉到身前啃咬起来。 “快停~手……”红霜大声叫喊一声,冲到高塔前的台阶之下。 那兵士发出的惨叫声,叫在场其他人纷纷朝后逃去,唯恐避之不及。 这时单修远注意到刚才巨大弩箭攻击到的塔身裂纹,当即指着那处,吩咐道:“让所有巨弩全部射那处地方!” “小雪……小雪!姐姐求你!你快停手!不要变成这样…不要……”红霜眉头紧皱,狠狠咬了口自己胳膊,强忍住情绪,举起手中从药园内摘来的鬼针草,缓缓朝小雪靠近,又道,“小雪……你快吃些这个,快试试!” “呜呜~~噜噜~~”黑衫小雪抬起沾满鲜血的脸面,一双黑目盯着台阶之下的红霜,口中咬食的人肉还在不停地咀嚼。 “嬿儿……你别过去!危险!这个怪物…看它样子可不好惹……”嘉念跟在红霜身后,一把拉住红霜,瞧着黑衫小雪脚下那些鲜血,畏着声问道,“你们…你们不会认识吧……” “她是我妹妹!不是怪物!”红霜听不得嘉念这么说。 “好好~!不是怪物,那…那小雪妹妹怎么会……”嘉念连忙改口,盯住黑衫小雪模样之时不禁打了个冷颤,跟着红霜上了台阶。 高塔下这会只剩下红霜、嘉念与小雪,高低相错站在台阶上,相互对峙在一片死尸与血泊之中,红霜眼眶泛红,缓缓将手中鬼针草朝着黑衫小雪递了过去。 小雪黑目之中映出的红霜身影,渐渐清晰,那群如同尾巴一般张牙舞爪的带刺长骨,在此时纷纷垂落下去,随之跪倒在高塔台阶之下,红霜急忙冲上去抱住小雪。 “霜…姐…姐……”小雪口中刚呢喃出这一句,三人头顶便飞过数十支巨弩箭,全部射在了塔身裂缝之上。 原本在玄九与黑衫小雪打斗下,这高塔就已变得摇摇欲坠,更别说这会塔身又连吃了几十支攻城的巨弩箭。 连续不断的撞击,使得高塔从裂缝处飞速崩坏,十数丈高的塔身轰然落地,倒塌只在眨眼之间。 ---------·------------------·------------------·----------- 一颗细小的圆石飞溅入溪水中,随之一只方头靴踏入溪水浅处,六刀奴苦着脸,边逃跑边朝后叫唤道:“在下都说了,刚才塔里面那是骗你的!花罗蜘蛛就这一头!没有!没有了!别跟着在下!” 六刀奴挥着双手,不住地朝他身后紧追不放的玄九丢撒着暗器毒镖、淬毒圆珠,六刀奴武功不及玄九,这些丢出的暗器对玄九来说,形同虚设。 又行一阵,六刀奴从衣兜内撒出一堆五色虫、毒蛇、虫蛊,岂料这些兽虫不沾玄九身上半点,效用甚至不及灰尘,要么逃走,要么窜回六刀奴衣兜之内。 再三次时,六刀奴差点就将手中百花图与拓本丢了过去,好在看清,又藏回衣兜内,他已是黔驴技穷,再逃到一棵横倒的巨木旁,他喘着粗气,抬手做个止步暂停的动作,冲着他眼前正盯着他上下打量的玄九,怒道:“停!~停!~~别追了!你这小辈是在耍在下么?” “除了虫子,你还有别的么?”玄九开口发问,擦了擦手掌,又道,“师傅说骗人是要付出代价的,你给个我想要的东西,我就不追你了!” “你!在下怎么知道…知道你要什么!?”六刀奴余怒未消,口齿都有些不利索。 “那你把衣服脱了!”玄九忽然这么说道。 “什…么?在下…士可杀不可辱!”六刀奴猜不透玄九要干嘛,一边回复体力,一边寻看四周机会。 “不辱!不辱你!”玄九调皮地一眨眼睛,指着六刀奴衣兜,“我刚刚看到好东西了!给我!” “什么…什么好东西!”六刀奴侧身护起衣兜,“这些都是在下的私物,你一个姑娘家要来做什么!?” “百花图可不是你的!”玄九眉头一皱,闪到六刀奴身前,一把揪住六刀奴衣兜,“这是云蕾大姐姐的!” 玄九话音落下时,已将那衣兜撕开,将六刀奴衣兜内的东西撒了一地。 小小衣兜,不仅蹦出十几只蛊虫与各式药瓶,同时也掉下百花图与拓本,更是从中飞出一件编绣牡丹的粉色摸胸,玄九拾起百花图与拓本之时,刚好落在玄九头上,六刀奴表露尴尬,老脸顿时窘迫不已。 “咦?!好香……”玄九拿起那粉色摸胸,凑到鼻前闻了闻,不解地问道,“这不是女儿家穿的么?怎么……”言及此处,玄九瞪大了双眼将六刀奴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忽然捂住面纱,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来,“怎么原来你是个女的么?和阿果她差得好远……” “住口!你…你胡说什么……在下堂堂男儿!岂能再容你羞辱!在下…在下……”六刀奴几乎要暴跳起来,却又改了个口风,一把夺过那粉色摸胸,揣入怀中,“还回来!” “真是个怪人……难怪小宫说你是被火凰教除名的,爱好真是不一样……”玄九转过身一边翻看百花图,一边随口说道,全然没吧六刀奴放在眼里。 “小宫?竟然知道在下是火凰教的……玄九姑娘的朋友可真不简单……”六刀奴眯起眼睛,伸手就要来夺那百花图,“百花图你也看过了,能还给……” “啊?这图我要了!总归是云蕾大姐姐的东西,我不追你了,你走吧!”玄九打断六刀奴,这么说道。 “你…这个图你们也看不懂,不如就交给懂的人算了,在下可与你分享图上的宝藏!”六刀奴将一只攥着银针的手背在身后,缠绕起真气。 “宝藏?是什么宝藏?”玄九顿时眼睛一亮,仿佛透出一股恍然大悟之觉,将百花图举在手中,对着光晃了几下,“难怪师傅要派九小徒去找,原来这图是有宝贝的啊!” “当然了,在下…在下这就给你指出来!图上的宝藏!”六刀奴说着靠近玄九,一边伸手指在百花图上,一边猛地将另一只手里的银针扎向玄九颈脖。 第48章 蝴蝶发带 这一下速度奇快,更因为玄九此时注意力都在六刀奴指在百花图上的一处,根本没有防范意识,只不过此时,一阵劲风吹过,六刀奴攥着银针的手被一个剑匣少年捏在半空。 “喂!”守宫冲着六刀奴吹了口气,一把夺过六刀奴手中的银针,“找死么!敢伤我九师妹!” “在下…在下只是想给玄九姑娘指出百花图上的宝藏罢了,别…别无他意……”六刀奴被守宫铁手钳得生疼,下意识放出的虫蛊碰上守宫的铁手臂,完全起不了作用,更是沾到玄九之后,纷纷逃入四周的林子,没了踪影,接二连三的失算,这会气得六刀奴脸色铁青。 “小宫?”玄九一回头,瞧了瞧此时身旁两人僵着动作,将百花图与拓本卷起收入自己腰间的卷筒之内,见守宫一副衣衫不整的模样,剑匣也被划出一道口子,她不禁开口问道,“你怎么了?和别人打架了么?” “打输了……还差点把‘神术’刀弄断了……”守宫点点头又撇撇嘴,一把将六刀奴压跪下来,“本来就觉得不爽快,偏偏给我撞见他要用针对付九师妹你呢!幸亏我出现的及时!怎么样?九师妹!有我护着,还是不错的吧?” “这样啊……”玄九点了点下巴,若有所思地吐出一句。 “对对!就是如此,”守宫说着将夺来的银针扎入六刀奴胳膊,拔出来复又再扎进去,反复了几个来回,口中叫着,“叫你害我九师妹!叫你害我九师妹!” “你…你们!……”六刀奴露出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昏睡着倒下,张着嘴半眯起眼睛。 “这就死了?”守宫蹲下来摸了摸六刀奴颈脖,说着守宫抽出一把匕首,“还没死呢!别装死!起来!再不起来我可要……嗯?” 守宫眉头一皱,匕首刺进六刀奴大腿,就见六刀奴依然未动,不禁嘀咕道:“这银针上沾了**么?这么厉害……” “看起来……晕了……和小宫你一样呢,嘿嘿嘿……小宫是被玄蛇吓晕过去的。”玄九双手捂着面纱,摆出一副得意的笑眼来,冲着守宫摇晃起脑袋。 “我才没有!九师妹你怎么能把我跟六刀奴这种人比作一样!不成!不成!”守宫不屑地埋怨起来,嘴角一扬,露出坏笑,“九师妹,你可快忘了玄蛇这事,要不然……嘿嘿…我可要告诉小果子他们,你可是……” 玄九闻声愣住,眉头一皱,对守宫抬手便是一拳上脸。 “哎!哎呀!…我错了……”守宫捂着鼻头不住地跳脚求饶。 “哼!”玄九轻哼一声,拿起百花图,又将守宫抽了个原地360度旋转。 守宫嗷嗷喊疼之时,玄九忽然一脸正色,推了推守宫,问道:“小宫!” 只见不远处,正有几头体型一人多高的绿眼野猪从林中雾气中缓缓现出身影,不过没走几步便全数倒地哀嚎,在那些野猪之后,伤七从一头巨野猪身上拔出泛着幽蓝色泽的长剑五方单符,缓缓朝他们两人走来,又几步站在两人身前几丈距离。 “是他么?”玄九淡淡问话,见守宫点头,她便拳掌一合,拍出声响,又道,“我帮你打回来!” 身处两人对面的伤七,这时挥了挥五方单符上的血水,开口道:“百花图和六刀奴留下,你们可离去,我不杀你们。” 玄九刚要发力,忽被守宫抱住。 “哎!哎!~哎!九师妹,等等!等会!”守宫一边顺势放下剑匣,将穿戴铁拳套的左手伸入剑匣之后,蓄势待发,一边又在玄九耳旁悄声道,“不可乱来,我怕你有什么闪失,回去我要被师傅吊起来打的……我看不如就把东西给他吧……” “不给!”玄九抿起嘴巴,丢下话来,“这是云蕾姐姐的东西!你不打就走开!” 话音未落,玄九已是一脚踏中守宫ku裆下,真气绕上腿脚,奋力朝前冲去,而玄九身后被踏飞的守宫如同一个皮球一般碰撞在树木之间,不知几个来回之后,跌进了林中。 瞬间,玄九闪现在伤七身前,手中两把短刀架在了五方单符之上。 玄九手握双刀推出一股巨浪从五方单符冲入伤七身体,伤七虽留了后手,此时早已经将招式功力提至了七成,就是这七成力道,竟只能与玄九打个平手,两人刚才将内劲化作各自兵刃之上的真气,相互对拼之下,伤七依然稍微落了些下风,后退了数步,复又提剑上前。 瞬间林中一阵刀光剑影,四周围树木皆被伤七挥出的剑气与玄九短刀之上的刀劲,弄得翻天覆地一般,处处断木横飞,叶如暴雨,林中尘土山石飞溅八方,山林野兽争相躲避。 就听伤七口中喝道:“乾坤·三连·六段!” 五方单符在伤七真气催动之下,光芒大胜,伤七已将功力提至九成,每一招剑气挥出之后,不仅剑气力道不散,并且每一招仿佛都能停留在空中,与下一招重叠在一起。 头一道剑气碰到玄九双刀之后,压制住玄九动作,眨眼间将之后数十道剑气层层叠撞在玄九双刀之上,如同玄九举着一朵盛开的蓝花一般。 伤七赶在此时举剑又刺了一招,五方单符更将所触碰到的剑气全数锁在剑身之上,使这一刺凝聚了之前数十道剑气的威力。 就听“铛~铛!”声响,伤七刺中玄九手中两把篆刻流云与飞瀑的短刀。 眼瞧伤七似乎露出惊讶神色,玄九便趁着这瞬间,真气绕上手中双刀,交叉为十字后如同变作剪刀一般将伤七手里长剑,压剪在两人脚下的泥石地中,此时又听“叮!~~~”得一声清脆的鸣音响起,玄九双刀被五方单符断去一把。 那断刀半身还在空中之时,伤七手中长剑已然提至玄九咽喉,这千钧一发之际,从林中飞出一条黑色锁链缠住了五方单符剑身,救了玄九一命,伤七冷眼一瞧那锁链,随之一脚踢上玄九双臂,将玄九踢进林中。 此时伤七挥动五方单符,已将林中锁链那头之人拉了出来,就见守宫手握着锁链,抱着剑匣从林中跃出,左右手各分执一柄黝黑的短刀与三尺长剑,伴随着守宫双臂绕起的真气,这两把兵刃隐隐透出两道丈余长短的嗜血寒芒,迎着伤七而来,寒芒几乎将伤七附近的山头削去一层,地面顿时一片狼藉。 不过守宫手中刀剑一会儿的功夫便被伤七手中五方单符砍出缺口,并且每接下伤七一招,他把握刀剑的虎口都有仿佛要被撕裂一般的疼痛,没一会的功夫,守宫手中黝黑的长剑又被伤七一剑削断。 时逢伤七再一剑刺来,守宫还愣神在神术刀被伤七折断的惊讶之中,待他反应过来时已晚了半拍。 幸得此时林中一道幻化长箭之形的真气飞射而来,速度远胜伤七这一剑,迅疾反应如伤七也没料到,手中五方单符仓促间转换了个方向将那真气打散。 下一瞬间,便是玄九披头散发地从林中冲出,真气暴涨的玄九此时身上衣物早已爆碎不见,伤七只一瞥便连忙转脸侧过身去,举起手中剑鞘抵挡。 而玄九此时光着手脚的力道更胜之前,一拳打在伤七横在身前的五方单符剑鞘之上,将伤七震飞数丈跌撞入林中,在碰断了数根高木后,方才停下,伤七已是半跪之姿。 ---------·------------------·------------------·----------- 伤七缓缓站起,发力打回去之前,忽地瞥见六刀奴一瘸一拐的鬼祟身影,他当即收剑回鞘跟了上去,就见六刀奴提着衣衫,身前跟着几只爬虫,一会儿的功夫就寻到玄九藏在林中的两只卷筒,六刀奴此时回头四处看了看,将那卷筒内的东西全数倒出。 两只卷筒内的东西不少,除去六刀奴拿到手中的百花图与拓本,还有数量众多的透明小蜘蛛与数卷白绫。 “真是强盗,在下的血蜘蛛居然全给她抢了!太可气了!”六刀奴急忙将这些透明蜘蛛捉回卷筒,再打开一卷白绫,忽地露出惊讶神色。 “走吧!”伤七冷不丁的冒出一句,惊得六刀奴几乎跳跃起来。 “伤七……你…你不是正……”六刀奴有些支吾,脸色不好,“你是来杀在下的么?” “你还不能死,跟我去华亭……”伤七催促一声,剑鞘抵在六刀奴腰间,“你我新账旧账早晚都得算,但不是现在…走吧!” “嘿嘿嘿……也好,”六刀奴将那几卷白绫收回卷筒内,摸着八字须,露出那两颗尖利的虎牙,“有离庄主护卫,在下可放心得多了……” 伤七将长剑倒握在身后,没走几步忽然停住,目视卷筒内刚才被六刀奴丢落下来的一只淡紫色蝴蝶发带,转身折回将那条蝴蝶发带收入衣袖之中。 ---------·------------------·------------------·----------- “九师妹~…我错了…我刚才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还没看到呢……”守宫捂着鼻头与腹部跪在地上,头朝下顶着泥土,蜷缩着身子,“就吃了这么多拳头,太亏了……” “衣服!”玄九躲在树后,探出头来,唤道。 “噢!~哦!”守宫不敢回头,将他外衣丢了过去,又听玄九再叫道:“裤子呢!” “噢!嗯?九师妹…裤……” “快点!” “噢……” 不一会儿,守宫便已是光着身子蹲守在剑匣旁,抱着剑匣横挡在他私处,于冷风中瑟瑟发抖。 “小宫……”玄九换上守宫外衣,一脸诧异地将守宫内衬丢还给他,眯起眼睛,捂着脸道,“你干嘛全脱了…光着屁股多冷……” ---------·------------------·------------------·----------- 阅读到这里的小伙伴们,可以在网页上投票一下,点选你最关注(喜欢)的四位主角是谁。(就在评论区上面,一目了然,耽误大家几秒钟时间!)谢谢谢! 求花花!求收藏!求订阅! 第49章 食蛊之鹰 “这下……算扯平了么?”守宫憋红了脖子,紧了紧贴在肉上的剑匣,一脸无奈地说道,“男女有别……你快转过身去,我要穿了……” “嗯!”玄九点点头,飞身窜入林中。 “小宫!” 又一会,玄九突然闪现在守宫身后,吓得守宫急忙丢掉手中上衣的内衬,捂住下面。 “诶?…嘿!嘿!怎么了……”守宫意识到下衣的内村已经穿上,松了口气问道。 “我的东西!全没了……” 守宫这时瞧了瞧四周安静的林子,就连六刀奴也不见踪影,正色道:“看来那人是装着晕倒的……东西多半也是他们拿走了……” “带我去追!”玄九着急说道。 “那人以前是剑庄庄主,可不一般,刚才他还没尽全力呢,”守宫摇摇头,拍拍玄九,“我看……咱们还是先别冒这个险了!” “不要!”玄九眉头一皱,手脚复又缠上真气,目光凛然,凑到守宫脸面之前,“小宫!你帮不帮我去追!?” “诶…嘿嘿……嘿嘿……”守宫连忙点头,晃着双手,“帮!九师妹开口了!我哪能不帮……可是……” “可是什么?”玄九眼眉一挑,好奇地问道。 “可是九小徒里就数我武功最差,刚才累了好多气力了,你得让我缓缓吧?!”守宫眼珠一转,挠了挠头,“诶……嘿嘿~嘿……” “嗯?”玄九眯着眼盯住守宫,露出怀疑神色,转身就走,“胆小鬼!我自己去!” 守宫一见玄九这样,立刻扑倒在地,抱住玄九双腿,带着哭腔道:“九师妹……别走!别走!你总不会看我现在送过去,给那人活活打死的吧?我好可怜呐~啊~~,师傅揍我,师兄欺我,现在连九师妹也嫌弃我了……我不活了…不活了……” “额……小宫…你…”玄九一脸尴尬,急忙朝着四周瞧了瞧,“你快放手!我不去了!不去了!成了吧!?” “九师妹……我不放手!九师妹嫌弃我了……我的命好苦……”守宫露出一脸泪汪汪模样,扯起玄九衣裤,擦着鼻涕,“是我没用…打不过那人……让九师妹屡用师傅禁制,也没照顾好九师妹……连衣服现在都是穿成这样……这要回去给师傅知道了,可要吊着打我……要是再让小果子他们见到九师妹这模样……一定……” “咚!” 玄九摸了摸身上守宫的灰布衣衫,瞥了眼守宫还光着的膀子,顿时张手一拳揍上守宫脸面,将他打倒,皱起眉头道,“你穿衣服!” 守宫鼻头红起,一脸痛并快乐着的模样,躺在地上将那内衬套好,忽瞥见玄九气冲冲地离开,守宫急忙从地上跃起,追问道:“诶?九师妹!九师妹!你这又要去哪?不是说好不去的么……” “买衣服!” 玄九鼓着气脸,走路时躬起肩膀,长发被甩得飞起。 “嘿!~”守宫收起刚才那副委屈模样,手指掏了掏鼻孔,将剑匣背到身后,低声窃笑道,“小果子他们要是见到你这样,一定可乐死了……” “哎!九师妹!等等我!我走不动了!等等我!”守宫见玄九真气绕身,行得飞快,急忙追上前去。 ---------·------------------·------------------·----------- 药园之内,任敏一脸死灰面色,目视高塔轰然倒塌,数不尽的砖石断木、飞檐瓦片,从上空掉落,坠地发出阵阵沉重的闷响,更将高塔塔基附近缝隙内潜藏的无数尤虫,倾巢砸出,一时间这内院之中,如同水面浮起一层绿色的浮萍,躲闪不及的兵士,有的被埋到了废墟之中,有的则是被尤虫群淹没,虫群散去之后,化作了一堆糜烂的尸骨。 砰!哗啦啦~~! 高塔已成残垣断壁,园内尽成废墟,连同假山翠池也被毁去,更是殃及药园,任敏亦是被这些坠落的杂物埋了半身。 红霜与嘉念同时睁开眼睛,就见黑衫小雪口中发出“呜呜”声,身后那些带刺的长白骨数量变得更多,几乎托住了一层塔身,将红霜与嘉念护在身下。 “小雪……”红霜几乎要喜极而泣,举手还没碰到小雪,就被黑衫小雪一口咬住手掌,痛得红霜额头顿时冒出豆大的汗珠。 “你!快松口!”嘉念急忙抱住黑衫小雪腰身,黑衫小雪这时松开红霜,转口就要朝嘉念咬去。 “小雪!不要!”红霜一声叫唤之下,黑衫小雪一愣,立刻停下了动作,一双黑目映出红霜身影,露出疑惑,左右缓缓摇头,冲着红霜前后侧看起来,忽地黑衫小雪眼中红霜的身影消失不见。 黑衫小雪再度张口,时逢一支飞箭射来,射中黑衫小雪身前的红霜后背,下一秒便是四周的弓弩手朝着黑衫小雪齐齐放箭,完全不管一旁还有红霜与嘉念两人。 嘉念大惊,顿时一把抱住红霜逃离黑衫小雪身旁,他身形瘦小,能抱起来红霜已是用上了吃奶的力气,步子虽急,肩头却也挨了一箭,不过他顾不得自己喊疼,怀中的红霜后背挨中的这支箭,已经将红霜贯穿,红霜紧攥着穿腹箭身,整个人亦是不停地颤抖起来。 “混蛋……你们等!爷爷…以后…以后一定找你们算账!”高塔虽塌,残迹所覆盖的大部分都是朝前,冲着单修远方向,嘉念几乎要哭出来,往着反向,还没多少阻碍的地方狂奔起来,“嬿儿……嬿儿……你可不能有事……” 好在,单修远虽然下令射箭,并不是针对嘉念与红霜,嘉念抱着红霜稍微离远了些,便不再是弓弩手的攻击目标,嘉念将红霜放下,靠在高塔台基北向,从这个角度,单修远那一行人,完全看不过来。 “嬿儿……你别死…求你别死……”嘉念哭成一双泪眼,双手不知该如何处置贯穿红霜的飞箭,这时忽见红霜朝他摇头,作个安定无事的姿势,拔出匕首飞速割下箭头,在嘉念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缓缓拔出那飞箭。 “嬿儿…你……” “噜噜…噜……”黑衫小雪口中呜噜一声,将她身后的塔身举起朝着不远处张弓射箭的弓弩手丢去。 “轰”得一声,这一大块塔身碎片,将弓弩手所在的地方砸出了一个大缺口,几乎没有停歇的箭雨中,更夹杂着从远处怒射而来的十几支巨弩箭,黑衫小雪一跃而起,此时周身透出的黑色真气,将那些巨弩箭全部拍了下来,只是附近的弓弩手并未停,黑衫小雪拍下巨弩箭之时,身下已扎满了十几支利剑,这几乎快要射断了她的腿脚。 此时黑衫小雪“嗷叫”着落地,瞬时背后十几根带刺的长白骨,飞窜出去,缠住几支巨弩箭之后,朝着单修远扔去。 这些黑衫小雪投掷过来的巨弩箭力道劲大,护卫单修远的徐朗与众兵士费尽气力也都阻拦不住,所幸黑衫小雪丢来的巨弩箭并不精准,只是钉在单修远身前,惊出众人一身冷汗。 这会,黑衫小雪已经拔出腿脚上的飞箭,长白骨拖着一具尸体,跃上塔身废墟顶端,发出“嗷嗷”叫声之后,啃食起那死尸。 单修远见了连忙喝令道:“不可放过!别放这妖物逃!快!再放箭!” 弓弩手听令举起满弓再度放箭,而此时原本盘旋在任府四周的数只飞鹰,唯独还有两只还没飞走,就在弓弩手放箭之时,朝下俯冲过来,远观时还瞧不出这两只鹰的个头大小,直到这时飞鹰靠近,众兵士才发现这两只鹰一大一小。 巨大的那只身子足有两丈长短,而说另一只飞鹰体型小,则是相对巨鹰来说,这只飞鹰虽是巨鹰的幼鸟,不过丈余的鸟身若是与一个人比起来,同样也要算是只巨鸟。 当先的那只巨鹰俯冲下来,卷起一阵劲风将弓弩手射出的飞箭吹落,两只锋利的锐爪勾入黑衫小雪肩头,痛得黑衫小雪“嗷叫”着不停挣扎,降落在黑衫小雪肩头的巨鹰,不停扑扇着双翅将四周吹起一阵旋风,又张开坚硬的利喙,一口将黑衫小雪的头部咬住,黑衫小雪顿时没了挣扎。 而那只稍小些的幼鹰,在巨鹰捕人时,来回盘旋在四周弓弩手头顶,将那些弓弩手全数弄翻,时逢巨鹰振翅朝上,四周众兵士皆是躲之不及,被巨鹰扇起的大风吹得人仰马翻,前后最多不过数秒时间,那巨鹰已然重新跃上天空,而幼鹰此时也不再盘旋,俯冲至巨鹰刚才位置之后,朝上紧跟巨鹰轨迹追去。 踏~踏~踏~! 一阵飞快的脚步声冲来,红霜一脚踏中废墟上最高的一块砖石,凌空一跃,捉住那幼鹰利爪,这一跳表现得身手矫捷,完全看不出红霜之前曾中过箭。 而紧跟在她身后的嘉念,同样地飞身踏石,却踩中一块此时被几个尤虫松动的石块,腿脚一崴,摔了个扯裆滑行不说,还碰了一脸的灰尘。 红霜在众人眼中被那幼鹰带上天空,俯身朝下一瞥,从自己怀中滑出那枚墨绿色的八角玉石,不偏不倚刚刚好砸在嘉念脸面之上。 “我的玉石……”嘉念握住玉石,双手凑到嘴边,抬头大声叫道,“嬿儿!~~嬿儿!~~你小心啊!~~~” “嬿儿?……”嘉念这一声叫喊,靠在药园内不能动弹的任敏,此时也抬头望去。 “巨弩箭!放箭!那个女孩也别放过!一定也是个妖物!”单修远羽扇一指,大声叫喝,“快!放箭!放箭!为何迟迟不放?!” “单主簿,巨弩箭……已用尽了……”一名兵士上前答道。 “真该死!还是让它跑了!”徐朗怒一听那兵士所说,顿时一掌将墙上拍出一只手印来。 “罢了!安明城附近总有异兽出没,这巨鸟也算不得多稀奇,刚才看它啄食,多半就是妖物天敌,想必那妖物也活不下来,” 单修远目视远去的飞鹰,此时就算是有巨弩箭,到了那样的高度一定也射不中了,他只得摇摇羽扇,指点废墟,道,“况且我等并不是为这妖物而来,将任敏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众兵士得令,于废墟中搜寻起来,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将任敏从药园中找出,任敏全身乏力,虚脱得开不了口,远远地便怒瞪着单修远,众兵士将任敏押到单修远身前欲要让其跪下,怎料任敏虽是无比虚脱,到了这时,却倔强着不肯屈从。 “不必强迫任大将军!”单修远挥挥羽扇,走上前来,盯着任敏说道,“这回总该无话可说了吧!刚才还有个落下的,把他也押过来,既然斩草就得除根!” “我去!” 徐朗应声返回高塔下废墟处,一把捉住还站在废墟中抬头愣神的嘉念。 两只飞鹰已然远去,只剩下远空两个黑点,嘉念被徐朗扯着押回任敏身边,心思却还一直记挂在天上。 单修远嘴角微扬,将羽扇背在身后,喝令道:“带他们回去!” 众人将走,先前黑衫小雪用塔身砸出的缺口处,快步走出眉眼带笑的一人,面目清秀,一开口,传来一声稚细却又有些嘶哑的声音,道:“嗯呐~慢~~着!” ---------·------------------·------------------·----------- 两只飞鹰已入云端,红霜捉住的那只幼鹰,先前受了红霜惊吓,猛力飞行一阵之后,已经超到了那只巨鹰身前,幼鹰发力飞冲,红霜很快便感觉手掌上的握力正在渐渐消失,就快要脱手之际,又被那幼鹰另一只利爪挠中手背。 这一挠,让她觉得手背都快要被那幼鹰抓烂,眼下危急,红霜猛地将手中匕首扎上自己手背,将那只鹰爪与自己的手掌串在了一起。 “啊!~~” 红霜手掌传来一阵剧痛,手掌流出的鲜血滴落在她脸面,霎时嘴唇煞白,仿佛连最后一丝握力也要失去,整个人仅凭着匕首与那只惊慌的幼鹰联系在一起。 ---------·------------------·------------------·----------- 第一幕 安明城(完) ---------·------------------·------------------·----------- 谢谢小伙伴们的阅读,明日更新,第二幕 华亭镇 新的篇章,更精彩的剧情发展,与人物命运将在随后的几幕,奉献给大家喜欢《沈羽十二夜》的朋友们,同时也谢谢谢小伙伴们的支持与阅读! 求花花!求收藏!求订阅! ---------·------------------·------------------·----------- 第50章 喜公公 秋影涵江,薄云竞达千里,几座山峰连绵,沿着汉沱江呈一字长龙,又时属三秋伊始,正上空从远飞来雁群,领头一只壮硕英鸿,正带领着雁群翻云朝上,欲要飞跃那几座连绵的山峰往南而行。 突地!从它们身后撞来一只体型巨大的飞鹰,急速如电,将雁群冲散,飞鹰爪下正挂着几乎要被疾风摧折坠落下去的红霜。 红霜眼中傍山而建的任府院落,已成身下远方一个无法分辨的黑点,双手紧紧攥住那只受惊的幼鹰,若不是匕首联系,她早已被幼鹰惊慌中,猛力挥舞的鹰爪踢了下去。 此时幼鹰疾行一阵之后,发现还没有将红霜甩去,登时收住行速,振翅停在空中,也不再前进,而是时不时蓄力提起鹰爪,一口啄下,想要将红霜双手啄下去,不过幼鹰不及那巨鹰,飞行尚可,想挂着个人悬停在空中做这动作,显得十分吃力,连续几次竟都没够到鹰爪上的红霜。 先前红霜挂在飞鹰之下,被甩得头晕目眩,完全分不清小雪是在何方,这会幼鹰悬停在空中,她才看清巨鹰方向,就见此时巨鹰,已经换作双爪捉住黑衫小雪,张开锋利的喙就朝着红霜冲了过来,红霜提起仿佛是最后一口力气躬起身子,翻身向上锁住幼鹰爪子,躲过巨鹰凑近的一击。 巨鹰飞身而过,双爪中的黑衫小雪耷拉着脑袋,与此时稍定的红霜迎面擦过,再被那巨鹰非带去远处,就见那巨鹰一击不成,冲击一段距离之后翻身再折回,竟放慢了速度,学起那身形稍小的幼鹰,快到幼鹰面前,晃着双翅缓缓靠了过来。 而被红霜纠缠的幼鹰也没闲着,一边晃着双翅,保持住空中平衡,一边用另一只鹰爪,刮挠着红霜后背衣衫,没一会,红霜后背已是血肉模糊,痛得她几乎要昏死过去。 只不过,高空凛冽的寒风一直使红霜保持着清醒,更因为现在还不是她要说放弃的时候,巨鹰复又前来,红霜等的就是这机会。 就在巨鹰缓缓飞近,探着头从那幼鹰身下,啄向红霜之际,红霜一咬牙,双腿发力夹住鹰爪,拔出自己手掌上的匕首,朝着她身下的巨鹰扑去。 几乎快要够到那巨鹰,谁料巨鹰此时一发力,身子后撤并且是往上提,红霜不仅没碰到巨鹰分毫,这一上下错开之后,红霜离那巨鹰更远,原本转瞬即逝的机会,到此已算完全消失。 时间仿佛被定格,四周风声骤然静止,目光中飞鹰落下的一只羽毛仿佛也要经过数十载年月,才能落到红霜脸上,这诡异的感觉只在红霜脑海中停留了刹那又刹那的时间,随之眼前出现的便是两只飞鹰快速振翅的画面,红霜绝望着心神朝下坠去。 不想在此时,黑衫小雪那些带刺的长白骨,突地窜伸过来,将红霜紧紧绕住,挂在她身下,瞬间就将红霜刺醒。 “小…雪……”红霜吃力地睁开眼,仰面对着她的黑衫小雪似乎嘴巴张合几下,红霜却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即便意识开始模糊,红霜竟还想顺着那些长白骨往上爬去,想要解救小雪,无奈双手却根本使不上力气,手中匕首随之滑落下去,与之一同坠落的,还有足百烈交于她的那张刻画着一堆蝌蚪符号的破旧皮卷。 红霜甚至没有力气去看那份皮卷会飘落向何处,也顾不上此刻还被巨鹰捉在空中,眼皮一闭,沉沉地睡去。 ---------·------------------·------------------·----------- 单修远将手中羽扇一挥,唤停众人,瞧那人一副宫廷打扮,手中举着一只锦盒,陆续又从墙身的窟窿里走出几名带刀手下,他大约猜出个大概,顿时开口问道:“是哪位公公?可是来传御旨的?魔教余孽已经被我们拿下了!”说着单修远指了指众兵士押解围在正中的任敏与嘉念两人。 “哼!洒家在宫中伺候茹妃,你们叫喜公公就成了,茹妃可是皇上万岁最疼爱的妃子,你们这些个人,知道洒家是来传御旨的,你们还敢将这里弄得乌烟瘴气的!”喜公公捂着嘴四处指指点点,目光寻到那处倒塌的十层高塔,又提高了分贝,叫道,“好呀!你们!连西王的藏经塔也敢毁了!西王正有五千精兵赶往这边,你们真是不要命了!” “即便西王亲自前来,也可与他当面对质,这些都是与魔教妖物打斗所致,可算是无意,喜公公要传什么御旨?可否快快说完,我们正要赶去华亭!”单修远听喜公公提到了茹妃,顿时眉头一皱,上前作揖道。 “哼!那还不下跪!?”喜公公一声喝令,单修远与众兵士纷纷下跪,嘉念架扶着任敏也随之跪下,就听喜公公从锦盒中取出一道金黄圣旨,恭敬地打开后,一字一句地读了出来,依旧是一副阴阳怪气之声。 “奉天承运,皇帝万岁…咳咳……诏曰:宣西王任家任敏,随同茹妃前往东海,替皇帝万岁取回龙珠,即日起立赶往西宫参见茹妃娘娘,咳!钦此!任将军!接旨吧!”喜公公举着圣旨,指向任敏。 “吾皇万岁威仪!老臣领旨!”任敏身后跟着几个兵士,在嘉念的搀扶下,缓缓走向喜公公,举手接下圣旨。 任敏此时已在药园内服了许多鬼针草,只不过药效来得慢尚未有任何气色,抬头依然满脸的青黑色细纹,喜公公不禁惊讶地问道:“任将军?你的脸怎么了?是没睡好么?” “她中了尸毒,马上就要成为行尸了,喜公公想必还不了解行尸。”单修远眼眉一挑,仰头低看向喜公公。 “你胡说!婆婆才不会成行尸!”嘉念辩驳起来,“都是你们这些人弄的!你们和刀詈司的坏蛋一个模样!就想来害婆婆!喂!太监大哥!带我们去见臭婆娘!请皇帝老爷来对付他们这些坏蛋!” “你…你这小娃娃……说谁是太……” “嗯?你不是个太监么?”嘉念打量起喜公公,又指着药园方向,再道,“婆婆说药园里有鬼针草管用!你们敢让我去摘些试试么?” “啊~~呸!”喜公公举起拈花指,拿着拂尘朝嘉念打去,“不知轻重的臭小子…看我不…”喜公公又朝附近兵士说道,“你们…你们把这臭小子的嘴巴堵上!” 几名兵士看了眼徐朗与单修远,得到授意之后,上前将嘉念嘴巴堵住,这时单修远羽扇遥指喜公公身后,再道:“河城附近从未有过行尸,况且久居宫中,有所不知也属正常,喜公公不妨现在回头瞧瞧,行尸是副什么模样!” 喜公公闻声回头望去,就见废墟中,那些先前头脸爬上青黑色细纹的任府人,此时正缓缓爬起,早已被塔身砸得血肉模糊,更如同腐烂多日的尸体一般,朝他爬过来,这不禁惊得喜公公捂着下巴,支吾起来: “这…这就是行尸?可不就是个鬼样么~~别…别…别过来!”说着喜公公踉跄着后退,碰上身后的任敏,见她双眼泛黑,又惊得他跳脚蹦起。 “喜公公莫慌!”单修远吩咐道,“弓弩手~放箭!” 随着一声令下,那些行尸皆是被缠绕着火油的飞箭烧灭,如同烧焦的柴火一般,倒地碎成一片黑色碎块,已分不清究竟火里之前烧的是什么。 “圣旨既然已经接过,人我们就带走了!”单修远吩咐众兵士押住任敏,将镣铐锁上任敏手脚。 “这…你们……”喜公公见众兵士给任敏上了镣铐,支吾着声显出一副作难模样,嘀咕起来,“可…可洒家还奉了茹妃娘娘的口谕呢……这可怎么是好……” 许久未发话的任敏这时缓缓抬头,冲着单修远,道:“南敖…居心…居心叵测,强加罪名于我,今后西王…绝不会放过你们!” “任大将军还在说些梦话,你与魔教勾结,西王又怎会再保你,”单修远遥指四周,与任府呈对望之势的安明城,又道,“从你们任府迁到这安明城附近之时,西王就已经与你们划清了界限!任将军为何不想想,安明城到西王府路程何需要费上半月?五千精兵?呵呵~!我看最后一个也不会来!任将军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单修远一番言说,令任敏哑口,言毕,他又冲着喜公公道: “喜公公,任将军这副将成行尸之象,可不能将她送去西宫,喜公公奉旨而来,若是执意要带她前去,单谋当然也不会阻拦,不过……宫里面要是弄出了行尸,那可一定是要掉脑袋的!喜公公不妨想想其中利害!” 见喜公公犹豫,单修远再道:“喜公公大可不必忧心,此事乃是南大帅亲授,若有问责,也绝不会怪罪到你头上,你只需如实回禀茹妃娘娘,任将军勾结魔教,如今已是尸毒发作,无力回天!” “这…这……”喜公公面露难色。 单修远见喜公公这模样,知道他大约也算是默认了,又补上一句安排,道: “徐校尉!留一部分人手在这里,翻遍任府也要把安明城主的尸体找出来!任家的罪责可不小!” “啊?!连安明城主都被……”喜公公露出恐慌,“他…他可是当今的国舅爷……” 喜公公听闻安明城主也是被任家害死的,如释重负一般跟随单修远等人出了任府,目送他们离开。 ---------·------------------·------------------·----------- 感谢每位喜欢《沈羽十二夜》的小伙伴们,谢谢小伙伴们的支持与阅读! 求花花!求收藏!求订阅! ---------·------------------·------------------·----------- 第51章 踏月 “这下洒家可怎么办……”喜公公起先还苦着脸,扭捏一番,“一面是皇上老爷宠爱的茹妃,一面又是连皇上老爷都敬畏的南大帅,洒家这小小太……呸!~呸!~小小御前内侍,夹在中间,可真难做……连安明城主都死在这里,这等罪人,洒家可带不回去,茹妃娘娘应该也不会太过责罚的吧……不过,任家这回可是凶多吉少了,” “哼!洒家操这个心作甚,”说着喜公公语气一转,仿若两眼透光,道,“还不如去赌上两把呢……” 言毕,喜公公命人将任府所有院门贴上了封条,没再作多少停留,入轿离开。 待喜公公一行人离开之后,单修远留下挖掘的兵士,这时从高塔废墟之下,挖出一个足有一人大小且黏糊糊的茧蛹,众人不知其故,更有几名兵士沾到茧蛹之外的粘液,手臂突变得溃烂,管领众人的一名兵士,当先拔剑刺进那只茧蛹,茧蛹周身立刻露出数不尽的小洞口,朝外喷溅出绿色的汁液来。 靠近的众兵士,纷纷被汁液灼伤,这时管领众人的那兵士,带头持刀挥砍那只正不断抽搐的茧蛹,而一旁的兵士皆用弓弩劲射,没一会,那只茧蛹中流出的就不再是绿色的汁液,而是落了一摊鲜红的血液,红血混入茧蛹身下泛着泡沫的绿液之中,如同是在绿液之上作画出来一只红茎绿叶。 见惯红血的拔剑兵士,这时少了些慌张,而那茧蛹已被众人手中的兵器,扎的如同刺猬一般,众人再上前,小心地将茧蛹破开,从中露出一个不知人鬼的东西。 除去扎在他身上的兵器之外,众人还见到,一副青面獠牙,通体裸身煞白。 见这东西还在抽搐,众兵士只当是白日见鬼,一同再刀剑齐上,将那只光着脑袋的“白鬼”斩杀。 ---------·------------------·------------------·----------- 阴天,煞白干冷之觉透遍红霜全身毛孔,分不清是什么时刻,她正站在一棵树下。 这树是红霜与娘亲呆过的西羌阿依努寨中一颗百年巨木,明明就在她眼前的巨树,可红霜眼中竟连粗壮的树干都开始模糊起来,似乎什么东西跳闪了下,红霜又出现在高处,那棵巨木就在自己眼下,她看不见自己身形现在何处,这时树枝散开,映入红霜眼中的另一个自己正抚摸着树干,朝上方与自己对视。 忽地巨木下方传来巨动,无数裂痕以巨树为圆心飞速爬出,形同一只复杂而巨大的黑色蛛网,将巨树周围所有东西都化为乌有,只剩红霜与另一个自己遥相而望。 红霜此刻已经意识到自己是在梦中,使劲地摇头想要清醒过来,时逢下方那另一个自己闪现在她眼前,面对一张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脸面,红霜却觉得无比陌生。 那副表情瞧不出悲喜,不知何时“另一个自己”已是如同绕在红霜颈脖处的白绫一般,带着笑意缠挂在红霜身上。 再一瞬间,这“另一个自己”与红霜重叠到了一起,她眼前似乎闪过一抹白影,周身出现在漫天星辰之下,眨眼间红霜竟缠上漫天飘散飞舞的彩带,此刻更变幻了身白衣,穿越过一只只亮闪闪的星辰,飘然踏向下方一轮明月。 一脚落地,刚才闪现在巨树之下的那些裂纹,如同爆炸一般突然闪现,将四周所有东西崩坏,化作虚无,只剩下最开始立在她眼前的那棵巨树,红霜似乎触碰到树干,抬头望去,与藏于那些分开的树枝之间,一双猩红的眼睛相对视,红眼转瞬即逝。 霎时间,一阵极寒刺骨之觉犹如狂风过境,灌入红霜全身,叫她浑身犹如坠入冰窟,猛然转醒过来。 ---------·------------------·------------------·----------- 一睁眼,便是一阵强烈的坠落感袭来,随之后背传来剧痛,红霜被那巨鹰丢进一个洞口,落在洞内碎石之中。 “诶~…这是哪里……”红霜轻叹一声,顾不上去揉脑袋,急忙翻身爬起,“小雪呢……” 这洞内没有刚刚经历的呼啸风声,煞是安静,甚至能传来附近不知何处细水滴落的声响,红霜打量了一番这巨大的石洞。 石洞内红霜所站的地方,到巨鹰将她丢来的洞口约莫十来丈高,而长宽由于洞内四处凹凸不平,且光线并不明亮,则没法去估量。 红霜朝着昏暗中摸去,一段距离之后,脚下踢落几颗石子朝下坠去,已然走到了一处断壁,从那几颗石子落下的声响来猜看,这高度绝不比到外头那洞口低,既然前路不通,办法还得另想,红霜这就反身折回原处。 就在红霜回程转身的同时,那断壁之下缓缓升起一只黑影,突地亮出六个猩红的眼睛,分散在黑影的三个不同部位,其中一对眼睛缓缓朝着红霜背后伸去。 “我明明是被小雪用那个……”红霜语透着失落,脑子里同时装满了问号,“怎会我被单独丢到这边呢……丢在这里是作何呢……” 刚才与两只飞鹰缠斗后,红霜半身衣衫已经残破不堪,这会竟连胸衣也系扣不上,她便将所有残破衣物打结,临时做了个粗制的抹胸系扣在身上,这时红霜顿时一惊,身后不知何物将她朝后拖去。 幸得红霜反应快速,扯去她那粗制抹胸,红霜怀抱双臂朝后一看,就见迎面一只巨大的紫冠鸟头,将它狭长的喙凑上前来。 “啊!~~”红霜惊叫一声,回过神来时,暗中又探出一只巨大的长冠鸟头,与先前那只有所区别的是长冠鸟头不似鸟喙,更像是鲨鱼利齿一般。 不过两只鸟头虽然凶猛,却最多只能伸到红霜身前数尺距离,似乎它们正被什么没法挣脱的东西拽住。 红霜心稍安定往后退去,就在这时,从洞口处飞近一巨鹰,朝着这洞口内,丢下一人。 落到红霜眼前那人衣衫靓丽穿得富贵,红袍上有着蛇蟒鳞片一般的图案,这时摇摇晃晃从地上爬起,却满脸皆是鼓起的半圆球,仿若整个头颅裹满水疱一般,没走几步,那些“水疱”破裂,落了一地的尤虫。 “是尤虫?!”红霜惊呼声才出,黑暗中便有闪出一只鸟头将他拖进了暗处,就听暗中传来一路磕碰与碎石落地声,过了很久都无动静。 “喂!~~”红霜喊了声,犹豫着摸进黑暗中,来到断壁处,发现脚下有几件之前并未遇见的衣物,此时衣不蔽体的红霜也不多想,急忙拾起衣物换上。 朝下方观望时,黑暗中似乎有几对腥红的眼睛,在四处移动。 “看来…巨鹰将我们当成食物,捉来喂刚才的那两只怪鸟了,小雪……难道说也被它吃了么……”红霜咬咬嘴唇刚说完,此时上方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巨响。 “砰!砰!哗啦啦!~~~”伴随着巨响,从红霜此时的头顶上方碎开一只巨大的口子,仿若这洞穴突然被削去了脑袋一般,从上方的露出的巨大洞口处,落下无数碎石灰尘。 洞口光线骤亮,红霜一瞧身上刚刚拾到的衣衫,所属的正是先前被鸟头拖走之人,不知何故这衣服被巨鸟剥除。 断壁之下也随之明了。 红霜所在到断壁底部约莫十余丈高,下方此时正盘卧着一只长了三个脑袋的怪鸟,颈脖奇长,体型比先前外面遭遇的巨鹰大了不少。 此刻,“它们”正用脑袋和翅膀拍开从上落下的碎石。 第52章 复生 红霜认出三个鸟头里的其中两个,之前她已经遭遇过,此时再见到也不觉得震惊,只是有点好奇碎石都已快将它身体埋了一半,怪鸟却仍旧没打算起身。 “天下哪会有这种三头鸟……难不成……我是在做梦么……”红霜一愣,摸了摸自己腹下先前被利箭贯穿的伤处,没多久之前,这只手掌还被自己用匕首刺穿,红霜想了想,举起一块石头瞄准手掌心,嘀咕道,“一定要够疼才行……” 也在这时,原先入口处地方传来几声鸣叫,几只体型稍小的飞鹰轮流朝里面丢下几个圆滚滚的奇怪物体,远远望去,那几个奇怪物体身上似乎有数不尽的疙瘩在不停游动,让人瞧了甚觉反胃。 红霜近看时,才发现那几个奇怪物体竟是几头不知用得何物将肚子撑大,直到如同在肚子上长了一个巨大肉球一般的黄牛,身子不及那些圆滚滚的肚子一半大小,若是只从大小来看,倒更像是肉球一般的牛肚子上挂着一只牛身。 过了一会,一只涨圆了肚子的黄牛发出“噗~~~”得声响,如同泄气的气球一般,快速地瘪了下去,一阵熟悉的“窸窣”声,令红霜一惊,下意识地朝后跳开。 再定睛一瞧,从那些肚皮缺口冲出如同流水一般的绿壳尤虫,当先破皮的尤虫,再将另几个“肉球”的肉皮咬破,顿时地上爬了一层尤虫。 红霜有些愣神,只因为前后都不是什么好去处,一时的迟疑,令这成群的尤虫,齐刷刷地朝着她冲了过来,争先恐后的阵势丝毫不逊于安明城之下那些。 来不及多想,红霜奔到断壁处,跳向下方盘踞的三头怪鸟,她寻思即便没有落到鸟身,摔在了地上,也要好过被那些尤虫啃咬。 此时三头怪鸟已将落下的碎石弄到一旁,不过依旧盘踞着未动,似乎在看守身下之物。 红霜尚在半空之时,先前未见过的第三只鸟头这时张口朝她冲了上来,泛着寒铁一般光泽的鸟喙旁,飞扬起两道白须。 白须鸟头,头顶无冠,利喙之下垂着丈余长度的肉袋,灵巧地与红霜擦身而过,更是将红霜一头撞开,再朝上张口吸出一股劲风,将那些原本追赶红霜的尤虫全部吞入了口中。 而被白须鸟头飞撞的红霜,这会已是在断壁之上磕碰了数圈。 不过她并未受伤,身上这衣服似乎十分神奇,此时不仅没有被破坏的痕迹,甚至与红霜契合得无比默契,仿佛就是量身定做一般,护着红霜免遭了许多罪。 是故这会红霜仰靠在石壁上,除了手脚有些酸麻,意识还算清醒。 目光中那只三头怪鸟突然猛地朝上方硕大的洞口跳去,同时颈脖一躬,朝着红霜这边的断壁吐出两只如同“口袋”一般的东西,撞在断壁之上,转眼滑落在红霜眼前不远处。 她急忙坐了下来,身前丈余大小的石块,刚好将三头怪鸟看向这边的视线挡住。 啪嗒!~啪嗒!~数声响动。 那两只“口袋”其中之一,如同鱼尾一般拍打了几下地面,不停地蠕动,似乎有东西在挣扎,正盯看,那绿皮“口袋”上突然钻出端头如蝎尾一般的硬刺,竟是一根软若鞭绳的长白骨,红霜瞧见一喜,连忙叫唤一声:“小雪!” 只不过红霜言毕,刚刚的转喜之意又变苦涩,从绿皮“口袋”中窜出的长白骨不假,但却不是小雪,而是一副青面獠牙,通体煞白肤色的一人。 就见那人探出湿漉漉的全身,那副乌青色的脸面上,除了两侧的耳朵与面部轮廓,正面该有的眼睛鼻孔嘴巴一个也没瞧见,如同被贴着一张没有五官的人皮一般。 “无脸人”寻着红霜声音出处,转脸朝着红霜爬来,一路背后那些长白骨,飞舞得如同十几个分别朝着各处逃散的长蛇。 “小雪…是你么……”红霜尽管觉得这希望如同鸡肋,无论眼前这东西是不是小雪,对红霜来说,都算不上什么好消息,她却执意要再问一遍。 “……” 那东西忽地顿住,伸出苍白的手爪摸向自己颈脖处,利指扣中颈脖处一层半透明的薄膜状面层,缓缓往上提起,撕下那张没有五官的面皮来,露出一张饱满圆润的脸蛋,睁开双眼后,环顾四周。 “你是…谁?”红霜见这东西此时好歹露出个人样,便以为刚才的模样是易容出来的,又追问道,“董医仙?…难道……是你么?董丰?!” 那人发呆似得盯看着自己的手脚,似乎也不顾旁边有什么,就见那人猛地用双爪捧住脸蛋,发出“咯咯”笑声,笑声出口转瞬就变化为狂笑,明眼人一瞧,便能从这笑声中听出一股癫狂之喜。 “你是谁?”红霜手中多出一块手头,紧张地再问了一遍。 “太好了…太好了……终于得见天日了……”这时红霜眼前的那人才开了口,尽管有些口齿不清,红霜依然能听出来些眉目。 他说的这句话,正是羌语。 这一声羌语,叫红霜心里吃了一惊,她不禁试探着朝那人靠近了些,换用羌语来问话:“你是谁?怎么在这里?” 眼前这一副乌青面目,煞白肤色的这人,听到羌语问话,这才注意到一旁红霜。 先是瞧见她身着火焰红袍,再注意到红袍上的云纹如同蛇蟒一般的诡异图案,最后他才看到红霜脸面,似乎认得,再开口咬着獠牙说出的羌语,比前面一句更加清晰。 “原来是红霜儿~,又见面了……我足百烈竟然还能活过来…活过来……嘿嘿~嘿嘿嘿……”足百烈一句话说得不明不白。 “足…长老……”红霜惊讶无比,眼前这人不光面貌不像,与红霜印象当中那个枯瘦如柴,颧骨高突的足百烈差了太多,年龄也差距悬殊,足百烈年近七十,眼前这人,模样最多二十来岁。 “怎么?”足百烈靠近红霜,见她有些生畏地躲着自己,他笑道,“红霜儿~怎么怕起我来了?也不怪你,这的确很让人吃惊,对吧!?” 红霜不认同这人自称是足百烈,却好奇无比,便再开口问道:“那……足长老,我们这是在哪里,为何你……你不是死了么……” 足百烈还未回答,两人所在石块后的那只三头怪鸟,此时正发狂地跳跃了起来,似乎要朝着上方的洞口飞去,只不过跳跃后,振翅还未及高飞,便被三头怪鸟脚下的一条巨大锁链拖了下来。 而三头怪鸟身下的奇怪如同蝌蚪一样的符号,与足百烈交给她的那张皮卷上所刻画的如出一撤。 第53章 夜不入镇 不断跳跃的三头怪鸟,每往上跳一次,便立刻被绑着它的锁链拖回,下一次再跳起之时,高度竟不及前次的一半,几次之后甚至连跳也跳不起来,看起来这巨鸟并不是仁慈,而是因为它被身下的铁链困住,够不到那时的红霜。 “暂时过不去,我们先不要去惊动这三头鸓,”足百烈回头观望了一番,似乎对这里很熟悉,又开口反问起红霜,“红霜儿~~你在外面见过我?” 红霜点点头,将她在安明城下面的遭遇补说一遍,足百烈听完后,若有所思地说道:“这里,是华亭附近最高的莲花峰山顶,你在安明城下面遇到的…恐怕就是刀詈司弄出来的傀儡,不过…用的也是我原来的身体,或者说…”足百烈说这话时,有些略微得意的神情,“那是过去的我……” “也是…你……”足百烈这话一出,红霜追问道,“足长老此话何意?难道说有两个足长老么?” “红霜儿知道‘还尸蛊’么?”足百烈反问红霜,见她摇头,又道,“你不知也正常,原本知道这东西的人就不多,你在安明城下面见到的我,多半早已是个死人,靠着腹中的还尸蛊续命,这还尸蛊十分奇特,据说是一味奇药配合些异兽做出来的,若是用得及时,可保人死后续命一段时间,” 足百烈说到此处,突然问道,“红霜儿,你没听你娘提起过么?她可同你说了什么?噢!比如……有关还尸蛊?” “没有……”红霜否认,“我是头一次听说还有这么神奇的蛊,蛊……不是都有毒的么?足长老的意思是,刀詈司用足长老自己的身体做成了傀儡?自己的傀儡怎么做成傀儡,这若是傀儡……也太像你了……他竟都能认出我,傀儡能做到这样么?” “这就是那人的厉害之处……”足百烈语气忽变得沉重,继续说道,“能将活人做成傀儡任他摆布!” “那人?是谁?”红霜好奇着问道。 “此人名叫离怀鹤,教主尚在之时,他作客教内,经常与几个护法外出猎物,所有人都称他为离先生……”足百烈这么说道。 “离先生?!”红霜面露惊讶,脑海中闪过那个鬼脸人的模样。 “红霜儿,你的年纪……难道也见过他?这人与教主从小就认识,若是还活着,早就该六十多了,你是从哪里听到的?”足百烈转口问道。 “在安明城的洞窟里头……”红霜将洞窟内遇到的鬼脸人大致提了一遍,又再问道, “足长老……那后来呢?足长老为何到了这里,还变得…变得这模样?!” “阴差阳错,也算是万幸……”足百烈将他来安明城的遭遇提了一遍,红霜从他所提的遭遇中得知了足百烈与老头陈的一些过去。 火凰教尚在中原之时,足百烈随同当时的火凰教护法阿巴依姆,驻守在安明城,结识当年就已经退出江湖的盗圣陈柏寒,而当时在那一带行医救人的云蕾,曾救过偷宝贼陈柏寒,后来魔教覆灭,陈柏寒得知宫中的红锦百花图就是云蕾所有之物,遂将其从宫中盗出,欲要将这百花图放入云蕾墓中,于是联络了已身在西羌,知道云蕾墓葬何处的足百烈。 足百烈如约来到安明城,两人约在安明城附近见面,岂料消息走露,糟了埋伏,受伤的足百烈不知被喂着吃了什么,醒来时意识就被困在莲花峰的一个蜘蛛身体内,而原先自己的躯体被人用还尸蛊续命活了下来,早就不知去向,足百烈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他被吃掉之后会进入这具不人不鬼的身体。 “竟然……有这等奇事……”红霜听完,登时觉得匪夷所思,“难道真有灵魂出窍这一说么……” “灵魂出不出窍…我不明白,可这模样…就算活过来,也是个怪物一样……”足百烈捉住一根不随他控制,随意摆动的带刺长白骨,之前的狂喜已然不再,而是面露苦笑。 这时足百烈再次问道:“咳!~咳~红霜儿?你娘难道没给你留什么东西么?不如拿出来与我瞧瞧?比如……百花图?” “百花图?我的东西都被刀詈司收走了……”红霜低头语气颓然。 岂料红霜话音刚落,足百烈却突然闪到她面前,将她双肩捉住,瞪大了双眼,着急地问道:“她还留了什么?快说!快!她留的是…什么?你快写出来!画出来!也行!” 足百烈激动问话时,那些青黑色细纹又重新爬上了足百烈的脸面,配合他扭曲的凶恶表情,状如恶鬼。 “足…长老……”红霜诧异他的反应,使劲想将足百烈的双手从肩膀上掰开。 “快说!还有什么?!这模样和怪物有什么两样!说!慕年年还给你留下了什么?说出来!一定有什么能再把我变回去!哪怕…哪怕……再来一次,给我换个身子!快交出来……” “唔……足…长老…”迎面的足百烈动作抓狂,红霜只觉得快要喘不过起来。 就在此时,那三头怪鸟不停地扑闪着翅膀发出吼叫声。 一只巨大的黑影盖过足百烈头顶,他不禁凑到大石块前朝外望去,就见从他们头顶的上空,探入一只布满黑白相间条纹的蛇头,一时间,这洞穴内仿佛光芒尽失,变得昏暗起来。 红霜立刻认出来,这就是她在安明城地下遇到的玄蛇,就见这巨蛇脑袋探入后,朝下一口便将那只三头怪鸟咬住,连同三头怪鸟身下的锁链,也一并被它扯断。 须臾之后,身着白边粉色襦裙的红衣,仿佛失足一般从上坠落。 而从她之后,一人华衣锦袍,手握一把乌木雕花,尾部悬垂着一枚鱼形玉坠的折扇,在那女子后背一点,飘然着地,悄无声息地走到原先三头怪鸟所伏卧之处。 “哗啦!~~”手中折扇打开,摇摆在身前,拂去四周灰尘。 “原来在这里……”华袍人不知是冲着谁说出这一句话。 ---------·------------------·------------------·----------- 日已三竿上头,隔天之前的风露消散得干净,山道边人烟稀少,缺水缺田,唯独却有一间外观黑黝黝的两层客栈座落在一处三叉路口,客栈由石木堆建而成,窗木用料陈旧,从这路口的客栈座落之处朝下遥望,便能得见连绵一长条隐入在山林间的各式高低楼阁与屋院。 眼下这客栈旗帜名牌挂得随便,写的更是随意,只用一根竹竿串上插在窗洞之内,时不时就被风吹刮起来的云旓,露出几个大黄字——二十里外,夜不入镇。 此时虽不是顾客盈门,却也快坐得满员,倒不是因为店里有什么特别的东西,而是方圆数里,就这么一个客栈,往来的商客不住倒还好,要住就只此一家。 砰! 一名身材瘦弱的白面男子,身着天蓝色丹青外袍,摇摇晃晃地起身之后,又猛地坐下一拍桌子,叫嚷道,“小二!~~赶紧…赶紧给我过来!” “来~来~了!客官您吩咐!”过来一个跑堂弯腰笑道。 “你看看…你们这做的是什么?这么难吃,我看就只有畜生才吃得下去!?你瞧你这猪蹄都有股腐味了,也不知放了多久,板条菜也烫得太过,你看看!什么稀巴烂的,还有这!……”说着那白面书生,又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肉,“你看看,你这是猪肉么?要我看……倒像是块人肉!” “噗!~~” 客栈内外坐着的人一听这话,纷纷吐出口中肉食,朝那白面书生看去,皆是一脸怒容。 “我…我说客官,您这是喝多了,可也别乱说啊,好吃难吃那都是猪肉,别人都能吃得,要按您的意思,这些爷爷们,难道都是猪咯?”那跑堂的见他一脸醉态,指了指四周,想寻求些生援,又道,“您要是吃不惯呢,就别点,我给您倒杯茶!”说着那跑堂将手里的茶壶,“哐当”一下拍在那白面书生的桌上。 “诶?你这跑堂的,胆子够肥的!知道我是谁么?”那白面人一脚踢开桌凳,叫嚣道,“爷爷我是少阳帮的下一任帮主!在你这儿吃,是你们福气!爷爷好心提些不足,你这是什么态度?还有你们!”那白面人说着指着周围所有人,叫喝道,“别以为就没你们什么事了!我告诉你们,华亭镇里的头彩!一定是我们少阳帮的!你们去了也白搭!” “少阳帮的人傍上了西王府,果然变得财大气粗起来,口气真不小……”离楚秦从客栈外一脚踏入,坐到客栈内一只方桌上,摘下头顶笠帽,又道,“小二!上壶茶水!” 第54章 百蟒袍 “你又是哪根葱?”那白面男子一脸醉态,拔出随身佩剑,摇摇晃晃地来到离楚秦身前。 噌! 就见那白面男子把手中剑插在离楚秦桌上,叫嚣道:“少给老子装副高冷的样子,爷爷瞧你这模样,就全身都是怒气!谁让你长成这模样的!教训的就是你!给老子起来!起来!” 客栈内外人员杂乱,听白面男子这一声挑衅,一时间都趴望在附近,旁观者皆是一副“看出殡的不怕病大”的姿态,丝毫不怕将来两人动手之后,会伤及无辜。 离楚秦未将这人放在眼中,从入门时起,他便瞧这人不上,要不是听他说是少阳帮的下一任帮主,断然不会理会他,这时开口道:“阁下既然是少阳帮的下一任帮主,还不积点德,给少阳帮留点好名声,不怕嘴碎了,人人喊打么?” “打?”那白面男子手指着四周,环顾一圈,口中叫唤道,“你们这群酒囊饭袋!谁敢动手打我汪文二?方圆百里都是我们少阳帮管的!老子是少阳帮的帮主!将来动动手指头就要你们好看!……” 汪文二话音未落,脸上忽觉一阵风刮了过来,“啪!~啪~!”两声脆响,脸上挨了离楚秦火辣辣的两记耳光。 挨打的汪文二这时暴怒,拔剑就挥砍起来,离楚秦闪开之后,才觉得只是虚惊一场,眼下这人,不过是个拿着兵器的醉汉,武功烂得几乎令他不愿动手。 不过离楚秦还是出了手,连着十几个耳光扇过去之后,汪文二头顿时摇得像个拨浪鼓,摇晃了数圈后,一头撞上客栈里的梁柱,趴在了地上,怀恨的汪文二此时头脑清醒了许多,复又提剑上前报复,只不过凶狠有余,招式太烂,手里剑才挥了两下,立刻被离楚秦一脚踢飞,直插上客栈上空最高处的木梁上。 “你!这可是把名剑!你赔得起么?”汪文二叫唤道。 “我们剑庄什么都不多,唯独兵器最多,这样的货色,”离楚秦一脚压在汪文二肩膀上,不屑地说道,“在我们庄里连根烧火棍都不如,你少在本少爷面前显摆!再说,少阳帮就是再厉害,也跟你这败家子毫无关联!” “你!你谁?也敢来这么教训我!” “剑庄离楚秦!”离楚秦又用了点力,疼得汪文二直叫唤,“今后要是再狗眼看人低,我可见一次揍你一次!听到没?” “疼~疼~疼!好!晓得…晓得了……快放手……” “离少侠!打得好!”“没错!这种人就该给他点教训!”“这人居然是少阳帮的下任帮主…”“可不,我看这偌大的少阳帮迟早是要毁了……”“解气!我早就想教训这人了,连着几次都在这客栈碰见他,可真是晦气!打得好!” 客栈内外众人纷纷点头称是,离楚秦朝众人拱手作揖,这时就听客栈之外传来一声喝令声。 “少侠还请住手!” 就见七八个同样身着天蓝色丹青外袍之人,跟随一男子踏入客栈,领头的男子面相约莫不到五十,颧骨突出,眉头粗厚,上唇两道长须分挂嘴角,入门时头冠上一只太极图案,吸引了离楚秦的注意,就听那人再开口道:“在下清幽派掌门陆天一,阁下既是剑庄之人,我与剑庄素有来往,还请卖我个薄面,放过他吧?!” 陆天一说完朝着离楚秦拱手作揖起来,离楚秦听说是清幽派,正要寒暄几句,时逢客栈内外有几人认出陆天一,纷纷开口。 “清幽派?陆掌门!”“是清幽派的陆掌门来了!”“大家快来认识一下!” 其中一名头戴铁箍,拿着双头戟的彪形大汉,上前拜道:“久闻清幽派陆掌门威名!在下方勤!”另有一名壮实后背负一口宽刀之人,挤凑上来,自报起家门:“我!还有我!我是陇西义庄的!本名!王仪德!” 也在这时,一旁先前夸赞离楚秦的那些人,转而拍起了陆天一的马屁。 “噢!~幸会!幸会!”陆天一朝着众人拱手招呼。 “陆掌门!为何而来?是武林大会吧!?”“对啊!快给我们说说今年武林大会的彩头是什么?”“就是!就是!朝廷还会有封赐么?”“今年谁能拔得头筹?……” “大家可去湖州!今年的武林大会就在湖州!”陆天一朝着众人摆摆手,指着离楚秦与汪文二,再道,“先失陪了,陆某寻他还有要事!要事!” “额…这位……”陆天一举手指向离楚秦,还未说全,离楚秦便将汪文二推给了他。 “我只是见不惯他嚣张而已,但凡武林中人,都会给陆掌门面子,我剑庄也曾与清幽派互有些来往,这更不能不给了,不过,”离楚秦瞧着陆天一等人身上同样的天蓝色丹青外袍,又道,“陆掌门既收他入了贵派,今后言行可得管管!免得到时候坏了少阳帮的名声不说,清幽派这么多年的清誉也给他毁了!” “你说什么!”汪文二又叫唤起来,这次给陆天一手下的弟子抱住,他动弹不得。 “少侠说的是,今后我这做师傅的,一定好好管教他们!小二!去外面收拾个位子,我们去外面……”陆天一点点头,领着众人出了客栈,跑堂的急忙跟出去,布置出来一张长桌,让陆天一师徒坐下。 “陆天~嗝~呃~一!你还是不是…嗝~呃…是我的师傅?”汪文二说话间酒嗝连连,“怎么…嗝~呃!刚才…怎么都不帮我……” 临近汪文二的几个弟子皆是捂住鼻子,却不敢随意离席。 “英泽……去马车里拿些醒酒的药来,”陆天一吩咐离他身旁最近的一名弟子,再转脸问汪文二,“少帮主,不知令兄舞阳何在?” “不知……”汪文二耷拉着脑袋闷声回答道。 “我听帮里的长老说,舞阳不是出来寻你了么?”陆天一疑惑道,“还传回信说在华亭找到你了,怎么?你们难道没见面么?” “信?……”汪文二愣住露出惊讶之色,随即将头磕在木桌之上,又道,“没有……” “怎么会没见到呢……”陆天一不禁露出担忧之色,“难道…是舞阳出了什么事么?” “师傅!华亭……不是晚上闹鬼么,说不定舞阳公子已经被……”陆天一身旁一名胖弟子这么说道。 “不可胡说!”陆天一喝止他,生出一股感叹语气,摇摇头道,“舞阳天资聪颖,对我清幽派的符术一点就通,已不比英泽差多少,将来说不定……” 陆天一言及此处,推了推埋头在桌上的汪文二,再问道,“舞阳信中提到你们在华亭遇险,可并未言明,少帮主可否与我们再说一遍,你们遇到了什么?” “我都说了我不知!不知!”汪文二突然吼道,“他死了!” “你说什么?!”陆天一惊讶地露出悻悻然神色,仿佛丢了什么宝贝一般,又急忙问道,“死了?怎么死的?死在何处了?快与我说明!” “呵呵呵~~……”汪文二这时却捂着额头怪笑起来,“你看吧……一说到他,爹爹,长老…嗝~呃…武林里的人,都来嘘寒问暖,连你们也是!整天舞阳,舞阳!舞阳死了才好呢!老子受够你们了!” “舞阳对你这弟弟十分关爱,所以才执意要来找你!你怎么能这么说他?!”陆天一不解地说道。 “你住口!陆天一!你个…嗝~呃…伪~君~子!我与他一同拜入你清幽派,你教过我…嗝~呃…什么?我是你巴结少阳帮~~收徒时候搭送来的添头么?!” “住口!不得对家师无礼!”英泽喝道,上前便要给汪文二一巴掌,瞧见陆天一摇头眼色,立刻又收了回去。 “都离老子远远的!老子现在就去华亭!”汪文二怒声起,将眼前的桌子掀翻,“就算老子晚上被那些畜生吃了,也不用你们管!谁要你们…这帮假惺惺的好意……” 汪文二许是喝得太多,没走几步被块石头绊到之后,跌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扶他起来……”陆天一吩咐道,“先去附近打听看看有无舞阳的消息!再作打算!” “师傅…为何都说华亭晚上去不得?”英泽这时好奇地问道,“晚上会有什么?” 陆天一被英泽问得一愣,当即摇摇头,吩咐道:“先别管这么多,等我们去了,你自然就知道了,你们…先去附近打听看看有无舞阳的消息!回来告诉我!” 英泽与众弟子点点头,随即分别散去周围,各自去寻些线索,只留下两人看护汪文二。 “你们说的人……我可能见过……”离楚秦不知何时靠在客栈门边,摇着手中一段红袍,虽只有一小段,却仍旧能辨认那红袍上蛇蟒鳞片一般的图案。 “噢?”陆天一转身,立刻被离楚秦手中那段红袍吸引,急忙问道,“这…这是舞阳的百蟒袍!?敢问少侠是在何处所得?” “我刚到这附近的时候,这都好多天前的事了,”离楚秦回忆着说道,“你们放心,我们虽然是打了一架,不过却是不打不相识,这段红袍是舞阳兄割下来给我的,并非是我抢来的!” 离楚秦此时也不客气,来到陆天一身旁端坐下,指了指远处那几座连绵的山峰,开口道:“舞阳兄去了那里,好像……是叫莲花峰!~” 随之,离楚秦将他昨日的遭遇全部说了出来。 第55章 儡儡之离 汪舞阳与离楚秦遇上之时,两人都在用清幽派的符术探路,因为靠得太近,引导符术的炼虫撞在了一起,一言不合之后,两人打斗起来,离楚秦没料到他竟会稍逊一筹败下阵来,而彼时汪舞阳觉得自己胜之不武,便道出了百蟒袍之秘。 百蟒袍是由玄蛇所蜕之皮所制,原本就韧性十足,更是能自己修补残破处,若不是因为百蟒袍,汪舞阳早已死在了离楚秦利剑之下,汪舞阳谦逊,离楚秦耿直,两人相互赏识。 离楚秦口中这过程没有说得多详细,原本他与汪舞阳都是各自有事,当时都没有作多少停留,而是相约日后再比试一场。 “原来舞阳兄口中所说被刀詈司拐走的弟弟,就是他……”离楚秦蔑视了眼一旁早已睡得不省人事的汪文二。 “这么说来…舞阳是去了莲花峰?”陆天一不解地看了眼被清幽派弟子搀扶着的汪文二,自顾问道,“他去那里作甚?人不是在这里么?” “我看定和刀詈司脱不了干系,”离楚秦摸了摸下巴,又道,“看来刀詈司要找的人是舞阳兄,而不是他不成气候的弟弟!这会一定是将舞阳兄骗去了莲花峰那边……” “少侠所说也不是没有可能,舞阳身上的百蟒袍十分精贵,整个仓国就只有两件,另一件还在河城……”陆天一点头称是。 “既如此!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莲花峰!”离楚秦一拍胸脯,叫道,“舞阳兄的事,也就是我的事!更别说这是刀詈司作弄的鬼!” “少侠…不是有要事么?”陆天一疑惑地问道。 “实不相瞒,我来华亭,也就是为了调查刀詈司!”离楚秦把佩剑拔出一截,又放回,目光冷峻,“刀詈司一天不灭,我离楚秦一天不停!” “剑庄……尊驾是姓离?”陆天一这时问道。 “正是。”离楚秦答。 “剑庄庄主可是离楚弋?少侠……”陆天一打量了一番离楚秦,改口道,“原来是少庄主!” “陆掌门还等什么……”离楚秦走在前头驻步回望,眼中透出寒光,“磨蹭下去,到不了山脚,天一黑再想找就不好找了,舞阳兄说不定正等我们去救他呢!” “少庄主带路!”陆天一安排弟子留守客栈,只身与离楚秦前往莲花峰,两人轻功全力,与上空南行的一大群鸿雁背道而行,向着高耸的莲花峰一路疾行。 陆天一与离楚秦前脚刚走,汪文二立刻转醒过来,寻了个机会将看护他的两名弟子打晕,偷偷地溜走,鬼祟着往山下远处那群连绵不绝而掩藏在林间的楼阁屋院跑去。 天色~渐晚! ---------·------------------·------------------·----------- 正在足百烈朝外投入地观望之时,先前那两只三头怪鸟吐出的“口袋”又传来一阵蛹动,在此时窜出十几根带刺的长白骨,“呲啦”一声,一头乌短发却是满身苍白的小雪,从一道长裂缝中探出头来。 “小雪……”红霜一把将其抱住,岂料在红霜搂抱小雪的同时,小雪身后那十几根长白骨在小雪挣扎之下,全部绕过红霜,将端部的“蝎尾”一般的利刺扎入红霜后背。 红霜的惊呼声没引起足百烈的关注,却意外地引起华袍人侧目。 华袍人不过朝这边看了一眼,却惊得足百烈慌乱地藏起,须臾间,便有数不尽的细线,穿过足百烈藏身的巨石块将他缠住。 从外又一阵“扑棱棱~~~~”的振翅之声,随着飞丝收缩,那块巨石被崩裂,足百烈如同一只提线木偶一般被身处三头怪鸟伏卧之处的华袍人拉到身旁。 十几只白色颈圈的黑乌鸦,这时盘栖华袍人四周,皆不作声只是不停地跳跃着,绕在足百烈以及缠绕着足百烈周身的细丝附近,纷纷像是围观的人群一般,抬头凑上去瞧看足百烈的脸面。 “你又是谁?”华袍人手中细丝仿若游动的软刺,却又锋利无比,在华袍人问话的同时,一根飞丝刺入足百烈一只胳膊,还未等足百烈答话,便将他胳膊断去,痛得足百烈浑身颤抖起来。 “离…怀……鹤……”足百烈咬着牙说出这几个字。 “嗯?你竟知道我,可我却没印象……”华袍人一笑,四周跳跃扑腾的白颈黑乌鸦,除去一只飞上华袍人肩膀,其他又全数飞到一旁嬉戏起来。 这一只白颈黑乌鸦凑上华袍人耳旁,似乎是在说悄悄话一般,“叽叽”了几句。 “汪舞阳?”华袍人凑近了观看足百烈,“你是叫这个名字?” 华袍人说着走到足百烈身后,触碰到足百烈身后窜出长白骨的地方,又回到足百烈身前,这时几道细丝刺入足百烈眼睛四周,将他附近的眼皮朝后拉去,扒露出来足百烈两只眼瞳,仿佛从足百烈双眼处,几乎要将两只圆鼓鼓的眼球生生扯出。 “怎么?原来不是叫汪舞阳么?那就…让我看看你里面有什么…”折扇“哗啦”一声收起,华袍人,笑眼与足百烈那两只眼瞳凑得极近,这时又从外飞入一只白颈黑乌鸦落在华袍人肩头,叫了几声后飞去一旁嬉戏。 此时华袍人将被作弄得气喘吁吁的足百烈丢下,见他一脸的惊恐神色,便用折扇拍了拍他额头,细丝再绕结成绳,将足百烈颈脖扣住,再听华袍人开口道: “没想到这法子,竟真的能抽离魂魄,足百烈啊足百烈,可惜……你不是老妖婆,这里费了这么多的异兽,作用到你身上,才显得一文不值,不过……这法子终归是叫六刀奴这破落东西先作弄出来,实在令人可气,六刀奴呢?” 华袍人一问话,一旁的白颈乌鸦没有一只上前,他便袍袖一挥,飞出数道细丝,稍微飞得慢些的黑乌鸦,便被这几道细丝当场射爆,其余散开的黑乌鸦飞也似得逃窜出去,就听华袍人从后喝道:“都出去!找不到不必回来了!” 言毕,竟还有一只白颈乌鸦仿佛被吓傻了一般,愣在原地。 华袍人皱眉一皱,正要射杀它,突见暗处一只红影飞来,华袍人周身那些细丝射中红影之后,红影坠落,正是红霜,身着火焰鳞蟒的百蟒袍将那些细丝挡在身外,这时,再见暗处爬出乌发白身的小雪,后背那些带刺的长白骨正不断飞舞。 “霜姐姐……咱…咱不是有意要伤你的!”小雪惊慌着靠近,完全没有顾上四周蓄势待发的危险,时逢小雪话音刚落,她便被华袍人的丝线射中,捆绑着提到了华袍人身前。 “小雪!”红霜喊叫一声,上前就碰那细丝,岂料从旁又飞来几根锋利异常的细丝,若不是红霜收躲得及时,手脚胳膊就要被割断,搭了进去。 “霜姐姐……”小雪被困住,声透露出来些窒息之觉,红霜还想对付华袍人,一个眨眼,她也被细丝缠住。 “这里几时起,成了小娃娃们结伴的郊游之地了?又是谁?”华袍人随手扬出一道丝线,缠上那只先前愣神,最后飞走的白颈黑乌鸦,此时黑乌鸦已经飞到距离洞口处的一半,这一下又被华袍人扯回。 就见华袍人将那黑乌鸦提到耳旁,原本一直笑意的脸面此时不经意间露出一丝惊讶,转瞬即逝。 “难怪这脸好像还有些面熟……”华袍人笑着凑近了红霜,抬起她下巴,瞥了眼红霜刚才被细线割伤的手掌,正缓缓愈合,“啪啦”一声,手中折扇拍中红霜额头,华袍人凑近了笑道,“唔…看来你也是个异血……那不就是一个模样嘛!你可愿意替我杀个老妖婆?” “我不杀人……”红霜摇摇头,虽是身前这人一副笑脸,却让人觉得刺骨冰寒。 “你不是慕年年的后人么?”华袍人弦月扇面后的嘴角挂上一丝笑意,又道,“天下第一毒师的后人,却不杀人,难不成…你还想救人么?” “毒师?你认识我娘?”红霜听得一愣,也不顾当下是个什么情况,竟追问道,“我娘她在哪?” “死了!”华袍人说得云淡风轻,摇了摇手中的乌木扇,“慕年年杀了这么多人,又岂能逃过她的业报,神仙也救不了她……” “我娘亲从来不杀人!”红霜辩解道。 “我无意与你争辩,你只需回答我,做与不做?”华袍人虽仍旧一脸笑意,语气却已不缓和。 “不做!我绝不杀人!”尽管目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红霜依旧这么回答。 “倒是有些意思,慕年年之后,还没有谁敢忤逆我的意思,你这倔强的样子,果然是她后人,”华袍人说着卡住红霜脖子,斜眼一笑,再道, “若是我将你妹妹还原回去,你可愿意做?” “小雪……”红霜眼里透出犹豫。 “如何?你这么想救她,倒不如我也做个顺水人情,帮你一次,”华袍人摇摇乌木扇,声透笑意,再多了一句,“我还能告诉你慕年年这妖女埋在何处,如何?” 华袍人此言一出,仿若电流一般,再度击得红霜心中一惊,她悲喜交加地问道: “我娘亲……她……葬在了…何处?” 第56章 山河动 红霜问话出口之后,并未立刻得到华袍人的回答,只与扇面之后华袍人的笑眼相对,不过红霜眼中毫无惧色。 “主…人……”红衣已经坐起,怀中抱着三头怪鸟离去后落在地上的断链,这时出声道,“再不动手,鸓鸟就回来了……” 华袍人仿若没有听到红衣所说,而是再问了一句,道:“做?是不做?” “我不杀人!除了杀人,让我做什么都行!”红霜回答道,“只要你把小雪还回来……要我的命也可以给你!” “我要你的命有何用,不过…你很有意思,又是慕年年的后人,我就留你一命,想清楚了,可来天牢找我!”华袍人散去四周细丝,放开红霜、小雪与早已崩溃模样的足百烈,来到红衣身旁,单手握住其中一道锁链,又道,“就让你活到老妖婆出来之前……” 言毕,华袍人手掌上一道灰白真气飞出,登时化作长蛇一般绕上他握住锁链的手臂,周身一股磅礴之力倾泻而出,将他身边红霜等人震飞至洞壁边缘。 三头怪鸟身下的锁链十分巨大,每个环扣皆有半人多高,却被华袍人轻松地单手拿住,这时就见华袍人发力一提,锁链被朝外拉动,地面之下随之发出“咯咯咯”巨响。 作弄得整个洞窟都在摇晃,洞内碎石灰尘漫天,如同马上就要塌掉一般。 “霜姐姐……咱怕……”小雪依偎在红霜怀中。 “不怕……姐姐在!”眼下想要动作变得极难,红霜只得将小雪抱得紧紧。 “主人!鸓鸟回来了!”红衣这时指着从洞外飞回的三头怪鸟,叫唤一声,挡在华袍人背后,朝着三头怪鸟打出几道气劲,只不过如同挠痒一般,效用不大。 “砰!”三头怪鸟轰然着地,一头撞开红衣,再将华袍人一口吞下。 众人上方洞口处被一股巨力撞裂开,一只巨鹰头身被压在洞口边缘,被玄蛇咬住,没一会便耷拉下脑袋,满洞之内,飘落下来如同“鹅毛飞雪”一般的场面,只不过这“飞雪”夹杂的是碎石与鹰羽。 ---------·------------------·------------------·----------- 莲花峰山脚前一片红紫,遍布桃李,这个时节果熟的桃李,最是味甜。 “快跑!快跑!”十几个从林中跑出的果农,跑得慌忙,身后箩筐中刚刚摘来的熟果,丢了一路,最前头那个回望一眼之后,再转身便与飞身落地的离楚秦、陆天一撞了个迎面。 离楚秦扶起他,道了个歉意,见他们如此慌张,连忙问道:“何事如此慌张?你们是不是见到些身上有蛇形纹饰的人?在哪里?快带我们去!” “我…我……”那个果农,见他身后那些原本落后于他的果农纷纷超过了他,离他远去,气喘更不止,言语透露愤怒,“你这小子快…快…快放开我!放开!听见没有!” 推搡离楚秦的果农,没想到自己却摔得翻滚,陆天一忙扶起他,朝那果农手中塞入一物,问道:“我二人来此处寻人,还请这位兄弟明说些状况?发生什么了?” 那果农掂量几下手里的银钱,也没给什么好脸色,指着远处,着急叫道:“好多年都没出现过的东西又跑出来了,你们要去,自己去看去!我不奉陪了!”转身便跑,“小命都不够它一口的……” 果农没一会便狂奔追上前头的那些人,这时果农遥指的方向,窜出两只足有三四丈身形大小的巨鹰,朝天空冲去,复又折回向下俯冲,离楚秦与陆天一均是呆愣住。 那两只巨鹰俯冲下来之后,山林中传来一声惨叫,再看时巨鹰只剩下一只,从山林中再次飞出,远望过去,山腰上的树林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移动,没一会的功夫,那东西便出现在更远处的山腰,这时窜出身来,一条长蛇口中咬着一只巨鹰昂起头,撞向山腰。 “是玄蛇!”陆天一脱口而出,露出狂喜,手脚真气大胜,猛然朝着那玄蛇追过去。 陆天一的行径看得一旁的离楚秦目瞪口呆,他虽是对这巨大的鹰蛇心有惊惧,不过还是追了上去,直到与陆天一并肩,离楚秦问道:“陆掌门这是何故?” “少庄主有所不知,”陆天一一边加快轻功步伐,一边口中再道,“那两只巨鹰,皆是身居云峰之上的蛊鹰!比一般的信鹰可大不少!” “蛊鹰?”离楚秦疑惑地说道,“难怪……寻常飞鹰算上翅膀,展开最多也不过丈余,这两只也太夸张了些……” “都是食蛊而成的蛊鹰,”陆天一踏住一棵巨木端头,停下轻功脚步,目视上方盘旋追逐玄蛇的巨鹰,似是回忆着说道, “魔教纵横中原带来的异兽,曾叫各大门派吃了不少亏,用的就是此种饲养之法,拿蛊物喂食,驯养出来的异兽,凶猛异常,只是都已经消失了几十年了,现在又冒出来,不知是何缘故……” “陆掌门……何以知道得这么清楚?”离楚秦问这话时,两人已距离玄蛇不过十丈距离。 “咳~咳咳!噢!少庄主有所不知,玄蛇对我清幽派关系重大,”陆天一干咳了几声,又道,“家师尚在时,就一直想捉到玄蛇……只是一直没有寻见,没想到它竟出现在这里……” “这样啊…有何想不明白的!我看一定是刀詈司作弄出来的,他们在安明城地下就作弄过养蛊害人的事,那条玄蛇……”离楚秦用剑鞘指了指,眼前不远处正吞食巨鹰尸体的玄蛇,又道,“先前我就在安明城地下遇到过,根本不是我们能对付的!就是不知陆掌门拿什么来捉它?” “少庄主不需劳心,陆某自有捉它的妙法……”陆天一捋了捋胡须,再道,“想不到玄蛇颇有灵性,魔教覆灭之后,竟还念旧主守在原处……”见离楚秦面露疑色,陆天一再道,“噢!这些算不得奇闻,少庄主想必还不知,安明城的前身就是魔教的总坛!” “魔教……总坛?”离楚秦面露惊讶,似乎有所顿悟道,“原来如此……” “嗯!这在当时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已经过去太多年了,早已无人记得它的从前了。”陆天一叹着口气这么说道。 “这么说来……我这推断那就是错不了,刀詈司勾结魔教……”离楚秦说着一顿,改口道,“噢!不!我看刀詈司的人就是魔教的人!就像…就像是易容一样,换了个面皮罢了!” “少庄主同我想得一样,刀詈司四处作乱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陆天一点点头,叹道,“只是魔教已成过去,如今的刀詈司有朝廷护佑,武林中人已经奈何他不得,刀詈司比之当初只在武林中作乱的魔教更是狡猾,与之为敌实数下策,不如安身求个自保。” “哼!魔教果然就是刀詈司!”离楚秦怒容上脸,咬牙说道,“即便一招不慎,化成尸骨,我离楚秦也绝不会放过他们!” 两人言语未毕之时,玄蛇已经抬头,朝着陆天一方向吐了吐口中信子,转而飞速爬往莲花峰山顶,陆天一见了,飞身去追,与离楚秦刚踏上山腰,便觉得整个山峰这时都似乎传来巨动,晃动之觉令两人甚至不能稳住身形。 “这山……难道要塌了么?”离楚秦用手中佩剑固定自己动作,叫道。 ---------·------------------·------------------·----------- 红衣双手扣住地面,稍稍稳住身子,摇晃的洞穴仿佛随时可能倒塌,将他们埋在山肚之中。 “主人!”红衣见华袍人这时被三头怪鸟一口吞下,急忙冲上前来,未行几步,就见咬住华袍人的那颗鸟头,瞬间被撕成碎肉,红衣如临肉雨,愣了数秒,就见华袍人周身细线横飞,那阵肉雨落下没有沾到他分毫。 下一秒,华袍人便将锁链套上三头怪鸟的脖子,借着锁链深入地下的巨力,瞬间就将三头怪鸟拽贴到铁链端头,刻画无数蝌蚪般符文的一个圆周。 而锁链上的巨力也在此时,将三头怪鸟的脑袋全部扯断。 华袍人此时用上了双手,攥住那飞速朝山里收缩的锁链,一股磅礴真气四溢出来,止住铁链收缩动作。 已成无头的三头怪鸟,轰然倒地,从它身子里窜出巨量的尤虫,几乎同时,华袍人脚下那块地面随着他双手猛然发力,瞬间出现了如蛛网一般的裂纹,刹那后,所有裂纹砰然巨响,爆炸般飞溅数不尽的碎石。 华袍人拉出的铁索端头处,变作悬空,露出黝黑而深不见底的一个圆洞。 所有从三头怪鸟身体涌出的尤虫与地面碎石,全部坠落进那黑洞之中,而华袍人双手并未松开那锁链,此时也被锁链巨力强拉着坠下。 “主人!”红衣冲向这洞口边缘,正要往下跳去,耳旁却响起华袍人传音,顿时一愣,转脸看向圆洞对面边缘正相互搂抱的红霜与小雪。 第57章 变化 “主人!”红衣略显得呆滞的脸面,看不出一丝动容表情,这时她撕下自己脸面上易容成陈远之女儿的那张面皮,猛地冲向这洞口边缘又再喊了声。 黑洞之下没多久传来一股涌动,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往上涌,红衣见势不妙欲要躲开,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得僵硬无比,伤口处的丝线也开始渗出鲜血,没了华袍人在身边,她的行动,如同生锈的齿轮一般,既“转”不动,又将她卡在洞口边缘,红衣僵着脖子再度看向惊慌的红霜与小雪两人。 再下一刻,就听一股由远及近的响动逼近。 “嘭!~嘭!~嘭嘭……”黑洞中冲上来一股巨浪,穿过红衣整个身体将她冲入山洞之外,瞬间没了踪影。 巨流涌柱一般,将整个洞内灌满,红霜与小雪紧抱着,被那涌入洞内的巨流卷走,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两人被这巨浪冲出了洞穴,飞扬在空中。 尽管她与小雪还在空中旋转,红霜却觉得如获新生一般,这出洞之后的光亮对精神一直弦绷紧张的红霜来说,恍若夏之烈阳下沐浴一股清泉,风来迎面而一阵自然凉爽。 怀中的小雪与她抱得紧紧,红霜甚至有些贪求眼前这几乎眨眼就将要消失的宁静,反应回来,坠落感重重袭来,不安与焦躁被无限放大,红霜奋力转过身来,让自己后背朝下。 下一秒,红霜便撞上了一阵柔软之物,与一只飞过洞口的幼鹰撞在了一起。 小雪此时后背的带刺长白骨飞窜出去,将那幼鹰勾住,两人与那幼鹰一同在空中翻滚了一番,落到临靠莲花峰的一处鞍部。 才落地,红霜眼中便闪过一道影子,定睛一瞧,远处一条巨长的蛇尾,正从这鞍部朝着更远处的陡崖游动而去,从此处的鞍部往下望去,紧邻着莲花峰,处在连绵群山间的山谷沟壑之内正有一股水雾气急速升起,仿佛凭空冒出一条河流一般,朝着山谷一个方向冲去。 红霜不禁瞧得目瞪口呆,仿佛是汉沱江内的江水被倾倒入那些山谷沟壑之中,只不过,那突然聚成的河水并没有流多远,目光所及之处,远远地瞧见那些江水途径山谷一处之时,河水流速变缓,再一会的功夫,这临时出现的“河水”便钻入山谷缝隙之中,没了踪影。 “刚才洞里的水是这么来的么……” 刚才石洞内一幕还历历在目,这会又见到河流的凭空出现于消失,红霜一时之间没法想出个所以然,若不是因为小雪的缘故,这些她所经历的事情似乎没有一件能与她联系得上,不过此时,红霜在意的却不是这些。 “娘亲…已经死了么……” 红霜忽然觉得自己内心似乎有什么东西一下便被崩断,是长久以来拉着自己前进的目标结化而成的一根丝线。 “霜姐姐……”小雪出声唤醒内心泄气的红霜,有些犹豫地说道,“咱……咱找个地方躲起来,就在山里好不好?不要再出去了……” “嗯?”红霜闻声,一拍脑袋,心道一句就算这不相干的人说的是真的,她也不应该如此颓丧,“小雪!都是姐姐不好……” 二话不言,红霜又一把将小雪抱住,可这时,小雪却推开红霜,犹豫着与她远离。 “小雪?怎么了?”红霜开口问道,不过立刻她大概猜到了缘由,小雪头脸的模样虽然还未有变化,不过浑身雪白,再加上身后张牙舞爪一般的那些带刺长白骨,已与先前大不一样,从侧面或是后看,则不像是个人形。 “你别动!”红霜说着脱下自己身上外面红袍,就要上前给小雪披上,目光温和,微笑着又道,“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永远都是姐姐的好妹妹……” “是么……可咱这模样出去会把人都吓跑的,霜姐姐可能也会被别人欺负的……”小雪低下头。 “是谁说要保护我的?”红霜从内衣襟中取出她那枚鱼形玉坠,走上前摸了摸小雪额头,再道,“还记得这坠子么,娘亲给我们一人一条,意思就是要我们姐妹同心……”红霜话语声停,小雪一身雪白肌肤,刚才全身一览无余,分明是没有玉坠的。 “霜姐姐……咱的坠子已经丢了……”小雪果然在这时内疚地说道,“被拿走了……” “被谁拿走了?”红霜问道。 “我看不见模样……什么也听不见……”小雪一回想到先前遭遇,顿时捂住了耳朵,朝着空无一物的地方不停挥动起手臂,“又突然好吵……好多虫子…好多……虫子…别靠近咱!离咱远…快走开!” 随着小雪激动起来,她身后那些带刺的长白骨挥舞得更加剧烈。 “小雪…小雪你别怕!别怕!姐姐一定能找到那人,我知道这人,只要我们找到他!就一定能把你再变回来!”红霜缓缓摸近小雪,一把将她抱住,揽在怀中。 本想是个安慰之举,却没料到,此时小雪身后那些摇动的带刺长白骨,突地飞窜上来,端头的“蝎尾刺”全部刺入红霜后背,先前有百蟒袍,红霜躲过去一次,这次她把这衣袍脱给了小雪,那些利刺,每一根都刺得实实的。 “啊!?霜姐姐…霜姐姐……”小雪仓皇着推开红霜,复又上前一步,这一步靠近,又有一根利刺扎了红霜一次,小雪顿时不敢再靠近,反离得远远地将百蟒袍脱下扔还给了红霜,怯着声道,“你怎么样咯?咱不是有意的……咱怕…衣服…还是霜姐姐来穿吧,咱不想再伤了霜姐姐……” “小雪……”红霜苍白着脸色,伏在地上,朝着小雪挤出一丝笑意,道,“别担心…一会儿就好了……” “霜姐姐…你还开玩笑…你看…这鬼东西一点都不听咱的话……”小雪满是内疚,再道,“霜姐姐还是先别靠近咱的好,咱说不定…说不定会失手杀了……” 小雪捂住脸,带着哭腔,“霜姐姐…你等会……咱…咱这就去给你找大夫!找草药!” “小雪!不要!”红霜唤住小雪,将残破的内衬撕去,露出后背干涸的血迹,伤处虽愈合得迅速,不过这痛楚却是真切,“我没事了……你瞧…瞧……” “可咱还是伤了霜姐姐……咱…咱就在山里待着了……今后哪里也不去了……”小雪说着丧气话,蹲在地上,她后背的长白骨,此时也无精打采,纷纷垂挂在小雪身后,没了动静。 “看来只要不刺激她,那东西就不会起来伤人……”红霜看在眼里,脑海中任府高塔时候的画面还清晰在目,这时拾回百蟒袍,从穿上百蟒袍到现在,她这才头一次细看。 红霜想起在地洞内,她同样遭遇了小雪这一击,更加上先前还有华袍人对她出手的时候,都是这件这件火焰鳞蟒的红袍替她挡下的。 还未将百蟒袍穿上,红霜赫然发现先前在洞内,跟随在华袍人身旁的粉裙女子红衣,此刻她正挂在一棵树枝,下垂着四肢与脑袋。 “是她……”红霜回望一眼小雪,快速奔了过去,脚步飞快。 直到她来到那树下,才发现红衣双目空洞无神,如同一个断线的傀儡一般,早就没了生气,这时,树上挂着红衣头与四肢的树枝桠,“嘎吱”一声断落。 坠地的红衣四肢与脑袋都在,就是腹部空空如也,红霜脱口而出道: “会不会…这人身上也是还尸蛊……先不管了……得罪了……” 不及多想,红霜朝这尸骨磕了个头,再将红衣外衫取下,虽都是断作两半,但连在一起,总归是聊胜于无。 也就在红霜磕头之时,她膝盖顶上草丛中一只硬物,拿到手中后,赫然发现这是一只篆刻日月图纹的竹笛,竹笛的端头系着被扯断的一段红绳,指向正是红衣。 “这图案……难道她也是西羌那边的么……”红霜摸了摸竹笛上的日月图案,嘀咕道,“没想到这人……竟会有兽笛……” “霜姐姐!你在哪?霜姐姐……”小雪这时慌张地呼唤起红霜,明明红霜就在她不远处的一棵树下,小雪竟好像看不到一般,只在附近来回不停乱窜,后背的长白骨也随之不由自主地乱舞起来。 “在!~~我在这儿!”红霜见状,立刻冲了回去,兴奋地摇了摇手里的竹笛,喜道,“你瞧!这多半是支兽笛!有了这个赶路,我们一定能……” 话说一半,红霜突然变得心急如焚,就见小雪身后跳闪出身着灰袍剑履的离楚秦,叫喝一声的同时,手里佩剑已然朝着小雪背后挥斩下来。 “巽风!剑气·虚影!” 第58章 秦与舞 离楚秦那道剑气力道与招速都属上乘,不过佩剑劲力全数被小雪身后的长白骨挡下。 只不过这一剑却是虚招,包含着迅疾身法的“巽风”是剑庄成名招之一。 离楚秦挥剑落下的同时,从远看去,竟像是能分化出数个舞动的虚影,那一剑之后缠带真气的虚影才是实招,将地上划出一道道痕迹,痕迹之间相互连接成圆周,虚影就在痕迹之上飞速来回,同使一招,自成一个剑阵,像是旋转的风车一般将小雪压制在“风车剑阵”之内。 噌!~噌~! 几声碰响,离楚秦顿时一愣,手里佩剑仿佛是打在铁器上,小雪借着这间隙,翻身一脚踢中离楚秦横挡在身前的佩剑,借着力道后跃,退至红霜身前,与其对峙。 “小雪姑娘?”离楚秦疑惑地看着眼前,乌发白身的小雪,顿时脸上烧得一红,急忙侧过脸去,支吾着问道,“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霜姐姐……咱…被他看到了……”小雪虽是稍稍迟钝了些,毕竟是个未经人事的少女,这会已是一脸愠色,“都被……看光光咯……” “红霜姑娘?!我!我!”离楚秦一听红霜声音,更尴尬无比,猛地再背过身去,叫道,“我不是有意的……还请红霜姑娘与小雪姑娘莫怪,先前我还以为是什么化作行尸的怪物,我才出的手……” “小雪不是行尸!只是…只是被六刀奴害了!”红霜一边快速地将手里衣物裹在小雪身上,一边喊道,“你别转过来!小雪还没穿衣裳!” “红霜姑娘放心!”离楚秦迅速地回答道,“现在就是打死我,我都不转过来……”离楚秦这时思绪一转,又问道, “小雪……她这是怎么了?我瞧见她后面好多尾巴,之前好像没见过……不是!不是,我不是说小雪长尾巴了,哪有人会有这么多尾巴呢,嘶!~…可能…是我眼花了?红霜姑娘你们可换好了?我能转过来了么?” “不能!” 红霜拉着小雪一边后退,一边吹响了手中兽笛。 兽笛无声,寻常人没法听到兽笛音是何样悦耳,因为传出的响动,只有与之匹配的驯兽才能听见,不一会儿便有一只幼鹰朝这边飞来。 “这些鹰……原来是那人的驯兽……”这等体型的驯兽,着实让红霜吃惊。 一股劲风这时掠过离楚秦头顶,他连忙就要拔剑,却听身后红霜叫声:“离少爷!不要伤它!” “红霜姑娘,这多半就是只蛊鹰,你是何意……”离楚秦不解,连忙要提剑转身。 不料迎面红霜竟朝他露出肩膀后背,刚半转身的离楚秦,立刻被红霜喝了回去: “你!别回头!我们在换衣服!” “是!是!”离楚秦立刻腰杆挺得直直的,一个立正之姿,又挠了挠头,“可…可是……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刚才还有地动呢!你们还是快些跟我离开……” 离楚秦语毕,背后吹来的劲风将他两鬓乌发拂起,就见刚才那只飞鹰这时从他头顶飞离,飞鹰后背的皮鞍之上,伏着红霜与小雪,小雪身后那些舞动的长白骨,这次从后看得分明。 “看来…我没眼花,小雪果然不对劲,”离楚秦将拔了一半的佩剑收回,说着揉了揉鼻头,“红霜姑娘是怕我对小雪动手么?…直说一声就是了,难道说……我会是个不讲理的人么……” “喂!”离楚秦朝着远去的飞鹰大喊道,“喂!~~~~你们小心!后~会~有~期!” 话音刚落,离楚秦侧脸过来撞见一丝动静,远处乌青面目,煞白肤色的足百烈,原本想趁着离楚秦大意之时逃离,却还是被发现。 离楚秦注意到足百烈后背的长白骨,双脚随之缠上真气,猛力一踏,追上前去。 “原来还有一个?!本少爷倒要瞧瞧你这八爪鱼是个什么东西……” 那些长白骨质地坚硬,碰上离楚秦佩剑,丝毫不落下风,硬是与剑身撞击得“噌噌”作响,划出数道火花,此时足百烈觉出身后离楚秦动静之后,回身一掌击来,将离楚秦击退。 这一击,却让离楚秦满脸狐疑,又奋力轻功翻身拦在足百烈身前,挥出几道剑气划在足百烈身前,拦住他去向。 “舞阳兄?我说这么面熟!原来是你!”离楚秦收起手里剑上前几步,却见对面被他称为舞阳兄之人,同时后退了去,与他保持着距离。 足百烈环顾四处,此时已经意识到了,他所在身体的主人,名为汪舞阳。 “舞阳兄?你怎会变得这样?发生了什么?”离楚秦指着足百烈身后的长白骨问道。 “我……”足百烈猛地朝着离楚秦扑上去,口中叫道,“给我让开!” 蹭~蹭~~铛!~ 离楚秦手里佩剑与足百烈身后的长白骨,磕碰了几下之后,被那软若鞭绳的长白骨缠住,再下一刻,离楚秦朝后跃去,撒开手中佩剑,闪躲掉另外几根带刺长白骨的袭击。 “难道……你们少阳帮也勾结了魔教?”离楚秦没了佩剑并不惊慌,而是拍了拍拳头,手脚缠绕上真气,朝着足百烈飞速打出隔空气劲,将足百烈击退数丈远。 足百烈身为阿依努族寨的大长老,原本武功不弱,可这身子却用不出全力,更是在此时脑子里仿佛还有另一个人——汪舞阳的存在,支配着他的行为。 原本刚才他早就逃走了,却被汪舞阳夺了控制,停留在离楚秦身旁不远处。 这会与离楚秦打斗之时,他越是要对眼前的离楚秦用狠,反而越是用不出来招数,几个回合之后,足百烈吃了大亏,若不是他背后那些长白骨独立于他之外在行动,如同自保一般帮他抵挡了离楚秦的招式,他一早就要不敌离楚秦。 “谁…谁……”足百烈此时捂住自己脑袋,“快从我脑子里出去!不!我是……我不是你汪什么舞阳!我是足百烈!出去!出……” 话说一半,足百烈倒头下来,磕在地上,双手猛然发力,如同想要挤爆自己脑袋,嚎叫几声后,自己开始扯动他身后的那些长白骨,长白骨竟像是意识到了这一举动,纷纷与此时的足百烈拉锯起来,这一幕自己与自己争斗的场面,看得不远处的离楚秦有些迷糊。 就见“足百烈”此时将离楚秦佩剑从一根长白骨中抽出,架在自己背后,让后背朝向离楚秦,喊出一句:“楚秦…是我…汪舞阳…快弄断它!” 汪舞阳话音刚落,他身后那些长白骨似乎意识到汪舞阳的行为,竟然将汪舞阳手脚缠绕锁住。 离楚秦愣了一秒,心领神会,当即高高跃起,喝出一句: “周天·离弦!” 这一招腿劲蓄力后踢出一道气劲,转瞬之间,离楚秦寻到自己那佩剑位置,再次猛力踢出相同的招数,汪舞阳便被这连续不断积蓄而重叠在他后背的十几道气劲压在地上,全身都不能动弹,离楚秦这时再次跃起,旋转着身蓄力,重重一脚踢在佩剑之上。 顿时,汪舞阳身后那些与脊椎连着的长白骨被这一击,连根削断,先前一直重叠的气劲全数透过离楚秦佩剑,撞击到地面,汪舞阳身处之地,砸出了一个近乎半人身高的土坑,以汪舞阳为中心的一个圆周呈辐射状朝着四周延伸出去许多裂纹。 那些长白骨被砍落后,竟还在晃动,离楚秦扶住摇摇欲坠的汪舞阳,眼角瞥见此时汪舞阳浑身的煞白开始缓缓回退出血色。 “舞阳兄……你?” “楚秦…有劳你了……”汪舞阳说着缓缓推开离楚秦,朝前走去,口中还在念叨,“我得快些赶回去……晚了的话…文二就要被他杀了……” 离楚秦没有再去扶他,在离楚秦看来,男人之间的帮忙,点到即止,两人各自有傲气倔强之处,能自己完成的事,绝不依靠他人。 “噗呲~!~~”汪舞阳背后被削去长白骨而形成的断口,此刻喷出一大片鲜血,顿时仰头倒下。 “舞阳!” 陆天一不知从何处而来,从树梢上飞跃,头发散乱,头冠上那只太极图案也没了踪影。 第59章 阴谋之一 眼瞧汪舞阳大出血,离楚秦亦是上前搀扶。 “刚才没见到……我还以为不会流血呢……”离楚秦有些愧疚地说道,“怪我下手重了……” 陆天一皱着眉头,一边封住出血伤口附近的穴道,一边问道:“少庄主…还请告诉陆某,你为何弄伤舞阳?” “陆掌门别着急,我只是帮舞阳兄砍下那东西……”离楚秦说着指向一旁不远处,还在扭动的那些长白骨,再将之前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下。 “舞阳竟中了尸毒……”陆天一此时已经将汪舞阳伤口处理完毕,叹道,“幸好发现得及时!” “陆掌门看来对尸毒也很有见识,这八爪鱼模样的行尸我可是头一次见呢……”离楚秦用剑鞘戳了戳那些长白骨。 “少庄主有所不知,但凡中过尸毒之人,若能侥幸有此骨象,只需砍去那东西便能脱离尸毒!多亏了少庄主临危果决,舞阳才救回一命!”陆天一摸着胡须,拱手作揖道。 “诶?小事!小事!我与舞阳兄一见如故,救他也是应当,”离楚秦挠了挠头,叹道,“唉,想不到竟有这说法……红霜姑娘要是能晚走些就好了……” 这时又见陆天一拿出一颗稠黄色的小圆珠,给汪舞阳喂了下去。 离楚秦好奇地问道:“陆掌门又喂他吃的什么?” “噢!为保万无一失,我再喂他吃一颗我们清幽派的龙尤丹,可完祛尸毒!” “龙尤丹?”离楚秦回忆着说道,“我那朋友说有味药材叫雀胆能祛除尸毒,陆掌门这龙尤丹,莫非也是雀胆做出来的?” “噢?你这朋友……”陆天一露出赞赏目光,又道,“少庄主这位朋友一定是个高人,不知她现下何处?陆某十分想见一见她。” 陆天一并未言说龙尤丹来历,而是转个弯,问起了红霜。 “走了…不知去哪儿了……”离楚秦说话时抬头往着远方看了看,问道,“清幽派……不是在毓州离着安明城那边不远么,陆掌门既然有这等奇药,又对尸毒和这八爪鱼这么了解,为何那里还会尸毒横行?陆掌门何不用这药去救人?” “噢…噢……呵呵,”陆天一顿了顿,抖了抖衣衫,摇头道,“龙尤丹用料取自玄蛇腹内的龙尤,所以稀少,并不是常用之药,你看我刚刚去捉那玄蛇,太过棘手……” 离楚秦瞧着陆天一灰头土脸的模样,料想也是,刚才陆天一独自去追,一定没少吃亏。 “楚秦……”汪舞阳这时转醒,瞧了瞧身上盖着离楚秦的衣衫,忽然握住离楚秦脚腕,惊得离楚秦浑身一颤,“多谢你了…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哎?哎?你先放手……拜托舞阳兄,以后叫我全名吧,要不我总是听了怪怪的……”离楚秦急忙跳开了,指着陆天一道,“你谢谢他才是,陆掌门才是一直忙到现在的!” “是么……”汪舞阳目光垂下,裹着衣衫摇晃着爬起,冲着陆天一作揖到,“掌门师傅?!快……晚了,文二可能要被他害了……” “你伤势未愈,还不可多动,”陆天一扶住汪舞阳,拍拍他肩膀,道,“文二已经找到,现在有英泽他们看护,不会有事,你放心!” “文二无事,我就放心了,”汪舞阳听了露出喜色,又道,“舞阳惭愧,着了刀詈司的诡计……” “天色不早,现在返回去,还可在天黑前回到客栈,刀詈司的事,我们边走边说吧!”陆天一看了看天。 “掌门师父留步,”岂料汪舞阳却摇头,唤住陆天一,“我一路追查,差点葬身此地,既然文二无恙,还请掌门师傅!”说着他又一把握住离楚秦,指向不远处一座山峰,再道,“楚秦!你们跟我来!刀詈司在西王管领的界限内接连作乱,我已找到缘由!就在莲花峰里!” “就…就由舞阳兄带路!”离楚秦一把捉住汪舞阳手臂,缓缓挪开自己胳膊。 三人由汪舞阳领路,来到一只洞穴,一路上,汪舞阳道出他追查刀詈司的遭遇。 少阳帮帮主汪宏伯这月突然遭病,帮里事务代由长老鱼七锦监管,从清幽派返回探病的汪舞阳与汪文二回到毓州的少阳帮,几天之后汪文二便不知所踪,汪舞阳便与长兄汪承一同前来寻找汪文二,从毓州一路途径淮集,经过安明城之时,发现刀詈司在此地作乱动静。 汪舞阳更是在安明城中寻到汪文二,彼时汪文二已加入了刀詈司,两人发现六刀奴伏击了一名西羌人,并将那西羌人带到了莲花峰附近一带,用清幽寻径异术找到莲花峰入口的汪舞阳,在莲花峰之内,发现了刀詈司将安明城所有中了尸毒却没暴毙的人都运到了这边。 在入内调查时,汪舞阳与汪承发现唆使汪文二逃跑,勾结刀詈司的人正是少阳帮的大长老鱼七锦,更在当时听闻六刀奴原来曾是早已覆灭的魔教护法,此举诡异的邪术竟是为了要将魔教早已被处刑的教主陌代秋复活。 “魔教教主!!”离楚秦不禁惊呼出口,“魔教教主早死了那么多年了!怎么可能!” “不需惊慌,传闻魔教总会弄些怪力乱神的东西,我看这让教主重生多半也是假的,”陆天一摆了摆手,道,“舞阳,你继续说!” “这之后,我们被发现,兄长为了护我,被他们的毒虫所害,”汪舞阳说这话时,透出一股不甘,“都是我学艺不精,要是我武功高强,兄长也不会为了救我,夺下了我的百蟒袍……掌门师傅…楚秦…这里就是了……” 汪舞阳语毕,三人已然来到一处幽闭的洞口,离楚秦与陆天一对视一眼,当先入了这洞窟,只不过,洞窟虽大,内里却什么也没,朝上只能得见一个巨大的圆洞,直升到顶端,朝下十几丈则是湍流不止的激流。 “怎会如此?”汪舞阳露出惊讶疑惑地说道,“我晕倒之前,这里!”汪舞阳略显激动地指着此时已成圆洞的洞窟,叫道,“堆得都是那些苍白模样的人,整个洞里都是,还有蜘蛛!还有!三只脑袋的怪鸟!都是鱼七锦那个小人!勾结刀詈司,害病了爹爹!想要夺去帮主的位子!才设计用文二引我与兄长出来!想将我们弟兄三人一并除去!” 汪舞阳捉住离楚秦手臂,正色道:“楚秦!你信我么?” “我信你!”离楚秦点点头,尴尬着抽出手臂,将他在安明城下的遭遇提了一下,“我也在安明城地下遇到刀詈司,舞阳兄这一说,他们绝对就是魔教,错不了了!” “舞阳多虑了,你的为人大家都有目共睹,绝不会将刀詈司犯下的罪责怪到你的头上,”陆天一摸了摸胡须,思索着说道,“少庄主可还记得刚才的那阵地动么?若是舞阳说的不假,这下面的水如此湍急,想必可能是地动扯开的裂缝,家师曾作出山川地理图,华亭一带的确有一道裂缝。” 三人说话之时,不知从何处又传来一阵地动,圆洞内壁之上,飞速爬满裂纹,须臾之间,上部崩坏而成的巨石块,全部砸落下来。 “快撤!”汪舞阳二话不说,拉着离楚秦就往外跑,三人转眼奔到洞外,就见裂纹从那洞口处爬出,这洞顷刻间塌了下去,整个莲花峰的山形也有了变化,一道深长的裂纹将其变得上下错开。 “好…好险…实在好险…”离楚秦不由自主地站到陆天一身旁,瞧了眼面前的山川与汪舞阳,擦了擦额头冷汗。 第60章 里华亭 “楚秦…掌门师傅……”汪舞阳按住胸口,半跪了下来,抱着脑袋,整个身子使劲摇晃起来,口中不停叫道,“走开!走开!我是汪舞阳!……” “舞阳?”“舞阳兄?”一旁的两人同时问道。 “舞阳…你这是怎么了?”陆天一问道。 “快从我脑子里……”汪舞阳似乎听不到一旁的两人在跟他说什么,只是埋头扯着自己头发一会,又变得安静下来。 “先前……我就看不明白,就当他说的胡话呢,”离楚秦挠挠头,疑惑道,“陆掌门怎么看?是中了幻术么?我听师傅说过,西域那边有人会使很厉害的幻术,魔教不就是从西边过来的么,八成也是有这可能的!” “嗯……少庄主所言也有道理。”陆天一这时替汪舞阳把起脉来。 “没事…掌门师傅…我没事了……”汪舞阳这时抬头,满头大汗地站起,再道,“我们被发现后,不知为何我就突然睡着了……醒来时,正与楚秦交手,我也弄不明白,脑子里好像还有个人……” “足百烈!”离楚秦脱口而出,“我们打的时候,你就叫过这个名字!” “可我从未知道过这人,”汪舞阳拍了拍额头,“却又好像自己变成这人一样……” “都别说了!”陆天一脸上透露出焦急之色,“舞阳可能中了一种邪术……待回了清幽派,为师找找师祖留下的典籍,替你祛除!” “不过,刀詈司既然与鱼长老勾结,”陆天一遥指落山夕阳,再道,“我们要先回少阳帮……舞阳,等接了文二,我们赶回去毓州!不能让鱼长老这奸计得逞!你兄长不在,少阳帮应该由你来一统大局!走吧!越快~越好!” “舞阳知晓,有劳掌门师傅祛除了……我也想快些回去,可我脚力疲乏……”汪舞阳说话时眼光瞟了眼一旁的离楚秦,“掌门师父年岁也大了……总不好让掌门师傅来背我的吧……” 陆天一顿了顿,转脸看向离楚秦,目光透露出询问。 “!!”离楚秦顿觉后背起了鸡皮疙瘩,尴尬着说道,“那…那…既然陆掌门年岁大了,由我来背你一程好了……你…你可别乱动!” “好!”离楚秦话未说完时,汪舞阳已然跳上了他后背,将他抱住。 “那就有劳楚秦你了!” ---------·------------------·------------------·----------- 一个裹着头巾,耳垂肥硕的老头,摇着一对招风耳,一边扯着自己褶皱的脸皮,一边将嘴里的长烟嘴咬得“吱吱”作响,半晌之后,那老头再次将眼前的黝黑断剑举到眼前,半眨着眼睛从断剑的锯齿口子,瞥了眼将要下山的夕阳。 “咳咳!~我说……新剑才刚给你拿过去,”那老头干咳了几声,一脸的不开心,教训起眼前的守宫,“你才用了多久?……我这铸剑的,都是当从手里出去的兵器是自己的孩子,你看看你用的,砍成什么了!还弄断了!这是名刀‘神术’!不是破铜烂铁!” “诶!~嘿嘿嘿,刀刀爷爷!您就给我再修一次嘛!”守宫见那老头仿佛赌气一般转过身子不去理会他,他又追着过去,冲着老头,堆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谁让您是名震古今,天下第一铸剑师烛庸刀刀呢!是不是?只要有刀刀爷爷,什么剑就算坏得乱七八糟,断头断尾的,喏!就比如我这把,那还不是信手捏来,谁敢说您不是!?”说着守宫用肩膀轻蹭了一下烛庸刀刀。 烛庸刀刀这老头听得满意,被守宫一夸倒显出有点不好意思,道:“咳咳~!那自然是了,谁还能比我更懂兵器?” “那可不!我这点眼力见的还是有的!刀刀爷爷,您快给我修一修吧,我这来华亭,指不定什么时候九师妹还又闯祸呢,我…嘿嘿…还急等着用呢,”守宫说着一脸坏笑地凑到他耳旁,小声地说道,“您要是帮我,等回去谷里了,我就在旅夜奶奶那里,猛夸你!使劲地夸你,保准她立刻就让您回去!” “我呸!谁说老子要回去的!谁要这老太婆夸我了!”烛庸刀刀一听顿时不悦道,“这个旅夜老婆子,她要不是当了十二人之一,能比得了我么?老子铸八服剑的时候,她还是老子的跟班呢!我烛庸刀刀才是天下第一的铸剑师!” “我提这干嘛呀,真是嘴欠,”守宫抽了自己一小嘴巴,急忙安抚起老头道,“不是…不是…您听错了,错了,是我夸您……刀刀爷爷您就是我心目中的天下第一铸剑师!您看我都这么有诚意地来找您了,快帮我修修吧!” “诚意?”烛庸刀刀挤出大小眼,“你们师兄妹,什么料子也不带,还把我拉到这衣裳店,这就是你们的诚意?难道要让我用那些没用的花布来铸剑么?你啊你!”烛庸刀刀说着狠狠地点了点守宫脑袋,叫喝道, “你师傅让你跟着小九儿,你怎么把她跟成了小女生的模样了!买衣服?!这还是我的假小子小九么?我就喜欢她一直只穿一种黑衣裳!这叫专一,专一明白么?千万别学旅夜那老婆子,我呸!三心二意!我……” 烛庸刀刀说话忽地停了下来,就见对面玄九从衣衫店里走出,一身素白纱縠衣衫,搭配着纹饰流云的一色长裤,尤显得丰润标致,姿态美好,发间一道淡紫色发带,编束一只质朴马尾,全身再无其他妆点,却更能凸显得青丝下一副花容冰清玉洁,不沾人间尘烟。 “啧啧!~小九儿这样……也很可爱呢……就和旅夜老婆子年轻时一个模样似得……”烛庸刀刀脸上泛起红晕,一改刚才口吻,笑嘻嘻地迎上去,道,“小九儿……快让刀刀爷爷抱抱!这么久没见你,都长这么大了!” 啪!~~ 玄九迎面甩过去一道白绫,打在烛庸刀刀脸上,叫他脸上瞬间一道红印显出。 “刀老头~!你说胡话呢!几天前才见到你的!”玄九径直走向守宫,问道,“小宫,你发什么呆?不是要修剑呢?” “我…我还是第一次看九师妹你,穿得这么女人呢……我都要怀疑你了,你是谁家的姑娘家冒充的吧?快来让师哥甄别一下,”守宫拍拍胸脯,就要来拥抱玄九,口中还说道,“刀刀爷爷能抱得,我这做师哥的岂不……” 砰! “甄别出来了么?”玄九虽然换了一身衣衫,却丝毫没改什么脾气,张手就是一拳上脸,痛得守宫捂着脸在地上打滚。 “出来了!出来了!果然是九师妹……” 突地玄九猛然一甩头,朝着身后的烛庸刀刀,开口道:“刀老头!” “诶!哎!在在在……”烛庸刀刀完全不似刚才与守宫时那样的威严,嘿嘿不停的笑意,仿佛是个推销东西的店家在招揽顾客一般,“小九儿,你说~你说!” 砰!玄九一把将手中两把刀鞘篆刻云纹的短刀,拍在木桌上。 “被人弄断了……能修好么?”玄九问道。 “能!能!能~!”烛庸刀刀笑呵呵地拔出那短刀,露出里面两把篆刻流云飞瀑的刀身,顿时眉头一皱,怒道,“你们!你们怎么一点都不爱护它们!这流云飞瀑是你娘的遗物!你怎么给弄断了!不是应该好好放在谷里的么?” “额…刀老头你生气啦?”玄九显然没料到烛庸刀刀这么大的反应,有点懵。 “我……不生气!不生气……”烛庸刀刀缓下口气,重新堆了个笑脸,又道,“今后,你爹娘的东西不要再带出来了,保不齐就弄丢了!” “你怎么知道我弄丢了?”玄九好奇地说道。 “啊?你丢了什么?”烛庸刀刀问道。 “你瞧!”玄九说着露出自己马尾辫上的紫色发带,委屈着说道,“都怪小宫,这下我娘留给我的发带也不见了……” “你这糊涂九!”烛庸刀刀顿时气结,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嘴唇上的胡须上扬起来。 就在此时,夕阳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华亭镇中,渐渐暗去的同时,所有灯笼几乎同时亮起,仿若突然变幻了一个地方,镇中楼阁隐藏在一阵若隐若现的雾气当中,迎面几步之外就开始变得灰蒙蒙的。 一个人影匆匆冲向华亭镇口的山门牌坊,大口喘着粗气,在他身后,七八个身着天蓝色丹青外袍的人紧跟在他身后。 那几人中为首的英泽已是弱冠年纪,面容俊秀,昂首阔步间一股英气。 “文二!快站住!天要黑了!”英泽朝着靠在山门牌坊上喘气的汪文二叫喝道,“师傅说天黑了!就别进去了!” “你们快滚开!别跟着我!我马上就让鱼长老…把你们都杀了!嘿嘿嘿……”汪文二露出诡笑,“你们都死了才好!我就是帮主了!嘿嘿嘿……” “文二!你说什么胡话呢!快出来!你忘了师傅说的了么!” 英泽站在山门牌坊对面,迟迟不敢进去,喝斥道:“夜不入镇!” “瞧你们这些胆小鬼的模样……”汪文二露出蔑笑,摇晃着身子后退,一转身,撞到一人胸口,颓然倒地。 第61章 月姬 “谁?!不长眼睛么……鱼…”汪文二倒地未起,揉着屁股喜道,“鱼长老!你来的正好!快把这些人杀了!本帮主记你一功!” “起来吧!总以帮主自称,到最后做不成帮主,就可笑了!”说话那人眉头一皱,虽被汪文二称之为长老,却是个身着编绣牡丹的粉衣女人,年纪不过二十出头,双耳尖尖,行步间丹唇轻启一副媚态。 “现在已经没人同我争了!当然是我!”汪文二觉得理直气壮。 粉衣女人斜眼一勾汪文二,便不再搭理他,而是来到英泽众人身前,作揖说道: “小女子鱼七锦,见过几位俊俏哥哥~~……”鱼七锦说话间抬手一挥,周身散出阵阵粉雾,顿时四周香气缭绕,英泽众人皆脸颊泛红,眼神忽变得有些飘忽。 “此处正是里华亭,正所谓‘美酒共醉飘泊人,佳人同坐倍情亲’,”鱼七锦举手一迎,让出身后道来,“天色正好,红灯绿酒,几位小哥?不想入镇子来玩玩么?” 鱼七锦语气温和,话一出口,汪文二与英泽等人仿佛着了春心魔魇一般,乖乖跟在了鱼七锦身后,随她入了华亭。 几只黑色颈圈的白乌鸦,扑闪着翅膀飞入华亭雾气当中,落到守宫与烛庸刀刀肩头,两人同是失魂落魄一副模样,呆望着已经遁入华亭雾气中的鱼七锦。 “旅夜老婆子……嘿嘿嘿……还是这么漂亮……”烛庸刀刀突然举臂,晃悠起脑袋,拍住守宫双肩。 “小果子……嘿嘿嘿……你这一身,真漂亮,不穿……更漂亮……可比九师妹女人多了……嘿嘿嘿……”而守宫挂着鼻血,更是盯着烛庸刀刀,露出一副神魂颠倒之象。 两人迈出几步,搂抱在一起,就见此时一双玉手横着飞来。 啪!~~~~啪!~~啪!啪!啪…… 玄九朝着两人连抽十几个耳光,打得守宫与烛庸刀刀仿佛被毒蜂蜇过一般,脸蛋鼓肿成个胖子,两人皆是面红耳赤,相互对视着,急忙撒手捂嘴就要呕吐。 “刀刀爷爷……怎么是你……”守宫觉得自己仿佛撞了只鬼。 “你这臭小子!你抱着我做什么,坏了我的美梦!我还以为是……”烛庸刀刀责怪起守宫,再看眼前的玄九眉头皱起,正举起一只桌子,要朝他们丢过来,两人急忙求饶。 “九师妹!九师妹!我们醒了!醒了”“诶~!诶!小九儿!没事了!放下!放下!” “你们中了她的迷幻术,诶?还抱在一起了呢,嘿嘿嘿……”玄九放下桌子,双手捂脸,又看着没入粉色雾气中的英泽几人背影,问道,“刀老头,那个女的是谁?” “啊!鱼七锦!魔教的月姬,”烛庸刀刀拍了拍脸,“日已落山,快出去!这里面现在待不得了!”说着烛庸刀刀三人,飞身一跃闪到山门牌坊之外。 “我也听过魔教日月二姬的迷幻术,还挺刺…激…咳咳!挺厉害的,”守宫脸一红,又问道,“那九师妹为何没事?” “月姬专魅惑男子,玄九当然无事……”烛庸刀刀捏了捏耳垂,所有所思地说道,“想不到月姬现在是少阳帮的长老……魔教沉寂已久…现在突然冒出来,他们这是想搞事呢……” “师傅说…魔教的人除了教主外都没死,而是躲到朝廷与各个门派之中了,八成少阳帮的帮主也是被这月姬魅惑了,真是狡猾,咱们谷里说不定就有他们的人藏着,想想都觉得慎人,要是能把他们都揪出来就好了。” 守宫边说边从鼻子里,扣出一大坨粉尘结成的鼻屎,举到眼前,不禁吐槽一句,“这个月姬~~她得弄多少花粉,才能弄得我鼻子里都是这东西……” 烛庸刀刀见守宫这动作,他急忙也扣起了鼻子,挂出一道长长的鼻涕,道:“对~!这东西就是月姬作害别人用的花粉,尽快弄出来才是!”烛庸刀刀的鼻涕如同一根煮烂的面条,拉到一般,挂到了嘴上,守宫一瞧,顿时哈哈大笑。 “味道怎么样?!啊哈哈哈……”守宫话音未落,玄九手里白绫已经飞了过来,拍在他脸上。 “咕~~~”守宫似乎咽了什么东西下去,连忙干呕了几声,想要将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瞧着玄九一脸的不高兴,他正不解,就听玄九说道: “我的白绫记的都是魔教名单!”玄九嘟起嘴,觉得还不解气,反手扣住守宫,将他压在身下,“跑了半年呢!都怪小宫!要不是救你!我就不会用禁制!也就不会弄丢!” “原来,九师妹一直写写画画,是在搜集魔教人的名单啊!”守宫露出惊讶道,“好厉害!我还以为九师妹就只会乱写乱画呢……哎哎!我错了,错了!九师妹不只会乱写乱画,都会!什么都会!九小徒里就属你最厉害!嘿嘿嘿……能放了我了么?” 守宫被玄九压住,说起好话,堆笑着又道,“魔教的人你都找过一遍,再写一遍不就成了,是不是?回去了师傅一定狠狠地夸你!你想想!是不是?” 玄九抬头仿若神游,挠了挠头,脱口而出道:“可我忘了……” 守宫一脸土色,苦笑道:“诶嘿嘿嘿…不愧是九师妹…你可赶紧想想…要不然啊,回去师傅一定也打你的屁股,你说你脑子再糊涂,好歹也该记得几个名字吧,再不济总能记得几张脸吧……” “对!刚才不就是么!”玄九放开守宫,拳掌一拍,如同灵光一闪,“我去找她!” “诶?九师妹!你别乱来!喂!九师妹?”守宫急忙要去追玄九,却被烛庸刀刀拍住肩膀,就听烛庸刀刀说道,“你我进去了,一定会中月姬的迷幻术!就让小九儿去吧,你师傅既然放她下山,小九儿一定有让他放心之处。” “可是……那个家伙从来都是不带脑子的,我怕她吃亏!”守宫话音刚落,就见玄九突然折回,顿时笑道,“喏喏!~这才对嘛!这才对!师妹就是要听师哥的话……” “拿来!”玄九伸手朝守宫索要东西。 “拿什么?”守宫不解,不过立刻明白过来,急忙紧紧抱住他怀中剑匣。 “不给我,我就回去告诉小果子,小宫妄想小果子不穿衣裳,哼!没羞没躁的你!”玄九将一柄断刀按在守宫身前,“这把飞瀑!你帮我收好咯!可别弄丢了!” 说着玄九一把扯过守宫剑匣,将他剑匣内东西全部倒了出来,从中拾起一把黝黑的短刀拿在手中,冲着守宫莞尔一笑,道:“先借我用用,我只有一把刀咯,用不太习惯!成么?” “我……”守宫话还没出口,玄九便飞身窜入那雾气之中,“我还能说不借么……刀刀爷爷,你瞧她这性子…将来一定嫁不出去……” “哈哈哈……我就喜欢小九儿风风火火的样子,这才是我的小九儿!”烛庸刀刀咬了口烟嘴。 “都是你们给惯出来的,现在我就遭了这恶果了……”守宫自嘲了一句。 “好了,好了,”烛庸刀刀这时正色道,“小九儿若是能把里头闹得天翻地覆,可就帮了我的大忙了,此次我来华亭,就是为了调查这月姬……魔教这口气还有得喘,不把他们斩草除根,天下就不会太平……走!与我去个地方!” “刀刀爷爷,你不是只喜欢铸兵器么?怎么还追查起魔教的人了……”守宫问道。 “魔教祸害了一次中原,当然是人人得而诛之!”烛庸刀刀身形一挺,不过又凑近了守宫小声地说道, “其实…鱼七锦…和你旅夜奶奶过节可深了,我这是要帮她去查查,你可别告诉你旅夜奶奶?!听到没?千万别说我费尽千辛万苦,从毓州少阳帮,一路跟着鱼七锦,才查到了镇岳尚方的下落,也别说我已经找到鱼七锦从她那偷去的星陨,噢!还有!还有,你可更不能说,我马上就能帮她了却心愿,她这逆徒鱼七锦将由我天下第一铸剑师烛庸刀刀手刃!” “额……嘿嘿…嘿嘿……”守宫干笑着连连点头,小声嘀咕道,“你这哪里是叫我别说……” “你嘀咕什么呢?”烛庸刀刀手中长烟嘴敲上守宫脑壳,“九小徒里,就属你找东西最利索,快跟我走,这次算我欠你个人情!” “诶?~刀刀爷爷客气了,您只管吩咐……可九师妹就这么不管了么?”守宫朝后望了眼,他仍在担心玄九。 “管!当然管!你与我先去关了这迷雾障!”烛庸刀刀说着烟嘴别进腰间,正了正身形,“我这老骨头待会就要让他们这些魔教余孽好看!” “诶嘿?!刀刀爷爷居然要重出江湖?好!走!走!这我就不担心了!”守宫露出兴奋神色,跟在烛庸刀刀身后,走入山门牌坊下另一条小道。 行约五里,两人来到一处高地,朝下望去,处于山林掩护之中的华亭镇全貌现出,除去蒙蒙雾气之中掩藏的各式高低楼阁与屋院,最中心一个方圆数里的大圆坑中,四座五层楼阁围城一周,与圆坑四周连着八道长索桥,这几座楼阁之下,正有数不尽的人头攒动。 “那个楼就是月姬藏药之处,你看下面,”烛庸刀刀指着那楼阁下面说道,“都是被困在月姬迷幻术中的可怜人……” 第62章 一面倾心 夜上空,一轮明月。 月下高墙环绕,遍布绿植的庭园内,一名白衣女子正伏卧在园中湖水之上,随着她身下巨大浮萍,逐流而动。 湖岸边,一字排开的灯笼缓缓亮起,照出女子一副冰肌玉骨,抬头举目皆显得楚楚可怜,女子挣扎着坐起身,触碰到她身下血渍斑斑的两腿之后,她忍不住哭出声来,呢喃一句:“爹爹……” 高墙之外的华亭镇内,所有长街,处处粉雾红灯,媚声连连,原本掩藏在木植中的各式高低楼阁,此时借着红光,于粉雾中显出轮廓。 尽头处有一座铁索长桥,瞧不见端头,仿佛是从天外探伸过来一般,既令人好奇,又叫人生畏。 “郎君……你爱我么?”一名女子坦胸露ru,将身前兵士的头盔点落,双肩衣物早已退至腰间,正搂抱着一名身穿甲胄的兵士脑袋,将那兵士脸面,埋在她胸怀之中,随着一阵阵粗声喘气,两人火热了一阵。 就在那兵士忘我之际,那女子突然双眼猩红,露出利齿,咬在那兵士颈脖处,兵士沉醉其中,不喊不叫,只是没一会便捂着伤口翻滚起来,从颈脖至脸面,爬出许多青黑色细纹。 女子随即整理好衣物,仿若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走向一旁另外十几个兵士之中,又抱住一个亲吻起来。这一座屋阁内外,尽是些双眼猩红的赤条男女,处处皆是呻yin声。 没过一会,这十几个兵士皆是一副尸毒之象,被几个同样猩红眼睛的男子,扛到尽头的铁索桥处,朝下丢去。 华亭镇中所有连着铁索长桥的街道,一片张灯结彩,燃灯火光照射之下,皆是男女此般媾合之象,待有力尽的,那些猩红眼睛额男子,便如法炮制将他们处理掉。 “几位小哥哥就留在这里,欢度一宿,不醉不归吧!~~小女子就先不作陪了……” 鱼七锦随之散去她周身粉雾,捉住汪文二将他带离。在她身后,英泽众人纷纷露出急切之色,想要追随鱼七锦,却被这座屋阁内的众女子环抱住。一时间,除了英泽,清幽派众弟子皆如沐春风,眼中透露出来的尽是些媾合的欲望。 这时英泽猛地摇摇头,从怀中取出一颗稠黄色的龙尤丹吞入口中,按住胸口,这才稍稍镇定。不过摇晃着起身后,便有两名裸身软骨扑上他双肩,英泽好歹一个热血少年,刚才的镇定瞬间崩盘,kua下立刻有了反应,顶涨起来。 他急忙紧闭双眼,念了几遍禅经:“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 禅经念诵下来,与龙尤丹共同作用,英泽才稍稍安定,立刻推开那两名软骨。再瞧四周众师兄弟皆已是披头散冠,与这些女子疯作一团。英泽急忙拍点他们转醒穴位,岂料不但完全唤不醒,自己却差点又被那些女子锁住。 躲闪之后,英泽运起真气点中他眉心,双眼瞬间变得敏锐,寻到鱼七锦离去的蛛丝马迹。 一早在客栈之时,为了防止汪文二逃跑,陆天一就在汪文二身上用了清幽派的寻径符术,也是亏了陆天一留心设下的符术,他们才能追到华亭镇。 “去了这边……”英泽回头望了眼已经坠入欲海的众师兄弟,咬咬牙将他们弃置,岂料刚走几步,英泽便被那些猩红眼睛的男子发现,被他们包围起来。 “我乃清幽派弟子英泽,”英泽拔剑问道,“你们是何人?还不放了我师兄弟们!?” 声唤无应,英泽只得举剑相迎,这几个猩红眼睛的男子,双臂缠绕着粗绳,并未用什么武功,而是任由英泽挥剑刺砍他们,他们仿佛不知痛楚,一人被英泽佩剑刺穿之后,其余的皆是上前抱住英泽,几名壮汉环抱得他丝毫不能动弹。 “放开…放开我……”英泽渐渐喘不过气来。正在这时,一旁正沉浸在风月之事的清幽派众弟子突然发出惨叫声,英泽斜眼望去,就见他们被那些女子咬中,满脸皆是青黑色细纹。 “尸毒!?”英泽大惊,再度挣扎起来,“原来…你们是魔教的尸化人奴!” 虽仍旧是没挣开,但眼下那几个环抱他的猩红男子,皆放开英泽,转而将英泽那几个中了尸毒的师兄弟,扛去铁索桥边。 英泽得了这空子,也顾不得那几个师兄弟,连忙逃出这一处楼阁,才出这楼阁的雕花木门,英泽不禁一惊,他踏入的这条长街,两旁一字排开的屋子里,如同一个个宽大的隔间,里面竟都是赤身裸体的男女沉醉于欢爱之中。 这一条街前后皆是雾气蒙蒙,不待英泽迟疑,从那些屋内缓缓走出众多猩红眼睛的男子,朝他观望。紧接着,这些男子如同发现猎物一般,朝他冲了过来。 “糟糕!” 英泽暗叫一声,双脚缠上真气,奋力一踏朝空中跃去,岂料半空中一个黑影闪过,一脚踩在他脸面之上,将他踏了下来,摔得他七荤八素。 这时,英泽挣扎着抬头,顿时呆若木鸡。 就见当空一名女子,身着素白纱縠衣衫,淡紫色发带编束一道马尾,她回头时,时间仿若定格一般,青丝从她脸面缓缓移开,露出一双惊讶秀目,花容不俗不艳,更似不沾人间尘烟,正是玄九。 “啊!” 落地拍出一股劲风,玄九将靠近的那些猩红男子震飞,冲着英泽表露出歉意,伸手就要来拉英泽,同时惊讶道,“咦?你是外头那人!” “姑娘你……”英泽一时语塞。 玄九则是一愣,连忙提起她的面纱。再看英泽两眼一闭,改口念起禅经来:“休想骗我与你媾合求欢!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 “嗯?”玄九挤出大小眼,凑近了看向英泽,瞧他kua下正支着一只帐篷,二话不说一脚便踢了上去。 “无礼!”玄九轻哼一声,环顾一眼四周,顿时捂住双脸埋头害羞起来。 “我…我…姑娘小心…他们……”英泽捂着痛处,指了指四周复又围上来的那些猩红男子,“他们是魔教的尸化人奴!刀剑挡不住他们,还需用火……姑……娘……” 英泽说完“姑娘”两字时,不禁咽下口水,眼前玄九虽然之前还在捂脸,却在那些猩红男子触碰到她之前,浑身透出一股磅礴真气。 将那些猩红男子震飞之后,玄九显得无比惊慌,朝着四面八方胡乱挥掌出拳。从英泽所在之处起,一路将这街上所有楼阁门面如同摧枯拉朽一般毁去,化作废墟的楼阁,掩埋了那些媾合的男女与街道上所有的猩红男子。 末了,玄九站在圆坑边缘的铁索桥前,停住了脚步。 这一切在英泽眼前,只在眨眼之间。他虽惊出一身冷汗,却不知为何,并不怕玄九,连忙起身追了上去。 “姑娘……姑娘!等等我!”英泽赶上玄九,却不敢靠得太近,只在玄九背后拱手作揖道,“刚才多谢姑娘相救,我乃清幽派弟子英泽,之前有所失礼的地方,还请姑娘包涵!姑娘?…不知姑娘……” 玄九盯住铁索桥下如同动物一般涌动的人群,滚烫着脸蛋不语,刚才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也不知英泽从她身后靠近。 “啊?!这是……”英泽见玄九一直低头观望,他也走上前来,立刻被眼前场面惊到: 铁索桥下人群涌动,铁索桥上空雾气浓稠,自中心浓雾的楼阁顶端,牵挂出来数不尽的丝线深入到圆坑边缘,这些丝线每一根之上皆挂着一滴滴晶莹的水滴,闪烁在萌萌雾气之中。 英泽一不留神,就被玄九抽了一记耳光,瞬间两眼一黑。他捂住脸,急忙向玄九求饶道:“姑娘误会了……还…还请手下留情!” “嗯?”玄九眉头一皱,瞧了瞧英泽倒不像街里面那些人,无意识地又瞥了眼英泽kua间,这会没瞧出什么动静,她便撒了手。 “你刚才说什么?人奴?”玄九朝英泽发问道。 这时英泽冲着玄九朝上举起双臂,玄九一见,以为英泽现在要出手,连忙举掌劈过去,不过掌挥一半,却见英泽竟是朝她作揖,令她有些发懵。 “正是,尸化人奴!”英泽躬身抬头,又道,“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芳名?”玄九又一愣,疑惑着问道,“就是名字?” 见英泽点点头,玄九回答道:“我叫玄九!师傅说玄是包容万色,九是九九寒天!” “玄~~九?”英泽仿佛忘了索桥下是什么,更忘了身在何处,竟是一脸喜色,夸赞道,“好个包容万色,好个九九寒天!玄九姑娘的名字,真是言简意博!我乃清幽派弟子英泽!见过玄九姑娘!” “清幽派?” 玄九眼睛斜斜地瞧着右上方,轻唇冰齿一开,盯看英泽的眼神有了变化,随即两眼一眯,捂住面纱,道, “师傅说~~清幽派的人都是缩头乌龟呢!” 第63章 人奴之身 “这…玄九姑娘的师傅一定是对我们清幽派有所误会……”英泽顿觉尴尬,只得这么回复一句。 “尸化人奴是什么?”玄九问完,寻看起另几座铁索桥,这些铁索桥皆隐在一片浓雾之中,看不清端头会有什么,她不禁动手数了起来,“一~~二~~三~~四……七~!” “噢!玄九姑娘有所不知,这是魔教用尸毒作弄出来的,刚才袭击我们的就是那东西!”英泽说着指了指索桥下那些人,继续说道, “那东西不同于一般中了尸毒之人,他们虽是尸毒之身,却是能被魔教控制,成为帮凶,这尸化人奴可比一般的兵士强横得多,刚才我差点便丢了性命,还好偶遇了玄九姑娘,更被玄九姑娘所救,玄九姑娘可算是英泽的福星,你我二人实在是巧兮缘兮!” “他在说什么……” 玄九嘀咕一句,握着拳头托住下巴,作了个沉思状,眼光扫过她身前这座索桥,又吐出一句,“八!” 语毕,玄九眼中顿时如同被擦亮一般,手掌相互一捶,“我知道了!一定是八门遁甲!我可真聪明!可……哪个是生门呢……” “八门遁甲?这么说来这八座铁索桥排布的就是八门遁甲之术了?!难怪会有八座铁索桥,”英泽凑上前来,言语中透着喜色,又道, “玄九姑娘!这个我会!八门,有开门、休门、生门、伤门、杜门、景门、惊门和死门,八门可辨吉凶分阴阳,不过阴阳顺逆,实在无穷尽,要想找到生门,还须先排出九宫,再按照其中纵横十五数,分出八卦八节,噢!这其中的生门是为六丙合六丁之数,属天遁分明,月精华盖……” “完~!全!~听~!不~!懂~!” 玄九心中发出一声喊叫声,长大了嘴巴,显得一脸木讷,只得尴尬地指指那四座似乎浮在浓雾之上的五层楼阁,道:“我看…那个女的多半是去了那里……” 说着玄九拾起石头便朝上砸去,石块冲入那些雾气之中,沾到那些水滴,竟被水滴束缚,原本那石头附近各自独立的丝线,这会都拧成一个漩涡状,将那石头裹得严实。 “还好没触动什么机关,玄九姑娘…刚才太过莽撞了!”英泽神色焦急,如同是在对熟人说教一般,“要是触动了死门,我们则要休矣!要过这八门遁甲……” “后会有期!”语毕,玄九撒腿就往铁索桥上跑去。 英泽滔滔不绝的说辞还未结束,遇见玄九此番举动,急忙唤道:“玄九姑娘留步!前面不知会有何等危险,万不可轻易尝试!万一是死门呢?!玄九姑娘!喂!玄九姑娘!” “好奇怪的人…比小师傅还啰嗦……”玄九双手食指塞住耳朵,不再理会英泽,一会儿的功夫,她便到了铁索桥的端头,站在那四座围合的五层楼阁身前。 眼前的四座围合一周的多层楼阁底端,每一座楼阁之前皆有一道深壑,延伸至深壑的底端还有三层,这乍看五层的楼阁,完全数下来,总共有八层。 “唉?玄九姑娘!”英泽站在铁索桥边犹豫起来,“那个地方一定是师傅曾提到的月楼……玄九姑娘太莽撞了,这里面说不定会有什么危险……” 这时,从另外几条铁索桥处,朝着英泽飞爬过来众多猩红眼睛的男子,英泽只得硬着头皮冲入那迷雾之中,直到他奔到了铁索端头,就听“咯~咯~咯!”木门转动的声音响起。 “玄九姑娘!莫要随便乱入!”英泽喊话声还未落下,玄九早已钻入了四座宽阔楼阁最下方迎面打开的一只鬼头门内。 “这……好!我也来!大不了,与玄九姑娘一同共赴黄泉!”英泽深呼口气,前脚才迈出一步,他便一头撞上楼阁墙面。 玄九钻入那鬼头门内之后,四座高楼阁瞬间朝外扩张,英泽脚下所站之处成了一处悬空之地,撞上楼阁的墙面之后,便肿着鼻头朝下跌去。 ---------·------------------·------------------·----------- 一只黑背蜘蛛触足探出,随后从一个洞口一跃而下,旋转身子,腹囊朝上,射出一道蛛丝黏在洞口,从楼阁顶部繁复无比的花样藻井之上飞速垂下。 这一座八层楼阁从上至下浑然一体,除了四周规矩的窗格,没有任何梁柱,所有楼层逐层往上收缩变小,到了顶部时,汇聚成一个数丈方圆的布满孔洞的藻井类圆周,八层楼阁内壁观之上下形如竹笋,状若高塔。 垂线蜘蛛穿越楼阁内层层密布,如同星罗棋布般悬垂的茧蛹,这些茧蛹皆是由无数细丝连接,每道细丝上间隔着距离,挂满晶莹“水滴”,楼层内更是仿若一个“细丝丛林”,直到快要触底,它才收住下落,头背十几只复眼中,映出楼阁底部由丝线悬于半空的六刀奴。 此时,六刀奴像是一只被人捉住而悬空的刺猬,手足与颈部皆由锁链拴住,后背延伸联结出去数不尽的细丝,从那些细丝之上,每次有水滴落在他后背,六刀奴便睁开一双猩红眼睛,如同被刺中一般,不停颤抖。 踏!~踏!踏!~ 阵阵脚步声传来,鱼七锦将汪文二丢置在一旁,来到六刀奴身前,伸手触摸上来。 “六鳞……”鱼七锦玉手划上六刀奴胸膛,游走他全身。 “哗~啦~啦~啦……”锁链缓缓垂下,六刀奴从上落下,裹上衣衫,不悦道,“小鱼儿,不是说过,在下如今名为六刀奴么?六鳞这名字早就随同火凰教消失了!” “呵呵呵~……”鱼七锦发出银铃般笑声,走上前来将六刀奴抱住,柔声道,“那我们作弄这东西是为何?不正是为了让教主复生么?你这么在意过去的名字作何呢……” “复生教主?”六刀奴嘴角悄悄一扬,冷笑一声,“嘿!~……” “怎么?你难道又想暗中打什么鬼主意?”鱼七锦眉头一皱,从后环住六刀奴,同时双手贴上六刀奴胸口,“答应我…下次不要再背着我作弄我的东西……好好回答……要是敢对我说谎的话,我就将你的心挖出来……” “在下只是在助你一臂之力罢了……”六刀奴转身过来将鱼七锦搂住,笑道,“又怎敢对你撒谎,在下这条命都是你的呢……” 两人几乎贴在一起,身形模样对比起来完全不能搭配,一老一少,一个是枯瘦面相横竖去看都是凶恶无比,另一个却是媚眼含情,娇柔一副丰润秀色。 “这倒是不假,你的命的确是奴家的……”鱼七锦这时将六刀奴一推,旋转身子落坐到一张龙纹石椅之上,眼神变得凌厉,再道,“六刀奴……那么多尸毒交给了你,你却一具异血都没作弄出来,还是说……你把异血都用到别处去了?” “这次安明城同上个月的毓州没什么差别,尸毒都用在没有真元,不懂武功的平民百姓身上,白费气力,”六刀奴捏了捏胡须,两手一摊,又道,“在下早在毓州之时,就提醒过你,是你偏要浪费这些尸毒在那些人身上,怨不得我……” “那玄蛇呢?为何也跑了?”鱼七锦责问道。 “你该去问问离怀鹤,他带来的好帮手,”六刀奴眯着眼凑上前来,咬牙切齿道,“原本百花图的秘密,在下与你二人分享就足够了,你却偏要跑去刀詈司听他的吩咐,还害得在下处处躲藏,什么都不好做了!” “离先生是教主故交,百花图他也有份,找他帮忙又有何不可,况且我们只是各取所需,他要他的乱世,我们只管复生教主就是,”鱼七锦露出不屑,辩解道,“是你这家伙,总是图谋不轨,才被人人喊打的吧……” “哼!血祭你能有多少把握?”六刀奴冷哼一声,抬头去看那些悬挂的茧蛹。 “最多五成,若有异血,或许会好些……”鱼七锦闭目,手臂托着下巴若有所思,“这法子毕竟还未成功过,五成已是高估了,成与不成还得看天……” “五成……嘿嘿嘿……你等于是没说,”六刀奴露出坏笑,随即转为一副洋洋自得的表情,从自己衣袋内取出一只瓶子,悠然地说道,“慕年年作弄了尸毒,在下这活尸丹可比尸毒更是厉害!你要不要试试?可保你真元更进一步呢……” 见鱼七锦只是抬眼看他一眼,随即表现出不予理会的反应。 六刀奴冷笑道:“哼!你们都对慕年年趋之若鹜,却对在下所为不屑一顾!在下可告诉你!复生的法子,在下已经用过一次了!而且……”六刀奴说着,笑得得意,“这其中诀窍已被在下知晓!要是用在下的法子,可不止五成……” “噢?”鱼七锦听到最后,猛然一睁眼,问道,“什么诀窍?” “告诉你也可以,只要把你的符术从在下身上拿掉,”六刀奴冷眼道,“好歹在下也曾是火凰教四大护法之一,如今却被你弄作人奴!在下谁的命令也不想听!教主也好,离怀鹤也罢,还有你~小鱼儿……更不够格让在下听命于你……” 第64章 阴谋之二 “你若能事成,我必然就帮你取下来,”鱼七锦起身靠近六刀奴,“只要让教主复生,你就是要我的命,我也给你,取下区区符术算不得什么……” “你以为在下会信你么,女人善变,你这蛇蝎说的话在下更是一个字都不信,”六刀奴露出自己肩膀处一道十字伤疤,再喝令道,“拿不拿出来?那个冒牌的离怀鹤此时去了华亭,时刻紧迫,若是等他们回来了,你再想与在下做这交易,就没这机会了……” “此人是离先生安排,没什么冒不冒牌之说,你看出来这点,又能怎样?”鱼七锦凑近了问道,“我倒想听听,怎么就没机会了?” “嘿嘿嘿……哈哈哈……”六刀奴突地狂笑起来。 “你笑什么?”鱼七锦问道。 “在下笑你狂妄无知,假冒离怀鹤的那个女人一心想的是复生她妹妹,她旁边那个伤七,你知道是谁么?”六刀奴捂住嘴,似乎是在憋住笑意。 “一次说全了!别跟我兜圈子!”鱼七锦这时被六刀奴一言弄得既好奇又紧张。 “你忘了在剑庄干的好事了么,杀了人家的庄主夫人,”六刀奴戏谑道,“嘿嘿…如今寻仇的可马上要找上你了……” “啊!?伤七是离楚弋?”鱼七锦露出一丝怯意,不过立刻又回复了正常,怒道, “就算是他,来了里华亭,照样不能拿我怎样!在这里,我!鱼七锦,好比苍天!”怒言之后,鱼七锦忽然一愣,手掌盖在一只雕刻花木纹路的金丝玲珑圆球上,疑惑地问道,“难道…他是想要趁机夺了魂器去复生他的夫人?” “你总算弄明白了,你想要复生教主,嘿嘿嘿……在下帮你捋一捋,离怀鹤在莲花峰作弄了一番之后,便不知去向,就算回到此地,在下也不觉得他会站在你这一边,” 六刀奴将手背在身后,踱步又道:“那个假冒离怀鹤的女人与离怀鹤同船,同样不会帮你;剑庄的离楚弋是你的大仇人,更不会帮你,你想想看……想要复生教主,现在可只有我一个帮手了,你是要对付我们三个?还是想要与我结盟?两个对两个?!” “我可以帮你拿下符术……”鱼七锦思虑了一番之后,再道,“不过,我怎么知道你这法子管不管用?” “在下已经成功了一次,当然管用,”说着他指了指静若木头一般呆立在一旁的汪文二,又道,“少阳帮的二少主汪舞阳,就是在下杰作,嘿嘿嘿……你走后,在下已将你之前杀掉的足百烈纳入了他身体里,若不信,可捉他来瞧瞧,就知道在下说得真假了。” “那就等汪舞阳出现了,我再信你不迟……”鱼七锦将那玲珑球抱在怀中,衣袖一挥,再道,“十二卷百花图,除了离先生留给我们的那一卷,其余的你弄到了么?哼!还拿什么与我讨价还价?” “喏!伏击足百烈得来的那卷在这!”六刀奴说着从一只洞口内取出玄九那只卷筒,将里头的百花图丢给了鱼七锦,又道,“至于陈远之所持有的的那卷,早晚也会到手,你急什么?” 啪!~,鱼七锦接住那卷百花图,打开仔细瞧看。 “这是真的百花图?”鱼七锦露出疑惑,她不信任六刀奴,“但凡百花图都有注解,你这上面的注解呢?没有注解,上面随意画出来的东西,谁知道是个什么……” “你!在下千辛万苦弄来的百花图都交给你了,你却处处怀疑在下,莫以为人人都如你这般满口谎话……”六刀奴转身,一边缓步离开鱼七锦,一边又道,“既如此,那就算了,反正都是复生,用到谁的身上不是一样呢……” “等等!我就信你这回,若是胆敢骗我,可保你走不出里华亭!” 鱼七锦露出犹豫,在这时妥协,走到六刀奴身旁。飞速用几根银针刺入六刀奴肩头,再一掌拍在那道十字伤疤之上,瞬间从五指缝中冒出几缕黑烟, 这时,鱼七锦再道:“你身上的符术已经取下来了,可以说了……” “诀窍就是在下这颗活尸丹!”六刀奴摇了摇手中一颗幽蓝色泽的药丸,露出诡笑,“只要是中了尸毒的异血,服下它,就能出现你要的复生骨象!” “复生骨象……”鱼七锦闻声一愣,瞧了眼那张龙纹石椅上刻画的图像,图像上是一个背后多足之人,如蜘蛛,又兼有人形。 “那异血呢?”鱼七锦又问道,“说了半天,还是要异血,那么多的尸毒交给了你,难道却一个异血也没弄出来?等等……全用在了汪舞阳身上?” “正是……”六刀奴眯起眼睛回答,“只要找到了汪舞阳,就可直接用来复生…你的教主……” “我要将少阳帮变作教主的新据点,汪舞阳在计划中是要与其兄长汪承一同被除去的,如今你把他作弄成了异血,这人…也得由你去找回!”鱼七锦说话时不停地抚摸着玲珑圆球,眉头皱起,再道,“错过了今年的甲子月,可就要再等上五年了!” 鱼七锦话音刚落,楼阁内垂挂着水滴的细线,传来一阵动静,所有水滴在楼阁顶部透下的光亮之下,如同闪烁不定的星星一般,那阵动静在底下两人的注视之下愈演愈烈。 “看来……还是有人进来了……”六刀奴示意鱼七锦,同时趁着鱼七锦盯看楼阁之时,缓缓挪动到一旁,换了个地点。 六到奴一边飞速地将卷筒探入一只圆洞,一边转身盯看鱼七锦的一举一动,生怕被她发现,却全然不知此刻他身后正垂下一个倒挂的人影。 没一会,楼阁摇晃停止,地面上爬出一道半尺宽的裂痕。上空那些挂在细线上摇晃的水滴,与空中细线上的茧蛹如同落雨冰雹一般坠落下来一片。 “你的雾阵看来也没这么厉害……”六刀奴抬手遮住水滴,随手弹开那些茧蛹。 “哼!里华亭的阵法,毫无破绽,就是建造它的人也未必能从这里全身而退……”鱼七锦言及此处,忽地顿住,额头落下一颗汗珠,嘀咕一句,道,“难不成……旅夜来了?” “我去瞧瞧!一定是有什么人动了我的雾阵机关!”鱼七锦目光不离楼阁入口,言毕,顿时跳起冲出楼阁。 “去吧…去吧,复生教主?嘿嘿~~嘿,在下可不奉陪你了……”六刀奴捏了捏自己的八字胡须,露出奸笑,“没了讨厌的符术,在下恢复功力可就指日可待了,到时谁也奈何不了在下,嘿嘿~~嘿……” “咦?我的蝴蝶发带呢?” 六刀奴身后传来的问话,令他脸色变得难看至极。 他回头一瞧,倒挂的玄九,已经打开了卷筒,双手抱着晃悠了几下,将那里面一堆体透暗红的小蜘蛛倒了出来。 “血蜘蛛!糟了!糟了!”六刀奴惊恐地跳了起来,跳着脚喊道,“这里绝不能放出血蜘蛛!” 这话尚未说完,六刀奴早已是带着仓皇面色,去追踩那些血蜘蛛,无奈这些血蜘蛛落地后四散飞奔,六刀奴疲于奔命了一阵,最后还是逃了几只钻进了楼阁四壁的圆洞之中。 “万事休矣~~~”六刀奴露出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啪!~啪!~啪!~ 玄九用卷筒从后敲了敲六刀奴肩膀,见他未转身,便从他身后绕到身前,伸手要物。 “还我发带!” “发…发什么带……在下如何知道…你的发带!” 六刀奴面对玄九,一张老脸登时窘迫不已。 ---------·------------------·------------------·----------- 感谢每位喜欢《沈羽十二夜》的小伙伴们,谢谢小伙伴们的支持与阅读! 书评区有角色投票!求投票!求花花!求收藏!求订阅! ---------·------------------·------------------·----------- 第65章 悠悠人臣 汉沱江。 经古蜀、穿戎羌,横卧仓国之南。 西之极可溯源昆仑,抵三危之国;东尽天际,可流达“夜郎、黑齿”;南临“纳西、白蛮”,遍布滋养支流;与两条旁支青衣江、漓江汇聚,擦肩齐鲁即墨而过,终入东海。 而仓国境内这一段汉沱江,白云映水,景秀如画。遥观远岸尽是青山奇峰,行船所遇皆为碧水潆洄。 在这宽阔江面之上,此时正有一只排列成山字的船队。 尽管顺风满帆,却行速缓缓。 “这是何故……” 徐朗带着手下站在“山字”顶头那舰船的甲板上,看着前方水面上升起的一圈圈潆洄,一脸的不解,挠了挠头,准备返回船内楼阁。突地一名兵士,遥指远岸一座山头,叫道:“校尉大人!你看那边!山在动!” 徐朗一听,急忙也凑上前来。 这一船队最尾端,船身体型稍大,由前方与两侧船只通过铁索相连,两侧四只拍杆,船身之上三层船阁,露天的前甲板之上,放着两只木笼,关着任敏与嘉念两人,各坐木笼一端。 “婆婆……我不该回来的……”冷风扑面之时,嘉念曲膝抱头,语气颓丧,“要是我不跑回来……婆婆就不会被他们威胁了……婆婆你骂骂我吧,平常你肯定都揍我了……要不然…你再揍我一顿……婆婆?婆婆你别不理我呀?……婆婆?你怎么不说话了?” 眼前任敏戴着镣铐沉默不语,嘉念突然意识到任敏自从上船以来,再没说过一句话,全程皆是他在叨叨不停。 “婆婆!?你不是说你要打坐么?”嘉念急忙靠过来,摸了摸任敏额头,“嘶!~~呀啊!~~好烫!婆婆你发烧了?来人!快来人!!婆婆病了!快来人!” “吵什么?吵什么?别惊扰了单主簿休息!”两名背弓兵士,上前喝止。 “婆婆她病了!这么冷的大风,把我们放在外面!你们倒好,躲在里面!”嘉念指着那两人,不满道,“你~你!快将铁链打开!再找个大夫过来!婆婆一定染上风寒了!耽搁了,找你们算账!” “哟呵?!你以为老子是你们下人么?还以为是你们府里呢?眼睛瞎了么?你们是犯人!”一名兵士嘲笑道,“囚犯就好好地吃些苦头,别吵吵吵的,再叫我就给你吃顿鞭子!” 啪!~~,皮鞭抽在木笼之上,惊得嘉念一颤。 “还想叫大夫,嘁!嘿~~”另一名兵士,挥了挥手中皮鞭, 嗤笑道,“别说现在没法找,就是能找到,搬着梯子上天!!” “什么上天!?我是要找大夫!”嘉念嘟囔道。 “没门!”那兵士连着数鞭抽打在嘉念手上,“退后!退后!给我闭嘴!” “何事在喧哗?”单修远抚帘而出,走上前来。 “惊扰了单主簿!属下有错!”那两名兵士随即将情况一说,少不得还添了些油醋,说笼中两人妄图逃脱。 “你们拿些毯子过来……”单修远挥挥羽扇唤退那两名兵士,走到任敏身前,躬身问道,“过江风大,委屈任大将军了……等入了华亭城内,必然不会怠慢了任将军,”说着单修远单手拍在木笼之上,又道,“区区木笼,防君子而不防小人……” “喂!你在叨咕什么呢?婆婆病了!快找个大夫来!”嘉念凑上来叫道。 “噢?你是叫嘉念?”单修远两道目光似乎能将人看透,凑近了问道。 “是…是又怎么样?!”嘉念回答完,隐约生怯。 “我听闻任府收养了个乱臣贼子的遗孤,府上男女那么多,任将军却独救你一人,看来你多半就是那人了……”单修远遥望远岸如淀青山,目光如炬,轻摇羽扇指了指嘉念,眯眼又道,“曹之嘉可给你留下了什么?比如一张草木丹青?又或者……一块龙涎玉?” “什么?丹青?什么玉的,你在说些什么?”嘉念面露不解,犹豫了一声,再道,“曹之嘉又是谁?怎么季老头这么说我,你也这么说?” “你果然什么也不知,”单修远笑笑,“曹之嘉是……” 这话到一半,一旁的任敏开口打断单修远。 “住口!你这小人!我任家的家事何来你说话的份!”任敏这时睁眼开口,颈脖间青黑色细纹正缓缓消失,整个人一头乌发,气力充盈。 “家事?任将军竟还能回光返照?单谋虽不才,可对你们江湖事也有所涉猎,”单修远见任敏转醒,继而走向任敏,冷眼再道,“单谋早就从南大帅口中听过,任家所用‘断天五绝’皆是需要服用一种活络丹,虽是威力无匹,却极度折损阳寿,这……才隔一日再服一颗……任将军…是打算逃么?” “……”任敏双臂缠绕起真气,眼看磅礴巨力就要涌现而出,就听任敏一声喝道,“嘉念!趴下!” 啪!~啦~~一声爆裂,那木笼顿时四散开来,任敏气势暴涨,一把捉住单修远衣襟,船上众兵士纷纷围上前,举起刀剑长戟,船阁高处弓弩蓄势待发。 “婆婆!你没事啊!担心死我了!”嘉念抱头趴下后,这时爬起就要来与任敏怀抱,却不料刚沾上任敏衣衫,便被一股劲力弹飞,落入水中。 “嘉念?!”任敏急忙丢开单修远,虽急于救人,却又难言之隐一般,停在甲板上,巴望着嘉念在水中挣扎,只得回头求助于单修远,“单主簿!快救救他!” “救上来……”单修远对任敏怪异的举止,自是瞧在眼里,当即命人下去救人,好在此时船队行速极缓,嘉念并没离开多远,便被两名兵士拉回船上。 “送他进去换身衣服,”单修远使了个眼色,让一旁似乎不明他意思的手下去照做,又道,“南大帅向来敬重西王,又常教导我们以德待人,任将军乃是西王手下得力助手,我们自当不能怠慢了他们……” “多谢…单主簿了……”任敏心有不甘,也只得言谢。 “不必谢我!”单修远摇了摇手中羽扇,整理好衣衫,冲着任敏笑道,“你们是我手中押送囚犯,自然不能让你们有事,” 说着单修远遥指四周江水远岸,再道,“我瞧任将军服了丹药,似乎不能近水,今处江中,前后无依,也别指望西王会派人来救你,怎么?还要我再提一次么?” “不必了!你们强加罪名于我,又毁我府邸,大不了……我这老骨头就与你们同归于尽!”任敏拳头握得“咯吱”作响。 “强加罪名?即便有人强加罪名给你,那也是刀詈司所为,任将军可弄清楚了,南大帅从不沾刀詈司这等污流,”单修远从衣袖内取出一封信鹰传文交给任敏, “自己看看吧,安明城主尸身已在你府里寻到,死前化作行尸,留下的众将士,也从你府上发现地窖,饲养魔教虫兽,危害安明城附近的百姓已是大罪,更是残害安明城主,当今国舅陆安明,任敏!你有几个脑袋够用来砍的?” “这都是……都是刀詈司的嫁祸,我从未做过这些!”任敏瞧着信中所提,塔下虫兽与被斩杀的陆安明尸身,激动地争辩起来,“我不会服罪!将来西王大人定会还我公道!” “好个嫁祸……既如此,那你就该明白,刀詈司想对付的人是西王,不是你们任家,你若是在此时畏罪潜逃,自己万劫不复不说,还会让西王落下把柄,到时几个亲王借此发兵,西王该如何抵挡?” 单修远说得任敏垂头,眼中不经意间露出得逞神色,再道, “为今之计,就只有任将军~~…担下所有罪责,才能替西王开脱,”单修远羽扇轻摇,再一指点,“‘既为人臣,当护其主’的道理,任将军应该知晓……这罪责,一定得由你来去担!” “……”任敏哑口无言,缓缓散去周身气劲,真气消失之后,那头乌发又回到白头,须臾之间,任敏露出疲态,摇摇晃晃地瘫倒在甲板上。 “来人!将任将军戴上镣铐,换个笼子……”单修远吩咐下去,又对任敏作揖,道,“任将军只得委屈一下了,你身上尚有尸毒未尽,不得放你随意走动……” 任敏喘息间,连忙再食一株从药园内带出的鬼针草,凝神打坐起来。 “单主簿!” 这时徐朗从船队最前方的舰船赶来,行色匆匆,还未到单修远身前,就喊道,“你见多识广,快过来看看!” 第66章 逆流双城 单修远闻声,当即随同徐朗来到舰船前甲板,顺着徐朗所指,顿时张圆了嘴巴。 就见远岸一座圆鼓鼓而绿植繁茂的青山,竟在众人眼中缓缓滑入汉沱江江水之中,山头仿佛是被一股河流切开,又被那条河流缓缓推入了汉沱江。 “竟有这事……”单修远收起难以置信的表情,俯身若有所思地盯着水面上的那些漩涡潆洄,“原来满帆还走得这么慢,是这个缘由……” “单主簿,你看出什么来了?”徐朗指着那个已有一大半滑入汉沱江的青山,再道,“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能自己走路的山头呢!” “不知什么缘由,这山被水冲开了,你们看……”单修远指指水面上那些漩涡潆洄,又再道,“前方遍布这些漩涡,一定是由那边山头的江流冲入了汉沱江形成的,二水汇聚才能有此景象,” 单修远手中羽扇不停摇动,口气疑惑,“只是……从哪来的江流?漓江往南才有,青衣江尚在千里之外……总不至于凭空出现的吧……” 正寻思,忽听徐朗惊叫道:“单主簿!快看!那山头后面!好像有个人!” “什么?”单修远眯着眼睛远观起来,船队到远岸距离虽远,不过仍旧能在那圆鼓鼓的山头之后,微弱地分辨出一个人形。 那人似乎手中正捉着一条厚重的长铁链,脚下无船却又像是踏在水面。此时圆鼓鼓的青山已经完全滑入水中,而那人也随着一同入了汉沱江。 青山一离开远方岸边,江面上时不时冒出阻碍船队的漩涡,也在此时消散得干净。 就见风帆一鼓,船队行速飞快起来,与漂浮在江水中的青山背道而驰,渐行渐远。 “单主簿?!”徐朗问道,“要派人去瞧瞧么?” “驱两只船,六十兵士,过去探一探!”单修远吩咐道。 “好!我也去!这东西被我遇上了,不去瞧瞧心里痒得紧!”徐朗转身便去吩咐安排,时逢上空飞下一只信鹰落于单修远身旁,在旁兵士忙将信交于单修远。 “徐校尉!且慢!”单修远将那信件一扫而过,立刻皱起眉头,脸色突变得不好,急忙唤住徐朗,再道,“立刻!转舵!去华亭!” “单主簿,不是安排好回湖州了么?那……那个怪山还要去探么?”徐朗问道。 “情况有变!不可再减人手,立刻传信翊羽将军,让他直奔华亭!众将士做好准备!”单修远匆忙说完,顿时怒拍桅杆,“督抚大人执意去了华亭!要用御赐的百花图交换大小姐!” “这……就只有陈大人与四安?”徐朗接过信件瞧后亦是一愣,急忙令人调转船头,去往华亭。 但他们原本就是直奔湖州,现在半途掉头,不仅浪费了时间,此时回头便是顶风而行,只有放下风帆,驱人力转向前行,十分费劲,即便到了华亭,也要比预计的晚了许多。 徐朗见单修远一脸凝重,不解地问道:“单主簿,也不需如此担心,陈大人此时未必就与刀詈司他们见了面,况且四安这信上不是说了,会请昆仑来的圣人作保么?别看他年轻,既然位列昆仑六圣,手段想必不简单,我们只管放心就是了!” “徐校尉,怎可如此大意……”单修远此时已经回复常色,摇摇头道,“他们要是只去了华亭城里,倒还好,我担心刀詈司会将他们带去城外的里华亭,那里可万万去不得……” “单主簿居然也这么惊乍,里华亭?嘶!~~~~为何叫里华亭?不是叫华亭么?”徐朗疑惑地问道。 “徐校尉有所不知,华亭城外不过二十里地,还保留了前朝一个雾阵,原本是个无人能碰的死阵,可不知后来被谁打开了机关雾阵,自此那附近人兽不留,更有人见识到雾阵中那名妖女,朝外自称雾阵为‘里华亭’,常在日落之后,将过路人兽引入雾阵!” 单修远语气沉重,放下手中羽扇,背着手遥看将要落山的夕阳,再道:“那‘里华亭’白天去看时,与寻常小镇没什么两样,可一到夜晚,驻留在里面的人,若没及时出来,便再也出不来,所以武林中人才唯恐避之不及,盟主艮藏宫更是在‘里华亭’二十里外周边,开设了驿馆客栈,提醒来往商客行人,广播‘二十里外,夜不入镇’的传言。” “‘二十里外,夜不入镇’我倒是听过……原来是这意思,”徐朗恍然大悟道,“晚上不能去,那白天过去抄了它不就成了,看那妖女还作什么乱!等我们到了华亭,我这就带人去擒住那妖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 “不可……”单修远面色凝重,说起一件往事来,“有件事不甚光彩,翊羽将军与你们大概都没有听南帅提起过,便是朝廷对武林众人围剿招安时,我与南帅一同……咳!咳!~”单修远自觉失言,干咳了几声,再道, “南帅带领我们前往的地方,就是华亭,当时少阳帮协同‘里华亭’抵抗,我们就遇上那雾阵,差点就交代在里面了……” 单修远这一言,令徐朗顿时目瞪口呆。 统领六洲十八郡的南大帅,就连鬼神都莫不敢近,却在“里华亭”受困。 “那是几年前,朝廷对盘踞在华亭的少阳帮招安的事了……”单修远再叹一口气, “当时南帅与我等众兵士,皆不信附近‘里华亭’的传闻,于是南帅才亲自前往,彼时更兼有二千精兵随行,去了那‘里华亭’,最后却只有我与…南帅与我二人侥幸出逃,自那以后南帅便不再涉足华亭,没想到没多久少阳帮竟乖乖地投靠了西王,华亭最后也交由了西王管辖,到手的城池就此也就丢了……” “难怪华亭距离湖州不远,却归西王管辖……”徐朗恍然明白一般点头,立刻又有一问,“单主簿,那你们白天这么多人进去了,看到什么了?也不能白白牺牲了这么多的弟兄啊!单主簿深谋远虑,当时何不再去一次,将他们拿下?” “白天入驻时,‘里华亭’空无一人,可天一黑,里面雾气一起,众人便如同丢了魂一般,只进不出,”单修远目光一凛,再道,“徐校尉说的南大帅又岂会想不到,南大帅与我回来之后,并未直接离开,而是由我领了三千人再次前去,” 单修远摇摇头,叹道,“一入雾阵,便没了回应……” “这雾阵竟然如此诡异……难怪朝廷对这里不管不问的……”徐朗嘀咕道。 “当初借着讨伐魔教,夺占领地的几个亲王唯独对华亭不管不问,华亭这谁都顾不上的地段,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最后才归化为西王管辖,”单修远摇起羽扇,目似利剑,再道, “如今朝廷颓败,任由刀詈司等诸多作乱,徐校尉,你以为这几个亲王都看不见么?” “单主簿是何意?我徐朗一介武夫听不明白……”徐朗问道。 “朝廷尚能喘息,缘因西王与飞帘,若不然早已落入群狼之口。”单修远见徐朗仍旧是一脸不解模样,随即羽扇一挥返回船内楼阁,不再与徐朗多话。 拂帘入内,焚上一炉香。 单修远眯着眼,坐靠在软榻之上,轻摇羽扇,口中念念有词,道: “‘顺者不昌,逆者不亡’,朝廷…气数将尽……唯有逆流而上……嘶?!”言及此处,他眼中忽地透出闪光,手中羽扇停住,叹出一句, “原来如此……” ---------·------------------·------------------·----------- 砰!~~ 嘉念换完了衣服,扬手就是一下,将任敏木笼旁的一名兵士打晕。 “婆婆!婆婆!我们快逃!”嘉念来到任敏木笼旁,发现这新换的木笼竟没关闭,随手一拉便开,形同虚设,他不禁喜道,“婆婆!他们忘了上锁了!嘿嘿!快!我们快走吧!” “婆婆?!” 岂料任敏一把推开嘉念,转过脸去,夕阳余晖映在任敏褶皱的脸上,显得落寞无比。 “嘉念,你在药园内所喊之人,是嬿儿么?”任敏此时这问话,令嘉念一愣。 第67章 擦肩之一 “嗯!婆婆!”嘉念露出兴奋,回答道,“就是嬿儿!千真万确的!嬿儿回来了!” “是么……” 任敏垂下头,此时颈脖间虽没有青黑色细纹,却鬓白体虚,形同枯槁,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就听任敏这时喃喃自语,一阵说道,似是说与她自己一人来听,“好…好…如此就好…如此…我心稍安……现在…就只剩下她了……” “婆婆!你在说什么?快走吧!我有刀!嘿嘿!”嘉念说着拿出从兵士身上得来的一把匕首,笑道,“我看到他们在大船后面拴着小船呢!我们偷一条小船逃了吧!” 任敏没有说话,斜斜地看着嘉念,这时嘉念身后最后一丝落日余光,也隐入了山下。 那副稚气未脱的脸面,让她觉得可气又可笑,任敏缓缓摇头,再道: “你一个人走吧!去方口,找一个名叫董奉的人,如实告诉他来历,从今往后,我不欠你什么了,”任敏如同交代身后事一般,说完再度推了一把嘉念,这次将他推出了木笼,再独自盘坐在其中,摆了摆手,道,“趁现在…走吧……” “我不走!婆婆!?哪里也不去!”嘉念执拗着说道,“季老头已经投靠了刀詈司,我不能丢下婆婆你一个人在这里,这些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要气死我么?晚了就走不妥了!”任敏怒容上脸,再喝斥道,“你在这里反而是个累赘,走了的话,婆婆才好跟他们动手!懂了么?!” “哈?!这…这么说我……”嘉念仿佛泄气的皮球,“婆婆…真是……” “走!”任敏手再一挥,嘉念这才往着船尾而去,不过依旧显得犹犹豫豫。 嘉念来到船尾,见到拴在船尾的几只木舟,难题又现,木舟与他所在的船身高度相差很大,嘉念既不能轻功,又不会游泳,万万不敢这么跳下去。 不过幸好还有几条通往木舟的绳梯垂挂在船身,嘉念回头看了一眼,顺着绳梯小心翼翼地一步步往下走。 行到一半,就听见上方传来的声音。 “你这臭小子,把老子打晕,居然还想逃!?哼!没门!” 原来被他打晕的那兵士已经醒来,这会与另几人在此寻到了嘉念,众人拽着绳索往上拉的同时,还丢下了一个索套,将嘉念套得紧紧。 “啊!放开爷爷!我……诶!~~~”嘉念慌神,更加快速地去下那绳梯,不过虽然嘉念双脚踩得如同风火轮,头顶那几人却是有心戏弄嘉念。 他们将那绳梯不停地往上拉,半天之后,绳梯到了尽端,嘉念非但没能下到木舟,反而被他们还往上提了一段距离。 “哈哈哈~!~你瞧瞧这废物……”“要是我就直接跳下去了,还走什么绳梯……” “笑什么笑!爷爷不会!不会游泳!不行么?”嘉念叫道。 “哈哈~~不会水~~哈哈~~那你还想逃跑,爷爷的索套一早就套住你了……走你!给爷爷上来吧你!”说话那士兵此时发力,索套将嘉念身体勒紧。 “你们…你们识相点!快放了我!要不然…婆婆一定把你们打成猪头!诶!~~~~”此时嘉念被往上一提,整个人脱离了绳梯,被索套吊晃在船身上,脸面被船身擦得通红。 “让我来!让我来!不会水好啊!刚才打的地方老子现在还疼呢!”那名先前被嘉念打晕的兵士揉起了脖子,一把夺过绳索,叫唤道,“叫你不老实,老子让你去喝点水!” 说着,那兵士发力一拽,先前套在嘉念腰间的索套这下将他勒紧,让他整个人挂在了船身高度一半,晃晃悠悠地摇晃起来,随即又被那兵士丢入江水之中。 远空此时一阵鹰唳声响起,一只身形巨大的蛊鹰,从船队上方盘旋一周,飞掠而过,众人皆以为袭击任府的飞鹰又来,一时间纷纷窜回去拿出兵器。 只剩下手握索套的兵士,还停在远处,不过飞鹰盘旋一周之后便离船队远去,那握着索套的兵士松了一口气,这才猛然想起嘉念尚在水中,正要提,徐朗声音响起: “在干什么你?” 那兵士一慌神,手中索套滑落了下去。 “没!没干什么……”那兵士慌张点头,却也不敢隐瞒,连忙将刚才嘉念逃跑落水之事说了出来,只是没提他泄愤那一段。 这会虽是转舵朝向华亭而去,却没有刚刚的逆流,船队行速已回复正常,想要再去茫茫江水中寻人,万不可能。 徐朗盯着水面上此时浮起的阵阵潆洄,早已没有了嘉念的影子。他眉头一皱,却又松开,拍拍那兵士,道:“算了!算了!都是自家兄弟,现在人手要紧,你们…快去准备,到了华亭,可有一场硬仗!” 船队渐渐远去,水面上又一阵数量众多的潆洄浮起。 此时水中环宇之内,晶莹气泡无数,似是无凭明珠,星罗璨烂,又如斥境风灯,转瞬即逝。 嘉念瞪大了眼睛与面前一张灰溜溜布满鱼鳞的人脸,亲在一起。 这张脸面一双没有眼白的黑目,正瞪圆了与嘉念对视,口中吐出的泡泡不停地灌入嘉念嘴中,又一会,那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索抱住嘉念与他不停地在江流中旋转,分不清是嘉念是因为落水在挣扎,还是那东西被嘉念索抱之后的逃窜。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嘉念猛地将脖子伸出水面长呼一口气,也顾不上眼前那东西是什么,只管当成“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抱住那东西长长的尾部,被它拖着在水中上窜下跳,虽是惊险无比,却足够他得到喘息的机会。 也不知飞窜了多久,那东西突然撞岸,猛地一停之后,尾部剧烈地摇摆一下,嘉念被这突如其来的惯性,甩向空中,旋转得不知身在何处。 砰!~~~,转瞬。 嘉念落在岸边一堆淤泥之中,狂吐几口水,耳中鸣音稍定,就听耳旁忽传来“哗啦啦”的锁链声响。 他神志模糊,眯起眼才刚抬头,便感觉像被什么东西困住,飞速拉着他在淤泥之上滑行一阵,将他倒垂着悬在半空。嘉念这才发现自己全身被绑满了白色的丝线,正要挣扎,忽听有人开口:“小娃娃!~莫乱动……” 此时嘉念眼中天地倒转,远处水面之上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他奋力扭转脖子,寻到那声音出处。 就见一人,在他眼中如同倒挂在空中一堆粗壮的铁链上一般,一身华衣锦袍,手中一把乌木雕花的扇面挡脸,扇面弧形边缘之下,一双笑眼正盯着他。 “你…咳~咳~!谁啊?这哪啊?我怎么到这里来了……”嘉念清醒过来,朝他问道,“喂!问你话呢?!” “那…你又是谁?”华袍人,一边捉住从嘉念颈脖垂挂下来的一只八角宝玉,一边问道。 ---------·------------------·------------------·----------- 蛊鹰盘旋一周,远离船队。 劲风再起,将飞鹰之上红霜绾起的青丝吹散,如同飘扬的黑色狮鬃。 “是他们……”她目光正凝视下方汉沱江中一支船队,尽管从上看下去那船队已经逐渐缩聚成黑点。 “嘿嘿嘿~~霜姐姐…你在看什么?”小雪身后那些长白骨飞舞得厉害,她正透露着难以自抑的喜悦,“这大鸟太好玩了!哈哈哈!~霜姐姐……咱们就一直飞下去吧!再也不要下来了!” “嗯……”红霜轻应一声,目光从船队之上挪开,这会没有任何干涉,自由自在的翱翔空中,让两人都感觉无比惬意。 红霜看着抱在她腰间的小雪暗想:“小雪……等我们治好你……你想飞多久,就飞多久……” 又行一阵,蛊鹰振翅,悬停在空中,红霜飞速从衣襟中扯出那枚鱼形玉坠,垂在她手掌心,目视那鱼坠旋转一阵之后遥指的方向,眉头一紧。 飞鹰再次振翅,朝着那方向俯冲而下,越过一片树林,惊起林中众多白颈黑身的乌鸦,那一大群乌鸦,竟紧追在蛊鹰身后,从远望去,如同巨鹰疾行之后残留的轨迹,泼墨在空中。 “哇~~~…好多乌鸦呢……”小雪看得十分入神,如同观光的游客,四处寻着宝贝,“咦?!霜姐姐!你快瞧,那里冒烟了!” 不用小雪提醒,红霜也早就发现,一道冲天的青烟正缓缓飘涌而上。 几乎与他们所飞去的方向,呈一条直线。 第68章 婆心苦口 [华亭] 临向晚,华亭城内外杉松带雨,处处湿渍,忽遇疾风,掠夺下一阵枯黄树叶,飞荡空中后扑落在城楼之下两个迎头大字——华亭。 城楼上众守城兵士极目之内,夕阳已快悬于山头,用不了几个时辰,将要西斜入山。 华亭城内府衙,十几个官差靠在外院等候着,内院中端坐着几名不着官服的随从。 内院正中堂屋内,胖头大耳的陈远之,已经脱去那一身杂役服饰,身后贴身侍卫跟在他身后三尺之内,随他左右。 “四安……这里是华亭府衙,不必跟得太紧……”陈远之道。 “先前四安有错,让大人在安明城被劫,这次……”四安还想说下去,陈远之挥手示意他停住,道:“既然来了府衙里头,我们自当相信吴大人,你去外面等候我吧!” 四安鞠躬应声,与站在屋内的华亭府尹吴宏,擦肩而过之时,顿了顿,才去到外面。 吴宏一副眯眯眼,躬身作揖道:“听闻大人在安明城遇到了刺客,实在是下官失职,让大人受惊了,想不到这刺客竟如此大胆,我这就派人前去捉拿……” “诶?吴大人不必如此,华亭虽是通往西关要地,却管不到安明城,本不是你职责,无需如此,是我执意要去,怪不得任何人,”陈远之顿了顿,口气一转,“不过,小女被人关在了华亭附近……” “噢!这…竟会有这等荒谬之事,我这就差人去捉拿这等斗胆狂徒,”官大一级压死人,吴宏问也不问,就要差人去捉拿,已被陈远之气势所制,低头才迈了一步,又侧回身子,问道,“敢问大人是何人这么大胆?” “刀詈司!”陈远之话一出口,吴宏立刻睁开眯眯眼,微微抬头,“这……刀詈司……” “怎么?吴大人莫非怕他们?”陈远之眉头一皱。 “不不~不,刀詈司四处为害人人得而诛之…只是……”吴宏欲言又止。 “我知道吴大人有难处,华亭守兵虽多,调度却是要听从西王府,”陈远之捋捋胡须,语气放缓,再道,“原本这就是我陈某人的私事,对吴大人一通搅扰远之也过意不去,可我陈远之,发妻亡故,就剩这一个女儿,实在是牵肠挂肚,” 陈远之说着靠近吴宏,小声又道,“华亭是吴大人领管的地界,还请吴大人多费费心,助我一臂之力,待将来,我义兄南大帅收回华亭,这府尹还是由吴大人来当,如何?” “收…收?收了华亭?这是何意?”吴宏一愣,惊讶道,“华亭不是……” “西王驱使为他效力的任家勾结魔教,安明城已乱,我已得来消息,任家更是杀了安明城主,这城主陆安明,你可知道?”陈远之问道。 “陆…陆城主?当今晋妃的弟弟?那可是国舅爷啊?!”吴宏惊讶不已。 “正是,西王做的这些事,等我们参奏圣上,他还能立足么?勾结魔教已是大罪,妄杀陆安明,更不会有好下场,到时接管华亭的一定是南帅,你意下如何?”陈远之再开口问道,“小女生死未卜,我陈某人可已经快等不下去了……” “想不到西王会纵容任家如此作为……陈大人,下官定当尽了全力,我这就派人去附近寻一寻,想必这两日就能有消息,大人舟车劳顿,今日就请前往寒舍一住吧。”吴宏点头拜道。 “不必找了!”陈远之将身后桌上一只盒子,朝着吴宏丢去,“小女就在华亭之外的‘里华亭’!” 就见那只落地散开的盒子里,正有一双带血的粉色桃花锦履,半截裹着遍秀花朵云纹的粉色秀裙,血渍斑斑。 “这秀裙与靴子都是小女所穿,”陈远之显得无比急躁,喝道,“我要你即刻发兵!拿下‘里华亭’!将作乱的刀詈司全部拿下!” “是…是……大人…陈大人息怒……”吴宏连连点头,生怕说错了话。 这时,四安从外走来,朝陈远之拜道:“大人!青瑞圣人来了!” 四安话毕,从天而降一人,步履翩翩,目如朗星,着一身清风墨袍,手中一把龙纹木剑,一只檀香拂尘,神情自若,一副出尘之姿。 “噢?!青瑞圣人!”陈远之顿时大喜,立即上前迎接,“我还以为见不着你了…上月一别…陈某人甚是挂念青瑞圣人……” “六圣不过虚名,多谢陈大人记挂,我是受四安所托而来,别无他意。”青瑞点点头。 陈远之面色微颤,当即又笑道:“噢!对了!不知青瑞圣人可找到要寻之物了?” “已找到,陈大人可不用拐弯,你们要去的‘里华亭’,我也正要前去!”青瑞,面无表情地回答,顿了顿又道,“既是四安提出的要求,青瑞自当试试,不过还不是时候……” “噢?!呵呵~…还不是时候?那敢问什么时候…才是时候?”陈远之沉着声问道。 “两月之后,小寒日之前正是甲子月,魔教要在此血祭,”青瑞回答,语气不冷不愠,却让陈远之听得怒眉一起,“我就是在此等他们血祭。” “两个月?”陈远之怒容上脸,“两个月,小女早就化成灰了!不成!” “敢问陈大人,令千金之命与天下百姓的性命,孰轻孰重?”青疏毫无惧色,开口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小女的命怎么与天下百姓扯上关联了?”陈远之不解地问道。 “我游走仓国数月,已经弄清魔教想要在此地复生他们教主,教主十分妖邪,若是给他们复生了,天下可就要遭殃。”说的是情况急紧,青瑞却语气淡然。 “复生?人死岂能复生!?休得用这话来唬我!魔教教主陌代秋么!我陈某人曾经领兵讨伐过!哪里有你说的妖邪?”陈远之完全不相信青瑞所言,再道, “我看你行走江湖年纪尚浅,看在四安…的面子上,就不与你计较,”陈远之斜眼一瞥站在青瑞身旁不远处的四安,“哼!看来昆仑六圣不过是浪得虚名罢了……” 陈远之有意奚落,青瑞依旧不动容,只是用淡淡口气,再道:“陈大人说的征讨,多半就是身在帷舆,指点兵法吧?真见识过陌代秋的人,绝不会说得这么轻松。” “陈某人带兵之时,恐怕你还没出生,难不成你会比我了解魔教?”陈远之紧握拳头。 “正是。”青瑞每一句皆是平淡语气,却“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陈远之此时风度已失,只管较真,道:“你不肯帮忙也罢,吴宏!点兵!” “你们不能去,”青瑞出手阻拦,“夕阳将落,此时进去雾阵,定然有去无回!” “少涨他人志气,灭了自己威风!”陈远之推开青瑞。 青瑞仿佛没有脾气一般,被这猛推之后,脸上依旧没有怒意,而是捉住陈远之手臂,再道: “陈大人留步,雾阵非比寻常,造设雾阵之人,正是与我同列六圣的前辈‘千宇旅夜’,你们冒然进去多半会性命不保。” “哼!”陈远之甩开青瑞之手,“那就是再多一个冒牌的六圣虚名罢了!” 陈远之怒目前行,四安紧随其后,临行朝一脸漠然的青瑞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四安,”青瑞忽地唤了一声,目光有了变化,透出一丝关切之意,“何时回去?” “能去何处……”四安应了一声,跟上陈远之。 此时,陈远之才跨出府衙,正撞见衙门外边有人前来禀报。 “陈大人!吴大人!有人前来叫城!说是要陈大人…把东西交出来,若不然,他们就要杀了……”没等那人说完,陈远之怒喝道:“吴宏!速速点兵出去!陈某人不会亏待你!哼!这些武林中人,蝇营狗苟,盗世欺名,如今也是越来越放肆了!” 陈远之说这话时,分明也是瞥了眼靠在府衙门旁的青瑞。 第69章 西南不辩 不一会儿,众人跟随陈远之来到城楼之上。 就见城外几十名刀詈司众,协同另外数百名身着虎纹的弟子立在华亭城外,领头坐榻上的鬼脸人身后站着伤七与季宣,而那些身着虎纹衣衫弟子身前,则是站着一名身躯凛凛的男子,一抬头,便能见到他双眼寒光劲射。 鬼脸人率先开口道:“陈大人,我们在‘里华亭’等了你这么久,你却缩在这里……我还以为你已死在安明城了……” “尔等奸佞之徒,我陈某人岂会如你们所愿?”陈远之眼光扫过伤七沉默的表情,表露威仪,俯视下方。 这时鬼脸人身旁那目射寒光的男子,瞧了瞧楼上众人,开口喝问道: “吴大人!我们少阳帮可给足了面子,从来不在此地惹事,更是将帮舵迁回了毓州!你现在是安的什么心?” “这…这是少阳帮的浦和长老…”吴宏面露难色,看看陈远之,再看看城下,开口问道,“浦长老,你这是何意?可否说明白些?” “少装蒜!你是不是投靠了南熬那边了?!”见吴宏直摇头,浦和又道, “我问你,我们三个少主呢?帮主几日前已经病故,又岂会这么巧三人同时失踪?南熬就是对多年前被我们打得灰溜溜而怀恨在心,趁我们帮主病危,想来灭了我们少阳!” 浦和接着骂道,“吴宏!快快将陈远之交出来,免得我与你不快!” “放肆!”陈远之这时喝道,“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是朝廷的城池!华亭!竟敢大逆不道!妄想与朝廷为敌么?” “陈远之!别跟老子废话!华亭是受西王的管辖!好好的湖州督抚不当,竟想来祸害我们少阳帮!”浦和毫无惧色,提刀插在地上,再怒喝道, “你们别以为你做的好事,无人知道,你们……离先生,怎么说的来着?” 浦和突地一愣,转而问起一旁的鬼脸人,这时就听鬼脸人开口道: “朝廷督抚陈远之,不远千里赶到安明城,为的就是将安明城主诛杀,再嫁祸任家勾结魔教,现在挟持几位少主,为的也就是将少阳帮一网打尽,试问西王麾下任家与少阳都不在了,谁能得利?恐怕除了统领六州的南大帅……再没有别的人了吧……” “一派胡言!” 陈远之怒拍城楼,指着鬼脸人,喝道,“你们挟持小女,图谋不轨,分明是你们刀詈司勾结魔教,作弄这些鬼事!想要嫁祸西王与我们!南帅向来敬重西王,岂能叫你污蔑?!” “挟持?我们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你交出三位少主,令千金自然就交换给你,浦和长老,你说……是与不是?”鬼脸人转过话锋,一问浦和。 “是!是~!”浦和应答。 “陈大人,我们留下的探子可是看得一清二楚,你们留了兵马在任府,寻到了陆安明,却将他诛杀,敢问这是为何?”鬼脸人,二问陈远之。 “什么?”陈远之哑口,回头看向四安,见四安朝他摇头,顿时皱起眉头,“你这是诬陷!一面说辞!哼!吴大人!还不发兵?!” “这…这……” 吴宏两边看看,似乎都得罪不得,刚才双方口舌争辩,相互指责是非,他一个外人这下连谁杀了陆安明都已经迷糊,更已是分不清谁对谁错,只得连连点头,却迟迟不下命令,“是…是……” 全因,城下少阳帮与华亭守军同属西王,又有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刀詈司,他若是帮了陈远之,私自调兵暂且不论,真打起来岂不是在西王的地界,用西王的兵自相残杀么? 一番寻思,吴宏迟疑了。 “吴大人?!”陈远之声若鞭笞,“速速发兵!将这些祸乱全部拿下!” “发什么兵!?我们大长老亲言,还能有假?三个少主都是你们勾结劫去的!动手!”浦和一挥手,吩咐道,“既不开门!咱们就破城!” “大胆少阳帮目无朝廷!”陈远之指着朝着城门一拥而上的少阳帮众,怒喝一声。 再转向鬼脸人,道,“刀詈司身为朝廷中人,四处尸毒作乱,杀人诬告,更欲图欺上瞒下!今天不将你们这些祸害除去,天下怎可太平!” 言之,朝着吴宏再次喝令道,“吴大人?为何迟迟不动?” 见吴宏默不作声,面露尴尬地看向别处,陈远之已经知其意思。 “哼!看来吴大人已有了决断……”陈远之言毕,愤然从旁夺过一只弓弩,朝着鬼脸人连射数箭。 “嗖~!嗖~!嗖~!”三支飞箭射向鬼脸人,未到鬼脸人身前,便被季宣一剑拦下,正要再将那箭打回。 “住手!”鬼脸人急忙喝止,“翻遍了他府上也没找到百花图,还不能杀这老狐狸!伤七,去把他捉来!这回由我亲自守着!” “是!”伤七应声,步履缓缓,与城楼上的陈远之相互对视,见陈远之一双怒目,便不再看他,而是纵身一跃,眨眼间便在众人惊愕之中,飞上城楼捉住陈远之肩膀。 “放开他!”伤七耳旁响起一声叫喝,声未停,便觉一阵掌风袭来,这一掌不快不慢,似乎力道与劲速刚刚好够上伤七出手抵挡,并非是赶尽杀绝的招式。 一掌相迎后,伤七悬在半空缓缓下落,就见眼前一名女子摘去头顶竖冠,朝他扑了过来,身透芳菲,色如凝霞,正是四安。 伤七抬手迎击四安拳脚,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她踢飞,岂料落地身形还未站稳,四安便又攻了过来,双掌招式凌厉。 瞬间,从四安那头散开长过腰际的黑发之中,飘射出无数四叶飞花,锋利异常,伤七系数挡下那些飞花。落地未及他多喘息一次,从地上更是飞蹿出十几道肉眼极难分辨的锋利精钢丝。 原来那些被伤七打落的飞花落地之后,并没失去作用,而是通过精钢丝全数连在四安手中,再化作出其不意的一攻。 “铛~铛!”清脆的声响发出,那些精钢丝全绕在了伤七手中的五方单符剑鞘之上。 “这招藏攻之术…你是东夷人?可惜你武功还未到家,”伤七看了看衣衫被割得稀碎的两袖,再道,“若不然刚才趁我大意之时,已可取我性命!” 四安一愣,下一秒便觉得一股劲风袭来,伤七掌力已至她鼻前一寸距离,速度太快,四安根本来不及反应,心中惊出一阵冷汗的同时,忽觉自己被朝后拉去。 伤七这一掌拍在一层无形真气之上,与那道真气平分秋色,相互抵消的气浪,吹得四周树木摇摆不已。 第70章 急退 就见从四安身后,闪出身着清风墨袍的青瑞,手中龙纹木剑随之迎上前去。 转眼之间,已与伤七斗了数剑,只见其声不见其人,两人漫天剑气撞在一起,如同两阵旋风相撞,掀翻了撞击华亭城门的少阳帮众,那阵气浪更将季宣与浦和推得身形不稳。 鬼脸人挥了挥手散去那气劲,眼前的伤七手中五方单符幽蓝色泽大胜,他已将真气提至十成,全力应对,而与之对面的青瑞,则微微喘气,挥手散去木剑上的气劲,将它丢至一旁。 “小青……”四安从后呼喊。 此时青瑞头也不回,直接一掌巨力扬起,将四安送回到了城楼之上,那些撞击华亭城门的少阳帮众,则是被青瑞如同飓风一般的再一掌拍散开来,飞挂在华亭城外的树木枝头。 几乎与那招同时,青瑞已将檀香拂尘横在身前,转眼间那拂尘就如同是化作一只墨笔,于青瑞身前飞速划出一道符文,再朝着伤七推去。 只在须臾间,众人目瞪口呆地望着那一道时而化作剑气时而化作兽形的符文,已将伤七困在他脚下一处圆周之内。 伤七眉头皱起,未想到自己已经中计,迎面朝着自己不依不饶出招的青瑞,竟不知在何时已经在他脚下刻画出来的一个阴阳剑阵。 “巽风!剑气·虚影!” 伤七急唤一声,飞速分化出数个舞动虚影,在自身周围补画数道痕迹相互连接成圆周,自身使出的虚影就在这些痕迹之上飞速来回,自成剑阵,以“风车剑阵”抵御青瑞所使阴阳剑阵。 季宣与浦和此时回神,在鬼脸人示意之下,两人同时上前,冲入那剑阵,与伤七一同,三人共对青瑞。 不过即便三对一,也没占到青瑞的便宜,季宣与浦和入了剑阵,便被青瑞不断划出的符文异兽,压制住,二人自身尚要对付这些变幻不停的兽形剑气,根本顾不上别人。 是故,剑阵内虽看着是三对一,若是算上青瑞驱使的那些兽形剑气,瞧上去更像是三人反被围攻。 “以心行气,方能收敛入骨;以气运身,才得便利从心,三位气息凌乱,又如此急功近利,不通不畅,是出不了阴阳剑阵的……”青瑞一边飞速划出兽形剑气,一边这么说道,“不如就此散去,大家各自相安无事,如何。” 夕阳只露一丝光亮在外,仿佛正趴在山头之上,窥视着万物。 华亭城楼上,陈远之眼中露出一丝惊慌之意,眼见城下鬼脸人此时悄然跃起,翻踏枝头,朝他奔了过来。 “来人!快!四安!四安何在?!”陈远之喝令之时,吴宏早躲得远远的,生怕遭了牵连。 四周护甲兵士只剩下随同陈远之上来城楼的那十几个,这些兵士才发出几支飞箭便被鬼脸人一一打回,中箭而亡。 “大人~退后!”四安复又上前,拔出腰间双匕,从城楼一跃而下,迎击鬼脸人。 就见鬼脸人旋转绿玉笛,飞射出几道白蛛丝,缠上四安双臂,又一脚弹开四安手中双匕,翻身踏中四安腰身,朝着陈远之伸手捉去。 此时已经踢开了四安,鬼脸人再借那一脚反力冲上城楼,就要碰到陈远之,忽觉异样,双脚已经不知何时被四安长发中连着四叶飞花的精钢丝缠住。 半空之中被四安拉下后,鬼脸人顺势朝后翻跃,眼中突见远方,一道冲天的青烟正飞涌而上。 鬼脸人登时心里一惊,翻身一脚狠踢在四安腹部,将她踢飞,落入城楼之下的一个水坑之内。 四安受袭落水,青瑞于同一时间撤去剑阵,闪现在鬼脸人身前,与其对掌相迎,两人各自回退数步。 “等等!”鬼脸人挥手喝止众人,朝着陈远之,喝道,“陈大人,再给你考虑一夜,明日再不答复,就等着收尸吧!” “离先生?!这是为何?眼看他们就要不济了!”浦和不解地问道。 “无需多问,想知道不如回去问问你的鱼长老吧……”鬼脸人冷冷地回答道。 “离先生?那道青烟好像是从‘里华亭’内传出的……”季宣注意到那股由急速变作缓缓而上升的青烟。 “随我回去看看!”鬼脸人一声喝令,仓促离开。 “撤!” 季宣与浦和当即停手,随着鬼脸人离开。 “看来…是因为那个……”城楼上的陈远之长舒一口气,同样注意到了让鬼脸人走得匆忙的那股青烟。 时逢伤七开口,他这才意识到伤七并未直接离开,而是留在最后。 “陈大人,小姐在‘里华亭’第六条街巷的镜湖园之内,往东北角就是……”伤七说完这才转身离开,“尽快!天…要黑了……” “多谢……”陈远之点点头,目送伤七离开,眉头缓缓皱起。 一旁的吴宏对刚才还敌我相见,现在却像是旧友重逢一般的两人,疑惑不解。 见陈远之朝他走来,他急忙作揖道:“陈大人莫要责怪下官,适逢情急,我这一时之间也调不出这么多兵,再给我一天时间,便能集……” “不必了,吴大人既有难处,就算了,就将城外那些攻城的莽夫,捉了吧,这些人胆敢对抗朝廷,实在不能容忍!”陈远之语气冷淡,这么吩咐道。 “是…是……大人说的是,我这就办!”吴宏点头,目送陈远之下了城楼,与几个手下去了城外,捉拿那些被青瑞打晕的少阳帮众。 ---------·------------------·------------------·----------- 四安如同受了委屈一般,咬牙忍着剧痛,坐在一棵树下,任由青瑞在她双臂的伤口之上穿针引线。 刚才与鬼脸人交手,她没得一丝便宜,虽然侥幸躲过了从绿玉笛中飞出的锋利丝线,双臂却也被割得皮开肉绽。 “还逞能么?”青瑞问道。 “……”四安不语。 “还疼么?”青瑞又问。 “……”四安摇摇头。 陈远之这时赶到青瑞身旁,拱手作揖道:“刚才多谢青瑞圣人相助了,要不然……” “陈大人莫要谢我,我是来救……救人而已,你与四安,与这里所有人,对青瑞来说,都是一样看待。”青瑞摆了摆拂尘,站起身来,盯看着远方那道源源不断的青烟。 山头夕阳不见,天幕之上似乎在一小段时间内变得更亮,随之才彻底黑去。 夜色,已然降临。 这时又逢陈远之开口:“我见你与四安情深义重,陈某人有个不情之请……” “请说……”青瑞透露出好奇,不知陈远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要你助我将小女救回,四安,”陈远之指了指一旁一言不发的四安,再道,“我就将四安送与你!四安既与你如此投缘,你又对她如此照顾,不知你意下如何?” “你把她当什么了?”青瑞头一次对陈远之的话,表露一丝不满情绪,“令千金,我会去救回,之后,还请陈大人放过四安,让她回到原来的地方。” “!……”四安听得一愣。 “如此…甚好!”陈远之点点头,拱手作揖道,“那就有劳青瑞圣人了!” 青瑞点点头,飞身踏上树梢,动静之间,身影已然消失在越来越深的夜色之中。 第71章 本性 “四安?!”待青瑞走远,陈远之开口问道,“我原以为你们只是泛泛之交,没想到他对你如此有情有义,我看你年纪也不小了,不如我来做个媒,让你们结成连理,如何?” “大人?!大人…莫要玩笑……”四安脸红起来,摇摇头辩解道,“青瑞…青瑞圣人是修道之人,怎么能与我婚配,这会害了他…四安绝不能毁了他的道途……” “修道之人也有不少火居道士,门人多会婚娶,以嫡亲传承门派香火,就让青瑞做个云游的火居道士,你们逍遥自在岂不正好?”陈远之说着,眼睛眯起,又道,“四安?我收你做义女,你可愿意?” “大人?!这……”四安被陈远之一话问得呆愣住,急忙朝他叩拜,道,“大人不要为难四安了……四安只做个护卫就足以……” “你要继续做我陈家二十年的护卫?而不愿做我陈远之的义女?”陈远之眉头一皱,“这可是多少人想都想不来的!你可好好想想……” “大人抬爱了……”四安依旧是摇摇头,“四安不想嫁给他……” “噢?那你是另有心上人?”陈远之不依不饶地问道,“你可说出来,我也可为你操办婚事。” 四安摇头,默声。 “你先起来,既没有,你便听我做主,你可有异议?”陈远之扶起四安,眉眼一跳,再道,“等他救回了娇玉,你想办法将他留在我身边……这是陈家要求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你只要完成了,就能带着你要的东西,回去原来的地方,如何?” “陈大人……”四安再次跪了下来,柔声道,“请大人放过他吧……他一心向道……” “我只说将他留下,却没说阻他修道,你既然不愿与他婚配,我也就不强求你,”陈远之拍了拍四安肩膀,顿了顿,似乎有所犹豫,却还是说出了口, “时逢将要乱世,青瑞与我们为营去平定乱世,难道不算是修行么?同样是修行,你难道想看到今后他与我们为敌么?” 陈远之见四安双手攥住衣裤,半天没了动静,大声问责道:“你既然要当我的护卫,又怎会在安明城突然消失一阵,去哪里了?当时我被刀詈司挟持,为何不见你来救我?难道说你是刀詈司的帮凶么?” “不是…不,”四安摇头,“我没有勾结刀詈司,只是去找了个朋友,想劝她回头……” “找个朋友?”陈远之如同审讯犯人一般,再追问道,“你自从到了我陈家,极少与外人见面,何来的朋友?莫非……是涟漪谷的人?” “正是,四安不敢再隐瞒大人,刀詈司有人名为红衣,正是…正是我幼时玩伴……所以我才……”四安自觉理亏,声音愈发细小。 “红衣?哼!你可知道劫持我的人,就是红衣!”陈远之显得惊讶,更有些愤怒。 “啊?!”四安面色如同被人戳穿一般难堪,“怎么会是她……” “我自调查到红衣是涟漪谷后人之时,就对你有所怀疑,你果真没叫我失望,”陈远之步步紧逼,冷笑一声,“哼!好你个四安,看你平日不言不语,原来是一直等这机会,还说不是刀詈司的帮凶!” “没有!大人!四安没有与她勾结,我…我的确去找了她,想劝她回头,不过…她已经不是我认识的红衣了……”四安激动过后,眼神显得漠然,“后来我不知怎的,醒来就在船上了。” “一句不知就能蒙混过关么?我陈某人审讯犯人无数,这点把戏太可笑了,看来我还是对你太过大意了,连你什么时候结交了青瑞此等高人,我都毫不知情,四安啊四安,你这真要叫我刮目相看了……”陈远之绕了半天,终归还是回到了青瑞身上。 “大人……大人有所不知,青瑞同我和红衣一样,都是涟漪谷侥幸活下来的……大人误会我了!”四安不断摇着头,正有些百口莫辩之觉。 “难怪青瑞冷漠,对我这朝廷督抚都不入眼目,却唯独对你……原来你们同是涟漪谷的后人……”陈远之若有所思,忽然改口,目光虽不改阴冷,语气却突然缓和了下来,就听他道, “四安…你有难处,我原本并非要为难你……不过…你莫要忘记,当初涟漪谷遭到灭门,我可是冒着牵连之罪,将你们爷孙两人收留,更是将你们视若己出,说要报答陈家这话,也是你们提起的,我问你…陈某人可对你提过任何过分要求?” “陈大人对我与爷爷恩重如山,小姐更是对我视若己出,四安……有愧……”四安垂头,言语透着感恩,一袭长发垂挂下来,将她表情深埋。 “好!~你既能这么说,算我陈某人没有看错你……”目视四安低头不语,陈远之又笑呵呵地拍了拍四安肩膀,再道: “我要你把青瑞留在陈家……这么厉害的人物就应当成为我陈家之助力,与其将来便宜了对手,我何不近水楼台先得月呢!就当……是我陈某人求你一次,如何?何况青瑞若能为我所用,道途必会有所收获,你们又能在一起,岂不两全其美?” “我…我……”四安缓缓摇头,仰面抬头祈求地说道,“我不能害了小青的道途…他好不容易才……” 啪!~~~ 四安话未说完,陈远之已经一巴掌飞了过去,瞬间,四安的脸上便出现了一张鲜红的五指印记,脸上如同火烧一般。 “哼!陈某人从来不求人!今天话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了,你…真是不知好歹……白养你这么多年了!告诉你,他若是不能为我所用,也一定不能为别人所用!” 四安捂着脸,愣住不知该如何反应。 不远处陈远之那些个举着火把的手下,纷纷侧脸过去一旁,不敢再去看陈远之,生怕惹怒了他,自己也挨了祸事。 夜色寂,寒声碎,当空明月铺照,千里无云,遍地银光。 这时一阵疾风扑来,一袭墨袍飘然飞至。 青瑞怀中抱着一名双腿满是血渍的白衣女子落在陈远之身前。 “娇玉?!娇玉!”陈远之一把接过,如重获至宝一般,目光落到她双腿血渍之后,颤着声道,“娇玉!?你受苦了……是爹爹!是爹爹?你醒醒?看看我!” “青瑞!她如何不醒?”陈远之皱眉问道。 “令千金,受了惊吓,多半又因为双腿已断,疼痛焦虑所致力竭。”青瑞淡淡语气,回答道。 “快!快去找大夫!你们!”陈远之朝着周围喝令,又冲着青瑞问道,“昆仑圣人不是都通医术么?快!快救救她!若不然,今后她可成了废人了……还怎么将她嫁给……” 陈远之噤声,见青瑞一副漠视眼神,急忙拱手作揖,红着脸再道, “先前是陈某人多有得罪,这…现在算我陈某人求你了!” 青瑞摇摇头,面无表情地说道:“陈大人莫要误会,并非是青瑞不救,而是间隔的时间太长,我医术有限,治不好。” “你!哼!”陈远之也不再多话,抱起陈娇玉,便赶回华亭城内。 “娇玉…娇玉……你可挺住!爹爹这就找最好的大夫给你医治!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陈远之心如刀绞,面目表情完全不似之前对四安时候那般,此时尽是真实。 而伏在陈远之肩头的陈娇玉,入城之后,忽地微微睁开了双眼,透露出微红的眼瞳。 ---------·------------------·------------------·----------- “打你了么?”青瑞问道。 “没有……”四安摇头。 “明明就有!”青瑞伸手掰开四安捂脸的手掌,眉头微皱,从衣袖中取出一只药瓶来,递给四安,再道,“擦一擦吧。” “嗯……”四安接过药瓶。 “四安,”青瑞盯着四安脸上的五指印,目光露出柔和,再道,“你可以走了,陈大人刚才已答应放你走。” “我……”四安欲言又止。 这时从远处传来一声嘶叫声,无比刺耳,四安一听,顿时浑身颤抖起来,几近跌倒。 青瑞将四安扶住,回望了眼“里华亭”所在之处,那道垂直往上的冲天青烟此时散作一团乌云,笼罩在里华亭上空,才一眨眼,那声刺耳的嘶叫声又再传来,更胜之前。 “小青?”四安捂住耳朵,惊恐地摇头,仿佛四周有什么令人惊悚的东西似的,“你听到了么!?又是它……灭我们涟漪谷的……就是它……” “是它,血仙罗。”青瑞点点头,看向“里华亭”方向的眼中寒光一闪,“看来…魔教不知为何将血祭提前了。” “四安!你暂时回去陈大人身边,”青瑞冷淡的脸上忽然露出笑容,仿若冰雪初融一般,摸了摸四安的脑袋,再道,“我去去就来!” 四安点点头,目送青瑞离开,从她所在之处能将那团化作乌云的青烟看得分明,那乌云团内,此时闪出阵阵闪电,紧接着便传来一股炸雷声响,震得四安心头一惊。 “啊?!小青会不会有危险……”四安先是一惊,再回头看了眼华亭城楼,低头追了上去。 第72章 破雾之一 [机关内室] 四下幽闭,却非寂静无声,高达数丈的机关内室,深入地下,布满鱼人膏炼化的脂灯与飞速转动的齿轮。 在一个不甚起眼,数个转速缓慢的木制齿轮处,一只齿轮缓缓停下,随即被缓缓推开,连着一堆相连咬合的齿轮全部停止了下来,没过多久,烛庸刀刀从中钻爬出,摇了摇自己那对招风耳,顺手脱下那一身铁片组合而成的盔甲。 烛庸刀刀看着他身后那些被卡得不能动弹的齿轮,长喘一口气,道:“还好当初留了这东西,要不然还进不来呢……让我来看看,嘿嘿~!你这小鬼把那些害人的古依花花粉藏在哪里了……” 说着烛庸刀刀举起烛火,四处翻找起来,前行一段距离,猛然一愣,在他眼前众多咬合,却在此时卡壳的无数齿轮之后,正有一段通体泛着血红色泽的剑身,剑身插在一个刻满符文的圆周之上,那些符文如同蝌蚪一般爬满圆周内外。 “镇…镇岳……尚方?”烛庸刀刀瞧着这剑,十分迟疑,仿佛连提脚迈步都变得沉重。 挤撞着从齿轮缝隙之中爬进,落到那剑身附近,烛庸刀刀颤颤巍巍地伸了过去,还未触碰到那剑身,忽觉头顶似是滴下一颗甘露,落在他手背上。 须臾便将他的手掌灼烧出一个血洞,痛得烛庸刀刀扣住手臂穴位,不停在地上摩擦。 就在此时,烛庸刀刀身后缓缓影现出一个尖耳人影,油脂灯火照出一只手臂正悄无声息地朝他颈脖捉去。 ---------·------------------·------------------·----------- [山门牌坊前] 人群熙熙攘攘,拥堵在“里华亭”山门牌坊之前,身着虎纹衣衫的少阳帮众弟子纷纷交头接耳,望着此时“里华亭”朦朦雾气之内的红烛灯火,时不时来回的俏媚女子,瞪大了双眼。 他们并非没有见过女人,而是没有见过这么多赤身裸体的妖媚女子,豪放地站在当街,与一些手中拿着刀剑,身着坚甲的兵士,搂搂抱抱,甚至毫无旁人的媾合场面,叫山门牌坊之外的众人,尤其显得热血。 不过这些弟子皆不敢前进半步,众人身前一名九尺壮汉,身挺力拔,正拦在他们身前。不过,九尺壮汉的脸面上两道鼻血如同失去阀门的水龙头一般,尤比一旁其他人,还显得面红耳赤。 “浦沅长老……您没事吧……”一名少阳帮弟子递来一条汗巾,“浦沅长老?” “没!没…事!”浦沅夺过汗巾,擦了擦嘴脸,转身叫喝,口齿不太利索,道,“你…你们…都…都听…好~~好~好~好~了!谁…谁…谁也!~不…许…进去!” 浦沅虽被众弟子称为长老,却是个二十出头的傻小伙,说话结巴不说,见了刚才“里华亭”中的阵势,血气方刚的浦沅身下反应夸张,众弟子瞧在眼里皆是憋着笑意。 “等…等…等哥哥…哥…回……来”浦沅费力说完,将背后一只七尺狼牙棒捶在地面,撞出半人多高的土坑,“都都……都,回…回……回客…客……” “客栈”二字还未说全,就见前方赶来两人,前面那人眉目间若有风仪,肤貌俊秀如玉,浦沅一见他来,立刻兴奋地跳了上来,口齿不利,还偏要叫唤:“舞…舞…舞阳……你…你…你……怎么……” “不必招呼了……”汪舞阳已从客栈换了一身衣衫,抬手喝止住浦沅,盯着“里华亭”上方,那股不断上升的青烟。 “掌门师傅,可知这上头的乌云是为何?”汪舞阳转身问他身后的陆天一,问话才一出口,立刻捂住脑袋,眉头皱起。 “舞阳?你怎么了?”陆天一询问,见汪舞阳冲他摆手示意无事,这才盯着那团乌云,道,“明月当空,却逢乌云遮蔽,此乃不详之兆啊,家师曾提过‘里华亭’入夜之后便不能再进去,我来这里之时,已经告诫我英泽他们,没想到……” 陆天一叹气摇头,再道:“我设在文二身上的符术,断在此地,英泽所用符术也到此为止,看来他们都进去了……入夜了,再去这‘里华亭’实在……” “这么说文二进去了……”汪舞阳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当即改作出一副惊慌之态,叫道,“那文二岂不是凶多吉少了?你们来这么多人!为何无人拦着他?!” 汪舞阳一声斥责,浦沅顿时支吾着声,回应道:“是…是……鱼…鱼…鱼……” “你来说!”汪舞阳指着一旁另一个少阳弟子。 “是!少帮主!浦沅浦和二位长老,是奉了鱼长老之命,来这里寻三位少主呢!”那弟子指了指远处,再道,“先前他们一同前去华亭城里寻你们去了,这会就是见了这里头突然冒烟,浦和长老便和他们进去了,吩咐我们‘什么人都不能进出’,小的们这才留守在这外头呢……” 汪舞阳看了看浦沅,见他在一旁不住地点头,又问道:“‘他们’是谁?” “刀詈司的,叫什么,”那弟子挠了挠头,“叫什么离先生!噢!还有个刀疤脸!可凶了!” “伤七……”一旁趴在远处树木枝头,观望“里华亭”的离楚秦听得一愣,顿时也明白了大概,心中禁不住怒道,“又是他们!用尸毒祸害完安明城,又跑到这里来了……” 离楚秦望着“里华亭”上空,此时那些直上云霄的青烟,已经渐渐回落,似乎将要笼聚成一团乌云,不禁嘀咕道:“不知道魔教又要弄什么鬼……” 这时树下不远,山门牌坊处,又传来一阵熙攘动静。 “还有……少帮主……”那弟子犹豫了数秒,再道,“帮主…帮主几日前……已经病故……” “你说什么?!”汪舞阳一把将那弟子揪起,喝道,“爹爹身体刚强,怎会无端遭祸!?” “少帮主…少帮主你回来了就好,大家还等你主持大局呢!”那弟子畏惧着说道。 “对…对…对……”浦沅跟着开口,语气挣扎,“就…就…就是等…少帮…帮…帮……” “都给我听好了!”汪舞阳眉头一皱,摆着不知是怒是喜的表情面容,喝令道, “鱼七锦定是勾结魔教,杀害爹爹的凶手!兄长汪承被勾结魔教的鱼七锦所害,这是我亲眼所见!差点也将我与文二害了!现在爹爹被害仙逝!她又将文二骗入‘里华亭’,鱼七锦是想将我们少阳帮变成第二个魔教!你们…都听清了么?!” “听少帮主安排!”众人皆随声附和。 “这才像个男儿家的气概,舞阳兄,”眼前的汪舞阳似乎变了个人似的,完全不似之前那副扭捏不清的表情,离楚秦从上一跃而下,咧嘴笑笑拍拍汪舞阳肩膀。 第73章 破雾之二 “楚秦?!你去了哪里?刚刚太着急,就没顾得上你了,还请楚秦你……”刚刚还一副冷峻的汪舞阳此时仿佛变脸一般,换了个表情。 “无妨!我是与两位作个别,去那边瞧瞧!你处理你的帮内事!可别让魔教和刀詈司钻了空子!”离楚秦瞧着汪舞阳看他的苗头不对,脑海中更是闪过从莲花峰回来途中,汪舞阳对他奇怪的反应,急忙抢着表明来意。 “后会有期!” 离楚秦受不得汪舞阳面对他表现得仿若娇花一般,朝着陆天一招呼一声,飞身跃到山门牌坊下一条隐秘在林中的小道,身后立刻传来汪舞阳的呼喊声,离楚秦急忙塞了两团棉花入耳。 “楚秦?楚秦你…等等我?”汪舞阳欲要追上去,无奈身高力猛的浦沅以及身旁的众弟子簇拥着他,令其一步也走不开身。 明月当空,“里华亭”上空那团渐渐笼聚的乌云之外,夜如白昼。 “真可怕…要是舞阳兄能改改这……唉!不提了,”离楚秦狂奔一段距离之后,朝后看了眼,这才将棉花取出。感叹一句之后,离楚秦露出一副悻悻然姿态,自顾说道:“哼!早晚有一天,我也能像舞阳兄刚刚那样,让剑庄里的那些人闭嘴!” 之前离楚秦随着汪舞阳二人,到达山门牌坊时,离楚秦晚了一步并没跟着他们,而是将注意力落在围绕着“里华亭”之外,一条隐秘在林中的小道上。 道两旁,唯独离楚秦寻着分散埋藏在竹木碎石之中的一些断柄与剑身,而比他不知提早多少就出现在“里华亭”的少阳帮众声势浩大却无一人留意,一来是因靠近“里华亭”的众人皆被那群迷媾之景象所吸引,二来则是因为离楚秦熟悉这些剑柄,上面流云飞瀑的纹刻对他来说再熟悉不过。 “这些……是剑阁的图案……”离楚秦仔细瞧看断柄与剑身,手指滑过剑身之上篆刻的符号,疑惑道,“‘里华亭’这里…怎会有剑阁里的东西……” 离楚秦正思索间,似乎听见一阵由远及近的“咯啦啦~”转动音响起,他条件反射一般躲闪开来。 就见从他身旁不远处开始,一块块临靠在一起的地面不知被什么东西顶向空中,又落回原处,如同连绵不断的波浪一般,延续着被推到了远处。 “这是什么鬼?”离楚秦撒开攥住的树枝,落了下来,岂料人还在半空,那道“地面波浪”又传了回来。惊诧间,离楚秦佩剑当先砸下去,岂料被剑身传来的一阵抖动巨力,掀翻在地。 离楚秦还未起身,就见一个顶着猪头面目之人,身背一道长长的锁链从天而降,将锁链卡入离楚秦佩剑所在的那阵“地面波浪”之中。 “咯~咯~咯!”的声响此时停住,那些“地面波浪”此时如同被凌乱翻开的庄稼地, 借着月光,里头时不时闪烁的金属光泽,如同离楚秦手中的断柄剑身一般,刻满了纹路。 “这又是什么鬼!?”离楚秦呼喊一声,忽见那猪头面具朝他凑了过来,连忙摆出一阵守势,喝道,“站住!没听见么?” “周天·离弦!”离楚秦喝喊一声,抬脚才挥到一半,见那猪头面具此时被拿下,露出一脸的不屑神情。 离楚秦猛然收招,被自己腿劲带动,身形不稳地扑到了地上,两手一按,便如同朝那人磕头。 “诶?诶?这才九月中,少庄主这是要给我磕头拜年么?还早了点吧?”守宫怀抱双臂,坏笑道,“我可穷得发紧,你可要不到什么压岁钱的!” “你…怎么是你?”离楚秦匆忙起身,怕了拍衣衫,眼珠顿时左右摇晃了一个来回,食指挠了挠脸腮,问道,“只有…只有你一人么?” “那当然!难道你还想见九师妹么?”守宫嘴角一咧,抬手将铁链一拉,从离楚秦身后林中飞出那只流云花纹的剑匣,出其不意,将有些走神的离楚秦撞了个人仰马翻。 “哎呀!别以为我总是不还手!我……”离楚秦倒地,露出怒容,正要与守宫动手,忽然“里华亭”上空那团渐渐笼聚的乌云外散得迅速,此时竟盖过两人头顶。 乌云之内似乎影现出许多漆黑的圆点,在那团乌云中翻滚。 “这是……”离楚秦禁不住感叹,“守宫?你在这里作何?玄九一定在附近吧?” “我只回答你第一个问题,”守宫亦是被那团乌云惊到,他理了理思绪,道,“我正在破除‘里华亭’的雾阵!” “关掉?雾阵?!”离楚秦惊讶不已,问到,“你说上面那团乌云是雾阵?‘里华亭’里头是雾阵?” “嗯~~~我再送你一个回答,”守宫扯了扯锁链,一边将那些“翻起的庄稼地”相连的机关破坏掉,一边再道,“‘里华亭’里作弄雾阵的就是魔教的月姬鱼七锦,我们正准备将这些魔教余孽连锅端了!” “魔教…月姬……”离楚秦眉头一皱,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魔教的日月二姬不是都已被处决了么?怎么还会在此作弄雾阵……再说了…雾阵不是我们剑庄的么?怎么跑在这里了?” “什么你们剑庄的,这是我们旅夜奶奶弄出来的!”守宫白了离楚秦一眼,不等他辩解,再道,“我和天下第一铸剑师烛庸刀刀!咳咳!前来为民除害,关掉了这雾阵的机关!喏!这乌云大概就是我们破坏的机关!不必谢我们!” “天下第一铸剑师?烛庸刀刀?”离楚秦一愣,“天下第一铸剑师那不是……” “诶?住口!我只认烛庸刀刀!”守宫打断离楚秦,瞧着上空那些不断扩张的黑雾,显得紧张起来,又道,“不过……按理说,刚刚刀刀爷爷与我同时破坏了这些机关,应该…已经把雾阵弄掉了啊,这黑雾要是雾阵的本源的话……根本不像是被破坏掉了啊……嘚!全黑了!” 守宫说话间,头顶那层黑雾云团已经将明月遮掩住,将他们脚下所站变作伸手不见五指之地。离楚秦亮起火折子,突见守宫不停地甩着手。 而守宫一见离楚秦亮起火折,立刻立正,身形挺拔起来,摆出一副悠然模样。 一阵劲风突然扑过,火折随之熄灭,离楚秦再亮起时,又见守宫不停甩手,苦着脸。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守宫立刻又挺拔起身形,吹起口哨,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离楚秦这会与守宫靠得近了,这才发现,守宫刚才甩动的手臂上挂着鲜血,而守宫侧着脸正咬着牙。 “你受伤了?”离楚秦问道。 “没!我怎么会受伤?又不是少庄主你这么弱不禁风!”守宫逞强地回答,口哨响个不停。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离楚秦眉头紧锁,举起火折子,递给守宫两只小布包,“你们好像是帮了倒忙……这雾阵,是关不掉的!” “别说起来好像你比刀刀爷爷还懂似的!?我们一里一外共破雾阵的法子,可是我旅夜奶奶亲传!”守宫不信,不愿伸手过来接那两只小布包,问道,“这破包什么东西?” “拿着吧,这是红霜……是…我一个朋友替我做的,”离楚秦说着将那小布包,丢给守宫,“止血很快!” “哦?那你是又拐了个姑娘……”守宫依旧神情不悦,喝道,“喂!你这花心大萝卜…以后可离九师妹远些…” “萝…卜?你瞎说什么呢!”离楚秦辩解道,“那个就是普通朋友罢了!” “还狡辩……”守宫迟疑着用布包止血,岂料药效出乎他意料得好,他这时问道,“刚刚你是什么意思?什么关不掉?” “‘雾阵’只要启动了,就没法关掉,”离楚秦又重复了一遍,“我从剑庄经阁里看见过爷爷留下的记录,‘雾阵’并不是阵,而是一只异兽!根本没有关掉一说,你们关掉的……” 就在两人对话期间,那团黑云之中又透露出无数红点逐渐聚拢成十几个圆形的大红斑,如同在黑暗亮起十几个猩红的眼睛一般。 “可能只是束缚那异兽的枷锁……” 离楚秦这一言说得守宫目瞪口呆。 第74章 玲珑葬魂 “你说刀刀爷爷和我费尽气力,找到了这个双城机关……还有我差点赔掉一只胳膊,才弄坏的机关其实是用来锁住雾阵里异兽的?”守宫顿时有些懵。 乌云绕头长时不散,雨落松林而风寒浸透,竟不知细雨将来。 “不是雾阵里的,‘雾阵’就是异兽,”离楚秦回忆着说道,“若我没有记错,爷爷留下记录里所记载的‘雾阵’,就是纳西族里供奉的一头异兽,叫什么…什么仙罗来着。” “仙罗?那是什么?”守宫问道。 “只说了一头异兽……”离楚秦摇摇头表示不知,但又补充道,“原来我只是当成故事书,还不太信爷爷记录里的异兽,因为那些……要都是这世上的,那也实在太过夸张了……不过,我现在有些信了!” “哦?!嘿?!少庄主这死心眼竟然还能有的改观?”红霜留给离楚秦的药似乎很管用,不光给守宫止血,还令他神清气爽,此时守宫怀抱双臂揉了揉,再问道,“那你倒是说说看这异兽呢?” “爷爷虽有所记录说异兽有十二种,不过残存下来的篇章都是些只言片语,其中就有‘雾阵’仙罗这个名字,‘雾阵’仙罗也是其中唯一有图幅描述的异兽,”离楚秦不停捏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 “现在想想我之前追查刀詈司到了安明城,在地下见到的那条玄蛇多半也是记录上面的一种异兽……我可没胡说,不信的话,你可以问问清幽派的陆掌门,他可以作证,不过……这玄蛇看着就不是人能对付得了的,”离楚秦脑海中闪过陆天一狼狈的模样,再道, “‘雾阵’仙罗这东西靠迷惑人心智,吸食活人鲜血为生,可凶险得紧呢,你们擅自放了它出来,将来制不住它,还不知要害了多少人呢……”离楚秦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惑人心智……难道说‘雾阵’里月姬的迷幻术,就是靠这异兽来作弄出来的?”守宫言及此处,猛拍脑门,语气透着焦虑,道,“糟糕了……九师妹还不知道呢!~这下难办了……” “九~师~妹……玄九?!”离楚秦听得守宫一言,先是一愣,立刻追问道,“你可别说玄九也进去了!?” 守宫没顾离楚秦问话,剑匣上背,飞速超着“里华亭”奔去。 “站住!你说清楚?玄九也在里面?!”离楚秦连忙抢出卡在雾阵机关中的佩剑,追上守宫,将他拦下。 “闪开!是又怎么样?”守宫不悦,剑匣横在他与离楚秦之间,从中散出的铁链将离楚秦双腿困住,语透不屑,道,“九师妹也轮不到你这外人来操心!寻人救人这档子粗活,还是我这粗人来做,少庄主细皮嫩肉的,我看…就别进去害我们了!” 守宫扬了扬手中那只猪头面具,再道,“况且没有这面具,你进去就中迷幻术!里头可不是你的剑庄,可没人顾得上你!” “你!别小看人了!”离楚秦大力一扯,挣开守宫剑匣铁链,怒道,“那就再来一战!今日的我未必会再输给你!” 离楚秦怒气冲冲,周身真气四溢,眼看就要出手,却逢守宫将他手中的猪头面具丢了过来,砸中他脸面。 “懒得理你!别在外头浪费你的气力,那你戴上!”守宫说着从剑匣内取出另一只长鼻面具,冷眼瞧着离楚秦,道,“尽是在耽误事儿!我可告诉你,进去了我们可不会管你!” “哼!我离楚秦就是死在里头,也用不着别人来救!”离楚秦戴上面具,抢至守宫身前,两人擦身而过之时,丢下一句,道,“玄九我一定要救!” “还不知道谁救谁呢……真是个讨厌的家伙……”守宫嘀咕一句,立刻追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朝着“雾阵”奔去,冲入上空那团笼罩落下的乌云团,如同水面上划出两道前行的波纹一般。 不过二人当空跃下,刚沾到“雾阵”边缘,便见到“里华亭”内突地爆射出无数火点,刚刚还在红烛灯火下的“里华亭”,竟在两人惊乍须臾之间,化作了一片火海之域。 “难不成…机关已经…全被刀刀爷爷毁去了么……”守宫愣神,口中喃喃自语道。 又在此时,上空劲风袭来,一只巨大的蛊鹰从两人头顶飞过,领先他们冲入那团乌云团,直奔“里华亭”正中的那四座围合的楼阁。 火海映出鹰背上两个身影,离楚秦一见,顿时惊诧地喊出声: “小雪?!还有……红霜姑娘?!” ---------·------------------·------------------·----------- [机关内室] 刚刚还卡得不能动弹的齿轮,此时复又转得飞快,眨眼之间,烛庸刀刀来时挤过的那些齿轮间细缝,此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无疑被困在了藏有“镇岳尚方”的齿轮空间之内,而更糟糕的是,此时烛庸刀刀颈部的死穴被鱼七锦扣住。 “弄得这里摇摇晃晃的,我还以为是旅夜亲自来了呢!原来是大~情~圣!烛庸刀刀大人你……” 鱼七锦似笑非笑,嘲弄一般这么说道,话语未停之时,已将怀中那只金丝玲珑球按在烛庸刀刀后背。 玲珑球内立刻飞射出数道尺余长短连着白丝的柔软银针,银针于半空中被鱼七锦捉住,瞬间钉在了烛庸刀刀的手脚腕处。 “唔!~~鱼…鱼七锦……”烛庸刀刀转眼便被那几根柔软银针封住了手脚,这刺痛叫烛庸刀刀褶皱的脸皮一阵跳动,咬得嘴里的烟嘴“吱吱”作响。 “怎么?大情圣不是早就云游四海去了么,竟会有空来看看我?男人果然都是喜欢鲜艳可口的,要看看么?”鱼七锦说着将她衣衫缓缓褪下,半露雪白香肩,凑到烛庸刀刀面前,“我可比旅夜那张老皮好多了吧,你早就也该厌倦了她才是……” “呸!你比…比旅夜差了千百倍……”烛庸刀刀呸了一口,暗暗运劲,伺机而动,道,“你知道…知道我是为什么而来……” “旅夜这个糟老婆子看来与你很配呢……”鱼七锦眉头一皱,将衣衫提上,将那只悬在烛庸刀刀后背之上的金丝玲珑球举到他面前,坏笑着再道,“对!我当然知道……你是为了‘玲珑葬魂’而来的。” “嗯?‘玲~珑~葬~魂’?”烛庸刀刀怒道,“这分明就是你从旅夜那里偷去的星陨!!你这不肖逆徒……在此…作弄雾阵害人不浅……我…我绝不能……坐视不理!” 烛庸刀刀言语间全身颤抖,手足劲力悄悄透出,还在等待着时机。 就听他咬牙强忍着剧痛,再道,“枉费她救你一命,又对你这么看重……我要替她……替她清理…门户……” “住口!救人是旅夜自愿的!我可从没有求过她来救我,况且从一开始我就说得清楚,我鱼七锦是火凰教的月姬。是旅夜自作多情,说要用什么真情来感化别人,” 鱼七锦说着再从玲珑球中抽出数枚银针,一脚将这些银针踢入烛庸刀刀体内,扭曲着面容,叫喝道,“她开什么玩笑?!你们不是都称我们为魔教么,你我既然势不两立,旅夜她又来装什么好人?!她做的一切,不过是想借我对付教主罢了!” “住口…不许你…侮辱旅夜一片善心,她要是利用你,怎会教你武功术法,视你为亲女儿一般看待……”烛庸刀刀大汗淋漓,替旅夜说话。 “好个女儿一般看待……我差点就信了你们的鬼话!呵呵呵……”鱼七锦阴着双眼,透露出一股杀意,坏笑声到了后来,显得癫狂, “哈哈哈……你这傻子…到现在还以为旅夜这老巫婆是个大善人么?她随口说个‘星陨’居然连你都瞒住了,烛庸刀刀!~~,” 鱼七锦双手自怀中捧起那只金丝玲珑球,透露着兴奋神色,再道,“我来告诉你,‘玲珑葬魂’原先就是火凰教的圣物!里面寄宿的就是教主的精血与魂魄,只要‘玲珑葬魂’尚在,教主终有一天能回来!” “魂…魄……”烛庸刀刀抬起头,眉头似乎拧成了一道麻花,“你们在此作弄邪事…是为了……” “没错!教主很快便会复生!”鱼七锦面怀希冀一般,双眼透露出闪烁光芒,“教主回来之时,就是你们这些伪君子丧命之日!” “复生?”烛庸刀刀猛然发力,逼得手脚腕处的银针飞出他体内,周身真气绕体,旋转一股气浪撞开鱼七锦,可当他站起一瞬间,手脚却全部失力,再度倒了下去。 “不愧是烛庸刀刀,中了里面的玲珑针,竟还能垂死挣扎一下,”鱼七锦从四周气浪冲出的灰雾中走出,回到烛庸刀刀身旁,再从金丝玲珑球中牵出数倍于之前的银针,封住烛庸刀刀周身要穴。 一脚踩中他后颈,鱼七锦蔑笑道,“玲珑针封的是心神,任你武功再高也没用!放心……我不会现在杀你,我要你亲眼看着我复生教主,看着我亲手杀了旅夜……” 眼前烛庸刀刀垂头不语,鱼七锦将他丢下,转身如同雀跃的少女一般,朝前欢快地跳了几步,再回头冲着他笑道:“我废去旅夜一双腿脚,没要了她的命,你不感谢感谢我么?” 第75章 破雾之三 “果然…果然是你……搞的鬼…你…你……”烛庸刀刀闻声,语气急促,话也说不利索。 “怎么?心疼了么?你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痴情傻子,天下第一铸剑师的名头被旅夜抢去不说,还为这老巫婆做这些蠢事!” “呵呵呵……”烛庸刀刀突地笑出了声。 “居然还能笑出来……哼……”鱼七锦阴沉着脸,缓缓凑到烛庸刀刀耳朵旁,轻轻地说道,“小女子再告诉你……其实…旅夜那个贱命女儿,也是我杀的……哈哈哈……” “……”烛庸刀刀闻言,双眼猛地透出怒火来,就连嘴唇都开始颤抖。 “噢…我差点忘了,这个贱女人,好像是你跟旅夜的贱种呢……怎么…知道是谁杀的,是不是想找我报仇?你的仇恨呢?快让我见识见识?!我还从没见过天下第一铸剑师烛庸刀刀出手过呢?” 鱼七锦对烛庸刀刀的激动反应十分满意,于是她面带笑意地旋转了数个圆周,装作委屈不已,仿佛是带着自责一般的口气,道: “你看…我又忘了,你连动都动不了,怎么出手呢,哈哈哈……” “为何……为何…你要这么对旅夜……”烛庸刀刀全身已是麻痹无力,喘着气道。 “为何?”鱼七锦一副怒容,脚下发力,踩得烛庸刀刀脸面几乎要变形,这才觉得是出了口恶气,“就凭你们这帮小人害了教主,杀了我们那么多的族人!” “魔教……魔教不该杀么……”烛庸刀刀周身突地窜出无数突出于皮肤之上的纹路,整个身子逐渐变得紫红,“残害中原百姓的火凰教,理当诛之……” “呵!~残害?!你可真是被骗得可怜,旅夜一定没告诉你‘雾阵’的真貌吧?!”鱼七锦凑近烛庸刀刀,捉起他脑后银发,将那垂下的脑袋提至面前,眼透凶光又突地嗤笑道, “‘雾阵’就是血仙罗!你的大善人旅夜作弄出来的‘雾阵’就是饲养这异畜的牢笼!你知道他们在这里头……杀了多少生灵了么?就是把你们都杀了都不够抵偿我们族人……” “胡…说……”烛庸刀刀变得紫红的身体,此时泄出一团真气,身下鲜血流如河水。 就听从那血泊之中的烛庸刀刀口中,传出一声叫喝:“舍…身…化劲……” 鱼七锦突地一愣,这才明白过来,烛庸刀刀借着银针封穴,使出了玉石俱焚的“舍生化劲”。 江湖门派各有所长,各自的兵器武功修行方法不同,成效不一,但到最后,都是殊途同归,企望达到真元两气内外合一的境界,但凡修习内功,只要达到元气养内之时,体内便开始不断累积元气,所有外聚的真气,无论如何变化,本源都是习武之人内在元气。 真元两气相辅相生,相生相成,浑身气劲亦才能源源不断,可这“舍生化劲”,却不是生生不息的招式,而是在短时间内,抽空体内元气,虽能使人武功威力大涨,却是要以性命为代价,是故,这招法早已作为一种禁术渐渐失传。 “想要同归于尽?”鱼七锦眉头皱起,抱住怀中玲珑葬魂,背过身挡住转瞬之间,朝她涌来的气浪。 机关内室里猛地传出一股劲力,不一会原本飞速转动的大大小小齿轮,几乎都被崩坏。 砰!~~~ ------------------------------------------------------------------ [里华亭] 砰!~~~ ,从里华亭正中四座围合的楼阁处,传来一声巨响。 跟在鬼脸人身后的伤七缓缓拔出佩剑“五方单符”,没走几步他便停在一处观望眼前的鬼脸人,此时他们正处在里华亭内一条旧街之内,这条旧街不似里华亭内其他几条充斥着粉雾烟尘,不仅如此,连那些坦胸露乳的**与尸化人奴的影子也未见一个。 巨响过后,鬼脸人寻看着声源来处,朝着身旁的季宣与浦和两人吩咐道: “你们…速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是!离先生!”季宣点头,不迟疑当先赶去。 “得嘞!”浦和前脚要走,忽又停住,问道,“离先生不去瞧瞧么?咱们不就是要去那看看的么?你却不去?”他指着里华亭内那四座围合的楼阁之下,从那巨大圆坑之中不断涌出的浓烟粉尘,再道, “他娘的,鱼长老不会是趁我们都不在,先把宝藏弄出来了吧?我带来那几千个弟子还在外头守着呢,打起来,老子多吃亏!不成不成!我去叫他们进来!好壮壮我这威风!” 浦和没走几步,就发现他们来时的路上,这条旧街道中最靠近入口的一段,在他面前旋转了个方位,转眼之间已被粉雾烟尘笼罩在内的几座楼阁取而代之。 这些楼阁分布在街道两旁,除了色泽昏暗,似乎与之前旧街道两旁的楼阁并没有什么不同;而在粉雾内的楼阁中,尽是些酒肉池林一般的yin秽画面。突如其来的这一改变,仿佛是从一旁的街道剪了一段过来,将刚刚移动消失的旧街道补了上去。 “怎么雾阵这回转得那么快了,还让不让人出去了!?”浦和不禁大骂一句,话音刚落,不禁咽了满大口的几次口水,一边朝着那段粉雾笼罩的街道走去,一般口中骂骂咧咧,道,“他娘的,原来这就是雾阵?简直就是人间天堂呢!?” “……”鬼脸人没有出声阻拦浦和,目送浦和入了那粉雾中的街道,与那里面的女子恣意媾合,似乎很是畅快。 没过多久,浦和所在之处连同往内再进一段距离的旧街道,一齐如同齿轮一般再次转动,闪去了一旁,取代这两段街道的,依然是粉雾笼罩的数座楼阁,充满娇声呼喊而媾合的男男女女。 旧街道在里华亭机关转动之下,断断续续被粉雾缭绕的那些街道旋转取代。 又行一阵,鬼脸人来到旧街道靠近里华亭正中圆形巨坑的末端,此时他停住脚步,等了一会。 直到旧街道被替换得只剩下鬼脸人身后那一小段,一股冷风吹过鬼脸人旁侧,瞬间几颗钉子四散飞溅蹦出,一道厚重卷帘被掀开。 卷帘上刻画的假门窗,甚是逼真,若不是在此时被掀起,灯火之下极难被发现。 鬼脸人看了看四周,掀起这一道此时与四周花草雕刻图案的木门窗格格不入的卷帘,钻了进去。 “机关内室原来就近在咫尺……那东西定是被藏在此处……” 躲藏在暗处的伤七,静等鬼脸人入了那卷帘后,才推开旧街道中一只木门,跟了上去。 垂下的卷帘被风吹起,露出黑黝黝的洞口,尽管街道上遍布红烛灯火,此时却不再明了。 缘因那道从圆形巨坑中向上升起的青烟,逐渐笼聚成一团乌云朝着里华亭之外的上空扩散得迅速,没一会,便以一阵铺天盖地之势将头顶明月银光遮盖。 “‘雾阵’仙罗被打开了……”伤七自语一句眉头紧皱,奔入那卷帘内的洞口。 他身形才入,这最后一段旧街道也颤动着移转了方位,被“粉雾缭绕”所取代,至此里华亭内唯一没有粉雾烟尘笼罩的旧街,消失得一干二净。尽管此时乌云压境,里华亭红灯烛火之下,却依旧充斥着不变的媾合之象。 啪!~~,一只手掌大小的金丝玲珑球,被鬼脸人从一只厚重铁板中撬出。 瞬间以金丝玲珑球所在之处为圆心,崩坏出无数裂痕,爬满四周,延伸入无尽的暗处。登时鬼脸人所站之处变得摇摇晃晃。 四壁被点燃的油脂灯混着碎石从上掉落,坠入鬼脸人脚下黑暗之中,发出阵阵落水声,随着不断有碎石砸入黑暗中的水池内,这里变得岌岌可危。 这时伤七从暗处跃出,催动手中火折,令火光大胜,照亮这一处几乎缠满锁链的洞窟。 就见鬼脸人所处之地四周镶嵌着十几个硕大的齿轮,在刚才这一阵摇晃之后,所有锁链都被拉动,整个洞窟内仿若围绕在一片涌动的潮流之中,只不过构成这潮流的不是水,而是无数瞧不清端头在何处的锁链。 “交出来……”齿轮锁链扯动的声响太大,伤七几乎是喊出来,“玲珑葬魂!” “伤七……”鬼脸人微微回头,垂下手臂,两人在几乎要被锁链撕扯开来的洞窟内,各自散发出真气。 而在两股真气相撞之时,一刹那间,鬼脸人双脚猛然发力,当先朝后拍出一掌,手中绿玉笛旋转数周迎击在伤七的五方单符之上。 “千丝阵~!”“巽风·六断!” 绿玉笛缠绕鬼脸人真气散出的几十道白丝线,将伤七包裹住,鬼脸人即刻收招后撤,奔向来时入口,而身后那些围裹着伤七的丝线,眨眼间皆被伤七凌厉剑气割成碎片。 散落的碎片之中,十几道泛着幽蓝色泽的剑气冲向鬼脸人背后。 嘭!~~哗啦啦!~~,那入口被伤七剑气打塌,被碎石堆堵住。 “该死……”鬼脸人想先一步逃出这一处机关内室的举动,没能得逞,翻转身形刚一落定,五方单符已经凑到鬼脸人面具之上。 咯啦~!一声,鬼脸人手中金丝玲珑球被伤七夺去,面具之上随之出现一道划痕。 “‘离先生’!”伤七挥了挥手中火折,盯着鬼脸人问道:“闹剧也该结束了……” 鬼脸人面具此时裂作两半,火光之下露出面貌,一名女子齐耳短发,一张俊美秀气的脸庞,浑身透出一股诡异阴暗之神气。 此刻,她双眼正紧锁伤七从她手里夺去的金丝玲珑球。 第76章 破雾之四 伤七攥住“玲珑葬魂”,满是伤疤的脸上,露出少有的笑容,嘴角微扬,却又眉头一皱。 “把……玲珑葬魂……还给我!”鬼脸人怒视着伤七,上前争夺,怎奈伤七武功高过她不少,一番撕抢之后,鬼脸人已经变得伤痕累累。 “还我!……‘雾阵’已被人动过,再不赶过去,玲珑葬魂就没用了……”鬼脸人秀美的脸庞变得更为阴沉,发狂一般又扑了上来,口中还不停地叫唤, “快!快!还我!晚了,晚了,阿离就救不回来了……” 铛~铛~!伤七手中五方单符与鬼脸人手中绿玉笛,撞得火花四溅。 鬼脸人手中火折擦除两道巨大的火焰,叫喝道:“快还我!要不然!我就把这里都点上!‘雾阵’的自毁机关已经被我开启,这里可遍地都是火油!” 言语时,不知从何处涌入一股劲风,吹带着一股激流,落入洞窟最下方的“水池”,激起一阵浪花。 伤七将被那浪花打湿的衣袖凑到鼻前闻了闻,暗叫不妙,刚才那股激流并不是地下水,而是沾火即着的火油,鬼脸人并非是危言耸听。 “自毁?‘雾阵’岂是那么容易毁去的,你们根本不知道雾阵的真貌,又何来……” “‘雾阵’就是血仙罗!”鬼脸人打断伤七,激动着说道,“这‘雾阵’里的所有机关都是困兽之用,青烟已起,血仙罗过不了多久,就要出世,到时我们都活不了!” “你竟对‘雾阵’仙罗这么了解……”伤七重新打量了一番鬼脸人,问道,“既然我们都活不了,那你要这东西何用?” “血仙罗出世之时,必会雷电大作,吸收雷电之力,那会它的身子最是虚弱……”鬼脸人目光不离伤七手中的玲珑葬魂,再道,“唯有玲珑葬魂这等缚魂之物才可将它…将它…将它消灭!” 伤七窃笑,揭穿鬼脸人所言。 “说得不假,你不用对我隐瞒,我早就知道‘玲珑葬魂’可将被锁魂之人复生,”伤七指了指鬼脸人手腕上那只黑色玉镯,“我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你手上这镯子,这必定是黑玉,锁的可是你要复生之人?” 鬼脸人如同被戳穿了谎言一般,呆愣住,目光变得有些柔和,不过转身即逝。 “与你无关!你既知道这个……”鬼脸人急切地索要玲珑葬魂,“你要了也没用!就当做个人情,我莫惜……一定会记得你的恩情!” “莫~惜…不必了……我与你目的相同……”伤七说着举起手中一只黑玉印花的小葫芦,“黑玉,我也有一块!” 伤七所言,令莫惜一脸惊愕,又见伤七周身真气大胜,语气带着怒喝,问道: “你果然如六刀奴所说,是个傀儡而已,离怀鹤本人在哪?” 莫惜怒色,紧握绿玉笛,不过还未等伤七出招,洞窟在锁链巨力作用之下,被扯开顶部,露出一道巨大裂缝。 摇晃的洞窟内壁布满密密麻麻的裂缝,几乎同时从裂缝中肆虐地窜出火舌。 “‘雾阵’?!自毁了?!”伤七一惊,两人所站之处,往下的“激流”可全是火油。 时间凝固一般,那些顺着裂缝窜满洞窟的火舌迅疾地钻入了洞窟最下方的火油池中,再过一刹那,伤七身后猛然蹿升上来一道巨大的火柱。 将此时朝着伤七扑去的莫惜,与提剑还在惊愕之态的伤七吞噬。 巨大火柱直冲洞窟上方那道裂缝,从地下洞窟内喷涌而出,开始焚烧地面上的楼阁。 ------------------------------------------------- “啊!~~~~” 那条早已被取代的旧街之内,传来浦和的惨叫声。 浦和被不断披挂在他身上的众女子与尸化人奴环抱住,紫红着脸半点动弹不得,双眼失力而眼神变得空洞,浑身爬满青黑色细纹。 还没来得及被尸化人奴抱起,浦和所在那一间屋子的地面断裂出几道尺余宽度的沟壑,从中喷出更为浓厚的粉色烟尘。 轰隆隆!~~~ 四下传来接连不断的锁链传动声,粉色烟尘之内的男男女女,身子骨突变得软若烂泥,堆叠在一起之后,被沟壑之中飞出的一条条粗壮铁索扫飞。 而这些铁索被一股巨力,飞速拖向里华亭正中的圆形巨坑。 与此同时,星罗棋布的火势遍布在里华亭方圆二十里地之内的所有街道,整个里华亭如同被翻开的泥地,由数不尽的粗壮锁链扯动成一个方圆十里的庞大漩涡状,围绕着中心的圆坑缓缓转动。 观之,下方一片狼藉。 “这是什么……”红霜抱紧身前蛊鹰,朝下观望着如同火海炼狱一般的里华亭,说话同时不断拍掉爬在蛊鹰身上的透明小蜘蛛。 刚才冲过这乌云团,虽只是短短数秒,蛊鹰却沾上了数不尽的透明小蜘蛛,这与红霜在任府塔内见到的一个模样,数量多到似乎怎么也驱之不尽,好在那些小蜘蛛都窝聚在一团,并未朝着红霜爬来,不过有了这东西的撕咬,蛊鹰的速度慢了下来,开始四处挣扎乱飞。 “这乌云里头竟然藏着这么多蜘蛛……”红霜惊讶不已。 “霜姐姐……我怕……”小雪紧紧锁住红霜腰身,盯着那四座围合楼阁所在的圆坑,怯着声,“里面…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东西……” “别怕……里面没什么的……”红霜腾出手来抱住小雪。 此时圆坑中的青烟不再,全数化作笼罩在里华亭上空的乌云团,圆坑中青烟消失之后,露出里头涌动成团的头颅。 这些分不清是人是兽之物,正不断地掉入布满圆坑的粗壮裂纹内,红霜瞧在眼里,顿时心慌不已,她虽是安慰小雪,心中也知道若是下面这阵势没什么怪东西,那才不正常。 蛊鹰跌撞着靠近那四座楼阁之时,突地从地面圆坑的裂缝中传出一声刺耳的兽叫声。 随之乌云团中隐隐飞绕出闪电,一股炸雷声响震得蛊鹰上两人头晕目眩。 所有爬在蛊鹰上的透明小蜘蛛都随着闪电雷声,纷纷掉落下去,蛊鹰这才振翅正了身形,没有将两人甩下去。 未叫红霜与小雪喘息,乌云团中又连着几道耀眼闪电击在圆坑内的楼阁之上,顿时将那楼阁屋顶击穿,细屑横飞。 绕着圆坑盘旋的蛊鹰,虽侥幸地擦着躲过刚才那数道闪电,却在靠近那四座围合楼阁之时,擦撞上又一道袭入那楼阁之内的闪电,蛊鹰虽快,却远不及闪电。 遭了雷击的蛊鹰,与鹰背上两人同时被闪电的巨力拍进那楼阁之内。 --------------------------------------------------------------------- [机关内室] 烟尘散去,碎落一地的齿轮残片,被一只巨足踩得“咯咯”作响,烛庸刀刀身形膨胀了近乎一倍,原本干瘪的脸面如同涨圆的气球,瘦弱的手足也壮若粗木,手脚还嵌着那些从鱼七锦玲珑球中透射出来的柔软银针。 就见烛庸刀刀一把拔出血红色泽的镇岳尚方,扯出锁在剑身的数道铁链,锁剑的铁链失去镇岳尚方,回缩时,全数绕在了烛庸刀刀双臂之上,将他如同幻化成一座缠绕铁索,手握神剑的罗汉铜像。 整个机关内室在烛庸刀刀双脚踩踏之下,崩出许多裂痕,内室中几乎所有的齿轮都已被烛庸刀刀拆去,而镇岳尚方缠带在剑身的血红光泽,在烛庸刀刀挥动之下,擦着空气就无端生出一道血色红焰,将这机关内室化作了一遍火海。 “该死…这老头居然也会‘舍生化劲’…真不该用银针刺穴的……” 鱼七锦露出懊悔之色,躲闪着烛庸刀刀发狂一般的攻击,几个跳闪之后,她跃上残败的一只齿轮,环顾四周不禁冷汗直流,双眼再露出恨意,心中盘算道, “还没到甲子月……再这么拆下去…雾阵就要压不住了……现在转生的话可能几年的准备就白费了……” 刚想到这里,鱼七锦脚下齿轮瞬间崩坏,从机关内室那些被烛庸刀刀毁坏的齿轮之后,窜入数道粗壮锁链,扫飞烛庸刀刀的同时,也差不多将机关内室,毁得干净。 “糟了!”鱼七锦这才刚刚心道一声糟糕,立刻便听到从机关内室裂缝中传来的嘶叫声。 “咻~~~~吱!~~~” 这一声尖锐刺耳的嘶叫,令鱼七锦顿时痛苦地扑倒在地上,吐出一大口鲜血来,血液渗透入鱼七锦身下唯一还未被烛庸刀刀与锁链横扫而破坏的地方——原先“镇岳尚方”所在,满是蝌蚪符文的一个圆周。 再下一刻,随着这些锁链源源不断地扫入旋转起来,机关内室瞬间被这股巨力扯开,从鱼七锦头顶的裂缝内扑入一阵闪电光亮,将残破的机关内室火海照得更亮。 此时烛庸刀刀已从废墟中爬出,喘着粗气,一身火热的身躯立在鱼七锦身前,仿若一只浴火的罗刹鬼,怒目看着倒在他面前的鱼七锦,高高举起手中的镇岳尚方。 “该死…该死……该死的烛庸刀刀!都是你……坏我好事!”鱼七锦抽搐的脸面变得有些扭曲,怀中的玲珑球瞬间飞出无数银丝软针,射向烛庸刀刀。 软针飞速刺入烛庸刀刀全身各个穴位,将他僵化住。 也正在此时,从那道裂缝中又闪进一道闪电,击在“镇岳尚方”之上。 第77章 玄珠 闪电磅礴的巨力,不仅将两人头顶的裂缝削撞得更开,还顺着烛庸刀刀赤红的身体,传入那些此刻已呈漩涡状的十几道锁链。 一切瞬发且快速,鱼七锦与发狂的烛庸刀刀当即被这闪电弹到两旁,撞击出两个深坑。 烛庸刀刀此时周身气力如同泄气的皮球一般,散得干净,回复到常态,表现得一副垂死之态。 刚才被闪电击中,虽借着锁链引开了闪电,却也因为闪电将他的“舍生化劲”抵消得一干二净,这会即便对面的鱼七锦是个三岁小童,烛庸刀刀也对付不了。 “该死!该死!”鱼七锦缓缓支撑起身子,露出她身下护着而毫发无伤的金丝玲珑球,咬着牙骂道。 鱼七锦话音落下,踉踉跄跄地来到烛庸刀刀身前,一把夺过镇岳尚方,举起那剑就朝着烛庸刀刀刺去。 血红色泽的剑身在鱼七锦手中划出一道红影,落到一半时,鱼七锦忽地一愣。回身一瞧,一条粗壮的黑色毛刺触足,从那堆铁链中探出,触足末端的尖头如同一把黝黑锋利而光滑的勾镰。 触足之下垂着无数黑色触须,触足上一字排开数不尽的小圆包,在靠近鱼七锦之时,忽地全部张开,露出触足上那一排猩红的复眼。 “血…仙…罗……”鱼七锦嘀咕声刚落,便被那触足刺穿腹部,提到了半空。 火光照出鱼七锦此时在机关内壁的影子,连着数不尽的触须影线,垂挂在那只触足末端的尖头之上。 ----------------------------------------- [楼阁之内] 一件紫色外衣被丢在半空,随即落下,飘落的衣衫滑过六刀奴那头紫发,露出六刀奴满脸的怒容与窘迫,最后堆叠在他怀中。 此时六刀奴光着膀子,半身皆是红紫的淤青,如同一个受了委屈误会却敢怒不敢言的“小女人”,那张枯瘦而凶恶无比的脸面,早已没有了之前的戾气,一开口露出的那两颗角尖利虎牙,也不再有骇人之色。 “你…你……闹够了没有?在下都说了没见过你什么发带……诶…诶?放下!放下!这是在下好不容易才……”六刀奴言及此处,见玄九抬头愣住没动,忙捂住嘴巴的同时紧盯着玄九动作,生怕他一开口反倒是提醒了她。 “月亮怎么都没了……”玄九嘀咕一句,握住双刀一路破开楼阁内悬挂的“茧蛹”与“水滴”,跃上楼阁顶部,一脚踢开顶部藻井处的几扇雕花木窗,趴在那木窗上朝外探出头去观望。 六刀奴闻言亦是抬头看去,就见楼阁之外不知何时升起了一阵浓厚的青色烟尘,将明月遮盖,这才显得楼阁内的油脂灯火格外得亮眼。 不过六刀奴心不在此,哪里还管得着外面是不是将要风雨大作。 “蛊虫和毒雾汁液都奈何不得你,真是个麻烦的家伙……”六刀奴瞥了眼楼阁内落了一地的“茧蛹”与“水滴”,语气惊惧。 这会趁着玄九上了楼阁顶,他飞速地“走走停停”,仿佛在做“一二三木头人”的游戏似得,一步一个僵硬的姿势,小心再小心,瞅着时机拿回玄九从自己身上扒下的一只衣袋,将那一地的东西装了回去。 再一摸那只口袋内的隔层,六刀奴露出笑意,小声嘀咕道:“还好还在……” 言毕六刀奴拔腿便朝着楼阁出入口跑去,快到那出入口之时,仿佛见了鬼一般,转身跑向楼阁对面另一个出入口,再到那出入口时,六刀奴又再度退了回来。 只见那两个出入口之中都走出一个玄九,将他逼到楼阁正中,这时就觉身后一股劲风落地,再一回身,又遇到一个玄九。 被三个一模一样的玄九围住的六刀奴,顿时傻了眼睛。 “谁让你跑了!?”玄九眯起眼凑近六刀奴,见他不停地来回看着周围,玄九咧嘴一笑,一把拍住六刀奴肩膀,将他拍跪下,笑道,“傻了吧!?嘿嘿!这是虚影术!你猜猜哪个才是我?” “虚…虚影术?你…这…会的还不少,”六刀奴口齿结巴,仿佛有些庆幸,“东海这种高深的术法竟也能会…在下…在下输给你,倒不算丢人……” “咦?原来你知道啊?!那你猜?”玄九眼光一闪,似乎很得意,“看我使得像不像?” “猜……猜什么猜?在下还有要事!”六刀奴急切地说道,“你放了血蜘蛛在这里!你知道要大祸临头了么?再不走,你我都要葬身此地了!” 这时六刀奴身后另一个玄九,拿起卷筒敲了敲六刀奴后脑,叫道: “猜错了!我在这里!” 玄九语毕,六刀奴身前那两个“玄九”此时化作两团青烟散去,留下两道燃烧的黄纸血符,顷刻间再化作了灰烬。 “这袋子里难道还有什么么?”玄九夺过六刀奴手中衣袋,举在半空使劲摇了摇,再将里头的东西撒了出来。 呲啦~!一声,衣袋这次被玄九撕开,从那衣袋的隔层中掉落下来一颗稠黄的圆珠,六刀奴捏着拳头,狠狠跺了跺脚。 就见玄九拿到手中,疑惑道:“咦?你也有这珠子?” 说着玄九便从衣襟内掏出自己那颗挂在颈脖上的稠黄色圆珠,一对比,几乎毫无差别。 六刀奴原本满是愁容的干枯脸面,显露出一丝惊讶,登时从他那双瞪大的眼瞳内,透射出贪婪的神色。这时再见玄九朝他看过来,他急忙转过脸去,上下看着别处,有意躲开玄九目光。 “你也去过漠北?”玄九眼中似乎闪着光芒,突然这么问道。 “这有什么稀奇的,在下天南地北都去过……”六刀奴掏了掏耳朵,不屑一顾地这么答道。 “厉害了!”玄九露出惊讶神色,双手捂住面纱,追问道,“那你见过我师兄么?” “你…你什么…什么师兄……谁见过……”六刀奴面红耳赤地叫道,“简直莫名其妙!漠北那么大,在下哪里知道谁是你师兄?”说着,他指着地上的一片狼藉,叫道, “这下都找遍了吧!?在下都说了没你的东西,快把在下的东西都放下!快走!快走!在下不想看到你!一眼都不想再见到你!”六刀奴甩着自己手里的紫衫,冲了上来捡拾被玄九弄洒一地的私藏。 口中还不停地在小声嘀咕,“真是倒了血霉,回回碰见这丧门星,血蜘蛛马上就会引出仙罗……在下得赶紧寻个地方躲一躲……要不到时就跑不了了……” 这时玄九盯着六刀奴鼓鼓的下身,露出疑惑的神色,趁他捡拾东西,一把捉住六刀奴肩膀。 玄九个头高挑,比之六刀奴只高不矮,这会她将六刀奴旋转了个,如同先前倾倒卷筒时那样,上下不停摇晃,将六刀奴藏于裤筒内的东西,全数摇了下来。 皮鞭、荷包、粉兜、皮卷、手帕…… 这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不知如何竟能被六刀奴藏在两只裤筒之内,玄九拿着卷筒拨了拨那堆杂物,从中拾起一只鱼形玉坠,举到眼前瞧看。 透过那只鱼形玉坠,玄九注意到楼阁之外的那道朝上而去的青烟正渐渐消失,上空正笼罩下来一层乌云团,将原本还有一丝丝透亮的外界,抹得黑洞洞的。 “欺~人~太~甚!坠子!快还我坠子!在下…在下要跟你…跟你……”六刀奴如同再一次被人扒了皮一般,阴沉着脸暴怒地将手脚缠绕起真气,青筋暴起时再怒喝一声, “玉石俱焚!!” 言毕,六刀奴朝着玄九冲了上去,不料此时,整个楼阁不知何故剧烈晃动起来,将上方的“水滴”与“茧蛹”全数震落。 “啊?是太用力了么?”玄九惊讶着往后一跳躲过那些坠落的茧蛹,捂住面纱,于灰尘中眯起眼睛朝上看去,“这楼…也太不经摇了……不对,我明明摇的是这人啊?”玄九转眼看向一旁朝她冲过来的六刀奴。 六刀奴虽是起势迅猛,却半途被楼阁地面这阵晃动,弄得失去重心。待他靠近玄九之时,这一掌猛力下去,却只击中玄九脚旁的地面。 一击不中,六刀奴尴尬地朝上移动目光,刚好对上玄九皱眉的表情。 砰!砰!砰!~~ 玄九见状,双手捧着卷筒,朝着六刀奴抱头的双臂怒拍三下。 “哎!~哎~!哎!~停手!在下…在下只是摔倒罢了,摔倒罢了,并非要怼怒于你……”六刀奴搓揉着双手,叫喊道。 “嗯?我才不傻!”玄九俯下身,眯起眼睛凑近六刀奴,道,“是你武功太差了!小果子都比你厉害……” “这…这坠子!是在下好不容易……”六刀奴说话间就要来抢鱼坠。 “这坠子可不是你的!是那个小妹妹的!”玄九朝后仰去,将鱼坠藏到身后,笑眼开口,一脚踩住六刀奴肩膀稳住身形,道,“师傅说一物抵一物,你把我的发带弄丢了,这东西就归我!归我啦!啦!~啦!~啦~!” 玄九话音刚落,突地!从楼阁之外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尖锐刺耳的嘶叫声! “咻~~~~吱!~~~” 第78章 仙罗之一 这一声嘶叫声,听得玄九与六刀奴皆是愣住,玄九此时环顾一周,发现楼阁地面与四壁此时已经飞爬出数不尽的裂纹,顿时皱起眉头抬头望向楼阁外。 六刀奴暗叫了声“糟糕”,眼透怒火的他恨不能将玄九生吞了去,心中早已将玄九骂了了千百遍,见玄九此时尚未回头。 立刻,心急如焚的六刀奴觉得他必须把握这个似乎可以一雪前耻的机会。 眼下他估算了与玄九最多只有一尺不到的距离,心道即便是伤七也未必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毫不设防地夺过他这一击,便暗自嘀咕道:这扫把星,死十次都不够解恨的…… 想时快,那时急,六刀奴朝着玄九颈脖处的死穴,猛地拍出一掌。满以为将要得逞,却不料,玄九此时突地朝旁侧翻滚过去,身形极快。 六刀奴一掌扑空,人还处在半空之时,迎面便飞射来一道强光,刺得他双眼一片白茫。 一道耀眼闪电,将楼阁上方顶盖劈出一个大洞,随着一股炸雷声响,几乎没有停歇。 第二道闪电!紧接又至! 在六刀奴还未落地之前,这道闪电已经从顶盖上的大洞劈进来,击在楼阁地面,将地面劈出一道最宽之处竟达丈余的裂缝。 贯穿整个楼阁地面裂缝的闪电,擦过身处裂缝之上的六刀奴,将他电成一个爆炸头。 两道闪电间隔太短,一切发生得太过迅疾,而触碰到六刀奴的那道闪电,此时已经将他击飞。眨眼间六刀奴已经弹撞开楼阁上方窗棱,飞出楼阁之外。 第三道闪电!未及玄九喘息,再度袭来! 这次玄九瞧得真切,楼阁屋顶的破洞之外,清晰可见乌云团内闪烁数下后,凝聚起一团黑红,爆射出一道球形闪电。 闪电劈入了楼阁地面的裂缝之内,随之让整个楼阁地面被撕裂得更开。 “噼~噼~啪!啪~!”“叮~叮~叮!” 夹杂着金属撞击声的爆碎响动,随同一道火舌从那裂缝中扑出。 这三道闪电过后,玄九尚在半空中呈飞跃之姿,就见她一手将卷筒扣在腰间;一手够到手指末端附近那颗稠黄色的圆珠;再一口咬住飘在空中那枚鱼形玉坠的坠线。 玄九双脚须臾之间踏上楼阁木壁,滑落的面纱被一股劲风吹得飘散。 几乎与此同时,从闪电劈开的楼阁屋顶,一只巨大的蛊鹰飞撞坠落进来楼阁。 蛊鹰之上慌乱无比的红霜,手握着鱼形玉坠,与木壁上玄九相错而过,时间仿若在此时有一秒变得缓慢,红霜与玄九各自盯着对方手(口)中持有的鱼坠。 下一瞬间便是,那蛊鹰撞塌楼阁内地面,卡在裂缝中,同时将鹰背之上的红霜与小雪摔撞入楼阁内的碎石堆中,震荡起一股烟尘,眨眼两人便不见踪影。 玄九一脚踏实,从木壁之上弹跃飞来,空中灵巧地翻转身子落到碎石堆旁。 “咳~!咳!”小雪先一步从碎石堆中起身,她身后的那些长白骨很好地替她挡下了冲击,“霜姐姐?!霜姐姐!” 小雪环顾之时,正逢玄九落地,两人相互对视,小雪立刻翻身后退,远离了玄九。 “要打么?!”玄九见小雪身后那些长白骨舞动向前,一副攻击之阵势,连忙收好稠黄色圆珠与玉坠,拍了拍拳头,从腰间卷筒内抽出双刀,“我有刀!” “小雪……”这时在碎石堆的另一处,满脸是血的红霜挣扎着爬起,唤住小雪,“不要动手…她帮过我们……” 先前蛊鹰擦中球形闪电,若不是因为球形闪电被楼阁中的锁链卸去大半威力,而蛊鹰又生得羽翼丰厚,再隔开部分雷电之怒。 红霜与小雪各自有所依仗,小雪有她身后的长白骨护体,而红霜则是因为穿了百蟒袍,要不然,两人早就该被这闪电结果了性命。 小雪毫发无伤,而红霜除了被撞得头破血流,其他部位因为百蟒袍没受什么重创,不过受了闪电巨力而俯冲下来的蛊鹰就没这么好运,此时撞在楼阁地面上已经一命呜呼。 “霜姐姐……”小雪朝着红霜奔去,与玄九擦肩而过之时,她身上的那些长白骨不由自主地扑向了玄九,好在都被玄九闪过。 “霜姐姐…你流了好多血!”小雪刚扶起红霜,岂料她身后那些长白骨又扑向红霜,好在那些钩刺都落在百蟒袍之上,没有伤到红霜皮肉。 “咱…咱不是有意的!霜姐姐……咱又忘了……”小雪一脸委屈地看着红霜,匆忙后退,道,“又忘了霜姐姐说的控制情绪咯!对不起……” “不碍事……”红霜擦去额头留下的鲜血,手指触碰到头部被撞开的伤口,果然如她自己所料已经结痂,伤情好了八九分。 小雪虽是无心之过,却让此时两人都不好受,小雪是自责伤人,红霜则是愧疚自己,没能力阻止小雪身上这因果。 短短揪心一阵,红霜立刻回神过来,环顾四周阴云密布的楼阁内外,目光寻向不远处的玄九,她正不断跳着步子,想要捉住上空飘落的一只面纱。 “玄九姑娘……”红霜紧握手中玉坠,来到玄九身旁,“刚才我看到你……” “咳!咳!~”玄九玉指勾住面纱,贴着嘴边干咳几声,“喏!还给你们!” 说着玄九递过来那枚鱼形玉坠,再道,“师傅说东西要各归原主,喏!” “多…多谢!”红霜一愣,接过鱼坠,又问道,“敢问这鱼坠一直是在你手上么?” “欸~欸?嗯eng?!(扬调)~~~~”玄九摇摇头否认,手指绕了绕额前青丝,道,“是六刀奴,我从他那里……”她顿了顿,“捡来的!” “六刀奴!”红霜露出喜色,追问道,“他在哪?!” 玄九指了指红霜身后楼阁上的一只窟窿,道:“那里!刚刚…飞出去了……”说着她又指了指上空,“是雷劈的!” “多谢!”红霜目光寻到楼阁其中一个距离那只窟窿最近的出口,二话不再言,唤起小雪朝那出入口奔去,“小雪!去找他!” “嗯!”小雪点点头,未行几步却忽地一愣,急忙大叫一声,冲了上去,“霜姐姐!小心!” 就见一个身影撞开楼阁地面,擦着那裂缝边缘冲了出来。 身着编绣牡丹粉衣的鱼七锦,被一股巨力撞击而出,翻转着身子滚落在楼阁地面。此时鱼七锦正按着腹部一只黑背蜘蛛,咬着牙颤颤巍巍地站起,浑身浴血一般。 “咳!咳~!该死……该死的……”鱼七锦完全不管周围还有何人,只顾猛力按在腹部那只黑背蜘蛛上。 此刻在鱼七锦的腹部血洞周围扎满了银针,转眼之间她的眼神已经变得有些涣散。 “还尸蛊?”红霜见到眼前这一幕,惊讶着说道。 红霜话音刚落,楼阁地面裂缝之内,再传出一声较之先前那声,更加叫人震耳欲聋的尖锐嘶叫声。 “咻~~~~吱!~~~咻~~~~吱!~~~” 楼阁内众人除去玄九之外,纷纷捂住耳朵,这嘶叫声离得太近,如同音波一般压得附近所有人,难以行动。 就在此时那裂缝边缘飞起一片碎石,再有一人随着那些碎石被扔出,玄九瞧了一惊,急忙冲上去将那人抱住。 “刀老头?!”玄九见此时烛庸刀刀不停抽搐,急忙捂住他双耳,缓解音波带来的影响,“你怎么弄的?” 烛庸刀刀浑身软若泥沙,就连他那对平日里坚挺的招风耳也耷拉了下去。 玄九眉头一皱,捏住烛庸刀刀耳垂摇了摇,再问道:“谁把你弄成这样的?” “小九儿……镇岳…镇岳尚方……”烛庸刀刀气若游丝,抬手指向地面裂缝。 这一声悠长的嘶叫,这会才停下来,不仅将众人弄得手脚发软,那音波更是将楼阁冲击得摇摇欲坠,似乎来阵大点的风一吹,这楼阁便能将众人埋葬。 红霜此时举步维艰,回头瞧见小雪已被她身后的长白骨裹住,仿佛成了一只茧蛹一般,朝着楼阁地面的裂缝滚去。 “小雪!”红霜奋力叫喊一声,无奈她此时腿脚难以发出全力,等她踉跄着移动到裂缝边缘时,小雪早已经滚入缝隙中的那片火海之中。 “小雪……”红霜徘徊了两步,正要发力朝下跳去,肩膀却被玄九拍住。 “别动,你帮我医好刀老头!”玄九回身指了指靠在不远处,耷拉着脑袋的烛庸刀刀,“我帮你救妹妹!” 言毕,玄九跃下那片火海。 “玄九姑娘……”红霜一愣,不过也不再迟疑,立刻来到烛庸刀刀身旁。她见识过玄九手段,这会玄九比她更适合下去寻小雪。 一路从安明城途径莲花峰,这么过来,红霜竟差点忘了,医人才是她所擅长的。 眼前的烛庸刀刀眼皮已经垂下,红霜一摸他颈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烛庸刀刀已经没气了。 第79章 汇聚 红霜眉头紧皱,眼下她虽然急欲救人,可身上却没有任何工具,银针在去莲花峰的路途上丢得干净,连同随身的匕首与足百烈之前赠与她刻画着怪异蝌蚪符号的破旧皮卷,也都不见影踪。 若不是中途捡了身上这件百蟒袍,她可能连身子都要光着。 “这该怎么办呢……”红霜眼光扫过此时楼阁内不时翻爬的黑背蜘蛛,顿时想起不远处的鱼七锦,刚才见她手上有银针之类的,心道去借来一用也可,“还尸蛊既能续命,这老前辈说不定还能有救……” 急心落定,红霜转身就要去寻鱼七锦,岂料这时一道粉色衣衫落在她头顶,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被鱼七锦一掌打飞,撞在了楼阁木墙之上。 不偏不倚,从上落下几个厚重窗棱,压住红霜双腿,将她困得死死。 “好疼……”红霜咬着嘴唇,双手提起其中一个窗棱,想缓缓从那窗棱缝隙之中抽出双脚,目光所向之处,鱼七锦已经将烛庸刀刀的脖子掐住,举到半空。 就见此时鱼七锦身手动作已与平常无异,腹部的那只黑背蜘蛛已被她纳入衣衫之内,手中却还提着一只黑背蜘蛛,她叫骂道: “该死的烛庸刀刀!都是你干的好事!放出了血仙罗!”说着鱼七锦一拳打中烛庸刀刀下腹,愣是将没有反应的烛庸刀刀,捶出了几口黑血来,鱼七锦紧攥着自己腹部衣衫,怒道,“害得我竟要靠着还尸蛊续命!别想死得这么痛快!” 鱼七锦说话间,怀中玲珑球再次飞射出软针,刺中烛庸刀刀全身,猛地将手中所提的黑背蜘蛛塞入烛庸刀刀腹下。 软针飞绕,银丝裹体,烛庸刀刀仿佛瞬间被鱼七锦裹成一只露出头部的粽子。 “快给我~醒过来!我还没杀了旅夜,怎么能叫你先死!”鱼七锦双眼变得猩红,颈脖与脸面上已是爬满青黑色细纹,这些细纹竟像是有生命力的活物一般,在她皮肤上隐隐跳动。 细纹如同细小的绳索一般,转瞬之间,令鱼七锦喘不过气来,她只得丢下烛庸刀刀,双手抠住绕在她颈脖上那些青黑色细纹。 那只束缚烛庸刀刀的玲珑球,随之掉落,滚到了已从那几道窗棱中爬出的红霜脚边。 “咳!咳!~~”“咳咳!”鱼七锦与烛庸刀刀同时猛烈地咳出声来,不同的是鱼七锦瘫倒在地上,而烛庸刀刀咳出几口黑血之后,缓缓爬起身来。 火光映得红霜满脸绯红,她拾起脚边那只金丝玲珑球,透过这只雕刻花木纹路的金丝玲珑圆球,能清楚地瞧见这玲珑球内还有另一个,体型稍小但是不停转动的黑色圆球。 也不知触碰到哪里,红霜手中这玲珑球,竟在此时朝外四散开来无数软针银丝,如同在红霜面前布下了一张蛛网,将她隔离在蛛网之后。 更糟糕的是,红霜被这“蛛网”缠住手脚与颈脖,就见从那玲珑球内,朝着红霜缓缓飘出如同水状一般的黑色物体。 “这是……里面那黑球?”红霜惊呼一声,没料到这黑球竟能像水流一般游动在空中。 眼看那“黑色水流”就要触碰到红霜,这时从烛庸刀刀与红霜之间的楼阁地面又崩裂出一道裂缝。 砰!~哗啦~啦~~……地面化作一阵飞散的碎石。 一条粗壮的黑色毛刺触足,刺穿这处楼阁地面,探出如同一把黝黑锋利勾镰的触足末端,甩动着触足下无数黑色触须,昂起触足末端。 触足上那些小圆包猛地睁开,猩红的复眼瞬间遍布其上,红霜几乎未来得及眨眼,那把“勾镰”便朝着她这边挥动了下来。 ---------·------------------·------------------·----------- 踏!~踏!~踏~!……脚步声停,面容扭曲的汪文二早已转醒,趁着闪电劈开楼阁屋顶,一片大乱之时,从四座围合楼阁的鬼头门入口内奔出。 来到连接楼阁的铁索桥边之时,却傻了眼。 只见圆坑之外的里华亭一片火海,抬头观上便是不时有闪电爬绕而缓缓压下的乌云团; 前看时,面前原本八座索桥塌得只剩下他面前这一座,里华亭内四处石木飞屑,烟雾缭绕; 俯瞰下方,则见弄得里华亭内烟尘漫天的粗壮铁索正呈现出一个漩涡状,嵌入并绕在这四座楼阁周围。 整个圆坑下方,无数涌动成团的人兽,正不停地掉入圆坑内那些因为锁链扯动,而被撕开的地面之中。 不时响起的炸雷声响,与时不时从圆坑裂缝中窜上的火舌吓得汪文二尿了一身,瘫倒在地,面对如同人间炼狱一般的里华亭,汪文二踉跄几步,冲向那座已经摇晃的铁索桥。 正在这时从下方伸来一只手臂,将他足腕捉住,惊得汪文二扑倒在地,哭叫起来: “哎呀呀~~~救命!不是我!都是鱼七锦…鱼七锦……弄出来的……放开我……” “少帮主!”说话声出自英泽。 先前英泽被撞落入圆坑之后,被圆坑中那些人兽淹没,原本以为要丧命此地,却没料到,这圆坑中的人兽皆是麻木不已,如同木桩一般,并没对他有任何的攻击行为。 只不过数量太多,环环相抱,英泽根本推不开手脚,好在此时铁索拉开了许多地面裂缝,让那些麻木的人兽掉了一大半进去。他这才得了空子,扑上这铁索桥,也在这时刚刚好遇上了汪文二。 英泽翻身上了铁索桥,扶起汪文二,再道:“莫慌!我带你出去!” “你?是你?我去你的!”汪文二见是英泽,连忙一脚踹了过去,大骂道,“谁让你拉我了!?老子本来就快要出去了!要你带?!让开!” 说完汪文二推开英泽朝着圆坑边缘跑去,行到一半时,那铁索桥端头突地被一道从地面中崩出的铁链绊挂住。 铁索桥端头与这铁锁链相缠在一起,发出“咯~咯~咯~”声响,眼看就要被扯断。 而两人身后猛地飞起一阵碎石,那阵飞散的碎石还未落下,便见到下方窜出一条几乎缠满锁链的粗壮黑色毛刺触足,其中一条锁链正绑结着铁索桥端头。 触足睁开其上数不尽的猩红复眼,昂着那道锋利“勾镰”朝着他们刺来。 与此同时,铁索桥吃不住锁链那头触足的拉扯,被扯下圆坑边缘,这反倒救了英泽与汪文二一命。那道“勾镰”一刺之下,扑了个空,只刺中了铁索桥。 眨眼间原本还能走人的铁索桥猛然下坠。 “啊!~~~救我!快救我!师哥!快救我!我要掉进去了!”汪文二呼喊道。 铁索桥卡绊住了那只触足,这攻击他们的触足,临时做了个“桥墩”将这原本要滑下去的铁索桥拉住,正好给了铁索桥上的两人一线生机。 “抓紧了!”英泽凌空捉住汪文二肩膀,发力朝着圆坑边缘跃去。 不过英泽脚力差些,在圆坑内时已经几乎耗尽了他的体力,更何况他还拖着汪文二,这一下虽是奔着圆坑边缘而去,却差了几步。 眼看两人就要朝着圆坑下方黑洞洞的裂缝跌下去,迎面便有一阵旋风朝他们冲来。 就见一个戴着长鼻面具的剑匣少年如同闪电一般突现在两人身前。 守宫顺着冲击而来的劲风力道,挥洒出剑匣中锁链,将英泽与汪文二缠住,拉回圆坑边缘之上。 又一脚踏在英泽身背,手中黝黑剑身的断剑随之挥向圆坑中此时已经甩开铁索桥卡绊的那只“勾镰”触足。 “居合·流剑术!”守宫喝一声,朝着那些猩红的复眼砍去。 就见几道弧形真气顺风而行,行一段距离后复化为二,二又变作四,四为八,直到靠近那只触足之时,已化作数不尽的寸余大小的气劲,系数刺中那些猩红复眼。 复眼受伤的那“勾镰”触足,猛然跳动起来,将周身所有缠困它的锁链拉到极致,又在瞬间崩坏了这些围绕着它呈漩涡状的锁链。 锁链化作碎片,如同爆射一般从那“勾镰”触足上飞溅出去,几乎将还在半空中的守宫掩埋。 守宫起先飞速躲闪,踩踏着四散的锁链,灵巧地穿梭在“锁链雨”之内,无奈“锁链雨”数量太多。 一个不慎,守宫戴的长鼻面具便被击中,登时失了平衡,横飞在半空。此时,从他周身附近擦过数道剑气,击碎那些四处横飞在他周围的锁链。 “巽风·剑气六断!” 又听一声叫喝,戴着猪头面具的离楚秦已经催动真气缠绕上手中那把遍刻花纹的墨绿色长剑,眨眼间挥斩出十几道剑气。 他身形也紧随那些剑气,冲开那些“锁链雨”,借助击打在“锁链雨”上的反力,将守宫拉回了圆坑边缘。 “好险!好险!”守宫拍着胸口,摘下脸上还剩下的一小块面具,仿佛惊魂未定一般。 “是好险!幸亏我赶到的及时…现在你看是谁救谁……”离楚秦还记得守宫之前所说,不忘邀功,“还说不定呢!” “好险~~说的是你差点连我也给劈了!得意个什么……”守宫揶揄一句,不认同他被离楚秦所救。 “随你好了!本少爷也没空跟你多话!”离楚秦见守宫面具坏了也没什么影响,便摘了脸上这猪头面具,凑近到圆坑边缘。 “我也一样!九师妹就在里头!我能感觉到!” 守宫说着扯回压在英泽与汪文二身上的剑匣,收起那些锁链,与离楚秦并肩站在一起。 “看来不将这妖物除掉,是进不去了……”离楚秦眼透寒芒,捏紧手中佩剑。 面对圆坑中正在不停跳动挣扎的那只“勾镰”触足,两人各自摆出攻势。 真气绕身,蓄势待发。 第80章 物归原主 “两位…刚才多谢搭救……我乃清幽派弟子英泽!谢过两位少侠……”英泽爬起身拜谢,见两人都没回头理他,他欲要重新说一遍,“两位!刚才多谢,我乃清幽派……” “知道!知道!清幽派嘛!”守宫假笑着一张脸面回头说道,“快走吧!” “这…我要送人出去,就不陪两位对付这妖物了……”英泽慌忙应声,欲要再拜谢。 “陆掌门一定还在里华亭之外,快出去吧,‘雾阵’已毁,也去带个口信,”离楚秦这时回头冲着英泽,再道,“让他们都离这里远远的!” “是!是!”英泽连连点头,似乎又想起什么似得,转脸看了眼圆坑中那四座围合此时已被锁链缠满的楼阁,摇摇头,叹气朝着早就溜得远去的汪文二追去。 “待会!你牵制一下!我去弄断它!”守宫瞥了眼离楚秦说道。 “那应该你去,你的链子还挺有用的,”离楚秦摆了摆手中墨绿色长剑,“我这把离剑是文秀师傅所留,开封之后,锋利无比,比你那小短剑更适合,该你去牵制,助我才是!” “离剑?开封!?”守宫瞧了眼离楚秦手中的那柄长剑。 就见离楚秦将手指咬破,将指尖渗出的鲜血抹在距离剑柄最近的花纹之上,不偏不倚,将将好按在篆刻在剑身花纹中的“离”字之上。 鲜血仿佛有生命一般,竟能使那柄原本墨绿色的剑身透出微黄的色泽。 “这就是……剑庄的离玄二剑之一……”守宫嘀咕一句,摸着剑匣中的断剑,眉头一皱,“神术还在九师妹手里,这可怎么办……” “玄九不会有事吧?!”离楚秦突然开口问道。 “当然不会有事!九师妹可厉害着了……”守宫说这话时,明显有些心虚。 眼前圆坑中的黑毛的“勾镰”触足,已经停止了乱舞,上空那些“锁链雨”也随之落完。 两人几乎同时发力,真气大涨,朝着那“勾镰”触足冲去。 “居合·缚灵!”“巽风·剑气·虚影!” 守宫剑匣大开,飞射出数道锁链缠住那“勾镰”触足的端头尖钩。离楚秦则变幻不同身形,手握离剑挥出众多连绵不断的黄色剑气,所有剑气叠加在一起,瞬间压在那“勾镰”触足的长身之上。 “乾坤三连·六断!” 离楚秦将所有真气剑气汇聚于离剑剑身,又以一招“周天·离玄”,重重地刺进“勾镰”触足。 唰!~~~~一声,那条粗壮的“勾镰”触足,断作两半。 守宫当先踩着那半截削断的触足,踏上那四座围合的楼阁前地,这时离楚秦因为使出猛力的“周天·离玄”,整个人力道尚未消散,跟着那半截触足一同坠落向圆坑内的裂缝。 哗啦啦!~,守宫剑匣锁链飞射出去,缠足离楚秦腰身,将他拉了上来。 离楚秦飞身落地,挥了挥手中佩剑,道:“多谢!” “你也不赖……”守宫收起锁链入了剑匣,俯身盯看了会四座围合的楼阁最下方那只鬼头门,脱口道,“九师妹的痕迹通往那里面!你从下,我去上头!” 守宫说着指了指上方楼阁上方残破的屋顶,再道,“不知什么时候会再有闪电,我们可不是九师妹,还得赶紧,遇上了可就遭了。” “我走前!”离楚秦收起佩剑,走到守宫身前。 不过两人还未行几步,刚刚那半截“勾镰”触足掉进去的裂缝之内,猛然扑出数十丈高度的火舌,火焰热浪更是将两人掀翻在地。 离楚秦回头一瞧,就见那火焰似乎被吹出一个圆鼓鼓的球体,不一会儿那球体四散冲开火舌,从中推出一股磅礴巨浪般的真气。 随之翻滚在空中的抱在一起的两人旋转跌落下来,落在离楚秦与守宫身前不远。 “伤…七……”离楚秦惊讶道,见伤七被一名独臂的短发女子勾抱住,而那两人衣衫褴褛,伤七更是几乎赤luo着上身。 伤七喘着粗气一把将怀中的莫惜推开,颤颤巍巍地从腰间缎带之内取出一颗药丸服下。 彼时在地下遭遇满洞的火舌之时,伤七情急之下运出全身真气抵御了一阵强火的焚烧,幸得头顶的裂缝扯得很开,而他又动作迅疾,踩着崩坏洞窟而飞速流动的锁链,从火焰冒出的裂缝中逃过一劫。 若不然,被困在这原本作为焚烧“雾阵”仙罗的机关,早晚都会因为真气力竭而抵挡不住烈火的焚烧。 当时奋不顾身抢夺玲珑葬魂的莫惜,则是被伤七磅礴真气缠住,她顺势楼包住伤七,借着他一同离了洞窟,伤七即便不愿,那情况也容不得他迟疑半分。 “拿出来吧!”伤七闪到莫惜身旁,见她胸膛袒露,只得侧过脸去。 这一侧目刚好与一旁的离楚秦撞了个对目,不经意间眉头一皱,视若无睹一般语气丝毫不改,再道, “救人不杀,杀人不救!你既已因我获救,我可放你一条生路,别逼我再将你斩杀!” 莫惜闻声缓缓挪动着身子朝后退去,她虽捡回一命,浑身的灼伤却是实实切切的。 “住手!”离楚秦盯着伤七手中五方单符,喝道,“刀詈司果然都是卑鄙无耻之人……对断臂的弱女子,也下得去手!” “弱女子?!”伤七满是伤疤的脸面朝向离楚秦,斜着眼道,“别被她骗了,你们见过的,安明城地下的送葬坑里,她就是那时的‘离先生’。” “‘离先生’?是那个戴面具的人?!”离楚秦露出惊讶之色。 “你们好像认识……这个人不好对付……”守宫这时开口道,“你一个人能行么?” “我一个人能行!”离楚秦知道守宫意思,也知道他绝非伤七对手,不过依旧硬着头皮道,“你先去吧!我要先夺回我剑庄的‘五方单符’!” “不管你杀没杀离楚弋!今天我都要你付出代价!!”话音未落,离楚秦已然朝着伤七冲去,口中叫喝道: “巽风·剑气·虚影!” “……”守宫剑匣上背,无言目视离楚秦出招攻向伤七,剑气招式与数个虚影的破击威力都无可挑剔,可虽然凌厉有余,却招招被制住。 仿佛离楚秦对面的伤七,每一招都抢在了离楚秦之前预判到接下来离楚秦会攻击在何处,守宫看得奇怪,嘀咕道,“真要不管他么?这个家伙好像对‘一根筋’的招式很熟悉呢……这么打下去,跟他打也太吃亏了……咦?怎么感觉这两人打起来怪怪的?” 守宫想起玄九皱眉头的模样来,连忙摇摇头,仿佛刚刚又被玄九迎面来了一拳。 “有些进步!”伤七轻描淡写地弹开离楚秦缠绕着真气的剑身,目光落到那把有些黄色光泽的墨绿色长剑之上,一双冷眸寒光劲射。 又一瞬间出手,攻中带防的一剑,击得离楚秦佩剑脱手,再一掌击退离楚秦。 那把墨绿色长剑此时被伤七拿到了手中。 “混蛋!这是我师傅的佩剑!还我!”离楚秦虽被一掌击开,却未受一点伤,再次冲了上前。 可他脚步刚行一半,却逢伤七将他手中的五方单符丢了过来,正中他怀里。 “拿去吧,‘五方单符’今后归你了,”伤七手抚那墨绿色长剑,目光仿佛柔化一般,“这把剑马上就要物归原主!” “什么?”离楚秦愣住,没想到伤七竟然这么轻易便将五方单符交给了自己。 再听伤七冲着莫惜道:“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一,交出玲珑葬魂,二,说出离怀鹤在哪?” “玲珑……葬魂?”守宫就快赶到鬼头门时忽地一愣,回头看向伤七两人,惊讶不已,“转魂器?!他们要祭祀?!” “那就别怪我了……” 话音一落,伤七手中那把“离剑”瞬间刺向莫惜,就听此时“叮当”一声,离剑剑身被守宫锁链缠住,与此同时,离楚秦身影已经闪到伤七身旁,攻向伤七下盘。 五方单符在离楚秦手中威力骤减,力道不但不增反倒对他的出招产生了一股斥力,仿佛十分排斥此时的握剑人——离楚秦。 是故守宫锁链虽缠住伤七动作,令离楚秦觅得一线机会,打出去的招式却软绵绵,更别说这些招式还都被伤七预判得完全。 啪啪啪打了一通,离楚秦与守宫两人,一上一下,一前一后,攻击着站若木桩一般的伤七,丝毫没取得一丝便宜。 “真是叫人火大……”守宫拔出那断成一半的黑剑,这次连着玄九交与他的断刀飞瀑,也一并拿了出来,“除了小师傅,我还没这么吃瘪过呢……哼!跟你拼了!” “居合·流剑术!” “巽风·剑气·虚影!”离楚秦毫不落后,使出数个虚影剑招,刺向伤七。 “你们若不想死!现在速速离开这里!”伤七从容自若地接下两人招式,说道,“血仙罗很快就会出世,你们都逃不掉!” “我守宫~平生……”守宫剑匣落地,锁链飞射四方之后,顿在空中,随着他的一声叫喝,全数拉回朝着伤七围攻而去,“最见不得男人欺负女人!” “居合·缚灵!” “乾坤剑气·三连·六断!” 守宫与离楚秦两人用刚才应付“勾镰”触足的招式,对付起伤七。 “巽风·剑气·虚影!” 就听伤七一声喝道,在离楚秦惊讶不已的目光中,一道耀眼的金黄色剑芒随着那把墨绿色长剑剑身,挥向两人。 第81章 仙罗之二 “你!?”离楚秦急忙挥剑抵挡,已经乱了心神,“你是谁?!竟会我剑庄的周天剑诀?!” 伤七没有回答他,只是将身形闪动得更为快速,使出与离楚秦先前一模一样的虚影剑招,只不过伤七所使的威力完全不是离楚秦所能比拟。 这一剑缠带虚影真气,散出一个半圆剑阵,将奋力抵住剑气威力的离楚秦与守宫两人压得不能动弹,两人脚下的石地面此时也飞爬出了数道裂纹。 “离~~楚~~弋~~!!你是离楚弋!”离楚秦眼眶红起,颤抖着大叫,“回答我!娘!娘是不是你杀的?” “‘一根筋’……”守宫瞥了眼颤动不已的离楚秦,瞧见他的颈脖间开始爬升起奇怪的蝌蚪状纹路。 “回答我!!~~~~回答……”离楚秦嘶吼着,“回答!回答!!~~~” “啰嗦!” 伤七发力将两人压跪下,目光寻到莫惜身形,此时她已趁着三人纠缠,冲向了四座围合楼阁的入口——鬼头门那边。 “是与不是,又当如何?!”伤七手臂之上青筋暴起,大声喝斥道,“离千宇也罢,曲寒彦也罢,都当是我杀的好了!” 伤七一掌再将两人打散,飞去一旁,朝着莫惜追去。 身形追着上前走了一半距离之时,脚下地面的裂缝,就在此时全数崩裂开来。 地面摇晃不止,仿若地震。 几条粗壮的黑色毛刺触足,从崩开的裂缝中窜出,这些触足同时睁开其上无数猩红复眼,昂起锋利的“勾镰”朝着众人刺下。 啪!~哗啦啦~,刹那间碎石横飞,火舌飞窜,上空的乌云团压低到了楼阁中段的高度。 ----------------------------------------- [楼阁之内] 砰!~哗啦~啦~~……地面飞溅起一阵飞散碎石,那只粗壮的黑毛“勾镰”触足,刺穿红霜身前的玲珑球,那些漂浮出玲珑球的黑色液体,瞬间缩回。 “勾镰”触足刺中那只玲珑球的同时,也弄破了那张束缚红霜的“网面”。 红霜跌到地上,转个身形爬开,远远离开那“勾镰”触足。 此时,整个四座围合的楼阁与地面都开始颤动起来,不一会儿楼阁内的地面在裂缝的撕扯下,几乎全部碎去,露出下方高达数丈的机关内室。 机关内室之中,已是一边火海。 烛庸刀刀与鱼七锦在这阵颤动之中掉入下方的锁链与烟尘之中,玄九也没有露出身影。 红霜心急如焚的同时,却不得不朝着出入口里面退去,所幸退得及时,才没掉下。。 先前攻击红霜的那条“勾镰”触足此时串着那只玲珑球,朝着楼阁中央退去。 几乎同时,火海中再伸出了八条“勾镰”触足,张牙舞爪地破坏着四周的楼阁与地基的石块,摩擦着将绑结在“勾镰”触足之上的粗壮锁链崩坏。 楼阁连着下方的机关内室,顿时如同下了一场“锁链雨”一般,四散飞溅着锁链碎片。 红霜所在的楼阁出入口也没能幸免,被这阵撞击弄得塌去一半。 这时红霜脑后忽觉一阵风吹来,一个人影从身后飞窜了进来,与她擦肩对视而过,正是莫惜。她正朝着楼阁内冲去,怀中抱着一只玲珑球,与之前困住红霜的玲珑球十分相似。 “这人……也有还尸蛊……”红霜目光从刚才与莫惜一瞥之后,便注意到一只黑背蜘蛛如同是嵌在莫惜腹部一般,在莫惜奔跑的过程中,甚至能从莫惜背后看到与她腰部微微脱离的蜘蛛触足。 一脚踏定,莫惜突然停步回头,此刻她怀中的玲珑球突然震颤了几下,便朝着红霜射去数道银丝,银丝转瞬便锁住红霜的手臂。 “你也是异血……”莫惜惊讶地脱口而出。 “啊?!什么异血?怎么这东西也来缠人……”红霜挣扎几下,顿觉大惊。双手上的银丝随着她的挣扎,不但越来越紧,而且叫她感觉双臂正逐渐失去行动能力,与之前遭遇几乎如出一辙。 “你不是异血,玲珑葬魂绝不会来缠你!”莫惜回身一把捉住红霜,面露喜色道,“真是天助我也!有你,阿离一定能复生!” “复生?!”红霜听得一惊,脑海中闪过足百烈的模样,顿时放弃了挣扎,心道:足百烈也是复生,他背后跟小雪有一样的那东西,说不定这是让小雪恢复的关键! 这样一想,红霜反倒配合其莫惜的挟持,与她一同回到了楼阁之内的边缘。 几乎是刚到边缘,两人头顶的那四座围合的楼阁坍塌了。 哗啦啦!~~~轰隆隆…… 拜那几只长度竟达十丈的“勾镰”触足所赐,楼阁此刻被生生地撕开。 楼阁下方机关内室的火海烟尘之中,突地飞出一个人影,玄九双臂作个交叉十字挡在胸口,仿佛受了一股巨力冲击,飞撞在倒塌的楼阁断壁之上。 不过她并未受伤,躬身的双腿踩踏在断壁上散出的气劲,冲击出一道巨大的圆周波浪,将莫惜与红霜推倒在地。 玄九披散着头发,发带早已脱落,面纱也不见踪影,停在断壁上短短瞬间,手脚缠绕起真气,双刀紧握,再度冲进那堆烟尘火海之中。 一道冲天的真气从楼阁下方的机关内室中冲出,将楼阁顶部下压的乌云团冲散。 头顶皎洁的月光只露出一会,便重新被那些乌云团遮盖住。 这时冲入那堆烟尘中的玄九,再度被击飞出来,落到了红霜与莫惜两人边缘。 玄九一瞥红霜,蹦到她面前,将身后卷筒解下交给了红霜。 “帮我拿着!离远些!”玄九瞥了眼一头短发的莫惜,没作任何停留,翻出那半塌的楼阁出入口。 踏在断壁之上,蓄起全身力道,全身真气顿时暴涨,透出一股磅礴气劲,甚至压得一旁的红霜与莫惜喘不过气来。 “小小丫头…竟会有这么强的内力……”莫惜暗自运劲抵御那股玄九散发出来的真气。 嘭!~~~~就见玄九全身衣物爆开,真气绕体,猛地发力冲了下去。 玄九这一道身形,快到莫惜的眼睛也没能跟上,只留下楼阁断壁上一个被她踩出的圆坑,如同一道闪电一般。 几乎与此同时,烟尘中再度传来那阵尖锐刺耳的嘶叫声! “咻~~~~吱!~~~” “血仙罗!~~~出来了……”莫惜惊叫一声,就见从下方探出一个足有七八丈大小的黑色脑袋。 一探头,几乎要将楼阁下的机关内室填满,那脑袋上的十几只猩红复眼,此时全部睁开,飞快地扫视了四周。 上空的乌云团已经压到楼阁半层的位置,刚好贴在崩坏的断壁上头。 就见此时那只巨大黑毛脑袋的一只复眼上突被一柄短刀刺穿。 真气爆发的玄九从中钻出,如同一把利刃,将这只刚露出真容的巨大黑色脑袋,从那只复眼处,一分为二。 瞬间浓稠的汁液四处飞溅,从那巨大黑色脑袋下仿佛流出一条浓绿色的溪流。 “血仙罗……她竟把血仙罗……”莫惜目瞪口呆,就见玄九从被她劈开的黑色脑袋中,拖出了小雪半身。 “小雪!”红霜几乎要喜极而泣,“太好了!” 只不过玄九并没继续,而是急忙朝后跃起,回退到红霜与莫惜附近。 “你们!快走!”玄九朝着红霜与莫惜这么说道。 这话音刚落,从刚刚被玄九劈开的巨大脑袋中飞射出无数粘稠的白色条状物,如同一道道白绳一般,打在三人附近。 玄九迅疾地将那几道“白绳”从三人附近引开,源源不断的“白绳”从那断作两半的脑袋中射出,速度极快。 “白绳”虽然没有直接打中玄九,鞭打在断壁上飞溅出的黏稠液体,却将玄九散发黏住。玄九眉头一皱,二话不言捉住自己发根,挥刀断掉自己长发。 只不过还是晚了一步,就在玄九断发的一间隙,更多的“白绳”扑向玄九,瞬间就将她裹得严实。 红霜与莫惜皆是愣住,下一秒便发现那只被玄九劈开的巨大脑袋,再朝上升起。露出那“脑袋”下与之同样长满猩红复眼的另一只脑袋,或者说,这才是仙罗原本的脑袋。 这真正的脑袋,体型并没有被玄九劈开的那般巨大,最多两三丈大小。 就见它张开满是粘液的巨大螯肢,于这片火海中尖锐地嘶叫起来。 “咻~~~~吱!~~~咻~~~~吱!~~~咻~~~~吱!~~~” 嘶叫声不但无比刺耳并且传出的音波压迫,十分沉重。 不仅将靠近的莫惜与红霜,压得起不来身,莫惜更是因为音波的压迫,腹部的还尸蛊已经不能保持原态,那些黑背蜘蛛锁在她腰腹的触足正缓缓地打开。 “咳!~咳!~咳!咳!……”莫惜此时剧烈地咳嗽起来,拼命地按住她的腰腹,颤抖着从双腿的内层中抽出一只卷起的小竖袋,不料猛咳时将它滑落到地上,可又腾不出手去够那竖袋。 “你怎么样了?!”红霜几乎是拖着沉重的身子,爬了过来,将那小竖袋交到莫惜手中,见她打开后,才发现里头都是一些银针。 莫惜已经快要说不出话来,只是抓出一把银针,胡乱的刺向自己腰腹,口中奋力叫喊道:“刺!穴!快!……” 第82章 尽是迷途人 红霜虽不明所以,却懂刺穴之道,急忙将莫惜腰腹的大穴封住。开始按序施针,如同在安明城之下应对足百烈之时一样。 刺针过程急速,在行进了大半之后,莫惜却拦住了红霜最后要刺的那几个穴道。红霜这时发现,莫惜不仅刺的位置与她不一样,而且还留了几根银针转刺向那只黑背蜘蛛。 就见那只黑背蜘蛛抖动了几下触足,重新锁住莫惜腹部。此时莫惜神色才稍稍安定了下来,不再有之前那般痛苦之状。 “原来最后是要走下穴……还要扎这蜘蛛身上的针位……”红霜瞧得一愣,回想起自己扎在足百烈身上的银针步骤,不禁有些自责。 行医炼药之前,银针刺穴是基本功,说难不难,看起来只要将银针扎入扎准,可说不难却算是极难的,刺穴的顺序千边万化,每一道顺序所出来的效果都不相同。 刺准了,顺序用对了,就能救人,若用错了,毫厘之间一条命可能就没了。安明城下红霜对足百烈施救时,她只是按照自己的顺序来施针,并不知道莫惜刚才所用的刺穴针序。 红霜此刻觉得若是她当时知道这才是正确的穴道针位,或许足百烈就不会死,至少不会死得那么快。 “……”莫惜稍定,瞧着眼前的红霜,她之前还要将这女孩当成复生的工具,在送葬坑之内,她也是对红霜的言行嗤之以鼻,没想到现在却被红霜所救。 在莫惜的心中忽地升起一股暖意,有些改变了她对红霜的看法。 不过,她并没有向红霜表达一丝谢意,因为她依旧没改初衷,相比之下,妹妹莫离的性命对她来说,才是更为重要的。 哗啦啦!~~~,从下爬升上来的血仙罗发出摩擦地下洞窟石壁的响动,弄塌了楼阁之下的洞窟,落下难以计数的碎石。一会儿的功夫,仙罗已然从地底下猛然跃出。 血仙罗跃出之时,从那只脑袋下的螯肢之内,喷射出无数道“白绳”扑向莫惜与红霜。 沾到“白绳”之后,红霜与莫惜立刻被那“白绳”缠绕得死死。 眼前这只巨大的血仙罗跳跃上升的过程之中,将裹着“白绳”的莫惜与红霜拉扯了过去,红霜这才瞧得真切。 血仙罗十几条巨大的黑毛“勾镰”触足之间,挂着一道十几丈长的干瘪腹部,而满是猩红复眼的脑袋上那对喷射出“白绳”的螯肢内,还挂着十几个人形茧蛹。 这些人形茧蛹,算上现在缠着“白绳”的莫惜与红霜在内,只有五个露出了头部,其他三人分别是鱼七锦、烛庸刀刀和小雪三人。 “小雪!?”红霜惊讶地喊出一声,随着“白绳”的拉扯,与沉睡在茧蛹内的小雪,擦肩而过,再向着摇摆轨迹的另一头飘去。 摇摆迅疾的“白绳”,相错而过的一会儿之后,红霜就看不见小雪所在茧蛹的位置。 红霜身处的那只茧蛹被“白绳”摇摆到最高处之后回落,在到达低谷时,所见一幕令她惊诧不已。就在她身下的之地,竟还有一只几乎一模一样的血仙罗,在阁楼之外肆虐。 更叫她惊讶的是,那只血仙罗有四对螯肢,向着四周喷射出的“白绳”,形成一个圆周,死死得困住了离楚秦与守宫。 伤七虽没有被“白绳”困住,却因为身处这圆周之内,而被束缚住了腿脚,只能挥剑去抵御“白绳”的攻击束缚,这时他也注意到从楼阁中蹦出的那只垂挂着干瘪腹部的血仙罗。 就见那只垂挂着干瘪腹部的血仙罗冲开下压的乌云团,在空中将那些黑毛“勾镰”触足完全伸展开来,触及乌云。 而那些在“勾镰”触足下垂挂的长触须,此时伸向彼此,相互连接起来,在“勾镰”触足之间仿佛织起了一张触须网,减缓了它从高处下落的速度。 在那只血仙罗到达最高处之时,形成滞空状态,一瞬间,它仿佛是停在那团乌云之上,形如浮空一只“伞骨”,将里华亭下方罩住。 是故,此时乌云虽破,却依旧不见明月。 而被束缚的红霜与莫惜,渐渐失去挣扎意识,与其他那些人形茧蛹一样,垂挂在那只“伞骨”之下。 --------------------------------------- 里华亭内一片火海中,不再是四处朦朦雾气的红烛灯火,也没有那些时不时来回的俏媚女子,还在火海中穿梭的都是些不知方向和目的尸化人奴。 “咻~~~~吱!~~~”“咻~~~~吱!~~~” 时不时从圆坑内里传出的尖锐嘶叫声,让这些尸化人奴四处乱窜。 “快…快…快…快点……” 身挺力拔的九尺壮汉,少阳帮的三长老浦沅挥洒着两道鼻血,一掌拍中数个猩红眼睛的男子,将他们拍飞,再朝后一招手, “你…你……你们……快快…快点!跟…跟…跟……”浦沅越是着急,越是说不利索,着急地猛揍那些猩红眼睛的尸化人奴。 “里面的蜘虫可用火攻!大家不要慌!快跟上浦沅长老!跟上少帮主!别让刀詈司和魔教有机可乘!”陆天一这时在浦沅身旁帮忙叫喝,“所有人!跟我来!” “对…对……来!”浦沅猛地一跺脚,朝着一片火海的里华亭内冲去,身后所有少阳帮弟子紧随着他,呼喊声四起。 陆天一跟着众人冲了一阵,却有意放慢了脚步,退了回来,捉住跟在众人身后同样冲入里华亭火海中的英泽。 “师傅?!”英泽被陆天一拉回,两人不一会儿便退到了山门牌坊之外。 又一阵尖锐刺耳的嘶叫声从里华亭内传出。 “咻~~~~吱!~~~” “徒儿不明白,师傅带我来这里是作何……”英泽停步,欲要折回去。 “诶!?里面凶险,你我暂时先避一避风头。”陆天一朝着英泽挥挥手,示意他跟上自己。 英泽望着里华亭内,最高处崩坏的四座围合楼阁,不解地再道:“救人刻不容缓,我们不去帮忙么?玄……”他顿了顿改口,“魔教在里面残害了那么多人,况且里面还有救了徒儿的恩公呢!师傅…师傅不是教导我们要知恩图报么?” “话是这么说!”陆天一点点头,转脸指向里华亭上空闪爬出闪电的乌云团,“你不知道,这‘雾阵’就是一只异兽,名为血仙罗,祖师的典籍里曾经提到过,最早是纳西供奉的神兽,”陆天一说着摸了摸胡须,不解地说道,“不知魔教用了何种办法将它弄到这里来了……” “异兽?!难怪……”于是英泽将他从“勾镰”触足下死里逃生的经过告知了陆天一。 “这么说……血仙罗已经出世了……”陆天一露出惊惧之色,急忙拉起英泽再度远离里华亭,似乎里华亭外的山门牌坊,距离里面的血仙罗还是太近,让他觉得不安全。 直到两人一口气再离了数里之外,陆天一才停下脚步喘气。 “师傅带徒儿离开,必定是对它十分了解,难道我们就只能逃么?我想去救人……”英泽有些委屈,却不敢违抗师命,说这话时脑海中闪过玄九的身影。 “我知道英泽你有侠义之心,”陆天一拍拍英泽肩膀,朝他点点头,再开口道,“这血仙罗一出,我们去了也敌不住它!不必白白去丢了性命!你那几个师兄弟都在里头丧命了,如今要是你我若都不在了,清幽派该由谁来继承?!一切……一切要以门派为重!你忘了为师一直叮嘱你的话么?” “英泽不敢……一直记在心头,可师傅为何不阻止少阳帮,舞阳他们不是进去了么?”英泽不解地问道,“师傅既然叮嘱了‘里华亭’内不能去,为何?” “这血仙罗出世,会历经三劫,头一劫必是雷电之灾,”陆天一目视远处闪出光亮的那乌云团,再道,“遇了雷电,它必会虚弱,舞阳他们去了,想必会有机会结果那只异畜!” “那东西…根本…根本不是他们能对付的吧?!那要是他们没能得手呢?他们会没命的!”英泽之前的遭遇还历历在目,紧张地说道。 陆天一却不理会他,只是再道:“雷电之劫,若是没能灭了它,它必会遇上血劫,会捕食活人鲜血,食血之后,它会比第一次更为虚弱,到时我必能有法子将它斩杀!你我再去不迟!” “师傅是要等……师傅是要让舞阳他们去送死么?”英泽惊愕,半跪道,“师傅,就让我去叫他们回来吧?!” “诶?!并非你想的那般,舞阳聪慧甚得我心,我对他与对你一样,不过……他毕竟是个外人,将来继承清幽派的,还是英泽你!现在…你我都不能回去……” 月移星转,林中一阵阵树叶“窸窣”之声,陆天一背对着月光,更显得此时面部表情的阴暗。 就听陆天一继续说道:“你不必自责,血仙罗出世当属天灾,这天道为之的东西必会有伤亡,为师与你只不过是避其锋芒罢了,并非是对这祸害视而不见,你可懂了?” 远方的里华亭再传来一声嘶叫声,陆天一与英泽所在之处,亦是能瞧得清楚。 里华亭上方如同悬停了一只巨大的伞骨,缓缓降落在乌云团内。 “血仙罗出世了,不得再多言!”陆天一吩咐道,“随我去华亭城里,与文二汇合,到时若是舞阳他们没能得手,你一定要护好文二!”陆天一语气变重,拍住英泽肩膀,“少阳三个少主只剩下他了,帮主也病逝,将来继承帮主之位的,就是文二!” “师傅!?师傅曾说我们清幽派从来都是独立于武林,为何…为何现在我们要去拉拢少阳帮?!”英泽心有不甘,跟在陆天一身后开口问道。 “你不必知道!”陆天一衣袖一挥,朝着华亭城里赶去。 两人没走多远,便出了树林,举目就见一人身着清风墨袍,站在地上一只画满符文的法阵中,神情自若,一副出尘之姿,正是青瑞。 第83章 阴阳剑阵 见陆天一师徒靠近,青瑞连忙喝道:“别过来!快后退!” 话音一落,手中那把龙纹木剑在空中旋转了几周,便落在了陆天一师徒脚下,阻了他们步子。 就见青瑞此时挥动手中檀香拂尘,清风墨袍被浑身散出的真气吹得鼓起。 他抬起单手,猛地一掌拍在法阵之内,法阵中心布满奇怪蝌蚪状符号,这些符号形成一个圆周。 口中喝道:“分!” 青瑞话音一落,那法阵中心的符号区分离出一个圆柱石块,朝上飞冲出去。 石块之下连着一道粗壮的锁链,每个相互咬合的锁链环扣都刻着密密麻麻的铭文。 哗啦啦啦!~~~~ 锁链飞到半空一段距离之后,开始迅速回缩,不过才缩回去一小段,便被青瑞拿住,扣在法阵边缘那把龙纹木剑之上。 龙纹木剑顷刻间有了变化,剑身的龙纹图案变得凸起,随之散落一大片黑色粉尘。粉尘落地之后,那木剑仿佛变成了一颗扎根的绿木,吃住了锁链拉拽的巨力。 就在陆天一与英泽两人目瞪口呆之时,青瑞单手捉住锁链朝上空一跃,从那法阵中扯出一只长毛的“勾镰”触足,随之,一只数丈大小的“血仙罗”竟从那画着法阵的泥地里被拉了出来。 不过,这只血仙罗什么动静也没,仿佛青瑞扯出的只是一具躯壳。 “血…血仙罗?”陆天一盯着那只在被锁链拖到空中的“血仙罗”,惊讶地说道,“怎么此地也会有血仙罗?!” “阴~阳~剑~阵!~”青瑞一声轻喝,先一步落地,真气缠绕在拂尘之上挥划出一道圆周,不偏不倚就划在地面上那个法阵的边缘。 就见那龙纹木剑与法阵内同时飞蹿出一道剑气,色分黑白,行若巨龙。 黑白剑气迅速刺穿当空那只“血仙罗”,顿时黑液四溅,而被刺穿的血仙罗除了溅出黑液,仍然没有任何反应。 再一阵翻转之后,黑白剑气仿佛化作成两条巨龙相互缠绞,将裹着的“血仙罗”挤压爆裂。 令陆天一师徒惊讶的是,从上空落下的巨兽残骸并非肉身躯体,而是化作了晶莹的颗粒,缓缓飘落而下。 又一会,法阵内外几乎堆满了晶莹颗粒,此时上空飞窜的黑白巨龙剑气旋转之后,分别冲回龙纹木剑与青瑞后背。 陆天一摸了摸落在他们身上的那些颗粒,凑到鼻前闻了闻,惊叹道:“岩石?…怎么会…难道…这就是昆仑的化境之术?!” 再一抬头,青瑞已经从上落到法阵边缘,拔起那把龙纹木剑。 “在下清幽派陆天一,敢问道友是?”陆天一注意到,青瑞从袖袋中取出一只圆环,将刚才斩杀“血仙罗”后拿到的一只玲珑球,串在那只圆环之上,算上这只刚串进去的玲珑球,一共七只。 “昆仑山下弟子青瑞……”青瑞淡淡回答一句。 “青瑞?阁下定是昆仑六圣之一的青瑞圣人?!”陆天一露出喜色,急忙领着英泽一起向青瑞行礼,“刚才见识青瑞圣人对付这异畜,所用这化境之术,定然错不了!” “你竟知道化境之术,”青瑞有所惊讶,却也不多问,只是收起龙纹木剑,瞧着远方形如乌云团上浮空一只伞骨的血仙罗,面无表情地说道,“仙罗出世,你们快去华亭城内躲一阵吧,免得它殃及无辜。” “家师玉清笙与青瑞圣人同为六圣之一,我对这血仙罗早有耳闻,也略有所知……青瑞圣人若要去对付血仙罗,”陆天一见青瑞要走,急忙上前作揖,改口道,“不如我与青瑞圣人同去,也好做个帮手?!” 陆天一这话,听得英泽一愣,他不明白陆天一刚才带他离开华亭,此时却又要跟着青瑞返回的用意。 远处的里华亭中这时响起源源不绝的炸雷声,闪电变得更是明亮。 “不必,”青瑞淡淡一说,欲行却回头,举起那只串着玲珑球的圆环,继续说道,“我已将这些还未苏醒的‘仙罗分身残魂’锁入‘转魂器’,已断了它退路,两位若要帮忙,不如去华亭城里,别让任何人出城。” 言毕,青瑞拂尘一甩,单脚发力踏出一阵圆周气浪,如同离弦之箭,眨眼间便在树木枝头没了踪影。 “师傅?!我们不如跟过去吧,这人既然与祖师同为六圣,血仙罗必定不是他的对手,我们……我们回去救人吧?!”英泽显得有些急切。 “嗯?师兄弟里属你最为听话,今日是何故?你难道没有听见,青瑞圣人说无需我们的帮忙吗?为师说的话你也不听了吗?”陆天一露出疑惑。 “不…不…英泽只是觉得救人,是件功德事,师傅不是教导我们多多行善么……”英泽辩解道,生怕被陆天一看出他心思。 “刚才你也看到了,正因有青瑞前去,血仙罗遭雷电之劫后,必然会被他结果,”陆天一甩了甩衣袖,领路前行,同时再道,“舞阳他们应该也会没事,你我就听他的安排,前去华亭城里做个接应,等天一亮,里华亭内想必也已经‘重见天日’了。” 英泽不敢违抗陆天一,便跟在他身后,一路低头不语。 两人又行一阵,迎面忽有一名女子从他们身旁跃过。 长发过腰的四安,发丝间闪烁点点星光,翻身踏上树木枝头,躲开她奔跑路径上的陆天一与英泽二人,再飞窜入林中,朝着里华亭方向而去。 “师傅?!”英泽回头看向那个消失在林中的影子方向,不依不饶地再问道,“又有人进去里华亭了!我们……” “住口!”陆天一头回也不回,脚步一刻不停,只喝令道,“跟我走!” ----------------------------------- [里华亭 楼阁前的圆坑边缘] 轰鸣声源源不断,乌云团中时不时闪绕起几道雷电,似乎马上就要来一阵疾风骤雨。 汪舞阳抬头看去,上方乌云团已经停止下落,仿佛被一股巨力吸引,在这股雷鸣声中,开始由慢到快地形成一个漩涡状。 再举目向前时,又发现圆坑楼阁之前一名长发男子,正与一只巨大的蜘蛛缠斗,而圆坑内外附近碎石铁链遍地,裂缝中时不时有火舌涌出。 此时在他身后一片火海的里华亭之内,虽是人群熙攘,但众多身着虎纹衣衫的少阳帮弟子早已丢掉手中刀剑与负重的坚甲,不一会儿,已逃了一大半。还未逃跑的只剩下一小部分死忠,却也都颤颤巍巍,犹豫不决。 “掌门师傅说的‘血仙罗’就是这个么……”汪舞阳面色阴沉,紧握双拳抬头看去,这时却不由得一愣。 先前靠近这圆坑,他一直注意到的是在崩坏楼阁附近,与血仙罗纠缠的伤七。 突地!圆坑之内的血仙罗再次跳跃起来,汪舞阳忽然发现,巨兽螯肢下,缠挂着两道“白绳”,而“白绳”束缚着的正是离楚秦与守宫两人。 汪舞阳眼神一亮,顿时真气绕身,眨眼间踏上圆坑边缘,朝那螯肢飞奔而去,口中叫喝道:“楚秦!我来救你了!” 岂料汪舞阳半空未落,手无兵刃的他立即就被那些“白绳”缠住,什么都还未做,就被血仙罗拽到跟前,与离楚秦二人一同挂在螯肢之下。 “舞阳兄?”离楚秦略显得惊讶,“你怎么来了?不是叫你们别来的么?” “楚秦你有难!我怎会置之不理,就算我丢了性命也无憾!”汪舞阳语气坚定,仿佛完全忘却了他们三人还挂在血仙罗螯肢之下,似乎含情脉脉一般,又道,“今日再不说,我怕今后就没这机会了!楚秦…我……” “我呸!哪来的乌鸦嘴,说的什么呢!?”守宫一听汪舞阳这是要咒他们死呢,立刻反驳道,“我九师妹还没现身呢!到时就是再来几只这东西,也能将它烤了!” 汪舞阳目光扫过一旁的守宫,眉头一皱,分明带着一丝怒意。 “楚秦…这人是谁?”汪舞阳用嘴巴指了指守宫,问道。 不过还未等离楚秦回答,汪舞阳却抢先答道, “我瞧你这模样,一定是死缠烂打才跟着楚秦,”汪舞阳一脸的不屑,“我告诉你…你可选错人了……楚秦才不会看你入眼!” “啊哈?……哈?哈……哈哈哈……”守宫颤抖起来,虽被“白绳”缠绕,他却忍不住笑出声来,连忙噘起嘴巴,故意朝着离楚秦做出扭捏动作。 再度强忍着笑意,“我的秦哥哥!你可真厉害啊!连这么重口的姑娘家也能下得去手……回头我可一定要告诉九师妹去!” “你!又瞎说什么?舞阳兄是男儿身!”“对!说谁是姑娘家?!我汪舞阳是如假包换的男儿身!” “哇哈哈哈……哈哈哈……”守宫笑得眼泪都飙了出来,“离少庄主,好哥哥,大少爷,你可真厉害……连男人你都……” “胡说八道的你!快给我!”离楚秦上下身摆动起来,渐渐摇晃着荡到守宫附近,用头狠狠地撞了过去,“闭!嘴!” “哎哟!疼!疼!怎么,大少爷敢做不敢当?难怪……你跟这娘娘腔还真是挺配啊!”守宫不甘示弱,噘嘴指指汪舞阳,又再指指离楚秦。 “你说谁娘娘腔呢!!”汪舞阳被守宫说得也是一怒,“我与楚秦兄知己投缘,容不得你这外人说道!”说着汪舞阳也学起离楚秦,摇晃起身子,朝着守宫荡去。 “怕你们?!”守宫甩甩头朝着汪舞阳荡去,他也忘了当下的情况,嘟囔道,“尝尝我的铁头功!” “快停手!你们也不看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离楚秦见两人眼看就要相互碰头,只得连忙晃过去,想要阻止。 半空中,垂挂在血仙罗螯肢下方的三人,同时扭动起身子。 bang!~ 一声闷响,同时又撞得头晕目眩。 这时,当空之中,乘风飞来一个人影,不偏不倚地刚好落在那只血仙罗脑袋之上。 那人一脚将血仙罗从半空中踏下,这巨兽随即便栽在破败而充满裂缝的地面之上。 就听一声不怒不喜之音,喝道:“阴~阳~剑!阵!” 第84章 悲回风 青瑞话音落下,两道冲天的黑白剑气,缠结而出,冲破上方那股乌云团。 剑气在穿透浮空那只“伞骨”之时,意外割断了一部分缠挂人形茧蛹的“白绳”,随后才在空中回旋数周,化作两条巨龙形状。 黑白剑气带起一阵猛烈劲风朝着四周扑去,冲散了里华亭上空的乌云团,同时也将那些被割断“白绳”的人形茧蛹吹得不见踪影。 霎时间明月出云,银光得以照见遍地火舌的里华亭。 青瑞顿时一愣,就见月光之下,整个里华亭早已处在一直巨大的粉色雾气之中。 这些粉雾原来早已顺着火舌从那些裂缝中飞出许久,只是现在有了月光,才有所显形。 火舌蹿升得越多越大之处,那粉雾就越是浓厚,令青瑞有些措手不及的是,粉雾竟无味道。 是故这么久来,在场众人都没有发觉这一悄然变化,更别说刚才青瑞是一路疾风直奔血仙罗而来,所以在踏入里华亭之时,并未将那些乌云团打散。 “难道‘雾阵’还有么?”青瑞眉头微皱。 此时回旋上空冲散乌云团的那两条巨龙形黑白剑气回撤,裹住了青瑞脚下的血仙罗, 所有黑毛的“勾镰”触足立刻被切割成碎片。不过,这些碎片并未像先前那样化作晶莹的岩石颗粒,而是变作一阵血水肉雨。 “化境术,果然失效了。”青瑞轻叹一句,拿出那串有着七只玲珑球的圆环。 哗啦啦!~叮铃铃!~~青瑞摇动着圆环,不停地在那只巨大的血仙罗脑袋上试探。 “这只竟没有转魂器……是被取出来了么……”青瑞擦了擦脸上的血渍,露出疑惑之情。 紧接着,他将手中龙纹木剑甩动到半空,将那两道黑白剑气收回,这才从血仙罗脑袋之上跃下。 刚一落地,耳中便传来一阵阵聒噪之声。 “喂!?把你的嘴拿开?!!”守宫拼命地想将脖子挪开,同时口中大叫道,“你嘴巴放哪了?” “唔~唔~!你以为我想碰你么……”离楚秦费力地转了个侧脸,埋怨道。 可他一转脸,面朝的就是汪舞阳,顿时离楚秦缓缓地又转了回去。 “楚秦…你怎么了?”汪舞阳叫出声来。 “喂!?谁摸我了?!”守宫立刻挣扎起来,骂道,“娘娘腔是不是你?!摸错了!大少爷在别处!别处!哎哟……这要是让九师妹他们知道了,我的脸都没了!那边!我说那边!” 因为青瑞刚才的出手,三人此时正被“白绳”碰黏在一起。 脸贴脸,凑得极近,正相互嫌弃着。 唰唰~! 与此同时,因为青瑞的缘故,伤七没了那只血仙罗的缠结攻击,很快挥剑弄断束缚他腿脚的“白绳”,而被“白绳”吊绑的离楚秦三人,就没这好事,他们此时依然被吊挂在阁楼断壁之上。 三人顿时很同步地将目光锁定了伤七,不过伤七只是朝着青瑞那边走去,并未正眼瞧他们一下。 他手中那把墨绿色“离剑”剑身缠锁的剑芒几近呼之欲出。 “把你身上的玲珑葬魂……交给我!”伤七冲着青瑞喝令道,刚才青瑞用圆环探物的举动,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我虽不杀人,却也不会将转魂器交给魔教来祸害苍生,”青瑞睁开眼,语气漠然,龙纹木剑已经握在手中,“你们想复生教主,我早已知晓!” “魔教教主与我何干?!”伤七举起“离剑”,“我要复生之人与魔教毫无瓜葛,拿出来!否则我便动手了!” “噢?!阁下虽不是魔教之人,我亦是不能将它交于你手,你好像对其知之甚少,”青瑞闻其所言,缓缓放下龙纹木剑,问道,“可知转魂器如何去复生?!” “转魂器……”伤七冷眼望着青瑞,急切可也好奇,“愿闻其详……” “风穴山岭所传出来的驭兽术,所用的就是转魂器,只要有黑玉锁魂,它的确有转魂之效,不过这黑玉十分稀有……” 青瑞话未说完,便见伤七拿出一只黑玉印花的小葫芦,打断他,道:“黑玉,我有了!” “呵…仅有锁魂黑玉只是其一,还有这个,”青瑞举起那只串着玲珑球的圆环,再道,“这圆环之上本该有八个转魂器,对应八只血仙罗,八个玲珑葬魂齐聚才有效用。” “无妨!我知道第八个在何处,”伤七说这话时,看了看那堆四层围合楼阁的残壁,虽然已塌去一大半,他却认定莫惜还在里头,再道,“你只要交给我,我必能拿到第八个!” “哼~…齐聚了玲珑葬魂,却也不能成事,这最后的杀生十万,提炼异血,你也能做的到?”青瑞目透寒光,再道,“为了复生一人,妄杀十万,此等恶行有如天诛!” “与我何干?只要能复生秀秀,就算杀尽天下人,又有何妨?!”伤七说话间已向青瑞出手,青瑞早有准备,真气聚得及时。 就见黄白两道真气相撞了数下,各自弹开一段距离。 “乾坤·三连·六断!”伤七真气催动,力道大涨而招招相叠,仿佛击打出连绵的剑气黄花。 “剑阵·画阴阳!”青瑞左手龙纹木剑置地,右手拂尘轻描淡写一般划出黑白法阵,法阵中瞬间飞窜出的黑白剑气不断抵消伤七的连绵攻势。 “尘缘已断,何故要逆天而行?”青瑞一掌推出巨力,一手拔起龙纹木剑,化守为攻,再道,“起先我念你非魔教之人,才对你好言相劝,你却执迷不悟,竟要为一己私念,涂炭生灵!今日~我就废了你武功修为!” 青瑞双臂真气飞绕,眼角双边各浮现一道黑色符文,目光微变得凌厉。 “化境术!”青瑞话音落,龙纹木剑所到之处,化作黑白剑气,两人身下不知何时浮现出的黑白法阵,窜生出无数符文异兽,就听此时青瑞沉着声喝道: “阴~阳~!剑!阵!”黑白剑气各化作龙形,缠绕住伤七所使出悬停在周身的几十道金黄剑气。 如同游龙绕花,自冥冥中双影取物,黑白法阵内两人四面八方,疾风骤雨一般。 里华亭圆坑内外,被两人激斗的真气,连带得飞火连天,更将四周的土木碎石翻搅得如同地面巨大一只泥沼漩涡。 一时间仿佛万物都被吸入那沼泽,扩大的漩涡范围,不断吞噬着周围触碰到的裂缝、火舌、碎石、铁链。 “秀…秀?……离~楚~弋~!娘的性命就这么不值得你去救么……”离楚秦双眼透露怒火,一股悲愤似乎难以压抑,两股热流盈头而落,咬着牙逐字逐句: “你居然宁愿复生个外人,也不愿意救娘……” 守宫离得近,转头注意到离楚秦此刻神情,甚是讶异。 “诶?你这家伙,怎么还哭哭啼啼的?男子汉的羞不羞?” “楚秦?!……你怎么哭了?”汪舞阳听守宫一提,目光也从伤七与青瑞两人身上收回。 “我没哭!”离楚秦双眼红透,虽是嘴硬,却止不住得流。 “还说没有?!”守宫嫌弃地说道,“离少爷哭的水平也是一流啊,弄得我一脸都是……” “管我!”离楚秦喝道。 “诶?好好好!我才不管你呢!”守宫努力蹭掉他脸上沾到的泪水,一脸兴奋地叫道,“诶?你们快看!快看!那个小道士用的是道家的化境术,好生霸道呢……” “哎嘛!?大少爷你离我远点!真是够了……还有鼻涕呢!?” 离楚秦泪眼混着鼻涕,转脸过去时便蹭到了守宫脸上,惹得守宫一脸嫌弃。 “太吃亏了……我也有!来啊!谁怕谁?!”守宫一咬牙,张圆了鼻孔贴在离楚秦脸上,压着鼻孔,使劲地擤鼻涕,甩出两道长长的鼻涕左右摆动。 “我……你太恶心了!都弄到我了!?”汪舞阳大叫一声。 “谁又摸我?”“我弄你们一脸!”“我……” “都住口!” 离楚秦连撞两人脑袋,道,“你们看天空!” 他们倒挂着,要看天空也十分方便,低头一瞥便是。 刚才三人相互用脸推搡之时,上空重新笼聚的乌云团早已形成一个迅速转动的旋涡状。 劲风逐渐猛烈,突变为绕着里华亭圆坑外边的龙卷旋风,圆坑内外的火势更是被绕在这旋风里,使这旋劲之风变得更加肆虐、可怕,朝着圆坑内收缩时,沿途不断摧枯拉朽。 虽是大风刮脸,离楚秦却不禁冷汗直流,这会他们都被这龙卷巨风包围。而在他们头脚之下,一个泥沼漩涡,一个乌云漩涡。 倒垂着的三人顿时觉得哪里都不是什么好去处。 第85章 生死寻见之一 不等三人有所反应,当空一道闪电劈至! 半空中的离楚秦三人,瞧得分明,这道闪电从他们脚下的乌云漩涡中劈出,直入青瑞在地面上作划出的法阵之内。 再一眨眼,上空已响起炸雷,乌云中翻爬起连绵十几道闪电,顿时天空犹如炸裂,银光闪耀。 这些闪电汇聚到一点,不偏不倚,全数击在下方那个被青瑞削去触足的血仙罗脑袋之上!可那只脑袋不仅没被闪电巨力轰成肉渣,还在闪电银光消失之后,从脑袋上爬出一堆蝌蚪状的奇怪符号。 而彼时伤七与青瑞正在法阵内对峙,对这连绵的闪电冲击都是猝不及防。背朝血仙罗的伤七由于距离得更近,根本来不及躲闪,更别说使出招式抵挡。 瞬间他就擦中了第一道闪电,被击晕飞向了圆坑边缘的火舌龙卷巨风中。 眼见伤七要坠入那火舌巨风内,青瑞急忙大喝一声:“化境·幻形!” 就见他一手飞出一道真气幻化凝结成的锁链,拉救住伤七,另一手拂尘极速在空中画出一道阴阳八卦,硬接下一道闪电。 砰!~~~两人瞬间都被闪电巨力击飞,青瑞真气聚力,才不至于落得和伤七一样的下场。他在空中翻转身子之后踏空而行,发力将伤七从圆坑底部的裂缝边缘带回身旁。 肉身极难抵挡闪电冲击,青瑞虽有真气护体,亦是如此。此刻他嘴角挂下鲜血,一身清风墨袍已被撕破显得狼狈,那只硬接闪电的手臂,还在不停颤抖。 吧唧~吧唧~!炸雷声停的间隙,脑袋布满蝌蚪状奇怪符号的血仙罗,发出如同液体撞击声响之后,在那只脑袋上凸现出一只圆包。 这个圆包如同被挤出一般,从血仙罗脑袋中滑出得迅速,暴露出全身之后,显得张牙舞爪,似乎有个什么东西正在撕扯那圆包,想要逃脱出来。 “看来这就是血仙罗的本体了……”青瑞见了这圆包反应,觉得诧异,再抬头看去,“若是一开始将头顶那只当成目标,反倒误了事了……” 此时,里华亭上空乌云团巨大的漩涡中心已没有那些黑云笼聚,这些乌云在龙卷巨风的影响下消散得干净。银光之下,“伞骨”滞空未落。 “为何它还没掉下来……本体一灭,迟早形神俱灭,除非……” 青瑞顿时眉头一皱,瞧见“伞骨”之下的那对粗壮无比的鳌肢。连忙甩了甩发麻的手臂,真气绕身,“本体有两个!” 言毕,那把龙纹木剑已经朝着那浮空“伞骨”飞射而去。 随之蹿上“伞骨”的还有那两道黑白龙形剑气,龙纹木剑刺入“伞骨”并吹扬起一阵劲风。 “嗯?竟还有活人?!糟了!”当两道黑白剑气快要冲击到“伞骨”下方的粗壮螯肢时,青瑞敏锐地发现了上空还垂挂在螯肢下的红霜与莫惜。 此时她们已被这黑白剑气冲击“伞骨”的气劲震醒过来。 “剑阵·阴阳·化境!” 青瑞见有活人在上,全身真气鱼贯而出,挥动手中拂尘,推出疾若闪电一般的剑气,不偏不倚刚刚好刺向“伞骨”,与他那两道已将“伞骨”缠绕的黑白龙形剑气相撞而上,两股剑气一起消失,“伞骨”这才得以无恙。 虽护住了莫惜与红霜二人,青瑞却也因为强行改变黑白剑气轨迹,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红霜和莫惜处在上空,完全不知她们刚刚已是大难逃生。此时,由于牵挂的“白绳”被青瑞黑白剑气割断,两人同时从上空坠落下来。 就在青瑞被自己弄伤之时,那只被青瑞削去“勾镰”触足的血仙罗脑袋,突然连着它脑袋顶的圆包一同爆裂开来。几乎是瞬间,从圆包中闪出一只肉眼极难分辨的影子,冲向青瑞。 那只影子动作太快,青瑞反应过来时,胸口已扎入一根枯木般的突刺。 一个全身湿漉漉、通体煞白肤色却有着乌青面色的人形,脑袋上除了尖尖的耳朵外,没有任何的五官,不知是人是物。而它后背还有两根“白绳”一直垂挂延伸到此时裂作两半的血仙罗脑袋之内。 “……”青瑞汗流浃背,猛地攥住这怪人形刺穿他胸口的肢干,双臂聚起真气绕身,沉声道, “剑阵·画阴阳……” 瞬间青瑞脚下先前与伤七打斗还未完全毁去的黑白法阵,飞窜出几个变幻不停的兽形剑气朝着那“怪人形”攻去。 青瑞此时打算拉回射向“伞骨”的龙纹木剑,却不知何故,那两道原本缠绕住“伞骨”的黑白龙形剑气消失,不仅松开了对“伞骨”的钳制,也将那把刺入“伞骨”的龙纹木剑缠得死死。 嘭!~~~哗啦啦!~~~ 从围绕在里华亭圆坑附近的火舌巨风中飞出许多碎石片,将原本里华亭内的残垣断壁,弄得更加破败。 四安闪身躲避开来这些带着气劲的石块,落地几乎站立不稳,一只手挡护在双眼前,另一只手紧紧捉着一块岩石,这才没被她面前不远处的火舌巨风吹开。 疾风不停,黑云压境,此时上空接连数道闪电再起,浓聚在那火舌巨风之内。 “小青…千万…可别有事……”四安一脸急色,长发几乎要被风拉直,风力之下举步维艰。 火舌巨风每往圆坑内里收缩一点,她便趴在石头上,跟着朝里再爬近一点。 ------------------------------- [汉沱江] 江上远望无际,一座枝繁叶茂的小山,漂浮在江水中,被水中一大群白鱼引领,破浪而行。 山体最前凸起一块体型稍小些的山岩,其上仅有几棵绿植,枝桠上正压着一根长链。 华袍人站在一棵绿植前,一手捏了捏手中那只八角宝玉,另一手折扇挥拍出去,正中此时由铁链倒挂在树叉上的嘉念鼻头,瞬间将嘉念打得鼻血飞溅。 “噗!~~啊!~……呜呜呜……”嘉念酸疼无比,却不敢用双手捂抱脸面,“疼…疼……好疼……”迎面大风不断地扑面而来,嘉念身下便是五六丈高的山岸,说高算不得多高,但嘉念不会武功。 嘉念不会水,若掉下去必定是旱鸭子下水,所以他才只得抱紧怀中锁链,生怕被风吹着落入水里。 “还是不说你是何人么?”华袍人手指将那只八角宝玉摇成一个飞旋圆周,目光阴森,再道,“我耐性可不太好……再不说…就断了锁链送你下去喝些水……喏!” 华袍人说着折扇一开,笑吟吟地朝着下方看了一眼,就见下方的山岸附近,挤着黑压压一片满是鱼鳞的人脸,拍打翻滚在岸边,并都朝上望去。 “这些黑齿鱼人,可是很喜欢你呢,巴不得要吃你的肉……” “鱼人……原来那个是鱼人……鱼人?!哈?还有这东西?!”华袍人说这话时,他亦是朝下看去,不禁惊讶起来,似乎完全忘了处境,道,“我…我只听说书的说过鱼人什么鸟人大虫子的,还真有啊!?还以为他们是胡诌出来的呢……” “噢?!那个说书的叫什么?”华袍人仿佛有了兴趣,追问道。 “我怎么知道?!你要想看,那就去安明城去看啊!不过老早就不在那了……去了也没用,”嘉念嘀咕着,忽又警醒,再道,“喂!~我说了我不晓得,你快放我下来!我快抓不住了……” “我…要是…知道……就……告诉……你了……诶!~?啊!~~~”嘉念红着脸说完,手上握力已到极限,立刻从铁链上滑了下去。 第86章【情人节番外】 ----------------- [外传 ? 少年忆] --- 【幽怨生丝 情短恨长】之【一】-------------------- 三月时节,山草青艳欲滴,柳叶间细絮横飞。 野山河边,一个少年剑眉赤发,眼神如隼,一遍一遍地挥动着手中兵器,汗如雨下,过程中不断地喘着粗气。 少年刀剑齐用,周身真气如影随形,灌注在刀剑之上,显得威力无匹。 只听他一声叫喝:“天罪剜龙!” 手中刀剑飞出数丈远,缠带而出的真气化作数不尽环形真气,一路破土而行,石木飞溅。 不过,他这一招虽带真气却并不连贯,劲气到了一半突然断去。 那一对刀剑旋转了数下,飞嵌入河边的石块之上。 啪!~啪!~啪!~ 不知从何处传来掌声,少年寻到出处,就见一名与他相仿年纪的少年从树上翻身落下。 “哎!你叫什么名字?”树上少年落地,迫不及待地问道。 “楚风,你是谁?”楚风开口道。 “我是…是你们任府的贵客!你不知道么?哈哈哈……”那少年笑得开怀,扬了扬手中一把墨绿色剑身的长剑,笑道,“哎!改天我们比试下,看看是你的阮师刀厉害,还是我这离剑更胜一筹?!” “我不打,没有理由!更何况你…你不是任府的贵客么?!那更不行了,任夫人一定会责怪我的……”楚风说到任敏,露出敬畏之色。 “阮师刀和我手中的离剑都是出自天下第一铸剑师烛庸刀刀之手,比比看谁更厉害,这个理由还不够?”那少年眼睛透兴奋,语气不容楚风拒绝, “我可注意你好些天了,你要是不跟我打的话,我就把你的心上人绑走!哈哈哈……那个小姑娘可有意思了……好像…好像是叫茹絮是么……我可久仰她大名了!” “你!”楚风露出不悦,“我警告你少打她主意!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对嘛!这个眼神很棒!”那少年一副玩世不恭之态,猛地拔出手中墨绿色长剑,坏笑道,“我看也别改天了!你这么有劲头,不如现在就来一场吧!” “可别自讨苦吃!”“来嘛!来嘛!比比看,这结果才好玩呢!” 话音落,楚风与他二人皆是真气暴起。 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从远传来一声叫喊声: “楚风!~~~风~哥~哥!~~” 楚风闻声如同泄气的皮球,散去全身真气,只得与那少年作罢。 就见远处一双粉红的绣花鞋,跳跃在山间石板路上,一个少女用紫色发带随意绾结了一支马尾,提着小竹篮哼着小曲笑嘻嘻地找了过来,小小年纪,却已是出落得亭亭玉立。 “楚~~风~~,风~~哥~~哥,风!~我又来看你啦~~!”少女摇着小竹篮欢快地小跳着过来。 到了跟前,才发现并非只有楚风一人。 “诶?风哥哥……这是谁?武林里的朋友么?”少女好奇地问道,眨巴着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无所畏惧。 “茹絮……不…不是……他说自己是府上的客人……”楚风并不清楚这少年来历,支吾着回答,“刚才我有些冲动了…这位兄台切磋我们就改日吧……” “哈!这位……任茹絮吧!”那少年不理会楚风,朝着少女问道,“出落得水灵,名副其实!名副其实!” 说着那少年再冲着楚风道,“你看!这回打架的理由总有了吧,你要是不跟我打,我就让我爹爹来提亲,把这貌美如花的任家茹絮娶回家去!你看怎么样?!” “啊?!~~”茹絮瞪大了眼睛,不知那少年所云。 “哈哈!哈!~有趣!走了!先这么约定!你可好好练练先,我瞧你任家的刀法还不太纯熟,到时你要是赢了我,我就不娶她,要不然……嘿嘿,”那少年嘿嘿一笑翻身跃开,散去全身气劲,落地回头再道,“噢!我叫离楚弋!剑庄的少庄主!就是我了!” 眨眼间,离楚弋便消失在两人面前。 “提亲?”茹絮一脸的茫然,虽然离楚弋已走,还是大声叫道,“我才不嫁你呢!莫名其妙!” “这人…十分好斗,就是想跟我比试,我看…我看也不是真的要娶你……”楚风挠挠头道。 “你什么意思?!本姑娘不美么?”茹絮嘟起嘴,“本姑娘不配嫁给剑庄的少主么?” “配……诶?你!?你真要嫁给他么?”楚风显得有些着急。 “那要看你的表现!哼!喏!”茹絮将藏在她身后的小竹篮拿上前,得意道,“快尝尝!快尝尝!嘿嘿,本姑娘对你不薄吧!” “茹絮……你……” “呸呸呸!忘了我说什么了?叫我絮儿!” “絮儿!?……你……你怎么又给我送吃的来了?!”楚风红着脸道。 “我不来,难道看你饿死啊!?嘻嘻……” 茹絮见他满头大汗,随即掏出随身的秀帕,岂料楚风却微微后退。 她便嘟起嘴,故作生气,一把锁住楚风,嗔怒一句:“喂!你!不许躲我!” 擦汗时,茹絮身上的香气,霎时将楚风原本紧张的神经赶到了九霄云外。 “诶?!不对!不对!哎呀!我昨天给你送的,你怎么也没吃啊?!咦?!”茹絮掀开小竹篮时,发现另一只精美的食盒正躺在一旁楚风的外袍之下。 “这是……唔……原来有人早就来过了,连盒子都还这么漂亮,啧啧,鲍鱼?凤尾鱼?紫薇松糕……”茹絮顿时没了精神,急忙将小竹篮藏到身后,“难怪你说不用,原来是早就吃过了……” “絮儿!不是,那个我也没……”楚风急忙拉住茹絮,两人靠得极近。 “哼!骗人,就会哄骗小姑娘……”茹絮嘟起嘴,脸红道。 “咳~咳~!”这时一声咳嗽声响起。 楚风急忙放开茹絮手臂,而茹絮慌忙间不小心打翻了自己的竹篮,一碗阳春素面带着一盘圆芹洒落了一地。 “怎么小师妹也有兴趣来练剑了么?” 一名华服彩锦,妆戴富器的女子不知什么时候冒了出来。 “西芝姐姐,我……”茹絮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 “怎么?你也是来送吃的给风儿的么?”女子手捧着又一只精美的食盒,看了看茹絮打翻的竹篮,嗤笑道,“不会就是这种东西吧?那是人吃的么?” “我……” “你什么?不要忘了,你虽然也姓任,可和我任西芝是两回事!我是任家的大小姐!而你只是娘亲可怜你捡你回来的!我提醒你不要忘了你的身份!哪些事该做,哪些不该做!” “是……西芝姐姐,茹絮不打扰你们练剑了,这就……这就回去。” 茹絮捡起小竹篮,仓皇着小跑开。 “絮儿!等等我……”楚风抱起衣服就要追上去。 任西芝拦住他道:“风!我们还未练完成剑招呢,娘亲师傅几天后就回来了,要是不多练几次,到了四方比试的时候,就要丢娘亲师傅的脸了,吃完东西我们赶紧练吧,” 说着她递过来食盒,笑着说:“我就知道,风你练起来废寝忘食的,之前给你的那份肯定都凉了,你看我这又重新做了份新的,快来尝尝我的手艺吧?!” “西芝师妹,今天就到这里吧,我有点累了,先走一步了。”说着楚风推开任西芝举着食盒的手臂,追着茹絮而去。 “絮儿!你等等我!我也回去!”楚风大声一喊,茹絮闻声逃也似得跑了起来,很快楚风追着茹絮就消失在山河边。 任西芝狠狠地将手中的食盒砸在石头上,抽出佩剑砍起河边裸露的圆石,毫无招式可言。 ------------------------------------ “小姐!小姐!别喝了!夫人马上就要回来了!” 一群丫环围簇着任西芝,想要夺去她手中的酒壶。 “你们走开!都走开!滚!滚!”任西芝大叫着骂走那群丫环。 “呵呵……本小姐哪点比不上她,你却处处为她说话……”任西芝东倒西歪摸到楚风的房间门前,“为何你不喜欢我?难道我没有女人味么?” 任西芝摸着自己的身体,边走边脱就入了楚风的房间,忽见两个蒙面人鬼鬼祟祟地在房间里翻找着什么。 “哪来的蟊贼?!竟敢来我府上偷窃!?找……死!”任西芝已经喝得酩酊大醉,招式没使出一招,自己反倒踩着自己脚背,摔倒在那两人面前。 “大哥……”其中一人望着快要裸露着半身的任西芝,咽了口口水开口问道,“这怎么办?” “瞧你这出息!任老鬼可要回来了,还有工夫想这个!”一旁的那人骂道。 “是是是,大哥……可我们找了这么多天了,也没找到刀谱啊?!这么重要的东西,你说…他不放在身边,难不成还藏到了外头?” “嘶~你说的也有道理,”说话那人看了看任西芝,伸手封住她穴道,一脸坏笑道,“她就交给你了,动作快些,弄完了,就放在他床上,先让他身败名裂。” “哈啊!是,是,谢谢大哥!谢谢大哥,嘿嘿嘿,美人儿……”说着他将任西芝抱起,一把抓上她身体,猴急着撕开衣衫。 “……!!!”任西芝猛然清醒了过来,无奈动弹不得,只能望着眼前这个尖嘴男人,露出疯狂的笑脸,在自己身上为所欲为。 ------------------------------------ “出去!其他所有人都出去!”任敏青筋暴怒,手中檀木椅已被她握断。 “娘亲师傅,风哥哥从昨天到现在都和我在一起,这一定有误会,伤害西芝师姐的绝不是他!还请娘亲师傅明察!”茹絮跪下说道。 “你们在一起?”任敏强压住怒火,道,“茹絮!你也出去!出去!听到没有!?楚风……你留下!” 待茹絮出去后,任敏抬手就给了任西芝一个耳光,“还不穿衣服?!我任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说!发生什么事了?谁干得好事?!” “……”任西芝只是哭泣着摇头不说话。 任敏还想打,楚风忙拦住她,“老夫人,你再打下去也无济于事,还请收手。” “楚风,我任家对你如何?”任敏收手。 “老夫人教我武功,安葬我亡亲,对我养育之恩有如在世父母。” “好!我果真没看错你!西芝在你房里如此,是不是你所为,或者串通外人,我不追究了。” “老夫人!楚风对西芝师妹如有半点非分之想,就让我不得好死,这事有蹊跷,还望老夫人给我些时间,我一定……一定还西芝师妹一个明白。” “楚风!你不必多说了,我就直说吧,我要你娶她!你就算捉到真凶,西芝这辈子也毁了!她若不是对你如此钟情,又怎会喝得大醉来到你房间,发生这样的事!” 任敏看了看一言不发的任西芝,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喜欢茹絮,如果你同意娶了西芝,我也将茹絮许配与你,如何?男人多一房妻室又有何不可?况且是两位貌美如花的妻子,你就算不爱她,也要为她想想,只有这样才能保全西芝的名节,” 龙纹百辟刀已被任敏握得‘咯咯’作响,就听她再沉着声道,“如若不然,就算她是我的女儿,为了保全我任家的名声,我就只能先杀了她,再杀了你!” 楚风看了眼任西芝,再朝屋外的弯月看去,显得一脸茫然。 月下门外,还停留在外的任茹絮怀抱双膝,惊愕般捂住嘴。 ------------------------------------ [一个月后] 浩浩荡荡的一个长队,队列着许多身穿喜衣的随从与丫环,队伍前后两队兵士戈戟悬红,周围仪仗鼓锣喧天,遍撒红樱,一幅欢天喜地的景象。 当中一个高台大轿,周身的花饰如人俏丽,妆容盛大,轿中端坐着一名头盖红罗的女子。 队伍悠长,在青州宽阔的主街上行得缓慢,游街时还有司仪向周围围观的百姓宣词作贺。 “吾皇万岁威仪,召纳茹妃礼度;叠鼓仙观,奕彩云浮;排列锦集,欢溢青州;列席亲贤大宴百姓,曲池瑞景以孕祥年;圣文飞笔,天乐钧天,仓元嘉217年,青州大赦三年。” 茹絮掀开红罗,听闻轿外似乎传来打斗声,心中一沉,却又忍不住掀开帘子一角,只见一个身影飞近了,一个蒙面人掀开垂帘,攥住茹絮双手,道:“絮儿!和我走吧!” “风哥哥,你这是违抗圣旨,你可要想清楚咯?” 茹絮觉得内心激荡,却还是装作平静。 “走!” 蒙面人抱起茹絮,冲出轿子,茹絮抱紧蒙面人半喜半忧。 ------------------------------------ 窗外人声鼎沸,处处张灯结彩,红棠满园,酒桌上觥筹交错,道贺声声声不绝。 任西芝一身金红相交的霞帔,头戴朱红色凤冠,端坐在房内。 红烛燃尽新灯换,未曾人影寄风来;寒凉微暖,天明灯灭。 “任…茹…絮……”任西芝咬牙切齿,撕掉身上的霞帔,两行热泪止不住下落。 “我要你们……付出代价!!”言毕,她再扯掉头上凤冠将它一脚踢飞,披头散发而一脸忧仇。 挥舞佩剑将那红房内所有婚嫁之物毁去,头也不回地离了任家家门。 第87章 零陵香 不过嘉念并未掉入到水中,而是被华袍人最后一刻施加在铁链上的力道救了上来,“扑通”一声掉在了地上。 嘉念这会一愣,原以为他要掉进下方的鱼人堆里,回过神来,他立刻发现这山竟在朝前移动,正前方一大片白浪不停翻滚。 “山~…山!在动!它在动!!你看到没?还会动?!!这是怎么回事?!”嘉念惊讶好奇胜过此时面对华袍人产生的恐惧,跳着脚冲着华袍人问了句,再趴到两人脚下这山岩边缘,朝前望去。 就见正前方的那阵白浪中不时有绑着铁链的巨大鱼身飞跳而出,仿佛是水里的马车一般,这些大鱼正拖着他身下的山体,在水中移行。 “好…好厉害!这么多鱼……”嘉念朝下一瞥,咽下口水,道,“还有这些鱼人……我是不是已经死了……不对……”他摸了摸先前被华袍人打得鲜血直挂的口鼻,“死了哪里还会这么疼……” 华袍人瞧着嘉念接连好奇忘我的反应,觉得要问出他想要的东西必须得换个法子才行。 于是手中折扇“哗啦”一开,挡住半边笑脸,不露笑声,眯着眼说道:“这不是山,而是玄龟!” “玄龟?乌龟?!”嘉念听得一愣,“那是什么?” “这,”嘉念话音刚落,就见那华袍人,发力踩了踩脚下两人所在的山岩,“就是玄龟!” 华袍人踩完,嘉念顿时感觉到脚下山岩晃动起来,惊得他连忙抱住一棵树干,朝下望去,就见此刻,两人脚下山岩朝上升高了许多。 待他再趴到山岩边缘,竟发现这山岩似乎是一只脑袋,两只巨大眼睛之下,裂开嘴巴发出“唔昂!~”一声浑厚悠长的叫声。 “哇……这…太好玩儿了!哈哈哈!这么大的乌龟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呢!喂!喂!你叫什么名字?!吃了什么长得这么大?你是把土地老公公给吃了么?哈哈哈……”嘉念顿时又变得忘乎所以。 “诶?……你的大乌龟喂的真好,你从哪弄来的这乌龟?!好厉害……诶嘿嘿…嘿……”嘉念堆起笑意,完全忘了之前还被打得鲜血直挂。 “东海……”华袍人话音刚落,由远及近一大片有着白色颈圈的黑乌鸦扑了上来,几乎将嘉念盖住。 当中几只跃上了华袍人的肩头,叽叽喳喳地叫了几声之后,便传来华袍人得意笑声。 “‘雾阵’被人弄掉了么……”华袍人咧起嘴,整个人几乎是颤抖着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哈……” “雾阵…什么雾阵?”嘉念瞧着华袍人反应,嘀咕道,“这家伙神经兮兮,不会是吃了病幺儿们的药了吧……”说着他瞧看了脚下,苦恼地想寻着去处, “还是得赶紧离开才好……可这么…高…我怎么下得去……” 原先就不是平地,现在随着“山岩脑袋”抬起,此时就更难下去。 “喂!你!那个,我要怎么回去?”嘉念揣着胆子,还未等华袍人回答,心道反正都问了,干脆多问些。 连忙再追问道:“还…还有!你是谁?我们在哪?要去哪里?诶……华亭在哪?雾阵又是什么?噢!还有!还有什么玄龟!” 华袍人笑眼望他,抬起手中那枚八角宝玉,开口道:“不如你先来回答我这问题,作为交换,我就回答你刚刚所问?如何?” “啊…噢!好!”嘉念揉了揉鼻头问道,“那你先问好了……” “这八角零陵香……是你的么?”华袍人道。 “八角什么香?”嘉念正不解,眼前的华袍人已经捏住嘉念那块八角宝玉,猛地一按,八角宝玉中心便被按出一个窟窿。 就见从那窟窿处,一只圆形的玉片被华袍人按出,掉落到嘉念身前脚下。 “啊?!我的!我的玉!”嘉念惊乍起来,手握那只飞出的圆形玉片,叫道,“你把我的东西弄坏了!赔!快赔我!!” “零陵香我有的是,不过八角的零陵香并不多见,是谁给你的?”华袍人再问道。 “哼!什么林什么香的,我才不告诉你!”嘉念尽管这么说,一瞧华袍人眉头皱起,他急忙改口,道,“诶~~!等等!等!这…这都是第二个问题了!你还没回答我的呢!” “真是个有趣聒噪的小娃娃,好,你听好了,”华袍人折扇一合背到身后,语气虽带着戏谑却不逼人,斜眼一笑再道, “我们正在玄龟背上,要去的地方嘛……原来打算去河城…不过现在我改注意了……至于你问的玄龟,是五灵之一,‘雾阵’是仙罗蜘蛛……可以了么?” “额……你…那你叫什么?”嘉念没料到华袍人回答得这么迅速,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要知道?!”华袍人侧脸一瞧,依旧笑道,“知道我名字的可都是被我拦腰砍成两半。” “啊?!那算了!算了!当我没问!”嘉念一听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得。 “不知道我名字的,都被我烧成了灰烬。”华袍人又这么一说。 “啊?!你……你……”嘉念说着后退几步,已经踩到了玄龟山岩一般的脑袋边缘。 回头望去几块从这上面滑落的碎石,过了许久才“扑通”一声落水。他不禁嘀咕埋怨起来:真是倒霉……遇到个神经病……要是会游水就好了……就不怕他了…… “还想知道么?”华袍人对嘉念的反应似乎乐在其中,还在继续戏弄。 “知道被你杀,不知道被你烧!”嘉念语气着急,心一横,叫道,“大不了!我跳下去!省得被你欺负!” “先回答我问的……”华袍人折扇指了指下方,“答完,你再跳。” “啊?!我…我……你……真让我跳啊?!”嘉念语气结巴起来,确实有些怂怕。 “再不回答,我现在就踢你下去!说吧!八角零陵香是谁给你的?”华袍人正色起,问道。 “不知道……”嘉念这么回答,生怕华袍人听了翻脸,立刻跳起来,不停摆手示意,“哎~哎~哎!等等!我没骗你,真不是我不告诉你,我压根就不知道,从小就戴着它了,婆婆说是娘胎里带出来的,让我一直戴着的……” “婆婆?!哪位婆婆?叫什么名?”华袍人问道。 “婆婆就是婆婆!”嘉念回答,见华袍人似乎要动手,连忙惊叫道,“等!等!等!噢!我知道了!你是问婆婆叫什么,”说着嘉念似乎是挺直了腰板,一拍胸口,连语气都提高了几个分贝。 “婆婆是西王任家的家主!大家都叫她任大将军!嘿嘿!厉害吧!?” “噢~……任敏……”华袍人说这话时轻描淡写,嘴角咧开一丝笑意,不过刚好挡在折扇半开的扇面后。 扇面之上依旧一副笑眼,瞧不出喜怒。 就听华袍人再道,“看来…你就是曹之嘉偷走的那一个了……” 第88章 前朝遗孤 “偷走?曹之…嘉?”嘉念不禁愣住,回想季宣与船上的单修远都曾提过这个名字,现在再次听到,他不停挠头,问道,“曹之嘉到底是谁啊?怎么你们都说这名字?是我爹?” 见华袍人摇摇头,嘉念再问道:“那是我娘?” “想知道么?”华袍人折扇一开,立刻变得如之前一样,笑问道,“是?否?” “啊?!不了…不了……”嘉念不屑地摇摇头,“要不是你们说了好几遍,就算他是我爹爹,是我爷爷,我也没~兴~趣~!哼!谁让他们把我一人丢在婆婆这里的,” 嘉念越说越气,再道,“你们说的这个人要真是我什么爹爹爷爷,叔叔婶婶哥哥姐姐什么的随便都好,那就该早点来找我!我都十六,年一过就十七了!!都没见过他们来过任府看我一次,我还不如干脆就当他们都死了呢……” “曹之嘉的确是死了,”华袍人摇摇折扇,笑道,“被刺客所杀。” “啊?!噢!……”嘉念惊讶之色一闪而过,“死就死呗,反正我也不认识……只要嬿儿和楚大哥还有婆婆没事,我就开心了……” “不好奇为什么死么?说不定你说的这几人也会死……”华袍人突然指点嘉念额头,这么说道。 “胡说!我楚大哥好好的在仙儒谷呢!嬿儿还在…还在……”嘉念欲要反驳,说到“嬿儿”两字语气颓了一大半,再提到“任敏”时,已显语塞,“婆婆还在船上…还在……” 他只得挠了挠头,将矛头调转:“嬿儿和婆婆都是刀詈司陷害的,他们还说婆婆勾结魔教……都是陷害!陷害!婆婆最见不惯的就是魔教那些害人的病幺儿了,怎么会跟他们勾结嘛!” “勾结魔教倒是小事,随便摸一摸也能去掉的小罪,”华袍人折扇打开,遮住面部,凑近到嘉念鼻前,笑道,“任敏罪不可赦的就是收留了你,所以才遭来此祸。” “你……你什么意思?!跟我有什么关系,都是刀詈司害的!”嘉念辩解道。 “你可知当今皇帝是谁?”华袍人这么问道。 “不知道……啊?难道我是皇太子?这么说来,婆婆就是因为私藏了我,所以才被刀詈司对付么?”嘉念仿佛醒悟一般,煞有介事地思考起将来,说道, “咦?那怕什么!既然我是皇子,不就可以让他们放了婆婆么,嘿嘿……当个皇子也好,今后就没人敢欺负我了……嘿嘿嘿……” “当今皇太子跟你无关,”华袍人笑道,“当今皇帝也和你无关。” “啊?!那你问我皇帝是谁,干嘛啊!?那不认识,不认识!别问了……”嘉念尴尬,又有些丧气,坐在了玄龟山岩一般的脑袋边缘,叹气道,“唉……这人真是讨厌……说话说一半气死人,还以为我好不容易有个办法能救婆婆他们呢……” “这么想救他们么?”华袍人问道。 “当然了……楚大哥和婆婆他们都对我好,”嘉念沮丧起来,“可我武功学不好,谁……也打不过……” “只靠武功强横,最多也就做到艮藏宫那样的武林盟主,你今后若听我的,可远不止如此,”华袍人一把攥住嘉念衣襟,将他举起, “还可高高在上,将万人置于脚下,喝令天下,如何?” “放…放我下来,把别人踩在脚下有什么好的,”嘉念摇晃着,挣扎跳下,对华袍人所说嗤之以鼻, “听你说的好像皇帝随便就能当似得,真会吹牛,你比那愣头还会说大话…简直没边……” “我只说你跟当今的无关,却没说和前朝的也没关联,曹之嘉是前朝重臣,他从将你从宫中偷出来,就是为了延存前朝皇室血脉,” 华袍人说着摇了摇还被他拿在手中的八角零陵香,再道,“做八角零陵香的人,给你们每人都做了一只,你戴着它还能活到现在,就是证明。” 随后他轻描淡写,仿佛在现场亲临一般,将过去十几年前的宫廷事,提了一提。 十几年前,魔教横行天下大乱,一夜之间河城沦陷,幽州王前来河城,从魔教手中夺回河城,同时也逼迫前朝皇帝退位。 前朝皇帝禅让退位之时,与后来成为皇帝的幽州王,达成协议,这才让皇宫内前朝皇帝的子女后人得以幸存一小部分,但是不得再踏入河城,其中大部分被流放到了边境,生死未卜。 夕阳余晖落尽,不知觉间,明月已挂当空。 “这么说来,我也是其中之一?!”嘉念仿佛听故事一般,好奇地问道,“那其他人呢?” “快死绝了。”华袍人挥了挥折扇,月光之下折扇尾端的鱼形玉坠,光彩射目。 “只剩我一个了么?!”嘉念听得一惊,自责道,“难怪刀詈司这些坏蛋要来害婆婆,都是我害的么……” “那倒未必,如何?我助你夺回皇位!”华袍人笑道,“有了皇位,你想救谁就能救谁!” “可就算当了皇帝……我也救不了嬿儿,都不知道是否还活着呢……她被那么大的鸟捉走了……”嘉念似乎对皇位并不太上心,转而念叨起红霜,一声念叨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也不知道婆婆现在怎么样了……她也被那些坏蛋捉去了呢……” 这时,白颈黑乌鸦又有几只前后跳跃上华袍人肩头叫出声来,看得嘉念一愣,仿佛华袍人是在和这些黑乌鸦交谈一般,侧耳聆听。 “咦!?”嘉念好奇地问道,“你是在跟这些乌鸦说话?” “我能听懂它们在说什么,”华袍人见嘉念两眼放光,得意一笑,道,“想学么?” “想!想!”嘉念使劲点头。 “你刚才说的那个女孩,去了华亭!”华袍人挥袍之下,所有乌鸦飞窜消失于夜色之中。 “嬿儿去了华亭?!那……婆婆他们不是也去了华亭么……”嘉念顿时激动起来,“我也要去!我要从哪里才能过去华亭?!你快让这大乌龟停下来吧,再借我条船!?噢!还有!还有……再给我指个去华亭的方向!” “你过去该当如何?”华袍人戏谑道,“打得了谁?去跪下来给人求饶么?” “我…我是想去帮忙…想去救嬿儿和婆婆他们的……”嘉念被他说得低头不语,这是没法反驳的事实,他会一些武功,可是因为武功太渣,渣到自己都不好意思说自己会武功。 “别忘了我刚说的,你要有了皇位,一声令下,万千将士都随你号令,还不是想救谁就能救谁!”华袍人说这话时眼中透露出来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 “好!好!那我就当皇帝!”嘉念一听此言,顿时如同鬼迷了心窍一般,变得忘乎所以,咧嘴笑出声来,仿佛他已经当上了皇帝一样,“嘿嘿~!等我当了皇帝!就可以保护嬿儿和婆婆他们了……额…不过…不过……我怎么做?才能当皇帝?” 嘉念想到这里,如同自己给自己泼了一盆冷水,顿时透心得凉。 “很简单,拜我为师。”华袍人敲了敲嘉念的脑袋,笑道。 “拜你……为师?!”嘉念眼眉一挑,看向华袍人,脸上写满了问号。 第89章 拜师入华亭 “拜你……为师?!”嘉念眼眉一挑,看向华袍人,脸上写满了问号。 “怎么?你觉得我不够格?”华袍人收敛笑意,周身散发的劲气,仿佛要将四周冰封。 这极寒真气散发出来的威劲,将两人脚下的玄龟惊动,此时玄龟张开嘴巴发出连绵而悠长的“唔昂!~”叫声,不仅山岩般的脑袋左右晃动起来,连带着玄龟的整个“山体”也开始在水面上翻动。 “诶?!呀~呀!要掉下去了!”嘉念牙齿打着颤,抱着一棵绿植,苦着脸叫道,“好冷!~~怎么像是冬天了,”瞧见华袍人全身透出寒气,嘉念求饶道,“够格!当然够格!喂!你快别让它乱动了,我…我不会水……” “那快叫师傅吧!?”华袍似笑非笑道,“拜了师我就满足你一个愿望!” “哈啊?可我……有师傅了……”嘉念一脸嫌弃,小声嘀咕道,“这个神经…一看就是个坏人,楚大哥要是知道我认了个坏蛋当师傅,一定会生我的气的……” “噢?你师傅是何人?”华袍人摇了摇折扇问道。 “我师傅?!”嘉念一本正经地拍着胸脯,得意道,“你听好了!我师傅可是在武林大会上夺魁的楚风!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黑刀楚无’!你想做我师傅?!哼!打得赢我楚大哥再说!” “无妨!我这就去仙儒谷将他杀了,你就没这顾虑了。”华袍人盯着一脸惊讶与怒容的嘉念,笑得更欢,似乎十分沉醉于戏耍对方。 就见此时华袍人折扇一收,挥指了一个方向,两人身下的玄龟“唔昂!~”一声,似乎真的改了方向。 “别别~!我要去华亭!华亭!”嘉念跳脚,一怕这疯子真的去杀人,二担忧自己去不了华亭,“师傅!我叫你师傅!就是!……” “孺子可教。”华袍人走上前来,用折扇敲了敲嘉念肩膀。 “那你要帮我救嬿儿和婆婆他们!”嘉念叫道。 “先给师傅磕个头再说!”华袍人嬉笑道。 嘉念皱着眉头,叩拜下来,心道:“我是为了救嬿儿和婆婆,楚大哥…先对不住了,等你回来,我一定休了这神经的师傅……” “师傅在上,徒儿给你磕头了……不过!”嘉念急忙辩解道,“我只是学本事!可不学杀人放火!” “教不教看为师心情,学不学也随你喜好。”华袍人戏谑着回应完,忽将折扇一收,点住嘉念手脚穴道。 “哎呀!师傅…师傅有话好说……”嘉念反应惊乍,只见到华袍人夹住一颗药丸,还没等他喊叫,那药丸已入了他口腹之中。 “唔……你给我吃的什么毒药?!” “要杀你何需用毒……”华袍人随手一拍嘉念后背,解开他束缚,再道, “从今往后你就归我所有,你若顺我,刚才吃的就是仙丹,可保你不死;若是逆我,那就是穿肠毒虫!” “那是仙丹还是毒虫?!”嘉念担忧地问道。 “到了!”华袍人不理会嘉念,折扇一指前方。 银月光照千里,山川已然近在咫尺,一条蜿蜒峡谷,穿过数座几乎坍塌一半山形的群峰,出现在两人眼前。 “这是哪……哪…诶?!呀呀!~~~……”嘉念问话才刚出口,便被华袍人周身喷涌而出的真气冲飞到半空,“救命!哇!~~” 一条粗壮铁链被华袍人朝前掷出,几乎擦到嘉念鼻头,转眼嘉念已被华袍人提起跃在空中。 “哇……这……我们在飞么?”嘉念瞬间忘了先前惊险一幕。 两人如同在空中闲庭信步,几个脚步轻点在飞速前冲的锁链之上。 砰!~~哗啦啦!~~飞掷而出的铁链此时钻入山峰巨石之内。 华袍人身形高高跃起,仿佛凌空踏月一般,轻轻落在了锁链钉住的山峰之上。 “这家伙……神经兮兮的,想不到还蛮厉害……”嘉念撇撇嘴朝后看去,此刻他们距离玄龟已在百丈之外。 哗啦!~华袍人手中折扇一响,嘉念回头见他此时又将折扇遮面。 听他笑声依旧,道:“走吧!我们先去会一会里华亭……” “什么里华亭……不是要救…嬿…儿~~~诶!?……又来~~~~”嘉念疑惑声还未落下,他已被华袍人攥住,如同一只风筝一般,被拉得飞起。 横飞在空中的嘉念,抬头一瞥。 远处那团黑色乌云之上,似乎有一只巨大的“伞骨”,在月光与雷电之中,缓缓打开。 ------------------------------- [火舌巨风之内] bang!~哗啦啦!~~ 几个变幻不停的兽形剑气瞬间将那“怪人形”盖住,顿时将残留法阵内攻击得尘土飞扬,升起一股烟尘。 此时正从上空坠落的红霜眼中除了飞旋的地面,脑子里还有一阵沉重的晕眩感。 “糟糕……”红霜暗叫不妙,此时她被裹得严实,没法动弹,“要是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 “千丝阵·缚~!”这时红霜耳旁传来莫惜叫喝声,眨眼间她便觉得像是被绳索挂住。 “是她?!救了我?!”红霜朝上一瞥显得惊讶,就见莫惜此时单臂攥住两道白丝,一道缠了她腿脚,另一道则绑在上空那只“伞骨”之上,两人借着白丝牵挂在“伞骨”之下。 这时红霜悬停顿在半空收住下落,整个人沿着一道轨迹摆动起来,朝下再一看,不禁脱口而出: “离少爷?!”红霜瞧了眼被绑成麻花而倒垂着的离楚秦三人,再看向另一边此时正摇头晃脑,从地上爬起的伤七,“是他?!伤七?!” “红霜姑娘?!”离楚秦这时也发现了红霜。 “啧啧,你又来一个?……”守宫撇撇嘴顿住,转而朝向汪舞阳,“咳!咳!~我说…你看少庄主花枝可不少,你不得管管他?” “你又胡说什么?!”“哪里胡说了?!你男人女人通吃,以后离九师妹远些!?” “楚秦?!这个女孩是谁?九师妹又是谁?”汪舞阳完全不似在少阳帮弟子前那般英朗,此时仿佛是一个受到冷落的女子一般,竟表现出嗔怒神色,憋得守宫粗红了脖子。 “舞阳兄……你…”离楚秦汗颜,突地眼光一凛,大叫道,“快闪开!” 就见一道绳影从远处飞来,朝着他们三人的脑袋就鞭打了过来。 好在三人虽一直在相互抵触,此时倒是用力一致。 那道绳影朝他们三人鞭打过去,落了空,直接飞向了半空中的红霜与莫惜两人。 第90章 氤氲雾气 “千丝阵·收!”上方传来莫惜一声叫喝。 红霜刚被莫惜朝上扯去,便觉得一阵劲风刮过她双腿。 再一瞧,十几道真气缠结而成的白丝将那道鞭影缠住,两人这才瞧清了鞭影面目。 它是一道数丈长的软骨,端头有着半人长的锋利钩刺,在被白丝缠住的刹那,迅疾地旋转割断了莫惜手中飞射出去的所有白丝。 “这是……”红霜瞧得一惊,莫名地感觉有些眼熟,转眼瞬间那钩刺一躬身,将莫惜弹飞朝上打入了上空那只“伞骨”之中。 再一回头,它又扑上红霜,将她加速地拍向了地面,两步动作只在电光火石之间。 “啊!~~”红霜惊叫一声,余音尚在,她便觉得撞上了什么东西。 “红…霜……”“啊?!~~”“这…什……”原本倒垂的三人,话都说到一半,便与红霜撞上,四人挤在一起,将地面冲击出一只半人多高的圆坑。 除了红霜被撞得七荤八素,其他三人都有真气护体没什么损伤,只不过落地后的模样奇怪一些。 处在最下方的守宫,他被拍入了泥地里,脸上正被一只屁股压着脸蛋。 “噗!~把屁股拿开?!谁的?!” “不是我!”离楚秦已能爬起身来,抱住红霜,为她输送些元气,“红霜姑娘……醒醒!~~” “小心!”汪舞阳红着脸指向还在半空中蓄力的长软骨。 “一脸之仇待会找你算账!让开!娘娘腔!”守宫一跃而起,从旁拉回他的剑匣。 剑匣散开,飞出数道锁链将四人护住,从中飞出的五方单符不偏不倚刚好落在离楚秦身前。 “快拿好!不用谢我,等出去了,你给我离九师妹远些!”守宫撇撇嘴道。 守宫话音刚落,那只长软骨此时飞窜落下,劲力十足。 不过,却并非冲着他们而来。 唰!~~一声破风之音,这道长软骨钻入地面上那股烟尘之中,众人听得真切,烟尘中发出清晰的“叮当”激撞之声。 “剑阵·巽·风!”烟尘之中传来青瑞叫声,残破的法阵内,一丝真气化作一股小旋风将这烟尘吹散开,露出法阵中锁在一起的青瑞与那个“怪人形”。 连着“怪人形”后背的软骨共有两条,一条如同一条蟒蛇一股,将青瑞缠得死死。 而另一条则是打在了伤七手中佩剑之上,烟尘散开之时,已将伤七击退数步。 “小雪……”红霜醒来瞧见眼前煞白肤色,没有五官的“怪人形”,立刻脱口而出,不过立刻又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小雪不是这样的……” “小雪?!你说这是小雪?”离楚秦侧目过去,盯着正与青瑞、伤七拉锯的“怪人形”,疑惑地问道,“小雪被这怪物…被它吃了?” “不…不…不是小雪……”红霜指着上空“伞骨”下螯肢牵挂的那几个茧蛹,“小雪!一定还在那边!” 红霜瞧着血仙罗残肢与不远处的“怪人形”,垂头丧气般再道:“还没找到六刀奴拿到解药……就遇到这怪物了……” “不需要找六刀奴要解药,先前你走的急,我来不及告诉你!”离楚秦指着汪舞阳,开口道,“小雪身上……她身上的尸毒可以解除的!只要将那些白骨连根削除就可以!舞阳兄也和小雪一样后背曾有那些东西!” “没错!把那个东西砍了就能救人解毒!”汪舞阳回头冷眼看向红霜,转到离楚秦这边目光变作柔和,口气一转,再道,“楚秦……这个姑娘真的与你无关?” “啊?!”这话问得离楚秦一愣,连忙叫道,“舞阳兄!你快醒醒!” “楚秦!那东西……”汪舞阳说着指了指上空“伞骨”,“掌门师傅说,入了雾阵什么人都出不来,我怕我们一会都会没命……就没机会跟你说出来……” “舞阳兄……你…你……”离楚秦尴尬不已,后退几步。 再听汪舞阳笑道:“楚秦何需惧我,我只是说……你放心好了,我…会助你一臂之力的!” “多谢……”离楚秦朝他点点头。 “哎!我说,你在里面见到我九师妹了么?叫玄九!你们一定见过的,”守宫挠着头看向坍塌的那四座围合楼阁,不解道,“我已经寻不到九师妹的气息了……她在哪?” “玄九姑娘……”红霜如实说了玄九被“白绳”困住的情况。 “我去救她!”守宫背起剑匣便冲向那楼阁。 “我也去!”离楚秦瞥了眼身后的伤七等人,追上守宫。 “楚秦!那我也去!”汪舞阳亦是跟着两人而动。 红霜瞧着上方那些垂挂的茧蛹,二话不说也追了上去。 眼见三人快到那楼阁,上方“伞骨”螯肢内,却在此时喷出无数“白绳”。 将三人击退的同时已将它腹下十几丈长的干瘪腹部缠裹在楼阁上,远观过去,那“伞骨”形同从圆坑四座楼阁内长出的一棵巨树一般。 而那些“白绳”并未停止,而是继续飞射而下,窜入楼阁外那些碎石当中,如同巨树的根须一般扎在地面碎石的缝隙之中。 就在此时,圆坑外的火舌巨风顶部开始朝着“伞骨”下螯肢转去,混着四周的“乌云团”一同钻入那只“伞骨”的干瘪腹部,原本干瘪的腹部渐渐开始鼓涨起来。 “该死……弄不干净,太多了,这要弄到什么时候!?”守宫埋怨起来,三人眼前的“白绳”一层层,粘稠不已并且连绵不绝。 “复生……”汪舞阳此时开口道,“一定错不了!刚才你们也听到了,那两个人就提到了复生,魔教一定是要在此复生他们的教主!才弄来这等妖邪之物为害华亭!” “真能复生么?……”离楚秦眼中仿佛升起一股氤氲雾气,喃喃自语道。 “看这阵势,多半是了……”汪舞阳抬头望了望,又指着远处的“怪人形”,道,“我们得阻止魔教!现在没别人了,只能靠我们!掌门师傅说雾阵仙罗是个机关,依我看要破掉这阵法,只有将那东西杀掉了!” “我看那个怪物一定是魔教用来转生的祭品,”红霜喘着气追了上来,正逢三人被“白绳”拒之在外,便说出她在莲花峰遭遇足百裂之事, “西羌那边的祭祀,祭品绝不能出问题,反过来,我们只要毁掉这个祭品,就能阻止他们转生!也能救人!” “红霜姑娘说得没错!我也有此意,”离楚秦拍住还在扯弄“白绳”的守宫,“这东西一时半会弄不干净的,唯有杀了那东西,才能阻止魔教,玄九也一定能救出来,你来不来?” “不来!不来!我要救九师妹,别烦我!”守宫露出焦急之色,拼命割起那些白绳。 “好!舞阳兄!那我们去!”离楚秦咬咬牙冲向那个“怪人形”,他知道守宫意思,不过他更不愿魔教出来为害天下,“能不能阻止魔教,就在此一举了!” “我跟着你!”汪舞阳不屑地瞧了眼守宫,跟在离楚秦身后。 “小雪……”红霜抬头看向那些垂挂在空中已被风吹得旋转不已的那些茧蛹,咬了咬嘴唇,“一定要撑住……” 言毕,红霜奋力朝着离楚秦二人追去,不过前行没一会,便觉身后一阵劲风袭来。 第91章 三足乌 红霜回头一瞧,只见到守宫身影一闪,速度极快,如同划破空气一般,形成一个箭头气浪,眨眼间已超过离楚秦与汪舞阳,冲在了最前头。 “还我九师妹来!~~~”守宫大叫一声,此时锁链率先飞去缠住那“怪人形”,手中虽是断身刀剑,却也毫不退缩。 这一招速度无比迅疾,“怪人形”亦是没反应过来,只是本能地将原本压制伤七的长软骨挥向守宫,钉在他剑匣上。 守宫被这巨力压得飞退,剑匣中绷直的锁链刚好拖得那“怪人形”踉跄了几步。 “要不要?!给你们沏一壶茶?喂!?还~不~动~手!?”守宫朝着刚刚赶到的离楚秦二人叫道。 “巽风·剑气·虚影!”“巽风·剑气……” 言字诀可以提升招式的威力,是习武之人贯通真气之后,所学的基础之一。 离楚秦并非不知道,若喊了一半再停下来,他的剑招威力会被打些折扣,但面对伤七与他几乎一样的剑招起手,他还是有些愣神。 不过虽然言字诀说到一半,离楚秦的剑招却未停,他脑海中所想,剑招一半对付“怪人形”,而另一半则是要斩杀伤七,或者现在应该叫他离楚弋。 两股旋风,十几个虚影交错在一起,将那个“怪人形”压制在两个相交而呈一大一小的的风车剑阵之内。加上守宫锁链对它的牵扯,“怪人形”已在剑阵内动弹不得。 “噜~噜~噜~~~啊!~~~~” “怪人形”发出尖叫声,这叫声由粗到细,最后竟变为一阵清晰可辨的女音,尖锐刺耳。 嗖!~~~得一下,汪舞阳凌空一跃,手中袖刀已然举起,朝着“怪人形”背后长软骨的端头挥斩了下去。 噗呲!~浓绿色的汁液四溅,扑满汪舞阳一身,那道被断去的长软骨,如同被斩去头部而乱窜的蛇身,挣扎一阵方才停下动作。 “啊!~~~~”尖锐的女音又起,叫声到了最后,众人皆从里头听出了人声。 那尖叫似乎是哭泣声,再仔细听,竟还能从中辨别出来内容。 “杀…了…你…们……杀…了…你…们……”这内容并不稀奇,只不过重复了两遍后,接着那一句,让伤七与离楚秦同时惊讶不已。 “离…楚…弋……杀…了你……”叫喊的同时,原本缠锁住青瑞的另一条长软骨,这时突地松开鞭笞周围。 众人躲闪之余,再听那女声继续吐着单字,“小…离……儿……” “!!……”离楚秦闻声,不禁瞪大了双眼,连忙收了剑招。 这么叫他的人,一个手指头就能数得过来。 离楚秦顿时心中一乱,剑招立刻没了威力,就在这刹那间,“怪人形”周身爆发出来的真气劲力,击飞了众人。 伤七被这劲力逼退到地面边缘,而离楚秦与汪舞阳则被推向了最外围的火舌巨风。 若不是守宫的锁链将击飞的众人缠住拉回,他们都要葬身火舌巨风之中。 “杀…杀…杀……” “怪人形”似乎陷入了癫狂之态,在此时颤动起来,那身体中断断续续地透出声音,“小…离儿……离…楚…离儿……是…我……不是…走…开……” 而这会,“怪人形”身前狼狈衣衫的青瑞终是缓过劲来,双手拔出刺穿他胸口的锋利肢干。 他将那锋利肢干当做利器,瞬间挥向他面前咫尺之内癫狂的“怪人形”。 噗呲!~~,“怪人形”停止了动作,从自上而下的一条竖向切口喷出浓绿色的汁液来,落了青瑞一身。 “嗬!~嗬~!……”青瑞喘着粗气,丢掉手中的肢干,捂住自己胸下的血洞,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他朝上盯看着自己那把龙纹木剑,前行几步后突又停下脚步回望。 吧唧~吧唧~!~~那道几乎是将“怪人形”两断的裂口当中,传来阵阵液体撞击声。 几乎在这撞击声响的同时,“怪人形”余下那道长软骨还在做最后挣扎,摇摆着扫向伤七,端头的钩刺猛地扎向他,化作四散扑落下来的毒肉雨,做了最后一击。 紧接着“怪人形”周身爬出了众多蝌蚪状奇怪符号之后,一只纤细手臂从“怪人形”中挣扎而出。 “怪人形”如同被剥落下一层躯壳,从中钻出一名湿漉漉的**女身,目光呆滞黯然,裹着黑发缓缓从中走出,玉体修长而毫不蔽体。 “竟还有……剑阵·画…咳…咳!剑阵·画阴阳!”青瑞喘着气喝一声,双臂黑白真气又起,化作剑气直冲那女人。 只不过黑白剑气触到那名女子之后,全数被她吸收,青瑞的黑白剑气不但没能伤到她,反而将她唤醒。 那女子呆滞的眼中此时透出光亮,一掌将青瑞打向火舌巨风后,朝着伤七缓缓走去。 哗啦啦!~~守宫连忙射出锁链将青瑞拉至身旁。 “喂!小道士!你可不能死!”守宫强行为青瑞输入真气,“虽不服气,不过这里你最厉害,你死了我们可就完了!喂!离少爷还看什么?没见过女人不穿衣服么?快来帮我搭手!娘娘腔!快!快!快!~~” “楚秦……”汪舞阳前来搭手,目光所向仍担忧着一脸惶恐的离楚秦,“臭嘴巴说的是,不能让他死了!” “你才臭嘴巴……别给我起外号!”守宫不悦还想再说下去,立刻被青瑞唤停。 “停……”就见青瑞指着上方“伞骨”,喘着气再道,“我力已快竭……快…上面的木剑……帮我取回来……若不然我的剑气对这妖物没用……” 听青瑞一说,守宫抬头果然发现了那木剑。 “伞骨”下粗壮螯肢吐出的“白绳”正与那把奋力向下的木剑呈拉锯之势,一眼就能看出来。 “原来小道士刚刚没了法器,难怪……”守宫眉头一皱,立刻朝着呆愣在他们身前的离楚秦埋怨道,“大少爷!你瞧够了没!?快去把他的木剑拿回来!我们一撒手,小道士可就没命了!?喂!我问你话呢!色鬼!待会再瞧啊!你倒是快点!” “住口!她是我~娘!~”离楚秦回身一道剑气砍在守宫耳旁半尺不到的距离,惊得守宫几乎要跳起来,再看时,离楚秦已然朝着伤七那边冲了过去。 “娘…娘……”守宫一脸尴尬土色,知道刚刚失言,不过仍然嘀咕道,“行~行!~好看的都是你娘……你娘除非在娘胎里就生了你,不然那模样哪能有你这么大的儿子……” “我来吧!”红霜拿出先前给莫惜扎穴的银针,凑上前来,飞速银针落穴,封住青瑞伤口的血脉,止血、散毒、回神一气呵成。 “我去拿剑!”守宫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之色,也不耽搁飞身跃了上去,剑匣中锁链眨眼间缠上那把木剑。 “他中毒了……”红霜见青瑞伤口处乌青一片,竟也爬出几丝青黑色细纹,暗叫不妙。再抬头侧脸瞧过去时,离楚秦正朝着那名女子飞跃而去。 嘶嘶~嘶嘶!~~伤七甩了甩手脚沾上的毒液,那张原本还有一半干净的脸面,此时连着长发一起,被毒液侵蚀,已变得血肉垂挂,清晰见骨,如同戴着一张透着血腥味的鬼脸面具一般。 “花毒……”伤七受创,握剑之手已经开始颤抖,对来人语气冰冷,眼神冷峻,“原来你躲到这里了……这次休想活命!” 言毕,伤七挥剑向前,大喝一声:“乾坤·三连!” 霎时从他手中长剑飞蹿出几道剑气,不过此时伤七的剑气威力已经大打折扣,再被及时赶到的离楚秦拦住弹开,没有落到那女子身上分毫。 “呵呵…呵呵……”那女子瞥了眼身上衣衫,刚才离楚秦出招的同时,已将他外袍盖在了赤身裸体的女子身上,她便捂嘴笑道,“小离儿……做得好……” 离楚秦回头目视眼前人,似乎又瞧见一身锦服华冠,垂鬓长发后一只单耳垂玉的曲寒彦。 顿时他眼眶红透,眼神复杂,似乎悲愤讶异皆有。 直到那女子不慌不忙裹着衣衫靠近离楚秦,与他近身相视,离楚秦紧绷的神经方才溃堤,露出委屈面色,一双眼瞳变作猩红。 “她是魔教的三足乌,不是你娘……”伤七冰凉的话语又传来,“你速速离开!我要杀了她!” “是啊!~我就是魔教日姬三足乌,可我……”那女子甩甩双臂,举着胳膊凑到自己眼前,伸出舌头游走在胳膊之上,突地猛咬一口下去,吃下一块自己血肉,嘴角一咧,嬉笑道, “我也是你的夫人……曲寒彦呀……你就这么狠心要杀我?小离儿?!你爹爹又要杀我了,我可怎么办?我好怕……” 第92章 镜花 “娘!别怕!有我保护你!”离楚秦双眼透着戾气,手中五方单符幽蓝色泽变得透亮,光芒胜起,怒视着伤七,“你又要来杀我娘?!” “你着了她的魔障了,她是杀你娘的凶手之一,”伤七浑身沾染到毒液的伤口开始溃烂,如同粥化,粘挂下皮肉来,“还不快醒过来!免得我将你也一起斩杀!” 他急忙挥剑削去身上带毒的皮肉,虽延缓了毒势,但原先与青瑞交手后的伤势,却又加重了五六分。毒势放缓之后,伤七浑身透发出来的真气才刚好能压制三足乌的花毒扩散。 伤七虽说得气势,可仅仅压制就已用去了他八分气力,如今余下那两分不足以让他再全力出招,若在这时对上红眼的离楚秦,虚弱的伤七胜算并不大。 “你动手杀我娘!我亲眼所见!还想抵赖!”离楚秦红着眼叫喝,手中五方单符随着他暴涨的戾气,幽蓝色泽不再是泽芒幽幽,比伤七使用时更为蓝光绽放。 “现在娘好不容易活过来了!你不知悔改!竟然又想来杀娘!离楚弋!我要斩了你!” 离楚秦颈脖间那些怪异的蝌蚪状符号此时爬满他全身,透出一股黑气,散发的气劲竟如同汪洋一般巨浩,令伤七惊讶不已。 “混账!还不醒悟!?再不停下,你就没命了!”伤七支起身子,凝聚起剑气,指向离楚秦,口中默念道,“乾三连·坤六断·离中缺·周天八字!” 瞬间八只虚影闪向八个方位,伤七全身真气倾巢而出,虚影所到之处,将离楚秦与三足乌围在一个八卦剑阵之中。八个方位依次出剑,剑招虽无华却千变万化,更似水流源源不绝,将满是暴戾之气的离楚秦纠缠住。 此时,伤七再集中余下气力,背水一击直取三足乌。 叮叮~~叮叮!~~ 不过伤七算盘落空,手中墨绿色佩剑被无数道从天而降的“白绳”缠得死死,他原本气力只剩下两成,遇上这如同雨幕一般的“白绳”,整个人被困住,已不能再前进分毫。 “呵呵……”三足乌此时只手一挥,便将离楚秦从八卦剑阵中拖出。 眨眼间,三足乌与离楚秦一起远离了伤七的杀招,退到远旁。 “诶?小离儿……”就见三足乌从身后紧紧抱住红眼暴戾的离楚秦,在他耳旁轻轻说道,“你爹爹就是用这招杀了娘,我的心口现在还在痛呢……你去帮娘把他的心挖出来!” “娘放心,我这就去!让他也尝尝!”离楚秦面色古铜,眼透猩红,全身气色古怪,仿佛变作另一人。 就见离楚秦拖着五方单符,缓缓前行,口中喊道,“乾三连·坤六断·离中缺·周天八字!” 语毕,瞬间八只剑气化作的虚影闪冲向八个方位,同时刺向被“白绳”束缚住的伤七。 “呵呵呵……”三足乌裹好衣袍,显得一脸媚态,眉目含着娇喜暴戾,似乎是在自言自语道,“寒彦……你为这种蠢男人值得么?” 三足乌话音落下不久,她却突然眉头紧皱,双手布满青筋掐住自己脖子,让自己喘不过气来。 挣扎一会儿之后,三足乌瞳孔逐渐放大,腿脚失力一般跪倒,肩头外袍随之滑落在地,双手支撑地面时,仿佛落水一样汗水湿透了全身。 之前那般娇喜暴戾的秀目已变得泪眼婆娑,此刻的三足乌失声一般叫喊道:“小离儿……快住手……” 只不过此时的离楚秦根本没有去管身后,也听不到这一声微弱的叫喊声,在这短短的时间内,离楚秦已经失去理智,朝着伤七疯狂出招。 他的剑招威力虽不及伤七,但对付此时伤重又受制于“白绳”的伤七,已是大有余地。 噗呲~!~离楚秦那八道剑气没一会便破碎了伤七的护体真气,又在八道剑气合而为一之时刺穿了伤七。 伤七扭曲着面目与他身前满脸凶气的离楚秦对视,原本与花毒拉锯的真气倾泻而出,形成一股巨浪朝着四面冲击而出。 “楚秦!……”汪舞阳冲到一半,便被伤七真气巨浪掀翻在地,再爬起来时,身后瞬间飞出一把龙纹木剑插在他身前,抵消了那股气劲。 “你们都回去!” 青瑞挥动拂尘从后托住汪舞阳后背,落地再拿住那木剑,如同离弦飞箭一般,冲向远处还伏在地上喘息的三足乌。 这会,不断从上飞射而下的“白绳”缠结成十几面网状,挡在青瑞身前。 “小道长还没恢复完全……所以才用不出招式么?”汪舞阳见青瑞并未用先前那些厉害的招式,便认定青瑞还未恢复得完全。 再一回头便看到守宫与红霜两人朝这边冲了过来,他连忙开口拦住他们,道:“你们都回去!我去帮忙!” “你才回去!我要去!”守宫不悦。 “你要跟我抢么?”汪舞阳正色道,“楚秦只由我来救!你去救你的九师妹去!” “啊?!~”守宫一愣,连忙摆手道,“不抢!不抢!你要去?!我求之不得地想你去!去~!去!~” “外面的风很快要停,你们趁着风变弱,先离开这里!”汪舞阳指了指圆坑外的火舌巨风,这时的火舌巨风已经由于上方“伞骨”吸收,风势变得十分薄弱,甚至已经能看到圆坑外还处在火海中的里华亭。 “要是我们不小心死了,帮我们立个碑就行……”汪舞阳如同吩咐身后事一般,面露忧伤地丢给守宫一条绢布,便朝着离楚秦所在处冲去,与青瑞一同挥斩着“白绳”缠结的网面。 “这是……”守宫将那条绢布拿到眼前一瞧,如同吃了一盆烂泥黄土,尴尬道,“这娘娘腔什么时候写的?他怎么还有空写这东西?” “你找个地方躲一下,这会那怪物正朝他们那边吐东西,我回去再去试试看!”言毕,守宫背上剑匣冲向已成“伞骨”下方“树干”,而被无数“白绳”掩盖住的那四座围合楼阁。 守宫闪身迅疾,眨眼间原来所站之处,只剩下那道绢布飘然落下。 红霜拾起绢布,就见上面写着两行字,内容为:“秦与舞”“同去同归”。 “那人……想不到……离少爷和那位叫舞阳的……原来是……”红霜露出惊讶之色,正打算也奔向守宫那边看能否靠近那些垂挂在空中的茧蛹,抬脚迈步时,却不由得一愣。 刚才她拾起绢布的地面,此时飞速爬满裂纹,红霜双脚附近也突地凹下去一块,从这些裂纹中吹出连绵不断的粉色雾气。 随着火舌巨风被“伞骨”螯肢渐渐吸收而变弱,红霜这才意识到,整个里华亭早已被一股浓厚的粉雾包围,这些粉雾从地面一直延伸到上空的乌云团。 四周所有之物,如同浸泡在粉色的“液体”空气中。 “这是什么……”红霜凑近那些细缝仔细闻了闻,不解地说道。 这时,远处青瑞传来一声叫喝: “剑阵·画阴阳·归墟!” 就见两道黑白冲天剑气分化作数不尽的虚影,扑满圆坑内上方,如同盘踞数十条龙形云团,翻搅缠结,将上空所有“白绳”网面绞得粉碎。 青瑞身影迅疾,与手中龙纹木剑合为一阵尖利无比的剑刃风暴,朝着前方刺去。 咯滋~咯滋~~……一阵镜面碎裂的声音传来。 近在青瑞眼前的三足乌与刺穿伤七的离楚秦,甚至连同他们所站立的地方竟凌空出现裂纹,仿佛眼前青瑞所刺的只是一面镜子。 “糟了……”青瑞嘀咕一声,回头一瞧,四周不再有火舌巨风,也没有坍塌的四层楼阁与离楚秦等人,唯有头顶上方一只浮空的“伞骨”。 此刻到处浓烟粉雾,丝毫瞧不见方向,也分不清时辰,甚至连刚刚地面传来的崩裂之声也都静化。 “中她的幻境了么……”青瑞额头生汗,瞧见烟雾之中,四安一脸惊慌地朝他奔了过来。 第93章 耿耿于怀 轰隆隆……轰隆隆…… 就在红霜发现粉雾充斥周围的下一刻,靠近那四座楼阁的所有裂纹地面慢慢变作无数崩裂飞起而上升的石块,缓缓被上方“伞骨”的螯肢吸起。 她急忙翻身逃离那个范围,刚离开,那些裂缝之中便飞射出“白绳”与上方“伞骨”联结在了一起。 “这下面还有这些白丝……难道还有这样的蜘蛛么……到底…还有多少……”红霜惊慌地半跪于地,瞧着四周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们…怎么了……怎么都不动?!” 眼前的青瑞举着龙纹木剑一动不动地停在远处;伤七捂着刺穿的伤口跪着不动;而跃上楼阁处“白绳”网面的守宫也在此时坠落了下来,摔得硬邦邦。 红霜眼里众人只剩下汪舞阳还能在“白绳”的缠结中挣扎。 “楚秦?!你在哪?”汪舞阳大叫着,这时他注意到他们身下的圆坑内不知从何处涌入一汪巨流,只在眨眼之间,就将圆坑填满。 “怎会…怎会……”就在两人觉得没法理解之时,三足乌领着双眼猩红的离楚秦从“白绳”网面中破网而出。 “离少爷!”“楚秦!?”红霜与汪舞阳同时叫喊一声。 “呵呵呵……”三足乌笑吟吟地看着红霜与汪舞阳,和颜悦色般说道,“我这雾阵里,只有两样东西能逃过,一是尸化人奴,另一样便是…异血……” “你对他做了什么?楚秦!你快醒醒!楚秦!喂!我要宰了你要妖女!!你快放了楚秦!我……唔~唔~唔唔……”三足乌随手一挥,汪舞阳立刻便被一道白丝裹成“茧蛹”状,顿时说不出话来。 先前他与青瑞一同赶来,要阻杀三足乌,只不过他武功不及青瑞,没几下便被漫天落下的“白绳”困住。 “声音可不小,吵得我耳朵疼,”三足乌在耳旁摇了摇手,笑道,“放心好了,你们是异血,我会让你们多活一阵子……” “尸化人奴?异血?”红霜心里嘀咕一句,脱口而出问道:“什么异血?” 她问这话之时,心里早就有些猜测,自己能这么快恢复伤口,早就让她感觉不寻常。 “怎么…难道自己没感觉出来?”三足乌靠近红霜的同时,地面裂缝中窜出几道白丝,缠住红霜双腿,她抚摸上红霜身体,笑道,“你们身上的非凡之处么?不过,你们也不需要知道……” 三足乌虽然不算是回答,红霜却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她是因为异血的缘由,才能恢复得如此迅速。 “你对他们用了古依花是么?!所以才中了你的幻境……” 红霜想起安明城遭遇过的巨蜘蛛幻境,那阵白雾之中所含的便是古依花,不过里华亭内这些无色无味的粉雾,她却分辨不出来是何物,只得揣测。 “古依花?只是古依花怎能对付得了他们……”三足乌瞧了眼如同石像一般的伤七与青瑞,一副得意神色,道,“我制的花毒岂是古依花能比的,这专为复生所造的雾阵,除了我与异血,什么人都逃脱不了!” “不过……你倒是有些见识……”三足乌此时嘴角一笑,再道,“知道古依花致幻的人屈指可数,你年纪小,快说是从哪里听来的?” 三足乌轻轻地摸了摸红霜头顶,再凑近红霜面前嗅了嗅她上下,捉着百蟒袍,再问道,“你师傅是何人?艮藏宫?玉清笙?千宇旅夜?还是师伶乐姬?” “看来是离怀鹤这贼了?”三足乌见红霜此时摇摇头,疑惑起来,“都不是么……” 这时三足乌眯起眼睛,表情变得怪异,不知是怒是喜,再次问道,“难不成……你师傅是慕年年?!” “!!……”红霜心中一惊,虽还没有回话,不过眼眉的反应已被三足乌瞧见。 “噢?!你师傅果然是慕年年么?”三足乌认定了红霜师从慕年年,一把揪住红霜衣襟,咧嘴笑道,“呵呵呵……你是异血之躯,慕年年会收你倒是说的过去……” “你认识慕年年么?她在哪?”红霜没有提及她与慕年年的母女关系,“还请这位……前辈姐姐告知我!” “呵呵呵……先别这么快认我这前辈~姐姐,”三足乌捏住红霜下巴,戏谑道,“我对她可没什么好感……你落在我手里,可没什么好下场!” “那她还活着么?”红霜完全忘了处境,再次追问道。 “死了……”三足乌坏笑道,“咯咯咯……死得很惨……” “什么!她埋在何处?!”红霜心中顿时升起一股难以自抑的失落情绪,三足乌的回答与她在莲花峰时从华袍人口中听到的毫无差别,“还请前辈告诉我!!” “别着急!转生可少不了异血,你既然那么想见她,待会我就送你们团聚,”三足乌说着只手一扬,定住红霜身穴,令她不得动弹,再朝上喝道,“鱼七锦?!还不快出来!” 她话音刚落,从“伞骨”处掉落下来一只茧蛹,当中正是沉睡的鱼七锦,落地时她才转醒过来。 “咳~咳!!~”鱼七锦猛地咳嗽了几声,吐出一口鲜血来,抬头与三足乌对视,当即叫骂道:“贱人!对我也动手!居然对我用还尸蛊!我要杀了你!” 鱼七锦说着便冲上来,不过一掌却打在离楚秦手中五方单符之上,反被震退。 “是她……”红霜认出在楼阁内曾出现的鱼七锦,心道这两人必定是熟识,果然这时三足乌再开口。 “好妹妹可别激动,你误会我了,血仙罗岂是我们能轻易控制的,”三足乌一副毫不知情的无辜模样,再道,“你被它误伤,我也是不知情的,” “我可好心费了不小的气力,给你用还尸蛊续了命,你不感激我么?”三足乌缓缓靠近鱼七锦,一双秀目眼透凶光,似乎能摄人心魄,“我被你们困在里面这么久,也从未怪过妹妹你呀?!不是么?” “你把转生教主要用的东西用到了自己身上!”鱼七锦胸口起伏起来,还尸蛊已是半开之态,捂着嘴猛咳起来,“那教主…怎么办?!咳!咳!~” “雷电可再聚,血蜘蛛我也有的是,要说血仙罗,”三足乌指了指上方的“伞骨”,再道,“上面不是还有一只么?你毛躁个什么……” “‘雾阵’被你们坏成这样,已经等不到甲子月了,现在我上哪去弄异血?!血祭要的精血从何而来?”鱼七锦激动不已。 “异血么?”三足乌捉住红霜脸蛋,笑道,“这里不就有个上好的异血么?慕年年看中的异血一定有不凡之处……用来复生教主岂不正好?!” “怎么还有她的事……她不是死了么?……是你?!你是那时候的……”鱼七锦这才想起楼阁内一幕,有些惊讶,“原来你是异血……怪不得你明明被我伤了,现在却还好好的……” 鱼七锦咬着牙,眉头依旧不开,再问道,“那血祭的精血呢?” “睁开眼睛看看脚下吧,”三足乌指着已经填满圆坑的那股漩涡巨流,“我并没浪费你为‘雾阵’筹备的精血……” 三足乌语毕,红霜眼珠瞥向圆坑看去,就见那水面在粉色雾气之内,已变得红透,再过一会,竟变得如同血色一样。 “不是复生?!”鱼七锦呆愣住,脱口而出,道“难道你一直活在仙罗里……” 这话一出,鱼七锦立刻显得紧张,支吾起来,“我…我这就去准备转生去!” “诶?!~~~急什么……教主当然要复生,姐姐我有些伤心,整日被锁在这丑陋的畜生身体里,”三足乌操控“白绳”缠住鱼七锦,抚摸到鱼七锦腹部,一脸的漠然, “如今我自己出来了,也没见你问我一句好的,看来你真的是…从未想过要救我出来……我说的没错吧!?……好妹妹…你怎么这副模样?是哪里痛么?” 三足乌说话时,早已狠狠地捏住鱼七锦腰腹部的黑背蜘蛛,痛得她面容扭曲,只得瘫坐了下来,可三足乌扔然一副不知情的模样,再道, “知道痛了么?能懂多少姐姐我的心痛……要不是这次有人坏了雾阵排布,姐姐我连逃出来的机会都没有……” 第94章 往者不可谏 “你知道……那么多人想我死,为什么我单单要找你么?”见鱼七锦捂着腰腹不说话,三足乌眼中透露出杀意,“血仙罗本体双生,这事只有你我二人知晓,你若不救我,可就没人会再救我了……你说是么……” “当然…当然……妹妹我当然会救姐姐出来……”鱼七锦吃痛着回应道。 “噢?!这么说是我错怪你了,你复生了教主,其实还会救我出来是么?我看未必吧……”三足乌阴冷目光愈发叫人觉得冰寒,“你其实早就当我是死人了,不是么?” 三足乌话音一落,离楚秦长剑已经压在鱼七锦肩膀上。 “娘!我替你杀了她!”离楚秦红着眼这么说道。 红霜瞧得一惊,眼前身透戾气的离楚秦已经将三足乌认作了娘亲,他似乎根本瞧不见周围其他人,这样的离楚秦与她所认识的完全是两个模样。 “离少爷一定被她控制了……”红霜盯着离楚秦猩红的双眼,内心了然,“看来只有这个自称是他娘亲的女人才知道如何解除……” 此时她抬头朝上方一瞥,圆坑四周直到上空“伞骨”的范围内,又有了变化。 这会圆坑边缘的火舌巨风已经全数被吸入上空“伞骨”的腹囊之内,就见那只腹囊缓缓变得金亮,似乎永不了多久,腹囊内的火焰就要破体而出。 在四座楼阁附近,由地面崩裂后被“伞骨”螯肢吸起的石块,此时混着从地面裂缝中窜出的“白绳”网面,缠绞得如同从地面拔起了一座“高塔”。 而那只几乎吸饱的腹囊,此时便落在了那座“高塔”之上,支撑着“伞骨”不坠。 “难道……那个怪物不能落地么?”虽毫无根据,不过红霜却突然在心中这么想到。 这时身旁不远处又传来鱼七锦的求饶声。 “姐姐…好姐姐…我错了…求姐姐放过我……”离楚秦的佩剑已压嵌入鱼七锦的肩膀。 鱼七锦只得以双手托住,手掌的鲜血浸染上剑身,已痛得她扭曲着眉头。 “小离儿…住手……”三足乌手掌一挥,仿佛推出一股雾气撞击在离楚秦后背,唤他收手。 “我也在…想办法救姐姐出来的……可玲珑葬魂只有一个,我唯有…选择先复生教主,”鱼七锦喘着气辩解道,“并非…并非有意不管姐姐的……” 哗啦~!叮铃铃~ 三足乌手中一道白绳扯过,串着青瑞那只挂满玲珑球的圆环。 “玲珑葬魂有的是……” “这不是教主留下的玲珑葬魂!”鱼七锦立刻认出三足乌手中那些玲珑球并不是自己一直护着的那个,她原本持有的玲珑球早在楼阁中,就因为与烛庸刀刀交手后,被那些“勾镰”触足弄得不知所踪。 “噢?那你拿出来啊?拿得出来么?呵呵呵……”三足乌将那只圆环举到她面前,蔑笑道,“你既弄丢了它,那还与我争辩什么,现在我说它们是,那就是了……” “现在还不到甲子月,就已起了个坏头,不能连玲珑葬魂也不分清!”鱼七锦显得焦急,“复生教主出不得差错!姐姐与我应当为教主同心尽力才是!” “好个同心尽力……”三足乌手抚鱼七锦的脸蛋下滑,直至掐入她颈脖,扣住鱼七锦命门,“呵呵呵……你忘了姐姐是懂兽语的么?你在上面说的那些混账话,我可听得一字不漏……” “好姐姐……我错了…姐姐放过我吧!”鱼七锦眼中露出恐惧,说话声已露了怯色,“姐姐…姐姐念在我们往日情分上……饶我一命吧……” “你还听我的话么?”见鱼七锦连连点头,仿佛一个认错的孩子,三足乌露出满意神色,“还想着暗算我么?” 鱼七锦急忙再摇头,道:“不敢……再也不敢了……” 轰隆隆!~~~乌云团已经笼聚在“伞骨”周围,将圆坑之上的天空抹成漆黑一片,如同封印了月光一般,与此同时,里华亭内的火海正在缓缓变弱。 “雷电要开始了……姐姐……求姐姐快放开我……”鱼七锦神色委屈,求饶道。 “去准备转生吧!”三足乌环顾了四周,将红霜与那只圆环推给鱼七锦,吩咐道,“雷电起,仙罗出,异血与玲珑葬魂我都给你留了,别到时你不抓紧错过了……可就怪不得姐姐我没帮你了……” “是…是……”鱼七锦点点头,惊惧且还有些不甘心,临走她又追问道,“姐姐不同去么?” “我留下来帮你牵制住他们,免得这些人捣乱。”三足乌环指四周众人。 “只留下异血,其他的杀掉不就是了!”鱼七锦不知三足乌意图,急忙催促道,“待会若是仙罗的叫声会惊醒他们,那不就自找麻烦了?!” “何需你来教我怎么做!我既然能困住他们,就不需你来操这份心……”三足乌甩手,从地面裂缝中立刻飞出一道“白绳”缠上鱼七锦手中圆环,“你去是不去?不去的话,把东西还我?!” “嘁……”鱼七锦发力拉扯一阵“白绳”,从三足乌手中拿回圆环,扛起红霜便奔向了四座楼阁处由“白绳”网面缠绞的“高塔”前。 “呵呵呵……‘雾阵’被毁成如此模样,竟还妄想复生教主……”三足乌望着远去的鱼七锦,嬉笑出声来,“复生教主有什么好的,我这妹妹脑袋如此愚笨……想想还真是可气……” “娘!那我去帮你杀了这蠢货!”离楚秦提剑请缨,说道。 “不必了……”三足乌撕开缠绕汪舞阳的“白绳”,盯着怒目圆睁的汪舞阳,笑道,“小哥哥……还想活命么?” “呸……你今天不杀我,日后我一定取你狗命!”汪舞阳叫骂道。 噌!~五方单符转移到汪舞阳颈脖之上。 “楚秦……”汪舞阳虽是冷眼,却犹豫起来,“你快醒醒!她是你最痛恨的魔教人!” “住口!”离楚秦怒道,“竟对我娘无礼!娘!杀不杀?” “他既是异血,又是少阳帮的当家,怎么能死在这里……呵呵呵……”三足乌嬉笑,再道,“小哥哥,你这么关心小离儿,是想救他么?那就跟我走吧?!” “你对楚秦做了什么?”汪舞阳追问这点,“无耻之徒,竟用幻术来麻痹楚秦!” “幻术?他们才是中了幻术,我要这些木头有何用?”三足乌说着拍了拍一旁硬邦邦的伤七,得意地笑道,“这是小离儿对我的执念,小离儿最听娘的话了,对不对?” “娘,你说!要我杀了谁?!”离楚秦闻声,这次将佩剑指向青瑞,“那这个呢?杀不杀?” “这个小道士留下,把你爹爹带上!”三足乌裹紧衣袍玉腿踢上伤七手臂,夺过石化一般伤七手中的墨绿色长剑,呸了一口,“呸!~寒彦你真是不值,这厮手里拿的,将要做的,可都与你无关……” “你们不是要复生教主么?会这么好心离开?”汪舞阳已被松开束缚,脑袋转得飞快,一边问话,一边想要趁机结果了三足乌性命。 不过几番试探都被离楚秦拦住。 “娘!这家伙想要对付你!我看出来了!”离楚秦眼中透出杀意,“我要杀了他!” “杀我?小哥哥…我是在救你们,你不感激我么?”三足乌走在前头,头也不回地说道,“我那蠢妹妹以为只要有玲珑葬魂就能复生,呵呵呵……也怪我没告诉她……” 三足乌言语阴阳怪气,“她手中的玲珑葬魂不齐,又没有黑玉……待会引来的可不知是什么鬼东西,我们留下可不值当……” 言毕,她张手控起“白绳”,眨眼间铺出了一条“白丝路”直达圆坑外一片黑林中。 “我可不是什么坏人,来不来随你吧,”三足乌嘴角露出笑意,料定了汪舞阳要跟上,“小离儿,走吧!回家瞧瞧去……” “是!”离楚秦怒视着汪舞阳扛起伤七,跟在三足乌身后跃出圆坑,渐渐隐入一片黑林中。 “等等我!楚秦!”汪舞阳迟疑一番后,立刻追了上去,自言自语道,“楚秦…我一定要将你拉回来!” 第95章 来者犹可追 [“伞骨”之下] 饱满的火舌巨风入了“伞骨”之下的干瘪腹囊,将那只腹囊撑得鼓鼓的。 随之聚拢而来乌云团愈发浓厚,分离出一部分积在“伞骨”之下。 乌云团将“伞骨”遮得死死,仅露出那对粗壮的螯肢,直达下方由“白绳”网面缠绞而出的那座高塔。 此时圆坑漩涡激流中回旋的血池逐渐失去血色,所有祭炼的黑红色血液都沿着圆坑地面裂缝中那些联结到“高塔”的“白绳”往上爬去,飞速集聚在“高塔”顶部的“白绳巢穴”之中。 轰隆隆!~~雷鸣声响起断断续续,闪电开始盘踞在“伞骨”之上。 红霜穴道尚未解开,只得被鱼七锦摆布,随着几个跳跃,便被她带到“白绳巢穴”之内。“伞骨”下那对粗壮的螯肢,出现在红霜的视野前方。 鱼七锦这时将红霜按在那对坚硬的螯肢之上,螯肢外表坚硬,红霜被她发力塞入那螯肢之后,才觉出螯肢里尽是软肉,十分得黏糊。 那对螯肢合上之后,四周突然变得漆黑一片,红霜只觉得背后传来无数针刺之觉。她周身被无数游动的“绳子”缠绕勒紧,如同被拖入“泥沼”中似得,瞬间被“泥沼”中万只恶虫给啃咬殆尽一般,一股强烈想要解脱的渴望,传遍她全身。 红霜只觉得头晕目眩、耳旁鸣音不断,呼吸已变得难以继续,全身的血液也仿佛不知何时会被挤出,她觉得身体似乎变得飘然,魂魄像是要被拽出来一般。 她的脑海中已没有娘亲、没有小雪、也没有其他任何一人,她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死,唯有死去,方才能逃离。 红霜这身恢复神速的异血之躯,像是一种诅咒,一句永世不得入轮回的恶言。 “白绳巢穴”之外,雷电变得频繁不已,“伞骨”之下的乌云团此时全数吸附在联结“伞骨”之间的触须之上,这时在月光之下,才能瞧得真切。 那一部分乌云团的本貌竟是无数带着一只猩红复眼的小蜘蛛,它们的攀附像是为“伞骨”披上了丢失已久的“伞面”,不过“伞面”并不完整,小蜘蛛的数量虽多,还不足以覆盖整个“伞骨”。 月光从“伞面”破洞中射入“白绳巢穴”,银光照射出鱼七锦癫狂的面貌。 她露出狂喜,用“白绳”将那只串着玲珑球的圆环联结在螯肢上方,张开双臂,随即仿佛神光降临一般跪倒在地。 “教主……教主!”鱼七锦拜叩了几次,身体还在颤抖,迫不及待地等待那一刻到来。 血红色已爬到所有“白绳”的末端,传入“伞骨”之内,让这苍白肉色的仙罗之身,在此刻化作真正的“血仙罗”。 仿若浮空罗盖,更似天地云雾之间盛开的一株血色妖花。 霎时间雷电飞窜,闪电飞爬在“高塔”之上,直深入地面。 一只攥着幽蓝色泽玉镯的手突地拍在“白绳巢穴”的边缘,莫惜从下探出头来。 她看了看鱼七锦与螯肢内露出的双腿,猛地冲上去,莫惜这早已蓄了半天力道的一掌,直接将鱼七锦打出“白绳巢穴”。 “阿离……”莫惜一脸希冀模样,取出她那一颗玲珑球串在圆环之上,不多不少刚好八颗。 上空炸雷声再起,劲风再起,雷电凝聚起来,莫惜完全忘了身后,鱼七锦已经攥着“白绳”重回“巢穴”。 “该死……错过这机会我就再也等不到了……挡我路者死!” 鱼七锦面露凶光,双臂真气缠结化作气刃,朝着莫惜背后刺去,就快刺进莫惜后背之时,闪电翻爬钻入了血仙罗之内。 从螯肢处,一声尖锐刺耳的嘶叫声突地传来,声波如同巨浪一般,将靠近螯肢的莫惜与鱼七锦压趴下。 “咻~~~~吱!~~~” 在那阵嘶叫声中,螯肢内开始流出暗红色的浓血,顺着红霜那两条露在外头的腿脚,垂落在“白绳巢穴”内。 “咳咳……该死……竟敢破坏教主大事!”鱼七锦腹部的黑背蜘蛛此时已经打开了一大半,她几乎是爬在地上,拽住前方莫惜的腿脚,“去死……” “咳~!咳~!咳……”莫惜亦是受了影响,不过她比鱼七锦稍微好些,先前的银针刺穴,将她腹部的还尸蛊固定得稍微牢固一些。 莫惜欲要出脚踢开鱼七锦纠缠,不过却使不上什么气力,两人很快在“白绳巢穴”浮起的血池中纠缠到一起。 正在这时,凌空飞来一只茧蛹,一个身影从上跳落而下,飞溅起一阵血雾。 小雪一脚踏定血池,目光锁到红霜腿脚上的花纹,面容扭曲地叫道:“霜姐姐!” 随即小雪发疯一般扯开那对螯肢,引来血仙罗发出更为尖锐刺耳的一声嘶叫声。 “咻~~~~吱!~~~” “混蛋!该死!该死!霜姐姐…霜姐姐……”小雪哭着脸从那对螯肢内扯出已被无数细小触手缠得严实的红霜,撕开那些触手之后,她将血液浸泡中的红霜拉出。 红霜一身血红,模糊地抬头看向她眼前的小雪,嘴角微微扇动,不过在雷声中什么也听不清。 “霜姐姐…你别有事……咱可不能没有霜姐姐……”小雪声泪俱下,一边擦着红霜颈脖手脚处被那些触手刺出的伤口,一边哭着说道,“都怪咱睡着了……咱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醒来就见到这坏女人在害霜姐姐了……咱……呜呜呜……” 小雪的话声戛然而止,就在她准备抱着红霜逃离这里之时,从那对螯肢内飞窜出两条粗壮的软骨,刺进了红霜后背,如同木偶提线一般,将红霜拉了回去,同时扎得刚刚微微有些意识的红霜尖叫惨痛不已。 “啊!~~~~呜呜……”红霜咳出满口的浓稠鲜血,“咳~~!咳!~~” “霜姐姐!咱这就……”小雪后背长白骨飞舞得厉害,凶着面色冲上前抱住那两条软骨,将它们从红霜后背拔了出来。 小雪欲要抱住跌落的红霜,她身后的长白骨却再次给红霜添了几道伤口,弄得小雪惊慌失措,眼看着红霜坠在血池中,她却不敢过去,生怕再伤了红霜。 “霜姐姐……霜姐姐……”小雪捂着脸站在原地,突地又像是赌气一般想要扯断她背后的白骨。 “骨象……她竟有骨象……异血…复生……”鱼七锦见到小雪这模样,激动着先一步莫惜挣扎爬起,双手聚力真气,从四周扯去数道“白绳”缠住小雪,“用你更好!” 须臾之间,小雪突地挺起胸脯,双眼透露出惊慌神色。原来那两条她刚刚从红霜后背拔去的软骨,就在“白绳”缠住她的刹那,刺入了她后背。 手脚被“白绳”缠住的小雪,几乎是瞬间被拖入那对螯肢之内。 “哈哈…哈哈哈……”鱼七锦捂着脸,浑身浴血,咧着嘴露出狂笑,“真是天助我火凰教……” 言毕,在她颤颤巍巍地朝着螯肢走去之时,一只黑玉手镯从她耳旁飞过。 下一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一般,雷电汇聚成一团,几乎与黑玉手镯同时,撞入那对螯肢之内,“白绳巢穴”之内顿时闪烁出一道无比耀眼的光亮。 那道光亮持续了数秒,在这同时“伞骨”螯肢处再三地响起尖锐刺耳的嘶叫声。 ------------------ [“高塔”之外] 这阵连绵尖锐的嘶叫声持续了好一阵,这才将下方的青瑞与守宫震醒过来。 “咻~~~~吱!~~~咻~~~~吱!~~~” “四安?!……”青瑞从幻境中惊醒过来时,已是大汗淋漓,他支撑着龙纹木剑,怒拍了拍额头,看着上方异常的天象,不禁脱口而出,道,“糟了……” 第96章 性乖张 “小道长!?”守宫几次朝上都被雷电与“白绳”逼退了回来,只得拖着剑匣奔了过来,问道,“怎么就只有小道长你一个人呢?那个娘娘腔和离少爷他们一家呢?” “不知,或许去那上面了……”青瑞摇摇头道。 “那里……我也正想上去呢,可…你可有办法?!我听你的,该怎么办?”守宫挠了挠头,一筹莫展。 “雷电之力非同小可……”青瑞瞧了瞧他们身下满是裂缝的地面,指了指裂缝中与那“高塔”缠结的“白绳”,道,“从下面着手……” 青瑞飞身落到那高塔之前,将那木剑插进地面裂缝之中,喝道:“阴~阳~剑……” “剑阵”尚未喊全,就见一人锦衣华袍,手握一柄乌木雕花的折扇从天而降,坠地时将地面踩踏出一道放射状纹路,一股气劲随之四散飞去,打断了青瑞招式。 “哇!~~这是个什么东西…这是…这是个怪物吧……”嘉念从华袍人身后闪出,摔着手腕,好奇地望着上空的“伞骨”,朝着华袍人问道,“师傅,你带我来这里干嘛?” 华袍人没有理会嘉念,目光落在青瑞那把龙纹木剑之上,折扇一开,摇晃着扇尾那枚鱼形玉坠,笑问道:“龙渊既在你手上,你这小娃娃莫非也是昆仑的闲人?” “龙渊已无实形,这样你竟还能认出?你是何人?”青瑞打量华袍人,露出疑惑,再道,“何以用这傀儡之身过来此处?” “你那短命师傅一定跟你说过我,”华袍人摆摆手,示意青瑞放松,“离怀鹤即是我,我便是离怀鹤!” “原来你就是……”青瑞拂尘与龙纹木剑同时祭出,真气四溢,只不过唯有青瑞自己知道,之前受了三足乌一击之后,他已经聚不齐十成的真气力道。 “斩一个是斩,斩两个也是斩,动手吧!”青瑞喝道。 “要打么?!”守宫同时散出剑匣内的锁链钉在华袍人与嘉念附近,喝道,“居合·缚灵!” 叮~叮~叮~!离怀鹤挥动折扇随手弹开守宫那些锁链。 “哎~哎~哎!~别打~别打!我们是来寻人的!”嘉念跳出来喝停守宫,摆手示意不要动手,又冲着离怀鹤皱起眉头,问道, “师傅…你是不是弄错了?这里好像是怪物的老巢似得,哪里会有嬿儿……婆婆他们也没瞧见踪影呢?!” “不信你上去看!”离怀鹤戏谑一句朝上看去,上方已经形成血仙罗的地方,此刻变得雷电交错不停。 “我…我怎么上得去那么高的地方……”嘉念撇撇嘴,小声埋怨道,“我要是武功厉害些,还要拜你当师傅么……” “噢~!!~~我想起来了!”守宫指着嘉念,恍然大悟道,“你是任府那个被绑在树上的倒霉蛋!” “倒霉蛋?!”嘉念听得一愣,立刻追问道,“那你见过我咯?那跟我一起的嬿儿呢?在不在?你见过她么?” 见守宫似乎不知所言,嘉念想了想,极不情愿地改口道,“还有人……还有别人叫她红霜,红霜就是嬿儿!能想起来么?我们正在找她!” “红…霜……”守宫默念一遍,环顾了四周,指了指上方的雷电之中的“伞骨”,回答道,“之前…之前还在的……现在没见着了……说不定被魔教的人带上去了……” “在上面!?师傅!快救嬿儿!你说好的!要帮我救她的!”嘉念顿时来了劲头,叫跳个不停。 “真是聒噪的小徒弟,先住口吧,”离怀鹤折扇拍住嘉念脑袋,让他安静,看向“伞骨”,琢磨起来,“让为师想想怎么破了这东西……” “既为寻人,那你与我师傅之间的事暂且搁置,”青瑞重新划出剑阵,手中拂尘凌空划出一只剑气圆周,口中再道,“血祭的阵法一定要毁去,若不然就要危害苍生!” 言毕,青瑞一掌推出那道剑气,再一掌拍在剑阵之内的龙纹木剑之上,喝道: “剑阵·阴~阳~剑~阵~!” 就见布满裂缝的地面上青瑞真气所到之处,皆是飞出源源不断的兽形剑气,这些兽形剑气纷纷钻入地面裂缝,割断裂缝中联结“高塔”的“白绳”。 而那两道分别从他背后与龙纹木剑窜出的黑白剑气,此时将众人旋转包围在内,领着青瑞余下所有真气剑气缠结而上,冲向上空的血仙罗。 “哇啊!~~~好厉害啊……师傅你也快动手呀!?嬿儿还等着我们去救呢?!”嘉念见离怀鹤只是站在剑阵中毫不作为,顿时焦急万分。 “急什么……你离远些吧!”华袍人将折扇收起,跃到“高塔”之前,捉住那些“白绳”,大力扯开“白绳网面”,露出里头坍塌的四座楼阁来。 里面的楼阁断壁不仅看不出形状来,楼阁内还充斥堆叠着那些尸化人奴与先前圆坑中的沉迷之物,此时它们皆是被浓稠的血水覆盖,尸身早已腐化得七八。 地面裂缝中被割断的“白绳”此时都朝着离怀鹤扑了过来,将他覆盖裹住,不过几乎是同时,在这些“白绳”还未缠结成网面之前,便被离怀鹤折扇撕碎。 “嗯~~离血祭完工好像还差点……我给你加把劲吧……”离怀鹤咧嘴一笑,抬手一掌拍在那堆尸身之上,一股磅礴巨力灌入“高塔”,摇晃起“塔身”乃至上方的血仙罗。 那些原先被青瑞与离怀鹤弄断的“白绳”恍若新生一般,又从地面裂缝之中钻出,阻隔青瑞的同时,将离怀鹤围护在了里头。 此时“白绳”重新固定住摇晃“高塔”,霎时间雷电大作爬满“高塔”周身,将青瑞连连逼退。 接连几道闪电之后,青瑞躲不及,只得硬接下其中一道,好在龙纹木剑卸去大半威力,青瑞只是被这闪电巨力压入了地面裂缝之内。 “转魂器被他们拿走了……”青瑞有些气喘地挥了挥龙纹木剑,从裂缝中爬出,一边打坐一边在心中自责,道,“魔教血祭若是完成了……便是我的过失……” -------------- 这会退到守宫身后的嘉念,瞧见这一幕,顿时有些慌张,他冲着守宫道:“师傅那家伙是被这怪物吞掉了么……这可怎么办……喂!你…你怎么不去帮忙?” “哈?那你怎么不去?”守宫不屑地反问了一句。 “我…我……”嘉念绕过他自己,转向了离怀鹤,“我师傅那么厉害,你没瞧见么?还需要我再帮忙么?我过去那就是添乱了!” “噢!~~,那我也是,”守宫揶揄了一句,“哎哟,你这师傅还真厉害啊,没几下就被困在里头了呢,还是我这小师傅厉害啊你瞧,毫发无伤!?” “你!你懂什么,师傅那家伙他…他是深入敌人老窝!擒贼先擒王!”嘉念连忙辩解,瞧着守宫的目光扫到圆坑边缘时,不禁瞪大了双眼。 “算咯,你要找的这姑娘,还帮过我们,”守宫朝嘉念招招手,“你躲我身后吧,我武功比不上小道士,自保还是没问题的。” “你…你身后有个女鬼!”嘉念指着守宫身后颤着声道。 守宫被说得一愣,回头一瞧圆坑边缘那边,果然有个批头散发的“女鬼”正从圆坑旋转的激流中,艰难地爬上了岸。 ------------- 砰!~哗啦啦!~ 青瑞躲闪开从乌云中飞射而来数道闪电,没法冲破裹在“高塔”上源源不断的电流屏障。 此时“高塔”外面那层“白绳网面”,已将青瑞与离怀鹤分别隔在内外。 “有意思……”离怀鹤见青瑞屡攻不破,他也不着急出去,忽听上方传来尖叫声,便撕开“高塔”内缠结的“白绳”,朝上跃去,“‘雾阵’都毁了,还能作弄出什么来!?” 这些“白绳”被离怀鹤扯去之后,便不再有新的“白绳”来补充,就在离怀鹤行到楼阁大半高度之后,楼阁残壁上一只被“白绳”缠裹严实的茧蛹朝外伸出两道绷直突刺。 一会儿之后,便有两条胳膊破体而出,紧接着双手撕再扯开茧蛹上部,已是一头短发的玄九从中探出头来,口中吐出满嘴的白丝。 “呸!~~好苦!” ----------------------- 第97章 鸠占鹊巢 “伞骨”伸展完全的一只“勾镰”触足颤动几下,“勾镰”之上那只溢出黑色液体的玲珑球,此时爬过一道闪电,随之碎成粉末被疾风吹散。 那道电流飞速穿过“伞骨”,钻入此时还环绕着数道电流的螯肢之内。 [“白绳巢穴”] 强光刺眼,雷声与刺耳的嘶叫声持续了好一会,红霜两眼一黑之后,头晕目眩。 也不知过了多久,视觉与听觉才有所恢复,此刻她身上的百蟒袍已经重新编结恢复了原样,伤口也好得七七八八。 上空的乌云团此时正朝着四周散去,除去“伞骨”之上还有几道电流爬窜,雷电正缓缓消失,原本浓聚在“伞骨”下化作“伞面”的成群蜘蛛云团,此时已化作“白绳巢穴”内的聚起的一汪血池。 红霜揉清了眼睛,眼前出现的是鱼七锦缓缓朝前走去的背影,她口中振振有词:“教主……教主……参见……” “离~怀~鹤…那杂种…在哪……”鱼七锦对面传来一句深沉而气喘吁吁的回应。 “参见教主……离先生还不知所踪……” “离…先生……”又是一句深沉的回答,似乎带着疑问的口气,“竟称呼他离先生……狼狈为奸……” 噗呲!~~ 鲜血突地飞溅开来,鱼七锦甚至一句辩解都没来得及说出,她便被一只苍白的手臂贯穿。 这叫红霜吃了一惊,在她尚在反映之时,又见到鱼七锦腹部的那只黑背蜘蛛瞬间被另一只手扯了下来。 “啊?!”红霜尖叫一声,就在她眼前,已经耷拉着脑袋的鱼七锦,再被那两只手掌生生撕成了两半。 横飞的鲜血,砸在红霜脸面上,而更让她感到惊惧的是眼前这凶手,眼神冷漠,颈脖间挂着八只玲珑小球串成的圆环,除了头发比小雪长之外,几乎与小雪一模一样。 “小雪?!是…是你么?”红霜踉跄着爬起,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道。 “你是何人……”对面那“小雪”四处看了看,抬手飞出一道真气化作绳状将红霜拉到了身前,刚一靠近,她眼中便如同闪过光亮一般,道,“噢?你是个异血?” “小雪……你怎么了?”红霜对“小雪”刚才的举动多少有些惊恐,虽然她模样并未有太大的变化,性情却如同是换了个人一样。 “转生!!”两字瞬间蹦进了红霜的脑海,一个想法顿时翻江倒海地在她内心炸开,“小雪……已经没了么……眼前这人是魔教的……教主?!” “小雪?!”她看了看自身手脚,似乎明白过来了,开口道,“你说的这具身子的主人么?” “……”红霜能听明白她话的意思,可不愿相信,情绪顿时有些失控,她掐住对面人的脖子,叫唤道,“小雪!!还我的妹妹来!快从她身体里滚出去!滚……” 红霜立刻失言,她被眼前的“小雪”卡住脖子甩撞到了“白绳巢穴”的边缘。 “你是异血,我暂时不会杀你!”“小雪”的说话声如同一个年老沧桑的女人,朝着红霜走来,她再次开口道,“你要找的小雪已经不在这世上了,我是火凰教教主……陌~代~秋!” 最后那三个字说得不紧不慢,却透出一股钻心入骨的威吓声波,让此时脑袋嗡嗡作响的红霜更加晕眩,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阿离……”从血池中支起身子的莫惜,处理好了腹部的还尸蛊之后,这时方才能开口说话,她表情倦怠不已,刚刚才又一次死里逃生。 “阿离!是姐姐!还能……”莫惜言语声停,她已被“小雪”卡住了脖子,不能再说出半句话来。 “住口!你又是何人?嗯?”“小雪”瞧见莫惜腹部,脱口道,“既然是个将死之人,我也不杀你……” “阿离……寨子……”莫惜颤抖着举起那只失去黑玉的手镯来,“你的镯子……” “快住口!我……”见了那镯子,“小雪”眉头一皱,似乎有所触动,竟推开莫惜,摇晃着后退数步。 “叫你住口!”猛地摇起脑袋,仿佛是有什么东西钻入了脑中一般,语无伦次地自我言语起来,“我…你是……是谁……这是我……不是…不……竟敢…滚…滚……啊!~~~” “小雪”尖叫一声,抱住自己脑袋,跪在血池中,血水漫过她膝盖,静止下来之后映出一大一小两只模糊的倒影。 一头短发疲倦神色的莫惜抱住“小雪”双肩,柔声道。 “阿离……是莫惜阿姐啊!你睁开眼睛看看……” 滴~!啪!~滴!~ 几滴泪水落入血池,激起一阵涟漪。 一张清秀却是惶恐的脸蛋这时抬起头来,“小雪”挂着两行眼泪,啜泣声道: “阿姐…阿姐……我…我做了个好长的梦……” “阿离别怕!阿姐在这里…在这里……”莫惜紧紧抱住“小雪”,亦是喜极而泣,“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小…雪……”红霜这时清醒过来,缓缓靠了过来,一把拉住“小雪”,见她完全没了刚才那股恶戾之气,已与平常无异。 “小雪!姐姐在这里!”红霜轻声唤道。 “胡说!她是阿离!你离她远些!”莫惜毫不客气,抬手便是一掌过去,将红霜打倒在血池里。 “阿姐……这是……”“小雪”埋进莫惜怀中。 “别怕!这人是个疯子!”莫惜摸着她脑袋,安慰起来,“有阿姐在,绝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小雪!小雪!我是霜姐姐呀!”红霜爬起来冲了上来,顶着莫惜的挥掌抱住“小雪”,叫道,“你放开我妹妹!小雪是我妹妹!” 莫惜虽用力,却由于还尸蛊受创的缘故,这会也没多少气力,连拍几掌之后,气喘不已的她与红霜推搡起来。 “霜姐姐……”“小雪”这时一愣,似乎被红霜唤醒,“咱这是在哪里……我……” “住口!她是阿离!阿离!你是阿离!不是小雪!”莫惜努力想推开红霜,“你快滚开!” “我是阿离……阿姐…我是阿离…我到底是谁?”“小雪”捂起脑袋,“还有人…还有个人……” “小雪!你是我妹妹!是我的妹妹!小雪!你快醒醒!我们从西羌过来的!寨子!”红霜则是奋力朝前顶着,不停地摇晃小雪,“阿努以寨子!我们…我们要找娘亲的!快想想!” 不知所措的“小雪”此时从纠缠的两人之间钻出,捂着耳朵逃开。 “阿离!”“小雪!”红霜与莫惜再同时叫唤。 “我…我是……”“小雪”忽然放下了双臂,一副阴冷彻骨的表情,冷着声道,“我是陌~代~秋~!你们居然扰乱本座!不~能~留~你们……” 语毕,一股极寒的气劲从她脚下传来,瞬间将血池凝固冰封,连着红霜与莫惜的腿脚都被冰状的血池锁住。 “快住手!别…别对我姐姐出手!”“小雪”此时又捂着脑袋,表情惶恐地叫道,“霜姐姐快走…我…别伤我阿姐!阿姐…阿姐…我……” “滚出去!你们!”“小雪”怒骂一声,声音再次回到浑厚沧桑的女音,朝那对螯肢冲过去,一掌打穿那对螯肢,引得整个“伞骨”传来一股震颤。 再眨眼间,从螯肢内飞窜出两条长软骨,刺入“小雪”后背,她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你们都得死……”她怒视眼前的红霜与莫惜,“有你们在,本座就永无宁日……” 这话一说完,便从“白绳巢穴”四处飞射出无数的“白绳”刺向红霜与莫惜。 避无可避,如同天罗地网一般,更别说现在两人还被凝固的血池锁住了双脚。 就在“白绳”沾到两人之时,血池突地裂开,飞溅而出的冰血块将那些“白绳”打乱,红霜与莫惜也因此逃过这一劫。 转瞬间,一抹华袍掠影从那血池的破洞口一跃而出,离怀鹤手中折扇轻摇,顺势割断那些“白绳”,站在“小雪”面前。 “我好像……听到有人在找我,是…你么?!”离怀鹤折扇打开挡住脸面,露出那双笑眼,追问道,“阿秋?!” 第98章 仙罗七寸 [“白绳巢穴”] 疾风稍定,原本伏聚在里华亭上空的乌云快散得干净,这会皓月当空,已悄悄朝东奔去,千里银光,恍若是从山头乍现而出。 “伞骨”下那只鼓涨的饱满腹囊,此时渐渐透出金亮色,几乎撑到极限的腹囊在此时崩裂开,从内窜出数条火舌,沿着“伞骨”下方所有“白绳”飞速燃烧起来。 很快“高塔”便化作一座“火塔”,将“白绳巢穴”内的众人围在其中。 “谁让你这么叫我的!?”怒火中烧的“小雪”此时全身劲气喷涌而出,冲着离怀鹤全速冲了过去,“狗杂种!本座要将你挫骨扬灰!” 离怀鹤此时双手对上“小雪”双掌,两股极强的真气激撞在一起,碰撞出一股放射状的气浪,朝着四周冲去,不仅将“白绳巢穴”冲垮,连着“高塔”也如同被削去了一半高度似得,整只“伞骨”从上坠落下来,落在了下方的“残塔”之上。 莫惜被这震荡推出了“伞骨”范围,坠入圆坑外那一片黑林之中,而红霜还有一只脚被冰化的血池锁住,这会倒挂在残破的“白绳巢穴”边缘。 抬头往下瞧去,便是圆坑内失去暗红血色的旋转激流,从“伞骨”之下正不间断地有带着火舌的“白绳”落入那激流之中。 这激流如同潆洄镜面,照映四周隐石山色,又似漩涡玉盘,承纳当空胧月“飞花”。 “得快点弄开……”红霜瞄着身下那个巨大的水面“明镜”,开始不停用脚去踹冰化的血池,“这里好像要塌了……” 砰!~~再一阵巨响传来,从红霜身旁不远处,飞出两个人影。 后背联结着两道长软骨的“小雪”双手拍在离怀鹤胸膛,将他冲击出“白绳巢穴”,两人空中停顿了一秒左右,随着真气暴起的“小雪”再扑向离怀鹤,纠缠在一起的两人此时如同一道闪电,撞入圆坑内的地面碎石之中。 “小雪”从地面裂缝中窜出,离怀鹤没了踪影,这一停顿,便遇上了青瑞与他那两道黑白龙形剑气。 “小雪?!该死!快点……”红霜目睹刚刚一幕,变得更加焦急。 ------------- [“高塔”之外] 哗啦!~一块圆石被踩碎。 守宫领着嘉念跃到了圆坑边缘,来到那只“女鬼”身前不远,见她一直在呕吐,似乎她没少在漩涡水坑中喝水,这么看着不过只是个普通人罢了。 “喂…你是人是鬼啊……”尽管这么问,此时守宫已没了先前那阵悚意。 “额……诶~~诶!~别拉着我!我不过去!”嘉念一脸不情愿,可他拗不过守宫拖拽,“你一个人过来不就好了……” “我不是鬼……”嘉念口中的“女鬼”此时吐干净了腹中水,理了理自己的长发,露出红扑扑带着血色的面目,一副可人秀色,再听她道,“我是来找人的……” “咦?你不是鬼啊!”嘉念听她这么一说,顿时放松了警惕,凑近了些,问道,“那你…你是来找谁的?” “他……”四安指着圆坑内正与“小雪”缠斗的青瑞,道,“我来找小青……” “小道长?!”守宫回头望去,注视着“小雪”,按住鼻孔挂下的鲜血,脱口而出,“这个‘怪物’和之前那个一样呢,咦?之前那个是一根筋的娘,那这个会不会是一根筋的婶婶?” “不过瞧着这么年轻,大概是小姑姑?现在的姑娘也都挺奔放……怎么都不穿衣服的……我都不好意思看了……”守宫话这么说,眼光却一刻也没离开。 此时圆坑内原本就布满裂缝的地面,由于撞击与四周旋转水流的拉扯,不断地有碎石块滑入水中,场面变得更加破败。 裂缝中的“白绳”沾上从“高塔”传来的火舌后,青瑞脚下地面但凡有“白绳”伸出的裂缝,都成了一道道火舌。 “这是血仙罗……”四安指着“小雪”,再开口道,“那个女孩一定是被它操控了,你们看她背后的那绳带……额啊~~~!好疼……” 四安嘀咕一声,捂着腿伤着急地朝里面走去,守宫瞧她动作一点都不利索,在水中似乎遭遇了什么。 想想倒也是,先前她冒险冲入“火舌巨风”之内,没有被吞噬而是被刮到下方的漩涡水流中已算走运,这会再能从里面爬回来更是万幸。 “你去哪?”守宫过意不去,问道。 “我要去帮小青!”四安咬着牙前行,“不把那两条绳带割掉,小青会有危险的……” “喂!交给你个好差事,美女交给你看着咯!”守宫推了把嘉念,握紧了剑匣,拦在四安身前,“我去好了!你这样过去,小道长会分心的!” 言毕守宫一跃而起,朝着“高塔”那边奔去,想要截断“小雪”身后的长软骨。 不过刚赶到“高塔”,跃到一半距离,他便被“小雪”真气操控的“白绳”生生拽了下来。 ------------- [“白绳巢穴”] “快些!呜呜……”红霜几乎用尽了全身气力,手脚并用地将那只腿抽出了冰化的血池束缚,猛地挣开后,惯性之下的反力让她朝下冲去。 就在这当下前后,时逢玄九从血池的窟窿里探出头来,一把捉住下坠的红霜,将她拉回了已经被冲垮大半的“白绳巢穴”。 这会玄九用不知从何处找来的花纹布条缠身,正眨巴着眼睛与红霜对视。 “玄九姑娘!是你!你没事太好了!”红霜反应过来,总算找到些欣慰的点,“刚才谢谢你出手相救!” 玄九挠挠头,二话不说便摸遍了红霜全身,疑惑地问道: “我的……卷筒呢?还有刀老头呢?!” 红霜被她问得一愣,不知该怎么回答。玄九交给她的卷筒,早在“八百年前”就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而烛庸刀刀除了之前困在茧蛹时见过一次外,也再没他见到他的踪影。 “都弄丢了?!”玄九凑近了红霜,玉指不停点着腮帮。 “是…是我太无能,没能完成玄九姑娘的托付……”红霜心生自责,这会若是没遇上玄九的突然出现,她根本不会想起来在她身上还有这事。 “这样啊……”玄九眉头一皱,难以掩盖懊恼神色,不过须臾,她再说道,“没事!我也没帮你救回妹妹呢……算…扯平了……” 玄九这话说得轻松,自己找了些安慰,“呃~刀老头还活着的吧?” “多半是,他身上被那女人施了还尸蛊……”红霜回忆着,将之前的遭遇提了一提,“先前我要用针时被这怪物打乱,原以为玄九姑娘已将它斩杀,只是没想后来连你也被它困住了!” “唔…难怪我睡着了,原来仙罗还没死……”玄九抬头看了眼上方的“伞骨”,恍然大悟一般,“没关系,师傅可以救好还尸蛊!我这就去找刀老头!” 语毕,玄九踏上“白绳巢穴”边缘,朝下看时,双眼仿佛闪烁出星光,就听“高塔”之下传来叫喝声。 “剑阵·画阴阳!” “居合·缚灵!”守宫的声音紧随其后。 “小宫?!”玄九露出喜色。 ------------- [“高塔”之外] 玄九朝下观望之时,在青瑞划出的阴阳剑阵内,两道黑白剑气混着守宫的剑匣锁链缠绞着剑阵中的“小雪”,所有剑气与真气气劲如同万千兵刃一般,源源不断地刺向剑阵中心的“小雪”。 “阴阳剑气居然伤不了她分毫?”青瑞早已从打坐当中回复了七八分,可这会阴阳剑气别说重创“小雪”,连皮毛都没有碰到。 “这是怎么回事?!”熟知阴阳剑气威力的青瑞觉得不可思议,这是他前所未料。 “小道长!刚刚我差点就上去了,她的死穴命门在上头!割了那‘鼻涕’一样的绳子,她必定就失力大半了!”守宫一边攻击一边说道,“要不然它也不会特地把我拉下来了!” “待会,我再用剑气困它一次,你上去!”青瑞朝上看了眼几乎垮塌的“高塔”顶部。 “好!”守宫应声收手,暗中蓄力,剑匣中的锁链被他攥得紧紧。 一时间,三人对峙在剑阵之中,这一刻变得静止。 ------------- “小宫他们打起来这么费劲……”玄九眯着眼睛不解道。 “小雪……”红霜一眼就认出“高塔”下与青瑞缠斗的“小雪”,目视到小雪后背那两条长白骨,着急地叫道,“是那两条东西!玄九姑娘!只要切断它们!就能对付那个……就能帮他们!” “这样啊……”玄九拳掌一拍当即做了个决定,“那我这就去断了它!” 玄九语毕,那对螯肢如同是听懂了她所说,瞬间“伞骨”之下一直到螯肢末端的肉身内,如同睁开数十只“眼睛”一般。 从每个开口的“眼睛”内,都窜出一根长软骨,先朝着玄九冲了过来。 “来得正好!”玄九真气绕身,甩开裹在身上的花纹布条,迎了上去。 玄九那布条上蝌蚪一样的奇怪符号,看得红霜讶异。 第99章 生死寻见之二 [“高塔”之外] 啪!~~就在三人短暂对峙之时,从剑阵内满是裂缝的地面中伸出一只手捉住“小雪”的脚踝,将她扯了下去。 不过这力道在“小雪”反应过来后,变得稍显不足,“小雪”皱着眉头连手带人一起将那人从裂缝中扯出,如同捉住一条大鱼一般,一掌将那人拍在裂缝边缘。 ----------- “呃哟~~……”嘉念看得一惊,忍不住往后退去,刚刚好撞上他身后的四安。 “你怎么了?”四安不解地问道。 “那个人……很惨那个……”嘉念指着“小雪”手掌下拍压着的离怀鹤,尴尬地笑笑,“诶嘿~~嘿嘿~~是我师傅……新收的师傅……” 嘉念一说,四安这才将锁在青瑞身上的注意力转移到了离怀鹤身上,他们两人虽远在圆坑边缘,火光月色之下却瞧得惊心胆颤。 ----------- 离怀鹤先前被“小雪”拍入地面裂缝之后,并未立刻钻出来,“小雪”如同他所料一样,与青瑞缠斗在了一起。 这会原本想要偷袭的举动,非但没有得逞,还被“小雪”一把拽出,按在了裂缝边缘。 不过虽灰头土脸,离怀鹤却丝毫没有惧意,依然一副笑脸,开口道:“阿秋……你别光换个身子,这死脑筋也得换换才是……火凰教早就不复存在了。” “不复存在?!”“小雪”全身青筋暴起,浑身透露出一股黑色戾气,这时她后背一条长软骨突地断开,在众人目光中,飞速将离怀鹤缠住提在半空。 “陌代秋从前可不是如此暴戾,你我有何不能好好说话?”离怀鹤话未说完,一旁的青瑞与守宫便已经同时冲了上来。 “剑阵·阴阳剑阵!”“居合·缚灵!” “剑阵·画阴阳!”“居合·流剑术!” 两道黑白剑气腾空而起,与守宫剑匣中的锁链混在一起,从上而下显得铺天盖地,而此时剑阵内的各类由青瑞真气散劲作画出的兽形剑气,也从剑阵边缘飞冲围合上来。 八方风雨般的气劲杀招与束缚之术,将剑阵内的“小雪”所有退路封得死死。 “他们可是趁机想要你的命呢?”离怀鹤露出窃笑,眯着眼道,“你若是能好好说话,我就助你杀了他们,如何?” “好~好~说话?!让你的本尊亲自来跟我说!”“小雪”此时面部爬出蝌蚪一般的奇怪符文,双臂磅礴真气聚力而发,真气化形成无数锋利无比,有着幽蓝色泽的“冰晶”突刺。 以闪电之疾般刺穿离怀鹤的同时将他扯成了碎片,“小雪”眼中戾气丝毫不减,硬接下此时沾身的青瑞与守宫所有招术。 砰!~~~地面激荡起一阵旋风,从“小雪”所站之处朝外猛推了出去,圆坑内那地面瞬间塌下去一半多,连着“高塔”也开始摇摇欲坠。 这棵“参天巨木”一般的“伞骨”,这时已经从塌去一半的“高塔”上倾斜下去,瞬间绷直了“小雪”身后那根长软骨,缠裹着“小雪”真气的长软骨没有当场断掉。 反而刚好借着“小雪”回拉的力道,以“高塔”顶部的“白绳巢穴”为支点,微微平衡且是挽救了“伞骨”的倾斜。 但“小雪”费力拉锯的同时,相应的行动也在此时受到了“伞骨”的限制,她在这一刻已经不能随意动作,若是青瑞在这会再攻上来,“小雪”就是一个受制的活靶子。 ----------- 旋风气劲刮过圆坑,几乎将嘉念吹走,好在四安及时拉住了他,两人在这股气浪中抱在一起,翻身躲过了许多飞来的碎石块。 滚了一阵之后,四安这才放开嘉念。 “痛~痛~……谢…谢谢你……”嘉念没有被女孩这么抱过,即便是红霜,他一直嚷嚷着甘愿当她一个小尾巴,却也没这么近距离的搂抱在一起,他不禁有些脸红。 “咳!咳~!起来吧……”四安挥着手摆了摆烟尘,待这股气浪消散,急忙朝着圆坑边缘奔去,一瘸一拐,动作十分不便。 圆坑内那半块残留的地面,并不完整,而是分作许多碎块,且被漩涡水流包围,每块残面之间隔着宽度不一的水流,如同小岛一般。 “小雪”此时就在其中一块地面上,正全力与上方几乎要倾斜倒下的“伞骨”拉锯。 “小青……”四安喊出声来,她眼前的青瑞披头散发地趴在其中一块“浮岛”上,站起一半时失力又倒了下去,正捂着先前三足乌留下的创口跪在地面上,以龙纹木剑强撑着身体。 “小青!你怎么样了?!”四安放开了声音,叫喊道。 ----------- “四安……”青瑞双眼透着疲惫看向了圆坑边缘的四安,摇摇头,声音沉闷地喊道,“别过来……” 青瑞刚才打坐蓄力之后的气劲全部用在了刚刚与“小雪”那一击之上,现在不止没有多余的气力再去对“小雪”出手,连喝止四安的声音也变得低沉而模糊。 不过青瑞立刻注意到了“小雪”的情况,连忙一挥衣袖,就地打坐回复元气起来。 “我去…我去……拖一拖她……”一旁不远处,另一块“浮岛”上的守宫喘着气爬了起来,刚才是青瑞主攻,他只是牵制。 除去刚才那股气浪有些震伤他肺腑外,比起青瑞,守宫的伤势要好许多,他尚且还能动作,他这时自告奋勇并不是逞能,而是与青瑞同样的想法。 这时要是不趁机抢个先手,等“小雪”缓过来,他们胜算就更小了。 “小心……”青瑞说了一声闭上心神,主动消除掉圆坑边缘那边四安的呼声,若不这么强忍下去,他这会一定无法集中精神打坐回力。 青瑞话音落时,守宫已经窜到了“小雪”身旁。 “蝼…蚁…安…敢……”“小雪”双手拉住她后背的两道长软骨,已没有多余的气力来对付守宫,不过嘴上却不停,“欺…我~~~!” “废话真多!” 守宫剑匣大开,锁链飞出时,手中多出一半黑身剑刃。 他所持为神术剑匣,出自铸剑师烛庸刀刀,以甘露四年造一刀身,又两年甘露再造一剑,是故神术为一对黑身刀剑,常以锁链相缚,主刀此时被玄九借走,留下的虽为断刃,余威尚存。 就见一道气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形,砍在那两道长软骨之上。 “哎!~~”守宫几乎被长软骨上的真气劲力震飞,好在有锁链将其拉回,咬着牙叫骂道,“这鬼东西竟这么硬!?我砍!砍!砍!……” 仿佛憋着一股恶气一样,守宫连着几十道气刃甩上去,虽是落下了砍痕,但一根都没弄断,这倒显得有些浪费时间。 眼看上方倾斜的“伞骨”就快要被“小雪”拉正,守宫心一横,从衣衫内取出另一柄尚还带着他体温的断刀,犹豫着朝着长软骨劈了过去。 “九师妹,只有用你的‘飞瀑’试试了……”守宫一声嘀咕,高高跃起,再聚起一道真气缠绕于飞瀑断刃之上。 噗呲!~~ 一招斩击之下,“小雪”后背其中一条长软骨被削断,如同破堤的洪水一般,从联结在“高塔”那端的切口,喷出众多浓绿色汁液,仿佛是下了阵带着血腥恶臭的绿雨。 “太好了!九师妹就是九师妹,关键时刻,连刀都这么厉害!哈哈哈!”守宫身子尚在空中之时,已经露出欣喜,心道:“好!再接再厉!还有一根!等小道长打坐好了!就将这怪物解决!就能去找九师妹了!” 这般如是想过后,落地时守宫连头也没回,腿脚便再次蓄力,紧握住飞瀑急切地回头冲去,心中想的是速战速决。 可刚一回头,守宫顿觉得大事不妙,上方的“伞骨”已被重新拉回了正位,而他眼中那条剩下的长软骨也不再是绷直的状态。 几乎是下意识的,守宫急忙护住要害,催动真气,引得剑匣锁链飞来自己身边。 只不过还是晚了,“小雪”比他更快一步,手掌已拍在了守宫手握飞瀑的胸前,守宫连一步都没迈出去,便感到一股山崩地裂之势冲击到了他体内。 噗!~~他口中喷出的鲜血尚在空中,被“小雪”击飞的身形还未飞出多远,便再次被那长软骨卷住拉回了“小雪”身旁。 眨眼间,“小雪”已攥住守宫护在身前的飞瀑,一张爬满怪异蝌蚪符文的脸面,凑到守宫眼前,瞪大了黝黑而没有眼白的双眼。 那仿佛要吞噬一切而精纯无比的黑,摄人心魄的同时,已把断刃飞瀑刺进了呆若木鸡般的守宫胸口。 咯滋~!啪~~~ “小雪”猛地将飞瀑捏成碎刃,再出手一掌将这些飞瀑碎刃全数拍入了守宫身体。 碎刃如同从守宫体内爆射出去的暗器似得,瞬间将守宫全身刺钻出十几个血洞,飞去四周不见踪影。 守宫颈脖一软,缓缓朝后仰去的同时双眼变得模糊。 他隐约觉得这上空,似乎有个火红色的影子朝这边飞来。 只是守宫两眼转瞬黑去,什么…也感受不到了。 第100章 十境·莲华! [“白绳巢穴”] “高塔”下不时传来的打斗震荡,不断破碎圆坑内满是裂缝的地面,连同拔地而起的“高塔”亦是开始微微摇摆。 红霜甩了甩腿,眉头一皱朝一旁闪去,躲开一条长软骨的攻击,背靠着“白绳巢穴”边缘之时,又逢那条软骨重新蓄势而起,朝着她再次猛扎了过来。 “啊?!”红霜急忙抬起胳膊遮住脑袋,以为她这次要难逃厄运,缓缓放下胳膊时,却看到那动作凶猛的软骨这会离她越来越远。 “是玄九姑娘……”红霜这才意识到,攻击她的那根软骨是被玄九拉了回去。 眼前的玄九已将攻击红霜那根软骨扯回,用这根将其他软骨绕了个绳结,再张口咬向缠在她腰身显得最为粗壮的软骨,数口撕咬之后,将其弄断。 “玄九姑娘!是那两条!”红霜一边指着螯肢内两条深色的长软骨,一边拿出银针朝着那两条冲去,“颜色深一些的!才是!” “好多啊……” 稚嫩的软骨虽对玄九造不成什么威胁,但是以量取胜,纠缠得玄九心浮气躁。 “你退远些!”玄九朝着红霜一声喝令,语毕时周身真气再度涌出,以气化形,如同围绕着数不尽的火红色利刃,将下一波靠近她的软骨连根削断。 这时“高塔”下方传来巨动,仿佛大地被捶得一震,一股强烈气劲以圆坑为中心,朝着周围扑去,连着玄九与红霜头顶这棵“参天巨木”一般的“伞骨”也被冲击得半身折断。 “伞骨”转眼就要从“高塔”上倾倒,不过它却被红霜所指的两条深色软骨拉住,一阵拉扯后,它重新回归原位。 而在红霜碰到深色软骨时,她立刻被上面缠结的真气弹飞,瞬间被撞回了“白绳巢穴”的边缘。 “我来!”玄九一脚踩住螯肢猛力一踏,朝着那深色软骨冲去。不过玄九凝聚着火红色真气的双手,还未触碰到那两条深色软骨,其中一条却突然变得软踏踏。 仿佛是挣扎乱摇的蛇身,瞬间挥动在半空,喷洒出大量的绿色汁液。 “诶?”玄九一愣,落在“白绳巢穴”边缘朝下望去,“小宫!?” “高塔”下方的守宫此时被“小雪”提在半空,在玄九下望的同时,他已如同被碎刃刺穿的气球一般,周身滋出十几条血柱。 玄九心头猛然一惊,凝聚的火红色真气此时全数绕在她双腿,化作蹬踏的巨力,如闪电一般朝下冲去。 “放开他!”玄九心中升起一股剧烈凌乱的情绪,暴怒的眼中透露出杀意,周身真气爆射而出,仿佛一颗将要坠地的陨石一般。 就在这时,螯肢缺口中再次窜出更为细小,且数量几倍于前的触手。它们缠上玄九周身,将她瞬间拉回了“伞骨”之内。 “玄九……玄…九……”红霜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 [“高塔”之下] “如此古怪……”“小雪”处决完守宫,瞧见刚才上方玄九那一幕,心生疑惑,“那股真气,竟像是‘镇岳尚方’一样……我的剑呢?” 言毕,“小雪”凝视“高塔”,真气驱动所有“高塔”塔身火舌中残留的“白绳”,如同流水一般钻入“高塔”此时的残身之内,一来固定了“高塔”,二来是为了寻物。 再一瞬间,“白绳”便从一处裂缝中拖出那柄通体剑身都泛着血红色泽的镇岳尚方。 啪!~~ 镇岳尚方落在“小雪”手中后,剑身血红色泽变得更为妖艳,而小雪的额头也在此时浮现出一道带着隐隐黑边的朱砂红印。 “哈哈哈……”她笑得癫狂,冲着对面此时起身朝他冲过来的青瑞,喝道,“毁我二十载,今日要你们都还回来!” “小雪”断开长软骨的束缚,只将它作为曲卷守宫的工具。 “先灭昆仑!再灭西佛!”镇岳尚方与青瑞手中龙纹木剑交错相碰,溅射出无数火花,“本座要将中原所有毁我火凰教之人,统统……” 言语声中透出山岳一般的威压,她再道,“变作畜生!千刀万剐~~解我心头之恨!” “小雪”话语落定时,青瑞已被镇岳尚方压制住,就见他此时两眼一闭一睁,眼角处向着两边飞爬出两道黑白符纹,口鼻鲜血涌出,变得白脸红唇。 “剑阵·阴阳剑阵!” “归墟!”青瑞再一声叫喝,已用上他奋力使出的十成功力。 就见两道黑白龙身剑气,绕在那法阵边缘,旋转着遮盖住法阵内所有,如同两条巨龙管吞噬了阴阳法阵内一切,缠绞的黑白剑气,最后收尾变作逐渐消失的锥体旋风。 这一切不过须臾之间,青瑞全力尽出,此时已经扑倒在地,而他迎面的“小雪”虽然也受了重创,不过却没有青瑞预料那般被黑白剑气绞杀。 “我要夸你一句,这年纪竟能把龙渊剑气用到归墟之境,”“小雪”身后缠绞守宫的长软骨,此时扔掉守宫,飞速刺入她后背,助她恢复了些气力。 “所以才更加留你不得!” 说着“小雪”举起手中镇岳尚方。 “啊!~~~~~”天空“伞骨”之上,这时传来玄九尖叫声。 与此同时,两只被弄断的“伞骨”触足一前一后从上方坠落下来,飞溅起大片大片的水浪。 ------------------ “小青……”四安被嘉念抱住腰身,两人被这水浪掀翻,弄湿了一身,“小青!~~~~” “你刚救了我,我不能看你去送死!”嘉念用力拦住她,不知所措地叫道,“师傅被那怪物杀了,那个家伙也被她……现在小道士也打不过她……” “放开我!”四安怒容上脸,一掌拍在嘉念后背,“快!要不然我杀了你!” “要不…我们……我们先躲一躲吧!?等今后练好了武功再来找她报仇啊?!”嘉念以他的思维这么说道。 “滚开!”四安提起真气,一掌打飞了嘉念,朝着圆坑内的漩涡激流跳去。 噗通!~~一声落水声传来。 “喂!?”嘉念捂着肚子起身,埋怨道,“我也想上去的……嬿儿还在上面呢……” “我…我也来帮忙好了……”嘉念说着捡起一根木棍,想想又丢掉,再从废墟中拉出一柄被火舌烧得滚烫的断剑,“好烫…这个怪物这么厉害……怎么打……” 言毕,嘉念垂头丧气地朝着上方的“伞骨”看去,突然眼光一闪。 就见“伞骨”此时仿佛被**一般从上空坠落下来。 在那堆坠落的残肢内,一股火红色的真气仿若一只火红的圆球,悬聚在“伞骨”顶端。 紧接着,玄九从空气中传来的声波透着威压,令嘉念不禁捂住了耳朵。 “十境·莲华!” 声落时,四周突变得死寂。 “小雪”当即挥剑朝上砍出一道血红剑气,在她抬头看向上方的目光还未收回之时,火红色真气裹身的玄九已落在她身前。 玄九这悄无声息的闪现迅疾无比,令“小雪”惊讶不已,还举着镇岳尚方的手臂在玄九超速的动作下显得僵硬而笨拙。 就见玄九一脚踩断“小雪”后背那根长软骨,又飞速弹起,扬起拳头一拳打在“小雪”挡在身前的镇岳尚方之上,将“小雪”近一半的身子压进了地面裂缝之中。 “嘁!~~你是何人?!”“小雪”望着月光下俯视着她,如同一尊愤怒石像的玄九。 “嗯?!”“小雪”被玄九压着没法挪动身形,这会才觉出极大的不对劲来。 一股难以抹除的违和感此时传遍她全身:四周太过安静了。 没有水声,听不到风声,安静到玄九落地出招皆是无声,悄然到镇岳尚方所有剑气的碰撞如同石沉大海一般,甚至连她自己的呼吸声也都没觉察到。 那尊“愤怒的石像”此时如同伸出一对巨大的火红色羽翼一般,化作一只燃烧的巨鸟,将“小雪”头顶的光亮遮盖。 刹那间,玄九猛地闪去一旁,抱起不远处的守宫奋力朝着上空跃去。 “小雪”终于反应过来的瞬间,头顶那只玄九真气化作的“火鸟”已经将她铺盖束缚住。 几乎是同时,上方如同陨石一般的强横冲击随之冲在“小雪”所在地,这道稍稍滞后来到的“火鸟”束缚与冲击,不仅将“伞骨”与“高塔”劈成两半,也将“伞骨”上凝聚残留的闪电引向了“小雪”。 bang!~~~ 炸裂声仿若雷声。 这冲击落下之后,圆坑内静谧的诡异气氛才被撕开。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撞击声,这道强横冲击如同要将大地撕开一般,不仅将圆坑内已经分散成“浮岛”的地面轰得粉碎。 在冲击直抵水面之下后,里华亭内以圆坑为圆心起始,呈一个倒圆锥体,向着方圆二十里地飞爬出去无数深壑,没一会儿的功夫,便坍塌出来一只圆形呈辐射状的梯田模样。 圆坑外所有房屋与树木都没能幸免,在这阵震颤之下,露出里华亭地下几乎被架空的深广洞窟,不过全都在这阵“陨石”一般的冲击下化作了废墟,里华亭也因此整个下坠了一丈高度有余。 “小宫你挺住!”玄九也不耽搁,刚才这一跃后,这会她已经抱着守宫轻功飞跳在圆坑外那一片黑林之上,“我这就带你回去找师傅!” 守宫像个纸人般一动不动,早已没了气息,在空中任由玄九摇晃。 “小宫…你说句话好不好…我怎么跟阿果说…小宫……”玄九心中升起一股剧烈凌乱的情绪,擦了擦眼角的泪花,“你别吓我……” 第101章 执念 [圆坑激流] 冲击过后,圆坑之外的里华亭更加狼藉,圆坑内先前那十几个“浮岛”只剩下两个不规则的圆形,分别凸起在圆坑的两面,相隔了十数丈距离。 这两个“圆形浮岛”几乎一模一样,要说区别,只不过其中一个靠向近里华亭,而另一个则是距离圆坑外的黑林近些。 圆坑内的激流并未因为圆坑外裂缝的增加而渗入地心,反而加快了流速。 上方被玄九冲击成大小碎片的“高塔”与“伞骨”落入旋转激流之后,随着激流旋转之后,钻入了此时圆坑激流中心的一个圆洞。 彼时冲击飞溅出的数丈高水花把圆坑边缘的嘉念、原先“浮岛”上的青瑞全部卷入了激流中,这会嘉念先探出了头来,他正抱着一截浮在水面上的“勾镰”触足。 “救…救命……我不会水……”嘉念被激流带得头晕目眩,叫喊着喝了不少水,“救命……噜~噜~噜……” “救命……噜~噜…噗~~……” 眼看嘉念捉住的那截触足就要沉入水底,一道黑发丝缠绕住他胳膊,将他拉住。 四安怀抱青瑞从水中钻出,甩出她的长发逆流拉住嘉念,一手搭上仅剩的两个“圆形岛屿”之一。她吃力地将青瑞推上那“岛屿”,再一回头时,长发与嘉念之间的联系已被嘉念身后顺流的楼阁残木壁冲断。 “哎?!~!”四安再次甩出长发,不过长度已经没法够到嘉念,眨眼间嘉念便没了踪影。 “四安……”青瑞咳出几口腹中积水,睁开眼睛看着四安的背影,唤了声。 “……”四安被他一喊,再回神时已分不清嘉念水中的位置了,“!!” “我……死了么……”青瑞带着怀疑支起身子,清风墨袍再次透出血印,清晰的痛楚虽然提醒他还活着,他却没法分清眼前的四安是不是之前他中了幻境时出现的四安。 “……”四安没有说话,游回头,在“浮岛”的边缘,双手勾住青瑞颈脖,与他吻到了一起。 “四安!!你……”青瑞仿佛受到惊吓一般,整个人立刻惊醒了过来,朝后躲闪时,遇上紧紧抱住他的四安,将四安刚好从水里拉上了岸。 两人同时倒地后,四安扑在青瑞怀中,紧紧贴着他胸口。 “这……”青瑞双手左右不是,紧张之余,握住了龙纹木剑,这才觉得心性稍定,他急忙一把推开四安。 “我…我是修道之人……”青瑞推得并不用力,对面的四安却委屈着落下眼泪。 “我…我……”青瑞正左右为难之际,突见与他们对面那块“浮岛”上窜出了一条长软骨。 ------------ “噜~噜~噜~噜~……” 水中被激流拉扯而不停冒着气泡的嘉念,眼看就要支撑不住,又突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一侧脸,他不禁呛得更厉害,立刻捂着脖子坠入深水中。 不过在他深入之时,他的胳膊刚好被一只手拉住。 红霜一手捉住半昏迷状态的嘉念,一手拉着领在最前头的小雪,这会顶着水流朝上冲去。刚刚嘉念之所以慌张,便是因为撞见了小雪那张煞白的脸,仿若见鬼一般。 哗啦!~~一声,小雪将攥住的长软骨扔出水面,长软骨端部的锋利勾刺这会刚刚好卡在“浮岛”地面的一道裂缝中。 借着这根长软骨,小雪拉着两人窜出了激流水面,落到“浮岛”上,刚刚好与青瑞与四安隔着旋转水流,呈对望之势。 “噗!~~”嘉念喷了水,有了反应,微微摇了摇脑袋,一睁眼便看到小雪,立刻大叫起来:“啊!~哇!~~怪物!” 小雪一听,立刻躲到了“浮岛”边缘,抱着自己的满身伤痕沉默起来。 “啊!~~哎?!!”再一看另一边,嘉念叫得更厉害:“嬿儿!!~嬿儿!太好了!你没事!我找你找得好辛苦啊!终于……” 兴奋的嘉念立刻把小雪这事甩到了脑后,便要来抱红霜,似乎与四安抱过之后,他已经没了那阵羞涩,当下也算是有感而发的动作。 红霜皱着眉头有些埋怨嘉念刚才那话,不再理会嘉念,而是追到小雪身后。 “小雪!小雪?你别听他瞎说!你不是怪物?你是我的好妹妹!是我呀!你还能记得姐姐么?你流了这么多血……我先帮你止血吧?!” 小雪额前那道朱砂印记已经褪去,上岸之后,全身原本被水洗去血腥的伤口,重新将她变作一个红人。 不过她似乎不在意自己身上的伤痛,而且她当然认得红霜,若不然也不会从水底将她拉了上来,只是此时她的目光有些茫然。 “霜姐姐……”小雪木然地回头看向红霜,这一声喊,令红霜激动不已。 “太好了!你想起来了!”红霜立刻上前抱住小雪,但她马上便觉察出来一些异样。 小雪的声音变化得陌生,眼神奇怪,也没有对刚刚的拥抱施以回应,甚至手臂都没有抬起,若是平时,她一定飞着过来与红霜抱在一起。 “小雪……你怎么了……”红霜问得小心,但之前那些遭遇,她多少也能猜出个大概,只是她不愿就此接受小雪不再是小雪的现实。 “我好像不是我了……我是谁……莫惜阿姐……”小雪这话的内容说得古怪,眼中露出惊恐的表情,连忙将红霜推倒在地,这会连语气也变了,她抱着头使劲摇晃,喝道, “霜姐姐!你…你不要过来!……离我远些…求求你离我远些,本座……咱好像…阿姐…阿姐……你们不要过来……我好可怕…可怕……霜姐姐求你别过来!” 红霜呆愣在原地,望着小雪正被她身体内的魔障折磨,她再一次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痛苦,身后一阵劲风将她随意扎扣的黑发吹开,扬起一头湿漉漉的黑发。 “小雪……”红霜咬牙轻唤一句,声透悲悯。 “嬿儿…唔…唔…小…心…嬿儿……”红霜身后传来嘉念的支吾声,听着有些不对劲。 第102章 似是故人来 嘉念发出的怪异声,令红霜警觉,她急忙回头瞧去,就见嘉念被一张白丝网缠住,嘴巴上粘盖着白丝,正不停地发出支吾声提醒她。 就在红霜回头这一刻,她自己的手脚也被白绳缠住,跌倒在地。 作弄这一切的莫惜不知何时从圆坑外的黑林踏上了这“浮岛”,她从嘉念所在之处,缓缓走向小雪,完全无视地上两人。 “是你……你要对小雪做什么?!”红霜挣扎着刚爬起来,便被莫惜点了穴道再一脚踢开。 “阿离……”莫惜试探地靠近此时已经蹲在地上抱头的小雪。 “别过来…别过来……”小雪还在摇头晃脑,口中念念有词,“别……离我远些…你们……” “阿离!是我!你看看我!”莫惜说着举起手中那只手镯,“你看看这镯子!是阿姐!莫惜阿姐!” “别……别过来……”小雪抬头,露出一张清秀惶恐的面容,挂着眼泪,啜泣声道,“阿姐……你别过来!别来!我会杀了你的……求你别过来……” “阿离!别怕!我知道有个人,能把你脑子里的闲杂人祛除!”莫惜这时已经触碰到了小雪,动作依旧是小心翼翼,生怕再将那个魔头激出来,“你别激动!伤口都还在流血……” “真的么…我……头好疼…本座要杀了…咱不要…不要…阿姐!我不要杀人!不要!”小雪委屈地颤抖起来,话语凌乱,一句话断断续续变换了几个不同的声调。 “你信阿姐……”莫惜说着将小雪抱在怀中,这时她腰腹的黑背蜘蛛触足又打开了一些,痛得她瘫坐了下去,“该死…怎会在这个时候……” “阿姐!?你受伤了!?”小雪见莫惜倒下,急忙抱住她,“阿姐怎么样了?” “没事…没事……”莫惜尽管这么说,小雪还是扒开了她腰腹的衣衫,见到那黑背蜘蛛后,小雪顿时捂住了嘴巴,有些惊慌地问道: “阿姐?!这是什么?!” “没事…阿离……我们走!去找那个人,就能帮你祛除,”莫惜喘着气重新站起,“也能救阿姐……” 莫惜语毕,几道黑发朝她们射来,四安已在这时,当先点踏着水面扑了上来。 “阿姐!小心!”小雪抱着莫惜躲闪开,一掌推出,将四安击退。 “我们走……”莫惜瞧了眼怒目的红霜,她没动手杀了红霜与嘉念,可也不愿纠缠,催促一声道。 “好!”小雪再推出一掌气劲压住四安,抱起莫惜,临走目光扫过红霜,忽地一顿。 不过…小雪这刹那间的犹豫没有持续多久,在青瑞赶来之时,化作了匆匆离去。 ----------- “四安!你何时会这么胡闹了!?”青瑞落地,责怪起四安,“这样都没将她杀灭,岂是你能对付的?!” “你不是说在做梦么……”四安语气淡然,解开红霜与嘉念的束缚,再朝青瑞说道,“既是梦,何必来管我……” “小雪!”红霜脱开了束缚,二话不说便跳下激流,眼中的莫惜与小雪已经钻入了黑林,没了踪影,只剩下红霜在激流中奋力前行,“还我妹妹来!” “你们…你们快救嬿儿呀!?”嘉念急得在“浮岛”上跳脚,“我不会水!求你们快救救她吧!” 红霜下水,原本是想要追过圆坑去追莫惜她们,却低估了激流此时的流速,落下去只过了一会儿的功夫,她便没法稳住身形,被激流拖着沿着漩涡飞速绕转起来。 “我去!”四安拦在青瑞身前,“你快打坐!” 言毕,四安轻功跃起,点在激流上,她腿脚虽受伤,比起满身伤痕的青瑞来说,却是好了太多。 又几步飞踏,四安终是赶在红霜被卷入漩涡中心的圆洞前,捉住了红霜肩膀。瞧见这一幕后,“浮岛”上的青瑞与嘉念才放下心来。 此时,四安已将红霜拉上对面那只“浮岛”,帮她拍送了几口真气。 ---------- “嬿儿!!~~”对面的嘉念跳起来叫喊道,“嬿儿!你没事吧!?你别下去了,这水太急了!等我们上岸了,我跟你一起去找小雪啊!一定帮你找回来!~~” “嬿儿!~~道长他们说会带我们上岸的!你先等一等!他打坐快好了!”嘉念边说边指着青瑞。 ---------- “……”四安闻声看向青瑞,见他真的在闭目打坐,好像一点都没关切之意。她不禁眉头皱起,但须臾眉头又再松开,怒容消散,只是眼帘垂下,微微叹出一口气。 “多谢这位姐姐……”红霜缓过劲来,道了声谢,没有理会嘉念所说,而是立刻冲向“浮岛”边缘,伺机还想再下去。 “叫我四安……”四安拍住红霜肩膀,摇摇头,“不要再下去了,等我缓一缓,蓄些力道,再带你上岸!” “四安姐姐……可我不快些追上去的话,小雪她…就不知道要被带到哪里去了……”红霜焦急不已,可说这话的时候,她对自己是失望的。 如果追上了小雪她们……她能做什么呢?她凭什么去夺?武功么?还是医术? “你已经追不上了……”四安看了眼黑林方向,“那个怪物已经跑了……” “小雪…不是怪物……”红霜摇摇头,表现得怅然若失,再道,“她是我妹妹……” “你妹妹?”四安摸了摸红霜脑袋,“可要是被血仙罗操控,她应该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不!~小雪没有,她还在!只是被魔障纠缠了!”红霜急着辩解,打断了四安。 “你冷静些……如果她还在的话……让我想想,”四安安慰起她,想了想又说道,“我知道有个人,也许可以祛除血仙罗的操控……” “真的么?!”听了四安这话,红霜顿时如同抓住了黑夜中的一点光芒似得,着急地问道,“四安姐姐?!” “我曾听爷爷提起过,有个奇人,专门研作奇术,魔教的‘雾阵’也算是奇术了,若是去问那人,一定会有办法的……”四安回忆着说道,“爷爷从来不骗我的!” “是谁?!”红霜急切不已。 “她叫慕年年~!”四安顿了顿,从脑海中搜出了这个名字,叹气道,“不过,我不知道能不能帮你找到,因为爷爷已经都出走好多年也……” 四安觉得自己的话并没什么不妥,看到的却是红霜变得更加沮丧的模样。先前红霜虽有些急切却带着坚毅的目光,这会变得软弱无比。 “怎么了?!”见红霜盯着水面愣神,四安不解地问道,“妹妹别丧气,我会帮你去找找的!” “多谢四安姐姐……”红霜叹了口气这么回答,没有提及其他,“我也在找她……” “你也在找她?”四安对红霜的话显得无比好奇,“这么巧……我也是,缘由爷爷总是提及,我想只要找到了那人,多半我也能再寻到爷爷!” “四安姐姐的爷爷是何人?听你所说,似乎与慕年年十分熟络……”红霜亦是对四安的话十分疑惑,她想问出些关于慕年年的消息或者下落,越多越好。 “爷爷行医救人,是个大夫!”四安话说一半,眼中流露出憧憬之情。 “大夫……”红霜听这话无比耳熟,早在妙生屋院内离楚秦问她之时,她也曾这般回答过。 “嗯!”四安仿若童稚般欣喜面色,双瞳闪光,再道,“爷爷是毓州那一带的大夫,大家都叫他医仙呢!” “医仙……”红霜一惊,脑海中闪过一个名字,脱口而出道,“四安姐姐…是董姓么?!” “嗯?!你怎么知道?!”四安显得有些意外,点点头道, “我叫董四安!爷爷叫董奉!” 第103章 怜取眼前人 “董…四安……”红霜惊讶得合不拢嘴,额头落下一滴汗珠,与四安对视了许久。 似乎绕了一大圈,又回到了原来的目标,四安是为了找董奉才去找慕年年,而红霜则与她恰恰反了过来。 ----------- “嬿儿?!”嘉念再喊了声,不禁挠起头来,冲着打坐的青瑞问道,“道长大哥,她们怎么都不理我啊,现在连话都不说了…要不……要不你试试?…诶?!……你怎么也不理我啊?!你带我过去好不好?什么时候上岸去啊?!” “不试……”青瑞难得回答嘉念一句,站起来后,一把拍住嘉念肩膀,飞身一跃后,眨眼间他们就落到圆坑外还没有被破坏的一处平地。 “哇……终于回来了!道长大哥!你可真厉害!我们快把嬿儿和你的相好也接过来吧?!”嘉念着急要青瑞也把红霜她们接到圆坑这边。 “莫乱说!”青瑞被嘉念一说,放弃了原本打算去接四安两人的举动,淡淡说道,“她自己能过得来……” “啊?!你不去帮她们啊?!”嘉念失望不已,嘴里碎碎不停地说道,“我还以为你们同我与嬿儿一样呢!先前看她那么紧张你,我拦都拦不住,还被她揍了呢,我瞧啊她连命都不顾了,就跳下去,还以为你是她心上人呢……” “什么?跳下去?”青瑞忍不住好奇起来。 “对啊!你当时在跟那个怪物打呢!应该…应该就在那边!”嘉念指指先前他与四安所在的大概位置,把之前与四安在一起发生的事提了一遍。 “她本不该来……”青瑞听到一半时便自顾打坐,不再理会嘉念的碎碎念叨。 “诶?你怎么好像一点都不在乎她呢……明明都为了你差点连命都没了……真是不懂你们……”嘉念嘟囔几句,见他闭目打坐,只好朝着靠近红霜她们所在“浮岛”的圆坑边缘跑去。 到了边缘,他张嘴大喊。 “嬿……”只不过喊声还没出,他便被圆坑中扑出的一阵水浪呛得咳红了脖子。 “咳~!咳!咳!~呛…死…我了……” 话音落下时,一只巨大的影子已将他遮盖住,嘉念抬头一瞧,立刻跌倒在地。 此时一条躬身的巨大蛇身探出了漩涡激流,蛇身清晰可见黑白相间的条纹。 “啊?!~是那大蛇~蛇~~救…命…救命……”嘉念被这巨蛇吓得两腿发软。 突见那巨蛇猛地张开血盆大口,朝着嘉念咬过来,霎时间从嘉念身后窜飞出两道黑白剑气,刺入那条巨蛇,巨蛇吃了剑气落回了水中,激起又一阵水浪。 “好…好吓人……”嘉念喘着气,朝后退着爬了些距离,又一愣,急忙冲向圆坑,大叫道,“嬿儿!!你们快回来!” 嘉念话刚说完,青瑞瞬间踏上圆坑边缘,飞向那块“浮岛”。 在青瑞刚沾上“浮岛”地面之时,身后那条巨蛇又从漩涡激流中窜出朝着嘉念扑去,他只得一边抱起四安,一边朝着蛇身挥去两道黑白剑气。 砰!~哗啦啦~~巨蛇吃了这剑气,一头撞在嘉念眼前的碎石中,但并未受什么伤。只一会复抬起蛇头吐了吐信子,再次朝着嘉念咬了过去。 不过好在青瑞及时赶到,巨蛇的血盆巨口被挡在半空,青瑞手中的龙纹木剑不偏不倚刚好刺在那巨蛇牙齿上,令这巨蛇甩起了脑袋。 “离远些!是玄蛇!”青瑞放下怀中四安。 “喂!道长!嬿儿!嬿儿还在那呢!她不会武功,你该先救她才是!”嘉念带着埋怨这么叫道。 “玄蛇不会无缘故出现,它是冲着你来的!”青瑞朝着嘉念这么说道,“我气力不足,没法对付它,你快想想身上有什么东西是玄蛇要找的么?丢给它!让它走!” “啊?!冲着我?丢…丢给它?”嘉念慌忙摸起身上东西来,身上除了一块中空的八角零陵香外,再无他物,“就这个了……” 说着他将零陵香丢给青瑞,青瑞顺势一掌拍向了玄蛇,砸在它脑袋上,玄蛇竟追着零陵香钻入了漩涡激流之中,看得嘉念目瞪口呆。 “这…我就听说过狗会去捡骨头……”嘉念咽下口水,“怎么连蛇也这样了么……” “玄蛇乃是灵兽中最善寻物之一,能不与它斗就不与它斗,现在对上它我没胜算,你们离远些。”青瑞解释一句便跳去“浮岛”欲要再将红霜带回。 嘉念心提到了嗓子眼,眼中青瑞已经踏上了“浮岛”,搂住了红霜,就差最后一步跳跃之时,那块“浮岛”突地掉了下去,发力不及的青瑞与红霜两人,同时落入了水中。 “嬿儿!”“小青!” 嘉念与四安同时冲了过去。 四安正要翻身下水,忽见青瑞与玄蛇一同从激流中窜出,一人一蛇浮空对垒。 啪!~玄蛇猛地躬身钻回水中,眨眼间一股巨力将另一座“浮岛”也拍沉了下去,从水中飞出的蛇尾同时扫中半空的青瑞。 砰!~~~青瑞吃了这力道,被击飞擦在圆坑外的地面上,翻滚了数丈后,被四安半空抱住,两人一同撞入了废墟之内。 “嬿儿?!嬿儿!”嘉念站在圆坑边缘,焦急万分,在波涛荡漾的漩涡中寻着红霜的身影,“你在哪?!”搜寻的同时,嘉念同时注意到废墟中还有许多铁链。 噗!~~红霜从水中探出头来,想要寻些依靠,无奈此时连“浮岛”也没有了,只得靠着自身力气在水中吃力向岸边靠近。 “嬿儿!快来这边……”嘉念已从旁寻来一根长铁链拴住了一根断木,这会他躬着半身将那铁链抛了下去,不多不少,刚刚好够到水面,他着急地大叫道,“快抓住!快!嬿儿!铁链!” 红霜也不迟疑,奋力一阵后终于是触碰到了铁链,不过也在此时,玄蛇巨大的脑袋从水中缓缓又伸了出来。 “嬿儿!快点!蛇又来了!” 嘉念叫得急,红霜自然也注意到了,她只能低头尽全力朝上爬去,幸在铁链连着断木,完全可以吃住重量。 “你别过来!不对!你过来!”嘉念冲着玄蛇叫道,“我在这里!你不是要找我么!来啊!” “来啊!~~”嘉念招着手朝玄蛇喊道,同时向着圆坑别处跑去,这一举动真的将玄蛇给引开了。 “嘉念……”红霜见嘉念以身犯险替她引开了玄蛇,不禁然心头升起暖意。 不过这暖意没有持续多久,便化作一股悚然之觉,被嘉念引开的玄蛇,眨眼间身子再一躬,蓄力朝着嘉念猛地咬下去。 “嘉念!~~”红霜不由得尖叫出一声。 玄蛇一口咬下去之后,立刻回头扎进了水中。 红霜呆愣在铁链上,被玄蛇入水扑来的水浪拍得摇摇晃晃。 “他…死了么……”她心里顿时一股翻江倒海,五味杂陈一般,“为了救我……死了?……” “嘉念?!~~~喂!~~”红霜嘶喊了一阵,愈发感觉无力,泪水突然决堤,这么长时间即便嘉念没有被玄蛇咬死,被闷在水下肯定也已经丧命。 她自责不已,恨自己没有武功,痛恨自己的无能,因为她的无用,小雪才会变成这副模样,嘉念才会因她被玄蛇所害。 “我真没用……呜呜呜……”红霜抱着铁链哭出声来,她原以为她懂医术,一直以来是她在救人,她在照顾小雪,应对危机困难。现在看来,最拖后腿的那个人其实是她自己。 这时,一阵奇异的水流声传入红霜耳朵。 低头一瞧,那阵漩涡激流,在此时飞速的降低水位,一会儿的功夫之后,那水面竟一点不剩得消失在红霜眼前。 留下的是一个布满无数圆纹的倒锥体巨坑,映入红霜眼睛的最后一幕,便是玄蛇的长尾钻入巨坑中心的圆洞。 “这是……”红霜回忆之前嘉念遇袭那一幕,长发悄然盖住她脸面。转瞬她便松开铁链从上滚落下来,巨坑中并非是平坦或者松软的淤泥,整个巨坑都是由石壁构成。 “既然我死不了……那我还有什么好怕的!”红霜被摔得满身伤痕剧痛,咬牙下定决心,朝着那个似乎通往地下的圆洞移动过去,“不要死…不要再死了……不要……” “找到玄蛇……”她脑海中闪现出这个念头,即便明明知道嘉念生还的可能性并不大。 这次,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104章 宝与葬 月隐天光,微阳初至,林中薄云四起,朝鸣声蜿蜒辗转,一群白颈黑乌鸦从圆坑外雾气潮升的黑林中扑闪而出,朝着泛白的天空飞去。 里华亭内外火光渐熄,四处相继升起连绵不断的残烟。 “四安!四安?!”青瑞慌忙翻找着废墟中的碎石,眼中透露着焦躁,“你在哪?!快应一声……” “四安……”青瑞从废墟中拾起一只四安藏于长发间此时沾着血迹的四叶飞花,猛地将碎石堆拍得飞起,发出抽泣声。 “你哭了……”四安衣衫凌乱,不知何时悄悄站在青瑞身后。 “!!”青瑞猛地起身,回头看向额头被鲜血染红的四安,只一瞬间,四安已经扑入了他怀中。 “小青……我不会死的!”四安顺势抱住青瑞,埋在他怀中,“而且…我也不会让你死的……” “……”青瑞哑然,颤抖着双手缓缓落向四安后背,不过还未等他完全放下,圆坑内传来一阵轰隆声令他突地回过神来。 “我去看看!”青瑞离开四安,冲回圆坑边缘。 就见此时圆坑内布满无数圆纹的倒锥体开始坍塌,崩坏的圆坑壁上爬出的撕裂缝隙中,朝着圆坑中涌入一大片泥沙,所有崩坏的碎片与残渣此时都朝着巨坑中心的圆洞倒灌而去。 “这是…要塌了么?”四安抿了抿嘴,追了上来见到眼前这一幕,不禁惊讶道。 “我去救她!”青瑞指了指还朝着圆洞跌跌撞撞走去的红霜,夺过一条铁链飞奔而下,“再走下去,她就回不来了……” “你……小心!”四安没有阻拦,低语一声。 --------- 轰隆隆!~~石壁的裂缝与疯狂扑过来的泥沙丝毫没有吓退红霜,她还是一步一步朝着圆洞走去。 “我还怕什么……怕什么……”红霜尽管已经被这阵坍塌弄得毛骨悚然,她甚至不敢回头去看,但是仍然在心中这么叫喊道,“什么都杀不了我,我死不了……死不了……” 突地一块稍大些的碎石块旋转着砸上了红霜后背。 “噗!~~”红霜挨了这一下,顿时喷出鲜血来,还没来得及让她反应疼痛,下一秒她便觉得天地旋转起来,再度连挨了十几下撞击。 由于整个圆坑呈一个倒圆锥,越靠近中心的圆洞坡度越陡,红霜在她到达的地方被石块击倒后,根本没法停在原地,而是迅速地朝圆洞滚了下去。 哗啦啦!~~ 青瑞猛地坠地同时铁链在千钧一发之际缠上了红霜腰身。 ----------- “小青……”眼见圆坑边缘也开始崩坏,四安虽是焦急,却也不得不躲着那些地面翻爬出的裂缝。不知不觉间,已经离圆坑越来越远,再一个躲闪,她一脚踏上一处废墟,跌了进去。 砰!哗!~~~一阵短暂急促的坍塌声震慑人心,须臾后便安静下来,里华亭中心的圆坑内又升起一股巨大烟尘,朝向周围飘然散去。 “咳!~咳!~”四安咳着声从那出废墟中爬出。 “小青…不知他们出来没?不会…出问题了吧……”四安喘气担忧的同时,忽听身后晨雾中传来阵阵马蹄声,数不尽的兵士手握兵刃缓缓朝这边靠近。 迎头白马上的单修远挥动羽扇叫停了井然有序的先锋队伍,从队伍后策马靠近了四安,问道:“四安?!陈大人也在此处?” 见四安摇头,皱着眉头的单修远露出笑颜,吩咐左右,道:“徐校尉!你带人即刻把这里所有街巷入口都封了,不得放任何人进来!人不够也不吃紧,待我去过华亭城里,再给你拨借些兵。” “是!那督抚大人呢?不管了?!”徐朗应声,又问道。 “徐校尉放心,陈大人既不在这里,那自然是在华亭城里,少阳帮的人说得没错,果然这里昨夜斗得厉害,这妖女…早就该有人来收拾了!”单修远满意地瞧着四周,手中羽扇摇起,叹道,“真是大快人心,坏得好!坏得好啊!” “单主簿,我去去就来!”四安道一声,不等单修远回应,她立刻朝着里面还未散得干净的烟尘冲去。 “那我们还管这里作何?”徐朗不明所以。 “当然要留下,这里是魔教的罪证,自然也是西王的罪证,”单修远一挥手,策马回到中军之内,“你去做吧!我去华亭城里借兵!” “是!~”徐朗应声,带人离开。 “何需如此周章找些冠冕堂皇的借口,你们只是觊觎魔教留在这里的宝藏罢了……”木笼中打坐的任敏,闭目说道。 “噢?任将军又知道些什么?”单修远笑脸问道。 “不知!”任敏睁开眼,双目透出冷光,目视前方一会,眉头忽地一挑。 就见前方烟尘中,四安抱着昏迷的红霜出现在众人面前。 “四安……这是何人!?”单修远问道。 “禀单主簿,”四安颔首回应,“她是……与我们一同对付魔教的伙伴……” 言毕,四安再将昨夜里华亭中发生的事大致提了一遍,她经历的有限,只能将“小雪”变化与复生前后至今的遭遇说出一些。 先前在火舌巨风中,“伞骨”与“高塔”那边发生了什么,她全然不知。 “想不到魔教在此竟是作弄此等妖事……看来,魔教在此有异宝确实不假……”单修远眉头重锁,心中这么盘算道,“也好,妖物逃出去正合我意,现在西王就是有任敏顶罪,也难逃罪责,南大帅已是先发制人了……” “单主簿?!”四安见单修远少见的发呆,便叫了一句。 “噢!~咳咳!~……额…刚才听你所说,确实惊险,那其他人何在?只凭你一个人可做不到这些……”单修远指着四周废墟,盛情道,“此举实乃除魔义举!不如请他们与我们一同回城,好好款待一番!?” “他们……”四安说着看向怀中的红霜,目光淡然,“只剩下我们三人了……” “凡事若成者必有死伤,这也是常情,来…快将她请进马车帐内吧……”单修远下马迎接,将四安与红霜带进马车,又问道,“你说三人?还有个人呢?” “单主簿不必管他……他只是…只是个修道之人……”四安咬了咬嘴唇这么答道。她刚刚冲回圆坑废墟那边,尽力挽留却碰了一鼻子灰,青瑞执意留下而让她们离开。 虽说青瑞仿佛陌生人一样的表情令她有些心寒,但她偏偏又是理解他的,连火气都不好发出,就这么灰溜溜地与他匆匆道别。 “噢…也好……”单修远已经猜出四安所说为何人,也不强迫,随即领着一队人马,朝着华亭城内赶去。 ----------------- [圆坑废墟] 坍塌过后的圆坑,几乎被滑下的碎石与泥沙掩盖了大半,不时还有几个零星的石块朝下滚来,整个里华亭已经如同一处被挖开的墓葬,如今废墟与昨日盛景不过一日之隔。 砰!~~一堆碎石块从被掩盖的泥沙碎石中飞了出来,青瑞一身血红色真气裹身从中一跃而出,落地激荡起一阵劲风。 他挥了挥手中血红色剑身的镇岳尚方,双眼隐隐泛出红芒,盯着手中剑一会儿之后,他猛然摇头,将镇岳尚方抛向一旁。 “不过是龙渊没有了……我寻这魔教的妖剑做什么……”青瑞喃喃自语道。 先前对付玄蛇时,他手中的龙纹木剑刺入玄蛇口中之后,便被玄蛇带得没了踪影。 而在圆坑坍塌后他下去救红霜的那时,发现了插在圆坑壁上的镇岳尚方。 “龙渊都没了……你拿什么继续修道……若是我能驯服妖剑呢……”这话一出,青瑞自己都吓了一跳,连忙否决,再道,“我在说什么……魔教的妖剑留它作甚?” “将它毁去等同于拆去魔教一只手脚……”说着,他连忙用铁链将镇岳尚方缠裹起,运起全身力道,猛地朝着剑身拍去,口中再叫喝道,“化境术!” 真气流转在剑身附近,像是无端起了一阵白雾,须臾间,除去铁链化成碎石粉末之外,镇岳尚方丝毫没有变化。 “寻常的术法…看来灭不了它……”青瑞拿起镇岳尚方,看了看远处晨阳,“看来得去葬剑谷借用熔境才行……” “自己留着岂不是更好?它比龙渊更厉害呢……”青瑞说这话时露出窃喜,眼中透出一些红芒,好在刹那间他立刻觉出不对劲来,再次掷剑,原地打坐起来。 先前四安帮他仓促处理的伤口这时又开始渗血。这么短时间内,即便他是修道之人,身体要比一般人强横些,也断不可能现在就恢复如初,这让他心神不定。 “不能再碰了…这妖剑果然厉害……不知不觉就被它引出了贪欲……”青瑞打坐之后,撕下一半清风墨袍来,混着铁链再将镇岳尚方包裹住。 “大错已成,更留你不得……”青瑞眼透寒芒,嘀咕一句带着它离开。 第105章 因之果 悬崖直壁处,蛊鹰盘旋,四周渐渐围上来许多行尸,斜歪着脑袋朝着红霜爬了过来。 而她眼前的小雪正站在悬崖边。 “小雪?!不要!”红霜着急地喊道,而红霜刚要冲上去,打算抱住小雪,她却被拉住。 回头一瞧,拉她的人正是嘉念。 “红霜!别过去!” “放开!”红霜挣开一把推开嘉念,刚好将他推向了那对行尸,“啊?!嘉念……” 红霜升起悔意,再欲去拉嘉念之时,他已被那些行尸铺盖啃咬起来。 “霜姐姐…”来不及红霜动作,身后悬崖边的小雪这时开口了,“咱……想回去了……” “小雪!你快过来!”红霜顾不得嘉念,冲向小雪时,再道,“姐姐带你回去!” “回不去了……”小雪喃喃自语,在红霜快要触碰到她之时,她朝下纵身一跃。 “小雪!~~~~不要!”焦急的红霜被拉停在悬崖边,身后再传来嘉念的声音。 “嬿儿!~不要!危险!~” 红霜一回头,便见到满脸皮肤血肉垂挂着而清晰见骨的嘉念,他一张嘴眼珠便抖落下来一颗砸在了红霜的胳膊上,惊得她使劲摆脱起来,可越用力,嘉念的手却缠得越紧。 “嬿儿!不要!”“嬿儿姑娘……”“嬿儿姑娘你醒醒……” ----------------- 身体传来一阵摇晃之后,红霜意识清醒起来,她揉了揉眼睛,眼前所见只有摇晃的马车与捉着她手臂的四安。 “四安姐姐……我怎么在这里……”红霜明明记得她朝着那个黑洞而去,只差几步之遥,她便能入那黑洞一探究竟。 “小青拉你回来的……”四安回答,靠近红霜的胳膊,一副难以置信的口吻,摸着红霜手臂叹道,“嬿儿姑娘,你…是什么人?伤口好得……有点…快……” “我不叫嬿儿,我叫红霜……四安姐姐听过异血么?”红霜顿了顿,还是朝四安说出实情。 “红霜?!异血?!那是什么?!”四安摇摇头道,“这个我没听爷爷提起过,不过异兽倒是见过几次,我们在里华亭里见到的那个大蜘蛛,就是一类,它名为血仙罗,是个万恶的畜生……杀了我们谷里很多人……” 四安说到后面,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再道,“现在终于杀了它,也算是为谷里死去的人报了血仇……” “都是魔教作弄出来的……他们实在是可恶……”红霜亦是表现出愤恨,“要不是他们用什么异血复生……小雪和我现在也不会变成这样了……” “异血是异兽么?复生?有什么关联么?”四安问道。 “四安姐姐不是好奇我为什么好得那么快么?”红霜举起双臂,有些茫然地说道,“因为我就是异血……” 紧接着,红霜便将里面三足乌与鱼七锦连同魔教复生一事都告诉了四安。 “原来如此,这么说魔教教主真的被那个三足乌复生了?”四安惊讶地问道,见红霜点点头,她再问道,“那…那个莫惜的妹妹也在小雪的身体里么?” “是…小雪是被这两个魔障侵占了身子……”红霜回忆着说道,“她现在被那个女人不知带去哪里了,说是能祛除那些魔障……我怕那个女人,她把小雪弄没了,变作了她的妹妹……” 红霜说着沮丧地捂着脸,再道:“小雪明明是我的妹妹……都怪我没用…害得她被弄成这样……” “你不要这么说,先前太过凶险,连小青都差点丢了命,更何况我们……”四安拍拍红霜肩膀,安慰起她,“别着急,慕年年不好找,我们可以去找另一个人,她一定能帮到你找妹妹!” “四安姐姐说的是谁?”红霜不太兴奋,只是询问道。 “她叫果如意!是个占卜算卦的风水先生!”四安回答,“我正好也要去找她的,约了半年才碰上,你跟我一起去吧?!” “算命的先生?!”红霜不禁有些哑然,有些语结,“算命能算出来小雪在哪么……”她是不信算命先生那些忽悠人的伎俩,但仍抱着一丝希望。 “具体的位置这个算不出来,但是如意见多识广对异血一定有所了解,最主要她能定吉凶方位!而且很准!”四安语气笃定,“异血非同寻常,有了方位吉凶,好为将来打算!” “那我们何时出发?!”红霜听她说得这么神奇,不禁也想要去问问吉凶,从那位见多识广的如意口中,问出异血的由来。 既然魔教这么看重异血,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因果关联,要是能理清楚这关联,或许自己心中的疑问就能迎刃而解,红霜在心里这么思索道。 “我要去一趟华亭城里,去道个别……”四安似乎是深呼了一口气,“之后,我们就去湖州!如意这阵子还在湖州!” “好!”红霜点点头,内心虽然对小雪牵挂不已,但已算是稍稍落定。 少顷,红霜突地又问道:“四安姐姐知道玄蛇会去哪里么?”她嘴里问的是蛇,心里牵挂的却是嘉念下落。 “玄蛇……”四安回忆了一番,再道,“我记得爷爷说过,五灵都像人一样各自有想法,这个玄蛇的话,好像是个喜好藏宝的灵物,很难遇上,它要是钻不见了的话……诶?干脆就也让如意算算好了!” “多谢……四安姐姐为何会对我这般帮助……”红霜有些疑惑,但是出于善意,并不是咄咄逼人的口气。 “因为我们要找的人,”四安微微一笑,摸摸红霜额头,问道,“我总觉得,我找到爷爷的时候,你也能找到慕年年……慕年年是你什么人么?” “嗯……”红霜点点头,隐瞒了事实,改口道,“她是我师傅,救人无数,又教我行医炼药……” “救人…原来她也是个大夫啊?!难怪爷爷会经常提到她!”四安有些惊讶,又问道,“你听过她的传闻么?中原这边的?” “没有……”红霜摇摇头,四安所说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先前我打听爷爷下落的时候,听到的传闻说慕年年是魔教的圣女……”四安如释重负一般拍拍红霜肩膀,再道, “不过那是传闻,你现在一说我就放心了,先前我还担心爷爷会跟魔教有所关联呢!看来道听途说还是不能全信!” 圣女……四安刚刚说的话如同六刀奴告诉她尸毒是慕年年所制时候一样震撼她的心灵。 “一定是弄错了!风言风语!”红霜立刻辩驳道,“魔教害了那么多人,她绝不是魔教的帮凶!” “爷爷也一定不是!”四安点点头,与红霜达成了共识,可须臾却露出有些犯难的神色,“不过,如意算卦是要收东西的,而且很奇怪,只收她想要的东西……不知道她会问你要什么……” “不是付钱么?”红霜好奇问道。 “不是!如意会要一件东西,比如我,她管我要的就很奇怪,并非宝物钱财,只是叫我这月下旬第三天去湖州与她相会,如果我按时到了,她就帮我!”四安这么说道。 “这么看来,此人还真是奇怪……”红霜长舒口气,就算是要给钱,她也是一分都没有,不收钱兴许还能有望。 “嗯!要是不成,我这机会可以让给你先!”四安拍拍红霜,欲要令她放心。 “先去了再说吧!这先生这么古怪,四安姐姐的机会得来也不易,”红霜摇摇头道,“只要能管用,我这条命也可不要。” “……”四安听她这么说,顿时不知该如何接话,时逢马车外聒噪声传来。 四安探出头去,就见单修远这队人马,已经来到了华亭城门之外。 抬头看去,城墙之上支起一只吊架,能得见一人手执皮鞭,正奋力鞭笞吊架上裸着半身的两名男子,似乎是朝着红霜他们这边看了一眼,挥手做了个手势。 一会儿之后,华亭城门大开,从中策马出几名甲胄兵士迎着单修远而来。 及到跟前,当先那名兵士落马半跪,苦着脸禀告道:“将军招单主簿快快进城!” “何事如此惊慌~!?”单修远瞧出些苗头,心道一声不好,连忙问道,“陈大人安然否?” 那名兵士摇摇头,道:“督抚大人被刺客所害,身首异处!” 第106章 果之因 [华亭城·三个时辰之前] 三更天后,城楼悬灯新换,值守的兵士已是困倦连连,不停地打着哈欠,其中一个胡渣脸瞧见远处的雷鸣电闪,好奇地说道:“你看看!那边估计是要下雨,还这么大的雷声!诶!你听到了么?听到了么?” “你说啥呢?”他旁边另一名兵士朦胧着眼睛问道。 “你没听见么?那边雷电里头,跟鬼叫似得!你们听到了么?”胡渣脸见眼前这人鼻涕都要掉下来了,便问其他人,“哎!~你们都没听见?” “听见了!听见了!大惊小怪的,山野有什么兽叫,不是很正常么!?”有人这么回他。 “哎?!你们没听过‘里华亭’的妖女么?”胡渣脸心虚一般问道,“我可听说吃人厉害着呢!” “少来!少来!大晚上的,别说这鬼话!”“什么‘里华亭’,天亮了看我的!我去给他们一锅端!”“对!一锅端……”“就是,别瞎说,你们看紧点啊!吴大人要怪罪我们了!”“不成了,不成了,我要眯一会了。” “哎?你们,叫你们别喝酒……你们!唉……” “醒醒!~诶?”胡渣脸显得气愤,城墙上原本与他一同守城的众人,现在只剩下他一人还清醒着。 这时远方又一阵炸雷声响起,惊得胡渣脸一阵颤抖,他不禁叫骂道:“你他娘的,干打雷不下雨,有本事你下阵雨试试!” 胡渣脸话音刚落,便觉得颈脖间似乎是淋了些水,紧接着他便闻到一股血腥味,再回头一看,一名穿着夜行衣的男子正手起刀落将除了他之外的最后一个活人悄然断脖,这次被杀的兵士离得近,于是血滋了胡渣脸一身。 “有……”胡渣脸口中一个字尚未喊出,便捂着刺穿他颈脖的短刀,跪倒在地。 迎面那蒙面男子动作娴熟,抱头、割颈、抹刀一气呵成,夜风中静悄悄的,仿佛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过似得,他站起身擦了擦身上的血渍,从城楼上跃下。 城墙下沿途值守的所有兵士护卫,早早都已经躺在了地上,男子落地飞溅起血花,踏在血河上缓缓收刀离开此处。 ------------- [府衙驿馆] “陈大人勿要担忧!小姐的腿疾只需服下我这方子加以时日定能痊愈……”一名大夫躬身作揖,再道,“若是没什么事,我们就先告退了……” “噢!~你瞧我…几位大夫忙到现在了,快快回去歇息吧,有劳了,赏银明日就会送到,绝不会少了几位的!”陈远之拜谢道。 “不敢当!不敢当…医治顽疾是我们行医的职责所在……”几个大夫推辞一番。 “来人!送送几位大夫!”吴宏这时开口吩咐手下。 送走那几个大夫,吴宏再恭敬地作揖道:“陈大人放心,这些都是华亭最好的医师了,令千金的腿疾定能医治好的!” 陈远之对不肯发兵的吴宏心怀芥蒂,不过此时他毕竟身在华亭,只得装着无事发生,拍拍吴宏肩膀,笑道:“有劳吴大人了,先前我也是操之过急,借兵一事岂是儿戏,还请吴大人不要见怪……” “陈大人说得哪里话,我先前也是没反应过来,陈大人要用兵,我岂能不从,现如今小姐回来了,真是吉人天相啊!”吴宏说得唯唯诺诺,似是而非,“噢!刚才我已差人去领兵,华亭里现八千壮兵,陈大人若是要去对付魔教,那就先领去用!不够再说!再说!” “吴大人费心了……”陈远之虽是笑脸,心里却是实实在在的鄙视了吴宏,就听陈远之说道,“不过既然兵借出来了,再收回去显得麻烦,那就劳烦吴大人派兵护住这里,等我那义子翊羽到了华亭,也就不必劳烦吴大人了!” “噢?!如此好,如此好!”吴宏点点头称是,忽地一愣,霎时间额头落汗,问道,“陈大人说的可是南大帅麾下第一战将翊羽翊将军?” “正是他,应该也已快到华亭了,到时就不劳吴大人费心了……”陈远之端起茶水,喝上一口,“吴大人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去看看小女,先不作陪了。” “噢…噢……”吴宏恭敬地点头,退出府衙驿馆,赶到驿馆之外,朝着众人吩咐道,“多派些人手过来,别让这里出岔子!” “是!”巡逻的兵士应声道。 “去吧!~”吴宏招招手,抬头一看城楼,又朝旁人吩咐道,“城楼的灯火怎么灭了?你们去看看,有事再来禀告我。” 说着,吴宏伸了伸懒腰入轿离开,心有余悸地嘀咕道,“传闻这姓翊的将军在军中暴戾非常,跑来这里……原来是陈远之的义子……会不会……唉…先回去睡上一觉再说……” 刚坐定,逢一名手下凑近吴宏耳旁说道了几句,立刻令吴宏睡意全无。 “他竟然在华亭城内?!你们怎么不早禀告!?快!这就带我去!”吴宏吩咐下,轿子立刻调转个方向,朝着另一处而去。 --------- 吴宏前脚刚离去,陈远之立刻就回去陈娇玉所在厢房探望,一入厢房便见到从陈娇玉正吃力地在地上爬行。 “娇玉?!”陈远之急忙冲上啦,扶住她,“你的脚伤还没好,快回去躺着!” 责问声落,见她没有回应,陈远之觉得奇怪,将她置于身前时,这才不由得一惊。 眼前的陈娇玉眼神有些涣散,双眼则是猩红目色。 “这…这是怎么了?”陈远之大声叫唤道,“来人!快来人!” 说着陈远之抱起陈娇玉,又再叫道,“把那些大夫都请回来?!来人!” 陈远之的喊声戛然而止,目光愣在屋中那把空空如也的刀架上,顿觉一阵刺痛从胸腹传来。他颤动着低头看向此时的胸口,正缓缓透出一柄锋利刀身的尖头,他已被从后刺穿。 “娇…玉……”陈远之吃痛抛下陈娇玉,瘫倒在地,捂着伤处喘息起来,“你怎么对爹爹下手……” “嘿……”陈娇玉红着眼,低声一句,立刻扑了上来,将陈远之按倒在地,拔出那短刀之后,木讷地用那短刀不停地挥砍陈远之。 一刀两刀三刀…十几下连续的挥砍,将周围的花格木窗与台凳溅得到处是血,不一会儿,陈远之已被她刺得血肉模糊。 --------- 噗呲!~~蒙面男子干净利落地将府衙驿馆内最后一人颈脖割断,溅出的血柱将驿馆的黄木栏杆扶手染得深红,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道。 驿馆内外五十多人,几乎在没发出任何声音的前提下,被蒙面男子抹杀。 近乎悄无声息的动静在远处“里华亭”那阵阵雷电声音之下,显得更加微不足道。 蒙面男子擦了擦弯曲的刀刃,再向前时,忽遇一女子靠在木廊道之旁。 就见那人素白金纹袈裟,一手执铜铃,另一手正拨动着一串檀木珠子,额前的编绳将满头银发缚住,独留脑后一只长辫。 她目光神情漠然,瞧着蒙面男子淡淡开口道: “还不住手么?我刚为你算了一卦,”那人顿了顿,再道,“属恶卦!” “你是何人?”蒙面男子沉身问道,“回答!” “我名果如意,只是个算卦的先生……”果如意作揖回答。 “你从沧州一路跟着我过来,要做什么?”蒙面男子问道。 “受人所托,”果如意摇了摇手掌檀木珠,声音不卑不亢地说道,“徐锦…我是来找你回头!” “……”徐锦沉默须臾,问道,“谁让你来的?” “失子之人,名徐千客,”果如意抬头与徐锦四目相对,“你的娘亲,剑庄六地阁主之一,与北夫余呼之吉策……” “够了……”徐锦打断果如意,有所触动,瞬间冲到果如意身旁,手起刀落将她身首两断。这时他忽地一愣,眼前被他两断的果如意,并未血溅当场,而是变作两段燃烧后顷刻化作黑灰的符纸。 “虚影……哪来的什么妖术?!”徐锦话音刚落,从原来的木廊道旁又走出一个果如意。 就听果如意继续说道:“这是东海的虚影术,我已炼作化境,你是杀不了我的,回头吧!现在跟我回去!” “滚开!我不认识什么徐千客,杀不杀你,由我说了算!”徐锦叫喝着再将果如意这道虚影两断。 岂料紧接着第三个虚影出现在他先前的位置,再传来如意话音:“我来奉劝你离开这里,方才能活命!陈远之你杀不得!” “就凭你这杀不了人的虚影术?也想来阻我?”徐锦面色阴沉,张手便是十几枚缠带真气劲力的暗器飞去。 铛!~铛~!铛~!暗器刺穿第三个果如意虚影,同时砸断那虚影身后的雕花护栏。 受到攻击的第三只虚影即刻消失,但是留下话来:“你若杀了他,天下将乱!” 灯笼摇曳,落叶被惊得纷飞,飘然坠在院中一处池水之中,点出阵阵涟漪。 果如意没再出现,四周这时传来绵延不绝的脚步声,只再过须臾,吴宏调配过来的巡逻戈戟兵士已将徐锦包围住。 “有刺客!~~快来人啊!再去叫人!!”“刺客!~”“有刺客!~~” 徐锦深呼口气,出刀,落下一阵漫天血雨。 第107章 夜明珠 [华亭城· 两个时辰前] 夜明,朗月星稀。 城楼上满地血红,遍地死尸,果如意站在城楼之上,眼中城楼上最后一盏明灯渐渐熄灭。 “时辰……已变……”果如意抬头看向夜空,这么说道。 轰隆隆!~~远方传来响彻雷声,伴随一阵地动之觉打断果如意思绪,令她眉头皱起,紧握手中一枚下下签头。 “血仙罗……为何还是出世了……”果如意沉思起来,“按照卦象,只要让徐锦对陈远之出手的时辰有了偏差,就可阻止这场祸事的……” 远方隐隐传来的嘶叫声冲击着果如意冷静的头脑,城楼下方渐渐有人声靠了过来。 “已快到极限,这最后一个虚影怕是维持不了多久,”果如意倒吸一口凉气,来到城楼边缘朝下俯瞰,心中惆怅不已,“师傅说的没错,卦象已变……” 她眉头紧锁而面露哀怨,看了眼里华亭方向,咬了咬拇指揣测道,“到头来还是阻不了么……不过…小宫他们……应该还在安明城那边吧……” 这时,华亭城外一队飞马扬蹄,月色下十几个黑影从马上飞跃而起,踏上城墙。 路过城楼上下一片死尸之时,领头那人身形顿了顿停留了刹那,就见一个金冠束发,身着红锦金丝铠甲的男子,手持一把金边遍刻龙纹的双月方尖大戟。 “我来晚了么……”那男子怒视一眼城楼上下,朝着果如意喝问道,“人都是你杀的?” “好凶煞的神气……”果如意心起一念,还没来得及辩解,立刻便遇上那男子横扫过来的长戟。 沉重的长戟在男子手中轻如薄纸一般,扫向果如意腰间的速度极快,在她反应过来时,已将她拦腰两断。 眼看果如意瞬间便化作燃烧的符文,那男子不禁啐了一口,骂道:“东海妖术!也敢来中原撒野!” 待那火符燃尽之时,远处传出一阵刺耳的尖叫声,划破华亭城内的寂静夜色。 “留下两个开门放人进来!其他人跟我走!”那男子眉头紧锁,当即一脚踏下发出更猛烈的力道,俯冲了下去,领着众人直奔尖叫声出处。 --------- “救命…救命……救……”一个守卫喊声停止,他此时已被一柄弯刀钉在木门窗上,转瞬没了性命。 徐锦走过时拔出那弯刀,府衙驿馆内最后一个前来捉拿刺客的守卫兵士,横躺在了他身后。 他缓缓来到陈娇玉那厢房,隐约听到其中一些混乱动静,蓄劲待发时轻轻推开厢房门, 里面一幕不禁叫他愣住。 陈远之已死,屋内并无他人,凶手似乎便是一旁抱着脑袋,颤抖不已的陈娇玉。 “不是我…不是我……”陈娇玉见有人推开门,立刻惊乍起来,大叫道,“不是我杀了爹爹!不是!不是的……我……啊!~~不是我……” 陈娇玉此时尖叫一声丢掉手中沾满血液的短刀,抱着脑袋撕扯起来,惊惶无比地念叨不停,“不是我……不是我…不是……不是……” 徐锦的迟疑稍纵即逝,他淡然走过去,在陈娇玉面前,割下陈远之的头颅。 “啊!~!~啊!~!~啊!~!~”陈娇玉瞪大了双眼,被眼前这一幕,刺激得癫狂,她近乎疯狂地大叫道,“爹爹!爹!救命!啊!~~~你把爹爹…爹……啊!!~~~” 霎时间,一股沉重的威压从半空降下,徐锦登时翻身躲开,就见一名男子手握长戟一脚踏穿屋顶,坠在他眼前。 “大胆刺客!朝廷督抚也敢行刺!拿命来!”语毕,那男子手中长戟已然飞出,一道蛮狠的真气电光火石之间已达徐锦身前,避无可避。 铛!~~ 火花四溅,徐锦手中弯刀被长戟巨力断作两半,更被这力道冲击飞撞入对面另一座厢房内,将对面撞塌。 “翊羽哥哥……不是我…羽哥哥……不是我杀了爹爹……我没有…救我……”陈娇玉瞧见眼前面露凶光之人,仓皇叫道,“我没有…没有……” “娇玉……别慌!我来救你了!待我去把凶手捉来!你放心!”翊羽说着,将他披肩的红锦外袍罩在陈娇玉身上。 “护好!娇玉!”翊羽冲向徐锦所在,踏出厢房门时对着慢他一步赶到的手下喝令道。 “是!将军!”那几人拱手领命呆在了原地。 “……”坍塌废墟中的徐锦这才爬起,鲜血几乎染红了夜行衣,满身的骨头也似乎都要散架一般,这会他才喘息几口,那把凶戟复又劈来。 一股滔天般气劲笼罩在他周身,惊得他冷汗直流。 “说!谁指使你来的!”翊羽一道大劈从上挥落,将那地面劈出一道半人高的沟壑,力道劲风刚猛无匹,徐锦仅仅是躲开也被这冲击的余波扑到,以至于他逃到一半的身形被那冲击推乱,跌撞着落地翻滚数圈。 “说出来!本将军让你死得舒服些!”翊羽叫喝着,旋转长戟摆动挥出数道气劲,同时自身亦是混在那堆尖锐气劲之中,冲向徐锦。 徐锦眼见逃脱无望,突然将怀抱的陈远之头颅举到身前,翊羽一见连忙收招,同时自己又将长戟扫出的气劲抵消,大骂道:“无耻小人!把头还来!” 一击得逞,徐锦如法炮制,以陈远之的头颅当做挡箭牌,逃在了前头,翊羽虽急躁不已,却只得收着力道。 追到一处街巷时,翊羽已被徐锦丢下的烟雾弹弄得分不清方向,不过,他敏锐地寻到了地上断断续的血迹。 ---------- [华亭城吴宏所属的宅院] “喜公公来了也不打声招呼,实在让下官惶恐,还请喜公公不要责怪下官……”吴宏将两箱珠饰与一只金银木盒交到了喜公公面前,堆着笑脸道,“小小薄礼不成敬意,还望笑纳!” “诶?!~洒家不过是路过!路过!嘿嘿嘿,要避人耳目!避人耳目!你知道的……”喜公公瞧着这些箱中之物,喜笑颜开,“你放心好了!等回宫我一定帮你在茹妃…啊还有…还有……还有皇上面前,美言几句的!” “喜公公,美言几句怕是不够,陈远之威逼我调兵,我看他们更有谋反之意,还请公公把这封信带给茹妃!我们这些斗米小官谁也得罪不起,还只能求个自保!你看……” 吴宏说着将那封信递到喜公公手中,再道,“我另有几颗深海明珠,已经差人给公公去取来了,就当是给公公送行!” “噢…噢!~~嗯呐~~放心!放心好了,洒家在安明城就看出来了,陈远之那帮人贼胆包天,原来他们是要造反!”这时喜公公又见一人送来一只大锦盒,顿时拂尘一挥,喜笑颜开道, “你呐~~放心吧,洒家一定给你带到!那……我就不打扰吴大人休息了,这天快亮了,洒家呐!~~得赶路了,要不耽搁了行程,茹妃可要怪罪我了。” “有劳~喜公公!下官恭送喜公公~~……”吴宏拜谢,随着喜公公一同走出那宅院,沿路堆着笑脸,“喜公公下次再过来,可得先通知下官一声,也好让我尽一尽地主之宜!” “诶?~~洒家呐!~就是低调~~低调~~呵呵呵~~。”言罢,喜公公抱着锦盒匆忙告别了吴宏。 “狗太监……贪得无厌……”吴宏目送那马车远去,笑脸变作阴沉,回头返回那座别院。刚回到院内,便见到粗眉怒目的翊羽手握长戟,将这院中劈了个稀烂。 “什…你是什么人?”吴宏见到一地哀躺着的随从,惊惧着问道,“你…你可知我吴宏是管理华亭的朝廷命官!?竟敢在此地撒野?!还不快滚!” “哼!朝廷命官?!”翊羽用长戟挑起一件带血的夜行衣,压到吴宏肩头,怒道,“你勾结刺客谋害我义父,快说!把刺客藏在哪里了?” “什么谋害?!刺客?!”吴宏求饶起来,“义父?你是……何~人?” “本将军杀敌无数,威名远播!你却不认得我?!”翊羽一脚踩在吴宏胸口,压得他气喘吁吁。 此时又见几十个兵士从门外冲入,领头那人见了翊羽拜道:“将军,城门四处已经封锁!刺客定然逃不出去!” “再去搜!全城去搜!”翊羽一声喝令之下,吴宏已经猜到翊羽身份。 此时前后,喜公公正靠在马车内两箱珠饰旁得意洋洋,他摘下头顶黑冠,心满意足地说道:“哎呀……这下可将输掉的东西都给赚回来了!呵呵呵……这个吴宏真是上道……” 说着,喜公公抚摸着那只装着夜明珠的锦盒,流露出贪婪之色,正当他舔了舔舌头,要打开这只锦盒时,却露出了疑惑。 盒上挂着血迹,打开一瞧,里头赫然躺着一个人头。 “啊!~~~”喜公公惊叫起来,将那锦盒砸到一旁后,那人头便滚到了他面前。 马车突然停下,马车外赶车的随从传来话:“公公!城门被封了,已不给出城!” “吴宏!你是想害死洒家!”喜公公顿时叫骂不已。 他急忙调转马车去找吴宏算账,因为这盒中的人头,正是陈远之。 匆忙回到吴宏宅院时,喜公公却连轿子都还没下,便被人捉了下去送到院内。 “放开!放开我!你们可松手!……吴宏!”一路挣扎着,喜公公入院后见了胡宏,当即大骂起来,“你胆大包天!杀了陈远之,还想害死洒家么?” “你…你血口喷人……”正逢院外兵士将陈远之的头颅捧进来,迎着面吴宏被吓得惊颤,他呆望着那颗头颅,恍若警醒一般大叫道,“翊羽将军!你明察!明察!不是我!不是我杀的!一定是这太监勾结刺客!绝不是我!” “你!你!吴宏!”喜公公听了吴宏说辞,顿时急红了脸。 这时翊羽从后院闪出,他怀中抱着陈娇玉,脸色阴黑。 喜公公急忙求饶,指着吴宏叫道:“翊大将军!翊大将军!别听他瞎说,洒家怎会有胆谋害陈大人!一定…一定是他!” 第108章 杀人刺客 [华亭城外] 单修远跟随前来禀报的兵士,疾行入城,紧随其后的是一大半随从将关押任敏的木笼一同推入城中。这会前来华亭那一行人,只剩下寥寥数人守在马车外,四安前行时被拦了下来。 “作何?我不能进去么?”四安问道。 “姑娘见谅,单主簿吩咐了,让我们留在此处!”一名兵士回答道。 “我是陈大人贴身护卫,为何……”四安止声,心中觉得有愧,她若是没有离开华亭,也许事态不必如此。 “你留在这里等我!”四安回头对马车内的红霜这么说道,“陈大人与我有恩,我定要去下!” “好!”红霜点头应声,待四安离开后她这才扯开自己衣襟,发现不止她自己原本挂在坠线上的鱼形玉坠,连同从玄九手中拿回,属于小雪的玉坠也没了踪影。 “坠子…都丢了么……什么时候弄丢的?”她摇摇头,脑海中浮现的都是里华亭中混乱的动荡冲击,完全寻不到可能丢失的点在哪里。 这时就听马车外传来兵士的阻拦声,探出头来时,四安已经赶在城门关闭前冲了进去。 “还好意思说是护卫……”“就是……单主簿是为她好,进去了,翊羽将军发怒起来,那可就……”“可不是,你看那两个家伙,一个是华亭守官,一个是宫里的公公,不都是被吊起来了么……”“嘚嘚!~管她呢,咱们守在这里就成了……” 兵士这么一提,红霜亦是注意到了城楼上被吊起的两人。 不过再过眨眼之间,刚刚还在她面前说话的那几个兵士,突然捂住喉咙,血溅当场。 从这些人身后走出摘掉头盔的徐锦,他满身血痕,伪装成一名兵士,跃上马车的同时已朝着红霜飞射出去一把匕首,正中她胸口。 红霜还未作出反应之时,她已被徐锦按住脑袋,推回车厢之内。转瞬间徐锦扭曲着脸驾着马车远离了华亭,他浑身湿透已经分不清身上是汗是血,握着缰绳的双手开始变得颤抖。 ------ [府衙驿馆] 白绫已在院内挂起,十几个丧服男女围在陈远之遇害的房前跪拜,眉眼间皆是透露着惊惧,这些人大多是吴宏的家眷与亲从,被翊羽捉来吊丧,此刻正被兵士强压着。 单修远皱着眉头盯看屋中白布掩盖的尸体,将那白布掀开,刚好瞧见身首两断,被拼接在一起的陈远之。 “谁让你们这就摆丧的?”他喝问道。 “是…是翊将军吩咐的……”一名守在此处的兵士怯着声答道。 “翊将军人呢?”单修远摇摇头再道。 “先前在城楼上对那两个刺客同党用刑!这会小姐醒了,将军过去慰问了……”那人回答道。 “把这摊子都收了!谁也不许散布谣言!”单修羽扇一挥,再指向城楼处,“把那两人先放下来,好生对待!” “是!”兵士应声而动。 单修远吩咐完,便找去翊羽所在地方,一路若有所思。 待他赶到陈娇玉所呆的别院前,迎面一柄飞刀几乎擦过他鼻头。 咚!~~,单修远惊出一声冷汗,人尚在院外,已将院中哭闹声听了个干净。 “你让开!我要去为爹爹报仇!呜呜呜……” “娇玉!我已经封城!那刺客吃了我的摧山决,已经身受重伤,他跑不出华亭!” “那你还不快去找!我要将他千刀万剐!” “我这不是…不是担心你么,所以一听你醒过来了,立刻就赶来看你了……” “你看我干嘛?爹爹被刺客杀了!你看我做什么?你哪来这心思看我?!” “我…我这不……你…你等着!我这就去扒了那太监的皮,看他还说不说!” 眨眼间,便见到一身红锦金丝铠甲的翊羽,皱着眉头从别院内冲出,在拐角与单修远几乎要撞上。 “单主簿!?你来得正好!”翊羽见是单修远,连忙叫唤,“出大事了!” “我已知晓,”单修远摆摆手,示意他知道,“莫慌!翊将军打算如何做?” “我……”翊羽看了看左右,吩咐他们退下,“你们都守在外面去!我与单主簿有话要说!” “是!”众人除去单修远,都乖乖地守到了别院之外。 “我一介武夫,只管杀了那刺客为义父报仇,实…实在没什么主意……平常都是你给师傅老人家出主意,刚才听单主簿的口气,”翊羽挠挠头,再道,“一定是有定夺了!你就指点我下!这仇~这事要是都做不完好,娇玉可就一辈子恨我了!” “翊将军……刺客多半是魔教派来的!”单修远摇摇羽扇,将安明城的经过简短一提,说到任敏勾结魔教,要替西王顶罪时,单修远再又添了些笔墨,将安明城主的死讯也摊到了任家与西王之上。 “西王早就图谋不轨,所以才放任下属勾结魔教,又在华亭地界作弄妖事,”单修远羽扇轻摇,背对翊羽踱步而行,“实在是天理难容!若不除去西王这等祸害,只怕魔教还会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单主簿说得没错!枉在师傅还与西王称兄道弟!想不到他竟是这般大逆不道之人!杀我义父!此仇岂有不报之理!”翊羽点头称是,双拳紧握,恨不能立刻就将西王人头斩下。 “翊将军息怒,此时还需从长计议!”单修远回头拍拍翊羽肩膀。 “还要议什么?勾结魔教,杀我义父还不能杀了那货么?”翊羽不解道。 “不可!四方元帅各自拥兵,却唯独西王势力独大,你可知为何?”见翊羽摇头不屑,单修远再道,“宫中茹妃乃是当朝红人,甚得宠信,有她在皇帝万岁身旁一天,我们就动不了他们!” 单修远瞧着翊羽变化得愤怒的面色,摆摆手,叹气道:“茹妃是任敏之女,说不定这次连任敏都可安然无事!白费了陈大人这条命了!” “什么?!义父怎么能白死!我要他们血债血偿!”翊羽瞪圆了双眼,露出杀气。 “噢?那翊将军如何做?杀去河城?”单修远摇摇羽扇,若有所思,“贸然去殊死一斗,就算你破了河城守军,却要令南大帅落入其他三人围剿之势,背上大逆不道的罪名,反倒是西王勾结魔教的罪责就没人会去管了。” “那该如何办?”单修远一话说得翊羽气焰消失了大半,他像个受挫的孩童般挠着头,“总不能眼看着什么都不做吧?” “我有一计,不知将军可愿意否?”单修远作揖道。 “说!快说说!”翊羽露出喜色,“我就知道单主簿足智多谋!早就有想法!” “将军把那城楼上的喜公公放下来,让他把人头带回去!定茹妃一个杀人死罪!”单修远眯起眼睛,拱手作揖道,“我可替将军代劳随同喜公公去河城,前后所需的时辰与南大帅差不了多少,只要到时南大帅再出面!有理有据,谁也包庇不了茹妃!” “你说什么?!你让我把义父的人头送去?”翊羽不禁拍上一旁的木柱,留下一个五指印来,“那岂不是让义父死无全尸么?不成!不成!娇玉一辈子也不会原谅我的!” “翊将军,这事虽令人痛心,可既然已经发生,定然不能让陈大人白死,需知成大事者必不拘小节,现在天时地利初具,”单修远一把拍住翊羽肩膀,沉声道,“要是南大帅在这里,必然也会这么做,” 一提到南大帅,翊羽开始有些动摇,单修远察言观色,立刻追着说道:“你若不做,错过了时机,陈大人可就是真的白死了……到时看到西王大摇大摆来带走任敏,再将我们赶出华亭,那他可真是毫发无伤呢!” “他们敢!还敢来要人?我管他什么西王,就是皇帝来了,我也不怕!”翊羽叫喊一声,发泄怒气,“娇玉如今已是无父无母,还被他们伤了腿脚,这仇再不报我枉为人!” “翊将军心气盛,可也不能乱来,原先倒是有人精通易容术,可惜那人已被刀詈司所杀,要不然我绝不会提此要求,”单修远语气透露出无奈, “你放心,人头一定会完好无损地带回来!你可带着尸身先回湖州,我认识些妙法道士,请他们可保人魂不散,到时将尸身合而为一,必定阴阳不误,如何?” “这……”翊羽话语停顿,犹豫了。 ------ [逐渐停下的马车内] 摇晃的车厢内,红霜早已将胸口的匕首拔出,从角落处爬行起来。此时她先前挨了那匕首后的苍白脸面已回归血色,伤口的疼痛感也几乎消失。 “我……真的死不了……”红霜感叹的同时握紧匕首,朝马车外探出头去。 马车渐渐停下,也没有人在驾车,那个杀人的凶手,并不在马车上。 “跑了么……”红霜寻思凶手可能已半路逃走,而此地树木掩盖,似乎有些不见天日,好在距离华亭并不算远,她当即勒停马车将车头调转,朝着华亭城的方向驱车而回。 回程数里不到,红霜突然拉停马车,就见此时路旁不远处,那个身着兵士衣装的凶手,正靠在一棵树上,耷拉着脑袋。 红霜下马,握着那匕首缓缓探到徐锦面前,这才发现他已经奄奄一息。 徐锦有些神志不清,他眯着眼睛,手缓缓伸入怀中取出一把暗器朝着红霜掷去,只不过这会他连暗器都没法拿稳。 那些暗器撒了一地,与暗器一同掉落出来的还有两颗隐隐透亮的夜明珠。 红霜再与徐锦对望一眼,眉头突地皱起,瞬间举起匕首就朝他刺去。 第109章 晋妃 咚!~ 匕首落下扎在徐锦身后的树干上,钉住一条青背白蛇,那蛇身立刻曲卷将匕首裹住,立刻因为锋利的刀刃而断作数节。 红霜犹豫了,眼前这人并非什么善类,虽然现在看着虚弱,先前却是直奔她性命而来,要不是她这特殊的异血之身,只怕现在已横死在马车之内。 她一心想的是早点寻回小雪,此刻本应不管不顾,驾着马车回到华亭去汇合四安。可最终她还是见不得有人在她眼前死去,哪怕这人是个杀人的恶魔,尤其从里华亭出来后,如她这般的人,变得更加固执。 “你别动!我去取药!”红霜咬咬牙爬进马车内,取来一些马车内的伤药,心中暗自说道,“若是娘亲的话,一定也会救他的……” 换药的过程很快也只是针对一些外伤,徐锦所受的可不仅仅是外伤。 他所擅长的精准暗杀术相较翊羽刚猛无匹的招数,极难发挥作用。处处受制的下场就是全身内外受创,若不是他受过残酷的训练,耐力远超常人,之前在华亭城内,早就该被人擒获。 “你是……谁……”伤处传来的疼痛令徐锦清醒过来,他捂着伤处再将眼睛睁开一条稍大的缝隙盯着红霜,不过红霜低头不语,自顾将马车内一并拿来的布条割下,缠在他身体上下伤处。 “我…在哪里……”他双眼迷糊,似乎有些分不清状况,再问道,“我是谁……是谁……” 红霜听他这么一说,终于抬起头看了眼面前这半死却未死的恶人,可仍旧只是一瞥。就听“嘶啦~~”一声,那把匕首割断徐锦腰腹被血染红的绷带,露出他腰间如同沟壑一般的一道伤口。 “别动…我解毒……” 紧接着,红霜割破手臂将鲜血滴入那沟壑伤口之上,这些娴熟如同家常的动作,看得徐锦瞪大了些眼睛。他吃痛有了些反应,能清楚地感觉到腰间传来的疼痛已经舒缓了许多,只不过这会他脑子混乱,已经记不起来他早就中毒这事。 “你是谁?干嘛要救我?”徐锦恢复了些气力,已能活动手脚,颤抖着后退,再次问道,“‘阑奴’是什么……什么人……我是谁……你是…你是派你来杀我的!?” “……”红霜割断最后一段布条,握着匕首凝视徐锦数秒,随即转身朝着马车跑去,刚跑出一段距离,她忽地一愣猛然回头,就听坐靠在原地的徐锦,他正抱着脑袋摇晃,口中碎念: “果如意…果如意……果如意在哪?快…快告诉我…我是谁……”徐锦双目黯然,“谁来救我……救我……” “你认识果如意?” 徐锦眼前先出现一双灰色布靴,抬头再一瞧便见到身着云纹火焰红袍的红霜。 “见过……”徐锦点点头。 “她在哪?”红霜口气有些急切,“带我去找她!” “我是谁……你知道么?”徐锦没有应声,而是这么问道,眼中透露的不再有一丝杀气。 红霜耐着性子再问了他几遍,得到的回答除了刚开始承认见过果如意之后,几乎都是在反问红霜,他是谁,又或者他叫什么名字。 “你带我去找她!找果如意!”红霜定了定神,这么问下去也没什么结果,连忙改个策略,问道,“你想知道你叫什么么?带我找到她,就能知道你是谁!” “真的?!”徐锦问道。 “千真…千真万确!”红霜不善说谎,只好补一句,“就当是看在我救了你一命的份上!带我去!” “好……可该往哪里去?我只是觉得好像见过这个人……”徐锦点点头,认可了红霜所说。 “你知道湖州怎么去么?”红霜想了想,开口问道。 “湖州……”不料徐锦听了“湖州”两字,突然又蹦出几字,“南敖……师傅……” “你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么?”红霜见他反应,壮着胆子拍了拍他肩膀,“喂?!” “走!去湖州!”这两字刺激了徐锦的记忆,他连忙跌撞着起身,先朝着马车走去。 “好!”红霜紧随其后,既然现在她与小雪的鱼坠都已在里华亭中遗失,小雪的下落她根本没有头绪,那就不如死马当活马医,去会一会这个果如意。 深林中,没一会两人便回到了马车旁,红霜见他伤势虽止住了些,整个人的颓势却倒没好上多少。 “我来吧!~你指路……”红霜这么说道。 徐锦点点头爬上马车,行动间只像个邻家男孩一般,丝毫没有先前那般血腥之气,坐到红霜身侧时,嗅到红霜身上散发出来的体香,他竟有些不好意思地低着头看向马车一侧,开口道:“直…直走,前面会有条河……” 红霜收回微微停留在徐锦身上的目光,攥紧缰绳振臂一喝,道:“驾!~” ------ [茹园] 园内几名婢女正低头给身下过膝高度的花木落水施肥,突然其中一名唤了声,众人纷纷逃到一旁。眼前一个妆戴富气的侍从,策马驾着辆马车冲入这园林之中将园内最靓丽的花木踏毁去大半。 “娘娘!到了!”那随从恭敬地拂起垂帘,低头说道。 马车已停稳,车厢内拂帘而出一名女子,先前施肥的那几名婢女,见了这女子纷纷拜跪在一旁,不敢多动。 就见那女子金色丝带结鬟束发,妆戴宝气华胜与凤钿,耳畔更有明珠络索,出帘四顾一周,方才探出全身,露出一身璀粲珠罗拂袖而立。 不过她还未来得及下马,便从马车身后便追上来十几名铁甲兵士将她围住,领头一名护卫将军拦在她身前。 紧接着一个太监连滚带爬地推开那护卫将军,挤上前来,满脸的委屈,拍着双腿一口哭腔。 “晋妃娘娘…晋妃娘娘……您可吓死奴才了,下回可得小心些呐,摔着了哪里,小榔头怎么去和皇上交代呐……”这自称为小榔头的太监,趴在地上做了个人肉板凳,刚好将晋妃接下马车。 “没有下回了!晋妃娘娘……这宫里,皇上吩咐过,不能随便乱闯……还请……”领头那护卫将军红翎圆帽之下铁甲裹身,随意系着只马尾,虽是满脸胡渣却是眼神冷峻,此刻他不由得露出一丝为难。 “怎么?我说话不顶用了么?噢?!~~我是看出来了,现在你们个个都是看我不得宠,所以都来冒犯我是么?!”晋妃衣袍一挥,声透娇蛮。 “不~,您误会了,我们阑卫都是护卫皇城,晋妃娘娘的话自然也听,不过最近不太平,前段日**里百花图失窃的事,惹得龙颜大怒…还请晋妃娘娘见谅。”那护卫拱手作揖道。 “少来!西宫其他几个走来走去,我也没见你拦着呀?怎么到我这里了,你就要搬皇上来压我?!”晋妃不悦道,“难不成这宫里的男人都被这狐狸精迷得神魂颠倒了么?!” “晋妃娘娘……”那护卫作揖求饶道,“还请不要为难属下了,我这就送娘娘回去东宫吧?” “回去?咦?你这护卫将军是新来的么?倒是棱角分明,长得还挺俊……”晋妃说着绕着那护卫将军走了几圈,眼透调戏神色,“你这么护着茹妃,皇上若是知道了,会不会多想呢?” “属下不敢,”那护卫将军半跪道,“晋妃娘娘还请……” “哈!~哈哈~!瞧把你吓得,借你十个胆子你也不敢!哼!茹妃呢?!人呢?”晋妃冲着一旁埋头不做声的几个婢女,喝问道,“问你们话呢!~她人呢?” 这话音才落,晋妃便见到左前方从屋角处走出七八个抱着花盆的宫女,从那些宫女身后传来一声婉柔之声:“我当是谁来了呢?姐姐怎会有空来这茹园……” 说话那女子身着淡紫花衣,一袭对襟襦裙编绣“梧桐引凤”,文鼎雕饰的腰带后垂交输;周身无玉且不妆头饰,如绢青丝只用朱色丝带结束成凌虚髻。 十六岁年纪时她已名传青州,已有“天下佳人,任家茹絮”之说,此时声随人至,行走间恍若般般入画,倾城之貌更似群芳难逐。 远观晋妃与那护卫将军时茹絮心中忽地一愣,目光落到那名新来的护卫将军身上好一会不曾离开,直到了晋妃身前,从她眉宇间透出的一丝迟疑这才消逝。 就听她躬身作揖,不卑不亢,开口又露丹唇素齿:“茹絮见过姐姐!” “别一口一个姐姐!我不就比你大几个月么?说得我好像多老似得!”晋妃显然不满被她称呼为姐姐,走近茹絮身旁,仔细打量道, “穿得这么不合规矩,连头饰都不妆戴,你就是这样博得圣上欢喜的么?我看你也没什么三头六臂呀?怎么好像是个男人见了你都成了傻子?!你看人家让你给迷的!” 晋妃这话说的正是那护卫将军,此时他正盯着与他侧脸相对的茹絮,表情显得有些复杂,也没顾及多少君臣之礼。 “嗨!~快低头!低头!”眼瞧着晋妃那贴身侍卫愤怒的眼神,小榔头急忙推了推那护卫将军,按着那护卫的后背,与众婢女一同低下头去。 第110章 波澜不惊 [茹园] “姐姐说的哪里话?就是‘老’一天,那也得要尊称一声老姐姐的好,”茹絮眼角瞥了眼小榔头那方向,收回目光盯住晋妃,有意加重了“老”字,听得晋妃瞪起眼睛,不过茹絮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再问责道,“姐姐这么莽撞就将园里的草药都糟蹋了,叫我如何与圣上交代呢?” “这些可都是百花图上少有的品种,圣上这两个月可正是因为丢了百花图而大怒呢,好不容易才命我种活了这些,你瞧……这下全没了,我该如何是好呢?” “什…什么草药?!”晋妃慌忙从脚下的草木之上跳开,支吾地问道,“这…这难道也是么?” “正是,姐姐不用躲了,你脚下之处,都是!”茹絮这时吩咐左右丫鬟将马车移开,拾掇起那些草药来。 “我…我不是有意的!谁知道你……怎么…你要去告?那你就去告吧!”晋妃先前显得惊慌的眼神骤冷下来,“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我们就比比看谁先死?!” “姐姐说的什么话,死有什么好的,我又怎么舍得要姐姐去死,”茹絮又鞠一躬,语气不愠不怒,“姐姐放心好了,圣上若是问责起来,我就说不知是什么孽畜过来毁了这些草木,绝口不会提姐姐分毫,这祸事我也担下来。” “你!”晋妃被这话气得脸红。 “姐姐若是没事,就请回吧?!琴儿送客!”茹絮衣袖轻挥,吩咐身旁一名绿衣婢女,自己则是转身过来摆弄残余的花枝。 “贱人!”晋妃指着茹絮大骂道,“你装得什么糊涂?指使手下杀了我哥哥!你们连当今国舅也不放在眼里!我…我陆蓉绝不会放过你们的!” “?!”茹絮半弯的腰身顿住,随即回头问道,“姐姐不妨把话说清楚?!又是杀你哥哥,又是杀国舅的,我可担当不起……” “呸!~心如蛇蝎的贱人!少装什么好人心!”晋妃再叫道,“我当初瞎了眼才会对你无话不谈!” 说着她又拿出一卷书信,砸向茹絮,怒道,“安明城传来的消息!你们任家杀了我哥哥!你让皇上冷落我不说,现在连我唯一的哥哥也不放过!你这女人真是狠毒!” 茹絮接住那书信,匆匆扫过那信内容: [信] 晋妃娘娘亲启:今国舅爷被奸人所害,尸身已在西王任家发现,现已按照国舅爷生前意愿返回夫余,请思芙公主节哀,此事已传告大王,叶赫那拉部绝不会就此善罢。——叶赫那拉柏禄 晋妃是漠北夫余国的公主,夫余与仓国交好时,嫁入宫中,不过茹絮还是第一次知道晋妃的姓氏,她曾听说夫余的叶赫那拉部族是夫余最为骁勇善战的三族之一,地位仅次于夫余当政的呼之吉策部族。 “任家对朝廷忠心耿耿,令兄贵为国舅,又是安明城主,我们怎敢害他?!”茹絮不卑不亢,回应道,“姐姐见不得我好,也不必费劲心思编说这假话,我从来都是想和姐姐好好相处,为何姐姐却总是三番五次要与我作难呢?!” “呸!~~”晋妃呸了一口,从她身旁女侍腰间拔出弯刀就朝着茹絮砍去。 “小心!~”那护卫将军叫一声立刻冲上前,岂料晋妃的女侍从一把将他抱住,锁住他手脚与佩刀。只这耽搁的瞬间,晋妃手中弯刀已经到了茹絮身前,宫中哪曾见过这等阵势,在场婢女侍从均是惊得一身冷汗。 夫余人人骁勇,就连女子也不例外,晋妃原名叶赫那拉思芙,嫁入宫中之前早就有不输男子的手脚功夫,只是入宫之后从来没机会再用上。原本得知兄长被杀后的晋妃就愤怒不已,刚才被茹絮的一番话所激,她瞬间忘了宫里的规矩。 只不过晋妃虽有功夫与兵器,却讨不到一丝便宜。茹絮入宫之前也是个江湖儿女,面对晋妃的狠招,两个回合内茹絮便已夺刀将晋妃压在膝下。 “公主!”那女侍从瞬间松手放开那护卫将军,叫一声就要上前帮忙,却不料这回换做了她被护卫将军擒住,被完全制住而不能动弹。 “安贝尔!~!”晋妃咬着牙喊叫道,“你还不出来帮本宫杀了她!安贝尔!” 晋妃话音刚落,茹絮便觉出一个身影不知何时早已停留在她身后,仿佛已经站了许久,一抬手就将她掀翻,茹絮只觉得两股劲风相撞,待她反应过来时,她已在那护卫将军的怀中。 “放…放我下来!”茹絮羞红侧脸,捶了那护卫胸口一拳。 落地后就见对面晋妃已被一名白发老者护在身后,那老者两鬓黑亮,眉心一道朱色纹路,着一身朱色纱縠襌衣,竖冠发簪之上悬垂着一枚鱼形玉坠,周身真气绕身,露出一副威仪。 “好身手!~可是名刀大夏龙雀?”安贝尔盯着那护卫将军手中的黑色佩刀,再注意到这护卫将军,再道,“我从未在宫里见过你!呵呵呵……原来是你……” “安国师?”茹絮眉头微皱,急忙打断安贝尔,问道,“难怪姐姐兴师问罪来了,趁着圣上不在宫中,就找来国师是想要对妹妹定罪么?只可惜你们夫余国的国师还管不到这里!茹絮不过是弱女子,定然不是安国师对手,你们只管动手,圣上回来后,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想害她,先从我身上踏过去!”那护卫将军举起佩刀上前,红翎圆帽之下透出一股杀气。 “两位息怒,安明城一事尚未查清,老朽更无意要与茹妃娘娘为难,这就请茹妃娘娘作个恩惠,今日之事就当是个误会,晋妃娘娘与我这就退出!~”安贝尔恭敬低头,将晋妃带向马车。 “什么息怒什么恩惠的?!你有没有搞错!安贝尔!本公主命你!命你现在就杀了这贱人!”晋妃不依不饶,指着安贝尔鼻头,骂道,“你是帮谁的?还是不是我们夫余的国师了?!你……” 晋妃没有再说下去,倒在了安贝尔怀中,就听安贝尔对着那女侍从吩咐道:“索绰络,带公主离开!” “公主!你……”名为索绰络的女侍从看了眼安贝尔按在晋妃颈脖间的手指,心领神会地点点头,“遵!” “慢着!她毁了这些草药,刚刚还要杀我,安国师能保证今后她不再来打搅我么?”茹絮挥袖,道,“若不然,我必然要禀告圣上今日之事!” “你派人杀我们叶赫那拉部的少主,我们也要告诉皇帝!”女从索绰络叫道。 “住口!”安贝尔将晋妃交到女侍从索绰络怀中,转身朝着茹絮躬身作揖,再道,“茹妃娘娘放心,事关重大,安贝尔定会查清此事,涉事之人的话一个也不会放过!” 安贝尔说着缓缓来到那些被毁去的草木附近,手中不知用的何物,洒出一阵粉尘,落在那些先前被马车冲撞毁去的泥地中。 茹絮与园内众人正不明所以时,又见安贝尔弯腰将手中流转的绿雾般真气盖在那片泥地之内,霎时间从泥地中便破土而出一些新嫩绿植,看得园内众人目瞪口呆。 “竟能…起死回生?”茹絮惊叹道。 “呵呵,敢问茹妃娘娘,何为生?又何为死?”安贝尔听茹絮一叹,顺口说道,“物极必反,死之极便是生,盛极而衰,生之末便是死。” “安国师高论……”茹絮应声,这时见安贝尔缓缓起身,朝她面露微笑,随手指了指新破土的嫩绿植。 “不过是毁去几株鬼针草而已,茹妃娘娘何需惊动圣上,老朽这戏法可解娘娘忧虑之一,晋妃一时冲动,今后也不会再来打搅这里,这忧虑之二亦是解了,这忧虑之三……” “圣上对茹妃娘娘如此宠幸,老朽自当什么都不知晓……更不会打扰茹妃娘娘…叙~旧……”安贝尔瞥了眼茹絮身前的护卫将军,且这话前后说得茹絮心头一惊,她没料到安贝尔不仅认出了园中所种何物,还猜出了她与那护卫将军是旧识。一时间她不知如何回应安贝尔,只好装作听得不清。 “告~辞!~”安贝尔颔首上了马车,命索绰络驾车离开了茹园。 “你们都下去吧……”茹絮吩咐左右离开,一会儿的功夫茹园之内只剩下她和那位护卫将军,两人相互对望了许久,都没上前。 “你怎么来了?”茹絮淡淡口气,打破沉默先问道,“好好的仙儒谷不呆,跑来河城做什么?” “我…我担心你……”护卫将军这时提了提红翎圆帽,目光愧疚,“这才……” “楚风!你我早已缘尽,”茹絮闭上眼,叹出一口气,“何必过来再让我难堪……” “是我错了…我不该放手的……”楚风将手中的刀柄攥得咯吱作响。 滴…滴…滴……滴嗒嗒啦啦……阴雨天似乎是憋了很久的委屈姑娘,这时终于落下它的眼泪,润泽了茹园内的溪流与花木,也将两人的心情潮湿。 “絮儿,你还在生我的气么……”楚风像是鼓起勇气一般上前捉住茹絮双手,她倒没有推阻任由他握着,雨中两人都渐渐被淋湿。 茹絮眼前这个满脸络腮胡须的男人,浑身散发着一股哀怨之气,可眼中却看不到半点恨意,满满的深情几乎要将茹絮陶醉,如果她还是他口中的絮儿的话。 “风哥哥……”茹絮抽出双手,仿佛梦醒般摇摇头道,“你既入宫,就要知道宫里的规矩,刚才你已被安贝尔识破,今后不要再来这里…宫中耳目众多…会引来杀身之祸……” “我管他认没认出来!”楚风再次上前,不过这次他被茹絮抬手推住,他着急叫道,“絮儿!我已经错过一次,这次我不想再放手!” “跟我走!”楚风摘掉红翎圆帽,祈求道,“絮儿!跟我走吧!这次我……” “茹妃娘娘!茹妃娘娘!喜事!喜事!” 茹园外又一名锦袍太监,领着一队人匆匆入园,远远见了茹絮正在淋雨,那太监急忙跳脚一般飞冲了上来。 ---------- 第二幕 华亭镇 结束,明日更新第三幕《 锦*湖州》 求花花,投票和收藏! 第111章 十二因缘 “诶哟喂!~茹妃娘娘!您怎么淋雨呢在!”那太监着急将茹絮搀扶到屋檐下,再冲着一旁的楚风骂道,“你这下人怎么回事?!让茹妃娘娘淋雨!?” “乌公公!他不是我茹园的下人,是……”茹絮看向楚风,朝他使眼色。 “我是负责守护西宫的……”楚风话还没说完,就被乌公公喝断。 “守西宫的!我怎么从没见过你?!你到这里做什么?!这里是皇上万岁钦点御建的茹园!你看看你!诶哟这园子里怎么弄成这样了!你看得什么守卫?!”乌公公环顾四周雨中的狼藉。 “乌公公,刚刚这里有几只孽畜闯入了园子,多亏了新来的楚将军,他是来帮我驱赶的,楚将军多谢了!你先退下吧!”茹絮再朝着楚风使眼色,见他犹豫着不肯离开,心中不禁有些欣喜,便没再催促楚风,而是再问向乌公公,道,“不知公公说的是何喜事?” “喜事!喜事!皇上万岁!又翻茹妃娘娘的牌子咯!”乌公公喜笑颜开,仿佛是翻的是他的牌子似的,“这回啊!还请娘娘您同去蓬莱山那边,说是有好东西邀您一同观赏呐!!” 这话并不是她头一次听到,不过此时的茹絮却听得有些强颜欢笑,她再次看向茹园内站着的楚风。此时两人对望不语,一人在屋檐之下,另一人还在雨中站立,迟迟不肯离去。 雨水已经完全湿透了楚风全身,茹园内很快就有了积水,觉出异样的乌公公回头一瞧。 噌!~~楚风拔出佩刀,雨水顺着黑色大夏龙雀刀背的圆孔冲刷着刀刃,化作浓黑的墨汁般液体坠落到地上。 “你…你想干嘛?!”乌公公畏缩后退,指着楚风喝道,“你还不去看守西宫大门!?留在这里作何?” “絮儿……”楚风这声唤音在雨水的覆盖下,已经听不真切,不过茹絮能从他的面部表情与口唇猜出来他在叫她,那张分不清雨水还是泪水的脸,让茹絮心中觉得有些生疼。 “楚将军!”茹絮大声回应道,“还不快回去?!你找的人已经死了!若是不信,日后我会帮你去传个口信!” “啊!对!茹妃娘娘已经开恩帮你了,还不快退下去?!”乌公公猜不出大概,只是顺口应声。 “谢娘娘!”楚风迟疑了半刻,双眼已被水帘覆盖,他大声说道,“这把刀是我心爱之人所赠,名曰大夏龙雀,说来神奇,每日只要我将它抱在怀中,它就能安抚我们这些曾去边远逃亡之人,如今……楚风答谢娘娘恩惠!特来赠刀!” 嘤嘤~嘤嘤~~~!大夏龙雀**在茹园之内发出一阵划破空气的鸣音。 茹絮心中纠结,欲动又不欲动,红唇轻启却又无声而出,只是眼睁睁看着楚风摘去头顶的铜盔,转身缓缓走出茹园。 “吓死了…可吓死洒家了,这哪来的山野莽夫真是,竟也能做西宫的守卫?!洒家一定要参他一句!”乌公公拍着胸口,长喘一口气,他怕刚才楚风对他们动手,做了刀下鬼。 “乌公公,容我去准备一番……”茹絮闭目深呼一口气,说道。 “不急!不急!这次圣上说让茹妃娘娘好好准备,三日后我再来领娘娘去蓬莱仙山!” “噢?!也好,你退下吧,我要去歇息了,这雨水来得太急太快,乌公公慢走,琴儿!送送乌公公!”茹絮话音一落,婢女琴儿立刻从后院内冲出,将乌公公送出了茹园。 茹絮行走在茹园内环成一周的木廊道内,走走停停,最后靠在一根木柱之上,发呆一般盯住园中那把大夏龙雀。 黑色刀身之下的泥地已经被墨色染黑了一圈,茹絮耳畔似乎响起一句似曾相识的刀语: 龙环大雀铭其背,利器当之翘楚,如风靡草,名冠神都,可怀远亦可柔逋。 大雨的茹园之中似乎又浮现野山河边那个赤膊上身而与她一同罚跪的人影,那个挥汗如雨总是朝她露出羞怯笑容的练功少年,那个轮廓英朗,分明曾说过要带她踏遍天涯的男子。 哐当!~随着倒下的大夏龙雀,一切幻影消失于前,茹絮这才意识到刚才不过是雨中的幻觉。 “娘娘~~乌公公送走了!”婢女琴儿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跪拜道,“不过,那个刚才进来献刀的将军…他好像……” “怎么?他还在?”茹絮背在身后腰间的手掌紧紧攥住,有些急切。 “嗯!娘娘要我去将他唤进来么?”琴儿从入宫时起就跟随在茹絮身旁,一向通人心思,她已经觉察出来茹絮与楚风的关系不一般。 “不必了!把那刀收起来吧!我去歇息了……”茹絮挥挥手转身回去卧榻之处。 连琴儿都看出来了,那就更不能再与他联系,若不然在这看似静悄的深宫之内,会害死许多人,楚风也好,她自己也好,远在安明城的任家也好。 茹絮心思如此,一手托着下巴支在桌上,目光呆滞般盯看另一手中握着的相思红绳。 口中念念语道:灵鹿车,逍遥挂,斗酒树下弈;红尘事,情人结,悲欢又离合。 ------ [河阳宫] 啪!~~哗啦啦,一地的瓷器与皮革布匹被毁得稀烂,紧接着一只金杯砸向安贝尔,落到安贝尔身前之时被他捉住。 “思芙公主!停手吧!要是这时皇帝过来,可就不雅观了。”安贝尔将手中金杯置于桌上,金杯刚落定,便被晋妃手中三尺长的弯刀砸碎,连同桌子也被劈成了两半。 “这是冷宫!你以为还会有人来么!?”晋妃大声叫着,因为用力过猛而有些站立不稳,女侍从索绰络见状急忙过来搀扶她。 “安!贝!尔!”晋妃一字一句,推开索绰络,将那把弯刀架在安贝尔肩膀上,再道,“我是叶赫那拉部公主!我再说一次!本公主要你现在!立刻!马上!去杀了那个贱人!为叶赫那拉柏禄报仇!” “我拒绝!”安贝尔一根手指抵消晋妃所有气力,将那弯刀弹开。 “国师!你太过分了!”索绰络拾起弯刀就朝着安贝尔冲来,招式凶狠,不过弯刀劈在半空被安贝尔手指夹住后不能再前进半分。 “你也陪着公主胡闹?”安贝尔再推开索绰络,来到大屋门前朝外探了探头,回身冲着索绰络吩咐道,“去看守外面,不能让人偷听!” “……”索绰络狐疑地看了看安贝尔,还是照办,“遵!” 紧接着大屋的门窗被关上,屋内的灯火变得更加明亮,安贝尔挥挥手让晋妃坐下。 “思芙公主以为我是怕他们么?”安贝尔开口道。 “难道不是么?” 安贝尔摇摇头道:“月前入宫盗走百花图之人是仓国江湖人口中的盗圣,此人带走的百花图不过是赝品,真的图在我们手中!” 说着安贝尔从衣袍中取出一卷画册,铺开在晋妃眼前。 “原来是你拿走的?”晋妃一脸惊讶,“你拿这个图做什么?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你不知道皇帝勃然大怒么?要是被他知道了,会连累叶赫那拉部族的!” “思芙公主听我慢慢道来,这百花图记载的是十二因缘,由无明缘行起始,直至缘生老死悲苦众生之象,若能得解此图,叶赫那拉必定重掌夫余,夺天时,取造化,就是踏平中原之虎的仓国,亦是不在话下!”安贝尔抚摸着百花图上篆刻的纹路与奇怪的蝌蚪状符号,露出一副憧憬之色,再道, “昔日毒师慕年年未曾解开此图,故而将所有百花图散布出去,后来几乎都落入了当时纵横中原的火凰教手中,可惜教主陌代秋后来作古千秋,火凰教就此分崩,也没能将此图解开……” “慕年年…那个杀我夫余第一勇士的刺客?这图原来是从她那里来的……”叶赫那拉思芙脑海中浮现出白衣慕年年的残像来,不解地问道,“你说什么十二因缘……那是什么?” “此图传自慕年年,却是一位天人所作,十二因缘撰写在百花图之上,这百花图即是十二因缘,传闻可解世间万物因果,可使人脱轮回以出离,超脱六道……”安贝尔有意加重最后几字,见叶赫那拉思芙表情茫然,知其不明所以,挥挥衣袖再道, “公主只需知道,有此图我就可助叶赫那拉一族重掌天下即可!” “也好,只要能助我父王,助我叶赫那拉,管他什么图,那现在不是有了么?我们这就回夫余!”叶赫那拉思芙立刻站起来,显得激动。 “公主还请再忍一段时日,百花图留存于后世有十二份,兵器者有三,药理部有六,其余为武功,我们这一卷只是属于药理。”安贝尔解释道。 “这么多……哼!那去哪里弄?分明让我白欢喜一场!”叶赫那拉思芙不悦道。 “思芙公主还记得呼之吉策大王手中持有的无字天书么?”安贝尔提起往事。 “记得!那个莽汉就是拿着什么天书,赢下我们叶赫那拉的,那个……就是百花图?”晋妃问道。 “正是!他就是靠着百花图上的武功才能横行夫余而无敌手!”安贝尔答道,“算上我们手中这一卷,夫余总共已有七卷,其他的几部老朽已经知道下落,公主不必担心。” “在哪?!那你还要多久?”叶赫那拉思芙着急道,“我昧着良心陪了那糟老头皇帝这么久,他竟把我打入冷宫!我也受够了!” “十几年前火凰教入主中原,搜罗天下异宝,其中就有十卷百花图,后来被中原那些蝇营狗苟联合才导致灭教,当时遗失了四卷,一卷流入宫中,一卷藏于剑庄,南敖夺去一卷,最后那一卷遗失的地方就在东海。”安贝尔言语中,眉心那道朱色纹路缓缓爬出一些青黑色细纹,他意识到变化,连忙点在自己颈脖间一处穴位,将那些青黑色细纹压了回去。 “安…国师怎会知道这么多?”叶赫那拉思芙觉得不可思议,追问道。 “公主是怀疑老朽么?”安贝尔转身盯住叶赫那拉思芙,眼中狡猾之色一闪而过,语气转为呵笑谈吐,“关押在呼之吉策围城内的叶赫那拉雷钧,是你的父王,也是老朽的救命恩人,我当报恩!所以你无需怀疑!” “安国师如何知道这么清楚?”叶赫那拉思芙觉得安贝尔答非所问,盯着他竖冠发簪之上悬垂的一枚鱼形玉坠,眼中透露出惊恐之色,恍然大悟一般叫道, “那个坠子!我想起来了!我见过!呼之吉策那个老贼手里就有!你们!你们是一伙的!” 第112章 叶赫那拉思芙 “公主竟见过这坠子?”安贝尔将他发冠上的鱼形玉坠取下递给叶赫那拉思芙,“呼之吉策手中有百花图,当然也会有这鱼坠,每一卷百花图都有一枚刻着时辰的鱼时令。” “当然见过!那老贼身上手脚都有这坠子!”叶赫那拉思芙看了看手中栩栩如生的鱼坠,果然如安贝尔所说,鱼坠眼目处篆刻着一个“寅”字,“这有何用?哪里能说明你们不是一伙的?” “思芙公主不妨想想,若是老朽与呼之吉策一伙,你还能活到现在么?呼之吉策巴不得叶赫那拉的人都死绝了,不是么?”安贝尔解释道。 “柏禄不是被害了么?!”叶赫那拉思芙提起安明城主之死,不依不饶道,“柏禄只是为了躲避呼之吉策那老贼的纠缠,才随同我到这仓国,连名字他都换成了中原人的,你们却还不放过他……” “是‘他们’,公主可别再把老朽与呼之吉策他们同流,我说过了,是为报恩所以才助你们叶赫那拉!”安贝尔再次提到报恩一事。 “我在宫里这么久,只学会一件事就是不能相信任何人,”叶赫那拉思芙言及此处,愤恨不解,再骂道,“除了那个贱人!都怪我信了那个贱人,跟她说了那么多……” “公主放心,只要你按我说的去做,茹妃的人头老朽一定替你取来,”安贝尔矛头直指茹絮,见叶赫那拉思芙犹豫,他再道,“若是思芙公主还是不信老朽,那老朽只好再如实说些鄙陋之言了。” “你说!” “帮叶赫那拉并不只是为了报恩,火凰教从戎羌而来,却被中原人绞杀,我要报的还有中原人的杀戮之仇。”安贝尔说道。 “火凰教?与你……你是火凰教的人?”叶赫那拉思芙与安贝尔对视着问道。 “正是!”安贝尔颔首答道,“老朽本是火凰教昔日护法忽利贝尔,火凰教被中原人所害之后,教主与十万教众被杀,老朽重伤未死机缘之下被叶赫那拉雷钧,也就是你的父亲所救,老朽受他所托,随行公主,一来护你周全,二来拿回本属于火凰教的百花图……公主可还有疑虑?” “原来如此……那柏禄之仇何时才能报?”叶赫那拉思芙端坐下来,捏着座椅的扶手,她现在只关心叶赫那拉柏禄之事。 “公主以为柏禄为何去安明城?”安贝尔问道。 “远离朝廷和夫余的纠缠,为求自保!”她答道。 “非也!”安贝尔摇摇头,露出皮肉笑意,“安明城十几年前就是火凰教的总坛,柏禄十分清楚,所以才与公主提出要去守城,实则是去安明城搜寻百花图,可惜安明城如今只不过是个空壳,他不听老朽所言招惹离怀鹤,这才遭来横祸。” “柏禄是去找百花图?离怀鹤又是谁?”叶赫那拉思芙追问道。 “公主曾经见过的,不过久居深宫想必早已忘了此人,”安贝尔手抚白须,若有所思,少顷之后才再次开口,“他就是公主嫁入仓国晚宴上,为呼之吉策一族算命的先生。” “是那个算命的!”叶赫那拉思芙再次站起身来,安贝尔点醒了她多年前的回忆,那个一身青衫,眉眼带笑的算命先生仿佛又出现在她身旁,她脑海中立刻浮现当时的测算之言。 “鱼化阴阳合九州,无心才显慕青丘;时定乾坤分秘宝,不为昆仑道玄藏。”她回忆着念出这一句。 “公主还记得这句预言!”安贝尔点头称是。 “那个算命的…不是在晚宴上被呼之吉策那个老贼斩了么?怎么还活着?!”她觉得好奇,明明亲眼所见离怀鹤被砍成了肉渣,叶赫那拉柏禄怎会去招惹这个离怀鹤,若是招惹,又从何去招惹? “呵呵呵……”安贝尔笑着摇摇头,“教主尚在时,都对付不了离怀鹤,呼之吉策那点本事怎么可能杀得了他,老朽这么多年来,静观江湖上风云聚变,这每一处都少不了他……” 安贝尔言语中开始透露出敬畏,“此人恐怕已经参悟了十二因缘,所以才相机天道而行,四处拨乱世间恩怨,柏禄道行尚浅,招惹他怎可能会有什么好下场……” “难道凶手是这个离怀鹤……不是西王任家?”叶赫那拉思芙问道。 “是与非皆可,这凶手若是推给离怀鹤,我们一时半会根本讨不到半点好处,一定要是西王任家才对我们有利!”安贝尔打开话匣,却又顿住,“思芙公主若是同意不去招惹离怀鹤,老朽再说下去……” “被呼之吉策砍成那样都没死,我要去招惹他干嘛?你说下去!”她好奇,选择接着问下去。 “好!我先问思芙公主几个问题,既然百花图记载的东西如此厉害,呼之吉策为何迟迟不南下,攻打仓国呢?此为一问。”安贝尔道。 “仓国势大!他不敢南下!要是敢冒然南下!我们叶赫那拉定然要夺回夫余!”叶赫那拉思芙答道。 “非也,思芙公主还不知道叶赫那拉部归顺呼之吉策的五万战士早已被坑杀殆尽了吧,呼之吉策并非因为叶赫那拉才不敢南下,而是他中毒病危,膝下独子尚在仓国关押,”安贝尔能从叶赫那拉思芙的表情里读出怒火,他再问道, “身为长子的柏禄已死,公主要去取回夫余,凭何去夺回?思芙公主可别忘了,叶赫那拉的首领雷钧尚在那围城之内……” “这……还有其他哥哥们呢!等我…等我……”叶赫那拉思芙语塞,她要与叶赫那拉部族里应外合,可拿什么里应外合?从夫余过来之时,所带随从甚至连叶赫那拉柏禄都算上,也不过几十人。 “思芙公主看来也不知道你那些哥哥们都投靠了呼之吉策,唯一抵抗的只剩下公主一个势单力薄的弟弟云禄……” “云禄怎么样了!?”叶赫那拉思芙打断安贝尔问道。 “云禄已死……”安贝尔答道。 啪!~哗啦!~~叶赫那拉思芙一刀砍向安贝尔,将他身旁的地砖砍碎出一道痕迹。 砰!~女侍从索绰络踢门而入,冲到两人之间。 “索绰络!谁让你进来了!?再去外面守着!”安贝尔挥挥手吩咐道,不过这次索绰络没有听从,而是护在叶赫那拉思芙身前。 “出去……”叶赫那拉思芙丢下弯刀,气喘不止。 “公主!?你怎么样了?是不是国师欺负你了?!”索绰络表露关切。 “我叫你出去!” “遵!”索绰络乖乖出去将门关好,回到原来看守的点,一脚踢出去许多碎石子,惊走来回飞窜于宫墙与树木之上的十几只白颈黑乌鸦,口中骂道,“该死的乌鸦,天天守在这里!真是晦气!” ------ “你外出数月,是否亲眼所见却不救云禄和柏禄他们!?”叶赫那拉思芙觉得安贝尔亦是可恨,她的怒火已经烧红了双眼,“安贝尔!我们叶赫那拉一族救了你性命!你为何不救他们!?” “思芙公主息怒,老朽虽不在场,即便在场也非老朽一人之力能救得他们,”安贝尔摇摇头否认自己亲历,“这就是老朽第二问,若是势孤以何为战?” “……”叶赫那拉思芙低头不语,安贝尔的话没错,势孤以何为战? “仓国向来觊觎北夫余的风穴山脉,既然夫余势弱,为何他们不现在毁约攻打?一举夺下夫余,化作仓国疆土?此为第三问!”安贝尔问道。 “既是盟约,又怎可轻易撕毁?他们不动,是要等呼之吉策毒发死掉!”叶赫那拉思芙思考了下,这么回答道。 “非也,天下间没有永远的朋友,有的只是永远的利益,”安贝尔再次摇头否定叶赫那拉思芙的回答,“十年前定下的盟约根本不值得一提,仓国也不是顾忌呼之吉策,之所以按兵不动,是因为仓国本身就十分不太平,四个元帅镇守四方,看似国泰民安,实则暗流涌动,只需要一点火苗就可毁去它百年根基!” “我听不懂……安国师直说好了,不用拐什么弯子!”叶赫那拉思芙语气有些急躁。 “四个元帅以西王独大,南敖次之,两人极度不和,数年前曾有过多次交锋,此为患之一;仓国设下四处大狱,除去青州独立在东,其他三处为淮集、毓州、湖州三州相连在西王所管辖地界之内,且所关押的正是昔日祸乱的俘虏,以戎羌居多,此为患之二;仓国安明城一带尸毒祸乱遍布,且无药可医,寻常兵士沾者即废,此为患之三。”安贝尔如数家珍一般,罗列出仓国隐患。 “尸毒……”叶赫那拉思芙怀抱双臂,点着下巴若有所思,“夫余也有过尸毒……叶赫那拉差点就被这毒毁去……” “正是!夫余第一勇士,叶赫那拉勾陈就是被慕年年所使的尸毒所害!”安贝尔点点头回应道,“当年夫余叶赫那拉部族的尸毒就是仓国西王所布下,他们欲要夺下叶赫那拉族人守护的风穴山脉,只不过他们没有料到呼之吉策投靠了皇帝,还执掌了夫余!” “我听皇帝说他最忌惮的就是西王与南面那个人,这么看来呼之吉策这老狗投靠了皇帝,西王才不敢夺取风穴山脉……”叶赫那拉思芙接下这话来,在脑海中思虑了番。 “正是!呼之吉策也算是阴差阳错帮了叶赫那拉部一把,”安贝尔露出欣慰神色,夸赞道,“思芙公主知道为何叶赫那拉雷钧这么多子嗣,老朽偏偏要留在你身旁么?” “为何?!”叶赫那拉思芙问道。 ------ “你比他们任何人都要聪慧,只要能压住心中的怒火!执掌夫余,复兴叶赫那拉有期可待!”安贝尔笑着答道。 “呼之吉策迟早要死!”叶赫那拉思芙心中怒火冷静了下来,她目光冷峻,“若要复兴我叶赫那拉部,仓国这虎狼一定要除去!安国师!告诉我…如何毁了它!” 安贝尔躬身作揖,嘴角微扬。 第113章 恶果为仓 安贝尔躬身作揖,嘴角微扬,再道: “恶果为仓,食天之禄,所行者为天道,若是之前,老朽定要劝你顺应天意,”安贝尔来到窗边,推开窗户探出头去,此时那阵急雨已退去,夜空星罗棋布。 他遥指天空一处明星,再道,“老朽观星已久,夫余国运当系北之玄武七宿,思芙公主定是那女宿土蝠,所要颠簸五谷,去弃糟粕,五谷为‘仓’,糟粕即是‘祸源尸毒’。” 叶赫那拉思芙同看向北面天空,顺着安贝尔所指,果见一星群组合状如“女”字,与远处女侍从索绰络对望一眼,便将窗户关上。 “安国师的意思是……唯有‘尸毒’才能毁了仓国?”叶赫那拉思芙问道。 “上有星官名‘十二国’,下有天人所作十二百花图与鱼时令,这正是天意!”安贝尔弯腰再次作揖,“仓国气数将尽,顺天而为才为上策,思芙公主何不取而代之?!” “取而代之……呵呵,”叶赫那拉思芙咧嘴一笑,问道,“要我做什么?” “将柏禄之死归罪于任家!南敖一定会针对西王,引他们争斗!仓国最大的两个势力若是能互斗!尸毒的祸乱必定无所顾及!已是大乱之象!”安贝尔答道,“思芙公主要做的就是一个字‘等’!公主以为如何?” 安贝尔说完之后,叶赫那拉思芙坐靠下来,仰头闭目好一会之后,才开口问道:“安国师想得似乎过于简单了……” “噢?愿闻其详!”安贝尔嘴角再次微扬,说道。 “柏禄之罪我们尚且可以如愿归于任家,虽说任家是西王下部,安国师如何就能断定南敖一定会因此针对西王?况且又如何断定尸毒祸乱会无人去顾及?这大乱之象只需将安明城封死,何来祸乱之说?”叶赫那拉思芙问道。 安贝尔闻言躬身作揖,他当真没有看走眼,叶赫那拉思芙确是王道人选,他在心中如是说,起身后掩住笑意,答道: “思芙公主所虑之处同是老朽所虑,其一为无药可医的尸毒,老朽既要用尸毒祸乱中原,岂会只有我一人之力,火凰教所有人都可为思芙公主尽一份力,其二要让南敖兵戈于西王,也不是难事,南敖义弟陈远之半月前就在安明城附近,只要在安明城杀了他,依照老朽对他的了解,他必定会借此大做文章!” “安国师…不是说……火凰教亡了么……”叶赫那拉思芙举手托腮,她越来越看不懂眼前这白发老头,可不得不忌惮他。 “哈哈哈……”安贝尔出乎她意料地笑出声来,他点点头却出口否认,“老朽不是在思芙公主眼前么?既有我,那再有别人又有何不可?” 叶赫那拉思芙没有再追问火凰教一事,对现在势单力薄的她来说,并没多少筹码是可以让她来挑选的,只不过她还是要问:“那你如何杀了陈远之?他必有人护卫。” 这一声问话之后,安贝尔笑着拿出衣袍中一枚八角零陵香,垂在手心,亮银色八角零陵香布满了蝌蚪状纹路,八个镶刻绿玉的圆点在灯火之下显得异常亮眼。 “这是……何物?” “思芙公主不认得并不奇怪,这本是绝密之物……”安贝尔话音刚落,从大屋木柱之后的阴影之内缓缓走出一人,黑衣黑脸,双眼全黑无白,周身缠满漆黑的缎带。 叶赫那拉思芙见了不禁仓皇跌倒在地,她认得这人,仓国皇帝御前寸步不离的守将影舞。 “影…影舞?!”她语气有些慌乱,万没想到会有影舞一直藏在这屋内,“安贝尔?!这是怎么回事?!影舞只听皇帝的,这下…这下我们都要完了!” “思芙公主莫慌!”安贝尔安抚起她,“影舞,你来说!” “吾乃阑奴首领影舞,”影舞指着安贝尔手中的八角零陵香,沉声道,“只遵从八角零陵香……” “……”叶赫那拉思芙看了看那只八角零陵香,立刻明白过来了,她问道,“你不是贴身保护皇帝呢?莫非…莫非那是安国师下的命令?!” “……”影舞没有回应。 “安国师从何得来这东西?”她好奇连阑奴首领都要听从的八角零陵香,安贝尔是从何而来的。 “河城的守卫已经大不如前,能让南敖与西王有所忌惮这要多亏了听命天子的阑奴,所有人都知道杀手组织阑奴,却没人见过阑奴,才是它的可怕之处。”安贝尔答非所问。 “那……”叶赫那拉思芙迟疑一番,她知道她问不出来,便转口问道,“安国师可否将它交给我?有了阑奴相助,这宫中的皇帝已是虚设!我随时都可让影舞杀了他!” “自然可以!不过……”安贝尔笑笑将那八角零陵香收入怀中,“等时机到了,老朽自会交出来,暂时由老朽来保管,思芙公主看如何?” “也好……”叶赫那拉思芙点点点,此刻即使被拒她依然要装作面若止水不起一丝波澜,问道,“安国师……是要让影舞去杀陈远之么?” “吾已派出天字却要、地字徐锦,陈远之…已经死了……”影舞答道。 “好!”叶赫那拉思芙喜道,“那今后河城乃至整个仓国就是我叶赫那拉的天下!” “你回去吧,不能让皇帝怀疑,”安贝尔吩咐声落,影舞立刻销声匿迹,一切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再听安贝尔道,“老朽知道思芙公主要八角零陵香所为何事……” “噢?何事?”她问道。 “三日后,蓬莱仙山皇帝会与茹妃一同前去仙山悟道观景,思芙公主若是想杀了茹妃,老朽就让影舞在那时动手吧,如何?”安贝尔摸了摸胡须笑道。 “嗯…呵呵……”叶赫那拉思芙捂嘴浅笑,“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安国师,就依安国师的意思,我要将那贱人碎尸万段!以解我心头之恨!” “这恩怨了过,昔日的思芙公主也该满意了,今后还请思芙公主以复兴叶赫那拉为首要!”安贝尔作揖道,“时候不早,老朽先退下,思芙公主好好休养……” “安国师说的是,”叶赫那拉思芙在安贝尔临开门前,再发问道,“安国师!” “思芙公主还有何事?”安贝尔只是回头并未转身。 “安国师除了报恩,就只是想复仇中原么?” “思芙公主以为呢?” “思芙也以为是,安国师恩仇必报,快人快语!思芙佩服!” “老朽不过是顺应天意罢了!”安贝尔颔首,推门而出。 巡视四周的索绰络见安贝尔推门而出,观望到叶赫那拉思芙正托腮低头,直到安贝尔出了她视线,她才落下屋顶回到屋内。 “公主!他没有为难你吧?!”索绰络露出关切,见她还在低头不语,以为身体不适,再问道,“公主?!” “索绰络!”叶赫那拉思芙抬头,眼中露出寒芒,她问道,“你与安贝尔交手能有几分胜算?” “最多两成……”索绰络一愣,问道,“公主要我去杀了他么?只要公主开口,即便索绰络武功不敌他,也要助公主一臂之力!” “不……你先下去吧……”她有些失望,不知该拜托何人,突地她眼中一闪,急忙唤住索绰络,“等等!” “公主还有何吩咐?!”索绰络问道。 “你去把今天在那贱人园子里遇上的护卫将军叫来!”她露出笑意,从楚风与安贝尔交手的那几招看来,她觉得楚风的武功似乎不低。 “遵!”索绰络应声点头。 “等等!”叶赫那拉思芙再次唤住索绰络,扯下一段白布,提笔挥墨写下数笔。 “公主何事?!”索绰络不明所以,问道。 “不能让安贝尔发现,也不要现身,用弓箭把这东西传给他!”叶赫那拉思芙说着将手中写字的白布交于索绰络。 “遵!”索绰络点头飞出河阳宫。 目送索绰络离开,叶赫那拉思芙来回踱步后打开衣箱一阵翻找,将她随嫁时带来的夫余衣衫取了出来。不一会儿她便换了个着装,镜中白罗制冠,革带金扣,而身着五彩羽衫的叶赫那拉思芙在这无人时开始翩翩起舞。 ------ [西宫城门] “将军!~将军~!不能再喝了!”几名肩甲兵士一边哀求,一边伸手来夺楚风手中的酒坛,“现在是西宫门口呢~!” “对!~将军!我送您回去歇息一下吧,在这喝酒可是大罪过!”“是啊!~宫里这才太平了几日,要是被皇帝万岁瞧见了,可是要掉脑袋的……” “你们…拿来!~”楚风夺回酒坛,抱在怀中一副醉态,指着那些兵士笑出声来,“呵呵~…呵哈哈哈……看把你们吓的……皇帝老儿哪里会来看你们…这会…这会说不定在跟谁…跟谁……跟谁……” 楚风瞧着茹园方向,嘀咕声变得断断续续,再一把推开上前阻挠的兵士,抱起酒坛咕咚几大口下肚。他仰起头摇晃起来,陶醉一般指着夜空的星辰,点数起来一副痴狂之态。 嗖~!~一支飞箭射中楚风怀中酒坛。 哐啷~!酒坛碎裂落了一地,酒撒一地,楚风的心绪也醒了一半。 “有刺客!~”“站住!抓刺客!”“别让他跑了!”城门附近的兵士夺过火把追着射箭那黑影而去。 “将军!~你没事吧?!”靠近楚风的几名落后兵士见他将飞箭拿在手中,依旧上前询问。 “去…去追……”楚风挥挥手让他们离开,待城门附近空无一人之时,楚风这才松开手掌,打开飞箭上缠裹的布条。 布条已被酒水弄湿,墨迹在楚风握住的那小段时间内,已被化开,只能辨认出几字: [文] “三日内,杀了xxx,否则茹xx死。” 楚风觉得刺客不会无缘无故给他传信,当他扫过“茹”字与“死”字之时,立刻冲向了茹园。他不知道这上面是要让他杀谁,当下只想快些见到茹絮。 第114章 蓬莱秘境之一 [茹园] 吱!~~~茹絮悄悄推开门来到茹园,连同琴儿在内的婢女都被她打发去了别处。 思前顾后一阵之后,她有些心慌,还在担心楚风未离开,此刻她正怀抱几件干爽衣袍探到茹园入口处,里外四下观望。她已将发簪取下,只简单用一条紫色发带束好及腰青丝,那身淡紫编绣“梧桐引凤”的对襟襦裙也换成了琴儿她们常穿的紧致广袖罗衫。 “他…走了么……”茹絮没有找到楚风人影,悬心放下却又有些失望,“呼!~~…走了…也好……” 思及此处,茹絮叹一口气,转身就要返回茹园内,就听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踏踏踏~~…… 一转身,那张熟悉的脸孔几乎与她迎面撞上,她还未发话,便被楚风一把抱在怀中。 “絮儿…你没事就好……”楚风温和的声音伴随着粗声喘气音,liao得茹絮耳根赤红。 “楚…风…风哥哥……”茹絮从楚风怀中挣脱,将她怀中衣物举到两人之间,“淋了那么多雨…你…你换些干净的衣服吧……” 楚风接过茹絮递来的衣服,瞧见青色布衣之上那些突兀的粉色小碎花补丁,不禁心中一暖,这些衣服竟都是茹絮曾为他缝补过的。 “絮儿……”楚风言语有些凝噎,眼前之人完全不似先前“茹妃”般威仪生冷。 “风哥哥……呵呵……”茹絮红着脸,一如当年那个提着小竹篮在他身旁嬉笑跳跃的少女,露出一丝俏皮,冲他道,“你这么大人了,怎么还哭鼻子!?” “我……”楚风再次抱住茹絮,口中呢喃道,“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风哥哥……你在说什么?”茹絮缓缓抱住楚风,贴在他胸口,闭着眼道,“我不是好好的么……” “嗯!”楚风轻应一声收起那字布,紧紧将她拥住。 ---·--- [蓬莱秘境·浅石滩] 几只花翎飞鹰盘旋于半空,目光紧盯着下方一块平坦巨石,巨石之上躺着嘉念,在他身旁一只黑白花纹的猴子,脖子上挂着一只中空的八角零陵香,正专注地吃着怀中的碧绿小果子。 嘉念眉头跳动,时不时面露傻笑,娇羞一般翻转身子,一把抱住那黑白花纹猴子,惊得猴儿“吱吱”挠腮,急忙扔了他一脸的果子。 他在做梦,美梦流转未醒。 [梦] 红灯烛影,喜彩妆容,四周围彩绫穿梁,墨宝悬柱。 嘉念仰躺在堂中一张虎皮卧椅上,身旁围满了山珍海味,他一手红褐大鳌虾,一手萝卜大小的人参。 一会儿张嘴从烤肉上咬下口熏好的脆嫩酥皮,朝后一仰身后两个执扇丫鬟立刻上前喂他一杯琼浆玉液;一会儿腿脚一伸,便有人给他捏拿按揉,眼前端的出现十几个花枝招展身着天工桃衫罗裙的舞女儿,只不过这奏乐有些不合时宜,怎么听怎么像是陈旧而转不动的竖轴老板门发出的“吱吱”声。 又一眨眼,那群舞女之中,红霜锦袍加身,顶凤冠,着霞帔,一脸娇羞胜腮红。旋转跳跃从那堆舞女之中迎上他身前。 “嘿嘿!~嬿儿!!~你真漂亮!”嘉念嘿嘿笑得一颤,巴望着眼前低头的红霜。 几乎未有停顿,红霜动作轻灵如风,玉臂绕上嘉念颈脖,纤指捉住一把圆珠喂入他口中,一颗、二颗、三颗、四……直到嘉念口中被塞的满满,她还不停手,到后来完全不是在喂,动作粗鲁无比,更像是在捣药一般,塞得嘉念嘴巴鼓成两个圆球。 “唔唔!~嬿…唔…唔……”嘉念快喘不过气来,再一眨眼眼前的红霜分明已变成个毛脸的怪物…… ---*--- “唔!~呸!呸呸!嬿儿我还没吃完……”嘉念终于睁开眼睛,从梦中醒来,瞧见眼前这一幕,他不禁呆愣住,一副睡梦未醒的表情。(“!⊙﹏⊙!”) 眼前并没有梦里那些,仅有一只浑身黑白相间条纹的小猴子,它正在不停地往嘴里塞着一些青绿色的小果子,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嘉念,像极了人在嗑瓜子的模样。 “阿噗!~~~,呸呸,这什么东西,咳咳,差点呛死我了。”嘉念一会儿的功夫,就把嘴里满满的小果子吐了个一干二净,他指着脖子上挂着八角零陵香的黑白小猴,骂道,“哪来的傻猴子!敢往爷爷嘴里塞这东西,还偷我的宝玉!” 不过黑白小猴并不理他,不跑不叫,只忙着在捡嘉念扔掉的小果子。 “我不是……被那个大蛇吃了么…这里又是哪里……”嘉念心中一惊,环顾四周围,似乎他是在个干涸了河水的浅石滩之上,所在脚下则有块巨石,距离巨石不远处,布满了一人多高的草丛。 “啪!~~啪啪!~”嘉念急忙从脸到脚挨个拍了一遍,除了痛,还是痛,“不是做梦……难道我刚刚遇见嬿儿才是做梦?” 嘉念顿时眉眼一皱,也不管自己是在哪里,屏住呼吸慢慢地靠近那小猴子,嘴里念念有词道:“好你个蠢猴子,害得我美梦泡汤了!现在居然还想捡那些硬得跟石头一样的东西来噎死我!你个臭猴子,待会看爷爷抓到你……” 黑白猴儿仿佛是听懂了嘉念所说,举着果子上窜下跳在一块大石头上,异常灵活。嘉念与其说是在扑那猴子,倒不如说是在被那猴儿戏耍,好半天,不止没扑到,他脸上和衣服都破了相。 “你…你…你!站住!”嘉念气喘吁吁,指着小猴子喝道,“爷爷叫你站住!今天我非要教训你一顿。” 也许是猴儿蹿累了,嘉念这话说完时,他成功地抓住了猴子的腰身,这时却见那小猴子顺势拾起它手边一只木棍,对着嘉念就是当头一棒。 “妈呀!你个臭猴子,好疼,下手这么重!”嘉念捂着额头,瞧见小猴子竟然捂着嘴在笑,顿时气急败坏起来,“哎?好家伙,你是个猴子精么?还能听得懂我说话?” “唧唧唧唧!~”黑白猴儿点点头。 (“!⊙﹏⊙!”) “哈?!活见了鬼!”嘉念一副惊呆面色,不禁瞪起了大小眼,但也不是不能接受,他想想玄蛇与血仙罗那种怪东西他都见过,这会遇上一只能听懂人说话的猴子,这又算什么呢? “我听说猴子是通人性的,喂!不打了!不打了!你有名字么?”嘉念问它,见小猴儿摇摇头,他煞有介事地思考了一番,又道,“我看你又黑又白的,干脆就叫你黑又白好了,喂!黑又白,你快过来。” 嘉念随便给它取了个名字,一招手,黑又白果真扔掉木棍就蹦了过来,熟练地爬上嘉念的肩头。 “哇,哈哈,这一定是个猴子精,还真是厉害啊!” “唧唧!~唧唧~!” “你说什么?”嘉念问完这话,就暗骂自己变傻了,就算黑又白能听懂他说人话,猴儿的唧唧声,他哪里能听得明白。 这时黑又白一边吃着小果子,一边还不忘再往嘉念手中塞上几颗。 “又是这果子?!”嘉念犹豫了下,还是不想吃,“我不吃,这东西跟铁珠子似的,吃了我不得噎死……”见黑又白愣愣地看着他,似乎他不吃就是不给它面子,嘉念有些作难,又道, “黑又白?!你就没有别的东西能吃的?比如?香蕉!你不是猴子么?连香蕉都不吃么?”话说完,见它还是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嘉念只得拿起一颗小果子,头一回被只猴子弄得难为情,“好好!~我吃!吃就是了!” “唧唧唧唧!~~”黑又白发出警觉的叫声打断嘉念。 “行了!行了!我吃个还不行么!”嘉念一口将那小果子吞下,却见黑又白这时指着大石块外面的草丛,再发出几声叫唤后,四只兽爪张开跳着脚朝后蹦开。 草丛中很快传来一阵窸窸窣窣之声,那阵越来越大的摩擦声叫听的人心中十分毛躁,嘉念急忙跟着黑又白后撤,双手抓住黑又白肩膀,与它一同躲在大石块之后。 伴随着摩擦声,那些草丛亦是开始摇动,不一会就从草丛中探出一个布满黑白条纹的大脑袋,嘉念一见顿时叫唤一声,引得那大脑袋侧目过来,这时一人一猴同步躲回那大石块后,不敢探头。 “玄…玄蛇……”嘉念有些腿软,华亭遭遇的那只血盆大口,他还历历在目。 感觉着半天没动静,嘉念又再次探出头去,玄蛇已经不在刚才的地方。 “呼!~~~这是幻觉么……应该是幻觉吧……”嘉念拍拍胸口,自我安慰地从大石块后面走出,为掩饰心虚他还跳了几步,不过立刻他就汗颜,就在他眼前将他整个人罩住的影子正缓缓上升。 “玄…玄…玄蛇……”嘉念跌倒在地,颤抖着嘴巴,叫道,“妈呀!~不是幻觉么……” “唧唧唧~~……”黑又白这时已经在草丛另一远侧,向嘉念挥动猴爪。 嘉念明白黑又白的意思是让他跟上,远离玄蛇,怎奈他头皮发麻,双腿都被吓软了下来。 这时扬起脖子的玄蛇吐着信子缓缓探下头来,它冲着那堆黑又白丢下的小果子张开血盆大口,连同地面那些碎石也一并吞了下去。 “你…你……你吃果子吧……别吃我了!”嘉念开始朝后退着爬去,目标直指黑又白所在之处,可他还未爬几步,便又惊叫起来,“额~~~啊!!~又是这东西!” 地面的碎石滩颤动之后现出几道裂缝,无数长白骨从中射出缠住了玄蛇,玄蛇如同一条落入陷阱的猎物,不停翻转着身子,没过一会它已被扎得如同一只刺猬,再被那些长白骨缠住。 就在这些长白骨要将玄蛇拖入裂缝内时,上空那几只花翎飞鹰发出鸣叫声,从上空冲了下来利爪撕咬着那些从裂缝中窜出的长白骨,瞬间咬断十几根长白骨。 “啊…啊…啊……啊!~别咬我!是你?!”嘉念呆愣地说不出话来,突地他手臂传来一阵疼痛,转脸瞧时,黑又白再咬了几口,“哎呀!疼~疼~!” “唧唧唧唧!~~”黑又白拖着嘉念,指着远边的草丛龇牙咧嘴。 “够意思!你是个好猴子!”嘉念连忙跟着黑又白冲向远边的草丛,快到草丛时,嘉念再回头一瞧,那些咬断长白骨的花翎飞鹰已经带着战利品回到半空,飞向云雾中隐隐可见的山尖。 而这场短暂的恶斗结束之后,长白骨已将玄蛇拖入地缝之内,一些被咬断残留下来的长白骨之上,则是爬满了数不尽的斑斓蝎虫,这些蝎虫此刻正聚在那些长白骨上撕咬,发出一阵阵刺人耳膜的怪声。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嘉念咽了咽口水,只觉得嗓子都快要冒烟,再也不敢多停留一步,跟着黑又白,一人一猴钻入草丛在树林中奔跑起来。 第115章 罐中之酒 [蓬莱秘境·深山树林] 嘉念跟着黑又白在遮天蔽日一般的树林中跑了不知多久,他已是上气不接下气,从茂密的树林中探出,紧接着钻入了稍微稀疏些的另一片林子,再回头时已经看不到玄蛇的影子。 “呼!~~等等~…等等,我跑不动了,”嘉念按着膝盖,不停回看身后,埋怨一句,“应该追不上来了,我可真倒霉,怎么老是碰到这东西……” “唧唧唧唧”黑又白发出叫声,指了指远处,一溜烟地爬上其中一棵,爬到一半再冲着嘉念“唧唧”了两声,似乎是要让他也上来。 “这树还真粗啊……”嘉念站在树下不禁感叹道,眼前这十数人才能合抱过来的粗壮巨木,着实让他汗颜,眼见黑又白来回不停地在树干上叫他,他只得硬着头皮往上,依旧是埋怨,“喂!我说…你又不是鸟,跑去树上建什么窝?!别叫了!我又不是你们猴子!哪能爬得这么快!” 树干很粗,但是与寻常树木还有些区别,这棵粗木从地面开始便生长出了枝桠,一直延伸到了顶部,要说往上爬也不是多大的难事,只需爬的人有些耐力即可。 偏偏嘉念连半吊子武功都算不上,不单用不上真气,连耐力也差得离谱,距离黑又白还有至少一半的距离,他便爬不动了,磨磨唧唧之后就想放弃。 “我爬不动了,不去了…不去了……你这猴子好好的洞穴不找个,爬什么树……”嘉念说着就要往下退去,尽管耳旁传来黑又白的尖叫声,他对下去这事表现得义无反顾,直到最后一个枝桠时,他才停住。 因为树下一条青背长蛇正仰头望着他,几次探头差点就咬着他的靴子,嘉念气急败坏地骂道:“臭猴子!你怎么不早说有蛇!” 话音刚落,嘉念这才发现让黑又白尖叫连连的并不是那条青背长蛇,而是从四周黑压压围过来的一群“黑水”,那阵“黑水”爬过青背长蛇,眨眼间,就将它啃成了白骨。 “这…这是什么鬼地方!妈呀!救命啊!”这一下刺激有如神助,嘉念憋着一口气朝上爬去,头也不敢回,直到他快到黑又白所在之处时,他才朝下望去。 那阵“黑水”就在他脚下不远处停住,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拦住了,这个高度树林的遮掩已经不明显,从外透进来的光亮将那“黑水”照出原形,原来是一群大个头的黑蚂蚁,这阵黑蚂蚁盘踞在树下范围颇广,从地面一直延伸到嘉念脚下不远处。 “呼!~吓死我了,这么多……我肉这么嫩…要是掉下去,一定骨头都没了……”嘉念擦了擦汗,朝着黑又白问道,“这是什么鬼地方!?” “唧唧!~唧唧~~!” “我!真是傻了……问你也是白问……”嘉念黑着脸色,再次费力地往上攀爬,“要是能像楚大哥那样多好,早就一个轻功就飞上去了,这爬得多累……哎呀!” 嘉念虽然小心再小心,但是运气不好,还是一脚踩断了一根树枝,他心里将这树枝骂了千遍,甚至臆想了自己落入蚁窝的惨象。不过好在断掉的树枝下面还有个硬邦邦的东西,刚刚好解决了他的失衡。 “我的妈呀!差点就要喂蚂蚁了……”嘉念擦了擦额头的汗珠,低头一看,脚下的硬物看着像是把剑,只是先前一直插在树枝之下,这黑色的剑身先前并未引起嘉念的注意。 “嗯?这鬼地方还有这玩意?”嘉念摸到一旁的树枝,小心翼翼地拔出那短剑,短剑十分锋利,顺着剑刃摆动几次,便能从树干中拔出。 嘉念下意识地擦了擦剑身,没想到那黑色的剑身竟被擦出银亮色,脱口而出道:“原来这把剑不是黑的,还挺漂亮,画了这么多花纹,咦,这还有字,霜……云,霜云?”嘉念挠挠头,喜道,“叫霜云的短剑么……正好!嘿嘿,等找到了嬿儿就送给她,不成!不成!我先找个工匠,把这霜云两字改成嬿儿!” 嘀咕一阵,再抬头时,黑又白的身影又不见了,嘉念想想树下的蚁窝,这会要是连黑又白这猴子向导也丢了,那还不如一开始就被玄蛇吞下去呢……他的抱怨夹杂着担忧,此时说的再多也没什么用,只得埋头往上,直到最后一根粗壮的横向树枝压在他头顶,嘉念才意识到他到树顶了。 “呼!~”有了断剑帮忙,嘉念很快就翻上了那粗树枝,趴在树枝上大口喘气,叫骂道,“臭猴子,爬什么树,累死爷爷了……” “唧唧唧唧~!”树枝连在树干的那头,上方不远处有个树洞,黑又白的声音似乎是从那洞里传出来的。这粗木越到上头枝叶越是茂盛,嘉念先是闻声,拨开树叶之后才发现的那个树洞。 “还要爬?!”嘉念苦着脸一屁股坐下,大叫道,“不爬了!神经病么不是!?爷爷不陪你玩了!谁要爬谁就去爬!” 黑又白似乎是听到嘉念所说,它在洞里叫唤了几声“唧唧”之后,眨眼间从树洞里钻出,朝着嘉念扔来一个东西,不偏不倚地砸在嘉念怀中。 “哎哟!~~疼!疼!”嘉念刚要揉肚子,定睛一瞧,黑又白丢给他的竟是个人脑袋,这一下叫他炸了毛了,急忙将那还带着鲜血的人头朝下扔去。 “噢!看不出来!你这臭猴子还是个杀人的猴精!!”嘉念大骂一句,自从见过血仙罗和玄蛇,这人头带给他的恐惧也就眨眼的那一下,并不会让他尖叫很久。 他是觉得被这破猴子给耍到现在,令他十分不爽,但这声叫骂并没阻止黑又白,它开始源源不绝地从树洞之内丢出人头,这些人头也不是个个带血,其中还有不少的骷髅。 “好!好!别!别!别扔了!我上来!上来还不行么!”嘉念估摸着这么下去,他早晚要被砸下去,这一声求饶下黑又白果然停了手,嘉念嘀咕道,“你爷爷的臭猴子,还真是个猴精……让开点!小猴精,爷爷要上来了!” 嘉念不明白黑又白带他来这里的用意,他对这地方的感觉糟糕透顶,但是却十分好奇,即便黑又白不砸他,他早晚也会因为好奇而进去那个树洞。 磨蹭一阵,终于是爬了进来,他原以为树洞内会和他预想的一样堆满人头尸骨,最起码也得是恶臭熏天。 可这里头除了有张方桌和一张木床,就是一地的瓶瓶罐罐,莫说带血人头,连一丝血迹都没发现。⊙﹏⊙! “额……这鬼地方还会有人住?谁这么无聊住在这里……”嘉念站在树洞口里外看看,点着下巴问道,“黑又白?!人头呢?难道都被你丢完了?” “唧唧唧~……” “唉……问你也白问……”嘉念摇着头便在树洞内探找,说不定有什么密道呢?!不过树洞虽然不算小,却是一览无余,只是这会他闻到了些味道,确切的说是酒香。 “好香……”鼻子嗅了几下,嘉念便找到了味道来源,他打开其中一只罐子,立刻一股清新的香味从中扑出,令他如痴如醉,“闻着…好像不错呢……” 树洞之内的瓶瓶罐罐并非都有酒,大部分都是空的,而且嘉念感觉这些罐子抱上去和他刚才在下面抱住人头的感觉差不了多少,这会他觉得可能是自己累坏了,才把黑又白丢出来的罐子幻觉成了人头。 “一定是我累坏了……渴死我了都……”嘉念说着捏住鼻子,抱起一只罐子就喝了起来,好在酒水并没他想象的那么难喝,并且出其意料地爽口,似乎令人欲罢不能。 不一会儿的功夫,嘉念在黑又白的注视下,几乎喝光了所有罐中之酒。 “咦?!黑又白?那是谁?”嘉念摇晃着身子见到眼前的黑又白身旁还有另一只猴儿,不禁嬉笑道,“小猴儿精,什么时候多出来一只小白猴的?那是你…是你妹妹?” “唧唧唧…唧唧…唧…不是!蠢材!那是你喝多了!” “啊?!”嘉念一个激灵猛地摇摇头,转了几个圈圈,爬到树洞口叫嚷道,“谁!?谁说的?出来!给爷爷我出来!~~~” “别叫了!是老夫!” “哈?!”嘉念望着来到他面前的黑又白,惊讶得下巴都快要掉下来,“黑…黑又白?” “别叫老夫这么蠢的名字!老夫只是被困在这皮囊之内,老夫是剑庄庄主离季!”黑又白猴脸正经地这么说道。 “!⊙﹏⊙!!猴子…猴子疯了…这猴子居然……”嘉念只觉得胸闷气短,扯着自己的脸皮,却痛得真真切切,“居然说话了!?我是不是还在做梦?!” “小子!”黑又白这时将嘉念扑倒在地,猴脸正经地叫道,“你没在做梦!老朽要你帮我做件事情!时辰就快到了,快!” “猴…猴庄主……”嘉念咽了咽口水,觉得不是在做梦,因为黑又白一口咬在他胸口,疼得他嗷嗷直叫,“好!好!什么事都好说!好说!~~~你快松开!疼~疼~疼!” “小子!要是你能带老夫出去!老夫就把孙女许配给你!”黑又白叉着腰,猴像个人似的对着嘉念说道。 第116章 蓬莱秘境之二 嘉念在心中叫骂了千遍,觉得眼前这猴子虽然能说话,一定不是疯了就是傻了,猴子的孙女不还是个猴子么?要个猴子有什么用?他觉得有必要跟黑又白划清界限。 “咳!咳!~”嘉念咳了几声,正了正音,再道,“猴庄主!第一我不要你的猴孙女,第二你快说怎么出去?第三你还有什么别的好东西么?” “什么?!你既然能坐玄蛇进来,却不知道怎么出去?”这张猴脸挤出的疑惑叫人哭笑不得,虽带一脸怒容,却叫嘉念忍不住发笑。 “我怎么知道!?”嘉念捂住嘴摆摆手,解释道,“什么坐着玄蛇,我是被那怪蛇给吞了!还有!这东西!”说着嘉念将黑又白胸前的八角零陵香夺了回来,“是我的!” “你的?!”这张猴脸摆出的惊讶表情还不如上一个疑惑的表情。 “对啊!难不成是你的么?”虽然和黑又白对话到现在,嘉念仍然觉得很疯狂,他一边将这东西挂好,一边嘀咕道,“我这回出去,一定要去趟紫阳山拜拜神仙,要不然以后还是整天遇到这些妖魔鬼怪的……” “你既然不知道怎么出去……”黑又白似乎在打什么算盘,“那你帮我把身体夺回来!老夫没法去夺!” “不去!一定不是什么好差事,弄不好小命都丢了,”嘉念一口回绝,“我也不要你什么好东西了!” “你就不想出去?想一辈子呆在这地方?别说一辈子,两天没吃的你就要饿死在里面!”黑又白一副谆谆诱导的猴脸,还不如它上一个惊讶的表情。 嘉念听了这话变得犹豫了,他必须要出去,一直牵挂的嬿儿(红霜)还不知道生死下落,怎么能就断送在这鬼地方呢?心中一定,嘉念立刻说道:“好!但我不要你那什么猴孙女!你给我点能换钱的宝贝就成了!” “就这么说定!你等等!”黑又白猴脸正经,像是做了笔划算买卖,探出树洞时丢下话来,“我去把它引过来!” “引过来?!”嘉念一听这话,隐隐感觉不是什么好事,这个猴庄主多半也不是什么靠谱的主,可他暂时也只得等下去。 一段百无聊赖的等候时间内,他也没闲着,将这树洞内木床与剩余陶罐里外都翻了个遍。不过除了陶罐中还有些剩余的酒外他一无所获。 “破地方真没意思……”嘉念嘀咕一句,这时他发现树洞内壁之上似乎有些裂纹,踩上木床之后他刚好可以够到那些裂纹。 这些裂纹细看之下呈几个圆周,嘉念还没怎么用力,用手一推之后,树洞内壁上就露出了几个手腕粗细的窟窿。 “这么不经碰……”嘉念做贼心虚般朝后一瞥,再趴到窟窿前时猛然撞见那里头正有一只眼睛盯着他,惊得他跌倒在木床上。 他脑袋流汗不止而有些慌神,不过视线一直未离开那眼睛,就见那眼睛缓缓变小,直至它扭曲抖动起来后,嘉念才觉出不对劲。 他再次凑近那个窟窿,这才发现那眼睛不过是一面旗帜上的图案,窟窿中可以清楚地看见眼睛图案旗帜之下,从远处正浩浩荡荡地拥过来一支兵马,人数众多,且着装穿戴各异。 为首战马之上一名满是胡须的大汉扛着一把鬼头大刀,在大汉身旁的人嘉念瞧上去则有些眼熟,那名女子英姿绰约,手中握着一柄虎纹百辟刀。 “这难道是婆婆?怎么看上去这么年轻……头发都还没白呢…唔,这是婆婆年轻时候的样子么……”嘉念嘀咕道。 再看周围那些人,有人着清风墨袍,有人一身黑衣,还有人穿着夸张的铁甲,形形**排列在那女子与那胡须大汉两旁,嘉念虽然一个也认不出来,却无端升起一股异样,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不过一眨眼,眼睛旗帜下的队伍忽然乱了起来,为首那名胡须大汉突然没了脑袋,那个胡须脑袋落下战马之后被一道丝线串住拉向一边,紧接着嘉念便又见到一个熟悉的脸孔。 一脸坏笑的离怀鹤仿佛知道嘉念在盯着他一般,手指指向嘉念。 “啊!”嘉念尖叫一声,后退开,“那个半路的师傅不是早就被怪物撕成碎片了么……怎么还在……不对…好像也不太像……”他仔细思索一番,再看时那窟窿里什么也没了。 “咦?刚刚明明还能看见的……到哪去了?”嘉念恨不能把头也塞进去,可不管他再怎么看这窟窿里除了一望无际的树海,就再没别的东西。 “奇怪……”他嘟囔一句,瞥了眼其他的窟窿,突然两眼放光,扑向另一个窟窿。 “嬿儿?!好像是嬿儿!” 这次他看的窟窿里,红霜正扶着青色头发的绿衣少女小雪在泥地上行走,红霜突然回头看了眼后,急忙加快了脚步,没过多久两人身后便追来十几个奇异衣着的男子,拿着兵器盾牌将她们围住。 为首一名满戴饰品的男子,似乎十分恼怒,不知他在叫喊些什么,只见到红霜按住小雪肩膀,两人全都跪了下来,再一会,那名男人便让周围人带走红霜和小女孩,不过那男子这时顿了顿,竟然朝着嘉念方向看过来。 嘉念与窟窿中这人短暂的四目交接,仿佛是偷窥被人发现一般,他紧张地躲开,再探过去看之时,里面与之前一样,除了树海别无他物。 “出来!再出来啊!是要什么咒语么……天灵灵!地灵灵!”嘉念朝着窟窿胡乱喊着,一些乱七八糟咒语都试了一遍,依旧没有动静,他不禁嘀咕道, “怎么没了呢?!……刚刚那个是嬿儿么?怎么感觉比现在的看上去小好多呢……不过,”嘉念挠挠头,脑海中浮现出红霜的模样,“她现在看上去好像也不高……” “啊?!对了!”嘉念手掌一敲,仿佛恍然大悟一样,“难道说这是嬿儿以前的模样?和婆婆一样都是以前的样子?这洞能看到以前的事么?哇!实在…实在是太好玩了!哈哈哈……” 嘉念兴奋起来,巴望着窟窿再次挨个瞧上了一遍,“等我出去了,一定要跟嬿儿和楚大哥他们好好说说,诶?可怎么就没了呢?快出来哇!?这么稀奇鬼怪的事情上哪去找第二件去……” 他话音刚落,黑又白的声音从树洞口传来:“快!快过来!” 刚刚才说第二件鬼怪事情不好找,眼前这猴脸正经的黑又白不就是第二件么?不知黑又白出去这么久是去干嘛了,嘉念心中也是疑惑,顺着它意思跳下木床,还没到树洞口,便觉一阵大风冲进树洞,将一人一猴掀翻在树洞内。 “疼…疼……你这是把仇家招过来了么?!”嘉念埋怨道。 “差不多!就是这皮囊的仇家了……”黑又白一副猴脸正经地说话,不知何时它已将猴爪中的一根铁链绑在了嘉念腰间。 “你!你干什么?!”嘉念一见,脑海闪过被离怀鹤倒吊的回忆,他急着要扯下那铁链,“又是链子……爷爷才不要再被链子锁住!” “不!”黑又白这时往他怀中一扑,紧紧锁住嘉念的同时将那铁链猛地一扯交到嘉念手中,闭着眼道,“抓紧了!” “抓紧?抓什么……额…啊!~~~~~” 一阵悠长的惨叫声从树林中传出,嘉念被一股巨力拉出了树洞,一人一猴眨眼的功夫就越过树顶之上,并且还在不断提升高度。 “臭~猴~子!~你是要害死~爷~爷~!”嘉念顶着风大叫,“我~~跟你~没完!~~” “老朽~~哪里知道它今日这么发狂!”黑又白几乎埋在嘉念怀中。 嘎!~~~一声仿佛要震破耳膜的音波冲击而来,当空一只六尾彩翼飞鸟自颈脖之下勒紧了一根长长的细链,端头拉着的正是嘉念与黑又白。 天空之上他们并不孤独,除了这只六尾彩翼飞鸟之外,还有十几只盘旋在彩翼飞鸟四周的花翎飞鹰,它们将这只发狂的彩翼飞鸟当成了新的猎物,正等待着伺机而动。 又飞一阵,彩翼飞鸟已将他们拉到一片湖水上空,这时黑又白连忙解开嘉念腰间的细链,蒙着眼睛一小会,发现他们并没掉下去,于是它扇动着快合不拢的嘴皮叫道:“小子快松手!”说完黑又白张口狠狠咬在嘉念紧握细链的手背上。 “啊!~~~臭猴子……爷爷跟你…没……呜噜噜噜~~救命……我不会水……”嘉念这一阵叫骂还未说全,他便一头栽入了下方湖水中,奇怪的是从这么高的地方落入那水中他竟没有感觉一点疼痛,只是一直在下沉。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触地,朝下一瞥也分不清脚下是何物。这时黑又白缓缓从他身旁边落下,它只剩一副骨架和一个脑袋,瞪大的眼睛四周布满了青黑色细纹。 “黑…噜~噜~…黑又白…噜噜噜……”嘉念惊诧不已,不仅是因为黑又白变得如此,还因为完全不通水性的他竟没有淹死在水中,此刻他除去行动上有些水的阻力而变得迟缓之外,这水中给他的感觉和在陆地上几乎没什么区别。 “我…噜~噜~…这是~在……哪…噜噜噜……”嘉念浑身紧绷,口中吐着泡泡,扫视着水中前方几十根直通上方的石柱。 第117章 人与鱼 上方透入水中的光线落在那些石柱之内,显得十分耀眼,嘉念正不知所措,一条浑身雪白的胖头怪鱼从他身旁游过,摇晃的鱼尾顺势“啪啪”给了他几个耳光。 “臭…噜~噜~…鱼……噜噜噜……”被猴子拉下水也就算了,现在还被一条鱼打了耳光,嘉念直气得跳脚,却听这时那条白鱼开口,再次叫他吃了一惊。 “快些!跟上老夫!”怪鱼那胖胖的鱼头,细看之下竟还有些像人脸,不过这会在水下见到这张脸,根本谈不上亲切,嘉念所能感觉到的只是惊悚。 那条胖头白鱼在黑又白那副骨架周围绕了一圈,仿佛等着去赶集的老头一样,鱼脸正经地又叫了起来:“快!老夫就是之前的……剑庄庄主…离季!” “黑…黑又白…噜噜噜……”嘉念吐着泡泡,在这水中呼吸自如,而白鱼更不会在水中受什么影响,它似乎急不可耐,鱼尾一甩又给了嘉念一个耳光,口中还叫唤着:“快些!待会就走不掉了!抓住!” “臭猴子…噜噜噜……成臭鱼…了……”尽管觉得这转变太快,嘉念还是心中接受了这胖头白鱼就是黑又白的事实,两手攥住鱼尾,跟着白鱼游向前方那些直通上方的石柱群。 没过一会,一人一鱼便来到石柱群旁,靠近之后才发现,这些石柱上大多雕刻盘龙,每一根少说也得是三四人合抱的粗细,石柱之间布满了蛛丝一样的细线,细线之间是一些薄膜一样的构造,这些细节在远看时根本看不出来。 “打开!打开!”胖头白鱼摇晃起尾巴,鱼脸露出惊恐之色,“快!它们来了!快!” “什么来了!?”嘉念一听他这么说,回头一瞧,就见从远处飞窜过来无数形状体态各异的黑体怪鱼,除了颜色与胖头白鱼有所区别外,统一的标配是一张几乎一个模样的脸。 那张脸介于人脸和鱼脸之间,模糊而不能分辨,只能隐约从轮廓猜出更倾向于人脸。 “这…什么……” “快!你快!” “我…我…我怎么打开?!” “用手!”胖头鱼朝着嘉念吐出一只大泡泡,四周飞窜而来的黑体怪鱼离他们只有几丈的距离。 “手…手…手在哪…在哪……”嘉念举着手差点忘记双手在何处。 “在你手上!” “手上!手上!”嘉念连忙朝着那薄膜伸手,就快碰到那些薄膜之时,猛地发现那些细线如同突然长出无数触手,朝着两旁伸出那些“触手”般的细纹,瞬间把嘉念和胖头白鱼所在之处的薄膜变成一块黑皮。 “等!~等!等!”胖头白鱼突然叫道,“八角零陵香呢?!” 话音落下时那群黑体怪鱼已经近在咫尺,纷纷张开面部,如同头部被撕裂开来,露出骇人的嘴巴朝着嘉念咬了过来。好在胖头白鱼一头把嘉念撞开,一人一鱼只是被这黑体怪鱼群冲散。此时那些撞上盘龙石柱的鱼群越聚越多,似乎有什么东西将它们束缚住一样。 嘉念被撞得缓缓远离那些石柱,回过神来时才瞧清楚,有无数长白骨从那块薄膜变作的黑皮与石柱之间钻出,飞速地将这鱼群缠裹成一个巨大的球体。落在最后的那些黑体怪鱼群被这冲击打散,全部调转了方向朝着嘉念冲了过来。 “妈呀……”嘉念见这阵势不禁头皮发麻,幸得胖头白鱼这时赶来,他急忙捉住鱼尾,好歹算是躲过一次冲击。 “八角零陵香拿在手里!再去打开!蠢材!”胖头白鱼叫道。 “臭鱼!烂鱼!我哪里知道要怎么用……”嘉念一边口吐泡泡在叫骂,一边按照胖头白鱼所说,手握着八角零陵香探入那“薄膜”之上,那些阻隔鱼群的长白骨果然没有出现。 一人一鱼如同奋力挣脱蛛网的猎物一样,顺利拉扯着“薄膜”钻入到石柱内数丈距离,不过身后数尺距离紧跟着的就是那些张开血盆撕裂般大口的黑体怪鱼群。 “啊!~~快咬中我屁股了……你说的不管用啊!~~”嘉念闭上眼睛,仰头大叫。 啪!~~~“薄膜”发出破裂之声,嘉念只觉得有一阵劲风从他身上爬过,瞬间从上跌落下来,回头一瞧原本紧跟在他身后的鱼群被那“薄膜”裹住,同时从石柱内窜出数不尽的长白骨将鱼群包围,两处被束缚的鱼群几乎眨眼之间就被吞噬得一干二净。 “这是什么鬼东西……”嘉念爬起来被眼前一幕惊住。 这些盘龙“石柱”从里往外看去之时,根本不是石柱,而是一些粗壮无比的触手,每条触手从下往上布满了肉饼一样的吸盘,那些长白骨正是从那些吸盘中射出来的。 “石柱”围绕而成的圆柱体空间的正中,竟不像从外面看到的那样是空无一物,而是有一根真正石柱,石柱下端雕刻了无数花草虫兽,在这些花草虫兽之上数条栩栩如生的蛇身龙头一直延伸到柱顶上方的圆形藻井。 嘉念被石柱上繁复的雕刻所吸引,不知不觉间脚下踩中一物,这才回过神来,心中又是一惊,与他一同入内的胖头白鱼,此时竟变得僵硬无比,没了声息。 “喂?!臭鱼?!”嘉念摇了摇胖头白鱼,“喂?!你别死了啊!?猴庄主?喂!你怎么成死鱼了?你还没说这是哪儿呢!?喂!你别死啊?!” “臭鱼?猴庄主?”嘉念举起胖头白鱼,一脸苦色,抱着头埋怨起来,“黑又白?!喂!~~~我可怎么出去啊?!” 这时一声叫喊传入他耳朵:“小子!快上来!” “黑又白?!”嘉念一听这声立刻跳了起来,四下绕着石柱走了一圈,未见任何动静。 “你在哪?!”嘉念大声喊道。 “上面!快!时辰快错过了!快!”这回听得清楚,那声音是从石柱的顶部传来。 “那么高!我怎么上去!?”嘉念刚喊完,脚下不知何时早已悄悄裂开数道缝隙,从中飞射出几道长白骨,他连惨叫声都没叫出,便被那些长白骨缠裹住,拖入了缝隙之内。 “唔…唔…唔…唔……”嘉念只觉得两眼一黑,似乎有无数触手爬上他身体后又都撤去,原本紧绷的长白骨也开始慢慢松开,眼前漆黑一片的视野,也开始有光亮缓缓透过缠裹他的长白骨。 再一会儿,眼前豁然开朗,所有长白骨瞬间褪去,嘉念从半空落了下来,翻滚在一片柔软的肉垫之上。 “呀~~!啊!~~~”嘉念清醒过来,连忙拔出钻入他胳膊的一条形如蚯蚓的长虫,后退着跳起来,“什么鬼东西!~” “别动!”一声深沉之音传来。 嘉念抬头一瞧,这片肉垫一样的柔软地面正中一朵肉色莲花缓缓被打开,从中露出一个 白发苍苍而赤膊着半身的老人,他呈一个跪坐姿态半躬着腰身,胸口被一柄黑色剑刃钉在那肉莲之上,后背刺着两条长白骨,此刻正睁着血红色的双眼盯住嘉念。 “黑…黑又白?!”嘉念嘀咕一句,又再摇头改口,“臭鱼?!不,鱼庄主?” 话音刚落,从那肉莲之下钻出许多细长的长白骨朝着嘉念扑去。 “啊!~~~救命!救命……”嘉念绕着肉莲,在柔软地面上飞奔起来,来回试探数下之后,他发现这些长白骨都不敢靠近他,因为他手中还握着那只八角零陵香。 这时又有声音传来。 “快把那毒物丢了!丢了它!你就能解脱了!……”老人嘴唇未动,似乎传出的是腹音。 “不!你当我傻么?”嘉念一口回绝,甩着八角零陵香开始变得有恃无恐,一边逼退长白骨,一边打量着老人,朝肉莲靠近,“老头?!原来就是你在装神弄鬼的?!噢!~你就是剑庄什么…什么庄主是吧?” “正是……” “那我问你!这是哪?!”嘉念问道。 “老夫叫你丢了它!你就丢了它!哪这么多问题!?”那老人的话音听着似乎是发起了急来,“丢了!丢了它!快!快丢了它!丢!~~~” 伴随着这声埋怨,嘉念甚至还听出了“啪啪”拍打的水声。他小心地靠近肉莲中的老人,赫然发现老人的下半身泡在红色的池水中,池水中探出头来正与他尴尬对视的就是先前那只胖头白鱼。 “噢!~~~?原来你这蠢鱼是装死的!!”嘉念二话不说,一把掐住胖头白鱼将它从池子里拖了出来。 “放…放手!你这小子!”胖头白鱼惊慌着叫道。 “好~好~好~!我放手!”嘉念瞪起了大小眼,悻悻然将它朝着肉莲下方狠狠丢去。 “等!~你…别…会……” 再没有听到那胖头白鱼后面说的是什么,因为它刚一着地,立刻就被肉莲中生长出去的长白骨扑住刺穿,扎成了一个刺猬状。 这一下,胖头白鱼似乎是真的死了。 “啊…我……我…臭鱼…喂!你…你别死啊……”嘉念面如土色,仿佛吃了一盆屎。 他失算了,还又一次受了惊吓,原以为胖头白鱼能和他一样会让长白骨不得近身。 不过,刚要跳下肉莲台,嘉念却发现先前胖头白鱼待的那个池子里这会冒起了泡泡,定睛细看,又出来一条头顶有个白色圆点的胖头黑鱼。 在嘉念缓缓靠近它时,胖头黑鱼睁开了圆溜溜的鱼眼,甩了甩嘴巴两旁的长须,鱼脸怒容。 第118章 蓬莱秘境之三 “臭小子!老夫……老夫是不是变成黑色了?!”胖头黑鱼这时开口问话。 “咕~~……是……”嘉念咽了咽口水,觉得挺这会变颜色的胖头鱼还挺有意思。 “快!把老夫丢下去!快些!”胖头黑鱼这么要求道。 “哈?~”嘉念听得迷糊,怎么颜色一变,胖头鱼的脑子就不好使了,丢下去不就要被那些长白骨扎成刺猬么。 “快!”胖头黑鱼再一次叫道。 “不!”嘉念拒绝,给了那胖头黑鱼一顿爆栗子,不悦道,“你先回答我!我这是在哪?怎么出去?!还有……”嘉念揉了揉胸口,觉得锁骨处硬邦邦的,这是先前他没注意到的地方,“我怎么变成这样了!?” “说不说?~”嘉念不停地敲打它脑袋,“说不说!?你说不说?!快说~说~说!……” 胖头黑鱼犹豫着再挨了一阵爆栗子,才开口回应道:“这里是蓬莱秘境!武林众人梦寐以求之处!你能来这,已此生不虚!” “蓬莱秘境?此生不虚?!”嘉念长大了嘴巴,瞪起大小眼,手里开始忙活起来,啪啪又是一顿爆栗子上去,“不虚?不虚?不虚你个大鬼头?这鬼地方……快说怎么出去?!” “停!停!停手!”胖头鱼求饶道,“你喝了那些醉湮香能不死,落入弱水也没事,还怕出不去?” “什么酒?什么水的?”嘉念眉头皱起,想起在树上那段回忆恍然大悟,手里再次开始忙活起来,“噢?!~我知道了,你故意带我上去,就是想让我喝那里面的东西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是!是!”胖头鱼叫道,“臭小子你也不亏!你现在六窍已通,你知道多少人穷其一生也达不到此等境界么?!” “通!通!通什么通!听你这只破鱼说话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还见过大蜘蛛呢!”嘉念不屑一顾,再次上手,怒拍了几掌,“黑不溜秋的臭鱼,你见过么?见过么?……” 打了半天,嘉念总算是问出来蓬莱秘境一些有用的信息。这地方是个孤岛名为蓬莱秘境,是江湖上人人觊觎,说是汪藏聚宝之处,有人机缘巧合之下就能遇见,而有的人穷尽一生也不得窥见其貌,从这点上来说,嘉念显然是前者。 而他之所以可以听懂兽语,是因为他喝了那些罐中之酒——醉湮香,传闻这本是剧毒酒,寻常人喝了就会毙命,只有与八角零陵香相匹配的体质才能喝下,并有奇效。 举目环顾四周,能见到这处柔软地面是被弱水环绕,远岸到此处就算是划船可能都要很久,何况胖头鱼口中所提到的弱水,什么都浮不起来。不能走船也就罢了,水里还有那些怪异凶猛见他们就咬的黑鱼群,黑鱼群并不惧怕嘉念持有的八角零陵香,这会他想要毫发无伤的全身而退,也只能是想想了。 “所以?!”嘉念听了半天,环顾四周,这处柔软地面被弱水环绕,他又将胖头鱼从水里扯出来,抽打起来,“怎么出去?还没说怎么出去呢?快说!说!……” “老夫堂…堂…堂堂剑庄…庄…庄主……你……”胖头鱼话说不太利索,只因被嘉念扇得口齿斜歪,得知先前是那猴儿精现在是这胖头鱼,都是困在这皮囊内的一个人从中作梗,嘉念最后一点由无知带来的恐惧也消失得干净。 但他心系别处,此刻只想要出去!哪管这里是是不是什么蓬莱秘境。 “我说!停手!”胖头鱼果然吃硬不吃软,终于松口,不过说了开头它又收口,“你想出去,要做三件事!” “哪三件?!”嘉念捉着鱼尾,将胖头鱼倒悬,皱起眉头抖了抖它,“快说完!别卖什么关子!” “老夫说了,你也未必会去做!还是别问了!”胖头鱼假装为难,见嘉念又要上手揍它,连忙改口道,“等!等!等!~~第一件就是你要让我变成白鱼身子,第二件就是你要帮老夫把玄剑拔出来,这第三件事,就是你要把八角零陵香交给老夫……” “哈?!”嘉念听得有些蒙圈,这三件事,哪一件也不像是和出去有所关联,不仅如此更好像与他没什么关系,全都是为那胖头鱼服务。 “老夫说得没错吧,你看你未必肯做!”胖头黑鱼朝嘉念瞥着余光,晃了晃脑袋。 “唔……让我想想……”嘉念眼珠转溜溜,心道这胖头鱼一定是没按什么好心,瞧这**了一剑的老头脸面,也不像是什么善茬,八角零陵香要是交给了它,那自己岂不是要被长白骨串成糖葫芦?绝对不成。 “好!我帮你!不过你得先告诉我怎么出去!要不然都帮你做了,你一个不乐意就把我扔下去,那我多亏!”嘉念话一说完,那胖头鱼挣扎了几下落入水池,许久未见它没冒出头来,嘉念就觉得奇怪,喊道,“喂?!鱼庄主!~~鱼庄主?你快出来啊?!” 胖头鱼落入池水后,有意在池子内埋藏,它正思考如何怂恿嘉念去做这三件事,不过还未来得及叫它思考,它连忙瞪大了眼睛从池水中蹦出水面,半空中冲着正要拔剑的嘉念叫道:“别碰!现在不能碰!碰了就……” “呀啊?~!吓我一跳!碰了就会怎样?”嘉念被胖头鱼古怪的行为弄得好奇。 “碰了…碰了你就出不去了!”胖头鱼威胁起来。 “这么严重……”嘉念左手挠了挠头,露出藏在老头背后的右手,右手正握着一半黑色剑刃的剑柄,不解地问道,“这……算不算碰?我可没用力啊!是它自己断的!” “你……”胖头鱼鼓起脸尾巴不停地拍着水池,大叫道,“完了…完了……老夫一辈子只能做条鱼了……老夫跟你拼了!”言毕那胖头鱼再次跃起扑向嘉念,正中嘉念手里的半截剑刃,连血都没流,便僵硬了身体。 “喂!你怎么了?”嘉念拍拍僵硬的黑鱼身体,这时又见池水中冒泡,那条头顶有着黑点的胖头白鱼再度冒了出来,他不禁指着胖头白鱼道,“你这条鱼可真厉害啊,都死不了!还能换衣服!” “住口!!~~”胖头白鱼再次拍着池水,“你这臭小子,毁了转生池!害得老夫一辈子做鱼,老夫要跟你拼了!”言毕胖头白鱼再扑向嘉念,这次嘉念顺利躲开,就见那白鱼半空中被肉莲**出的长白骨刺穿后,再度变成了头顶白点的黑鱼,如此又反复了数次,池水中已经不知是第几次出现胖头白鱼。 “什么转生池?等等!”嘉念喝止了胖头白鱼,拿着断剑瞧了瞧它脑袋,骂道,“噢?!~~我想起来了,转生!华亭那只大蜘蛛也是,原来你是要转生!?噢!~?你这一肚子坏水的臭鱼,你是想跟那个怪物钻进红霜……呸!嬿儿她妹妹身体一样,你是想钻到我身体里是不是?” “华亭…大蜘蛛…转生?”胖头白鱼虽被嘉念戳破,却毫不在意,而是眼中扑闪着亮光,反问道,“血仙罗转生成了?异兽……果真可以么……” “喂!你脸皮可真厚啊!想害爷爷我这事难道就翻过了?!”嘉念皱着眉头,对着胖头白鱼又是一阵揍,口中还不停叫骂,“转生!转生你爷爷的!去你的转生!” 叫骂声没有持续多久,嘉念便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眼前转生池附近出现了巨变。 弱水水面上浮起一道黑色的弧线将水面一分为二,绕在转生池周围形若漩涡螺旋;原本还算晴朗的天空在此时飞来黑压压一片的花翎飞鹰,它们几乎将上空遮盖住,飞绕时将四周的云朵聚拢,只能从鸟身振翅的间隙内落下来几丝光芒;转生池也不再平稳,而是出现了越来越快速的旋转,从转生池的外围石柱飞射出无数的长白骨,它们在转生池的旋转之下,形成一个旋转的圆周。 “臭鱼…这…这…这是要干嘛?”嘉念抱着那后背刺着长白骨的老头身体,只要他稍不用力立刻就要被巨大的甩力给抛出去。 “转生池!转生的时辰已经到了!”胖头白鱼,一副愤怒的鱼脸,朝着嘉念叫道,“老夫都让你快点!快点了!现在时辰错过了,老夫要在这地方当一辈子的鱼了!都是你这臭小子害的!” “哈?!~~”嘉念一听气不打一处来,甩手就拿着断剑砸了过去,嘴里叫骂道,“我呸!你个不要脸的臭烂鱼!想害我,居然还怪起我来了!?活该你呆在这里一辈子!” “臭小子,这一时辰过了,就要再等十年!老夫在这里永远也死不了,而你遇上弱水里的鱼群,保证你连骨头都不剩!你乖乖呆在这里再等上十年!否则老夫要你的命……”胖头白鱼癫狂起来,愤怒着鱼脸,突然被旋转的巨力抛出,朝着嘉念怀中扑去与他撞了个迎面。 “我呸!”嘉念叫骂一声,被那胖头白鱼撞脱了手。刚才腾出一只来揍胖头鱼,嘉念能稳住身子已经很是勉强,这下一人一鱼立刻被甩下了转生池。 “啊!~~~啊!”嘉念紧张的抱住胖头白鱼,原以为要落水被那鱼群啃掉,却不料他们竟能从弱水水面朝着天空飞去。 那些花翎飞鹰在天空之上快速飞绕的方向与弱水水面旋转的方向刚好相反,一会儿的功夫已经从水面升起一道龙卷巨风,仿佛是连接水面与天空乌云的纽带,而嘉念与他怀中的胖头白鱼,则成了龙卷巨风之内的一粒“尘埃”。 “啊!~~~妈呀……”嘉念哭着脸被风刮得天昏地暗。 “抓紧了!这玄甲飞龙要吹上好一会呢!可别睡!别睡!”胖头白鱼尽管这么叫喊,可它的声音在这阵巨大的风声之中,连自己都听不见,更别说嘉念会听到。 即便听到也没什么作用,因为这会嘉念很快便被巨风甩晕了过去,紧接着胖头白鱼脱离了嘉念怀抱,它惊恐地飞荡在巨风之中。 第119章 风雨前奏 [蓬莱山外] 十月早已不是桃花季节,偏偏就有朵桃花瓣随着旋风落在影舞头顶,他靠在树荫之下,沉浸在阴暗处,好似与周围的黑色浑然天成。 ------ “影舞,你还记得你叫什么么?”一人问道。 “吾名艮藏宫,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保仓国江山社稷!” “从今往后,你不用再称自己为影舞,用回你的本名吧!” 大殿高台之上一人昂头用目光俯视着艮藏宫,他依旧沉着,即便知道幽州王已带着瑞王数万精锐与火凰教驻扎在河城对岸;即便昨日他刚刚阅过各大州府的加急檄文:从陇西一带遍布毓州、湖州、青州九州之地已尸毒泛滥,半个仓国之内的百姓尤坠魔窟;即便他知道幽州王勾结外族牵制住兵马元帅,让他独唱空城计,却又迟迟不攻破如今孤立无援的河城,只是想让他昭告天下禅让帝位,图留个好名声。 “我若是退位,陇西一带的灾祸可多久平定?”他问道。 “陛下何需如此,河城虽无兵力,不过阑奴尚在!只要陛下声令,阑奴立刻就为陛下取来幽州逆贼的首级!尸毒的话……我们再想想办法……”艮藏宫俯首争辩道。 “尸毒与兵乱,孤早已知晓南敖他们有异心,并非幽州王一人之过,已死太多人……孤意已决,你去传话幽州王,就说孤同意禅让,不过,”他顿了顿,再道,“他必须答应一个条件,河城内所有人他一个也杀不得!” “……”艮藏宫抬头看过去,眼中不免有些失望。 “藏宫……”他突然这么唤他,令他受宠若惊,“孤命你留下阑奴,若是幽州王不守信用,等尸毒平乱之后,替孤杀了他,若是他言而有信,孤只企望天下太平……” “陛下……”见他拔剑,艮藏宫眼中露出惊慌。 “这把剑孤名它为‘天下’,是天降星陨之后,由天下第一铸剑师烛庸刀刀十年才铸成,孤现将它交于你,有朝一日……” ------ 铛!~铛!铛!~~~,铛!~铛!铛!~~~ 从远及近的锣声隐隐入耳,一旁急促的脚步声惊醒了影舞,他猛地一睁眼,几十个粗布衣衫的山民夹杂了几个少年,趴向山坡朝下观望,他们没有一个人发现近在咫尺身处暗处的影舞。 仓国自开国以来,为昌国运造就了蓬莱仙山,每年都会在十月这一天去仙山祭祀拜祭,以求天佑。 此时远观山下处道路两旁围满了旁观的河城百姓,这盛况尽收眼底:一队悠长的人马自河城皇宫内缓缓而出,蜿蜒若一条长蛇状,迎头前军数十锦绣旌旗,彩绫绕车,中军围护一座龙纹金边大轿,这之后一字排列数个锦绣厢车,围着众多侍女随从。中军与后军之间跟随着近千名百身着红服的宫女与随从,前后队伍浩浩荡荡竟不下万人。 影舞握了握拳头,从暗处走出,下到半山腰与那队伍平行而动,快到蓬莱山入口时,迎面遇上一名银发女子,她身着素白金纹袈裟,手中不停拨动着一串檀木珠,正是果如意。 “阁下可是……”果如意开口问道。 “何方刺客?”影舞不等果如意问话,眨眼间已闪现在果如意身后,持刀按在果如意颈脖,只要稍稍一发力,就能将她人头割下。 “你已是死人,”影舞暗暗运劲,已散出真气横挡在果如意周身所有退路之上,“给我个理由!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些!” “莫急,我的命你取不了…影舞~…不,”果如意淡淡回答道,“应该叫你艮藏宫,今日你杀不得他!你若杀了他!天下将乱!会祸及苍生。” “你是何人?”影舞有些惊讶,“艮藏宫”这三个字在江湖上人尽皆知,武林盟主“义字藏宫”早已名满天下,可他的另一个身份,令人闻风丧胆的阑奴首领,天下间能知道的本应只有那一人才是。眼前这女孩面容不过是及笄之年,她又是从何得知的? “知道我要杀谁?”影舞沉声问道。 果如意点点头答道:“如意知道你要在今日杀了皇帝,希望你能停手,为天下苍生考虑。” “八角零陵香并不只有那一条!”果如意觉察出来对方的迟疑,立刻补充了这一句。 “什么?!你……”影舞震惊不已,果如意不仅知道他是谁,连他一直在寻找的八角零陵香竟也知道,他在心中不禁有些忌惮眼前的果如意。 “仙人?”影舞放开果如意,问她,见她摇头,再问道,“那就为妖?” 果如意再摇头,道:“既非仙也非妖,晚辈灵毓山果如意。” “灵毓山……老妖怪的徒弟么?那还不是妖?”影舞冷笑道,“你来这里做什么?若要作乱,先回去问问,就是老妖怪亲自前来,我亦不惧!” “前辈误会了如意,我并非作乱,只为救苍生,渡万民于水火!”果如意作揖道。 “哈哈哈……好个救苍生,渡万民!”影舞难得一笑,不过却是嗤笑果如意,“动动嘴皮之人总是痴人说梦!老妖怪真要如此,何不亲自前来?” “师傅让如意入世就是为此,还请前辈收手!”果如意道。 “只会安稳躲藏之人,没资格与我说这些!”影舞收起兵刃,转身离开,“我不杀你,你回去给我带话,等我杀了幽州逆贼,扶正皇室,就来踏平灵毓山!” 眨眼间,影舞已消失在果如意眼前,不知去向。 “两梗相争必有伤,争如忍欲胜相刚,举头烈日当空照,何来妖物又生风?”果如意抬头看了看上空艳阳喃喃自语,取出衣袖中一支下下签,露出疑惑,“这支签……是解错了么?” ------ 一个时辰后,这支万人队伍已经全部入山,留下的后军将围观所有百姓挡在蓬莱山入口处。 一脸匆忙的喜公公与随行的单修远几十人队伍与围观之人同样被军士挡在了蓬莱山外。 “你们!你们不认得洒家么?!洒家可是伺候茹妃娘娘的……”喜公公着急叫道。 “茹妃娘娘?!茹妃娘娘能有圣上万岁大么?都进去了!你有什么急事,也等圣上他们出来再说吧!快快离开!要不然,就要捉你治罪!”后军中为首的护卫打断喜公公,喝道。 “你们可别耽误了……”喜公公怀抱着那只夜明珠盒子,露出难色,回头冲着单修远道,“你看…我们进不去……这盒子洒家能放下了么?” “不急!~”单修远拍拍他肩膀,挥手作个指引,道,“南帅尚未入河城,再等等也无妨!我们去河城官道上去等等便是…喜公公?!有劳了!” 言毕,单修远上马领路前行,尚未完全离开围观人群,单修远忽觉一人十分眼熟,急目去寻时,只见一头银发引入人群之中,再无踪迹。 “单主簿…单主簿,药,那药能给些了么?”喜公公从马车内探出头来打断单修远思绪,他流着鼻涕祈求,哈欠连连,“洒家…洒家又开始浑身难受了……” 单修远笑笑,吩咐手下取了些丹药给喜公公,从华亭城里,他与翊羽分兵两路。翊羽前去湖州发丧传告南敖,他则是领着喜公公走水路赶往河城。一路上为了让喜公公乖乖听从,单修远便给他喂了西域丹药。 此药本是作为军中振奋兵士去杀敌之用,服多了便会致人上瘾毁坏心智,单修远捋捋胡须,与随行众人一同匆匆赶往官道。 艳阳远空,缓缓影现一道连接河面与云团的细线,在场无人察觉,唯有一人瞧出这是一股正朝这边靠近的龙卷旋风。 咔嚓!~~,人群之中的果如意折断手中那只下下签,嘀咕道:“那才是将要乱世的妖风么?” ------ [蓬莱山] 万人队伍已入了蓬莱山,迎头前军之内,有司仪手捧卷文,诵告道: “仓228年,顺天时,取地利,天子奉天命应时入山,备金银衣冠一万,五色绸缎四千匹,红服童女侍从八百人,牛羊牲畜六百首,祭献仙灵。当言祝之,无所不辟。蓬莱仙山如遇大树能语者,呼之则吉;如遇水中游鱼者,呼之即吉;见大蛇著冠者,呼之即吉。吉时以以苇为矛,以丹书白素,以酒脯香鼎,拜受取之。辟山川、服百鬼,驱万千虎狼虫毒也。平乱世、求仙佑,入蓬莱山林,祷告仙帝,以得国运昌盛,四方承蒙皇恩浩荡。 司仪礼文读罢,祭祀所有布置已经完毕,临靠着环绕在蓬莱山河水岸边,一座数丈方圆刻画无数蝌蚪符文的平台正中摆放着一只巨大铜鼎,铜鼎内三只朝天香火足有三丈长短。 众军士戈戟悬红皆是一副威严面色,严阵中待命,只有零星几人露出些惋惜面色。而在祭祀台旁站好的红服男女,与各色玲珑果肉挤在铜鼎四周。他们皆被束缚,且被缝合了嘴巴,此时只能露出惊恐,因为再过一刻,他们都要被推入河水之中。 又过一刻,司仪宣告吉时,众人目光中,那顶龙纹大轿垂帘上卷,幽州王身着龙纹锦袍,体态肥硕,一副垂髯红面。被众人搀扶从那轿上缓步走下,踏上龙纹金色长绫铺作的长道之上。 刚一落地,在场所有人皆是俯首下跪,齐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齐声落毕,他便踏步走向那祭祀铜鼎方向。 “娘娘……”婢女琴儿跪着从人群中爬到茹絮身旁悄悄说道,“楚将军在后军!” 那日茹絮与楚风茹园口相拥重续之后,琴儿一直帮着茹絮暗中联系楚风,三天一晃而过,楚风放心不下茹絮,丢了西宫城门,混入了蓬莱山的队伍之中。茹絮虽是感动,却也担忧,擅离宫中职守要是被发现,可是要掉脑袋的。 茹絮点点头,抬头看了看铜鼎方向,环顾四周一眼与她一同出列跪拜的嫔妃,再伏到琴儿耳旁,嘴角露出笑意,悄声道:“待会去给我传话,就说老地方见!” “是,琴儿寻着机会就去……”琴儿话音刚落,立刻磕头拜倒,一名锦服太监已快到她们马车前。 “茹妃娘娘!”乌公公作揖道,“圣上邀您过去一同赏看仙观!” 茹絮朝着后军望上一眼,便跟着乌公公来到那祭祀圆台。 “爱妃!~来!~快陪孤一同看这祭祀,待会就有仙圣显灵!”幽州王张开手臂,待茹絮靠近之后,一把将她搂在怀中。 “谢过圣上恩泽,”茹絮顺从地贴在他怀中,眼中余光扫过那些满眼仇光的红服男女,接下这话,“妾身对这显灵也是十分好奇呢。” “哈哈哈……这十几年才出现一次的蝶舞仙观,最好的不正是与美人同观么!”幽州王笑着一挥手,祭祀圆台附近的红服男女与所有祭品陆续被推入那宽阔的河水之内。 第120章 弑君之人 [河阳宫] 琉璃杯盏落地摔作碎片,索绰络脸颊被划出一道血痕,她被制得死死,一名黑衣人扣住她颈脖,随即点中她穴道。 “大胆!你们是什么人?”身着五彩羽衫的叶赫那拉思芙举起手中弯刀,她隐隐觉得来人武功不低,绝非是她能对付的,“可知这是哪里?!也敢来乱闯!” 她话音落下,立刻心里凉了一大截,黑衣人不只有一个,这会陆续从河阳宫高耸的宫墙之上又跳下数个。当中一名白发男子与其他人有所不同,他并未蒙面,也不急于前来,而是露着笑意站在河阳宫中那片芙蓉花丛之中摆弄起芙蓉花瓣。 “冰明玉润天然色,千林扫作一番黄,芙蓉花,芙蓉叶,才是这个时节该有的胭脂色……”白发男子双耳挂着幽蓝色耳坠,一双秀目不输女子,他摘起一朵芙蓉花,喃喃自语一句,这才朝着叶赫那拉思芙走来。 “思芙公主莫慌!”安贝尔不知何时从侧门踏入,如闲庭信步,走过那名白发男子身旁时,作个邀请姿势,领着白发男子来到叶赫那拉思芙身前。 “此人是阑奴天字之一,名唤叶蛰白龙,”安贝尔言语时,白龙同时朝着叶赫那拉思芙点点头,“也是今后阑奴的新首领!” “新首领?!安国师不是说首领是影舞么?”她问道。 “我们阑奴虽是听从首领安排,但是向来效忠皇帝本人,”白龙接过这问话,“影舞大逆不道,弑君之罪不可饶恕,这首领他自然当不得了!” “弑君?!”叶赫那拉思芙大惊,问道,“你们要杀了皇帝?!” “错,并非是吾等,”安贝尔看向窗外随风摇摆剧烈的芙蓉花丛,嘴角露出笑意,“只是影舞一人而已,思芙公主还请换身衣服,与我们一同去救圣驾,今后河城可就是我们的了!” “杀了不是更好么!?还救什么?”叶赫那拉思芙激动起来,几日前安贝尔还说让她等下去,她觉得奇怪,不过一瞬间她顿时又明白了过来,再道,“是安国师让影舞去杀皇帝?而你们阑奴……趁机杀了影舞?救下皇帝?” “思芙公主与老朽想得一样……”安贝尔颔首,“想必也该明白,夫余那边尚未有回应,皇帝若是现在死了,对我们都没好处!还不如将他软禁起来!” “软禁?!”叶赫那拉思芙听得怒拍桌面,兴奋道,“好!也让这昏君尝尝冷宫里无人应声的滋味!” “思芙公主果然如安国师所说,有些脾气,”白龙笑笑,“阑奴上下从来未将幽州逆贼当做是一国之君,火凰教已灭,他能活到现在,都是影舞在护着他罢了。” “既然影舞护着他,为何又会杀他?”叶赫那拉思芙不解问道。 “因为八角零陵香并不在幽州王手中,”安贝尔手中垂下那只八角零陵香,“阑奴首领遵从八角零陵香,我命他杀,他不敢违抗,可白龙他们却不是……” “影舞必须得死……当年的弑君者,如今再因为弑君之罪死去,”白龙悻悻然,“这是对这罪人最好的褒奖了!” “噢?!老朽还从未听白龙你提过此事,上一任皇帝是死在影舞之手?”安贝尔饶有兴致地问道。 “啊~~……”白龙隐隐叹气,目光黯然,“一诺之言的人都是可怜虫……” “招呼既然已经打过,我这就去蓬莱山!两位可不要忘了约定。”言罢,白龙领着众阑奴转身离开河阳宫。 “什么约定?”叶赫那拉思芙狐疑地望向安贝尔,她觉得这只老狐狸似乎又有什么事在瞒着自己。 “思芙公主已经忘了几日前说过要毁去‘虎狼之恶仓’?”安贝尔提醒她一句,“这些人想要把当年违抗朝廷之人都杀了陪葬,与我们也算是同坐一条船。” “这自当没有忘!”她算是弄明白些安贝尔拉拢阑奴的缘由,“那就有劳安国师费心了……” “自当是应该,思芙公主换身宫内的衣服,我们这就赶去蓬莱山,好戏可要开始了……”安贝尔作揖道。 狂风将起,河阳宫内芙蓉花似乎要被风连根拽起,花瓣飞得漫天。 “不必了!”叶赫那拉思芙不打算脱下她夫余的着装,昂首走出河阳宫,“晋妃已死!我名为叶赫那拉思芙!” 索绰络眉头紧锁与安贝尔擦肩而过,紧跟上叶赫那拉思芙。 “思芙公主请便……”安贝尔笑笑,伸手夹住一枝飞来的花叶,凑到鼻头嗅了嗅。 ------ [蓬莱山*祭祀圆台] 仓国180年,天灾至,降大雨半年有余,河城附近变作泱泱数十里水泽,迁都北上。 十年引渠,大水退去,现出仙山石刻“蓬莱”,被新都河城所接纳,工部修建水利贯通连接仓国两大巨流汉沱江与韶渡河,蓬莱山呈水中仙山。 茹絮脑海中回忆这些她曾从仓典上读来的史记,只不过宫内的仓典并未细说蝶舞仙观是何种模样,仅仅提到是天之异象,似乎并不是什么好兆头。因为上一次蝶舞仙观发生在近二十年前,当时留有的记录还有两条,一条是魔教入主中原,另一条则是尸毒祸乱的开始。 扑通!~扑通!~落水声不断从圆台之下传来,这只圆台距离水面尚有十余丈高度,数百个红服男女连绵不断地被推入河水中,江面上缓缓摇摆起数十个血色涟漪。 她内心是极度反感这类活人祭祀,可却是敢怒不敢言,如同现在她正被幽州王上下其手,明明想抗拒却不得不去迎合幽州王刺人的胡须与鬓发。 远离祭祀圆台不远距离处建了一座别宫,每年的祭祀礼毕之外,那里便是赏景的游宫。 “爱妃今日可真漂亮,既然你不喜看这些,那就随孤去游宫休息一会吧!”幽州王摆摆手,以乌公公为首的锦袍太监们,立刻心领神会,他们支开游宫两旁护驾的宫内侍卫,将那些侍卫分配到游宫稍远些的地方。 这一切都被躲藏在后军之内的楚风看在眼里,他一直目不转睛观望祭祀圆台,忧心忡忡,攥紧了手中的大夏龙雀。 又过一刻,楚风突然觉出异样,下意识地拔刀横挡在身前。 嘤嘤~嘤嘤~~~!大夏龙雀发出一阵划破空气的鸣音,挡下一道锐利气劲,楚风回头一瞧,后军两千多人,不知何时竟只剩下他一人,一只分不清是人还是影子的黑衣人就站在那一地死尸之上。 黑衣人微微抬头与楚风对视了一眼,瞬间消失在楚风的眼中。 --- --- 游宫之内的幽州王十分猴急,他刚踏入游宫,就将茹絮拦腰抱起,双手顺势已经滑入茹絮衣衫内,换在平常茹絮可能会隐忍过去,偏偏她内心已经重新萌生出来的情感,无限放大了她此刻的痛苦。 眼前的幽州王并没把这祭祀当成多么重要的事,毫无礼数之说,更别说现在还会顾及什么君王仪态,他只是直挺挺地按住茹絮,搂抱着压住茹絮的同时还不忘面朝外头观望几眼。幽州王似乎是想一边观看祭品落水等着蝶舞仙观,一边欲要在游宫卧榻上同茹絮行男女之事。 “不……”茹絮微弱地发出一声拒绝。 “你想抗旨不遵?”幽州王眉头微皱。 “不……”茹絮摇头否认,她想到安明城的任府上下,刚刚反抗的勇气消失殆尽,心中露出绝望,颤着声道,“救…命…救……命……” 幽州王便以为茹絮刚刚是在故作顽抗,嬉笑道:“孤知道了,爱妃是想勾起孤的欲望么?好!哈哈哈……这样更有味道了!” 他显得更加兴奋,眨眼间已褪去茹絮外衫,解开了她腰间绸带,肥厚的双手顺着茹絮腰间完美的弧度拉开那绸带,凌乱了茹絮衣衫。恍若市场屠夫一般的油光面容摆出一副yin欲之色后,不禁让怀抱双臂的茹絮有些作呕。 她不明白为何这样一个毫无君王之象的人,会是仓国的一国之君,他爱民么?不,毓州寒疟半月、青州洪涝、陇西旱灾,死伤何止万千,而他却置若罔闻,沉醉于**之中。 她心中的惊慌再度加深,幽州王这会已经扯下茹絮身上所有衣裙,将她完全暴露在自己眼前。那一副油光转眼已经贴在茹絮这副香肤玉骨之上,双手更是粗鲁,狠狠扣住她腰身,几乎掐出血印来。此时粗重的气喘顿时声充斥着整个游宫。幽州王已经顾不上脱衣,饥渴无比地压在这一抹赤身的女色之上,胡乱且急不可耐地压了上来。 “不……”茹絮鼓起勇气,终于摆脱“抗旨”两字带来的威慑,她捉住幽州王捏住自己腰身的粗重双手,泪若泉涌而一把推开幽州王,让他摔了个翻滚,茹絮提高了分贝大叫道,“不要…不要!离我远些!” “你说什么?”幽州王不敢相信自己是否听错,眉头紧皱,宫里所有女人无不争抢着对他求欢,从未有人敢说个“不”字,更不会有人蠢到会放弃这机会。 “救…救命……”茹絮抱起衣物挡在身前,埋着头惊慌失措,“风哥哥…救…命…救我……” “风哥哥?”幽州王提起亵裤,兴趣全无,一脸怒容地望着眼前缩抱得花枝乱颤的茹絮,喝问道,“贱人,竟敢给孤招个野男人来,快说!是谁?!” 幽州王转身拔出游宫内挂在墙壁上的长剑,提着剑来到茹絮面前,“莫要以为孤宠幸你几次,你就可以为所欲为!这就是你抗旨的下场!” 说着他朝着茹絮一剑刺了下去。 嘤嘤~嘤嘤~~~!一阵轻音响起,飞入的大夏龙雀被瞬间闪现在游宫之内的白龙挡下。 随之一股气劲冲入游宫,满身是血的楚风绕过白龙,衣袍遮盖茹絮的同时,伸手捉住幽州王刺向茹絮的长剑。 锋利长剑剑身之上立刻流挂出楚风手掌的血液,此时楚风与幽州王对视,眼中透露出妖红色的怒火,他猛地一发力,将那长剑折断。 “风哥哥……”茹絮泪眼颤声,从后拥住楚风。 第121章 因果如意 [河城外官道] “仓国官道遍布汉沱江北部十六州,起建于百年前,原本是为通达各个州府,以朝廷为重,后来却因此失利,反倒便利了幽州王与魔教,所以才弄得数十年前天下大乱……”单修远摇着羽扇,与众手下坐在一处简陋的茅草屋茶摊座上,对着茶摊的主人侃侃而谈,“小哥看来是外来人,若要卖茶,去城里卖不好么?这虽是官道,平常却不见得有多少人走……” 茶摊的主人是瞧上去平平淡淡的青年人,粗布衣衫挽起两袖,一直笑脸相迎,似乎对单修远所说十分认同,连连点头就说立刻就要去城里寻个摊位。 单修远没有理会这青年人,从开口起,他一直被茅草屋中烧水配茶的银发女孩所吸引,目光一直不曾离开那女孩。 “呵呵~……先生也不像是个买卖人,”青年人回头看看那女孩,笑问道,“莫非我这妹妹哪里不对劲么,怎么先生一直盯着她看呢!她从小脸皮薄着呢!你这么看下去,只怕待会就要哭鼻子咯!” 啪!~青年人脑袋立刻挨了那女孩丢来的一只木瓢。 “先生你看~~这小妮子脾气可不好,最喜欢动手了!”青年人说着,随意又躲过女孩丢来的碗筷,“先生还是别看的好…嘿嘿……” 单修远觉得这对兄妹颇有意思,正想多问几句,忽闻远处传来马蹄声,远处飞马踏尘,扑得官道上升起一阵土雾,迎头一匹快马朝着他们这边冲了过来,还未近前,马上那军官凌空一跃,落在单修远身前,抱拳作揖,道: “单主簿!南大帅命你立刻回去湖州!” “南帅不来河城么?翊将军给南帅的书信难道没有送到?”单修远问道。 “送到了!南大帅命你立刻回去湖州!”那军官再重复了一遍。 单修远点点头起身,吩咐几个手下留在河城看守还睡在马车内的喜公公,前行几步后,他停下脚步问道:“何事如此紧急?” “这……”那军官为难起来,似乎是有意被吩咐了不许多说。 “噢!~~既不方便透露,那就不说吧!”单修远明白那军官的难处,隐隐觉得不是什么好事,他又问道,“南帅这两天可对翊羽将军发火了?” “是!南大帅责罚了翊羽将军,因为陈……”那军官猛地噤声,改口道,“单主簿,走吧!” “稍等!”单修远连忙吩咐手下将那只“夜明珠”的盒子带上,这才跟着那军官沿着官道,离开了河城。 --- --- 留下的人带着马车即刻入了河城,单修远也很快没了踪迹,茶摊上那青年这会还端坐在长凳上,一边喝茶一边盯着蓬莱山的方向。 “云溪!”备茶的银发女孩这会从茅草屋中走出,露出清晰面貌来,正是果如意。 “她一定在附近!”一身粗布衣衫的果如意拍了拍那青年后背,“别喝了!快帮我找!” “诶?小果子!什么时候你也学起小九儿,”云溪回头一把揪住果如意脑后的小辫子,“师兄你都不叫!快叫师兄!要不然我可就不帮你找那些虚影了!” “师兄!好师兄!”果如意急忙应声,立刻又露出失望自责的神色来,“都怪我……弄得大家都不得安宁……” 云溪收敛神色,望着眼前这委屈的小女孩,心里立刻软和了下来,叹道:“唉……小果子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罢了,也不知道师傅是怎么想的,非要让你受这么多的规矩,这下好了吧……” 他言语未完,见果如意竟哭出了眼泪,连忙改口安慰道,“诶?诶?诶?不是!不是,师兄不是在责怪你,师兄的意思是你虽然也有错,但是最大的错还是师傅老人家的!” “云溪!你别再骗我了!本来就都是我的错……”果如意啜泣声不停,擦了擦眼泪,再道,“我要是不在月中入血池,就不会放出那么多不听话的虚影……她们根本就是误会了我的意思,毓州、陇西、安明城、剑庄、玉鉴轩……全是我的错……是我害了那么多人……” “小果子……你的虚影术再厉害出来的虚影也伤不了人,”云溪吸了吸鼻子,拍拍她脑袋,道,“往好的方面想想!说不定她们都在做好事也未必呢?再说……不是只剩下几个了么?等捉完河城这一个,我看也就差不多,你快瞧瞧还有多少个?” “你知道什么!哼!并不是只有武功才能害人!她们会到处乱来的!”果如意埋怨一句,掏出衣兜里的串成一叠已经断成半截的红色符纸,其中完整的就只剩下几张。 “喏!~你看看!”云溪数了数,一共还剩下四张完整的红符纸,“收了河城这一个,可就只剩下三个了!” 云溪话音刚落,那四张完整的红符纸瞬间起火断去两张,果如意手中这会只剩下了两张。 “喏!你瞧瞧!又有两个虚影消失了,”云溪摸摸果如意的脑袋,笑道,“这下一共可只有两个了!别总是拉着张苦脸,可不好看呢,来~来!~师兄告诉你,河城这个我已经找到了!” 说着云溪指了指蓬莱山方向围观的人群那边,“就在那边!” 本以为果如意听了之后会露出笑意,可她依旧是闷闷不乐,犹豫了会,果如意才开口。 “云溪!还……”果如意怯着声叫道。 “叫师兄!”云溪拍了个爆栗子给果如意,端起一碗茶水,“说了多少遍,还是没大没小,别觉得委屈,就是小九儿这么叫我,我也照样赏她个爆栗子!唔…唔……” 哗啦!~~果如意一脸无辜相,泪眼汪汪地从衣兜里取出又一沓完整的红符纸。 “还有一沓……” “噗!~~~”云溪口中茶水喷出去老远,目光露出一丝呆滞,手中茶碗被他“啪”得一声捏碎。 “云…溪……”果如意自觉理亏,九小徒师门之内都各有任务,云溪帮她找这些虚影已经用去了一月时限,云溪的任务完不成回去之后,受罚的人绝不会是她果如意,所以她更加惭愧不已。 “要…要不然,等收完了虚影……我就跟你去漠北,帮你找玄蛇!取龙尤……”果如意说到后来,愈发不自信,声音变得越来越小,论算卦她无愧是九小徒中最厉害的。可要论武功和取物,她这水平在九小徒里若要比个高低的话,一定是要被其他人爆得连渣渣都不剩。 “哈哈…哈哈…没事!”云溪尴尬地假笑着,一个又一个的爆栗子拍上了果如意的脑袋,“谁让我是师兄呢!哈哈…没事…哈哈…没事!” “云溪……”果如意抱着脑袋也不躲。 “叫师兄!叫师兄!我去找河城这只!”云溪留给果如意最后一个爆栗子,双腿踏风一般凝聚起一阵气劲,朝着蓬莱上方向冲了过去。 “好像生气了……”果如意揉了揉脑袋,嘟起嘴,“还是小宫对我最好!小宫在我这边的话,一定二话不说就帮我去找了……也不知道他跟着玄九怎么样了……” --- --- [蓬莱山*祭祀圆台] 风声呼啸而起,游宫外树木摇曳,江水波浪荡漾,由远及近的嘈杂声越来越大。祭祀圆台不远处,已经能清晰得见无数花翎飞鹰似是拖着一道长长的云层朝这边扑来。 游宫内,楚风折断了幽州王所持长剑,瞬间将那断刃射向幽州王。 叮!~~断刃遇上白龙,被他随手打开,嵌入游宫墙壁之上。 “什么人!你们!”幽州王被楚风气劲震倒之后,爬起来喝道,“来人!快来人!刺客!有刺客!快!来人!~~~” 尽管幽州王大声叫喊,外面却无人应声,猛然见有几个兵士跌落在游宫之外,他立刻觉得心虚,躲到白龙身后,叫道:“你!你是什么人!现在护驾!护驾!孤赐你黄金万两!” “放心!~有我在,你还死不了,”白龙淡淡回应,走向楚风。 “杀了他!杀了这对狗男女!杀了!”幽州王叫骂道。 白龙顿了顿,回手一掌将幽州王打晕,这一下看得楚风有些糊涂,他已经拔出大夏龙雀,准备迎战。 大风将游宫屋顶瓦片吹得四散,几乎将游宫的屋顶脊梁撕开,再一会,游宫前院内多出了两个黑衣人,他们朝着白龙道:“白龙,天有异相需速战速决,他们的武功对付影舞十分吃亏,再磨蹭下去就拦不住了,你去吧!” “也好!~你们把这蠢猪先带走,影舞交给我们了……”白龙吩咐完,那两个黑衣人即刻将幽州王套入麻袋,眨眼间带离了这里。 “你们这些人……不是狗皇帝的护卫么?”楚风问道。 “快人快语!你能从影舞手里活下来,我很欣赏你,”白龙瞅了瞅大夏龙雀,邀请道,“来吧,要想救你的女人,就与我上阵杀敌吧!” “风哥哥!~”茹絮拽住楚风衣角,直摇头,“你流血了!不要去!” “我随后就来!”楚风答道。 白龙轻哼一声,从游宫前院跃了出去。 “风哥哥……你别去了……我好怕……”茹絮抱住楚风手臂,祈求道,“好怕你也……” “絮儿…让你受苦了……”楚风回身抱住她,与她相吻,“不会有事,这一战若不接下来,我们都没机会逃出去……为了你,我愿意一试!” “不…不要……风哥哥……”茹絮直摇头,她怕楚风会有什么不测。 “絮儿!你先把衣服穿上,在里面等我!”楚风摸着她脸蛋,再吻上一口,“我们待会就离开这里,离开河城!我们一起去仙儒谷……等我……” 言毕,楚风放开茹絮,轻功冲跃出游宫,人尚在半空之时,便被游宫之外的景象惊住,一时的失神后,他立刻被风力拉扯摔落下来。 祭祀圆台正有一道连接水面与上空黑云的巨大龙卷旋风,离他们不过几十丈的距离,巨风卷起的水流将如同暴雨一般砸落在游宫方圆数里,如同将游宫外那一层染血的尸体泡在河水中一般。 随行万人有余的队伍,此时竟没有一个活口。 哗啦啦!~~铁链摩擦的声音响起,楚风回神过来。 白龙猛然落地,手中紧握着一条从长长的铁索,铁索端头与他拉锯之人,正是阑奴的首领影舞。 “白龙……”影舞言语低沉,喝问道,“你想杀我?!” “不然呢?”白龙嘴角一咧,将铁索丢给楚风,周身真气绕体,兴奋地冲向影舞。 第122章 蝶舞仙观 楚风刚攥住铁索,便见到影舞脚下那层死尸被大力弹开,又有几根铁索从地上被拉起,紧接着七名黑衣人从林中蹦出,算上楚风,每人各牵住一条铁索,使这八条铁索呈八个方位共同缠住影舞手脚,欲要令其不得动弹。 而在众人束缚住影舞的同时,白龙左手已经触碰到影舞,他早已蓄力多时的右手顺势猛地击在影舞胸口,不过影舞却魏然不动。 白龙露出惊讶之色 ,猛然后退离开影舞数丈,不过还是晚了一步,此时白龙胸口衣衫破开,滋溅出一道鲜血来。 就见影舞所站之处的影子里赫然探出一把还沾着白龙鲜血的黑色刀身来,这黑刀几乎眨眼之间便割断了那些铁索,令铁索端头的八人失力跌倒在地。 “白龙,你什么时候敢这么大意碰我了?”影舞盯着白龙这么说道。 白龙抹了抹胸前伤口,手指沾了些鲜血点在舌尖,嬉笑道:“影刀刃果然是个麻烦的东西……” “幽州王死不足惜,他根本不配当这一国之君!我们何必为他卖命!”影舞身形微颤,刚才虽然逼退了白龙,先前这一掌却是挨得结结实实,他虽然当时撑住了,可想借着影刀刃一击杀死白龙的打算却也落空,这会便想拖延些时间来调理受损的经脉。 “谁说我们是在为他卖命?!只要你让出首领之位,阑奴今后谁也不必听从,”白龙瞧出影舞打算疗伤的端倪,缓缓靠近影舞,“我们一起让那群乌合之众陪葬,不好么?” “想让我交出首领之位,除非我死了……”影舞答道。 “正合我意!我们…可不包括你……”白龙全身真气再度聚力手脚,猛然上前,仿若眨眼间的一道闪电,从影舞四周同时攻击,短短一会儿,已经祭出不下百余掌。他目的十分明确,绝不让影舞有喘息回复的机会。 这些毫不花俏的招术威力巨大破土碎石,几乎将遇到的所有东西都撕成碎片。连续散出的气劲已将他们周身附近的蓬莱山巨木连根拔起,甚至连靠近擦过此地的龙卷巨风也因为白龙招式的威力缓缓变弱,仅仅凭借这深厚的内力与强劲的掌法,江湖上已经鲜有敌手。 只不过,白龙面前的影舞恰恰就是那些屈指可数之一,能与他一战之人。 天下第一铸剑师烛庸刀刀所铸名剑传遍天下,始终有形可寻。可影舞手中这把出自千宇旅夜的影刀刃,却是无形无迹,它,是一把藏在人心的利剑。它能与影舞同生同死,藏身于暗夜之中,随心所欲变化在影舞的黑影之内。 凡有光,必有影,即便白龙这些招式凶狠凌厉,却因为影子与他的招式同出同进,无论他攻得多猛,能藏身于黑影中的影刀刃总能在最后一刻成为一道屏障,挡在他与影舞之间。 ------ “不必出手!”距离楚风最近的一个黑衣人唤住即将上前帮忙的楚风,他声音显得苍老无比,若不是蒙面且穿着黑衣,楚风觉得这张脸一定是在五十上下的年纪。 “为何?”楚风问道。 “阑奴天字之人从来都是单打独斗,你上前只会被他们所杀!”那黑衣人答道。 “地上这些人并非都是该杀之人,你们为何全杀了?”楚风盯着一地死尸问道。 “杀一个是杀,杀一万也是杀!白龙有意留你一命,我们却不会,”那黑衣人拔出手中一柄直长的锋利兵器,抵在楚风颈脖之上,“不该问的,我劝你收住。” “你若是想为他们报仇,待会我让你上去的时候,你再去,”那黑衣人收回直长兵器,“你也看到了,影舞杀了这里所有人,他没这么好对付,别莽撞白白丢了性命。” “多谢…多谢前辈!”楚风并不想为这些人报仇,对于将茹絮关作笼中雀的朝廷,他没有一丝好感。 不过黑衣人这话绝非虚妄之言,祭祀的队伍从前军到后军不下万人,都命丧在影舞手中。他也同影舞短暂交手,若不是有大夏龙雀的帮忙,他可能已经命丧影舞手中。 阑奴起先并不为人所知,只因为前任武林盟主死在了武林大会之上,死在了影舞手中,“恶鬼索魂,阑奴取命!”这令人闻风丧胆的传闻,这才被江湖广为流传。 那一届武林大会,武林青秀这一组,便是楚风夺魁,所以他记得清清楚楚。那个老盟主血溅当时的场面,他还历历在目。是故先前在后军时与影舞一对视,他便感觉仿佛是曾经在哪里见到过。 短短一刻之内,两人已经来回不下百余回合,只不过白龙讨不到一丝便宜,这番缠斗之后他与只守不攻的影舞斗了个平手。白龙知道影舞的气力消耗得极为快速,只要再持续一会,他就有机会趁着影舞聚不起影刀刃,杀了影舞。 ------ 龙卷巨风这时已经完全撞上祭祀圆台,原本倾倒推入河水中的祭祀人与物此时被巨风卷出水面,与白龙影舞打斗之处被风拉起的所有死尸,呈现一幅由万千尸体与土木碎屑拼凑出来的奇景:龙卷巨风此时仿佛化身为尸舞旋风,将所有尸体旋转在半空,几乎将众人笼罩在其中。 “啊!~~~风……”被龙卷风扯去屋顶的游宫内传出茹絮的尖叫声。 楚风心惊当即冲回游宫,赶在茹絮松手前,将她拉住。 “拉住!别松手!”楚风驱动全身真气勉强稳住两人在巨风内的身形,楚风听不清茹絮此时所说的话语,只感觉出她将他的手臂抱得更紧。 “抱住!”楚风再奋力一搏,将茹絮揽在怀中。 在场所有人,除了还在缠斗的白龙与影舞外都被风力压制,一时之间不得动弹。 所有人都凝神聚气抵御这股劲风,这时却发生了出乎预料之事,猛烈的龙卷巨风并没持续多久,很快就停了下来。 没一会,众人才发现缘由,龙卷巨风竟是上空无数花翎飞鹰振翅而成,此时它们全部朝下冲来,追寻着那些在巨风惯性之下朝着旋转方向飞射出去的尸体,这些花翎飞鹰将这些尸体当成了食物,竞相争夺。 疯狂的花翎飞鹰一拥而下,仿佛从天空落下一只黑色的毯子,几乎是遮天蔽日。 大多数花翎飞鹰都扑到了一具尸体,捉着尸体飞回空中,它们似乎只针对死尸,活人连碰都不碰。 ------ “这…难道这就是‘蝶舞仙观’?”茹絮从楚风胸口抬起头来,一时间忘了先前遭遇,忍不住惊叹道。 “絮儿?你说什么蝶舞仙观?”楚风听得好奇,便问她。 “我在记载仓国过去的仓典上读到过‘蝶舞仙观’,说的是蓬莱仙山的由来,”茹絮答道,“过去曾有天灾,河城迁都北上,引渠十年之后,就出现了蓬莱山,每年都会有祭祀仙山,上面说祭祀时会出现蝶舞仙观的奇象!” “蝶舞…仙观……”楚风口中念着这几字,仔细打量了不断飞落下来扑食尸体的花翎飞鹰。一般的飞鹰体型大不过数尺,可这些飞鹰皆是丈余大小,双爪捉起尸体更是毫不费力,花翎飞鹰振翅之时展开的双翅与双爪攥住的弯曲尸体,从远看去,竟真有些像是蝴蝶。 只不过这“蝴蝶”带来的并非是赏心悦目之觉,而是充满着血腥的撕咬场面。 “朝廷每年都用活人来喂食这等害人性命的孽畜,算什么仙观?!”楚风攥住拳头,胸中聚起一股怒气,“说得倒是好听为民请愿,却是这般以人命为儿戏!” “风哥哥……我们离开这里吧……”茹絮警惕四周,举目朝上看去,“我想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啊!~~~~臭鱼!烂~~~~鱼!~~”上空传来叫喊,这声音让楚风听得无比耳熟。 “楚大哥!~~~救命!” 他连忙在鹰群中去寻那声音,就见上方一只扑闪着双翅而四处乱撞的花翎飞鹰背上正趴着一人紧锁着那飞鹰的脖子,只不过一个眨眼,那只飞鹰又被鹰群覆盖,没了踪影。 ----- 花翎飞鹰上的嘉念早已经醒了过来,他与胖头白鱼被旋风卷到乌云中去之后,便抱住了其中的一只花翎飞鹰,当时在飞鹰群中他们什么也看不见,只感觉群鹰是在一直不停地转圈圈。下方不知会碰到什么,嘉念不敢冒然跳下,想着飞鹰总有停下来的时候,便一直等着。 好不容易云雾散开,他在上头立刻就发现下方祭祀圆台处与影舞缠斗的众人,里面就有楚风。只等龙卷巨风停下,这些花翎飞鹰捕食时,他这才打算下来,怎奈花翎飞鹰并不听他的差遣,一人一鹰便在俯冲的鹰群中跌跌撞撞。 “滚开!滚开!破烂鱼!”嘉念一边叫骂,一边想把挤在他和鹰背之间的胖头白鱼甩开,“你挤得爷爷我难受!” 啪!~啪!~啪!~ 胖头白鱼甩着尾巴抽了嘉念几个耳光,叫骂道:“臭小子,过河拆桥!不是老夫出的主意,帮你爬上鹰背的么?!想甩了老夫!” “你快下去!反正你死不了!换件衣服就是了!”嘉念觉得他双手快要捉不住狂甩身体的这只花翎飞鹰,“我要抓不住了!~你快下去!那么胖!我抱都没法抱了!” “放屁!~~”胖头白鱼,鱼脸严肃地叫骂道,“这里不是蓬莱秘境!老夫死了就完了!你快找头异兽!找血仙罗!放老夫出来!” “哈?!找你爷爷的血仙罗!我上哪去找去!爷爷才不傻呢!”嘉念骂了一句,扣紧飞鹰的同时,一口咬住鱼尾报复起胖头鱼。 “啊!~~松口!臭小子!”胖头白鱼一副鱼惊失色的模样。 ------ 影舞全身气劲正与白龙对掌,影刀刃正缓缓从两人身下的影子当中探出黑色刀刃来,只不过影舞经脉受损,影刀刃出来得十分缓慢。可他也不能松手,若是松手就正中白龙下怀,迎接他的只会是白龙诡异掌法的下一式。 但影舞还是忍不住要抬头朝上看去,刚刚一直听到半空中有人喋喋不休,话里更是提到了“血仙罗”三字,不禁令他有些分神。 第123章 强弩之末 “你还有空走神?”白龙冷笑一声,竟能一手压制住影舞,腾出另一只缠裹着聚起数道真气朝影舞拍去。 “你的五行是太极之土?”影舞大呼不妙,他早在一开始就有些怀疑,白龙与他斗到现在,却招招不减力道,这会他更是确定,白龙从加入阑奴的第一天就对自己隐瞒了实力与他的五行之气。 万物皆有灵,居于五行中,环环相生节节相克。武林中不借助兵刃的武功并不少见,而能运用五行之力的武功却是凤毛菱角。因为这一类所有招式都是源于万物五行要素,内损真元不说,修习时还需要通过“五行求术”的考验,自身悟得贯通阴阳之气的法门。所以并不是人人都能习之,当世修炼人数极少,能最后修成的更是少之又少,而白龙就是其中之一。 他自小气海穴位已通,曾在“五行求术”中,匹配出符合他自身的天地之气“太极之土”,是故只要他双脚着地,气海便会有源源不绝的真气化作全身气劲供他驱使,单凭这一点,影舞若是与他持久对战下去,一定是吃亏的一方。 偏偏此时影舞的影刀刃,由于影舞经脉奇穴已乱,操控起来不仅比平时要迟钝,就连力道也显得疲软。挡下白龙这一掌,影刀刃虽然及时拦住,却吃不住这力道,黑色的影刀刃立即被拍成了碎片。 影舞不得已再次用双掌接下白龙这招,瞬间一股冲击令他难以掩住体内涌动的热血,手脚关节与七窍瞬间渗出怪异的黑色血丝联络在地上的黑影之内。影刀刃碎裂了。 “你看看这里,”白龙指着四处扑食尸体的花翎飞鹰与地上的一片狼藉,道,“这蓬莱山哪里是什么仙山,不过是这些乱臣贼子杀人取乐的坟场罢了,你还想护着它作何?” “那你为何阻我杀了幽州逆贼?”影舞被那些怪异的黑色血丝扯住,只得一边僵持着动作,一边暗自运劲想收回影刀刃。 “幽州逆贼当然要杀!不过还不是时候,我来告诉你把,杀一个昏庸无能的皇帝是没有用的,不如……你听我号令,我们一同杀光那些乱臣贼子,如何?”白龙眼中露出惋惜,“你就这么死了,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圣上?” “当今天下太平,你何必要再掀血雨腥风?!百姓得以安居乐业,此乃圣上之志。”影舞喘着气答道。 “天下太平?!”白龙顺手将一只花翎飞鹰拍在地上,扣住它颈脖后,发力扯开,眨眼间从飞鹰颈脖的断口出,涌出一堆黑色的多足虫。 “你难道不知道这些蛊鹰从何而来?!”白龙一脚踩中几只黑虫,将那堆黑虫惊走消失,怒道,“二十年前的蝶舞仙观,魔教祸乱,你我不是都在场么,不杀了他们天下怎能太平?!你倒好,陪这庸君日日躲在河城,被那群欺上瞒下的乱臣贼子蒙蔽了眼,竟还愚蠢到以为天下太平?!” “你只是想造反罢了,何必诸多借口……”影舞蓄力而成,已经收回了那些联系影刀刃的黑色血丝,只不过他还未再次使出影刀刃,便被白龙一掌打得更远。 “造反?!你竟把我同那些乱臣贼子相提并论?!”白龙一副怒容,他甩甩手又露出坏笑,道,“你有影刀刃如此鬼魅妖刀在手,却也不敌我,首领,你退步了呢……” “祸乱苍生即是违背圣意!同造反无异……”影舞擦了擦满口鲜血,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呵!~”白龙冷笑一声,双眼寒芒毕露,双手聚力朝着影舞再次出招,“黄泉路上,别忘了替我向圣上问好!告诉他,阑奴很快就会让弑君之人都来陪葬!” ------ “就是现在!” 楚风听得一愣,见那些从开始就一直观望的黑衣人,有人这么叫喊一声。随即这些黑衣人立刻冲向影舞,他们是想要与白龙这一招同时攻击影舞,这样多点的杀招攻势之下,重伤的影舞必定是顾此失彼,只要中了一个,那就是必死无疑。 可令楚风诧异的是,就在那群黑衣人靠近白龙身旁之时,白龙竟将聚力的双手拍向那群黑衣人,一股巨力将所有黑衣人击退,虽没有伤到人,却引来黑衣人叫骂。 先前曾吩咐过楚风的那名黑衣人当先开口:“白龙!混账!竟对我们出手!” “别太小看影舞,不将他击杀,我们一刻也不能松懈!”“他太自以为是了!” “三十出头的后辈,还不收收你的狂妄!”“别理他!我们先拿下影舞再说!” 众黑衣人并不是太过认同白龙的资历与武功,却能看出对影舞却是十分忌惮,即便在楚风看来,影舞已是奄奄一息之态。 “他只能死在我的手里!”白龙冷着眼回头看向那群黑衣人,紧握双拳浑身真气喷涌而出,他已经做好了与众黑衣人交手的打算,寒声,道,“谁来阻碍我……我就杀了谁!” “别以为我们怕了你!”“吾等联手,你未必能赢得过!”“你既然要做首领!还是以大局为重吧!”“说得不错,当前首要是杀了影舞!” “你们是不是误会了!”白龙拢了拢雪白的长发,将那头白发重新束缚好,“我何时说过不杀他的?不过……别人家的师傅,你们总不好跟我来抢这人头吧?要抢也行,都来拜他为师,你们才有资格去杀他!如何?” 阑奴天字十二人中,唯一的一对师徒便是影舞与白龙,二十年前白龙才刚满十岁,却已是阑奴天字之一叶蛰白龙。河城被幽州王攻破那天,白龙回城亲眼目睹影舞向幽州王进献皇帝人头。 他们没理由动手去争这个资格,是故众黑衣人闻声都瞬间沉默起来。 “……”“……”“快动手吧!”“……”他们没有异议,催促白龙尽快动手。 白龙嘴角微扬,正要转身,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嘭!~~~ 嘉念抱着一只花翎飞鹰撞上了地面。 “咳咳!~~咳!~”嘉念从飞鹰上滚落下来,扯开衣襟,抖落一地鸟羽的同时将钻在他衣衫内的胖头白鱼甩了出来。 影舞身形一颤,他注意到嘉念敞开的衣襟里,那只八角零陵香,双眼不禁流露出一丝喜色,可怎奈僵硬的手脚令他动弹不得。此时影舞双眼一闭,默默吐出几字:“舍生~化劲……” “好疼!~~臭小子!你敢这么对我!”胖头白鱼摇了摇身子叫道。 “爷爷我怎么不敢了!?我还……”嘉念说着卡住胖头白鱼,“还要掐死你这臭鱼!看你还敢害我!刚才差点就被摔成肉饼了!” “你是何人?”白龙问道。眼前这个抱着一条胖鱼,并且和胖鱼说着自言自语的少年,令在场所有黑衣人都觉得十分古怪,也引得白龙侧目,注意力一时间都被嘉念吸引了过去。 “我……”嘉念语塞,他在上面见识过白龙的武功,十分霸道,所以心生胆怯,环顾四周时,猛地露出兴奋神色,朝着楚风方向大叫道,“诶?!楚大哥!楚大哥!” “嘉念?!”楚风惊讶不已,本应露出喜色地他忽然眉头一皱,猛地冲向嘉念方向。 铛!~~嘤嘤~~嘤!~~,影舞一手接住大夏龙雀百步之外的劲射,另一手操控从自己身下影子之中射出的影刀刃挡住白龙拍来的掌击。 那掌力随之掀翻嘉念,嘉念还没明白过来便已经在地上翻了几个滚,回头再一瞧,影舞已经冲了上来将白龙击退,并在眨眼间一齐接下所有黑衣人同时使出的招数。 影舞双目眼角直至脸腮,爬出许多蝌蚪状细纹,全身真气鼓涨而起,以一敌八,将连同白龙在内的所有阑奴全数击退。这会楚风才刚刚赶到附近,眼见影舞顺势将嘉念抱住。 “你竟然还藏着一手!”“果然不可小看了你!” 众黑衣人与白龙退至一旁,与影舞对峙。白龙亦是好奇影舞明明已经没有气力反击,可现在这真气喷涌而发的模样完全和刚刚挨他打时两样,他便与众黑衣人一同观望起影舞动静。 “呀啊?!~~~你干什么!?放开我!楚大哥!救我!”嘉念挣扎起来,冲着影舞叫道,“喂!我说你,我跟你认识么!” “我认识你!”影舞吐出一句,冲着对面的众黑衣人喝道,“不想死的赶紧离开!我不会赶尽杀绝!可要是不识时务,那你们就一起上吧!” 影舞言毕,周身黑影中窜出八道丈高的黑色影刀刃,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要打的话,他并不怕他们一起上,这八道影刀刃,已经蓄势待发。 “放开他!”楚风指着影舞喝道。众黑衣人见有人替他们打头阵,一人也不曾离开,只是如同看戏一般卸下些防备。他们并不傻,影舞无端变化成这样,一定有什么原因,他们都在等,等这原因露出水面。 “楚大哥!放开我!我要去楚大哥那边!喂!你听到我说话没?!”嘉念叫喊几句,见影舞只是微微皱眉,依旧冷眼看着前方沉默不语,他更是着急,“喂!我问你话呢!放我下来!” “别叫了!臭小子!还不快叫你的楚大哥快走!”胖头白鱼居然还活着,这让嘉念吃了一惊,他还以为刚才那阵打斗之后,它多半被人踩死了,没想到胖头白鱼居然找到个离他们很近的水坑,正趴在里头冲着嘉念叫喊道,“捉你的这个人快不行了!快想办法脱身,带老夫离开!” “诶?你个臭鱼!你怎么还没死!?我这不是要下来么,他胳膊硬得跟石头一样,掰都掰不开!”嘉念埋怨,回骂一句。 “快想办法!这人用了舍生化劲,活不了多久了!快!老夫要离开这里!尸气冲天的!再不快点!”胖头白鱼说着急忙躲进水坑内,待靠近的飞鹰离开,它又钻出来,“老夫迟早要被他们害死!” “我这不是在用力么!?你个乌龟王八蛋的臭鱼,没看到么?!”嘉念奋力捶打影舞手臂,这叫一旁的楚风看得一脸惊愕。 嘉念的行为怪异,水坑之内的胖头鱼也是稀奇,一人一鱼来往好像真的是在对话。 “风哥哥!”茹絮轻声一唤,在楚风耳后响起。她早已收起了游宫内时的那份懦弱,从楚风刚才出现在她面前救下她的那一刻起,她已经变得比任何时候都还要坚定。 茹絮已经下定决心要跟眼前人一起离开这里,远离这是非之地,哪怕将来只是布衣务农,粗茶淡饭,也会让她觉得岁月足够静好,也能足够她细细品味。 第124章 处变惊心 过去错过的,不代表现在要继续错过,过去没有坚持的,不代表现在就不能坚持。她是爱他的,发自内心,甚至是歇斯底里的程度,所以在那些委曲求全的日子里,她才会因为过去彼此的都不挽留而感到心如刀割。 “你没事吧!?”言语凝喉,出声只是淡淡一句关切,茹絮早已注意到影舞与白龙众阑奴之间的再次剑拔弩张,她惊慌,生怕楚风横死在她面前,只是紧紧抱住楚风结实的臂膀。 “絮儿!我没事……”楚风同样露出一丝喜色,但现在还不能算是重逢时刻,眼前并不是什么能让他们安心栽花的阡陌之处。 “待会我要动手了!你带着嘉念先走!”大敌当前,楚风侧脸与茹絮耳语吩咐她。 “他是嘉念?!都这么大了?!”茹絮惊讶不已,自她入宫以来,已有多年未见到这个顽皮的嘉念,那年的孩童如今的嘉念虽注意到茹絮,却没能认出她来。 茹絮担心楚风被杀,早在游宫之处就对情势有所观察,这会她凑到楚风耳后悄声说道:“风哥哥,我们绝不是影舞对手……我看他并不像要害嘉念……不如就试试与他同进退……” 茹絮一言点醒了他,眼前的影舞瞧上去更像是在保护嘉念。 “好!不过待会……由我来抵挡一阵!我备了船就在蓬莱山南面!你先跟嘉念离开!”楚风悄声说道。 “风哥哥……原来你早就是想这么打算的么?”茹絮不禁心中一喜,原来楚风早就打算将她带离,她双脸透红,显得无比开心。 ---- “快让他们先走啊!蠢小子!这人看样子是要救你,不会害你!你赶紧!要不然他们一个也走不掉!”胖头白鱼在水坑中拍打着尾巴,催促道,“就让你的楚哥哥和那小娘们带上老夫先走!老夫好心提醒你们!作个人情带上老夫吧!?” “唔……你要救我?!”嘉念顿了顿,觉得胖头鱼说的都是屁话,他不信,所以便开口问影舞。 影舞脸上的蝌蚪状古怪细纹,已经消退了一半,舍生化劲并不是什么好招式,短时间内,以抽空体内元气为代价,虽能使武功招式的威力大涨,却是要以性命为代价。 影舞并非不知道这招的坏处,只不过有人比他的命更为重要。他之前见到嘉念胸口那只八角零陵香,立刻就认出嘉念是两个被流放的皇子之一。 他要想把嘉念从众阑奴手中带走,当下他没得选择,就只能用这玉石俱焚的招式。他希望一击必杀,所以刚刚什么也不动作就是等这一刻,等脸上那些细纹全部消退之后,舍生化劲后的那一击他才有把握将众阑奴拼下来。 “公子勿动……”影舞点点头,终于回应了嘉念,“待会你先在微臣身后躲好……” “哈?!什么橙子?”嘉念拍了拍影舞,“真是要救我……那你先放我下来!我好……找个地方躲一下!”嘉念并不是真要如此,他只是想逃离影舞的束缚,所以影舞刚一放手,他立刻就奔到了楚风身旁。 “楚大哥!快带我离开这里!快走吧!”嘉念也不对茹絮好奇,只关心他的楚大哥,“一会!那个人就撑不住了!臭鱼说那人用了什么‘舍生化劲’,很快就不行了!我们快走吧!” “喂~喂!~喂!~”胖头白鱼这时激动起来,“我可听见了!臭小子!我好心告诉你!你不能忘恩负义!快带上老夫!” 胖头白鱼的话,虽然除了嘉念之外没人能听到,可嘉念说的话,声音却是不小。 不仅令影舞听得一愣,而且这下原本在对面观望的阑奴众,立刻有了动静。 ----- “舍生化劲?”“他竟懂得此等邪术!?”“哈哈哈…我听说用了的人必死无疑…如此一来,即便吾等不出手,他早晚也得死!”“我们一起上吧!我看他迟迟不动,肯定是想蓄力与我们火拼!” “不!我们不如先退去,不值得冒险!”“说的是,白龙!快避一避!现在他真气暴涨,不可与之硬拼!”众阑奴出现了不同的意见,最后几乎达成一致,又朝着身后远离了一些距离,飞身落得更远去观望。 只不过白龙却没随同他们一起,他全身聚力,真气裹体,朝着影舞冲了过来! “一群窝囊……浪费这大好时机!”白龙话语未完,他双掌已卷带着四周的砂石尘土,如同一道划破水面的波纹一般,直抵影舞胸口。 嘤嘤~~嘤嘤嘤~~,楚风手握大夏龙雀冲到影舞身前,这时与影舞一同对上白龙。 嘉念的口无遮拦,打乱了影舞的打算,他不得已提前发力,接下白龙攻击。瞬间一股真气巨浪便朝着四周冲击而去,黑影中的影刀刃同时一齐刺向白龙。电光火石之间,白龙被两人压制得死死,全身力道倾巢而出,被影舞打飞后还吃了楚风一刀。 白龙没料到舍生化劲之后的影舞掌力竟如此强横,吃了瘪有些狼狈地在地面上滑退了数丈,经脉震伤,身上再度出血。不过影舞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废去这一掌之力,也开始半跪下喘气起来。 ------ “风哥哥!你没事吧!”茹絮并没听楚风的安排在这交战之时带着嘉念他们离开,她跟了上来。 “你!不是说好了么,你快带嘉念离开!……先躲一下吧,要不然我……”楚风支吾起来。 “没错呀,你是说了,可我又没有同意!”茹絮俏皮争辩。 “这不是儿戏!快些!别让我分心!”楚风哀求道。 “你要说什么呢?难道叫我躲开,我就能放心你?你怎如此狠心!”茹絮狠狠掐了一把楚风,“我不再是什么茹妃,大笨蛋,我是任茹絮!……” 茹絮边说边把散落的秀发扎起,卷起两袖,随意拾起一旁一把短剑兵器,与楚风并肩而立,再道,“我不管!要走一起走!要死!”茹絮看了眼楚风,“一起死!” “嘉念你跟他先走,”楚风回头靠在嘉念耳旁说道,“蓬莱山南面有船!你们去船上等我们!” “楚大哥……可他们……”嘉念有些担忧。 “放心,你还怕楚大哥打不过他们么,别让我们分心!”楚风摸摸他额头,与影舞对视一眼,回到茹絮身旁。 嘉念还在犹豫着,又听那胖头白鱼扑闪着尾巴,发出响动。 “臭小子!喂!还犹豫什么!他的舍生化劲已经快废了!快走啊!带老夫离开!不带老夫走!你会后悔的!老夫好心好…哎~哎~…噜噜……”胖头白鱼被嘉念一脚踩进水坑之内,不停扑闪着尾巴,吐出一大串泡泡来。 “吵死了……”嘉念嘀咕一句。 “走!”影舞觉得自己气力正开始渐渐消失,他连忙抱起嘉念,带着他远离这里。 ------ 影舞一动,远观的众阑奴又有了分歧。 “影舞要救那小子为何?”“他是什么人?”“他要跑了,追是不追?”“用了舍生,迟早要死,穷寇莫追!”“万一舍生根本不会死呢?我们都没见过这邪术,谁又能保证他一定死呢?”“不追!不追!”“说的是,不是有人替我们去了么?!” 众黑衣天字阑奴十分保守,皆不上前,目光只锁住真气绕身正朝着影舞撤离方向冲去的白龙。 “万一也死不了呢?”“留下一人盯着就是,其他人去安国师那边复命,就说……影舞已死。”“好!谁留下?”“……”“……”众阑奴皆不作声。 “我留下吧……”其中一名手腕绑结着红绳的黑衣阑奴举了举手,此前她从未开口与出手,一直只是在远观。 “好!阴洛天心留下,其他人与我回去安贝尔那边,护好河城,以防影舞还有后手!”先前与楚风曾有交谈的那名天字阑奴,颇有资历,众阑奴无人再有微辞。 转眼间众阑奴便撤离了此处,阴洛天心盯着影舞逃离的背影,纵身一跃追了上去。 ------ 影舞走后,楚风与茹絮拦在白龙身前,与负伤的白龙缠斗数招,稍稍不敌后两人急忙退开十几步。 “絮儿!还记得任家的刀法么?” “嗯!” 茹絮点点头,与楚风同时大喝一声,道:“天罚戮虎!” 就见两人从手中兵器处,同时挥出十几道环形真气将迎面白龙包围住,数道刀芒瞬间化作锐利刀锋,欲将白龙绞杀在环形真气的范围之内,看似简单,却因为环形真气层层相叠,环环相错,而让这招式毫无破绽。 任家的刀法皆是双修,唯有双修的两人才能将招式的威力最大化,楚风茹絮自小就在一起习武过,双修的同步自然不用多说。只可惜茹絮的武功很一般,即便招式到了,她也使不出环形真气,更没有刀芒气劲,这一击,威力去了一半。 白龙虽负伤,却是轻松化解了“天罚戮虎”,一番缠斗之下白龙夺了两人手中兵刃,再一掌将两人击飞。这一击令楚风两人凌空飞去足有七八丈,直到撞上一棵巨木之后,方才停下来。 “絮儿!你怎么样了?”刚才还俏皮活蹦于前的茹絮这会已是嘴角挂着鲜血,楚风急得红眼,他有真气护体,可茹絮却没有,“都是我不好!我不好!我该死……该死……” “风哥哥…絮儿没事!”茹絮擦了擦嘴角,吐出一口鲜血,挤出一丝笑容,“我任茹絮才不会就这么死了!风哥哥!我们起来!再…来……” 言毕她却腿脚一软,倒在楚风怀中。楚风二话不言运功为她疗伤,猛然发力间,全身元气耗费去一半。与敌人交战时打坐疗伤乃是大忌中的大忌,不过楚风这会也不管了。 “我不杀你,不是让你与我为敌!”白龙单手伏地叫喝一声,自身气海凝聚起五行元气,再过一会,他猛地起身将夺来的大夏龙雀朝着楚风投掷射去。 嘤嘤~~嘤嘤~~ 大夏龙雀发出划破空气之音。缠着白龙气劲的黑色刀身变得凶险无比。 楚风心道大事不妙,来不及收招便急忙撤去疗伤元气,疗伤时若没有收招就突然中断又是大忌。茹絮登时一口鲜血喷在他脸上,楚风正慌乱时,大夏龙雀已近在咫尺,避无可避。 铛!~~嘤嘤~~嘤嘤~~,一个人影闪过,将大夏龙雀踏在脚下。 那人随之带起的劲风与白龙拼了个平分秋色,各退了数步。 “竟死了这么多的人……小果子说的没错啊,这里还真是个是非之地……”他望着满地的死尸,与头顶已经四散渐渐远离此处的花翎飞鹰,嘀咕一句。 “何人?!”白龙怒问道。 “我么?我们…哈哈……”他回头看了看,发力冲向白龙,手中多出一把黑身直尺般长剑,指向白龙,“我是来打猎的!” 第125章 擦肩之二 [蓬莱山] 艳阳天气,突临狂风卷地,霎时间蓬莱山中上方盘踞一朵暗云,江流巨涌树木摇晃,百草遇风枯折,暗云之下忽显灵象名曰“龙吸水”。一时间河城蓬莱山围观人群与河城百姓无不叹惊天象,纷纷下跪祈福,祷告上天以求得瑞雪丰年。 无人知道蓬莱山内,能够龙吸水的龙卷巨风只是无数花翎飞鹰振翅所造,更不会有人想到祭祀台前已是尸横遍地,入山祭祀泱泱近万人队伍此时无一人生还。 许久不见有人从蓬莱山中进出,留守在蓬莱山入口处的两对兵士虽然十分好奇这突如起来的龙卷风与天象,但他们有心却不敢擅离职守。 龙卷巨风擦入蓬莱山,外围风力虽不猛烈致命,却也将蓬莱山入口处的众人吹冻得直打哆嗦,守在入口处的众兵士拴紧盔甲缩着身子,不停地来回跳脚想取得些热量。 这会从众兵士身旁擦肩而过一男一女,银发女孩回头看了看身后那些巡逻兵士,随之两人如若无人一般走入蓬莱山。一会儿之后其中一个守在蓬莱山入口的巡逻兵士,突然停下来朝蓬莱山内看去,他推了推身旁另一个,问道:“刚刚是不是有人进去了?” “没有啊?!哪儿呢?”那人应声回答,“你眼花了吧,你看看那条道上,连个鬼影都没有!” “也是……诶!~我眼花了!眼花!”发问那兵士摸着头笑笑,跟随行那几人打着哈欠,“能遇到这等天象,必是老天护佑我们大仓国!今天回去了!咱可得去赌上几局!天佑!天佑!~~~” ------ “小果子,你这障眼法还真厉害呢,可赶上大师兄了!”云溪拽拽果如意脑后小辫。 “云溪别拽我头发!”果如意推开云溪手臂,着急说道,“在哪儿呢?!不是说你找到了么?!怎么还让她跑进这里面来了!?” “小果子我们能用你的障眼法进来,你的虚影又何尝不能,”云溪抠了抠鼻子,弹弹手指,再拿手擦了擦果如意脑袋,动作自然无比,又道,“老实说,每回看到那些虚影,师兄还不忍心下手呢!啊哈哈…哈哈……万一习惯了,今后可就只能揍你了!” “龙吸水……你怎么看?”果如意注意力都在前方那团卷起江水的龙卷巨风,问道。 “也算是奇观了……”云溪远望越来越近而飞速散开的云团,恍然大悟道,“这云原来是蛊鹰呢……多半是魔教弄的鬼,难怪师傅要让我去捉魔教的异兽,看来他们灭门的传闻真是假的……照这么看来…弄不好山上还会有玄蛇什么的呢!”云溪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玄蛇大概是没有了,来河城之前,我不是给你算了一卦么,”果如意一边在树林中探路,一边话语不停, “是一只中签!云溪‘五行求术’时,不是求得天地之气为“太易之水”么,你来这河城就是浮屠难登之象,如遇千尺浮屠,及早去离才是。我看蓬莱山这么高,恐怕就是你此行的千尺浮屠!金克木,土克水,你呀能早些离开就早些,须知时人莫作寻常有,不是神仙难解登……” “好好~~好!小果子又朝我来搬弄卦象学识了。”云溪挠了挠头,也不知道果如意这小丫头是如何能将那三万卷经文倒背如流的,换作他怕是一本都读不下去,噢,半本都不行。 “小果子……”云溪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他问道,“你的虚影…是不是也能算卦?” 果如意闻声愣住,如同泄气的皮球一般,沉默了会儿,才朝着云溪点点头。 “所以才要尽快收回她们!”果如意攥着拳头,她怕那些虚影,怕她们搅乱人事之间本应具有的因果,“呸!灭了她们!” “啊~~…麻烦…是麻烦了些……”云溪拍拍果如意肩膀,“别灰心,说不定剩下的都聚在一起,咱们连锅端了,省时省力!保管师傅老人家也不知道,咱们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放心好了!师兄绝不会告你的秘!” “不用你告……早就被知道了……”果如意摊摊手,“虚影跑出去那晚,那家伙就在我旁边不远……” “啊?!师傅看到了,竟然不搭把手?!”云溪惊讶不已,“是梦游么?想什么呢?” “那家伙说是我的因,就有我的果,这因果就得要我来去解……哼!跟你们一样,眼里头就只有‘小九儿’长…‘小九儿’短的,要是玄九放出去的,我看你们个个都要抢着去帮她!”果如意昂着头摇了摇,露出不满神色。 “你这丫头可真是没大没小惯了,师傅都不尊叫一声!怎么又扯到小九儿…小九儿…小九儿她年龄最小,又是个女孩子嘛!哈哈…哈哈……”云溪的解释显得尴尬,立刻就遭来果如意反驳。 “噢!?你们都是瞎子么,只有玄九才是女孩?我和十三难道不是么?”果如意嘟着嘴,几乎是涨红了脸面,“哼!我觉得!十三比玄九可爱多了!” “嘘!~~”云溪正觉得头大,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现在的果如意,他完全不擅长去安慰女人,好在林中传出来动静,立刻转移了两人的注意力。 一会儿之后,风力渐渐消失,从摇晃的树枝之间飞出十几具横飞的兵士宫女尸体冲撞在他们身旁上方的巨木树干上。两人正惊讶,突地从散开的云团之内冲来十几只花翎飞鹰,朝着落在他们身旁的那些尸体扑去。 “别怕!”云溪将果如意护在身后,“蛊鹰只吃死物,别招惹它们就成。” “啊!~~~”树林中一声尖叫,闪过身着素白金纹袈裟的身影,一直花翎飞鹰朝下扑了数下,没有得手之后,才飞向云溪他们这边。 “云溪……”果如意在云溪背后拍了拍他肩膀,指着前方远处树丛中刚刚闪过的那一抹金色,叫道,“她在那!” “叫师兄!留在这里等我!”云溪将果如意按得低头,双脚缠上真气,发力追了上去,“别招惹蛊鹰,站着别动!” “诶?!~等等!云溪!我还没说完呢!”果如意追着云溪,同时大声叫道,“不要和我的虚影多废话!见了就灭了她!” 云溪走得快,果如意眨眼间就已经赶不上他,她便改了个方向,朝南边的林子钻去,一来那边没有多少花翎飞鹰,二来还有条砖石小道,连通着蓬莱山的码头。 远远就能得见码头旁边的大船上,正在缓缓升起风帆,似乎马上就要扬帆离开。 “这就走了么?!南下的客船可不多了,”林中再行几步,果如意盯着那船,嘀咕道,“还以为能赶得上湖州的顺风船呢……” “啊!~~啊!让开!~~快让开……快…啊!” 突然的叫喊声传入她耳朵,果如意侧脸回来之时,她便与迎面朝着她奔跑过来的嘉念撞个满怀,两人抱作一起,登时朝着山下滚去。 ------ [蓬莱山祭祀圆台]片刻之前 “公子……”影舞行动已是摇摇晃晃,刚才这一下飞窜,他们已到了祭祀圆台外数里之处。影舞并无太多伤处,只因为舍生的作用,他的气力在逐渐消失。这会脸上的那些蝌蚪状细纹只剩下一小部分,随着细纹的消失,他心中已料定再用不了多久,他就要丧命。 “去码头…上船离开河城,越远越好……”影舞喘着气,粗声吩咐道。 “喂!楚大哥他们还没来呢!”嘉念埋怨一句,不过他也注意到影舞的异样,怯着声问道,“你…你真的会死么……用了那个什么舍生……” “微臣死不足惜,公子的命可一定要保存下来,将来……”影舞不得已放下嘉念,他已是气虚至极,“将来夺回河城,以正皇室……” “你的意思是也要我当皇帝?”嘉念听他这么一说,前后联系离怀鹤与影舞对他的称呼,猜测着问道,“我是…我是皇帝的儿子?那我就是太子么?” 影舞点点头,盯着嘉念颈脖上的八角零陵香,再道:“圣上十个皇子,唯有两人逃出河城,你就是其中之一……这八角零陵香是我所做,别人若是戴上必是封喉的毒药,你能戴着他毫无损伤,就绝对错不了。” “哈?!那我是太子……”嘉念看了看祭祀圆台方向,问道,“你是不是要听我的?”见影舞点头,嘉念立刻再道,“你…你还能不能动?我担心楚大哥他们有危险!你去帮我救他们回来!” “你的朋友对付白龙毫无胜算,几乎是送死……”影舞这么说道。 “啊!?那你还不去帮他们!这是…这是太子的命令!对!我命你去救他们回来!”嘉念着急地叫道。 “要我去救,也可以!你得先离开这里……”影舞摇头拒绝,“离开这里,我才会去帮你救他们……” “那……”嘉念犹豫声刚刚出来,立刻就被影舞一掌拍中,他顿时觉得体内气力充盈无比,浑身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再被影舞一推,双脚立刻如同车轮一般停不下来,朝前拔腿就跑,奔跑中的嘉念还不忘回头,叫喊,“喂!你别忘了!我在船那边等你们!~~” 嘉念腿脚飞快,再行一阵来到一处十字路口,奔着远处已经能得见全貌的船只而去。这时他与身着素白金纹袈裟的银发“果如意”擦肩而过,嘉念向南,“果如意”则是去了他刚才的方向,嘉念回头叫喊一句:“喂!~那边别去!有危险!” 只不过“果如意”仅仅是回头望他一眼,并不理会他。 ------ 嘉念已走,影舞连忙点住自己周身气海穴位,将全身仅剩的真气凝聚到一起,盘膝打坐起来,他要做最后一击,尽管他知道以这舍生之后的残躯对付白龙胜算并不大。 闭眼一会,他便听到脚步声传来,睁开眼便撞见一脸惊慌的“果如意”朝着自己这方向跑来。 “是你?!~”她见了影舞之后,停下了脚步,问道,“你动手杀了他?!” “原来…原来你还在这里……”影舞不理会她问话,缓缓捂着胸口站起身来,“正好……再替我传句话给老妖怪,就说艮藏宫……怕是不能赴约了……” “你说什么?!”她皱了皱眉头,觉得不太理解,她怒道,“难道说…你真的杀了皇帝么?!你知不知道天下苍生很快就会因为你的莽撞而大乱!” “哈哈…哈哈……好个救苍生,渡万民……”影舞笑出声来,他是在笑“果如意”,也在笑他自己,“我艮藏宫不过是鄙陋野人,没这么大的抱负……只是后悔辜负了……” 噗呲!~~影舞话到此处,眼中突见一把黑身三尺长剑刺穿“果如意”胸口。 “果如意”头还未回过去,便化作燃烧火焰,再遇大风刮过,稠黄色符纸瞬间消散。 “大乱天下的是你!” 云溪收起手中兵器,挥了挥眼前被风吹散的黑灰,站到影舞身前。 第126章 缓兵之计 “这虚影?!”影舞惊讶道,“竟能骗过我……” “我听到有人说自己是武林盟主艮藏宫……”云溪打量着眼前的影舞,露出喜色,问道,“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找遍陇西都没见着你人影,现在竟能在这里遇上!家师也有句话要带给你呢!” “是那老妖怪?”影舞知道他时限不多,却仍然忍不住开口问道。 “哈哈…哈哈……对!对!看来…你果然就是艮藏宫!”云溪笑笑,“师傅问你,何时再来灵毓山,漫山海棠的花期可都要过了!这是原话!” “没机会了……”影舞道一句,随即转身朝着祭祀圆台那边冲去,前行一阵他忽觉双腿软去,失去了知觉不得不跪在地上没法动弹。 此时他脸上的蝌蚪状细纹已经近乎完全消失,只剩下眼角还留有一些,他没料到舍身化劲的威力与时限转眼就要到尽头。 “诶?前辈何意?!”云溪前行数步追上影舞,见他双目渐渐泛白,觉出不对劲,连忙点住影舞穴道,欲要给影舞灌输一些真气,“前辈的损耗太过了!” “老妖怪的徒弟都不简单……”影舞拍住云溪肩膀,他喘气指着祭祀圆台方向,道,“君之命…不得不为……小子…你帮我…帮我去把那边一对男女救回来……” 云溪看了看影舞所指方向,立刻从怀中取出一枚稠黄色的圆珠塞入影舞口中。 “我去看看!前辈先化了这颗龙尤丹吧!虽不知你是何故,但保管可有奇效!”云溪系紧有些散乱的腰带,双足生风朝着祭祀圆台那边冲了过去,“交给我了!~~” 影舞服下那颗龙尤丹,顿觉体内犹如翻江倒海般窜生出许多真气,令他虚弱的身体得到些补充,不过并不能扭转舍生化劲的趋势,只不过延缓了他毙命的时限。 这会他已经连抬头都觉得费力,忽见一双黑靴出现在他眼前。 “藏宫……”一声轻柔的声音传入他耳朵,他还未抬头,便见到一双扣着红绳的双手探入他双臂腋窝之下,将他抱在怀中,“别动……只有我可以救你……” “天心……”影舞摇晃了几下脑袋,便靠在阴洛天心肩头失去知觉。 阴洛天心收起扎在影舞后背的银针,立刻便将影舞带离了蓬莱山。 ------ [蓬莱山 祭祀圆台处] “好霸道的掌力!”云溪喘着粗气,剑身挨上白龙一掌,立刻被震飞后退数十步。 哗!哗!哗!~~十几棵巨木腰部瞬间出现一道划痕,随之这些巨木全部被云溪踢向白龙,他大喝一声:“太易海漩,易水之冰!” 几道真气化形为波浪状将附近混水的石木碎屑一同卷向那些巨木,与巨木混在一起,此时云溪顺势再将手中长剑掷去,钉在那堆封盖之物上。瞬间从长剑入木端头爬出许多黑色纹路,将白龙覆盖在那堆东西之下。 “快走!这人可是厉害得紧,我压不了多久!”云溪急忙对身后的楚风叫道。 “多谢恩人!”楚风怀抱着茹絮回头喊了一声,“待我将她送去后……” “去吧!不必再回来了,我也是受人所托,”云溪甩甩手,揉了揉手腕,“等等~!我叫云溪,路上你定会遇到个呆头呆脑的小姑娘,噢!~头发是银色的,很显眼你一看就知!别管她愿不愿意,先带她离开!这里不安全!” “好!”楚风点点头,皱着眉头看了眼怀中昏睡的茹絮,脚下发力,很快远离了祭祀圆台附近。 嘭!~~那些掩盖物这时碎裂,爆射出来,白龙缠裹着真气从中冲出,一掌顶上云溪双手。将他震飞的同时,捉住云溪佩剑朝他丢去,在佩剑化作猛烈“飞箭”之时,白龙一秒都未停留,双掌巨力再次迎面扑来。 不过佩剑一靠近云溪,便回到云溪手中,瞬间旋转,将四周的水汽凝结与自身真气聚成一道薄薄的护体结晶。同时云溪亦是双手聚力将佩剑横在手掌之上,接下白龙双掌劲力。 哗啦啦!~~水汽薄冰碎裂,云溪被白龙双掌击退,被他压制数丈远后,接连撞断了数根巨木。 “啊?!~”云溪被打得狼狈,眼前这人岁数去比自己大不了多少,武功却远在他之上,他能撑到现在,一半的原因是行使的五行之气护了他身体,另一半的功劳就是他手中的八服。若不是八服剑质地坚硬,硬拼那人的掌力,他胳膊可能就要废了。 “武林后辈真是英才倍出,我要夸你几句,看来你也是通过“五行求术”之人,我可留你一命!”白龙遇上与自己同样行使五行之气的人,显得十分兴奋,这会并不急于去追影舞, “我会留你一命,不过你不用感激,我只是为了武道更进一步,待我突破妙法之时就是你的死期,如何?入我阑奴,我就让你多活一阵,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 白龙语毕,浑身气劲再次喷涌而出,“你的五行之气是太易之水,真是不巧……我的太极之土可是招招都要克制你……” “阑奴……诶?!等等!前辈…哈哈……你这话也太没说服力了,哪有你这么招安的?!入阑奴是死,不入也是死…这可真是令人为难啊……”云溪尴尬着笑笑,立刻飞身逃跑,将白龙带离了祭祀圆台处,朝着蓬莱山西北侧的树林奔去。 “我从不说假话,你若是个聪明人,就能猜到与我斗下去,只会横死!”白龙驱动真气,将云溪压制在巨木林中。云溪原本想再拖延会时间,就跳入江水中开溜,没想到这会却被白龙逼得没法靠近江水。 “果真是神仙来了也难解……哈哈…小果子说的千尺浮屠看来是你啊……”云溪干咳了几声,笑道,“与你再打下去,实在不划算,好死不如赖活!我入!我入!好歹可以多活些时日!” “识时务者为俊杰!也许今后武功大进,能从我手里逃命也不一定。”白龙点点头。 “前辈!何以这么信我?!我们刚刚不是还在死斗么?!”云溪心道这人武功虽是强横,却好像没什么心眼,连他的缓兵之计都觉察不出来。 云溪握紧了手里八服,他已经预备等白龙放下戒心,就要对他出手,“你也不问问我从何而来,说不定我加入阑奴是有所企图呢?~!你不怕我背后捅你一刀?!” “有所企图有何不可,阑奴天字人人都各有所图,”白龙眼中透露出一丝窃笑,走过云溪身旁,连真气也不聚力,果真是毫不设防,“我说了,我留你一命只是为了武道更进一步,你有何企图与我无关!走吧!” “前辈说话真是痛快直接!”云溪赞叹一句,这句话是肺腑之言,要不是因为白龙要杀他刚刚救下的楚风茹絮两人,他甚至想结交这个古怪朋友,“刚刚那两人被我放跑了!真是可惜,不如我去将功补过!再去将他们捉回来,如何?” “无关之人走就走了!随他们去吧,”白龙并不关心楚风与茹絮的逃脱,“今日要杀之人名为影舞,是阑奴的前首领,”白龙一字一句,“他大概已经死了,不过死要见尸!” “那前辈只管等就好!找东西我最拿手!我去给你找来!”云溪心中窃喜,不战能全身而退比殊死一搏可好了太多。 “也好!”白龙在云溪转身的一刹那,点中他后背大穴。云溪不禁一愣,浑身动弹不得。他心道不好,原来白龙并不像自己想得那般没什么心眼,现在看来大意放下戒心的人竟成了他。 “哈哈哈……”白龙笑出身来,缓缓走到云溪身前,取出一颗丹药,“你当我是傻子么……” 云溪额头垂挂下数颗汗滴,他认得白龙手里的丹药,那颗薄皮透明,所以能清楚看到丹药中裹着几只软体长虫的“困龙锁”,是最为诡异的噬心蛊。 困龙锁是用异兽精血和一种奇花蜜汁融纳而成,以蛊物饲养数年的蛐蟮,最后数十万中才存活一条,但凡活物若是沾到它,它便立刻钻心入肺。 “困龙锁?”云溪顿时觉得头皮发麻,他问道。 “噢?!你倒有些见识!那你知道这是作何用的?”白龙露出笑意。 “总不至于…是用来做糖葫芦吧……”云溪这话说完,他便被白龙喂入那颗“困龙锁”,顿时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刺进了他身体内不知何处。 这会白龙已经解开了他的穴道,可云溪却动不了,吃下那颗“困龙锁”后,他身体里连续不断地传来一阵时而酥酥麻麻时而又僵硬无比的感觉。 “放心,你死不了,”白龙拍拍他肩膀,解释道,“我说过我从不说谎,阑奴天字的确所有人都各有所图,你以为他们是如何听从于首领之命的?你们所有人都吃了‘困龙锁’,要想活命,只有继续服药……” “唔……”云溪捂着面部,他无法聚力,源源不绝的绞痛从身体内所有器官传来,使他恨不得拔剑将自己的胸膛挖开。 噌!~~云溪拔出八服剑,全身涨红,顷刻间又再将八服丢掉,开始扭曲在地上翻滚不止。 “噢!~我忘了这两天就是这个月的时限,让你受苦了,”白龙冷笑一声,再丢下一颗“困龙锁”,“吃了吧,吃了,你就可以活命!” 云溪觉得自己的眼神开始变得飘忽,明明知道那又是一颗“困龙锁”,却还是伸手捉住那药丸。他知道再吃下去,就是毒上加毒,但那仿佛被万千虫蚁咬噬的剧痛一直催促他去吃那颗药丸。挣扎过后他握着那药丸既没有吃,也没有将它毁去,倒在祭祀圆台处昏死过去。 “还挺能忍的……”白龙捉住云溪脑后的马尾辫,将他拽起的同时,把那颗药丸塞入了他口中,“现在死了可就不值了……” 白龙刚给云溪喂完“困龙锁”,两个黑衣阑奴便落在他面前。 他们看看云溪,又看看白龙。 “新人?”其中一个黑衣阑奴问道。 “不用你们多事?怎么还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们都被吓跑了呢!”白龙露出蔑视,他看不惯那些天字阑奴畏畏缩缩的行事风格,“这么久了,影舞也该死了,尸体找到了么?” “所以我们才来问问你的意思,有人看到他被带走了!”另一个黑衣阑奴说道。 “谁这么大胆多事!?阑奴还怕找不到人么?天心回来了么?让天心去找到他们,一并杀了就是!”白龙挥挥手。 “带走他的人,就是阴洛天心!”第一个开口的黑衣阑奴这么说道。 第127章 离火妖魂 “要找到天心!可不容易!”那名黑衣阑奴继续说道。 “她领过‘困龙锁’了么?”白龙问道。 “她就是特地回来领‘困龙锁’的!”“你们还让她一个人去盯影舞!太大意了!” “哼!谁能料到她要干嘛?” “我看不如派人跟着影舞救下的那个男孩,影舞若是没死就一定会再出现!”两人又起争执。 “影舞不是用了舍生化劲么,还会不死?!”“你忘了阴洛天心了么?”两名黑衣阑奴又起了争辩。 “都别说了!今日我用尽全力却还让他跑了!真是不爽!”白龙喝止他们,“你们这么大意,就等着天心把他给弄活了,回来找你们算账吧!” “我看她未必会不要命的吧……未必是要救影舞,说不定被她拿去炼了丹药也不一定……这妖婆可觊觎我们很久了!”“说得也是,要救影舞她就活不了,能有什么好处?” “其他人在哪里?”白龙厌倦听他们对话。 “都在河城东宫!” “那你们跑来我这里作何?”白龙冷笑一声,“有这功夫,还会看着天心带走他?早就应该去派人跟着那个男孩,把所有阑奴地字都派出去,我不信找不到阴洛天心!越快越好~!” “我们也是这个意思,你现在是首领,阑奴命令也得由你去发!”那两名黑衣阑奴无论言语口气还是姿态,都无半点惧怕白龙,他们说完之后,便消失在白龙眼前。 白龙胸中觉得气短无比,他没料到会有天字阑奴带走影舞。 “叶蛰归位,地字阑奴何在?”白龙顿了顿,朝着四周空无一人的树林问道。 一会儿之后,便从树木中落下四个身穿夜行衣的男子,他们伏地齐声叩拜。 “白龙大人吩咐!” 阑奴自仓国开国以来就随禁军一同设立,原为平衡武林势力,镇压反叛的秘密机构。后来武林大会时,因为盟主死于影舞之手,才广为传播为人所知。 它设立十二天字,每个天字掌管七十二地字,天字阑奴每人都会从地字阑奴之中,选取最为精英的四人,作为每个天字阑奴贴身随行也是候选,阑奴律法之七:争命。若是担当天字的人任务殒命,则由这四人相互厮杀,留下那名则是新的天字。 这四个人早已在暗中观望了许久,只要白龙不曾发话,他们绝不出手,哪怕白龙殒命。阑奴律法之九:守己。若无交代,即便是天字被杀,也绝不可出手。 “来个人把他带去东宫,”白龙指了指地上的云溪,再道,“其他人去跟踪影舞救下的那个孩子!先留活口!” “领命!”四人同时应声,各自行动起来。 “该死的阴洛天心……”白龙骂上一句,悻悻然离开,朝着河城东宫而去。 ------ [南下江中行船] 龙卷巨风过境之时跑出去观望叩拜的客人,这时早已回归了客船,满帆之后最后两只南下的客船顺风疾行,且船中几近满员,大多是河城与南方几个州相互来往的客商。 船行江中,远岸巍峨的蓬莱山、厚重**的河城城楼,在众人眼中变得越来越小。船身甲板与栏杆上,几乎站满了观望的船客。 “楚大哥……这就走了么?!”嘉念挠挠头,指了指坐在甲板上垂钓的果如意,“那个人好像很不开心呢!~” “当时事情紧急,也怪我没和她说清……”楚风回想云溪处境,觉得他凶多吉少,不禁有些自责,可他更不愿在当时丢下茹絮。这会茹絮受的内外伤还未有过好转,船上没有大夫,仅靠着船家给的外伤药,效果很一般。 “絮儿还没醒,你去替楚大哥安慰安慰她吧!和她说说话……”楚风自己伤势未好,早已因为受伤而困乏得厉害,但他不敢入睡,“先让我疗伤…凝神打坐……” “噢!~哦…好吧……楚大哥…你们一定没事的!”楚风已经告诉嘉念茹絮之事,尽管嘉念对茹絮没什么太大印象,但是能看得出来楚风对这个女人用情至深,他更不好再打搅楚风打坐疗伤。 于是嘉念定了定神朝着果如意靠近,不过,他有些害怕坐在甲板上的果如意。 脑海中顿时浮现先前的遭遇来。 ----- [上船之前] 果如意侧脸回来与迎面的嘉念撞在了一起,两人抱作一团,登时朝着山下滚去,停下来时,他们已经栽倒在码头前不远的一处草丛之中。 “喂!~?你没事吧?!”嘉念揉着腿脚,他只听到眼前这姑娘惨叫了一声,便没了声息,现在看她闭目仰躺着,他显得十分担忧,“我撞死人了?!不…不会吧……” “喂!~~”嘉念颤抖着伸手过去挡了挡果如意的鼻息,不禁惊叫起来,“啊!~~~死…死了……怎们碰一下就……不怪我…别怪我……” 嘉念着急跳脚,死人他刚刚在祭祀圆台那地方见得够多,本应不该害怕,可在这时,令他头皮发麻的是他看到了两个果如意,两个一模一样同样是银发的姑娘站在他眼前。 一个躺着不动,另一个站在一旁,穿着素白金纹袈裟,手中握着一串檀木珠,正盯着地上一动不动。 “你…你是鬼?难道是她的魂魄?”嘉念咬着手指小声问道。 素白袈裟的女子明显一愣,转而看向嘉念,口中之音传入嘉念耳朵,道:“你…能看见我?” “啊?!你真是鬼啊!完了!完了!”嘉念两腿一软跌倒在地,扯了扯头发,“一定是喝了那些破酒,害得我现在脑子又出现幻觉了……天灵灵地灵灵…快快离我远一些……” “我名离火如意,非为鬼,乃是如意之魂,”那女子声音听起来并不慎人,入耳反倒是温和,“你竟也能通六窍,这就好了!” “六窍?什么好了?”嘉念还没反应过来,他便觉得手脚猛然僵硬,又猛然软下去,紧接着手脚乃至整个人都好像不再是自己的,他知道自己在靠近地上的果如意,却也知道他心里并没有想这么去做。 “你…我是被鬼上身了么……”嘉念心中叫道,这想法刚起来,他脑海中再次出现先前女子的声音。 “是我!离火如意!我要借助你的身子,去救如意,莫慌!等事成,我自会离开。” “喂…喂!~你是妖?是鬼?……那你快点啊!快从我脑子里出来!……”嘉念能看见所有眼中之物,却仿佛完全游离在外,成为一个旁观者,只见他自己走向果如意竟扒开她衣衫,惊得嘉念忍不住叫唤,“喂!~喂!~你要干嘛?怎么扒她衣服?!我不能看……” 嘉念脸皮薄,有一回偶然撞见洗衣房里的丫鬟脱换衣衫,露出上身,那时他尚才几岁,所以丫鬟们并不觉得害羞,反倒叫他自己红了半月的脸,再也不敢去那边瞎逛。 这会他被控了手脚,奋力之下的这一激动,没想到竟还能自己闭上眼睛。 “睁开!你身上有东西冲煞了如意,过了时辰她就回不来了!” “噢…噢……”嘉念不情愿地睁开双眼,眼中被解开衣衫的果如意,露着半身正对着他,令他尴尬脸红起来,果如意虽外形生得瘦弱,偏偏胸前却有了两朵半熟桃花,“你快些啊!等等…你…你要干嘛?!” 嘉念这会从脸上烧红到脖子,“他”竟坐到果如意腰上,同时将双手伸入她腋下,摸索后双手食指按在她身侧腋下两处,更让嘉念意外的是,“他”按住那里之后并不算结束,立刻又亲上了她嘴唇,他能感觉出自己舌头快速地开启了她的樱唇,并朝着其中不停地吹气。 “妈呀…我在干嘛……喂……你好了没?”嘉念在心中这么叫唤,手脚虽然不听叫唤,这感觉却是实实的,尚不懂男女之事的他更是觉得浑身有些燥热,鼻孔中也挂出一道鲜血。一直到再连吹数十下之后,嘉念方才觉得手脚有些力气。 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撤去这令他羞愤的吹气动作,只不过在这刹那间,果如意醒了。 两人嘴唇尚未离开,四目相对,紧接着同时落入惊慌,嘉念猛地双手撑地抬起头来,对面则是满嘴糊着他鼻血,捂起衣衫而一脸惶恐的果如意。 啪!~啪!~啪!~啪!~……十几个耳光连贯无比,不仅打醒了嘉念,还差点打蒙了他。捂着脸跌坐一旁的嘉念,慌忙但觉得一定得解释清楚,还未开口却听果如意喝道:“有人!快住口!” 果如意话音刚落,草丛外闪现出楚风抱着茹絮的身影,嘉念一瞧连忙叫唤:“楚大哥!太好了!你们回来了!” “嘉念?!你在这里……”楚风闻声侧目,见到流着鼻血的嘉念,以及正在整理衣衫而红透脸蛋的果如意,目光落到果如意满头的银发上,他立即问道,“你认识云溪?” “啊?!他…他是我师兄!你是谁?”果如意渐渐从刚才的惊慌当中回复了常态。 “他让我带你先走~!”楚风点点头,走上前来不由分说地将果如意点住,指了指码头那边的客船,“多有得罪!还请姑娘见谅!嘉念!背她过来!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 ----- 记忆总是能美化许多东西,令很多当时觉得尴尬的事情变得顺理成章,刚才还害怕果如意的嘉念竟开始觉得她从侧脸看去时显得妩媚纤弱。 果如意有着稍稍婴儿肥的脸蛋,并透着一股红晕,双眼下红扑扑的脸蛋有几个雀斑,淡眉弯俏而眼中似有清澈闪光,一头过肩银发被白绳系扣,两道遮耳垂发后的双耳各戴着一枚精致鱼形吊坠。 “我在想什么呢……她怎么能和嬿儿比…嬿儿可比她温柔好看多了……”嘉念急忙摇摇头,被连抽十几下的痛楚仿佛再一次浮现在他脸上,他犹豫着要不要去理果如意,“凶巴巴的,好歹我还算救了她呢,谢谢都不说一声……” “喂!~你……”嘉念已经到了果如意背后。 “啊?!~~你!”果如意见了嘉念,突然脸红起来,猛地将手中吊杆挥向嘉念,“你别过来!” “我…刚刚…之前是我不对!我不该脱你衣服更不该抱你,那个…亲你…我绝对不是故意的!是有个鬼魂要我救你!所以我才……我向你道歉!”嘉念原本想打破尴尬,解释先前的误会,不过他口无遮拦。 果如意身貌算不得出众,那一头银发虽然现在被白绳束起,在众人之中却依旧扎眼,再加上嘉念这些话,附近很快就成了围观之势。 “啊?~!~~你瞎…说!瞎…瞎说!那…那不是我!”果如意张大了嘴,红着脸争辩道。 第128章 白胡老人 果如意此刻羞红了脸,有些不知所措,被人围观的她,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慌乱。 她岁不过15,平日里从未与异性贴身,赤身相对这种事,她连想都未想过,更别说被一个陌生人夺了初吻。九小徒中唯独只有果如意不被允许触碰男子,云溪与果如意这一月以来,却也只是敲敲她脑壳。与异性接触对一个求天算卦的阴阳算师来说,会破坏求问阴阳的术法,是阴阳算师的大忌。 果如意就是阴阳算师。仓国自开国以来,出过三位阴阳算师,第一位已经作古,第二位就是果如意之师。她在求问阴阳方面的天分极高,能相人面而知灾异,善画符咒而施幻术,以至阴之身求卦占星都是她所擅长的。并且,她只会这些。 “你~你~!走开!你!”果如意也不管甲板上还有其他人,不停扫着鱼竿,一会就将甲板附近的人都赶走,口中一直冲着嘉念叫道,“你不许过来!等我回山…回山我要让小宫宰了你!” “好~好~……我不来,不来,你回山!回山!”嘉念摆摆手跟着众人后退开来,能不说话也好,他原本就有些怕果如意,生怕那个鬼魂一样自称是‘离火如意’的东西又冒出来。 “咦~?~!”嘉念好奇地瞪着大小眼。 果如意的鱼竿弯曲得厉害,多半是有鱼上钩,从她踉跄摇晃不停的步伐和那只几乎要被扯断的弓形鱼竿来看,这鱼不小。 但她是个纤弱女孩,也并不会钓鱼,她只想发泄被云溪丢下的不满。这支鱼竿是先前从船家手里借来的,寻遍客船除了这只无人触碰的鱼竿外,根本找不到别的东西来让她发泄。她只是不停地丢下鱼线,复又拉起,再将它狠狠丢下。 到达河城之后她一直犹犹豫豫,脑海中既想与云溪同行又不想与他同行。不同行她武功差些要是遇上一些恃强凌弱之流的恶徒,她并不好对付。而要是同行,果如意就会觉得自己毫无进步,如同她师傅所说自己造成的因果总归是要她自己去斩断,完全依靠云溪总不是办法。 所以楚风强行地将她带离,也算是被动地替她做了个决定,果如意决定要靠自己去收回余下的虚影。 明明什么鱼饵都没有,却没想到还会有鱼傻到咬钩。 眼见鱼竿上的力道越来越大,果如意整个人似乎都要被拉下去,嘉念急忙上前夺过鱼竿。 “还是我来吧!~” 钓鱼的法门并不神秘,一定不能两力相刚,否则不是线断那就是鱼竿断掉,嘉念握着鱼竿卸了会力,这才猛地朝上一拽,将河水中的那条大鱼拉了上来。 果如意觉得惊奇,对嘉念多了一个认识,只不过把鱼钓上来的嘉念却高兴不起来,他朝上一看之时瞬间傻眼。 就见当空一条胖头白鱼,扯着嗓子叫骂道:“谁!谁勾得老夫!?太不像话了!混账!混……臭小子!是你?!”胖头白鱼在空中显然是发现了嘉念,转瞬间连珠带炮般,“你把老夫丢在那山上!就这么跑了!幸亏老夫命大!我咬死你……” 嘭!~~嘉念眼前一黑,他被胖头怪鱼砸中脑袋,整个人晕晕乎乎倒在甲板上,不过他还未能晕过去,因为胖头白鱼,张口就咬中他胳膊,疼得他哇哇直叫,晕意全无。 “呀呀!~~呀!~臭鱼!快松口!”嘉念着急起来,扣住胖头白鱼的嘴巴,“怎么~又是你这臭鱼!你怎么还没死!?” “你是不是巴不得老夫死了?!”胖头白鱼朝着嘉念吐着泡沫,叫骂道,“臭小子!忘恩负义!过河拆桥!你这样的混球是怎么到蓬莱秘境的!?” “你以为爷爷我要去么!?爷爷是被迫的!”嘉念与胖头鱼摔抱在一起,双手还卡着胖头鱼的脑袋。 “你们……”果如意一把捉住嘉念手臂,见嘉念回头看她,她猛地又放开,红脸问道,“你们去过蓬莱……”果如意看了看四周靠过来的人群,一把将那胖头白鱼从嘉念身上抢过。 “走!跟上!”果如意吩咐一声,抱着胖头鱼就跑向船阁里。 “喂!?”嘉念虽疑惑也不落下,立刻跟了上去,与果如意一前一后。 “咦?!~臭丫头!你要干嘛!?”胖头白鱼在果如意怀中挣扎了几下,发现它紧贴着果如意发育良好的胸脯,突然就不动了。 “如意姑娘!钓上来好大的鱼儿啊!卖给我吧!”一个蓑衣笠帽穿戴的船家站在船阁的上方朝着果如意开着玩笑,他腰间挂着一只黄皮葫芦与几串檀木圆珠,正摸着自己花白的胡须。 果如意并不是第一次坐这趟客船,这个月往返河城,她与云溪早就与这个码头的几条客船相熟络,这条客船就是其中之一。 “借你房间一用!”果如意丢给掌帆的船家一枚银两,眨眼间便钻入了船阁。 “里面可有厨具!要是做了汤,可给我尝一口啊!~”那船家意犹未尽,笑呵呵道,“如意姑娘的手艺……都回去…回去吧!~”紧接着他又吩咐客船两侧跑出来看热闹的那些苍头船夫回到原位。 虽说此去湖州的水路上,一路上顺风而行,但风力并不稳定,远离河城之后就变得时有时无,想要在天黑前抵达湖州,那些苍头船夫全程都得要发力才行。 所有人都归位后,那船家目光落到另一侧甲板,靠在几只堆放木箱上的楚风与茹絮。他皱了皱眉来到他们身前,压低笠帽拿起腰间的黄皮葫芦喝了一口酒。 “楚善人……还记得老人家么?”白胡老人凑近楚风,说话时撕下一张面皮,满脸的皱纹之中双眼明亮,饱含温和目光。他见楚风双眼疲惫,便缓缓蹲下,点了楚风几处穴位,再喂他喝了几口葫芦中的药酒,笑道,“快醒醒!可不能睡着了!” “你是……”楚风睁开双眼看着眼前的白胡老人,立刻像是捉到了救命稻草,他急忙道,“董大夫!快!快救救絮儿她!” “嘘……”白胡老人随手一捋,那张面皮又完好无损地贴了回去。 “董大夫你……”楚风显得惊讶。 “世风日下…不得已而为之,切莫声张,”白胡老人作个噤声手势,又问道,“上船时我给你的药,你给她用了么?!”白胡老人问道。 “用了!可她没有好转……”楚风擦了擦茹絮满头的冷汗,担忧不已。 “伤了内,一定没这么容易好,抱她来里面,我给她用些药!”白胡老人这么说道。 ----- [船舱内] “哈哈…哈哈……”嘉念见着躺在铜锣上的胖头白鱼,顿时乐不可支,“你是要做鱼么?红烧还是清蒸?这铜锣刚刚好当个大碗,要不然这么胖的鱼可找不到东西来装!” “什么?!什么?!”胖头白鱼已从刚才的温柔乡里醒过来,它急忙拍着尾巴,鼓起嘴巴,鱼脸严肃正经地骂道,“你们!你们这群后辈简直无法无天!老夫是剑庄庄主!使不得!使不得!” “你们都住口!”果如意打断胖头白鱼,“我有话要问你们!” 胖头白鱼一听这话,立刻意识到果如意能听到他说话,它不禁露出一副惊呆鱼脸。 “你这小丫头,也喝过醉湮香?”胖白鱼问道。 “我不用喝!”果如意露出欢喜神色,嘴角微微朝上一提。 胖头白鱼一听,整个鱼脸似乎都要扭曲起来,它瞪大了鱼眼,摇摆起鱼尾,叫道:“你是个阴阳算师?快让我走!臭小子!快……快让老夫离开!” “答对了!我是灵毓山果如意!~无需乱动,我会想办法救你出来的!”果如意点点胖头鱼脑袋。 “灵毓山……”胖头白鱼安静地瞪着眼前的果如意,吹了吹嘴旁的鱼须。 “救他出来?!~这胖头鱼一肚子坏水!凶巴得厉害不说,还老想害我呢!救他出来我看也不是什么好人!” 想到蓬莱秘境内的遭遇,嘉念觉得胖头鱼即便是出来了也不是什么好人,“我看你还是别放他出来!就把它给炖了嘛!多好!实在不行,就哪里来的扔回去哪里嘛!” “臭小子!你说什么呢!你敢吃我?!老夫是剑庄庄主!”胖头白鱼猛地拍打起鱼尾再次强调,并且叫骂道, “阴阳算师才是一肚子坏水!他们就是想要吃了老夫的魂!老夫被困在这皮囊里,都是这些人害得!你小心了!跟这阴阳人靠在一起,臭小子过不了几天你魂都没了!” “吃?!吃你的魂?!什么阴阳人?”嘉念愣住,看向果如意。 “才不是!我们阴阳算师的确是要触碰人魂,可才不像它说的会吃什么魂魄,就算要吃,”果如意摇头否认,“我都不知道怎么吃!” “少装蒜!”胖头白鱼挣扎得更凶,“蓬莱秘境那些个,不就这样的么!” “蓬莱秘境还有阴阳算师么……”果如意有些意外,她原以为阴阳算师就只剩下她与师傅两人,按照胖头鱼的说法,蓬莱秘境中还有不少,她问道,“对!我就要问你蓬莱秘境的事!你老实点回答!我才救你出来!” “不知道!老夫什么都不知道!”胖头鱼拒绝配合。 “诶?你这臭鱼!居然说不知道!”嘉念指责道,“不是你骗我喝什么酒的么?还一肚子坏水,想要到我脑子里来,呸!再说下去我现在就该把你炖了!越说越气!” “你不说是吧,没关系!”果如意从怀中取出数根银针,瞄着胖头白鱼突然刺去,眨眼间胖头白鱼摇晃了下鱼脑袋,似乎没了反应,只不过鱼眼一直睁着,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睡去。 “蠢鱼…它怎么不动了……它死了么?”嘉念不解。 “不,你别出声!”果如意摇摇头否认,“这是催眠!起效时间很短!” “哈?!催…眠?!”嘉念疑惑刚起,就听果如意开始发问,第一个问题就令他记忆犹新,胖头白鱼乖巧答话的反应更是让他惊讶。 “蓬莱秘境在哪?!”果如意问道。 “树海之内……” “树海在哪?”“岛上……”“什么岛?”“不知……” “嗯……”果如意闪着大眼睛,再问道:“那你是怎么上岛的?” “我们一起顺风坐船……”“我们是谁?”“我、剑庄三位阁主秋枫、莫阳曦,竹飞文晶、剑庄一品弟子一百余人、二品弟子三十余人……” “除了剑庄,还有别人么?”果如意打断胖头鱼,“剑庄之外的人有么?” “离怀鹤、旅夜……” “离…怀…鹤……”嘉念挠挠头,觉得这个名字似乎很熟悉,他在努力回想。 “再想想!就没有别人了么?比如……”果如意顿了顿,有意引导胖头鱼,“一个叫慕年年的女子?!” 第129章 空口婚约 “没有……”胖头鱼答道。 “那你们从哪里坐船的?”“归舟台……”“归舟台又在哪里?”“剑庄……” “剑庄……你们是如何寻到蓬莱秘境的?”“百花图上的路线……”“百花图在哪?” “蓬莱秘境……” 果如意问到关键的百花图,却被告知图在蓬莱秘境,这叫她有些失望,不过她立刻想到一点。 “你们可曾留有拓本?”“有……”果不其然,果如意神色欣喜,“在哪?”“剑庄经阁……” “带我们去找!”果如意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后,胖头鱼突然睁开它贼溜溜的鱼眼睛,眨眼间就回复了精神百倍的样子,它两边转头看看嘉念又再看看果如意,晃了晃自己身侧的鱼鳍,鱼身上的银针还未拔除,它惊叫道,“你们!你们对老夫做了什么?!是不是想谋害老夫?!” “没有!”果如意顺手拿回银针,“只是问你些话而已!” “你们套老夫的话?万一老夫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可是要遭天谴的!”胖头鱼摇晃着脑袋争辩道,“臭丫头!这还不是害我么?” “你闭嘴!要是想害你,早就一刀劈了你了!你以为人人都像你…灌了一肚子坏水!”嘉念回应道,胖头鱼说的那些话里提到了“离怀鹤”,他从刚刚就觉得像在哪听过这个名字。 脑海中搜寻一阵,这才恍然大悟,他指着胖头鱼道,“噢!~~我想起来了!你刚刚说的这个离怀鹤好像就是我师傅!对!是我新收的师傅!” 嘉念一言,不止令果如意惊奇,连胖头鱼也停止了聒噪。 “你师傅?!”果如意饶有兴致起来,也不与嘉念再生尴尬,“也好,换你了!” “诶?!别!别!我怕疼,绝不撒谎就是!”嘉念后退一步让开来,“你问!你问!” “离怀鹤在哪?!”不等果如意开口,胖头白鱼却抢先问道,一副鱼脸怒气,听得出来他跟离怀鹤过去一定结下了不少梁子。 “他……他好像被人撕成碎片了……”嘉念遂将华亭镇的遭遇一一言述,这些他自己说起来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在对面的果如意与胖头鱼眼里却没惊起太大的波澜。 “你们?你们怎么一点都不奇怪么?!也不怕我说的玄蛇和大蜘蛛?”嘉念见他们皆是摇头,尴尬起来,“别跟我说,你们都见过!”话音一落,果如意与胖头鱼皆是点头,大惊小怪的人只有嘉念一个而已。 “死了好……死了就好……”胖头白鱼表情怒然,说的是离怀鹤被撕杀一事。 “你说的那个背着剑匣,用铁链的人他叫什么?”果如意点着下巴,找到守宫信息,“他是不是和你差不多年纪?” “他……让我想想……”嘉念努力回想与守宫在一起的回忆。 “快想想!”果如意这会表现得十分急切,“他现在如何了?” “这个…那个……他好像被那个怪物杀了……”嘉念挠了挠头,努力回想了阵守宫前后被“小雪”杀掉的经过,但他怎么也想不起守宫的名字,“不过他是好人,还救过我们,我还没问过他叫什么……” “你说什么?!你胡说!”果如意一脸复杂的表情蹬着嘉念,强忍着情绪追问道,“你是不是看错了!?小宫怎么会去华亭!?” “不会!当然不会!我瞧得可清楚了呢!”嘉念斩钉截铁地回答,他看得清清楚楚,守宫被“小雪”刺穿了身体,这才有后面玄九发怒击沉里华亭圆坑一事。 他还以为果如意是质疑他看得不清,没料到果如意突然就哭红了鼻头,一副哭容挂满眼泪,这叫一旁的嘉念与胖头白鱼皆是看呆了眼睛。 “你…你没事吧?!难道你认识这个人么?”嘉念不知道果如意与守宫是师兄妹,只是单纯地看不得女孩流眼泪。 “我不信……他一定不是小宫!”果如意情绪激动起来,自我否定了嘉念所说,“小宫根本不会去华亭!他是去了夫余!” “对对!~也许只是巧合,都背个大匣子呢……”嘉念虽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也应声附和。 “没错!小姑娘!别哭!别哭!天涯何处无芳草,为个小情人,不值得哭成这样,来!老夫有话要问你!”胖头鱼摇头晃脑起来,它似乎有些急不可耐,“你说你是灵毓山来的?” “是!”果如意认同他们所说,天下间巧合的事多了去,守宫未必就是嘉念口中提到被杀的背负剑匣之人,她坚信守宫是去了漠北夫余,而不是华亭。 这会她连忙擦干眼泪,点点头,回应道,“怎么?难道说你也是灵毓山的?可我从没见过你!” “它是条鱼,你怎么能见到呢,”嘉念捂嘴偷笑,“见到了,它肯定已经在大锅里煮熟了,哈哈哈……” “胡扯!老夫去灵毓山的时候,还不是这副皮囊!”胖头鱼板起严肃地鱼脸,“老夫是剑庄庄主!灵毓山与我们剑庄一直有来往,小丫头,你居然没听过剑庄?没听过老夫?” “我平日里一直在禁地,从不参与灵毓山与外面的杂事……”果如意平时只在灵毓山谷中游玩读经,外来访客的面貌她一个也不知,不过即便她不参与,凭借她多年来为到访灵毓山的客人占星卜卦,果如意对江湖许多事都知道得十分清楚。 但她记得清楚这些人,其中并未有剑庄。 “瞧你这岁数,又是被关在禁地的……不知道老夫就情有可原了,老夫还是灵毓山中常客时你或许还没出生!”胖头鱼顿了顿,鼓着脸叫道,“你回去告诉道玄藏!剑庄与灵毓山的婚约作废!作废了!” “婚约?!”嘉念饶有兴致,指了指果如意,“谁的?她的?” 果如意同样好奇,就听胖头鱼甩甩鱼头否认,道:“叫什么九的?!老夫不太记得了,你就告诉道玄藏,都别当真了!老夫现在绝不同意我这孙儿的婚事!” 嘉念并不知道胖头鱼口中的孙儿就是离楚秦,他们两人其实早已经在安明城见过,只不过嘉念当时因为红霜对他排斥无比,就知道管离楚秦叫大少爷,连名字都懒得去问。 “孙儿?!剑庄?是不是长得像个愣头,说话冲,还逞强,脑子还不转弯?”嘉念脑海闪过离楚秦的模样,觉得他们似乎有些联系,便把离楚秦描述了一番。 可他这描述不但十分违心,但凡提到离楚秦样貌举止,都被他往垮了去说。胖头鱼那么多年没在剑庄,根本不知道嘉念说的是谁,连连摇头否认。 “混账!你说的这人这么没脑子,就是这长相怎么可能是老夫的孙儿!臭小子!胡说八道你!” “你看你!一定是在蓬莱秘境呆傻了,自己都记不清了,那什么婚约人家说不定早就忘了!”嘉念觉得完全有这可能。 “玄九!?”果如意有些意外,心里却是有些高兴,“你说的可是玄九?” “对!就是这个名字!”胖头鱼叫骂道,“道玄藏害得老夫现在成了这模样,就别想这婚事了!” “一看你这坏心思的臭鱼,就是拿你孙儿去换什么好处!我看啊!臭鱼在蓬莱秘境这么多年没出来了,说不定人家早就拜堂成亲了,娃娃都给你生了几个了!哈哈哈……偷鸡不成蚀把米!” 有了蓬莱秘境这一遭遇之后,嘉念觉得胖头鱼无论做什么事都是一肚子坏水。 “什…什么?孩子都生了?”胖头鱼怒拍鱼尾巴,“他们敢!老夫不回去剑庄就无人敢做这个主!等老夫有一天从这皮囊里出来,老夫一定要上灵毓山……”胖头鱼说到此处便戛然声止,毕竟大话不能说得太满,眼前的果如意还是来自灵毓山。 它原本的意思是要上山与道玄藏火拼,以雪被骗入蓬莱秘境的前耻。但这会它留了个心眼,改口道:“一定要上灵毓山把这婚事解除了!聘礼老夫都还回去!” “生了才好呢!原来玄九还有这个婚约的……”果如意心里看不惯众师兄对玄九平日里的袒护,想到玄九有这个婚约,她便隐隐窃喜,暗自嘀咕一句,“等回了山,我一定要告诉小宫去!” “喂!~”果如意正色道,“你带我去经阁拿到百花图的拓本!我就帮你从这皮囊里出来!如何?” “你竟然知道经阁有拓本……”胖头鱼身脸已干得快要僵硬,它奋力拍着鱼鳍,觉得果如意这个小丫头不简单,“好!只要你将老夫弄出来!就给你拓本!” “不不!先给我拓本!就这么定了!”果如意露出笑意拍拍胖头鱼,觉得这买卖很合算。 “你!~”胖头鱼语结,问道,“你这是在诓骗老夫!老夫倒想问问你如何把老夫弄出来!” “灵毓山!”果如意嘴角一咧,“你跟我回山,就一定能放你出来!” 嘭!~门被推开,楚风走了进来,撞见眼前两人一鱼有些惊讶。 “嘉念!你们在这啊!” “楚大哥!你好了么!?”嘉念见他气色大好,欣喜不已,问道,“那个女的怎么样了?” “她是你茹絮姐姐!离开任府时你才几岁,现在你不认得她了也不奇怪,”楚风拍拍嘉念额头,笑道,“有位前辈给了些药,好多了,我正要弄些水去帮她擦擦身子。” “真的啊!那就太好了!不过,”嘉念疑惑地看向楚风,“楚大哥你不是男的么,怎么给……” “噢!~啊哈哈,是~是的,”楚风觉得尴尬,便改口道,“是等她醒了…让她自己擦……” “我帮你好了!”果如意道。 “噢!~小姑娘!先前多有得罪了…怪我没说清……还请姑娘你见谅……”楚风看了眼果如意先向她道了声歉意,为的就是他先前不由分说将果如意带上船一事。 “无妨……”果如意打断楚风,也不想再提起前事,她所关注的事情已变成了胖头鱼所说的百花图拓本,她打算先拿到这个拓本。 果如意的虚影对人畜无害,所去之处也不会离开红符标记太远。她与云溪在河城蓬莱山收回那只虚影后,那一沓只剩下最后一张完整红符所标记的虚影就只剩下在横岭附近的一个。而剑庄就盘踞在横岭,是故此行她无论去不去剑庄,横岭都是一定要去的地方。 “你们在这里作何?” 楚风一边询问,一边用木盆取了些水,目光看到那条胖头白鱼,不禁惊讶道,“这条鱼不是在蓬莱山上遇到过么?怎么在这里?嘉念……你是什么时候把它带上船的?” 第130章 雨来湿人衣 “没有!没有!我怎么会带这条蠢鱼!”嘉念连忙摇摇头否认,一把拍上想反驳的胖头鱼,“是…是如意她钓上来的!”他头一回念出果如意名字,竟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不由得挠了挠头,转移了下尴尬,“楚大哥!这条鱼可有意思了!它还能说话!” “说话……”楚风眼中透露的并不是好奇的神色,而是有些担忧。 没等嘉念继续说下去,在他身后的果如意立刻掐了掐嘉念胳膊,走上前来,接下嘉念的话来,她道:“没错,就跟能说话似的,我们想把它做了鱼汤,它还与我们反抗呢!” “噢?~!噢!呵呵呵……”茹絮好转,楚风心情也是大好,他问道,“要我帮你们动手么?杀鱼我可在行!” “杀?!杀?你们要反了!老夫……老夫…要……”胖头鱼张着嘴巴扭动着身躯,连绵不绝地骂起楚风,只不过楚风一句也听不见。 “喂!臭鱼!”嘉念指着怒目圆睁、拼命摔着胡须与鱼鳍的胖头鱼,露出不悦之态,敲了敲胖头鱼脑袋,“快闭嘴!你再骂楚大哥,我现在就剁了你!” “嘉念……”楚风想起灵毓山上的遭遇,觉得嘉念似乎脑袋有些不正常,他们这么久未见,在楚风看来嘉念一定是被魔教害了,才导致他和鱼说起了胡话。 楚风想了想,朝嘉念吩咐安排道:“等到了湖州,你和絮儿一起去仙儒谷,待我救出老夫人后,会追上你们,与你们汇合!” 嘉念在上船后,就将安明城任家发生的事断断续续告诉了楚风,只不过当时楚风被茹絮的伤势弄得焦头烂额,他虽然也担心任敏,无奈远水救不了近火。 “你们要去仙儒谷作何?”果如意开口问道,露出一脸疑惑。 “仙儒谷……怎么小姑娘你也知道?”楚风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当然!灵毓山山脉上有两个深谷,往西端头叫栖凤谷,一直往东的话就是仙儒谷了,”果如意回忆着说道,“我在山川地理图上看到过,应该就是你说的仙儒谷。” “那边靠近南蛮部族,属于仓国与南蛮的交界处,我们是去躲避乱世罢了……”楚风透出些失望神色,他自从茹絮入宫之后,就曾在仙儒谷避世了数年。 “噢!~我看你和嘉念投缘,挺是要好,姑娘你若是愿意一同前去,也可与我们随行!”楚风想起救他们的云溪,觉得要是云溪有了什么不测,他不能就这样丢下果如意。上船前撞见那一幕后,他不好多加猜测,只当他们是关系要好的少男少女,于是便邀她同行。 “谁…谁和他要好了……我不去!”果如意微微脸红,拒绝楚风,“避世非如意所愿,我还有许多事要做完,诸位……到了湖州之后,我们就分别好了!” “我也不去!楚大哥…上船后,你不是说帮我找嬿儿的么?”嘉念露出失望神色,“我想去华亭!嬿儿说不定还在那里呢……” “嘉念!”楚风拍拍他额头,“你一定是出现幻觉了,一直在妄想和鱼说话,你忘了么…嬿儿姑娘她早就…早就已经过世了……” “胡说!你胡说!”嘉念听不得这话,突变得激动起来,“嬿儿才没死!我们还在安明城一起经历了那么多呢!我就是在华亭还碰到她了!她一定还在华亭!这会说不定一个人在那!被人欺负怎么办呢?!” “好!~好~~你别激动!你…你一定是被魔教所害,说了好多的胡话,”楚风摸摸嘉念脑袋,“等到了湖州,楚大哥给你寻个大夫先瞧瞧!仙儒谷里也有很好的医师!” “我没有说胡话!不用什么大夫!楚大哥…楚大哥现在眼里只顾着那个女人!”嘉念露出不悦,赌气一般冲出了船阁,“我自己去华亭找!哼!” “……”果如意目视楚风与嘉念两人一前一后出了船阁,她便将那胖头鱼抱起,寻到个水缸,将那胖头鱼藏在缸中。 噗通~!~胖头鱼落入水缸之内,复又游动起来,只不过它出奇得安静,既不大声叫喊也不奋力挣扎。 “乖乖待着!别乱出声!”果如意吩咐一句,明明与嘉念相遇的时间很短,她却不知怎的心中竟有些担忧起嘉念,这话说完她连忙关上这间内阁的木门,快步跟了出去。 一会儿的功夫之后,胖头鱼才浮出水面,它趴在水缸边缘环顾一圈,道:“小丫头,还想利用老夫…拿了拓本,你们还会管老夫?…哼!你还嫩了些!” 胖头鱼说着奋力一跳从水缸中蹦出,几乎撞到船阁的天花板。 “呀!~~疼死老夫了!”摔在地上后,它用两侧鱼鳍在地上摇晃爬行起来。 在蓬莱山时,它就是如此爬蹦到了江水中,这之后胖头鱼遭到了江水中各种鱼类的围堵追赶,仓皇逃路一阵之后,它意外撞上了果如意的吊钩,遇上了嘉念与果如意。 现在它要逃离。船阁木门虽关,窗扇却有一扇朝外开启着,正当胖头鱼埋头苦爬之时,那扇门却悄悄被推开了。 “赶紧…赶紧离开这里!哼!……”可胖头鱼爬了一半,突遇一只手按住了它的胖鱼头。 “看!~还有条鱼!~谁说厨房里没吃的?这鱼这么肥呢!老头可真是小气!”两个不知何时进来的船夫一脸坏笑。 “好久没吃过这么肥的鱼肉了!怎么做?”其中一个问道。 “红烧?还是做汤?”另一个答问道。 “厨…厨房?”胖头鱼瞪圆了鱼眼,它终于反应过来这条颇大的客船上竟还有厨房,虽然这并不多见,但现在它就是撞上了,还被果如意丢在厨房的水缸之中。 它不禁大骂起来,“臭丫头!去哪了?快回来啊!把老夫居然丢在厨房!你…你们!居然敢吃老夫!你们可知道老夫是剑庄庄主!……” 只不过这两人完全听不到胖头鱼说什么。 “做汤吧!~~”先开口的那个将胖头鱼扔进了锅里,“做汤简单!~” ------ [船阁外] “喂!你没事吧……”果如意觉得自己的心态有些奇怪,她弄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跟出来,更不明白她为何要来问他。 船帆又被吹得鼓起,这一段江流之内,船身与水流足以溅起半船高的浪花,当空也随着风刮下来一阵阵细雨,船阁内有位置的船客纷纷躲了进去,而没有位置的那些船客,有一部分都躲在前后甲板堆放货物盒子支起的帐篷处,余下的和嘉念一样还趴在客船的栏杆上。 “没事……”嘉念还在生着闷气,盯着似乎看不到边际的远岸发呆。茹絮醒了,所以楚风并没有跟出来,而是去了茹絮所在的另一个屋子。嘉念突然感觉楚风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仿佛他不再是对自己关照的楚大哥,楚风对茹絮的关注,让嘉念觉得自己很是多余。 “你不会想不开吧……”果如意不是个会安慰别人的人,她只懂占星卜卦,开口便显得生硬,“要是现在跳下去的话,以这船的速度,你就上不来了!” “他不帮你找,你自己可以去啊!何必非得要他帮忙?你不是会…会…钓鱼么?” 果如意不了解嘉念,她说的东西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还能听懂……总之……” “我也想自己去,可我武功那么差……”嘉念显得闷闷不乐。 “你不是阴阳算师,却能听懂那些被锁魂之人,已是六窍通达,”果如意说起她知道的东西,很是拿手,她夸赞道,“若通六窍,万物为器,你只是现在不得法门,今后会很厉害的!” “六窍?那只蠢鱼也这么说……”嘉念起了兴致,“对了!通了这个能有多厉害!?” “你知道天下第一毒师慕年年么?”果如意问道,见嘉念摇头。 “那我想想,武林盟主艮藏宫,你听过么?”“千宇旅夜呢?!”嘉念还是摇头。 “都不认识,不过又是天下第一,又是武林盟主的,听着还挺厉害的……”嘉念见果如意纠着眉头正在找什么例子说给他听,他便打断她,“你也别问了,我哪里知道这么多……不过,你的意思是这些人也通了六窍什么的?” 嘉念并不了解人的潜能与穴位的关联,果如意便解释给他听。 凡人周身皆有三尸九虫,三尸藏魂,九虫居窍。精神元气始从魂魄,灾病之祸皆起于九虫。三魂无穴,九窍有形。武道之上若要得更高境界,最终皆是为了祛除九虫,通达九窍,所得结果或能行借天地五行之气,或能打通自身穴脉,令元气周而复始,生生不息。即便是寻常人若是能灭九虫通九窍,亦是可以长寿延年,百毒不侵。 只是魂窍与心窍仅作传闻,不得其法,世人皆以为人只有七窍。但凡能与体内元气贯通一二者就足以由体内元气催生真气,强身健体;能与元气贯通三四者可使自身五官灵锐,使真气化形,肉体强横;极少能与体内元气贯通五六者,则能打通自身经脉,集武道大乘。若是能有七窍贯通,则能通达天地间,晓万物之理。 “这…这……”嘉念挠挠头,还是没听明白,“就是说我很厉害?” “嗯!你六窍已通,自身元气已成循环,只要练些驱动真气的武功,自然就是高手了!”果如意点点头,又道,“还没有人能通七窍呢,你能通六个,已经很厉害了!武林盟主艮藏宫武功那么厉害,都没到达此境界……你学起来应该是非常快的!拜个好师傅,将来一定能天下皆知!” “那是!~哈哈哈……”嘉念被果如意说得信心爆棚,“如意!今后你要找我帮什么忙,尽管开口就行了!” “呵呵呵……”果如意忍不住笑出声来。 “哈?!你笑什么?我以后可比武林盟主还厉害的!”嘉念不禁飘飘然,“想不到我已经是个武林高手了!哈哈哈……如意!我可不是开玩笑!你要我帮忙可得早些开口!今后嘉念大侠一定会很忙的!” 刚才还垂头丧气地嘉念,这会又一副乐天的模样,果如意瞧在眼中,竟将眼前的嘉念与守宫两个人影重叠在一起,两人都有一种乐观无比,仿佛能感染她的奇怪感觉。不过嘉念毕竟不是守宫,想到这个,果如意急忙摇头清醒过来。 “你要找的那个人……对你很重要吧?!”果如意盯着水面,细雨已将两人的衣衫都打湿,只不过还没人有要离开的意思。 “你说嬿儿么?!”嘉念看着果如意点点头,“当然重要了!” “为什么觉得重要?!”果如意好奇地问道。 “我…我说不上来,”嘉念下巴压在栏杆上,傻笑道,“我就是想保护她!” “呵呵呵……”果如意再次笑出声来。 第131章 林中晚来急 “额……你又笑我……”嘉念侧过脸来,看着果如意,叹了口气,“要是嬿儿也能和你一样对我笑就好了……” “怎么?她不喜欢笑么?”果如意问道。 “唔……好久都没见过她笑了…上次都好几年前了……”嘉念试着回忆从前,口中喃喃自语道,露出一副忧心之态,“这次再见到她,她好像就一直有心事……我都不知道嬿儿还有个妹妹…她妹妹被刀詈司害了…后来还变成个疯子一样,脑子里好像好几个人……” “疯子?她是被人寄生了么?”果如意不是第一次听,先前在里面问话时,嘉念就曾提到过后背连着那两根长白骨的“小雪”,只不过嘉念当时描述得不齐,现在她仍旧好奇,“是什么样的?” “唔…就是…就是像个怪物一样,她还把那个背着剑匣……”嘉念说到此处忽然捂住嘴,觉得本不应该再提到剑匣少年的。 “没事……”果如意趴在栏杆上一会后,才摇着头说道,“那人绝不是小宫!小宫在夫余…在夫余…最多…最多在毓州…毓州…绝不会跑去华亭的……不会!” “一定不是的!你放心好了!噢!我记错了!”嘉念恍然大悟一般,改口道,“那个人是个大叔!大叔样子呢!肯定不是你要找的人!你…你别哭……” “我没哭!”果如意擦了把眼睛,少顷,她露出笑意,“真的!?那个人是个大叔模样?!” “额……嗯……”嘉念点点头,他撒过许多谎,或是调皮捉弄别人,又或是逃脱责罚之类的,从未觉得撒谎会有这么难以出口。这会瞧着果如意破涕而笑的模样,嘉念开始意识到,谎言有时候也会有善意的,且并不多余。 “如意姑娘!~”从他们身后走来名船夫,摊着两手,突然出声道,“还是你来做吧!这鱼我们弟兄还真不好弄!咱们还想再尝尝如意姑娘的手艺呢!” “什么鱼?”果如意露出惊讶。 “厨房里那条!可肥了!做好了一定味道贼棒!哈哈哈!”那船夫哈哈大笑道。 “哈?哈?你们…你们真的把蠢鱼炖了啊?”嘉念虽然说了很多次,却也只是说说,他并不会真的把胖头鱼做成鱼汤。 踏踏踏~~踏!~~ 果如意急忙朝着船阁内冲去,剑庄她完全没去过,若是胖头鱼被宰了,这条去蓬莱秘境的线索就要断得彻底。 嘭!~她猛地推开半掩的木门,果然见到胖头鱼躺在满是血液的木板上,身体两侧的鱼鳞已被刮得干净,这会胖头鱼一动也不动。 “如意姑娘!你来了啊!”那名留在厨房中的船夫,连忙提起刀走来。 “你们真的宰了那蠢鱼啊!?妈呀!你们难道连肚子都破开了么……”嘉念从后跟进,见了木板上这血景也是下了一跳。 “哪儿啊!那是我的血!就差给它破肚了!”那船夫埋怨道,“这鱼力气大着呢,我给它刮鱼鳞的时候,被它拍到刀弄伤了手的,现在可疼死我了!干脆我就把它拍晕了!” 听船夫说完,果如意立刻从呆愣中反应过来,若是死了她肯定没法救活,要只是昏过去了,那就还有戏。 于是果如意立刻拿出银针扎进胖头鱼身体里,只不过胖头鱼不容乐观,它虽然没死,脑壳却被砸出几道裂痕,果如意的医术并不高超,她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得回来。 “走吧!走吧!这是我们钓上来的,可不是用来吃的!你们看如意姑娘刚刚都生气了!”嘉念支走那两个船夫,回来时刚好看到果如意一脸茫然。 “怎么了?那条蠢鱼……死了么?”嘉念问道。 “它……”果如意摇摇头侧过身来,让出她身后那条摇拍着尾巴的胖头鱼,“它好像傻了……” 果如意话音一落,嘉念立刻听到那胖头鱼开口,一听他也吓一跳。 “爹爹!你回来了啊!” “啊哈?!爹……”嘉念与果如意皆是呆住,“谁是你爹了!蠢鱼你真成傻子鱼了啊?!” “爹爹!唔!娘!~~~”胖头鱼朝向果如意,摇了摇鱼鳍,“娘!~季儿…季儿要喝奶奶喝neinei~~!~” “喝…喝neinei……”嘉念下巴都要掉到地上,尴尬地看了看果如意半熟的胸脯,目光移动往上,与果如意朝下后收回的视线撞在一起。 砰!~砰!~ 胖头鱼与嘉念同时挨了一记爆栗子,在他们惊讶目光中果如意已经举起一把菜刀,刀锋在一个角度迸射出几点星芒反光。 “闭嘴!~~”果如意红着脸道,“还是炖了吧!!~” ------ [山林篝火处] 嘭!~~~ 刀锋切入断木,徐锦随手一劈,原本几人高的树干,很快断作整齐大小的数块柴木。这一会的功夫他已经把过夜的柴火都备好了。 红霜默默点起火来,手中紧握匕首,她在时刻防备着徐锦。从华亭一路朝着湖州而去,马车到了山道上便没了作用,两人只得丢了马车,在山林中穿梭。这条路有些崎岖,但是可以更快到达湖州,红霜一路上跟在徐锦身后,她是半信半疑的。 虽然徐锦失忆了,可并不代表他就不是那个弄得华亭满城风雨的杀手,她已经大概能猜到徐锦就是杀害陈远之的凶手。不过这和她无关,她所专注的事只是要让他带着自己找到果如意,等达到目的之后,红霜打算用银针封穴对付徐锦。 心思下定之后,红霜摸了摸身上的银针位置,再一转脸,徐锦竟已消失在她眼前。 “跑了么……”她只是嘀咕一声,并未觉得太过惊讶,徐锦若是要跑,她根本拦不住。因为徐锦就是再杀她一次也十分容易,红霜除了恢复能力快速外,武功却不高,连真气她都聚不起来。 哗啦啦!~~树丛中传来花木摇动。如镜胧月之下,这些响动在附近长满了红花紫桐的山林四处,显得格外响亮。 红霜握紧了匕首,双眼专注于前,再一会她从树丛中见到提着一只野味的徐锦,原来他并没有逃跑,而是去打了一只山鸡,拿到红霜面前之时,山鸡早就被掏空了内脏,被扒得干净,一如他本能的杀人手段。 “我……”徐锦挠了挠头,将那只洗干净的山鸡串好,放在火堆之上,他犹豫着问红霜,“我是不是……杀过很多人?”他似乎想起了一些什么。 “嗯……”红霜回应他,“你都想起来了么?” “没有,”徐锦摇摇头,再道:“我只是觉得……脑子里好像见过很多的人,他们都浑身是血……” “来找你了么?”红霜并不觉得徐锦可怜,他杀过那么多人,在她眼里只是个恶人,一个恶人,是不会被她接受的,正如她打算的,对他用银针封穴后她会将他交给湖州的官府。 徐锦点点头,自觉罪孽深重,却找不到令他罪孽的源头,像是个无头苍蝇,记不起为何杀人,为谁而杀人。他全身唯一深刻且不可磨灭的印记只有那些娴熟的杀人本能。 “你罪孽深重……”红霜看他一眼,“只休息一会!今晚月色尚好,我们继续赶路吧!” “好……”无人在旁,两人面前只剩下柴火被烧得劈啪作响,红霜说完刚刚那句话之后,就没有再理他,太过困乏的她抱着双膝,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你吃点吧……”徐锦摇醒了红霜,她眨眼间露出惊愕之色,看向他的手臂。 他举着烤山鸡的手臂已被红霜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红霜在刚刚睁眼的瞬间朝他挥出了匕首,像是受到惊吓的动物一样表露出来的下意识反应,不过一会她持续冷峻的双眼就露出了歉意。 “对不起……”红霜自觉过失,立刻给徐锦包扎了伤处,他一直举着烤山鸡未动,直到红霜处理完毕。 “你吃点吧…味道还不错的……”徐锦又朝她推了推,见红霜摇摇头,他又道,“没毒的,放心,”说着他先吃了一口,见红霜还是不理他,露出略微失望的神色,“你讨厌我是么……因为我杀了好多人……” 红霜并不怕毒,徐锦说得没错,她是讨厌他,讨厌这个草菅人命的杀手身份。可这会见他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她竟生出一些于心不忍来。杀手只不过是被人利用当成刽子手的可怜人,他们本身原来的样子也许并不会多坏,红霜在心里这么想到。 “是……”红霜仍旧是朝他点头,她不打算改变对刽子手的看法。她可怜徐锦但是依旧对他充满憎恨,甚至都不愿跟他多话。但她还是开口了。 “你什么都不记得,对你来说也许是件好事,”红霜语气有些尖刻,她这么说道,“但这绝不是你能逃脱罪责的借口!杀人偿命!何况你杀了那么多人!你的命根本赔不够!” “我知道…我……”徐锦目光黯然,丝毫没有在华亭时候杀人取命的寒芒,他显得失望同时又有些畏惧,“我这条命死多少次都不够了……也不知道怎么去赔……”徐锦突然想到他将要做的事应该是什么,他又道,“一定还有很多我这样的杀手……我想去阻止他们的罪孽……” “……”红霜没料到这话会从他口中说出来,她不知道徐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些转变,对他既有惊讶又有认同。 这时徐锦忽地警觉起来,他朝着红霜做着噤声的手势,靠近她道:“有人过来了……” 一会之后,四周的确陆陆续续有声音传来,不过却有些怪异。 “噜噜噜……”“咯咯咯……”花木林中皆是些如此的刺耳音,红霜觉得她一定在哪里听到过类似的响动,正当她突然意识到她之前在安明城听过之时。 林中已经钻出数个面色诡异,浑身挂满鲜血之人,红霜立刻认出了似曾相识的景象,眼前这些满脸青黑色细纹的人,正是行尸。 它们跌撞而摇晃着身子,尸毒显然已经发作多时,冲着他们围过来,多半是因为她和徐锦在此地的逗留吸引了它们,红霜这么想的时候,已经顺势拿起两根燃烧的木棍。 行尸如红霜所料围在火堆周围停下了步子,但她没料到此时的徐锦竟比她还要慌乱。 徐锦刚刚的镇定已经不在,他丢掉的似乎不止是记忆。 第132章 尸毒非毒 “它们怕火!拿着!”红霜看出徐锦有些畏缩,只当是徐锦没有见过行尸,立刻将手里的木棍交了一个给徐锦,她问徐锦,“这里距离湖州还有多远?!” “过了这个山头就差不多了……”徐锦握着火把答道。 “待会我们用火一起冲出去!你走前~别停下来!我跟着你!”徐锦表现出来的反应令红霜以为他失忆后,连武功也忘了,这会她只得这么安排,先逃要紧。 “我见过他们……”徐锦几乎贴到红霜后背,他声透出怯色,“不,我杀过他们……” “这些人?是你杀了的?”红霜觉得不可思议,她原以为只有活人染上尸毒才会变为行尸,若是徐锦所说为实,那么就是说死人也可变为行尸。 “好像是……好像也不是……”徐锦丢了火把,抱起头来,那些涌动的恐怖记忆偏偏在此刻冲到他脑子里,令他痛苦起来。 “快醒醒!我们走!”红霜推了推他,必须尽快脱身。 就在这时,几支火箭飞射而来,正中那些行尸后背,转眼间那些行尸便被烧成了火人,翻滚在地上,与那些枯枝碰在一起。 火势变得更大,照亮四周,就见几个人影朝着这边蹿来,眨眼就到了红霜跟前,他们似乎相互交流了一阵,众人离开,唯独只留下身形偏矮的那一个。 “嬿儿姐姐!!”这时留下那人叫了一声从暗中走出,摘下自己的黑衣上的连衣帽,青丝散开过肩,露出一张让红霜眼熟的脸来。 “你是……”红霜搜罗了一番脑海,“檀儿?!” “嗯!~”檀儿欣喜不已,一把抱住红霜,“太好了!果然是嬿儿姐姐!你们都没事吧!” “嘉念!嘉念哥哥!”檀儿将徐锦当成了嘉念,一把将他抱住。 “啊?!……”徐锦被檀儿举动吓了一惊,下意识的出手一掌打在檀儿腰腹将她几乎打飞,他顺势拔出手里一柄锋利的断刃,与檀儿手中的弓箭相撞在一起,割断檀儿手中弓箭的同时踢出一个翻身的腿部横扫。 檀儿胳膊被他割中,出手格挡相迎后,吃不住力道才被徐锦打飞,两人交手回合一气呵成只在眨眼之间,连徐锦自己都愣住。 “啊?!檀儿?!”红霜没料到会有这一出,连忙冲去檀儿身旁将檀儿扶起。 “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徐锦意识到自己伤了人,他也着急起来。 “唔……”檀儿站起来拍拍身子捂着胳膊,略显失望道,“没事!是我认错了…把你当嘉念哥哥……” “我……对不起……”徐锦仿佛犯了大错的孩子,再被红霜一瞪之后,立刻躲到一旁坐着,动也没动。 “对了!嘉念…嘉念哥哥怎么没和嬿儿姐姐你一起?”檀儿连忙四顾了一番,“嬿儿姐姐?” “他…他有事先去了别处!不过我们约好了今后会在一个地方再见!你放心!”红霜没有选择告诉檀儿里华亭的事情,在她看来,她不该打破檀儿对嘉念抱有的美好幻想,于是她随口编了个谎言,并且顺利骗过了檀儿。 “这样啊,真好!嘿嘿……”檀儿嘟了嘟嘴,羡慕道,“嬿儿姐姐和嘉念哥哥真要好,我也好想跟着嬿儿姐姐一起去呢……” “檀儿…我……我先帮你止血……”嘉念对红霜来说还是生死未卜,檀儿的天真让红霜觉得有些尴尬,她连忙转移话题。印象中檀儿应该只是个柔弱女孩,刚才见到她被徐锦这么打飞之后,还能像没事一样站起来,她吃惊檀儿的变化,“你还有哪里受伤了?” 檀儿笑着摇头,这令红霜很是意外。从安明城地下的送葬坑一别之后,红霜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了,时别多日之后,没想到竟能在这里见到檀儿。更没想到是檀儿早已不是那个哭哭啼啼的檀儿,瞧她之前拿箭的身手,以及和徐锦对战那几招,她仿佛长大了许多。 她又告诉红霜,安明城分别后,他们剩下的人都逃了出来,只不过他们全都在里头被尤虫沾到,中了尸毒,众人都心如死灰之际,一队过境的人马将他们救下,还将他们都变得个个身手矫健。 “你看!”檀儿开心地来到一旁,像是表演绝活般,来到一棵碗口粗细的幼树旁,运气吐纳之后猛地一掌拍向那棵树,将它拍断。 “嘿嘿!~嬿儿姐姐!~”檀儿当真是脱胎换骨一般,“我是不是很厉害!都是那位恩人教我们的!” 红霜对檀儿如何称呼她,并不在意,她觉得不可思议并且好奇檀儿口中的那位恩人。 “檀儿!你说的那位恩人竟然能解你们的尸毒,ta是男是女?长得是什么样的?”红霜猜测起来,她觉得能知道如何解尸毒的人,一定会和慕年年有所关联,不料檀儿的回答却令她又吃了一惊。 “嬿儿姐姐,我们的尸毒都没有解,”檀儿摇摇头解释道,“恩人说尸毒并不是毒!” 在檀儿的描述中,红霜很快便知道了她口中那位恩人大致的模样。随行的人都叫他阿巴依姆首领,是个四十左右年纪的男子,断臂、左眼有着醒目刀疤,并且是来自西羌的异族人。 搜寻一番,红霜脑海中所能记得的人里头并没有这个叫阿巴依姆的西羌人,对她来说这人只是个陌生人。 “尸毒…并不是毒?”红霜脑海中还在一直重复着檀儿口中说出的那句话。早在安明城地下洞窟内足百烈就曾对她说过这话,她当时只当是自己听错了。 可那些行尸皆是一副中毒的模样这绝对错不了,若不是毒,那“尸毒”是什么? “我能见见檀儿口中的那位恩人么?”红霜问道。 “好呀!不过……”檀儿露出一些为难,“恩人十分讨厌中原人,我不知道他会不会为难嬿儿姐姐……” “放心!我也是从西羌过来的!”红霜露出这些天以来难得一见的笑容,“我们一定不难说话。” “嬿儿姐姐原来和恩人是一个地方来的啊!”檀儿露出欣喜,“难怪都是好人!都叫我遇上了!我可真是好运!” 嗖!~~~暗中不知从何处飞来一支箭,朝着红霜射了过来,红霜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啪!~徐锦适时从旁解围,猛地朝着飞箭来处扑去。就听暗中传来一名女子的叫声。 “诶呀!~~你按疼我了!……放手!听到没有?!你抓我胳膊做什么?你摸我!你想看么?!是不是喜欢我?!噢!~~你长得还不错呐,我喜欢!” 全程皆是那女子的声音,徐锦一言不发,一会之后他悄声回到红霜她们身旁,显得有些脸红和慌张。 转脸一瞧,从暗处走出一个马尾辫斜在肩头的女孩,她背着弓箭和箭筒,一身皮革束身衣衫,十分紧致,这会她一把将两边破损的衣袖扯去,露出*胳膊上纹着的一堆奇异草木花纹。 随着一声哨响,从林中窜出一只黑白条纹相间的猴子,滋溜一下便奔到檀儿被两断的弓箭上将那些飞箭抱回到那女孩身旁。 “檀儿!快过来!你忘了中原人对你们做的事了么?离他们远点!”女孩将那些飞箭加进自己的箭筒,边走边拔出腰间的弯刀。 “热娜姐姐……” 檀儿话未说完,徐锦再次冲了上去,空手夺了那女孩手里的弯刀,再次一把将她按在地上,惊得一旁的黑白猴儿尖叫着扑到他身上撕咬。 “咦?原来你没走啊!还在这儿啊!好啊!我喜欢你!你动手吧!不过你先亲我一下!再给你碰!……诶?别走呀!”女孩面对徐锦脸颊通红,大方地表露喜欢之意,只不过徐锦不领情,反而被女孩的热情吓到。他扯开黑白猴儿纠缠后,再次闪回红霜身旁,连面都不敢去对那女孩。 “嬿儿姐姐!她是恩人的女儿,”檀儿指指那女孩,“她叫古力热娜!” “檀儿!你和中原人说什么?”古力热娜与其父同样排斥中原人。 “我不是中原人,”红霜用羌语这么说道,“我叫红霜,来自西密阿依努族寨。” “噢?!你也是我们戎羌的人!”古力热娜一听红霜用羌语回话,她也用羌语与红霜对话,显得兴奋,“阿爸知道一定会高兴的!走!” 古力热娜拍拍手邀请红霜,又道,“与我们一起回队伍里去!再不用多久,等阿爸把族人都救出来,我们就能回戎羌去了!” 红霜看了眼徐锦,点点头道:“好!”她决定去会一会这个阿巴依姆,但不会跟他们回西羌。 “他能一起来么?!”红霜用羌语问古力热娜,指了指徐锦。 “能!”古力热娜拍拍手,忘乎所以,“你们不是一起的么?当然也去!” 说着她笑嘻嘻地靠近徐锦,搂住他肩膀凑近脸,几乎要与徐锦贴面,道,“你可真有意思,竟然会这么害羞?!你叫什么名字?难道不会说话么?是个哑巴?” “我…啊!~…啊!~~~”徐锦瞧见古力热娜胳膊上的草木花纹,不禁脑袋一嗡,他脑海中登时闪过类似的花纹图案,摇着头道,“别过来…别过来……” “原来你会说话啊!?”古力热娜被徐锦一把推开,露出不悦,“哼!我这么好心跟你热乎,你却不搭理我!今后可别后悔!” “我不想杀人了…不想杀人了……你别过来……”徐锦拼命摇着头,从古力热娜双手中挣脱,古力热娜的纹身似乎刺激到了徐锦脑海中混乱的记忆。 “你怎么样?”红霜连忙取出银针扎了他几个穴道,徐锦瞬间安静了许多,他拼命摇头想要将脑海中那些血腥场景抹除掉。 “我不想杀人…不想杀人……”被古力热娜瞧上的徐锦,这时突然紧紧抱住红霜,“救我…救我……” 红霜有些意外,她没想到徐锦会这么信任她,现在竟可怜巴巴地求她庇护。 戎羌那边的女孩若是喜欢上一个男孩,一定会比男孩主动,并且热情奔放,若是互相送了定情信物,那必定会守诺一生。她们大多从小就开始留一头长发,等遇上心仪的男孩,会剪下一半交给对方。 眼下徐锦的表现冷冰冰并没有什么回应,反倒是古力热娜一直主动不已,从徐锦第一次将她扑倒时起,她便喜欢上了这个沉默寡言的少年。古力热娜几乎是投怀送抱,在她看来,为他割发似乎是早晚的事情。 红霜在那边生活了这么久,她了解西羌的姑娘,所以被徐锦抱住时她立刻觉得不妙。 在她匆忙推开徐锦,再转脸一瞧时,果然收到了古力热娜热烈嫉恨的目光。 ------ 第133章 前人画仇千尺恨 [河阳宫] 十几个太监在河阳宫宫门前跪作一排,他们相互交头接耳不知在说些什么,北阳王“飞帘”手下原本驻守在漠北阙天关的守将业旬此时正不停地来回游走在宫门前。 不一会儿,一个锦服太监从河阳宫内匆匆走出,来到业旬面前,一张脸几乎要哭出声来,似乎很是为难: “业将军……圣上…圣上在忙……不见…还请回…请回吧……” “什么?!~”业旬瞪起双眼来,“本将军来河城半个月了,连圣上一面都没见到!夫余那帮蛮子又来滋扰了!就说北阳王飞帘特来请兵!请圣上再从河城拨十万兵马随我北上!” “洒家怎么好替你说这些……去蓬莱山祭拜的时候,业将军又如何不去?”锦服太监道。 “还敢跟老子提蓬莱山?里面死了那么多兵!圣上难不成是在用我们当兵的去祭祀蓬莱山?”业旬咬着牙说道,“幸亏老子一直在兵营里等!要不然老子也搭进去了!” 对面是个传话的太监,业旬的耐性早就消失得干净,他自觉再也拖不下去,这口无遮拦的话一说出来,那太监被吓得不轻。 “你…你……你胡说什么……” “大仓国边疆的火都烧到眉毛上了!是你们欺瞒不报!?还是……”业旬红着眼睛,怒道,“有人整日沉迷女色!” “大…大胆!业旬!你这是说圣上的不是!”锦服太监这么叫道,他说着就要赶走业旬,“圣上正在用秘法悟道!你们怎么能打扰!”内一颗大风已经离去, “悟道?!”业旬视力极好,他盯着河阳宫半开的大门中不时闪过的幽州王身影,愤怒地责问道,“我倒要看看圣上整日悟的什么道?” 他推开那太监,不顾阻拦来到河阳宫正对面,便没有再次上前。他已经能从门缝中能清楚地看到宫内躺了一地女人,皆是不穿衣服,暴露全身仰姿各异,而幽州王肥厚的肉背就在压在那些女人身体上,一副媾和荒yin之态。 “整天躺在女人堆里……能悟什么道!哼!~~~”业旬怒气冲天,紧握拳头骂骂咧咧离开了河阳宫,“老子不管了!不给老子虎符!老子就去兵营里抢兵去!” 业旬走后,河阳宫门内的幽州王这时缓缓从女人堆中抬起头来,这些光着身子的女体皆是僵硬无比,都是死去多时从蓬莱山捞回来的宫女,她们这会被放置在河阳宫。 而幽州王此时已经双目凹陷,两眼周围数道黑圈,整个人虽然体态依旧肥硕,却不是油光满面,而是浑身出着冷汗,胯下硕硬无比。 “救命……放过孤吧!你们要什么都给你们!快让我停下来!我…我要死了……”这话语声中,幽州王又扑上几个女人,啃咬着那些rou体,整个人颤动起来,没一会又泄了一地。 连续反复之后,他几乎要口吐白沫。这才从屏风之后,走出一身夫余装束的叶赫那拉思芙,她提了提头顶白冠,把玩着一根紫色翎羽来到幽州王身前,顺势一脚踩中幽州王肥厚的手掌。 “爱妃…爱妃……快停手…孤…不行了,再来几次就要死了……”幽州王红面不再,面色变得苍白,他道,“你想要什么…想要什么孤都给你……” “圣上不是最喜欢跟女人欢爱么?怎么现在让你如此肆意尽兴,你却觉得不受用了呢……呵呵呵…我还特地把河阳宫让出来给你了……” 叶赫那拉思芙脚下发力,将幽州王踩得连连喊疼,“你联合呼之吉策排挤我叶赫那拉部,我这堂堂公主也被你这yin狗玷污了,杀你一百遍都不足以泄我心头之恨!” “啊?!~爱妃…爱妃你怎能如此狠心,好歹夫妻一场……” “呸!~圣上可好好尝尝这冷宫的滋味哟……”叶赫那拉思芙说着一脚将他踢开,边走边说道,“我想要的是呼之吉策的脑袋和大仓的江山!” 出了宫门,她冲着那一排早已吓得伏地颤抖的太监,喝道:“每日只给他一餐,要是不小心让他死了,你们就得陪他一起去死,知道么?!” “是…是……晋妃娘娘……”众太监知道她这是要造反,却无有敢言。这会的河城皇宫内已被阑奴与安贝尔的人完全占据,不从者早已被坑杀,除了宫里下人,还活着的人皆是顺应宫中巨变而得以苟活之人,或为守军,或为朝官。 “来人……”叶赫那拉思芙唤来上数名兵士。 “思芙公主!”那些兵士已经改了口。 “把这些叫我晋妃的人,都杀了……哈哈哈……”叶赫那拉思芙大笑着离开河阳宫。 “遵命!” ----- [朝天门 东曜宫] 东曜宫处于皇城内最高点,三层平台,殿高十丈为庑殿形制,屋面重檐三层,四条垂脊上各有十只脊兽,由龙凤起始一字排列到斗牛行什收尾。金殿之内处于正中的藻井色彩缤纷,藻井下方垂悬延伸出一条金龙,龙头朝对其下一只牌匾,书四个大字:天下为仓。 牌匾之下一座九山屏风前,摆放着一只正方雕龙盘凤金木椅,此时安贝尔站在龙椅不远处,他脚下堆满了凌乱的典籍,手上正翻着一卷书册。 殿中四座琳琅珠宝八步桥,呈一个扇形正对着殿中一只铭刻无数文字符号的圆鼎。再往外则是百步进深的参朝大殿,有数丈长包含锦绣九龙戏珠的仓国山川地理图,连接丝绸 编绣水出云海的长道直达东宫殿门,长道旁几十个穿戴整齐的朝官低头恭敬地立在两侧。 众人身后东西两侧各八根盘龙金柱旁站满了地字阑奴,这些地字阑奴穿着统一服饰的蒙面者皆戴着黑白色调的各类点画面具,所有人的着装后背都有一只眼睛图案。 大殿内的地字阑奴排列在盘龙金柱之间,每一队地字阑奴身后各有一名黑衣戴着黑脸面具的天字阑奴靠在金柱背后,这七人各有名号分别为:天留艮燕、仓门旋华、玄委陆坤、招摇游宫、白日仓果、乾新八宝、青龙上天。天字十二阑奴各取九宫之象命名传承,十二人中失踪一名,任务中未回归一名,再算上带走影舞的阴洛天心。 大殿之上还少了一人,便是阑奴的新任首领叶蛰白龙。 一名天字阑奴微微侧目,东曜宫殿门口护卫纷纷低头,一会儿之后,白龙与索绰络同时跟在叶赫那拉思芙身后步入宫殿,来到安贝尔身前。 “安国师可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叶赫那拉思芙与安贝尔对视一眼,她问的是百花图。 “藏宝阁内能搜到的疑似书卷都在这里,”安贝尔指了指地上那散落一堆的典籍,“可能要让思芙公主失望了。” “何时能入关!?”她有些等不及,这句话问的是夫余何时南下。 “要等!”安贝尔恭敬答道。 “要等多久?!”她追问不放。 “思芙公主何需如此着急,”白龙沉吟片刻,扫视四周其余天字阑奴,“阙天关已快失手,只要河城的兵握在我们手中,夫余南下只是时间问题。” “白龙说得对,”安贝尔点点头,“我们要夺下这江山最大的敌人并不是呼之吉策,而是西王与南敖,有他们两个在,还尚需一番苦战,思芙公主放心,安某的对策可是算得半分都不差。” 安贝尔说着命人将喜公公带了上来,压跪在地。 “说吧!把你昨晚告诉我的,再说一遍!”安贝尔威声喝令道。 “是……是…饶命…晋妃娘娘……饶命……”喜公公于是将单修远想要将安明城一事与陈远之的死说了出来,“他们……南敖…南敖他们是要嫁祸给西王!娘娘你们千万别上了他们的当了……” “如何?”安贝尔笑笑,再道,“将柏禄与陈远之两条人命都推算给西王,就按照他们自己的如意算盘来做,让他们鹤蚌相争先自己打起来,我们就做个渔翁得利在后。” “那……呼之吉策怎么对付,他若是入关了,必定不会服我们叶赫那拉!”叶赫那拉思芙并没多兴奋,呼之吉策并不是善茬,况且她又想到了另外的东西,“我听说仓国境内的武林盟很厉害,若是他们到时候反了我们,该当如何?还有……影舞你们还是让他逃了,蓬莱山的事你们都经历了,让他活下来,对我们将来可是个大患!” “这正是我们的盟友要做的!”安贝尔看向白龙,笑道, “呼之吉策膝下独子尚在仓国关押,阑奴会把他看好,到时可做个人质,为其一;把仓国关押异族的那几个大狱打开,任由这些异族战俘再去消耗他们一番,此为其二;尸毒祸乱,对仓国和呼之吉策都是大麻烦,此为其三。” “阑奴会找到呼之吉策,武林盟里的各大门派和影舞由我们来除去,”除了白龙话语声自信满满,在场其他天字阑奴没有一人开口,“没有了武林盟的帮助,西王也好,南敖也好,都是自断双臂,要对付起来可容易得多了。” “白龙说得没错,一定会天下大乱,仓国上下将自食恶果,若要活命,必须归顺叶赫那拉,所有民心也都会归到我们这边,”安贝尔顿了顿,再道,“到时替天行道的人,只会是我们!” “尸毒敌我不分……”叶赫那拉思芙顿了顿,仍旧有疑问,她再问道,“最后该如何收场?!” “思芙公主放心~!”安贝尔笑着摆摆手,他似乎早就等着叶赫那拉思芙问这一句,道,“我再荐一人,必能对付尸毒!” 言毕,从殿外缓缓走来一名紫发而身着蛇形纹饰的男子,他枯瘦而凶恶无比的面相冲着叶赫那拉思芙露着坏笑,一张嘴便露出口中尖利虎牙,道:“在下六刀奴,可为思芙公主效犬马之劳,区区尸毒罢了,在下早已做出了解药!嘿嘿嘿……” ------ [山林峡谷内] 离开他们篝火之处已经过了约有大半个时辰,红霜跟着檀儿与古力热娜来到他们藏身在峡谷林中的队伍。古力热娜一路上对她与徐锦不再热情,不过这近乎冷落一般的待遇,对两个都不喜欢多说话的人来说,似乎也没什么影响。 眼前这队伍,人数不少,乍看去老老小小显得良莠不齐,不少人手脚都有残疾,行动不便。他们在峡谷中所用的工具都十分简陋,稍微好些的帐篷也仿佛随时都能被风吹刮走。 “这些人很多是当初跟随阿爸他们来到中原躲避战乱的,他们很多人已经在这边被中原人奴役了十几年,有的姐妹弟兄、孩子被当成物品一样贩卖,关他们的地方,几乎每天都有人被毒死,谁都不知道下一个会是谁……” 古力热娜回头对红霜这么说道,“这是中原人…对我们犯下的罪恶!” 第134章 妒人心 潭中镜 她说得很认真,最后那句虽然异常平静,红霜却能感觉出来她心中的怒火。这个姑娘如同她说话的语气一样,喜怒令人一览无余,红霜觉得古力热娜除了热情,无论现在还是将来,一定会有所担当,至于担当的是什么,没法猜得具体,也许是复仇的角色,或许是振兴他们族人的重任。 “你不会理解的,”古力热娜摇摇头,收起刚才不经意间表露出来的情绪,她对红霜没有回应感到失望,觉得红霜根本不懂族人被当作畜生一样关押所带来的屈辱,“你们怎么会理解呢……” “嗯……我懂……”红霜应了声。 “你懂什么!阿依努寨子都是像你这样没有经历过战乱和屈辱的人!”古力热娜气血上涌,她推了把红霜,反驳道,“你这样的家伙怎么会理解我们的处境呢……你知道我们死了多少人么?有多少孩子出生第一天就被毒死!?你知道什么!” 红霜眉头微微皱起,顷刻间却又松开来,她没有继续与之反驳,而是低下头来。尽管她内心觉得古力热娜不该把这些过错都归结到她身上。 古力热娜说错了两点,其中之一是阿依努寨子并没有在战乱中幸免,族人散乱得更加分散,且在红霜还未来到仓国之前仍然是生死未知。第二点就是古力热娜并不了解红霜,她所说的那些,红霜并非没有经历过。 在戎羌战乱时期,古力热娜能同父亲逃到仓国境内,这在红霜看来算是幸运的。当时她和小雪两人还留在混乱而相互厮斗的戎羌五部之间,在缝隙中小心翼翼地生存。娘亲失联之后,她们便没有依靠别人,也无人可依靠,有段时间她们同样被关在牢笼里,面对着未知的明天,同样心惊胆颤。 红霜完全能够理解古力热娜所说,只不过古力热娜会像火山一样将内心的喜怒现形于色,她则不然,她总是会选择克己,内心尽量去强大,外表足够去伪装。要不这样,兵荒马乱的戎羌五部混战,她和当时更加不懂事的小雪,早就该被揉进腐烂的泥土里。 倘若要去争辩,那时间就会显得毫无意义,即便红霜心若梗咽,胸口忽然就有股悲气结于喉塞。她沉默着定了定自己的心绪,脑子里提醒自己一刻也不要放松,小雪还不知下落。 “热娜姐姐……”檀儿被古力热娜突然爆发出来的脾气吓了一跳,从她加入这个队伍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古力热娜会这么咄咄逼人。 檀儿就算再迟钝,她也看出来古力热娜是喜爱徐锦的,可是感情都是自私的,她理解古力热娜,因为她在面对嘉念一直在她面前牵挂红霜的时候,她的情绪应该也和古力热娜差不了多少。只是因为她和红霜是一类人。 “你们都别说了!嬿儿姐姐我这就带你去见恩人吧!走吧!~”檀儿拉起红霜带着她朝众多散开的帐篷之间走去,她还不忘安慰起红霜,“嬿儿姐姐,热娜姐姐平时不这样的,她今天火气特别大,你别怪她,你们都是檀儿的救命恩人,檀儿可不想看到你们最后打起来……” “不会的……”红霜朝她笑笑,理解万岁。 “喂!~等等!~”古力热娜唤住了她们,两人一回头赫然发现徐锦竟不知在何时跟在了红霜身后,一声不吭得仿佛是她一个小尾巴。 古力热娜鼓着脸蛋,见不得徐锦跟屁虫一样得跟在红霜身后,她吃醋了,且醋意横飞。 “我带你去找阿爸!檀儿!你和他留下!”她按捺着自己燃烧而又激动的情绪,“阿爸这会不在这里,只有我知道他在哪!” 这话说完,徐锦和檀儿就被留在了原地,古力热娜很快带离了红霜。 “喂!你!”古力热娜的开口并不突然,红霜早有预料。 “我不喜欢那个人!”红霜先坦白了自己,她发自内心的不想掺和这对现在的她来说,算是乱七八糟的事情,“我们只是偶然碰见,而且他是个杀手!我打算到了湖州,就把他送去官服!” “杀手?!”古力热娜语气中似乎更是透露出喜欢的意思,甚至是隐隐包含了一丝期待,“原来他是个杀手啊!那他叫什么?” “我不知道,他受过伤,记不清自己是个杀手了,”红霜边走边回答,“名字也记不得了……” “那他跟着你干嘛?!”古力热娜继续好奇。 “我们要去找个人,那人可能知道他叫什么……”红霜如实回答,“算是顺路吧……” “噢……”古力热娜这会似乎放松了她紧绷的情绪,她已经没把红霜当做是情敌,语气也缓和了许多,“你真的不喜欢他?你不会跟我抢吧?!” “我……”红霜只感觉百口莫辩,她想了想再解释道,“我有喜欢的人了……” “真的啊?!是谁?!”古力热娜并不是一定要知道,只不过这回八卦心起来了。 “他……”红霜迟疑了一下,说道,“他死了…来这边之前…病死的……” “啊?!”古力热娜惊讶着叫了一声,再道,“嬿儿妹妹……我给你道歉!有些莽撞刚才!”说着她又伸出手道,“我叫古力热娜,和我阿妈的名字一样,我们年岁差不多应该,你就叫我热娜吧!” 女人似乎只要不做情敌,就很容易做成朋友,触发点千变万化,红霜刚才这话,就触动了古力热娜的心弦,她主动道歉,以示合好。 “没事……”红霜摇摇头,接受她的示好,“叫我红霜就行。” “红霜?檀儿不是叫你嬿儿么?”古力热娜表示不解。 “那是…有个笨蛋误会,把我当成其他人了,檀儿跟着他喊的,你随意好了,叫我什么都成。”红霜有意不想去提到嘉念,心中也是有过挂念他,只是不知这人是否还活着,这总归是因她而起的误会,最后无论嘉念是否安然无恙,她对他总是会心存愧疚。 又一阵,两人停下脚步,前方无路的地方是一处瀑布,水流顺着垂壁山势而下,激荡在瀑布底部潭水旁的山岩上,发出连绵不断的“哗哗”声响。 “阿爸在里面!”古力热娜指了指那道瀑布水帘,“你等等!他可能在打坐!我去叫他!” 红霜点点头,瞧着古力热娜轻功跳跃起,在岩石上飞踏,眨眼间的功夫就冲入了水帘之中。 “噗!~~”她这会终于喘了一口气,刚才体验到的窘迫感现在终于一扫而空。 “呵!~这叫什么事……”红霜站在水潭旁边嘀咕一声。她仔细地看了看水中的自己,此刻的她身着一件粗布外衫刚刚好将内里的百蟒袍遮住,显得整个人上下差不多是胖嘟嘟的直筒造型。 她将头发打开重新捋了捋,趴在水潭边观望起来,自从安明城以来,一路都陷入在风尘仆仆之中,她根本没空去管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这直筒筒的怎么还会有人喜欢呢,她这么想到。 水面上红霜的倒影虽然在月光下看得不是很清晰,却依然令她觉得毛骨悚然,她刚刚明明是在笑,水面中的那个自己,却是一脸严肃,神态与她脱节,仿佛隔着水面成了两个人。 红霜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想去触碰水面自己的倒影,倒影除了冷漠的表情外动作都与她同步,就在她手指快要沾到水面时,一阵涟漪弄皱了水面。待水面再度平静摇,她摇摇头再看时,倒影什么异样也没有。 她抬头寻向刚才的动静,古力热娜已从那水帘中回来,在她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果然如檀儿说的那位恩人阿巴依姆,断臂、左眼有着醒目刀疤。 “阿爸!就是她!她是阿依努族寨的人!”古力热娜用羌语朝那男人说道。 “你叫什么名字?”阿巴依姆上下打量了下红霜,用羌语问道,“我们……是不是见过?!” “我叫红霜!”红霜同用羌语回答,摇摇头后再道,“没有,我是第一次见你……”. 阿巴依姆的话说得红霜好奇,她想到刚刚水面幻觉一般的倒影,突然问道:“前辈,是不是见过我娘!?” “你娘是何人?”阿巴依姆问道。 “她叫慕年年!是个行医炼药救人性命的大夫。”红霜回答道。 “她竟然会有孩子?!”阿巴依姆一脸惊讶的表情,让红霜很是欣喜,这说明阿巴依姆见过她。 “前辈?!你一定见过她!对不对!?还请前辈告诉我!”红霜激动不已,半跪了下来,“我娘她在哪里?!” “你先起来吧,我们回去再说,”阿巴依姆扶起红霜,朝着古力热娜吩咐道,“热娜去把帐篷收拾收拾,新帐篷今天已经运过来了,分发给大家去吧!” “我们何时动身回戎羌去?!”古力热娜点点头问道。 “湖州的人都救出来,再走!”阿巴依姆说完,再朝着有些木讷的红霜说道,“你也走吧!到了帐篷里,你想问什么就问什么,只要我知道的就都告诉你。” “多谢前辈!”红霜难掩住心中的喜悦,幸福来得太过突然,她竟觉得有些不太真实,连忙用手掐了掐自己脸蛋。疼痛感告诉她,并不是在做梦。 于是她这才满心欢喜地跟上阿巴依姆,人在忘乎所以的时候总是会忽视许多事情。 红霜离开之时,丝毫没有注意到水面中她的倒影已快与她完全脱节。 一前一后;一快一慢;一喜一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