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为神记》 第一章 病危 平常不能超过两个人进入的加护病房此刻挤满了人。 全身插满管子的夏候晴无所谓的躺在床上听着她的亲人们正激烈的争论声。 争论什么? 自然是争论怎样结束她的最后时刻。 本来按照法律规定,她是有权决定自己的死法的,但是她现在不是行动不便,意识未明么(虽然她现在的头脑非常清醒思维无比清晰——可这没人知道啊),所以,决定权便落到了她最亲的亲人们手中。 不外乎是三种选择: 一是等全身器官衰竭自然死亡——显然这是非常不人道的。 二是注射安乐死。 三是作为试药志愿者封进冷冻柜。 “大丫都受苦受痛这么多年了,我们还是应该让她在最后的时候走得轻松点。”这是她八十多岁的姥姥的选择。 “可是,可是要让我提前结束她的生命,我还是下不了这个决心。”这是她温柔的妈妈的选择。 “我不能接受我的女儿成为试验品!我不准你们侵犯我女儿的身体!对于她会离开我们,我们已经做了十七年的心理准备了,我赞同妈的选择。”这是她一向冷静理智的爸爸的选择。 “不!你们不能那么自私!你们就是怕姐再拖累你们才放弃让姐活下去的最后希望!欧阳医师都说了,他们尊重志愿者的身体,每次试药都会通知我们,全程公开透明,你们还在担心什么?我不管!我就要姐活下去!姐不能活我也不活了——”好吧,这个撒泼耍赖满地打滚接近失控正处在变声期的少年正是小她两岁的弟弟夏候天赐。 真不愧同一间厂出来的,要不是目不能视口不能言手不能动,夏候晴真想对她弟弟竖起大拇指,道一声“赞”。 虽然怎么选择她都不会太在意,毕竟对于一个未满六个月便早产,在医生口中活不过周岁的人来说,余下的十六年都是她赚下来的。 虽然活得苦不堪言,但甜的美好的也不少。 她有旺盛的求生欲,有对这世界的无限眷恋,所以,于她自己,她还是比较偏向于弟弟的选择,毕竟,搏一搏,或许还有千万分之一的希望;放弃了,就真一点指望都没有了。 此刻,病房内的战事胶着,夏候天赐以一比三的比分打成平手,双方各不相让。 那个看起来不靠谱,事实上医术非常高超的欧阳医师轻咳了一声,“老太太,夏先生,夏太太,让容本人说几句公道话,自两年前我最敬仰的杨教授去世后,小晴便一直由我医治,没能把她治好,这个我深表抱歉。但作为小晴的主治医师,没人会比我对她的病情和身体状况更加清楚,小晴看起来很病弱,但她有强大的精神力量和求生欲望,要不然也不会支撑到今日,令公子说得可能偏激了点,但你们想一下,这些年令郎一直陪伴着小晴,所谓姐弟情深,两人年纪相差也不大,或许他就是最了解小晴的人,他的决定或许就是小晴的决定,这样,老太太,夏先生,夏夫人,你们还不能做下决定吗?” 病房内沉默良久,夏侯晴终于听到爸爸尚有些犹豫的声音:“希望我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小晴醒过来,如果我等不到那天,天赐,你帮我好好的看着你姐姐,万一她再受苦,你要有正确的决定……” …… 尘埃落定,夏候晴的心一松,看来暂时不用死了。她还想听下去时,漫无边际的黑暗正悄悄袭来,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已经彻底、完全的沉陷其中…… …… 连续一个月的瓢泼大雨冲毁了河堤,淹没了农田。去年旱死的枯树从山上随着泥流冲下来,横七竖八的堆在路中。 天地间一片暗灰,狂躁的闪电随着一声声炸雷撕裂黑沉的天空。 一矫健骑士穿过漫天的雨帘,“啪”一声翻身下马单膝跪倒在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前,高声回禀:“我主,前方道路被泥流隔断,我们正在抓紧时间清理,离通行还需三个小时左右,请我主耐心等候。” 马车内传来温和平缓的男声:“无妨,你回去让他们注意安全,小心被山上的飞石碎木砸到。” 骑士大为感动,“多谢我主关心,下一定不辜负我主的期望!” …… 又随着一声炸雷,一道如柱粗的闪电劈上了一座并不算高的山头,白惨惨的闪电光中,众人眼睁睁的看着那山头轰隆隆的塌陷下去…… …… 轰隆隆如山崩地裂的响声惊醒了正沉睡的盛国国王,他惊坐起身,一把撩开幄帐,高声呼道:“来人!” 寝室外的侍卫闻声跑进来,“王!不好了,皇宫里的人都被惊出来了。” 国王随手披上外袍,沉声问道:“响声从哪边传来的?你可见着了什么?” 小侍卫麻利的帮国王绑好鞋带,回:“是从芜洲那个方向传来的,跟地陷一样,刚地面都抖了几抖,现在外面那闪电闪得跟年白昼一样,看起来是某种征兆啊我王!” 国王快步往外走,一边下命令,“你让人发信号箭,让驻守在芜洲附近的军队速速过去看发生了什么事,然后马上给大皇子五千急骑兵,三皇子二万步兵,让他们速速去芜洲,吾总觉得心不安。” 小待卫领命后速速离去。 盛国王走上皇宫的高台,身后的宫女们擎着玄罗大伞急急的跟在后面,他的手摩挲着高台栏杆的白玉石桃,望着闪电交织如网的夜空,喃喃着说:“吾,心不安,天神,您这是给盛国的吉兆还是祸兆?” …… 芜洲。 雷声如同暴躁的野兽在咆哮,闪电尤如挥舞的乱鞭。穿着铁甲的将军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在轰隆隆的雷雨声中大声喊道:“主!越往下挖寒气越甚,这些士兵都冻得受不了,哆嗦着连铁锹都握不住了,我们还要往下挖吗?” 泥地高处一个身穿黑色中袍的男子擎着葵伞,看着下面挖了几十米的深坑,白蒙蒙往上腾的寒气映进他碧绿的眼眸里,让人有种莫名的诡异感,他沉着声音不容置疑的说:“挖!换一批身体强壮的士兵下去挖!” 铁甲将军只好又挑一批强健的兵士把下面冻僵的换上来。 三月的早春,虽然日夜降雨,但天气早已回暖,此处被雷劈开的山却冻如寒冬,由此可见,下面一定有着他们所不知的秘密。 黑袍男子转动着手中的墨玉扳指,一脸沉思的看着下面那个越挖越深的坑。 …… 铁锹“叮”的一声碰上硬物,那个士兵愣了一下,马上兴奋的大叫:“在这儿在这儿!我挖到了!” 其余那些眉毛睫毛挂满冰凌的士兵一听,呼一声围聚起来,几十把铁锹掘下去,很快就把一个长方形体积颇大,类似石棺的东西刨了出来,士兵们顾不得寒冷,兴奋得振臂高呼:“挖出来了,挖出来了!” 上面的人听到了,马上抛了几十捆绳子下去,几根巨大的树干竖起来搭了一座简易的滑轮架。 暴雨中,在男人们整齐有力的呼号声中,巨大的石棺被慢慢的吊了起来。 石棺落地后黑衣男子慢慢的走上前去,冻入骨髓的寒气扑面而来,男子握住伞柄的指节有些泛紫,铁甲将军迎上来说:“主,这石棺浑成一体,没有任何的接口,看起来像是一整块寒冰石。” 黑衣男子围着寒气逼人的石棺转了一圈,伸手抚上石棺一角,那寒气似乎拥有生命一般从他的掌心窜进去,一直窜到身体深处,他冷得打了个激灵,收回了手,慢慢的说:“先通知所有人驻扎下来,从队伍里选出一小队做过铁匠和石匠的,用锤子和凿子在石棺的三分之一处开始凿,不行的话就用精钢锯子来锯,我不相信这是个实心的。” 男子沉吟了一下又道:“通知驻扎在这附近的万可良将军,让他带两万兵士过来。” 铁甲将军俯下身子一拱手,“遵命!” 几百号人开始有条不紊的在坍塌掉一半的山顶上扎起帐蓬,石棺上面也被围上一顶巨大的毡帐,这才稍微的圈住了四散的寒气,帐内四周生起了无烟火盆,黑衣男子身上围着黑色狐裘,手里捧着小巧精致的暖手炉,一言不发的看着那些壮硕的士兵手握锤子凿子叮叮铛铛的凿着。 黑衣男子旁边那个留着山羊胡子貌似军师的男子犹豫了一下,上前劝道:“主子,这物什看起来像是神物,我们这样冒犯怕是不好,还是放回去吧。” 黑衣男子微微的偏过头看他一眼,淡淡的道:“嗯?你这样认为?” 山羊胡子暗暗擦了把冷汗,硬着头皮继续道:“还有此地处于两国交界地带,不宜久留,为了主子的安全,我们还是速速离去是为上策。” 黑衣男子轻哼一声,“我何曾怕过盛国。” 山羊胡子依旧努力劝阻:“主子,我不是灭自己志气长盛国威风,只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黑衣男子有些不耐的挥挥袖子,“你不必再说,我自有分寸。” …… 第二章 盛国 …… 冷。 很冷。 夏候晴感觉睡了一场醒不过来的长觉。 全身冷得发抖,指尖都冻得麻木,可是无论怎么挣扎,就是醒不过来,睁不开眼睛。 模糊的意识中感觉到身边有很多人在说话,可是在说着什么,她努力的集中残余的精力去听,依旧听不清。 难道,继失去视力后,她连最后的听觉也即将失去? 不要!她不要! 无尽的恐慌漫无边际的汹涌卷过来,如果目不能视口不能言耳不能听手脚不能动,那她这么努力的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难道,姥姥爸爸他们还没商量好如何处置她? 可是,她明明记得在睡着之前,爸爸是同意她做志愿者的了。 她不安的拼命想睁开眼睛,一时间居然忘记她早在十五岁的时候已经失明。 单调的叮叮铛铛的敲击声响像一世纪那么久,再加上人声嘈杂,让她无端的生出一股烦躁感。 她努力的汇聚着四散的意识,明显的感觉到有股冰冷的气息在身体中窜动,她继续努力了很久很久,终于,好像能稍微的控制指尖了。 这个发现让她欣喜若狂。 正当她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好像能动的指尖上时,突然被一个震天价响的轰隆声吓了一跳,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股温暖带着湿气兼草香的风扑到脸上,脸上痒痒的好像被毛发覆盖。 正当她沉醉在这从未有过的温暖清香的气息中时,突然感觉到脸颊被温暖的指尖触碰。 是谁? 这触感如此陌生,夏候晴几乎能立刻分辨出这不是亲人更不是她熟悉的医护人员的手,难道是,新来的? 被冻僵的肌肉终于有了反应,夏候晴又被自己能控制肌肉这个发现惊喜到。 难道欧阳医师那个怪人研制出特效药治好她了? 她用尽力气睁开眼睛,太久没视物了,她的视线还不能聚焦,迷茫的眨了几下眼睛,好像看到两点碧绿的光,还没等到她看清楚是什么东西,眼皮又沉重的合上,无边的黑暗让她无力抵挡,只能任随那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意识散入那片沉黑之中…… 很久以后,夏候晴才意识到,她当时是醉氧了。 …… 盛国。 夏侯晴宝贝的从那株经过嫁接后的植物摘下第一颗成熟的果子,她翻来覆去的把那颗果子看了几遍,自言自语道:“还有些紫色,应该不碍事吧。” 她朝一旁正碎碎念着她又把菜园子搞得满是泥的小丫头招招手,笑得春暖花开人畜无害,“小樱,来,试下本神栽培出来的新产品——西红柿。” 小樱满受惊吓的丢开扫帚,躲到廊柱后面苦着脸求饶道:“神女你就饶了我吧,小樱年纪尚轻,未曾嫁人,还不想死啊……” 夏候晴的兴致立马被这小丫头扫了一半,瞪了她一眼,狠狠的咬了西红柿一口,边嚼边狠声道:“你看,哪有事?哪会死人?本神这不是没事么?” 小樱苦着脸申诉:“神女你法力无边,神体永存,我们这些凡人怎么能跟神女您比?上次四皇子被你这果子毒得半个月下不了床,还有,上上次,四皇子又是被你这果子毒得差点一命呜呼……” 小樱又开始喋喋不休的控诉她犯下的屡屡恶行,夏候晴无奈的自动封闭听觉,几下把那个泛紫的西红柿吃掉,嗯,还挺甜的嘛,口感已经接近自己那世时的西红柿,就是不知道毒性还残留几分。 她又着手摆弄那些被她嫁接得面目全非的植物,口中念叨着,“宝贝啊,宝贝,你们快快长成我想要的样子,这样才能让我这个神女有用武之地。” 堂堂神女却干着农夫的活,显得她非常无聊,事实上她的确是非常无聊。 当初她第二次醒来时已经是在盛国,身边围着一群彩眼高鼻说着她听不懂的语言的人,着实让她受了不小惊吓。 等她能完全跟这些人沟通时,已经是两年之后,好吧,她的语言天赋的确有些低。 在她听了无数人的述说之后,这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 当初她被无耻的东越国冒犯起棺,强行凿开她的神棺,想盗取她的神物和神体,刚好盛国军队就在附近,为了她的神体不被可耻贪婪的东越国人侵犯,奋起追击,击退敌军两万余人,夺回她的神体,但神棺及棺中的神物,却被东越国掳了去。 夏候晴思考了很久,终于证实了一件事,现在这个世界并不存在她当初生活的地球上,根据她这两年的观察,这个世界要么是在公元前多少千年的古代,要么就是与她当初所生活的世界平行的空间。 换句话来说,她应该是穿越了。 穿越这个词,在她姥姥的那代起就已经盛行,一开始是无数网络作家的yy小说热素材,后来是无数科学家热衷研究的方向,每隔一段时间,总会有新闻报道:某某科学家在高频转动中突然消失、某飞机诡异失联,某动车未进站完全失去了踪影…… 科学家们越来越相信,时间与空间并非无迹可寻,换句话来说,时光并非一去不复返,在未来某个时候,人类能像旅游一样随心所欲的回到过去观光考察,这对于考古界又是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 所以,夏候晴相信是欧阳医师那个医学狂人在拿她做试验的时候一不小心失手或者是刚好遇上时空的裂缝,所以她被传送到了这个世界。 但为何来到这个世界后,她的病症完全消失,这是夏侯晴百思不得其解的事。 幸好她也不是那种善于钻牛角尖的人,能重活一世,而且是以正常人的状态重活一世,她很满意。 所以对于那个想不明白的问题,夏候晴便也不再多想。 本来意识到自己穿越到某古代的初时,夏候晴的确有过窃喜,她未瞎之前可是看了不少姥姥珍藏的小说,很多写到女主穿越到过去时如何的如何的创世奇举,如何如何的用未来的发明造福人类,如何如何的丰富古代人的精神世界,一句话就是光芒万丈无比强大打遍世界无敌手。 正当她兴致勃勃的想教这些为类如何织布时,小樱拖来一箱春夏秋冬裳,绫罗绸缎棉衣布褂裘应有尽有,薄的凉爽透气,厚的结实保暖,衣料极好,绣功高超,图案精美。虽还不至于有她那个世界的发热衣,但放眼望去,这个世界的纺织技术,也算是登峰造极了。 就在她特意的跑到兵器监的连弩坊无意的炫耀她以前从杂书看到的九发连弩时,坊主默默的翻出了一个迷你臂弩送给她,套在手臂上,一按开关,连发十八支粗针,还可以发十次。 纵是像夏候晴这么看得开的人,都觉得颜面无存。 诸如此类的事发生了十好几次,受的挫折一多,夏候晴那未来人的优越感一下子消失得丁点不剩。 她定下心来观察这个世界,陶制品精美逼人,玻璃也不稀罕,酒酿得醇香易入喉,人们吃饺子时习惯点陈醋,用石条砌成的高楼四五层不在话下,除了没电器网络通讯器,这个世界的人生活得一点也不比她当初的世界差。 夏候晴被这个世界的为奉为神女,她自然想变得神通广大对得起这个称号,但问题是她不会发电,不会制造电器,发明网络啊。 所以,每当别人毕恭毕敬的尊称她神女给她行大礼时,她都有些心虚的微微避开。 幸好,这个国家上至国王下至三岁平民,都相信她年纪尚幼且神棺被夺,暂时失去了记忆和神力,对她还是毕恭毕敬无比虔诚,并咬牙切齿的表示一定要帮她从东越国那个叛徒的手中夺回神棺。 说到这,夏候晴的心又有些发虚,这个世界怕只有她一个人清楚,那个并非什么神棺,只是一个用来冷藏她的冰柜而已。 而对于东越与盛国这场由她而起长达两年至今未发出胜负的战争,她一开始是十分内疚的,并试图表明自己并不看重她那个所谓的神棺,但盛国的掌权者们依旧不依不饶,一定要战个你死方休。 后来夏候晴习得这个国家的文字,在阅读盛国的国史时才明白盛国人口口声声说东越国为叛徒是怎么回事。 二百年前东越国国土还属于盛国,东越国的创国之主原是盛国的大将元霸天,盛人自古好战,在某次征战外族时,元霸天带走了盛国一半的兵力,战争结束后,元霸天带着一众将士及俘虏走到东越国现在的国境时便不再往前走,以芜洲为界,自立为东越王。 盛国的国王闻讯异常惊怒,举国之力攻打东越王,却不想狡猾的元霸天亲自带几百精兵偷袭兵力空虚的盛国王都,年迈的盛国老国王在大殿上被元霸天一箭穿胸。 老国王生前并未立下王位继承人,所以几个带兵出去的王子听到消息后也顾不上攻打元霸天了,急急的领兵赶回王都,开展了腥风血雨的夺位之争,这是盛国最混乱的一个纪元,众王子争夺王位,众诸侯蠢蠢欲动,众附属小国纷纷挺起腰杆把盛国军队赶出国土,吐气扬眉的宣布我的地盘我做主。 第三章 王子 盛国这场混乱足足持续了一百多年,直到盛国的前国王出现,前国王二十多岁即位,一上位便铁血镇压各方不安定势力,血洗几百持有兵权的大家族,重新把兵权收回到自己手中,老国王秉承的信念是,宁可错杀一千,决不放过一个,一时间,朝野众臣人人自危草木皆兵,十数名老臣拱手让出手中的权力。就这样,老国王从文到武,整个朝廷中,都换上了自己的人。 老国王雷厉风行,励精图治,用了几十年的时间整合国力,安抚民生,致力发展农业畜牧业和炼铁,可惜盛国大部分土地只适合放牧,并不适合耕种,每到举目皆秃的寒冬,牧民们都会有一部分的牛羊被饿死,而盛国也会陷入半饥荒的境地。 而被元霸天夺去的东越,却是土地肥沃,盛产粮食。 老国王对东越国一直恨得牙痒痒,却因为国力所限,一直未能攻打东越国,只能慢慢的把周边的小国一个个重新收入国土中。老国王一生为盛国殚精竭虑,七十岁还在马上攻打一个反抗的附属小国。 在老国王七十三岁那年终于积劳成疾再加上年纪已大,这位百年难得一见的一代君王把王位传给了自己最小的儿子,也就是现在的盛国的国王。 这位盛国国王言行中颇有老国王的影子,他沿着老国王的路一直往前走,守住老国王留给他的基业,巩固发展国力,盛国盛产铁矿,每年出口的铁制品能换来大量的盐和粮食,盛国在这两代君王的治理下,这才基本上不用饿肚子。 盛国逐渐兴盛,攻打东越国便指日可待。 夏候晴弄清这两国的渊源后,便不再内疚,她知道,她只是不走运的成了两国开战的引子,只是让两国的战争提前了点,就算没有她,也会有他她它点燃这场战火。 说到底,她只是一个借口而已。 夏候晴无所谓地耸耸肩,这两年来,她尽量的避开两军交战战况如何的消息,从来就没有好战争,坏和平。她之前的那个世界也不是个和平的年代,虽然她长时间生活在一个和平国家的病房里,但战火纷飞的邻国邻国及邻国,那在全息屏闪过的战争的片段,还是让她见识到什么叫惨无人道。 人生本累,她也没有办法去阻止这些不好的事情,所以她也不必去探知这些不好的东西给自己添堵。 夏候晴哼着不成调的小曲给一株包扎得五颜六色的植物又添了一铲子土。 盛国粮食匮乏,颜色鲜艳但剧毒无比的果子种类非常多,且生命力顽强,很多在夏候晴看起来像是之前世界再平常不过的瓜果的果子都有毒性或者是口感极差,所以她就想到嫁接这一招,有毒的和解毒的嫁接在一起,口感不好的和多汁的嫁接在一起,她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她能凭借这门技术改善这个世界人民的伙食。 想到不久的将来她成功的那天,夏候晴傻呵呵的笑了起来,一得意,打翻了好几盘植物。 小樱躲在一旁看着,借她十个胆子,她都不敢去碰神女的那些毒草的。 夏候晴手忙脚乱的把那些编好号的花盆扶起来,转头看到小樱躲在廊下,气得骂她:“看到我这么狼狈也不知道过来帮忙,整天就知道拿把扫帚在园子里扫泥,有哪家的菜园子没有泥的?净干些不等用的事!” 小樱抽着小鼻子委委屈屈的道:“神女这就冤枉小樱了,小樱哪敢偷懒不干活,只是这些毒草可是会要人命的啊……” 夏候晴恨铁不成钢,“耶律保那小子也没见像你这么怕死!” 小樱更加委屈了:“四皇子那是有天神庇护,而且四皇子不也被神女你折腾得半死了么……” 夏候晴一听她又有翻旧账的迹象,马上做了个停止的手势,不耐烦的赶她,“去去去!有活就忙去,没活就回屋睡觉,别在这碍本神的眼。” “哈哈,小樱怎么又烦到神女了?” 这变声期的声音不用抬头看都知道是耶律保那个小子了。 夏候晴低头弯腰的分类着她的那些植物,头也不抬的回他:“没事,她就是这点不好,小小年纪的就唠叨得跟个老太婆一样,你早点给找个婆家,免得在这烦着我。” “神女,你,你——”小樱羞得通红,身子一扭,跑进了屋里。 夏候晴看着她的背影叹为观止,这么小一点年纪,居然就知道思婆家了,要知道,在她以前的世界里,四十岁之后才结婚的人比比皆是。虽然盛国民风开放,也不歧视晚婚者,但民间十四五就结婚的还是十分的多,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小樱最多也就十二岁吧,看来,古代的女子还是要早熟得多。 夏候晴摇摇头,刚好看到耶律保坐进凉亭里正倒她的菊花茶,她拍拍手上的泥,又用外袍擦了几下,走到亭子里,“你就不怕我茶里有毒毒死你?” 耶律保倒茶的手一顿,瞪大澄澈的蓝眼睛看了她一眼,再看了那杯菊花茶一眼,默默的话下茶壶,用两个手指尖谨慎的把茶杯推到她面前,一脸诚恳眼神天真的说:“神女辛苦了,请喝茶。” 夏候晴暗叹一声,又想伸手捂住眼睛——时至今日,她还是无法接受一个金发蓝眼勾鼻一整副欧洲人模样的人取如此有中国少数民族特色的名字,如果她记忆没发生混乱的话,历史上姓耶律的是契丹人吧,是辽国的国主吧,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朝代? 夏候晴又无奈的叹了一声,为什么又会习惯下意识的把自己所知道的历史套进这个世界里?明明一切都显得不合逻辑好吧。 这明显是一个未曾记录入册的朝代。 她曾试探的问过耶律保,却被告知从不知有尧舜和炎黄二帝,更别说夏商周。 夏候晴推测,这要么真是另一个平行空间,要么是史前文明。 耶律保看夏候晴又用摇头又叹气的,十分不解,“神女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说与我听看能不能帮得上忙。” 夏候晴瞟了他一眼,道:“没事,本神会有什么烦心事?倒是你,怎么又逃到我这里来了?” 耶律保那英俊秀气的小脸一下子耷拉下来,可怜巴巴的说:“还不是那个方瑶瑶,跟我母王说想跟我一起习字,母王一口答应了,这不,天天缠着我跟她一起背书写字,我都快烦死了,就只能躲到神女你这偷半晌清静了。” 夏候晴奇道:“瑶瑶那个孩子我也见过的,斯文有礼,并不像你口中死缠烂打之人。” 耶律保心里发虚,眼神飘忽,死鸭子嘴硬:“反正我不喜欢跟她那样的人在一起——“ 说到一半看到夏候晴斜睨他的眼神,马上表情一转,又变可怜巴巴的小媳妇样,“小四还是喜欢跟神女你处在一处,神女,你就可怜可怜下我,不要赶我走。” 夏候晴噗嗤一声笑了,戳了他的头一下,“我什么时候赶过你了,话说你不喜欢人家姑娘也不要抹黑她,以后嫁不出去定找你算账。” 耶律保低声嘟哝着:“反正嫁不出去我也不会娶她……” 夏候晴又笑着揶揄了他几句,两人正你一句我一句你来我往的吵得好不热闹时,一个身材高挑穿着玄色衣袍的少年悄然飘进院子内,轻轻的咳了一声,成功的引起了二人的注意,耶律保一看到是自己的偶像三王兄,马上跳起身来欣喜若狂的唤:“三王兄!你回来啦?” 耶律哲下颔微点,“嗯,今日刚回来。” 接着他微弯腰对夏候晴行礼,“耶律哲见过神女,神女近日可安康。” 夏候晴背倚着亭柱,手背支着脸颊,侧着脸对耶律哲淡淡道:“安康。” 对于这个盛国三王子,夏候晴实在提不起什么好感,虽然后来她知道当年这们年纪才十五岁的三王子杀入重重东越军中,单枪匹马的把她抢了出来,英勇举世无双。 盛国本来一共有四位王子,二王子在四岁时不幸患病去世,所以现在只有大王子,三王子和四王子。 大王子英勇,常年领军在外,三王子成年不久,作为大王子的后备军,四王子年纪尚小,擅长吃喝玩乐。 三位王子长相并不相像,除了拥有相同的碧蓝眸子,五官找不出相同之处,大王子方脸大鼻,嘴唇丰满,身材魁梧,棕色头发,长相类似他舅舅;三王子高挑身材,同样的棕色长发,眉眼深邃,鼻子高且直,唇型单薄,听说长相类母;三王子是个公认的美男子,脸型圆中带方,眉长眼大,鼻尖略勾,嘴唇圆润粉红,虽然年纪小五官还带孩子气,但比女孩子还漂亮的模样招惹了不少少女的芳心,那方瑶瑶便是其中一个。 如果要让夏候晴用什么来比喻三个王子,她立马便能找到喻体,那便是她姥姥家的三个宠物,大王子是忠诚可靠的中华田园犬;三王子是性格高傲充满攻击性的虎猫;四王子便是那长得漂亮淘气捣蛋又擅长卖萌的长毛波斯猫。 如果要让三位尊贵无比的王子知道夏候晴这么比喻他们,准气得吐血三升。 第四章 洗礼 耶律哲并不在意夏侯晴的态度冷淡,依旧恭敬有礼的道:“神女,父王让我来请你移步至灵池,今日是举行洗礼的大日子。” 夏候晴一拍脑袋,哎呀,她怎么忘记这事了!这可是她上任以来第一次露脸! 她飞快的跑回屋子,“你俩等等,我换件衣裳就来!” 灵池的位置在距王宫不远的灵山脚下,是一眼面积约十数平方米的天然温泉,平日此处由神御军把守,非王族之人不得入内,每逢一年一度的洗礼之日,便开放让平民随意出入参与观看。 所谓洗礼,有点类似夏候晴之前生活的那个世界基督教的洗礼,她曾大胆的猜测过,或许后来基督教的洗礼就是由这个时候演化开去的。 洗礼这天,神庙的庙士们从参加选拔的平民百姓中挑出十个面相可爱刚刚满月的婴儿,然后由神族派来的神使为这个孩子念祈福咒,念完咒再用柳条蘸净水拂过婴儿的脸,最后才将这些婴儿放进温泉中像征性的浸洗一下,意为洗涤污秽,迎新接福,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自从十年前神族不知为何与盛国起了嫌隙,再也不肯向盛国派出过神使,一系列的祭神活动皆不参与。 所以这十年为,洗礼都只能由盛国神庙的庙主庙士们一条龙的包办。 现在,神女来了,这份光辉神圣的工作自然得由她来接手。 夏候晴赤着脚一步一步的慢慢登上灵池的汉白玉高台,灵山温润的风扬起她五彩金丝绣云纹黑袍和如绸般的及腰黑发,仙气飘逸。 夏候晴乌黑的眼睛如同墨玉般温润,看着下面那一排白花花胖乎乎的小婴儿,嘴角柔软的勾起。 天空中厚厚的灰色云层逐渐散去,露出失踪已久的太阳,金色温暖的阳光温柔的铺在她的身上,周身泛起一圈让人晕眩的五彩光晕。 密密集集挤在灵池周边的盛国人全都看呆了! 几万年来,黑发黑眸的神只存在于一代一代流传下来的传说中,除了几万年前的老祖宗,谁也没见过神长什么模样,近几百年来,越来越多的声音提出质疑,这世上是否真的有神? 还是说神只是人类逃避痛苦而凭空捏造出来的精神寄托? 但是,谁也没想到,原来世上真的有神! 而且就站在他们的眼前! 之前盛国就有传言说三王子两年前从东越军中抢出神女,极大部分人都认为这只是王室为了稳定国家而编造的谎言。 没想到,这原来是真的! 原来真的有神! 原来神真的跟传说中的一样有着高贵的黑色眼晴和头发! 原来神女真的到盛国拯救他们来了! 盛国人民瞬刻沸腾了,个个激动得涕泪横流,平日压抑的痛苦,无处安放的哀思,全都如冲破笼子的野兽一般,他们迫切的想触摸神,迫切的想求得神女的庇佑,迫切的想对神女诉说自己的愿望。 他们什么都看不见,只看到高台上那位灵动飘逸的神女。 他们只想离神女近一点,再近一点…… 失去理智的盛国人民如暴兽一般猛烈的冲击围成警戒线的护卫队,痛哭号叫着朝高台上的夏候晴伸长双手,男人们表情扭曲狰狞,女人们口里边念着《神佑经》边泪流满面的向高台的方向伸着双手,孩子们吓得尖叫号哭…… 灵池这边的负责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懵了,还是护卫队的队长沉着镇定的着手安排王公贵族们安全撤离。 盛国国王紧锁眉头,眼神阴鸷的看着乱成一锅粥的子民们,手里用力的捻着一颗颗玉珠。眼看场面越来越失控,他一挥手,一队手持盾牌木棒的铁甲军出列,迅速的融入护卫队组成的防线中,痛哭声惨号声不绝于耳…… 谁也没想到一场普通的洗礼祈福仪式会演变成这样一场流血大动乱。 一身银甲的耶律哲走近如木头般僵立不动的夏候晴身边,低声道:“神女,今天这洗礼看来是进行不下去了,请神女随我避到安全的地方。” 夏候晴慢慢的抬起右手,轻轻的盖住眼睛,“我能听到他们对我说的话,他们只是想求我的庇佑。” 耶律哲眼神复杂的看着她,迟疑道:“那神女的意思是……” 夏候晴其实这个时候并不知晓站在她身边的是谁,也没有听到耶律哲的问她的话,她只是胸口觉得像被一只困兽剧烈的冲撞,撞得身体像要裂开一样,漫天的悲哀朝她兜头盖脸的袭来,让她呼吸困难,视力模糊,心脏锐痛。 灵山春日那温顺的风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有些狂躁,风把她的长袍吹得猎猎作响,长发如同鞭子一样鞭打得脸颊生痛。 夏候晴的眸子越来越幽黑,如同没有一丝光亮的深潭,太阳重新被乌云层层遮盖…… 离夏候晴最近的耶律哲最先感觉到不对劲,刚想伸手去拉她,就听到夏候晴缓缓的开口,“神泽苍生。” “尔等所求,吾已收到,忌狂戒躁,福必降临,诚心向善,定有神佑……” 明明是低沉的吟诵,却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正发狂的与护卫军铁甲军缠打成一团的盛国百姓们缓缓的放下举起的拳头,仰头看着高台上风中吟唱的女子,眼中的红丝慢慢褪去,脸色渐渐的平静下来,默默起身退回到警戒线外去。 高台下所有人跪于地上,双掌合十抵在额头上,闭上眼睛虔诚的聆听神音。 风又渐渐变得温和,天上的太阳从云隙处漏出几束金光,投在静默的盛国百姓身上。 仪式顺利的进行,夏候晴从面容严肃的庙主祝老手上接过小小的婴孩,低低的吟诵福咒,小孩子瞪大清澈的琥珀色眼晴,手舞足蹈的朝她笑,夏候晴也禁不住的嘴角上扬,手持嫩绿的柳条把净水洒在他的小脸上,再小心翼翼的双手托着柔弱的小身子浸泡在灵池水中,晃一晃,然后放入金盆内,取来朱砂在婴儿的眉心点一下,这才算完成整个洗礼仪式。 洗礼的尾声,百姓们席地而坐,跟着夏候晴一起齐声吟诵《神佑经》。然后盛国的国王贵族们跟老百姓一起分食素饼,祈求一年平安安康的度过。最后洗礼结束,盛国百姓们三跪九磕,感恩戴德的有序撤离灵山。 在回王宫的马车上,夏候晴疲倦的靠在车厢壁闭目养神,她今天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动乱时她不是不害怕,也不是不想离开,只是身体和情绪好像已经不大受她的控制,好像有个无形的人操纵着她的情绪与行动,感觉是如此的陌生,而最让她不安的是,她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一无所知。 坐在对面的耶律保聒噪得厉害,兴奋得不停的追问,“神女,你今日可真威武。” “神女,你是不是会传音术?教下我啊……” “神女,你还有些什么技能藏着我不知道的?” “神女……” “好了,你别再烦神女了,一边安静的坐着!”一旁的耶律哲出声呵斥。 耶律保嘴巴张了张,终究不敢再说什么,委委屈屈的挪过屁股坐在一边。 “神女,恕我逾越,我觉得之前让您跟我撤离的时候你应该走的,你那样做太冒险了。” 夏候晴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有气无力的答:“你没看到那些老百姓乱起来了吗?” “自会有军队去镇压下来。” “能用嘴皮子搞定的事,为啥要用刀用枪?”你智障啊你,最后这句她生生的吞了回去。 耶律哲似笑非笑,“神女还真是慈悲为怀,看来我的道行还是太低了。” 夏候晴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她最不愿意和他说话了,于是决定闭紧嘴巴不再接他的任何话题。 耶律哲对夏候晴明显不待见他的态度已经见惯不怪,转头跟耶律保说:“过两天大王兄就要回来了,你这几天收敛点玩性,别惹祸事,做好准备迎接大王兄。” 耶律保听到这消息异常惊喜,“大王兄打胜仗了?” “嗯,算是吧。” 耶律保兴奋的大叫,“太好了!神女,你又有活干了!” …… 几日后,夏候晴终于知道“有活干”是什么意思了。 成熟有魅力的盛国国王对她说,“盛国有近十年没有向天神贡献过祭品了,此战损失惨重如斯,仍未能获胜,看来是失去了天神的庇佑,神女您等下跟庙主祝老去熟悉一下祭祀要点,明天由神女您开第一刀。” 夏候晴不解,“我不是已经在盛国了吗?怎么还要舍近求远的去向天神求运道?” 国王幽幽的说:“神女不是还没恢复法力吗?” 夏候晴干笑一声,国王这是拐着弯说她光吃饭不干活无贡献,搞得他们打了两年多的仗还未能把东越国给灭了,所以他们只能向远在天边的天神求助。 这绝对是红果果的打脸!!! 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只能一声不吭的退坐一边听国王跟祝老商议具体细节。 第五章 祭祀 …… 等她跟祝老参观完神庙里那刻在乌石上的祭祀流程后,夏候晴脸色煞白的跟祝老说:“你们把祭品搞错了吧?我不记得我爱吃这个啊?” 祝老斩钉截铁的反驳她:“这怎么会错?这是千万年沿用下来的祭祀方法,神女你至今未能解锁法力,或许就是因为未曾受贡,这样说来,明天这场祭祀对神女至关重要啊。” 夏候晴脸色更白,手抚额头面呈痛苦,“啊,祝老,我这几日感觉身子不爽,看来不能出席明天这等重要的法事,一切就有劳祝老您老人家了。” 祝老伸出鸡爪般的手扶住她,关心的问:“神女没事吧?是不是因为明天的事兴奋过度?我唤人端碗生牛血过来给您降一降吧。” 夏候晴看着那枯瘦的鸡爪,想到这手握着钝刀不知生宰过多少人,又听到他要端生牛血给她喝,顿觉反胃,连忙后退几步避开,“不碍事不碍事,可能最近有些疲劳过度,我回去躺一下就好。” 她走到庙门口,犹不死心,“祝老,我明天不去行不行?” “不行!” 好吧,看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只要自己闭上眼睛,封闭五感,熬一熬,应该很快过去的吧。 …… 夏候晴发现自己之前想得还是过于乐观。 她握着那把比刀刃比刀背薄不了多少的沉重铁刀,看着那个被四个壮汉按在黑沉沉的祭台上惊恐地叫得撕心裂肺的十多岁的少年,吓得腿肚子直哆嗦。 她抖着声音问旁边眼露凶光的祝老,“祝老,我……我怕血,这第一刀,还是由您老人家来吧,毕竟您经验丰富些……” 祝老把夏候晴推过来的钝刀一把挡了回去,正色道:“神女不必客气,这第一刀并不是随便人都能开的,必须要离神最亲近的人来,神女您只要把祭品的肚子剖开,等血沿着祭台的纹路流满第一个注血槽,再把祭品的内脏捧出来,放到祭坛里用泥封好便可以了……” 祝老滔滔不绝的说着,后来发现神女的神色不对,马上又安慰她:“神女不必害怕,这些祭品是从东越国俘虏而来,他们的血液肮脏,能作为祭品被净化,也是他们的福气,如果神女实在觉得怕,就把他们当成平常的鸡鸭牛羊便可。” 夏候晴闻言抖得更厉害,“谁家见过鸡鸭牛羊长这样的,说实话,祝老,我们神确实不好这一口,我们不吃生肉,只吃煮熟了的鸡鸭牛羊……” “神女!”一旁的银甲将军听得实在是不耐烦,“自古以来便是以活人生祭天神,从未有人提过异议,连神山里的神侍们都没有否认过这种祭祀,神女你至今全无神力,你又怎知这种生祭是不对的?” 银甲将军红发红瞳,满脸胡子,瞪起眼来十分吓人,夏候晴被他炸雷的声音震得心肝儿直打颤,依旧照理力争,“我怎么会连自己的口味都不知道?” 银甲将军的红眸危险的眯了起来,“神女连自己的法力都忘记了,却记得自己的口味,这是何故?” 夏候晴被他眯得有点心虚,心里直叫冤枉,当初自己醒来时被人一堆人奉为神女,自己都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后来才知道只因自己长着跟传说中的神一样的黑发黑眸,她当初也否认过自己是神女,但祝老告诉她,在棺中沉睡千万年依旧不死不灭的生物非神即妖,而妖女是要被烧死的,为了小命着想,她只能默认自己是神女了。 但自己从未说过自己有法力啊! 这些自作多情自以为是的盛国人啊!!! 当然,这些话夏候晴是万万不敢在这个时候说出来的。 怪只怪自己心存饶幸想占便宜,觉得自己无生存技能又人生地不熟的,在王宫里做个被人供奉的神也不错,要知道还得干这种活,打死她都要丢掉这顶帽子逃出去。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夏候晴咽了口唾沫,干笑着说:“吃喝拉撒,这不是本能嘛,怎么会不知道……” 祝老抬头看看黑沉沉的天,对夏候晴说,“神女,时辰已到,请开刀。” 说着便把她往祭台一推—— 祭台上的少年瞪大浅绿的眼睛惊恐的看着她,绝望的嚎叫:“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我——” 祝老拿过夏候晴手上的铁刀,用刀尖对着少年裸露的肚皮解说:“神女请看,您用刀从肚脐眼这里用力捅进去,然后用力往上剖,这便可以把肚皮剖开——” 解说完又把铁刀往她手里一塞。 “铛”一声,夏候晴没拿稳,刀便掉到地上。 这声响吓得她一个激灵。 她并不是怕见血,也不是怕死人,以前长住医院时,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情景没见过? 她虽然不是一个慈悲的人,但要让她亲手结束一条鲜活的生命,夏候晴自问做不到。 她态度坚决的对祝老说:“祝老,我做不到,你要么另找别人,要么亲自上阵,这样的活我不会干!” 夏候晴说完便要走下祭台,突然四周的银甲军围上来“锵”一声拔刀拦住了她的去路。 夏侯晴愕然的抬头看着坐在前方高处的盛国国王,他海蓝色的眸子此刻有些发暗,正捻着手里的墨玉珠串一言不发的审视着她。 她又环视周围密密集集的银甲兵,铁甲兵,各种护卫军,四周弥漫着浓重的铁腥味,看来,除非她能飞,否则想离开这里简直是做梦。 “这就是你们对神的态度吗?”两年多来夏候晴第一次当众摆神威。 众将军却不吃她这一套,他们每天过着枪林箭雨,血雨腥风的日子,无数次从生死门晃过,并不如普通百姓那么信奉鬼神,当首的银甲将军冷哼一声:“你说自己是神,这两年来我们盛国的子民却从未感觉到神泽,每年的雪灾依旧冻死牛羊无数,每年饿死的盛国子民依旧不见少,和东越国对战的这两年,死伤惨重,胜少败多,成立不过两百多年的东越国怎么可能强大至此?” 他扬起扫帚眉瞪了夏候晴一眼,“现在军中传言,当初从东越军中掳回来的并非神女本尊,真正的神女被藏了起来,狡猾的东越军故意让我们抢走被施了法的巫女,让巫女来败掉我们盛国的国运!” 夏候晴越听越心惊,亏得她当初还认为这些古人太好骗,这么容易就让她混饭吃,原来是自己太天真。 她这两年的无作为,早已让别人对她的身份起疑。 虽然银甲将军的言论有些可笑,自己军队不争气还怪到了她的身上。 但是,在这个信奉鬼神的世界里,她不是最适合被怀疑被迁怒的对象么? 坐在国王边上的耶律保最先坐不住了,他没想到神女居然不肯操刀,更没想到事情会演变到这种程度。 他急吼吼地跳起来骂道:“钟魁!你少胡说八道,神女怎么会是巫女?你没证据别乱说,明明神女她百毒不侵,怎么会不是神——” 离他最近的耶律哲一把把他摁回座位上,呵斥:“闭嘴!” 耶律保平常最敬畏他这个三王兄,但此时却不管不顾的继续嚷道,“父王,王兄,你们不要听钟魁胡说,神女她是真的……” 高台上的国王沉声下令,“把四王子带下去,禁足一个月。” 盛国王母欲言又止,眼巴巴的看着几名侍卫把她的儿子拖下去,咬着下唇低头去捏杯子。 唯一一个为她说话的人都被带走了。 夏候晴已经清楚这形势,今天要不能自证清白,她就得被烧死。 银甲将军继续侃侃而谈,“若是东越国巫女,只要被本国子民的鲜血溅到,便会露出真身,如果你坚决不肯生剖祭品,那我们只能冒犯了,用火烧出你的真身!!” 夏候晴深吸一口气,狠狠的瞪了那红发红瞳的将军一眼,走回去捡起那把黑里带红,不知染了多少人鲜血的祭刀,心里默念:对不起,我好不容易重生一次,你死好过我死,而且我死了,你也一定活不了,所以,你就忍耐一下,当作帮帮我吧。 她在众人的注目中慢慢的举起祭刀,祭台上的那个少年已经不哭不喊了,睁大澄澈的眼睛看着她,默默的流着泪,夏候晴好不容易硬起的心肠一下子又软了,这明明是个孩子啊,这孩子跟她失明前看到的夏候天赐一样大啊。 她怎么能狠得下心。 她怎么能下得了手! 夏候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转身对银甲将军说,“我能不能借你的刀用一下?给他个痛快吧。” 祝老这个专业解说员这时又跳出来了,“神女不可!在献祭的过程中,祭品须得嚎叫以及存活一定的时间,这样才能引起天神的注意,效果才更佳。” 夏候晴暗骂了声娘,这惨无人道的规矩是谁定下的? 祭台上的少年虽然手腿依旧抽搐,但表情已经没那么惊惧,他抖着声音求夏候晴,“神女,我求你在我死后能帮我留一小撮骨灰,刮东风的时候帮我去高处扬了,这样我就能回去再看我亲人一眼,神女,求求你了。” 夏候晴低声道,“对不起。” 手中的祭刀犹如千斤之重,如果今天为了活命手染上鲜血,那她余生还能否有心安的日子可过? 夏候晴觉得无比憋屈,算上两生,她从未被人逼到如此境地,情绪一上来,她便豁出去了。 她用刀指着周围的人高声道:“我不管你们信与不信,我不是什么神女,更不是什么国的巫女!我还告诉你们,这世上本就没什么神,别整天把希望寄托在这些没用的仪式上!” 钟魁怒道:“妖女!终于承认自己不是神女了,对东越国的人如此心慈手软,还敢说不是他们派出来的内奸?!来人,把这妖女绑上高台用火烧了!” 顿时,成千上万的士兵举起刀戟,高吼:“烧!烧!烧——” 夏候晴倒退几步,一面懊悔自己情绪失控激怒他们,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一面又被怒火焚烧,凭什么说她是妖女? 神女是他们封的,妖女又是他们叫的! 凭什么自己的性命要被他们左右? 凭什么?! 她退到祭台的边沿,对面咄咄逼人的盛国人,怒不可遏,天色越来越阴沉,闷雷滚动。 夏候晴高高举起祭刀,在雷声和漫天的喊杀声中怒吼:“我以我的姓氏起誓!若我是妖女,天雷劈死!” 她的话音刚落,“噼啪”一声炸雷,一道巨大的闪电从天空劈下,轰一声把巨大的祭台劈成两半! 夏候晴目瞪口呆的看着她跟盛国人之间那条被雷劈开的深沟,再低头看自己的双手,那蓝色的电丝如同小蛇般“兹兹”叫着钻进她的皮肤中,如同雨融大地,转眼无迹可寻。 盛国王震惊的从王座中站起,天地间除了哗啦啦的雨再无其他声音! 好像过了一辈子那么久,祝老啪一声跪下,仰头敞开双手朝黑沉沉的天空疾呼:“天神恕罪!” 银甲将军钟魁这才惊醒过来,随之“啪”一声跪下,猛的磕头,“天神恕罪,神女恕罪!” 兵将们面面相觑,直到另一名银甲将军也跪下来请罪,这才反应过来,“啪啪啪”跪地的声音此起彼伏…… “神女恕罪——” “天神恕罪——” …… 夏候晴整个人还处于懵懂之中,她“铛”一声丢开那把已经焦黑变形的铁刀,嘴里喃喃的念着:“看吧,我就说了吧,我不是妖女,我都说了吧,神是不吃生人的,都说要换鸡鸭牛羊——” 话没说完,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第六章 晚宴1 “小樱,每年都会饿死很多人吗?” “是啊神女,小樱入宫前,曾经看到过一个寡妇家中五口活活饿死,最小的才两岁,很是可怜啊——” “不是说盛国每年出口大量铁矿,能换来很多的盐和粮食吗?怎么还会饿死人呢?” “这个……这个,神女恕罪,小樱不知。” “神女你这个问题就问错人了,小樱她自小就入宫,极少跟外面打交道,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耶律保一副“你问我,你快来问我呀”的小表情。 夏候晴如他所愿,“你知道?” “当然!”耶律保故作风流的“啪”一声打开折扇,顺手的扇了几下,瞬时又被扇出的风冷得打了个喷嚏,略带尴尬的收回扇子。 正在倒茶的小樱被他逗得一乐,手一个不稳,茶便倒到他的手背上。 “嗷!”耶律保被烫得怪叫一声,捂着手背跳起来怒瞪小樱。 夏候晴端起茶碗来鄙视他,“明明已经放凉了。” 耶律保讪讪的干笑着重新坐下来。 他清清嗓子,摇头晃脑的说:“神女有所不知,盛产粮食的国家都在东南两边,东边有个东越国挡着,想穿过它与别的国家交易基本上是不可能;而南人的粮食要价非常之高,一吨的粮食往往索要上千吨的铁矿,再加上路途遥远,路上有无数刀马贼寇,所以除了几个世代经商的大家世族,其他的小行商基本扛不住,国家把铁矿交给这些商人,商人再用它换来粮食,然后这些商人再扣留一小部分粮食作为报酬,国家的粮食都用来养军队,每年还有大缺口,哪有余粮来救济民众?这些商人之中大部分人都是有良心的,会把粮食平价出售给民众。但到了冬季和春季缺粮之际,总会有一些唯利是图的商人偷偷囤积粮食,放到黑市中高价出售,买得起的人便能勉强度日,买不起的人只能活活饿死。” “为什么不种些旱地都能活的作物?比如玉米和高粱。”夏候晴脱口而出。 耶律保奇道:“玉米和高梁?什么东西?” 夏候晴噎住,这才想起,这个世界里并没有玉米和高梁,至少到现在没有发现类似这样的植物。 “我们那能吃的东西。”夏候晴含糊的打发他。 夏候晴又问,“那为什么国王不把进出口贸易的总权力抓到自己的手中?”顺便再找借口抄几个富商的家,这样半个国家的口粮都有了。 耶律保一脸惋惜,“你以为我们不想啊?因那条通商之路历来由那几个家族在走,上面明明暗暗不知道有多少势力团体相互勾结,道上的人只认那几个熟悉的头头,如果国家硬把权力拿回来,就等于毁了这条路,到时盛国更加难过。” 夏候晴轻叹一声,所有的利益团体都是互相依附相辅相成的,怪不得盛国国王如此强势,也不得不分一杯羹给旁人。 也难怪盛国一定得打东越国了。 夏候晴暗自摇摇头端起茶碗喝茶。 耶律保小心翼翼的看着夏候晴的脸色,试探着说:“神女,您大概有半个多月没出门了吧?” “嗯哼?” 耶律保笑得有些心虚,“这个,这个……父王晚上开设宴席,宴请一众高官将领,听说很是热闹,我与您去凑个热闹解解闷如何?” 自半个月前的祭台事件后,夏候晴便一直闭门不出,盛国国王理亏,又怕神女一直怪责,几次三番的过来请她去吃赔礼酒,都被她以惊吓过度身子不爽为由拒绝。 这不,刚刚开门迎客,就迎来了一个说客。 夏候晴扯开嘴角对他假笑三声,一击掌,一旁的小樱马上会意,屁颠屁颠的跑去端了一小筐泛着微微紫光的西红柿上来。 耶律保笑容一滞,苦着脸求饶:“神女,你不会让我全吃了吧?” 夏候晴斜睨他,“你觉得呢?” “神女饶命啊!” 夏候晴温言安慰他:“放心,这是我最新改良的,没多少毒性,基本上对身体无害,还可以促进新陈代谢,吃,快吃!” “……” 小樱看着耶律保第十次冲向茅房,担心的问:“神女,四王子这样会不会有事啊?真不用传医生过来看看?” 夏候晴满不在乎的道,“没事,只不过把他的肠胃清一清,今晚宴席可以吃多一点。” 嗯,看来再改造一次,营养美味、养颜美容、可当水果亦可做蔬菜的两栖植物——无毒西红柿便可面世了。 …… 入席后夏候晴这才发现自己来早了,看着身边那一大片空位,不禁感叹,看来越是大牌越是最后出现果真是自古以来颠扑不破的真理。 夏候晴的位置设得相当特殊,比盛国位置最高的国王还要高上一阶。坐在大殿的最高处,位置突出,视野阔广,让她稍稍的有点不自在。 一身鸡皮满脸沟壑的祝老在一旁殷勤侍候,看着他一大把年纪忙出忙进的,夏候晴心生不忍,拍拍身边的位置,“祝老您老人家别忙乎了,过来休息休息。” 祝老受宠若惊,连忙拱手致谢,嘴里不停的说,“不累不累,能服侍神女,是祝某这生求之不得的事,神女,您请喝茶……” 每个进殿的人都第一时间跑到夏候晴那里毕恭毕敬满怀虔诚的行大礼,说一堆祈求庇佑的好听话。 一开始她还能微笑着一一回礼,但渐渐的人越来越多,夏侯晴觉得脸都笑僵了,腰也酸得要命,最后索性斜倚着案几有一搭没一搭的“嗯啊哦”回应一气。 正昏昏沌沌间,突然一阵香风袭来,夏候晴抬眼一看,盛国公主! 这位盛国唯一的公主耶律宝珠跟耶律保是双生胎,比耶律保出生早十分钟,长相十分美艳,为人慎密,处事圆滑,性格爽朗,长袖善舞,天生的政治家。 她轻轻一提绣着金丝凤尾蝶的玄色长裙,施施然的朝夏候晴行了个礼,那双拥有欧式双眼皮的大眼睛朝她扑闪两下,巧笑倩兮,“好久没见神女了,正想着什么时候携礼上门拜访,这就见着神女了,神女可不准说宝珠没诚意哦。” 夏候晴再一次感叹这对龙凤胎有着同样的年龄却截然不同的心智,看来兄弟姐妹间的性格还是互补的多。 她皮笑肉不笑的伸手象征性地扶一下耶律宝珠,“公主客气了,我这段时间正在闭关,倒是不便见任何人,这不,今天出关了,便顺便过来透透气。” 耶律宝珠顺势站起来,抬起衣袖轻掩樱唇,“神女平常应该多出来走动走动的,下次宝珠带神女到天山赏赏花,这时节,樱花也开了……” 夏候晴被耶律宝珠裙上的金色蝴蝶晃得有些眼花,那阵阵香气也熏得她有些头晕,正当她头晕眼花的开始考虑要不要出声把面前这个极为善谈的公主赶走时,救兵来了—— “耶律培见过神女!” “耶律哲见过神女——” 夏候晴如逢大敕,赶紧站起来极为热心的拉着大王子的手,“哎呀,大王子也回来了,人又瘦了不少,军中的日子太苦了吧?你要吃多点啊!都好久没见你了,你得注意身体……” 耶律培受宠若惊,激动得黑红的脸膛变成酱红,声音都变调了:“神女有心,耶律培一定不负所望打败东越军,早日为神女夺回神棺……” 耶律哲站在一旁似笑非笑的看着热络的他们,夏候晴用眼角扫了他一眼,淡淡道,“三王子也来了啊。” 转而又掉头关切地打断还在表忠心表诚意的大王子,“大王子这一路赶来也累了吧,快快回座!好好休息,待会吃多点!这样才会有力气打敌人!” 等盛国的国王、王母都到齐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这是夏候晴第一次参加盛国的国宴,一开始还觉得新鲜,没过多久就觉得烦闷了。 宴会一开始的时候,是国王致辞,不外乎是多谢各位捧场,要对我军有信心,祖国的前景一片光明之类的意思。 接着各种歌舞表演,盛国尚武,歌舞充满阳刚杀戮之气,激越的鼓点,浑雄的歌声,刀剑如龙的舞姿,还是挺好看的。不过看多了,来来去去就那几招,不免也觉得有些乏味。 再接着就是互动环节,一大堆处于高位的人堆着笑脸,你恭维我,我奉承你,净说些好听不走心的漂亮话,夏候晴百无聊赖的吃完了一碟煮花生,半只羊腿和几片红萝卜。 盛国人对食物的要求太低,只求果腹,不求美味,连王宫内的伙食也差不多,鸡鸭牛羊肉混在一个大鼎里煮熟,洒些盐,然后给每桌端上一盘。 食物的卖相实在是太差,味道也很一般,夏候晴只挑那半只还看得出来是什么肉的羊腿吃掉,就再无食欲。 大殿内嗡嗡嗡的人声嘈杂得厉害,再加上这世界上的人以深色为尊,又喜往衣裳描金绣银,被满殿的烛光一照,到处金闪闪一片,真是狗眼也得闪瞎。 第七章 晚宴2 夏候晴又喝了两壶浓茶,觉得还是胸闷得厉害,左右看看,趁没人注意,偷偷溜出大殿。 殿外是一片园林,园林中央有个湖,湖中铺满巴掌大的小睡莲,阵阵莲叶的清香吹来,让她昏沉的大脑顿时清醒了不少! 夏候晴舒服得“啊”的长叹一声,伸个大大的懒腰,再扭扭脖子抡几圈手臂,终于觉得浑身舒坦。 她爬上旁边一座假山,躺直身子翘起二郎腿看天上的浩瀚星河,在古代就是这点好,空气清新无污染,星空清澈,让人觉得天空离地都近了好几百米。 黑暗中传来一声轻笑,“原来神女私底下是这么不顾仪容,要让别人看到还不知道有多幻灭。” 夏候晴毫不在意的继续晃动二郎腿,刚刚她就感知到周围有人,而且是浑身散发着让她不愉悦气息的人。 如此出现率低,存在感却极强的人,这世间只有一个,她根本就懒得去理睬。。 耶律哲也习惯了夏候晴把他当空气,他个子高,稍微一抬头便能对上假山上的夏候晴。 “神女这是不习惯这种宴会吗?其实我也不喜欢,人太多,又太吵,最主要是没有几颗真心……” 夏候晴转过头来眯着眼睛看他,“三王子不是这种喜欢废话拉家常的人,说吧,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耶律哲嘴角勾起来,“神女还真是了解本王子,只不是神女是多心了,我并没有什么要紧话说,只是想关心关心神女您而已。” 夏候晴继续眯眼看了他好一会儿,很认真的道:“你知不知道,你说的话跟你这个人一样假?你说的话我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还有,你才十七岁,这样活着你不累?” 耶律哲忍不住咧嘴而笑,露出莹白的牙齿,眼睛也罕见的笑得微弯,“神女还真是关心本王子,不知神女可否告知,我哪一处假了?” 夏候晴忍无可忍,觉得有他在的地方空气都特别稀薄。 她一纵身利落的从假山上跳下来,扭头便走。 耶律哲几步窜上前来,拦住她的去路,微笑着说,“神女走错方向了,那边才是大殿的方向。” 夏候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她本来就是想回居住的偏殿好吧? 耶律哲就像读懂了她的想法一样,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神女莫不是想提前离席?那可不行,晚宴的最后才是要点,要神女亲自去见证的。” 夏候晴的肩膀微不可见的垮了一点,认命的转身往大殿走。 耶律哲不紧不慢的跟在她的后面,“听闻神女最近身子不爽,可是让那天的雷给劈坏了?” 夏侯晴的脚步一顿,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他还敢提那天的事? 耶律哲依旧不知死活的继续说道:“祭神那天,天雷劈下来的时候,很多人都没看清,本王子在旁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雷是劈到神女的身上了。” 夏候晴气得指尖都在发抖,那次事件后,她也曾不止一次的回想,始终想不明白天雷君是什么意思,到底是想证明她是妖女呢还是想说明她不是妖女,她也知道那道雷除了劈开祭台,也劈到了她。至于为什么没把她劈焦,她觉得应该是天雷君一个手抖劈歪了。 可是她明明不是妖女啊! 自己想不明白是一回事,被讨厌的人质问又是另一回事! 夏候晴一个箭步窜上去,伸手拽着耶律哲的衣襟把他抵在路边的假山上,她的个子比耶律哲矮上不止一个头,但这依旧不损她的威武霸气,她咬牙切齿的压低声音怒道:“你还好意思提那天的事?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些银甲军是你的人!钟魁那些人是你指使的吧?你现在又提这事,是不是依旧觉得我是东越派过来的奸细?” 耶律哲挑挑眉毛,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被拽变形的衣襟,依旧谦逊有礼的道:“神女多想了,我怎么会做那些大不敬的事呢?只不过是心中有惑,说出来求解而已。” 夏候晴恨得磨牙咯咯,本想暴打他一顿出气,但考虑到双方身高体力战斗值的差距,不愿吃眼前亏,只得不甘心的一把丢开他,从齿缝中迸出一句:“我还是那句话,我不是东越的人,也不是什么妖女,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反正你我相看不对眼,咱们五百米之内见到,各自掉头走!” 耶律哲理理衣襟,波澜不惊的笑道:“神女还是那么多心,我哪敢对神女看不对眼,突然间想起,当年从东越军手中抢出神女时,无意间扫了一眼神棺,里面有不少形状各异的细小物什,不知道神女可有印象?如果那是神女之前用惯的东西,那请神女描出来,我差工匠依样去打制,在夺回神棺之前先委屈神女暂用一段时间。” 夏候晴冷哼一声,又来试探她了。 冷冻柜里还能有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些维持她生命的仪器罢了,她才不上这个狐狸的当! …… 果然如耶律哲所说的一样,晚宴的重头戏在最后。 夏候晴一边嗑瓜子一边感慨,这盛国的国王实在是太会过日子了,一个晚宴集赔礼,饯行,拉赞助,订婚为一体,这么精打细算怪不得能做国王。 国王首先是郑重的为当日自己以及银甲将军的无礼冒犯向她道歉,话说得极为漂亮,让她找不到一个爆发点,只能故作大度的表示大神有大量不予追究。 接着便是颁奖给战功赫赫的将士,一番鸡血打得让众将领们情绪激越,斗志昂扬,恨不能立马杀到东越王都,手持刀枪剑戟,脚踏五彩祥云,杀他个鸡犬不留。 紧接着言词恳切,晓之以理,动之于情,再加上神女的面子,让那些富商豪绅们不好意思不掏腰包,如果早知道国王那么狠让他们吐出来这么多,打死他们也要躺家里装刚被追债的打断腿。 重中之重的戏在最后的最后,国王将封建社会包办婚姻的家长角色演绎得淋漓尽致,富商商超的长孙女商可云指给大王子,战斗家族纳兰家的长房二女纳兰凤指给三王子,富商方家的次孙女方瑶瑶指给四王子。 三个王子之中有两个娶富商之女,看来国库真的很吃紧啊! 一时间,大殿之中传来十数声捏碎杯子的声音,任家女将任我行沉着脸一口气灌掉一坛子烈酒,看也不看大王子一眼,起身告辞。耶律培眼巴巴的看着任我行离去,想追又不敢追。 十来个大家闺秀绞着小手帕泪眼朦胧可怜巴巴的看着天人之姿的耶律哲和耶律保,几个冲动的想冲出去抗议却被她们的家长死死拉住。 耶律哲脸色如常的自斟自饮。 耶律保反应最激烈,他小脸涨得通红,站起来大声抗议:“父王!我不娶方瑶瑶!打死我也不要娶她!我都不喜欢她为什么要娶她?父王你喜欢她就娶她好了,凭什么要让我娶?” 国王的脸色一下子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王母和公主一同出声制止:“小四!闭嘴!” 王母沉着脸呵斥:“小四,你太放肆了!还不快给你父王和瑶瑶道歉!” “不!”耶律保梗着脖子拒不认错,“我不娶,我就不娶,我不要她做我的妻!” 说完跨过案几,箭一般冲出大殿。 国王气得浑身发抖却又不好当众发作,“啪”一声又捏碎了一个白玉杯子。 王母畏惧的起身跪伏于地,“我王,都是为妻教子无方,才令他今日言行无状,小四今日之错为妻愿意一力承担。” 国王的呼吸又粗重了一些,极力忍耐,“四王子骄纵任性,除却你的纵容外,还有他的本性在内,你管教不力,罚你到织布厂织布一个月,至于四王子——” 国王海蓝色的眼睛微微一眯,“先让他在宫中马厩洗马一个月,一个月后,随大王子、三王子入军磨练,满十八岁再回来跟瑶瑶成亲!” 跪伏在地的王母身子颤抖了一下,磕头领命。 正在安慰方瑶瑶的公主也是身体一顿,转眼又镇定自若的继续安慰低声啜泣的瑶瑶:“你别伤心,小四他年纪太小不懂事,再过三年,长大了,定性了,一定能觉察到你的好,而且是父王亲自下的令,他除了你,也娶不了别人,你就放宽心的等他三年……” 方瑶瑶抽着鼻子说:“公主,你放心,我不会放弃小四的,我比他大一岁,自然能包容他的小性子,你放心,我能等。” 王族的子女不得早于十八岁成亲,而且严格实行一夫一妻制,只要女方不放弃,男方单方面是不能解除婚约的,耶律保遇到痴心的方瑶瑶,再被国王派到缺少女兵女将的军营服役至十八岁,基本上是断了他的花花心思,看来,耶律保这小子这辈子是摆脱不了方瑶瑶了。 幸好刚才没有提前走,要不就看不上这世纪大剧了,精彩啊精彩! 夏候晴幸灾乐祸的喝多了两杯甜酒,顺便祭奠一下耶律保这短暂肆意的青春。 第八章 月事 小樱嗑着瓜子仰头看着在屋顶上摆着古怪姿势的神女。 夏候晴深吸一口气,分叉双脚,右手持着铁棍朝天一指,大喝一声“起!” 依旧没反应。 又失败了…… 夏候晴沮丧的随手把铁棍丢到院子里。 泥泞的院子里横七竖八的躺着铁刀,铁剑,铁戟,铁链,铁钎,狼牙棒…… 她蹲在屋顶上拧着眉思来想去,始终想不明白,怎么会没有反应呢? 雨水把她的长头结成一条条,如小黑蛇一般搭在背上。 蹲得久脚发麻,夏候晴干脆曲起膝盖坐在屋顶上,手托腮帮子作思考者状——到底是哪个环节不对呢? 难不成要在祭台上才有效? 可祭台那邪气的地方她根本不想再去第二回。 屋顶跟那祭台的高度也差不了多少吧…… 难不成是季节不对? 可时间相隔还不到一个月啊。 夏候晴百思不得其解,直想得脑仁发痛。 自上次祭台上被雷劈没焦之后,她心里就有一个疙瘩,打不开总觉得不安心。 于是这个月来,每逢雷雨天,她都爬上屋顶高举各种铁器引雷,可雷公像没看到她一样,噼啦噼啦的来得欢快走得无影,根本不理睬她。 眼看渐入夏季,雷雨天渐少,想要解开答案更加困难了。 夏候晴开始埋怨欧阳和他的医疗研究组,一定是他们在她的身体内植入了引雷装置,也不知道被劈多两次会不会爆体而亡,想到这里她突然打了个冷颤,抬头看看天不禁后怕不已,忙七手八脚的爬下梯子。 小樱笑嘻嘻的迎上来,“神女跟天上的神说完话啦?说了一个上午,天神们说啥啦?” “天神们叫你少点唠叨我!”夏候晴没好气的答她,“你帮我提热水来,我要泡热水澡,冷死了——” 脱衣服时夏候晴发现湿漉漉的白色亵裤有几道淡粉的痕迹,“哪来的泥迹?小樱洗衣服越来越不上心了。” 说完随手丢到木盆里,跳进浴桶舒舒服的泡了个澡。 午睡醒来,夏候晴刚坐起身,下面涌出一股暖流,她打了一半的呵欠僵住,心里“咯噔”一声——失禁了? 难不成她的身体机能又开始退化了? 她哆哆嗦嗦的脱下裤子,拎起那条长至膝盖的白色亵裤一看,裤档两边染着淡粉色的液体,嗅一嗅,没有尿臊味,反而有一种淡淡的血腥味。 血腥味…… 血腥…… 血…… 夏候晴瞬间石化了,不可能吧?难道是她想的那样? 不可能吧? 正当夏候晴凌乱的时候,下面又一股暖流涌出—— …… 夏候晴夹着腿扭扭捏捏的问小樱,“小樱啊,你来月事没?” 小樱脸一红,“神女你别这么快给人家找婆家啦,人家还不能生小孩呢。” 夏候晴一噎,无语问苍天,这小妞整天想的是什么啊? 她轻咳一声,“你们女子来月事时穿什么?” “穿衣裳啊!”小樱瞪大无辜的眼睛看她。 夏候晴又无语问苍天,“我说的是,你们女子来月事时穿什么在里面防止弄脏外面的衣裳。” 说得这么清楚这个笨丫头应该明白了吧。 小樱终于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月事裤啊!”她用手比划着:“比亵裤短一半,大概到大腿根处,里面填满厚厚的棉花,脏了换洗就行了,很方便的。” 夏候晴拿出颗碎银子,“我最近对研究这些东西很感兴趣,你去给我买个三四五条回来。” “好嘞!”小樱接过银子,对于她来说,神女做什么事情她都不会觉得奇怪,神女嘛,跟她们这些凡人是不一样的。 走到门口,她又扭回胖乎乎的身子扒拉着门框探出头来问夏候晴:“神女,剩下的钱我可不可以买串糖葫芦?” “可以可以,剩下的钱都归你了。” …… 夏候晴又对外宣布闭关。 她偷偷摸摸的穿上月事裤,裤很厚,所幸这世界的人惯穿的都是宽松的衣袍,盖住了倒也看不出来。 每天晚上洗完澡,夏候晴都要在浴桶里把脏了的月事裤洗干净,再挂到没人经过的那面墙外面晾干。 小樱本就粗心,也就一直没发现夏候晴的异常。 夏候晴自己也觉得有些可笑,在之前生活的那个世界,她活到十七岁都没有来潮,医生曾跟她说过,她的子宫失去了应有的功能,所以这辈子是不可能来月经的。 没想到,来到这世界后,她的大姨妈居然不请自到,而且模样清奇。 如果不是这大姨妈猝不及防的到来,她都不知道自己的血是淡粉色的! 来潮那日,她为了确定这是月经,划开了自己的小指头——冒出来的血居然也是淡粉色的! 这个发现让夏候晴的心突了几突,之前她一直重度贫血,兼有白血病,每个月就靠夏候天赐的鲜血救命,难不成沉睡这些年,没了天赐的血,她的血液就稀释至此了? 还是说,欧阳他们给自己注射过什么东西,造成血液是淡粉色的? 欧阳啊欧阳,你把我改造得面目全非,我都不知道如何正确使用了,你至少得给我留份说明书啊—— 夏候晴心里哀叹。 等等! 一道光从她的脑中闪过——说明书? 对啊!夏候晴猛的一拳砸到另一个手掌中,一副大惑得解的醒悟状,耶律哲那厮不是说过,曾在她的冷冻柜里看到过一些东西吗?或许说明书就在里面啊! 生平第一次,夏候晴惦记起那个救了她又困了她不知道多少年的冷冻柜,她在原地转了几圈,想要得到说明书就得夺回冷冻柜,要夺回冷冻柜那就得打败东越国。 她之前所生活的那个世界里,有一个非常杰出的青年科学家牛丁曾经说过:“不影响古生物进化的过程,不干扰历史的演变,不打乱古人生活的秩序以及不改变古人的信仰是每一个穿越者应有的基本素质。” 对于这个“四不守则”,她已经违反了最后一个,但这不是逼不得已么?有得选的话她也乐意站在一边做吃瓜群众啊。 按照盛国跟东越国这两年的战况来看,还不知道要打到猴年马月才能分出胜负,而她对这身体的禁忌与极限毫无所知,万一她在胜利到来那天之前不小心违规操作挂掉的话…… 再有,万一最后是东越国胜,那她作为一个客居盛国多年的神女,说她从来没有协助过盛国攻打东越,那也没人信啊!作为敌人的朋友,东越人也不可能把东西归还给她啊!根据盛人对东越军的形容,那简直是青面獠牙,残暴无人性活脱脱的恶魔化身,这样的恶魔,抓到她后,肯定得把她架到火上当烤鸭,就算不用当烤鸭,那至少也得被关小黑屋直到老死,哪还能奢望人家能给回她说明书? 夏候晴愁得脸都快拧成一团,看来,只有盛国打胜仗才有她的活路啊! 看来不出手帮盛国取胜是不行的啊。 正当夏候晴踌躇满志的沉醉在自己身披黄金甲,身骑独角高马,手持红缨大刀英姿飒爽的带头杀进牛头马面群魔乱舞妖气弥漫的东越军的想像中时,后知后觉的自知之明这才姗姗来迟—— 她一没有扭转天地乾坤的神力,二没有杀遍天下无敌手的绝世武功,三没有孙武孔明的脑袋,拿什么去帮啊? “啊!”夏候晴沮丧的哀嚎一声,呈大字地躺倒在床上,看来自己真是个除了吃饭造粪百无一用的现代人啊! 看来穿越小说都是骗人的啊!她的金手指呢?她的主角光环呢?她的逆天好运气呢? 通通在哪个旮旯里啊? 夏候晴情绪一激动,又感觉到下面汹涌的暖流奔腾而出…… …… 阳光明媚。 夏候晴神清气爽的跨出房门,在廊下伸了个懒腰,胡乱的打了一套太极。 这该死的初潮足足来了十日!虽然不致于像别人说的那样小腹剧痛难忍,但也让她浑身没有力气,终日恹恹的嗜睡。 这十日她是名副其实的闭关,连房门都没有跨出过一步! 她一抬头看到院墙那边冒出一丛丛葱绿,不禁一愣,“小樱,是不是谁在我的菜园子里移植了一批大树?” “没有啊。”小樱随着夏候晴的视线望过去,“那不是神女你自己种的东西嘛。” “啊?”夏候晴心猛的一跳,快步朝她的实验田跑去。 “啊?啊?!啊!!!”夏候晴目瞪口呆的看着园子里生长茂盛的植物们,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听说过雨后春笋的,可没听说过雨后春树春藤春花的啊!十天没见,这菜园子长成这样,谁来告诉她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樱得意的走上前去,脸上满满的挂着邀打赏的小表情,“神女意外吧?吃惊吧?小樱用神女的洗澡水连浇十日,这些植物就长得这么喜人了。” “你是用我的洗澡水来浇的?”夏候晴一脸复杂的看看小樱,又看看那一片绿盈盈。 “是啊是啊!”小樱越来越得意,“我们这里一到夏秋两季就缺水得厉害,所以得节约用水,早知道神女的洗过澡的水有这个神效,以前就不该用来冲洗茅房这么浪费了,用来浇王宫的花啊树啊多好啊……” 第九章 离开 “我只是近一个月没来,神女您这园子就变了样啊!”一身黄褐色牵马厮工作服的耶律保鼓着腮帮子从树丛中钻出头来。 “你吃的是啥?” “沙枣啊。”耶律保摊开手掌,里面躺着几枚红彤彤的枣子,“沙枣不是又苦又涩的吗?怎么神女你这里的这么甜。” 耶律保说着又往嘴里塞了几个。 “甜?” “对啊!好吃极了,神女要不要来几个。” 夏候晴立马摇头,“你有没有觉得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这沙枣树可是跟一棵不知名的有麻痹功效的甜果树嫁接到一起的。 “没有啊!我都吃了好一会了,还有这个——”耶律保又拎出一串绿葡萄,“这个叫什么?从来没见过,又甜又多汁……” “……”夏候晴记得,之前她把迷你小葡萄的藤跟水晶果的藤接到一起后,顺手摸了国王养的灰狼的头一下,一分钟不到,那头灰狼就毒发身亡了。 夏候晴又怂恿耶律保尝了其它几个品种的果子,耶律保全程都是活蹦乱跳的,毫无中毒迹像,不过轮到西红柿时,他坚决不从,他早就对神女的西红柿产生巨大的阴影。 夏候晴仔细观察了那些西红柿,紫色已经消失不见,红彤彤的颜色十分纯正。她切了一些喂给笼子里的小鼠吃,并未见异样。 耶律保正坐在葡萄架下费力的啃那只金黄色的南瓜,“神女,这东西真的能吃?太费牙了。” “能吃。” “好硬!这叫什么啊。” “南瓜。” “南边来的瓜?怪不得没有见过,真的好硬啊,神女你吃吃看,好硬啊——” 正在苦思冥想的夏候晴被他扰得不胜其烦,白了他一眼,“傻啊你!当然煮熟再吃,这么硬你还死啃你是缺脑子还是少条筋?” 耶律保被夏候晴骂得呵呵傻笑,放开那只被他啃得面目全非的南瓜,“我这不是没见过嘛……” 夏候晴想来想去,应该就是那个原因了——她的血能解植物的毒性! 这个发现让她差点吐血,早知道这么简单她就不用花两年多的时间来改造那株最简单的西红柿了。 她原来还一直以为是自己从小被核辐射污染、吃重金属污染食物,被防腐剂侵蚀的现代人体质对这些古代毒草产生免疫,原来不是这样,而是她的血能去毒! 欧阳啊欧阳,难道又是你给我注射的万能解毒剂? 夏候晴神色变幻的看着对面吃得正欢的耶律保,要是让这位四王子知道他现在正吃的东西是用她的那个什么什么血浇出来的,得膈应死吧? “你今日的马都洗完了?” “今日天气好,父王宝珠他们全出去溜马了,现在马厩里没有马,这不,趁着没人看着又没活干的空档来看神女您了嘛。” “听说瑶瑶天天过来跟你一起洗马?”夏候晴端起茶碗遮住嘴角那抹笑意。 一说到这个耶律保的脸马上垮下来了,语带厌烦的说:“真不知道这个方瑶瑶是怎么想的,都跟她说我喜欢谁都不会喜欢她了!还一厢情愿的死缠烂打,神女您说,夫妻两个人不应该是两情相悦的吗?怎么方瑶瑶就是跟块木头一样不懂这个道理?” 夏候晴劝他:“瑶瑶是个不错的女孩子,你试着跟她交往看看……” “哼!神女你怎么跟那些人一样?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我就不过来看你了!”耶律保生气的一扭身,用背对着她。 夏候晴哑然失笑,还真跟个小孩子一样。 她打量着菜园子,心里盘算着怎样把种子收集起来,把它交给国王,让他差人大力培植,这样也可缓解一下盛国粮食匮乏的困境,也算是她回报了盛国的米饭之恩吧。 耶律保发现夏候晴一直没出声,偷眼看去,发现夏候晴正在发呆,根本没有想安慰他的意思,心里的委屈值又往上加两格,本想再也不理她,又阻不住自己的嘴巴与亲近她的心,“神女,我过几天就要跟大王兄三王兄去军营了。” “嗯。” “去了军营后我三年内不能回来。” “啊。” “那我得三年见不到你了——” “哦。” 耶律保生气的站起来,“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夏候晴撩起眼皮看正气急败坏的耶律保,“不就是说你几天后要去军营了,然后三年不能相见呗。” 耶律保又生气又无可奈何,“军营里的生活很无聊乏味的……” “是啊。”打仗练兵的地方好玩有趣才见鬼了。 耶律保支支吾吾的,“反正神女你在这里也没什么事做,不如……不如……” 夏候晴扭过头来看他,“不如什么?” “不如和我一起去军营,有什么事都可以相互帮忙照顾。” 啊,这个,可以考虑考虑。 夏侯晴用手指抚着下巴,自上次祭台事件后,她深深的体会到在王宫里混饭吃是有大风险的,这段日子也考虑过要不要离开王宫,又要怎样安全的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王宫。 让盛国国王放她出宫? 不要开玩笑啦,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神女可是盛国最大的王牌,精明的国王又怎么可能放过。 现在,耶律保居然说要带她出去,而且是去军营。 真是太好了,真是刚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来。去到两国交战的第一线,可以获知最新的消息,最早的采取对策,不用那么被动。 夏候晴按抑住自己的激动,压低声音问,“怎么做?” …… 耶律保笨手笨脚的往夏候晴的头发上涂染发剂,她有气无力的问,“行了没有?怎么这么久啊你。” “快了快了,你别催,越催我越乱,都叫你直接把头发剃掉的了,现在搞得多麻烦……”耶律保一边忙乎一边叨叨絮絮的埋怨她。 夏候晴趴在床上脑袋朝下都快血冲脑了,也不是她愿意这么麻烦,当初醒来后发现自己的头发居然长达七八米,这让她着实惊喜了好一阵子,自小因为身体原因,她的头发从来没超过一寸长,现在居然给了她七八米。 然而长发是好看,但过长的头发是麻烦,七八米的头发别说打理麻烦,她拖着都觉得头重,于是她一剪刀把长发剪至及腰。 后来听说那剪下来的头发被神庙的祝老如获至宝般捡了回去,悬挂在神庙的玻璃柜里面受人供奉,夏候晴有幸去观瞻过一次,从那以后,她每次靠近神庙都瘆得慌。 自离开那个冷冻柜后,夏候晴就觉得自己停止了生长,两年过去了,头发没长长半丁点,不止头发,身高也一样,两年前,耶律哲的身高跟她差不多,两年后,当初只到她下巴的耶律保比她还要高一点点。 鉴于这种情况,试问她怎么敢剃头? 她哼哼着说:“你试下头朝下这么久看看……” 一抬头,看到趴在桌面睡得口水横流的小樱,不放心的问,“那蒙汗药没副作用吧?” “没事,睡到明天早上自然就醒了。” 夏候晴稍稍的放下心,这小丫头跟了她这么久,不管怎么说,都不想看到她受到伤害。 一个小时后,夏候晴盘起那头金色长发,用布带扎紧,对着镜子问耶律保,“我这眼睛怎么办?”黑黝黝的很惹人注目啊!真怀念之前生活那个世界的彩瞳液,跟眼药水那么大一支,想要什么颜色的瞳孔就滴什么样的彩瞳液,方便得很。 “用布条包起来呗。” “啥?”夏候晴猛的转身看他,“你觉得一个瞎掉的侍女跟着四王子去参军合理吗?” “错,是近身小侍卫。”耶律保上下扫了她一遍,“等下直接换上小号的侍卫服,天黑人又多,乱哄哄的没人会发现。到时我直接拉你上车就行了。” 夏候晴气得牙痒痒,当初出冷冻柜时她只有一身皮包着骨头,在盛国吃了两年的干饭养了不少肉,但该大的地方还是小得可怜,跟才十五岁就凹凸有致身材窈窕的耶律宝珠根本没法比。但自己知道是一回事,被人说穿又是另一回事! 她对着耶律保的头狠狠的敲了一记爆栗,“让你歧视平胸!” 耶律保抱住头委屈的叫道:“我哪有——” …… 果真如耶律保所说,东去的大军一开始还能井然有序,慢慢的人一多,就开始有些乱了,四王子的马车在最后,那些侍卫侍女进进出出的搬东西,倒没人注意到四王子手里牵着个蒙着眼的金发小侍卫。 耶律保一路上紧张得掌心直冒汗,直到上了马车,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抚着胸口连声低呼,“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差一点就让人发现了。” 转头发现刚解下眼巾的夏候晴面色古怪的看着他,吓了一跳,“神女,你怎么了?” 夏候晴脸色稍缓,“没事,就是有些紧张。” 耶律保安慰她:“放心,没事的,上了马车就安全了,这一路没人会随意掀开我的马车检查的。” 夏候情心情极复杂,耶律保不会知道,刚刚她虽然蒙住了眼睛,却依然能清清楚楚的“看”到四周的一切,当时耶律保慌慌张张的只顾往前走,根本没发现她的异样,没发现身后跟着她没有失去视力的人该有的踉跄,也没有发现这一路走来,她没踢上任何的石头石阶。 马车徐徐转动,夏候晴闭上眼睛,“看”着那庞大的队伍缓缓穿出宫门,“看”着身后那矗立在黑暗中如同巨兽的王宫逐渐变小…… 别了,盛国王都。 第十章 打仗 “丁三,去晾衣裳啊?” 捧着一盆湿衣裳的瞎眼瘦弱少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点点头,继续摸索着往前走。 “哎,真是可怜啊!”陈四一边削箭柄一边跟刚入营的那几个新兵说,“去年初夏,大王子三王子领着大军来到的第一个晚上,东越人趁我们因长途跋涉人疲马倦之时前来偷袭,那个丁三,舍命保护四王子,被刺瞎了双眼,四王子感激他的英勇忠心,便把他留在帐内做贴身侍卫,唉!身为一个男儿身,却因目不能视不能上战场杀敌立功,你说多可怜。” “是啊是啊,真可怜!”那几个新兵连连附和,看着那逐渐走远的瘦弱背影,不禁同情万分。 夏候晴坐在兵帐后面高坡的那棵老树下远眺驻扎在芜洲另一边的东越国的那片营帐,轻叹一声,她来到这都一年半了,除了扮瞎子扮得炉火纯青外,没有任何收获。这一年半里,两军不分胜负的打了好几场,双方都没有讨到半分便宜。眼看着盛国的军粮不继,东越的兵器告急,两方偏还卯着劲不和谈,都想先熬死对方。 “唉!”夏候晴又长叹一声,沿着树干躺在铺满金黄色落叶的地上,瞪着眼睛看头顶上被光秃秃的树枝分割成无数小块的天空,盘算着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视线中突然出现明晃晃的银甲的下端,接着是耶律保放大的笑脸,“刚回到军帐没看到你,就猜想你是来这了。” 耶律保顺势在夏候晴的身边躺下,一股属于年轻男子特有的荷尔蒙气息扑鼻而来,军中的确是生产男子汉的大工厂,耶律保在这一年半的变化十分大,首先是身量的拔高,仿佛一夜之间,就高了她一个头;接着是五官的变化,也许是长开了,也许是军中的磨炼及战场上的无情厮杀,让他的五官脱去了稚气,变得十分英气。 一年半前还是一个皮肤白嫩眉目漂亮的小男孩,一年半后就变成英姿飒爽英俊潇洒的男青年。 时间真是个整容机啊! “你在想什么呢?”走过变声期,耶律保的声音非常的干净好听。 夏候晴拿开飘到脸上的枯叶,“你说这场仗得打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应该还要很久。”耶律保除掉头盔,枕着手臂跟夏候晴一起看碧蓝如洗的秋空。 “打完仗后你还会跟我回王都吗?” 夏候晴心虚的避开他的视线,“到时看情况吧。” 当初走出王都的第二天中午,就有一小队急骑追过来,和几三位王子几个将军围在一起说了一会儿话后,抽调了两支军队回城,后来听耶律保说,国王怀疑是东越国派来的高手劫走了神女,所以秘密派出密探四处搜寻神女的下落,还让重兵把守各处关口,日夜盘查,以防东越人携神女乔装出关。 神女丢失这事盛国国王捂得死死的,对外只说神女闭关。 前些日子,盛国国王千里迢迢的差人拉了几大车瓜果来,说是神女刚培育出来的新品种,让大伙尝尝鲜。 夏候晴过去一看,果然是自己弄出来的改良品,只是量这么大,看来国王是听从了她的意见,让人种了不少。 送瓜使最后还仔细的把吃剩的瓜果核收集起来,宝贝地包好带回去了。 不知怎的,看着大伙欢欣鼓舞的笑脸,夏候晴觉得有些心酸。 对于醒来后一直生活的盛国,夏候情是有点雏鸟情节,但如果真让她再回那个王宫里去,她又极不情愿,耶律保对她一直不错,她又不忍打击他,只能敷衍过去。 耶律保倒没想太多,他惆怅的说:“过两日又要打仗了,这次听说是万可良带兵,还不知道他是正面攻打我们还是会先去打左右两翼的湖州跟瓜洲。到时我跟两位王兄兵分三路,大王兄跟钟魁他们驻守在这里,三王兄去守湖州,我跟史克将军去瓜洲。” 他转过脸来看着夏候晴,“到时你跟我去瓜洲还是留在这里?” 夏候晴想了一下,“哪里会比较安全些?” 耶律保气乎乎地瞪了她一眼,“你怎么不说不管怎样都会跟在我的身后?” 夏候晴干笑,“我这不是不想拖累你嘛。” 耶律保又瞪了她一眼,“以我俩的交情还用得着说这些?” 过了一会他又说:“你还是跟着我吧,这里受攻的可能性最大,瓜洲那边受攻的可能性最小,而且瓜洲城小,靠山,易守难攻,就算被破了,还可以逃上山,总的来说算是最安全的地方。” 夏候晴马上说:“好啊!咱俩谁跟谁啊?不管是刀山火海,我都陪着你!” 耶律保冷哼一声,“虚伪!” …… 第二日,夏候晴骑着匹矮马跟在耶律保的身后,领着大军浩浩荡荡的向瓜洲出发。 出营时遇上正要去湖州的耶律哲,夏候晴远远的看到那个越来越面瘫越来越让人不舒服的三王子的影子时,立刻策马混入高头大马的骑兵中,任那耶律哲就算有金睛火眼也发现不了她! 到了瓜洲,果真如耶律哲所说,城十分小,位置占优势,之前也有几股东越军来骚扰,城主仅以千余人的军队就把他们赶跑了。 夏候晴在瓜洲舒舒服服的住了三天,直到第四天一早,一个浑身是血的骑兵冲进城门,递上紧急求援信。 原来万可良打着攻打盛国大本营的幌子,大军直逼湖州,激烈的攻打一个日夜,阻断湖州向外求援的一切途径,通讯兵在冲出城时,城门已经是岌岌可危。 通讯兵历经九死一生逃出来,选择来离湖州最近的瓜洲求救,而这个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日夜。 虽然知道湖州那边已经是凶多吉少,但耶律保与史克将军还是迅速的集结队伍,先派几个通讯兵骑着快马去向大本营报信,然后举军冲向湖州。 战场上刀枪无眼,夏候晴本来想留在瓜洲的,但转念一想,如果东越军趁军队走了,派兵来攻打兵力薄弱的瓜洲,那她岂不是更危险? 所以,她决定跟着耶律保走。 等大军赶到湖州,已经是二十四小时以后,黄金72小时已经去了三分之二,夏候晴已经做好了三王子他们已经全军覆没的心理准备。 没想到,赶到时,看到的是黄猛将军领着残余的几百人正在被攻破的城门口奋力的抵抗东越军。 耶律保他们大展雄威,一个多小时便把那股东越军打得弃甲而逃。 耶律保从马上翻下,扶起浑身是伤的黄猛,焦急地问:“黄老将军,我三王兄呢?” 黄猛老泪横流,“老夫无能!不能保护三王子,三王子一日前领几百精骑引走了万可良的主力军,朝屏山去了,四王子,快,您快去救三王子啊——” 耶律保跳上马,对史克道:“史将军!你留一半人马协助黄将军守住湖州,千万不可让东越人夺了去!我带一半人去救我三王兄,如果大王兄的救兵来到,你让他们马上赶往屏山。” 说罢纵马飞掠而去! 夏候晴骑着矮马在原地踏了两圈,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跟在大军的后面赶往屏山。 屏山是芜洲最大的一座山。山高入云,里面植被丰富,树木遮天蔽日,终日不见阳光,毒虫猛兽,迷雾瘴气随处可见,平日里就算是经验极丰富的猎人樵夫,都不敢深入。 三王子把敌人引到那里,想必是打算同归于尽。 在屏山的入口处遇到守在那里的几千东越军,耶律保一见马上红了眼,提着长刀杀过去。 夏候晴第一次随耶律保上战场,第一次见到他这副双眼血红,表情凶狠冷酷的模样,不楚觉得心里有些发毛,这样的耶律保跟平常总跟她撒娇卖萌的那个小四根本就是两个人,让她觉得陌生。 她混在两军的大战中,凭借着超强的感知力,避过了往她身上招呼的长枪、短剑、大刀、利箭…… 虽然不可避免的被喷了满身血,但毕竟保住了一条小命。 就在她暗自侥幸时,一支利箭“簌”的一声直插她身下那匹矮马的屁股! 矮马先僵了一下,然后惨嘶一声,瞬间爆发无限潜能!它发了疯一般扬起前蹄,一脚踢飞阻在前面的东越骑兵,然后以动车般的速度向前飞窜,无论夏候晴怎样又吼又叫又勒又拽都不能让它减速半分,最后她只得伏低身子,贴紧马背,可就算是这样,身上的衣服还是被树枝挂得破破烂烂。 夏候晴伏在马背上心酸地想,无论是一匹长得多么挫的马,被人破了后庭毁了节操都会愤怒至始,只是不知,天下的雄性遇到这种情况是不是都会是这种反应呢? 下次,她一定得选一匹母马! 她都快被颠死了! 耳边的风声呼呼作响,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矮马的蹄子被野藤一绊,滚倒在地,而由于惯性,夏候晴的身体一直向前冲——扑通一声,掉进一个不知是哪个野兽用来洗泥浴的泥潭里。 夏候晴浑身臭哄哄的爬出泥潭,跑去察看那匹越水平发挥的矮马,矮马被野藤缠着蹄子,正有气无力的挣扎。 夏候晴赶紧把野藤扒开,矮马几次试着起身都以失败告终,它躺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喷着粗重的鼻息,一双大眼看着她,流下两滴眼泪,四肢抽搐几下便不动了。 夏候晴心里挺难过的,这矮马都跟了她一年多了,都处出感情来了。 她用树枝刨了个深坑,把矮马葬了进去。主仆一场,也算让你入土为安了。 夏候晴累得瘫坐在地上,抬头看这个不见天日的原始森林,这到底是哪儿啊?! 第十一章 故人 夏候晴蹲在一块高石上直发愁,她在山林里无目的的走了三四个小时,眼看天气越来越暗,还是找不到方向。 这山中除了蛇虫鼠蚁各种野兽,半个人影都见不着,想找个人问路都艰难啊! 她仰天长叹,难不成她下半生要在这个原始森林里度过,做个女版的人猿泰山? 石头对面一棵参天古树半腰处,一条扁头的红黑斑大蛇瞪着绿幽幽的小眼睛友好地向吐信子,夏候晴吓了一跳,捡起块石头恶狠狠的朝它砸去,“叫你吓我!” 可惜她视力极好准头极差,石头钻进蛇头旁边半米处的灌木丛中。 大蛇摆摆脑袋,缩回树杈里。 夏候情“唉”的叹一声又准备坐下来画圈圈,突然,她的耳朵动动鼻子动动——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讨厌气息闯入她的感知范围内,她立马手脚并用的爬到石头下面躲起来,里面两只正恩爱地抱在一起的癞蛤蟆被这个蛮横的闯入者吓了一跳,呱一声跳了出去。 对于这个自己莫名厌恶的生物,夏候晴是没想过跟他打照面的,虽然是在这个人迹罕至的密林里。 但转念一想,自己不是路盲么?男的天生方向感好,跟着他或许可以走出去,所以,她马上改变主意,打算等他走过时,距他八百米远远的跟着。 可是,她左等右等,那个目标人物就是停留在那里,没有要动的迹像。 等到天黑透了,夏候晴终于觉得不耐烦,隔得太远看不到,她小心翼翼的靠近十米、二十米、五十米、一百米…… “谁?”耶律哲猛的从地上站起,手握长刀警觉的看着四周。 他凌晨的时候领着几百精骑强行突围,把对方的主将万可良引入这屏山中,经过惨烈的厮杀,他和几百手下散落到这人迹罕至的深山里,至今也不知道几百精骑还剩下多少,也不知道他们是生还是死。 黑暗的几周除了风吹过树梢的飒飒声,就是夜鸟的怪叫声。 “出来!”他握紧刀柄,声音越加冷漠。 夏候晴看躲不过,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出来。 耶律哲打开火折子,看到是夏候晴,大为意外,“怎么是你?” 夏候晴没好气的答,“我也不想是我,可偏偏又是我,我怎么这么倒霉。” 耶律哲松了口气,再也支撑不住,腿一软,撑着长刀跪了下来。 夏候晴扬起眉毛惊讶的说:“哎哟,三王子怎么行这么大的礼。” 耶律哲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我受伤了,麻烦神女帮忙生堆火。” …… 两人在背风处围着火堆取暖,山里的秋天,寒气逼人。 夏候晴搓搓手跺跺脚,摸着咕咕作响的肚皮,“喂,你有没有带吃的?” 正靠在石头上闭目养神的耶律哲微微的睁开眼,用下巴朝放在一旁的军用背包点了点。 夏候晴毫不客气的拖过背包,翻了下,拿出张硬邦邦的面饼,问,“你吃不吃?” 得到对方的否定答案后,她还暗自里高兴了一下,我还不想服侍你呢? 烤热的面饼虽然没那么硬了,但还是干巴巴的堵喉咙让人难以下咽,夏候晴很努力的吃了几口,最后还是被噎得两眼翻白,只得把面饼丢回背包中。 她看对面的人没有跟她交谈的意思,不禁撇撇嘴,她还不想跟他说话呢! 她往火堆里加了几根大腿般粗的柴火,查探确定周围没有豺狼虎豹毒蛇毒蝎之类致命的东西,这才拢紧衣裳背靠着石头沉沉睡去。 清晨,夏候晴被虎啸鸟鸣唤醒,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到了地上,凸起的石头树根硌得后背生痛,她爬起来转转脖子扭扭腰,发现耶律哲还在沉睡中,不屑地切一声,比她睡得还死,还说是带兵打仗的人呢!夏候晴不屑的撇撇嘴。 火堆里的炭尚温,她扒拉了些树叶跟小树枝丢进去,火又窜了起来。 夏候晴翻翻背包,找到一个铁钵,那面饼实在是太难吃,烧些开水泡着吃可能会好点。 等她水烧开了,面饼也吃完了,耶律哲还是没有要醒的意思。 夏候晴抬头看看从树叶缝中漏下来的星星点点的晨光,这厮这也太能睡了吧? 夏候晴走过去不耐地用手指戳戳他的脸,“喂!起来了!” 手指触到他的脸,夏候晴吓了一跳,“怎么这么烫!” 她不确定的摸摸耶律哲的额头,的确是发高烧了。 昨晚天色暗,再加上她没留意,这才没发现耶律哲原来肩膀跟右脚踝有箭造成的贯穿伤,伤口里塞着药用棉花止血,但明显伤口过大,血还在往外渗。 夏候晴又忍不住撇嘴,怪不得这么老实。 看着高烧昏迷如同砧板肉任人宰割的耶律哲,夏候晴心情大好,她恶狠狠的踢了他两脚,“你也有今日!让你一次两次的来害我!让你整日一副要笑不笑的猥琐表情!让你长得这么惹人讨厌——” 踢完后她拍拍手的要走人,走了几步听到一声接一声的狼嚎,于是默默的退了回去,跟自己说:她这可不是贪生怕死,而是这几年耶律保对她很是照顾,而耶律保很看重他的这个三王兄,一直以来,她对耶律保的关照之情无以为报,这次就当还个人情给他吧。 再者,她夏候晴可是个善良有爱心的三好青年,怎么会做这种见死不救的事呢? 安慰完自己,努力的屏蔽掉不爽的心情,幸好,这家伙昏迷着,要不然她会忍不住再送他几脚。 夏候晴仔细查看了耶律保的伤口,发现伤口已有发炎的迹象,她把背包的东西全倒出来,除了一捆绳子,一个水壶,一小瓶酒,几张硬面饼和一卷纱布,再无其它东西。 居然连点消炎药都没有!夏候晴丢开背包愤愤的想,难道这三王子就自信至此认为自己不会受伤? 她看着耶律哲潮红的脸颊,有些苦恼,这高烧和伤口再不处理,很容易变成败血症的,再拖多两天,就算能出到外面去,以这个世界的医术水平,这三王子再厉害也只能找他的祖宗们尽孝去。 所以,她得化身成为白衣天使来拯救他。 都说久病成医,可惜她以前混的是内科,外科她不熟啊! 以前病得不能动时,姥姥给她拷过无数千奇百怪的小电影解闷,就是不知道里面的急救情节现实中能不能用。 夏候晴在耶律哲的腿部摸了几下,果然摸到一把短剑,这些古人,还真是没有创新思想。 她几下扒掉耶律哲的上衣,把他那棉质内衣几刀裁成布块,然后扔进铁钵的沸水里煮了一会,用煮过的布擦干净伤口后,她犹豫着要不要把血洞里的棉花抠掉,最后她一咬牙,两指捏着已经湿透的棉花快速扯了出来,耶律哲的身体抽搐了一下,闷哼一声。 夏候晴对着那个正汹涌地往外冒血的血洞愣了一下,手忙脚乱的从炭堆里抽出那把烧得通红的短剑,剑面贴上血肉外翻的伤口——“兹”一声,铁板烤肉的感觉。 耶律哲身体猛的一弹,双眼瞬间睁开,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捏上她的脖子—— 夏候晴觉得脖子都快被他捏断了,“放手放手!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在救你啊——” 耶律哲听到她的声音后,迷茫的眨了几下眼睛,看看面前的夏候晴,又低头看了一下自己,如钳子般的手慢慢的松开。 夏候晴抚着痛得厉害的脖子,气不打一处来,“劲那么大,看来不用救你都死不了。” 嘴虽这么说,但她还是觉得做事要有始有终,以相同的手法处理脚踝的伤,不过这次她没把棉花扯出来。 全程那个耶律哲倒配合得很。 夏候晴看着那两个包扎得极丑的伤口,安慰他:“第一次没经验,下次你让我多练习几回,准把你包扎得漂漂亮亮的。” 耶律哲掀起眼瞥了她一眼,不说话。 夏候晴打来冰凉的山泉水,把几块布叠好浸透敷在他的额头上,“这是本姑娘生平第一次照顾别人,我姥姥八十几了都没享受过,你惜福吧。” 耶律哲又撩开眼皮瞥她一眼,声音嘶哑的说:“多谢。” 夏候晴一拍脑袋,“啊,你得多喝水,你等等,我给你煮开水。” …… 折腾了一个上午加中午,耶律哲的烧终于退了一点,整个人看起来也精神了些。 夏候晴近距离的端详他的脸色,奇道:“高烧红退了之后,你的脸应该是失血过度的青白色,但为何你的脸带黑气?还有,你的嘴唇也很紫——” 耶律哲心里“咯噔”一声。 “看起来像是中毒啊!”为何她会知道中毒是什么模样?这要感谢苦命的耶律保同志用生命教会了她。 “莫不成是箭上有毒?” “不会!”耶律哲语气无比确定,“万可良身为一代名将,不可能会做这种往箭上淬毒的下三滥手段。” 夏候晴不以为然,管他名将烂将,能抓到敌人的就是好将。 如果让她领兵,更下三滥的她都做得出来。 “我身体动不了,你帮我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伤口。” 夏候晴毫不害臊的用x光般的目光把他全身扫描一遍,终于在他的另一边肩膀下面发现一个黑色的呈八字形的牙印,“呃,恭喜你,三王子,你被蛇亲了一口。” …… 第十二章 中毒 木柴发出“噼噼啪啪”的爆裂声,金红色的火焰在欢快的跳跃。 明明是红色的火光,夏候晴依旧清楚的看到耶律哲脸上那越来越浓的青黑色。 “真的没有蛇药?”夏候晴不死心的第n次追问,那她岂不是白忙活了一天? “没有,一般只有猎人跟采药人身上会带有蛇药,军队中一般很少配备,如果真不幸被蛇咬到,及时的把毒血逼出来再敷点草药便可,再不行砍掉中毒的肢体保命……到了我这个程度,其实有没有蛇药都已经不重要了。”耶律哲倒是对生死看得比较开。 “倒是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倒霉呗。”夏候晴沮丧着脸,真正的原因她当然不想说。 耶律哲看着她头发上褪得差不多的金黄色,猜到了两三分,摇摇头:“小四太乱来了。” 夏候晴猛的抬头,脱口而出:“不关他的事,是我自己来的。”想了想,又补一句,“他不知道。” 她这欲盖弥彰的做法让耶律哲的又确定了四五分,只是自己在这种时候,想教训那不知轻重的小子已经是有心无力,只得摇着头说:“只希望他以后别那么混帐。” 夏候晴心虚的不接话,专心的往火堆里加柴火。 火光映红了她的脸,黑亮的眼睛有火焰在跳动,耶律哲心里一动,问出了他困惑已久的问题,“为什么你对小四这么好,却这么不待见我呢?” “三王子有没有听说过眼缘这东西?” 耶律哲茫然的点点头。 “你就非常不合我的眼缘啊。”夏候晴十分直接,“我这个人很生来没见过什么讨厌的人,但你给我感觉就非常的差,差到我总是忍不住想去把你搓扁的那种。” 夏候晴瞟了他一眼,“偏偏你这人非常的不自觉,明知道我讨厌你,还整天在我面前晃,晃了还不算,还经常挖坑给我跳,要不是我运气好,好几次就变成花泥了,你说,你这样叫我怎么待见你?” 耶律哲哑然失笑,“你不说我还不知道原来我这么讨人嫌。” 夏候晴说:“有人云,朝闻道,夕可死矣。”意思是,你现在知道了,可以去死了。 耶律哲无奈的笑着摇摇头,听人说女人是种情绪化且不讲道理的生物,看来还真是。他道,“其实很多时候我很羡慕小四,你们都那么喜欢他,都愿意跟他在一起。” “小四这人的确不错。”这点夏候晴十分赞同,当初她到这世上处处不适应时,除了小樱,就是耶律保天天跑来陪她,后来她开始培植无毒瓜果,耶律保又自告奋勇的要做她的试毒志愿者,常常被她的果子毒翻过去,可就是一直毫无怨言,这份友情,值得她铭记一生。 “他的确非常率真。”耶律哲的神情有些黯然。 夏候晴安慰他,“你不要太伤心,或许也有人喜欢你,只是你没发现而已。” 耶律哲幽幽的看了她一眼,“谢谢你安慰我。” 夏候晴惋惜的叹了口气,“唉,只是可怜纳兰家的女儿了,本来年底就可以做新娘的,这下未出嫁便要做寡妇了。” “她倒不会做寡妇,人家做新妇都大半年了。”耶律哲冷笑道。 “啥?”夏候晴感觉到自己听到了不得了的事。 耶律哲看着在火焰上方舞动的小火星,眼里的光明明灭灭。 看着一直没肯再往下说的耶律哲,夏候晴虽然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心里像被一百根羽毛挠着,但非常清楚对于男人这种生物来说,你追问他老婆跟谁跑了比嘲笑他手脚被人打断的伤害值更大,所以表示非常理解,“你不想说就不要说了。” “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呢。”耶律哲笑笑。 这时候的他脸上青黑,嘴唇乌紫,在这样的夜晚看起来十分诡异,他这样冷不丁的对她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吓得夏候晴一个激灵,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 耶律哲浑然不觉,嘴角那抹冷笑更深,“他们纳兰家中的女儿一向如此……自我,总是喜欢为后到的舍弃先来的,善于忘掉自己曾许下的誓言,习惯凡事先想自己的感受,她这样的,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夏候晴听得云里雾里,但总算弄清了一件事:纳兰凤弃婚约跟新欢跑了。 她表示非常同情,拍拍他没受伤的肩膀安慰道:“大丈夫何患无妻,跑了一个价值十两银的,自会来一个价值千两黄金的。” 耶律哲又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那诡异扭曲的表情又吓得夏候晴一炸,赶紧挪开一米保持距离。 “你为什么救我呢?”虽然最后没救回来。 “我这不是心地善良,胸怀慈悲,救苦救难……”说得她自己都不相信了。 “好吧,我说实话,”刚那些话说得自己都开始有些恶心,“我就是想,跟着你或许能走出这里,就算最后走不出去,还有个人可以做伴说说话。”最主要是可以帮她打猛兽,她虽然可以预先感知到危险,但如果被几只老虎老狼包抄的话,想四肢齐全的逃出生天还是够呛。 “你这人说话说一分留九分,但还算是坦荡。”耶律哲幽幽的说。 夏候晴翻了个白眼。 夜色越来越深,耶律哲的脸越来越黑,夏候晴眼尖的看到他的鼻孔处渗出黑血。 耶律哲的表情越起来越平静,他盯着火堆缓缓的说:“听别人说,人死亡之前会看到自己最渴望的东西……” 是吗?夏候晴侧头想了一下,她无数次濒临死亡,每次出现在她脑海中的都是那句话,“活下去,活下去。” “我现在的脑子里全部都是她。”耶律哲的声音越来越低沉,“我本以为已经忘掉了她的,她那么狠心的一个人,不值得我去惦记,可是……我现在能想到的,都是她的脸。” 夏候晴心生不忍,想不到像他那么冷酷的一个人,竟然还是个痴情种,看来纳兰凤带给他的伤害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她十分同情的挪近两米,想伸手抚两下他的头以示安慰,但又觉得太过突兀,只能尽量语气温柔的劝慰他:“都过去了,你也不必太伤情,她错过你,是她有眼无珠没有福气……” 耶律哲抬起头来眼神复杂的看她一眼,“我说的是我母亲。” 啊?! “那时候我才五岁,大王兄才九岁,她就能真的能那么狠心的走了。” 那不是没办法的事么?能活谁也不想死啊。夏候晴心想。 “我记得她走时脸色十分平静,丝毫没有不舍,她摸着我们头,跟我们说,不要恨她,她只是遵循自己心里的想法。” 啊?看来盛国的国王还真不是东西,把老婆都逼得愿意去死了。 “可是,怎么会不恨!我和大王兄一开始几年,还每天跑到宫门口眼巴巴的等着,就等着哪天她就回来了。” 啥?居然还等着她回来? 夏候晴瞪大眼睛惊悚的看着他。 “后来,她一直没回来,”耶律哲咬牙切齿的说着,“她情愿舍弃自己两个儿子,舍弃一国之母的位置,不肯再做我们的母亲,不肯再做盛国的国母,却跑去做别人的母亲,做别人的族母!” 说罢他恨恨的一拳朝身边的石头砸去,粗砺的石头表面留下一个黑色的血印子。 夏候晴吃惊得嘴巴都能塞进一个鹅蛋,亏她之前一直以为耶律哲的生母去世了呢!她还疑惑着怎么住在宫中两年多,从没听人说过前一任国母的事,原来是一早被头顶绿了的国王下了封口令。 怪不得这三王子对未婚妻跟人跑路这事接受能力如此高,如此——驾轻就熟,原来是早有先例。 等等! 一道光从夏候晴的脑中劈过,某些关联点被串联起来,她瞪大眼睛结结巴巴的说:“那,那纳兰凤是你,是你……” “是我表妹。”耶律哲捂着胸口接过她的话。 “哦……”夏候晴哦得千回百转,怪不得!原来早有传统。 夏候晴同情的拍拍他的肩膀,“可怜你了,这短短的一生栽在同一个家族的女人手中两次。” 耶律哲一听这话,一口气没喘上来,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黑血! 夏候晴讪讪的收回手,“你别那么激动嘛——” 耶律哲气喘如牛,每一次喘气都带着扯动肺的声音,眼看着就不行了。 夏候晴问他:“如果给你一个可以实现的临终愿望,你想再看你的母亲一眼吗?” 耶律哲沉默半晌,最后点点头。 夏候晴爬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对他说:“你先别死,等我一会。” …… 耶律哲捧着那小半钵淡粉色的温水,疑惑的问她:“这是什么?怎么一股腥味。” 看着他皱着鼻子的嫌弃表情,夏候晴的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的回他:“救你命的东西!嫌腥别喝!” 她的左小臂现在还痛得要死呢,他居然还敢嫌东嫌西。 “真的?”耶律哲一副明显不信的表情。 “不喝还我!”夏候晴作势去抢,其实她也不能十分的肯定这血能解他身上的毒,毕竟植物跟动物的生理构造不一样。 耶律哲咕一声把钵里的东西全吞了,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十秒后,“砰”的一声响,耶律哲直挺挺的倒地,七孔流出墨汁般的黑血…… 夏候晴吓了一跳,跳过去抓着他的衣襟死命的摇,“哎!你别死啊!哎!醒醒了喂——” …… 第十三章 山中 耶律哲看着夏候晴拿着他的短剑正专心致志的雕琢着那根树杈,看了好一会儿还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禁不住出声问:“这个又是什么东西?” 夏候晴眯起一只眼用目光测量一下树杈够不够直,随口的回了他两个字:“渔叉!” 耶律哲:“……” “你用这东西去捕鱼?” “要不然还能怎样?”夏候晴斜睨他,这里又没有钓鱼杆又没有捕鱼网,难不成徒手去捉? “我觉得这不可能叉到鱼。”耶律哲以自己多年的户外求生经验否定夏候晴美好的想法。 夏候晴斜眼看着那只从面前大摇大摆地走过的山鸡,努努嘴,“知道你厉害,来,把这嚣张的鸡兄弟抓住给你补补身子。” 耶律哲:“……” 他们已经断粮两天了,对于夏候晴这个铜肠铁胃来说没有什么影响,只要能入嘴的,她都能吃,根据她多年的寻毒果经验,这里的大多数野果都含毒,让刚刚解毒,受伤过重,失血又过多的耶律哲跟她一起吃毒果明显是不可能的,所以她只能四处给生活不能自理的三王子寻找食物。 她的野外求生经验为零,动手能力勉强达到10(满分一百),如果不是身边这个病号的指点,她现在都还只能睡在满是碎石树根的地上吹冷风。 她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躺在用树枝和干草搭建的窝里、饿得面黄饥瘦皮包骨头的耶律哲说:“你躺着不要乱动,等姐抓几条鱼回来给你开开荤。” 耶律哲:“……” 半小时后,耶律哲目瞪口呆的看着夏候晴扛着插满鱼的树杈哼着奇怪的调子从远处走来。 “你真用这东西叉到鱼了?”耶律哲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几尾肥胖的鱼。 “那是,你都不看是谁出手。”夏候晴大言不惭的一边说着一边把鱼架到火堆上。 刚刚她站在水潭中手握树杈对着满潭游来游去的鱼一阵乱戳,累得气喘吁吁的连片鱼鳞都没捕到,后来泄气的坐在石头上,那些一直在身边游来游去的鱼都涌过来用嘴啄她泡在水里的小腿和脚,夏候晴伸手一捞,捞到一条,再一捞,又捞到一条。就这样一共捞了近十条异常肥美的淡水鱼。 不过这件事她才不会告诉他,免得他笑话她脚上死皮多! 耶律哲默默的看着她忙活完,幽幽的问:“就这样?” 夏候晴瞪着眼睛问他,“还要怎样?” 耶律哲用手抚额,“你以前烤过鱼吗?” “没有啊,不过看书里说过,简单得很,直接架在火上等熟就行。” 耶律哲无语的看她半晌,伸出手说:“你扶我起来。” 夏候晴看着背倚石头的耶律哲手法娴熟的把鱼开膛破肚去内脏,佩服得五体投地。她之前生活的那个世界由于生存环境重度污染,江河里的鱼都不能吃,他们平日吃的鱼都是人工养殖、长大后处理好封在真空包装盒再放在超市里卖的。如果不是来到这个世界里,她或许一辈子都不知道鱼是有内脏的,而且还是需要去掉内脏才能吃的。 看来,她的常识还是匮乏得很。 耶律哲把最后一条处理好的鱼和短剑丢到地上,用湿布擦擦手,“把这些鱼拿去洗干净,再分别用树枝串起来放在火上烤就成了。” …… 夏候晴丢掉第六根树枝,伸手又去拿,耶律哲幽幽的问:“好吃么?” “还行,就是少了些味道。”但比吃野果强多了,连续吃了几天野果,口都快淡出只鸟来了。 “呃……”夏候晴这时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的搓搓手,干巴巴的笑着说,“你吃你吃,这鱼你烤得辛苦,吃多点。” 耶律哲慢悠悠的吞下最后一口鱼肉,看到还在眼巴巴地瞧着剩下两条鱼的夏候晴,不由的觉得好笑,他悠悠的说:“我饿了两日的肚子,一下子不能吃得太多,剩下的你吃了吧。” “真的?!”幸福来得太快,夏候晴控制不住自己丢人的狂喜表情,生怕他反悔,左手一串右手一串的抄起那两条鱼,各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的说:“谢谢哈,下次我再打多几条回来……” 耶律哲摇摇头,“这么能吃,怎么还是干巴巴的不长肉……” …… 夏候晴嫌弃地看着钵里的鱼汤,好心的端到耶律哲的面前,“来,三王子,喝点鱼汤补补。” 从夏候晴发现自己捕鱼天赋的那天起,两人就天天吃鱼,什么烤鱼,水煮鱼,煨鱼,蒸鱼、生鱼片…… 可就算不停的换花样,就算味道再鲜美,也架不住天天吃,夏候晴一连吃了十天不加盐的鱼,现在一闻到鱼腥味就忍不住想吐。 耶律哲倒是没那么多讲究,接过鱼汤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夏候晴仔细瞧着他的脸色,“我看你养了这么多天,脸色都变好了,应该能下床了吧。” 意思是老娘服侍了你这么多天,你快起来去打猎改善伙食。 耶律哲抚着正在愈合的伤口,语调没什么变化的说:“暂时拉不了弓,走不了远路。” 夏候晴愤怒的看着他,“意思是还得吃鱼是吧?!”她不管了,她情愿去吃野毒果都不要吃这寡淡无味的鱼了。 “那倒不是。”耶律哲正说着,右手一扬,“咚”一声,一只正跳跃着的肥兔直挺挺的倒地! 夏候晴惊喜的跑过去捡起那只被石头砸晕的兔子,“这个怎么弄?你会弄吧,今晚的晚饭就看你的啦!” 耶律哲:“……” …… 山中不知时日过,夏候晴用炭在石头上又划下一道杠,看着那整整齐齐地排列在一起的四个正字,叹了口气,“已经二十天了啊。” 已经过去二十天了,却依旧不见有搜救队来救他们,要么是这山真的是有进没出,要么是这三王子的人缘太差。 已经是深秋,天气一天比一天凉,夏候晴拢紧破破烂烂的衣服蜷在铺了厚厚干草的窝里,看着由自己用石头和树干树枝搭建的半露天简易棚子,无限惆怅的说:“三王子,你说我们会不会冻死在这里?” 火堆里的木柴噼噼啪啪的燃烧着,就在夏候晴以为他已经睡着没听到她的话时,耶律哲回了句:“不会!” “怎么不会!”夏候晴转过身瞪着眼睛不服气的问他,“我们又没有厚衣裳,又没有指南指北针,找不到路出去,一到冬天非得冻成冻肉不可。” “不会,我们会出去。” 夏候晴突然间觉得耶律哲的话前所未有的中听,连带着那狂酷拽让人嫌的低沉嗓也变得好听起来。 或许人都是这样,在困境中心生沮丧的时候,尤其想听积极向上的话语,就算明知那是假话,也宁可去相信,去重新燃起希望。 她的前半辈子是在冷冰冰的病房中度过,她不想后半辈子消磨在这暗沉沉的深山里。 她是那么的热爱生命,那么的希望和一群热情的人生活在一起,那么的渴望着用有限的生命去触碰无限的事物。 夏候晴的情绪突发性的无比低落。 她心情一低落就喜欢不停不停的说话,“三王子,你这一生中,最亲的是哪个亲人?” 她没等耶律哲回答,自顾自的说下去,“我最亲的是我的弟弟,嗯,没想到吧,我跟你一样有个弟弟,比我小两岁。” 夏候晴把手塞到后脑做枕头,双眼盯着棚顶陷入回忆中,“我这个弟弟可以说因我而来,我刚出世没多久,医生就说我活不过周岁,我父母不信邪,人工授精又怀了一个,人工授精,呃,说了你也不懂,那是要过很久之后才有的高科技,我们那时的世界跟你们现在生活的世界不一样,你们运气好,还能看到这么青的山这么绿的水,还能呼吸到这么清新的空气,我们那时的世界哦……” 记忆的磁带倒回到十五岁未失明时看到的世界,2030年后,地球像科学家们预言的那样,气温大幅度的下降,工业废气把臭氧层破坏得更加厉害,严寒与令人致癌的紫外线让一大批不能适应的人类死去,植被被大幅度冻死,食物匮乏,几个到处挑衅的国家更加疯狂的向弱小的国家掠夺资源,第三次世界大战全面爆发,核弹满天飞,到处都是被污染的江河与土壤,夏候晴庆幸自己出生在为数不多的没有发生战乱的国家里,但毕竟大环境被大肆的污染破坏,人们的身体已经不可避免的被侵害,人类的繁殖能力变得极低,她是个意外到来的惊喜,但依旧不能安然的在母亲的肚子里待到足月。 那时候早产非常常见,就算足月生出来,新生儿的存活率依然极低。 夏父夏母为了让她活下去,不顾一切的通过人精授精孕育下一个胎儿,他们当时也没指望这个人工授精的胎儿能平安出世,只是希望取得脐带血救活她,没想到夏候天赐的生命力极强,扛过了各种污染和意外,顺利的足月出世,身体也少见的十分健康强壮。 夏候天赐刚出世就为她提供了救命的脐带血,稍大一点就被抽骨髓,隔一段时间就抽血小板,可以说,夏候晴在医院呆了多久,夏候天赐就陪了她多久。 第十四章 夜谈 两人都是父母所生,但父母和姥姥明显的偏爱她多一点。夏候天赐从懂事起,知道自己的主要职责就是延续姐姐的生命,虽然小小年轻受的苦一点都不比她少,但是从来没有怨言,甚至比父母和姥姥都要袒护她。 每次她被抢救,哭得最厉害的便是她这个弟弟,因为年纪小,表达情感更加的肆无忌惮,更加的让她感到暖心。 想到夏候天赐,她的眼窝有些湿润,深吸一口气继续说:“这些说了你也想象不到,反正那时候的世界也曾这般美好过,就是人类太好战,一个劲的往死里作……哦,就跟你们现在这样差不多,打来打去,把家都打坏了……” 说了好一会,夏候晴发现自己像是教导主任上身,而对面的耶律哲就是那个桀骜不驯的坏学生,不管她再怎么像唐僧般念他,他都一副坚决不改一意孤行的拽样。 她叹了口气,终于结束政委般的谈话,把扯出千里外的话题又拉回来,“反正我弟弟他对我很好很好,我欠他的太多;也不知道他现在多少岁了,结婚没有,有没有孩子……” “你多少岁了?”一直沉默的耶律哲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你不知道问女士的年龄是件极不礼貌的事吗?”夏候晴一本正经的教育他,侧着头想了一下,“我沉睡前刚好十七岁,所以我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是多少岁。” “那就算忽略掉你沉睡的那些年,你都比我大两岁。”耶律哲罕见的在年龄上计较。 夏候晴白了他一眼,心说,说不定是你比我大几千几万甚至是十几万、几十万岁呢! 因为自己的离题,耶律哲的打岔,夏候晴那点倾诉欲望所剩无几,觉得跟这种说话抓不着重点的人聊天挺没意思的,身体一翻,闷声说道:“不说了,睡觉!” 这回却是轮到耶律哲没有睡意了,他盯着夏候晴的后背问:“那你真实的名字叫什么?” “夏候晴。”这么多年了,终于有人想起要问她名字了。 “夏,候晴?那岂不是一直是阴天?”耶律哲不禁莞尔。 “错,是夏候,晴。”夏候晴转过身来认真的纠正他。 她出生时正值阴暗的雨雪天,父母取“晴”字寓意她一世都能天清气朗,阳光明媚。 “夏候,复姓?”在盛国,复姓的一般都是王公贵族。 “不是。”夏候晴笑道,“在我们那,人们给子女取名时喜欢融合两方的姓氏,比如像我家,我爸姓夏,我妈姓候,所以就给我取名夏候晴,给我弟弟取名夏候天赐,等我弟弟以后结婚,娶的老婆是姓张的话,子女就取名夏候张某某,等夏候张某某与陈姓的配偶结合,所生的子女就叫夏候张陈某某,像这样类推下去。” 耶律哲觉得不可思议,“十几代过后,还有人念得齐他们的姓名吗?” “对啊,到时每个人的名字就跟俄国人的名字那么长,不过这事谁说得准呢,或许等到我们子女那代,人们就不兴这样取名了。” “这样的风俗的确是世间少见。”耶律哲抚着刀柄若有所思。 “世界这么大,人类这么多,少见的风俗多着哩。”夏候晴打了个呵欠不以为然。 耶律哲的目光落到夏候晴划的那四个正字,“这也是你们那的文字吗?”感觉好熟悉。 “是啊,是个正字,一共五笔,我们习惯用它来记录时间,数量等。”这个世界的正字一共有八笔,不适合用来记数。 这个世界的文字虽然也是一笔一划的,但跟中国的文字模样差多了,夏候晴推测这应该是甲骨文之前的兽骨文,树叶文,木板文之类的,反正就算弄个考古学家来,也弄不清这到底是哪的文字。 “这字我有印象。”耶律哲皱起眉头想了好一会,“好像之前在一本神文的抄录本中见过。” 说到神,夏候晴顿时来了兴趣,干脆觉也不睡了,趴起来对他说:“快说说,你们的神是什么模样的?真的跟神庙里的塑像那样头顶双角,背生双翼,指甲如刀,脚踩独角兽那样吗?”可是,除了黑发黑瞳,跟她的模样根本不像啊。 耶律哲看着她闪闪发亮的黑眼睛,心漏跳一拍,定了定神,才说:“我年幼时有幸瞻仰过先人临摹的神容,并非庙里的模样,庙里的那是后世的人们加以想像造出来的;真正的神,黑发黑瞳,表情端庄,神情专注,两眼沉静睿智,拿着独特的武器脚踩圆形的神器腾于半空极目远方,神圣的不可侵犯。” “没角没翼没长指甲没独角兽?” “没有,其实模样跟你差不多,不过体型比你大多了。” 夏候晴“呵呵”的笑了两声,略感失望之余马上翻起旧账,“那你为什么一直认为我不是神女而是东越国的奸细?” “我从来没跟人说过你是神女,更没说过你是奸细啊?”耶律哲娴熟的打起太极,他当初从神棺里抢出夏候晴,疑惑过怎么那么容易得手,又见到她真容与心目中的神相差太远,当时就犹豫着要不要把她丢掉,可是东越军一窝蜂的涌过来,他也来不及多想就把她带了出来,结果运回盛国后那帮自诩有见识有立场的史学家和神学家们着了疯一般要奉她为神女,至今,他的确对她的身份存疑。 “又装!”夏候晴嗤之以鼻。 “彼此彼此。”耶律哲毫不相让。 难得一见的良好谈话氛围以极不愉快的心情结束掉,夏候晴懊悔得狠狠的拧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没事干吗找这个人聊天?不是自找不愉快吗? 她一翻身,又用后背对着耶律哲,心里发着小誓,再也不跟这个聊天终结者说话了。 没想到,耶律哲没有停止撩拨她的意思。 “漫漫长夜,昏睡无趣,我用一个故事换你一个故事可好?” 哼!才不理你,你这种人讲的故事有能有多少趣味性?夏候晴一声不吭,坚决不回应。 “十三年前,我父王带兵平叛,就是那场有名的持续了三年的六大诸侯国联合叛变事件,王都里只留下两万绝不能调动的神御军镇守。” 夏候晴的耳朵不受控制的竖了起来,在这样的寂静的夜里,在这样低沉的嗓音中,注意力想要不被吸引过去真的是过于困难。 “谁知屋漏偏逢连夜雨,北边的洛洛族犯我国边境,态度还极嚣张。我母亲为了稳定边境,把洛洛族赶出去,亲自带上纳兰府的三千子弟前去驱逐。” 听到耶律哲几乎是自揭疮疤的提到他的母亲,夏候晴“嗖”的坐起身子,眼睛亮晶晶的催促,“然后呢?” “我母亲他们跟洛洛族打了一场,顺利的把他们赶了出去,可是母亲回来后,变得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耶律哲的表情声音平静得就跟在说着一个外人,而不是他的母亲,跟那天晚上神情激动的他判若两人。 “她总是一个人对着北边发呆,做什么事都心不在焉,父王回来后没几天,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大吵了一场。”耶律哲身体躺平,手里轻抚着刀柄。 “然后呢?” “后来有一天,她收拾了几件衣服,摸着我跟大王兄的头说,一辈子那么长,她想循着心意走,让我们不要记恨她,说等我们长大后就明白了。” “然后呢?” “然后她就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马走了。” “一直没回来过看你们吗?”这个母亲还真是有个性。 “没有。父王知道后大怒,倾国之力,带了十万大军要踏平洛洛族。” 啊?这个盛国国王也有个性,他就不怕历史重演,被人趁王都兵力空虚夺了王位吗? “父王跟十万大军来到洛洛族的城门之下,没想到出来应战的居然是我母亲,后来我们才知道,母亲故意给洛洛族的族长下了药,换上他的战袍代他出战,父王一看更加怒不可遏,两人从天亮打到天黑,又从天黑打到天亮。” 夏候晴的眼睛写满敬佩,“你母亲原来也是个高手啊,你父王看起来属于武艺高强那种人,两人居然可以打这么久。” 耶律哲看了她一眼,“两个人身上没有一块好的地方,遍体鳞伤鲜血淋漓,我母亲还被砍掉了两根手指,可是她拄着银枪就是不认输。” 夏候晴仿佛看到,在城门下,大风里,一个浑身鲜血的女子用只有三只手指的手紧握长枪,腰杆挺直的站在包围圈中,倔强的看着对方不肯低头。 “后来呢?” “最后便是我的父王认输了,他带着丝毫无损的十万大军撤回王都,不久后便迎娶了小四的母亲做国母。” “啊?!”夏候晴被这个结局震惊得嘴巴合不拢,这盛国的国王——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夏候晴对盛国国王的好感刷刷的上升了两个值。 “轮到你了。” “我?说什么?”夏候晴不解。 “也说说你的父母亲。”耶律哲用没受伤的左手撑着脸看她。 “咳!”夏候晴清清嗓子,“我父亲是个机械零件设计师,非常乏味的工作,他一做就做了几十年,原本他是个不婚主义者,不婚,就是指一辈子不结婚,跟独身主义差不多一个意思,他四十多岁的那年遇上了我母亲,两个坚定的独身主义者一见之下天雷勾地火,烈火遇枯柴,一发不可收拾,相识不到三天,就双双的成为已婚人士了。” 夏候晴搔搔头,为自己平铺直叙情节平淡的故事感到不好意思,虽然她姥姥一直认为她女儿跟女婿的爱情如史诗般轰动美好。 耶律哲沉默半晌,才发表自己的听后感,“年纪太老。” 过了一下又补一句:“结合太快。” …… 第十五章 遇险 “快点!你属蜗牛啊?”夏候晴一手拄着树枝,一手撑着膝盖转回身看还在坡下面蠕动的耶律哲,背包里的烤鱼散发着让她极端不喜的味道,熏得她忍不住心情恶劣情绪暴躁。 耶律哲脸色发白的拄着长刀挪动剧痛的左脚,经过这二十天的将养,伤口总算没恶化,但由于缺医少药,也没见明显的愈合,两个人离开营地在这山林里走了两天,受伤的左脚又重新开裂磨损,痛得他几乎搬不动腿。 看着他这样子,夏候晴的烦躁值又飙升了几级,这种速度要走到猴年马月才走得出这林子? 她狂躁的抓了两把乱发,“蹭蹭蹭”的跑了下来,把背包一把丢到地上,掏出那捆绳子,绑上耶律哲的瘦腰,愤愤的说:“你最好确保方向没走错,要不然我就把你扔到这山里喂狼!” “根据我的观察和推测,应该没错,这边大约就是西——” “嘘——”正把绳子的另一端往自己腰上绑的夏候晴突然动作僵住,伸出食指放在嘴边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耶律哲压低声音问:“怎么了?” 夏候晴脸色凝重的侧着耳朵捕捉那轻微的响声。 突然,她脸色剧变! 一把捉住耶律哲的手大喊一声:“快跑!” 两人连爬带滚的奔上那高坡,拼命的向前跑去,身后,一头从林中呼啸而出的两米多高的大黑熊携着一群面目可憎的鬣狗追在他俩的身后。 “老天!它们怎么勾搭到一起了?”夏候晴一边狂奔一边崩溃的在心中呐喊:谁来告诉她这黑熊怎么比动物世界里的黑熊体型巨大那么多,谁来告诉她为什么鬣狗会出现在这里? 最主要的是,为什么它们都来追她啊? 夏候晴在前面奔得两脚生烟,身后的耶律哲被她扯得跌跌撞撞,脚踝上涌出的鲜血更加刺激着后面紧追不放的鬣狗,这些禽兽们激动得“嗷嗷”怪叫。 “前面!前面!”夏候晴看到出现在前面狭小的石洞,激动得语调都变了,双眼暴射出抓到救命草之后狂喜的强光! 她一矮身,“嗖”的一下钻了进去,回头看到体格不小的耶律哲卡在洞口,赶忙连拖带拽的把他扯了进来,两人又七手八脚的挪了一块大石头过去堵住洞口。 等缓过气来时她才发现这狭洞真的是非常狭小,仅够两人站着,连转身的空间都没有。 夏候晴的脸正抵着耶律哲的胸膛,突然她抽抽鼻子,皱着眉问,“什么味?你多久没洗澡了?” 耶律哲的脸一下子黑如锅底,本来他就强忍着脚上钻心般的疼痛极力狂奔,现在还止不住全身发抖,而这女人的关注点却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 “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提些不合时宜的问题?”实在是让他忍无可忍了。 “是真的有气味嘛……”幸好,没烤鱼的味道那么重。 耶律哲决定不理她,水潭离营地那么远,他又身负重伤,隔个四五天能爬过去擦洗一次已经是非常不错了,而且,在外行军打仗,几个月不洗澡都很正常,哪有她这么讲究? 两个人都决定不跟对方说话,夏候晴的脸尽力的向外侧—— 这一侧便让她的眼角扫到一些东西,顿时吓得她花容失色,尖叫:“鬣狗!鬣狗!” 耶律哲用尚能正常使用的左手握住长刀,用力一劈,鬣狗惨叫一声,一只狗头掉进洞来,正好掉到夏候晴的脚面,被温暖的狗血浸着双脚的感觉让她毛骨悚然,用力一踢,由于空间问题,那只狗头又马上弹回到她的脚面,这让她欲哭无泪。 更多的狗头钻了进来,两人这回学乖了,拿着长刀短剑直戳它们的眼窝!被戳伤戳死的鬣狗惨叫连天的在洞外打滚。 一直在洞外观战的大黑熊一看它的合作伙伴如此不济,怒了,震天价响的熊吼几声,“咚咚咚”的走上前来,一掌扫飞堵在洞口的鬣狗,用巨大的身体撞击洞口的石头! 夏候晴和耶律哲用身体死命的顶住,可依然没能阻止震动的石头往里移,这样下去,不用等熊撕狗扯,这石头就能把两人挤压成肉饼。 夏候晴用尽吃奶的力气顶着石头,迁怒于耶律哲,“你不是盛国最英勇的三王子吗?平日不是狂拽酷炫吊炸天吗?怎么现在跟个软脚蟹一样,快点想办法对付这黑瞎子啊!” 耶律哲也非常生气,他这一生中,就屏山的这段日子过得最憋气,他压抑不住怒火,也吼起来:“你不是神女吗?不是能呼风唤雨招雷引电吗?你怎么不放道雷来劈死它?” “如果我有能力唤雷,我第一道雷一定先劈死你!”夏候晴一看有人应战,无处释放的怒火熊熊燃烧,用提高几个分贝的声音吼了回去。 她自己都没有发现,随着她的怒气的飙升,那被大黑熊撞进来的石头一下子又推回了原位。 有句话叫做,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又有句话叫做,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两人相互叫骂之际,洞顶出现了异样! 两人一起抬起头,惊恐的发现鬣狗们正在用手撬头顶的方法搬洞顶的石头! “怎么办?”夏候晴抬头问耶律哲。 “还能怎么办?前有熊,上有狗,后无退路,只能拼了。”耶律哲咬牙切齿的目露凶光。 “好!”夏候晴咽了口唾沫,“你先打头阵,我在洞里掩护你。” 耶律哲幽幽的看了她一眼,“洞顶不消片刻便会被鬣狗挖穿,洞内空间有限,于你来说更加不利。” 夏候晴又咽了口唾沫,“你放心,我跟在你的背后掩护你!”就是这剑太短了些,如果能跟他换长刀就好了。 两人松开石头,侧身贴在洞壁上。 洞外的黑熊见久久不能得手,脾气越加暴躁,暴怒的狂吼两声,卯足力气用肩膀一撞—— 在石头移开的瞬间,耶律哲身手敏捷的窜了出去,朝着黑熊挥刀便劈! 两人腰上还绑着绳子,夏候晴被耶律哲带的一个趔趄,差点摔个狗啃屎。 黑熊在怔愣间被劈了好几刀,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怒不可遏,愚蠢的人类,居然敢把它的皮割破了! 它怒吼着冲上前来,扬起巨掌对着两人拍下来,耶律哲就地一滚,躲过它的攻击,反手一刀又在它的下腰处留下一道血印子。 夏候晴像个扯线人偶一样被他带来扯去,丝毫帮不上忙。过了好一会才想到要割断绳子。她跟在耶律哲的身后手忙脚乱的用短剑割绳子,古代人就是实诚,这手工绳子质量好到爆,也有可能是短剑最近剖太多鱼了刀刃变钝,夏候晴用了好大的功夫才把这结实的绳子割断。 她刚松了一口气,便发现耶律哲身陷绝境,正被黑熊和鬣狗攻击,原本没有受伤的左肩膀被熊划拉出几道大口子,血肉外翻的十分恐怖。 夏候晴大叫一声扑上去,一剑割开正撕扯着耶律哲大腿的鬣狗的脖子,一脚把惨叫着的鬣狗踢开,她勇猛无比的杀到耶律哲的身边,趁黑熊不注意,一剑插入它的肚子。 黑熊痛得吼了一声,放弃对耶律哲的攻击,转过如黑铁塔般的身体,吼叫着对她冲来。 夏候晴跳开几步,把它从耶律哲的身边引开,手脚敏捷的爬上一旁的大石,黑熊愤怒的一掌拍去,拍碎了半边石头。 夏候晴一阵心惊肉跳,人到险境,潜力的爆发是无可限量的,她双腿一蹬,窜上一旁的大树,如猴子般在树杈间跳跃,大黑熊步步逼迫,紧盯着夏候晴不放,那些可怜的大树,被它一掌就少了半边身子。 她偷眼望去,耶律哲似乎到了身体承受的极限,浑身鲜血的摇摇欲坠,就在他一刀结果了一只鬣狗时,另两只鬣狗从他的背后和侧面偷袭,眼看着耶律哲就要被鬣狗们扑倒撕扯,夏候晴惊得冒出一身冷汗,高声提醒:“小心——” 耶律哲一侧身子拽住鬣狗的脖子,用长刀插入它的肚皮,双手有限,他顾得了对付眼前这只,就防不住后面那呲着尖牙扑上来的另一只鬣狗。 夏候晴被吓得差点魂飞魄散,情急之下,手中的短剑飞掷出去,“噗”一声闷响,短剑从鬣狗的头颅直插进去,再从尾巴处窜出来,“锵”一声钉在鬣狗身后的树干上。 耶律哲震惊的回过头来看她,一秒不到又脸色剧变,指着她身后惊叫:“小心!熊——” 夏候晴动作僵硬的转回头去——已经来不及逃了,黑熊已经来到她的身后,粗重腥臭的鼻息喷得她头皮发麻,夏候晴眼睁睁的看着大黑熊举起指甲尖利如剑的巨掌,携带着风声朝她扫来—— 夏候晴下意识的闭上眼睛侧过脸去,双手交叉挡在头前,世界仿佛突然间被人抽掉所有声音,她只听到自己缓慢有力的心跳声,扑通,扑通,扑通—— 她绝望地想,这回真的完了,我命休矣! “兹兹兹——” “砰!” 随着电流与暖水瓶掉地上炸裂般的声响,耶律哲满脸震惊不敢置信的看着两股由无数跳跃着的蓝色细丝扭成的光束从她的掌心中窜出,直扑逼到她身前的大黑熊! “轰”一声,大黑熊浑身一震,全身的毛发瞬间被烧焦,惊恐的瞪圆眼睛直挺挺向后倒。 听到重物坠地的声音,夏候晴缓缓的放下双手,茫然的看前眼前的一切,“怎么回事?” “啊!三王子!真的是三王子!大家快过来啊!三王子在这里!” 第十六章 又打仗 “丁三,又去晾衣裳啊!” 夏候晴对着声源处点点头,拎着那一大桶湿衣裳向空地走去。 陈四摇摇头同情的说,“这个丁三还真可怜,身板小小的,一下子要伺候两个王子,还真是不容易,看来男儿还是要上战场来得痛快,要不就得做这些烦儿吧唧的娘们儿的工作……”身边路过的几个女兵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啐了口浓痰在地。 陈四搔搔脑袋,脸色十分尴尬,“看来还真是日不能谈神,夜不能论鬼,否则说啥来啥,这也忒可怕了……” 那几个正在走的女兵身形一顿,陈四马上扬声跟身边几个小兵继续刚刚正讲到一半的故事:“我们赶到的时候,地上躺着一头已经死去的大黑熊,那么大——”他伸手比划了一下,发现身型所限,比不出效果,只能大概的描述:“比咱们的毡帐还要高得多,身体嘛,比五个钟魁将军还要大,手掌有刚才丁三拎的木桶那么大,反正那天晚上林中扎营,我们三个搜救队,一共五百多人都够分,还有死了一地的鬣狗,三王子威武啊,就以他一人之力力敌这么多猛兽……” 那几个小兵满眼冒星的“哇”了一声。 夏候晴像没听到一样面无面情的晾完最后一条内裤。 这一个月以来,关于三王子力战大黑熊跟鬣狗的英勇事迹在军中越传越甚,陈四这个版本算是最保守的了,有些传言甚至说三王子赤手空拳打死已修炼成妖的黑熊怪跟它的一众手下,面不改色的屹立在众妖尸体中。 事实是,当时用尽最后力气四脚爬到她身边的耶律哲差点废掉了,现还在帐中养着,连勺子都拿不动,天天等着她来服侍。 夏候晴搓搓冻得通红的双手,抬头“看看”天,看来再过不到一个月,便要下雪了。 她正打算去老地方一个人静静的撸一撸今后要走的路,便看到耶律哲的守帐小兵张五急匆匆的跑过来,“丁三丁三!三王子唤你有事!” 夏候晴翻了个大白眼,他哪天没事? 耶律哲的毡帐中摆着两三个无烟火盆,暖洋洋的熏得人直想睡觉。 耶律保扁着嘴委屈的说,“三王兄,你不能这样一直霸占着神……丁三不放,她本来就是我帐中的人。” 一旁的夏候晴又无奈的翻白眼,耶律保这破小孩又乱说话了,什么是叫他帐中的人。 耶律哲在夏候晴粗鲁的服侍下喝完药,慢条斯里的说:“为兄不是身体不便吗?” 耶律保一脸的不接受,“明明军医说三王兄的伤已经无大碍,好好的养着就行,根本用不着丁三寸步不离的守着,而且军中不是有专业的医护人员吗?”神女她根本不专业不会伺候人啊! 夏候晴感激的看着耶律保,用眼神鼓励他,说得好! 自她从屏山中回来后,耶律哲就以她出手不及时才害得他受重伤的理由把她留在帐中服侍,如果她不服从,就敲晕她再送回王都去。 夏候晴叫屈不已,就算被耶律哲无数次追问逼问,她也说不清那两束蓝色电光是怎么回事,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内有这个东东啊!更别说什么及不及时出手了。 看来,找到冷冻柜的变得越来越有必要了,不弄清楚原因,不找到答案,谁知道她身体内还有什么吓人的鬼东西? 如果冷冻柜中没有答案,她就想办法穿越回去把欧阳吊起来拷打逼供,到底在她身体中植入了多少东西! 所以,于情于理,她都必须呆在这个离冷冻柜最近的地方,虽然这里有个让她又重新讨厌的人。 耶律哲看着他这个弟弟的眼神越来越冷冽,要不是为了保护他,他至于重伤至昏迷的最后一刻拼尽力气的爬到已经吓懵的夏候晴身边用袍子包住她的头脸?弄得他因为一直死死抱着夏候晴不松手而被军中传他由于好男色才被感觉敏锐的纳兰凤察觉愤而跟他退婚,他怕事情败露而宁死不退,纳兰凤被逼无奈才跟心上人私奔,一时间,纳兰凤从被人人唾弃不齿到被人理解同情,大王子和几位上层经过几次商议讨后采取对策,大肆放出经过神化后的关于三王子英勇杀熊妖之类的传言,和三王子好男风的不实流言对冲。 当初参与搜救队的五百人自然知道不是什么妖魔鬼怪,但他们到现场时的确看到了一头铁塔般的死熊和四五只死去的鬣狗,而三王子手持长刀浑身鲜血,的确英勇如天神下凡。所以,对于越传越离谱的传言,他们都选择沉默。 耶律保感觉到身体周围的温度直线下降,又心虚又畏惧的低下头。 他的三王兄要生气了。 果然,耶律哲恨铁不成钢的开口训他:“我不是说过她在你那边容易被人发现吗?如果父王知道你偷偷把她带出宫,带到这里来,你知道你会有什么后果吗?” 夏候晴忍不住开口:“这不关他的事,是我一个人偷溜出来,混到部队里,来到这后被四王子发现,是我央他不要告诉任何人的——” 耶律哲忍无可忍,“我一直不挑破,你们就一直把我当傻的是吧?她那模样能混入部队里不被人发现?出发的那夜我就发现你拖着一个金发小厮上车,当时我还以为是你贪玩把玩伴带上了,所以也没理你。” 他湛蓝的眼珠在两人身上来回扫了一圈,“后来在屏山里看到她头发上残留的染发剂,我就全明白了,染发剂整个大陆就我们盛国有,产量极少,只有王室的人才能接触到,她一个连王宫的路都认不全的……人,怎么会知道跑去问人家要这个?除了你,还有谁敢带她出来?你知道这件事对盛国的冲击有多大吗?要不是父王极力掩盖,盛国就毁在你的手上了!” 耶律哲说得声色俱厉,耶律保听得差愧难当,夏候晴觉得十分不解。 为啥是带她出来,盛国就会毁了?这三王子也太危言耸听了。 她不屑的撇撇嘴,这哥哥当的还真是有威严。 耶律哲看到耶律保一副真心知错诚心要改的表情,语气稍缓,“这件事就不要再追究了,以后再想办法,今天我让你们两个过来是有事情跟你们商量。“ 他示意夏候晴扶他起来,夏候晴在炕上垫了个软枕,小心的扶他起来靠在上面,这点她倒做得很好,身体是脆弱的,要是因为动作太大不小心弄他个下半身瘫痪就不好了。 耶律保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很是羡慕,他倒希望躺在炕上的那个是他,他都很久没跟神女相处过了。 “上两个月东越军被我们反攻得元气大伤,所以两军各自休整至现在,我刚刚收到消息,万可良打算故伎重演,兵分两路,一路攻打湖州,一路攻打大本营,企图前后夹击我军,这次敌军来势汹汹,听说雇了别国的专业雇佣军,万不可小窥。” 耶律哲沉吟了一下,“我推测,应该还会有几小股东越军会进攻瓜洲,端州,驻马坡等边缘小城,这些我会跟大王兄商量分些兵力过去驻守,现在,大战在即,两国交界的这整条线都不再安全,我思来想去,还是瓜洲最占地理优势,小四你带着丁三过去避一避,到时我分一小队亲兵给你,到时你跟瓜洲的城主把城门守牢一些,应该没多大问题。” 耶律保问,“那三王兄你呢?” 耶律哲答:“大王兄自然是要留在大本营,我跟上次一样,固守湖州。” 耶律保不赞成,“三王兄你身负重伤至今不能落地,怎样带兵守城?不如你和丁三去瓜洲,我领兵去湖州。” 耶律哲摇摇头,“湖州地势特殊,其重要性不次于大本营,你作战资历尚浅,太过冲动,不适合镇守此处。” 一直对耶律哲言听计从的的耶律保这次却是非常的坚持己见,“上次的战事让小四惊心至今,若三王兄身体健壮我还不至于太担心,但三王兄现在……所以,至少我得跟着您一起守着湖州!” 耶律哲笑笑,“小四不必担心,我自有对策。” …… 晚上。 毡帐内。 扮了一个下午透明人的夏候晴边用力的帮耶律哲擦洗身子边问,“过几天你真要出发去湖州?还是你打算的是声东击西?” 耶律哲有些意外的抬头看她,“倒没想到你居然还懂点兵法。” 夏候晴毫不谦虚,“那是!” 想她八岁刚认字时就看完了整本图文版儿童读物——《孙子兵法》,怎么会看不透他的小伎俩? 耶律哲闭上眼晴享受着她的搓背,没再说话,但嘴角那点弧度越来越深。 夏候晴边搓边纳闷,按说耶律哲这厮都被医疗组精心医治了一个月,伤口虽然还红黑黑的一片十分吓人,但皮肉都长合了,这都能泡澡了,为什么手脚还不能动?难道是当初跑得太厉害彻底的伤了神经和骨头?还是黑熊的爪子和鬣狗的牙太厉害,扯断了他的肌肉神经? 会不会有狂犬病啊? 夏候晴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为了性命着想,日后还是离他远一点好,狂犬病可不是闹着玩的。 夏候晴一边神游太空一边把耶律哲由上到下刷洗了一遍。 突然听到守帐的张五在外面禀报,“三王子,大王子让你马上到他主帐中商议战事。” 耶律哲沉声答道:“我知道了。” 说完“哗”一声从浴桶中站起来,长腿一伸,跨出桶外,伸手扯过衣帽架上的浴巾包住身子,对拿着帕子僵在当场的夏候晴说,“麻烦你过来帮我擦下头发。” 反应过来的夏候晴猛的把帕子摔到桶里,恶狠狠的吼道:“你他母亲的作弄我!” …… 第十七章 战事 “你别生气了,三王兄他这样只是为了迷惑敌军,不得已把我们也瞒住了而已。”耶律保压低声音不停的安慰着坐在旁边马背上闷闷不乐的夏候晴。虽然他在得知三王兄身体已经无碍的消息也吓了一跳,没想到三王兄居然瞒得这么严,连他们也被骗了。 可是后来知道耶律哲只是为了让东越军以为湖州没有大将猛将镇守,可轻松夺取而放松警惕时,他再带着大军悄悄绕到东越军的身后打东越军个措手不及,与湖州的军队前后夹击,围打敌军。 虽然知道这也是战场上兵法的一种,可是夏候晴的心就是不舒服,被人当猴子耍了这么久,她能舒服才怪。所以,从昨晚得知耶律哲已经恢复之后,她就拒绝与对方交流,告别时连面也不肯见。 夏候晴气啊! 可于大局来说,耶律哲的确没有做错,她也不能表现得太不讲道理太小气,可是她就是生气啊! 她胸口堵着一口气,就是疏通不开,本来就心情不好,再加上耶律保跟唐僧一样在旁边碎碎的念个不停,而且内容还是单曲循环,更加觉得烦躁,双腿一用力,夹着马肚子,赶到队伍的最前头,耶律保无奈的搔搔头,也赶了上去。 …… 果然如耶律哲所料,东越军比打探到的时间早两日潜过来叫阵,本想杀盛军个措手不及,却没想到到达目的地时,盛国早已布置安顿好的严阵以待。 盛国九百二十八年冬,一直给人感觉小打小闹不分胜负的东越、盛国两国爆发了这个大陆有史以来最浩大的一场战争,两国君王似乎也对这场一直拉拉扯扯的战事感到厌烦,真正的举国之力投入这场不成功便成仁的战争中,两国驻守各个边疆的军队大量的往回辙,稍作整顿后全部派往芜洲,芜洲以及芜洲整条线上的边城乡镇都成了混乱血腥的大战场,饱受战乱之苦的两国百姓纷纷的背井离乡往国家的内部撤,还有些干脆逃到别的国家里去。 十一月上旬,东越国名将万可良优率二十万大军正面攻打盛国的大本营,盛国的大王子和钟魁等一众将军领着大军出两里路处迎战,两方激战两个日夜,难分难负。 同时,由万可良将军长子万向东及东越国新一代猛将骆孟中率二十万大军及一众数量不明的无国藉雇佣军猛烈的攻击湖州,因湖州城墙由生铁浇铸,东越军一时间难以攻下,双方战况陷入胶着,次日凌晨四点,还在沉睡中的东越军被营帐外的火光和喊杀声惊醒,惊恐的发现传闻中身受重伤不能动弹的盛国三王子挥大军来袭,无数的东越兵在还没来得及拿起武器就死在对方的砍刀或马蹄下,还有一部分因惊慌过度在混乱中死在自己人的踩踏下。直至太阳升起之时,东越军损失大半,万向东在耶律哲等人的追杀下狼狈撤退。 十一月中旬,盛国边陲的瓜洲、端州、驻马坡等小城先后被几股服装杂乱的东越军攻破,攻入城中的东越军大举掠夺资源,其中端州还惨遭屠城,全城万多人被屠杀精光,连刚出生的婴儿都没放过,一时间,整个端州尸堆如高山,血流如大河,每一个角落都是黏乎乎的黑血。听说屠城的起因是,东越军入城后,让整个端州的人放下一切攻击性武器,集中到地牢中,其中有个三十多岁的端州汉子不愿束手就擒,一弯刀砍断了一名小将领的头,东越军的总将领勃然大怒,下令屠城,端州转眼间变成惨绝人寰的人间地狱! 而同时,盛国铁甲军吴治文将军正好攻入东越国境内的叼玉城,听闻自己的家乡端州被屠,父母妻儿无一幸存,悲痛之余怒不可遏,盛怒之下不顾劝阻下令屠尽叼玉的百姓,之后每攻破一城,必定屠城三日,东越国边境的百姓闻风丧胆,有些选择留在城里与城共存亡,更多的是选择弃城而逃。 十一月下旬,盛国的大本营被东越国大将军万可良和其子万向东集中火力猛攻,终于在十二月初攻入盛国大本营,盛国大王子和悍将钟魁率一众将士退守第二道防线——湖州。 就在万可良打算一股作气乘胜追击的时候,后方告急,原来盛国的任家兄弟任天邦与任语成率军神不知鬼不觉的渡过渭河,已经攻下了燕落关,正向雁门城奔去,一旦雁门城失守,东越国就真的是敞开大门任由盛国进出了。 万可良毫不迟疑的带着大军赶去解雁门城之困,留下儿子万向东驻守刚到手的盛国大本营。 孰料万可良刚前脚刚走,盛国大王子耶律培立马反攻万向东军队,原来所谓退守湖州只是耶律培放出迷惑敌人的烟雾弹,他一直藏身于附近的密林中伺机给万可良父子致命一击。 此战,万向东战死,尸体被他的亲兵拼死抢出,运回盛国。 长子战死,万可良悲痛不已,但守卫国家的重任高于个人的得失喜恶,他强抑住悲伤,迎头给予任家兄弟后痛击,岂料任家军毫无再战之意,一击即退,有计划有秩序的逃回盛国大本营。万可良深知中了盛军的声东击西之计,但损失惨重,军队疲乏,暂时无力再发一场大战,只得暂停一切进攻计划,休养生息,补充军粮武器,训练新兵。 盛国在此战中亦伤亡惨重,元气大伤,各兵力重新分配调整,任家兄弟协助大王子镇守大本营,钟魁黄猛跟着三王子镇守湖州及周边一些规模小但地理位置十分重要的小城。 两国交界之地常有一些散兵游勇四处乱窜,两军时偶尔相遇,时有小战。 东南方向,两国交界处芜洲的一个隐蔽的小山中,一个全身穿着黄白色雪熊皮猎人打扮的人警惕的四处张望,见没人跟踪,身子一矮钻入一处石洞中,石洞后面,是一片露天的开旷地,扎着十几顶深色的毡帐。 他跟守在毡帐边上的守卫兵点点头,钻入最中央的一顶中。 “他真的这么说?”斜倚在榻上的漂亮少年一脸阴霾,正是失踪十几日的三王子耶律保。 自从瓜洲城破,城主朱子登及一众兵民以死相搏拖住东越的雇佣军,史克携几百步兵抢出已经杀红了眼的耶律保,一路逃到这无人注意的无名山中,耶律保在大战中受了不少伤,真正严重的是在逃的过程中坐骑被东越军射伤马腿,他跌下马时摔断了右手,现在正拿着两块木板夹着。 耶律保眼神狠戾的盯着面前跪着的人,“史克他说真没有攻打的价值?你再重新说一次。” 通讯兵身子一颤,这个好脾气的三王子最近越来越暴躁了,不敢隐瞒,再一次说:“史将军说流沙县虽然可通东越官道,但他亲自去察看过了,河流峡谷太多,可通的道路太少,一旦被夹击,绝无逃生的可能。而且过流沙后,前面还有几个兵站拦着,我们根本过不去,所以就算攻下来,也没什么用……” “够了!你出去!” “史将军还说,趁现在两军停战,早点起身回大本营去,按我们现在剩下的军力,在回程中就算是遇上小股敌军,还有战胜的可能,如果再迟的话——”通讯兵没有立刻出去,而是尽职尽责的要把史克将军的讯息传达完毕。 “出去!都说了让你滚出去!”盛怒的耶律保顺手抄过装茶的铜壶,扔了过去。 “铛”的一声,铜壶在撞上通讯兵的额头后滚落在地。 通讯兵吓得连连告罪,捂着鼓起大包的额头退了出去。 夏候晴在一边看得连连摇摇头。如果不是壶里的茶凉了,这个兵的头就不止鼓包那么简单了。 这个耶律保在出瓜洲后脾气真的是一天比一天暴躁了。 夏候晴走过去捡起铜壶放回案上,嗯,没瘪没变形,这质量杠杠的。 耶律保抬头一见是她,脸色缓和了一点,轻声说,“你来了。” “我都来好一会了。”夏候晴顺势的在榻沿坐下来,捧起他的右手看了一阵,“你这手最近千万别再动了,要不然真得废了。” 前几天他逞强的要拿刀去猎豹子,结果又加重了伤势。 耶律保半垂下眼帘黯然的说:“我是不是很没用?守个瓜洲都守不住,连累得朱城主和那么多士兵和平民因护我而死,现在想夺个县城可以为日后大军打开一条通道,却又是个没有价值的……” 夏候晴想安慰他,可又发现这一路来,能安慰的话都说完了,只得说:“你还小,经验不足,慢慢来。” 耶律保看了她一眼,闷闷的说:“我还小?再过十几天,我都十七岁了,大王兄三王兄在我这个年纪,都已经立了不少的军功,而我……” 夏候晴想到自己的十七岁,不由得语气更加柔软,“不急,十七岁或许才是一个新的开始。” 耶律保跟个小孩子一用左手抱着她的手臂,把头搁在她的肩膀上,“我知晓自己太过不争气,以前整日里就知道吃喝玩乐,虽然跟三王兄拜同一个老师练刀,但我的刀技武功始终不如他,领兵的本领也不高,但是,我一定会努力的,为了保护自己想保护的……” 一番不着天不到地的话听得夏候晴云里雾里,伸手摸摸他的额头,没发烧啊,难道气昏头了? 不过,听内容也不是什么负能量。这样想着,她也就放下心来,没再问这个快要成年的大小孩什么意思,而是半哄半建议着说,“你说得对,我无比支持,等回到大本营后好好的努力,然后哪天把你三哥打趴好不好?” …… 第十八章 回程 雪水融化,马蹄踏过,雪泥四溅。 天空正下着雨夹雪,所有将士们的头盔边缘吊着一圈小冰棱。 上千人除了军靴、马蹄踏入烂泥中的声音,再无其他。 夏候晴冷得脸都麻了,身子往后挪挪,钻入耶律保的白色狐裘里,只露蒙住眼睛的部分看着前方。 因为军马有限,一大部分人只能落地而行,而像夏候晴这种没有战斗力,身子孱弱又失明的人士,要么待在最后面的平板车上跟一众伤员在一起,要么跟别人同乘一骑。她作为耶律保最亲近的近侍,当然选择跟他同坐一匹马。 耶律保单手扯着缰绳,低头看着怀里的她,略带稚气的脸露出满满的笑意。 走在路上已经是第五天了,除了头两天遇到东越的军队,两军一言不发闷头就打外,接下的这三天,遇上的都是小股敌军,双方都是一开始很谨慎的对峙,然后各自防备着退开;后来走着走着两军都有了经验,相遇的时候,举起块绿布表示自己赶路,不想战。于是,他们一路相安无事的走到这里,按这速度,还有两天便可到大本营。 夏候晴小心的避开不去碰耶律保挂在脖子的右手,寻了个怪异但还算舒服的姿势,拧着大腿保持清醒。耶律保身上有股属于年轻男孩特有的干净的气息,闻着很舒服,当然也很催眠——她都好几天没睡过好觉了。 偷眼望去,所有人都是脚步沉重,表情疲惫,眼神麻木,整一副行尸走肉的模样。 夏候晴暗暗的叹了口气,作为外来者,她谨守穿越“四不守则”,对两军的战争采取不支持,不推动,不帮忙,不阻止的做法。 要对古代世界的一切要做一个完全彻底的旁观者。虽然说的时候很容易,但每次到危险关头,危急时刻,她也并非完全不为所动,只能尽自己所能的去提醒耶律保他们。 而她的提醒也很有用,几次躲开了全军覆没的灾难。 走到前面的史克将军拨马走了回来,与耶律保并排走着,他看了一眼四王子怀里的夏候晴,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大家都知道这个瘦小的瞎眼小子深得四王子的看重,对他们这些行为也习以为常了。 其实,也不是他们这些大男人没有八卦心,而是在生存明显受到威胁的情况下,他们对能吃多一口热饼子,能再多一件御寒衣服更感兴趣。 史克将军对耶律保说:“四王子,眼看这雨雪越下越大了,大家的衣服都淋湿了冻得不行,再这样下去,会冻病一大批,我刚到前面看了下,离这二里路的地方有一片茂密的松树林,里面还有一间废弃的房子,要不我们今天就到那歇息吧,明天一早再走。” 耶律保看了一眼后面的士兵,点点头,“好!你带路过去。” 二人落马进屋的时候呆住了,里面一片狼藉,炕上一个年轻的女子一丝不挂的仰面躺着,全身青紫一片,脖子乌青,双眼暴突,舌头外伸,表情十分可怖。 炕下扔着一个不到周岁的娃娃,夏候晴走过去抱起来一看,娃娃的小脸上全是血,早已没有了气息。 跟在后面进来的史克及几位将领,见此沉默了一下。史克沉着嗓音请罪:“都是下将考虑不周,应该先叫人进来打扫一下的。” 夏候晴的气息有些不稳,她身体轻颤着把娃娃放到女子的怀里,扯过床单把二人包裹起来,哑着嗓子对耶律保说:“你让人把他们埋了吧,这冰天雪地的,麻烦挖坑的兄弟耐心点,我代他们谢谢你了。” 耶律保的左手搭上她的肩膀,“你不用代他们谢我,他们本来就是我们盛国的子民,自不会叫他们暴尸荒野。” 夏候晴点点头,心里堵得厉害。 一直到晚上,夏候晴的兴致都不高。 因为心里有疙瘩,她说什么都不肯住那间房子,耶律保只能跟她一起住在外面的帐篷。 夏候晴帮耶律保绑好右手的夹板,又在火盆里添了几块炭,吹熄油灯便各自躺下歇息。 因帐篷内生着炭火,一侧的小网窗卷开透气。 今晚守着这一块的是一个大嗓门的十夫长,他坐在火堆旁边搓着手烤火,边愤愤的骂道:“这事一定是东越那帮没人性的狗崽子做的!你都不知道,在屋后还寻着了两个老人家,被尖木钉在地上,惨哪!” “这没良知的东越军,神女知道的话一定会放个雷劈死他们!” “是啊,让神女劈死他们!” “不是说神女因为神棺不在手中法力损了大半吗?怎么劈?” “嘘,之前不是有传,钟大将军因在祭台冒犯神女,差点被神女放雷劈死吗?所以,神女可能失去了其他的法力,但放雷这个应该还在。” “啊?神女如果在的话就好了,也不用我们打得如此辛苦。” “哼!在也没用,你不知道我们是不被神保佑的——” “闭嘴!你想死是不是?”十夫长警惕的四周看了一眼,压低声音呵斥那个说话不知轻重的小兵,“你不知道这话如果被长官们听到会全家斩头的吗?你想死没问题,但你得想想你的家人!” 那个小兵后怕不已,狠狠的扇了自己两个耳光,“让你大嘴巴!” …… 夏候晴听觉本来就敏锐,再加上开着网窗,所以守夜兵的话一字不漏的落到她的耳中。 她叹了两口气,在简易的折叠军床上翻了个身,军床又发出嘈杂刺耳的“吱呀吱呀”声。 “睡不着?”耶律保干净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嗯。”夏候晴睁着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帐篷顶。 耶律保沉默一下,“今天的情况,以往也见了不少,你别太放在心上,否则会很难过。” 是啊,这一路以来,什么样的惨状没有见过?被腰斩的壮年,被污辱的女子,被肢解的孩童,战争像是一个恶魔,把人心底里藏着的兽性完全的激发出来,变成了一头头的恶兽,他们迷失良知,泯灭人性,杀红了眼的话,转身把刀子送入自己人的胸膛上的事都轻易的做得出来。 今天看到的事,也不一定就是东越人做的。 当然,这只是她个人的想法与推测,而这种伤和气的想法和推测,是万万不能和耶律保说的。 她又叹了口气,在黑暗中和耶律保谈起这场战争。 “你父王有没有说过这场仗要打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自然是见分晓的时候。” 什么时候见分晓?自然也没人知道。 “唉,打来打去的真没意思。” 听着夏候晴黯淡的声音,耶律保突然很内疚,是他把她带到这里来的,像她这样不问人间事的神女,应该无忧无虑的在神山或者其他仙境中快乐的生活的,而不是被他带入这一场见不到结果的凶险战争中。 他又想到出发前三王兄给他的密函,更觉得心情复杂沉重。 “对不起。”耶律保开口,在夏候晴还没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要道歉时,又听到他说,“不过我一定会为你夺回神棺,恢复神力后,就没人威胁得了你了。” 刚到嘴的问题被她咽了下去,问出来的是另一个问题,“如果我说,我不要那个劳什子神棺,你们会停止打仗吗?” 耶律保扭头看向她的方向,很久以后才幽幽的说:“停不下来了,到了这个境地,已经停不下来了。” 夏候晴闭上眼睛,是啊,都到这个时候了,无论有没有神棺,都停不下来了。 之所以问这个问题,是她自欺欺人的想着,那些无辜的人的惨死,并不是因她而起。 只是,她得到了这个可以哄自己好过一点的答案,为什么还是轻松不起来呢? “所以,你们一定得再继续打下去了。” “嗯。” “老百姓们何其无辜。” “嗯。” 夏候晴自嘲的笑笑,历史的发展,就是用一条条性命去推动的,谁无辜?谁都何其无辜! 她闭上眼晴,心里的沉重依旧丝毫没有减轻,但脑中已经不再乱糟糟。 这样血腥,变态充满杀戮的环境,迟早有一天,她会憋出心理病的。 所以,她是不是应该离开这里,独自去寻找冷冻柜呢? 夏候晴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但转念一想,发现这想法并非不可行。 虽然她一直抱着两军相战,她在后面捡便宜的心理,但是在这里呆了快两年,越来越发现她当初的想法太天真。 东越国虽然成立虽然只有两百多年,但因地处优势,盛产粮食,绸缎,玉石等这些抢手货,再加上几代君王治理有方,两百年来一直国内安稳无内乱,国外和睦无战争,人口与各方向发展非常快,很快一跃成为与盛国不相上下的大国。 如果是盛国五百年前,一定会以绝对性的力量轻易灭掉东越,但这两百年来,盛国是彻底的伤了根基,养了这么多年,也只是能与东越战了个不输不嬴。 要等到盛国战胜拿到冷冻柜,真的是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所以,自己单独行动会不会更简单直接些? 第十九章 盛国的秘密 “轰隆隆!”一声如地裂般巨响把正胡思乱想的夏候晴吓了一大跳! 耶律保也跳了起来,两个人在黑暗中面面相觑,发生了什么事? 等两人冲到响声的来源处,那座房子周围早已围满了人,几个士兵手忙脚乱的把受伤的人从塌掉的房子里救出,房子的地下还有七八个拳头大的火球到处乱跳。 耶律保一把抓住负责此处安全的兵长,怒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兵长哭丧着脸说:“四王子,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刚刚还好好的,突然间就有一个大火球从天下窜下来,直直砸到这房子里,然后房子就塌了——” 耶律保铁青着脸正想发作,夏候晴在后面扯扯他的衣角,低声说:“四王子,救人要紧。” 等房子里的人全抬出来时,有五个已经不行了,全身焦黑跟炭一般;还有三四个被大面积烧伤的,正痛苦的呻吟着,剩下十来个只是轻微的灼伤。 那个兵长清点完人数后,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心有余悸的说:“幸好今晚住进去的都是没有品阶的伤兵,要不然——” 他偷眼看了一下正指挥着救人的耶律保,没敢再说下去。 本来这唯一的房子是给四王子住的,只是四王子后来选择出去住帐篷,四王子不住这房子,那些将军将领也不好意思进去住,于是便轮到了这些缺胳膊少腿的伤兵们入住。 幸好啊—— 兵长抚了下胸口,定定神,也加入营救的队伍。 整个现场的气氛十分压抑,除了脚步声,伤兵们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其他人大气都不敢出。 尤其是那十多个幸存的伤兵,脸上的表情惊惶而扭曲,突然,有一个终于忍不住崩溃了,不顾腿伤,号哭着奔向外面:“是天神!是天神惩罚我们来了!我们就是一个不被天神保佑的国家!我们就是被神舍弃的——” 这一声就如引燃汽油的火种,那十多个被惊吓过度的士兵瞬间像被传染了一样,一个个挣扎着往外爬—— “是天神,是天神啊,天神来惩罚我们了——” “天神恕罪!天神恕罪啊——” “饶命,神饶命!” “……” 在耶律保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时,场面已经变得一发不可收拾,长期的逃亡,长久的杀戮,压抑在心底深处的茫然与忏悔,这一刻全部被激发了出来,大部分的士兵表情绝望而怆然,号叫着捶足顿胸,以头撞树,直到第一个抽剑剖腹时,将军头领们才惊醒,史克怒喝:“你们在干什么?!来人,快拿绳子出来,把他们捆住!把布把嘴塞上!” 尚存理智的士兵们沉着脸把那些绝望在号哭挣扎的人摁倒在地用绳子牢牢的捆起来,有些濒临疯狂的士兵跟控制他的士兵们扭打在一起…… 耶律保一脚扫倒往外奔的一个士兵,挥起拳头一下把他砸昏,怒道:“都让你们闭嘴!都让你们别再说了!!!” 夏候晴茫然的在一片乱哄哄中倒退出去,那铺天盖地的绝望感差点把她压倒在地,又来了,又来了—— 每一次战争人们的疯狂绝望,每一次人们汹涌的情感,都会像有形的巨幕重重的压向她,她艰难的熬过了一次又一次,每次当她以为自己的心脏如同电压过高的灯泡“呯”一声破裂时,她又极痛苦的熬了过去,她就像一块永不饱和的海绵无限度的吸收人类的喜怒哀乐,并且让这些极端的情感侵蚀着自己的五感。 她双手按住自己痛得鼓起来突突跳着的太阳穴,脑中嗡嗡的一片乱响,双脚不停的倒退着,直到后背抵到一棵老松上。 夏候晴喘着粗气蹲下身子,痛苦得十指抠入松软的雪泥中,指尖传来的冰凉感稍稍的减缓了她的头痛,她在心中祈求着,再多一点吧,再来多一点吧,再来多一点让我不再如此痛苦吧—— …… 第二天一早,耶律保起来时,史克已经安排好一切,死掉的兵士就地埋了,受伤的士兵挤在加罩的平板车里,昨晚动乱的士兵用绳子捆成一串,由士兵以及兵长们监护着走,经过一晚的时间,这些癫狂的士兵们已经褪去疯狂之色,表情木然,眼神呆滞,任人摆布。 夏候晴长叹一声,又抬看了一眼一夜之间全部枯死的松林,默然的放下马车的帘子——昨晚耶律保平乱时被已经失去理智的士兵用刀扎伤了腿,不能再骑马了。 队伍缓缓出发,马车徐徐前行,史克眼神凌厉的看着最后一个步兵走出林子,一声令下,几十支火把扔进枯死的松林中。 就算走出老远,夏候晴都能感受到身后漫天大火传来的温度,她解下遮眼布,无言的看着对面的耶律保。 耶律保眼下乌青一片,下巴冒出一大片青色的胡渣,样子十分憔悴。 感觉到有人注视着他,耶律保缓缓张开满是红血丝的眼睛,湛蓝的眼睛比往日失去了不少神采。 他一改以往的聒噪,也静静的看着她。 “事到如今,你还打算瞒着我吗?”夏候晴首先打破沉默。 马车外传来车轮转动的碌碌声,随着马车的的前进,两人的身子轻微的左右摇摆。耶律保轻垂眼帘,避开了她的视线。 “这是盛国不能说的秘密。”耶律保低着头声音沉沉的说起来,明知道不能说,可是他不想骗她。 “大约二百多年前,那时东越还没分离出去,盛国第十八代国王千历王刚即位不久——” 随着耶律保低低的述说中,夏候晴漆黑眼晴里的光时燃时灭,仿佛身处那段惊天动地的混乱时光中—— 二百多年前,盛国的第十七位国王将王位传给了自己最勇猛的第十子,也就是后来的千历王。 千历王当时已经将近三十岁,为人勇猛,处事狠辣,十分热衷于征战,他即位的期间,盛国的版图迅速扩展,大大小小一共收纳了二十多个小国,对于不肯臣服的小国,采用血腥的镇压,屠城,屠族的事时有发生,有些小国甚至屠得只剩下妇女与小孩。 盛国的暴虐野心让整个大陆的国家十分不满,但又不敢出面去指责,只能将这个意愿转达给神族,希望神族能出面劝说一下盛国,多行好事,少涂炭生灵。 神族当时的族长本已极少插手世事,但面对各国君王的祈求,面对受苦的苍生,心生不忍,便亲自下山拜访盛国千历王,千历王十分热情好客的款待这位整个大陆都敬仰的神族族长。 席间,族长表明来意,劝说千历王放下屠刀,好好安抚苍生,千历王照常的喝酒吃肉观舞,对族长的话不以为然。 族长见千历王油盐不进,非常的不给面子,当场就有些不高兴,愤而起身拂袖而去,并表示终有一日,会以神族的力量保护苍生,替神谴责无道的盛国。 就在族长快要踏出殿门时,一位侍从手托金盘快步的走了上来,说是国王送给族长的礼物。 神族族长掀开金盘上的红绸,发现盘中躺着的是一把银尖刀。 族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那位侍从用那把银刀一下子剖开胸膛,挖出心脏。 千历王哈哈大笑,“我一直以为慈悲为怀,心怀天下的神侍的心跟常人不一样,能装得下天下苍生的心,得有多大?今日一看,原来并没有什么不一样嘛,跟猪的心脏一样!” 神族的族长万万没有想到千历王居然胆大至此,震惊的瞪大眼睛看着笑吟吟的盛国国王,说了最后一句话:“神,永不保佑尔之盛国!” 神族的族长被屠于盛国大殿之中,此消息让神族震惊!整个大陆震惊! 愤怒的神族神侍们冲下山,攻入盛国,被千历王派兵尽屠于城门之外,这些终日服侍神,终日念经祭祀的神侍们又怎么打得过身经百战,满手鲜血的兵将们呢? 无论他们如何作法,如何祷告,一直被他们服侍的神都没有出现帮助他们,直至最后一批拥护族长的神侍们倒于城门下,神都没有出现。 千历王站在高高的城墙上俯视他们,高傲的宣告:“吾从不信神,吾之大志,人挡杀人,神挡屠神!” 最后千历王派人将神族族长以及神侍们的尸体拉回神山,神山的神侍们默默的将尸体拉回去埋葬,也没再提报仇的事。 只是,从那天起,神山彻底断了与盛国的来往,成为整个大陆上唯一没有神侍前往的国家。 千历王依旧的征战无度,直到有一天,盛国的名将元霸天,拉了盛国一半的兵力攻打有史以来骨头最硬的一个小国,攻下小国后,元霸天留下一小部分兵力驻守,领着剩下的兵,押送金银财宝美女壮丁回国,走到现在的东越国国境时,遇到了神,然后元霸天问神:“天下如此,我可否自立为王?” 神说:“跟随着你的心走。” 然后,元霸天就不走了,以芜洲为界,自立为东越王。 千历王闻讯大怒,举国之力攻打东越,反被元霸天趁盛国王都兵力空虚偷偷潜入,一箭把千历王射死在王位上。 然后就是盛国各王子夺位大战,众诸候国造反大战,盛国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之中,国家破碎,各势力拥兵自重,各不相让,王位轮流坐,由于仗打个不停,没人放牧种粮食,所以闹饥荒;又因为死的人太多,于是闹瘟疫。 盛国的百姓这才想起神族族长死前的那句话,惊惶不已,都认为这是神的报复。 直到盛国第四十一代王——光至王即位,盛国才结束这一百多年的动乱,经过他呕心沥血的操劳,盛国的国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虽然国力有所恢复,但人心始终惶惶,时不时传出因不被神保佑而造成的动乱。 一个国王最怕的是什么? 是国民对自己的国家没有信心。 所以,盛国不被神保佑的之类的话成了禁忌之言,违反者会被诛杀一族。 第二十章 都是戏 武士举起枪戟,舞姬扭动腰肢,锣鼓鸣隆,铮琴袅袅,篝火也跟着舞者随着乐声跳动,人们欢声笑语,觥筹交错。热闹的气氛渲染了施施然飘落的雪花,热情的融入了人们的头发衣领中。 过年了。 耶律保喝得有些多,环顾四周发现不见了夏候晴,便起身拄着拐杖离开营地寻找。 离开了那一堆堆艳红的篝火和热情的人群,迎面扑来的冬夜寒风让他打了个冷颤,随即,一件大氅披到了他的肩上。 那不陌生的香味让耶律保皱起了眉头,回身一看,果然是方瑶瑶。 方瑶瑶瞪大着琥珀色的眼睛看着他,温柔的说:“四王子,外面风大雪急,要穿多点。” 耶律保挥手打掉方瑶瑶放在他肩膀上的手,不耐烦的说:“怎么我去到哪你跟到哪?烦不烦啊你!” 方瑶瑶低下头,咬咬着下唇,轻轻的说:“就算你烦我,我也不会离开你,你现在身体不方便,更需要人照顾。” “军中自有照顾我的人,你手无缚鸡之力,一介弱女子,你来这里是帮我还是拖累我?你走!年就快过完了,明天我让人送你回去!” 任家这两兄弟太不像话了,居然把这个麻烦精给捎了过来,难道他们不知道这里是打仗的地方吗? 耶律保狠狠的拄着拐杖往外走,一想到那两个整日一脸严肃,心中不知道藏着多少坏水的任家兄弟,恨不得能啪啪啪的打烂他们那张等着看戏的脸。 方瑶瑶红了眼眶,咬着嘴唇不说话追了上来,把那件被耶律保挥在地下的大氅又披到他的肩上,固执的跟在他的身后。 耶律保恨现在自己三条腿走不快,被方瑶瑶跟了一段路后还甩不掉,终于忍无可忍的转回身大吼:“你要我说多少遍?不要跟着我不要跟着我,你是傻子还是聋子?真没见过像你这么死缠烂打厚脸皮的女人!你是嫁不出去还是怎么的?非得赖上我?我都说我不会看上你,一辈子都不会看上你,你有多远滚多远!” 就算方瑶瑶有多炽热的爱支撑着她,被心爱的人这一顿奚落,也难免会伤心难堪,她终于“哇”一声大哭,双手捂着脸跑了回去。 夏候晴在暗处看得连连摇头,耶律保就这点不好,太没有绅士风度了,方瑶瑶其实是个挺好的孩子,就是眼光不大好。 趁耶律保走远了,夏候晴刚想走出去,突然又见前面有三个人影,于是她又悄无声息的隐回黑暗中,现在的她也说不清为什么,不大想见盛国的这些人。 耶律培拉着板着脸的任天邦和任语成,恳求着说:“任大哥,任二哥,求你们告诉我,阿行现在怎么了?为什么到现在她都不曾出现?” 这些日子任家兄弟除了公事,私底下一直避着他,让他虽然急得抓头搔脑,但也无计可施,今天这个除夕夜,终于逮到他们了。 任天邦冷哼一声,转开脸没回答他。 任语成拉拉他大哥的袖子,咳了一声,态度十分恭敬的跟大王子说:“在下多谢大王子关心,舍妹在家一切安好,只是她年纪也不小了,得养一段时间然后择婿,实在不适合一直跟着一堆男人后面打打杀杀。” “阿行她要嫁人了?这怎么可以,这怎么可以……”大王子惊得的松开二人的衣角,嘴里高声叫着。 “哼!”任天邦又冷哼一声,“大王子都可以娶别人,阿行怎么不可以嫁别人?你可曾为你们二人努力过?你可知阿行当初为了你——” “大哥!”任语成一声大喝制止住任天邦说下去。 “阿行怎么了?”大王子听到一半大感不妙,一把抓住任天邦的衣襟,眦目欲裂的失声道:“阿行怎么了?告诉我,阿行她到底怎么了?!” 任语成看着快要失控的大王子,叹了一口气,上前去扯开二人,“大王子放心,阿行没事,只是那时伤心过度得了些小病,现在已经没事了。” 耶律培满脸失落的松开手,宽阔的肩膀一下子垮了下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任语成看着失魂落魄的耶律培,心里有说不清的痛快,他嘴角带着压也压不住的嘲笑,语气却依旧恭谨:“我在这里代舍妹多谢大王子关心,只是毕竟君有妇,妹未嫁,为了舍妹的名声着想,希望大王子以后少于在人前提及舍妹,也好让舍妹保全忠勇名声,择得一门好婿。” 耶律培湛蓝的眼珠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光彩,高大的身躯佝偻着,表情落寞的答,“好的,好的……,晚会还没结束,两位将军等会再喝几杯,我先……先回去了……” 看着大王子远去的萧索的背影,任语成狠狠的“呸”了一口,“要不是你是大王子,我非得宰了你不可!” 任天邦也狠狠的说:“杀十次也抵不过阿行受的苦。” 夏候晴在暗里看得无比感慨,这任语成是个人才啊! 今晚只不过出来透口气,就看了两出大戏,这个除夕过得还算有内容。 “你在这里做什么?” 突然出现的声音差点把夏候晴惊得从树上掉下去! 刚看戏看得太入神了,连身边什么时候有人走近都没发现。 耶律哲及时的伸手扶住她,微皱着眉头问:“这天寒地冻的,你跑出来吹什么冷风?” 夏候晴嗅着从他身上传来的酒气,心中在呐喊:这耶律家的三个儿子吃个除夕团圆饭都得轮流往外跑吗? 夏候晴七手八脚的从树上爬下来,没好气的答:“三王子不也是在这天寒地冻的天气里跑出来吹冷风吗?” 耶律哲无奈的笑笑,“我喝多了,出来吹吹风醒醒酒。” “我吃多了出来爬树消化消化。”话说,她最近饭量好像变小了,可能是饿得多把胃容量都缩小了。 “如果不介意的话,陪我走走。” 夏候晴侧目看他,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耶律哲这厮好像又长高了,刚好有问题问他,所以她欣然答应。 两人穿着军靴踩在雪地中“咯吱咯吱”的响,耶律哲的腿长步伐大,看似走得很悠闲缓慢,但不用一会儿就把夏候晴远远的撇在后面,一开始夏候晴还不服气的小跑着跟上,但不用一会,两人又拉开一大段距离,如此这般几次后,夏候晴破罐子破摔,懒得再追,自己迈着小步子随心所欲的走走停停。 耶律哲走到前面,发现夏候晴没跟上,好笑的看着身后很远处的那个小黑点,等那个小黑点慢慢的移近,建议道:“前面修了个亭子,我们到那坐坐吧。” 夏候晴一屁股坐在亭子里的长凳上,敞开狗皮袄扇扇风,走了这么一路,身上都出汗了。 耶律哲看她非常不淑女的把腿架在长凳上,很识相的坐到对面的长凳里。 “这段日子真是让神女受苦了。” 这厮跟耶律保不一样,耶律保现在不管是人前还私底下,都会用“你”来称呼她,而面前这个看不透的冷面神,只要身边没人,就会唤她做“神女”。 “还好,没死。”夏候晴用手去接飘进来的鹅毛雪片,漫不经心的答。 “神女神力护体,怎么会死呢?” 怎么不会,她好几次差点就死了。夏候晴在心里不住的腹诽。 两人非常虚假的客套几句,夏候晴先忍不住,单刀直入的问他:“盛国的那个不能说的秘密是真的吗?” 耶律哲意外的看着她,随即又反应过来,这么反常的事,她不问耶律保才怪。 “是的,可是谁也不能说。”就算是他们王族,也讳莫如深。 “所以,你们才需要我。”夏候晴自嘲的笑笑,所有想不明白的东西在一瞬间全明白了。 终于知道为什么盛国会如此拼命的从东越军手中抢到她;终于明白洗礼那日百姓为什么会失控至此;终于明白以盛国国王如此精明的一个人,在知道她没什么本事的前提下还愿意让她一直混吃混喝;也明白了祭台的那场戏,如果她能证明自己是神女,就能去掉盛国一半人的怀疑,如果她不能证明,那就能嫁祸东越国——明明说自己是神选择的东越国,却弄出了一个巫女,证明东越一直是在说谎。 横竖都不亏,古人的智慧真的是不可小窥。 “有个神女镇守国内,便能说明盛国不再是被神抛弃的国家,便可以安抚这二百多年来不曾稳定过的心。”耶律哲倒也没打算隐瞒这个。 夏候晴赞许的点点头,这做法的确不错,简单直接有效。 突然间的,也想明白当初耶律哲呵斥他弟弟,说他把她带离王都会毁掉国家之类的话了,原来,真不是危言耸听。 对于信仰这么脆弱,心灵如此敏感易摧毁的盛国人来说,失去得之不易的神女,真的不咎于灭顶之灾了。 “我明白了。”夏候晴裹紧狗皮袄子,坐下来一会儿,又感觉到冷了,她定睛看着耶律哲,“虽然我被利用了,但是,我能理解。” 人与人之间,不是真情就是利益联系,相互利用,她能理解,也不会矫情的去怪责什么。 “我有个问题想请教神女。”耶律哲看夏候晴站起身要走,出声询问。 “请说。”夏候晴转过身扑闪着黑眼睛看他。 耶律哲眼里的光闪了一下,直直看进她的眼底,“松林那晚,我了解过了,天下落下的火球只砸到房屋,虽然那时黑夜看不太清,但有人记得当夜的松树还是绿的,说明松树枯死并非火球所为,神女可知道当中的原因?” 夏候晴客套的笑僵了一下,很快恢复正常,她回望着耶律哲,平静的说:“对不起,我不知道原因。” 第二十一章 一年一访的大姨妈 夏候晴用手漫不经心的戳面前那棵盆栽,绿色的叶子蔫蔫的耷拉着,她集中注意力的再一戳,叶子又往下耷拉一点。 夏候晴得意万分,看来,越来越有进步了。 自从三个月前松林那夜之后,她就一直尝试着用手去汲取植物的力量,或许是情绪波动不大,就算是集中全部注意力,都只是能让植物;软蔫蔫的没精神而已,不过这已经让夏候晴欣喜万分了。相比于招雷放电这些杀伤性大攻击力强的酷炫到不得了但找不到操作窍门的技能,这种能由自己心意操控的小技能更让她有成就感。 不过,汲取别的生物力来治愈自己的能力,好像是武侠小说中人人喊打的邪门歪道…… 耶律保见夏候晴一直对着那盆丑不拉叽的植物发愣走神,生气的一拍桌子,“你根本就没有听我在说什么!” 夏候晴抬起头来白了他一眼,“你不就是在生气耶律哲那厮不肯让你上一个月后的战场呗,打打杀杀的有什么好争?不能去就不能去,心理不平衡什么?” “可是……” “可是你大王兄三王兄根本就把你当小孩是吧?你都说了一万遍了。”夏候晴又白他一眼,“你不想让人家当你是小孩,那你就得有大人的样子,再加上你父王放你过来本来就是想磨磨你的性子,而不是让你上战场拼命的,你那么积极做什么?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你父王和母王能放过你大王兄三王兄和那些保姆一样跟着你的将军?” 耶律保看夏候晴越说越把他当小孩,生气的想反驳又一时之间想不到反驳的话,急得脸涨成红色,狠狠的一跺脚—— 夏候晴来不及提醒他,就听到一声惨叫—— 她无言的捂眼,这三个月的第四次了。 夏候晴叹了一口气,“你这腿是不用好的了,你就打磨好一副金拐杖吧。” 耶律保幽怨的看着她,扁着嘴非常委屈的说:“都怪那个讨厌鬼方瑶瑶,算我求你啦,作个法术把她变走吧。” 夏候晴抚额,这两个孩子好像八字不怎么合。 或者说方瑶瑶天生克耶律保,两个月前,耶律保为了甩掉跟得像块牛皮糖一样的方瑶瑶,慌不择路的从两米高的防护墙跳过去,结果,摔裂了刚长合的伤口,顺带还扭伤了脚踝;一个月前,脚踝才好的耶律保边走边回过头来怒斥如影随形的方瑶瑶,结果一脚踩空,掉进一个半米高的小坑了,再次扭伤脚踝;半个月前,耶律保拍着桌子怒叫着让方瑶瑶滚回王都时,不小心拍掉了方瑶瑶熬了一天的骨头汤,结果那汤把他刚好到差不多的腿淋了个半熟。 现在,腿刚结痂,又跺脚,看来又裂开了。 夏候晴叹了口气,帮他检查了伤口,发现只是扯伤,没恶化,便敷了一层冰冰凉凉的药膏,无奈的说,“我可没那个本事,如果真有那么厉害,我一挥手就把东越军变没了,还用得着你们打来打去。” 耶律保想了一下,说:“那倒也是,不过你放心,等我把神棺夺回来了,再大的本事你都有了。” 夏候晴摇摇头把药膏盖好,夺回神棺,这个都成了耶律保的执念了。 夏候晴帮他把腿放下,嘱咐了一番让他别乱跑乱动,然后问:“你那两个王兄有没有说这一仗要怎么打?” “王兄们没跟我说。”脸色刚好一点儿的耶律保又沮丧起来,“他们只让我带着那个讨厌的方瑶瑶进关内里避一避。” 夏候晴心里一动,“我能跟着去吗?” 耶律保愣了一下,侧着头想了一会,“三王兄没跟我说这个,不过你一直是跟着我的啦,应该这次也跟着我走吧。” 夏候裂开嘴呵呵笑两下,心想最好是这样。自年前回到大本营后,夏候晴就更加看不透耶律哲了:耶律哲首先是良心发现没把她当下人使唤了,反而辟了一个毡帐让她单独住;然后每天如日行一善时不时的过来慰问她,让军中那些有眼色的人连带的对她越来越客气,活也不用干了;接着就是跟向她取经,看盛国的仗该怎么打,一副求建议的好学生般的模样。 夏候晴觉得非常苦恼,跟这个身经百战的王子相比,她读的那本儿童读物根本不够用好吗,做得这么明显,就算是智商二十都看得出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好吗?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好吗(话说她在别人家的屋檐下好久了)?很多次她都想直问他到底想干嘛,但耶律哲那厮老是笑得一副“你别太多想”的样子,根本让她问不出口好吗? 夏候晴甩甩脑袋,还是不要想到那个人好了,一想到就头大。 耶律保还在自顾自的说着一大堆有的没的,夏候晴觉得弓着背坐有些腰酸,便直起腰来,挺了一下胸——那陌生又久违的感觉来了…… 夏候晴脸愣了足足三十秒,回过神时脸红了又白,打断正在碎碎念的耶律保:“小四,有件事可能得要你帮下忙……” …… 耶律保在帐篷前来来回回足足走了半个小时之久,每次鼓足勇气走到帐篷前,刚抬起的手又软下来,转身离开没走几步,又走了回来,反反复复的都把帐篷新长出来的草给踩平了。 小梅把帐篷门掀起来时,看到正郁闷得用靴子挖泥坑的耶律保,惊喜得叫起来:“四王子!哎!是四王子哎!小姐,四王子来见你了!” 耶律保瞬间头皮发麻,死命的控制住拔腿就跑的冲动,硬着头发迎接披散着湿发冲出来的方瑶瑶,嗫嚅着说:“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进去说……” 方瑶瑶激动得声音都在发颤,“好,好……我们进去说,进去说……” 小梅赶紧把手里的水盆往外一扔,首先跑进去,“四王子等等啊,我先去铺毛垫子。”…… 耶律保扭扭捏捏的把来意说完,半晌没听到回音,抬头一看,方瑶瑶和小梅两人齐齐一副被惊掉下巴的模样。 方瑶瑶好半天才把下把捡起来,仍然瞪大着眼睛不敢相信的再一次确认:“你……你问我要……要月事裤?” 耶律保本来够难堪的了,却被方瑶瑶以这种表情这种语气又问一次,恼羞成怒愤而起身,“你不借就算了,问来问去干什么!” 说完满脸通红的拂袖就要走,方瑶瑶赶紧起身拉住他的衣角,着急的解释:“不是,不是这样的,我只是觉得,军中极少女子,而你要这个……想问清楚是不是你用……啊,不,是想问清楚你给谁用的……” 方瑶瑶越着急越乱,越乱就越不知道自己说什么,说得颠三倒四的自己都想咬掉舌头。 耶律保大窘,用力的扯回衣角,气急,“你管我给谁用?本王子怎么不可以自己用了?我就自己用了,你要借就借,不借别说太多,哎,你别扯啊……” “借借借!”方瑶瑶生怕耶律保就这么生气的走掉,赶忙扯住耶律保一迭声的答应,同时给一旁的小梅的打眼色,小梅赶紧跑到里面包了三四条月事裤出来。 “这是小梅和我新整的,还没用过,你就……你拿去吧。”方瑶瑶痴痴的看着耶律保,一边把那个小包递给他,“你有什么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不管是什么,你不必觉得难为情,我会一直无条件帮你的。” 耶律保把那小包飞快的塞进怀里,哪里还顾得上方瑶瑶说什么,他活到十七岁,还没做过这么丢脸的事呢,要不是神女……唉…… 方瑶瑶看着耶律保落荒而逃的背影,笑容慢慢止住,脸也慢慢的沉了下来,唤来小梅,“你帮我跟着,看四王子到底去了什么地方,替哪个狐狸精借这种东西!” …… 夏候晴满意的看着那三条月事裤,夸耶律保:“还是咱家小四效率高,这么快就弄回来了,话说,你跟谁要的——”她说着说着就瞪大了眼睛,“你不会是跟瑶瑶借的吧?” 耶律保瞪了她一眼,转开通红的脸庞,太丢脸了,真是太丢脸了。 夏候晴哈哈的大笑起来,捂着肚子说,“不行了不行了,情绪一激动就奔腾不息了。你别怪我,我也是不知道能找谁帮忙,只能找你了……” 她的确是不知道该找谁帮忙,现在她的身份还是一个瞎了眼的小侍卫,跟别的兵都没有什么交情,跟那廖廖几个女兵更是连话都没说过,再且,她不能跑出去跟别人要啊,她在这里大家都知道她没有异性朋友,只要她一开这个口,就极有可能会自揭身份了,想来想去,只能找这个品阶比较高的四王子帮忙了。 问她为什么没提前准备这个? 其实这个真不能怪她,想当初,跑路这么急,谁会记得带这东西,而且后来她发现自己一直没再来月事,以为自己的大姨妈也只是心血来潮的到访一下,以后不来了,所以也就没再准备这个东西,谁知道大姨妈在一年后又来拜访了,一时三刻的,就算立刻做也来不及啊。 耶律保还是表面流氓内里清纯的小清新一个,听夏候晴说得没遮没掩的,更加觉得臊得慌,丢下一句“你真没个正经”便夺门而出慌不择路的跑了。 第二十二章 两个女人一台戏 终日连绵的春雨,更让人觉得困乏。 夏候晴卷着被子窝在简易军床上,倦倦欲睡。 跟去年来大姨妈的症状一样,浑身没力气,终日嗜睡。期间耶律哲来看过她几回,被她告知正处生理期,不希望受到打扰后,便很识相的回避,只是偶尔差人送些山鸡汤过来给她补身子。耶律保作为她的超级好闺密,自然会自觉的接下照顾她的重任,每日三餐,每晚的洗澡水,一次都没有落下。夏候晴直感叹,如果小四这家伙以后有女儿,一定会是个超级好奶爸。 这日,她刚把唠叨的耶律保撵走,正半睡半醒间,又听到有人走近。 她烦躁的用被子蒙住头,真是想睡个觉都不让人安生。 脚步声很轻,让夏候晴猛的警觉,这绝对不是耶律家的两个兄弟或那个八卦的陈四的脚步声,难不成是—— 她正在忙着瞎猜时,被子被人“呼”的一下掀开—— “丁兄弟。” 呃,这声音,感觉有情绪在里面啊! 夏候晴不大情愿的坐起来,闭紧眼睛客套的干笑着:“哪位小姐莅临小人这破地方了?哎,我职位低微又瞎了眼睛,真没想到居然还有小姐过来看望我,真是让小人不胜惶恐。” 方瑶瑶左右看看,只找到一张破凳子,比夏候晴的床还要矮,不想坐下来矮了气势,于是站在夏候晴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很有大家小姐的架子哼了一声,“我是行商方记方家当家方敬恒的二孙女方瑶瑶,也就是盛国耶律王族中的盛国四王子耶律保的未婚妻。” 好长的一串称谓,夏候晴连忙摆出诚惶诚恐的表情朝一个方向拜了拜,“小人不知方小姐大驾光临,真是罪该万死。” 方瑶瑶不悦的咳了两下。 夏候晴赶紧又扭过身子朝她的方向拜拜,“真不好意思,小人眼瞎,拜错了方向。” 方瑶瑶瑶又不悦的咳了两声。 夏候晴挤着笑脸继续说:“小人最近身子不好,不能下床行礼,听闻方小姐为人随和,心地善良,温柔美丽,应该不会介意小人的失礼吧?” 方瑶瑶恨恨的扯了几下帕子,咬着牙强笑着说,“不介意,你坐着听就好。” 夏候晴顺势躺下,“小人的腰酸得厉害,躺下来方小姐应该也不介意的吧。” “你——”方瑶瑶气结,但看着夏候晴谦恭的笑脸,又不好发作,只得磨着牙一字一顿说:“不——介——意!!!” 夏候晴觉得好笑,看来这方瑶瑶也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么柔弱嘛,如果她平时对着耶律保是这个样子,耶律保或许也不会像现在这么厌烦她。 “哼!”方瑶瑶又重重的哼了一声,“方兄弟,现在这里没人,我就不跟你绕圈子了。” 夏候晴依旧是一脸的恭敬,“丁某洗耳恭听。” 方瑶瑶吸口气故意的挺起胸膛——真的挺大,但转念一想,对方又看不到,于是背又松了下来,慢悠悠的拿捏着腔调很有大家气势的说:“之前我一直好奇,你一个瘦巴巴又没什么军功的小兵,为何一直得到四王子的青睐?后来,我又想,可能是你跟四王子有什么共同的兴趣,所以大家聊得在一块,所以关系比较好,所以,一开始,我也尝试的跟你打好关系……” 夏候晴点点头,这的确是,方瑶瑶一开始的时候的确是很明显的想讨好她,每次不是送吃的就是送穿的,搞到军中的人都以为她长相斯文身轻体柔易推倒男女皆通杀。后来,方瑶瑶被耶律保吼过几次之后就不敢太靠近她了,只是每次耶律保出现在夏候晴的帐篷里时,方瑶瑶都会在周围徘徊,看起来也挺可怜的。 “我还以为四王子现在不大肯接受我,于是也不大愿意我接近他的好朋友,所以我就没再敢进你帐篷,但是……”方瑶瑶顿了一下,呼吸开始有些急,“我没想到的是,在五日前,四王子问我要……要那个东西,四王子身为男子,怎么可能用得上这种东西呢?肯定是帮某个女子要的!” 方瑶瑶越说越气愤:“盛国的男子大都气盛,女子的秽物是从不肯沾手的,可是……可是他居然问我要那个东西,想来一定是个在他心目中十分重要的女子!我心里存疑,便让身边的人跟了四王子几天,发现他每天除了自己的帐篷就是来你的住处,而且,这些天他一直都让人送女子补血的东西进来,所以,这个帐篷里一定有一个女子!” 夏候情又感慨,果然,恋爱中的女子都是福尔摩斯,但是,她有一点说错了,送补血进来的大多是耶律哲吩咐的,不是方瑶瑶口里的四王子。再有,那个耶律哲也是一个妇女之害,他不知道经期是不可以吃补品的吗? (耶律哲在一边击鼓鸣冤,我是真的不知道这个啊!我都把自己的口粮省出来给你了啊!) 在夏候晴无比感叹的时候,方瑶瑶继续激昂的说着:“我让人查过了,这个帐篷就一直只有一个人在住,这个人就是你,丁兄弟……啊不,应该叫你丁姑娘,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夏候晴一脸茫然,“我要说啥?” 方瑶瑶气恨恨的,“你还装!你明知道我爱慕四王子,四王子是我的未婚夫,他明年就要回王都娶我了,你还这么不要脸的插足我们之间的感情!” “啊?啊……啊!!”夏候晴这才反应过来,顿时哭笑不得,“方小姐,你想多了吧?”她跟耶律保就好类似好闺密的关系啊! “你装!你还装!”方瑶瑶气得差点哭起来,要不是她家教森严,处处要保持大家小姐的风度,她早就捋起袖子飞扑过去手撕对方上演上出大婆暴打小三的好戏了。 夏候晴无奈的坐起来,用被子围住肚子,很认真的跟方瑶瑶说:“我真没有跟你家耶律保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我俩就是好朋友,我发誓!” 方瑶瑶哪里肯信,指着夏候晴控诉:“四王子从来就不会对一个女子这么好!如果你俩没什么,他又怎么会对你这么好!我刚来这里时,因为水土不服生了一场大病,他都没有主动来看过我一眼……” 方瑶瑶的眼圈暴红,越说越伤心,越说越气愤,“你这个媚惑男人的狐狸精!就是因为你,四王子才对我越来越差,越来越不肯看我!” 夏候晴抚额,亏她还一直觉得方瑶瑶是个温柔大度讲道理的好孩子,看来,女人一碰到爱情,智商情商皆为负数。不管过去或将来,女人们感情一不顺就直接的对另一个女的开火,而忽略男人这个主因,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 何况她根本就不是阻拦在他俩感情路上的绊脚石啊。 夏候晴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她最受不了女人的哭闹了,看着泪水把脸上的妆冲得一塌糊涂像个厉鬼般的方瑶瑶,夏候晴觉得头痛难忍,只得提高声音:“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我不听——” “你听我解释呀!” “我不听不听就不听——” 呃…… “什么事这么热闹?”一高大的身影伴随着低沉有磁性的声音出现在门口。 “你来了——” “您来了!” 夏候晴跟方瑶瑶同时喜出望外如获救星。 夏候晴躺在床上行动不便,方瑶瑶比她灵活多了,一把扑上去抓住耶律哲的袖子,“哲哥哥,您快看,这个人,她是个女的!她冒充男丁混入军中,一定是不怀好意!你快把她抓起来!” 耶律哲似笑非笑的扫了夏候晴一眼,慈爱的(对!胖子没写错,就是慈爱的!)摸了一下方瑶瑶金灿灿的长发,“瑶瑶别急,慢慢说,看都把你急坏了。”说着把方瑶瑶按到凳子上坐着,拿出帕子细细的给她擦着脸,笑道:“脸都花得跟只小猫一样。” 方瑶瑶现在可没空管脸上,她一定要把这个危险扼杀在摇篮中,绝对不能影响她跟耶律保的婚事!她急急的摇着耶律哲的手,“哲哥哥,你快抓她呀!她就是个狐狸精——啊,或许是东越派来的奸细呢?对,她一定是奸细,要不然好好的装什么男人?我看她眼瞎肯定也是装的,您快点把她抓起来呀!” 方瑶瑶虽然脑子有些简单,但她在某些方面是真相了。 夏候晴看着他俩熟稔的样子,要不是不能睁眼,她的眼珠一定得掉下来了,这方瑶瑶居然跟耶律哲这厮关系好到这样?怪不得了,怪不得能留在军中这么久了。 只是,这方瑶瑶为啥没看上耶律哲这厮,反而对事事不如他(虽然这个夏候晴很不想承认)的耶律保痴心不改? 看来,这方瑶瑶的确是眼睛不好。 看来,爱情的确是个奇怪的东西。 耶律哲安慰失控的方瑶瑶,“瑶瑶乖,这事我会处理的,我肯定会好好的查查,你放心,要不,你现在先回去休息一下,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了。” 方瑶瑶不同意,她一定得留下来看着耶律哲怎么处理夏候晴。 夏候晴也懒得理睬他们,打着呵欠重新躺回床上,心里在念叨着,神啊,快点带走他俩吧,让我好好的睡一觉吧。 耶律哲无奈的道:“等下小四肯定会过来,到时他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 说着上下打量着方瑶瑶。 方瑶瑶本来听到耶律保的小名眼一下子就亮了,后来听到耶律哲这样一说,赶紧摸出镜子照了一下自己,“嗷”的惨叫一声捂着脸跑了。 耶律哲摇头叹气的看着方瑶瑶跑远了的背影,转过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夏候晴,摇着头说:“你太不谨慎了,让人发现了。” 夏候晴睁开眼睛瞟了他一眼,懒洋洋的说:“又不是我想的,我都足不出户了。” 耶律哲摸摸下巴若有所思,“看来要改变计划了。” 第二十三章 沐野 夏候晴小心的探出半个头,一支箭“嗖”的一声贴着她的头巾擦过,她吓出一身冷汗,身子一矮,又钻入碉堡里。 她黑着一张脸,把桌子捶得“呯呯”响,愤怒的大骂:“去你母上的!我都叫你不要进来不要进来这里,我都说这里不可以进,你贪心得跟条狼一样,非得抢进来,现在好了吧,开心了吧?变成瓮中的王八了!” 耶律哲淡定的把她震落到地上的地图捞起来,摊开继续看。 夏候晴一脚把桌子踢飞,“看看看!还有什么好看!四周都被包围了,除了飞天就只有遁地这条路,还看个屁!” 她气啊!她真的是生气,而且是快要被气死的那种。 在一个月前,也就是在二月春风似剪刀的好时节,她那做了十多天客的大姨妈终于肯走了,她正想歌花颂柳一番,却被耶律哲拎上马车直开战场,而她的好闺密耶律保跟那个千年花痴方瑶瑶带着一小队兵挪到了安全的关内——真是羡煞她了。 夏候晴感觉自己做了一路行走的测敌仪,耶律哲好像偷看到了她的使用说明书,一路攻打东越军,根本不停留,夏候晴爱惜自己的小命,也不忍心让这些有着大好青春的少年兵将们白白送命,一路上忍不住的提醒他们,这条路最好不要走,哪条路最好不要过,她已经说得非常的含蓄的了,耶律哲愣是在她的话语表情中寻到突破点,比如她说“这条路最好不要走啦,有些危险。”,耶律哲就带着大军毫不犹豫的攻上去,把东越军冲得七零八落;如果她说“你要死啊!这条什么破路,要走你自己走!”耶律哲就带着大伙走远路绕过去。 就这样,他分着哪些城可以打哪些城不可以打,一路顺利的打到东越的咽喉处——沐野。 在看到沐野这座黑色如巨兽的城池时,夏候晴就说,“这个城绝对不能进,有进没出,尽早走回头路。” 但这次耶律哲完全没有听她的,指挥着大军大肆进攻,在折损了三分之二的兵力后,终于攻下这座东越国最难攻的城池。 在耶律哲进驻沐野的第二天,东越军重组兵力反扑,幸好沐野的城门够结实,虽然之前被盛国打得千疮百孔,但依旧牢固耐攻,于是,东越军在下面围打了六天还不得进一步。 于是,夏候晴他们在这座城里足足被包围了六天! 盛国的官兵们不仅要守城门,还得控制城里的百姓,兵分两路,更显得捉襟见肘。 夏候晴斜着眼睛看耶律哲扶好桌子,又继续研究那张地图,气恨恨的想:不管了!大不了到时她一个人逃命,让这个不听劝的混蛋哭去吧! “丁三,你过来。” “干嘛!”夏候晴抱着胳膊坐在石块上不动如山斜眼看他。 耶律哲只得把地图拿过来铺在地下,指着上面跟她说,“这里有一个小站,只要把它破掉,我们就可以不用再理城外的东越军,一路东去……” 夏候晴跳起来,瞪着眼晴吼他:“你神经病啊!还要往东越的境内走?现在我们已经是夹心饼的馅了,你居然还要往里走?你这么点兵,都不够人家剔牙的好吧?” 耶律哲又淡定的看她一眼,“我王兄会带人过来支援的。” 夏候晴按着突突乱跳的青筋,深吸了几口气,尽量平静的跟他说道理:“大王子现在还在芜洲那边跟万可良他们打得天昏地黑,先别说能不能支援你,他自个儿能不能脱身都是个问题。” 耶律哲沉默了一会说:“大王兄会嬴的。” 夏候晴又伸手去按太阳穴,“好好好,就算大王子会嬴,那等他嬴了再过来得有一段时间吧?我们再过两日都得断粮断弹了好不好?到时真得啃手指了好不好?!”说到最后,她基本是用吼的。 “呯”一声,又有一块石块被投石机投过来砸穿屋顶掉下来,夏候晴看着那足球大的石头,烦得直想用头撞墙。 这下可好了,进又进不去,出又出不来,等这碉堡被投石机砸成马蜂窝,那他们就真的不用走了。 “我刚才说的攻打那兵站。”耶律保定定的看着夏候晴,“是最好的办法。” “怎么打?”要不是怕头发散开被别人看见,她真想现在就扯掉头巾狠狠的抓几把头发把它变成鸡窝,用行动和形象来表明自己到底有多抓狂。 “现在快到四月,正是雷雨天。”耶律哲定定的看着她说。 “啊?哈……哈哈……”夏候晴非常夸张的大笑三声,然后脸色一正,“你想都别想!” 怪不得耶律哲死都要拉她一起上战声,一路上死都不回头,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已经没办法了,今年一定得打完这场仗了。”耶律哲依旧定定的看着她。 夏候晴皱皱眉,耶律哲这厮严肃起来的样子还真是讨厌。 “为什么要这么急?” “你也知道,盛国的粮食一直不充裕,这几年打仗,基本耗光了盛国所有的存粮,再下去,别说百姓,官兵们都得齐齐饿死!”耶律哲语气十分沉重。 “真的?”夏候晴狐疑的看着他。 也不怪她多疑,在这个腥风血雨人命如草芥的年代里,她没点怀疑精神还真的活不到今天,而她又是这样热爱生命的一个人。再加上,虽然盛国的国王一直哭穷,日子一直过得小气巴巴的,但偌大的王国,上千年的历史,怎么会没点底蕴没点老本?而且盛国王族一向节俭,除了喜欢穿些漂亮衣服,基本上没什么败家的爱好,对吃的更没追求和讲究,怎么会没有半点存粮?或许不能让上百万的官兵们吃香喝辣,但以能填饱肚子作为标准,吃个六七年都没问题吧?怎么还不到五年,就穷成这样急成这样了? “真没骗你。”耶律哲坦城的看着她,“最近这一两年,大陆的几个国家不知道听了谁的唆使,都不肯卖粮食给我们国家了,盛国的铁矿虽多,但毕竟是挖一吨少一吨,而且现在我们的铁矿价格被打压得厉害,再这样贱卖下去,迟早有一日,国家会被掏光。” “所以,你们急需结束这场战争,更急需胜利,对吗?”夏候晴替他把未说出口的话说完。 “嗯。” 夏候晴深呼吸一口气,认真的说:“你们就没想过,大家坐下来心平气和的喝杯茶,食个饼,然后握手言和?” 耶律哲像看神经病一样看她:“都打成这样了,都恨不得把对方剥皮吃肉的了,还会有握手言和的可能吗?” 夏候晴正色道:“这可说不定,国家与国家之间,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耶律哲刚想反驳她,被夏候晴粗暴的一把捂着嘴,“你先别说话,我给你讲个故事。” “以前有个叫张三的人,专卖包子,住他对门的李四,专卖棉被,两人有世仇,每次相见都会打得断胳膊断腿,有一天,两人被困在一个破房子里,天气非常冷,张三有包子但没棉被,李四有棉被但没有包子,张三冻得只剩三魂不见了七魄,李四饿得精神都快错乱,可是,两人就是各处一角,死也不先开口和谈,过了一夜,张三冻死了,李四饿死了。” 夏候晴认真的教育他,“如果他俩能放弃成见,握手言和,便会有吃有棉被,就不会双双送命了。” “他俩的确很蠢。”耶律哲沉吟了一下说道。 夏候晴无比欣慰,孺子可教也。 “如果我是他俩其中的一个,我会拼尽力气把对方弄死,而我就能坐拥对方的物资,既报了仇又可以物质充裕的活下去。” “你——”夏候晴气结,颤抖着手指指着他的鼻尖,“跟你说话真是白白浪费我的肺活量!” 她气得一拂衣袖就要走,耶律哲蹲在地上伸手拉住她的衣角,“我还没说完。” “你没说完关我屁事!”夏候晴伸手用力扯自己的衣角。 “嘶啦”一声,她的中袍下摆居然被扯裂了! 夏候晴猛的瞪大眼睛。 耶律哲讪讪的松开手,“十分抱歉!” 夏候晴看看他,又低头看看自己被撕裂的衣角,突然间感觉无比心酸。 她这身由棉布织成的结实的行军服,可媲美她姥姥时代的牛仔衣裤,参军这么久,来来去去的就是这两件,都洗得发白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霉烂至此,扯一扯就裂了。想她前半辈子穿得最多的就是不合身的病号服,在来到这个异世后,前两年在盛国王都做神女穿的都是黑不拉叽的神袍,接着下来不是在路上便是在打仗,身上灰扑扑的行军服抖一抖落下的土就能种一盆花,这样一算来,她真没穿过那些五颜六色的花衣裳花裙子,天知道她是有着多么热烈的一颗少女心! 她的要求并不多,就是能梳着好看的发型穿着好看的裙子吃美味的点心,可是—— 夏候晴快速的眨了几下眼睛,把心酸的泪水眨回去,低下头来跟耶律哲说,“其实不光是你们,我也厌烦了这样的日子,我比任何人都想快点结束这场战争,好吧,如你所愿。” 耶律哲海蓝的眼晴一下子亮了。 第二十四章 夺城 “轻点轻点!抬那边去,哎,你,就是你!别以为我没看见,手别乱放,对,就这样,别不把俘虏当人!”陈四忙得焦头烂额,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屁颠屁颠的跑到夏候晴面前,谄媚的笑着,“丁兄弟,我这样安排怎么样,还成吧?” 夏候晴装腔作势的伸手抚了下遮眼布,傲慢的“嗯”了一声。 一旁的耶律哲脸黑得和锅底的灰有得一比,他一把拎起夏候晴,跟老鹰拎小鸡一样拎到一旁的角落,压低声音愤怒的低吼:“你怎么能使这样的损招?这样下三滥的行为有损我军的名声知道吗?” 夏候晴继续抚着遮眼布满不在乎的答:“什么下三滥上三滥,管他什么好招损招,能兵不血刃夺对方阵地的招就是高招。” 耶律哲气得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早知这样他就不找她帮忙了,他本指望着夏候晴能放一记雷,把这个杞县的兵站轰平。没想到夏候晴居然找到陈四,两人扮成从沐野逃出来的一对父子,在杞县门前哭诉求救,杞县的官兵们好心的放了他们进去,并请他们吃住了一夜。 没想到当夜两人在杞县兵站的水井中下了蒙汗药,结果东越兵被蒙倒了一大片,还有的一小片被夏候晴放毒烟给毒晕了。 夏候晴得意洋洋的抛着她那管找兵监坊弄的藏烟管,这些迷药毒雾可是她经过多年寻找提炼出来的精品,寻常人没这个福气见识到它的厉害的。 陈四看着耶律哲气得暴走的背影,忐忑不安的问夏候晴:“三王子不会怪罪我俩吧?”最重要的是不会怪责他吧?谁不知道耶律家的二位王子对这个瘦巴巴的小子青眼有加?别到时立功不成反倒背了个大锅。 夏候晴依旧满不在乎的一挥手,“没事,别管他,这人就是喜欢穷讲究。” 命都快没了,还死顾面子,切! 她侧着耳朵听了一下,“兵站里的兵都安置妥当了吧?” 陈四得意的嘿嘿一笑,伸出手想拍夏候晴单薄的肩膀,伸到一半觉得不妥又缩了回来,拍拍胸脯说:“我陈四办事,丁兄弟你尽管放心,听你的吩咐,没弄伤那些东越军的一根指头,全拿绳子捆牢了放地牢里去了。” “嗯,做得好!”夏候晴赞许的点点头,“你派人去搜刮点吃的,尽量别吓到当地的民众。” 她想了一下,又说:“杞县的百姓不是太多,你带一队官兵,装得凶狠些,把那些人全吓跑出去,吓不跑的,你们就赶出去。” “这——”陈四犹豫了一下,“其实也不用这么麻烦,想要住他们的房子,把他们全杀光就是了。” 夏候晴瞪了他一眼,又想到自己蒙着眼睛,就算把眼珠瞪出来陈四也看不到,于是恶声恶气的说:“你别那么多话!就按我说的去做,你如果敢放任那些士兵们乱杀人,看我不把你脑袋砍了当凳坐!” 陈四摸摸脖子,有些后怕,“好好好,我这就照办!” 等陈四走了,夏候晴朝一个小兵招招手,小兵左右看看,发现这个方向只有自己一个人,于是纳闷的走过来,“丁大哥,您找我?” “嗯。”夏候晴看着这个跟自己差不多高,顶多十四五岁的小兵,“你知道三王子去哪了吗?” “三王子好像朝地牢的方向走过去了。” 夏候晴赶到地牢时,正好听到东越的杞县驻军头领在咆哮:“你们这些盛国的贼子!净使这些下三滥不入流的手段!你们别得意,卑鄙成这样,整个大陆都看不起你们的!……” 夏候晴觉得这头领应该读了几年书有些文化的,要不然骂人也不会骂得这么文绉绉,如果让钟魁来骂,肯定是“王八羔子”、“爹生没*****狗ooxx”之类专门攻击生殖器和比喻成各种物种的粗放花式技巧骂。 她不由自主的掏了掏耳洞,心想,这头领该倒霉了。 果然,耶律哲的脸阴沉得能下起暴风雪,他沉声吩咐:“来人!倒两桶榈油,把这地牢给我烧了!” 夏候晴吓了一大跳,她知道耶律哲这人狠,却没想到狠成这个样子。 她赶忙上前去拦住那几个正要出去搬油的小兵,对耶律哲说:“你们大陆不是有规定,不杀俘不杀降不杀来使的吗?” 耶律哲阴沉的看着她:“又有几个国家遵守过这规定了?杀敌当如火卷平原,斩草必要除根,留着他们,是让他们跟外面的东越军作前后攻击我们用的吗” “他们三天之内四肢是没有力气的。”正因为这样,她才放心的把这些兵全关在一个地牢里。 “你们这些卑鄙小人!就算我郝某人手脚没有力气,也必定用语言抨击你们!誓必用牙齿撕开你们的血肉,露出你们肮脏的灵魂——” “闭嘴!”耶律哲和夏候晴忍无可忍的同时吼出来。 “我郝某头可断血可流,节不可丢!决不屈服在你们这些卑鄙小人的淫威之下——唔唔——” 夏候晴拍拍双手,满意的看着嘴里塞满干草满脸愤怒却说不出话来的头领,“都让你不要说的了,唠唠叨叨的跟个唐僧一样!” “搬油来,烧!” “不准!” “这里是战场!我们是军人!他们是敌军!这里最不需要的就是妇人之仁!”耶律哲脸两侧的咬肌抖动了几下,一副极力忍耐的模样,他真的想拍死这个不分轻重的女人。 “我都说他们三天之内没有行动能力了,你要做什么事三天还做不完吗?”夏候晴毫不让步。 耶律哲双眼冰冷的看着她:“他们一定要死的另一个原因是,不能让这场夺城之战成为整个大陆的笑柄和盛国军队的污点!” “你!”夏候晴气极,她帮了他,他居然没有感恩之心,还一直怪责自己手段不大磊落? 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的不就是好猫吗? 为何一定得那么看重面子? 她冷笑,“就算你烧死这里的所有人,也捂不住这事了,我刚刚让人把这杞县的所有百姓都赶了出去。” 耶律哲震怒的瞪着她:“你——你居然敢如此自作主张!” “城是我夺的,我喜欢怎样就怎样!”夏候晴自然知道现在的自己欠扁,但她看到耶律哲这个样子就不爽,就控制不住的怒怼他,对方让她不开心,她就让对方不如意! 大不了一拍两散! 耶律哲海蓝色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他狠狠的从鼻孔里喷出几股气,瞪了夏候晴一眼,一摔衣袖就要走出去。 夏候晴也气得够呛,一跺脚也要出去。 突然,一个细微尖锐的“嗖”的声音,一支尖细的小箭挟着风声直奔夏候晴的面门而来! 耶律哲脸色大变,电光火石之间,一把搂过夏候晴的肩膀迅速的旋转开去—— “三王子!”耶律哲的近卫们大惊失色,纷纷的冲上去查看他的伤势。 夏候晴看着额头冒冷汗的耶律哲,心中大呼倒霉,以她今时今日的身手以及反应能力,完全可以避开那支小箭,她只是愣了一下慢了半拍,就被耶律哲抢上来了,白白的要承他一个人情。 幸好耶律哲身手敏捷,那小箭只是从他的手臂划过,虽说划开了一道不浅的伤口,但总算没伤到筋骨,夏候晴跟那些近卫们一齐松了口气。 耶律哲任由近卫包扎他的伤口,嘴角噙着冷笑的看着她,“这就是你一直要保护的东越军?” 夏候晴一噎,被他堵得无话可说。 那个难得没被毒翻的漏网之鱼被几个士兵摁在地上,手中还抓着那个迷你小弩机,他黝黑的脸被按贴在地上,侧着头瞪圆双眼,瞪着夏候晴怒骂:“狼心狗肺的东西!亏得我们还可怜你放你进城,好吃好喝的招待你!你居然这样对我们,我牛一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夏候晴被他瞪得有些心堵,撇开脸不看他,低下头默默的用脚踢地上的干草。 她认得他,昨夜是他守的城门,还很热心的给她引路,并把自己身上的馒头全给了她和陈四。 “按紧他!被关了还不老实!来人,给我刀——” “不要——”夏候晴猛然抬头,失声大叫着制止。 可是,已经迟了,隔着那条遮眼布,她清清楚楚的看到那把锋利的短刀直直的插入那个东越兵颈侧的大动脉中,血如喷泉一般喷了周围那几个兵满身!飞溅的血珠滚落到干草里,飞扑在栅栏上,滴落在她的心间。 那个东越兵的叫骂声嘎然而止,惨叫一声后全身抽搐了好一会儿,最后一动不动了,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仇恨的目光始终锁着夏候晴跟耶律哲。 夏候晴心堵得厉害,那个东越军的头领铜铃般的大眼一片水光,脸色涨得紫红,额头全是跳动的青筋,他看着被杀死的手下,嘴里如野兽般“呜呜”的嚎叫,瘫软的手脚不能动,他就拼命的用头撞铁栅栏,撞得整个地牢“呯呯”直响。 这声音就如传染般,所有东越军都仇恨的瞪着他们,“呜呜”的怒吼着用头撞地或栅栏,怒吼声撞到地牢的墙壁又荡了回来,整个地牢如同一个回音的大瓮,震得夏候晴脸色发白,她倒退几步,强抑住心慌和胸闷,然后,落荒而逃。 耶律哲的脸越来越阴沉,他眼神阴鸷扫了一眼地牢里的东越军,招来一个近卫,附在他的耳边说了几句,近卫脸色一正,尊敬的向他行了个礼,“三王子放心,下一定不负所望。” …… 第二十五章 临绝境 凌晨四点,夏候晴烦躁的翻了个身,竖起耳朵听外面震天的喊杀声。 才过一个白天加晚上,东越的军队就攻破沐越追到这里来了,不可谓不神速。想到留在沐野那守城的一千多士兵,夏候晴长叹了口气。 “呯!” “呯呯呯!” “呯呯呯呯——” 越来越多的石头被投石机投上来,砸得石墙一阵阵震动,夏候晴身下的铁床也跟着移动。 “嘭!!”又一声巨响,头顶传来“哗啦啦”碎石的声音,照这攻势,不出一日,这小小的杞县就能被东越军生端了。 几块碎石照着她的头脸掉下来,夏候晴迅速的一跃,从床上蹦到石室的一边,她紧了紧头上的布巾,沿着墙根摸出去。 外面火光冲天,夏候晴随手从架子上捡了只头盔戴上,刚想走出去,一个灰头土脸的兵拽住了她,夏候晴定睛一看,是陈四。 陈四满脸都是黑灰,只露出两只黄眼晴,他焦急地拉住夏候晴,“丁兄弟你出来干嘛?好好回去呆着,你眼晴又不方便,这满天飞的石头跟火把,一不小心砸到你就糟糕了。” 夏候晴问:“外面怎么样了?” “唉!”陈四伸手挠挠头盔,烦闷的说,“不乐观啊,外面密密麻麻的都是东越军,没有五万都有四万,若被他们攻进来,每人一脚,踩都得踩死我们——” “呸!瞧我这破嘴,说什么晦气话!”陈四懊恼的打了自己一嘴巴,“丁兄弟你快回去,我得过去帮忙造箭,箭都快不够用了,我走了,你快回去啊——” 夏候晴看着陈四匆匆跑远的背影,掉头朝相反的方向走去,她小心的避开地上的石头和尸体,好不容易走到城门处,一看,不由得吸了口冷气,这东越军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怎么这么多!看来,一向夸张的陈四这次一点都没夸张! 东越军的领头将军三十岁上下,身穿金甲,头上的红缨随风飞扬,夏候晴又吸了口冷气,怎么连金甲兵都招来了! 金甲将军冷色冷峻,高举金光闪闪的右手,猛的一挥,“嗖嗖嗖!”一大批石头挟着浸了榈油的布团被投石机投了过来! 夏候晴脖子一缩,缩回到城墙后面。 城头上的盛国铁甲兵在铁甲将军的指挥下齐举起铁盾围起一条防线,石头和火球“呯呯呯”的砸在铁盾上,有些大块的石头直接把盾砸出一个坑。 几百个东越兵推着巨大的撞门车疯狂的撞着铁城门,铁门发出震耳欲聋的“隆隆”声。 城头的盛军拿着铁叉把已经从云梯上爬上来的东越军一个个的叉落城墙,那些刚到墙头的东越兵无法发力,惨叫着从三丈的城头摔下去,下面搭的云梯越来越多,有些东越兵已经攻了上来,跟盛国的铁甲军扭打成一团。 耶律哲身穿黑甲,伫立在城头一刀结束一个东越兵的性命,他沉着脸看越来越多的东越军攻上来,手一挥,弓箭手暂停攻击,一批士兵抬着榈油桶急急的走上前来,沿着城墙往下倒,一扔火把,整面城墙熊熊的燃烧起来! 正在梯子上的东越兵全变成了火人,惨叫着从梯子掉下去,滚落在地上痛苦的挣扎,几百把云梯全变成了火梯! 东越的金甲将军一看,暂停云梯进攻,十几台巨大的投石机更加疯狂的朝着城头砸石头! 耶律哲让人在城头驾起刺马,指挥着士兵们退回碉堡,弓弩手一刻不停的阻击东越军前进的脚步。 耶律哲进碉堡后一把脱掉头盔,冷着一张脸甩甩汗湿的头发,突然听到“哎”的一声,抬脸一看,夏候晴正嫌弃的擦着被他甩到汗珠的脸颊。 “怎么过来了。”明明是表示关心的语言却用毫无感情的语气说出来,让人觉得无比怪异。 夏候晴瞅了他一眼,“太吵了。” 耶律哲径直走到桌子边,皱着眉头研究那张落满灰的地图,夏候晴干站了一会,觉得怪没意思的,便走近前去问:“接下来怎么打?” 耶律哲手指指着地图的一个点说:“从这里出杞县,可避开东越军的主力,再翻过这座山,从这里过河,再一直往北走,便可回到大本营。” 夏候晴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回去?你不东进了吗?” 好不容易打到这里啊,这不是他一直的目标吗? “不能再进了,刚收到消息,大王兄那边还在打,任语成带着一股急骑兵过来支援,但时间已经赶不及了。”耶律哲的眉头越拧越深,语气却无多大的起伏。 “啊?!”我早就说过的啦! 最后这句夏候晴生生的咽了回去,现在可不是炫耀自己有先见之明的时候。 “那现在怎么办?” “现在只能继续打,支撑到东越军需要回去休息的时候,我们再留下一小队人拖住敌军,最后放火烧城阻住他们,我们再从这个位置撤出。” 夏候晴担忧的看了一下外面,听着“嘣嘣”的撞门声,“这情况支撑不了多久了吧。” “嗯。” 夏候晴又咽了口唾沫,“咱们还剩下多少人?” 耶律哲抬头看着她不语,好一会儿才说:“不计伤患,还有三千多人。” “啊?!”夏候晴惊愕的啊了一声,然后也低头看地图不说话。 就这么点人,想平安回到大本营还真的有些困难,更别说再往东了。 怪不得,怪不得耶律哲这个战争狂人愿意撤。 耶律哲继续看她:“我们大概撑不到天黑了,您有办法吗?” 一听到这个“您”,夏候晴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的马上回答:“没有!” “哦。”耶律哲肩膀肉眼可见的垮下来,闭着眼晴用手不住的捏着眉头。 夏候晴有些于心不忍的撇开脸,她是真的没有办法,她真的不是耶律哲想像中的那么厉害,跟个超级赛亚人一样随意的放雷放电放冲击波。 她身上的那些能量,自已都无法控制好么? 这话说出来耶律哲那厮肯定又不肯信。 夏候晴撇开脸,眼角扫到一些东西,她“咦”了一声,扑到窗前,指着后面叫:“那里那里!起火了,一定是东越军从后面包抄过来了,你快点叫人过去防守啊!” 耶律哲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夏候晴脸上的表情一点一点慢慢的僵住,手臂僵硬的维持着指着后边那个方向,脸上写满不敢置信,声音都变调了:“你居然……你居然……你大爷的!” 夏候晴愤怒的骂着转身飞扑下去,耶律哲眼疾手快的扯住她,平静的说:“来不及了,至少烧了两个小时。” 夏候晴一下子沸腾了,她愤怒的撕扯叫骂,双手擂鼓一般捶得耶律哲的胸膛“呯呯”作响,全身的毛都松起来如同一只愤怒的母鸡,“那是五千多人啊!那是五千多条命啊!!五千多条命啊!!!” 耶律哲也愤怒了,他双手钳住夏候晴的肩膀,怒吼:“那又怎么样!你都看到了,我们盛国又何止损失五千兵力?!你为何就没看到我们一共死了多少个人失去了多少条性命!现在东越军兵临城下,眼看就要城破,城破后,你让那五千多的东越军和外面的东越军一起生撕我们是不是!!是不是!!!” 夏候晴第一次看见耶律哲如此失态,第一次见到他声嘶力竭的吼人,她愣愣的看着他,失去的理智慢慢的复位,而刚刚暴怒得同样失去理智的耶律哲也慢慢的平静下来,等急促的呼吸慢慢平复,有些尴尬的掏出帕子替夏候晴擦干他喷在她脸上的口水,低声道:“抱歉,我情绪激动了些。” 夏候晴愣愣的回答:“没关系。” 耶律哲沉着脸没再说话,默默的替她绑好刚刚挣扎时掉落在地的头巾和遮眼布,“这里是战场,没有慈悲,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死。也许你现在不能理解,但我的做法并没有错。” 夏候晴慢慢的滑坐到地上,抱着膝盖身子抖了一会儿,喃喃的说:“我答应小四看好你的,你别催我,我试试。” …… 今年是一个旱春,已经快四月了,雨水还是少得可怜,东越的金甲将军杨历云看着天空中厚厚的云层像被人召唤一样从四面八方汇拢过来,风带着湿气越刮越猛,最后一缕初阳被遮住,天地一片暗沉沉的让人十分压抑,身下的战马不安的嘶鸣着倒退,杨历云勒紧缰绳皱着眉头仰头看天,风越刮越大,地上细小的石头被刮飞起来,砸在铠甲上“啪啪”作响,东越军很多人被沙迷了眼,纷纷倒退着用手遮住眼晴,高大的投石车开始摇摇晃晃,“轰隆”的一声巨响,第一台投石车被风刮倒,杨历云被风刮得几乎坐不稳马,俯下身子高举黄旗,大声吼道:“撤!” 号兵抱紧旁边的大树,腾出手来吹响号角,所有被风刮得东倒西歪的东越军几乎是连爬带滚的撤离这片飓风地带。杨历云撤离风暴中心,勒住马回头看着那片被乌云罩着的杞县,下达命令:“撤到十里外!等风一停马上进攻!” 杞县内,碉堡中,夏候晴瘫倒在耶律哲的怀里,苦笑着说:“我尽力了,接下来的几天,都要靠你了。” 前两三个月,她无意中的发现,只要她集中注意力,就可以召唤风,一开始是很细微的和风,慢慢的便可以召唤大一点的风,只是风越大,损耗的体力越多,每次发完力,都要休息一两天才能恢复元气,像今天这样,召唤如此大的飓风,是她第一次尝试,也有耗光了她最后一点力气,现在她手脚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连呼吸和说句话都觉得无比累,她示意耶律哲低下头,附在他耳边声音低低的交待一番,耶律哲越听眉头皱得越深,迟疑了一下,问:“这样能行吗?” 夏候晴费力的摇摇头,“我只能说搏一搏。” 搏一搏,或许还有十分之一的可能会活着逃回去,不搏的话,就真的等城破他们全被灭掉。 耶律哲挣扎了老半天,就在夏候晴疲倦的快睡着时,才一咬牙,“行!干!” 第二十六章 “你们没看到,那一瞬间,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呜的一声,刮起一阵怪风,风卷起地上的石块,如同雨点般向东越的贼子砸去!直砸得东越贼子鬼哭狼嚎屁滚尿流——哎!丁兄弟!你又去晾衣服啊?”陈四屁颠屁颠的跑上去,就要抢夏候晴拎着的洗衣桶。 夏候晴一侧身避开,“不用了,你先忙你的吧。” “哎,好,丁兄弟你走路慢点。”陈四点头哈腰的目送着夏候晴走远,回到刚才坐的位置里,继续跟那几个新兵眉飞色舞的讲述:“等东越的贼子被飞刮得不得不逃窜时,我们的三王子做了个惊世骇俗的决定——” 说到这里,陈四故意卖了个关子,停下来喝水,那几个新兵蛋子听得正入迷,急不可耐的催着他:“然后呢?陈大哥,快说啊!” “等东越军卷土重来时,发现之前他们死攻都攻不进的杞县城门大开,街道打扫得干干净净,整个县城不闻鸡鸣不见狗吠,更别说是有人了,东越的金甲将军杨历云在城门口再三试探,后来谨慎的走进城门,走了不一里,脸色突变,急急的撤了出来,命令所有人五里之外驻扎,等天亮再探。” “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趁着这个空档大摇大摆的从杞县的另一个出口安全的撤了出来。” “啊?”几个新兵满脸钦佩,“三王子真是妙计也。” 其中一个小兵迟疑了一下,“我这两天有听人说,当初咱们军队攻入杞县时使了不光彩的手段,擒了杞县的五千官兵后生焚……” “哪个狗崽子说的!”陈四立起眉毛一脸愤慨,“是不是那些愚昧的东越百姓说的?那些人看自己的军队打不过我们,就一个劲的抹黑,哼!你们不要上当!” 几个小兵如难啄米般点头,“就是!没有任何证据就在这乱说!这东越国真是一点风度都没有!” 夏候晴的脚步跄了一下,深深的为陈四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竖起大拇指。 也为耶律哲这招杀人灭口斩草除根感到叹服,虽说真的很残忍。 正走着,冷不丁的撞上一个人,夏候晴被撞得弹退几步!她皱着眉头揉揉胸口——谁的胸肌这么厉害! “哼!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撞本小姐!”方瑶瑶本还想骂“你的狗眼瞎了吗!?”,但马上意识到面前的人的确的确是个瞎子,所以把这句话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夏候晴扶额长叹,自己最近一直躲着她的啊!怎么一个没留神就撞上了。 她放下洗衣桶恭恭敬敬的qiao凌晨四点,夏候晴烦躁的翻了个身,竖起耳朵听外面震天的喊杀声。 才过一个白天加晚上,东越的军队就攻破沐越追到这里来了,不可谓不神速。想到留在沐野那守城的一千多士兵,夏候晴长叹了口气。 “呯!” “呯呯呯!” “呯呯呯呯——” 越来越多的石头被投石机投上来,砸得石墙一阵阵震动,夏候晴身下的铁床也跟着移动。 “嘭!!”又一声巨响,头顶传来“哗啦啦”碎石的声音,照这攻势,不出一日,这小小的杞县就能被东越军生端了。 几块碎石照着她的头脸掉下来,夏候晴迅速的一跃,从床上蹦到石室的一边,她紧了紧头上的布巾,沿着墙根摸出去。 外面火光冲天,夏候晴随手从架子上捡了只头盔戴上,刚想走出去,一个灰头土脸的兵拽住了她,夏候晴定睛一看,是陈四。 陈四满脸都是黑灰,只露出两只黄眼晴,他焦急地拉住夏候晴,“丁兄弟你出来干嘛?好好回去呆着,你眼晴又不方便,这满天飞的石头跟火把,一不小心砸到你就糟糕了。” 夏候晴问:“外面怎么样了?” “唉!”陈四伸手挠挠头盔,烦闷的说,“不乐观啊,外面密密麻麻的都是东越军,没有五万都有四万,若被他们攻进来,每人一脚,踩都得踩死我们——” “呸!瞧我这破嘴,说什么晦气话!”陈四懊恼的打了自己一嘴巴,“丁兄弟你快回去,我得过去帮忙造箭,箭都快不够用了,我走了,你快回去啊——” 夏候晴看着陈四匆匆跑远的背影,掉头朝相反的方向走去,她小心的避开地上的石头和尸体,好不容易走到城门处,一看,不由得吸了口冷气,这东越军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怎么这么多!看来,一向夸张的陈四这次一点都没夸张! 东越军的领头将军三十岁上下,身穿金甲,头上的红缨随风飞扬,夏候晴又吸了口冷气,怎么连金甲兵都招来了! 金甲将军冷色冷峻,高举金光闪闪的右手,猛的一挥,“嗖嗖嗖!”一大批石头挟着浸了榈油的布团被投石机投了过来! 夏候晴脖子一缩,缩回到城墙后面。 城头上的盛国铁甲兵在铁甲将军的指挥下齐举起铁盾围起一条防线,石头和火球“呯呯呯”的砸在铁盾上,有些大块的石头直接把盾砸出一个坑。 几百个东越兵推着巨大的撞门车疯狂的撞着铁城门,铁门发出震耳欲聋的“隆隆”声。 城头的盛军拿着铁叉把已经从云梯上爬上来的东越军一个个的叉落城墙,那些刚到墙头的东越兵无法发力,惨叫着从三丈的城头摔下去,下面搭的云梯越来越多,有些东越兵已经攻了上来,跟盛国的铁甲军扭打成一团。 耶律哲身穿黑甲,伫立在城头一刀结束一个东越兵的性命,他沉着脸看越来越多的东越军攻上来,手一挥,弓箭手暂停攻击,一批士兵抬着榈油桶急急的走上前来,沿着城墙往下倒,一扔火把,整面城墙熊熊的燃烧起来! 正在梯子上的东越兵全变成了火人,惨叫着从梯子掉下去,滚落在地上痛苦的挣扎,几百把云梯全变成了火梯! 东越的金甲将军一看,暂停云梯进攻,十几台巨大的投石机更加疯狂的朝着城头砸石头! 耶律哲让人在城头驾起刺马,指挥着士兵们退回碉堡,弓弩手一刻不停的阻击东越军前进的脚步。 耶律哲进碉堡后一把脱掉头盔,冷着一张脸甩甩汗湿的头发,突然听到“哎”的一声,抬脸一看,夏候晴正嫌弃的擦着被他甩到汗珠的脸颊。 “怎么过来了。”明明是表示关心的语言却用毫无感情的语气说出来,让人觉得无比怪异。 夏候晴瞅了他一眼,“太吵了。” 耶律哲径直走到桌子边,皱着眉头研究那张落满灰的地图,夏候晴干站了一会,觉得怪没意思的,便走近前去问:“接下来怎么打?” 耶律哲手指指着地图的一个点说:“从这里出杞县,可避开东越军的主力,再翻过这座山,从这里过河,再一直往北走,便可回到大本营。” 夏候晴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回去?你不东进了吗?” 好不容易打到这里啊,这不是他一直的目标吗? “不能再进了,刚收到消息,大王兄那边还在打,任语成带着一股急骑兵过来支援,但时间已经赶不及了。”耶律哲的眉头越拧越深,语气却无多大的起伏。 “啊?!”我早就说过的啦! 最后这句夏候晴生生的咽了回去,现在可不是炫耀自己有先见之明的时候。 “那现在怎么办?” “现在只能继续打,支撑到东越军需要回去休息的时候,我们再留下一小队人拖住敌军,最后放火烧城阻住他们,我们再从这个位置撤出。” 夏候晴担忧的看了一下外面,听着“嘣嘣”的撞门声,“这情况支撑不了多久了吧。” “嗯。” 夏候晴又咽了口唾沫,“咱们还剩下多少人?” 耶律哲抬头看着她不语,好一会儿才说:“不计伤患,还有三千多人。” “啊?!”夏候晴惊愕的啊了一声,然后也低头看地图不说话。 就这么点人,想平安回到大本营还真的有些困难,更别说再往东了。 怪不得,怪不得耶律哲这个战争狂人愿意撤。 耶律哲继续看她:“我们大概撑不到天黑了,您有办法吗?” 一听到这个“您”,夏候晴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的马上回答:“没有!” “哦。”耶律哲肩膀肉眼可见的垮下来,闭着眼晴用手不住的捏着眉头。 夏候晴有些于心不忍的撇开脸,她是真的没有办法,她真的不是耶律哲想像中的那么厉害,跟个超级赛亚人一样随意的放雷放电放冲击波。 她身上的那些能量,自已都无法控制好么? 这话说出来耶律哲那厮肯定又不肯信。 夏候晴撇开脸,眼角扫到一些东西,她“咦”了一声,扑到窗前,指着后面叫:“那里那里!起火了,一定是东越军从后面包抄过来了,你快点叫人过去防守啊!” 耶律哲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夏候晴脸上的表情一点一点慢慢的僵住,手臂僵硬的维持着指着后边那个方向,脸上写满不敢置信,声音都变调了:“你居然……你居然……你大爷的!” 夏候晴愤怒的骂着转身飞扑下去,耶律哲眼疾手快的扯住她,平静的说:“来不及了,至少烧了两个小时。” 夏候晴一下子沸腾了,她愤怒的撕扯叫骂,双手擂鼓一般捶得耶律哲的胸膛“呯呯”作响,全身的毛都松起来如同一只愤怒的母鸡,“那是五千多人啊!那是五千多条命啊!!五千多条命啊!!!” 耶律哲也愤怒了,他双手钳住夏候晴的肩膀,怒吼:“那又怎么样!你都看到了,我们盛国又何止损失五千兵力?!你为何就没看到我们一共死了多少个人失去了多少条性命!现在东越军兵临城下,眼看就要城破,城破后,你让那五千多的东越军和外面的东越军一起生撕我们是不是!!是不是!!!” 夏候晴第一次看见耶律哲如此失态,第一次见到他声嘶力竭的吼人,她愣愣的看着他,失去的理智慢慢的复位,而刚刚暴怒得同样失去理智的耶律哲也慢慢的平静下来,等急促的呼吸慢慢平复,有些尴尬的掏出帕子替夏候晴擦干他喷在她脸上的口水,低声道:“抱歉,我情绪激动了些。” 夏候晴愣愣的回答:“没关系。” 耶律哲沉着脸没再说话,默默的替她绑好刚刚挣扎时掉落在地的头巾和遮眼布,“这里是战场,没有慈悲,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死。也许你现在不能理解,但我的做法并没有错。” 夏候晴慢慢的滑坐到地上,抱着膝盖身子抖了一会儿,喃喃的说:“我答应小四看好你的,你别催我,我试试。” …… 今年是一个旱春,已经快四月了,雨水还是少得可怜,东越的金甲将军杨历云看着天空中厚厚的云层像被人召唤一样从四面八方汇拢过来,风带着湿气越刮越猛,最后一缕初阳被遮住,天地一片暗沉沉的让人十分压抑,身下的战马不安的嘶鸣着倒退,杨历云勒紧缰绳皱着眉头仰头看天,风越刮越大,地上细小的石头被刮飞起来,砸在铠甲上“啪啪”作响,东越军很多人被沙迷了眼,纷纷倒退着用手遮住眼晴,高大的投石车开始摇摇晃晃,“轰隆”的一声巨响,第一台投石车被风刮倒,杨历云被风刮得几乎坐不稳马,俯下身子高举黄旗,大声吼道:“撤!” 号兵抱紧旁边的大树,腾出手来吹响号角,所有被风刮得东倒西歪的东越军几乎是连爬带滚的撤离这片飓风地带。杨历云撤离风暴中心,勒住马回头看着那片被乌云罩着的杞县,下达命令:“撤到十里外!等风一停马上进攻!” 杞县内,碉堡中,夏候晴瘫倒在耶律哲的怀里,苦笑着说:“我尽力了,接下来的几天,都要靠你了。” 前两三个月,她无意中的发现,只要她集中注意力,就可以召唤风,一开始是很细微的和风,慢慢的便可以召唤大一点的风,只是风越大,损耗的体力越多,每次发完力,都要休息一两天才能恢复元气,像今天这样,召唤如此大的飓风,是她第一次尝试,也有耗光了她最后一点力气,现在她手脚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连呼吸和说句话都觉得无比累,她示意耶律哲低下头,附在他耳边声音低低的交待一番,耶律哲越听眉头皱得越深,迟疑了一下,问:“这样能行吗?” 夏候晴费力的摇摇头,“我只能说搏一搏。” 搏一搏,或许还有十分之一的可能会活着逃回去,不搏的话,就真的等城破他们全被灭掉。 耶律哲挣扎了老半天,就在夏候晴疲倦的快睡着时,才一咬牙,“行!干!”凌晨四点,夏候晴烦躁的翻了个身,竖起耳朵听外面震天的喊杀声。 才过一个白天加晚上,东越的军队就攻破沐越追到这里来了,不可谓不神速。想到留在沐野那守城的一千多士兵,夏候晴长叹了口气。 “呯!” “呯呯呯!” “呯呯呯呯——” 越来越多的石头被投石机投上来,砸得石墙一阵阵震动,夏候晴身下的铁床也跟着移动。 “嘭!!”又一声巨响,头顶传来“哗啦啦”碎石的声音,照这攻势,不出一日,这小小的杞县就能被东越军生端了。 几块碎石照着她的头脸掉下来,夏候晴迅速的一跃,从床上蹦到石室的一边,她紧了紧头上的布巾,沿着墙根摸出去。 外面火光冲天,夏候晴随手从架子上捡了只头盔戴上,刚想走出去,一个灰头土脸的兵拽住了她,夏候晴定睛一看,是陈四。 陈四满脸都是黑灰,只露出两只黄眼晴,他焦急地拉住夏候晴,“丁兄弟你出来干嘛?好好回去呆着,你眼晴又不方便,这满天飞的石头跟火把,一不小心砸到你就糟糕了。” 夏候晴问:“外面怎么样了?” “唉!”陈四伸手挠挠头盔,烦闷的说,“不乐观啊,外面密密麻麻的都是东越军,没有五万都有四万,若被他们攻进来,每人一脚,踩都得踩死我们——” “呸!瞧我这破嘴,说什么晦气话!”陈四懊恼的打了自己一嘴巴,“丁兄弟你快回去,我得过去帮忙造箭,箭都快不够用了,我走了,你快回去啊——” 夏候晴看着陈四匆匆跑远的背影,掉头朝相反的方向走去,她小心的避开地上的石头和尸体,好不容易走到城门处,一看,不由得吸了口冷气,这东越军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怎么这么多!看来,一向夸张的陈四这次一点都没夸张! 东越军的领头将军三十岁上下,身穿金甲,头上的红缨随风飞扬,夏候晴又吸了口冷气,怎么连金甲兵都招来了! 金甲将军冷色冷峻,高举金光闪闪的右手,猛的一挥,“嗖嗖嗖!”一大批石头挟着浸了榈油的布团被投石机投了过来! 夏候晴脖子一缩,缩回到城墙后面。 城头上的盛国铁甲兵在铁甲将军的指挥下齐举起铁盾围起一条防线,石头和火球“呯呯呯”的砸在铁盾上,有些大块的石头直接把盾砸出一个坑。 几百个东越兵推着巨大的撞门车疯狂的撞着铁城门,铁门发出震耳欲聋的“隆隆”声。 城头的盛军拿着铁叉把已经从云梯上爬上来的东越军一个个的叉落城墙,那些刚到墙头的东越兵无法发力,惨叫着从三丈的城头摔下去,下面搭的云梯越来越多,有些东越兵已经攻了上来,跟盛国的铁甲军扭打成一团。 耶律哲身穿黑甲,伫立在城头一刀结束一个东越兵的性命,他沉着脸看越来越多的东越军攻上来,手一挥,弓箭手暂停攻击,一批士兵抬着榈油桶急急的走上前来,沿着城墙往下倒,一扔火把,整面城墙熊熊的燃烧起来! 正在梯子上的东越兵全变成了火人,惨叫着从梯子掉下去,滚落在地上痛苦的挣扎,几百把云梯全变成了火梯! 东越的金甲将军一看,暂停云梯进攻,十几台巨大的投石机更加疯狂的朝着城头砸石头! 耶律哲让人在城头驾起刺马,指挥着士兵们退回碉堡,弓弩手一刻不停的阻击东越军前进的脚步。 耶律哲进碉堡后一把脱掉头盔,冷着一张脸甩甩汗湿的头发,突然听到“哎”的一声,抬脸一看,夏候晴正嫌弃的擦着被他甩到汗珠的脸颊。 “怎么过来了。”明明是表示关心的语言却用毫无感情的语气说出来,让人觉得无比怪异。 夏候晴瞅了他一眼,“太吵了。” 耶律哲径直走到桌子边,皱着眉头研究那张落满灰的地图,夏候晴干站了一会,觉得怪没意思的,便走近前去问:“接下来怎么打?” 耶律哲手指指着地图的一个点说:“从这里出杞县,可避开东越军的主力,再翻过这座山,从这里过河,再一直往北走,便可回到大本营。” 夏候晴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回去?你不东进了吗?” 好不容易打到这里啊,这不是他一直的目标吗? “不能再进了,刚收到消息,大王兄那边还在打,任语成带着一股急骑兵过来支援,但时间已经赶不及了。”耶律哲的眉头越拧越深,语气却无多大的起伏。 “啊?!”我早就说过的啦! 最后这句夏候晴生生的咽了回去,现在可不是炫耀自己有先见之明的时候。 “那现在怎么办?” “现在只能继续打,支撑到东越军需要回去休息的时候,我们再留下一小队人拖住敌军,最后放火烧城阻住他们,我们再从这个位置撤出。” 夏候晴担忧的看了一下外面,听着“嘣嘣”的撞门声,“这情况支撑不了多久了吧。” “嗯。” 夏候晴又咽了口唾沫,“咱们还剩下多少人?” 耶律哲抬头看着她不语,好一会儿才说:“不计伤患,还有三千多人。” “啊?!”夏候晴惊愕的啊了一声,然后也低头看地图不说话。 就这么点人,想平安回到大本营还真的有些困难,更别说再往东了。 怪不得,怪不得耶律哲这个战争狂人愿意撤。 耶律哲继续看她:“我们大概撑不到天黑了,您有办法吗?” 一听到这个“您”,夏候晴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的马上回答:“没有!” “哦。”耶律哲肩膀肉眼可见的垮下来,闭着眼晴用手不住的捏着眉头。 夏候晴有些于心不忍的撇开脸,她是真的没有办法,她真的不是耶律哲想像中的那么厉害,跟个超级赛亚人一样随意的放雷放电放冲击波。 她身上的那些能量,自已都无法控制好么? 这话说出来耶律哲那厮肯定又不肯信。 夏候晴撇开脸,眼角扫到一些东西,她“咦”了一声,扑到窗前,指着后面叫:“那里那里!起火了,一定是东越军从后面包抄过来了,你快点叫人过去防守啊!” 耶律哲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夏候晴脸上的表情一点一点慢慢的僵住,手臂僵硬的维持着指着后边那个方向,脸上写满不敢置信,声音都变调了:“你居然……你居然……你大爷的!” 夏候晴愤怒的骂着转身飞扑下去,耶律哲眼疾手快的扯住她,平静的说:“来不及了,至少烧了两个小时。” 夏候晴一下子沸腾了,她愤怒的撕扯叫骂,双手擂鼓一般捶得耶律哲的胸膛“呯呯”作响,全身的毛都松起来如同一只愤怒的母鸡,“那是五千多人啊!那是五千多条命啊!!五千多条命啊!!!” 耶律哲也愤怒了,他双手钳住夏候晴的肩膀,怒吼:“那又怎么样!你都看到了,我们盛国又何止损失五千兵力?!你为何就没看到我们一共死了多少个人失去了多少条性命!现在东越军兵临城下,眼看就要城破,城破后,你让那五千多的东越军和外面的东越军一起生撕我们是不是!!是不是!!!” 夏候晴第一次看见耶律哲如此失态,第一次见到他声嘶力竭的吼人,她愣愣的看着他,失去的理智慢慢的复位,而刚刚暴怒得同样失去理智的耶律哲也慢慢的平静下来,等急促的呼吸慢慢平复,有些尴尬的掏出帕子替夏候晴擦干他喷在她脸上的口水,低声道:“抱歉,我情绪激动了些。” 夏候晴愣愣的回答:“没关系。” 耶律哲沉着脸没再说话,默默的替她绑好刚刚挣扎时掉落在地的头巾和遮眼布,“这里是战场,没有慈悲,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死。也许你现在不能理解,但我的做法并没有错。” 夏候晴慢慢的滑坐到地上,抱着膝盖身子抖了一会儿,喃喃的说:“我答应小四看好你的,你别催我,我试试。” …… 今年是一个旱春,已经快四月了,雨水还是少得可怜,东越的金甲将军杨历云看着天空中厚厚的云层像被人召唤一样从四面八方汇拢过来,风带着湿气越刮越猛,最后一缕初阳被遮住,天地一片暗沉沉的让人十分压抑,身下的战马不安的嘶鸣着倒退,杨历云勒紧缰绳皱着眉头仰头看天,风越刮越大,地上细小的石头被刮飞起来,砸在铠甲上“啪啪”作响,东越军很多人被沙迷了眼,纷纷倒退着用手遮住眼晴,高大的投石车开始摇摇晃晃,“轰隆”的一声巨响,第一台投石车被风刮倒,杨历云被风刮得几乎坐不稳马,俯下身子高举黄旗,大声吼道:“撤!” 号兵抱紧旁边的大树,腾出手来吹响号角,所有被风刮得东倒西歪的东越军几乎是连爬带滚的撤离这片飓风地带。杨历云撤离风暴中心,勒住马回头看着那片被乌云罩着的杞县,下达命令:“撤到十里外!等风一停马上进攻!” 杞县内,碉堡中,夏候晴瘫倒在耶律哲的怀里,苦笑着说:“我尽力了,接下来的几天,都要靠你了。” 前两三个月,她无意中的发现,只要她集中注意力,就可以召唤风,一开始是很细微的和风,慢慢的便可以召唤大一点的风,只是风越大,损耗的体力越多,每次发完力,都要休息一两天才能恢复元气,像今天这样,召唤如此大的飓风,是她第一次尝试,也有耗光了她最后一点力气,现在她手脚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连呼吸和说句话都觉得无比累,她示意耶律哲低下头,附在他耳边声音低低的交待一番,耶律哲越听眉头皱得越深,迟疑了一下,问:“这样能行吗?” 夏候晴费力的摇摇头,“我只能说搏一搏。” 搏一搏,或许还有十分之一的可能会活着逃回去,不搏的话,就真的等城破他们全被灭掉。 耶律哲挣扎了老半天,就在夏候晴疲倦的快睡着时,才一咬牙,“行!干!”凌晨四点,夏候晴烦躁的翻了个身,竖起耳朵听外面震天的喊杀声。 才过一个白天加晚上,东越的军队就攻破沐越追到这里来了,不可谓不神速。想到留在沐野那守城的一千多士兵,夏候晴长叹了口气。 “呯!” “呯呯呯!” “呯呯呯呯——” 越来越多的石头被投石机投上来,砸得石墙一阵阵震动,夏候晴身下的铁床也跟着移动。 “嘭!!”又一声巨响,头顶传来“哗啦啦”碎石的声音,照这攻势,不出一日,这小小的杞县就能被东越军生端了。 几块碎石照着她的头脸掉下来,夏候晴迅速的一跃,从床上蹦到石室的一边,她紧了紧头上的布巾,沿着墙根摸出去。 外面火光冲天,夏候晴随手从架子上捡了只头盔戴上,刚想走出去,一个灰头土脸的兵拽住了她,夏候晴定睛一看,是陈四。 陈四满脸都是黑灰,只露出两只黄眼晴,他焦急地拉住夏候晴,“丁兄弟你出来干嘛?好好回去呆着,你眼晴又不方便,这满天飞的石头跟火把,一不小心砸到你就糟糕了。” 夏候晴问:“外面怎么样了?” “唉!”陈四伸手挠挠头盔,烦闷的说,“不乐观啊,外面密密麻麻的都是东越军,没有五万都有四万,若被他们攻进来,每人一脚,踩都得踩死我们——” “呸!瞧我这破嘴,说什么晦气话!”陈四懊恼的打了自己一嘴巴,“丁兄弟你快回去,我得过去帮忙造箭,箭都快不够用了,我走了,你快回去啊——” 夏候晴看着陈四匆匆跑远的背影,掉头朝相反的方向走去,她小心的避开地上的石头和尸体,好不容易走到城门处,一看,不由得吸了口冷气,这东越军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怎么这么多!看来,一向夸张的陈四这次一点都没夸张! 东越军的领头将军三十岁上下,身穿金甲,头上的红缨随风飞扬,夏候晴又吸了口冷气,怎么连金甲兵都招来了! 金甲将军冷色冷峻,高举金光闪闪的右手,猛的一挥,“嗖嗖嗖!”一大批石头挟着浸了榈油的布团被投石机投了过来! 夏候晴脖子一缩,缩回到城墙后面。 城头上的盛国铁甲兵在铁甲将军的指挥下齐举起铁盾围起一条防线,石头和火球“呯呯呯”的砸在铁盾上,有些大块的石头直接把盾砸出一个坑。 几百个东越兵推着巨大的撞门车疯狂的撞着铁城门,铁门发出震耳欲聋的“隆隆”声。 城头的盛军拿着铁叉把已经从云梯上爬上来的东越军一个个的叉落城墙,那些刚到墙头的东越兵无法发力,惨叫着从三丈的城头摔下去,下面搭的云梯越来越多,有些东越兵已经攻了上来,跟盛国的铁甲军扭打成一团。 耶律哲身穿黑甲,伫立在城头一刀结束一个东越兵的性命,他沉着脸看越来越多的东越军攻上来,手一挥,弓箭手暂停攻击,一批士兵抬着榈油桶急急的走上前来,沿着城墙往下倒,一扔火把,整面城墙熊熊的燃烧起来! 正在梯子上的东越兵全变成了火人,惨叫着从梯子掉下去,滚落在地上痛苦的挣扎,几百把云梯全变成了火梯! 东越的金甲将军一看,暂停云梯进攻,十几台巨大的投石机更加疯狂的朝着城头砸石头! 耶律哲让人在城头驾起刺马,指挥着士兵们退回碉堡,弓弩手一刻不停的阻击东越军前进的脚步。 耶律哲进碉堡后一把脱掉头盔,冷着一张脸甩甩汗湿的头发,突然听到“哎”的一声,抬脸一看,夏候晴正嫌弃的擦着被他甩到汗珠的脸颊。 “怎么过来了。”明明是表示关心的语言却用毫无感情的语气说出来,让人觉得无比怪异。 夏候晴瞅了他一眼,“太吵了。” 耶律哲径直走到桌子边,皱着眉头研究那张落满灰的地图,夏候晴干站了一会,觉得怪没意思的,便走近前去问:“接下来怎么打?” 耶律哲手指指着地图的一个点说:“从这里出杞县,可避开东越军的主力,再翻过这座山,从这里过河,再一直往北走,便可回到大本营。” 夏候晴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回去?你不东进了吗?” 好不容易打到这里啊,这不是他一直的目标吗? “不能再进了,刚收到消息,大王兄那边还在打,任语成带着一股急骑兵过来支援,但时间已经赶不及了。”耶律哲的眉头越拧越深,语气却无多大的起伏。 “啊?!”我早就说过的啦! 最后这句夏候晴生生的咽了回去,现在可不是炫耀自己有先见之明的时候。 “那现在怎么办?” “现在只能继续打,支撑到东越军需要回去休息的时候,我们再留下一小队人拖住敌军,最后放火烧城阻住他们,我们再从这个位置撤出。” 夏候晴担忧的看了一下外面,听着“嘣嘣”的撞门声,“这情况支撑不了多久了吧。” “嗯。” 夏候晴又咽了口唾沫,“咱们还剩下多少人?” 耶律哲抬头看着她不语,好一会儿才说:“不计伤患,还有三千多人。” “啊?!”夏候晴惊愕的啊了一声,然后也低头看地图不说话。 就这么点人,想平安回到大本营还真的有些困难,更别说再往东了。 怪不得,怪不得耶律哲这个战争狂人愿意撤。 耶律哲继续看她:“我们大概撑不到天黑了,您有办法吗?” 一听到这个“您”,夏候晴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的马上回答:“没有!” “哦。”耶律哲肩膀肉眼可见的垮下来,闭着眼晴用手不住的捏着眉头。 夏候晴有些于心不忍的撇开脸,她是真的没有办法,她真的不是耶律哲想像中的那么厉害,跟个超级赛亚人一样随意的放雷放电放冲击波。 她身上的那些能量,自已都无法控制好么? 这话说出来耶律哲那厮肯定又不肯信。 夏候晴撇开脸,眼角扫到一些东西,她“咦”了一声,扑到窗前,指着后面叫:“那里那里!起火了,一定是东越军从后面包抄过来了,你快点叫人过去防守啊!” 耶律哲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夏候晴脸上的表情一点一点慢慢的僵住,手臂僵硬的维持着指着后边那个方向,脸上写满不敢置信,声音都变调了:“你居然……你居然……你大爷的!” 夏候晴愤怒的骂着转身飞扑下去,耶律哲眼疾手快的扯住她,平静的说:“来不及了,至少烧了两个小时。” 夏候晴一下子沸腾了,她愤怒的撕扯叫骂,双手擂鼓一般捶得耶律哲的胸膛“呯呯”作响,全身的毛都松起来如同一只愤怒的母鸡,“那是五千多人啊!那是五千多条命啊!!五千多条命啊!!!” 耶律哲也愤怒了,他双手钳住夏候晴的肩膀,怒吼:“那又怎么样!你都看到了,我们盛国又何止损失五千兵力?!你为何就没看到我们一共死了多少个人失去了多少条性命!现在东越军兵临城下,眼看就要城破,城破后,你让那五千多的东越军和外面的东越军一起生撕我们是不是!!是不是!!!” 夏候晴第一次看见耶律哲如此失态,第一次见到他声嘶力竭的吼人,她愣愣的看着他,失去的理智慢慢的复位,而刚刚暴怒得同样失去理智的耶律哲也慢慢的平静下来,等急促的呼吸慢慢平复,有些尴尬的掏出帕子替夏候晴擦干他喷在她脸上的口水,低声道:“抱歉,我情绪激动了些。” 夏候晴愣愣的回答:“没关系。” 耶律哲沉着脸没再说话,默默的替她绑好刚刚挣扎时掉落在地的头巾和遮眼布,“这里是战场,没有慈悲,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死。也许你现在不能理解,但我的做法并没有错。” 夏候晴慢慢的滑坐到地上,抱着膝盖身子抖了一会儿,喃喃的说:“我答应小四看好你的,你别催我,我试试。” …… 今年是一个旱春,已经快四月了,雨水还是少得可怜,东越的金甲将军杨历云看着天空中厚厚的云层像被人召唤一样从四面八方汇拢过来,风带着湿气越刮越猛,最后一缕初阳被遮住,天地一片暗沉沉的让人十分压抑,身下的战马不安的嘶鸣着倒退,杨历云勒紧缰绳皱着眉头仰头看天,风越刮越大,地上细小的石头被刮飞起来,砸在铠甲上“啪啪”作响,东越军很多人被沙迷了眼,纷纷倒退着用手遮住眼晴,高大的投石车开始摇摇晃晃,“轰隆”的一声巨响,第一台投石车被风刮倒,杨历云被风刮得几乎坐不稳马,俯下身子高举黄旗,大声吼道:“撤!” 号兵抱紧旁边的大树,腾出手来吹响号角,所有被风刮得东倒西歪的东越军几乎是连爬带滚的撤离这片飓风地带。杨历云撤离风暴中心,勒住马回头看着那片被乌云罩着的杞县,下达命令:“撤到十里外!等风一停马上进攻!” 杞县内,碉堡中,夏候晴瘫倒在耶律哲的怀里,苦笑着说:“我尽力了,接下来的几天,都要靠你了。” 前两三个月,她无意中的发现,只要她集中注意力,就可以召唤风,一开始是很细微的和风,慢慢的便可以召唤大一点的风,只是风越大,损耗的体力越多,每次发完力,都要休息一两天才能恢复元气,像今天这样,召唤如此大的飓风,是她第一次尝试,也有耗光了她最后一点力气,现在她手脚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连呼吸和说句话都觉得无比累,她示意耶律哲低下头,附在他耳边声音低低的交待一番,耶律哲越听眉头皱得越深,迟疑了一下,问:“这样能行吗?” 夏候晴费力的摇摇头,“我只能说搏一搏。” 搏一搏,或许还有十分之一的可能会活着逃回去,不搏的话,就真的等城破他们全被灭掉。 耶律哲挣扎了老半天,就在夏候晴疲倦的快睡着时,才一咬牙,“行!干!”凌晨四点,夏候晴烦躁的翻了个身,竖起耳朵听外面震天的喊杀声。 才过一个白天加晚上,东越的军队就攻破沐越追到这里来了,不可谓不神速。想到留在沐野那守城的一千多士兵,夏候晴长叹了口气。 “呯!” “呯呯呯!” “呯呯呯呯——” 越来越多的石头被投石机投上来,砸得石墙一阵阵震动,夏候晴身下的铁床也跟着移动。 “嘭!!”又一声巨响,头顶传来“哗啦啦”碎石的声音,照这攻势,不出一日,这小小的杞县就能被东越军生端了。 几块碎石照着她的头脸掉下来,夏候晴迅速的一跃,从床上蹦到石室的一边,她紧了紧头上的布巾,沿着墙根摸出去。 外面火光冲天,夏候晴随手从架子上捡了只头盔戴上,刚想走出去,一个灰头土脸的兵拽住了她,夏候晴定睛一看,是陈四。 陈四满脸都是黑灰,只露出两只黄眼晴,他焦急地拉住夏候晴,“丁兄弟你出来干嘛?好好回去呆着,你眼晴又不方便,这满天飞的石头跟火把,一不小心砸到你就糟糕了。” 夏候晴问:“外面怎么样了?” “唉!”陈四伸手挠挠头盔,烦闷的说,“不乐观啊,外面密密麻麻的都是东越军,没有五万都有四万,若被他们攻进来,每人一脚,踩都得踩死我们——” “呸!瞧我这破嘴,说什么晦气话!”陈四懊恼的打了自己一嘴巴,“丁兄弟你快回去,我得过去帮忙造箭,箭都快不够用了,我走了,你快回去啊——” 夏候晴看着陈四匆匆跑远的背影,掉头朝相反的方向走去,她小心的避开地上的石头和尸体,好不容易走到城门处,一看,不由得吸了口冷气,这东越军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怎么这么多!看来,一向夸张的陈四这次一点都没夸张! 东越军的领头将军三十岁上下,身穿金甲,头上的红缨随风飞扬,夏候晴又吸了口冷气,怎么连金甲兵都招来了! 金甲将军冷色冷峻,高举金光闪闪的右手,猛的一挥,“嗖嗖嗖!”一大批石头挟着浸了榈油的布团被投石机投了过来! 夏候晴脖子一缩,缩回到城墙后面。 城头上的盛国铁甲兵在铁甲将军的指挥下齐举起铁盾围起一条防线,石头和火球“呯呯呯”的砸在铁盾上,有些大块的石头直接把盾砸出一个坑。 几百个东越兵推着巨大的撞门车疯狂的撞着铁城门,铁门发出震耳欲聋的“隆隆”声。 城头的盛军拿着铁叉把已经从云梯上爬上来的东越军一个个的叉落城墙,那些刚到墙头的东越兵无法发力,惨叫着从三丈的城头摔下去,下面搭的云梯越来越多,有些东越兵已经攻了上来,跟盛国的铁甲军扭打成一团。 耶律哲身穿黑甲,伫立在城头一刀结束一个东越兵的性命,他沉着脸看越来越多的东越军攻上来,手一挥,弓箭手暂停攻击,一批士兵抬着榈油桶急急的走上前来,沿着城墙往下倒,一扔火把,整面城墙熊熊的燃烧起来! 正在梯子上的东越兵全变成了火人,惨叫着从梯子掉下去,滚落在地上痛苦的挣扎,几百把云梯全变成了火梯! 东越的金甲将军一看,暂停云梯进攻,十几台巨大的投石机更加疯狂的朝着城头砸石头! 耶律哲让人在城头驾起刺马,指挥着士兵们退回碉堡,弓弩手一刻不停的阻击东越军前进的脚步。 耶律哲进碉堡后一把脱掉头盔,冷着一张脸甩甩汗湿的头发,突然听到“哎”的一声,抬脸一看,夏候晴正嫌弃的擦着被他甩到汗珠的脸颊。 “怎么过来了。”明明是表示关心的语言却用毫无感情的语气说出来,让人觉得无比怪异。 夏候晴瞅了他一眼,“太吵了。” 耶律哲径直走到桌子边,皱着眉头研究那张落满灰的地图,夏候晴干站了一会,觉得怪没意思的,便走近前去问:“接下来怎么打?” 耶律哲手指指着地图的一个点说:“从这里出杞县,可避开东越军的主力,再翻过这座山,从这里过河,再一直往北走,便可回到大本营。” 夏候晴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回去?你不东进了吗?” 好不容易打到这里啊,这不是他一直的目标吗? “不能再进了,刚收到消息,大王兄那边还在打,任语成带着一股急骑兵过来支援,但时间已经赶不及了。”耶律哲的眉头越拧越深,语气却无多大的起伏。 “啊?!”我早就说过的啦! 最后这句夏候晴生生的咽了回去,现在可不是炫耀自己有先见之明的时候。 “那现在怎么办?” “现在只能继续打,支撑到东越军需要回去休息的时候,我们再留下一小队人拖住敌军,最后放火烧城阻住他们,我们再从这个位置撤出。” 夏候晴担忧的看了一下外面,听着“嘣嘣”的撞门声,“这情况支撑不了多久了吧。” “嗯。” 夏候晴又咽了口唾沫,“咱们还剩下多少人?” 耶律哲抬头看着她不语,好一会儿才说:“不计伤患,还有三千多人。” “啊?!”夏候晴惊愕的啊了一声,然后也低头看地图不说话。 就这么点人,想平安回到大本营还真的有些困难,更别说再往东了。 怪不得,怪不得耶律哲这个战争狂人愿意撤。 耶律哲继续看她:“我们大概撑不到天黑了,您有办法吗?” 一听到这个“您”,夏候晴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的马上回答:“没有!” “哦。”耶律哲肩膀肉眼可见的垮下来,闭着眼晴用手不住的捏着眉头。 夏候晴有些于心不忍的撇开脸,她是真的没有办法,她真的不是耶律哲想像中的那么厉害,跟个超级赛亚人一样随意的放雷放电放冲击波。 她身上的那些能量,自已都无法控制好么? 这话说出来耶律哲那厮肯定又不肯信。 夏候晴撇开脸,眼角扫到一些东西,她“咦”了一声,扑到窗前,指着后面叫:“那里那里!起火了,一定是东越军从后面包抄过来了,你快点叫人过去防守啊!” 耶律哲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夏候晴脸上的表情一点一点慢慢的僵住,手臂僵硬的维持着指着后边那个方向,脸上写满不敢置信,声音都变调了:“你居然……你居然……你大爷的!” 夏候晴愤怒的骂着转身飞扑下去,耶律哲眼疾手快的扯住她,平静的说:“来不及了,至少烧了两个小时。” 夏候晴一下子沸腾了,她愤怒的撕扯叫骂,双手擂鼓一般捶得耶律哲的胸膛“呯呯”作响,全身的毛都松起来如同一只愤怒的母鸡,“那是五千多人啊!那是五千多条命啊!!五千多条命啊!!!” 耶律哲也愤怒了,他双手钳住夏候晴的肩膀,怒吼:“那又怎么样!你都看到了,我们盛国又何止损失五千兵力?!你为何就没看到我们一共死了多少个人失去了多少条性命!现在东越军兵临城下,眼看就要城破,城破后,你让那五千多的东越军和外面的东越军一起生撕我们是不是!!是不是!!!” 夏候晴第一次看见耶律哲如此失态,第一次见到他声嘶力竭的吼人,她愣愣的看着他,失去的理智慢慢的复位,而刚刚暴怒得同样失去理智的耶律哲也慢慢的平静下来,等急促的呼吸慢慢平复,有些尴尬的掏出帕子替夏候晴擦干他喷在她脸上的口水,低声道:“抱歉,我情绪激动了些。” 夏候晴愣愣的回答:“没关系。” 耶律哲沉着脸没再说话,默默的替她绑好刚刚挣扎时掉落在地的头巾和遮眼布,“这里是战场,没有慈悲,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死。也许你现在不能理解,但我的做法并没有错。” 夏候晴慢慢的滑坐到地上,抱着膝盖身子抖了一会儿,喃喃的说:“我答应小四看好你的,你别催我,我试试。” …… 今年是一个旱春,已经快四月了,雨水还是少得可怜,东越的金甲将军杨历云看着天空中厚厚的云层像被人召唤一样从四面八方汇拢过来,风带着湿气越刮越猛,最后一缕初阳被遮住,天地一片暗沉沉的让人十分压抑,身下的战马不安的嘶鸣着倒退,杨历云勒紧缰绳皱着眉头仰头看天,风越刮越大,地上细小的石头被刮飞起来,砸在铠甲上“啪啪”作响,东越军很多人被沙迷了眼,纷纷倒退着用手遮住眼晴,高大的投石车开始摇摇晃晃,“轰隆”的一声巨响,第一台投石车被风刮倒,杨历云被风刮得几乎坐不稳马,俯下身子高举黄旗,大声吼道:“撤!” 号兵抱紧旁边的大树,腾出手来吹响号角,所有被风刮得东倒西歪的东越军几乎是连爬带滚的撤离这片飓风地带。杨历云撤离风暴中心,勒住马回头看着那片被乌云罩着的杞县,下达命令:“撤到十里外!等风一停马上进攻!” 杞县内,碉堡中,夏候晴瘫倒在耶律哲的怀里,苦笑着说:“我尽力了,接下来的几天,都要靠你了。” 前两三个月,她无意中的发现,只要她集中注意力,就可以召唤风,一开始是很细微的和风,慢慢的便可以召唤大一点的风,只是风越大,损耗的体力越多,每次发完力,都要休息一两天才能恢复元气,像今天这样,召唤如此大的飓风,是她第一次尝试,也有耗光了她最后一点力气,现在她手脚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连呼吸和说句话都觉得无比累,她示意耶律哲低下头,附在他耳边声音低低的交待一番,耶律哲越听眉头皱得越深,迟疑了一下,问:“这样能行吗?” 夏候晴费力的摇摇头,“我只能说搏一搏。” 搏一搏,或许还有十分之一的可能会活着逃回去,不搏的话,就真的等城破他们全被灭掉。 耶律哲挣扎了老半天,就在夏候晴疲倦的快睡着时,才一咬牙,“行!干!”凌晨四点,夏候晴烦躁的翻了个身,竖起耳朵听外面震天的喊杀声。 才过一个白天加晚上,东越的军队就攻破沐越追到这里来了,不可谓不神速。想到留在沐野那守城的一千多士兵,夏候晴长叹了口气。 “呯!” “呯呯呯!” “呯呯呯呯——” 越来越多的石头被投石机投上来,砸得石墙一阵阵震动,夏候晴身下的铁床也跟着移动。 “嘭!!”又一声巨响,头顶传来“哗啦啦”碎石的声音,照这攻势,不出一日,这小小的杞县就能被东越军生端了。 几块碎石照着她的头脸掉下来,夏候晴迅速的一跃,从床上蹦到石室的一边,她紧了紧头上的布巾,沿着墙根摸出去。 外面火光冲天,夏候晴随手从架子上捡了只头盔戴上,刚想走出去,一个灰头土脸的兵拽住了她,夏候晴定睛一看,是陈四。 陈四满脸都是黑灰,只露出两只黄眼晴,他焦急地拉住夏候晴,“丁兄弟你出来干嘛?好好回去呆着,你眼晴又不方便,这满天飞的石头跟火把,一不小心砸到你就糟糕了。” 夏候晴问:“外面怎么样了?” “唉!”陈四伸手挠挠头盔,烦闷的说,“不乐观啊,外面密密麻麻的都是东越军,没有五万都有四万,若被他们攻进来,每人一脚,踩都得踩死我们——” “呸!瞧我这破嘴,说什么晦气话!”陈四懊恼的打了自己一嘴巴,“丁兄弟你快回去,我得过去帮忙造箭,箭都快不够用了,我走了,你快回去啊——” 夏候晴看着陈四匆匆跑远的背影,掉头朝相反的方向走去,她小心的避开地上的石头和尸体,好不容易走到城门处,一看,不由得吸了口冷气,这东越军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怎么这么多!看来,一向夸张的陈四这次一点都没夸张! 东越军的领头将军三十岁上下,身穿金甲,头上的红缨随风飞扬,夏候晴又吸了口冷气,怎么连金甲兵都招来了! 金甲将军冷色冷峻,高举金光闪闪的右手,猛的一挥,“嗖嗖嗖!”一大批石头挟着浸了榈油的布团被投石机投了过来! 夏候晴脖子一缩,缩回到城墙后面。 城头上的盛国铁甲兵在铁甲将军的指挥下齐举起铁盾围起一条防线,石头和火球“呯呯呯”的砸在铁盾上,有些大块的石头直接把盾砸出一个坑。 几百个东越兵推着巨大的撞门车疯狂的撞着铁城门,铁门发出震耳欲聋的“隆隆”声。 城头的盛军拿着铁叉把已经从云梯上爬上来的东越军一个个的叉落城墙,那些刚到墙头的东越兵无法发力,惨叫着从三丈的城头摔下去,下面搭的云梯越来越多,有些东越兵已经攻了上来,跟盛国的铁甲军扭打成一团。 耶律哲身穿黑甲,伫立在城头一刀结束一个东越兵的性命,他沉着脸看越来越多的东越军攻上来,手一挥,弓箭手暂停攻击,一批士兵抬着榈油桶急急的走上前来,沿着城墙往下倒,一扔火把,整面城墙熊熊的燃烧起来! 正在梯子上的东越兵全变成了火人,惨叫着从梯子掉下去,滚落在地上痛苦的挣扎,几百把云梯全变成了火梯! 东越的金甲将军一看,暂停云梯进攻,十几台巨大的投石机更加疯狂的朝着城头砸石头! 耶律哲让人在城头驾起刺马,指挥着士兵们退回碉堡,弓弩手一刻不停的阻击东越军前进的脚步。 耶律哲进碉堡后一把脱掉头盔,冷着一张脸甩甩汗湿的头发,突然听到“哎”的一声,抬脸一看,夏候晴正嫌弃的擦着被他甩到汗珠的脸颊。 “怎么过来了。”明明是表示关心的语言却用毫无感情的语气说出来,让人觉得无比怪异。 夏候晴瞅了他一眼,“太吵了。” 耶律哲径直走到桌子边,皱着眉头研究那张落满灰的地图,夏候晴干站了一会,觉得怪没意思的,便走近前去问:“接下来怎么打?” 耶律哲手指指着地图的一个点说:“从这里出杞县,可避开东越军的主力,再翻过这座山,从这里过河,再一直往北走,便可回到大本营。” 夏候晴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回去?你不东进了吗?” 好不容易打到这里啊,这不是他一直的目标吗? “不能再进了,刚收到消息,大王兄那边还在打,任语成带着一股急骑兵过来支援,但时间已经赶不及了。”耶律哲的眉头越拧越深,语气却无多大的起伏。 “啊?!”我早就说过的啦! 最后这句夏候晴生生的咽了回去,现在可不是炫耀自己有先见之明的时候。 “那现在怎么办?” “现在只能继续打,支撑到东越军需要回去休息的时候,我们再留下一小队人拖住敌军,最后放火烧城阻住他们,我们再从这个位置撤出。” 夏候晴担忧的看了一下外面,听着“嘣嘣”的撞门声,“这情况支撑不了多久了吧。” “嗯。” 夏候晴又咽了口唾沫,“咱们还剩下多少人?” 耶律哲抬头看着她不语,好一会儿才说:“不计伤患,还有三千多人。” “啊?!”夏候晴惊愕的啊了一声,然后也低头看地图不说话。 就这么点人,想平安回到大本营还真的有些困难,更别说再往东了。 怪不得,怪不得耶律哲这个战争狂人愿意撤。 耶律哲继续看她:“我们大概撑不到天黑了,您有办法吗?” 一听到这个“您”,夏候晴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的马上回答:“没有!” “哦。”耶律哲肩膀肉眼可见的垮下来,闭着眼晴用手不住的捏着眉头。 夏候晴有些于心不忍的撇开脸,她是真的没有办法,她真的不是耶律哲想像中的那么厉害,跟个超级赛亚人一样随意的放雷放电放冲击波。 她身上的那些能量,自已都无法控制好么? 这话说出来耶律哲那厮肯定又不肯信。 夏候晴撇开脸,眼角扫到一些东西,她“咦”了一声,扑到窗前,指着后面叫:“那里那里!起火了,一定是东越军从后面包抄过来了,你快点叫人过去防守啊!” 耶律哲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夏候晴脸上的表情一点一点慢慢的僵住,手臂僵硬的维持着指着后边那个方向,脸上写满不敢置信,声音都变调了:“你居然……你居然……你大爷的!” 夏候晴愤怒的骂着转身飞扑下去,耶律哲眼疾手快的扯住她,平静的说:“来不及了,至少烧了两个小时。” 夏候晴一下子沸腾了,她愤怒的撕扯叫骂,双手擂鼓一般捶得耶律哲的胸膛“呯呯”作响,全身的毛都松起来如同一只愤怒的母鸡,“那是五千多人啊!那是五千多条命啊!!五千多条命啊!!!” 耶律哲也愤怒了,他双手钳住夏候晴的肩膀,怒吼:“那又怎么样!你都看到了,我们盛国又何止损失五千兵力?!你为何就没看到我们一共死了多少个人失去了多少条性命!现在东越军兵临城下,眼看就要城破,城破后,你让那五千多的东越军和外面的东越军一起生撕我们是不是!!是不是!!!” 夏候晴第一次看见耶律哲如此失态,第一次见到他声嘶力竭的吼人,她愣愣的看着他,失去的理智慢慢的复位,而刚刚暴怒得同样失去理智的耶律哲也慢慢的平静下来,等急促的呼吸慢慢平复,有些尴尬的掏出帕子替夏候晴擦干他喷在她脸上的口水,低声道:“抱歉,我情绪激动了些。” 夏候晴愣愣的回答:“没关系。” 耶律哲沉着脸没再说话,默默的替她绑好刚刚挣扎时掉落在地的头巾和遮眼布,“这里是战场,没有慈悲,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死。也许你现在不能理解,但我的做法并没有错。” 夏候晴慢慢的滑坐到地上,抱着膝盖身子抖了一会儿,喃喃的说:“我答应小四看好你的,你别催我,我试试。” …… 今年是一个旱春,已经快四月了,雨水还是少得可怜,东越的金甲将军杨历云看着天空中厚厚的云层像被人召唤一样从四面八方汇拢过来,风带着湿气越刮越猛,最后一缕初阳被遮住,天地一片暗沉沉的让人十分压抑,身下的战马不安的嘶鸣着倒退,杨历云勒紧缰绳皱着眉头仰头看天,风越刮越大,地上细小的石头被刮飞起来,砸在铠甲上“啪啪”作响,东越军很多人被沙迷了眼,纷纷倒退着用手遮住眼晴,高大的投石车开始摇摇晃晃,“轰隆”的一声巨响,第一台投石车被风刮倒,杨历云被风刮得几乎坐不稳马,俯下身子高举黄旗,大声吼道:“撤!” 号兵抱紧旁边的大树,腾出手来吹响号角,所有被风刮得东倒西歪的东越军几乎是连爬带滚的撤离这片飓风地带。杨历云撤离风暴中心,勒住马回头看着那片被乌云罩着的杞县,下达命令:“撤到十里外!等风一停马上进攻!” 杞县内,碉堡中,夏候晴瘫倒在耶律哲的怀里,苦笑着说:“我尽力了,接下来的几天,都要靠你了。” 前两三个月,她无意中的发现,只要她集中注意力,就可以召唤风,一开始是很细微的和风,慢慢的便可以召唤大一点的风,只是风越大,损耗的体力越多,每次发完力,都要休息一两天才能恢复元气,像今天这样,召唤如此大的飓风,是她第一次尝试,也有耗光了她最后一点力气,现在她手脚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连呼吸和说句话都觉得无比累,她示意耶律哲低下头,附在他耳边声音低低的交待一番,耶律哲越听眉头皱得越深,迟疑了一下,问:“这样能行吗?” 夏候晴费力的摇摇头,“我只能说搏一搏。” 搏一搏,或许还有十分之一的可能会活着逃回去,不搏的话,就真的等城破他们全被灭掉。 耶律哲挣扎了老半天,就在夏候晴疲倦的快睡着时,才一咬牙,“行!干!” 第二十七章 凡人烦事多 夏候晴坐在小凳子上修补自已破烂的中袍,一缕黑发吊下来,她抓住一甩,又甩回后背去。 她斜睨着那个坐在矮榻上那个一直不停嘴的说着话的耶律保,“阳光明媚,景色无限,你干吗跑到我这陪着我发霉?” 她最近也很忙啊,除了策划无数个潜入东越的方案外,还不停的尝试着改善自己已经解锁的新技能,上次放电击毙黑熊时瘫软了两天,前些日子召唤一小会儿的风让她手脚无力了三天,这些关键时间能救命的技能换一个角度去考虑也会致命,如果后面还有攻击的话,那她就真的小命就交待在那了。 耶律保换了一个手支着脑袋,“一个人去溜马太无聊了,要不然你陪我去。” “可别!”夏候晴马上拒绝,现在军中所有人都知道方家大小姐因为她与四王子闹不开心,都在背后对她指指点点,她现在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现在耶律保这少根筋的居然还让她出去陪他溜马,她是多缺脑子才会陪他疯! 耶律保不开心的撅起嘴巴,“每次都这样。” 夏候晴抖了抖自己那件补得跟叫花子衣裳一样的中袍,叹了口气放回衣筐里,“下个月又有大战,现在任语成将军受了重伤不能上战场,你能多分担一点就多分担一点,别让你大王兄操碎了心。” 耶律保郁闷着说:“大王兄自有三王兄去帮他,这次大战又没有我上去的份,只让我守着一个小城,想想就觉得没劲。” 夏候晴戳戳他的脑袋,“你可别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他们这是在保护你。” “我都十七岁了,个子都快跟他们一般高了……哎?吕洞宾是谁?” “我们那一个心地很好的人。”夏候晴含糊的打发他。 “噢……” “四王子!”耶律保的近卫刘六子在帐篷门口高声呼唤。 “啥事?”耶律保最不喜欢别人打扰他跟神女相处的时光了。 “大王子那边有请!” 耶律保不甘不愿的从榻上爬起,理理衣裳正要出去,又听刘六子在外面禀报:“大王子说让丁三也一起过去。” 夏候晴与耶律保面面相觑,这又有她一个没品阶的小士兵什么事? …… 一进到大王子的军帐,夏候晴就感觉到气氛的诡异,看到方瑶瑶也在场时,她第一个反应是:难不成让大王子这个世纪大忙人来做调解? 坐在上座的大王子耶律培目光复杂的扫了她一眼,“请上座。” 这顿时让夏候晴受宠若惊,在这个等级分明的军营里待了这么久,她也不可避免的染上了奴气,这大王子平常是多么尊贵的一个人啊,居然开金口让她上座,她忐忑不安的挪到最后一个座位上,耶律保理所当然的坐在她身边,这让大王子又看了他们一眼。 耶律培摒退所有无关人等,清清嗓子,“现在人也齐了,我给大家宣布三件事,一是十天后,会有一名大将来接替任语成任将军……” 夏候晴点点头,也是,上个月的大战后,任语成带着好不容易挤出来的两千精骑前来救援,在遇上他们之前遭到伏击,等两军交汇时只剩下不到一千的骑兵,有很多还是缺胳膊缺腿的,后来虽然在回大本营的途中也遇上了几次阻击战,但由于夏候晴敏锐的五觉,所遇的东越军规模都不是很大,所以伤亡都在可接受范围内,而任语成比较倒霉,战马突然发疯,把他摔到地上,摔伤了脾脏,在军中治了两个月都不见好,连床都起不了,更别说参加下个月的战斗了,所以,换将军是必然的。 “第二,等新来的将军到位后,四王子和方瑶瑶将与任语成将军一同回王都,请两位做好准备……” “凭什么?!”耶律保拍案而起,“父王明明说等我满十八岁后才回王都,这不还有一年,为什么要让我提前回去!” “这是第三件事。”耶律培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 等参与会议的将军们依次走出帐蓬,在座只剩下耶律家的三个王子、方瑶瑶还有夏候晴时,耶律培一拂长袍下摆,跪下来恭恭敬敬的给夏候晴行了个大礼,“耶律培愚钝,神女在军中两年居然尚不知晓,平日多有冒犯不敬的地方请神女降罪!”说完匍匐在地久不起身。 在场除了方瑶瑶,另外的三人都惊愕不已。 方瑶瑶也起身伏在地上,“瑶瑶往日不知是神女圣体,多有语言与肢体冲突,万望神女宽宏大量,饶恕无知小女。” “啊?啊……”太久没被人跪拜,夏候晴一时之间不知道作何反应,她习惯性的抓抓遮眼布,僵硬的笑道:“神女?神女在哪啊?哎,你们跪错方向了……” 突然她的衣角被人扯了扯,回头一看,是脸色凝重的耶律哲,“别否认了,他们全部都知道了。” 夏候晴真是笑得悲痛,怎么就让别人知晓了呢?明明她掩饰得很好啊!这摆明就是逼着她提早逃走嘛。 “谁说的!”耶律保总是最后一个反应过来的人,他跳起来情绪十分激动,“哪个小人在背后打小报告?” 方瑶瑶深深的低下了头,耶律保刀子般的眼光扎向她,“又是你这个搞风搞雨的女人说的是不是?她在我这里好好的待了这么久都没人发现,你一来她就被别人发现了,你成心的是不是?” “小四!”大王子抬起头来呵斥他,“现在知道的人就我们几个和父王,瑶瑶已经做得非常好了,倒是你!私自带神女出来,稍有不慎,盛国的千年基业就毁在你的手上了你知不知道!” 我去!一个比一个说得严重。 耶律保狠狠的剜了方瑶瑶一眼,梗着脖子扭头不说话。 看着这局面,夏候晴有些头疼,她揉揉太阳穴,“你俩站起来说话。”老让她低下头跟他们说话容易得颈椎病的。 等二人谢恩站起来后,夏候晴又感慨,这下又要换成仰头跟他们说话了。 她搔搔紧扎着头发的头巾,不解的问:“我自认为保密工作做得挺好的,你们怎么看出来的?” 耶律培看向方瑶瑶,方瑶瑶不自然的看看耶律保,又看看耶律哲,低下头来小声说:“那天,我跟神女拉扯——神女恕罪,我不知道是您……” 方瑶瑶带着哭腔说着又要跪下来,夏候晴赶紧架住她,“没事,你继续说。” 方瑶瑶吸了下鼻子,继续说:“我无意间看到神女的鬓边漏出两根黑发……” 啊!视力真好! “然后四王子又说了那些话……” 小四这个不知轻重的大嘴巴! “我心里嘀咕着,就找几个轻功好的人去帮我观察……” 轻功的确是好,连我也没发现,夏候晴感叹。 “然后,我一点一滴的拼起来,就越来越确定丁姑娘就是神女您……” 这方瑶瑶真是有做侦探的潜质! “神女恕罪!我就只给国王发了密函,其他人都不知道,我发誓!”方瑶瑶举起三指朝天,满脸认真。 夏候晴看着方瑶瑶那个跟“ok”一模一样的手势,百感交集,如果现代人知道这手势在古代代表发誓的意思时该作何感想呢? 她扯开遮眼布,看着方瑶瑶说,“得,我知道了,你就别发誓了,从现在开始我心情不好,你们谁也别来烦我!” …… 初夏的星空浩瀚,萤火虫一闪一闪的集体飞过,青蛙在水塘里呱呱乱叫,蟋蟀抱着小琴乱弹一气,知了自以为歌声美妙,时而独唱时而集体大唱。 这是一个很热闹的晚上。 篝火映红了每个人的脸,大家坐在长案前举杯畅饮,喝得高兴了便双双跃到空地上手勾手的跳骑马舞,几个鼓手快如闪电的击打着手鼓,热闹激越的鼓声点沸了每个人的热情,大王子灌了两杯酒,双颊酡红,醉眼直勾勾的看着坐在下面的任我行,任我行忙着给行动不便的家兄任语成夹菜,任天邦冷眼看着失魂落魄的大王子,大王子妃商可云大方得体的给每个将军敬酒。 方瑶瑶三眼不离耶律保,小喝了几杯酒眼中有情又有泪;耶律保被耶律哲拘在身边,正闷头喝酒,耶律哲微笑着跟每个过来敬酒的人喝酒,眼看着喝了不止三坛子烈酒,双眼也染上了些许醉意。 基本上这个包含饯行和接风洗尘的篝火晚会的主要内容除了喝酒就是喝酒。 夏候晴坐在最不起眼最边边的角落处,端起那杯烈酒,鼻子嗅嗅,再伸舌头舔一舔,不由得嫌弃的皱起眉头,这也太辣太难喝了。 众人皆醉她独醒,夏候晴硬生生的生出了一种“在人多时候最沉默,笑容也寂寞”的境界来。 天气越来越热,穿的衣裳也越来越薄,男人们流汗后散发出那种强烈的雄性荷尔蒙味道和耳边嗡嗡乱叫的蚊子都让夏候晴无端的生出烦闷感。 她起身向身后走,离营地越远,空气越来越清新,属于夏夜特有的柔和的风掀动着她的袍角,树林草地特有的清香让人神清气爽,夏候晴闭上眼晴惬意的张开双手拥抱大自然时,耳朵敏锐的捕捉到轻微的细响——有人跟上来了。 第二十八章 最是情伤人1 夏候晴找了块平整的石头坐上去静等来人,方瑶瑶穿着软底细绸鞋,绸质的裙摆扫过草木,寂然无声。 银白的星光下,那个穿着灰扑扑军衣,表情详和的女子坐在石头上眨着黑亮的眼睛看着她。 方瑶瑶的十分酒意瞬时醒了七分,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瑶瑶见过神女。” “你跟了我这一路,可是有事?” “神女。”方瑶瑶抬起头看她,眼里盈满泪水,“瑶瑶并非有意冒犯,只是,这些日子有些话堵在胸中,不说出来的话,瑶瑶怕这一生难以心安。” 夏候晴微笑着鼓励她,银白的星光给夏候晴镀了一层柔和的圣光,在方瑶瑶的眼中,更加觉得神女圣洁不可侵犯。 “瑶瑶这段日子鬼迷心窍,做事昧着本心,因此冒犯了神女,幸好神女大量不予追究,瑶瑶心底感激不已。”方瑶瑶全身伏在地上,声音低低的说:“瑶瑶明日就要和四王子出发回王都,这事是由我一手促成,虽已如愿,但瑶瑶心却并不太快乐。” “为何?” “瑶瑶知道神女心怀天下,对天下的子民一视同仁,可是,四王子他……”方瑶瑶咬咬下唇,鼓足勇气往下说,“或许是瑶瑶多心,觉得四王子的心里有神女而再也无瑶瑶的位置。” 夏候晴手撑额头,这方瑶瑶就是这点不好,喜欢钻牛角钻,而且是拽也拽不出来的那种。 “我已说过,我与小四关系如同好友,并无其他。” 方瑶瑶直起身子,琥珀色的眼睛闪闪发亮的盯着夏候晴,“或许神女并无此意,但瑶瑶以一个爱慕他的女子的角度去看,可以看得出,四王子爱慕的是神女您。” 夏候晴觉得和这方瑶瑶说一万遍也说不清,恋爱中的女子都是如此不可理喻么? 她摇摇头,开口问:“那你希望我怎么做?” 方瑶瑶咬咬嘴唇,“瑶瑶知道自己的要求没有道理,但为了自身的幸福着想,只能厚颜求神女——” “在我与四王子成亲前别再见他。” 夏候晴差点从石头摔下去,这要求也太过份了吧? 方瑶瑶伏下身子给夏候晴猛磕头,“瑶瑶求神女应允!” 夏候晴不停的揉着太阳穴,“好好好,你快起来,我答应你就是。” 方瑶瑶感激涕零,行了最大的跪礼,“方瑶瑶万谢神女成全!瑶瑶愿以一生的诚心供奉神女。” 夏候晴不耐的挥着袖子赶她,“行行行,你快回去吧!” …… 次日早晨,宿醉半醒的耶律保闹着不肯上马车,吵吵嚷嚷的要见夏候晴,让人半哄半挟着架上了马车锁着。 夏候晴有些感伤,毕竟朝夕相处这么些年,这次一别,今生都不知道还有没有相见的机会,她瞧了个空档把方瑶瑶拉到无人处,如同老妈子一般交待她:“小四这孩子有时会犯孩子气,脾气犟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头,但这孩子心地不坏,很多时候说话都是有口无心,说了你不高兴的,你就当没听到。还有,小四吃软不吃硬,你得软着来,但也别太软,适当的时候该硬也得硬。” 方瑶瑶感激道:“瑶瑶谨尊教诲。” 夏候晴想了一下,“你在他面前别这么放不开,小四这孩子喜欢真实一点的,你不必过于隐藏自己的真本性,两人相处,得慢慢磨合,别太过于心急,给他点时间。” 方瑶瑶红了眼眶,“瑶瑶知道,这次,瑶瑶对不起您。” 夏候晴摆摆手,“事到如今,也别再说什么了,回去好好过日子。” 方瑶瑶又要给夏候晴行跪拜大礼,夏候晴一把架住她,压低声音:“你这是想让全军营都知道我在这里么?” 方瑶瑶后知后觉,捂着嘴巴脸色变白,“对不起,我又忘了。” 夏候晴催她,“快上车,再不走就剩下你了。” 方瑶瑶爬上马车后,诚挚的回头看着夏候晴,“我走了,您保重!再见!” “再见!”再也不见。 …… 随着大战越来越近,军营中的气氛越来越紧张,每天训练场上的人就没有停过。 很多人都没注意到,那个瞎眼的小兵丁三不见了,也有很多以为,那个瞎眼的丁三跟着四王子一起回王都了。 夏候晴蹲在自己的帐篷里研究地图,她身上只着件单衣,披散着长发,也没有绑遮眼布。 自从耶律保回王都后,大王子就不动声色的把夏候晴挪到自己住的那个区里去,这里人烟稀少,守卫森严,适合她这种身份神秘的人居住。 夏候晴研究这地图都有五六天了,越看越觉得脑仁发痛,这基本就没有什么近道小道秘道进入东越啊,唯一的办法就是挥大军直接打进去。 夏候晴烦躁得把那牛皮地图一卷,扔进篮子里,她盘腿坐在榻上啃指甲,拧着眉毛眼睛滚来滚去,真得跟着大军后面打进去? 可她真的是讨厌那血肉横飞的战场啊! 她还想趁两军交战混乱时逃跑啊! 夏候晴这两天越想越不对劲,这精明的盛国国王既然知道她在这里了,不可能不把她带回王都,可最后她就是留下来了,一定又是个坑等着她跳! 所以,这次她非走不可了,她可不是两年前那个屁都不会的夏候晴了,她现在又解锁了一两种新技能了好吧,虽然不是太耐用,但使起来足可以吓尿一群人了。 正当夏候晴东想西想,帐蓬门被人掀开了。 “在这待着闷不闷?”耶律哲很自然的走到案前,拿起她的茶碗喝茶。 夏候晴拧着眉看他,这套茶具的最后一只茶碗又得扔了,这人真是讨厌,乱用别人的东西,到底懂不懂什么叫讲卫生啊? 耶律哲很自然的喝完茶,脱下头盔放在案上,露出及肩的棕色头发,“这次大战,你打算是留在大本营还是跟着我出去征战?” “当然是跟着你出去!”不出去她的计划怎么实现? “哦?”耶律哲意外的看着她,以他对她的了解,贪生怕死如她,居然会选择跟他出去征战,真是让他刮目相看。 “你别用这样的眼光看我,我可是一个有着铮铮铁骨的神之女。” “噗!”耶律哲刚倒进嘴里的冷茶猛的喷了出来。 夏候晴嫌弃的避开,这人莫不是得了口腔肌无力脸颊神经抽搐亢奋症? 耶律哲尴尬的用袖子擦擦嘴巴,“不好意思,喝太急一时呛着了。” 夏候晴又挪开一些,大度的说,“没事没事,你继续喷。” 耶律哲:“……”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没话找话东拉西扯南腔北调各说各的侃完,天已擦黑。 夏候晴奇道:“你最近怎么这么有空天天找我瞎聊天?你不用管兵了?” 耶律哲看了她一眼,“我还在观察期内。” 噢,夏候晴一拍脑袋,想起来了,耶律保秘密带走神女,被押回王都受罚,而耶律哲这厮犯的是知情不报包庇罪犯之罪,被夺了不少权力,现正在新上任的女将军任我行手下做事。 任我行做事干脆利落,雷厉风行,自然没耶律哲发挥的地方,所以也就只能陪着她解解闷了。 同是天涯不自由人啊! 夏候晴伸手拍拍耶律哲的肩膀,以示同情。 “骑马不?”耶律哲突然问她。 “当然!”夏候晴的眼晴“锃”一声亮了,她都好久没溜马了。 两人在空无一人的后山名副其实的溜马,夏候晴身下那匹小母马正值发情期,没走两步又十分不矜持的与耶律哲身下的雄马交颈厮磨,要不是她死死勒住缰绳,这两匹性格奔放的马男女恐怕会当场做出羞羞的事。 骑着这两匹情意绵绵的马情侣,想要策马奔驰是没什么可能的了,幸好夏日夜晚景色怡人,清香扑鼻,和风轻轻,虫鸣鸟叫的倒不会觉得无聊。 耶律哲手握缰绳稳稳的坐在马背上,双目平视前方,不说话时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夏候晴倒坐得很随意,松腰垮背的,偶尔这拔一串花,那摘一只果,倒也自娱自乐。 又一阵柔风吹过,夏候晴猛的直起背,竖起了耳朵。 “怎么了?” 走在前面的耶律哲像是有背后有眼晴,马上倒退一步回来低声问她。 “有人。”夏候晴蹑手蹑脚的下马,又用手扯扯耶律哲的裤脚,后者马上从善如流的从马背滑下来。 两匹早有奸情的马一被释放,马上相携着撒丫子一下子就溜了个没影。 夏候晴做了个“嘘”的手势,像做贼一般轻手轻脚的向前走,耶律哲不知怎么回事,也只得轻手轻脚的随着她走。 向前走了差不多五百米,视力听力在普通人当中当属翘楚的耶律哲终于知道怎么一回事了。 大王子耶律培拉着耶律哲的现任上司——任我行,脸色急切而沉痛,“阿行,你听我说——” 任我行酒红色的长发披散在背后,还在往下滴着水珠,身上穿着便缕,看来是刚在外面的山泉沐浴回来。她的身型和大王子相仿,眉头微蹙的看着耶律培扯着她的手,语气不怒而威,“放手!” 她不说还好,一说,耶律培像是要跟她较劲一样,攥得越紧,语气表情视死如归般的英勇决绝,“我不放!我一放你就不会理我了,阿行,这么久了,你过得还好吗?” 夏候晴看得满心激动,来了来了,现场版的情感大剧要上演了!看来今晚真是运气好到爆,不枉此行啊! 一旁的耶律哲眼神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又看到三百米处那一对人儿一眼,觉得大丈夫应该非礼勿视,刚想拔腿就走,但脚步刚抬起,就被夏候晴一手扯住,回过头来表情认真严肃的看着他,“嘘!别出声!静静看。” 第二十九章 最是情伤人2 凉爽的夜风吹得山中枝叶发出轻轻的飒飒声,凉凉的月光照亮了拉扯的两人。 大王子身上还穿着黑甲,一身的汗,看起来像是刚下训练场。 任我行一掌朝前劈去,大王子眼定定的看着她巍然不动,她嘴角一勾,在掌快劈到大王子胸前时另一只被他抓住的手一使巧劲,如泥鳅般脱了出来,脱身后任我行马上后退三步,转着手腕冷笑:“劳驾大王子挂心,真是令小将不胜惶恐,这段时间么——我好得很!” 耶律培看着空空的手,心如刀割,急急的上前,“阿行!我知道,一切都是我不好,是我背弃了我们之间的诺言,但是,我也不想的,我希望你能体谅我的身不由己。” 夏候晴都没看清任我行的脚是怎么动的,任我行就已经在离大王子十米远的地方了,她脸一沉,“大王子由不由自己关我什么事?你我现如今仅是上下级关系,行为举止请注意分寸!” 仅看耶律培五大三粗浓眉大眼满脸络腮胡子的模样,就可知道这种人不是用嘴巴来说话,而是用绝对的力量与对方交流,他看任我行如此抗拒自己,痛苦之色布满双眼,他暗的一运气,直扑任我行。 任我行也不是吃素的,早有防备,身子一闪,右脚一扫,堪堪扫到耶律培的双脚,耶律培就势一跃,在空中打了几个跟斗,一落地便使出一招双龙出海,任我行一招横风扫落叶化掉他的蛮力,再一招海底捞月,动作之狠,风随爪去,耶律培吓了一跳,一个后跃,避过了这招毁他子孙的阴招。 任我行冷冷一笑,再一招翻江倒海朝耶律培兜头盖脸的袭来,任我行的动作快如闪电,大王子也丝毫不露怯,一招都没漏的接下;任我行再使灵蛇缠树,大王子又一招力拔山河…… 夏候晴看得十分激动,就差点要跳出去摇旗呐喊鼓掌加油。精彩啊精彩,这二人的武功不相上下,按这样打下去,天亮都未必能分出胜负,棋逢对手,实力相当,这种戏最好看了。 耶律哲无意窥人隐私,压低声音说:“天色已不早了,要不我们回去吧。” 夏候晴对他“嘘”了一声,“你没看到正到精彩处吗?反正明天没事,看完再回去。” 耶律哲:“……” 那边任我行和大王子二人打得天地失色日月无光,所到之处树摧竹倒飞沙走石鸡飞鸟叫狼嚎狗吠…… 两人也不知道过了多少百招,只听得“呯”一声,大王子锁着任我行的双手,两人双双从半空中砸了下来,亏得二人都皮厚肉粗,砸得这么重也不见有内伤,还中气十足的叫骂: “耶律培你这孙子快放开老子!” “不放不放,我就不放!” “滚你丫的!去你娘个狗屁的!还不放开老子,看老子不砍你一万八千刀——” “我不放!阿行你就算砍我十万刀我都不想放开你,你就让我抱一会,就一会……” “抱你个娘个砍千刀晒白骨的!松手!你他娘的快给老子松手!” “阿行——” “松手,松不松?” “我不松……啊!!!” 大王子耶律培瘆人的惨叫声响彻山林,又吓得一群夜鸟弃窝而逃,夏候晴摸着手臂被激起的鸡皮疙瘩,心想这任我行还真是狠,这一口下去,耶律培的肩膀都要少一半——话说,耶律培的黑甲去哪了? 耶律培痛得脸色发白冷汗直流,可他锁着任我行的双手丝毫没有松劲,他痛得倒吸了好几口冷气,声音发颤的说:“阿行,如果能让你解恨的话,你就再使劲的咬吧,我扛得住,只要你想要,我马上卸掉这根胳膊给你。” 任我行不吭声,咬住耶律培肩膀的牙齿又入肉几分,暗红色的血慢慢的从耶律培灰色的行军服上晕染开来,慢慢的,血液像开荒的犁般犁开那灰色的布料,留下一道颜色越来越深的血迹。 慢慢的,又有另一种液体加入了糟蹋灰色行军服的行列中来。 把脸埋在任我行颈窝的耶律培最先发现不对劲,“阿行?” “阿行?你……你怎么了?”耶律培慌忙松开锁住她的双手,扳着她的肩膀想看她的脸,“阿行,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我……我下次再也不敢了,你别哭啊!” 任我行双手死死的箍住耶律培的背,早松开了嘴巴,把脸埋在他结实的胸膛里,肩膀抽动得越来越厉害,一开始她还压抑着哭声,耶律培一哄,任我行就再也忍不住,如同母兽一般嚎哭出声,“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这样……” 耶律培任由任我行将他的胸膛捶得“呯呯”作响,紧紧的搂着她,将脸埋入她的长发里,低声的一句句应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夏候晴满足的揉揉脸,回过头来低声对耶律哲讲解:“一般故事来到这里,是没什么好看的了,不外乎是两人敞开胸怀,互诉衷情,然后又一顿抱头痛哭,哭完就皆大欢喜完美结局了。” 耶律哲看了她一眼,“大王兄已是成亲的了。” “啊?”夏候晴懊恼的一拍脑袋,她怎么把这茬忘掉了。 大王子这是要出轨啊! 夏候晴和耶律哲悄悄的退离那对苦命的鸳鸯,直走到一千米外才大大的松了口气,夏候晴抡抡僵硬的胳膊,看着天上那留轮缺了一半的大弯月——怎么感觉这个世界的月亮特别的低特别的大呢? “你觉得大王子会和任将军在一起吗?” “不可能,耶律王族里不允许休妻也不允许多娶,他们只能是有缘无份了。” “如果任将军不要那名分呢?” 耶律哲看了她一眼,“任将军不是那种人。” 夏候晴“噢”了一声,也对,任我行是那种直来直往眼晴里容不得半粒沙子的人,又怎么可能去做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虽然她是旧爱。 夏候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又觉得有些堵,她找了块石头坐下来,觉得这个晚上的风有些凉,抱着肩膀看着远处黑魆魆的群山发呆。 突然一件温暖的中袍朝她罩了下来,耶律哲很自然的帮她扯好袍子,把带子系好,“夜深露重,小心着凉。” 夏候晴侧着脑袋看他,黑晶晶的双眼闪烁着光,“不知为何,我很心疼他们两个人。” 耶律哲在她的身边坐下,“心疼这东西最是无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造化,旁人想帮也帮不了。” “唉!”夏候晴长叹一声,“你那不解风情专制又唯利是图的老爹啊!” “……”耶律哲不赞同的摇摇头,“父王他也是一代杰出的明君。” “切!”夏候晴不屑的嗤笑,“你是针没扎到肉不知痛,等哪天你遇着心爱的姑娘你父王不让你娶,而强逼你娶别的女孩你就知道了。” 耶律哲也仰头看着那轮弯月,笑笑,“我不是大王兄和小四。” …… 距大战的时间进入个位数倒计时,军中反而没有前段时间的紧张与混乱,练兵,排队,造兵器,筑兵防,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耶律哲来找夏候晴嗑叨的时间逐日变少,大王子例每日早上过来请安,大王子妃也独自来过一两次,很奇怪的是,两人从来都没试过一起过来看她的,而大王子妃好像也不比大王子闲多少,这次的军粮兵器主要由她娘家商氏赞助,大王子妃作为赞助商,反而降低身份,极力的和各部将军头领打好关系,军中人人敬佩这位识大体,明道理有钱又有权的大王子妃,说起她,都会忍不住竖起大拇指点五星好评。 夏候晴现在进出不方便,只能白日在帐篷里睡觉和策划如何平安潜入东越国窃取回自己的冷冻柜——她感觉现在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了啊。一到夜晚,她便悄悄的溜出去,运用自己开发的新技能——无敌梁上蹲,去窃听各军帐的最新八卦。 这天晚上,她如一只灵活的豹子般无声的从那个最大的军帐后跃过,刚想往后山去泡山泉,便看到任我行一身戎装满脸漆黑的从大王子的军帐里摔门而出。对于这个比男人还男人的女将军,夏候晴有莫名的好感,她侧着头想了一下,屏住周身的气息,陷在黑暗中,悄悄的跟了上去。 夏候晴现在能熟练自如的控制自己的气息,饶是像大王子任我行这类的高手,都发现不了她的存在。 在任我行摔门而出的下两秒,浑身充满急躁气息的耶律培追了出来,“阿行!你听我说——” “锵”的一声,一支长枪紧贴着耶律培的脚趾钉在地上,一旁的夏候晴都看出了冷汗。 任我行蚕眉倒竖,怒目圆瞪,暴叱:“姓耶律的!我尊你为大王子不与你动粗,你我身为军中将领,当以战情军务为先!今晚你的混帐话,我当没听过,若你日后胆敢再提,休怪我不给我王面子!” 耶律培欲言又止,上前一步,“阿行——” 又听得“叮”的一声,一把系着叮当的小金刀被任我行掷到耶律培的脚下,“这是你往日送我之物,今日交还与你,你我除了军中事务,再无瓜葛!” 她看耶律培还想向前,“刺啦”一声,徒手撕下下袍衣摆,狠声道:“你我往日之情便如此袍,从今日之后,断情绝义,你若再敢纠缠,奈何不了你,但我还奈何得了我自己!” 耶律培身子一僵,如被人定了定身咒一般,满眼悲痛的看着任我行绝然离开。 无良的夏候晴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这两人吵架倒是有趣,尤其是任我行,除了扔东西撕东西放狠话倒也没有更狠的招,但这些招,大王子很显然十分受用。 第三十章 女人应惜女人 任我行怒气冲冲的走到这片营地的出口时,意外的发现大王子妃商可云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她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刚想行礼时,大王子妃已经迎上前来,亲热的执起她的手,说:“自从来到这里后,我就没跟任将军一起聊过天说过话儿了,最近这几日我一直想着前些日子咱俩在路上结伴的情谊来,想约你到外面走一走,可你总是那么忙,要不是我今天到这逮人,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 任我行不动声色的挣开她的双手,抱拳道:“大战在即,下将实在是抽不出时间与大王子妃连络感情,若大王子妃没有别的事的话,下将就此告退。” “且慢!”商可云依旧笑容不减,“我有些话想单独跟任将军说。” “事无不可对人言,大王子妃可以在这里说。” 虽然任我行手下的人都没接收到回避的命令,但能跟她身边这么久的人,又岂是不灵光的大蕃薯?当下相互使了个眼色,与大王子妃的人一同退了下去。 商可云抬袖轻掩樱唇,嘻笑着说:“任将军果然一直磊落坦率,既然这样,我们就在这里把话说开了吧。” 任我行皱着眉头看她,这女人说话做事也太不利落,在从王都来的途中,含沙射影意有所指指槐骂桑的话她可说了不少,这大家族的女人,说起话来都是那么弯弯绕绕的让人讨厌至极。【零↑九△小↓說△網】 “我自然知道任将军你跟大王子之前是怎么回事,只是现在他既是我的夫,我便要为他考虑一切。”商可云围着任我行慢慢的走了半圈,“我也不是那种小心眼的女人,我不反对你们在公事上有所接触,但是,私底下,我希望任将军能有一个盛国将军该有的品格,别做些让大家都难堪的事才好,你也知道,盛国对不忠于婚姻的男人是会被人唾弃的。” 任我行冷笑,“大王子妃大可放心,我任我行也不是那种愿意做自我降格之事的卑鄙之人。” “那就好。”商可云笑着想拉任我行的手,任我行身子一动,避开了。商可云也不介意,依旧笑意不减,“以你和大王子往的关系及我们三人现在的关系,你对我心有芥蒂,我是可以理解的,我也相信任将军的为人和品格,只是,大王子他,是个重情的人……” 商可云轻叹了口气,“我嫁予他那么久,自知他现在的心里无我,但夫妻间的情谊么,是需要慢慢相处才出来,就算是他心里不想承认我这个妻子,但是我们既有了夫妻之名又有了夫妻之实,自是已有了一定的情分,也不是他说不认就不认的。” 任我行冷眼看她,“大王子妃想说什么不妨直说,这遮遮掩掩的听得下将实在是辛苦。” 商可云收起笑容,绿色的眸子闪过一丝赞许,“同为女子,我真的十分欣赏任将军这种性格的女子,只是,身为他的妻,我不得不对你有所防备。” 她转过身看着远处大王子的军帐,“之前刚成婚时在王都,他顾及父王与我娘家的面子,对我态度尚可,人夫该尽的责任,他都尽了,后来他重返军中,一别两年,从未有过书信或口信带回来给我,耶律家的人,成亲两年之内没有孩子,必会被族人指点,所以,你也应该猜得到,我这次过来,是来……” 商可云停了一下,“只是自从大王子见到你,一直魂不守舍,在帐中与我相处的时间极少,夜半梦中都是叫着任将军的名字,作为他的枕边人,我的心自是难受,前些日子他曾问我,在不影响我们婚姻的基础上,可否接受另一个女子与我一起伴他走完这一生,当下,我便猜到这女子便是任将军你……” 任我行抱着胳膊不住的冷笑,“这又关下将什么事?” 商可云朝她摆摆手,“你不必急着否认,大王子这次决心十分坚定,若我能答应,我便可怀上他的孩子,若我不答应,我俩就一直只能保持婚姻关系而再无其他。如果你是我,你该怎么选?” “下将不是大王子妃,所以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是啊,你自然不是我,也自然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商可云仰头看着没有月亮的星空,“我和大王子的结合,大家都道是一场交易,可是没有人知道,我自十四岁那年在宫外与他匆匆的一照脸,便将此生的情都系于他,我知道,你怪他违背你俩当初的诺言,可是父王需要我娘家的钱与粮,只得牺牲他与你的爱情,只要商家不倒,这场仗一日没打完,大王子他就没有对我商家说不的权力,自然的,他也是无力给你任何保证的!” 任我行怒道:“我何时要过他的保证了?” 商可云没接她的话,自顾自幽幽的说:“那晚,我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进入那片林子,天空中还有半轮月亮,月色十分凄凉,我站在林外,直到你俩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的从林中走出,你俩情意绵绵,我却饱受煎熬,我告诉自己,只要他人是我的,心在不在有什么问题?只要他还是我的,我还计较那么多做什么?” “可是,我终归是他的妻,我最终无法做到那么大度。”商可云眼含水光,定定的看着任我行,“这种感觉,你知道有多难受吗?” 看到这里,一旁的夏候晴十分震惊,当晚她只顾看戏了,居然连不远处有人都没发现,话说,这商可云的忍功可真不一般啊! 任我行闻言勃然大怒,“那晚我跟耶律培并没有发生什么事!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你们夫妻俩都当我任我行是什么人?真不愧是夫妻俩,看轻人的本事都一模一样!你不必担心,我任我行扔掉的东西,绝无再捡起来的可能!今后若无公事,请大王子妃及你尊贵的夫,别离我太近,我一介粗人,失手伤了你们这些贵人就不好了!” 说完不等商可云有反应,怒气冲天的摔袖而去! 商可云看着任我行离去的背影,苦笑着摇摇头。 夏候晴看得直呼精彩,看小说和现场版真是天跟地的差别! 还有,这大王子妃还真是能人也,作为一个不受丈夫喜爱的正室,遇到婚姻威胁者,能第一时间不扑上去撕逼而是心平气和(至少表面看起来是这样)笑靥如花的与对方交流,最终在口不吐狠话脏话的情况下击退对方,既不伤面子,又把自己想要说的话全表达了出来,最后让对方知难而退。 这情商,跟盛国的公主耶律宝珠有得一比啊。 不知道两人是不是好朋友呢? 第三十一章 池中偶遇 夏候晴正在打包衣裳的时候,耶律哲掀门而入,见状惊讶地问:“大晚上的你打包袱想跑去哪?” 夏候晴白了他一眼,“去泡澡你去不去?”她一介路盲,还能跑去哪? 耶律哲讪讪的笑笑,“这不是很方便。” 夏候晴出门前想了一下,说:“你回去跟你的手下说一声,你们男的就泡河里算了,后山的那眼山泉位置隐蔽,就留给我们这些女的吧。”她倒是不怕,只是吓着类似大王子妃之类的娇弱女子就不好了。 耶律哲好笑的看着她,“我就怕这一说,你们这些女的就真的没有地方可以泡了。” 夏候晴一拍脑袋,对啊,她怎么没想到这层,“那你就别说了,我走了啊,你走时帮我关好帐门。” 蟋蟀“唧唧”的叫个不停,水洼里的青蛙们“恩恩““安安”的遥相呼应,夏候晴哼着小调拨水玩,冰凉的山泉水浸得她浑身舒爽,手臂随意的搁在水里让它像水草一般浮起来摇摇晃晃。 突然听到“啪”的一声,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任我行随手把身上那套黑甲脱下来扔到地上,又三下五除二的扒下身上的衣裳,散开酒红色的波浪长发,光着身子在淡淡的月光下朝夏候晴走来。 夏候晴的目光被任我行胸前的巨器牢牢吸住,不由得咽了口唾沫,不动声色的弓起后背,整个人像个佝偻的小龙虾,她挂起笑容,“任将军,你也来泡澡啊!好巧好巧——” 任我行朝她勾起唇角,在她身边找了个靠石头的位置坐下来,“我每天晚上都在这个时候过来洗澡,还是第一次遇到神女您也在呢。” “呃,我今天来得比较早了点,呵呵——”为了保险起见,她一般都是凌晨时分出来泡,今天是实在热得受不住了。 “嗯,越晚泡越安全,神女想得十分周到。” 夏候晴看着她的巨掌无意识的在拨弄着泉水,说实话,这手真不像女人的人,手掌宽大,手指粗长有力,因长年操练,十指和手掌全是厚厚的茧,虎口也比常人的宽,手臂满布大大小小的疤痕。 任我行发现夏候晴盯着她的手看,举起来问她:“很丑,对不对?” 夏候晴连忙摇头,“不是不是,只是觉得,在女人当中,很特别。”不止是手,她的整个人在女人当中都很特别。 任我行笑了起来,把手泡回水中,“不像女人对不?任家的女子,没有一个像女子的,我们一出生,就注定和男人一样活在战场,死在战场,我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如果突然间让我在家相夫教子操持家务,我可能还适应不了。” 夏候晴突然想到之前任天邦和任语成对大王子说的话,好奇心大发,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之前听说任老将军在帮你择婿?” “哦?”任我行有些意外的看着她,“是我二哥那个大嘴巴说的吧。” 她身子往下沉了沉,只露出脖子以上,头发像水藻般散开,“之前是有过这事,不过我都没看中,反正我也不喜欢那种生活,余生留在战场上帮国家效力也好。” 夏候晴看着一副无所谓的任我行,有些心酸,她才这么年轻,就已经开始用“余生”二字来形容自己的下半辈子了。 夏候晴想安慰她,但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只得用微笑来治愈她。 任我行“噗嗤”一声笑出来,“神女笑得好勉强,不过很可爱。” 夏候晴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被人用“可爱”二字来形容,佯装恼怒,“大胆凡人!竟敢对本神不敬?看本神用千奇百怪珠来惩罚你——”说着“啪啪啪”的泼起水珠朝任我行砸去。 任我行笑着侧转身子去避,突然,一道白光闪过,晃花了她的眼。 夏候晴停下来,眼晴直勾勾的盯着任我行的脖子,愣愣的不说话。 任我行纳闷的问她:“怎么了?” 夏候晴指着她的脖子,问:“那个,可以给我看下吗?” “这个?可以啊!” 夏候晴拿着那根挂着晶石状物挂坠的银链子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无比的确定这是她那个年代里类似白光治疗仪之类的东西,只是她记得,她那时的白光治疗仪有背包那么大一个,那东西具有消炎杀菌止痛活血化瘀、增强免疫力、增强细胞活力及酶的活性,促进自身调理机制、调解生理机能等等一系列的作用,是从她姥姥那辈的红蓝光治疗仪进化而成,而且十分先进的是,它不用像红蓝光治疗仪那样需要照射,只需离它不超过五十厘米的距离就成。在她还能自己走动的时候,天天背着那东西,幸好没什么重量。 而这根项链的坠子,虽然体积小了不止十几倍,但作为它资深的使用者,夏候晴还是一眼便能辨认出它的真身来。 她拿着项链问任我行,“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任我行用手向后拢湿透的长发,“我们家的传家之宝,也不知道是从哪代开始传……” 她掰着手指侧着头开始算,算到最后,懊恼的说:“算不清了,大概我爷爷那辈都不清楚是什么时候传下来的,只是听说这东西是我祖宗在一山里挖出来的,后来无意间发现在夜里能发光,对人的身体也好,所以就当宝物传了出来,只是,最近这百来年,这东西很少见会发光,还是神女你法力无边啊。” 夏候晴干笑两下谦虚着说:“哪里哪里。” 突然间心中一动,“莫不是没电了?” “电为何物?”任我行不解的问。 “嗯,是一种属于能源类的东西。” 任我行听不懂,所幸好奇心也不大,听不懂便也不再追问。 “任将军,这东西借我两天行吗?大战之前我还你。” “行!你拿去吧!”任我行十分豪爽干脆,对于这些身外之物,她从来都没放在心上。虽然这是个传家之宝。 两人泡了好久,直到将身上的暑气消殆尽,这才起身上岸,由于身高差距,又因为那里过于显眼,夏候晴一眼就看到任我行小腹模着一道至少二十厘米的伤疤,红红黑黑的肉芽布满整个伤口,小腹周围的皮肤都被扯得有些变形,天啦噜,这伤口面积,肠子内脏什么的都得掉出来了吧? 这里插说一下,为什么这么明显的伤疤,夏候晴刚刚为何一直没发现?因为一开始她就被任我行丰硕的胸部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等注意力稍微回复一点,又再一次被任我行的传家之宝吸引住了,所以,这时才看到这道瘆人的伤疤。 任我行沿着她的目光往下看,脸色平静的套上便缕,“一年多以前弄的,没死还真是万幸。” 夏候晴脱口而出:“那歹人还真是凶残,抓住杀一千遍都不为过,任将军你真是福大命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任我行穿好衣裳,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我就此谢过神女贵言了。” 第三十二章 出发野狼坡 经夏候晴的再三研究,最终确定这是迷你版的白光治疗仪无疑,她把坠子握在掌心里聚精会神的尝试着充电,失败几次后居然真的充了进去,夏候晴对自己这个具有发电机和蓄电池功能的身体感到无语,等到她把这个按一按便能重新发光的迷你白光治疗仪项链交还给任我行时,大军已经准备着出发。 两万大军整装待发,大王子妃在众将士面前给大王子系上代表身份的玄色红丝绣披风,细细的叮嘱着他一些注意事项,大王子面露极力忍耐之色,不耐的挥手让她回去。 任我行面无表情的伫立在黑马旁边目视前方,只等一声令下,翻身上马出发迎敌。 而在队伍的最尾端,一匹壮硕的棕色战马上坐着两个正在低语的人。 夏候用个深褐色的斗篷把自己由头到尾罩了个严实,压低声音跟耶律哲讨价还价:“我不去不行吗?我就在大本营里等你们回来,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更不能打的,上到战场还不是拖累你?” 耶律哲腰背挺得笔直,目视前方,嘴唇微动,用胸腔来回答她:“两国主力军都在野狼坡,两军的大本营基本上是废弃掉的了,你呆在这里更加不安全,我跟父王保证过,要护得你周全,所以,你不能离开我左右。” 夏候晴“切”了一声,不屑的斜眼,你父子俩还不是怕我会跑掉所以才看得这么牢么?还真是当我是三岁的无知孩童那么好骗么! 过了一会,夏候晴“咦”了一声,摸摸身下的棕马,“你这马怎么比别人的高大壮硕这么多?” “我也不知,听军马司的军官说,自把你以前住的帐篷拆了后,后现帐后的青草特别茂密肥美,于是放了几个军马去吃,结果这些马没几天便变得如此壮硕了,而且奔跑速度和脚力都优于常马几倍,这不,大王兄、任将军,钟魁、黄猛、史克他们都各挑了一匹。” 夏候晴讪讪的笑了几下,心虚的微缩身子,“呵呵,还真是神奇哈,真神奇……” 她真是没想到自己的血除了解毒居然还有改变基因的奇效。 耶律哲唇角微勾,“有神女在的地方,万物都得予神泽。” “是哈……”夏候晴打了个呵欠,原来给个治疗仪充下电都会损耗她如此多的体力,而且昨晚大军出发之前,那些后勤兵一直左奔右跑的,吵得要命,搞得她一夜都没睡好,这不,还没开始走,她就困到不行了。 她身子往后靠靠,靠在耶律哲精壮的胸膛上,闭着眼晴说:“反正也不用我扯缰绳,既然没我什么事,那我先睡一会,你记得抓紧我,别让我摔到马下去……” 话还没说完,头便已经软蔫蔫的便下点了,耶律哲眼疾手快的捞住她,无奈的摇摇头,把她按进怀里,用身体固定住不让她往下掉,然后一勒缰绳,“驾”! …… 姥姥松开拉着她的手,打开怀里揣着的便携式折叠飞行器,一按开关,飞行器悬浮在空中,姥姥身手利落的跳了上去,慈眉善目的笑着俯下身子朝她伸出手,“大丫,来。” 夏候晴瞪大眼晴看着姥姥,怯怯的后退几步,“姥姥,我害怕。” “别怕,姥姥抱着你。” “嗯呢!姥姥你可不许松手哦。”夏候晴一下子高兴起来,朝姥姥伸出瘦巴巴的小手。 姥姥一把把她抱起来,塞进大衣里,只露出她的小脸,“大丫看好了,姥姥现在就带你飞。” 夏候晴兴奋地拍着小手,“好啊好啊!” 飞行器稳稳的上升,前进,风轻轻的吹起姥姥的长发,扫在她的小脸上,痒痒的,她伸出头来向下看,感叹,“姥姥,我们家变得好小了哦。” “呵呵,是啊,位置高了,身下那些东西自然变小了。” 夏候晴伸出小胳膊环住姥姥的脖子,用小脸蹭着她的脸,“姥姥,我好喜欢这种飞的感觉,你天天带我飞好不好?” 姥姥用手抚着她的小光头,慈爱的说:“只要大丫不再生病,姥姥会带你一直飞,飞得越来越远,越来越高好不好?” “好啊好啊,姥姥说话要算数哦。” “算数,只要大丫身体棒棒的,姥姥什么事都不做了,就只带着你到处去旅行。” “好啊好啊,我要把姥姥去过的地方重新走一遍。” “好的呢!” “姥姥,你真好,姥姥,你的怀里真温暖……”夏候晴喃喃的说着梦话,脸一直在耶律哲的怀里蹭啊蹭,耶律哲低下头来好笑的看着她,轻拍她的脸颊,“醒醒,已经到了。”她还真能睡,从凌晨出发睡到天黑透到达终点,一路的颠簸愣是没把她颠醒。 夏候晴一脸懵懂,惺忪的睡眼睁开,茫然的看着四周,一时间没能分清今朝何夕,身在何处。 她又愣愣的看着眼前放大的脸,棕发,蓝眼,高鼻,欧洲人。 耶律哲伸出手掌在她眼前晃晃,“神女?”睡糊涂了? “啊?”夏候晴还是一脸茫然的看着他,突然间记忆猛的一涌而入,哦,对了!这里不是她以前生活的世界,而是一个战火纷飞的远古时代的社会,而她也并非只有三岁大的大丫,而是粗略的估算已经二十一岁了的青年神女。 这一惊非同小可,她的眼晴瞬间清明,环顾四周,“已经到了?” “嗯,已经到了。”耶律哲跳出马,朝她伸出双手,把她架下来,“后勤部应该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我们先去看下帐篷,然后你在里面等着,我去拿点吃的回来,今晚吃好睡好,明天就正式开打了。” 夏候晴向前迈的脚步一下子停了下来,不可置信的问:“我俩今晚同帐?” “嗯,帐篷不够,而且你跟我在一起更安全。” “屁!”夏候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没听说过男女授受不亲这个说法?” “有这个说法吗?”耶律哲一脸茫然,“在外行军打仗哪有这么多讲究,而且你我又不是第一次同帐,更何况,我的身体对于你来说也不陌生了。” “停停停!”夏候晴气鼓鼓的怒瞪他,“你千万不要再乱说,免得让别人听到还以为我俩有奸情!” 耶律哲无所谓的笑笑,“嘴巴长在别人的身上,他们要怎么说就由他们说去,不管就是了。” “你——”夏候晴气结,她抚着胸口顺气,深呼吸了好几下,才缓过气来,看来,今晚趁乱潜逃的计划又得泡汤了。 耶律哲一把拖起她的手,大步朝前走,“快走,迟点好帐篷都让别人抢光了。” “哎!你别走那么急,哎,我的鞋,我的鞋!” …… 第三十三章 攻心1 夏候晴纳闷的问耶律哲,“站在这么久了都不动,扮僵尸啊?” 耶律哲低下头来小声讲解:“这是战术中的一种,尤其是两军对战,双方的头领都是全大陆闻名的名将时,双方军队对站的时间就更要长一点,这样才更显得自己军队淡定信心足有气势。” 夏候晴夷非所思的扫了辽阔的平原上那望不到头的人海一眼,“什么时候的战术?怎么我没听说过?” “刚刚得出来的。两军交战了这么久,对方想做什么,一动便知,作为老对手,这点基本的默契还是有的。” 夏侯晴暴汗,这些人打仗太久,都变成神经病了。 等两军的又一轮战鼓擂完,东越军齐刷刷的分开一条过道,一膘肥身健的白龙马缓缓走上前来——噢,白马上面还骑着一个英姿飒爽的武将,这武将看起来二十出头,模样十分斯文,暗金色的头发用顶白玉冠高高束起,身着墨绿色骑马服,上身套着背心形的金属黑甲,白得粉红的脸上灰绿色的眸子折射着沉稳的精光。 夏候晴激动得掐紧耶律哲的手臂,“这帅哥是谁?长得好有味道。”嗯,是她喜欢的类型。 耶律哲斜睨了她一眼,“对方是名将万可良的二子万晓风,自万可良的大子万向东战亡后,二子便随父上战场,短短几个月,已经是崭露头角。” 夏候晴眼冒心形,“长得好温柔,好儒雅。” 耶律哲咳了一声,“听说万晓风家中已有一妻一妾。” 夏候晴马上收起花痴的样子,挺直腰背,严肃的说:“我是个有道德有底线的人,已婚人士对于我来说毫无吸引力,这万晓风模样长得不错,给个五十分吧。” 耶律哲闷笑,“你还真现实。” “过奖过奖。” 那边厢万晓风已经是勒马伫立于两军之前,傲然的扫视一遍盛军,一伸手,旁边的随行小兵马上恭敬的递上一个扩音器——对,你没看错,就是最原始的扩音器。 扩音器喇叭形状,用特殊的木头雕刻而成,结实耐用,扩音效果好,不受潮,不裂缝,不变形,实乃居家旅行必备良品…… 万晓风高坐在马背上对着盛国的军队喊话,“盛国的将军们!勇士们!早上好!” 此处没有掌声。 “我们两国交战都有五年多了,英雄惜英雄,我也很钦佩你们勇猛……” “说什么废话屁话!一个由叛徒搞起来的贼国凭个熊做英雄!吱吱歪歪的跟个娘们一样!不服来打!打到你这贼国心服口服!”钟魁是个急性子,一看对方只派出个名不见经传乳臭未干的小子出来做代表,深深的觉得被侮辱了,马上横刀立马的要上去砍人家。 万晓风微笑着说:“这位老人家太心急了些,我本来还想跟你们说些好听的客套话的,但既然你都撕开了面子来讲,我自然也不必留情了。” “谁稀罕你这留情了?一个小屁孩,毛都没长齐,就在这说大话吓你爷爷,回去再吃多几年白米饭吧!”钟魁啐了一口,翘起红色的胡子不屑的叫道。 “哈哈哈——” “滚回去吧,哈哈——” 盛国的军队笑作一团,不屑的指着万晓风笑骂着。 万可良老脸一沉,刚想发作,万晓风伸手阻止他,依旧保持满脸的笑容和蔼的说:“你们这个被神遗弃的可怜的国家,说着这些粗话脏话来十分流畅自如,倒也符合自身的身份。” 野狼坡是一片无山亦无树的百里平原,没有任何东西的阻隔,这戳到盛国人死穴的话由扩音器扩散开来传入每个盛国人的耳朵里,盛国的二万大军一下子沸腾了。 钟魁本就红色的瞳孔猛的暴射出愤怒的红光!他“锵”的一声拔出大刀,怒喝:“贼子!你胡说什么!你们这帮背信弃义之徒!还有脸说我们盛国!你凭什么我们国被神遗弃了,你们难道不知道神女已居我们盛国王都好几年了吗?!要说被遗弃,你们这东越贼国才是被神遗弃的国家……#$@#&*¥……” 钟魁须发皆竖噼哩啪啦的痛骂着东越一方,耶律培冷眼旁观,任我行漫不经心的擦着她的银枪。 看钟魁越骂越不堪入耳,万可良皱着眉头看了一眼万晓风,万晓风微笑着向他点点头,一拍掌,一身银甲的骆孟中护着一身穿紫衣头带紫色高帽的中年男子上来。 盛国的将士们一声惊呼,耶律哲也背脊一僵,夏候晴见状低声问:“认识的?” “嗯,盛国的国相,没想到他和东越人勾搭到一起了。” “啊?”夏候晴啊得千回百转,“没想到这人吃里扒外都扒得这么有气势。” 耶律哲一把按低她伸长脖子拼命往外探的头,“先看看情况再说。” 盛国的前国相毕仁贤四十岁左右,面白无须,鼻尖跟鹰嘴一样勾,暗红色的眼睛细且长,嘴唇薄而阔,嘴角往下耷拉,身穿飘逸的紫衣,头戴紫纱高帽,整个人看起来又阴又邪,夏候晴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低声说:“贵国的国相就长这副尊容?”简直跟个邪神一样啊! 耶律哲低头看了她一眼,纠正她,“前国相。” 然后又补充一句,“这个人还是有些本事的。” 夏候晴不屑的扯扯嘴角,这尊容,有本事也是邪门歪道,好吧,她承认她是个以貌取人的肤浅之人。 毕仁贤冷冷的看了盛国人一眼,就一眼,那些一直吵吵嚷嚷的盛国官兵们都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慢慢的静了下来。 钟魁怒目而视,“毕仁贤!你这个叛国的卑鄙之人!亏得我王如此看重你,看我不把你砍成十八块喂狗!” 说着便扬刀拍马直冲毕仁贤而去! 毕仁贤那双好像永远都睁不开的眼晴暗红的光一闪,钟魁身下那匹战马像见了鬼一样吓得失控乱跳,拼命地要把背上的钟魁甩下来,钟魁被颠得拼命勒紧缰绳,吆喝着想要制止发疯的马,没想到被夏候晴的血间接的改变了基因的战马力气不是一般的大,连连撞飞了附近的十几匹战马,还发疯了一样要往盛国的步兵里踏去,钟魁大急,挥起大刀手起刀落便砍断了战马的头,没了头的战马还往前狂奔了六七步,轰一声倒地,抽搐了几下便彻底死去。 耶律培等人骇然心惊! 被甩在地的钟魁满身是泥的爬起来,狠狠的啐了马尸体一口,“没用的东西!” 第三十四章 攻心2 大王子皱皱眉,将军之中资格最老的黄猛将军非常识趣的出列,一捋花白的长胡子,瞪圆双眼激愤的说:“叛徒毕仁贤,你生于盛国,长于盛国,我王从不曾亏待于你,你却背弃自己的国家跑到敌国效力,你的良心何在?道义何在?” 毕仁贤扯起嘴角冷笑:“我只忠于自己的事业,顺天意而为,盛国的命数已尽,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你们如果聪明的话应尽早归顺东越。” 黄猛闻言大怒:“你这妖人!少在这妖言惑众!你投敌投得一点负罪感都没有!由此可见你这妖人本就是东越国安插在我盛国的奸细!一个东越的奸细,居然还敢在阵前动摇我盛国的军心!看我们盛国的勇士不撕碎你的臭皮囊!” 盛国愤怒的将士们纷纷附和,举起枪戟呐喊助威: “叛徒!叛徒!” “杀之!杀之!” 毕仁贤冷笑不已,夏日黎明前微暗的天色中,他的五官像被薄雾遮掩,模糊成一团,身上的紫袍无风自动,看起来十分诡异。 万晓风见盛国制造出来的气势渐渐把自家的气势压下去,不乐意了,心想,我重金撬了你过来,你就只给我演表情眼神戏,而这伙平常没有看戏习惯的盛国粗人根本看不懂你的表演,这样下去,必定是对方的西风反过来压倒自己的东风。 于是,他拿来扩音器,气沉丹田,暗运内力,“你们这些被蒙蔽的愚昧之人,若不是盛国气数将尽,你们的国相为何会投靠我们国家?良禽择木而栖,识时务者为俊杰,若你们现在投降,我国还可不计前嫌,纳你们入东越国,享受和东越国民一样的福利待遇,若你们还是冥顽不灵,休怪我等击败你们之后手下无情……” 盛国大王子耶律培越听眉头皱得越深,任我行依旧的认真的擦着锃光瓦亮的银枪,盛国的军队骂声一片,钟魁跳着脚骂:“有种就单挑!尽耍嘴皮子,嘴上逞凶算个屁好汉!” 夏候晴用手肘捅捅身后的耶律哲,“这万晓风干嘛要激怒你们这些爆脾气?” 耶律哲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应该是想先乱我们的心智,再谋其他。” 夏候晴点点头,“看起来像是了,不知道他后面唱的是什么戏。” “看看就知道了。” 愤怒的盛国兵将们叫骂声嗡嗡直响,掩盖了天地间所有声音。要不是有正式擂响最后一轮开战鼓之前禁止射箭和放暗器这项规定,万晓风早就被盛国人射成了筛子。 一直保持微笑的万晓风用行动充分的阐述了人不可貌相这句老话,他将扩音器扔掉,深吸一口气,动用了修炼多年的狮吼功:“五年前,我们路过芜洲,天降祥瑞,将我们引至神女所在的地方,我们东越国上千将士辛辛苦苦才将神女从深百米的山体请出来,而你们盛国好没道理,硬是在半路上抢了本属于东越的神女,禁锢在盛国,并蒙蔽年幼的她,让她为你这个本就被神抛弃的国家做事,两年前的祭台事件,你们以为能瞒得住整个大陆吗?天下无不透风的墙!你们盛国人心里龌龊,居然差点连神女都要祸害!” 耶律哲面色凝重,“这个为什么他们会知道?”当初是下了绝密的封口令的。 夏候晴特意的把遮住脸的帽子拨开,好让耶律哲看清楚她脸上不满的神色,再外送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也是她一直耿耿于怀恨得牙痒痒却又奈何不得身后这个人的历史性事件啊!终于有人帮她来教训这个人了,终于让她有了些许的吐气扬眉的感觉了。 那个在夏候晴眼中又英俊了几分的万晓风扫了一眼正叫嚣吵嚷着的盛国军队一眼,继续扬声说道:“幸亏神女英明,终于警觉你们盛国人的狼子野心与居心叵测,在两年前离开盛国,不知所踪!” 正在吵吵嚷嚷的盛国兵士们像卡带一样静了三秒,然后一下子炸开了锅! “你说谎!” “你凭什么这样说!神女明明还在王都!” “你休想乱我们军心!” “你有什么证据——” “你这可耻的东越人,休想欺骗我们——” “……” 夏候晴纳闷的问,“你不是说没有人知道我走这事吗?怎么这万晓风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也不清楚,先看看再说。” 万晓风冷笑着说:“这事并不是我空口白舌乱说的,你们只是被瞒得太牢而已。” 盛国几个将军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黄猛沉着脸问:“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说这话可有凭证?” “凭证?”黄晓风看了一眼毕仁贤,“这可不就是最大的人证。” “哼!叛国投敌的人所言,你觉得我们会相信?” “信不信可不由得你们!”还没等万晓风接口,站在一旁扮了一路木偶的毕仁贤终于开口。 夏日的初阳渐渐从地平面浮上来,红红金金的初阳吊在毕仁贤的身后,金色的晨光为他镀了一层金光,这使他看起来减少了一些阴暗的鬼气,他的细蒙眼瞪到最大(还是细得跟没睡醒一样),双手举高于头,呈拥抱天空之状。 大王子耶律培和几位大将军脸呈惊恐之色,任我行停下擦银枪的动作,斜着眼睛看毕仁贤。 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半小时过去了…… 全声鸦雀无声,连战马都是很小心的轻跺着蹄子,看着呆若木鸡的数万人和那个一直仰着头作拥抱天气状却难得不抽筋的毕仁贤,夏候晴微侧身子轻掩嘴巴小声的问耶律哲:“怎么了?练啥武功?怎么都像木头一样一动不动了这么久。” 耶律哲低下头表情复杂的问她:“难道你看不到?” 夏候晴茫然的摇摇头,“看到什么啊?你是说他们像被人施了定身咒一样吗?” 耶律哲的表情又复杂几分,“你没看到半空中那个紫色的球?” “没有啊!”球?哪来的球啊? 原来是这样,果真是这样,连神女也不例外。 耶律哲叹了口气,附在她的耳边小声的说:“在这个大陆上,每个国家的人民是有相通点的,比如东越,被自己国家的人带怨念的鲜血溅到的话,会被腐蚀得面目全非,所以他们行刑或谋杀的时候都会穿厚厚的遮雨衣;而盛国,除了盛国人,外国人是看不到国相毕仁贤施的任何法术的。” “那你们看到什么了?”她很好奇啊! “盛国的气数将尽。球中那块代表盛国的红色斑块颜色逐渐变淡,跟五年前你刚到盛国的深红色无法相比,而代表神女你的黑斑块已经在盛国的斑块之外,这已经证明毕仁贤和万晓风说的不是假话。” 这么神奇! 原来这个世上真有法术这东东存在! 夏候晴一下子对这个长相欠佳的毕仁贤产生了无穷兴趣! 看来,这家伙还真不是浪得虚名,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第三十五章 攻心3 “叮!”兵器落地的声音。 “锵!” “铛!” “叮当!” 不停的有金属撞到地面的声音传来,过了有一会儿,有压抑的哭喊声爆出来,“你说谎!这不是真的——不对,不对!难道神真的遗弃了我们?我们该怎么办啊——” “这不是真的,为什么?为何神女会走?为什么?” “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夏候晴身子往斗篷里缩缩,觉得还是冷,干脆整个人缩到耶律哲的怀里。 那种感觉又来了,绝望的味道,带着金属和血腥混合的气息,冲撞入她的五感中,让她浑身发冷,四肢微颤,太阳穴鼓鼓的涨痛,身体内像有头野兽在胡冲乱撞。 耶律哲下意识的搂紧她,微微皱了下眉,“阿晴?”怎么感觉那么凉? 六七月灼热的天气,夏候晴浑身冒着寒气,耶律哲像搂着一块冰,他担心的低头看她,“你怎么了?没事吧?” 夏候晴艰难的摇摇头,不知道为什么,她对盛国子民的情感吸收最为敏感与彻底,盛国人的喜怒哀乐,直接能改变她情绪与身体状况,她虽然不能理解盛国人对神那种痴狂的依恋与崇拜,但相处了那么久,她能明白他们的心情——那种疯狂的眷恋着母亲却惨被遗弃的弃儿的心情。 对于盛国人来说,你可以砍掉他们的手脚,割掉他们的五官,毁去他所有的一切,但你绝不能在他们还沉浸在已经被神原谅的幸福氛围里对他们说:“其实你们的神早在两年前再一次弃你而去。” 这简直就是比天塌了更让他们崩溃的消息。 当下,就有个五大三粗的士兵失控的狂叫着冲出队列,疯狂的撞向还保持着拥抱天空状的毕仁贤,“啊!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我要撞死你这妖人——” 毕仁贤不紧不慢的收回双手,双目低垂,根本没看冲向他的士兵,“呯!”重物撞到玻璃的声音,那名士兵被反弹得跌倒在一米之外,他如发疯的野兽一般挣扎着爬起来,再一次撞向毕仁贤,再次被弹回来。 士兵如同失去理智与痛觉的人偶,一次次的撞向初阳中的紫衣前国相,一次次的被弹回来,直撞得头崩额裂满身鲜血。越来越多的盛国士兵瘫坐在地上嚎哭,整个盛国军队陷入一片混乱当中。 看到军队开始向溃不成军的方向发展,几名将军皱着眉低声向大王子说着什么,大王子遥遥的向着耶律哲这边扫一眼,坚定的摇摇头,任我行扯着嘴角冷笑一下。 毕仁贤不耐烦的看着撞得奄奄一息如血人般的士兵,皱皱眉,伸手凭空一抓,那名士兵捂着脖子抽搐几下便不再动了。 他掉头往外走,经过万晓风身边时,冷冷的说:“我该做的做完了,你答应我的,我记着。” 万晓风笑笑,“我也记得。” 万晓风微笑的看着那一大片乱哄哄的盛国军队,“我早就说了,你们若能明白我的苦心,便及早回去收拾行李,帮我们扳倒亵渎神的元凶千历王的后人——耶律王室,从此,你们就是我东越国的子民,能像我们东越子民一样得到神的庇佑,一样享受得到神泽,共同为神服务。” 接着他又苦口婆心的劝:“我们东越和你们盛国本就同一脉,何必一直如此自相残杀下去?我们早就应该放下手中的兵器,同心协力,一起实现东越盛国共荣,我们东越人宽容亲和,定不会亏待你们……” “噗嗤!”任我行抱着银枪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夏候晴抱着嗡嗡作响越来越痛的头,想破口大骂都没有力气,哼哼着说,“这死笑面虎,快让他闭嘴!我的头越来越痛了……” 耶律哲拥了拥她,低低的说:“这是最好的办法了,你再帮帮我。” 夏候晴头昏脑涨的还没听清他到底说了些什么,就只见耶律哲拍马出列,走到两军交战的最前沿,正正的对着胜券在握万晓风,冷冷的说:“你知道得倒真不少。” 大王子耶律培见状吓出一身冷汗,下意识的大喝一声,“三王弟!你干什么!” 耶律哲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平静的说:“父王会理解我的。” 耶律培急得想拍马上前阻止他,却被任我行一柄银枪阻了去路,“三王子自有分寸,你别拖后腿。” “可是,可是——”耶律培急得满头是汗,被任我行冷冷的扫了一眼便立时噤了声。 万晓风的笑容僵了僵,回头看了看万可良,迟疑的问:“你是……盛国三王子?” 这不能怪万晓风不认得对方,在他大哥万向东死之前,他一直在学校教小孩子们气功和兵法,后来被他父亲万可良拎上战场,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的对上盛国的主力军,而盛国的主力都在大王子手里,耶律哲都是打后援比较多,虽然偶尔也冲锋陷阵;而且他有个怪癖,在战场上喜欢头盔加面罩,所以现在他没带面罩的跑到东越国这个新将面前,怪不得他认不得这张脸。 “正是!” 万晓风彬彬有礼的行了个见面礼,“不知三王子有何指教。” “指教我倒不敢,能在我国安插这么多眼线,你们东越还真是下了一番功夫!”耶律哲话锋一转,“你又如何知道你那眼线没有欺你?你说我盛人对神女不好,你们是哪只眼见到了?你说神女离开了盛国,你有哪只眼睛看到了?眼见未必为实,何况你只凭探子的一面之词就能确定神女离开我盛国了?万少将,你也可笑了吧?” “你们盛国二万多双眼晴看着毕仁贤施法,难道这也是我能弄虚作假的了?” “能!天下谁人不知你东越一直跟巫族有来往,或许私交甚深,毕仁贤想来早就叛投你们,作为回报,你们让巫族之人授予他一些巫法又有何难?”耶律哲声若惊雷,把怀里的夏候晴炸得跳了两跳。 听得耶律哲的话,心理承受能力极差极易受人挑唆崩溃了一半的盛国军人们慢慢的冷静了下来,智商也重新归位,“是啊!叛徒的话能信吗?” “可是,我们都看到了那个——” “不是说他学了巫人的妖术吗?” “万一是真的呢?” 刚还像天塌掉一样哭丧着脸的盛国人现在全都统一的换上了半信半疑,纷纷的交头接耳起来。 第三十六节 战争 夏候晴的头痛一下子减缓了,她趴在耶律哲的怀里,太阳已经挂得老高,七八点的阳光能晒死个人,她小声的提醒耶律哲,“说完了吧,说完我们就到后面去吧?” 后面荫凉,阳光照不到,没那么热。 耶律哲说:“现在才正式开始呢。” “嗯?啊啊——”突然而来的失重吓得夏候晴哇哇大叫。 耶律哲搂着她从马背一跃而起,腾空于半空之中。 两国不明所以的军人们纷纷的仰头,这才发现三王子怀里还抱着一个不明物体。 耶律哲冷笑着说,“你不是一直说神女不在盛国了吗?我今天就让你看看——” 说着“呼”的一声掀掉了夏候晴宽大的斗蓬。 夏候晴:“……” 不过没了那层布包着,的确凉快了不少。 耶律哲看着她那包得严严密密的灰色头巾,沉默了一秒,伸手扒拉掉。 夏候晴那绸缎般的黑发如瀑布般倾泄下来(好恶俗的比喻),夏候晴心想,幸好昨晚有洗头,要不然解掉头巾后那油淋淋的头发还盘踞在头上该多尴尬。 一阵凉爽的风吹过,扬起了她的秀发,有几根直钻她的鼻孔,弄得她痒痒的直想打喷嚏。 “神女!” “啊!是神女!” “啊!真的是神女!” 两国的军队全都沸腾起来,很多人是第一次看见神女,尤其是东越国,整齐的队伍在推推攘攘中变成各种不规则形状,战马不停的在原地踱着步,人们都拼命的往前挤,万晓风勒住躁动的战马,大声说:“谁知道你怀里的抱着的那是不是赝品?谁又知道你是不是故意找了个人施了法假扮神女——” 万晓风还想继续往下说,肩膀却被人向后扳了一下,他回过头去,正是一直没出声的万可良,万可良沉声道:“不可对神女不敬,为父有幸见过神女一面,确是她无疑。” 万晓风嘴巴张了张,把到口的话咽了回去,对着还腾在半空中的夏候晴一拱手,“神女见谅!万某言语冒犯了,希望神女不要怪责!” 夏候晴对他干笑着说:“好说好说!”然后转头低声的问耶律哲:“你好像开始发抖了,还撑不撑得住啊?要不我们先下去?” 耶律哲额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也压低声音回她:“一时半会还撑得住,等下你给我说些好听的话,说完我们再下去。” “啊?哦。”什么叫好听的话? 万可良下马恭恭敬敬的给夏候晴行了个见神礼,“万某自五年前有幸见过神女一面,那时神女刚从芜洲的无名山里被请出,还在沉睡中,可能对我没有印象,但我一直铭记着神女的圣容,神女是等到我国军队路过时才劈山露棺,所以应当是意属东越,但可恨的盛国强盗,硬从我军之中掳走神女,请神女明察!不要再上盛国的当,盛国人野心勃勃,凶虐残暴,理当气数竭尽,神女应顺天意助东越!” 夏候晴刚想说话,却被耶律哲掐了一直腰,她气恨恨的转回头瞪了他一眼,耶律哲却当没看见,悠悠的开口:“万将军此言甚差,我盛国一直对神女礼待有加,日夜虔诚供奉,神女何来上当一说?再有,芜洲地界本就属盛国之内,你们从芜洲挖出来的所有东西,也当属盛国,当初你们想把神女运走,这本就属于一种盗窃行为,万将军你还反过来说是我们强抢,这还讲道理吗?我们只是把盛国被抢的东西抢回来罢了,这又有何不妥呢?” “你——”万可良气得胡子都直了,“谁说芜洲是你们盛国的了?这本就是两国的交界,东越和盛国都无管理权!” “你们东越本也属于我们盛国的国土,更何况是芜洲?你们东越我们都有权管控,更不用说是芜洲了!我们这次出战就是要光复领土,你们识相的话就放下兵器,回归盛国!” 夏候晴越听越觉得火药味浓,她小声的说,“说过了啊!” 耶律哲瞪了她一眼,“本来就是这样,接下来看你的了。” “我?哎,我说什么啊——” “神女,你本应是脱于红尘凡世的神女!你来说句公道话,到底谁是强盗,谁是贼子!” 万可良习惯刀剑中出政权,用拳头来说话,斗嘴皮子还真斗不过年轻人,只能满脸激愤的求助于夏候晴。 “啊,哈哈……其实和气生财,和气生财,两个国家本来好好的,打什么仗是不是?劳民伤财是不是?你们应该各自回去种田读书,把心思放别的地方,别整天打打杀杀的,不好,而且你们大多数人都这么年轻,就这么死去多不值是不是……哎呀!”夏候晴怒瞪耶律哲一眼,“你干嘛又掐我!” 耶律哲没好气的小声说:“你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让你说些鼓励盛国士兵打压东越的话,你扯哪去了?” 夏候晴登时觉得气憋,作为一个局外人,她一般都秉持着“公平、公开、公正”这三原则,耶律哲这厮现在让她偏袒盛国,万一改变了这个世上的历史,被时空警察发现抓住丢到监狱里去,那她找谁哭去? 这明显亏本的买卖,她不干! 她有些气恼的大声说:“我本为神,早已跳出三行外” 第三十七章 情殇 耶律培哭得涕泪横流,那鼻涕眼泪口水糊得满脸的络腮胡子到处都是,夏候晴生平第一次发现长相如此威武的男子哭得可以像个孩子一样,他紧紧的拉着夏候晴的手,扯着哭得失声的嗓子问:“神女,你救救她!我求你救救她!你是神女,你一定能救的,我求求你了!我给您磕头了——” 耶律培头磕在石板上撞得“呯呯”直响,额头很快磕得血肉模糊,血流得满脸都是,夏候晴伸手去拉他,发现这根本就是徒劳,耶律培的力气太大了,她根本就拦不住! 她咬咬牙,“你别再磕了,磕晕了我还得治一个,我再试试看她还能不能治。” 耶律培赶紧再给夏候晴磕了几个,然后跪爬过来趴在床边,眼巴巴的看着她,夏候晴不忍心的撇开眼没再看他。 床上的任我行只剩下半个人,右手连着肩膀被人一刀削了去,隐隐的能看得到里面的内脏,双腿已经完全粉碎,形状怪异的瘫软在床上,虽然血已止住,但她的脸色死灰,除了仅剩的一口气,已经和死人没什么区别。 夏候晴装上眼睛,努力的将自己的意识汇聚起来,一股凉凉的气慢慢的在身体中流动,手掌轻按上任我行微微跳动的左胸口,她残破的身体就如漩涡般,把夏候晴体内生出的那股气贪婪的吸了进去,夏候晴的脸色越来越白,额头上渐渐的冒出细密的冷汗,任我行的身体如同一个黑暗的无底洞,不管她放多少生机进去,都如泥牛沉海般没半点痕迹。 耶律哲在一旁用帕子给她擦汗,担忧的问:“你脸色很差,这样下去能扛得住吗?” 夏候晴这时的嘴唇都变得青白,抬起眼皮看了他一下,“我没事。” 突然,耶律培惊喜的大叫一声,“阿行,你醒了!” 众人齐齐围了上去,面色不定的看着脸色稍微好转的任我行,任我行那双失了五分神彩的大眼晴扫一圈在场的人,轻笑一声,“人倒挺齐,不打仗了?” 耶律培抓着她的左手放在嘴边,泣不成声,“阿行,阿行——” 任我行厌恶的皱皱眉,刚想说什么,突然,门“呯”的一声被撞开,任我行的大哥任天邦身穿铠甲满身是血跌跌撞撞的撞了进来,“阿行!我听他们说——” 任天邦的声音在看到任我行的惨状时嘎然而止,他的脚软了一下,连滚带爬的冲到任我行的床前,想抱她又无从下手,脸色青灰,“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他猛的一扯起趴在床边的耶律培,“呯”一声摔到石墙上,抓着耶律墙的衣襟咬牙切齿的道:“你怎么保护的她?你怎么保护的她!你说啊!你给我说啊!” 耶律培哭得声嘶力竭,“大哥对不起,对不起——阿行她是为了帮我挡那一锤——真的对不起,我真的对不起她——” 任天邦恨得五官都扭成一团,他的身形跟耶律培一般高,愤恨之中居然把壮硕的耶律培举得离地半寸,他的牙齿都恨得快要咬碎,“耶律培,你还真他娘的不是东西!我恨不得能生撕了你喂狗,若不是你贵为王子,你早被我任家大族灭得灰都不剩!” 任天邦回过头来看了一眼不成人形的任我行,目眶欲裂的双眼涌满泪水,“你知道阿行为你受了多少苦吗?你知道吗?!” 他的拳头攥得越来越紧,猛的把耶律培扔到地上,骑上去对着他的脸就是一拳,“你新婚期间过得风流快活,你可知道阿行为了找你被我父亲锁住手脚两个月!皮鞭都打碎了三条!” “呯”的又一拳! “你可知道,你背信弃义始乱终弃,自以为躲到芜洲就能得到心里的救赎,而阿行生孩子时难产,她为了救你俩的孩子,用刀生生的把自己的肚子剖开把孩子拿出来,若不是她命大,你还能看得到她吗?!你可知道她为了你有多苦,有多痛!” “呯!”又响亮无比的一拳! 耶律培则是完全傻掉了,盯着任天邦愣愣的说:“孩子?我和阿行的孩子?” “对!你俩的孩子!”任天邦从牙缝迸出这句话,举高拳头,又要一拳砸下去。 “大哥,别打了,再打就打死了。”床上的任我行突然用微弱的声音开口制止。 “到这个时候你还心痛他!这种人渣你就让我打死他,打死我赔命!” “就怕到时大哥一个人的命都不够,要搭上一族人的性命!”任我行语气虽虚弱但显得无比的坚定。 任天邦恨恨的把拳头放下,心不甘情不愿的松开耶律培,气鼓鼓的背过身去。 耶律培一得到自由,马上手脚并用的爬到任我行的床边,傻傻的问:“孩子?阿行你生下了我俩的孩子?” 任我行的眼晴闭了一下,又疲惫的睁开,平静的说:“不是你的孩子,也不是我俩的孩子,她只是我的孩子,她叫任意笑,你有空的话可以去看看她,她两岁了,长得很可爱,海蓝色的大眼睛,喜欢笑,我不在的时候,你多去看看她,她若知道她还有一个父亲的话,会很高兴的。” 耶律培又哭又笑,抱着她的手放在嘴边,“阿行,我不管你怎么说,反正我有孩子了,阿行,我有孩子了,原来我早就有我俩的孩子了——” 任我行的头微微的抬了一下,直接无视他,轻声唤道:“大王子妃。” 大王子妃商可云脸色有些阴沉又有些古怪的缓步靠了过来,任我行看着她说,“先谢谢你今天从东越军中将我抢出来,要不然,我可能连块肉沫都找不到。” 商可云捏着软鞭,表情僵硬的说:“你不用谢我,我只是为了我的夫君着想,你救了他,我自然不能放任你被敌军的万马踩于蹄下,你的恩,我自要为他报。” 谁也没想到表面娇滴滴的商可云居然会武,而且功夫还属一流,能在千军万马中凭一条软鞭抢回身负重伤的任我行;大家更没想到,这尊贵的大王子妃居然会乔装扮成一个不起眼的小兵跟在大王子的身边一路跟了过来,在关键时刻出手救了大王子和任我行。 任我行轻笑了一下,“你别摆那种脸色,我也不喜欢看到你,只是,我的时间不多了,想跟你说清楚一些事情。” 商可云略带几分尴尬,“请说。” “两年前,我违抗军命擅自在你们婚前找过他,他一直对我避而不见。后来,我偷潜入王宫,打算着,若他同意,我们就一起私奔,若他不同意,我就打晕他扛他走。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我没把他唤出来,倒把我自己的父亲唤过来了,被锁了两个月,锁链都被我挣断了好几条,我一直望着他能来找我,只是——” 夏候晴苍白的笑笑,“所以,在你们大婚之后,我对他的情义已经荡然无存,生下孩子,并不是想跟你抢什么,我只是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而已,生孩子时太伤,所以就算我今日不死,以后也不可能再有孩子,所以,笑笑只是我的孩子,是任家的孩子,跟耶律王族无关,你别担心她会跟你日后的孩子抢爵位,这事我已专门和我王说清楚过,他也同意了,所以,耶律王族的长孙还是你日后的孩子,你不要对付我的笑笑,否则就算我任家奈何不了你,我也会不投胎不转世的找你算账的。”任我行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开始有些喘不过气来,夏候晴又一运气,一股绿色的气流窜入任我行的胸口中,任我行急促的喘息这才慢慢的平复下来。 她用力挣开耶律培的手,反手握住夏候晴,微笑着说,“神女,您帮我把脖子上的链子拿下来。” 夏候晴沉默地把链子放到她的左手里。 任我行握着链子吊坠放在唇前亲了一下,“这吊坠自从神女您拿走再还回来后,我就觉得它变得不一般,自知它应该是神物,神的东西,应该要还给神女您,多谢你这一路的照顾,我这一生,能投缘的人很少,投缘的同性更是没有,神女您是第一个让我觉得可以身心交付的人,如果这场仗中我能活下来,我的余生一定追随你左右,可惜——” 任我行虚弱的笑了笑,把链子放到夏候晴手中,“我知道,我活不了了,我也不想活下去了,活着真的挺累,而且笑笑自从一岁后整天问我她怎么来的,我挺怕面对她,这样也好,死了就不用面对了,自然有人帮我收拾这烂摊子——” 她又扫了一圈泣不成声的人群,洒脱的笑笑说:“人生自古谁无死呢?我只是早走了一步,别那么伤心,我在前面等你们几十年。” 夏候晴把链子放到入自己的衣襟中,摸着那条离心脏最近的链子,看着任我行渐渐涣散的眼睛说:“我可以帮你做些什么呢?” 任我行想了一下,“我最讨厌听那些什么经什么咒的,听了头疼,你给我念一段祝福的话吧,让我走得也安乐一点。” 夏候晴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用轻柔的声音缓缓的念:“愿你前往的路上,花开遍地,愿你的旅途,乐声相伴;愿你的来生,没有伤痛;若你为人,幸福美满,和乐安康;若你为树,枝繁叶茂,彩蝶翩飞……” 掌心里的大手已经冰冷僵硬,夏候晴依旧用掌心捂着如若无觉般依旧轻轻吟诵:“……只愿你曾被这世界温柔相待,来时无忧,去时无怨,万丈深渊,亦有花香……” 良久,房子里传出撕心裂肺的嚎哭—— “阿行——” “阿行啊——啊啊啊!!!” “阿行啊……” 第三十八章 王子的初吻 耶律哲骑马跃过那条壕沟,跳下马抖抖头上的土,走进兵防里。 夏候晴递给他一个水袋,“任将军送出去了?” “嗯。”耶律哲一仰头灌了大半袋水,随手递还给她。 夏候晴把水袋别在腰上,不放心的问:“半路不会出什么事情吧?”可别出现灵柩被劫之类的事。 “放心,这大陆所有的国家军队都有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不得劫杀所有送葬的队伍,就算对方是最重要的头领也不可以。” “哦——”夏候晴悬着的心头大石放下来了,这个世界的人的诚信度还是让她十分放心的。 “大王兄还是不愿意看见你。”耶律哲突然幽幽的说。 夏候晴:“……” 耶律培迁怒于她这点真的是让她感到十分无奈,任我行伤成那个样子再加上没有任何的求生意志,就算是大罗金仙观音下凡都救不了她,更何况是她这个只懂一点点特异功能又常常不能自主操控的普通人呢? 她抚额长叹一声,刚好,她也不想看到他,一看到他就会想起惨死的任我行,而任我行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欣赏的女性,一想到她,夏候晴的心都是堵的。 她闷闷不乐的解下水袋,拧开盖子,喝了一口。 耶律哲看了她一眼。 夏候晴属于迟钝型的,过了一会越想越不忿,凭什么呢?那个不守诺言的负心汉耶律培,凭啥要让她背起救不活任我行的这个大锅?若不是有人阻拦着,她非得替任我行好好修理这个人一番,在别人活着的时候他做啥了?等到人死了就在这嚎死嚎活的,做给谁看呢?恶不恶心呢? 她狠狠的把水袋拍在地上,“气死我了!我找你那混帐王兄算账去!” “别去!”耶律哲反应迅速,一把把夏候晴按在墙上制止她,“大王兄现在理智尽失,万事都只能由大王子妃定夺,大家心里都不好受,你就别再去刺激他了。” “我刺激他了?”夏候晴指着自己的鼻尖夸张的叫了一声,“哈!我刺激他了,是我让他负任我行的吗?是我让娶商可云的吗?是我让任我行救他的吗?是他自己不像男人,武功不济气度不行好不好,这种人不打他还真以为自己不是个屁!” 耶律哲沉声道:“你别这样说,大王兄他也很为难,这些事不能全怪他。” “那怪谁?怪我咯?” “你别这么不依不饶的好不好,你体谅一下他。” “我干嘛要体谅他?本来他跟商可云的婚事,只要他努力一下就可推掉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他还不是贪商可云家的财势,能让他在军中更有势力,哈,娶了商家之女得了财势,还想包揽任家的武力,他想得倒还真美……” “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还是哪样?你别以为这事只有我一个人看明白,大家都不是瞎子!你别以为这世上就你耶律家的兄弟聪明!” “你——越说越不靠谱了,我现在不想跟你争吵。” 夏候晴一把推开他,瞪圆眼睛狠狠的剜着他,“你以为我想跟你吵?一家子薄情寡义的货!” 说完她气恨恨的甩袖走出去,她决定了,等手脚恢复力气,她一定噔噔噔的离开这个地方,除了已经死去的任我行,就没有一个能让她看得顺眼的! 一股强大的力量从背后拽住她,天旋地转之间,夏候晴眼前一黑,然后唇上就多了个软乎乎的东西。 “?” “!” “!!” “!!!” 夏候晴使出吃奶的力气挣扎,现在这种情况再一次的验证了两人之间的身高体型力量在正常的情况下一百年内都无法拉小距离的事实,她就像是一只无力的小兔子在凶猛的老虎爪中无力的挣扎—— 耶律哲按着她的后脑勺沉迷的吮了几下,又舔了一下,然后恋恋不舍的松开手。 “啪!”夏候晴跳起来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死变态!” 耶律哲定定的看着她,“这是我第一次亲一个女孩子。” 夏候晴用力的擦着嘴巴,“你他娘的说得好像我是第二次了?” “啊——哦——嗯……”好像这的确是她的第二次。 夏候晴的气焰一下子变小了一半,这好像的确不是她的初吻,她记得在五岁时,在幼儿园的中班里,她看上了一个长得很漂亮的男孩子,然后她就非常威武的冲上去抱着别人啃了人家一脸的口水,从此之后,那个漂亮的男孩子就成了她的男朋友,在她十三岁住院时那男孩子还曾去看过她,并非常惋惜的表示他有新女友了,大家以后只能做好朋友,希望她好好的治病,不要想太多。 这样说来,她好像是占了耶律哲的便宜了? 一个尊贵的三王子在十九岁的高龄付出自己的初吻时被人赏了一记耳光,呃,想一想,施暴者还真是十分的丧心病狂啊! 夏候晴开始感觉到不好意思,想来这三王子并非是动真情而情不自禁什么的,而是嫌自己吵得太厉害了,他又吵不过她,情急之下不得已的用嘴唇来堵住,没想到这一堵就牺牲掉了他的初吻,还被人打了一个响亮的耳光,哎呀!不知道这样会不会对这位三王子以后的恋爱观、婚姻观产生什么不良的影响,给他造成大面积的心理阴影呢? 夏候晴深深的为耶律哲以后的生活感到担忧,她讪讪的说,“不好意思哈,我一急,一急就那个那个了,没打痛你吧……哎,我这个人是粗鲁了点,这事你别放心上,以后你遇到心仪的女孩子,千万不要记得今天的事,该亲下去时你就亲下去,别想太多哈,大多数女孩子还是喜欢你这霸道总裁式的强吻的——” “那你喜欢吗?” “我吗?”夏候晴换成用袖子继续擦嘴,“我还不知道哦。”遇上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嗯,我知道了……你别再擦了,再擦就破皮了。”耶律哲的表情带着几分黯然,好心的提醒她后转身走出兵防翻身上马离去。 夏候晴维持着那个擦嘴的姿势不动,愣愣的看着耶律哲远远消失的背影这才反应过来,用手指一碰嘴唇,“咝”的一声直吸凉气,还真是火辣辣的痛啊! 她用水泡湿帕子敷着肿胀的双唇,敲着脑袋拧着眉一个劲的回想,刚刚她想干嘛去了? 第三十九章 献镯 鏖战正酣,两个国家不断的朝野狼坡增兵,经过夏日艳阳的暴晒,血液和腐肉交织成的恶臭味弥漫于空气中久久不散。 野狼坡虽然名字是一个坡,实际上是一片万里平原,无遮无挡,一眼望不到边。 现在这个万里平原上驻扎着一大片一大片的暗色帐篷,每隔十日,便是两军殊死相斗的日子,在这十日的空档里,除了补充军粮兵器、增兵操练,就是往死去的战士家乡运送遗体的送灵队,绵延不绝的白色送灵队,看得大家都很黯然。 夏候晴披散着头发坐在高高的石头上,轻眯着双眼看暮色下那片密密麻麻的帐篷,带着闷热气息的晚风挟着难闻的味道扑到她的脸上,她伸手把蒙住脸的发丝拨开,问:“盛国还派得出人吗?” 沉在河水中的耶律哲解开铠甲,沉重的铠甲一下子沉到河底,附在上面的暗红血迹慢慢的洇了上来,他捧着温热的河水洗了把粘腻腻的脸,“尚能应付此战。” 夏候晴轻叹了口气,一将功成万骨枯,从古到今,人们都只记得那些踩着枯骨上去的将军们,有谁会拨一丁半点的注意力给那被风化成沙的骨头们? “你父王有说过什么时候停战吗?” “至死方休。” 好吧,意料中的答案。【零↑九△小↓說△網】 夏候晴抱着膝盖把下巴搁在上面,轻轻的合上眼皮,这本就是已经定型的历史,她只不过是一个意外到来参与到其中亲眼见证它演变的外来客,明知历史不可挡,不可变,该死去还是会死去,该灭亡的还是会灭亡,她何必再多此一举去问去阻拦呢? 在这个闷热的傍晚,她在似睡非睡中思考自己的去路和未来,其实很久之前她就已经知道再在此停留无任何意义。早在五年前,她作为一个从小挣扎在生死线当中不停进出医院,只在幼年时期有过短短几年融入社会的集体生活的体验、从未有过自主的独立生活,动手能力为零,求生能力为零的十七岁的女孩,醒来身处完全陌生且不太平的异世,明知盛国的掌权者不好相与,却为了活命不得不夹起尾巴委曲求全;但到如今,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懵懂且什么都不会的小女孩,盛国王都的两年多,军营的两年,教会了她太多的东西。 这场仗,没完没了,谁也不知道会打到什么时候,谁也不知道是否有完结的一天,她从未知的远方来到这里,已经毫无收获的晃了将近五年,除了对自己身体异常而急于探知答案,其实她对这个世界也无比好奇,难得来一趟,不可能永远的被困盛国王都或军营之中。【零↑九△小↓說△網】 身后传来流水的淙淙声和耶律哲洗澡的拨水声,夏候晴转过身去看着他精壮的胸膛和那八块腹肌,忍不住又赞了一声,这是副完美的男性身体,肌肉不会太夸张又不会显得单薄,双腿结实修长,身材黄金比例,如果让她姥姥看到,肯定会尖叫着硬据为已有,然后放在画室里让那班女学生流着口水学人体素描。 自四王子耶律保回王都后,夏候晴与一直被她嫌弃的耶律哲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多,再加上耶律哲算计她的时候也越一次比一次少,所以夏候晴现在对他的观感好了不少,没当初那么不耐见他,一般不是太过份的要求都会满足他,比如今晚他约她一起洗澡,她就来了,虽然只是做个看风的。 耶律哲搓洗完毕,长臂一捞,把那副湿淋淋的铠甲捞上来,趟着水上岸,甩甩脑袋上的水,对夏候晴扬扬眉,“衣服。” 夏候晴随手一扬,那个装着干净衣服的包袱飞了过去,耶律哲伸手接住,抱着包袱看了两眼她,低下头解开包袱带,又抬头看了她一眼。 “干嘛?”夏候晴纳闷的问他,这厮的眼神好奇怪,看得她浑身不舒服。 耶律哲笑着摇摇头,弯下腰穿裤子,“别人换衣服你都不知道要自觉的回避吗?” 夏候晴翻了个白眼,“有啥好回避的。” 再说这个地方,能回避到哪里去? 耶律哲系好裤带,又往身上披上衣,“男女的大防还是要守的。” 夏候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好像是你约我过来看你洗澡的。” 既然洗的人都不怕被人看,她又干嘛怕看别人?而且,又不是没看过。 耶律哲笑笑没说话,穿好衣服在夏候晴的身边坐下,一股洗澡后的清新气息朝她扑来,比他往常身上的味道好闻多了。 两人看着远处连成一片的星星点点的火光,良久,耶律哲忽然说:“你要记住,在我面前你可以不顾这个大防,在别的男人面前还是要注意的。” 夏候晴转过头去皱着眉问他:“为什么?” 耶律哲伸出大掌抚上她的头顶,“别问为什么,没有为什么。” 夏候晴伸手拍掉他的手,不屑的切了一声,“才多大,还敢在我面前扮深沉。” 耶律哲勾起嘴角,拖起她的左手,夏候晴不解的看着他,“干嘛?” 耶律哲低下头没出声,从腕上褪了只银镯子下来,直接套到她的腕上,顺便调好了松紧扣。 夏候晴转着腕上的银镯子,依旧不解的看着他,“送我这个?” 要送为啥不送黄金珠宝啊?那个值钱多了。 “嗯,这是我母亲留给我作为纪念的,我跟大王兄各一个,面上刻着护身咒语,保平安用的。” 夏候晴转镯子的动作一顿,“这么有纪念意义的东西你给我干嘛?” 耶律哲按住她要往外拔镯子的手,“你每次发功之后都有五六天虚弱期,我不在的时候,让它来保佑你。” 夏候晴“嗤”一声笑了,“你这人好有意思,你们不是叫我做神女吗?怎么还要用这个东西来保佑我。” 耶律哲海蓝色的眼睛流转着光,定定的看着她,“你不用管它的作用,反正你戴着,我才放心。” 夏候晴撇撇嘴,耸耸肩,“好吧,等打完这场仗了,我就还你。” “好。” 夜色越来越浓,夏候晴打了个呵欠,跳起来拍拍屁股上的泥,“好困,回去睡觉了。” 走了好几步,想到来时两人讨论过的问题,回过头问他,“你明天真的要抽一支队伍突袭不归山?” “嗯。” 夏候晴的眼晴像灯泡一般亮了! 第四十章 不归山 不归山,顾名思义就是一个去了回不来的地方,地处东越国境内,方圆近百里除了一队驻军驻守,再无人迹。 不归山面积不大,山势不高,山林茂密,看起来并无特别之处,可是到过此处的人都知道,此山结构奇特,进山后方位定向不能以常理推算,在山中转上两天,会发现自己依旧在一百平方的面积内打转,就算是经验再丰富的采药人或樵夫,都不敢轻易尝试进山。偶尔有误入的人们,进去后再也不见出来,整座山透着一股子邪气,所以人称不归山。 钟魁用手在额前搭了个凉棚,远眺那座貌不惊人却大名鼎鼎的不归山,疑惑的转头问耶律哲,“三王子,这山不近城镇乡村,非军事险要之地,攻来何用?” 耶律哲脸色淡然,语调全无起伏,“这不归山山势奇特,四面环水,四面渡水可攻入东越不同方向的关卡险要之地,而且此地被东越人称为不祥,让东越人十分忌讳,所以驻扎的军队人数不算太多。” 他伸手一指,“只要我们摸清这山的结构,藏兵于山,这山中长期无人进入,山货丰富,再加上山下土地肥沃,闲时可栽种粮食,就算被东越军四面围攻,也无断粮之忧。” 钟魁一脸钦佩,了悟地说:“我明白了!只要我们在这里驻守安顿下来,就像在东越国的饭桌上放了一只癞蛤蟆,虽然不能放毒气毒死他,也膈应死他们,哈哈哈——三王子这招真是高,高——哎!你拉我干嘛?” 钟魁的副将涨红了脸拉着他的袖子压低声音说:“钟将军你这不是把咱们比成癞蛤蟆了吗?” 钟魁这才后知后觉的一拍脑袋,声若惊雷般的连声懊悔,“你瞧我这嘴巴,呸呸呸!他东越贼人才是癞蛤蟆——” 耶律哲面无表情的扫了他们一眼,“我们打了这么久,总不能一直跟他们死磕却拿不到一点好处,他东越人觉得不祥的地方,或者就是我们盛国人的福地。别忘了,神女还在我们军中呢!” 钟魁连连附和,“对对对!管他祥不祥,到了我们的手里都会变成福地,哎!你!你!你!过来开会,咱们一起商量怎么打。” …… 盛国九百二十九年八月初十,在整个大陆的人将目光集中在野狼坡的时候,盛国的三王子带着五千精兵悄无声息的奇袭大家都没有想到的地方——不归山。 不归山的驻军头领在慌乱中匆忙应战,耶律哲以有准备打无准备,不到一天,全灭不归山六千大军,从此盘踞在野狼坡与沐野之间的不归山十几年,成为东越国王梗喉之刺。 攻下不归山后,耶律哲一半兵力用来重新布置兵防,剩下的一半兵力进山开路,他用绳子绑在士兵的腰间,每隔十米绑一个人,进山后的士兵铲除野草杂树,僻出一条可供马车进出的道路。 由于耶律哲在野狼坡一战中突然退出突袭其他地方,东越的将领们也有样学样,不再集中火力与盛国在野狼坡硬碰硬,而是打起了游击战,两军在后来几年中的游击战中亦是胜败相当,城池被争来夺去,老百姓们苦不堪言,两国人口锐减,经常是十里无壮丁,百里无健男。有些交不出赋税的人家,健壮的女人直接以身抵税,成为和男人们一样每天穿梭于枪林箭雨里的女兵。 这些自然是后话,耶律哲仅用十天的时间便僻出一条贯穿不归山南边的道路,果然如他所想,不归山中终年无人进入,里面的山珍物种丰富,数量奇多,长年啃硬面饼的盛国士兵们看着那些肥美的飞禽走兽,眼晴都暴射出饿狼般的绿光! 耶律哲就地取材,在北归山内安营扎寨,修建城墙和护城河,四面还修了十几座水寨,看样子,迟些日子还会修码头和造船。 东越人自然不会坐视耶律哲在自己的地头为所欲为,领兵前来攻打,可耶律哲早有准备,再加上四面环水易守难攻,东越军攻打几次皆以失败告终。 因为不归山这些日子有几千人在山中进进出出,添了些人气,看起来倒没往那般邪性。这日傍晚,耶律哲看着最后一批伐木工从山林中撤出,骑着马缓缓进山,近卫犹豫了几下,还是鼓足勇气上前阻止:“三王子,眼看暮色渐浓,这山林茂密幽深,现在进去恐怕有危险,要不明天再入山吧。” 耶律哲勒紧缰绳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我自有分寸。” 近卫还想再说,耶律哲挥手阻止他,“我进去一会就出来,你们不必跟着。” “可是……”近卫头领深觉不妥,竭力阻止,但一看耶律哲的脸色,吓出一身冷汗,连忙低头,“属下遵命!” 山间的空气异常清新,林间树木黑影幢幢,晚风吹过,沙沙作响,归林鸟叫此起彼伏,偶尔有小动物从路中窜过,耶律哲勒着缰绳缓缓前行,此刻他思绪万千愁肠百结,却寻不到那破解点。 不归山四面环水,山中树木繁茂,所以就是在暑气最重的八月,也无灼人的闷热之感,那带着植物特有的清香的阵阵凉风,散去了不少他心中的烦闷。 突然,他勒住马,手抚上长刀柄,厉声喝道:“谁?出来!” 那细微的呼吸声止住。 耶律哲警觉的竖起耳朵,拔出长刀,扯着缰绳朝暗处一步步走去。 突然,“哗啦啦”一连串响,一群刚归巢的大鸟被惊得怪叫扑腾着翅膀朝天上飞去,一个黑影“嗖”的一声从耶律哲面前窜过! 耶律哲手持长刀,双脚在马背上一蹬,施展轻功朝那黑影追去,他与那黑影一前一后的从林中窜过,撞得树叶哗哗作响,耶律哲暗暗心惊,此人轻功不在他之下,而他的轻功,在这个大陆已经排在前十之中。 他暗运内力,双脚快如闪电的从林中的树干上点过,灵敏如猴般死死的锁住前方的黑影,距离越拉越近,突然听得“哎呀!”一声,前面那黑影一个不留意撞上前面的树木掉了下去,耶律哲也迅速的窜了过去,一落地,长刀一指,刀刃就架在此人的咽喉上,“你是何人?为何鬼鬼祟祟在此处?” 夏候晴被撞得眼冒金星,捂着额头上的大包哭丧着脸说:“好久不见!” “咦?怎么是你?”耶律哲吃惊不小,收回长刀,蹲下来看着她说:“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一直呆在野狼坡吗?” 夏候晴撞得脑袋有些发晕,说话也懒得经过大脑了,“你来的时候我就来了啊!” 耶律哲更加吃惊,“这么久你躲哪里去了?” 他居然一点都没发现! 第四十一章 林中遇袭 夏候晴有些不好意思,“我一直都在这林子里。” 本来她混入大军中来到这后,就想从此别过偷偷潜入东越境内的,没想到盛国军队一来就大打出手,一片混乱,根本就没有给她偷逃的机会,接着就是东越军三番四次的来攻打,盛国守卫森严,东越那边更是一只蚊子飞过去都要查清楚是公是母的,于是她就更加没有机会偷潜过去了,她本就是偷跑过来的,不可能与盛国的士兵们处在一处,躲躲闪闪的便一直避到了这山林中。 平常白天她就摘些果子吃,一到晚上就偷偷生火烤些野鸡蛋野鸟蛋什么的补补,这天晚上她只不过是好奇的想来看看是谁有这闲情逸致上山散步,没想到刚一动身便被人发现了,听到耶律哲的声音还是吓得她慌不择路,这不,一个不留神便被撞成了独角兽。 耶律哲又好气又好笑又心疼的轻摸着她额头上肿得老高的大包,“一看到我就跑,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夏候晴痛得“嘶”一声,赶忙拍掉他粗糙的大手,眼泪汪汪又可怜又心虚的避开他灼灼的目光,“哪有?我只不过是不想麻烦你们——咦?” 她猛的瞪大眼,和耶律哲警觉的目光撞到一起,两人同时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耶律哲扶着夏候晴站起来,把她护在身后,手握长刀小心翼翼的往后退了几步—— “嗖!” “嗖嗖嗖!” 说时迟那时快,在二人动身的同时,密密麻麻力度强劲的弩雨暴射而来! 电光火石之间,耶律哲搂着夏候晴的腰足尖点在一支疾驰的弩上,一跃跃到一丈外! 黑暗从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追!” 林间顿时响起一阵急凑的脚步声,耶律哲把娇小的夏候晴挟在胳肢窝里,低声说:“搂好了。” 夏候晴听话的搂着他的腰,在耶律哲快速穿越林间好一会儿时,这才回过神来,“滚!我跑得不比你慢,你快放下我!” 奔跑中的耶律哲的胸膛急促起伏,微喘道:“这样就好,这些人武功高强,能瞒过我的眼蜇伏在这山林中这么久,不可小窥。” 夏候晴刚刚撞树的后遗症还没完全消失,现在又被他颠得头晕眼花,忍住胃中的翻江倒海,叫了起来,“换个姿势,换个姿势!我受不住了——” 耶律哲一个踉跄,差点被绊倒,默默的换成公主抱,夏候晴瞪着他的下巴,“这个姿势你觉得会方便?” 耶律哲直接无视她,身后的箭弩紧追着二人不放,好几次那尖弩贴着夏候晴的耳朵沿射过,吓得她出了一身冷汗,干脆直接的把头扎进他的怀里。 跑着跑着,夏候晴觉得不对劲,探出头去往身后看那伙越来越壮大的追兵,纳闷的问,“你不往外跑找救兵,怎么一个劲的往里跑?” 耶律哲这个时候也想吐血啊!他本以为就几个暗杀者,想不动声色的就在山中解决掉他们,免得让外面的将士们感到不安,却没想到这帮人都是武功高手,能藏匿自己的气息,而且从现在的情况看来,这些人跟踪观察他应该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才会这么准确的在他落单的时候发起攻击,而且紧追不放。 他本来也想往回跑的,但无奈身后的人如同撒了个大网,他现在往回跑就是自投罗网自寻死路。 耶律哲一运气双膝一曲,弹跳上树冠,身后的追杀之人训练有素,一声不吭的也纷纷上树,逐渐形成包围之势。 耶律哲把夏候晴放在树丫上,手持长刀挡在她的身前,“等下我和他们打起来时,你趁机逃出去!” “好!”夏候晴简直是感动得热泪盈眶,认识他这么久了,这句话最中听。 一个人的攻击性越弱,他的防御性能便会越高,对于夏候晴这种无杀伤力的小白兔来说,逃跑是最在行的。 果然,当那些高手围上来与耶律哲对打时,夏候晴左闪右避很快逃出了包围圈——里面也有暗杀者们对她不感兴趣的因素在。 她凭着猫头鹰般的视觉,向自己认为的南边冲——当下之急是回兵营搬救兵。 兵器相击声越来越远,夏候晴“噔噔噔”的在林中飞窜,掠出好远一段距离,她感觉到不对,左右看看时,被那些黑暗中幽绿的眼睛吓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怎么越走越深了? 女人天生的不治之症——路痴!一遇到这种情况就是误事! 夏候晴恨恨的跺了几下脚,凭她的认路本事,在这山林中左冲右突的瞎撞上一个月,也找不到路出去。她咬咬牙,转身朝来时路飞奔回去! 幸亏有声音指引,要不然她还找不到耶律哲被围杀的地方。等她赶回来时,耶律哲双拳难胜多掌,被众多高手围攻已经显败势,他一直想突围而不得,正焦头烂额之际,一抬头发现夏候晴蹲在一旁的树丫上聚精会神的观战,顿时大怒:“不是让你逃的吗?” 夏候晴瞪着眼睛看他,“我找不着路出去。” 对方头领在黑暗中也看不清她的眸色发色,只知道是个女人,冷笑着说:“今晚你们谁也别想活着走出这里。” 夏候晴正想学着江湖人的口吻嘲讽他好大的口气,但一看对方的阵势,发现他们的确有说这话的底气,顿时干笑着说:“我跟他不熟,你别把我加进去啊!” 说着转身就想走,对方哪里还容得她如此来去自如?瞬间四五个大汉猛虎般朝她扑来! 夏候晴“嗖”的一声窜上树冠,“哎?你们来真的啊?” 对方身负重任,懒得跟她废话,挥着武器直奔她的要害,夏候晴这两年来别的没学透,逃命的本事在这个大陆没排第二也排第三,她如条泥鳅般在几个人之中穿来插去,愣是没让他们沾到半点便宜! 几轮功夫下来,她居然溜到了耶律哲身边! 耶律哲这个时候已经相当的狼狈,身上上上下下十几道伤口,虽然不致命,也让他失了不少血,他翕动着泛白的嘴唇,与贴在背后的夏候晴说,“你有几分把握可以逃出去?” 夏候晴想了一下,说:“带着你,有五分的把握吧。” “呃?”耶律哲还想再问时,突然腰间一紧,双脚已经腾空,夏候晴居然双手提起他的腰带勾在背后,一发力,朝上窜上一丈有余! “我负责跑,你负责在背面扫干净那些弓箭暗器。” 耶律哲:“……” 夏候晴的确跑得很快,越是危险关头,她身上越是充满着力量,以每根树枝为落脚点,每次一蹬都能跃好几丈远!弓箭尖弩什么的带着破空的声音“嗖嗖”的从身边擦过,背上的耶律哲挥动着长刀努力的劈落那些直奔他们而来的利器。 第四十三章 逃命1 耶律哲刚还觉得身处冰冷的冷窖里,让他冻得禁不住发抖,突然感觉到一团温暖润泽的光包围着自己,游散四飘的意识慢慢的聚拢,涣散的眼神也渐渐的聚焦,他看着累得气喘吁吁瘫坐在一旁的夏候晴,由衷的说:“辛苦你了。” 夏候晴摆摆手,“为人民服务。” 她竖起耳朵仔细的听了一会,心放了下来,“暂时他们是追不上来了。” 耶律哲一动不动的躺着,“幸好,否则我俩都难逃一劫。” 夏候晴晴刚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那些暗杀者潜伏在这片山林里这么久,熟悉度怎么说都比他们二人高,再加上他们的轻功,应该很快就能追了上来,她虽然刚刚耗了不少体力,但现在开始逃,一个人还是能逃得掉的,但耶律哲怎么办? 她扫了一眼直挺挺的耶律哲,嫌弃的皱皱鼻子,虽然还是有些不待见这个人,但毕竟相处了这么久,又并肩作战了这么多次,或多或少都有了一些战友之情,而且从这次的打斗来看,这厮还是比较有绅士风度比较护着她的,冲着这一点,她就不能让他暴尸荒野。 但以她现在的体力,扛着他跑不了多远啊! 而且,她的武力值不高,打不过那帮人啊! 夏候晴坐在耶律哲身边,咬着指甲看他,耶律哲也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两人心思各异大眼瞪小眼的对看了一会儿,夏候晴心一狠,牙一咬,“算了,试试看行不行!” 她也不知道行不行。 耶律哲莫名其妙的看着她。 下一刻他傻眼了,刚想去阻止时发现自己的身体动不了,眼睁睁的看着夏候晴拿着他的长刀划开手臂—— 夏候晴把争先恐后地往外冒血的手臂往他面前一伸,一脸决绝的说:“喝!” 耶律哲震惊地看着那从她手臂伤口流出来的淡粉色的血,话都说不利索了,“这……这血……那晚你给我喝的……是这……” 夏候晴生平最怕痛,这一刀子痛得她话都不想说,不耐烦的直接把手臂的口子按到他的嘴里,“让你喝就你喝!哪来这么多废话!” 咸腥的液体流入耶律哲的喉咙中,那腥味像血,又像不知名的金属锈味,又带着某种植物的味道,咸得有些涩,跟平常人血的味道并不一样。 耶律哲的心惊涛骇浪般的波动着,下意识的去舔她的伤口,夏候晴痛得“咝”一声缩回手臂,皱着小脸朝伤口吹着气,“我也算得上是仁至义尽了,连血都给你喝了,如果这样在他们追过来之前你还动不了的话,那也没办法了,认命吧。” 她的血能解毒,能改变基因,应该也能治伤促进细胞愈合吧? 如同久旱的皲裂土地被洪水漫过一般,耶律哲能明显的感觉到身体的伤如有声般愈合起来,那感觉,如同老树抽芽,春笋破土,鲜花绽放…… 但是,还是没有力气。 他眼神复杂的看着夏候晴,“谢谢你,我感觉到好多了。” “那自然,也不看看是谁的血。”夏候晴撕了条布条绑住伤口,她的血可是经过欧阳这个特级教授欧阳医师用高科技来改造过的,改造你们这些单纯没污染的古代人还不是小意思。 耶律哲皱着眉看她,“很痛?” “当然,被刀割了啊——”夏候晴一脸钦佩的看着他,“你这人要么天生能忍,要么缺少疼痛神经,不管是哪一种,都是值得让人佩服的,被人割了这么多刀,都没叫一声。” 耶律哲笑了,“身为军人战士,有哪个人会因为这点伤乱嚎乱叫的。” “哇!好厉害,都快死了,还这点伤。” 耶律哲不理会她的怪声怪气,温柔的看着她,“从今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待你。” 夏候晴打了个冷颤,一阵鸡皮疙瘩滚过,感觉到哪里不对劲,可是又说不出来,只是觉得怪怪的,她狐疑的看着他,这厮不会是猜到她想逃了吧。 这“好好对待”四个字,得好好琢磨琢磨。 还没等她好好琢磨透,就嗅到了不祥的气味,顿时脸色大变,动作敏捷的扛起体型硕大的耶律哲,耶律哲脸色严峻,“他们追来了?” “嗯!”夏候晴拔腿就跑。 “阿晴……你听我说……如果他们追……追了上来……你……你就把我放下来,一个人……跑……”耶律哲的一句话被她颠得支离破碎。 “滚!我是那么没义气的人吗?”夏候晴正在绝命狂奔,心里狠狠的想着,凡事留几线,日后好相见,有了这救命之情,到时就算她跑了,盛国人也不能说什么了吧?到时耶律王族的人也不能说她忘恩负义了吧? 人生在世,名声还是很重要的。 也许是她耗费的体力太多,也许是那些暗杀者的武功太过厉害,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他俩被追上了。 夏候晴这才发现对方人数少了一半,而且很多人身上都带伤,这让她瞬间燃起希望,来救兵了? 对方头领浑身血迹斑斑,前半夜还十分沉稳的眼睛染上了几分疯狂,由此可见,熬夜是会让人失控的。 夏候晴干笑几声,“你们来得倒快!” 那头领大刀横于胸前,恶狠狠的说:“若不是前面山洞里的怪兽袭击我们,害我们损失了一半的人,我早就追上来拿你们的命了!” “啊?”夏候晴与耶律哲面面相觑,心有余悸,幸亏他俩之前逃得快。 “废话少说!拿命来!” “哎!等等……你看我是谁?” 夏候晴跳出来“啪”的一声打亮火折子。 头领在微弱的火光中看清了她的样子,愣了一下,其他的暗杀者也定了一下,“神女?” “正是。”夏候晴挺挺胸,微仰下巴端足架子说,“看在我的面子上,别打了好吧。” 头领十分郑重的给她行了个跪礼,站起来正色道:“在国家安危及利益面前,神挡杀神,鬼挡杀鬼!神女,得罪了!” 夏候傻眼了,看来这东越人跟盛国人的差距还真是不小啊! 她飞快的侧身避过那头领的刀锋,没想到,这正中了对方的下怀,那把满是血的大刀直奔她身后的耶律哲而去! 夏候晴大惊,情急之下双掌朝前一推,大喝一声:“起!” 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手中的兵器脱手而出,朝天方向窜上一丈高,夏候晴力气不继,那些兵器“砰”一声掉了下来,这些人这才回过神来,面对面看了一下,捡起兵器继续冲了上来。 夏候晴大急,这样下去她跟耶律哲分分钟会没命。 耶律哲这时攒了一些力气,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阿晴,你走!” 夏候晴回身搂住他的腰,朝外突围,几次被飞舞着的刀剑逼回来,耶律哲心里一急,双手使劲一推她,大声道:“你走!” 第四十四章 逃命2 夏候晴被推得往前踉跄一步,立定,大怒,“你神经病啊?!走得了我能不走?” 刚开始是为了带他一起所以冲不出去,但现在的确是凭她一人的力量,也冲不出去。可恨耶律哲这厮到现在还没恢复力气,她的血是白流了! 她正骂人的期间,那些人又朝耶律哲杀去,夏候晴这时可看清了,这伙人虽然口里说着神挡杀神,但杀到她面前时还是会绕个弯自动避开她。 发现这一点,居然让她有点不合时宜的感动。 可是她不能不救耶律哲啊! 就这眨眼的功夫,耶律哲身上又被砍了几刀,夏候晴怒了,“还真不把我放在眼里了?老虎不发威你们还真以为我是病猫啊!!!” 林中瞬间飞沙走石枯叶乱飞,卷起的树枝“啪啪啪”地抽在人的身上,人们被吹得在朝后倒退,风沙迷了眼,纷纷用手捂住双眼,伏下身子以对抗强风。 耶律哲拄着夺来的剑艰难的挪到正在努力施法的夏候晴身边,“可以走了。” 夏候晴暗自留了一口气,勾起他的手,“那还不快走!” 耶律哲这时已经恢复了一半的功力,他反手搂住夏候晴,在风暴的漩涡中狂窜而出! 躲在耶律哲怀中的夏候晴突然感觉浑身不舒服,有种被阻击枪瞄准一样的不祥之感,她凭直觉朝后面看去,顿时全身的毛发都竖起来了——那只山洞里全身灰褐色毛发稀疏的怪物正蹲在树枝上呲牙裂嘴涎水横流双眼放光的看着她! 她失声尖叫:“跑!快跑!” 耶律哲还没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夏候晴挟着像一阵狂风朝前面卷去! 那只怪物“嗷”的一声怪叫,也像箭一般冲向他们的方向—— 夏候晴此时的感觉比当初在屏山被那只黑熊和一群鬣狗追杀时还要糟糕一万倍!说不出的恐惧和厌恶填满她的整个胸腔,她此刻脑海中只有一个逃字,再无其他想法。 耶律哲正到此刻,才可以无比肯定,这个大陆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比夏候晴速度更快的人了,简直就是风一般的女子啊! 夏候晴和耶律哲如同一发炮弹在林间呼啸而过,他俩的耳边除了“呼呼”的风声再也听不到其他,如果要以现代单位来计算,夏候晴这时的时速至少都有一百五十公里吧。 那种讨厌的感觉一直围绕着周身不散,夏候晴能清楚的感知到那个怪物的气息,它如同幽魂一般紧紧的贴着他们不放,夏候晴不由得加快速度,穿过山林,跃过河流,跳下山丘,一步也不敢停的向前狂奔,耶律哲已经开始出现耳鸣的迹象,速度太快,风太大,让他开不了口,只得拼命搂住她的腰——对了,为了方便奔跑,夏候晴已经将他整个头朝下扛在肩上。 “啊——”夏候晴突然一声尖叫,前面是个倾斜的悬崖,她一个刹不住脚,两人抱在一起如同石轮一般滚了下去! 在下滚的过程中,两人伸出双手拼命的去抓悬崖边上突出的部分或植物,指甲被刮得翻飞,指尖被磨得血肉模糊,乱扑腾了一会,耶律哲终于抓住了一条粗藤,夏候晴从他身边滚过的时候,他腾出右手一捞——刚好捞到她的左手。 夏候晴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她有轻度的恐高症啊! 两人就这样悬在悬崖边上荡啊荡了一会,终于停了下来,风从崖底呜呜的往上吹,吹得她的心都快凉了。 不过幸好的是,那个怪物在崖顶上转了几个圈,找不到他们俩,终于死心离开。 夏候晴这才深深的松了一口气,这口气不松不要紧,一松下来,她就如同泄气的充气娃娃,全身都是软蔫蔫的连手指都失去了力气,她哭丧着脸说,“你可千万不要松手,我没力气了。” 这一夜,她严重的预支了体力,特别是最后她被怪兽追赶的这一路,连她自己都没想过居然能撑到现在。 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在黎明到来前暗淡的光线中,两人这才发现原来到了不归山的最北面,一个晚上,他们居然贯穿了这座山。 在暗淡的晨光中,夏候晴清楚的看到耶律哲手上满是暴突的青筋,还有他酱紫的脸色,她不由得有点羞愧,一直没有控制食量吃太多了,虽然不显胖,但重量还是有的。 耶律哲重伤未愈,这样吊在悬崖上单手抓着一个人显得十分吃力,而且他手心已经开始有冒汗的迹象,他咬着牙说:“你能抓着这根藤吗?” “不能,我完全没有力气了。” “那你尽量控制着身体不要动,我来想办法。” 夏候晴仰着头看他,突然间觉得这个耶律家的三儿子为人还是十分不错的,明明他自己也是体力不支,那抓着藤的左手都开始抖动,却还没有放开她,如果换成自己在上面,为了活命,或许会松手吧。 耶律哲试了用双脚踩了一遍又一遍,还是没找着落脚点,这时他的两个掌心都已经开始冒汗,抓住藤的左手开始往下滑,藤表面的尖刺划破了他的掌心,传来火辣辣的痛,更要命的是,抓住夏候晴手腕的右手也开始变得湿滑,他急得鼻尖直汗,不知道是安慰她还是安慰自己,“会有办法的,会有办法的……你另一个手也抬起来,抓着我的手……” 夏候晴苦笑,“都说了没有力气了。” 她往下面看了看,又看看自己那只被耶律哲抓住的正一点点往下滑的左手,说:“要不,你还是放手吧,这样你也能上去……” “闭嘴!我能想到办法的!” “能有什么办法?这样下去,两个人都会掉下去的!” “你别急,会有办法的,会有办法的……”耶律哲来来回回的念叨着这句话,双脚不停歇的试踩悬崖上所有的突出点。 夏候晴叹了一口气,认不清现实和不认弃不抛弃其实很多时候都会被人混淆在一起,而这位三王子就是这混淆界的高手。 “你上去之后,尽量避开那怪物和追杀你的人,回去叫人下去救我。” 耶律哲心中警铃大作,“你想干什么?” “你!夏候晴——” 耶律哲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夏候晴轻轻一挣便挣开了自己的手,如断线的风筝往下栽了下去。 耶律哲的脑袋“轰”一声炸了,全身冰凉,下意识的刚想跟着跳下去,在松开手的一瞬间,理智迅速归位,松开的手马上握紧,他目眶欲裂的看着夏候晴彻底的消失在下面那片黑暗中,右手攥着从夏候晴手腕脱落的银镯子,狠狠的捶在悬崖壁上,拳头传来的疼痛让他清醒几分,他双手握着粗藤,闭上眼晴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再一次回头看向崖底,轻声说:“你等着我。” 第一章 水底世界 都说小说源自于生活又超脱于生活,以前夏候晴一直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但现在她只想对那些写这些小说的作者说四个字:马勒戈壁! 那些写武侠小说的作者一定都没跳过水! 当身体大字型接触到水面的时候,夏候晴感觉到被一块万斤重的大石板迎面拍过来! 那坚硬的水面简直把她的五官拍扁了好么?简直要把她的内脏都拍出来了好么?! 等夏候晴从重击的疼痛中反应过来时,这才记得自己不会游泳! 刚刚放手放得那么潇洒是因为她用自己超人一般的视力看到崖底是深潭,以她阅书无数的经验来看,所有主角不管是从万丈悬崖还是千尺瀑布掉到水里,无一例外都是毫发无伤兼有意外收获,而她偏偏没有考虑到她是个旱鸭子这个最重要的!最致命的!因素! 夏候晴一下子慌了,本能的双手乱划,大声呼救,“救命!救命啊——” 慌乱中,灌了好几口冰冷的潭水,夏候晴四肢拼命挣扎! 挣扎! 挣扎。 挣扎…… 挣……扎…… 咦? 她停下乱扑腾的手脚,看着一条小鱼慢悠悠的从眼前游过,她眨了两下眼,双手摊在身侧扇了几下,头露出水面,鼻子自动的吸取空气,她又一头扎入水里,呼吸系统立刻停止运转,而神奇的是,她却没有任何憋气的感觉! 夏候晴试了几次,最终确定自己的呼吸系统不用经自己的大脑控制,自主的适应水里和水外的环境,也就是说,她根本不用呼吸也能活! 这是多夷非所思的事! 这是多神奇的身体! 欧阳那家伙到底给她用了什么药?居然让她进化到如此地步! 这个发现让夏候晴狂喜不已,这么说,她还能在水底里肆意遨游,连潜水服都不用了? 等夏候晴从狂喜中醒过来环视身边的环境时,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虽然她有夜视能力,但这崖底深潭黑幽幽的水底,让深藏在心底的深海恐惧症加倍,放大的炸出来! 她慌里慌张手脚并用的在原地扒拉一阵,沮丧的发现,除非她能飞,要不然,这放眼望去方圆一百里都是一样的环境。 而非常不幸的是,她现在飞不了。 深不见底的水底,好像随时都会伸上来上只巨手,把她拉下去,夏候晴尽量的把身体蜷缩成一团浮在水面,她现在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写着“恐惧”二字,她瞪圆眼睛竖起耳朵警觉的留意着四周,心里打定主意,尽量不动以便更快的恢复元气,等她一旦恢复,马上离开这阴冷恐怖的鬼地方! 这崖底处于山的狭缝之间,终年不见阳光,所以夏候晴也弄不清现在到时是什么时辰,一开始被冰冷的水泡着时有些难受,但时间一长,倒也习惯了,皮肤也没见泡白起褶折什么的,夏候晴对自己现在这副适应能力十分强大的身体感到无比满意。 突然远处飘来一片绿幽幽的光! 来了! 夏候晴全身的毛发猛的炸来开,她就知道,这鬼地方哪会这么平静?终年阴森森没外来客的地方,一定会有吃人的怪兽! 她这个皮薄肉嫩没有战斗能力的人类啊! 她不管什么游泳的正确姿势了,疯狂的拼命的向着反方向划水—— 事实上,夏候晴自我觉得的这个疯狂划动在常人的眼中,也就是慢动作播放…… 嗯,谁让她没有力气。 夏候晴“疯狂”的划了几下,气喘吁吁的大字型浮在水面上,累死她了,没有力气了。 她一咬牙,心一横,不管了,反正也动不了,装死吧! 她屏住呼吸,像一片落叶一般随着轻微波动的水面浮动,那片绿光越来越近,夏候晴的心悬起来堵在喉咙里,一千一万遍的祈祷: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指尖传来痒痒的感觉,夏候晴眼珠 第二章 被捕 夏候晴尝试过几次上岸,均以失败告终。 第一次,刚冒出水面时,和正低头喝水的吊睛白额大虫瞪了个对眼,夏候晴吓得“嗷”一声窜回水里。 第二次,上岸前留心的观察水面,确定没有猛兽喝水后钻了出来,结果是个林深不见日的深山,夏候晴只得沿着原路返回水底。 第三次,她专挑有阳光的位置游上去,结果是个大草原,东越军和盛国的军队还在对峙着,原来回到了野狼坡,夏候晴默默的爬回河里,她既然出来了,就没想过要再回盛国去。 之后几次,不是出现在村子旁的小沟里被一群孩子拿石头砸得满头包就是到了方向不明的未知地域,走水路偷潜入东越境内的计划屡试屡败后,夏候晴认命的找了个两个边界的没人处上岸,水底没人可以问路她实在是找不到方向。 两国的战争又陷入僵局,夏候晴真觉得这场拉锯战打得没意思,可是别人觉得有意思她又有什么办法。 人类是个最善于趋吉避凶的物种,两国的交界,早已是满目疮痍,十室十空,残垣断壁,一片凄凉。夏候晴并不是想发表什么感言,她只是找不到一个可以问路的人而已。 她捡了一双不知道是谁跑丢的不合脚的粗布鞋,还有两件别人扔下的破衣裳,摇身一变,变成一个逃难的瞎眼小少年,她虽然路盲,但太阳升起的位置还是认得的,东越入境的关卡查得极端严格,夏候晴几次想蒙混过关都被查了出来,所幸她还有自己眼瞎的借口,再加上长相纯良,每次都是有惊无险。 她又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飞进去,一旦身份行迹暴露,麻烦事就多了。 晚上进去?晚上更加不行,一到天黑,东越的边境军里三层外三层的守着,其中不乏各种高手,连只鸟儿都飞不进去,更别说她这个大活人了。 这天,夏候晴在林子里烤着野鸡,刚烤得半熟,听到一声吆喝:“哪里跑?站住!” 夏候晴这段日子鬼祟惯了,一听到这话,撒一丫子 第三章 逃跑 “啊啊!不要!不要!” “说不说!看你还嘴硬!来人,给我继续狠狠的打!” “啊——饶命啊!饶命,我真不知道——” “哼!不知道?还不肯说是吧?来人!淋盐水!” “啊!啊——不要啊!救命啊——” 瘆人的惨叫声响彻整个牢狱,两个狱卒拖着浑身是血已经晕死过去的犯人“卟”一声扔回隔壁的牢笼,又拖着另一个又哭又喊惊恐至极的中年男人出去,不久,传来让人心惊肉跳的惨叫声和烤焦肉的味道。 夏候晴坐在其中一个满是人的牢笼潮湿的角落里,抚着手臂上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鼻子自动关闭嗅觉,愁眉苦脸的看着这个潮湿又阴森的牢房——这里这么多人,想无声无自息的脱身更加不容易了。 坐在夏候晴旁边的是一个双脚皆断的白发老者,在旁观察了她足足有一天,以他六十多年的做人经验,确定她并非狡猾的盛国奸细及到时不会诛连自己后,再看她年纪轻轻眼又瞎却被抓进这里,不禁同情万分,惋惜着跟她说:“孩子,你怎么被他们抓到这里来了?这里可是——唉,可是有进没出的地方啊!” 夏候晴被他唬了一跳,“有进没出?可我是被冤枉的啊!我不是盛国的奸细啊!” “唉!”老者叹息一声,朝她的方向挪了挪,就算夏候晴关闭嗅觉,仿佛都能隐约闻到那酸馊馊的味道,“这里的人有多少个不是被冤枉的?只是事关国家安危,那些大人宁可杀错一千,不放过一个,我当年就只是贪小便宜捡了把盛国人的剑,就被关到了这里,还被打断了双腿……” “等等!老人家,你当年——也就是说,你捡到剑的那年,是什么时候?” “也就是两国正式开战那年啊,我算算……”老者掰着指头算了起来,朝天翻着浑浊的双眼,“在这呆太久了,也不知道日子过了多久了,我算了下,大概也有两三年了吧……” “快五年了。”夏候晴默默的纠正他。 “啊!五年了,居然过了五年了,真是光阴易逝,岁月无情啊……” “这么久了,真的是没人可以出去吗?”老者应该是个浪漫主义诗人,可是夏候晴现在没有这份听诗的心情,开口打算他的滔滔不绝。 “呃!”老人家默了一下,“也不是没人出去,只是那种方式没多少人愿意......” “哪种方式?” “唉!只有死人才出得去呐!要不是我怕在这死后没家人收拾骨头,将来变成孤魂野鬼没人拜祭,我也早就那样去了,而不是在这鬼地方生不如死的熬着......哎?小兄弟!小兄弟你怎么了?来人!来人啊!有人死了……” 九月的阳光依旧灼热,虽然只和这外面自由的阳光隔了两天没见,夏候晴却觉得如同分别了两辈子那么久,走了人间和阴间那么远,这久违的喜悦和激动铺天盖地的袭来,连同身旁挤着的冰冷僵硬的尸体都变得格外亲近起来。 本来一开始她还以为被抓到军队的监狱后会马上遭到严刑逼供,夏候晴还打算着他们如果他们一旦要对她用刑,她就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以她现在的本事,明着来,未必打不过他们。 可是,她都被扔进监狱快两天了,由于监狱里关押着的人实在太多,就算是天天不停歇的有人被酷刑弄死弄残,却还没轮到她。 她由一开始的愤愤不平跃跃欲战,到后来的郁郁不乐,再到烦闷不安。而最让她受不住的是,这里关的明明都是同是天涯铁窗人,相互之间却像防贼一样防备,监狱里的气氛异常诡异紧张,弄的她想找个人了解情况都不行。 就在她考虑着要不要放场狂风雷暴什么的轰平这座监狱时,那酸馊馊的白发老天使出现了,还告知她一个可以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就能逃出去的好办法----装死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太简单了,在水底时夏候晴就发现,她可以自主的控制心跳、脉搏、体温和肌肉的软硬度,也就是说,只要她愿意,她可以装得跟个死人一模一样。 由对话可知,这次负责搬运填埋尸体工作的是两个新兵两个老兵。他们用驴车把尸体拉到目的地后,两个老兵指挥着两个新兵蛋子把满车的尸体卸下来,尸体卸完后,俩老兵跳上驴车,一挥长鞭,“走啦!还傻站在那里干吗?” 俩新兵相互看了看,“头儿不是让我们拉出来埋掉吗?现在还没埋呢怎么能走呢?” 那个看起来年纪要大些的老兵不屑的朝地上吐了口痰,“这些没人认领的无户籍者,说不定就是盛国的奸细!用不着费这个力气挖坑埋掉,扔在这里,不用两天,那些飞鸟猛兽蛇虫鼠蚁就会吃光他们!” 两个刚加入军队的新兵面露不忍,“这样不好吧……里面有老有小的,死得又这么惨……” “惨什么惨!谁让他们做什么不好偏要做奸细!” “也不一定都是奸细……有些不是没审出来么……” “你这是什么意思?!”老兵瞪大牛眼吼他们,“你们的意思是我们东越军滥杀无辜?” “不不不,我们没这意思……” “不要解释了,老子没兴趣听你们这些新兵蛋子瞎说!”老兵不耐烦的挥着手,“不坐车是吧?那你们就走路回去!驾——” 两个新兵眼睁睁的看着老兵们坐着驴车撒着丫子跑远扬起漫天的灰尘,无奈的相互看了眼,“怎么办?” “要不我们把他们埋了吧,让他们这样暴尸荒野挺可怜的。” “嗯嗯,我也觉得,还是把他们埋了,也算是积阴德了。” “好!咱们先挖坑。” ....... 夏候晴生平第一次觉得遇到心地太好的人也不是好事,就像她现在被重重的泥土压着,虽然不会有呼吸不畅胸闷气短缺氧窒息的情况出现,但是被压的感觉很不好啊!她这辈子的前半段有过几年身体完全不能动弹的经验,按理说应该完全能适应现在这种情况,但夏候晴这人比较怪,就是因为经历过,所以更加恐惧,就跟她极端怕疼怕被针扎到一样。 硬硬的小石头和潮湿温热的泥土硌着脸非常不舒服,夏候晴的手指刨了好久,终于刨出一个双手可以动的小空间。她不知道该为自己功力不够哭一会儿还是该钦佩那两个新兵心眼实诚,把土填到那么结实。 第五章 夏候晴探出半个头,看着城门口排着的那条长龙,叹了一口气缩回脑袋。 秋水基不解的看着她:“夏夏为何不以真颜示人,又为何不进城却躲在这里唉声叹气?” 自从二人从那片因突然之间全无生命迹象地质也完全沙化后来被人称为诅咒之地的荒林里离开后,东躲西藏了一段时间,二人昼伏夜出,很快就来到了通往东越京城的必经之道——祁阳城。 一出那些深山野林,来到这繁华的人间,夏候晴就蒙上了那黑乌乌眼晴,包起那乌漆漆的头发。 秋水基好奇得心痒痒的问了几次,但夏候晴正在想其他东西,一直没正面回答他。 夏候晴坐在城门口那间倒塌了一半的破庙里,叹了半天气,“你有所不知,我天生眸色发色异于常人,所以包起来免得惹来事端。” 秋水基突然想到了什么,睁大眼睛看着她,“那你,你就算包着布条也能看到东西?” 夏候晴点点头,“天生异能。” 秋水基双眼放光,激动得一把攥住她的手,十分诚恳的说:“夏夏,你一定要发发善心,给我研究研究!” 特异功能什么的,他最喜欢了。 夏候晴面无表情的抽出双手,“等我老死后一定把遗体捐给你研究。” 秋水基讷讷的笑着,“我不是那个意思,哎,我真不是那个意思——” 他好奇的看看城门口排队的那些人,又看看一直扒在断墙后面愁眉不展唉声叹气的夏候晴,“你趴在这老半天了,看什么?又说要去京城,怎么不进城?” “我也想进城啊!可是我没有文牒进不去啊!”夏候晴也是这段日子才明白当初那两个老兵说的“无户籍者”是什么意思了,她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一直生活在盛国王宫里,后来又一直潜到军队中,所以这么多年了,一直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老百姓们原来在政府那都有登记户籍,类似于现代的户口本;而每个有登记的人都会持有当地政府派发的特制可折叠铜牌——上面刻有出生年月、出生地、性别、姓名和排行第几等等身份信息的通关文牒,有些类似现在的身份证。 没有通关文牒,在这个大陆里简直是寸步难行,夏候晴开始认真的考虑着要不要去偷一个。 秋水基一拍大腿,“你早说嘛!这东西,我有!” 夏候晴欣喜的抢过他的通关文牒,“死抽水机,早说嘛,害得我白担了这老半天的——心。” 夏候晴在看清上面的内容后笑容立马僵住,把文牒丢回给秋水基,“害得我白高兴一场,你的文牒我能用么?” 秋水基接住夏候晴扔过来的文牒,“嘿嘿”的笑着,神秘兮兮的说:“蛇有蛇路,鼠有鼠路,你等着,我就给你弄个比真的还似真的通关文牒来!” 说完他拿出只小哨子,放到毛绒绒的嘴里一吹—— 那尖锐的哨声让夏候晴皱起眉捂住耳朵,没好气的踢了他一脚,“毫无预兆的吹这东西,把官兵引过来我们还有好果子吃?” 秋水基一直傻乎乎的嘻笑着,“没事没事,这点声响,还引不来他们,你等着看吧——” 不一会儿,从天空俯冲下来一只小号的鹰——长着鹰的样子,体型却跟麻雀一样大,秋水基拿着小刻刀在一片薄木片上刻了些字,然后把木片挂在小鹰的脖子上,用手拍拍它的头,“去吧!” 小鹰退开两步,狠狠的啄了秋水基一口,展开翅膀得意地“呱”的叫了一声,一飞冲天而去。 秋水基捂着被啄肿的手背,痛得“咝咝”地从牙缝倒吸几口气,摇着头说:“这小东西脾气越来越臭了,下次得逮着它灌几盅降肝火的茶才行。” 夏候晴无语的看着他,“真是小动物都能欺负到你。” 秋水基掏出自制的绿药膏搽着红肿的地方,“医者父母心嘛,这天下的苍生,在我们医生的眼里都是一样的,我们只救命,不害命……” 夏候晴打断他那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的话,“那到时东西还是由这个小鹰送回来?” “说不定的,看金师傅身边有哪些动物有空。” …… 第六章 突然间发现周朝很有意思,作为中国的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奴隶制朝代,它比前两朝的寿命要长得多,笼笼统统的绵延了八百年左右。 按照中国历史发展历程的惯性和夏桀商纣王两位老前辈的亲身经历推断,在出现第十代皇帝周厉王这个不准百姓砍柴、采集、捕猎、打渔的奇葩后,周朝的命数理应就此断绝,毕竟被老百姓群起涌进皇宫赶跑掉的皇帝很少见啊,毕竟被老百姓愤怒地杀掉太子(虽然是个冒牌货)而护不住的的皇帝很少见啊,毕竟腿脚那么利落跑得无影无踪最后都没敢露面的的皇帝非常少见啊。但是,周朝还是顽强的活下来了! 很多人(说的是历史不好的同学)大概都不知道,在两千八百五十七年前,我们国家其实就出现共和国了,那是一段没有国王没有王后没有王子与灰姑娘的日子,被周厉王同学折腾得够呛的老百姓们终于可以快快乐乐的上山砍柴对山歌,出海捕渔撩小妹,短暂的羊变狼又复变小白兔安安静静的过着岁月静好的舒服日子,他们的顶头上没有王,只有一堆暂管他们的贵族老爷们,这些老爷子其实也想当大地主,但其他老爷子也不是吃素的啊,而且又怕那些基因会突变的小白兔们涌过来咬他们,所以就乖乖的做着人民的好公仆,老百姓也不在乎管事的是谁,更不关心那些明争暗斗,他们只关心缸里的米锅里的食,谁敢叫他们没饭吃,他们就敢扛锄头砸你的窗子挖你的地基。 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十四年后,天灾来了,太子静及一众忠实拥趸利用当时百姓的奴性及迷信,重拾权柄,摇身一变成为周宣王,和没饭吃相比,当初被欺骗杀错太子的事显得微不足道,嗯,务实的老百姓们是这样想的。 anyway,周朝又枯木逢春死而复生死灰复燃重勃生机了,且不说周宣王有哪些贡献,他在位的时间确实不短,还培养出大名鼎鼎的西周最后一个天子——周幽王。 周幽王同学大家听说过吧,如果没听说过的话,烽火戏诸候这个典故总知道吧,不要说你不知道,那会让我深深的怀疑你小学五年级的毕业证是掏二十块找街边的办证小能手制作的。 其实站在女性的角度上看,周幽王同学和褒姒同学的爱情故事相当的感人,一开始是王子初见灰姑娘,一见褒姒误终身,然后是霸道总裁爱上我,再接着就是我把江山双手捧到你面前,为你倾尽后宫三千娇,许你一世情深与最尊贵的身份。 但是啊,幽王同学生于温室长于温室太天真,如果你是贵族的多情公子哥,随你怎么折腾,在国家大义面前,在江山王权之前,在蠢蠢欲动的各方势力面前,你二啊,净长头发不长脑子,连三岁的孩子都晓得狼来了这个故事,你一大老爷们居然栽里面去了,性命丢了不要紧,心爱的褒姒也被犬戎掳去了,上演另一出王与美人的凄美浪漫爱情故事。有时候想想真为幽王同学不值,夏桀和商纣王死时都有妹喜和妲已相伴,黄泉路上也不寂寞,到了周同学,得孤零零的上路,真是可怜可叹可恨啊! 话说到了这,周朝也该灭了吧,毕竟昏君,祸水,灭世曲都按套路出来了,可是!它还是没有灭!硬生生的挺着最后一口气!这一口气一挺就挺了五百五十年!想想就有点毛骨悚然,老而不死是为贼啊!带着个氧气瓶躺病床上一躺就躺了五百五十年祸害了多少别人家的子孙后代啊!久病床前多打手啊! 话又说回来,我们说说这个东周的第一创始人——周平王,这个周平王是周幽王与申皇后的儿子,也就是被褒姒的儿子伯服顶了太子之位的前太子姬宜臼,周平王登基的时候也不顺畅,一伙子老臣随着自己的喜好分两派分别推了他跟他兄弟余臣(史称携王)坐上那张拥挤的皇位,一山岂能容二虎?你说要吃饭那个闹着要喝粥,你说要种地瓜那个坚持要种花生,这时时谈不拢处处都作对的顶心顶肺的日子怎么过?于是,周平王以自己投胎投得早的绝对性优势打败了携王余臣,让这个兄弟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的去陪了他那多情的父亲,周平王终于舒舒服服的一个人占了那张椅子,这下横着坐竖着坐北京瘫都没问题了。 舒服的日子没过两天,糟心事又来了,说到这事,周平王又埋怨起他外祖父申候来了,虽然,外祖父联合犬戎狠狠的打了一顿周幽王和褒姒为他和申皇后出了一口恶气,还夺回了本该属于他的王位,但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啊!那犬戎如同嗜血的恶狼蹲在丰、镐周围恶狠狠的瞪着他,就候着他们松懈时咬掉他们的脖子,周平王摸了一下自已嫩生生的脖子,吓得打了一个激愣。 俗话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身为万乘之尊,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既然你想占我的床,那我就不必跟你客气了,我——换间卧室去! 周平王元年,在众诸侯军的护送下,平王由镐京迁都雒邑,由于是由西往东迁,史称东周。 俗话又说,物离乡贵,人离乡贱。周平王在老家还有二亩薄田,迁到雒邑后连块瘦地都没有了,日子过得紧巴巴的穷得慌,家里以前的长工都比他这个旧地主富有,虽然那些长工们还皮笑肉不笑的尊称他一声老爷,但言行已再无尊敬忌惮,徒担地主虚名罢。 好在,那些长工们实力相当,还没人敢当出头鸟掀掉他这地主家的屋顶踢烂他家的米缸。虚名就虚名罢,至少还能有片瓦遮头。 自此,天下一片纷乱,群雄并起,逐鹿中原,硝烟不断,整天是单打双打混合打,等着最后还站在擂台上的那个长工把他这个过气的地主赶下炕去。 春秋战国这混乱大片终于上演。 东周的历代天子倚着门喝着茶嗑着瓜子颤怯怯的看着门前打得一片火热的名义上的手下们,连喝彩声都不敢轻吭出来。 直至公元前221年,由秦始王嬴政把这老得都快没气儿的旧地主连人带被扔出门去,周朝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享年八百岁。 注:春秋战国时期虽然混乱,但乱世出英雄与人物,在这一时期,流芳千古的人物如雨后春笋,老子孔子墨子庄子孟子还有韩非子,孙武勾践屈原毛遂公孙鞅还有蔺相如,这些赫赫有名如雷贯耳耳熟能详的人物都是小学中学教科书上的教材啊!在那么有意思的年代里出了这些没意思的大人物们,真是当真的有意思。 最后,普及一下陈氏大族的辉煌人物——孙武。嗯,你们都猜错了,《孙子兵法》的著作者孙武,其祖上乃是陈国公子陈完,当初陈国内乱,陈完逃到齐国改姓田,其后代因立了军功被齐景公赐姓孙。以后遇到姓孙的人,应当上去攀下关系:“哟!你姓孙啊,我悄悄的告诉你,你曾祖父的曾祖父的曾祖父的曾祖父……的曾祖父是我曾祖父的曾祖父的曾祖父的曾祖父……的曾祖父的二叔啊!” 第七章 “……哪个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停停停!你唱的是什么鬼?”秋水基停下敲碗,气鼓鼓的看着夏候晴,放在他们面前的碗里空无一物,“都唱了这半天了,一文钱都没挣到,你看你唱的是什么?要悲情,悲情,懂吗?”真是气死他了。 夏候晴翻了个大白眼,“这连年打仗打个不停,大家都悲情得很,人家比你还要悲,你觉得唱那个还有市场吗?”倒不如唱几首情意绵绵的山歌,唤醒人们心目中美好的爱情,或许还会有人打赏几个钱。 “怎么没有市场,你看那个——” 夏候晴转头看去,只见一女子头顶白布哭得千回百转,凄凄慽慽,梨花带雨,她向前躺着一个中年男子,被一块白布由头到脚的盖住,女子手里拿的那块白娟布用不明红液体写着几个大字:卖身葬夫! 这年头,大家自己吃饭都有问题,哪会还买个人回去帮忙消耗粮食?只是看她可怜,都会十分同情的施舍个三文两文的,不一会儿,女子面前的那个小筐就堆了半筐刀币。 夏候晴冷哼一声,“我刚刚明明看到躺地上那男子还抓了一下脸上的麻子,这明显是欺骗民众的感情,你若是这么向往,要不,你躺下来,我牺牲大点,尽其所能的嚎几嗓子。” 秋水基脸色一正:“我堂堂医学世家的子弟,怎么能做那些鸡鸣狗盗之事?咱们只是卖艺,不行骗,万不能降低自己的品格失了节气,丢了祖宗的面子。” 夏候晴又哼了一声,“都快饿死了,还跟我讲节气,面子能当饭吃吗?” 两人自从拿到通关牒文顺利进和祁阳城后,一路东进,历经艰难险阻——主要是秋水基医术不过关又喜欢挺身而出救死扶伤把人治个伤上加伤而被家属追砍打杀,终于在两个月后到达目的地——东越京城。 到了之后夏候晴才知道,按照正常速度的赶路,从祁阳到京城顶多一个月。 东越的十一月,没有盛国那么冷,但也温暖不了多少,夏候晴看了身上那破烂的单衣,叹了口气,秋水基存在那个全大陆通行的钱庄里的钱,早就花了个清光,两人一路行乞卖艺,好不容易才到达这里,今日从早上唱到中午,一文钱进帐都没有,看来今天注定又是饿肚子的了。 幸好她虽然有饥饿感,但饿个十几二十天都不会死,至于保暖,她能调节身体的温度,倒也不需要多厚的衣裳,只是可怜旁边那个又瘦了一圈的秋水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