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安处》 第1章 浮生梦 是夜,天上浓云密布,闪着几颗忽明忽暗的星子,细细碎碎。高大的天牢墙外,一棵枯树上落着一只老鸹,突然振翅飞了起来,发出几声凄厉嘶哑的啼叫。 空中半弯残月,雾蒙蒙的,散着朦胧的光晕,突然,被一片黑云遮住,天,阴了下来。 天牢里,一身囚衣的少年面上带着和年纪不符的沉着,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阖上双眼,脑中一片混乱。 他,叫萧然,也叫燕景霄。“燕”是这个时空的皇族,没错,他只是来自21世纪的一缕幽魂。他是隐世萧家的旁支,但因少时便初露锋芒才得以进入嫡支。但他一直知道自己尴尬的处境,所以从未奢求什么,谁能想到,这样不争不抢的心态也依然被人当成绊脚石设计陷害,他看腻了家族内斗,索性顺水推舟离开萧家,饶是这样也没有躲过那些人的算计。子弹穿过胸口时,他真的嗅到死亡的味道,然而,再次醒来却发现自己成了刚出生的婴儿,又是一番时光,他从小小婴儿长成翩翩少年。 他是皇后的长子,所以理所当然当然拥有了皇太子这个贵重的身份而这个时空的父皇和母后对他很好,好到让他忘了前世忿与怨,好到让他连一丝戒心也不曾升起。 他的父皇真的是一个很厉害的人,至少,不管前世今生,都是他最佩服的。他无法想象,一个帝王,明知自己的地位被人惦记,而且还是最亲密的枕边人的家族,竟然能在自己初登帝位,位置不稳时默默隐忍,给她足够的尊贵的身份,给她家族显赫的地位,甚至给了她一个孩子,一个足够担任起帝位的男孩,大燕的嫡皇子,名正言顺的太子,下一任帝王。 当然,这也给她,给她的家族造反埋下了一棵种子,而这,只需要他一边给“种子”浇水施肥,一边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静等他们那颗被利欲蒙蔽的心膨胀,然后,“砰!”的一声炸开,自食恶果! 不得不说,他这位父皇,真是个玩弄人心的高手,一连宠了自己十几年,也没有露出一丝破绽,当真功力深厚!竟会在最后让外祖诬陷他才是主谋,以他一人之命,换董家一百多口人的性命,的确划算!好一招“釜底抽薪”! 而最让他心寒的却是外祖一家,果真为了活命,齐齐上述联名状,摆出一副无辜者的模样指证对一切一无所知的他才是幕后黑手。呵!可笑!而在得知所有的他竟然有一分意动,要为这个曾经是依仗,现在是索命毒蛇的家族抗下所有罪责,是这十几年无忧生活让他忘了,萧然曾经的凉薄,曾经的自私…… 而他那位母后,都说女人心软,特别是做母亲的,可他没想到,他的母后,为了家族宁可牺牲一切,仗着自己母亲的身份,跪下来,求他,求他替董家死!他是他的亲生孩子!她竟能忍心! 他从来未觉得一向奢华的东宫也会有那么刺骨寒冷的时候,今天,他感觉到了,真冷,真痛,夜风打着胡哨,他听到空旷的大殿里响起了自己的声音:“好,儿臣愿意……” 罢,是他的母后让他活下来,让他再来这世上走一遭,如今,也该将这偷来的十几年还回去了。 或许,从一开始他便错了。他只是一个工具,一个父皇用来安抚董家,董家用来夺帝位的工具!工具用不到的时候自然要好好打磨,然而,到了不得不丢弃的时候,又怎么会在意?是他不懂自己的本分……谁会考虑工具的感受? 今天便是行刑前的最后一天了,黎明将要来了。 这时,牢房不远处传来响动,燕景霄睁开眼,目光冰冷的看向来人。只见一个一身朴素衣服的小宫女提着沉重的食盒,隔着木栏,怯怯的放下食盒:“殿……殿下,您,您将就用些吧,这是,这是娘娘让奴婢送来的……” 说完,小宫女看着阴森森的牢房,转身小跑着出去。燕景霄抿了抿嘴唇,沉默的看着小宫女离开的身影,好一会才起身打开食盒,取出里面的酒壶,又转身靠着墙坐下,对着壶嘴狠狠灌下一口,口味清冽,后劲十足,果真是他最青睐的御酒“月泉酒”。曾经他最喜欢的便是对月独酌,那清冽的酒与清凉月色有异曲同工之妙,微醺之时倒是别有一番风味……而现在,却是,世事无常了。 当黎明的曙光透过小小窗口投进来,燕景霄已经被狱卒戴上手铐脚镣,两辈子,第一次戴这种玩意儿呢。 燕景霄有幸没被京都百姓“瞻仰”自己。因为他刚出天牢就被人劫走了,没错,是劫。天旋地转之时,他还看到有几个身影追过来。就说劫狱没有那么容易嘛。 燕景霄在疾风中费力的睁开眼,入目是一张冷漠刚毅的男子脸庞。看着这张脸,燕景霄很疑惑,他没有见过,连一丝印象都没有。但,什么人会冒着必死的风险来劫他这个必死之人? 眼前场景几番变化,燕景霄惊讶的发现身后的人影竟然被甩掉了! 但燕景霄脚踏到实地时,才发现自己竟然身处郊外的一户农家小院里,他强忍住有些眩晕的头,脑中飞快闪过数种男子救下自己的用意,还未开口,便见男子单膝跪地:“属下暗部十三羽,拜见主子,属下救主来迟,请主子恕罪!” “暗部?”突然想起什么,燕景霄唇角牵起一抹苦涩的笑意:“你的主子,现在可不是我,而且,我也不是曾经尊贵的太子了,你没必要救我。” 暗羽垂下头,低声道:“属下一生只认一主,主子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主子,永远都是,此生不改!” 燕景霄呆愣了好一会,死盯着地上的暗羽,突然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枉我自负聪慧,没想到,没想到啊!真心待我的被我送出去,假意欺我的我捧着一颗真心任人践踏,真是,真是蠢啊!…………噗!” 燕景霄突然喷出一口血,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燕景霄才转醒,身上盖着一件粗布棉被,很厚实,有阳光的味道。暗羽坚定的话语仿佛还在耳边回响,燕景霄突然觉得,这两世也算是值了,纵使众叛亲离,还有这么一个人愿意为他不顾生死,没有掺杂一丝其他。 正想着,暗羽端着一碗汤药走进来,见燕景霄醒来,将药放在一旁的小几上,弯着腰扶起虚弱的燕景霄,五大三粗的汉子,此时的动作竟然温柔到不可思议。 燕景霄接过药,几下灌了下去,感受着沉重无力的身子,像是想起什么,勉强牵出一丝笑意:“我快不行了,对不对?” 暗羽黑沉的眸子闪过焦虑:“主子莫忧,属下一定会找到神医给主子解毒!” 燕景霄懒懒的倚着床,以前从没想过的事一幕幕在脑中掠过,突然,他笑开,眉眼舒展开,别有一种卓然风范:“我之前的毒也是你求了神医解的吧,那你就该知道,就算解了毒,我这身子早在那次中毒后就彻底亏了,这次,大概又是那个毒吧,感觉都这么熟悉,久违了……” 暗羽头低低垂下:“属下无能……” 燕景霄轻笑:“不,你是我最得力的,属下……” 暗羽应了一声,像一座雕塑,静静的站在一旁。 燕景霄阖了阖眼,突然道:“你喜欢我。” 暗羽面上染上了几丝慌张,又强作镇定道:“主子是属下的天,属下自是,,自是喜欢的……” 燕景霄意味深长的看了暗羽一眼,而今,他时日无多,若非如此,必要将这个只会犯蠢的暗卫拐成自家的,没有谁规定已经送出的暗卫要给原主子寻医问药,但他会。暗卫一向最重忠诚,但他却弃了如今的主子,冒死来就他,就算这些都不算什么,人的眼睛是不会说谎的,他看他的眼神想浸着水的黑玉,温柔的能让人沉溺,只要看着他的眼,就想着就是让自己溺毙在那样的柔情中也无所谓…… 三日后,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燕景霄在小院里那棵有些年份的大槐树下渐渐停止了呼吸,安静的像睡着了似的。暗羽从一开始就寸步不离,所以他沉默的看着,看着他的主子慢慢的失去生气,他的身子仿佛被定住一般,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有些僵硬的走向主子的身旁,缓缓,缓缓的跪了下去,他轻轻低下头,在主子的额上,眼皮,鼻梁,最后是唇,落下一个又一个又轻又浅的吻,一如当年他所做的…… 阳光很好,燕景霄脸上的斑斑水迹折射出的光有些刺目,所以,暗羽轻轻遮住了有些泛红的眼圈。 第2章 奢华无比的宫殿内烛火通明,一个清秀的小太监坐在床下的雕花脚踏上靠着床壁打盹,床上突然传来一声轻唤:“德安,现在何时了?” 德安愣了一下,猛地翻身站起,一脸惊喜:“爷,您可醒了!吓死奴才了!” 一只修长的手撩开床幔,露出里面少年略显苍白的面容,一脸病色,眸子却极为晶亮,表情沉静,但细看却带着一丝让人不敢违抗的气势,只是,手中被攥的变了形的被面无声的说着他此时极不平静的内心。竟然又是一次重来!对于德安的惊叫,燕景霄只是微微皱眉:“现在是几时?” “回爷的话,现在已经丑时三刻了。”德安强按住心头的惊喜回道。 “哪年?” “大燕历光启三十一年中。” 燕景霄眯了眯眼,适应了通亮的光线,看着德安还略带青涩的脸,燕景霄沉默了好一会才问道:“父皇,父皇他怎么说这次的事?” 光启三十一年,这一年,他永生难忘,这个多事之秋,这年,他十二岁,他身重邪毒,从此从大燕史上最惊才绝艳,文武双全的天才沦为只能靠着几碗昂贵的汤药吊着一口气的病痨鬼。现在身上这熟悉的感觉,是他中毒发作的第二天吧。 这毒可是邪毒榜榜上有名的“抽丝”。此毒邪在不知不觉就能毁了人的根基,轻则难以有后,重则早夭!若是以他真的被此毒毁了根基,那么他纵使一直身在太子之位也不过形同虚设。不过,这次施毒者也是个蠢的,完全不通药理,他殿中常用的冰月香中掺着的冰桂枝恰好合了“抽丝”的药性,而“抽丝”下的时候必须有固定的量,否则便不能达到悄无声息置人死地的目的。而他又极喜欢冰月香那种清润的味道,殿中常常熏着,“抽丝”的药性因为冰桂枝而加重,提前发作。当时可是让太医院人仰马翻才留了他一条命。 燕景霄下了床,走向窗边,德安连忙将一件长袍披在燕景霄身上,叹了一口气才道:“皇上查出来了,说是柔嫔下的毒,皇上已经将她打入冷宫了,严令太医院彻夜不休为您解毒。” “柔嫔?怎么会是她?”燕景霄喃喃道,前世可是只推出一个小小贵人顶包的。难道,这是由于他的重生产生的蝴蝶效应?那么暗羽呢?他会不会……消失?一想到这个,燕景霄突然觉得心里仿佛缺了一块,顿时,心抽痛了一下。 德安低声道:“奴才听人说,柔嫔这事只是倒霉撞上了,柔嫔初怀孕,喜食酸食,便着宫女去了御膳房吩咐。只是,恰好御膳房空无一人。” 燕景霄垂了垂眼,淡淡道:“不可妄议,父皇查出的结果如何就如何。”很多事旁人都比他看的明白,他当时怎么就那么执迷不悟?仗着自己打出生就有着记忆才对父皇母后的慈爱表象蒙了心。是他太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德安点了点头,燕景霄看着德安有些拘谨的束身站在一旁。果然是真的回到从前了,连德安都从长袖善舞的东宫总管变成了现在处事稚嫩的小太监。燕景霄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无声的说道:“我,回来了。” 燕景霄转过身,轻轻道:“你先下去吧,孤有些乏了。” “是,爷。”德安依言应着,但忍了忍,还是说道:“您莫太忧心,想必,太医一定会早日研制出解药。” 燕景霄微微点头,看着德安退出殿门,''轻手轻脚的阖住漆红的门扉,发出一声闷撞声,殿内一片寂静。灯芯发出轻微的爆裂声,炸开一朵灯花,一闪而逝。 冷风吹了好一阵,燕景霄才缓缓走向外殿一侧的小书房。轻轻转动书桌上的青玉笔洗墙上弹出一块石头平台,龙飞凤舞的勾画着一些线条,燕景霄将自己的私章拿出来,印上去。然后便听到齿轮轻轻的咬合声,整个墙壁开始缓缓转动,空出一个可以勉强通过的地方后,燕景霄拿起私章走进去。 自古皇宫多密道,这大燕皇宫的密道才更是密如蛛网,若不是燕景霄从小喜欢泡在藏书阁也不能在角落里找到铺满灰尘的皇宫地图。他永远也忘不了最初看到皇宫地下遍布的地道密室时的震撼,难以想象!几乎是将整个皇宫的地下掏空! 书房这条地道的出口在宫外,所以燕景霄很是重视,发现后便着手重置了机关。进去后是青石石阶,很干燥,当燕景霄走下最后一级石阶时,书房的墙壁慢慢合上,恢复如初。 在黑暗中摸着墙壁走了几步,走过转角,顿时,眼前大亮,一条可容三人并肩而过的地道墙壁上每三步便有一颗用于照明的夜明珠,燕景霄走了许久,由于“抽丝”的提前发作,燕景霄还有三分残存的内力可以压制住,只是呼吸开始急促。 第3章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眼前出现一座石门,燕景霄在石门旁的一块巴掌大,被一分为九的石壁上自左到右,几番拨弄,石门缓缓打开,明明看起来很是厚重的石门却轻盈的不发出一丝声音的开启。燕景霄信步走入,刚刚进去,两条黑影便窜了出去,单膝跪地,抱拳行礼道:“暗/影,见过主子!” 燕景霄淡淡晗首:“先起吧,进去说。” “是。”暗和影站起身,分立在燕景霄身旁,微微躬身:“主子请。” 燕景霄走在前面,七拐八绕,显然,迷宫一样的地道他早已烂熟于心。随着步伐的移动,很少有人可以察觉自己脚下地面开始向上倾斜,因为幅度太过于微小,足以想象造出这地道之人心思之巧! 当三人停在一块石壁前,燕景霄有节奏的轻敲几下,一个小门轻轻打开,出了小门,才知道这外面,大有乾坤! 这里是京都郊外的一座私宅,地道的出口便是在正厅,其内雕梁绣户,红色的珠帘随着从窗口吹来的清风轻轻飘起,装饰精致却是低调,但无形间生成一种淡淡的奢华感。比之东宫亦不遑多让,空气中弥漫着檀香的幽静香气。 燕景霄刚刚坐下,便有美婢送上茶水点心,脚步轻而稳,一看便知其武艺不弱。这是他瞒着所有人建下的独属于自己的势力,自从知晓地道的存在他便一人偷偷出宫,作为曾经能在那个深沉似海的大家族依然能存活下来的燕景霄对于自己想要隐瞒的事还是可以做的滴水不漏,而初建这个势力只是因为他实在受不了后宫整日从暗处飞来的阴谋,迫不得已而为,只是,现在想想,就算他的父皇再无能,想必只要真心宠他,便不会任由那些妃子对他动手吧。是他眼瞎了。 这里所有的暗卫都是他买来的奴隶。在这个时空,不管多大的男子都会修习一些内功心法,在这里不得不说,就算是最低级的心法,也足够精妙,但是,最为不足便是招式的存在,似乎只有那些绵延甚久的世家和皇家才有一些实用的招式,否则,便只能通过自行摸索了,但是每一次实战都是危险的,有无数寒门子弟,为此付出了生命,而收效甚微,有着强大的内力却无法好好的运用,当初,燕景霄便是挑了一百个内力最深的奴隶,自己好好教导,便有了暗影双部的雏形。而燕景霄,在现代时由于身份的缘故,常常付出许多但总是便宜那些嫡支,为了不会因为因此产生心理问题,在自己一个心理学同学的建议下,选择了用武力发泄。 可以说,曾经在白天时的萧然是温和无害的,但黑夜的他,是斗场的修罗!斗场是一个奇妙的存在,可以说,便是为了发泄而生,可以找人旁自己打一顿,也可以找人陪自己打一架,而燕景霄面对庞大的家族无法反抗时的无力感已经够让他挫败了,一个小小打斗,他又怎么会退缩,或许是他天生对于武术有天赋,所以总是能在很短时间找到合适自己套路,可以说,他的招式玩玩全全是自己摸索的,到最后,他特意请了几位武术老师,竟将各种武术套路都集于一身,且能融会贯通,在现代这不算什么,但是,在这,却是如虎添翼。 可以说,暗影双部,是这个时空的武力最强者!但是,想起不久的以后,燕景霄唇角泛起一丝淡淡的冷意,因为那时得知自己身子再也不复从前的自己心中郁结,父皇特意让他参加秋猎,而那时突遇刺杀,为了保护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自己而受伤的父皇让他心神大乱,将暗影双部双手奉上。 真是蠢啊…… 燕景霄垂眸想着以前的事,整个房间一片安静,暗和影静静的立在一旁,良久,燕景霄回过神,轻轻吹了吹温度适宜的茶水上浮起茶叶,漫不经心的问道:“这几日,暗中护卫皇上和皇后的是谁?” 暗和影齐齐抬头,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他们这位主子,年龄不大,却让他们摆脱奴籍,还教他们绝世武功,一向沉静的脸上带着无形的气势,小小年纪便震的他们一干人心甘情愿为他当牛作马也,唯独提起自己的父皇母后时才有一丝孩子气。看着眼前只是坐着便依旧气势非凡的少年,少年眼中淡淡的冰冷无情,让暗和影突然心中升起惧意,他才十二岁! “回主子,是暗七云和暗九芦。”暗一看了影一眼,上前应道。 燕景霄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说:“半个时辰后孤要见到他们。” “是!”暗得令退下,影欲言又止。 燕景霄看着影一向冷然僵硬的脸做出常人的表情,不由好笑:“怎么,影还有什么说的?你那一副面瘫相可不适合做这种表情。” 影瞬间收回装出来的表情,恢复刚刚的冷酷:“主子你中毒了。” “哦?你如何知道?”燕景霄摩挲着杯口,问道。 “刚刚见主子时,主子呼吸略显急促,脚步虚浮。”影看着燕景霄道。 “就凭这些?”这也太过武断了吧。 “可是这些主子从未有过。”影理所当然道。 燕景霄挑了挑眉:“孤可不是神,这些也会是走的急了,和人打了一架什么的吧。” “以主子的身手谁能让这般,而走的急,主子您还是哄哄暗吧……况且,您眼底还有些微微泛青。” 燕景霄无语:“好吧,你猜对了,不久以后,孤就会成为一个只能靠着汤药活着的废人了。” 影震惊的提高音量:“什么毒竟如此霸道!” “抽丝。”燕景霄笑了笑回道。 “这!请主子特许属下前去寻神医为主子解毒!”影从震惊中缓过来,立即道。 燕景霄含笑看着他,这就是他的属下,他不过只买了他,教了他一点武术,他便会在自己中毒后心急如焚,而他曾经真心以待的父皇母后呢,他中毒后又有几分真意?人心啊,特别是上位者的心,总是冷的…… “好了,别着急,孤见过神医了,有解毒的法子。”上一世见过的,还是自家小暗卫找来的呢。就是时间长了,足以想象其艰难了。 “主子快说,这毒早解为妙!”影还是没有放心,在他看来,这毒只要不解就危险至极。 “……就,就玉容散配普通解□□即可。”燕景霄喝了口掩饰自己微微抽搐的嘴角。这玉容散一味,当真让人无语。 同样,影听了这话,眉梢一跳,重复道:“玉容散?” “咳……就是他了。”燕景霄轻咳一声。 影立刻面色一整,应声退下。 玉容散,顾名思义,美容养颜之圣品,是京城不知流传了多久的老店,哪怕改朝换代,也依然存在,而当时,制出“抽丝”便是一个奇女子,此女医毒双绝,唯独研制不出玉容散,而适逢其夫喜新厌旧,整日宿柳眠花,而以她一人之力,根本不敢与其家族为逆,又为了保护自己的娘家,制出“抽丝”,此女对玉容散也是魔怔了,硬是要将玉容散作为解药,不惜耗费大量精力也要制出合自己心意的□□,当然她成功了。 第4章 燕景霄坐在桌旁,静静等着。暗云和暗芦的到来。而这边,影刚从小门出去,顺着错综复杂的地道转了几个弯,便见一个暗卫面带急色的向自己走来。 影面无表情,带着几分威严:“何事?” 暗卫犹豫了一会,才说道:“见过影统领,不知您可知暗统领在何处?” “他不在,你有何事?”影皱了皱眉。 暗卫很是为难的看了影一眼,才道:“暗四出任务,被擒。” 说完暗卫垂下头,说起来,暗影双卫皆是燕景霄一手所创,但是所属性质不同,暗主情报和保护,影主追踪和刺杀,只是由于暗部统领和影部统领一直不对盘,严令暗部不管何事都不可逊于影部,否则,暗的手段可是层出不穷。但是,你能指望两个性质不同的势力有什么可比?故而,只有凭借任务的出色度比较一番了,这次,暗部算是丢大人了。 影听了这话,沉吟一会:“这次又有一个了,算了,还是帮他了好……” 只是,主子还等着他去买玉容散,而这边又事出从急,不如“咳……你是暗部何人?” 暗卫当即回道:“属下暗部十三羽。” “那好,我现在去解决暗部的事,你速速去买一包玉容散。”影随之道。 “玉容散?……呃,不知影统领要玉容散何用?”他们一群大男人,要那种娘兮兮的玩意儿干嘛? “主子要用……”影面无表情说道“好了,此事莫要多问,主子事不是你可以随意探听的。买下后你便送去主子那,谨慎些,可记下了?” “是……”一瞬间,暗羽的眸子黑沉下来,语气带着淡淡的涩意,影急着解决暗四被擒的烂摊子,脚步匆匆的转身离开。 暗羽看着影离去的身影,许久,才发现自己根本抬不起步子,双掌紧紧握着,指甲嵌入肉中也没有感觉到痛,因为心痛到极致!明明,明明,一开始就知道终有一日他会有心仪的女子,可是,为什么在知道的这一刻心还是痛的厉害? 玉容散,民间定情之物,寓意为玉容不改,君心不变!那么,他一直深藏心底,不可言说的感情是不是再也没有说出的机会? 暗羽抿了抿唇,松开手掌,沉默了好一会,才迈开大步离去,只是,一向稳健的步子带着几分自己都不曾察觉的颤抖。 这厢,燕景霄已经着人换了第二次茶水,暗云和暗芦终于匆匆进来,点膝行礼:“属下等见过主子。” “起吧。”燕景霄看着眼前面色冷峻的两人,不由想起前世的暗羽,心神一顿,待他解决了身边的危机可要把那人逮过来,放在眼前护着宠着,也不知上一世他死后,他的小暗卫有没有被皇上的人找到,不管如何,他的小暗卫是上一世众叛亲离中唯一的一抹温暖,爱,这个玩意儿太玄幻,他给不了,但他只希望能将这一世的小暗卫一直宠下去,要是说,他的小暗卫被他重生的蝴蝶翅膀扇没了的话,那他的重生又有何意义?那个唯一让他感到人间尚有真情在的人没了,这虚伪的世界要之何用?不如……一同毁了。心思千回百转,但燕景霄面色未变:“将这几日皇上,皇后行事报给孤。” “今日,皇上见过丞相,昨日,主子中毒,皇上大发雷霆,赐死柔嫔,但其母家被赦,前日,皇上见过一不明身份的女子,大前日,皇上上过早朝,一整日未见人……”暗云将自己记下的一一报上,暗芦随即接下:“皇后今日一整日在宫中,对外称忧虑过度,卧床静养,昨日皇后听闻主子中毒……送出密信一封,前日,皇后行事正常……” 听了一切,燕景霄沉思良久,才道:“让暗去查查护国公最近的事”燕景霄顿了顿,继续道:“告诉暗,原计划取消,开始着手准备来年科举,朝廷里该有我们的人了……” 曾经的暗影双部,可是为了保护他的父皇母后呢,现在看,怕是自己从一开始就自作多情了,这次,他之所以从护国公入手便是因为,护国公正是他的外祖,那个在敌军攻城时拼尽全力护住先皇,为子孙赢得无上荣耀,睿智又自私的男人,燕景霄阖了阖眼,不去想那些事,转身从密道原路返回。 此时,天蒙蒙亮,燕景霄躺下不久便听到德安开门的声音,轻轻扫落床幔,将呼吸调整平缓,德安此人,他还不能全心信任,前世德安在自己被诬陷的前半年便染病去世,可以说,燕景霄现在对所有没有和他一起度过前世那段阴谋的人都抱着不会全然信任的态度,除却那一人。 他听着德安小声的吩咐宫人开始洒扫,眼皮开始沉重,刚刚重生就拖着中毒的身子调查现在的形势,燕景霄确实累了。 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燕景霄在德安的轻唤中醒来,揉了揉有些发沉的头,燕景霄坐起身:“给孤更衣。” 德安一面细致的系着衣服上的盘扣,一边说:“爷您睡着的时候皇上来看过您一次呢。” 燕景霄动作一顿:“怎么不叫醒孤?” “皇上不让奴才叫您,想来,能让皇上这般宠着的皇子也只有爷您一人了。”德安语气骄傲。 燕景霄垂下眼,神色莫辨:“好了,以后不管父皇如何说,如何做,规矩都不能坏了,你可记下?” 德安愣了愣,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干巴巴应了一句。 看着眼前反应单纯的德安,燕景霄怀念起曾经长袖善舞,喜怒不形于色的德安了。不过几年光景,就可以将人彻彻底底的变上一变,皇宫,就是这样啊。罢了,一切翻盘重来,心机也是历练出来的,德安在某些方面不失为一个人才,在保证忠心的情况下栽培一下也未尝不可。 燕景霄将墨黑长发用发带在脑后轻轻束住,白色绣着金色暗龙纹的太子袍衬的燕景霄长身玉立,明明才十二岁的少年,个头却比同龄人高出不少,如芝兰玉树一般,燕景霄对着铜镜,牵动唇角,一如曾经的温润,自从知道自己身体被□□毁了,燕景霄生生压住自己的锋芒,总是以温和无害示人,现在,似乎又回到了当初,不过,这一世,谁是谁的棋子,谁又说的准呢?少年眼中闪过一丝暗沉的笑意,且看谁能笑到最后吧…… 第5章 待燕景霄洗漱结束后,德安连忙让人送上一碗汤药,燕景霄看着那碗深褐色的汤药,心下一凉,他记起,若是说自己现在的内力还可动用三分,那前世为何却虚弱无力,如同废人?别说他重生一世连身体也可以便强健,那太扯淡了,唯一的途径……便是汤药。可是,熬药这些琐事,自从他搬入东宫后,一直是他自己宫里的人处理的…… 想到这,燕景霄眼神一凝,对着端着汤药的宫女淡淡道:“药先放这儿吧,你先退下。” 宫女恭敬的应了一声退下,燕景霄站在桌前,没有动汤药,而一旁的德安看自家爷一脸苦(皱)大(眉)仇(沉)深(思)的模样,两条浓眉都快纠结到一起了,劝道:“爷,您快趁热用了吧,昨儿皇上知道您没有用药,可是将奴才一顿臭骂,您今日再不喝,奴才的小命可就悬了,您就当救奴才一命吧……” 燕景霄收起沉思念头,笑骂:“就你会贫,你说说,你那次犯错孤没有保你?父皇也没处置过你,可怜巴巴的样子也不嫌难看?给孤收起来。罢了,这药还烫口,你去给孤那些甜桂酿来。” “是是是……奴才这就去!”一听燕景霄松了口,德安连声笑应。 至于明明上一世就有成年人心智的燕景霄为何会在用药上让德安苦恼,就不得不说说幼时那次生病了。 燕景霄三四岁时,某日天气变化无常,染了风寒,连夜发了高热,太医一番精心熬好你汤药还未送去嘴里,闻着味道便让燕景霄将胃里所有的东西吐了出来,最后反而病的更重还是一个老宫女说了一个民间的老方子,手心足心拿烈酒擦了,用厚被子捂着发了汗才见好。但打那以后,让燕景霄喝一次药就得累死一堆人,所以这次燕景霄轻易松口,便让德安如此喜出望外了。 支开德安后,燕景霄打了个响指,一个黑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眼前,燕景霄眸中一片平静,无悲无喜:“去,好好查查这碗药,还有,暗影该好好练练了,竟然有人混进东宫了?怎么?是觉得孤让你们过的太轻松了?让暗过来。” 黑影低声应下,拿了瓷瓶装了药后又无声息的消失,燕景霄随手将剩下的半碗药喂了殿旁绿植。 不一会,德安将一个玉碗端上来,白玉做的小碗,浮着一层浅浅的花纹,杯口细腻光滑好似蒙着一层光晕,蜜色的液体一漾一漾,煞是勾人食欲,燕景霄此刻却没了胃口,看的一脸殷勤,也不好拒绝,只道:“先放着吧,药已经用完了,若是嘴里的苦味压不住了孤再用,别伤了药性。” “是,那奴才着人给您备早膳。”德安应道。 其实德安还是可靠的,他是皇后让人从家里带来的乳娘的儿子,长燕景霄五岁,乳娘是家生子,所以德安打小就进了宫,可以说,凭两人一同长大的情分,德安也不会被人轻易收买,加上德安父亲去的早,乳娘前些年也染病离世,德安可以说是现在孑然一身,毫无牵绊。不存在背主的可能,除非他一开始就有背叛的心。 再说,在护国公一家尚未达到自己的目的而无损自身利益之时,他们还是会向着燕景霄,当然不会,轻易让皇上在燕景霄身边安插人手,毕竟,燕景霄可是他们登上巅峰的跳板,他们自己就更不会了,燕景霄虽然在他们面前一派温顺子孙的模样,但早慧的他,早早就展现出非同反响的天分,焉知不能发现他们做的手脚,这样不免生出嫌隙,小心驶得万年船这个道理他们可是一直铭记的,为了他们的大计,他们也不愿看到燕景霄因为他们插手自己宫里一些可有可无的琐事而心声不满。 但是对于燕景霄来说,纵使明明知道权利诱惑下的凉薄亲情,在上一世全心全意的付出后的众叛亲离,他哪怕心理再强大,也不免成了惊弓之鸟,对什么都能觉出欺骗的味道,更何况,属于他上一世的救赎还未来到他的身边,心底的不安像一个无底洞,怎么填也填不满…… 第6章 已是清秋,微凉的清风带着些许萧瑟,以往最是热闹不过的霄然轩一片寂静。 将近正午,还未解毒的身子愈发无力,燕景霄一身雪白里衣,懒懒的倚着床头,修长的手指不时划过这膝上的一本游记,空气中只有轻微的书页翻动的声音。几缕乌发轻轻垂下,明明还带着稚气的面容,却自有一种沉静气息。 午时橙黄的阳光从窗外探入,照在少年平和的侧脸上,少年唇角微弯,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显得整个人更加温润无害。突然,燕景霄手中动作一顿,对着空气淡淡道:“来了就出来,隐息术用成这个样子,待会自行会影部领罚。” “是。”来人现身后,声音微沉,垂下头应了一声,继续道:“见过主子,属下奉影统领之命,将玉容散送上,请主子示下。” 来人将一个精致的瓶子双手递给燕景霄,恭敬的立在一旁。燕景霄接过瓶子:“你可以退下……等等,你不是影部?” 来人单膝跪地:“属下暗部十三羽,拜见主子……” 燕景霄愣了愣,这熟悉的场景,一如当日。得到承认的燕景霄呼吸仿佛在此刻停止,刚刚看到那人手指上熟悉的刀伤他才出声发问,不想,却是真的。燕景霄声音微颤:“你上前一点……” 暗羽站起身,走近几步,燕景霄赤着脚下了床,冷不防扯掉他蒙面的黑布,眼前还有些青涩的脸让燕景霄不由道:“果真是你!” 在对上暗羽那双黑眸的那一刻,燕景霄突然觉得心,在一瞬间平静下来了。 暗羽容貌并非绝艳,更不带一丝女气。但却是生了一双寓意多情的桃花眼,只是他小小年纪便开始在生死之间徘徊,眼角眉梢都带着几分狠厉,而平常眼中惑人的水光被狠厉占据,只有面对燕景霄时才会变得柔和。在清瘦的面容上,反而不显一丝桃花眼的勾人多情,和其他五官搭配起来却是矛盾的冷漠刚毅。他的唇很薄,人常道,薄唇的人情也薄,可在燕景霄看来,暗羽哪是薄情,分明是他独独把所有的情给了自己,他求之不得呢! 燕景霄抚着突然安定的胸口,轻轻吐出一口气,看着暗羽略带拘谨的样子,揽住他的腰勾唇轻语:“你可愿由暗卫转明卫,做孤的贴身侍卫,日日夜夜的跟在孤身边?” 暗羽虽然不知主子为何对自己另眼相待,但是他看着床头的玉容散,心中涌起淡淡苦涩,日日夜夜相伴?的确很诱惑,但主子已有心仪的女子,为了她都纡尊降贵按民俗来送定情之物,他便不必再自取其辱了吧,更何况,主子那样的人物,整日和他在一起,他怕,他怕自己根本压不住自己心底那些情啊:“属下,属下不愿……属下做暗卫久了,跟在主子身边冲撞到贵人怕是不好了……” 燕景霄皱了皱眉,像是想起什么:“是孤考虑不周了,做暗卫挺自由,不用担心被人算计,不用整日委曲求全,就是你愿意,孤也……”舍不得。 “主子……”暗羽语气疑惑的打断燕景霄有些飘忽的语气,暗羽在其他方面真的很不灵敏,但是,在感受燕景霄情绪这方面却无师自通,从那些话中,他仿佛可以听出,其中无尽的悲伤。 “孤无事!”燕景霄瞬间从记忆中醒神,再次见到暗羽,前世的所有纷至沓来:“孤……孤只是想起一些事来,自今日起,你便暗中守护在孤身边,可好?” 暗羽心中一权衡,在暗中还可以整日偷偷看主子又不会被发现,当即应道:“好!属下愿意,只是,换班的话,主子要谁来?” “不必了,你只需守在孤身边,孤干什么你一同跟着就是了,你可以跟孤一同用膳,也可以跟孤……一同睡,霄然轩的暗中守卫自有旁人,你可明白?”燕景霄说完这话,直直看着暗羽,揽腰的手紧了紧。 听了这话,暗羽心头一震,腰间的手臂他没有再无视,轻轻挣开,立刻垂头单膝点地,急急道:“属下不敢!属下不敢!” “罢了,你起来吧。”燕景霄收回了没有什么揽着,有些不舒服的手臂,叹了一口气,见暗羽正要飞身离去,连忙唤道:“不是说今日你便守在孤身边吗?去干什么?” 暗羽转过身,看了燕景霄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属下去领罚……” 燕景霄不由笑了:“领什么罚?刚才不知道是你,现在知道,怎么舍得罚?” “主子,规矩不能破!”暗羽语气坚定。 燕景霄看了暗羽一眼,想起暗羽指上的刀伤,笑意变浅:“暗羽,你给孤好好记着,你是孤的人,你的一切都是孤的,你的身上,孤绝不允许在多出一个伤疤!” “主子不可……” 暗羽话未说完,便被燕景霄打断,燕景霄面色一沉:“孤是主子,听孤的!” “是!属下记下了!”见燕景霄动了怒,暗羽连忙应道。 燕景霄这才脸色稍霁,柔下声调:“嗯,方才你坏了规矩的事,就只有你和孤知道,你不说孤不说便无人知道,也不算坏了规矩,孤脾气不好,你听话一点,别招了孤生气,今日放你回去将所有打点妥当,明日孤醒来可要见到你呢。” “属下告退。” “去吧。” 直到在察觉不到其他人的气息,燕景霄才面色一白,顺着床躺下去,他现在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见到暗羽,见他似乎没有了前世的那个意思,燕景霄不免有些怅然若失,心绪几番起伏,这副身子已然受不了了,燕景霄恢复了些气力,抬手在壁上几番摸索,拉开一个暗阁,将其中一个白玉瓶取出,连带床头的玉容散一并拿在手中,才缓缓起身。走到桌前,用不久前着人换过的热水将混着白玉瓶中的解毒丸和玉容散一股脑吞了下去。 再次躺回床上,燕景霄微微笑了,前世如附骨之疽的邪毒就这样解了?真是不可思议啊,难怪神医说若是初初中毒,连三岁孩童都能治,真是,造化弄人。 第7章 第七章 燕景霄不知何时睡了过去,待他醒来,德安已经让人备好晚膳,这一觉,他睡得极沉。燕景霄沉息细察,发现先前的无力感,已不翼而飞,只是体内的内力似乎只能维持到先前的三成。这便已经够了,皇家的内功心法足够精妙,想来好好修习,也不会太差,燕景霄勾了勾唇,坐在桌前,德安站在身旁,将每一道菜验过后,才开始给燕景霄布菜。 见燕景霄用的差不多了,德安一挥手,三个宫女走上前,其中一个将一盏清茶,端上前,燕景霄喝了一口,片刻,另一个捧着一个小巧的盆盂,走到燕景霄身旁,燕景霄用袖子遮了唇将茶水吐了出来。最后一个宫女微微屈膝,将盛着锦帕的托盘举过头顶,燕景霄拿起来在唇边拭了拭。待一切收拾妥当,燕景霄捧着一盏热茶,悠闲的坐在窗前,德安在杯中续了水,在燕景霄耳边轻轻道:“爷,薛嬷嬷回来了。” “薛嬷嬷?”燕景霄身形一顿,回身问道。 “是啊,薛嬷嬷昨日便回来了,只是一路奔波还未过来见爷。” 燕景霄沉默了一会,才转身看向窗外,缓缓道:“既然回来了,那便还依原样吧。” “是,奴才这便去吩咐,以后爷的身边事还是交给薛嬷嬷。”德安虽然疑惑自家爷突然对薛嬷嬷转了态度,但自打燕景霄对他说了那番看似平淡但内里生疏的话后,德安越发看不透自己这位主子了,所以处事越发小心谨慎起来。 薛嬷嬷,燕景霄口中喃喃重复着,手指不自觉的攥紧茶杯。薛嬷嬷便是那个在他高烧不退,无法用药时用民间土方治好他的老宫女,燕景霄一向恩怨分明,所以一见好便向皇后将其讨过来做了自己身边的管事嬷嬷。作为前世唯一一个提醒过自己皇家无情的人,可惜当时沉浸在安宁祥和的亲情假象中的他为此对薛嬷嬷不满,渐渐疏远。 大概便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吧,打小薛嬷嬷跟在自己身边,两人多年的主仆情分匪浅,几乎到了无话不说的地步,只是不久以前,薛嬷嬷有意暗示自己皇上皇后对他并非真心,让他自己小心应对。而当时被蒙蔽的他硬是认为是薛嬷嬷被人收买,挑拨自己和父皇母后的关系,心生不喜,生分起来。后来,薛嬷嬷回乡省亲回来后,霄然轩的事已经全交到德安手上,燕景霄对薛嬷嬷气还未消,便置之不理。过了一段时间,燕景霄越发怀念起薛嬷嬷的贴心照顾,正欲召见,却得知薛嬷嬷因为一路奔波,本就身体不适,再加上自己的冷待心情郁结,宫中又不乏见风使舵的人,于是小病拖成大病,缠绵病榻数日之后,便西去了。 这是燕景霄上辈子做的为数不多的后悔事,这一世,怎么也不能再让此事重演!更何况,他相信薛嬷嬷的话绝不是空穴来风! 第8章 第八章 燕景霄心结暂缓,温暖惬意的午后阳光柔柔洒落满室,一时之间,竟有些怅然若梦。 自从他中毒后,皇上便免了他的课业。明面上是心疼他,可祖训有云:凡燕氏子孙(系直系)有才者,得太院认可,遂有一争皇位之资格。 太院云集大燕各处的大儒,哪怕仅听上一柱香功夫的讲课也能让人获益匪浅。只是,文人大都心气高,对于打出生就能靠祖宗基业锦衣玉食的皇家子弟心底自有一番高傲,更何况,有祖宗祖训在前,大儒们教导起来手段更是非同寻常,眼光奇高,只会对自己中意的可造之才悉心培养。而又因他们的认可,关乎将来皇位上坐着何人,关乎大燕的兴衰,所以,只是认可都更为繁琐。需负责此事的大儒将其在太院中的一言一行以文书的形式记录下来,细细查看,最终,还需每位大儒对此表态,半数之上便算通过。 至于全数通过,以大燕数百年的悠久历史,也就只有那位至今仍被人提及便称颂不已的成帝了。小小年纪便风采卓然,年仅十五岁便让当时的太院院士,大名鼎鼎的秦海桓学士拜服不已。除此之外,其在位期间更是将大燕版图扩张了数万里,一举平定安、池等五国,大燕初步建立自己的霸主地位。只是,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成帝与江皇后乃是少年夫妻,成帝为了其甘愿散了后宫,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为当时女子所羡,只是,江皇后体弱,不到四十岁便逝去了。而当时,成帝火速选了一位继承人,便抱着江皇后的遗体走进皇陵,封了入口,和江皇后一同长眠。一代贤帝却为情而死,而这,让一众史官在提及江皇后之时多了几分谴责。 而太院在建国初便存在了,不得不说当时的掌权者真乃高瞻远瞩。正是有了太院,每一位皇帝的质量有了保障,才使得燕氏王朝绵延至今。所以太院在大燕皇族中有着超然的地位。 燕景霄站起身,看向窗外,目光不知落在何处,只是手指轻扣着窗沿。 前世这个时候,他被皇上免了课业长达三月之久,而这时,五皇子燕世威以横空出世的姿态,一跃成为太院中的风云人物,一时之间风头无两,无人可出其右。数位大儒对他赞不绝口,连其母黄州州司之女曹玉莺都因此被封为妃,赐号:玉。 在大燕,皇子之间最看中实力,子凭母贵,母凭子贵皆是相互依存。皇子可以因为母家势力在宫中地位极高,但也有母家势力低微,皇子只能凭借一己之力才能拥有地位,正因此,大燕皇子个个都是人中龙凤。 在此之前,燕世威可是一点出挑的苗头都没有呢,倒是会找空子。只是,以那样低微的母家,也是难为他年仅十岁便为了自己在宫中有立足之地四处奔走了,据燕景霄所知,三年后,他这位五弟可是将殿阁大学士卢玉山嫡女卢曼凝娶回去,后有将和卢玉山一派的布政司崔子平的嫡次女崔嫣儿纳为侧妃。大燕男子年十三即可娶妻,只是,不得不说,燕世威太过心急了,娶一个不行还娶了两个,还都是朝廷重臣之女,枪打出头鸟,那段时间,他的身体因为余毒未清,整日只能卧床养身,只是后来倒是模糊听说因为卢玉山的求情,燕世威虽然有谋逆之心,但只是被软禁起来了。而这次求情,换了燕世威和卢曼凝的和离书。 前世,一心信任他“慈爱”的父皇母后的燕景霄可以对这些视若罔闻,因为他相信他的父皇母后不会害自己,但是,经历过死劫,看透他们所谓温情下的凉薄的燕景霄,是必定要登上那个位子的,否则,便又会重蹈前世覆辙,只是,可能吗?现在他又怎么能容忍燕世威一人独大,再说,现在仅存的六位皇子中,他可不相信他的父皇没有一个钟意的皇子,太子,可立,亦可废。现在,他要好好筹谋一番了。 第9章 就在燕景霄欲好好理一理自己的思路时,暗处熟悉的气息让他收了心神:“如何,查到什么?” 暗一身黑衣,从旁走出,行了一礼道:“启禀主子,属下查到大前日护国公当朝欲为其子董文安求娶殿阁大学士卢玉山大人嫡女卢曼凝。” “卢曼凝?若孤没有记错,卢大人家最长的女儿才不过十岁,可是卢曼凝?” “正是。” 燕景霄沉默下来,抽丝此毒虽然阴险,但到底不会立刻要了人命,若是过几年再发现他中毒,最不过也是废了他的太子之位,毕竟,一个短命鬼可不能做皇上,只是,仅仅因此便让皇上动了废太子的心却是有些不可能了。 现在燕景霄基本可以确定柔嫔背后的人是皇上,能有本事把手伸进他的霄然轩的人,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在没有利益冲突下,皇后那边可不会动他,只是,皇上此行到底为了什么?燕景霄隐隐觉得,皇上似乎在下一局棋,一局关乎燕氏王朝的存亡的棋。 说起来,以他外公现在的实力完全可以取而代之,只是,所为的一切,不过图个名正言顺罢了,想来也是可笑。 “这卢大人可是不愿?” “那是当然!”暗难得语气高了几分“那卢家小姐小小年纪便出落的国色天香,又是卢大人唯一嫡女,身份尊贵,有卢大人的悉心教导早就美名在外,据说……卢大人可是奔着将女儿扶上未来皇后来的呢。而此事所有早已心知肚明了。但董文安那种纨绔子弟,卢大人怎么会愿意,偏声护国公大人步步紧逼,还是皇上生生将此事压下来。更何况,卢大人可是皇上做皇子时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虽然两人的关系朝臣不知,但皇上每月必有几封问候的书信。” 听了这番话,燕景霄心里有了底。以燕景霄看人的眼光来说,他可以公正的说他这位父皇,是一个好皇上,特别是治国安民自有一番谋略。只是,或许是做皇子时不受元帝重视,虽有滔天才华,但总付出的多得到的少,从某种意义上和现代的萧然是一个处境,只是,萧然可以随遇而安,找到自己的定位,但是,皇上却不行。他的确有才,但是又自负身份,昔日娶了元帝最宠爱的护国公之女将护国公拉入自己阵营,做了登上皇位的助力,但事成之后便不愿护国公大权在握,想着卸磨杀驴,过河拆桥,但护国公可以自己一介白丁之身爬上高位绝非等闲之辈,所以,皇上所有动作只能在暗地里来。权利这个东西,沾了就难放下了,护国公不愿放弃手中的权利,皇上不愿受制于人(皇上自己认为的),于是,本来共同度过夺位那场腥风血雨的君臣开始正式决裂,只是维持着表面的风平浪静。 再有这卢家小姐被卢大人当未来皇后培养的流言,而护国公又当朝请旨赐婚,这不明晃晃打着燕氏江山的主意吗?当然,或许护国公也存了这个念头,想着和皇上叫板。 “卢、曼、凝……”燕景霄垂眸沉思,心中一番权衡,终是缓缓道:“既然这卢家小姐这么好,便让孤的那些好弟弟慢慢争吧。” “可是主子……”暗有些迟疑。 “怎么,孤还需要女人给孤带来助力?孤有暗影,足矣!”燕景霄侧了侧身,语气淡淡,却有一种不可言说的气势。 “是!属下等必不负主子厚望!”暗影难掩激动,对他们这些暗卫来说,没有什么比主子的承认更重要。 第10章 暗可以成为暗部统领,自然有其出色之处。以前燕景霄虽然可以因为信任皇上皇后没有争位之心,但是后宫哪里少了阴谋诡计,让燕景霄迫不得已用心计,用计谋保护自己,当然,这也连带着暗影都因此耳濡目染。 虽然这次调查,可以看出这卢家小姐若是联姻可是一大助力,但正如主子所说,有他们便够了。他们的主母只需合主子心意即可,就像现在的昭帝,要委屈自己周旋于各色女人之间才能平稳自己的朝堂。若是主子日后如此,被女人束手束脚,那坐上那个位子又有何意义? 一向不甚多言的暗突然夸赞一个女人,燕景霄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让他不会坠入黑暗的阳光只有一束,旁的,真的容不下了。 “告诉影,孤的毒已经解了,让他不必再忧心,但此事必须保密,这次的毒应该是皇上冲着孤来的,孤要好好筹谋一番才好。”燕景霄顿了顿,又道:“将影七做好的虚补丸给孤备一份。” “是,属下即刻准备!”暗立刻回道。暗影中不少负责皇宫的暗卫皆知主子的身份及处境,影七更是早早看穿了一切,虚补丸便是他阅尽医书,特意为主子制的。服下后身体便看似虚弱不堪,但此药实则是补身的良药,外虚内补。明明生在阴秽不堪,阴谋手段层出不穷的后宫中,还是在风口浪尖的太子之位,也有眨眼即可定计的谋略却会单纯的仅仅为了不负母亲的期盼不肯韬光养晦,明明是很好的选择,却是不愿,以前的燕景霄,委实太过重情了。太过看中,便会受伤,且看方才主子说出皇上下毒手的淡然,也不知心里有多苦。 他们只是主子的属下,他们在主子年幼时便被主子从奴贩手中买下,主子教他们武功招式,让他们衣食无忧,这是当初做奴隶时想都不敢想的,主子施恩,恩重于山。而他和影一直跟在主子身边,看着主子长大,可就这么看着,就越心疼。或许是旁观者清,所以他们可以看出主子的父皇母后并非真心爱子,但是,他们是主子在深宫中唯一愿意付出真心的,所以他们并未多言。这次的事他们还未查出,主子却知道了,难怪他突然觉得主子整个人一下子变了,成长总是痛苦的,破茧成蝶也需经历万般苦楚,只是,太过难过了…… 暗垂着头想的什么,燕景霄一概不知,只是他略略犹豫一会,终于开口道:“另外……暗部排十三的暗羽孤要了,以后不必在派任务给他了。” “不可,主子!”暗连忙道:“暗羽此人虽然在暗部排名未能名列前茅,但却是执行任务时的一大杀器啊,若不是他不善用计,属下有心将他带在身边好生培养,做下一任统领。更何况,暗羽和属下等都是当初建暗影的第一批人,暗羽当年不过和主子同龄,资历也是可以的……” “你的意思是说暗羽他做任务时从来不计后果,不顾生死?”暗说了一大串,但燕景霄的从那句“杀器”开始,脸色便沉了下来。 虽然不知主子为何突然变了脸,但暗还是诚实道:“确实如此,那小子也是运气好,好几次都险险躲过死劫,连和他一起的兄弟都为他捏一把汗,最后却总是能完好无缺的回来。” “哼!”燕景霄垂下眼,冷冷道:“暗羽以后便跟在孤身边了” 第11章 “这……既然您意已决,那暗羽以后便跟在您身边,可要属下安排将他转为明卫?”暗眼见难以再动摇燕景霄的决定,只好顺了他的意。 “暂且不用。” “是,属下遵命。”暗沉默了一会,似乎有些为难道:“属下这次调查,发现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燕景霄回身走到桌前坐下,倒下一杯茶,抿了一口。 “属下等发现,曾与皇上夜会的不明女子是……萧贵妃,且不止今日一次。”暗看了燕景霄一眼,语气低沉:“所以属下自作主张让人查过萧贵妃,发现,发现萧贵妃一直作为皇上和安阳候的中间人,一面替皇上传话让安阳候暗中发展势力,一面培养三皇子……” 燕景霄面色平静,轻轻“嗯”了一声,便挥手让暗退下了。他出神的看着自己手中的龙泉青瓷茶杯,半晌,才叹息一声,微微阖了眼,掩住眸中莫辨的神色,脑中却飞快的将一切理顺。 贵妃萧氏,安阳候独女,初入宫便封为妃,一时之间宠冠后宫,但为人低调,性子和善,所以能在这尔虞我诈,步步惊心的深宫中安然无恙的诞下三皇子燕世奕,后被封为贵妃。只是,在三皇子五岁之时,萧贵妃再度怀孕,然而此次却因意外流产。而后,萧贵妃无心争宠,安分的呆在自己的翎韵宫,整日抚琴弄萧,诵经念佛,一派淡出后宫争斗的姿态。若不是暗这次多了个心眼,查了一番萧氏,那么这次还真可能被她躲过去呢。从萧氏的独宠到沉寂,大概所有的算计便是从那时开始开始的吧。萧氏用一个未出世的孩子换自己在深宫悄无声息的蛰伏,她倒是舍得。 燕景霄讽刺的勾了勾唇,女人,有时候才是最可怕的,他莫名有些同情昭帝了。今日的萧贵妃何尝不会再度成为现在的董皇后?今日忠心臣服的安阳候若是没有了压住他的护国公,那颗争权夺利的心何尝不会蠢蠢欲动?昭帝他,不过是打通了一个死胡同却又钻进了另一个死胡同,以前世昭帝的所为,他明明有一枚可以翻盘的好棋,却会被自己的一步昏招弄得满盘皆输,他做不了渔翁,便无利可收。 这次昭帝联合安阳候设计董家无异于饮鸠止渴,只是这一世,他可不打算继续做那个仁善恭顺的好儿子了,他拿人家当父皇,人家不过把他当绊脚石,欲除之而后快呢。他可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良善之辈,这江山,他要!这皇位,他争! 燕景霄看了一眼手中已然冷却的茶水,以及盛着它的茶杯。这是他最喜欢的一套茶具,因为,那是他的父皇送给他的,所以惜之爱之。不过,燕景霄轻轻松开手,发出“碰”的一声,杯子应声而碎。燕景霄看着那片水渍和碎片,唇角弯起一个清浅的弧度,只是,眼神暗了暗。 很多东西,在没有得到,没有感受过时,便不会因为失去而伤神,可是,若是曾经拥有,却一夕之间天翻地覆,如何平静?但或许是曾经待过的天牢不够冰冷,曾经的那些背叛不够伤人,曾经的那份圣旨不够屈辱,他竟然还对那份名存实亡的血缘亲情依旧存了一丝期盼,却不想人家却是早早就开始算计了。 中毒,发展势力,栽培三皇子,这一切的一切串起来,看来他的父皇已经等不及了,预备一步步让他的太子之位,让董家的滔天势力慢慢土崩瓦解吗?那也要看他同不同意! 第12章 一片漆黑,连一丝光亮都透不进来,死气沉沉的,身处这片空间,寂静的空气都黏稠的凝固了一般。 冷,刺骨的冷。一如当日冰冷的天牢,燕景霄坐在角落,阴风阵起,然而,曾经中毒毁了根基而虚弱无力的熟悉感再次袭来,他却只能任由黑暗侵蚀,无能为力。 难道,所有的所有都只是黄粱一梦?难道,他又回到那个被背叛和屈辱构成的时候?燕景霄双拳紧握,不肯露出一丝怯意,这个昏暗无光的时候,他又要在经历一次吗?没有了那个拯救他的人,他又该如何? 时间仿佛在此刻停滞了许久,久到他已经将唇抿的发白,额角沁出点点冷汗,他似乎已经感到无望,想要放任自己沉沦在这片黑暗中。 而此时,一抹温暖牵起他的手,引着他,慢慢走出黑暗…… —————————————————————————————————————————————— 清晨,门被轻轻推开,卧房里黑影一闪而过,手中的温暖骤然消失,燕景霄瞬间惊醒。 “殿下,老奴,老奴回来了。”薛嬷嬷一身禇色宫衣,斑白的发上戴着简单的首饰,但还是可以是看出精心收拾过的。见燕景霄已经醒了,薛嬷嬷慢慢走向他,眼里已然泛起了泪光,满含心疼:“老奴当初便不该离宫啊,几日不见,殿下便瘦成这副模样,您要心疼死老奴啊……” 薛嬷嬷说着,抽出一块帕子,在眼角拭了拭,平淡和善的面容染上了一抹悲色。 “嬷嬷莫忧,莫急,有太医呢,孤迟早会好的。”燕景霄连忙安慰这个一直真心真意为他好的老人。 “殿下可莫要哄老奴了,老奴可是早就问过旁人了,这么邪门的毒,就该将那黑心肠的千刀万剐!殿下……殿下日后可如何是好啊?”得了燕景霄的宽慰,薛嬷嬷非但没有止了哭,反而眼泪不停的淌。晨起精心描好的眉都紧蹙到一起。 “嬷嬷别哭了,伤身子……”燕景霄下了床,轻轻擦去薛嬷嬷颊上的泪痕。 薛嬷嬷一手抓住燕景霄的手,低声道:“老奴从未求过殿下什么,今日,老奴求殿下,求殿下莫要在轻信任何人!求您应了老奴!” 燕景霄笑了笑,轻轻握住薛嬷嬷的手:“嬷嬷,孤答应你。” “那便好,那便好……”薛嬷嬷口中喃喃,送来燕景霄的手:“老奴,冒犯殿下了。” 燕景霄摆摆手:“嬷嬷说的那里话,嬷嬷算是自幼看着孤长大,何须这么生份……况且,嬷嬷前些日子说的那些话,孤……有些信了呢。” 薛嬷嬷震惊抬头:“殿下……” 燕景霄挑眉笑言:“嬷嬷这是怎么了,孤信嬷嬷,嬷嬷不高兴吗?” “老奴,老奴自是喜不自禁的……”薛嬷嬷眼神复杂的看着燕景霄,轻轻道:“可有时,老奴情愿殿下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用想,如从前那般无忧……” 燕景霄面色一整,低语:“可,嬷嬷也该知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是该孤知道的时候了。更何况,这次的事,十有*也是“他”的手笔,不是吗?” 薛嬷嬷低下头:“殿下,是老奴的错……” 薛嬷嬷算是宫里的老人了,见多了宫里人踩人往上爬的是,而唯有在当今太子身上,才见了一丝赤子之心,只是,今日终究因她毁了。 “嬷嬷不必介怀,今日嬷嬷提醒孤不过是不想孤不明不白就做了人家的垫脚石,嬷嬷何错之有?若是错,也是孤识人不明的错……”燕景霄把玩这手中的太子玉佩,慢慢道:“嬷嬷不了解孤吗?今日的毒,孤可不会白中,唔……中毒的身子就是不好,孤已经有些乏了,所幸这几日不必进太院修习课业,孤便把这几年没有偷的懒一起偷了吧,嬷嬷让人莫要来扰孤。” “那……老奴告退。” 第13章 满室寂静,好一会,燕景霄斜斜倚着床头,漫不经心般道:“暗羽,是你吗?” “属下在。”暗羽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燕景霄眼前。 燕景霄直起身子,拉住暗羽的手,熟悉到让他迷恋的温度,错不了。燕景霄手腕一翻,使了一个巧劲,暗羽便不由自主倒进他的怀里,燕景霄在他耳边轻声低问:“昨夜,是你吗?” 在燕景霄刻意营造的暧昧气氛下,暗羽的耳根不负他所望红了个透。连说话都打起了绊子:“主……主子,属下,属下……” “怎么?”燕景霄长眉一挑,在暗羽眼前晃了晃两人不知何时便十指相扣的手掌:“昨夜,你可是将孤的手握了一夜呢,怎么如今不敢承认了?” 暗羽抽了抽,没有抽回来只好任燕景霄握着,还强作镇定的解释道:“属下昨夜见主子似乎被梦魇住了,刚走到床边,主子便突然抓住属下的手不放,不是,不是属下抓了主子的手一整夜的……” “哦……”燕景霄意味深长的低声道:“可是孤一个中了毒,半分内力也没有的废人,如何能让暗部鼎鼎大名的杀器暗羽阁下的手一整夜都抓在孤手里,挣不开?” “主子,属下,属下没有……”暗羽急着想要辩解着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脸都涨红了。 看着怀中人单纯的模样,燕景霄心情陡然轻松,声音带着浓浓的笑意:“好了,不逗你了,想必昨夜你也没睡好,和孤一起补眠吧。” “属下有内力,不用,不用补眠,况且,主子,这不合规矩……”暗羽在燕景霄面前总是习惯将所以防备卸下,连一丝内力都不会动用,不然,以燕景霄如今仅有的三分内力,让暗羽如方才那般“投怀送抱”可不是轻松的。 “怎么?这么急着在孤一个刚没了内力的废人面前炫耀?”燕景霄故意冷下脸。 果然,暗羽立刻急了,一面口中连道:“属下不敢!属下不敢!……”一面就要起身跪下请罪。 “哼!”燕景霄手臂用力“那就听孤的话,乖乖睡觉。” “这……是。”无奈,暗羽只好应了。 许是因为有暗羽在侧,心中踏实,没多久,燕景霄便真的睡过去了。而暗羽静静侧卧在燕景霄身旁,感到身侧主子的呼吸渐渐平缓,才偷偷睁开眼睛,目光细细的一遍又一遍在燕景霄俊逸的眉眼间划过。身边传来的温度,以及掌中传来的热量让暗羽不禁觉得一切都恍然若梦,鼻翼间尽是燕景霄身上特有的清润淡香才让他觉出一丝真实。 暗羽无暇去想,也不愿去想,燕景霄为何对自己这般。只是,暗羽清楚的知道,昨夜,当主子握住他的手时,他仿佛听到灵魂颤栗的声音,这声音,让他想要近一点,再近一点的靠近他的主子,靠近他的神,他的信仰以及他倾心爱慕的人…… 他舍不得也不愿拒绝,这一刻,暗羽想,若是能得如此相伴,哪怕他一生只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小暗卫也是他莫大的福分,他也甘之如饴。 第14章 民间有句话“春困秋乏”,所言的确非虚。两人这眠,一补便补过了午膳,还是薛嬷嬷担心燕景霄一连错过了两回用膳,身子熬不过,才叫醒燕景霄的。 其实说是两人一起补眠,却是只有燕景霄踏踏实实的睡了过去,暗羽倒是一直未能入眠。 薛嬷嬷进来时,暗羽便又欲闪身隐入暗处燕景霄轻轻按住他的肩膀,微微摇头。薛嬷嬷进来之前,燕景霄便已经醒了只是看身旁暗羽僵硬的身形,想必又是没能睡着。燕景霄心中叹了一口气,但手中让他安心的温度,让他不愿放弃,只好压下心头的一丝愧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薛嬷嬷进来时,由于床幔挡着,倒是没有看到暗羽,只道:“殿下,眼下已经未时了,老奴让人做了些清粥小菜,您先用些吧,这一整日不用膳,您身子也熬不过啊。” 燕景霄抬手挑起床幔:“那便摆膳吧。” 看到里面隐约的人影,薛嬷嬷立刻微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是,可要老奴再添一副碗筷?” 燕景霄满意的看了薛嬷嬷一眼,他可没打算将暗羽藏着掖着,何况,他相信薛嬷嬷。 “好,我记得如玉的点心做的不错,一并送上来吧。”燕景霄晗首,薛嬷嬷应了一声,便转身退下。 燕景霄这才下床洗漱,薛嬷嬷离开时贴心的带走了她带来的两个宫女,只留下洗漱用具。说起来,也就薛嬷嬷了解燕景霄的性子,他生性不喜繁琐,所以薛嬷嬷照料燕景霄的日常皆是一切从简。 燕景霄动作迅速的换上常服,洗漱过后,随意的用一条发带将长发束住,却见暗羽还没有动静,便出声道:“怎么,还不下来?要孤抱你起来吗?” “属下,属下没有……”暗羽只好顶着一头有些散乱的头发,磨蹭着下床,却不好意思看燕景霄。 “过来啊。”燕景霄笑了笑,暗羽慢腾腾挪过去,燕景霄动作自然的将人拉过来,按到凳子上。轻轻将暗羽的头发打理好,却又不知为何,又看到小暗卫红透了的耳尖。 暗羽就那么呆坐着,感受着主子动作轻柔的在他发间拂过,他只觉得自己快要僵成木偶了,但心底却缓缓泛起一丝甜意,瞬间弥漫了整个心田。 这样熟捻的绾发,与那些新婚夫妻的描眉之乐何其相似?若是真的,那便好了…… 暗羽心中的念头,燕景霄一概不知,只是,这样自然的相处,对于暗羽来说,却是如罂粟一般,明知前方是万丈深渊,却依旧想要靠近。此刻,暗羽心中百味杂陈,他明知主子有心仪的女子,却还在心底奢望,他可真是…… 可是,这一切的一切,主子的温柔,他舍不得拒绝,便让他贪了这一时的欢喜也好…… 暗羽的矛盾,燕景霄无从得知,他也不知道,就是他随手的几个动作便在小暗卫心中掀起了巨浪。他的温柔,让暗羽一面想要抗拒,一面却又深陷其中,沉迷的不可自拔。暗羽此刻就如同现在峰峦之巅,天堂地狱,只在燕景霄一念之间。 是不是,一旦的得到了,便会更贪心,贪心的想要在他的心中留下一个深刻的痕迹,在他心中霸道的占上一点位置才好…… 第15章 两人打理好一切后,燕景霄牵着暗羽去了侧殿,这里薛嬷嬷已经着人收拾过了,茶是新换的,雕花木桌上摆着四盘荤素各半的点心,样式精致小巧,很是勾人食欲。 燕景霄从容落座,却见暗羽拘谨的站在一旁,挑了挑眉,故意道:“一起坐啊,睡都睡过了,你现在这样是想撇清关系吗?” 听着燕景霄似是而非的话,暗羽心里又羞又臊,面上更是手足无措:“属下,属下没有,属下不敢……” “是不敢啊……”燕景霄面带郁色,微皱起眉。 暗羽看了燕景霄一眼,小心道:“属下不是不敢,属下,属下不想的……” 燕景霄瞬间勾唇笑了:“那好,坐下吧。” 暗羽小声道:“主子,这不合规矩……” “坐下!在这儿,孤就是规矩!”许是燕景霄语气过于严肃了,暗羽情绪低落下来。燕景,霄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这分明就是来克他的啊。说轻了,他就扯出规矩来,不听话;说重了,他也舍不得,只好柔下声:“好了,孤逗你了,乖乖坐下准备用膳,一会薛嬷嬷来了记得叫人,薛嬷嬷是从小看着孤长大的,以后有什么事,你也可以找她。” “是,属下记下了。”暗羽一板一眼的认真道。 燕景霄不由笑了:“这么严肃干嘛?行了,先用些点心垫垫肚子。” 说着,燕景霄将其中一盘推到暗羽面前,暗羽看了燕景霄一眼,只好拿起一块,慢慢吃了起来。燕景霄翻起一个茶杯,倒下一杯清茶,放在点心旁,暗羽连忙站起身:“主子不可!主子不可!” 燕景霄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慢悠悠的品着:“怎么,又想让孤说你?” “属下……”暗羽看着桌上的茶,面带为难。 “好了,好好坐着吧。”燕景霄放下杯子说。 不消片刻,薛嬷嬷便领着几个宫女将午膳摆上来看到桌旁的暗羽,不由心下吃惊,勉强维持着面上的波澜不兴。刚刚见到殿下床上的人影,她出去便旁敲侧击过宫人了,本以为是哪个小宫女,殿下的年纪也快到了纳妃的时候了,可是她万万没想到,殿下的房中人竟然是个世俗不容的男子!这,殿下将来可是要坐上那个位子的,现在一时贪了新鲜,但说起来到底于名声有碍啊…… 薛嬷嬷垂下眼眸,将宫女挥退,便一心一意给燕景霄布菜,燕景霄用眼神示意暗羽,暗羽看着薛嬷嬷一脸冷淡,只好硬着头皮道:“薛嬷嬷好……” 薛嬷嬷停下手中的动作,看了暗羽一眼,心下道,以她多年看人的经验来说,眼前这孩子虽然眼中不乏狠厉,但看人的眼神却是清澈的,想必是个安分的。人应该是个好的,可是,到底是个男子……于是,便不冷不热的应了一声:“老奴不知公子喜好什么,便只备了殿下喜好的,公子若是有什么偏好的,可于老奴说。” 暗羽连忙道:“属……我没有什么偏好的,一切依殿下的便好。” 薛嬷嬷没有说什么,倒是面色略有和缓。 燕景霄坐在一旁,静静的用膳,旁观着一切却不发一语,暗羽或许旁的不行,但是,却有一颗至纯的心,薛嬷嬷看人眼光毒辣,但是对于这种到是格外容易软下心。况且,若是他插话,想必薛嬷嬷也会认为暗羽媚主惑上吧。 不知道为什么,燕景霄特别不希望身边误会暗羽只是他的男宠,可是,他一开始也只是抱着将暗羽当宠物一样宠着的。 宠物宠物,不过是一个宠爱的物件儿,玩意儿,只是这个宠物倒是一个让他全心全意托付信任的,所以不自觉的多了怜爱,更喜欢上了时不时逗弄他的感觉呢。 只是现在,他越来越弄不懂自己的心了,他这是怎么了?似乎有些不在掌握呢…… 第16章 待用过膳后,薛嬷嬷让人撤了用具,上了一壶清茶便退了下去,燕景霄捧着热茶,斜卧在窗旁的贵妃榻上,自打再次重生后,他倒是越发贪图安逸了呢。 暗羽规规矩矩坐在一旁的绣凳上,目不斜视,身子笔挺,燕景霄不由好笑,算了,也不能逗弄过了头,燕景霄笑了笑:“枯坐着干嘛?左右无事,去书房寻本书看看吧,孤记得当初有教你们识字。” 书房?暗羽心中震惊,他没想到主子竟然这般信任自己!但暗羽还是觉得有些不妥,随即道:“主子,不……” “嗯?”燕景霄眉微挑,目光斜斜扫向暗羽,尾音上扬,明明闲散的姿态却让暗羽顿时住了口,只好起身走向旁边的小书房。片刻,暗羽拿着一本书回来,目光不知怎么,与燕景霄刚好扫过来的慵懒目光对上,立刻低下头,佯装镇定的坐在绣凳上看书。 燕景霄勾了勾唇,移开目光看向窗外。午后秋日的阳光还透着些暖意。殿外不远处一只不知从哪来的野猫懒懒的晒着太阳,抬起头懒散的看了燕景霄一眼,慢悠悠起身,弓着身子伸了一个懒腰,又寻了一处柔软的草地踩了踩,舒服的打了一个滚,便又眯起睡眼。外面的树上时不时落下一两只歇脚的鸟儿,不一会,便有振翅,扑棱棱飞走,一片宁静安和。 看了许久,燕景霄才又转过头,只见暗羽安安静静的坐在绣凳上,微暖的午后斜阳勾出了暗羽的轮廓,认真的侧脸让燕景霄不由愣住。 暗羽是一个很容易认真的人,他一认真便会沉迷进去,难以自拔,而认真的他也很容易让人沉迷,燕景霄就这样出了神。 半晌,暗羽拿书的手抖了抖,终于出声问道:“主子,主子怎么一直盯着属下?” 燕景霄没有接话,眼睛扫过他手中的书:“怎么?喜欢游记?想出去逛逛?” 暗羽看着手中的书,浅浅一笑:“属下只是图个新鲜。”更何况,这儿还有他心中挂念的人。 “改天便带你出去……”燕景霄平淡的一句话,让暗羽再次心中微动。还未说话,德安匆匆从外面进来,看到一旁的暗羽,心中庆幸,幸好有薛嬷嬷提点,不让他进去后乱看。德安连忙收拾了表情,说:“爷,皇后娘娘请您去居凰宫有要事商议。” 燕景霄不着痕迹的皱眉,他的母后,莫不是忘了他可是才中毒不久?但当下只道:“备软轿,孤即刻去。” 第17章 燕景霄命人更衣,细细打点一番之后,一甩袍袖走出殿门,察觉到一丝熟悉的气息,当下步子一顿,又继续向前走,既然暗羽想跟那便跟着吧,暗影出来的人,还是有些本事的。 轿帘放下,燕景霄滑下一个瓷瓶,他取出一粒咽了下去。虚补丸,暗在昨日他吩咐完不久便送来了,真不知道他是不是早早就为他准备好了。只是,燕景霄没想到这虚补丸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他从来不会在宫中行走时坐软轿,只是现在嘛,中毒就要有个中毒的样子。何况现在看来,不管如何,都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也罢,现在就算风平浪静他还想掀起三尺浪呢。 燕景霄从来都是个善于掩饰的人,所以,打出生,虽然潜意识认为父慈母爱,但还是小心翼翼的掩饰着自己,尽量和寻常孩子一般,只是偶尔的几句惊世之语,让人不敢小觑了他这个年幼的储君。但若是如前世一般,一连沉寂数月,让燕世威将所有风头都出尽,再复出便会让自己处于弱势了。燕景霄可以允许自己在世人眼中最为弱势,但绝不允许自己真的站在弱势的一方。所以,他昨日便布置了一些事,一切徐徐图之,来日方长呢……这毒,他也不能白中不是? 母后,燕景霄唇角牵起一丝讽刺的笑意,到底是什么让他那个一向端庄持重的母后乱了心神?连平日里那个温良慈母的伪善面具都戴不下去?让他以身中剧毒之体,前来拜见,他那个最疼爱他的母后啊……以前是他被蒙了心,若是真的在乎,又怎么会如此作为?怎么都会真真切切的放在心头宠着护着的,而现在这一切,只因不在乎啊。 就在燕景霄一晃神间,软轿一摇一摇的听了下来,燕景霄一下软轿,便装作脚软,面色一白,一副摇摇欲倒的样子,德安连忙扶住,心中对皇后也颇有微辞,明知爷身中剧毒非但不来探望,便在爷身子才见起色就让爷拖着中毒之体亲自前来。 影七医术果真一绝,燕景霄可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么逼真,面色惨白惨白的,眼窝深陷,双目无神,嘴唇微微发紫,连呼吸都比常人弱了几分,连德安看了都不由担心。 着人通报后,不消片刻,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曼儿便走出来,对燕景霄施了一礼,轻声道:“太子跟奴婢来吧。” 跟着曼儿,燕景霄才入正殿,便见皇后一身华服端坐在软椅上,对他露出温柔怜爱的笑:“皇儿,你可算来了,今日怎么迟了这么久?” 德安躬身垂手立在一旁,暗暗不满以往只要是皇后召见,不管手头有多么要紧的课业,爷都会放在一旁,急急赶来,事后虽然发现皇后的所谓召见不过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也只是一笑置之,但最后却被那些课业弄的焦头烂额,费尽心力。现在只是才迟了这一会,皇后便是这般……唉,苦了爷了。 皇后的话看似淡淡,但燕景霄留意之下还是抓住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不悦,燕景霄淡淡一笑:“儿臣身中邪毒,日前才见了起色,今日突然听到母后召见本欲速速赶来,奈何身子受不得颠簸,还望母后海涵。” “皇儿说的什么话?母后怎么会怪你呢?来,母后让人备了你喜好的荷粉糕,来人,给太子端上来。”语罢,曼儿从殿外端着一个奶白瓷盘娉婷着走上来,淡绿色的糕点上零星的洒了些黑白相间的芝麻,淡淡的荷叶香气在空气中弥漫,煞是喜人。 燕景霄道了一声谢,取了一块细细品了,期间偶或与皇后闲谈几句,皇后不说目的燕景霄也乐意装傻不问,就这样周周转转几个来回,终于等到第三块点心即将用完时,皇后幽幽叹息一声:“皇儿啊,而今你也十二岁了,过了年便是十三了,这一眨眼便长这么大了,这时间,怎么就这么快……” 燕景霄一听这话便知道正题来了,喝了一口清茶,压下有些甜腻的糕点味道,正襟危坐。 第18章 果然,皇后紧跟着便道:“开年便是可以娶妻的年纪了呢,前些日子,你外祖向卢阁老为你表哥求亲,本想着将他的女儿娶过来给我儿也能添上一份助力,谁知道那卢阁老看不上文安那孩子,文安算是母后从小看着长大,母后能不了解他的性子?别看现在有些闹腾,可要是有个女子管着,收收心也是个好的,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皇后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看了眼燕景霄,见他只是一脸认真的听着,却不准备表态,心中咬牙,但面上平静,柔声哄道:“为了这事,你外祖与卢阁老也有些闹得不好,母后的意思,不如将那卢家丫头给你娶了,做你的太子妃如何?那丫头小时候母后还见过一面,看眼神就知道是个灵透的孩子,小小年纪便是一副美人胚子,你意下如何?” 燕景霄心下冷笑,原来是在这等着他呢,想要用他的太子妃之位来平息当初逼迫卢阁老的怒火吗?真是可笑! 燕景霄面露难色,低低说道:“儿臣,儿臣自身体中了邪毒,便再无娶妻之意,况且,以儿臣的身子,恐怕会是毁了卢小姐的一生,儿臣不愿如此啊……” 皇后面色不变,但语气重了几分:“皇儿,听母后的话,娶了卢家丫头,这可是你将来登位的一大助力。” “母后……”燕景霄顿了顿,轻轻道:“儿臣真,的不愿毁了一个女子,以儿臣的身子,怕是,怕是不会有登位的一日,再者,卢阁老若是知道实情,必会因此生恨的……而卢阁老位高权重,儿臣已是太子,何必再娶卢小姐,平白惹人猜忌?” 若是平时的皇后,想必会赞同燕景霄此番言语,可是,皇后一想到太子在守卫严密的霄然轩也会中毒便不自觉的联想的龙椅上的那位,再想起护国公的信,心就有些乱了……太子中毒,是给董家的忠告吗?董家……还没有准备好呢,还是先稳住皇上他们,怪只怪他们手中的消息太不灵通,竟未查出卢阁老是皇上的至交……而想用太子妃之位稳住皇上和卢阁老这步棋如今似乎有些走不通,一向最为乖顺的太子竟然不听她的话,让皇后不禁恼火。 皇后背过身,冷哼一声:“皇儿真是长大了,连母后的话都敢不听了。” 燕景霄眼尾扫过一个偷偷摸摸要离开的小宫女,猛地站起身子,推开想要过来扶着的德安,撩开下裳,直直跪了下去:“儿臣不敢!” 皇后深深吸了一口气,手抚心口,恨铁不成钢般道:“你,你这孩子,怎么就不懂母后的一番苦心?自古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有旁置橼的余地?罢了,你跪安吧,本宫身子不适,有些乏了,曼儿,宣太医给本宫瞧瞧……” “母后……”燕景霄期期艾艾的低唤,让皇后径自站直身子,走向内殿,连脚步都没有停顿一下。 半晌,燕景霄垂着眸,低声道:“德安,扶孤回宫……” 燕景霄在德安的搀扶下,面色惨白的走出居凰宫,这日头,不错。 唯一一次没有按皇后的心意行事,便是这样的结果,好!很好!好的很!孤纵使再重情,也深厚的情也有一天被浪费完的一天。 看样子,皇后今天似乎是想逼他答应了,若是今日他来过以后皇后便唤了太医,这不是告诉人,皇后是被太子气的伤了身子,不管如何,这不孝的骂名,燕景霄是背定了…… 燕景霄眼神一闪,咬牙震散了内息,顿时,气血翻涌,唇角溢出一丝鲜血,直愣愣倒了下去。 “爷!您怎么了!快来人!”最后是德安惊慌的声音送入耳中,想要摆他一道也要看他愿不愿…… —————————————————————————————————————————————当燕景霄幽幽转醒时,殿内空无一人,但他在那一瞬间还是捕捉到熟悉的气息,勾了勾唇。暗羽想必是急坏了,不过也是个能拿住轻重的,没有直接在宫里现身:“暗羽,出来吧,在霄然轩不用在意那么多。”反正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暗羽的存在,躲在暗处也没有什么用。 “主子。”暗羽站在不远处,微垂头道。 “过来吧。”燕景霄看了眼窗外的如水月色,拍了拍身侧床铺:“夜已深,该眠了。” “主子,属,属下还是在外间的软榻上睡就够了。”暗羽低着头,轻轻道。 “嗯?”燕景霄微微皱了皱眉,暗羽这句话虽然平淡,但燕景霄却可以听出其中异常的坚定,是什么让他的小暗卫决定要疏离他?但燕景霄从来不是喜欢强人所难的人,压下心头的一丝不舍,淡淡应道:“那便依你吧。” 暗羽应了一声,就要转身,燕景霄又道:“等会,将窗关上,柜子里有被子,软榻不比床铺,莫要受凉了。” “是。”暗羽的声音平静的一如死水,不兴一丝波澜。 说是外间,就是隔了一个屏风,在后面放着一张软榻,寂静的黑暗中,燕景霄默默闭上眼,他仿佛可以感受到空气中流动这暗羽熟悉的呼吸,莫名觉得安心。他本以为自己难以入眠,却在这轻微的呼吸声中,意识渐渐混沌……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轻微的衣料摩擦的声音让他猛然惊醒,只是双目依旧阖住,呼吸放缓,来人屏住了呼吸,以他现在略显低弱的功力,根本觉察不出,声音渐近,在他床前停住,那人静静的站着,他可以觉出那人似乎借着月光,看着自己,他只好强迫自己将自己的满身戒备卸下,做出一副自然放松的熟睡姿态,他倒要看看这人想做什么? 头顶光线略暗,那人似乎俯下身,燕景霄心中戒备 第19章 时间仿佛在此刻凝住,突然燕景霄只觉唇上一片温凉,软软的,还未来的及细细感受,便匆匆离开,来人飞速闪身。 黑暗中,燕景霄睁开眼,抿了抿唇上还未褪去的温度,心仿佛被什么碰到了,心湖漾□□点涟漪。唇角不自觉的弯起一抹弧度。若不是方才那一丝由于紧张而泄露的气息,他还真不知道,他的小暗卫原来这么喜欢夜袭呢…… 软榻上,暗羽平缓了呼吸,幸亏主子如今中了毒,功力尽失,否则,若是以主子全盛时的功力,他还真不敢如此作为,今日,闻听皇后预备开年变为主子选妃,甚至连人选也早已定下,那一瞬,他只觉眼前一片黑暗,果然,时候到了,梦便该碎了。虽然主子拒了皇后,甚至因此被皇后冷待,可这只能说明,或许不久的将来,主子身边也还会有无数如花美眷吧。以他男子之身,想必就是自荐枕席,恐怕也得不到主子半分垂怜吧…… 何况,今日主子晕倒,明明就在他的手边,可他却不能伸手,只能隐在暗处,纵使心急如焚也不能有一丝动作,天知道,他是如何将心头如狂潮般涌来的不安和担忧压下,这种无力感,谁能懂!!可是,他只是一个暗卫只能在暗处仰望主子,就是亲近,也只能偷偷来。自今日起,他一定一定要守好自己的心,绝对不可以再露出异样,这份情,就让他好好藏在心底吧,只有这样,才能在主子身旁呆的长久吧。 ————————————————————————————————————————————————次日凌晨,薛嬷嬷推门进来时,燕景霄已经醒了,暗羽却还在睡。昨夜点的香中添了几味安神的药材,所以暗羽睡的极沉,连燕景霄在他身边看了好久都不知道。 薛嬷嬷看了一眼睡在软榻上的暗羽和只着了一件里衣的燕景霄,眉头微动,心下道:倒是个懂事的,没有连殿下不适时都痴缠,倒是殿下看起来却是放不下啊。才起身便……这样下去真的不会因此误事吗?可是,殿下在宫中看似安宁幸福,可这处处是伪善面具,防不胜防的暗剑冷枪,连亲生爹娘都……真可谓步步惊心啊,眼下这难得有个可心的…… “殿下可要更衣!”薛嬷嬷悄声问道。 燕景霄看了薛嬷嬷一眼,微微晗首,用口型道:“莫要吵醒他……” 薛嬷嬷默默应了,心底叹了口气,她真心瞧不出这孩子有那儿值的殿下这般在意,不若一般的宠儿香软,且看那日初见,也不像是个会说知心话的,单纯是单纯,可除了这一样,还真没有什么好的了,既无倾城之姿,也不会甜言蜜语,或许殿下只是一时贪了新鲜吧…… 第20章 薛嬷嬷伺候燕景霄洗漱完,用过早膳。燕景霄一如既往的坐在桌前,抿了一口热茶,说:“今天的露葵羹,清香细滑,葵肉鲜嫩,烹的不错,让小厨房再做一碗,放在炉子上温着。” “是。”薛嬷嬷伸手招来一个宫女,低声吩咐下去,然后安静的垂手立在燕景霄身侧。燕景霄慢悠悠的品着茶,薛嬷嬷几次看向他,欲言又止。燕景霄看向薛嬷嬷笑着说:“嬷嬷今天这是怎么了?” 薛嬷嬷咬了咬牙,反正他们已经将殿下伤的够深了,也不差这一次了,于是出声说道:“今日,老奴听德安在宫中行走时,听见一些不好听的,一时有些气愤……” “哦?”燕景霄随意应了一声,眼神瞟向卧房,这个时辰,小暗卫也该起了吧。 薛嬷嬷声音略沉:“殿下不可大意!此事,事关殿下声誉!” 燕景霄终于放下手中的茶杯,低叹一声:“可是有关母后的事。” 薛嬷嬷面色微冷道:“殿下原来知道?昨儿老奴没有同殿下一同前去,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还是问过德安,您,您既然已经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又何必,何必非要置气,左不过一个太子妃之位,可立亦可废啊……” 燕景霄淡淡道:“那嬷嬷可知这太子之位,可立亦可废?孤也不怕告诉嬷嬷,这次孤中毒,父皇一来是为了警告母后他们,二来,也存了废太子的心。抽丝此毒,若是没有孤用的冰月香将其激发,便该是孤十八岁时爆发,十八岁……呵。” 薛嬷嬷一脸惊色,艰难的开口道:“殿下,殿下所言,所言非虚?” 燕景霄微阖了眼,平静道:“孤何须欺嬷嬷?” 十八岁,便可有辅国理国之权,多少代大燕皇帝的权力都是在做太子是便抓在手里的,若是,皇上真把他当太子栽培,便该在那时放权,但到那时,想必护国公也会插手吧,皇上当然不舍得,但若是那时,他成了一个随时会殒命的短命太子,皇上便有了不放权,甚至废太子的借口,而且,光明正大。 薛嬷嬷浑身发抖:“那这次皇后是什么意思?想让殿下做什么?” 燕景霄沉默了一会,终于道:“父皇警告母后,是因他们宵想了不该想的东西,母后,母后或许认为我中毒后,便是一步废棋,所以,想把所有都引到我身上,卢阁老的女儿,孤怕没命娶啊……” 薛嬷嬷震惊道:“卢阁老的女儿!殿下,皇后这是,这是……谋逆啊。” 燕景霄抬眼:“嬷嬷知道些什么?” 薛嬷嬷冷静下来才道:“卢阁老的女儿出生时,天上有七彩祥云化作九凤飘荡,久久不散,钦天监算了卢小姐的命,是,百年难遇的母仪天下之命啊……” “难怪了……”燕景霄喃喃道。 薛嬷嬷突然道:“说起这个,老奴到想起和卢阁老是对门的凌老将军三子也在那日出生,可惜是个男子,不然,说不定……只是,凌三公子在五岁时便失踪了,凌老夫人因此''还大病一场,凌老将军也无心战场,便在京都颐养天年了。” 那不就是五年前?说起来,他的暗影也是五年前初建呢。 燕景霄低声道:“嬷嬷也是明白人,这父皇母后他们早就面和心不和,现在更是势同水火,孤现在可不能再让父皇将孤作为靶子,护国公他们想要弃了孤这颗废棋,也要看父皇还会不会因为他们的权势再立母后生下的孩子为太子,毕竟,这么多年,父皇……不可能一直任人宰割。再说,母后就一定可以生下孩子,生下一个男孩?世事无常啊……” 薛嬷嬷听着燕景霄的话,心中微涩,前些日子还是一个重情的孩子,竟然就这么快蜕变了,这么好的孩子,皇上皇后,他们怎么能……作孽啊。 许久,薛嬷嬷声音有些干涩的说:“殿下看的通透啊,只是宫中现在流言四起,加之皇后昨日又召了几名太医去了居凰宫,太医们皆说皇后是一时动气,郁结于心,此乃心病……这,皇后是要逼您答应啊。” “无妨,想必不必多少时日流言便会平息,怎么说,也是那人的后宫啊……算了,不说这个了,昨日孤晕倒后,太医是怎么说的?”燕景霄微微摇头,示意薛嬷嬷不必担忧。 薛嬷嬷一脸心疼:“说起这个,殿下又怎么会突然晕倒?殿下不知自己体内的邪毒也是太医废了好大气力才堪堪压住的吗?口中无情,却为那事动气伤神,殿下……” “嬷嬷,无事的。”燕景霄再次阖了眼,似是不想在提起这事。 薛嬷嬷微微叹了一口气,说:“昨日,殿下回来后,皇上不久便过来了,太医,太医说,因为殿下心绪波动太大,故,邪毒再侵入五脏一步,想解更是难上加难了。皇上大怒,发作了昨日跟着殿下的宫女太监,德安还是皇上看在他还需要服侍殿下的份上才饶过,殿下为何这么不知道爱惜自己……” 话到此处,薛嬷嬷眼眶已经泛了红,殿下之于她,既是主子,又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这万般心绪,很是复杂。 燕景霄心下一动,看来事成了。但面色不改,只轻声安慰薛嬷嬷:“嬷嬷不必再忧心了,孤差人寻解药的事有眉目了。” “殿下此话当真!”薛嬷嬷又惊又喜。 燕景霄含笑:“孤什么时候诓过嬷嬷?” 薛嬷嬷喜上眉梢,口中不停道:“那就好,那就好,那就好,殿下的毒有解了!有解了!……” 燕景霄看着薛嬷嬷喜不自禁的样子,指尖摩挲着杯壁,淡淡的笑了:“嬷嬷可不要声张啊……” 薛嬷嬷连声应着。 第21章 不多时,卧房传来轻微的响动,不出意料,燕景霄又看到暗羽强作镇定的模样,走到燕景霄身旁,低声叫了一声:“主子。” 眼神却不敢看向燕景霄,燕景霄抿了抿唇,眼中含笑,晚上不是挺胆大的吗?但想到昨日暗羽平白忧心,燕景霄倒是没有出声调笑,只说:“昨日的香加了几味安神的药材,起晚了不碍事,早膳薛嬷嬷一会便送来。” “谢主子。” 饭后,燕景霄想起暗羽一个人守在这儿,也会无趣,索性拉着他走进书房,笑着对暗羽说:“以后,想看什么便自己来吧,喜欢什么便跟孤说。” 暗羽抿了抿唇,只点了点头,主子对他太好,好的让他又险些压不住自己心中那已经发了芽,但注定不会开出花的情愫。 燕景霄声音清朗,耐心的给暗羽介绍书房里五花八门的书,他记得暗羽似乎对游记颇有兴趣,便让人将书房里所有的游记寻出来,一起放在新制的架子上:“孤记得你喜欢游记,这里都是,若是无聊,就拿来打发打发时间吧。还有大半月便会有秋猎,到时孤带你去好好游玩一番。” “主子,主子不必对属下这么好,属下,怎么样都好……”暗羽低声道。 燕景霄避过话头,笑了笑,只道:“今日无事,你便在这儿随便看看吧。” 说完,燕景霄转身离去。 其实燕景霄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心中到底想做什么,重生回来,他只想要对上辈子让自己在众叛亲离中依然不弃的暗羽好,就这样宠着他,逗弄着他,看他明明手足无措,却非要强作镇定的可爱模样,整个心都好似在一瞬间化开,可是,如今为什么总觉得想要对暗羽好一点,再好一点,把他宠的可以肆无忌惮的在自己面前不拘规矩的亲昵。每每那时,燕景霄只觉得心底似乎有一头猛兽在叫嚣,但又被一座无形的牢笼困住,仿佛随时会跳出来,这种感觉让燕景霄心惊却又有着隐隐的期盼…… 燕景霄静静立在窗边,出了神,不知过了多久,才因一声细微又奇异的声响回过神,这是暗部特定的暗号:“暗?何事?” 暗依旧一身黑衣,面无表情:“主子,您吩咐的事,成了一半。” “嗯?成了一半?”燕景霄转过身:“昨日他既然敢帮孤瞒下孤已恢复健康的事,便该知道,从那时起,他和我们便是一船人了……” 暗沉声道:“只是,属下找的人有些特殊……属下找的是太医院的副院安澜安太医,安太医是医谷的嫡传大弟子,愿意入宫也是为了帮谷主还皇上一个人情而已。” 燕景霄挑眉:“既然如此,他又何必掺和进来?” 暗轻咳一声,低着头道:“属下去时,影七也跟着,安太医,似乎认识影七,见面便称小师弟,倒是影七,一直顾左右而言他,但属下见安太医行事轻挑,也不知该信不该信。且昨日的事,事出从急,安太医本来不准备答应,但是影七只在安太医耳边说了一句话,安太医便答应了……” “什么话?” “属下不知,只是,过后,影七一直在走神,属下也没有问出什么。” “这……”燕景霄沉吟一番,只好道:“罢了,此事先放着,影七不愿说孤也不好强人所难……对了,这事成了一半又是怎么一说?” “安太医虽然昨日帮过主子,但也只有一次,主子也……也休要拿那事来要挟……就算说了……”暗有些说不下去了。 “若是孤说了,他又如何?”燕景霄好笑反问。 “他说,就算那样,他可以将所有都抖出来,说是主子威逼他,再不济,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反正也是替他师傅那个老东西还人情债,还多少还不是他说了算。”暗面无表情的学着安澜轻挑的语气说了一遍。 燕景霄不由笑了:“看来是个有趣的,那他可有说要如何才肯帮孤?” 暗点点头:“安太医说,只要可以给他采到阴绝山山巅的寒芝草,一切都好说,他甚至可以送主子您一份大礼。” 燕景霄听了却脸色一沉,阴绝山?这阴绝山终年积雪覆盖,草木难生,便是山脚也无人敢居,更何况,山上毒虫遍布,整个山一直都是死一般的平静,了无生机。但燕景霄却知道,最可怕还是阴绝山的高度,绝对超越人体负荷极限的高度!若是毫无常识的人了,连山腰估计都到不了。 暗继续道:“属下预备让轻功最好的暗三和暗五前去,不知主子意下如何?” “不许。”燕景霄淡淡道,语气却满是不容抗拒的气势:“告诉安澜,孤不管影七许诺了什么,他既然在孤手下,万事也是孤做主,凭他是谁?敢两次三番那孤来威胁影七?什么时候让他亲自来找孤说道说道。至于寒芝草,暗影谁信不许去,去了也是送死,你可记下?” “可是主子,这是一个好机会,属下便是因为安太医那层身份,觉得他更便于行事才先寻了他,主子说的意思属下不懂,但是,区区一个阴绝山,属下还是不放在眼里的……”暗越说越激动。 燕景霄淡淡笑了:“暗,这世间有一种力量,无人可抗,有天,便有它。” “主子……”暗犹豫着,终于是低下头:“属下无能。” “好了,不怪你,不是说了不是人力可以抗拒的吗?不必放在心上,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你且回去,待孤好好考量考量。” “那,属下告退。”暗行了一礼,飞身离去。 燕景霄低叹一声,指尖在窗台轻点,双眉微皱,眸色沉凝,不知在想些什么。微开的门扉旁,一片衣角一闪而过。 第22章 时近正午,天色突然暗了下来,滚滚黑云低低的压下来,院外的满枝黄叶分外鲜明,时不时轻轻抖动几下,大约,有雨将至了。 午膳时,燕景霄第一次没有逗弄暗羽,而暗羽也只是规规矩矩的端坐在桌旁用膳,饭桌上的气氛很是压抑,燕景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丝毫没有察觉。 半晌,燕景霄终于敲定心中的某个念头,将注意力放回饭桌,见暗羽只是动了自己跟前的两道素菜,眉头微皱:“怎么只是吃这个?今天厨房的菜不好吗?”说着,燕景霄将一个虾球放在暗羽碗中:“多用些,你太瘦了。” 暗羽动作一顿,出乎意料的没有说那句生疏的“谢主子”,而是听话的点了点头。 暗羽其实一直知道,主子不喜欢自己用疏离的语气说话,虽然每次主子没有什么明显的表示,但暗羽还是能察觉主子情绪的细微变化,可,知道是知道,礼不可废。 果然,燕景霄眸色柔了下来。 用过膳后,半盏茶的功夫,大雨便倾盆而至,打在屋顶上爆豆儿一般声音平白惹人烦躁,燕景霄信步走进书房,在宽大的书桌上铺好一张雪白的宣纸,用紫檀镇纸压好,正欲提笔蘸墨,才想起跟着自己进来的可不是打小就伺候自己的德安,但是看向墨砚,却发现一只骨节分明的的手捏着墨锭,正不急不缓的细细研磨,许是墨色漆黑,显得手特别白皙,燕景霄看着暗羽沉静的侧脸,心,瞬间平静下来。不由想到,娶妻当如此啊……等等,他在想什么?如今真是越发会胡思乱想了,燕景霄失笑打住这个念头,没有深究。 紫毫笔的笔头渐渐被墨汁浸透,燕景霄深吸一口气,挥毫落纸,笔走龙蛇,片刻,才停住笔。 “自在逍遥浮生游。”目光落在这最后一句之上,燕景霄低叹一声,这便是曾经的他想拥有的生活,只是,终究是不可能…… “主子的字,很好看……”暗羽小声道。 燕景霄看向暗羽,压下心头那一瞬的感慨,笑着道:“不知孤能不能有幸欣赏到暗羽的墨宝……” “啊?”暗羽呆住,他只是觉得刚刚主子又想到不开心的事了,才出声的,现在这个…… 燕景霄摸了摸暗羽的头发,将他手中的墨锭拿下来,拉着暗羽的手,将人拉过来,把手中的紫毫笔塞进暗羽的手中,走到桌旁:“来,试试看,孤给你磨墨……” 暗羽握着手中还有些温度的笔杆,看着一边磨墨,一边眼神柔和的看着自己的主子,指尖微抖。 “快写啊,这儿只有孤,写不好孤也不会笑你。”燕景霄轻声催促道。 “属下,属下……不知道写什么……”暗羽低着头。 “随意就好,你想写什么都可以……” “那……那好,属下,属下这就开始……” 暗羽偷偷看了燕景霄一眼,提起笔。 暗羽只写了两个字便停了笔,燕景霄走到暗羽身旁:“写的什么?” 暗羽没有做声,将遮住字的书又遮了遮。 “不能给孤看吗?”燕景霄没有发现自己的语气不知不觉带上几分随意亲近。 暗羽似是犹豫了一会,才松开手,燕景霄抬起书: 景霄 两个字瞬间映入眼帘,不知为何,燕景霄觉得似乎有羽毛拂过心间,痒痒的。 “暗羽的字,也不错呢。”燕景霄浅笑道。 暗羽垂着眼,曾经写过上千遍的字,如何能不熟悉…… 就这样,两人在书房呆了一整天,直到德安已经着人掌灯时,才离开书房。 第23章 雨,一直滴滴答答落个不停,屋内。 “今夜雨大,湿气重,过来跟孤一起睡。”燕景霄皱着眉看着暗羽。 “主子,不用……”暗羽低声道。 “都是男子怕什么,孤又不会吃了你,过来。”或许是这杂乱的雨滴声让燕景霄乱了心绪,总感觉今日有事发生。 暗羽轻轻吸了一口气,也罢,就让他再放纵一次,暗羽默默走了过去。 烛火熄了,一片沉默,除了窗外的雨落声,便是身边人的呼吸声,暗羽感受着鼻翼间萦绕着的清润淡香,呼吸渐渐平缓。许是有熟悉的气息在侧,燕景霄很快陷入沉睡。 夜半,暗羽睁开眼,黑亮的眼睛在黑夜中闪过一丝光芒,他悄悄坐起身,视线细细描摩着夜色中主子模糊却又熟悉的轮廓。 半晌,才终于俯下身,虽是黑夜,但他还是准确的将唇印在目标上,这一次,他没有匆匆撤离,但却是丝毫没有动作,只是双唇相贴,他怕,弄醒主子。但多停一刻也是好的。 唇分,暗羽深深看了燕景霄一眼,摸黑离开,雨帘下,他矫健的身影渐行渐远…… 雨中,暗羽一向冷峻的脸上,勾起一抹弧度,三分温暖,三分柔情,四分…… 他的脑中只有燕景霄浅笑晏晏的模样,他知道,主子浅笑时最能牵动自己的心绪,他希望,主子一生一世都会那么笑,那么对他笑,他早已被那抹笑俘虏,心甘情愿。 午膳时,主子眉间的郁色让他担忧的同时,更恨自己的无能,所幸,他意外听到了那个消息,既然主子为那件事烦恼,那么,就让他去解决,刀山火海,龙潭虎穴,闯上一闯又如何呢? 只要你想,倾我之力…… —————————————————————————————————————————————— 燕景霄是在卯时醒的,窗外雨还落个不停,看了眼空荡荡的身侧,燕景霄心里一阵不舒服,微眯着眼,声音低沉:“暗羽?” 满室寂静。 “暗羽?你在吗?”燕景霄睁开眼,声音扬高。 门被人轻轻推开,燕景霄看向来人,不是他。 “德安,你可见过暗羽,就是那日的那位公子……” 德安一脸惊讶:“爷,那位公子不是只……只跟在您身边吗?奴才怎么会见到……” 燕景霄眸子沉了沉:“行了,你先退下,东西放下,孤自己洗漱,不必着人伺候了。” “是。”德安看了看明显心绪不宁的燕景霄,转身退下。 燕景霄静坐在床上,垂下的乌发挡住面容,看不清表情。 许久,燕景霄赤着脚下了床,将已经冰凉的水狠狠在脸上泼了几下,他最不该怀疑的人就是暗羽…… 冷静下来的燕景霄口中发出一声细小奇异的声响,一道黑影落在他面前。 “昨夜,可有人出去?” “回主子,不曾,但昨夜雨大,属下可能有所疏漏。” 燕景霄指尖敲了敲桌子,面色冷凝:“让暗过来见孤。” “是。” 燕景霄此刻只觉得脑子出奇的清醒,沉默的坐在桌边,他已经连最坏的打算已经做好,若是暗羽是被人安插在自己身边的……他,似乎还是舍不得伤他啊,他的心,却因为这个猜想,撕裂般的剧痛起来,不!暗羽不会!他一定不会!燕景霄面色陡然苍白,指尖深深嵌入掌肉,他只能一遍一遍告诉自己,相信暗羽,相信他,相信自己前世最温暖的阳光…… 时间过得很慢,慢的燕景霄已经坐的身子僵硬,暗才来到。 “主子。”暗单膝点地,低唤一声。 燕景霄抬起头,黑沉沉的眸子看向暗,一字一顿道:“你、知、道、暗、羽、在、哪,对、吗?” 暗低下头,不语。 燕景霄闭了闭眼,叹息般道:“他去哪了?” 暗眼中闪过犹豫,但终是开口道:“暗羽去了阴绝山……” “阴绝山……”燕景霄语气很轻,很平静“孤不是说过暗影谁也不能去吗?” “可是,主子,属下上次没有说的就是,暗羽他,才是去哪里最合适的……呃。”暗还没有说完,人便横飞出去。 燕景霄一脸淡然:“孤虽然现在内力不足,但教训教训你的力气还是有的,那孤的话当耳旁风?暗,是谁给你的胆子!说!” 燕景霄表情未变,但语气愈发严厉,浑身散发着不可为逆的气势。 暗见状只得默默不语,生生抗下燕景霄此刻的怒火。 燕景霄发了火,只觉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口又开始发紧,他庆幸暗羽是忠于自己的,但是,阴绝山是什么地方?任你功力再深厚,去了也不过是在那茫茫大山里添上一具白骨。 想到这,燕景霄沉下脸:“暗影所有活动暂停,留下负责朝上和宫中的人,其余人立刻把暗羽给孤找回来。” 暗惊骇道:“主子不可!暗羽一个小小暗卫,主子为何这般大动干戈!这样所有的布局都会被打乱……得不偿失啊,主子……” “有了不可!因为他是孤……”燕景霄突然说不出话来,因为暗羽是他的什么?莫名的,昨日练字时,那句“娶妻当如此”出现在脑海,燕景霄心砰砰直跳,难道……燕景霄被自己脑中那个念头吓了一跳,但回过神来,却是有一丝淡淡的甜意笼罩在心头,燕景霄唇角不由牵起笑意,眸子柔和下来:“因为,他是孤交出了心的人……心都交出去了,要是回不来,孤现在做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呢……” 暗震惊的看着燕景霄,久久说不出一句话。许久,暗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有些艰难的对燕景霄说:“主子,此举不妥啊……男子相恋,有失体统……” 燕景霄淡淡道:“那有如何?” “可是……有损主子英明,何况,主子将来问鼎至尊,暗羽该……如何?”暗羽小心的说道。 “既是英明,又怎么会因为孤心仪什么人而损?孤若是坐上那个位子,暗羽,自然要与孤一同……”燕景霄慢慢说着,仿佛不知自己话中含义有多么惊世骇俗。 “那主子……暗羽他知道吗?”暗见燕景霄决心已定,只好试试从暗羽入手,反正主子不会强人所难,若是暗羽不愿,主子也不能如何……暗的算盘是打的好,但是…… “暗羽啊……他,小心思瞒的挺好的……若是,别用他那双招人的眼睛偷看孤,就更好了……”其实燕景霄更想说偷吻来着,但是顾忌着暗本就不赞同,只好压下这个念头。 “这么说,是暗羽惑主了?”暗面色沉了沉,突然觉得让暗羽去阴绝山这个决定做的如此正确。 燕景霄踹了暗一脚:“怎么说话呢?什么叫惑主?若是暗羽能惑主……”燕景霄表示,心驰神往啊…… 燕景霄轻咳一声:“咳……总之,暗羽你们速速给孤找回来,至于你们的主母,怕是不远了……” 第24章 暗垂下头,眸色莫辨:“是,主子。” 燕景霄坐的端正,一脸正色,清冷的声音在暗耳边炸响:“暗,你跟在孤身边的时间不短,你应该知道孤是什么人,暗羽他,是孤唯一交出心的人,他不回来,孤会如何,不必孤多言吧……” 暗没有抬头,心底有些苦涩,没错,他的确可以用手段让暗羽永远回不来,可是那样,主子在这世上怕是连一丝牵挂都没有了,跟着主子这样年,因为主子心中在乎皇上皇后,所以做事总会留有几分余地,但前些日子,主子已然看透皇上皇后,他正愁无人让主子顾忌,只是,这人是有了,但……不合适啊。听着主子的话,暗便知道,主子,这次是认真了,他心底叹了一口气,罢了,顺其自然啊…… 暗直起身子,恭敬道:“主子放心,属下一定找回……呃,主母。” 燕景霄淡淡一笑:“孤就是说着玩的,他一个男子,被说成主母也是会不好受,你们还是按以前来吧。记住,不惜一切,孤也要他活着回来见孤!” “是!”暗立刻应道。 燕景霄直到暗离去也没有动,他看向屏风后的软榻,愣了愣,走过去,躺在上面,闭上眼,仿佛暗羽还在身边。 没有人知道,听到暗羽是去了阴绝山,而不是背叛他时,燕景霄心中的庆幸,‘庆幸’这种感觉,一向将计谋玩弄于股掌之中的燕景霄,已经很久没有感觉到了呢…… 暗羽,燕景霄心中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脑中掠过的一幅幅画面,让他唇角弯了弯,原来,他竟将一切记得这么清晰,小暗卫初初起床时,眼中那一瞬的迷茫像是全心依赖自己的小兽,连微微散乱的头发都透着顺毛的信息,难怪那日他情不自禁为小暗卫束发,那只是,随心而动……小暗卫被自己逗弄时,耳尖红红,双眸却晶亮极了,让人越看越想欺负……小暗卫偷看自己时,不着痕迹的躲闪着自己的目光,却不知道他自己眼角眉梢都带着勾人…… 燕景霄想着想着,唇角的笑意都流出了甜蜜,三世了,第一个让他交出心的人…… —————————————————————————————————————————————— 居凰宫中,华贵异常,昭帝虽然不喜护国公一家独大,但是面子上却还是给了董氏应有的用度,且只多不少。董氏也毫不客气,宫中装饰也择名贵而取,说是玉阶彤庭,珍楼宝屋也不为过。 此时,太医所说的由于一时动气,郁结于心的皇后娘娘正悠闲的坐在宫中揽月湖的湖心亭中,品茶赏茗,大宫女曼儿垂手立在一边,等候差遣。 皇后半垂眼睫,轻轻抿了一口热茶,漫不经心道:“如何,太子现在是何反应?” 曼儿低声道:“回娘娘,太子的霄然轩,国公大人不准我们派人,所以,奴婢只能让人远远看着,眼下,霄然轩还没有动静……” “哼!不孝子!本宫白养他那么多年了!”皇后将茶杯“砰!”的一声随手放在石桌上。 “娘娘,太子他到底是您的亲骨肉,心里还是向着您的,他现在只是一时没想通,以后就知道娘娘是为他好了,娘娘别动气。”曼儿柔声劝道。 “本宫何尝想有他那个儿子!若不是,若不是爹爹,本宫才不会在……” “娘娘不可妄语!”曼儿捂住皇后的嘴。 皇后挣开曼儿,凤眸一横:“怎么?曼儿你以为你是爹爹的人本宫就收拾不了你了?” 曼儿心中一叹,若不是她是国公大人唯一的嫡女,怎么会将她送进宫,这种性子,迟早会坏事。 “娘娘莫恼,娘娘若是等大人事成,想如何就如何,如今,还请娘娘慎言,毕竟,这宫里都是耳朵。”曼儿轻声道。 皇后冷哼一声,没有多言,她自己心里清楚,她能坐稳这个位子,还多亏了曼儿。 曼儿继续道:“若是太子不愿的话,等秋猎之时,卢阁老想必会带卢小姐来,到那时,生米煮成熟饭即可……” 皇后点了点头:“那卢家丫头却是不错,若不是为了大计,本宫看,就该给文安,本宫就不该听爹爹的,把文安放在本宫跟前才好,怎么也有一个显赫身份……何以至于,那孩子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姑娘,都不能如愿……” 曼儿看着皇后的眼神冷了冷,没有接话。 湖上,飞鸟在湖面掠过,带起点点涟漪…… 第25章 燕景霄耐心一向很好,好到,就是算计别人时,那人只差一步之遥便会跌入深渊,也不会动手推上一推,因为一切尽在掌握,而现在…… 时过五日,暗影几乎倾巢而出。燕景霄依旧一如既往的安安分分的扮演着他病弱太子的角色,整日在书房练字作画,一派悠然自得,然而连德安都可以感觉到燕景霄无形中散发出来的气息越来越冷漠,越来越压抑,似乎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秋雨绵绵,依旧还有小雨淅淅沥沥的滴着,夜色已经渲染了天空,燕景霄站在窗前,负手而立,那日,自己便是在这儿和暗商讨的吧,若是自己稍稍留心一下,是不是就会发现暗羽的偷听,是不是他就能阻止暗羽不会以身犯险,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只能靠想象以解思念,是不是……不,现在什么都改变不了了。 燕景霄从来没有试过思念一个人的感觉,原来,竟是这般难熬,区区不过五日呐,他却是快要被这萦绕心头的千丝万缕的思念担忧逼得发疯,可是,若是可以疯也不会像如今这般,度日如年。脑袋清醒的什么都忘不掉,一闭眼,暗羽的一言一行都在眼前浮现,重演,一睁眼,所有的所有烟消云散。 那种心急如焚,快要发疯,但还是脑子里不停的想着那个人的心情谁能明白!可是他偏偏还要将所有的情绪压下来,因为他还是大燕的太子,哪怕病中,还是有耳目观察着霄然轩的一举一动,更何况,为了早日将暗羽找回,霄然轩的守卫降了三重,以防万一,所以,他必须要装有若无其事。可是,他真的受不了了! 日日夜夜,脑中只有那一人,仿佛他还在身边,他还会在某一刻低低的喊一声“主子”,调皮的告诉自己没有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只是躲起来了,他觉着自己一厢情愿的喜欢太累,想看看自己心中有没有他,燕景霄想,他一定会把他狠狠扯进自己怀里,狠狠的吻他,告诉他,从一开始,你便在我心中…… 不,不不,他的小暗卫才不会那么调皮,嗯……他会很快被暗他们带回来,然后红着耳尖,小小声告诉自己迷路了,没有找到阴绝山,更没有找到他要的寒芝草,然后会很固执的跪在地上,垂着头,不对,他会跪的笔直,用晶灿的眼睛看着自己,说着让自己头疼的话,唔,大概又是和暗一样吧,说什么,属下无能,请主子责罚。哼,也不想想,他什么舍得责罚过他,就是被他的固执气狠,还不是冷下脸,高高拿起,轻轻放过。不过,这次,他必须很生气很生气,吓的他再也不敢离开自己,对,就该这样! 想着想着,燕景霄不自觉又弯了弯唇,可是,回过神,面色立刻冷清下来,他,还没有找到…… 突然,肩头一沉,薛嬷嬷将一件织锦长袍披在燕景霄肩上,轻声道:“殿下可要注意自己身体啊,这夜深露重,毕竟……您现在身子还,不好。对了,老奴今日听闻宫中流言已经息了,殿下真是料事如神……” 薛嬷嬷作为燕景霄身边的老人,怎么可能不了解他。可是,主子不说,她便当什么事都没有。做奴才的,只要时时顺着主子的心来就成,主子什么事都告诉你是看的起你,主子不说,那便尽自己的本分就好。才几天,燕景霄便整个人都清瘦下来,薛嬷嬷看着都心疼,但她现在只能说些好消息,宽宽主子的心了…… 燕景霄回身淡笑:“没事的,嬷嬷且去眠罢,孤再站一会。” 薛嬷嬷看着燕景霄略显苍白的面色,心中叹息,却只是应了一声,便退下了,主子他,是在想那日的那位公子吧…… 第26章 “你说什么!”燕景霄回过身,袖中手掌紧握,眼神狠厉的盯着跪在地上的暗,身体微微颤抖。 暗垂下头,声音干哑:“属下等到达阴绝山时,阴绝山,发生雪崩……属下已派人将可能到阴绝山的路一一探查,没有发现暗羽,所以……” “所以……他回不来了是吗?”燕景霄的轻之又轻,呢喃一般的语气却让暗从心底颤栗起来。 “属下……”暗还未开口,燕景霄一记冰冷的眼神扫过,暗终是沉默下来。 燕景霄一拳砸在窗沿上,滔天的怒火裹携着心痛,他像一个即将爆发火山,残存的理智死死压着才没有真正爆发,但是,那样的燕景霄让暗不由匍匐在地,燕景霄不管何时都会带着几分笑意的脸变得冷漠,唯有一双眸子中升腾起怒焰。他俯视着暗,冷漠无情的气势让屋子的温度渐渐冰冷。 暗没有抬头,他不敢抬头,不敢看向主子冰冷的面色,不敢看到主子谴责的眼神…… 屋子里气氛沉重的一触即发,燕景霄弯下腰,抬起暗的头,直视着他,口中轻轻道:“别以为孤不知道暗羽能去阴绝山有你一份功劳,这一次,他回不来,暗影所有给他陪葬吧……” 燕景霄直起身,接着淡淡道:“只是,孤还还不能陪他一起死,那些让他回不来的人还好好活着,孤怎么可能放过。” 有一个词,叫做迁怒,暗羽这次固然没有听令,擅自去了阴绝山,但是,此刻的燕景霄,早已不在乎前因后果,他只知道,这次,他唯一,也是第一次交出心的人,可能再也见不到了……理智在那一刻已经粉碎! 暗不可置信的看向燕景霄,他从没有想过,主子的情,这么可怕,这么强烈。不动情则已,一动,便是誓死相随。 燕景霄步子沉重的走进书房,冷静的吩咐随后跟进来的暗:“磨墨。” 他沉着脸,眉头紧皱,随手将一张宣纸铺在桌上,提起笔便奋笔疾书,他的心远没有表面那么平静,心中的焦急更是直接表现在字里行间,满篇文字中随处可见由于来不及蘸墨而造成的枯笔,书桌上,烛火不安的跳动,房内一片沉默。 终于,燕景霄停下笔:“立刻着人将这些备好,按这些去山里找人,速速去办!” “是!”暗将纸折好收起来,飞身离去。 燕景霄这才将手中的笔丢下,无力的坐下,指尖不受控制的颤抖。 这时,燕景霄才知道,担惊受怕的滋味。前世,连临上断头台都不曾担心,如今,竟也有这一日…… ———————————————————————————————————————————————— 周围都是白茫茫一片,暗羽努力揉了揉眼睛,将内力贯注在双眼,才舒服些,山石嶙峋,而荒山一般的阴绝山哪里来的路,暗羽只能拄着自己用了内力劈下来的树枝在及膝的雪地里艰难的走着。 他终于知道主子为什么不允许暗影踏足这里,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更何况,这是主子要的。 在这里,再深厚的内力也有可能用完,暗羽根本不敢动用过多的内力,只有在身体快要冻僵时,迅速让内力在身体里游走,暖暖身子。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他仗着自己内力深厚,只带了三天的干粮,如今,所有东西已经吃光,暗羽只能一边走着,一边抓起一把雪塞进嘴里,咀嚼着。 昨天运气好,走在雪地里被绊了一下,最后发现是一条冻僵的蛇,所以他将雪地清了一块,捡了些树枝,可惜都是被雪覆盖的,很难燃着,还是暗羽将袍子撕了一半才点着。求生的本能让暗羽最终咽下了烤得有些发硬的蛇肉,最后咽下几口冰凉的雪水,暗羽突然觉得好像又回到了在奴贩手中的日子,连吃饱都是运气。 站起身,继续向前,暗羽从来不会让自己退缩,鞋子已经湿透,脚已经没有知觉,他只是麻木的凭借潜意识继续向前但是山顶,还是那么遥不可及。 走到某一个地方,暗羽猛然蹲下,此刻他仿佛被人掐住脖子,连呼吸都是困难!太阳穴一跳一跳,但是,他看了看上面,咬着牙,起身继续走,然而,没过多久,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后倒下,从山上滚了下来,暗羽急中生智,五指紧紧扣住一块埋在雪下的石块上,才停住不断下降的身子。而此时,暗羽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窒息的感觉。 暗羽想了想,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目光坚定的继续前进,只是等到某个让他窒息的地方便后退几步,慢慢调息,在继续向前。 ……………………………… 第六天了,燕景霄将信鹰送来的纸条用内力震成纸屑,眸子冷漠如冰。 第七天,燕景霄面色阴沉,但是现在窗前,遥望远方的目光还有几分坚定。 第八天,燕景霄眼中的光芒像即将燃尽的油灯一般,摇摇欲灭。 由于连绵的秋雨,原本即将举办的秋猎,日期延后,听到这个消息,燕景霄仰躺在软榻上的眼神渐渐飘渺…… 暗羽,孤说好带你去的,你会回来的,对吗? 第27章 第十一日,燕景霄面色越发平静,连一丝情绪都没有泄露出来,好像还是以前做任何事都滴水不漏,淡然温和的模样。 “走吧,带孤去他原来的住处看看……”燕景霄对一旁面色愧疚的暗如是说道。 暗沉默着带路,暗卫本来是居无定所,说是住处,也不过是寻常任务或者训练结束后一个睡觉的地方。暗带着燕景霄走进密道,七弯八绕,终于走到一个壁面十分光滑的过道,暗一步一步的数着,数到第十三布时,停了下来,轻轻敲击墙上约莫三尺的地方,弹出一个石把手,暗拉开门,恭敬的立在一旁,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将进门旁的油灯点燃:“主子请。” 燕景霄走进去,借着火光大致看清里面的摆设:里面很是简朴,墙角放着几个木匣子,一张勉强可以躺下的木床,床边放着一个小几,上面倒是有几本保护的很好的书,没有封面,但燕景霄翻了翻,是兵书。燕景霄随意的坐在木床上,就着油灯,翻看起来。 暗有些不知所措:“主子,这……” 燕景霄头也不抬道:“你先去吧,孤,再呆一会……” “是……”暗身形僵硬,转身离开。 燕景霄看着没一会,便揉起眼,索性熄了灯,仰卧在木床上。木床上没有什么铺垫,只有一块硬邦邦的石枕,燕景霄枕在上面,闭上眼。 这里是他的小暗卫过了五年的地方,也是他不曾介入的五年,他,后悔过很多事,但唯独这件,便是经上数世,也盖不住心底的悔! 他当初就不该,不该给他选择的余地,就应该把他圈在自己身边,寸步不离!就应该将他藏起来,变成自己一个人的!!燕景霄魔怔的想着,若是当初不顾一切,他,会有离开的机会吗?绝对不会! 可是一切都不可能!燕景霄给自己营造一个美好的梦境,再亲手打破!他轻声道:“第十一天了,他,回不来了……回,不来了……啊!不!他一定会回来!绝对会!!……他怎么会,怎么会……” 到最后,一声高过一声,声嘶力竭的喊着,双拳在木床上狠狠的砸下,房间的回音,似乎给他了一丝信心,但是,最后,嘶哑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呜咽,几分泣音…… 暗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他第一次感到无力,他,暗部统领,从暗部初建,便因超乎常人的领悟力得到主子的青睐,从一开始便跟在主子身边。而因为天赋,主子的每一个任务他都能完美完成,所以他有自傲的资本,不可否认,这次,暗羽去阴绝山是有几分他刻意而为的,主子从来不会对暗部人员多加干涉,可以说,主子因为信任他们暗影完全是放养式的。可是从主子向他要人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有什么变了,他没有想到,主子竟然就这样动了心!主子现在虽然一如既往的平静,可是,他知道,一切都变了…… ‖‖‖‖‖‖‖‖‖‖‖‖‖‖‖‖‖‖‖‖‖‖‖‖‖‖‖‖‖‖‖‖‖‖‖‖‖ 暗现在桌旁,听着燕景霄用丝毫不起波澜的语气下了一条条看似毫不相关的命令,他没有问为什么,认真记了就离开执行了,他感觉到主子,在下一盘很大的棋,风雨欲来啊…… 第28章 窗外,云消雨霁,一派大好秋光,空气中也带着几分清润气息,薛嬷嬷看着窗边默默不语,抬首遥看远方的燕景霄,摇了摇头,自从那个孩子没有出现在殿下身边以后,殿下现在在窗边的时间越来越多,沉默的时间也,越来越多了。薛嬷嬷看了愈发消瘦的殿下,终是安静的退下,轻轻关上门。 燕景霄在窗边站了好一会,转过身在桌前坐下,有着两世为人经验的燕景霄当然不会是如今年龄表现出的那般稚嫩的心性,可是,就算这样,从来没有动过心的他,此时此刻,心底是无限的空寂。 他轻轻的抿了一口茶,定了定神,才发现茶早已凉透,燕景霄沉默了会,还是放任自己出了神,因为,只有这样他才可以感到那人似乎从来没有离开自己…… “暗羽!”突然,燕景霄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响起,往常清朗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其中满是压抑着的狂喜任谁都能听出来。手中的茶杯应声而落,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果不其然,两条人影无声息的落在他面前,燕景霄这时仿佛突然冷静下来一般,只是平静道:“回来了。” 暗羽偷偷看了一眼面色平静的燕景霄,然后在看了看默默不言,却悄悄给自己使眼色的暗,愣了愣神,单膝点地:“属下见过主子。” 燕景霄出乎意料的只是看着暗羽,没有开口,谁也不知道这时燕景霄袖中的手颤抖着,想要抬起来摸摸眼前人的脸都抬不起。暗羽没有燕景霄的命令自然不会起身,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头低低垂着。 终于,燕景霄放弃抬手,勉强维持着语调的平稳:“说说吧。” 暗羽有些茫然的抬起头,无辜的眼神让燕景霄眉头一跳,抿了抿唇,继续说道:“为什么……为什么去哪里?” 暗羽垂下眼,遮住了眸中千般情愫:“因为,主子想要寒芝草……” “孤……什么时候说过想要寒芝草?”燕景霄阖了阖眼,压下此刻心中翻滚的情绪。 暗羽连忙说道:“那日属下无意间听到了主子说的……属下,所以属下自作主张了……” 燕景霄睁开眼,冰冷的眼神如闪电一般,刺入暗羽的眼中:“你也知道是自作主张?!阴绝山是什么地方!就是身负世间顶尖的武功的人都不敢说可以平平安安回来,可你!一句自作主张!你就敢去那里!你将暗部规矩置于何地!你将自身安危置于何地!你将孤,置于何地……” 暗羽低声道:“主子莫气……属下,属下死不足惜……属下等,本就是为了主子而活,主子所愿便是千难万险,属下也是去得,属下……” “你怎么?”燕景霄听着暗羽的话,不由心底无名火起,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粉唇一张一合尽是对自己生命的不在乎,这一刻,燕景霄的语气瞬间冷了下来。 暗羽听出了燕景霄语气中的冰寒,然而他并不知晓缘由,只是硬着头皮继续道:“属下自从成为暗卫早就不在乎自身生死,如今,属下得主子看中,自当,好好报答主子才是……” “呵……报答?”燕景霄淡淡的说着,轻轻抬起暗羽的脸,深邃的眸子直直看着他的眼:“你说报答,就是这般报答?一声不吭就偷偷去了阴绝山,你以为你做的好吗?你以为这样做了,孤便会欢天喜地自己有了这样一个好属下吗?你以为自己这样很英雄?你是不是还准备事了拂尘去,深藏功与名?蠢!蠢的无可救药!” “属下没有……”暗羽轻轻道。 “你没有?是,你觉着自己做的很好吧?从你跟在孤身边的那一天起,孤就告诉过你,暗影所有的任务跟你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可是你呢?不告而别,你说,你到底有没有将孤放在眼里!” 燕景霄捏着暗羽下颚的手愈发用力,,但是暗羽仿若无知无觉一般,眼睛闪了闪,他该怎么告诉主子,他只是单纯的不想让主子为那些事皱眉烦心,如果他什么都不做呆在主子身边,他怕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暗卫,不就是为主子存在的吗?主子烦心不能解忧,又有何用? 可是,暗羽又不是什么能言善辩的人,所以他只是道:“属下有将主子的每一句话放在心上,可是主子,属下是暗卫,本就是该为主子献上一切也在所不惜,更何况,暗部规矩也是如此……” “规矩,你跟孤说规矩?”燕景霄一听这话,气极反笑:“好,规矩!那就按规矩办事!正好,暗也在这儿,暗,你说!擅离职守,暗部如何处罚!” 暗一直垂首听着主子说话,潜意识告诉他,主子的情绪不对劲,所以他只是沉默的呆在一旁,主子的突然发问,暗当即条件反射的应道:“擅离职守,鞭苔四十!” 回过神的暗立刻住了嘴,但是还是听到燕景霄语气冰冷道:“很好,立刻执行!” 暗面色犹豫,看着燕景霄冷漠的脸色,竟不知说些什么,人没有回来不是那么焦急,现在这……看了看还跪在地上的,咳,未来主母,主子这么不会怜香惜玉,大概,也只有男人可以了……吧。一个瞬间,暗脑中闪过数个念头,终究小心翼翼道:“主子,暗羽他,带回了寒芝草,不如,将功补过……” 带回寒芝草?他!他还真去了!燕景霄身上无形散发的冷气让整个房间的气氛降至冰点。燕景霄还未说什么,但暗羽感觉到燕景霄此刻的不悦,开口道:“统领不必如此,错便是错,属下领罚。” 一听这话,燕景霄气的更狠:“还不快去!” 暗心底默默无语,只要主子您以后别心疼…… 暗羽起身,低声道:“统领,走吧。” 暗看了看暗羽,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终是领着人离开了。连一句讨饶的话都不会说……主子他,唉。 第29章 暗羽是毫不在意的跟着暗离开,反正,他本身也只是感到由于统领的求情所以主子的情绪一下子冷了下来,反正不过是鞭刑,忍忍也就过去了,只要主子高兴就好…… 暗羽走的潇洒,眨眼间房间里又只剩下燕景霄一人,燕景霄翻起一个茶杯,也不管茶水已然冰凉,就那么喝了下去,一杯凉茶下肚,也平息了燕景霄的怒气,这时,燕景霄才想起自己干了什么,他似乎听到暗说暗羽带回了寒芝草,那阴绝山,那么危险,他一定吃了不少苦,可是他做了什么啊!鞭苔四十!燕景霄此刻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光,他,他刚才到底是怎么昏了头了! 燕景霄脚步匆忙,连忙走到书房密室的门前,希望还来的及,至于出尔反尔,主子威严?呵,那东西有什么用,天大地大,他家小羽最大! 燕景霄一想起刚刚暗羽什么也不解释,也不诉苦,不由心中一痛,那个笨蛋!不知道讨个饶吗?从那么个地方回来,想想也知道他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受了多少苦,他就不会跟自己说几句吗?算了,他那么蠢,要是会稍稍在自己面前说几句好听的……反正没听过。 由于心中焦急,所以燕景霄不顾自己还未恢复的内力,强行用上了轻功,当他到了城郊的私宅时,匆匆从正厅冲出去,一改平时的淡定从容,急急忙忙向刑堂走去。 暗现在刑堂外,猛然看到燕景霄,连忙道:“主子,您来了……” “他呢?”燕景霄也不废话,直接问道。 暗心中嘀咕,主子他不是刚刚还……那么怒气冲天,现在这是……但还是说道:“在,在受刑。” 燕景霄一听这话,匆匆瞪了(划掉)看了暗一眼,眼中的责怪不言而喻,暗再次默默无语,这都什么事啊……哼,他要和影换换! 燕景霄冲进去就看到刑堂的刑主提着鞭子,挥舞如风的抽打着木桩上绑着的人。燕景霄看着暗羽身上的黑衣已经破碎,但是由于是黑色,看不出伤来,但是,暗羽紧皱的眉头,苍白的脸色,紧抿的薄唇,让燕景霄心头一阵又一阵的刺痛,当即道:“住手!” 刑主没有反应过来,鞭子本就是软的的不好控制,加上暗刚刚的吩咐,刑主没有给鞭上裹上内力,更加不好控制。以往,鞭刑需将鞭子裹上内力,这样才可以保证鞭子只抽打一下便可以刮破*,每每此时,便会用沾了盐水的鞭子施刑,这样可以让受刑人的肌肉收缩刺痛,保持意识清醒。当然,这只是暗影中做错事的暗卫如此,若是其他人还有辣椒水,蚁刑等等。 看着来不及收势的鞭子,燕景霄当机立断,目光微凝,顺着鞭子的轨迹伸手连扫过的鞭尾握住,刑主看清燕景霄的脸,立刻松手跪地:“见过主子。” 燕景霄应了一声,将鞭子扔在地上:“把人放下来。” 语气中的着急,让刑主不由加快了手中的速度,动作迅速的将人放下来。燕景霄不管自己手上已经开始滴血的伤口,就要将暗羽打横抱起,这时,暗羽抬起脸,轻轻拉住燕景霄的衣角,费力的睁开眼,声音虚弱:“还有十七下……属下,属下受的住……” 暗卫受刑之前会服下散功丹,防止自己压制不住用了内力。所以暗羽此刻声音显得很是虚弱,燕景霄听着又是一阵心疼:“好了好了,已经完了,孤现在带你回去,你还继续跟在孤身边……这次的事就此翻过。” 燕景霄看着暗羽此刻的模样,不管暗羽说什么,心都快碎了,动作轻柔的将暗羽散落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微低了头:“小羽,孤,对……” 燕景霄的唇有意无意的擦过暗羽的脸侧,乍一看,到像是在轻吻。燕景霄终究不是会说软话的人…… 第30章 燕景霄将暗羽冰凉的指尖握在掌中,在他的发间落下一个轻的不能再轻的吻,没有再说什么,而后,一个使劲,打横将人抱了起来,暗羽一个不防身子腾空,下意识抓住了燕景霄的衣襟,却牵动了伤口,眉头轻轻一皱又松开:“主子,放属下下来,属下,属下可以自己,自己走……” 燕景霄淡淡说着:“乖乖呆着,伤成这样怎么走,脸色这么不好看……还逞什么强?” 暗羽仰头看着面色平静的主子,乖乖窝在主子怀里,只是,小暗卫心中疑惑的是,难道刚刚主子喊‘住手’时的焦急是他的幻听? 燕景霄许是因为走的急了,呼吸有些急促,他勉强维持这面上的淡定,却连暗羽的脸都不敢看一眼。他,会不会怪自己?会不会就此疏远自己?会不会……心中的心疼和后悔让燕景霄的脸色有些沉重。 终究还是忍不住,燕景霄飞快的一低头,扫过怀中人的脸,明明已经疼的将唇抿的发白,在自己低头的那一刹那还要在唇角勾起一个弧度,墨玉般的眸子还是那般柔和……好像是告诉自己‘属下不痛主子不必介怀’。看着他的表情都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个笨蛋!自己,自己还以为,他会记恨自己,真是爱上一个笨蛋自己都变蠢了……他,疼不疼,自己下令惩罚时,他是不是心碎了,明明都是为了自己好,自己还要将这几日因他不在的担忧和……恐惧发泄在他身上,他若是发发脾气也好啊,不然……自己都,替他心疼。可是,怀里这个蠢东西,怎么可能对自己发脾气…… 走着想着,谁也不知道燕景霄平静的面色上,一股热流涌上双眼,生生被他自己压了回去。 燕景霄抱着暗羽就要原路返回,被匆匆走来的暗拦住:“主子不可,您今日出来本就没有做准备,这回去,您和,暗羽身上都带着血,不如……将暗羽就在此处,属下会让影七好好照看的。” 燕景霄看了眼怀里已经意识有些混沌的人,流了那么多的血……但是,人好不容易回来了,他怎么可能在让他离开自己。 “现在立刻让影七给暗羽处理,孤在这等着。”燕景霄将人抱的紧了紧。 暗垂眸应了,片刻,影七跟在暗身后赶来:“见过主子……” 燕景霄拦住就要行礼的影七:“现在别管这些虚礼,看看他怎么样了?” 燕景霄这才将暗羽放在偏房的榻上,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榻上的人。 影七也不废话,半跪着在榻旁,将手搭在暗羽的手腕上,细细诊脉,不多时,收了手,就要伸手解开暗羽的衣服,这时,一旁一直没有出声的燕景霄突然道:“孤来。” 说着,燕景霄就要伸手解开暗羽的衣服,可是,刚才不觉,他的手因为一路抱着暗羽,既不敢太用力将暗羽的伤口碰到,又不能抱的松了力,只好一直保持一个姿势,手腕已经僵硬,再加上刚刚鞭尾扫过的那一下,手掌张开,伤口便又裂开,瞬间又沁出血珠。 燕景霄深呼吸一下,也不管手上的伤,痛吧,就让它痛,才不过区区一下,暗羽可是受了整整二十三下,这痛,他必须记着! 稳了稳手,将衣带解开,虽然是秋季,但暗羽因为受刑,只穿了一件里衣,燕景霄指尖勾起带血的衣领,轻轻揭开。布料早已碎裂开来了,血有些凝固了,裂开时也要废不少力气才能不扯到伤口,饶是如此,期间,暗羽的眉毛皱了几次,暗羽早在影七到来之前便昏睡过去了,现在才是他真实的反应。而不是暗羽刚刚的强作欢颜……燕景霄看着又是一阵心疼。 影七看了看伤口,一个没留意,让暗羽在睡梦中发出一声轻哼,燕景霄皱了皱眉,冷道:“轻点,别弄疼他。” 影七点点头,收了手,站起身。燕景霄连忙问:“如何?” 影七从带来的药箱里翻出一个瓷白瓶子:“回主子,无甚大事,只要敷上属下制的松芷散几日结了珈便可,不过,这几日还是需要服些补血益气的食物为妙。” 燕景霄晗首,抱起人,匆匆扔下一句:“过几日来见孤。”便消失在密道中。 第31章 回到霄然轩,燕景霄也不管暗羽身上还带着血的衣服,直接将他放在榻上,轻手轻脚的将衣服解开,准备上药。但是,皮肤上都沾了血,尤其是鞭子打出来的地方,刑堂的鞭刑是真正破皮入肉的,所以现在看来很是可怖,看着密布的鞭伤,燕景霄简直不知该如何动手上药。 燕景霄唤了薛嬷嬷进来,薛嬷嬷一进殿,便看到燕景霄穿着沾着血的衣服站在床边,床上还躺着一个人,薛嬷嬷垂下眼,燕景霄吩咐道:“让人给孤备热水,再那些纱布来,用最软的。” 薛嬷嬷目不斜视,垂首应了,临走前低低道:“殿下还是将血衣换下让老奴处理了,若是方便,连那位公子的也一同交给老奴吧。” 燕景霄点了点头,等薛嬷嬷走出去,迅速给自己换了一件常服,而后,想要将暗羽的也脱下,但是由于血液凝固,只好用剪刀剪开,动作轻之又轻,等将整件上衣脱下燕景霄只觉得额角都沁出了汗水。 将血衣丢到地上,薛嬷嬷正好端着热水走了进来,燕景霄接过热水,用纱布蘸着勉强将血擦掉,至于靠近伤口的,燕景霄连碰都不敢碰,轻轻将药粉撒在伤口上,用纱布裹了,燕景霄才松了一口气,又转身去了柜子里,拿了一条丝制的薄衾盖在暗羽身上,深秋天凉,但是被子太过厚重,会压到伤口,更何况,燕景霄刚刚又看到暗羽身上除了新伤,还有许多痕迹轻重不一的旧伤,想起自己不久前还口口声声不准暗羽身上多出一个伤口,现在,这些都是他造成的! 燕景霄内心自责着,看着暗羽的脸发起了呆。索性直接侧卧在暗羽身旁,熟悉的安心的气息让他慢慢放松,谁都不知道,没有暗羽在身旁的他,已经数日没有好好睡觉了,燕景霄的意思渐渐混沌,呼吸着弥漫这淡淡药香的空气,沉沉入睡…… ‖‖‖‖‖‖‖‖‖‖‖‖‖‖‖‖‖‖‖‖‖‖‖‖‖‖‖‖‖‖‖‖‖‖‖‖‖ “唔……”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颜色略有些熟悉的床帐,暗羽想要坐起身,身前一阵剧痛让他脸色煞白,丹田空空如也,散功丹的药效还没有过去,没有功力压制,暗羽要紧牙关才没有呼痛出声。 正在此时,燕景霄从屋外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碗汤药,笑了笑:“刚刚看你眼皮动了动,就知道你快醒了,用药吧。” 说着燕景霄坐在床边,单手动作灵活的将暗羽的身子撑起来,靠在自己身前,尽量不扯到他的伤口:“呐,喝吧,孤试过了,不苦的。” 暗羽抬了抬手:“属下自己来……” 燕景霄伸手将两个手腕握住:“听话,你的手现在有的忙呢,孤喂你。” 暗羽想要挣开,但是又扯到伤口,瞬间脸色又是一白,燕景霄语气焦急又带着几分严厉:“怎么回事!孤,这次孤错了!孤对不起你,难道你气孤气的连药也不肯让孤喂?为了这个连自己的伤都不顾!”其实,说句对不起,还是很容易,只要是这个人,干什么都愿意呢。 暗羽眨了眨眼,愣愣道:“属下没有……” 这样的主子,他从未见过呢,比起以前那个温和有礼的主子,现在的,更真实,似乎更让他,喜欢呢…… 燕景霄挑了挑眉,他当然知道暗羽没有,但是,这个笨蛋,要是自己不威逼利诱,他是绝对不会乖乖听话的:“那,就这样喝。” 燕景霄单臂微环着暗羽,半抱着将药碗凑到他的唇边,暗羽无奈,只好就着燕景霄的手将整碗药灌下,燕景霄将空碗放在一旁的小几上,将暗羽慢慢护着躺下,快步走出去,没一会又返回来:“这是新制的糖糕,吃一块,压压药味。” 说着,燕景霄将一块糖糕递到暗羽唇边,暗羽顺从的张口吃下,燕景霄顺手将糕点盘放在小几上,晃了晃还沾着糕点碎屑的手指:“没有吃干净呢……” 见状,有了以前经验的暗羽什么都没有说,乖乖伸出舌头将手指上的碎屑舔干净,然后,一脸乖巧的看向燕景霄,燕景霄还沉浸在那柔软的舌触碰指尖带来的触电般的感觉,有什么在心间划过……眼中不由蕴起柔情,也让暗羽不由呆住了。 ‖‖‖‖‖‖‖‖‖‖‖‖‖‖‖‖‖‖‖‖‖‖‖‖‖‖‖‖‖‖‖‖‖‖‖‖ 转眼间,就过了三四日,燕景霄才见过影七,刚进卧房,便见暗羽已经起身穿好衣服,似乎准备离开:“伤还没好,你想干什么去?” 暗羽见了燕景霄,连忙将衣服整理好,才抬起头:“主子,这次,属下擅自违令,自作主张,属下,属下已经不适合跟在您身边了,属下已经和统领报备过了,请他派合适的兄弟来……” 燕景霄眯了眯眼:“报备?你跟暗说了?暗怎么说?” 暗羽低声道:“统领让属下自己跟您说……” 燕景霄笑了笑,笑容里无端带着冷意:“很好,暗做的很好……暗要是不说,你是不是又想不告而别?” 暗羽沉默了,默认了燕景霄的话。 燕景霄走近暗羽,声音压低:“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孤?” 暗羽抬头:“属下不敢冒犯主子!” 燕景霄抬起暗羽的脸:“不敢冒犯?你倒是冒犯给孤看看啊!” 说着,燕景霄将暗羽推到床上,由于他刻意避开了伤口,倒是没有让暗羽的伤口裂开。 燕景霄随之俯身上去,双眼锐利的盯着暗羽,极具压迫力的低声开口:“孤以为你懂了,可是,现在看来是在装傻了……孤不介意,自己身、体、力、行来让你清楚。” 话落,燕景霄一只手将暗羽的手腕抓在掌中,另一只手撑在暗羽脸侧,将有些散落在脸颊上的发丝拨开,痴迷一般深情的看了好一会,狠狠将那两片既让他爱又让他恨的薄唇纳入口中,细细品尝,顺便用舌尖在那从未进去过的领地尽情嬉戏撒欢…… 暗羽虽然恢复了内力,但一想到主子因为中毒功力全无,只能乖乖躺在那里,任燕景霄轻薄…… “懂了么?”许久,燕景霄才松开暗羽,在他耳边低喘着说道。 暗羽一脸不可置信,呆呆的凝视着燕景霄,好久才开口:“属下愚钝……” 燕景霄此刻耐心很好:“暗羽,你听好,孤,心悦你,孤喜欢你,是等同男女之爱的喜欢……你也,喜欢孤吧……” 暗羽垂下眼,耳尖上的红晕一闪而逝,却并没有燕景霄意料之中的羞涩,而是很平静的语气:“属下,属下对主子,只是下属对主子的仰慕……并非……并非……” “暗羽你在说什么啊……”燕景霄有些僵硬的笑着,心头像是刚生起一团炙热的火焰,却猛地被人泼下一盆冰水,如坠冰窖:“你是不是怪孤打了你,你知道的,孤脾气一向不好,你那日又说那些不在乎自己的话,孤是气狠了,孤……孤也怕,是呢,孤也有怕的一天……你别气孤,孤,改就是了……你别怪孤了好不好,你喜欢什么,孤都依你,你,会不会因为这样喜欢孤一点点……当然,你要是不解气,孤可以让你打回来的……真的,什么都没关系,只要你高兴……” 暗羽闭了闭眼:“主子,属下记得,您不喜欢强人所难……” “强人所难……”燕景霄费力的想要在唇角勾起一个弧度,却发现根本做不到:“孤……孤不会强求,你,好好考虑……” 说完,燕景霄不想面对般,飞快离开卧房。 暗羽过了好半天才睁开眼,他,到底做的对不对?主子也喜欢自己呢……可是,为什么听到这个,他没有想象的雀跃呢,他,不小了,也不在停留在那个只会傻傻喜欢,只要看主子一眼就会开心一整天的时候了,年龄长了,见识也长了,喜欢主子,已经刻入自己骨子里了,这辈子也改不了了,可是,主子将来是要坐上那个位子的,那个位子,他不懂,但他知道,那个位子不允许出现那些,污点,以他男子之身,若是和主子……单是那天下人的嗤笑都会让他,让主子承受不起,若是他一人可担也无妨,可是,他舍不得主子也被世人唾骂。 主子是必须登上那个位子,那个位子太高,但是绝对安全,只有坐上,坐稳那个位子,主子才不会向如今这般,过的辛苦。他只要看到主子平安喜乐便足以,所以,他宁愿在未来,仰视着高高在上的主子…… 第一次,这么恨自己这么在意大局,他真的真的不想去在乎所谓的大局,可是,一切的一切,为了主子…… 差一点点,自己就想要疯狂点头了,主子他,真心对一个人,真的,不想,不舍得拒绝…… 原来,自己从一开始就否定了自己这份情…… 暗羽双眼直愣愣的看着床帐,两条水迹顺着眼角,蜿蜒而下…… 第32章 半掩的门外,燕景霄看着暗羽眼角的水光,放下了抬起的手,心如刀割。他的爱,就那么让他难过吗?那么,之前的偷吻,又算什么,燕景霄没有勇气去问了,他在门外站了好久,才拖着有些僵硬的步子离开。 又过了几日,暗羽一直呆在霄然轩,统领没有让他回去,没有主子的命令他也不敢离开,只是,这几日,霄然轩的气氛格外压抑,主子每次都照旧和他一同用膳,但是,没有了以前的逗弄,日日沉默的用膳,但是主子总会不着痕迹的将自己以前用的最多的菜品放在自己面前,沉默的温柔…… 暗羽不敢抬头,他怕看到一如那日主子眼中不可置信下深沉的痛楚,他怕自己会心软,会松动。 燕景霄这几日又何尝好过?他多么想要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亲昵的逗弄着小羽,继续看着他羞怯时强作镇定却又浑然不知红透了的耳尖早已泄露了自己……可是,有多么想,就有多么后悔,他后悔因为小羽之前的不告而别惩罚他,后悔自己因为迫切的想要将人圈在自己的地界而莽撞的告白,他后悔了…… 这日,一如既往的,夜色浓重,燕景霄坐在流花湖旁的邀月阁顶层上,提着两小坛般若酒,一面饮,一面顺着大开的窗望去,不远处,恰好可以看到自己寝宫的卧房,那个人,他睡了吗? 般若此酒,清冷而不易醉,然,微醺之时,仿若似乎又回到以前的那些日子,酒不醉人,人自醉…… 就在燕景霄沉浸在酒意微醉之时,一个身影轻盈的从窗外跃进来:“不知可否讨杯酒喝?太子殿下。” 燕景霄骤然清醒,微微皱眉:“阁下是何人?” 来人很是自觉,从怀中掏出一个酒杯,“碰”的一声打开酒封,给自己到了一杯,慢悠悠的喝完才抬眸浅笑:“不久前,太子殿下可是要见一见我呢……” “哦,安澜太医啊……”燕景霄随口应了一声,又继续自饮自酌。 安澜也不在乎燕景霄的反应,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很快便将两坛酒瓜分干净。 燕景霄有些迷蒙的双眼痴痴的盯着窗外,默默不语。 安澜一口将最后一杯酒饮尽,把玩着酒杯慢慢道:“像皇家这种身份的,有一个可心的人,也不容易吧……” 燕景霄没有说话,只是回过头看了安澜一眼。 安澜没有理会燕景霄冷淡的反应,自顾自道:“这追人啊,还是得没皮没脸的好呐……” “噢?”燕景霄终于出声了“就像阁下那般的话,影七也不会在孤手下了……” 安澜面色一变,眸中厉色一闪而过,很快又收敛起来,轻笑:“那家伙,倒是什么都能说……没错,是我过火了,不过,他还不是会回来。” 燕景霄终于转过身,认真的看着安澜:“你怎么确信无疑他会回到你身边?” 安澜勾了勾唇:“因为,他动心了……烈郎也怕郎缠……” “是吗?”燕景霄语气有些飘忽,突然燕景霄脸色微冷:“你如何知道孤的心事?你……” 安澜满不在意:“太子殿下,自出生便是储君之尊,父慈母爱,高高在上,除了情这一字,我倒是不知有什么事能让太子您,一连数日,夜夜宿醉在此了……” “阁下真是聪明呐……” “不敢不敢,小聪明而已……” 燕景霄懒得继续和安澜纠缠此事,安澜却不放过这个话题:“可心人难再得啊,太子若是愿意放下架子,死缠烂打,这一定可以早日抱的美人归啊……” “你确定追男人也可以?”燕景霄冷不防说道。 “自然可以,到时候还要讨杯喜酒……什么?男人!” 燕景霄淡淡斜晲了安澜一眼,没有说话。安澜想到燕景霄刚刚的话一阵语塞,不过,太子竟然为了个男子…… “好了,孤回去了……”燕景霄撇了暗处一眼,声音不高不低:“这次,影七借你几天好了……” 安澜疑惑的抬起头,却见燕景霄已经转身离去,这时,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不许转过来。” “七七!”熟悉的声音让安澜语气抑制不住的兴奋。 “没皮没脸,死缠烂打……嗯?”尾音稍稍上挑,威胁的意味很浓:“这经验很多嘛,动心?谁给你的自信……” 安澜猛然抓住影七的手,手腕翻转,将人扯到自己眼前,目不转睛的盯着影七,不发一语。 “怎么,哑巴了?”影七面色冷淡。 安澜看着影七,一把将人抱住,语气带着哽咽:“七七,我想你……” 影七本想抬手将他推开,但到底没有,直愣愣的站着,单手拍了拍。 安澜抱的很是用力,像是要天长地久的抱下去,终于,影七暴躁的推开他:“还是不是男人啊,这么粘人……” 安澜笑了笑,眼眶微红:“我以为你知道……” “你!滚!”影七气极,怒吼。 安澜握着影七的手放在自己脸上:“不滚,打我都不滚……” “你!无赖!”影七使劲抽也抽不回手,只好让他握着。 “嗯,无赖是你的……” 说完,安澜抬起影七的脸,眸子凝着浓浓的深情,让影七一时失神,趁着这个机会,安澜深深吻了下去…… “……唔……嗯,混蛋……” “都是你的……” …………………… 第33章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皇家狩猎整整延期了半月,才在皇后有意无意的提醒下又被皇上记了起来,大笔一挥,三日后前往江岳皇家狩猎场。 三日后,一切准备妥当,燕景霄带着暗羽,薛嬷嬷等人,和皇宫一众人一同踏上了路途。 江岳皇家狩猎场是距京都最近的一座行宫,气候温和,四季如一,也是一座上好的避暑胜地。只是,到底路途有些遥远,乘马车也要多半日。 燕景霄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双眼微阖,过了许久,燕景霄估摸着已经出了京都才低声道:“小羽,出来吧……” 暗羽显了身形,半跪在一旁,语气疏离:“主子。” 燕景霄沉默了会,那日,安澜的话,他是有几分听进去了,可是,小羽他不适合那种呐……不过,他的确不喜欢,强人所难,但是,对小羽,他是绝对放不下。 燕景霄心中低低叹了一口气,看着小羽现在生疏的样子……罢了,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燕景霄淡淡说道:“坐到孤身边来。” 暗羽没有说话,却是下意识顺从,直到一条手臂轻轻环住他的肩膀,才惊讶低呼:“主子!” “嗯?怎么了?”燕景霄低下头,唇一张一合,蹭着暗羽的耳廓,瞬间,耳尖泛起了红晕。 “您的手……”暗羽轻轻侧头,主子呼出的热气打在脸上,暖暖的。 “孤的手怎么了?没有什么问题啊……”说着,燕景霄将暗羽使劲一搂。 “主子你……”暗羽一张口,燕景霄便知他想说什么,这一次,他不会允许他在说出那种伤人的话了,强人所难……为了他,自己破了这个例又如何? 燕景霄将暗羽的身子转过来,跨坐在自己腿上,暗羽挣扎着要下去,燕景霄两只手禁锢着他的肩膀,声音低沉:“你不是最喜欢跟孤提规矩吗?现在,孤命令你,亲孤……” 暗羽一脸不可置信的抬起头,入目是主子认真的眸子,暗羽知道,主子是认真的。 “快点啊,发什么愣?”燕景霄勾起暗羽的一缕长发,在指尖缠绕,轻声催促。 “主子,这个……”暗羽整个耳朵都红透了,耳珠都快滴出血了。 “这是命令……”燕景霄也不继续催促,慢悠悠的说着。 暗羽心中扭捏,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不行不行,这次主子是清醒的……要不,就当一次命令吧……对,这就是命令…… 暗羽心中念头几番变化,终于下定决心,闭了眼,一脸英勇就义(划掉)淡定的将唇送过去,燕景霄挑了挑没,微微侧脸,直到暗羽的唇落下,才淡淡道:“位置不对,加一个……” 暗羽一听这话,猛地睁开眼,触电一般将唇撤离,语调糯糯的,“主子,属下,属下……” 看着暗羽愈来愈红的侧脸,燕景霄知道他是害羞狠了,但是,这次,燕景霄没有再放过他:“继续,没完呢。” 暗羽的羞怯快要明晃晃的写在脸上了,但是,主子不容拒绝的语气让他知道,一切还未结束,这等羞人的事,主子他…… 暗羽只好睁着眼睛,微微倾身,但是他根本不敢抬眼看主子的表情,飞快的在主子唇上小鸡啄米般落下两个吻,便用前所未有的速度撤离了。 燕景霄将指尖的长发缠起来又松开,松开有缠起来:“还是不对呢……” 暗羽脸色爆红,半晌,才声如蚊鸣的问道:“哪里,哪里不对……” 燕景霄松开指尖的发丝,抬起暗羽的脸,看着他,仿佛在做一件大事一般,认真的说道:“力度不对啊,要像那天一样……懂了?” 暗羽飞快的低下头:“懂……” “好,那继续吧……”燕景霄收回手,又把玩起暗羽膝上因为紧张而握的紧紧的手,他将紧握的手指一根根松开,十指交差。 暗羽无暇顾忌其他,心中几度挣扎,终于,复制着主子当日一般,凶狠(划掉)扑上去,将主子的唇深深吻住…… 片刻,暗羽才松开燕景霄,一脸呆呆的看着主子微红的唇,燕景霄舔了舔带着血丝的唇,勾唇浅笑:“不错,还记得挺牢……” 暗羽此刻如梦惊醒般,飞速闪身,车帘微动,人已经不见了踪影,燕景霄这才轻笑出声,小羽他真是……真是,太好玩了! 没有他想的厌恶,只有羞怯,他是不是可以再抱一丝希望? 第34章 燕景霄等了许久,才见暗羽低着头,从车外闪身进来。燕景霄单手握拳,抵着唇,闷声笑了,人好不容易回来了,他可不能再让人害羞狠了又跑了。 燕景霄整了整面色,故作严肃:“干什么去了?连个招呼也不打?嗯?” 暗羽头垂的更低了,没有说话。 “怎么?连话都不回?” “没有!属下不敢!属下,属下……属下尿急……”说完,立刻低下头。 燕景霄眼中含着浓浓的笑意,到底没有笑出来。意味深长的‘嗯’了一声,将马车上备好的干品推到暗羽面前:“孤想吃瓜子,小羽你给孤嗑……” 暗羽低声道:“属下没有净手……” 暗羽此刻无比庆幸自己刚刚找的借口,这下,主子该唤别人进来了吧,暗羽心头微微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沉甸甸…… 燕景霄挑眉:“没有净手?无妨,来,张嘴……” 燕景霄随手将一颗瓜子送到暗羽唇上:“嗑吧。” 暗羽呆呆的看着燕景霄,下意识的顺从,一声清脆的声响想起,燕景霄将瓜子皮丢掉,留下白生生的瓜子仁,许是由于刚才的吻,暗羽的唇显得很是红润,衬的瓜子仁看起来也分外可口。 燕景霄俯身过去,轻轻含住:“味道果然不错……” 暗羽此刻一脸呆滞,燕景霄也不在意,继续拿了瓜子让暗羽嗑,暗羽表面听话的“嗑”着瓜子,实则大脑一片混乱,直愣愣的让燕景霄占了一路便宜,而暗羽也为他胡诌的借口付出了……代价。 马车周周转转,终于稳稳的停了下来,燕景霄抿了抿唇,想起刚刚被自己染上艳色的唇瓣,眼中划过一丝笑意,而后从容下了马车,负手立在一旁,很快便有接引的太监赶来:“奴才见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随奴才来吧。” 燕景霄微微晗首,一派矜贵的皇家风范,跟在接引太监身后,那太监也是会来事的,一路上都默默不语,没有宫里常见的献媚讨好,走着走着,燕景霄微微皱起了眉头:“这条路……不对啊?” 太监一愣,连忙回道:“奴才的错,殿下恕罪……奴才还未向您禀报,您常住的东宫因为日前暴雨突降,狂风大作,将不少琉璃瓦刮走,皇上此行又来的急,奴才等还未来的及修缮……此事总管大人已经上报内务府,皇上命奴才将柳阁收拾好,让您暂且休息。” “如此,便走吧。”燕景霄语气淡淡,太监也不敢多言。 到了柳阁,太监告了退,燕景霄眯了眯眼,皇上他,真是给自己拉的一手好仇恨啊。 柳阁,是整个行宫中一个特殊的存在。它是昭帝幼年读书的地方,后来登基,也是因为柳阁,将附近不远的昭阳殿改做行宫正宫,昭帝做的并不明显,但是宫里谁不是人精,早就心知肚明,连正宫也是迁就柳阁…… 燕景霄笑了笑,迈步跨进柳阁,风口浪尖又如何,反正也不差这一会了,只是,似乎很多事的轨迹都偏移了…… 燕景霄慢步走进柳阁,柳阁在正宫东侧,七进院落,穿过回廊,走过月亮门,便看到一个不大的景观湖,水是从不远处的栾霓河引进的,水道被茂盛的岸边青草遮住不少,但在傍晚斜阳下,清风吹过,草叶微微浮动,划过数道波澜,将洒落的的阳光割成细碎的金子,秋意虽浓,但还是有几条不怕人的鱼儿听着脚步声就从水里跃出来讨食吃,鱼尾带起晶莹的水珠。湖边有一条用鹅卵石铺就的慢道,若是从空中俯身看去,凝润的鹅卵石散着淡淡柔和的光泽,就像是嵌在宝石周围的细密的碎钻。湖旁有几棵不知什么年份栽的树,长的十分高大,叶子还是浓绿的,枝丫间却有着不知是种子还是花的红色,风动而落,妖娆而不艳俗。整个园子装点的十分精致,看着就觉得惬意。 “好看吗?”燕景霄轻声道。 暗羽不带一点声音的走近,回道:“好看。” 燕景霄闭着眼,感到轻风拂过脸颊,轻轻牵起暗羽的手,心绪慢慢平静下来:“好看……就好。” 暗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燕景霄的侧脸,燕景霄没有睁开眼,但是,他清楚的感到暗羽此刻的注视,或许,他只是对自己今日行为的奇怪吧…… 他怎么可能知道,从自己再次有机会醒来的那一刻起,他,就像是刻在自己的灵魂中一般,灵魂撕裂的痛苦有多痛,从自己被拒绝的那一刻燕景霄便尝到了,可是他不想逼他,今日的所有,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试探,没错,试探。试探他的心意,小心翼翼的仿佛走在薄薄一层冰面上,下面是什么,他都不知道,或许是深渊,又或许是爱情的碧潭…… 若是当时他有一丝的厌恶,燕景霄扪心自问,他绝对不会继续下去,可是,他没有。所以,他才有了进一步的勇气,的确,作为一个感情淡薄的人,第一世,他无牵无挂,第二世,他爱父爱母,将他们放在心尖换来了无情的背叛,第三世,他以为自己的心再也没有了为他人而跳动的时候,可是,他忘了,或许当他被劫出天牢的那一刻,那个沉默的黑影就在自己灵魂上烙上的深刻的痕迹,给他历经两世磨难还能再爱的力量。所以,他绝不会放手,绝不!他给过他离开的机会,只要当时轻轻一推,他……或许会放弃吧。可是,他自己放弃了那个机会。那么……就别想再离开! 燕景霄呼吸着带着淡淡水气和青草香的空气,心间豁然开朗:“走吧,坐了这么久的马车,也累了,去休息休息吧。晚上还有晚宴呢……” 暗羽点点头,顺从的跟着燕景霄去了寝殿,和在霄然轩一样,暗羽去了外间的软榻,燕景霄躺在榻上,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睁着眼睛看着被床帐,与此同时,暗羽也在做着同一件事。 ‖‖‖‖‖‖‖ 薛嬷嬷他们打点好一切时,已经到了快要开始晚宴的时候了,接引太监已经禀报过了,燕景霄换下自己身上的常服,将薛嬷嬷早就备好的正装换上,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命人给软榻上的暗羽加上一条毯子才离开。 晚宴是在正殿举行的,燕景霄到时王公大臣们已经差不多来齐了,女眷们坐在一侧,拉着交好的夫人谈论这彼此的孩子丈夫,时不时纤指不着痕迹的指向对面男席的某一人。正中有八列舞女跳着柔美的舞蹈,衣袖翩然,宛若天边流云。乐官在帷幕后奏着寓意祝福的乐曲,乐声悠扬,一派歌舞升平。 第35章 燕景霄径自走到自己的位子上,服过虚补丸的他脸色呈现一种病态的苍白,坐在那儿虽然一副病容,却身子笔直,一点不损皇家子弟的雍容,燕景霄命人将酒具撤了,也杜绝了一些想要上前攀谈的大臣,毕竟,如果不出意外,眼前这位将来可就是他们侍奉的下一位主子。其他几个皇子都坐在下首,三皇子燕世奕一身文弱的书卷气,在燕景霄看过去时,遥遥举杯,五皇子燕世威许是这几日燕景霄的中毒,没了压制的光环,一脸意气风发,看着燕景霄的眼神中有着没有收敛起来的野心。六皇子带着八皇子坐在同一张桌子旁咬着耳朵,眼中流动着还属于孩童的狡黠。嗯?怎么还空了一个位子? 燕景霄没有坐太久,没过多久,随着太监尖声尖气的唱词:“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帝后二人一身华服相携着走进来,皇后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温柔浅笑,落座后,皇上拍了拍皇后的手,才‘恋恋不舍’的松开,总之,群臣眼中,帝后和睦再好不过了,燕景霄随着群臣一同见了礼,垂下的乌发遮住了他唇角嘲讽的笑意。 坐会位子,燕景霄垂首喝着让人备好的清茶,听着皇上说着那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眸子光芒涣散,不知思绪飘到那里去了。 燕景霄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直到太监一声“开宴~”才将自己从思考中回过神来,今天,计划该执行了。 皇上冷不丁看向燕景霄:“皇儿身体可还撑得住,不如,今日回去好好休息吧……” 面对皇上的一脸“慈爱”,燕景霄回以一个濡慕的眼神,这是他隔了一世,才第一次见自己的父皇呢,他,一如既往的演技很好啊:“父皇如此挂念儿臣,儿臣心中……不胜欢喜。” 皇上眼中带着一丝责备和淡淡的宠溺:“皇儿说的那里话,父皇不疼你疼谁?” “父皇……”燕景霄低声轻唤。 皇上不由大笑:“皇儿这脸皮是愈发薄了。” 皇后也一脸慈爱的看着燕景霄,一副夫唱妇随:“皇上可莫要在逗皇儿了,这性子,也不知随了谁,就只会偷偷对人好,不敢被当面提……” 正说着,一道温润的男声传进来,人未到,声先至:“见过父皇母后,儿臣回来迟了,还请父皇母后原谅……” 一身白色常服,面如冠玉的少年对着迈步走进来,对着高位上的两人跪下叩首。 “二皇儿回来了?快起来,云仙人怎么愿意放你回来了?不会是你又做了什么坏事了吧。”皇上依旧是一脸毫无破绽的宠溺。 燕世骁微微吐舌,明明是气质温润的少年郎,做着这样俏皮的表情,让人无端生笑,连燕景霄也对这么数年未曾谋面的弟弟生出几分好感。 “父皇,儿臣已经长大了!怎么会做什么坏事!” “哦?那可说不定呢……” “父皇!您……您再这样说儿臣,儿臣就不敢回来了……” 说着,燕世骁像赌气的孩子,坐到自己的位子上,埋头苦吃,却不想自己刚一抬头,便有数位大臣公子那些酒杯前来结交敬酒,而这孩子还真就单纯的一杯接一杯的喝了。燕景霄看着摇了摇头,招手唤来一个宫女。 燕世骁朦胧着醉眼,看着多出来的一碗醒酒汤呆呆眨了眨眼,将头向两边转了转,目光落在燕景霄身上,眼中迸出欢喜的光芒:“谢谢大哥,大哥费心了。” 燕景霄微微摇头,指了指桌上的碗,没有在说话。 整个晚宴,和预想的一样无聊,持续了很久才散了,这其中,唯一的变数便是燕世骁的回来。 作为整个皇宫中唯一痴迷那些虚无的法术神术的皇子,虽然是庶皇子中的第一个皇子但也不怎么被皇上重视,直到他七岁时,云游的云仙人到皇宫门口险些和御林军打起来,才找到自己的有缘人,虽然临走时,云仙人看着皇宫东侧的某地轻轻叹了口气。一连三年,如今倒是被放出来了……燕景霄手指在桌面上轻扣几下,一切真的不一样了。 晚宴即将结束,燕景霄对着皇位上的皇上微微一拱手,便悄悄退出了正殿。 走在月光洒落的整条小路上,燕景霄轻轻唤道:“小羽,你还不出来?” 暗羽从黑暗中走出:“主子,夜凉,您……披上。” 说着,暗羽将薛嬷嬷吩咐的斗篷抖开,披在燕景霄身上,银线勾勒的斗篷,想天上的星辰,煞是好看。 燕景霄淡淡的拂过这件斗篷,似乎上面还有暗羽苦等自己留下的温度。 第36章 燕景霄心中一暖,微微勾起一抹浅笑,回过神轻轻牵起暗羽的手:“来,孤带你去一个地方。” “主子……我们去哪?”暗羽跟上燕景霄的脚步,连忙问道。 “跟着来就知道了。”燕景霄没有回头,但语气里带着一丝欢快。 暗羽心中难藏好奇,但还是死死压着,乖乖跟着燕景霄的步子。 这一跟,便出了文阳行宫,燕景霄拉着暗羽顺着一条小路走进了密林。文阳行宫因其背靠连绵群山,临近大燕第一大河栾霓河而多了几分山水灵气,群山之中,又有大燕有着绝云之巅美称的缭云峰,这栾霓河便是由此发源,如同一条绕山玉带,蜿蜒而下。 这条大河,哺育了江岳群山的千千万万生灵,且其水质清澈,水美草茂,故而这一带牛肥马壮,遍地跑着狍子,貉子,獾等等肥的流油的动物,实在是打猎的好去处。 燕景霄轻车熟路的带着暗羽顺着林间小路走着,哪怕已经没了路,燕景霄却仿佛来过许多次似的,在枝丫尖利的灌木从中仍然可以带着暗羽毫发无伤的走出去。 出了密林,眼前一片开阔,刚及脚踝的小草长成厚实的草毯,墨黑色的夜幕有着黑天鹅绒的质感,将整个大地盖住,正是月初,天空繁星密布,半弯的月牙只露出一点点,点点星光投下,夜风吹拂,吹皱了星河。看着这些,显得人,格外渺小…… “这里美吗?”燕景霄声音轻之又轻,刚出口就被清风吹散。 “美,很美……”暗羽看着他从未留心过的夜色美景,沉浸在这震慑人心的美中,缓缓道。 “与柳阁比呢?说实话,喜欢那里?” “当然是这里美……” “是吗?的确如此……” 燕景霄席地而坐,拍了拍旁边柔软的草地:“来,坐这儿。” 暗羽经过这么久和燕景霄的相处,知道自己就算再怎么反对,最后还是会顺从,只好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坐了下来。 看着漫天星空,燕景霄出奇的没有说话,而是默默发起了呆。 “主子!你别动!有蛇!”燕景霄回过神来,一片寂静中不难听出暗羽声音中的颤动。 “怎么,你怕?”燕景霄略带调侃的问道。 “我……我当然不怕!” “不怕……?” “不怕!主子你等着,我这就收拾了他!” 暗羽有着深厚的内力,不难看出这草地里匍匐了一条眼睛红的如同快要滴出血来的巨蟒,巨蟒抬起脑袋,仿佛在打量着他,暗羽吞了吞口水,他打小就怕这些软绵绵的东西,哪怕是一条小蚯蚓都不敢碰,眼前这东西…… 巨蟒似乎不认为暗羽会给自己造成什么威胁,慢慢向燕景霄爬去,暗羽眸子厉光闪过,面色冷冽,就要动手——“等等,别伤他。” 暗羽一脸疑惑的看着燕景霄,燕景霄摇了摇头:“嘘,看着。” 巨蟒在草地上s型的扭动着身子,动作很慢,似是在享受草尖轻轻的按摩自己的鳞片,好半天,才慢慢爬到燕景霄身旁,这时,暗羽已经紧张的屏住呼吸,掌上附上一层内力,时刻准备着,以防不测。 第37章 夜色下,巨蟒成年男子手臂粗的身子,足足有五六尺,它仿佛没有感觉到此刻快要凝固的气氛,不急不缓的游曳着身子,黑亮的鳞片闪着淡淡的光泽,它已经游移到燕景霄的脚边了,暗羽眼睛死死盯着巨蟒已经开始抬起来的脑袋…… 将近两个拳头大的蟒头,懒懒的趴在燕景霄的膝上,蹭了蹭,像是在撒娇一般,暗羽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这……这这是主子的宠物?! 燕景霄安抚的摸了摸光滑的蟒头,温热的手掌传来的热度让巨蟒看似颇为嫌弃的躲了躲,燕景霄也不恼,抬眸看向还僵在原地的暗羽,声音染上了一丝笑意:“来,摸摸看……” 暗羽看着抬起头,和自己对视的巨蟒,再次吞了吞口水,剧烈摇头:“不,不要……” “怕什么?”燕景霄拉着暗羽的手,放在冰凉的蟒头上,说道:“我九岁时曾被人设计,在林子里失了方向,碰见了被鹰逮到的深森……唔,深森是它的名字,当时还有一只鹰追击着那只鹰,所以,鹰松了爪子,刚好,把它落在我怀里……” 暗羽感受着掌中非正常的冰凉温度,整个人都像被点了穴一样,一动不敢动,燕景霄看着暗羽的反应,不由笑出了声。 “主子……别,别笑!”暗羽低下了头。 燕景霄往后一倒,仰躺在草地上:“我只是没有发现,原来,暗部的暗卫胆子都这么小啊……” 暗羽此刻心神处于极度紧张的状况,没有发现燕景霄早已换了自称,听了燕景霄这话,连忙解释:“不是,不是的,属下原来不怕的……” “哦?那,为什么现在又怕了?”燕景霄微微单手撑着头,慵懒的半抬起眼,看向暗羽,哪怕夜色笼罩,暗羽却仿佛看到那双黑眸闪着光芒,让人不由想要向他倾吐一切,包括,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 暗羽微抿唇瓣,没有说话。 燕景霄眉头微挑,也不逼他,没过多久,暗羽终于启唇:“属下,在奴贩手中时,被奴贩扔进蛇群里惩罚过……” 燕景霄抚摸深森的手不由僵住了,脸色一变,扯了扯嘴角,猛地坐起身,一把抱住眼前的人,果不其然,暗羽因为想起那些,身体微微颤抖:“抱歉……小羽,我,是我的错……” “?!”暗羽从燕景霄怀里挣出:“这事,哪里怪的上主子?” 燕景霄摸了摸暗羽的侧脸,语气温和:“当然怪我……怪我没有早点找到你……” “主子……”暗羽听着燕景霄温柔的语调,险些沉迷进去,连忙回神,幸亏……幸亏主子没有发现。想到自己前几日还义正严词的拒绝过主子的,示爱,现在却又这样贪恋主子的温柔,为什么,不能像在马车上那样,就当是一个命令?也好过现在……这样暧昧,这样让自己心动…… “小羽……你,以前在奴贩手里是,如何过的……如果你不想说,就,就算了。”燕景霄听着暗羽的话,心口发堵,可是,他还是禁不住自己想要了解他心,知道他有多么苦,以后就要更宠他!看着怀中人脆弱的样子,燕景霄知道,想必曾经在奴贩手中的日子,在暗羽心中留下了一个毒瘤般的阴影,他,现在就要把它挖出来……虽然会鲜血淋漓,但是,这样才会有愈合的一天,他现在,就是要竭尽所能的了解他,早日攻克他的……心。 暗羽感受着不属于自己的温度,咬了咬唇,似乎,有主子在,那段记忆,也没有那么让自己……害怕了。暗羽抬起眼,便撞进燕景霄认真的眸子里,那样的认真,就像是他要说什么关乎生死存亡,亦或是家国大事一般,暗羽的心砰砰直跳,在这样的眼神下,终于开了口,语气是异于他往常的满不在意:“其实,属下没有觉得自己过的多苦,也只有那几日而已,左不过是那一天犯了错,又赶上奴贩受了气,被折磨一番,出了气便又好了。” 暗羽摸了摸自己的脸,笑了笑,继续道:“说起来,属下这张脸还算有些用处,听说当时奴贩准备把属下卖到,烟花之地,所以,也不敢在属下身上留下伤。呐,要是主子再迟来几日,属下大概,就遇不上主子了……这些都没什么了,跟着主子,属下这几年过的很好。” 燕景霄狠狠的将人抱的更紧,用自己的斗篷将人裹在自己怀里,声音轻颤:“傻……” 这个傻东西,他住的地方他去过,他的身子,他看过,密布的旧伤,不难看出以前训练,任务时留下的纪念,可是,他跟自己说,他过的很好!这个傻东西!!他此刻不是该向自己哭诉当初的不易吗?不是该说些很痛苦不堪却又惹人怜的事吗?这么满不在乎的语气,有本事你别在我怀里发抖啊!蠢!可是,这才是他的小羽啊…… 一想到,暗羽刚刚那句‘有可能遇不上’燕景霄就觉得自己想去拆了那个奴隶场! 燕景霄觉得碰见暗羽之后,他的心,有些承受不来啊…… 暗羽仰起脸,轻声道:“主子,属下已经,不在乎了……”因为有主子您陪着,属下,可以不在乎任何事了。 燕景霄抱着暗羽没有松手:“别动,我累了,让我抱会……” 暗羽静静半坐着,鼻翼间冲斥着主子身上特有的熏香气味,淡淡的清润,暗羽不知何时,眼眶微红,突然觉得,主子刚刚……是在给自己留面子吧。 深森被刚坐起身的燕景霄震开,看着抱在一起像连体人一般的两人,吐了吐蛇信,不满的用头撞了撞燕景霄,得不到回应只好顺着燕景霄散落的衣袍自己缠着玩了起来,不知怎么,连暗羽的也缠了进去…… 星空下,相拥的两人,和一条无聊的耍无赖的蛇,披上星光,在涓涓的流水旁,一片静谧…… 此时,风景独好…… 第38章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就在燕景霄和暗羽在河边纠结暧昧时,晚宴已经结束。燕景霄自小受昭帝宠爱,没人敢过问他的行踪,兼之赶了多半日的路,又参加了一场繁琐的宴席,身体早就疲惫不堪,就连皇后有心找燕景霄一趟,也无力应付,早早便歇下了。 曼儿服侍皇后沐浴休息完才回到自己的偏方,皇后是护国公的独女,一直娇生惯养,养了一身娇气病,若不是为了撑起这皇后的威仪,早就回去歇着了,晚宴结束,皇后因为身子疲累,闷了一肚子气,沐浴时将所有气发到了曼儿身上,反正曼儿是爹爹给她准备的人,根本不可能背叛她。 偏房都是服侍的宫人住的,又因皇上这次来的急,打扫的太监只来的及将那些有身份的人的屋子收拾出来,至于和他们一同等级的……也不那么重要了。 曼儿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偏房的气味隐隐透着刺鼻的霉味,她在黑暗中摸索着到桌旁,拿起火石,有又放下,坐在桌旁的板凳上,发着愣。今日,不是娘娘第一次拿她出气了,她,自幼被国公大人当成死士,打小便是非人的训练,稍大一点便被送到娘娘身边,娘娘负责琴棋书画,她,呵呵,一边不能疏于练武,一边要学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到最后,娘娘登上后位,她才知道,一切都是为了帮娘娘坐稳后位…… 曼儿终于拿起火石将蜡烛点燃,制作粗糙的油蜡带着刺鼻的味道,她,表面是皇后娘娘得力大宫女,眼前红人,可是,私底下,别的得宠妃子的宫人要是得了主子的青眼,受了委屈也可说上一二,但她,却不能。因为,皇后娘娘从来都不待见她,只当她是国公大人的眼线,出力不讨好的事,她,做多了…… “曼儿姑姑真是叫人好等啊。”阴影中传来男子低沉的声音。 “谁!”曼儿猛的回身,以她的功力竟然没有发现自己房中多了一人! “本人只是奉命前来……”男子从阴影里走出,他长相平凡,看不出有什么气度,但是气息浑厚悠长,是个不简单的高手,是什么人可以请动这种高手? 曼儿站在原地,看着男子走到桌前,自发自觉的给自己倒了被茶水,她没有动,男子要是想动手早就可以了。 男子喝了口茶,将茶杯放在眼前转动,漫不经心道:“这茶,是宫里最次的大白茶吧。姑姑一个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女怎么能喝这种东西?” “这……好像与阁下无关。”曼儿冷下声。 “呵,自然。”男子一声轻笑,也不在意曼儿你戒备,继续道:“若是本人来告诉姑姑,其实,本来皇后的位子……姑姑也可以坐呢?” “你什么意思!”曼儿紧紧盯着男子,语气急躁。 男子慢悠悠的将茶喝下,将杯子倒扣在桌上:“没什么,字面意思而已。” 曼儿一双美目迸出几条血丝,低吼道:“你倒底是什么意思!” 男子不疾不徐的坐了下来,淡淡一笑:“姑姑先坐下吧。” & 暗羽收拾好情绪,慢慢从燕景霄怀里抬起身:“主子,该回了,夜里凉。” “不,今晚不回,今晚可以好好逛逛,明日,大概就没今日这机会了……”''不得不说,燕景霄还是能很好把握时机的,今日人困马乏,出来行事也方便,也不会泄露了踪迹。 “可是……主子你的身体还……”暗羽低声劝道:“属下知道主子是……是因为答应属下才出来的,属下已经逛够了,看了属下一直没有看过的夜色,属下,已经心满意足了……”更何况,还有主子你陪着…… “这就可以了吗?”燕景霄摸摸暗羽的软发,揉了几下:“乖乖跟着我,你还没吃东西吧?深森……” 燕景霄终于给地上卷衣服玩的深森一个正眼,深森抬起头,直直看着燕景霄,燕景霄指了指林子,深森歪了歪头,默默松开衣服向密林爬去。 “来,到这来,我们先去深森住着的山洞。”燕景霄站起身,递给暗羽一只手,暗羽犹豫了下,慢慢将手递过去,燕景霄一个使力,暗羽险些又“投怀送抱”了,这次燕景霄倒是没有说些让暗羽脸红的话,扶住他的腰,待他站稳便松了手,只牵着暗羽也一同向林子走去。 “主子……”暗羽现在原地没有动,轻声唤道。 燕景霄疑惑的回过身:“怎么不走了?” “属下……属下腿麻了……”暗羽垂着头,闷闷说着。 燕景霄笑出了声,小羽怎么这么可爱,是刚刚被深森吓到了吗?这一笑,让刚刚有些沉重的气氛缓解不少。 暗羽抬起头,看着燕景霄,呆呆笑了笑,燕景霄孩子气的伸出手捏了捏暗羽的脸:“多笑笑好……” 虽然他现在知道为什么暗羽长大后会是那么的冷酷了,但是,他希望他可以笑,可以为自己笑…… 暗羽茫然的点了点头,燕景霄失笑摇头:“好了,快用内力疏通一下经脉,一会再走好了。” 暗羽这才有些尴尬的又低下头,怎么每次在主子面前都这么……犯蠢。 燕景霄含笑的眼睛没有离开过暗羽,这个笨蛋,从来不会掩饰自己,那天给人卖喽,估计都要给人数钱。 然而燕景霄不知道,暗羽自从成了奴隶,也算初初入世,再加上近一年开始执行任务,怎么可能只是在燕景霄眼前的那副迷糊呆萌的样子,一切只是,他,信任他,仅此而已。 有这样一个问题: 如何提高女朋友的智商? 等她不爱你时,自然就聪明了。 同理,因为,爱,所以可以对那个人不需戒备,不需伪装,只做自己。 “好了,主子。走吧……”暗羽站直身子,面色平淡,好像刚刚尴尬的不是自己,燕景霄也不戳破,某人啊,装淡定前,可不可以遮下你红透了的耳尖? 燕景霄看着暗羽黑亮的眸子,他身后是漫天繁星,涓涓流淌的星河,但仿佛,不及他眸中一点光芒,这一刻,燕景霄仿佛听到自己心中那座困着巨兽的牢笼落了锁,巨兽震天的吼声,让他用尽全身力气才克制住没有失去理智的将人禁锢在自己怀里,锁落之后,是花开,稚嫩的花骨朵悄然绽放成一株艳丽的花……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千言万语,万种滋味,都凝在舌尖,化成了一句云淡风轻的:“好啊……” 第39章 燕景霄牵着暗羽的手,走在凹凸不平的山间小路上,掌中传来的温度让他不知不觉间,弯了弯唇,暗羽老老实实跟着燕景霄,反正主子让他去哪就去哪。 拨开被垂下的藤蔓遮得严严实实的山洞,洞口有些矮,燕景霄回过身对暗羽说:“进来时低下头,别碰到了。” 既是早就打算好了,燕景霄自是做好了准备,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蜡烛点上,豆大的光芯在漆黑的山洞里微微摇晃。朦胧了一小块地方,燕景霄将蜡烛放在一边,借着昏暗的光芒,将洞中的干草聚到一起用火折子点燃,火光映亮的山壁,看着暗羽有些无措的站在原地,燕景霄指了指角落:“角落那边有干柴,捡一些过来。” 柴火在火舌的舔舐下时不时发出爆开的声响,两个人坐在火堆旁,火光将两人的影子拉的很长,微微晃动。 没过多久,洞外传来声响,暗羽警惕的抬起头朝洞外望去,燕景霄将一根枯枝扔进火堆:“没事,是深森回来了。” 没错,深森回来了,于此同时,还拖着一只獾子,暗羽瞪大眼睛看着深森将猎物扔在原地,看着火堆呆了呆,但还是像邀功一般凑到燕景霄身边,用自己的脑袋蹭了蹭。 燕景霄勾了勾唇,一边伸手抚摸,一边对暗羽道:“将那只獾子带过来,会处理吗?” 暗羽呆呆的摇了摇头,杀人他会,但是处理食物,从来没弄过。 燕景霄安抚的拍了拍深森的脑袋,自己站起身走到地上的獾子旁,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刀刃极薄,但是泛着寒光,看着就很锋利。 燕景霄动作迅速的将獾子皮肉分离,连一点多余的血都没有溅出来,手法很是漂亮,连暗羽看着,眼睛都不由流露出惊艳:“主子……好厉害……” 燕景霄勾了勾唇,没有说话,只是手上动作更快了。 暗羽就这样静静看着,燕景霄处理好后,用佩剑穿着架在火上烤着。没多久,就听到滋滋的声响,油不住的滴进火里,火越来越旺,燕景霄小心翻着,看着暗羽眼巴巴的看着正在烤着的獾子肉,笑了笑:“怎么,闻到香味了,馋了?” 暗羽终于将注意力从烤肉上移开,结结巴巴解释着:“主子……属下,属下没有,还不知道主子,能这么,这么厉害……” 燕景霄看着暗羽,眼中的笑意快要溢出来了,这孩子,真是口是心非,嘴上说着不要,却单纯的紧啊…… 将烤肉翻了一面,燕景霄才道:“马上就好了,多烤一会烤焦了更好吃,可惜没有带调料,不然更好吃。” 现代时,燕景霄喜欢在野外野炊,而萧家为了显示身份,买了几座山,山上的野兽四处跑,不少都让燕景霄自己给内部消化了,这一身的手艺也是那时候练出来的。 火苗炙烤这油亮的兽肉,肉皮被烤得炸了开,一种浓香在山洞中飘荡,深森在燕景霄腿边蹭了蹭,燕景霄看了看肉,拿出匕首将兽肉一分为二,这是一只刚刚成年的獾子,足足二三十斤,两人完全吃不完,索性给深森了半只,燕景霄将剩下的半只递到暗羽面前:“来尝尝?” 暗羽看了看,摇头:“主子先请……” 燕景霄固执的将烤肉举到暗羽面前,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他,烤肉散发着阵阵香气,扑鼻而来,格外诱人,暗羽看了几眼,终于忍不住了,在旁边轻轻咬了一口,便哈着气,含混不堪的说着:“嘶……好烫……好,好吃……” 燕景霄这才笑着伸手将暗羽唇角的油迹擦去:“谁让你吃那么急……不会吹一下吗?” 暗羽不好意思的笑了,他……是不是又犯蠢了……上一刻还要主子先吃,下一刻自己却吃上了…… 燕景霄自是不知道暗羽又在纠结什么,只是,看着记忆中一向冷酷的脸变换表情,怎么看都……那么可爱。 暗羽抬起头时,燕景霄正好垂眸咬了一口肉,好巧不巧,正好咬在暗羽咬过的地方,暗羽张了张嘴,到底没有说出来,心底却泛起一丝甜意…… 至于燕景霄到底是无心还是有意,这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洞外,月色正好,洞内,风光无限好…… $ 曼儿眼神冰冷的看着男子,男子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让她恨的牙痒,可是,那男子就仿佛是为了故意吊她胃口似的,曼儿忍气吞声的给男子添上''茶水:“虽然不知大人是那位主子的手下,但是,还请大人示下,提点奴婢一二。” 男子眼中闪过一丝欣赏,难怪是主子点明要拉拢的人,忍这一字,做的果真不错。男子笑笑,抬起曼儿的脸:“若是我没记错,曼儿姑姑,今年不过三十……这颜色,倒是未变几分,比之皇后,还要好上不少啊……” “大人谬赞了……”曼儿被迫抬起头,但还是努力扯出一个顺从的笑。 男子放下手,从怀中摸出一样东西丢进曼儿怀里:“眼熟吗?” “这……这!”曼儿看着手中半块玉佩的花纹,瞪大了眼睛。 “这个……是董家的传家玉佩,董家三代单传,这玉佩……便是董家家主和夫人所有的……” 曼儿看着手中的玉佩,愣住了,董家家主夫人……曼儿疯了一般扯出自己脖子上的那条红绳,上面坠了半块雪白的玉佩,曼儿颤着手将两半块玉佩小心凑到一起……成了!真的是一对! 曼儿将两块玉佩握在掌中,颤着声:“董家,是哪个董家?” 男子放下茶杯,勾唇浅笑:“真聪明,就是你想的那个董家,以及,你现在的主子。姑姑记得护国公腰间常带的那块玉佩吗……和这个,恰好是一对啊” 曼儿霍然站起,有腿脚一软,险些坐了回去,硬撑着说:“求大人告知真相。” 男子也不再绕圈子了,面色一整:“听闻国公大人曾经是一介白丁,只是娶了前丞相的女儿才开始平步青云,可谁知道,在那镜湖湖畔的茅草屋,一个乡间女子,一直在痴痴的等着他,并且,为他诞下一双儿女,当然,他也没有忘记,只是,在女子病逝后,将那一双儿女抱了回去,去向……不知。” 男子看着曼儿已经呆滞的表情,继续道:“只是,董夫人一个乡间女子,自幼在田里日更夜做,自是身体康健,不知怎么……就病、逝了。” 曼儿抬起头,眸色冰冷:“所以说,我娘,才是他董如海的原配?我,才是董家正经的嫡出大小姐?现在的董后,不过算是我的庶妹!我娘……可能是为了让董如海不会被前丞相抓住小辫子,所以才……” “姑姑正解呐。”男子拍了拍手,笑眯眯问道:“姑姑现在知道,又如何呢?” “我!……”曼儿心中泄气,瘫坐会板凳,眸光涣散:“是啊……我又能做什么……” 男子见时机已到,正色道:“姑姑,觉得这世上可以压制护国公的,除了最上面那位,还有谁?” 曼儿震惊抬头:“大人何意!奴婢……可是已经年老色衰,如何……如何能……” “这一切……端看姑姑是否愿意了”男子慢悠悠的说着:“姑姑要知道,那位那个年纪,怕是,没心情哄那些青涩的小丫头了……” 曼儿沉默着,没有开口。 男子又加了一剂猛药:“难道姑姑……要以德报怨吗?” 曼儿身形一震,但仍旧没有开口。 男子也不催促,只是指尖在桌上轻扣,扣击的声音越来越急,在小小的房间里,越发清晰,曼儿抬起头,厉声道:“够了!我……我要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男子笑着看向曼儿:“如此,姑姑便先委屈一下暂时呆在皇后娘娘身边,莫要让人看出破绽了,待主子布置好一切,一定让皇上对姑姑……一、见、钟、情。” “奴婢在这先谢过……主子了。” 男子赞赏的点点头,又道:“在这期间,还请姑姑将皇后的……一些事告知,也算聊表诚意啊。” 曼儿心领神会,浅浅一笑:“那大人且听奴婢一一告知。” …… 第40章 天色初明,燕景霄才和暗羽匆匆回了行宫,燕景霄换了一身衣服,叮嘱暗羽先小睡一会,便赶去给皇上皇后请安。 □□皇帝为了显示皇家子弟也可以和睦友爱,所以在出游狩猎时,特意规定,随行皇子必要一同与自己及皇后用膳,而这个规定,也被后来的皇帝沿用至今。 燕景霄到时皇上皇后还没有起身,倒是几个兄弟来齐了。 “大哥一向不是总是喜欢第一个到的吗?怎么今个,来的这么迟……啧,弟弟忘了,大哥这身体……”燕世威看着燕景霄落座了,才状似不经意的说着,不过,到底还有些年幼,这刺,太明显了。 燕景霄看了他一眼:“五皇弟,孤作为太子,本就该是给弟弟们做榜样,今日来迟,也是有些事……要解决啊。” 燕世威面色一凝,有些事?难道,他昨夜做的事被发现了? 燕景霄淡淡看着他,继续道:“不过,孤觉得,这是家事,所以……便不再提了。” 燕世威额前沁出冷汗,收敛了下来,燕景霄见状,勾了勾唇,暗部密报,昨夜晚宴后,燕世威酒醉被人扶回住处时,抱着一个宫人在柳阁附近撒酒疯,听说,还亲上了,不过,那人,是个太监…… 燕世威安静下来后,刚刚一旁一直默默不言,毫无存在感的燕世奕才笑着向燕景霄问好:“大哥,晨好。” 燕景霄点了点头,垂眸拿起宫人刚刚倒好的清茶,他这个三皇弟……真是,丝毫没有存在感啊。燕世骁眼睛盯着燕景霄就是不开口,燕景霄也没有在意,六皇子和八皇子似是感情甚好,在两位哥哥问完好后,才乖巧的向燕景霄甜甜道:“大哥好。” 燕景霄摸了摸两个小东西的脑袋,笑了笑。随后便看着他们自己又开始咬耳朵,左不过是些昨日晚宴的见闻,说起来,这还是两个小东西第一次出席这样的宴会,自是好奇的紧,燕景霄听着,会心一笑。天真稚童,晗妃和荨妃倒是将两个孩子教的好…… 荨妃家世平白,但祖上也没有什么做过大官的,因着相貌清秀可人便被皇上收入后宫,荨妃算是小家碧玉型的女子,所以温柔小意,惹的帝王格外垂怜,甚至在诞下龙子后破了规矩给了她妃位,所幸荨妃生性安分,所以只有些捻酸吃醋的嚼舌头,倒是没有什么人刁难她。 而晗妃恰恰相反,其父在朝官拜二品大员,其兄更是年纪轻轻便坐到四品典仪的位子,一个位子可以近身侍奉皇上,赏赐提拔自是未间断过,晗妃虽然家世如此之盛,性格却也被养的温柔似水,颇受皇上宠眷…… 燕景霄一面听着两个小东西的童言童语,一面心中盘算,六皇子燕世安这时回过头,扯了扯燕景霄的袖子,撒娇道:“大哥,林家姐姐说这里有漂亮的白狐狸,你给我捉一只好不好?” 燕景霄捏了捏燕世安的脸:“好啊,世安乖乖听话,大哥就给你捉一只漂亮的白狐狸。” “大哥真好!”燕世安抱着燕景霄蹭了蹭,向燕世清眨了眨眼,等两个小家伙又开始咬耳朵了,燕景霄才隐约听见一句:“就说大哥没有那么可怕吧,笨清清……” 燕景霄失笑,没有再说话,整张桌子旁只有两个小家伙呆的地方很是热闹,他们自以为很小的声音,整个房间里的人却都能听到…… “世安和世清在说什么呢,这么高兴……”昭帝从门外走进来,笑着说道。 几个皇子连忙起身见礼,昭帝摆了摆手:“都起身,在宫外不必这么拘束。” 几个人点头应是,昭帝看着自己的儿子恭顺的模样,满意点头,目光落在燕景霄身上,微微一顿,随后笑开:“皇儿今日气色不错,朕看你身子才见起色,狩猎便不要去了。” “如此,儿臣正有此意,只是,儿臣才答应世安要给他捉只狐狸玩,那,儿臣便出去随意走走,权当散散心,说不定还可以碰到,父皇放心,儿臣会带着侍卫……” 昭帝点了点头,眼睛微微一眯,看着燕景霄泰然自若的样子,不由觉得,他这个儿子,是不是太淡定了点,他已经授意太医将一切“如实”禀报,怎么?虽然大燕因为普遍寿命不长,十三岁便算作成年,但也要有长辈的提点才能慢慢长大,董婕雅那个女人,他可不认为她有什么可以提点的,倒是这孩子幼时表现出来的,让人难以把他当寻常孩子,只是,他为什么偏偏身上流着董家一半的血!不然,倒是可以好好栽培,只是,董家,必灭!这个孩子,若是有用,可以用用……若是无用,昭帝眼中闪过一丝狠辣。 再看向燕景霄时,昭帝又恢复一派慈爱的表情,看着燕景霄回看自己时满眼的濡慕,昭帝刚刚起疑的心慢慢放下。 燕景霄垂眸逗着两个小家伙玩,刚刚昭帝的那道目光,他感到了…… 片刻,董后梳妆好才赶来,昭帝一脸心疼的看着董后:“皇后走的这么急干什么,脸都红了……” 董后将手不着痕迹的从皇上手中抽出,微微一笑:“臣妾总不能让皇上和皇儿们好等,晨起露重,臣妾无事。” 昭帝宠溺一笑,拉着董后坐在自己身旁,抬了抬眼,贴身太监江元启立刻道:“来人,摆膳!” 用膳时,董后给昭帝布的菜,昭帝都尽数吃下,又笑着给董后夹了不少菜,看着就觉得两人真是恩爱有加,儿子们也都识相的眼观鼻,鼻观心。 当然,事实的真相究竟如何……便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用过膳,燕景霄便起身告退,出了正宫大门,燕景霄才舒了一口气,房间里的两个人太会演,明明是只要有机会就会置对方于死地的人,却扮的如此恩爱……可笑! 燕景霄脚下步伐不由加快了,回到柳阁,就看到暗羽果真乖乖听着自己的话睡在软榻上,那双看着自己就会勾人的桃花眼安静的阖着,鸦羽般的睫毛轻覆,薄唇微抿,脸上带着熟睡时自然的红晕,这个人,现在怎么看,怎么喜欢…… 燕景霄看着,就定住了神,片刻,回过神,端看眼前人毫无防备的样子,燕景霄想到某一夜,好心情的勾起唇角,伸出手,在虚空勾描小羽的唇型,越看,越心痒……燕景霄心中道,小羽,这次,可是对你那夜的回礼啊…… 燕景霄俯下身,双唇相贴,但是,他可没有暗羽那次老实,一面用舌尖在唇上轻轻描摩,一面小心的看着暗羽的反应,这家伙,真能睡!哼,连一点反应都没有,真不知道这也怎么在这么多年的训练和任务中活下来! 暗羽呢,他真的睡得着吗?或许在主子刚刚回来时,熟悉的气息没有让他醒来,但是,在主子贴上来的那一刻……他便正好醒来,不过,有些迟了,在主子的……舌尖滑过时,他便已经呆住了…… 许久,燕景霄才放开暗羽,见他还是睡的那么熟,不由挫败,虽然在自己的地界小羽这么毫无防备真的让他很开心,但是自己占了这么就的便宜还不醒……算啦,这样也好,以后可以多多占便宜了。 第41章 暗羽过了半晌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坐起身,燕景霄挑眉看着暗羽,抿了抿唇:“醒了就起身吧,和我出去走走,薛嬷嬷……” 暗羽愣愣的看着燕景霄,视线落在他的唇上,迅速低下头,散开的长发遮住了他有些发红的耳尖,直到薛嬷嬷进来才渐渐消下去。 “羽公子,请更衣。” 暗羽有些疑惑的看着燕景霄,燕景霄揉了揉暗羽的长发:“换上吧,从现在起,你,就是霄然轩一等侍卫慕染,记下了?” 暗羽接过衣服:“是,属下慕染见过主子。” 燕景霄微微晗首:“快点换上吧,我让人备好了早膳,先用点吧,我在外面等你。” 暗羽还是有些迷糊的点了点头,燕景霄轻声一笑,走到外殿。 片刻,暗羽有些不习惯的穿着墨色长袍,银色绣云纹的腰带上挂着一块漆黑的铁牌,长发被一条暗紫色的发带绑着,偏生一双桃花眼看着自己时水光潋滟,微抿的薄唇倒是有几分气势,燕景霄眼中闪过一抹惊艳,随后想了想,伸手遮住暗羽的眼睛看了看,啧,这才像那回事嘛。 燕景霄淡淡道:“出去后乖乖跟着,别,别乱看旁人。” 暗羽呆呆的点了点头,燕景霄叹了一口气,就这么呆,他倒是想他穿末等侍卫的衣服好不那么显眼,可是,他更怕他被人欺负,为了让暗羽可以光明正大的跟着自己,也为了履行自己带他好好出来玩的诺言,燕景霄可谓是煞费苦心,从昭帝下令准备来江岳的那一日就吩咐准备了。 用过膳,燕景霄带着暗羽离开柳阁:“想去哪里?行宫有九九八十一景,喜欢什么?” “东面有‘水色风月’,亭台楼阁皆是比着那里的水乡风光让工匠精心做的,还有‘飞花居’,不管什么时候去,总有落英缤纷,翩翩起舞,‘红叶谷’怎么样,现在这时候也正好。西面的话‘梅珞雪山’也不错,山虽然没有那么高,但是因为山上温度低,现在应该来了,我记得开的最盛的时候,漫山遍野都是梅花瓣,远远都能闻到花香,北面是连绵群山,山林密布,虽是有山有水,但到底没有那几个精致……” “主子,我们去……北面吧。”暗羽低声道。 “可是……” “属下想去……” “这,便那走吧。” 暗羽跟在燕景霄的身后,眸色渐渐柔和,他知道自己现在出现在主子身边只要稍微熟悉主子的人便会轻易拆穿,主子……现在不过是因为他答应过自己,仅此而已。那么,他又怎么可以让主子陷入那种境地,所以,北面,虽无什么奇景,但是林密山高,遇到让人的几率不大。 燕景霄虽然不知道暗羽的小心思,但是本来就是为了他家小羽嘛,所以两人无形中达成了默契。 两人本就是把这当成出游玩乐,走的也不是很快,走马观花的赏了一路的风景,看着满山黄叶,流水涓涓,两人不由驻足,正在此时,一道白影一路急行,飞奔过来,两人还未反应过来,白影就像一枚发射成功的炮弹,窜进燕景霄怀里,浑身的毛都根根竖起,墨色的眼珠狠狠瞪着仿佛在颤动的灌木丛。 “嗯?是深森?”燕景霄抱着怀里毛茸茸的小东西,看了看从灌木丛中游出来的巨蟒,又看了看怀里的……白狐狸。虽然他已经吩咐人去抓了,但是这么巧的出现在自己怀里真的好吗? 白狐自是看出了深森看着抱着自己的人不敢上前,索性后腿在燕景霄手臂上猛地一蹬,锋利的爪子在深森的身上留下几道深刻的抓痕,又飞速窜回燕景霄的怀里,乌溜溜的眼睛挑衅一般的看着深森,深森一双清澈的眼睛看了白狐一眼,就转向燕景霄,仿佛其中带着无尽的委屈。 暗羽看着眼前的一人两兽,抿唇笑了,燕景霄抱着怀里的白狐,转过身来,无奈的看着暗羽:“笑什么?” “没……没什么……”暗羽看着燕景霄抱着白狐,而后面又有深森眼巴巴的看着他的模样,又忍不住笑了:“属下只是……觉得,觉得,主子挺招动物喜欢……” 他才不会说,主子那个样子,像是怀里抱着一个孩子,身边还跟着一个吃醋的孩子一样,一副……乳母的模样~不行,主子绝对不能知道他想的东西!可是……真的,好好笑!! 燕景霄勾了勾唇,指尖在白狐油光水滑的皮毛上拂过,看着暗羽憋笑的模样,虽然不知他到底小脑袋在想什么,但是这种明显的亲近还是让他不由心情大好,只是,这样就敢调笑自己……燕景霄调侃的看向暗羽:“哦?可是,这时间数万万生灵中,人,也算是动物的一种吧,既然如此,可是我似乎没有招小羽你的喜爱啊……” “!”暗羽因憋笑不断抖动的肩膀戛然而止,将头默默转向一边,口中道:“主子那边的山很漂亮……” 燕景霄随着暗羽的视线望去,满目黄叶,和其他的没有什么区别嘛,可是,小羽说什么就是什么,燕景霄随即附和:“嗯,很漂亮。” 或许是离得太近,所以,燕景霄说话时的热气洒在暗羽耳侧,让他不由微红了耳尖…… 第42章 暗羽心中懊悔不已,主子哪是自己可以随意调笑的,可是,主子就在身后,好像自己一回身就会撞进主子的怀里似的,暗羽只好在原地,闷着声对燕景霄说:“主子,我们去那边吧……” 燕景霄看了看暗羽的指的地方,突然灵光一闪:“那里啊?好啊,一会给你一个惊喜,你可要跟好了。” 暗羽乖乖跟在燕景霄身后,虽然,那只是自己随手指的地方。 燕景霄倒也没将怀里的白狐放下,更何况,小东西窝在燕景霄怀里挺舒坦的。 燕景霄还是放心不下,索性直接一手拉着暗羽的手,一手抱着白狐,在一片空地上踩着有规律的步子,他面色严肃,仿佛是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暗羽不敢打扰,静静的跟着燕景霄,直到——眼前不知何时出现一片桃花林,暗羽不可思议的看着这里,语气难耐好奇:“主子……这,这是那里?” 燕景霄淡笑着:“两年前,无意中到这里,发现自己一直在原地转,想到我曾经在藏书阁看到过有关阵法的书,便知道是我入阵了……当时,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啊。” “那……主子如何,如何走出去的……” 燕景霄语气平淡:“当时只好竭尽全力的去想看的书的内容,虽然没有破阵之法,但是,倒是有不少基础和原理,大概是当时的境地激了潜能吧,又饿又渴,所以用了多半日便找到了阵眼,回去查阅典籍才发现……那只是最简单的……” “可是,属下曾经听过阵师的名号,虽然从很久以前就没落了,但是,据说那也是要很高的天分,主子可以破阵,想必……”暗羽有些疑惑,凭他听的那些阵师的威名,若是主子也是一个阵师,是不是就不会如现在这般了? “因为……当时觉得,皇家,有一个那样的人就够了……”燕景霄语气虽然依旧平淡,但是暗羽还是心中有所触动。 当时……暗羽压下心中的某个想法,他觉出主子情绪的转变,立刻转移了话题:“那主子一定在这里逛过,这儿有什么好的地方吗?” 暗羽转移话题的方法并不高明,但是燕景霄就吃他这一套:“来,跟我来。” 走到桃花林深处,碧色的潭水如平静的镜子,不带一丝波澜,仿佛一块澄净的宝石,在一片粉色中越发绿的惹人喜爱。微风吹过,潭面依旧纹丝不动,倒是满树桃花,纷纷扬扬随风而落,片片花瓣落入碧潭,渐渐失了一点娇艳,被潭水隐没…… “好美……”暗羽痴痴的看着被桃花林包裹的碧潭,轻声道。 燕景霄抱着白狐,和他比肩而立:“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我与小羽情……” 暗羽霍然回头:“主子你……你说过的……” 燕景霄摸了摸暗羽的头,似真似假的说道:“逗你玩的,你看看你,看了美景都忘了孤,孤好生伤心,所以,自然要吸引小羽你的注意……” 暗羽还是燕景霄说什么就信什么,点了点头,虽然,他并不认为主子……就是如他所说的那样,但是,这薄薄一层窗户纸,还是在那儿好。 燕景霄垂眼看着怀里的白狐,轻轻抚摸,白狐舒服的蹭了蹭,燕景霄才慢慢继续道:“你看看你刚才的样子,唔……就像这白狐之前被深森吓到一样,浑身毛都炸了起来……啧啧,要孤给你也像这样顺顺毛吗?” 暗羽听着燕景霄后面的话,不由低下头,没有接话,耳尖又泛起红晕,只是,这次长发束起,没了可以遮挡的东西,燕景霄看的分明。 燕景霄此时,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沉重几分。小羽,他对自己是单纯,且全身心信任的,所以,他信了自己的话,可,天知道,刚刚那一瞬间,他真的想让小羽戳破自己蹩脚的借口,可是,又怕在得到那次一样的结果…… 他,每一次的独处,都是为了能进一步靠近小羽而安排的,看着他现在已经逐渐对自己亲昵,燕景霄心中说不高兴是不可能的,可是,这样的进展太慢,就像有一只小奶猫不停的在自己心间挠着,痒痒的,却又不能自己抓……而现在,似乎又回到原地了。 燕景霄不知自己所做是对是错,他已经竭尽自己所想,所能,让暗羽习惯自己的存在,温水煮青蛙,因为舒适,所以青蛙才会来不及逃走,而燕景霄现在所做的,就是在暗羽感到不适之前,悄悄收回自己的网,伺机而动,他要的是——一网打尽! 而暗羽低下头,脑中不停的想着主子刚刚的话,这样就很好,主子还愿意亲近自己,也不用主子将来面对世人的指指点点,这样就够了,主子说什么……他都信。 燕景霄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说道:“好了,孤不开你玩笑了,这阵法大概是多年以前的阵师为了隐居布的,走,我们去那边,那边还有一座木屋,不知是不是也用了阵法,就像初建成的一样,这里的桃花林也一直是这副样子,不会改变……” 暗羽静静的听着,燕景霄也很享受这种时光,这样,他感觉小羽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 “那座木屋孤都看过,就像,就像一对乡间夫夫过日子的感觉……” “夫夫……?” “对,里面,所有东西都是成双成对的,如果是夫妇的话,不可能没有孩子,还有两把一模一样重量的剑,自大燕开国以来,男子所有的兵器比之女子都要重上两分……所以,孤推断他们是一对……夫夫。” 暗羽自听到夫夫两字从燕景霄口中说出后,便心不自觉的砰砰直跳,好半天才平静下来,燕景霄说的什么他都没有听到。 燕景霄带着他,在这片自己发现的秘密花园中四处走着,暗羽此刻如果看到燕景霄的眼神,估计会立刻缴械投降,那双眼,温柔而布满爱意,不是轻狂少年一时心血来潮的喜爱,而是历经三世的男人深沉似海的爱,他带着暗羽去了所有他觉得美的地方,将自己的心慢慢铺开在他面前,化成一张巨网,这单纯的猎物,已经无处可逃了…… 暗羽对一切一无所知,他,同样用着自己的方式,去爱…… 燕景霄最后带着暗羽去了那座木屋,木屋前有一张石桌,两个石凳面对面而放,并且似乎被用了极深厚的内力狠狠打入地下,仿佛可以……万年不变。 石桌凳前是一片空旷的空地,想必是两人练剑的地方,燕景霄看着空地,突然道:“小羽,孤,还没教过你剑法吧……孤现在给你舞一支剑吧。” “主子不可……您……”暗羽忧心燕景霄身中邪毒的身子,连忙劝道。 燕景霄将怀中的白狐放进暗羽的怀中:“你先抱着,孤只是没了内力,舞个花架子还是可以的。” 暗羽只好乖乖的被燕景霄摁到石凳上坐了下来,看着燕景霄抽出腰间的配剑,眸色开始变得认真:“看好了,最好……你可以记下。” 暗羽有些僵硬的抱着怀里软的一塌糊涂的小东西,眼神一直紧紧看着燕景霄的动作。 剑影迅疾如风,身后是朦胧的粉色薄纱覆着枝丫的的桃花林,此刻,燕景霄全神贯注的舞着剑,面色沉静,白衣翩翩,暗羽看着剑光闪闪,只觉得这剑光,好像开出了花,一瓣一瓣绽开,不由沉迷。 燕景霄虽然面色认真,若是一直留意暗羽的反应,看着他渐渐沉迷,唇角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这剑舞,每一下都是在写着一句话,如果,剑光有形,那么……清澄的天空中会留下一句句……我爱你。 暗羽看懂了吗,又或是沉迷其中一无所知,谁也不知道…… 桃花林的原主一看就是一对恩爱有加的夫夫,木屋里到处是他们生活过的痕迹,足以看出他们在这里生活了很久,不知他可不可以借这个曾经走过一段那样绵长的爱情之地的灵气,来保佑自己,早日如愿以偿…… 燕景霄一支剑舞下来,额角沁出几滴汗珠,向着暗羽微微一笑:“如何?记下了吗?” 或许是刚刚的剑光迷离了暗羽的眼,暗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倒是怀中的白狐‘蹭——’的一下又跳回燕景霄的怀里,等暗羽反应过来,燕景霄已经走到自己眼前,燕景霄固执的看着暗羽的燕景霄,一字一顿的问:“记、下、了、吗?” 暗羽轻轻摇了摇头,燕景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无妨,日后,孤多给你舞几次就记下了……” 也同样希望,有那么一天,暗羽会给自己也舞一支这样的剑舞…… 第43章 这秘境之中景色着实迷人,天色渐渐暗下来,两人才走了出去。 眼看快要到行宫了,暗羽自觉的退到燕景霄身后半步远,燕景霄自然在第一时间便察觉了,压下心头的不舒服,燕景霄径自走在前面。 “大哥!”燕世骁骑着一匹枣红马,远远的打了一声招呼,马背上少年意气风发,墨发随风舞动,英气勃发。 燕世骁下了马,吩咐人牵着马快步走到燕景霄面前,看着燕景霄怀里的白狐不由笑道:“大哥还真听六弟的给他捉了这么个小东西……大哥对我都没这么好。” 燕景霄看着并不熟悉,但一向孩子气的燕世骁还真是有几分疼弟弟的心:“这么多年也没见回来几次,回来就和六弟争,真真是……罢了” 燕景霄顿了顿,调笑道:“那,二弟你乖乖听话,大哥对你好……” 燕世骁逗着燕景霄怀里的白狐,笑着道:“还是大哥你最好了,父皇母后就会嫌弃我。” 燕景霄拍下他揪着白狐胡子不放的手,换来白狐一个感激的眼神,无奈的说:“再过两年便该娶妃的人了,整天就会气了云仙人就跑回宫,孤虽然没见上你几面,这光辉事迹到是听到不少呢。” 燕世骁闷声不语,好半天才吞吞吐吐道:“都是那个老,云仙人太那什么了嘛……” “好了,回吧,今天是狩猎第一天还有一宴呢。顺便把这小东西给六弟。”燕景霄看着燕世骁苦着脸,也不继续为难他。 “对了,大哥,这白狐狸可是很难抓啊,尤其是这么漂亮的成年狐狸……” “是它自己跑到孤怀里的……” “唔……大哥真是好运气啊,刚答应六弟就有送上门的白狐狸……我怎么没有这运气,大哥,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燕世骁先是小声嘟囔,后又抬高声调问道。 “没有啊……闻错了吧,走吧,回去吧。” …… 一路走过,一直和燕景霄说个不停的燕世骁自然没有发现燕景霄身后跟着的人在某个拐角便换了,燕景霄头疼的听着这个比女人还能说的二弟一路叽叽喳喳,嘴就没停过,哪怕他只是简单的嗯,唔,哦,噢这些语气词都难当燕世骁的说话的热情。 “大哥你是不知道那老,不是,云仙人有多烦,就今天早膳,本来该跟大哥道个晨安,但是他非说,早膳前不宜开口,会泄了晚上修行的灵气……&※◆★§” “到了……”燕景霄终于舒了一口气,面上带笑:“看来宴会还未开始,我们快进去吧……” 他终于知道二弟为什么那么话唠了,珍爱生命,远离仙人。 & 比之那日更为奢靡盛大的晚宴上丝竹声声,彩袖飘然,殿内燃着的是一两千金的香料,香气缭绕,深秋时节,流水般的瓜果送上来,浓郁的果香掺杂着香料的气味说不上好闻也说不上难闻,燕景霄微微皱了皱眉,向一脸不舍的燕世骁晗首示意,便在自己的座位上落座。 早便看到燕景霄怀里抱着白狐的燕世安牵着燕世清小跑着到燕景霄面前:“大哥你真厉害,真的捉到白狐狸了!它眼睛可漂亮,像葡萄……” “呐,给你们,抱着玩吧。”燕景霄将白狐递给燕世安,燕世安手足无措的抱着这个软绵绵的小家伙,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 白狐狸满眼幽怨的看着这个将它狐大人几次三番的塞给别人的男人,但是落在燕世安眼里就不一样了,只当是白狐舍不得燕景霄,为难的在两者之间看来看去,燕世清扯了扯燕世安的袖子:“小白好可怜……六哥,我们……我们不要了好不好。” 燕世安随之点了点头,将白狐又塞回燕景霄怀里:“大哥,小白舍不得你……你抱着,我和八弟会去看它。” 说完,有些恋恋不舍的摸了摸白狐的皮毛,又拉着燕世清离开了,一直看着儿子的二妃眼神微微一凝,又默默转开。 燕景霄看着手中的小东西,还送不出去了还。 白狐得意的在燕景霄怀中蜷卧下来,爪子在燕景霄腰间勾了几下,燕景霄权当它在玩闹,一面用香囊下的流苏逗弄,一面心不在焉的想着他吩咐下去的计划。 这样的秋猎他已经自七岁便开始参加,看着高高在上的两人一如既往的扮演着恩爱夫妻,耳边是昭帝一句句冠冕堂皇,明说天下之盛暗赞自己治世有功的话,燕景霄突然心中有些烦躁,轻轻吐出一口气,垂眸抿着茶水,静静等着晚宴的结束。 而一向是爱子如命好父皇的昭帝看到燕景霄情绪不对,权当是他体内邪毒作祟,当下道:“皇儿可是身体不适,不若去歇着吧。” 燕景霄静静感受着昭帝一句话便引来的众人注视,这其中,有多少是幸灾乐祸? 燕景霄阖了阖眼,唇角牵起笑意,但带着的勉强任谁都可以看出,一些老臣不由唏嘘,眼看大燕又要迎来一位贤君,怎么又…… 将众人表情收入眼底,燕景霄淡淡一笑:“父皇体恤,儿臣失礼了,先行告退。” 昭帝立刻一副宠溺的语气:“皇儿先歇息吧。” 燕景霄勾唇:“听闻父皇今日猎了一头鹿,儿臣在这祝父皇春秋永盛,去年护国公给儿臣的生辰送的礼物中有一段紫檀木,儿臣一月以前便用剑气刻了一个东西,如今也算借花献佛了。来人,呈上来……” 德安端着一个被红布盖着的木托盘,走到阶下,行了礼,才轻轻揭开红布,托盘上是一叠厚厚的木片,片片木片近乎可以透过光! 德安将旁边折好的白绸吩咐一旁侍立的两个宫人拉平,动作迅速的将木片摆好。 深紫色的木片在白绸上格外庄重,那赫然是:大燕的万里江山图! 众人齐齐吸了一口气,看着太子现在这副模样,他们早就忘了,曾经那个多么惊才绝艳的少年! “礼物送到,父皇,儿臣告退。”燕景霄微微躬身。 昭帝看着那''副万里江山图默默不语,指尖在龙椅上轻扣一下,他做的到底对不对…… 燕景霄出了门,便看到一个打扮清新,一看就是哪位大员家千金的丫环。 “太子殿下,我家小姐仰慕殿下您已久,还请殿下移步……”小丫环施了一礼,脸颊微红道。 “你家小姐?” “殿下不信,有信笺为证!”小丫环连忙递上一张带着淡淡香气的纸。 蕴香纸,确实是那些大家小姐喜欢的,燕景霄随手拆开: 嫣润百合月色倾 阁夜雾缭人情绵 来为君舞流月华 叙罢妾意说流水 曼凝 嫣阁来叙?真是有意思啊…… 第44章 燕景霄将信笺‘小心’的放入怀中,捏了捏手中暗让人不着痕迹送来的纸条,眸色深了深,没有说话,下巴微抬,示意小丫环带路。 小丫环见燕景霄点了头,如蒙大赦,行了一礼,语气中是压不住的欣喜:“殿下这边请。” 燕景霄抬步跟上,轻轻袖下掌中的纸条震成一捧纸屑。 嫣阁原是先皇宠妃的旧居,为了讨宠妃开心,嫣阁又有花海一称,各种奇花异草莫不会聚,先皇还命花匠必须保证其中花开不败,花了大量人力物力才成功。 燕景霄走进去,各种花香夹杂着扑鼻而来,其中百合香气最为浓郁,看着燕景霄跨进大门,小丫环立刻低眉顺眼的停在了门外。 燕景霄步子一顿,没有说什么。踏入正厅,门外传来清脆的落锁声,燕景霄眸色沉凝,没有理会,走过正厅,迈步走进偏房,果不其然,轻盈飘舞的床幔后,躺着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女子,燕景霄拂开床幔,看似睡着的女子青涩的眉眼如画般精致,不难看出长成以后会是什么样的绝色佳人,燕景霄放在床幔坐到一旁摆设精致的梳妆台前的绣凳上,看了一眼还燃着的香炉,屏住呼吸,静静等着。 片刻,暗裹着夜色匆匆而来:“主子,暗三已经按计划行事了……暗羽已经回到柳阁。” “唔。”燕景霄轻轻在桌上一扣,发出了一个单音节,便没有了后续。 暗也一同沉默,许久,燕景霄终于出声,微微叹了一口气:“是皇后吧……” “……是。” “也罢,孤先走了,记得好好送她一份回礼。对了,这个,一并送回去。”燕景霄将怀中的信笺随意的丢在桌上,看着床上躺着的女子,突然一阵恶寒,以他在现代生活了数十年之久,哪怕在这样的时空活过来第二次还是接受不了啊,这卢家小姐才不过十岁……吧,虽然听说过还有皇帝年十三便有了自己的孩子……但是,一个十岁的女孩……燕景霄只得出一个结论:董后丧心病狂! 想到这样的人被他放在心底当母亲一样恭敬孝顺的一世,他只是替上一世的自己不值。 用着轻功无声息的走在夜色朦胧的行宫,突然,燕景霄只觉浑身如着起了火般燥热,口干舌燥之际,燕景霄只得加快步子。 “碰!”的一声撞开门的燕景霄就看到暗羽静静坐在桌前,有些诧异的看向自己,脑中瞬间被当日马车上的画面占据了全部,咽下一口口水,眸中火焰更盛。 “主子你怎么了?有点……不对劲。”暗羽看着主子仿佛能喷出火般的眸子,虽然心底有些发怵,但还是缓缓靠近。 燕景霄仿佛被定在原地,愣愣的看着暗羽靠近,直到闻到淡淡的皂角清香,才像被按下一个开关,猛地把暗羽丢到床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像是一头要品尝美食的野兽,在暗羽颈侧狠狠一嗅,清淡的香气换来他心中一点清明,像是克制了良久,才堪堪落下一个轻之又轻的吻,猛然推开怀中人低吼:“走!给孤走!别进来!” 暗羽被这一推惊醒了刚刚被主子气势镇住的意识,看着燕景霄仰卧在一旁,难耐的低声喘息,不由轻声道:“主子,属下……” 燕景霄此时听着暗羽的轻唤,就像是在烈焰上有泼上一桶,不十桶,百桶火油,他开口的声音也有些沙哑:“走啊!快走!孤现在不想看到你!不想听到你的声音!走!立刻!” 此时,燕景霄已经有些口不择言,但还是强忍着丢下一句还算有用的话:“找影七过来……” 感觉暗羽从床上离开,燕景霄挥手打落床幔,暗羽听着床幔都未曾掩住的低喘,抿了抿唇,终于转身离开。 …… 燕景霄恍惚间觉得突然有一股清流在血管中流淌,缓缓睁开眼,便看到影七面无表情的收起一根银针,然后继续面无表情道:“主子,你……被下了药,必须,交合才可以彻底解除。” “不行,孤不管用药还是施针,交合绝对不行!”虽然燕景霄此刻声音还带着明显的沙哑,但是依然透露出一股不容拒绝的意味。 “可是……这样难免损伤身体,那种药,还是……” 燕景霄眼神闪过一丝厉色,没有言语,勉强坐起身子,抬眼第一句话便是:“让暗羽先回暗部,你留下来给孤解了这药。” “……是” 燕景霄靠着床柱,微微阖了阖眼:“孤记得孤接触过的只有嫣阁里燃着的催情香,而且孤一进去便屏住呼吸……” “主子并非是中的催情香。” “那是什么?” “主子请看。”影七将燕景霄刚刚意乱时扯下丢在地上的外袍捡起,将腰带上的香囊取下:“这个香囊中有分量不轻的‘兽情香’。‘兽情香’一般是山间猎户在春天吸引发情的野兽时设陷阱用的,但是,百年以前,曾有医师发现,‘兽情香’只要沾上一丝催情之物便是让极品欲药。要是没有一丝内力的人中了,在发泄之前,绝对没有一丝意识,只会想着交合。” 燕景霄看着影七手中的香囊,唇角勾起一抹讽刺意味极深的笑意,宫中用度全归她一人管,难怪进行前特意为自己备了衣服,果真好算计!燕景霄终于知道为什么白狐被深森追着会窜到自己怀中,虽然不是春天,但是动物对那种东西总是十分敏感。 对,还有二弟,他,大概也想提醒自己吧。不管他是从什么目的出发,只怪他自己愚钝了,擅自托大,仗着自己靠前世偶然知晓的秘闻和今生细察最终将曼儿掌握,自以为知道皇后的一切,自负,愚蠢! 燕景霄唯一庆幸的便是,自己在他们眼中还是一个武功尽废的废物,所以他才有余力克制住自己。 此次事件,虽然没有让燕景霄真的中了计,但还是在他内心深处敲了警钟。 第45章 燕景霄语气淡淡:“现在孤身上的药可是已经压制住了?一会,应该还要有一场戏呢。” 影七点了点头:“目前倒是可以撑过今日,只是,属下还需继续施针三次,辅以药用方可彻底解除,但主子日后还是要用一段时间药膳,好好温养身体才是。” “嗯,如此,你暂且退下。” “是。” 燕景霄平稳了呼吸,起身将已经被汗浸湿的衣衫换下,又换了一身常服,将有些凌乱的长发打理好,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燕景霄勾了勾唇,一派悠闲的坐在桌前,给自己倒上一杯茶,才抬眸看向德安:“孤平日里教你的规矩呢,急匆匆的干什么?” “哎呦,爷,您还能坐住,嫣阁那边都炸开锅了,您没听到外面都吵成什么样了?皇上那边的江公公传令过来了,要各位主子大人都前往嫣阁……” “哦?孤倒觉得,今夜夜色不错,适合细赏……”燕景霄挑眉浅笑。 “爷,快走吧,江公公那边催的急……”德安一张脸都快皱成苦瓜样了。 “好了,走吧,看把你急得……”燕景霄将手中的杯子轻轻放下,将自己的表情调整好,出了柳阁,他便是一切都一无所知的无辜者。 德安看着主子,就知道主子又在调侃自己,虽然自己这性子确实急躁了点,可是主子也不能每次都这样啊,心中这样想着,但他还是嘴快道:“是是是,就奴才急,皇上……不对,太子不急,急死太监,爷,您前面走。” …… & 嫣阁的花还是那么娇艳,阵阵而来的花香让人不由心旷神怡,那座精致幽静的小小楼阁如今却是分外热闹,不,应该说嘈杂。 正厅里,各个大臣和家眷各自在和认识的在窃窃私语,燕景霄大致扫了几眼,没有看到卢阁老和护国公,向要躬身行礼的大臣摆了摆手,晗首示意,便见江元启从偏房走出,走到燕景霄身边才低声道:“太子跟奴才来吧。” 燕景霄依言跟着江元启走入偏房,小小的偏房也站满了人,都是各宫的娘娘皇子公主,昭帝沉着脸坐在桌前,连董后也没有敢如往常一般坐在身旁,而是脸色不好的束手站在一旁。 感觉有人来了,昭帝才抬起眼,见是燕景霄,勉强笑了笑:“皇儿来了,本来你身子不好父皇不该让你来,可是,你既是太子,又是未来储君,皇室这次……出现这样的丑闻,朕……” 昭帝吐出一口气:“朕,愧对列祖列宗!皇儿你先把那两个混账东西给朕揪过来!敢做不敢当算什么皇家子弟!” 燕景霄透过薄薄的床幔,看到两……三个晃动的人影,不由挑眉,暗这是超额完成任务啊…… 虽然不知道昭帝此番行为有什么意思,但燕景霄还是恭顺的领命了,走到床边,轻轻撩起帘子,呦,活色生香啊,虽然没有什么看头。 燕世威和董文安脸上各自有一个鲜红的巴掌印,衣服只剩下里衣,前襟的系带好像被蛮力扯开,凌乱不堪,虽然眼睛已经泛了红,但是,两人都是从小习武,尚有内力可以压制,再看卢小姐,一双灵动的凤眼已经蒙上一层水雾,芙颊绯红,云鬓散乱,防备一般将自己严严实实的包裹在被子里,但意识还是很模糊,燕景霄放下床幔,难怪昭帝让他动手,这董文安怎么也在这?也罢,这水,越浑越好。 燕景霄一脸平静:“来人,端两盆凉水来。对了,备上几身衣服。” 很快便有宫人听命端了水来,燕景霄淡淡启唇:“泼。” 宫人手一抖,没敢动作,谁不知道里边是什么人,他们要是泼了,这日后…… “怎么,要孤来?”燕景霄语气很平静,但让一旁的宫人一股冷意从心底冒出,闭着眼睛便将一盆水劈头盖脸的隔着帘子泼了进去。 受了凉水,三人明显清醒了下来。看着彼此的样子险些惊叫出声,而这时,他们没有出声,倒是燕景霄隔着帘子将三套衣服递进去,声音不高不低道:“先将衣服换好了。” 第46章 【改错字】 三人又是一阵惊吓,隔着朦胧模糊的帘子,可以看到外面也有许多人,燕世威和董文安一时没了分寸,愣愣的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倒是卢曼凝,入目是这副不堪的场面,只有被子下的手慢慢攥紧,然后松开,伸出一条白皙的手臂将衣服拿了在被子里穿好,一脸镇定的走下床,倒是床上剩下的两个大眼瞪小眼了许久,昭帝看看已经安静的跪在一旁一身素净衣服,面色镇定的卢曼凝,再看看还一点动静都没有另外两人,不由怒从心起:“你们还不下来!想要朕来给你们更衣吗?” 这话如一声闷雷在两人耳边炸响,皇……皇,皇上在外面!两人手忙脚乱的将衣服穿了起来,两个都是被服侍惯了的主儿,一件制作精致的衣服像麻袋一样套在两人身上,两人匆匆下了床,便看到房间里站了不少人,当即面色一白: “母妃……” “姑母……爷爷……” 玉妃一身淡青绸衫,端庄又不失柔媚,清丽婉约的面容上适时的露出一抹悲戚,再看到儿子看向自己时,将头转开,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微垂的侧脸正好落入了昭帝的眼中,满眼的为人母的怒其不争,微蹙的黛眉,紧抿的红唇,连欣长的脖颈也微弯下来,让昭帝一时看呆了。 玉妃,让昭帝在此刻想起了他的母妃。一样的表情,一样的委屈求全……昭帝也是从庶子过来的,先皇独宠嫡子,庶子因为身份在皇宫中也是任人可欺的,犯了错也是如此,若是和嫡子一同犯错的话,无论什么,错只在庶子。 曾经,仁阳太子与他一同在晏和殿玩乐,仁阳打碎了皇上最爱的景阳碧水青莲纹瓶一语不发,便有先皇先入为主,认定自己生性不定,难当重任,更是罚他在瓷片旁跪了一日,不,半日。另外半日,是母妃替他求的,为此,母妃甚至直接跪在破碎的瓷片上,那么锋利的边缘,母妃一个纤纤弱质的女子,自幼被娇养长大,可她就那么义无反顾的跪了!等母妃站起来时,那血,顺着腿,流下,沾湿了鞋袜,母妃一向喜洁,那是母妃最狼狈的一日,那一日,也是那样的怒其不争的眼神,也是那样微皱的眉,紧抿的唇,微弯的颈…… 也正因为他懂庶子的不易,所以,宫中嫡庶一向一视同仁,甚至在太子中毒后给了老五一飞冲天的机会,可是,他辜负了他一番心意!那个混账!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 昭帝想到这,如梦惊醒,压下刚刚看到玉妃时那一瞬的心软。 皇后看着自己侄儿衣衫凌乱,狼狈不堪的模样,不由心疼,伸了伸手,想要帮他整理,还是护国公的一声轻咳让她回了神,一脸不舍的收回手,自以为不着痕迹的瞪了燕景霄一眼,他不知道文安是中了什么药了吗?还用冷水泼!文安自小体弱,要是有什么事可如何是好! 然而燕景霄将皇后的瞪视全然收归眼底,唇角微弯,怎么办,明明说过不在乎这些了,心口还是针扎一样细细密密的疼,他,难道都不如一个弟弟所生的遗子? 燕世威和董文安一看自己的母妃/姑母都不敢上前,心中更是不安,端看皇上面色沉静,倒看不出什么,可正是这样,让两人心中更是没底。燕世威一时没了玉妃的提点,不知该如何是好,而董文安一直仗着是皇后侄儿,爷爷又是护国公横行霸道惯了,猛然碰上这件关乎皇室的事自然慌乱不已。 两个男子面色紧张不堪,头发不时有水珠滴下,还有几缕粘在脸上,好不狼狈,再看看一旁跪着的唯一女子,一脸从容,好像被污了名节的不是自己。 昭帝看着心中满意,不愧是卢家的女儿,这才是教养!看看那两个混账东西,连一个女子都不如,这么多年的内力都白修了!不知道收拾一下自己? “你们,一个是皇亲国戚,一个是皇子,一个是朝廷重臣之女,你们做出这等污秽之事,让你们的祖辈,让朕情何以堪!你们!况且,嫣阁本就不许旁人出入!现在谁能给朕,一个解释?嗯?”昭帝面色微冷,双眼在三人脸上扫过。 昭帝淡淡几句话,便是在给聪明人递梯子,只是聪明人不多。 “父皇!儿臣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做!,父皇开恩!父皇明鉴!”燕世威知道为今之记还是要尽快将自己摘出来,他知道昭帝最受不了人苦求,连忙讨饶。 董文安看到燕世威那般,用他那三分吃喝,三分玩乐,三分耍滑,仅剩一分去想东西的脑子转了转,也伏地告饶:“草民也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做!求皇上明鉴!” 燕世威一见董文安也学着自己一样求饶不由怒从心起,好啊,那你可别怪本皇子!燕世威装作思索的样子:“不对!本皇子迷迷糊糊感觉你跟在本皇子的身后!是不是你将本皇子带到这里的!说!” “五皇子您怎么能乱说呢!草民只是吃酒吃到一半尿急出了殿门,见您也走路歪歪扭扭,以为您也要去,这,草民初来这里,有不好意思问……”董文安见燕世威要把一切推给自己不由惊道。不过,以董文安的智商,这话十有□□也是真的。 燕世威心中暗骂,那蠢货怎么不乖乖认了,这样说不定他还可以将那个女的娶回去,反正护国公势大,皇上不会把他怎么样,可是他这么说,是想让本皇子和他一起完蛋吗?哼!那就看谁先完蛋!燕世威眼神一闪,心中有生一计:“父皇,儿臣记得被人在中途打晕了,但是那人泄了一丝气息!儿臣,儿臣刚刚已经找出来人了!他就在这个房子里!” “哦?是谁?”昭帝抬眼看向跪在地上的儿子,心中希望,他可以说个有用的名字。 燕景霄眼神一凝,指尖微微扣住,没有动作,只是,不着痕迹的将身子挡住某个角落。那是暗部特有的隐息术,只有他感觉到了,但是,也不排除旁人。 燕世威的眼神在房间里的每一个人脸上扫过过,落在燕景霄身上停了停,皇上也随之看去,不过眼中闪过一丝失望,要知道,他晚些动手,是不是这太子之位就可以腾出来了? 燕景霄只觉得燕世威的眼神是在看向自己身后,掌心中沁出一层薄汗,暗做事,怎么这么不小心! 第47章 【改错字】 燕世威笑了笑,唇角裂成一个奇怪的弧度,看着燕景霄,燕景霄绷紧面皮,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润笑意:“五弟这是?” 燕世威故作深沉的摇了摇头,猛然伸手指向一旁:“儿臣说的,就是他:董文安,董公子!” “荒唐!”此话一出,第一个出声的却是昭帝。昭帝一脸的怒色让见者生畏。 “父皇,儿臣……”燕世威一脸怯怯,怎么父皇不觉得这是打压董家的好机会吗? 这时,一旁静静站着的护国公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子,微弯下腰,淡淡道:“五皇子有所不知,老臣这顽劣的孙儿,小时候看管不善,被误食了些草药,伤了根基,不能修武……” 燕世威一噎,不知该如何做答,但又不想放过,呐呐道:“但是,本皇子在这里就感觉董公子的气息最像……” 护国公默然不语,一身靛色长袍,自然有一种沉稳气场,燕世威说着,都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昭帝眉头微微一凝,他可不是想听他们说这些的。 终于,跪在地上唯一的女主角开口了:“启禀皇上,臣女等人,是被人算计了,臣女有证据。” 昭帝听闻这话,立刻整了整面色:“不知卢千金有何证据。” “回皇上,臣女有一心爱之物,为紫纹白玉凤佩,是家母遗物,臣女每日须将其放在枕下才会入眠,今日臣女身体不适,天色近昏便已入眠,凤佩现在臣女住处!” “来人!去卢千金住处探查!”昭帝听闻此话当即道。 燕景霄眼神粗略扫过卢曼凝,难怪她那么淡定,是知道自己还有翻盘的机会吗?可是,一个毁了名节的女子……难道,燕景霄心中突然想起薛嬷嬷说的那个凤云庆生的传说? 探查的宫人很快便回来了:“启禀皇上,奴才没有发现卢小姐枕下有玉佩。” “不可能!”卢曼凝的声音突然高亢,甚至有些尖利。 而在场的所有人眼睛都不由自主的瞟了瞟房间的那张床,卢曼凝又不可能改变所有人的视线,那张床,是侮辱!加之她刚刚又得知了自己唯一的依仗被一句话打碎,不由有些焦急:“那里不可能有!我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昭帝眼神示意宫人去搜,燕景霄离得最近,清楚的看到其中一个宫人“装作”不小心,将一块凤佩从袖口掉出,几下又被卷在被子里,然后,在下一刻被另一个宫人翻出来:“启禀皇上,找到了。” 昭帝看着宫人手中的凤佩,袖中的手指渐渐收紧,狠狠的握住。 燕景霄眼神落在皇后身上,看到她眼神愤怒的看着那个依令行事的宫人,他们!怎么那么听话!这人根本不对啊! 燕景霄又复低下头,若不是有暗影,那么今日跪在这里的就是他自己,那个用尽心计逼着他按照自己想法行事的,就是他的亲生母亲!可悲不可悲!燕景霄心中一片荒凉。 “怎么可能!这不可能!刚刚明明没有,明明没有!”卢曼凝刚刚的镇定一去不复返,有些尖利的声音割破了空气,也让昭帝多了几分烦躁。 昭帝的语气不由变了:“卢千金还有什么说的?连凤佩都在这了,那是不是说,你特意借着嫣阁无人,要和这董公子或是五皇子中的一位行苟且之事?” 此话说完,一旁的卢阁老眼角一抽,但还是没有开口。 卢曼凝用手指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才勉强冷静下来,镇定的说道:“启禀皇上,臣女……臣女的小习惯只有臣女和贴身丫环碧儿知道,臣女恳请陛下审问碧儿!” 昭帝微微晗首示意同意:“希望最后卢千金不要舍不得啊。” 审问,顾名思义,先审后问,这审又有文审,武审,只是,这审字一关可不好过,就是功力绝顶的高手,受上一回,都要脱一层皮呢。更何况一个女孩子。 碧儿比卢曼凝大上几岁,但是人倒是很胆小,比她稍低的卢曼凝到像是个姐姐,燕景霄呆的位置十分巧妙,既可以纵览全局,又可以将自己隐在那里,只要不出声找存在感基本上都会被人无视。 而此时卢曼凝劝慰碧儿的话飘了几句,进了燕景霄的耳朵,还当她是个多么纯洁伶俐的女子,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忍住所有的刑法,只要认定自己见着她自己将凤佩放在枕畔下。 看着碧儿捣蒜般将头点个不停,燕景霄嘲讽的看了眼卢曼凝。果真很纯洁,装纯装的比白莲花还纯,好一朵美腻的白莲花~ 碧儿很快被带下去,卢曼凝明明心中很是焦急,此刻却又强作镇定。听着皇上刚才的话,爹爹没有开口置一词,是她被放弃了吗? 从小小的可以知事开始,爹爹便一直悉心培养一样,而今日,是她愚钝了,被人耍着玩,她有负爹爹重望啊! 卢曼凝自幼早慧,三岁能诗,五岁能书,一路顺风顺水的长到如今,可惜人算不如他算,狠狠的让她栽了一个跟头! 这次要是可以将这事了了,她必定要好好回报幕后之人! 不过,就在卢曼凝咬牙切齿的想要好好回敬幕后黑手之时,审问的宫人已经一路小跑这过来,卢曼凝看到淡色宫衣上溅了不少的血,心中可不是担心和她从小长大的丫环,而是关心自己有没有被洗脱勾引之名。 卢曼凝一脸急迫,虽然没有说话,任谁都可以感受到。 昭帝没有说话,整个房间也无人敢说话,昭帝有些疲倦的按了按眉心:“怎么了?” “回皇上,那人受不住行,咬舌自尽了。”宫人说着,有些犹豫:“不过,那人在临死前说过,她家小姐,她死都不会冤了枉她,因为她本来就没有在房间睡觉!” “卢千金,你给朕一个解释!”昭帝听完最后一句话眼神如刀般刺向卢曼凝,原先还觉得可堪重任,如今看看,也不过如此…… 卢曼凝此刻,瘫坐在原地,承受着刀刃划过肌肤的痛苦,求助似的将视线转向卢阁老,只是被卢阁老有意无意的忽视了,卢曼凝心中苦涩,果然,她被放弃了,爹爹还是一如既往的……果断呢。 想到这里,卢曼凝眼神渐渐凝炼,既然如此,那么,她只剩下自救了。 可是,希望是如此渺茫…… 突然被发现和男子滚在一张床上,还是两个男子!祖宗规矩,男女七岁不同席,而她这次,不但同了,还差点睡了。这其中有多少避讳她心知肚明。规矩对女子总是更为严苛那么今日,不管如何,她必须要让两人中的一个娶了自己! 卢曼凝很快在心中敲定主意,这一次,她要孤注一掷了! 卢曼凝的眼神渐渐清明,不负刚刚的混沌:“皇上容禀,臣女怀疑,刚刚受刑的碧儿,是假的!” 第48章 昭帝有些不信,但是看着卢曼凝一脸坚定,不由道:“卢千金,你,可有证据?” 卢曼凝言之凿凿:“碧儿有一孪生妹妹沐儿,但是生性活泼,臣女喜静,所以被臣女安排在外,前不久,办砸了事被臣女责罚,臣女记得碧儿说过,沐儿心气高,若不是卢家的家生子,早就费尽心计嫁入高门。所以臣女推测,刚刚的不是碧儿,而是沐儿,她只是为了报复臣女……” 这就是卢曼凝的高明之处,先说了沐儿受了自己责罚,给沐儿污蔑自己做了前提,后有将沐儿塑造成一个心高气傲的丫环,一个丫环,还是借碧儿,她的亲生姐姐的口吻来说,更让人无端升起几分厌恶,所以,卢曼凝的推断,此刻顺理成章了。 果然,卢曼凝看到昭帝皱起的眉,唇角弯起一个难以察觉的弧度,继续道:“而且,碧儿手腕上有一颗朱砂痣!” 之前卢曼凝将‘碧儿’拉到一旁叮嘱时,还看过一眼,她的腕上确实空空如也,那么,有朱砂痣的是谁,便不重要了吧。 “去看看。”昭帝对江元启低声吩咐道。 江元启应了一声,退了下去,卢曼凝心底松了一口气,不管是谁,想算计她?没那么容易!卢曼凝看着旁边跪着的两人,心中涌起一阵悲哀,难道她空有一个天生凤命的命格,却要嫁给这种货色? 董后眼神闪了闪,没有言语,爹爹果真料事如神!既然那人没有这个福气,文安喜欢,便给他娶回去好了。 卢阁老依旧是老神在在,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凝儿还是嫩了点啊。 护国公唇角勾起,既然不是外孙,但要是他的乖孙也不错啊。小丫头还是嫩了,不过,适合做他家的未来媳妇!有了她,董家何愁不兴盛? 就那么短短一刻时间,昭帝的眼皮下,不知有多少人起了旁的心思,可是昭帝,一无所觉…… “回皇上,那丫环的手腕上确实有一颗朱砂痣。”江元启的声音不高不低,却恰好让屋子里的所有人听到。 卢曼凝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皇上,这,这不可能!臣女,臣女……” 卢曼凝越发慌乱,昭帝在桌上狠狠拍下一巴掌:“够了!卢千金,如今人证,物证具在,你,勾引五皇子,护国公嫡孙实在有辱卢家贤名!” 卢曼凝跪在地上,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下:“皇上,臣女从未有过,有过那种媚人之举,臣女,臣女可以以死正清白!” 说完,卢曼凝作势要向房柱撞去,昭帝眸子一紧,索性江元启机灵,连忙拦住,卢曼凝本就没有寻死的心,自然轻易被拦住,只是又复跪在地上,垂泪不止,昭帝看了看卢阁老,他没有从老友的脸上看出一丝担忧,但又吃不准他到底如何想得,如今朝上只有这个老友有和护国公一争高低的本事,需要好好笼络才是,正当昭帝欲再开口时,突然一个宫人走过来,将一张信笺递上:“启禀皇上,奴才发现了这个。” 昭帝打开一看,冷哼一声,本欲压下此事,可是,跟前这么多双眼睛盯着…… “卢千金,这可是你的字迹?”昭帝阴冷的声音让卢曼凝不由一颤,她颤抖着手轻轻打开,手一抖,信笺落地,不少人好奇的看去,不由看向卢曼凝的眼神变了。 卢曼百口莫辨,她,她只是想给自己争一点选择的权利……这次算计她的人,真真是将一切都算到了!卢曼凝心底涌上一丝寒意。 昭帝沉默了会,眼含警告,在房内众人脸上扫过,硬生生将此事压了下去,而后看向燕景霄:“太子以为,此事该如何处置?” 燕景霄眼皮一跳,之前您不是处理的挺好吗?怎么一到这种得罪人的时候就想起我了? 当然了,这只是燕景霄的心里话,燕景霄装作沉思的模样,他早就知道昭帝之所以将自己找来的目的并不简单,所以他早早打算好了一切,这皮球,还是踢回去好了:“儿臣以为,此事颇为棘手。” 昭帝看向燕景霄,默默不语,不棘手找你干嘛?朕自己就可以解决,要不是事关董家,怎么可能需要你…… 燕景霄垂眸继续道:“卢阁老是朝廷重臣,卢小姐又是卢阁老的独女,身份尊贵,必是要嫁与一个同样身份的人。” 这不废话嘛,一个皇子,一个是护国公嫡孙,那个身份不尊贵? “只是,今日此事,卢小姐年少一时糊涂,名节有损,这……” 房内的众人都是人精,知道皇上问了太子,想必是因为太子身后站在董家,那么,这太子的话可就……有些分量了。所以,众人都齐齐看向燕景霄。 “不如问问二位弟弟吧。”燕景霄轻轻道。 这,这算什么答案!昭帝头一次觉得这儿子这么会气人,他一向了解这个儿子,知道他纯善(好骗),也知道他可能是董家唯一会向着自己的,否则,他才不会找他呢,谁知道……他是在耍人吧! 燕世威听了这话,眼神微凝,虽然刚刚被父皇发现了这种事让他慌乱不堪,但是,燕世威看着卢曼凝,就像是看到了以后依仗,卢阁老的势力…… 董文安本就无意中见过卢曼凝一眼,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自是对其心喜,只是……他一想到刚刚还有一个男子有可能碰过他,董文安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昭帝压着心头的不爽,声音低沉:“既然太子说了,你们也说说你们的想法吧,眼看着一个个都长大了,过两年就该娶妻了。” 燕世威想了想,故作沉稳道:“儿臣此次被人算计,但也因儿臣,卢小姐清誉有损,儿臣愿娶卢小姐为妃,求父皇成全。” 董文安眼睛转了转,以他董家的势力,把这女人娶回去玩玩然后扔了也不会有事吧,再说,这么好的一具皮囊,国色天香,不要白不要!“三皇子这是何意,这卢小姐分明是邀约本公子来这里的,所以说,这卢小姐自然是跟着本公子了……”所以说,有你什么事? 第49章 “董公子,话不能这么说吧,你确定你是自己来的?” “本,本公子当然确定……” “呵,”燕世威一声嗤笑:“难道说,本皇子也是董公子你带来的?” “本公子!” “咳……”护国公一声轻咳,董文安立刻停了声。 燕世威眼睛含着笑意:“父皇以为……” “好了,既然如此……”昭帝顿了顿:“念在卢阁老是朕的弘股重臣,朕不忍他唯一嫡女嫁非所愿,特许其在此二人之前选一位,卢千金以为如何?” 卢曼凝愣了愣,那她刚刚到底做了什么?到最后,这选择权又回到自己手中了?这…… “卢小姐可想好了?”燕景霄声音温润,一下子让卢曼凝回过神来,目光正好对上,看着眼前少年浅笑晏晏,别有一种温润风采,不由让卢曼凝在今日这个局中急躁不堪的心平静下来。 “卢小姐?可有想好?”燕景霄勾了勾唇,继续挂着温润如玉的面具,温声道。 卢曼凝看着燕景霄依旧温润的眸光,想起刚刚房内看到自己就像看到什么污秽一样的众人,心中不由涌上一股暖流,微低了头,为什么人不是他? “臣女,臣女,一切听从爹爹安排……” 本来在之前,卢曼凝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自己多一分选择的权利,那两个人中,卢曼凝是想矬子里拔将军,但是看到燕景霄,她突然觉得,两个谁都无所谓了,有时候女人就是那么感性,凭着自己一丝感觉,就愿意付出一切。 卢阁老点了点头:“老臣还是那句话,誓不与董家结亲。” “这……”昭帝装作为难的看了护国公一眼:“自古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卢爱卿这么说了,那,朕便下旨:即日起,五皇子燕世威与卢阁老之女卢曼凝缔结婚约,待,三年后完婚,钦此。” “谢父皇!” “臣女谢过皇上。” 一直充当背景板的各位妃嫔看着眼前的一切默默垂手而立,仿佛对一切一无所知。 昭帝很满意众人的识相,抬了抬下颚,示意江元启将外面的人也一并解决了,江元启领命走了出去。 燕景霄眼神淡淡的扫过昭帝,没有言语,以身体不适告了退,昭帝刚刚解决了那个棘手的问题,又看着护国公光明正大的被卢阁老扫了面子,心情舒畅,自是同意。 燕景霄走后没多久,正厅的人也渐渐散了。 “老爷,你说江公公刚刚那是何意?” “嘘!莫要多言!想必刚刚嫣阁有了什么事,皇上怕走漏了风声,回去以后,今日的事不可再提!” “是,老爷,妾身记下了。” “此次的事非同小可,你须好好放在心上!不,最好忘了,今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我们一直在房里睡觉!” “是,老爷……” & 正厅人都散去了,昭帝看了一直沉默的玉妃,看到她看向自己时眼中的柔情,不由心神一滞,而后耳提面命了房内诸人,才袍角一扬,转身离去。 董后眼神冰冷的看着玉妃,像一条盯住猎物的毒蛇,但又强压自己的情绪,生生''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妹妹好福气,妹妹生了个好儿子,希望妹妹一直都有这么好的福气,不过,这人啊,风水轮流转,谁说的清呢,对不对啊,妹妹……” 玉妃装作被吓到一般,缩了缩肩,没有言语,董后冷哼一声,趾高气扬的带着跪在地上的董文安离开。护国公拱了拱手,看向卢阁老,淡淡道:“恭喜卢阁老。” “同喜同喜……”卢阁老扬了扬眉梢,看的护国公不由攥紧了拳头,甩袖离去。 卢阁老看着护国公远去,才伸出手将女儿拉了起来:“今日的事处理的不妥当,回去加倍惩罚。” “是,曼凝领罚。” & “凤毓宫”内。 “姑母,都怪你!”董文安气急败坏道:“要不是设计燕景霄那个混蛋,曼凝也不会在将来嫁给旁人!你说,我将来从那找曼凝那么漂亮的妻子!” “好好好,都是姑母的错。”董后好声好气的安慰着:“你不是喜欢上次昭炎使臣带来的异域舞娘吗?姑母明天就让人送到董家好不好?” 董文安想到当初自己见到的那两个舞娘,心中大动,但是卢曼凝那张粉雕玉啄的脸一下子在眼前闪过,他又不由心动。 “文安啊,姑母把那两个舞娘给你,玩归玩,别伤了身子,你年龄太小……” 董文安连连点头:“姑母没事,竺公子教了我很多,很刺激的玩法,竺公子是个好人他说的东西都很有意思呢,但是姑母,我还是喜欢曼凝……” “文安听话……” “好了,你还要怎么宠着他?你看看他现在都成什么样了!以后董家还能靠他吗?”护国公在旁边坐了许久,终于忍无可忍,恨铁不成钢道。 “爹爹,文安还小。”董后心疼的摸了摸董文安的头。 董文安从董后手下挣开:“爷爷,董家不是还有燕景霄吗?以后,他还会做皇帝,那孙儿还怕什么?反正他最听姑母话了。” “你听听他说的是什么话!太子再听话那也是外孙,就是,就是将来坐上那个位子,保不齐还跟他爹一个样,不要了你的命你就该谢天谢地了!”护国公冷声道。 “他敢!”董后声音尖利,让护国公不由皱眉:“文安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这个姑母,还能护不住他?” “你能护他一辈子?” “那,那,我立遗命,命令我的好儿子护!” “……你,你要为父怎么说你!” “爹爹!文安怎么说也是我的亲生儿子,我自然……” “那太子就不是了?” “呵,爹爹你又何必明知故问?只要是跟昭帝有一点牵扯的,本宫都恨不得立刻毁了!” 燕景霄敲门的动作凝固,他早早告退便是知道今日表弟没有得尝所愿会在董后这里大发雷霆,特意来想董后和外公,赔罪。可是,这个消息……燕景霄垂下眼眸,于此同时,手臂也随之垂下。 第50章 …… 原来如此吗? 屋内不时传来董后的温声软语,燕景霄看了看眼前这扇门,笑了笑,悄然离去。 燕景霄走的很慢很慢,步履间带着些漫不经心,可是,他的心确像是在沸水中翻腾。 他以为,自己可以足够绝情,足够冷血,可是,面对亲生母亲那满含厌恶的的话,他,还是心痛。失望吗?不,在前世董后跪下来求他为董家死的时候,就已经失望透顶了…… 燕景霄回到柳阁,没有沐浴,没有脱衣,就那样愣愣的躺在床上,他允许自己最后一次为了他心中渴慕已久的亲情伤怀。 …… 夜已深,燕景霄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可是,却睡得那么沉。 黑暗中,一道黑影闪过,看着床上沉睡的人良久才轻手轻脚的将旁边的被子给他盖上。 黑影站在床边,握紧了拳头,他一直跟在主子身边,所有的所有,他全看到了,他心疼,可是,他什么也做不了…… & 一连数日,狩猎的气氛一日比一日浓烈,所有人都对那一日闭口不言,对隔日的五皇子与卢阁老之女的婚约更是连声恭贺,一切都没有改变。 转眼,已是狩猎收尾的时候了,这最后一日的晚宴格外奢侈,这次晚宴燕景霄倒是没有缺席,因为,这场晚宴还有一场大戏要唱。 燕景霄一如既往的品着清茶,眼神隔着桌上佳肴升腾而起的热气看向周围觥筹交错,气氛热烈的众人,唇角带起一抹笑意,不着痕迹的用茶杯遮了,一饮而尽。笑吧笑吧,一会就笑不出来了。 昭帝近日的心情大好,对于底下阿谀奉承的妃子大臣的献媚讨好来者不拒,让众人喜笑颜开。 “父皇,澜儿敬父皇一杯。” “好好好,来人,赏。” “谢父皇。”澜悦公主恭顺的低下头谢恩,看的众人一阵眼热。 中间跳舞的舞娘停下动作,帘子隔着的乐师也停止奏乐。 “怎么回事?”昭帝皱了皱眉,底下的大臣妃嫔莫不窃窃私语。 舞娘和乐师对视一眼,突然,舞娘腾身而起,刚刚还柔媚轻舞的缎带变得格外坚硬,条条尽出,刺破灯笼,一瞬间,殿内一片黑暗,乐师将乐器拆开,取出兵器,阵阵寒光让手无寸铁的大臣心中胆怯,不敢出手,齐齐屏住呼吸。 “来人,快来人!”不知是谁尖利的声音划过空气,打破了平静,舞娘和乐师一同攻向那个角落,不巧的是,燕景霄恰好坐在最前面,冷风阵起,燕景霄犹豫到底要不要出手时,一条黑影从他身后冲出,一时之前,响起阵阵金戈相撞的声音。 燕景霄拍案而起,暗羽!黑暗中无人注意到他的失态,但是此刻,他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只能不断靠着气息感受他的存在,这个蠢货,一直挡在自己前面! 燕景霄的手指将身前的桌布攥的的变了形,蠢!他不是让他回暗部了吗?又不听话! 终于,羽林军破门而入,燕景霄才悄悄松了一口气,直到他又感觉不到暗羽的气息才又坐回位子。 第51章 燕景霄平静的看着桌子,眸子微垂,大殿里已经一片光亮,灯又重新点上了,昭帝一脸威严的坐在高位上:“说,尔等是何人派来的!” 舞娘和乐师将头低低垂着,本就衣着诱惑的舞娘在刚刚和羽林军的打斗中轻薄的衣料被划的大开,一个红衣舞娘抬起头,绝艳的容貌配上此刻略显狼狈的衣衫让不少人倒吸一口气,无他,几日舞娘不知疲倦的跳舞,如一个精美的人偶,美则美矣,却无灵性,可如今,美艳的脸庞上晶亮的眸子中跳跃的火焰衬的一身的红衣也仿佛一团火焰一般,一下子灼了人的眼! “昏君!我柳家一百一十三口人就因你一时听信馋言丧命!你还我柳家命来!”舞娘满脸悲痛化成愤怒火焰,她面色疯狂:“你不是最重视你的太子?我今日便杀了他,看你这没有明君的王朝怎样灭亡!” 话音未落,舞娘不知用了什么办法,一个翻滚,从羽林军刀下冲出!一道寒光在带着破空声飞向燕景霄,燕景霄眼睁睁看着寒光飞来,薄唇微微开合,微不可闻的声音像涟漪一般荡开,以一种特殊的方式穿入暗羽耳中:“站在原地,不许动!” 暗羽紧了紧手中的利刃,终是没有继续动手,可,就看着那抹寒光袭来,暗羽眸子发紧,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燕景霄眼神微凝,那是,琴弦!内力在掌中凝成薄刃,突然一声急呼: “皇儿小心!” 燕景霄看着和上一世一模一样的''场景在眼前重现,琴弦而已,对一向精修武技的昭帝不算什么,可是…… 燕景霄平淡看着昭帝在他眼前晕倒,对他肩头被疾风刮掉一层皮肉而鲜血淋漓的样子视而不见,看到舞娘被羽林军统领一剑刺穿肩骨,鲜血喷涌而出,舞娘一脸悲愤:“天要绝我!” 说着,舞娘唇角溢出鲜血,冷冷笑着:“昏君!这大燕迟早要葬送在你手中!我柳宛瑶变成鬼看着!” 语罢,柳宛瑶就要向一旁的柱子上撞去,被站在旁边突然缓过神的宫人拦住,重新被羽林军按着跪倒在地,不屈的傲骨,铮铮直挺,晶灿的眸子里万般情绪汇成眸中一滴清泪。在眼眶中滚了滚,生生倒了回去。 旁边的大臣这时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皇上,皇上晕倒了!” “皇上受伤了……” “快来人……” …… 场面一时陷入混乱,人声嘈杂,燕景霄皱了皱眉:“都安静!” 一向温润的太子冷下脸后一身的气势逼人,让人不敢直视,众人立刻安静下来,噤若寒蝉。 “来人,送父皇回宫,琴弦上有迷药,即刻宣太医。” “内务总管何在?” “奴,奴才在……”一个衣着明显比其他太监精细不少的太监狼狈的连滚带爬的跪在一旁。 “孤命你和羽林军统领将此事严查到底,另外,各位大人还请在委屈一时,待父皇醒来在做决定。” 燕景霄匆匆扔下这些话,意味深长的看了柳宛瑶一眼便又脚步匆匆的离去了。 惊魂初定的大臣们堪堪回过神,只看到他们太子的背影,想想刚刚的一切,不由感叹,到底是身居高位惯了,刚刚碰到那种事,他们竟将所学的武技浑都忘了……在想起刚刚太子那颇有气势的模样,真真是不如一个还未娶妻的孩子,让他们不由汗颜。 到底是他们的太子,连刺杀的人都知道他将来是个明君……不过,此事,太子久居深宫,为何这名声,连宫外都知道? 大臣们压下自己心中的疑窦,安安分分的回到等着昭帝的清醒,不过,这么久的时间,足够他们想很多东西了…… 说来刺客刺杀时,他们个个那副做派,皇上醒后,怕是还要他们自请受罚,以息圣怒啊。 柳宛瑶跪坐在地上,想起刚刚自己还兵刃相向的太子临走前那一眼,心中有种莫名的感觉,她的家族,或许他可以帮她平冤,只是,她遇见他太晚了,若是早上一点,也不会有这么极端的事了……太晚了…… 刚刚昭帝被宫人送回住处时,董后于礼于情都跟着一同去了,燕景霄到时,董后端庄持重的坐在正厅,燕景霄躬身行礼:“儿臣给母后请安。” 董后轻轻用杯盖拨开浮起的茶叶,喝了几口,没有做声,淡淡垂眸看着手中的茶水。 燕景霄也不恼,用平时,不,比平时更为恭顺的的态度,继续将腰弯的更低:“儿臣心中实在忧心父皇……儿臣想先看看父皇,母后……?” “想去就去吧,跟本宫在这说什么?这般优柔寡断,本宫可不记得自己生了个公主,白白浪费了本宫这些年的心血,哼!”董后不耐烦道。 燕景霄淡淡一笑,没有接话,直起身去了卧房,态度是一如既往的恭顺,让董后没有发火的由头。 对于董后这种人,燕景霄从那晚知晓那些事后就彻彻底底的心凉了,但是,对于一个有价值的东西,还是要利用完才好,毕竟浪费不是一个好习惯呐。 虚已伪蛇,有时候,温顺如绵羊,在适时的时候再露出獠牙,轻轻咬下…… 若是以前,曼儿没有和董后离心时,看到燕景霄这副模样自是会给董后提个醒,最起码也会给董后留下她的儿子城府渐深的印象,只可惜,董后在这深宫中赖以生存的智囊如今已经背了主。 一直被娇惯,被荣宠加身,泼天富贵在手的董后,她娇纵了半生,忽略了很多很多,但是,她做的最蠢的一件事就是疏忽了身边人。 有时候,最可怕的不是敌人,而是变了心的亲近之人,捅起刀子来,刀刀正中要害,防不胜防,等这时候久了,伤好了会留下疤,忘都忘不掉,最不济,血流尽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第52章 燕景霄静静坐在一张茶几旁,安澜面色平静,手指搭在昭帝的腕上,半晌才将昭帝的手放好,淡淡看向一边安然品茶的燕景霄,低下声音:“太子殿下不担心?” “噢?”燕景霄又倒了一杯茶:“安太医请,这担心不担心,有用吗?” 安澜淡定的接过杯子,没有再开口,半垂着眼帘,这皇家,似乎并不像他一直看到的那般,父慈子孝?本就是一层流光溢彩的泡沫,轻轻一戳,就会露出那般丑陋的现实。 只是,安澜抬眸看着燕景霄一眼,这般城府,想必昭帝也没有看出吧。七七不愿与自己回去,他,到底是不是明主? 燕景霄没有在意安澜的打量,安澜眼中的不信任他看在眼里,左不过,是为了影七。他私底下本就不喜说些什么场面话,那是对外人的,安澜……勉强算是自己人吧。旁人他不会在乎,跟着他的人自然知道他的好,那便够了。 “他怎么样了?” 燕景霄语气平静,安澜一时吃不准他心中所想,想了想,还是据实说了:“皇上伤口已经被处理过了,伤口上有些许迷药,无色无味,不像是寻常药物。刮下的那层皮肉是要养上不少时日,若是再深上一分,那……” 燕景霄挑了挑眉:“那如何?” “那条胳膊,可就废了……” “现在没有废,不是吗?”燕景霄淡淡一笑:“孤先走一步,皇后那里……你随意应付了吧。” 安澜在这宫中呆了不少年月,自有一套应付办法,是以燕景霄才放心让他处理。 燕景霄再次告退时,董后看着他一阵心烦,随意挥手便让他退下了。 & 燕景霄回到房里时,夜色已深,一轮明月挂在枝头,如水月色倾洒而下,轻柔的落在每个角落,看不真切,却朦朦胧胧,如梦似幻。 燕景霄半倚床头,轻轻叹了一口气,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还不出来吗?” 黑影无声无息的落在眼前,看身形是跪着的,燕景霄伸出手:“起来吧,孤,不罚你。” 暗羽身形一震,却没有动。 燕景霄也不强求,他轻笑:“孤都不知道当初放你在身边是对是错……孤一向不许手下人违令,可偏偏,一个你,不知违背了多少次孤的意愿,可是啊,孤舍不得罚你……这次,你又没有听孤的,孤……” 暗羽头低低垂下,燕景霄声音柔和:“想跪便跪着吧,那跪过来点,这跟前铺着毯子,秋意浓重,凉气重……” 暗羽犹豫了会,终于挪了挪身子,燕景霄叹息一般轻声说道:“其实这件事,孤本来不想说的,可是今日,那一片黑暗中,孤可以感觉到你的气息,但生怕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心一直揪着,很疼……从那一刻,孤就想明白了,你,不管同意与否,孤已经不在乎了……” “哪怕你到最后恨孤,孤也不会让你离开孤,永远不会。” “你懂孤的意思吗?” 燕景霄平缓的声音在房间里渐渐散去,满室寂静,燕景霄笑笑:“没事,你不用懂,你不需要懂……” 燕景霄将暗羽垂在胸前的一缕长发挑起,在指尖上缠绕:“看到了吗?孤以后就会像这缕发一样,只要孤不放手,就一直缠着你,困着你……可是,孤怎么会有放手的可能啊……你说是不是呢?” 燕景霄不在乎暗羽有没有反应,兀自说着:“其实孤从未动过心,也不知道该如何让你知道孤的心意,或许……你不知道,当日你的拒绝,让孤有多么……”燕景霄发出一声叹息:“……多么心痛。可是,孤怎么可能轻易放手,都只道孤从不强人所难,那是因为没有碰上值得的!” “孤其实不会……不会讨好人,不然也不会落在如今这地步。”燕景霄一顿,眼中像蒙上一层东西,看不清其中的神色,慢慢说着:“从狩猎来的路上就开始了,你不知道,从那时起,孤的每一步,都在试探,试探你的反应,生怕你有半点厌恶。” “是不是觉得孤没有一丝紧张?”燕景霄说着,暗羽抬起头,看向他,虽然没有说话,但显然心中也是那般想的,燕景霄摸了摸自己的脸:“看来这么多年呆着这儿,还是有些用处……” “知道吗?孤其实一直想要慢慢融入你的世界,你的……”燕景霄在暗羽胸口轻轻点了点:“……心。” 这个字的语气轻之又轻,却在暗羽心中重之又重,深深刻下一笔。 “孤以为自己可以稳坐钓鱼台,可以等你自己来……你看,其实孤连当时的说辞都准备好了,你以为孤让你看的几个地方是孤随意而为吗?孤当时就在想,要是你愿意……孤会说:‘小羽啊,跟着孤,你只能看到柳阁那般满是工匠气中的景色,看不到栾霓河畔那样壮阔恢宏的夜色……’你呢,一定像平时犯错后那么傻,认认真真对孤说:‘属下愿意!’那么纯净的眼神,只有孤的小羽会有……” 燕景霄沉寂在那其中,眼中流转着的色彩让暗羽看着看着便愣住了,他继续着:“那么,孤会告诉你:‘不管如何,孤会给你一片和桃林碧潭那般的人间仙境……让你一世无虞。’那么,孤的小羽……会如何呢?” 燕景霄停下来,低头看着暗羽:“现在听着是不是觉得孤很傻?没影的事就敢想的那么好,很傻很蠢对不对……” 燕景霄的声音有些低哑,暗羽看不真切,主子他……哭了? 燕景霄眼疾手快遮住暗羽的眼睛:“别看……很难看,一个失败者的懦弱模样,你别看。” 暗羽听话的跪在原地,不知过了多久燕景霄的手臂才慢慢放下:“孤……筹谋这件事开始便胸有成竹,徐徐图之,你必定逃不过……可是,晚宴那场刺杀用现实狠狠甩了孤一巴掌,要是你一直这样,孤要是哪天突然得知你又违令……出了什么事,那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燕景霄对那个字很是避讳,死过几次的人了,本就不在乎这些了,可是,他就怕自己说了那个字,平白给暗羽惹了晦气。 “孤筹谋过很多事……这是唯一一件,被孤自己毁了的。孤千算万算,没有算透自己的心……” 暗羽跪在地上,双手放在膝上,将腿上的布料抓得死紧,指节泛了白,他不敢开口,他的心,太不平静…… 燕景霄抬起暗羽的头,脸色郑重的盯着他:“暗羽,孤最后问你一遍,你,愿不愿意?说实话,你知道,孤不会把你怎么样……” 说完这话,燕景霄突然发现,自己前面撂下的狠话被自己这句话给露了馅,算是自打嘴巴了……燕景霄心底无奈一笑,他狠不下心:“你的意思呢?”燕景霄将手递到暗羽身前:“接受,还是拒绝?” 暗羽愣愣的看着端坐着的主子,大脑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就那么呆呆的将手递了上去,他的主子,那般尊贵如皇的气势,却在刚刚为了他……落泪了。 燕景霄狠狠握住掌中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别想我再放开,小羽。” 第53章 燕景霄握着暗羽手有些发抖,一把将人拉进自己怀中,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安安静静的抱着暗羽。 燕景霄三世坎坷,假意真情见的数不胜数,然而,即便如此,他也敢将自己一颗真心捧出,这份勇气实在难得。因为如果,他不进这一步,那么,等待两人的只有错过,可是燕景霄怎么可能允许自己两世羁绊从自己身边溜走,所以他宁愿……宁愿将自己放在最弱势的地步。 所幸,他的小羽没有让他失望。 明月西沉,日出东方,昼夜更替,昭帝其实在半夜时就醒过一回,从江元启那里知道太子已经帮着收尾了晚宴,什么都没有说又躺了回去,只是,睡不睡得着就不得而知了。 昭帝在次日清晨便下令回宫,一场气势浩大的皇家狩猎就这样虎头蛇尾的结束了,随行的大臣妃子都噤若寒蝉,不敢多言,比起来时的气氛无端多了几分压抑,唯一不同的就是燕景霄的车厢。 燕景霄看着已经睡过去的暗羽,将一张薄毯盖上,而后背靠着车壁,眉头微微一皱,阖起双眼。今日风有些大了,卷着车帘,在车厢内打了个旋,又落下。 “怎么了?”燕景霄轻声说道。 来人一身黑衣,半跪在车厢中,宽敞的车厢里一片静默,黑衣人低沉的声音响起:“回主子,人已带出,尾巴已经抹了。” “嗯,很好。” “柳小姐已经暂时安置在暗影名下的一处宅子,不知主子……” “她若愿意离开,说出谁在背后指使即可,若不愿……暗影这么大,随意安顿就好,一切按规矩来。” 强者为尊,弱肉强食,一向是暗影的生存法则,如果无用,便是死。 “是。” 又起一阵风,燕景霄勾了勾唇,将暗羽放在外边已然冰凉的手放在自己掌中捂热:“行了,别装睡了,要是这样也能睡着,那暗影也就废了。” “主子……”暗羽有些不好意思的坐起身,他就知道,只要在主子眼皮底下怎么都瞒不过…… “嗯?主子?到底该叫什么?”燕景霄语气不自觉的带上一丝亲昵。 暗羽身形僵硬,目光四散落着,就是不看自家主子,燕景霄也不逼他,揉了揉他的发:“行了,不逼你。你刚刚也听到了,孤也不瞒着你,只是,希望你以后也可以不瞒着孤去做什么事。” 暗羽张了张嘴,没有说什么。只是,眼中闪着疑惑的光芒。 燕景霄挑了挑眉:“说说吧,听到那些,想说什么?” 暗羽稍稍沉思一会,开口问道:“刚刚暗九说的‘人’可是昨夜行刺的领头人?” 燕景霄点了点头,暗羽心中疑惑:“主子,主子为何救她?难道是因为……” “哦?因为什么?”燕景霄饶有兴致的随手勾起暗羽肩头的一缕长发,在指尖把玩。 “因为她,长相美貌……”暗羽眼睛看着铺着的毯子,声音有些低,燕景霄不由笑出了声。 “主子?”暗羽抬起头,眼神更加疑惑。 燕景霄手指在暗羽柔顺的发上划过,眼神温柔:“孤昨日说的还不明白吗?这里,已经有主了。难怪暗说你不谙心计……” 暗羽看着燕景霄落在心口的指尖,心中泛起一丝甜意,一丝涩意:“无碍的主子……主子将来终归是要娶太子妃的,属下,属下无碍,属下可以陪在主子左右已是莫大的福气了。” 燕景霄没有接暗羽这句话,而是语带调侃:“某人可是严词拒绝过孤呢,如今怎么这么……” 暗羽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也是想到刚刚那句话有些和自己以前的拒绝自相矛盾了。 燕景霄此刻心情很好,昨日小羽答应自己有一半是自己用了手段,几分真意他不敢去想,可是,小羽刚刚无意识脱口的一句话,让燕景霄心情一下子升到定点,这说明什么?小羽一开始心中就有自己! 燕景霄眼神微微一动,含着笑意没有继续调笑,又转开了话题:“好了,除了你刚刚想的还能猜出什么?” 暗羽抿了抿唇,沉默良久:“主子刚刚让她说出幕后之人……也就是说,这次刺杀是有目的的?” “继续。”燕景霄手指在小几上轻轻敲动。 暗羽皱了皱眉,看了燕景霄一眼:“不知为什么,属下觉得……这次刺杀不是冲着皇上,而是,主子。” “……嗯,不错,确实如此。”燕景霄眼底划过一丝笑意。 “什么人如此大胆!”暗羽的声音中带着怒气,低吼道。 燕景霄淡淡看了窗外一眼:“不生气,以后就习惯了。” “主子你……”暗羽看向燕景霄时,眼中多了几分不知为什么的情绪。 “这次狩猎本来就是个局。”燕景霄说过这句便不在开口。 留下暗羽心中暗自揣摩,他一向不喜欢在这些计谋上用心思,可事关主子,不喜欢也会强逼自己。更何况,听主子的语气,这局,他在狩猎开始前便知道了……可是他还是来了。 燕景霄眼神落在暗羽低垂的脸上,眸色渐渐柔和,小羽还小,不需要知道那些手段。从柳宛瑶喊出那句明君开始,他便知道此事不是昭帝谋划的,那么,前世昭帝的苦肉计,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是谁呢?是谁要他死呢?萧贵妃?玉妃?还是谁?太子之位随着皇子们年岁见长,越发摇摇欲坠了……他当时坐着的位子后,可是有不少大臣,那一声,是谁喊的?若是他真的功力尽废,又没有小羽的暗中相助,更没有昭帝的临场发挥,那么,那日便是他的死期啊…… 他以前在宫中做事,虽然命令暗影时时小心,但很多地方也没有瞒着昭帝和董后,是以,他手中有隐藏势力一事可能瞒不过昭帝的耳目,那么,这次……昭帝是打着这个主意了? 燕景霄觉得眼前有一层迷雾,怎么拨也拨不开……索性直接放手,既然他敢出手,就不会只有这一次。 第54章 次日午后,后宫的气氛自昨日回宫一直很是压抑,再加上昭帝的脸色阴沉,昨夜也只在御书房批折子,一连堆积了这么久的折子让昭帝越发心烦意乱,再加上他因为狩猎的事连一向最宠爱的皇后宫中都没有去,让后宫众人心中惴惴不安。 唯一平和的就只有燕景霄的霄然轩了,燕景霄隔窗望向御书房的方向,手指在窗沿边轻轻点动,昭帝现在还在想他明明吩咐让人看着的刺客为什么一夜暴毙吧……水本来就浑,那么再浑一点才好浑水摸鱼啊。 燕景霄眼睛眯了眯,该开始了。 暗不知何时出现在燕景霄身后,单膝跪地,只是燕景霄一直没有开口。 良久,燕景霄终于轻轻的吐出一口气,问道:“人找到了?” “回主子,按照主子的指使确实找到那人,现在郊外宅子安置。” “哦?他什么也没问?有要求什么吗?”燕景霄终于转过身,语气淡淡。 “没有,属下等找到那人时,他是晏江陵州韩家二公子的棋艺先生,不过,为人过于高傲,被其他先生排挤,差点,差点被人赶出韩家。所以属下只说主子要见他,他便什么都不问便跟着来了。他要了兰院,说要主子一人去见他。” 燕景霄点了点头,没想到,曾经赫赫有名的布衣丞相伏玉书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前世燕景霄在刚及弱冠便殒命,虽然因为身体原因未曾参政,但是以当年伏玉书的圣眷之浓,燕景霄曾在宫中无意之间瞟过一眼,着实是风采翩翩,仙气飘飘,他一向不穿官袍昭帝也不在乎,一身妖娆紫袍也能被他穿出飘渺的感觉来,燕景霄对于有特点的一向记忆深刻,而伏玉书也有让人对他一见难忘的本事。 燕景霄微微晗首,暗凝住眉,心中有几分疑惑,那人……他那日见时那么狼狈,主子却突然找那人,暗想起那人胜过女子般精致的迤逦容颜,不由心中一震,头低低垂下,没有在多言。 燕景霄没有在意这些细节,又转身深深看了御书房一眼,垂下手径自离开:“走吧。” & “江元启!朕的眼色使给狗了!人怎么会好好的死了!还有你!林蔚!堂堂一个羽林军统领!你连一个人都看不住!一群没用的东西!!”昭帝将手边的茶杯一巴掌挥到地上,水花和碎片溅了一地。 江元启一改往日的平和淡定,带着的帽子歪到一边,连连跪地磕头:“奴才有罪,都是奴才的错,皇上您消消气……” 林蔚一脸沉凝的跪在一边,许久才出声道:“皇上,臣以为此事略有蹊跷。” “蹊跷?你告诉朕,蹊跷在哪里!人都死在你手里了!剩下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东西,朕是大燕天子!连谁想要害朕都不知道!要你们何用?”昭帝将桌子拍的震了震。 “臣……请皇上恕罪。”林蔚张了张嘴,终是没有在为自己辩解。皇上正处盛怒之下,他就是长了千张嘴也说不清。 昭帝重重哼了一声,一甩袖子坐了回去,不小心将手边摞的整整齐齐的折子碰歪了,索性一把将面前的折子全推到地上,才吐出一口浊气:“行了,你们下去吧,林蔚,把那些人解决了。” “是。”林蔚站起来,发出一阵铁甲碰撞的声音,在空旷的御书房格外清晰。 听着那声音渐渐远去,江元启在地上趴着将碎片的折子都收拾好,有些颤抖的站起身子:“皇上放心,外边有元立守着,不会有人听到今日的事。” 昭帝冷哼一声,昭帝为人,刚腹自用,但非要在外面做出仁心厚德的模样,别人不知道,江元启再清楚不过了,这一切,不过是效仿仁阳太子…… 昭帝眼神冰冷,看着案头上平摊的奏折,眼中闪过一丝利芒。 江元启无意间眼神落在上面,脸色无声的变得惨白,难怪皇上…… 第55章 燕景霄自解开“抽丝”的毒后,一直没有落下练功,加上原来没有被“抽丝”毒性散去的三成功力已经达到自己原先的半数了。 所以他现在终于可以清晰的感觉到暗羽的位置,对于小羽时时刻刻都会跟着自己,燕景霄不着痕迹的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不知不觉间到了兰院,兰院是整座宅子里最深的一个院子,燕景霄一直没有进去过,不过当时宅子的地图还是有看过。他一向过目不忘,所以也没有让暗跟着,暗离开后,燕景霄走过去牵住暗羽的手,比起让小羽擅自行动离开自己,燕景霄还是觉得把人带在身边比较好。 燕景霄踏进兰院便察觉到不对劲,握紧暗羽的手,在暗羽耳边轻声道:“握好孤的手,跟紧了。” 说着,燕景霄脚下步子几番变化,暗羽握着燕景霄的手的同时也察觉到不对劲,连忙跟着燕景霄的步子,眼前场景终于变换,燕景霄看到一座青瓦小楼在一片兰草间屹立。 已是晚秋,只有几朵清兰零零碎碎的四散开着,已经几近墨色的叶茎轻轻摇曳,一袭紫色在其中绽开。 越走越近,燕景霄牵着暗羽走到那人身旁时, 那人弯着腰,玉白色的手掌在紫衫下更显白皙,指尖轻轻捻着一株开的最好的兰花,回眸一笑:“公子没有如约啊。” 绝艳的容貌比那幽兰更胜一筹,一双精致的杏核眼含着笑意,眼波柔和,菱角般的红唇微微牵起,自有一种属于男子的美,风姿卓然。 燕景霄语气平淡:“他是我的人。” 墨色眼眸微微一凝,落在燕景霄身边的暗羽身上,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姿容稍逊的男子,刚刚那位锦衣公子说的话似乎别有深意啊。 “也罢,不知公子寻在下而来有何事?”睫毛轻颤,轻轻半垂下去,像翩飞的蝴蝶,在精致白皙的脸上投下模糊的阴影。 “听闻您在韩家做教习先生,在下便称您一声先生了。不知先生可有入仕途的想法?”燕景霄想起当初那一眼,不由语气多了几分敬重,说起来,几年后他是凭自己的本事在官场风生水起,现在的自己不过是在他最落魄的时候拉了他一把而已。 伏玉书抚弄叶片的手轻轻一顿,随后拨弄叶片的手无意间多了几分凌乱:“公子何出此言?” “在下只问先生是否有意?”燕景霄目光从那叶片上的移开。 伏玉书放下手,紫袖遮住已然攥住的手掌,果然命运真的不能反抗吗?师傅说的没错啊…… 伏玉书阖了阖眼,再次睁开时,眼神直直看着燕景霄:“刚刚的阵法可是公子自行解开的?” “正是。” 伏玉书微微躬身:“一切谨尊公子安排。” 燕景霄面露迟疑,伏玉书见状抿唇一笑:“在下伏玉书,师承归远道人,家师在玉书十三岁时便驾鹤西去,不过家师有遗言,玉书与官场有不解之缘,不过,玉书有两个机缘,其一,玉书会在将来踏足官场,圣上会惜玉书之才,平步青云。其二……” 伏玉书又回到最初浅笑盈盈的模样:“这其二嘛,就是玉书之劫,也是玉书之缘。玉书会在一人帮助下进入官场,不过,玉书成败兴衰也会系与那人之身,且那人必是皇室之人,所以,玉书斗胆,见过太子殿下……” 伏玉书微微躬身一礼,燕景霄此刻已经走了神,命运,是什么? 走神只是一瞬,燕景霄收敛心神:“既然如此,你可以拒绝孤,选择第一条路。” 伏玉书唇角笑意一凝,带着几分涩意,这就是他的无奈:“师傅早早就给玉书算过一命,玉书若不涉足官场必将早夭。而若是第一条路…… 伏玉书仰起头,轻轻叹了一口气:“玉书命格本是九死无生,不过,在玉书六岁之时命格略有变化,得了一线生机,不过祸福相依……玉书生死,与那人相依相存。那便是第二条路了……” 燕景霄没有说话,暗羽静静听着,不知不觉间,握着燕景霄的手收紧了。 燕景霄看着伏玉书,一时不知说些什么,祸福相依?这归远道人究竟何意? “不知尊师可有再说什么?” 伏玉书垂眸凝思:“家师再无其他嘱托。” 燕景霄晗首:“那么,这些日子先生便暂且在这里小住几日,待孤安排好一切,便请先生出山。” 伏玉书点了点头,又低头抚摸起兰草来,燕景霄没有在多说什么,牵着暗羽的手又离开了。 回到宫中,燕景霄却发现在自己身边一向无时无刻都会把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小羽竟然走了神。 “小羽,小羽……” 暗羽眼神一厉又很快回过神来:“主子,属下……” 燕景霄放下心中刚刚突然升起的烦闷,柔下声:“怎么了,小羽?” 暗羽愣了愣神,意识到主子在问自己低下头,低声道:“属下无事。” “到底怎么了?嗯?不想跟孤说吗?”燕景霄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宠溺。 暗羽点了点头,又觉得不妥立刻摇了摇头:“属下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燕景霄抱住暗羽,在他耳边轻轻说道。 暗羽侧了侧头,将有些发红的耳朵移开:“伏先生容貌甚是好看……” 燕景霄不由笑了笑,这是又吃醋了?不过他家小羽怎么净吃些这种醋,且不说那些人都年长自己,就是他们再怎么容貌绝顶,难道自己在他心中就是一味以貌取人吗?不行,这个思想得改! “小羽你听好了,孤现在不跟你保证什么,但是,孤绝对不是那种滥情的人。孤会让时间在见证……” “属下记下了……”暗羽点了点头,握着燕景霄袖子的手更紧了。 “笨蛋!”燕景霄轻轻在暗羽额上落下一吻,孤该怎么告诉你,从很久很久以前的上一世,你便用自己的方法走进孤的心里?只是当时没有察觉,而且身中剧毒的孤没有在意那个念头。你看,经过空间的转变,孤还是喜欢上了你…… 暗羽眼神微垂,唇角含着一丝浅笑,感受着主子那个轻之又轻的吻。 燕景霄心底泛起一丝甜蜜,小羽现在越吃醋,那就代表他越喜欢自己,这甜蜜的醋意啊…… 第56章 朝堂之上,气氛是首度出奇的严峻,昭帝坐在龙椅上,面色和缓,一如既往的俯视着众人。 下面,卢阁老与护国公针锋相对,不过,随着昭帝唇角的笑意愈发牵强,事情争吵的越发激烈。 无他,这次相争是因为,燕景霄。 昭帝面带几分威严:“董爱卿,虽然太子年少多才,不过,我大燕,确实没有皇子年岁未满祖宗规定便参与政事,这于礼不和啊。” 护国公躬身一揖,眼中满是忧国忧民的愁丝,看到的人无不信以为真:“启禀皇上,臣以为,让太子参政实在是臣等同僚与黎民百姓共同所期呐。” “臣附议,晏江水患已是我大燕之大害,自我大燕开国以来,晏江因其河道宽广,被作为通商之用,是以我大燕国库才能如此丰厚。这是臣阅尽历朝卷宗得出来的结论,国库之中曾有三分之一数来自于此呐。但是近些年晏江水害频仍,已无船只商队敢在其上通航!臣阅过太子无意间流入民间的手稿,调整河势,裁弯取直,河道展宽和疏浚,此等方法甚妙,臣以为不失为一个好方法,臣请太子殿下参政!”这是一直中立的户部尚书,两朝老臣,昭帝不能不顾忌他的意见,听到这话昭帝不由眼神冷了冷。 “臣附议,太子殿下的手稿有不少在民间传诵,殿下的妙思给了不少大人启发,但其中还有很多不是臣等可以揣摩的,是以,臣奏请太子殿下参政!” “臣附议,据晏江附近的州司禀报,那里的百姓饱受水害侵害,已经知道太子此法,且深信不疑,以齐齐联名上诉,以达圣听……不日将到达京城。”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 昭帝看着底下一排排附议之人,每说一句“臣附议”,昭帝眼角就抽一下,眸色渐冷,但唇角的笑意未变,江元启深深低下头,万岁爷这是要怒了的前奏啊,江元启的视线落在龙椅上不断收紧的手指,不由心道:幸亏是黄金做的。 “臣以为不符,太子连太子妃都未曾娶,古语有云,成家立业,先成家再立业,臣以为太子年岁尚幼,恐思虑不周,水患治理不成,反而……”卢阁老看着昭帝的脸色略有变化,连忙说道。 昭帝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点点头还未开口便又有人开了口,正是户部尚书:“不知卢阁老可否告知,思虑周全的你,知不知道太子手稿所记载的那些测量方法你知道多少?” 卢阁老哑了声,以往这朝堂只是他和护国公争权夺利的战场,谁想到,一向与世无争的户部尚书竟然也有这么跟他对着干的一天,真是棘手。 原本因为自家女儿的事,护国公这几日是越发针对自己,现在再加上这户部尚书,难道这朝堂真的要一个没有娶妻的娃娃参与进来? 护国公眼神扫过卢阁老,眼中划过一道利芒,不管怎么说,太子是他董家依仗之一。 众臣吵吵嚷嚷,各抒己见,昭帝听的头都大了。 “你说太子年纪小?可是,太子本就是储君,这朝堂将来本就是他的!” “于礼不和!祖宗规定自有用意!不可擅自更改!” “现在晏江水患迫在眉睫,祖宗规定有用你饿了渴了就用祖宗规定啊!拉完屎本来有一张上好的草纸你不用,非的用手擦,你说你是不是傻……” “莽夫!无知莽夫!这等言辞粗鄙,你,你……”卢阁老气的指着那人的手指不住颤抖,胡子一抖一抖的。 …… 看着堂下吵作一团的众人,昭帝的眉头自刚刚那句“太子本就是储君,这朝堂将来本就是他的!”便凝在一起,微微阖了阖眼,这次的事,太巧了…… 究竟是谁在操控?是你吗……护国公,朕的好爱卿。 昭帝猛然睁开眼,眼中利芒闪过,江元启见状立刻高声道:“肃静!” 昭帝脸上的笑意带着几分冰冷,狭长的眼睛微眯:“既然诸位都想让太子入朝……那朕,便允了。无事,便散了吧……” “吾皇圣明!”众人跪伏在地,齐声说道,声音空前的洪亮。 昭帝站起的身子一顿,冷冷看了众人一眼,进了朝堂又如何,还不是在他手里拿捏?等解决了这次的事再踢他出去谁又敢说什么?堂堂一个太子,净钻研些什么东西?河道的改造图纸为什么会传入民间?这皇宫,人都死完了? 不过,昭帝这样想,到底是没有怀疑到燕景霄的身上,毕竟,燕景霄这么多年,乖顺懂事的好儿子形象还一直让昭帝引以为傲。有着他最厌恶之人的一半血液的人,却要在自己面前伏低做小……昭帝想着,眼中泛起一丝快意。 护国公低垂着头,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他那个外孙,可是对女儿很是孝顺啊,不过嘛,那个孝,是愚孝。他倒是不知道,他的小外孙还有那等本事啊……看样子,他的势力可以介入户部了。 ……………… & 霄然轩 燕景霄随手拿起薛嬷嬷刚刚端上来的水果,这是不久前由邻国使臣进贡来的,果子通体鲜红,薄薄一层皮上带着些水珠,水灵灵的,看起来煞是可口。 将一个递到自己身旁靠着的暗羽唇边:“尝尝,味道不错呢。” 暗羽低头看着手中的书,身子有些僵硬,虽然他,额,貌似迷迷糊糊答应了主子某件不得了的事,但是,他还是没有那个自觉,每次主子的亲昵总是让他不自觉紧张,暗羽抿了抿唇,侧了侧脸,燕景霄笑着将手中果子递上去,在他的唇上轻轻擦过,轻薄的果皮很快破开,染红了唇瓣,暗羽终于忍不住了,张嘴将燕景霄手中的果子一口吃掉,燕景霄笑了笑,将一盘果子都放到自己手边,开始自己的“投食大业”。 暗羽无法将注意力移到书上,只好乖乖任主子喂食,他不知道的是,他口中看似普通的果子,是上流世家中有价无市,一两千金的珍果,也是温养身体的良药。 燕景霄看到暗羽终于舍得将注意力从书上移开,装作随手一般,将书拿起来丢到一边,他才不会说看不到小羽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的感觉好不爽。 就在燕景霄心中正计较时,暗突然出现,跪地说道:“主子,事成。明日昭帝就该派人宣旨了。” 燕景霄挥了挥手,示意暗退下,脸上带着笑意,继续喂食,暗羽乖乖咽下一颗,疑惑的眼神一直盯着燕景霄,燕景霄看着空空如也盘子,笑了笑:“好了,别这么看着孤,谁让你那次不辞而别的……孤那时,乱了心神,只想着你会回不来,孤一定要让所有有关系的人陪葬,是以,从那时便开始布置……” ……沉默片刻,暗羽终于声音有些低哑的开了口:“是属下不好,让主子忧心了。” “说的什么话?忧心也是应该的。”燕景霄轻轻将人拥入怀中,淡淡一笑,一切,才刚刚开始…… 第57章 果不其然,次日,江元启带着圣旨,一脸笑意的踏进了霄然轩,自此,在后宫这潭表面的风平浪静的浑水又是一阵暗潮涌动。 燕景霄平静的接过圣旨,面带疑惑:“江公公,这父皇是何意?这根本不符规矩啊……” 江元启不着痕迹的打量的燕景霄的神情,见他实在是疑惑,暗暗记下,眼尾带上几条笑纹:“这是皇上个众位大臣共同商议出来的,还请殿下准备好,明日开始上朝。” “这……既然是父皇的意思,那孤便遵从吧。”燕景霄皱了皱眉,说道。 江元启笑了笑:“殿下放心,皇上知道殿下的孝心。” “孤必不负父皇厚望!”燕景霄点了点头,江元启看着燕景霄还略显苍白的脸,心中叹了一口气,痴儿啊…… 燕景霄目送江元启离开,转身走回书房,暗羽捧着一本书,听到脚步声抬起头,下意识弯了弯唇角:“主子。” 看着主子手中的圣旨,暗羽眼睛更弯了:“主子果真料事如神!” 燕景霄随手将圣旨放到一边,将暗羽手中的书合起,这已经是他下意识的行为了,每次和小羽在一起,他绝对是要把所有有可能吸引小羽注意力的东西收起来,不可否认,他很喜欢小羽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的感觉。 燕景霄摸了摸暗羽没有束起的长发,凉凉的,很光滑,手感很是不错,摸着便没有停,口中道:“这次的事并不须孤刻意算计,晏江水患,吃苦的总是百姓,朝廷空有一颗治水之心,可是……方法不对,投入再多的财政也是白搭,百姓看不到希望,自然心中怨愤,而孤不过随意将几个工程图‘送’到民间,自然有精通水利的人会看到,孤不过是借他们之口向百姓传以希望,向朝廷施压,是以,以昭帝的性子,只要提及百姓,自然为了自己的名声不敢不应……昭帝确实有几分治世之才,只是,用人不善……” “主子,这工程图是何物?”听着主子语气中的感叹,暗羽有些疑惑的抬起头,看着燕景霄。 燕景霄手中动作一顿,笑了笑:“这个,和一个很长的故事有关,以后有机会孤便讲给你听。” 暗羽点点头,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主子,既然知道皇上他并不是真心待您,那这次入朝,皇上会不会……” 燕景霄看着暗羽眼中隐隐的担忧,唇角微弯:“放心吧,孤会解决好的。” 暗羽乖乖的靠着燕景霄,这几日一直跟着主子,似乎自己越来越迷恋这种感觉了……暗羽耳尖抹上一层红晕。 $ “曼儿,你说皇上让太子参政!”董后听着曼儿的话,正在描眉的手抖了抖,一道黑迹斜斜的画在了光洁的额头上,但是一向最注重容貌的她却无暇去管,董后沉默一会,凤眼一挑,看向曼儿:“曼儿,你说爹爹他是何意?” 曼儿将一块帕子浸在热水里,绞干,轻轻在董后额头上擦拭:“奴婢不知,不过,太子终究也是您的儿子……” 董后脸色一沉,一把打落曼儿手中的帕子:“笨手笨脚的,擦疼本宫了!” “奴婢知错,奴婢知错!”曼儿回呀地上连声道。 董后转过身,继续对镜梳妆,董后对妆容要求极高,从来不会假手于人,董后一面细细描眉,一面漫不经心道:“曼儿,本宫的事,容不得你多嘴!” 曼儿想起黑衣人那番话,袖中手掌紧握,这一切,本该是她的!这般高高在上的姿态也该是她!曼儿语气平淡的应道:“是,奴婢记下了。” 董后画完最后一笔,转过身,看到曼儿还跪着,这才松了口:“起身吧,去,写信询问爹爹,这次爹爹究竟是什么意思,说过了让文安在他前面参政的……难道爹爹想反悔?” 曼儿垂眸应是,看着董后雍容华贵的坐在梳妆台前,眼神微眯,转身退了出去。 董文安小太子两岁,皇后不觉得自己太异想天开了吗?更何况,太子早慧,身体康健时,文武双全,可是董文安因为皇后和国公打小的娇宠,草包一个,凭什么和太子比,想来国公大人也是在宽皇后的心罢了。说来,董家对嫡子嫡女,都是喜欢宠上天呢,不过,这下面要是没有人接着,那,会不会是粉身碎骨……曼儿想着想着,眼底划过一丝嘲讽的笑意。 第58章 三日后,昭帝万万没想到的是,燕景霄竟然可以在朝中如鱼得水一般,短短几日,所言所行让户部尚书一派拜服不已,甚至不止河道,民生,军事样样都有自己一番独特见解,所言之事,由不得人不相信。每日朝上以户部尚书为首一派的每一个表情在昭帝心中都能引起一阵风吹草动。 这户部尚书一派一直态度持中,不与护国公和卢阁老有半丝暧昧不明的态度,在朝堂上形成了微妙的平衡。偏偏这一派具是清流,户部尚书又是老臣,让昭帝虽然心生不满,却又无从下手,昭帝既想清除了这一派,和护国公真真切切的对上,又怕护国公从中夺权,自己无力争夺,反而被其占了上风……再等等吧,等自己羽翼在丰满一点,昭帝心中这样宽慰自己。 可是,饶是如此,心中的负面情绪像疯长的野草,紧紧缠绕着自己,终于忍无可忍,空旷的御书房中,一堆奏折被昭帝一股脑推了下去,发出一声沉闷的声音。 昭帝冷着脸,意味不明:“你说朕是否过于小看太子了?” 江元启束手而立,规规矩矩站在一旁,低着头道:“奴才当日去宣旨时,太子的反应不似作假……”江元启将当日燕景霄的言行如是这般又重说了一遍,在御前当差,要做的便是耳聪目明。 昭帝听完,情绪虽有几分缓和,但那也只是因为手心里的棋子没有脱离掌控罢了:“现在便那么有本事,朕看不用等祖宗规定的十八参政,现在他就可以取而代之了!” 江元启垂眸静立:“皇上莫气,太子再如何,那也是您的儿子,他的心还是向着您的。” “可是他身上还有一半董家的血!”昭帝眼神一厉,不行,他不能任由事态发展下去!他与董家迟早会对上,太子若长成想必会倒向董家,毕竟,没有一个男人不向往权利之巅!想到这儿,昭帝阴沉着脸,坐回位子:“太子,不能留在朝上。” 江元启抬眼看着昭帝的脸色,犹豫着开口:“太子如今才初入朝堂,民间也有几分名声,皇上……” 昭帝坐回龙椅,靠着椅背,语气平淡:“那……先不急,他不是有才吗?朕倒要看看不管他是否能解决了河道问题,都会让他万劫不复……这条路,看朕的好儿子如何走下去。待此次河道之事了了,再动手,还有不到三月便是年关,年内还是莫生事端的好。” 江元启低声应道:“奴才遵旨,这便去知会卢大人安排。” 说罢,江元启退出了御书房,小心的带上门,随着门扉阖住,将昭帝略显阴鹫的脸渐渐掩住。 江元启一甩手中拂尘,抬头看向云团仿佛凝固住了的天空,他莫名想起还是皇子的昭帝,那时的昭帝,那么英明睿智,纵使先皇百般偏心嫡子,严苛庶子,也不会同如今一般因为一件迹象不明的事便大动干戈,或许,昭帝还留了一分理智,河道之事,不可拖延! & “啪——” 清脆的落子声响起,伏玉书看到已然连成一片呈合围之势的黑子,无奈一笑,将手中棋子尽数放回:“是玉书输了。” “孤看是先生手下留情了才是。”燕景霄接过暗羽递上的一盏清茶,抿了一口:“先生这里果真妙哉,这茶都不是宫里可比的。” 伏玉书单手托腮,眯眼笑了,姿态带着几分闲适慵懒,玉白的手指把玩着白色的棋子:“殿下说笑了,东西自然比不得皇宫珍贵,不过是用了巧法儿制的,玉书无甚喜爱,唯嗜茶而已,不久前得了新法子,玉书改日制好新茶定送与殿下。” 燕景霄笑了笑:“那孤便多谢先生了。” 微风吹起亭子外薄薄的帷幕,连带着吹来了一池秋水,伏玉书含笑看向燕景霄:“殿下不必客气,不过……殿下今日不会只来寻玉书下棋品茗的吧。”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先生。”燕景霄拱手一礼:“今日,孤便是来请先生出山的。” 说着,燕景霄从怀里取出一叠白纸:“先生请看——” 伏玉书看了一眼,便移不开目光,一张接一张的翻过去,一刻都不敢眨眼,当看完了最后一张,伏玉书才意犹未尽的从白纸上将目光移到燕景霄身上:“此法,玉书自愧弗如。” 燕景霄没有言语,抬手继续品茗,这次河道改造之法说起来,还是自己借了伏玉书的法子,因为这个法子,在几年以后,便该是伏玉书提出来的,而且,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伏玉书开始他平步青云的第一步。而自己前世因为根基已毁,不能修武,只能将全部身心全然放在治国之道上,是以,才有如今之才。而也正是如此,让燕景霄对三年后晏江水患爆发后的民不聊生印象极为深刻,故而,眼下河道整修之事,才是当务之急。 伏玉书没有在意燕景霄的反应,眸中尽是压抑不住的激动:“玉书在韩家之时,对晏江水害后的惨状无一不亲眼目睹,而且……而且,玉书双亲便是在玉书四岁时便丧身于滔滔江水之中了。这才让玉书遇到了师傅,不过这晏江水患始终是玉书的心结,玉书也曾想过无数法子,今日看了这些,才茅塞顿开,玉书,玉书,感激不尽……” 看着伏玉书语无伦次的样子,燕景霄将一杯热茶放进伏玉书手中:“先生节哀,此事,先生不必介怀,既然是先生的心结,孤今日便助先生解开。” 伏玉书惊愕抬头,不复往日的风轻云淡,有些结巴道:“殿,殿下这是何意?” 燕景霄垂眸转动着手中的茶杯,轻声道:“就是先生想的那个意思,河道之事,一定交到先生手中,不过,还需先生配合孤一二……” 燕景霄附耳几句,伏玉书当即应下:“一切全凭殿下吩咐!” 燕景霄微微晗首,伏玉书此刻已经恢复了自己往常的模样,平静了心情,理了理思绪,这才皱了皱眉,看向燕景霄:“不过,殿下与皇上可是亲生父子……殿下直接引见即可,何须这么麻烦?” 燕景霄语气淡淡:“自古帝王多薄幸,皇上就是再宠着孤,也不会在这种事上由着孤,更何况……孤引见的人,皇上他怕是不会信任。” 伏玉书点了点头,没有再细问,而是又换了一个问题:“不过,这是殿下的法子,殿下为何不借着河道之事让您地位更稳,这可是一项丰功伟绩,造福我大燕数万万臣民啊!” “……先生,孤不瞒着你,此次,不管孤是否能解决了河道之事,都不会有好结果,所以才会让先生来接手,端看先生是否愿意了。” “殿下……预备何时让玉书接手?”伏玉书看着燕景霄一派平静的模样,径自说道。 燕景霄勾唇:“多谢先生了,还望先生先按计划来,时机到了,自然会有人来请先生……” “如此,那玉书谨尊殿下吩咐。” 燕景霄晗首:“有劳先生了。” 态度拿捏的十分妥当,御人之术显然已经炉火纯青了。 这次的布置,有些稍欠妥当了,当初因为暗羽的失踪,他一时乱了心神,连韬光养晦都顾不得了,以他现在的才能,想必已经引起了昭帝的警觉…… 燕景霄微阖了眼,不过,这次的事并非全无好处,一来,自己在民间有了几分声望,到时候,昭帝就是心生不满,废太子也不会那么肆无忌惮,二来,这未来的布衣丞相被自己提早了几年送入朝堂……这潭死水,是否会再起波澜? 第59章 两月后,河道之事在众人的商议中,事无巨细,一一考虑周全,用了整整两个月,才终于将一切安排好。 大燕历光启三十一年末,晏江河道计划完成,在未来的很多年都在造福这大燕百姓,百姓感其功德,将这项计划落成之日设为:晏水节。举国上下同庆,在未来百年之中,是唯一可以与年节相提并论的。 某日早朝,户部尚书眼睛带着些血丝,看向燕景霄一向呆着的位子:“昨日老臣将太子所言之事一一梳理,老臣以为,此法有八成的可行性,老臣请皇上恩准,即日开始施行!不过,敢问殿下何在?” 昭帝状似疲惫的揉了揉眉心,一脸心疼爱子的模样:“太子子时还在完善诸位昨日商议之事,但是诸位忘了,太子数月前还身中邪毒,那毒,只是压制而已,昨夜太子操劳过度,昏厥过去,据安太医所言……那毒已经又深了几分。” 一时之间,朝堂气氛瞬间冷了下来。户部尚书一脸惊愕,“扑通——”一声跪下,老泪纵横:“老臣有罪!是老臣的错,疏忽了殿下身体,老臣有罪呐!” “臣等有罪!”昨日提出过异议的大臣面色复杂,心中无不动容。 看着瞬间跪倒一片的大臣,昭帝微微眯了眯眼,他的好儿子可真是得臣心啊……昭帝昨日得知燕景霄晕倒,不能再参与政事的复杂心情如今全然被快意所占,任你本事再大,能有朕这么有先见之明吗? 昭帝继续带着他的伪善面具,语带疼惜:“因着太子身体之事,是以太子不能再参与政事……加之今年宫中多生事端,朕想起几日后便是皇后生辰,朕预备大办一场,给宫中添上些喜气。” 护国公一抚长须:“皇上这么说了,那便依皇上的意思,老臣在这谢过皇上。” 护国公微微躬身示意,护国公这副姿态端的高调,但是众位大臣早就司空见惯,毕竟,两朝老臣,两代帝王的宠信,有这个资格! 不过,随着昭帝心中猜忌越重,昭帝皮笑肉不笑道:“诸位以为如何?” 众臣齐声道:“臣等遵旨。” 昭帝微微晗首:“如此,三日后,设宴大庆。” ………… “太子如何了?”昭帝回到御书房,一面审阅奏折,一面问道。 江元启想了想说道:“听说已经醒了皇上可要去看看?” “去怎么不去。”昭帝一改刚刚的平静,一掷朱笔,面色冷冽:“你说他怎么那么会挑时间?两个月的布置啊!” 昭帝一拍桌子,声音压抑这几分怒气:“只要他参与了一点点,一点点就够了!为什么就这么巧!” 江元启小心翼翼道:“那如今的布置……该如何?” “还能怎么办?撤了!”昭帝低吼了一声方才在朝上的快意,此刻思及自己两月的心血具废,让昭帝不由心中怒火陡生。 江元启立刻道:“皇上莫气,别伤了龙体,奴才这便去安排。” 昭帝冷哼一声,没有再说什么,昭帝现在越发喜怒无常了…… 天气渐渐冷了,燕景霄穿着里衣坐在小几旁,殿内炭火烧的足,暖融融的,比之春日还要胜过几分,不过,大概又是燕景霄这次装病让暗羽想起他还身中邪毒,是以,又再添了一件狐裘大氅,让燕景霄脸色多了几分红润,甚至额角沁出了几滴汗水,被他用内力散了,燕景霄也不明说,一双眼睛含笑看着暗羽,不可否认,看到小羽担心自己的模样,心头总有一丝甜意弥漫。 “好了,孤真的没事,昨天只是在做戏而已,你看安澜不是已经说了吗?你不信孤说的还不信太医说的了?”燕景霄拉过暗羽的手,放在掌心。 “属下没有不信主子……”暗羽小声道。 “是是是,小羽没有不信孤,小羽只是关心则乱。”燕景霄一双带着笑意的眸子温柔的看着暗羽。 暗羽莫名有些脸热,有些僵硬的别过脸:“主子要不要用膳?薛嬷嬷已经来过几次了……” 燕景霄笑笑,宠溺的点了点暗羽的鼻子:“好,小羽说什么就是什么……来人,摆膳。” 暗羽垂着头,没有说话,燕景霄站起身,身上的大氅滑落,暗羽眼疾手快将其拉住,不过,由于姿势的问题,乍一看像是燕景霄被暗羽抱住一般,燕景霄抿唇笑了,轻柔的抱住暗羽:“想亲近孤就直说嘛,孤可是很愿意任小羽施为的……” 暗羽一听,连忙收了手,但还未撤回又被燕景霄捉住:“怎么?害羞了?” 暗羽低着头:“主,主子,衣服掉了……” “没事,让它掉……小羽还没回答孤呢。”燕景霄垂眸,有些恶劣的笑了:“小羽告诉孤,是不是……害羞了呢?” 暗羽没有做声,燕景霄勾唇浅笑,落下一个轻轻吻在暗羽的发顶:“好了,孤不逗你了,用膳吧,昨夜你也没有用膳呢……别以为孤不知道。” 话音刚落,薛嬷嬷便带着宫女将膳食送了上来,燕景霄拉着暗羽坐下,加菜,添饭,盛汤亲力亲为,让暗羽又是一阵手足无措,被燕景霄一句习惯就好将到嘴边的规矩又堵了回去。 用罢膳,燕景霄又带着暗羽和自己下棋,不过,从未接触过这种费心费力的小暗卫自然又是一阵迷茫,被燕景霄借着教导的名义占了不少便宜。 薛嬷嬷不知何时走进来,将两盅雪梨汤端了进来,燕景霄取过一盅,放在暗羽手边:“喝点吧,前两天听到你咳嗽过几声,入冬后,越发冷了,孤前些日子忙,自己也不会照顾自己……” 听着燕景霄带着几分埋怨的语气,暗羽乖乖捧起汤盅喝了,甜丝丝,甜到了心里…… 薛嬷嬷垂手而立,看着燕景霄眼神温柔宠溺的看着暗羽,不禁心中一叹,这些日子她算是看明白了,殿下,这是动了真心呐。 “殿下,老奴前日听闻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吧。”燕景霄口中应着,眼睛却落在暗羽身上:“喝光,不许留……孤知道你不喜甜食,但是今天,必须喝光,听话。” “老奴听闻,皇后娘娘宫中的曼儿姑姑似乎被罚了,天寒地冻,被皇后罚了在揽月湖边跪了两个时辰……” 燕景霄看着暗羽眉头微皱,终于将最后一口汤水喝了下去,这才将目光放到薛嬷嬷身上:“可知道是什么原因?” “这……老奴不知,据说当时只有皇后娘娘和曼儿姑姑两人。” “嗯,孤知道了。” “那,老奴告退。” 第60章 燕景霄轻轻将白棋在棋盘上退了一步,看向暗羽:“呐,看到了吗?有时候,退也是进,下棋,也是要考验智谋。” 暗羽点点头,一脸认真苦思,燕景霄揉了揉暗羽的软发,轻笑:“慢慢来,不着急。” 暗羽看着棋盘发了好一会呆,时间久到燕景霄都要吃一个棋盘的醋时,暗羽才伸手将黑棋放在燕景霄白棋一个很隐晦的弱点,但也是最致命的弱点之处,燕景霄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不愧是他的人!【骄傲脸╮(╯v╰)╭】 燕景霄亲昵的将暗羽执棋的手握在掌中轻吻:“小羽真是厉害呢,奖励小羽的……” 看着暗羽挣开手也不是,不挣开也不是的纠结模样,燕景霄终于闷笑出声,挑起暗羽胸前垂下的长发在指尖缠绕:“小羽你真是太可爱了……” 暗羽:⊙_⊙【才不呢~】 两人又是一阵玩闹,直到燕景霄感到暗的气息才消停下来,没了在暗羽面前嬉笑挑逗时的轻松,而是多了几分不符合年纪的稳重:“何事?” “回主子,三日后,皇后生辰昭帝预备大庆。” “嗯。”燕景霄袖中的手指勾着暗羽的,面上一片平淡:“曼儿那里怎么样了?” “……属下。”暗有些愧疚的说道:“属下未曾过于关注曼儿姑姑的言行……” “今日,孤听闻了一件事,曼儿被罚了,你说,是为了什么?”燕景霄脸色未变,但这样却更让暗心中发虚。 “属下,属下……不知。”暗支支吾吾的说道。 “既然曼儿已经等不及了,那便就在三日后,送给母后一个‘好礼物’吧……”燕景霄神色莫辨,继续淡淡开口:“至于暗你,办事疏忽,自行去领罚吧。” “是,属下领罚。”暗心底的石头瞬间落地,不由心道,幸好没有耽误主子大事。 暗离开霄然轩不久后,便接到暗部传来的消息:目标意图魅惑皇上,皇后识破,被罚。 这次的罚,是他该得的。 燕景霄在暗走后,轻轻在暗羽掌心挠了挠:“怎么了?觉得孤不该罚?” 暗羽没有言语,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 燕景霄叹了一口气,太过单纯,罢了,他还是慢慢教吧。 “你说,若是孤还未倾心与你之前,若是你做了一件错事,事后知道这和孤的计划有很大的关系,但是孤因为亲近你而不做任何反应,你会怎么想?” 暗羽皱着眉,显然听进去了,苦思良久,终于开口道:“属下会在知道以后的事……会觉得主子不相信属下了,已经放弃属下了。” “可是孤的本意只是因为孤亲近而已……对吗?”燕景霄循循善诱道。 暗羽点点头,燕景霄继续道:“那么接下来是不是你在做事是会多分出心神关注孤的情绪,而后,可能会影响执行任务,再然后,便是孤对你的做事越来越不满意,而你是不是会因为孤的不满心中更为担忧,然后恶性循环……彼此互相猜忌,而后最坏的结果便是:背主……” “属下绝对不会!”暗羽猛然抬起头,清澈的眼睛盯着燕景霄认真道。 “嗯,孤知道,孤只是做了一个假设……”燕景霄笑着抚摸暗羽的长发。 暗羽再一次固执的重复道:“暗羽一生一世都不会背叛主子!” 燕景霄吻住暗羽的眸子:“孤信。” 燕景霄心中叹息,想来,小羽又没有听懂自己的意思,慢慢来吧,一切有他。 三日时间匆匆而过,转眼之间,清冷的宫中多了几分热闹的烟火气。一国之母的生辰自然不敢稍有马虎,宴会设在最奢华的凌安殿,殿内红绸飘飘,灯火通亮,燃着清幽的淡香,在空气中弥漫。 皇后生辰,大臣自然不敢大意,早早带着家眷,乘了马车到了宫外,流水似的佳肴送上桌子,不知过了多久,董后和昭帝身着华服,携手而来。 燕景霄借着身中邪毒,只让薛嬷嬷送了生辰之礼,至于宴会,他无心参与,若是以前只怕自己要是能动,都会前去,然后再眼睁睁看着自己倾注了所有心血的礼物在董后淡淡一笑后,被丢进不见天日的库房。 虽是董后生辰,不过,每逢宴会无一不是让众人向上爬的梯子,后宫争宠更是如此。 董后看着一个个年轻貌美,姿容精致可人的妃嫔眼含媚意,在自己的生辰宴上极尽所能的勾引着昭帝,心中当即闷了一阵气。眼神如刀子一般狠狠刮着殿中个个或歌或舞,或弹或书的美人,心中有一丝自己所有物被人窥视的感觉,不由握紧手中的杯子,连曼儿的悄然离开也不知道。 说来董后这样的心理,无非是因为她一直知道昭帝之所以可以称帝,护国公功不可没,甚至在自己心中另有所属时被爹爹强行嫁给昭帝后,心中对昭帝更是轻视,甚至处事多了几分嚣张跋扈,但是这也是因为董后知道昭帝绝不可能惩罚自己侍宠生娇罢了。 酒过三寻,众人酒酣耳热之际,昭帝坐在刚刚的龙椅上看着有了醉态的众人互相追捧,莫名生出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一时之间仿佛要飘起来一般,心中升起万丈豪情。 粱上暗部暗卫亲眼见着任务圆满完成,当即足尖一点,悄悄离开大殿。 昭帝眼神有些朦胧,勉强维持着自己的清醒,不过,殿内热热闹闹的气氛上他不由心生烦闷,甩开了江元启的手,脚步有些飘忽的离开大殿。 第61章 揽月湖是皇宫最大的景观湖,是由宫外引进的活水而形成,冬日落木萧萧,处处尽是萧瑟,寒风阵阵,吹起层层涟漪,半轮残月高悬,倩影落入湖中,无端生出几分凄凉之美。 如水的月色洒落湖水之中,湖中亭子里,一抹白色如流云,轻盈飘浮般翩翩起舞,纤细的腰肢弯成一个绝妙的弧度,柳腰婀娜,一身素衣飘然若天上仙子降世,口中是软糯的江南小调,越发不似寻常女子,昭帝远远瞧见便看痴了,脚下动作不由自主的踏入了亭子:“你是何人?” 轻薄的面纱缓缓滑落,昭帝看着如花似玉般的容貌上那双沉静如水的眸子,心中一动。 民间有句话,若想俏,一身孝。 曼儿一身白衣,连身上的配饰都是散着柔和光晕的珍珠制成的,额上一条龙眼大的珍珠额链在月色下越发迷人,昭帝语气不由缓上几分:“朕没有记错的话,你是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女吧。” “皇上记得奴婢?”曼儿语气中的欣喜让昭帝心中更为满意:“奴婢一定是日日拜佛才让皇上您记住了,奴婢日后一定要每日拜佛三次才好呢!” 昭帝抿了抿唇,终究还是笑了出来:“你叫曼儿吧,皇后叫过几次,朕便记下了。怎么今日宫中都为皇后庆生,你身为皇后的贴身宫女,怎么一个人躲到这里?” “今日……”曼儿唇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意:“今日是家母逝世的第十年,可是是娘娘今日生辰……奴婢,奴婢心里想啊。”曼儿这样说着,眼泪顺着眼眶滑至下巴,滑落的时间很长,“吧嗒—”一声,让昭帝如梦初醒一般。 昭帝看着曼儿一身素衣,眼眸含泪的模样,眉间一点忧愁让昭帝再一次心生感叹:像,真是太像了……母妃。 昭帝出神的伸出手指在曼儿脸上描摩:“朕看你刚刚跳的不似寻常的舞,那是什么?” “回皇上,奴婢家乡有一个说法,在月亮下跳祭魂舞,可以让已逝的亲人在黄泉路上看到,奴婢刚刚哼的小曲便是母亲喜欢的……” 昭帝看着曼儿的脸,越发出神,一动不动,曼儿按照黑衣人交给她的法子将一切都说了,心头有些战战兢兢的:“今日是奴婢有罪,奴婢玩忽职守,请皇上责罚……” 昭帝终于回过神来,看着曼儿的脸,越看越满意:“朕为什么要罚曼儿呢?没有曼儿的玩忽职守,朕又怎么会看到今日这只应天上有的绝舞……” “那,奴婢先行告退……”曼儿心口一松,但是随即又有些失望,口中说道。 昭帝抬手拉住曼儿:“别走!” 昭帝扯过曼儿,将其扣入自己怀中:“以后跟着朕吧如何?” 曼儿满眼的错愕,就,就这么简单? “可是,皇上,奴婢已经年老色衰了,奴婢恐怕没有这个福气……”不得不说,曼儿若是个皇子,这番计谋心态,也可以与燕景霄对决几分了。不进反退,昭帝本来心中正在想曼儿要是护国公的卧底,自己金口一开,不可更改,而曼儿这番言行倒是恰到好处的打消了刚刚心中升起的疑虑。 “半老徐娘才更有风韵,曼儿,你愿意吗?”昭帝垂眸看着曼儿,语气坚定。 曼儿微红了脸,低垂着头,露出纤细欣长的脖颈,白衣雪肤,既有少女的羞涩清纯,又有年纪过长的成熟风韵,矛盾的气息更让人着迷。寒风吹过,曼儿不由打了个冷战,昭帝连忙温柔的将曼儿拥进自己的怀里。曼儿心中不由雀跃,她跟在董后身边这么多年,太子都那么大了,除了出席宴会,就没有见过昭帝对董后走过一丝贴心之举,一时之间,心中隐隐压过董后的优越感刚曼儿的脚步轻快了不少。 昭帝低下头看到曼儿还依旧带着红晕的脸,心底渐渐柔软下来。这么多年了,心,第一次不自觉的跳动…… 这次的布置取得的成功不是燕景霄可以想象的,他只能凭昭帝以往的神色,不自觉的小动作来判断昭帝的喜好。宫中唯二受宠的两个在妃位的妃嫔,无一不是因为自身温柔似水的性子让昭帝多加宠溺,是以,燕景霄这次的吩咐算是歪打正着了,不过,他万万想不到的是,昭帝竟然因此有了平生第一次的动心! &次日清晨,董后身边跟了一个才提拔上来的二等宫女,董后纤指用力,力气之大,险些将茶杯握碎,董后气笑了:“你说曼儿留宿皇上的泠紫殿?” 二等宫女长相平平,但是声音很是清脆,如出谷黄莺一般,说着话儿就招人喜欢。她名唤:洛颜。 洛颜手脚利索的给董后添了一杯清茶,规规矩矩立回原地:“回娘娘,是真的……” 洛颜犹豫了会才道:“皇上刚刚命江公公过来传旨……即日起,董氏(曼儿是奴籍,随主姓。)曼儿,恭良节俭,德行高洁,特封为贤妃,位列四妃之首。” 董后狠狠将手中的茶杯砸了,轻轻吐出一口气:“她倒是好本事啊……” 洛颜乖乖站在一旁不发一语,任由董后发泄,等董后终于累了坐回贵妃榻后,整间房子已经被砸的差不多了。 董后这才仿佛出了一口恶气一般,收了手,喝着热茶,慢慢道:“给本宫梳妆,本宫要主持晨昏定省。” 洛颜一面给董后梳理头发,一面说。:“江公公说了,昨夜曼儿姑姑太过劳累,今日便不过来见娘娘了。” 董后折了手中的木梳,脸色冷淡:“罢了,发饰随意些就好。还有,以后不能说曼儿姑姑,要说贤妃娘娘……” 董后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第62章 大概是有了佳人的陪伴,昭帝如今倒是不会像以前那般喜怒无常了,偶尔心情好还会和曼儿逗个趣儿,曼儿这么多年跟在董后身边,见的人多了,自然也是识情识趣的,昭帝更是把她当做解语花一般的存在,恨不得什么都对她说,昭帝最享受的就是两人想法相同时,默契的相视一笑,这个世界上还有懂他的人呢…… 说来也奇怪,一向多疑敏感的昭帝在面对曼儿时总是喜欢全心信任,哪怕曼儿是卢家的,哪怕曼儿跟在董后身边十数年……也依旧相信她。而这……不过是曼儿的一举一动在昭帝眼中一如当年自己的母妃…… 而曼儿被封妃与大燕规矩不符,为此,护国公还特意将曼儿认作义女,甚至还将其上了祖宗家谱。 “爱妃……你宫里好香啊。”昭帝在曾经曼儿姑姑,如今的贤妃娘娘脖颈边落下细细密密的吻。 “唔……嗯,臣妾,臣妾用的是托人从宫外带进来的香,皇上喜欢的话再让人送些便是……”贤妃意乱情迷之际,听到这句话,当即稳了心神,回了昭帝。 “好,看看能不能遮了朕身上龙涎香的味道,朕想和爱妃一样的……”昭帝紧紧抱着贤妃,床幔落下,不时从没有遮掩的缝隙中传出几声低喘…… ………… “皇上,奴才有要事禀报!”江元启在昭帝和曼儿互相喂食时,突然打断道。 昭帝眉头一凝,这江元启是越来越不会看时间了,想是这么想,昭帝还是跟着江元启去了御书房。 “有什么事这么急?” “回皇上,奴才前些日子得了贤妃娘娘的香,香是拿香纸包住的,不过——”江元启从怀中掏出一叠纸放在昭帝书桌上:“皇上请过目。” 昭帝随手翻了翻,然后脸色一变:“这,这不是太子的吗?” 江元启在图纸上指出来几个不同之处,而后轻声道:“太子身体不好,在不参与政事后,户部尚书他们越来越无法解决商议好的决策,不外乎是他们无法理解太子的方法,可是,这图纸就不一样了……河道改造计划不可在搁浅了。” 昭帝微微晗首:“即刻给朕将人查出来,朕明日就要见到那人!” 昭帝到了贤妃的宫中,贤妃正看着昨日自己留下的半局残局发呆,一副慵懒的模样以一个极为闲适的姿势倚着小几,见到昭帝进来,贤妃自己习惯了这些日子昭帝在自己身边的不拘泥与礼数,抬脸微微一笑:“皇上您又来了……” “爱妃,朕来有一事想问……”昭帝握着贤妃有些冰凉的手指,说道。 贤妃眸子一沉,弯唇笑了:“皇上请问,臣妾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昭帝亲了亲贤妃的脸,眼神示意江元启将手中的图纸送上:“不知爱妃可之知道这图纸究竟是何人所绘的。” 贤妃眉头一动,上钩了:“这个啊……自臣妾从宫外得了这个香便是这个样子,臣妾那里还有许多和这个纸一样的东西。” “爱妃辛苦了……朕这次要是解决了这事,爱妃你绝对功不可没。” 贤妃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 “回皇上,人已带来。”江元启对着认真批阅奏折的昭帝低声说道。 昭帝手中一顿:“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江元启斟酌这总词:“其人有女子之娇容,惊世之才……” “然后呢?”昭帝没有停下手中的朱笔,一面批阅奏折,一面漫不经心般问道。 “这……奴才说不好,还请皇上亲眼见过才是……”江元启犹豫着说道。 “罢了,将人带进来吧。”昭帝终于停下手中的朱笔,疲惫的按了按眉心。 “草民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伏玉书一本正经的说道。 昭帝这才睁开眼,不过,就这一眼,让昭帝倒抽了一口凉气,现在他才知道江元启的‘9有女子之娇容’不是一句空话,也更是知道了江元启难以形容的复杂心态……眼前这人,长的美好的,难以用语言形容,难怪一向能言善辩的江元启不能在说什么。 昭帝克制住自己心中的感叹,一脸威严道:“听说这个是你画的?” “正是草民……”伏玉书晗首应道。 昭帝适时的面露几分疑惑:“据朕所知,这香店你也才开了不足月余,这香店和河道改造可没有一丁点关系啊……” 伏玉书不慌不忙道:“回皇上,草民这个制香是师傅传下来的……至于这河道问题,草民父母丧命其中是不争的事实,也是让草民早就河道还要的动力……” 昭帝点了点头,显然信了,有时候,三分真七分假,很容易便让人信了呢……再加上伏玉书一张漂亮的脸蛋,让人很难升起戒备之心…… “不知先生如何称呼?”昭帝心中存了利用的念头,语气不自觉的开始恭敬起来。 “草民姓伏,双字玉书。”伏玉书不卑不亢的看着昭帝,说道。 “朕有意请先生入朝为官,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这……草民一个乡野粗人,实在是……”伏玉书语带为难。 昭帝眉尾狠狠抖了一下,乡野粗人?…… “先生莫要推辞了,难道先生不想亲手解决河道之事?”昭帝自以为下了一剂猛药,如是说道。 正中伏玉书下怀,伏玉书眉头动了动,似是有些意动,但还是有些为难:“但是玉书生性闲散,恐怕……” 既然可以和太子的想法不谋而合,足以想见伏玉书之才,昭帝显然不愿意放过这个人才,径自道:“只要先生可以把这件事完成的漂亮,先生所有要求朕都可以答应……” 伏玉书勾唇笑了:“官场黑暗,玉书怕纵使如何有才,也怕没命使啊。” “朕赐你三道免死金牌如何?” “臣,见过皇上……” 两个人都意味不明的相视而笑。 第63章 由于董后自觉昭帝敢在自己生辰的第二日便将自己的贴身宫女纳为妃嫔,无形中毁了自己的威严,是以,为了以正自己的身份地位,每日晨昏定省,绿豆大点的事也会揪着不放,聪明人都知道皇后是在立威,贤妃请了几次安都被皇后罚了,昭帝特意下令贤妃体弱,免去贤妃的晨昏定省,这一举动让董后心中更为不满,随意拿了自己宫里的太监宫女,位分低微的妃嫔出气,无形之中给自己和董家树敌不少,而她却尤不自知…… 以往,有贤妃在她身边侍奉,不管她做出再离谱的事都有贤妃为她周全,不过,如今换了人,董后却不知道贤妃曾经为她所做的事,所以依旧嚣张跋扈,仗着自己的身份欺压其他妃子。一时之间,后宫之中乌烟瘴气,昭帝因为全副身心都在贤妃身上,所以只要贤妃无事,那么对其他的皆充耳不闻……引的后宫众人怨声载道。 “娘娘,请用茶。”洛颜将一盏热茶递给董后,董后随意接过抿了一口,脸色一变,径自将一盏滚烫的热茶泼到洛颜身上:“贱人!你也和那个狐媚子一样是不是?想烫死本宫啊!” 洛颜身体轻轻颤抖,面色平静:“奴婢再给娘娘重新沏一盏……” 董后冷哼一声:“大清早就惹本宫生气,你是不是想本宫早点死?” 说着,董后将自己头上的棱角锋利的珠花取下,狠狠在洛颜身上刺了几下,才觉得心头舒服了一点。 洛颜身上穿着董后吩咐人特制的墨绿色宫装,就是有血浸出来也看不出来,当然,这一切都是她曾经在贤妃身上用过的,已经用出经验了。 洛颜垂下脸,董后没有看到她脸上的表情,只把她当做当初对待贤妃一样,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正因为贤妃让董后用的顺手,是以此次贤妃被皇上收入后宫才让董后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董后一时不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加之身边又没有人提点,所以董后身边的人都渐渐背德离心…… & “主子……想去看皇后娘娘便去吧,何必……”暗羽现在燕景霄身边,和燕景霄一同倚窗而望,董后的居凰宫就在不远处,那样醒目,主子已经连续几天都站在这儿了。想起自己以前无意中听到的暗统领和影统领的话,暗羽心中有些刺痛,明明很想亲近的…… 不过,事实证明脑补是病,得治…… “嗯?小羽你说什么?”燕景霄回过身:“这几日天气还挺暖和,你看,连野猫都出来玩了,一个个跟个毛团子似的,也不怕人。” 暗羽默默不语,没有在开口,略囧了一下,原来主子这几日只是闲的无聊,在看野猫打架……暗羽瞬间觉得自己英明神武的主子形象像被猛然推到的镜子,‘碰——’的一声全都化为碎片,一片片那种,拼都拼不起来……原来一直老成的主子也有这么幼稚的时候呢…… 燕景霄又转身看向窗外,他担心那个女人?生育之恩早在他前世被放弃,今生被设计利用磨的烟消云散了…… “主子,事成了。”暗悄无声息的落在两人身后,低声说道。 燕景霄应了一声,暗又瞬间隐没在阴影之中。留下一脸平静和满目疑惑的暗羽。 暗羽发现自打自己从阴绝山回来后,主子似乎更加神秘,很多事,很多东西,他只能从统领的口中知道,这个认识让暗羽心情一瞬间低落下来。 燕景霄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心中道,让你不听话!不过,燕景霄侧了侧身看向暗羽晶亮的眸子写满失落,不由心软,起了逗弄的心思:“想知道孤在做什么?” 暗羽立刻抬起头,脸上满是希望,燕景霄挑了挑眉:“想知道啊?可以啊……” 看着暗羽的眸子亮了起来,燕景霄心情不由愉悦起来,不过,这也不能让他熄了恶劣的心思:“那小羽给孤撒个娇试试,孤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呢……” 暗羽默默别过脸,这么坏的人,不是他家主子…… 燕景霄握拳抵唇笑了:“下次还敢不敢不告而别了?嗯?” 没等暗羽说话,燕景霄又说道:“再敢那样,孤一定让你比现在更……哼!” 暗羽没有抬头,不过这副样子落在燕景霄眼中,又让他不自觉的心疼了,就像一只干了坏事的小兽被突然逮住,耷拉着耳朵似的,燕景霄想到这个可能,不由笑出了声,让暗羽不由疑惑抬头,他做了什么让主子发笑的事了吗? 看着暗羽一脸无(呆)辜(萌)的模样,燕景霄险些又忍不住笑了,终于绷紧面皮,好不容易终于成功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小羽面前,自己总是不能保持自己以前那个高(装)冷(逼)的模样,再这样下去,形象可要全毁了啊啊啊啊啊!!!!燕景霄心中扶额。 “咳……”燕景霄轻咳一声让暗羽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才说道:“好了,不逗你了,看你下次还会不会离开孤了。这个是个惊喜,要到最后时刻才会揭晓,所以小羽你就乖乖等着吧……” 暗羽无语,这个,和没说有什么区别…… 燕景霄摸了摸暗羽的软发,暗羽第一次觉得主子这是在抚摸某个动物吧…… 主子是在顺毛吧 毛吧 吧 想到这个可能,暗羽心中哭笑不得……但是想到主子刚刚一直强调让自己不能离开他,想必,是自己上次的不告而别让主子怕了吧……不过,那个一直在自己心中如神邸一般的主子,也会怕吗?暗羽不知道,但是,不知道为何,心中无端泛起一丝甜蜜…… 燕景霄没有错过暗羽情绪的转变,虽然不知道小羽的小脑瓜又想到了什么,但是感到小羽心情转变,燕景霄的心情也随之轻快起来。 注视远处的眼神更加温柔,唇角不自觉弯起一个清浅的弧度…… 第64章 昭帝为自己先下手为强,发现了伏玉书的才华而沾沾自喜,甚至,昭帝为了让伏玉书不被人怀疑是自己的人,特意放了皇榜,大意是:太子体弱,无法继续操持河道之事,遍请大燕各地精通水利的有才之士入朝为官。 此榜一出,自然有不少滥竽充数的人纷纷涌来。 当日,昭帝为表公正,将护国公和户部尚书一同请来挑选人才,起初,昭帝还有几分想要从中再觅人才的心思,毕竟,伏玉书这种人才越多越好,最好能打入户部尚书势力的内部,这样……自己也就有了制衡护国公的权力了。 不过,随着几个问题问下来,想起当初伏玉书说起这些问题时的侃侃而谈,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种从容不迫的淡定,和淡淡的傲气。而眼前这些……都是些什么货色,一个问题,支支吾吾,似是而非,真当他这个皇上是蠢的? 于是,昭帝也烦了,直接让人将燕景霄和伏玉书绘的图拿给人看,看的懂?好,继续。看不懂?来人,逐出宫门! 不过,第一种可能寥寥无几……好吧,是只有一个,还是来走个过场的伏玉书。 看着一旁听着伏玉书用永远平淡的语气不急不缓的说着自己的见解,引得户部尚书一愣一愣的,就差没当场拜服时,昭帝内心的愉悦无法用语言形容,勉强握紧龙椅扶手上的龙头,靠上面略微凸起的棱角刺痛掌心来让自己冷静,毕竟,户部尚书油盐不进了这么多年,眼下,终于有了一个可能被自己打开的缺口,这,是不是说明,不久的以后,他就可以…… 当天,户部尚书便向昭帝将人讨走了,一边走还一边像一个好奇的孩子,逮着问题就问,让伏玉书心中郁闷了好久,幸亏殿下把所有会用到的东西都都给自己讲过,不然,绝对会露馅。 说来,户部尚书一心为民,比起擅长在朝内争权夺利,遇到民生等问题也是考虑自己利益最大化的董,卢二人,真是难得的忠臣,但是因为先皇遗命,是以,已近花甲的户部尚书还一直尽忠值守,而也正是因为此,户部尚书一直保持中立为昭帝所忽视,也正是先皇遗命,让昭帝在想要让其告老还乡都要斟酌斟酌再斟酌…… 昭帝看着一高一矮,逐渐远去的两人,眼睛眯了眯,该换血了…… 护国公对于自己今日只是来当背景板并无不满,不过,他对今日这事心中还有几分疑窦,但是来应榜的都是些半吊子水平的人这是不可争议的事实,让护国公嗅到一丝不对劲的味道同时,却没有任何思绪。 至于大燕真的就没有可以看懂燕景霄和伏玉书两人绘制的图吗?并不是,前世伏玉书之所以在数年后才提出来的方法也是因为他一步步推算,甚至实地考察才最终出来的,所以实用性很是不错,但是个中玄机,也就只有思维方法和这里不同的燕景霄可以看懂了。 & “主子,快要过年了……”暗羽轻轻将一件斗篷披在倚着贵妃榻看书的燕景霄肩上,轻声道。 “孤说什么来着,要是怕孤冷,要小羽抱着就好了,要这些干嘛?”燕景霄转过脸,合上书,将微微冰凉的指尖放在暗羽脸上,挑了挑眉,脸上的笑意温柔的在灯下渐渐染上暖意。 暗羽无语,最近主子越来越自然的崩(耍)形(流)象(氓)了,这才不是我原来逼格那么高的主子…… 看着一直在用语言欺负自己的主子,暗羽腹诽:要是不怕冷,主子为什么还要穿衣服,脱光光好了…… 看着暗羽一时走了神,燕景霄勾了勾唇:“想什么呢?” 暗羽呆呆将头转过去,下意识将自己心中所想一字不拉的说了出来,燕景霄听了,状似严肃的皱了皱眉:“原来小羽想看啊,没关系,小羽直说就好了嘛,瞎想什么?难不成你小脑袋中的那个孤会自己脱光了让你看?” 暗羽欲哭无泪,为什么自己最近的智商一直不在线? 一把将暗羽拉进怀里,燕景霄宠溺的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以后想什么都告诉孤好吗?” 暗羽眨了眨眼,没有说话,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燕景霄继续道:“孤想了解你,孤想早点走进你的心……” 暗羽再次眨眼,什么叫早点走进自己的心?明明,明明主子早就已经…… 咳,不过,燕景霄一直以为是自己半哄半欺负才把人圈在自己的地盘,一直以为自己在自家小羽心中还没有达到标准,而暗羽又是个情绪内(闷)敛(骚)的,所以,两人的脑电波不在一个位面上呐…… 燕景霄看到已经把自己埋入他怀里的暗羽,把人挖出来,忍着笑:“不逗你了,不过……小羽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真的让孤好像欺负啊。” 暗羽又低下了头,糗大了……=_= 暗羽没有发现的是,自己已经开始不自觉的在主子面前亲近,甚至在主子的纵容下,越来越‘没大没小’……不过,一切都是燕景霄惯出来的,而他,想要的正是这个结果。 燕景霄抱着暗羽,年关了啊……自从伏玉书入了朝堂,朝堂在自己眼中已经成为透明,伏玉书事无巨细的把朝中的每个人每句话每日都会用书信传给自己,真是难为他过目不忘的本事被用在这了……伏玉书的存在,暂时让朝堂风平浪静,河道之事也已迈入正轨。至于曼儿,知进退,懂人心,将昭帝拿捏的很好,在后宫之中荣宠不断,成为宫中宫女们纷纷效仿的榜样,不过,曼儿只能有一个…… 燕景霄眼睛轻阖,那么,现在他抽身而去,昭帝会不会更放心? 第65章 已是除夕,各宫都开始挂春联,贴门神,一时之间人声嚷嚷,一向沉闷的皇宫多了几分热闹。 早膳是昭帝和董后及各宫妃嫔一同用的,因着好不容易见着皇上,妃子脸上都带着喜气,打赏也大方不少,用过膳,宫里已经开始布置晚宴,宫女太监一个个形色匆匆,忙的脚打后脑勺也不敢有丝毫松懈,生怕出了什么岔子。 到了申初三刻(下午15:45,除夕团圆年饭要于申正(下午4时)举行。*)燕景霄才在出了霄然轩,因着今日太院下学早,所以燕景霄在赴宴的路上碰到了其他几位皇子,太院是出了名的严苛,除了仅有的几天特殊节外,从不会停课,所以自燕景霄没有去太院后,兄弟几人一直没有见过面。 燕世威大概是上次回去后被玉妃好好调教过了,端的是一副沉着稳重的模样。 燕世奕也不知怎么和燕世威走到了一起,大概是燕世奕母家势大,燕世威隐隐有以燕世奕为首的感觉,学着燕世奕对着燕景霄还似模似样的行了个礼。 燕景霄看着一向没有存在感的燕世奕,抿了抿唇,习惯性戴上温和的浅笑,微微晗首便过了,倒是燕世奕状似亲昵的想要和燕景霄继续攀谈,燕景霄眯了眯眼,事出反常必有妖……不着痕迹的躲过燕世奕刻意提起的话题,燕景霄走在前面心中思考,燕世威含着笑意的唇角压了压。 到了宴会,大臣们已经到齐,不少大臣见到燕景霄纷纷见礼,比之之前的数场宴会多了几分恭敬,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燕景霄一一回了,身后的燕世奕燕世威两人面色不变,倒是眸子更加暗沉了。 燕景霄遥遥举杯,以茶代酒还了户部尚书一礼后,随着鼓乐声,昭帝和妃嫔入座。*昭帝刚刚落座,江元启便令人送上‘对盒’,取成双成对吉祥之意。皇上的对盒是两副,左一盒为燕窝红白鸭子腰烫膳一品,粳米乾膳一品。右一盒为燕窝鸭腰汤一品,鸭子豆腐汤一品。接着,太监们给嫔妃们送汤,虽然也用对盒,但数量减半,每人一副,内装粳米膳一品,羊肉卧蛋粉汤一品。而且也有规矩,按照等级送完一个,再送第二个。* 汤品用过后,奏乐停止,开始转宴。在一阵鼓乐之声中昭帝喝下第一杯酒,随后是董后和各宫妃嫔,酒后进果茶,接着后妃起座,皇帝离宴,祝颂之乐奏起,家宴始告结束。 后面还需观看一些庆祝祈祷的祭祀节目,不过,燕景霄借着自己身体不适,派人向昭帝通报一声,得到允许后才悄悄离开。 匆匆回到霄然轩,燕景霄看着被烛光映出人影的窗户,勾了勾唇,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雪,米粒大,但是不少,纷纷扬扬的。 燕景霄看着那个身影,心中不由泛起暖意,轻轻走了进去。 门悄无声息的打开,不过,燕景霄却是多此一举了,暗羽正对着燃着的烛心发呆,直到燕景霄悄悄从身后抱住他,这才如梦初醒般,语气带着几分惊喜:“主子怎么现在回来了?” “嗯?那你以为孤什么时候才回来?”燕景霄蹭了蹭暗羽的脸颊,柔声道。 “主子以前不是……”暗羽说着,突然止了声。 “以前?嗯?”燕景霄将暗羽转过来,低声说着。 听着主子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暗羽眼神四下乱飞,继续道:“主子,主子不是最喜欢善始善终吗?所以属下猜主子要等所有事都结束才回来……” “噢……原来孤在小羽心中这么好啊?”燕景霄意味深长的拖长了音调:“连猜都把孤猜的那么好……” 暗羽干笑了两声,没有开口。燕景霄抱着暗羽:“用过膳了吗?” “……用过了。”暗羽小声道。 “真的?年夜饭可要和一家人吃的……孤好心留着肚子要和小羽一块用,没想到啊……”燕景霄故意语气悲伤道。 暗羽噌的一下抬头,他没有听错吧……一家人?暗羽不好意思的轻咳一声:“咳,属下可以陪主子再用一次……” 燕景霄继续悲伤道:“还是算了吧,既然小羽已经用过了,吃撑了不好……孤没有那个福气,和小羽在一起的第一顿年夜饭不能一块用……” 暗羽抬眼看着燕景霄一眼,抿了抿唇:“……其实属下一直在等主子,也没有用膳。” 说完,暗羽垂下了头,耳尖微红,燕景霄心中欢喜,抬起暗羽的脸,在唇上轻啄一下:“乖乖这么不说不就好了吗?奖励小羽的……” 暗羽心中是这样的:⊙_⊙又被骗了,主子你太坏了!还我高冷的主子!!! 和暗羽甜甜蜜蜜的用过一顿年夜饭,燕景霄躺在床上,看着暗羽沉沉睡去的脸,心中涌起一阵怜爱,看着小羽日复一日的亲近自己,燕景霄用了很大力气才能克制住自己的喜悦,才能……保持自己的形象。(请无视~) 眼下猎物已经入圈,跑不掉了…… ‘你会是我今生最大的收获,我要宠你,护你一生一世,我要陪你度过今后的每一个除夕,我的小羽……’ 燕景霄此刻心中的愿望,只有他一人知晓,不过……这是他一生的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呢。 第66章 过完年,开了春,大年三十晚上开始下的雪一直下到初十,起初还是米粒大,到最后,竟成了鹅毛一般,洋洋洒洒,铺了厚厚一层,若是没有清扫,刚好到小腿的二分之一。 漫天的大雪纷飞,宫里处处披红挂彩,添了几分喜气,都说这,瑞雪兆丰年,看着这雪,昭帝为了讨个好兆头,日日以舞相庆,极为热闹。 从正月初一到正月十五,燕景霄都借口身体不适,没有参加任何宴会,而这,也让昭帝放下心来,毕竟,燕景霄的每一次露面,都代表着他在朝堂上的才能被大臣一次又一次的记起,再说,河道之事,他所有的布置已经全然撤掉,后面的功绩可想而知,燕景霄若是插一脚,想分一杯羹,那他也无可奈何,所以最好的便是燕景霄不露面,慢慢在大臣们的眼中消失…… 所以,燕景霄此举让昭帝欢喜不已,自然次次都会应了,末了还让人送上上好的补品,告诉燕景霄好好养着身子。 对于昭帝此举,燕景霄倒是乐得轻松,比起看着那些妃子,皇子不着痕迹的耍手段,还是和自家小羽在一起来的好。没事吃点豆腐,欺负欺负,看着他别扭害羞,人生一大乐事啊…… 这日,晴空万里,天色清澄,微风阵阵,燕景霄圈着暗羽坐在榻上,耍赖着不让他只专注着手中的书,不,应该说是,不让他有一刻心神不在自己身上:“小羽……” 燕景霄刻意拖长的尾音带着淡淡的慵懒,暗羽侧了侧有些发热的耳朵,叹了一口气,合上书:“主子……这本书属下已经看了三日,还停留在目录……” 燕景霄语气带上一丝委屈:“可是小羽不理孤……孤觉得没意思啊。” 暗羽心中扶额,主子啊主子,您是不是知道自个已经没了形象,也就无所顾忌了啊?这日日黏着自己,薛嬷嬷和德安公公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呢,主子快来,你的形象还可以挽救……吧。 燕景霄将暗羽在自己怀里圈的更紧,在他耳边柔声道:“小羽想不想出去?” 暗羽将手中的书放到一边,转过身去,恰好擦过主子的脸颊,看着主子笑得一脸揶揄,暗羽心中已经习(麻)惯(木)了……每每这个时候,就知道主子形象崩的有多厉害了。 暗羽看了看一望无际的天空,口中道:“属下不想,只要跟在主子身边就够了……” 燕景霄故意道:“可是,孤想出去啊,既然小羽不愿意那……就算了吧。” 暗羽猛地回过头:“主子何意?” “笨蛋……”燕景霄在暗羽额上轻轻一敲:“上次的狩猎是孤为了……咳,为了让你乖乖和孤在一起特意安排的,自然没有玩好,所以,孤想要补偿补偿你啊……啧,没想到,孤一片好心……唉。” 暗羽眨了眨眼:(≧▽≦)主子他还记得要带自己去好好逛逛啊,不过一句戏言,他竟放在心上这么久……可是,这些日子,主子的安排他虽然不懂,可是,他也知道,主子现在正是关键时候,且不说之前和伏先生昼夜不息的长谈数日,就是近日,每次主子都要在书房看伏先生送来的书信直到深夜,想来也是在判断朝上的形式吧,那么,不久以前,主子便该重回朝堂了吧…… 思及此,暗羽连忙道:“主子大事要紧,属下无事的。” 燕景霄嘴像抹了蜜似的:“可是,天大地大,也大不过孤的小羽啊……” 暗羽僵硬的转移话题:“主子预备何时再返朝堂?” 燕景霄拉着暗羽一并躺了下去,单手撑着头,唇角的笑意带着几分闲适,漫不经心的挑起暗羽的软发把玩:“孤既然退出了,要进去哪有那么容易?” 暗羽惊愕的抬起脸:“主子不是说是:以退为进吗?这,退了难进……主子您……” 燕景霄笑着摸了摸暗羽平铺在榻上的长发,长发散落开来,手感极好:“既然进了讨不了好处又何必再进?更何况,现在昭帝正是用人之际,想必会重用先生,所以有先生在,孤出不出现在朝堂之上都不重要,知道吗?”燕景霄还有一点没有说的是,他知道自己如果要退的话,以昭帝的性子一定可以让他用无出头之时,但是不退,步步被人算计,稍不留神便是万丈深渊啊……所以,他借了前世伏玉书的法子,让自己在民间和朝堂都有了几分名声,以后只要提起晏江,无人不会想到他,但是,这份功劳,还是要还回去,毕竟,他没有拿着别人的华服披在自己身上的习惯…… 暗羽似懂非懂:“主子说什么,那便是什么……” 燕景霄抿唇笑了,他就是喜欢小羽这副盲从自己的模样,这样的信任,天下间仅此一人…… 起风了,黑影悄无声息的飘落:“主子,奉统领之命两此书信奉上,请主子过目。” 燕景霄接过书信,随手拆开,一目十行,很快,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事成了。 “告诉暗,可以开始了。” 第67章 马车周周转转,车轴转动的声音也没有压住枯枝被车轮压断的声音,一声清脆的“咔嚓”声,让暗羽迷迷糊糊的清醒过来:“主子?” “醒了?”燕景霄倒了一杯茶,递过去:“先漱漱口,这会在路上,先将就会。” 暗羽乖乖接了,漱过口,才有些疑惑的看向自家主子:“主子我们这是去哪?” 虽然自昨日主子跟自己提过会出去逛逛,他就有此预感,不过,他没想到的是会这么的快。 “去凉州。”燕景霄的声音带着几分轻快。 凉州,富饶繁华,气候温暖适宜,与京都,江岳,并称大燕三华。 “嗯。”暗羽点点头,也不多问,颇有几分夫唱夫随的味道。 不过,燕景霄从来不会瞒着暗羽什么,一五一十的是全数告知:“这次凉州之行,其实孤也是早早便有了这个打算,上次没能全心和你在江岳游玩是孤的不对,这次,怎么也要好好陪你一次。 从孤退离朝堂开始,孤便开始准备了,先生在孤的安排下,已经进入朝堂,且让昭帝开始信任,再过些时候差不多就可以站稳脚跟了。后宫有曼儿独宠,董后分不出心神,无暇他顾……” 燕景霄将自己的计划一一说出,除了在之前进入朝堂那一步略显急功近利,引了昭帝的注意外,燕景霄的其他的每一步都走的很稳,很稳。因为,他不是一个人,不能败! 暗羽心底涌起一股暖流,但口中还是说道:“主子,回去吧,属下……” 燕景霄亲昵的点了点暗羽的额头:“孤还不知道你的小心思?心里指不定早就乐开花了吧。” 暗羽:(≧▽≦)被猜中了耶,但是还是好高兴~暗羽心里的小人打了无数个滚后,暗羽才面色平静的开口:“属下……很欢喜主子的心意……嗯,但是……属下不想主子耽误事。” “小没良心的,孤一片心意你就这么急着推出去啊……” 暗羽心中无奈:╯︿╰才木有,这是为了谁啊→_→ 燕景霄笑着道:“好了,孤不逗你了,这次也是为了让昭帝消了疑心……所以,孤此番出行,也是必不可少的。” 暗羽抬起头,声音有些低:“嗯,属下知道……”知道主子你只是在宽属下的心而已……哪怕是为了消皇上的疑心,也不必独独挑这风景秀丽的凉州,属下都知道…… 暗羽平静了下自己心情,才装作不经意的转开了话题:“可是,皇上这次怎么愿意让主子出宫?不是说皇子未出宫建府前不能随意出入宫门吗?” 燕景霄点了点头:“确实如此,不过……有安澜啊。昨日暗让人将书信送来便是将所有都安排好了,安澜昨日便去觐见了昭帝:他的师傅,医谷谷主妙手诡医关涵在凉州落脚,而孤身上的邪毒不可拖延,所以,只能孤亲自来喽……” “主子此话当真?”暗羽眼中光芒璀璨:“关谷主真的在凉州?”那主子的毒就有解了,有解了! 燕景霄摸了摸暗羽的头,浅笑道:“当然不会啊,这只是一个幌子,昭帝也是知道关谷主的性子,他行踪不定,连他的弟子都不能知道他的落脚,他之所以答应孤出来,一来是要让孤远离朝政,怕孤会抢这次河道之功,二来,也是想让孤……死心吧。” “主子……”暗羽眸中光芒寂灭,语气低落下来,原来,只是幌子…… 燕景霄眼中带着宠溺:“这是怎么了?” “那主子的毒,真的就……” 燕景霄抿了抿唇,原来,小羽只是担心自己……那么他到底要不要告诉小羽,他的毒早就解了……可是,这样的话,以前那些刻意的吃豆腐……咳,燕景霄心中捂脸,好没面子啊……最最最重要的是,小羽要是知道自己的‘夜袭’被自己一早就知道了,会不会羞的离自己远远的?嗯!为了小羽不害羞,他就先不说了……安澜不是说还要送惊喜给自己吗?那时候再说也不迟啊…… “没事的,毒会解的……”燕景霄语气轻柔,安抚着情绪有些低落的暗羽。 “嗯……”主子毒没解已经很不好受了,他不能再这么计较这件事,还反过来让主子安慰自己,暗羽心中很是懂事的想到…… 马车平缓的走在官道上,燕景霄将暗羽昨日看的那本游记也一并带来,给暗羽解闷,自己随手撩开车帘,看着马车外青山远黛,烟笼雾绕的不同于宫中处处富丽堂皇的奢靡之色,看了好一会,才放下帘子,回过身,看着一脸认真的暗羽,燕景霄越看越喜欢,勾起一抹浅笑,将人圈在自己怀里:“又不理孤了……” 暗羽无语的看着燕景霄→_→是主子你在看风景好吗? 燕景霄耍着无赖,将人压在毯子上:“谁让你不理孤的?风景到底没有人好看……” 说着,暗羽慢慢俯下身,就要将唇贴上暗羽的。 突然!羽箭破空的声音响起,数十枝羽箭齐齐飞来,拖着凌厉的长音,暗羽陡然睁开眼睛,燕景霄唇角勾起,抬手在暗羽脸上轻抚:“乖,没事,来,继续……” 说着,燕景霄低下头,轻柔的含住暗羽的唇,温柔厮缠。 第68章 虽然被燕景霄吻过后,暗羽意识有一瞬间的迷糊,但是很快反应过来:“主子危险!有刺客!” 暗羽习惯性的将燕景霄护在身后,熟练的摸出一把贴身带着的匕首,侧身一滚,冲开车帘,面色冷静的冲入已经杀成一片的黑衣人中,暗影有自己独特的辨别方法,暗羽一个闪身将一个举刀冲过来的黑衣人躲过,手指将那人手腕一扣,一个巧劲儿瞬间让那人大刀离手。欺身而上,匕首轻轻抹过那人喉咙,血花迸溅,一点血迹落在暗羽眼角,往常柔光潋滟的眸子此刻不带一丝感情,冰冷凛冽,气势非比寻常,一种冷硬的风华在燕景霄掀开帘子的那一瞬映入眼帘,刻入心底…… 暗羽的一招一式都极为简单,大招化小,小招化无,就是这样,很快在一众黑衣人中杀出一片空地,影部来人见此立刻变了招式,和暗羽配合的极为默契,燕景霄看着那些知道厉害的黑衣人相互对视一眼后,变了阵形,眸子一紧,连忙喝道:“备马!” 暗羽也隐隐感到不对劲,心中戒备起来,面上表情更为冷酷,手掌贴着匕首手柄的纹路,紧了紧。 影卫将早就备好的马牵出来,燕景霄口中发出一声奇异的哨音,那马是暗影特殊培养过的,当即极为通人性的大步跑向燕景霄,燕景霄足尖轻轻一点,飞身而起,在黑衣人阵形中最为薄弱的一人身旁掠过,不知他做了什么,那人表情狰狞的半跪于地,没多久便气绝身亡了。 燕景霄攥住暗羽的手腕,一把将人扯出战圈,他半抱着暗羽,在黑衣人还未反应过来时,原路返回,而那匹马正悠闲的站在不远处有一下没一下的啃着地上的青草,在燕景霄旋身跨坐到马背上后,立刻撒开四蹄飞奔起来。 刚刚还秀丽的山光水色此刻只留下遍地血色和尸体…… 马蹄飞扬,带起一片尘土,以及燕景霄一句声音不高不低的:“不留活口……” 风声呼啸,在耳边响起实质的和空气摩擦的声音,燕景霄抱着暗羽的腰,贴着他的耳边说:“忘了孤的话了?刚刚,为什么冲出去……” 暗羽抿了抿唇,没有言语,燕景霄勒住马,将暗羽的身子转过来,又重复了一遍。 暗羽眼睛眨了一下,袖中手掌紧握,薄唇紧抿:“他们要杀主子!属下怎能坐视?” 燕景霄语气淡淡:“但是,小羽你知不知道,你一人冲进去有多危险,你知不知道孤会担心?呵,孤忘了,你从来不会在意孤到底心里多痛苦,多担忧……不然怎么会次次违命,孤就想你好好的,就这么难吗?” “属下……”暗羽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燕景霄深吸一口气:“小羽,今日,孤看到你在那一片黑衣人中,那一片的刀光,那飞起的血雾,孤的心里是怕的……孤害怕,害怕有一把刀会在下一秒落在你的身上,害怕下一秒看到的会是你的血,孤会怕,会怕……” 暗羽手掌握紧又松开,主动依偎进燕景霄的怀里:“是属下的错。” “孤要的不是你认错,孤只要你能记着,不管何时,你,最重要……” 燕景霄难得在暗羽面前冷着脸,一时之间倒是真的镇住暗羽几分,不过,暗羽脑中闪过刚刚的画面,或许如果再遇到同样的场景,他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因为,他的心里,只能主子最重要…… 燕景霄轻轻吻住暗羽的眸子,刚刚那眸中的璀璨风华让他心底又多了几分怜爱,那个在自己面前呆萌呆萌的小暗卫也会有那么冷酷的表情,让燕景霄心中一动的同时,起了一个念头。 燕景霄轻踹马蹬,马依依不舍的啃了最后一口青草才慢悠悠的迈开步子,燕景霄也不在意,刚刚小羽让他心惊胆战了好一会,这会,燕景霄只能紧紧搂着他,慢慢平息自己心中的慌乱……小羽他,在自己心中分量不轻啊,或许,是全部…… 暗羽感受着身后的温度,放松了身子,全心信任的靠着燕景霄,斜照的阳光有些刺眼,他不由眯了眯,这一眯,让他突然想起刚刚的某个场景…… 这场景让他心头一震的同时,又张口欲言,不过……看着主子略显冷沉的面色,暗羽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不过,以暗羽在燕景霄面前的不加掩饰,他的疑惑全写在脸上,时不时侧过脸看燕景霄一眼,让燕景霄想忽略都难,燕景霄心里是又好笑又好气,他这还生气呢,小羽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羞没骚了? 燕景霄没好气的问道:“想问什么便问吧……做这副样子还不是看孤心软,哼……” 暗羽抿唇笑了笑:“嗯,主子心最软……” 燕景霄瞪了暗羽一眼,这家伙,也学会说这些话了,不过,心底还是有一丝甜意涌上,毕竟,小羽是为自己而变的…… 但是……什么叫他的心最软!当他是心特软(一种点心……)呢→_→ 暗羽侧过身,眼神灼灼:“如果属下没记错的话,主子刚刚是用了内力……那么,主子你的毒是不是……” 暗羽的语气藏着难耐的激动和期待,燕景霄看着那眸子光华,心口微微一紧,这家伙,那么危险的时候还能有时间注意这个? 燕景霄见暗羽已经发现,也不瞒着,反应他也没有打算对小羽隐藏什么,口中道:“毒……确实已经解了,还记得你和孤第一次见面吗?你来送玉容散,那时候,孤要玉容散就是为了解毒,所以,从那时候,毒便已经解开了……” 暗羽瞪大眼睛,亏他还也此以为主子心中另有佳人…… 燕景霄轻声笑了:“眼睛瞪那么大干嘛?是不是想到什么不好的……不能被孤知道的事了?” 燕景霄这一说,让暗羽莫名想起某一夜……连忙转过身,装作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专心致志’的欣赏沿途风景…… 燕景霄看着暗羽已经红透了的耳尖,在看着暗羽欲盖弥彰的模样,嘴唇紧贴暗羽的耳朵,带着几分挑逗诱惑:“小羽在想什么呢?孤不知道……孤的小羽,还喜欢夜……” 燕景霄话没说完,暗羽立刻转身用手捂住了燕景霄的嘴,燕景霄笑弯了眼,唇舌在暗羽掌中划过,温暖湿滑的触感让暗羽不由松开手,半垂下眼帘。燕景霄在暗羽指尖轻轻一咬:“下次要堵,得换个呢……这个,可堵不住啊……” 暗羽连忙缩回手,不敢看燕景霄一眼,燕景霄看着暗羽的模样,心底柔软的一塌糊涂:“怎么,都不敢看孤了?” “谁,谁说的?” 暗羽转过身,被燕景霄在脸上轻啄一下:“孤说的。” 暗羽又想转身了…… 第69章 暗羽虽然被燕景霄提起的‘夜袭’那件事弄得心中羞骚,不过,看着主子揶揄的眼神,暗羽心底仿佛豁出去了一般,不,不就是偷亲了一下嘛,又不会少块肉…… 暗羽的小声嘟囔,不出意外的被燕景霄尽数听到,燕景霄装作不经意的感叹道:“唉,孤这第一次的吻,就这么不明不白的丢了,偏偏这罪魁祸首还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啧啧,这脸皮什么时候赛过城墙了?” “主子!”暗羽终于转身看向燕景霄,语气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的羞涩。 燕景霄这会也没了先前生怕将人给害羞跑了的顾虑,看小羽现在亲昵的模样,自己以前做的也算是有用了…… 燕景霄摸了摸暗羽的软发,以示顺毛。暗羽郁闷的感受着主子手掌拂过自己的发尾,但是主子,你真的是把属下当成炸毛的小动物了吗→_→ 暗羽无语的在燕景霄靠在怀中,他没有问主子为什么要瞒着自己,主子自有他的用意,再说,主子并没有瞒着自己的意思,自己问什么,主子绝对会一五一十的告诉自己,绝不隐瞒。 跟着主子也四五月有余了,主子若是想瞒着什么,绝对会天衣无缝,哪里会有让自己抓住漏洞的时候……这次,主子是关心而乱了吧,想起主子刚刚飞身而来的模样,轻而易举的化解了自己已经觉得有些不对劲的攻势……暗羽心中颇有几分,咳,自豪(≧w≦)这个男人,他是我的~ 看着阳光下暗羽微眯双眼模样,燕景霄不由想起秋日草毯上慵懒打滚的猫团子,浑身散发着让人想要顺毛的气息,所以他的手掌一直在暗羽发上流连。 唇角弯了弯,燕景霄眼神温柔的落在怀中人身上,小羽他对自己的隐瞒,没有一丝一毫的介意,这样的信任……他怎能辜负? 燕景霄所选的凉州在大燕的腹地,距离京都还有几日的路程。燕景霄在遇到刺客后,命人修书一封,送到宫中,大意是:儿臣遇到了刺客,想必原先的路线已经被人所知,所以会另寻一条路,不过,这条路就不会给父皇您说了,儿臣会日日修书报平安的,以安父皇之心……(气还差不多~) 简而言之,一句话,不带你玩了。燕景霄早就知道自己走昭帝画好的路线一定不会太平,不过……昭帝真以为自己还是原先那个满脑愚孝的儿子?燕景霄嘲讽的勾唇,他早就让影部派人随行,若是昭帝问起……不是还有词叫‘恰好路过’、‘见义勇为’、‘拔刀相助’吗? 燕景霄带着暗羽一路走走停停,暗中又有影部扫尾,一时之间,他的行程让京都某些人心烦不已……随着皇子年岁见长,这太子之位,越发让人眼热了。 因为知道燕景霄的邪毒已然解了,暗羽终于放下心来,数日的游山玩水,暗羽眉眼间多了几分这个年纪的欢脱,眼睛时常带着笑,弯的像两只月牙,看的燕景霄都舍不得挪开视线,毕竟,这样的小羽,可是难得一见啊…… 时过五日,终于,两人慢悠悠的到了凉州凉州城被檩水半环着,正是二月时分,檩水之畔,杏花初绽,如茵碧草上几抹粉红分外娇艳,过了护城河,便是城门,才踏入城门,便看到城里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齐齐向一个方向涌去。 燕景霄心中好奇,下了马,拦住一个走的稍微慢一点的瘦弱男子,见男子一脸不耐烦,将一个碎银子塞到男子手中,温声道:“这位仁兄……” 暗羽看到燕景霄纡尊降贵和一个平民搭话,甚至用上了敬称不由道:“主子不可!有失……”身份。 燕景霄将暗羽的手握的紧了紧,暗羽只好安分下来,燕景霄继续挂着往常的温润浅笑说道:“不知前方有什么热闹的事,我看这城中百姓都向那边涌去,是何故?” 那人掂了掂手中的银子,分量不轻呐。这才开口说道:“今日是‘欢喜公子’出来的日子,大家都急着去跪迎呢。” “噢?这欢喜公子是何人?”燕景霄眉毛一动。 那人笑了笑:“一看小公子您就是外地来的,欢喜公子是我们凉州城的首富楚万里楚老爷的独子楚天赐楚大少爷,年方十五,自打□□登基以来,商人地位大大提高,楚家从那时便露了苗头,现在,时过百年,这欢喜公子便是楚家兴盛以来的第四代独苗,楚老爷中年得子,简直是当成眼珠子似的疼着宠着,都说这‘纨绔子弟少伟男’,但是这楚大少爷天资出众,本来照着楚老爷那么宠,大伙儿都私底下说这凉州又要多了一个十年前的‘小霸王’韩腾翰,不过……这楚大少爷年纪轻轻便在凉州这地界颇有名气,这原因嘛……” 那人故作玄虚的顿了顿:“还是楚大少爷在十三岁那一年拒了兰昭赫连家的联姻,被赫连家联手凉州其余商户打压时爆发出来的经商才华,据懂门道的说,那几个月,凉兰两地的商场要是拿战场比,那可谓是血流成河啊……也是从那时开始,楚家,真正成为凉州的这个……” 那人说着,竖起大拇指,颇有引以为傲的味道:“我娘子二舅家小姨子的姐姐的姨丈的妹妹……在楚家倒夜香,听楚大少爷身边的丫环说过,这楚大少爷长的是仙姿玉容,在很小的时候便表现出了特殊的天赋,只是楚老爷没有在意,但是,天降英才,怎么会允许埋没,所以,才让他在两年前一飞冲天……传说,这楚大少爷是天上的神仙转世呢……” 听着那人越说越离谱,暗羽瞪了那人一眼,扯了扯燕景霄的袖子,燕景霄安抚一笑,继续问道:“那不知今日这楚少爷不过出个门便有这么多人,跪迎,这可是只有皇宫里那位才有的资格啊……” 那人显然也是意识到自己吹的太过厉害,整了整脸色,小声道:“这小公子可就有所不知了,这楚大少爷每逢出行,沿路,呐,拇指大的金珠子,银珠子,还有一捧一捧的珍珠,遍地洒呢,大家伙儿都忙着在地上抢,那里管的上跪不跪……每次楚少爷出来,这凉州城男女老少,可都是欢天喜地,这‘欢喜公子’的名头也就是从这儿得来的。” 燕景霄笑了笑,拱手一礼:“原来是这样……谢过仁兄了。” 那人将手里的银子放到衣带里:“别,我这是拿人钱财,与人方便……小公子若是有兴趣,不妨去看看,说不定还能抢到不少呢,说起来,这捡钱还是小孩子厉害……” 燕景霄晗首一笑,没有接话,牵着暗羽顺着人流走去。 暗羽自觉的落后半步,抬头看着燕景霄,晃了晃燕景霄的袖子,完全没有发现自己现在跟撒娇没什么两样:“主子要去吗?” 燕景霄将暗羽的手反扣在手掌中,宽大的袖口遮住两人紧握手掌,让暗羽不得不与自己并肩而行,才不会被人发现两个男子手牵手走在路上后,燕景霄慢悠悠开口:“左右无事,看看便看看吧。” 暗羽小声应了一声,燕景霄突然贴着暗羽的耳朵说道:“孤这次也不会看上那楚大少爷,小羽可不要吃醋啊……” 暗羽斜了燕景霄一眼,心中咬牙,这么自恋的家伙才不是我的主子呢!!!!他不就是之前看到那柳小姐和伏先生时''想到了某些事才情绪有些波动,这主子怎么就以为自己会吃醋呢→_→他可是一个大男人,怎么,怎么会吃醋…… 好嘛好嘛,确实在很久很久以前,因为玉容散的事吃过一个连影都没有的人的醋,不过,主子他不知道~(≧w≦) 所以,超自恋的主子啊,您是从那看出来我会吃醋的→_→ 暗羽一系列‘丰富’的心理活动燕景霄一概不知,只看到暗羽精彩的变脸表演,他也不提醒,看的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第70章 燕景霄拉着内心纠结着的暗羽,跟着人群走,两人都穿着寻常的衣服,倒也不是很打眼,像是平常出来闲逛的公子哥看热闹似的。 很快,众人大概是心中有‘目标’,一个个走的特别快,很快,燕景霄远远便看到楚府的大门了。 这楚府是在凉州城的中心,门外便是直通城门外的官道,府门修的很是高大庄严,门外停着数辆马车,最前面的马车在挤的人最多,只能隔着人群,远远看到装饰极为奢华的车顶,和精心勾描出几笔纹路,后面几辆虽然稍逊几分,但也十分精致,不是寻常富商会有的,也就这冰山一角,足以看出这楚大少爷出门时的奢侈。 大门缓缓打开,众人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看着来人,只见四位身着玫红绣银色暗云纹锦服的侍女缓缓将大门推开,宽大的袍袖滑下,露出如凝脂般的柔荑,腰间用一条银白缎带束着,一使力,勾勒出婀娜玲珑之姿。 门开了,四个侍女盈盈下拜,黑缎般的长发上坠着的珠宝首饰因为晃动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伴着侍女整齐且同样清脆悦耳的声音 :“请少爷出府。” 一个穿着白色浣花锦锦衣的身影缓缓从门内走出,体型修长,飘逸的长发,一双上挑的凤眸扫了一眼众人,通身的悠然自若的气质让人不由感到亲近。 他唇角含笑在门前停了一会,一个身着一个身着玄色素软缎长袍的男子赶了过来,声音低沉:“对不住了,楚兄,我来迟了。” 楚天赐笑着道:“无妨,文石,我们走吧。” 方文石连忙拱了拱手:“楚兄请。” 楚天赐晗首,步履轻盈的踏上最前面的马车,白色的衣袍轻轻扬起,越发显得轻逸绝尘,怪不得传闻说他是神仙转世,端是这气质,也足够了。 燕景霄看着,不由被身边众人的议论吸引去了。 “楚少爷身边的是,方家的人?” “对啊,方家的嫡次子,我瞧着前些日子方老爷脸上的笑就没少过,估计……拿了不少好处呢。” “说来这楚少爷也是奇怪,散起家财来也不手软,这楚家非但没败光,反而越来越兴盛了……啧,真是奇人。” “可不是,不过人家楚少爷赚起钱来也是厉害,单单光是他自己名下的产业每日估摸着也有个数万两黄金吧……” “唉……这有钱人脾气也奇怪,据说这楚少爷每次出门必散财那也是有说法的……” “噢?什么说法?小弟怎么没有听说过?” “这还是听我江湖上的百晓生说的,人楚少爷说了,千金难求一知己,散尽千金只为了求一个遇知己的机会……” “……这楚少爷也是大方……不过,这方家那个,就是了?” “瞎说什么啊,我就没看过有什么人能从一开始就在楚少爷身边没离开过,这方家少爷是第六位了……” “也不知道,这方家少爷走了什么运了,被楚少爷带在身边……何等的荣幸?” “是啊是啊,谁说不是呢,唉……” 一声似羡似妒的叹息让燕景霄收了心神,将目光落回楚天赐的马车,楚天赐坐下后,侍女放下半透明的纱织帘子,两个侍女站在两边,手中捧着一个大银盆,将里面金珠子银珠子一把一把的向地上洒,天女散花似的,让围观已久的众人眼睛一亮,直接趴在地上,只等着金银落地,乍一看,就像是齐齐跪伏着恭迎楚天赐。 马车缓缓移动,站在马车外的侍女手中动作不停,一盆完了自然有人骑着马在后面的马车和这辆马车间来回,及时送上另一盆,动作娴熟自然,一看便知是做惯了。 楚天赐隔着帘子看着地上众人为了区区金银或抢或争的丑态,缓缓阖上眼。金钱名利,不过尔尔,为何世人如此执着?……今日金钱不过明日粪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人生多寂寞啊,知己难求…… 至于为何这城中众人为何如此疯狂,不得不说说当初这楚少爷出门的第一次,曾经有人靠着捡到的金银跻身凉州城大大小小的富户中的一个。 凉州繁华,算得上富户的自然是身价不低,足以想象当初楚天赐散了多少金银……也正是如此,让众人为之愈发疯狂。谁不想一夜暴富,还是这种天降之财。 燕景霄看着众人的作为不由皱了皱眉,正欲离去,一颗金珠落在他的肩上,一个眼睛赤红的扑过来:“还我的金子!” 看着这个显然是抢红眼了的人,燕景霄取下金珠,手指轻动,金珠带着轻微的声音打在那人右肩,若是他刚迟上一会,那人的拳头就要过来了,他要是躲过去,小羽可就难了,燕景霄眼神不由冷了下来,语气淡淡:“给你。” 他不欲与这些已经有些疯狂的平民计较,一揽暗羽的腰,凌空踏着步子,出了人群。 楚天赐睁开眼时,正好看到燕景霄将手中金珠打出,不由眯了眯眼,唇边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随后,看着那个对从天而降的富贵满不在乎的少年带着身边的另一个少年飘然离去,很快便不见了身影。撩起一角帘子,轻声道:“来人。” “公子请吩咐。” “去查查刚刚离开的那两位小公子,看着挺面生,如果可以,本公子想在回府前见到他们,记住,不可强求……对了,这次回去后,告诉方家公子,该回家了。” “是。”红衣侍女悄然离开,大燕女子习武不多,而这种功力的更是少有,但若是细心观察,楚天赐的随侍侍女个个如此……足以想见楚家家产雄厚,毕竟,不是谁都用的起的。 燕景霄和暗羽远离了人群后,走在凉州城的官道上,这个时候显得格外冷清,一个人影也没有,燕景霄叹了一口气,本想着带小羽出来玩,没想到遇到这种事……罢了,燕景霄带着小羽向城西走去,城西城东富户云集,燕景霄带着暗羽''在城西最偏的一座宅子外敲了敲门,门缓缓打开,一个面目慈善的老人家见到两人,躬身一礼'':“东家回来了,老奴管家沈山见过东家,前日老奴收到消息就一直等着东家呢,家里的丫环仆人老奴已经让他们在厅里侯着了,厢房也已经备好了,东家是先歇下还是……” “管家,先让他们散了吧,备好热水,赶了许久的路也乏了。”燕景霄一边走着,一边说道。 沈山连忙应了一声,看着燕景霄身边的暗羽,犹豫了下问道:“那这位公子安排在‘寒院’可好?” 燕景霄握住暗羽的手,笑了笑:“不用了,这位是羽公子,他和我在一间,记得抬两桶热水来。” 沈山惊的目瞪口呆,这南风一事在大燕虽然算不上禁忌,但也只是有钱人家极为阴私之事,从来没有在明面上摆过。况且,虽然这是他第一次见东家,但是凭着安排他们的那位看,这东家背景不简单……却没想到这东家一来便……他可以想到明日那些碎嘴的丫环又有了嚼舌头的了。不过,看眼下,这东家分明是没有打算瞒着啊…… 沈山心中转了无数个弯,面上表情不变,燕景霄看了他一眼,并未多言。他既然带小羽来了,就没打算在这儿也要瞒着别人,暗影已经在暗中清扫,估计赶他回去也不会有人发现他的行踪,不必像在宫中一般小心翼翼,更何况,迟早有一天小羽要与自己并肩而立…… 暗羽在听到燕景霄没有避讳的对着管家说要自己和他住一间开始,瞬间就呆住了⊙_⊙主子,这种事不瞒着别人真的好吗?虽然心中有些担心主子这样处事被有心人知道后会有麻烦,但是,暗羽心底某处仿佛被不经意间触动…… 知道今日是不能好好在外面玩上一番,燕景霄和暗羽沐浴过后,用了膳便早早歇下了。 第71章 次日,阳光明媚,微风阵阵,燕景霄和暗羽住着的院子里几株垂丝海棠开的正好,色泽艳丽,花姿优美。玫瑰红色的花朵一簇簇的开着,朵朵弯曲下垂,微风拂过,飘飘荡荡,娇柔红艳。远望犹如彤云密布,美不胜收,又恰如美人不胜凉风时娇羞垂颈的模样,风姿怜人…… 燕景霄推开窗户,看着眼前的美景,轻轻吐出一口气,阳光透过窗沿照了进来,暗羽揉了揉眼,坐了起来,昨日燕景霄特意在暗羽洗澡时,在房中点了安神的香,所以暗羽睡得很沉,燕景霄回过身,笑了笑:“醒了?快起来吧,今日我们出去吧,听说,这凉州美食也是一绝,可要好好品尝一番才不虚此行呢。” 暗羽刚刚睡醒,加上昨夜安神香的作用,还有些迷糊,只是脑袋不停的点来点去,好像是在应着。 燕景霄眼神柔和下来,轻轻走到床边,捏了捏暗羽脸颊的软肉,暗羽蹭了蹭,将头埋到被子里,躲着打扰他美梦的魔爪。 燕景霄抿唇笑了,将人挖出来,启唇附上,迷糊中的暗羽不知反应,却是下意识的顺从,燕景霄眼中一丝笑意闪过,口中动作大动,生生让暗羽从迷糊恢复清醒才移开唇,和暗羽枕在同一个枕头上,笑眯眯的看着他眼神渐渐恢复清明:“啧,终于醒了,我还以为要再来一次,才能吻醒我的小羽呢……” 暗羽立刻瞪大了眼,看到主子带着笑意的眼才有些无语的垂下了头…… 燕景霄揉了揉暗羽的软发:“好了,快起来吧,管家刚刚来过了,早膳已经备好了。” 暗羽看到燕景霄起了身,噌的一下下了床,穿衣服的速度那叫一个迅速……以他跟在主子身边这么久的经验来看,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让主子插手,否则……→_→呵呵。 用过膳,燕景霄准备带着暗羽出门,沈山立刻让人送上两件玉白绸缎勾银边斗篷,笑着道:“东家,这凉州天气现在虽然暖和,可是这风还带着凉意,而且老奴看东家让人准备了马车,想必要去远些的地方,这凉州啊,天一阴,这立马就冷了,跟白天差点远呢。” 燕景霄应了一声:“管家费心了。” 说着,燕景霄取过一件披在自己肩上,系好系带,拿过另一件就要给暗羽披上,谁知,在自己身上刚刚好的斗篷,披在暗羽身上长长的拖在地上,暗羽面无表情的抬起头:“主子……属下,不冷。” 燕景霄闷声笑了:“咳……挺好挺好,挺适合小羽的。” 沈山连忙道:“是老奴考虑不周了,这衣物还是前日才送来的,只按着东家的尺寸来的,羽公子……是老奴疏忽了。” “无妨。”燕景霄看着眼前还比自己矮了一头的小羽,不禁想起他长成后的冷毅模样,不由笑了,揉乱了他刚刚半束的长发,揽着他的肩出了门。 马车上,暗羽继续面无表情的将可以把他整个人都包裹进去的斗篷解下来放到一边,盘腿坐在一边,燕景霄见状,凑过去:“怎么了,生气了?” “属下没有。”暗羽抬起头说道。 “真的没有?刚刚是在逗你玩呢,别气了啊……不过,小羽穿白色的,很好看呢。”燕景霄亲昵的在暗羽耳边落下一个轻吻。 暗羽躲了躲,见实在躲不过,只好端坐着任主子施为,小声说道:“属下不会生主子的气……属下,属下只是觉得自己很没用。” 燕景霄眼神落在暗羽的脸上:“为什么这么说?小羽很厉害啊……” “属下,属下……”暗羽不知道怎么说,今天披着主子尺寸的斗篷,那么大,让他突然觉得,主子……其实不需要自己的保护,而自己,也保护不了…… “我的小羽不管怎么样最厉害,那次遇袭,小羽真是帅呆了呢……” “帅……呆了?”暗羽疑惑的看着燕景霄。 “就是小羽很厉害啊,那样的小羽就像……一把出鞘的利剑,锐气逼人,真想把小羽藏起来,那样的小羽,只能是我一个人的。”燕景霄正儿八经的说着甜的腻死人的话。 “主,主子,没有……”暗羽不由垂下了头,燕景霄正欲好好调笑一番,毕竟,小羽亲近自己后,这羞怯的模样倒是少了不少,自己也少了许多乐趣啊…… 突然,匀速驶着的马车猛地停了,燕景霄不由晃了晃,将暗羽搂在自己怀里,直到车停稳了才皱了皱眉开口道:“怎么回事?” 他选的路,可都是平坦的大路。 车夫隔着帘子说道:“回东家,前面有人要见东家。” 燕景霄语气淡淡,一面撩起帘子,一面道:“不知来着是何人?” 清脆的少女声音响起:“我家主人想见见公子。” 燕景霄撩开帘子,入目是两个坐在奢华马车上的红衣女子,一人面色冷淡,一人巧笑倩兮,说话的正是那个面带微笑的,她生的娇艳,唇角的梨涡时隐时现,很是可爱。燕景霄看着略显熟悉的马车,是楚家? “可是楚公子?” “正是。”这次回话的是那位冷冰冰的女子。 燕景霄垂眸一思索,这楚公子他也只有远远看过一眼他出行的派头,想必,他也不曾注意自己,而且自己初来凉州……不过,应该不会有什么恶意。凉州首富之子,也是可以结交的。 这样想着,燕景霄随即开口道:“不知可否再带一人。” “公子请随意。”浅笑女子态度略显恭敬。 燕景霄下了马车,将暗羽从车上牵了下来,对车夫说道:“你先回去吧,告诉管家,备好晚膳。” 车夫领命驾着马车拨转马头离开了,两个女子一个跳下车,将脚凳在平地上放好,说道:“公子请上车。” 另一个半跪着将帘子用手臂撩开,态度从刚刚燕景霄答应过来就越发恭敬了。 第72章 马车里,才是大有乾坤,车身是香檀木雕花的,用了丝帛包裹,进去后自然而然有淡淡的木香在鼻尖萦绕。 坐在铺了厚厚一层软和的皮毛车厢里,很是舒服,笑颜女子走进来将马车暗阁里备好的点心,水果摆在小几上,跪坐在一旁侍奉。 角落放了几个小炭炉,车厢里暖意融融,让人昏昏欲睡,虽然心中知道是楚家公子,但是,燕景霄的防备并没有减少,反而更加谨慎,毕竟,两人素不相识,自己初来乍到,还是小心为上。 冷艳女子在马车外赶车,甩鞭的声音很是响亮,马车一路飞奔,但马车并不像普通的马车一般摇摇晃晃,很是稳妥,只听到外边马蹄得得作响,没多久,便听到冷艳女子勒住缰绳的娇斥,帘子在风中荡了荡,燕景霄和暗羽下了马车,看着眼前一片翠绿如宝石般湖泊,却不见一个人影,燕景霄眉头一皱:“楚公子何意?” “少爷在湖中泛舟,公子请稍后。”笑颜女子微微一礼,对冷艳女子几番耳语,冷艳女子沉吟不语,片刻,才运起轻功,向身后密林行去,不多时,飞起一只鸟,远远看去只有一颗黑点那么大。 留在燕景霄身旁的女子笑吟吟道:“公子勿怪,霜儿姐姐最是宝贝她那只信鹰,平常可舍不得让它飞远呢。” 燕景霄微微摇头,示意自己不在意,看着信鹰飞得越来越远,索性赏起景来。碧绿色的湖水不起一丝波澜,清澄漂亮,纯粹妩媚。身后是绿芽满枝的森林,嫩绿芽儿刚刚长出,满是生机活力,树下,野花遍地,一朵朵在绿草地上随意的冒出来,开的娇艳,彩蝶翩翩而至,忽高忽低,别有一番野趣。 暗羽乖乖跟着燕景霄,偶尔看到什么新鲜的,也会拉拉燕景霄的袖子,指给他看,燕景霄会心一笑,用温柔的声调细细的讲给他那是什么,看着暗羽一脸的惊奇,燕景霄勾了勾唇,那些准备的书没有白看呐…… 阳光下,两个少年并肩而立,一个浅笑温柔,一个面色微冷,但是一双眸子含着说不清的情意,但是抬首垂眸间自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氛围,那种感觉很美好……笑颜女子心中如是想到。 远处,一阵清幽的萧声传来,紧接着,船浆拍击水面的声音由远而近,三人寻声回过身,笑颜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少爷许久没有吹过萧了,还是和以前一样好听呢。” 待船夫停好船,燕景霄淡淡一笑,在原地拱了拱手,船头,一身青衣的楚天赐睁开微眯的眼,停了吹奏的萧,手中长萧一收,拱手还了一礼,站在船上朗声道:“两位公子,可愿与楚某一同游湖?这凉州的山光还是极美的,眼下可正是观赏的时候呢。” 燕景霄语气平静,唇角微弯:“既然楚公子有意,那言景便却之不恭了。” 说着燕景霄跳上船,熟练的伸手将暗羽牵住,楚天赐一副饶有趣味的模样看着两人,笑问:“不知这位小公子如何称呼?” 暗羽抿了抿唇,没有开口,燕景霄笑着将人揽入自己怀中:“燕羽。” “言?两位小公子可真是兄弟情深啊……”楚天赐笑了笑,手指把玩手中的长萧,垂眸道。 燕景霄淡淡开口:“在下姓言,小羽姓燕,并非一家,不过,小羽于在下如亲人就是了。” 燕景霄意味不明的几句话让楚天赐重又拿起长萧,抵在唇边,楚天赐才说道:“到底还小……亲人,又如何呢?” 说完,楚天赐又轻轻吹起萧来,萧声在湖上飘荡,飘的很远很远…… 燕景霄没有开口,自己的事与他人何干?他人如何认为是他人之事,小羽与自己,本就两世纠葛,亲人……足矣。 暗羽先是被主子冠上自己的姓弄得心头一跳,后来又被主子一句“如亲人就是了”震的彻底愣住,有些呆滞的看着主子浅笑着的侧脸,唇角的弧度不自觉的微扬。 萧声,水声,声声相融,越发显得此地清幽喜人。 不知过了多久,船摇摇晃晃的终于停下,燕景霄这才睁开眼,突然发现自己竟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或许是船摇晃的太舒服了吧。 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脚踏到实地,燕景霄才发现自己踩着的这片土地不是来时的,不由看向暗羽,暗羽眼神清明,想必没有睡过去,那么,也就没有危险了。 这样想着燕景霄握着暗羽的手,放心的跟着楚天赐走上这石阶铺就的小路。 石阶尽头是一座小楼,楚天赐一面推开门,一面道:“这湖,是楚家的私产,这座小山是湖心中最大,景致最好的,所以我让人在这建了房子,闲来无事也可以小住几日,颇有几分趣味呢。” 门开了,里面件件摆设都是极为珍贵的古董,在皇宫呆了那么多年,好东西,燕景霄还是分的出的,所以,一眼便看出其价值之不菲,甚至这规格,隐隐和皇家的奢侈相提并论了。 门窗具是精雕细啄,雕刻的碎花上花蕊上都嵌着细密精致的宝石,华贵非常,屋内装饰多为美玉宝石镶嵌,着实可以堪比黄金屋了。 不过,这对于一直在皇宫的燕景霄和眼里只有自家主子的暗羽来说,具都目不斜视的无视了过去。 一直不着痕迹的观察二人的楚天赐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后,又一片淡然。 楚天赐将两人带到顶楼,窗户大开,阵阵清风吹起轻盈的赤色帷幕,送来淡淡的湖水的味道,伴着屋子中间燃着的熏香,让人不由心旷神怡。 “两位公子请。” 燕景霄和暗羽刚刚落座,便有几个侍女鱼贯而入,糕点,瓜果,茶水整整齐齐摆好,才恭恭敬敬的退下,楚天赐亲自动手倒茶,看着两人面不改色的接了,眼中激赏的味道更浓,以他在凉州的名声,这两人不会不知道,可是,这般奢侈摆设都能面不改色,自己亲自动手也能不卑不亢……和往日那些佯装镇定,实则眼中尽是贪婪恶欲的货色,天差地别啊,眼前两人,可交。 这般想着,楚天赐举杯:“楚某有意于两位交个朋友,两位意下如何?” 燕景霄眉头一动,面不改色:“荣幸之至,那言景便以茶代酒,敬楚兄。” “那……我便托大一回,两位弟弟请。”楚天赐看着燕景霄手中的酒杯挑了挑眉,他早就看出来了,这两人之中,一直是这个表面温温润润的做主。 饮毕,燕景霄虽然不知道这楚公子莫名其妙的善意是为何,但是,这也没有坏处,不是吗?燕景霄当然不知道自己和暗羽歪打正着了,楚天赐长在楚家这个绵延百年的世家,而且还是凉州首富,凡是和金钱沾了边的都冲斥着贪婪丑陋的现实,楚天赐从小到大看到的数不胜数,看着族亲因为一点蝇头小利争得头破血流,争得毫无理智,有血缘的亲人尚且如此,更何况区区朋友……那日,燕景霄为了护着身旁的暗羽,直接用金珠将那人击开,毫不犹豫的态度就让楚天赐心中陡然升起一种感觉。 再到今日,奢华马车,华贵楼阁,珍贵摆设,也没有让他从两人眼中看到一丝贪色,这才让楚天赐第一次主动与人结交。 暗羽在一旁呆呆的看着主子和那楚公子侃侃而谈,不多时,楚天赐唤着景弟的声音也不自觉的带着几分亲近,主子,他似乎有一种天生让人亲近的气息呢。 “真没想到景弟是京都来的,京城繁华,凉州可是比不了的,怎么想起来到凉州这地界了,毕竟,京都可是应有尽有呢。”两人越聊越投机,楚天赐让侍女将酒窖里藏着的好酒送了两坛上来,时不时小酌几杯,顺着窗口,还可以遥遥望见远处连绵不绝的青山,很是惬意。 “还不是贪恋这山水美景,京都可以玩的太多,看花了眼,不如凉州呐,再说,谁说凉州比不上京都,大燕三华,不虚此名啊……”燕景霄抿了一口杯中酒,低头看着一边捧着酒杯喝的不亦乐乎的暗羽,眉头一皱,将就酒杯从他的手中取出,放了一杯热茶,温声道:“莫贪杯中之物,不然,明日醒了,有你好受的。” 也不怪暗羽贪杯,这楚天赐让侍女送来的是酒中名品‘琼浆玉液’,口味清甜,但后劲很大呢,让初次饮酒的暗羽有了两分醉意,但是,听到主子的话,还是乖乖应了一声,脸上染着几丝红晕,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桌子,燕景霄看着暗羽醉态可掬的模样,笑了笑,抱着他靠在自己怀里,有些晕乎乎的暗羽寻着熟悉了温度,蹭了蹭,没多久,就睡着了,燕景霄变了下姿势,让他靠的更加舒服。 抬眸便看到楚天赐笑的意味深长,燕景霄不动声色:“楚兄,怎么?” “我看景弟对羽弟倒是出奇的好……很是羡慕呢。” 燕景霄挑了挑眉,没有言语,羡慕……→_→你确定? 都是聪明人,楚天赐一下子便领悟到燕景霄这眉头一挑的含义,没想到……还真是啊,他只是小小试探一下,要怪也只怪这两人表现的太过明显了吧,最明显的就是言景这家伙了,那眼神,恨不得在燕羽身上刻上自己的名字,燕羽还那么单纯,这两人,真是…… 楚天赐有些无语的看着燕景霄淡定的抿了一口酒,才说道:“景弟也到了成亲的年纪了吧,你……呃,这个,和羽弟,家里人知道吗?” 燕景霄放下酒杯:“我的事,与旁人何干?” “但是,但是,自古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然,为兄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羽弟将来也是需要娶妻生子的,羽弟知道你的打算吗?” 燕景霄垂眼,温柔的看着暗羽:“事在人为。” 楚天赐一时语塞,这个看似温润如玉的弟弟,不简单啊,他不由叹了一口气:“没错,事在人为……不过,若是不能反抗呢。” “破釜沉舟,今生,唯一人不可负。”燕景霄语气淡淡,但是,楚天赐听着,不由愣住了。 对啊,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追求,要守护的东西,为之拼尽全力也在所不惜,就像当初的自己,为了楚家,也为了自己…… 楚天赐颇有几分同病相怜的味道,一时有感而发:“来日,景弟有需要,为兄必将竭尽全力,助景弟一臂之力!” 燕景霄抬起头,抿了抿唇:“言景,多谢楚兄。” “自家兄弟,不言谢。” …… 两人的对话越来越熟捻起来,颇有几分相见恨晚的味道,一时没有注意,天已经暗了下来,直到暗羽揉着眼睛坐起来,两人才意犹未尽的结束了对话,因着天色已晚,在楚天赐的盛情邀请下,两人在这座湖心小楼住了下来,楚天赐还特意让人回去给燕景霄住处送了信。 第73章 一过便是五日,这湖心小楼景色多为精致秀丽,装饰却是多成奢侈华贵,清幽中却透着大气,别有一种特殊的韵味,让人百看不厌。 这日,小楼后园子里的茶花开了,油光水碧的叶子上,娇嫩的花一朵挨一朵的,凑的紧密,楚天赐喜素净的颜色,花多为粉白两色,远远看去,如同霞云浮过,坐在廊下,品着清淡的梅酒,细细赏来,自有一番悠闲趣味。燕景霄端着酒杯,看着眼前楚天赐一身白衣飘飘,端的一副清贵模样,不由眼角抽了抽。 认识这人的第二天,他便知道了‘欢喜公子’这名号真真是真金白银堆出来的。 不提那日,楚天赐一脸神秘的将他们带到自己的私库时那一副不惹尘埃的浊世公子的气度,只那一句平淡至极的“看上什么,随便拿。”瞬间金光闪闪的土豪气息扑面而来,将原先不食人间烟火的形象震成渣渣…… 足足三间厢房大小的库房里各种古玩瓷器,奇珍异宝数不胜数,随意的在房间堆着,随手打开的箱子里珍珠玛瑙,翡翠明珠精心打制的首饰配饰,样样都是精致可人,比之皇宫,也不遑多让。名家书画不能用幅来形容,那得用捆……幅幅皆是世人难得一见的孤绝世珍品,角落的两个箱子更是令常人疯狂,一个盛满了婴孩拳头大的各色夜明珠,瞬间照亮了有些幽暗的库房,莹莹的光芒在房中独成一方天地,让人咂舌的是,夜明珠的珍贵难得,大多在皇宫之中珍藏,民间也就只有当年前朝皇帝帝最宠爱的古仴公主下嫁当时显赫风光的镇国将军时那套夜明珠织就的嫁衣,尤其是在夜里,那淡淡的光芒,衬的公主如天仙下凡,至今民间还传着当时公主出嫁时,初下轿时的绝代风华。那是将约莫一尺直长的夜明珠细细打磨,磨成米粒大小的圆珠子,用了特殊的法子打了孔,用金线穿了,其中所耗损的夜明珠便有半数,单单是那个串珠过程便不知毫了多少锦衣阁织娘的心血,这也是有史以来最珍贵的一件衣服,也称:明月珠衣,前朝国灭后,宝衣失踪,无数野史为此不知猜测了多少离奇玄异的故事,让宝衣更为神秘。 而夜明珠也因此越发显得珍贵难得,可是自己眼前……燕景霄默默无语,皇宫国库里也不见得可以比这些多。 另一个箱子大开,一尺见方的芙蓉红玉由大家精雕而成,是花好月圆的纹饰,令人称奇的是那一轮圆月并非浮于其上,而是立体的,被一根仿佛细的一碰就碎的玉柱撑起,最妙的是那圆月圆润至极,色泽莹白细腻,没错,是莹白色,万红之中一点白玉,煞是喜人,花瓣薄如蝉翼,仿佛可以透过光。而这等绝品玉器,足足一箱…… 据楚天赐所说,这仅仅是他自己的一个私库,还有许多宝物在竹元小筑,物件太大,不好移动…… 物件太大…… 件太大…… 太大…… 大…… 这得是多大?打小在皇宫之中,从来没有什么宝物没有见过的燕景霄表示,土豪很强大…… 最终,盛情难却,燕景霄随手拿起一个放在角落的盒子,里面一黑一白,两个纹饰简单古朴的玉戒在流云锦盒之中散着柔柔的光芒,看到这个,燕景霄蓦然想起现代时的某个设定,当即将这对戒指收了起来。 对于楚天赐超乎寻常的示好,燕景霄心中早有计较,只是,没想到的是,他的示好方式这么……与众不同。 说来与人为友,不过是将就一个信息对等,若是留心观察过,初识朋友一般会小心试探彼此的兴趣所在,俗话说,道不同,不相为谋,道同,才有继续下去的必要,相交过程之中,由于事物的共通性,或多或少会引起彼此的共鸣,在透露出自己信息的同时,对方会下意识回以同等信息,再然后,步步循序渐进,直到推心置腹……很自然的过程。 阵阵凉风拂过,柔柔的打在脸上,红泥炉子上温着的酒在空气中弥漫着清淡的酒香,暗羽自那日喝的微醉后,迷糊的模样让燕景霄心底一角柔软下来,不过,他的人,这勾人的模样也只能给自己看……所以,燕景霄无视暗羽眼中的渴望,只让他饮了一小杯便不让他再碰酒了。 楚天赐挑了挑眉,没有言语,只是眼中含了几分笑意,三人具都没有言语,静静的看着廊前风吹过花瓣,吹出的各种婀娜之姿,娉婷摇曳,安和宁静…… 第74章 然而这种宁和的气氛还是被脚步匆匆的侍女打破,她在楚天赐耳边附耳几句,头上的珠花随之颤了颤,楚天赐眸色沉了沉,微微晗首。 待侍女退下后,楚天赐轻轻放下杯子,面色不变,却无端有一种上位者的气势,很淡,燕景霄这才想起关于眼前这个少年的传奇之事,此人,不简单…… 楚天赐沉默了会,才轻声道:“家中奴儿有些不懂事,两位弟弟莫要见怪。” 燕景霄微微一笑:“无妨,不过看来楚兄是有要事了,那我与小羽便先行告退了,还要多谢楚兄多日款待。” 楚天赐笑了笑:“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两位弟弟也是出来游玩,左右无事,不如和为兄一同出去吧。” “这,怕是……多有不便吧。”燕景霄眉头微皱,刚刚楚天赐无形中逸散而出的气势足以说明那件事的重要,可是,虽然这几日三人同吃同玩,很是投缘,但也不至于重要之事都带着他们啊? 楚天赐倒是很热情,摆了摆手:“只是想去灵阁转转,一同去,景弟,羽弟也看看吧。” “灵阁?”暗羽因着这几日楚天赐颇为温和的相处,也不会一味的沉默。 楚天赐点了点头:“灵阁,是凉州最大的奴贩聚集地,那里的奴贩要么有出众的能力,要么有惊艳的容貌,要么两者兼备,今日会有半月一次的拍卖会,不知道又有什么极品。” “要去吗?”燕景霄握着暗羽的手,低头轻声问道。 暗羽抿了抿唇,轻轻点头。 “小羽心太软,我怕到时去了,看到一些东西他会不忍心。”看着楚天赐有些奇怪的眼神,燕景霄淡淡开口,将刚刚两人有些无厘头的对话带了过去。好在楚天赐不是什么好奇心重的人,这个话题也就这么过去了。 只有燕景霄知道,刚刚楚天赐说出那句奴贩时,小羽不自觉的用力攥紧了自己的手时指尖的轻颤。 不过,这个心结,他希望小羽可以自己解开。所幸,小羽没有让他失望,敢于直面不堪过去的人才是真的勇士…… 灵阁在凉州城最为繁华的城西,足足占了三个府邸的大小,幕后人不明,但是有这等财力势力,想必也不是什么简单人。据说,可以进入灵阁的奴贩,都是大燕各地排的上号的,门路,人脉样样不缺,再说,就是这一日在灵阁的落脚地,那也是白花花的银子,流水的出去。 不过,灵阁在凉州地界很有名气,乃至周边城镇都略有耳闻,只要有需要的人家便会来看看。灵阁之中价格都是被幕后人统一规定的,也不会有什么故意抬价的,所以灵阁越做越大,从一个小小的奴贩落脚点到现在在城西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有了这么大的规模。 走进灵阁,里面装饰古色古香,让人根本不会想到这是一个冲斥这血腥暴力的奴隶场。 走过前厅,燕景霄才知道刚刚的都是骗人的,宽敞的空地上,一个又一个的铁笼子将空地摆的密密麻麻,每个里都关着几个衣不蔽体的男女,他们面容秀丽,肌肤白嫩可人,但是目光空洞,呆呆的半跪在原地,任由奴贩粗暴的将他们的脸,身体,像展示货物一样摆弄,或许他们有过反抗,不过,在这儿,不伤及性命容貌却能整治他们的法子多了去了,不管多么刚烈的性子,都会被驯服的。 走在燕景霄他们三人前是一个锦衣公子,面色灰暗,目光带着几分邪气,脚步虚浮,完完全全是被色气掏空身子的模样,带着几分邪笑,将手伸进一个铁笼里,在一个容貌清秀的少年腰上捏了一把,慢慢下滑,一面说:“货色不错嘛,李老板。” 在灵阁,被叫成老板的奴贩象征着一种地位,果不其然,一个满脸堆笑的男子走过来,脸上的褶子笑得更深,身子低低弯着,缩手缩脚的模样显得很是猥琐,看着笼中少年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李老板连忙从怀里取出一块帕子:“爷您擦擦手,别让这上不了台面的脏了您的手。” “这样的算上不了台面?看来李老板有更好的呐,不知李老板可能……”锦衣公子未尽之意李老板瞬间懂了,不过,他慢慢直起腰,笑意浅了几分,默默不语。 锦衣公子脸色变了变:“怎么?什么货色让李老板都舍不得拿出来?是看不起我邵家了?” 李老板笑着道:“邵公子莫气,这人是有,不过,已经送进场子里了,公子若是喜欢,还请入场,编号12便是。” 邵公子转过脸,指尖在少年脸上滑动:“既然有更好的……那便算了。” 少年眼中光芒寂灭,邵公子视而不见,用刚刚李老板递上的帕子擦了擦手指,丢在地上,扬长而去。 李老板躬着腰,笑眯眯的说着恭送的话,这奴贩进了那个地方,只要能出手,那就是一个金光灿灿的金人儿,都是银子啊。 转过身,腰板挺得笔直,将腰间的软鞭抽出来,在铁笼上甩得阵阵作响,时不时有鞭尾刮到笼中少年的皮肉,但却不见伤痕,但是细看便会发现,那鞭上覆着的具是细细密密的银针,纵是刺入骨子的疼也不带一丝伤痕,少年好像已经习惯了,连眼皮都不抬一下,李老板隔着铁笼吐出一口浓痰:“呸,顶着一张死人脸,有几个人会要你?三天之内,要是还砸老子手里,菊园那已经打过招呼了,把你送过去,有你好受的!” 这是,少年眼中才起了几分波动,李老板嘿嘿笑了几声,得意洋洋的将软鞭收了起来,将少年的脸抬起来:“怕了就给老子乖乖的,笑!笑出来!” 少年唇瓣动了动,李老板眼中闪过一丝鄙夷:“还真是贱人要用贱法子……啊!松口!老子的手!” 周围几个奴贩买主听到声音都回头来看,李老板好不容易将手从少年嘴里抽出来,看到这么多人看着自己,心中怒气冲天,不顾自己还滴血的手腕,撩起衣衫,将腰带上的锁串取下来,不知怎的,露出一块青玉,形状姣好,但也只是一瞬,便又被衣衫盖住。 动作迅速的开了门,怒气冲冲的将一条软鞭挥的带起阵阵风声,少年蜷屈在角落,默默承受着他的怒气,只是眼中的凶性一闪而逝。 暗羽看着眼前的场景身子颤了颤,燕景霄没有回头,没有言语,直到暗羽平静,才将人揽入自己怀中,暗羽靠着燕景霄,身子不在发抖,不过,升腾而起的杀气悄悄在眼中蔓延,随后沉寂,压抑成浓重的一片漆黑。 第75章 众人都好整以暇的看着,李老板眼睛赤红,显然已经激起了凶性,鞭子带起凌厉的风声,刮破空气般将少年本就少的可怜的衣服打成碎片,露出片片白嫩的肌肤,鞭子所到之处留下并不明显的红痕,不过,看少年不住颤抖的身子便知他此刻承受怎样的痛苦,紧咬着的唇瓣几丝血丝渗出,眼神痛苦扭曲,但却没有向周围任何人流露出一丝乞求。隐忍的少年,残暴的奴贩,成为整片空地最为醒目的存在,尊严,在众人灼灼目光中,粉碎,化为飞灰。 楚天赐见燕景霄和暗羽一直将目光停留在那里,眼神稍作停留才淡淡开口:“那位,是前州司嫡子,州司任职期间贪没数万两黄金白银,畏罪自尽,所以家眷都被发配为奴,眼下,齐家的人,只有这位齐公子没有人买走了。” “哦?不知楚兄可知何故?”燕景霄闻言回过头问道。 楚天赐手指轻轻转动腕上的串珠,蜜色的滚珠,圆润饱满,光泽柔和,在阳光下玲珑剔透,折射出点点光芒:“这……齐公子心高气傲,起初,可是灵阁心性最为刚烈的,那段时间,来此的人,大多''是为了看看他是怎么屈服的,如今看来,怕是不远了,可惜了……” 听着楚天赐带着几分惋惜的谓叹,燕景霄心中升起几分疑惑,州司贪没自殒,嫡子为奴本是理所当然,可是听着楚天赐的语气却又觉得事实不是如此,可楚天赐说了这些后,便不在开口,径自转身离开,似是不忍再看下去,燕景霄对着暗中打了一个手势,牵着暗羽跟上楚天赐,疑惑,他本不是什么好奇心重的人,顺其自然吧。 楚天赐大概是这儿的常客,他刚刚走到场子门口,便有个一袭灰衣,看着很是儒雅的掌柜模样的人一脸惊喜的迎上来,点头哈腰道:“楚少爷您来了!来来来,您这边请,许久不见您来了……” “家中有事而已……”楚天赐淡淡回道:“这次得了空,我可是特意带两位弟弟来呢。” 掌柜似是习惯楚天赐态度的冷淡,完全不在意的继续笑的灿烂:“楚少爷您言重了,您能来,才让我们灵阁蓬荜生辉呢……” “不敢当……” ……随着两人的边走边说,似是为了燕景霄和暗羽两人初入灵阁,那掌柜还顺带提了提这次拍卖,所谓拍卖,走的是一般拍卖物件的流程,不过,值得称道的是,其中压轴的,那才是真真正正的惊喜…… 云夏之陆以大燕王朝为主,向四周零散的分布其他一些小国,而这灵阁不知幕后人是何方势力,在某一年拍卖的竟是一国公主,虽然是个不受宠的,但也是娇生惯养,生的花容月貌,且灵阁还声明货物即出,绝无后患。还真有胆大的买了,果真,此事如疾风般瞬间传遍了整个大陆,但是那个国家竟然一点反应也不作,让人心生疑窦的同时对灵阁又多了几分惧意。 而这,让灵阁的名气才由此打出来,在灵阁,最最重要的是,可以‘点单’。 点单,便是有钟意的美人便可在灵阁挂牌,预付一万两白银,之后灵阁会在整个大陆搜寻,但是,找到人后,首先进的是拍卖场,毕竟能让人用万银之价搜寻的无一不是难得一遇的美人…… 据说这次,拍卖的是明人,明字由日月二字组成,而这明人,那可真是受上天眷顾的人种,大燕及其他各国人普遍寿命仅为五六十岁,而明人,个个都是百岁高龄不在话下,最最重要的是,明人每个都容貌精致秀丽,体态婀娜多姿,善音律,仿佛他们天生就是音乐的精灵。 而众人心知肚明的是,来灵阁入拍卖场,要的可不是那些干活的奴隶,而是……适合娇宠着的小宠物。 掌柜领着三人径自上了二楼,顺着楼梯向下看,正中有一个宽大的高台,想来这便是一会展示的看台了。上了楼梯,过了一个转角,掌柜将紫檀木门轻轻推开,微微躬身:“三位少爷请,这间可是看的最清的厢房,茶水点心稍后送到,您们先稍做歇息。” 说完掌柜转身退下,楚天赐自刚刚看了那一幕后,兴致似乎有些不高,随意的挑了一个位子坐下:“随意坐吧,现在是未时一刻,三刻便是拍卖会的开始。” 两人依言坐下,没多久便有眉目可人的侍女,迈着摇曳多姿的步伐,半举着红木托盘将茶点端上来,清幽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楚天赐取了一盏茶,默默饮着,燕景霄和暗羽相视一眼,默契的沉默着。 “咚——”随着一声沉闷的锤音落下,拍卖会正式开始! 最先上场的都是几个年岁稍小,但容貌精致的女奴,双眼之中尽是惊恐,薄纱覆身,为开始初现曲线的青涩身子平添了几分诱惑,叫价声此起彼伏,虽然不是很热烈,但也以很是喜人的价格被人拍下。 主持拍卖的是刚刚领路的掌柜,一脸笑眯眯的,但是周身颇为儒雅的气质一点不损,眼神淡淡扫过那些惊惧交加的奴隶,不起一丝波澜…… 第76章 “咚——” “咚——咚——” “咚——” …… 沉闷的锤音一声接一声的落下,凉州富饶,比之京都尤甚,燕景霄听着一个又一个常人难以想象的叫价声,不由看向一旁面不改色的楚天赐,凉州首富,亦或是大燕首富? 台上的奴隶换了一批又一批,或是青涩的惹人怜爱,或妩媚的勾魂摄魄,在台上做着事先教导好的动作,不得不说,灵阁调教出来的奴隶,个个都是能迷的人神魂颠倒的极品,让众位富家子弟为此一掷千金,将场内的气氛炒到最热,*迭起……转眼之间,已近尾声,但是,气氛没有最热,只有更热! 一个又一个高的离谱的叫价,儒雅掌柜却眼都不眨一下,显然已经习惯了,他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语气不带一丝变化,抬手让下一个奴隶上来。 这是倒数第三个,从这个开始便是灵阁的压轴物品,也是灵阁最让人期待的时候! 一个衣着普通的男子迅速走上台,他其貌不扬,眼神带着几分游移,相由心生,显然不是什么老实人,他一脸谄笑:“各位老爷少爷,小姓周,今天有幸能带了奴儿来给各位赏玩,还请您们捧场呢。央儿,还不上来?” 一身淡兰锦衣的女子轻移莲布,举手投足间尽是风情,有诗云:眉如翠羽,齿如含贝,肌如白雪,腰若束素,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 这诗正是眼前这女子的真实写照,而她,什么都不用做,不必如之前的奴隶们搔首弄姿,只需站在那儿,淡淡的眼神扫过,低眉垂眼间便能勾了人的魂。 “我出一千两!”终于,有人从美色中清醒,立刻激动叫价。 “我说,郑公子,如此美人,一千两未免太过掉价吧,我看这比之红湘阁的柳月儿姑娘也不逊色,这点钱你也好意思开口,一千两,啧啧,都不够美人一笑吧,啊?哈哈……”一个玄色广陵上衣的少年在一旁笑道:“我邱炎自知不能拥美人如怀,不过,这能价钱,真是折辱了美人,不多说,一万两!我不加价,但只因为我不想委屈了美人。” 随着邱炎话音落下,角落里一个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响起:“一万一千两。” 那郑公子显然也是不愿让这等美人从手里溜走,当即道:“我,一万五千两!” “一万六千两。” “两万!” “两万一千两。” …… “我出五万两!”郑公子急了,在桌上猛地一拍,吼道。 那沙哑的声音不在开口,淡淡发出一声叹息,仿佛已然放弃,郑公子心口微松,五万两,买个美人,已经是极致了。 正在此时,一直有呼噜声传出的4号厢房突然在此刻已经渐渐平静的时候出了声:“果然是大燕,不是京都也有这样的美人,皇……黄兄,我要她。” “嗯,好啊,一万两吧。”一个男声漫不经心的响起:“……黄金。” 众人不由倒抽一口凉气,一万两黄金……那不就是十万两白银?这,这……败家! 郑公子也因此消了声,在众人一片窃窃私语中,儒雅掌柜一锤定音,笑着对一旁的男子道:“恭喜了,周小老板。” 男子一脸激动:“魏掌柜言重了,小的都是运气,运气。” 魏掌柜笑了笑不说话,目送男子激动不已的下了看台。只有手里有‘货’并且连续三次上了压轴的奴贩才能称得上老板,那位周姓男子不过是第一次罢了。小小一个称呼,代表的可是手中的‘货物’成色,自己的眼力,口碑,人脉,让奴贩们纷纷以此为荣。 在等待下一个奴贩上台的时候,众人纷纷屏住呼吸,上一个便那么出挑,那这个不就更…… 在灵阁,只有第一次上了压轴的奴隶才会有奴贩陪着一同露面,俗称:见脸儿。也就是让那些大户人家认识认识,许多奴贩的门路都是在这时打开的。 第二个显然是在灵阁颇有几分地位的,连人都不见,只让奴隶自己上了台,一般来说,奴贩都会和奴隶一同上台,也会有老主顾会帮忙捧个场,将价格抬上几分,而他,显然是对自己,亦或是这物品的自信。 儒雅掌柜一面看着奴隶走上台,一面说道:“这是由刘老板提供的,经灵阁几番检验,他,是明人与燕人结合所得的,容貌七级,音律造诣七级,舞艺八级,善歌,粗通棋艺,诗书。” 灵阁对于每个压轴物品都有一番自己的评定规则,以往最多只是四级上下,比如那排倒数第三位的女子。而这也显出灵阁对压轴物品的把关之严。 没有奴贩一同跟着的奴隶是被一层红绸蒙着扶上台的,就像新嫁娘一般,不过,扶?众人心中疑窦暗生,这种情况不是没有,不过,不应该是背着吗?像这种压轴物品,用灵阁话来说就是:嫁妇,说的好听点,就是不算买卖,灵阁可以在不损自己利益的同时,而买主又会威胁到奴隶的性命是给予奴隶保护,就像娘家一样,当然,这仅限于这些压轴物品,毕竟,这些压轴物品给灵阁带来了非同一般的人脉关系,灵阁能在这儿站稳,也有他们几分功劳,做生意,虽然是这种生意,也是讲究结个善缘。 红绸落地,那人纤长如鸦羽般的眼睫抬起,眼尾上扬,自然而然的仿佛勾起一道眼线,越发显得眼睛精致惑,薄薄的唇瓣带着几分略显讽意的笑容,却莫名的让人心痒。 大红色的长袍,前襟系带一个也没有系,领口一直开到腰际,露出平坦结实的小腹……什么!男子!竟然是个男子!众人瞠目结舌,这么美,竟然是个男子!可惜了…… 不过,令人难以想象的是,几个没有打开的窗口,一声高过一声叫价。 “三万两!” “四万,不,五万两!” “七万。” “十万两。” “十一万两。” …… “二十万两……” …… 叫价越来越高,台上男子眼中不起一丝波澜,任耳边声音越发疯狂,甚至还有几分看戏的味道,仿佛引得他们疯狂的不是自己,但是唇角的笑容更加迷人。 最终,以四十八万两白银,被一个不知名的买主拍下,听着声音,像是个少年。 男子冲着台下,勾人的眨了眨眼,微微弓腰施礼退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露出大片白皙可人的肌肤,引得台下众人一阵骚动。 魏老板抬了抬手,场面不由自主的安静下来,:“下面,将是最后一件物品,他,是完完全全的明人血统!他是由李老板提供,在三天以前,李老板偶然找到了明人在我大燕为数不多的几个聚居地之一,经我灵阁检验确实如此,而我灵阁一直以来都是把明人作为奴隶的评定规则,那么,现在,就请诸位跟我一起看看真真正正的明人!容貌十级!琴棋书画十级!歌舞双十!” 这次,被送上台的奴隶被红绸包的严严实实,让众人伸长了脖子看,魏老板看着众人一番反应,眼中笑意终于多了几分,他刻意停了一会,彻彻底底的勾起了众人的好奇心,才终于拉住红绸的一角,轻轻扯开,红绸缓缓滑下…… 一、丝、不、挂! 那具完美的*赤、裸、裸的暴露在众人的眼皮之下,白嫩诱人,那是一个少年,身体的曲线还带着几分青涩,许是多年生长在与世隔绝的地方,眼睛还带着几分懵懂,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看着众人,灵阁的房顶都快被众人的喧闹声掀翻了,无他,这个少年,太过绝色! 他的美貌神韵,不是世间任何的诗文,任何的画笔可以描摩出来三分的。他的颜,艳而不妖,他的神,纯如稚子,两相结合,矛盾却又格外激起人的某种*,众人看着眼前的少年,眼睛仿佛泛起了绿光…… 而这时,燕景霄看到楚天赐不知道为何,在椅臂上猛地一拍,突然打开窗口,翻身一跃,凌空踏了几步,落在看台上,轻轻解开外袍给少年披上,一如平常,淡淡开口:“人,我要了,十万两,黄金。还有谁出价?” 一片静默,楚天赐径自扯下自己腰间玉佩:“这是楚某的身份凭证,凭此,可在楚家任意产业调取一百万两白银,魏掌柜收好,人我先带走了。景弟,羽弟,我们先走吧。” “嗯,好,就来。”燕景霄牵起暗羽的手,从楼梯走下,跟上楚天赐半抱着少年渐行渐远的身影。 到了门口,不知是否是楚天赐早早便知会两个侍女等着,待几人走出门时,两个侍女已经驾着马车,将一切准备妥当了。 楚天赐抱着少年,上了马车,燕景霄犹豫了几分,终是拉着暗羽上去。 上去后,马车开始慢慢行了起来,很是平稳,而这时,燕景霄才发现楚天赐的手在微微颤抖,而怀中的少年却已经睡去。 第77章 马车缓缓动了起来,楚天赐将怀中少年抱的更紧,眸子一抹厉色悄然逝去。多日相处,楚天赐从未变过脸色,清浅如风般的浅笑一直挂在唇角,而现在,面色冷凝的楚天赐格外陌生。所以燕景霄和暗羽相视一眼,默契的沉默下来。 回去的路气氛一直凝固着,燕景霄没有打探人*的习惯,但是看到楚天赐一直没有放松的样子,这少年……是他的什么人呢?那日,他没有掩饰自己对暗羽的心意,楚天赐眼中的诧异他没有看错,那么,这少年便不可能是他的意中人了,兄弟?那更不可能,楚老爷只有楚天赐一根独苗,打小便宠上天了,在凉州简直无人不知,那么,这少年和他有什么关系?况且,这少年可是明人,让云夏之陆,除自己之外的人种又羡又妒的存在…… 燕景霄心中暗忖,他没想到的是自己不着痕迹的一眼,竟能让楚天赐如护食一般,立刻用袍子将少年裹得更严,连脸都不肯露出来了。 这让燕景霄心中好奇更甚,不过,还未等燕景霄推出这少年是何身份,一声利器划破空气的声音,尖锐而凌厉的袭来,马车中,他们还未反应过来,外面自然响起了刀剑碰撞的声音,一把刀穿过帘子,直直刺向楚天赐怀里的少年! 只见楚天赐眼中锐利突显,单掌而出,霎时间,刚刚还飞速刺来的大刀仿佛凝固住一般,而后“碰——”的一声,断成几节。 这般深厚的内力!燕景霄不由看向面沉如水的楚天赐,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便有这等内力……难道是服过曾经几度引起江湖腥风血雨,连朝廷也略有耳闻的血叶果? 血叶果,以其鲜红滴血的枝叶闻名于世,多生长在条件极致恶劣的悬崖绝壁上,服用一枚即可增长一甲子的功力,还是数百年前有人误食了一只飞鸟巢中的果子,血叶果的神秘面纱才被揭开,不过,只有飞鸟可以采到的果子,人,那更是难上加难了。是以血叶果物以稀为贵,小小一枚,便能在本就群龙无首的江湖上掀起巨浪。虽然以楚家的表现出来的能力得到血叶果有些牵强,但是,和楚天赐呆的时日越多,越觉得他看不透,眼下,只能做这般解释了。 楚天赐将怀中少年小心安置在软垫上,眼神冰冷,抬手在车壁轻扣,弹出一个小巧的木格,一柄仿佛散发这寒冰之气的白玉长萧卧在轻柔的锦缎上,楚天赐手指拿起长萧时顿了一顿,终是将其窝在自己手中。 低声说道:“劳二位弟弟照看他了,为兄,片刻即回。” 燕景霄看着此刻仿佛被煞神附体的楚天赐,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但还是应了下来。 楚天赐清冷的声音在车厢落下,人已不见了身影,只余一句淡淡的:“多谢。” 楚天赐出去后,没多久,外面有一瞬间的安静,一阵风吹过,卷起车帘,楚天赐一袭白衣飘然若仙,手中玉笛横在唇边,两个红衣侍女手中各持一把赤色软剑护在他的身旁,利刃无声的刺穿偶尔几个想要寻找漏洞的黑衣人的胸口,剑锋上,鲜血滴滴答答的落了下来,两个姑娘面不改色,红衣更艳,赤剑更亮,一时之间,竟分不清是不是被血色染红。 楚天赐看起来十分平静,眼睛微阖,气息变得缓慢而悠长,轻轻将唇抵在玉箫上,流水般的音符静静淌出,平和的旋律在空旷的小路上带着几分蛊惑的味道,为首黑衣人伸手一挥,其余黑衣人立刻散了开来,但是仔细看他们的排列,便会发现,这正是昔日已亡陵然国赫赫有名的镇国将军林蚺发明的独一无二的生生不息阵法。 此阵可大可小,对人数无甚限制,一人败亡即能有另一人顶上,以此循环,不死绝而不灭之,昔日林蚺便是靠着这个阵法,一战成名,让当时已经有了霸主之势的大燕连失数城!而这,显然也代表了黑衣人不死不休的意念。 楚天赐显然已经看清眼前形势,眉头一皱,手中动作愈发轻盈,仿若蝶儿翩翩起舞,带着几分悠闲的随意,原本冷硬的唇角因为吹奏,看起来带了几分笑意,极致的矛盾,也极致的惊艳! 为首黑衣人眼神平静的观察着楚天赐的行动,似是在戒备什么,随着时间推移,旋律不知不觉由缓及快,不是很突兀,等到黑衣人们意识到已经开始迟了,刚刚那还轻柔和缓的音声此时成了一道催命符!勾起他们体内的内力汹涌,暴动!无声无息的音攻之术! “碰——”一声微不可闻的声音想起,一个黑衣人双耳流血,惨叫着倒下,其余黑衣人已经无暇维持阵形,努力控制这经脉没奔腾的内力,和那催命之音争夺这内力的控制权。 随着越来越多黑衣人的倒下,黑衣人首领终于从怀中取出一个普普通通的铃铛,大叫道:“楚公子!你不仁我不义,是你要弟兄们的命,是你要弟兄们不好做!黄泉路上,休怪我们了!” 铃铛轻摇,清脆的铃声从小小的铁铃铛中发出,竟隐隐压住了萧声,楚天赐气沉丹田,萧声此刻已经染上了几分杀气,锐利逼人,然而,黑衣人不缓不慢的摇着铃铛,颇有几分自得。 “噗——”楚天赐猛地喷出一口鲜血,两个侍女顿时花容失色,大惊:“公子,公子,公子您怎么了!” 两人连忙扶住霎时脸色苍白的楚天赐,点点鲜血散落在雪衫上,越发显得此刻楚天赐的虚弱,楚天赐硬撑着站了起来:“没事……没噗——咳咳……” 话未说完,又是一口鲜血咳出,从刚刚黑衣人拿出铁铃铛时,楚天赐便知道今日命将休矣,无他,那正是江湖神器榜上大名鼎鼎的震音玲,无论何等音攻,只要使用者内力足以支撑,便都可压制! 而自己,即使明知结局,却还是生生和他抵抗,果然,是不自量力……感受着体内隐隐作痛,看来是受了内伤了。 第78章 白衣上,星星点点的血迹如红梅一般,本就白皙的脸一丝血色都没有,楚天赐虚弱的半倚着那个一直笑脸盈盈,如今被满脸都是焦急之色的侍女,冷艳侍女神色更冷,眼角看向身后的马车,手中软剑握的更紧。 燕景霄坐在车厢里,从刚刚楚天赐负伤开始,他的眉头一直紧皱,一只手紧紧握着暗羽,压下他想要出手的心思,另一只撩开帘子的手不由自主的将帘子在手中团成一团,握紧。 终于,他松开握着帘子的手,声音不高不低:“影,动手。” 说完这句话,他仿佛松了一口气,但是只有一直被他握着手的暗羽知道,在主子开口前,他手中的大力仿佛要握断自己的手指,他知道,主子内心的天人交战…… 燕景霄手中力道渐松,暗羽看了看车外已经混战成一片的黑影,再看了看靠坐在一旁的主子,轻轻回握。 燕景霄再次睁开眼,外边的声音已经渐歇,燕景霄眼神微微一凝,不管如何,是他隐瞒在先,楚天赐,数日相处,或许自己已经开始将他当做朋友了,这次,他怪与不怪,且看天意了……还有,这么大的阵仗,自己刻意隐瞒的踪迹想必也暴露了吧。 “扑哧——”随着最后一声利刃划破血肉的声音落下,车厢外静的可怕,燕景霄终于有些忍不住,披了件墨色斗篷,下了马车,暗羽紧跟着也一同下车,楚天赐在靠在一棵大树下,在侍女的服侍下服了一丸丹药,脸色才稍稍恢复,看到燕景霄走过来,面色沉凝,没有之前浅笑晏晏的温和,无端生了几分距离感。 “楚兄……”燕景霄看到楚天赐的脸色,终是轻声开口。 楚天赐到底不是寻常人,刚刚摆的脸色也是他一直被隐瞒而生闷气,他打听的,包括燕景霄亲自的说的,可都不是眼前这个,张口便能让神秘势力将身处绝地的自己救出来的更为神秘的少年,神秘的可怕。楚天赐面色渐渐和缓,但是,两人已经开始生份:“不敢当,景弟……不,或许小公子你也不叫这名,之前是在下冒犯了,妄自托大,今日,多谢救命之恩,小公子有何要求,在下一定办到。” 燕景霄舌根发苦,张了张口,摇头:“不管如何,并非刻意隐瞒楚兄,实在是有不可说的缘由……” 楚天赐在侍女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刚刚和缓的面色又冷了下来:“不、可、说……呵,是楚某没有资格,楚某一生最恨欺骗,所有欺骗过楚某的人早都下了黄泉!今日!你,救楚某一命,楚某感激不尽,但是!你我往日,就如此剑!” “锵——”楚天赐将侍女的剑一把夺过,在一旁巨石上猛地一击,剑断!一分为二,或许是刚刚杀过的人太多,断口也滴着血…… 因为负伤又动用内力,才恢复的脸色又苍白起来,楚天赐推开侍女,站的笔直,眼睛如寒冰一般,扫过已经一片寂静的空地,最后落在燕景霄身上:“为兄曾以为你我这般投缘,亲生兄弟都比不过……呵,是我自作多情啊……” 楚天赐脚步没有了往日的轻盈,一步一步,向马车走去:“恕楚某不便相送。” 重情如楚天赐,薄情如楚天赐。他划入自己的地盘的人,哪怕那人只有一个让他满意的动作,他都可以将自己的所有与之共享,但是,他所排出在外的人,不管往日千好万好,如今,也不过是熟悉的陌生人。 正是因为楚天赐这番性情,才让燕景霄在短短数日,心中便已将他默认为自己的朋友,有道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燕景霄自己也是这性子,他自知若是自己碰到这种情况,也不会比楚天赐反应小多少,或许,真会让那人下黄泉也说不定…… 想是这么想,但是,看着楚天赐的离去的身影,燕景霄轻轻叹了一口气,先让他发发脾气,出了气就好。这么想着,燕景霄迅速收拾了心情,看着楚天赐走后留下的这遍地的血色,眉头微皱,负手而立,低声吩咐:“将一切清理好,行踪,能掩则掩,不能的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说到最后一句,燕景霄眼中划过一丝幽光,但是当眼神看向地平上躺着的黑衣人尸体,在其中一人颈上停留,开口拦住准备动手的影部众人:“先等等,将他的衣服脱了。” 影依言做了,燕景霄视线在黑衣人颈上那个诡异的图案上停留许久,才移开:“看看其他人。” 如此,每个黑衣人身体上都纹着这么一个图案,只是有些位置不同罢了。两株纤细的小草,轻轻环住两把交叠的利剑,细细缠绕……这,究竟代表些什么? 燕景霄挥手示意影部开始收拾残局,皱眉沉思,良久,终于半垂了眼,似乎有了定论。 他回过神,这才发现影部早已收拾妥当,齐齐隐入暗地,空荡荡的野地,只有自己和暗羽,看着一旁暗羽有些小心翼翼的眼神,燕景霄心中突然生了几分歉疚,春寒料峭,虽然凉州气候有了几分暖意,但是,暗羽以前做任务的习惯,不喜欢穿厚重的衣服,怕行动不便,一时失了手,是以现在穿的很是单薄。而这也是打小便练出来的,虽然被燕景霄娇宠了数月,除了皮比之前细了一点,倒也无甚改变,不过,也就这被冷风吹红了的脸颊在燕景霄看来才格外心疼,这个笨蛋!冷了不会开口叫自己啊,冻成这样,怎么,怎么这么蠢!这么懂事…… 燕景霄将刚刚所有情绪收了起来,活到这么大,燕景霄最是不会让情绪轻易控制自己,将所有负面情绪收拾好,浅浅勾唇,又是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公子,又是暗羽心中那个温柔的主子…… 燕景霄低下头,解开斗篷,温声道:“冷了吧,快过来。” 暗羽摇了摇头:“属下不冷,属下在寒风里站久了,身上凉,就不过去了,主子好好披着斗篷便是,别受了凉……嗯?主子?” 燕景霄将一把拉过来的暗羽搂在怀里:“孤受凉你担心,那你受凉孤就不担心吗?好好呆着,一会就暖和了,影去赶马车了,一会就回来,你说你……吹了这么久的冷风,怎么不说,孤,孤……唉……” 暗羽垂眼低声道:“属下不想打扰主子……” “小羽,你听好,你,永远不会打扰孤,随时,随地。”燕景霄抬起暗羽的脸,眼神温柔而认真,掷地有声道。 暗羽看着燕景霄的眼睛,那样的温柔,只属于自己一人,深沉似海,就那样轻易让人沦陷,暗羽已经呆住了。 燕景霄轻声一叹,一个轻如羽毛拂过的吻,柔柔落在暗羽额上,笨蛋……你怎么会知道,无论何事,也不及你一分啊。 第79章 夜幕渐降,影驾着马车驶到凉州城郊外。马车渐行渐近,凉州繁华,彻夜灯火不熄,夜风吹来,车帘荡了荡,送来缕缕暗香,清雅馥郁。 燕景霄盯着暗羽饮下一杯热茶,摸了摸他的手,没有了刚刚的冰凉,这才就着刚刚暗羽饮过的茶杯给自己添了一杯茶,慢悠悠的品了,看着暗羽脸上的红色才消下去,耳朵又不自觉的红了,莫名觉得刚刚茶水,果真不错,回味甘甜啊。 这时候,他才留意到空气中淡淡的幽香,鼻翼间缭绕的淡香甚是好闻,燕景霄微阖了眼,细细嗅了片刻,才开口问道:“香气清淡雅致,在别处可从未有过,不知是什么?” 马车外,影一面扯着缰绳,一面回道:“属下听说仲春时节,凉州会有一场五年一度的花节,不管是何处而来,只要在花节上斗花胜了,便有娇花美人和金银珠宝送上,主子刚刚闻到得应该是外地来的百姓为了斗花带来的各色花混在一起的香气,还有几日花节才正式开始,是以现在花香还不是很浓重。” 影的声音从帘子外传来,他顿了顿,又继续道:“听说,花节一连举行三日,那几日,檩水淌过时,都会散着香气呢。” 燕景霄睁开眼,笑了笑:“看来这次来的时间还挑的挺好,难得一见的花节孤可是只在游记上稍稍知晓一点,单单那一句‘万花吐露,香蕴凉州’便引了人无限遐想,没想到还有亲眼所见的一日,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啊。” 暗羽听着,不由抬起头,眼神带着几分期待,打小一直在暗部接受训练,没有什么时间去看外边的东西,自然对什么都好奇,更何况,燕景霄和影将那花节说的那么好,暗羽难得脸上多了几分表情。燕景霄看在眼里,心头一动,压低声音附在暗羽耳边:“小羽想看吗?” 还未等暗羽点头,燕景霄又说道:“小羽想看的话,给孤点好处呗,三日之内,陪吃陪喝陪玩,小羽愿意的话,□□也可以呦……” 燕景霄说话时的热气打在暗羽耳旁,暗羽默默看了燕景霄一眼,默默靠向车壁,闭目养神,但是仔细看还是会看到他的耳尖较之之前红的更甚。→_→刚刚安分几天,又开始崩形象了!还我温柔有礼,谦谦君子的主子来!虽然,这样也不赖…… 暗羽丰富的内心戏燕景霄自然是不知道,不过嘛,看着眼前越来越会‘无视’自己小羽,燕景霄很是无奈啊,以前那个乖巧听话的小羽,真是被自己宠着宠着就一去不复返了……不过,看着一旁光明正大,就差脸上没写着‘无视’二字的小羽,燕景霄却觉得心中踏实下来。 “吁——”影不紧不慢的勒住缰绳,马车稳稳的停了下来,大门早已打开,沈山带着一个仆人恭恭敬敬的候在门口,等燕景霄牵着暗羽下了马车,那仆人立刻很有眼力劲儿的将缰绳从影手中接过,影向燕景霄躬身示意,一眨眼,便隐入暗处。 “东家您可回来了,您真是厉害,初来凉州便能得楚公子邀见,老奴听牛力(马夫)说时都不敢相信呢。”话是这么说,但是沈山脸上眼角的皱纹似乎都带着笑意。以他在凉州这么多年,自是知道楚天赐性情,这位神秘的主子一来便能得那位相邀,他也是有与荣焉啊。 燕景霄唇角笑意变浅,淡淡应了一声,沈山虽然脸上还带着喜意,但是以他多年经验来看,眼下主子心情似乎不怎么好,连忙收拾的表情,引了两位主子进了偏厅。 饭菜已经备好,燕景霄和暗羽落座后,便有侍女鱼贯而入,将带着浓浓香气的饭菜送上来,用罢一餐饭,已经月上枝头。 沐浴洗漱后,暗羽窝在榻上,借着蜡烛看了几页游记便犯了困意,不知不觉书掉到地上也不知道,燕景霄轻轻捡起来放在他的枕边,看着他的睡梦中无意识的蹭了蹭枕头,不由抿唇笑了。 第80章 正当燕景霄在灯光下,看着暗羽睡得香甜时,一阵轻微的响动让他眸色一厉,冷喝道:“出来!” 一个白团子磨磨蹭蹭从衣柜下挪出来,一双滴溜溜的眼睛看着燕景霄,一个飞扑,正中燕景霄怀里,蹭了蹭,讨好的舔了舔燕景霄的手腕。 燕景霄轻轻抬手,捏了捏白狐的脖子,语气似乎带了几分怒气:“怎么跑出来的?嗯?” 白狐扬起小脑袋,一双绿莹莹的眼睛瞬间泛起了水光,看的人好不心疼,可怜兮兮的,一副‘你要是欺负我我就哭给你看’的小模样。 燕景霄刚刚揪住白狐的手一顿,不由心中无奈扶额,这一个个的,是吃准了他会心软吗?跟某人一样!想收拾,又狠不下心…… 燕景霄俯身,轻轻将白狐放在枕边,白狐立刻将自己团成一个团子,只剩一双眼睛在一团白色间一眨不眨的看着燕景霄。 燕景霄一面宽衣,一面看着白狐萌煞人的模样无奈摇头,佯怒一般,瞪了它一眼,白狐立刻拿毛茸茸的大尾巴挡住自己的眼睛,你看不到我你看不到我~~ 影无声的落在燕景霄身后,低声道:“主子,宫中有消息传来。” 燕景霄手中动作一停,无声的指了指邻着小书房,影会意,不带一点声音的走进小书房。燕景霄熄了几盏灯,只留下靠床的两盏,才轻轻走进小书房。 影立刻将一张写的密密麻麻的纸条递上:“主子请过目。” 燕景霄接过来,一目十行,迅速将所有内容记入脑中,用油灯点了,看着纸条在火盆里化为灰烬,才走了几步,在书桌旁的圈椅上靠坐下来:“伏先生果真是有绝世之才,如此短暂的时间便能在朝上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不过,时间还长,可徐徐图之,户部尚书是工部尚书的老师,不介意自己提携先生工部尚书会心有芥蒂,但是难保工部尚书会对此怀恨在心,告诉先生,他做的很好,可以敛起锋芒,只专心河道之事……而贤妃有孕这件事,都有谁知道?” 影将汇总的信息稍稍回忆,遂道:“据暗部传来的消息看,目前只有贤妃知道,不过……” 影略一迟疑,燕景霄抬眼看向他:“怎么,有什么说什么。” “这次暗部传来的消息是负责监视贤妃的人传出来的,倒是暗五(负责贤妃和暗部间信息命令传递)那里,时过三日,贤妃好像没有传信的意思……” 燕景霄眼神淡漠,冷冷一笑:“这种背信弃义的人又不是第一次见到,给暗部传信,即日起,将贤妃的一言一行记录,将以前的记录整理好,待孤回宫查看。” 顿了顿,燕景霄继续道:“既然贤妃现在已经有离心的意思了,那,就让暗部暗中帮忙解决后宫那些女人的人手都停了,她那么闲,给她点事做吧,让人看着点,别给废了……” 影面色一整,当即应道:“属下即刻去办。” 燕景霄站起身,负手现在窗前,看着浩瀚的星海,轻轻吐出一口气,时间还长…… “梆——梆——绑————”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不知不觉,已经三更了,燕景霄终于轻轻阖上窗,走回卧铺,在还燃着的炉子旁又站了一会,摸着衣服没有刚刚的凉意,才走到床边。有些昏暗的灯光下,暗羽的脸有些模糊,但越发安恬,燕景霄俯下身,轻轻在他额上落下一吻,才拉开被子,躺在暗羽身旁。轻轻将暗羽的手握住,暗羽不安分的在枕上蹭了蹭,转了一个身,只留给燕景霄一个后背,燕景霄摸了摸他散在枕上的长发,冰凉光滑,身侧熟悉的温度,让他很快便沉沉睡了过去。 & “娘娘,已经三更了,皇上今日皇后宫里,不会过来了……”一个眼睛分外灵动的碧衣宫女看着还斜卧在贵妃榻上的贤妃,轻声道。 贤妃轻轻放下手中厚厚的《女戒》,看着自己经过数月用了无数秘法保养的青葱般嫩滑纤细的手指,柔弱无骨,在亮如白昼的水迭阁内,越发显得莹白如玉。 虽然在过去的那些日子,要伺候董后那样一个娇小姐,但是自幼习武的她肌肤紧致,腰肢柔韧婀娜,真真当得了一句“露来玉指纤纤软,行处金莲步步娇。”让昭帝倾心不已,日日宠幸,若不是……贤妃眸中闪过一丝痛苦,随之,双拳紧握,如玉片般的指甲狠狠刺入皮肉里,那个宫女走上前,轻轻安抚贤妃的情绪,声音柔和:“娘娘莫气,莫气,您肚里还有小皇子呢。” 贤妃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渐渐松开手指,对啊,她轻轻抚摸自己的小腹,这里,有了自己和那人的孩子,明明是九五之尊,却独独对自己温柔小意……想着想着,贤妃脸上带着几分甜蜜的笑意。 “她董婕雅就是让,让爹爹施压给本宫,一时承宠又如何,皇上的心,是在本宫这里,她的儿子是太子又如何,她自己看不好,如今已经废了,待本宫诞下龙子,本宫倒要看看爹爹他如何选择……毕竟,皇后那个位子,她要坐的长久,也得有那个本事,母仪天下,凭她也配?”贤妃看着自己指尖的瑰色,语气冰冷的说着,看了一眼沙漏,时候不早了,她按了按眉心,黛眉微蹙:“梦灵,一会让小厨房将你前日配好的药粥再熬一碗,昨晚本宫睡得甚好。” 梦灵一脸温顺的应下,将殿中的熏香加了安神的香料,起身退下。 贤妃嗅着淡淡的香气,舒心的勾起一个浅笑。显然对梦灵的贴心十分受用,自从知道自己有了身孕,越发难以入眠,几次推了皇上的宠幸,她心里越发烦躁,也只有梦灵会细心的连熏香都调好,让自己睡一个好觉。 梦灵是自己曾经有过施恩的小宫女,她初初被封为贤妃时,分到她宫里的宫女便有梦灵,没想到,那么一个小丫头如今渐渐长成,得力的紧,性子温顺,嘴严办事也颇让她满意,让贤妃心中越发依仗梦灵,而她已经有几分想要将梦灵培养成心腹的意思,而梦灵显然已经看出来了,近来做事也更加牢靠了。 用了药粥,贤妃才有些慵懒的坐起身,让梦灵给自己宽衣,枕着还带着几分龙涎香的绣枕,沉沉入睡。 夜凉如水,一个黑影穿梭在依旧灯火通亮的凉州城,在城北的‘人间天堂’,名声在外的花柳街一个昏暗无人的小巷里,手起刀落,灰衣男子脖颈一股股的鲜血喷礴而出。黑影下手十分有分寸,那一刀,恰到好处的让灰衣男子不能发出一丁点声音,只能静静感受着自己血液的不断流出,体温渐渐丧失,死亡的恐惧让他眼睛瞪的格外大,眼中流露出恐惧和乞求,泪水鼻涕,不由自主的淌下来,很快,□□也流出骚臭的液体。 黑影静静的依墙而立,眼神不带一丝感情的看着地上的灰衣男子没有了生机,才俯身,在他腰间摸索,扯下什么东西,悄然离去。 留下那还温热的尸体平躺在一地的血液和尿液的混合体上。夜风微凉,只有风知道,这个黑夜,这无人的小巷,发生了什么。 黑暗中,燕景霄眼皮动了动,似乎做了什么梦,睫毛抖动着,但很快,又熟睡过去。 这一夜,夜风很凉…… 第81章 许是花节的临近,凉州城一日比一日热闹,不管何处,空气中,都弥漫着淡淡的花香,轻轻吸上一口,让人不由心旷神怡。 终于,花节这这般热闹的氛围中,正式开始。 燕景霄和暗羽穿着寻常富户家少爷公子惯穿的织锦长袍,一条玉带环腰,通身的贵气倒是没有被掩住半分,引得沿街小贩争相推售自己的货物。 “凉州的花节,可是凉州特有的节日,据季氏整理的《大燕国史》中《凉州志》一篇中记载: 相传在大燕未曾建国之时,凉州便已存在,那时的凉州,处处皆大漠,荒凉无人烟。当时的朝廷对这儿不闻不问,只有那些乞儿,无人供养的老妪,老叟在此地用茅草搭一个小小的栖身之所。 直到一日,因饥荒而家道中落,父母双亡的落魄公子安凉迫于生计,在这里安了家,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公子哥如何能在这般恶劣的环境下赢取一线生机? 一连数日,皆无所入的安凉在附近乞丐和自己好不容易搭建的草房里饿晕,再次清醒时,天色已黑,他把自己用贴身玉佩换来的一斤白面拿出来,用数日前难得下了的一场细雨时积下的小半盆水和了面,给自己烙了一张大饼。 早死晚死都得死,死也不能做个饿死鬼,这样的想法,让对现状已经无力反抗的安凉动作迅速的烙好了饼,几口吞咽下去,吃饱的感觉让这公子哥如获新生一般,他缓缓起身,走到屋外的一棵已经干枯的老树下,正欲解下自己的腰带上吊自尽,却不料,脚下一个踉跄,跪倒在地。他回过身,发现树下不知何时,多了一棵一尺来长的幼苗,叶片泛黄,柔嫩的细茎有气无力的耷拉着,许是刚刚被自己踩了一脚,像一条死蛇一般趴在地上。 安凉心中不由泛起愧意,母亲信佛,他自幼受母亲熏陶,心怀善念,爬起身,将刚刚剩余的雨水洒在了幼苗上。 岂料,神奇的一幕发生了,那幼苗受了水的滋润,见风就长,很快便抽枝吐蕊,一朵接一朵的碗盘大的花怒放,开的密密麻麻,带着一股异香,安凉站在原地呆住了,因为那个最大的花苞绽开后,一个身披霞衣,浑身仿佛带着无限光芒的女子,缓缓睁开眼睛,点漆黑眸中漾着温柔的水光,微微福身:“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原是百花之神,前日见此地本应草沃水丰,小女臣民遍地才是,一时好奇查看,岂料,在这儿遇到一个千年恶鬼……小女神力微薄,只杀了恶鬼,但也被其所伤,多亏公子雨露灵力滋润,小女感激不尽。” 安凉看着美丽不可方物的花神,连连拱手,:“神女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那百花之神轻轻一笑,衣袖一挥:“感念公子相救,小女便还此地一个千里沃野……” 花神的声音在安凉看来很是轻柔,却穿过茫茫大漠,传到这儿居住的每一个人耳中,众人齐齐虔诚跪拜。 花神离开后,这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安凉的善心让这儿的百姓心怀感激,在他们的帮助下,安凉很快过上了富足的生活,一直活到百岁,无疾而终…… 安凉之名后被作为此地之名,而花神降临之日,便是此地花节之时。” 燕景霄的声音落下尾音,暗羽抬起头:“主子,这世间果真有神仙吗?” 燕景霄放下手中绣的精细的香囊,淡淡一笑:“或许有吧,毕竟那么多奇异诡怪之事,总要有个解释……” 暗羽点头,喃喃道:“对啊,,总要有个解释……” 燕景霄说完话后,便又转向正在看的小摊,拿起一枚雕功细致,模样精巧的玉簪,戴在在他半绾的发髻上:“不错,我要了。” 说完,又拉着暗羽继续往前走,暗中相随的影将钱付过,又悄悄隐入暗处。 花节,又是一场盛大的集市,从开始前几日便渐渐热闹的氛围便可看出,走在街上,绽开的娇花处处都有,卖杂货的老妪竹制的手推车上摆了两小盆开的娇艳的鲜花,沿街乞讨的乞丐在乞讨用的破了几个缺口的瓷碗旁都有一株不知从那得来的半开的花朵。不管是酒楼还是小食摊,一朵朵娇花在饭桌上绽开,在人声鼎沸中轻轻颤抖,不胜凉风的娇羞,送来缕缕清香…… 太阳渐渐升高了,暖风袭来,来来往往的人越来越多了,燕景霄也没有如一般先前只是用宽大的袍袖挡着自己和暗羽牵着的手,而是光明正大的拉着暗羽,在行人之间穿梭,这样的牵手确实不容易跟身边人走散,是以,燕景霄拉着暗羽不紧不慢的走在街上,纵使显得有些亲昵,也无人觉得有什么异样,倒是暗羽,手心渐渐沁出汗水,燕景霄轻轻挠了挠,唇角微微勾起。 “来,出来时我跟沈管家打听过了,城南有一条很有名的小吃街,我们去看看,之前说过了带小羽去的,一直没有得空,今日,想必更是热闹呢。”人声嚷嚷,很是喧闹,燕景霄附在暗羽耳边说道。 暖暖的热气让暗羽侧了侧脸,但燕景霄仿佛早就算好了一般,挪开了几分距离,暗羽的侧脸正好擦过他的唇,暗羽眼睛瞪大,连忙四下看看,见没有人留意才放下心,看着一旁若无其事的主子,眉头微微一皱,将牵着自己还不安分的手紧紧握住,燕景霄也不反抗,乖乖让他握着,走了好久,暗羽才反应过来,想要松开,又被燕景霄反握回去:“乖,这样挺好的。” 燕景霄明明没有用力,但暗羽却是挣不开来,只好作罢,任燕景霄拉着,但是眼睛只是看着一旁沿街的小摊,一丝眼神都不分给燕景霄,似是无声的抗议。 燕景霄抿笑了笑,对暗处的影打了个手势,指了指一旁的小吃,影心领神会,不到片刻,便捧着几个看起来分外精致可口的小食跟在两人身后,想他好歹也是一部统领,,如今却是做着跟班的活,影心中分外郁闷。 “小羽……” 燕景霄的声音带着几分绵软诱哄,是暗羽没有听过的,暗羽不由回头:“唔嗯……主子,你,” 暗羽含着一颗炸的焦黄的丸子,连说话都有些含糊不清,燕景霄戳了戳暗羽鼓起的脸颊,笑得眉眼微弯。 暗羽将口中的食物吞下去,抿了抿唇,别扭的转过脸,但眼神还是扫了扫影怀中的几个纸袋,很快又收了眼神。 燕景霄看在眼里,心中憋笑,从影手中接过小食,挥退了他,随便将手中的一个纸袋递给暗羽:“呐,快吃吧,影那个家伙办事不利,我又不喜欢这些,一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暗羽犹豫了一会,不知燕景霄是有意还是无意,将袋口微张,诱人的香气,勾着暗羽的眼睛,终于,暗羽飞快的接过纸袋,用竹签扎着吃了起来,吃的那叫一个专心致志…… 连燕景霄不知什么时候和暗羽之间没有一丝距离,刚刚的丸子让暗羽吃了好久,这下,他一个丸子分了好几口,吃的津津有味,直到——他刚刚才咬了的丸子在他眼皮下不见了踪迹,才又瞪着眼睛看向自家主子→_→:“主子,你不是不喜欢吃吗?” 燕景霄语气淡定:“对啊,拿在影的手里不好吃啊,不过,要是小羽手里,那就,另当别论了……” 暗羽默默无言……于是乎,直到他将主子手中的小食吃光,每次都会无奈的看着主子从他手中‘夺食’,偏偏他还乖乖递上去…… 第82章 花节举办的这几日,是凉州新店开张,迎婚嫁娶的好日子。 在香风阵阵中,新店的生意分外红火,夫妻恩爱,蜜里调油,是以,这三日,城内城外,喜庆的奏乐离得老远都能隐约听到,鞭炮声不绝于耳,吹吹打打,热闹非凡。 城北,一座装饰典雅奢华的酒楼在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扯下牌匾上的红布,龙飞凤舞的三个金粉写的大字“食味轩”在阳光下,金光闪闪。 老板是一个长的很是喜庆的微胖中年男人,他站在门外,笑眯眯的迎客。许是已经到了用午饭的时间,来客蜂拥而入,很快,便坐满了大堂,跑堂的是几个穿着干净利落的年轻人,肩上搭着雪白的毛巾,脸上带着笑容,迎来送往很有几分经验,让来客莫不笑开了怀。 已近正午,虽然用了不少小食,但也有几分饿了,燕景霄和暗羽看到这里这般热闹,走了进去,一个相貌端正的跑堂立刻笑着迎了过来:“爷您里边请……是坐堂还是雅间?” “雅间。” “爷您楼上请——”跑堂殷勤的将两人引到一个挂着‘梅阁’竹牌的房间内,手脚利索的沏好茶:“爷,您请用。” 燕景霄抿了一口茶,问道:“你们这儿,都有什么菜?” 提起自家的菜,跑堂那是眉飞色舞:“爷,您今天可来对地方了,我们食味轩可是凉州仅此一家的云集了凉州有名的凉菜,热菜,素菜,荤菜,小食的酒楼……” “像什么卤什锦,卤子鹅,卤虾,烩虾,炝虾仁儿,山鸡,兔脯,菜蟒,银鱼,清蒸哈什蚂,烩鸭腰儿,烩鸭条儿,清拌鸭丝儿,黄心管儿,焖白鳝,焖黄鳝,豆鼓鲇鱼,锅烧鲇鱼,烀皮甲鱼,锅烧鲤鱼,抓炒鲤鱼,软炸里脊,软炸鸡,什锦套肠,麻酥油卷儿,熘鲜蘑,熘鱼脯儿,熘鱼片儿,熘鱼肚儿,醋熘肉片儿,熘白蘑,烩三鲜,炒银鱼,烩鳗鱼,清蒸火腿,炒白虾,炝青蛤,炒面鱼,炝芦笋,芙蓉燕菜*……嘿嘿,只要您知道,就没有我们酒楼做不出来的。” 燕景霄听着那跑堂的狂言,笑了笑:“听说,凉州最绝的是两咸三鲜四甜,那便一样来一份吧。” “好嘞,您晴好吧。”跑堂的应下,对着楼梯口大声唱到:“腌五味,清调海粉,蒸汁鱼,烩三鲜,节节高,甜酿圆子,蜜桃酒,千丝糕,花团锦簇各一份——” 听着跑堂的唱的菜名,暗羽颇有些疑惑,看向一旁一脸淡定坐着的主子,燕景霄笑了笑:“沈管家说的,腌五味便是将凉州盛产的广口鸭,放入各种秘制调料在坛中密封腌制七七四十九天,味道咸香可口,很是不错。 清调海粉是仅凉州有的一种自带咸味的食物,清调食用最为原汁原味,咸淡适宜,后味清甜。 蒸汁鱼,烩三鲜,节节高,既然当得起一个鲜字,那就是随着时节才有的,也就这几日最是鲜美。 四甜之中,圆子和蜜酒是凉州特产,不可不尝,千丝糕是因咬下后细细密密的糖丝而得名,花团锦簇是各种时节鲜花制成的菜品,这个,是根据主厨的想法,算是一个惊喜吧。” 暗羽光是听着就心动不已,就差星星眼看着自家主子了。 燕景霄又抿了一口茶,挡住了自己不自觉翘起的唇角,淡淡道:“说了带你出来,自然要打听好了才是……” 酒楼上菜的速度很快,很快,暗羽的眼神就被满桌色泽诱人,香气阵阵的饭菜吸引,眼巴巴等着主子动筷子。 燕景霄这才觉得自己发觉出他家小暗卫的新属性,,这就是一个吃货啊! 跑堂的动作迅速的上齐了菜,手脚麻利的添好饭:“爷有什么需要知会小的一声,对了,一会大堂有说书先生坐场,您若是想听,开窗即可。” 燕景霄点了点头,跑堂的好像又被人唤了一声,匆匆退了下去。 凉州美食名不虚传,而凉州饮食讲究小而精,是以,一顿饭下来,盘中的菜品已经所剩无几了。待打杂的几个姑娘收拾好了桌子,一壶热茶,一碟糕点送了上来,热气腾腾,解腻又用着舒心。 “花节讲究‘早集晚市’,眼下早集已经结束,晚市才是真正的重头戏。先歇上一歇,晚市可不在这儿。” 暗羽眼中带着几分满足意味,乖乖点头,像一只蠶足的小兽,浑身带着软软的气息,喂饱了自己的暗羽又是以前那个乖巧听话的小暗卫,看着燕景霄心痒痒的,不由俯身偷了个香。 暗羽懒懒的抬眼看到紧阖的窗扇门扉,没有理会一旁一脸笑意的自家主子。 听了几段书,两人慢悠悠走出酒楼,燕景霄享受着两人独处的静谧时光,所以也没有叫马车跟着。两人并肩走在路上,暗羽没有问他们的目的地在哪,只是静静的跟着,不知走了多久,太阳渐渐西沉了,将两人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直至重叠,亲如一人…… 晚市是在距离凉州城十里远檩水之头,夜幕初降时,河畔沿岸的树上挂了两排灯笼,映的满河光辉,已然开始喧闹非常的河畔,似是惊着了水中的游鱼,涟漪泛起,碎成星光点点…… 早集只是个开胃菜,晚市才是正餐,此时,晚市还没正式开始,熙熙攘攘的人声已经赛过早集,行人一个个脸上带着喜色,有的还捧着一盆娇花,小心护着,往来奔走,偶然遇到相熟的亲戚邻里,笑着打个招呼。 未出阁姑娘或是携着自己的小姐妹,鬓角别上两朵娇艳的花,似是要看看到底是人比花娇,还是花比人娇,在人群中嘻嘻闹闹,活泼灵动的少女吸引着不少少年的眼睛;亦或是跟在自己的父亲兄长身后,好奇的四下张望,这便是些被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明眸之中跳跃的好奇,越发显得单纯可爱。 初为人妇的新嫁娘,一脸甜蜜的挽着夫君的手,时不时纤指点一点旁边的什么,身边的男子附和的点了点头,有时还会悄悄回过身,买下娇妻刚刚看中的东西,眼神温柔的看着她眼中闪过惊喜的光芒。 也有些已近年迈的老翁带着和自己一般步履蹒跚的老妇走着,浑浊的眼睛平静祥和。 但更多的是大声吆喝着的小贩,比之早集不同的是,夜里,才是花的天堂……有道是月下看美人,风情万种,这灯下娇花,那才是更是风姿怜人。 晚市上,不管是卖什么的,随售的都有些许鲜花,亦或是将精心准备的纸花作为赠品。纯朴的百姓一直相信花神在庇佑着他们,每一朵花,都是吉祥平安的美好祝愿…… “公子,给心爱的姑娘买枝花吧。”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唤住了牵着暗羽的燕景霄,他本欲拒绝,目光落在出声的小姑娘怀中的几枝花时,停了下来。 “这是……双生莲?”燕景霄看着小姑娘怀中似乎还带着水珠的并蒂莲,出声问道。 “正是呢,公子要么。”小姑娘一身藕色衣衫,显得怀中的莲花更加粉嫩可人。 燕景霄接过一枝,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同茎之上,一红一白两朵莲花开的正娇:“可是,这可不是莲花开花的时节啊……” 小姑娘笑着道:“爷爷爱花,他说每种花都有自己的脾气,只要对脾气了,什么时候都能开花呢。不过,有很多人不信月儿的话……” “也是……令尊妙思,不是寻常人可以理解的。”燕景霄将花递给暗羽:“花我要了,这是银子。” 月儿接过银子,笑嘻嘻道:“公子眼光极好呢,呐,这位公子要不要也来一枝,说不定,也会遇到喜欢的小姑娘呢……” 说着,月儿不知想到了什么,咯咯笑开了。 燕景霄抬眼看了暗羽一眼,笑了笑:“这便不用了,他已经有了。对了,令尊没有去斗花吗?” 月儿被转移话题也浑然不觉,一脸天真无邪的乖乖回道:“爷爷去斗花了,我是偷偷拿了爷爷的花,想出来卖了买些好吃的,哼,谁让那些人不识货……还说是妖花,哼!” 燕景霄晗首一笑:“好花自待有缘人……” 说着,燕景霄拉着暗羽转身离开,在喧闹的人声中,他的声音轻之又轻:“双生莲一柄双花,成双着对,同根同茎,同生共死——” 声音很快消散,他看向暗羽的眼中,倒映着点点灯光,目光灼然而温柔。 第83章 夜色渐浓,晚市才正式开始—— 沿街的小摊不知何时,全都换成了鲜花,小贩满脸堆笑的招呼着过往的行人:“买盆花吧,花神保佑一家平安,吉祥如意……”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往往让行人驻足停留,精挑细选上一盆小小的含苞待放,绿叶丛生的花儿,用麻绳绕上几绕,便能轻巧的在手里提着。 一条热热闹闹的街市上,唯独一隅,凄清冷落,停步行人寥寥无几,暗羽自打来了晚市,看着人手一盆花儿,早就想买上一盆,哪怕讨个喜庆的名头也好呢,奈何,每个小摊都挤满了人,主子喜欢清静,却因为自己好奇带自己来了这儿,他可不能再让主子被挤着了。 所以,一开始还是燕景霄牵着暗羽,到最后,却是暗羽拉着燕景霄挑一些人少的地方走。 眼下,终于看到一个人少的小摊,摊主是一个须发雪白的老者,既不吆喝,也不推售,阖着眼,任人来人往,淡定至极。 “老人家……”暗羽看着只有泥土,而空无一物的花盆,一时没了言语。 老者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又阖上。 “您这,花怎么卖?”暗羽看了半天,终于开口问道。 “你怎知这是花,不是其他?”老者睁开眼,皱纹横生的脸上,一双清亮的眼睛惹人注目。 “这,这是花盆啊,花盆不栽花,那还能种什么?”暗羽无语的回道。 “这可不一定啊,小娃娃,这盆里,我想栽什么就栽什么,花,草,树,木,什么都可以……” “这……” 暗羽一时不知怎么接话,老者继续说道:“不过今日,小娃娃你是第一个看到这空花盆还问老朽的人,这些盆内,都是老朽随意撒的种子,到底是什么,老朽也不知道,你随意挑一盆吧。” 暗羽看了看长的差不多的花盆,指了指第一眼看到的那个,老者眼皮抬了起来:“拿走吧,它是你的了。” “老人家,这个多少银子。”暗羽将小巧的白瓷花盆捧在手中问道。 “老朽的东西,岂是金银俗物可以衡量的?哼,拿走拿走……”老者长眉一抖,眉头紧皱,面上带着几分怒色。 暗羽有些为难的看向一旁被他忽略的主子,燕景霄挑眉,这下想起自己了?但是,还是不想看到他为难啊…… “既如此,小羽还不多谢老人家?是我等俗气了。” 那老者哼了一声,没有再开口。暗羽只好小声道了一声谢,一手捧着花盆,爱不释手的看着,像个好奇的孩子,仿佛就那么看着,就可以看出花来。那株双生莲自然又回到燕景霄怀里,不过,这也算是小羽又送给自己的吧,据说花节上互赠鲜花的恋人会天长地久呢,燕景霄看着手中的花,垂眸浅笑。 暗羽另一只手还拉着燕景霄,突然,被燕景霄猛地一拉,险些摔了手中的花盆,有些不高兴的抬起头。 “看着路,当心撞着人……”燕景霄语调轻柔,暗羽不好意思的放下手中的花盆,安分的提着。 “竟不知道,小羽还是个爱花之人呢……”燕景霄语带调笑道。 暗羽将麻绳在指尖绕了几圈,摇了摇头:“属下,属下不是……” “嗯?但是看小羽今日可是特意为寻花而来的呢……”燕景霄看了看暗羽手中的花盆:“这不,有了花,连我都不要了……” 暗羽听着主子有些犯酸的话,,主子他,不至于连花盆的醋都吃吧…… 当然,这也是暗羽表现的太明显,一来晚市,他的眼神就是在那些摆着花儿的地方停留,让燕景霄早就看出来了,而他先前眼中闪过的犹疑和顾忌也是因为他太了解自己了,所以,早早知晓这些的燕景霄,倒不至于吃这些醋,不过是找个由头逗他才是。 暗羽看了燕景霄一眼,松开指尖缠绕的麻绳,说道:“前日,属下听府里丫环闲聊时说过,晚市上的花,若是能做成香囊佩在身上,便能保佑人一生平安顺遂,很是灵验,所以……” 燕景霄心头一暖,不用问,这肯定是给自己的…… 他轻轻勾起暗羽的手,没有言语,很多话,不必言说,且看以后吧…… 走着走着,突然,不远处响起阵阵鼓声,引得人流顺着鼓声,向着灯火最为通明的,鹤立鸡群般的一座小楼涌去。 那里,才是今夜的重头戏,花阁。 斗花已然开始,涌来的人群将小小的楼阁围的水泄不通,这座小楼何时建成早已无从得知,小楼结构格外精致,多年风风雨雨之中,只有那木头稍稍褪色,每次的花节,便是因着小楼在此,所以才在檩水之畔举行,相传,这儿便是当年的花神居处,因有神力护佑,才终年不改昔日模样。 燕景霄和暗羽来的有些晚了,里面的一切已经被人头攒动的人群挡的严严实实:“看来今日是没有眼福了……” 暗羽有些可惜的看了小楼一眼,随后道:“既然如此,那主子我们回去吧,属下有些困了。” 燕景霄摸了摸暗羽的发,看着小楼,没有说话。 在急急赶来的人海之中,两个站在原地的人分外惹人注目,燕景霄看着明明已经人满为患的小楼,还有越来越多的人蜂拥一般涌来,不由皱眉,但是想到刚刚小羽的眼神,心中又有几分犹豫,五年难得一见呢…… 暗羽捏了捏主子的手,笑着道:“花节有三日呢,主子我们明日来早点如何?” 燕景霄看着暗羽,终于点了点头,小羽这又是在顾虑自己,明明他是个比自己小太多的孩子,却总是在意着自己,事事考虑自己…… “两位公子!”一个清脆熟悉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 “原来是,月儿姑娘啊……”燕景霄放下心中的感慨,回身看向身后眼神灵动,笑眯眯的月儿。 “两位公子不去看看?这第一天的斗花,斗的是花色,那边还有人开盘下注呢……公子要不要和月儿一块去玩?” 开、盘、下、注……一个女儿家,说的这么平常,看来平时没少接触啊,再看看眼前笑容可掬,模样乖巧的姑娘,燕景霄突然同情这家长辈了…… 属于少女独有的清脆声音像小鸟一般,叽叽喳喳的在两人耳边说着他们不知道的事。 “公子你要不要来一局?”月儿许是跟两人聊了这么久,说话渐渐没了先前刻意隐藏的本性,多了几分不羁。 燕景霄笑了笑:“不必了,今日人太多了,我们准备回去了。” 月儿瘪了瘪嘴:“为什么啊,人多热闹啊,花节都是这样……” “呐,姑娘也看到了,这样子,根本看不到什么啊,明日再来吧。”燕景霄指了指楼外的人山人海。 月儿眼珠转了转,闪过一丝狡黠:“不如这样可好,公子和我玩一局,我带你们进去,我知道有侧门哦……” 燕景霄眼睛一亮,刚刚还说不能和小羽共赏娇花呢:“如此,也好。” 话音未落,月儿当即道:“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公子,银子……” 月儿伸出玉白手掌,讨钱讨的理直气壮,燕景霄一脸无奈抽出一张银票递给她,看着她雀跃的蹦蹦跳跳跑一个围满了人的地方,他只好拉着小羽,在一旁树下等着。 第84章 不消片刻,来来往往的人越来越多,但却是有不少去了刚刚月儿去的地方,看来凉州此地繁华不是没有道理。 除却其水丰物饶外,这,也是其中不小的进账啊。但是,一连数日对凉州民风纯朴的印象,不知不觉有了几分改变。 连他们最为敬重的花节都行赌博这项极具功利之事…… 正当燕景霄看着突然哄闹的人群出神时,小楼里也爆出惊人的呼声,一会儿,月儿拿着一把银票,欢乐的蹦跳着跑过来,因为高兴,语调都带着几分颤抖,但是也无损声音的清脆:“公子,月儿赢了!呐,这些给公子……” 月儿大大方方将手中的银票一分为二,递给燕景霄一半,笑得好不欢悦。 燕景霄看着月儿激动兴奋的模样,笑了笑:“既然是答应和姑娘玩一局,那这,便都是姑娘的,不知姑娘可否兑现承诺?” 月儿不满的嘟起嘴,带着几分娇俏的颤音:“嗯……好吧好吧,赢了连钱都不要,里面有什么好看的,都是些花……” “女子爱花,姑娘不爱吗?”虽是小声嘟囔,但是两人具都听得清晰,燕景霄回头,笑着问道。 月儿将银票小心折好,塞进自己的荷包才回道:“才不是呢,爷爷的花,比他们的好看多了,月儿都看腻了……” “哦,原来如此啊…………”燕景霄语气淡淡,想起刚刚月儿提出玩一局时的狡黠,不由好奇问道:“刚刚未下注时,见姑娘势在必得,不知可是,姑娘事先知道……当然,若是姑娘不便言说,那便罢了。” 月儿看着年纪不大,所以也不是很懂防备,燕景霄问什么都乖乖的说了:“因为爷爷这次斗花便是白色的花啊。爷爷说,白色最是纯净无暇,也最是难以保持它的无暇,爷爷已经为此不知道栽了多少白色的花了,长的都好漂亮,就是让我摘一朵都舍不得……” 燕景霄听着月儿在一边叽叽喳喳的说着自家的花,时不时还添上几笔自己的‘丰功伟绩’,抿唇轻笑已示回应,月儿说着说着,自己到笑得眉眼弯弯,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笑成一弯月牙。 她带着两人若无其事的绕到小楼背面,四下看了看,从怀中取出一把小巧的钥匙,不知在何处摸了摸,将钥匙插了进去,片刻,一个堪堪只容一人通过的小门来了,说是一人,但若是稍稍丰满,也会觉得拥挤呢。 月儿再次四下看看,悄声道:“公子跟着我。” 燕景霄点了点头,回头看向暗羽,伸出手,暗羽看了看狭窄的通道,摇了摇头,示意主子先行。 燕景霄只好跟着月儿走了进去,暗羽紧随其后。 许是三人还都年纪尚小的缘故,这通道倒是没有多么拥挤,是以,燕景霄总是三步一回头,看的暗羽好不无奈,只好乖乖将手递给他。 牵着暗羽的手,燕景霄勾了勾唇,才没有刚刚的三步一回头的样子。 后面两人之间的互动,走在最前面的月儿一概不知,三人走的很快,没多久,便有眼前看到亮光,顺着亮光走,很快,便豁然开朗。 斗花显然已经进行到一半,第一日斗的是花色。 花色以匀,净,亮为上品,一条宽阔的长桌上,剩了约莫三五十盆花,光是看着那釉面光滑透亮,在灯光下带着淡淡的柔和光晕便可探知一二。 各色鲜花,样式品种多样,花枝招展,身姿婀娜,柔柔的绽开花瓣。 最为夺目的是其中的三盆,来斗花的都是些奇人,这花也生的神奇,全都不是这个时节的花,似乎都指望着出奇制胜。 一盆是长桌上西面的绿牡丹,绿是柔嫩的绿色,跟那刚刚出芽的草儿一个色,碧绿如玉,晶莹欲滴,呈皇冠型,看样子是初开的花,花托下还藏着一颗圆滚滚的花蕾,煞是惹人喜爱。有幸挤进来的人目光多是在那儿停留。 而东边放着的那盆似兰非兰,似莲非莲的花,娇艳欲滴,名唤朱顶红。朱顶红又名红花莲、、百枝莲、柱顶红、朱顶兰、孤挺花、华胄兰、百子莲、百枝莲、对红、对对红等。花色是大红色,艳而不妖,其中夹杂者淡雅的绿色,既有牡丹的大气之感,兼具兰花的素雅清淡,集雅俗与一身,胜在奇特。 最最惹人注目的是正中那盆,满丛绿叶,茂密非常。其上,硕大的花朵绽开,花盆是用高颈瓷瓶做的,高出其他花朵不少,高高在上,如花中之王一般,凛然俯视着众花。洁白高雅,幽香扑鼻,这正是难得一见花开的昙花,不知那主人,用了什么方法,竟让这花在此时开了,美中不足的是花朵不够紧簇,还有好几颗花蕾没有绽开,但也足够引人注目了。 房中放着沙漏,不知不觉,待细细赏过所有花后,亥时到了,众人齐齐将目光放在正中,紫色的花柄平托起很大的一朵昙花,洁白的花瓣整齐地一层包着一层,沉甸甸压枝欲断的花朵颤悠悠地抖动着。在颤动中花瓣缓慢地打开,舒展,露出了漂亮的面容。密而细白的花丝从花芯中旋转地伸出来,花丝的顶部是黄色的略膨大的花药,这便是雄蕊。昙花的雌蕊长得很特别,被包围在雄蕊中,比花丝略粗,也呈白色,尤其是顶端的柱头,开着一朵小小的类似菊花的白花。高雅,洁白,娇媚,高傲地仰着头,绽放开来。整个花朵优美淡雅,香气四溢,光彩照人,因此享有“月下美人”之誉。* 灯光下的昙花显得更加耀眼、光彩夺目,花瓣裂开,犹如大片飞雪,甚为壮观,还有清淡的芳香,令人陶醉,众人痴痴的看着这美妙绝伦的一幕,一时之间,全场寂静。 第85章 寂静之后,人群的哄闹之声仿佛要掀翻房顶一般,为这难得的昙花一现而激动不已。 惯看话本的娇小姐记起那句昙花一现只为韦陀的凄美传说,看着眼前这般美轮美奂的景色,不由发出轻轻的叹息。 调皮的孩子想要伸手去摸摸,也被反应过来的大人伸手挡住,这般高贵典雅的花,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其余两盆花的主人看着这花,不由扼腕叹息,显然,胜负已分。 听着特地选出来当地德高望重的老者,用颤颤巍巍,但又激动的声音毫无疑问的宣布胜利者,人群爆出一阵呼声,而后,声音渐渐嘈杂,人群又如潮水一般褪去…… “丫头,过来。”老者对着一旁咬着唇,漫不经心的看着的月儿招了招手,这老者便是刚刚的胜利者。 月儿嘟着嘴,语气带着女儿家在长辈面前的娇憨:“爷爷,你又赢了……” 老者呵呵一笑,伸出满是老茧的手掌,摸了摸月儿的头:“丫头不是不想看吗?怎么又来了?” “哼,他们的花都是俗品,爷爷的花最好了,反正爷爷最后一定会赢,看不看都无所谓……” “哈哈,你这丫头,人外有人啊……爷爷只是侥幸而已。”老者说是这么说的,但是眼中的笑意,还是挡都挡不住。 “爷爷,爷爷才最厉害的。”月儿撒娇着抱着老者的手臂摇晃。 老者弹了弹月儿的额头:“丫头,说吧,又做什么好事了?” 月儿调皮的吐了吐舌头:“爷爷~~月儿哪有嘛……” 老者眉头一动,指了指一旁正在和暗羽小声说话的燕景霄:“那你告诉爷爷,那小子手里的花是不是我养了三年的莲花?” 月儿立刻松开老者手臂,慢慢后退:“这个,这个,只是长的像嘛……” “臭丫头,你别跑!我等了它三年,才终于开花,它的一枝一花,我哪儿不熟悉?”老者怒道。 月儿嘻嘻一笑:“爷爷你别那么小气嘛,明年还会开嘛,谁让你不给月儿银子……” “哼,给银子你又去赌坊,,仗着自己聪明,跟你爹一个样!好好一个女孩子,偏偏对赌术感兴趣,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看着乖乖低着头,任老者数落的月儿,燕景霄不着痕迹的收回目光,没想到,在这儿,都可以碰到医谷谷主……早就听说他有个顽劣的孙女,没想到…… 想到自己出来的原因,这还真是歪打正着,不过,想起自己的计划,燕景霄拉着暗羽,悄悄离开了。 是夜,繁华褪尽,行人早已离去,檩水之畔,幽深寂静,若不是还有几声呓语般大小的鸟鸣,那真是死一般的寂静。 夜风吹拂,草叶发出沙沙的声音,像是脚步声一般。 燕景霄平步子一顿,平静站在原地:“跟了这么久了,出来吧。” 寒刀在月光下反射出凛冽的光芒,浑身透着一种死气沉沉的气息,沉重而压抑,这是死士。 燕景霄心中一寒,杀他,竟然要用上死士……呵,还真是看的起自己。 “杀!”话音落下,一种森凉的气息瞬间弥漫在空气中,寒刀一横,只有脚步摩擦草叶的声音,沙沙——沙沙————让人心烦意乱。 燕景霄眼神一厉,语气仿佛掺了冰茬子一般森冷:“影,动手!” 第86章 短兵相接的刀刃碰撞声在这般宁静的夜晚中格外清晰,死士显然没有料到这种情况,但是,在死士的心中,没有败,只有赢,或者死! 他们不起波澜的双眼在带着黑暗特有的阴沉,坚定的看着他们的对手,进击! 铿锵的金戈之声扰人心绪,但燕景霄不为所动,现在原地全神贯注的看着几乎要融进斑驳树影下黑暗中众人打斗的一招一式,他眉头紧皱,不知想到了什么,垂眸沉思。 在影卫精妙无比,招招袭人要害的招式下,死士起初还有一战之力,但是,越来越艰难的躲开几近刺到要害的利刃,身上的刀口越来越多,鲜血在黑暗中如暗红的河流,静静流淌。“嘀嗒嘀嗒——”没入大地。 汗水淌过伤口,微微的刺痛感才让他们保持清醒的意识,但是,很快,他们的首领便意识到自己已无能完成任务,口中一声凄厉的悲鸣,而后,率先咬破牙齿中的毒囊,黑沉沉的眼眸闪过解脱的光芒,濒临死亡的这一瞬,是属于他们最美好的时刻,没有训练,没有任务,没有命令,只有自己…… 冷风吹过,燕景霄蓦然回神,地上只有十几个平躺着的尸体,带着死士特有的气息,他轻轻踩过地上不知何时用血积成的水洼,也不管自己白靴上沾染了血色,眼中带着几分急切,急切的想要知道某件事的真相。 他的手抬起一具具尸体,在他们的后颈处,果真毫无例外的看到了分外眼熟的图案…… 他眼神第一次变得迷茫,但仅有一瞬,又恢复往日的沉着镇定,夜风微凉,他的声音透过夜风,仿佛更凉了:“全都清理了。” 这是巧合吗?和那日与楚天赐在郊外所遇的那些人一样的武功套路,一样的刺身图案,不同的是,上次刺杀的主角是楚天赐,哦,不对,或许是他怀中的少年,而现在,却是自己。 问题是,虽然他曾与楚天赐有过多日相处,但也不至于被人跟踪,暗杀。这个理由不成立。 但是,为什么?他们,是什么来路?一无所知。燕景霄眉头跳了跳,似乎出宫以来,事情变得越来越奇怪,脱离的前世的轨道,不过,他的回来,已经是最大的变数了,一切,且以不变应万变吧…… 今日,若是没有影卫的存在,或许,今日这里躺着的尸体就是自己了。燕景霄看着无尽的黑暗,眼中一丝利芒无声无息的划过。 “主子。”影拿着什么东西走了过来,低声道。 燕景霄转过身,眼神又是以前的淡漠冰冷,甚至更甚从前,影看了一眼,继续道:“属下发现了这个……” 燕景霄接过他手中凹槽中还有未干的血迹的铜牌,月光下,纹路清晰可辨,燕景霄眸子一缩,眼中光芒更为锐利:“如果孤没记错,这是宫中腰牌上的纹路。” 影猛地抬头,看到燕景霄不知何时蒙上一层黑沉沉的光影,他一时竟看不清燕景霄的表情,只能沉默着。 燕景霄淡淡的看了手中腰牌一眼,丢回影的怀里:“好生拿着,回头让暗部查查。” 到底还是那日帮了楚天赐泄了行踪……也罢,河道之事已经商议妥当,过几日先生便该动身前去监工了,他也该回去了…… 燕景霄扫了一眼不知何时被处理妥帖的地面,将有些已经有些困意,正迷糊的靠着自己的暗羽搂的紧了紧,柔声道:“先别睡,等到地方再睡。” 影驾着马车从远处赶来,自从主子出宫,他堂堂一部统领,就这么沦为车夫了,呜呼,就说暗这次怎么不争着出来了……哼哼。 燕景霄无奈的打横抱起已经困到脑袋小鸡啄米似的点啊点的暗羽,刚刚心中升起的万般心绪具都烟消云散,全神贯注的看着眼前这人。今日确实有些累着他了,大清早就出门在早集上逛了些时候,一直走着也都没有歇息,中午也只用了一餐饭,歇了些时候,就有跟着自己走了不少路,只因自己迷恋和他并肩而行时,哪怕不言不语,也依旧让自己欲罢不能的那种温馨的气氛……很多事,自己似乎不说,他都知道,默契的让他恨不得将他疼入骨子里。 坐在马车上,车子经过特殊处理,哪怕是郊外凹凸不平的小路也依然平稳的如履平地,燕景霄看着窝在自己怀中的人,捏了捏他不知梦到什么,似是不满的微微鼓起的双颊,怀中人用细小的声音不知说了什么,便像赶蚊子一般,将扰人清梦的魔爪拍开,寻了个舒服的位置窝着。 燕景霄好笑的看着暗羽的一系列动作,这还是当初就算只是跟自己在同一空间相处就会紧张的手足无措的小暗卫吗?他的警觉性哪去了?这样他真的能放心的放出去吗?算了,那便一直圈在自己眼皮底下好了。 燕景霄将暗羽的长发在手中把玩,眸子半垂,唇角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越发显得温润。 $ 暗羽从迷迷糊糊的睡梦中清醒过来时,只觉得自己全身都被温暖包裹,就好像回到幼时母亲的怀里的时候,迷恋的不想睁眼。 终于,他意识渐渐回笼,不情不愿的睁开眼,四周是石壁,自己浸泡在一个池子里,水散发着腾腾热气和淡淡的药香,他低下头,自己竟然一、丝、丝、挂的泡在浅褐色的池水里!⊙_⊙整个人都不好了好吗? 暗羽四下看着,四周装饰十分简朴,可以看出是匆匆修好的地方,但是细节处又十分精细,自己泡着的池子是被人工开凿的石块一块块恰到好处拼接起来,这可是一项大工程,这池子说大不大,说小可也不小,他手摸着石壁,温度刚刚好,有石头特有的湿润和水汽,池水稍热,靠着石壁,很是舒服。 暗羽闭着眼靠了一会,还是没有人,他不由又睁开眼,站起身,发出一阵水声,他身量尚小,水刚刚漫到胸口处,他趴在边沿上双腿一个用力,正要爬上来,突然传来开门的声音,他手下一滑,又回到水里,只留下一双眼睛看着外边来人,果不其然,是自家主子…… “主子,这个……这是何意?”暗羽将自己全部浸没在水中,只露出一颗脑袋。 燕景霄上前将衣服放下,随意找了个地方坐着,似是准备就这么看着。 暗羽的头发被水汽蒸腾,凝成点点水珠,一滴一滴的滑下来,一张脸也被热气蒸的通红,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浮在水中,一面脚下踩着水,一面看着一旁坐着的主子,主子还是出来时的一袭白衣,就那么淡定的坐着,手边还有一个放了茶点的托盘,淡定的品茗,淡定的吃点心,淡定的看着池水,额,或者是淡定的看着自己…… 燕景霄饶有兴致的看了许久,久到暗羽都快一个劲儿的把自己往水中沉,快要淹死自己的时候才淡淡开口:“好了,别看了,乖乖泡你的药浴吧,不到一个时辰不许出来,还有三柱香的时间呢。” “药浴?”暗羽猛地从水中抬起头,带起点点水花:“可是主子我没什么病啊……” 燕景霄看着暗羽有些惊讶的脸,缓缓道。“对啊,这可是孤早就让人准备好了的,最适合药浴的溶石,天然的温泉水,和最温养身子的药材,林林总总,也就直到现在才都备齐。从暗部记录看,你是从九岁便开始出任务了,那么小……你知不知道在暗影双部,除你以外,出任务的最小年龄也是十三岁?小小年纪不知道爱惜自己,也不知道积了多少暗伤……” 暗羽听着主子说了这么长一大串,心底没来由的有些酸涩,一时之间默默无语。 燕景霄仿佛没察觉到他的沉默继续说道:“现在仗着自己年纪小,身子好,怎么都能撑过去,也不看看你身上都有多少伤了,一会出来了,孤让人备了去疤的药,孤亲自给你涂,以后,绝对不能再有一条疤痕留下。” 最后一句燕景霄的语气很重,既像是对暗羽说的,又像是对自己说的。 “吧嗒吧嗒——”水滴声让燕景霄不由将目光聚在水汽氤氲后暗羽的脸上,他站起身,走到池边,半蹲着,温柔的逝去他的泪水,声音轻柔:“没事了,孤不是说你,孤是在给自己说的,以后孤都好好看着你,没事,莫哭了,乖……” 暗羽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几分小孩子撒娇的嗔意:“主子,主子怎么会想到准备这个,主子是什么时候就开始,开始准备的。” 燕景霄索性半坐在地上,摸着暗羽的头发,想了想:“其实最开始见到你时,就觉得这孩子瘦的不像样,跟只小猫崽儿似的,要好好娇养着,养胖点才是……后来,后来那次孤罚你……” 提起这件事,燕景霄似乎不想在面对一般,语气有些控制不住,沉息了会,才继续道:“那时候,影七给你把过脉,告诉孤,孤都没想到,好好的身体,能被你作践成那副模样!” 说着,燕景霄佯怒的瞪了暗羽一眼,暗羽立刻乖乖垂下头,他,他那么拼,不就是想早点和统领一样,时时守在主子身边吗? “影七说,你这身子寒毒和火毒并存,只有药浴慢慢温养才能见好,方子是影七给的,必须得是天然温泉水,京都的都是别人的私产,要不就是宫里的,不方便,索性在外边寻了,这次出来除了陪你玩,就是要好好温养你的身子,晨起时影就来报备过了,一切都准备好了,本来想直接带你来,不过今个是花节,你喜欢热闹,这才带你逛了逛,没想到,还被你给睡过去了,脱你衣服时都每个反应……这药浴得泡上个十天半月,这几日你就好好呆着吧。” 暗羽听着,心中大囧,不由又向水下沉去,燕景霄伸出手,也不管袖子被弄湿,轻轻一提,两人拎起来,靠在自己腿上,揉了揉他的发:“听话点,乖乖泡着,水不能喝。” 暗羽一时无语,甩了甩头发,将水珠子溅了燕景霄一身,燕景霄也不恼,任他闹:“温泉水是引过来的,竹管用药汁泡了些日子,还在里面也塞了药包,水流会自行转换,池水不会凉,你可劲儿闹,没事。” 暗羽抬头望天,这次他是真没话说了……话说,他现在越来越肆无忌惮了,主子还越来越宠,真的好吗? 第87章 暗羽一脸无语的半靠着石壁,头枕在燕景霄一侧的腿上,燕景霄始终眼睛含着几分笑意看着他,有一搭没一搭的勾弄着他的头发。 暗羽莫名觉得脸上烫的的慌,是池水太热了吧…… 许是考虑着暗羽的身高问题,石壁下有一圈凸出的石块,坐在上面刚刚好,暗羽在燕景霄的注视下,终于有些没忍住,强作镇定的坐直了身子,咕哝道:“主子,时间差不多了吧……” 燕景霄淡淡一笑:“怎么,坐不住了?脸怎么这么红?” 暗羽下意识摸了摸脸,有点烫,但大概是和燕景霄呆久了,学着燕景霄淡定的模样也有几分相似,暗羽一脸平静道:“热气熏的,一会就好了……” 燕景霄手指在他脸颊上划过:“真的,只是热气熏的?” 主子的声音一直很柔,很轻,声音带着少年特有的清润,微冷,但是柔和起来却很容易让人被蛊惑,主子说话时的热气喷洒在耳畔,暗羽觉得脸更热,他别开眼:“自是,自是如此的……” “嗯……”燕景霄轻声应了,尾音绵长柔和,似有百般缱绻。 暗羽一时又是呐呐不语,垂着眼睛看着水面发呆。 燕景霄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也没给暗羽反应的时间,连招呼都不打就将人从水里拎出来,用了刚刚拿来的衣服裹了,打横抱起。一系列动作完成,暗羽才从愣神中缓过来,得亏暗羽习惯在燕景霄面前毫无防备,不然……那就好看了。暗部杀器和内力只有一半的太子殿下,怎么看也是暗羽胜啊,不过,那样的话,一直淡(装)定(逼)的太子殿下的表情又会是怎样的……真令人期待啊。 燕景霄拿来的衣服是丝绸制的睡袍,因着暗羽身上沾了水也不打滑,但是,燕景霄怕冷着暗羽,走动都带着风,没多久,身上的水迹便干了,燕景霄托着暗羽的腰和腿弯,他抱着倒不觉得什么,但是,这丝绸的衣服穿在身上最为打滑,而且,燕景霄刚刚就没给暗羽穿,纯粹是裹着的,这一打滑,下坠的感觉上暗羽不由勾住了燕景霄的后颈,燕景霄脚步一顿,勾了勾唇,才继续向前走。 终于,到地方了,暗羽眼前只有一片层层叠叠的床幔,燕景霄轻轻俯下身,将他放在床上,暗羽抿着唇,将袍子裹得紧了紧。 燕景霄语气很是淡定:“松开,房子里有火道,特意烧着,不会冷。” 暗羽一脸坚定的摇头,刚刚毫无知觉的被主子脱光光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好吗?现在他清醒着,怎么可能……咳,暗羽将视线停在墙上的纹路上,虽然前面看的出来屋子装饰略显粗糙,但是这建造却还是很精致,连花纹都这么好看,暗羽如是想到。 但是!胡思乱想也没能让暗羽忽略身后主子一直注视的目光,他没好意思转过去,但是裹着袍子的手还是松开了,丝绸材料就是好,没了受力点,很快,便在燕景霄眼前滑下,暗羽一直将头侧着,没敢看主子的表情。 燕景霄没有说话,转了个身,随着渐渐远去的脚步声,暗羽猛地坐起身,主子这,又是何意?主子的心思好难猜啊啊啊啊啊!!!!!暗羽心中有个小人在咆哮…… 还没等暗羽郁闷完,燕景霄又去而复返,暗羽连忙躺下,摆成和刚刚一模一样的姿势。 由于他是侧着头的,一只耳朵压在枕头上,听的不甚清晰,但另一只就听的格外清楚,脚步近了!主子他,走到床边了!他,他,他怎么不说话!暗羽只觉得主子一直在看着自己,他刚刚睡起来,装睡似乎有些说不过去,但是,现在的气氛却好像凝住了一般,暗羽只好苦哈哈的装死了……只是不时抖动的睫毛还是出卖了他。 “别睡,一会用罢膳再睡,不然饿狠了半夜就醒了。” 燕景霄的声音突然响起,暗羽不由身体一抖,随后又暗暗松了一口气,刚刚的安静,还真是让他有些适应不来。不过,主子你是要属下就这么光着等着您投喂吗?暗羽心中的无限怨念,燕景霄一无所知…… 暗羽刚刚放松下来的身体又突然紧绷起来,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主,主子,你在做什么……” “涂药啊。”燕景霄头也不抬道。 房内虽是夜晚,但也是灯火通明,灯光下,燕景霄修长的手指在暗羽的胸膛前轻轻涂抹着冰凉的药膏,除了刚刚开始突然的冰凉让暗羽不由绷紧了肌肉外,酥酥麻麻的感觉让他有些享受的眯起了眼,也不躲着了,主子让干嘛就干嘛。 “翻身。”等前面的药干了后,暗羽乖乖依言翻了个身,这一次,他回过头,单手支着,看着那个他曾以为高高在上,如大山般不可攀登的男人,他垂眸敛目,眉眼细致温柔到让自己险些以为身处幻觉,他的动作和他的人一样,温柔细腻,像水一样温吞,却很快适应,暗羽看着看着,不由笑眯了眼。 燕景霄刚好涂完药,看着灯光下,那人衣衫尽褪,还转过身子看着自己,灯光给他的身子勾出一条淡淡的光线,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在灯光下更加璀璨,笑意浅浅,但是让人无法抗拒。他不由俯下身,吻了他的眉眼。 “乖乖趴着,一会准备用膳。” 暗羽就这么乖乖的单手支头,笑着看着主子走出房门,怎么办,越来越喜欢了呢…… 三世从来没照顾过别人,最多管好自己的太子殿下在某次投喂中得了乐趣,如今''对自己的投喂大业更是有发扬光大的趋势,动作熟练的完成自己的喂食工作后,端了茶水给暗羽,让他漱了口,自己将东西收拾了,才送到门外,让侯着的侍女端了下去清洗,而从头到尾,暗羽都淡(麻)然(木)以对,一点也没有当初连主子倒杯茶都要手足无措好久的单纯模样了。一切,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药没干,暗羽就有些不安分了,他现在胆子大了,燕景霄寻常手段可镇不住了,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也开始在燕景霄跟前闹了,几分小孩儿脾性上来,也别扭的可爱,燕景霄全都纵着, 不过,搁现世,小孩儿不是都有个什么青春期嘛,他家小暗卫想必也是到了,上辈子这个时候,估计都是靠任务压下去了,这才有了后来那副冷毅模样,简而言之,就一副面瘫脸……估计就是青春期没过好,燕景霄这般一想,得,以后继续纵着宠着,上辈子没过好,这辈子双倍补上…… 吃饱喝足后,暗羽便又开始打盹了,燕景霄轻轻将人放平,拉开被子盖好,这才斜坐在床边,将不久前暗部送来的密报摊开看了。 看完密报,灯里的油都要燃尽了,冷不防爆出了一个火花,很是炫目,燕景霄也没有起身,而是静静的躺在床上,侧过身,看着一旁睡得香甜的暗羽。 从初见,到现在,仿佛一切还在昨日,又仿佛一切都已经遥远,原来自己和这人已经共处了这么多日子,可是,为什么,还是觉得不够,若是,没有中间耽搁的几年,甚至,从他一出生,小羽便在他身边就好了…… 燕景霄轻轻勾画暗羽被光影隐入大半的眉眼,有他吻过时留下的温度,微扬的眉锋有一个很是圆润的收尾,上挑的眼尾因为紧阖,没有了以往勾人的弧度,薄唇抿着,燕景霄越看,越欢喜。 从一开始,那初见时的第一眼,或许,小羽便已经走入自己的心,从不轻易交付信任的自己,竟也有不在乎所有的心思,恨不得,将自己的所有都告知小羽,但是,他怕吓着他,只好缓下步子慢慢来…… 相处这么久,对于自己已经倾心的人,再怎么样,为该有了几分了解,随着小羽的越发胡闹燕景霄显然十分受用他渐渐展露的本性,毕竟,他要的,从来不是一个只懂服从的人型武器,这是爱人,是要与之比肩而行,一荣具荣,自损护他的爱人…… 凉薄如燕景霄,他从没想过自己有可能有一天,会在心里告诉自己,他会愿意用自己的命换另一个人,平安喜乐…… 燕景霄等着灯光暗淡下来,而后,突然之间,满室黑暗,而他,轻轻执起暗羽的手,放入掌心,十指相扣…… 第88章 燕景霄选的这块地方很是用心,就在凉州城檩水附近的一块竹林之中,建了一座不起眼的院落,但是胜在风景秀丽,檩水沿岸风光也是不错。 才开春,冰已经化了,时不时有几只游鱼摆尾,溅起点点水花,涓涓流淌的檩水越发生机勃发。 一连十日,暗羽都乖乖呆在院子里,每天除了药浴就是在湖边用柳条逗着里面呆头呆脑的鱼儿,本来燕景霄想要让他去看花节,但是因着医谷谷主也在那儿,自己的行踪估计已经被人得知,不方便一同前去,知道自己行踪的不知道是谁,若是昭帝,那……这次出来若真的与医谷谷主相遇,那么昭帝那里若是得知,只怕会疑心自己邪毒已解,恐怕又要想什么手段来解决自己了吧……暗箭难防啊。如今自己羽翼未丰,还是需要韬光养晦。 暗羽却是因着第一次出门便累着了,犯了懒,不愿意去了,燕景霄也不勉强,每天就是按时看着他药浴,再给他涂上去疤的药,十日下来,许是药浴真的有用,比以前看着倒是长了不少肉。又加上这几日玩的多,吃的也多,个子也长了不少,已经快要到燕景霄下巴了,少年身姿挺拔,就像一棵才开始生长的小树苗,越长越发茁壮…… 药刚刚够十日的,燕景霄这几日已经开始准备回宫,暗羽也都看出来了。 这日,暗羽抱着花节上得来的花盆,轻轻放在车厢的一角,回头看了看这座小小的院落,短短十日,他竟有些舍不得了……大概这是因为这是主子的一份心意吧,他便将这好好藏在心里吧。 暗羽这突然的一回头,燕景霄如何不知道他的心思,只轻轻将人揽过,低语:“走吧,日后还会回来的……” 没成想,这一句,竟然会在一月之后一语中的。 “主子,这不是回宫的路啊……”暗羽撩开帘子,看着和来时完全相反的路,不由放下帘子,回过身问道。 燕景霄放下手中的东西,笑了笑:“对啊,先回凉州,别忘了,我们这次可是以来探亲的借口来的凉州,楚兄那次的相邀,想必左邻右舍都已经知晓,若是突然离去只怕徒惹人怀疑,凉州虽然繁华,但这据点的安插却是不易,还是不要轻易浪费的好……” 暗羽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再好的风景看多了也会腻,这几日,他净看这些山山水水了,再好看也比不过主子啊……所以,暗羽乖乖又窝回燕景霄怀里,昨日暗羽闹得有些晚了,药浴必须得泡足了时候,自是也睡迟了,今个晨起又和往日一样早,不由眼睛有些酸涩,没多久,就迷迷糊糊的眯着了。 燕景霄感觉到靠着自己的身子渐渐沉了,轻轻放下手中的书,将放在一旁折好的毯子抖开盖在暗羽的身上,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靠的更舒服,才重新又拿起书,慢慢看了起来。 马车还是影驾着的,走的又缓又稳,这次凉州之行,让影的驾车本事越发熟练了…… 马车行到宅子门口,燕景霄才突然想起,那日出去时三令五申的让白狐乖乖呆着,许是这次它自个从宫里跑出来被燕景霄凶过的缘故,竟还真的乖乖等着了,这不,燕景霄他们刚刚下车,那白狐便像一个飞射过来的白球,猛地窜进燕景霄怀里,好好一只狐狸,竟跟狗似的,在怀里也不安分,伸长了舌头在燕景霄脸上舔了又舔,涂了他一脸‘晶莹’的口水…… 靠,他的脸只能给他家小羽亲,咳,当然,舔也是可以的……燕景霄这次可是没有一点怜惜的将白狐提着,从怀里扯下去,然后丢到影怀里,拉着一旁看热闹看的津津有味的暗羽一脸‘淡定’的跨进大门,形象已死…… 本来燕景霄只是准备走个过场便从宅子出发回宫,但是,这几日暗羽大概是由于泡了药浴的缘故,整日困乏的紧,才踏进门,便又像小猫似的,靠着自己打着哈欠,虽说马车也能入睡,但到底不如床榻舒服,于是,心疼自家小暗卫的燕景霄拍板决定再住一日。 第二日,因着被自己催促,昨夜睡得很早的暗羽终于精神抖擞的跟着燕景霄踏上了回宫之路。 没想到,才出了城门,马车便被拦下了。燕景霄撩开帘子,看向对面马车上缓缓走下来的来人语气不由带了一丝激动:“楚兄!楚兄怎么会来……” 楚天赐眼中捎带着几分冰冷之气,似是余怒未消:“怎么,凉州城这么大,我去不去哪里还要言小公子你决定?” 楚天赐这话带着刺儿,和往日文雅有礼的形象完全不同,让燕景霄不知如何应对。 楚天赐眼一横,冷冷道:“回去都不知会一声,呵,真是看不起楚某啊……” “呃,这个,楚兄多心了……”燕景霄因着先前才惹了人生气,一时也没了平时能言善辩的镇定模样,他知道自己肯定不能说什么当日楚天赐已经断剑绝义,那样就太蠢了好吗?虽然他不能说百分之百了解楚天赐,但是,那几日的相处,他早已知道楚天赐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这般的变相示弱,看来也是真的看中自己与他的情义,是以,燕景霄慎之又慎,恨不得字斟句酌,竟不知如何继续说了。 “哼,多心?你是压根就没有要人知会为兄的念头吧……”楚天赐一声冷哼,看着燕景霄一时呐呐无言的模样,心中怒气早就消了,连自称也改回了原来的。能让他这个一向淡定的不食人间烟火般的弟弟没了往常的镇定,还真是少见啊……趁着现在多看看,楚天赐面不改色的心中暗忖着。 “绝对没有!”燕景霄语气斩钉截铁,一丝犹豫都没有。 楚天赐轻轻晗首:“信你一次。怎么,这么急着走,是不是因为为兄……” “没有没有,家中有事,前日送了信儿来,已经耽搁了一日,所以走的急了点。”燕景霄连忙道。 楚天赐也不端着刚刚那副样子,又恢复了往日兄长的沉着持重的模样:“既如此,那景弟和羽弟还是快快赶路吧,有时间再来玩,为兄等着你们来。” 燕景霄看着楚天赐突然调回正常模式,莫名觉得被骗了,不过他岂是吃亏的人,眼皮眨都不眨,笑着应下:“那,楚兄再会了。” “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燕景霄唤影驾车,影刚摆好架势,燕景霄装作突然想起什么,探出身:“对了,忘了告诉楚兄,言景,是小弟化名,小弟姓燕,非言,至于真名,有不可说的缘由,楚兄莫怪啊……” 说完,立刻让影驾车离开,趁着楚天赐还没反应过来,留下一句:“楚兄不说话,我便当你答应了啊。” 便潇洒离开,反应过来的楚天赐在原地咬牙切齿:“臭小子,又是不可言说!别让我下次碰到你!真是个,记仇的小鬼……” 说着,楚天赐自己却笑起来,看来他这个弟弟,秘密还挺多的,不过,最起码,他现在没有骗他了。楚天赐负手站在路中间,看着那辆行的飞快的马车渐渐失了踪迹,才缓缓转过身,回到了马车: “回府。” 第89章 临行前能和楚天赐冰释前嫌,让燕景霄一路的心情都十分愉快,燕景霄本来就是个心思藏的深的性子,虽说和暗羽在郊外小院的那几日过的很是轻松,但是,那日楚天赐毅然决然的断剑绝义的样子,一直如巨石一般,压在燕景霄的心头,虽然他已经尽量去调节了,但是,到底不是轻易能放下的。这下,虽然不知楚天赐为何突然想通,甚至赶来送行,但是燕景霄心中却是不欲去计较这些,这样就好…… 连着赶了几日的路,天气渐渐暖了,没想到,眼见便要到京都城郊了,雨却倾盆而至,暴雨落在马车上,发出爆豆般的声音,燕景霄掀开帘子,看着没多久便积满了水洼,在被落下的雨点,打出一朵朵水花,看来,又要停上几日了。 虽然拉车的都是些膘肥体壮的好马,但是,也不能牵制住在泥泞的道路上不住打滑的马车。 “影,现在雨太大了,怕是难以赶路了,回去也不急于一时,先找个地方避避雨吧。”燕景霄的声音穿过打在车蓬上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音,显得有些零碎。 “主子,前边不远处有一个亭子。”影看着远处的黑点,回身说道。 “好,先在那儿停下,等雨小了在进城。” 影应了一声,抹一把打在脸上的雨水,等视线清晰了,口中发出一声呵斥,动作熟练的握着缰绳,甩起马鞭,驱使着马匹在暴雨中艰难前行。 行了好一会,远远看到亭子的全貌,小小的亭子里,却是已经有了几个人影了,影停下马车:“主子,亭里已经有人了,是继续赶路还是……” 燕景霄撩开帘子,看了看:“无妨,都是来躲雨的。” 说着,燕景霄下了马车,伸手将暗羽牵下来,轻轻踩过浅浅的水洼,走上台阶,里面是几个被暴雨困在此处的少年,几个人正聊的热火朝天,看到两人进来,瞬间停了下来。 燕景霄语气平静,淡淡笑了笑:“大雨突至,不便行路,在此处避雨,多有叨扰,几位公子莫怪……” “无碍,小公子不必多礼。”里面一个看起来很是稳重的少年笑着应了。 “多谢。”燕景霄微微晗首,他抬眸看了看众人,唇角带着浅笑:“几位公子怎么被暴雨困在这儿了?” 都是少年人,看着他们两人看上去很是好相处,几个少年很快便放下防备,一个穿着苍蓝云锦衣衫的少年一边将腰间的配饰把玩着,一边有些愤愤道:“本来今日晨起还风和日丽,谁知道,这老天爷也是个孩子脸,今日凌兄是休沐的日子,我等本想出来踏春游玩,赏赏这大好的春光,谁知道……哼!” 另一个玉锦裰衣的少年口中还叼着一根草茎,抱臂倚着一旁的柱子,漫不经心道:“出来赏赏雨也不错啊。” “你是只要找个地方窝着就好了,这雨一下,怕是正合了你的心意吧。”蓝衣少年看着说话的少年,不满的嘟囔着。 “不管合不合我的心意,反正你也要乖乖在这陪我窝着,不然,我倒是不介意看看堂堂林家大公子淋成落汤鸡的模样,那一定,很好看……呵。”玉锦裰衣的少年淡定的反唇相讥,微微牵起的唇角发出一声轻笑。 蓝衣少年立刻被他那副淡定的与己无关的模样气的跳脚,偏偏他又不知道反驳什么。周围众少年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看着蓝衣少年气的跳脚,还偏偏火上浇油:“呦,每次都说不过凌二,偏偏林大你还非得自己找,我们可是等着看林大你雨中赏景的模样呢……” 少年们笑作一团,蓝衣少年气的瞪了他们一眼,眼不见心不烦,“啪——”的一声打开折扇,扇了几扇,似是要将火气扇下去,不过,还是初春,又下着雨,没一会,蓝衣少年突然打了喷嚏,玉锦裰衣的少年眼皮一抬,伸出手:“过来,手给我。” 蓝衣少年脸上写满不情愿,但还是乖乖递上去:“干嘛?” 玉锦裰衣的少年握住他的手,捏了捏,猛地一使力将他拉过去:“靠着柱子凉,别回去染了风寒,好歹是我拉着你出来的,有什么事还得怪我……” 蓝衣少年撇了撇嘴:“我几怪过你。” 玉锦裰衣的少年没有说话,蓝衣少年挣了挣,没有挣开,索性就那么靠着了。 其他几个少年见怪不怪,很快便带着燕景霄和暗羽两人一起笑闹起来。 在这过程中,燕景霄也知道了几人的身份,那个最初开口说话的是几人中,年纪最长的凌家大公子凌沧,玉锦裰衣的少年是凌家二公子凌澜,蓝衣少年是和凌家是世交的林家嫡长子林潭冬,其他几个也是世家公子。唯一的共同点便是几人都家世显赫,具是嫡长子或嫡次子。 京都圈子十分混杂,也十分排外,燕景霄没想到一次偶然的避雨,他竟然接触到的是京都最顶层的圈子! 凌家一门忠烈,从先□□皇帝开始便一直追随,虽然凌老将军在京颐养天年,凌家几个孩子年龄又差的小,最大的也才刚及弱冠,便是凌苍。凌澜小上凌苍两岁,所以凌家势力正处于青黄不接的时候,但是自古虎父无犬子,两个儿子虽然没有任何功名,但是却在京都圈子里也是头一份,加上凌家盘踞京都多年,早已与层层势力盘根错节的纠缠在一起,地位自是稳当,也是唯二与护国公的滔天权势可以相抗衡的。不过,当年凌家三子的失踪,让凌老将军心中痛惜,不找回爱子誓不罢休,更是立命,凌家世子的位子永远只为小儿子留着!而后,凌家一直平寂,收敛锋芒。 其他几位也是百年世家,身份尊贵,能和凌家交好,或多或少掌握着些实权。几人看着雨幕,说说笑笑,竟不觉时间过得飞快,没多久,雨已经停了,几人弹了弹已经被水汽沾湿的衣角,笑着道别。 …… “如此,多谢几位兄长,我们改日再聚。”燕景霄拱手一礼,含笑道。 一身锦衣的夏家公子很是自来熟的拍了拍燕景霄的肩膀,笑着道:“一定,一定,到时候,为兄一定带你玩遍京都呢。” “羽弟穿的单薄,一会莫要生病了,你们的仆人已经驾着马车过来了,燕弟羽弟,你们还是快快归家吧。”凌苍不知为何,对暗羽很是亲近,以他稳重的性子,这样的感觉可是不多,他凝眉沉思,也没得出什么结果,但是自己觉得好的,就是好的。 暗羽乖乖应了一声:“羽多谢苍兄挂怀。” 凌苍微微晗首,没有言语。 马车过来了,燕景霄先上了马车,伸手将暗羽拉了上去,不知怎么,暗羽腰间掉出什么东西,晃了几晃,又被暗羽收了回去,但是刚刚一直漫不经心的凌澜却突然变了面色,似是想说什么,但是看着帘子放下,终是没有说出口,只是眉心一直微凝。 “诸位告辞了。” “告辞。” “走好……” ………… “二弟,带着冬冬,爹娘好久不见他了,甚是思念,要我们务必今日带他回去吃饭。”凌苍回过身对着突然变得奇怪的凌澜说道。 凌澜随意应了,拉起林潭冬就走,林潭冬不满的对着凌苍道:“苍哥,说了多少次,不许叫我冬冬!跟姑娘家似的!” “好好好,不叫了,不叫了……” 两人都没有发现,一向只要有机会就会损林潭冬几句的凌澜竟然一路沉默,毕竟,他凌二公子奇怪的时候太多了…… 第90章 虽然雨渐渐停了,时不时淅淅沥沥的飘上几点雨丝,但是郊外的路很是泥泞,眼看已经快天黑了,燕景霄撩开车帘,对着赶车的影说道:“今夜便在郊外的院子过夜吧。” 影应了一声,他自然知道主子说的不是他们在城郊的那个据点,拨转马头,向着农田旁零零散散聚集的农家小院驶去。 “吁——” 影勒住马头,马车稳稳的停了下来,小院用门口也青石板铺了,大门虽然有些褪色,但是也显得朴素,一棵高大的槐树从院内探出枝头,才被雨水打过的叶子格外青翠,别有一种幽静之感。 毫无例外,燕景霄下了马车,将暗羽牵下来,暗羽踏上青石石阶,一阵凉风吹来,让他身子不由打了个冷颤,燕景霄握住他有些冰冷的指尖,将人搂的更紧了,低语道:“走,先进去,一会就暖和了。” 暗羽抿了抿唇,乖乖点了点头。随着燕景霄的步子进到里屋。 这是寻常的农家小院,没有那些宅子府邸的繁琐规划,大门进去正对着就是正房的大门,燕景霄让暗羽坐在床上,很是熟悉这里一般,从柜子里拿出一条棉被,也是寻常农家用的粗布小碎花的料子:“衣服都被水汽打湿了,赶紧脱了,钻被子里。” 暗羽没有动,只道:“属下没有那么娇气,属下刚刚看到外边棚子下有晒着的干柴,属下去生火……” 燕景霄抱着被子,看着暗羽离开,无奈的摇了摇头,将被子放在木床上,开始宽衣解带,脱的只剩一件里衣,才拿起一旁的干帕子,将头发上的雨水绞干。 暗羽已经那些火盆进来了,影跟在身后,手中提着些木炭,还抱着些干柴。 暗羽蹲在地上,将干柴用火折子引着,看着它燃了好一会,才慢慢将木炭加进去,火苗温柔的舔舐着木炭,时不时发出轻微的声音。暗羽用一根稍长的木柴拨了拨火,火燃的更旺了。火光将有些昏暗的屋子映的亮堂,暗羽转过脸,对着燕景霄说道:“主子,快将衣服拿过来烤烤,别一会着凉了。” 火光映红他的半边脸,也映的他眸子一片璀璨,眼中似有无限柔光流动,一如当初…… 燕景霄看着,一时没有做声,很快,他回过神,佯怒的斥道:“还敢说我,刚刚让你把湿衣服换下来也不换,越来越不听话了!” “好……”暗羽笑了笑,语气轻缓柔和。 影在一旁将京中事宜向燕景霄汇报过后,然后便急急离开了,似是暗部又有什么事,燕景霄点了点头,便放他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两人。 “主子怎么会对这儿,这么熟悉?”暗羽抱着湿衣服走过来,坐在燕景霄身旁。 燕景霄看了暗羽一眼,不知道为何,他感到今日的小羽,给他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他眼神扫了扫四周,淡淡一笑:“机缘巧合罢了,突然发现,农家小院住着,挺安心的,便买下了这儿,这儿每天都有人来打扫,所以很多东西这都比较齐全。以后得空能来住上几日也是不错呢。” 暗羽歪着头,看向燕景霄,附和的说道:“主子看中的地方,都是最好的。” 燕景霄弹了弹暗羽的额头,戏谑道:“那是自然,我看中的人,也是最好的……” 燕景霄的戏言,让暗羽别过脸,过了一会,才低低道:“主子,马上回京了……” 燕景霄听到这话,沉默了会,才道:“孤知道。”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 许是觉得燕景霄突然的沉默,是因为自己扫兴了,暗羽心中有些歉疚,但是,主子刻意的亲近他都知道,只是,回到宫中,到处都是耳目,他必须现在便提醒主子了……之前在凉州主子便做的不错,今日不知怎的,来到这儿农家小院后,主子的气息越发温和,看着自己的眼神也越发柔和…… 暗羽回过头看了一眼正在拨弄着火苗的主子,火光映着他的侧脸,显得格外沉静,为了出行方便,主子没有穿华服,只是寻常衣服,越发平和,就像寻常的富家公子一般,若是一直如此,也不错呢……暗羽想着想着,微微侧了身,半靠着燕景霄。 感受到身侧的温度,燕景霄动作一顿,换了一只手,用这只手将人揽入怀中,抱的紧了紧。 衣服很快便烤干了,暗羽站起身:“属下刚刚在厨房烧了热水,这会估计已经滚开了,属下去打水,主子一会擦洗一下再就寝。” “嗯,好。”燕景霄点了点头,将已经干了的衣服放到一旁的衣架上铺平。 没多久,暗羽便用木盆端着些水汽氤氲的热水走过来,燕景霄突然脑中想到新婚的夫妻,是否也是像眼前人一般,贤惠的妻子侍奉着自己的夫君,这般一想,燕景霄不由失笑。 暗羽奇怪的看了燕景霄一眼,抿唇道:“主子,过来吧。” “嗯,就来。”燕景霄走过去,接过暗羽已经拧好的帕子,擦了擦脸,然后看着暗羽乖顺的等在一旁模样,心思一转:“脸上怎么抹上灰了?” “嗯?主子,在哪里?”暗羽在脸上随意抹了几抹,又看向燕景霄:“还有吗?” 燕景霄笑了笑:“在……这里。” 他一把揽住暗羽,在暗羽没有反应过来时,他的唇便压上来,而后深入,交缠。 松开之后,暗羽瞪了没来由突然强吻自己的主子一眼,用眼神警告他,然后说道:“水凉了,属下再打盆水。” 燕景霄眼中笑意流淌,看着小暗卫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唉,才不会告诉他,被吻过之后,那双眼睛,越发勾人了,啧,那水光潋滟,偏生还非要以为自己十分冷酷的小模样,真是……越看越窝心啊。╮(╯▽╰)╭ 夜色渐渐浓重,燕景霄也没有再逗弄暗羽,两人粗粗洗漱一番便就寝了。虽然盖着的是粗布棉被,但是,燕景霄将暗羽搂在怀中,没多久,便沉沉入睡。 暗羽就着豆大的油灯,细细描摩主子的眉眼轮廓,包括他隐在黑暗中的,而后,轻轻动了动身子,没想到却被抱的更紧,只好无奈的仰起脸,堪堪在主子的下唇落下一吻,而后,暗羽在主子肩窝蹭了蹭,枕着主子环抱着的胳膊,一同入了梦…… 第91章 次日,本来看着要下好几日的大雨突然收了,只有清晨的雨露从一片叶子打落到另一片叶子时发出的嘀嗒声。没多久,不远处的农庄传来几声鸡鸣,天已经蒙蒙亮了,两个人的觉都很浅,所以早早就起来了,洗漱完毕,影驾着马车已经等在了门口,鞭子一甩,马车开始缓缓行了起来,回宫之路,已经近了。 上了官道,马车行的飞快,竟不到正午便到了西宫门,燕景霄挑起帘子看了看,又放了下去,眼神渐渐幽深,反手在一旁的车壁上摸索,指尖勾住一个暗钩,轻轻挑开,一个巴掌大的暗阁里一个盈盈白光的玉瓶静静卧在锦帕上,他将里面的虚补丸的倒了两颗,在暗羽有些疑惑的目光中咽了下去,闭上眼,用内力催动药力,没多久,脸色便开始渐渐变得难看,面色灰暗,甚至隐隐透着青色,双眼有些下陷,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 燕景霄睁开眼,摸了摸一旁陷入沉默的暗羽的软发,笑着道;:“这是怎么了,这小脸冷的,都快要把孤冻成冰块了。” 暗羽握住燕景霄的手,仰起脸,认真的注视着燕景霄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问道:“主子,你的毒是不是真的解了?没有骗我?” 暗羽心中的着急不是他现在表面的镇定可以掩饰的,燕景霄更是一眼便看穿了,他抬起手腕,含笑道:“自己来探探不就知道了?” 习武之人都粗通几分医理,毕竟出门在外,若是空有一身武艺,而连最基本的自救都不会而丧命,那便太冤了。 暗羽将燕景霄的手拉过来,放在自己腿上,轻轻将手搭在燕景霄腕上,闭目沉息:寸关尺三部皆有脉,不浮不沉,不快不慢,一息4~5至,不大不小,从容和缓,节律一致,尺部沉取有一定的力量*。 这脉象很是健康,暗羽才松了一口气,将燕景霄的手在掌心中握的用力,一时有些语无伦次:“主子,属下……属下,主子以后莫要吓属下了,好不好?” 这是暗羽第一次真真切切在燕景霄面前用语言流露出他的在乎,燕景霄心底涌上一股暖流,缓缓淌过,泛出了几丝甜意。他将人抱在怀中,下巴放在暗羽的肩上,在他耳边低语:“好,不吓你,孤真的已经好了。刚刚那个是影七特意给孤制的药,看上去像时时会命不久矣,但是又有一口气吊着,估计会气死那些想等着孤毒发身亡的人呢……” 燕景霄最后的语气带着几分玩笑,暗羽却没有被逗笑,而是继续认真的看着他,问道:“那,主子的身体,不会有问题吗?” “这个是个古方,看起来身子虚弱,但是却是补身的呢。”燕景霄在暗羽颈侧吻了吻。 暗羽没有躲开,松开了一直揪着的燕景霄的衣角:“那就好,影七哥哥的医术很厉害呢。” 身为一个男人,怎么能允许心上人口中说着其他男人厉害?哪怕是有主的也不行!燕景霄语气有些酸了:“怎么,小羽和影七很熟?” 刚刚放下心的暗羽毫无防备的回道:“对啊,以前任务的时候受了伤都是影七哥哥给我治的,很快就不疼了。” “哼,影七能让你伤口不疼,那孤能让你不受伤,谁厉害?”听着小羽口中的任务受伤,燕景霄在那一瞬间便心疼起来,但是对于暗羽那句赞美影七厉害的话还是耿耿于怀。 暗羽这才反应迟钝的察觉自家主子是醋了,他压住上翘的嘴角,笑的一脸讨好:“当然是主子最厉害啊,主子最最最厉害!” 明明是哄孩子的语气,但是燕景霄还是受用的轻哼一声,放过了他。 “呐,把这套侍卫衣服换上,狩猎时的那个身份还记得吧,那个身份孤已经让人打点妥当了,不会有人怀疑,一会你跟影先回霄然轩,孤先去泠紫殿。” 暗羽乖乖听着燕景霄的嘱托,点头应了。 马车外,影已经给守门侍卫看过腰牌,通报完毕了。他隔着帘子,低声复命,燕景霄应了一声,整了整衣服,才掀开帘子,走下马车。 宫内不得驾行马车,但是刚刚影通报过后,侍卫的办事效率显然很高,已经有一顶软轿在宫门等候。 燕景霄坐上软轿,宫人脚步很快,没多久,便有人低声道:“太子殿下,泠紫殿到了。” 燕景霄微微弯腰,从软轿里出来,看着 龙飞凤舞的“泠紫殿”三个大字,沉了沉气息,迈步踏了进去。 昭帝显然早早便得了消息,但却是装作不知道。正在偏殿不急不缓的批着奏折,等宫人通报了,才慢悠悠的让人将燕景霄宣进殿,但是如果能忽略他手边的那个青釉百鸟齐鸣汤盅就可以完全掩饰了。 宫中谁不知道,昭帝处理朝政时从来都是一心一意,不允许有外物打扰,饮食首当其冲。 有次江元启染了风寒,不得不告假几日,而他这种御前之人,自然会为了以备不时之需培养几个‘接班人’。但是他的徒弟小元子不知道昭帝这个习惯,看着昭帝一连处理的数个时辰的政务,为了讨得昭帝欢心,将厨房做好的滋补的汤水送进了御书房,结果昭帝大怒,命人将其打了三十大板,然后扔出宫门。打这以后,再也没有不识相的宫人妃嫔在昭帝处理政务时,借着送点心,送汤水来使小心思。 而宫中为数不多的几件可以让昭帝放下政务的,一直圣眷浓重的太子殿下便是其中之一,不过,这其中,又有着怎样的心思,明眼人一看便知。 燕景霄一踏进殿门,昭帝见他脸色不好,连忙赐座,满眼希翼的看着他,端的慈父的形象:“皇儿,可有遇到关谷主?” 燕景霄配合着,面色一僵:“儿臣,儿臣没有,这次无缘得见关谷主,怕是,儿臣命中该是如此……” 昭帝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但是口中还是不住的安慰燕景霄:“皇儿不要说这些个丧气话,将来父皇的位子还等你来坐呢,一次遇不上,还有下一次,莫急。” “可是……” “没有可是,父皇相信皇儿吉人自有天相!” 燕景霄看着昭帝信誓旦旦的模样,强压住作呕的*,就是这样的慈父面具,可谁知道这面具之下,那些险恶无比的用心?吉人自有天相?天相何在? 燕景霄垂下头,掩住自己唇角嘲讽的笑意:“儿臣多谢父皇关怀。” 昭帝此次的重点可不在这儿,例行公事的问完燕景霄的求医情况,反正他在凉州的眼线确实得知那关涵在凉州落脚,不过他们一直暗中监视,没有发现燕景霄与关涵有一丝接触。但是,他这个儿子,竟然可以在他派了那么多的高手刺杀下还能完完整整的回来,这就不能不让他多想了:“上次皇儿让人给父皇传书,说遇到行刺,所以突然改变的行程,不知是何人有那贼胆!皇儿你自幼聪慧,可能窥之一二?” 燕景霄抬起眸子,唇角紧抿:“儿臣遇到行刺时,是儿臣身边的侍卫拼死护卫才得以偶遇见义勇为的一位民间高手,那人一身禇色的衣裳,腰间插着双刀,功力深厚,很快便将贼人尽数杀完,救下儿臣,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留下……” 昭帝看了一眼燕景霄颇为惋惜的模样,表面上不动声色,但是暗地里,将龙袍在掌中攥出几条褶皱。怎么就那么巧!见义勇为?那个不长眼的东西?要是敢留下名号他一定让人活剐了他!坏了自己的大事! 燕景霄唇角勾着一个极浅的弧度,江湖那么大,多几个豪杰也是可以的,昭帝眼中的暗潮涌动燕景霄看在眼里,(我可以写乐在心头咩……(w)) 昭帝一边心中权衡燕景霄话的可信性,一边和燕景霄说些无关痛痒的话,见实在是不能探到什么,才有些不甘心的挥手让显出疲态的燕景霄退下。 第92章 照例,燕景霄又去了董后的居凰宫,给董后见了礼,董后大概是因为贤妃的得宠,现在又很受护国公的看中,而自从没了贤妃,她暗中被不少妃子失了绊子,偏偏她自己都不知道是谁,吃多了闷亏,学乖了。 董后也似是想通了之前燕景霄拒婚的原因,但又抹不下面子,只是温柔细致的问候了燕景霄此番出行的身体,见闻等等,她以为自己施舍的温柔,会像以前那样,让燕景霄对此心中万分感念,又是以前那个乖顺的儿子,可惜的是,她使的这些心机,早就被她的儿子看的通透,就像一个跳梁小丑一般,自说自演,或许燕景霄会为她的“辛勤”演出,违心的鼓掌赞赏。 重又回宫,一切似乎再次披上了前世那样的光鲜外衣,燕景霄的眼前却浮现着前世的一幕幕,一切都恍若梦境…… 辞别了董后,已经过了正午。燕景霄回到霄然轩,薛嬷嬷和德安也得了消息,备好了热水和丰盛的饭菜,带着宫人在院内恭恭敬敬的等着燕景霄回去。 燕景霄刚刚踏进霄然轩,便被这阵仗弄得哭笑不得,但是看着薛嬷嬷眼中流淌的慈爱光芒和德安语气中难耐的激动,他却是没有再说什么了。 薛嬷嬷还是和以前一样,有条有理指挥着宫人散去,抬热水的抬热水,布置饭菜的布置饭菜,昭帝没有在宫中掩盖燕景霄遇刺的消息,虽然燕景霄书信上已经报了平安,但是,看到燕景霄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薛嬷嬷才放下自己提了这许多日子的心,轻轻松了一口气,看着燕景霄口中不住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殿下吓死老奴了,怎么,怎么出趟宫都,都能遇到那些事……” 对于这个从心底关心自己的老嬷嬷,燕景霄心中还是有几分敬重,看着薛嬷嬷快要老泪纵横的模样,燕景霄只能轻声安慰:“嬷嬷,没事了,孤不是已经好好的回来了吗?没事了……” “可是那些人太过分了!殿下,殿下这次出去是为了救命啊!”薛嬷嬷情绪难得的激动,燕景霄拍了拍薛嬷嬷已经佝偻的脊背,继续柔声道:“嬷嬷,孤没事,真的,嬷嬷莫气了……” 薛嬷嬷平静了下气的剧烈起伏的胸口,强扯出一个笑容:“看老奴,真是老了,不知事了,殿下赶了这几日的路,想必早就累了,老奴让人备了热水,殿下快去泡泡,解解乏……” 似是想到什么,薛嬷嬷继续道:“那个,慕侍卫也在殿中等着殿下呢。” 燕景霄一愣,很快想到他现在给暗羽的是明面上过了的自己身边的一等侍卫慕染的身份。他微微晗首,一边走,一边道:“嗯,孤知道了。” 走进殿内,暗羽因着早上被接二连三的鸡鸣扰了清梦,这会正半靠着软榻,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盹,燕景霄轻轻走过去,将暗羽的身子放平,将一旁放着的薄毯盖了上去,身边熟悉的气息让暗羽没有一丝的反抗,很快便陷入了梦乡。 燕景霄在他额上落下一吻,而后便起身离开,泡了一个热水浴,又用了些饭菜后,薛嬷嬷让宫人将一切收拾妥当了,束手站在燕景霄身旁,将一碗消食的清汤放在燕景霄手边,低语:“殿下走了这几日,宫里可是热闹呢。” “嗯?嬷嬷不妨细说。”燕景霄喝了一口汤,顺着薛嬷嬷的话说道。 薛嬷嬷想了想,说道:“国公大人认了贤妃为义女,前不久还给贤妃送信儿,说愿意将贤妃之母入了董家的陵园……” “什么?”燕景霄抿了抿唇,将手中的碗放在桌上,冷笑:“为了拉拢贤妃,他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别人不知道他能不知道?贤妃,到底不过是个女子,对着自己的亲身之父还是有那么一分幻想,更何况,将她的母亲藏入董家陵园,也是在侧面承认贤妃的身份,有护国公这一撑腰,自然能得了贤妃的心…… “正是呢,听说,送了信儿之后,贤妃便刻意将皇上推到皇后宫里了几回,皇后,倒是对贤妃还有几分挑刺,不过贤妃伺候了她那么久,怎么可能不了解她,吃亏的还是皇后自己。” “不过嘛,前个梅妃似是因着贤妃受了惊,梅妃还有着四个月的身孕,孕中受惊,听说当时血流了不少,但是安太医医术高,妙手回春,将两条命都保了下来。不过,皇上当时是动怒了,现在还将贤妃在禁足在水迭阁呢。现在水迭阁可是日日都有不少碎瓷片送出来,偏偏昭帝一次都没踏足过,自古帝王多薄幸啊……” “看着吧,贤妃没那么容易被皇上放下。”燕景霄慢悠悠靠向椅背,不急不缓道。 贤妃这个女人,远远不该是她如今这副模样,可是,只有让她真真切切看到她自己抱有幻想的这些都在她眼前破碎,让她疼了,她才能狠下心,女人,总是不能当断则断。看来他之前让暗部替她暗中收拾了宫中的那些心机,却是做错了……不过,现在也不晚呢。 “老奴也是这么以为……” 燕景霄唇角勾起一个弧度,且看着吧。 薛嬷嬷突然想起什么,对燕景霄低声道:“老奴得了消息,灵国使臣不日便要来到京都。” “他们?这还没到进贡的时候,他们来做什么?”燕景霄抬了抬眼皮,指尖无意识的在椅臂上点动。 “听着好像是为了给他们的公主求亲呢……” 薛嬷嬷这话一说,燕景霄突然警醒,问道:“灵国公主芳龄几何?” “刚到适婚之龄。” 薛嬷嬷口中的适婚之龄便是年方十二三的女子,燕景霄心中不知想着什么,挥手让薛嬷嬷退下,而后,合上眼假寐起来。 $ 燕景霄回宫后,只觉得宫中气氛越发的祥和,当然,这些只是流于表面的,平静没有维持多久,没过几日,水迭阁传来消息,贤妃晕倒了! 贤妃为了给梅妃和未出世的皇子抄写祈福的经文,彻夜不休,以忏悔自己当时的失手,但是,一个弱女子,又被昭帝娇宠了时日,便一时受不住。昭帝得了消息,立刻赶去了水迭阁,说起来,贤妃让昭帝平静无波的心起了波澜,昭帝自是心中有她几分位置,可是,护国公的拉拢让他对贤妃起了疑心,这才借着梅妃,寻了个由头,惩治贤妃,也是想让自己对贤妃歇了心思。 但是,情动怎能自制?知道贤妃晕倒,昭帝心中早就被心疼占了上风,急急赶了过去,这一动作,让一直关注皇上一言一行的众妃嫔恨得牙痒痒。 昭帝到了水迭阁没多久,便传出贤妃怀孕的消息,一时之间,后宫不知有多少指甲被掰断,有多少帕子被扯皱,但是,任众妃心中再恨,也得送上些恭贺的礼物和几句讨喜的话,眼红的看着皇上将库里的奇珍异宝一样样送进水迭阁。 不管其他众妃如何,贤妃自己过的很是滋润呢。 梦灵轻柔的给贤妃按着腿,贤妃轻轻捻起昭帝特意着人送来的果子,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享受的半眯这眼:“换。” 梦灵换了一条腿,继续给贤妃按摩:“娘娘真是神机妙算,幸亏没有当初告诉皇上您有了身孕,这下,小皇子没出世都帮了您大忙,真是个小福星呢。” 贤妃眼中闪过嘲讽,她不说只是想给那人一个惊喜而已……贤妃脑中浮现处当日那人冰冷的眼神,她至今还手脚发凉,心里更凉……她以为自己是不同的,没想到,换来的只是那人的无情。 贤妃唯一令人欣赏的便是她能吃一堑长一智,或许之前因为昭帝突然的娇宠,让她一时被迷了心,甚至还有了几分动情,但是,是人都是自私的,贤妃更是其中的中翘楚,在昭帝从那时开始宁可相信旁人的一面之词也不肯听自己的解释时,她的情,便已经死了。 贤妃轻轻摸了摸自己还平坦的小腹,笑了笑:“本宫的孩子,自然是有福气的。” 第93章 “奴婢见过皇上。”梦灵有些惊讶在这个时候看到昭帝,但还是微微躬身行礼。 昭帝因着贤妃怀有身孕,这几日都红光满面,看上去心情很是愉悦,也没有在乎梦灵刚刚一瞬的呆愣:“贤妃睡下了吗?” 梦灵恭敬的垂眸说道:“娘娘刚刚沐浴完,估摸着,还没有入睡。” 昭帝单指抵唇,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自己悄悄走进卧房。 灯光下,美人温婉的侧脸似是带着柔柔的光晕,欣长的脖颈微微垂着,唇角带着一丝不明显的笑意,但是细看,似乎全身都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一身丝制的里衣,杏色的,但是恰到好处的勾勒出她婀娜的曲线。手中的绣盘上纤指翩翩若蝶,越发显出女子沉静贤淑的柔婉之感。 昭帝看着看着,一时出了神,在他记忆中,只有母妃会如此。 当时,先帝一心只有皇后,但是又迫于朝臣压力,只能任他们将自己的女儿送进宫中,母妃运气好,只一夜就珠胎暗结,不过,在没有帝王宠幸的深宫,这运气到底是好是坏,不过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罢了。 宫中不乏拜高踩低之人,小小年纪的他还不出挑,总是被先帝忽略,母妃位分也不高,尚衣监的人只伺候那些所谓的贵人,幸好母妃女红出色,才不至于让自己在其他皇子面前因为衣服寒酸而丢脸,但也是如此,母妃一直都将逢年过节宫中按例送来的料子都给自己做了衣裳,那时候,为了节省一点灯油,自己一面读书,母妃一面飞针走线,偶尔读书累了,抬起头来,看着母妃沉静的侧脸,心中总是格外熨贴。 时隔多年,又看到这熟悉的一幕,昭帝心中百味杂陈。贤妃似是太过认真,没有发觉昭帝的来到,油灯晃了几晃,贤妃放下手中的绣盘,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没成想,刚刚睁开眼,便看到昭帝放大的脸:“唔,嗯……嗯嗯,皇上,臣妾,臣妾……” 昭帝松开贤妃红润的樱唇,语气温柔的仿佛要滴出水来:“爱妃,这是在绣什么呢?” 贤妃微喘着,嗔怪的看了昭帝一眼,眼神温柔的轻抚绣盘:“前个皇上让人送来的料子里有一匹细软的棉料,臣妾寻思给未出世的孩子绣件小衣,让他一出世,就能穿上。” “这些活交给尚衣监不就好了吗?夜里绣伤眼睛。”昭帝坐在一旁,将贤妃拥入怀中。他眼睛落在绣面上,用了几种不同的针法,都是些难度不小的,足以见得贤妃的用心。 贤妃靠着昭帝的胸口,温柔细语:“可是尚衣监做的那比的上臣妾做的,这可是臣妾的心意,臣妾就盼着那未出世的孩儿将来是个乖顺听话的好孩子,才不辜负臣妾这一番心意呢。” 昭帝笑了笑,胸口轻轻震动:“他要是不听话,朕来收拾他。” “皇上!”贤妃抬起头,眸子满是护犊子的不赞成:“打在儿身,痛在娘心,臣妾,臣妾好好说教便是了……” 昭帝装作严肃道:“玉不啄,不成器,自古棍棒底下出孝子,爱妃不要光心疼孩子了。” “可是,可是……” 昭帝看着贤妃为难的咬着唇的模样,不由笑出声:“好了爱妃,朕就是逗你玩,还真信了?你肚里的孩子,也是朕的心头肉,怎么舍得收拾呢,说说而已。” 贤妃生气的嘟着嘴,明明已经有了身孕,还是不自觉的做着女儿家娇憨的小动作,看的昭帝心中一动,贤妃语气娇嗔道:“是臣妾想多了,这都没影的事呢,万一以后要是个小公主,臣妾可是不许皇上收拾呢,就是宠上天,臣妾心里也是美的。” “看看,还没怎么样呢,爱妃这就护上了,这孩子要是生下来,朕看,朕都没有一点位置了。”昭帝语气调侃道。 贤妃轻轻蹭了蹭昭帝的胸口:“因为这孩子融着皇上一半骨血呢,臣妾自然要疼着宠着,若是将来皇上忘了臣妾,臣妾也可以当皇上还在臣妾身边……” 昭帝心底最柔软的角落就这样被贤妃触动,俘获,他眼中蕴起蜜意:“爱妃,你是朕的爱妃啊,朕怎么舍得忘了你……” 男人,永远无法抗拒女人的温柔小意,只是一句私密的女儿家的小心事,却是让昭帝心中将贤妃的地位再升了一级。 贤妃唇角牵起一个讽刺的弧度:“但愿如此……” “爱妃……” 昭帝似是还想说什么,但是贤妃已经离开他的胸口,笑着道:“皇上,时候不早了,该歇下了。” “好,朕朕来帮爱妃宽衣解带,伺候爱妃就寝如何?” “皇上……” 烛影晃动,映在窗上的黑影越靠越近,耳鬓厮磨…… 第94章 才沉寂几日,贤妃又复得宠,让后宫一干人咬断了牙根,但又无可奈何,因为昭帝明晃晃的表示出他对贤妃肚里孩子的期待,调了五百羽林军,将水迭阁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从太医院派了两名太医,对贤妃的饮食起居样样都要细致探查,保证不会有不干净的东西进到水迭阁。 对此,后宫众人又羡又妒,只能将闷了一肚子的妒火,都泄在了宫女太监身上,是以,整个后宫上下,又是一片怨声载道。不过,昭帝却是听不到,他日日下了朝,便直接去了水迭阁,甚至到后来,将奏折也让人送过去了。 而董后,因着贤妃的得宠,而护国公似乎又看重她,一时只能眼睁睁看着昭帝对贤妃百般宠爱,而自己只能忍受着从前所没有的孤寂。也不知护国公是怎么跟董后说的,后来却是将贤妃的事搁置下了,日日将燕景霄招去她的居凰宫,像往常一般,带着慈母面具嘘寒问暖,回回都让小厨房煲了补汤送去。燕景霄还特意让人查过,的的确确是大补的汤水,不过,董后突然的献殷勤,却是让燕景霄有些看不懂了。 转眼之间,又过了数日,燕景霄正在熟睡之时被德安小心翼翼的叫醒:“爷,皇上刚刚派人来了。” 燕景霄揉了揉还有些干涩的双眼,他近日一直忙着将暗部收集的信息汇总,董后又有事没事的召见,许久没有好好休息了,昨夜又是在书房和衣而卧:“何事?” 德安垂眼,将一杯温茶送上:“皇上派人说,今日灵国使臣就要到了,让各位皇子一同去迎接。” “灵国?就是那个近几年国力渐渐雄厚的灵国?”燕景霄几口将茶喝下,随手将茶杯放在一旁的桌上,皱了皱眉。 德安点头应是,燕景霄想了想,还是起身准备前去:“既如此,将那孤便换一身正装吧。” 德安连忙道:“薛嬷嬷早就将您的衣服备好了,奴才这就拿过来。” 燕景霄点了点头:“去吧。” 德安依言应了,转身退下。燕景霄走到书房一侧的屏风后,那儿他让人放了一张软榻,自从前几日他开始忙着掌握近一月有余不在宫中时发生的事时,暗羽一直默默不语的陪着他,只不过,最后却因为困倦,靠着直背椅子睡着了,而他却一时太过沉迷手中事宜,没能察觉,等到第二天,暗羽醒了,他虽然没说什么,但是看他走路的姿势便知道是因为那夜睡觉姿势不对,落枕了。 燕景霄催他去睡觉也不听,就一直沉默的陪着他,燕景霄没有法子,只好选了折中的,在书房放一张软榻,困了拉上屏风可以睡,不困时就窝在上面看书。还是燕景霄温言软语说了好久,暗羽这才答应。 不过,暗羽心中也有自己的打算。主子是因为带着自己出宫才积了这么多的事,怎么说自己也要陪着他一起熬夜,自己好好睡着,主子却一直忙碌算怎么回事啊?不过这些,暗羽只在自己心里想,他觉得更重要的是,他太过没用,所以才什么都帮不上主子。 燕景霄轻轻将被角给暗羽掖了掖,这家伙,和自己睡的时候也没有这么不安分啊,怎么自己一睡就会踢被子?也不怕着凉了。 看了一会暗羽熟睡的模样,燕景霄才悄悄起身,又熄了几盏灯,房间顿时暗了下来,燕景霄留意着暗羽,见没惊醒他,这才轻手轻脚的退出了书房。 正好撞上拿了衣服过来的德安,他悄声道:“走,去卧房换,让人别来打扰,等他起来,让小厨房煮碗鱼片粥。” “是,奴才记下了。” 燕景霄自己动手整理衣服速度也挺快,没过多久,一切便打点妥当了。他将一枚玉簪插在发髻上固定好,长发半绾,露出饱满的额头,皮肤是病态的白色,嘴唇微微带着几分血色,身上的温润气质却是有增无减,更像是一块被打磨过的美玉。 “爷,皇上在巍封殿设了宴,软轿已经备好了,请您移步。” “嗯,走吧。” 初晨的露水打湿了皇宫道路的路面,太阳还未升起,但是,巍封殿却是宫女太监行色匆匆的忙碌着,无他,再过不久,皇上下了朝,便该在这儿接见灵国使臣了。灵国近几年国力愈发强大,虽然远远不及大燕,但是却算是周边几个小国中,实力最为强大的一个,所以昭帝很是重视。 燕景霄下了软轿时,昭帝已经下朝了。因着路面湿滑,德安让抬轿的太监脚下缓了几步,没想到却是慢了,所幸,燕景霄进去时,昭帝去更衣了,还未赶到。 很快,殿外的太监便高声唱道“皇上驾到——灵国使臣到——” 昭帝和灵国使臣一前一后进了殿内,众人齐齐起身行礼。 第95章 为了表示礼仪,灵国使臣对与之同行的昭帝微微躬身,停在了门口,等昭帝落座后,殿内响起悠扬的乐声时,才缓步走进来,恭恭敬敬的行礼:“灵国使臣,沉乾,见过燕皇。” 昭帝表现的很是热情:“来人,赐座!有道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今日,灵国使臣来我大燕,朕心甚慰。” 看着灵国使臣在位置上坐下,昭帝又举起酒杯:“来,诸位与朕共饮此酒!” 昭帝将杯中之酒一口饮下,燕景霄看着昭帝今日很是奇怪的热情,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没有言语,默默将其放在一旁,端起德安才倒好的茶水,轻抿一口。 终于,有大臣沉不住气了:“皇上,这于礼不和!” 昭帝面色平静:“哦?爱卿有何见解?” 那大臣是才被从外面调回来的,因为是平调,所以虽然在京没有什么势力,但说话还是有些分量的,为人又刚正不阿,民间很有威望。 大臣看了端坐在位子上的灵国使臣,冷冷一瞥:“刚刚臣亲眼看到灵国使臣与皇上并肩同行,此为不恭,此其一。后,灵国使臣,未对皇上您行三拜九叩之礼,此为不敬,此其二。臣不知,这等不恭不敬之徒为何还能好端端坐在这!” 群臣听闻此话,都交头接耳,但眼中也是赞同之色。皇子之中,除却燕景霄,似乎都有些拉帮结派,二皇子被云仙人早早提溜走了,三皇子和五皇子似乎从狩猎事毕便走的越来越近,六皇子和八皇子也因着年纪相仿,一起玩闹着长大,很是亲近。四人具都小声跟身边人说些什么。 燕景霄看着那大臣,眼神微微一凝,半垂下眼皮,掩住眸中的神色。 昭帝皮笑肉不笑:“那,爱卿以为还当如何?” 大臣瞪着那不紧不慢的拿着吃食,仿佛与自己无关的灵国使臣,义愤填膺:“皇上您也看到了,这灵国使臣现在连皇上您都未曾动过筷子,他却大吃大喝!臣以为,将他该逐出我大燕国境!永世不得踏入!” 昭帝眼睛扫视众人:“诸爱卿以为该如何?” 一时之间,鸦雀无声,竟没有人应什么。护国公和卢阁老老神在在的靠着椅背,看着那孤单单一个人站着的大臣,没有任何言语。 那大臣看到众人的反应,却是心头一凉,明明,明明他们刚刚脸上的神色是赞同的! 昭帝冷冷的看着他:“爱卿看到了吧,传朕口谕,即日起,通政使林铭,挑拨两国关系,言行恶劣,朕本欲施以严惩,念其心向大燕,着官降三品,停职反省一月,以儆效尤,钦此!” 林铭跌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的看着昭帝所处的高位,这就是他效忠了半生的主子…… 殿内所有人噤若寒蝉,除却一脸与己无关的灵国使臣。那使臣看到众人的视线集中到自己身上,这才慢悠悠的放下筷子:“启禀燕皇,我灵国习俗,君臣无差等,所以,冒犯之处,请燕皇多多见谅。” 话虽这么说,但是,看着灵国使臣傲气的表情,任谁都不会相信他的话,不过,昭帝却是就着这个台阶,再次举杯:“不碍事,灵国使臣来我大燕,自是要好好招待,要让使臣宾至如归才是,来,诸位一同举杯,同饮此酒!” 群臣看着昭帝这般低姿态的模样,一个个都仿佛没有看到似的,朝中不乏清流,但是,具都是些浸淫官场多年的人,自是知道自全之法,像刚刚林铭那般的,少的不能再少了。 几杯酒下肚,气氛没有了刚刚的凝固,灵国使臣坐在原地,遥遥拱手:“启禀燕皇,小臣有一事要报。” 昭帝笑着道:“使臣请讲。” “我灵国为表示与大燕连襟之情,特将公主送来,且由我国皇子相送。请燕皇许我国皇子公主上殿。” “哦?皇子公主现在何处,还不快快有请?”昭帝连忙道。 “正是与小臣一同进宫的侍女仆人所扮,皇子和公主喜欢低调,所以,燕皇莫怪。” “不怪,不怪,来人,请灵国皇子公主上殿!” 不消片刻,才渐渐停了的乐声又奏了起来,两个身材笔挺的少年身后跟着一个紫纱遮面的少女,缓缓走了进来。 对着上首的昭帝微微躬身,行了一个半礼。声音清脆:“灵国,灵然/灵炜/灵晗见过燕皇,燕皇万安。” 昭帝挥手示意人备好席位,而后道:“几位皇子公主不必多礼,来人,领几位皇子公主就坐。” 就坐后,昭帝象征性的问了几句灵国皇子路途事宜,便又热情招呼他们用餐,而这时,灵国公主缓缓卸下面纱,燕景霄眼神扫过,手中玉著“啪——”的一声掉到地上他也浑然不觉。 无他,这灵国公主竟然是当日灵阁拍卖场上的奴隶!那个倒数第三出场的央儿! 燕景霄一时不能平静,赶紧拿起一盏茶水,掩饰性的一口饮下。 第96章 倒是这灵国公主摘下面纱后,惊艳了所有人,连燕世奕的目光都稍有停留,燕世威更是一直目不转睛,浑然忘了自己已经与卢曼凝有过婚约。以至于卢阁老看他时,不善的眼神也一并被他一时被色气迷了眼,而忽略过去。 说起来,这灵国公主和卢曼凝完全是两种美人,卢曼凝的美是一种高门贵女的端庄持重,温顺如水般的柔美,而灵国公主却是身上自然而然带着一种皇家公主的高贵气质,举止虽然端庄,但更多的是通身的贵气。更有当日在灵阁所没有表现出来的柔媚气质。一字之差,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灵国公主这一张脸,便让所有人屏息。 昭帝笑了笑,出声惊起因美色而呆愣的众人:“灵国公主果真美貌绝伦,天下无双啊。” 灵国公主微微垂首,示以羞怯一笑,美人轻垂螓首,芙颊上泛起红晕。那一低头的温柔,恰似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又是让众人一阵呆愣。 “燕皇觉得我国公主如何?”灵国使臣满意的看着众人的反应,唇角扬起一抹弧度。 昭帝微微点头:“公主国色天香,美艳不可方物。” 灵国使臣看了看一旁全然不作任何反应的两位皇子,继续说道:“那不知燕皇觉得,公主可否在大燕找到如意郎君?燕皇觉得,公主与何人更配?” 所说这灵国使臣第一句只是试探,那第二句便却是说灵国公主必须要嫁给大燕男儿了。 偏偏昭帝看着灵国公主娇艳的侧脸,不由道:“公主这般姿色,便是皇亲国戚也是嫁得了。” 灵国使臣看着,唇角弧度扬起的更大:“既如此,那便请燕皇为我国公主选一位大燕的好男儿。” “什么?”昭帝回过神,看向灵国公主。 灵国使臣笑了笑,放下手中的酒杯,拱手一揖:“请燕皇为我国公主觅的一位良婿,与我国公主回国完婚。” “回国?” “我灵国女子只迎外夫,不离故土。” 昭帝看着灵国使臣,不由皱了皱眉,当下只道:“今日是为几位接风洗尘,结亲一事,还是容后再议,诸位先饮酒。” “既如此,还请燕皇莫要忘记。”灵国使臣意味深长的看了昭帝一眼。 昭帝在灵国使臣如此眼神下,声音微冷:“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不日便是春巡之时,届时我大燕好男儿会齐聚于此,公主可随意挑选如意郎君,如何?” 低下大臣一阵哗然,大燕最尊贵的公主才有的待遇,竟然被皇上一时轻率,许给了一个小小的邻国公主?一向沉稳的皇上为何这般沉不住气?况且,已刚刚皇上所言,那要随那灵国公主回灵国的,必然是身份不低的官家子弟了。但是,我大燕的官家子弟个个都是人中之龙,凭什么非要随一个女子去异国,这不相当于白白将教养好的儿子送人吗?让朝中有儿子的重臣看着灵国几人,都不由的眼中带火。 灵国使臣见好就收,当即道:“谢过燕皇。” 两人很是默契的对视一眼,昭帝移开目光,将视线放在坐在下面的群臣身上:“诸位爱卿,届时可要将令郎一同带来呢。” 群臣两两对视,无奈应道:“臣等遵旨。” 而这时,昭帝微微晗首后,将视线挪到燕景霄身上,停了两三秒,才缓缓开口道:“皇儿今日气色甚好,不若那日也一同来吧。” 燕景霄眉头跳了跳,这是打哪儿看出他气色好来着?影七做事还是挺靠谱的,这几日,他可是没停过虚补丸呢,整天气色跟鬼似的,看的小羽都快不信他说的毒已经解了的大实话了。 但是,众目睽睽下他不能扫了昭帝的面子,他抬起头,看着昭帝不容拒绝的眼神,默默垂首道:“儿臣遵旨。” 众人一见昭帝最后所为,心中有了底,不过,这可是太子……心思活络的已经开始又打着什么算盘了,毕竟,昭帝虽然才近壮年,但是,云夏大陆除明人外,可是少有长寿之人,所以,这朝堂上,可谓是变化莫测啊。 而后,宴会之上,众人把酒言欢,在宴会中间,更是有一群身段婀娜,容貌秀丽的舞女在中间翩翩起舞,舞姿翩然,乐声袅袅,一直到结束。 第97章 曲终人散,宴会已经近了尾声,灵国使臣也起身辞别,昭帝下令让人将他们送到驿站,而后宴会正式结束,众人渐渐退去。 燕景霄坐着软轿,按了按额头,昭帝,这是何意?他现在可还是太子,就是灵国公主选了他,那也不可能因为一个小小邻国,将当朝太子送上吧。若真如此,那到时候为难的可是昭帝他自己! 半天没理出头绪,自从重生后,没有被那些慈爱和善的假象所迷惑,但是,却让燕景霄越发的茫然,就好像明明有一盘知道走向的棋,因为悔了几步,却是全盘皆乱…… 轿停了,燕景霄扶着宫人的手下了轿,挥手让他们退去,自己一面回忆思考今日之事,一面心中做着应对之策。 刚进正殿,德安急匆匆的走过来,脸上似乎带着喜色:“爷,季老有信送来。” “季老?”燕景霄猛地停住身。 “正是。”德安从袖中拿出一张精致的信封,双手递上。 燕景霄几下拆开,将里面的几行字阅完,字是行云流水的行书,很是潇洒。 燕景霄看罢后,将信折好放回信封,吩咐德安:“明日备好东西,孤要出宫。” 德安依言应了,看着自家太子殿下从刚刚回来便一直波澜不兴的脸上,眉头微微上扬,他便知道,这是太子心中欢喜了,不由笑着道:“爷,这是什么好事啊。” 燕景霄在霄然轩还是能稍稍放松的,当下也没瞒着德安,扬了扬手中的信:“季老有请。” 德安当即有些激动:“爷,这,这,这是真的?” “信是你给孤,你说呢?”燕景霄好笑的看着比自己还激动的德安,反问道。 德安激动的语气有些颤抖了:“对对对,这信是季老亲自让小厮送来的,错不了,瞧瞧奴才,这都糊涂了……” 燕景霄挑了挑眉:“对啊,现在就糊涂了……那孤是不是得趁早做好换人的打算?” 德安连忙摆手,有些着急:“爷,奴才,奴才这是替您高兴啊,您,您可不能,不能……” 燕景霄笑着看着一着急就有些结巴的德安,摇了摇头,抬步走向书房,他的小暗卫怕是还窝在里面看书呢,一个拿惯的刀刃的暗卫竟然对书情有独钟……照这样下去,自己那些存货怕是不够看啊,看来得让人再去民间搜罗些书了。 燕景霄悄悄走进去,暗羽坐在靠窗的位置,他看书的姿势很端正,就像扎马步一样,端端坐着,窗外风和日丽,窗内安和宁静,燕景霄一进去,便不由自主平静下来。燕景霄突然觉得,重生以来,他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便是将这个小暗卫早早的圈到自己怀中,也正是因为如此,哪怕变化诸多,他也有一个平静的角落,他的小暗卫,一直在。 燕景霄轻轻环住暗羽,暗羽连头也没有抬,只是侧了侧身,不让自家主子每次坏心眼的将呼吸打在自己耳朵上,红起来可不好看呢→_→ 燕景霄献宝似的将手中的信封放到暗羽手中:“呐,看看。” 暗羽疑惑的接过去,燕景霄趁着暗羽看信的时候,也端过来一个绣凳,将暗羽半抱着,字也没有多少,暗羽很快就看完了,他还是有些疑惑的看着燕景霄:“主子,这是?” 燕景霄将信的署名指了指:逸茗。 暗羽看着这个署名,还是有些迷糊:“主子什么时候有这个朋友的,属下怎么……”不知道。 暗羽突然收了声,燕景霄捏住他的下巴:“嗯?小羽怎么?” “没,没什么……”暗羽小声道。 燕景霄附在他耳边轻声道:“你每次训练完后都会在暗和影提起孤时偷偷听着,这事孤可是早就听影说了,武功不到家,气息都还隐藏的不熟练,就敢偷听统领说话了,你呀……” 暗羽抿了抿唇,默默不语,心中狂扎小人,统领他们明明什么都知道,竟然,竟然……丢死人! “好了好了,不说了。”燕景霄难得见到小羽突然害臊起来,虽然他心里痒痒的,超想逗弄逗弄的,但是,现在,还是表现表现自己是个贴心爱人比较好…… 燕景霄手指在名字上点了点:“不认识逸茗这字就算了,那季修铄的大名总听过吧?” 暗羽眼睛一亮:“就是,就是大名鼎鼎的‘第一公子’吗?” “对,就是他。” “所以您今天这么高兴,是因为季老请您到府上明日一叙?” ……他有表现的那么明显吗?怎么德安看出他高兴了,小羽也看出来了?但是燕景霄笑着道:“对啊,小羽你知道吗,季老之所以当得起一个老字,便是因为他是经历三朝的唯一一位大儒,上知天文,下晓地理,诗书六艺,药理医术简直无所不通。当初先帝不知费了多少心力也没能将他请进太院,他第一公子的名号还是□□皇帝时御赐的呢。据说当时他才不过二八之龄,一席话便让被无数大儒教导过的□□哑口无言,甚至请了院士来也找不到一丝漏洞,只好甘拜下风,最后两人更是结为八拜之交。” 燕景霄顿了顿,看着小羽目光随之紧紧盯着自己,摸了摸他的发,笑了笑,继续道:“算起来,孤若是遇到季老,还真得叫一声老祖宗……季老一生只收了两个徒弟,一是名声显赫的医谷谷主关涵,二是桃李满天下的名师韩枂。关谷主便不用说了,他也是影七和安澜的师傅,而这韩枂却是将季老没有收的徒弟全收了……据说,韩枂尽得季老真传,更是天赋异禀,触类旁通,所以教授的弟子数不胜数,而这两人,都是当初被季老一纸书信,邀进府中一叙……” “那是不是说,季老有意要收主子为徒?”暗羽抓着燕景霄的手,紧了紧,若是主子有这么一个身份特殊的人做师傅,也不必过的像最近这么辛苦吧…… 燕景霄看着信,想了想,最后还是道:“从□□皇帝开始,季老手中便有一个无所不能通的手令,可以想见季老身份之重,便是不做徒弟,听他讲上一番话,都能受益匪浅呢。” 不到最后事成定局,他还是不习惯说一个肯定的答案,毕竟,万事万物皆有变数,话说的太满,溢出来便不好了。 暗羽虽然没能听到肯定的答案,但是,他相信自家主子:“主子这么好,一定会的。” 听着暗羽有与荣焉的语气,燕景霄直接绷不住笑出声来:“呦,这么肯定啊?那这么好的主子是谁的?” “我……”的,暗羽又瞬间消声,默默翻开正在的书,一脸‘认真’的看着。 燕景霄看着自动点亮装逼技能的小羽,简直无言以对……这,这可不是他教的!(你确定?←_←) 摸了摸暗羽的发,燕景霄心情大好,继续半抱着他,暗羽索性放松了身子,斜斜倚着燕景霄,整个屋子,除了书页翻动的声音外,悄然无声…… 暗羽的唇角不自觉的勾起,他才不要告诉主子,刚刚他兴高采烈的将信放到他手里时,比小孩还小孩呢!他要是知道,才不会有心情逗弄自己呢!不过,有了高兴的事,主子会这么开心的和自己分享,真好…… 第98章 次日,燕景霄如约赴会,马车从宫门口出发,没多久便到了,本来燕景霄是想带着暗羽一同的,但是好说歹说暗羽也不跟着,暗中也不,燕景霄只好无奈的放他一人在宫里了。暗羽不说燕景霄也知道,他是怕季老虽然没有说不可以带人,但是自己若是带了,犯了季老哪条忌讳便不好了,再说,季老活了这么久,那功力是何等的深厚,任是再高深的隐息术也躲不过啊。 也罢,燕景霄走过由季老亲自提笔写的笔走龙蛇的‘季府’的牌匾,轻轻扣门,没多久,便有一个面貌清秀的小厮打开门,半探身子:“来人可是太子殿下?” 燕景霄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季老府中的仆人便是这等教养吗?客人来了不迎客,将人堵在外边,这也不怕堕了季老多年名声?但他还是耐着性子回道:“正是,这是孤的信物。” 小厮倒还真的接过去细细看了一番,而后才让开身子,笑嘻嘻道:“太子殿下快请进,实在是找老爷的人太多了,只能出此下策了,殿下莫怪。” 听到这,燕景霄这才有些散了心头的不悦,弯了弯唇:“无事,季老名声在外,有人慕名而来很正常,不过,以季老的名声,确实是会有更多的人来,这个法子确实可以免了见那些人,也免得扰了季老清净。” “正是这个理呢……” ………… 有过游廊,转了几个弯,几乎每过一处都有假山假水,水流撞击石块的声音很是悦耳。府里有一个很大的人造湖,几乎贯穿整个季府,燕景霄细细观察,发现整个府邸却是依着湖的形状布局的,浑然天成。 走了好一会,走过月亮门,便看到绿草如茵的后院里,季老一个人坐着低矮的竹凳,手中拿着一根鱼竿,目不转睛的盯着水面。说是叫季老,燕景霄远远看着,便觉得是自己等人将季老叫老了,虽然经历三朝风风雨雨,但是季老除了一头白发外,清瘦的身体上一件宽大的广袖袍也被他穿的笔挺,是白色的,配上雪白的长发,越发显得飘然若仙了。 此时,太阳已经上来些许了,但还不那么强,柔柔的将自己的影子投到水面上,若不是有调皮的鱼儿不时跃出水面,用点点涟漪划开成细细碎碎的光斑,那这一池春水,还真当得起一句平静似鉴。 季老手边支着一个小木桌子,似是知道今天有人来,特意还备了一个凳子。小厮将燕景霄引到月亮门下便不走了,轻声道:“殿下自己过去吧,老爷钓鱼时不喜欢别人喧闹。” 燕景霄微微晗首,走了过去,拱手一礼:“见过季老。” 声音轻之又轻,季老抬起眼皮扫了他一眼,又放下,悄声指了指旁边的凳子,燕景霄又一拱手谢过之后才坐了下去。就近看到季老,燕景霄才知道岁月无痕,这四个字完完全全是为眼前这个老人造的,似乎时间都停留在几十年前一样,一双清亮的眸子里闪动着睿智的光芒,让人不由自主的升起一种敬畏与信任,一种很奇怪的感觉。燕景霄收了思绪,安安静静的看着季老钓鱼,不知道那湖面上已经兴起多少波澜,季老手中的鱼竿还是纹丝不动。 太阳已经到了头顶,季老这才慢悠悠的将手中的鱼竿提了起来,燕景霄才发现,季老手中的鱼竿上没有一点鱼饵。 季老似是对他解释一般,开口道:“老夫想学学姜公,来一回愿者上钩,怕是不行了啊。” 燕景霄不知季老用意,只好在一旁带着浅笑,装作认真倾听的模样,心中揣摩季老的用意,谁知季老说了这句,却没有了下文。 湖边栽着几棵欣长的柳树,碧绦微垂,清风吹拂,倩影轻轻晃动,季老信手用两指在风中一夹,待再次看清时,季老手中已经有了一片绿叶! 燕景霄刚刚用心观察了,才看个大概,刚刚不知是何处来的疾风,将柳叶极速卷起,季老不知用了什么手法,只一个瞬间,那柳叶便到了自己手中。这是一种任何招式都弥补不了的功力上碾压,燕景霄将自己全盛时期与季老作比较,胜率也是三七分,自己三,季老七! 季老将手中柳叶在鱼钩上卷了几卷,又随手抛出,鱼钩落入水中,一圈圈涟漪散开…… 突然,不知过了多久,鱼竿顶部剧烈的颤抖起来,看样子是条大鱼!燕景霄不由自主的为季老紧张起来,只见季老不慌不忙的开始提线,不消片刻,一尾很是肥美的鲜鱼便进了一旁的鱼篓。 季老将鱼竿搁置在一边,用木桌上托盘里的白色帕子擦了擦手,开始沏茶。 而这个动作燕景霄才注意到季老那双白暂无暇的双手,那根本不应该是一个老人的手!仿若是天下间最好的白玉雕刻而成,没有一丝瑕疵,且骨节分明,骨肉均亭,多一份则太丰,少一分则太瘦……那双手,就应该被人呵护着! 茶壶是紫纱的,看样子是被在掌中把玩过些年头的,有一层很漂亮的包浆。柔柔的,在那双白暂的手中越发显得漂亮。 季老脸上的表情很平静,燕景霄看着一旁一直燃着的小铜炉上不断翻滚的水,这才发现,季老这时间拿捏之准。铜炉上只有一个比紫砂壶大了一点点的水壶,用了一块银丝炭烧着,众所周知,银丝炭耐烧,但却是温度不高,而正是这样,手掌大的一壶水,也烧了些时候。 “紫砂一壶胎质致密而不透气,难以使茶汤长时间的保持优良品质,是以只能“一壶事一茶”,老夫生平最喜君山银针,所以这茶便是这个,不知太子喝的惯吗?” 燕景霄轻轻点了点头:“一切按季老的意思即可。” 季老没有言语,手中动作却是没有停,因着紫砂壶唯一的劣处便是无法观茶汤的颜色,而君山银针这种茶有很高的观赏价值,所以季老特地用了一年仅有一套的透明水晶杯当作公道杯,君山银针冲泡后,三起三落,雀舌含珠,刀丛林立,看起来芽尖冲向水面,悬空竖立,然后徐徐下沉杯底,形如群笋出土,又像银刀直立故而得名。 季老将茶汤一分为二,将其中一杯放到燕景霄手边,没头没脑的说道:“老夫发觉自己没有姜公之能,不过也只是稍逊,就如老夫用这柳叶儿,也一样可以钓来鱼一般,可惜,老夫生平只用这柳叶钓了三次,成了两次……” 燕景霄瞬间意会,当即端起茶杯,起身长揖:“师傅请用茶!” 季老满意的接过茶杯,轻抿一口,果然好茶啊。 燕景霄手指这时才有些颤抖,幸亏刚刚端茶时纯粹是条件反射,还没来的及抖就被季老接过去了,不过,这拜师也太容易了吧……燕景霄抬眼看了看端坐着的季老,这拜师茶都是递到自己手边的,自己还什么都没做便有了这么一个别人求也求不来的师傅……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啊。 季老却也不含糊:“既然你都叫了一声师傅,那明日为师便可以诏告天下了……” 燕景霄眼皮一跳,诏告天下?用不着这样吧,其他两位当年也没有被这么大排场过啊,都是迫不得已才泄了自己的身份啊…… “这……徒儿记得其他两位师兄当年都没有这般,还是不必了。” “哼,他们……”季老抖了抖胡子,盯着燕景霄:“徒儿啊,你可不许学那两个家伙,不听我这个老人家的话,你是为师打算收的最后一个徒儿,要乖乖听师傅的话,知道吗……” 听师傅的话……燕景霄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这个逗逼是谁啊!乖、乖、听、话?自己快成年了吧,这哄孩子的语气闹哪样啊…… “这个,师傅……” “你只能回答是!” 燕景霄默默无语,看着画风突变的季老,这是幻觉吧?是幻觉吧?是吧?刚刚还那么高冷的…… 而后,季老也不管燕景霄的意见,只当他默认了,使唤起来很是随意,抬手让燕景霄扶着,慢悠悠的向书房踱步。 燕景霄虽然一直在宫里被锦衣玉食的养着,但到底不是什么都不会,只消想着以前宫人的动作便会了,让季老很是满意的笑着,到了书房,季老挥退跟上来的小厮:“去,让厨房今日好好做些菜,将老爷我老早就埋好的酒起出来,今日老爷我要好好喝上一杯!” “哎,小的这就去。”小厮笑眯眯的应了,转身跑下去。 燕景霄扶着季老到了书桌让才松了手,季老不由感叹:“徒弟还是得从小□□的好啊……瞧瞧,年纪最小的却是最贴心的,那两个没良心的,从来都不晓得扶为师一下,虽然为师身子骨还刚硬着呢,但是到底也是一份心呢……” 燕景霄笑而不语,季老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眼中的思念却是掩不住的:“那师傅不如招两位师兄回来看看……” “谁要看他们!回来气为师吗?”季老吹胡子瞪眼,燕景霄好脾气的笑了笑。季老继续小声嘟囔着:“待为师给他们写封信看看,为师给他们收了一个小师弟,怎么着也要回来送见面礼啊……” 燕景霄淋了些水在砚台里,轻轻磨了磨,待出了墨汁,便将案头的一枝漆料有些磨损,一看便知用了不少日子的笔蘸饱了墨,放到季老手中:“那,师傅请。” 季老十分受用的提笔挥毫,燕景霄垂眸磨墨,通身的温润气质让本就对其他两个徒弟怨念颇深的季老再次恨不得心里咬手绢,怎么没早收了这么个徒弟?于是,字里行间尽是对大徒弟二徒弟的不满,和对小徒弟的喜爱,着实让不久后收到信的两人看着信,无语凝噎……喜新厌旧,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开玩笑哒~~) 季老自己嘀咕的第二天诏告天下的章程却是刻意没有让燕景霄听到,以至于次日一早,燕景霄还被昭帝特意找去旁敲侧击了好久,不过,他实话实说,因为他真的很不明白为何突然会有这么一个师傅…… 当然,这些都是第二天的了,言归正传,在季老龙飞凤舞的草书下,很快,两封信便写完了,季老轻轻吹了吹墨汁,用信封装了,在上面印上自己的私章,放在一旁的篓子里,一会会有小厮送去驿站。 不得不说,季老的时间把握真心好,一切刚刚结束,小厮便在门外催促可以用饭了,季老许是刚刚所有的闷气都泄在那两封信上,一时脸上带着满满的笑意,让门外的小厮不由愣了愣,季老也不在乎,急吼吼的进了正厅,饭菜已经摆上来了,季老连忙拆开一旁放着的一个小巧的酒坛子的酒封,倒了两杯:“徒弟,喝!还是酒喝起来最带劲!” 燕景霄默默接过来,刚刚那个仙风道骨的师傅他就当没看到…… “这,师傅,那刚刚你为何还要……” 季老将一双筷子塞在燕景霄手里:“赶紧吃吧,这没那么多规矩,今天,今天厨房长进了啊。” 季老一边吃,一边道:“谁让拜师有拜师茶那个规矩的,茶好喝,但是酒更好啊。” 燕景霄又默了,这理由,任性…… 于是乎,一餐饭下来,燕景霄在季老这无拘无束的气氛中还多添了一碗饭,饭后,季老将他叫到书房谈了许久,直至夜幕渐降,才放了人,燕景霄直到回到宫中,才想起来他还没有问季老收徒的理由呢,不过,以季老今日表现性子看,只怕会说一句高兴收就收了呗…… 季老慢腾腾晃出书房,将桌上的那坛酒喝尽最后一口,才打了一个酒嗝,悠悠道:“终于收齐了……” 第99章 回了霄然轩,燕景霄显然不知道季老特意让人送信进来已经在后宫引起何等的轩然大波,他只知道,当自己披着夜色进门,就看到自家小暗卫愣愣的看着一桌饭菜发呆,烛光柔和,连小暗卫的五官也朦胧的柔和。 “怎么还不用膳?”燕景霄走到暗羽身后,他才缓过神来。 暗羽转过身看着燕景霄,嗅了嗅空气:“不想用,主子你喝酒了?” 燕景霄揉了揉他的发,眼中的笑意毫不掩饰:“孤的小羽真厉害,什么都让你说中了!” 暗羽脸上绽开笑容,眼中仿佛有光芒跳动,简直比燕景霄还激动:“主子,主子,主子真的被季老收徒了?” “那当然,也不看看孤是谁?”眼下已经尘埃落定,燕景霄自然不介意在暗羽面前得瑟一下,自己的人面前嘛,怎么开心怎么来~ 暗羽看着燕景霄,默默无语,这,要是有尾巴快翘上天了吧…… 燕景霄看着暗羽无声的变脸,不由好笑,真想让人继续逗弄着,燕景霄看了看天色,已经完全黑沉了,也就是说,这晚膳从下午摆到现在了?这家伙,竟连饭都不吃了…… 燕景霄看着有一层浮油凝固的大鱼大肉,一时也没胃口,当下唤了薛嬷嬷进来:“嬷嬷,让人把这些都撤下去,吩咐小厨房熬些鸡汁粥,在做些爽口的小菜来。” 薛嬷嬷领命退下,燕景霄拉着暗羽坐下,将桌上摆着的点心递了一块给他,看着他接了,才一边倒茶水,一边道:“晚膳不用,先吃点这个垫垫,今日为什么不用膳?是不是御膳房做的太过油腻?不如以后让小厨房做吧。一会薛嬷嬷送膳过来,孤陪你吃点。” 暗羽将点心咽下,端起燕景霄早就放到他手边的茶水,一饮而尽,才有些不好意思道:“忘了。” “这都能忘?刚刚孤进来看到你在发呆,想什么呢?”燕景霄无奈的看了暗羽一眼,他真想敲敲这家伙的脑袋,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民以食为天,这都能忘了? 暗羽笑了笑,没有说话,继续拿了点心吃,企图蒙混过关,燕景霄索性单手托腮,眼睛看着他吃,这下,在主子无波无澜的眼神下,暗羽压力颇大,有些艰难的咽下最后一块点心,小声嘟囔着:“还能想什么……还不是,还不是主子在季老那里顺不顺利……” 燕景霄自动忽略最后几个字,恍然大悟般:“噢,原来是在想孤啊,是不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呢,孤算算,这都半日了,那就是一年半载了,这可真够长的呢……” 暗羽耳尖瞬间红了,没好气的瞪着自家主子,所幸,薛嬷嬷这时候让宫人送了净手的东西进来,才让暗羽不那么尴尬了。 燕景霄净过手,直起腰看到暗羽还是有些微红的耳尖,不由玩心大起,用微微冰凉的手指轻轻捏了捏:“怎么这么红啊……” 暗羽拍了下燕景霄的手,起身坐到另外一边,端起茶杯,照着燕景霄往日里一面品茗,一面看着自己时的悠闲样子,不过,暗羽此刻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眼神连斜都不带斜一下的,安安静静的小口抿着茶水,看的燕景霄心中不由升起淡淡的熟悉感,以及后悔,咳,他家小羽怎么学起东西来这么快…… 燕景霄挥手让宫人将东西撤了,自个挪到暗羽身旁,轻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孤今天高兴,小羽都不替孤高兴吗?” 暗羽终于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着自家主子:“属下自是替主子高兴的,不过……” “好了好了,孤不逗你了。一会孤的小羽又要炸毛了……”燕景霄好声好气道。 不过他这话一说,暗羽又咬咬牙,想忽视他了,不过嘛,男人的劣根性,喜欢就是要欺负。 而后,燕景霄将今日的事大致给暗羽说了一遍,当然,也将季老那个精分的模样形容的那叫一个详细,装逼事宜,果然还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不过,虽然对主子给自己说自家师傅的‘真面目’让暗羽有些无语,但是对于燕景霄有了这么一个背景强大的师傅,暗羽心底终于渐渐放松,毕竟,回来这几日,主子太辛苦了,脸色都越来越不好看了。(←_←某人不解释) 燕景霄又将昨日灵国使臣的迎宾宴上的事给暗羽说了,不过,对于昭帝的打算,他自己也吃不准,所以也没有跟暗羽细说,但是,也告诉暗羽在两日后要带他一起去春巡,暗羽这次倒是答应了,不过也只同意暗中相随。这一点燕景霄倒是没有在意,再说,明明他的身体不适合久在室外,昭帝还非要他去,这其中又在设计什么,他也是如同没云雾遮了眼,一时没有头绪,小羽暗中跟着也好。 而在这中间,暗羽一直很安静的含笑看着主子不停的给自己说着什么,偶尔点头,或发出几个单音节回应,两个人一静一动,自有一种淡淡的温馨气氛。对于主子最近越来越喜欢和他说自己的喜怒哀乐,暗羽表示,心中越发熨贴,他很喜欢…… 没多久,薛嬷嬷便将饭菜送上来了,米黄色的浓粥,几道红是红,绿是绿的小菜,看着就很养眼,在烛光下,煞是勾人食欲,因着在季老那里的氛围太好了,燕景霄虽然是陪着暗羽吃,但燕景霄还是用了一小碗,期间也没有循着宫里‘食不言’的规矩,而是小声的跟暗羽说着些趣闻,一时倒勾起暗羽的兴致,不由自主的用了许多。 膳罢后,燕景霄让人送了热水进卧房,泡了一个热水浴解乏,等他出来时,暗羽已经和衣躺在榻上睡着了,他也不好动弹,只好用毯子将人裹了,抱在怀里,渐渐睡去。 第100章 一晃已是第三日了,因着这次有灵国使臣等人一同相随,昭帝便将本就已经删繁就简的春巡再度减了不少流程。 昭帝继位以来,将许多繁复的礼节流程都让礼部删去。不说别的,单是春巡,先祖皇帝春巡之时最起码也要在京城范围以外的几个城镇巡游,体察民情,间或让几个眼前得宠的臣子带上自己的家眷一同巡游,在行宫小住几日,到了昭帝,基本上没有踏出过京城范围,而昭帝喜欢大臣前呼后拥,所以随行大臣们都可携带自己的家眷,甚至兴致来了,昭帝还会在离宫即兴来一场附庸风雅的诗会,各个官家公子小姐都能来露上一手,不知凑成了多少鸳鸯,也不知成全了低下多少势力的暗中搭线,是以,一时之间,朝堂之上无人言说昭帝无爱民之心。 春巡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昭帝也不能免去其中最为关键的体察民情的环节。但是昭帝一向不走远路,所以此次也是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在京郊的农田附近走了一圈。昭帝喜欢在人前显示自己勤政爱民的一面,是以这次出行一切从简,而昭帝此次更像是炫耀一般,直接带着人去了皇庄。皇庄是京都最好的土地,用了最优的种子,也用了最有经验的庄稼人。正值三月,麦子才开始返青,长势很是茂盛,一派生机盎然之景。 后面几辆马车坐的是大臣们的家眷,皆是些女流之辈,亦或是些嗷嗷待哺的婴孩,马车驶到农田附近,很是颠簸,原本还撩起帘子,佯装赏景,却是将自己美丽动人的侧脸露给邻车的夫人少爷的娇小姐们一看到附近农田里农夫挥洒汗水的模样,瞬间掩了帘子,似是怕会被那些大汗淋漓的农夫熏到似的。不过,随着最前面昭帝马车停了,她们又不由掀开帘子,生怕错过了丝毫圣意。 “燕皇果真是治国有方啊,吾观燕国百姓皆是温饱有余,都可安居乐业,燕皇实在是治世明君。”灵国使臣走下马车,走马观花的看了看附近农田里忙碌的百姓,眼神莫测的看着这一切,对着前面的昭帝道。 早已下了马车的昭帝负手立在一片黝黑肥沃的田埂上,谦虚道:“此为我大燕臣民之功,朕不敢居功,不敢居功啊……” 灵国使臣垂眸道:“燕皇过谦了。” 昭帝看着这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仿佛已经预料到今年的丰收,顿时心情大好,抬手一挥衣袖:“摆驾,离宫。” 浩浩荡荡的车队又开始缓缓前行,只有几个田间耕耘的农夫直起腰,有些疑惑的看着这条游龙似的车队,这般身份显贵的大人们怎么会到他们这鸟不生蛋的荒郊野外? 几个随后的大臣,张口欲言,但一想起来迎宾宴上那林铭的下场,都住了口。自从伏玉书得用起来,一向让清流一派马首是瞻的户部尚书也渐渐将手中的势力托到伏玉书手中,不过,新旧势力融合总有个过程,更何况,伏玉书此次亲自去了晏江实地考察,是以清流一派也具都消了声。不过,昭帝近来却是不知为何,竟连自己一向仁心厚德的形象都不维持了,毕竟春巡还有一项不可缺少的就是为已示圣上亲民,最起码要与百姓同耕一片地。甚至,太祖皇帝还带着大臣与百姓同吃同住过些许时日呢,到了昭帝这儿,虽然没有先祖的亲民,但往常昭帝还是做的没有什么差错,现在却…… 护国公乐得看到昭帝眼下这副模样,淡淡一笑,便唤车夫跟上昭帝的马车,而后几个大臣相互对视,轻轻叹了一口气,踏上了马车。 燕景霄虽然对外宣称身体中毒颇深,但也让德安扶着下了马车,其他几个皇子见此也不好自己坐在车上,只好随之一同下去。燕景霄没有在意其他皇子的反应,他听着薛嬷嬷将前面的事禀报,看了好一会眼前绿浪翻腾,他才轻声道:“不必在意,跟着父皇走吧。” 他转身上了马车。而身后,燕世奕视线若有若无的看着他的背影,眸色深沉。 “三哥,我们也走吧。”燕世威走过来,对着表情浅淡的燕世奕道。 燕世奕看向燕世威,点了点头,耳语几句,燕世威连忙点头应着,唯唯诺诺的模样看着完全没有了先前针对燕景霄时的盛气凌人的模样。 离宫的宫人早就得了消息,一个个牵马的牵马,引路的引路,有条不紊的很快将一行人送到歇脚的地方,伺候更衣洗漱,等一切打点完了也到了午膳的时间。 还没歇口气,宴会已经开始了。 舞娘乐师都是顶好的,一时之间,丝竹管弦之声回荡在大殿之中,各种佳肴流水般呈上来,铺了一层暗黄的桌布的条案已经几近摆不下了,昭帝才在一片热闹之中举起酒杯,邀众人开怀畅饮。 宴会过半时,燕世威举杯道:“父皇,儿臣今日路过马场,看到那马一个个被养的膘肥体壮,儿臣提议,来一场赛马,也让灵国诸位看看我大燕男儿的马上英姿。” 昭帝微微点头,很是赞许一般:“嗯,不错,春日正是生机勃发的时候,你们年轻人赛上一场也好。如此,用过膳,歇上一个时辰,日头也才上来,气候也暖和,正是赛马的好时候。而且今日风和日丽,后山风光想必也是不错,这地点便定在后山了。诸位以为如何?” 底下应和声一片,群臣附议,而后,又是其乐融融的场景,直至宴会结束。 第101章 离宫后山常年遍布着青翠的林子,离宫后山因绿得名翠山。翠山高不是很高,而且多为平坦的斜坡,山脚距离宫还有一段距离,有一片很是平坦开阔的空地,正是赛马的好地方。 早就得了信的宫人,在那一个时辰的空子,将看台收拾妥当,而后,昭帝一行人才慢悠悠来到这儿。几个皇子和大臣带来的少爷们已经换上了骑装,一个个看着倒是英姿勃发,为了留给昭帝一个好的印象,哪怕是平日再吊儿郎当的少爷也都站的笔直,看的昭帝不由满意点头,和下首的灵国使臣低声说了几句,而一旁,灵国两个皇子却是没有下去,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小酒,亦或懒懒抬起眼皮,看一眼看台下的场景。他们身旁坐着灵国公主,这次出门灵国公主还是带了面纱的,一双水眸顾盼生辉,一路走来都不知吸引了多少官少爷,而因着她一直坐在昭帝不远处的位子,这个位子也只有身份尊贵的人才可以坐着,更引起那些少爷的好奇心。 燕景霄坐在昭帝右下方,听着昭帝不知和灵国使臣说了什么,传来的阵阵笑声,端着一盏茶,半垂着眼帘,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只形态姣好的素白玉手将一个小巧的白玉杯放在燕景霄桌上,燕景霄抬手阻止道:“孤不饮酒,退下。” 那双手的主人是一个比手更为精致的宫女,她浅浅一笑:“殿下,这是皇上御赐的酒,是时令果子酿的果酒,奴婢给您满上。” 燕景霄还未开口,那宫女就自发提起同样小巧的酒壶,壶口牵起一条色泽漂亮的水线,不紧不慢的落入杯子,没有溅起一丁点酒水。 “大哥为何枯坐在这儿,不如与弟弟一同去赛上一次马,好男儿自然要来的痛快洒脱!”燕世威仿佛与燕景霄毫无芥蒂一般,语气轻快道。 “哎呀!”一声娇嗔,燕景霄便看到那宫女手臂一抖,将酒水倒的溢了出来,顺着光洁的桌面一滴一滴的落在燕景霄的常服上,他的常服多偏向于素净的颜色,而果酒自带浓重的颜色,一眼看过去很是明显。 那宫女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太子殿下饶命,太子殿下饶命!” 燕景霄看着不知何时突然走到自己位置旁,一身骑装的燕世威,眉头一皱,还没有言语,那燕世威便大度的对着宫女挥了挥手:“多大点事,大哥一向仁慈,怎么会怪你呢?再说,刚刚也是本皇子惊了你,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宫女低眉顺眼的应道。 燕世威脸上带着笑意,对着燕景霄说道:“大哥先去更衣吧。” 燕景霄语气平淡,眸子没有丝毫情绪:“嗯,孤先走了,赛马一事,孤现在怕是不能奉陪五弟了。” “别呀,我记得之前大哥的骑射都是最好的师傅倾囊相授的,做弟弟的还想要大哥好生指导呢。” 燕景霄脚步一顿,没有回身:“五弟若是为了让孤看清自己废人的身份,不必如此,赛马一事,不必再说。” 燕世威眼神冷了冷,袖中的手掌握紧又松开,比之之前那般容易被激怒的时候到底多了几分城府,脸上还能带着几分笑容:“那,恭送大哥。” 虽然两人的对话很是平静,但是周围人都能感到两人之间有些不正常的气氛,连昭帝也略有注意到。他看着燕景霄渐渐远去的背影,伸手将燕世威唤了过去。 燕景霄走下台,自然有等候伺候的宫人小跑着过来,问了主子有什么事,而后,将燕景霄引到另外一个方向,解释道:“殿下有所不知,这离宫后山皇上来的少,工匠略有疏忽,原先用来更衣的偏殿都被白蚁蛀了,今个总管大人才让奴才等人把另一个大殿收拾出来。” 燕景霄看着领路太监,淡淡嗯了一声,没有言语,没多久,便到了一个虽然装饰精美,但也能看出其中略有粗糙,匆忙收拾出来的殿内,大殿一分为二,这边是男宾更衣的,许是因着后山进行着赛马,殿内都是些骑装,燕景霄只好随意拿了一件,将身上酒味浓重的衣袍换下。离宫来的时候少,宫人数量本就少,再加上已经几年没有新的宫女太监进宫,所以燕景霄也没有让那个领路太监进殿伺候,而是让他守在殿外。 还未等他将衣服理好,外面突然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最开始说话的是守门的太监:“哎呦,两位小姐可跑错地方了,这进不得,进不得!” 应声的声音很是伶俐,听那说话,似是个侍女:“我家公主的宠物跑进去了,你还不快快让开,让我进去找回来?” 小太监尖声尖气的声音响起:“噢,公主,原来是灵国公主,奴才给您见礼了。” “既是知道我家公主,还不让开!”侍女语气自然而然带着蛮横,想必往日也是很受主子宠信的。 小太监声音带着为难:“太子殿下在里面更衣,公主您不能进。” “太子殿下?是那位很安静,看着很舒服的皇子哥哥吗?”女子的声音如清泉流淌般悦耳,说话语气很是轻柔。 “嘿嘿,太子殿下一向温润如玉,跟殿下呆一块都觉得舒服呢,不怪公主殿下记得呢。”小太监带着些骄傲,这是我大燕的太子,灵国公主才来几日便惦记上了呢。 “既然如此,那……”灵国公主黛眉微蹙,想了想,终是道:“巧儿,我们还是……” “公主,太子殿下怎么会在这?这儿一看就少有人来,殿下看着不像是会来这儿的,这太监定是诓您呢,奴婢去看看。” 说着,那侍女趁着小太监一个不留意,硬闯进去,不过,她在殿内四下看了看,几乎将整个殿内都翻遍了,将灵国公主的宠物找回去也没有找到有燕景霄的身影,当下更是觉得被小太监骗了,因着她在里面呆的时间久了,灵国公主也有些站不住,索性直接进去了,小太监一看拦也拦不住,只好作罢。 灵国公主走进去便看到自己的侍女抱着自己的宠物,脸上带着一丝怒气走过来:“公主,那太监就是骗我们,太子殿下才不在这儿呢!” 灵国公主淡淡应了一声:“好了,找到它就好了,我们走吧,我们现在踩的是大燕的土地,不必我们灵国,不要计较这些了。” “公主,他!”侍女余怒未消,柳眉倒竖。 “好了,走吧。”灵国公主率先转过身,侍女无奈的撇了撇嘴,只好跟上。 等两人走后,小太监又进殿寻了一番,没有见到人影,略一沉思,便小跑着离开了这儿。 这时,燕景霄才翻下房梁,从刚刚那侍女开始游说灵国公主进殿时他便翻到房梁上了,幸好这灵国公主来的晚,不然若是刚刚撞上自己更衣,哼,那可就合了某些人的意了吧。 燕景霄将自己的衣服理好,才慢悠悠从大门走出去。 第102章 等燕景霄走回位子时,燕世威显然已经知道了偏殿发生的事了,他脸色有片刻沉凝,但是看到燕景霄又走回来,眉头微松,亲昵的抬手拉住燕景霄的手腕,口中道:“父皇,大哥回来了,儿臣和大哥便一同去了。” “去吧去吧,皇儿近日气色甚好,你们年轻人在一起玩闹也好。”昭帝面带慈祥笑意,挥了挥手。 燕景霄脑中念头一转,便知道他这五弟,定是在他更衣的间隙对昭帝说了什么。 燕景霄不着痕迹的让燕世威松开手掌,而后道:“父皇,儿臣怕是不能……” 昭帝恍若未闻一般,打断燕景霄的话:“皇儿快去吧,父皇听世威说,你也要去赛马,还要指导他呢。父皇记得你可是最好的师傅教的,世威小时候顽劣,你教教也好,别让他在灵国贵客面前丢了我们大燕的脸。” 燕景霄一听这话,这都快要上升到国家威严了,只好应了:“儿臣,遵旨。” 燕世威像一张甩不掉的狗皮膏药,又状似亲昵的走过来,拉着燕景霄的手腕,似是怕燕景霄又挣开,格外用力。而后,脸上带着些笑意,不过在燕景霄看来,就有些狰狞了。他拉着燕景霄,边走边说:“大哥,我们快走吧,你看你衣服都换好了,这次你要好好教导弟弟呢。” 衣服?燕景霄看着自己的一身骑装,眸子沉了沉,没有言语,看来那小太监是燕世威的人了。 到了马厩,里面还零零散散剩了些马匹,燕景霄一眼便看到其中一匹栗色的马,膘肥体壮,颈部弯成一个优美的弧度,脖子上鬃毛茂密而齐整,头顶有一道白色的毛,让人一眼便能注意到它。它打了一个响鼻,一颗巨大的马头讨好的蹭了蹭走到它身边的燕景霄的手,燕景霄淡淡一笑,摸了摸这马光滑的皮毛,对着看马太监道:“这匹马跟孤很是投缘,将它给孤牵出来。” 看马太监一边解着缰绳,一边笑得谄媚:“太子殿下真是好眼光,奴才在这儿这么多年,还没见过有谁能亲近这马呢。说来这马性子特别烈,没想到见了殿下,竟成了这乖顺的小猫样……” 听着看马太监不知是虚是实的奉承话,燕景霄淡笑不语,看马太监动作利索的将缰绳解下来,双手呈上:“殿下,您请。” 燕景霄伸手去拿,却抓了空,只见燕世威不知何时走到他的身旁,一把将缰绳攥在手里,笑着道:“大哥,这马甚好,还是让给弟弟吧,毕竟,这么好的马,大哥骑着怕是浪费啊……’” 燕世威一双狭长双眼里含着挑衅,燕景霄倒退一步,语气平静:“既然如此,那便让与五弟了。” 燕世威不以为意,径自翻身上马,高高在上般俯视着燕景霄,语气嚣张:“大哥,角落里的那匹倒是很适合大哥呢。” 看马太监看到燕景霄扫视过去的目光,支支吾吾道:“殿,殿下,角落,角落里那匹,是,是匹快要病死的马……” 燕景霄眼神微冷,看了一眼马上高高坐着的燕世威,指了指旁边一匹稍逊的马匹:“就它了。” 燕世威手中缰绳没有握紧,被不耐的马蹦跳两下,身子甩了甩,差点滑下马背,他正看着一向只能让自己仰视的他的大哥,一直最为尊贵的太子殿下,如今只能在自己的挑衅下默不作声的窝囊样子,心中大快,但被这畜生毁了他的好心情,不由怒从中来,冷声对着看马太监喝道:“你,给我把最粗的鞭子拿来,本皇子看着马还要好好□□才是!” 燕景霄将马牵出来,翻身跨坐在马背上,轻轻一夹马蹬,马便慢悠悠迈开步子,不紧不慢的走着,颇有几分悠闲意味。 燕世威接过看马太监递过的鞭子,狠狠一抽,想要驱马前行,马却无知无觉一般,动是动了,但却是跟着燕景霄骑着的马的脚步,不紧不慢的走着。还为表亲昵,用头蹭了蹭燕景霄的腿,却被燕世威突然扯紧缰绳,嘶鸣一声,又在原地蹦跳起来,想要将背上的燕世威摔下去,奈何燕世威有了防备,缰绳握的紧了,马蹄在地上狠狠一墩,甩了甩头,不甘不愿的前进。 很快,两人驱着马走到场中,那些少爷们见到两人,连忙拨转马头,给两人留出位置,他们□□的每一匹高头大马,浑身的每个部分都搭配得那么得当,每块肌肉都显示出力量,身姿健美,绝对是匹上等的好马,一看便知他们对这次赛马的重视。 燕景霄轻轻拉着缰绳,唇角带着一丝浅笑,开口道:“孤身子不好,便不与诸位赛了,诸位尽兴即是。” 那些少爷们立刻连声应着,本来知道有皇子要一同赛马他们心底便知道这头筹,无论如何是拔不得的。只观参加赛马的其他燕世奕和燕世威两个皇子,他们具都面无表情,少爷们一时无法揣度他们的心思,想起刚刚燕景霄说的话,略一权衡,心中自然有了打算,立刻表现的跃跃欲试起来,毕竟,下面这些人中,太子可是身份最为尊贵的,说话自然也是很有分量。 “咚,咚咚——”沉闷的鼓声未落,便有几匹马犹如离弦利箭一般,只听得一阵马蹄落下的‘得得’声,远远看到那黑云般飘逸的鬃毛。 燕景霄这才轻轻抖了抖手中的缰绳,轻斥一声:“驾!” 而身侧,燕世威骑着的那匹马任他怎么甩鞭都毫无反应,亦步亦趋的跟着燕景霄骑着的那匹,燕世威眼中厉色闪过,在腰间摸了摸,手指在马的脖颈处一抹,那马立刻发起狂来,撒开四蹄狂奔起来,燕世威被马奔腾时的颠簸,弄得多了几分狼狈,而后他回身邪邪一笑,鞭子甩出去,不知怎么在燕景霄骑着的马辔头连着缰绳的地方缠绕起来,他的马突然发力奔跑,带着燕景霄的马跑了起来,只是步子难免有些踉跄,险些将燕景霄摔下马,他伏低身子,尽量减少颠簸,眼前土黄色的空地换成了青嫩的草地,燕世威竟将他带进林子了! 燕景霄眉头微皱,但是还是保持着冷静,今日燕世威提出要出来赛马他便心中起了疑,燕世威打小便不善骑射,将教授的师傅气了个半死才有了现在这半吊子水平,是以为了以防不测,他还特意让暗派人暗中相随,不过,眼下还不着急,且看看他玩什么花样。 燕世威将燕景霄引到一块略微平坦,林木稀疏的草地上,松开缰绳跳了马,他在地上滚了几滚,膝盖猛地磕在旁边的一棵大树上,他回过头,看着燕景霄的眼神带着几分不明意味,而后,他竟然径自晕了过去! 燕景霄还未有所动作,突然有一个黑衣人窜出来,气息混乱,但是眼中却是带着死气,似是带着必死的信念。 不过,还未等燕景霄唤出暗派来的人,那人便直愣愣盯着燕景霄,抬手将一把粉尘撒出,而后,燕景霄便突然失去了意识,毫无知觉。 第103章 夜色深沉,离宫虽然白日有了许多人来往,但是,夜晚的离宫确实死一般的寂静,无他,此次出行,大燕为数不多的两个皇子在林中遇刺!一伤一晕,更何况,其中还有大燕最为尊贵的太子殿下,一时之间,离宫笼罩在一种绷紧了的弦一般的紧张气氛之下。 早早发现燕世威骑着的马不对劲的昭帝虽然及时派人去林中寻回两位皇子,但是,到底迟了一步,等侍卫们到那里时,刚好看到晕倒的两位皇子,其中五皇子还受了极重的腿伤。而在他们身侧,还有一个身着黑衣的尸体,尸体上插着一把软剑,却是燕景霄随身佩着的。见此情况,侍卫不敢自作主张,只好赶忙向昭帝禀报,这才将两人挪回离宫,而这林中短短一会时间,又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 两个人都晕倒了,最先醒的却是受了腿伤的燕世威,昭帝得了消息立刻赶了过去,见到父皇,燕世威像一个受到了巨大惊吓的孩子,缩在昭帝怀中发抖,低声抽噎着,还是昭帝劝慰了许久,才将一切道来:“父,父皇,大哥他要杀儿臣,大哥他要杀儿臣!” 昭帝拍了拍他的背脊,低声哄着:“不怕,世威,告诉父皇,林子里发生了什么……” “父皇,儿臣不知道自己的马为何突然受惊冲进了林子,也不知为何大哥的马也跟了进去,许是今日儿臣跟大哥抢了马,大哥生气了吧,儿臣,儿臣没想到,没想到……” 燕世威说着,几欲垂泪,往常那么懂事的孩子,在自己怀里哭的那么难受,怕是受了不少惊吓。昭帝只好继续劝哄着,所幸,这次燕世威终于话说利索了:“儿臣没想到,大哥他会派人来杀儿臣!那个人听到有脚步声,一看杀不了儿臣,这才和大哥商议着,自尽……” 昭帝听了这话,抿了抿唇道:“此话当真?” 燕世威在袖中摸索几下,将一块花纹纹理清晰的铁牌放到昭帝手中,昭帝借着灯光看了看,这才开口:“的确是太子的信物……” 听到这话,几个跟着昭帝一同入内的重臣顿时大惊失色,连声道:“这,这,太子殿下绝不可能会,会这样……” ''“太子殿下为何要派人刺杀五殿下?五殿下可否详细说说?” “没错,太子殿下一向对人仁德,之前与诸位殿下兄友弟恭,为何会突然要刺杀五殿下,这让我等不能相信啊……所以,还是请五殿下详细叙说缘由,我等才好下定论。” “正是如此呢,身为我大燕太子,殿下一直很有气量,臣以为,太子殿下派人刺杀五殿下一事,怕是……” “诸位可知,太子数月以前可是身中邪毒,那副身子,已经毁了,一个废人,做什么,可是都有可能的……” “这,确实是这个理呢。” ………… 但是几个大臣争吵了许久,还是没有出来个结果,不过,卢阁老一方还是以伶俐的口舌占了上风,不过,对于燕景霄刺杀燕世威一事,还是不相信的居多。 燕世威听着大臣们的争议,心头更恨,明明一个废人,却能让朝中那么多的大臣信任,他们越争议,燕世威越能感觉自己和燕景霄的差距,他不明白,为什么,嫡庶的差别便这么大?什么太子是国之根本,不可动摇?那要是今日是他燕景霄真的派人对自己下了杀手,那自己是不是也要枉死? “好了,此事容后再议,等太子醒了吧,看他如何说。”昭帝的一句话,让这事暂时告一段落,自从刚刚大臣们的争论涉及了嫡庶,昭帝的脸色一直都没有好起来过,勉强维持着脸上基本的浅笑,不过却是显得僵硬了。他安抚着燕世威,要他好生休养,适逢这时,有宫人来报,说太子殿下醒了,昭帝又带着几个重臣赶去了燕景霄的宫殿。 宫殿内,昭帝将那块铁牌丢到燕景霄面前:“太子可否给朕一个解释?” “皇上,太子还是个孩子,您……” “那世威受了那么重的伤,他却还好好躺在这里,当时到底是吓晕,还是装晕,还不得而知呢!”昭帝此时语气带着几分怒气,让一行人都噤若寒蝉,这便是受伤与不受伤的区别,燕景霄算是知道燕世威撞在树上,晕倒前那个笑容的含义了。 燕景霄半坐着将铁牌拿过,语气淡定:“这是何物?儿臣不认识。” 昭帝冷笑:“太子果真不认识?这铁牌上的纹理,朕都能一眼看出来是太子你的信物,太子又做何解释?” 燕景霄漠然的看着突然变了脸的昭帝,淡淡道:“父皇相信儿臣吗?” “朕信你,但你太让朕失望了!太子还是好好在这休养吧,无朕旨意,不得踏出离宫半步!”说完,昭帝甩袖离开,几个大臣看着燕景霄沉静的侧脸,低声叹了一口气,但劝慰的话还是没有说出口,太子脸上的平静,让他们又低声叹息,而后,默默退出了太子的宫殿,只不过,现在人证物证俱全,太子的信物,太子的佩剑,具都符合五殿下所说,试问一个内力深厚的杀手,如何能被现在手无缚鸡之力的太子杀死,唯一的解释便是五殿下所说,总不可能是那杀手自杀吧,可笑……不过,看皇上的意思,怕是动了真怒了,不过,皇上他自己的位子如何得来,也并不光彩,这次又为何这般反应,只怕是有灵国使臣等人的相随吧。 昭帝现在的意思是要禁足自己吧,燕景霄等着屋子又恢复了寂静,这才开口唤出了闻讯而来的暗影两人。 第104章 “都过来,事情你们都知道了,暗,你派的人如何说?” 燕景霄掀开被子下了床,还残有的迷药让他有一瞬间的晕眩,他扶着床柱站了会,这才赤脚走向一旁的桌子,径自倒了一杯凉茶,一口饮下,这才清醒,随意的寻了个矮凳坐下。 “回主子,暗九说,他当时不知对方用意,所以静观其变,那黑衣人迷倒主子后便抽了主子的软剑,而后又有一黑衣人出来,将软剑刺进那人胸口,然后久久不离开,暗九看那人浑厚的气息,自知无能为力,所以……”暗有些羞愧的低着头:“是属下没有选好人,若是属下当时在,就不会有现在的事了。” 燕景霄垂眸,沉默片刻道:“暗,不必如此,从燕世威提起狩猎开始,这便是个局,孤想,就是你在,也无济于事,以那两人功力之深,孤和暗九在最开始也都没有感觉到他的存在,再说,若是不止两人呢?这次设局之人,真是下了血本了……” “主子以为,该是何人?”影一直沉默不语,听了燕景霄的话,出声问道。 燕景霄冷冷一笑:“是谁?燕世威背后是燕世奕,燕世奕是萧贵妃,是安阳候,是他……只是不知又有何事,能让他再起杀心!” 主仆三人具都沉默下来,屋子里静的仿佛连呼吸都突兀。 燕景霄站起身,淡淡道:“好了,既然事已经出来了,那就该想办法解决了,计较过去也没什么用了。暗,派人,不,你亲自去,监视他,看看他到底预备如何。影,你去将今日孤所遇之事中碰到的人,具都调查一遍,留活口。” 暗影立刻应是,双双抱拳一礼,而后飞身离去。 燕景霄缓缓踱步到窗前,看着泼墨般浓黑的天幕,默默不语。 “主子……”暗羽不知何时走了进来,看着主子看着天空不语的漠然模样,一时忘了言语,只发出一声轻唤。 燕景霄回过身,浅笑道:“来,过来。” 暗羽慢慢走过去,燕景霄抱住他,将下巴放在他的头上,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和:“刚刚干什么去了?” “主子被人送回时,安太医诊脉后悄悄告诉属下主子只是中了迷药,属下心中有些疑惑,让德公公问过了送您回来的小太监,觉得事情很是蹊跷,便……”暗羽看不到燕景霄的脸色,只能感到他的沉默,只能呐呐住了口。 燕景霄摸了摸他的发,没有责怪:“你去林子了?发现什么了?” 暗羽抿了抿唇,思考了一下,才开口道:“属下去时,林子里脚印很乱,主子和五皇子遇刺的地方更是一片狼藉,什么也没有发现。但是属下到林子时,那些侍卫正要把两匹马尸体送回离宫,属下跟在他们身后偷偷去了……” “尸体?”燕景霄松开暗羽,语气疑惑。 暗羽点了点头:“对啊,两匹马都是力竭而亡的。属下见看马太监见到两匹马,神情很是难过,甚至在侍卫走后,还摸着两匹马,一个劲儿的说‘对不住,对不住,让他们下辈子不要投胎到皇家,做畜生都不行……’” 燕景霄眸子微微一沉,重新将暗羽拥回怀中,没有再说话。暗羽一见这次主子没有怪自己的意思,所以也乖乖窝在主子的怀里,整个屋子,很是平静,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同一时刻,昭帝阖眼靠坐在龙椅上,唇角带着一丝笑意:“朕说过,太子不足为虑。” 江元启垂手而立,笑着道:“是皇上布置的好。” 昭帝眼中闪过得意,而后面色有些冷淡:“下面,就该收拾他了。你说,手足相残,他这个太子之位还坐不坐得?” “但,太子之位若是废了……那灵国公主可是才看中太子,那太子是要随公主回灵国吗?” 昭帝听到江元启提起这茬,面沉如水:“朕倒是没发现朕的好儿子竟然有这般勾引女子的本事,哼!他一个废太子的身份,也不怕辱没了人家公主,手足相残,呵!这个恶名他担上就别想取下来!要不是公主有意,他还能再那太子之位上坐个几年,等世奕,世威长大再退位让贤。若是让他随了公主回国,那,他要是怪大燕,以公主对他的情谊,和他所表现出来的本事,大燕之大患啊……” “那皇上,这,季老的信……该如何是好?”江元启眼神放在案头的一纸书信,请示道。 昭帝阴沉着脸将季老的书信拿过来,口中道:“字倒是好字,不过……写了不该写的!” 说完,昭帝将信撕的粉碎,一把将其丢到火盆中,一脚将火盆踹到一边。 昭帝吐出一口气,按了按眉心,有些疲倦道:“季老他只要保他的好徒弟一条命,朕同意又如何,太子,哼!他那副身子,不用朕动手,阎王也''迟早要将他招走。” 江元启看了昭帝一眼,没有言语,皇上如今越发易怒了,这阖宫上下,估计也只有贤妃娘娘可以让皇上有片刻宁静了。 昭帝站起身子,伸手一招:“来,将太子当初送来给朕的‘大燕万里江山图’送来,你说,朕用他送的图,给他划封地如何?此事一毕,就将他撵去封地,省的朕心烦。” 江元启犹豫道:“那,皇后那边……” 昭帝淡淡一笑:“皇后那边不必在意,想必她已经知道自己的事了,一个不听话的太子,比起一个未出生,可以好好调教的孩子,皇后还年轻,她知道怎么选……” “皇上?”江元启语气带着疑问,皇上不是因为灵国公主对太子有意才…… “宫中有一秘方,可让女子受宠的隔天便能怀有身孕……” 江元启听后,不由拜服,一连串的马屁拍下来,让昭帝脸上立刻带了喜色。 没多久,宫人将燕景霄曾经送给昭帝的贺礼呈上来,昭帝细细看着,他看中了三块地方:一是北面的太宁城以北的地方,地广人稀,作为封地给一个废太子,绰绰有余。二是西南的台秀州以南,同样地界甚广,不过土地出人意料的贫瘠,三是万云山山脚至翰涟河,地界不大,但是胜在土地肥沃,不管如何,昨日还是自己捧在手心里宠爱的太子,今日成了废太子,自己就明晃晃的苛待,便有些太过让人寒心了,他可是大燕仁慈厚德的明君! “江元启,这三块地,如何?”昭帝将自己看中的三块地指给江元启,问他。 江元启看着,不由心生惧意,不愧是皇上,三块地,世人只能看出其明面上的好处,那么大,那么优质的土地,皇上就是在太子犯了错,都还宠着他啊……不过,早些年随着昭帝将大燕各地巡视一遍的江元启,不由打了一个寒颤,皇上此计,甚毒! 太宁城暴民甚多,稍有不和便对父母官敢拳脚相向,不知有多少官员对此叫苦不迭。台秀城多饥民,尸骨遍地,自小被娇宠的太子若是见了,恐怕也得要吓个半死才是,万云山山脚,时常发生雪崩,而那里最肥沃的土地却是山脚,光是赋税也够太子受的…… 江元启看着脸上带着喜色的昭帝,嘴唇动了动,手指轻动,指了指正中的一块:“奴才愚见,以为这里最好。” 昭帝眉头一皱:“哦?为何?凉州可是‘大燕三华’之一,富饶至极,朕给了太子,不就是给他嘴边送了一块肥的流油的肥肉吗?” 江元启垂眸道:“凉州富饶,最是养人性子的,太子是个好的,那三个地方,以太子的性子,怕是不管如何,都要做出成绩,唯有凉州,富饶的没有可以下手的地方,消磨意志最是不错。再说,凉州虽富,但是,悍匪多啊,出了什么事,那也是,匪患横行啊……” 听了江元启这么一说,昭帝心中一动,想想也是如此…… 就在两人谋划着如何让燕景霄在封地,或者去封地的途上突然发生‘意外’时,屋顶一个黑影,悄无声息的离去。 第105章 次日,燕景霄经过一夜的休息,才起身用膳,暗便带着一脸倦色和有些压抑着的怒火赶来,将昨夜暗部探得的事向燕景霄禀报。 “废太子?手足相残?”燕景霄不紧不慢的饮下一口茶水,冷笑道:“他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还有,那灵国公主什么来路?也能让他这么费心,此事,给孤好好查!” “是!”暗沉声应着。 “嗯,听你刚刚所言,这次,孤若是去封地,应该也是凉州……”燕景霄眼中闪过回忆,没想到,当日哄小羽的话,如今,却是一语中的。 燕景霄定了定神,继续道:“凉州富饶至极,虽有匪患横行,但是,凉州距京较远,到时候,天高皇帝远,孤做什么,昭帝怕是管不到了。只是,那是江元启提出的……” “主子,难道您就这么认命了?!!”暗难得脸上带着几分红色,那是气出来,太阳穴上,青筋突突的跳。 燕景霄语气淡定:“不认命又能如何?端看昭帝此番所为,那可是连孤所有的退路都断了的,皇后怀孕,他都一手设计了,董家,哼,他们到底什么货色,这些年你们都应该最清楚,只要董家不倒,只要董家兴盛,他董如海又怎么会在乎区区一个废棋?” “可……主子,还有我等,主子若是愿意,亦可……”暗瞬间冷静下来,但是,口中所言,让燕景霄眉头一跳。 “暗影是孤最后的路,这还不到万不得已,再说,双拳难敌四手,暗影固然强大,但是,昭帝手中还有那三万羽林军,此事不急。凉州到底情势如何,一会孤修书一封,派人送到凉州,给孤的义兄,楚天赐楚公子即可。”燕景霄说着,就站起身,走进一旁的有些简陋的书房,铺纸磨墨,抬眸看到暗还带着不平的神色,不由浅浅一笑:“好了,你又怎知这次孤没有一点好处,孤什么性子你不知道吗?” “属下,属下就是替主子不值,主子以前为了他们,做了那么多,现在他们却……”暗到底不比影沉稳,在燕景霄面前更是不掩饰自己的愤愤不平。 “这次可以远离皇宫这个是非之地,贪得片刻安宁,也是不错呢。没有太子这贵重的身份,孤现在又是他们眼中的废人,只消看着孤那些好弟弟自相残杀便是。” 暗神色很是复杂,平心而论,主子他因为自己亲生父亲设计,废了太子之位,又被母家所弃,任谁,都咽不下这口气吧,可是主子却是这么平静,他…… 然而燕景霄真的就像他所表现的那么无所谓吗?这样众叛亲离的感觉他并非没有尝过,何况那次,还要了他的命!这次已经很好了,不是吗?最起码,他还有一条命在……就是不知道这设计背弃你后果,他们承不承受的起! 燕景霄看着暗,声音低沉:“羽翼未丰,退让又如何?凉州,那可是富的流油的地界……发生什么事,他可不会知道。” 暗垂下头,显然已经认同了主子的话,但是,心中之气,还是无法平息。 燕景霄话头一转,又道:“贤妃可是已经收了心?” 暗记起前些日子下属汇报的事,眉头稍稍展开:“依主子所言,暗部只派了监视贤妃的人,而后宫那些女人的手段却是一点也没有拦着,前些日子,贤妃有孕后,昭帝保护甚严,后妃无法下手,所以,属下便加了一把火……” 燕景霄勾了勾唇:“说来听听。” “贤妃之前被人设计,又遭皇上冷遇,早就开始动摇,还试图在禁足时和暗部联系,不过,后来又有了皇上的保护让她有片刻喘息,所以又开始打着自己的算盘。属下派人躲了那些侍卫,给贤妃的一个不大不小的教训,贤妃算是彻底不敢摇摆不定了,不过,这样的忠诚,怕是……不可靠。” 燕景霄轻轻摇了摇头:“贤妃她永远不可能忠于何人,现在这样就够了,或许贤妃之前会因为昭帝的宠爱春心萌动,但是,她在皇后身边多年,心性早就磨练出来了,之前……也是昭帝占了她从未被人宠过的过去,才让她动摇。她是个聪明人,知道怎么做。虽然后宫有你们在暗中,但是,昭帝身边,还是需要有人的,只有枕边人,才是最防、不、胜、防的。” 暗赞同的点了点头,静静站在一旁,等着主子提笔将书信写完。 屋内很是安静,屋外,因着燕景霄数日没有停过虚补丸,脸色很是苍白憔悴,后来又中了迷药,让暗羽心中老是觉得不踏实,是以安澜便开了张固本培元的方子,以安暗羽的心,而暗羽自从燕景霄被昭帝设计后,对离宫里的宫人很是信不过,所以熬药都是在燕景霄如今暂居的院子。 影因为有事要处理,所以比暗来的慢了会,他看到屋外廊下放着的还冒着热气的汤药,眉头一凝,屏息凝神,果不其然,他察觉到一个熟悉的气息。 “羽公子,你出来吧。”考虑到暗羽的感受,除了最初燕景霄调笑时说过,称他为主母外,暗影因着两人的特殊关系,也便随了薛嬷嬷和德安的叫法,只称羽公子了。 暗羽知道自己内力尚浅,隐息术虽然好用,但是在自己人跟前却是隐不住的,当下抿了抿唇,显了形:“影统领。” 影听着暗羽的称呼,眉头再度一皱:“羽公子,这里,没有统领,只有下属。主子和暗在议事,您若是想听进去便是,主子他,信得过您……” 暗羽微微点头:“主子和统领还在议事,影统领还是快快进去吧。” 影看了暗羽一眼,点了点头,虽然有些奇怪暗羽的反应,但是他还是抬步进了屋子,不过……在跨进屋子大门的时候,他身形一顿,回身问道:“羽公子不进去吗?” 他眼睛看了看那已经渐渐失了温度的汤药,又看向暗羽,暗羽半垂着眼帘,看不清神色:“不了,药已经凉了,我还是再去热热吧。” 影点了点头,身形飞快隐入屋子,暗羽将已经凉了的药随手倒进一旁的花木,将用具收拾好,而后,眸色深沉的看了燕景霄的屋子一眼,飞身离去。 第106章 影踏进屋子时,燕景霄刚刚停笔,见到影进来,眉头微微一展:“影,你来的正好,孤记得你前不久才给影部添了一只信鹰,听说很是不错,那这信,便由你送好了。” 影双手接过信:“属下领命。” 燕景霄点了点头:“事情我已经和暗说过了,具体如何做,且等皇上他,圣旨下了再说吧。” 影眼中闪过一丝怒气,但是,他到底比暗沉得住气,主子说什么,具都应了。 燕景霄看着两个下属一脸含怒的表情,笑了笑:“好了,事情既然已经如此了,气也没有用,现在要做的便是让自己更强大!有朝一日,孤,会再次风光的坐上太子之位!” 燕景霄说这话时,语气未变,但是眼中的坚定,让人不得不相信。更何况,暗和影,从未怀疑过主子的话,主子说什么,一定会是什么。 “一定!”暗回的认真,影没有说话,眼神表现出的意思却也是这么认为的。 “行了,不和你们说这些了,小羽说给孤熬药去了,这时候也差不多了,还没有回来,孤去看看。” 影看着燕景霄正欲离开的身影,说道:“属下在外面碰到羽公子了,他似乎是在偷听主子和暗议事,不过被属下发现了……” 燕景霄勾了勾唇,这家伙,还偷听,又不是不告诉他:“噢?那他怎么没有进来?” “属下也有些奇怪,进门时曾邀羽公子一同进来,羽公子说药凉了,要去给主子热药,属下便自己进来了。” 听了这话,燕景霄好心情的又弯了弯唇角:“既如此,孤去小厨房看看,你们若有要事处理,可先行离开。” “是。” 燕景霄离开房间,影想起当时暗羽的表情,越想越不对劲,跟暗说了说,两人具都没有离开,果然,不消片刻,燕景霄眼神冷淡的回了屋子,见着两人:“嗯?你们怎么还没走?等着看什么呢?” 暗和影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翼,看着燕景霄笑得蠢兮兮的:“主子,我等……” 燕景霄哼了一声:“你们?如何?” 两人瞬间闭口不言,影明智的转移了话题:“主子为何刚刚进来时,脸色那般难看?” 燕景霄愣了愣,回道:“那又如何?反正,如今怕是所有人都知道孤已经算是废了吧,也不会有谁愿意为一个废棋耗费心力,何必学着以前那般……” 暗影静静听着,燕景霄看着两人,继续道:“刚刚孤在小厨房,未曾见到小羽……” 影和暗相视而望,果然如此。 燕景霄看着两人具都不说话,但却又好像知道什么,不由笑骂:“你们两个,这是跟孤打什么哑迷呢?是不是孤近些日子没有去暗影看看,就让你们放松了?看来等这件事结束,孤要好好去暗影发、泄、发、泄了。” 两人不由身体一颤,脸色几番变化,看着燕景霄,面带苦色,但是燕景霄已经垂眸复坐回桌旁,慢悠悠的倒了一盏茶水,细细饮着,就是不看他们。 影叹了一口气,主子这怎么越来越……他不就是觉得自己预料无虞,和暗那什么了一下嘛……:“主子,属下刚刚见到羽公子,他神情有些不对,所以属下猜测主子可能找不到他……” “神情不对?他不舒服?你刚刚为何不跟孤说?”燕景霄语气带着几分不掩饰的急色。 “属下知罪未能及时禀报,请主子恕罪。”看着燕景霄这还未怎样,便带着焦急的语气,影清楚的知道,当下还是认错的好。 影都这么说了,燕景霄也不好计较,但是又着实担心暗羽,当下只将两人派出去探查暗羽到底去了何处,毕竟,自己如今连出行都不方便。 暗,影走了后,燕景霄才看着那华丽的桌子,盯着它,许久,狠狠的一拳砸在上面,太弱,无能为力的感觉,真心不爽! 燕景霄只发现,自从有了小羽,他三世的担心都用给这人了,偏偏,偏偏自己还甘之如饴,真是……甜蜜的烦恼。 时近正午,燕景霄正在用午膳,江元启已经带着昭帝的圣旨来了:‘奉天承运,皇帝昭曰:昔太子燕氏景霄,虽有惊世之才,然德行有亏,对至亲手足竟下以杀手,朕,大为心痛,感念其昔日恭孝,身体不适,不加严惩,废其太子之位,令不日后,前去封地凉州,反思自省,钦此。’ 江元启看着跪在地上,低垂着头的昔日太子,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静静等着燕景霄自个缓过来。片刻,燕景霄站起身,面上一片平静,他竟窥不到半分不满,怨恨的负面情绪,当下心中更是可惜。不过,圣旨已下,一切都,无力回天。 他犹豫了一会,才从袖中拿出用一块黄绸裹了的东西,轻轻展开,那赫然是当初燕景霄送与昭帝由‘大燕万里江山图’之中,凉州城的那块!雕刻精致的深紫色木片,却将燕景霄眼睛映红,江元启看着燕景霄这般模样,也不顾昭帝的叮嘱,不想看到这个一向乖巧的孩子脆弱的模样,匆匆告了退。 等江元启走了,燕景霄才揉了揉眼睛,眼神冷漠,想在他离开前再试探?昭帝,呵,你到底拿我这个儿子当什么啊! 薛嬷嬷和德安因着这几日燕景霄要与暗,影商议要事,而暗影的存在燕景霄觉得还不是时候告知他们,便将两人都支出去,但是,圣旨初下,便像一阵风吹过,瞬间,传遍了整个离宫。两人急急忙忙回到离宫,只看到自家太子一脸平静的斜卧在靠窗的贵妃榻上懒洋洋的晒太阳,见到他们回来,抬眸浅浅一笑,说不出的温润如玉,连整个人,都柔和了。 德安愣了,没有说话,倒是薛嬷嬷,声音颤抖:“殿下,殿下……殿下要是难受,便……” 燕景霄半坐起身,勾唇:“为何要难受?” 薛嬷嬷眼神复杂的看着这个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她只觉得心里的疼,一点,一点的蔓延开来。从知道皇上下旨废太子时,她便清楚的知道,太子他,已经被董家当做弃子了。想起以前,太子一脸濡慕的看着他的母后,看着他的外公,薛嬷嬷越发觉得两人面目可憎起来,恨不得回到那时,将那个单纯的孩子拉开,不愿让他再为他们伤怀。她慌慌张张回来,本以为迎接自己的会是那孩子落寞的背影,却未曾想到,他还是笑得一如既往……只是,这笑容之下,又是什么? “殿下……”薛嬷嬷缓步走近燕景霄,轻轻将燕景霄环住,燕景霄微微阖眼,感受着鼻翼间熟悉的气息,仰起脸,笑了笑:“嬷嬷,无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现在,还不晚……” 薛嬷嬷心头一震,听这话,为何她觉得,殿下早就知晓这番结果?也是她想岔了,若是殿下什么都不知道固然不会伤怀,但是,若是等到以后……也罢,长痛不如短痛。薛嬷嬷轻轻抚摸燕景霄的头,如同母亲般慈爱,燕景霄靠着薛嬷嬷,其实已经够了,他有小羽,有暗影,有薛嬷嬷,有德安,还有季老,他这一世,终归不亏…… 第107章 燕景霄的住处很是平静,平和而宁静,一点也没有其他人以为的惶恐不安,离宫宫人虽然也是个顶个的见风使舵,但是,主子终归是主子,他们也不敢慢怠,再说,有薛嬷嬷这样在深宫旧居的老嬷嬷,手段了得,他们也不敢翻出什么小风小浪,都规规矩矩的做事。 时近傍晚,突然,整个离宫又紧张起来,此次出宫仅带着的三位御医行色匆匆的去了燕世威的住处,一直注意离宫风吹草动的薛嬷嬷连忙派了德安回去给燕景霄禀报,燕景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厮又在耍什么诡计,不过,应该与自己无关了…… 没想到,过了没多久,薛嬷嬷脸上带着几分笑意,脚步轻快的回来了:“殿下,那五皇子刚刚被太医确诊,他那条腿,废了。” 燕景霄语气平静:“废了?怎么会废了,那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哼,这叫报应不爽,他设计殿下,现在好了,殿下无大碍,他,一条腿废了,以后怕是连那个位子都沾不了了。”薛嬷嬷一向以和善示人,难得见到她有这样的时候。 燕景霄不由笑了:“嬷嬷这下消气了?” “那五皇子是自作自受,还累的殿下……废他一条腿都是好的了。” “是是是,不过现在他是好是坏,也跟咱们无关了。”燕景霄抬手倒了一盏茶,放在薛嬷嬷跟前:“嬷嬷,来,喝杯茶,缓口气,嬷嬷刚刚可是走的急了?” 薛嬷嬷接过茶,也不含糊:“奴婢谢殿下赏。人老了,腿脚不得用了。” 说完,薛嬷嬷一口将茶饮下,继续道:“奴婢再去打听打听,省的那五皇子又有什么妖蛾子。” 燕景霄点了点头,他也这样想的,薛嬷嬷领命去了。看着薛嬷嬷出了门,燕景霄摇了摇头,燕世威只是被人当枪使了,看着是他设计自己,但是,很多事是要那人的默许才能得以实施啊……不过这样也好,本来这个哑巴亏他是准备日后再奉还的,不过眼下,燕景霄一个念头闪过,唇角微弯,鹬蚌相争,得利的才能笑到最后,他和燕世威两败俱伤了,怎么可能让那最无辜,也最有可能下黑手的人毫发无伤? 几近成年的皇子,除了自己与燕世威,也就只有那人了吧,听说,他和燕世威可是兄弟情深呐,那么,此事,他不沾一点,便显不出两人之间深厚的兄弟情啊。 燕世威的住处一直到深夜才安静,不过,宁静的夜幕,被昭帝砸了茶杯的声音如一把利刃划破,昭帝冷冷的留下一句:“没用的废物!” 让地上跪着的太医和床上躺着的燕世威齐齐颤了颤,也不知昭帝说的是谁…… 另一边,燕景霄眼角一抽,看着齐齐跪在自己面前的三人,微微挑眉:“怎么,戏看够了?舍得回来了?看戏怎么不知道带着主子?” 三人具都沉默下来,燕景霄好气又好笑,这三个……小羽冲动也就算了,怎么这两人也跟着一起胡闹了? 暗羽小小声道:“属下很小心的,不会有人发现……” 燕景霄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暗影两人也道:“对,绝对没有人发现,属下也在一边看着的。” 燕景霄眼神扫过两人,胡闹还有理了?不发现就行了?不过他也知道,自己这次的决定太憋屈了,这两个可是比自己还要记仇呢。在无伤大雅的情况下,他们,随意些也可以,就是→_→一个个看戏竟然不带主子!不可原谅! 暗,影既然这么说了,那想必尾巴都扫干净了,不过,小惩大戒还是得有。燕景霄眼睛一横:“去,回刑堂,自己领罚去。” 暗影对视一眼,主子这就放过了?看来主母的力量是无穷的…… 两人退下后,燕景霄无奈的将暗羽拉起来,将他抱在怀中:“又是不声不响的跑了,真以为孤舍不得收拾你啊?哼,你也就拿捏着孤舍不得的心。” 暗羽讨好的蹭了蹭主子抚摸自己的手掌,主子最好啦(≧w≦) 第108章 昭帝回到离宫正殿,身边只跟着江元启,这时的他脸上阴云密布,走到桌旁,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饮尽,却没想到刚好赶上宫人两个时辰一换水的时候,他心里正有邪火积着,发不出来,也没看那冒着热气的水,就那样一口灌了下去,烫了个正着,昭帝猛地将其一口喷出,舌头半吐着,像一只哈气的狗,因为吐的突然,还有茶水顺着嘴角流下,打湿了龙袍和前襟的发梢,看着却是没有丝毫在外时威严的气势。 江元启连忙走上前,他知道昭帝最好面子,也不敢招呼宫人端了凉水来,只能一个劲儿的站在昭帝身旁用袖子给昭帝扇风,看着昭帝脸色越发不好,江元启也有些急了,虽是春季,但是微胖的江元启额角还是沁出了不少汗珠,主仆两个好不狼狈。 片刻,昭帝终于缓了过来第一句话便是:“朕回宫后,将这的宫人都送到皇陵,慕太妃时日不多了,让他们都去陪葬吧,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昭帝说话时,语气格外森冷,听的明明因着不停扇风,累的出了一身薄汗的江元启突然打了个冷颤,他没想到,这离宫上下数百宫人,就因为昭帝如今被热水烫了口,便都要丧了命,一时之间,一种兔死狐悲的悲凉。想当初,那个在深宫之中倔强生存,永远怀着悲悯之心,才让自己心甘情愿誓死追随的少年,不知何时,竟变了模样。他后退一步,垂眸低声应道:“奴才,遵旨。” 昭帝冷哼一声,舌尖烫的生疼,不敢收回口中,所以说话有些大舌头,昭帝自己听着,心中更是羞恼,索性闭口不言,好半天才突然道:“你觉得,那太医说的可是真话?世威他真的是因为自己受不住疼,乱动从榻上滚下去才……” 江元启垂手直立在一旁:“奴才以为,五殿下的腿如何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只是,五殿下就这么废了,可惜了。” 昭帝低叹一声:“谁说不是呢?现如今,几近成年的皇子中,那个董家的孽种不日就要离开京都了,世骁在云仙人那里,世威废了,那就只有世奕了,可是,朕舍不得他站在风口浪尖上,萧儿与朕近二十年的夫妻情分,她的儿子,也是朕倾了无数心血的,把他扶上太子之位,那日后世安,世清长成,又是一轮争斗,若是世威腿还健全,那,好歹也能给世奕挡挡灾……” 孽种?江元启眼皮一跳,还未开口,昭帝后面那些亲昵的唤着自己儿子名字的称呼再度让江元启眼皮跳的更厉害了,原先昭帝总是对个个皇子都不表态,自己也就只知道他对太子不满,却没想到,昭帝竟然这般看好三殿下,一时之间,也不知说什么,只能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昭帝也没指望他能说什么,靠着椅背,眼眸半阖,口中轻喃:“为何这么巧,为何这么巧……早不废晚不废……” 江元启只当没有听到,像一块石头一般,站的笔直而僵硬,愣愣的杵在殿内。从何时开始,对于昭帝的行事他越发看不下去了?是他第一次派人给太子下毒震惊了自己,还是后来数次想要害了太子,却次次被太子侥幸躲过,亦或是如今的嗜血凶残,连亲子都是让他随意摆布的棋子?可是,身为一个奴才,他又能如何?江元启心中泛起涩意,莫名的悲凉。 & 燕景霄环抱着暗羽,捏着他脸颊的软肉,佯作狞笑:“哼,真是翅膀硬了啊?现在出去连招呼都不给孤打了。” 暗羽眨了眨眼,任燕景霄捏着,眼睛严肃而认真:“他设计主子,如果不是他,主子根本不会,不会被废了太子之位的!” 燕景霄放下手,笑了笑,看来他还是不适合那种凶神恶煞的形象,这样也镇不住他家小羽啊,他揉了揉脸,后道:“你不是听了孤跟暗的话了吗?那燕世威也只是被人当枪使了,你又何必……” 暗羽沉默了会,开口道:“属下知道……” “既然知道,那小羽你这算是迁怒吗?”燕景霄抱着小羽,手便开始闲不住了,指尖勾起冰冰凉凉的发丝,玩的不亦乐乎。 暗羽没有在意那骚扰自己的手指,一字一顿道:“因为属下看到的是他,设计了主子。而那背后之人,属下相信,主子想自己解决。” 燕景霄听了这话,看着脸上带着不符合年纪的深沉的小羽揉乱了他的发,这才说道:“好了,小孩子还要装大人的模样,小心长皱纹,变丑了。” 暗羽甩开在自己发上作乱的手指,小声道:“主子,主子自己还不是小孩子?” 燕景霄听力甚好,自是听的清清楚楚:“哼,主子我可是在过了年便已经成年了。咦,说起来这次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嗯?主子,怎么了?”暗羽偏过头问道。 燕景霄笑了笑:“皇子成年后就该是选皇子妃了,但是,皇后有孕在身,加之她自己看重,怕是没有心力管这些事了,这次回宫后,我们就该去凉州了,这选妃一事,就得这么搁着,要是皇上再有个无召不得回京那便更好了,等几年后,一切,便可以正式开始了……” 燕景霄最后一句话,说的很是轻柔,仿佛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事,但是其中蕴含的意思,却让暗羽喉头发紧,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话:“主子,主子是说……” 燕景霄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抱着暗羽,斜斜倚着贵妃榻,漫不经心般说道:“被人设计了这么多次,要是还不在乎,不计较,那就是真的傻了。有仇不报非君子,不巧,在下正是君子,真君子伪君子,都是君子……” 燕景霄对着暗羽装模作样的抱拳一礼,看的暗羽目瞪口呆:这,这,这逗逼加演技派是何人? 燕景霄被暗羽的表情逗笑了,亲了亲他的脸侧,笑着道:“好了,看你这表情,有那么惊讶吗?来,说说,小羽是怎么收拾五弟的,下次要是看戏自己独享……哼。” 暗羽抿了抿唇:“属下听了主子和暗统领的话,怕自己莽撞,给主子带来麻烦,就去寻了影七哥哥,安澜太医也在,他告诉属下怎么做,不管太医怎么探查,都是受了外力才导致腿废了……” 燕景霄眉头一跳,看着小羽眼中跳跃的不知是什么的光芒,他怎么觉得自家小羽隐隐有被那两个带坏的趋势? 暗羽说完一脸求表扬的看着燕景霄:“暗统领和影统领都说了,属下这次可是做的很好呢……” 燕景霄狠狠捏了暗羽脸颊上的软肉,捏的泛了红才松手,他舍不得收拾,哼,才怪!他瞪了暗羽一眼:“还很好?那两个是正愁没地方撒气呢,下次,要是再这样,就没这么轻松放过你了……” 暗羽看了一眼主子的脸色,知道他只是吓唬自己,所以揉了揉被蹂躏过的脸颊,轻轻偎在主子怀中,他就是再气,也不会给主子带来丝毫麻烦的。 第109章 等了两日,燕世威的腿稍稍好了一些,昭帝便带着一众人不声不响的回了皇宫,一路上,众人噤若寒蝉,连灵国使臣一行也识相的没有用他们公主的亲事来给昭帝火上浇油。一下子损了两个皇子,啧啧,这大燕…… 两日时间可以发生很多事,比如,卢阁老与昨夜与昭帝彻夜长谈,别的不谈,单是卢阁老出门后,自他的掌上明珠被草草许给了燕世威后整日眉间郁色已经渐渐化开,便引起一直密切关注昭帝的不少人心中一阵风吹草动。 亦或是在赛马失事的次日,燕景霄便收到护国公以及董后的书信,要他不要对昭帝生了什么怨怼的念头,安安分分呆在凉州,做一个富贵闲人便可,收到信后,燕景霄看到暗羽不自觉的垂了眼眸,轻轻一笑,将信扔到火盆里看着它化成一堆黑灰,从那日董后意欲让他与卢曼凝结亲,为董家拉拢卢阁老时,他便隐隐有所察觉到自己可能要被当做弃子,只是,没想到,来的那么快。所幸,他已经有了心中挚爱,这些,也勾不起他心中波澜了…… 更或是,灵国一行人所居的殿内,也在赛马失事的当天,不知怎的,摔了一套茶具。听说是灵国公主一时失手,将其从桌上‘碰’掉…… ………… “最近真是流年不利,出宫两次,都碰上这么些个糟心事。”昭帝坐在马车里,慢悠悠的抿了一口茶,对着一旁随侍的江元启说道:“过两日,请元空寺的慧明大师来宫里小住几日吧。” “是,奴才这就安排下去。”江元启半跪在一旁,双手放在膝上,恭敬应着,眼睛却直视着地面。说起来,最近的确有些不顺,去年狩猎,今年春巡,发生的事件件和皇室相关,而且还是几个几近成年的皇子,这次还事关太子,太子是国之本,皇上虽是壮年,但本就子嗣单薄,如今,更是……确实该找大师来宫里念上几日经文,去去晦气了。 另一侧,董后一身华服,斜倚着马车,本就婀娜多姿的身段更显妖娆。她凤眼一挑,抬手将一旁俏丽宫女递过的茶水接过,轻轻一抿,随手将茶杯扔到一旁的小几上,茶杯和小几狠狠一碰,发出清脆的声音。半跪着的宫女身形瞬间僵硬,指节轻轻颤抖。 董后伸出指甲上涂着鲜红蔻丹的手,将宫女的下颚捏住,没多久,宫女原本白嫩可人的下颚便微微泛紫,足以想象董后捏的何等用力。董后虽然未习武艺,但是深居后宫这么些年,这种手段倒是学的甚是精通。看着宫女眼中漫起痛苦和求饶,董后这才眯了眯眼,声音带着和往常不甚相符的冰冷:“这么烫的茶水,你都敢给本宫,你安的什么心?爹爹让你来,可不是让你当个娇小姐的,日后伺候,伺候”董后有些不甘心的继续道:“伺候皇上,再是这般,我们董家可护不了你!别白白瞎了这张狐狸精的小脸……” 宫女唯唯诺诺的应着是,董后放下手,看着宫女下颚上紫色的指甲印,随手一指:“打开箱子,把那个,给本宫遮了,別一副本宫欺负了你的样子,有这心思给旁人看,还不如省了,去勾引皇上才是正事,别辜负了爹、爹、的、期、望、呢。” 宫女颤抖着手,用粉将下颚上的痕迹盖住,但却是显得脸色更加苍白,一副弱柳扶风模样让董后看的又是一阵心烦。她有身孕才知道,爹爹竟然还在别庄养了一个生的花容月貌的庶妹,还趁她孕期便塞进宫,让她多加提点……呵,这身边一个两个的都想走贤妃那个贱妇的老路吧? 第110章 回宫的路上,很是沉寂,昭帝似乎突然有什么要事,让车队加快了行程。来时高谈阔论的大臣公子安安分分的呆在自己的马上,也不敢发出声音与身旁的人攀谈,养在深闺,不知事的千金小姐在母亲小声的叮咛中只能轻轻偎着母亲,不敢发一语。临近宫门,灵国使臣派了随侍的太监向昭帝禀报了,便让马夫拨转马头,向着驿馆驶去,昭帝此时也无暇顾忌灵国使臣他们,只点头应了。 匆匆赶回宫里,昭帝便跨进书房,厉声道:“将那书信给朕拿过来。” 江元启连忙从徒弟小安子手里将书信拿过,额上沁出冷汗,双手恭恭敬敬将书信递上。 书信上的封泥还完好无损,显然还未开封,昭帝一把夺过,没有了往日的平静,三下两下拆开,一目十行,迅速看完,不由眯了眯眼,手掌不由自主的攥紧,光滑的信纸立刻多了数条褶皱,昭帝深吸一口气,终是没有忍住,一拳狠狠砸在桌上:“信是什么时候送来的。” 昭帝冰冷的声音让小安子的声音带着颤抖:“回回,回,回皇上的话……送,送信来的是一个黑衣大人,他,他是在前夜来的,那天奴才值夜班,那个黑衣大人有皇上的信物,奴才才……” “为什么不早点送来!”昭帝的声音冰冷中夹杂着怒火。 “奴才,奴才……”小安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腿不住的颤抖,连话也说不囫囵。 昭帝冷冷一瞥,低声道:“江元启,带下去吧。” 江元启看着昭帝晦暗不明的脸色,求情的话终究还是咽了下去,他怜悯的看了小安子一眼,好歹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不过,这次怕是要废了…… 江元启轻轻一叹:“起来,跟上。” 小安子依言站起身,唯唯诺诺的跟在江元启身后,怯怯唤了一声:“师傅。” 江元启闭了闭眼,狠下心,人年纪大了,心就软了呢。 江元启走的很快,门口站着两个身着漆黑色铁甲的侍卫,面容肃穆,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这两人是只属于昭帝的死士,平常都是一副普通侍卫的模样,但是,他们的本事,连江元启都不一定能知道全了。江元启低声耳语几句,其中一个看了一眼跟在江元启身后瘦瘦小小的小安子,微微晗首,将抓小鸡似的将人提溜起来:“公公放心,属下谨尊圣意。” 江元启眼皮半垂,没有做声,又返回书房,书房里,昭帝靠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半边身子隐没在黑暗之中,江元启一时竟看不出昭帝的神色。 昭帝听到门响,抬起眼皮,声音不高不低道:“今天不用你伺候了,退下吧。” 江元启满腹疑窦的应了,小安子手中的信到底是谁传来的,那个黑衣人还持着皇上的信物……难不成,是皇上私下养的护卫?据他所知,皇上他最近可没有给那些暗哨下什么命令,而这一封信便让皇上失了平静…… 疑惑归疑惑,但江元启还是顺从的退了下去,毕竟,主子的事,不该知道的,还是不知道的好。 江元启退下后,昭帝在一片静默中坐着,不知过了多久,他猛地睁开眼,狠狠将桌上的茶杯砸了,水花和碎瓷片四溅,发出清脆的响声:“一群蠢材!擅自行动!如果要是被人知道了……哼!连一个十来岁的娃娃都收拾不了,还隔了这么久才发现自己派出去的人没回来,朕当初和你们合作,真是瞎了眼了!太子,朕的好儿子,那么多死士的围攻,你,又是怎么逃出来的,是朕小瞧了你,亦或是,护国公?” 昭帝的喃喃自语很轻,不是功力高深之辈根本不能探的一丝,不过,那话中的冰寒,却是刺骨严寒般,让人不寒而栗。 除了当日在江元启面前表现略显异常外,昭帝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次日灵国使臣便将他们公主选定的人报与昭帝,是二品大员江冬林的独子,昭帝虽然无奈,但是一道圣旨下去,将人封了世子,令其随了公主回灵国。 就此,一个家破了,虽然心有怨怼,但是却是不能表现出来,江冬林压下心中的不满与痛苦,将昭帝示以安抚的厚赏收下,可这能抵得了他如珠如宝疼了十多年的儿子吗?不能!可是他无能为力!无尽的黑夜,在江家所有人都在一片压抑气氛下渐渐睡去时,江冬林看着只有那么细细碎碎几颗星子的夜空,落下两行浑浊的泪水,儿啊,是爹对不住你!枉为人父啊! 短短几日,昭帝不顾宗族老人的百般劝阻,便雷厉风行的告祭天地、宗庙、社稷,正式宣示天下,废除皇太子,并封起为藩王,号云,贬至凉州,不日出发。 听到这个消息后,燕景霄站在邀月阁上,眼神淡淡扫过一座宫殿连着一座宫殿的皇宫,他终于要离开这个囚笼了,不过,离开的太狼狈…… 第111章 数日后,燕景霄一行人乘着一个不起眼的灰布帘子马车,缓缓驶出京都,渐行渐远。 与此同时,燕景霄不知道的是,京都的某个角落开始流言四起:当今五皇子与凤女命格相冲,压不住凤女那么贵重的命格,以讹传讹,到了最后,甚至民间百姓都知道,五殿下腿部残疾便是因为如此。此事渐渐传到宫里,玉妃得知''后眸中闪过一丝不明的光芒,沉默不语。昭帝知道后,只是淡淡的吩咐禁了宫人的口,但私底下却是没有任何行动。 燕景霄走的时候,因为是废太子,虽然曾经被昭帝千般宠爱,名遍京都,但离开时,却是只有季老派了贴身管家前来相送。 马车里,燕景霄捏着老管家刚刚送来的竹青色荷包。里面装的满满的,一沓小额银票被一张面值十万两的银票包裹,余下的是数十颗金银珠子,这怕是怕他一时离不了奢侈的生活吧。 以前他最不能理解的就是在现代时那些电视电影,小说中说古代人如何如何重情,义兄义弟甚至会亲近的胜过亲兄弟。明明才拜的师傅,却是会立刻给徒弟拿出自己的珍藏。 现在他懂了,怀中还有楚天赐昨日让人加急送来的书信,燕景霄将荷包一同放入怀中,靠着车壁,微微阖上眼。 义兄的亲切之语尤在眼前,师傅的贴心之为更是让燕景霄心中熨贴不已。 马车远了,心中的冰寒渐消,燕景霄调整了 一下姿势,将怀中人抱的紧了紧,马车摇摇晃晃,他也开始打起盹来。 又过数日,名遍京都的废太子离京没有在京都这个深沉似海的地方带起一丝浪花。京都还是一如既往的繁华,皇宫还是一如既往的沉寂,除了贤妃宫里因着昭帝日日踏足多了几分热闹。 翌日清晨,昭帝在江元启的服侍下穿好衣服,回身看着还在熟睡的贤妃,看着她恬静的睡颜,昭帝心中莫名一暖,不过,昨夜的事……昭帝心中涌起万般愧疚,轻轻抚平衣服上的褶皱,踏出水迭阁,临出门,昭帝又吩咐江元启去他的私库给贤妃点些赏赐出来,这愧疚,就用赏赐来补吧。 昭帝踏出房门的那一瞬,贤妃便慢悠悠的睁开眼睛,眸子清澈,显然已经醒了很久了。 她知道昭帝一直在看自己,可是她真的不想睁眼,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多年看人的眼光怕是白瞎了。 女人永远口是心非,但又心肠极软,被男人用甜言蜜语一哄,那心便是失了方向,在昭帝这日日温存下,贤妃原本已然冰封的心有些融化,可是她没想到的是,世间竟有这般无耻无情无义之徒! 太子初废,皇后还有着身孕,她便得到昭帝极为隐晦的暗示:要皇后生不下腹中之子! 不管这是试探还是什么,皇后才初初检出有孕,连是皇子还是公主都不知道,昭帝竟也狠的下心!那是他的孩子啊! 贤妃轻轻抚了抚自己平坦的小腹,这儿有她的孩子,不日后,便会有一个健康的小生命顶起这柔软的肚皮……孩子,为了你,娘什么都可以做。 下了朝,昭帝坐在书房,疲倦的揉了揉额角,声音也带着浓浓的倦意:“东西送去了?” 江元启恭敬应了,昭帝愣了愣,又问道:“她,高兴吗?” 江元启立刻道:“贤妃娘娘很高兴,要奴才给皇上带一句话:‘东西很好,心意更好,她很欢喜。’” 昭帝张了张嘴,最终轻轻一叹:“她喜欢就好,你先退下吧。” 江元启垂首躬着腰推出房门,昭帝看着虚空,出了神,他做的,到底对不对?据探子报上来的消息,贤妃,很可能是护国公的亲女,那么,这亲生姐妹的孩子,她到底狠不狠的下心?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就看你这次的选择了,贤妃,别让朕失望…… 第112章 时过半月,京都一如既往的平静,不过,因着昔日独占圣宠的废太子,如今的云王离京后街头巷尾多了些个饭后谈资,说起来,这谋害手足实在是让人深恶痛疾之事,而以云王之前的恩宠,皇上未将此事压下,而是诏告天下,那么,就是说云王已经失宠你,不过,却又只是废了尊贵的太子身份,甚至还选了一块富庶之地作为封地,昭帝这迷一般的态度让有心人心中如有百爪挠心般,却又无可奈何。 但是,这半月却也不能说无甚大事。宫中三皇子不知怎的,竟是被梦魇着了,夜夜不得寐,幸而那几日有昭帝特意着人请来的京都最负盛名的台沐寺的元清大师在宫中打坐诵经,听闻此事,在三皇子住处念了一个时辰的经文,而三皇子也因此得以一夜好梦,不过次日又复之前那般,不得安寝。昭帝疼惜三皇子,但元清大师只肯答应在宫中住十日,是以,昭帝迫于无奈,只好让三皇子随着元清大师回了台沐寺,期望台沐寺这等清净之所,也能让三皇子早日驱了梦魇。 只是,谁也没想到的就是,这三皇子一去,便是五载。巧妙的避过了之后大臣们纷纷请奏昭帝再立太子,当那出头鸟之事。这也“算是”歪打正着了吧。 而昭帝这番所为后,宫中确实没有了几近成年的皇子,二皇子随云仙人修那飘渺如烟的仙术,行踪不定,这太子之位怕是坐不得,三皇子现下去了台沐寺,这佛祖座下不知要呆多久,五皇子又废了身子,六皇子和八皇子又年纪尚小,看不出心性,这再立太子一事便只能就此搁下了…… 昭帝满意的看着这个结果,太子之位?在他春秋鼎盛之际,这不过就是个烫手山芋,谁接谁倒霉罢了,且再等上些时日,待他剩下的那些皇子争得差不多了,便可接世奕回宫了……昭帝接过江元启,唇角微扬。 而这消息,在燕世奕启程前往台沐寺之时燕景霄便收到暗部送上的密信,稍稍推测便知昭帝是为了助他躲开再立太子一事,果不其然,伏玉书隔日也送来密信一封,虽然他身不在朝堂,但是,有户部尚书带着,上过数日的朝后,他也又自己的法子知道朝上之事,而昭帝又不防范与他,自是十分方便。 燕景霄收到两封密信的时候还是在去凉州的路上,为了防着上次的刺杀再次重演,加之他的行踪这次也不必报与昭帝所以挑了些小路,甚至有时还会绕路,不过,一路赏山看水,也是怡然自乐,完全没有被废了太子之位后的颓然,这让原本还有些担心他的暗羽渐渐放下心。 不过,燕景霄真的就这么不在乎吗?怎么可能?!这都算计到他头上了,还是他的亲生父亲,和他的弟弟!但是,现下在如何不平,恐怕也没有丝毫之用吧?更何况,他不想看到几日前小羽脸上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还是不要让他再为自己担心了。若是他所料不错,只需几年,便可……现下还需细细筹谋才是,他要的是,必胜! 第113章 本应是狼狈的速速赶往凉州自己的封地,却生生让燕景霄当成游山玩水的旅行,不过,愉快的时光总是很快,马车已经驶进凉州境内了。 因为他们一路专捡些小路走,倒也赏到不少山间野色,所以这次也不例外。马车慢悠悠的穿过一条不是很宽阔的小路,路的两边都是大片大片的桃林杏林,花朵烂漫,铺天盖地般延至远处的山上,惹得云遮雾绕的连绵群山上也添了几点嫣红。 一声干涩刺耳的声音响起,马车戛然而止,驾车的影勒住马,下去探查一番后,微微皱眉,在车窗外躬身轻声道:“主子,小路崎岖,属下不了解路况,未能及时检查马车,所以,马车暂时不能行进,请主子恕罪……” 燕景霄挑起一角帘子,眸子半垂,淡淡道:“无事,也罢,这景致甚是不错,果林成片,想来不远处定有人家,借住两日想必也是无妨。” 说着燕景霄下了马车,熟练自然的将手伸向马车,牵着暗羽也一并下车,影看了看马车,松了车马衔接的地方,只牵了马,跟在两人身后。至于那已经坏了的马车,则是被留在了路上,索性因为马车换的频繁,燕景霄早早便让人将重要东西送到凉州了。 三人行了几步,几个垂髻小儿在不远处打打闹闹,几个孩子穿着朴素,甚至还有几个补丁,不过若是不细看却是看不出的,足以看出他们母亲的手艺精巧。孩子们也不怕生,蜂拥一般走到三人前,但是看着三人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衣服望而却步,站在距三人一步远的地方,一个眉目灵动,长相可爱活泼的小男孩一双鹿眼湿漉漉的看着三人,抿了抿唇:“三位,三位公子可是,可是马车坏了?” 燕景霄看着小男孩,挑眉浅笑:“小弟弟怎知?” 男孩甜糯的声音让人很有好感:“去年秋天的时候,小姐来采桃子,也是坏了马车,在我们村子住了几日呢。大哥哥也要住在我们村子吗?” 小男孩只说了小姐,但燕景霄还是第一时间知道这位小姐是何许人也。这里算是凉州洛家的庄子,而洛家夫人一直一无所出,直至嫁入洛家二十年后才育有一女,自是当成掌中宝,千娇万宠着……燕景霄的回忆停在这里,虽然这路他过的闲适,但是,这暗影调查出的凉州各个大大小小的势力分布他却是一一详记,不说了如指掌,也要心里有个底。这儿,以后可是他的地盘。 燕景霄淡淡看了小男孩一眼,刚刚还是公子,这会便成了大哥哥,这孩子,也是聪慧的紧…… 几个孩子一脸期盼的看着三人,终于在燕景霄的点头中欢呼着散开,回家向家中长辈报信,只有那个小男孩还算知理,微微躬身行了一礼:“大哥哥跟我走吧。” 燕景霄微微晗首跟了上去,暗羽回过身看了一眼影,扯了扯燕景霄的袖子,有片刻迟疑道:“主子?” 燕景霄目视前方,拍了拍他的手,没有言语,暗羽只好也跟了上去。 小路有些曲折,加之果林花开的正是灿烂之时,转了几个弯才看到不远处升起袅袅炊烟的村子,数十户农家小院错落有致,别有一番风味。 小男孩一面走着,一面向三人说着话,免得三人无趣,谈话中,他们互通了姓名,才知道这儿便是凉州小有名气的林村。林村的得名不仅是他们这儿所有人都姓林,更重要的是,这个村子出去的果子那也是一绝,色泽光鲜,果肉多汁,味道鲜美,便是贡品也是当得。 小男孩名叫林阳文,他指着那边一个门扉半开的小院甜甜道:“大哥哥,那儿就是我家,我先带你去见村长。” “嗯,好,辛苦小弟弟了。”燕景霄一错步,示意林阳文继续走在前面,手指勾了勾眉头微皱的暗羽,侧身低声道:“既来之,则安之,可好?” 暗羽看了燕景霄一眼,终于唇角勾了一抹弧度:“属下,听主子的。” 不消片刻,几人便来到一个看上去极为朴素的院子门口,小男孩脆生生的唤道:“安叔,来人了。” 一个两鬓微白的中年男子慢慢走了出来,他脸上皱纹很深,皮肤黝黑,显然是整日在地里劳作的,现在只穿着汗褂,打着赤膊,看上去才干完农活回家,看着几人,眯眼笑了:“文小子,这几位贵客是?” 林阳文连忙道:“安叔,这几个大哥哥就是和上次小姐来一样,马车坏了,咱们村离镇上远,几个大哥哥估计脚程也不比咱们,这天黑也到不了……” 林安看了看三人,让开身:“三位里面请。” “多有打扰,还请村长勿怪。”燕景霄拱了拱手,一翻手将一锭银子递给林安。 林安愣了愣,立刻摆了摆手:“这位小公子,这可使不得,不过是借住几日而已,依我看,文小子家里空房多,不如,几位便在文小子家中落脚吧。” “如此,便多有打扰了,小弟弟。”燕景霄见村长推辞银两,也不勉强,只将银两放在林阳文手中:“小弟弟,我们走吧。” 林阳文这才缓过神,他果然没有看走眼,这几个大哥哥一出手便是一个银元宝,想来也是几个贪新鲜的富家公子,他家要是将这几位照顾好了,那秋收时家里也能少遭些罪了…… 这时,林阳文脸上的笑更加灿烂,高兴的应了一声:“哎,我这就引几个大哥哥去我家,谢谢安叔。” 林安摇了摇头,示意几人先行离去,而后自己蹲在墙角拿起靠在一旁的烟斗慢悠悠的吸了起来,不大的眼睛也开始眯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阳文这一路可是比来时更为活泼,叽叽喳喳,小鸟似的说个不停,从未看过这等愉悦活泼的小孩子的三人也放下心中所想,面带笑意看着林阳文一路笑闹。 转眼间,几人便到了,人未到,声先到。还未进家门,林阳文便扯着嗓子喊道:“娘,我回来了!” 一个青衣妇人挑开帘子,她一头青丝被木簪固定着挽了一个发髻,略显清瘦的鹅蛋脸带着女子的柔美和几分为人母的慈爱:“你呀,每次都是这般,若是吓得小黄不敢下蛋了,你可别缠着娘要吃鸡蛋羹。” 林阳文调皮的吐了吐舌头,抱着妇人撒娇:“好啦,我知道了嘛,下次绝对不会了,我保证!别不给我吃蛋羹嘛。” 妇人纤指轻轻点了点林阳文的额头:“小滑头,你哪次不是这么说的?” “娘~”林阳文扯了扯妇人的衣袖,将妇人引到三人面前:“这几位大哥哥的马车坏了,想要在村里借住,安叔让他们在我们家住。” 妇人抬眼看了看几人的打扮,浅浅一笑:“小妇人见过三位公子,小妇人家中确有空房,不过,只能腾出两间,不知公子们可否委屈一下……” “是我们打扰了,两间足以。” “那三位先跟小妇人来吧。”妇人带着三人进了正堂,屋内陈设十分简朴,虽是陈旧,却也没有落了一丝灰尘,干净利落:“公子们请稍坐片刻,小妇人去去就来。” 第114章 三人静静在一张看起来是老物件的桌子旁坐了一会,林母便提着一个铜制的水壶走了进来,林阳文手中捧着三个黑瓷茶碗,碗口已经有小小的裂缝,看来这户人家家里确实是非常穷困。 林母热情的给三人添好水:“三位公子,寒舍粗陋,招待不周之处还请您们多多见谅。” 燕景霄端起茶碗,微微晗首:“哪里,是我等叨扰夫人了。” 林母束手立在一旁,面上带笑:“当家的下地干活了,估摸着还有一个时辰便会回来。三位公子且先行休息,小妇人这便去给您们收拾屋子。阳文,来,给娘帮忙。” 林阳文看着三人,调皮的眨了眨眼,应了一声便去了。 屋内,林母一面收拾,一面漫不经心般的问道:“那锭银子可是跟娘说话那位公子给的?” “正是呢,娘,本来那位大哥哥是要给安叔的,安叔不要,这才……” “是吗?那位公子真是好生大方啊。”林母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口中接着道。 林阳文这么大的孩子也是帮不上什么忙,也就是乖乖坐在一旁看着林母忙活,然后将今日他和燕景霄他们的一言一行竹筒倒豆子一般,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通。 等林阳文说的差不多了,门外传来一个很是浑厚的男子声音:“婉娘,饭还没做好吗?今天我可没闻到香味……” “当家的,你回来了,来,先洗洗,这是新打的井水,凉凉的,很舒服呢。”林母撩开竹帘走出来,笑着拿了帕子擦了擦男子脸上的汗珠。 “婉娘,不是说这种体力活都是让我做吗?你又动手,上次给那木头摇手上的木刺划了手,又忘了?” “哎呀,这不是那次我没留意嘛……” 听着外边院子里夫妻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恩爱对话,燕景霄眼睛在暗羽身上落了几秒,而后移开,站起身,这主人回来了,他们也要出去打个招呼才是。 “这位便是林先生吧,见过林先生,这是在下的表兄和舍弟。”燕景霄走出正堂,暗羽和影自然一并相随跟着。 林田震愣了愣,看向林母,林母连忙道:“这三位是走岔路了公子,咱们村的路你又不是不知道,三位公子的马车坏了,村长让借住在咱家。” “原来是这样啊,三位不必客气,我林田震就是一庄稼汉子,这先生什么的,当不起,当不起,村里人都叫我林大,公子也这般称呼即可。”林田震眼皮动了动,恍然大悟般说道。 “林大,今日打扰了。”燕景霄从善如流的应下,身后两人具都晗首,反正他们这些天在外人面前算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模样,也没人会计较这些。 “来来来,三位里面坐,一会尝尝婉娘手艺。婉娘,今天在添两个菜。” “晓得了,我这就去。” 乡下妇人手脚都很麻利,这没多大功夫,便拾掇出一顿卖相还算不错的饭菜,四菜一汤,只有一个荤菜,里面也全是些肉末,看着到像是过年家里留下的腊肉一类,饭倒是白米饭。虽是粗茶淡饭,但是三人在外也不会太过讲究,一顿饭用的确是宾主尽欢。 用过饭,天色渐昏,林母张罗着,烧好了热水让三人先洗漱了,然后才去就寝,房子是燕景霄和暗羽一间,影单独一人一间,理由是,弟弟年幼,没有自己看着睡觉不踏实。笑话!他的人,怎么能跟别的男子共处一室,单纯睡觉也不行!不过,燕景霄却没发现他家两个属下在听到他那个理由时眉头狠狠的那一跳,暗羽就不说了,他一向睡觉很规矩好吗?这么多年都没有主子在跟前他不照样睡吗?再说他还是习武之人呢…… 至于影,自从这么多天他的近乎贴身相随,很明显,这主子跟暗羽的关系已经到了某步不可言说的地步,不过,这暗羽年纪这么小,,虽说主子已经算是成年,但是……难道说主子恋童?不过,这个猜想,影可是只敢放在心里想着。 月上枝头,影轻轻推开燕景霄没有上锁的房门,翻身一跃,屋内没有点灯,但是月光照的通明,燕景霄只穿着里衣,盘腿坐在床上,显然是在等着什么。 :“影,如何?” 影抱拳一礼,沉声道:“如主子所料,东西在村长家中。” 燕景霄应了一声:“行了,你去歇着吧,一切静观其变就好。” 影有些迟疑:“主子,这村子……” “嗯,村子的事你不早就知道吗?去歇下吧。”燕景霄语气平静,已经换了姿势,显然已经准备入睡了。 影眉头微微一凝,只好先行退下。 山风吹过这个小小的村庄,和村子里正在熟睡的人那轻柔有节奏的呼吸一样,很轻,很柔……四周除了几声突然从梦中惊醒的家畜家禽低低的带着睡意的叫声外,安静至极。 只是,这其中的一角,却是注定不太平。 已经几近月落西山的时候,这个时候,正是人睡得最沉的时候,安安稳稳睡了大半夜的燕景霄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探进屋内的竹筒,他的夜视能力极好,一股白烟吹入,从他坐起身的时候暗羽也跟着醒了,他捂住暗羽的嘴,在他耳边低语:“别说话,屏息。” 暗羽眨了眨眼,示意自己知道了,燕景霄这才送开手。 没过多久,外边的人估计药效已经发作,门外开始发出轻微的响动,而后,门扉渐渐打开,来人很熟悉房内的布局,径直走向衣架,摸索起来,许久,那人有些疑惑的收了手,正欲转身,屋子亮了起来:“林大,你可是忘了什么东西在屋子里?” 林大看着举着一颗夜明珠的燕景霄,眸子里闪过一丝贪色,而后一脸镇定:“是是是,公子说的是,我来找今日要用的东西。” “哦?那你是找没找到?你找的,又是什么?”燕景霄闲庭信步般,走到屋子唯一一张椅子上坐下。暗羽得了燕景霄的吩咐,没有下床。 林大憨厚的笑了笑:“这个房子是我家英英的房子,她去给小姨子看孩子了,我之前打猎时的陷阱用的夹子,钩子,绳子都是我家英英收拾的,明天想给三位添道菜,这才……” “这样啊,那还真是让林大费心了,不过,这屋里放杂物是那一边,林大许是许久没进令千金的屋子了,想来是走岔了吧……” “是呢,我一个大老粗,平日也没有留意英英屋里的摆设……” “既如此,那林大你还是去那边找找吧。” “我,我这就去。” “等等,你掉东西了。”燕景霄冷冷道。 林大连忙低头,不想燕景霄一个手刀劈在后颈,径自晕了过去,高大的身子倒在地上发出不小的声音。 燕景霄翻起他的右手,袖口滑下一把匕首,发出清脆的落地声,燕景霄发出一声嗤笑:“出来小东西还带着这玩意儿?” 说完,燕景霄就用墙壁上挂着的绳子将人捆了,而后,在屋外晃了一圈,将那个靠在外边墙角的竹筒也一并取了回来,扔在林大身上,而后走向床边,柔声道:“还没睡好吧,继续睡吧,还有一个时辰才天亮呢。” “那主子,他呢?”暗羽看了看躺在地上被燕景霄捆成粽子的林大,问道。 “不急,明日再说,先休息。” 见状,暗羽只好乖乖闭上眼睛,虽然他进村时就有隐隐的不安,但是,他相信主子。 第115章 清晨,门外响起了林母近乎尖利的喊声:“当家的,当家的不见了!阳文,快起来!你爹不见了!” 孩子刚睡醒带着鼻音略有些甜糯的声音响起:“爹昨晚不是早早就睡了吗?说是今天要进山……” “这孩子,净说胡话!你爹出门娘都要烙几个饼给他带上,免得耽搁事了。可是现在,你爹我四下都找了……” 一大早便听到这般响动,任谁都睡不着,燕景霄一面听着,一面起身更衣。顺带看了眼似乎眼皮动了动的林大,走到昨夜便图方便让林母送到房里的洗漱用具旁,不消片刻,便收拾妥当。这才又回到床边,轻轻摇了摇暗羽:“小羽,不早了,该起了。” 因着夜里林大那一下,让暗羽睁着眼到了天蒙蒙亮才又眯过去,这会正有些迷糊呢。 “唔,主子?”暗羽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了看燕景霄低声说着:“属下这就起……” 话是这么说,可是暗羽又不自觉的阖上眼,又费力的睁开,燕景霄看着无奈又好笑,这会子在自己面前倒是连一丝顾忌都没了,他揉了揉暗羽软发,半抱着给他更衣,到底还是个孩子,以前在他跟前规矩长规矩短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看着现在他的模样,燕景霄才觉得越发真实了,不负他这么久有意无意的让小羽放松戒备了。 等燕景霄将用凉水浸过的帕子放到暗羽手上时,暗羽这才心头一惊,彻底清醒过来,再看看自己,衣服什么的都被收拾妥帖,他可不记得自己有梦中做事的本事,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暗羽攥着帕子,小心的看了看身旁的燕景霄,耳尖微红但面上却是一片冷静:“今日,今日有劳主子动手,属下,属下……” “好了,乖,尽快收拾了吧,今日解决这事我们还要赶路呢。”燕景霄看着暗羽如今这完完全全信任自己的模样,心中早就熨贴不已,自是只有丝丝甜意涌上,不过,今日却是时间地点不对。 暗羽低声应了一声,但是心中也开始反省自己近日是否太过僭越了,若是他现在的做派放在暗影里,妥妥是要被驱逐的…… 只是,暗羽这心中的想法却是只有这一时,心中有人,任是有千般心思到最后,只消看那人一眼,便满心满意都是那人了。不然,以燕景霄那近乎粗糙的亲近行为,那里能这么快就有这般成效? 等着暗羽收拾完了,燕景霄又温声软语的和他痴缠了会。三世为人,两世具都顶着一张风华正茂的皮而早逝,独独这一世有个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可是,奈何没有经验,而眼下心上人未免年岁太小,燕景霄最多也就是亲个小嘴,牵个小手什么的,所以暗羽挣扎两下也就习惯了,燕景霄看着心中更是满意,很好,来日方长嘛…… 看着林大这会真的快要行了,燕景霄这才松开不知何时搂到怀中的暗羽,给他理了理衣服,而这时,林大睁开了眼,迷茫的看了看四下,而后猛地瞪大了眼,狠狠挣了挣自己身上的绳子,怒道:“公子这是何意?!” 燕景霄缓步走向他,每一步都走的很稳,但却是像踩在林大的心间,他霎时脸变得煞白,燕景霄走到他身旁,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说本公子这是何意?” “我,我不知,我好心好意收留公子,没想到,没想到公子要恩将仇报吗?我一个老老实实的庄稼汉子,竟没想到会遇到你这般,这般忘恩负义之徒!”林大开始时面上还有些许冷汗,这会子嘴皮子越说越顺溜了,好像事实真的如此一般。 燕景霄眼神淡淡的扫过,却让林大心头一惊,那样平静无波的眼神,看着他好像不是个活物一般,这时,燕景霄身上的气势没有收敛一分,他只淡淡一瞥,便让林大立刻消了声,不敢言语。 燕景霄示意暗羽先去床边坐着,屋子太过简陋,一直站着他可心疼呢。眼神从暗羽身上收回,随之那一抹柔色也隐匿其中,目光如剑般,锐利,狠厉的狠狠刺入林大的心中:“你还不准备说实话?看来是要本王亲自给你讲讲我大燕律法了!” 本,本王?林大眼皮一跳,大惊失色,他虽然不曾出过这山间村落,但是这有些买回来的媳妇婆姨却是最喜欢在村头的大槐树下闲聊逗趣,他也是知道一些皇上皇后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还有皇子公主,王孙贵族是次一等的,但也能一句话要人生,一句话要人死!想到这儿,林大顿时汗出如浆,浑身颤抖不已。 燕景霄眉心一凝,看着林大的模样,心知他是怕了,当下冷声道:“还不如是招来!” 林大本是被燕景霄随意一绑扔在地上的,这会一紧张竟是想要坐直了身子,但却是没能坐起来,反而栽了跟头,弄得还算齐整的头发都凌乱起来,混着冷汗黏住的几丝乱发,看起来更是狼狈,又被燕景霄这一极具气势的呵斥,心头又是一跳。不过,他看燕景霄面嫩,左不过是个刚刚成年的娃娃,这便起来别的心思:“这,这王爷可是冤枉草民了,草民,草民可是什么都不知道……” 说完,林大偷眼看了燕景霄一眼,这话,应该便是这么一说吧。 燕景霄只看他眼神微闪,便知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便是不行:“你是想在这好好都交代清楚了,还是……本王将你带出去,在你妻儿面前,好好说道说道。让他们看看他们的丈夫,父亲是怎样一个谋财害命的贼!” 林大脸色微变,但是牙关一咬,拒不认罪:“王爷是尊贵之人没错,可也不能这般污人清白!” 燕景霄眼睛一眯,不气反笑,鼓起掌来:“好,很好!” 林大仿佛听着那在自己耳边响起的巴掌声,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忍住,这不过是个嘴上无毛的小娃娃,他还怕他做甚?不过是有个……尊贵的身份。这荒山野岭的,也没有什么用,这般一想,林大心中微定。 第116章 燕景霄推开门,对着外边的母子两人朗声道:“林夫人,林大在这儿,烦劳进来一下。” 林母一听这话,脸色微变,弯下腰轻声哄着跟在她身旁的林阳文:“阳文,找到你爹了,你现在出去和璇璇他们玩好不好?厨房案板上里还有半碗地瓜干,你拿着和他们分着吃吧。” 到底是小孩子,一听这话立刻两眼放光,忙不迭点点头小跑着去了。 燕景霄保持着半倚门的姿势,虽是那般对林大说的,可真要在一个孩子面前揭露自己父亲的丑陋面目,他还是不忍心,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那林阳文一看便知是个机灵的,若是这么一个孩子毁了确实挺可惜的,所以他只是静静的看着,没有在林母说话时出声。 看着林阳文出了家门,林母抚了抚起的匆忙未能整理好的衣服,抿了抿唇,抬眼看着燕景霄,走了过去。 一进门,看到林大被捆着的模样,脸色瞬间苍白,当下便跪了下来:“公子,不知我家当家的做了什么错事,小妇人在这儿给您磕头了,求您放过他!求您了!” 说着,林母果真实打实的磕了下来,这可不比皇宫或是什么显赫人家的宅子,地面是略显平滑的石块,甚至有些还带着没有磨平的棱角,是不是走路不小心摔一跤也是常见的,尤其是在这种乡间村落,这种房子特别常见,家里有了小孩子小心小心再小心,都不敢保证这孩子没有一次不摔的。 林母磕了第二个头时,燕景霄便出声让她停了,林母刚刚的反应,显然是知道林大为何会在自己这儿,那么,她这会这副做派,是因着自己年纪小会心软吗?那,就打错算盘了。 果不其然,燕景霄眼神从林大平静的脸上掠过,看来这种事他们却是没少做。 燕景霄让林母停了磕头后,林母也没有起来,只是她抬起头,眼中含泪,额上一片青紫,倒是很容易激起人的同情心。不过,燕景霄在后宫这许多年,什么样子没见过,若真是这么的年纪确实还有那么一两分被他们哄过去的可能,但是现在……燕景霄转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半垂着眸子,手中把玩着腰间佩玉的流苏,半天没有开口。 过了许久,林氏夫妇两人已经快要心头大乱,脑中不停的胡思乱想,燕景霄这才抬了一下眸子:“林大,你还没有什么要说的吗?本王没有这么多空闲的时间等你……” 本王!林母抬眼看了燕景霄一眼,很快便低下头,眸中满是惊慌失措,林大刚刚看到林母一个人进来,心中确实松了一口气,不过,他要是认了,那儿子知不知道怕也是,无所谓了。这么一想,林大更坚定了绝不认罪的心,抿唇不语。 燕景霄看着他的模样,眸子冷了冷:“林大,你没有发现现在少了一个人吗?” 林大心中大惊,确实!刚刚婉娘在外边一直喊叫,若是平常人,怕是早就出来了,而现在没有见到三人中除两人外的另一人,那……难道他是去报官了?! 燕景霄轻声嗤笑:“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从没有进村本王便看出了古怪,不防告诉你,出去那位,是本王身边的一等侍卫,宫中数一数二的高手,你以为你们村子做的那些事能瞒的住吗?” 林大沉默不语,燕景霄眼下也不打算听他说了:“本王走的那条路有约莫三尺的地方土里全是些铁片一类的利器,并且已经生锈了,让车轮走的时候带起其中的铁块,在夹在车轴里导致马车损坏。噢,本王还记起,那段路似乎格外松软……真是不失为一条发横财的‘妙计’呢,想来你们用这招已经谋财害命了不少人了吧?” 为了防止他们狡辩,燕景霄从怀中取出一方帕子,轻轻打开,里面是几颗带着铁锈的豆子大的铁块。林氏夫妇相视一眼,没有言语。 燕景霄收了帕子,继续说道:“而昨夜,本王的侍卫已经在你们村长的院子发现了本王的马车,私藏皇室物品,你觉得是诛九族好,还是灭门好?” 燕景霄眼睛不眨的说着冷酷无情的话,让下面跪着的两人不由淌下了两滴冷汗,这次,他们确实是踢到铁板了。说这话的时候,燕景霄没有往日那副温温润润的模样,能有暗影这种大杀器的存在,他的缔造者能是什么良善之辈?还是面对一个要算计,甚至可能要杀自己的人的温和……这就是蠢了! “对了,本王还忘了,昨夜林大你,还意欲谋害皇族,呐,凶器可是还在那儿呢。” 想着林母要进来,燕景霄也不把昨夜他找到的竹筒和匕首放到林大身上,他可信不过这夫妇两人,若是他们再胡掰几句…… 林大看到一旁摆着的两样东西,咬咬牙,就赌一把,眼前这少年自称本王,虽然年岁不大,但通身的气势由不得他们不信,反正已经得罪了,更何况,他们村还犯下那等大罪……林大放下之前心中的那些心思,如今物证已经被人家拿住了,那他又何必做这些无谓之争? 倒是林母眼皮颤了颤,看到那两样物证,似是起了别的心思,燕景霄看的分明,没有言语。 林大在燕景霄极具威慑力的气势,以及他若有若无的暗示下终于开口了:“草民有罪!草民有罪!还请王爷放过我一家妻儿,草民愿千刀万剐!” “这会知道你有妻儿老小,那别人便没有吗?说!你们害了多少人!”燕景霄冷斥一声,让林大肩膀一耸,又塌了下去,显然是被吓到了。 林大嗫懦着说道:“草民不敢伤人性命的……村子里的人都是好人,草民,草民等都是迫于无奈。” “迫于无奈?好一个迫于无奈!若是人人都这般一说,那又何必要这大燕律法?又何必要朝堂?又何必要官府?要军队?今日你说你迫于无奈,你杀了张三,明日李四说他迫于无奈杀了你,你觉得这样如何?反正大家都是迫、于、无、奈、啊。” 林大说不上一句话,嘴唇合动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王爷所说他并非不知道,他虽然是个田间莽汉,但这个理他还是知道的,可是,不管如何,都是要死的,他,还是希望活的久一点,他想要活着! 如今,听了刚刚王爷所说的话,显然自己是活不了了,但是他还有英英,有阳文,他们,一定要活着!林大眼中燃起一点光芒:“王爷,草民不会说话,但是草民确实迫于无奈,草民并非这林村之人,这个林村,早就名不副实了……” 燕景霄眉头一挑,没有说话,显然是等着他继续说:“四年前,林村发生的瘟疫,村里的人死的死,封的封,这个封,可是比死还要可怕。草民等并非大燕子民,草民是涵蕃人氏……” 涵蕃?北方小国,仅靠大燕边疆,这北方流民怎么会到了凉州这地界?燕景霄眉头微皱,压下心中那一点疑惑:“你继续说。” “涵蕃人好斗,涵蕃土地平坦宽阔,都是大片大片的草原,遍地的肥羊,牦牛,骏马撒开四蹄的奔跑,那些羊啊,它们就像天上的白云一样白,骏马奔跑起来比风还快呢,草原上的生活特别特别的好,好到就像梦一样……”林大的声音带着回忆,带着梦幻,似乎他看着虚空便能回到当时:“可是,当时大汗并不喜欢这样,他去过一次大燕,便爱上这个繁华富饶之所,他想要占有,草原人性格都是这样,因为喜欢,所以必须是自己的,听了大汗给我们所说的,我们,第一批草原战士,踏上了一条注定鲜血淋漓的路,我运气好,虽然我们草原战士勇猛,但是终究抵不过那些数不清的大燕兵士,而当时,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冻死了好多羊,好多马,连人都受不住,身上过了三张羊皮都挡不住风呢。然后,涵蕃发生了饥荒,我母亲是燕人,早些年被掠过来的,所以我生的身材矮小,但幸亏如此,我才得以在不久以后同样爆发饥荒的大燕自顾不暇时得以来到这儿。” “你说了这么多,似乎跟你们谋财害命没有半点关系吧?” 林大无奈的看了看燕景霄,不知道为何王爷非要认为他们是谋财害命,他继续道:“草民跟着人流来到这儿时,饥荒已经渐渐平息,草民便要和一同前来的族人返回故土,不知怎么,发现这么一个地方,当时这个村子已经被封了,等我们到的时候只有少数几个身体好的男人活着,不过,也就吊着一口气,估计还有一两天就要饿死了,真不知道你们大燕对自己的子民就这么狠毒吗?” 听了这话,燕景霄脸色沉了沉:“此事,本王确实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你继续说吧。” 林大到没想到眼前这少年这么快久认了,毕竟,他自称本王,想来也是皇族,不过那个时候,恐怕他只是个不知事的娃娃吧。不过,燕景霄之所以会认这件事,是为自己身为皇室的这个身份。生在皇家,这黎民百姓便是自己的子民,这是太院所授的第一课。 第117章 林大听了燕景霄的话虽说有些诧异,但还是继续说着:“我们救的其中一个人是当时的村长儿子,也是下一任村长,从他口中我们才知道,当时这儿虽然是洛家的庄子,但是一发生瘟疫整个村子就被封了,不管是有没有染病的,所以洛家便放弃了这个庄子,我们到的时候是官兵走的第二天,当时在那位村长儿子的邀请下,我们便在这住下了,趁着这次灾情严重,所以我们钻了空子,得以落户。但是,等到后来,我们没有过半年安生日子,庄稼刚刚长成,洛家便来人将所有粮食带走了,那是我们辛辛苦苦种了半年啊!他们那些强盗!匪徒!贼!后来村长,噢,我们让村长的儿子接任了村长,他去找了洛家,但是险些没能回来!洛家那些,那些杂碎!他们根本不是人!那洛家不知何时又把这儿的地契拿回去了,还,还把我们每个人都冠了奴籍!后来逼得我们没法子,于是我全村人都准备在洛家门前自杀,这才让洛家让了一步……收成我们一九分。明明,明明这是他废弃的庄子,凭什么,凭什么这样!一九分我们连果腹都不能啊,他们怎么那么狠!但是我们斗不过他,只好,只好另想他法……” “你所谓的另想他法便是如此吗?!” 林大看着燕景霄带着几分怒色的脸,不由低下头:“草民,草民这也是没办法了啊!” 燕景霄没有问他为何不去找官府,既然洛家都敢光明正大的从村子里抢粮,那这后面肯定也扫干净了。只听林大继续道:“因着还有一丝活路,我们忍忍也就过去了,可是,这,阳文出生后,我们没实在不想孩子跟我们过一样的日子啊。阳文还那么小,那么聪明伶俐的,我们识字的青哥儿说他是块读书的料呢。本来我们也没什么想法,直到熬过一个冬天的我们,遇到一个踏春来的公子哥,当时他的马车也不知为何坏了,这可真不是我们做的。当时他住在村长家里,快天亮的时候,村长把我们几个男人叫去,让我们把那个公子哥抬起来扔的离村越远越好,当时还真给我们吓到了,我胆子比较大,摸了下那公子哥的鼻息,还有气,所以我这才有些疑惑的问村长,直到我们回来,村长才慢悠悠告诉我们,这是一条生财的路,打那以后,我们村的日子这才慢慢好起来……” 燕景霄眉头微松:“也就是说你们没害人?那,拿匕首是何意?” “咳,就是,就是撬门用的……” 燕景霄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夫妇两人,眼神莫测:“你们的确没有伤人性命?” 林大连忙道:“草民不敢说谎!” 燕景霄微微晗首,抬眼道:“林氏,扶起林大,给他解了绳子吧。” 林大一脸惊讶的看着燕景霄,一时之间喜极而泣:“王爷,王爷这是……” 燕景霄站起身,负手而立:“本王信你一次,算计本王还能活下来,你是第一个,但是,官逼民反,本王算是半个官,是以本王此次也不多加责备与你,不过,这等事,本王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林氏夫妇听了燕景霄此言,齐齐跪倒在地,连连叩头,连林母也没想到,她本意可是要……用自己一死也要毁了那些物证,没想到…… 燕景霄眸子半垂,但还继续道:“让人把那条路上的东西收拾了,一会本王还要驾车离开。不过林大,本王这次放过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本王命你好生监督,不许村长任何一家有这次之事,不然,端了你后世子孙的为官之路本王还是有那个本事的,林大,你知道这代表什么……” “是,草民知道,草民谨尊王爷之命!” 林母这会也缓过神来,喜笑颜开:“王爷,小妇人这边去为王爷造饭,还请王爷稍候片刻。” 燕景霄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离开,而后,走向一直连眼眨都不眨的看完全程的暗羽,完完全全没了刚刚那股子气势,暗羽看着主子温润如玉的模样,不由抬手摸了摸燕景霄的脸,同样一张脸,这没多大一会功夫便变得这般快…… “怎么了,吓到了?”燕景霄抓住暗羽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摩挲,他眼神温柔。 暗羽在这样的眼神下,抽了抽手没能抽回来,又只好低着头,红着耳尖,小声道:“主子就这么放了他们?” “为什么不呢?”燕景霄看着暗羽这副明明害羞偏偏还要装作一脸正经的模样,心底偷笑,继续撩拨着。 “可是,主子不是让影统领去报官了吗?” 燕景霄轻声笑了,这小羽还真是单纯:“报官?这凉州的官要是有用哪里会有今天这种事,影不过是去再找了一辆马车''罢了。” 暗羽愣愣的看着燕景霄:“那,那主子你刚刚说的……” 燕景霄好笑的揉了揉暗羽的发:“要是不那么说,那林大能那么快松口吗?” 暗羽‘噢’了一声,随后又问道:“主子这么处置他们会不会……会不会太……” 看着暗羽的模样,燕景霄便知他又想到了律法,没错,按大燕律法,这个村子所有人都是要发配边疆的,男人为奴,女人为妓。燕景霄抚摸暗羽头发的手沉了沉:“小羽你知道吗?这叫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为难他们与我有何益,只要以前他们没有害人性命,那些人损失些钱财罢了,他们又不会缺。纵使真的将这个村子绳之以法了,那么罪魁祸首呢,是官,在往上推,是皇上,是皇室,也是我……所以,要真追究起罪责来,谁都跑不了,所以,这才只是命他监督,法理不外乎人情啊。” 外面,林大用清水抹了把脸,耳朵却是听着燕景霄房里的动静,这院子隔音特别差,虽然不说露露都能听到,但是燕景霄最后那就‘法理不外乎人情’他却听的分明,没想到,这少年王爷却是好过凉州那么多当官的,就该早让这个王爷来,他们也能少受罪了。看他们这次行路,似是要去凉州,那他可不可以奢望,这位王爷会给洛家一个大大的‘惊喜’?至于若是只有‘惊’没有‘喜’,那就更好了。 厨房内,林母手脚轻快的忙活着,没想到她还有招待王爷的一天,这么尊贵的人,一想到昨夜还同王爷同桌吃饭了,她不由为自己昨日所备的饭菜脸红,虽然那的确是自己家里最好的东西。 扫了扫家里的仓库,没想到还收拾出来一海碗的苞米粒,然后在菜地里走了一圈,掐了一小把菜尖尖,锅里水也来了,将苞米下了进去,等烧的粘糊了在把菜尖尖也一并下了进去,林母拿了两个鸡蛋,看了看,狠狠心,也打了进去,还放了半勺猪油。随后,手脚利落的炒了几个菜,虽然还是只有一个荤菜,但是这次却是实打实的荤菜,是过年攒下来,预备着给孩子解馋的老腊肉。 不过半个时辰,一桌饭菜便收拾妥当了,把饭菜端上桌,林母也没有唤林阳文,夫妻两人恭恭敬敬的立在一旁,把燕景霄两人请上桌,看着两人用饭。倒是让两人十分不自在。后来还是看燕景霄仿佛生气了,这才坐下,不过却是没敢动几下筷子,看的燕景霄也是没了胃口。还没用完饭,影便赶着一辆新马车来了,林大这会看到影还有些怕,毕竟之前燕景霄可是说影是去报了官的。 既然马车已经来了,燕景霄没有多留,倒是林氏夫妇在村口将三人送走后还站了许久…… 第118章 燕景霄此行虽然是有着几分游乐之意,但是所有行踪也没有刻意瞒着,毕竟,以暗影的本事,说瞒着也是可以瞒的滴水不漏的,可是那样,就太过明显了啊……反正,他的行程,明面上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左不过是失意王爷的散心之旅罢了。 但是,随着燕景霄马车已经驶入凉州城内,可却是未见有一人前来迎接,虽说他被废了太子之位,被昭帝随随便便安了一个云王的封号打发来此,可,昭帝随意是真,这王爷封号也是真! 燕景霄看着马车已经在城内走了有了些时候了,将自己心中所想按下不提,既然他们要装糊涂,那自己便奉陪好了,大家看谁糊涂过谁。 影驾车的技术是越来越好,但是也架不住凉州这过于繁华的地段,马车几乎是走一步停一步了,虽然还很稳很妥当,但是却实在太过缓慢,燕景霄略略一沉思,决定下车步行。 既然这次是来自己封地,那么上次来的那个宅子怕是回不去了,住在驿馆才是最为妥帖呢。 这么一想,燕景霄已经牵着暗羽走在凉州繁荣似锦的街道上了。 凉州的繁华可不是浪得虚名,不年不节的时候也比一些地方热热闹闹的庆贺节日的时候要热闹的多。 若说京都是掉一个花盆下来砸中的十有*都是当官的,还是品级不低的那种,那么凉州便是另一种了,哪怕是好好走路,都会—— “哎呦喂,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撞了本公子!”一个眼神滴溜溜转着的青年一身翠绿衫子,在大街上便大呼小叫起来。 暗羽回过身,他心中有些紧张,他是不是给主子惹麻烦了? 那青年一看暗羽回过身,完全没有刚刚自己不知怎么看出来的一分风骨,顿时有些恼怒,没想到自己阅美无数,也有看走眼的一次? 这么一想,青年自然不可能轻易放过眼前人了,他冷冷一笑:“我只道是什么人,敢挡着本公子的路,原来是个不入流的货色,看什么看?还不给本公子道歉!” 眼看着这青年就要当街闹腾起来了,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暗羽眉心微凝:“这位公子好生无礼,我好好走在右侧,是公子自己撞上来的,怎么……” 大燕的交通规则也是一律靠右行,适才暗羽看着一个小物件儿走了神,没想到沾上了这么一个东西。 旁边的人也开始小声议论,只是几句不是很清楚的话落入暗羽耳中,让他很快明白眼前这人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这小公子怕是外地才来,就惹上了朱家的……子侄,怕是……” ………… “哼,他也配称朱家子侄?不过是个小妇养的,哪里算得上正统的世家子弟?” ………… “可那又如何,朱老爷宠着啊,你没看他都要狂上天了吗?这凉州什么地界啊,他已经横行这许多年了,这小公子沾上他,怕是要脱一层皮,废上好些心力才能摆脱这人吧。” ………… ………… ………… 暗羽终于明白眼前这青年的身份,不过,这与他无关吧?他看了那青年一眼,岂料那人直接道:“贱奴!看什么看!平白让你的狗眼污了本公子!该打!” 说着,那青年扬起手,眉眼之间满是嚣张跋扈之气—— “小羽,我记得这是上次你最喜欢的……住手!” “啪!啪!”两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燕景霄使了个巧力,将那青年‘轻轻’踹出几步。便一脸急色的走到暗羽跟前,将手中的吃食放在暗羽手中,柔声道:“如何了?有没有事?他有没有动手?” 小羽可是自己都舍不得高声说话的,刚刚那人竟然还想动手?燕景霄眸子阴沉下来。 对,就是这种感觉,那青年看着暗羽,眼中闪过一丝淫色,没错,他是有些特殊‘爱好’,他喜好的一直是没有长成,正是十来岁上下的男孩子,刚刚初初看到这少年,便是被他浑身的一种温和气息所吸引,没想到,离了白衣少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甚至还多了几分……锐利。 眼下,这少年浑身又透着那股让他迷醉的气息,可惜,不是为了自己! 看着青年难得狼狈的模样,围观百姓继续低语:“真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看到这朱九郎这般狼狈之时,啧啧,真是没白耽误这么会功夫啊……” ………… “看他那眼神,怕是,怕是对那个小公子起了什么龌龊的心思吧……可惜这么一个孩子了,不过他身边的那个少年也不像是寻常人家的……” ………… “这朱九郎在凉州一带欺男霸女,还不是有朱老爷给顶着,这次,这两个娃娃要遭殃哦。” ………… 那青年朱九郎看着燕景霄对自己动了手,却连一个眼神都不留给自己,全心全意的对着自己看上的人不停的说着什么,顿时大怒! 不过说来也是这孩子倒霉,竟然欺负了燕景霄的人,得了他一顿教训,还敢要燕景霄注意到自己,不得不说,不作就不会死…… “哼,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对本公子动手,这凉州,只怕你是不想出去了!”朱九郎爬起来,梗着脖子,歪着脑袋,一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个纨绔的模样。做着他自以为很是风流潇洒的动作,完全没有想到刚刚燕景霄那‘轻轻’一踹,却是让他衣衫散乱,头发也散了下来,看上去,真有几分乞丐的模样呢。惹得围观百姓低声嗤笑,他尤不自知。 燕景霄摸了摸暗羽的头发,柔声继续哄了几句,这才转过身,施舍给朱九郎一个眼神,不过,这对朱九郎可就没那么简单了:“凉州本王来了,确实是没想出去了,本王自己的地盘,竟然还有狗敢当着本王的面叫,还一而再,真是给你脸了是不是?影,本王啊,暂时没有心情看到他,毕竟是条狗,估计打一顿也就乖了,动手吧。” 朱九郎只被那个自称吓了一跳,本,本王,本王!那玄衣少年是王爷,那,那另一个呢?不过,年岁这么小的王爷……朱九郎心中起了疑,大声喝着给自己壮胆:“何人敢冒充王爷,来人,压他们去见官!” 嘿嘿,只要到了官府,那就是自个的地界了!还怕这两人能翻出什么浪花来,那白衣衣少年刚刚似乎还要让人打自己,这下,落自己手上……一定要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至于另外那个,模样中上,但是气质惑人呐,那,若是自己在他受尽苦楚时出现,那可就能抱的美人归了! 燕景霄眉眼一横,一种凌厉气势瞬间如铺天盖地般齐齐压向朱九郎,让他瞬间便有些喘不上气来:“胆子不小啊,连本王的人都敢觊觎,影,还不动手?” 影眉头一跳,主子这是来真的?他不信主子不知道眼前这是何人,虽然明着说是朱家在外的子侄,可谁不知道他是个外室之子,母子两个也不知道给朱老爷灌了什么*汤,不止在朱夫人跟前也要护着他们,寻常时候,就是朱家的嫡出少爷也比不过这朱九郎的排场。而这朱老爷,他可是和凉州城城主关系匪浅啊…… 不过燕景霄怎么可能不知道,但是,龙有逆鳞,触之即死!小羽便是他的逆鳞,若是他刚刚没有表现出那恶心的表情,燕景霄眼下还是不会和他太过计较,至于秋后算账,倒是很有可能。 影看了一眼燕景霄的表情,知他是认真,当下也不停留,老鹰捉小鸡一般提起朱九郎,这朱九郎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这也是朱夫人为什么不会太过在乎他的缘故,他自己便把自己作上了一条绝路,而朱夫人此举,还为自己赢了贤惠大度的美名…… 燕景霄在外有所收敛,只是搭着这暗羽的肩,他一面看着暗羽乖乖拿着自己买好的吃食一口一口的吃着,一面抬眼冷冷的看着朱九郎:“眼睛那么不懂事,那就不要了吧。” 暗羽正吃着,听到这话,口中还含着东西,但是却轻轻扯了扯燕景霄的袖子:“唔,嗯,主子,主子这样,会让人觉得主子残暴,嗯,嗜杀的。” “小羽你不觉得废太子因为失了宠,性情大变,是不是更容易让人放松?”燕景霄附在暗羽耳边轻声道。 的确,话是这么一说,但是,其实燕景霄有更好的自己解决的办法,不过……当那朱九郎用那样的眼神看了小羽,他就已经不可饶恕了! 影听了燕景霄的话,也不迟疑,旁人还没有看清他的动作,他便自己收了动作,地上留下两滩黑白红三色交融之物,再看朱九郎,脸上只有两个黑洞,那双不讨喜的滴溜溜的眼珠子已经没了,却是有些顺眼了。 朱九郎后知后觉的尖叫起来:“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快来人!给本公子把这两个凶手杀了,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围观百姓看到这副模样,虽然很想拍手称快,但是他们已经抬不起手了。眼前这少年太过可怕…… 反观燕景霄三人,脸色平淡,甚至燕景霄还有心情在暗羽手中抢了一个零嘴,吃的津津有味。末了,半揽着暗羽出了人群,人们自动给他让开一条路,不过燕景霄脚步一顿:“影,一会把人给朱老爷好生送回去,拿了''本王的信物,告知朱老爷要好好管教管教这位朱公子,改日本王得空,一定好好跟讨教讨教贵府公子的教养……” “属下遵命。”影提着朱九郎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等燕景霄走远,这才直起身子,提着手中已经疼到虚脱的朱九郎向朱府走去,等影也走远了,刚刚看到这一幕的百姓才干呕的干呕,吐的吐,特别是地上还有那两滩东西……这手段,也太过残暴了! 不过,百姓怎么想,燕景霄不想管,他可不认为某些人愿意看到他一来便被百姓交口称颂的。 他带着暗羽进了一家茶楼,寻了一个雅间,给两人倒了茶水,这才端着杯子慢悠悠的开口:“小羽你别气,我已经给你出气了,若是你还生气,那再等几日可好?到时候,一定让那个朱九郎万劫不复!” 暗羽喝下一口茶,眨了眨眼,哎,他什么时候生气了?暗羽有些奇怪,但是他没有说话,燕景霄只当他还在为刚刚的事生气,自己因为那朱九郎的一个眼神气的不轻,那在自己来之前,那朱九郎又会说了什么轻挑的话……燕景霄心中有些苦恼,看来刚刚废了那朱九郎一双眼睛也是轻了,他却完完全全没想到自家小暗卫是完完全全没有接受到他心中所想的那些事的信号……毕竟,他那么迟钝的。 第119章 随着燕景霄和燕世奕一前一后的离开,京都有了一种诡异平静,尤其是皇宫。 这日,董后斜倚着贵妃榻,纤纤素手手中一盏白玉红梅杯煞是好看,她红唇轻轻抿了一口茶水,许是怀了孕,做派也比以前温和许多,说起话来柔声细语,如春风拂面般:“此话当真?云王到了凉州,性情大变?” 那禀报的宫人是个伶俐的,看着皇后似乎对这事略有兴趣,立刻屁颠屁颠的将自己知道的事竹筒倒豆子,说的干干净净,末了,还总结道:“正是呢,娘娘,听闻云王殿下刚刚到了凉州,便废了朱家最得宠的一个,一个少爷的眼珠子。这下子,他算是把凉州大半的势力得罪了。” 董后眯了眯眼,勾唇笑了:“日后莫要再本宫面前提他了,本宫现在身怀小皇子,听不得这些肮脏事。” 宫人乖顺的应了一声,董后摆了摆手让他退下了,不消片刻,已经被提拔为一等宫女的洛颜轻轻推开门走了进来,这时董后仰躺在榻上,洛颜轻轻半跪在地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在董后的腿上动作轻柔的按摩着。董后自怀孕以来,可是没少受罪,这才不到三月,便开始吃什么吐什么,腿也日日酸胀,终日不得安寝。这时候,洛颜特地用了她家乡的土方,这才让董后好受一点,也讨了董后的关心。董后眯着眼,一脸享受:“再重一点,不错,手艺越来越好了。” 洛颜声音好听,嘴也甜:“都是娘娘教导的好。” 董后笑了笑,睁开眼:“本宫哪里教导过你,是你自己确实有伺候人的好手艺。” 洛颜看着董后的脸色,小声道:“娘娘母仪天下,奴婢日日感沐娘娘光芒,自是,自是什么都学的快,所以,娘娘的一言一行,便是对奴婢最好的教导了。” 董后抬手在洛颜脸上抚摸,洛颜半垂眸子,努力克制住不让自己发抖,董后看了好一会,这才笑着道:“是个好的,不枉本宫这么些日子栽培。” 洛颜垂眸一笑:“谢娘娘夸奖。” 董后嗯了一声,又阖上眼,过了一会,又开口道:“昨个皇上宿在哪了?” 洛颜想了想,低声道:“昨夜皇上处理完政务已经夜深了,所以,还是宿在了那位那儿……” 董后手指攥紧了身下的被子,但是很快她又强制自己放松,不能生气,不能生气……:“她还真是好本事,怀着孕都要把皇上往她那儿勾,也不怕,也不怕什么时候一个不小心……一尸两命了!” 洛颜垂眸不语,手中继续动作着,董后也没指望她说些什么,董后自怀孕后,却是有些信佛了,手腕上带着一串佛珠,这会儿正心情有些烦躁的拨动着,‘吧嗒,吧嗒——’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内响着,无端多了些诡异。 董后沉默了没多久,又继续问道:“董媚儿她现在可还在荼宁轩?” “是呢,皇上临幸过她几次,封了贵人,不过她近日一直称病,没有侍奉皇上,也没有,给娘娘请安。听说,大前个皇上还突然想起媚贵人的病,送了好些东西呢。” 董后听了这话,不由贝齿紧咬,那人,那人明明曾经对自己千娇万宠,他当初给爹爹发誓,会永远对自己好,为何,为何连一个品级不高的贵人他都放在心上,独独自己,明明也是怀着他的子嗣,可他却丝毫不闻不问? 董后这般想法昭帝自是不知道的,就是知道,也不过一声轻声嗤笑便过了。他开始疏远皇后想来护国公不会不知道,不过他又独宠贤妃,反正都是他的女儿……他高兴还来不及呢吧。 董后幽幽的叹息一声,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这里面有一个孩子,还是自己和那人的,可是,为何自己似乎对这孩子多了些莫名的情感,董后不知道,这种情感,叫:母性。这也是她从没有给过燕景霄一丝一毫的…… 从贤妃那儿起身后,昭帝上过早朝便又回到贤妃宫中,而这时,贤妃却是正在闹脾气。 “这种东西也能拿来给本宫吃?”贤妃语气不急不缓,但是随之一个瓷器摔碎的声音响起,听到这一声,昭帝脚下的步子快了几分,进门便笑着道:“谁惹了朕的爱妃生气,看朕剐了他,给爱妃出出气可好?” 贤妃一看到昭帝,嘴巴微撅,像极了撒娇时的二八少女,她轻轻倚在昭帝怀里:“皇上,臣妾肚里的小家伙在作怪呢,臣妾什么都不想吃,臣妾不吃那个了好不好?” 昭帝看了看一旁的安胎药,离得老远都能闻见苦味,难怪贤妃不肯用药,昭帝拍了拍贤妃的脸,宠溺道:“那朕让太医换了好入口的药来,爱妃乖乖用药可好?” 贤妃笑了笑,点点头:“还是皇上疼臣妾,不像这些奴才,只会让臣妾喝这些苦药汤子。” 昭帝看着贤妃似娇似嗔的模样,佯怒道:“还真是反了他们了,那朕下令打他们一人几板子,给爱妃好好出出气可好?” 贤妃听了这话,瞪大眼睛,不依道:“若是,若是皇上把他们都打了,那谁伺候臣妾啊?再说,臣妾可不想在怀着皇上的孩子时候见了血腥,免得冲撞了……” 昭帝听了这话,脸色微变,所以她才一直没有动手吗?可是,贤妃啊贤妃,你是要朕对你失望吗? 贤妃虽是背对着昭帝,可是昭帝一瞬间的情绪变化她还是感觉到了,扬起唇角讽刺一笑,而后转过身来,巧笑倩兮:“不过,臣妾若是答应了皇上的事,无论如何,也是要做的呢。” 昭帝看着贤妃一脸娇俏的模样,心中渐渐安定下来,时间还长,不急。 & 燕景霄和暗羽在茶楼没有坐多久,闻讯而来的城主和两位副城主连轿子都没敢乘,驾着快马赶来了。 幸亏他们消息灵通,要是今天以内他们没能接到,那蔑视皇族的罪可不是他们三人可以消受的起的。毕竟,云王再不得圣宠,那也是王爷,货真价实的王爷啊。 这云王到此,他们可是一点消息都没收到,若不是那朱家的今天闹了这么一出,想来也是没人会知道云王已经到了。而云王废了朱家那小子,是不是代表他对他们的不满? 不过眼下他们已经无暇顾忌,自己为何没能收到一丝云王的消息。 ‘蹬蹬蹬——’三人脚步匆忙的上了茶楼的二楼包间,据探子回禀,云王是进了这个包间…… “谁啊,竟然来我裕闽茶楼撒野……城,城,城主大人!小的不知您在此,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三个城主无暇理会老板,恭恭敬敬的对着包间的门长长一揖:“凉州城主(副城主)郝玮,(刘历/韩真)拜见云王,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许久,屋子里没有一丝反应,郝玮壮了壮胆,轻轻推开门,只见一个面如冠玉的少年,一身白衣,端的一副清贵风华,面上没有一丝暴虐之色,完全不像是今天探子回禀时说的那副凶残嗜杀的模样,这让三人心中有些疑惑。而那白衣少年身旁还坐着一个玄衣少年,看上去年岁不大,想来这就是让云王废了那朱家小子的那个身份不明的孩子吧。 “几位这么盯着本王的侍卫是何意?”燕景霄声音一贯是温和有礼,不过,此时看着眼前这三人一直盯着自家小羽看,难免冷了下来。 听的三人打了一个寒颤,郝玮是一个看似十分文弱的书生模样打扮,面白无须,一身青衣,腰间还有一把折扇,文人气十足。 刘历倒是和郝玮有几分相似的气质,而韩真,却是一丝一毫都没有,整个人一看就是个五大三粗的武夫,但是眼神不定,也算是个机灵的,就是不知道这机灵劲儿有没有用对地方了…… 燕景霄将三人打量了一遍,这才缓缓开口:“郝大人,刘大人,韩大人,三位这么急色匆匆,不知是何原因啊?” 三人对视一眼,连忙解释道:“下官近日虽听说王爷即将抵达凉州,但是,手下人出来问题,所以……还请王爷降罪,下官甘受一切惩罚。” 燕景霄眼神平静,半垂着眼帘,看不清神色,不咸不淡道:“几位大人严重了,本王脾气一向,很好呢。” 脾气很好?尊贵的云王,您真的不觉得脸红吗?谁随随便便一句话就废了一个人啊!当然,这种话,三人只敢心里想想,却是不敢说一个字,只是憋的脸颊通红。 第120章 燕景霄也不看他们的脸色,一面不紧不慢的饮着茶,一面将看着外面的风景,让一旁恭恭敬敬站着的三人额角不由沁出几滴冷汗,这云王,到底是何意?看着年岁不大,但是,看了来时路上探子报上来的消息,那手段……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不知等了多久,三人已经觉得自己的后背要被汗水打湿了,燕景霄这才将目光放回眼前三人身上:“三位大人公务繁忙,怎的在这儿站了这么许久,要是耽搁了什么重要的事,倒是本王的不对了。” 三人一听这话,相视一眼,郝玮连忙上前一步道:“不敢不敢,早便听闻王爷即将驾临,下官便已将手头事务移交到下面人手中,便是为了恭迎王爷驾临,奈何手下人办事不利,王爷进城也未能及时通报,是下官的错,请王爷降罪。” 郝玮能当上城主,显然也是个八面玲珑之人,这一番言语,既未急着为自己脱罪,也未想要把一切都推到手下人身上,着实会让人不由好感顿生。 燕景霄听了郝玮的话,眉头微微一皱,但很快又松开,只道:“也罢,不知者不罪,这次本王便不追究了,不过若是还有下次……相信不用本王说了吧。” “是是是……”三人齐声道。 “赶了这么久的路,本王也乏了,你们退下吧。”燕景霄摆了摆手,示意三人退下。 郝玮听了这话,想了想,还是站出来说道:“王爷府邸还未修缮妥当,还请王爷屈尊,在浣花别苑小住几日,下官已经安排妥当。” “本王知道了,退下吧。” “是,下官等告退。” 茶楼外,韩真轻踹马蹬,语气带着淡淡的不屑:“大哥,我看这云王也就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娃娃,我们为何要对他那么恭恭敬敬,要我说,这找些小孩子家家喜欢的东西,把他哄高兴了就行了,哪里用的着我们跑这一趟?” 郝玮这会也没了之前在燕景霄面前的恭敬谨慎:“哼,还没长大的娃娃?你觉得云王像是那么好糊弄的吗?朱九郎的事,那般大动干戈,谁会为了一个侍卫做的那么绝?不过是……找个由头出气罢了,不过,只要我们现在面上过的去,等他放松戒备,再拿捏住他,顺便看看那位的意思,到时候,就算这是他的封地,怎么说,怎么做,还不依旧是我们做主?” “对,三弟,大哥说的对,什么都不重要,但是,那位的意思,才是最重要的,这云王再如何,只要我们给他足够的面子,这警戒自然就放下了,左不过就是个孩子嘛。” “现在嘛,我们还是要好好供着这个祖宗,二弟,你准备一下,明天请上几个有身份的,把芝芸楼的厨子也请来,这云王的性情,看起来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不过,和那些老狐狸斗上几斗,他自然就知道我们的好了,到时候……还怕他不听我们的?强龙还压不住地头蛇呢,我们好不容易在这站稳脚跟,哪里能凭空把刚到手的权利给他送上去。”郝玮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很快淡去。 “是,听大哥的。”两人听了郝玮的话,面上露出赞同之色。 “对了,三弟,这次云王进城却无一人发现,这方面该是你负责吧,你手下人是要好好敲打敲打了。”郝玮回过头看向韩真的眼神,让韩真不由有些羞愧。 “大哥放心,回府后,我一定好好收拾他们。” “嗯,三弟你有分寸就好。” ………… 茶楼内,燕景霄招呼小二进来换了一回水,等小二出去后,暗羽终于忍不住问道:“主子今日那般,属下听外面的百姓说朱家和城主关系甚好,真的,真的不会有什么事吗?” 燕景霄眼神沉了沉,但是看着暗羽时还是带上几分柔软:“他用那样的眼神看小羽,只是要了他一双眼睛而已,已经算是轻饶他了。” 暗羽看了看燕景霄,语气带着些许自责:“都是属下不好,给主子惹了麻烦。” 燕景霄抬手摸了摸暗羽的软发,笑了笑:“哪里能怪小羽呢,若是连自己的人都能被人随便欺负去了,那不说别人,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了。” “主子……”暗羽张口欲言,但是,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燕景霄显然是没想要暗羽说出些格外动听的话来,只是笑笑。两人又坐了一会,才慢悠悠的向浣花别苑走去。 那郝玮果然是个会来事的,听闻这浣花别苑可是他的私产之一,观这别苑总管言行,恭敬有礼,进退有度,单是态度,也让人舒服。 两人刚刚将一切打点妥当,郝玮便派人送来请柬,明日他会在府上为燕景霄接风洗尘,并摆宴引见凉州有名望的几位富商官吏。 燕景霄看着手中刚刚送来的请柬,笑了笑:“不愧是凉州城主啊……” “主子,这宴会,可是有什么问题?”暗羽看着自家主子接了请柬后的脸色变化,不由出声问道。 暗羽既然愿意问,燕景霄自然也乐意说,照他看来,小羽在心计方面还是太过逊色,虽说有自己护着,但是还是要成为自己的本事才是最为保险的:“这次来我便知道这凉州不是块好啃的肥肉,人人只道凉州富饶繁华,但是,所有的富饶繁华怕是都建立在搜刮民脂民膏上了,这些‘有名望’的富商官吏,即能在搜刮民脂民膏的同时,而又让百姓对他们感恩戴德,你说,他们那些是好应付的?” “所以说他们是想先试探试探主子?” “怕没有那么简单,罢了,既来之则安之,这几日舟车劳顿,还是先歇息吧。” 燕景霄可舍不得暗羽去和那些下人挤一张床,只对那总管道,小羽是他的贴身侍卫,既然是贴身,那就是近身服侍的,所以暗羽不出意外的被留了下来,天知道,暗羽看着燕景霄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时,心里各种的纠结,主子这淡定自若的技能是修炼的越发炉火纯青了…… 次日,一顶软轿早早就停在了浣花别苑的门前,燕景霄算了算时间,等到了自己掐好的那个点,才慢悠悠的进了轿子,至于暗羽,燕景霄只让他暗中相随,这是他的人,若是那接风宴上发生什么事的话,虽然碍于自己的身份那些人不敢太过造次,但是,只要有心,第一个遭殃的怕就是自己的贴身侍卫了,既能打了他云王的脸,又不会伤了彼此的和气,云王初来乍到,就算是受了委屈,恐怕也要打落牙齿和血吞…… 燕景霄靠坐着,眼睛微阖,闭目养神,今日这宴,不安稳呐,还是要先养足精神才是。 “云王爷到——”燕景霄被一个小侍引入一个构造精巧的院子里,便听到小侍高声唱道。 除了首位空着,其余都座无虚席,显然人已经来齐了,众人连忙起身跪拜:“下官(草民)叩见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燕景霄微微晗首,当下径自走到首位坐下,这才淡淡道:“诸位免礼。” 郝玮在燕景霄左下的位置上,等众人全都起身了,这才笑着道:“王爷驾临凉州,实乃凉州之幸,今日下官特地摆宴,为王爷接风洗尘,下官敬王爷一杯,下官先干为敬!” 说罢,郝玮一口将杯中的酒饮净,明明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却也干脆利落。 燕景霄转了转手中的酒杯,只道:“本王身体不适,太医让本王不可饮酒,怕是有负郝城主美意了,不若,本王以茶代酒了。” 郝玮脸色没有一丝变化,依旧笑着道:“是下官思虑不周了,还请王爷见谅。” 燕景霄举杯以示回应:“无事。” 郝玮点了点头:“王爷初临凉州,下官特意请了凉州有名望之人,还请王爷容下官一一介绍。” 燕景霄正襟危坐,眼神认真,郝玮缓缓开口道:“这位,是凉州首富楚慕白。” 一个身着靛色衣衫的中年男子沉稳一笑,不卑不亢道:“草民见过王爷。” 燕景霄唇角微弯,晗首示意。 “这位是江文玄江州同。” …… “这位是魏家家主魏霆。” …… “这位是江家江瑜。” …… “这位是洛家洛鸿风。” …… 随着郝玮一个接一个的介绍下去,燕景霄终于把自己脑中的资料和人对上号了。不过,重头戏总是在后头—— “这位,是朱家家主朱随书。” 这朱随书面不改色,甚至带着笑意的敬了燕景霄一杯酒:“昨日有劳云王赐教,草民全家上下,不胜荣幸。” 燕景霄看了朱随书一眼,遥遥举杯,语气淡淡道:“顺手而已。” 两人对视一眼,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似乎也将其中莫名的情绪也都隐藏在杯中,化与心中。 一番介绍下来,燕景霄已经饮了不少茶水,虽然他酒量不错,不过,这一轮下来,若真是实打实的酒,他估计明日云王酒后无状的消息全凉州都能知道。 介绍结束后,因着在座的都是这长袖善舞之人,也没让气氛冷了下来,郝玮随后也吩咐仆人开始上菜,众人推杯换盏之间掺杂着几个衣饰清丽的侍女,如彩蝶一般穿插其中,送上一道道美食,一场酒宴看着是热闹非凡,但光是那些人不着痕迹的打探着燕景霄的底细,燕景霄还要一面打着太极,一面从他们口中挖出更多的信息,实在是个费心费力的活。 酒过三巡,眼看众人已是快要酒足饭饱了,一直端坐独酌的朱随书终于出声了:“今日听闻郝兄摆宴,特地为云王接风,在下一个小小商贾,自然没什么拿的出手的,不过,前几日府里进了个鲍香馆的老厨子,那汤做的可是一绝,不知云王爷可愿屈尊尝上一尝?” 燕景霄眼睛微眯,语气平静:“朱老爷有心了。” 不消片刻,几个容貌秀丽的侍女小心的给每人送上一小碗奶白色的鲜香鱼汤,上面浮着几粒拇指大的肉丸,朱随书随手搅动几下,漫不经心般道:“这鱼目汤最是养人,草民听那厨艺说,这这汤要做的好,这所有的所有都可是要最新鲜的,听说,这丸子便是将活鱼的眼珠子剜下来,而另一个打下手的从另一条鲜鱼身上挑上一块最鲜嫩的肉,趁鱼没有任何防备时将那块肉切下来,剁成肉茸,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鱼目包在里头,用高汤慢火细炖……这味道,确实不错,不过,对那鱼来说,想必也就是凌迟了——咦,怎么不见王爷用汤,可是吓着了?” 燕景霄抿唇一笑:“难为朱老爷这般‘煞费苦心’,找了这么好一个厨子,本王自是要好好尝尝的。” “多谢王爷赏脸。”朱随书看着燕景霄面不改色的将一碗汤不紧不慢的喝下,轻哼一声,没有在说什么,毕竟,来日方长不是? 宴毕,这次的接风宴想来也只是这些人一番试探,不过这么一大帮子人,还个个都不简单,只是一一应付了下来,燕景霄已经觉得有些头昏脑胀了,不过,心里也有了底了。 第121章 “老爷,妾身不活了,呜呜……我的儿啊,怎么好好的就能成一个废人呢!这让妾身以后怎么办啊?我的儿……呃,儿啊,都是娘没本事,没本事帮你报仇……”一间贵气非凡的屋子里,一个容貌姣好,身着淡紫色缠枝纹华服的贵妇伏在贵妃榻上哭的不能自已,这位,便是朱随书偷偷养在外面,格外宠溺的外室,曾经是琴书雅意乐坊的琴伶——梅娘子。 梅氏家境一般,但早些年家中并不好过,便被父母卖与乐坊打杂学艺,梅氏乐感甚好,天资不错,加上自小长在乐坊,嘴甜又乖巧,这才攀上了朱随书这么一个在凉州有钱有名有权之人。 朱随书放下手中的杯子,轻哼一声:“那不然还想怎样?是你养的好儿子,看上谁不好,非看上云王身边的人,以前我倒是远远听过京都里传的太子如何如何的温和有礼,没想到,这一被废,性子竟成这般模样,扬儿这次正好撞他手里……是他自己不争气。云王大小也是个王爷,那日接风宴我也还了一份礼,他到现在不也还一直称病出门吗?” 听了这话,梅氏也不哭了,仰起脸,娇声道:“老爷,扬儿的事,难道就这么算了吗?扬儿今后可就是个瞎子了!” 朱随书叹了一口气:“扬儿这些年一直被娇惯,云王这次手段残暴,但是百姓却是站在云王那边的……若是强来,就是云王软弱,我们也占不了好。” “老爷,可是……” “好了,莫哭,此事容后再议,现在这凉州是云王的地盘,有些事我还需要安排一下,你,好生看顾扬儿。”朱随书眉头一皱,稍稍安抚了梅氏后便匆匆离开了屋子。 朱随书走出屋子后,一个身着灰色衫子的中年男子沉稳的跟了过去,朱随书低声道:“如何,近几日,事情可解决了?” 男子回道:“属下近日行动总是会察觉些许异常,但又说不上来,实在不能放开手脚。” 朱随书沉默一会,继续道:“你应该知道若是这些东西落到云王手里,那不止我,估计连主人也会暴露,尽快做好,莫要耽搁。” “这,属下领命。”男子只得点头应下。 朱随书晗首:“这便好,那些‘东西’对主人很重要,必须保密,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你等都要好生看护,如果,如果真有那个时候……” 朱随书转过身,向前踱了几步,负手而立:“那便毁了也不能落入旁人手中。” “是!” 朱随书没有再说话,身影渐渐消失在这个院子里。 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院子,甚至还是一个富商背着妻室养着外室的院子,平日里,只要身家清白的人家,便是从这里走过都不愿,是以这里不管何时都是门可罗雀,倒是个清净之所,也是个‘安全’的地方。 在浣花别苑住了几近半月,云王府终于落成,不得不说,浣花别苑住着好是好,但是,到底不是自己的地界,防人之心不可无。燕景霄一个初来乍到的王爷也不能去住客栈,这几日燕景霄更是直接用信号的方式指挥暗影行动,实属不便,燕景霄喜静,所以早早便跟郝玮打好招呼,王府落成之日不可来人打扰。所以,就在所有人还不知道的时候,云王府里已经迎进了它的主人。 就在这天夜里,燕景霄便命暗影派人将云王府严密的看护起来,而这,是因为数日前暗派人送来的密信。 “本王之前吩咐你做的事都做了吗?”燕景霄半垂着眼帘,轻轻抿了一口茶。 暗想起当初暗羽生死不明时燕景霄下达的一条条毫不相关的命令,心头一跳,不得不说,这每一条命令都收效甚好,暗当即回道:“回主子,事都已经做完了。” “完了?”燕景霄淡淡看了暗一眼。 暗立刻垂首汇报道:“从那日起属下便派人在各地小幅度招兵买马,且于荒山操练,目前共有五万兵马随时听候主子差遣!” “五万啊……”燕景霄手指轻轻点动,暗也不敢说话,只听燕景霄轻轻一叹:“罢了,时间还长,眼下,本王还是将自己这一亩三分地管好再说吧。” “主子,现在可要见柳宛瑶和齐华?” “齐华?”燕景霄听这名字有些印象,却又想不起来。 “正是,就是当日主子让属下从灵阁买下的那个奴隶。” “凉州前任州司嫡子?”这么一说,燕景霄倒是想起那么一双怎么都不愿屈服的眼睛了,当初还是因为楚天赐似是对那少年态度有异,想要相救,但又因为某种限制却不能做:“那柳宛瑶当初可是御前行刺之人,他们两人一同求见本王,所为何事?” 暗有些为难道:“他二人只说有重要的事要报与主子,不见到主子是不会说一个字的。” 燕景霄眉头一凝,但又很快送开:“那好,让人送他们过来吧,本王倒要看看他们有什么重要的事。” 两人显然已经久候多时了,见到燕景霄当下立刻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大礼:“见过云王,云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好了,现在不论那些虚礼了,两位有何事尽管说吧。” 这话一出,两人对视一眼,却是突然犹豫下来。燕景霄脸色微冷,当下道:“怎么?数日以前两位可是吵着要见本王,有要事禀报,这会见了本王到一个个不说话了,耍本王吗?!” “草民(民女)不敢!”两人当即跪了下来,还是柳宛瑶更为干脆一些,咬了咬唇,这才将一切娓娓道来:“民女之父曾在朝为官,虽是九品小官,但叔叔伯伯都是勤劳奋进之人,所以民女家里还不错,民女之父曾任彤县主簿,在任职期间,父亲发现了彤县县令与其他几个临县的县令勾结在一起,狼狈为奸,他们本欲拖父亲下水,父亲一面和他们周旋,一面收集他们为虎作伥,鱼肉百姓的证据,可惜,被他们发现了,于是我柳家就此灭门。” 话落,柳宛瑶面色惨白如纸,她在逼自己回忆,回忆当初全家被灭门是她心里的痛苦,不断放大…… 齐华这是也终于抬起头,开口道:“齐家的情况与柳家差不多,就算我父亲是这凉州最大的官,也还是没能压住他们那些……毒蛇!” 燕景霄沉吟片刻:“我相信两位不是为了今天来跟我诉苦的吧。” “当然不是,父亲生前最喜欢我,所以,父亲收集的那些证据我知道在哪儿!”齐华有些激动的说道。 “所以?”燕景霄挑了挑眉。 “求王爷为草民(民女)之父报仇,必当结草衔环,以报王爷之恩!”两人这话说的一唱一和,显然是早就对好词了,燕景霄眯了眯眼,这是要那他当枪使啊…… “既然你们都说了,连前任州司都压不住他们,更何况本王一个被当今皇上厌弃的王爷呢,你们就不怕压错宝了?” 两人眼睛不由看向一旁恭敬立着的暗,没有说话。燕景霄冷哼一声,他倒是会给自己找事做…… “行了,既然你们相信本王,那明日暗你派人跟他去拿证据,至于报仇,本王可以答应你们,但是,时间本王来定。本王会在合适时候出手,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结果。” “谢王爷,谢王爷……” 等两人走了以后,燕景霄又和暗不知说了些什么,总之,等一切事都处理好了,天已经快亮了。 暗也走了以后,燕景霄这才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虽然他正在想该从哪儿下手才能破开凉州这个看似平和,但是阴雾缭绕的大网时,就有人给他瞌睡送枕头,但是,实力不够,吃不吃的下,还不一定呢。慢慢来,慢慢来…… 第122章 自从云王初来凉州时那残暴的闪现后,便又销声匿迹了十几日,不是没有人不想拜会,往往是递了拜贴,也被那不知何时来到云王府的管家一脸笑眯眯的推了出去,偏生人家还是有各种恰当的理由,让人根本生不起气,只好败兴而归。 更何况,那朱家九郎的名声,可是‘名扬凉州’啊,云王废了他,那郝城主竟还好好给他办了接风宴……这云王,怕是连那郝城主都得罪不起,更别说他们这些人了。 不过,郝玮没有为难燕景霄,怕因为这凉州是大燕三华之一,而这三华,各自有自己一套潜规则,互不干涉,但也牵扯不多。除非是京都出了什么特别大的事才会传进这剩下两处,不过这消息,经过层层过滤,怕是剩的只余主要了。而燕景霄此次被废,传到凉州也只有短短一句:‘皇上震怒,太子被废,凉州封地,将至。’至于为何震怒,震怒的程度,太子是否还有被召回的可能,却是一丝不沾。而三华各自为政的状态,有心人可以窥之,是从昭帝坐上皇位后才渐渐形成…… 这日,郝玮拿着手中的书信,眯眼笑了:“朱兄,这消息……” “郝老弟,这是从京都来的,消息绝对可靠!”朱随书吹了吹茶水上的浮沫,眼中利光一闪。 郝玮点了点书信,轻轻折起:“好了,朱兄,此事我心里有底了,不过,朱兄还是要有耐心,毕竟,云王现在足不出户,堪比那闺阁小姐……哼,他年岁不大,总有忍不住的时候,等他哪日出了门,还怕寻不到他的错处。” 郝玮避重就轻,他虽接了朱随书的消息,不过观云王那日宴上的言行,他还是先按兵不动为妙,出头的橼子先烂,总有人忍不住动手的时候。云王到底是纸老虎,被皇上厌弃的废子,还是另有背景,身后的有高人的受难皇子,说不得最后还是会登上大宝的那位,他还是要在看看啊…… 不过,怕这么几句打发不了朱随书,他又加了几句:“云王府里,我还有几个暗桩,到时候,不怕没有消息,这几日,根据回报回来的消息,云王日日在房中,似乎确实是卧病在床……” 朱随书也知道郝玮不可能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就与目前凉州的正主为难,答应自己,不过是面上过去而已。 两人又是一番客套,而后,朱随书终于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告辞,郝玮热络几下,而后,目送朱随书离开,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没了,舒服的靠回椅子,低声喃喃:“呵,真以为云王是好对付的?仗着自己在京都有些许背景,与我称兄道弟,要不是看你还有点用,哼……云王……我拭目以待,只怕你也不是什么能沉得住气的呐。” 昏暗的灯光下,将燕景霄特意着人另挖出来的地下室模模糊糊的照出了全貌,墙壁上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不少刑具,特制的铁骨鞭上还带着新鲜的血液,地上几滩不知道是什么的液体,空气中弥漫这淡淡血腥味,几支蜡烛将燕景霄半隐半现的照了出来,燕景霄坐在这房中唯一一张桌子前,垂眸抿了一口茶水:“怎么,还不说吗?” 而这时,才能注意到地上还有那黑乎乎的一团不知是什么东西蠕动几下,燕景霄眼睛微眯:“你以为你不说本王便不知道你是谁的人?这几日,本王过的不甚太平,什么人都敢玩个夜探云王府,本王很不开心。不然,你要是安分点,本王还可以让你好生过上几日。你的主子是郝玮吧。” 黑影一个抽搐,默默无言。 燕景霄语气平静和缓:“王府初建,你们是第一批进府的奴才,应该都经了郝玮的手吧,郝玮也算是本王留了几分体面,没有敢光明正大的将所有奴才换成自己的眼线,真是不错呢。本王会,好好送他,送整个凉州来来往往给本王生活添了不少滋味的那些人一份大礼。” 闻听此言,黑影已经开始心中盘算,务必要及时逃出去,禀报主人才是! 燕景霄一挥手,着人将黑影架起,看着他有些躲闪的眼神,微微一笑:“是个忠心的奴才,可惜……不是本王的。那就,不要了。不过,本王看你这么忠心,一定会让你见你的主子最后一面。把他看好了。”说完,燕景霄大步离去。 燕景霄回到正厅,暗羽正端坐着端了一碗热汤喝着,见燕景霄进来连忙放下:“主子回来了,那人可有招了?” 燕景霄就着暗羽刚刚喝过的地方喝了一口汤:“这芝芸楼的厨子手艺果然不错,虽然不比宫中,但也别有一番滋味。这才对嘛,有什么你吩咐那些下人做就是了,在宫中就是放不开,还是出来好。” 暗羽低下头,轻轻道:“主子,主子的那碗在那边。” 燕景霄看了一眼旁边用棉垫包了保温的食盒,眉眼微弯:“可是我就是喜欢小羽手中的啊。” 暗羽垂首不言,燕景霄轻声笑了,坐在一旁将暗羽拉入怀中低头细吻,这才低声道:“好了,汤快凉了,我刚刚尝了,这汤中生姜一味是有些重了,可是受凉了?” 暗羽瞪了燕景霄一眼,坐在另一个椅子上,将已经温了下来的汤水几口喝下,这才继续道:“这几日天气有些反复,忽冷忽热,蒙叔特地上李师傅准备的暖身汤,主子也快喝了吧。” 燕景霄依言乖乖喝了汤,看着暗羽微微垂眼收拾东西模样,不由笑了:“小羽现在看着……很是贤惠呢。” 暗羽手中动作一僵,没有理会……不能和主子在这种事上一般见识,不然吃亏的还是自己。总之,再几次同样之事的经验下,暗羽深深地知道,自己必须想个法子了。于是乎,兵法有云:以不变应万变,这便是最好的办法。可怜燕景霄还不知道,自己现在都要让小暗卫用自己学过的兵法来对付了…… 燕景霄托腮看着,口中道:“今日若不是他不规矩,还是能在留他两天,只是,此次他传出的消息,实在是……” 燕景霄想到他让人截下的信,他本不欲与他们理会,岂知一个个的竟以为他一无所觉,这次竟然是:云王断袖,独宠贴身侍卫,请示主人是否杀其,一探云王深浅? 什么都可以,独独这最后一句,让燕景霄这次是真真切切动了杀心! 暗羽没有看消息,只是应道:“那主子是应该将那人灭口,以防泄了主子的重要消息!” 重要消息?燕景霄笑了笑,确实是重要消息呢…… 等暗羽将食盒收拾了,唤来外边伺候的侍女送出去清洗后,回到屋子,燕景霄自己躺倒榻上,招手将他唤了过去,轻轻一扯拉入怀中,抱的紧紧的,在他耳边低声道:“明天,明天就给他们一份大礼,让他们再无异心!” 暗羽窝在燕景霄怀中,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主子,终于要动手了吗?他真是很期待呢! 第123章 次日,云王府外熙熙攘攘,好不热闹,一顶顶软轿一个挨着一个,因着云王年纪小,皇上皇后还未与他选妃,府中庶务也没个女人操持,所以前来的人中没有一个女眷,云王府外站着管家和几个小侍,一脸笑意的迎客,虽然都是些奴才,但是那些自持身份的大老爷也没有敢有一丝不屑,恭恭敬敬的递上请柬和拜礼,而后,从袖中摸出一个分量不轻的荷包,希望能得了几句消息。却也被那管家三下两下挡了过去,也不知这云王是从那找的这等人物,长袖善舞,八面玲珑,谁都不得罪,这想必是云王从京都带来的了,看来,云王此次被贬,那也一时惹了皇上生气,估计……要不了多久,这云王就该回宫了。也就这么短短一会功夫,前来的各个明里暗里有权有势之人脑中已经转了无数个弯。 随着来的人越来越多,已经被小侍引进宴中落座的人看着一个个入宴的人心中倒吸一口凉气,这,这怕是把凉州大大小小的势力都请来了,单单是云王来了这么几日便把这些凉州摸得这么清,这手中该是有怎样的势力,亦或者,他身后,有着怎样强大的背景? 这不管怎么说,郝玮对燕景霄确实是十分用心,单单是看他着人修缮的云王府,里面层台累榭,雕栏玉砌,层层叠叠,高高低低的亭台楼阁,看着极为赏心悦目。数个景色雅致的园子彼此相连,此次宴会便是燕景霄让人布置在了被一条水带一分为二的晗园。 “韩岳大人,您,您也来了?”郝玮是最后几个到的人之一,他看着坐在首位不远处的一个身负铁甲的男子,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韩岳,车骑将军,军功显赫,现带兵戍守凉州,在于凉州城外三十里的温印坡安营扎寨,没想到,云王这次连韩岳将军都请来了…… “诸位来的好早啊,本王这才将府中杂事吩咐完,诸位便到齐了,今日与诸位一聚,本王之幸啊!” 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众人纷纷回过头看向门口,只见一个白衣墨发的少年缓步走来,白色衣袍上若隐若现的花纹交错,浮上一层淡淡的光芒,墨发半绾,一根白玉簪斜斜插着,腰间挂着两个在日光下散着淡淡的柔和光晕的玉饰。华贵异常。他星眸之中含着三分笑意,眉眼微弯,很是温和,只是这么看着,便如春风拂面,好一个翩翩少年郎! 他一步一步的走向首位,不急不缓,但是每一步都吸引着众人的目光,在众人还无所觉时,他便轻撩下裳,端坐于座。众人这才如梦初醒,这,就是云王?这般温和,这般风光霁月的人物,怎么可能是市井小儿口中的那个残暴嗜杀之徒?传言不可尽信啊,这云王看着温温润润的,想必,也是个极好拿捏的。 燕景霄唇角含笑,看着众人有些呆愣的目光,虽然不知为何自己只是平常一笑,但是,这也与自己无害,不是吗?燕景霄轻抚袖口,抬眸看向众人,众人这才齐齐拜倒在地,山呼:“参见云王殿下,云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诸位请起,诸位赏脸前来,是本王的荣幸,今日还请诸位不要拘礼,随意即是。” 众人又是一番整齐应和之声,燕景霄不由眯了眯眼。 燕景霄不知道的是,他修习的皇家功法是燕家家传功法,此功法是燕家先祖集百家之法而成,这其中有一个妙用便是将施用者最贴合的气质无限扩大,若是主修其道,可在巅峰之时,以“势”压人,已达目的。而昭帝虽然不详知,却也用的不错,当年他能登临大宝,也借了不少这功法的力。 自打燕景霄重生以来,能被人这般直视的时候实在少之又少,暗影因为尊重从来都是将目光停在他的下巴以下,暗羽时常被他逗的抬不起头,而其他人,总是不会正眼看他,说起来,这还是燕景霄第一次被人用目光洗礼,就是这效果,不是燕景霄可以想到的…… 而今,燕景霄由于体内邪毒早早解了,虽然伤了两分根本,但是也被影七用药补了回来,这功法他也不曾松懈,现在已经可以在体内自行运转了。 功法一事暂且放下不表,且说这场燕景霄特意‘精心’准备的盛宴。 因着请的人多,燕景霄直接让人开了一个园子收拾,露天之宴,时不时有飞鸟略过,还带着几声嘶哑的鸣叫,园子里栽的的花纷纷吐蕊,一朵赛一顿的娇艳,既是大礼,这包装自然是要好的。宽阔的空地两旁,是一个接一个的条案,上面铺着沉稳的暗色丝绢桌布,用青瓷盘子盛了四盘时令水果,四盘清脆爽口的凉菜供人品尝,但正菜还在后头…… 虽然云王摆宴,前来的众人显然不是为了吃而来,但是随着一道道阵阵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勾的众人不由放下此时正在你来我往的彼此试探,拿起竹著加起品尝了起来。 那不知是何物的菜品刚刚入口,便有一种几位鲜美的滋味在舌尖爆开,入口即化的丝滑口感,醇厚的汤汁配上那鲜美无比的肉片,肉片薄如蝉翼,晶莹透亮,藕色的汤汁将其包裹,享受!绝对的享受!众人具都一脸陶醉,那韩岳许是一直呆在军中眼下也没个那些顾忌,只是朗声大笑着道:“云王好本事,这能佳肴本将军却是从未尝过,这等滋味,啧啧,,云王,不知本将军可有资格知道王爷这其中用料为何?” 燕景霄斜斜倚着椅子,看着众人这番模样,笑得很是诡异,但一时半会也没有人发现一丝一毫不对劲,他垂眸浅笑:“本王有什么不能说的,说起来,这原料,还是送进府中的,本王这,不过是聊表谢意罢了……” 韩岳又夹了一筷子,一边狼吞虎咽,一边道:“云王,唔,嗯云王此言何解?” 燕景霄接过下人递上的一盏清茶,漫不经心的喝了一口:“这芝芸楼果然不愧是凉州第一大酒楼,这厨子手艺确实绝了,今日看到诸位大人对这菜交口称赞,也算是他的福气了……” 燕景霄拍了拍手,便有人将那厨子带了上来,燕景霄语气平静:“叶师傅,几位大人有些好奇这做菜的原料,问本王方不方便透露一二,本王思来想后,觉得还是要让他们问一问你,不若你来告诉各位大人吧?如何?” 被称叶师傅的男子一身利落劲装,沉稳大气,抱拳一礼,面色沉静道:“见过各位大人,能得大人们赏识,是叶某荣幸,至于这原料,那也是极为好找,不过人肉一块,取人体最为鲜嫩的一处,切成薄片,辅以高汤一勺,烧开浇上,这人肉本就鲜美,只一烫这便熟了。” 叶挺说的轻松,那些大人只一听,几乎所有人白了脸色,再听他后面那一详细叙述,只觉得一种恶心之感涌上心头,有顾忌云王在此,只好忍下,但饶是如此,那脸色也是极为,好看,看的燕景霄眼睛放光的看着他们:“几位大人,本王最喜欢的就是满足别人的好奇心,如何?这不就以前,本王正好好安寝,岂知有那么些个宵小扰了本王的清净,本着来而不往非礼也的祖宗信条,本王这才特意开宴请诸位大人一聚,这菜,便是本王送诸位大人的礼物,还请诸位大人笑纳。” 郝玮手抖了抖,咬牙开口道:“吾等冒犯云王,王爷提点即是,只是这人肉宴,还请王爷顾忌……顾忌皇室名声。” 燕景霄看了一眼那所有人中唯一极为镇定的韩岳,果真是万花从中一点绿啊,不错不错。燕景霄轻轻放下手中的竹著,单手支着头,有些慵懒的倚着椅子,眯眼看向众人:“郝大人此言差矣,本王这是看气氛不够热,请了韩师傅来调节调节气氛,这人肉宴,本王也就说说,不过,这若是人数凑够了,本王也不介意请诸位一聚细品!” 此话一出,所有在云王府派过人的人顿时脸色微变,云王这是在示威!他们前几日才派人进王府打探,今个便坐在这儿吃了自己派的人的肉,云王这是在告诉他们,敢往自己府里伸爪子,就要做好被剁的准备!这云王,小小年纪便处事这般狠辣,是个硬茬子!想起不久前和城主一聚时商量的那些,这些人顿时直冒冷汗,他们怎么觉得这云王也是另有所指? 有不少同意郝玮提议的人都心下一凉,这次看到云王请的客人,便知这凉州所有势力,不管明暗,皆以被云王所掌,那那日他们的聚会,是不是也被云王所知?他们那日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之语,只怕也传进云王的耳朵里了……一想到这,那些人顿时呼吸一滞,胸中的恶心之感越发强烈,忍都忍不住,胃里一阵翻腾,吐的稀里哗啦! 第124章 等他们吐完,这才有些诚惶诚恐的抬眼看向上面坐着的燕景霄,只见少年眉宇之间尽是温色,也无怪罪之意,这才心头稍松,不过又一细看,少年面色温润,可是目光如炬,两道明晃晃的目光让他们心头一惊,不由禁声。 燕景霄脸上带着清浅的笑意:“今个诸位大人都在,这本王昨个抓到了一个吃、里、爬、外、的奴才,那奴才被本王抓住还不乖乖认罪,巧舌能簧,本王看着很是不高兴,趁着诸位大人都在,好好惩治了那恶奴,还请诸位大人做个见证呐。” 燕景霄话音刚落,也不待众人反应,一抬手,便有下人将一个黑乎乎一团的东西抬了过来,燕景霄眉头一皱,又松开:“真是有些失礼呢,诸位,本王没想到这人竟然这么不堪刑罚,看来是要好好考虑考虑王府的刑罚了,这般不知轻重的……唉,真是可惜了,本王啊,最是喜欢听人受刑时的声音,这么不经打,真是好没意思。咦,他刚刚好像动了,似是还有一口气呢,不错不错,来人,用千年山参将他的命吊住,这次他竟装死惹了本王和诸位大人不快,就……先赏他一个金缕衣吧。” 话落,便立刻有人上前将那人抬下去,也就那么短短一会,便在地上积了一滩浅浅的血水,空气中也带着淡淡的血腥味。 一个品级不低,说话有几分分量的大人看了一眼云王,不由开口问道:“敢问王爷,这,何为金缕衣?” 燕景霄轻抿茶水的动作一停,慢悠悠的吹开浮沫,喝上一口,好茶,唇齿留香啊……燕景霄回味的微阖了眼,许久,这才开口:“这位大人问的好,这是本王特地为了那些府里心思不正,吃里爬外的东西准备的。他们既然敢如此,所求不过金银外物,这金缕衣便是真真正正的金丝织就,不过,这金缕衣价值虽然贵重,但不是寻常人可以穿的,只要稍稍见了水,这金缕衣便会越收越紧,越收越紧……一直把人的骨头的挤碎了,整个人就像纸片一样柔软,啧啧,也是一个奇景。不过,这等没骨气,没气节之人,这样,便也正符合了他们呢,不知本王说的可对?” 燕景霄说的轻松,只等一小会,众人耳边听着不时传来的惨叫声,配上眼前燕景霄刚刚着人介绍过的人肉宴,脸色又青又白,等那受刑之人被拖了上来,果真浑身柔弱无骨,一件金灿灿的宝衣被放在一旁的托盘之中,上面血腥味极重,终于,看到这些,几个大人腿脚一软,径自栽倒在一旁,目光呆滞,看上去好不可怜。 燕景霄一脸关切:“诸位大人可是有些不适,看来是本王招呼不周了,还请诸位大人莫怪,今日,便就到这了。” 少年一脸自责,仿佛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本来是他好嘛!)看的众人心头突然有些不忍,不过,一想到刚刚那叶挺说的话,和眼前这一幕,眼前看起来再如何单纯和善的云王殿下头都上长了恶魔犄角,让他们心中避之不及,当下连连应是,齐齐告辞离开。 燕景霄等人走的差不多了,这才看向一边低头吃菜的韩岳,看着他吃的开心,燕景霄不由一笑:“将军这么喜欢人肉?只怕传出去将军威名更盛,恐怕要止小二夜啼了。” 韩岳看了燕景霄一眼,不紧不慢的放下手中竹著:“好,很好,殿下少年风华,本将军拜服,他日有事,殿下派人来知会一声便是了。” 燕景霄面上一愣,随后又笑开:“将军真是个爽快人,不过……将军不觉得本王太过残暴吗?” 韩岳摇头晃脑的又吃了一块,含糊道:“王爷,该是什么就是什么,怎么掩饰都错不了,这点本将军还是知道的,本将军看着王爷就像看到故人,实在是心中欢喜,王爷可有酒,赐韩某一坛,算是王爷给韩某的见面礼了好了。” 闻听此言,燕景霄不由笑了,还没见过有人会给自己所言见面里,真是稀奇!话虽如此,但燕景霄还是挥手让人将不久前运来的佳酿送上几坛,韩岳看着眉开眼笑:“好!不愧是,王爷,就是大方。王爷有事就先行离开吧,韩某一个人可以。” 燕景霄挑了挑眉,这是要自己饮酒独酌了?既然韩岳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燕景霄点了点头:“既如此,本王想起书房还有些公文没有阅过,本王便先行一步了。” 韩岳此事已经有些醉意,一双带着醉意的眸子看着燕景霄远去,燕景霄走的时候吩咐人不得打扰韩岳,所以这里的下人已经散的差不多了,是以也没有人知道,在燕景霄离开的不久以后,韩岳对着他离开的方向站起来,手指微抖,很是恭敬的拜了下去。而后,他倒了一盏水酒,饮下半口,而后全部供了皇天后土了,他咽下酒,含着醉意的眸子里似有水光流动,他声音有些干涩低沉,轻轻吐出一个词:“安晏哥哥……” 燕景霄离开晗园后走的飞快,不一会便到正厅银知阁,暗羽坐在花厅,看着燕景霄踏入门内,眼中含笑:“主子走的好快,怎么没有和韩将军多说几句?” 燕景霄捏了捏暗羽颊上的软肉,笑着道:“这不响起小羽还没用膳,来陪小羽了吗?” 暗羽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哪,哪里要主子陪,属下一人用膳便可了……” “可是我想啊,来人,摆膳。”燕景霄前一句在暗羽耳边说的很是温柔,自有一种缠绵的味道,听的暗羽不由微红的耳尖。 暗羽连忙转移了话题:“主子今日好坏,那些大人怕是绝对不会知道自己被主子耍了。” 燕景霄将腰间的玉饰下的流苏在自己手心里把玩两下,挑眉一笑:“我,哪里坏了?小羽可莫要冤枉我,我明明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温润如玉的云王,那可是独一份的,怎么能用坏字形容,小羽该罚!” 暗羽听了燕景霄的话,无语望天,这,这比脸皮厚度,他还真是望尘莫及…… 燕景霄等着下人将菜摆好,这才那日竹著给暗羽夹了一块肉片,暗羽看着晶莹的肉片不由道:“主子这是要属下和您一起吃人肉吗?属下可不敢呢。” 燕景霄看着眼中带着挑衅的暗羽,心中好笑,这家伙,还真是一点亏都不吃了,不就是逗弄他一下嘛,真是小气鬼,他宠溺的捏住暗羽的鼻子,诱哄着:“来,啊,张口。” 暗羽被燕景霄捏住鼻子不能呼吸,只能乖乖张口,不过带着水光的眸子直直的瞪着燕景霄,看的心中微动,轻轻将肉片放进暗羽口中:“乖,尝尝,这可是叶师傅心血之作,味道不错,不过今天给那些人是浪费了,他们都没吃几口,小羽你说我要不要让人把他们剩下的包好,给他们送到府上去?” 暗羽无奈的看着燕景霄,主子这是唯恐天下不乱吗?今天才跟人说了那东西是人肉做的,这会又送上府,这算是恐吓……吧。 燕景霄自己也夹了一块,嚼了嚼咽下去:“这叶师傅还真是没找错,这手艺,绝了!一点也尝不出羊肉的膻味,软糯鲜香,味道上好。” 暗羽自己也夹着吃了,满足的眯了眯眼,燕景霄看着心中一动,抬手摸了摸暗羽的软发,惹得暗羽又睁开眼,用他那双黑玉凝眸瞪着燕景霄,燕景霄语气淡定:“不能怪我,是小羽太可爱了……” 可爱是个什么鬼啊啊啊啊啊!暗羽心中的小人将自己想象出来的燕景霄的脸又柔又捏,直弄的暗羽出了心中那口闷气才停手,不过对此燕景霄一概不知,不过,刚刚看着小羽吃着美食那副蠶足的模样,就像一只在午后晒着太阳的猫,浑身都散发着顺毛的气息,直击燕景霄心中最为柔软的角落,看的他心都要化了…… 暗羽躲开燕景霄伸向自己的魔爪,小声道:“老是摸头,长不高怎么办?” 燕景霄听了不由大笑:“无妨,长不高给小羽拔萝卜,就会长的高高的。” 暗羽虽然听不懂拔萝卜是什么意思,但也知道又是燕景霄在调侃自己,不由气的别过头不再看他。 燕景霄勾了勾唇,将暗羽的手放在掌心把玩,简直是当成最为精致的瓷器,弄得暗羽就是别过头也能感觉到自家主子那‘火辣辣’的眼神……想要抽回但是被燕景霄抓得紧紧的,只好乖乖卸了力,转过头来继续哥燕景霄说着今天的事:“主子就不怕那些大人里有人反应过来主子是在骗他们?” 燕景霄好心情的将暗羽的手放在自己腿上,然后给暗羽盛了一碗鸡汤,放在他跟前:“来,多喝点,补补。怕什么,他们能反应过来?那他们有本事自己找人肉尝尝吧。反正他们送进府的人我都已经送到暗影,这下死无对证,至于能从我送进去那些人嘴里知道多少消息,就看暗影他们手段了……” “不过,经此一事,只怕主子的残暴可是已经深入人心了,不被主子吓到的,只怕也就那位韩将军了……”暗羽笑着将自家主子盛的汤乖乖喝了,口中道。 第125章 用罢膳,燕景霄派人问了韩岳的情况,得知他提着酒,已经不见了踪迹,只是摇头笑了笑,这次宴上,唯一让他感到意外的便是这位韩岳将军,似乎从一开始见到自己那位韩将军就一直散发着善意的信息,让人不能对他心生防备,不过,燕景霄可以判断的是,韩岳此人,是友非敌,可以结交。于是,燕景霄吩咐人给韩岳送两坛好酒到府上,顺便让下人送了几车酒到韩岳军队的驻扎地,当兵的一年到头除了打胜仗,或者自掏腰包外还真没喝酒的机会,而之前韩岳问他要见面礼,虽然明面上是这么个意思,但是两人都知道这是韩岳投诚的意思,所以,既然是见面礼,那他不介意给的再多一些,毕竟是自己人了嘛。于是,燕景霄特意叮嘱送酒之人只说是韩将军请吃酒,旁的一概不许多说。 燕景霄跟韩岳说自己还有公文有待处理也不是虚话,而是却有其事,不久前,不知是不是为了试探,郝玮给燕景霄送了不少不是很急啊公文,却对燕景霄说那是加急公文,只欺负燕景霄官场经验过少,要是寻常人得了这些公文,又有那么一说,确实是会让自己忙的脚打后脑勺,也不敢有丝毫歇息的时候,也是这件事,让燕景霄对凉州官场这些人,这些事,有些不满,这次的宴会只能算是一个开胃菜,至于后面,已经可以开始着手了……本来以为最起码要等上个一二年才能将凉州抓到自己手里,没想到此次会有韩岳的投诚,真是意外,也真是惊喜…… 燕景霄经过那次宴会后便安安分分的在府里窝了好些日子,不过这些日子可是格外平静,燕景霄的人肉宴起了很大的作用,最起码,没有人敢在越矩,派人进到云王府,毕竟他们可不想好好的,有人请自己吃上一顿人肉盛宴,还是自己人的皮肉做的,那感觉不要太酸爽…… 不过嘛,人嘛,高级动物,动物动物,总是要动的,不能老窝在府里,那些楼台庭院,和郝玮让人精心布置好的园子燕景霄自己逛的差不多了,终于,在半月后的一天,燕景霄带着暗羽出了门,他一身白衣翩翩,手中一把折扇,纸扇轻摇,端的是一副大家公子的的风流倜傥的模样,暗羽一身黑袍,银丝滚边,用了暗绣的手法,只能模模糊糊看到那衣袍上隐隐约约的图案,神秘莫测。 两人上了街,便开始慢悠悠的逛了起来,燕景霄又故计重施和暗羽走的极近,趁着暗羽不注意,将他的手勾进自己掌中,宽大的袍袖垂下,将两人的手遮得严严实实,暗羽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只能用眼神警告自家主子,但全都被人无视了过去,暗羽心中大气,也无法动作,他可不要明天凉州城里遍传什么:两男子大庭广众之下牵手游街,世风日下,分桃断袖之癖云云。 两人一路走到城南,那儿有一条小吃街,从不久前发掘出自家小羽的吃货属性后,燕景霄对投喂一事乐此不疲,这次更是直接将有些闹脾气,对着自己别扭的暗羽拉了出来,没有什么是一顿美食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 燕景霄拉着暗羽混迹在人来人往的小吃街,没多久,燕景霄和暗羽手上已经拿了不少有凉州特色的小食,什么酒酿圆子,酱汁脆卷,云雾糕,葱油炸芋头团子,看的人是眼花缭乱,整条街上也是香气四飘,闻着都要勾起人的馋虫了,暗羽更绝,跟着燕景霄走一路吃一路,一张小嘴在燕景霄孜孜不倦的投喂下连一下都没停过…… “哎,景弟,羽弟!”两人正吃的不亦乐乎,一个有些清朗的声音将两人唤住,燕景霄身子一僵,短短一瞬,他已经考虑好是跑还是乖乖转身了。 燕景霄转过身,脸上笑意有些僵硬:“呃,这个,楚兄,好巧啊,你也来这里吃东西。” 楚天赐眉头一挑,似笑非笑:“是啊,真的挺巧呢,我家老头最近喜欢上了那家的葱油炸芋头团子,我来出来在店里转转,顺便给他买上两份,不过景弟,你这怕是来凉州有些日子了吧?嗯?” 燕景霄看了一眼一旁继续吃着,一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的暗羽,继续笑得僵硬:“那什么,这不是最近才得了空特意带小羽出来转转,省的憋坏了小孩子,你说是不是啊,小羽。” “唔!”暗羽这才后知后觉的抬起头,口中还有东西尚未咽下,只是乖乖点了点头,看着好不乖巧。 楚天赐抬手摸了摸暗羽的软发,燕景霄眼睛瞬间就瞪直了,那是他的地盘!但是,看着楚天赐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燕景霄心中就纠结了,怕这楚天赐也是知道小羽在他心中的地位,只是,这货多日不见,越来越腹黑了。 楚天赐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如此啊,不过,这景弟如今已经忙完了,这手头的事也放下了,想必不日便会来才会为兄吧……” “呃,嗯,对,楚兄说的对,景霄改日一定拜访。”燕景霄语气坚定,看着楚天赐已经恢复正常的脸色说道。 楚天赐笑着揽住燕景霄的肩膀:“何必改日,就今日吧,为兄在家摆宴请景弟和羽弟一聚,如何?” 燕景霄不着痕迹的从楚天赐手下挪开身子:“呃,这个,楚兄,今日就算了,景霄还是改日备好厚礼再登门拜访,不然,就太过失礼了,还望楚兄见谅,见谅。” 楚天赐笑着又将手搭在燕景霄的肩上:“不必多礼,你我兄弟,谁跟谁啊,走,为兄刚刚已经吩咐人备宴了。” 燕景霄看着楚天赐一脸不容拒绝,只好妥协,不知道楚老爷在不在,如果在,那就……精彩了。看着现在还勉强面色温和的楚天赐,燕景霄觉得如果遇到楚老爷,知道一切的楚天赐,那就,画面是在太美了,不敢看……燕景霄心中默默捂脸:“那个,楚兄啊,要不我先去准备一下,你先行一步,我随后就到。” 找人将楚老爷引出去门也可以啊,能瞒一时,是一时…… 楚天赐再度挑眉:“怎么,听着景弟的意思,这是不愿与为兄同行了?” “……呃,没,那楚兄我们走吧。”这是欺负了老的,要被小的欺负回来吗?他明明对楚老爷很和善的啊摔!燕景霄无语望天,算了,死就死吧,身份被戳穿的话,要是楚天赐新账旧帐一起算……真的很不想失去这么一个朋友,燕景霄心中很是郁闷,早知道今天就不出门了,撒一个谎可是要用千千万万个来补的,果然是前些日子太嚣张,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暗羽在一边一面吃着,一面看着燕景霄郁闷的模样,心中偷笑,不过面上一片平静,这可不能被主子知道了,不过,看起来,主子目前可是没有心管自己了,反正所有的一切都是主子的安排,他可是一直乖乖听从主子的吩咐,让叫人就叫人,让干嘛干嘛的…… 总之,一路就在燕景霄百般打岔无果的情况下,很快,到了楚府。不愧是凉州首富,单单是府邸,便自有一种荣华之气,更有一种稳重之风。门口两个石狮雕功精湛,活灵活现,凶煞非常,看久了仿佛那狮子就会跃下石台扑咬似的。心智不坚的人,恐怕会直接掉头就跑。 燕景霄推拒不成,只好跟着楚天赐进了楚府,一路走来,所到之处,丫环仆人无一不规规矩矩行了礼,动作齐整,声音响亮,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些下人是军队里出来的呢。 燕景霄一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三人有过一条抄手游廊,转了两个弯,过了三个拱门,终于,在一个拐角的地方,燕景霄‘遇见了他‘心心念念’的楚老爷…… “草民见过云王殿下,不知殿下大驾光临,草民有失远迎!咦,殿下是被风沙眯了眼睛吗?可要草民寻医师来给殿下看看?”楚老爷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而后看着燕景霄的模样,不由好奇道。 燕景霄再次默默捂脸,没想到这楚老爷这么不上道……蠢死了! “天赐,你认识云王殿下?”楚老爷看着一旁站着的楚天赐,在一片静默中,出声问道。 楚天赐愣愣的看了燕景霄一眼,咬牙切齿道:“我、怎、么、会、认、识、高、高、在、上、的、云、王、殿、下、呢!” 燕景霄听着这语气,连忙道:“楚兄怎么能这么说,你我兄弟一场,不管怎么样,还是兄弟,还是说,楚兄要因为这身份之故,便连兄弟也不要了?” 楚天赐此时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什么不慕富贵荣华,人家是站在最高处的皇帝之子,区区金银怎么看的上眼,想起自己还妄图以那些自己的珍藏交了这个朋友,都是假象!骗子!什么不可说,明明是不相信自己,怪不得刚刚百般推诿,只怕是怕父亲戳穿了他吧?他有什么好怕的,只有自己蠢的只相信自己的眼睛,觉得他好?是自己瞎了眼吧! 第126章 楚天赐抬头看向燕景霄,眸子里蕴起燕景霄从未见过的冷意,看了让人不由心中一寒,就在燕景霄说完那些后,楚天赐眸色黑沉沉的盯着他,沉声道:“是草民今日唐突了,云王请回吧,寒舍粗陋,有辱王爷尊体,王爷,请吧。” 燕景霄看着楚天赐毫不犹豫的下了逐客令,眸子暗了暗,抿了抿唇,沉默片刻,这才开口:“楚兄,不管如何,我还是愿意叫你一声楚兄,上次初遇之时,有所隐瞒实在是当初不便透漏行踪,不瞒楚兄,那次来凉州以前,我才躲过不知何人的刺杀,所以一直对自己的行踪保密,而此次,也是有我的考量……” “考量?你又何必找那些借口!只怕你现在是身份尊贵,看不上我这浑身铜臭的商贾了吧?那好,王爷您慢走不送,草民便不高攀了!”楚天赐冷冷一笑,语气讽刺。 燕景霄眉头微拧:“楚兄,你不必这么作践自己。凉州虽然现在来说我的封地。但是,这具体情况,我想就是我说了楚兄现在也是不信的,还是请教令尊吧。总之,楚兄如今与我交好,只怕与你,于楚家不利。今日多有打扰,待景霄解决了身后琐事再行拜访。告辞了,小羽,我们走吧。” 燕景霄对着一旁沉默不语的楚老爷执了一个晚辈礼,而后转身离开。 燕景霄自入了凉州,便一直察觉有人明里暗里监视着自己,虽然自“人肉盛宴”后,暗中探查的人数急剧减少,但依旧还是有那么几个不怕死的高手隐匿,不过,考虑自己日后的计划,燕景霄还是留下了那些人,于是,在燕景霄离开楚家的一个时辰之后,一个消息想长了翅膀似的传到了凉州个个有心人耳中:楚家公子攀附云王不成,惹怒云王。毕竟当天可是又不少人看到楚家公子那么一个自矜有礼的人,却是对着云王一路说笑着进了楚家,不过云王离开楚家之时,那脸色那叫一个“好看”,阴沉的仿佛要滴出水似的,比之摆宴那日更为可怖。所有见过燕景霄当初口中说着让人心寒的残酷至极的话,但面上却是一片风轻云淡的人闻听这个消息都扬起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只等着手段狠辣的云王如何与凉州首富对上。当然,这是后话,暂且放下不表。 燕景霄走后,楚天赐看着燕景霄的背影,头微微低垂,垂下的乌发在他脸上投下一片阴影,看不清神色。楚老爷看着眼前两个小辈不欢而散,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走到楚天赐身旁,拍了拍他的肩:“小赐,你先回去歇着吧。” 楚天赐抬起头,面无表情,看向楚老爷问道:“爹,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楚老爷看着楚天赐,这孩子是他一手带大的,看着游戏人间惯了,可要是他看着好的,那就是愿意当命护着的,这眼下,只怕是这孩子真拿云王当兄弟了,当下,楚老爷又叹了一口气,缓缓道:“云王,云王他处境确实不妙,小赐你也见过郝城主,他是个什么人依你目前看人的水平也能看个□□不离十,这云王一来便是下马威,这郝城主自然心里不舒服。更何况,云王一来,可是来□□的,又岂是那么容易的……” 楚天赐又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楚老爷看着楚天赐的模样,摸了摸他的头,语重心长道:“孩子,听爹的话,这些天好好在家呆着,云王手段不简单,要不了多久就能解决了这些事,自古民不与官斗,他们那是神仙打架,我们便不要掺和了,只等结果便是了……” 楚天赐隐藏在阴影下的眸子动了动,他再度抬头:“爹,我先回房歇会了。” 楚老爷看着楚天赐的模样,摇了摇头,当下只挥了挥手:“去吧去吧,你也长大了,很多事,爹只能给你些许建议,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但是,你只要知道,楚家,永远在你身后,虽然爹爹没什么本事,不能再朝中有个一官半职,但是楚家的财力,还是有点能力让你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既然决定了,就去做吧。” 楚天赐躬了躬身:“孩儿,告退。” 楚老爷等着楚天赐离去,这才发出一声叹息,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让他们自己折腾去吧,自己这老胳膊老腿还能撑上个数十年呢。 楚天赐回了房,想起刚刚父亲说的话,他虽然年岁不大,但自幼早慧,这些事他还是略有耳闻,不过,听父亲的意思,这次只怕□□,连父亲都劝自己不要参与,只是,父亲他凭什么认为他会为了那个百般狡辩的骗子……担心? 自小长在楚家本家,自从爷爷将这一支将生意做的遍及整个大燕后,族中的开支便一下子全交给了自己这一支,爷爷死后,父亲就更不好更改之前的规矩,人人只看到楚家的雄厚财力,但是,谁又知道,自己这一支的日子也曾难过到极点。甚至前些年生意不好做的时候差点拿自己的婚事来换取一个难得机会,而族中那些人,就像一只只吸血的蚂蝗,趴在父亲这一支这块肥肉上吸的不亦乐乎,若是这样便罢了,用着父亲的银两,还要挤兑着被族老接回族的自己,孩子幼小的心灵总是格外敏感,或许打那时他便心中暗暗告诉自己,以后交朋友要交不为了自己家中财力与自己交往的朋友。但是人都会孤独,便是要给自己找到些可以与自己真心结交的朋友。所以他愿意用一掷千金的法子来挑人,虽然荒唐,但却是极为有效。不过这次认识燕景霄,真的是个例外……当今大燕唯一一位最年轻的王爷,真的是,身份尊贵呢。 楚天赐想了想,索性还是用被子蒙住头,睡了起来。 第127章 燕景霄动用了暗影近半的势力,如今已经将不少不知何人安插在凉州的暗桩监视起来,没想到,看似繁华似锦的凉州,这安乐宁和的表象下,却让各方势力都不约而同的盯上了。【鳳\/凰\/ //ia/u///】不知道郝玮他知不知道自己以为大权在握的凉州,其实已经不知何时被自己难以匹敌的人暗中掌控又该是何表情?想起自己手中那数封不知递往何处的密信,其中的内容,也有几封雷同,这凉州的水,果然很深呐…… 且不说燕景霄这边已经开始着手处理凉州那些外来的暗桩和某些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京都这边,又开始了一场姐妹之间的血雨腥风…… 京都皇宫,水迭阁,华贵异常的殿内,空气中飘着淡淡幽香,细细一嗅,其中那缕淡之又淡的异香让人不由沉醉。这本是只有皇后可以用玉凝珠香,此香一味,如滚珠一般圆润,色泽如玉,放在掌中细赏一点也不比那些精雕细刻的玉饰差,那淡淡的异香更是增色不少。 此香制作工艺极其繁琐,一年也就仅能制出三盒,便是再怎么省着,怕也只够一人用上那么一年,这玉凝珠香,燃着可以清心凝神,甚至于女子还有驻颜的功效,不过,自从贤妃被燕景霄留在宫里的白狐惊了之后,昭帝便将年前上供来的还未被董后取用的玉凝珠香一并着人拨给了贤妃。 得知这个消息的董后当即把自己养的水葱般晶莹可人的指甲掰成两半,不过,如今护国公自从得知了贤妃在宫中的盛宠,便对董后次次的倒苦水百般推诿,董后虽然明知护国公的态度,但心中总抱着一丝期望,毕竟爹爹以前那么宠自己,怎么可能为了区区一个贱婢……就放弃自己? 不过对于护国公来说,只要是董家的女儿,得了圣宠就是自己的好女儿,更何况,之前董后和昭帝的帝后和睦,也不知有几分真意,哪及得上他这个女儿,绝对是把昭帝的心抓住了,这对自己日后的大计可是很有好处的。女人嘛,总是心软一点,自己这个做父亲的,许多年没有好好看过那个孩子,但是他可以给她她从未有过的荣誉和爱护,一个从未感受过父爱的孩子,只怕只要自己稍稍怜惜便会对护国公府死心塌地了……这护国公的算盘也是打的响,只是,他错估了贤妃所知道的事。 算算日子贤妃有孕已经三月有余,腰身也不复以往的婀娜多姿,但别有一种雍容之感,加之贤妃在妃位上的时间长了,也多了几分上位者的气势,让昭帝更是耳目一新,甚至连其他宫都不涉足了,夜夜宿在水迭阁,哪怕是有言官不着痕迹的借着一些史上有名的皇帝贪图美色最终误国,遗臭万年的例子,也被昭帝一并忽略,唯一心满意足的只怕是只有护国公了,这可是他董家的女儿! 这日,昭帝早早离开去上早,贤妃照旧在榻上睡得香,哪怕是江元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弄出的些许声音都没能让她醒来,反倒是昭帝低声将江元启斥责了一顿。 等了片刻,贤妃才慢悠悠的睁开眸子,唤了梦灵进来伺候自己梳洗,她自打有孕之后,便是开始整日用着小厨房特地做的补汤,养的自己一身皮肤滑嫩如玉,白嫩的手指沾了水珠后分外可人,她接过梦灵手中的白色丝绢,轻轻将手中的水珠擦拭掉,口中漫不经心的问道:“前些日子让你打听的事可打听妥当了?” 梦灵恭敬的束手而立,垂首道:“回娘娘,奴婢问了宫里几个老人,他们说涵贵妃的忌日便是在五日后了。” 贤妃将手中的丝绢丢到铜盆中,半晌没有说话,坐到梳妆台前拿起梳子轻轻梳着自己一头乌发,屋子一片静默,半晌,梦灵忍不住心中的疑惑,抬起头轻声道:“娘娘为何突然问起涵贵妃的事?” 贤妃动作一顿,放下梳子,眸子染上了几分忧色:“当初本宫初入宫,虽然因为是皇后的贴身宫女,宫里也没有人敢使什么绊子,不过,皇后一直以为本宫是护国公派来监视她的,百般刁难。记得那么一次,本宫三天三夜没有吃饭没有喝水,也没有合眼,若不是本宫自幼习武,只怕那时就折在皇后手里了。就在本宫几欲受不住皇后的刁难时,那日,本宫躲在御花园的一棵树下想求的片刻喘息,但没有忍住,便将一腔怨气对着树说了出来,还没等我说完,涵贵妃便从树后走了出来,当时吓了我一跳……” 贤妃说着,似乎陷入了回忆,连自称也不由自主的变了:“她真的是整个皇宫最温柔的人,她的手很暖,她不嫌弃我身份低微,她还给我擦泪水,还把我带到她宫里用膳,甚至要做主从皇后那把我要到她手下……素不相识她便可以做到那种地步,后来,我才知道她对任何人都是如此,心软,特别容易怜悯,但是我没有从她哪里感觉到一丝受了别人可怜的自卑,她,真的很温柔……” 梦灵更是疑惑:“娘娘说的涵贵妃这么好,奴婢怎么没有见过呢?” 贤妃眼中闪过一丝恨意:“她在诞下二皇子后便仙去了……” “涵贵妃那般好的人这么早便去了,真是天妒红颜……”梦灵语气有些惋惜道。 贤妃冷冷一笑:“涵贵妃虽然温厚,但是当年她的兄长可是皇上近卫,她更是自幼习武,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还不是些小人作祟。” 梦灵有些讶异:“娘娘的意思是……涵贵妃时被人,害死的?” 贤妃闭了闭眼,没有说话。片刻,她睁开眼:“前些日子本宫给你的衣服样式你改日去尚衣局看看,那便是当年涵贵妃最喜欢的一件衣服了,配上本宫亲手为她梳的飞仙髻,简直是仙子降世……也或许是她光芒太胜,以至于,碍了别人的眼吧。” 梦灵看着贤妃有些倦了的揉了揉眉心,连忙招手,让伺候的宫女摆好早膳,轻声道:“娘娘还是赶紧用膳吧,太医说,这日日养着,迟早能生出一个白白胖胖的小皇子来!” 贤妃淡淡应了一声,低声吩咐梦灵几句:“这次的事便交给你了,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耳语了几句后,贤妃才坐到桌前用膳。 第128章 贤妃初初用罢膳,昭帝便脚步轻快的踏进水迭阁,贤妃眉头轻轻一皱,随后松开:“皇上怎么这会来了,看这时间,皇上是下了朝便过来了吧,许是还没用膳,臣妾让人摆膳可好?” 昭帝撩起下裳,在贤妃身边坐下,抬手摸了摸贤妃的肚子,随口道:“爱妃安排吧,朕的小皇儿今日可乖?” 贤妃眼中带着一丝柔光,轻声道:“很乖呢,想来日后也是乖巧的孩子。 ” “那是当然,朕的孩子怎么会差了?”昭帝笑了笑,又和贤妃低声细语,说了些体己话。 过了一会,梦灵轻轻走进来,低声请示:“皇上,娘娘,准备好了,可以用膳了。” 昭帝点点头:“摆膳吧。” 梦灵应下,躬身退了出去,没过多了,领着几个宫女鱼贯而入,桌上摆满了佳肴,昭帝牵着贤妃的手在桌旁坐下,贤妃一抬手,梦灵很有眼色的带着一众宫人离开,贤妃因刚刚用过膳,便只喝了几口清汤,便自己动手给昭帝布菜,看着贤妃殷勤的模样,昭帝心中很是熨贴。 贤妃看着昭帝吃的差不多了,这才慢悠悠的开口:“臣妾昨个见百花园的花开了不少,姹紫嫣红,甚是好看,听闻不久前镇北侯回京了,想来北方多为粗犷之景,镇北侯为皇上戍边多年,臣妾想着不若在宫中举办一场赏花宴,请上几位有身份的大人一并携家眷前来,一同赏宫中这奇花争艳之景,况且,这镇北侯的独女可是到了议亲的年纪了……” 昭帝眼睛闪了闪,镇北侯是先帝在位时册封的,当年先帝殁了的时候北边有宵小进犯,镇北侯带着侯府亲卫,与戍边将军魏凌花了近三年的时间,一同将其打退。这一打便错过的先帝的丧事,而其这三年内,履立奇功,战功赫赫,一时之间,威震大燕北疆一带,其英勇事迹在大燕民间被百姓传诵,连牙牙学语的孩子都知道镇北侯的威名。 不过,这功高盖主,以昭帝的性子如何能容的下?眼下,这原本蠢蠢欲动的北部边疆在镇北侯的铁血震慑下终于沉寂下来,被镇北侯真真正正打的怕了,安安份份缩回头,昭帝终于坐不住了,随意找了个由头,让镇北侯携家眷回京了,只是这到底不是万全之策,得想个好办法让镇北侯既能做他的狗,好好呆在他的北疆,又能让自己放心……而贤妃这一提议,让昭帝动了心思。 昭帝拍了拍贤妃的手,笑着道:“还是爱妃懂事,那这赏花宴,便交给爱妃着手布置了。” 贤妃垂眸,唇角勾起一抹浅笑:“臣妾,遵旨。” 昭帝摸了摸贤妃细腻的脸颊,柔声道:“爱妃真是越来越贴心了呢……” 贤妃适时的低下头,芙颊漾起一抹红晕,恰似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昭帝握着贤妃的手更紧了:“爱妃,你真美……” 贤妃在昭帝怀中依偎的更紧了,用罢膳,昭帝直接让人将政务送到水迭阁,并留宿在这儿。后宫之中,又是一番醋海翻腾…… —— 五日后,宫门外,一辆辆马车排的老远,车帘微动,走下来的都是京都最有权有势的几个官员,他们身后跟着自己的家眷,他们微微调整表情,一脸严肃的跟在前来引路的宫人身后,在宫人的引领下走进赏风园,这片园子后面不远处就是百花园,两个园子中间,有一个互通的小径,由细细密密的青藤交织成一个数十米长的拱桥,鲜有人迹,是个极为幽静之所。 比之百花园,赏风园则多为翠竹松柏,和一些浅色的花朵,且布置更为大气,倒是非常适合宴饮。 “护国公到——” “卢阁老到——” 唱词的太监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赏风园有一瞬间的寂静,而后,来的早的的几个官员立刻面上带着笑意应了上来,护国公和卢阁老彼此看了一眼,平静的挪开目光,走向自己的位子。只是这平静的目光之下又是什么,那便没有人知道了…… 卢阁老看着护国公桌旁围着的几个官员,不知他们说了什么,护国公脸上的几道褶子都流淌着笑意,他目光停了一下,眼下局势未定,让他且张狂几日。想着那日皇上答应自己的事,卢阁老唇角牵起一抹不明的笑意。 赏风园都是几个大臣聚在一起阿谀奉承,而他们的家眷在初入宫门的时候便被贤妃派的人带到了百花园,那里贤妃早早便让人布置好了瓜果茶点,让宫人好生伺候着。几个穿着华贵的少女聚在一起笑闹,一个紫衣女子女子最为欢脱,银铃般的笑声听起来极为悦耳。她不似身边几个少女面上敷着厚厚的脂粉,只是稍稍勾勒的黛眉,点了点朱唇,笑颜如春花般灿烂。 “这便是镇北侯的女儿了吧,果真是的美人呢。”贤妃身影隐在一片花丛之后,抬手压下一根柔嫩的枝条,仿佛要看的更仔细,她白嫩的手指不自觉的握紧,这样的青春年少,无忧无虑,她有些嫉妒了…… 贤妃松开手,她的侧脸有些冷漠:“让你准备的事,可是准备好了?” 梦灵垂首道:“回娘娘,都准备好了,不过,那慕家二公子,娘娘果真要……那镇北侯会杀了他的。” 贤妃轻轻抚弄着手边的花叶,勾起唇角:“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镇北侯之女在宫中失踪后,皇后她作为后宫之首,怕是,难辞其咎呐……” 梦灵看了看四周,这才悄声道:“可是娘娘,皇上可是将这次赏花宴交到您手上的,这……” 贤妃掐下一朵开的娇艳的粉色花朵,优雅的转过身,将花簪在梦灵的鬓角,低声笑了:“那又如何,本宫自有办法让她,有苦说不出。好了,该做事了,去吧。” 梦灵抬手抚摸这鬓角柔嫩的花瓣,脸颊浮起一抹浅笑:“娘娘,那奴婢去了。” 贤妃点了点头,梦灵躬着身子退去,贤妃看着梦灵远去,在原地站了许久,而后抬步,缓缓走向连着百花园的幽径,她的背影渐渐隐没在一片绿色之中,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这时的她身上的衣着恰恰是和青藤极为相近的碧色。 盘曲缠绕的青藤足以将人完完全全的隐没,贤妃站在小径中,清风拂过,带起她飘起的衣带,贤妃负手而立,面色沉静,竟不自觉的多了几分威严:“出来吧,本宫知道你一直在本宫身边。” 藤上的叶子动了动,一个黑影落在贤妃身后,贤妃没有回头,她平静道:“这次本宫需要你们帮忙,本宫要赢得那个人的信任,相信这也是你们主子要的。” 黑影没有应声,贤妃继续道:“不管这次你们帮与不帮,本宫都会做,不过,要是没了本宫这枚棋子……怕是你们主子也不会安心。今日申时二刻,毓湖湖畔,如果你们不帮,那,还请看在本宫曾为你们做过事的份上,让本宫不要死的太过难看。” 话落,贤妃沉默下来,不知沉默了多久,贤妃心中有些失望的叹息一声,她知道,自己之前遭遇的那些,是这个她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主子给她的教训,她那次自作主张的隐瞒,怕是真的做错了。这些日子,她是真的有苦说不出,而因为她一直对昭帝那个隐晦的暗示一直未能有所作为,昭帝可能已经对她有些失望了,水迭阁的守卫也松了不少,是已,如今她也不能再等下去了……不然,怕是她真的不能安稳的让自已诞下孩子了。而这个不知名的势力,如今是她最后的依仗了。她便赌一次了! 贤妃的指甲深深嵌入肉里,她依旧保持面上的平静,终于出言打破的平静:“话及至此,本宫先行离去了,至于这次的事,帮与不帮……还请阁下定夺,本宫自知自己做下错事,如今怕是连腹中孩子都保不住了,那不如早死早托生好了……” 贤妃平静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决然,就在她抬步的那一刹那,一个轻之又轻的声音响起:“可以……” 贤妃定住身形,口中喃喃:“谢谢……” 她没想到,那人竟然真的愿意出手,她本以为自己这步棋就算废了,毕竟,之前是自己不义在前。没有了那个势力的守护,她才知道自己需要面对的是什么,虽然昔日随侍在董后身边,何等的手段没有见过。不过,如今站在风口浪尖是她自己,而且怀有身孕,自然无法顾及太多……若不是她有些手段,梦灵又机灵,只怕她早就殁了。那时,她才悔不当初,只可惜,却无法挽回了。 贤妃幽幽叹了一口气,心中做了一个决定,脚步坚定的抬步离开。风,吹动叶子,一片宁静…… “莞月姐姐,那边有一朵我没见过的花,你陪我去看看嘛……”紫衣女子扯着一个粉衣女子的衣袖,撒娇道。 粉衣女子是卢阁老的门生韩林的嫡女,韩莞月,和卢曼凝私交不错,被卢阁老收为义女,她看了看紫衣女子,她知道这是初初回京的镇北侯独女,身份显赫,虽然有些不耐,但还是压下眸中的一抹烦躁,轻轻拂开扯着自己衣袖的手,黛眉微皱,扶着额头道:“佳楠,我闻着这花香,有些头晕,你且自己去转转吧。” 齐佳楠微微皱了皱眉头:“莞月姐姐,要不要叫太医来给你看看?” 韩莞月扯了扯嘴角,强笑道:“不必了,我身份低微,不敢劳烦太医,休息一会就好,” 本来就是为了甩掉这个丫头,还请太医?她最讨厌的就是这个丫头随口就能说出她想都不敢想的殊荣,凭什么?不就是爬出来的肚子不同,凭什么她要看着这丫头的脸色,而且,还要处处曲意逢迎,虽然对于卢曼凝她一样要奉承讨好,但是卢曼凝终究不是这不通人事的丫头可比的,相处起来总是舒心的,而这丫头,怕是痴长了几岁。这几日她已经受够了……韩莞月攥紧手中刚刚不知是哪里的宫人送到她手里的纸条,压下自己心中的情绪。 齐佳楠愣了愣,只好道:“莞月姐姐要是身体不适,便跟着宫女去附近的偏殿歇息片刻吧,” 韩莞月唇角笑意微冷,但很快收起来,继续笑得温柔:“好了,佳楠去玩吧,这宫中美景可是不错呢。” 齐佳楠点了点头,向刚刚她看见的那朵花跑去,突然,一只飞鸟略过,将齐佳楠发髻上最为夺目的红宝石制的三尾凤钗叼走。齐佳楠惊呼一声,立刻追了上去,一旁的几个小姐看到了,连忙道:“齐家小姐,宫中不能随意行走!” 齐佳楠头也不回的大声回道:“不行,那是娘亲送我的生辰礼,我会小心的……” 看着那紫色的身影渐渐远去,几个小姐对视一眼,便欲跟上,韩莞月上前走了几步,轻声道:“佳楠妹妹身份尊贵,这宫中规矩怕也拘不住她,况且,今日的主角,可是佳楠妹妹,自然有宫人照应……” 众女子听了这番话,脚步停了下来,韩莞月说的话她们不是不知道,只是,因着齐佳楠的身份,她们有几分结交之心,如今,听了韩莞月的话,心中有了自己的思量,这齐佳楠不在,那今日同行的那些公子可会将目光停在自己身上,女子,一段上好的姻缘便是最大的福分了…… 几个女子交换了眼色后,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继续刚才热火朝天的闲聊。韩莞月这才轻轻松开自己手中已经被汗水浸湿的纸条,要怪,只能怪她齐佳楠太招人恨了,韩莞月勾起一抹浅笑,开始投入众女子的闲聊之中。 一抹浅笑,开始投入众女子的闲聊之中。 这边,梦灵站在一个不易被人察觉的角落,她抬手抚摸了手腕上停着的鸟儿,四下看了看,这才将从鸟嘴中取下的凤钗收入袖中,抱着鸟儿悄悄离开。 第129章 水迭阁,贤妃因为那神秘人答应相助自己不由心情大好,刚刚踏进自己的宫中,便见梦灵早已恭恭敬敬的等在一旁,见到贤妃的身影,梦灵颊上漾起一抹浅笑,但是口中却有些责怪道:“娘娘这是去哪儿了,娘娘现在可不是一个人,怎么不带个宫人便这般久不回宫,刚刚奴婢跟宫人都没打听出什么,可吓了奴婢一跳,万一娘娘有个什么,奴婢可是万死都难辞其咎呐!” 贤妃笑了笑,走到一旁的桌前,梦灵伶俐的给贤妃倒了一盏茶,贤妃接过来,抿了一口:“哪里有那么严重?本宫不过是刚刚看那齐家小姐青春活泼,一时之前有些感叹,去了毓湖边散了散心罢了……” 梦灵听了贤妃的话,有些心疼,贤妃是真正拿梦灵当姐妹看待,所以很多事都跟梦灵提及,梦灵自然知道她家娘娘还是少女时,过得都是些什么日子,当下轻叹一口气,又道:“娘娘一会赏花宴可是要穿‘千丝阁’昨日送来的桃红色的流彩暗花云锦宫装?那件衣服颜色鲜亮,一定衬的娘娘皮肤更好。” 梦灵恭敬的束手立在一旁,看着贤妃有些苍白的面色,她家娘娘本就怀有身孕,食欲不振,又将这次赏花宴的事揽了下来,短短数日,人便消瘦了,一会儿估计还是要多用点胭脂给娘娘提提气色才好呢。 贤妃顺手将杯子放到一旁的桌上,一抬手,梦灵立刻颇有眼色的将她扶起来,就着梦灵的手,贤妃慢悠悠站起来,向寝殿走去,边走边道:“不要那件,本宫记得千丝阁还有别的送来,那件……月白色银纹绣百蝶度花裙就不错。” 梦灵有些为难:“可是明明那件桃红色的更显得娘娘气色好吗?月白色那件到底颜色有些寡淡,今日可是又不少嫔妃要穿的鲜艳夺目,引了皇上注意呢,娘娘这……” 贤妃伸展开手臂,让梦灵给自己宽衣:“好了,不必多说,跟她们比?何必?” 梦灵见贤妃心念已定,只好乖乖照做,不过衣服一上身,梦灵不由惊叹:“娘娘真是……” 梦灵迫切想要寻找一个词形容,却发现以自己的本事竟寻不到可以形容的词,以往娘娘多是着大气雍容的宫装时,总是特别能压的住衣服,但是却美则美矣,毫无特色,如今这略显曲线的衣裳一穿,配上着数月娇养出来的白嫩嫩的皮肤,眼神柔和而平静,静静站着,未施脂粉便是自有一种恬静美好。再加上有孕后,贤妃更是浑身上下都带着一种母性的光辉,淡淡的柔和,更添一丝勾人的气息,如果是昭帝看到,一定会心中大动,这般姿容,不正如当年的母妃吗? 贤妃看着镜中的自己,微微皱眉,今日她可不想太出挑呢,不过,眼下时间也有些来不及啊,暂且这样吧。 “吩咐你的事,都安排好了?” “回娘娘,都安排妥当了,都是咱们自己的人,手脚利索,绝对不会留下把柄。” 赏花宴,镇北侯坐在位子上一边有一口没一口的抿着手中的茶水,一边随意应付着上来搭话的官员,镇北侯虽然年纪大了,但是依然可以看出俊美的轮廓,只有浅浅几道细纹,昭示着时间的流逝。眸子微垂,就在镇北侯有些不耐时,昭帝的大驾终于到了。 镇北侯眼睛微眯,看着昭帝身旁一左一右的两个妃子,确实是美人,不过嘛……美人迟暮,这大燕国库可是太紧,让皇上连一个年轻娇媚的美人都养不起了?镇北侯眸中闪过一丝不屑,这昭帝不过是当初太子失踪,先皇本就在病中,又突然得了这样的消息,怒急攻心,不到数日便去了,他又有护国公的鼎力支持,不然,那么多的皇子,那还两说呢……他虽为武将,但是这宫中阴私,他早些年跟着先帝的时候也没少见,昭帝,名不正言不顺,他,凭什么! 昭帝跨步走上台阶,面上带着几分严肃的落座,众人当即跪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昭帝满意的一扫众人,目光在镇北侯的位子上微微一凝,他竟然依旧行的的是自己当初是皇子的半礼!他怎么敢! 昭帝眉头一皱,抬手抚了抚袖口,这才开口道:“众位爱卿平身吧。” 一旁,江元启垂手而立,目不斜视,只有他才知道,这是昭帝动了真怒了。 昭帝先是说了些场面话,而后,突然道:“朕虽然久居庙堂,但也听闻近日民间有一场诗会,可是由京都第一贵女,卢爱卿的千金举办的,不知可有此事?” 卢阁老起身,微微屈身:“回皇上,确有此事。不过,这京都第一贵女,这不过虚名,大都是以讹传讹罢了……” 昭帝笑了笑:“哪里,朕挺喜欢卢千金的,不过……朕也听闻,镇北侯的爱女初初来到京都,一曲惊梦动人心,更是得了灵音仙子的美誉呢。” 镇北侯长眉一挑,抬手随意的抿了一口酒:“皇上缪赞了,小女区区微薄小计,不足挂齿……” “镇北侯何出此言?令爱如此才貌双全,朕也甚是喜爱……” 昭帝此话一出,镇北侯眸子一凝,这昭帝,不会是想老牛吃嫩草吧?他也敢?镇北侯面色沉凝,也不接话,直接用行动表达自己的意思。昭帝面色不变,继续道:“卢爱卿,这卢千金的诗会朕可是拭目以待呢,毕竟,卢千金也算是半个皇家人了呢。” 哦?原来如此,昭帝这是在这儿等着呢,他是想让他的女儿也嫁入皇家?他觉得,凭他的种也配得上他家楠楠?痴心妄想! 镇北侯看了一眼昭帝,不咸不淡道:“恭喜卢阁老了,令爱小小年纪,便勾的五皇子春心大动,真是,好手段。” 昭帝和卢阁老同时面色一僵,昭帝正欲说些什么,突然,董后一声惊呼:“你这贱婢!” 众人的目光齐齐聚在董后身上,董后一时也知道不妥,不过她近来有了身孕后,脾气越发暴躁,咬咬牙,压下心头的怒气,起身屈膝道:“皇上,臣妾先下去更衣。” 昭帝皱了皱眉,看了董后凤袍上那滩水迹一眼,才终于点点头。而后,看了看低眉顺眼的跪在地上的宫女,他一向记忆力不错,这宫女,应该是贤妃宫里……思及此,昭帝对着另一边的贤妃道:“既然这赏花宴是朕交给你办的,那这宫人便交给你处置了。” 贤妃柔柔一笑,轻声应了。端的一派柔顺端庄,娴静温和,若是母妃还在世,想必也是这般风华吧…… 不过,有了董后这一番打岔,昭帝刚刚的尴尬也略有缓解,不过,对于那件事,昭帝却是不好意思再提,但是,由于刚刚的怒火,昭帝心中冷嗤,无论如何,他都是皇上,这件事只不过是给他提个醒而已,他要做的话,难不成,这镇北侯还能反抗不成?那就是犯上! 而后,昭帝面不改色的转了话头,继续一面说些应付的话,一面听着大臣们的奉承,反正他今日的目的也算达到了。 但是,就在众人酒酣耳热之际,一个太监匆匆忙忙闯了进来,江元启立刻喝道:“大胆!冲撞圣颜的罪名你可担待的起?” “奴才,奴才有事禀报!”太监跪在地上,手脚微微发抖道。 江元启看了看昭帝,得了示意,这才开口道:“你有何事且来说说。” 太监声音有些颤抖,哆哆嗦嗦道:“皇后,皇后,皇后娘娘,娘娘她和镇北侯夫人吵起来了!” 昭帝一惊,拍案而起:“什么!来人,速速随朕前去!” 却说另一头,董后为了这次的赏花宴,存了几分想要勾引昭帝的心思,这衣服都是特制的,偏殿备用的那几件都颇为寡淡,让她看了都生厌。索性,直接带了贴身宫女回宫,权当散心平复自己的心情了。 却没想到的是,她才动作迅速的梳妆打扮后,刚踏出宫门,便看到那位名声显赫的镇北侯夫人身后跟着一群贵夫人浩浩荡荡的走来,那侯夫人走来便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董珍,我莫素自认只与你有些许闺阁私怨,没想到,你这毒妇,竟要毁了我女儿的闺誉来报复与我,你,你好狠毒的心!贱人!” “莫素?本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速速让开,本宫有要事。”董后精细画过的秀眉微微一皱,不过却没有当即发怒。不知为何,离了宴会后,董后突然发现自己的心似乎没有那般暴躁了,真是奇怪。 “不知道?董珍,你别以为你是皇后我便怕了你,楠儿是我唯一的孩子,你敢动手毁了她,我便是拼了这条命不要,我要为我孩儿讨个公道!”莫素面色凄厉,仿若杜鹃啼血般,周围都是女眷,全都掩了面,不忍再看。这侯夫人看着挺端庄贤淑的,未嫁之前也是个性子不错的姑娘,不然也不可能一直无子却能安安稳稳的坐稳侯夫人的位子。 董后眸色一厉,一丝淡淡的香味飘过,她当即冷声道:“来人,将这胡言的妇人给本宫拖下去,口出恶言,意欲诬陷本宫,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话一出口,董后有些头痛的抚了抚额角,这后面的话,她本来没准备说出口,不知为何…… 还没等她懊恼完,一个略显威严的声音响起:“本侯的夫人是什么东西本侯不知道,但是,皇后娘娘,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夫人,没事吧?” 董后抬起头,看到莫素一脸悲色依偎着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那赫然是——镇北侯! 而一旁的昭帝,看了看镇北侯,在他颇为冷冽的眼神下,终究没有开口,这镇北侯手中还有先帝御赐的效仿先时明君的打龙鞭,上打昏君下打佞臣,所以,没有万全的把握,昭帝暂时还不愿与镇北侯交恶。 第130章 董后昂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轻蔑:“镇北侯?本宫贵为皇后,乃一国之母,你说说,本宫是什么东西?” 镇北侯眼神一厉,扫过几个想要听从董后之命上前的太监,淡淡的看了看董后:“皇后?呵呵。” 镇北侯没有再言语,但是董后却从那短短几个字里感觉到镇北侯浓浓的不屑,正欲说些什么,昭帝突然出声道:“好了,皇后。这里是皇宫,该如何做还要朕教你吗?” 董后垂下的衣袖里,指甲狠狠刺入肉里,她咬了咬唇,依言应道:“是,臣妾,遵旨。” 董后自知现在自己早已不复昔日恩宠,而且皇上身边还有一个她的好“妹妹”呢,这笑话,还是不要让旁人看了去。 镇北侯轻轻揽着自己的夫人,柔声问道:“夫人,受了什么委屈,为夫给你做主!” 董后看到这一幕,格外刺眼。当初,昭帝这般的恩宠,可是独独只有自己受得,而自己却弃如敝屣,如今,看着被众人簇拥着,一身龙袍的昭帝,没有最初那份少年人的意气风发,有的只是开始浑浊的眼眸里的精光和算计,为什么,她有些后悔了?但是,那个人,她,此生难忘啊。 莫素听着丈夫温柔的声音,眼泪唰的一下淌下来,镇北侯看到自己一直疼爱的妻子直落泪却不发一语,自是心疼,连忙哄着:“夫人,夫人莫哭,万事有为夫呢,莫哭莫哭……” 莫素平静了下自己的心情,一双平日里养尊处优的玉手紧紧抓着镇北侯的手,让身为武将的镇北侯都感到疼痛,镇北侯拍了拍莫素的手,能让自家夫人气成这般,这董氏还真是不错,不错啊!镇北侯眸色瞬间幽暗下来,而这时,莫素才有些哽咽的开口道:“候爷,楠儿,楠儿她,她……” 镇北侯听到爱女的名字,大惊失色:“楠儿怎么了?!” 莫素怨毒的瞪着董后,抬手指着她:“就是这个毒妇!想要毁了楠儿的清白!” 董后看着镇北侯狠戾的眼神,那带着杀气的气息铺天盖地般压下来,董后不由缓缓后退,声音也带着几分颤抖:“本宫,本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件事,本宫根本不知道!你,你休要诬陷本宫!” “诬陷?皇后娘娘,您觉得,妾身需要用自己唯一女儿的清誉来诬陷您?笑话!”莫素离开镇北侯的怀抱,一步步走向董后:“楠儿在和那些小姐聚会时,发饰被一只五彩羽毛的鸟叼了去,楠儿这才离开人群前去追那鸟儿。整个皇宫谁不知道这五彩之鸟因其形似彩凤,一直被您在宫里养着,旁人谁敢动?” 许是身边有着镇北侯的安抚,莫素的语气也开始平缓起来,甚至可以一如既往的对董后用以尊称,不过,这其中的讽刺,任谁都能听出来。 董后冷冷的看了一眼周围冷眼旁观的人,心中泛起苦涩,如今,这将只是她一人的战场:“侯夫人这话可是有些偏颇了,那鸟虽然是本宫宫里的,但是,翅膀长在它身上,它喜欢贵千金的发饰便叼了,这与本宫要毁了贵千金的清白,似乎没有一丁点关系吧。” 莫素闭了闭眼,似是要止住又要落下的眼泪,她的声音透出一丝脆弱和痛苦:“是,没有一丁点关系,但是那枚发饰就在你的宫墙下,楠儿现在就在你的偏殿你又如何解释!而且,殿内那些唵讚的东西现在可还未燃尽呢!那慕家,如果妾身没记错的话,可是娘娘您的表亲呢!” 莫素一句句说着,一步步走向董后,眼泪落下尤不自知,走到董后面前,她声音冰冷道:“您还有什么好说的吗?毒妇!还我儿清誉!” 说着,莫素扬起手,说时迟那时快,护国公到底武功底子不错,完全没有顾及皇上面前如无意外不得动用内力的规矩,一错身,挡在董后面前,抓住莫素的手,淡淡道:“镇北侯,管好令夫人,不然……” 镇北侯走过来,抬手,一根根掰开护国公的手指:“本侯并不觉得夫人做的有什么不对,试问,若是那偏殿的皇后呢?您又待如何?” 护国公从善如流的松开手,依旧挺直的身子挡在董后身前,瞥了镇北侯一眼:“连自己的女儿的护不好,没用!” 镇北侯面色一僵,笑了:“好,很好!” 随即,镇北侯转身跪地道:“求皇上为臣做主!将幕后黑手,绳之以法!” 昭帝看了看董后,再看到护国公平静的眼神时,心头一滞,看来,护国公还是没有放弃这个女儿啊,看着镇北侯一脸坚定的模样,昭帝心中左右为难。这是,贤妃轻轻扯了扯昭帝的袖子,昭帝不着痕迹的回身看了一眼,贤妃轻轻眨了眨眼,昭帝这下心中有数了,看来贤妃已经开始动手了,还有后招。 于是,昭帝清咳了一声:“咳,两位爱卿,这次的事,朕还需派人查查才是,在这之前,皇后终归是皇后,况且,齐爱卿,令夫人刚刚意欲犯上,但念其为女心切,朕便不予追究,且今日诸位具都受了惊,朕会派人送上补药,给诸位宁心静神。” 这种偏向董后的处理法子让镇北侯眉头一凝,还未开口说话,便听到昭帝道:“而今日,这等事既以发生,这齐千金清誉已然有损,这婚事……” 镇北侯面色冷淡:“皇上,小女才不过十三岁,这谈婚论嫁有些早了,况且,慕家?我齐家不敢高攀!” 昭帝眉头一挑,这,谁高攀谁还不一定呢,不过,这镇北侯的意思…… 当下只听镇北侯朗声道:“我齐家的女儿,自强,自立,清誉有损又如何?若是没有那称我儿心意之人,本侯的侯府,还是养的起自己的女儿的!” 而这时,一个有些娇弱的女声传来:“爹爹,女儿给齐家蒙羞了,青纭庵的师太曾言女儿颇具佛性,女儿愿,落发出家,以全我齐家清名!” 镇北侯站起身,脚步有些错乱,走向披着斗篷的女儿,看着以往笑颜欢畅的爱女一脸苍白,眸子确是独属于齐家人的坚毅,险些落下男儿泪,这,就是他齐恒的女儿! 齐恒牵起齐佳楠的手,轻轻握着,他可以感觉到女儿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声音低低的:“楠儿,爹爹带你回家,出家一事莫要再提,爹养的起爹的宝贝闺女。” 说完,齐恒另一手牵起莫素,躬身道:“小女受惊,臣先行告退,皇上勿怪。不过,今日之事,臣相信皇上会给臣一个满意的答复。” 昭帝点了点头,等齐恒走的远了,这才道:“皇后,今日,你有些过了,便罚你在这儿跪,算了,站一个时辰思过吧。” 想起董后腹中的孩子,昭帝皱了皱眉,改了口,一旁的护国公也没有再有异议,今日,他已经做的过了,珍儿,到底没有曼儿适合皇宫啊…… 一旁,一直充当背景的贤妃唇角勾起一个浅笑,还是要感谢她这个好姐姐将宫里人都弄得怨声载道,不然她还真有些不好下手,哦,对了,以前那只“彩凤”可一直都是她照看的,最喜欢的便是那些金光灿灿的发饰了。 第131章 暮色沉沉,董后静静站在自己宫门口,此时的风,已经不那么冷了,只是,董后此刻依旧心冷如冰。宽大的袍袖下,握成拳的手掌冰凉麻木。 自幼便是天之骄女的董后,第一次尝到受罚的滋味,身边站着不久前才提了等级,且深受她信任的洛颜。 洛颜看了看时辰,低声道:“娘娘,时辰到了,回宫吧。” 董后嘴唇动了动,原本红润的唇瓣上,褪了色的口脂也掩不住那咬了太久而突然松开的苍白,以及片刻后滴血般的红艳,昏沉的天色下,红的诡异。 洛颜垂下眸子,口中轻声道:“娘娘,莫气了,身子要紧,奴婢已经让人备好热水,回宫娘娘沐浴一番,睡一觉,起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董后声音有些干哑,带着一丝破碎:“是吗?怕是如今本宫已经都是六宫的笑话了吧,为了小小私怨,不顾身份,陷害一个小辈,而且被一个小小的侯夫人指着鼻子骂,呵,本宫真是……真是……没用!” 洛颜束手而立,目不斜视,仿佛什么也没看到一般:“娘娘,回宫吧……” 董后没有理会,看向远处灯火辉煌处,似乎还有袅袅的丝竹之音,董后眼中的光芒渐渐暗淡,突然,她仿佛想起什么…… “今日,是那一日?” “回娘娘,四月廿十九。” 董后听后,没了刚刚的失魂落魄,口中喃喃着洛颜听不懂的:“难怪,难怪……难怪如此。” 董后看了看远处,两行清泪缓缓滑下:“本宫真羡慕你,哪怕,过了那么久,他还是记着你,也不忘为你报仇……” “但是,只要我父再一日,他永远不能如愿,他也是那么没用,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董后突然癫狂的笑声在空旷的宫墙下带着几分凄凉。 董后一甩袍袖,脚步带着僵硬,缓缓走向一条小路,只留下一句轻之又轻的:“退下,别跟来。” 洛颜看着董后离去的背影,暮色掩盖下的面容上,嘴唇动了动:“姐姐,阿青想你了。” 董后的身影隐没在夜色里,洛颜定定的看了看,唇角缓缓勾起一个弧度,轻踏着步子转身离开。 毓湖湖畔,董后迎风而立,微风阵阵,董后微微闭目,这里,是她第一次见到那个女人,即使当时的她对昭帝只有厌恶,在看到昭帝看那个女人的眼神时,她心中便有一团邪火燃烧般,越烧越旺……直至,在二皇子出生时,她终于等到了机会,很顺利,那个永远都浅笑晏晏,仿佛带着一层让人讨厌的面具一般,却独独得了昭帝另眼相待的女人死在了为那个同样让她讨厌的男人孕子的产房……那一夜,电闪雷鸣,她以为,那是老天的喝彩。没想到,自此以后,每年,四月廿十九,昭帝都在用他自己的方式让她难堪,可是,那又怎么样?那个没用的男人,也只能这样……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独属于昔日涵贵妃顿挫的语气,和那江南女子特有的甜糯让董后身形一僵。她缓缓转过身,看向身后半蹲屈膝行礼的女子,瞳孔骤然一缩,木涵月,涵贵妃! 银白撒花长裙,外罩云纹坠地纱袍,正是当年风华绝代的涵贵妃为昭帝最喜也最让她嫉妒的打扮,美好的仿若天上仙子降世一般。女子抬起头,高耸的飞仙髻更显女子小巧的脸颊上五官的精致可人,发间那枚八尾凤钗更是让董后眼中刺痛,董后只觉一阵馨香,瞬间面色发白,冷汗津津:“你,你是何人?!” 女子浅笑一如旧人:“娘娘忘了臣妾吗?可是,臣妾忘不了娘娘啊,血崩而死,真的好痛好痛,臣妾最怕痛了呢。” “感觉着血液流出,生命缓缓流逝,手脚越来越冷,越来越冷,娘娘,你说这感觉是不是很好玩?” 女子眼神清亮,仿若还是那般纯真,眸子没有一丝怨恨,但是那红唇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足以令董后发疯。 董后不由后退,浑身发抖:“你,你都死了五年了,为什么,为什么会在这!?” 女子一脸懵懵懂懂:“臣妾,臣妾也不知道,臣妾已经在这这么久了呢,难怪,很多事都忘了……” 董后轻轻松了一口气,但是,下一刻,女子面色狰狞的扑向董后:“可是,臣妾一直记得是娘娘你害了臣妾!” “啊!你滚开!离本宫远点!本宫,本宫是皇后,有天凤护体,岂是你这等孤魂野鬼可以接近的!”董后佯装镇定,给自己壮胆:“你今日好好退去,本宫一定找大师为你超度,助你早日投胎,谁要你怀了不该怀的孩子!” 但是,没想到下一刻,那女子便恍若轻烟般飘到董后面前,扬起玉手,董后尖叫一声,大力一推:“贱人!滚开!” 女子眼神扫到那一闪而过的明黄袍角,顺势倒向胡中,她眸子一垂,松开了攥着的衣袖,比起让董后和自己一样在冷水里走一遭,还是让她在岸上接受接下来的事,比较好。毕竟,都已经忍了那么久了…… “皇后娘娘,放过臣妾!”女子失声尖叫,好不容易抓住了岸边的一块草皮,声音虚弱道:“娘娘,救救,救救臣妾!” 说时迟那时快,董后虽然一直被娇养着。但是反应极快,一脚踩在那泛白的手指上,目光凶狠而可憎:“死吧!” “皇后,停下!” 一句迟来的裹着怒气声音响起,董后有些呆滞的回过头:“皇上?” “贱人!好大的胆子!”昭帝怒气冲冲的走到董后面前,狠狠甩了董后一个巴掌!昭帝垂下的袖子里,手指颤抖,那是喜悦的颤抖,终于有一天,他可以名正言顺的做自己一直想做的事。 董后愣了愣,缓缓摸上自己的脸颊:“皇上,你打我?” 昭帝眼中的厌恶终于不在掩饰,也不管董后,急声道:“还不快将贤妃娘娘救上来!救上来贤妃,朕赏赐黄金千两,良田百顷!” 话音落下,侍卫们立刻一跃而下,争着向刚刚贤妃沉下去的地方游去。昭帝着急的在岸上走来走去,早知道,他便该早出来一刻,董后在小丁说出去贤妃二字时就彻底呆住了,为什么,那个人是贤妃?她不是涵贵妃吗?对了,她刚刚踩到的,确实是……思及此,董后心头一凉,若只是贤妃就罢了,但是,贤妃腹中还有皇嗣! 而此时,毓湖里,贤妃一面足下轻轻踩水,一面将头上的发饰取下,打散发髻,在一个黑影接近时将其交到黑影手上,打了个手势,要他“物归原主”。黑影微不可闻的点头,转身游走。而这,也不过一瞬。没有弄清涵贵妃在昭帝心中地位的贤妃不愿冒险,不过,依着自己偶然间听到昭帝唤涵贵妃的名字,涵贵妃在昭帝心中的地位只高不低。 做好这一切,贤妃也不继续屏息,任由湖水灌入口鼻,朦胧间,她看到有身影向自己游来。 不消一会,昭帝对着水里的侍卫不停催促下,侍卫小心翼翼的将贤妃救了上来,昭帝接过贤妃,看着贤妃苍白的脸色,原本常常带着笑意的眸子此刻紧阖着,昭帝不由攥紧拳头,他,有些后悔了。 昭帝抱紧怀中的人,也不管那水淋淋的衣衫会弄湿自己的衣服,大步离去,但是没忘处理董后:“皇后董氏,德行不修,犯七出之嫉,谋害嫔妃及皇嗣,先勒令其回宫清修,栖凤宫更名幽宫!无朕赦令不得踏出宫门半步,违者,就地格杀!” 董后震惊的抬头看向昭帝,幽宫幽宫,昭帝的意思是让她就此幽居于宫中,这于冷宫无异了! 不过,昭帝此刻还是顾及这护国公之前的反应,没有下令废后,不过这样的惩罚,足够董后受得了。 昭帝冰冷的眼神让董后心头一颤,董后不由脸色苍白,身形摇摇欲坠般,但是她知道,如今跟前没有自己的人,若是晕过去,恐怕昭帝也不会好好着人送自己回宫。董后咬了咬舌尖,痛楚让她有片刻清醒,这一次,她自嫁给昭帝以来,第一次实打实的行了跪礼:“皇上容禀,臣妾……” 昭帝看着跪地匍服的董后,眼中闪过一丝快意,他冷冷的看了董后一眼,大步离开:“朕不需要,朕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董后跪在地上,尖厉的草叶混着石子,硌的董后娇嫩的膝盖生疼,可是她没有动。今天,她败了!败的一败涂地! 先是小肚鸡肠,用那样的手段陷害一个小辈,后是妒火中生,谋杀妃嫔皇嗣,天知道,她对一切一无所知!但就是这样,她却败的人尽皆知!骄傲如董后,如今的事态,终于让她怕了,可是,一切都晚了。这张张开的网已经收了。 水迭阁,贤妃被送回来后,太医院的御医全都聚在此处,在一派忙碌后,终于得出了母子皆安的好消息,昭帝听了这才松了一口气,但是,看着贤妃沉静的睡颜,他,轻轻离开了,有些事,他需要好好想想了。 夜里贤妃醒过一次,吩咐梦灵将那特制的衣服处理,喝了一盏安神茶又睡了,果然还是有人相助的好,虽然自己在后宫也算有些势力,但是毕竟没有身边有一个高手相助来的顺利,涵贵妃的故居里,可不是那么好进的,董后的彩凤,可不是那么容易飞出来的,那等乱人心神的奇药也不是好得的…… 别的不知道,只知道,宫里的事向长了翅膀飞出宫墙后,次日早朝后,镇北侯走向面色如常的护国公,轻轻说道:“连自己的女儿的护不好,没用!” 再过了数日,燕景霄收到暗部传信,仿若那只是个平常的消息,转手便丢在火盆里燃了。 第132章 时光匆匆,转眼已是五年。 五年,足够发生很多事。比如,除却已经占据云夏大陆数百年霸主之位的大燕外,一个不大不小的灵国,如同一颗新星冉冉上升般,与大燕呈相对之势,而昭帝的毫不作为,任它变强,而其周围小国又与其呈拱立之势,隐隐有了和大燕一争霸主之位的味道,而昭帝,依旧无所作为,端的是一派只守不攻的姿态,这态度,实在是令人有些玩味。 再比如,如今的京都之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当今圣上独宠贵妃董氏曼儿,夜夜宿于水迭阁之中,各样的赏赐如流水般送进,令只知道些皮毛的贵族都开始眼热,足以想象其赏赐之厚,令京都掀起一阵“不重生男重生女”的风气,而对其子也亦亲自教导,比之昔日废太子燕景霄的盛宠,有过之而无不及,不少人都猜测这是昭帝有立储君的架势,见风使舵者纷纷走门路,希望和这未来的储君攀上几分关系。 当然,这些和远在凉州的燕景霄没有半点关系,这五年,燕景霄可是很忙的,虽说最开始齐华和柳宛瑶给他了不少证据,但是,那还远远不够!他要的是足够让那些人永无翻身可能!而现在,一切只需要一个引子…… 又是一年收赋税之时,又是一年之中凉州百姓最为怨气冲天的时候,凉州富饶闻名大燕,靠得便是那丰厚的税收堆出来的繁华,这是燕景霄来到凉州这五年来的切身体会。 凉州文县杨村,一个汗衫黑裤打扮的瘦小汉子挑着一副担子,看着是个卖货郎,他走到田垄旁擦擦汗,顺便歇歇脚,和一旁坐在地头,抽着旱烟的老者搭起话来:“老汉!今年收成好啊!” 老者晒得黝黑的脸上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憨后生啊!今年是老汉见过的收成最好的一年,昨个官兵来家里报了税,这税也是老汉我见过的最重的一年呐!唉!本来今年风调雨顺,一亩地足足收了二石又一钧,可这交了租子本就刚够全家糊口,这税本来也就收个三分之一,紧吧紧吧还是过得去的……没想到,又加了!竟升至二分之一了!媳妇又添了了一个胖小子,本来欢欢乐乐的,唉,都是老汉没用,看来来年还得在刘家多租上几亩地呐!” 卖货郎用帽子扇了扇风,打量了一下老者:“您老今年可是几近花甲罢?” 老汉点了点头:“唉,也没几年活头了,就是我那小孙孙,唉……” 卖货郎也是走南闯北过来的,此时却瞪大了眼睛,他从没见过这等繁重的赋税! “老汉!这赋税可是由今上钦定,小子可没听过其他地方赋税这等的繁重!” 老者摇了摇:“憨后生!真憨!你当没有人想过告御状?凉州富饶,又具天险,除却官道,其他林林总总的小路我们这些小民却也是不甚清楚,知道的那仅有的一条小路可以前去京都,又被官兵重兵把守,有个后生也去过,被官兵逼得进了茫茫大山,生死不明!” 那卖货郎摇晃着草帽的手一顿,奇怪道:“老汉,难道你们没有向地方官上报过?总有些为民的好官呐。” 老者冷冷一哼:“那些当官的,个个都是吸人血的蚂蟥!官官相护,如何告得?” 卖货郎这时淡淡一笑:“老汉怕是不知道,如今这整个凉州都是云王的封地,云王是皇上的儿子,身份尊贵,如何压不住那些贪官,更何况,云王是皇室中人,怕是不会眼皮子那般浅,从农人口中夺粮……” 老者陷入了沉默,半晌才有些犹豫的开口:“老汉确实有些孤陋寡闻,不过,这云王是皇室中人,怕是更信不得啊……后生你还是莫提了,老汉也是不知这云王是个什么心性,不过,估计也差不离了呐。” 卖货郎追你老者这语气,便知道这老者怕是也动了心思,毕竟,这税收迫在眉睫,而这税征过之后怕连个半饱都不够吃呐!只要有一丝可能,他们也不愿放过,他们还有后代,那些个嗷嗷待哺的婴孩,注定有一天会让他们拿起反抗的武器!只是,如今,一切都还没有发生,当饥饿蔓延,到那时……整个凉州,怕是不复存在了! 卖货郎拿出筐子里的水壶,美美喝了一口,这才悠悠道:“小子走了这么多地方,虽说,如今云王不过初初成年,云王的名号却是听过不少,老汉可知为何?” 老者晃了晃脑袋,口中喃喃:“这般与老汉我也没有半点关系啊,再说,老汉许久以前便听说有贵人来凉州了,估摸着那便是云王了,若那云王真的是的心性好的,如何能任那些贪官压榨我们这么些时日,唉,当官的就没有一个好的!” 卖货郎面带笑意:“老汉别急,听小子慢慢道来。老汉可曾听闻这晏江河道一事?” “怎个不听说,前些年,年年涨水,次次淹死好多人嘞!连朝廷都没法管,可怜那些晏江边的人了……”老者语气中带着一种“同病相怜”的悲凉味道。 卖货郎神秘一笑:“老汉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呐,如今这晏江水流已经越发缓和了,已经连续两年没有了前些年年年发大水的情况了!” “这朝廷,也算做了件好事呐……”老者低声道。 卖货郎继续道:“那治水的法子,便是当年十三岁的云王想出来的!” 老者顿时大惊:“后生,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老汉,我李三可从不说虚话!你爱信不信!”卖货郎冷哼一声。 老者笑了笑:“小兄弟莫气,再与老汉我说道说道这云王……地头暑热,小兄弟随老汉去家里喝碗水吧。” 卖货郎起了身,摆了摆手:“水就不必了,老汉,小子也就随口一说,小子这还有事,便先走了。” “哎,小兄弟,别走,别走啊……” ……… 云王王府,书房。 “主子,属下等幸不辱命,已将主子的意思传下去。”几个打扮各异,但都是平凡的让人过目即忘的汉子对着燕景霄抱拳行礼。 燕景霄端坐着,微微晗首:“本王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影在影堂等你们。” “是。” 燕景霄看着案头一沓厚厚的卷宗,这些普通的文件,谁又知道,这里面记载着的一桩桩,一件件的诸如郝玮等人的罪行,简直罄竹难书! 郝玮庶长子看中城中一商户的妻子,当街夺人,商户与妻子情深意重,上门讨要,被打折腿,而其妻子被当面□□致死! 郝玮看中城外数顷肥田,因主人没有及时送上田契,随意安了一个罪名,将其阖府上下发配充军,女子被其家奴□□后,沦为军妓! …………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民间怨声载道,但是无处告状,所有的所有怨恨,都被压抑下来…… 燕景霄目光落在远处,微微凝住:“不管这次那些百姓到底会不会在逼迫中爆起,郝玮等人,必死无疑!更何况,暗影还发现了不少有趣的东西,这每年横征暴敛下,余出来的那么多的米粮,完全不翼而飞,据他所知,凉州,可没有米粮外销呐……这些多出来的米粮,怕是都足够一支军队的补给了!” 燕景霄提起笔,伏案急书,这次的事,怕是要暴露不少暗影的势力了,不过,若是收尾收的好……京都,或许一丝风声都听不到呐。毕竟,这可是昭帝早在初初登基时,便有意为止的啊……现在看来,昭帝的这些用心,怕是要渐渐明了了,只是,他这般所为,用意何在? 笔尖一顿,燕景霄对着虚空道:“暗,你的功力又退了,是不是该好好练练了?嗯?” 暗显了身形,干笑两声:“额,主子,是您的功力又精进了才是……属下望尘莫及!” 燕景霄看了暗一眼,前些日子暗部里进了一个小子,说话做事都是逗趣的好手,这是连暗都带坏了呐,不过,这两天,影部里可是“怨声载道”,就是不知道这暗,还能再继续贫上几日啊,燕景霄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他很期待…… 暗突然觉得后背一寒,看着燕景霄似笑非笑的样子,结结实实打了个冷战,主子的表情好可怕,影快来救我!(>﹏<) “好了,别玩了,可是小羽又传信了?”燕景霄提起暗羽,脸色变得柔和。 “回主子,羽公子已经出师,不日便会赶回来!”暗恭敬的递上一封信:“这个,咳,是羽公子给您的私房话……” 燕景霄接过信,看了看还杵在旁边的暗,冷冷道:“还在这干嘛?暗部的事情太少了?要不影部也给你接手,给影放几天假?” 暗瞬间消失,他被主子嫌弃了,嘤嘤嘤≧﹏≦ 燕景霄这才‘一派正经’的将信打开,足足看了几遍,才放下,小羽的字是越发不错了,就是太含蓄了,每次才这么几句,完全不够看嘛! 五年前,一次出游,偶遇一云游散士当即看中小羽,说他天赋异禀,武学奇才,跟了一路非要收了小羽当弟子,而那散士一句‘异界之魂,涅槃重生’,再加上当时已经有人发现他对小羽的特殊性,而他又不愿委屈小羽,便让他去了,谁知,这一去,便是五年…… 这一次,是不是会看到前世那张熟悉的脸?现在想想,似乎马上又到自己‘死’的那日了啊,原来他也已经重生了这么久了…… 第133章 万里无云,几只飞鸟略过,发出几声鸣叫,本该是一片静谧宁静的景色,却让临窗远眺的郝玮,心中升起了一丝淡淡的不适,他负手而立,望向远处的目光飘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屋内,刘历和韩真两个人正在推杯换盏,美酒佳肴,数不胜数,如果有见过宫宴的人在这,一定会发现,这宴席之盛,宫宴也比之不及! “大哥,快来饮酒!这些小民上供来的酒还勉强可以入口。”韩真狠狠灌下一口酒,任那价值千金的酒液顺着自己的大胡子淌下。 郝玮转过身,眉头间凝着一抹忧色:“二弟,三弟,为兄突然觉得着心口闷的慌,怕是有什么事要发生啊……” 刘历将一筷子雪鱼送进口中,两撇胡子抖了抖,这才慢悠悠的开口:“大哥怕什么?这马上税收就到手了,大笔的银子可就要流到我们手中了,那人答应我们的美人,可也是快要到了,佳人在怀,怕是大哥也会乐不思蜀啊,啊哈哈哈哈,大哥莫忧,到时候我们两个让你先挑啊!” 郝玮摇了摇头:“也罢,怕是为兄杞人忧天吧,到底还是个孩子,也翻不起什么大浪……” 刘历抬眼看了看郝玮,便知道郝玮在担心什么:“哎呀,大哥,你没事忧心这些作甚?那云王,也不过是个空有虚名的,才来时那番狠厉模样,估计也是有人教,这几年,他不照样是在我们掌控之中?” 郝玮想着下面人报上来的消息,云王确实是没有什么异动,心中微定,毕竟,能威胁到他的,也就是那个挂着虚名云王了,不就是投个好胎吗? 这般一想,郝玮便拿起酒杯,邀道:“是为兄想的太多了,来,不说那些,你我兄弟,满饮此杯!” “大哥请!” “干!” ………… 与此同时,一条普普通通的路上,聚满了人,这条路没有什么特殊的,特殊的是,那路边那棵近千年的古树,据说,在这树下商讨的事情很容易成功。而这树下,聚集的都是从十里八乡赶来的在村子里可以说的上话的村民,而令他们聚集到这里的原因,便是即将开始的征税! “林老爹,这次征税,你们林村是什么个意思?” 一个粗布黄麻衣服的老者靠着树根蹲坐着,两手一会放在腿上,一会又放下去,看起来有些紧张,黝黑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只是小声道:“还能怎么样,赶紧交了呗。” “是啊,是啊,我们还是交了吧,吃饭吃的少也死不了人,要是不交税……” “就是呀,那些官兵恶的很,我们还是要考虑全村人的命啊。” “也是这么个理……” …… 林姓老者的话引起了许多人的赞同,这时,一个头发花白,穿着白色汗褂的老者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当初先皇在世,税收不过十之一二,而现在,要交的税竟然足足二分之一!田里的粮都是我们一颗汗珠子摔八瓣换来的!二分之一,那是要我们的命根子!今年交了,明年交了,以后也要我们的娃娃也要担这般繁重的税?春生,你家刚有娃娃,你说说,你舍得吗?!” 另一个老者点了点头接话道:“当然舍不得,我家那小子,嫩生生的,看着是个机灵的,我还想着我家小子能好好读书,将来中个状元,好好给皇上说到说道,咱们这些老百姓,太苦了……” 说话的老者正是那位与卖货郎在地头聊过的老者,他浑浊的眼中带着几分期盼。 白褂老者抚了抚须,赞许的点了点头,一旁,一个壮年后生出声道:“那先生可有什么好法子?” 白褂老者是跟前几个村子里唯一一个读书多的,很得人们尊重,村民们都尊称他为‘先生’。 “唉,今日便是想要叫大家一起来想个法子。法不责众,若是我们合起来抗议此事,那官府也不会过重责罚。” 不得不说,百姓的想法还是很单纯的,他们只是想要一个可以吃饱肚子的机会。 “先生,不是小子说,就是我们要抗议,也无处可去呐!” 白褂老者眉头一凝,却也是如此,可是,如果真的要乖乖交了税只怕后面将那些人的心越喂越大了…… 一群人,陷入了沉默,说到底,他们到底只是一群普通的百姓,虽然官逼民反在前,但是要他们拿出具体章程,这却是有些让他们为难了。 这时,一旁一直沉默的春生老者开了口:“听说凉州最大的官是云王,我们去找他应该可以吧……” 白褂老者皱眉思考了一会:“云王,是何人,我不曾听过。” 春生老者说:“我听一个卖货郎说,这凉州便是云王的封地,那些税收什么的应该也是归他管,我们可以找他,而且,云王虽是少年,但听那人所说,也是个关心百姓疾苦的……” 接着,春生老者将卖货郎的话如此这般说了一遍,白褂老人当即拍板,就去找云王! 白褂老人将周围的人分开,毕竟,一群人一起进城,一看就像是闹事的,在没有找到云王之前,被那些恶官发现就完了! 一番安排后,一群村民不知不觉进了凉州城,当然,这少不了暗中相护之人的功劳。 $ 郝玮没有想到一切来的那么快,那么突然!那不详的感觉竟然真的应验了! 当那黑压压的侍卫将他的府邸团团围住时,那泛着寒光的兵刃可从来都他对着别人的,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也有尝到这种滋味的时候!他怕了! 当郝玮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与外界联系时,他才开始真的恐慌了!而就在他惊慌失措的时候,那个让他自以为尽在掌握之中的少年,一袭白衣,缓布向他走来,他仿佛看到那不久以后的自己坟头的白幡…… “云王,殿下?”郝玮看着燕景霄一步步走近,他突然有了逃开的*,但是,他逃不开!他额角沁出冷汗,身子发软,甚至心中升起他从未有过的无力感,双膝一软,竟当即跪倒在地!呈现出一种他从未想过会有的匍匐卑微的姿态。 燕景霄走的很慢又很快,慢,是郝玮眼中的,燕景霄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他的心头,慢慢的让郝玮的心理防线随着燕景霄的步伐,崩溃! 很快,燕景霄站到郝玮面前,郝玮此时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整个人像刚从水池了拖出来的一样,面色发白,发丝凌乱,燕景霄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他可什么都没做呢,便能怕成这样? 可是,燕景霄不知道的是,这坏事做多了,走夜路都怕,更何况,郝玮所做的那些事,数不胜数,每一件,都足以令受害者从阴间跳出来将他带走! “郝玮,郝城主?”燕景霄低下头,一双完全不同于昭帝与董后的杏仁眼微微一眯,带着让郝玮心颤的气势。 “殿下,臣郝玮叩见殿下……”郝玮狠狠在自己腿上掐了一把,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 燕景霄面前依旧带着一抹不甚明显的浅笑,但是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本王今天接了些东西,觉得需要和郝城主好好‘交流交流’了,来人,将东西给郝城主过目。” 一身黑色甲衣的侍卫将厚厚一沓纸放在地上,摁着郝玮的头,让他逐字逐句的看下去,燕景霄居高临下,看着郝玮如遭雷劈般,浑身瘫软的模样,眸色冰冷:“如何啊,郝、城、主?” 燕景霄一字一顿的问道,几个字,却像是咬牙切齿一般,带着阵阵阴森,郝玮仿佛被吓到一般,抱着头,失声惊叫:“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做的!” 燕景霄命人将郝玮提起来,冷冷道:“是不是看到很多你以为死无对证的事?很惊讶,很怕,是不是?本王告诉你!那是那些因你枉死的,从下面爬上来找你的!他们要本王送你下去!” 郝玮听了燕景霄的话,疯了似的从侍卫手中挣脱出去,窝在一个墙角,瑟瑟发抖。 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燕景霄抬眼看去,只见韩岳骑着一匹马,赶了过来,利落的翻身下马,抱拳一礼:“禀告王爷,刘历韩真已被送进牢中!” 燕景霄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这时,他又把目光落回郝玮,韩岳随之看去,当即讶然:“这,这郝玮可是疯了?” 燕景霄皱了皱眉:“是真疯,还是装疯卖傻,还是两说,先压下去!三日后,请城中德高望重的几位老者,来一场,三堂会审!本王要还那些被他们三人冤死的百姓一个公道!” “是!”韩岳声音格外响亮,自古军政不相沾,他可是听说郝玮的暴行很久了,可是给皇上递折子却又石沉大海,无奈之下,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如今,竟然看到郝玮这般疯了似的狼狈模样,真是大快人心!韩岳恨不得仰天大笑,他也没假手于人,径自走过去将郝玮提起来,转身离去,步子那叫一个铿锵有力…… 第134章 三日时间,自郝玮被捕入狱以来,有不少郝玮一派的党羽想要通过各种渠道向京都传消息,然而,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在传出消息过了不到一刻钟,便有官兵上门以各种他们曾经犯下的罪行将之押入大牢,而后,高调的将其产业全都充入公中。 当然,这一切都是燕景霄早就吩咐好的,不过,他也没有逼得太紧,只是将里面势力最大的三人送进牢里和郝玮三人作伴而已,其他的小喽啰,他只需要敲山震虎即可,这凉州的正常运作还是需要他们的。再加上,之前还有些郝玮的党羽因为郝玮被抓,当面和燕景霄杠上,名下产业全都罢市,幸而燕景霄这次选择的时间刚刚好,百姓刚刚喜获丰收,家中余粮充足,不然,城内最大的几家粮店都关门了,确实容易出问题。燕景霄的杀鸡儆猴显然是有效的,他用行动,明晃晃的告诉凉州所有人,这偌大的凉州,到底谁做主!不愿意干?好,如你们所愿,你们的东西我接了,至于你们,仗着有郝玮撑腰为富不仁这么多么年,那就去好好陪着你们的主子去吧。 果然,燕景霄这番作为后,凉州又恢复了表面的平静…… 是夜,云王府,晗园。 “韩将军请用茶。”燕景霄亲手为韩岳倒了一杯茶,说:“这几日,还要多谢韩将军了。若不是有韩将军,本王还真是拿他们没办法呢……” 燕景霄此话一出,暗处的暗撇了撇嘴,当他们是死的嘛? 韩岳很自然的接过茶水,笑了笑:“王爷言重了,王爷贵人之相,没有臣也必定有一日能将凉州收入囊中,臣只是帮了个小忙而已,借了些兵力,而王爷送到军中的那些军需,也值得那些小子出把力了!” 贵人之相?燕景霄挑眉看了看韩岳:“哦?本王竟是不知道韩将军还有这看面相的本事,真是稀奇。” 不得不说,从自己初到凉州摆宴那次开始,韩岳便开始不知不觉和自己熟惗起来,三天两头来云王府报个到,弄得门房看到他连通报都不通报了。而且,韩岳总是会看着他的脸发呆,更为甚者,在不久以前他还曾在酒醉的韩岳身上发现一张跟自己极为形似的画卷,只有巴掌大,但是是被韩岳小心放在心口处吊着的竹筒里。若不是韩岳真的醉到神智不清,自己将东西拿出来赏阅给伺候的婢女看到,燕景霄估计也一直毫无所觉。 然而,每次看着韩岳目光赤澄的看着自己,燕景霄如何也是想不到别的地方去,何况,那画中人与燕景霄不过是形似而已,画中人那虽然仅仅只是一幅画像,但却足以看出作画人的技艺之精,用心之深,抑或是……用情至深。仿佛整个人都透过那纸活了过来,清浅的衣着与那俊秀的容貌是那样和谐,仅仅是一幅画,初初一看,便有一抹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韵味。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也不过如此吧……那眼角眉梢,尽是风流。 韩岳听了燕景霄的话,眉头微挑,勾了勾唇,没想到,这小王爷聪慧的可不止在谋略上,他语气不变,一如以往的平淡中带着淡淡的疏离,继续道:“臣,只愿王爷安好,如此而已……” 只愿安好?!燕景霄有些保持不住面上的浅笑了,这般平静的语气却说出如此引人遐想的缱绻之语,再看着韩岳脸上一本正经的表情,燕景霄简直不忍直视了。 眉角跳了跳,燕景霄只道:“韩将军真是快人快语。” 韩岳爽朗一笑,满饮一杯:“哪里哪里,臣所作不足挂齿。” 燕景霄再度眉角一跳,不足挂齿,他麾下所有兵马,毫无保留让自己随意差遣,真是,不足挂齿啊! 燕景霄也不再试探,他今日之所以请韩岳前来,除了向他表示谢意外,更重要的却是韩岳手中的画卷上,那画中人到底是谁? 从在婢女手中粗粗扫过,燕景霄便觉出自己的心有一瞬间的停顿,而后便是不知名的跳动……所以今天他想得出这个答案。 故而,燕景霄沉了沉眸子,收起脸上的笑容:“韩将军可否告知本王?你的心上之人,是何人?” 说完,燕景霄目光落在韩岳心口处,寒月面色微变,勉强维持着镇定,不过手中的酒杯倒是有些拿不稳了,他强笑道:“王爷何出此言?” “前些日子,将军酒醉下榻偏远之时,伺候的婢女,曾在将军手中看到了一幅画卷,那画中人不正是将军的心上之人吗不过另本王好奇的是,那人为何与本王颇有些相似?”燕景霄如是答道。 韩岳,面色微沉,嘴唇动了动,但是没有开口说话。片刻过后,韩岳起身抱拳行礼:“请王爷恕臣失礼之罪。至于那画中之人,请恕臣不能多言。该是您知道的时候自会知道,知道的越多,越不好啊……” 话落,韩岳再度满饮一杯,然后起身离开,背影却是极为潇洒。看着韩岳离去的背影,燕景霄微微皱起了眉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他终于站起身,但从他依旧有些散乱的步伐中,可以看出他心绪的不稳。 就在他皱着眉头,一边走一边思考着什么的时候。突然,他抬起头,看着远处凭栏而望的黑衣少年,不由愣住了。 “小羽。”他口中喃喃着,步履缓慢的走上前。 少年听到声音后,微微转过身。没错就是这样。燕景霄有些痴迷地看着少年的侧脸,那熟悉的桃花眼,其中的凌厉似乎还昨日自己心中的那个不甚成熟的孩子特有的。但是细细看去,已经有了前世锋芒毕露的锐利。 走到暗羽面前,燕景霄微微抬了抬手,似乎是想要摸摸他的脸。可是不知什么原因他又放下了。燕景霄声音颤:“小羽……” 暗羽转过身,眸子一如既往的沉静,但是唇角确实浅浅带着一丝笑意:“主子,属下回来了。” 燕景霄不再犹豫,冲上去,一把抱住他:“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千言万语,燕景霄突然发现他此刻说不出来其他的话了,也没有什么话能表现出他此时的心情。燕景霄只想狠狠抱住暗羽,再也不放手。 暗羽很是乖巧的任燕景霄抱在怀中,他抬起手,轻轻拍了拍燕景霄,低低唤了一声:“主子……” 燕景霄用力抱了一下,才松开手,他这两年的可没落下习武,这一抱他可没有收了半分力,那力度之大可以想象…… “蠢死了,我用力大了也不说,是不是弄疼了?” 暗羽轻轻摇了摇头,但笑不语。 燕景霄嗔怪的看了暗羽一眼,然后拉起暗羽的手,一边走一边说:“小羽你走之前的东西我还让人照着原样摆着呢,去看看还熟悉吗?入夜了,天这么凉,怎么怎么都不进去?才不过离开这么会子功夫,就不记得路了嘛,还要我来给你领路?……” 暗羽乖乖跟在燕景霄身后,笑意浅浅,仔细看去,似乎颇有几分燕景霄微笑时的模样,他看着主子嘴唇不断开合,说着些让他又怀念又有几分陌生的絮叨,默默垂了垂眼帘,五年,那么漫长,无数个日日夜夜,他思,他念,可是,他不想让自己一无所长的回到主子身边,所有的思念化为每日对着镜子时,不断回忆主子的一挑眉,一弯唇时的风姿,不断的模仿,哪怕是一个微妙的弧度,他也不曾忽略,他的笑,会让他每次看镜子的时候,觉得主子依旧还在自己身边…… 学艺,很苦,他做过许许多多主子不曾让他做过的事,甚至每日连师傅的起居都要服侍妥当,当初,他想要服侍主子,看来,幸亏没有呐……想起师傅嫌弃的眼神,暗羽心中庆幸。 山中只有他与师傅二人,初到山上的第一年,更多的不是学艺,而是被生活琐事所充斥,那时候,他才知道主子到底有多么宠着自己,不过,师傅确实教会了他很多很多,他终于不用怕自己会拖累主子了。 到了卧房,暗羽看着熟悉的一桌一椅,连位置也不曾动过一分,香炉里燃着淡淡的熏香,屏风上还搭着主子的一件外袍,走进桌旁,茶壶里的水还带着温度,暗羽不由轻轻扣住燕景霄的手,燕景霄回过身,眸子里的笑意好似要溢出来一般:“小羽?” 暗羽抿了抿唇,声音有些低沉:“主子,这些,这些……” 燕景霄看着眼前的人有些懵的模样,不由笑了:“从你走那天起,我便搬了出去,这些都是让下人按着我们还住着的规矩收拾的,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回来,所以,一天都没有落……” “每次实在想小羽你想的忍不住,我变会来这儿,看着这些东西,熟悉,好像你不曾离开我……”燕景霄看着暗羽有些呆愣的看着周围,生怕把人感动哭了(没错,他就是那么想滴罒w罒)语气转而轻快:“咳,我来这儿也不多,也就一天三次吧……那像你,小没良心的,去了那么久,给你写信能有满满一大匣子了吧,你倒好,每次都是只言片语……” 提起这个燕景霄就格外郁闷,怎么他家小羽就不能每次多写几个字呢,字那么好看都不给人看,哼!差评!╭(╯^╰)╮ 看着燕景霄幽怨的眼神,暗羽默默移开视线,有些笨拙的开口:“属下,属下也想主子呢……” 郁闷的燕景霄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一句话安慰了,心中熨帖不已:“你啊……” 暗羽抿唇一笑,就知道会这样…… 第135章 初晨,天还未大亮。燕景霄被下人洒扫的声音忽然听到一般如梦初醒,看着自己掌下那柔顺如黑绸的长发。刚才发现自己竟然一整夜都没睡,竟然一整夜都在摸他家小羽的头发……他竟然什!么!都!没!做!(您是想做什么呀→_→)燕景霄现在脑海里只剩下,一连串“我竟然一整夜都在摸小羽的头发”,在来回循环,他不由无语望天。一定蠢死了好吗……低头对上小羽那双沉静的眸子,燕景霄默默捂脸,叉掉(主角形象不能毁~) “咳,”燕景霄轻咳一声,眼神撇到窗外:“小羽,我们起身吧,今天给你看场好戏!” 暗羽看着燕景霄抿唇一笑:“好,都听主子的。” 燕景霄一面看着暗羽熟练的打开衣柜更衣,一面心中盘算该怎么“挽回”一点自己在小羽心中的形象……但是一想到小羽全程围观了自己犯了一夜的蠢, 燕景霄默默扯过被子盖住,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竟然给自己差点催眠过去。 “主子?”暗羽半坐在床边,轻声问道。 燕景霄不情不愿的扯下被子,一脸威严:“小羽!你之前什么都没看到!” 暗羽想了想,一本正经的点头:“嗯!属下什么都没看到,因为,属下眼里都是主子呀。” 看着暗羽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燕景霄又无奈又好气,捏了捏暗羽的脸,“高冷”的“哼”了一声作罢。 暗羽半低下头,少年清冽如泉水般的声音在清晨这个时候,柔软而又勾人: “主子,该起了。” 话音刚落,别在耳畔的长发擦着燕景霄鼻尖而过,柔柔的,凉凉的,落在他的肩头。嗅着那一丝淡淡的不知名的香气,燕景霄默默运起内功心法,面上不动声色。 “小羽,我来给你挽发。” 想起第一次让主子挽发的场景,暗羽不由有些愣神,等回过神,燕景霄已经半挽起一个发髻,用一根淡青色的发带系住,和暗羽今日的衣服颜色颇有几分相似,倒是相得益彰。 没了第一次的笨拙与生硬,燕景霄将暗羽转过来,点了点头:“不错不错,好一个俊俏的小公子呐~小羽真是长大了呢。” 说着,燕景霄轻轻环住暗羽,声音温柔,暗羽轻轻靠着,笑了笑:“嗯……主子也长大了。” 说完,暗羽不由抿住唇,但是依然藏不住他眼中的笑意。 燕景霄无奈的瞪了暗羽一眼,松了怀抱,满脸委屈的控诉道:“小羽你变坏了!” 暗羽依旧淡淡笑,这时,天已然大亮,燕景霄看着阳光洒在眼前的少年身上,淡青衣裳带着光晕,像是一块上好的青玉般:“啧啧,真是奇迹啊,一向不被人逼着就不穿其他颜色的小羽竟然有一天会自己穿呢……” 燕景霄故作夸张的声音换来暗羽的一瞪,不过暗羽没有说为什么,只是催着燕景霄更衣洗漱,若是细细看去,暗羽眼中似乎还带上了一丝自信的光彩。 & 走进挂着明镜高悬匾额的公堂,燕景霄坐在一旁的旁听位子上,轻轻抿了口茶,身后,暗羽如青竹一般站的笔直,本来他也想让小羽和自己同坐,却被小羽三言两语说服……不得不说,小羽出去一趟,这口才倒是越来越好了。 来的太早,连此次被他吩咐审理此事的官员都还没赶到,等了片刻,几个穿着官服的中年男子才有些焦急的快步走出来:“下官来迟,还请王爷赎罪!” 燕景霄微微点了点头:“无妨,几位上座,今日,本王只是来旁听的。” “下官,领命。”凉州通判江止橪,大概他是现在除了燕景霄以外凉州最大的官,倒是很镇定的向燕景霄微微一欠身行礼,面色严肃的坐到上首。 燕景霄再度抿了口茶,不着痕迹的看着他选出来的三个官员,这三人是他让人观察了五年之人,都属于中立之人,而这次将审理此案一事交予他们,便是给他们一个明确态度的机会,今后这凉州,必须好好清洗,现在还只是一个开始,而他们,作为有着数年资历的“老油条”,他们投诚了,下面的人还用说吗? 片刻后,三位早就由百姓选好的德高望重之人也赶到了,他们身后跟着一大群百姓,将公堂门口堵的严严实实,但是,还是有百姓陆陆续续的赶来,甚至从他们带着风尘的衣服可以看出有不少竟然是赶了远路跑来的,最让人惊讶的是,远处竟然还有人扬着白幡,抬着棺材前来—— “后生小子,你们抬着棺材是来给郝贼他们送葬的?!” 抬棺材的男子一脸愤怒:“呸!那贼人死有余辜!就该暴尸荒野,喂野狗才好呢!” “那你们这是……” 男子摸了一把眼泪:“前夜里,家父去了,临死前吩咐我们不见郝贼尸首不得下葬!他要看着郝贼死!” “令公可惜了啊……” 死者为大,入土为安才能让魂魄安宁,但是,一位老者,宁愿魂魄不宁,也要看着郝伟等人血溅公堂!这是何等的民怨?! 而这只是其中的一个缩影,还有背着老母在公堂外的,还有抱着幼子在公堂外的,完全不怕这待会血腥会惊到孩子……说到底,凉州的百姓,等着一天太久了…… 让燕景霄不解的是,百姓选出来的人选竟然还有一个熟人——楚慕白楚老爷。 三人站在堂下想要对燕景霄行礼,燕景霄连忙打了一个手势,立刻有几个差役将三人扶着,燕景霄浅笑道:“三位不必多礼,快快入座,门口的百姓待会可要等不及了呢。” “草民等谢王爷恩典!” 说完,三人再度向堂上负责审案的江止橪等欠身一礼(王爷都没受他们的大礼,谁还敢受→_→)而后,齐齐走向燕景霄特地命人准备的位子。 燕景霄环顾公堂,看着百姓一个个面上难掩激动,缓缓开口道:“本王宣布,郝贼等贪污受贿,罔顾法纪,捏造罪名陷害百姓以达私欲一案正式开审!几位大人,开始吧。” 几人对视两眼,还是江止橪拿事,他一拍惊堂木:“来人,带,带人犯!” 不消片刻,郝伟等人便被身强力壮的差役提了上来。 燕景霄冷冷的看着底下狼狈不堪的郝伟等人,灰不溜秋的囚衣上血迹干涸后留下一道道深褐色的印记,头被打破了,还未经过处理,眼眶,眉毛,嘴角,青青紫紫,一张嘴,脸上的肌肉一动变弄的血痂开裂,血一滴一滴沁出来,没一会便有新鲜的血滴在前襟上,看来几人没少在牢里受罪。 当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郝伟等人投入大牢后,燕景霄便将府衙里所有的人换做曾经被他们用过手段欺凌过的百姓中较有才能的人,这在燕景霄开始着手布置凉州事宜的时候便已经让人调查好了。 可以说,凉州这如今的局面,是燕景霄早早便就计划好的,初来凉州,本该是州司的郝伟却敢自称城主,当然,这是燕景霄布在凉州的暗线反映过来的,故而,宴上燕景霄一句郝城主却是叫到郝伟心里去。只是,城主?一城之主,而且还是大燕的心腹之地,难道他是想自立为王?!正因如此,让燕景霄从一开始便盯上了郝伟,当然,这估计也是郝伟没有想到的吧。 果然,燕景霄让人细细将郝伟的生平查过,却发现一些很“有趣”的东西,有趣到,会让他那个好父皇坐不稳皇位了! 紧接着,是对郝伟身边人的调查,曾经那位惯出凉州“鼎鼎有名”的纨绔朱九郎的朱老爷那里更是发现了更为有趣的东西……而这个,他只是暗中让人将朱随书控制起来,不曾让人知道。 五年时间,百姓深处水深火热燕景霄未尝不知,但是,知道又如何?以他初来凉州的资历和势力,百姓苦,他便是救得了一时,也救不了一世呐,所以,他一直在等,这一等,便是五年!恶疮如果只除表面而不挖去病灶,那便只能继续溃烂,现在,是该到了挖去的时候了! 跪着的郝伟没有了当日的疯癫,有的只是死一样的沉寂,这时,一个差役走过来,对燕景霄耳语几句,燕景霄眸色变换,果然郝伟只是在装疯卖傻。 入狱的第二天,郝伟便受不住酷刑,先是几位嚣张的威胁,但是在怨气冲天的百姓,不,差役的棍棒和鞭子下很快变成气息微弱的求饶,可是,有用吗?放过他,那么曾经让他们和亲人天人永隔的债,谁来还?! 而这时,旁边坐着的楚慕白三人中的一位面有长美髯的老者突然站起来,在公堂上走了一圈,路过郝伟一行人时,举起拐杖,“duang,duang”两下抽在郝伟脸上,动作灵活的不像一个老人,哼了一声,一脸骄傲的走到位子上坐下。 “爷爷好样的!”公堂外,一个刚挤进来的紫衣少女挥舞着小拳头,笑的一脸娇憨。 一个倚着公堂的老妇抹着眼泪,却笑了起来:“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小孩……” 外面的百姓也都齐齐叫好: “冯老厉害!” “冯老干的漂亮!” “冯老替我们多打几下!” …… 场面几欲失控,燕景霄笑看百姓发泄,等到稍有平缓时,抬了抬手,出乎意料的,原本沸腾的百姓瞬间安静下来。让坐在堂上的三人面面相觑,感觉他们今天来也好像没什么用怎么破? 燕景霄清咳一声:“好了,冯老也是替百姓出出气,民情激荡,也是情有可原,不算扰乱公堂,但是下不为例。几位大人可以继续了。” 燕景霄不轻不重几句,让堂上三人颇有几分无奈,再看看外面百姓的眼神,不用怀疑,他们要是驳了云王的面子,不说别的,明天外面那群百姓就会吃了他们,嘤嘤嘤,百姓好可怕,乃们这群暴民.·`(>▂<)`·. 第136章 三人俨然以江止橪为首,江止橪坐的端正,惊堂木一拍,颇有几分气势,任所有认识他的人,都不会想到这是曾经那个唯唯诺诺,虽然官级不小,但是哪怕是和郝伟稍稍亲近的人也敢轻慢。而且他从不会反抗,整天都是笑脸迎人,说的好听点叫和善,说的不好听的话就是怂包!而现在,哪怕是跟着江止橪来的两人都不由侧目。 江止橪看着狼狈的连狗都不如的郝伟等人,眼中闪过一丝快意,随后,是深沉的怨恨与痛苦,如同本在深渊里的人,终于看到一丝光亮,却在最后一刻又被人狠狠推入深渊一般,他恨,他痛,可他必须背负着一些东西…… “堂下何人?!” “年岁几何?!” “所犯何罪?!” 江止橪声音锋利如刀,加上两边气势威严的差役,凛然不可侵犯。 郝伟抬头看了一眼,老老实实应了,其余几人都是跟着郝伟走,自然也很是听话的一一答了。 只是,到了第三个问题,郝伟诡异一笑:“所犯何罪?罪臣什么都不知道啊……罪臣在家正在小憩,谁料云王殿下带着一群凶神恶煞的官兵闯进了府邸,护院难以抵挡,这才……” 郝伟这一声声“罪臣”带着浓浓的讽刺,江止橪皱了皱眉,还是看向燕景霄:“王爷,这……” 燕景霄看了郝伟一眼,端起桌上的青花茶盏,吹了吹,轻声道:“郝城,不对,应该是郝伟,本王手里有什么,你不是该最清楚吗?” 郝伟仰起脸,脸上的笑肆意张狂:“那还请您,好好看着那些东西呐,云、王、殿、下!啊哈哈哈哈——” 笑声未落,便有一管家打扮的人脚步匆匆走了进来,身上的赭色袍子是燕景霄王府里管家蒙叔最爱的打扮,他附耳对着燕景霄说了几句,便见燕景霄变了脸色,郝伟嚣张的撇了燕景霄一眼:“如何啊,云王殿下?我郝伟的宅子可不是谁都能住的!” 燕景霄怒极反笑,拍了拍手:“好,好得很!没想到,你竟然从一开始就对本王怀有防备之心,那府里怕是每一个房间都有暗道吧,好,真好!有这等心机,做个州司真是可惜了!难怪,都想宵想……那个位子了。” 这最后一句,燕景霄声音不轻不重,也只有公堂里的人可以听到,但也足够郝伟变了脸色:“王爷,王爷莫要胡言!罪臣一向对今上忠心耿耿,罪臣一片忠心,天地可鉴,日月可昭!” 燕景霄勾了勾唇:“是吗?郝伟郝大人,本王倒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王爷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不过,希望过后,王爷能将这次的事,给罪臣一个“合理”的解释啊……”郝伟直视着燕景霄的眼睛,冷冷一笑,似乎已经胜券在握了。 燕景霄微微一笑:“解释啊,好,本王会给郝大人您一个合理的说法,现在,敢问郝大人,这凉州为何赋税与全国不能一统?据本王所知,凉州从未分封与任何人,而且,作为凉州之主的本王,为何不知道自己的子民一直承担着这般繁重的赋税!” 郝伟漫不经心道:“凉州富饶,但是周边多有匪患,为保百姓安宁,故而多收了些赋税,充做军粮,希望得韩将军的庇佑。” “好,既然如此,江大人!” 燕景霄看向江止橪,江止橪立刻会意:“来人,请韩将军上堂!” 片刻,韩岳便赶了过来,对着燕景霄抱拳一礼,而后站定,目光沉稳的扫了一眼郝伟,江止橪问道:“韩将军,郝……郝伟说他曾将多余的赋税全部交予您,可是这样?” 郝伟浓眉一拧,冷笑:“本将军竟不知郝大人何时对本王这般友善过!” 郝伟看着韩岳,笑的邪肆:“将军贵人多忘事,不如把您军中的书记官请来一问好了。” “韩将军意下如何?”江止橪关切道。 韩岳冷冷一哼:“身正不怕影子斜!” “如此,请韩将军军中书记官上堂!” 在等证人上堂的时候,燕景霄垂眸静静沉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今日本来这三堂会审不过是走个过场,不过是为了杀鸡儆猴,以正官风罢了,却没想到,竟然还迁出一股暗处的势力,更何况,还是偏帮郝伟一方的,这不得不让他往京都那边猜啊…… 韩岳所带军队名青岳,青岳军中负责出纳的书记官也不过两人,一人是昭帝所派,一人是韩岳自己的人,而现在,这两人却是带来了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凉州收的多出来赋税确实都在军中。”而且,两人还带了账本,账目详细,条条罗列分明,打眼一看,竟看不出半分差别。 燕景霄抬起头看了看他们,凉凉一笑:“几位家人可安好,代本王问个好啊。” 两人浑身一颤,语调也没有刚刚的平稳了:“卑,卑职谢王爷挂怀,卑职感激涕零……” 燕景霄摸了摸光滑的椅臂,站了起来:“郝大人真是算无遗策,不过,这才只是本王的第一个问题呢……” 燕景霄轻轻走到郝伟身边:“既然郝大人‘坚定’的认为他将收上来的粮食送到青岳军中,那么,敢问郝大人,这最近一次送粮,这青岳军驻扎在何处啊?” 听到燕景霄第一句话的时候,郝伟心中已然警铃大作,而听到燕景霄的问题,郝伟从自己记忆里搜索到了,他故作不屑道:“王爷是质疑罪臣吗?韩将军可是一直驻军于温印坡呢,罪臣与韩将军共事这般久,如何不知?” “哦?好,很好。”燕景霄拍了拍手,继续道:“那请郝大人解释下你前月送来的那几叠账本吧,如果本王没记错,那是大前年的账,四月八日,因暴雨冲毁官府衙门,支出五千两,你告诉本王,这偌大的衙门,是金子打的还是银子堆的?九月初,也就是开始收税后,账上无缘无故多出二十万两白银,十一月,皇上派钦差微服,支出一千两,你给他吃的东西也是金子做的?请,郝大人给本王一个合理的解释!” 郝伟额角沁出一滴冷汗:“这,这日子有些久远,罪臣,罪臣……” 郝伟心中暗骂那负责造假账的人,不是说了要查漏补缺吗?怎么这么不上道,郝伟万万没想到,这第一件证据还是自己亲手送上的,他千算万算,没想到,云王根本没跟着他的脚步走! 燕景霄负手而立,脸上似笑非笑:“郝大人可想清楚了?这要是说不上来,就是私吞公款,贪赃枉法啊,你说说,本王给你定的罪名,可有不当?” 郝伟嘴唇抖了抖,结结实实的磕了一个头:“罪臣有罪,求王爷饶命!但是,跟罪臣一同入狱之人实乃无辜,还请王爷放过他们!” 燕景霄弯腰看着郝伟,平静的眼神让郝伟心中不断发毛:“郝大人觉得可能吗?” 郝伟抿了抿唇:“可不可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王爷心中想如何,而且,王爷莫忘了,王爷现在手中什么都没有……” 郝伟在赌,他赌云王没有什么他的其他把柄了,而云王手中的那些东西早被他让人偷偷带出来处理掉了,短时间内,云王可无法收集到足够他死罪的东西,贪污而已,还是可以翻身的,只要后面运作的好,还是照样可以让自己脱罪,而现在,当务之急,是把自己的左膀右臂们送出大牢,他自己委屈一时又何妨? 燕景霄直起身,绕着郝伟走了一圈,:“郝大人说的确实不错……” 郝伟脸上刚露出喜意,燕景霄又转口道:“可是,本王突然觉得,有了郝大人刚刚的话,本王手里掌控的东西不知那些呢?” “比如,郝大人刚刚所说,韩将军驻军一事啊,再比如,郝大人自言与韩将军共事甚久,那么想必对韩将军很是了解喽?” “那,那是自然的!”郝伟面不改色的应道。 燕景霄淡淡一笑:“可是据本王所知,韩将军一向带兵奇特,从未在同一地方驻扎过半年以上,而据韩将军与本王无聊闲谈时所说,上半年他带兵驻扎与菡水之畔,去年下半年他驻兵与泸陵之南,去年上半年他驻扎在西杨山角,至于郝大人所说的温印坡,那只不过是韩将军初来凉州任职是驻兵之地……不知这个,郝大人能否给本王一个解释?” 郝伟结结巴巴不知说些什么:“这,这,这个……” 燕景霄继续语调平静的说道:“郝大人不能解释吗?那再请问,百姓所说,多出来的赋税与他们当年的收成,加起来足够养一支十万人的军队了,而韩将军麾下士兵怕是不及万人之数,郝大人,还请解释!” 郝伟这些真的吓瘫了,他万万没想到,明明燕景霄手中什么东西也没有,他也能凭语言给自己挖了一个又一个陷阱!不过,事情真的就这么结束了吗? 这时,燕景霄抬头看向江止橪,师爷将记录好的口供送上。江止橪看了看,眸色渐沉:“综合以上口供,本官宣判——原州司郝伟,贪墨银两五…五百两,念其为官十载,政治清明,本官特许,无罪释放!” 念完,江止橪突然将口供撕成碎片,踹开椅子,一头撞在柱子上,当场死去! 这件事,谁也没有料到,公堂外的百姓险些挤破府衙的门口,若不是差役死死拦住,只怕会将江止橪碎尸万段! 而这时,此案似乎已经了了。 燕景霄看着江止橪的尸体,叹了一口气,眸色莫测:“先将江大人的尸体送回他的府邸吧……” 公堂外,百姓群情激奋:“王爷!求王爷为草民们做主!” “求王爷做主!” “王爷,做主啊!诛郝贼!” “诛郝贼!” “诛郝贼!” …… 燕景霄有些为难,但是,这件事确实是他考虑不周,江止橪一事,是他疏忽了……外面是百姓一双双愤怒与期盼的眼神,里面是主审此案的官员刚宣布了断案的结果便当堂暴毙,连复告都不行,这等尴尬的局面。本来他也是有两手准备的,只是,现在却没有让他翻案的理由。 而这时,燕景霄万万没想到—— “草民携凉州百姓所著万民状,状告郝伟及其朋党,鱼肉百姓,为祸一方!” 燕景霄寻声看去,那屈身跪地的青色身影,让他不由浑身一颤,手指有些颤抖:“小羽?” 第137章 燕景霄从暗羽手中接过那折好,只有薄薄一叠的状纸。碰到暗羽微凉的指尖,不由轻轻捏了捏。暗羽抬眼看了看,眸子里淡淡的笑意让燕景霄心中微定,他不着痕迹的收回手,他命人将状纸摊开,洁白如雪的状纸上那飘逸的字体一笔一笔的写下在场之人的所犯罪状,下面落着百姓的名字。万民状之所以被称为万民状,那上面全是百姓用朱笔落款,不会写自己名字的也按了手印,只一眼看过去,除了墨黑的字外,满是一片红色,满满的红色仿佛从白色中溢出来一般,乍一看,那仿佛是阿鼻地狱里浴血爬出来的厉鬼,挣扎着前行…… 郝伟只看了一眼,房里一声沙哑的嘶叫,“呃!”竟是一口气没喘过来,直直歪倒在地! 燕景霄目光环视了四周一圈,眼睛眯了眯,看着郝伟倒地的模样,做了个手势,自然有人处理。他唇角含笑,弯腰扶起暗羽:“既然如此,此案,本王接了,快快请起。” 暗羽顺着燕景霄的力道起身,朗声道:“王爷,此为草民于市井搜集的郝伟及其朋党所犯罪证,有实有据,王爷大可询问与其相关人等。” 围观的百姓看到事情竟然有峰回路转的时候,原本几欲跌坐在地的妇人猛地站直了身子,眼含悲痛,神色嘁嘁的汉子纷纷振奋了精神,一个个挤的仿佛要将府衙的门板扳走一块似的。而对于缓解了这个局面的暗羽,百姓更是兴高采烈的呼喊着—— “小公子,小妇人代大家谢过小公子仗义相助!” “多谢小公子!” “小公子替我们收拾了郝贼!” “小公子侠义心肠,我有小女,正是妙龄,愿为公子妾!” “还有我!我家的闺女模样好,身段好,什么都能做!” “我我我!还有我,我家女儿也正是婚配的时候,愿嫁于公子!” “小公子,你看,你看,奴家如何?”暗羽默默的看着那一身绿袍,却踏了一双红色云锦靴,鬓上簪了好大一朵……荷花的“年轻貌美”的女子对着自己送上几大筐秋天的菠菜,不着痕迹的后退了几步。求救似的看向燕景霄,燕景霄不由微微一笑,牵了他的手,垂下的宽大的袍袖轻而易举的遮得严严实实。燕景霄唇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他早早就把府里自己和小羽所有的衣服都换成了这种广袖长袍,想什么时候牵手,就什么时候牵手,就是这么任性~╭(╯^╰)╮ “肃静!”燕景霄声音说不上浑厚,甚至还带着属于少年的清润,但是无形之中确是让百姓不由听从。 燕景霄微微点头,转过身走向江止橪的位子,虽然身侧的柱子上还有一串迸溅的血迹,但是燕景霄就那么面不改色的做了过去,原本跟着江止橪的两个官员,见到江止橪的暴毙,两眼一翻,都晕了过去,被差役抬进了偏房,至于真假,也无人有暇细查。 燕景霄也不学江止橪那造势一般的惊堂木拍的直响,自己却镇不住场子,随意的拍了拍手,一阵铁甲碰撞的声音由远及近,一队侍卫有序的从侧门进入,站姿笔直,团团将公堂围了起来。 燕景霄看着地上郝伟僵直的身子,冷冷道:“弄醒!” 两个身披黑铁甲衣,浑身仿佛散发着寒气的侍卫走向郝伟,其中一个侍卫抬手探了探郝伟的脉搏,对着搭档使了个眼色,搭档立刻将郝伟拽着头发从地上提起来,几欲要把头发从头皮上拔下来一样,饶是这般痛苦,郝伟也仿佛一无所觉。侍卫见状冷冷一哼,搭档立刻将其腿弯一踹,手腕一转,将其肩膀固定好,头低低垂下,一副认罪的模样,这侍卫动作流畅,看的围观百姓又是一阵叫好声,那些总是仿佛视他们为蝼蚁的当官的也有这么一天,真是大快人心! 看到搭档将郝伟控制好,侍卫平静面色上,眸子闪过一丝利芒,刚刚搭档是将郝伟背对着百姓按着的,这也刚好方便了他行事。他在自己袖间一抹,指缝间多了数枚针状银器,比大夫用的银针稍微粗一些,也短一些,而且两头都是极细,侍卫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让能看到的几个人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颤,韩岳看着这两个侍卫,再看看堂上老神在在坐着品茗的燕景霄,不由同情起来今天在场的犯事之人,跟燕景霄这五年的相交,直觉告诉韩岳,这次的事,绝对很有看头……于是乎,韩岳颇有闲情逸致的看起戏来,浑身散发的闲适气息,让人觉得他就差一个小板凳,一把瓜子了,让坐在上面的燕景霄不由都看了几眼。 就在韩岳走神期间,侍卫一双指缝中夹着银针的手在郝伟身上游走,动作轻盈而又迅捷,还没等人看清楚他的动作便收了手,不消片刻,郝伟突然暴起,身子却被人制住,只能发出凄厉的嘶叫:“啊!放过我!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我都认罪!求求你放过我!” 侍卫手指灵巧的在郝伟身上点动几下,郝伟这才消停下来,但是虽是这样,仅仅只是几声嘶吼,就仿佛抽掉了郝伟身上的所有力气,他整个人神色萎靡的跪坐在地上,两个侍卫悄无声息的退下。 燕景霄放下手中的茶杯,杯子和桌子相碰,发出一阵清脆的声音,郝伟应声抬头,燕景霄面上笑容淡淡:“郝大人,可清醒了?” 郝伟沉默不语,燕景霄继续道:“那看来郝大人还是没清醒啊,暗七,帮郝大人好好醒醒神!” 郝伟身子一颤,嗓音干涩的开了口:“罪臣,罪臣清醒了……” 燕景霄一双眸子里利光尽显:“清醒就好!来人,抬上来!” 燕景霄话音刚落,两个侍卫抬着一个摞的高高的托盘走进来,燕景霄走过去,随意翻开一本,摔在郝伟面前:“眼熟吗?郝大人?” 郝伟看着里面熟悉的一笔笔账目记录,浑身不可自抑的发起抖来,燕景霄托起最上面的五本账册“嗵——”的一声放在郝伟面前:“郝大人,本王需要一个解释!” 郝伟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一个字,其他的郝伟党羽伸长了脖子想要看,燕景霄冷冷一笑:“你们也别急,都跑不了!” 不多时,几人面前都多了一个托盘,,随手翻开一页,每一句,都是足够他们凌迟了!他们目光呆滞的瘫坐在地上,败了败了,这里面的每一件事都是有着详细的介绍,详细到仿佛记录之人是亲眼看着他们的一言一行一样,让他们不由心里发毛。 燕景霄随意抽了一本,开口念道:“大燕历光启二十六年,阴历,四月初三,郝伟与麻埠胡同拐角与富商贾俞车马相撞,贾俞骨折卧床,三日后,贾俞因名下药铺售假药,入狱,半月后,卒。” “大燕历光启二十七年,阴历,一月二十七,郝伟于卫梁坡偶见农女林氏妍娘,奸之,后囚于别苑,三月后,喜新厌旧,于五月初二,与妍娘争执,杀之。” “大燕历光启二十九年,阴历,九月初六,于灵韵阁收受数名灵,平浅等国商贩共计银二十万两,金十万两贿赂。” “大燕历光启三十二年,………” “大燕历光启……” “大燕历……” “……” 燕景霄语调平缓,却像是郝伟等人悬在颈上的刀,一点一点的,绳子就快断了!刀,“噗嗤——”一下就会落下来! 公堂外,听着燕景霄一字字念出来的郝伟的罪状,百姓们个个目眦欲裂,恨不得冲进去,喝其血,啖其肉! 燕景霄“啪——”的一声合上手中的“罪目”说:“郝伟,现在,你还要说什么?本王给你这个机会!” 郝伟疯狂的翻看着眼前的一摞纸,口中不住喃喃:“怎么会!怎么会!” 燕景霄低低道:“郝大人,本王的礼物,你喜欢吗?玩心计,你比不过本王,玩地道,你更是比不过本王!” “想要收拾你们真是太容易了,你们的所作所为,早就足够你们下十八层地狱了!欺本王年幼,暗中揽权,以为本王不知吗?知道怎么逮狼吗?在一个房子里摆满肉,只留一个狗洞,让他一直吃。一直吃,吃到动不了,就该是任人宰割的时候了!现在知道本王为什么按捺了五年吗?本王就等这一天!你们真是好骗,以为能从皇宫里走出一个不知世事的王爷吗?天真!” “云王,是我小看你了,但是你知不知,我上面可是……” “来人!收网!” 燕景霄话音刚落,手腕一转,袍袖宽大,谁也没看到他做了什么,只知道当他摊开手时,掌中赫然是一根泛着蓝光的短箭! 而此时,郝伟正对心口的那一箭是被燕景霄接住了,但是他肩头还有一根同样的利箭!竟然是两人同时出手! 燕景霄看着被压住两人,都是男子。但耳上却坠了一颗晶莹的宝石,这正是如今风头正盛的灵国的本土打扮!难道,郝伟未尽之语还涉及了灵国?但是,根据燕景霄这些年对郝伟的调查,没有一丝一毫的痕迹,倒是和京城那边通讯频道。 思及此,燕景霄冷声吩咐:“影七,三个人命吊住!郝伟,不但贪赃枉法,鱼肉乡里,甚至于敌国暗通款曲!凌迟三日!一刻都不能少!” 第138章 一道黑影闪过,众人还未看的清楚便消失不见,而地上本来因为身中毒箭而停住呼吸的郝伟,已经有了细微的细微的呼吸声,一旁众人眼里闪过惊讶和一丝淡淡的惧怕,云王身边竟有如此人才…… 而燕景霄因为这突生的变故竟与灵国有了牵扯,当即也不留情,随随便便从其他几人面前的册目中抽出一本,随意的念上两页,即使有人狡辩,燕景霄冷冷一笑,随即让人将早就准备好的证人证物拿上来,啪啪打脸,狡辩之人憋的满脸通红,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只用了短短半个时辰,一改先前的和缓的画风,手段凌厉。 “现本王宣判,原凉州州司,郝伟,副手,刘历,韩真,贪墨巨额税银,盘剥百姓,徇私枉法,谋人性命,夺人财产,辱其妻女,凉州富商武仁,武辛,亦为同谋,证据确凿,现,案犯已画押认罪,依大燕律第一百二十三条,一百五十六条,一百九十七条,判,郝伟凌迟三日,即刻执行!刘历,韩真,同罪,此三人财产充公,府中男丁流放南山垦荒,女眷送入司教坊,改为奴籍!武仁武辛,助纣为虐,为虎作伥,三日后问斩,同族男丁流放潍岭采矿,女眷同往!” 公堂外,百姓听到这个结果,有一瞬间的寂静,随之是一声高过一声的欢呼!年长者稍稍冷静下来却是已经泣不成声,他们本以为这一辈都看不到这一天了!没想到,善恶到头终有报!特别是刚刚燕景霄念他们的罪目时,提及到的几个百姓家人,若不是有身边人拉住,怕是早就冲进公堂,将那些人活活打死!就算是有人拦着,也架不住人多,有两个看着身强力壮的汉子冲进公堂,拳脚相加,你一拳我一拳,揍的几人鼻青脸肿! 其中一个汉子虎目微红,揍一拳就吼一声:“你赔我妹妹命来!还我妹妹清白!” 而公堂外还有百姓为两人加油鼓劲: “打!打死他们!” “为我们报仇!好样的!” “好后生!打死贪官!” …… 燕景霄看着百姓已然失控,连忙示意一旁的侍卫将打人的两个汉子分开:“各位!本王知道你们被这些人欺压良久,一时激愤也是有的,但是,本王现在已将他们定罪,还请各位让他们由法律处置!” 百姓微微平静了下情绪,终于有人开口了“王爷说的对!让法律收拾他们!” “对!不能让他们死的太轻松!王爷那个三日凌迟怎么能轻易让他们被我们打死了!” “凌迟!凌迟他们!” “凌迟他们!” “凌迟凌迟!” …… 燕景霄抬手虚压,百姓立刻声势渐小,等着他说话:“来人!行刑!” 两个如狼似虎的差役扑上去将几人像提小鸡一样提起来,抓着就往外面准备好的囚车旁走,百姓也一同蜂蛹而去,燕景霄看着人群闹哄哄的远去,松了一口气,对着下面站着的暗羽招了招手,暗羽乖乖走了上去,燕景霄猛地将人抱入怀中:“小羽……” 暗羽任腰间力道越来越大,却也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摸着燕景霄背上披散着的长发,凉凉的,摸着很舒服的。 燕景霄抱了一会,抬起头:“那万民状……是小羽你什么时候弄的?” 暗羽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嗯……从属下回来凉州,听到主子的英勇事迹就开始准备了,虽然知道主子一向准备比较充足,但是早些年跟着主子,感沐主子光辉,属下以为,周全些,总没坏处。” 燕景霄心中微微动容,但是,别看他平时撩拨暗羽是各种甜言蜜语,但是若是真碰上什么事,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继续抱住暗羽这几年练武练的越发修长柔韧的腰肢,好久才闷闷道:“感沐我的光辉?怎么不见像我一样那么诚实的……哼!” 暗羽笑了笑,轻轻抱住傲娇起来的云王殿下,这是嫌自己不会甜言蜜语嘛? 燕景霄抱着暗羽腻了一会,终于牵着他家越来越贴心的小羽回府了。 & 然而郝伟一事刚刚尘埃落定,整个凉州目前可谓是群龙无首,虽然郝伟被燕景霄处置了,但也不乏还有些官员成观望之势,甚至绝大多数都是这般。凉州现在的形势也是很尴尬,若不是燕景霄没有将郝伟党羽一网打尽,只怕现在凉州也已经乱成一锅粥了,饶是如此,有些东西燕景霄目前也没有可放心交托的人,所以很多事都是他自己亲力亲为,也是忙的可以。 燕景霄吹了吹刚刚写好的凉州规划,不由想起如今朝堂上混的风生水起的礼部尚书伏玉书,他眼神转了转,若是有这位在,他现在哪里要这么忙,不过,他要是真把人弄来给自己管事,他那位好父皇,估计是要气死吧……毕竟,伏玉书要背景没背景,要能力有能力,可是昭帝培养心腹的最佳人选,听说,昭帝现在已经有了让伏玉书更进一步的想法了呢,可是当朝的丞相大人可还没老到要乞骸骨的时候呢。不过这也就不是他操心的了,希望在不久的将来,他的父皇可以一直那么天真……燕景霄“善良”的想着。 看了看手中的规划,刚刚想到伏玉书就是因为,这规划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就差一个有能力的人呐,只要有了这个人,他就算是可以解放了!……现在真是,人到用时方恨少啊。 还没等燕景霄忧伤完,暗羽端着一个托盘推门进来:“主子先用点东西吧,您从早上到现在才用了一盏茶,这是蒙叔让属下送来的,都是些清粥小菜,吃着也爽口……” 燕景霄看着托盘里卖相甚是好看的菜品,拉住暗羽的手,将人拉进自己怀里:“蒙叔让送的?嗯?” 暗羽小小的挣扎了两下,燕景霄松了力道,变成了虚抱,暗羽微微垂下头,没有说话,燕景霄会意一笑,在暗羽侧脸上响亮的亲了一口:“还是我家小羽贴心!” 说着,燕景霄送开暗羽,将桌上的东西收拾了,开始大快朵颐。燕景霄吃一口,看一眼暗羽,只把人看的不好意思,才安安分分的乖乖用起膳。 但是,还没等燕景霄用过几口,门外传来几声轻轻的扣门声:“启禀王爷,楚家公子求见王爷。” 燕景霄微微一愣,楚兄来了?跟暗羽对视一眼,才反应过来,对着门外吩咐道:“将人好好请进来,花厅伺候着。” “是。” 燕景霄动作迅速,但又不失礼节的将剩下的东西用完,然后用一旁的丝绢擦了擦嘴,感觉忙了大半天的身子终于有些力气了,这才对着暗羽笑了笑:“走吧,楚兄到访,想必也是有要是,小羽一起去看看吧。” 暗羽乖乖应了,然后将餐具收拾了,主子的书房一向不许下人进,所以,自从暗羽回来,因为他可以随意出入,每次也是他给燕景霄收拾。 将手中的餐具给了外面伺候的下人。暗羽跟在燕景霄身边,一个错步,暗羽落了燕景霄半个身位,这才安心的跟在燕景霄身后,他不能给主子惹麻烦。 燕景霄看了暗羽一眼,将人拉到跟前:“乖乖走路。” 暗羽眨了眨眼睛,只好乖乖跟着了。 进了花厅,只见楚天赐眉头微锁,桌上是他爱喝的雨前青也没有动一口,燕景霄推门进入,楚天赐猛地睁开眼,看到燕景霄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五年前,他将人赶出楚府,若是个记仇的,只怕会还自己一次,但是没想到,他竟然会真的见自己…… “你……” “楚兄……” 两人几乎同时出声,但又同时住了口,花厅重新恢复宁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好不尴尬。 突然,楚天赐一个屈膝跪了下来,燕景霄连忙想要将人扶起,但是楚天赐竟然用上功力相抗,燕景霄只得作罢,眉头一皱:“楚兄,你这又是何苦?有什么事,你好好说,景霄能帮你什么,开口就是了。” 楚天赐浑身一颤,语调有些颤抖的开口道:“求,王爷救楚府!” 燕景霄震惊的看向楚天赐,这是那个骄矜的人? “楚兄,到底发生了什么!” 楚天赐苦笑一声:“景弟,我……我不是楚家的少爷,楚家的少爷早就死了,我是爹爹抱养回来的……我的亲生父亲是明人一族的族长,现在楚家不知道被谁盯上了,昨夜,他们飞刀传信,知道了我明人的身份,甚至,明人一族也给我传信,近些年,又有数十位族人失踪了!” 燕景霄听着楚天赐的叙述,心中渐渐有了底,这楚老爷,不但有魄力能成事的人,也是个极为重情的人,早些年,对楚天赐的生母一见钟情,一直念念不忘。奈何美人心中另有所属,后来在家族逼迫下取了身体孱弱,但家中势力不小的刘氏。刘氏生下楚家嫡长子便去了,新生的孩子也是孱弱不堪,故而也没熬过半月,适逢此时,明人一族有了重大变故,心爱的姑娘带着自己的孩子来了,希望他能让自己的孩子过上正常的生活,而楚老爷为了心爱的女子,便偷天换日,将如今楚天赐留了下来,宠了十几年。 而现在,造成当初明人一族突变的那伙人似乎又开始卷土重来…… 第139章 燕景霄看着楚天赐的神色,皱了皱眉:“楚兄想必不全然因为此事吧……” 若仅仅是此事,以楚天赐早些年表露出来的锋芒,纵是辛苦,却也是可以解决的了。 楚天赐眸色变换,犹豫了片刻才开口道:“景弟,可否为我寻一个人?” “哦?何人?”燕景霄好奇的看向楚天赐,竟有这么一个人能让楚天赐那么骄矜的人向自己屈膝…… “正是当初我等去灵阁时买下的那个少年……”楚天赐说完后,一脸紧张的看着燕景霄,生怕他不答应。 燕景霄勾了勾唇,笑着道:“这事好说,楚兄先起身,我们慢慢商议……” 楚天赐终于顺着燕景霄的动作站起身来,燕景霄对着门外吩咐一声:“看茶。” 而后和楚天赐一同坐在厅内的雕花梨木桌旁,暗羽坐在燕景霄的右手边。 燕景霄一脸好奇的看向楚天赐:“楚兄,不知那位少年是何等身份,能让楚兄这般……” 楚天赐清咳一声,眼神移开:“若是,是羽弟失踪了,想必景弟也是这般吧……” “哦……”燕景霄意味深长的看着楚天赐:“原来……是楚兄春心动了啊。” 楚天赐面上有些淡淡的红色,别过头去,口中责怪道:“胡说什么!” 燕景霄调侃的笑了:“楚兄脸红了啊,啧啧,真是奇迹啊……景霄一定不遗余力,找回,咳,小嫂子,好好问问他是怎么把楚兄网住的……” 楚天赐怒瞪燕景霄一眼:“什,什么小嫂子,他知道了又要不理我了……” 燕景霄忍住笑,看了看身旁的暗羽,眼神温柔的仿佛要滴出水来……楚兄这般作态,想必,曾经的自己也是如此吧。 楚天赐大受刺激,咳嗽了一声,打断了燕景霄的含情脉脉的注视:“你们,你们现在在我面前这么秀恩爱,真的好吗?” 燕景霄微微点了点头:“我觉得……不错啊,难得见到楚兄这么一副……春心荡漾的模样,哈哈哈哈……” 燕景霄说完大笑起来,楚天赐又是气,又是无奈,只能怒瞪他一眼作罢。 “好了好了,不开楚兄玩笑了,不知这件事,还有何人知道,咳,小嫂子又是在何时何处失踪的?”燕景霄看到楚天赐几欲炸毛,连忙收了笑。(等楚兄走了再慢慢笑~﹋o﹋) 楚天赐瞪了燕景霄一眼,说:“阿然他是明人和明人所生,被我买回来后,本来想要送他回族,但是等回到族里才发现失踪的族人里面有他双亲的名字,于是阿然便跟着我回了凉州,被我安置在别苑,这几年都没什么事,阿然也知道自己的容貌被人见过,怕给我惹麻烦,从来都是深居简出,本来正是闹腾的年纪,生生学的一身老气横秋的稳重……近一年,阿然长开了,容貌稍有变化,我才敢将他带出去散散心,谁想到,前日刚和他出去,回来后父亲有要事寻我,这才放了他一个人在别苑……等事情了了,我还没回府便看到伺候下人慌慌张张的跑来,而后,我安排人手搜寻了两日,直到昨夜那封信送到府里……” 燕景霄听到这里,唇角的笑意凝固,一脸严肃的看向楚天赐:“楚兄,你为何不在他失踪的第一时间来找我!” 楚天赐抿了抿唇,不作言语。 燕景霄皱着眉:“楚兄,我不知道五年前的事竟能让你这般介怀,我以为,我们相处的那段时间已经足够了解彼此的心性了,你觉得,我会对自己人记仇?” 楚天赐不好意思的端起不久前下人送上的茶,抿了一口,略作掩饰。 燕景霄继续道:“现在郝伟事情已经了了,以后有什么事,楚兄大可随意登门,先前不曾登门拜访,便是因为当时我身侧有郝伟那些人虎视眈眈,而我初来凉州,根基未稳,与你走的太近只怕对你有害无益,这些楚伯父想必也跟你分析过,难不成,楚兄你还在因为我当初的隐瞒生气?” “我没有!”楚天赐急忙道。 燕景霄看着楚天赐焦急的回应,弯了弯唇角:“既然没有,为何没有第一时间找我?” 楚天赐眼神飘忽,看向一边:“你,你先前说,等收拾了郝伟会来楚府,你没来。我以为你……” 燕景霄被气笑了:“好,楚兄,你真厉害!郝伟处置了,他留下那些谁收拾?我跟前也没有网罗什么人才,什么事不得亲自来?今天才拨出空来,准备隔日看看我那位好义兄,没想到,自己成了人家眼中的小肚鸡肠之辈……” 楚天赐连忙道:“景弟,我,我没有……” 燕景霄语气带着怒火:“是,你没有,你什么都没有!你还是不是男人!敢做不敢认!你敢说你不是因为我没有第一时间去楚府就私自认为你我已经没有了半分瓜葛!你敢说,若不是被人逼上门,你会来找我?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一时矫情,你的人,有可能找不回来!” 楚天赐大惊失色,手中的茶杯“嘭——”的一声坠到地上摔的粉碎,一如楚天赐此刻的心…… 燕景霄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小嫂子一个大活人,初初被人掳走,再加上他容貌生的惊艳,肯定不好带出城,若是你能在出事的时候就来找我,以我的势力,小小的凉州找一个人不在话下,但是,前不久,刚处置了郝伟,来往的百姓数不胜数,城门那里的看管也放松了不少,想必,小嫂子可能就是那时候被带出城的,这人出了城,想找回来,无异于大海捞针!” 楚天赐看了燕景霄一眼,缓缓低下头,没有人看到他垂下的脸上,眼圈微微泛红,他低声喃喃:“对不起,阿然,对不起,都怪我,都怪我,都是我的错……” 燕景霄看着楚天赐这幅模样,一时也没有开口,甚至有些解气,都是男人,有什么不能当面说开,说不开干一架就是了,矫情什么?!过后,再看着楚天赐穿着的黑色锦衣上落下两颗晶莹,不由叹了一口气。暗羽扯了扯燕景霄的袖子,燕景霄回过身,微微笑了笑,轻轻拍了拍暗羽的手,他知道怎么做,这楚天赐这种时不时矜持一下的性子要好好磨磨! 燕景霄冷冷一哼:“是男人就赶紧过来想办法!哭什么哭!” 楚天赐抬起头,一双星眸里蕴着水光:“还,还能找到他吗?” 燕景霄声音微凉:“找不找得到,先找了再说!让人把暗找来!” 楚天赐奇怪的问道:“景弟……是在跟何人说话?” “暗卫!”燕景霄从刚刚开始,就没给楚天赐好脸色,楚天赐也不敢说什么,毕竟是他理亏在先,燕景霄看着楚天赐一会看一眼自己脸色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由无奈,说到底,楚天赐不过只是没多大的孩子,跟燕景霄这种活了三世的伪少年比起来,自然没有他心思成熟,还有待磨练啊…… 过了一会,暗闪身进了花厅,楚天赐只觉一道黑影闪过,再看,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出现在眼前,不由眼中闪过惊艳,他一向被师傅夸有天赋,这轻功也达不到这等地步,再看看眼前一身黑衣的男子,也不过二十多岁罢了,和自己差不了多少呢。 暗对着燕景霄抱拳一礼:“主子。” 燕景霄一抬手:“暗,坐,这几日城内可有什么异动?” 有生人在,暗还是比较注意形象的,他皱了皱眉,一副沉思的模样,燕景霄嘴角抽了抽,他还用想?那过目不忘的本事哪去了? “回主子,重点盯着的那几处,大动静没有,小动静不断。”暗看了楚天赐一眼,有所保留道。 燕景霄轻轻敲了敲桌子:“那小动静,可还加了生人?” 暗看了燕景霄一眼,不知道燕景霄是个什么意思,只道:“那几位,郝伟死了后,安分了两天,又开始夜夜笙歌,醉生梦死,整天往府里带人,就是不像以前那么张扬就是了。” 燕景霄勾唇冷笑:“先养着他们,等什么时候公中的钱不够用了,拿他们宰了就够了。” 在座的三人看着燕景霄的笑容,不由打了一个寒颤,燕景霄想了想,又问暗:“盯着城门的那些人可曾见到有极为漂亮的少年或者女子?” 暗一拍脑袋:“这个还真有,主子你不知道,当时盯着的人是暗襄,那小子,见了美人就走不动路,要不是有小六拉着估计早就扑上去了,就算是这样,他都在我跟前说了好几回了,什么人家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此人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燕景霄头疼的看着暗,他到底没能保持住自己身为一个暗卫的高冷…… “说正题!” 暗瞬间住了嘴:“小襄说,美人什么都好,就是表情和动作有些僵硬,而且,出城的时候正好是出门就要关的前一刻……” 燕景霄皱眉问道:“他跟前可还有别人?” 暗不好意思的咳了一声:“他们光顾着看人了,没注意……”燕景霄瞪了暗一眼,你带出来的好暗卫!都是惯的!眼中责备饶是暗与日俱增的厚脸皮也架不住红了红。 “刑堂,小羽跟着去,敢徇私,你试试!对了,那个门的?” 暗语气蔫蔫的回道:“东门……” “好了,你先下去。”燕景霄挥了挥手,看着暗,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的离开,不由一阵恶寒。 第140章 等暗跟着暗羽离开后,燕景霄轻轻在杯中点了点,蘸着水在桌上画了凉州的简易图,凉州此地最为妙不可言之处在于其前有檩水相绕,后倚连绵群山,而凉州城东门正对的便是檩水,燕景霄在桌上画下一条水纹:“这就是檩水,如今正值夏季,正是顺风的航程,檩水一直蜿蜒至昆城,中间经三个渡口。” 楚天赐看着这条水线,眉头一拧:“景弟的意思可是阿然会在这四个地方?” 燕景霄摇了摇头:“是也不是,如今我们不知道这背后之人是何人,而这昆城,楚兄可知其在何处?” 楚天赐想了想,道:“昆城?莫不是我大燕极南之地的边城?” 燕景霄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书中有言:昆城者,谓之天城也,破昆城,如登天邪!而与昆城仅隔一片茫野的便是如今的灵国……灵国成长的太快,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而之前郝伟受审当日也曾有灵国人前来相助,在大燕还好说,若真是灵国派人掳人,只怕……” “这,这,这怎么可能!阿然和灵国可没有半分瓜葛!”楚天赐听了燕景霄的分析,不由一阵寒意从脚下升起。 燕景霄看了楚天赐一眼:“楚兄之前也说了,明人一族内也有族人失踪,明人不同于其他人,他们的特殊性足以让人觊觎,而大燕,上面皇上忙着揽权和人斗法,下面一个个都急着敛财,而我手里也有了大部分人的一些东西一番对比下来,大燕境内图谋明人的可能性却是不大……” 楚天赐有些好奇:“明人的特殊性?是什么?怎么我从来不曾知道?” 燕景霄抿了抿唇,嘴唇细微的开合,发出极小的声音,道:“明人,长寿的秘密……” 楚天赐大惊失色:“什么!这是何人说的!” 燕景霄摇了摇头:“楚兄也知道,云夏大陆是个什么状况,世人都不得长寿,而只有明人受天眷顾,最短也可活上百岁,如何不招人妒?总有那么一些人,心怀歹念,却还要误导后人,但,有了记载,就会有尝试呐……” 楚天赐面沉如水,没有说话,他心底的自责早已淹没他的心,都是他的错! 燕景霄看着楚天赐的面色,稍稍平静了语气,开口道:“以上只是我的预测,这是最坏的打算,不过大燕这边我会即刻派人去这四个地方查看,楚兄一向擅长琴棋书画,现在楚兄还是速速回去画下小嫂子的画像送来,方便暗卫找人。” 楚天赐微微点了点头,魂不守舍的道了谢,步子凌乱的离开了。 燕景霄看着楚天赐离开的背影,低低叹了口气,本来他是可以将这件事瞒了下来,但是,那种给了人希望,最后又因为种种原因将人打入绝望的谷底的事他做不来,亦或者他将此事瞒下,等到实在找不到人,或者,只找到一具尸首……再说一句当初是为了人家好,没说出真实情况,这番做派,他更做不来。楚兄他来托自己找人本就是一种信任,他又怎么能辜负,虽然作为朋友,看到他萎靡不振的模样也有些痛心,但是,如今他才是最有资格知道所有的人,不管是推测还是什么,抱太大的希望总是不好…… 而更坏的结果他还没说,想起自己在杂记上看到的前朝竟然有人以明人的血肉入药、炼丹,以图长寿,甚至还有方士提倡以活明人入炉,说什么明人的灵魂才是明人长寿之本源…… 燕景霄沉吟片刻,似是下定什么决心一般,脚步匆忙进了书房,提笔挥毫泼墨,运笔过急以至雪白的衣袖沾了点点墨汁尤不自知,不知过了多久,一旁写好晾干的纸已经摞了薄薄一叠,燕景霄这才松了口气,凉州的部署只要这些落实了,也就可以暂时的歇歇了。就在燕景霄刚刚放下笔,揉了揉酸疼的手腕时,窗外想起了“扑棱棱——”的鸟雀振翅声。 燕景霄推开窗,只见一只眼睛玻璃似的带着灵气的信鹰歪着头,看了看他,跳到他的胳膊上,露出腿上绑着的竹筒。 燕景霄摸了摸信鹰,吩咐下人送些生肉进来,轻轻取下竹筒,里面是熟悉的字迹: 吾徒亲启, 为师估摸着以徒儿的智谋,只怕凉州一事已经了了,一城之事,甚是繁琐,汝年岁尚幼,一时难以周全,为师特与汝韩师兄相告,想必不出几日人即到达凉州,望徒儿信之,善加利用,必能保一方安泰。另,乖徒儿,为师想你了,啥时回京看看为师呗~ 季逸茗 燕景霄看着手中的书信,不由眼眶一热,算起来,他和季老不过半日的师徒情分,却没想到季老却一直对自己尽心尽力,从离京前的赠银赠物,到现在的生怕自己年幼被人欺去了,这些,即使是身为父亲的昭帝在宠着自己的时候都未曾这般细致的考虑过吧?果然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吗? 燕景霄抿住唇,手中的信纸被他运功震成一捧碎屑,手一抖,洒落一地,燕景霄沉了沉眸子,回到桌旁,铺纸提笔: 吾师安好,徒儿居凉州五载,不曾通信与师傅,实乃不孝,蒙师傅不弃,尽心教诲,徒儿一切安好,归期即近,师傅勿念。 景霄敬上 燕景霄目送信鹰远去,负手而立,京都,是该回去了……好久不回去,都快忘了那里,和那里的人了。 门外传来几声平缓的扣门声:“王爷,外面有两位公子前来求见王爷,王爷可要见见?” 燕景霄敛起自己心底的情绪,没想到这人来的这么快,效率挺高啊。燕景霄连忙清了清嗓子:“快让人把两位公子请进来,把人带到琏亭,再让人把庭花阁收拾出来。” 门外下人应了一声,转身离去,燕景霄这时候才有心情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看着自己雪衣上那沾着的墨汁不由苦笑,没想到他也有这么急急忙忙赶着一天。 燕景霄出了书房先回了卧房,房子里没有人,有些空荡荡的,燕景霄不由想起了暗羽,才分开这么点时间,他却如斯思念……真不知道自己之前的五年是如何过去的…… 想着外面还有两人在外等着,燕景霄收起脑中的思绪,动作迅速的取了一件白色长袍换上,将发髻固定好,这才去见了传说中的韩师兄送来的两个弟子,这要是算起辈分来,只怕这两人还要叫自己一声“师叔”呢~ 进了琏亭,现在已近傍晚,下人已经在打了帘子,掌了灯,燕景霄进去时两人一派安然自若的品着茗,单是这份淡然的气度都足以让人高看一眼。燕景霄唇角轻轻一勾:“本王来迟,招待不周还请两位见谅。” “见过小师叔。”两人见到燕景霄,起身微微一礼,行的是弟子礼,一下子便把三人的距离拉开。 燕景霄抬了抬手:“两位,咳,师侄快快请起,一路辛苦了。” 燕景霄借着灯光这才看清两人的容貌,一个做书生打扮,眼尾微微上扬,眸子里波光流转,却不让人生厌,反而看着倒是挺能引起人的好感。另一个一身武士劲装,浓眉虎目,面阔方正,身量足有八尺有余,对上燕景霄打量的目光也是是坦坦荡荡的回看回去,燕景霄看着两人满意点头。 书生拱了拱手,唇角带着些笑意,语气轻佻:“不曾辛苦,为小师叔效劳,乐意至极。” 燕景霄看着书生挑了挑眉,没有计较:“不知两位名讳?” 书生从自己腰间取过一块玉佩,双手递给燕景霄:“卫霖风,小师叔,这是我卫家的信物,小师叔若是有什么事,大可吩咐呢……” 燕景霄看着卫霖风面上带着的几分轻佻与诱惑,不由额角跳了跳。 不过,这件事还没完,燕景霄便见暗羽面无表情的挑开帘子走了进来,走到燕景霄身边,低低唤了一声:“主子。”而后,径直现在燕景霄身后,燕景霄额角再度一跳,这种正房和小三杠上的即视感是怎么回事?! 燕景霄头痛扶额,这时,一个颇有磁性的男低音为他解了围:“我名宁广梵,宁家嫡次子,这是我宁家的信物,请小师叔收下。” 燕景霄看着桌上放着的一白一青两块玉佩,再看看一旁站着的两人,他怎么觉得……这次的事没那么简单呢? 燕景霄捏起两块玉佩,似笑非笑“卫家和宁家?若是本王没记错,两家可是从未与皇家有过牵扯,不然现在哪里来的京都陈家和林家蹦跶。” 陈林两家都是京都极为有名的皇商,把皇宫的用度都把持在自己手里,单单是皇宫用的宣纸一年下来也足足有千两白银的利润,何况其他…… 卫霖风看着燕景霄的笑容,打了一个冷战,瘪了瘪嘴:“师祖说的对,小师叔不好玩!” 宁广梵扯了扯卫霖风的袖子,示意他好好说话,卫霖风幽怨的瞪了宁广梵一眼,一路上跟个闷葫芦在一起已经够无聊的了,没想到看着温温润润的小师叔也是腹黑的! “小师叔说得对,不过家里两个老头都太没志气罢了……” “嗯?”燕景霄一个冷眼扫过去,淡淡的盯着卫霖风。 卫霖风只好收了想要隐瞒的心思:“卫家和宁家从来都是效忠真正的皇族!而现在,坐在那个位子上,谁知道他是个什么东西?” 燕景霄忽视了卫霖风语气中的愤懑,真正的皇族?!到底还有什么是自己所不知的? 第141章 燕景霄眸色沉了沉,将手中的玉佩放到桌上,指尖轻点,看了因为气氛凝固而有些局促不安不自觉的站起来的两人,燕景霄淡淡道:“都坐着吧,本王又没怎么你们,别让人看了说本王欺负你们。” 卫霖风心中苦笑,都是自己一时大意,没想到这小师叔这般敏锐,这本王的自称都用上了……卫霖风和宁广梵对视一眼,这才坐下。看着卫霖风不复刚刚随性的坐姿,燕景霄沉默片刻才开口:“何为真正的皇族?卫师侄可否给本王一个合理的解释?” 燕景霄声音温润,可听在卫霖风耳中却是不由汗毛倒竖,他抬眼偷偷看了燕景霄一眼,只见灯光昏沉下,少年面容清俊,唇角压下,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威严,一如……那人。卫霖风声音微颤:“小师叔,我,恕我不便向您解释。或许,师祖他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案。” 说完,卫霖风低下头,刚刚他不由自主用上了敬称,燕景霄没有察觉,不过,他心里已经开始承认这位师叔。 少年封王,前有当时的凉州掌权者虎视眈眈,后无亲族照拂,而他也却是能容忍的,这一忍,便是五年。想起来从师傅那里得到的消息,以及一路上百姓客栈酒肆里的闲谈,卫霖风看着眼前与那人极为相似的面容不由有些心疼,以及钦佩。他无法想象一个小小少年如何在群狼环伺中一面与之周旋,一面暗中搜集证据,伺机而动,一击即胜!不可否认,在这正处于动荡不安的凉州,他应下师傅的吩咐除了看看热闹外,更多的是对这位小师叔的好奇。 “师傅?”燕景霄眉头一挑,也罢,京都,他也该回去了…… 看着两人面上已经带了倦色,道:“两位师侄一路辛苦了,还是先行休息吧,一会蒙叔会领你们去卧房,本王还有要事,两位随意。” 说罢,燕景霄牵起暗羽的手就要离开,卫霖风突然道:“等等,小师叔,师祖他甚是想念您,您……” 燕景霄脚步一顿,回过身看着卫霖风,似笑非笑:“卫师侄这般关心师叔,师叔心中甚是感动,两位师侄跟着吧,本来看着两位师侄有些疲倦,现在看倒是精神的很,那便来将你们的职务领了吧。” 这般催促自己回京,那正好把事情都安排好了,甩给他们,就没见过这么急着想做事,真是自己的“乖师侄”啊~ “师叔,不要啊!”卫霖风一脸苦哈哈的抗议,但是步子却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看着燕景霄的背影,卫霖风心中清楚,以这位师叔的性格,能这么轻易揭过自己有所隐瞒的接近他这件事,还是对师祖和师傅的信任,还是怪自己小看了师叔…… 宁广梵看卫霖风乖乖跟了上去,也跟上了燕景霄的脚步。四人一同进了燕景霄的书房,不过,卫霖风有些犹豫的停在门外:“师叔进去就好,我们在偏厅等着就是了。” 燕景霄勾了勾唇角:“无妨,同进吧。” 卫霖风严肃的看向燕景霄:“小师叔!书房重地,怎能随意让他人进入?小师叔下次莫要这般轻信他人!而且,小师叔身边的侍卫,怕也是应该等在外面才是。” 虽然卫霖风一番好意,但是他口中对小羽那番话还是让燕景霄不自觉的沉下脸色:“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韩师兄难道不曾教过卫师侄?” “师傅,师傅当然有教过,只是……”卫霖风不明白为什么燕景霄突然语气中带上一丝责问,有些无措道。 燕景霄声音低沉:“师侄觉得,背叛本王的人,能逃得出本王的手心?” 卫霖风看着燕景霄语气平静的模样,虽然不曾知道师叔有什么依仗,但是他还是不由打了一个寒颤,低头应下:“多谢师叔,霖风受教。” 燕景霄轻轻发出一个鼻音:“嗯,随本王进来吧。” 燕景霄径自走到桌前,将整理好的稿纸交给卫霖风:“这是本王对凉州接下来的一些事物筹备细则,你二人好好看看。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到,嗯……凉州州司和凉州骑都尉这两个职位你二人可满意?” 卫霖风接过那叠稿纸,还未细看便听到燕景霄这番话,不由额角一跳,这真的是之前那个被无数百姓称赞的足智多谋的云王殿下?这么草率的将一州最高官职就这么决定了…… 看着卫霖风一脸欲言又止,燕景霄此时铺开一方锦卷,手中的动作顿了顿:“怎么,有什么不满意?” 卫霖风无语的看着燕景霄:“满意,太满意了,不过,师叔……你这么草率,真的好吗?” 燕景霄笑了笑,笔下未停,口中继续道:“本王相信师兄不会送废物给本王。而且,好好看看你手里的东西,你就知道了。” 卫霖风看着燕景霄无意间抬起头,看向自己仿若看痴傻之人的眼神,老老实实的看起手中的文稿。 看完手中薄薄一叠稿纸,卫霖风袖中的手掌不由紧握,他愣了愣神,突然单膝跪地,抱拳行礼:“见过王爷!” 宁广梵不知道卫霖风一番所为是为何,但是想起出门前师傅的叮嘱,要他跟着卫霖风做,便一同跪了下来。 燕景霄动作未停,沉默片刻,当他将自己的官印按在锦卷后,才直起身,看着跪地的两人,眸色变换:“你们,这是何意?” 卫霖风朗声道:“卫家卫霖风,愿效忠于云王殿下,奉您为主,死生不改此志!” 燕景霄抿了抿唇,看向宁广梵:“你呢?也是如此?” 宁广梵当即应道:“霖风所言即我意!” 燕景霄将刚刚写好的文书递给二人:“罢了,你们先起身,这是文书,明日你们便可走马上任。” 卫霖风身形未动:“王爷的答案呢?” 燕景霄抿了抿唇:“你们的效忠?是你们自己,还是宁卫两家?” 卫霖风直直盯着燕景霄:“王爷,这不重要。” 燕景霄淡淡道:“本王说重要,那就重要。你的答案呢?” 卫霖风看着燕景霄又将皮球踢给自己,经过一番慎重考虑后,终于开口道:“目前,仅是我二人。” “目前?” “对,宁卫两家中总有些不干净的地方,霖风会交给主子一个干干净净的卫家!”卫霖风不知道想到什么,眸中闪过一丝冰冷。 “宁家亦然!”宁广梵顺着卫霖风的话,也如此说道。 燕景霄看着两人,不由有些头痛,这师傅可没说这两个人有可能会对自己表忠心啊!这接也不是,拒也不是……都是大燕老牌世家的嫡系,燕景霄本不愿自己与任何人结盟,毕竟,他要做的事,成与不成,也不过五五之分,身后的人越多,牵扯也越大,而且,想起自己在朱随书哪里发现的东西,燕景霄再次感觉自己前路茫茫,更不愿有更多人牵扯进来,他现在能做的,只有不断给自己增添砝码。 而现在,显然宁卫两家却有了这个意思,虽然不知为什么他们独独对自己这个废太子,遭了贬谪的云王另眼相待,但这份困境中的心意却是难得,燕景霄着实不愿他们牵扯进来。 燕景霄轻轻叹息一声:“唉,你们……你们有心了,不过,本王现在说是王爷,但是到底内里如何想必你们也有所耳闻,若是哪日本王又犯了错,只怕本王身后的你们会被连累……” 卫霖风一脸淡然:“王爷不必担心,事实如何,霖风心中有数,卫家,迟早要站在王爷身后……” 燕景霄沉默片刻,唉,这孩子,怎么软硬不吃!他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了好不好?!他真的不想他们牵扯进来,这一个个的,明知道前路不明,就不怕是个坑嘛?还非得往下跳,拉都拉不住啊…… 燕景霄无奈的看了两人一眼:“行了,起身吧,本王同意了,但是,不到事情结束,宁卫两家不得在明面上与本王有半分牵扯,你们的话……本王会重新给你们一个身份。至于霖风所说的清理,如果有什么问题,大可随时来寻本王。” “见过主子!”卫霖风和宁广梵当即干脆的应了一声,他们知道这是云王对他们的保护,不过,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而他们对云王并非只有依附或是提携之心,迟早他们间的结盟早被世人知晓,而云王,他还为成长至可以庇护他身后的所有呐…… 燕景霄轻轻颔首,卫霖风看了看手中薄薄的稿纸,只觉得重似千斤,他抿了抿唇:“主子,这,这当真是您所书?” 燕景霄看着卫霖风一眼,淡淡道:“难道你不是因为这东西要认主?” 卫霖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上面的笔画勾连之间顺滑流畅,不是一气呵成便是誊抄而成,不过,他手中的这些显然更为流利,甚至在某些地方还有枯笔相连,而他对于笔迹也是小有研究,刚刚那一番问话,不过是心中的震动实在压抑不下! 他手中的这些细则将凉州各项权利一一划分,主事者和副手权责分明,所属权利相互牵制,相互制约,环环相扣,从小至大,所有细节都被处理的干净利落,而且,若不是跟师傅这两年学的东西越发深了,他险些看不到这份细则实施后的影响!那是哪怕云王不在坐镇封地,这封地也会因为彼此牵制一直安稳。卫霖风终于明白刚刚燕景霄眼神的意思,有了这份细则,哪怕当权者是个傻的,这下面,也乱不起来!单单这么一份细则,已经足够他折服了,不愧是…… 燕景霄看到卫霖风恍然大悟,满意的点了点头:“明日本王让人给你送一份凉州大小官员及势力的名单,上面有些东西你应该会用到。” “谢主子!” 等两人离开,燕景霄看向身后的暗羽,他一袭靛色长袍,墨发半挽,面上有一丝燕景霄看过来后的淡淡笑意,就是这么平静的表情,燕景霄却能察觉到他家小羽,这是生气了…… 第142章 “咳。”燕景霄清咳一声,对着暗羽带着浅笑的脸却拿不出在宁卫二人面前的老成持重的模样,只道:“小羽,暗部的事处理完了吗?” 暗羽点了点头,浅笑晏晏,却是不发一语。燕景霄心中莫名觉得自己貌似犯了什么不得了的错误,而且,小羽这种不发脾气,只是含笑而立,静静看着自己的模样,看着更是让他心头一跳:“这个,小羽啊,刚刚那两人是师傅让师兄送来的,要他二人协助我管理凉州事务,那个卫霖风,呃,就是有些口无遮拦,你,你别生气……” 暗羽低下头,垂眸看着地面,轻轻道:“属下,不生气。” 听着这平静的语气,燕景霄再度心头一跳,走到暗羽身边,轻轻牵起他垂下的手,将人拉去怀中:“小羽……莫气了,嗯?” 暗羽身形有一瞬间的僵硬,而后,慢慢放松,轻轻靠在燕景霄的肩头,他沉默片刻:“主子,不觉得属下太过无理取闹了吗?” “无妨的,我还能不知道小羽……”燕景霄低下头,用额头蹭了蹭暗羽的,亲昵的一如两人从未分开过一般。 暗羽抬脸看向燕景霄:“主子,如今已经十八岁了,想必,皇后娘娘也该为主子……择妃了。” 原来是这样?他家小羽是怕自己被别人勾去了嘛?燕景霄心中好笑,燕轻轻捏了捏暗羽的手:“她?怕是没有那个闲心吧。不过京都,也是该回去了。” 暗羽听了这话,一直含着笑意眸子猛然睁大,被燕景霄握着的手反过来紧紧握住燕景霄的,用力之大让燕景霄险些维持不住面上的笑意,暗羽看着主子带着浅笑的眸子,他以为主子对宁卫二人所说那些话的意思是不愿回京,没想到…… 他的眸子里带着燕景霄从未见过的惊惧,燕景霄心头大惊,他的小羽,永远都是平淡如水,哪怕是身临无数次刺杀的场景中都平静的如同吃饭喝水般淡然,到底是什么,让他这般惊慌恐惧! 燕景霄还未想出什么,便听到暗羽有些沙哑的声音:“主子,不回去,可不可以?” 听着暗羽声音不复先前的沉稳,燕景霄眉头拧了起来,五年不见,他的小羽到底都经历了什么?他揉了揉暗羽手感甚好的软发,语调轻柔中带着安抚:“小羽,没事的,告诉我,为什么不可以回去?” 暗羽轻轻摇了摇头,闭口不言,燕景霄眸色渐沉,小羽可是从来不会瞒着自己什么的,一想起这五年不见,竟能让两人生疏到这般地步,燕景霄突然有些怨恨起自己为什么要在五年前韬光养晦。 但是看着现在小羽明明对京都某些东西存在着惊怕,可是却连自己也不愿敞开心扉,燕景霄只觉得心中一阵接一阵的疼,就像是钝器在心头一下接一下的划过,他狠狠的压下心中的暴虐,吻了吻暗羽的眼睛,轻声道:“小羽莫怕,不管京都有什么,我都会护着你,不会有事的。” 这句话,既是对小羽,也是对自己。燕景霄看着暗羽轻轻闭了眼的模样,心中柔软,这一刻,他才觉得,他的小羽还是那个不曾对他设防的小羽。 许久,暗羽睁开眼,眸子一片平静:“既然主子已经决定,那属下自当遵从,回京路远,属下会贴身保护主子,主子莫要拒绝。” 燕景霄笑了笑,轻轻揽住暗羽:“好,都听小羽的,小羽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到时,小羽可一定要‘贴身保护’呢。” 曾经受不得燕景霄半点调戏的暗羽,如今显然功力深厚,对于燕景霄这语带暧昧的话已经完全免疫,甚至可以反调戏回去——“嗯,属下会的,希望主子可以乖一点,属下会好好‘贴身保护’主子的。” 燕景霄惊讶的看着暗羽,只见暗羽看着他惊讶的模样,笑的眼尾与眼睫连成一个漂亮又惑人的弧度,燕景霄心中微动,不由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小羽,真的长大了…… “小羽真乖,夜深了,我们也该就寝了,今日把那些事扔给了他们,明天我就带你好好出去玩玩,这两天实在是刚刚解决了郝伟那些人,凉州事务积压太多,小羽回来还没能带小羽好好玩一次,实在是我的疏忽。 小羽有想去的地方吗?不如还去我们第一次来凉州的那个庄子好吗,我记得小羽可是对那里面的小鱼小虾情有独钟呢……” 燕景霄一改在旁人面前的高冷形象,对着暗羽说话简直像是个说不够的话唠一般,暗羽静静的听着,眸子一点点柔和下来,不管会遇到什么,即使以生命为代价,属下一定会好好保护您的,我的,主子。 & 虽然最初说是让两人次日便可上任但燕景霄到底没有那么“冷漠无情”,还是给了两人适应几日的时间。 确定两人已经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后,燕景霄便吩咐人将要就准备好的消息放了出去,正式将两人引入凉州官场。 三日前燕景霄让人做好了假身份,两人便正式顶着凉州土生土长却又怀才不遇的寒门子弟,“偶然”被云王遇到,云王慧眼识珠的名头,开始全面接手凉州事务。 说是让宁卫两人来协助燕景霄处理凉州事务,燕景霄倒好,直接把所有事宜都甩给两人,自己做起了甩手掌柜,可怜宁卫两人,拿着燕景霄早就有所准备的那些凉州各个官员的调查情况,那些调查上各种详细,详细到什么程度呢,就连谁谁谁有什么癖好,家中资产几何,妻妾背景,交际何人,甚至有几个相好的,相好的家住何方,家中情况等等,就差相好之人的祖宗十八代了…… 天知道,卫霖风和宁广梵看到这些东西时心中是个什么感受,调查这么详细的……真让人怀疑云王殿下您是不是有偷窥癖啊! 当然,这些燕景霄是一点也不知道,这些东西的调查,燕景霄一早就交给了暗影,大概,是暗影的效率太高了吧…… 虽然,宁卫二人在家族中早早就开始接手家族事务,两人今年也已经二十有五了,但是在凉州这块土地都肥的仿佛能滴下油的地界,在这做了这么多年的霸王官的老油条们能买这两个一看就阅历极浅的“小年轻”的账?两人的手段对于已经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油条来说还是有些不够看,两人忙前忙后了些许日子,却是一直没有什么进展,无奈之下,只好在王府门口堵人了。 夜色渐沉,两人才见到带着暗羽回来的燕景霄,虽然不知道燕景霄为何这般信任一个侍卫,但这不是他们可以置掾的,两人按下心头的疑惑,躬身行礼礼:“见过王爷。” 燕景霄点了点头:“免礼吧。” 卫霖风直起身,一脸欲言又止的看着燕景霄,燕景霄瞪了他一眼:“不稳重!看看人家宁广梵,跟本王来书房!” 卫霖风看着宁广梵一脸茫然,嘴角抽了抽,这根蠢木头,他要是这样,还是算了吧。 两人跟着燕景霄进了书房,有了上次经验的卫霖风看到燕景霄带着暗羽一同进去,乖乖闭口不言,只当没看到。 燕景霄示意两人坐在一旁的椅子,看向暗羽,却见他自动站在自己身后,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 “说说吧,怎么了这是,跟被婆家欺负的小媳妇似的,回娘家告状来了?” 听着燕景霄随意的问话,卫霖风再度嘴角一抽,这是还是那个高冷的云王?真想自戳双目……还,还小媳妇!! “王爷……”卫霖风无奈的看了燕景霄一眼:“您给的那些东西都很好,但是,那些人都不依律行事,我们……” 燕景霄听着卫霖风的未尽之语,心中有了底,这是给那些人欺负了,他没说错嘛╭(╯^╰)╮ 这宁广梵和卫霖风两人也都全是世家子,但是,到底宁卫两家都是经商为主,府里最多是处置些奴才,商场上也不过是些拿计谋,拿钱来解决事,但是这官场,却是有些不同。他二人虽然身居高位,但架不住那些官员存心要给两人难堪,上行下效,一时之间,却是让两人无从下手。 燕景霄看着两人不好意思的模样,笑了笑:“怎么,本王给的东西你们没看?” “我们都看了,就是,就是那些琐碎的东西,也没什么用处呀。”卫霖风看着地面,小声道。 燕景霄无语扶额,这韩师兄是把他们教的有多单纯啊……既然师傅不教,那就他这个师叔来教。 “咳,这件事,明日本王引你们走一遭,你们好好学着点,后面的事本王可就真不管了。” 卫霖风看着燕景霄,连连点头:“有劳师叔……不过,师叔可否记得,师傅是要我们来协、助王爷的。” 燕景霄笑着看向卫霖风:“本王没听清,卫师侄再说一遍吧。” 卫霖风看着燕景霄的眼神,瞬间怂了,明明他年长好嘛,为什么被师叔这么看着他总是怕……果然是师叔吗? 燕景霄这才满意点了点:“眼下天色渐晚,你二人便留宿王府吧,还是上次的院子,待会有下人过去打理。” 两人再度一礼:“多谢师叔。” 第143章 次日,燕景霄果真带着宁卫两人出门教(找)导(回)师(场)侄(子)。这拿来开刀的是凉州通判,黄衍。 由于事先燕景霄没有知会,所以,当一行人到了黄府门口,门房才匆匆忙忙跑去将自家老爷从小妾的软玉温香中“请”出来,黄府的管家是个会来事的,先将他们恭恭敬敬的请进府里—— “云王殿下,您这边请,老爷昨夜里忧心政务,熬了一夜,天蒙蒙亮时才睡下,老奴已经命人去请老爷了,还请王爷莫怪。” 燕景霄听着这话,面色微冷,这是知道自己怕是今日来兴师问罪的,想拿黄衍勤政一事来开脱吗? “噢?本王怎么不曾听说过,黄大人竟如此勤、于、政、事?想当初,本王也曾听过些坊间传闻,说什么黄大人在南湘园天赋异禀,数夜不眠也是可以的……难不成,这说的便是黄大人勤政一事吗?南湘园是什么地方,贵府的书房吗?”燕景霄一脸“单纯”的问道。 管家面色一变,面上浮起尴尬的红色,收起了刚刚想要为黄衍开脱的话:“哪里哪里,都是坊间传闻,百姓胡言,怎可污了王爷尊耳,信不得,信不得呐。” 燕景霄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噢,那就是说黄大人一点也不勤于政事喽?哎呀,没想到管家也是个大义灭亲之人,来与本王说道说道,说不得,这黄大人的位子还能轮给你坐坐呢。” 燕景霄话音刚落,后面卫霖风却是直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换来燕景霄一个冷冷的瞪视,他悄悄竖起大拇指,王爷不愧是王爷!光着嘴皮子都能说死人了吧。 管家擦了擦额角不存在的冷汗,声音没了开始的从容:“王,王爷,这话从何说起?老奴一直忠心奉主,王爷这可是要冤死老奴了……” 燕景霄不去看管家都快皱成苦瓜的脸,转而打量起这黄府里的风景,郝伟当初给燕景霄建造的王府算是极其奢靡,却也没有高过规制,但是,燕景霄看着这黄府里,亭亭台台,高高低低,错落有致,假山流水,上面碧荷点缀,一样样,说不出的清雅,但也说不出的华贵。只说那一路走来的那条抄手走廊,上面勾银描金,仅从泛起的光泽看,真金白银无疑。上面所绘的龙凤呈祥一图便不是他有资格用的,大燕对于这些一向禁制极严,官员品级一层层卡着,什么等级用什么东西都是依律行定,龙凤图最起码也要是三品以上官员才有资格使用,甚至,除了皇族,四爪金龙也不允许平常高品阶官员使用,所以寻常官家都是用双爪龙,通过工匠巧手绘制,将其余四爪藏住,既显尊贵,又不会过于违和,这却是考验工匠能力了。而黄衍这画,不但是用了他不能用的龙凤图,甚至是四爪金龙……燕景霄轻轻牵起嘴角,呐,是你自己撞上来的啊,可不是本王欺负你。 管家将燕景霄一行人引到正厅,让下人送了茶点,自己也不敢多留,连忙找了个由头告退。 大人,不是老奴不帮您,实在是这小王爷太会玩了! 一想起刚刚那小王爷寥寥数语便将自己堵的无话可说。偏偏还让自己挑不出一点错处,管家还在心有余悸,若是旁人听了,只知道这是小王爷年岁小,府中无女眷又没有长辈教导,还没开荤的小子说了些闹笑话的话,但是,这南湘园是他家老爷为数不多的几家暗中聚财的产业,这可是连夫人都瞒着的,里面还养了几个老爷心尖尖上的姑娘公子,这云王说哪里不好说这里?怕是知道了些什么啊…… 燕景霄悠哉的捏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不错,可以和在宫里时御厨做的一较高下了。” 卫霖风幽怨的看着燕景霄闲适的模样,想当初,他来拜访时,哪里能像他这般闲适,但但是那管家,一句句尽是挤兑人的话,从小被人捧着长大的卫霖风险些拂袖而去,还是心中那一丝理智压着,这才忍了下来,饶是如此,最后也和黄衍不欢而散。 宁广梵轻轻抿了一口茶,看了燕景霄一眼,微微颔首,似是在同意燕景霄的话,又似在赞叹什么。 片刻,门被下人推开,一个穿着枣红色锦服,容貌颇有几分俊秀之姿,但是身材颇有“辨识度”的男子走了进来,俯身行礼,身上的肥肉颤颤巍巍的:“下官见过王爷,见过卫州司,宁都尉。” 黄衍一番礼节倒是做的周全,看他艰难行礼的模样,燕景霄皱了皱眉:“黄大人先免礼吧。本王今日来的唐突,黄大人勿怪呐。” 黄衍直起身子,轻轻拭去额角的汗珠,眼下日头还未升起,天气还不是很热,但是黄衍这身形,实在是让人担忧:“哪里哪里,王爷光临寒舍,实在是蓬荜生辉呐。” 燕景霄眉头一挑:“不敢当,本王今日赏了赏这黄府的风景,实在是大开眼界。” 黄衍看了燕景霄一眼,默默不语,看的一旁卫霖风心中暗气不已,自己来时哪里是这番模样?口舌凌厉的比那骂街的妇人还要胜上一筹,大概,是得了他家夫人的真传了吧,卫霖风颇有怨念的揣测着。 燕景霄看黄衍这只站了片刻功夫额角便有沁出大滴大滴的汗珠,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他也不是要来将人逼迫的如何,这自己以后的逍遥日子还要他们来相助呢,想到这,燕景霄终于开口道:“黄大人还是先落座吧,后面的事还需细细商议才是。” “不知王爷所为何事?”沉默片刻,黄衍终于开口,只不过,不知为何眼睛却是直直看着地面,不曾抬起过。 燕景霄眼神在宁卫两人身上扫过:“这两人,入了我王府的门,便是王府的人,本王委派他们要职,不知黄大人可有不满?” “下官,并无不满……”黄衍轻声道。 燕景霄笑了笑:“既然如此,那为何这两个孩子来给本王告状?” “王爷这话从何说起?下官人卑位低,王爷所言,下官实在是不敢为呐。” 黄衍话音落下,反应过来的三人猛地齐齐抬起头看向燕景霄,孩子?!还告状?这时黄衍看宁卫二人的眼神都变了。卫霖风险些炸毛,被宁广梵死死拉住这才作罢。 不过,之前燕景霄说的实在是太过自然,以至于三人险些没有体会到燕景霄顶着如今这么年少一张脸说出这句话其中的违和…… 燕景霄清咳一声,看向卫霖风笑了笑,卫霖风瞬间意会,哭丧着脸,他就知道,王爷说的是他!明明还是个少年,偏偏这么老成的,想起自己竟然要求助一个比自己小了许多的少年,真是痴长这么多年了。 “他们与本王师傅有些渊源,算起来,也该叫本王一声‘师叔’,本王这么说有什么不对?” 三人连道:“王爷说的是,王爷说的是……” 燕景霄心中微定,眼下距离那天越来越近,竟让他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不自觉的带出了这么一句,幸好圆了过去。 “说回正题,几日前的事,黄大人有什么要说的吗?”燕景霄轻轻抿了一口茶,再度看向黄衍。 黄衍垂下眼帘,沉声道:“王爷想听什么?” 燕景霄看了黄衍一眼,他虽然身材“雄厚”,但是垂眸静思时,却颇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属于文人的是韵味,让燕景霄也放下先前看那些资料后有些轻视的心:“黄大人该说什么,便是什么。” 黄衍抬手给三人将杯中茶水蓄满,给自己倒了一杯,一边倒一边说:“王爷以为,您处置了前州司,下面的人就一定会怕吗?法不责众呐……” 燕景霄看着黄衍的动作,沉默片刻,出生道:“黄大人,水溢出来了。” 黄衍动作一顿,轻轻放下茶壶,看着那盏茶:“王爷,水满则溢,您还是想个周全的法子吧。毕竟,强权之下无忠士……” 燕景霄轻轻抿了抿唇:“黄大人,若是这水可以疏呢?” 黄衍愣了愣:“愿闻王爷高见。” “本王并无逼迫凉州在任官员的意思,本王也晓得凉州的运作离不开大大小小的官员勤政,故而,本王早早便准备好了,这几日只是让他们来试探试探各位,忠于职守,本王定不会亏待,不然,黄大人以为,凭着你名下那些东西,你还可以在坐在这和本王说话吗?” 黄衍垂下的手紧了紧,眼神复杂的看向燕景霄。燕景霄见他紧张,笑了笑:“黄大人莫要紧张,本王既然这么说了,自然不会揪着这些不放,毕竟,养这么大的府邸,也耗资不少,不过,黄大人以为,这偌大凉州之中,只有你一个会这般吗?” “所以王爷想要……?” 燕景霄笑了笑:“还有的东西本王手中都不缺,不过本王欣赏各位的本事,据本王所知,黄大人可是不曾亲近郝伟等人,却也置办了那么大的家业,手腕了得啊。” “王爷,这,下官实在惭愧……” 黄衍想要谦虚,燕景霄摆了摆手:“罢了,黄大人莫要如此,本王手中的东西是你们最不想见到的,本王都压着,现在算是戴罪立功,当然,做得好本王绝不会亏待你们,到底是继续带着这顶乌纱,好好做事,还是本王翻些东西出来,给你们些“惊喜”?黄大人放心,本王一定会法、不、责、众!” 黄衍震惊的看着燕景霄。他丝毫不怀疑燕景霄这句话的真实性,单单是燕景霄最后那蕴含威严的话,让他险些生出了自己当年进士及第时,先皇的召见自己时的感觉…… 冷静下来,黄衍也不得不为燕景霄这番恩威并施的话叫一声好,而今,错处被人拿住,黄衍当下点了点头:“如此,下官懂了,下官,会给王爷一个满意的答案。” 第144章 而后,两人将后续事宜细细商议好了后,黄衍虽然面上不显,但是心中却是对燕景霄所言赞叹不已。 郝伟等人虽然是凉州的一大“害虫”,但是如今他们被抄家后却是给公中的账上贡献了不少,也正好给刚刚商议的一些事中,燕景霄提出的高薪养廉暂时提供了支持。这个提议,让黄衍眼前一亮。 大燕对于官员来说,在京任职还好说,俸禄高,除了有什么突发事件其余都是些清闲的差事。但是对于地方官来说可就不那么美好了。俸禄和京官便差了一个档次,一方父母官,大事小事事事都要管,还有官场应酬之类,有些家底的还好说,若是那些寒门子弟上任,若不私下准备着些什么,难保不会闹出什么笑话。 寒门多傲骨,有多少人抱着想要给自己赚一份颜面的心思中饱私囊,私置家产,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但是他听到了什么?单单是燕景霄刚刚随意开出的月奉,那数字已经足够自己瞠目结舌,更不用说还有他所说的种种福利之类。 更让黄衍又心惊又佩服的是案头放着的燕景霄拿出来的凉州境内各个官员名下私产名录!那薄薄一叠纸简直重似千斤! 翻开头一页就是他黄衍的,一条一条,甚至连府中进出的明细都有简略记载,整理之人还将所有产业做了评估,饶是他自己心中算了算名下产业价值几何,最终结果也错不了多少……这让黄衍冷汗不由淌了下来,这可是他最为私密的东西,有些可是见他夫人都不曾知道的产业啊! 而最为惊艳的是燕景霄最后提出的——合营。凉州的繁华举世皆知,而这重中之重便是那城中的一条不夜街。而那其中可是有不少官员掺合着,只不过大家彼此心知肚明,不曾挑破就是了。再说,家花没有野花香,就算家里天天鲍鱼海参,难保不会想换个口味,所以不夜街的繁华只增不减。 凉州由于先前城禁森严,所以为图利益发展,大多是本地官商勾结在一起,外来商户如果没有在凉州解决了户籍问题,基本上难以发展起来。这也极大的限制了凉州的发展,可以说,凉州现在就如同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处子,静静等着那块处女地被开发,到那时候,成熟的凉州,才是该真正的腾飞! 而燕景霄将那份私产名录摆在黄衍案头,为的便是让凉州真真正正的飞起来! 合营二字,拆开来看不过是联合经营,但是,在这之中,燕景霄所说的却是让黄衍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将所有官员贪墨得来的私产全部并起,自即日起,所有产业算作公有,官员可根据自己并入公中产业的份额每月领取相应的银两,公中会抽出一定比例的利润用来做一些建设性工作,起初三年,所有官员会将所有应该领取的份额减半,但是以前之事可以概不计较。这不但给了燕景霄最初提出的高薪养廉的提议提供了资金,甚至给了那些官员私置产业一个合理的名头。 不得不说,听到这番话时,黄衍桌下被袖子掩住的手,不住的颤抖,他,他,他为官这么多年,从未见过,有人可以将这等事处理的这么,这么漂亮! 黄衍此刻总算明白了燕景霄先前说的“疏”是何意,这番对策下来,不但淡化了燕景霄先前在众多官员心中的狠辣形象,而且,也在一定程度上收了部分官员的心。官员心气顺了,自然也就不会像先前那般想要抱成团抵抗燕景霄随时可能突如其来的“□□”。 只是——“王爷想法是好的,但是,这本是独属于自己的肥肉,平白要让出来一大半……只怕他们还是会有所抵触。” 燕景霄笑了笑:“黄大人以为,本王只准备了这么些小小计策就要收了凉州?有人不做这些也好,反正,想要赚银子的路子多的是,他们乖乖听话了,这有好处大家一起受,不然……想要的人那可是多的是。好了,黄大人,言尽于此,本王今日来也是看重了黄大人在凉州的威信,还望黄大人,好好配合,嗯?” “下官,晓得。”听着燕景霄的语气,黄衍绷紧了的神经,小心翼翼的回道。 “如此,本王今日多有打扰了。”燕景霄说着站起了身。宁卫两人也随之跟在燕景霄身后,准备离开。 黄衍连忙躬身一礼:“恭送王爷。” 燕景霄脚步一顿:“黄大人,这人啊,有时候还是低调点的好,是自己的,就是自己的,可莫要意、图、犯、上才是……” 说完,燕景霄不再管黄衍的反应,带着人径直离去,黄衍两道浓眉拧成一团,将管家唤来:“富海,云王今天来时走的那条路?” 管家微微躬身,恭敬道:“回老爷,是浣花小径那边。” 黄衍眉头皱的更深:“带我走一遍。” 管家依言照做,黄衍初初走了一遍,倒是无甚所觉,而就在重新返回的时候,日光正好打在走廊的墙壁上,闪闪发光,倒是让黄衍多看了几眼,这一看,便看出问题来了,黄衍脸色一沉:“这是谁让弄的?” 管家连忙道:“这是城里最近显贵人家都喜欢的样子,夫人去了罗大人府上后看上的,这才……” 黄衍袍袖一甩,匆匆撇下一句话,怒气冲冲去了后院:“赶明日之前换了,换不了就砸了!” 不说黄衍这边怒气冲天的去管教夫人,燕景霄这边坐在马车上,悠闲的靠坐在车壁上,阖眼小憩。果然人一歇下就生了倦怠的心,休息了这几日,突然早早起了一会,这会实在是有些头昏脑涨。 卫霖风和宁广梵安静的坐在一边,卫霖风不是个沉的住气的性子,有一会,没一会的看一眼燕景霄,任谁被目光不停的扫视,怕也是睡不安稳,燕景霄无奈的睁开眼:“在看什么?” “王爷,好像和我想的不一样……”卫霖风愣了愣,呐呐道。 燕景霄笑了:“如何不一样?还不是一个鼻子两个眼?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 卫霖风立刻反对:“王爷怎么会是个普通人!王爷身份尊贵,惊才绝艳!如何能说些个……” 燕景霄好笑的看着他:“说什么?本王的的确确是个普通人,一样会生老病死,同样,没了王爷这个身份,也不过……什么都不是。” 卫霖风眼神复杂的看着燕景霄,初识这位王爷,他以为,这该是一个初露锋芒,意气风发的少年,但是,他的淡然沉稳,让他不由以为这是被现实逼迫如此,而现在……刚刚燕景霄于黄衍商谈时,两人都在一旁静静旁观,少年不自觉流露出来的气势锋芒,以及处理某些细节时候的老辣自然,让他们很难把眼前这人想象成一个会被现实压迫的人,而更多是让他们发自内心的感到,这人,不过是把这一切当做掌心的玩物罢了! 不过这些,仅仅是宁卫二人的感觉,他们明智的没有问出来,而是相视一眼,转了话题:“敢问王爷,明明有这么好的法子,为何还要我二人……” 燕景霄抬眼看了两人一眼,两人面上都没有不忿的神色,只是单纯的疑惑,燕景霄这才又眯着眼,一边道:“投石问路罢了,你们和那些官员的联络有的是人暗中探查,最后确定黄衍算是里面的领头的……” 卫霖风眸子里盛满惊讶:“王爷这话的意思是……这些您早就知道?” 燕景霄点了点头:“官场不比其他,高个的倒了后面还有的是人撑着呢,本王可不指望他们能学乖了,只好亲自教教他们了。” “王爷这话从何说起?” 燕景霄见他是真心求教,想了想,这凉州是他的封地,这把人教好了,自己的好处也是蛮大的,这才用上心思,认真说道:“众所周知,本王突然暴起把凉州前任州司送上了黄泉路,想必本王的暴虐他们心中也有了底,为了都不成为下一个本王的下手对象,他们只能抱成团,唔,也算聪明吧……” 卫霖风看着燕景霄,那通身如玉般温润的气质,让人不由想要亲近,贴了这么好一张欺骗世人的皮,这到底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才能让凉州大大小小的官员都抱成团来防止他的那些手段?这般想着,卫霖风也问了出来。 燕景霄故作沉思,然后一脸平静的说道:“本王觉得,也不算什么大事吧……不过就是,出来凉州,朱家小子动了些心思,剜了他那双眼做补,再有就是送了他们所有人一次“人肉宴”就是了……” 宁卫两人,嘴角一抽,对,确实不算“大事”……见了简直晚上要做噩梦好嘛! 燕景霄将被两人带走的话题又转回来:“接着刚才的,别打岔了。” 说完,燕景霄瞪了一脸呆滞的两人一眼,一点都不沉稳!这次,连宁广梵都捎带上了。真的好冤啊︿( ̄︶ ̄)︿ 第145章 两人看到燕景霄的眼神,立刻乖乖坐好,卫霖风此人不熟的时候轻佻,熟了的话,那是疯魔……只见他对着燕景霄瞪他的眼神,讨好一笑,一脸无辜的看着燕景霄,还时不时眨巴眨巴眼睛,燕景霄无语的合上眼,想了会自家小羽,洗了洗眼睛,这才能睁开眼,继续道:“你们应该都知道,大燕向来崇尚为官者清,不过,凉州曾经的情况想必你二人也略有所闻吧。” 宁广梵声音是十分独特的男低音,醇厚如美酒一般,只是他不喜多言,但是为防卫霖风又说些什么不着调的出来,他先开口答道:“王爷说的可是凉州之前那些州禁?” 见燕景霄点头,宁广梵又继续道:“那也难怪王爷提了,这凉州的富饶繁盛可是举世皆闻,不过却是对通行禁制极严,特别是对内,故而凉州一带的百姓也是多有通婚……不过,这和当初从师傅哪里看到的典籍中的凉州可是相差太远,那书中的凉州之地,才是真真正正的黄金城呐……” 燕景霄深以为然的点点头:“确实如此,本王曾也曾看过类似书籍,不得不说,凉州这块土地,就是用来生金子的,只是,广梵所言,是近一二十年才有的……” 宁广梵口中喃喃:“也不知是何故啊,凉州,这么毁了实在是可惜……” 燕景霄弯了弯唇:“怕什么,有两位在,凉州只会比书中还要更为富饶。” 卫霖风咋咋呼呼的说道:“王爷莫要框我,我可不是小孩子!” 燕景霄再次飞过去一个眼刀,等卫霖风安生了这才继续开口:“可以说,凉州就相当于大燕的中一个的国中国!而正是凉州这样的环境才让在这的官员有恃无恐,这么多年惯出来的毛病,不是一下两下了改掉的。而你二人未到凉州前,本王曾经将凉州大部分事务过了一遍,做实事,做好事的官员实在是寥寥无几,甚至还有不少人被那些党派之争波及……对了,本王那里有一份名单,里面的人也是可以用的,回去后本王给你们,用不用,如何用,都看你们。 关于这次,左不过用一句话来概括,贪心不足蛇吞象就是了。他们怕的都是以后本王断了他们的财路,一个个的以为法不责众这句话好用的很,要不是本王要的人一时半会还□□不出来,也不比他们那些地头蛇在凉州扎根之深,本王直接就能将他们从头撸到脚!弄一个干干净净的凉州,也不费这个心了! 不过,这次的事也是给了本王一些灵感,这才有了和黄衍说的那些,他们为官多年,手中的东西那可是底蕴深厚,不过嘛,银子这种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怎么能一次让他们都享受了?” 燕景霄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只是那眼神深处藏着的东西,看的两人不由打了一个冷颤。 宁广梵眉心微微皱起:“王爷可否说说,我二人能为王爷如何分忧?” 燕景霄垂下眸子,掩住了其中的神色:“好好做到本王给你们的那些东西,这次黄衍那边答应的痛快,不过这中间,肯定还是会有所波折的,唉……一个个这么不听话的,还得本王劳心劳力。” 燕景霄话音刚落,宁卫二人投以谴责的目光,您还劳心劳力?跑腿的都是我们好嘛?燕景霄也架不住这样的目光,不好意思的清咳一声:“咳,这次的事便不怪你们了,本就是本王从一开始就决定了的,所以你们解决不了本王可以相助,要是下次,哼……” 卫霖风死性不改,嬉皮笑脸迎上来:“哎呀,小师叔莫要生气嘛,既然师傅让我们来助您,您就多教教我们呗。” 燕景霄眼神一横,看着他:“噢?说要本王教你,那先看看你能理解多少本王所言的意思。本王就先问你,你说说,本王刚刚说的那些,你能都听出什么了?” 卫霖风苦着脸,一脸郁闷的看着燕景霄,脑中将燕景霄说的话转了一圈,眼睛打了一个转,试探问道:“王爷现在是收拾不了那些人,这才出此下策?” 宁广梵这下都些不忍直视了,实在是看不下去卫霖风那副蠢样子以及燕景霄一旁幽幽的眼神,出口相助:“王爷的意思,想必是凉州的官风不正,要用些手段慢慢把正回来,然后,那些人就可以……” 燕景霄好心情挑挑眉:“什么?” “……人为鱼肉,我为刀俎。”宁广梵当即接上。 燕景霄笑了:“这手段,广梵以为该如何……” 宁广梵张口就道:“不择手段,只看结果便是!” 燕景霄和宁广梵对视一眼,大声笑道:“哈哈,好,就该如此!” 两人默契的模样,看的卫霖风眼神幽怨,直到回了王府也没开口说了一句话。 燕景霄下了马车,也没让两人下车,吩咐车夫将两人好好送回府,自己径直进了王府,无他,这两个太不会看眼色!在他王府住得那几日,每天时不时来骚扰他,害得小羽每次都要用了屏息术悄悄躲在一旁。 有了初来凉州时被郝伟安插的人感觉到小羽对他的特殊性,险些给小羽带来麻烦,燕景霄无奈之下,只好收敛了自己想要昭告天下:小羽是他的!那种心思了。送走了两人,燕景霄心情大好。 燕景霄挑了条最近的路,直接回了卧房,准备好好补个眠,前段时间的辛苦,最近要好好补补才是!不久的以后,可多的是要他费心神的…… 只是,刚踏进房门,燕景霄便看到暗羽只穿了一件薄薄的丝织亵衣,临窗站着,也不知站了多久,自己都进来这么会功夫了,他还一无所觉,他到底在想什么? 燕景霄轻轻走过去,环住暗羽,少年柳树抽条般长成的身体,线条修长,衣料下是一层薄薄的肌肉,抱着很是舒服。只是,那衣服上沾着的寒气,却是让燕景霄皱起了眉,他敛去脸上的不悦,笑了笑,将人转过来,揉了揉软发,唔,小羽长高了,也不知那人是怎么教导的小羽,这身量倒是可以和他比肩了。 燕景霄声音柔和:“小羽,在想我吗?” 暗羽听到燕景霄的声音,自觉的放松下来,轻轻靠进燕景霄怀中,点了点头。 看到暗羽这般乖巧,燕景霄眼神更加柔和:“小羽真乖,呐,奖励小羽!” 说完,燕景霄轻轻落下一个吻,暗羽微微侧了侧身,落在眼皮上。暗羽这时终于抬眼看向燕景霄:“主子,夏天到了,秋天,也快到了吧……” 燕景霄不明所以:“小羽喜欢秋景?我记得凉州秋景着实没有什么特别出挑的,也就是凉州外围那环城而成檩水之畔能有几分景致罢了,不过,江岳行宫那里确实风景犹佳,左右是快要回京了,到时候,带小羽去那里好了。” 暗羽手指有一瞬间的收紧,但很快又放松,不过还是没有躲开燕景霄的感知:“小羽?怎么了?” 暗羽勉强的笑了笑:“想到要回京了,属下对京都还是有几分念想,德公公和薛嬷嬷,属下也是有些想的……” 燕景霄怎么能看不出暗羽笑容的勉强和言语的敷衍,但是,他从来都不愿逼小羽,除了当初说要在一起,他实在是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说了些带着逼迫性质的话外,其他的无论何事,都是先问过小羽的意见才会进行决断,他不知为何,从未把小羽放在一个比自己小的孩子那个角度来看,即使是对楚天赐,卫霖风,宁广梵三人,在某些时候,他都一直觉得他们还是有些不甚成熟的举措,而小羽,除了他那些傻的让人心疼的关心外,实在是比那三人省心太多了。以至于,燕景霄一直都是在将暗羽放在一个和自己平等的地位。故而,这次对于暗羽的隐瞒,燕景霄选择了视而不见,谁都有秘密,即使是最亲密的人也不例外,在对小羽没有太大影响时,他不会干预太多。 想到这,燕景霄神色慢慢缓和了,暗羽虽然一直没有抬头看燕景霄的脸色,但是他清楚的感觉到燕景霄情绪之间的变化,他不由垂下手,眼神之中尽是挣扎,不过,这次。一切的挣扎都压抑在平静的外表下,连燕景霄都不曾感觉道。 燕景霄轻轻握住暗羽的手,而在燕景霄动作的那一瞬间,暗羽已经飞快调节好自己的情绪和紧绷的肌肉,燕景霄握着暗羽微微冰凉的指尖,叹了一口气:“你呀,就是喜欢把什么事都藏着,还得我来猜,也不知道这么闷骚的性子是跟了谁了……” 暗羽笑了笑,轻轻反捏住燕景霄的手指:“主子,属下对主子从来不曾隐瞒。”只不过,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你…… 燕景霄捏住暗羽的耳朵,手指摩挲了几下:“还说呢,你我还能不了解?你这耳朵可是直接暴露你了。要么是害羞了会红,要么便是你又不听话,说什么话来骗我才会红,嘴上说着没有,这身体才是最诚实的!” 暗羽蹭了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过燕景霄也不在意,牵住暗羽的手走向床边:“起得早了,好困啊,小羽再陪我睡会吧。” 暗羽乖乖依言被燕景霄拉着“□□”,燕景霄看着暗羽平静的睡颜,再度看向暗羽刚刚站的那个窗户,那个方向似乎是——京都。 第146章 果然不出燕景霄所料,燕景霄当初在黄衍府上那一番言论,以各种形式飞进凉州大大小小的官员手中,犹如一滴滴入热油中的水,在凉州地界里炸出无数油花,不过,还伤不了人,所以燕景霄也由着他们蹦跶,权当是个刚上任的宁卫二人找点事做了…… 凉州这边的事,开始告一段落,而燕景霄布在京都的那一条线却开始动起来,还是大动特动!无他,这条线,直接惊动的便是最高位上的昭帝! 是夜,冰冷的月光笼罩着整个皇宫,水迭阁,昭帝拥着已是贤贵妃的贤妃,酣睡入梦,窗外传来几声听不清是什么虫子鸣叫的声音,昭帝立刻翻起身来,探手点住贤贵妃的睡穴,慢条斯理的整理好衣服,自己蹬上龙靴,没有惊动任何人,外面守着的江元启也不知何时被人点了睡穴,睡死过去。 昭帝走到屏风后,一个黑影已经等在那里,虽然确实没有人能听到他们说话,但是昭帝还是不由自主的压低了声音:“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突然来了?” 黑影嗤笑一声,抬起脸,借着月光,依稀可见那精致的五官,那是怎样一张脸啊,饶是见过伏玉书那般盛世美颜的昭帝还是不由自主的赞叹,不同于伏玉书的清冷绝艳,不同于燕景霄的温润清逸,有的只是娇过清晨最鲜嫩的花朵,艳过世间最妖艳的舞娘的娇艳,不得不说,这样一张脸长在一个男子身上,更能激起人的征服欲,想要这娇艳的芙颊为自己而红,想要那娇艳的红唇因为自己吐出那些不堪入目的话,想要…… 仅仅一瞬昭帝眼睛已经在那瘦削的身子上转了一圈,那黑影冷冷道:“再看一眼剜了你的眼睛!” 昭帝被那眸中的冷光刺了一下,收了自己眼中的□□,一脸正色,不知道看两人的身份,还以为是那黑衣人在勾引昭帝未遂,昭帝再问道:“说吧,你这次来,有什么事?” 黑影冷冷一哼:“我要是再不来,你那些东西都快要被你的好儿子搬空了!” 昭帝神色未变:“你在说什么啊?” 黑影咬牙切齿的说道:“凉州!你不会不记得你还在那有个儿子吧!” 昭帝想了想,是了,那个女人生的种还被他扔到凉州了,不过……那么一个孩子,又能做什么?浑身都是些没用的仁爱,在宫里若不是自己照拂他,只怕早就成一捧黄土了吧。 昭帝不以为然的说道:“朕当然记得,不过,那孩子是个听话的,成不了大事。” 黑影眼神中的鄙夷即使是在黑暗中昭帝也是可以清楚的感知到,他沉下脸:“怎么,你有什么要说的?” 黑影语气冰冷:“我真不知道选你合作是对是错,愚蠢的不可救药!” 昭帝抬起手,本来想拍桌子,但是一想到已是夜里,生生忍了下来,只是语气中满是怒气:“你好好说清楚!” 黑影手臂环抱着胸,不屑道:“你不是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吗?怎么,这会还要我告诉你?” 昭帝眼神阴翳的看了黑影一眼:“说!” 见昭帝动了真怒了,黑影撇撇嘴,这才有所收敛:“凉州那位,前些日子处置了郝伟几个,还抓了我们唯二的两个暗线,现在凉州已经没有我们的人了,用不了多久,你那边就有人回来报信了。” 昭帝显然不信:“开这种玩笑好玩吗?所说是这种手段,说是朕那其他几个儿子有着本事,真还有几分相信,他?不可能!” 黑影懒得多说,直接越窗离去:“你好自为之,告辞!” 昭帝看着黑影离去,不屑的笑了笑。没有放在心上,转身拥着榻上的软玉温香安然入眠。 然而,很快昭帝就为他的自大付出了代价。 五日后,一封绝密书信送上了昭帝的案头,昭帝看到后,砸了整个书房,眼球暴起,布满血丝,好像是入了魔一般,他疯狂的将书桌的纸,笔,砚台,书,奏折……一样样,一股脑搬起来砸向来人,疯了一般咆哮:“你为什么不早点来!?你怎么不去死!来人!来人!把他给我碎尸万段!” 侯在门外的江元启听见声音,连忙冲了进来:“皇上!皇上!您这是怎么了!快消消气!来,先用一碗冰糕,对,先消消气,龙体为重……” 昭帝用完冰糕,看了江元启一眼,冷冷的甩开他的手:“你进来干什么?谁允许你进来了?滚出去!” 江元启有些陌生的看着昭帝,昭帝瞪了桌前站着的那人一眼,转脸看到江元启还在那里,起身就是一脚:“朕让你滚听不懂?” 江元启连忙跪好:“皇上息怒,老奴,这就告退……” 昭帝也没心思管他,只是摆了摆手让他离开,等江元启掩好门,昭帝这才开口:“他绝对不可能这么短时间内做到这些!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桌前是一个身披软甲的男子,平凡的容貌也掩不住他眼中的风采,他看向昭帝,眸中的不屑一闪即逝,他单膝跪地:“回皇上,在此之前,我等确实没有收到任何消息,事发突然,收到消息后我等便快马加鞭,用最快的速度送来了。” 昭帝狞笑一声:“你是要告诉朕,那个一直仰仗朕的废物摆了朕一道?” 男子低着头:“属下不敢,不过,那位一道凉州,一待便是五年,在此之前,反应上来的消息从未察觉任何异常,属下做了一个大胆的推测,不知当将不当讲……” “说!朕恕你无罪。”昭帝没好气道。 男子开口道:“属下以为,这件事可能有三种可能,其一,是郝大人那几位真的在那位手里落下把柄,被处置了,其二……便是那位一直都在韬光养晦,只等了这最恰当的时机,其三……属下实在不敢说。” 昭帝斜了他一眼:“该说什么就说什么!” 男子看似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属下以为,那位一开始就是对您用了伪装……” 昭帝打断道:“那和他韬光养晦有什么不同?别说废话!” 男子笑道:“皇上莫急啊,属下想,只怕那位是把所有人都骗了,而他一进凉州,便已经将凉州所有的消息渠道都抓在自己手里了,而这才是最可怕的!” 昭帝听了后,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任谁听说自己一向以为玩弄在鼓掌之中的玩意儿,有朝一日有了可以挑衅自己的本事,心情也好不到哪去…… 沉默了会,昭帝才开口,不过语气强硬,还是带着他自以为是的不屑:“你太高看他了,估计是郝伟他们太大意了,那小子,还算聪明,就是手软了点。” 昭帝这话若是让凉州境内的官员听到,估计都要说他眼瞎了,你见过面不改色的剜人眼珠子的吗?你见过面不改色的请人吃人肉宴的吗?你见过一个半大少年随口就要凌迟吗?手软?呵呵,谁单纯谁知道。 “皇上真的以为,凉州那位,还是你心中的好儿子?属下收到的这个消息,只怕是能收到凉州消息的最后一个了……” 昭帝还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看走了眼,硬撑着道:“无妨,过些日子让他回京述职,好好敲打一番,他就能学乖了。” 男子当下应道:“属下遵旨!” 昭帝摆手让男子退了下去,自己坐在桌前陷入了沉思,那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啊,自己初为人父的喜悦也全都倾注在那个孩子身上,他为帝十数余载,那个孩子是在他初初为帝,也是后宫最为混乱的时候出生的,看着他那么小小一团,听着人说他哪哪哪像自己,那乌溜溜的眼珠子一转一转的,看着就机灵,那时候,他就觉得这孩子,就是他选定的储君了,很快,那孩子长大了,长得很快,对自己永远用一双濡慕的眼神看着,只要被那双眼睛看着,他就不自觉的想要宠着他,护着他。知道后宫生存不易,所以他从不敢松懈,但也不会太过看的严,他还记得那么一个看着软乎乎的小包子,跑来问自己为何不能和其他弟弟玩时,白皙的小脸上的失望……可是,有些事,为什么要让他知道!为什么!他宁愿一无所知!把他个。把那个孩子送上高位,看着他娶妻生子,就像自己最开始种的种子生根、发芽、开花、结果一般,可是,谁知道,这颗种子却不是他种的,真是可笑!天大的笑话! 一想到这,昭帝脑中那些美好的回忆立刻崩盘,化成碎片。昭帝一拳狠狠砸在桌上,随后又是一脚,径直将沉重的梨木桌踹出老远。想起刚刚男子分析的那些,理智上,他希望是第一种,但是情感上,他希望是第三种,毕竟,那是他教出来的孩子,怎么能是那些凡夫俗子可比的呢,但是,一想到那孩子幼时的笑脸,再想起那个让他深恶痛绝的人,两张脸融合,昭帝再次将自己心底泛起的一丝温柔掐灭:“安晏,为什么你死了都不让我好过?!” 昭帝再度暴虐的将房中可以摔得,砸的东西,统统砸的一干二净,这才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 第147章 昭帝在书房大发雷霆一事在一日后便送到凉州,暗部有自己特殊的消息渠道,而这条消息渠道在燕景霄被贬凉州后便开始着手构建,传讯速度远不是常人所能想象的。 凉州,云王府。 燕景霄在与黄衍交谈后,一直给他们时间,所以宁广梵和卫霖风二人也闲了下来,燕景霄也乐得清闲,每天窝在云王府陪自家小羽过过招,练练字,剩下一点点时间来提点宁卫二人。每次看到燕景霄一脸不情不愿的教导他们,宁卫二人都是满脸苦笑,他们这送上门的免费劳力难不成还被嫌弃了?不过,燕景霄确实没有辜负他们的“委屈”,所言所授都是些他们不曾接触过的为官之道,御人之术,其广度、深度也是二人不曾想到的。也正是燕景霄这番倾囊相授让二人愈发忠心敬重,数日相处下来,二人简直怀疑燕景霄的年龄,敬重之余,却也多了几分莫名的畏惧。 好在二人已经真正从心底认可了燕景霄,所以也没有什么不适,反而更加谨慎小心。 二人的转变燕景霄看在眼里,心中也不由点头。虽然不曾见过自己那位师兄,但是素闻师兄清名传世,这教导出来的弟子,也算没有堕了他们师傅的名号。 书房里,燕景霄随意拿起一本游记翻看,另一边的书案旁,卫霖风一脸纠结的看着手中的公文,不知该如何下笔,倒是宁广梵颇有几分下笔如有神的感觉,不消片刻便将写好的一沓公文拿给燕景霄。 燕景霄放下手中的游记,细细将宁广梵写下的章程阅过,心中满意点头,沉稳而不拘泥,某些地方与当初自己看过这公文的想法相合,这短短数日便可进步到如此地步,是个人才。 燕景霄眼含赞赏,轻声将宁广梵所书的不足一一讲解,而宁广梵也细细听着,时而颇有感悟的点点头,等到宁广梵这边的公文已经处理到了尾声,卫霖风这才磨磨蹭蹭的将自己阅好的公文递给燕景霄:“师叔,请看。” 燕景霄瞪了卫霖风一眼,每次叫自己师叔时就是他做错事的时候了。翻了翻卫霖风在后批注的文字,燕景霄脸色微冷:“这是温塘县县长魏荣送来的述职报告,本王给你那些各个官员的资料你不曾好好看过吗?魏荣此人在温塘县为非作歹,劣迹斑斑,而就这么一份述职报告,本王不信你看不出里面的敷衍,竟然就这么轻飘飘的过了?卫霖风,本王是不是真的教不好你?嗯?” 卫霖风看了一眼公文,低头看着地面:“师叔,如今凉州的实权,还未在我二人手中,怎么处置这些人怕也有的是人阳、奉、阴、违,还不若,什么都不做呢。” 燕景霄看着卫霖风,将手中的公文合了,轻轻笑了:“好一个无为而治,霖风,本王不说什么,你且看看广梵的吧。” 卫霖风眼中带着几分委屈,瞪了宁广梵一眼,不情不愿的将宁广梵阅过的公文翻开,不多时,他走马观花的看完,站在原地,沉默的低下头,不发一语。 燕景霄端起桌上还有余温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如何,知道自己的差距了吗?” 卫霖风低着头,不发一语。 燕景霄继续道:“本王将自己手中的资料都已给你,这些公文本王早就阅过,给你二人再阅一遍不过是想看看你二人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没想到……霖风,你真让本王失望!你的大局观呢?!” 卫霖风这才抬起头,此刻,他的眼中已经布满血丝,对着燕景霄怒吼:“是!我是让王爷失望!那王爷为什么不说说您的眼神永远只停在宁广梵那里!不就是因为他所做的什么事都合乎您的心意?!而我卫霖风做不来他那种带着虚伪面具的作态怎么了?!难道做什么都是他那样就好了?明明王爷整日在府中狎弄娈宠,他死死把这事压着不让我告诉师祖,这就好了?这就是您所谓的顾全大局?!” 宁广梵看着燕景霄脸色一变,立刻喝道:“卫师弟!师叔面前,慎言!” 这一句,既是要卫霖风注意他为人师侄的身份,也是想要燕景霄念及他师叔的辈分,莫要和小辈计较,只是,此刻的卫霖风远远体会不到宁广梵的用意。 卫霖风梗着脖子,面颊通红,一脸不屑的看着宁广梵:“我不需要你做什么好人!我实话实说,就算被师叔赶回去也无怨无悔!” 燕景霄“咚——”的一声将茶杯放在桌子上,声音冰冷:“够了!广梵,你先出去吧,这件事,本王亲自解决。” 宁广梵看着明明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通身都是危险气息的燕景霄,再看了看怒气冲天却无知无觉的师弟,不由叹了一口气,转身告退。 时间一点一点流走,寂静的书房里卫霖风的怒气一点一点下降,直到最后,他小心的抬起头,看向燕景霄,却不知道说什么,燕景霄恍若未觉,继续翻看手中的游记,其实只要卫霖风注意看,就会发现燕景霄眼神飘忽,心思根本没有在书上…… 燕景霄此刻的心情也很无奈,他从小学的御人之术可没有告诉他要怎么对待一个吃了醋的熊孩子啊…… “怎么,刚刚不是像一只张牙舞爪的老虎吗?这会却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卫霖风涨红了脸,别扭的哼了一声,低下头,不去看他燕景霄声音依旧冰冷:“卫霖风!抬起头来!” 卫霖风下意识抬起头,看着燕景霄冰冷的脸色,心中的不满再一次升起。每次对自己都是这么一番冷漠的样子,对宁广梵那个家伙,倒是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 “你说说你有什么资格不满?本王确实对广梵比你好,你为什么不想想为什么?!” 卫霖风看着燕景霄,眼眶泛了红,委屈的像个孩子:“为什么?还不是你喜欢他?!喜欢他宁广梵可以知道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而我,我从来不知道你的想法,只知道莽莽撞撞,但是,我真的不知道,你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好好教教我?” 燕景霄站起身,走到卫霖风面前:“既然对本王这么不满,为什么还要就在这!你走吧!” 卫霖风不可置信的看着燕景霄:“王爷?!” 燕景霄眸色冰冷:“怎么,不是对本王不满吗?那就走吧。” 说完,燕景霄转身走到窗边,看向远处,眸色渐深,他在赌,赌卫霖风不会走! 而卫霖风此刻脑中只留下那一句“你走吧!”,不停在脑中循环,他双拳握紧,你就因为这样,要我走?心中的不满像一团烈火,燃烧了卫霖风仅有的理智,他提起拳头冲上去,虽然没有正儿八经的习过武,但是还是有些手段,他动作敏捷,一手握住燕景霄的肩膀,手腕一个用力将人转过来,一手握拳冲向那冰冷的没有表情的面孔。 拳头没有任何内力,但是其中属于成年男子的力道确是毋庸置疑的,燕景霄眼睛一眯,肩膀一震,将卫霖风的手臂震下,另一只手将袭向自己的拳头握住,轻轻用力便将其中的劲气瓦解,随后,眸子一厉,手腕一个反转,也没用内力,纯技巧的将卫霖风单手反剪,另一只手捏住卫霖风的脖颈,语调一如寒冰:“卫霖风,以下犯上?” 卫霖风此刻也不顾及那些,另一只手一个肘击,燕景霄也不含糊,手掌从他的肩膀看似轻巧的划过,只听“咔嚓——”一声,卫霖风只觉肩膀一阵剧痛,面孔扭曲:“师叔!” 燕景霄听到这声师叔,抿了抿唇,重又使力,只听卫霖风一个惨叫,不过脱臼的肩膀倒是没那么疼了。 燕景霄将卫霖风的手臂横在他自己的脖颈上:“卫霖风,你知道吗?那个你口中所谓的娈宠,是本王心尖上的人,王府里唯二的主子!” 卫霖风心中一震,蔫蔫的垂下头:“师叔,我错了。” 燕景霄看着卫霖风有些惨白的脸,再一想到刚刚他那副张牙舞爪的样子,不由叹了一口气,松了力道:“霖风,本王快要回京了……” 卫霖风一脸震惊的看向燕景霄,燕景霄松开他继续道:“本王知道,将你二人这样的本是商家继承人带去官途,却想要在短时间内成才,实在是揠苗助长,但是,本王手中无人,本王这一去,凉州,岌岌可危啊……本王确实对广梵较之你更为优待,不过,你觉得,本王若是每日对你也是那般和颜悦色,只怕,这王府都要被你拆了吧?” 说到这,燕景霄瞪了卫霖风一眼,卫霖风听到这话,也不由低下了头,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设想了一下,如果真是那样,大概,真的会是王爷所说吧…… 燕景霄接着道:“广梵所有的大局观,确实是你没有的,你更偏于剑走偏锋,这对不久之后将要发展的凉州来说确实是重要的,故而本王没有刻意打磨你的性子,不过,该有的大局意识有广梵看着,倒是不会出什么差错,但本王希望有朝一日,你自己也可以有,只有握在自己手中的,才是自己的。” 卫霖风陷入了沉默,燕景霄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好了,今日之事本王不怪你了,去休息吧。” 卫霖风点头告退,片刻,宁广梵悄悄进了书房:“王爷,小师弟他还小,您莫要和他计较……” 燕景霄无语望天,说起年龄,明明他最小好伐?燕景霄看着宁广梵,无奈扶额:“本王也没做什么呀,罢了,你去看看他吧,这可是你们师兄弟培养感情的好机会。” 第148章 等宁广梵走了之后,燕景霄揉了揉额角,他有预感,回京,不远了…… 而这时,从窗外吹来一阵轻风,燕景霄终于抬了抬眼:“怎么,有京都的消息了?” 暗从黑暗中走出:“回主子,都准备好了。” 燕景霄点了点头:“朱随书那里,还没吐出什么东西吗?” 暗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有些不好意思:“主子,他非要见您一面,您看……” 燕景霄站起身:“如此,正好今日得了空,那便走吧。” “是。” 暗跟在燕景霄背后,一边走,一边汇报一些暗部正在调查的事宜。 城外,朱府别苑,这是朱随书先前养着那位外室的院子,不过,早在燕景霄动手处理郝伟等人的时候,便已经命人将他控制起来,而这,还要从暗部对朱家的调查说起。 自燕景霄初来凉州,而朱随书之子因偶然而对暗羽升起不轨之心后,燕景霄便开始令暗部对朱家开始详查,没想到,这一查倒是给燕景霄一个大大的惊喜。 朱随书此人,原是京中安阳候府上的家奴,不知怎的,得了主子欢心,被消了奴籍,还嫁了府中的直系庶女给他,正是如今的朱夫人。而夫妻二人于十年前来到凉州定居,朱府更是在三年之内,成长为凉州新贵。 安阳候,这个和昭帝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人,由不得燕景霄不多想…… 别苑酒窖,这里已经被暗部扩展成了一个场地宽敞的刑房,燕景霄顺着被改造好的石阶走下去,下面灯火通明,朱随书被呈“十”字型绑在木架上,虽然形容狼狈,但是倒也没有如当初郝伟装疯卖傻之态,听到响动,他睁开眼,看向燕景霄,嘴角颤了颤。 燕景霄走到他面前,暗卫很有眼色将一把干净的椅子搬过来,燕景霄微微颔首坐了上去,细细打量了朱随书一番:“朱老爷,您真是面子大,说想见本王,本王就来见您了,既然本王都来了,该说什么,您是不是也该动动尊口了?” 朱随书喉咙里发出一阵咕哝声,随后,抬起眼,从上至下,看着燕景霄,口中不知道在说什么。 灯光下,少年一身白色锦衣,上面暗纹随着少年动作宛如有生命一般流动着,如玉的容貌更显温润,唇角似笑非笑,更显得一双杏仁眼妙不可言。像,真像! 燕景霄也不说话,等他开口,过了片刻,朱随书终于开口道:“得见殿下,是奴才的荣幸。” 燕景霄挑了挑眉,没有言语,朱随书轻轻一叹:“殿下,牢狱之处,阴气浓重,还请殿下移步,殿下所要的东西,都在别苑书房,那里有间密室,入口在第五层第三本书下的玉铜钱处。” 燕景霄站起身,走到朱随书身旁:“你,是谁?” 朱随书抿了抿唇:“奴才是先皇妃子梅嫔宫中的掌事太监,梅嫔死后,奴才被当年的二皇子,如今的皇上送到安阳候府中。” 梅嫔?这可是他素未谋面的祖母啊,而朱随书这番作态…… “既然你是皇上送入安阳候府的,为何如今会在凉州?” 朱随书垂下眸子:“殿下,这事关宫中秘闻,总之,奴才从一开始就是先皇送到梅嫔宫中的眼线,而如今,也该是奴才发挥作用的时候了。奴才自十年前被今上送到凉州,正是为了掌管那十万私军!” “十万私军?”燕景霄心中一震,这十万大军守在大燕腹地,这昭帝,到底意欲何为?! 朱随书继续道:“殿下,如今虎符也在书房处,还请殿下妥善使用。” 燕景霄眉头一皱:“朱,朱随书,既然你是为了皇上效力为何突然倒向本王这一边?本王,如何能信你?” 朱随书看着燕景霄,意味深长一笑:“王爷,奴才是先皇的人,而您的脸,便是奴才投诚的原因。” 燕景霄满腹疑惑,但是此刻朱随书已经闭上了眼,显然不愿再开口说话,燕景霄抬手招来暗卫给朱随书松了绑,吩咐人妥善看管,而后自己带了几个暗卫径直去了书房,果不其然,那书房之中确实有一间密室,桌上零零散散放着一些书信,但是每一封上盖了昭帝的私章,而这内容……具是和灵国暗通款曲的交易明目!虎符也被随意放在书桌下第二个抽屉里。 燕景霄看着这般轻易得到的东西,不知该作何言语,唤来暗,低声吩咐他一些东西。而后,带着一肚子疑惑回了王府,看来,想要知道什么,还是要回京都了。 这厢,燕景霄回了王府,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走进卧房,暗羽难得没有沉默的靠在窗边,看着京都方向,而是斜斜倚着软榻,手中的书要掉不掉的。燕景霄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将书轻轻取下,放在一边的小几上。将人轻轻抱起,虽然如今看着小羽身量不小,这重量,却是有些轻了。还得再好好养养啊……燕景霄如是想到。 将人放到床上,燕景霄出门轻声吩咐的下人在偏殿准备好沐浴的东西,沐浴一番后,这才裹了一层薄薄的里衣,回了卧房。 暗羽依旧睡的很熟,燕景霄轻轻抿唇一笑,动手将外面的常服脱了下来,暗羽迷迷糊糊间倒是配合的紧,看的燕景霄心中好像升起了一团火,浑身一阵燥热,不过他很快压了下去,俯下身在暗羽额上轻轻落下一吻,有小羽在,这府中永远有一间屋子为自己亮着灯,这偌大的王府,也不那么孤寂了…… 燕景霄抱紧暗羽,将心中那些疑惑抛之脑后,这个人在怀中,心中,总是安定的…… 夜凉如水,一夜无梦。 次日,燕景霄还在“温柔乡”中,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暗羽在燕景霄怀中蹭了蹭,将自己埋得更深了,燕景霄好笑的揉了揉暗羽本就有些凌乱的头发,在暗羽耳边轻轻道:“小羽继续睡,我出去看看。” 说完,燕景霄轻轻将暗羽从自己怀里挖出来,将被子给他盖好,而后动作迅速的披了一件外袍,将自己有些散乱的长发绾了起来,将自己打理好,这才出门,唔,这个时辰来找自己,肯定是次一级的事,大概不是很紧要,不然,给他的就不是敲门了,而是暗的撬窗而来了…… 燕景霄打开门,只见宁广梵有些着急的等在门外,见到燕景霄,连忙道:“师叔!您快去看看师弟他吧!大清早的,赤着身,背着根藤条在前院里跪着呢。” 燕景霄眉头一跳,这是玩负荆请罪? 心中想着,燕景霄跟着宁广梵的步子去了前院。 王府建的不小,光是走到前院,都用了不少时间,一进院子,燕景霄就看到卫霖风在院子里,跪的笔直。嘴角抽了抽,走上前去,看着卫霖风身上的不知道是汗还是露水的水珠,挑了挑眉:“什么时候来的啊,这都快入秋了,仗着年纪小身体好就作贱自己的身体是不?” 卫霖风面色凝重,抽下自己背着的藤条,轻轻抚摸一番,双手呈给燕景霄:“师叔,霖风在家中。每每犯错,家父必以此鞭身,以示惩戒,师叔教了我许多,可堪为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还请,师叔责罚霖风以下犯上之罪!” 燕景霄额角一跳,看了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宁广梵一眼:“怎么回事?说说吧。” 宁广梵看了燕景霄一眼,再看了卫霖风一眼,低下头,迅速道:“昨日我去看师弟,师弟对冒犯师叔很是过意不去,故而,想出来这么一个法子……” 燕景霄深吸一口气,指了指卫霖风:“他来时,有没有人看到?” 两人齐齐摇了摇头,燕景霄这才瞪了两人一眼,抬眼示意宁广梵:“你,去找蒙叔,让下人不许踏入前院,门卫不许放人进府!你们能不能有点你们是除本王外的凉州身份最尊贵的人的自觉,本王若是离了凉州,你们就是凉州的柱子,这等作态给了那些下人外人看了,损的可是你们的面子!以后如何服人!” 两人具都低下头,响亮道:“师侄受教!” 燕景霄无语道:“行了,师叔我耳朵还没聋!” 等宁广梵离开了,燕景霄从卫霖风手中取过藤条,轻轻在手上掂了掂,折了折,只见手中的藤条约莫二指宽,一臂长,墨青色的,轻轻一折便颤的剧烈,软而韧,不错! 燕景霄笑着道:“不错,柔韧性挺好,打起来也趁手,卫师侄费心了呢。” 卫霖风俯下身子:“请师叔责罚。” 燕景霄看着那一片露出的背脊,眼睛眯了眯,抬手微微扬了扬藤条,看到卫霖风有些微颤的身体,不由好笑,果然,还是个孩子。 燕景霄站直了身子,拿起藤条在卫霖风身后比了比,卫霖风此刻,不但可以感觉到清晨微凉的寒意,更多的,是身后那藤条自带的寒意,以及,未知的疼痛……他不由再度浑身一颤。 燕景霄毫不留情抬手就是一下,“啪!”响亮的一声让整个前院都听得到,燕景霄声音也冷了下来:“既然你诚心诚意的求罚了,那本王满足你!” 这一句,是告诉卫霖风,他不是以一个师叔的身份责罚他而是以自己身为大燕云王的身份。 “这一下,是昨日打你以下犯上,你服是不服?!” 燕景霄执藤而立,若是昨日不是他,而是其他身份尊贵的人,自己如何能护他? “服!”卫霖风大声道。师叔的意思,他懂。 “啪!” “这一下,是打你口出秽言,不敬长辈!服不服!” 小羽被他成为娈童,即使知道他不清楚自己对小羽的情谊,这也是不能忍的,昨天还想抽空收拾他没想到他自己倒是送上门了。 “服!”卫霖风的声音依旧中气十足,但是,不难听出其中的颤音,一个被娇养长大的贵公子,这等处罚,怕是也不曾受过。 又是“啪”的一声,听的站在外面的宁广梵也是眼皮一跳。 “这一下,是打你昨日不明是非,不知进退!可服!” 若是卫霖风有丝毫的明是非,知进退,便不会和自己起争执。 “我服了,师叔……”卫霖风声音瞬间哑了,前两下倒是可以硬挨过去,可是他没想到师叔这第三下会直直打在前两下的伤口上!这一瞬间,卫霖风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燕景霄却是毫不含糊,院子里一声接一声响起了清脆的鞭笞声,以及燕景霄严厉的问话,和卫霖风从响亮到声息微弱的回应声。 燕景霄打了足足十八下,每一下,他的问话,都让卫霖风不但受到了*上的痛感,随之还有的是心中的触动,他这才知道自己昨日作为,到底有多么不该! 燕景霄扔下藤条,从袖中取出了备用的药丸,这是离京时安澜送给他的,分量不少,但是药效更是不错,不管是毒还是什么,只要一点点就可以吊住命。他时时身上都备着。给晕过去的卫霖风嘴里塞了一颗。将宁广梵照顾过来:“把他带回去,过会会有人去看他看看,今天的事,就此翻篇,过后谁都不许提,懂?” 宁广梵点了点头,动作轻柔的将卫霖风背起来,燕景霄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揉了揉额角。果然是早上没睡好,怎么自己看上个男子,老是不自觉的给身边的男的也配了对…… 第149章 第一百四十九章 卫霖风自打“负荆请罪”之后,性子也变了不少,也没了开始的轻佻,多了几分稳重。燕景霄也开始将更多的凉州事宜分派给二人,如果他那一计可行的话,最多不过半月,他就该回京了…… 而在这段时间,燕景霄也开始着手那日他与黄衍商议的凉州官商联营一事。 凉州,这是块生金子的土地,在这块寸金寸土的地界上,有谁舍得将口中的肥肉分出一大块来?而从一开始,黄衍便以身作则,自发将自己所有财产交入公中。当然,打那日起,黄衍脸上倒是多了几道新鲜的抓痕,问起来,口中只道,家中猫儿野了……不过,到底为何,众人都是心知肚明。 即使有黄衍此举在前,舍不得钱财的人也多的是,都打着法不责众的念头,而燕景霄已经给了他们足够的考虑时间,而今时间已经到了。 “如何,还有多少官员不配合?”燕景霄放下手中的账目,揉了揉额角。 宁广梵刚刚核对完自己手中的账本,说起来,宁卫二人都是商家子,自小耳闻目睹,一手算盘玩的也是极好,有这两人的“妙手”,账目很快便明晰了。 “王爷,凉州大大小小共四十七位在职官员,您交给我们的那份资料上贪赃枉法,图谋私利的共四十二位,而今愿意将财产并入公中的,不过九人……” 燕景霄轻声笑了:“好,这一个个都以为本王不敢动他们啊。走,先去纳贤阁看看,给他们好好准备一份大礼。暗,去查,这次,又是谁挑的头。” 宁广梵垂眸跟在燕景霄身后,默默不语。这些日子,王爷做什么都基本把他和卫霖风带在身边,今日是城郊的地皮有些问题,才让卫霖风亲自去核查,省得拘了他的性子。而这些日子的相处,除了让他们感觉到王爷即将离开的紧迫,更多的是,王爷身后那神秘的力量。近乎无所不知的情报网,他们手中一份份详细入微的资料,让宁广梵心中添了几分莫名的恐慌。王爷身边的人都这么厉害,那将来王爷的大业,他宁家不是毫无用武之地了吗? 宁广梵心中想的燕景霄自然不知,燕景霄现在已经没有心思去考虑这些了,那日,燕景霄只让暗将从朱随书书房密室中得到的书信送了一封给昭帝,只怕这两日,昭帝就该派人来了。不过,他是可以让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当年诬陷之辱不消,如何对得起他这些年的隐忍? 两人都怀着满腹心思,但步子不停,很快便到了纳贤阁。纳贤阁是燕景霄当初为了给宁卫二人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而建,对所有白身开放,有才之仕即使在统一的科举之中没有被录取依旧可以在这里试上一试,而且,纳贤阁,更注重的是对律法的了解以及处理事物的灵活性。 所以这里每三日开三道试题,都是曾经凉州的疑难问题,只要解开一道,便会由云王府发出特殊的身份玉牌,每月有赏银送上,类似于幕僚但燕景霄却也只是养着他们,不曾用过。而在他们进入纳贤阁后,云王府承诺会在合适的时候许他们一个合适的官位。如今,正是时候了。而燕景霄早在处理郝伟一事中便得到了百姓的认可,凉州境内甚至因此开始流传着“不为天子臣,宁为云王客”的民谣,故而,这纳贤阁每到放题时,总是人满为患。 纳贤阁的管事是燕景霄第一次带暗羽来凉州时在那座府邸落脚的管家沈山。 沈山是凉州本土人,为人可靠,熟知大燕律文且八面玲珑若不是年纪大了燕景霄都有将他送入官场的心了。 燕景霄刚一进纳贤阁,沈山得了下人的通报急急忙忙迎了出来:“王爷大驾光临,老奴不曾远迎,还请王爷恕罪。” 燕景霄摆了摆手:“沈老,不必如此。本王已经消了你的奴籍,如今,这纳贤阁可是您老名下,该是本王向您求教才是。” “王爷莫要折煞草民了,草民不是,让王爷在这儿说话,王爷,还请入阁。”说罢,沈山自觉的跟在燕景霄身后。 燕景霄对这里地形也很是熟悉,也不推让,微微颔首,径直走了进去。绕过花厅直接进了正堂,这儿通常是用来考校那些不得志的有才之仕。 燕景霄看了看堂前挂着的三道题目,微微点了点头。果然,他眼光不错,这沈山对政治的敏感度还是很高的。 燕景霄看着那龙飞凤舞的字迹,不由感叹:“沈老这一手好字,屈居于此,实在是可惜了!” 沈山笑了笑,没有言语。官场?名利场罢了,他老了,这些,能不掺合就不掺合了。 燕景霄也不强求,三人落座后,很快便有下人轻手轻脚的上前奉茶,而后规规矩矩退下。燕景霄确定周围没有人了,才慢悠悠的开口问道:“沈老,不知如今这纳贤阁,有多少贤人可用?” 沈山看了燕景霄一眼,不知他是何意思,只依着自己这么多天的评判来说了:“草民愚见,前来纳贤阁的学子都是饱读诗书之仕,学问也都是不错的……” 燕景霄眉头一挑:“是吗?那沈老以为,若是如今将他们安排职位,他们可能胜任?” 沈老沉吟一番,心中一衡量:“草民觉得,这些学子,到底还是少了几分官场的智计,可以如鱼得水的,不过一掌之数罢了。” 燕景霄点了点头:“沈老费心了,还请沈老将这些人的名单拟一份给本王身边这位宁都尉,日后若有可塑之才,也一并寻他或卫州司,卫州司改日本王会为你引见。凉州的未来,还需要各位同建才是。” “王爷言重了,能为王爷效劳,草民之幸。” “既如此,本王便不打扰沈老了,本王还有琐事缠身,便先走一步了。”燕景霄得到答案,虽然和他心中所要的还有些差别,但也算不错的收获。 “那便恭送王爷。”沈老跟着燕景霄起身,微微躬身。 “告辞。” 燕景霄来的匆忙去的也匆忙,不过,如今时间确实有些紧了,他也不想给那些人喘息的时间了。回到王府,燕景霄派人给韩岳送了一封书信,而后吩咐暗把早已准备好的罪证送到王府,一切准备就绪,刀已经磨好了,鱼,也该捕上来了。 韩岳的青岳军果然不负“疆场利刃”的名号,来的很是迅速,燕景霄刻意压了片刻不动,以确定所有官员都得到他又调兵遣将的消息。片刻后,暗已经将一切准备好了,并且还带来了幕后主使是谁的消息。 无怪暗部查的速度甚快,这凉州州同石真为人乖张,燕景霄的联营提出后便大肆拉拢官员,也不遮掩,说的好听点叫张狂,说的不好听,叫没脑子……谁见过反抗当权者还这么明目张胆的? 没过多久,宁广梵也带着沈老拟好的名单回来了,燕景霄交给暗誊抄一份,吩咐暗部将上面人详查一番,务必于次日得到所有消息后,带着韩岳精挑细选好的百名士兵浩浩荡荡从云王府出发,这第一个,自然就是石真了。 他们一行人到时,石真恍若未闻,随意遣了小厮把人迎进来,燕景霄也不含糊,直接吩咐人动手,将石真从“美人窝”里挖出来。 石真一身上好的绸衣,腰带松松垮垮的系着,露出前胸一大片皮肤,还算俊俏的脸上带着一点青黑和倦色,眼角眉梢都带着不屑的味道,看着端坐在上的燕景霄,也不行礼,抱胸而立,吊儿郎当道:“云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燕景霄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确实,本王是不是可以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 石真脸色一僵:“云王,慎言!” 燕景霄冷冷一笑:“本王还不知,在自己的地盘上,还要慎、言?” 石真讽刺的看着燕景霄:“尊贵的废太子殿下,别以为你抓住了郝伟他们几个废物的把柄就无所不能了,你再厉害,上面,可还有人,识相点,可好?” 燕景霄脸上的笑意愈发温和:“是吗?可是本王不想如此。你又当如何?” 石真昂起头:“云王,你这云王身份怎么来的,还要我说出来?谋害手足,若不是你有个好师傅,如今,哪里还轮得到你在这儿和本大人说话?本大人什么身份,你不知道?” “本王还真不知道,洗耳恭听。” 石真气焰嚣张:“那你可听好了,本大人是当朝最得宠的贤贵妃的表侄,也就是说如今最得宠的小皇子是本大人的表弟!” 燕景霄没忍住,笑了出来:“好,看来石大人很是自信,来人,将昨日本王突击个个勾栏酒楼的账目拿出来,给石大人好好过过目。” 石真看了两眼,一手打到一边:“云王,你可想清楚我的身份了!这些东西,也敢动我?” 燕景霄也不理他:“石大人,看过来吧,有什么要解释的?” 石真张狂一笑:“哈哈,都是本大人做的怎么了,凭什么要给你交税?本大人就是不乐意!” 燕景霄点了点头,看向一边:“广梵,都记下了?既然石大人都已认罪,来人,“请”石大人入狱!” 石真脸上的表情凝固在脸上:“燕景霄!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信不信只要我一封信,我姑姑就能让皇上废了你这个王爷!” 燕景霄挥了挥手,示意人把石真带下去:“你且看着,你的信,传不传的出去!你的姑姑,又能为你做到哪一步!” 看着一脸白痴像的石真被带走,燕景霄颇为无语。没想到,这石真不知道从哪儿得了和贤贵妃的关系,竟张狂到如此地步……也没想到,自己当年的一颗棋子,竟成长到如此地步了。 第150章 京都,皇宫御书房。 昭帝接过黑衣人手中的信,突然心中发紧。他有预感,这里面的内容不是他乐意看到的。薄薄的信封,上面红色的封泥还是新鲜的颜色,拿在昭帝手中却是重若千斤。 昭帝眼中闪过挣扎,但还是咬了咬牙动手拆开了,如果忽略他手指微微的颤抖,或许会更好。 昭帝只看了一眼,那熟悉的红色印章让他猛地站起又“通——”的一声,颓然坐在椅子上。 “这,这,这是从哪来的?”昭帝的声音带着不可自抑的颤音。 “回皇上,云王执掌凉州权利后,不知为何对凉州警戒放松不少,属下本要联系朱大人,没想到,在属下等往常会面的地方,发现一片狼藉,而这,也是在那里发现的。”黑衣人声音和表情平静如一潭死水。 昭帝狠狠握住椅臂,抹了一把脸:“那,那这上面的封泥……” “回皇上,属下只是将那里唯一有价值的东西送来,其他的,属下不知。” 昭帝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示意黑衣人退下。他直直盯着桌上的那封信,眸色变幻,许久,终于拿起来放在火盆里点了。凉州,他那个好儿子的封地,能这么处置一方势力的,也就只有他了。这封信,是警告还是…… 昭帝不在等待,提起笔亲自写了一份密旨,只要,他回到京都,一切还不是自己说了算吗?毕竟,那孩子,可是乖巧的紧呢。 奋笔疾书一番,昭帝唤来了江元启:“江元启,去传苏沐过来。” 苏沐,是昭帝一手培养出来的暗卫统领,他明面身份是当世大儒苏原的庶长子,所以在国子监也有个闲职,不过,为人严谨认真,也是昭帝为数不多可以信任的人了。 不久之后,苏沐进了御书房,没有人知道昭帝和他说了什么,只知道,当天下午,苏沐便一人一马,直奔凉州。 燕景霄收押了石真之后,也不多待。径直回了云王府,而处理完城外地皮一事的卫霖风也在不久后来到云王府复命。 燕景霄也不让两人闲着,在早早让人调查好的资料中又抽了几页递给二人,并且细细叮咛了一番,大意是:这上面的两人就交给你二人去练练手了,不管发生什么,不配合的直接让青岳军动手,出了事有本王在。 听着燕景霄如此“霸气”的一句话,宁卫二人眼角一抽,一开始怎么没发现他们尊贵的云王殿下这么护短的?不过,这些日子他们也是看明白了,云王,有资格说这句话!于是乎,有了撑腰的,宁广梵一改以往中庸含蓄的手段,全都顺着卫霖风的意思来。本来就不是什么温和性格的二人,再看过燕景霄给他们的那些资料后,更是将重重手段都总在了那两人身上,整个场面,怎一个惨字了得! 眼见着三个在凉州有头有脸的官员都进了大狱,凉州境内的官员有不少都开始幸灾乐祸起来。知道石真身份开始同情燕景霄得罪了贵人,恐怕离被贬斥不远了,不知道石真身份的也存了看好戏的心,这突然空缺下来的位子,个个都是身居要职,一日没了管事的,那…… 不过,还没等他们幸灾乐祸够,次日,燕景霄便如同当日空降宁卫二人一般,又分派了三人走马上任,而且,更重要的是这些人都是白身!也是如此,让纳贤阁真真正正走进凉州贵族阶级的眼中。庞大的平民基础,总有那么些惊才绝艳之人有落魄之时,而今,让那些贵族心跳的是,云王似乎已经真的准备将眼睛放到这些平民百姓身上了! 难怪云王敢动手一下子就处置了三个身居要职的官员!原来是有这个依仗,他,他,他就不怕惹了今上猜忌吗?!燕景霄这个举动让凉州官场瞬间风声鹤唳,有不少人开始蠢蠢欲动,但是,却还是不愿放弃到手的富贵…… 让燕景霄没有想到的是,沈山的眼力竟然那么准!那名单上的五人个个都是身家清白,但是在某些事上,都是曾经被京都某些高位者用了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排挤下来的。也是,京都之内,势力盘根错节,拼的是底蕴,拼的是人脉,寒门多傲骨,这份傲气,足以让他们在官途让狠狠的跌上一跤。而燕景霄,恰恰可以让他们保留这份傲气,在凉州官场之上,大放光彩! 而后,燕景霄也不犹豫,连夜将五人传来云王府,经过一番考校,方才真真正正的放下心,这才有了次日的新官上任。 而等三人接手了石真等人的公务后,燕景霄如法炮制,又撸了两个地位不低的官员的官位,继续空降两个平民上任,这一下,真真正正让那些还在职的官员怕了!云王是铁了心了要给凉州换了新血吗?!不知燕景霄手中还有多少平民准备随时随地占了他们位置的其他官员,本就没了领头的官员如一盘散沙一般,燕景霄听着暗部时不时报来的那些官员的消息,放下心静静等着肥羊上门。 这就是一场心理战,在燕景霄的授意下,连续撸了数位官员却依旧手上有人填了空缺,这给了那些官员极大的心理压力,果然,等剩下那两人上任之后,当天下午,便有几个官员磨磨蹭蹭带着房契,奴契进了卫霖风的府邸,燕景霄只处置了石真后就把后面的事都交给了宁卫二人,明眼人都知道这是燕景霄在培养二人,虽然不知道燕景霄为什么要把好不容易到手的权利又放出去,但是,也不妨碍这些惯会见风使舵的官员投其所好。 而早就得了燕景霄吩咐的卫霖风开始发挥他商门之子的天性:锱铢必较。没有了对起初乖乖听令的九人的大方温和的手段,有的只是这些人曾经搜刮民脂民膏的狠辣无情,即使有燕景霄示意不把人逼到绝境,但也足够那些人肉疼好久了。 持续了三天,燕景霄当初提出的联营终于结束了第一步,凉州四十七位官员,无一不少,具都加入进来,即使这一切都不是他们要的,他们也无法反抗,一如他们对当初无法反抗的百姓做的那般。果然,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等这些人都乖顺了,燕景霄正式将权利抛给宁卫二人,并且宣布从这以后他不会再给二人帮助。 而对于燕景霄这话,二人却是没有丝毫异议。毕竟,燕景霄最初给他们的那份规划足够他们在最短的时间内掌握核心权利了。而更多关于凉州发展一事,那对于二人更是信手拈来了。 一切如燕景霄最开始预料那样进入正轨,凉州官场虽然有过不小的动荡,但是却丝毫没有影响百姓的生活,一切都是那么宁静安和。 燕景霄享受着这样平静的日子,但是那颗心也为不久之后的未知的风雨而颤栗。身在帝王家,骨子里流淌着皇家的血液,骄傲,不甘平庸,或许,他一开始便不是那么与世无争,他也没有那个资格……既然如此,那便,争吧。 七日之后,苏沐不知道跑死几匹马,终于赶到了凉州,而这时,燕景霄还和暗羽窝在临湖的亭子里喂鱼。燕景霄听到下人的禀报,从容站起身,吩咐一声:“先请苏大人去花厅稍坐片刻,本王随后就到。” 燕景霄将手中的鱼食,顺着指缝撒进湖中,看着游鱼争做一团,轻轻吸了一口气。接过一旁下人递过来的湿帕子净了手,唇角微微牵起,俯下身子,轻轻在暗羽额上落下一吻:“等我。” 燕景霄整了整身上的白色锦衣,既然那人只派了人悄悄来,他又何必给他面子,于是,燕景霄也不换官服,只着了一身便服便去了花厅。 苏沐端坐如钟,下人送上的茶水还带着雾气,却是没有被动过。苏沐长了一双妩媚的桃花眼,比之暗羽的更为妩媚动人,微微垂下眼眸的模样极为惹人心动。 看到姗姗来迟的燕景霄,苏沐不着痕迹的微微皱了皱一双眉毛,薄唇抿了抿,起身行礼:“国子监司业苏沐见过云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燕景霄虚扶一下:“苏大人免礼,本王来迟,怠慢大人了。” “无妨,云王殿下接旨——”苏沐受了昭帝的加急之命,也没有心思玩那些虚头巴脑的,直接请了昭帝的圣旨。 燕景霄笑了笑,走到主位旁坐下:“苏大人,先不忙。本王可能知道这旨意,是不是要本王回京?” 苏沐一板一眼回道:“还是请殿下接旨后,便都知道了。” 燕景霄眼睛闪了闪,笑道:“只怕,苏大人不回了本王这问话,本王,可不敢接这道旨意呢。” 这道旨意,苏沐早就知道内容,请一个小小的王爷回京却被昭帝当成了紧急命令,说不疑惑是不可能的,不过,苏沐什么也没有问,这也是昭帝最欣赏苏沐的一点。苏沐再度抿了抿唇,对燕景霄的话,权衡一二,终于开口道:“希望殿下守诺。不久后是太后忌日,圣上想要殿下回去祭拜。” 燕景霄点了点头,继续道:“不知是那位太后?” “圣母皇太后。” 燕景霄听到这个回答险些笑出声来,圣母皇太后,昭帝生母,是先皇在位时的一个小小嫔妃,他印象中只记得这是一个温和的女子,小时候还抱过他一次。不过,昭帝可是从来都是跟自己这位生母关系并不亲近,如今,竟是要给她大办祭礼,且不说这这礼数都是活人做给死人看的,这人都死了好几年……现在想起来要办祭礼? 燕景霄站起身:“既如此,这道旨意,只怕本王不能接。” “殿下莫不是要食言而肥?”苏沐抬眼看向燕景霄,语气冷了下来。 燕景霄也不在乎:“苏大人,本王罪臣之身,只怕回去了也污了祖母之魂,实在是本王心中有愧,故,这旨意,本王不敢接。” 苏沐听了燕景霄的话,想起五年前的事,也不由皱了眉,燕景霄继续道:“本王这等不孝子孙,戴罪之身劳皇上惦念,实在有罪,还请苏大人回京依本王原话回禀皇上即是。” 从小被礼义廉耻教养长大的苏沐深深觉得燕景霄的话颇有道理,虽然他的感觉告诉他不对劲,但是,却也说不出什么,再看着燕景霄一脸心怀愧疚,垂头不语的模样,只好呆呆点了点头,完全将昭帝所说,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让燕景霄回京的叮咛抛之脑后。 燕景霄见苏沐同意了,连忙吩咐下人把他引去休息,看着苏沐离去的背影,燕景霄只觉得,还是这些书呆子更好骗一些。而远在京都的昭帝更是不知道,他只觉得苏沐是个可相信的,却是完完全全忘了他是在怎样的家族里长大的…… 燕景霄想起昭帝那道惹人发笑的旨意,讽刺的勾了勾唇角。当初他狼狈的离开京城,声名狼藉,如今,想要他再背着这样的名声回去,连窗户都没有! 第151章 苏沐在当天下午就离开了,下人前来禀报时,还在陪着暗羽的燕景霄只是以点了点头作为回应。然而,他心底明白的知道,一切,就要开始了…… 暗羽靠在燕景霄怀中,看着燕景霄一脸平静的样子,抬手摸了摸他的脸:“主子,不开心?” 燕景霄握住暗羽的手,轻轻吻了一下,眼睛弯了弯:“怎么会呢?只是,不久之后,只怕是不能再和小羽这样一般悠闲度日了……” “那,主子可以不回去吗?”暗羽抬起脸,笑了笑,宽广的袍袖下,手指不自觉的攥紧。 燕景霄拍了拍暗羽的手:“怕是,不得不回去了,如今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哦,这样啊……”暗羽垂下头,半垂的发丝掩住了神情。 燕景霄笑了笑:“小羽,不想回京都吗?” “没有,只是……”暗羽垂下眼睫,犹疑道。 “只是什么?”燕景霄追问道。 “没什么,秋天快来了,属下想看看凉州的秋景……” 燕景霄皱了皱眉:“小羽乖,凉州秋景,我们以后有的是时候看呢。” 暗羽低下头,默默不语。 燕景霄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揉了揉暗羽的软发,不知为何,小羽他对回京一事的反应很奇怪……说他不想回京吧,燕景霄看的出来他没有那么的排斥,说他想回京吧,又似乎要拖到某个时刻……难不成,还要挑一个黄道吉日出门嘛╭(╯^╰)╮ 暗羽抬起头,轻轻抚了抚燕景霄的眉头:“主子,皱眉不好看……回京,那就回吧。”该来的,迟早都要来…… 燕景霄低下头,偷了个香,低声笑道:“小羽乖,没事的。” 暗羽垂下的眸子里,盛满了燕景霄看不到也看不懂的担忧。 …… 凉州的运作都按着燕景霄当初的规划一步步稳步前进,为了让凉州早日发展起来,燕景霄不惜动用了大量的暗影势力,而且一切都要做的不动声色,很难,但是,也并不是做不到。 终于,将燕景霄安排下去的任务解决掉的宁卫二人得了空,又有受虐倾向一般来到了云王府拜访,彼时,燕景霄正在书房将暗部在京都搜集的一些东西进行整理。听到两人来了,也没有瞒着,直接让人请了进来。 “见过王爷,贸然登门,多有打扰。”见到燕景霄正在忙,两人齐齐恭敬行了礼。 燕景霄头也不抬,手中动作不停:“免礼,什么事?” 卫霖风看了宁广梵一眼,示意他说话。咳,自打那日之后,卫霖风在燕景霄面前,总是像老鼠见了猫一般。不过,那办事效率是蹭蹭蹭的往上涨呢…… 宁广梵无奈的瞪了卫霖风一眼,这才开口道:“是这样的王爷,沈老那里又送来了两个人,您看,要不要见见?” 燕景霄动作一顿,抬起头:“你们,是什么意思?” “王爷,这凉州官场上蛀虫太多……是不是该好好清理一番?”宁广梵试探道。 燕景霄“啪——”的一声把笔拍到桌上,猛地站起身,斥道:“胡闹!” “王爷……”两人一脸懵逼的看着燕景霄。 燕景霄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不这样的话,他怕自己忍不住把这两个给丢出去…… “你们两个胡闹什么?本王原先教你们的东西都到哪去了?本王看,是最近这些日子,凉州最高位坐的久了,连本王教你们的东西都浑忘了!” 两人继续一脸懵逼,燕景霄无奈的瞪了两人一眼:“本王前些日子教你们的为官之道你们可还记得最为关键的是什么?” “师叔,是制衡?”卫霖风小声道。 “既然知道,那你们如今这是想要做什么?凉州能在那般闭塞下如此繁华,其中自然是鱼龙混杂,你们以为凭本王还在时,本王的身份和韩将军的军队可以压下一切,那,若是本王离了凉州呢?事,不能做绝! 本王之所以能选了那五人上位,除了他们确实有才之外,本王知道,他们的性格,也只能局限于小小凉州了,不适合再拔高了,这就是平民与贵族差别……除非有师承名师之辈,比如你们都听过的伏玉书,除此之外,你们可曾听过那个一身傲骨的平民在官场上有所作为?本王能给的,都给了。 而今,凉州已经进入平稳阶段,而你们,却想要打破他的平衡!本王送你们一句话,强龙不压地头蛇!本王的性格你们都清楚,而本王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他们机会,未尝不是为了让凉州早日呈现如今的平静局面。他们,不是动不得,而是不能动!” 燕景霄看了一眼陷入沉思的两人,抿了口茶水,继续道:“他们背后的东西你们有多少了解?本王上次处理的那五个,都是京都人氏,和这里的势力有所牵连,但是却不像这里更多官员的已经融入,所以,只伤了皮肉的痛,还可以忍,若是伤筋动骨,没有万全的把握,哼!” “师叔,我等受教了。”两人乖乖低下头认错。 燕景霄头痛的揉了揉额角,果然是隔行如隔山吗?不过,这两个也是聪明的,多□□□□也是好的。 “唉,本王离开的日子也不远了,你们要快点成长起来才是。官场之上,你们,现在是凉州的最高统治者,你们要懂得知人善用,这个,本王到时候会给你一个地点,到时候有什么要问的,去那里,会有人帮你们查清楚,剩下的,就看你们了。清官与贪官,好好适用,才能走好每一步棋。此事,本来也该早点提醒你们,是本王疏忽了。不过,该罚还是要罚的。” “谨遵师叔教诲。” “莽莽撞撞,成何体统?也该好好静静心了!暗,派人送他们去冰室!他们没有内力,你好生看着。”燕景霄说完,便不去看他们。毕竟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罚,只是希望他们更好…… 等三人离去,燕景霄才叹了一口气,还是太心急了……急功近利,这可不好,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了,这些时日,又有什么等不下去的? 燕景霄终于沉下心,继续将暗部送来的京都大小事宜一一细查,说起来,如今那位贤贵妃,可是越站,越高了呢…… & 京都,皇宫密室。昭帝眼神阴鹫的看着苏沐,苏沐眼神沉静,不发一语。 昭帝终于忍不住了:“朕临走之前如何和你交代的?你又是怎么做的?昂?!” 苏沐眼神平静无波:“回皇上,云王所言,并未有什么不妥。臣以为,云王殿下一片拳拳孝心,实在是难得,这五年前一事,怕是……” 昭帝冷冷看了苏沐一眼:“朕倒是不知道他给你灌了什么*汤,竟能让你这么为他说话。” 苏沐微垂下头,掩住唇角一丝淡淡的笑意。一切,不过是为了那个人罢了……若不是那个人传书,他何必为了眼前这个人那么劳心劳力?左不过,是苏原想拿自己在帝王跟前讨个好罢了。 昭帝冷哼一声:“他倒是打的好算盘……”昭帝话音未落,又是一个黑衣人一个闪身走到昭帝身旁,又递上一封信。 苏沐看着那人的身手,扯了扯嘴角,是他手下的人,可是这人做了什么,他都不知道……真不知道要他这暗卫统领有何用? 昭帝手指微微颤抖,勉强维持声音平静:“这,还是在那里……” “回皇上,自从属下等悄无声息进了凉州后,那里便一直有人暗中看守,而这封信,似乎是那人特意想要给我们似的,不过……” “不过什么!快说!”昭帝催促道。 “不过,这封信属下等,并未见到是何人放入……” 昭帝看着手中的信,这次,这封信没有被封住,那么,下一次,是不是就要公之于众了?! 心中这样想着,昭帝整个人气势都弱了下来,声音低沉:“罢了,让派去的人撤了吧,他,怕是早就知道你们在哪儿了,退下吧。” “苏沐,你……也罢,你即刻回家反省,半月之内,没有朕的命令,不得踏出家门半步!罚奉半年,以示警戒!” “是。”两人齐齐应了下来,利落的转身离开。 昭帝浑身都带着颓废的气息,自从上一次知道他那个好儿子手中有了他的把柄,他本想试探一番,没想到……原来那小子竟然一直在扮猪吃老虎!而这些东西绝对不可以公之于众!若真是那般……宗族里那些人,还有镇守边疆的双王,还有不少已经离开朝堂的老臣,虽然那些人都被自己贬了下去,但是,在官场那么多年,怎么能没有点自己的依仗?这一切的一切,加起来,足够自己粉身碎骨了!现在,唯一好的一点,便是……那小杂种似乎还没打算对自己动手。想起燕景霄年幼时的脸,昭帝心中泛起恶意。 不过,只要他有想要的,那就好…… 昭帝咬了咬牙,对着暗处说了几句话,随后,派人将卢阁老请来,两人在密室之中,不知说了什么,直到天蒙蒙亮,昭帝才放人离开…… 第152章 五日后,京都哗变,街头巷尾,茶楼酒馆都议论纷纭,就在昨夜,五皇子薨了。 自五年前,五皇子与卢阁老千金卢曼凝结亲之后,当年因为一些事而废了的身子一直时好时坏,而在昨夜,伺候的宫人一个伺候不周,让五皇子从床上滚了下来,旧疾复发,折腾了大半夜,在凌晨的时候去了。 而五皇子尚未封王,本是昭帝怜惜他身体不好,留在自己身边养着,也不会被人欺了。谁料到……会去的这么早。于是,如今消息已经传开了,五皇子的尸身还停在他的缀星殿,没有身份的皇子,只怕是连丧事都不能大办。宫中不得见白,故而,也只有已经人走茶凉,一片孤寂的缀星殿中燃着两支白烛。远处,得到消息的玉妃跪在佛堂前,双目紧闭,泪水,沾湿了睫毛。 最后,昭帝连夜让人发了丧,因为没有品级,昭帝也只能追加了一个最次等级的王爷,谥号,端。而后,草草葬在了皇陵,天一亮,什么都过去了…… 次日,一个不知来处的小道消息如同一阵飓风在京都刮过: “老兄,听说了吗?五皇子,咳……走了。”茶楼里,一个吊眼角的男子抽了一口旱烟,跟着旁边蓄着短须的男子说这话。 “哎呀,这事早就听说了,今上如今也就那么几个儿子,前太子……算是个好的,不过,没想到做了糊涂事,二皇子和三皇子如今都不在京都,剩下的都是未成年的皇子,长不长得成还两说呢……”短须男子叹息一般,喝了一口茶水。 “话可不能这么说,宫里可还有位贤贵妃呢,那小皇子得了今上的荣宠,只怕有望……嗨,说这个干嘛,都是些没影的事。不过,你们可知道这五皇子是怎么死的?”吊眼角男子眨了眨眼,想要吊人胃口。 “没想到老弟你孤陋寡闻喽,这事在京都可是传遍了。这五皇子,死的可是憋屈,在皇宫里住的好好的,都能把自己摔喽……哎,没福啊。”短须男子却是没有接他的话茬,直接道。 “啧啧,老兄,你才是孤陋寡闻了吧。你想想当初,五皇子出事的时候,可是和那卢家女才定了亲,据说啊,卢家女出生之时,天上有七彩祥云化作九凤飘荡,久久不散……那命格,可是贵不可言呐,也只有那个位子的人压的住了。你想想,五皇子和那卢家女定了亲之后,先是出事,然后一直伤势反反复复,如今竟是连命都送了,唉,可惜了。”吊眼角男子满意的看着短须男子惊愕的模样,招手让小二过来添了水。 小二走远了,短须男子才压低声音道:“老弟,这话可不敢胡言,要是传到那位的耳朵里,只怕……” “这里也就你我兄弟,拿这些事来磨磨牙就是了。” “也是,来,喝茶!待会啊,还要去接点活,养过一家老小呢,不管那些富贵窝里的事了。” “是是是,喝茶!” ………… 没多久,整个京都都开始私下里拿了这件事来讨论,五皇子当年出事以后,因为他的伤势一直反复,所以即使早在三年前他便到了成年的年龄婚约一事,还是被卢阁老压了下来,而今他少年早逝,作为未婚妻卢曼凝正是女子最好的年华,京都传言,她并不清楚,直到—— “哎,你看,那就是卢家的小姐。” “就是她呀,看着倒是挺秀气,没想到……” “就是,命格那么好,连自己男人都能克死。” “嘻嘻,只怕今后她是嫁不出去了,本就和五皇子有婚约,却又未婚守寡,就算是命格再贵,也没人要吧。” “没错,一个女子,命太好,时也运也,福也祸也?” “……没人要。” “……嫁不出去……” “嘻嘻……卢家有女娶不得………” “……” “停车!”一声娇斥,叫停了本就慢悠悠前进的马车。 马车内,坐着的正是众人议论的主角,卢曼凝。因为名字没有写入玉碟,也算不得皇家儿媳妇,所以五皇子的死也影响不了她什么,不过是一直在府中呆的久了,得了爹爹的许可才出来散散心的卢曼凝没想到一出门竟听到了这种消息。 卢曼凝放下撩起的帘子,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帕子,指节发白。没人要?嫁不出去?娶不得?她卢曼凝从小到大,都是众星捧月的,骄傲如她,这些人的话在她的心上狠狠划下一刀,愤怒,傲慢,悔恨,种种情绪险些让她崩溃! 侧坐在车旁的绿衫侍女将帘子撩开一小角,小声道:“小姐,可要奴婢去教训教训那几个嚼舌头的?” 卢曼凝咬了咬唇,贝齿将粉嫩的唇咬的带了血丝,才听到她有些干涩的声音:“回府!” “是。”绿衫侍女连忙应道,当下也不敢再去触她的眉头,吩咐一旁的车夫调转马头回府。 刚一进府,卢曼凝踩着车夫的背跳了下来,小跑着就奔着卢阁老的书房去了,如今这时间,卢阁老通常还在书房内处理公务。 “你们让来,我要找爹爹!”卢曼凝推开拦在门外的两个侍卫,男女授受不亲,两个侍卫也不敢为难她,只好放了行。 卢曼凝莽撞的推开门,就看到卢阁老一脸沉凝的看着桌上的东西,直到她进来,才稍稍缓和的脸色。 “曼凝,何事?莽莽撞撞,成何体统?!教你的规矩学到哪去了?” “爹爹,曼凝知错。”说完,卢曼凝退出门外,抬手轻轻扣了扣门。 “进来吧。” 得了许可,卢曼凝这才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 “说吧,怎么了这是?谁欺负本阁的宝贝女儿了?这小嘴都快可以挂个油瓶了。”看着卢曼凝一脸委屈的模样,卢阁老调笑道。 “爹爹!”卢曼凝不好意思抬高了声音。 “好了好了,告诉爹爹,怎么这是?” “爹爹,女儿今天在外面听到一些话……”说着,卢曼凝皱起了眉,好像随时都会委屈的哭出来一般。 “是谁这么大胆的,敢惹本阁的女儿生气?” “爹爹,他们,那些百姓都那么议论!他们说女儿将来嫁不出去,没人要!女儿,女儿……那个五皇子去了都不让人安生,呜呜……”卢曼凝说着,便哭了出来。 卢阁老有一瞬间的僵硬,而后柔声安慰道:“曼凝,莫怕,你将来可是要嫁给那世上最至高无上的人的,何必和那些凡夫俗子一般见识?乖,莫哭了。” “真,呃,真的吗?呜……爹爹,曼凝还可以嫁出去?” “当然了,我卢青宇的女儿,要嫁就嫁最好的!你是爹唯一的女儿,爹什么不会想着你?嗯?来爹这里,让爹给擦擦,都哭成小花猫了都。”卢阁老语气中带着诱哄,温柔的说道。 “爹爹!”卢曼凝终于破涕为笑,走向卢阁老。书房内,满是一对父女其乐融融的气氛,最起码,在一切未曾发生时,还是可以过的很舒心,无知,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第153章 五皇子薨了这件事的风头还未过去,而另一件事的发生更是在京都引起轩然大波!昔日贤名一度传扬民间的前太子,如今的云王殿下,当年谋害手足一事竟是为人所陷害!幕后黑手正是不久前离世的五皇子! 京都“逍韵楼”茶楼 正堂放着一套桌椅,颜色偏深,上面有一层暗色的包浆,有一种厚重的沉淀感。椅后一尺远放着一面屏风,画的是花中四君子,纯墨勾勒,枝节挺拔笔直,其下有怪石嶙峋,却自有一种傲然气度。左侧提了一首小诗,明明用的是行书的笔法,却生生写出的狂草的桀骜不羁,下角只落了一枚小小的私章,似乎是被人故意模糊了出处,章印有些模糊,只能模糊看出下方是个“月”字,无法推出出处,而此画笔法独特,花至柔,而以至柔而得至刚,一时为得观文人津津乐道,只借此画,称此人为“君月”。 这逍韵楼自开店起便童叟无欺,价格公道,来来往往,三教九流人士皆是来者不拒。不过,却也没有人敢在这逍韵楼的地盘上闹事,这个中缘由,无人弄清楚过。 茶楼里还有些许喧闹,正是正午用饭的时候,来往的人群如一条细流汇集于此。言谈声,嬉笑声,堪称人声鼎沸。而这时,一青衣墨发的男子自屏风后走出,容貌端正,面白蓄须,他不紧不慢的走到桌子旁坐下,醒木一拍,人声渐渐小了,直至消失,都转过头看向青衣男子。 只听那青衣男子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明辩:“上回书说道:那五皇子因着云王殿下进了朝堂,再则云王昔日盛宠已是惹了那人眼红,心里那个猫挠虫咬的难受啊,这心中歹念一起,年纪不大,心思这也忒重。 而这时,正好!灵国来使,今上与诸皇子齐聚给了那歹人机会。却说那时,王孙公子皆是跨着高头大马,那马准备一展骑术,而这,恰恰让那歹人起了心思。那歹人在马鞍下装了铁刺,马鞭一甩,马一个吃痛就会撒了四蹄飞奔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那歹人鞭子耍的极好,恶念一起,眼珠子骨碌骨碌一转,鞭头一甩,那鞭子跟长了眼似的,缠上了殿下的缰绳,看着幼弟惊了马,身子不甚康健的殿下还是跟了上去,岂料……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啪!”醒木一拍,今日的说书算是结束了,不过,听的意犹未尽的众人自然不可能这般轻易放人离去。 “青衣先生,且慢且慢,这再给咱们说道说道,后来到底如何了?”嗑着瓜子的布衣汉子慌慌张张将口中的瓜子仁咽下去喊叫道。 “就是呀,先生这也太吊人胃口了!咱们日日等在这儿,可不就是为了先生手里那最新鲜的消息嘛!”旁边的人也跟着附和道。 “先生今日若不好好给咱们说说,这,这以后,我老六就不敢再听先生讲了,弄的人心里猫抓猫挠的,先生却不说了!” ………… 一时之间,茶楼里的茶客都吵闹起来,不过,却是无人敢说一句重话。 青衣男子看着众人群情激昂的模样,美髯下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他小小为难道:“诸位看得起青衣是青衣的福分,只是,青衣这么些天许是受了风寒,嗓子不得劲儿。不知可否讨碗水,润润嗓子?” 那布衣汉子拍了拍胸前的口袋:“先生要什么随便点就是了,我严虎今个身上的银子多着呢!” “若是有一杯醉逍遥,那是最好不过了。”青衣压了压唇角,不过眼睛弯了弯,倒是多了几分温和。 布衣男子心中一盘算,一拍桌子,扯着嗓子道:“小二!给青衣先生来一壶醉逍遥!” “好嘞!客官您请好吧!”说着,小二手脚麻利的去后厨吩咐了。 “那咱们继续?”布衣汉子看着青衣,笑眯眯道。 “好。”青衣干脆的应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接着上回书,当日殿下心中仁慈,怜惜幼弟,这边毫无防备的追了上去。那上好的良驹,跑起来跟足下踏着风一般,远远的甩开了侍卫们。这时候,那歹人早有准备……” ………… 二楼上,一玄衣男子负手而立,身后是一个寻常打扮的男子,微微躬身,如果有人看到,便会一眼认出此人正是逍韵楼的楼主,江夏! 玄衣男子没有看多久便放下了帘子,江春跟在其后,为其斟了一盏茶:“影统领,主子当真不日便要抵京?” 影抬眸瞪了他一眼:“怎么,这就耐不住了?” 江春不好意思的搓了搓受:“哪里。影统领你是不知道,主子不在京,那些小子们都快闲的发霉了,身手估计都生了。” 影吹了吹茶沫:“不是还有外边的那些生意吗?有什么无聊的?” 江春嘿嘿一笑:“统领,您不知道那些人太,太没水准了。那些小子都不愿意动手了……” “怎么,这影部还由他们说了算了?”影面无表情,语气冰冷。 “哪里呀,影统领莫气嘛。这不是兄弟们太过想念主子了嘛。”江春连忙笑着道。 影冷哼一声,没有说话。确是,对于影卫这些好战分子来说,每次和主子的对决都是让他们走的更高的捷径。虽然每次都是被虐…… 许久,影终于开口继续道:“好了,吩咐下去,这次的事,好好弄,用不了多久,主子就会回京。” 江春眼睛斜了斜楼下:“可是,统领。你看这些人,完完全全就是把主子被诬陷一事当做,当做茶余饭后的消遣!为何,为何……” 影笑了笑:“不管他们如何,只要该知道的东西不会错了,那,不论他们抱着何种心态,与我们无害即可。说到底,他们也只是寻常百姓罢了。” “可是,明明在那件事未发生以前,他们还对主子感恩戴德……现在,真是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江春义愤填膺道。 “住口!我等谋划的是什么?他们不过寻常百姓。被我们用了尤不自知,你还有何好挑剔的?” “可是统领……”江春在影的眼神下消了声:“是,属下清楚了,属下不过说说而已,又没对他们如何……” 影抬了抬眼皮,嗤笑道:“没如何?你当本统领的耳朵是摆设?你敢说这些人用的这些饭食中没有一点你的杰作?真不知道让影七教你是对是错!” “七弟他每天和那个姓安的腻歪,哪里有时间理我……”江春嘟囔着。 影七再度瞪了他一眼:“是了!你自学成才。所以有什么事,责任你自己承担!” “统领……我,我只是给他们送了点去去火气的东西,最多,最多让他们难受片刻,反而对身体有益,您,您莫要告诉主子嘛。”江春眨着眼,看着影。 影头痛的捏了捏眉心:“行了,离我远一些!靠这么近,成何体统?!也不怕被任看了去!” 江春笑嘻嘻的问道:“怕被人看了去?是暗统领吗?没想到,啧啧……” “你再多说一句,我就将你在这儿的所作所为一并报于主子,许久没去刑堂了,皮痒了?” “哼!统领你再吓唬我,下次见了,见了暗统领,我就把他引去你的屋子!” “你,再说一遍?嗯?” “呃,统领你看,天色已晚,属下该回去了,告辞!” 话音未落,身影已经不见了踪迹。 影无奈的摇了摇头,一群混小子,也只有主子受得了他们,否则,搁其他人身上,早就谁让他们好好体会一下各种酷刑的滋味了?都是该打! 京都的事,燕景霄早就心中有数,而这次的消息,可不是那位高高在上的昭帝愿意放出来的。 他本意是要人在京都里放出风,说燕景霄当日谋害燕世威不成,才反被诬陷。典型的各打五十大板,而他恰恰可以借这个事来将燕景霄征召回京,以显示他的慈父仁心。既不会全了燕景霄的名声,也不会让自己付出一丁点东西。不可不谓之高明! 不过,让昭帝没想到的是:燕景霄,已非昨日那个单纯仁厚的一张白纸!他最大的失误不是别的,而是缺乏对对手最起码的了解! 这件事昭帝交给了手下的暗卫,不过,为了表示自己对伏玉书的倚重,在这件事上也不曾对他有丝毫隐瞒。而伏玉书那个狡黠如狐的男子,可是什么都不曾做过,大概,唯一说的一句话就是:“京中逍“逍韵楼”口碑甚佳,最是合适不过了……”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时,他也对昭帝有所交代……毕竟,他可是从来都是对所有事,一、无、所、知呢╭(╯^╰)╮ 数日后,燕景霄拿着伏玉书送来的密信,笑的不能自已:“哈哈,这个伏玉书啊,昭帝有他在,恐怕不用我动手,只怕迟早有一天都要被气死了!哈哈哈哈……” “主子?”暗羽放下手中的游记,倚着的胸腔不住的震动让他完全没有心思看书了好嘛! “呐,小羽也看看,这两天好好准备准备,也该回京了。” 暗羽接过书信,看着其上飘逸如流云般的字迹,在想起那人那般的盛世美颜……眸色沉了沉,不过脸上却是挂上了浅笑:“伏大人真是厉害呢。主子放心,属下这两日,定会好好“准备”的。” 第154章 昭帝得到消息已是两日后了,他拿着暗卫传来的在民间的消息,气的嘴角抽搐,半晌,一巴掌扇在了来人脸上:“朕给你们的事,你们就是这样做的?!” 这一巴掌含着深厚的内力,掌风扫过,若不是来人不着痕迹的避了避,只怕这一巴掌会打碎他满口的牙齿! “回禀皇上,属下确确实实将您交予属下的书信交给了那“逍韵楼”的说书先生,这民间传闻,属下实在不知从何而起,皇上明鉴!”来人“扑通”一声,重重的双膝落地,跪伏在地。 昭帝眼神阴沉沉的略过地上那团黑影,咬了咬牙,终是没有忍住,一掌扫过桌上的东西,“嘭——”桌上的砚台应声而落,昭帝咬牙切齿道:“都是一群废物!东西让人换了都不知道!滚出去!!!” 他本来一切都准备的妥妥的,只要他安排的消息传了出去,后面自然会有各种人证物证出现在世人眼前,谁知道!这群废物!他现在还要在好好筹谋一番,将这次的事圆回去! 黑影离开后,昭帝克制不住,一拳砸在桌上,没有用内力护住的骨节血迹斑斑,然而他仿佛没有感觉一般:“燕景霄,安晏,好!好极了!” 暴怒之后,昭帝很快冷静下来,提起笔,为今之计,只要能把那个好儿子框回来,在自己手里,那还不是任自己揉圆搓扁?不过,看到空空如也的桌子,昭帝气的又一次扔了笔,叫道:“江元启!江元启!……” “皇上,奴才在!”本来侯在门外的江元启慌慌张张的冲了今天,看着满室狼藉,愣了愣神,但是,很快镇定下来:“皇上有何吩咐?” “派人将这里收拾了,给朕换一套新的笔墨。朕去更衣,你来伺候。”昭帝吩咐道。 “是。” …… 昭帝在御书房的大动干戈燕景霄不曾知道。便是知道,也不过嗤笑一声,越来越不成气候罢了。 隔日,大理院受理了一件特殊的案子,告状之人乃一奴仆,甘受百鞭之苦只为状纸直达圣听,状告之人便是近日在民间所传的五皇子燕世威!告他诬陷手足不成反而自食恶果! 此事最终移交宗庙,由最德高望重的慎亲王受理。过程无人知道,直到三日后——昭帝昭告天下:云王燕氏景霄谋害手足一事纯属已故端王污蔑,然,斯人已逝,不可过多计较。特许云王回京,赏良田百顷,黄金千两,镇府血玉麒麟一对,南洋黑珍珠一斗……一番赏赐下来,便是如今风头正盛小皇子都不曾比过。不过,个中含意却是无人敢去揣测。 当天午后,压着赏赐的皇家卫队便浩浩荡荡的出发了。一路上,本就高调的队伍将云王无故被冤一事传遍了整个燕氏王朝的疆域。那些丰厚的赏赐,不是无人动心,然而,得到消息的百姓,特别是卫队途径晏江地带以及凉州境内之时,越来越多的百姓紧随其后,不为其他,这些东西可能殿下不在乎,可是,这些都是殿下清白所证!只为殿下洗刷冤屈,重复清白之身! 尤其是在凉州这个匪患横行的地界,虽然自云王接手凉州后,一起事故也不曾发生,但是,这是殿下的能力,百姓,只是想要为带给他们新生的,他们心中最为尊崇的殿下做一点事罢了! 这些百姓都自己带足了干粮,卫队休息他们也休息,卫队前进他们也前进,人群不远不近的跟在卫队身后,便是那卫队队长也不由头痛,他心中疑惑,云王,真的这么得民心? 一路风尘,终于,在百姓队伍越来越壮大之时,众人抵达了凉州城。 云王府,燕景霄漫不经心的将暗影送来的东西记忆整理,筛选了有用的信息后,全都付诸一炬。 燕景霄睁开眼,眼神锐利:“通知灵国的暗桩,送人去皇宫瞧瞧,重点是瞧瞧那位三公主。” 一向柔顺温和,甚至怯懦的灵国长公主,突然与十三年前一次意外后变得冷漠狠辣,这说明什么?只怕那壳子其中的灵魂已经换了吧。不过,灵国却无太过超前的力量,反倒是灵国中的一位少年郡王这些年可是过得不如意呀……这就好玩了。燕景霄眸色沉了沉,这怕是重生了吧。不过,只要她安安分分的,那么,大家便井水不犯河水好了。 就在燕景霄思绪不知道飘到什么地方的时候,外面传来门房有些焦急的声音:“王爷!您快去看看吧!外面,外面来了好多百姓!” 燕景霄眉头微皱,百姓?他不记得他最近又做了什么天怒人怨,或者能让人感恩戴德的事啊……这般想着,燕景霄站起身,轻轻摸了摸一旁小憩的暗羽的软发,轻轻走过去,打开门:“别吵,去,让人给羽公子做碗甜汤,好好温着,等他醒了再送过去,莫要让人打扰了。” “是……不过,王爷真的不要羽公子和您一起去?若是外面是一群暴民……”门房犹豫道。 “无事,走吧。” 燕景霄来到凉州本就存了韬光养晦的心思,更何况,他在京城那些人眼中,可还是个身中剧毒的皇子呢……不过,想起安澜走影部的渠道让人送过来的消息,只怕这次昭帝会深刻体会一下,什么叫“引狼入室”啊……真的很期待安澜的礼物呐。 不过,燕景霄不知道的是,他刚刚离开,软榻上的暗羽一个鲤鱼打挺跃起,看着火盆中燃烧成灰烬的信纸,抿了抿唇:“今天守着的是何人?” “是属下。”黑影闪过。 暗羽一脸沉静,没了对着燕景霄的浅笑晏晏:“你是暗十哥哥?” “羽公子不可!”暗十垂头道。 “暗十哥哥不必如此,我自幼长在暗部,暗部就是我的家,哥哥们都是我的家人!暗十哥哥这般,可是要与我生疏了?” “这……小羽儿,主子他……你若是不愿,便离开吧,我能感觉到,若是现在你想离开,便是二位统领,只怕都留不住你。”暗十看着少年初初成年,还有些青涩的轮廓,但是,少年体内那澎湃的内力却是毋庸置疑的。 暗羽眸色渐深:“我怎么舍得离开他,毕竟,从一开始,我所做的,便是为了追逐他的影子……” 暗十张了张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小羽儿小小年纪,总是一脸沉静,只看他的眼睛,总是让人怀疑他还是个孩子,本来又一个多智近妖,而又少年盛才的主子已经够打击人,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个弟弟……从小也是个主意大的,暗十不由叹了一口气:“小羽儿,你,你这般,主子若是看到了,他定是会以为,会以为你……并非他心中之人。” 暗羽笑了笑,他如何不知道自己的本性,善于隐藏,便是主子,只怕都不曾见过自己的真面目,自己的真面目,那,确实有些不堪入目了,还是不要让主子知道好了,想着那人身上特有的清润气息……暗羽抿了抿唇,端起桌上喝了一半的茶,一饮而尽:“那又如何,我不相信他会一点也没有感觉,更何况……”想着主子所做的那些事,那个人,这辈子都不会扔下自己,他有这个自信! 暗羽唇角甜蜜的浅笑一闪即逝,而后,面色一整:“好了,不说这些了,这件事先押后再议。先说正事儿,主子刚刚看的东西,暗部应该还有备份吧?给我送一份来。” 刚刚主子那一瞬间情绪的波动,呼吸在那一瞬间的停滞由不得暗羽不注意,更何况,事关一个女人……想到这,暗羽再度眸子一沉,深沉宛如星海,看不见边际,更看不透深浅。 “小羽儿,你要那个干什么?”暗十皱了皱眉。 “怎么?有什么问题?还是,你认为我跟了主子,便不能插手任何事了?暗、十、哥、哥!如果我没记错,主子也说过,今后,我便是你们的主母!”不管了,只要一想到主子因为一个女人,情绪大起,便是被当做女人,他也不在乎了。 “这,小羽儿,你,你可知道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暗十犹豫道。 “我当然知道!”暗羽转过身,语调平稳:“我知道,我用了主子的势力以主母自居,不过就是放弃了我身为男子的尊严!可是,和他想比,其他的,都不重要……”最后一句,暗羽说的轻之又轻。 暗十脸色一僵,眼神复杂的看着暗羽,他无法想象一个打小在他眼皮底下长大的少年,竟然对他心中让他尊崇的主子一直抱着那种不可言说的感情,甚至为了这种感情,只怕,他早已入了魔…… “小羽儿,你,你到底是何时起了这等心思?!”暗十之于暗羽,一直如同兄长般的存在,在暗部那个弱肉强食之所,小小的暗羽若不是早先承了他的帮助,只怕,早已夭折…… 暗羽抬起脸,眼神清澈而带着柔光:“自那日黄叶落尽,他一袭白袍牵起我的手,那一句:“入了我门,便是我的人喽。”便是让我上穷碧落下黄泉,也甘之如饴……更何况,他心里,怕是也有我一块方寸之地的。” “看来,你是想清楚了……既如此,你要的东西就在这里,拿去吧。小羽儿,不,主母,珍重。”暗十从身上取出一封信,蓦地隐入暗处。 暗羽勾了勾唇,他早就知道,以暗统领考虑的详尽,只怕什么事都要有备份,而且,为了主子第一时间得到第一手消息,这备份怕也应该在就近的暗卫之中,只是没想到,会在暗中保护他的人身上…… 三下两下拆开信,用暗部特有的方式粗粗掠过,终于,暗羽舒了一口气,内力一震,手中信纸化为一捧纸屑,被窗外吹来的风带走了…… 第155章 情人节特辑,撒糖 走到门外,燕景霄看到那马车上隐形的皇家标志,心中微定,上前道:“不知诸位可有要事与本王相告?” 百姓面面相觑,这时候,一直被忽视的卫队队长站了出来:“圣旨到,云王接旨——” 燕景霄眸子闪了闪,上前单膝跪地:“微臣接旨。” 卫队队长看着燕景霄行礼的模样,微微侧了侧身,心中叹息,以当年云王的盛宠,何以至于如今这般……叹息归叹息,正事还是要继续的:“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燕氏景霄恭顺细谨,慎思笃行,五年一事纯属诬陷,朕心甚痛,怜其少年离京,特召回京,赏…………,钦此。” “臣,接旨。”燕景霄起身接过圣旨,回身吩咐闻讯赶来的管家:“这位是皇上的贴身侍卫穆大人,你速速安排厢房,给各位洗尘。” 管家看了一眼一脸惊诧的穆队长,点了点头:“大人们这边请。” 穆队长看着燕景霄,惊讶道:“先不急,殿下,下官并不曾自报家门,殿下这是……” 穆队长说到这儿,眼神一厉,难不成,这一切都是云王意料之中,他一直关注着京都?! 燕景霄笑了笑:“穆大人,五年前本王去寻父皇时,还是大人引路,当时本王便清楚大人名姓,故而……而今,五年已过,以大人的能力,想必也该是父皇的贴身侍卫了。” 穆队长瞠目结舌,五年前他还是一个小小三等侍卫,云王随口一问,他随口一答,云王这便能记下了?云王自幼聪慧的名声果然并非虚名…… “殿下心细,穆阳自愧不如。不过,圣上心中思念殿下,不知殿下何日启程?” 燕景霄垂下眸子:“穆大人先去休息吧,待本王将这凉州事务安排妥当便可启程。” “是。” …… 送走了穆阳,燕景霄转头看向门口齐聚的百姓,看着他们风尘仆仆的脸,心中微暖:“诸位今日随行之情本王记下了,空的本王也不说,往后,本王必定尽自己所能,将凉州送上新的高度,让诸位能在此安居乐业!” “殿下,你,你要离开了?”这时候,骚动的百姓中,一个不大的声音格外清晰。 燕景霄勾唇浅笑:“诸位不必担心,卫州司与宁都尉都是值得相信之人,这二人都是本王精心培养出来的,本王相信他们也会是为民生呕心沥血的好官。不过,他们年岁尚轻,这凉州发展还是要诸位共同努力才是。” “我们会的!” “谨遵王爷之令!” “王爷归来之时,我们一定建设好我们的家园!不复王爷厚望!” “不复厚望!” “不复厚望!” …… 百姓们一句句淳朴的话语,心弦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动。他多么想在此刻告诉他们:本王不走了!本王会与诸位共进!可是,他不能!开弓没有回头箭,如今木已成舟,便是为了他治下这些百姓能一直在他的庇佑下安居,他也要远赴京都,都是为了那个冰冷无情的位子,如今他已退无可退,要么,一步登天;要么,粉身碎骨! 燕景霄压下心中疯涌而上的险些冲破他表面平静的那些情绪,深呼吸,轻轻吐出一口气:“诸位来此一路辛苦,来者即是客,来人,吩咐人准备人手,摆宴,三日流水席,请城中百姓都来此享用,招呼本王这些特殊的客人!” “谢王爷!” “王爷心善,莫敢推辞!” “………” ……… 燕景霄吩咐完后,生生忍着,身形有些僵硬的转身回了府中,纯洁的感情,总是让人心中安定。回到卧房,暗羽已经起身了,桌上放着半碗还有余热的甜汤。燕景霄走过去,轻声道:“小羽怎么了,这么点都没有喝完?不好喝?” 说着,燕景霄随意的端起碗喝了一口:“这味道没变啊,还是厨娘往常做的味道,你不是最喜欢吗?” 暗羽看着碗沿上的一点湿润,不动声色的移开了眼:“属下,属下只是在想一些东西……” “在想什么呢?”燕景霄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轻轻在暗羽脸上落下一吻。 暗羽感受着脸上温暖的触感,心中那些异样的情绪似乎在和暗十交谈过后还有余韵,如今他也成年了,主子他为何还这般……彬彬有礼? 暗羽小心的藏起心中的情绪,仰起脸:“主子,我们什么时候回京都?” 燕景霄手自然的搭在暗羽的腰间,劲瘦的腰肢上只有一层薄薄的却能分明感受到其中满是力量的肌肉。微热的温度让暗羽脸也不由有些烫了,燕景霄却是一无所觉:“回京?大概要等到三日后了。今日京都来人,算是来给我平个反,谁知道那些百姓,竟然傻傻的跟着人家,怕是因为凉州不太平,怕出了什么事吧,真是,真是蠢呢。也不想想,本王接手后哪里有过强盗横行的事。” 虽是这么说着,但是燕景霄语气之间满满都是温柔,暗羽自觉的靠在燕景霄胸前,抬起脸看着燕景霄:“主子,是为了他们才留下来三日?” 燕景霄点了点:“是啊,就为了那些银白之物,他们一路啃着干粮,饮着露水,他们都是平民啊!那该是何等的艰辛!而这些,只是为了那所谓的可以证明我清白,为我洗刷诬陷的身外之物,我燕景霄何德何能?!三日流水宴席,也不过是我聊表心意罢了……” 暗羽看着燕景霄嘴唇开合,眸子里仿佛有星光绽放,在那莹莹星光下,那开合的唇瓣仿佛如玫瑰初绽一般,带着勾人的幽香,显得格外诱人。 “小羽你知道吗?看到他们小心翼翼的问我还走吗?那一刻,我真的想要留在这里,留在这片土地上,留在这些热爱我的人民中!可是…唔,嗯……嗯嗯,小………” 暗羽眼睛紧紧闭着,睫毛不住的颤抖,可是口中的动作却是毫不留情,不断攻城略地,明明一向占据主导地位的燕景霄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也被他吻的七荤八素。不过,燕景霄怎么可能被暗羽这青涩的技术迷晕?反应过来的燕景霄揽着暗羽的手臂发力,将人径直扯入自己的怀中,手指隔着衣服在那片温热的皮肤上摩挲。那手指上仿佛被施了魔法一般,所过之处让暗羽心间泛起点点涟漪,身子不住的颤栗:“主子……” 微红的桃花眼如同被水浸润一般,淡粉色的花瓣在清澈的水光中化开……燕景霄睁开眼看着,冷不防定住了。他手掌的温度越发炙热,不过,面前还是保持冷静。 手指游移着,在暗羽领口附近的系带打转,长指微微一挑,系好的系带缓缓松了开来,交叉合颈的领口散了开,外面那件淡青色的长袍渐渐敞了开,顺着光滑的丝制里衣慢慢的滑了下去,直到落到地上……只穿一身白色里衣的身子在衣料包裹中显得更为诱惑。 脖颈的肌肤不是特别白皙,带着麦色的光泽,如同一块上好的玉石一般润泽。渐渐的,许是空气中的氛围太过甜腻,那欣长的脖颈爬上了绯色,直至耳后。 燕景霄一直看着,口中动作并不曾停下,随着两人相处的越长,动作之间有了更多的默契。暗羽完全放松的倚在燕景霄怀中,主子的目光太过明亮,他不由眸子微阖,认真的与口中的游舌相戏。 燕景霄抬起手,轻轻一扯,扯开暗羽的发带,墨发散落,有几缕勾在家暗羽卷翘的睫毛上,暗羽有些迷茫的睁开眼,眨了眨。燕景霄还是不放开他,轻轻勾去那丝丝发丝。越发炙热的手掌在那柔韧的腰肢上徘徊,却不曾向下一步。 怀中少年特有的气息,身上混着自己惯用的香料,仿佛这个人已经染上了自己的味道,燕景霄缓缓移开的身子,抬手摸了摸暗羽不甚明显的微红脸颊。而后,将人狠狠搂入怀中,埋在暗羽脖颈间,呼吸着熟悉的味道,缓缓平息心中的躁动。 “别动。”燕景霄一把抓住暗羽轻轻搭在自己腰间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等等,过一会就好……” 暗羽眨了眨眼:“主子,你……” 燕景霄用上功力将那不安分的躁动狠狠压下,这才绽开一个笑容,声音带着些微的沙哑,却是别有一番韵味:“小羽乖。” 天知道看着小羽那双勾人的眸子自己心中有多么克制不住!燕景霄深呼吸了一口,移开目光不去看暗羽的眼睛,暗羽垂下头,声音低沉:“主子,属下,已经成年了……” 燕景霄身形一僵,这才反应过来,转过脸,捏了捏暗羽颊上的软肉,调笑道:“小羽这是在向我邀宠嘛?嗯?” 暗羽抬起头,认真道:“如果是呢?” 燕景霄放在暗羽腰间的手紧握成拳,他沉默片刻,这才开口道:“小羽,我希望你不会后悔,所以,我希望在你找到你的父母后再做这些决定。不然的话,如果真到了你与你亲生父母相逢之时,若他们有一颗爱子之心,只怕,到时候为难的将是你。到那时,不管你站在那一边,都注定要辜负一方。我,不希望如此。而我知道,我的小羽是一个心中有担当的男子,终有一日会与我比肩之人,那么,他会将所有一切都背负于一身。我不想这样,这样,我的小羽,你会过的很痛苦……” 暗羽桃花眸子红迹更显,不知是刚刚情潮未退,亦或是其他。暗羽抬脸看向燕景霄,哑声道:“主子惯会说好听的,若是,若是我那亲生父母不是多么好呢?” 燕景霄揉了揉暗羽的软发,笑道:“我的人,有资格拥有最好的!”若是是那些大奸大恶,为父不慈,为母不爱之人,也就没有出现在小羽眼前的必要了。燕景霄自五年前便吩咐人去寻了小羽的亲生父母,如今也有点眉目了。 第156章 自昭帝昭告天下为燕景霄平反之后,看似在京都之内没有翻起太大的水花,实则,暗潮疯涌。 昭帝对即将归来的云王这般荣宠,到底是不是那个意思?这番荣宠在一众心思另起的大臣们心中仿佛扔下一颗炸弹,瞬间把他们炸的晕乎乎的,不知所措。想起五年前云王在京的荣宠,如今重又复宠,这让曾经对云王离京时颇为冷淡的有些人心中后悔不已。想当初,云王一声没吱就去了封地,狼狈至极。他们一直以为云王早已没了翻身的机会,却没想到,他却是,决胜于千里之外! 什么都不曾做过?只有傻子才会相信吧,让他们胆寒的是,云王所有的动作都是格外隐蔽,连让他们有所反应的机会都不曾有。便以一种凌然之势跃然与所有人眼下,想他不过小小年纪,竟能有这般心计……不可谓之不可怖! 而今,云王即将抵京,他们又该如何以待?特别是当初云王初入朝堂之时,有与他结交之心,最后因着昭帝雷霆之怒而不闻不问之人,每每算着日子,心中惴惴不安。 京都谭家,谭明翰是谭家嫡长子,谭家是大燕老牌贵族,算是各方势力都沾了一点,借着这些势力,不过三十的谭明翰被送上了四品通政司副使的位子。而本来一路顺风顺水的谭明翰如今却在书房之中不住叹息:明明,明明,不该如此啊…… 显然,谭明翰正是当初因为昭帝大怒废太子之后弃了燕景霄而另投其他皇子的人之一。谭明翰在书桌前走来走去,一旁的桌子上一个俊俏的书生模样的男子抬手斟了一杯茶递过去:“大哥为何心烦?喝一杯茶,静静心吧” 谭明翰摇了摇头:“唉,不了,喝不下啊。云王,不日就要回来了……” “那又如何?” “唉,你,你不知道皇上知道自己错怪了云王,如今这怕是整颗心都想掏给了云王呢!而五年前,云王失势之时,我,我……当年,云王走的落魄,丧家之犬一般的离开了去,不曾有一人相送,而在那之前,我才邀了他来府上做客……如今,云王就要回京,三弟,你说这该如何是好……” 书生看着谭明翰一脸急色,“噗嗤”一声笑了:“我可没见过大哥这么怕的时候,这云王,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谭明翰苦笑一声:“枉我一向自负聪慧,自以为自己会审时度势,知进退,明得失,却不想,原来到头来是自己丢了西瓜,捡了芝麻!云王如今所表现的这些,无疑是最后会坐上那个位子的最佳人选!尊贵正统的身份,决胜千里的智谋,以及那可怖的忍耐…… 作为外放的皇子,离京之时也不过初初成年,承了今上怒火,又怎会过的舒心?而他却是一言不发,蛰伏了五年!这是怎样的心性?!而今,他不知用了何等手段,我们之前都不曾得到一点消息,而他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平了自己的反……三弟,你说,若是你,当年那般冷遇过后,一身荣宠归来之时,难道你不会做些什么?” 书生点了点头:“照大哥所言,云王确实不得了。不过,如今我们还是有选择的……” “什么选择?!”谭明翰连忙问道。 “如今我们有两条路可选:第一,云王初初回京,定是不敢有太过激烈的手段,我谭家受了就是。而后,大哥你再去陪个礼,道个歉这事也就抹过去了。就是不知这云王可是心狠手辣之人?” “云王仁慈,未离京时便心系民生,当初晏江一事便是因为云王起的头,还听说,沿江百姓一直对云王心怀感恩,这次皇上派人传旨,不知有多少百姓随行。呐,这是刚传来的消息,这还是我动了家里的势力才知道……” “如此,这第一便是不错了。”书生皱了皱眉,心中一盘算道。 “三弟不是说还有第二个选择吗?” “是有第二个选择,可是就大哥所言,第二个选择不可取。小弟以为这云王也该是大奸大恶之人,才会给今上贬黜,本想着以我谭家的底蕴,一个还未长成的废太子。斩草除根,永绝后患不过小事一桩。却不想他便是当年提出河道改造一事之人,师傅也对此称赞有加,我倒是想会上一会他。” “三弟你……” “我还从未从师傅口中得了一句赞扬,倒是这位云王先得了,我如何能甘心?” “可是……” “大哥放心,我不会给家里惹事的。” “那好吧……有什么事,来跟大哥说,大哥虽然没本事,也能庇护你一二。” “……嗯,大哥的意思我知道。” ………… 皇宫外各色势力蠢蠢欲动,皇宫内也不见得多么安生。董后当日因谋害皇嗣,残害妃嫔被幽禁幽宫,肚子里的孩子十月怀胎诞下也不过是一个死胎,此事皇室一直压着,由于自己的女儿诞下死胎,是不祥之人,原本想等董后诞下龙子之后再行发作的护国公只好生生忍了自己千娇万宠养大的女儿委屈的在一座方寸大的宫殿。 不过,在昭帝昭告天下的次日,便将董后解禁了,虽然凤印不曾归还与她,但是董后依然还是皇后的位份,别的不说,单单是董后出来的当天,曾经的栖凤宫,如今的幽宫之中倒是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 幽宫,董后一身凤袍坐在正殿上,一双凌厉的眸子扫过下面的一切。看着那些人被捆了,浑身发抖的在地上低声呜咽,董后嫣红的唇瓣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本宫也是你们这些贱人可以磋磨的?!本宫不过一时失势,一个个的,都想踩着本宫讨好那个狐媚子?!来人,把爹爹送本宫的那条铁骨鞭拿来!” “不要啊!娘娘饶命!” “娘娘!娘娘不要!都是,都是贤贵妃让我们做的!” “对!都是贤贵妃!” “……” 董后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些人:“那个狐媚贱货本宫自会收拾,而你们,居然敢在本宫失势之时慢待,不可饶恕!这后果,哼!今天就叫你们好好尝尝!” 等到宫人将库房里已经沾了灰尘的铁骨鞭呈了上来,董后不管那灰尘弄脏了衣袖,紧紧抓在手里,摸了摸,眼神带着莫名的神色,口中却喃喃道:“爹爹,珍儿想你……” 然而晃神也只有那么一瞬,骄傲如斯的董后又回来了。眼尾上挑的凤眼斜斜睨了底下跪着的宫人一眼,红唇一勾。 “啪!”一声清脆的鞭声响起,凌厉的风声在那些人耳边划过,让他们不由身子打了一个寒颤。头紧紧贴着地面,像受了惊的鹌鹑一般,瑟瑟发抖。 董后轻轻拂去鞭上的尘土,娇嫩的手指划过锐利的鞭子棱角不出意料的被划破了,可是董后一无所觉般,任由鲜血滴落:“你们看,红色,多好看的颜色!一会儿,你们的身上都要染上这么艳丽的颜色,真是便宜你们了呢……” 红唇吐出的话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味道,然而,内容却是让下面所有人心中突地一下,心脏骤停,一个大气也不敢出,殿内安静的仿佛呼吸都是多余。 董后有些厌倦的抛开鞭子:“你,对,就是你,过来,给本宫狠狠的打!打的不够狠就换他们打你!” 那人走到董后身旁,手指颤颤巍巍的捡起地上的鞭子:“奴,奴才……遵…命,命……” 董后一声冷哼,那人也不敢迟疑,抬手举起鞭子,道了一声:“对不住了。” 随之,“啪!啪啪!啪!……”清脆的鞭声一声接着一声,与此同时,伴随的是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啊!娘娘……娘娘,饶命!求娘娘饶命!奴才,奴才啊!奴才再也不敢了!娘娘饶命啊!!” “娘娘!娘娘!奴才有罪!求娘娘开恩!给奴才一个痛快的!求娘娘!” “……” 董后听着那些人的惨叫,坐在椅子上的身子缓缓放松,她侧了侧耳朵,似是为了听的更清,仿佛耳中听到的是世上最美好的音乐,脸上的表情一派恬静淡然,乐在其中一般。 时不时哼起一个不知名的小调,悠闲的拨弄着手指。抬眼看着下面原本干净的地面染上斑斑血迹,然后,那些血慢慢,慢慢的会聚到一起…… 铁骨鞭是护国公当初特意命人给董后打造的,融了一块巴掌大的玄铁,命人在上面刻下了一排排倒刺,打的时候只当是普通的鞭子,但是落在皮肉上一鞭一鞭,都是在凌迟!倒刺刺破皮肉,一点点的划破皮肤,勾起肉丝,直到那一块皮肤支离破碎,连纤细的倒刺也不能勾起,整个人浑都成了血人…… 直到惨叫声和求饶声渐渐歇了,董后这才低低笑出声来,她抬手捂住脸,看不到脸上的神情:“呵呵,呵呵,我宠了那么多年的孩子都不敢来看我,反倒是那孩子救我出了苦海,呵呵!呵呵!为什么!为什么老天你要这么对我!” 董后的问话无人能回答,远在凉州的燕景霄终于结束了那三日的流水席,痛痛快快的将所有事务抛给宁卫二人,跟着侍卫队踏上了回京之路。 前路茫茫…… 第157章 燕景霄这次同样走的匆忙,不过并不是当初离京的狼狈。匆忙离开只是为了避开盛情难却的百姓们,这几日,只要燕景霄身影出现,就要被一众不舍的目光洗礼,饶是燕景霄也架不住,于是只好与穆阳商议过后,避开了人群,悄悄离去。 返京的路出乎意料的平静,平静的让人心中不安。 是夜,数日的赶路下来早已经人困马乏,眼下离京也不过半日的路程,一行人寻了一座村庄做了休整。 燕景霄带着王府跟来的两个明面上的侍卫和暗羽占据了村子最宽敞的一座院子,穆阳带着其他侍卫分散住在村子里。 阴云避月,天色是浓重如墨的黑沉,还未真正入秋,吹来的风却是格外的冷。 夜深了,村子里的烛光陆陆续续的熄了,燕景霄在院子里东边的屋子住着,这是村子里最好的房子,才翻修过,结实,宽敞。与此同时,暗羽也与他同住一屋,美其名曰:贴身保护。不过,想想云王一向孱弱的身子,众人也都不觉什么了。 夜渐渐深了,窗外只有还不知道疲倦一般的蛙声,时有时无。村外,马蹄用棉絮裹了好几层,饶是如此,领头的黑衣人还是打了个手势,让一众黑衣人在离村一里外下了马。等人聚到一起,他压低了声音:“都听好,一会进去,直接去村头那户院子东边的屋子。别惊了别人!” 黑衣人们无声的点头应了,耳后领头的黑衣人手一抬,身后的黑衣人鱼贯而出,领头人不远不近的吊在他们的后面,防备突发状况。 屋内,暗羽翻了一个身,燕景霄扣住他的手腕:“去干什么?” 暗羽抿了抿唇,低声道:“主子,外面有些不安分……” 燕景霄松开了手,笑了笑:“无事,就等他们来了。” 暗羽低低“嗯”了一声,眸子黯淡下来。自那日起,主子虽然一直让他贴身跟随,但……总有些不同。虽然他不是女人,有精准的第六感,但是,这其中的差别,对于早将主子的一言一行刻在心底的暗羽来说,这,大概是疏离吧。 燕景霄叹了一口气,定定的看了暗羽一会,似是想说什么,但是却又恢复平静:“好了,夜深了,睡吧。” “是。” …… 平静没有持续多久,当脚步声踏在石子上的声音响起,这在黑夜中被无限放大。暗羽猛地睁开眼,燕景霄随之拍了拍他的肩,两人屏住呼吸,听着隔壁的动静。 没错,是隔壁。燕景霄早在分住处的时候,有意无意的将整个院子安排的都是自己带来的人。而当着所有人的面,他和暗羽一同住进了东边的屋子,然而等夜深人静两人又悄悄和另外两个侍卫换了屋子。本是有备无患,却不想…… 不多时,隔壁响起打斗声,燕景霄按住暗羽的肩膀,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出声。然后缓缓坐起身子,听着隔壁打斗时发出的闷哼与*相撞的声音,听着听着,燕景霄皱起了眉,轻手轻脚的穿了鞋子,看了一眼跟上来的暗羽,也没反对。 燕景霄看了一眼门,随即对着暗羽无声的指了指后窗,暗羽意会,动作迅速而又不发出一丝声音的弄开了窗户。燕景霄牵住暗羽的手,无声的做了一个口型“出!” 等两人借着天色隐蔽稳稳的站在房顶时,这才发现他们原本的院子里黑压压的站满了黑衣人,燕景霄眉头一跳,扯着暗羽蹲了下来,压低了身形,无声的看着院子里的一切。 突然,打斗声骤停! 一个黑衣人叫道:“快撤!里面不是云王!中计了!” 燕景霄手指动了动,一颗黄豆大的药丸被内力包裹着如同一枚隐形的利刃穿过重重人群,无声无息的打在一直在人群后观望的领头人身上。 领头人也是个警惕的:“不知是哪位高人在此,可敢出来一见?!” 燕景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领头人,确定那枚药丸化成粉末后,继续无声的看着。 “首领!快走!那两个人都不是云王!” “此话当真?!” “那两人都是内力深厚之辈,云王可是个病痨鬼!” “遭了!撤!” 随着领头人一声令下,黑衣人如潮水般退去,暗无声的走出来,站在燕景霄身后:“主子,可要去追?” 燕景霄摇了摇头:“不急,那领头的身上有影七做的‘千里追魂’,回头从影七那里拿了引子再去就是了,那人又跑不了。况且……” 燕景霄顿了顿,似是想到什么一般,继续道:“况且,那些人也没有什么恶意,这次也只不过是个小小试探罢了。就是不知道他们的主子是那一边……” “这,何以见得?” “他们都不曾用兵器暗器一类,暗杀惯用的迷烟也不曾用过。这说明什么?那些人的目的根本不在于要本王的命,而那些人不过是以拳脚相搏,也只不过是试试本王这初初回京的云王有什么本事罢了……” 燕景霄看着京都方向,幽幽的叹息一声。再看着四周一片寂静的村庄,眸子闪过一丝锐利的寒光。这么一番打斗,他就不信整个村子里没有一个人听到! “走吧,回去歇着吧,明日就要进京了。” …… 次日,露水还未风干燕景霄一行人便上了路,由于京都已经近在眼前,一行人行进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几近秋季的日头还是有些毒辣,等到烈日高悬,步行跟着的侍卫汗水已经顺着脸庞落在了身上的软甲之上,穆阳不得不硬着头皮走上前向燕景霄请示:“王爷,可否容属下等休整片刻?” 燕景霄撩开马车的帘子,扫了一眼外面的侍卫,如果是普通赶路他们是不允许动用内力,以防不测,故而,这一路没有落脚的地方,这小半日的赶路下来,都是有些吃不消了。 “不远处有一座凉亭,在那里歇息片刻吧。” “是,谢王爷。”穆阳恭敬一礼,转身退去。 大概是有了目标,一行人的速度也不由加快了,直到马车戛然而止,燕景霄平稳的声音穿过帘子传了出去:“何事?” “回王爷,亭子内已经有人了。” 燕景霄眉头一挑,这句话,似曾相识啊…… 想着,燕景霄撩开了帘子看向亭子,不由笑了:“原来是澜兄在此,真是缘分呐……” 说着,燕景霄下了马车,亭子内正是当初燕景霄和暗羽游凉州回来时遇到的那一群少年中的凌澜。 五年过去了,少年已经渐渐长开,唯一不变的还是那一分不论何时何地都漫不经心的气场。 凌澜难得的面露喜色,脚步匆匆出了亭子,单膝跪地:“草民见过云王殿下!” 燕景霄满是笑意的脸一僵,皱起眉看着眼前的少年,不,该说是青年了。当日他不曾显露身份,这凌澜…… “不知殿下,羽弟何在?”凌澜生生压下面上的喜色,但是加快的语速却是掩饰不住。 原来是冲着小羽来的?燕景霄声音冰冷:“你找小羽何事?” 惊喜过后的凌澜这才反应过来这云王的脸色不对,但是他还是道:“回王爷,草民是凌将军二子凌澜,羽弟他可能是我的三弟,将军府的三公子,这一直跟在王爷身边只怕不合适。还请王爷将羽,不,是渊儿还给我们将军府感激不尽!” 还给?燕景霄表情一片冷漠,心中苦笑,没想到,千算万算,终究还是会遇到这么一步……小羽他,真的不是自己一个人的。自己分派了大量人手调查小羽的生身父母,没想到,这人竟然就在京都,这一下,来的猝不及防,心中一阵钝痛,燕景霄勉强维持住表面的平静,他清了清嗓子,看向马车:“小羽,这位将军府的二公子,自称是你的‘二哥’,你要见他吗?” 一句‘二哥’加重了语气,燕景霄还是不能控制已经有些失控的情绪,借此表现自己的不满。 暗羽轻轻跃下马车,脆生生唤了一声:“二哥!” 凌澜兴奋的连连点头:“哎!就说当日怎么看渊儿怎么顺眼,这眉,这眼,完全是和爹一样嘛,这脸型,这鼻子,可不就是娘的翻版?你这小子,完全是挑了爹娘的好处长了!” 暗羽看着有些害羞的垂下了头,凌澜此刻完全没有了漫不经心的模样,拉着暗羽说个不停:“小渊儿,小渊儿,你还记得二哥吗?当年你丢了之前二哥还带你逛过花会呢!幸亏爹爹把传家宝玉给了你,要不是当日你不小心掉出来给哥哥看到,还不知道我家小渊儿要在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呢!到底是我凌家的人,这老天还是给我凌家送了回来……/*%&$##” 燕景霄眼神冷漠如冰,从凌澜刚刚那句“幸亏爹爹把传家宝玉给了你,要不是当日你不小心掉出来给哥哥看到”开始,燕景霄的脸色便不加掩饰的冷了下来。他一向记忆力甚佳,那块玉,曾经可是在凉州那个奴贩身上,而当日回去后,小羽有三刻的离开…… 一切的一切串了起来,燕景霄突然有些无力的笑了,原来,从一开始,小羽便有计划的做着这一切吗?那么,之前的种种,包括与自己在一起,有几分是真情?几分是假意?亏自已一直为他考虑到头发丝,原来,只是自作多情么?呵呵…… 第158章 燕景霄阖了阖眼,再度睁开时,眼中一片清明,没有一丝情绪,他看了看仿佛对一切早有预料,面色平静乖巧的暗羽,后退一步,轻轻道:“既然凌二公子已经觉得小羽是凌家三公子,那么,本王便不打扰了。小羽,就交给凌二公子了。本王,告辞。” 语调平稳,没有一丝起伏,一片淡漠,燕景霄说完,头也不回的向马车走去。 就当还他上一世的舍命相救了,只是,这一世的小羽还不曾爱上自己,自己却是爱惨了他!明知他的诸多隐瞒,明知他暗中进行着许多事,可是却不曾让人调查过一次,怕自己的多疑伤了他的心,谁知道,这一切都是他算计的…… 暗羽看着燕景霄离开的背影,脸色大变,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主子,主子刚刚那么漠然的语气,他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一攥,心口疼的发紧。暗羽慌慌张张跑向燕景霄,不顾周围的所有人的眼神,扯着燕景霄的袖中,“扑通!”一声跪下:“主子,你不要羽了吗?” 燕景霄袖中的手攥成拳,是你从一开始就不要我了吧…… 没有人能体会燕景霄此刻的心情。明明是暗羽背叛在前,可是在他当着众人的面跪地求着自己,燕景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这是在野外,地上多是碎石子,坑洼不平,他这么跪下来疼不疼,肯定已经青了吧…… “凌三公子请起,凌老将军为国为民,操劳半生,帮他照看了几年孩子,算是本王为国尽了一份心了。凌三公子还是速速归家,想必凌老将军也甚是思念你呢……” 燕景霄平静话语让暗羽眼中挣出几条血丝,眼眸中水光乍现,他抬起头缓慢道:“如果,如果主子会不要羽了,那,那羽不回去好了……” “渊儿!”听到这,凌澜有些生气的叫了暗羽一声,嘲讽道:“既然云王看不上我凌家的人,何必如此!” 燕景霄身形僵了僵,面无表情的转过身:“既然如此,那请凌二公子将你凌家的人领回去吧。” 说完,燕景霄看了看自己脚边跪着的暗羽,嘴唇紧抿,嘴唇有些苍白,而他本就唇色浅,加之回京前又服下暗七特制的药丸掩饰气色,看起来倒是没有人发现他的异样。 凌澜走过来,拉着暗羽:“渊儿,我们走!云王殿下既然不喜你,还有二哥,还有凌家上上下下呢!” 燕景霄身形晃了晃,不喜?那是太喜欢他,喜欢到,一想到他的背叛,他都想毁了他!可是那是他心中挚爱啊!毁了他和毁了自己又有何区别?若真要如此,他宁愿毁了自己,可是在此之前,他希望小羽可以有一个庇护之所。凌家世代为将,凌老将军半生纵横疆场,军功赫赫,足以在日后自己若是失败后,保住和自己有所牵扯的小羽。 而今,离那一天越发近了,他心中隐隐的的不安。唯一让他担忧的小羽现在也有了去处,如此,正好。 暗羽固执的跪在燕景霄脚边,挣开凌澜:“二哥,殿下对我相救之恩,且照看我数载,殿下不同意我是不会回去的。” 说着,暗羽跪的端端正正的,目不斜视,眼神只盯着燕景霄白袍下的玄色长靴。俨然一副燕景霄不说话,便长跪不起的模样。 轻轻叹了一口气,燕景霄扶起暗羽,用上了几分内力,暗羽拒绝不了,也不能拒绝,只好站了起来。燕景霄轻轻扫了扫暗羽肩上并不存在的褶皱,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小羽,你为什么还不放过我?这一生,我最恨别人欺我,欺我之人,谁能落得个好下场?我舍不得对你动手,为什么你还要逼我?数次夜半离去,数次不听我的话,数次欺瞒与我,我都知道,可是……为什么到如今你还要逼我?唉……” 轻轻一声叹息,让暗羽愣在原地,原来他都知道?原来,自己以为的隐蔽都是他的纵容?暗羽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他像一个不知事的孩子,迷茫的看着燕景霄:“主子,我……” “既然你叫本王一声主子,那本王命令你,即刻随了凌二公子回凌府!日后,不得与本王,相见……” 说罢,燕景霄狠心一甩袍袖,将暗羽拽着自己衣袖的手甩下,大步走向马车,谁也没看,一个旋身,车帘微动,也掩住了他的身影。 “凌二公子,凌三公子,走好!”马车内,传来燕景霄冷漠的声音。 站在原地,暗羽一动也不动,他真的做错了吗?虽然那些事都没有发生,可是他已经不能再承受失去他的痛了! “来人,驾车!”燕景霄没有片刻停留,吩咐道。 马车离去的声音在暗羽耳中分在清晰,一声接一声,明明在刚刚,自己还靠在主子肩上听着马车周周转转的声音打盹,为什么,现在只能让自己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暗羽没有动,刚刚燕景霄一席话让他仿佛被钉在原地,不得相见吗?他真的就那么厌恶自己了? 暗羽愣愣的看着马车渐行渐远,愣愣的站在原地,凌澜走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渊儿,我们回家吧。” 暗羽僵硬的转过头:“回家?回什么家?我的家,已经不要我了……” 凌澜看着暗羽呆愣的神色,只觉得眼中有些发热,他的弟弟,从小聪慧过人,是家中的掌中宝,若不是当年……如今也该是活的潇洒肆意的少年郎。可如今,人是找回来了,心却不在了…… “小渊,听二哥的话,我们先回家,爹爹还在家等着呢,爹爹身份不便出城门,没能来接你心中也很是着急呢,我们先回府……” 凌澜柔声劝着,长臂一伸,勾着暗羽的肩膀,向马车走去。暗羽没有反抗,快要到的时候,暗羽轻轻动了动肩膀,将凌澜的胳膊从自己肩头扫下:“二哥,以后莫要如此,他看到会不高兴的。曾经,有人未近我身,只是用那种眼光看着我,他便剜了那人的眼……” 凌澜愣住了,关于燕景霄的传言在他脑中过了一遍,曾经云王初到凉州确实性情大变,手段狠辣的收拾一个纨绔子弟,这,难不成是为了自己这个弟弟…… “渊儿,这……” “不过是他爱我罢了……”暗羽低低一笑:“我也爱他的,这次,只是我做错了事,等他气消了,一切都会好的,对,都会好的……” 这些话,好像是在对凌澜说,也好像是暗羽在对自己说。 听了暗羽的话,凌澜瞠目结舌,原来,原来云王竟然好龙阳!凌澜面色微冷:“渊儿,听二哥说,这件事谁都不要告诉。云王此次突然被皇上召回来不是是福是祸,而我观云王冷心绝情,不是良配,若是,若是你真的心悦男子,我们回家好好与爹爹说了,为你另觅良配。你看可好?” 凌澜心疼的摸了摸暗羽的头,他千算万算没有想到云王竟然喜好龙阳,竟然还将他刚刚成年的弟弟带歪了!这个中滋味他也是知晓,看弟弟这般模样,只怕也是……为下了。这若是真的对男子动了情,这女子,怕是难以近身了。 想到这,凌澜恨恨的想要即刻动身将那云王揪出来一顿好打!早知道,当初就不该犹豫那一会,直接将渊儿认下了估计也没那云王什么事了!当然了,这是在凌澜没有知道早在当初两人便已坠入爱河。 暗羽摇了摇头:“爹爹那边我回去说,不过,此生非殿下不爱。我会告诉二哥也只是提前知会二哥做好准备,好一会让家里别太惊讶。” 暗羽说话时表情一片平静,甚至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势,全然没有了曾经在燕景霄面前的乖巧,以及刚刚的呆愣。而这一切,凌澜却好像习惯了一般,他皱着眉,问道:“你和云王……” 暗羽语调平缓:“我曾偷偷在夜里跑去看他,我曾偷看过殿下洗澡,我曾趁殿下睡觉时偷吻过他,从一开始就是我在勾引他。” 凌澜震惊的看着暗羽:“渊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二哥,我知道的。”暗羽抬头看了看天:“我以为,这一世他都不会懂我的心,我以为,我要偷偷摸摸看他一世的,没想到……他懂,他终于懂了!那一刻,我等了好久,真的太久了!” 凌澜看着暗羽眸中那点光芒,他知道这个弟弟是真的沉沦了。只是这个对象是最不该的呀!凌澜有些颓然的说道:“是吗?你们,多久了……” “六年零三十七天。”口中吐出一个个数字,好像幸福滑过舌尖,暗羽脸上带起一抹甜蜜的笑意。 “你!你们!当初你才多大?!云王。云王简直是个畜生!”凌澜听了这话,顿时失了风度,破口大骂起来。 他没想到竟然从那么早一切就开始,弟弟那么小就被那该千刀万剐的云王带上了这条路,这让凌澜心中怎能不恨?! 暗羽面色一整:“二哥,我说了,这些都是我安排的。第一次他表白心意,我没有接受,怕的是他只是贪图新鲜。可是,越往后,那颗真心越吸引我,最后是我自己让他再次表明了心意,也让他以为我不过是迫于他的身份才答应下来,那个傻子啊……” 说着,暗羽轻笑一声,不再管凌澜的表情,走向马车:“这次,就让他先平静平静吧,二哥,你知道我打小的性子,不要做一些不该做的事。” 即使此刻走向马车的暗羽看不到,凌澜还是点了点头。 凌家上上下下都知道,爹爹之所以早将爵位留给弟弟,便是因为自小弟弟那超凡的智慧。从小弟弟就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所以在当初凉亭相会时,即使暗羽刻意露出那块玉佩,也因为暗羽当日表现出来的乖巧让凌澜怀疑自己认错人了。这一错过,便是五年多…… 第159章 偌大的车厢内,燕景霄沉默的坐着,手中是一个青瓷茶杯,上面是小羽最为喜欢的莲纹。燕景霄手指轻轻抚过那上面的一条条纹路,那上面似乎还有那人指尖的温度。燕景霄将茶杯凑近唇边,轻轻一吻,自今日起,便再也见不到他了吧…… “主子,刚刚……”一路随行的影闪身出现,半跪在燕景霄面前。 燕景霄轻轻将杯盏放回一旁的小几,眸子微微一缩,随后面色平静:“刚刚,刚刚怎么了?不过是本王机缘巧合捡到了凌家三公子,而凌家也恰好找来了就是了。凌老将军劳苦功高,本王照料其子嗣,如今本王将人给凌家送回去,也算是为国为民吧……” 影沉默着,看了燕景霄一会:“主子,恕属下冒昧。昔日暗影双部如何建立个中艰辛想必主子不曾相忘,属下跟随主子多年,主子向来的行事属下看在眼里,如今,主子当真就这么放手吗?” 燕景霄勾起一个浅笑,却平白带着苦涩:“放弃啊,不放弃又能如何?小羽幼时长在暗部,你可莫要告诉本王,小羽幼时的异状暗不曾告诉你。他一切自有打算,本王心知肚明。然,本王的所有已经和盘托出,而他……罢了,随他吧。” 影低下头:“既如此,羽公子他知晓暗影所有机密,主子可要……” “尔敢!”燕景霄脸色一变,一掌拍在身旁的小几上。上面的杯盏晃了几晃,燕景霄眼神冷冽,直直盯着影,不发一语。 车外,穆阳骑着马,扬声问道:“云王殿下,发生什么事了?” 燕景霄深吸一口气,平淡道:“无事,本王打翻了一盏茶。” “殿下万事小心。”穆阳恭敬道。想起刚刚那亭子中少年的身份,那可是他们大燕传说中的战神之子啊!自小长在军中的他对这位战神可是仰慕已久,昔日先皇在世,圣眷正浓,那般的风光…… 即使如今有些落魄,那也非常人可以想象,而还未回京的云王他竟然还在机缘巧合下认识了凌家失踪数年的三子……在御前做事的这些年积累的经验的驱使下,由不得穆阳不恭敬。 车内,影垂眸看着地上雪白的毯子,轻声道:“主子还是放不下……” 燕景霄抿了抿唇:“影,若是今日这人是暗,你站在本王的位子上又如何做?” 影面色一僵:“主子,属下和暗统领……” 燕景霄轻轻笑了:“呵,想要瞒着本王?暗那是个蠢的,你那双眼睛都要把他扒光了都一无所觉,你以为本王看不出来?再说,三年前除夕之夜是谁装醉将人拖回自己房里了?别以为本王什么都没看到。” 影不好意思的清咳一声:“主子,这,这不能混为一谈!再说,羽公子他那般年纪小便已经懂了太多东西,其中心思属下以为是有些重了……” 燕景霄叹息一声:“不用多说,本王知道为何。不过,如今本王此番回京不知是祸是福,还有许多事本王还不曾弄明白,他会将军府也好,好歹也有个庇护……” 影垂下头:“属下明白。” “嗯。”燕景霄点了点头,继续吩咐道:“暗中保护他的人也莫要松懈了,若是他问起来……就说本王忘了,他们是依着原来的命令行事。可记下了?” “属下遵命。”影应了下来,不过对于燕景霄这种掩耳盗铃的话,影无语的抽了抽嘴角。暗影的效率能低到这种地步?连自家主母换了都不知道?不说别的,从小长在暗部的暗羽要是能信才怪了呢。 等影离开后,燕景霄面色再度恢复冰冷,看着那个青色的茶杯出了神,放在膝上的手掌微微张开,几个血迹斑斑的月牙若隐若现。 …… “殿下,到宫门口了,还请您下车。” 穆阳的声音让燕景霄回过神,随后,眸光一厉,这才到宫门口……呵,是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吗?谁不知道凡是宫中皇子公主出入宫门只消递了腰牌即可,眼下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离了京都几年,他就不算皇子了吗?若是曾经的他,父皇这般开恩,只怕自己也要感恩戴德的步行到御书房。用不了多久,此事怕也是要在宫中,乃至宫外的某些圈子传遍。这就是要给一些人提个醒,哪怕自己清白,也不待见自己吗?而现在,燕景霄眸中冷光滑过,正好,他心情可不是很好呢…… 燕景霄稳稳坐在车上,声音平淡:“哦?敢问穆大人这是何人下的令?” 穆阳看了平静的马车一眼,他自然知道这让云王在宫门口下车是何意思,不说羞辱,单单是云王他孱弱的身子怕也不足以支撑他到御前。而昭帝,只怕也是存了试探的心思吧。 穆阳有些犹豫,支支吾吾道:“这,这属下不甚清楚……” “本王的腰牌递了吗?” “回殿下,已经递过了,不过……还是要请殿下移步。一会进了宫门,属下去给殿下寻一顶软轿。” 燕景霄低声一笑:“是吗?不必麻烦,本王下来就是了。” 说着,燕景霄撩开帘子,穆阳连忙将矮凳放好,燕景霄眸中不起一丝波澜。 下了马车,燕景霄不急不缓的走到宫门口,站在宫门前,负手而立,抬头看着那一片巍峨的金黄…… “噗——”一口血喷出,云王脸色瞬间更加苍白,就要再行几步,却不想整个人便直直倒了下去。 “云王殿下!” “殿下!” 燕景霄语气虚弱:“本王今日怕是不能与父皇相见了,本王而今年岁长了,住在宫中不甚合适,先,先,回京中的王府,穆大人,你去禀告父……” 话没说完,人便晕了过去,穆阳连忙吩咐两个侍卫将燕景霄抬上马车,而后,一个犹豫,抬手让他们先把燕景霄送回五年前就修好的云王府了。 将这些处理完,穆阳看了看门口两个面无表情的守卫,冷下脸:“今日之事,你们,很好!” 两个守卫倨傲的看了穆阳一眼,语气冰冷:“穆大人多虑了,属下等不过是依令而行。” 穆阳冷笑一声:“别的本将军不知道,不过,本将军知道一件事,云王是主子,你我不过奴才罢了。安分守己才是本分!哼!” 说罢,穆阳甩袖而去。 两个守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云王府,燕景霄早就清醒过来,只是听着那些嘈杂实在是心中烦躁,便闭着眼养神了。 不知过了多久: “殿下既然醒了,便来用膳吧。”一道清朗的男声让燕景霄慢慢睁开了眼。 “安澜?”燕景霄坐起身,看向一旁椅子上的青年。 安澜这两年过的很是滋润,故而眉眼弯弯,时刻带着笑意:“殿下还不曾忘记在下,是在下的荣幸呢。” 燕景霄听着那人有些轻佻的语气,瞥了他一眼,而后,慢悠悠的起身打理。 “这几年,看来安太医过的很是舒坦呐。”燕景霄拿着湿帕子擦了擦脸,坐到桌旁。 安澜摇了摇手中的一把折扇,摇头晃脑:“哪里哪里,比不过殿下。想走就走,这一走就潇洒了五年,这想回来也就回来了……啧啧,殿下真是高明!” “是吗?”燕景霄反问一句,而后,撇了一眼桌上的茶杯。安澜极有眼色的翻起一个茶杯,将一盏茶放在燕景霄手边。 “哎,可怜我还要呆在京都给某些人谋划一些东西,真是辛苦……”安澜看着燕景霄面色不好,搞怪道。 燕景霄端起茶,轻轻抿了一口:“若是本王不曾记错,本王的命令可是交给影七的……” “七七的事就是我的事呀,到最后还不是我的?话说,殿下这次又是故技重施,又是谁逼殿下你了?” “何以见得?”燕景霄忽略掉安澜语气中的甜蜜,不然他会忍不住把这人扔出去的。 “殿下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呐,当日殿下还未离宫之时,也是有一次用内力将自己激的吐血,我想想,嗯,那次是皇后娘娘逼殿下娶妻,以凤体要挟,那这次呢?” “你倒是对本王很了解?” “非也非也,殿下不出手就罢了这一出手……啧啧,在下可不敢说。不过殿下一番心思在下还是清楚一二的。这次,怕是上面那一位又做了什么吧?”安澜语气轻佻,但是句句让燕景霄避无可避。 “唉,安澜,你难道不知道,有时候,人还是不要太聪明的好……” “在下只知道,世人只道:百善孝为先,孝之一字,可谓重中之重,连殿下这样的人物,不也是为此步步退让吗?” 燕景霄声音沙哑:“不然又能如何?不能完全推翻的情况下,所做的一切不过惹人非议罢了。以退为进,才是正道。” “哈哈,不愧是云王,我安澜不曾看错人!”安澜大笑着,随后,微微收敛了笑容,神秘兮兮的低声道:“殿下后面意欲何为?” 燕景霄垂下眸子:“来了京都,本王可就没想再以云王的身份回去了。” 安澜愣了愣,微笑道:“既如此,安澜便助殿下一臂之力好了,顺便,让殿下“再复”康健之体!” 燕景霄这下子被勾起了兴趣:“这是怎么一说?” 安澜神秘一笑:“殿下可曾记得在下曾许殿下一个惊喜?当日殿下为人所害,不得不隐瞒于世人,难道殿下想要一直瞒下去吗?有些事,不解决好了,怕是日后就算是坐上了那个位子,也会被人诟病呢……” 燕景霄眸子微微一凝,确实,他是想让自己披着这病痨鬼的皮一直掩饰下去,但是,安澜所言也不无道理。毕竟,如果真的成功,他也不希望自己在世人眼中一直是病歪歪的,而若是他突然好了,又有欺骗大众的嫌疑,而百姓,他们是最公正,也是最愚昧的,若是受了有心人的引导,只怕麻烦不小…… 燕景霄看向安澜:“有理,只是,不知安太医可有什么法子?” 安澜笑了笑:“本来还说在过几日在下就要离开京都了,如今殿下回来的时间刚刚好,至于什么法子……殿下且附耳过来。在下准备这般♀&%♂……” 燕景霄听完之后,眼神复杂的看了安澜一眼:“本王觉得,影七跟了你真是苦了他了……” “哎呀,殿下这是说的哪里话嘛,七七是我的人,我怎么会欺负他呢?”当然,换个地方倒是可以好好“欺负欺负”的。 “哼!”燕景霄为自家属下默默同情三秒,再度感叹,安澜这一计简直就是及时雨啊!这一次,只怕昭帝自己都要把肠子悔青了。 “对了,殿下,你家那位呢?想当初,殿下可是为他各种纠结,啧啧,在下还真想见见此人呢。”安澜见正事说完了,又开始七扯八扯了。 燕景霄面色一僵,转过头:“安太医莫不是觉得影七最近太过清闲了?” 安澜一下子呆住了:“不不不,七七他最近都已经忙的不理我了……” 燕景霄看了安澜一眼,面色和缓下来。 安澜左看看,右看看,而后,悄悄对燕景霄低语道:“殿下,在下一向认为,这夫夫之间,可都是床头吵架床尾和的……言尽于此,告退!” 说完,燕景霄只感觉一阵清风拂面,人就不见了踪影。看着大开的窗户,燕景霄咬牙切齿:“安!澜!” 好好的医者,轻功这么好干嘛?一定要让影七好好收拾他,最好把他榨干了,飞都飞不起来再让他好好体会一下没事调侃自己的后果!燕景霄心中念叨。 不过,听了安澜的话,再想起当日小羽那格外热情的吻,燕景霄莫名觉得有些热了,不由扯了扯领口,露出一片保养的如白玉般的肌肤。 “殿下?”清润如潺潺流水般的声音在夜中格外悦耳。 燕景霄听到声音,这才发现这不大的卧房,不知何时有来了一个人,看着那在灯光下依旧美得动人心魄的容貌,燕景霄弯起唇:“玉书,你来了?” 第160章 “见过殿下!”伏玉书当即单膝跪地,浅笑的脸上上仿佛绽出光彩,在有些昏暗的房间内仿佛照亮了一方天地。 燕景霄快步走过去,脸上带着几分笑意:“玉书快快请起,本王回京匆忙,不曾去府上拜访,玉书莫怪才是!” 伏玉书一听这话,愣了愣,当即垂下头,声音没了刚刚难抑的激动:“殿下这是何意!玉书如今所有都是殿下给的,殿下这是在羞辱与我吗?” 燕景霄抿了抿唇,他承认刚刚他是为了试探,以伏玉书如今在昭帝身边的地位和荣宠,完全不必与自己再有所牵扯,便可一世富贵荣华。 燕景霄看着伏玉书垂下头,周身的光芒也仿佛黯淡下来,刚刚还是那么光彩照人的……唉,罢了,是自己多心了。 “是本王不好,玉书请起。”燕景霄弯下腰将伏玉书扶了起来。 伏玉书眼神轻轻略过燕景霄搭在自己手臂上的手指,唇角微微一牵:“无妨的,玉书不会怪殿下。” 燕景霄眉头一皱,收回手:“玉书今日怎么来的这般突然,本王不曾收到消息。” 伏玉书微微一笑:“听闻殿下今日初初回京,身子突然不适,心中焦急,这才……” 看着伏玉书浅笑晏晏的模样,燕景霄陡然站起身,声音微沉:“本王让先生挂心了。天色晚了,本王该就寝了。” 听着燕景霄的逐客令,伏玉书脸色一僵,而后躬身行礼:“是玉书莽撞了,那,玉书这就告退。” 燕景霄没有言语,听着身后的声音消失,缓缓踱步到窗前,这里离将军府只隔了两座宅子,燕景霄看向窗外,眼下,他只怕早就回家了吧…… 可惜的是目前的自己给不了他一个家,只能用手段逼他走,即使这个机会是他亲手递上去的。想必,他现在也不好受吧…… 燕景霄想起刚刚伏玉书的话,心中泛起一丝异样,又压了下去。 “不是说了本王要就寝了吗?怎么……”燕景霄听到一道轻之又轻的呼吸声,眉头一拧,冷下声。 岂料,一个温热的身子将他抱住:“主子以为是谁?是伏大人吗?” 暗羽还未张开,身高堪堪直到燕景霄的肩头。他仰起头,微热的气息轻轻拂过燕景霄的耳畔,燕景霄只觉得心中更热。 “本王不是说了,永不相见吗?”燕景霄刻意冷下的声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暗羽没有言语,只是将燕景霄抱的更紧。燕景霄任他抱着,一动不动。 许久,燕景霄只觉得后背的衣料有些微微的湿润,他身子一震:“小羽,你,你哭了?” 暗羽抱着燕景霄不发一语,紧紧贴着燕景霄后背的头不住的摇着。 燕景霄袖中你手掌握紧又松开,罢了!不忍了!不过他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为了这人,如今……轻易不落泪的人竟然因为自己一句话就这般伤心,这么一想,燕景霄只觉得心头有如尖刀刺穿一般,疼,疼得让他手指发抖,险些抬不起来。 燕景霄轻叹一声,转过身,缓缓抬起手,手掌轻轻扣在暗羽的脑后,顺着那黑缎般的长发抚摸,温柔中带着小心,小心翼翼的安抚眼前他这怀中人,心中宝的情绪。 “莫哭了,我,我心疼呢。”燕景霄轻轻吻了吻暗羽的发顶,怜惜的轻柔道。 暗羽在燕景霄胸前蹭了又蹭,燕景霄只觉得那柔顺的长发不止在自己胸前滑过,更是在自己心尖滑过…… 燕景霄连忙将人抱住,顺带固定好,否则,额,一会怕是要出丑了…… 暗羽停下动作,埋在燕景霄胸前闷闷道:“主子,下次不要再用那样的语气和我说话了好不好?我心里难受……” 燕景霄听着暗羽越来越低的声音,轻轻一笑:“好,下次不会说了。” “那主子,主子这次也不要怪我不听话!”暗羽继续道。 燕景霄眉头一挑:“我可不记得,小羽什么时候听话过啊……” 暗羽又不说话,只是静静的埋首在燕景霄胸前,双手紧紧揪着燕景霄薄薄的里衣,用力的仿佛下一刻就要将那纯白的丝缎撕开。 燕景霄只好无奈的哄道:“好好好,不怪你,不怪你,也不想想我什么时候罚过你。你呀,就是吃定我了……” 暗羽这才抬起脸,被泪水洗过的眸子清澈如水,带着微微的红色,燕景霄看着心头一动,不由闭上眼,低头吻下。 暗羽顺势阖上眼眸,一道狡黠的光芒在眼底转瞬即逝。唔,二哥的法子好像还有些用,虽然,嗯,有些丢脸就是了,不过嘛,自己更丢脸的时候主子只怕也都看过了吧…… 燕景霄的吻从眼睫开始缓缓下移,先是鼻梁,然后是脸颊,最后,燕景霄微微睁开眼,看着那微微张开的粉唇,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燕景霄只觉得心底那团火热有些压不住,当下也来不及估计其他,径自将自己的唇覆了上去,不是以往克制的轻吻,而是带着几分急躁和惩罚味道的深吻。急切的攻城略地,步步紧逼,由不得暗羽拒绝的吻,狠狠的撬开他本就未曾紧阖的牙关,继续出击!深深的将他的舌逼的退无可退,直到暗羽开始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舌探出,瞬间就被燕景霄含住,轻轻的吮吸,逗弄。 燕景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看着暗羽纤长的睫毛在自己眼前轻轻颤抖,口中的力道又凶狠了些。暗羽虽然是在某些方面有着特殊的能力,不过对于这种风月之事却是不如曾经在21世纪被好好“熏陶”过的燕景霄。 随着燕景霄的动作越发的凶狠,暗羽不由身子有些软了,燕景霄抬手揽住暗羽的腰,手指灵活的解开青色外袍的系带,一个,又一个,直到最后一个解开,燕景霄轻轻从暗羽唇上移开,彼时淡粉色的唇瓣已经变成了玫红,红艳艳的,仿佛含了一颗土番上供的上好红枣一般。真是让人食指大动呢。 燕景霄长指微动,紧扣的腰封瞬间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玉石相撞的清脆之音。手掌顺着已经两襟散开的袍子探进,劲瘦的腰肢上一层薄薄的肌肉透过里衣,将温热的温度和似有若无的触感送到燕景霄的手掌心中。燕景霄有些恶趣味的两只手都避开外袍,揽住暗羽的腰,看着青色的外袍顺着暗羽白色的里衣缓缓下滑,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轻轻脱下暗羽的衣服,燕景霄眸子微微一沉,而暗羽仿佛一无所觉一般,手臂下垂,全然信任的将自己的腰靠在燕景霄的两只手上。桃花眼微微睁开,有些迷茫的问道:“主子,怎么停了……” 不曾有过刻意的引诱,可是正是这种青涩的风情让燕景霄喉头一紧,声音沙哑下来。他弯了弯唇,轻轻凑近暗羽的耳边:“小羽,你没穿中衣呢……” 暗羽瞬间耳尖爆红,一双桃花眼在泛了粉色的脸颊上亮的出奇。水眸轻轻移到一边,不去看燕景霄。 衣服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声响,两人都只穿了薄薄的里衣,燕景霄此时眼底的沉色已经有些掩不住了。不过他有些痴迷的看着暗羽红润的脸颊好一会,继续俯身吻上去,含住那颗诱人的“红枣”,轻轻舔舐,舌尖在唇瓣上勾勒那勾人的轮廓。只是手上的动作却老实下来,只是安安分分的扣在暗羽的腰间。 暗羽感觉到燕景霄的老实,想要挣开燕景霄的吻,说些什么,却换来燕景霄更加凶狠的深吻。暗羽有些不满的抬手轻轻拍了拍燕景霄的胸膛,却不见燕景霄有丝毫想要退开的反应。暗羽见状,也不着急,垂下的手轻轻抬起,搭在燕景霄的肩上,顺着衣服的褶皱就要用手指拨开探入。 燕景霄连忙抓住暗羽不老实的手,终于移开了唇,声音带着几分低沉:“小羽,你不乖……” 暗羽轻轻抿了抿唇,小声道:“我,我,我已经跟爹爹说过了,爹爹他同意了。” 燕景霄愣了愣,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呆呆问道:“小羽,你刚刚在说什么?” 暗羽解释道:“今日午后回到将军府上,我便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爹爹和娘亲了,他们已经同意了……” “小羽,你说凌老将军同意让你继续跟我在一起?!”燕景霄惊呼道。 暗羽低下头,点了点。主子只消知道这结果就好,至于其他,也不是什么大事…… 燕景霄心中的震惊难以平复,他无法想象自己幼时曾见过的那个威严持重的男子在得知自己心怀愧疚的小儿子被自己带歪后的心路历程,更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竟然还同!意!了! 暗羽继续小声道:“羽非主子不娶不嫁,只不过,爹爹要主子若是迎娶羽时,要以正妻之礼……” 若不是燕景霄内力深厚,那“正妻”一词可是听都听不清,不过看着暗羽难为情的模样,燕景霄不由清咳一声:“这个,小羽,现在说这个是有些早了呢,这件事还是押后再议吧……” 暗羽眼中闪过一丝暗芒:“若是主子心悦伏大人,羽,羽会与爹爹说,将正妻之位让与他,只求主子能……” 燕景霄听了暗羽的话,心中千万匹羊驼奔腾而过。大燕虽然也有南风,但是却不曾有男子可以为妻,再说,好好的男子要是当个后宅的女子养了还有什么意思? 燕景霄听着暗羽无厘头的话,心中格外郁闷。不过,看着暗羽有些看不清楚神色的脸,燕景霄心中轻轻一叹,只怕又是这小东西自己闹得妖。什么事,什么话,都要憋在心里,但是自己的一言一行他可是看着呢,然后又在心里打小算盘…… 而后,燕景霄理了理思绪,严肃道:“小羽,你听好。第一,我对伏大人并无爱慕之意,从一开始,我找他为了什么你心底也应该有数,我只能告诉你,求贤的心自始至终不曾变成其他。其次,小羽,我不会以正妻之礼娶你,你是男子,娶这个字当不得。这件事,以后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最后,咳,衣服穿好,乖乖回凌府,改日,嗯,我会登门拜访凌老将军。” 暗羽想起自家爹爹吹胡子瞪眼的模样,再看看自家主子,抿了抿唇,不发一语。主子一向很厉害,那就都交给主子解决好啦╭(╯▽╰)╮ 不过,明明很是甜腻的气氛随着两人声音的落下,如同一阵清风吹来,瞬间消失殆尽。 暗羽看了一眼燕景霄,低声道:“主子,还要继续吗……” 燕景霄眉头一挑:“继续?还继续的起来?” 暗羽抿唇浅笑,不发一语。 燕景霄叹息一声将人揽入自己的怀里,想起刚刚,真是美色误人啊!明明是想要小羽给自己老实交代一些东西,这一心软就……罢了罢了。 第161章 送走暗羽后,燕景霄看了看天色,已经二更天了。想到这短短半日便发生了这么些事,不由有些疲倦,看了看桌上安澜带来的已经凉透了膳食,摇了摇头,又躺回床上了。一夜时间,足够暗影将这府中上下弄个透彻了。 许是一日之内情绪波动太大,燕景霄很快便沉沉睡去。临到外面天色蒙蒙亮了,才在一连串清脆的鸟鸣声中,缓缓睁开眼。 偌大的云王府一片寂静,燕景霄眉头微皱:“影。” “主子。”影行了一礼,恭敬站在一旁。 燕景霄微微颔首:“嗯,这府中情况如何?” “回主子,这府中上下……不过七八个下人来洒扫,而且个个都是身家清白的。” 燕景霄再度眉头一皱,清白?太过清白这就有些惹人怀疑了。 “再探!”燕景霄吩咐一声,而后靠在软枕上想了半天,才又道:“顺便注意宫里的动向,本王先前吩咐让送到朝堂上的人如何了?” 影想了想,才道:“伏大人如今已经位高权重,其余的,除了有三人留京且都有些权利外,其他的人都被外放出去……” 燕景霄听着,心中飞快将早先看过的京中发生的事过了一遍,一番衡量:“在他们三人中选出一个合适的人,让他们不要藏拙了,本王觉得这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的位子不错,朝堂上,太过倚重伏大人可不好……” “主子,伏大人他……”影一直隐在暗处,虽然知道昨夜伏玉书来过一趟,去不知主子为何突然说出这样的话,不免有些疑惑。 燕景霄摇了摇头,没有多说,影见状也不敢多问。默默转移了话题:“主子,暗部送来的消息上可是曾说过,这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可是京都出了名的铁面无私……” 燕景霄看了影一眼,也不点破,点了点头说道:“若是本王不曾记错,这右副都御史是一个孝子,而如今他家中高堂身患恶疾,需要荸芝草一味。大燕开国数百载,这荸芝草可是普天之下不过寥寥数枝。” “主子是说……” “一年前影七不是曾经无意间得到荸芝草的消息,把这个消息也给那位都御史大人送去,不过,这条件……也给他说明白了。再者,让暗影分出人手一起去探探。” “主子的意思是让那右副都御史让出位子,而那荸芝草我们也要?”影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这可不是主子的行事风格啊。 燕景霄摇了摇头:“荸芝草一味难得,不过是在于其寻觅莫测的地方。荸芝草初初长成之时,与一般杂草形似,又受不得风吹雨淋,更受不得人兽踩踏,真真是要“娇生惯养”的,荸芝草虽难以成活,然,成活后必定两枝以上,成片而生,不然,那不得是早早就死光了?再者,荸芝草的珍贵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右副都御史能不能在手里把它捂热都是问题呢,本王听闻这右副都御史为人最是刚正,本王可见不得老实人被欺负呢。不过,也是他太过刚正,故而,他收不得啊……不然,本王怎么会轻易放他走呢?” 影这才恍然大悟,幸而如此,不然他险些要以为主子为了羽公子性情大变,若真是如此,只怕……想到这,影眼中闪过一丝杀气。 燕景霄敏锐的感觉到那一闪即逝的杀气,当即一声冷斥:“影,你越矩了!” 影连忙低下头,不发一语。正如他和暗从一开始便跟随主子,对主子的所有全然了解一样,主子对他们也是了解的透彻。因为一开始的追随,主子待他们不似手下,更似手足。所以很多事主子都不计较,以至于现在,对于可能威胁到主子名誉或是其他的事,不论是暗或是他,想必只要知道都会第一时间动手解决了根源的…… 燕景霄眸子微冷:“影,本王一向对你和暗宽厚有加,但这不是你们越过本王去做一些本王不喜的事的理由!本王不希望有朝一日,你们做了让本王将你们驱逐,甚至抹杀的事!你可记下?!” 屋子里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影只觉得自己身后仿佛被冷汗浸透,主子这番所为,让他又惊又畏之下,却又陡然生出了几分臣服。 影低下头,恭敬道:“主子息怒!属下记下了,是属下越矩了,稍后属下会去刑堂领阀!” 燕景霄摆了摆手,示意影退下。影再度恭敬一礼,没了先前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松懈感,浑身上下气势陡然一变,如同一把刚刚出鞘的利刃,锐利逼人! 等影离去,燕景霄躺了一会,脑中思绪万千。这荸芝草一味,珍贵倒是珍贵,可是,怕要赔上不少人的命呢…… 前世这个时候,自己还缠绵病榻,唯一有的就是德安每次在自己耳边絮絮叨叨说一些宫内宫外的趣闻。而那时,右副都御史一味荸芝草在京都可是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呢。毕竟,物以稀为贵,越是稀少的东西,哪怕是个没用的,都要供起来方显尊贵呢。一想到这儿,燕景霄眸子划过一丝讽刺。 想起前世,这位右副都御史不知从哪儿得了消息,几经周折才将东西拿到手,却被他那位好父皇一句太子体弱,要此补身。生生给强取豪夺了去,想必前世的那位右副都御史一定恨死自己了吧。后来,这荸芝草如何了,自己不曾知道,估摸着也是躺在了昭帝自己的私库了吧。 今世再来,燕景霄早早就让暗部注意着京里的动向,在荸芝草消息刚刚出来的时候就让人给掐了。影七得了消息,几次三番想要去采都让自己压下去,为的,就是等一个合适的契机! …… 就在燕景霄沉浸在前世记忆中,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轻盈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燕景霄瞬间回神。? “呀!王爷醒了!奴婢这就伺候王爷洗漱。”一个穿着银白丝缎襦裙的少女声音娇俏,就要走近燕景霄。 “站在那里,本王允许你过来了吗?这么没规矩!”燕景霄平常不甚发火,当下只是语气冷了下来。 少女微微抬起头,似是想要展示自己花骨朵般娇嫩的容貌。白皙可人的小脸上一双灵动的水眸仿佛沾了露水的黑葡萄一般。柔嫩的红唇上贝齿轻轻咬着手指看上去格外惹人怜爱。她柔柔的一福身,语气幽怨:“王爷怎可这般说奴婢?奴婢自五年前被打发来这空荡荡的云王府便不曾见过王爷,昨日王爷昏厥回来,奴婢这是又惊又怕,心中焦急,这才大清早来看望王爷。如今厨房快要做好早膳了,奴婢伺候王爷洗漱有何不对?” 燕景霄抿了抿唇,冷漠道:“倒是个伶牙俐齿的。那本王就好好告诉你,其一,本王自幼不许旁人近身伺候,整个皇宫都知道。其二,不经本王吩咐便擅自入内,若是本王丢失了什么贵重物品,你可担待的起?!其三,本王与你素无瓜葛,你身为小小奴婢,尽心伺候即可,下次再用这般轻浮作态,本王这怕是容不下你了。” 少女瞬间煞白了脸,随即,将手中的帕子绞成一团。谁说云王五年不近女色,见到女子必定如饿虎扑食一般呢?!她本是奴籍,还想着这云王要是个贪色的,赏自己一个位份,就能脱了这奴籍,再加上那人的许诺,这后半辈子可就荣华富贵都享不尽呐! 想到这,少女清澈的眸子慢慢蒙上一层贪婪,她娇笑道:“云王殿下,不要这么吓人家啦,人家一个弱女子,怎么能经得住这呢?殿下要会怜香惜玉才是啊……” 少女一边说着,一边扭动着还有些许青涩线条的腰肢,缓缓走向燕景霄,唇角的笑意多了几分的妩媚与疯狂! 她已经受够了一直被人轻贱的日子!人人都道这云王贤名远扬,小小年纪便处事不凡,她虽不曾见过,却也听了不少,今日她倒要看看这生米煮成熟饭,这云王殿下又当如何!她就不信他能舍得不要了自己的好名声! 燕景霄看着少女一步步走近,眉头紧锁,按理,他现在可是病榻缠绵的虚弱之体,要是躲开只怕就藏不住了,要是不躲,难道还真要任由这女子扑过来? 少女看着燕景霄皱眉的模样,低低一笑,继续娇声道:“殿下这么看着奴家,奴家可是很害羞呢。殿下说,若是一会有人看到殿下有恙在身却还抱着奴家不放,甚至……你说大家会不会觉得我玉兰魅力特别大呢?” 说着,少女咯咯大笑,脸颊上也泛起了一丝红晕。 “殿下,奴家来了!”说着,少女就要扑上来—— 三步。 两步! 一步—— 燕景霄浑身暴虐的气势不再收敛,就要动手之时,一柄铁剑横在少女胸前,一道劲气让少女身子倒飞了出去!少女在地上滚了两下,才在离燕景霄最远的角落的停下。 燕景霄一身气势瞬间收敛,换上最为温润的外皮。 只见一老一少两个身影渐渐走近,来人正是季老和一个不知名的年轻人! 燕景霄猛地坐起身,翻身下床,单膝点地:“不孝徒景霄,见过师傅!” 季老不着痕迹侧了侧身,笑的慈祥:“哈哈,乖徒儿,快快起身!为师这昨个刚接了你回京的消息,在府上可是一番好等啊,没想到你这个不省心的,又在折腾自己身体?” 说着,季老快速扶起燕景霄,自然的将手指搭在燕景霄手腕上,口中道:“脉象不稳,后势稍弱,虚火太旺,臭小子,自个作贱自个身体干什么?!” 燕景霄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师傅,这也是情非得已嘛。” 季老吹胡子瞪眼:“什么情非得已?为师还不清楚你?!不就是不想见那皇帝小子吗!用得着这样?” 燕景霄抿了抿唇:“但是师傅,这样也最省事呀。” “哼!”季老转过头去,不再跟燕景霄争论这些:“为师苦苦等了许久,都等不到为师的乖徒儿,这不,为师只好自己登门拜访,却不想这来得早不如来的巧啊,这差一点,徒儿你的清白可就没了呢……乖徒儿,你不行呀。” 燕景霄这下眉头狠狠一跳,不行?你对一个男人说不行?燕景霄生生忍住自己要炸毛的心,假装没看到季老满脸的促狭:“师傅,这只是一个意、外!” 这意外二字,被燕景霄说的格外的,咬牙切齿。 第162章 第 162 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3章 第 163 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4章 第 164 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5章 第 165 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6章 第 166 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7章 第 167 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8章 第 168 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9章 美人们久等了 隔日风波再起。(看啦又看) 昭帝抱着浑身发抖却怎么叫也叫不醒的贤贵妃咬着牙:“太医怎么还没滚过来?!” 江元启弓着腰,不住的劝着:“皇上息怒保重龙体啊!贵妃有皇上庇佑凤体一定会大安,皇上莫急。” “哼!”昭帝沉着脸抬手擦了擦贤贵妃有些汗湿的鬓角,沉默不语。 江元启看了一眼,立刻垂下眸子。皇上一向喜洁甚至早些时候,和妃嫔之时为了不沾汗液专门让太医研制止汗的秘药。现在看着皇上这般对贤贵妃江元启只能心中再把贤贵妃的重要性提高一个档次。 “微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太医背着药箱,气喘吁吁的跟着领路太监进了水迭阁。 “这个时候就别弄这些了还不快过来看看贵妃这是怎么了?!” “是是是”太医点头哈腰着看着昭帝守在贤贵妃的床边,小心翼翼道:“还请皇上将娘娘的玉手请出来微臣也好给娘娘把脉。” 昭帝点了点头,动作轻柔的仿佛对一件易碎的珍宝,慢慢将贤贵妃的手臂拿出来,又抚了抚她轻皱的眉头对着太医冷道:“贵妃有恙,你等全族陪葬!” 说完,昭帝不在去看太医,而是转过脸,看着榻上的女子发起了呆。 从那次宴会后见到那般惊艳又酷似母妃的她,他便将人接到自己身边,温柔宠眷。他明知自己的盛宠会带来什么,却还是什么都不做,他想看着这个酷似母妃的女子在权势诱惑下会变成什么模样。 他看着她一步步通过种种手段坐稳贵妃宝座,也看着她一次又一次自伤来巩固自己的恩宠。可是,这些年一切稳定后,她却不曾再多做什么,无欲无求,哪怕自己有时刻意召见几个位分低的嫔妃也不曾有半次刁难真是越来越像母妃了啊无欲无求的让自己心疼,让自己越发想要宠着她 太医手指在隔了一层薄纱的皓腕上抬起又放下,半晌,才有些为难的看着昭帝:“皇上,贵妃她,她” 昭帝仿佛被蓦然惊醒一半,回过头看向太医,目光凌厉:“贵妃怎么了!” 太医皱着眉:“回皇上,贵妃她脉象安稳,微臣稍后施针便可清醒,不过” “不过什么?!” “贵妃这次凤体不适,实在是来的诡异,微臣,微臣以为微臣不敢说!”太医跪伏在地上,脸色沉凝。 “说吧,朕恕你无罪。”昭帝将贤贵妃微凉的指尖握住,这么像母妃的她,她怎么能离开自己?! “微臣认为,娘娘盛宠如日中天,有皇上真龙之气庇佑,自当身体安泰,如今这般模样,当是宫中小人作祟,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只怕,是巫蛊之术了。” 太医一句话,让昭帝脸色一变,巫蛊?! 昭帝有片刻怒气冲上大脑带来的眩晕,嗅着水迭阁里清雅的香气才慢慢平静,眸中厉光闪过:“来人!阖宫搜查!冷宫也不能放过!今天是贵妃,明天是不是就轮到朕了?!” 巫蛊之术一向是宫中最为避讳的事,甚至受不得一丝风吹草动,便足以引得宫中人心风声鹤唳。毕竟,最可怕的莫过于,无形无影无踪之物了。 这次贤贵妃出事,无疑让昭帝心头大寒,以至于昭帝开始动用了自己暗处的势力,当然,效果甚佳。不过一个时辰,偌大的皇宫便被仔仔细细搜查了一遍。而这罪魁祸首也被暗处的人送到昭帝的眼前。 “六皇儿,燕世安”昭帝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喉头发出一声奇怪的声响,而后咬牙切齿的一掌将桌上的一套茶具挥落:“摆驾!朕倒要看看朕的好皇儿到底想做些什么?!” “啪!” 一声清脆的瓷器摔碎的声音,让江元启刚刚“被六皇子是罪魁祸首”这个消息惊住的表情有所动容。眼皮跳了跳,随后连忙按着昭帝的吩咐做了。 因为昭帝用了暗处的势力,所以在宫中却不曾掀起多大的风浪,也不曾惊扰了宫妃皇子,当然,也包括那位“罪魁祸首”。 故而,昭帝带着一行人来到燕世安的皇子殿时,入目,是少年一身雪白,微微躬身,提笔伏案的模样。 等到昭帝进了房子,少年听到脚步声,才抬起头,脸上适时的表露出一丝受宠若惊。 “父皇今日来看儿臣么?儿臣,儿臣好开心!” 昭帝看着眼神带着浓浓的濡慕之情的小儿子,心中很是复杂。就是这个一身纯白,眼神清澈的孩子,竟然敢用那般下作的手段害了自己心爱的女人! “朕”昭帝看着燕世安,沉默下来,阖了阖眼,而后背过身去:“来人,搜宫!” 燕世安脸上的表情瞬间凝滞,而后,刚刚的笑意带了几分苦涩:“父皇可是儿臣做错什么了?” 昭帝默然不语,只是盯着自己这个年岁不大,看着单纯无辜的儿子,打量着。 知道此刻感情牌无济于事,燕世安垂下头,投下的光影将他的面容隐没大半,看不清表情。少年挺直的脊柱,宛如一棵不屈的翠竹,让人莫名的心疼。 可,这在早就得了消息的昭帝眼中,越发觉得自己一开始看走了眼,这般的心思深沉若是再大些,恐怕又是一个和那个野种一样的!想到这,昭帝的眼神不在柔和,而是普通一把锋利的利刃一般,泛着恶毒的光芒,随时准备拿眼前人开刀。 “启禀皇上,这是臣在六皇子床下搜到的。”侍卫统领一脸严肃的将一个木盒呈上。 昭帝打开看了一眼,将木盒砸到燕世安的脸上,木盒本没有多少重量,但是昭帝刚刚未曾扣住暗扣的缘故,盒子翻起的棱角将燕世安的脸颊划了一道不长不短的口子。 随后,盒子在地上滚了几下,自行翻开,露出里面写着贤贵妃及其儿子名字和生辰八字的巫蛊娃娃,而贤贵妃的那个,被银针扎的细细麻麻。 燕世安看到后,顿时大惊失色,这绝不是他的东西!:“父皇!这是有人陷害儿臣!儿臣对贵妃娘娘和弟弟绝没有歹心!” 说着,燕世安膝行着,跪在昭帝脚边:“还请父皇彻查此事,儿臣,儿臣一定全力配合!儿臣自小便知父皇和贵妃娘娘情意深重,断不会做出此举” “够了!”昭帝沉着脸,转过身看着燕世安:“你此番行径到底所为何事还需要朕明说?朝上如今对立太子一事闹的不可开交,宏儿年幼朕宠他些无可厚非” 听到这儿,燕世安垂下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嫉恨。凭什么?!同样是妃子生下的皇子,燕景宏凭什么排的是嫡出皇子的“景”字辈?还是父皇早就有了想到这,燕世安心中冰冷,表情也露了些端倪,整个人也阴郁起来。 昭帝看着,眼中更是风暴狂涌:“你心生嫉恨,但宏儿年幼,你便想要从贵妃入手,断了他的根基,是也不是?!” 燕世安心头大震,昭帝确实句句说到他的心里了。这些年,燕景霄远在凉州,一开始昭帝对皇子们都是一碗水端平,毕竟当年燕景霄盛宠,那也是占了嫡长子的尊贵身份,由不得他嫉妒。 可是燕景宏的出生让燕世安才真真正正意识到了,父皇的喜爱,才是重中之重!宫女出身的母妃也没挡出父皇要给他嫡皇子该有的尊荣!这个弟弟的出生打破了所有的平衡,从他降生那一刻起,燕世安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让他什么“暴毙”,只是,此事决不能和他自己扯上关系! 燕世安看着地上的东西,他知道宫中的忌讳,要是自己今日不能从此事脱身,这辈子就算完了!想到这儿,燕世安孤注一掷,梗着脖子,坚决道:“儿臣没做过此事,父皇怎能凭一堆死物就仓皇认为是儿臣所为?儿臣不服!” 昭帝怒极反笑:“不服?好,好,好!好一个不服!你睁眼看一看,那制巫蛊的丝绸可是朕今年赏你的料子?写着的字可是你最喜欢的簪花小楷?盒子的熏香可是特制的“灼玉香”?!哪一样不是你独有的?啊?!你倒是给朕一个解释啊!” 昭帝越说越气,看着燕世安逐渐灰败的脸色,一个没忍住冲过去狠狠踹了他一脚:“孽子!朕怎么有你这么个儿子?!” 江元启连忙看着昭帝,不住的给他顺气:“皇上息怒,皇上息怒,消消气,消消气” 燕世安受了昭帝一脚,面色不变,撩了衣裳跪了下去。他不知是谁要陷害自己,他堂堂皇子,喜欢簪花小楷一向很是隐蔽,他平常都是用更为正牌的柳体。“灼玉”是昭帝特意赏给母妃的,天下独一份。他闻过后很是喜欢便问母妃讨了不少而今,便是想找替罪羊也找不了了 “儿臣罪孽深重,父皇息怒,保重龙体才是,儿臣,任由父皇发落。”说完,燕世安闭上了眼,眼皮下眼珠子不住的滚动,暴露出他内心的那一丝畏惧。 儿子乖顺的任由处置的模样让昭帝心火暂消,他看了看跪着燕世安,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置。 “贵妃娘娘驾到”此时,传来太监高亢中带着怪异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本王回来了本应该在销假当天,三更奉上,感谢美人们的等待,可惜两个月没有动笔,实在写不出什么,也不想弄些糊弄人的也就一直拖着找感觉了还望美人们不要怪本王呦 最后,此处感谢枫儿美人的鼓励,么一个 第170章 。 “救命!救命!救救我!我爹爹是国子监典薄!你们不能这样!”一个穿着朴素,但仍难掩清丽的女子在大街上不顾形象的逃着,一脸惊慌失措。 身后是一群身材粗壮,表情猥琐的壮汉表情猥琐:“小娘子,你还是乖乖从了我家少爷吧!跟着我们少爷,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就算是少爷不要你了,哥几个也会好好疼你的,啊哈哈哈——” “你,你们,你们这是强抢!我,爹爹是国子监典薄!我是官家女!”女子一脸愤怒,看着步步紧逼的壮汉慢慢后退:“你们再敢上前一步,我,我就是一死也要全我江府清名!” 为首的壮汉看着女子愤怒时微红的芙颊,以及一双亮的惊人的眼睛,眼中盛满□□:“小娘子,性子怎的这般泼辣?爷就喜欢驯烈马!小娘子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别伤了这张如花似玉的脸呢。” “你们,你们,滚开!”女子发疯一般,将沿街小贩的货物砸向壮汉,而后,迅速转身逃跑,焦急之下,女子慌不择路,闷头撞上了一顶看似十分低调的轿子。 “大胆!竟然敢冲撞我们老爷的轿子!”侍卫怒喝一声,而后,压低声音对着轿子道:“老爷,是个女子。” 女子此刻是病急乱投医,连忙跪倒在地:“求这位老爷救民女一命!求求您!行行好吧!……” 轿子有片刻的宁静,过了会,轿帘缓缓被打开:“你是哪家的女子?这番作态,还要不要名声了?” 女子不住的扣头:“民女是国子监典薄的嫡次女,此番上街是为家母备下生辰礼,岂料有那登徒子,想要将民女强撸了去!” “哦,江家的?”轿帘被放下,男子继续道:“将这女子送回江家。” “呔!哪个不长眼的敢动爷爷我看中的人?!”匆匆赶过来的壮汉见到女子就要被人救走,连忙怒喝。 “侯爷,我们要不要……”侍卫听了壮汉的话,心中愤怒不已,走到轿旁低声道。 “嗯,不用留情,别弄死了。” 得令的侍卫一个眼色,刚刚还抬着轿子的轿夫腰间一抹,人手一把软剑,表情凶悍,气势骇人,径自冲向壮汉:“对侯爷不敬,杀!” 那些壮汉也就只有些三脚猫的功夫,对上这等气势凌厉的招式自然招架不住,连连败退。 “我乃卫家家丁,尔敢!”壮汉一见势头不对,连忙报上主子的名号,想要好好震震这些人。 “卫家?”轿子里男子轻笑声让人只觉得寒风刮过,心底不由打了一个激灵。 还未等众人细想,男子已经走出轿子:“区区一个内阁侍读学士就敢这般嚣张?来人,绑了,送到大理寺!本候刚刚回京就给了本候这么一个惊喜,好,好得很!” 一群被制住的壮汉目露惊骇,候候候……侯爷?这下踢中铁板了!一群人面如死灰的跟着为数不多的几个侍卫离去。 “侯爷,这女子……”侍卫看到还呆愣在原地的女子,轻声问道。 镇南侯走过去,声音轻柔:“你既是江家的孩子,本候今天就当还了江家的人情了,快些回府吧。” “谢侯爷……”女子呐呐的应了一声,小跑着离去。 镇南侯看着女子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眷恋,而后归于平静:“多少年没回京都了,我大燕的风气竟被糟蹋成这幅模样,哼!” 镇南侯袍袖一甩,目光如电,直射一旁的酒楼,咦?难道自己感觉错了?没有人么?罢了,还是先见见那位吧。 燕景霄坐在酒楼里,眸子微微一沉,候,镇北候已经在京都了,唯一外放的侯爷也只有在东南那边做土皇帝的镇南侯了,这个时候,他回来干什么? “主子,计划被打乱,我们的人还没有出现,是否还要继续?” “继续,这次的事,不怕事大,越大越好!这镇南侯来的正是时候,本王正愁没个身份重的人可以压场子!” “是。” 皇宫,御书房。 “皇上,镇南侯回来了,现在在殿外求见。”江元启推开门,规规矩矩的说道。 “请他进来。”昭帝头也不抬的披着自己手头上的东西。 “臣,叩见皇上。”镇南侯半跪于地,施了一礼。 昭帝看着镇南侯,眼中闪过一丝愤怒,又是半礼!镇北候!镇南侯!你们,好得很呐! “爱卿平身吧。”昭帝摆了摆手,示意镇南侯起身:“来人,赐座。” 镇南侯依言坐了,抿着宫人奉上的茶水,不发一语。 昭帝笑了笑,也不恼:“前些日子父皇神魂归来,朕思念父皇多年,欲建一座念君亭,朕请钦天监算了一算,方圆几十里,只有老侯爷和老侯夫人的陵墓附近最为合适,不知镇南侯意下如何?” 镇南侯手指收紧,他的父亲母亲在他还未成年时便在疆场上西去,如今陵墓也不过是一座衣冠冢,这样他也不放过!不就是觊觎自己手里的兵权吗?昭帝,你真狠! “一切皇上决定就好。”镇南侯深吸一口气,若不是他拿父母陵墓相要挟,他怎会回来见他? 昭帝笑了笑:“如此,看来镇南侯是个识大体的,不过,父母迁灵乃是大事一件,镇南侯还需在京逗留些许日子才是。” “臣,记下了。”这是想要将自己框在京都吗?可是,便是这样又如何?兵权,还是在自己手里! 不过,他不好受也不能让其他人好受:“臣久不在京,不曾想京都什么时候都可以纵容一个区区四品小官的家丁强抢官家女?若是臣不曾记错,这五年一度的秀女大选也快开始了,这些官家的女子,怎么也都算是半个宫里人了吧……” “什么!”昭帝拍案而起,虽然他年岁见长,但是对那些好颜色的女子还是有些心动的,五年前因着那件事,大选最后不了了之,而这次,他可很是期待呢,现在竟然区区一介臣子,都敢跟自己抢女人? 昭帝对着殿外叫道:“江元启!来人!给朕好好查查!” 镇南侯看着昭帝这番作态,想起曾经这人年岁相仿另一人,不由叹息,天妒英才啊…… 见到自己目的达到,镇南侯也不多待,起身告辞。真以为他会什么都不做准备就回京吗?内阁侍读学士……那可是卢府的常客啊,真不知道到最后查到自己人头上,这昭帝又该如何自处? 大理寺一向以严刑立世,凡是进了大理寺的人,就算是不死也得去了半条命,更何况这次还有昭帝下的命令,自然无人敢怠慢,不消半日,那些卫府的家丁便都交代了。 未曾想,这小小的家丁竟然吐出了大家伙—— 大理寺卿江月白看着衙役送上来的供词,冷冷一笑:“卫家,这次可是你们自己犯到我手上的!当日送我侄儿远去他国,你可是没少出力呢!” 五年前,灵国派使臣来此,灵国公主只娶不嫁,而最后,昭帝便力排众议,将当时的二品大员江冬林的嫡子送去“和亲”。而当时建言的,大多是卢阁老一派。 次日,昭帝看着大理寺呈上的奏折,心中怒极,眼前一黑,差点昏了过去。 好不容易缓过来,昭帝看着那白纸黑字,仿佛从牙缝中一字一字的挤出来一般:“卫家,是朕太纵着你们了!来人,宣卫翎进宫!” 其实吧,那些家丁的供词也不算什么,只是这卫家一直仗着卢阁老与皇上亲近,所以行事有些张狂,看中的女子,只要家中背景稍显单薄便都敢强撸回去,把人弄的不成人样儿又送回家里,又或者看上哪块的地,不由分说直接派人去户部打个招呼,划成自己的,而且全都是打着天子近臣的名号,故而官民都是屈服于他们的淫威之下,敢怒不敢言。 而这本没有什么,可最不该的是卫家竟然打上盐铁的主意!江月白在上奏时只是很客观公正的将这一事放在首位,让昭帝只一眼就气的气血翻涌。 卫翎和昭帝在御书房只呆了一小会,其中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只听一阵“噼里啪啦”砸碎东西的声音后,昭帝冷酷的旨意传到卫府:卫氏全族抄家,嫡系问斩,旁系男为奴,女为妓,永生永世不得踏入京都半步! 然而,事情到这里还没完!抄家时无意间发现的密道里竟然放了十箱制作精良的兵器!更为甚者,密室内还有卫家和内阁穆家的书信往来! 穆家,正是六皇子的母家! 昭帝拿到书信的时候表情莫测,私藏兵器,涉及皇家,这事情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更何况,他的六皇儿啊……想起那个还略显稚嫩的孩子,昭帝将手中的信笺抖了抖,扔到了火盆。这个孩子,他还有用,不能动。 不过,便是昭帝想要息事宁人这穆家也不甚安分。没过几天,就被新上任的右副都御史参了一本! 没错,穆家又犯事了。这次犯的还不是小事,穆家二子喜好幼女,手下人自然投其所好,可是好人家的女子又怎会轻易屈从?故而这穆二少大多是霸王硬上弓,硬着硬着就出了人命,偏生还被人看到了,要说看到的人是谁,那身份也非比常人,正是和他早有婚约的老太傅独女吕湘湘。 老太傅虽然已经乞了骸骨,告老退休,但是如今在朝有不少官员都是他的门生,这能量也不可小觑。吕小姐看到了那种事自然是又气又羞,从小被用圣人言论教养大的吕小姐回府就找了条白绫,就要把自己吊死,幸而下人及时发现,老太傅得知了事情的原委,险些死的背过气去,缓过来后,当即修书数封,一时之间,穆府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在京都这片汪洋中,时时都有颠覆的可能! 昭帝头疼的桌上齐齐参奏穆家的折子,真恨不得把这些抖扔到穆石那张老脸上!那些老东西他都不敢动,他倒好,直接污了人家独女的声名和眼睛,看样子,老太傅这是要……不死不休啊!昭帝垂眸看着奏折,他在衡量,到底要不要保穆家呢? 镇南侯府上,镇南侯听着侍卫的汇报,不由勾了勾唇:“竟然没有直接指向那姓卢的老匹夫,真是出乎本候意料呢……穆家,六皇子,这是哪位的手笔呢?有趣,有趣……” 第171章 懒得分章节…… 次日在一片平静的表象中一队羽林军紧随着一辆马车,军容严谨,无形之中散发出让平头百姓畏惧的气势。 于是乎宽阔的官道上仅存了几家稀稀落落的商铺其他的商铺具都在这样的气氛中无声无息的关了门。路上的行人也都形色匆匆能闪则闪能避则避。 “林宝!快过来!小心官爷一会把你抓了去!”这是被这气氛吓住的妇人。 “嘶看着军队,这马车里坐的也该是宫里的贵人吧?” “看那车篷的标志那可是,魏家的呢”说话的人神秘兮兮道。 “原来是魏家啊难怪难怪”这是偷偷议论的百姓。 拐角一家不曾关门的茶楼顶楼。 “侯爷没错,是魏家的马车。”出去打探情况的侍卫说。 “魏家?他算什么家族!凭他也配称一句魏家?”镇南候握着手中的茶杯冷笑:“现在是下朝的时候吧?这传闻一手遮天的魏阁老也有被军队押送的时候?着人去查查。” “属下领命。”侍卫行了一礼匆匆退下。 “你呀,老是这么沉不住气”白衣男子轻轻叹了一口气微霜的两鬓也掩不住他的风华唇角勾起一抹无奈的浅笑。 “哼!我不过十几年没回京,你看看京都的风气成了什么?!每天都能听到魏家又怎么作威作福,那位像死人一样无所作为真的是哼!披上龙袍也不像太子!”镇南候在白衣男子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气。 白衣男子好笑的摇了摇头,抬手斟了一盏茶给他:“罢了罢了,你也就这性子,来喝口茶吧。这可是我新制的花茶最是败火。” “落落,这么些年了,你真的还没忘了安晏?你也该给自己找个人了皇叔他也是糊涂啊,引狼入室,引狼入室啊!”镇南候含糊的说着只有他们两人懂得话。 沈落面色僵了僵,放下茶壶,把手收拢到袖子里,一脸正色:“不管怎样,清哥,我相信安晏他不会不告而别,他一定还活着!” “或许可是,现在主位的可是即便是他回来了,只怕也会,尸骨无存啊”镇南候颇为忧愁道:“怪只怪当年的事,就是那么错,安晏失踪,皇叔病危,我和玉锦尽全力赶回来,到底还是棋差一着啊” 沈落笑了笑:“安晏他,会好好的。因为,他不会伤他。当年的事,和两位哥哥无关,是我和安晏大意了。不过” “不过?”镇南候有些奇怪的看着沈落,据他所知,落落可是从来不会卖关子的。 沈落叹了一口气:“其实,当年我们还有一个孩子,只是,事发突然,孩子被换了,别人不说,那可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肉!他换没换我怎能不知?!一个个当我傻啊!都当我傻啊!” “孩,孩子?!”镇南候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男人和男人,真的可以生孩子?!” 沈落点了点头:“我体质特殊,我本就体质偏阴,再加上当年梓柯的在这方面研究过甚,不过,那药确实有违天和,只能用一次便是了。”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个男人都能怀!不过,落落,那现在你们沈家的那位算是假的?你也不怕他把沈家败完?”镇南候说。 沈落轻轻一笑:“怕什么?若不是想看他能折腾出什么花来,顺带看看能不能找到我儿,我岂会留他?!再说,沈家,可不是你们眼中那点家底,不然,沈家也早该完了。” 沈落这最后一句话带着淡淡的自傲,不过,他有这个资格。沈家作为玄天大陆上为数不多的老牌贵族,很少有人知道。但凡知道沈家的人,都是站在顶端的,诸如皇室。 曾经,大燕还不曾立国,有一小国,通过某些不正当的手段,杀了当时的皇室所有人,意图占据最高位,可谁曾想,一队五色军如天降神兵,不消顷刻便屠了那小国的国君及其家室,火速推举出一个皇位继承人。从那时起,人们才知道,还有这种老牌势力的存在,不过,只是人家不屑于这样的世俗之位!^当然,对于那些实在是做的令人发指的皇上,那么这个家族的皇位算是做到头了。所以说,造反有风险,弑君需谨慎啊! “是是是,落落最厉害了,那等那日我忍不住宰了那皇上,落落可一定要手下留情啊!”镇南候笑嘻嘻道:“五色军,沈叔想必也交到落落手上了,落落那天让我见识见识呗?” 沈落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五统领想必很想你呢” “呃,落落,看好你家五!”镇南候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四下看着,安抚自己惊魂未定的小心脏。 “侯爷,在下在这儿。”五面无表情的闪了个面,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落,落落!你,你,你老实说,你家五,他他他,是不是鬼啊,啊!”镇南候有些结结巴巴道。 看的沈落好笑不已,无他,这位在南边凶名赫赫的镇南候,他,怕鬼啊!哈哈哈 “清哥多虑了。” “是,侯爷,不要想太多。”五又无声无息的出现。 沈落托着腮,五好像特别喜欢欺负清哥? “启禀侯爷,这是朝上的消息。”侍卫闪身进来,呈上一张纸。 屋内的几人瞬间严肃正经起来,镇南候接过纸,快速扫了扫,笑的乐不可支:“哈哈!有生之年,看到他家窝里反,本候也算值了!” 沈落从镇南候手里接过纸,看过后不由一笑:“好手段。” “可不是,可惜太嫩了,不然,也该做的利利索索的。”镇南候应道。 沈落不赞同的摇了摇头:“清哥,想必你不知道你还未抵京发生过什么。这位云王,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让那位给自己洗了污名。而从他回京后,就可劲儿折腾魏家这次,想必他也是为了杀鸡儆猴吧。” 镇南候有些语塞:“这,这手段,也是绝了。那位扶魏家上位没少费心吧。就这么给毁了啊可惜,可惜啊” “魏家,太过锋芒毕露了,估计早就成了很多人的眼中钉了,即便没有这次的事,也不会长存。”沈落低声道。 “过刚易折,可惜,不是所有人都懂这个道理。若不是当时大局已定,我还真是不甘心那个白眼狼坐上那个位子。若不是那几个家族干涉,哼!” “当年我也没有从父亲手里接过沈家,帮不上什么,何况,沈家也不好掺和这些”提起这个,沈落不由皱起了眉头。 “落落别想太多,不怪你,若不是机缘巧合,我等还不一定能聚在一起,只不过现在唉,物是人非啊玉锦的独女也被他弄的,现在整日在知泉庙里吃斋念佛玉锦和云熙也陪着,改日一同去看看吧。”镇南候的声音带着一丝惆怅。 沈落站起身,临窗望去,看着远处被官兵把守的水泄不通的魏宅,叹息一声:“清哥,伯父伯母的陵墓我已经请吴先生安排了一块风水宝地,改日便可迁坟。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风雨欲来了昭帝,我们已经忍得够多了。是时候了” “我知道了,落落。我先回去了,戏看完了,明日,我也该上朝了。” 沈落看着窗外,没有说话,镇南候悄声离去。 是吧?满城风雨,即将来了。 燕景霄等着宫中的消息传来,才慢悠悠的起身,打理好衣服,抱着倚榻小憩的凌渊亲了一口:“起吧,该进宫看好戏了。” 凌渊迷迷糊糊睁开眼,深深吸了一口熟悉的清润气息,这才伸了一个懒腰起身,糯糯的唤了一声:“主子。” “嗯,快洗漱吧。”说着,燕景霄递过了湿帕子。 凌渊一面擦着,一面问:“主子,可是事成了?” “自然,现在,该看看我的好六弟知道这个消息会有多开心,这,可都是他自己挣得呢”燕景霄眼中划过一道厉芒。 “会不会太快了?”凌渊放下帕子,皱眉道。 燕景霄给他打理头发的动作顿了顿:“贤贵妃宫里的香重了些。” 凌渊意会,看着主子尽心尽力的给自己挽发,不由勾起一抹浅笑:“那主子,我们走吧。” 破败的宫墙勉强能遮得住风,虽是早秋,满眼却看不到一丁点绿色,燕景霄犹豫的看着摇摇欲坠的门扇,还是带路的太监有眼色,手脚麻利的把门扇搬到一边,对,是搬。 按理说,身为皇子,即使是犯了滔天大罪,只要没死便该享受皇子的份例,可是,实在是这位六皇子太会得罪人了。燕景霄不在宫里不甚清楚,母家都能嚣张跋扈到那种地步,皇子又能好到哪里? 燕世安坐在乌漆麻黑的屋子,耳朵动了动:“第三顿饭了,原来,已经过了三天” “掌灯。”燕景霄淡淡吩咐道。 “不要!不要点灯!”燕世安的声音凄厉,穿透耳膜。 燕景霄皱了皱眉:“为何?” 燕世安嘴里发出低低“呵呵”声,他突然抬起头,借着有些昏暗的光,勉强能看清还略显稚嫩的脸:“大哥,是指的那个?是我不愿掌灯,还是我为何那么做?” 燕景霄站在原地:“你想回答那个?” “我啊,我都可以说呢”燕世安有些疯癫般的笑着:“大哥,我的眼睛坏了呢这里到处都是钉子,到处都是碎石,我不能动,一动就会摔跤,昨日,眼睛磕到一个木楔子上,现在,已经有些看不清了啊既然我也看不清,又何必让大哥看我这狼狈的模样?” “嗯。”燕景霄单薄的鼻音回应,在这空旷的屋子里显得有些冷漠。 燕世安毫不在意的继续道:“大哥,我不知道我试探一个侍卫,到底为何能让你我兄弟到这种地步,大哥,为何啊?明明小时候你那么疼我呢大哥,大哥啊大哥,你告诉我,好不好?” “说完了?”燕景霄向前走了一步:“魏家倒了。通敌叛国,拐卖人口,囤积私兵,每一样都是株连九族的大醉。当然,本来魏家应该没事的,或者说,在这段时间应该没事的,怪只怪,你的小心思了呢。” “大哥!你!真的是你!”燕世安浑身瘫软下来:“为什么,亲兄弟,比不过一个外人?!” “你是我的兄弟,你我有血缘,但终有一日你我会拔刀相向。而我的侍卫,我的人,他终其一生,也只会护我左右。就这么简单。”燕景霄说:“我的人,我燕景霄的人,不允许任何人动心思,况且,我也需要和磨刀石,总不能让旁人觉得我好欺负呢你说是么?我的好六弟。” “可是,大哥,我真的没有什么意思!只是一点点剂量的而已” 燕景霄不为所动:“今日敢给我身边的人下毒,明日就该给我下毒了,弟弟,大哥这叫,防患于未然” “那,大哥,你救救我,你救救我好不好?!父皇,父皇不是最疼你吗?你去求求父皇,放了我?大哥,大哥!求你了!我不要呆在这儿了!这儿的晚上好冷,这儿晚上有老鼠,这儿,这儿好可怕!大哥,大哥救我!” 燕景霄看了一会燕世安的狼狈,沉默片刻:“你,不该是这样” 燕世安听到这话,仿佛被触动了最深处的某根神经,他的声音陡然尖锐:“不该这样?那我该如何?大哥喜欢我曾经傻傻呆呆的模样?也是,反正,只要大哥在,父皇,母后,母妃都会夸大哥,从来没有人夸过我一句,从来没有人问过我喜欢什么。大哥,所有的一切都是大哥,大哥为什么还不去死呢?啊?哈哈哈哈!大哥!你怎么还不去死!” 燕景霄听完最后一句,毫无留恋的离去。他移动着步子,心中默念:其实曾经,从未有人喜欢过大哥,你,还有你的母妃啊 “主子,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凌渊等候在外,见到燕景霄出来,一脸关切的问。 “无事,先回府。”燕景霄面色如常,率先走在前面。凌渊落后半步跟着。 走到半路,凌渊察觉到无人跟着,这才悄悄进了马车,看着燕景霄斜靠在车厢上,微微皱眉的模样,不由抬手抚了抚:“主子,莫皱眉。” 燕景霄握住凌渊来不及收回的手:“今日,我去看六弟,房里有人,是父皇。” 凌渊愣了愣:“皇上?他为何” 燕景霄睁开眼,盯着凌渊:“听话,这两日回将军府,这几日我逼他自断一臂,他已经有些暴躁了。他已经急不可耐的想要找我的弱点了,小羽,我不想你有事,回将军府吧。” “主子,我不走!我若是走了,难保皇上不会狗急跳墙。我功夫好,不会有事的!” “胡闹!”燕景霄斥责道:“回去,这是命令!” 凌渊毫不退却,眼睛直视着燕景霄:“主子,我不会走的,只要我不想走,现在,没有人能让我走!” 说着,凌渊狠狠抱住燕景霄,扑上去在他的唇上肆意的磨咬,等到两瓣唇都变得红艳艳的,这次停了下来,他轻轻吐出一口气:“主子,你说我现在出去,是不是所有人都会知道我是主子的嗯,想必,以主子的洁身自好,现在也只有我一人陪伴主子身边,主子自然会宠着我,大家一定都会这么想呢主子觉得呢?” 燕景霄直愣愣的看着瞬间化身小恶魔的凌渊:“小羽,你” 凌渊脸色一僵,他险些忘了,主子他可一直以为自己是单纯无暇的呵。 燕景霄有些痴迷的抚摸着凌渊的脸:“小羽,真好看” 燕景霄没有说错,凌渊刚刚那种有些疯魔的状态下,一圈含水眸子里原本如黑玉般的眼球外,多了一圈微微的淡红色,再加上凌渊刚刚含怒的表情,如同一朵热烈怒放的红玫瑰,娇艳欲滴。 凌渊瞬间变成小媳妇模样,低眉顺眼的,外加偷偷瞄一眼主子,语气有些迟疑:“主子不讨厌?” 燕景霄温柔的揉了揉他的头,笑眯眯:“很漂亮。” 凌渊心中瞬间柔软起来,他的眼睛,若是大喜大悲,便会呈现出一种不同于常人的眸色,即使前世在战场上,也是令人闻风丧胆的“血瞳厉鬼”。 凌渊听了燕景霄的话,心满意足的依偎进燕景霄的怀里:“主子,不要让我离开你好不好?我不想离开你” 燕景霄笑了笑:“乖,就这两天,昭帝就忍不住了,这两天一过,你就回来好不好?” 凌渊摇头:“不行,主子,不可以。主子,快到深秋了。快到那一天了。” 燕景霄突然觉得心脏仿佛被什么撞击到了,是啊,那一天,快到了。 凌渊黏燕景霄黏的更紧了:“主子,不想重蹈那一天的覆辙。我怕主子,我不想到时候我要面对空荡荡的房子和严防死守的天牢,主子,让我陪着你,好不好?” “罢了,你跟着吧,真拿你没办法”燕景霄的声音,宠溺又无奈。 作者有话要说:本王赶榜时爆发的灵感,一日一万五,一周一次本王觉得自己快要废了3 (天津) 第172章 依旧懒得分章节…… 次日在一片平静的表象中一队羽林军紧随着一辆马车,军容严谨,无形之中散发出让平头百姓畏惧的气势。 于是乎宽阔的官道上仅存了几家稀稀落落的商铺其他的商铺具都在这样的气氛中无声无息的关了门。路上的行人也都形色匆匆能闪则闪能避则避。 “林宝!快过来!小心官爷一会把你抓了去!”这是被这气氛吓住的妇人。 “嘶看着军队,这马车里坐的也该是宫里的贵人吧?” “看那车篷的标志那可是,魏家的呢”说话的人神秘兮兮道。 “原来是魏家啊难怪难怪”这是偷偷议论的百姓。 拐角一家不曾关门的茶楼顶楼。 “侯爷没错,是魏家的马车。”出去打探情况的侍卫说。 “魏家?他算什么家族!凭他也配称一句魏家?”镇南候握着手中的茶杯冷笑:“现在是下朝的时候吧?这传闻一手遮天的魏阁老也有被军队押送的时候?着人去查查。” “属下领命。”侍卫行了一礼匆匆退下。 “你呀,老是这么沉不住气”白衣男子轻轻叹了一口气微霜的两鬓也掩不住他的风华唇角勾起一抹无奈的浅笑。 “哼!我不过十几年没回京,你看看京都的风气成了什么?!每天都能听到魏家又怎么作威作福,那位像死人一样无所作为真的是哼!披上龙袍也不像太子!”镇南候在白衣男子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气。 白衣男子好笑的摇了摇头,抬手斟了一盏茶给他:“罢了罢了,你也就这性子,来喝口茶吧。这可是我新制的花茶最是败火。” “落落,这么些年了,你真的还没忘了安晏?你也该给自己找个人了皇叔他也是糊涂啊,引狼入室,引狼入室啊!”镇南候含糊的说着只有他们两人懂得话。 沈落面色僵了僵,放下茶壶,把手收拢到袖子里,一脸正色:“不管怎样,清哥,我相信安晏他不会不告而别,他一定还活着!” “或许可是,现在主位的可是即便是他回来了,只怕也会,尸骨无存啊”镇南候颇为忧愁道:“怪只怪当年的事,就是那么错,安晏失踪,皇叔病危,我和玉锦尽全力赶回来,到底还是棋差一着啊” 沈落笑了笑:“安晏他,会好好的。因为,他不会伤他。当年的事,和两位哥哥无关,是我和安晏大意了。不过” “不过?”镇南候有些奇怪的看着沈落,据他所知,落落可是从来不会卖关子的。 沈落叹了一口气:“其实,当年我们还有一个孩子,只是,事发突然,孩子被换了,别人不说,那可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肉!他换没换我怎能不知?!一个个当我傻啊!都当我傻啊!” “孩,孩子?!”镇南候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男人和男人,真的可以生孩子?!” 沈落点了点头:“我体质特殊,我本就体质偏阴,再加上当年梓柯的在这方面研究过甚,不过,那药确实有违天和,只能用一次便是了。”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个男人都能怀!不过,落落,那现在你们沈家的那位算是假的?你也不怕他把沈家败完?”镇南候说。 沈落轻轻一笑:“怕什么?若不是想看他能折腾出什么花来,顺带看看能不能找到我儿,我岂会留他?!再说,沈家,可不是你们眼中那点家底,不然,沈家也早该完了。” 沈落这最后一句话带着淡淡的自傲,不过,他有这个资格。沈家作为玄天大陆上为数不多的老牌贵族,很少有人知道。但凡知道沈家的人,都是站在顶端的,诸如皇室。 曾经,大燕还不曾立国,有一小国,通过某些不正当的手段,杀了当时的皇室所有人,意图占据最高位,可谁曾想,一队五色军如天降神兵,不消顷刻便屠了那小国的国君及其家室,火速推举出一个皇位继承人。从那时起,人们才知道,还有这种老牌势力的存在,不过,只是人家不屑于这样的世俗之位!^当然,对于那些实在是做的令人发指的皇上,那么这个家族的皇位算是做到头了。所以说,造反有风险,弑君需谨慎啊! “是是是,落落最厉害了,那等那日我忍不住宰了那皇上,落落可一定要手下留情啊!”镇南候笑嘻嘻道:“五色军,沈叔想必也交到落落手上了,落落那天让我见识见识呗?” 沈落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五统领想必很想你呢” “呃,落落,看好你家五!”镇南候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四下看着,安抚自己惊魂未定的小心脏。 “侯爷,在下在这儿。”五面无表情的闪了个面,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落,落落!你,你,你老实说,你家五,他他他,是不是鬼啊,啊!”镇南候有些结结巴巴道。 看的沈落好笑不已,无他,这位在南边凶名赫赫的镇南候,他,怕鬼啊!哈哈哈 “清哥多虑了。” “是,侯爷,不要想太多。”五又无声无息的出现。 沈落托着腮,五好像特别喜欢欺负清哥? “启禀侯爷,这是朝上的消息。”侍卫闪身进来,呈上一张纸。 屋内的几人瞬间严肃正经起来,镇南候接过纸,快速扫了扫,笑的乐不可支:“哈哈!有生之年,看到他家窝里反,本候也算值了!” 沈落从镇南候手里接过纸,看过后不由一笑:“好手段。” “可不是,可惜太嫩了,不然,也该做的利利索索的。”镇南候应道。 沈落不赞同的摇了摇头:“清哥,想必你不知道你还未抵京发生过什么。这位云王,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让那位给自己洗了污名。而从他回京后,就可劲儿折腾魏家这次,想必他也是为了杀鸡儆猴吧。” 镇南候有些语塞:“这,这手段,也是绝了。那位扶魏家上位没少费心吧。就这么给毁了啊可惜,可惜啊” “魏家,太过锋芒毕露了,估计早就成了很多人的眼中钉了,即便没有这次的事,也不会长存。”沈落低声道。 “过刚易折,可惜,不是所有人都懂这个道理。若不是当时大局已定,我还真是不甘心那个白眼狼坐上那个位子。若不是那几个家族干涉,哼!” “当年我也没有从父亲手里接过沈家,帮不上什么,何况,沈家也不好掺和这些”提起这个,沈落不由皱起了眉头。 “落落别想太多,不怪你,若不是机缘巧合,我等还不一定能聚在一起,只不过现在唉,物是人非啊玉锦的独女也被他弄的,现在整日在知泉庙里吃斋念佛玉锦和云熙也陪着,改日一同去看看吧。”镇南候的声音带着一丝惆怅。 沈落站起身,临窗望去,看着远处被官兵把守的水泄不通的魏宅,叹息一声:“清哥,伯父伯母的陵墓我已经请吴先生安排了一块风水宝地,改日便可迁坟。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风雨欲来了昭帝,我们已经忍得够多了。是时候了” “我知道了,落落。我先回去了,戏看完了,明日,我也该上朝了。” 沈落看着窗外,没有说话,镇南候悄声离去。 是吧?满城风雨,即将来了。 燕景霄等着宫中的消息传来,才慢悠悠的起身,打理好衣服,抱着倚榻小憩的凌渊亲了一口:“起吧,该进宫看好戏了。” 凌渊迷迷糊糊睁开眼,深深吸了一口熟悉的清润气息,这才伸了一个懒腰起身,糯糯的唤了一声:“主子。” “嗯,快洗漱吧。”说着,燕景霄递过了湿帕子。 凌渊一面擦着,一面问:“主子,可是事成了?” “自然,现在,该看看我的好六弟知道这个消息会有多开心,这,可都是他自己挣得呢”燕景霄眼中划过一道厉芒。 “会不会太快了?”凌渊放下帕子,皱眉道。 燕景霄给他打理头发的动作顿了顿:“贤贵妃宫里的香重了些。” 凌渊意会,看着主子尽心尽力的给自己挽发,不由勾起一抹浅笑:“那主子,我们走吧。” 破败的宫墙勉强能遮得住风,虽是早秋,满眼却看不到一丁点绿色,燕景霄犹豫的看着摇摇欲坠的门扇,还是带路的太监有眼色,手脚麻利的把门扇搬到一边,对,是搬。 按理说,身为皇子,即使是犯了滔天大罪,只要没死便该享受皇子的份例,可是,实在是这位六皇子太会得罪人了。燕景霄不在宫里不甚清楚,母家都能嚣张跋扈到那种地步,皇子又能好到哪里? 燕世安坐在乌漆麻黑的屋子,耳朵动了动:“第三顿饭了,原来,已经过了三天” “掌灯。”燕景霄淡淡吩咐道。 “不要!不要点灯!”燕世安的声音凄厉,穿透耳膜。 燕景霄皱了皱眉:“为何?” 燕世安嘴里发出低低“呵呵”声,他突然抬起头,借着有些昏暗的光,勉强能看清还略显稚嫩的脸:“大哥,是指的那个?是我不愿掌灯,还是我为何那么做?” 燕景霄站在原地:“你想回答那个?” “我啊,我都可以说呢”燕世安有些疯癫般的笑着:“大哥,我的眼睛坏了呢这里到处都是钉子,到处都是碎石,我不能动,一动就会摔跤,昨日,眼睛磕到一个木楔子上,现在,已经有些看不清了啊既然我也看不清,又何必让大哥看我这狼狈的模样?” “嗯。”燕景霄单薄的鼻音回应,在这空旷的屋子里显得有些冷漠。 燕世安毫不在意的继续道:“大哥,我不知道我试探一个侍卫,到底为何能让你我兄弟到这种地步,大哥,为何啊?明明小时候你那么疼我呢大哥,大哥啊大哥,你告诉我,好不好?” “说完了?”燕景霄向前走了一步:“魏家倒了。通敌叛国,拐卖人口,囤积私兵,每一样都是株连九族的大醉。当然,本来魏家应该没事的,或者说,在这段时间应该没事的,怪只怪,你的小心思了呢。” “大哥!你!真的是你!”燕世安浑身瘫软下来:“为什么,亲兄弟,比不过一个外人?!” “你是我的兄弟,你我有血缘,但终有一日你我会拔刀相向。而我的侍卫,我的人,他终其一生,也只会护我左右。就这么简单。”燕景霄说:“我的人,我燕景霄的人,不允许任何人动心思,况且,我也需要和磨刀石,总不能让旁人觉得我好欺负呢你说是么?我的好六弟。” “可是,大哥,我真的没有什么意思!只是一点点剂量的而已” 燕景霄不为所动:“今日敢给我身边的人下毒,明日就该给我下毒了,弟弟,大哥这叫,防患于未然” “那,大哥,你救救我,你救救我好不好?!父皇,父皇不是最疼你吗?你去求求父皇,放了我?大哥,大哥!求你了!我不要呆在这儿了!这儿的晚上好冷,这儿晚上有老鼠,这儿,这儿好可怕!大哥,大哥救我!” 燕景霄看了一会燕世安的狼狈,沉默片刻:“你,不该是这样” 燕世安听到这话,仿佛被触动了最深处的某根神经,他的声音陡然尖锐:“不该这样?那我该如何?大哥喜欢我曾经傻傻呆呆的模样?也是,反正,只要大哥在,父皇,母后,母妃都会夸大哥,从来没有人夸过我一句,从来没有人问过我喜欢什么。大哥,所有的一切都是大哥,大哥为什么还不去死呢?啊?哈哈哈哈!大哥!你怎么还不去死!” 燕景霄听完最后一句,毫无留恋的离去。他移动着步子,心中默念:其实曾经,从未有人喜欢过大哥,你,还有你的母妃啊 “主子,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凌渊等候在外,见到燕景霄出来,一脸关切的问。 “无事,先回府。”燕景霄面色如常,率先走在前面。凌渊落后半步跟着。 走到半路,凌渊察觉到无人跟着,这才悄悄进了马车,看着燕景霄斜靠在车厢上,微微皱眉的模样,不由抬手抚了抚:“主子,莫皱眉。” 燕景霄握住凌渊来不及收回的手:“今日,我去看六弟,房里有人,是父皇。” 凌渊愣了愣:“皇上?他为何” 燕景霄睁开眼,盯着凌渊:“听话,这两日回将军府,这几日我逼他自断一臂,他已经有些暴躁了。他已经急不可耐的想要找我的弱点了,小羽,我不想你有事,回将军府吧。” “主子,我不走!我若是走了,难保皇上不会狗急跳墙。我功夫好,不会有事的!” “胡闹!”燕景霄斥责道:“回去,这是命令!” 凌渊毫不退却,眼睛直视着燕景霄:“主子,我不会走的,只要我不想走,现在,没有人能让我走!” 说着,凌渊狠狠抱住燕景霄,扑上去在他的唇上肆意的磨咬,等到两瓣唇都变得红艳艳的,这次停了下来,他轻轻吐出一口气:“主子,你说我现在出去,是不是所有人都会知道我是主子的嗯,想必,以主子的洁身自好,现在也只有我一人陪伴主子身边,主子自然会宠着我,大家一定都会这么想呢主子觉得呢?” 燕景霄直愣愣的看着瞬间化身小恶魔的凌渊:“小羽,你” 凌渊脸色一僵,他险些忘了,主子他可一直以为自己是单纯无暇的呵。 燕景霄有些痴迷的抚摸着凌渊的脸:“小羽,真好看” 燕景霄没有说错,凌渊刚刚那种有些疯魔的状态下,一圈含水眸子里原本如黑玉般的眼球外,多了一圈微微的淡红色,再加上凌渊刚刚含怒的表情,如同一朵热烈怒放的红玫瑰,娇艳欲滴。 凌渊瞬间变成小媳妇模样,低眉顺眼的,外加偷偷瞄一眼主子,语气有些迟疑:“主子不讨厌?” 燕景霄温柔的揉了揉他的头,笑眯眯:“很漂亮。” 凌渊心中瞬间柔软起来,他的眼睛,若是大喜大悲,便会呈现出一种不同于常人的眸色,即使前世在战场上,也是令人闻风丧胆的“血瞳厉鬼”。 凌渊听了燕景霄的话,心满意足的依偎进燕景霄的怀里:“主子,不要让我离开你好不好?我不想离开你” 燕景霄笑了笑:“乖,就这两天,昭帝就忍不住了,这两天一过,你就回来好不好?” 凌渊摇头:“不行,主子,不可以。主子,快到深秋了。快到那一天了。” 燕景霄突然觉得心脏仿佛被什么撞击到了,是啊,那一天,快到了。 凌渊黏燕景霄黏的更紧了:“主子,不想重蹈那一天的覆辙。我怕主子,我不想到时候我要面对空荡荡的房子和严防死守的天牢,主子,让我陪着你,好不好?” “罢了,你跟着吧,真拿你没办法”燕景霄的声音,宠溺又无奈。 作者有话要说:本王赶榜时爆发的灵感,一日一万五,一周一次本王觉得自己快要废了3 (天津) 第173章 嗯,本王懒 几日后云王府。(看啦又看) 燕景霄凭栏而望凌渊静静的坐在一旁的石台上看着,一高一低,月光倾洒美好的有些不真切。 终于燕景霄打破了平静:“三日后便是秋猎了皇宫的帖子已经送来了。” 凌渊垂下眼睫:“主子要去么?” 燕景霄抬头看了看天,声音带着一丝飘忽:“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如今看来唯有一去了。” “好我陪主子。”我定会护主子周全,即使,任何代价。 “嗯。” 天阴了云正浓风雨欲来。 昭帝按了按眉心,放下处理好的政务:“三日后的秋猎可准备好了?” “皇上放心,奴才吩咐人布置了。”江元启恭敬道。 昭帝看着满桌子的奏折有些烦躁的站起身:“云王府的帖子送了?” “奴才让小安子送过去了。” 一板一眼的对话结束后,昭帝再度按了按眉心:“摆驾,水迭阁。” 朕的好儿子,这次就让朕看看你的本事吧。 “侯爷,三日后秋猎,您可要去?”管家看着镇南候拿着帖子,神色莫测的模样疑惑道。 镇南候随手把帖子扔到桌子上:“去,为何不去?!去看他们窝里反,这才是一出好戏!” 老管家看着自家侯爷满腹火气的模样,不由叹息,他嗅到这京都自那日魏家倒了后的不同寻常,不想侯爷再淌这趟浑水,可是侯爷是个倔性子难免吃亏啊 “秋猎么?”沈落手指轻轻抚摸着帖子的边边角角,不知道为何,他就是觉得心跳的厉害。沈落按了按不住跳动的胸口,点了点手中的帖子,对着下人道:“这个,不要告诉少爷。” “是。”管家领命离去,即使再不理解,主人的命令他也会照做,可怜少爷,明明身为独子,却一直以为沈家只是平平常常的富商。 各方动态,在暗中进行着,在这些盘根错节的势力,抽丝剥茧后,感到的更多是,无力。 然而,时间不等人。转眼已是三日后,秋猎正式开始。 作为初初回京,深受皇上愧疚宠爱的嫡皇子燕景霄无疑是仅此于昭帝的存在。于是,云王府的马车慢悠悠的跟在了帝后的马车后,其次是贤贵妃和小皇子,三皇子清修,八皇子身体孱弱,算下来,竟只有一个成年的皇子跟着昭帝。这一现象让众人心中不由揣测起来国本将立,皇上到底心仪哪位殿下? 当然,这些也只敢在众人心中打个转转,不过,一路上倒也不让众人乏味,带着这样的疑惑,想了一路,时间也随之快了。没多久便到了围场。 宫人布置好了围场,看着便极为赏心悦目,总管太监带了一队宫人,来将众人引去稍作休整。 一切都在有序的进行着,故地重游,对于燕景霄来说,有些恍惚,他已经五年不曾来过了。 “云王殿下,您跟奴才来,还是您五年前的那个院子,奴才一直都吩咐人洒扫,不曾有人住过呢。” 想起自己那个备受昭帝欢心的院子,燕景霄垂眸掩住了眸中的嘲讽,微微晗了颔首,不发一语,只跟着宫人走,只是手不着痕迹的握紧了身后凌渊的,这才勉强有一丝安心。不知为何,从进来,他便一直有些心慌。 熟悉的一切重复的进行着,随着时间的移动,燕景霄握着凌渊的手越发紧了,凌渊被攥的手指冰凉,也不发一语,两人之间的气氛凝成一种诡异的平静。 “小羽,一会莫要乱来。”燕景霄扔下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便松开了凌渊的手,整了整衣冠,面上一派温润。 不多时,便有宫人前来禀报:“皇上有旨,未时二刻,于青庭设宴洗尘。” 燕景霄深深看了凌渊一眼,走出房门。 两人到的时候不算早,也不算迟,燕景霄心思从来到这里,被那莫名的心慌扰的乱了,也只是带着温和的浅笑,疏离的走向自己的位子。 然而,燕景霄没有发现的是,角落一角,一个白衣男子,看着他,露出了似哭似笑的表情,口中低喃:“安晏” 没多久,群臣都差不多到齐了,昭帝这才带着董后及贤贵妃姗姗来迟。 洗尘宴虽然有从京都送来的菜品瓜果,但到底围场偏远,做出来的菜色不尽如人意。昭帝说了几句场面话,便让群臣自乐了,可只有少数人发现,昭帝一直留意着燕景霄的位子,仿佛在等着什么。 “镇南候到”太监尖声的唱词让人不由心头发毛。 “微臣来迟,还请皇上赎罪!”说完,镇南候对着昭帝行了个半礼。 昭帝惦记着不久后将要发生的事,也没怎么为难他便放他入座了。镇南候和跟前几个老臣推杯换盏了一会,眼神不经意般扫向昭帝,看着他颇有些奇怪的的看着一旁的模样,不由跟着看去。 这一看,如遭雷击。镇南候当场愣在原地,像,太像了! “侯爷?侯爷?”一个老臣看着镇南候奇怪愣在原地,不由小声唤着。 “嗯,嗯?怎么了?”反应过来的镇南候压低了声音问道:“安大人,皇上下首坐着的,是何人?” 安陆捋了捋胡子,笑眯眯道:“侯爷初初回京,难怪不知道,那位,就是皇上的嫡长皇子,云王殿下。” 原来,他就是云王镇南候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这么像,会不会镇南候眼睛连忙在四下看着,直到对上沈落忧伤的眼神,安抚的看了他一会。 众人对一切一无所知的吃吃喝喝,桌上的佳肴美食带着诱人的光泽,酒杯里清亮的酒液缓缓摇晃,不远处的纱帘后传来袅袅乐声,巨大的香炉里,烟雾丝丝,香气四溢,让人不由陷入,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 燕景霄仿佛一个看客一样,看着下面众人嬉笑怒骂,不,他连一个看客都不算不上。从一进这个大殿,心中的不安不断激增。燕景霄勉强将自己的手放在膝盖上,做出一副镇定的模样。不安,心跳的越发快了,紧张,手指不断的发抖。 乐声乍停,燕景霄猛地抬起头,舔舔嘴唇,终于来了。 一队穿着宫衣的宫人扔了手中的托盘,从怀里摸出一根银丝,却用的比刀剑还要好使。向着刚刚醉生梦死的众人,一股脑冲去。但此刻,若是有人仔细观察,便知道这中间武功最强的几人齐齐冲向燕景霄,上下左右,四路全封。 燕景霄冷静的看着,抬手掀起条案,右脚脚尖一勾,左脚一个旋身踹上翻起的条案,横飞的条案打散了三人的队形,燕景霄袖中几颗碎银也被裹挟了内力打在了来人身上,来人仿佛无知无觉一般,愣愣的冲上来。 凌渊看着冲过来的人眼中只存疯狂,心中一个咯噔,这些人都是服过神仙散的死士! 神仙散用多了,可以激发人的潜能,而且会随着人的体质不同,激发的潜能程度也会不同,而眼下这三人,功夫都是不下于主子! 凌渊只考虑了一秒,便毫不犹豫的冲出去了。那些人仿佛就是为了等他,没多久,三人便只留一人缠斗燕景霄,其余两人冲向凌渊。 凌渊此刻也没了在燕景霄面前的无害,动作一次比一次狠辣,抬手就是人最脆弱的眼睛,咽喉,下阴,动作眼花缭乱,但却毫无章程,再加上那强大到逆天的内力,简直让人防不胜防! 两人耐心的寻找着凌渊的漏洞,终于趁着凌渊中门大开的动作,两人中一人推出一掌打向凌渊的胸口,凌渊不由咳出一口血。 胸前的衣料随着内力被震的粉碎,一个小巧印章挂在凌渊的脖子上。 燕景霄看到后,不由失声惊叫:“小羽!” 当下也不管和自己缠斗的人没有杀自己的意思,抬手就是杀招,一掌,一掌,一掌,又一掌,实打实的裹挟了内力的掌法配合着各种刁钻的角度打在拦路的人身上。 他已经无暇去管如果有人认出他使得不是皇家独属的技法该如何解释,他已经杀红了眼,五掌打在拦路者的四肢上,即使治了,里面的骨头也碎了!一个倒下了,还有下一个扑过来,燕景霄也不管,一掌接一掌的打过去,他的技法从未有人见过,扑过来的人,连三掌都挡不住,燕景霄此刻仿佛被杀神附体一般,眼神冷漠无情,他一步一步的向着凌渊的方向走去,所过之处,踩着别人的尸体。 一身飘飘欲仙的白衣,被他穿出了冰山之巅的冷漠无情。他的眼神里,没有一切,只有不远处那个赤了上身的少年。 “小羽,等我,我马上就过来了。” 燕景霄看着凌渊看过来的眼神,终于脸上勾起一抹浅笑。 然而,变故突生!两人眼见打不过凌渊,但又见到他实在宝贝脖子上的印象,索性一个牵引,一个趁凌渊一个不备抢了印象离去。 凌渊大急,也不管身上的伤,径自追了出去。燕景霄也不含糊,面色冰冷的解决了几个拦路者,最后,对高位上面带微笑的昭帝报以一个毫无波澜的眼神。 这么久了,没有一个侍卫过来,谁之过?又或是谁指使?显而易见。燕景霄没有犹豫的跟了上去,随后,镇南候犹豫了下,也打了一个跟过去帮忙的手势。一道黑影,无声无息的离去。 四人两前两后的去了围场之中,燕景霄眼神冷漠的看着面前的两人:“放下东西。” 那两人面上毫无怯色,印象被随意的扔到一旁,两人对视一眼,齐齐抬手扬出一把粉末,燕景霄连忙拉着凌渊躲开,岂料感到功力练练消失:“遭了,是散功粉!” 凌渊此刻也不好受,他本就身受一掌,全靠浑厚的内力压制着,随着内力的消散,他的脸色越发苍白,但却身姿笔挺的防御着那两人随时的攻击。 两人虽然服了神仙散,但想必也是意志力强的,此时此刻还有余力设计,其中一人打了一个手势,两人齐齐攻像凌渊,凌渊戒备起来准备迎战,岂料这只是虚晃一招,两人合力收了银丝化为掌力只冲向燕景霄!没错!这两人的最终目标是燕景霄!凌渊才是幌子! 燕景霄目光一定,运转体内为数不多的内力,凝于掌心,在两人冲过来的时候了,将内力不断压缩,压缩,直至其中一人先至,硬扛一掌!而后一掌贴在那人胸口,拍向另一人!内力发出一声沉闷的爆裂声,中掌的那一人已经前胸被爆了一个大洞,看着很是可怖! 燕景霄闭了眼,当然,他不是怕,而是他已经脱力了。对,脱力。他之所以能保持站姿,也是因为他仅有的意志力强撑着,然而,刚刚另一人躲过了燕景霄的内力,此刻,燕景霄和凌渊,两人具都内力散尽,而那行刺的人还有一个完好无损! 一向都是人为鱼肉,我为刀俎的燕景霄,也到了有一天人为刀俎的时候了。他疯狂的运转着功法,想要从已经干涸的丹田里挤压出一丝内力来,然而,都是幻想。 浑身脱力后,骨骼于骨骼,肌肉与肌肉间的酸胀让他险些闷哼出声。凌渊脸色越发苍白,但是一双眼睛还是死死的盯住那人。 确定两人毫无单手之力后,那人提掌就要冲过来,岂料!脚踝被什么东西缠住,险些摔一个狗。 本是好笑的场面,接下来却让燕景霄和凌渊笑不出来,一条巨蟒缠着那人的脚踝,那人不耐烦的咒骂一声,一脚将巨蟒踢到一旁!深森连忙再度用尾巴缠住那人,那人眼神凶狠的狠狠在蟒身上踹了几下,拿出银丝,用内力绷紧,银光闪过,蟒尾和蟒身几欲分离!本来带着油亮鳞片仿佛在这一瞬失掉了所有的光泽。血液喷涌而出,洒了一地!黑亮的蛇眼仿佛留恋一般,看了燕景霄的方向一眼,便阖上了。 “深森!”燕景霄和凌渊看着深森的惨状,手指攥的发白。 那人满不在意的冲着二人冲过来,没有内力的两人连招架之力都没有,燕景霄当机立断,也不管自己脱力的身子,拉住凌渊,一个转身,将后背留给那人,将凌渊用力推开:“跑!不许回来!” 凌渊的情况比燕景霄好上一些,他连忙拽住燕景霄的一节衣袖,一个旋身挡在了燕景霄的身后:“主子,该是你走才对!” “噗!”燕景霄感觉到炙热的血,喷洒在自己的脖子,耳边,他只觉得整个世界一片寂静。他有些僵硬的回过头,入目是凌渊粘血的唇,和渐渐阖住的带笑的眼。 “主子,要,要找回那个,那个印章,那是主子,主子第一次送我的呢属下说谎了,属下,上一世,认识主子更,更早呢” 不远处,一身血的暗和影运着轻功赶来,那人眼见两人就要到了,恨恨的看了燕景霄一眼,只得转身离去。 燕景霄抱住凌渊软下来的身子,轻喃:“小羽乖,小羽不痛,我带你去找大夫,乖,小羽” 暗影看着沉浸在自己世界的燕景霄,小心翼翼道:“属下来迟,请主子责罚!” 燕景霄慢慢抱起凌渊,冷声道:“下绝杀令!好好看看那具尸体,凡是和其有关的,杀!” “是!” “影七和安澜还没走,去请他们,带上深森,不惜任何代价也要救活他!”燕景霄下完命令,抱着人的手不由松力,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再度醒来,已经是第二日晌午了。燕景霄慢慢撑着做起来,脱力的身子让他手脚发软,险些摔倒在地。内力的缺失让他仿佛又回到了前世。 燕景霄慢慢的站起来,挪动着身子,走到桌旁,冷不丁打翻了一个茶碗。 “主子怎么起来了?”暗看着极为贤惠的端了一碗汤药过来:“这是安太医开的,主子快些用吧,安太医说,只消三副,主子就可大好了呢!” 说完,暗一脸期待的看着燕景霄,这药虽好,可是,安太医可是给里面加了好多奇奇怪怪的东西,闻着就苦的令人作呕,真好奇主子会是什么表情呢 燕景霄面不改色的喝完药,坐了一会,觉得身子有些力气了,这才站起身:“带本王去见他。” 暗没有看到燕景霄变脸的模样本就心塞,但是听到燕景霄这句话,立刻头摇的的跟拨浪鼓似的:“不行啊!主子,安太医说,您和羽公子需要静养的!” 燕景霄摇了摇头:“不必,本王好多了,带路。” 暗苦哈哈的皱着眉,怎么打消固执不听话的主子想要做事的念头?!这玩意儿他可没学过!怪不得影那家伙死活不来送药!哼^ “还不带路?”燕景霄眉头一皱,暗立马怂了,连忙前面带路。 “主子这边走。” 凌渊就放在和燕景霄隔了一个房子的房间,燕景霄推门进去的时候,凌渊仿佛没有呼吸般,静静的躺着。 燕景霄脚步一快,有些跌跌撞撞的跑过去,握住凌渊冰凉的指尖。 安澜打了个盹,手没支好,瞬间清醒过来:“天呐!殿下,你再动动他信不信他死的更快?!” 燕景霄连忙轻轻放下凌渊,眼神凶恶的看着安澜“你再说一遍?!” 安澜笑眯眯的说:“好啦好啦,不说这个了,殿下这个时候不去静养来这儿干嘛?” 燕景霄抿了抿苍白的唇:“他怎么样了?” 安澜想了想,问:“殿下要听实话还是假话?” 燕景霄皱了皱眉:“说实话!” “羽公子本就心肺受了一掌,内腑出血,这本没什么,但是背后一掌正对胸前一掌,只怕五脏六腑移了位,更何况那背后一掌还含了毒!这个时候中毒,不管毒性强弱,无疑都是催命符啊!”安澜一脸严肃道。 燕景霄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怎么治?!” “内腑出血,只消好好养着就是了,但是清毒有养身,唯有冰山雪莲有效,而且,必须是千年份的。” “暗,影。” 两道黑影瞬间落在燕景霄面前:“主子。” “千年份冰山雪莲,去查。” “属下等已经查过了,千年冰山雪莲,现今只有灵国有,大燕中只有当初灵国上供时有过一次,属下派人去国库看过了,没有找到,是属下无能!” 燕景霄冷冷一笑:“不是你们无能,是他,都自己拿了。罢了,还是本王自己去取吧。小羽能坚持多久?” 安澜想了想,才道:“七日。” “本王身子好,需要多久?” “唔,大概要三日后再看了。” 燕景霄眉头一皱:“不要再看,三日,必须好。药随便用,吃不死人就好。” 安澜沉默片刻,没有说话。 暗影两人单膝跪地:“请主子珍重,吾等愿为主母寻药!” 燕景霄摇了摇头:“你们,去灵国,大燕地大物博,一来一回七日太紧了,本王去宫里,即便本王寻不到也有你们。” 燕景霄再度盯住安澜:“三日,可以吗?” 虽是疑问的语句,却用的是陈述的语气。安澜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在下自当尽力。” 燕景霄点了点头,失了血色的脸显得越发苍白:“这次的事,可查出那是来自哪里的?” 暗影对视一眼,低声道:“灵国。” 燕景霄快要被气笑:“好,真是好!昭帝他的手还真是长!都敢伸到灵国去了!哼!既然如此,去,将我们找到的东西拿出一份,不露名字的刻印一千份,全城发!务必保证宫里收到的最多!手那么长,就不怕本王剁了他的爪子!” “属下领命!” 之后的三天,燕景霄对安澜的话可谓是言听计从,让干嘛干嘛,对于这么乖巧听话3的云王殿下,安澜简直爱的不能再爱! “好了,殿下试试内力可能运转自如?”安澜有些惋惜的看着燕景霄,再度感叹燕景霄的自愈能力。本来预计三天,谁知道,连三天都不到!人比人气死人啊!这是他学医不精吗?! 燕景霄运转了功法,便觉得源源不断的内力流淌在经脉中,全身上下也恢复原先的状态,不由满意点头:“很不错,有劳了。” 安澜继续道:“殿下要牢记,这以后内力不能在用到脱力一次,否则丹田就会废掉!” 燕景霄挑了挑眉,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本王晓得了。” 安澜叹了一口气:“这次的丹田,本就是在下用了虎狼之药,才勉强让它运作起来,殿下可不能不珍惜,以后无事,也该用内力好好温养才是。” “好,本王记下了,暗七暗八,跟本王走。”燕景霄裹着一身黑衣,无声无息的潜入深宫之中。 “主子,还有一刻就是轮值的时候,也是守卫最松懈的时候,到时候我们再行进入。”暗七小声道。 “嗯,等。” 一刻钟后,三人在夜色的掩饰下,悄悄潜进了宫中,燕景霄看了看地形,打了一个手势,让两人跟在自己身后。 三人一起来到霄然轩,燕景霄看着落满灰尘的屋子,抿了抿唇,而后走进书房,打开书架后的密道入口。 燕景霄引以为傲的记忆力中,这些密道彼此之间都是相通的,而他的霄然轩,昭帝一定是能忽视的有多彻底就忽视的有多彻底。 燕景霄带着两个暗卫,口中念念有词,走过一个又一个密道口。终于,在不知道第几个密道口前停下来,手指在胳膊肘同高的石块上轻轻敲击。有回音,是空心的,燕景霄慢慢抚摸,顺着那石块的缝隙,轻轻一推,石块一面的石片做了九十度旋转,一个保存良好的按钮映入眼帘。 燕景霄看着一旁的墙壁:“你们,一起推,用内力,只推一边即可。” 暗七和暗八点点头,表示了解。 燕景霄随之按下按钮,,果然,随着齿轮的转动声,一整面墙被呈三百六十度旋转的趋势推开。 “你们跟在本王后面,莫要乱动。” 燕景霄率先走在前面,看着眼前的一片昏暗,拿出几颗夜明珠递给暗七暗八:“这边地道不能点明火,勉强用这个。” 燕景霄一路小心的走着,终于,尽头处摸到一扇门,门锁没有钥匙,走的只是一个凹槽,燕景霄抽出一把刀划破掌心。血随之低落在凹槽中,随着血最后一滴落满凹槽,锁应声而落。 本欲惊呼的暗七暗八,见状连忙捂住嘴巴,被自己蠢哭 燕景霄轻轻推开门,里面的珠宝玉石,莹莹的亮光将三人手中拿着的夜明珠的光芒压的不剩一点。而黄金的光芒更甚,仿佛傲娇的说着,米粒之光,也敢同皓月争辉?而其中名家书画,更是一堆一堆放着,整个地界,仿佛一个地下皇宫! “冰山雪莲只能放在百年寒玉中,寒玉是淡蓝色的,很好找,我们分头找!” “是!” 大概是寒玉的目标太显眼了,没多久便找到了。燕景霄将寒玉揣进自己怀里,就要离开,却被一颗宝石刺了眼睛,不由再看了一看,却发现那后面好似隐藏着一扇小门。 燕景霄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又跳起来了,只是这次不是不安,而是喜悦! 燕景霄心底的声音告诉他,要是不过去,他一定会后悔! 燕景霄仿佛着了魔一般,慢慢向那扇门走过去,暗七暗头雾水的跟过去,燕景霄摆弄了一下那扇门的锁,和刚进门的那个一样,燕景霄又如法炮制。 很快,门开了。 借着这些宝石的亮光,燕景霄看到,小门内的一块方寸之地放着一张寒玉床,一个蓝衣男子披散着头发,双目紧阖。 和寒玉同色系的蓝衣,衬得他肌肤如玉,然而,那张面容沉静下来的模样,只令人想到,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他不耐烦的皱了皱眉,慢慢睁开眼:“孤说了!不想见到” 话未说完,陷入一片沉默。 燕景霄看着那个仿佛是自己年长后的自己,声音微颤:“你,是谁?” 男子猛地站起来,却忘了自己被锁住手脚,险些摔了下去。燕景霄的反应比想法快,没等他想要不要帮这男子的时候,就已经冲过去,抱住了男子。两颗心,“砰砰砰!”的跳着,却仿佛同一频率一般,流淌着血脉相连的韵律。 燕景霄看着男子,男子看着燕景霄,半晌,男子才哑声问道:“落儿,你的母父,可还好?” 燕景霄愣在原地,母,母父?!真是什么节奏?! “母,母父?是谁?”燕景霄疑惑的看着男子。 男子面色一僵:“你是我和落儿的孩子!只有梓柯研制的那个药才可以让血脉相连彼此间有感应!你是我和落儿的!” 燕景霄再度风中凌乱,他,是两个男人生下的? “两个男人也能生?”燕景霄好奇的问道。 “臭小子!”男子抬手狠狠敲了敲燕景霄的头:“怎么,你还想玩男人?!你要是不对人家负责,就不许上手!男子不比女子,男子一旦受孕就不能再让女子怀孕了!” “哦您是?”燕景霄脑子终于转过弯来,将话题拉回正轨。 “你爹。”男子云淡风轻道。 暗七暗八在一旁看着,心里都快笑崩,主子和大一号的主子一脸云淡风轻的讨论对方是谁,简直不要太好笑! 燕景霄无语的看了男子一眼:“我是问您的身份比如我,我是目前是大燕第二十三代皇上昭帝的嫡长子,废太子,外加云王。” 男子冷哼一声,再给了燕景霄一个爆栗:“认贼作父!孤是大燕第二十二代皇上长帝的嫡长子,前太子,外加你爹!” 暗七暗八听着这两人的的对话,表示已经笑抽,悄咪咪的躲在一旁看戏。 燕景霄无语的瞪了男子一会皱眉沉思:“您可是字安晏?” 安晏微微颔首:“小子不错,还知道你爹我。” 燕景霄无语的别过头,从他来这儿,就没这么无语过!燕景霄随意的打量了一下周围:“走吧,先不说别的了,我先带您出去好了。” 安晏无奈的抬了抬胳膊腿:“玄铁,没钥匙开不了。” 燕景霄想了想:“暗七,去,把外面东南方向的那把剑拿来。” 不多时,燕景霄接过暗七拿过来的剑,还没说什么,安晏倒是激动的快要跳起来了:“逐风?我的逐风!宝贝儿!爹爹想死你了!” 燕景霄看了一眼剑,再看了一眼自己的便宜爹:“逐风?爹爹?” 安晏抬手抹了一把脸,又恢复了君子端方的模样:“此剑是你母父送给为父的定情信物,是他寻了好久才寻到的我也将近二十年没有见它了。” 燕景霄继续无语的看着自家便宜爹,定情信物?用玄天大陆十大名器之首,自己这对爹娘真是好样的从刚刚抱住安晏时,心脏的跳动,燕景霄就已经有些相信自己才是安晏和自己那位素未谋面的母父的孩子,不过,这生活,真狗血! 无语过后,燕景霄还是任劳任怨的帮自家便宜爹断链子。逐风不愧为十大名器之首,削铁如泥算什么?玄铁,上一个档次!^ 安晏重获自由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毁了那张寒玉床。虽然安晏没有说原因,但是,燕景霄觉得嗯,是寒玉床坐久了,冻屁股也硌屁股,试想,谁被这么弄上个十几年,谁都得炸啊! 燕景霄看着另一面的通道和身后的小门:“我们走哪边?” 安晏指了指那扇小门:“那蠢货还不知道这中间的小门怎么开呢,哼,我说呢,不是我燕家的种,也想用我燕家密道?累死他!” 燕景霄额角掉下一滴冷汗。 暗七暗八瀑布汗。 您开心就好。来自以上三人共同的心声。皿 四人都是有内力的,出个皇宫也不在话下,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四人没有出地道,而是顺着地道出了皇宫,来到了暗影总部。 暗影双部一直都有人在这驻守,冷不防看到自家主子,正要行礼,却见自家主子连忙避开,看向身后:“你这小子!这这么多人,你,你,自寻死路也不要这样啊?!孤不要地下面回去了!” 燕景霄正要走出来,被安晏这一声弄的,尴尬的不知该如何落脚。什么叫地下面啊摔!您当您是木乃伊活了还是僵尸诈尸?!啊?! 燕景霄无语的扶额道:“父亲大人,请转身,对,转身,然后保持微笑。行礼!” 暗影众人很有眼色的齐齐行礼:“见过老主子,见过主子!” 燕景霄走出地道,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好了,去做事吧。” 刚刚在下面被安晏软磨硬泡,终于同意叫他一声父亲大人,当时简直感动的安晏都要眼泪汪汪默燕景霄简直觉得自己当年听宫人说前太子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端方有理,如何如何温润如玉都是在做梦! 安晏立刻炸毛:“什么老主子!孤不老!” 燕景霄连忙安抚:“是是是,他们没眼力劲,您不老,以后让他叫您小主子如何?” “哼!”安晏没好气的瞪了燕景霄一眼:“怎么,想占你爹我的便宜?!” “不敢不敢”燕景霄连忙赔笑。 “主子,羽公子有些”一个暗卫匆忙来报。 燕景霄瞬间脸色一变:“父亲大人,您可以在这里稍作休息,我先回府一趟。” 安晏笑眯眯的看着燕景霄,一字一顿道:“羽、公、子?嗯?你的男宠?” 燕景霄面色一整,同样一字一顿道:“不、可、能。” 说完,燕景霄也不等安晏反应,提气,运起轻功回了云王府,还没进门便着急道:“小羽怎么了?!” 安澜擦了擦刚刚施针时淌下的汗:“已经稳定住了,都跟你家暗卫说了,有我在没事,一个个,都要找你!有用?” 许是刚刚费心费力,还落得个不被信任的结局,有些没好气。 燕景霄也不计较:“是他们不对,给,这是雪莲。小羽还要你费心呢。” 安澜也就是嘴上发牢骚,实际上,单单是燕景霄当初收留了他家小七,就是他一辈子都还不清的恩。钱财名利,只要他想要唾手可得,可是小七只有一个啊。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你是谁!不准动病人!” 安晏被安澜吓得,悻悻的收回了手:“我,我,我就是看他好着没” 燕景霄额角蹦出青筋,咬牙切齿道:“父亲大人,我不是让您留在城郊么?!” 安晏慢慢离开床边,向窗外移动:“孤,孤不要在那里!孤,孤想看儿婿!” “儿婿?”燕景霄眉头一挑:“来,你来告诉本王的父亲大人,小羽是本王的什么?” 被燕景霄随便点出来的暗卫恭敬道:“回老主子,羽公子是我们的主母!” 话毕,暗卫瞬间隐退,深藏功与名。 “呃哦,这样啊。那是儿媳?”安晏有些怀疑的看了看两人。 燕景霄没好气的道:“您开心就好。” 安晏笑眯眯的拍了拍燕景霄的肩,然后,悄咪咪的凑近燕景霄:“儿子啊,你这位羽公子,可是还没,咳,嗯,未经人事的呢,你要好好把握呦” “您老一路走好。”3老不正经! 第174章 喵~本王回来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75章 ~〔≧▽≦〕/~ 几日后云王府。(看啦又看) 燕景霄凭栏而望凌渊静静的坐在一旁的石台上看着,一高一低,月光倾洒美好的有些不真切。 终于燕景霄打破了平静:“三日后便是秋猎了皇宫的帖子已经送来了。” 凌渊垂下眼睫:“主子要去么?” 燕景霄抬头看了看天,声音带着一丝飘忽:“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如今看来唯有一去了。” “好我陪主子。”我定会护主子周全,即使,任何代价。 “嗯。” 天阴了云正浓风雨欲来。 昭帝按了按眉心,放下处理好的政务:“三日后的秋猎可准备好了?” “皇上放心,奴才吩咐人布置了。”江元启恭敬道。 昭帝看着满桌子的奏折有些烦躁的站起身:“云王府的帖子送了?” “奴才让小安子送过去了。” 一板一眼的对话结束后,昭帝再度按了按眉心:“摆驾,水迭阁。” 朕的好儿子,这次就让朕看看你的本事吧。 “侯爷,三日后秋猎,您可要去?”管家看着镇南候拿着帖子,神色莫测的模样疑惑道。 镇南候随手把帖子扔到桌子上:“去,为何不去?!去看他们窝里反,这才是一出好戏!” 老管家看着自家侯爷满腹火气的模样,不由叹息,他嗅到这京都自那日魏家倒了后的不同寻常,不想侯爷再淌这趟浑水,可是侯爷是个倔性子难免吃亏啊 “秋猎么?”沈落手指轻轻抚摸着帖子的边边角角,不知道为何,他就是觉得心跳的厉害。沈落按了按不住跳动的胸口,点了点手中的帖子,对着下人道:“这个,不要告诉少爷。” “是。”管家领命离去,即使再不理解,主人的命令他也会照做,可怜少爷,明明身为独子,却一直以为沈家只是平平常常的富商。 各方动态,在暗中进行着,在这些盘根错节的势力,抽丝剥茧后,感到的更多是,无力。 然而,时间不等人。转眼已是三日后,秋猎正式开始。 作为初初回京,深受皇上愧疚宠爱的嫡皇子燕景霄无疑是仅此于昭帝的存在。于是,云王府的马车慢悠悠的跟在了帝后的马车后,其次是贤贵妃和小皇子,三皇子清修,八皇子身体孱弱,算下来,竟只有一个成年的皇子跟着昭帝。这一现象让众人心中不由揣测起来国本将立,皇上到底心仪哪位殿下? 当然,这些也只敢在众人心中打个转转,不过,一路上倒也不让众人乏味,带着这样的疑惑,想了一路,时间也随之快了。没多久便到了围场。 宫人布置好了围场,看着便极为赏心悦目,总管太监带了一队宫人,来将众人引去稍作休整。 一切都在有序的进行着,故地重游,对于燕景霄来说,有些恍惚,他已经五年不曾来过了。 “云王殿下,您跟奴才来,还是您五年前的那个院子,奴才一直都吩咐人洒扫,不曾有人住过呢。” 想起自己那个备受昭帝欢心的院子,燕景霄垂眸掩住了眸中的嘲讽,微微晗了颔首,不发一语,只跟着宫人走,只是手不着痕迹的握紧了身后凌渊的,这才勉强有一丝安心。不知为何,从进来,他便一直有些心慌。 熟悉的一切重复的进行着,随着时间的移动,燕景霄握着凌渊的手越发紧了,凌渊被攥的手指冰凉,也不发一语,两人之间的气氛凝成一种诡异的平静。 “小羽,一会莫要乱来。”燕景霄扔下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便松开了凌渊的手,整了整衣冠,面上一派温润。 不多时,便有宫人前来禀报:“皇上有旨,未时二刻,于青庭设宴洗尘。” 燕景霄深深看了凌渊一眼,走出房门。 两人到的时候不算早,也不算迟,燕景霄心思从来到这里,被那莫名的心慌扰的乱了,也只是带着温和的浅笑,疏离的走向自己的位子。 然而,燕景霄没有发现的是,角落一角,一个白衣男子,看着他,露出了似哭似笑的表情,口中低喃:“安晏” 没多久,群臣都差不多到齐了,昭帝这才带着董后及贤贵妃姗姗来迟。 洗尘宴虽然有从京都送来的菜品瓜果,但到底围场偏远,做出来的菜色不尽如人意。昭帝说了几句场面话,便让群臣自乐了,可只有少数人发现,昭帝一直留意着燕景霄的位子,仿佛在等着什么。 “镇南候到”太监尖声的唱词让人不由心头发毛。 “微臣来迟,还请皇上赎罪!”说完,镇南候对着昭帝行了个半礼。 昭帝惦记着不久后将要发生的事,也没怎么为难他便放他入座了。镇南候和跟前几个老臣推杯换盏了一会,眼神不经意般扫向昭帝,看着他颇有些奇怪的的看着一旁的模样,不由跟着看去。 这一看,如遭雷击。镇南候当场愣在原地,像,太像了! “侯爷?侯爷?”一个老臣看着镇南候奇怪愣在原地,不由小声唤着。 “嗯,嗯?怎么了?”反应过来的镇南候压低了声音问道:“安大人,皇上下首坐着的,是何人?” 安陆捋了捋胡子,笑眯眯道:“侯爷初初回京,难怪不知道,那位,就是皇上的嫡长皇子,云王殿下。” 原来,他就是云王镇南候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这么像,会不会镇南候眼睛连忙在四下看着,直到对上沈落忧伤的眼神,安抚的看了他一会。 众人对一切一无所知的吃吃喝喝,桌上的佳肴美食带着诱人的光泽,酒杯里清亮的酒液缓缓摇晃,不远处的纱帘后传来袅袅乐声,巨大的香炉里,烟雾丝丝,香气四溢,让人不由陷入,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 燕景霄仿佛一个看客一样,看着下面众人嬉笑怒骂,不,他连一个看客都不算不上。从一进这个大殿,心中的不安不断激增。燕景霄勉强将自己的手放在膝盖上,做出一副镇定的模样。不安,心跳的越发快了,紧张,手指不断的发抖。 乐声乍停,燕景霄猛地抬起头,舔舔嘴唇,终于来了。 一队穿着宫衣的宫人扔了手中的托盘,从怀里摸出一根银丝,却用的比刀剑还要好使。向着刚刚醉生梦死的众人,一股脑冲去。但此刻,若是有人仔细观察,便知道这中间武功最强的几人齐齐冲向燕景霄,上下左右,四路全封。 燕景霄冷静的看着,抬手掀起条案,右脚脚尖一勾,左脚一个旋身踹上翻起的条案,横飞的条案打散了三人的队形,燕景霄袖中几颗碎银也被裹挟了内力打在了来人身上,来人仿佛无知无觉一般,愣愣的冲上来。 凌渊看着冲过来的人眼中只存疯狂,心中一个咯噔,这些人都是服过神仙散的死士! 神仙散用多了,可以激发人的潜能,而且会随着人的体质不同,激发的潜能程度也会不同,而眼下这三人,功夫都是不下于主子! 凌渊只考虑了一秒,便毫不犹豫的冲出去了。那些人仿佛就是为了等他,没多久,三人便只留一人缠斗燕景霄,其余两人冲向凌渊。 凌渊此刻也没了在燕景霄面前的无害,动作一次比一次狠辣,抬手就是人最脆弱的眼睛,咽喉,下阴,动作眼花缭乱,但却毫无章程,再加上那强大到逆天的内力,简直让人防不胜防! 两人耐心的寻找着凌渊的漏洞,终于趁着凌渊中门大开的动作,两人中一人推出一掌打向凌渊的胸口,凌渊不由咳出一口血。 胸前的衣料随着内力被震的粉碎,一个小巧印章挂在凌渊的脖子上。 燕景霄看到后,不由失声惊叫:“小羽!” 当下也不管和自己缠斗的人没有杀自己的意思,抬手就是杀招,一掌,一掌,一掌,又一掌,实打实的裹挟了内力的掌法配合着各种刁钻的角度打在拦路的人身上。 他已经无暇去管如果有人认出他使得不是皇家独属的技法该如何解释,他已经杀红了眼,五掌打在拦路者的四肢上,即使治了,里面的骨头也碎了!一个倒下了,还有下一个扑过来,燕景霄也不管,一掌接一掌的打过去,他的技法从未有人见过,扑过来的人,连三掌都挡不住,燕景霄此刻仿佛被杀神附体一般,眼神冷漠无情,他一步一步的向着凌渊的方向走去,所过之处,踩着别人的尸体。 一身飘飘欲仙的白衣,被他穿出了冰山之巅的冷漠无情。他的眼神里,没有一切,只有不远处那个赤了上身的少年。 “小羽,等我,我马上就过来了。” 燕景霄看着凌渊看过来的眼神,终于脸上勾起一抹浅笑。 然而,变故突生!两人眼见打不过凌渊,但又见到他实在宝贝脖子上的印象,索性一个牵引,一个趁凌渊一个不备抢了印象离去。 凌渊大急,也不管身上的伤,径自追了出去。燕景霄也不含糊,面色冰冷的解决了几个拦路者,最后,对高位上面带微笑的昭帝报以一个毫无波澜的眼神。 这么久了,没有一个侍卫过来,谁之过?又或是谁指使?显而易见。燕景霄没有犹豫的跟了上去,随后,镇南候犹豫了下,也打了一个跟过去帮忙的手势。一道黑影,无声无息的离去。 四人两前两后的去了围场之中,燕景霄眼神冷漠的看着面前的两人:“放下东西。” 那两人面上毫无怯色,印象被随意的扔到一旁,两人对视一眼,齐齐抬手扬出一把粉末,燕景霄连忙拉着凌渊躲开,岂料感到功力练练消失:“遭了,是散功粉!” 凌渊此刻也不好受,他本就身受一掌,全靠浑厚的内力压制着,随着内力的消散,他的脸色越发苍白,但却身姿笔挺的防御着那两人随时的攻击。 两人虽然服了神仙散,但想必也是意志力强的,此时此刻还有余力设计,其中一人打了一个手势,两人齐齐攻像凌渊,凌渊戒备起来准备迎战,岂料这只是虚晃一招,两人合力收了银丝化为掌力只冲向燕景霄!没错!这两人的最终目标是燕景霄!凌渊才是幌子! 燕景霄目光一定,运转体内为数不多的内力,凝于掌心,在两人冲过来的时候了,将内力不断压缩,压缩,直至其中一人先至,硬扛一掌!而后一掌贴在那人胸口,拍向另一人!内力发出一声沉闷的爆裂声,中掌的那一人已经前胸被爆了一个大洞,看着很是可怖! 燕景霄闭了眼,当然,他不是怕,而是他已经脱力了。对,脱力。他之所以能保持站姿,也是因为他仅有的意志力强撑着,然而,刚刚另一人躲过了燕景霄的内力,此刻,燕景霄和凌渊,两人具都内力散尽,而那行刺的人还有一个完好无损! 一向都是人为鱼肉,我为刀俎的燕景霄,也到了有一天人为刀俎的时候了。他疯狂的运转着功法,想要从已经干涸的丹田里挤压出一丝内力来,然而,都是幻想。 浑身脱力后,骨骼于骨骼,肌肉与肌肉间的酸胀让他险些闷哼出声。凌渊脸色越发苍白,但是一双眼睛还是死死的盯住那人。 确定两人毫无单手之力后,那人提掌就要冲过来,岂料!脚踝被什么东西缠住,险些摔一个狗。 本是好笑的场面,接下来却让燕景霄和凌渊笑不出来,一条巨蟒缠着那人的脚踝,那人不耐烦的咒骂一声,一脚将巨蟒踢到一旁!深森连忙再度用尾巴缠住那人,那人眼神凶狠的狠狠在蟒身上踹了几下,拿出银丝,用内力绷紧,银光闪过,蟒尾和蟒身几欲分离!本来带着油亮鳞片仿佛在这一瞬失掉了所有的光泽。血液喷涌而出,洒了一地!黑亮的蛇眼仿佛留恋一般,看了燕景霄的方向一眼,便阖上了。 “深森!”燕景霄和凌渊看着深森的惨状,手指攥的发白。 那人满不在意的冲着二人冲过来,没有内力的两人连招架之力都没有,燕景霄当机立断,也不管自己脱力的身子,拉住凌渊,一个转身,将后背留给那人,将凌渊用力推开:“跑!不许回来!” 凌渊的情况比燕景霄好上一些,他连忙拽住燕景霄的一节衣袖,一个旋身挡在了燕景霄的身后:“主子,该是你走才对!” “噗!”燕景霄感觉到炙热的血,喷洒在自己的脖子,耳边,他只觉得整个世界一片寂静。他有些僵硬的回过头,入目是凌渊粘血的唇,和渐渐阖住的带笑的眼。 “主子,要,要找回那个,那个印章,那是主子,主子第一次送我的呢属下说谎了,属下,上一世,认识主子更,更早呢” 不远处,一身血的暗和影运着轻功赶来,那人眼见两人就要到了,恨恨的看了燕景霄一眼,只得转身离去。 燕景霄抱住凌渊软下来的身子,轻喃:“小羽乖,小羽不痛,我带你去找大夫,乖,小羽” 暗影看着沉浸在自己世界的燕景霄,小心翼翼道:“属下来迟,请主子责罚!” 燕景霄慢慢抱起凌渊,冷声道:“下绝杀令!好好看看那具尸体,凡是和其有关的,杀!” “是!” “影七和安澜还没走,去请他们,带上深森,不惜任何代价也要救活他!”燕景霄下完命令,抱着人的手不由松力,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再度醒来,已经是第二日晌午了。燕景霄慢慢撑着做起来,脱力的身子让他手脚发软,险些摔倒在地。内力的缺失让他仿佛又回到了前世。 燕景霄慢慢的站起来,挪动着身子,走到桌旁,冷不丁打翻了一个茶碗。 “主子怎么起来了?”暗看着极为贤惠的端了一碗汤药过来:“这是安太医开的,主子快些用吧,安太医说,只消三副,主子就可大好了呢!” 说完,暗一脸期待的看着燕景霄,这药虽好,可是,安太医可是给里面加了好多奇奇怪怪的东西,闻着就苦的令人作呕,真好奇主子会是什么表情呢 燕景霄面不改色的喝完药,坐了一会,觉得身子有些力气了,这才站起身:“带本王去见他。” 暗没有看到燕景霄变脸的模样本就心塞,但是听到燕景霄这句话,立刻头摇的的跟拨浪鼓似的:“不行啊!主子,安太医说,您和羽公子需要静养的!” 燕景霄摇了摇头:“不必,本王好多了,带路。” 暗苦哈哈的皱着眉,怎么打消固执不听话的主子想要做事的念头?!这玩意儿他可没学过!怪不得影那家伙死活不来送药!哼^ “还不带路?”燕景霄眉头一皱,暗立马怂了,连忙前面带路。 “主子这边走。” 凌渊就放在和燕景霄隔了一个房子的房间,燕景霄推门进去的时候,凌渊仿佛没有呼吸般,静静的躺着。 燕景霄脚步一快,有些跌跌撞撞的跑过去,握住凌渊冰凉的指尖。 安澜打了个盹,手没支好,瞬间清醒过来:“天呐!殿下,你再动动他信不信他死的更快?!” 燕景霄连忙轻轻放下凌渊,眼神凶恶的看着安澜“你再说一遍?!” 安澜笑眯眯的说:“好啦好啦,不说这个了,殿下这个时候不去静养来这儿干嘛?” 燕景霄抿了抿苍白的唇:“他怎么样了?” 安澜想了想,问:“殿下要听实话还是假话?” 燕景霄皱了皱眉:“说实话!” “羽公子本就心肺受了一掌,内腑出血,这本没什么,但是背后一掌正对胸前一掌,只怕五脏六腑移了位,更何况那背后一掌还含了毒!这个时候中毒,不管毒性强弱,无疑都是催命符啊!”安澜一脸严肃道。 燕景霄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怎么治?!” “内腑出血,只消好好养着就是了,但是清毒有养身,唯有冰山雪莲有效,而且,必须是千年份的。” “暗,影。” 两道黑影瞬间落在燕景霄面前:“主子。” “千年份冰山雪莲,去查。” “属下等已经查过了,千年冰山雪莲,现今只有灵国有,大燕中只有当初灵国上供时有过一次,属下派人去国库看过了,没有找到,是属下无能!” 燕景霄冷冷一笑:“不是你们无能,是他,都自己拿了。罢了,还是本王自己去取吧。小羽能坚持多久?” 安澜想了想,才道:“七日。” “本王身子好,需要多久?” “唔,大概要三日后再看了。” 燕景霄眉头一皱:“不要再看,三日,必须好。药随便用,吃不死人就好。” 安澜沉默片刻,没有说话。 暗影两人单膝跪地:“请主子珍重,吾等愿为主母寻药!” 燕景霄摇了摇头:“你们,去灵国,大燕地大物博,一来一回七日太紧了,本王去宫里,即便本王寻不到也有你们。” 燕景霄再度盯住安澜:“三日,可以吗?” 虽是疑问的语句,却用的是陈述的语气。安澜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在下自当尽力。” 燕景霄点了点头,失了血色的脸显得越发苍白:“这次的事,可查出那是来自哪里的?” 暗影对视一眼,低声道:“灵国。” 燕景霄快要被气笑:“好,真是好!昭帝他的手还真是长!都敢伸到灵国去了!哼!既然如此,去,将我们找到的东西拿出一份,不露名字的刻印一千份,全城发!务必保证宫里收到的最多!手那么长,就不怕本王剁了他的爪子!” “属下领命!” 之后的三天,燕景霄对安澜的话可谓是言听计从,让干嘛干嘛,对于这么乖巧听话3的云王殿下,安澜简直爱的不能再爱! “好了,殿下试试内力可能运转自如?”安澜有些惋惜的看着燕景霄,再度感叹燕景霄的自愈能力。本来预计三天,谁知道,连三天都不到!人比人气死人啊!这是他学医不精吗?! 燕景霄运转了功法,便觉得源源不断的内力流淌在经脉中,全身上下也恢复原先的状态,不由满意点头:“很不错,有劳了。” 安澜继续道:“殿下要牢记,这以后内力不能在用到脱力一次,否则丹田就会废掉!” 燕景霄挑了挑眉,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本王晓得了。” 安澜叹了一口气:“这次的丹田,本就是在下用了虎狼之药,才勉强让它运作起来,殿下可不能不珍惜,以后无事,也该用内力好好温养才是。” “好,本王记下了,暗七暗八,跟本王走。”燕景霄裹着一身黑衣,无声无息的潜入深宫之中。 “主子,还有一刻就是轮值的时候,也是守卫最松懈的时候,到时候我们再行进入。”暗七小声道。 “嗯,等。” 一刻钟后,三人在夜色的掩饰下,悄悄潜进了宫中,燕景霄看了看地形,打了一个手势,让两人跟在自己身后。 三人一起来到霄然轩,燕景霄看着落满灰尘的屋子,抿了抿唇,而后走进书房,打开书架后的密道入口。 燕景霄引以为傲的记忆力中,这些密道彼此之间都是相通的,而他的霄然轩,昭帝一定是能忽视的有多彻底就忽视的有多彻底。 燕景霄带着两个暗卫,口中念念有词,走过一个又一个密道口。终于,在不知道第几个密道口前停下来,手指在胳膊肘同高的石块上轻轻敲击。有回音,是空心的,燕景霄慢慢抚摸,顺着那石块的缝隙,轻轻一推,石块一面的石片做了九十度旋转,一个保存良好的按钮映入眼帘。 燕景霄看着一旁的墙壁:“你们,一起推,用内力,只推一边即可。” 暗七和暗八点点头,表示了解。 燕景霄随之按下按钮,,果然,随着齿轮的转动声,一整面墙被呈三百六十度旋转的趋势推开。 “你们跟在本王后面,莫要乱动。” 燕景霄率先走在前面,看着眼前的一片昏暗,拿出几颗夜明珠递给暗七暗八:“这边地道不能点明火,勉强用这个。” 燕景霄一路小心的走着,终于,尽头处摸到一扇门,门锁没有钥匙,走的只是一个凹槽,燕景霄抽出一把刀划破掌心。血随之低落在凹槽中,随着血最后一滴落满凹槽,锁应声而落。 本欲惊呼的暗七暗八,见状连忙捂住嘴巴,被自己蠢哭 燕景霄轻轻推开门,里面的珠宝玉石,莹莹的亮光将三人手中拿着的夜明珠的光芒压的不剩一点。而黄金的光芒更甚,仿佛傲娇的说着,米粒之光,也敢同皓月争辉?而其中名家书画,更是一堆一堆放着,整个地界,仿佛一个地下皇宫! “冰山雪莲只能放在百年寒玉中,寒玉是淡蓝色的,很好找,我们分头找!” “是!” 大概是寒玉的目标太显眼了,没多久便找到了。燕景霄将寒玉揣进自己怀里,就要离开,却被一颗宝石刺了眼睛,不由再看了一看,却发现那后面好似隐藏着一扇小门。 燕景霄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又跳起来了,只是这次不是不安,而是喜悦! 燕景霄心底的声音告诉他,要是不过去,他一定会后悔! 燕景霄仿佛着了魔一般,慢慢向那扇门走过去,暗七暗头雾水的跟过去,燕景霄摆弄了一下那扇门的锁,和刚进门的那个一样,燕景霄又如法炮制。 很快,门开了。 借着这些宝石的亮光,燕景霄看到,小门内的一块方寸之地放着一张寒玉床,一个蓝衣男子披散着头发,双目紧阖。 和寒玉同色系的蓝衣,衬得他肌肤如玉,然而,那张面容沉静下来的模样,只令人想到,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他不耐烦的皱了皱眉,慢慢睁开眼:“孤说了!不想见到” 话未说完,陷入一片沉默。 燕景霄看着那个仿佛是自己年长后的自己,声音微颤:“你,是谁?” 男子猛地站起来,却忘了自己被锁住手脚,险些摔了下去。燕景霄的反应比想法快,没等他想要不要帮这男子的时候,就已经冲过去,抱住了男子。两颗心,“砰砰砰!”的跳着,却仿佛同一频率一般,流淌着血脉相连的韵律。 燕景霄看着男子,男子看着燕景霄,半晌,男子才哑声问道:“落儿,你的母父,可还好?” 燕景霄愣在原地,母,母父?!真是什么节奏?! “母,母父?是谁?”燕景霄疑惑的看着男子。 男子面色一僵:“你是我和落儿的孩子!只有梓柯研制的那个药才可以让血脉相连彼此间有感应!你是我和落儿的!” 燕景霄再度风中凌乱,他,是两个男人生下的? “两个男人也能生?”燕景霄好奇的问道。 “臭小子!”男子抬手狠狠敲了敲燕景霄的头:“怎么,你还想玩男人?!你要是不对人家负责,就不许上手!男子不比女子,男子一旦受孕就不能再让女子怀孕了!” “哦您是?”燕景霄脑子终于转过弯来,将话题拉回正轨。 “你爹。”男子云淡风轻道。 暗七暗八在一旁看着,心里都快笑崩,主子和大一号的主子一脸云淡风轻的讨论对方是谁,简直不要太好笑! 燕景霄无语的看了男子一眼:“我是问您的身份比如我,我是目前是大燕第二十三代皇上昭帝的嫡长子,废太子,外加云王。” 男子冷哼一声,再给了燕景霄一个爆栗:“认贼作父!孤是大燕第二十二代皇上长帝的嫡长子,前太子,外加你爹!” 暗七暗八听着这两人的的对话,表示已经笑抽,悄咪咪的躲在一旁看戏。 燕景霄无语的瞪了男子一会皱眉沉思:“您可是字安晏?” 安晏微微颔首:“小子不错,还知道你爹我。” 燕景霄无语的别过头,从他来这儿,就没这么无语过!燕景霄随意的打量了一下周围:“走吧,先不说别的了,我先带您出去好了。” 安晏无奈的抬了抬胳膊腿:“玄铁,没钥匙开不了。” 燕景霄想了想:“暗七,去,把外面东南方向的那把剑拿来。” 不多时,燕景霄接过暗七拿过来的剑,还没说什么,安晏倒是激动的快要跳起来了:“逐风?我的逐风!宝贝儿!爹爹想死你了!” 燕景霄看了一眼剑,再看了一眼自己的便宜爹:“逐风?爹爹?” 安晏抬手抹了一把脸,又恢复了君子端方的模样:“此剑是你母父送给为父的定情信物,是他寻了好久才寻到的我也将近二十年没有见它了。” 燕景霄继续无语的看着自家便宜爹,定情信物?用玄天大陆十大名器之首,自己这对爹娘真是好样的从刚刚抱住安晏时,心脏的跳动,燕景霄就已经有些相信自己才是安晏和自己那位素未谋面的母父的孩子,不过,这生活,真狗血! 无语过后,燕景霄还是任劳任怨的帮自家便宜爹断链子。逐风不愧为十大名器之首,削铁如泥算什么?玄铁,上一个档次!^ 安晏重获自由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毁了那张寒玉床。虽然安晏没有说原因,但是,燕景霄觉得嗯,是寒玉床坐久了,冻屁股也硌屁股,试想,谁被这么弄上个十几年,谁都得炸啊! 燕景霄看着另一面的通道和身后的小门:“我们走哪边?” 安晏指了指那扇小门:“那蠢货还不知道这中间的小门怎么开呢,哼,我说呢,不是我燕家的种,也想用我燕家密道?累死他!” 燕景霄额角掉下一滴冷汗。 暗七暗八瀑布汗。 您开心就好。来自以上三人共同的心声。皿 四人都是有内力的,出个皇宫也不在话下,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四人没有出地道,而是顺着地道出了皇宫,来到了暗影总部。 暗影双部一直都有人在这驻守,冷不防看到自家主子,正要行礼,却见自家主子连忙避开,看向身后:“你这小子!这这么多人,你,你,自寻死路也不要这样啊?!孤不要地下面回去了!” 燕景霄正要走出来,被安晏这一声弄的,尴尬的不知该如何落脚。什么叫地下面啊摔!您当您是木乃伊活了还是僵尸诈尸?!啊?! 燕景霄无语的扶额道:“父亲大人,请转身,对,转身,然后保持微笑。行礼!” 暗影众人很有眼色的齐齐行礼:“见过老主子,见过主子!” 燕景霄走出地道,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好了,去做事吧。” 刚刚在下面被安晏软磨硬泡,终于同意叫他一声父亲大人,当时简直感动的安晏都要眼泪汪汪默燕景霄简直觉得自己当年听宫人说前太子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端方有理,如何如何温润如玉都是在做梦! 安晏立刻炸毛:“什么老主子!孤不老!” 燕景霄连忙安抚:“是是是,他们没眼力劲,您不老,以后让他叫您小主子如何?” “哼!”安晏没好气的瞪了燕景霄一眼:“怎么,想占你爹我的便宜?!” “不敢不敢”燕景霄连忙赔笑。 “主子,羽公子有些”一个暗卫匆忙来报。 燕景霄瞬间脸色一变:“父亲大人,您可以在这里稍作休息,我先回府一趟。” 安晏笑眯眯的看着燕景霄,一字一顿道:“羽、公、子?嗯?你的男宠?” 燕景霄面色一整,同样一字一顿道:“不、可、能。” 说完,燕景霄也不等安晏反应,提气,运起轻功回了云王府,还没进门便着急道:“小羽怎么了?!” 安澜擦了擦刚刚施针时淌下的汗:“已经稳定住了,都跟你家暗卫说了,有我在没事,一个个,都要找你!有用?” 许是刚刚费心费力,还落得个不被信任的结局,有些没好气。 燕景霄也不计较:“是他们不对,给,这是雪莲。小羽还要你费心呢。” 安澜也就是嘴上发牢骚,实际上,单单是燕景霄当初收留了他家小七,就是他一辈子都还不清的恩。钱财名利,只要他想要唾手可得,可是小七只有一个啊。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你是谁!不准动病人!” 安晏被安澜吓得,悻悻的收回了手:“我,我,我就是看他好着没” 燕景霄额角蹦出青筋,咬牙切齿道:“父亲大人,我不是让您留在城郊么?!” 安晏慢慢离开床边,向窗外移动:“孤,孤不要在那里!孤,孤想看儿婿!” “儿婿?”燕景霄眉头一挑:“来,你来告诉本王的父亲大人,小羽是本王的什么?” 被燕景霄随便点出来的暗卫恭敬道:“回老主子,羽公子是我们的主母!” 话毕,暗卫瞬间隐退,深藏功与名。 “呃哦,这样啊。那是儿媳?”安晏有些怀疑的看了看两人。 燕景霄没好气的道:“您开心就好。” 安晏笑眯眯的拍了拍燕景霄的肩,然后,悄咪咪的凑近燕景霄:“儿子啊,你这位羽公子,可是还没,咳,嗯,未经人事的呢,你要好好把握呦” “您老一路走好。”3老不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