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我的父亲是赵云》 第一章 赵云之子 陇上。 沓中,武都以西、阴平之北,夹在岷山与迭山之间,由汉水上游支流白龙江于山谷间冲出的一处谷地。 四周高山环绕,河谷水雾升腾,山坡处低矮的灌木、渐次稀疏的草甸,冬暖夏凉的气候,让沓中谷地成为了羌汉人口口相传的世外桃源。 魏景元三年,蜀景耀五年(公元262年),蜀汉大将军姜维因黄皓中伤,避祸屯兵沓中,次年八月,魏国大将军司马昭分遣钟会、诸葛绪、邓艾三路大军伐蜀。 西路军邓艾领兵三万,出狄道向甘松、沓中直接进攻姜维;中路军诸葛绪引兵三万,自祁山向武街、阴平桥头,试图切断姜维后路;东路军则由钟会率主力十万,分两路从斜谷、骆谷进军汉中。 与兵多将广的魏军相比,蜀军拿得出手的将领唯有姜维一人,并且姜维还不受刘禅信任,沓中蜀军的兵力只有四万五千人。 蜀军连年北伐,师老兵疲,已不堪久战,抵御邓艾一路已经吃力,更何况三路大军。 在无奈之下,姜维决意留牙门将赵广断后,自领廖化、张翼、董厥等主力沿白龙江救援蜀汉最后的门户——剑阁。 —— 强川口。 沓中通往阴平的最后关隘,赵广部五千蜀军据守于此已有三日,由姜维精心修筑的石门外围渐渐落入魏军之手。 分兵合击的邓艾西路魏军已经会合,天水太守王颀、陇西太守牵弘、金城太守杨欣,加上勇猛过人的邓忠,邓艾身边战将云集,而蜀军一方势单力弱,牙门将赵广身边,只有随军主薄陈寿、军侯马承、刘林等二、三人。 赵广,字元忠。前镇军将军,永昌亭侯赵云(谥顺平侯)次子。 与后世传扬的常胜将军赵子龙相比,其次子赵广名声不显,职位不高。 其原因主要是赵广年幼时,赵云就已过世,赵广的枪术多为长兄赵统代为传授,没有优秀的老师,使得赵广的武力只到了中流武将水平。 另外,等到赵广成年时,之前与赵云交好、跟着刘备的元从故人也多亡故,蜀汉的当权者费祎、陈祗多为荆州人士,又是文臣出身,对武将元从后代多有防备,深怕再出现一、二个关羽、张飞这样拔扈的人物。 这一点上,不只是赵广,马超、陈到的后代也是一样被闲置了起来,比他们更惨的就是魏延,这位刘备很是器重的蜀国大将,被丞相府参军、长史杨仪矫诏谋反,夷灭三族。 等到了建兴、景耀年间,魏延、王平、句扶等蜀汉中期将领因各种原因不在,赵广等小一辈才在姜维的支持下被启用。 牙门将,冲锋陷阵,决死守御之将。 蜀汉名将王平、张嶷均是牙门将出身。在蜀汉将星日渐凋零,特别是关兴、张苞将二代均已不在,连廖化都能当大将的最后关头,姜维寻顾军中,即任用赵广为牙门将,看中的更多是他的忠诚和武力。 连番恶战。 石围外,魏军旗帜铺天盖地,各部士卒正在整理兵械、埋锅造饭,只待天色大亮饱食之后,再度攻城。 石围内,一队队蜀军士卒正在列队,连续的征战、人数上的巨大劣势让他们无暇休息,军容不整,好在这些蜀军士兵皆是军中的精锐之士,在带队军侯、都伯、队率的喝令下,士气犹在。 赵广血染征袍,手提龙胆亮银枪,骑在纯白色高大战马上。他面容沉峻,身躯挺拔,眼角眉梢隐有几分赵云俊朗的模样,其英武之气与当年白马银枪的赵云相比,也是不相上下。 临阵战死。 赵广的结局,在陈寿三国志中只记载了这四个字,在蜀汉的最后一刻,赵广、傅佥、黄崇、李球等名声不显的将二代、将三代用生命诠译了什么是忠诚。 白龙江奔腾不息,自然界的力量与速度让人目炫,江中激流博弈,岸谷魏蜀交锋。 赵广踏马而出,引军在前。连日苦战的疲惫与浑身充盈力量的喜悦交织,这些日来,本已不堪的身体意外枯木逢春。 一个来自后世同名的黄金部队矿产勘探者莫名闯入,在融合了记忆之后,赵广发现他拥有了不一样的能力,在赵广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份类似于三国志人物属性面板的东西。 姓名:赵广 武力值:80(按最高100为上限,80属中流武将偏上水平,后期可成长。) 内政值:50(赵广武将出身,定为50。)。 技能值:4(养生之道,百鸟朝凤枪,天眼地图,寻宝探矿)。 养生之道:lv1(每升1级,可延缓衰老、减少疾病侵袭) 百鸟朝凤枪术:lv7(以10级为满级,1-3为初级、4-6为中级,7-9为高级,10为满级,赵广原先处于中级水平,穿越福利提升至高级)。 天眼地图:lv3(陇上地图)。 寻宝探矿:lv2(后世黄金部队知识)。 寻宝探矿技能有什么作用,赵广一时还不明了,百鸟朝凤枪技能的提升却是实实在在。 昨日白天的激战中,赵广临阵突破,长久以来苦练的枪法忽然不再呆滞,一招一式充满了灵动,连续阵斩魏军先登都伯、队率。 “父亲!”赵广心头激动,对于自己武力增强的原因,赵广终有所悟,原来并不是赵统教导的不尽心,而实在是自己资质不行。 如今,赵广融合了二世的智慧、经历和记忆,对原先沉积在脑海里的枪术终于有了全新的认识,而这才是他临阵突破的原因所在。 老子英雄儿好汉,长板坡,父亲赵云七进七出,杀的曹军人仰马翻,杀得曹将狼狈而逃,杀得枭雄曹操直叹刘备好运气。 而今在沓中,久不得志的激愤、兵临绝境的险境、麾下将士的信任,让赵广心头火热,前方魏军纵有千军万马,又怎比得上当年父亲单枪匹马,身抱阿斗之时,只可惜,刘禅却是个扶不起来的皇位继承人。 “羌汉健儿们,随我出战!”整队完毕,赵广战意烈烈,当先杀将而出。 敌强我弱,士气是重中之重,有了枪术加成,又兼熟悉地形,赵广不想再死守石围,只有震慑住魏军,才能完成大将军姜维交待的断后任务。 石门开启,五百余羌族勇士在军侯马承的率领下,追随赵广而出,骑兵来去如风,马承的父亲是名振西凉的马超,与赵广一样,在这个嫡长子传继爵位、家财的时代,马承幼子的身份能得到的不多。 在用人方面,不管是诸葛亮,还是刘禅,都显得太过保守,太过讲究派系、身份等原因,罗宪、霍弋空有报国之志,却不得重用。反倒是诸葛瞻、黄皓、阎宇等无能之辈位列朝堂,在用人、识人这一点上,昭烈帝刘备的眼光更加的独到。 马氏在羌人中的威望极高,到了军中马承有了用武之地,而更重要的是,沓中这一带的牧场长期以来都是羌人的势力范围,如今却被司马昭赏赐给了跖跋(秃发)鲜卑。 所以,邓艾所部三万人马,并不全是关中士卒,还包括了秃发鲜卑一部,在魏国的支持下,秃发鲜卑在西海一带(青海湖)击败羌人,夺取了陇上最为肥沃的牧场。 羌族自春秋战国、先秦起,就生活在陇右、海西一带,生活方式为半耕半牧,农奴体制下的部落强豪时附蜀汉、时附曹魏,对于羌人来说,哪一家给的好处多,就投靠哪一家,这是他们先辈们留下的宝贵经验。 耕作之术,羌族还停留在粗放的刀耕火种阶段,汉人的精耕细作对于文化程度不高的羌人来说,就象天书一样难懂,就天性来说,他们更喜欢赶着牛羊自由自在的放牧。 汉人是农耕民族,对草场没有什么渴望,而鲜卑与羌族都以放牧为生,草场的争夺对于双方来说,就是族群生死存亡的战斗。 魏军斥侯远远瞧见蜀军骑兵人马杀出,飞报回营,魏营中士卒呼喝声乍起,一队梳着胡辫,敞着胸膛,裸骑的跖跋(秃发)部士兵迅速的迎了上来。 秃发鲜卑,河西鲜卑一支,先祖跖跋匹孤曾是鲜卑部的长子,但因与次子跖跋力微争夺首领失败,不得不率部落西迁,邓艾任镇西将军时,为抵御姜维军羌部的进攻,更是大举迁入秃发部数万人于河西、雍、凉一带。 沓中土地肥沃,草场一年四季皆可放牧,与苦寒的西海相比,这里的富庶让秃发部眼红不已,面对蜀军骑兵的出击,鲜卑人早已急不可待。 从引狼入室、乱我中华这一点上来看,邓艾的整体格局不够、着眼长远的能力不足,只能为将,不能为帅。其虽有灭蜀之功。 但同时,也给晋王朝留下了数年无法治愈的西北边患,秃发部鲜卑正在崛起,在随后的数年间,胡烈、苏愉等晋朝边将先后被秃发树机能打败,陇西也陷落于鲜卑之手。 沓中之战的高潮,被获得新生的赵广与野心勃勃的秃发树机能点燃。 第二章 阵斩胡虏 白龙江谷道沿河蛇行,蜀军据守的石门一带,更是易守难攻。 骑兵在此交锋,鲜卑人惯用的迂回战术根本无用,赵广的五百骑兵只要正面撕杀不落下风,魏军骑兵能做的就只有以命换命,一点点的消耗蜀骑的实力。 两军对垒。 赵广一马当先,与祼骑的鲜卑人、羌人相比,汉军将校已经开始将马鞍、马蹬作为骑兵的标配,负责打造马蹬的工匠也被汉王朝当作军中重要的机密,而随着东汉的消亡,马鞍、马蹬技术被游牧民族掌握,也只是时间问题。 “胡虏,死!”随着赵广的大喝,强川口的狭窄山道上,蜀军的褚黄色旗帜与黑色的魏军旗帜猛烈的撞到一起。 渴望已久的亮银枪发威,刺入一名秃发骑卒胸腹,沥血的枪头穿刺而出,伴着垂死士卒痛苦的呻吟。 赵广率一队羌骑在先,马承另率一队弩骑在侧,短短一刻,秃发鲜卑冲在最前的数十人已经落马,近攻、远射,装备了连弩、披甲的蜀军在与几乎无甲的秃发部落士兵交锋中,优势尽显。 秃发树机能身高八尺有余,年纪不到三十,因长年食肉的缘故,身躯粗壮有力,两臂使将开来,在秃发部中难有对手。 更难得的是,树机能还是鲜卑部落中少有的智谋之人,在一众鲜卑首领对魏国征召令阴奉阳违时,秃发树机能看到了其中的机会。 这是向中原民族学习的好时机,精制的铠甲、锐利的兵器、行军布阵的战术、还有对阵时的谋略,这些都是鲜卑人称霸草原的急需。 “闪开,快闪开!”秃发树机能急声大叫,眼眸赤红,麾下勇士一个又一个被挑落,让他心头大恨。 听到首领叫喊,秃发部士兵连忙躲闪,实在避之不开的,不得已跳入白龙江中,却不想河水湍急,不会水的秃发士兵双手挥动几下,即被江流卷入中心不见踪迹。 “南蛮子,去死吧!”终于冲到阵前,秃发树机能大叫一声,挥起狼牙棒砸向一名蜀军骑卒,巨大的棒影下,蜀骑被砸中头颅,顿时倒于马下,秃发鲜卑人一时士气大振。 狼牙棒,说起来威猛,实质上是充满了不规则尖刺的铁疙瘩,这玩意丑陋之极,本是工房的残次品,在流落到草原之后,被崇尚力量的游牧民族视为战争利器,但凡部落中的勇士,无不以拥有一杆狼牙棒为荣。 “杀!”赵广大喝一声,迎向树机能。面前的鲜卑人,不过是魏军前哨,唯有斩杀敌将,尽快的杀散这些异族,才能振奋蜀军的士气,将领单挑的时候到了。 “死!”秃发树机能的心思也是一样,对面的蜀将已经杀了数个鲜卑勇士,秃发鲜卑继承权的争斗,和中原王朝不一样,唯有实力才能登上单于之位,在伐蜀之战中损失太大,对树机能来说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秃发树机能高举狼牙棒,冲着赵广准备砸落,却不想赵广于战阵中早辩得风声,引马侧身,百鸟朝凤枪突然于斜刺穿出,直奔秃发树机能的咽喉。 这一式反刺赵广此时使来,熟练之极,速度、灵活、准确均在上乘,这与他以往的表现大有不同,瞅准的正是树机能力使中途无法回撤的紧要时候。 砸,由上而下。 刺,由后往前。 相较威胁来讲,刺给予人的惊惧更甚。 秃发树机能躲无可躲,眼中枪尖越来越近,无奈之下,急扯过一名鲜卑士卒挡在身前。 枪入躯体。 带起一团血雾。 秃发树机能方自庆幸,却不想下一个瞬间,赵广右手向前一送,肩部发力,朝凤枪竟又长了一截,枪身利用战马的冲劲,透过死亡的鲜卑士兵身体,直刺入树机能的颈项。 “噗!”枪入骨骼,带起残碎的皮肉。 秃发树机能顿觉大痛,锁骨处的剧烈搐动让他再也挟不住马匹,赵广拔枪而出,温热的血从树机能前襟溢出。 “啊——,啊,啊!”秃发树机能滚落马下,不禁失惧大呼,枪穿人葫芦,这霸道的枪法让他惊憾莫名,这赵姓蜀将如此厉害,为何之前未曾听说有何战绩? “胡虏,杀!”赵广又一枪刺出,秃发树机能受伤甚重,这次再也避之不及,胸腹部再次中枪,顿时内脏肠脾等流了一地。 身中两枪,秃发树机能已是无力回天,趴在碎石道上的他,费力的想要扭转身体,看清楚将他挑落马下的敌将,但随着身体的迅速失血,树机能在抽搐几下之后,终于带着遗憾咽气而亡。 “大首领!”鲜卑士卒惊呼连连,除少数几名忠勇之士上前,试图为秃发树机能报仇外,余众纷纷溃逃。 秃发树机被钉死在山道乱石之上。这位日后惑乱凉州的枭雄未等迎来属于他的时代,即已告落幕,然而,在邓艾迁入秃发鲜卑的大势下,树机能之死也影响不了边患的发生,草原上的部落英雄一代又是一代,中原民族与游牧民族的争斗永不止息。 秃发鲜卑部溃败。魏军前营先锋邓忠听得败报,再想杀出救援,却是已晚。 赵广在得胜之后并未持强追杀,而是见好收兵,沓中高山狭谷,石门又是险隘,蜀军并不担心魏军切断后路,赵广断后目的是拖延,为姜维主力救援剑阁赢得时间。 只要邓艾的西路军被挡在沓中一带,姜维的蜀军主力虽然还要面对诸葛绪、钟会两路魏军,但与三路围攻相比,总算是有了回旋的余地。 石门,蜀军营垒。 坚守于此的蜀军士卒还有四千众,赵广阵斩敌将秃发树机能,让信心不足的蜀军士气高涨,留守的主薄陈寿、军侯刘林在营中高处看的真切,一时心潮澎湃。 “将军威武!”陈寿,字承祚。出身寒门,性情耿直的他在成都不被刘禅所喜,贬到姜维军中任主薄,与赵广等武将不同,陈寿在蜀灭入晋之后,开始著书立传,一本三国志让他成为了著名的史学大家。 “承祚,公亭,今日小挫魏军一阵,邓艾那老贼势必遣将急攻,汝等当紧守营垒,不得有丝毫松懈!”赵广一边卸甲,一边说道。 方才一战,让他对临阵应变有了新的想法,也许从另一方面来评价父亲赵云的能力,枪法武艺还在其次,面对危险的反应能力更为重要。 姜维修造的这座石门隘,位于两山与白龙江最为狭窄之处,赵广这几日借着空隙,连连督促士卒采石筑垒,并用乱木堵塞要冲,魏军要想过关,仅靠秃发鲜卑这样的杂兵是不可能的。接下来,就要看邓艾会不会出动本部精锐了。 陈寿、刘林齐声应诺,赵广所部将校不多,方才马承随军出战,也斩首了不少的首级,他们两个眼巴巴的看着,甚是心热。 陈寿还好,毕竟是文官,刘林则是不然,他的父亲刘封曾是刘备的假子,因为与孟达不睦失守了上庸、西城、房陵三地,随后更是因继承权问题被赐死,刘林在成都低调求活,日子过的甚是落魄。 刘、关、张桃园三结义。 关羽的后代关统、关彝虽然不得志,好歹还算是蜀汉开国元勋之后,官职和爵位上,刘禅也是没有亏待他们。 张飞的后代就不用说了,两个女儿均嫁给了阿斗,老丈人家自然要照顾着的,张苞死后,次子张绍官拜侍中、尚书仆射,可以说是弃武从文的典范。 刘林细算起来,也是刘备的后代,但从血缘上看,却又不是,在视汉室正统为根本的蜀汉文武来看,刘封这一脉的结局只有一个——死绝。 这一次,靠着董厥的关系,刘林被派遣到赵广军中效力,担任的职务仅仅是一个领数百人的军侯。 刘禅、黄皓的目的,估计是不好亲自下手,最好借魏军的手,将刘林给杀了。 但刘林不想死。 他不仅想活,还想要活的更好。随着年纪的增长,他对父亲刘封之死有了和蜀汉官方宣讲的不一样的见解。 假子怎么了? 战场上,有胜有败多了,刘封在入蜀之战、汉中之战中立功无数,还与曹操的黄须儿曹彰撕杀一场,在当时魏强汉弱的情况下,刘封没有战败可以说大涨了刘备的面子。 事实上,刘封被派到上庸三郡的时间不到一年,虽然领了副军将军,但孟达、申耽、申仪同样也被刘备授予了杂号将军,刘封的兵马从汉中东进时不足一万,这还包括了老弱在内。 相对应,申氏大族在西城一带就有七千户,孟达从宜都出发时,也带了几千人。在面临魏军名将徐晃压迫的情况下,刘封势单力薄,能稳住三郡已是万难,更不用说出兵救援荆州兵败的关羽了。 身为人子,刘林急需要证明自己的能力,来洗涮父亲刘封作战不力的罪名。 第三章 铜墙铁壁 赵广回营歇息。 一番激战,可谓惊心动魄,赵广来不及察看让他希冀的各项属性值,待在中军帐中静下心来,一一细查,赵广赫然发现,原本让他忐忑不安的属性值有了些许的变化。 首先,武力值不一样了。 武力值总数由80变为了81,阵斩一名魏将,总的武力值加了1,这让赵广惊喜交加,要知道,武力的增强意味着赵广有机会成长为一流或者超一流的武将。 与刚刚入伍的毛头小子相比,赵广是姜维军中的中坚,与傅佥并称蜀中双璧。就以战场经验论,赵广已经参加了三次的北伐,当然,这要看和谁比,和张翼、姜维、廖化等年龄在五十、六十、七十的老将比,赵广是小字辈。 天赋值、技能值总项没有变化,而单项的百鸟朝凤枪技能方面,则让赵广心喜不已。 百鸟朝凤枪:lv8,临阵突破果然效果非凡,从7级到8级,看似提高了一小步,但要知道,赵广习练家传枪法二十余年,也不过是6级。 天眼地图:lv3,依旧是3级,不过赵广隐隐有发现,他对武都、阴平一带的山林野道甚是熟悉,难道是常年野外勘察的缘故。 寻宝探矿:lv3,探矿技能莫名其妙的升了一级,让赵广很是不解,他不过是命令将士火烧山侧岩石,取碎石阻道,难道说这石头还有名堂? 赵广心有疑惑,即命兵士取了碎石过来,待拿在手中,方自发现蜀军炸山裂石无意中,竟然开采出了一座石灰岩矿。 石灰岩,主要是在浅海的环境下形成。长年累月流水搬运的沉积,让死去生物的骨架成为岩体的一部分。 陇上一带,曾经是古海洋,这里的地矿分布相当复杂,硫磺矿、铁矿、铜矿等在流水的切割下,有的祼露出地面,有的成为山道的铺路石。 石灰岩是烧制石灰和水泥的主要原料,也是炼铁和炼钢的熔剂。当水泥两个字从赵广脑海里闪过时,他心头立时一震。 后世的中国,被称为基建的狂魔,水泥起的作用至关重要。 石灰石,水,杂铁矿,这些在沓中谷地都能找到,有了这三种原材料,按照石灰石百分之四十、其余矿料百分之六十的比例敲碎,加上适量的水,液态状的水泥生料就混合而成了。 虽然与熟水泥相比,生水泥的坚硬度有所不足,但只要能快速的风干,赵广就能在白龙江谷道上筑起一道道的拦截坝。 “来人,传陈主薄!”赵广信心满满,在有利的地形、科技的进步面前,人数上的劣势这一点并非不能弥补。 —— 宕昌,狄道口。 邓艾大营,火炬通明,前营秃发鲜卑人败亡的消息邓忠不敢隐瞒,立时让传信兵士送到中军。 杨欣、王颀、牵弘等魏军将领猛然听到这一败报,皆不敢相信,若说秃发树机能被姜维所杀,那还说得过去,赵广又是何许人也? 这些年来,姜维的蜀军数次北伐,杨欣等人对姜维军中将领并不陌生,赵广以往的战绩细数来说,只能是乏善可陈,怎么突然间这么厉害了。 “邓侯,鲜卑人徒有其表,果然不堪重用,属下不才,愿收秃发部将卒重新操演,为我大魏铸练雄壮之卒。”金城太守杨欣抱拳拱手,向邓艾说道。年前,邓艾被司马昭封为关内侯,并镇西将军,统率雍州西部、凉州一带魏军。 杨欣,弘农杨氏旁支出身。他镇守的金城,即后世的兰州,这里扼陇西之咽喉,是汉代丝绸之路的要冲,又是西海与雍凉联系的节点。 对于秃发鲜卑部落的精卒,杨欣早有耳闻,一直就想吞并,只不过实力上比不过邓艾,又兼有秃发树机能这等猛将在,现在树机能已死,杨欣心念一动,立马打起了小算盘。 “邓侯,秃发部失了首领,恐生内乱,我大魏当有所提防才是。”陇西太守牵弘一脸凝重,对杨欣的小心思不屑一顾。 牵弘的父亲牵招,出身辽西,是曹魏有数的文武全才,早年还与刘备有过交集,只不过后来,刘备南下往徐州发展,牵招则留在幽州。 到了曹彰击破乌桓之时,牵招归附曹操,先为参军,后来又出镇幽州,为曹魏稳定北方起到了重要作用。 邓艾年已六十有七,初为典农都尉学士,典农功曹,后为司马懿所赏识,征为太尉府的掾属,后又升任尚书郎。 与那些对曹魏心念不已的旧将相比,邓艾对司马家的感情更为深厚。这一次伐蜀,名为三路征讨,他这一路只是偏师,但邓艾并不这么认为。 兵贵神速。 西路魏军面前,只有赵广这一支孤军,消灭了赵广,两路魏军便可前后夹击,将姜维大军困死在孔函道上。 “秃发,秃发部落,不过河西——鲜卑的一支,翻,翻不起什么大浪,这些胡虏,留着也是浪费军粮,命令邓忠,速引兵士攻隘,违令者,斩!”邓艾豹眼一瞪,有些口吃的喝道。 杨欣,无能之辈。 牵弘,有谋无胆。 相比之下,邓艾更器重自己的儿子邓忠,用秃发部落的士卒充实魏军先登营,再辅以邓忠部的精锐攻打关隘,赵广再有能耐,又能挡得了几时。 杨欣闻言,与王颀交换了一下眼神,心有不甘退下,曹魏的大权,早在三年前就被司马氏完全控制,大将军司马昭已官拜相国,封为晋公。 同时,司马家族的子弟,封亭侯的有近百余人,曹奂虽然是皇帝,但实际上手中毫无权力,在大臣和军队中也没有任何势力,完全成为了司马氏的傀儡。 邓忠得令,急攻石门,刘林率领蜀军利用有利的地势,与魏军殊死相斗,双方从午时战至黄昏方自罢休。 蜀军将卒伤亡三百余人,刘林身先士卒,率领父亲留下的寇氏部曲冲杀在前,多年征战之后,寇氏私兵总数不满五十,每阵亡一人,都让刘林心痛不已。 魏军的死伤人数接近六倍于蜀军,秃发部落的败兵被邓忠驱赶,死伤更是甚多,后续加入战团的邓忠本部人马折损也是不少。 刘林退下之后,马承率羌兵接上,赵广随即又领甲士奋击,魏蜀恶战连连,双方皆是死伤惨重,在坚守石门第六天之后,赵广率部退守到孔函道西端。 在这里,陈寿的辎重兵利用石灰岩作主料,生水泥伴着碎石经过二个日夜的风干,成为了新关隘的凝固剂,蜀军可以在此继续坚守。 第四章 无当飞军 山连山,隘接隘。 武都至阴平一线,道路崎岖难行,面对蜀军的层层设防,魏军一步步的艰难推进,邓忠率先登虽然连破蜀军四道关隘,但距离强川口也不过十里之地。 孔函道口。 又一队百余人蜀军在此驻守,他们身着青衣,头裹青帕,手持团牌和柳叶短剑,脸上描画着桑叶状的图案。蜀中羌族众多,尤以青衣羌为最。据《华阳国志·南中志》记载:诸葛亮平定南中,曾移南中劲卒青羌万馀家於蜀。 延熙十七年(254年),荡寇将军张嶷率无当飞军与魏军死战,青羌族勇士冲杀在前,断后在后,死伤无数,成建制的无当飞军自此消失在史籍中。 张嶷死后,刘禅封其长子张瑛为西乡侯,次子张护雄袭爵,无当飞军残部失了首领之后,被姜维整合到赵广的部曲。 蜀军队率郎同,旄牛王郎路的侄子,多年征战让他身上伤痕累累,最严重的一处创伤是在右腿。狄道血战,他从死人堆里捡了一条性命,却永远失去了行走的自由。 “鱼鳢的祖先啊!保佑你的子孙吧!”郎同依拐而立,与身畔伤残的青羌士兵相互支撑,风霜的脸庞上,尽是解脱之色。 战伤带来的痛苦折磨让这个曾经勇猛无比的青羌勇士苦不堪言,蜀道艰难,他们这些残兵与其在撤退中掉队,还不如留下来断后来得痛快。 魏军旗帜越来越近。 郎同的小队弩机早已破碎,老卒手里的团牌也不再完整,但他们的眼神依旧凛冽的让人不寒而立。 “杀!” 一拥而上的魏卒与蜀军青羌兵撕杀到了一处,蜀卒据高临下,郎同背靠坚实的石墙,接过背后士卒传过来的石块,朝着最前的一名魏军将校砸落。 石块坠落的速度并不快,但久战之下,邓忠双腿沉重,手臂酸痛的快要抬不起来,好在旁边的部曲冲了上来,替了邓忠一命。 “可恶的南蛮!”被砸的脑浆迸裂的部曲兵死于眼前,邓忠怒火中烧,一戟投掷而出,准确的刺透面前这个残废了的蜀军队率身体。 无当老兵死战不退。 郎同战死于孔函道,这些无当飞军的老卒就象一道拦洪的堤坝一样,虽然明知阻挡不住魏军的洪流,却依旧死不后退。 道口处,魏军倒伏的尸体正在被抬到白龙江边,幸运的话,他们会被集中起来焚烧,然后骨灰装进陶罐中,由随军的佐吏登记好,待战事停歇带回他们出生的地方。 当然,这是在打了胜仗的情况下,若是魏军吃了败仗,白龙江就是他们最后的归宿,就如同正在被抛入江中的青羌蛮兵一样。 “速报父帅,蜀军据险结寨,先登营伤亡甚重,请求增援!”邓忠眼神中尽是沮丧。 区区一队蛮兵,阻挡了魏军二个时辰,距离姜维主力回援已近七天,魏军西路、中路两军夹击蜀军的战略意图已不可能实现。在无奈之下,他也只能向邓艾要求后续的部队上前接应。 蜀军且战且退,依靠郎同青羌兵的死战,赵广率领着剩余的二千余兵士摆脱了魏军,退守到阴平,沓中一战,蜀军先后损失兵力三千众,杀死杀伤魏军达到了万人,这样的战果在蜀魏后期交锋中极为难得。 曹魏拥有中原核心地盘,强大的生产恢复能力让魏军兵器更为锐利、战甲更加先进,与之相比,蜀汉仅有偏远一州之地,实力上的差距十分明显。 —— 阴平郡。 本为曹操所设置,诸葛亮北伐夺取武都、阴平之后,阴平为蜀汉所有,白马羌是阴平一带的主要部落,其首领杨千万与氐王阿贵一起,响应过韩遂、马超割据陇右,在十路攻曹的西凉兵马中,杨千万亦是其中一支。 马超兵败之后,阿贵为魏将夏侯渊所灭,杨千万随后投奔已经投靠刘备的马超,诸葛亮攻取阴平之所以非常顺利,离不开马超的支持。 远离姜维的蜀军主力,赵广的这支孤军就象断了线的风筝,没有补给,没有后援,东、西、北三面皆是魏军的人马,而唯一的南面,则是茫茫的丛山峻岭,羊肠的山道让战马和辎重无法通行。 赵广退守阴平,除了避开诸葛绪的中路魏军外,还想依靠马承在白马羌的影响力,给人困马乏的蜀军获取喘息的机会。 议事厅。 赵广召集陈寿、马承、刘林等将校,加上白马羌的新任首领杨飞龙,就下一步的作战方向进行商讨。 杨飞龙是杨千万的孙子,其父早亡,而就在魏蜀沓中恶战之时,杨千万这位老羌王也因病而死。 天下英雄谁敌手! 曹刘。 锦马超纵横雍、凉,直杀得曹操狼狈而逃,羌人铁骑在潼关、在长安、在陇西无敌的事迹渐渐淡去,正如河西一带,远道而来的鲜卑人开始取代羌人、月支人,成为新一代的草原霸主。 生老病死,人之常态。 与被砍了首级的阿贵相比,杨千万是幸运的。在他死后,陇上新一代的英雄、枭雄、豪杰开始登上前台。 “承祚、伯纪、公亭、白马王,我军退守阴平之后,魏军邓艾部占据孔函道,其与诸葛绪的中路魏军相互联络,白水关和阴平桥均被魏军夺占,我军顺着大将军的撤退路线往剑阁,已不可能。”赵广点指面前堆积的阴平一带地形沙盘,向诸将讲解最新的战场态势。 军侯一级,在汉军中没有参与决策的权力。刘林、马承等人以往都是上面偏将军或者都尉、校尉命令下来,他们召集本部人马依令而行就是。 现在,赵广身边可以商量的人,也就陈寿还能说上几句,刘林、马承再不成长起来,那赵广纵有三头六臂,也没有让蜀军短时间内脱胎换骨的能力。 刘林、马承目露惊异,自沓中分兵以来,赵广的一系列举动让他们倍感不同,一支必死的断后孤军,在赵广的指挥下,不仅成功的摆脱了魏军的追杀,而且还取得了三倍的杀敌效果。这一点,就算是大将军姜维也办不到。 而今,赵广又拿出沙盘来演示地形,阴平的山川地貌跃然于眼前,比草草的一份锦书地图要具体的多。 与刘、马两人不同,倒是陈寿一脸平静,在见识了水泥的神奇之后,对赵广信心倍增,熟读史书的他,可没有在书中找到岩石在捣碎之后,又能坚硬如铁的记载。 “赵将军,这是何物?”新羌王杨飞龙吃惊的问道。 杨飞龙脸盘狭长、眼窝深陷,鼻头高耸肩挑,完完全全的一副羌人相貌,在他身边,马承黄色的头发虽然继承了马超羌族的血统,但面容上更多的显示出了汉人宽厚平实、细眉朗目的特征。 初登白马羌王之位,杨飞龙的地位还不算稳固。年不过三十,城府还不够深的他,一脸紧张的趴在沙盘上,死死的盯着标注白马羌寨的位置。 羌族之间,相互征伐自古有之。 杨飞龙现在最惧怕的,就是白马寨被窥视羌王位置的对手所趁,要知道杨千万可不只是杨飞龙一个孙子。 眼前的沙盘让他对赵广产生了莫名的惊惧,赵广这一支蜀军败退到阴平,很是出乎他的意料,要知道魏军人马比蜀军多了三、四倍,在杨飞龙看来,赵广莫说全身而退,能捡到一条命已经非常了不得了。 “羌王可是对沙盘标注位置有异议?”赵广哈哈一笑,杨飞龙的反应正在他的意料之中,这位新羌王对蜀汉的忠诚度有限,蜀汉覆亡在即,杨飞龙若是投靠魏国,赵广他们在阴平就没有了立足之地。 震慑白马羌。 让这些三心二意的羌人、氐人不敢轻举妄动,如果杨飞龙心存不轨的话,赵广立马可以联合有异心的羌部首领,再令马承率精骑突击杨飞龙的本寨。 第五章 我有姜维 白马羌。 氐羌人一支,杨飞龙的部落势力较大,杨氏遂被推选为首领。 有史记载:在西晋年间,杨氏在武都、阴平一带建立了仇池国,历时长达三百余年,也算是五胡中的小强了。 白马羌本寨的位置,大致在后世的九寨沟一带,这里风景秀丽、草甸散落于坡谷之间,在深山人迹未至的峡谷之间,更是生存着上古的异兽。 食铁兽。 这种后来被称为国宝的动物,就生活在白马羌不远的地方,杨飞龙身上披着的黑白皮毛裘袍可以见证。 当然,三国这个时代,没有人去追究杨飞龙杀害国家保护动物的罪名。 瞧见杨飞龙露出惊惧表情,赵广将案上一枚校尉印递了过去:“大将军前番留言,杨兄弟接了羌王之位,即授西羌校尉,凡武都、阴平、天水一带羌民,皆归白马羌统领。” 杨飞龙接过军印,大喜过望,新羌王的身份能得蜀汉朝廷的认可,这对于他来说,就有了讨伐其它羌人部落的上方宝剑。 比如:位于天水南安一带的姚氏烧当部落,其首领姚柯回因被曹魏授予镇西将军,绥戎校尉,其实力正在加势扩张,白马羌若得不到蜀汉的支持,武都一带必将不保。 有汉一代,汉人和羌人、氐人的治理方式并不一样,对于羌人部落的治理,蜀汉一般来说,就是任用听话的羌人首领,用他们代替朝廷管辖。 这种方式直到明、清两朝还继续存在,清乾隆年间,大小金川的青羌、白马羌起事,乾隆帝数次派兵征讨,其原因就是金川一带的首领不再听从朝廷的号令。 “白马王,我军还要与魏军搏杀,马军侯率本部驻守羌寨,与你一起担起后勤重任,战马的补充、后续的粮草、伤卒的救治,就交你了。”赵广见杨飞龙上钩,随即吩咐道。 蜀骑在阴平一带回旋余地很小,山道作战更多的依靠象无当飞军一样的步卒,留马承在白马羌,也是可以起到监视杨飞龙的作用。 蜀汉大将军姜维久历羌事,对于陇上这些羌人部落的争斗一清二楚,在离开沓中之际,留下西羌校尉印,也是看到了杨氏白马羌新老王交替的不稳定。 阴平所在,可耕之地稀少,白马羌杨氏部落从河西一带迁移至此,已有百年。蜀汉政权在刘禅这个败家子的统治下,已经无力对山高路远、又是魏蜀前线的羌人加以严控,以羌制羌也是无奈之举。 也幸好赵广能够安然到达阴平,要不然的话,没有蜀军的镇慑,这枚留在阴平的军印能发挥的作用寥寥。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其实曹魏也好,蜀汉也好,东吴也好,对于羌人、鲜卑人、山越人的态度,是一贯的。 打压,拉拢、分化,再择其精壮为吾所用。 正是这样的策略,让魏蜀吴三国之间,大小战事无数次,却依旧能吊打周边一众异族。 曹魏一方,乌桓两任大王,丘力居和蹋顿或被迫投降,或被杀死;蜀汉一方,诸葛亮平定南中,七擒孟获一时传为佳话。至于孙十万的东吴,虽然过江作战屡屡败北,但吴军将领与山越作战时胜率也是相当高的。 到了西晋,司马家继承皇位的是一个傻子,争夺皇位的八个兄弟又打的不可开交,在中国的历代大一统王朝中,弱晋是出了名的,比之经济强国的大宋还有不如。 再等到曹魏的底子被司马氏折腾的差不多的时候,也就意味着汉人最黑暗的日子来临。 “诺!” “遵将军号令!” 马承、杨飞龙点头应允,领令出门。 “承祚,你速精选健卒,从陇山间道往剑阁,将我军情况报于大将军。魏军下一步可能的进攻方向,我已写在锦帛上了。”送走马、杨二人,赵广再对正在记录的陈寿吩咐道。 姜维大军按行程来看,应该已到剑阁一带,虽然跳出了魏军的围剿,但面前的魏军实力更加强大,钟会的东路军人数多达十余万,战将更是不知多少员,其中还有不少是蜀汉投降过去的将领,姜维能不能守住,又能守多久,还是未知数。 众将一一退下。 赵广心中,疲惫之极。 战略层级和战术层级,思考的方式是完全不一样的。 牙门将,也就是在局部战场上搏杀,不需要考虑太多。而现在,他不得不担当起蜀汉西路方面军主将的职责。 不过数千兵马的调动,就已让赵广应接不暇,这也让他对大将军姜维的运筹帷幄也是佩服不已,姜维实在不容易啊! 诸葛亮死后,蜀汉军权逐渐为大将军姜维所掌控,史书记载他曾经数次引兵讨伐中原,使得蜀汉国力日渐衰落,直至最后亡国。这种说法,实质上是脱离实际情况的空谈,有点纸上谈兵的味道。 姜维这个诸葛亮的接班人,其实并不是指定的,而是蜀国不得不的一种选择,独挡一面的大将魏延被杀之后,蜀军将领青黄不接,在蒋琬、费祎当权期间,姜维前几次北伐统率的兵力连一万人都不到。 五胜四平二败。 就姜维的总战绩来说,并无多少可指责的地方,当然二次大败让蜀军精锐的白毦兵、无当飞军遭受严重损失,这是姜维失策又无奈的地方。 二十年魏蜀征伐。 曹魏:吾有大将陈泰? 蜀汉:我有姜维。 曹魏:吾有上将郭淮? 蜀汉:我有姜维。 曹魏:吾有铁壁郝昭? 蜀汉:我还是姜维。 曹魏:吾有文武全才钟会? 蜀汉:我,我派出姜维。 曹魏:吾有老当益壮的邓艾? 蜀汉:我没其他人了,我依然是姜维。 曹魏:吾有大boss司马兄弟? 蜀汉:我有阿斗,算了,这个拿不出手,我还出姜维。 在这种情况下,姜维要是全胜,那就不是人,而是神了,更何况,还有黄皓、阎宇等小人,诸葛瞻、张绍等眼高手低之辈死拖后腿。 相比之下,诸葛亮北伐之时,蜀汉的军事力量有所恢复,麾下既有魏延、王平、赵云等上将,又有吴氏兄弟、马氏兄弟、向宠、张嶷、马忠等中级将领,文臣方面,蒋琬、马谡、杨仪等人的能力也相当不错,但最后的结果依旧是功败垂成,从根本上来讲,还是蜀汉的军事实力与曹魏相比,有不小的差距。 以弱胜强,可不是光嘴上说说的,两军对垒,曹魏一方只要不犯大错,可以犯些小错,而蜀汉一方别说大错,小错也不能有。 诸葛亮也好、姜维也好,都是蜀汉不同时期的支柱,他们纵算有这样那样的缺陷和不足,但能够把魏蜀吴三足鼎立的局面维持下来,他们就很了不起。 第六章 阴平小道 赵广在阴平收拢散卒,救治伤患,又择精兵操练,真正的目标就是沙盘上的一条模糊曲线:阴平道。 从阴平的景谷道出发,经鹄衣坝、摩天岭,阴平山、马转关、靖军山,到达江油关,这一路的距离长达七百余里,要是没有后世勘探者的指引,仅凭赵广的回忆,是不可能准确的画出阴平道的方位来的。 这条山道在秦军司马错入蜀时即存在,汉高祖刘邦封汉王之时,被项羽压制在汉中不能动弹,北上之路断绝,在张良的建言下,汉军从多处山道南下蜀中就粮、补充兵力,这也是汉军迅速壮大的根本。 待到刘备入蜀之后,汉中一场大战,老黄忠阵斩夏侯渊,逼的曹操势力退出汉水上游,金牛道、米仓道南北均归蜀汉所有,险峻难走的阴平道也就渐渐失去了存在的价值。 崎险加上不可预知的山洪泥石流,飘乎不定的山中瘴气,连飞鸟都难以安全的渡过,大军行进成为几乎不可能实现的任务。 当然,几乎两个字意味着还是有猛人走过的。 到了明初,将领付友德曾带兵走过此道,在民国的时候红军长征,四方面军第三十军的那位李将军也走过这里,这些都是后话。 延熙年间,丞相诸葛亮主政,曾在阴平道上,修建有凉亭、祭祠,以供来往的人休息,但随着蜀汉兵力的萎缩,阴平道这种补给远远高于收益的地方,黄皓很干脆的撤回了守卫关隘的兵士。 宫中需要钱的地方实在太多,刘禅要吃喝玩乐,哪一样不得花钱,费祎还在的时候,刘禅还有些惧怕,到了陈祇、黄皓掌权,刘禅就彻底的放飞了自我。 阴平没有坚守的价值。 赵广的这一支蜀军唯一的出路就是抢在邓艾之前,翻过七百余里的阴平道,到达江油关。这一路上虽然困难重重,但他也没有多少惧色。 黄金部队,本就是光棍汉聚集的地方。 常年的荒郊野外露宿,吃的苦可想而知,你别看某音上的户外主播很多,冬天到大东北雪地里撒撒野,夏天冒着酷署推车上西藏,看上去要多苦有多苦,屏幕上的各种邀粉、pk,让粉丝们一边吃泡面,一边情不自禁的打赏。 主播们也不容易啊,不仅让养活自己,还要养着背后的团队,在后世那个一切靠包装的时代,真实就是不真实,美颜就是素颜。 那些傻粉丝的钱,不骗白不骗。 正如推荐票一样,不起劲叫喊,书迷是不太会投票的,而作者想象力缺乏,只要章节后呼吁,也没有多大作用。 关键在创意、勇气和无耻。 有了白马羌的支持,蜀军只需要携带基本的粮食即可,沿途之上,散布的羌族部落会有接应,而与之相反,邓艾的魏军若是依旧从阴平道偷袭,赵广会在摩天岭天堑等着他们。 摩天岭,其岭北西坡度较缓,南面则是峭壁悬崖,根本没有道路可行,按晋书记载,邓艾到了这里,是裹毡而下,也就是滚下山崖的,这样一支疲兵,居然在江油关将守将马邈的部队杀的大败,也真是奇了怪了。 蜀军先行南下占据摩天岭、江油关一带,再利用青川一带庞大的石灰石储量,赵广的将士完全可以以逸待劳,坚守到成都的援兵到来,如果运气再好一点的话,也有可能将邓艾的人马围歼在蜀北一带。 在赵广的印象里,诸葛瞻这个官二代虽然不靠谱,也看不起姜维这样的外来户,但在面对亡国的威胁时,赵广确信,大义与小节,诸葛瞻还是分得清的。 援兵,就象黑暗中的一道光。 总会在你最绝望的时候出现。 就象石门阵斩秃发树机能的前一天,赵广不会想到,他将会融合两个人的记忆,并且还拥有了可以提升成长的能力lv值。 陈寿忙的焦头烂额。 撤出阴平,赵广一个决定,他这个主薄需要操心的事着实不少,阴平这地方,虽然蜀汉朝廷基本不管,但必备的架子还是要搭起来的,比如:来自成都禁中的典牧长丞,他们存在的价值,就是一个:给刘禅收税、敲钱。 荀诩陈寿之前不太熟悉,但这几天却是熟谙之极,来自太常府的长丞,六十多岁的年龄,虽然有些老了,但治政的能力正是最有经验的时候,这样一个有能力的人,怎么会到阴平来。 陈寿想不出来原因,赵广也是不知,不过荀字这个姓,在汉末三国时期,往往来自于颖川一带的大族,相较偏远的蜀郡,邺城的曹魏朝廷里面,荀氏子弟要多了许多,这还要归功于荀彧、荀攸这两个曹操的谋士。 荀诩的身份很是特殊,典牧长丞是他现在的官职,而在诸葛亮主政的时候,荀诩则是汉丞相府司闻曹司陇西地区司闻校尉。 司闻:间作的另一层意思。 他们的主要任务,一是潜伏于敌国,传递情报、刺杀或策反敌方重要人物,或者获取敌军的军事方略;二是整肃于国内,发现敌方的间谍、对试图谋反或者逃跑的官员实施抓捕,而更高明的司闻,还能够将计就计,利用敌间给己方传递假情报。 赵广的优异表现,被那些追随的将校、士兵传扬,荀诩听的津津有味,赵云的儿子有这般的作为,让他不禁刮目相看。 —— 魏军顺利攻占阴平。 邓艾却无丝毫的喜意,阴平不过是空城一座,蜀军赵广部就象飞鸟一样,从重重包围中不见了。根据斥候信使与诸葛绪部的联络,白水关一带未见蜀军通过。 一日后,中路魏军诸葛绪的人马也进抵孔函道,领兵前来汇会的是其副将宁随,诸葛绪堂堂雍州刺史,哪里看得上泥土气一身的邓艾。 虽然,中路魏军的表现也是不堪,本来堵在阴平桥头,只要不动如山,就能让姜维进退不能,却不想一个调虎离山计,魏军就放走了姜维。 依靠邓艾往日心高气傲的脾气,肯定是要对诸葛绪讥讽一番,但现在,面对杨欣、王颀、牵弘等部下,邓艾只觉得老脸没地方搁。 丢脸呐! 西路魏军不争气,比预定到达的时间要整整晚了四天,邓忠身为先锋,责无旁贷,为严正军纪,邓艾也是在军前摆开阵势,举起粗大的藤条,将邓忠抽了个皮开肉绽。 杨欣、王颀等魏将面上劝解个不停,心底却暗自高兴,这些天来,倍受邓氏父子歧视的他们已经暗暗的形成了统一战线,并与东路的钟会取得了联系。 随着汉中、陇西被魏军一一拿下,灭蜀似乎就在眼前。 魏军上下充盈了乐观的情绪,军功在前,谁能抢得头功,谁就能在朝堂上获得更大的利益,钟会、诸葛绪等都是一个个门阀的代言人。 第七章 魏军内斗 九月间。 魏元帝曹奂改年号,以咸熙元年替代景元四年,与此同时,蜀怀帝刘禅也不甘落后,用炎兴元年替代景耀五年。 也不知道这两位碌碌无为,史上有名的废物皇帝是怎么想的。曹奂那边估计不是他的主意,至于刘禅,少了管束则完全的放飞了自我。 魏蜀前线。 邓艾鞭打儿子邓忠,让魏军上下骄横的气氛为之一肃。 这一举动,不仅让杨欣、王颀、牵弘等将领无话可说,也让邓艾暂时避过了钟会的责难。 沓中恶战,邓艾的西路魏军与历史上兵力损耗不大相比,这一次因赵广的突出表现而不同,魏军从狄道出发时,兵力约有三万人,在经过了苦战后,人数降为二万不到点。 其中:先登邓忠的精兵死伤一千余人,秃发鲜卑人更是惨烈,不仅首领树机能战死,部落中的勇士也被打散,成为魏军进攻的炮灰。 邓忠的鞭伤未愈,邓艾手头也没有拿得出手并可以信任的陷阵将领。无奈之下,邓艾只能一边救治伤卒,一边调运粮草,并催促后续兵马赶上来填补缺额。 邓艾引军回驻沓中,并以陇西太守牵弘一部守桥头,以天水太守王颀守狄道,以金城太守杨欣、烧当羌姚柯回两部守阴平。 与人老成精的邓艾相比,在朝中资历不够,无人帮衬的雍州刺史诸葛绪要嫩了许多。 听到诸葛绪阴平桥头让姜维逃出生天的骚操作,本就看诸葛绪不顺的钟会怒不可遏:“诸葛村夫,通敌之罪不可恕!” 村夫这两个字,可不是诸葛亮的专用骂名。诸葛绪出身琅琊郡,其家族在当地也是大族,但在朝廷里面,却并没有什么影响力。 诸葛绪与诸葛亮、诸葛诞之间,也就是个同族的关系,但在此时的钟会看来,诸葛绪放跑姜维,就是资敌。 战场之上。 失罪没有什么好说的,监军卫瓘即被钟会派到武都,诸葛绪被就地免职,失去了对中路魏军的指挥权,好在雍州刺史的官职钟会是没有办法剥夺的。 钟会,字士季,出身名门,老爹是太傅钟繇,书法、谋略都极为出色,为曹魏镇守长安多年,立下赫赫战功,钟会本人也是才华横溢,军事、文学、乃至玄学均有成就。 在曹魏甘露、景元年间,钟会权倾一时,屡出奇谋,他的密友是司马昭的大哥司马师,粉碎魏帝曹髦的夺权政变,平定诸葛诞,这些功绩让钟会眼里,瞧不上其他的同僚,或许,也正是这一性格使然,让钟会最终有了自立之心。 这次三路伐蜀,钟会官拜镇西将军、假节、都督关中诸军事,被司马昭授命主持伐蜀事宜。换句话说,钟会才是魏军各部的真正统帅,邓艾、诸葛绪都只是偏师。 本该与姜维军主力碰上的诸葛绪军,象傻子一样被姜维调动,这着实不可思议。 按三国志中记载:“闻雍州已塞道屯桥头,从孔函谷入北道,欲出雍州后。诸葛绪闻之,却还三十里。维入北道三十馀里,闻绪军却,寻还,从桥头过,绪趣截维,较一日不及。维遂东引,还守剑阁,钟会攻维未能克”。 从以往经历来看,诸葛绪也不是战场新手,他曾经担任过泰山太守,参与了阻击东吴孙峻的北伐,在这场魏吴战事中,诸葛绪可是表现出色,将吴军杀得大败。 不过,也就在对吴的这场战事中,钟会、邓艾矛重爆发,诸葛绪作为钟、邓两人之间的炮灰,没给钟会留下什么好的印象。 钟会大骂的时候,根本没有避人,直接当着监军卫瓘和众多魏将的面,场面可以说相当的难堪。 赵广这个变数的介入,使得魏军西路、中路均进展不顺,主持伐蜀的钟会压力越来越大,这也使得他的脾气越发暴躁。 钟会心中不快,监军卫瓘的监视更让他感到了威胁,司马昭这是不放心呐!要是司马师在的时候,心意相通,哪里用得着派人防备。 —— 时间往前推到八月中旬,钟会的中路魏军从骆谷、斜谷兵进汉中,在带路党句安等降将的配合下,一路之上势如破竹。 在汉中一带,蜀汉的防御体系早已崩溃,魏延、王平御敌于谷口的策略在姜维避祸沓中之后,已被刘禅所弃。 原因无它。 耗费太大了,汉中河谷小地方,实在养不起驻守的蜀汉大军,诸葛瞻等人之所以反对姜维的北伐,其根本原因也就在于此。 作为蜀汉政权的既得利益者,文官群体,民生凋敞让他们深感无力,刘禅那边诸葛瞻等人没有办法,姜维这边扣押兵员、军粮、军械则要方便的多。 等到钟会军来袭时,在汉中一带布防的蜀军仅有一万人,根本不可能把所有谷口都给堵住,王含、柳隐、蒋斌等将领无奈之下,只能采取“敛兵聚谷”之策,先退守汉、乐二城自保。 钟会带兵进入汉中平原后,却根本不在这两座城上多做纠缠,他一面派李辅带一万人围住乐城的王含,派荀恺带一万人围住汉城的蒋斌,魏军主力部队直杀向阳安关! 速战速决! 蜀汉耗不起,曹魏其实也一样。 从关中到汉中,粮草的运输极为不便,时间一旦拖长,钟会的大军就会陷入到与曹操当年一样的困难。 进不得,退不得。 到时就是杨修说的鸡肋了! 在阳安关,钟会终于碰到了对手,守将傅佥乃是蜀军中的中坚将领,傅佥这个人是蜀汉后期难得的将才,其父傅肜在追随刘备攻打东吴时阵亡,历史上傅佥也是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我生为蜀臣,死亦当为蜀鬼!”傅佥临死大呼,酣战而亡,过程极为悲壮。傅氏父子两代都是忠勇之士,也为蜀汉流尽了最后的一滴血。 傅佥用兵极是稳重,在诸葛诞淮南起兵之时,姜维五伐中原,傅佥击杀魏将李鹏、活捉王真。七伐中原时,傅佥率二千投降魏军假作接应,引诱邓艾至坛山谷中,邓艾中计出击,被傅佥杀得大败。 要不是蜀汉实力太弱,傅佥实可担挡重任。 面对钟会十万大军进逼,傅佥一面向后方发出救援,一面率兵死守。钟会大军滞留于此数日不得寸进,历史上要不是武兴督蒋舒叛敌,傅佥还真有可能在阳安关完成以一部挡十万的壮举。 第八章 士别三日 阳平关,阳安关,剑门关。 并称为入蜀三关。 阳平关距离汉中郡治南郑最近,附近的定军山扼汉水咽喉,曹魏大将夏侯渊就战死于此处,阳安关位置在漾水(西汉水)的东侧。 而在它的西侧,就是白龙江的支流白水江,姜维率军从阴平桥头跳出包围之后,率军进抵白水关,从这里往东北方面,就是傅佥坚守的阳安关,往东南方向,则是蜀汉最后一道关隘——剑门关。 姜维军主力,除去赵广的五千人马外,东进救援的兵马还有约四万人。 这中间,右车骑将军廖化统领了一万兵马,左车骑将军张翼的部队大约有六千人,剩下的就都是跟随姜维多年征战的将卒,这样的实力在钟会十万大军面前,虽然有所不足,但年过六旬的姜维并不惧怕。 阴谋诡计也好,大风大浪也罢,他姜伯约经历的多了,莫说钟会,就是司马昭亲来,姜维也敢会上一会。 汉水、岷山、汉中、陇西。 这里的山峦、河流、高坡陡崖,民风人情,哪一处不在他姜维的脑海里。 按三国志史料记载:姜维从沓中到剑阁这一路,走的相当的惊险。蜀军到白水关的时候,诸葛绪与邓艾合兵一处,急急率军追杀,两军的行程只差了一天,姜维不敢在白水关多作停留,否则的话,蜀军将面临来自魏军二路大军的进攻。 而这一次,邓艾因损失过大退兵沓中,诸葛绪则被钟会夺了兵权,魏军三路大军连废了二路,这让姜维在考虑整体布防策略时积极主动了许多。 白水关前。 蜀军旌旗招卷,将士神情严肃,不利的战事让每一个士卒都感到了压抑,他们的目光纷纷看向站立在高处的将领。 高台上,蜀汉三员白发苍苍的老将正在作别。 姜维已经六十有二,长期的军伍,不停歇的征战,让曾经俊朗的脸庞上沟壑纵横,仿佛每一道就是一次北伐中原的痕迹。 蜀郡潜力有限,汉人中的有识之士甚少,加之诸葛亮与李严的东州派、谯周的本土实力派不睦,蜀军中可以依靠的将领,也就姜维、夏侯霸这样的降将,还有赵广、傅佥等刘备留下的元从之后。 廖化须发已经全白,精神依然抖擞,这一回,他主动请令增援阳安关。阳安关只要守住,蜀军就能打一场持久战,将曹魏的人马拖死在汉中。 姜维拉住廖化的手,一字一句嘱托道:“老将军此去阳安关,若关隘仍在,当命傅公绩不可硬拼,留存实力为上,魏军若倾力来攻,当后撤至剑阁,再图大计;若关隘不保,则千万保得公绩性命回来。” 廖化点头,道:“大将军且放宽心,廖某虽老,犹有廉颇之勇,钟士季兵马再多,某也不惧。” 说罢,廖化毫不停留,即令本部人马往北而去。 阳安关的战事紧急,在魏军的猛攻下,谁也说不准傅佥能阻敌到何时,援兵早到一刻,就能多一份胜算。 目送廖化离去,左车骑张翼听的真切,疑惑道:“大将军,廖右骑一万将士,加之阳安关傅佥兵马,又有险关在手,如何不能挡下魏军。” 姜维摇头苦笑,道:“伯恭,汝多劝某蜀汉国小民疲,不可滥用武力,非姜某不知,实是魏蜀差异,攻伐还好,如果停歇,魏军休整完毕,势必反攻过来,如今正是如此。剑阁于我蜀汉,关系重大,望伯恭谨记。” 张翼也不是无能之辈,从能力上看,比统领无当飞军的张嶷,确实要差了一些,但起码的战略眼光还是有的。 汉中、陇上失守,魏军西路、中路两军虽被赵广杀伤,但元气尚在。邓艾若是缓过劲来,这白水关又不是阳安、剑门,苦守是守不住的。 听姜维这么一说,张翼心头凛然,迭声应道:“翼当尽全力守御剑阁道,请大将军放心。” 在姜维的指挥下,白水关前,蜀军调整部署,重新构筑北线防御布局。 廖化一部往北,前往阳安关救援傅佥,张翼一部往南,先期到达剑阁,修筑防御设施,而姜维则坐镇白水关,统筹蜀军整条防线。 —— 不提姜维如何应对魏军进攻,单说赵广率领一千六百余人的蜀军沿阴平道南撤至广汉属国古苴国一带。 苴国,春秋诸多小国之一。 开国时间已不可考,灭国在司马错入蜀的时间点上,估计秦军路过,顺手就把这个小国给灭了。 赵广到此,引军暂作休整。 赵广这一路,在无人烟的地方,作长征之行。 艰难困苦可想而知。 赵广、刘林、陈寿、荀诩等人相互扶持,情谊不断加深。 荀诩这个中途加入队伍的蜀国官员,年长赵广等人一辈,算是诸葛武侯一代的人物,说起当年刘备入蜀,文有庞统、法正、李严、费观等文臣相辅佐,武有张飞、马超、赵云、刘封等勇将冲锋陷阵,真是感慨万千,不胜叹息。 赵广、刘林听到父辈的事迹,也是眼眶通红,蜀汉的今天,交到了他们手里,这一刻的担子,千斤之重。 赵广与荀诩在相互试探中,开始的交谈十分有趣。 赵广扶着荀诩,问道:“长丞在宫中任职,位高权重,阴平不过一隅之地,除羌人马匹外,再无其他,如何劳动长丞大驾。” 典牧长丞,确实是宫中的官职,不过,赵广也不是两眼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依他的推算,荀诩真正的背景,应该不会是刘禅,而应是某位皇亲国戚。 荀诩歇了口气,叹道:“牙门将,元忠可惜了,要是丞相还在的话?” 荀诩没有说下去,诸葛亮已经去世二十余年,谁也无法意料,他还活着会怎么样。 对于赵广在沓中之战的前后经过,荀诩这一路问的仔细,连赵广斩杀秃发树机能的细节,决定层层阻击的决策,包括水泥的配方、使用都一一问到,并关照陈寿作了文字记录。 这也让他对赵广的能力有了新的认识。 士别三日。 当刮目相看。 相比平庸的长兄赵统,赵广这个次子出色太多了。 第九章 明察秋毫 江山代有才人出。 对于荀诩这样忠心耿耿的蜀汉的老人来说,最忧心的就是后继无人。 姜维老了。 张翼老了。 宗预老了。 廖化更老了。 就连他荀诩,也老了。 蜀汉需要有才能的接班人。 赵广虽然这些年一直没有突出的表现,但这是没有机会,现在单独领军作战,能力一下发挥出来了。 到了古苴国,荀诩对赵广已经放下了防备,开始说起家常来:“吾家不肖子正,暂在张侍中府上任仓曹,元忠以后回了成都,可与之联系,官职的事情,还是要靠人。” 荀正,荀诩的长子,字伯修,年龄在四十左右,在侍中,尚书仆射张绍的府上任仓曹吏,这个职务相当于帮着张绍管钱粮。 而张绍是谁? 他两个妹妹是刘禅的皇后,历史上讲刘禅娶了张飞的女儿,但却没有亲生的子女,赵广穿越之后才弄清楚其中的真实情况。 张飞的长女,也就是史书上的大张敬哀皇后,在大张后去世后,次女小张后在建兴年间嫁给刘禅,景耀三年,小张后不幸去世,刘禅又续娶张家养女为皇后。 汉末三国女子一般只有小名,无正式的名字,史书记载的时候,也多以夏侯氏、蔡氏、李氏、吴氏等等描述,将两人的事略合而为一也是常有之事。 张家养女,小名星彩。刘禅对这个新娶的小姨子是爱又恨,爱的是她酷似大张后的容貌,活泼青春又敢说敢做的性子,恨的是她个性要强,甚是精明强干,不似一般女子温柔可爱。 更重要的是,自从张星彩进宫之后,刘禅不知为何,男人的雄风一直不振,让他垂头丧气不已。 宫中的御医对此也是束手无策,按理说,刘禅宠幸的女人也有不少,生下的儿子也有六、七个,但象这般无能为力的情况,却唯独对张星彩有,别的女人那里,刘禅又正常的紧。 器质型早泄。 如果刘禅也是穿越众的话,可能会知道这个医学名词,这种因某种精神压力造成的紧张情绪得不得缓解的话,刘禅想要一振雄风没有可能性。 而在三国这个时代,不要说刘禅,就是御医也不清楚是什么原因? “长丞的意思,除了大将军那里,还要走宫里的路子。”赵广点了点头,对荀诩的好意表示感谢。 蜀汉也一样讲究人际的交往,姜维在朝中没有什么根基,单靠他提拔,赵广就算是立功再大,官职也升不了多高。 傅佥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相比之下,右将军阎宇也没立什么大功,却一路高升,靠的就是黄皓的支持。 黄皓那里,赵广看不上这个小人。 唯一能通达刘禅的,就只有张家。 “顺平侯与桓侯均是先帝的元从旧部,这些年走动的少了,元忠到时备一份厚礼,苟某让小儿与张侍中提上一句。”荀诩微微一笑,对赵广的情商很满意。 赵云谥号顺平侯,张飞谥号为桓侯,两人从刘备在平原时就认识,一路从徐州到荆州、再到益州,情份上虽比不上刘关张,但比其他人来说,总也深厚了许多。 可惜的是,赵统情商不够,能力又是不行,承袭了永昌亭侯之后,迄今也不过是虎贲中郎督的虚职。 这官职听起来乍呼,实际上却是皇宫门口看门的。 满面笑容的荀诩,看上去有象和蔼可亲的邻家老人,眼眸中流露着不一样的光芒,这让赵广越发的感兴趣。 在他的印象里,司闻校尉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如果换到民国时候,那就是军事调查局,也就是军统特务。 猛然,赵广醒悟过来,荀诩这个名字他为何如此的有印象,父亲赵云有一次特意提到荀诩,丞相诸葛亮兵出祁山,苟诩所在的有闻司破获了曹魏伏在天水郡的多名暗间,据说还有蜀军中的重要将领。 在赵云的话里,似乎和这个荀诩还打过几次交道。 也许,就是这一点父辈留下的交情,让荀诩对赵广另眼相看。 “沓中的战报,还需要太丞多费心思,帮着润色才行。”赵广会意一笑,顺手拍起了荀诩的马屁。 荀正虽然重要,但谁又能比荀诩更接近张家。 荀诩见赵广识破他的隐形身份,倒也不生气,只淡淡说道:“张侍中那里,元忠且放宽心,荀某自有计量。” 有了这一次单独领兵的军功,赵广又是赵云的儿子,军职升迁功劳一块是积累够了的。要是在昭烈帝刘备、或者诸葛丞相当政时,不用赵广走什么路子,只要老老实实的等着就行。 与荀诩一番攀谈,虽然费了诸多口舌,但效果还是不错的,最起码赵广搭上了张家外戚的一条线,若是有机会回转成都见上一面,说不定以后就是张家在蜀军中的代言人。 想到这里,赵广心念一动,许久未曾察看的属性值好象有了反应。 姓名:赵广 武力值:81。(斩杀秃发树机能,成长+1) 内政值:50。 技能值:5(养生之道,百鸟朝凤枪,天眼地图,寻宝探矿、明察秋毫)。 养生之道:lv1。 百鸟朝凤枪:lv8。 天眼地图:lv3。 寻宝探矿:lv3。 明察秋毫:lv1(新技能) 属性值和技能值的加成,让赵广信心倍增,蜀汉的国运虽然衰落,但赵广有决心,在千难万险中杀出一条生路。 军情紧急。 姜维在剑阁能不能挡住魏军主力,赵广无法意料,他只做自己能做的事,摩天岭一带,赵广留下刘林率一部精兵守卫,辅之以陈寿麾下的辎重士兵,苴国一带,本就处在地震带上,祼露地表的石灰石不难找到。 把摩天岭的险道弄的更加高耸,让邓艾翻越的时候,再难一点。 这样做虽然很无耻,但却很实用。 至于赵广自己,则与荀诩、陈寿一道,直奔阴平道与金牛道的重要关口——江油关。 此关位于涪水中流,整座关隘天险自成,其地群山环抱,关口险峰壁立,直插云天,关下江流湍急,浊浪翻卷。 诸葛亮主政之时,在此屯驻重兵,蜀军扼涪江天险,使敌不敢贸然犯境。此后,江油关的地位开始下降,等到马邈当太守时,江油关的蜀军兵卒已不足三千数。 马邈此人虽然姓马,但跟马超没有什么关系,他曾是蜀汉右将军阎宇的部下,后来又投靠了黄门令黄皓。 志大才疏,这个词形容马邈非常合适。 就历史来看,马邈本来只需要坚守江油关,就能聚歼魏军于城外,而他却反其道而行之,有地利不知用,以己方之短去攻敌方之长,如此用兵不败才怪。 江油关的守卒已不知多少年未历战事了,三千的纸糊兵马去伏击魏军田章部,结果自然是被打的大败溃逃。 等到邓艾军翻过七百余里山道到江油关时,马邈又犯了畏敌如虎的毛病。 邓忠的先头部队在翻山越岭之后,战斗力大打折扣,马邈却视而不见,连摆样子抵抗一下的心意都没有,魏军一到就直接开了城门投降。 第十章 杀妻证道 魏咸熙元年,蜀炎兴元年的这个冬天,分外的寒冷。 涪水开始结冰。 这条发源于陇上松羌一带的河流,从深山之中蜿蜒而出,一路流经平武、绵阳、梓潼,后在江州一带汇入浩浩长江。 如果说,岷水(岷江)是天府平原的母亲河的话,涪水则是他的姐妹河,这条贯穿大半个蜀郡的河流,让因山岭隔断、交通不便的巴蜀之地,有了活的灵气。 因水而兴,因水而活,因水系的存在,蜀中大地一个个古镇星罗棋布。 从成都北上的商队,带来了让中原门阀权贵们千金难求的蜀锦,从陇上南下的马队,则把来自西域、草原的健马、牛羊等特需品运送到成都。 江油关,水埠。 因战事和冬季的原因,繁忙来往的舟楫要少了许多,远远瞧去只有二、三条还停靠在那里,就连沿岸的商铺,也只是半开着门,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商贾的消息是最灵通的。 在春秋战国的时候,商贾的地位并不低下,他们除了贸易之外,还兼顾着刺探情报的任务。 郑国的大商人弘高犒牛退秦师,一时传为佳话,还有大商人吕不韦,不仅当上了秦国的国相,而且还带领秦国走上了统一之路。 远处,一条半载着蜀锦的商船破开薄薄的冰面,飞驶而来。 从舟楫上,走下一个行色匆匆的四旬文士,沿着几家铺子转了转之后,他不经意的拐进了太守马邈府旁边的一处闲宅。 灯影摇动。 太守马邈眼窝深陷、神色不安的等在宅内,刚三十出头的他,五年前迎娶了前尚书令、中都护李严的侄女,现膝下儿女一对,虽然远离了成都,日子过的平淡了些,但这种平静的生活,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只不过,有些人身在其中,体会不到罢了。 见到文士匆匆进来,马邈神色惊异:“令伯,怎么是你来了?” 文士姓李,名密,字令伯,蜀郡犍为人,现为蜀国郎中,曾多过出使过吴国,很能舌辩。与马邈曾是同窗,不过李密做学识的能力比马邈要强了许多。 蜀中孔圣谯周共有四大弟子:陈寿、罗宪、李密、文立。 李密排行第三。 说来也是奇异,这四个人的政治立场大相径庭,前两个心念故蜀,陈寿不用多说,虽然入晋之后也出仕过,但很快就辞去了官职,专心撰写三国志,从这本巨著的字里行间,我们都能感受到陈寿对故蜀的深厚感情。 罗宪更是在蜀亡之后,依旧打出蜀国的旗帜,坚守永安一隅,将进犯的东吴人马挡在巴蜀之外。 李密、文立两个则对个人的仕途更热心,李密在入晋之后,还写过一篇陈情表,推托要孝敬祖母暂时不想出仕,得到晋武帝司马炎赞许。得到皇帝的赞赏之后,李密随后就顺水推舟,出仕晋国高官,这在蜀郡是头一份。 显孝、邀名、出仕,这一套东西,李密做的很是完美,几乎让他人看不出什么漏洞。 谯周四弟子中,马邈唯与李密相交甚好,他的表字道庸,还是李密转托老师谯周代取的。 李密见到马邈,递过信物,也不客气的说道:“马道庸,军情重大,潜鱼大人怕汝不信,着我亲来一趟。二日前,大都督劝降蜀武兴督蒋舒,吾大魏军马里应外合,与蜀将傅佥、廖化战于阳安关下,蜀军大败。蜀大将军姜维见势不可为,遂引兵退守剑阁道。潜鱼有令,江油关为剑阁之侧后,位置重要,大魏兵马进抵在即,汝可已做好了准备?” 潜鱼。 魏国安插在蜀国的暗间负责人之一,马邈的直接上线,据说是潜伏在刘禅身边的高官。 马邈对这个人的身份虽有些猜想,但还不敢确定,也不敢相问。与那些从魏国深潜到蜀汉的间作相比,马邈中途加入,还不是很受魏间的信任。 马邈小心翼翼的察看了下信物木牍上的墨汁,这种来自关中的油墨在蜀中非常少见,只有扶风高陵一带的松油树才有出产。 “请潜鱼大人放心,吾已准备多日,当保万无一失!”马邈顿了顿,又陪笑道:“令伯,不知潜鱼大人有没有提及,江油关归魏之后,吾家中妻儿何时动身往邺城。” 李密不暇颜色,一边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的虎形玉诀,一边回答:“潜鱼大人有令,道庸与魏军将领接洽,可持此物为证,待献关之后,汝的去向会另有安置。至于儿女,到时大军会顺路带回邺都。” 马邈听李密这么一说,一时喜忧参半,喜的是魏军已到剑阁,距离就江油关不远了。他提心吊胆的潜伏日子终于快要到头了。忧的是另有安置到底是什么意思,让他难猜,另外,夫人李氏性情刚烈,也不知道该如何说服。 “道庸还在犹豫什么,是担心尊夫人阻拦?女人,终究是头发长,见识短,道庸可要当机立断才好!”李密面露狠色,冲着马邈狠狠的挥手道。 “令伯,真要如此?”马邈一脸痛苦之色,成婚起来,李夫人虽然厉害了点,但两人感情还是不错,再说又是他两个孩子的母亲。 “道庸,你才三十,邺都北地的女子,江东温琬的美婢,为兄可是都见识了,那可比这蜀中的泼妇要强多了。”李密拍了拍马邈的肩膀,坚定他的信心。 军国大计,没有什么温情脉脉可言。 虽然同是李姓,但李密与李严关系已经隔了几辈了,当初,李严当权之时,李密还经常到李严府上,后来则渐渐淡了交往。 如果消息泄露,让李夫人知道的话,再传到其他重要人物那里,不止是马邈要死,他李密甚至背后的潜鱼,都会暴露。 杀妻证道。 到时,马邈别无选择,必须向潜鱼、李密等人证明自己一心投靠魏国,没有三心二意。 马邈、李密在闲宅密谋降魏,在隔壁的太守府中,马夫人李氏心事重重,对丈夫这些天来的异常,作为枕边人,她早已有所察觉。 出身蜀中名门的李家,伯父李严,表哥李丰,都是东州派中的知名之士,李严虽然因争权之事被刘禅贬谪,但这并不意味着李家要抛弃蜀汉,投靠曹魏。 三姓家奴。 在汉末这个看重气节的时代,是要被世人唾骂的。 嫁给马邈已有五年,一双儿女只有两、三岁,对于这个伯父李严、表哥李丰介绍并看好的人,李氏却总觉得看不甚清楚。 隔壁的那座宅子。 她也曾经去过,里面没有人居住,马邈也不象是养了外室的样子,但最近一段时间,丈夫马邈经常的在空宅里留驻。 究竟又是为何? 还有马邈言语中留露出的对蜀汉朝廷的不满,对前线战事的悲观情绪,让李氏感到很不一样。 其他人抱怨倒还好。 马邈不就是走了黄皓的路子,才当上的江油关太守? 他又有什么可以抱怨的。 —— 李密来去匆匆。 尚书郎的身份,名师谯周的弟子,让他在蜀郡往来没有顾虑。 细说起来,李密暗中投魏的时间比马邈还要早了一年,经常出使的他,很方便的与魏国的人员联络上,对于蜀汉的未来,李密乃至他的老师谯周都很不看好。 不仅是谯周,在成都的诸多博识之士也是一样的见解,他们在对刘禅的荒唐行为规劝无果后,把投资的目光转向了魏国。 对于蜀中人心的变化,刘禅不是没有察觉,但他却依旧故我,老爹刘备留下的三分天下,虽然很好,但也很累。 蜀汉这些年来,危机也有不少,但自有厉害的人帮着镇守。 丞相诸葛亮也好,姜维也好,让他们去折腾吧! 人生苦短,还需加紧享受,就如黄皓劝说的,好玩的东西一旦错过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可惜了,比起中原的繁华,益州太小了。 这世上那么大,刘禅很想去看看。 第十一章 帝王心术 蜀炎兴元年,十一月末。 持续了近一个月的阳安关战事结束,钟会大军连续的猛攻,让蜀军在压力下逐渐崩溃。 面对魏军不间断的猛攻,蜀军士气节节下降,武兴督蒋舒被魏国间作策反,蜀军一部战场哗变,一切都已无可挽回。虽然傅佥和廖化尽了最大努力,阳安关还是宣告失守。 蜀中无大将。 廖化为先锋。 这句评价也算中肯,廖化在荆州时不过是关羽军中的主薄,其资历虽老,但能力客观来说,距离战国末期的名将廉颇有不小的差距。 廖化的援兵虽然有近一万人,但多是从蜀中各处抽调来的地方守卒,他们的战场经验、战斗能力和训练水平均有不足。 幸好的是,傅佥被接应回来了。没有象历史上那样,孤军冲向敌阵,最后陷阵而死。 不过,身被数创的他一段时间内,短时间内已不可能再上战场,面对低落的士气、敌强我弱的战局,姜维驻守白水关已无意义,选择退守到剑阁,依托险要固守成为必然。 —— 十二月初,青城宫苑,蜀汉皇家猎场。 这是一处山清水秀的好地方,为取悦刘禅,黄皓准备了乐不思归的诸多玩乐项目,其中就有食铁兽这样的新奇动物。 看着熊猫吃竹子、爬树,看着野外的青山绿水,刘禅觉得比在成都宫中,呆呆观望高墙的星斗要有趣的多。 这一种踏青的情怀,其实每个人都有。 蜀军败报连连,刘禅却乐不思回,北地王刘谌再也忍耐不住,冲破黄皓的阻挡,直接闯进猎场面见,直到这时,来自北方战事的真实情况才传到刘禅的耳朵里。 刘谌是刘禅的第五子,母亲何贵人,早逝,喜好武勇,性情刚烈,黄皓别人敢拦,对刘谌却是不敢。 听到蜀军大败的消息,刘禅不由得惊惶失色:“这,这又如何是好?”。遂急急忙忙命令黄皓摆驾回转成都。 成都。 四野外的桑树上,枝条稀疏,间或有一、二声的老鸦鸣叫传来,让人感到丝丝的悲凉。 锦里的夜如白昼,织机的声音不绝于耳,蜀锦因为花型饱满、色彩丰富,工艺精美而倍受上层权贵们钟爱,对于国小力弱的蜀汉来说,蜀锦也是重要的军资。 对锦里的百姓来说,魏与蜀不过是名头,谁当权都是一样,他们还依旧要过柴米油盐的生活。 在后世,成都,这座蜀中的名城,更有着太多可以说道的故事,其中:关于三国的事件就能让人摆上龙门阵一天。 沉寂许久的蜀国朝会在先帝刘备的惠陵召开,在刘备惠陵的旁边,是前丞相诸葛亮的武侯祠,在后世的时候,这两处地方是成都的名胜。 惠陵是一座合葬墓,安葬着的是昭烈帝刘备和大吴皇后,对于这个刘备后娶的女人,刘禅没有多少好感。 这个二婚女人,根本不配和父亲生死相依。 要不是蜀中吴氏势大,刘禅不止一次想重新进行迁葬。 皇位的争夺,从来不讲情面。 老爹刘备在世的时候,这女人就暗地里动作,想要让刘备废了自己,让弟弟刘永继承皇位,好在刘禅当时还有关羽、张飞等元从旧人、丞相诸葛亮等荆州官员支持。 如果有其他选择,刘禅真不想在惠陵这个让他不快的地方召见群臣,但朝中的臣僚们显然不这么想。 面对可能到来的覆国之难,蜀汉上下惊惶失措,消息灵通的,已经知道了汉中、陇上不守,姜维退守剑阁的军情,消息闭塞的,道听途说以为魏军已经打到了成都外围的绵竹一带。 “陛下,你醒醒吧,先帝在看着你呐!”覆国在即,蜀汉的大臣们已经对刘禅失望之极,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只好搬出刘备来镇慑刘禅。 前镇军大将军宗预抱病而来。 都护诸葛瞻、尚书郎黄崇等人也提议在此。 “真是群顽固的家伙!”刘禅不以为然。老爹死了好几十年了,就连丞相也早就不在,这朝堂里面,他刘禅不再是个傀儡了。 惠陵前,蜀汉的文武们七嘴八舌,乱哄哄的就象菜市场。刘禅虽然无能,但也算宽厚,他们也不怕因失仪掉了性命。 诸葛瞻、费承等曾经反对姜维北伐的将二代们,率先发言,他们一反常态,极力支持再募兵士,增援剑阁。 姜维那是主动打别人,劳民伤财还无效果。 现在是魏军打上门来,再不出出血,那父辈们打下的江山就要没了。 “陛下,依皓浅见,此次失利,非是将士不忠勇杀敌,乃是姜维存有私心,拥兵自重、作战不力所致,臣请罢免姜维大将军之职,并推右将军、巴西太守阎宇为大将军。”中常侍黄皓冷眼旁观,眼神狠厉,出声建言道。 此一时彼一时,陈祗死后,黄皓被刘禅任命为奉车校尉,现在说话也是有底气的很,在朝内朝外,明里暗里投靠他的官员也是不少,除了右将军阎宇之外,太子家令谯周、尚书郎李密、黄门侍郎陈裕等人也与他眉来眼去。 黄皓与姜维,早就势同水火。特别是尚书令陈祇死后,黄皓更是对姜维百般逼迫,不予姜维粮草,逼得姜维不得不驻兵沓中。 有打击报复政敌的机会,黄皓哪里会放过。 与不听话的姜维相比,右将军阎宇要听话的多,暗底里黄皓可是收了阎宇不少的好处。 “陛下,黄皓奸巧专恣,操纵权柄,将败国家,请杀之!”黄皓话音未落,众臣中有一高大老者咳了咳嗓子,大声请命。 宗预,字德艳。荆州人氏,曾经当过张飞军的主薄,在参军、右中郎将、后将军、征西大将军、镇军大将军等多个职位上担任要职,在蜀汉的老人们一个个离去的时候,宗预地位很是德高望重。 要不是身体有病,以宗预的资历,在蜀汉的后期绝对可以是朝堂的支柱。 不过,宗预为人极是耿直,最大的毛病也就是话说的太直了,还经常倚老卖老,很不得刘禅喜欢。 刘禅眉头一皱,这个老家伙怎么又来了,不是说他已经病的起不了床了? “陛下,大将军为黄皓中伤,不得已避祸沓中,如今又引军千里而返,忠心可鉴,黄皓小人,乱我朝纲,臣请杀之!” “陛下,为国事计,请杀黄皓!” 宗预一带头,诸葛瞻、李球、黄崇等对黄皓不满的将二代、官二代们跟着闹将起来。 “陛下,中常侍劳苦功高,万万不能滥杀!”听得宗预等人攻击黄皓,李密、陈裕等人急忙跳出来。 “陛下,临阵换将,兵家大忌,汉中、陇上,我蜀汉之屏障,今不复所有,吾等无能,有负先帝期望!剑阁乃我蜀中最后的险隘,大将军据守此处,切切不可撤换。”秘书令卻正气急,出言道。 一向为人方正,保持中立态度的卻正,对黄皓恶意中伤不满意,对宗预等人偏离朝议主题同样的不满意。 失了汉中、陇上,蜀汉的根基已经动摇,当初,姜维的军队向成都要粮,陈袛、黄皓不给,诸葛瞻这些将二代也以国小民敝为理由,不支持姜维的北伐,如今国难在即,这些人还只想着内斗,着实让人失望。 刘禅虚胖的脸上,一丝不快掠过:“秘书令言之在理。大将军与众将士在剑阁为国苦守,汝等却在朝堂非议纷纷,大敌当前,汝等当齐心协力,共赴国难才是。”刘禅这和稀泥的话一出,让宗预、诸葛瞻等人如被淋了一盘凉水。 “陛下!”宗预见事不可为,气的直哆嗦,话也说不利索。 刘禅见众人分为两派,意见不一,心头一阵畅快,果然平衡才是王道,要是以前,这朝议哪有他决策的份,还不是诸葛亮一言堂。 “好了,扶宗大将军回府吧,汝等也不要杞人忧天,战事上也不尽是坏消息,这份奏报上不是说,牙门将军赵广在沓中一带将邓艾打的大败,杀伤魏卒万余众。这个赵广,是顺平侯的次子,功臣之后,汝等好好议议,当重用!” 前方尽是蜀军失利的消息,赵广在沓中取得的局部战果显得尤其重要,姜维也想借着赵广的战功,让自己少受些责难。 不过,刘禅能主动的提及赵广,单单姜维使力还不够,还得益于张家的推荐,其中来自后宫的小张后作用更大。 “陛下以为,赵广当担何职?”尚书张遵上前问道。按亲戚关系来说,刘禅是张遵的姑父,平时也是亲近的很。 刘禅满意的朝张遵点了点头,有个自家人在朝中,办事就是给力:“右中郎将职位可空,赵广率军由阴平道南下,可令其督绵竹、广汉诸地,以为大将军后应。另外,大将军在剑阁守卫,粮草、兵械等不可怠慢,应提早准备。” 从牙门将到右中郎将这一步,赵广连升了好几级,原本受姜维节制的他,自此以后,将独立领一军作战。 就在不轻意间,赵广这只小蝴蝶开始慢慢的影响蜀汉朝堂的决策。 第十二章 血腥屠杀 蜀国朝堂乱纷纷。 宗预、诸葛瞻等人请杀黄皓无果,又做不到象刘禅一样当个甩手掌柜,只得无奈的退朝,就援兵剑阁之事进行私议。 募兵增援谈何容易? 南中的无当飞军已经不复存在,再征夷族勇士路途遥远不说,耗费的军资蜀汉现在就拿不出来? 荆州流亡入蜀的东州子弟,现在多与蜀中本地豪族联姻,想让豪族们出兵,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既是豪族,哪一家没有背景,没有关系。 区别的,不过是背景大不大、关系硬不硬罢了。所以,募兵细说起来,出多少兵,多少粮,都是让人头疼又扯皮的繁琐事情。 一场无结果的朝议,让明眼人看出,蜀汉已病入膏荒,刘禅看似聪明的制衡之术,正在一点点的将蜀汉推向深渊。 制衡这种东西,在王朝的和平时期,能够稳定政权,但在危难之际,蜀国更需要能够力挽狂澜的英雄。 别人尚不清楚,而从目前的表现来看,蜀主刘禅肯定不是。 离开惠陵之后,气冲冲的刘禅即回了天府旧宫,因先帝刘备编草鞋过惯了苦日子,这座皇宫样式也很是简朴,只有简简单单的云纹瓦当、石犀修饰。 张星彩早就得了消息,已带着众嫔妃等候刘禅回来,见到张星彩亲自来接,刘禅心情莫名的好转起来。 张星彩与刘禅相差甚多,二十六、七的年龄,正是一个女人盛开最艳的年纪,青春的影子在她身上更加明媚动人。 太年轻了,不懂疼惜。 太老了,又下不了手。 刘禅已经接近六十,对于他来说,张星彩这个年纪的女人才是最爱,尤其是几经坎坷还没有得手的女人。 见到张星彩亲自来接,刘禅心情大好。 小小姨子,又有哪个男人不喜欢。 更何况,刘禅几乎是看着这个女子从女孩、到少女、再到少妇,这种养成类的游戏,没有一个老男人抵挡的住。 只可惜,他已过了男人的巅峰时期,有时候已经力不从心。 其实,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理想。说没有理想的,实际上就是想吃喝玩乐快活一辈子。 只不过,他们不好意思说出口罢了。 在这一点上,刘禅要诚恳的多,此间乐、不思蜀。许多人解读为刘禅装傻保命,但又何尝不是他心里的真实想法。 所以,吃喝玩乐一辈子,是理想。 割据一方当皇帝,也是理想。 无所谓高贵,也无所谓低贱。 只不过,有的人走错了路、入错了门罢了。 就比如北宋的书画皇帝、南唐的词帝,都是各自擅长领域的大家,但当皇帝,真的太为难他们这些艺术家。 刘禅不过是个普通人,他实在承受不起蜀汉复兴的重任。 —— 魏咸熙元年的冽冬,邺城比成都更冷,不只是天气,还有人心。 与刘禅不同,司马昭则是另一种人,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这个成语可不是凭空来的。 灭蜀吞吴,实现统一大业,这不仅是司马昭的心愿,更是父亲司马懿、兄长司马师的遗志。 魏军在汉中一带进展缓慢,阳安关虽然拿下,但多半靠的是降将蒋舒的功劳。 主持伐蜀的钟会才华虽然横溢,但却气量狭窄,尤其是与邓艾、诸葛绪二路人马矛盾重重,这让司马昭心中很是不满,要不是钟会威信太高,他立马就想换将。 天不暇年。 去年六月,司马昭的身体开始出现问题,因长期服食五石散的缘故,司马昭内热严重,脾肝等处疼痛难耐,连行走都很困难,只能在榻下半躺着,夫人王元姬衣不蔽寝,延医求治,依旧无甚起色。 老天不公平呐! 司马昭只感叹人定胜天之难。 可能活不了多长的时间,隐隐猜到命数的司马昭情绪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行为也越来越疯狂。 甘露之变过去不过三年,忠于曹魏的官员,就在这一场场血腥清洗中失去性命,曹操一手打造的曹魏根基不复存在。 血雨腥风笼罩魏国,各个城头悬挂的一个个人头让路人胆战心惊。 文官逃不过被牵连株杀,武将则更是如此,就在伐蜀前不久,曹操最钟爱的战将虎痴许禇的儿子许仪,被钟会以谋反的罪名斩杀在汉中南郑,至此,曾经威名赫赫的曹魏五虎将后代悉数凋落,就算还有留的性命的,也不敢再出仕为官为将。 司马昭的屠刀上,尽是曹魏旧人的鲜血。 与蜀怀帝刘禅一团和气、讲究平衡的执政作风相比,司马昭最后的滥杀,正一步步将中原汉人的底气耗尽。 杀! 杀全家! 杀满门,杀九族、杀亲朋好友! 朝中都是忠于司马家的人,不可能。 没有线索,那就相互的揭发,检举、告密,让政治上的对手死无葬身之地。 就算活不长久,他司马昭也要为儿子司马炎杀出一个天下来。大清洗让司马昭疯狂,也让他身边的人感到恐惧。 最新死于清洗的是竹林七贤之一的嵇康。这位留下名篇广陵散的玄学大家怎么也想不到,让他掉了脑袋的除了来自钟会的构陷外,还有他那本号称能延寿的养生经的书籍。 钟会在出征伐蜀之前,以嵇康因娶了曹操曾孙女长乐亭主,并联络曹魏的逆贼进献有毒的五石散为理由,进言司马昭将嵇康抓了起来。 钟会的小伎俩,司马昭岂能不明白。 “钟士季,有不臣之心。这养生经,不过是空泛之言罢了。”司马昭夫人王元姬熟读经书,在旁提醒道。 王元姬的这句话让病榻上正在翻看养生经的司马昭一下子警觉起来。 什么养生经? 全是空谈的玄学,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嵇康死了。 死的毫无价值。 但他的死,却让司马昭背上了杀戮暴君的恶名。相反,钟会这个进谗言的人,却什么损失都不会有。 其实,玄学在魏国后期、乃至晋朝盛行,就是司马氏政治压迫太厉害,文人不敢讲时政,只能空谈一些玄学上的东西。 文学,说到底不过是权力的附属品,哪里动摇的了朝堂分毫。 昔日,那个吟唱着《观沧海》《龟虽寿》,写下白骨露于野的曹孟德不在了。 被迫七步成诗的曹子建也已死去。 建安七子的荣华早已散去。 “钟会,竖子欺吾!”司马昭心头暗恨。 曹魏旧人杀的差不多了,钟会是留下来的仅有的几个。 钟会确实和曹家没有什么勾连,但他是夏侯玄的好友,而夏侯玄已经因为谋逆被杀了,他的兄弟夏侯霸更是逃往了蜀国。 手握兵权。 就算钟会不想,也会有人让他想。 弱晋还未开国,内部争斗的大戏就已经开演,这一变化在中国历朝历代都是极少见的,一般来说,开国皇帝都是意志强大又有过人的用人魄力,比如高祖刘邦、唐太宗李世民、洪武皇帝朱元璋等等。 晋代魏,是司马家父子三人的努力,其中司马懿作用最大,司马师次之,司马昭虽然留下了路人皆知的成语,但却不过是站在父兄的肩膀之上罢了。 第十三章 调兵遣将 魏咸熙二年,元月,春。 沓中。 雾霭中的河谷,已有初春技条复绿、草籽萌芽、稚鸟初出、万物复苏的样子,如姜维一样,邓艾也把这里作为西路魏军的粮草辎重屯积地点。 武都一带多是山地,没有可供大军就粮的谷地,周边仇池山等秦岭余脉林深草长,也不合适大军驻扎,阴平又太靠近魏蜀交战前线,唯有沓中位置正处中间。 邓艾这段时间心情极不爽快,三个月前,由于赵广这一黑马的突然杀出,让邓艾在西路的表现让人失望,在杨欣、王颀等人口服心不服的情况下,鞭笞邓忠只是无奈之下的发泄。 姜维年年北伐,魏国也是连年征战,与东路钟会军均是魏国野战主力、中路诸葛绪是雍州将士相比,邓艾这一路实是七拼八凑的杂牌部队。 天水、陇西、金城三地守卒、秃发部落、烧当部落的雇佣兵,加上邓艾任南安太守时的一点家底,除去邓艾父子率领的五千人还算精锐外,西路魏军真正拿得出手的,就是人数。 前番苦战,邓忠身先士卒,跟随的亲卒死伤甚众,再战已是无力,钟会不予支持,指望杨欣、王颀、牵弘等人尽心尽力,根本没有可能。 元月上旬。 赵广得到荀诩转呈右中郎将、督绵竹、广汉属国诸军事的诏书,广汉属国的范围包括了陇上南部、蜀郡西部的氐羌广阔地带。升职之后,赵广即召集诸羌部落会盟,召募各部落勇士组建羌汉骑军。 在留下刘林、陈寿守卫阴平道摩天岭要冲之后,赵广开始在氐羌一带整合兵马。同时,西撤到岷水上游一带的杨飞龙、马承得到冉、駹羌氐部落的支持,他们打着蜀汉右中郎将的旗号,采取游击袭扰战术,不间断的对魏军的后勤与粮道进行袭扰。 面对天时、地利、人和的羌汉骑兵,邓艾除了下令还人生地不熟的烧当羌、秃发鲜卑这些附属部落围剿外,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赵广小儿,卑鄙小人,汝也配为赵云之子?”金城、陇西、天水烽火四起,辎重、兵马、器械的损失让邓艾心痛,面对挑衅性情极是刚烈的邓艾怒不可遏。 赵广躲到什么地方? 这个阴险狡猾的对手,打又不打,却退又不退,要是真躲起来不出战,倒也罢了,却还偏偏时不时的出来恶心人。 邓艾心头,怒火不断积累,年近七旬的他此时身体已有小中风迹象,头脑渐渐不再清醒。 在邓艾的喝令下,姚柯回的烧当羌象发了疯一样,对各处白马羌部落烧杀抢掠,这种对同族下黑手的行径,让烧当羌成为臭名昭著的羌奸。 —— 钟会被姜维阻挡在剑阁、邓艾在陇西疲于应付羌骑、诸葛绪的中路军群龙无首,伐蜀魏军一时进退两难。 司马昭看在眼中,怒在心头,急在心里。 对于钟会的表现,司马昭越发的失望,同时疑心病也更加的厉害,元月末,贾允、荀勖、裴秀、羊祜等心腹连续被召进晋公府议事,这些人都是司马昭的亲信,也是清算曹魏旧臣的主力。 说一不二、雷厉风行。 眼里揉不得沙子,是司马昭一贯强势的作风。 晋公,这个称号对于他来说,已经满足不了胃口,也许晋王的称号更加的贴切。 贾充任中护军,与钟会的司隶校尉平级,两人本是司马师的左膀右臂,但随着司马师死去,钟、贾两人为了争权,多有不睦。 对于钟会在魏国朝野的影响力,贾充很是眼红,没办法,论拼爹,他的父亲贾逵比不上钟繇,论能力,钟会文有书法,武能带兵,而他却只能搞搞阴谋诡计。 这次司马昭病中召集临时的会议,只字片语中对钟会的不满,被贾充看在眼里,也让想谋求更大权力的他,坚定了更进一步中伤钟会的信心。 这一次,贾充有王元姬的助力,而钟会远在汉中,想要辩解也是不能。 几番密议之后,司马昭放手一搏。 杜预和师纂分别被派往钟会、邓艾军中,一个担任长史、一个则为主薄。 杜、师两人中,杜预是司马昭的妹夫,师纂则既是邓艾的好友,又曾在司马昭手下当过司马,司马昭的意图就是先稳住军队,控制住兵权。 随即,中护军贾充被任命为假节,都督汉中、陇右诸军事,统筹整支征蜀大军的调度,钟会原先代为主持伐蜀大计的临时职务也自然作罢。 邓艾和诸葛绪的两路人马,要在伐蜀中发挥出作用,偏师虽偏,但也不能无所作为,而同时,东路魏军因杜预的加入,钟会不再有一言堂的可能。 魏国权力变动,肯定会让曾经权重一时的钟会倍感失落。 这或许是历史上他最终听取姜维建言,图谋在蜀中自立的主要原因。 其实,钟会也算不得谋反,因为司马昭不过是晋公,主君还是曹奂。 钟会反的也不是曹奂,要不是钟会手里杀的曹魏旧人太多,说不定钟会还可能是清君侧的忠臣。 贾充终于有机会一展其才,其父贾逵历仕曹操、曹丕、曹叡三世,可能说是曹魏政权中具有军政才干的人物。 在民政上,贾逵在豫州兴修水利,凿通运河二百余里,被魏人赞称为“贾侯渠”。在军事上,贾逵曾经随同魏文帝曹丕讨伐东吴,加号建威将军。 其中最为有名的石亭之战,周鲂断发诈降,贾逵在战事极为不利的情况下,率军一支偏师救出大司马曹休。 贾充入仕以来,长期负责曹魏靖安司事务,刺探、策反、暗杀、离间这些都是他的本职,魏帝曹髦被杀,就是贾充做的手脚。 另外,贾充这个人也是一个狠人,投资眼光独到,为了掌权可以说不择手段,没什么下线,为了攀附司马氏,他的两个女儿贾荃和贾南风,分别嫁给了司马攸和司马衷。前者好歹是个温琬之人,后者则是一个傻子。 贾南风继承了贾充的风格,司马衷当上皇帝之后,贾后掌权,历史上那个著名的悍妇皇后、敢给皇帝戴绿帽的女人开始兴风作浪,让司马家颜面扫了一地。 第十四章 君子小人 二月初二,龙抬头。 魏国中护军贾充执节进抵汉中,与他一起到达的还有征南参军王濬。 王濬,弘农郡湖县人,字士治,年已五十有八,长期在军中任职,处理事务极为老到,他比贾充要大了接近十岁左右,负责协助魏军粮草调度。 这样一个年龄差的搭配,足可见司马昭灭蜀的决心。 不过,王濬在历史上留名,更多的还是他担任益州刺史时,率军从巴蜀顺流直下,一举冲破东吴铁锁横江的阻挡。 一战定鼎。 王濬功莫大焉。 三国争霸,先灭蜀汉。 在这一方针下,魏国调整军事部署,对东吴以加强江淮防御为主,对蜀汉则是倾举国之力猛攻。 从历史来看,这一调整确实收到奇效。 吴国在孙权死后内乱不断,孙休即位。但朝政被权臣孙綝把持,直到吴永安元年(公元259年)孙休才在左将军张布的协助下,捕杀孙綝,夺回权柄。 但随后,有交阯郡吏吕兴煽动不满的士卒、民众,宗族再次作乱,吴国派兵连年征讨,直到永安六年才始平息。 魏蜀在汉中、陇上大战之际,蜀国派出的使者蒋显虽然早早的到达了建业,却因孙休病重而无法召见,等到蜀汉丢了汉中的消息被确认时,吴国才始急急忙忙的动员起来,派遣大将军丁奉督率各军向魏国寿春挺进,可惜为之已晚。 不提东吴如何应对,单讲魏蜀战事。 在贾充的调整下,魏军重东路、轻中、西路的战略部署被改变,被征发雍、凉、弘农、河东等地的民壮,将援援不断的后备士卒、粮草、兵械等辎重被输送到前线。 同时,由关中往陇上的谷道上,不断可见急奔向南的魏军征卒。其中:一支打着田字将旗的部队甚至来自于北方遥远的右北平,领军将领是名士田畴的从孙田续、田章。 陇上。 师纂、田续、田章等人的到来,终于让邓艾摆脱了手底下将领不给力的困境,同时,杨欣、王颀等人的好日子也宣告结束。 田续、田章均是魏国悍将,加上邓忠鞭伤好转,邓艾的西路军兵强马壮。 “邓侯,蜀贼扰我后路,着实让人恼火,如今我军补给多由陈仓道运输,蜀贼再想奔袭,已是不易。依纂之见,与其被动应付,不如主动进攻,我军亦可兵进阴平,直插江油关,若此关拿下,则剑阁腹背受敌,到时姜维军必退!” 师纂长于谋略,他的提醒让邓艾从陇西的乱局中清醒过来,如历史一样,邓艾对于偏师从阴平至江油关的奇袭计划非常感兴趣。 “长史言之在理,吾也早有此意。今吾欲遣精兵一支,由阴平道入蜀,不何哪位将军敢担此重任。”邓艾虎目炯炯,对着帐下将领喝道。 杨欣、王颀等老油条面不改色,象木头一样站立不动。 牵弘、田续不擅硬拼硬打,对这种冒险行动没有什么兴趣。 剩下诸将中,唯有邓忠、田章两员猛将跃跃欲试。 “父帅,末将请令,誓破蜀贼。”邓忠面色通红,请令道。急于一雪前耻的他,对这次奇袭兴奋莫名。 “镇西大将军,田某所部皆是幽燕之精卒,远道而来尚未立寸功,今愿率本部人马前驱,拿下江油关,占领成都城。”田章毫不相让,抱掌大声道。 邓艾的目光在邓忠和田章两人之间停留了片刻,最后下定决心道:“田护军,兵贵神速,今命你部为先驱,迅速夺取江油关口。”邓艾拿过令箭,向田章吩咐道。 前番沓中激战,因邓忠的缘故,使得魏军诸将不合,这一回田续、田章兄弟加入西路军,邓艾要是依旧偏向邓忠,只怕会激起诸将的反感。 师纂见邓艾安排妥当,也是暗暗点了点头,潜入蜀国的暗间已经送来情报,江油关太守马邈已被策反,功劳在前,一碗水端平非常重要。 钟会之所以丢了主持伐蜀的指挥权,就是因为他太过于偏向自己的亲信。 —— 魏蜀大战如火如涂。 司马昭、刘禅、钟会、姜维、宗预、贾充等历史名人粉墨登场,试图用人生之笔书写不一样的史书文字。 而对于仅在史籍中一瞬即逝的小人物来说,这一场大变局则是影响他们命运走向的豪赌。 赢了。 地位、官职乃至整个家族都将蒸蒸日上。 输了。 那就是灭顶之灾,不仅是自己,还有家人、族人和亲朋,都将受到牵累。 却说江油关太守马邈,史书上廖廖几笔的构画,实在不能体现马邈此时此刻的心情。 蜀汉的朝政太黑暗了。 黄皓专权贪图钱财,马邈要想继续留在江油关太守位置上、或者还想更进一步的话,必须付出更多的东西。 然而,马邈并没有。 穷家难立业。 从荆州流露到益州,马邈的家族在流亡中耗尽了底气,上一次给予黄皓的贿赂还是潜鱼的资助,而魏间首领的钱又岂是那么好拿的。 已经没有了退路的马邈背水一战,他一边拉拢和调动守军将校,尽快让那些听话的人上位,一边与夫人李氏加深感情,以识实务为俊杰的例子加以说服。 成果不是没有。 江油关的兵卒多为就地征募,忠勇精壮之士早就被挑选走了,留下的这些不是无赖,就是没什么本事之人,在马邈劝说下,大半蜀卒已无心斗志,等到魏军一到即放下武器投降。 控制住了军队,马邈的计划就成功了一半。 而在家中,马氏李夫人这边,马邈却碰了一脸的灰。 李密算是蜀中的知名人士,他在江油关出现,很快就传到了李夫人那里,李夫人在未嫁之前也是交际甚广,对于这位同是姓李的族人底细,李夫人比外人了解的更彻底。 “丈夫当敬君子,远小人,李令纪,无耻之人,无义之辈,不值得交往!”李夫人不暇颜色,殷殷相劝。 李密幼年丧父,母亲改嫁,由祖母刘氏抚养成人。在乡里以孝敬甚笃而名扬。然而,这些都是虚假的表象。 真实的情况是刘氏名下的资产甚是丰厚,刘氏的儿子并不只是李密父亲一个,按照家中嫡长子袭爵和继承家业的规矩,李密这个次子的儿子,所得到的也不过是县野的一点浮财罢了。 所以,李密孝敬祖母之举,既为邀名,又为钱财。 在李密名扬乡里的同时,其二个伯叔则是家破人亡。一个叔叔从征南中,死于道上,一个伯父因刑狱官司死于狱中,妻女更是被充入教坊作为官婢,这其中的一个女儿正与李夫人自小认识,并相交甚好。 要说这些和李密没有关系,谁也不信,也就是不知底细的外人,还觉得李密是个大孝子。 所以说,文章和人品不能简单的联系到一起。 比如,后世那位写日记的方女士,吃着祖国的福利,说着祖国的不好。 马邈此时,已经深陷投降的陷阱,就算他想退也不可能,李夫人所劝他又如何听得进去,在几番争吵之后,马邈索性搬离了府里,来一个眼不见为净。 争吵不和。 即离开出走,这是许多男人惯用的招数。 而对一些长期强势的女人来说,男人的这种不合作、不听劝的态度,却让她们感到无比的愤怒。 冲动是魔鬼。 李夫人对马邈已经彻底的绝望。 这时,马邈和李夫人并不知道,他们身边的下人中,早已暗藏了潜鱼的另一条眼线。 马邈这种人,对于魏国来说,只是一块用过即扔的擦桌布罢了。 第十五章 开门受降 田章远道而来,急于抢功。 马邈贪图荣华,决意投降。 人心往往最难猜测,蜀汉的败亡,军事上的失利只是表象,更深层的是在人心、民心上面,刘禅已不为蜀国内部的一部分官员看重。 马邈充其量,只是其中的一颗小石子而已。 赵广率领骑军在岷水上游对魏军粮道连续突袭,魏军的异常调动并没有隐瞒多久。随着一支从金城往沓中的运粮补给队覆灭,被俘的金城太守杨欣之弟杨何给赵广提供了魏军动向的最新情况。 预感到邓艾有奇袭阴平道企图的赵广,决定率领羌汉骑兵绕经湔氐、汶江、北川等边陲诸县,顺着盘江向江油关、绵竹重镇涪城一带进军。 涪城,即后世的绵阳市主城区,这个地方是涪水、盘江、安江三水交汇之处,地理位置非常重要。 沿涪城往上,就是马邈镇守的江油关,顺涪城往下,则可以直指成都最后的门户雒城,这里正是刘备重要谋士庞统身死的地方。 按照赵广右中郎将督绵竹、广汉两郡的职务,涪城、江油关皆是他的驻军之地,兵员、粮草补给也都要依赖两郡的支持。 盘江,在后世名为通口河,发源于岷山山脉东南麓玉垒山,沿途高山矗立,森林茂密,河道千回百折,深涧峡谷不计其数,就险峻而言,这一路并不输于阴平道。 又是一次长途的行军,在沓无人烟、没有人指手划脚的所在,赵广身先士卒,他的威望、号令还有痕印,深留在这些百战蜀卒的头脑里。 眼前的这些羌汉骑兵,是赵广立足这个乱世的根本。 长征是播种机。 长征是练兵场。 长征也让蜀军将士们认清楚了,赵广是什么样的人,是不是可以患难与共、值得托付后背的将军。 蜀炎兴二年,二月十日,暴雨之夜,江油关。 赵广的羌汉骑军冒雨疾进,一路之上可以说是畅行无阻。 绵竹、江油关属于二线,蜀军守卒本就属临时征发,领军的三校军侯也没有什么战场经验,加上性情个个疲赖,如此恶劣的天气,众人相互推托谁也不愿担当斥候的苦差。 防备如此松懈,马邈这太守当的实在差劲。 傍晚时分,赵广骑军斥候到达关门不足五十步时,守关兵卒这才惊喊出声。 “是魏人?快关隘门!”一名睡意朦胧的守卒,也未看清是谁即大叫道。 旁边正是被马邈洗脑的队率,听到手下士兵这么叫喊,立时恼了起来:“什么魏人,马太守说了,那是友军,我们赶快开门投降!” 按照马邈的宣讲,蜀军主力部队被拖在剑阁一带,江油关这个地方就是个弃子,蜀国不会有援军到来,那现在大晚上赶来的,不是魏军又是谁。 守卒惊惶的叫喊声让赶到江油关的赵广等人惊异,虽然知道这些关隘守卒没有什么战斗力,但象马邈部下这样对手是谁也没认清,打都没开打就准备投降的,也让人十分的无语。 江油关守军开门“受降”。 昏黄的暮色中,一群乌合之众根本找不到带兵将校,只顾着乱哄哄被驱赶到城门东面的校场,纸糊兵们这些天更是被马邈的迷魂阵激励,一个个的只等着接受魏军的收编。 太守马邈在府中听到心腹仆从马大禀报魏军到来,心中不禁激动万分,期盼以来的计划终于要完成了。 自此以后,他马邈就是魏国灭蜀的功臣,按照潜鱼大人和李密的许诺,家中儿女都可能到邺城生活,那里是中原腹地,自古文明繁华之地,比这蜀中西南一隅要强过太多。 马大是马邈乡人,年已五十,老婆已死,跟随马邈已有十余年,联络魏间、李密来访之时正是马大帮着守在闲宅后门。 马邈沉浸在狂喜之中,急切中赶忙寻找李密给的信物玉诀,却不知为何这玉诀象是不翼而飞了般,不见了踪迹。 “夫人,魏军邓艾偷渡阴平,来取江油,先锋已然杀到关下,大将军姜维孤守剑阁,蜀汉已然不保,大事去矣!吾听说那武兴督蒋舒知天命,降了魏国了。”马邈喜上眉梢,对李夫人道。 “魏国司马氏当权,为人残暴,邺都不是好的去处,将军当三思而后行!”李夫人见马邈意决,心下戚然,手里紧紧的握住袖中一块鱼形玉诀。 “夫人且放宽心,等吾的好消息。”马邈安慰道。说罢,即带几个心腹的兵卒朝着校场方向而去,狂喜中的他已经忽略了李夫人悲戚的目光。 马邈执迷不悟,李夫人神情木然,心里发冷发紧,李家是荆州、益州的大家,因联姻的关系,对家中女子并不缺少诗书礼义的教导,什么是忠义,什么是廉耻,李夫人清清楚楚。 宁作傅佥死,不作蒋舒生。 李夫人性子里有着蜀中女子刚烈一面,同时,身为大家族子弟,对于魏国、蜀国的政局并不是一无所知。 蜀怀帝刘禅虽然暗弱,但为人宽厚,官员犯了错误也顶多贬谪偏远地方。而司马昭则不然,几次大清洗让魏国朝堂为之一空。 这些天来,她对马邈多次相劝,却依旧没有多大的效果,这一回她私留下了信物玉诀,却不想马邈还是不听规劝。 “啪!”玉诀被失望之极李夫人摔到地上,碎为两块。 “夫人,这玉诀将军刚才急找,原来在你手里。”马大就在李氏的身边,听到声响低呼一声,迅速捡起碎裂的玉诀。 —— 赵广领军入城。 马承、荀正等蜀军将校听到守卒叫喊着投降魏军,顿时个个大怒。 这些天来,他们在穷山恶水的地方浴血奋战,多少兄弟战死在陇上、西海的荒野,好多连完整的尸体都无法保全,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保卫蜀汉,保护这蜀中的百姓吗? 而江油关的这些兵卒在喊什么? 投降。 他们这些懦夫、杂种。 根本不配穿蜀国的战甲、拿蜀国的武器。 “马邈,罪该万死!杀!”赵广脸色冷峻,眼前的一幕让他立时明白,历史上马邈的军队为什么一出城就被魏军打的大败。 原来蜀军根本不是被打败的,而是直接投降过去。 第十六章 青釭剑 一群懦夫,败类。 蜀汉的大业,就坏在这些蛀虫手里。 “杀!杀!杀!” 赵广心中怒气冲天,喝声令中,经历了残酷战事洗礼的蜀军骑卒如臂所指,几乎没有丝毫的犹豫,即呐喊着如狼似虎冲向江油关的马邈部队。 虽然长途行军让他们军容并不整齐,但并不影响士兵们的士气,骁勇的将校、严整的军容、统一的号令让这支历经了血战的军队无所畏惧。 马邈的部队一触即溃。 仅仅一个冲锋,四千守卒就散了架子,马邈被眼前大逆转惊的目瞪口呆。 这一群魏军实在太厉害了! 怪不得蜀军连吃败仗。 “我是潜鱼大人派来的,我要见将军大人——!”虽然已经被俘,但马邈还不相信面前穿着蜀军战甲的队伍就是蜀军,这般精锐的骑兵,这么强悍的战斗力,可不是疲弱的蜀军能够有的。 这肯定是假扮了的魏军精锐。 感觉到大水冲了龙王庙的马邈,想要向魏军将领邀功,却不料再抬眼看去,竟发现一个有些眼熟的蜀汉将领朝他走来。 “这!怎么是他,江,江油关太守马邈,拜见右中郎将!”赵广久历军中,模样又与赵云有几分相像,马邈乍见赵广,心头惊惶不已。 纵算还不想承认,马邈稍稍细想一下,也明白了这是一场让人绝望的误会。 眼前哪里是什么魏军,根本就是从陇上撤退回来的赵广的人马。 对于赵广这个人,马邈原先并不在意,虽然是元从出身,父亲赵云也是蜀汉有名的大将,但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元从后人现在不吃香,刘禅对救了自己一命的赵云及其后人也没有多大的感恩之情。 赵广一个小小的牙门将,统领的士卒不过千人,在战场上炮灰一样的角色,这样的低级武将根本没有前途。 但等到赵广右中郎将的任命传到江油关,马邈又嫉妒的眼睛发红,这赵广在陇上打了一场取巧的小仗,又袭扰下魏军的粮道,小打小闹,就能有飞快升迁的机会,到底是朝中有人好作官。 这也没什么不好猜的,赵广走的是张家的门路,这从荀诩、荀正父子的身份就能得知一二。 “右中郎将?难道是顺平侯、镇东将军之子,怪不得这么厉害!”被俘的蜀军军侯、队率听到马邈这么一叫唤,也是个个脸上难看。 马邈文人出身,不把赵云、赵广放在眼里,而在蜀军中的将校来看,赵氏父子的战绩就是军中的常胜之将。 “将军,属下有重要证据,马邈想要投降魏国?” “将军,吾也可以作证!” “将军,马邈家中,肯定有魏间的信物。” 墙倒众人推。江油关的这几个带队低级军官本就是无赖子,面对赵广军武力的威慑,未等审问却将马邈给供了出来。 在这些江油叛卒相互指责的时候,赵广心念倏然一动,已经很久时间没有感到能力值变化的他,猛然发现新增加的技能——洞察术起了作用。 叛卒的话,是真是假? 赵广朝他们脸上稍一细看就能得知。 再往马邈那张马脸上看去,正是一副惊惶失措、欲盖弥彰的神色,这在火眼金睛的赵广这里无所遁形。 “中郎将,他们信口雌黄,胡说八道!”马邈脸上潮红一片,气急辩解,颤动的手指点向不久前还称兄道弟的几个守军军侯。 武人果然低贱,不讲兄弟道义。 马邈心头暗骂,却不想自己比这些低级的将校兵卒还要不如。 “马邈,你图谋不轨,蓄意投降,还要徒劳辩解不成?”赵广冷笑一声,背后的青釭剑如闪电般直奔马邈首级。 城中守卒总共有四千余众,马邈确认已叛,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唯有诛杀马邈,才能震慑这些三心二意的守卒。 这柄青釭剑砍铁如泥,锋利无比,原为曹操所有,并赐予夏侯恩,后在长坂坡为赵云所夺,这些年来,此剑跟随着赵云南征北战,立定赫赫战功。 赵广升任右中郎将,对于被冷落了许久的赵家来说,是破天荒的一件大事。长兄赵统高兴之余,趁着荀正宣诏之际,连忙将青釭剑送了过来。 战场之上,刀枪无眼。 多一分手段,就多一分保全性命的可能。 不过,赵统估计也没想到,青釭剑在赵广手里,要痛饮的第一个首级,竟是马邈这个叛贼。 “将军饶命!”未料赵广如此果断,马邈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口中痛声大呼,人头已是冲天而起,其苍白的脸上尽是惊骇之色。 圆滚滚的人头从半空中掉落,随即翻滚于道旁。 校场上血流如注。 马邈襟下通红一片。 身下失禁污物流出。 未久,无头的马邈半截身体抽搐倒地,仅几下即没了声息,死状极是难看。 “将军饶命,我等冤枉,这投降之事都是马太守的意思!我等只是奉命行事。”那些目睹马邈身死的江油关将卒一个个吓的低垂了头颅,脸上惊惧万分。 几乎就在马邈身死的同时,在太守府内,一场屠杀也在进行,马大在发现玉诀为李夫人藏匿之后,立即感到了即将暴露的危险。 而同时,来自府外的喊杀声更让他感到不安。 “是蜀军,是赵广进城了?马太守已经被杀了。”差仆从打探到的消息,让马大差一点昏倒。 马邈死了。 蜀军已全面接管江油关,马大的身份即将暴露。 “都是马邈这女人坏事,否则的话,这等私事又怎么可能泄露,如今,事情无可挽回,只有杀了这女人,死人才不会说话。”马大脸上闪过凶厉之色。 李夫人可是知晓李密是魏国暗间的事情,要是顺着这条线追查下去的话,连潜鱼大人都有可能暴露。 “如今雨势已弱,再放把火!全部烧光,来个死无对证!”起了杀意的马大也不怠慢,即召集潜伏在府中的同伙,几个持刀闯进内宅,不由分说将已经入寝的李夫人及马邈一对幼儿杀死在后院。 片刻之后,江油关太守府后院火光冲天,潮湿的木料伴着浓烟燃烧着,内宅内未及跑出的几名仆从、健妇也被火焚在火场之中。 可怜马邈,一心想要出人投地,却不想落了个全家死绝的下场。 马邈被杀,赵广迅速的收编江油关守卒,原先带队的三名军侯因通敌罪名皆被免职,新担任的军侯、都伯、队率由跟随赵广从沓中征战的将士担当。 在择去老弱无赖之后,赵广新收编二千六百名兵卒入步伍,其余淘汰下来的不合格士卒,则悉数打散充入劳役,这些无赖子就该吃吃苦头,否则的话一旦放归,又可能给乡、亭治安造成危害。 至此,赵广这个蜀汉新任命的右中郎将,终于算是实至名归,麾下将卒达到五千众,其中骑军一千一百人,步卒三千九百余众。 第十七章 魏延之子 从陇上到江油关,赵广马不停蹄、人不离鞍,风餐渴饮,转战千余里。在蜀汉最后的危亡时候,赵广除了时不我待的紧迫外,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正所谓: 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 汉兵奋迅如霹雳,虏骑崩腾畏蒺藜。 唐代诗人王维的《老将行》,是赵广在黄金部队勘探时的最爱,而今用来形容赵广此时的心情,也是十分的贴切。 蜀汉也是汉,军龄长也是一种老,年十七时赵广入军伍,百余战的战场搏杀,赵广的牙门将职位可是打出来的,而不是靠赵云的名头来的。 现在马邈叛变的图谋被粉碎,江油关这座军事要隘得到保全,可以说初步消除了蜀汉内部潜在的危险,这让赵广稍稍松了一口气。 江油关太守府被焚,城中一场乱战狼籍一片,马邈不堪也罢,但李夫人及一双儿女也莫名的死于大火,这其中原因还有待追查。 整军的几日,赵广就直接在校场暂作歇息,静下心来,他终于有时间好好的察探下时隐时现的属性值又起了什么变化。 姓名:赵广 武力值:81。 内政值:50。 技能值:6。(养生之道,百鸟朝凤枪,天眼地图,寻宝探矿、明察秋毫、统帅千军)。 养生之道:lv2。(赵广对五禽戏、养生经的理解加深,技能升1级,身体肌能继续保持健康,未见衰老、疾病入侵等迹象。) 百鸟朝凤枪:lv8。 天眼地图:lv4。(由3级升至4级,右中郎将正式任命后,赵广的管辖范围包括了绵竹、广汉和陇上一带。) 寻宝探矿:lv3。 明察秋毫:lv1。 统帅千军:lv1(新技能,赵广获得独立领军的权力,初步具备统御一支军队的能力。) —— 魏军攻袭阴平道在即。 军情紧急。 赵广在拿下江油关之后,一面整顿兵卒,为支援阴平道战事做着准备,另一方面命荀正持右中郎将令往涪城调运粮草,这里绵竹郡的治所所在,扼三江之咽喉,其繁华程度不是江油关可以相比。 这一趟随军征战,可把荀正累的不轻,就身体相比,文人和武将实不一样。 作为小张后派在赵广身边的人,荀正和其父一样,性情温厚,并不多插手军中事务,他的任务更多的是记录和协助赵广。 “孝和,汝到了成都之后,要速速将魏军来袭的消息报予尚书令张遵,请他往宫中急送,现在关健是援兵要快!”赵广吩咐道,荀正这一路跟随着蜀骑军转战,吃的苦也是不少,与赵广之间相交甚密。 “将军放心,正即动身,吾父在成都盯着,江油关这边的战事,皇后经常的在过问。”荀正点了点头,挺了挺微有些驼的后背。 “陛下,还是少理朝政?”赵广问道。 赵云虽然没有能够参与刘、关、张桃园三结义,但也经常被刘备赞称为四弟,信任度很高,赵家与刘、关、张关系相当不错,只是到了后来,随着父辈的故去,相互之间才往来的少了。 张苞、关兴是他们这一群将二代的领头大哥,大张后是大姐,关银屏是二姐,中间一层是赵统、简和、陈济、孙达等人。 荀正一愣,沉默了一会,答道:“国中之事,将军亦知,皇帝不理政事,中常侍黄皓把持朝纲,诸臣各怀心思!” 提到刘禅,赵广也只能无奈叹息一声。 当蜀汉的皇帝着实为难他了,刘禅除外能力平平之外,最关键的就是不识人,前些年还有丞相诸葛亮撑着,好歹能维持,这几年则越发的艰难了。 好歹也是快六十的人了,还不知轻重好歹,早知如此,父亲赵云还不如当初不救这个败家子,或者刘备摔的用力点,直接摔死算了。 “军情紧急,孝和速速动身,一路之上,若遇有报国之志的同僚,可劝其往吾军中效力,吾当给予重用。”赵广拍了拍荀正的肩膀,道。 人才,还是太少了。 赵广手底下,武将层面,只有马承、刘林两个嫡系将校,杨飞龙只能算是盟友,文臣方面,只有陈寿一个,荀诩、荀正父子现在属于张皇后派来的监军。 “将军,差点忘了,正在江油降卒中登记清查时,发现一人,有可能是故镇西大将军、汉中太守魏延的子侄。”荀正一拍脑袋,急忙道。 赵广一惊,急催问道:“魏延子侄,这消息可确实,魏大将军之子不是被杨仪给夷杀了吗?” 荀正摇了摇头,从怀中拿出一份名册,递给赵广:“魏镇西有二子,长子魏昌在回成都时被杨仪杀死,其家眷也被夷灭,次子魏容当时年不过十岁,内史记载下落不明,若是有心隐匿的话,与江油降卒中的这名队率情况相符。” 赵广接过名册,见册上所写的队率名字乃是文荣。对于这个身材高大的汉子,赵广倒是有些印象,马邈军中俱是无能之辈,这文荣的一队蜀军是难得的可战之士。 “蜀汉危难,急需良将,当年魏镇西之事,杨仪事后已有供认,皆是他气量狭窄、诬陷所致,这文荣,这要真是魏镇西之子,吾当不咎重用之。”赵广沉吟一会,对荀正说道。 魏延,字文长。其人善养士卒,勇猛过人,是蜀汉极为难得的统帅型名将,深为刘备所器重,魏延曾经从牙门将直接跳升到镇远将军,比赵广的提拔还要迅速。 不过,魏延在性格上又有缺陷,高傲矜高,看不起人,刘备死后,诸葛亮虽然经常以魏延为大将,但又时时加以防备,这也为杨仪冤杀魏延埋下了伏笔。 这种情况,在后世也一样,一个为领导不喜的下属,就算再有能耐,也不会有人和他走的太近。 在蜀军将领中能与魏延交好的,也就性情谦和的赵云一人,刘封在出兵上庸时向魏延借过兵,两人关系也还可以。 这么细细一分析,文荣要真是魏容的话,说不定他留在赵广军中,就有观望的意思。 第十八章 收服魏容 连续几日,赵广带着马承等将校在校场演武,从普通士卒中选拔表现优秀的填充进队率、都伯、军侯的缺额。 与蜀汉朝中那些高高在上,理论用兵头头是道、实际能力却大打折扣的官二代相比,赵广这个从基层出来的右中郎将显然更懂的士兵在想什么? 魏蜀吴的军队,多是普遍兵役制。也就是不管你想不想当兵,只要轮到你,那不干也得干,这与唐宋之后的募兵制有较大的区别。 这些强拉来的士兵,战斗力可想而知。到了战场上,他们最先想到的是,保全性命,安全回家,而不是保家卫国,拼死杀敌。 在这种情况下,士兵的士气,往往要靠武将单挑来提升。 校场上。 赵广的面前,站着一个身材高大、面色焦黄的马脸汉子,破旧的甲袍随意的搭在肩膀上,眼神中流露着不信任的神情。 “魏容,你不想承认也罢,镇西大将军的后代,只有你一个了。不过,镇西大将军的冤情,你们魏家的遭遇,还没有完全的平反,你若是还认自己是镇西大将军的儿子,就好好想一想,是想让杨仪那个小人臭名昭著,还是让镇西大将军死不瞑目。”赵广沉声说道。 文荣还是魏容? 对于拥有洞察术的赵广来说,不是难事。 难的是如何让魏容放下戒备,放下仇怨,感受到诚意,从而为己所用。 “中郎将,倘若,我是说倘若我若真是魏容,你用我不怕被朝中那些人中伤?”马脸汉子犹豫了一下,将信将疑问道。 “哈哈,这蜀汉的江山就快要完了,朝中的那些无能之辈,又有何惧怕的,这势道,你没看清楚吗?只有权力才是真的,其他都是假的。我赵广要做的事,谁若是阻挡,那马邈的下场就是例子。”赵广眼眸带冷,厉声说道。 忠君! 这不过是统治者糊弄他人的把戏罢了,或许原先的赵广还有着为蜀汉尽忠而死的想法,但对于有着后世记忆的赵广来说,一切都已不同。 忠于蜀汉,并不是忠于刘禅,而是忠于蜀汉的子民。 再说了,刘禅这样的昏君,有什么好辅佐的。你在前面舍生忘死,他在后方抓紧吃喝玩乐,不时还要坑你一把。 “将军,此话可当真?”魏容身躯一顿,追问道。 “真与不真,说了不算,魏容,你若相信,拿出汝父教的本事来,立下大功,我自为你父兄平反。”赵广手按剑柄,信心十足说道。 “今有魏家不孝子容,愿为将军效死!”魏容虎目含泪,一边说着一边伏地大哭起来,这一时的流泪不是懦弱,而是一种发泄。 收服魏荣,赵广心情大好,以魏延的本事,魏容只要学得五、六分,就是一员很不错的将校。 军情紧急,依照刘林送回的情报来看,魏军先登田章部已经进入阴平道北端,单靠刘林不到千人的兵力,挡住田章或许可以,但若是邓艾在后面跟进,再举万余精兵来攻,刘林这一点力量要想挡住千难万难。 摩天岭,万不能失。 一旦失守,魏军不仅深入到蜀中腹地,而且会让剑阁本就士气低落的姜维主力军心动荡,阳安关已经出了一个蒋舒,谁也无法预料剑阁会不会还有下一个。 蜀炎兴二年二月十六日,赵广除由马承骑军一部守江油关外,即率步卒出发往北,向阴平道中段的古苴国摩天岭一带出发。 从江油关至摩天岭,山道的情况并不比北端要好多少,马承的骑兵在阴平道无用武之地,相反,驻守在江油关一带更能发挥威慑作用,涪水河谷的开阔地带可以练兵,而一旦阴平道战事不力,骑军也能迅速的赶至谷口,将魏军堵死在谷道内。 赵广的这一布置,与历史上黄崇(黄权之子)劝说诸葛瞻的建议基本一致。 整条阴平道七百余里,可以分为两段,其中的北端,也就是白水关至江油关共五百余里,诸葛亮曾以江油关为中心,在景谷道(也就是阴平道北端)、摩天岭(北端中段)、阴平道南端分设三屯,用于抵御北方来敌,后因蜀汉占领陇上这三屯被刘禅所弃。 在诸葛瞻领兵到达涪城之后,黄崇当初的建议就是立即沿左儋道到达江油,然后依托摩天岭、阴平道南端谷口御敌,阴平道南半段左儋道,顾名思义就是行走时,负重的担子只能挂在左边,挂在右边就因为道路太窄而掉进山谷。 所以,黄崇建议的意思就是,蜀军以最快速度抵达江油关,然后依托三屯布置兵马,邓艾远道而来,只靠一条儋道,结果就是困死于谷道之中。 可惜诸葛瞻就是纸上谈兵的赵括,竟妄想在绵竹摆开阵式与魏军面对面阵地战,面对这样一个主将,黄崇没有被气死,只是被气哭已经是很不错了。 —— 阴平道,摩天岭。 高耸入云的山峦,奔腾不息的河流,在不时的地颤作用下,岩石被震碎、树木被倾覆、猎径在四季的变化下时有时无。 在向导的带领下,魏将田章领二千魏军入谷道,这一路南进,开始时尚可见到栈道的痕迹、山野间的村舍,等到进入阴平谷五十里之后,抬头望去,古木参天不见天日,向前看去,茫茫丛林难寻道路,四周更是除了鸟兽叫唤外,再无人声。 魏军队伍艰难而行,一路之上,不时有士卒扔掉身上的东西想要减少负重,开始时田章还要喝斥几句,等几日后,连他自己都已丢弃了甲袍,只剩下手里的短矛当作拐杖来使用。 “啊!”一名探路斥候不慎跌落河谷,叫喊声在谷中回荡。 “将军,前方有洪水冲过,道路断绝,实在是不能走。”带路的猎户一脸的苦相,虽然他是阴平郡人氏,但这条谷道的险峻还是让他感到惧怕。 “无路可走,那蜀贼是怎么经过的?”田章脸上露出凶厉之色。 这路带的对不对? 这么险的山道,当年秦军入蜀是怎么走的,难道是飞过去的吗? “将军息怒,将军息怒,你看,前面,前面那座山,就是摩天岭,只要翻过这岭道,再往前就是蜀国的广汉郡界了。”向导被田章一吓,急声指向前方。 “那还不快走,将士们,前面就是摩天岭了,我们拿下这座关隘,让雍凉的那些杂兵看看,咱幽燕男儿的真本事!”田章兴奋叫喊,鼓动起士气。 第十九章 斩杀田章 摩天岭上。 刘林的部队自退守到这里,就开始沿着原先蜀汉的屯兵地构建防御阵地。 与当年只是石块和垒木堆积的简陋营垒不同,陈寿指挥的辎重士卒将大石用火烧碎,再用水泥混合,又渗进草桔木梢,让石块与石块之间严密无缝。 在探知魏军进入阴平道之后,刘林没有沿途派兵士层层袭扰,经过沓中的恶战,刘林的能力也有了不小的提升。 魏军将卒对于谷道行军可能遇伏已有准备,蜀军再想伏击,很有可能面临魏军的反击,到时一旦被缠上,人数不多的蜀军将面临覆灭危险。 刘林守卫摩天岭的目的,是阻挡魏军通过,选择地形最为有利的摩天岭决战对于力弱兵微的蜀军来说,最为合适。 二月二十日,急于邀功的田章部到达摩天岭,也不停留即冲向严阵以待的蜀军,双方摆开战场,两军步卒喊杀声震天。 这是一场攻坚与防御的阵地战。 双方都没有取巧的地方,魏军的优势主要是兵力,蜀军有优势的地方,就是摩天岭有利的地形和他们已经多次加固的营垒。 夕阳西下。 黄昏的日落照向山岗,摩天岭山棱线上,蜀军护军都尉刘林率军坚守于此,从中午开始,田章的魏军已经连续攻隘九次,最危险的一次,先登魏卒距离山棱线只有五十步。 “田章吗?来吧,且让你瞧瞧我刘林的实力。”刘林恶狠狠的冲着退下的魏军旗帜瞪了一眼,半日的激战,蜀军伤亡约有百人左右,他刘林还消耗的起。 “再攻,我就不信,这摩天岭拿不下来。”稍喘息了几口气后,田章再一次整肃盔甲、兵器,这一回他要亲自带队。 山岭战,不是田章所部的长项。 仰攻的魏军虽然勇猛,但地势上吃亏太多,仅半日魏卒已经损失了将近八百人,一比八的战损比例,让田章痛苦之余,又越发的疯狂,这些幽燕的勇士俱是他从家乡带来的子弟兵,现在折损在蜀郡这等偏远地方,实在是不值得。 “护军将军,后方来报,邓忠校尉已经进抵山下,我们是否等一等再攻!”魏军传信使急急的从山道飞跑过来,对着田章喊道。 “邓忠,他来干什么,这先登的差使,有我田某在,还轮不到他。”田某气撞于胸,怒喝道。 不知为何,到了陇上之后,田章和邓忠就相互看不顺眼,对于邓忠这个依靠老子上位的将二代,田章没有多少的好感。 田章的从祖田畴虽然也是名人,但出仕的时间很短,也就是在曹魏做过一任的地方官,加上去世的早,对田续、田章的帮助不大。 魏军在暮色中再次进攻,田章脱去战甲,光着膀子持刀在前,在他的率领下,一众幽燕魏兵发了疯一般的叫喊着向山棱冲上来。 “死吧!”一名蜀军守卒搬过垒石,山石带着冲势滚落下去。 “啊!救命!”狭窄山道躲无可躲的魏卒被砸中面门,顿时血流如注,惨叫呼喊声回荡山林。 “快冲上去,过了这一段,蜀贼打不过我们。”田章一把推开受伤的魏卒,发疯似的狂奔上前,旁边几名亲卒紧紧的护卫。 魏军不顾死伤,连续进攻。 兵力上不足的蜀军渐渐跟不上换防的速度,刘林不得不亲自顶上来补住缺口,魏蜀血战进入白热化阶段。 这一时,哪一家援兵先到,哪一家就占了上风。 酉时,赵广军前部,刚被任命为军侯魏容率一支军杀到,矢志要为父兄洗清冤屈的他,斗志高涨,在上前替下刘林之后,魏容便死死的盯牢了田章。 “狗贼,纳命来!”魏容长刀掠起,冲着田章拦腰扫去。 田章已经苦战一天,方才又与刘林对战了一番,正是新力未生、旧力不济的当口,魏容这一刀要是往日,田章也就避过去了,但这一刻,他膝盖一阵发软,不自禁的缓了一步。 “噗!”刀入肌腹,如切瓜砍菜般锋利。 田章上下两截身体被刀锋分开,上半身斜飞而出,顺着山势朝谷底而去,下半身则依旧靠在山道旁的垒石上,腹腔断口处鲜血喷出,染红了山道。 “杀敌将者,义阳魏容也!”一刀劈死田章,魏容激动的长啸一声。这战场上的生死搏杀,才是真正男儿应该站的地方。 自父亲魏延被杀以来,魏容隐姓埋名,躲躲闪闪,生怕被蜀国朝廷官员关注,这种心理上的憋屈让这个七尺大汉苦闷不已。 “将军死了!” “将军阵亡了。” 魏军士卒惊叫连连,田章的勇猛在魏军中少有,自从军以来,田章领兵征乌桓、征鲜卑几经恶战都能得胜,却不想这一回死在了蜀军一个军侯手里。 山脚下。 魏护羌都尉邓忠正在扎营,未料到前面败卒如山倒一般拥了过来,险些将他的营寨给冲散,等拦住几个败卒问去,才知田章居然被阵斩了。 蜀军势猛,邓忠急退兵后撤,并回报随后跟进的父帅邓艾等人。 邓艾、师纂、田续等魏军将领闻知此讯,个个心惊:“什么,蜀军中有这么悍将,竟能一战杀我大将!” 田章的武力,邓艾等人不是没见过,在西路魏军诸将中,除了邓忠能与之力拼外,剩下的杨欣、王颀、牵弘等人,只能望其项背,而现在,田章居然在两军对垒时,面对面被阵斩了。 “镇西将军,蜀贼占据有利地势,居高临下,且这股蜀贼凶悍势猛,若没错的话,就是沓中阻挡我军的赵广所部了。”金城太守杨欣脸色发青,面露胆怯之色。 元月间,就是赵广率骑兵掠了他从金城过来的辎重队,那一战中,杨欣的弟弟杨何被赵广俘虏,至今生死不知。 “又是赵贼,这阴魂不散的杂种!沓中之仇还未报,今又添了新恨。”邓艾气的须发颤抖,怒喝道。 自入军伍以来,他每战都要先察探地形,熟悉地貌,每每都做到料敌于先,至不济也能打一个平手。就算对蜀汉大将军姜维,邓艾也是战绩不错。 唯有对赵广这个后辈,让邓艾屡屡生出无力之感来。 第二十章 姜维vs钟会 摩天岭激战正酣。 剑门关同样如此。 在贾充的督战下,钟会的东路魏军兵力已经增至十二万,汉寿(今昭化)城北的剑阁一带栈道虽然艰险,但魏军硬是一点一点的拼消耗,让姜维非常的难受。 打呆仗,打死仗。从来不是姜维的强项。 在姜维主导的九次北伐中,其中蜀延熙十八年(公元255年)的狄道之战最为成功也最为可惜。 如果姜维的攻坚能力再强一点,那曹魏一方将失守凉、陇、雍诸州西部的大片地区,到时候蜀汉只要再联络亲近自己的氐羌部落,蜀魏之间的战略态势将完全不同。 后方的增援又迟迟未到,多日消耗战下,蜀军兵力已减少至三万二千人,剑门关前的这些蜀军,是姜维的存身之本,他不敢硬拼,也不能硬拼。 幸好的是,钟会也没有决死一战,拼光老本的意思,东路魏军众将率领的部队也不是凭空来的,是各自的部曲,要是折损的多了,实力不足在现在的魏国,那只有被吞并一途。 在带兵征战的将领方面,蜀军也是无法与魏军相比。 年轻一点的傅佥重伤。 接下来依靠谁? 蒋斌、柳隐、王含俱都陷于敌后,能否逃出生天还不一定。 至于廖化、张翼,对上阵与魏将交锋已力不从心。 遍数无人,姜维不由得仰天长叹。 与后方援援不断的魏军相比,由于与诸葛瞻、谯周为代表的保守派、与黄皓、陈裕为首的弄权派皆不和,在夏侯霸还活着的时候,姜维还能得到皇后一派的支持,而现在姜维几乎得不到来自蜀汉朝廷的支持。 “可恨成都的那帮弄权小人,只会争权夺利,我们拼死拼活,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小声点,别让大将军听到。” “怕什么,咱说的都是实话,要不是我们从沓中急援,这剑门关早丢了,说不定魏军已经到达成都了。” 蜀军将校窃窃私语,让姜维、廖化、张翼等人很是不安,但又无可奈何。 军心动摇。 其中有敌方间作在暗中散布谣言的因素,也有蜀汉内部争权夺利、刘禅视前方将士如无物的原因,长久得不到充足的补给,蜀军将士有怨言也不可避免。 “真恨不得上阵撕杀一番,也省得受这般鸟气?”昭化城中,姜维驻军所在,老将廖化气的须发俱张。 不久前,他前往成都讨要粮秣,却不想诸葛瞻以正调集各地援兵,粮秣补给一时无法全部筹集,只能分期拔付为由,让廖化吃了一个暗亏。 “老将军勿须动气,这些年来不都是这样吗?诸葛瞻能调拔一个月的粮秣,已经比黄皓要强多了,只可惜,最为紧要的援兵,不知在何处?”姜维叹息一声,无奈摇头道。 廖化气怒未消,道:“我在成都听得,援兵早就聚集在雒城,诸葛瞻等人正在操练,瞧这意思,怕是不会分批派到剑阁来。” “再坚持一阵吧,好歹还有剑阁险隘可以支撑,只不知阴关道那边,赵广不知如何了?”姜维道。 魏军偷袭阴平道的军情已经到达剑阁,得知这一情况,姜维大吃一惊,好在有赵广这支奇兵在挡住了邓艾。 对于赵广的表现,姜维在刮目相看的同时,也对自己的用人产生了些许的怀疑。 “难道真的是自己错了,没有发现赵广这个好苗子。”姜维既感到后继有人的欣慰,又叹息自己为何不早一点重用赵广。 国力穷尽,战局危如累卵,姜维率军千里回师,在极不被信任的情况下,这些蜀汉的老将们依旧坚守着信念,为蜀汉守卫着最后的雄关,其情着实让后人心痛感叹! —— 且说魏军一方,被夺了三路伐蜀指挥权的钟会心情很不愉快,贾充这个死对头来到汉中,是持了司马昭的尚方宝剑而来。 这是来督战的,还是来杀他钟会的? 邺城的腥风血雨,钟会不是不知晓,以往的那些时候,他钟会还是持刀杀人的那一个,但现在,司马氏的刀即将架到他钟会的脖子上。 飞鸟尽,良弓藏吗? 现在蜀国还没有被灭亡,司马昭就这么迫不及待了? “哼,司马子上,你既然不讲旧情,就休怪我钟士季不仁不义?”钟会心中,自立的念头开始扎下根来。 钟会知道贾充假节汉中,杜预这个长吏就是司马昭安插在自己身边的人,随着时间的推移,魏军诸将势必会被司马昭逐个拉拢过去。 “卫瓘,卫伯玉。杜预抢了你的监军位置,你也一定心存不满吧!”钟会思来想去,终于把目光投向了监军卫瓘的身上。 卫瓘的老爹卫凯是曹操、曹丕、曹叡三代的旧臣,担任过县令、尚书郎、治书侍御史、侍中、尚书等多个官职,主掌过典礼制度,同时,卫凯也是知名的书法大家,钟会年幼时书法上还得过卫凯的指点。 卫瓘本人历任尚书郎、散骑常侍,相同的背景,共同的爱好,让钟会与卫瓘之间共同语言甚多,行军之余两人也是交情不错。 钟会心意既定,就准备开始游说交好卫瓘,此时钟会并不知晓,卫瓘这个人的野心并不比他小多少。 —— 汉中,南郑。 贾充坐镇于此,调度三路魏军事宜。 在邓艾出兵阴平道之前,贾充曾对这一计划寄以了很大的希望,但很快战情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邓士载所谓的奇袭,不过是妄想罢了!”贾充拍了拍案上,神情沮丧,对着正在疾书的参军王濬说道。 王濬倒是看得很开,笑了笑道:“知已知彼,方能百战不殆。邓侯这一回只知已而不知彼,被蜀军挡在阴平也在情理之中,如今剑阁、阴平二路皆不能进,将军何不另想办法,可否从别处进蜀?” 贾充听王濬这么一说,细眯着眼睛一阵,道:“入蜀诸道,现唯有米仓道蜀军未有重兵把守,参军的意思是我们再遣一军入米仓,取阆中。” 王濬点指图舆上的米仓道方向,概概而谈:“将军你看,蜀汉前巴西太守卻正已于去岁调任秘书令,现由右将军阎宇兼任太守,阎宇此人虽然名气很大,但却未经历多少的实战,我军若是遣一员猛将攻打瓦口隘,极有可能一鼓而下,到时取阆中、简州,再举兵西向成都,蜀汉亡国在即。” 贾充大喜过望,连声道:“参军既早有谋划,我即下令,由你将兵二万,以胡烈、胡渊父子为先锋,出米仓道攻蜀汉之巴西郡,若一举拿下阆中,则不必停留,挥师直下成都。” “濬多谢将军成全。”王濬点头领令。 这些天来,他可没有荒废时间,而是把汉中、巴蜀一带的情形、间作打探到的蜀汉兵力布置摸了个透。 在魏军的猛攻下,兵力不足的蜀国渐渐的把防御的重心转到了西面,巴西一带的守卫一年比一年薄弱,要是魏军抓住这个弱点突破,蜀国将一败涂地。 第二十一章 阿斗扶不起 成都。 一年成聚,二年成邑,三年成都。 蜀魏大战已经持续了约半年时间,战线不断的向南推移,蜀军败仗的紧张气氛渐渐开始影响这座安逸城市的方方面面。 锦宫。 位于锦水(江)边上的这座蜀汉新宫殿,在去年才刚刚落成。 整个宫殿用采自南中一带的楠木支撑,再辅之彩瓦、细纹、斗拱、飞檐,金城石郭,绮窗瞰江,重门洞开,金铺交映,玉题相辉,当不远处锦里的灯火、宫中的金殿与锦水相交映时,整座锦宫就象天下仙人的楼宇一般,让人神迷心醉。 如果没有该死的战事,刘禅有意邀请朝中的官员、家眷、四夷的部落首领前来,看看这大汉的繁华和兴盛。 但现在,刘禅已没了这个心思。 蜀汉已经快不行了。 四夷早就不来朝贺,就连南中的那些夷族也不再听话臣服,至于朝中的那些官员,刘禅也听说有些人已经开始收拾家财,准备外出躲避。 “傻子皇帝?” “阿斗真是扶不起来?” 这些市井俚语虽然没有传到朝堂,只是在私底下熟悉的人中间叙叙,但中常侍黄皓已经把哪些人在私底下骂刘禅,哪些人有异心报告给了刘禅。 “你们,都不知道我心里的苦!”刘禅端坐在锦宫的榻上喃喃自语,额头处几缕白发飘落,象是时时提醒他已经老了。 刘禅心里真觉的苦,当这个蜀汉的皇帝近三十年,前二十年他是一个傀儡,丞相诸葛亮说什么,他就得同意什么? 不同意也不起作用,诸葛亮的丞相府有另一套完整的办事机构,完全可以抛开朝堂,另外的发布命令,在那个时候,丞相府的人比正式的朝廷官员还要硬气。 后十年时间,刘禅才终于慢慢的掌握了大权,特别是忠侯、尚书令陈祇当权时,刘禅可以说如鱼得水,终于体会到了大权在握的滋味。 “这样的皇帝,当的才有滋味。”我行我素、没有管束的日子让刘禅心情愉快,至于烦心的朝政,不是还是黄皓、张绍等人可以信任吗?再不济的话,皇后那里也可以为朕分担一二。 一想到张星彩,刘禅心里一阵泄气。 前阵子从青城猎场回来,本来想要给张星彩一个惊喜,谁知道身体虚亏得厉害,却不争气起来,这让他兴冲冲的来,又灰溜溜的去。 这些天来,感到羞耻万分的刘禅更是躲着张星彩,男人已经不行了,这女人正丰华正茂,花开的甚艳,刘禅每想到这里,心里就很痛。 黄皓倒是贴心,连请了宫中的御医为刘禅延治,可惜结果却不甚理想,近六十的年纪,若是刘禅平素身体保持的不错,或许还能重振雄风,但很显然,刘禅不是那样有毅力的人。 张星彩虽然是皇后,但刘禅的女人可不只她一个,在宫中,被宠幸的贵人也是不少,单单从刘禅生了七个儿子就能看出,这还不算女儿在内。 “来人,去李昭仪寝宫。”刘禅想了想,吩咐宫中侍从。 李昭仪,刘禅刚刚新纳的一个蜀中豪族的女子,年轻美貌自不用说,关健是体贴识趣,不会象张星彩那样,总是拿国事来规劝,这让刘禅感到很是轻松。 —— 刘禅这个皇帝不理朝政。 中常侍黄皓弄权谋利,根本不为蜀汉的存亡考虑。 朝中仅有的几名忠心耿耿的大臣只能聚集到张绍、张遵的府上,希望这两位能向小张星彩转呈大家的意思。 天府,旧宫。 与刘禅新建的宫殿相比,这里显的寒酸又破旧,在围墙根处,苔蔓攀爬,也无宫人清理,皇帝已经搬离,留在这里的都是些不受欢迎的嫔妃、侍仆。 唯一例外的,就只有张星彩一人。 在蜀汉宫中,谁都知道,皇后这个位置,不仅仅是靠美貌所能获得的,更重要的是智慧和能力。 宫内,议事殿。 张星彩正与张绍、张遵、荀诩、荀正、赵统等商议朝政,这个小圈子被朝堂上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称为后党。 随着赵广与张家的关系越来越密切,赵统这个老好人也开始加强与张家的联系,虎贲中郎的身份虽然没什么权力,但要察探皇帝的一举一动还是轻而易举。 “陛下还在锦宫吗,夜宿何处?”张星彩漫不经心的问道。一对好看的凤目中带起一抹的失望。 “回禀皇后,陛下在李昭仪寝宫歇息。”赵统忐忑不安的回答道。 对于深陷亡国危机的蜀汉来说,帝后失和无疑更加深了朝堂的矛盾,赵统本来属于中立派,哪一边都不靠,现在就算他不选,别人也会认为他就是后党。 “哼,御医的话,陛下这是都忘了。”张星彩轻哼一声,俏脸上含煞,不怒自威。 有的女人,平时看起来很温顺,属于好妻子的那种。 但要是认真起来,认准了事,就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无疑张星彩就是这样的人。 这一声冷哼,代表着她对刘禅的极度失望。 一个男人,没有担当也就算了。 而且还不懂得珍惜,不懂得谁才真正对他好,这样的男人,在汉末三国没有好的形容,而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渣男一枚。 “皇后,右中郎将有消息来,我军在阴平道中段阻挡住了魏军的偷袭,并一举斩杀敌将田章,击溃敌卒千余众,目前,魏镇西将军邓艾已增兵摩天岭,两军正对峙中,中郎将的意思,军情危殆,希望朝廷能从速派遣援军!”荀诩咳了一声,转移开敏感的话题。 “赵——,右中郎将有没有说,需要多少援军为好?”张星彩深吸一口气,平复下纷乱的心情,问道。 荀正听到这里,连忙上前道:“禀皇后,臣临走之时,赵将军有言,阴平道是陇上进入我蜀中的要道,中段摩天岭若是失守,则只有南端左儋道可以坚守,然魏军此番倾力而来,我军要是因兵力不足,让魏军冲破谷道,则成都危矣!因此,赵将军认为援兵当不下万人为好。” 一万兵马,是赵广和荀正推算出来,张星彩、张绍、张遵及一众后党能够调集的兵力总数,历史上这支人马由张遵率领,在绵竹关与魏军战斗到了最后一息。 第二十二章 摩天岭 张星彩与张绍等人商议如何增援赵广,粮秣兵械又要准备多少,这一块有荀诩、荀正父子帮忙,计算起来倒也清楚。 一番商议之后,众人议定由张飞的孙子,尚书张遵率领的一万部曲、私兵沿着涪水而上,前往摩天岭救援。 待张绍、张遵、荀诩父子离去,张星彩轻轻叹了一口气,精致的妆容下疲惫尽显。 蜀汉内部,分崩离析的态势越发的明显。 张遵这一次增援阴平道,将打破蜀汉朝堂上的平衡,也意味着后党正式的站到前台,这不仅会让黄皓、陈裕等宦党感到威胁,也会让诸葛瞻、宗预这些大臣感到压力。 —— 魏容斩杀田章。 让蜀军上下士气一振,面对魏军的后续进攻,赵广率领蜀军步卒毫不退让,与死相拼。 “兄弟们,魏军残暴不仁,我们背后是江油关、是绵竹、是成都。我们这一战,是保卫生我们养我们的民众,是保卫我们的父母亲人。杀敌!” 赵广临阵动员的口号在后世来看,是普普通通,保家卫国,任何一个中国人都知道,但在这个三国这个时候,这口号提出却是第一次。 保护大汉。 保护皇帝。 这是蜀汉的大臣、将领经常挂在嘴边的话,这一句对于普通士卒的作用实在有限。 “听赵将军的,杀敌!” “杀魏贼!” 魏容、刘林亦是振臂高呼,自从无当飞军的主将张嶷被魏将徐质斩杀之后,蜀汉将领在面对面与魏军交战时总有些底气不足。 前番被赵广在沓中杀死的秃发树机能,虽然后来在凉州一带掀起浩大的声势,但那也只是以后,在蜀军将校看来,不过是蛮夷罢了。 而田章则不同。 田章之勇,在魏军中除了胡渊、文鸯等少数几个猛将外,几乎没有对手。 魏容初次出场,就有了其父魏延为汉中太守时“若曹操举天下而来,请为大王拒之;偏将十万之众至,请为大王吞之。”的风采。 魏军先锋受挫。 邓艾恼羞成怒,魏军诸将心中戚戚,尤其是田章的兄长田续,本就对邓艾父子有意见,这一时除了对蜀汉赵广、魏容等将领痛恨之外,对支援不力的邓忠也是口有微词。 杨欣、王颀等诸太守被打压多时,现在总算是有了出口气的机会,立时也是抱怨连连,转眼间,西路魏军大好形势被摩天岭这一场遭遇战逆转。 “赵广竖子,老夫岂能让你小儿如意!” 邓艾气撞于胸,连连调兵遣将,对摩天岭上的蜀军轮番进攻,伤亡不计、困难克服,不拿下摩天岭,打通阴平道,他邓艾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司马昭。 在巨大的兵力差距面前,赵广在阴平道苦苦支撑,收编江油关守卒虽然让他的部队扩充到了五千人,但人数上的补充并不代表战斗力的提升。 坚守再坚守。 用兵省了又省。 仅仅十余日的交战,赵广已亲自上阵搏杀过五、六回,哪里有危险,哪里就有他擒枪提剑的身影。 斩杀魏军都尉一名。 斩杀魏军军侯四名、都伯、队率不计。 邓忠气盛带着亲卒冲上山棱,刚刚将守兵冲开,即被赵广堵了个正着,仅仅走了五、六个回合,邓忠就被赵广一枪刺中盔缨,差一点步了田章的后尘。 —— 雒县。 隶属蜀郡辖地,素为成都之门户,这个地方也就是后世的德阳一带。 沱水的正源绵水从这里经过,与东、西两条湔水、石亭水三水交汇,由水集市、由水而兴,聚而成县。 炎兴年间,蜀汉诸臣老的老、小的小,姜维、罗宪、霍弋等为数不多的良将又被排挤,朝堂大权渐为黄皓、诸葛瞻把持。 而这两个人又代表了两派,分别是宦党和荆州(东州)党。 诸葛瞻、诸葛尚父子在上一次朝议后,领令征调蜀汉各地守卒,经过二个月左右的准备,有近二万的援军陆续到达了雒县一带。要是张遵按约带来万余部曲、私兵的话,诸葛瞻的麾下人马将达到三万众。 历史上,诸葛瞻就是自信满满的带着这些兵卒在绵竹关与魏军决战,结果被邓艾打的全军覆没,诸葛瞻、诸葛尚父子战死,黄崇、李球、张遵也先后阵亡。 按理说,剑阁也好、阴平道也好,两处的战事对蜀汉来说很是不利,诸葛瞻要是无私心的话,应当立即将援兵派往这两个地方。 但很不幸的是,这位诸葛亮的后人,是典型的志大才疏之辈。 诸葛瞻出生时,诸葛亮已经四十六岁,忙于为蜀汉平定夷乱、征讨曹魏的他,估计也没有多少时间教育子女,而黄月英中年得子,更是视作珍宝。 当时,蜀汉的大权均为诸葛亮所控制,那些到诸葛亮家中的人,见到年幼的诸葛瞻自然好话连篇,一个劲的往好里说,什么聪明伶俐,年少早慧,长大必是栋梁等等,到了成年时,诸葛瞻更是迎娶了公主,朝中上下无不视其为蜀汉丞相的接班人。 就在这种无微不至的关照和奉承中,诸葛瞻渐渐蒙蔽了双眼,变的不知天高地厚起来,在他眼里,黄皓是奸臣,要除之而后快,姜维是军阀,必须要打倒,朝中凡是与自己意见不一的官员,都是不堪重用的无能之辈。 陈寿当年被迫离开成都,明面上是黄皓的迫害,实际上也有诸葛瞻的排挤原因。 “先练兵,按父亲兵书《将苑》上说的,练到如臂所指,练到号令如一,则强军成矣!”诸葛瞻顶盔贯甲,面对蜀军将校豪情满怀。 “复兴蜀汉的责任,就由我诸葛瞻来一力承担。父亲,你在天上看着,你的儿子并不是早成不能重用的人。”带着这样的雄心壮志,第一次领兵的诸葛瞻毫不客气的拒绝了廖化的求援。 救姜维? 怎么可能,这些援兵要是到了剑阁,还不被姜维给吞了,到时候还有他诸葛瞻什么事。 诸葛亮的遗愿。 当由他的儿子,也就是我,诸葛瞻来完成。 姜维,你不过是挂名的弟子。 数番北伐,劳师无功,又有何脸面说是父亲的弟子。 第二十三章 阎宇失踪 蜀炎兴二年、魏咸熙二年,三月间。 司马昭以王濬为巴西太守,令卫将军胡烈、奋威校尉胡渊率精兵七千由米仓道入巴西。 米仓道绕山越岭,险峻不下阴平道,攀行其间,如腾云驾雾,甚是难走。巴西一带相对天府平原来说,位置偏僻,周围居住的多是板荡蛮族。 昔日曹魏名将张郃曾经与张飞在瓦口隘大战一场,结果是张飞计高一着,张郃不敌败走。此一战后,蜀汉算是稳固了益州东部的统治,为了防止曹魏进犯和蛮族叛乱,刘备更是令张飞任巴西太守长达七年之久。 张飞之后,王平、马忠等名将先后接任,建兴年间,郤正为太守,而在此之后,刘干、张严等无能之辈靠着贿赂陈祇上位,蜀汉巴西郡防务顿时松懈,到了阎宇接任太守时,米仓道也就只剩下一个险字了。 瓦口隘被魏国十八岁小将胡渊奋起攻占,阎宇在半道闻知,未与敌接战,即溃散不知所踪。 对于这位蜀汉后期与姜维相提并论的武将,历史给了一个不知所踪的回答。 至于真实的情况,或许只有阎宇本人才能讲清楚。 —— 成都。 蜀汉朝堂,因魏军攻破米仓天险而再次失噤。 阎宇长期以来甚得黄皓信任,诸葛瞻等人对阎宇的印象也是不错,在任巴西太守前,阎宇还兼着永安督的职务,可以说是蜀汉仅次于姜维的武将,他的这一次突然消失,让对他寄以厚望的黄皓、诸葛瞻等人失望之极。 “阎宇不战而逃,这是叛敌行为,必须严厉惩处,这样的人,怎么当上的右将军?谁提拔了他。”秘书令郤正气怒交加,一贯谦谦君子的他再也不顾形象。 作为前任巴西太守,郤正在巴西任上时倾注了大量的心血,为人方正的他交好板荡蛮、重用寒门子弟,加固瓦口隘等重要关口,而随着他的离开,巴西郡也走上了衰败道路。 “咳,阎宇逃跑,这是蜀国武将的耻辱,这是毫无忠义、廉耻的行径,不过,现在魏军胡烈部已经攻占阆中,我军如何抵挡?”黄皓见郤正将矛头指向自己,连忙开口转移矛盾焦点。 诸葛瞻难得与黄皓站到同一战线,道:“王濬、胡烈不过区区七千人马,就敢如此狂妄犯我蜀境,瞻不才,愿领雒县之兵马一战而胜,献王濬、胡烈两人之首级于殿前。” 苦等良久,诸葛瞻终于等到了一个看上去较弱的对手,胡烈的魏军远道而来,必然人困马乏,又兼兵力不多,在这种情况下,诸葛瞻认为,他获胜的把握极大。 “卫将军若是东进,又何人可救援剑阁的姜大将军?”郤正追问道。 作为蜀汉为数不多的持公正观点的官员,郤正对姜维遇到的不公正待遇既感到无奈又感到痛惜。 “请姜大将军现支撑些时日,待瞻击破胡烈,即率得胜之师往剑阁,到时我两路大军合而为一,定能将钟会杀的大败。”诸葛瞻不以为然,道。 姜维那里不急。 剑门关栈道不是一天、二天可以拿下的。 三万多蜀军将卒,钟会就是要杀,也一时半会杀不完。 相反,东面的巴西全面失守,魏军占领阆中之后,顺流而下可以直取江州,将整个巴西、巴东全部拿下,从阆中向西进攻,不消多时就能进抵成都的外围,真到那时,天府之国不复为蜀汉所有矣。 应该说,从全局来讲,诸葛瞻这么考虑没有问题,但关健的一点,他能打败胡烈、胡渊吗? 要知道胡氏父子经营雍州、秦州多年,与蜀汉、氐羌、鲜卑等对手打过交道,从总的战绩来看,也是胜多负少,也不知道诸葛瞻一个第一次带兵打仗的新手,哪里来的勇气说自己能击败胡烈胡渊。 更何况,胡烈的背后,还有一个老当益壮的王濬。 —— 成都。 锦里,人流如织,蜀锦的热销带动了这里的人气,收购蚕蛹的商铺、贩卖锦锻的商贩,还有卖力气的穷汉,构成了一幅蜀汉手工业兴盛的风情画。 街巷深处,一处不起眼的织机房内,郎中李密身着便服,正在等人。 江油关被赵广占领后,李密消失了许久,马邈究竟有没有泄露消息,自己的身份有没有暴露? 未久,李密终于在忐忑不安中,等到了一个让他宽心又让他担心的人——马大。 杀死主人马邈一家。 纵火焚烧太守府。 马大在江油关的所作所为,不禁让魏间首领潜鱼刮目相看,也让李密感到阵阵胆寒,他虽然投靠了魏国,但这样灭绝人性的杀人举动,李密实在不敢想象。 要是他的下人中,也有马大这样的人,那李家会怎么样?也会被满门灭绝。这可不是李密当初投靠魏国的初衷。 “李郎中,潜鱼大人让我传信给你,尽快拿到蜀国的战略部署、兵力配备、将领情况,同时,赵广这个人的所有情况,潜鱼大人那边都要,越详细越好。”马大得意洋洋的对着昔日的上级吩咐道。 谁也没想到,一次临时起意的杀人纵火,让马大得到了魏国暗间首领潜鱼的赏识,混迹于市井,人长得又其貌不扬,这样的人才是最合适的暗间。 李密这样的人,名声太大,太过于显眼。 这次江油关之行,之所以暴露,就是李密被人盯上,这样的人,并不适合作为暗间,只能在短期内发挥下作用。 “蜀国的部署,应当没有问题,赵广这个人,一直在军中效力,他的情况李某实在不甚清楚,也找不到合适的打听方向。”李密面有难色,缓缓道。 蜀汉众官员这时还没有什么保密的意识,李密只要稍一打听,就能知道大致的兵力部署情况,但赵广那里,李密前番游说马邈差一点翻船,这回再让他冒险,李密实在感到为难。 马大一双三角眼翻起,不客气的说道:“赵广,赵云的次子,这些基本情况潜鱼大人都知道,你要打听的,是他在阴平道的所作所为,我大魏的勇将再经不起损失了。” 田章阵亡,邓艾被阻挡在阴平道动弹不得,让魏国朝野上下对赵广这个蜀汉后起之秀充满了好奇和警惕。 姜维已经老了,并不可怕,他的能力魏人已经摸得差不多了。 而赵广则不然,这个人异军突起、如天外流星一般划过魏蜀交锋的战场,他会带来怎样的改变,谁都无法预料。 第二十四章 发现金矿 张遵领一万兵卒进抵涪城、江油关。随同张遵一起到达的,除了荀诩之外,还有羽林右部督李球、主薄李密,书佐简平。 李球是蜀汉庲降都督李恢的侄子,李家在蜀中子弟中算是投靠刘备最早的一批,羽林右部督这个职务和赵统的虎贲中郎一样,象征性意义居多,实权很小。 李恢这个人极有能力,当过功曹书佐、主簿、别驾从事,在诸葛亮平定南中时,李恢立下赫赫战功,被拜为安汉将军,封汉兴亭侯,领建宁郡太守。后来蜀汉军中闻名于世的无当飞军就是在李恢的手上建立起来的。 简平是刘备元从简雍的孙子,简雍这个人很有意思,为人不拘小节,傲睨自若,就算面对袁绍等一方诸侯时也是一样。 他年少时就与刘备相识,随后跟随刘皇叔从青州到徐州,从荆州到益州,每每有游说这样的事情时,简雍都是当仁不让的第一人选。 蜀汉建国之后,简雍渐渐淡出朝堂,生性淡泊的他向刘备求了一地算是养老,这个地方后来也被称为简州。 简雍不在朝堂,他的儿子也就得不到多少余荫,简平这个元从三代更不用说,这次能随军当个书佐,还是张遵看在彼此祖父相识的份上。 李密终于还是领了潜鱼的任务,对于一个间作来说,一次失身就意味着有把柄被人抓在手里,要再想拒绝就难了。 以李密蜀汉郎中的身份,自然不用走其他的路子,只要稍稍和老师谯周提一下,谯周自会替他写一封书信给二弟子陈寿,这种师门之间的关照,在汉末三国科举还未开始的时代,也是一种推举的常态。 —— 蜀炎兴二年,三月二十五日。 赵广从摩天岭一线撤了下来,张遵的援军到来后,蜀军兵力充足,又占了有利地势,并不惧怕邓艾的猛攻。 同时,将领方面,魏容经过战事的磨炼,已经能够独挡一面应付这种特殊地形的撕杀,刘林也是不错,当个副将没有问题。 赵广也不需要象最初时那样,时时上阵填补空缺。 江油关,太守府原址。 马大的一场火,烧毁了马邈府邸的内院,外院则由于当晚连绵的雨势,自然的力量很快将火势给熄了。 只可惜李夫人及儿女三人,因为马邈的缘故,死于这场变乱之中。 赵广在太守府议事厅与张遵、荀诩、李球、简平等诸人相见,除了李密有恙未能见到外,其他人早早的来到,迫不及待与赵广相识。 张遵是桓侯张飞的嫡长孙,辈份上差了赵广一辈,张遵对赵广从军以来表现出的能力、取得的战绩很是羡慕。 张绍喜欢弄笔写文,操心一些礼义之事,张遵向往的是象祖父张飞一样,一声喝断当阳桥、一矛杀遍万军丛。 可惜,张遵的本事比赵广还要不如,父亲张苞早亡,家中祖母夏侯老夫人又宝贝孙子的紧,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又哪里吃的了军中的苦。 “元忠,这回你可不能赶我走了,立功的机会千万要留给我一点。要不然的话,我回去告诉小姑母。”张遵见到赵广,也不客气的叫道。 夏侯氏过继张星彩,其实,从年龄来讲,张星彩只比张遵大了二岁,打小还混在一起,现在他们之间在辈份上却是姑侄。 如果不是大张后、小张后早亡,夏侯氏又有心巴结,张星彩也不会和刘禅有什么关联,毕竟他们在年龄上就不合适,相差了足有三十多岁。 “哈哈,修德送来万余兵马,已是劳苦功高,摩天岭上,我军将士莫不感激皇后和你的恩惠,修德要功劳,哪天我们兄弟上阵练一练,斩杀几个魏贼出出气。”赵广大笑一声,对着张遵说道。 这些天来,摩天岭连续的战事磨励,让赵广对自己的能力属性值有了更为清晰的认识。 两世为人。 融合了后世黄金部队工作时的勘探经验,再加上这一世赵广的能力见识,总算是有了类似金手指的东西。 而这个属性面板,就是让赵广能时不时的发现和纠正未来发展的方向。 姓名:赵广 武力值:82。(武力+1,在长期的积累之后,赵广又升了1个点,虽然距离一流、超一流武将还有不小的差距,但在后三国时代,80以上的武力已经相当不错了。) 内政值:50。 技能值:6。(养生之道,百鸟朝凤枪,天眼地图,寻宝探矿、明察秋毫、统帅千军)。 养生之道:lv2。(赵广对五禽戏、养生经的理解加深,技能升1级,身体肌能继续保持健康,未见衰老、疾病入侵等迹象。) 百鸟朝凤枪:lv8。 天眼地图:lv4。(由3级升至4级,右中郎将正式任命后,赵广的管辖范围包括了绵竹、广汉和陇上一带。) 寻宝探矿:lv4。(由初级升到中级) 明察秋毫:lv1。 统帅千军:lv2((统帅千军技能升1级,2级技能适合小队作战,与摩天岭山地防御战相契合,也正因此,让赵广在指挥作战上显得游刃有余)。 4级寻宝探矿技能,意味着赵广不仅仅能发现地表的矿产,还能发现那些隐藏在地表之下、被岩石水流所蔽盖的矿藏。 比如金矿。 利用天眼地图、寻宝探矿两项技能的加成,赵广在涪城、平武、松州一带还发现了几处小型的金矿。 涪城,即绵竹关所在,赵广目前就驻军于此。 这里的金矿,在《华阳国志》中就有表述:“广汉郡涪县孱水出孱山,其源有金银矿,洗取火融,合之为金。” 金沙被水流冲出,顺着涪水、盘江往下游沉积开来,现在,赵广手中有足够的人力,江油关的那些无赖俘卒还有千人,正好可以充作劳役,在涪城一带以水洗法去沙淘金。 至于平武、松藩一带,为氐羌人占据,这里人烟稀少,目前尚不具备开采金矿的条件,不过,以后赵广若是再占陇上,倒是可以考虑下用开采金矿来换取粮秣等辎重。 魏、蜀、吴三国之中,蜀汉多金银。诸葛亮曾说过:“汉嘉金、朱提银,取之不足以自食。” 其实,从泛义上来说,诸多的学者就蜀汉灭国这件事上,原因大多归于国小民敝,但细究来说,还真不能完全说蜀汉穷困。 按《三国志》记载,钟会占领成都,曾对蜀汉国库“存货”进行清点:“米四十万斛,金银各二千斤,锦绮彩绢各二十万匹”。 也就是说仅仅黄金就有二千斤之多,蜀汉的家底还是很丰厚的,但刘禅这个守财奴藏着不拿出来慰劳前方将士,也是没谁了。 所以,赵广以为让蜀汉灭国的根本是人,而不是其他。 人不行,什么都不行。 第二十五章 辅汉重臣 名望和地位。 在三国争霸这个时代,实在太过重要。 赵广在沓中恶战前,区区一牙门将,低级将校,连基本的独立领军权力都没有,自然也没有什么人来投奔他。 手底下仅有的马承、刘林二个更低一级的军侯,至于主薄陈寿,还是姜维临走时留给他的,主要还是陈寿得罪了黄皓、诸葛瞻,不为朝中所喜。 等到赵广一战成名之后,荀诩这个人老成精的前丞相府旧人,不知从哪里看出赵广非池中之物,死皮赖脸的一路跟着,最后连儿子荀正也送了过来,美名其曰历练。 随后,赵广在小张后的支持下,担任蜀汉右中郎将,领绵竹、广汉属国两地,一下子成为蜀汉军中新崛起的新星。 率军将西路魏军的陇西一带扫荡一空。 远道回师粉碎魏军暗间在江油关的图谋。 还有阴平道摩天岭上,将邓艾大军阻挡的不得寸进的战绩。 这些荣耀历历数来,让赵广成为郁郁不得志的元从后代眼中的带头大哥。 张苞、关兴早亡。 中生代元从后代,张绍已经弃武从文、赵统、关统均无出彩之处,赵广的出众表现,让本已灰心丧气的元从后人们看到了目标。 “马承、刘林,现在已经是裨将了,就连魏容这个被夷为三族的罪将之子,也在赵广的麾下得到重用,升任了牙门将。吾等若去投奔赵广,是不是也能乘风而上。”简平就是带着这一目的,想方设法的挤进了张遵的援军中。 与其祖父一样,论武力,简平不过是普通人,不过这家伙可能是遗传,能言善辩,无理都能辩出有理来,倒也算是另类人才。 麾下开始人才济济起来。 这让赵广很有些成就感。 白手起家,带着一众人马打出一片天地,这是一个男人最为骄傲的地方。 有了兵马、有了跟随的部从,还有技能的加点,赵广第一次觉得,蜀汉覆亡的结局可以被改写,而自己就是改写的那个人。 一点点的提高自己的职位。 一点点的扩张自己的势力。 通过自己的努力扭转不利的局面,这种类似于打三国志游戏一样的快感,让赵广沉浸其中,很在成就感。 —— 一万援军到来,让赵广长吁了一口气,在邓艾父子搏命一战的情况下,仅仅靠他这一支拼凑起来的杂牌军,就算有阴平道的地势相助,挡住魏军也是很不容易。 寒喧一番之后,张遵待一众将领、佐僚皆退下,示意要和赵广单独叙旧。对于张、赵两家现在紧密合作的关系,李球、简平等人也是心知肚明,并不点破。 刘、关、张、赵。 在危难面前,张家和赵家开始团结起来,共同应对蜀汉败亡的危局。 “元忠,皇后让我传告于你,魏军已经从米仓道入蜀,卫将军诸葛瞻已经率领成都的二万余兵马前往迎敌。所以,这是最后的援军了。”没有了他人,张遵脸色凝重,表情紧张,再不复有嘻笑之意。 这一刻,他是代表了张家来和赵广接洽,和刚才的场面话自是不同。 张遵这句话的背后意思,就是张家把宝押到你赵广身上了。你要拿出真本事来,让张家的投资物有所值。 “胡烈入米仓道,阎宇不战而溃,诸葛瞻东进阆中!”这个军情变化,让赵广大吃一惊。 穿越以来,他都遵循着原有历史的走向,以为只要挡住邓艾,就能将魏军阻挡在蜀中之外,而如今,一切都已改变。 历史上邓艾偷袭阴平道、江油关,然后绵竹关大战击败诸葛瞻后,即直下成都,逼迫刘禅投降。可没有魏军另从米仓道入蜀的记载。 现在,就算赵广阻住了邓艾这一路,难道就能改变蜀汉灭亡的结局?显然已不可能。 魏军入米仓道。 诸葛瞻没有在绵竹关滞留,而是选择东进迎战胡烈。 “这是那个属性面板的副作用吗?果不其然,世上哪会有唾手可得的好处?”望着奔流不息的涪水,赵广感到了穿越的浓浓危机感。 穿越到蜀汉最后一年的地狱级难度,这个开局绝无仅有,赵广连一步步成长的时间都没有,就迎来了与魏军生死拼杀的危殆时刻。 幸好有能力值属性面板的出现,让赵广拥有了明确的目标、行动的指引和能力增强的方向,这也让他好几次的能够化险为夷。 但这一次,穿越的小蝴蝶显然又给他带来了不一样的挑战。 “不能再和邓艾纠缠了,诸葛瞻这个书生去迎战胡烈父子,结果可想而知,现在,最紧要的事情就是在局部战场上,一举将邓艾的西路魏军打败、打残、打的不能动弹。”赵广眼眸中精光一闪,一双剑眉扬起,带起一丝不羁。 在预估了刘禅和成都那帮投降派官员的应对之后,赵广终于下定决心,准备在江油关布下口袋阵,把邓艾的魏军装进去。 假作败退! 引邓艾沿阴平道追击! 将战场预设在江油关。 依托坚城、据关而守,继续疲敌,然后张遵的援军再突然杀出,将邓艾包围在涪水畔,从而一举歼灭西路魏军主力。 打败邓艾后,赵广就有了回旋的余地,到时可以回师成都,赵广希望能用自己的行动激励蜀汉上下抵抗的斗志,让蜀汉的大旗继续坚持下去,这就是赵广目前最好的应对策略。 至于刘禅是逃跑还是投降? 赵广并没有多在意。 最坏的结果,历史书上已经写的明明白白。 刘禅在姜维领军在剑阁抵抗,南中、永安都在蜀汉手中的时候,被谯周说服投降,蜀汉二世而亡。 这一次,如果刘禅还是同样选择的话,赵广不会简简单单的放弃。 只要有一丝复汉的希望,他都要争取。 刘禅当了安乐公,蜀汉也可以另立新皇,继续抵抗下去,而他赵广将会是新汉的最重要一员,会是站在战场最前沿的那个人。 第二十六章 杀胡杀胡 在魏蜀大战略面前,赵广这颗小棋子在努力的应对。 棋局如战局,司马昭、刘禅是老帅、贾充、钟会、姜维是车、诸葛瞻、邓艾是炮,而他赵广是马。 横戈跃马。 马踏连营。 对于赵广这一匹不走寻常道的烈马,魏军西路主将邓艾此时正头痛不已。 摩天岭激战不克。 阴平道补给困难,陷入进退两难境地的魏军不复再有元月时的精气神,就连最后赶来的右北平将领田续,也对未来的战局不报乐观。 “邓艾、邓忠,汝父子为一已之私,至全军于死地。我弟田章之仇,蜀贼赵广、魏容那里田某要报,你们两个见死不救的小人,我也绝不放过。”田续痛定思痛,心中暗下决心。 在历史上,因为邓艾斥骂田续作战不力、并当众鞭笞的原因,被田续视为奇耻大辱,在邓艾父子被押解回邺城时,田续领了卫瓘的命令,将邓艾、邓忠虐杀于道上。 邓艾此时并不知道他得罪了一个小人,一心想要在灭蜀中获取头功的他,已经不复再有清晰的战略分析。 “邓侯,我军已久战力疲,粮秣消耗甚多,将士士气不振,以纂之见,我军当撤出阴平道!整军之后再寻战机。”摩天岭下,魏军营垒,长史师纂上前,再次建言道。 作为司马昭派来的人,师纂对邓艾这员老将还是很敬重的,前次提出从阴平道偷袭蜀中就是他的建议。 “撤退,难呐!这次出征劳而无功,军中诸将多有怨言,若不能折一折蜀军的气焰,这战就没法打了。”邓艾默然无语,心里暗暗感叹。 贾充督战汉中,三路,不,现在是四路魏军齐出征,中路诸葛绪已经获罪被押回了邺城,暂时可以不计,但多了一路沿米仓道入蜀的胡烈,邓艾感到面临的竞争更加的激烈。 “镇西将军,当断不断,反遭其乱。师长史言之在理,我们不如退去。”陇西太守牵弘跟着说道。 牵弘的大局观较强,久驻陇上的他,对于阴平道现在的战局也倍感无奈。 这时,邓忠忽然心有灵犀,上前请令道:“父帅,明日出战,儿愿领一支奇兵,由摩天岭侧后攀上,杀蜀贼一个措手不及。” 邓艾进退两难,邓忠作为儿子,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前番他被赵广一枪刺落盔缨,险之又险掉了性命,这几日好不容易才始缓过劲来。 对赵广这个两次击败自己的蜀将,邓忠很不服气。 沓中强川口一战,那是自己轻敌了。 摩天岭上的一枪,那是赵广占了居高临下的便宜。 作为魏军年轻一辈的猛将,邓忠要用赵广的首级,来洗涮掉败仗的耻辱。 “前后夹击,真有小道能通行?”金城太守杨欣面露不信,摩天岭已经被蜀军构建了铁壁一般的防御阵地,要是有小道,魏军还要等到今天。 邓忠冷笑一声,没有答理杨欣的质问,对于这几个魏军中的混功劳的太守,邓忠一百个看不起。 “吾儿勇气可嘉,明日,老夫亲自为汝擂鼓助威。其余各部,亦当奋勇争先,有擅自后退者,斩!”邓艾厉声喝令,赤红的脸庞上流露着慑人的寒光。 “诺!”杨欣、王颀、田续等将齐齐领令。 在邓艾已经作出决定的情况下,他们这些老油条自然不会跳出来阻挡。对于他们来说,要告邓艾的状,最好的时机是邓忠再次失利的时候。 —— 魏咸熙二年,四月初一。 西路魏军在沉寂了几日之后,再次发动浩荡进攻,在邓艾的严令下,烧当羌姚柯回部落为前部先登,冒着矢石前进。 炮灰的意义就在于此。 烧当羌就在这一次次的被利用中,不断的学习着汉人战场上的经验、学习制造精甲利器的工艺、学习兵法韬略三十六计,等到他们都学会的时候,汉人的灾难就到来了。 在五胡乱华的那个时代,姚柯回的儿子姚弋仲是五胡之中赫赫有名的人物,永嘉之乱后,姚弋仲先后投靠前赵刘曜、后赵石勒,在讨伐冉闵时,屠杀汉人无数。 其孙子姚襄、姚苌后来也成为搅动雍、凉风云的一方枭雄,姚苌建立的后秦,是五胡建立的北方十六国之一。 姚柯回很后悔。 如果不是贪心魏国许诺的西海草场、提供的那些甲具、环首刀还有过冬的菽豆,他本不用来趟魏蜀大战这趟浑水。 “这蜀汉的厉害战将当真打不完,先是马超、后是姜维,现在是赵广,咱羌人什么时候才能当的了这陇上的家。” 姚柯回自怨自怜,也许还要经过二、三十年,等中原汉人自相残杀的差不多了,就是羌人崛起的时候。 “咻!”一枝利矢破空而来,将姚柯回吓的缩了缩脖子。 “啊!救命,痛~!”一名烧当羌士卒不幸被射中脖子,立时惨叫一声,翻滚着跌落谷底。 紧接着,连续的弩箭声响传来,伴着烧当士兵绝望的呼喊,倒霉的并不是姚柯回身边的这一个士卒,排在山道前端的十余名陷阵精卒,瞬时被射倒一片。 “是连弩,诸葛弩!”后方魏军队伍中,不时有人惊呼出声,他们是在庆幸,挡在前面的是羌人,而不是自己。 谷道狭窄,烧当羌士卒人挤人排着队,躲无可躲。 蜀汉的机弩在这个时代是令人恐怖的重武器,远程打击,连续不断,只要机盒里还有弩矢,就能让对手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要是在平原地区作战的话,从小就在马背上过活的烧当羌勇士灵活异常,面对连弩虽然有些惧色,但也不是没有办法。 骑兵冲锋! 用战马的速度来缩短距离,然后一个又一个将呆滞的机弩兵杀死。 这曾是魏军引以为豪的战法。 但现在,到了摩天岭这个特殊的谷道战场,骑兵根本进不来,躲避又没有地方,除非跳下山道摔死。 “结阵,快结阵!”在姚柯回的呼喊声中,烧当羌的勇士们只能硬着头皮,将砍伐的木牌顶在前面,希望自己的运气好一点。 矢雨如注! 在邓艾的督战下,烧当羌人绝望的目光和这片不属于他们的山林一样,让人感到窒息。 第二十七章 刘封刘林 木盾、藤蔓、石板,更多的是同伴的尸体! 姚柯回和他的羌族士卒使出了浑身的解数,寻找一切可以遮挡身边的东西,好在这条谷道魏军已经进攻过多次,每过一段拐弯点,总能让姚柯回找到可以喘息的地方。 诸葛弩这种远程武器,虽然很厉害,但由于机刮磨损的原因,出故障的频率也很高。 五十步! 二十步! 十步! 五步! 快了,只要再往前一下,就与蜀兵面对面搏杀了,姚柯回的呼吸声加重,疲惫让他的双腿沉重不堪,但这一刻,他不能后退。 身后,邓艾的督战队已经举起了劲弓,只要烧当羌人往后一退,魏军的弓箭就立即会射向他们的后背。 “呼哧!” 在翻上山棱的一刻,姚柯回紧绷全身,拉过一名亲卒的身体挡在前面,然后双腿发力,借力向着蜀军垒就的壕沟里滚了过去。 身后,倒霉的烧当羌勇士惨叫声传来,临死之时,他也没想到,大羌王会这般无耻,将他当作了替死之鬼。 摩天岭山棱处。 机弩的连射让一具具烧当羌人的尸体横在谷道上,但羌人却根本不计死伤,依旧发了疯一样进攻。 羌人迫近! 蜀军弩兵被迫后撤! 机弩兵在肉搏战中作用有限,力拼的话损失太大。 “来吧!羌狗,记住,我叫寇林,罗侯寇氏的子弟!”蜀汉虎步营裨将军刘林虎目炯炯,脸上尽是凶狠的神情,咆哮着顶上前来。 刘林早就不想姓刘了。 按血缘来讲,他与刘备没有半分关系。 父亲刘封,本是罗侯寇氏之子,刘备投靠荆州刺史刘表后,暂时安居于荆州,因为当时刘备未有子嗣,于是收刘封为假子。 如果刘备一直没有儿子,刘封这个假子自然是继承人。 但谁又能料到,长久寄人篱下、居无定所的刘备,随后在益州、荆州开创了一番基业,而当男人有了事业之后,女人也就随之而来。 有了女人的滋润,年过半百的刘备一下子生了好几个儿子,这下子刘封这个假子就坐腊了。而更让刘备疑心的是,刘封这个假子甚是勇猛,比刘备的那些真儿子要强了不知多少,如此一对比,万一哪天刘封有了异心,刘禅等人还不束手就擒。 “刘备假仁假义,诸葛亮表面公允,都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今天,我寇林不为刘家天下而战,只为给父亲寇封讨一个公道。” 刘林心中,熊熊火焰燃起,这一刻他已等待了很久。 魏容、刘林,正副将轮换守卫关隘。 烧当羌这一次进攻,正选择在刘林镇守关口之时,估计也是魏军斥候早早的看清楚了旗号,与勇冠三军,阵斩田章的魏容相比,刘林好歹要容易对付一些。 刘林毫不示弱,大步举刀上前。 迎面撞上的正是刚刚起身的姚柯回,这羌人首领头戴着毡帽,披着狼皮鞣制的甲具,手拎着一柄宽背厚重的利斧。 “嗡!”兵刃交错,刘林的长刀贴着斧子削了下去,将姚柯回的蛮力顺势卸掉。 姚柯回身材高大,宽背熊腰,力气在烧当羌中数一数二,但就是灵活上不行,在这摩天岭上交锋,沉重的身体踩在山石上,碎裂的声音让他心惊胆战! 一旦滚落山涧! 那就是尸骨无存的下场。 见刘林借巧力一刀削来,姚柯回连忙躲闪,心下立时一惊:“这蜀将端是狡猾!” 刘林见一刀未能见血,立即揉身扑上,下一刀继续向姚柯回的胯下撩了过去。 这一刀避开了姚柯回身上披着的狼皮甲具,又直奔其要害,可以说甚是无耻! “啊!”刀尖轻巧的一划,在姚柯回的大腿根处留下一道深入见骨的伤口。 再往中间移上一点,姚柯回的小弟就将不保。 被吓得魂飞魄散的烧当羌首领转身欲逃,却不想被刘林持刀再进,刀锋闪处,将他的一条臂膀削落于地。 姚柯回立时发出一声惨烈怒吼,他睁着有些浑浊的双眼,手中的利斧已经丢落在地上,随后滚落到了深涧。 “羌王!” 瞧见姚柯回重伤,周围的羌兵立时象炸了锅一般向刘林冲杀过来,同时,刘林的亲卒也不甘示弱,双方迎在一处,撕杀声响彻山谷。 山棱不大的范围内,三十余个蜀魏士兵混战在一起,每个人都神情狰狞,怒睁双眸,挥动着手里的武器,想要击杀对手的性命。 “右中郎将赵,万胜!” “万胜!” 刘林口中大呼,身上血染甲袍,手中长刀狂挥,每跨一步即斩一名羌卒,在他的影响下,蜀军将士个个奋勇,人人争先。 姚柯回再也无法支撑,带着众羌卒往后溃退,刚刚转过山腰处的拐弯口,迎面一阵凶狠的箭雨扑面而来。 “啊!” “邓艾,老贼!”姚柯回不及躲闪,当先被射成一个人形箭垛。 后面跟随的众羌兵惊慌失措,前有魏军督战的利箭,后有蜀军挥动的大刀,进退不得的羌卒无奈之下,纷纷沿着栈道向下攀爬,希望能从野山深谷中逃得一条生路。 姚柯回死于战阵。 面对为父正名的刘林,烧当羌的羌王断臂败逃,随后被邓艾射杀于山道。 烧当羌这一回出兵助魏灭蜀,整整出动了三千勇士,而今几番恶战下来,不仅勇士们死伤殆尽,更连羌王姚柯回也被射死于山道上。 “杨欣,轮到你上了。烧当羌的例子就在眼前,你好自为知。”邓艾冷冷一笑,眸中幽黑的就象一团冥火。 “末将,末将遵令。”杨欣抱掌应道,双手不自禁的有些颤抖。 邓艾这老匹夫真是疯了。 这般不利的地形,还要不计伤亡的猛攻,当真是不当人命,姚柯回倒霉,第一个上,现在,自己论到第二个,杨欣清楚,平日里自己怪话太多,邓艾这是记仇了。 王颀、牵弘在杨欣身后听的真切,两个面面相觑,心中凌然,杨欣要是还攻不上去,那就应该论到他们两个了。 这一仗,太艰难了。 摩天岭侧后崖。 壁立千仞,藤蔓缠绕。 就在烧当羌山棱激战之际,邓忠和他精心挑选的五百死士正在悄无声息的攀爬陡岩。 这处绝岭的位置就在刘林所处营垒的西侧,在兵力充足的情况下,有一队蜀卒驻扎于此防卫,但刚才,烧当羌的拼命冲杀,让这一队士兵离开了悬岩顶端。 “上!” “等我上去后,你们迅速跟进!”邓忠腰缠麻索、背插短刃,厚重的甲衣已尽数褪去,只剩下里面的布袄遮身。 此一战,不成功,即成仁。 邓忠不相信,他就拿不下这座山岭。 第二十八章 姜维增援 蜀军杀退烧当羌。 “休息一刻,然后撤退!”寇林(刘林)筋疲力尽,差一点坐倒于地起不来,与魏容相比,寇林的战斗力还有不如。 前一日,赵广已经有令下来,摩天岭假作抵抗后撤退,与魏容这样的有数猛将相比,名声不显的寇林显然更加适合这样的诱敌任务。 但不论是赵广、还是寇林,都没有预料到,魏军除了正面进攻之外,还另有伏兵。 “杀!” 邓忠大吼一声,就在蜀军最为松懈的当口,从悬崖处杀将出来,岭上的蜀军将卒刚刚杀退烧当羌,注意力正集中在山下杨欣魏军的进攻上,没有料想到邓忠从侧翼杀出。 寇林的位置,正处在悬崖的拐角处,邓忠一下闪出,让寇林措不及防。 “噗,噗~!” 短刃刺入寇林的后背,冒起点点血花。 “是魏狗,快救将军!”被眼前一幕惊呆的蜀军士卒一这叫喊着,一边拼命挡下邓忠的第三刺。 “杀蜀贼!”邓忠振臂高呼,在他身后,一个接一个的死士冒出头来,眼神中充满了狂热。 邓忠的偷袭很成功。 措不及防的寇林所部在邓忠的冲击下,不得不放弃山棱的要冲。 此时,听到摩天岭上的呐喊撕杀声,魏将杨欣也立即来了精神,有便宜可占,这对他来说,是再好不过的消息。 四月二日,午时。 邓忠攀崖而上,出奇兵夺取摩天岭山棱,与杨欣里外应和,一举杀散摩天岭守卒。 蜀军裨将军寇林重伤,随后在一众亲卒的保护下往江油关撤退,等到魏容接应时,邓艾的旗帜已经插上了摩天岭的最高处。 魏军上下呐喊声震天。 “邓镇西!万胜!” “少将军,威武!” 邓艾、邓忠的亲卒个个兴高彩烈,这一战他们居功至伟,立下头功。 杨欣等人脸上也带着笑意,不管怎么说,摩天岭这块硬骨头终于啃下来了,再往前就是江油关,而过了江油关,就是蜀中腹地了。 从距离来讲,邓艾这一路离成都最近,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们将是最早到达成都的一支魏军部队。 从阴平郡白水关、到摩天岭、再到江油关。 不知不觉中,魏军的补给线又一次拉长,不过,邓艾并不在乎,他麾下的魏军众将此时都沉浸在狂喜之中,也没有人在意。 摩天岭这一战,太不容易了。剑阁那里没有进展,钟会的魏军主力好歹还面对的是赫赫有名的姜维、还有近三、四万的蜀军精卒。 整整近二个月,西路魏军就被赵广这一支七拼八凑的蜀军杂牌部队挡在这里,几番进攻均是损兵折将,实在是让人抬不起头来。 “继续进攻,追杀赵广小儿,拿下江油关,成都就在眼前!”登上摩天岭高处,邓艾感慨之余,不禁大手一挥,对着欢呼的魏军众将士喝令道。 蜀军士气已夺。 赵广的部队构成,邓艾已经打探的一清二楚,不过是少许的沓中留守军卒和骑卒、还有原先江油关的郡兵,这些蜀汉地方守卒与姜维的野战精锐不能相比。 只要败了一次。 这些蜀卒就失了再战的勇气。 转身而逃的他们,将是魏军进攻道路上最佳的踏脚石。 士兵是如此。 将领也是一样。 —— 汉寿(葭萌关)。 扼汉中、蜀中要道,为泯水与白龙水会合之处,葭萌关之南,即是剑阁栈道,顺水而下,可达巴西重镇阆中,此地峰连玉垒,地接锦城,襟剑阁而带葭萌,是天地布下的雄关。 蜀汉大将军姜维营寨。 米仓道瓦口隘失守、阎宇部溃散的消息同样传到姜维军中,蜀军本就不高的士气更加的动荡,若不是有姜维、廖化、张翼等老将镇着,这一支蜀军瓦解在即。 中军帐内,三员老将还有董厥、刚刚伤愈的傅佥正在一起议事,说的正是魏军胡烈部入米仓道之事。 “阎宇,其也配穿戴我蜀汉右将军的征袍?”傅佥怒火中烧,气撞于胸,性情刚烈的他原本就看不惯阎宇讨好黄皓的行径。 同样是守关隘,他傅佥在阳安关苦战多日,魏军始终不得寸进,要不是出了蒋舒这么一个叛贼,傅佥有信心在阳安关再坚持一年。 相国参军董厥与阎宇关系不错,此时听傅佥这么一骂,脸上也是挂之不住。 “傅将军言过了,阎右将军只是暂时没有消息,说不定此时正在巴西与魏军激战呢?”董厥犹抱着幻想,辩解道。 姜维皱了皱眉,拧成横向川字的额眉间,笼罩着疲惫和忧虑,对于蜀汉内部的纷扰,姜维实不想参与,却又不得不参与。 “西面,阴平道的情况怎样,赵元忠那里,有没有好消息?”姜维朝张翼问道。张翼的年龄比廖化要小一点,处理军务的精力上相对充沛,他主要负责收拢各方的战报。 “报大将军,赵右中郎将率部与魏军在摩天岭激战,邓艾连续猛攻,我军力弱,恐不能持久矣,不过,皇后已经令张遵率一万援兵进抵江油关,以赵将军现在的能力,西路当无恙!”张翼信心十足的应道。 对于赵广这个后辈,张翼也是由衷的看好。 除了赵广的能力外,更重要的是张翼曾和赵云一起征战,对赵云的儿子自然也是心有照顾。 “还好,有赵元忠在西路,否则的话,我军就只能坐困被俘了?”姜维感叹一声,语气里带着一丝欣慰。 赵广怎么说,也是他姜维军中出来的。 这虽然不算师徒之情,但也算是有上下级的同事之交,比阎宇这样的竞争对手要强上甚多。 “大将军为何如此悲观,诸葛将军已经率二万人马往阆中,只要我军击败魏将胡烈,一切都可以挽回。”董厥摇头道。 姜维看待战事,多从将领的能力,部队的战斗力、士气等方面来衡量,而董厥则没有这样的水平,他能分析到的,就是人数。 听董厥这么一说,须发俱白的老将廖化终于忍耐不住,大骂道:“诸葛思远,好大喜功、鼠目寸光之辈,就凭他,能打败胡烈?没被胡烈打的大败,就算不错了。” 前番,廖化到诸葛瞻军中请求援兵和辎重,诸葛瞻百般推脱,最后没有办法,才始拔付了三个月的粮草,至于援兵则是一个兵都没有给。 剑阁的重要性于蜀中不言而喻。 以姜维的能力,如果兵力充足、粮草齐备,也不是没有反攻魏军的可能,而不是象现在,只能靠着剑门关、葭萌关的栈道苦苦支撑。 “好了,阆中的事情,我们插不了手。西边江油关元忠那里,我们不能不帮,剑门关这里再难,有我姜维在,钟会也好、贾充也好,还奈何不了我,这样,傅公纪,你立点齐三千人马,从剑阁走小道往江油关,若是元忠失利,你速速救援。”姜维对着傅佥吩咐道。 傅佥、赵广都是他麾下的得力战将。 现在,赵广独领一军已成气候,能力更是得到了发挥,姜维也不想一直将傅佥留在身边,让傅佥也得到锻炼的机会,这是他为蜀汉未来留的种子。 “诺!大将军多保重!”傅佥感激的朝姜维拱手道。 “放心,我在剑阁等你们得胜的消息。”姜维哈哈笑道,苍老的脸上,俱是长者看待后辈成长的关切。 苍海桑田。 曾几何时,他姜维也象今天的赵广、傅佥一样,年轻气盛、无所畏惧、纵算敌有千军万马,也不放在眼里。 而那时,看着自己的,是自己的恩师,蜀汉的丞相诸葛亮。 第二十九章 诱敌深入 江油关。 赵广于涪水、关隘、左儋道三处设防,形成弯月形的包围圈,只等着邓艾的魏军一头撞进来。 与摩天岭谷道阻击战不同,江油关地势相对开阔,是一处依山傍水的好所在,蜀军据此,扼南左儋道之咽喉,魏军到了这里,就是水渠里被放干了水的鱼,动弹不得。 寇林的重伤,让赵广短时间内损失了一员战将,这对于将领奇缺的赵广来说,在排兵布阵上更加的不好掌控。 武将方面,只有魏容、马承二人,杨飞龙早早的回了白马羌,一时也指望不上。 文臣方面,倒是有荀诩父子、陈寿、李球、简平等人辅佐。说到这里,还要提一个人,郎中李密,十余日过去了,赵广一直未能见到这位神秘人物。 至于张遵,能文能武,倒是文武全才,但换句话来评价,是文不成武不就,赵广还真不放心,把张家三代的嫡长子放到战场重要地方。 魏容、陈寿领机弩兵、步卒守卫左儋道口。 张遵、马承率援兵步骑八千,隐匿于江油关南面之山林,等待关隘上烽火燃起,即点齐兵马杀将而出。 赵广自己则领荀诩、李球、荀正、简平等人合一千兵卒,在江油关隘上,旗号不卷装作败卒,作死守一战情状。 为了激励将卒的士气,赵广下令将涪城府库中的锦帛、钱币,还有收集到的金沙悉数下发,分派到领军的军侯、都伯、队率手中。 打不赢邓艾,什么都玩完,府库里的这些财帛都会变成魏军的缴获,还不如早早的分了众将士,至少让他们士气提振下。 不管是张遵带来的援兵,还是原先的沓中老兵、江油关守卒,对赵广的这一举动欢喜莫名。 他们一边兴奋的分着财帛,一边大声的叫喊起来:“都记住了,这些赏赐是右中郎将给的,是赵将军赏赐的。” “赵将军已经说了,要想拿到更多的,拿魏狗的首级来换~!” “一个首级换多少的锦帛,大钱我可不要,这大钱不值价,买不了什么?” 将卒们的议论让赵广深感民心之重要。 刘备入益州,开始时穷的叮铛响,蜀中豪族又还处于观望阶段,没办法,刘备就使出了铸大钱换汉五铢钱的终极大招。 蜀汉大钱,就是渗了些铜锡的次品钱币,价值不高,老百姓渐渐识破了刘备的假仁义之后,也毫不客气的弃用了蜀钱。 不要钱,以物换物。 在蜀汉建兴、景耀年间成为蜀中的一种无奈的新型交易方式。 “赵将军果然大气,比成都那些一毛不拔的狗官强多了。”蜀军上下群情振奋,让作出这一决定的赵广倍感意外,直到荀诩为他解答才算明白。 长期以来,蜀汉的兵卒征发都是强征性质,由于连年征战,青壮一旦出征,往往意味着再也回不了家,这使得蜀汉的普通民众对被征发当兵的惧怕。 为了躲避兵役,相当一部分百姓更是情愿到豪族那里当私奴、田奴,这样虽然被豪族盘剥的更厉害,而且人身自由都将失去,但与家破人亡、连性命都没有相比,自由又算得了什么。 蜀汉的户籍人口,这些年一直下降的原因,并不是人真的少了,而是豪族私吞藏匿了大量的私奴。 闲言少叙。 蜀汉朝政的问题,以后有时间可以细说。 赵广在积极的整军备战,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这一次他并非孤军奋战,在剑阁的大将军姜维,已经遣派了傅佥率三千蜀军精兵赶来。 从大战略上,统筹调度各路人马。 从大方向上,发现最佳的用兵方向。 从姜维的这一次增援来看,他确实当得起蜀汉大将军的称号。 二路蜀军在分开多时之后,第一次有了合作的迹象,蜀军合围在即,接下来就看邓艾钻不钻这个圈套。 —— 李密很郁闷。 跟着张遵来到赵广军中,本来按他的想法,就是走一走陈寿这个同窗的门路,向陈寿打探一下赵广的情况及蜀军下一步动向,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谁料想,陈寿这家伙,就象变了一个人似的。 从一介书生到工作狂,李密不能想象,现在的陈寿就是当年的同窗。 陈寿对李密的到来仅仅点了点头,匆匆说上一两句话,即转身离开。 这些天来,陈寿已经习惯了这种忙碌又充实的日子。 赵将军说的对! 蜀汉经不起折腾了,蜀汉需要有人站起来,为它遮风挡雨,为它付出心血,甚至为它付出性命。 “这陈承祚,现在抖起来了,就忘了当年的情份了。”李密心中气恼不已。陈寿态度不冷不热,刚才三言两语,单单叙叙旧还好,说到军中之事陈寿却是只字不提。 不过,这好象也怪不得陈寿,毕竟当年在谯周门下,他和陈寿关系其实也一般,所谓的蜀中孔门四弟子,更多的是出仕之后他人给杜撰硬拼凑上去的。 罗宪、陈寿、李密、文立。 罗宪的年纪比他们后三个要大了十来岁,这个人很是正直诚实;轻财好施舍,换句话说,罗宪很讲义气,对钱财不看重,这与李密恰恰相反。 陈寿出身寒门,家中虽不能说一贫如洗,但也只是有一点积累而已。按理说,李密家境和陈寿差不多,但李密却并不这样认为,在谋夺了祖母刘氏的资财后,李密的身资已经可以称得上小豪族了,陈寿又哪里能和他相比。 至于文立,倒是和李密情趣相投,两人还时不时的一起往成都出名的教坊寻个乐子,文立现在还在成都谯周门下做好好学生。 “不管了,等下还是要去见赵广一趟,要是一直躲着的话,也会引起怀疑。”无奈之下,李密决定挺而走险。 对于赵广这个人,李密从心底感到捉摸不透,特别是发生在马邈身上的事情,更是让他感到奇怪。 马邈怎么这么快就暴露了呢? 他李密到江油关的事情,就算李夫人知道了,又能影响什么?李夫人也不太可能将探知的情况告诉赵广。 随后,马大一把火将太守府内宅烧了干净,李夫人已丧身火海,他李密是魏国暗间的事情也就无人知晓了。 李密暗暗给自己打气,不知怎的,一说去见赵广,他的心就跳的厉害。 第三十章 自投罗网 校场,蜀军军营。 赵广这些天来,一直在忙着调整阴平道防御、训练新编士卒以及处理绵竹、广汉两地事务。 “禀将军,郎中李密求见?”午时刚过,赵广刚刚歇息片刻,守卫的兵卒即来禀报。李密的眼力很是不错,对赵广的日程也是观察的仔细,他来的这当口,正是无人之时。 “有请!”赵广一愣,吩咐道。 要是李密再不来的话,他都快忘了这个人,听说他还是陈寿的同窗,不过却没怎么听陈寿说起过。 李密低首顺眉,进得议事厅,立即说道:“郎中李密,见过右中郎将,这些日子密身体微恙,耽误公事,还请将军见谅!” 赵广抬头,却见一个眉眼周整、衣着打理的很是整洁的中年文士站在面前,谯周的弟子,确实看上去一表人才,气质颇佳。 但突然,赵广脸色一变,李密这个人的到来,竟然触动了明察秋毫技能的升级。 明察秋毫:lv2。2级技能的作用更加突出,已经让赵广能从对方的说话神情、脸上细微变化发现问题。 “这李密,绝对有问题,他躲着不见,并不是有病,而是心虚!”明察秋毫之下,赵广立下断言。 赵广仔细的打量了一番李密,良久说道:“李郎中是有才识之人,这次来我军中屈才了,要是不弃的话,可否任尉曹掾史职务,待有劳之后,再行提升。” 尉曹掾史,主徒卒转运事。是军中文职中很重要的职务,李密担任此职,正可以接触到赵广军中的机密事务。 李密闻言一喜,连忙道:“多谢将军提携,密必当尽力而为,为我蜀汉存亡出谋划策。” 赵广听李密这么表态,再看其神色,心中已是了然,于是点了点头,说道:“如此甚好,李郎中就先去陈主薄那里熟悉下情况,我听说你们还是同学。” “密与承祚同窗三载,甚熟甚熟。”李密迭声应答,遂转身退下。 赵广见李密离开,神色立时一变,即吩咐身畔亲卒道:“速请荀长丞!李司马!” 荀诩,这个前丞相府司闻道的老人,是沟通张家、赵家的桥梁,小张后那里他要周旋,又要时时回报军情,赵广手里人才稀缺,荀诩也是忙碌的很。 李球治政的能力很强,这一点和他叔父李恢有的一比,这样的人才在手,赵广自然不会不用,军中司马的事务正合适李球。 清查内奸,正是荀诩、李球的职责范围。 各有分工、各司其职、加强考核、定期督促、验收评价、奖惩罚懒。 这是后世企业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基本要求。 赵广是人,不是神,不可能什么事都亲历亲为。 识人、用人,让手底下的每一个人发挥他的长处,避免他的弱项,这是一个优秀的领导者应该做的。 蜀汉现在缺的,就是这样的领导人。 从陈祇、黄皓掌权开始起,蜀汉朝政就一团糟,赵广治下的这两个地方,除了涪城还算繁华,有蜀汉的县令外,广汉属国则是庲降郡县范围。 对于这样的汉羌杂居地方,成都的那些大人物一贯以来的作派就是,任命一个官员到一地,下面的佐僚的话,大的郡县安排几个,小的则全由一郡太守自己想办法解决。 诸葛亮在世时,以丞相府作为整个国家的核心,蜀汉的朝政还算运转正常,而这种以强力人物的硬性推动的治理方式,也是诸葛亮积劳成疾、早早累死的原因之一。 刘禅:这个需问过丞相,方能定夺? 众臣:丞相的意见是什么? 众将:我们只听丞相的,丞相说打哪儿,我们就打哪儿? 魏延:魏某觉得我军可以遣一军奇袭子午谷,一战而定关中,大家觉的如何? 诸葛亮:太过冒险,不可取。 杨仪等丞相府官员:不听丞相之言,瞎出什么点子,果然脑后有反骨,该杀! 诸葛亮的悲剧,就在于他管的太多了,什么都管,什么都要亲历亲为。 魏延的悲剧,是领导说啥就是啥,你乱提什么不同意见。 —— 魏咸熙二年,蜀炎兴二年,四月初。 春日的阳光开始照射在江油关周围的山峦上,与抽绿的枝条、地上的嫩草、林中的鸟兽组成蜀中西部的独特地理环境。 邓艾及一众将领无暇游玩这蜀中的山水,各部魏军正沿着阴平道攻击前进。 寇林被击败之后,魏容率领剩余士卒沿阴平道布防,魏军一方则由邓忠带领着精兵追杀于后,双方在谷道的激战并不比摩天岭轻松多少。 魏军前哨。 邓忠、师纂配合默契,他们一个勇猛果烈,一个沉着冷静,成为了魏军中的一对固定的搭档,正是由于他们的出色表现,邓艾所部魏军才能继续前进。 “江油关,就在前面了!冲上去。”邓忠狰狞的叫喊着,赤膊上阵的他,上衣已经破碎成条,脸上也划出了一道道的血痕。 “冲!夺下江油关,砍了蜀贼的头颅!”魏军士卒嚎叫着拼命冲杀,胜利指手可及,传说中的蜀中富庶更让他们心驰神往。 涪水畔。 江油关北城。 距离阴平道北端出口只有短短的一里之地,谷道常年被雨水冲涮,带出的泥沙呈放射状的分散于山间的小块坝地上。 “水!有水!”魏军一出谷道,面对豁然开朗的地形,眼前顿时一亮,再听到旁边的潺潺流水声音,几乎每一个士兵都不约而同的跑向河流所在。 阴平道中,岩石缝隙处,虽然也有沉积的水坑,但这些小水坑往往是附近鸟兽的饮水处,谁也不知道里面是不是有尸体腐败,是不是有毒,魏军将卒这一路南来,一般都携带后方辎重输送过来的水囊。 邓忠微眯起眼睛,细细的打量起面前的这处坝地,前方的不远处,青石垒就的江油关城并不高大,由于地形关系,呈狭长分布,魏军要想进抵南端谷口,就必须先拿下江油关。 “蜀军在关隘上还有多少兵卒?”邓忠擦轼了一下染血的短刃,向师纂问道。 师纂负责斥候情报,他一边整理一边回答道:“斥候已经证实,蜀军还有一千余人,城中的旗号是右中郎将,赵广那贼子应该就在城中。” “赵广~!他倒是好胆量!”邓忠怒骂一声,啐了一口唾沫。 这些日子来,邓忠可是吃足了赵广的苦头,阴平道上一个又一个的关口、摩天岭上让人绝望的营垒,现在,轮到江油关了。 这是最后的决战! 邓忠心头激荡,战意燃烧。 第三十一章 空城计 魏军已出阴平道口。 白底黑边的旗帜如林如立,隐隐的还能听到魏军将卒的阵阵欢呼。 进攻! 继续进攻! 杀死那些挡路的蜀贼,让大魏的旗帜在蜀汉的关隘上飘扬! 连续的击破蜀军阻挡,让魏军将校个个神情激奋,这一口气憋得太久了,终于有机会让蜀军吃吃苦头了。 西路魏军上下,自沓中起,就连续的在赵广手里栽倒。现在,有复仇雪恨的机会了,谁会落后。 江油关城楼上那面蜀汉右中郎将赵的旗帜,对魏军将校来说,有着足够的吸引力。 然而,魏军远道而来,已是疲兵。 队伍未作休整,即发动进攻。 这样的士兵,就算再精锐,也有力歇之时。 而那时,就是蜀军全面反攻的时候。 —— 江油关城头。 留守的蜀军守卒正在带队的队率、都伯指挥下,紧张有序的堆放草垛、木材,布置引火之物。 “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旌旗招展空翻影,却原来是邓艾发来的兵!”城头上,赵广难得的哼起了后世京剧《空城计》中的片段。 现在江油关虽不是空城。 但区区一千的败卒,在魏军将校眼里,有就跟没有一样。 空城计! 在老罗的三国演义中,讲的是诸葛亮城楼弹琴,吓退司马懿的故事。 赵广穿越过来才知道,根本没有这回事。 空城计倒是有,但和诸葛亮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以诸葛亮谨慎的性格,连魏延的子午谷计划都不同意,哪会使出这般大胆的计谋。 真正用空城计的倒是另有其人。 按《三国志·魏书·文聘传》和裴松之注引《魏书》记载:曹魏后将军文聘守卫江夏,在孙十万领兵来攻时,当时下着大雨,城墙已经崩坏,文聘也不下令修补城墙,而是在官舍中若无其事的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孙十万本就是疑心病极重的人,听到文聘如此举动,顿时认为文聘必有埋伏,东吴大军未打江夏就撤退了。 文聘的空城计能取得效果,其一是文聘本人的能力、名望和以往出众的战绩,在荆州刘表的诸将中,文聘是和魏延齐名的大将。 其二大家都知道,孙权孙十万在权谋上是好手,在打仗上实在是差劲,文聘要是碰上愣头青,空城计不一定成,碰上孙权这个疑心病重的人,没有埋伏也要被认为有埋伏。 在赵广的身边,有荀诩和李球两个人相陪,李球与赵广不熟,尚不敢随便评论,荀诩则不然,对于赵广哼的这一曲怪调,他很是惊讶。 “元忠,你这是哪里的俚语小调,别说唱的还挺好听。”荀诩问道。 赵广哼的这个调既不是蜀地的和唱,又不象是荆州一带的语音,不过听起来蛮好听,也不知赵广是哪里学来的,难不成是河北真定的家乡语言。 赵广哈哈一笑,道:“荀公,李部督,这城池、这旗帜、这城内城外乱纷纷,应不应景,等邓艾来了,我再给你们看一场好戏。” 好戏。 这两军阵前,生死相搏。 赵广却轻松的说是一场戏。 和赵广相处越久,荀诩就觉得越看不透这个年轻人。 一千兵卒守江油关。 而且还都是老弱,战斗力与精兵没有办法相比。 赵广这胆子也太大了。 他就不怕邓艾铁了心要来夺关。 难不成赵广还有什么锦囊妙计,这熟悉的套路不就是以前丞相诸葛亮经常用的吗? “元忠,你有什么妙计,快些说来?这大敌当前,老夫这身体可不好~!”荀诩急拉住赵广的手臂,追问道。 “两位来看,这城里木房易燃、这城外树木丛丛,中间仅有的一片坝地,象不象魏人的坟场,邓艾老匹夫活的腻味了,敢追到江油关来送死?”赵广面露自信,神态气宇轩昂,用手点指正出谷口的魏卒。 “这江油关,咱不守了,一把火烧了干净。” 烈焰焚城。 荀诩、李球一听,脸上齐齐变色。 赵广这一计真毒,江油关大火一起,这座关隘的辎重、粮秣等就化为乌有。 难道说,前几日赵广提议将财帛、粮秣分发到各军之中,心里就有了焚城的想法,要是这样的话,这个年轻人着实不简单。 荀诩心头一凛,赵广这人,真当得起少年英雄,思路天马行空;又兼心狠手辣,作战不苟一格。 “顺平侯赵云的这个次子,当真不简单,和顺平侯宽厚平和、平易近人的性子大不一样。”想到这里,荀诩对赵广的评价又提高了一个层次。 以前他都是以看待后辈的目光来和赵广应对,但从这一次谈话起,荀诩决定把自己放在了平等的位置上。 “禀中郎将,前番排查李密之事,已有眉目,李密这些天来,多次记录我军的兵力调动情况,并与一名被通辑的杀人凶手有往来的嫌疑,现已被我收押,听候将军处置。”军司马李球年轻的脸庞上满是凝重,他迈步上前,递过一卷记得厚厚的调查记录。 赵广点了点头,李球做事认真负责,又兼细致,有他在旁辅助,赵广这些天来倒也轻松不少。 这才是蜀汉的年轻人。 踏实、沉稳,又不好高骛远。 相比之下,诸葛瞻空顶着丞相之子的名头,眼界倒是很高,但实际能力却是不足。 “元忠,这李密乃是谯周得意弟子,是否~!”荀诩听到这里,忍不住建言道。 “李密,自甘堕落,出卖国家机密,实在枉为蜀汉臣子,李司马,依军律,斩其首级,悬于城门口,让大家都瞧瞧,这就是投敌的下场。”赵广眸中寒光一闪,冷笑一声,毫不迟疑的即下命令。 通敌者,死! 军律在前,任谁都不要求情。 李密这样的国之蛀虫,留着只是祸害,赵广宁可得罪谯周等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假圣人,也要把蛀虫一个个清理干净。 蜀汉已经到了最危亡的时候,任何不必要的怜悯、假仁假义的饶恕,都会让那些心系蜀汉、为国流血的忠贞臣子多流血、多付出性命。 第三十二章 烈火焚城 李密的头颅悬于城头,一双眼睛泛着灰白色,不甘心的瞪着奔流的涪水。 就这么被杀了! 没有刀下留情,没有收押待赦,李密李令纪这个在史书上留下《陈情表》的蜀中名士,在蜀魏大战的风暴中,灰飞烟灭。 “赵广,真够狠的!” “宁骂刘阿斗,莫惹赵阎王!” 赵广不知道,他这一杀,让蜀中坊间开始流传出这么一句俚语,更有甚者,一些愚民还将赵广的画像悬挂在家门口,以作驱鬼之用。 —— 邓忠、师纂引兵出谷。 在稍作休整之后,即带领本部先登来攻江油关。 在魏军先登身后,邓艾的主力已经距离谷道不远,只要邓忠拿下关隘,魏军就能在江油关安营扎寨,到时,蜀中的门户就自然打开。 “哪个先斩了蜀将赵广的人头,老子给他报头功!”邓忠疾声大呼,挥着手臂冲麾下士卒鼓劲。 “少将军瞧好了,赵贼的首级是咱的!” “少将军说话可算数,这头功是我们南安营的。” 一个个魏军将校呐喊着冲向城垣,在他们正对着的方向,李密的首级正冷冷的看着这一群不知死活的魏军士卒。 魏军入城。 守城的蜀军在赵广的指挥下,且战且退,摆出一副力不能支的样子,赵广麾下的这些兵卒是各部选剩下来的老弱残兵,兵甲器械均与精锐无法并论。 仅仅一刻钟的功夫。 邓忠就已杀到江油关校场。 这里是赵广驻军所在,也是江油关的核心位置,魏军占领此处,也就代表了江油关失守。 “快去禀报父帅,江油关已被我军拿下,蜀贼赵广正狼狈逃窜,我军正追杀中~!”邓忠得意洋洋,迭声吩咐传信兵士。 师纂跟在邓忠身边,面带疑惑,问道:“少将军,这蜀贼赵广前番在摩天岭拼死抵抗,让我军各部损失甚多,怎么到了江油关就一败涂地,莫不是其中有诈?” 邓忠哈哈一笑,道:“长史多想了,你看这蜀贼的兵马,俱是一群老弱残兵,毫无战斗力可言,那赵广先前不过是姜维帐下的牙门将,可用之兵不过数千,这连番恶战下来,估计也差不多了,没有了兵将,赵广一个人再勇,又何惧哉!” 听邓忠这么一说,师纂终于放下心来,邓艾、邓忠父子与姜维、赵广在陇上撕杀多年,相互之间甚是熟悉,而他一个刚从邺都调来的人,有疑惑建言可以,但作出最终决策的,还是邓忠这样的主将。 魏军先锋三千人陆续进城。 邓忠早在出阴平谷道时,就对魏军将士下达了洗掠城池的命令,这江油关一下,魏军各部除了渴望斩杀赵广的还在追赶外,其余兵卒立即分散开来,朝着商铺、房舍扑了过去。 火光,就在这一瞬出现! 开始只是校场的伙房、原太守府,然后城中其他各处,也被早就埋伏的蜀军老卒点燃。 这些老卒多是从摩天岭战场上下来的伤卒,目睹身边同伴惨死的样子,他们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而今,有机会给魏军来一次火攻!他们早已迫不及待。 “该死的,蜀贼放火!” “火太大了,扑不灭!怎么办,这房子要塌了,出不去!” 魏军将卒绝望的叫喊声此起彼伏,有狠厉的明知冲不出去,干脆的找到留守放火的蜀军残兵,双方互拼一场,死于一处。 更多的是被火烧的四处奔逃的士卒,他们此时已经找不到带队的队率、都伯,也辩不清出城的方向,一时惊惶不知所措。 邓忠一脸的黑灰,刚刚和师纂分开,他又统兵追杀了赵广一阵,却不想背后已是火光四起,一片大乱。 “少将军,城中大火,怎么办?”亲兵急声大呼。 “冲,冲上去,杀了赵贼!以解此恨。”邓忠气急败坏,他没有想到,赵广竟然如此狠厉,为了阻敌起意将江油关烧毁。 这座关城,始建于先秦,开始时是汉羌之间以物易物的集埠,到汉末三国时已有四百余年,赵广这一把火,按后世来说,是毁坏历史文物的罪人。 当然,在这个三国争霸的时代,并没有这样的说法。 只要能取得胜利,将领间用什么手段都无可厚非。 —— 赵广亲自断后,率领亲卒退出关隘。 回望江油关,已是火光冲天,干燥的天气、易燃的木头、还有堆积无法搬走的山货、柴草,都成为了助燃的帮凶。 “将军,魏狗,那个姓邓的魏将冲出城了。”一名眼尖的斥候急急来报。 赵广一怔,他倒没有想到,邓忠居然还有如此生猛的举动,魏军三千先锋,此时已被大火分成数段,邓忠带的也不过是区区几十名亲卒,竟然还敢追杀上来。 “邓忠也是一员猛将,当死于两军阵上,今日赵某就成全于他。”赵广沉声喝令,蜀军将卒也纷纷摆开阵式,只等邓忠前来送死。 赵广的武力值现在有82。 在斩杀了秃发树机能时,涨了一个点,后来又依靠平时的苦练加了1个点,自此之后,就长时间没有什么变化。 以赵广的判断,这武力值要是没有斩杀敌将的功劳,怕是不可能往上升了。 现在,邓忠绝望之下前来搦战,正合赵广的心意,他也想再瞧一瞧,自己的武力、枪术是不是还有临阵突破的可能。 邓忠两眼赤红,脚步沉重,他的甲袍已经破碎,头盔早已不知去向。 “赵广,授死!”邓忠嘶声大呼,一手拿着短戟、一手提着短刃,向着赵广扑来。 赵广冷冷的看着邓忠踉跄的身影,等他扑至近身,百鸟朝凤枪立时如银蛇吐信,径刺邓忠的胸腹要害。 邓忠大惊失色,疾身翻滚躲避,他的兵器长度不及赵广,必须近身才有威胁。 未等邓忠起身,赵广下一招横扫千军直拍向邓忠的后背,这一下要是拍实,邓忠的全身骨骼都将碎裂。 “啪!” “啊~!”护卫邓忠的一名亲卒合身扑上,替邓忠挡下了这记杀招,自己则是口吐血沫,看着即是不活了。 邓忠看着一起长大的伙伴惨死,目呲尽裂,右手短戟飞掷而出。 两人相距不过三步,这一戟掷出,赵广要想躲避也是不能,情急中,赵广一侧身,将背后的青釭剑举到了身前。 “铮!”剑戟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邓忠的这把短戟不过是平常军中所用,其坚固程度与青釭剑无法相比,撞击之下,短戟的戟头被削成两截,掉落到了地上。 邓忠失望之极,一击无果,手中只剩下一把短刃,仅剩的几个魏军亲卒又被挡在外围,邓忠刚才的一股子锐气已经消耗殆尽。 赵广躲过飞戟,脚步快速跟进,右手枪势再起,朝凤枪如飞瀑直泄般的朝地下的邓忠疾刺了过去。 “唔!赵贼,吾父~~必报此仇!”邓忠手捂胸口枪洞,也止不住鲜血流出,他的两只眼睛因痛苦而瞪的极大。 邓忠气力已衰,面对赵广这一枪再也无力躲闪,被刺中胸膛失了性命。 第三十三章 十面埋伏 斩杀邓忠! 这是赵广穿越以来,真正击败的三国勇将! 前面秃发树机能虽然在历史上留有姓名,但毕竟是胡人,知名度不显。 而邓忠则不然,他的老爹邓艾是灭蜀的头号功臣,而邓忠也是少有威名,败于邓忠手下的蜀汉将领不知凡几。 待一众将士把邓忠带来的那些魏卒一并收拾干净,赵广一面领兵向左儋道撤退,一面带着希翼打开能力面板。 姓名:赵广 武力值:84。(武力+2,果不其然,击杀邓忠的效果显现,2个点的加成,让赵广心中暗暗欣喜。) 内政值:50。 技能值:6。(养生之道,百鸟朝凤枪,天眼地图,寻宝探矿、明察秋毫、统帅千军)。 养生之道:lv2。 百鸟朝凤枪:lv9。(朝凤枪技能+1,到达9级,已经接近满级10级,赵广觉得只要再进一步,就可以达到无招胜有招的境界,至于10级之后又是什么,暂时尚不知晓。) 天眼地图:lv4。 寻宝探矿:lv4。 明察秋毫:lv2。(揪出魏国暗间李密加1个点) 统帅千军:lv2。 武力值、朝凤枪、明察秋毫等技能都有了新的提升,这些变化比战场上取得胜利更让赵广兴奋。只有自己先强大了,才能在接下来的残酷争霸中占得先机。 江油关一场大火。 让魏军先锋三千余人大半丧身火海,逃出的魏军将校中,师纂是最幸运的一个,眼见李密首级挂在城头,师纂有心不忍,正准备下令士卒取下时,城中忽然火势四起。 师纂的位置在北城门口,这让他避开了中心火场,而等到燃烧了半天的大火被扑灭时,师纂数了数逃出生天的魏军士卒,不由得痛哭失声。 仅仅只有三百余人逃了出来,这些魏卒中多半正好在涪水畔,一见火起,立马跳入河水中,才算幸运的捡了一命。 邓忠不知在哪儿? 麾下二十余个军侯、都伯、队率,师纂现在只找到一个,这一个都伯还被火焰烧伤过半,躺在地上痛苦的呻吟。 魏军先锋全军覆没。 师纂无计可施,只得向刚出谷口的邓艾回报军情,怕别人说不清楚,师纂不顾疲惫,急急回赶到邓艾面前。 “什么,这火是蜀军放的,三千人没有了,邓忠,邓忠在什么地方?让他来见我!”邓艾在谷道内远远望见红透了的天际,心中已然不安,这时听到师纂回报,顿时大惊失色。 师纂一脸为难,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邓忠下落不明。 但火起之时,邓忠就在城内的校场附近,要是能跑出来,邓忠早就跑出来了,所以,很大的可能是邓忠已死于城中了。 “少将军当时在城内,目前还不得知消息。”师纂小声道,他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敢这么说。 “传令~诸军,速速进兵,扑灭余火,围剿蜀军残敌!师纂,你领一支精兵,于城中搜索,一定要找到邓忠。我活~,活要见人,死~,死要见尸。”邓艾脸色刹白,面露悲意,吃力的说道。 本来就有些口吃的他,说话更加艰难,小儿子邓忠下落不明,邓艾心急如焚,但军情在前,却又不能不顾大局。 邓忠追随他征战十余年,作战勇猛,斩敌无数,可以说屡立战功,邓艾将他视作自己的接班人,但这一次没有想到,在江油关这个小关隘,邓忠极有可能凶多吉少。 本来兴奋莫名的魏军各部被一场大火烧得士气低落,任谁见到军中同僚被火烧的面目全非的尸体,都不复有好的心情。 就算是对邓忠有很大意见的杨欣、王颀,这时也不禁生出兔死狐悲之意。 不多久,前出的魏军斥候来报,在南城一带发现少将军邓忠的尸体,这一次,赵广对邓忠还算尊重,没有割去这位魏军猛将的首级。 “忠儿~!”邓艾被师纂一路扶着,跌跌撞撞的来到邓忠死去的地方,只见邓忠圆睁双目,一手捂着满是鲜血的胸口,一手还紧紧抓着短刃,似乎在说,他不甘心,他死不瞑目。 “邓侯,少将军是被枪刺中所害,蜀军中有此枪术者,唯赵广一人!”陇西太守牵弘仔细察看邓忠的创口,躬身回禀。 邓艾心头一阵恍惚,喉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赵广小儿,老夫必与你不死不休!” 失去儿子的悲痛、三千精兵的死伤,痛苦、失望、狂怒充斥了已经七旬的邓艾的头脑,让他再也无法冷静下来。 “追击,不取了赵广的首级,决不收兵!!” 魏军将校一个个神情肃穆,不发一言,将领们对于惨烈的场面感到了惊赅,士卒们则对接下来与蜀军交战感到恐惧。 —— 左儋道口。 赵广顺利的和魏容、陈寿会合,在他们不远处的山林间,张遵、马承的八千士卒正埋伏在那里。 蜀军合起来不到一万。 人数上来讲,虽然已经超过了邓艾的西路魏军,但就打仗来说,并不是人多就能稳赢的。 特别是张遵的这支援军,完全是拼凑起来的一支队伍,基本的阵形、队列也才刚刚学会,他们能不能顶住魏军哀兵的进攻,赵广没有把握。 “大汉的儿郎们,看到了吗?魏军自投罗网,让一场大火烧的死伤无数,接下来,他们会做什么,他们会朝我们冲杀过来,你们有没有信心,打败他们。”赵广站到儋道的高岩上,大声开始鼓动士气。 “有~,有信心!”魏容带头大呼回应,一众蜀军将士也是群情振奋。 “前几天,你们拿到了分发的财帛,拿到了粮秣、金沙,这些都是你们的,但现在,魏人来抢了,大家守得住吗?面对强盗,你们要怎么办?”赵广疾声大呼。 这支杂牌的蜀军部队战斗力实在太弱,果然单单是据隘防守,也许还能顶住一阵,但现在很明显,失去儿子的邓艾已经要拼老命了。 “要是有一支援军就好了,侧击魏军后背,邓艾老贼将死无葬身之地。”赵广心里,不禁感叹。 第三十四章 傅佥破敌 魏军发了疯一般轮番进攻。 特别是邓艾任南安太守时带出来的南安营,更是因邓忠之死而爆发出哀兵必胜的战斗力,单靠魏容、陈寿的那点兵力,已经挡无可挡。 无奈之下,赵广即令伏于山林的蜀军张遵部潜出,与魏军中军本部、左翼牵弘、杨欣两部战在一处,蜀魏双方围绕着江油关这块小坝地地的争夺日渐白热化。 “邓艾这老家伙,果然不好惹!魏军反扑势头凶猛,如今这仗败虽不会败,但要取胜难度着实不小?”赵广观望战事进展,不禁叹息。 手头兵力还是太少。 蜀汉的用兵大家,只有姜维一人。 而诸葛瞻之流,根本不懂得什么是敌有几路来,我只一路去,伤其五指,不如断其一指的用兵策略。 魏军四路进兵,蜀汉就分出四路抵挡。 要是东面的吴国也派兵攻打,真不知蜀汉还从哪里能调出兵来。 太被动了。 成都虽然重要,但也不是必守。 如果能以成都一地为诱饵,吸引一路魏军冒进,蜀军就可以集中优势兵力,将冒进之敌全部歼灭,而当其他几路的魏军听到同伴被歼的消息,他们还会进攻吗? 不可能。 他们能做的,就是赶紧的回撤,缩回关隘以作固守状,这样用兵的话,才符合孙子兵法的韬略,当然,赵广有这样的见解,还是得益于后世太祖在反围剿和长征时,那几次出神入化的经典战例。 —— 傅佥率部急袭。 傅肜在章武二年(公元222年)的猇亭之战中,为刘备断后力竭吐血而死,傅佥当时也还是幼儿。 这些年来,傅佥心心念念的就是继承父亲的遗志,为蜀汉大业征战沙场,用一腔热血去维护心中的那份报国之情。 赵广在沓中、在阴平道、在摩天岭的战绩,让傅佥拍案大呼,这样的军中同胞,才是他傅佥生死与共的战友。 不畏艰难,矢志不渝。 就算敌人有千军万马,吾也凌然不惧迎难而上。 这就是傅佥的信念。 “快,快跑起来!”江油关的火光、还有蜀魏将士的撕杀呐喊声,让增援的蜀军将校热血沸腾。 “儿郎们,前面就是江油关,右中郎将正在率部激战,我们冲上去,帮上一把。”傅佥挥手大声喊道。 三千蜀军精锐在战事最要紧要的时候,如一把利刃刺入魏军心脏。 傅佥大呼酣战,迎头撞上魏将王颀,战不过三合,心无战意的王颀即被傅佥的铁锏打中前额,立时栽倒不能动弹。 王颀死活不知,其部本就是汉羌氐诸族混编而成,士气一向不高,众将卒惊惶叫喊一声齐齐溃散,这使得魏军右翼可以支撑的军队只剩下了田续的右北平战卒。 “直娘贼的,这仗没法打了!谁爱打谁打去。”魏将田续本就对邓艾父子心有不满,这一时见魏军大势不妙,干脆下令麾下将卒向后撤退。 为一个死去的邓忠赔上全体魏军将士的性命,田续认为很不值得。当初,田章战死时,邓艾可没有让邓忠拼死抢回田章的尸体。 被邓艾视为精锐的右北平魏卒如潮水消退一般离开主战场,立时将右翼战场空出了一大块,使得傅佥率领蜀军从这一间隙直插向邓艾的中军所在。 直捣敌阵中枢。 擒敌就先擒王。 在没有了守卫关隘任务的束缚后,傅佥终于亮出了他进攻疾如风暴的真正本领。 傅佥军就象一把利剑,将魏军军阵刺的鲜血淋漓,在傅佥的身后,那一面火红色的傅字将旗迎风高高飘扬,不断突进。 在右翼溃败之后,没有多久,魏军左翼也开始崩溃。 右翼的牵弘、杨欣多日苦战,本就战意不足,加上两部在西路魏军中属于二线部队,得不到足够的补充,此时见左翼已经支撑不住,杨欣这个滑头也不和牵弘打个招呼,即率本部将卒向阴平道北端溃逃而去。 死道友,不死贫道。 在诸路魏军将领中,金城太守杨欣最出名的,不是他有多大的能耐,而是他是有名的长腿将军,别人要想抓住他,真的很难。 金城是什么地方? 大汉击破匈奴的起点,也是四面被氐羌、鲜卑及诸胡包围了的地方,杨欣要是没有本事,哪能在这种复杂的地方立足。 牵弘老实人一个,待他反应过来时,已被蜀军张遵、马承两部围在中央。 在左冲右突无果之后,牵弘眼见突围而出已是无望,再战下去也是让将卒无谓死伤,无奈之下,决定带着麾下的陇西健儿投降。 牵弘的陇西部下,多为狄道一带将兵,这里属于蜀魏交错地带,两国之间这些年攻伐不断,狄道也是今年属魏、明天归蜀,所以,这些陇西兵卒对于投降并没有多大的抵触。 旗号是魏,还是蜀。 与军中小卒又有何干? 要知道,蜀汉的大将军姜维都是陇西人。现在却在为蜀汉效力。 “也许,这一战后,魏蜀之间的态势,要不一样了!投降虽然不够光彩,但活着总还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牵弘心中安慰自己。 牵弘的父亲牵招和昭烈帝刘备昔日在幽州时,还有一点香火情。 蜀汉对于降将一向宽宏,牵弘在陇西一带当太守时间也不长,曹魏投降蜀汉的降将中,姜维就曾是降将,最近出名的就有夏侯霸,牵弘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毕竟,现在的大魏,已经不是曹家掌权了,晋公司马昭大权在握,一场场的清洗让牵弘这样的曹魏旧臣感到惧怕。 魏军左右两翼悉数溃败。 邓艾在中军大纛下瞧见战事突变,脸上苍白一片,盔缨之下花白的须发飘荡,挺拔的身躯在这一刻有些拘搂。 “这,这,蜀军哪里来的援兵?”面对赵广这个不讲道理的年轻对手,邓艾是真真切切感到自已老了。 “邓侯,这是蜀将傅佥的旗号。”一名魏军中军小校着急回报。 邓艾气怒交加:“傅佥,姜维这是分兵了?钟会,汝心胸狭隘,公报私仇,吾要到晋公那里告你。” 钟会的兵马,比姜维要多了一倍。就这样还能让姜维抽出兵力来支援西线,邓艾觉得自己结结实实的被钟会给坑了。 第三十五章 邓艾自刎 天水太守王颀被傅佥一锏打死。镇西护军田续在右北平一众亲卒拼死保护下,率先逃回阴平道口,金城太守杨欣识机的快,又坑了牵弘一把,早早的带着一部兵卒翻山越岭逃窜。 长史师纂因职责所在,守在后方统御粮秣辎重,被魏军溃兵席卷着,正碰上田续逃来,两人整顿兵马,带着二千不到的溃兵向摩天岭方向撤退! 西路魏军覆亡在即,邓艾情急之下,对一向不合的钟会更是惊怒交加。 这一时,他没有去想,钟会的处境其实也不好过,贾充的到来,仿佛在钟会的头上又套上了一个紧箍咒,让他在指挥作战时缩手缩脚,很是难受。 同时,贾充分遣王濬、胡烈等魏将在巴西开辟新战场,将兵虽然只有七千众,但长途奔袭不是精兵不能胜任,而精兵从哪里来?只能从钟会的中路军主力调拔。 被贾充调到胡烈麾下的是魏将庞会所部,庞会的父亲庞德人称白马将军,早年曾是马超的麾下,后来投靠了曹魏,在关羽北伐时,庞德为关羽所擒,然后被杀。 庞会这个人甚是勇烈,身上有庞德的影子。在诸葛诞反叛的时候,庞会立下大功,被封为会爵乡侯。 钟会之前攻打汉中、阳安关,庞会都是铁打的主力,现在被贾充一调走,钟会的中路军战斗力大降,让钟会直感叹,手底下兵马虽多,但尽是些二流货色,要不就是蒋舒这样的降将,能用但不敢大用。 钟会再有能耐,上面被贾充架空,下面又没人可以打头阵。而对手姜维单从战术能力、时机把握、临阵决断等方面来说,比钟会要高了不止一筹。 现在姜维采取守势,不过是兵力上悬殊太大、加上蜀汉后方支援不得力导致,这二个方面正是中路魏军在剑阁、葭萌关迟迟没有进展的原因所在。 所以,邓艾向司马昭告状,钟会也不怕,他还想告贾充一状呢。 当然,邓艾对钟会的怨气都是后话,现在他最要紧的是先挺过这一关。 蜀军两路人马夹击,邓艾的中军南安营虽然是本部精锐,但就整体来说,诸路魏将不是溃败,就是被杀,魏军已呈不支态势,邓艾也是回天无术。 一把大火,让魏军上下惊惧莫名。 战场上被杀与葬身火海,虽然都是死,但给人的感受完全不同。 本领不行被敌杀死,魏军将校能够接受,但被烧得连是谁都分不清,哪一个人都接受不能。 待到邓艾为了给邓忠复仇,一意孤行要与赵广决战时,大多数的魏军将士心中已有不满。 对于他们来说,拿下江油关就已经算是不错的战果了,先休整和恢复,再看战局变化而定,又何必拼死拼活的再战一场。 一个时辰后。 南安营代理校尉被魏容阵斩。 这支邓艾一手带出来的部队,在失去了主将邓忠之后,又遭到重创,邓艾的周围可战之士越来越少。 “邓侯,我们快撤吧!再晚就来不及了。”逃奔的魏军将校跑过邓艾跟前,惊慌失措的叫喊起来。 逃跑! 已经来不及了! 这一战,无论胜败,邓艾都从来没有想逃跑过。 胜,则取了赵广的首级,为邓忠祭典;败,则父子二人死在一处,也算有个照应。 见邓艾站立在大纛下没有什么反应,一众魏军溃卒也不再多言,互相看了一眼后即纷纷向后方逃去,逃亡的路上,时间最为宝贵,晚了一刻,就是将后背交给蜀军追兵。 “赵广,赵元忠!果然不愧是赵云之子。”邓艾口中喃喃,双手颤抖的慢慢按在剑上。一直以来,都把赵广蔑称为小儿、赵贼的他,这一回,难得的说了赵广的表字。 曾经人才济济的魏军将校们此时不知都在何处,邓艾的身边,没有了邓忠、没有了田章、没有了低首假装臣服状的姚柯回。 至于其他人,师纂统筹辎重军务,应该留在后面,或许能逃得一命;牵弘、王颀已经没于阵中,田续、杨欣这两个,一个心怀不满,一个出工不出力,随他们去吧! 邓艾万念俱灰。 儿子邓忠已经战死,西路魏军三万将兵,在他的指挥下,不仅损失惨重,而且还被蜀军十面埋伏包围,他已老了,也不想再坐着囚车到邺都去请罪。 邓艾抬眼望去,蜀军的旗帜越来越近!四周俱是惊惶不安的魏军士卒。 “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恍然中,邓艾心头闪过楚霸王项羽垓下被围的情景,连项羽都不愿渡过乌江,何况他邓艾。 “死吧!至少,在战场上战死,也是一份荣耀!况且,还有儿子邓忠陪着!”邓艾猛然拔出剑,朝着脖颈之处抹了过去。 血,喷涌而出。 染红了颌下的白须。 邓艾的右手,曾经健壮有力,杀死过无数的敌人,但现在它却无力的垂落了下来。 魏国镇西将军邓艾自刎身死,魏军将卒失去主帅之后,更无战意。 蜀军第一次的联合作战行动,取得了出人意料的战果,赵广、傅佥两军合力一举击破魏军邓艾主力! “右中郎将赵,万胜!” “傅都督,威武!” 蜀军将士的欢呼声响彻山谷,声音在群山丛林间回荡,久久不息。 江油关一场激战,蜀胜魏败! 这是近十余年来,蜀汉在大战役中绝无仅有的胜利! 往前推演的话,也只有姜维的狄道之战可以相提并论,再往前推,在诸葛亮当政时期,六出祁山,也唯有第一次,也就是马谡失街亭那次的前期,可以算得上蜀军大胜。 这一战以弱胜强,赵广的用兵策略不仅让张遵、李球、简平等新来的人感到神奇,也让魏容、陈寿、马承、寇林等旧将敬佩不已。 原本赵广也不过是一个牙门将军,职位在军中并不高,就是与傅佥的汉中都督、阳安关守将相比,赵广还要低了一档。 但随着魏蜀战事的深入,赵广的表现却越来越突出,歼灭邓艾的西路魏军,可以说几乎以一已之力将蜀汉这条沉船拖出了泥潭。 第三十六章 奔袭汉中 就在赵广收敛战亡将卒、清点损失、察看战况时,蜀将傅佥带兵前来会合。 “元忠,这一仗打的好!大涨我大汉的军心!我傅公纪服了你了。”话音声中,赵广抬头看去,只见一员面容粗犷,鬓角微霜的中年将领一手提着首级,一手用力挥动着。 傅佥,傅公纪。 用四个字来形容,就是忠肝义胆。 其故籍在荆州义阳,这是他父亲傅肜出生的地方,就傅佥来说,他和母亲就居住在成都。 傅佥的年纪虽然比赵广大,不过他从军的时间和赵广差不多,这主要是傅佥在家侍母的缘故。 其父傅肜死后,其母一人将傅佥养大,虽然蜀汉对战死将领有怃恤,但一个女人要带大幼儿,又哪是那么容易的。 生养恩情不能忘,在母亲病逝之后,傅佥才始出式的从军入伍。 在两军对战的最紧要关头,傅佥带着援兵加入战局,这对于蜀军士气的加成作用明显,相反,对魏军士气的打击相当的大。 魏军伐蜀之时,傅佥的职务是蜀汉的汉中都督,在姜维避祸沓中的时候,他授命统领蜀汉在汉中各关隘、城池的布防。 但实际上,由于黄皓、诸葛瞻等人保守的防御策略,傅佥这个汉中都督更多的只是名义上的身份,他能影响的范围主要还是在阳安关一带。 复杂的朝堂派系纷争,让蜀汉仅有的力量消耗在内斗中。 汉中,这个蜀汉的屏障也变的支离破碎。 赵广急步上前,忙与傅佥见礼:“傅都督,你的伤大好了?你怎么来了,说起来要不是你的援军及时杀到,这仗难打了。” 对傅佥这位蜀汉末年以生命兑现忠诚的将领,赵广除了敬重之外,只有感激。 傅佥没有战死在阳安关,而且还率军来援,这让赵广心喜不已。 一直以来,他心里总有些忐忑,右中郎将名头倒是挺响,但实际权力并不相符。 统领的兵卒是地方郡兵、拼凑的杂牌部队,阻敌的战场又偏离了主战场,魏军在西线的力量不断加强,面对邓艾的连续进攻,赵广甚感吃力。 但一想到大将军姜维面临的压力更大,赵广也不敢轻易向姜维求救,剑阁战场一旦有变,那将是灭顶之灾。 西线这里,有多少本事出多少力,至于能影响到蜀汉的朝政、人物的命运多少?赵广已经无暇去考虑。 现在,傅佥的出现,给了赵广最为肯定的答案。 他可以。 他已经改变了傅佥的结局,而傅佥也用实际行动回报了赵广。 听到赵广之言,傅佥也没什么架子,摆了摆手,指着额头一处初愈的伤口,道:“阳安关大意了,被叛将蒋舒伤了前额,好在廖右骑及时赶到,救了傅某一命。这一次的恩情,元忠你记下了,是大将军力排众议,亲自下令,遣军支援西线。” 傅佥这么一说,赵广恍然大悟,原来还是姜维有战略眼光,也是,蜀汉目前的官员和将领中,也没有什么人能代替得了姜维。 两支蜀军会师,一举击破魏军西线主力,蜀军上下均是喜气洋洋。 对那些跟着赵广从沓中转战而来的老兵来说,与主力分开良久,再一次见到曾经的同伴,豪情和喜悦更是充斥心头。 将士是如此,将领也是一样。 在江油关的废墟上,蜀汉右中郎将赵广、汉中都督傅佥正在议事。 对于下一步的军事动向,赵广有意回转成都,巩固空虚的都城布防,对于诸葛瞻的用兵能力,他始终心有疑虑。 赵广担心东线战事不利,傅佥对此则不以为然,他概概而谈,提出了更为积极主动的行军方略。 “元忠,行都护那里,能否获胜,我们担心也是无用。蜀魏大战,持续已近半年,目前我军节节退守,双方交战的层线从陇上、汉中、到现在的剑阁、阴平道,魏军其势虽盛,但其力已衰。” “傅某领兵离开汉寿时,大将军有言,让吾等独领一军,伺机歼敌,现在,据最新的消息,汉中一带尚有乐城王含、汉城蒋斌、黄金城柳隐三将在守御,傅某身为汉中都督,不能坐视部下困守而见死不救——!” “如今西线魏军已灭,吾意率本部人马出阴平道、景谷道,从侧背袭扰魏军钟会部的后路,先救三城,后与大将军前后夹击,灭钟会于汉水蜀山之间。” 傅佥的这一绕道敌后的策略可以说相当的大胆,与后世八路军开辟华北敌后战场如出一辙,既然挡无可挡,那就干脆不挡。 那些被魏国占领的地方,就是傅佥今后的战场。 当然,孤军在外,傅佥面临的危险也是成倍增加。不过,对于在阳安关死里逃生的傅佥来说,危险再大,他也无所畏惧。 听傅佥这么一分析,赵广仔细的斟量了一番,不由得对傅佥刮目相看。 能在史书上留名的将领。 果然不能小瞧。 傅佥的计划虽然有些冒险,但不能说没有成功的希望。 身为蜀汉的汉中都督,傅佥有自已的职责和使命。 失去汉中,虽然有各方面的原因,但傅佥总觉得,他的责任更大,因为他是汉中的都督,虽然只是名义上的。 傅佥有他的骄傲,在汉中的那片山水之间,傅佥也并不孤单,王含、蒋斌、柳隐,都是他可以信赖的军中袍泽。 更重要的是,傅佥兵出汉中,除了解救三城外,象征性的意义也很大,这将表明,一直以来被魏国压制的蜀国,终于开始反攻了。 如果刘禅脑子没进水的话,应该赶紧派使者去吴国游说,以坚定吴主孙休联合抗魏的信心。 同时,司马昭伐蜀无功,后路被袭的消息传扬开来,对魏国内部心念曹魏的反司马昭力量来说,也是一剂强心剂。 不得不承认,傅佥这一记黑虎掏心,如果打实了的话,正中魏军辎重补给长蛇阵的七寸。赵广要不是损失实在太大,又需要消化俘虏的魏军降卒,也想与傅佥一起到汉中闯荡一番。 “哈哈~。元忠要是有意,等你练好兵马,你我兄弟在汉中、在关中打他一个天翻地覆,让司马昭看看,我大汉的好男儿是何等的模样!”临别之际,傅佥拍着赵广的肩膀,大笑着上马而去。 两支蜀军就此分兵,傅佥领军北上。江油关辎重、粮草均大多被焚,赵广在稍作休整之后,即引兵退守涪城。 第三十七章 收编降卒 涪城。 署阁内。 主薄陈寿、司马李球、书佐简平领着一众小吏忙得团团转,蜀军难得大胜,缴获的魏军辎重无数,这极大的补充了赵广麾下这支杂牌部队的军需。 死去的两军将士尸体正在被埯埋,四月的天气阴雨连绵,正是腐虫蚊蝇开始繁殖的当口,要是稍不注意,让瘟疫横行起来,那将是一场灾难。 战场清理的工作交给了俘卒,被俘魏军士卒共有六千余人,这些魏卒除少数的羌胡外,多是雍凉一带的青壮。 从先秦到两汉,雍凉与益州、汉中一带人口相互迁移频繁,假以时日,这些俘卒只要在蜀军中的时间够长,就能成为蜀军未来的补充兵员。 当然,现在赵广还不敢直接将俘卒充入军中,就算是打散编制,也要细细察探一番。 魏国降将郭循刺杀大将军费祎的例子没过去多久,赵广可不想以后有一天,自己的部下中有人持剑刺向自己。 降将降卒的处置,对于战胜方来说,是一门高深的学问。 汉末黄巾乱起之后,诸侯割据,曹操、袁绍、袁术、孙坚等群雄并起,大族大姓聚众自保、部曲和私兵多少成为判断将领实力强弱的标准,由此,要想完全的将俘卒收纳已用,第一步就是让俘卒脱离原有的部曲、私兵团体。 赵广首先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魏军军侯以上的将校与士卒分开,将校归为一营、士卒不按故籍,随机打乱另外分营,派遣得力的蜀军老卒为队率、都伯,逐步铲除部曲、私兵制的根基。 在游说将校方面,赵广决定先从牵弘入手,先打消牵弘的抗拒之心,然后看看能否打动这位历史上与平叛诸胡时战死的魏国太守。 “吾闻,将军先父招与先帝有旧,有刎颈之交,同窗之谊,如今将军被俘,何不放下成见,为我大汉所用?”见到牵弘,赵广即劝说道。 牵弘沉默无语,良久之后,才道:“将军所说先父与刘使君之事,弘虽有耳闻,却知之不详,如今战败被俘,未能身殉以报大魏,已是惭愧,出仕之事,将军勿再多言。” 赵广一听,牵弘这话的意思,就是我战败了当了俘虏,要杀要剐你随便吧,让我为蜀将是不可能的。 “将军觉得,邓艾用兵如何?赵某将兵又如何?”赵广想了想,没有再一味的劝说牵弘,而是从另外一个角度相询。 牵弘听赵广这般一问,心中存有郁气的他,当下评价道:“邓镇西在陇上的时候,起初为南安太守,率一地郡兵守城池,屡屡阻挡姜维大军进攻,居功至伟,然而此番征讨蜀国,邓镇西却在将军面前,轻易动怒、急攻冒进、屡入圈套、不仅父子俱亡,而且还丧送了数万将卒的性命,实是不及将军多矣。” 赵广哈哈一笑,摆手道:“将军言过了,我赵广与邓艾相比,能够取胜的最大优势,就是我对邓艾的性情脾气了解的很清楚,而他邓艾对我赵广是什么样的人,有什么能力却并不知晓,加上陇上一带,我军驻守多年,拥有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邓艾急于入蜀,焉能不败?” 牵弘点了点头,道:“赵将军所言甚是。邓镇西与钟镇西有隙,禁不住先入蜀大功的诱惑,却使大军陷入惨败之中,可惜,我陇西的数千健儿~!” 赵广与牵弘随即开始推演沓中、阴平、江油关这一系列战事,牵弘为魏军谋划、赵广为蜀军张目,两人这般分析战况,一说即是好几个时辰。 就这样,赵广一有空暇,就到牵弘这里坐坐,也不相劝牵弘归降,待五、六日后,牵弘对赵广已由敌对到熟悉,心中已无多少排斥的意思。 赵广这么礼待,也让牵弘心中甚是感动。 在西路魏军中,牵弘其实并不怎么受邓艾看重,邓艾用兵,儿子邓忠是他的得力干将、先登先锋,其次是司马昭派来的师纂等人,就是炮灰烧当羌在邓艾眼中,也比牵弘、杨欣等人要可靠的多。 这次,被同僚杨欣给坑了一把,他在无奈之下投降,这倒不是牵弘贪生怕死,而是当时他想和邓艾一样自刎,却被左右亲卒给死死的架住没死成。 当然,这自杀也是需要勇气的,牵弘是真自刎还是假自刎就不知道了。 在与牵弘加深感情的同时,赵广也不时在马承、魏容等人的陪同下,对俘营其他军侯、都伯、队率等魏军基层将校那里,听听他们的抱怨、聊聊过往军中的乐事。赵广在军中担任过多年的都伯、军侯、牙门将,对这些人的想法清清楚楚。 与牵弘这样的高级将领的不同,这些低一级、二级的将校并不关心什么忠诚不忠诚,他们更在乎赏赐的财帛丰不丰富,女人好不好生养、田地能分到多少。 “唉,这成了蜀军的俘虏,如何是好?可怜我女人还带着二个孩子,这要是回不去,女人就是别人的了,孩子只怕也是别人的姓。”一名三十多岁的魏军都伯长吁短叹。 “嘿嘿,杨方,你这算什么,女人别人替你睡,孩子别人帮你养大,要是有一天你回到天水郡,心里会不会美滋滋~!”一旁的俘营同伴笑着打趣道,眼睛里却没有什么高兴的意思。 都伯杨方大怒,骂道:“苏胖子你这张臭嘴真欠揍,活该没女人,没儿子。” 听着俘营众魏军将校的这些抱怨,赵广也有了主意,他随即让马承在俘营发布了一个命令,凡愿意归降蜀军,并服役征战满三年的,可以放归原籍。其间,立下军功者,按功劳大小叙下军功,或提前免了俘卒身份早早回籍,也可以继续在军中效力,拿到相应的赏赐和财帛! 有机会回家! 还可以和原先魏军中一样有军功、有赏赐! 赵广的这个命令,让心念家中妻儿的杨方动了心,让光棍一个的苏胖子也动了心,他们之所以投降,主要就是不想白白去死。 现在,有了活命的机会,再跟着赵广这样一个有本领的将军,他们说不定能比之前更有作为,到时候回到乡里,虽不说是衣锦还乡,但也是风光的紧。 第三十八章 声望值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魏、蜀、吴! 三分天下!分的是皇权,合的是人心。 在赵广一步步有针对性的措施面前,俘营众将士对归降之事从漠不在意、到心思动摇,再到心有期盼,最后,他们一个个聚拢到了牵弘那里,由他出面来找赵广叙谈加入蜀军之事。 牵弘一脸的肃穆,在思量再三之后,他下定了决心:“将军大才,日后必有成就。牵弘不才,愿与将军一起,并肩作战,复我大汉。请将军成全。” “将军,要是打回陇上,且让我老杨回一趟家,瞧瞧妻儿可好?”杨方涨红着脸,向赵广提出要求。 “将军,若是立下军功,我苏唐也不要回籍,我要娶几个蜀中的女人,再生养七、八个儿子,那日子岂不快哉!”苏胖子眼睛里放光,这些天在涪城,他可见识了蜀中女子的水灵。正所谓,一方山水养一方人,蜀中女子与陇上、天水的粗脚女人身段上就完全不一样。 牵弘降服。 赵广从投降的魏军中得到了一员大将,与牵弘一起归降的,还有象杨方、苏唐这样在陇右作战经验丰富的低级将校。 他们的加入,让赵广这支杂牌部队的腰杆开始硬了起来。 在五胡乱华即将到来的时候,赵广要做的,是凝聚全体汉人的力量,让这股力量成为抵御外辱的强大合力。 这一时,曾经是蜀卒,曾经是魏卒,身份已经不再重要。 来到赵广的军中,他们会在融合和沟通中,弥合了隔阂,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能够放心的把后背交给对方,彼此成为信赖的伙伴。 民族融合的过程,既复杂又不复杂。 五胡乱华的血腥杀戮,汉人几乎被屠杀殆尽,汉文化也遭受了灭顶之灾,在这样的严峻形势下,汉人开始团结起来,冉闵的杀胡令,让胡人也尝到了被杀的滋味。 这样的仇杀,灭的是中华文化的魂,失去的是中华文明的根。 赵广不是圣人。 也不过是来自后世的一个普通不过的穿越者。 有幸的是,他拥有了能够升级的能力属性值,这给了他无限的自信,或许,这才是赵广在蜀汉最后一年到来的真正原因。 赵广只希望,能用自己的一点微薄之力,和这个时代的众多有识之士一起,带着我们这个灾难深重的民族向光明出发。 三国行将结束。 新的历史纪元就将开始。 不是黑暗,一定是光明。 这一次的说降魏卒,让赵广对未来的发展有了清晰的思路,同时,在属板提升方面,他也得到了好的回报。 姓名:赵广 武力值:84。 内政值:50。 声望值:10。(新增) 技能值:6。(养生之道,百鸟朝凤枪,天眼地图,寻宝探矿、明察秋毫、统帅千军)。 养生之道:lv2。 百鸟朝凤枪:lv9。 天眼地图:lv4。 寻宝探矿:lv4。 明察秋毫:lv2。 统帅千军:lv3。(江油关一场大胜,统帅千军技能升1级。) 声望值这个能力项的增项,应该是这几日游说魏军降卒的功劳,让赵广感到了一种被肯定的喜悦。 这也是自穿越以来,能力值的第一次增加,这说明随着赵广个人能力的提升,还会有更多的未知属性值被发掘出来。 —— 思想上的统一,牵弘等将校的投靠,让涪城的赵广军整合速度开始加快,这一点,仅瞧魏容、马承等将校脸上的笑容就能察觉。 在一众将领、文官佐吏忙碌之时,赵广带着魏容前往涪城的医椽,这里留治的是受伤的士卒。 不过,以三国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也就能治治普通的刀剑伤,箭伤的话还要看士兵的抵抗力强不强,能不能挺过感染期。 建安末年的大瘟疫,让魏蜀吴三国损失惨重,人口减少三分之一,究其原因,就是连绵不断的战事所致。 军队的调动,带来病毒的扩散传播,在一个地方的人群有免疫力,并不代表其他地方的人也一样有。 寇林的伤情并不乐观。 伤在后背,这是关健的位置,好在邓忠的短刃刺中的是右侧,并非左边心脏的位置,寇林主要是失血过多,身体虚弱,加上左儋道一路不好走,让寇林的伤口因震动更加撕裂。 医椽令来自宫中,医治伤患的能力在蜀郡数一数二。 “寇将军这次真是命大,象他这样的刺伤,十个中有九个难活,不过,伤势就算治愈,以后也很难再上战场冲杀了。要是元化神医还在,可能更好的有办法。”老医椽令抖抖索索的说道。 元化神医,即华佗,这个留下麻沸散、五禽戏,给关羽刮骨疗伤,并开创了中国外科手术先河的著名医者,因为曹操脑疾病犯,被拷问致死。 华佗死后,医术多有失传,其弟子吴普、樊阿也只得一、二。 蜀中地处偏远,中原的先进医术很难传到这里,老医椽令的这一身本领,还是传自他的父亲,而其父则是早年追随刘备从徐州而来。 “我听说华神医所著青囊书中,记录了麻沸散是由闹羊花、万桃花、醉心花、狗核桃、生草乌、香白芷、当归、川芎、天南星,共六味药组成,不知是真是假,老御医可曾听说?”赵广穿越之前,野外勘探无聊时,倒也看了一些医学方面的著作,对华佗麻沸散的中药方子记得很牢。 “将军且慢些,容老朽先记下来。”老医椽令听到赵广讲些中药的名词,心中也是一惊,连忙记录了下来。 不提老医椽令对麻沸散的各种草药进行试验配比,赵广倒是借着这一次的看望,好好的了解三国时期的医理知识,这让他的养生之道升到了lv3的水平。 在赵广看望寇林和一众伤卒的同时,在尚书张遵的住处,一场关系功劳分配的讨论正在进行中。 张遵、荀诩、荀正是张家派驻赵广军中的代表,他们的意见某种程度也代表了后党的意见。 这一次大战,邓艾、邓忠、王颀等一干魏将被杀,赵广等人的战功怎么写、谁的功劳大、谁的功劳小,官职、军职的升迁又要如何调配,张遵心里也是一团乱麻,没有定数。 想他在朝中,宫里有张星彩,外面有二叔张绍,他这个尚书更多是象征意义,不需要研讨什么军国大事,但现在领军在外,张遵躲不过去了。 “唔,荀公,这一次,还要麻烦荀公仔细的撰写文书,元忠的功劳最大,要好好的写上一写,至于我的功劳,不大不小最好,书信好了后,我即遣亲卒带着送到成都。”张遵抚了抚前额,神色带着无奈道。 张飞嫡孙的身份,让他在张家可以横着走,但到了朝堂上,面对张星彩,张遵就只能认倒霉了。 第三十九章 谯周长生 这次大胜! 张遵当然有功劳,而且若是文章写好了的话,张遵在三人中间还是功劳最大的一个。 换作他人,那还不是牛皮吹上了天,而张遵却想也不想。 笑话! 自己什么能耐,小张皇后和二叔张绍都清清楚楚,就凭他张遵带的那些兵,能打败邓艾,那是日头从西边出来。 荀诩听张遵有推托之意,脸上颇是玩味笑意,道:“张尚书怕是不能如愿了,这一次,就算我写的再简略,你的功劳估计还是最大的。” 见张遵不解,荀诩搂着颌下几根白须,微眯着眼,缓缓说道:“元忠这次虽然打了胜仗,但并不一定是好事,朝中的那些人,想的和我们不是一回事,另外,前些日杀了李密,谯周那里也一定会阻挠。” 就功劳论,赵广这次可以说独挡一面,是挽救蜀汉危亡的大功,但到了朝中,怎么说又有说法。 从面上来看,张遵的援军、傅佥的援军、再加上赵广这一支,三方合力才得以歼来邓艾,当然,事实上谁的功劳大,出力多,朝中的官员们不一定清楚。 另外,谯周在蜀汉朝中能量极大,文官之中将近四分之一的官员与他有关联,其中不是他的弟子,就是曾经听过他的讲学。 李密这个得意弟子被杀,赵广虽然有证据,但在谯周、文立等有先天成见的人看来,这些所谓的证据均是诬告,是伪证。 “谯公那里,陈主薄也是弟子,由他亲书一封,说明情况,可好?”荀正带着希翼,建言道。 荀诩睨了儿子一眼,冷笑道:“天真,陈承祚现在是我军中的主薄,赵将军的下属,他说什么,这些人会听?” 荀正被老子训斥了一句,只得哑口无语,荀诩说的对,陈寿的话可能会有点作用,但辩解的作用应该不大,这件事关键还在谯周的态度。 张遵见荀氏父子对话冷场,连忙打个圆场,道:“陈寿那里,最好还是让他亲往成都一趟,当面和谯周细说,不然的话,别的人谯周更加不听。” 赵广、张遵、傅佥于江油关击败魏军邓艾部,蜀军大胜的消息,从涪城向成都传来,让刘禅和蜀汉众臣喜出望外。 大胜! 威武! 这是蜀汉多年来,特别是刘禅亲政以来少之又少的大胜,蜀汉这是复兴有望! —— 人间难得四月天。 从涪城到成都,蜀中大地一片春色。 虽然北方战事频频,但在蜀郡的腹地,民众的生活并未受到多大的影响,对于生活在底层的百姓来说,最上面的朝廷姓汉、魏、晋,其实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直接管辖的乡老、游缴、亭长、县长、县令,这些基层的官吏和乡老,才是构成中国几千来封建王朝统治的根基。 一路之上,田野阡陌,乡烟袅袅,偶尔有牧童吹的笛声传来,带着蜀中特有的婉转腔音,让久在汉中、陇上的陈寿分外亲切。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鬓毛衰。 细算起来,陈寿离开成都已经有十年时间,那一年,陈寿还是书生意气的少年,那一年,他因得罪朝中的奸宦,而不得不听从老师谯周的建议,来到蜀军作战的最前线——陇上。 从年轻时的气盛,到中年时的成熟,陈寿在军中的这些日子,让他从一个只会读死书的文人,变成了具备丰富学识又有实践知识的学者。 或许,这便是历史上陈寿能写下《三国志》这部宏篇巨著的原因。 陈寿这一次回成都,主要目的是向老师谯周陈述李密被杀之事。这件差使是荀诩和张遵私下里和陈寿说的,赵广开始时并不知晓。 因为有了后世的知识积累,赵广对于谯周这个人在蜀汉的影响力,有些不以为然。 人才没有,咱自己培养。官员没有,咱自己提拔。 寇林、马承、魏容不都是简拔于行伍,和谯周没有什么关系。再不济,提升提升魅力值,打几场胜仗,吸引牵弘等降将来投,也是一条不错的路子。 与赵广不同,荀诩从江油关这一战中看到了赵广的潜力,他的想法很实际,多一个朋友多条路,多一个敌人多阻碍,尤其是象谯周这样在蜀中有着巨大影响力的学者。 李密杀也就杀了。 人死不能复生。 谯周那里,有陈寿这么个学生可以说项,那为什么不好好利用,万一谯周听进去了陈寿的劝说,也说不定。 不过,对于游说老师谯周,陈寿其实并没有把握。 当初,在谯周门下时,陈寿虽然少时好学,属于好学生那一类,但却并不是谯周特别喜欢的那一种。 换个说法,陈寿是学霸,但却是不通世故的呆学生,情商不够。 谯周看重的,是那些学习又好,家境又好,又有眼力很会揣摩别人意图的人,这样的人在官场上才能顺风顺水,春风得意。 比如:李密就是其中之一。 —— 天府学宫,谯周讲学的地方。 坐落在成都的青羊宫,这里原来的名字叫青羊肆,也就是牛羊交易的所在。 这里也是传说中老子李耳点化函谷关令尹喜的地方,老子也在这个地方向世人讲授名著《元阳经》,这部经书据说很是神验,闻之即可得道。 谯周年已六十有三,在三国这个时代,已经属于垂垂老翁了,但有道是,人越老越怕死,谯周也是一样,他还不想死,他想活,他还有雄心和抱负。 蜀中孔圣,名头倒是好听? 但为什么不是谯圣。 他谯周不过是生不逢地罢了,蜀汉国势太弱了,要是换到曹魏,他谯周可以让弟子遍布整个天下。 另外,尹喜一个小小的函谷关令,都有成仙的可能。而他谯周熟读诗书、看遍诸策、文章绵绣,教育弟子无数,难道不能升仙。 死,实在太难了。 长生,谁都想要。 谯周人已老,心未老。 带着这样美好的愿望,谯周的学宫就设在青羊宫,取名叫天府学宫,与刘备的皇宫只差了一个字。 学宫距离皇宫不过五、六里,来回也是方便,旁边有浣花溪流过,水流青澈见底,河畔树木葱葱,端是一处做学问的好所在。 学校地方好,是否就代表学问好,老师人品好,教学教的好。 这个问题困扰了后世无数的家长,而在三国末年的蜀汉,那些送到学宫的学子长辈,也面临一样的困惑。 第四十章 同窗反目 青羊宫。 浣花溪畔,石桥横卧,水流潺潺,在四月末的季节,三三两两的学子在树荫下围坐,好一派安逸求学的气象。 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学子们按脾气、性格、学识分类,或是在求教书中的学问,或是在闲聊教坊的美人,或是在激昂的争辩时局。 陈寿来到这处熟悉又陌生的所在,不禁驻立良久,曾经几何,青春少年郎,变为军中埋头客,但这样的选择,他不后悔。 留守沓中,为全军断后。 这是陈寿心中最骄傲的一件事,或许,没有赵广,他会象那些倒下的蜀军将士一样,在石门战到最后一息。又或许,他会放不下胸中的郁气,放不下多年的学问,选择放下武器重新拿起笔墨。 “看!这人好眼熟,好象在哪里见过?”一名瘦削的学子匆匆而过,瞧了一眼陈寿,对着旁边的同伴小声说道。 “唉,超宗兄,你还有心思管他人,今天老师抽查作业,可怜我昨晚在教坊胡混,还没来的及背诵。”年轻一点的学子叹了口气,对自己的不争气表示懊悔。 “陈寿,陈承祚,果然是你。以我杜轸的眼力,怎么会看错人。”瘦削学子停下脚步,再细看了看陈寿,忽然大叫起来。 陈寿微微一笑,说话这个人他还有印象,学宫曾经的学弟,杜轸,杜超宗,成都人氏,其父亲杜雄现在是雒县的县令。 这个时代,前来天府学宫的都是不差钱帛的,要不是田地甚多的豪族,要不是象天师道那样靠教徒的进献,最差点也是如陈寿、杜轸这样,祖辈父辈出仕当个官员,虽是寒门但在蜀汉有政治地位,吃喝也是不愁。 “陈寿,你不是在翎军将军那里任职吗?快说说,这江油关大捷到底是如何胜的,翎军赵将军真有神机妙算的能耐?”杜轸见陈寿没有否认,知道自己猜对了人,立时兴奋的跑了过来。 他的父亲杜雄在雒县任职,这个地方归属广汉属国,但又距离成都不远,正好在成都与涪城之间,是成都正北方向的一道门户。 在历史上,雒县一带曾是古蜀杜宇氏文明的发源地,在后世发现的著名的三星堆遗址就在这里。 陈寿哈哈一笑,道:“原来是超宗,说起这翎军将军,那还得从沓中开始~!” 杜轸这一叫嚷,正中陈寿下怀,此次来学宫,游说谯周是其一,其二就是吸引学宫的学子到赵广军中效力。 陈寿一边说着,一边找了浣水旁边的一处树荫,开始朝杜轸等人叙述起来,很快就吸引了好些个学子停留下来。 能在军中当主薄的人,陈寿的口才自然不错,要不然也不能写出三国志来。 “咦,那不是陈寿陈承祚吗?你还有脸到学宫来,李密李令伯怎么得罪你了,你竟要中伤他的名声?” 正在众学子听故事如痴如醉时,一个突兀暴怒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待杜轸等人看去,却见一面色发青的锦袍文士正死死的盯着陈寿。 “文~,文师!”杜轸等人心里咯噔一下。 文立。 蜀中四子之一,曾经排行第四,不过现在是谯周的第一红人,座下大弟子,经常性的代师讲课。 杜轸等人的学业成绩如何?最终还要看文立的批阅。这也难怪文立一出现,众学子就连忙假装小解跑了个无影无踪。 陈寿见文立发难,脸色一正,道:“文郎中,这话从何说起,李密之事,有其交待的叙述记录,这铁证如山,如何是我害的他?” “铁证如山。哈哈,严刑逼供之下,谁能挺得过去。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陈寿,你这些话留到朝堂上对诸公说吧,老师今天有事,不想见你。”文立冷冷一笑,对着陈寿摆了摆手,神情轻蔑。 天府学宫的学子,也不尽是一派。 陈寿代表的是寒门,文立则是豪门出身,两方学子由于出身不同,对时局、民生、朝政的看法也有不同,久而久之,就形成了天然的学术分歧。 景耀年间,随着陈祇的掌权,蜀汉的朝政渐为豪族所掌控,寒门小族子弟出头越来越难,陈寿虽有学识,但上面无人,也只能被贬外放,到姜维军中当一名主薄。 文立有意发难,跟随他的学子也有不少,陈寿初来乍到,没有什么人支持,在学宫这里势单力薄,僵持了一个时辰后,陈寿见天色渐暗,谯周始终没有出来的意思,也只能无奈的先找个地方歇息。 在陈寿转身离开的时候,他还不知,在学宫的问楼上,一双曾经熟悉的长者正带着复杂的神情注视着他。 而在陈寿离开之后没有多久,学宫中杜轸等人悄悄的聚集到了一处,对于李密是不是魏间他们没多少兴趣,但赵广赵阎王这个人,却让他们有了想更进一步了解的想法。 不同于姜维那样传统的、只知道统兵打仗的武将。 不同于碌碌无为,只知道躺在父辈余荫下享受的元从后人。 起于行伍,发于危难,孤军断后,以弱击强,困境中取得大胜,这些事迹真真实实的发生了,也不是文立等人想抹杀就抹杀的。 学宫门口,在陈寿和杜轸等人讲述时,还有一个准备进学的学子也停留倾听了良久,随后默默的转身离开。 这个叫范元的年轻人,现在还不显名,在二十年后,他的名字、他倡导的天师道教义、在蜀中青城山一带被民众广为传唱。 范元,后来被世人尊称为范长生,蜀中八仙之一,谯周苦苦寻找的长生术《道德经注》、《周易注》,都可以在范长生的著作里找到。 至于能不能真正长生,那就不得而知了。至少范元活的够长,从历史记载来看,他共活了一百岁,也就是一个世纪。 蜀中风云动。 杀戮果断赵阎王、白马银枪赵元忠。 哪一个才是赵广的真面目。 随着江油关一场大捷,赵广的名字,开始让越来越多的人熟知和打探。 第四十一章 权力争斗 蜀炎兴二年,四月十八,天空放晴,难得的好天气。 惠陵与武侯祠。 松柏苍翠,鸟儿鸣唱,高墙之外,隐有蜀中小儿欢快的叫喊声,高墙之内,刘备和诸葛亮这一对君臣生前相合,死后相瑟。 刘禅终于听从樊建等人的规劝,从李昭仪的寝宫出来,还是选在惠陵召开朝议,商讨行功论赏之事。 这一次刘禅的心情很是不错。 细说起来,刘禅这个皇帝,也不是没有好的地方,至少对待臣属还是很宽宏的,诸葛亮治政严肃,杀的人不少。到了刘禅这里,顶多也就是贬到南中一带自生自灭。 要是换了司马昭,象宗预、樊建这样长期泡病假的,直接革除了事,更严一点,若是查实假生病的话,估计还要掉脑袋。 刘禅这里则不会,宗预宗老头子只要一上朝,就指着刘禅怒喷也没什么事。 这一次朝议和以往不同,蜀军西线大捷,是难得的好事情,一众蜀汉官员也是很配合,几乎没有请假的。 第一批到惠陵的,是刘禅的几个成年儿子,太子刘璿、安定王刘瑶、西河王刘琮、新平王刘瓒、北地王刘谌等约好了同时到达。 刘璿这个太子性格上和刘禅很相似,没有什么主见,这样的主君,是那些有野心把持朝政的大臣的最爱。 相反,北地王刘谌这样个性鲜明、脾气刚烈的王爷,没有几个权臣会喜欢。 关系蜀汉的存亡。 他们刘备的直系后人,又是太子又是王爷,自然最是关心。 丞相府一派,诸葛瞻出征,宗预抱病上朝。蜀中学派一脉,谯周这个蜀中孔圣已经在去年辞了光禄大夫的职务,没有召见的话不好上朝。不过,他的儿子谯贤、弟子文立都是郎中,可以作为学派的代表。 朝议初始。 丞相府的代表,尚书令樊建、镇西大将军宗预仗着资历老,第一个发言定调。 “陛下,依老臣之见,行都护、卫将军诸葛瞻的大军已进抵阆中城下,现正与魏军胡烈部对峙,相信不用多久,就会有捷报传来,不如到时一并奖赏为好。”樊建是有名的老好人,作为事实上的丞相,他的话份量很重。 宗预的脾气和樊建洽洽相反,老将军腰板挺的笔直,出列道:“邓艾,典农功曹出身,靠着投靠司马氏当了镇西将军,其才能实不配矣,宗某以为,江油关一仗固然要嘉奖,但也不宜过度。” 蜀汉朝堂一文一武两位老臣率先表态,让诸多官员神情一肃,丞相府的人来者不善,诸葛瞻虽然出征,但有樊建、宗预两位大佬在,他们的实力依旧很强大。 侍中张绍听到这里,脸色变得很差,什么叫一并奖励,要是等诸葛瞻东线打败了胡烈,那还有张家和赵广什么事? 再说了,有功却不及时奖赏,也会寒了众将士的心。 樊建和宗预也算是朝中仅存的诸葛亮执政时期的大臣了,没想到为了派别、个人之私,这般无耻打压小辈。 樊、宗二人话音一落,诸位王爷一边,北地王刘谌也出列上奏:“父皇,阴平道地势险要,魏军又远道而来,赵右中郎将胜之当然,若是儿臣出征,定让来犯之敌全军覆没,不使一人逃脱。” 刘谌身材高大,气度不凡,他这一挺胸跨步,让旁边的黄皓等人相形失色。刘谌是刘禅诸王子中很有性格的一位,性子刚直,喜爱刀枪、习练武艺,常作惊人之语,这样的性情与刘禅格格不入,倒是与祖父刘备有几分相像。 丞相府一派咄咄逼人,一开始就全力以赴。 诸葛瞻这个核心不在,但宗预、樊建等老当益壮,又有刘谌帮着说话,立时赢得了与会多数官员的赞同。 诸葛亮执掌的时间有近三十余年,丞相府一派的官员多为实干类型,蜀汉朝政是什么情况他们一清二楚。 国小民敝。 打胜仗了,赏赐在什么地方,国库吗?国库的调度已经出现问题了,要不,皇上你实在要赏,就拿你的皇库来赏赐吧。 对宗预、樊建这样的不识帝心的老顽固,对刘谌这样吃里爬外的儿子,刘禅气不打一处来。 皇库,这可是他辛辛苦苦攒起来的,一个锦宫就耗尽了库中财帛大半,这蜀汉是他刘禅一个人的吗? 不是,这是以他刘禅为大股东、以诸葛瞻、黄皓、姜维、宗预、樊建等蜀汉官员为小股东的股份公司。 当然,股份什么的,刘禅不是穿越众,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但理是这么个理。 中常待、奉车校尉黄皓见朝堂形势一边倒,刘禅坐在中间又许久不发话,对刘禅的心思捉摸的七七八八的黄皓决定不再沉默。 “刘谌和诸葛瞻勾搭上了,关系这么紧密?”黄皓心中,危险由然而生。刘谌疾恶如仇,与黄皓多有冲突,若说诸皇子中黄皓最不想谁上任,头一个就是刘谌。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朝堂上,丞相党和亲近丞相党的人太多,少了阎宇在军中的支持外,黄皓势单力孤,他必须要找到新的同盟。 想到这里,黄皓不轻意的朝郎中陈裕使了个眼色。 陈裕是前尚书令陈祇的儿子,在察颜观色上与老子相比,也不逊色。 陈裕会意,上前道:“陛下,军国大事,岂能事先预料胜败,连姜大将军都不能保证稳胜,何况行都护,此次,张尚书、傅都督、赵右中郎将齐心协力,一举击破魏国镇西将军邓艾,诸将士劳苦功高,理当重赏,若是久拖不决,必寒了军中将士之心。” 侍中张绍正在官员中间,听得黄皓得力干将的陈裕为后党说话,不由得惊异起来,等抬头朝黄皓看去,遂见黄皓正投来表示友善的目光。 张绍会意,当下也不客气,出列奏道:“陛下,臣有侄儿张遵送来书信一封,对江油关一战前后战况有详细的记录,我军此战不易呀,若不大力嘉奖,以后谁还愿意为我大汉出血流汗,为我大汉舍身报国。” 张绍大义凛然,张遵的这封信他昨日刚刚收到,当晚就差人先摘抄重要地方送到宫中,让小张后先放下心来。 “快呈上来,马融,你来念这信!让众卿好好听听,我大汉将士的杀敌故事!”刘禅心中也是激动,连声道。 难得呀,这是他刘禅亲政后难得的大胜。 必须大书特书。 第四十二章 翊军将军 郎中马融上前,从张绍处取过书信,展开后即大声念了起来。、 马融的声音很是浑厚,语音高昂,他是庲降都督、镇南大将军、平尚书事马忠的儿子,马忠这个人别名狐笃。在后世的一部《风起陇西》的三国谍战书中,狐笃是重要人物,以智谋过人、诚实可信闻名。 随着马融的讲述,蜀汉朝中包括皇帝刘禅、众臣属都被激烈曲折的战事所吸引。 摩天岭的失守、江油关的大火、十面埋伏的计谋、斩杀邓忠的豪气、傅佥的及时增援,这一幕幕都让习惯了成都安逸舒适生活的朝堂诸卿心神激荡,感慨不已。 丞相党、后党、蜀中学派三方开战,辩论的热火朝天,边上的宦官党添油加醋,扇风点火,议了半天才始有了一个多方可以接受的结果。 张遵这个张家的嫡长孙,在这一次获得最多。官职升任前护军,这个职务比尚书实权更大,这一任命也让张遵从文职转向武职,掌握一军大权,后党在张飞、张苞死后多年,终于又有了带兵的权力。 与让人感到陌生,动不动就杀人的赵广相比,张遵大家都熟悉,无疑更让朝堂上的众臣放心,就连皇帝刘禅也是如此认为。 汉中都督傅佥因这次救援有功,以率军北上彰显蜀汉反攻的气势,原来的汉中督不动,另加关中都督、奋威将军,秩比二千石。 关中还在魏国手中,蜀汉朝堂这次也就是给傅佥画了一个大饼,要想名副其实,那就从战场上去拿吧。 傅佥也是荆州派的后代,父亲战死沙场,对蜀汉的忠诚不用质疑,傅佥的提拔得到了丞相党中老人宗预等人的支持,中常侍黄皓虽有心反对,但在大势面前,也只能低头承认失败。 最后,也是最关健的,右中郎将赵广应任何职,如何赏赐?一番争执之后,皇帝刘禅拍板,赵广因功升任翊军将军,继续驻守涪城一带,所部将校的职务由赵广统一奏报后,由尚书台审阅批复。 同时,刘禅也难得的从皇库里拿出锦帛二百匹、大钱万余,并从国库调粮秣、兵械,用于赵广军收编降卒,整顿队伍。 翊军将军这个职务,是昭烈帝刘备独创的,专门授予赵广的父亲赵云,这充分体现了刘备的作风。 初创之时,刘备一无地盘二无财帛三无朝廷支持,光顶着一个皇叔的名头,吸引不了人才,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刘备想出了这一招:给你独一无二的荣誉。 这一点,和后世颁发的各类奖章、证书如出一辙。 可能也是觉得给予赵广的提拔和赏赐太少,刘禅又下诏令,将赵广的兄长赵统由虎贲中郎提拔为少府铜丞,掌管铸钱。 在这场朝堂争锋中,后党的收获颇丰。 除了张遵、赵广均是后党成员之外,还要得益于宦党黄皓的支持。 面对丞相党和蜀中学派的联合趋势,再加上北地王刘谌给予的危机感,黄皓选择了和后党暂时结盟,以渡过目前因阎宇失踪而被追责的难关。 后党的势力正在崛起,刘禅的心中,开始有了深深的忧惧。 防止外戚专权。 这是汉末血淋淋的教训。 灵帝时期,何进掌权、导致董卓的西凉兵进入长安,汉室自此不存。 —— 涪城。 蜀汉朝廷翊军将军的任命,将赵广的权力限制在绵竹、广汉属国辖地,张绍、张遵、陈寿等人忿忿不平,对此,赵广倒是看的挺开。 成都各方势力交错,彼此之间矛盾重重。 成都的那些大人物盯的是天府平原一块,瞧不上绵竹、广汉属国汉羌氐诸族混居之地,而对于刚刚破土发芽的赵广来说,这块表面上贫穷实际上富饶的地方,正是最为合适的成长之地。 胜仗的加成、官职的提升,让赵广在蜀中有了初步的名望。 蜀中学宫的杜轸终于禁不住好奇,约了几个好友来到了赵广军中,青城天师道的范元在游说了本族族老后,率领部曲五百余众投奔。 杜轸的到来,代表了蜀中寒门的一些子弟开始将赵广纳入到视线中,至于范元则是青城天师道的人。 天师道也就是五斗米教在巴蜀、汉中一带的影响力连曹操、刘备都不得不重视。青城郡一带,现在已经事实上被控制在天师道教众手中。 而更让赵广心喜的是元从后人中,先后有关彝、陈同、糜立三人前来效力。 关彝是关羽之子关兴的庶子,在关统病逝后,关彝袭侯成为关家的带头人,不过,由于庶子的身份,关家在蜀汉朝中已经渐渐失势,这次关彝前来,也是想在赵广这里搏一个前程。 关彝的年龄要比赵广小了三岁,这一次来,他也是想明白了,关家不同往日,只能放下原先高傲的架子,赵广这边他虽然不熟,但也不是一个人都不认识。 军司马李球的叔父李遗,娶的正是关银屏,也就是历史上虎女不嫁犬子的那位,在拒绝了孙家的联姻后,关银屏嫁到了蜀中名门李家。 这桩婚姻是否幸福,旁人不好评论,不过,关银屏没有象孙尚香一样轮为政治的牺牲品,也算是关羽对女儿的一份关爱。 孙刘联盟。 中间的变故实在太多,又岂是一桩婚事能左右的。 陈同是前征西将军陈到的嫡孙,陈到是刘备帐下白毦兵统领,以忠勇著称,白毦兵在夷陵之战中损失殆尽,陈到之后不久也逝世在永安督任上。陈同之父袭侯,但没有多大的能耐,只能守着一份家业过活。 糜立是糜竺的曾孙,其祖父糜照,父亲糜威,在蜀汉一朝很得刘备、刘禅信任,先后担任虎贲中郎将、虎骑监等官职。糜立的到来,倒不是来卖力气的,人家是靠头脑,他是看中了赵广手中的金沙。 涪水金沙的开采已经在不久前提上日程,借助4级探矿术的助力,赵广组织民壮、俘卒在涪水上游的玉垒山一带,发现了半祼露的金矿和铜矿,这一发现,让赵广不禁喜出望外。 糜立的家族在经商一块,有着别人不能比的优势,在徐州时,糜家就是当地的大商人,到了益州蜀中,糜家也是仆僮门客众多,经营资财颇丰。 练兵需要钱粮。 种田,虽然稳当,但粮秣收成多少,还要看老天给不给面子,总额也有定数,不是短期内可以快速积累的。 与之相比,矿产的开采,则可以迅速的积累财富,如果有适合的贸易渠道,其加成作用将更加的明显。 第四十三章 诸葛大败 蜀汉朝议既定,一场纷争结束。 在刘禅和樊建、卻正等众臣属看来,随着蜀军在西线的胜利,魏军后续乏力,这一场蜀魏之间的战事即将结束,接下来就是坐下来谈判的时候了。 却不想在阆中战场,魏蜀交锋的结果让人大跌眼镜。 诸葛瞻信心满满,率军东进想要欺凌一下米仓道入蜀的魏军,他却不知,魏军这一路的兵力虽然少,但将领配备绝对一流。 王濬,冲破东吴铁锁横江的那位,灭吴的头功要记在他头上。 胡烈,曹魏卫将军胡遵之子,胡遵与王昶、毌丘俭并称“曹魏三征”,胡烈这些年北讨公孙渊、南征诸葛诞,立下赫赫战功无数。 胡渊,十八岁少年将领,以勇猛著名,历史上胡渊在钟会自立时,率军将成都杀了一个血流成河,钟会、姜维、廖化、张翼及太子刘璿等俱被杀死,足可以用“人屠”两个字来形容这人。 庞会,名将庞德的儿子,是魏军中有名的骁将,要不是其性情偏激,睚眦必报,早就独领一军成为主将了。 碰上这四位猛人,诸葛瞻还有信心取胜,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 魏咸熙二年,蜀炎兴二年,四月间。 司马昭任命王濬为巴西太守,郡治设在阆中,魏国巴西郡下辖阆中、南充国、西充国、安汉等四个县。 同时,魏军胡烈部在扫荡了阎宇的残部之后,即在阆中一带休整,一方面就地解决粮秣辎重,另一方面派遣降将句安联络板荡蛮,以图长期占领巴西。 句安是巴西郡汉昌人,其家族在汉昌是大族,蜀汉左将军句扶就是句安的族叔,只不过两人血缘关系较淡。 延熙十二年(公元249年)秋,句安担任牙门将,跟随大将军姜维伐魏,被魏将郭淮、陈泰围困于麹山,句安困守孤城遂投降。 有了句安这个地头蛇的帮忙,魏军在与蜀军的交战中有了地利、人和的优势。 四月十九日,王濬遣奋威将军胡烈、中尉将军庞会、奋武校尉胡渊领七千将兵西征,降将句安也联络板荡蛮兵一千余人助战。 行都护、卫将军诸葛瞻领兵二万六千人于阆水布阵,面对魏军的变化,诸葛瞻盲然不知,他在未察明敌方战力的情况下,自持兵力优势打起了呆仗。 当日晨,魏军先登一千人在小将胡渊的率领下,强渡阆水。 这时,尚书郎黄崇急谏诸葛瞻当半渡击之,然而,诸葛瞻却以魏军主力尚在对岸,此时出击成果寥寥为由,拒绝了黄崇的建议。 等胡渊登岸后,诸葛瞻才令其子诸葛尚领一军进攻,试图凭借兵力上的优势一举吃掉胡渊这支孤军,却不想,别号鹞鸱的胡渊勇猛异常,率魏军精锐猛冲猛打,反将诸葛尚打得大败。 与不知陷阵多少回的胡渊相比,诸葛尚才是个初上阵的新手,如何能敌? 胡烈见魏军先锋告捷,即与庞会一起,领主力六千余众、板荡蛮兵千人渡水跟进。 胡烈和庞会的部队久经战阵。大多兵卒追随其父胡遵征讨过辽东公孙渊,又参与了魏国和东吴的东关大战,魏军人数虽比蜀军少了三分之一,但战斗力却是强了不止三倍。 等到魏军主力渡水杀来,主帅诸葛瞻调度失控,麾下将校进退不知,面对混乱的场面,蜀军上下一时惊惶失措。 这支蜀军编练的时间还是太短了! 与那些征发的青壮不同,蜀军中的部曲、豪族私兵虽然个人能力不错,但配合上实在太差,至于指挥上,更不用提了。 谁听谁的。 都是给大官做保镖的,凭啥你就比我高一级。 双方激战半个时辰后,魏将庞会率一支骑兵向诸葛瞻的大纛疾攻,诸葛瞻大怒之下,亲自挺枪迎上。 斩杀这员嚣张的魏将,提振军中士气。 诸葛瞻想法很美好,结果很悲摧,庞会作战经验丰富,见蜀军主帅旗帜向前移动,立即下令本部且战且撤,两翼骑兵则稍稍的压了上去。 弯月阵! 或者也叫劫月阵。 诸葛瞻要是不明所以,只顾着冲向庞会,那就可能陷入魏军的重围之中。 “快,冲上去,谁与吾取了庞会的人头。”诸葛瞻见魏军不支,兴奋的叫喊起来。 蜀军中军将校听到主将呼喊,立时热血上涌,越发争先恐后向庞会旌旗处跑去,却不知此时,魏军左路胡渊、右路句安已经悄然掩杀了上来。 蜀军中军本来驻扎在高处,四面战况看的清楚,待诸葛瞻陷入庞会的圈套之后,视野一下受阻,蜀军调度渐渐失控。 诸葛瞻的武力一般,多为花架子,在成都被人让着,自是难有敌手,到了战场上,仅五个回合,即被经验丰富的庞会虚晃一招,一刀削落马下。 主将身死,将卒群龙无首,先锋诸葛尚被胡渊死死缠住,不得脱身,幸好尚书令黄崇在远处看得真切,忙带了一支弩兵前来搭救。 救出诸葛尚后,黄崇临时接替指挥,待想整肃起兵马,却不想又遇上魏军主将胡烈亲引大军杀来。 四面被困! 将无斗志。 蜀军全线溃败! 黄崇、诸葛尚两人合力一番苦战,才侥幸从阆水主战场逃脱,降将句安领板荡蛮兵侧击。诸葛尚、黄崇被乱军冲散。 诸葛尚带着残兵往充国逃亡,黄崇跌落阆水,幸运的抱住了一根断木泅水逃生。 也由于句安是降将,早就认识诸葛尚,私下里句安觉得,诸葛尚这个前蜀汉丞相的孙子比黄崇重要多了,黄崇才始逃过一劫。 阆水决战得胜之后,魏军东线主将胡烈在降将句安的配合下,很快的将这些俘卒收编入伍,魏军的兵力从七千余人,一下子膨胀到了接近二万人。 充气球一般的扩军,战斗力下降是必然,不过,胡烈并不在乎。 兵贵神速! 胡烈一面命令句安继续追击诸葛尚,一面令擅长骑战、作战经验丰富的将领庞会为先锋,胡渊为副将,率精骑一部直趋成都,同时,他自引主力随后跟进,进一步对蜀汉政权形成威慑和压迫。 第四十四章 庞会报复 庞会、胡渊举兵突进! 四月二十日。魏军精骑一日之内,连陷沿途数城。 与此同时,落水的黄崇被出使吴国的太仆蒋显所救,捡得一条性命。 蒋显是蜀汉四相之一蒋琬的次子,蒋家也是蜀汉开国的肱股之臣。他本人和两个儿子都是蜀汉的忠臣,长子蒋斌现在还在坚守汉城,在历史上这两人也死于钟会之乱中。 蒋琬比较倒霉的是,他的两个亲戚却是丧送蜀汉的大叛徒,确切的说一个是表弟潘濬,一个是族侄蒋舒。 潘濬叛变到东吴,蜀汉失去荆州。 蒋舒叛变到魏国,蜀汉最终亡国。 从黄崇那里得知阆中败报,蒋显惊惶失语。恐慌中,蒋显连夜急赶,但还是慢了一步,以胡烈用兵的老辣,魏军的突进根本不给蜀军调整布防的机会。 刘禅不理政后,蜀汉的重要政务由中常侍黄皓、尚书令樊建、侍中张绍、秘书令卻正负责处置。 “诸公,大事不好了~!”蒋显跌跌撞撞冲进尚书台。 “我军在阆中交战不利,卫将军瞻临阵身亡,校尉郎尚逃奔,尚书郎黄崇泅水突围,被吾坐船救起,如今,魏军正朝成都而来,先锋已经到达龙泉一带!” 蒋显带来的这一消息石破天惊。 把尚书台一众蜀汉大臣惊的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诸葛瞻阆中兵败! 蜀军兵力足足比胡烈多了三倍,魏军又是远道而来,蜀军在巴西阆中一带作战,可以说天时地利人和,就这样的情况下,诸葛瞻不仅没能取得胜利,还大败! 败也罢了,诸葛瞻还亡于阵中。 蜀军将卒因主将阵亡,丧失斗志,被魏军大半俘虏。 这些蜀卒多是成都的官员、豪族、大户的部曲和私兵组成,且不说各家损失多少,就单单想想后果就让人不寒而栗。 蜀中的许多豪族,如许靖的许家、谯周的谯家,李严的李家,家族存在的时间比蜀汉建国的时间还要长。 家与国之间,哪一个更重要,对于豪门子弟来说,家当然比国更重要。 谁家没有见不得人的勾当? 谁又敢说自己清白的如一张白纸。 就是谯周这位蜀中孔圣,也不敢拍胸脯保证。 而那些事情,多由部曲、私兵来负责处置,但现在这些人在战场上被魏军俘虏了,那也就意味着他们的隐私被魏人给知晓了。 这又该如何是好? 二十一日晚。 成都外围,龙泉山一带。 魏军斥候旗帜已经出现,龙泉山脚下人烟稠密,田地因都江堰水利设施而受益,蜀地的先民开垦了众多的良田,并以此养育了无数的百姓,培育了灿烂又独特的巴蜀文化。 庞会到达龙泉之后,一面向后方的胡烈报告进军情况,一面派遣兵士对这一带的豪族进行劫掠,其中,最重要的目标是关家。 关家,汉寿亭侯关羽的后代。 自从关羽失了荆州之后,关平、关兴俱早亡,前年,嫡孙关统又染病身亡,关家也渐渐没落,到了关兴的庶子关彝袭侯时,便决定将全族从成都太城搬至龙泉一带定居。 龙泉这个地方,距离成都不远,关家移居于此,就是看中了龙泉山一带优越的地理条件。 士族、豪族兴衰变化。 关家在失去了朝中的支持后,渐渐的从士族变为地方的豪族。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也许十余年、百余年后,关姓会成为龙泉的一个大姓。 但庞会的到来,改变了这一切。 庞德在襄樊之战中,配合曹仁与关羽作战,结果被关羽水淹水军,庞德被俘不降,并破口大骂刘备贼子草寇。 关羽见劝降不成,遂下令杀了庞德,并悬首级于襄阳城头。 蜀魏交锋,双方将领死伤甚多,庞德被杀本来也是正常,但庞会却不这么想,这些年来,他心心念念的就是伐蜀,而伐蜀的目的,就是要寻找关羽的后人,他要斩草除根,让关家彻底的消失。 “关羽,你杀吾父,我杀你全家!”庞会的执念由来已久,这一次兵进蜀中,关家的后代在哪里,庞会早就打听的清清楚楚。 关家阖家老小四百余口,在势若猛虎的魏军面前,毫无抵抗能力,俱被庞会所杀,庞会的狠辣还不仅仅如此,在他的带头下,龙泉周围的豪族、百姓被魏军洗劫,多少代积累的财富化为乌有,民众更是死伤无数。 “杀光,烧光,抢光!”魏军的残暴让平静了几十年的成都一带陷入战乱浩劫之中。 关家几乎被灭门。 只有关彝一人到了赵广军中幸运的逃过一劫。 除关彝外,关家就只有远嫁南中的关银屏一个还活着。 但关银屏毕竟是一个女子,在嫁给李恢的儿子李遗之后,所以,严格来说,她的子女是李家的人,而不是关家的后代。 关家的遭遇更让蜀汉各级官员感到惊惧万分,两国相争,各为其主。本来不算什么。但庞会如此狠的报复手段,是蜀汉上下不敢想象的。 在蜀国、魏国、吴国出仕当官,目的是为了家族的繁衍发展,如果象关家一样,被杀的干干净净,那真是愧对列祖列宗。 “大汉要亡了!” “秦历二世而亡,刘禅无德呀,宠信奸宦,荒淫好色,不理朝政~!” “虎父犬子,刘阿斗他也配当皇帝?” “早知诸葛瞻无能,那还不如调翊军将军人马前来成都,至少现在还能抵挡一二。”一些马后炮官员懊悔不已。 “说这个还有什么用处?魏军已到龙泉,吾等且回乡邑,暂避为好!” 城中各种谣言四起。 长久以来潜伏的魏国暗间,也伺机兴风作浪、散布消息。 前不久,赵广在西线取得的一点胜利,让蜀汉朝堂一片欢腾,此时看来真是好讽刺,这就象是人死之前的回光返照。 本因赵广在西线大胜稳定下来的民心再次动荡,这一次,病入膏荒的蜀汉再也无力回天。 城中的官员、豪族纷纷出逃,相比成都,乡邑的目标要小很多,那些不是在交通要道的小邑,一般不会引起魏军的注意。 第四十五章 用兵一时 成都,危在旦夕。 蜀汉朝野慌作一团,这时就可以发现,费祎被刺杀、姜维被驱逐,蜀汉的政局缺少了一个真正的决策人物。 黄皓、樊建等人,或奸滑、或贪财、或愚正,在没有危难的时候,他们一个个显的那么的有才干、有能力,而当大难临头,这些有才能的人才始显出真正的原形来。 一个团体的兴盛,往往是有一个强力的领袖,有勇于提出不同意见的部属,有默默无闻甘于在平凡岗位奉献的员工,而当一个团体衰败时,多是领袖不再强大、部属唯命是从、员工不思进攻。 蜀汉现在的情况,就是如此。 病入骨髓,非刮骨不能疗伤去患。 涪城。 翎军将军赵广驻地,校场一片忙碌,参军、虎步营、劲弩营、骁骑营、辎重营,军中的一个个作战单元开始筹建并运转,相比之前分工不明确、将校临时指派的情况,赵广麾下的这支新编军队逐渐成形。 参军,分设左右参军,陈寿为左,李球为右,下设主薄、书记各一人,再往下则有书佐若干名。 目前,陈寿在成都未归,李球暂领参军,主薄由简平担任,书记位置留给了范元。范元这个时候还没有被尊为长生,带着五百部曲来投奔的他,现在还是一个初历军伍的新人。 虎步营,主将魏容、副将牵弘。麾下将士编为四千人,主要由魏容在江油关的部下、归降的陇西将卒混编而成,这支军队的将校配备、士卒能力均是全军首选,无疑日后会是赵广麾下的最强战力。 当然,眼下这支步军还有不足,牵弘所部的降兵,之前是魏军的二线郡卒,虽然因赵广的一番游说归降了,但这些降兵更多的是因恐惧胡虏的屠杀,现在就拉到战场与魏军对战,军心和士气都不能保证。 劲弩营,主将寇林、副将陈同。麾下弩兵编为三千人,主要由沓中老卒、摩天岭守卒,加上郡兵中精选的善射之士组成,这一支军的作战方式与传统的蜀汉军队相仿,善长山地作战,利用机弩远程杀敌。 由于寇林伤势未能全愈,目前由陈同代为整训。赵广对这支军队寄以了很大的期望,未来的白毦兵也许就在其中。 骁骑营,主将马承,副将关彝。麾下骑卒八百人,马承跟随赵广一路从沓中转战,骑战的能力上已经有实战的历练,关彝初来投奔,这位汉寿亭侯庶孙的能力还需要考证,放在副将的位置上正好合适。 这八百骑卒的战马已不再是蜀地的山地马,而是换成了麋立从西海贩运来的健马。这种西海马健硕高大、腰壮臀厚,四蹄有力,耐久力强,正是骑军的最好伙伴。 天府之国,除了少数的低山外,与中原一带的广阔平原无异。随着汉中、米仓道的失守,魏军已经深入蜀中腹地,在无险可守的情况下,蜀军只靠步卒和弩兵,很难与魏军正面交锋。一支精锐的骑兵,可以让赵广在拥有快速的反应打击能力,这在平原作战时极为重要。 辎重营,糜立为正,杜轸为副。辎重营约一千人左右,分管事务众多,粮秣分配、兵械调度、伙食供应、矿产贸易等等,非细致周到、左右逢源之人不能担当。 糜立虽然初来乍到,但其家族管理僮仆有数千人,赵广这点人马在他眼里不算什么,细致有度的管理、分门别类的调度,让赵广很是佩服,杜轸虽然是新手,但父亲杜雄也是县令出身,对这些军中琐事并不陌生。 另设军司马一人,暂由荀正兼任,编练五十名督战将卒,司马掌军纪,非有威望之人不能担当。 李球之前担过一段时间的司马,但实践来看,李球更合适参军筹谋这个工作,荀正曾是侍中张绍府中的管事,其父荀诩更是诸葛亮时期的司闻道出身,有荀氏父子压着,军纪上足够震慑。 除了常设各部之外,赵广又新设亲兵营一部,由早年在汉中追随赵云征战的老都伯赵成统领,赵成是赵府中仅剩的几名老兵之一,能力上或有不足,但忠诚上绝对可以信任。 经过整编,赵广全军总兵力约九千众,其中可为主力的虎步、劲弩、骁骑三营,共有可战之士七千八百人,与之前七拼八凑的杂牌相比,给人一种脱胎换骨的感受。 校场上。 骁骑营八百骑卒正在接受检阅,位于阵列前方的马承、关彝两将神情肃穆,关彝的两只眼睛通红,身体在马上轻微的抖动,情绪不能自制。 一个个骑卒整装待发,目光凝视高台。 翎军将军赵广骑着一匹高大的乌云踏雪驹,身着金锁细鳞甲、手擒龙胆亮银枪,斜背削铁如泥青釭剑,身后火红的披风被劲风吹的猎猎作响。 “儿郎们,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魏军前锋已到成都一带,蜀中大地陷入战火之中,百姓死难者无数、流离失所者无数、破家灭族者无数。你们回头看看,在我们的身后,是生我们、养我们的故乡,是我们日夜思念的父母亲人,他们正在被杀戮、被奴役、被欺凌,你们说,我们能答应吗?” 赵广的神情异常凝重,肃穆的目光从一个个骑卒脸上扫过,马承的脸涨的通红,正努力的克制着自己,关彝已经再也控制不住,泪流满面,他的家已经没有了,他的亲人已经被庞会屠杀,他现在只有自己。 “不答应,我们绝不答应!”关彝厉声叫喊,手中的青龙偃月刀撞击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不答应!”众骑卒大声回应,校场上刀枪如林、士气如虹。 “骁骑营,随我杀敌!”赵广轻提了下踏雪驹的马缰,龙胆亮银枪高高举起,摧马飞奔出城。 身后,八百骑军如一道迅急的闪电,向着成都方向驰奔。 第四十六章 单挑庞会 成都。 太城城门外。 魏将庞会顶盔贯甲,手提一把镔铁环首刀,一脸的矫横之色。 庞会的大屠杀起于关家,但很快就遍及成都附近,与庞会同时进军的小将胡渊见庞会收获颇丰,也立即加入屠杀队伍之中。 魏军杀遍龙泉之后并不摆手,他们的目光投向了更为富庶的成都。 杀进太城、杀进少城。 趁着蜀汉还没有正式投降,趁着钟会的主力部队还在剑阁,庞会和胡渊决定先行入城,洗劫蜀汉的国库、锦里的蜀锦、财帛赏赐诸军将士。 庞会身后,一小支魏军趋前,直冲到紧闭的城门口,随后,一个个血淋淋的首级被抛在了城门对面。 “城内的人听着,快快交出关羽的孙子关彝,否则的话,待我大军进城,屠无赦!” “屠无赦!” “杀,杀,杀!” 魏军将卒喊杀声此起彼伏,让被赶上城垣的蜀军守卒面如土色,城外的这些人头,已经分辩不清是谁了,但只要有家人在城外的,不用去想就知道,他们的家人恐怕已凶多吉少。 成都,风雨飘摇。 蜀汉的援军在哪里?谁又是救蜀汉于存亡一息的那个人? 成都城中,诸多的有识之士在心中暗自发问。 但同时,也有一些人在抱怨:“关彝,这个祸根,怎么不早死,祸害了龙泉还不算,又来祸害成都。” “听说关彝去了涪城,快去给魏人说一说,让那庞会去涪城,找赵广要人去。” 大难临头。 有的人坚定的负重前行,有的人自私的落井下石,人性就是如此无奈。 —— 涪城誓师之后。 赵广即率八百骑军走绵竹关、雒县、少城一线向南,轻装疾进,一路狂奔,一日夜奔走百余里,等到达少城一带时,已是第二日的清晨。 少城。 成都中心太城的姐妹城,为秦时所建,赵广所部到了这里,只见一路上田地荒芜、村庄破败,路有遗尸、行人绝迹。 方圆百余里内,赵广竟然找不到一处可以歇息休整的乡邑。这还是成都吗?这是富庶的天府平原吗?曾经生活在这里的人,都到了什么地方?都被魏军杀了吗? 每路过一个荒废的乡邑,赵广的心情就越发的沉重,身后,众骑卒在马上悄无声息,只有战马在大口的喘着粗气,压抑的气氛让人窒息。 半个时辰后。 经过短暂休整的骑军到达太城北门附近。路上开始出现魏军的斥候,这些斥候三三两两,耀武扬威的从大道上飞奔而过,完全不把对面这支打着蜀汉旗号的队伍放在眼里。 魏军就在前面,粗鲁的喧嚷声隐隐约约传来,赵广甚至已经能听到魏军将校的叫喊,恶战就在眼前,这是在成都城下的一场为蜀汉将士正名之战,这也是赵广独立领军以来,真正面对面与魏军最精锐部队交锋的一仗。 赵广在踏雪驹上振臂高呼:“儿郎们,前面就是杀害我们亲人的魏虏,他们残暴,他们凶恶,他们毫无人性,但我们不怕,我们有枪矛、有刀剑、有战马,有坚定不移的信念,现在,让我们冲上去,和魏虏血战到底!” 关彝的脸膛红如朝霞,胸口急剧起伏,一对细长的凤目流露出令人心悸的杀机,赵广话音方落,关彝就振臂高呼起来:“血战到底!” “血战到底!” 马承等一众蜀汉骑军跟着大吼,将士的士气在这一瞬高涨到了顶点。 对魏人残暴杀戮的仇恨,对蜀汉朝堂无能的痛斥、对百姓惨遭不幸的同情,在这一时全部的发泄了起来。 “嗷~~杀!” 赵广策马转身,朝向已经迎上来的魏军队伍大吼。 “中尉将军~庞!” 就是他,屠杀龙泉的罪魁祸手——庞会。 —— 朔风呼叫,成都城头,寂静无声。 太子刘璿、北地王刘谌、尚书令樊建、镇西大将军宗预及郎中、校尉数人正胆战心惊在城楼观战。 众人远眺望去。 地线处,一人一马由小及大,正在快速的靠近,在他身后,是一片黑漆漆的乌云在翻滚。 赵广银盔金甲、火红大氅,白马踏雪,银枪利剑,恍如一尊从天而降的战神。 “常山赵子龙!”宗预惊呼出声,老眼昏花的他只觉得一阵恍惚,记忆里那个白马银枪、于千军万军敌阵中斩将夺旗的英武将军突然显现。 “老将军,那是赵广,翎军将军赵广!”刘谌手扶城垣,眼力上佳的他看的清楚,带兵前来的不是旁人,正是赵广。 “赵广?他能打得过庞会、胡渊这些如狼似虎的魏将?”樊建心中忐忑,赵广这人自去岁以来,屡屡在朝报中出现,但这一次,樊建等人才是第一次见到。 —— 田野阡陌,荒草丛生。 赵广铿然高举着朝凤枪,疾声下令:“马承、关彝,汝二人各率二百骑掠阵左右,其余各部,随我掩杀魏将庞会。” “遵命!” 马、关二人轰然应诺,各自领命而去。 魏军一边,庞会此时已整顿了兵马,率领一队步卒迎了上来,对面蜀军骑军中三面将旗映入眼际,其中右侧一面“关”字旌旗下,一员红脸将校手使青龙偃月刀,让庞会立时眼睛充血,脑袋轰了一下。 “关羽,不,关彝!还不出来授死!”庞会厉声大喝。 关家被他杀了个遍,但最重要的关彝还活着,这让庞会非常的不爽,斩草要除根,要是不趁着这一次将关家杀尽,换了几年说不定庞家要被反杀的干干净净。 关彝早早就瞧见庞会的旗号,本想拍马杀将而出,却被赵广以严厉的眼神死死的按住,庞会如今的武力值,应当在80左右,且其作战经验正是顶峰状态,关彝的武艺虽有家传,但实战能力还要检验,与庞会单挑凶多吉少。 庞会在对面已是等的不耐,策马挺刀点指蜀军骑阵,大喝道:“南安庞会在此,对面关彝小儿,快上前来领死?” “领死,领死!”魏军将卒一阵鼓噪,哄然嘲笑蜀军骑卒胆怯。 赵广剑眉微皱,脸上寒霜一片,胯下乌云踏雪驹四蹄翻动,未等一个呼吸就冲到了庞会的面前。 “汝是何人?可是赵广?”庞会大惊,对面的蜀将来的如此疾快,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赵广冷哼一声,策马挺枪直取庞会咽喉。 庞会本以为赵广还要报一报名字,却不想对手如此狡猾,直接杀了上来,顿时一阵手忙脚乱,连忙举刀横挡。 “当!”刀枪相击,旋即两骑交错而过,庞会立时感到两臂酸麻,手中环首大刀险些脱手飞出。 “这敌将如此力量,当非人也。”庞会心中大凛。 赵广见一枪被挡,立时策马向庞会再次冲来,这一次朝凤枪刺向的地方,正是庞会的胸腹所在。 “咻!” 庞会刚刚收回大刀,还没来得及握紧,却听得风声传来,刀身翻转挡去,却是虎口一阵刺痛。 “力气比拼不过,只好使计了?”庞会伏在马上,心中暗下决心。 这蜀将如此生猛,绝对不是普通将校,瞧敌方旗号,翎军将军赵。应该就是杀了邓艾的赵广,枪术果然厉害。 又一合交错而过。 庞会在马上晃了两晃,险些栽下马来,手中大刀倒提,似已握之不住。 庞会假作败回本阵。 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庞会暗暗侧身,右手探入怀中,一把小巧的机弩被他紧紧的握着,只要再近到五步之内,他就有把握让赵广中矢翻身落马。 赵广冷冷的盯着前面的庞会,明察秋毫技能2级的加成下,庞会身体的细微变化都能察觉的一清二楚。 “想暗算?老贼早早授死吧!”朝凤枪被赵广奋力刺出,枪尖如匹练般疾刺庞会的后背。 “噗!”庞会此时正心下暗喜,以为可以得计,待听到枪风袭身,已是躲避不久。 “啊!”惨叫声中,庞会的身躯从马上被枪势贯穿,直飞出二丈来远,才始掉落到地上。 亮银枪插入泥土。 庞会的眼睛瞪的很大,面对着荒野草丛,身体被穿在枪身上,枪洞处血流不止,随着朝凤枪的微微颤动,庞会的身体也在一动一动。 魏军老将庞会被赵广一枪刺死。 狠厉杀人无数的庞会就在魏军将卒、城垣蜀汉一众官员、王爷面前,成为枪上的一串糖葫芦。 赵广一枪刺死庞会,旋即勒马拔出朝凤枪,将血迹在庞会尸体上擦轼了一下,也不转首即呐喊起来。 “庞会已死,谁敢一战!” “赵广在此,谁敢一战!” 身后,马承、关彝激动万分,八百蜀汉骑卒三呼响应,山崩海啸般的呐喊声直欲震塌城垣。 第四十七章 猛虎搏兔 庞会阵前身死。 被一枪刺成葫芦,惨状让魏军将卒齐齐丧胆。 “这赵广如此凶残,还是避让为好!” “末将本领低微,先让那些愣头青顶一顶。” 蜀汉骑军掩杀过去,魏军兵败如山倒,庞会所部二千余众,被众骑卒追逐着砍翻在地,发出无助的呼喊。 这般惨呼与前几天他们杀死蜀中百姓时的嚎叫形成鲜明的对比。 杀人者,人恒杀之。 魏营中军所在,设在太城门外的一处乡邑。 就在赵广与庞会激战时,魏国新任益州刺史王濬受假节贾充所派遣来到成都,王濬已经从潜入蜀国的暗间、朝中大臣的反应等情况判断出,蜀国上下抵抗的意志不坚,只要适当的加以游说,刘禅很可能出城请降。 逼迫刘禅主动投降,和平的解决西蜀的问题,为下一步征讨东吴打下基础,王濬的目光已经投向大江的下游。 奋威将军胡烈对此很是赞同,不过,让他有些头疼的是,前些日庞会杀人杀的太狠了,单单屠杀关家倒也罢了,结果魏军收手不住,将成都周围祸害的十室九空,民众更是死的死,逃得逃,这样下去,势必激起蜀汉上下奋起反抗之心。 “是时候让庞会收手了,要是不听的话,解除军职,囚车押回邺城。”胡烈忿忿然对着王濬说道。 却听得营外一阵喧哗,胡烈沉了下脸,正待发作,只见门被推开,胡渊急步跑了进来:“王刺史、父帅,蜀军骑兵来袭,庞会引军出战,被蜀将赵广刺杀于阵前,儿不才,特请将令,定斩赵广首级呈上!” 胡渊年轻气盛,神情跃跃欲试。象这般单挑决胜的较量,其实在三国末年已经很少见了,魏蜀吴政权巩固之后,军队也日渐职业化,两军交战也更多的依靠军队整体的战斗力,而不是象诸侯讨董时那样,全然依靠将领的发挥。 胡烈心下一惊,庞会竟然战死了! 还是一对一单挑! 庞会的本领,虽然算不得有多强,但至少在魏国诸将中也是中上等的,蜀汉现在将领廖廖,有数的姜维等人被钟会拖在剑阁,诸葛瞻又在阆水兵败身死,蜀国还有谁能有如此能耐。 等一下,胡渊刚才说赵广。 这名字耳熟。 “杀邓艾的那个!”王濬反应较快,冲着胡烈点了点头,神情开始凝重起来。 胡烈揉了揉酸痛的膝盖,蜀中这阴雨的气候让他很不适应,沉吟一会,道:“鹞鸱,赵广前杀邓艾、邓忠,后杀庞会,实乃蜀军中后起之秀,切不可小瞧。这样,我点齐一万兵马与你一起出战,且看看这赵广有何本事。” 王濬点了点头,道:“玄武所虑周全,王某与你同去,正好会会那赵广。” 猛虎搏兔。 胡烈用兵一向狡猾多变,面对诸葛瞻这样轻敌的对手,他故意露出破绽让诸葛瞻上当中计,然后聚全军之力歼灭。面对赵广这样悍勇之将,胡烈又异常的沉稳,蜀汉骑军不过八百众,胡烈却亲率大军一万杀出。 在巨大的人数优势面前,蜀汉骑军的回旋余地将大大缩减,而当马力消退、速度提不起来时,魏军则可围而歼之。 战场上。 胡烈的中军还未赶到,蜀汉骑军分成三队,左右两翼马、关两部顺着魏军的边缘切入,很快就将魏军尚未成形的圆阵冲的四散,中间一块,赵广亲率四百骑如一把利剑直插魏军将校旌旗位置。 斩将夺旗。 今天,赵广的目的只有一个。 敌众我寡,久战下去,无有胜算,只有用骑军的这一撞之力,将魏军的指挥打乱打散,将魏军的重要将领分头斩杀,才有可能赢得胜利。 一个时辰内,赵广在魏营中七进七出,斩杀魏军裨将军六名,军侯十人,队率以下不计。 胯下乌云踏雪驹浑身浴血,已然分辩不出是受伤还是敌人的鲜血,赵广身上的金锁细鳞甲的袍带断裂,红色大氅更是早就不知去向,唯有手中龙胆亮银枪依旧神出鬼没,不断的收取着敌军将校的性命。 “太倒霉了,前不久咱还是蜀军,结果却被魏军打的大败,怎么转身穿了魏军的甲衣,又轮到蜀军牛逼起来了。”一名投降不久的前蜀军裨将面露痛苦之色,后背处被青釭剑划开一道深及见骨的伤口,一时血流如注。 “弓箭手,射住阵形!步卒列阵,督战队,凡后退者,立斩!”来自魏军中军的命令终于下达,让混乱的魏军各部开始顺畅起来。 “鹞鸱,你率一部骑兵在后尾追,记住,只斩杀掉队敌骑,不得冒进。”在父亲胡烈面前,胡渊也不敢放肆,立即领令而去。 胡烈率亲卫登上高处箭楼观望,诸路魏军将旗连续挥动,各部将校在有序的指挥下,开始对侵入阵中的蜀汉骑兵进行分割包围。 胡烈统御军队的能力相当出色,又有在幽州与乌桓人的游骑作战的经验,对付骑兵的突袭,胡烈成竹在胸。 魏军军阵变化,层层围堵,步步设防,后面胡渊又时不时袭扰,赵广撕杀一刻后,长长的呼出一口血腥浊气,终于察觉出了不对劲。 方才,他与胡渊连续的对拼了十来下,虽然将这年轻敌将杀退,但与胡渊这个生力军相比,赵广毕竟有些疲惫,力气也消耗了七、八,还未待喘息又碰上一队魏军步卒冲了过来。 战场形势开始逆转,数量上占据了优势的魏军设下层层的拦截网,将蜀骑的速度硬生生的给挡了下来。 车轮战! 无耻的魏虏! “懦夫!”赵广啐了一口血沫,勒过马缰,再眺望了一眼暮色中的成都城垣,那里隐隐卓卓,象是有人影在走动,但却自始至终没有一支军队出现呼应。 城中的蜀汉官员观战半日,连反应都没有,让赵广甚是失望之极。这样一个烂到骨子里的朝廷,真不值得让将士们牺牲生命。 “将军,我们被包围了!” “快快~快,冲出去。” 日暮时分,赵广呼啸一声,即招呼左右马承、关彝合兵一处,趁着夜色突围。 西海马的耐力和速度优势,在撤退时显露无疑,胡渊虽然想拖住赵广一阵,但却根本跟不上蜀骑的速度。 待赵广率众骑卒脱离战场,在郫县一带停留清点人数时,八百骑卒还有三百十二骑追随,其余将卒均勇敢的战死在成都城下。 为了拯救蜀汉,兵力尚微、底子尚薄的赵广已竭尽了全力。 第四十八章 事在人为 郫县。 在后世因豆瓣酱而出名的蜀郡古城,赵广从成都撤出后,即率剩余骑军退守此城。 郫县始建于先秦,张仪、张若为巩固秦在巴蜀地区的统治,修筑了成都、郫、临邛三座城池。其中成都是郡治所在,城池最大,郫县其次,周长七里,城墙高六丈,是秦时蜀郡的第二大城。 两汉三国之后,刘焉、刘璋父子治理巴蜀,虽然争霸天下的能力没有,但就益州内部来说,由于封闭的地形使然,相比混乱不堪的中原,总体政局保持的比较稳定。当然,象夷民动乱这样的小范围暴乱并不算在内。 巴蜀一体之后,郫县逐渐被巴郡的江州替代,由于土垒的城基长期被雨水浸泡,不少地方已经崩塌,但城池基本设施依旧完好,内建粮仓、城垣有观楼和射栏,只要稍加修葺,就可以用于防御外侵之敌。 二日后,魏容领虎步营一部、陈同领劲弩营一部,各一千人从涪城赶到,二千余人的兵力,进攻魏军力有不逮,防御的话还是有保障的,同时,牵弘、李球、荀正则领其余诸部守卫广汉属国辖地。 郫县、青城、绵竹关、涪城、江油关。这是赵广在蜀郡的西部一带,初步构筑起的一条防御线,这也是他这个翎军将军目前能控制的最大范围。 三部将校会合,谈起成都一战,马承、关彝既兴奋又悲愤,兴奋的是骑军在与魏军精锐部队一战中,战果颇丰、杀敌无数,悲愤的是城头上的守卒看着他们浴血拼杀,却无动于衷,不敢出城助战。 对于麾下将士的抱怨,赵广并没有阻拦。事在做、天在看。公道自有人心,身为蜀汉的臣子,他需要做的就是尽自己最大的力量,至于刘禅及朝臣在将士们心目中的形象,那只能由他们自己来树立。 刘禅的昏聩、蜀汉朝堂的怯懦,其实只要是明白人,谁又不知道呢? 只不过,大家都存了一份幻想罢了。 成都一战,赵广体现的不只是带兵作战的能力,更重要的还是个人的魅力提升,单挑刺杀庞会的精彩表现有目共睹,让一众骑军将校轰然叫好。 姓名:赵广。 武力值:85。(+1,斩杀庞会加成1个点,让赵广的武力值突破85小关口。) 内政值:50。 声望值:15。(+5,得到骑军将卒的拥戴加成5个点。) 技能值:6。(养生之道,百鸟朝凤枪,天眼地图,寻宝探矿、明察秋毫、统帅千军)。 养生之道:lv3。 百鸟朝凤枪:lv9。 天眼地图:lv4。 寻宝探矿:lv4。 明察秋毫:lv3。(+1,及时发现庞会的暗招提升1级。) 统帅千军:lv3。 武力值、声望值、养生之道、明察秋毫技能再一次迎来提升,这是赵广领骑军突阵的最大收获,在成都城下的这一次战场拼杀,赵广坚信,除了那些投降派外,只要是对蜀汉忠诚的人,对百姓遭遇有怜恤的人,都会为他的举动叫好。 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 事在人为。 就算穿越到蜀汉末年的地狱开局,赵广也有信心,通过一次又一次的逆转,逐步的聚集起力量,实现最终的翻盘。 —— 诸葛瞻在阆水的大败、魏军在成都城外的劫掠、赵广这一次突袭的失利,让蜀汉上下都有一种末日来临的感觉。 面对日渐窘迫的困境,刘禅也是在锦宫坐不住了,传诏召集众臣紧急朝议。 太子刘璿、北地王刘谌、樊建、宗预、黄皓等蜀汉重臣刚从城头下来,观战大半天,他们一个个神情黯淡,无精打彩。 听到刘禅的召见,众人连忙往锦宫而来。 宗预与樊建同车驾,宗预年过七旬,须发已是俱白、脸色潮红,不停的咳嗽,他的病已经药石无救,在最后一刻遇到蜀汉即将亡国,宗预的心情异常的沉重。 “先帝、丞相,老臣无能呐!”宗预想及于此,不禁老泪纵横。方才城外,白马银枪的赵广,象极了在长坂坡断后的赵云赵子龙,但当年,赵云人困马乏之际,还有三将军张飞喝断当阳桥、吓退曹操大军。 现在,这成都城内,又有何人能与赵广并肩作战? “德艳兄,万望保重身体,卫将军不幸战死,丞相府可不能再没有你了。”樊建低叹一声,安慰道。 后党还有赵广这样的后起之秀,诸葛瞻已死,丞相党老的老、小的小,未来何去何从,宗预、樊建心中充满了悲观失望。 太子刘璿、北地王刘谌、黄皓等人均骑马而行。刘璿白皙的脸庞上俱是震憾,城外的恶战,着实让他大开眼界又心有戚戚。 “这上阵杀敌与狩猎比武果然不同,流的是血,拼的是命,赵广端是一员猛将,只可惜~!或许,应当让母后和张皇后多走动走动!”想到这里,刘璿目光朝着旧宫的方向看了一眼。 刘璿的母亲王贵人未被宠幸之前,是大张皇后的侍女,这些年彼此虽然冷了,但面子还在,有这一层缘分,刘璿和小张后倒是能拉上关系。 北地王刘谌一路之上神情忿忿,不停的对刘璿抱怨道:“皇兄,方才为何阻我出战,要是城中有一支人马杀出,与翎军将军配合的话,说不定能打败魏军,解了成都之围。” 在诸葛瞻兵败之后,丞相党人失势,中常侍、奉车校尉黄皓再一次成为派系较量的胜利者,被刘禅任命为成都城中守军的主将。 听到刘谌的豪言壮语,黄皓冷笑一声道:“谌王爷要是想出城,只管从城头挂着麻绳下去就是,又何必惺惺作态,打开城门要是魏军趁机冲进城内,到时又有谁来担这个责任。” “黄皓,你敢辱本王。”刘谌气急,手按剑柄就要拔剑而出。 “成都行将不保,汝等还有心思斗这个闲气,当真可悲可叹。”宗预听到争吵,从车辇上扔出一根拐杖,冲着黄皓、刘谌斥骂。 宗老爷子年龄已有七旬,脾气是有名的不好,但在蜀汉朝中威望很高,黄皓、刘谌被宗预这般一骂,也只得互瞪了一眼,无奈作罢。 第四十九章 喜新厌旧 锦宫。 刘禅坐在殿前的豆灯下,呆呆的看着灯花一闪一闪,好半天没有言语。 “陛下,李昭仪相问,天色已晚,应歇息了!”一个低低的声音在刘禅耳边响起,是侍奉的小宦官在小声提醒。 刘禅站起身,活动了下僵硬的双腿,停留了一阵后,终于下定决心向李昭仪的寝宫走去。 自去岁十二月起,张星彩屡屡规劝刘禅多以国事为重,让刘禅很是不耐,吃喝玩乐一辈子,哪里是说改就改的。 刘禅的脾气,表面上和霭,但骨子里却继承了刘备坚定执着的个性,只不过,刘备是有成大事的毅力,刘禅则单单只是固执。 很快,年轻貌美,又善于体贴人的李昭仪受到宠幸。在李昭仪的温柔安抚下,自信心增强的刘禅雄风大振。 忽然间,刘禅觉得自己又变年轻了,对于当皇帝四十余年,把国事弄的一团糟的他来说,这种在女人身上找到征服的快感的滋味真是太爽了。 六十岁的男人勤奋起来,有一种时不我待的急迫感。锦宫成为刘禅日常的居所,黄皓、陈裕等一干宦党有事上禀,多往锦宫来见刘禅。 至于旧宫的张星彩,最初的新鲜感早已过去。 长的再好脾气不好也没意思。 一个女人,享受被男人宠幸的滋味就可以了,不需要操心外面太多的事情。太有个性的女人,并不讨人喜欢,起码他刘禅不喜欢。 当然,刘禅也并不认为自己喜新厌旧,相反,他是出于对美好东西的欣赏,女子长的美貌不就是给他这样有权有势的男人把玩的吗? —— 寝宫内。 刚刚经过了一场恶战的刘禅躺在锦榻上,身旁的李昭仪玉体横陈,微闭着眼眸,吐气如兰,羞涩处或遮或露,让人一见即有更进一步扑上去的冲动。 “还是不如当年了!要是以前,七进七出又算得了什么?”灯影被微风吹动,有些摇晃,映照着刘禅如弥勒佛般的身影,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刘禅有些木讷的脸上,眼神涣散又无神。 纵欲之后的快感,也只能给他一时的快乐。 以前,疲惫之极的刘禅都能很快入睡,但今晚,他失眠了,蜀汉的政事让他烦心不已,心中如层层波浪翻涌无法平静。 “呵呵,也不知道谁传我是傻子,傻子能当四十年皇帝?真是不知所谓,我刘禅只是贪玩一点罢了。可惜,这大汉的天下快要玩没了。” 昨晚的朝议,让刘禅失望不已。朝臣们各有各的主意,真当他不知情势,不懂选择。 抵抗也好,投降也好。 最重要的是日子要过好,如果当皇帝还不如当安乐王侯,那他刘禅就干脆不当这个蜀汉的皇帝。 无论是黄皓、樊建,还是宗预、刘璿,以及其他的臣属,这一个说赵广的神勇,象极了其父赵云赵子龙,那一个说庞会被刺死大快人心,要不就干脆的唉声叹息,至于怎么样保全蜀汉,乱七八糟的主意一堆,但真正有用的却是没有。 北地王刘谌这个看不顺眼的儿子倒是刚烈,提出要集兵坚守成都,真是异想天开,成都哪来的兵马?靠宫中的虎贲中郎?还是临时拼凑出来的部曲家仆? 更何况,部曲私兵家仆中还算能战的,也被诸葛瞻在阆水丢了个干净,城外的魏军中倒是有不少的蜀军俘卒,到时两边一打,原来都是一户出来的,这仗还怎么打? 另有如郎中马融这般的年轻人,倾向于撤出成都,前往涪城或者剑阁,依靠赵广、姜维手中的力量反败为胜,真是好天真的想法。 且不说从成都到剑阁这一路上,道路好不好走,面对魏军的追杀又如何应对,当年,长坂板一战,刘禅差一点就把命掉了,现在难道还来一次? 就算到了剑阁,姜维的对面,可是钟会的十余万大军,要是钟会知道刘禅在姜维军中,那还不死命的攻打。 所以,去投奔姜维,那是去送死。 至于涪城的赵广,刘禅提到这个名字就烦燥,完全不象顺平侯的性子,被人称为赵阎王,既嚣张又自负,眼里根本没有朝廷,这样的人能指望的上? 况且,在成都城下被胡烈打败的人不就是他吗?这般鲁莽的武夫,也就在庞会身上逞逞能! 又有卻正、蒋显这几个与东吴有往来的大臣,则提出来投奔吴国,将来依靠吴国的力量实现复国之愿。 这话听着也不靠谱。 蜀汉什么时候和吴国的关系这么好了,刘备在夷陵的大败仗就在眼前,先帝刘备是怎么死的,不是被魏国人打败的,而是被东吴气死的。 就是前几天,永安督罗宪差人来报,吴国的镇军将军陆抗、抚军将军步协等人,正在调集军队,试图进攻蜀汉的巴东一带。 所以,这些年的蜀吴联合,也不过是弱弱联合对抗强大的魏国罢了。真到了吴国,依照吴国上下现在的态度,刘禅不被赐死就很不错了,还指望复国,真是不知所谓。 也有稍微靠谱一点的建议,镇西大将军宗预提出,向南边的汉嘉、永昌一带转移,那里有安南将军霍弋的军队驻扎。 霍弋的父亲霍峻,是刘备最为亲信的部下,霍弋从小养在宫中,与刘禅的关系很是不错,相当于发小的关系。 霍弋后来又当过太子舍人,忠诚度很高,刘禅要是逃到那里,可以依托南中六郡的地利、征调诸蛮的精兵进行长期固守。但是,南中太苦了。 从丞相诸葛亮征讨南中开始起,蜀汉虽然实现了征服的战略目标,但由于生存条件太过恶劣,历任永昌、朱提、建宁太守都没有长寿的。 比如马忠和李恢,都是蜀汉中期的重要臣僚,但去了南中没多久,就先后因病而亡,以刘禅六旬的年纪,要是去了南中,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去和先帝相见了。 “大汉的能臣勇将,都在哪里?” 诸葛瞻大败。 姜维被拖在了剑阁动弹不得。 赵广在拼杀一番后,也撤退了。 成都还可以依靠谁? “曾经人才济济的朝堂,现在就只剩下了些无用之人,老弱之人、见风使舵之人。”刘禅心下无比悲凉。 这皇帝当的,整天胆惊受怕,实在没什么意思。 “诸葛瞻,志大才疏之辈,枉朕还把公主许配给你,真是瞎了眼了。” “赵广,又来城下徒逞什么能耐,杀了一个庞会又怎么样,魏国还不是变本加厉的围困城池,里无粮秣,外无援兵,这大汉真要亡了。” 这一时,没有人能给刘禅答案。 第五十章 潜鱼出水 蜀汉亡国在即,刘禅懊悔不已。 但其实,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刘禅的选择也依旧会是吃喝玩乐,打猎、女人、美食都是他的最爱,至于国事,那还是交给丞相和大臣们多费心吧。 一个人的成长环境,决定了他的上限。 刘备晚年得子,又长期征战在外,对刘禅的教导上基本是交给后宫的女人,但事实上,由于生母甘夫人早逝,继母大吴夫人自己也有儿子,哪里会想到好好教导刘禅。 等到刘备平定益州,有稳固的地盘时,刘禅正好是十四、五岁的叛逆期,哪里会听一个后妈的管束。 从这个意义上说,刘禅的不争气,主要原因在他自己,次要原因在刘备。单亲父亲难当,古往今来莫如是。 —— 天府学宫。 前太子家令、蜀中大儒谯周这两天心情不错,因为赵广杀了李密而不快的愁绪,因为陈寿的背叛、杜轸等学子出走的恼怒,在听到魏军已经打败赵广之后,也都烟消云散。 赵广小儿,以为打了一场胜仗,杀了一、二个间作,就能够挽回蜀汉危亡了,真是笑话。他懂得什么是大势所趋吗? 谯周的身边,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叟躬身侍立,正是在织机房与李密碰头的马大。 李密事发,被赵广砍了头颅,马大吓的魂不附体,赵阎王实在太残暴了,好不容易到了成都之后,马大一颗心才始安放下来。 万万没想到,潜鱼大人竟然是大儒谯周。 确认这个消息,马大已经震惊了好几日,这实在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马大,你这次做的不错,再加把劲,让这城中越混乱越好,这几天,你找人盯着,有机会的话,要是能杀了赵广或者赵统,我给你记大功。”谯周拂了拂衣袖,对马大吩咐道。 这老头够狠! 也很有心机,李密一出事,他就把涪城、江油关一带的暗间抛弃的干干净净,要是晚一点的话,马大估计跑不回来。 “杀赵广,这太难了,军中戒备森严,根本混不进去,至于赵统,我尽力一试。”马大腰弯的更低,声音里却带着杀气。 “好!赵统也行。不过,你要小心,赵家不是好相宜的。要是露了身份,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谯周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却让马大打了一个寒战。 “大人放心,我马大要是被抓了,立即自尽了事,决不给大人添麻烦,只是,锦里的苏织娘和孩子那边,还要大人多多照顾。”马大陪笑道。 自从踏上暗间这条道,马大就将生死置之了度外,但有时人的际遇就是很奇怪,上一次和李密在织房的会面,让马大认识了一个寡妇织娘。 马大当下人一辈子,心里最想的就是有个知冷知热的女人。 这苏织娘温柔体贴,让马大这个老男人一下子陷入到温柔乡中。 谯周哈哈一笑,挥挥手道:“放心,我已经和谯贤说过了,明日就提拔苏织娘当她那间织房的管事,你今晚好好的陪陪她。” 谯家是锦里众多织房的真正主人,马大的女人在谯周手里,他哪里有异样的心思。 蜀汉即将亡国,赵广杀了邓艾、杀了那么多的魏军将卒,破坏了晋公的计划,他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现在,让马大给赵广添点堵也没什么,就让赵广也尝一尝失去身边亲人的滋味。 等刘禅一递降表,蜀汉灭亡,这益州和天下诸州一样归属魏国,他谯周当暗间的日子,终于将告一段落了,这段黑历史将被全部抹去。 到时,晋公司马昭亲自命名的“潜鱼”这个暗间称号,将不见记载,至于出现在零散史籍中的事略,那不过是捕风捉影,影响不了“谯圣”的名望和声誉。 关家全族被屠,是这段时间里,唯一让谯周不快的消息。 为一已之私,而使晋公司马昭陷入不义的境地,庞会这个武夫着实可恨,这般血腥报复,势必激起还有血性的蜀汉子弟的反抗。到时候,战火持续不休,那灾难也就永无休止。 “好在庞会被赵广杀了,要不然的话,杀戮过甚蜀中豪族人人恐慌,不过,保不准魏军中还有象庞会这样的莽夫,听说那个胡渊杀的人也不少,看来不能再坐等下去了,必须主动出击,才能确保无虞!” 谯周心头恨恨,有朝一日,等见到晋公,一定参胡烈等人一本,这些武夫一点不懂得体恤民力。 投靠司马昭,那是为了前途,为了有更高的名望,更好的学术发展,但这一切,基础是蜀中的稳定。 “不过,这番杀戮也有好处,看那些叫嚷着要抵抗到底的家伙,还敢不敢再出来说话。现在,去锦宫的时机到了,希望陛下能听我相劝。”谯周喃喃自语。 “恩师,前往乡邑的车马已经准备停当,您看何时动身为好?”文立匆匆进来,向谯周禀报道。 朝堂上,文立不顾身份低微,敢于直言,为蜀中学派争取话语权,这为他赢得了谯周的信任。 在罗宪远在永安、陈寿已事实上叛出师门、李密身死的情况下,文立成为四大弟子中仅剩下的一个,成为谯周身边最得力的干将。 这段时间,文立感觉到,他在谯周心目中的地位快速提高,有时,甚至超过了谯熙和谯贤。 “广休,辛苦了,车马不用准备了,我们马上进宫面圣!”谯周挺直胸膛,浑浊的眼睛里尽是兴奋之色。 文立一惊,面露不解之色,魏军就要兵临城下,这个时候去见刘禅,又有什么意义,难不成老师谯周是想和蜀汉共存亡。 这似乎不可能。 谯周平素的做派,也不象是气节高量、与国同休的人。 “广休,你说这个时候陛下在想什么?是想要继续抵抗,还是想要投降?”谯周为文立点拔道。 文立恍然大悟,心情一阵激动。 原来老师谯周已经看出,蜀汉已经不行了,这个时候出面劝说刘禅投降,获得的利益最大。 理由也很明白,蜀军还有相当的兵力在外,且不说剑阁的大将军姜维手中,还有三、四万的精锐部队,就是前不久击杀邓艾、庞会的赵广,也有数千的将士,永安、南中都还有忠于蜀汉的官员和军队。 刘禅不投降,这些顽固派也不会放弃蜀汉的旗号。 尽快的平定蜀中,这是晋公、大将军司马昭所期待的,灭蜀之功,也是司马昭从晋公成为晋王的重要法码,而成为异姓王之后,曹魏就已是名存实亡了。 谯周师徒备好车马,逆着逃往城外的人流,一路往锦宫而去。 谯周心怀大志,要当圣人。 当然,不是现在。是将来,为了大儒的名声,谯周还不想马上到邺都去讲学,他要等晋公司马昭的亲自邀请,要等这天下的读书人尊称他一声:谯圣。 孔圣、亚圣、荀圣、谯圣。 这是儒家的最高境界,谯周想到这里,不禁心驰神往。 第五十一章 不思蜀 锦宫。 刘禅已经无精打采好几天,国事不顺、家事不顺,事事都不顺。中常侍黄皓侍立一旁,不敢稍有声响。 “陛下,国事艰难,还望保重身体要紧。”黄皓抬头看了看昏暗的天空,鼓起勇气说道。出谋划策、解救国难的本事,他没有,但安慰人、关心人的本事,也没有人能比得上。 “国事,什么国事,大汉都快要亡了,还有什么事要关心。”刘禅猛然睁眼,一对小眼睛眯了起来,流露出凶狠又无助的表情。 从记事开始,刘禅就不是一个能拿主意的人。 幼时有父亲刘备,成年后有丞相诸葛亮,之后又有蒋琬、董允、费祎、陈祇,当第一次由自已来决择时,刘禅怂了。 就在刘禅举棋不定时,有宫中侍卫前来奏报,谯周求见,这是德高望重的大儒啊,关健时候,还是有学问的人靠得住。 患难见真情。 刘禅心里感激不已。 黄皓迎出门外,将谯周请了进来,刘禅吩咐搬过一张锦榻,让谯周斜靠着休息。 谯周见到刘禅,施礼毕后,打量了一下刘禅灰败的脸色,心中大定,这败家皇帝没招了,忽悠成功的可能性大增。 谯周整了整衣冠、儒袍,摆足了架子,才始对着刘禅朗声道:“陛下,阆中一役,万千蜀中百姓因兵灾而流离失所,庞会报复,汉寿亭侯阖家不幸,实是人间惨事,吾观这天命,大汉的气数要尽了。” 刘禅脸上一僵,他没有想到,谯周话说的这么不中听,蜀汉要亡了,那他这个皇帝不就是亡国皇帝吗? 到时史书上记载的话,可不是什么好话。 谯周顿了一顿,又道:“如今魏兵已入天府,大汉时局已不可逆转,不如趁着姜维、赵广等将尚有余力,早早与晋公谈洽归降之事。如此,则陛下或可求得爵位,安享余年,蜀中百姓也可免除兵祸,得以存续。” 谯周这一番话,是什么意思呐! 谯周的意思就是魏军已经入蜀,蜀汉抵挡不住了。现在趁着姜维、赵广等人手里还有力量赶紧投降,因为这是刘禅求爵的筹码。 晋公司马昭要是想蜀中尽快平定的话,就会摆出样子厚待刘禅,因为后面还有一个吴国没有被灭亡呢。 封爵,想想多好啊! 对于已经快六十多岁的刘禅来说,安稳的渡过晚年,不是最好的消息吗?要是象现在,虽然当了皇帝,但每天都担惊受怕的,又有什么意思? “谯公,这请降果真可行,魏国那边晋公真能作得了主?”刘禅想了想,觉得谯周说的有道理,连连追问。 谯周笑了笑,凑近刘禅说道:“陛下,吾昔日在邺城讲学时,曾遇上蜀中一学子,问及蜀中与邺城哪一个更好,学子答曰:此间乐、不思蜀。” 刘禅一愣,好半天啪手道:“此间乐、不思蜀。说的好,说的好啊~!” 刘禅没有想到,这句不思蜀的话,在历史的记载里,正是出自他之口。 “陛下,再听我一言!”随后,谯周引经据典,将春秋战国、先秦以来的类似情形一一分析,刘禅听的入迷,不住的连连点头。 “所以,陛下要记住,但凡劝你不要请降的,都是有私心的人,他们是不想让你过上安心的日子。”谯周最后正色道。 “谯公放心,谁是真心,谁是假意,我清清楚楚。”刘禅点了点头,说道。 劝说了半天之后,刘禅最终被谯周成功忽悠,决意率文武大臣开城向魏军请降,在这一时,刘禅真的从心底感激谯周。 患难见真情。 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 谯周是实实在在的为他刘禅着想,知道他喜好什么,想过什么样的日子,而不象朝中的那些自以为是的忠臣,只知道劝诫抵抗,只知道要保全他们自己的名节。 名节。 与命相比,名节又算得了什么。 青史上留什么名,有什么重要,刘禅这辈子,只想做一个开开心心的安乐公。 —— “皇上被谯周说动,决意投降!”这个消息一传出,众多忠于蜀汉的臣子和将领,听如晴天霹雳,同时感到万分的羞耻。 堂堂一国之君,竟然被庞会的一通滥杀吓倒,被谯周一顿忽悠说服,在蜀汉尚有大军在外的情况下投降,这样昏聩的人已经不配再当蜀汉的皇帝。 一时之间,成都一片混乱。 不管其他人怎么想,刘禅已经做出了他的选择,至于其他人,每个人都会有属于自己的答案。 选择投降的话,等到胡烈、胡渊的魏军进城,就跟着刘禅走,至于后果,或许是在邺都继续做着魏国的官,或许命运不济,被魏人砍了脑袋。 选择抵抗的话,刘禅是肯定指望不上了,蜀汉需要一个新的皇帝,不管是谁,他的存在,代表着忠于蜀汉的所有人的希望。 太子刘璿、北地王刘谌、侍中张绍、尚书令樊建、秘书令卻正、镇西大将军宗预等人府上,来来往往的官员、将校也是络驿不绝。 留守成都的陈寿在得知刘禅要投降的消息后,立遣快马向赵广送信,刘禅投降,势必引发一连串的反应,那些持观望态度的官员,将很有可能不再坚持抵抗,因为,有刘禅领头,他们投降魏国不会影响名节。 蜀汉抗魏的形势因为这一变化急转直下,让赵广有些始料不及,他过高的估计了斩杀庞会的效果,过低的估算了刘禅的无能。 魏军在战场上没有得到的,在刘禅那里得到了,这是历史的惯性使然,还是刘禅的本性就是如此。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看来,成都城外的苦战,并没有坚定刘禅的信心。他还是那个此间乐、不思蜀的安乐王。 不过,少了刘禅的拖后腿牵扯,蜀汉也并不是没有好处。 不破不立。 重立新皇,重新建立一个新的朝廷,给那些忠诚有能力、甘于奉献牺牲的官员、将领提供发挥本领的平台,新生的蜀汉会比之前更有活力,更有朝气,更有战斗力。 第五十二章 廖化守关 蜀汉朝堂,皇帝醉生梦死,大臣各怀心思,一副亡国之象。 在边关,蜀汉将士浴血奋战,舍生忘死,执着的扛着大汉的旗帜,牢牢的守卫着每一寸土地。 从沓中到剑阁,姜维率领的主力已经整整与魏军厮杀了五个月,跳出魏军的围追堵截,击破当面的拦路之敌,死守入蜀的最后关隘。这其间,一支又一支的断后部队被姜维派出,他们没有援兵、只有坚守。 悲壮,两个字。已经无法形容他们的最后战斗过程。 面对十余万魏军的猛攻,姜维和他麾下的蜀军主力无愧精锐之名。 五更鼓角声悲壮,峡谷星河影动摇。 葭萌关,蜀军前哨营垒。 “汉右骑将军,廖!”旌旗已经破碎不堪,却依旧在关隘上升起。旗帜上的那个汉字不知撕扯到了哪里,但在守隘将士的心中,大汉永远存在。 蜀汉右车骑将军廖化坚守于此,已有半个月之久,亲信的部曲一个个倒下,勇敢的将卒与敌同归于尽。 直接归属于廖化指挥将士从开始时的五千众,锐减到了不足千人。 从荆州到汉中、从汉中到陇上,再到剑阁。 廖化的军中生涯就和他的年纪一样,漫长而平淡,但正是这一份执着,让他不顾年迈之躯,不顾伤痕累累的身体,继续征战在沙场。 —— 葭萌关对面,魏军中军大营。 镇西将军钟会脸色已经阴沉了相当长的时间,任谁被阻挡在剑阁好几个月不得寸进,都不会有好的脸色。 而更让钟会生气的是,趁着他吸引住蜀汉大将军姜维主力的当口,贾充遣奋威将军胡烈率七千余精锐一举杀入巴西,并在阆水将诸葛瞻打的大败,现在,胡烈已经进抵成都城下。 入蜀的首功,已经被抢走了。 要是蜀汉投降的时候,他钟会还在剑阁,那可真是花钱给他人做嫁衣了,他钟士季一向是让别人吃亏上当,绝不能让大功旁落到贾充、王濬、胡烈这些人手里。 “姜伯约,能守到这个时候,确实让我钟士季佩服。不过,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坚守到什么时候?”钟会气怒交加,连着下令不惜一切代价,全力猛攻蜀军关隘。 “用人堆、用命填,你们也要把该死的关隘给拿下来,哪个若是擅自后退,立斩不赦!”军帐内,钟会冷森森下了军令状,并让麾下的众将校一个个上来接过死令。 没有人不把钟会的话放在心上,前一个不当回事的已经被砍了头颅,他的身份说出来吓人,虎痴将军许禇的儿子许仪。 钟会连许仪都杀,杜预、丘建、田续等将领哪里还敢保留实力,田续幸运的从江油关撤退之后,即被钟会强行编入中路魏军之中。 右北平来的,田楷的子侄?田楷已经过世了,太好了,这样没背景的炮灰,他钟会来多少就要多少。 反倒是蒋舒这样的降将,钟会倒是礼让有加,很是客气,蒋舒对钟会的厚待感激涕零,在魏营之中但凡听到一点对钟会不好的传言,蒋舒都是第一个跑来向钟会报告。 这一天,抽签又轮到田续率部进攻,在田续之后是丘建,再后面是蒋舒,田续的右北平将卒死伤的只剩一千余人,为了激励田续的士气,钟会又把从乐城调来的李辅军五千步卒交给了田续。 “田护军,蜀将廖化,已近七旬。区区一老叟,你难道还打不过吗?”中军旌旗下,锦袍峨带的钟会面带微笑,不象一个带兵打仗的将军,反而倒象是一个书墨的文士。 田续心下大凛,连忙领令道:“末将领令。今日出征,不取了廖化的首级,决不收兵。” 笑里藏刀钟士季。 这句话在邺都已经家喻户晓,田续可不想成为第二个许仪。 在没有其他办法的情况下,领了死令的田续心如死灰,对这一次南下伐蜀的决定万分后悔。 早知如此,他和田章还不如就在幽州和辽东打打乌桓人,既轻松又有功劳,跑到这蜀中来,田章丢了性命,而他和剩下的千余部曲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得去。 “不去想了,砍他娘的,对面的蜀贼,总不见得又是赵广那样狡诈的家伙。”田续摇了摇头,心头黯然,这一次,他决定亲自率领将卒杀上蜀军营垒。 就算是战死,也要死在葭萌关上。 —— 天色微明,一抹朝阳抹过林梢。 葭萌关的石墙上,血迹斑斑,一名疲惫之极的年轻蜀卒将手中的长枪搁在残破的寨墙上,双手低垂在胸前,身体一晃一晃,似睡非睡。利用在战场的间隙,小眯一会儿,对于守卒来说,是难得的休息时间。 “嘟~~” “咚咚咚~~” 倏然,凄厉的号角响起,紧接着是如雷般的战鼓,年轻蜀卒打了一个哆嗦,顺着寨墙朝外望去,只见斜坡的尽头,黑甲的魏军就象潮水一般呐喊着涌了过来。 “敌袭,敌袭!”年轻蜀卒急声站起,在城垣上叫嚷起来,他想要用自己的呼喊叫醒更多的同伴。 “嗖!” 箭矢声挂风响起,准确的直插入他的眼眶里,强劲的矢尖搅动脑髓,让中箭的年轻蜀卒发出渗人的惨叫声,失去性命的蜀卒身体旋转着,一头栽倒在寨墙边上。 “进攻!”披着铁甲,外罩黑色甲袍的田续大声叫喝,手中的桑木硬弓开始寻找下一个目标。 对自己的战果,田续并不满意,一名低级的蜀卒并不是他的目标,他的真正目标只有一个:蜀将廖化。 “重甲步兵,威武!” “弓箭手,掩护!” 黑云压阵,一排排身披厚重铠甲的右北平魏卒相互紧靠着,在盾牌的遮护下层层叠叠的前进,在葭萌关这样的地方,由于山道狭窄,重步兵沉重的装具让士兵灵活性不够,出动重步兵并不明智。 但眼下的情况又有不同。 蜀军已经连续征战了半个多月,精力、弩矢、兵械都已消耗的差不多了,田续的判断很准确,魏军此时出动重步兵,正好打在了蜀军的要害处。 只片刻功夫,魏军重步兵已然推进到距离城门不足百步之遥处。 第五十三章 廖化vs田续 葭萌关隘,观楼。 蜀汉右车骑将军廖化如同一尊石像,屹立在高处,脸上的皱纹和老年斑交错,如同他的年龄一样,让人不得不敬佩。 年过七旬,依旧征战在战场。 与他同期的那些名将、勇将、猛将、谋士、枭雄,都已一个个逝去,而他依旧活跃在蜀魏交战的第一线。 廖化的一生,几乎贯穿了整个的汉末三国史。 他的眼晴里枯井无波,久历战阵的他已经很难再为哪一次的战场搏杀而动容,想当年,在荆州的襄阳,关君侯指挥下的大规模战事要比现在更加的惊心动魄。 魏军重步兵越来越近,那一片森森如林的刀枪汪洋,闪烁的寒意让人心中怯意,一杆杆长矛斜刺长空,与魏军士卒黑色的甲衣相映,构成了一片黑白分明的战场画面。 时过境迁。 君侯,你在天上看着吗? 放心吧,我廖化不会让你失望的。 “传令,所有人,登关迎战!” “给大将军送信,魏军大举进攻,要增援,要快!”廖化一边下令,一边拉过一名亲卒,嘶声喝令。 魏军明显是要全力一搏,廖化不知道他还能坚持多久,他只希望在姜维赶来增援的时候,关隘还在手中。 很快,在廖化的指挥下,负责防御葭萌关正北门的一千一百名蜀军在军侯、队率带队下,迅速的抢占关隘各处要冲。 守关!他们已经驾轻就熟。 观楼上,廖化手中战刀一紧,厉声大喝道:“机弩,放~~” “唆唆唆~~” 凌乱的弩矢破空声响起,一排排散乱的弩矢居高临下射落。 “立~~盾!” 田续一声令下,重甲步卒将手中的木盾顶上前面,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牢固盾墙,蜀军倾泄而下的弩矢撞在盾牌上,发出碰碰碰的声响。 “将军,弩矢射不到我们。”一名躲在盾后的魏军重步兵欣喜的叫喊起来。 “机弩,不准停,攒射~~” 观楼上,廖化喝声不止,可是机弩在短距离上虽然杀伤力惊人,但却无法象弓箭一样可以仰射,以抛物线方式杀伤盾牌背后的魏军。 “看,那是什么?”一名蜀军队率惊叫起来,待守卒们远处望去,只见魏军的后阵,忽然有一座座移动的木楼竖立起来,开始时只有一、二座,然后越来越多,直有百余架之多。 “望楼?魏人终于拿出了看家本领!”廖化心中暗叹,在昔日的荆州战场,他追随关君侯攻打襄阳时,就见识过这种攻城的利器,只不过那时候,他们是使用望楼的一方,而魏军则属于守卫城池的一方。 田续冒险成功了! 廖化虽是老将,但应变能力还是不强。 只要魏军靠近关隘,有望楼作为支撑,蜀军就失去了高度上的优势,与此同时,距离的进一步迫近,也让机弩失去了作用。 在双方近距离搏杀的战场上,身高力壮的右北平魏军明显要比蜀军更有优势。 随着魏军望楼投入战场,两军激战陷入不死不休状态。 “望楼前移,再前移,死士准备,夺隘~~” “嗬~~” “嗬~~” “嗬~~” “咚咚咚~!” 将士的呐喊声、激越的战鼓声以及嘹亮的号角声此起彼伏,顺着起伏的山峦传出数里开外,让人闻之倍感战场的雄壮激浑。 廖化一招不慎,失了先机。待抬头看去,只见最前面的数十架望楼已然近在眼前,这种望楼最先由魏国的名匠马均发明。 四壁都以木头钉牢,外面覆上牛皮、羊皮,下面则是大号的车轮,当需要向前移动时,魏军士卒扯住望楼垂下的麻绳,只要一齐发力往前,轮子就会向前移动半尺。 一百步! 五十步! 三十步! 廖化嗔目欲裂,凄厉的怒吼在观楼响起。 “火油,快!准备。” “长枪兵,上观楼!” 数十枚燃烧的火油弹被蜀军将士扔出,油弹撞上牛皮,立时发出滋滋的灼烧声响,一名拉绳的魏卒仰头时被火星烧着皮肤,顿时发出凄惨的叫喊。 田续大步冲了上来,手中环首刀猛的一划,魏卒临死前的惨叫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没了声响,尸体随后仆倒于地。 “继续进攻!”田续冷冽大呼。受伤士卒的惨叫,对士气的影响很大,在总攻的紧要关头,田续不充许任何人打扰他的部署。 被田续的无情杀戮吓的战战兢兢的魏军士卒再顾不得火油坠落,火油毕竟只是少数,只要眼神好一点躲开就是,而田续那里可是拎着血淋淋的刀在督战。 魏军步卒拉着望楼一步步向前,终于,在付出三具望楼被烧毁、又有百余人伤亡的代价后,望楼抵达关隘边上。 “咣啷~” “咣啷~” 牛皮覆面被一下推开,十数具望楼的前木板轰的一声架到了关城的城垣上,立时形成一道道横跨城垣与望楼的木桥。 “杀!杀!杀~~” 魏军将卒发出震耳欲聋的呐喊,田续将环首刀咬在口中,双手攀爬着望楼木板,轰然用身体撞入蜀军守卒阵中。 在他身后,右北平魏军将士见主将如此神勇,一个个也是士气高涨,其中的重步兵更是披着重甲,手执环刀,完全不惧蜀军长枪兵的疾刺。 蜀军守卒力气上完全不是这些重步兵的对手,甲具相比也是相差甚多,仅一会的功夫,就有数十支右北平小队在田续的身后杀上关隘。 在他们的后面,通过望楼的木桥,还有越来越多的魏军士卒在蜂拥而至! “噗噗~” 一杆长枪从城垣的空隙处攒刺而出,准确的捅进魏军重步兵甲衣的接口处,枪尖贯入身体,殷红的鲜血从枪洞的豁口处涌出,中枪的魏军士兵狰狞的嚎叫一声,奋力一扑,将身体扔进了城垣上面。 “一起死吧~” 魏卒临死前的反扑异常勇悍,让持枪的蜀军守卒惊惶不已。这样以命搏命的战法实在太血腥残酷了。 士气渐渐低落的蜀军守卒无法守住城垣口,只能步步后退,越来越多的士卒在后撤中哀嚎倒地,无助的倒在血泊之中。 第五十四章 老将不死 蜀军节节后退。 再不鼓舞士气,这关隘就守不住了。 “杀!”廖化凛然强咽了一口血沫,吐气开声,怒吼着向冲在最前面的那员持刀魏将扑了过去。 在夕阳斜照下,他的背影苍凉又孤独,就象一头年迈又不服老的雄狮。烈烈的战意在已经衰老的身体里燃烧,让廖化仿佛又回到了荆州追随关羽击破曹魏军的时候。 “老家伙,授死吧!”田续长嗥一声,冷冷的目视廖化迫近的身影,眸子里掠过狠厉的凶芒。 “滚开~~”田续倏地暴喝着,双腿猛的蹬地,强壮有力的身躯凌空飞起,连人带刀一起向着廖化撞了过去。 “叮~” “当~” 两柄战刀碰撞在一处,双腿难以支撑的廖化蹬蹬蹬连着退了五、六步,最后才始靠着观楼稳住了身形,待他抬眼望去,却见田续投来狂妄得意的笑容。 “老家伙,不好受吧,再来!”田续再一次叫喝一声,挥刀立劈廖化的头顶。 刀光如冽。 廖化的右臂已经抬不起来,田续的力量再加上撞劲,让廖化的臂膀脱节,手中战刀也只能垂垂的掩在胸口。 “嗬,魏虏,莫要小瞧老卒。”廖化的白发被刀锋削掉,飘落四散,他那张苍老的脸庞上,流露出悲怆的神情。 铁环刀触及身体,让廖化感到浑身冰冷,如坠入冰河一样,来不及躲闪的他只能微微的侧了下身,他的左手张开,猛然抓住了地上的一枝断矢。 “噗!吱~~”田续的刀已经快捷的劈入廖化的右肩胛骨处,刀锋与骨头碰击,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吱声。 “啊~!” “啊啊~!” 廖化和田续不约而同的叫喊起来。 廖化的肩骨已被砍的粉碎,只剩下一层皮肉还勉强相连,强烈的痛感让他的脸上肌肉不停的抽搐着,他的眼睛瞪的极大,但眼眸中的杀气越来越浓。 田续也在痛苦的叫喊,一刀砍翻对面老将,意得志满的他没有想到,与廖化一接近,他会中了这老家伙的暗算。 廖化的左手死死的握着一支断矢,矢尖此时已经刺入了田续的胸腹,而更让田续无法忍受的是,对面的老家伙还将断矢在他肚子里不停的搅动。 翻江蹈海般的疼痛! 让田续再也无法忍耐,他无望的朝前一扑,将廖化死死的压在身下,双手紧扣住廖化的脖子想要先掐死对方。 “一起死吧!”田续瞪着狰狞的脸庞,咬牙切齿道。 “咳咳~,君侯,我~来晚了!”被压在身下的廖化艰难的挪动身体,让左手更加的有力一点,他的瞳孔因窒息睁的很大。 —— 葭萌关前垒,杀声震天。 坐镇汉寿城中的姜维得到廖化请求援兵的急报,连忙抽调兵力前往增援,然而在傅佥带了三千蜀军精锐离开之后,姜维手中可作预备队的军队就只剩下了为数不多的中军亲随、还有就是张翼手中的辎重营。 “快去通知张左骑,战况危殆,让辎重营的士卒全部上来!”姜维喝令一声,即急步向前垒而去。 前垒撕杀声依旧在继续,守隘的蜀军将校已经不在意打退了敌人多少次的进攻,他们只知道,在身后的观楼上,那面“汉右骑将军,廖”的旗帜还没有倒下,还在激励着他们勇敢的战斗。 廖化在不敌田续的情况下,用右半边身体为饵,以一支断矢为武器,与田续在观楼下同归于尽。 看见老将军战至最后一息,蜀军守卒悲愤交加,纷纷不顾性命的与魏军以命搏命,面对这样一支视死如归的军队,魏军的士气终于低落了下来。 “援兵到了!” “姜~,大将军来了!”幸存的蜀卒发出微弱的呼喊声,他们的嗓子已经说不出更多的话来。 葭萌关前垒,已成战场地狱。 横七竖八的蜀魏两军死卒相互纠缠着,躺在冰冷的石径上,魏军的十余具望楼正在被火燃烧着,被烧着的尸体时不时的抽搐几下,仿佛还活着一般。 右北平将卒在抢回田续的尸体后,迅速的溃退了下去,他们只剩下了五、六十人,他们已经毫无斗志,从右北平出征时的二千战卒能将乌桓人打得狼狈逃窜,却在遥远的巴山蜀水全军覆没。 姜维迈着沉着的步子,一步步的走向激战后的观楼,在那里,廖化斜斜的靠在石墙上,苍白的脸颊上,被鲜血染的通红,他的眼睛注视着前方的城垣,神情安详而宁静,仿佛右臂断落并不怎么伤痛一样。 “元俭,元俭~!”姜维跪下来,捧起廖化低垂的下颌,低声呼唤。 然而,廖化已经停止了呼吸,他再也无法回答,他的生命在最后一瞬,依旧在战斗,他的左手还死死的握住断矢不松开。 “元俭,我们说好了,一起走,你怎么不等我,不等我~!”姜维失声痛哭,更咽着说不出话来。 蜀中无大将,廖化为先锋。 将军悲白发,沙场人未还。 —— 夜已深。 剑阁栈道,蜀军中军驻地,山林寂静无声,唯有呼吼的风在依旧吹着。 大将军姜维病倒了! 半年多时间的连续恶战,朝中对支援剑阁的冷漠态度,再加上老将廖化的阵亡,让姜维再也支持不住。 毕竟,姜维也已经六十有二,常年的征战,让他的身体早已经不堪重负,之前是因为有一股子信念支撑着他。再一次从夜梦中惊醒,廖化在葭萌关前哨阵亡,让他悲痛万分。 曾经多少年并肩战斗的老伙计,就那样牺牲在自己面前,姜维觉得他这个大将军真的很不称职。 “大将军,我这个大将军要粮秣没粮秣,要援兵没援兵,算什么大将军!”姜维心中苦不堪言,却又不能说出来,怕伤了众将士的心。 “唉,为什么不早到一刻?也许就差了那么一点,元俭就得救了。” “为什么要抽调傅佥去西线,要是有一支精锐作为机动,廖化就不会那样艰难!” 然而,一切的一切,都已经无可改变。 廖化阵亡了。 他实现了与关君侯见面的宿愿,也许在天上的某个地方,关羽、关平、周仓、赵累,这些曾经的军中袍泽,都在等着他快快前去。 只是,蜀军曾经的三驾马车,只剩下了他和张翼两个人。 第五十五章 忠肝义胆 蜀军伤亡惨重。 魏军也好不到哪里去,作为进攻一方,钟会的中路军自到剑阁以来,折损的兵力总数已达近五万人。 不过,钟会并不在意。 这是一场国运之战,兵马,他有的是,为了灭蜀,晋公司马昭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随着战线的前移,魏国正源源不断的从后方输送兵员、粮食和辎重过来。 葭萌关观楼上,姜维在短暂的收复关隘后,又不得不退了下去。魏军又一波进攻刚刚占领这里。 魏将丘建和蒋舒分别带着部曲冲了上来,与神情跃跃的丘建相比,蒋舒则目光复杂,心情起伏。 “蒋校尉,你部看来斗志不坚,士气不高嘛,是不是还有心想着蜀国。”丘建一脚踢开挡道的尸体,对着降将蒋舒狞笑道。 丘建原本是从奋威将军胡烈的部下,在伐蜀时被划到钟会的中路军,一直很得钟会的信任,不过,在蒋舒投降之后,这份信任被蒋舒给分走了大半,这让丘建心中很是不快。 “丘校尉,田护车的右北平部曲拼光了,现在轮到你了,上吧,等你死了,才轮到我蒋舒上。”蒋舒脸色一冷,手按剑柄,语气生硬。 “哼,区区一个降将,有什么好得意的,待灭了这蜀国,我看钟将军还会不会护你。”丘建晃了晃矮壮的身体,啐了一口唾沫,朝前面的魏军追了过去。 蒋舒没有答话,他的目光看向了观楼的石墙,那里一滩血迹犹未干掉,从撤退下来的魏军士卒口中,蒋舒已经知道,田续和廖化就在这个地方同归于尽。 “廖元俭,就这么死了,值得吗?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那个吃喝玩乐、不理政事的狗皇帝?”蒋舒心中恨恨,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廖化还有姜维、傅佥这些拼死抵抗的蜀汉将校们心里倒底是什么想法。 与曾经的袍泽撕杀,蒋舒在阳安关已经有过一回,汉中都督傅佥被他一戟划过面门,险些失了性命,这是他给钟会的投名状,蒋舒知道,也正是有这份功劳,钟会才会信任他。 与丘建等魏将相比,蒋舒在魏国没有依靠,唯一可以投奔的就是钟会,换句话说,他蒋舒就是钟会的一条狗,让咬谁就咬谁,就算是司马昭,也一样毫不犹豫。 —— 后方成都陷入战乱,蜀军前哨营垒被魏军望楼破坏严重,死守葭萌关已无意义。 姜维无奈之下,只能率领剩下的二万疲卒退守栈道,中军也设到了后方的梓潼,栈道虽然险峻,但却并不象葭萌关一样,可以完全挡住金牛道口。 如果魏军执意入蜀的话,也可以发动征夫,绕过原有的栈道,另外绕过山侧再开辟出一条新路来。 “大汉,真到了救无可救的境地了吗?”姜维急怒交加。 成都朝堂的那些纷争,让姜维深深的感到失望之极。 派系,权力,争斗。 蜀汉都要亡国了,还争这些有何意义,为什么就不能团结起来,共同抵御外敌的入侵。 赵广在西线的胜利,本来已经让蜀汉有了反击的机会,但大好的时机却又让只知玩乐的刘禅、只知内斗的朝堂给一手丧送。 “大将军,成都来人,有重要的事情禀报。”帐外传来张翼疲惫嘶哑的声音。这些天来,张翼负责粮秣补给、辎重调度和情报的获取,也一样的不轻松。 蜀汉无人,三员老将守剑阁。 廖化性子刚烈,不喜与人打交道的烦琐之事,干脆领了兵卒到了第一线关隘口拼杀,最后用自己的生命实践了为大汉尽忠的誓言。 姜维艰难的起身,披过甲袍,嘶声问道:“伯恭,成都又有什么事?前些日,翎军将军赵广不是阵斩了魏将庞会吗?这可是大振士气的胜利,只要我们这里再坚持,魏军早晚会支撑不住,到那时,大汉就保住了。” 张翼进帐,神情暗淡,听到姜维这句,不由的长叹一声:“大将军,你我在这剑阁拼命搏杀,后方的皇帝,叹,不说了,你自己看吧!” 说罢,张翼递过一卷帛书,姜维疑惑的摊开一看,顿时气的血往上涌,嗓子口一甜,鲜血止不住的涌出。 “这,国事艰难之际,唯有死战,怎么能投降?这皇上,这刘禅,枉为先帝之子,大汉怎么会有这等荒唐的皇帝?”姜维手扶案几,胸襟处点点鲜血已将征袍染红。 张翼连忙扶住姜维摇晃的身体,安慰道:“大将军,他刘禅做了四十年皇帝,不一直都是这样的吗?我们为了他拼命,不值得。” 姜维长吁了一口气,眼眸中俱是坚毅,道:“我姜伯约自弃魏投汉以来,忠心耿耿、日月可鉴,黄皓毁我,我心故我,先前避祸沓中,只是为了保全军中的一点力量,现在,山河尚在,将士犹战,怎能不战而降?” 张翼默然,姜维的忠诚他们这些军中同僚看在眼里,佩服在心里,但可惜,成都的皇帝看不到,朝堂的诸公听不到,只有这穷山恶水,听得见姜维心中的呼喊,看得到他率领将士拼死血战的英勇。 “对了,我身体的事情,你要保密,绝不能传出去,不止只魏军那里,还有傅佥那里,也是一样,你派人告知他,让他在汉中好好打,给廖元俭报仇,把钟会的补给线搅他个天翻地覆。” 姜维擦去襟口的血迹,一双剑眉依旧执着的扬起,但坚毅的脸庞却苍白的无一丝血色。 这段时间,钟会为了进一步扩大兵力上的优势,令李辅、荀恺两将连连派兵增援剑阁,这样一来汉中的魏军布防更加空虚。 傅佥的孤军在汉中敌后作战,没有粮秣、没有援兵,他们的艰难可想而知,但姜维知道,蜀汉要想反败为胜,汉中绝不可以放弃。 汉中敌后战场,将会让魏蜀之间的这场战事变成了一场持久战。 只有坚持,才能胜利。 “伯恭,成都投降的消息一旦传开,军中士气必然大受影响,加上粮秣、辎重俱都断了供应,你马上往涪城一趟,看看元忠那里可否接济一下,另外,再请元忠速到军中来一趟,我这身体怕是不行了!” “大将军,你的身体~!”张翼忧心冲冲,问道。 “暂无事,不必惊惶,我会等到元忠来的,带领这支军队打胜仗,元忠比我这碌碌无为的老将更加合适?”姜维摇了摇头,宽慰道。 赵广,赵元忠。 这是姜维在绝望之中想到的第一个人。 沓中断后,姜维本来只是想让赵广阻一阻邓艾的追兵,为他跳出两路魏军的包围圈争取时间,至于赵广能不能活下来,姜维从心里没有想过。 但后来,赵广不仅成功的阻击了邓艾,而且还从阴平道跳出了魏军的重重包围,再后来,赵广更是在陇上、摩天岭、江油关一带将邓艾的西路魏军打的不得寸进,以至于冒险突进的邓艾父子俱都葬身在江油关坝地。 这样意料之外的战果,让姜维生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欣慰,他原以为牙门将出身的赵广只是一员忠勇之将,却不想有了独立领军的机会,赵广马上冲天而起,成为了在天空飞翔的雄鹰。 第五十六章 霸气张星彩 姜维、张翼等人在剑阁舍生忘死拼杀,廖化阵亡,刘禅已经不想知道其中的细节,在决定了投降之后,他算是彻底的放下了心中的包袱。 这种情况换一个名词,就是破罐子破摔。 反正,我不当皇帝了,蜀汉怎么样,也和我没什么关系了。 还是紧紧抓住还在皇帝位置上的时间,与李昭仪等一众嫔妃在锦宫胡天胡地,寻欢作乐,是刘禅眼下最为急迫的事情。 这些天,李昭仪买通了小张后宫中的女婢,当一份记录着小张后言行的密报呈到刘禅手头时,刘禅只觉得心中怒火不断的积累。 我是皇帝,我有权力玩女人,也有权力将不喜欢的女人送给他人,但是,这并不意味,被抛弃被冷落的女人就有反抗权。 刘禅的心思就是这样。 皇后管理好内宫就行了,不要操心外面的事情,旧宫中的那些先帝的嫔妃怎么过,张星彩也怎么过,大汉的后宫,多少年来都是如此,皇帝说一不二,皇后得了宠幸还好,得不到宠幸那就只能被打入冷宫。 刘禅也不是真傻,心里明白真到了邺城,当一个闲散的王爷,肯定没有谯周说的那么好,起码自由肯定是没有的了,身边的这些女人,也估计留不住。 张星彩若是能一起去,凭她的性子,不会担不起事,那样刘禅能够轻松许多。但现在,刘禅对张星彩越来越失望。 —— 春天是播种的季节,万物萌动,本能苏醒。 锦宫内,一夜的温柔过后,昭仪李芝带着不满足的神情起床,榻上的这个男人,毕竟老了,经验虽然丰富,但持久力不行。 李芝幽幽叹息,不过稍一会儿,她就露出了笑意。 从刘禅冷淡的态度里,她察觉到了刘禅对张星彩的不满,多日的努力终于有了成效,李芝不禁容光焕发,一番精心的装扮之后,她即吩咐车辇往旧宫一趟。 李芝vs张星彩。 在刘禅的有意纵容下,这一场内宫中的争斗大戏逐渐走向高潮。 旧宫宫门处。 皇家黄色冠盖马车急驶入宫门,前后左右护卫的宦官、侍婢足有好几十人,为了在张星彩面前有牌面,李芝将身边的人带出了大半。 “姐姐安好,皇上让芝儿告知一下,旧宫要让与魏国使节、将校居住,请姐姐三日内移居锦宫,新的住处已经安排好了。”一见到张星彩,李昭仪态度很是诚恳,但听起来的滋味却不好受。 锦宫新建,张星彩却从未进去住过。 听李芝这么一说,张星彩薄面含怒,气忿交加。 刘禅这是真的想要投降了?旧宫是刘备生前的居所,这样一处有着重要象征意义的宫宇,刘禅却准备留给魏国的使者。 这不是卖国是什么? 这哪是大汉的皇帝,分明就是无道的昏君? “不必了,旧宫这边就很好,锦宫我住不惯,太奢侈了。”张星彩声音冷冽,眉宇间那一份不于普通女子的英气,让李芝既羡慕又气恼。 “皇上说,旧宫到时候不安全,他不放心。锦宫那里,比这里好多了,至于惯不惯的,多住住就习惯了。姐姐要是不来,小妹一个人独宠,那多不好?”李芝脸色一僵,张星彩这么不给面子,让她有些下不来台。 被皇帝独宠。 对于一个后宫的女人来说,是无以复加的荣耀。只瞧她李芝和张星彩身边的队伍、牌场,就能知道谁是皇帝的宠妃。 张星彩听得李芝话中带刺,当下杏眼一瞪,俏脸含煞,不客气的回道:“昭仪回去告诉皇上,我嫁的是大汉的皇帝,不是自卑无能的懦夫,不是卖国投降的昏君,他要是还认为自己是大汉皇帝,就抵抗魏虏到底,要是只想当个魏国的安乐公,那我生是大汉的皇后,死是大汉的皇后,与他一个魏国人再无干系。” 李芝听张星彩这么一说,眼里尽是笑意,连声道:“姐姐的意思,小妹明白了,锦宫那里,姐姐如果想通了,随时可以过来?” 张星彩脸上一冷,盯着李芝头上的金饰,面露伤悲之色:“昭仪再带个话,大汉危亡在即,身为皇帝,当以国事为重、以社稷为重。国家要是亡了,谁都无法保全,尤其是女人,皇帝的女人~!” 国事! 刘禅当皇帝近四十年,什么时候把国事放在心上,这是他和张星彩最根本的分歧,对于刘禅来说,蜀汉就是他的事业,而现在这份事业快要被他败光了。 “娘娘的话,小妹记下了。”李芝脸上露出一丝敬重,她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张星彩这句说的很有道理,亡国之君已经够悲了,而更悲惨的是亡君的女人。 李芝深深施了一礼,微微抬起低垂的脖颈,精致的妆容下,美目流转,光彩照人,只是这妆画的再好,也不知给谁看。 张星彩不愿意来,锦宫的当事人就是她,独得刘禅的宠幸,这是她梦昧以求的愿望。但面前的张星彩,也让她生出一种自愧不如的感觉。 李芝的车驾离开,张星彩对刘禅能否振作也不再抱什么幻想,刘禅要是有作为,不会等到现在。 与李芝的一番唇枪舌箭,让张星彩心神疲惫。对于这些女人间的暗心思、宫斗戏,性情大气的她实在没有什么兴趣。 对刘禅这个人,张星彩也已经心无波澜。 个人忠诚上,刘禅都没有资格提这两个字。 个人能力上,就当皇帝的评分来说,刘禅的得分为下下。 “是时候离开了,没有什么舍不得,只是象做了一场梦。”张星彩怔怔的凝视面前的铜镜,不自禁两行泪水滚落脸颊。 刘禅向魏国投降,这个荒唐的决定让她看清了刘禅无能无为的本质。 诸葛丞相的《前出师表》曾经告诫刘禅要亲贤臣,远小人,这样才能让汉室兴隆;要是亲小人,远贤臣,那么汉室就会倾颓,这些话刘禅根本没有听进去。 忍无可忍,也就无需再忍。 她下定了决心,要走出这座囚禁她的宫殿,抛弃表面上伪装的温婉贤惠,展现内在个性上的御姐风范。 张家的女子,从来不会逆来顺受。 张家的女子,自信又智慧,美貌又霸气。 第五十七章 诸葛尚 一石激起千层浪。 诸葛瞻自大轻敌,阆水兵败使得蜀汉大好形势毁于一旦,刘禅昏聩,帝后失和,朝堂越发混乱,也让谯周、文立等投降派趁机游说上位。 幸好的是,诸葛尚被黄崇相救,倒没有如历史上那样冲阵而死。但落荒而逃的诸葛尚情形也不容乐观。 蜀汉叛将句安带着板荡蛮兵在后尾追,一路之上,难得能在天府平原上“撒野”的蛮兵们抢掠县邑、豪族土寨,收获之丰让句安咧开嘴笑个不停。 “成都,就让魏人去抢吧,蜀中富蔗的地方,可不只是成都一个地方。”句安心中暗暗高兴。 天府平原,沃野千里,乡邑豪族林立,是真正的藏富于民的地方。 句安是降将,而且和蒋舒不同,他是被困鞠山城,里无粮草外无援兵,实在没办法才降的,故此很不得胡烈等人信任。 但论起对蜀汉的了解程度,比起几乎两眼一抹黑的钟会、胡烈等人要强上太多。胡烈、胡渊将句安从成都调离,这倒正好合了句安的心意。 句安也是聪明人,与胡烈、胡渊等魏将不同,句家是巴西郡汉昌县的豪族,其族叔句扶还是蜀汉的宕渠侯,句安要是跟着去成都了,魏军屠杀完了拍拍屁股一走,他句家可还要在巴蜀一带生活,到时名声坏了,那就什么都没用了。 且说诸葛尚慌不择路之下,已经辩不出回成都的方向,只能一路向南,最后才始逃至巴西郡充国一带暂作休整,但未等他歇息多久,句安的板荡蛮兵就又围了上来。 “父亲,我们错了,我们都错了,祖父在天之灵要是看见这样的败仗,不知道会不会骂死我们~!”诸葛尚心中黯然。 父亲诸葛瞻兵败身死。 一同逃亡的好友黄崇落水不知所踪。 二万余蜀汉大军被魏军杀得血流成河、投降者不计其数。 想到这里,诸葛尚不禁悲从中来。 这一刻,这个十七岁的少年才始明白,姜维率领弱小的蜀汉军队苦苦支撑是多么的不容易,赵广带领着拼凑的人马战胜邓艾是多么的难能可贵。 从成都出征之时的意气风发,豪言壮语,在现在看来,就象是一个笑话。这些年,在祖父诸葛亮的名望和权势护荫下,诸葛瞻、诸葛尚对自己的能力很是自信,但如今,阆水一战给了他们父子一记响亮的耳光。 血淋淋的事实面前,诸葛尚终于认识到,他们父子一直以来争夺的所谓权力,就是一个笑话,和姜维为了谁是祖父诸葛亮继承人的争斗,看起来是那么的毫无意义。为了争权排斥元从后人的行为,看起来是多么的幼稚。 诸葛瞻已死,再没有改正的机会。 诸葛尚还活着,他还有重新开始的可能。 —— 成都,少城。 镇西大将军宗预,府上。 自从诸葛瞻战死之后,丞相党人经过短暂的混乱,终于选出了新的领头人,他就是宗预。也只有宗预的资历能够镇慑的住不屑之徒。 宗老爷子脾气爆,能力强,提携后辈也是不留余力,他上位大多数人都能认可,唯一可虑的就是宗预身体不好,年纪也有点大了。因此,寻找失去联系的诸葛尚也成为了丞相党人每次聚会必谈的事情。 宗预再一次召集众人议事,主要是商讨接下来的应对策略,除了原有的老人外,郎中马融,尚书郎黄崇等少壮派也加入到这一团体中来。 不过,除了宗预之外,象樊建、卻正这样的原本与丞相党亲近的官员并没有出席。 人各有志。 在面临决择的时候,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想法。 樊建一惯是老好人,让他站队太过艰难,卻正虽然为人方正,但也有些愚忠,当皇帝和臣子发生矛盾时,卻正估计还是会站在皇帝一边,即便这个人是不争气的刘禅。 宗预则不然,脾气火爆的他眼里不揉沙子,刘禅敢投降丧送大汉的基业,他宗预就不把他当作皇帝。 “宗侯,皇上他简直,简直不把先帝和丞相放在眼里,这大汉的基业就这么拱手送给司马昭了?”郎中马融语气忿忿的抱怨道。 虽然颇受刘禅的赏识,但马融的骨子里,还是受其父马忠的影响更大一些。对于他们这些深受诸葛亮恩惠和影响的人来说,投降魏国是绝对不可能接受的事情,但刘禅现在做出了投降的决定,他们这些人又将何去何从? 宗预脸色严峻,冷哼了一声,道:“皇上要降,随他,我们管不了,也劝不动。先帝有好几个儿子,不差他一个。当初先帝临终前,还有意向丞相说起鲁王呢?我等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伯道。只要他活着,我们就还有机会。” 阆水兵败,按黄崇的说法,当时他掉落水中,看见诸葛尚带着残兵一路向西南而去,后面还有叛将句安在紧紧追杀。 这些日子来,宗预等人既想听到诸葛尚的消息,又不想听到他的消息。 尚书郎黄崇听宗预这么一问,叹了口气道:“句安的板荡蛮兵甚是凶悍,伯道要是幸运的话,也许到了充国城一带。” 黄崇这话刚刚说完,只见外面匆匆跑进一人,急叫道:“宗侯,有消息了,有伯道消息了,充国城被魏军围困,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伯道在那里。” 宗预定神看去,却是前侍中、辅国将军董允的孙子董宏,董宏与马融一样,在尚书台任郎中,官职不高,但消息却很灵通。 “这消息可确切?”宗预长身站起,险些跌倒。 董宏急喘了口气,点头道:“充国城已经被围二十余日,斥候打探魏军的旗号正是叛贼句安,宗侯,我们必须马上发兵,解救伯道。” 黄崇一听,也急道:“这成都守卒均在黄皓手中,我等府内部曲、私兵不过几十人,如何能救伯道?” 宗预沉默了一阵,吩咐道:“速备车马,我要去涪城一趟,另外,给张侍中的府上送信,就说我宗德艳请他小叙。” 黄崇一怔,随即面露喜色,道:“宗侯,是想请翎军将军出兵相救,这倒是个好办法,依翎军将军的能力,哪会怕区区一个叛将句安!” 马融、董宏二人听黄崇这么一说,也兴奋的叫嚷起来。 这些天来,蜀汉的气氛实在太压抑了,唯一让他们感到高兴的,就是赵广在城外斩杀魏将庞会的那一次。 第五十八章 敲诈盐井 宗预不顾年迈,从成都一路赶到涪城。 为了救诸葛尚,他也是豁出了老命,豁出了面子。 没办法,谁叫丞相党人现在只剩下了个空架子,光有名气,没有实力,还不如赵广深耕军中,掌握一支力量来的实实在在。 涪城。 赵广军驻地,家大业大,有家难当。 糜立这个大管家苦着一张脸,正在向赵广诉苦,随着地盘的扩张、麾下各兵种的配备齐全,赵广之前以战养战,靠从邓艾那里打打秋风的补给方式,已经不能适应新情况了。 “将军,这些就是各部的度支帐目,如今我军除了涪水的金矿外,其他进帐廖廖,若是再无其他渠道,光是粮秣这一项我们就供应不起。” 赵广听糜立这么一说,拿起帐目看去,收支分列,归表结帐,糜立记录的倒也清楚,虽然不如后世的资产负债表那样明白,但也能分辩得出来。 “糜立,我记得你们糜家是靠商贸起家的,在徐州时贩运的是盐,到了益州又靠的是什么?”赵广问道。 糜立一听赵广问他擅长的地方,立时来了兴趣:“还是盐啊,将军你不知道,这蜀郡的广都县、犍为郡的江阳县两地,有上好的食盐,仅这一项,贩运巴蜀各郡县,或售卖羌氐夷族,获利不下数倍。” 赵广听糜立这么一说,立时拍了拍脑袋,穿越以来不是征战训练,就是谋算生存,倒没想起蜀中最有名的就是自贡的井盐。 自先秦李冰为蜀郡郡守起,就有记载盐工从井中取出卤水,经蒸煮之后,就可取得上好的食盐,蜀汉建国以来,盐和锦是蜀汉最为重要的贸易品。 “广都、江阳两处,县长是何人?盐井又是谁在掌控?”赵广问道。 糜立听到赵广问起这话,脸上泛起苦笑:“广都县,是镇西大将军宗侯的封地,上回我们和丞相党人结了仇怨,宗侯那里发了话,这盐就不给我们了,至于江阳县那里,则是穆皇后吴家的封地,这两个地方,我们暂时都惹不起~!” 宗预,爆脾气老家伙,丞相党的中坚,赵广一想到这位倚老卖老的镇西大将军,就不由得头疼。 至于吴家,在大吴皇后(穆皇后)、吴懿、吴班先后去世后,吴家在朝堂的外戚地位也随之有所下降,不过,江阳县是先帝刘备封给穆皇后的地方,其他人就是再想,也不能明目张胆的去抢。 宗预到达涪城,见到赵广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赵广和糜立正在叙话,当然,已经耳背的宗预也没听清楚两人在说些什么。 “元忠啊,你这摆着个脸给谁看呢?好歹我也是你父亲顺平侯的故交?”宗预敲了敲拐杖,唬着脸问道。 赵广看了一眼面前的老宗预,身体已经不行了,站都站不稳当,脸色也不好,红的有些过分,看样子是活不了多久了。 “是宗侯呀,怎么从成都到这涪城来了,我们之间好象没这么好的交情!”赵广不冷不热的回答道。 上一次,赵广江油关大胜的功劳,就是被这老宗预阻拦了下来,最后功劳被分去大半,赵广只得了个翎军将军的虚名。 要不然的话,赵广在后党的支持下,或许能再往上升职到膘骑将军、奋威将军的级别,那样的话,也许蜀汉的情况会不一样。 “哈哈~!元忠,你是晚辈,我们不同辈,确实是交往的少了,不过,我宗德艳和你父亲顺平侯可是至交,我们的感情那是北伐战场让结下的,想当年~!” 宗预话一开头,立时如江水奔流一般,滔滔不绝,当年的事、当年的人,都已经死的差不多了,剩下还活着的,也就宗预廖廖几人,这实际情况怎么样,还不是由他宗预说了算。 赵广一边听着,也不着急,这宗预大老远赶来,不会没事瞎溜达,现在急的肯定是宗预,而不是他赵广。 宗预一番追忆说的口干舌噪,见赵广连口水都没奉上,一张老脸也有些挂不住,最后终于开口道:“元忠,有件事情还要请你帮忙,卫将军的儿子,诸葛少将军在充国被魏军给围了,这解围的事情你看能不能~!” 赵广一听,连忙摆手道:“宗侯,别的事咱都能卖你面子,我们父一辈有交情嘛,但这件事情,怕我答应不了。” 宗预大急,站起身来上前道:“元忠,你可是还在责怪卫将军夺了你功劳的事,这件事和卫将军、少将军没关系,都是老夫,是老夫见识浅薄,没想到我大汉就这么亡了啊!” 宗预一边说,一边老泪纵横,两只手颤抖的抓住赵广的衣袖,死死不肯松手。 赵广心中暗暗大爽,脸上还是一本正经道:“宗侯,不是我不救啊,实在是将士们疲惫,成都城下那一仗,你也看见了,我骑军将士与魏虏拼死血战,可是,城中的人却是只顾着看好戏,这将士们的心冷了,死了~!” 宗预老脸再一次涨的通红,急道:“元忠,这一次解围,宗某保证,绝不让你白跑,这样,广都县的盐井,归你的翎军将军府,你只要答应了,我立即给族中去信~!” 宗预见赵广死活不应,终于拿出了最后的筹码。 蜀汉衰亡根子在刘禅,但也不能说宗预、诸葛瞻这些人就一点责任没有,他们过于执着丞相党小团体利益,和黄皓斗、和姜维斗,结果就导致蜀汉朝堂分崩离析。 赵广听到宗预这么一说,心中大快,怕宗预反悔赶紧道:“宗侯客气了,击败魏虏、解救少将军,是我赵广的职责所在!” 宗预见赵广终于答应,一口气松懈下来,忙扶着木榻坐下来,面有愧色道:“元忠,前些日的事情,是我宗德艳错了,皇上已准备投降,大汉眼见就不保了,我们这些老家伙也老了,诸葛武侯留下的底子还要请你多多照看,毕竟,当年,顺平侯和丞相的关系也是不错!” 赵广见宗预难得的推心至腹,点头道:“宗侯,复兴大汉,是你我共同的心愿,也是丞相的心愿,先帝的心愿,在这个大的目标面前,我们的小心思实在没有必要。如果可能,我希望我们两家能够联合起来,凝聚合力,共同御敌!” 宗预喜形于色,重重的一击掌,道:“元忠,不,翎军将军,宗某此来,除了少将军之事外,也正有联合之意。” “宗侯,你且歇息,我这就点齐兵马,往充国相救。”赵广点了点头,喊来糜立安排宗预先住下,然后急往校场而去。 第五十九章 句安狗安 充国。 魏将句安营寨,设在古充国城池的旧基上。 春秋至战国时期,充国是蜀中的小强国家,与巴国、蜀国征战了二百七十年,传十四代王,到了先秦的时候才始亡国。 说起充国的亡国历史,其中很令人感叹,原因还是内斗,充国势力最强盛的时候,就是在先秦时期,四川盘地形成了蜀、巴、充、苴小四国鼎立的局面。 随后,巴国和苴国打不过蜀国、充国,巴王、苴王向关中的秦国求援,好了,这下子真的是引狼入室。 志在吞并天下的秦国大喜过望,秦王马上派遣大夫张仪、将军司马错、都尉墨率领能征善战的秦军进入巴蜀盆地。 随后发生的事情大家都知道,按历史有记载,秦灭蜀、灭巴,占据整个天府之国,至于小小的充国和苴国,也被秦军顺利给占了都城,灭了国家。 充国的历史,与如今蜀汉的现状何等的相像。 又扯远了。这些日来,板荡蛮兵在城外的乡邑抢掠,将充国一带的土绅豪族祸害的不轻,乡邑被烧毁,财物被抢走,还有众多的私奴逃亡。 被句安这么一扫荡,自两汉以来,蜀郡县以上官员由朝廷任命,乡一级由乡老、游缴小吏自主治理的模式,意外的被句安破坏的干干净净。 “哈哈~!还是在充国好呀,成都太危险了,那赵广竟然连庞会都能斩杀,实在太厉害了,以前在军中怎么没看出来?”句安搂着两个在他眼里千娇百媚蛮女,高兴的喝起酒来。 这酒是从临邛运来的卓君酒,比之乡野自酿要强上甚多,句安每天吃吃酒,收拢下分散的部众,看看劫得的财帛,调戏调戏蛮女,再到城外朝诸葛尚叫喝上几声,真是神仙过的日子。 屋外,众蛮兵见句安这般松懈,也自然有学有样,机灵一点的,早已带着部下打掠去了,愚笨一点的,则躺在帐中呼呼大睡。 赵广率陈同的劲弩营一部到达充国时,看到句安的营寨时,差一点以为这是魏军设下的圈套,待斥候回报这些天来,句安就是这副醉生梦死的模样,赵广才始放下心来。 “冲进去,生俘句安!” “杀!” 陈同麾下的劲弩营自摩天岭恶战以来,就没有领到什么任务,这一回好不容易有了出战的机会,而且还面对句安这个叛将,将士们一个个士气高涨,纷纷争先恐后向魏营杀将了过去。 “将军,不好了,蜀军杀过了来,那赵阎王来了!” 句安的营寨被一冲即破,败卒连忙向句安报告败讯,还未等句安从醉酒中清醒过来,赵广和陈同已经杀到中军所在。 “斩!” 陈同一声大喝,句安的主将旗帜被一刀斩断,倾倒的旗杆将句安身边的蛮女压在下面,立时让这女人没了气息。 “赵阎~,赵元忠!是我,句安啊,我们一起打过魏虏,一起并肩作战,一起吃过苦,一起喝过酒!一起逛过~!”句安结结巴巴诉说道。 “狗安,你还这个叛贼,还有脸说以前!你好好的大汉将军不当,非要去当狗,当叛徒?如今还有何话说。”赵广未等句安话说完,厉声大喝。 这一时,他心底的记忆倒被句安提醒了,句安当年还是军侯,赵广也只是都伯,同在姜维军中效力,虽然没句安说的那么要好,但也算是军中的袍泽。 句安大急,连连摇头道:“元忠,元忠饶命呐,不是我非要降魏,实在是,实在是鞠山城被围了,大将军让我守二十天,我守了整整一个月,最后,我实在没办法,没办法~!将士们饿的实在受不了了。” “还有,你看这次,充国也被围了,可我还留了水道可以进出,不然的话,诸葛尚哪还能活到现在。我句安心有大汉呐!” 说到这里,句安脸上酒已醒了大半,惭愧之意尽显。 赵广冷冷的盯着句安,好半天才说道:“狗安,你说这些话有什么用,瓦口隘要不是你带路,这米仓道哪会失守,巴西哪里会被魏虏占领?” 句安一听这话,急声辩解道:“元忠,这瓦口隘失守,跟我句安真没什么关系,是阎宇,是阎宇献的关隘,他现在已经去往邺都了。” 赵广一惊,连声追问道:“阎宇不是失踪,是投敌了?你这消息确实?” 句安指天发誓道:“千真万确。瓦口隘要不是有内应,这光靠我句安一人,就算三头六臂也不可能攻打下来。阎宇,我可听说有可能是魏国的暗间?” “什么,阎文平是暗间,你这消息可确切?”赵广心头一凛,紧盯着句安脸上,运用起2级洞察术察探句安是否在说慌。 这些年,在魏蜀交锋中的另一个战场上,魏国间作发挥的作用要比蜀国大了许多。远的不说,近的例子就有魏国降将郭循刺杀大司马费祎,以致于蜀国痛失国之柱石。 句安并不知赵广在察探他,只急声辩解:“这是我从魏国中护军贾充那里听得的,应该不会有错,贾充那天纳了板荡的女子,又喝了不少的酒?” 赵广一怔,问道:“贾充,可是假节汉中的贾公闾,你还与他有来往?” 句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嘿嘿,贾充喜欢板荡的女子,他说要带劲的,我这不是宕渠人嘛,所以~!” “阎宇的事情你先写下来,如实的话,算你一功,这样,这次暂先饶你一命,贾充马上要到成都了,你速回魏军中,胡烈要问,就说我赵广来救,诸葛尚跑了没抓到。”赵广说罢,青釭剑猛的一刺,将句安的胸口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 “啊~!”句安吓的魂不附体,失声大叫。 “放心,有个伤才能让胡烈信你。”赵广拍了拍句安的肩膀,安慰道。 句安被赵广这一吓,心有惧意,揣揣不安道:“元忠,你不会让我做那郭循刺杀费大司马的旧事吧,这事我句安可干不来?” “放心吧,也就让你有机会送个消息,一切以你自己的判断为准,不会要了你的命的。另外,这些板荡蛮兵,我广都的盐井缺人,正好用得上。” “句安,希望你说的都能做到,不要做狗,只图安乐。”赵广见句安没有说假话,脸色也缓和了下来。 当年的事,赵广倒也知道一二,当年他和句安同是牙门将,大将军姜维出攻雍州不克,在退兵时将句安留在了鞠山城,这和赵广沓中时的情形几乎一样。 句安连连点头,犹有醉意的眼睛里,难得的郑重:“元忠,不,翎军将军,等大汉收复蜀中,我句安就要归正,句氏的名声,我要重新树起来,宕渠侯一直在盯着我呢~,到时候,还请将军做个见证。” 第六十章 以退为进 在收编句安的板荡蛮兵之后,赵广与句安确定联络的方式,即率陈同一部从充国向犍为郡、汉嘉郡一带横扫过去。 这一带的豪族私藏人口、逃避征税、时不时的还鼓动流民反抗朝廷号令,加强对豪族的打击力度,正好可以补充辎重的不足,也能为广都盐井的扩大开采提供必要的劳力。 赵广这次用兵的目的地,先秦蜀郡三城之一的临邛,这里城池是蜀中炼铁业和酿酒业的中心,西汉时卓文君和司马相如的故事就发生在这个地方。 汶山脚下,公孙城。 赵广刚一到达这里,就立马感觉到了属性面板的异常。 姓名:赵广。 武力值:85。(俘虏句安无加成,可能是句安武力值太低,无法达到升级要求。) 内政值:50。 声望值:16。(+1,说服句安归正,加成1个点。) 技能值:6。(养生之道,百鸟朝凤枪,天眼地图,寻宝探矿、明察秋毫、统帅千军)。 养生之道:lv3。 百鸟朝凤枪:lv9。 天眼地图:lv4。 寻宝探矿:lv6。(+2,广都盐井加成1个点,临邛的汶山铁矿加成1个点。) 明察秋毫:lv3。(+1,及时发现庞会的暗招提升1级。) 统帅千军:lv3。 声望值的加成,并不让赵广感到意外,1个点也只是聊胜于无,或许等到句安传递来有价值的情报,加点的情况才会大幅提升。 让赵广心喜的是许久不变的寻宝探矿技能,连跳了2级,达到了6级水平,盐和铁都是古代的重要战略物资,有了这两样,赵广才有和魏军长久对峙的资本。 就在赵广扫荡蜀郡西部的同时,成都却传来魏使山涛入城、刘禅宣诏正式退位的消息,这让赵广及忠于蜀汉的臣属们对刘禅彻底失望。 原本赵广还觉得,刘禅投降也是迫不得已,只要看到蜀汉有逆转的机会,刘禅应该会有坚持下去的毅力,但现在来看,他高估了刘阿斗的“顽强”。 阿斗,不是谁想扶就能扶得起来的。 魏咸熙二年,五月中。 元帝曹奂在邺城得到刘禅请降的消息,为表彰司马昭的大功,即命晋公司马昭以相国身份统摄朝政,待再灭了吴国之后,再加封司马昭为晋王。 五月二十一日。魏国使者大鸿胪山涛在魏将胡渊的保护下,从成都太城的北门进入城内,随后入驻天府旧宫。 胡渊麾下五百魏军入成都,这部分魏军迅速的控制了锦宫、旧宫及太子、诸王府邸,由于兵力不足,对朝中重要官员的住所由黄皓的乌合之众代为监控。 等到请降仪式完成,魏军大部将正式进城,到时成都的控制权真正易手,蜀汉也就不复存在。 山涛的到来,让谯周分外的高兴,相比武夫一个的胡烈,象山涛这样有名望的人,行事肯定要有章法的多,起码不会滥杀无辜。 “陈同,你部驻守临邛,汶山的铁矿、城内的冶铁坊、酿酒坊,都给我看好了,等我从涪城回来,我们再来谋划临邛的发展。”鉴于形势发生变化,赵广想了又想,最后决定速速回转重镇涪城,召集麾下官员、将校紧急商讨下一步的应对策略。 复兴大汉,是目前不愿投降魏国的臣属将领的愿望,眼下赵广准备扛起的也是复汉的旗号,至于另打旗号,自主发展,兵力微弱,威望不够,赵广真这么做的话,估计手底下的人会跑个精光。 新皇是谁?很关键。 赵广不想立一个野心勃勃,只会抓权弄权内斗的白眼狼皇帝,万一到时候赵广在前方拼杀,后方却被新皇挖墙脚,反咬你一口,岳飞、张居正那样的悲剧历史上都有记录。 一人计短,众人计长。 听听陈寿、李球、荀诩这些时代的名人谏言,对赵广来说,很有必要。 此次以翎军将军身份召集议事,除陈同领一军驻临邛、关彝率一军留守郫县、寇林领伤营在江油关休整外,陈寿、李球、荀诩、荀正、魏容、马承、陈同、牵弘、糜立、范元、简平、杜轸等赵广一系重要将校悉数到齐。 张家也派遣张遵为代表全程与会,刘禅放弃皇帝位置,张星彩并没有,她的皇后身份依旧得到蜀汉朝臣的认可。 不过,张家和赵广相互之间的关系,也由上下级变成了相互合作,缺少强有力的军权支撑,张家也就只剩下了后党这个名头。 其中,最为明显的变化,就是荀诩这个前丞相府司闻道的老人,正式开始为赵广出谋划策,有了他的参赞,让赵广有了在更大范围内考虑时局的基础。 议事开始,荀诩作为谋臣之首,第一个发言:“将军,陛下,噢不,刘禅已意投降,大汉不能没有皇帝,当务之急,我等应尽快的择一明主,行拥立之功,举复汉大旗,如此,号令大汉诸郡、县兵马,方为上策。”荀诩人老成精,对蜀汉当前纷乱的局势看得很清楚。 “荀公说的在理,此事重大,我意待皇后来了再作定夺。”赵广点了点头,荀诩的话说的在理,拥立新皇确是急所。 按理说,太子刘璿应是首选,但其能力行不行,如北地王刘谌等王爷是不是更合适,赵广还想听听张星彩的建议,毕竟,她这个皇后对刘汉皇室的情况最为清楚。 当然,目前最理想的结果,就是把刘禅给供起来,当一个有名无权的太上皇,而真正的皇帝,则从刘备的子孙里面挑一个有能力的来当皇帝。 陈寿愁眉苦脸,道:“成都城内,屑小横行,盗抢四起,我担心若是再拖延下去,城中恐有战乱。” 说到此处,陈寿还专门朝糜立看了一眼,其他家还好,糜家资财最多,早就被黄皓给盯上了,如果拖延下去,魏军一旦进城,糜家将遭灭顶之灾。 糜立脸色一变,家大业大,搬迁对小门小户来说不算什么,对他家来说,那是伤筋动骨的事情,更何况,糜家也不是他一个小辈能作得了主的。 在明察秋毫技能作用下,赵广早把糜立脸色变化看在眼里。 “糜家在成都的资财虽然不可能全部搬走,但可以先就地隐藏起来,魏军不可能长期占领成都的,我们总有一天会夺回它。”赵广拍了拍糜立肩膀,安慰道。 广都盐井的开采,让赵广初步缓解了补给的压力,这其中糜立居功至伟,现在,赵广手底下,冲锋陷阵的将校有好几个,但主管辎重、后勤这一块的,除了糜立,也就杜轸还勉强打个下手。 “在座各位的亲人,还没有撤离成都的,请荀公多多费心,立即动身不得拖延。如果力有不逮,就请张侍中那里给予护送。要是还不行的话,荀公就去镇西宗大将军府上,以宗大将军的声望、丞相党的力量,找一条出城的路还是可以保证的。”赵广想了想,冲着荀诩郑重的一拱手,吩咐道。 时势不同,对策也不一样。 一味的死拼并不可取,暂时撤出成都,积累抵抗的力量,等待合适的时机,再举复汉大旗,是当下最佳的对策。 第六十一章 再见星彩 赵广和宗预分别代表各着的派系,承诺了联合的意向。在共同抵御魏军入侵的目标下,丞相党人与后党的合作会越来越紧密。 众人各自发表自己的意见,在汇总之后,赵广将陈寿拉到跟前,道:“承祚,你再辛苦往永安一趟,你此行的任务就是劝说罗督,不要理会魏国还是吴国的劝说,继续树起大汉的旗帜,同时,让罗督派人前来,共同推举大汉的新皇。” 罗宪是陈寿的学长,由陈寿去游说,取信罗宪的可能性比旁人要大的多。此外,赵广也担心谯周这个便宜老师也会到江州游说。 何去何从。 只取决于罗宪的选择。 陈寿点头应允,对罗宪他还是有信心的,以前在学宫时,仗义疏财的罗宪可没少接济陈寿,两人的关系可比李密、文立要深厚的多。 “另外,南中永昌霍督那里,简平,你也辛苦一趟,任务也是一样,请霍督不要受到刘禅投降的影响,大汉还有复起的希望。具体怎么说,我想你最清楚。”赵广又对简平吩咐道。 简平收起不羁的笑意,正色道:“请将军放心。平这就前往。”相比军中杂务,简平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出使,也就是耍嘴皮子,这点他祖父擅长,他也继承了这个长处。 “剩下的,就是姜大将军那里,我当亲往一趟。只不知,大将军如今是否安好?”赵广叹了口气,低声喃喃道。 姜维在剑阁死守不退。 看似很愚蠢的应对,却是让蜀汉留存气数的关健,没有姜维在前面挡着,钟会的十余万大军就会象山洪暴发一般,直泄向成都平原。 若是那样,赵广纵有三头六臂,也无法抵挡数量庞大、将校众多的魏国大军。而更重要的是,魏国后方还有庞大的动员能力,赵广即便打一、二次胜仗,也无法单靠手底下的一点兵马憾动魏军分毫。 与蜀国、吴国相比,魏国占据中原腹地,战争潜力巨大,如果没有内乱的话,地处西南偏远一隅的蜀国不太可能翻身。 或许,这也是谯周等人执意降魏的原因,但他们不知道,司马家的晋国内战内行,外战外行,几乎从开国就被北方的游牧民族痛打。 汉人苦难的日子才刚刚开始。 在魏使进驻旧宫的前一日,小张后在张绍、张遵的护送下,搬回少城的张府。 对于张星彩执意不去锦宫的决定,张绍没有不满的意思,在张飞、张苞先后早逝之后,张家的地位哪里来?就是靠几个妹妹牺牲个人幸福来的,更何况,张星彩还只是后继的养女。 作为兄长,张绍一直觉得抬不起头来。现在,蜀汉这条船眼看着快要沉了,张星彩继续跟着刘禅,那只能一起受辱,还不如早早的离开皇宫,另作打算。 张飞的脾气,虽然不如三国演义里描述的那样暴噪,动不动就喝酒打人,但张飞的性格也很鲜明,对有本领的人礼贤下士,对没本领的人百般的瞧不起。也正因如此,张飞才被部下张达、范强所杀。 不过,真正对张家了解的人都知道,张家真正作主的人,并不是张飞,而是夏侯氏。 张飞死后,张家与刘家皇室的关系维护就落在了联姻上面。 张飞的大女儿敬哀皇后则更像夏侯氏,性格温良贤淑,有什么不快脸上显露不出来,都放在心里。 这种性格的女人是好女人,但若是碰上象刘禅这样的花心男,那就惨了。 大张后早逝的原因历史上没有记载,但估摸着与夫妻失合有关,要知道就在建兴年间,也就是大张后死的前几年,刘禅大发神威,一连生了好几个儿子。 张星彩性格则和大张后完全不一样,她自小就没有作为皇后来培养,其父只是张飞的族表弟,也不是什么高贵出身,在元从圈子里面,张星彩跟在张苞、关兴、赵广等人后面,舞刀弄剑是家常便饭,张家三妹的名头也是十分的响亮。 刘禅本以为续娶张星彩,就是再娶一个大张后,心里美滋滋不已,却不想张星彩美倒是美,但性情却是泼辣的紧。 蜀郡的妹子,大家都懂的。 好是真好,但辣是真辣。 另外,大张后的死因,别人不太清楚,张星彩小时听到表姐哭诉,心里对刘禅哪有什么好印象。 政治婚姻的结合,就是一场遮了布幔的交易,毫无感情可言。 —— 赵广在涪城召集众将校议事的同时,一支张家车队从少城张府出发,出西门往涪城而来。近百余里的路程,张星彩如出笼的飞鸟,没有感觉到丝毫的疲惫。 “去见一见赵广,既然是合作,就好好的谈一谈!”她对张绍、张遵的眼光并不信任,张家的利益现在与赵广关联更加密切,先前投资了那么多,张星彩自然不放心,她要防止鸡飞蛋打的那一天。 不过,当张星彩提出这个要求时,张绍倒是一愣。 小表妹对赵广的好感,他多多少少知道,张绍一直觉得并没觉得有什么,不过是少女对儿时的故友倾慕罢了,随着时间的过去,所有的念想都会消散。 但世事难料,谁又能知道,大汉竟然就这么快没了。刘禅要去做安乐公,张绍自然也不想小妹到邺城受罪,在司马昭的眼皮子底下,刘禅这尊佛要摆给吴国看,倒可能不会有什么,张星彩受辱那是逃不了的。 赵广这边,得知张星彩到来的消息,急忙安排住宿,这不好比一个公司接待大股东来视察,容不得半点马虎。 待车幔撩起的一刹那,赵广恍了下眼,看见一个有些眼熟的冷艳女子走了下来。 这一次出行,张星彩难得的画了盛妆、花团锦簇的绸缎,腰间丝带飘束、头上斜插亮眼的金饰,让人一见难以忘怀。 赵广已是多年未见张星彩,上一次见面还是沓中回成都休整之时,不过,当时赵广还只是小小的牙门将,张星彩已是皇后,双方地位悬殊太大,赵广也只是远远的看上一眼。 张星彩抬头一见赵广,看上去神态自若:“赵二哥都当上翎军将军了。前些日,在城外的那一仗,打的真是不错。” 赵广嘿嘿一声,自嘲道:“可惜,这翎军将军名头挺响,要兵没兵,要粮没粮,要援没援,只是个花架子。” 张星彩的眼眸中亮了一下,抬手纤手挽了挽发髻,平静了下心绪,幽幽道:“皇上还有朝中多数官员已经决定投降了,大汉的基业,算是败亡了。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二哥可有主见?” 第六十二章 复汉党 置于死地而后生。 这就是属于赵广的兴汉之路。 就如同后世的那一次著名的长征一样,没有经过血与火的洗礼,也就无法成就后来共和国的伟大事业。 在经历了沓中恶战、斩杀邓艾、独立成军等一系列的事件之后,赵广更加的坚强自信,这一时他复汉的决心坚定如铁。 刘备建立的蜀汉,只能三分天下。 而他赵广的志向,则是恢复汉家天下。 “大汉没有亡,也不会亡,刘禅只是刘禅,他代表不了大汉。”赵广神情平平淡淡,说道。 张遵这个蜀汉新任命的前护军陪在旁边,恨恨不平道:“这大汉还有大将军在,还有翎军将军在,还有安南将军、永安督在,皇上,不,那刘禅怎么就降了?” 刘禅要退位递降表,年轻气盛的张遵对他这个姑父也就没有了敬重,这样一个玩乐皇帝,他也受够了。 赵广神色一正,郑重的说道:“投降魏国,朝堂上下,不只他刘禅有此念,只怕还有许多人也如此想法,大汉基业飘摇多年,在有些人眼里已是朝不保夕,既然早晚不保,不如趁着还有价值,早早请降。” “不过,其他人可以投降,张家则不可降。那晋公司马昭更是心狠手辣,曹氏、夏侯氏子弟在魏国已被杀得不剩多少了。” 赵广这么一说,张星彩一下醒悟过来,连连点头:“二哥说的对,别人都可以投降,我张家万万不可投降,张家也是夏侯氏一脉,司马昭要杀曹氏,能放过我们?” 张绍、张遵一听,也是吓出一身冷汗。 从曹家和夏侯家的亲密关系上来说,张家投降的话,在司马昭手底下还真没活路可走。 张家和夏侯家的渊源,来自一出让人想不到的故事。 当年,张飞在徐州兵败逃窜,落草到谯郡的古城一带,说白了就是占山为王当草寇。张飞这个草寇当的时间不长,但却很值得,因为捡了个有背景的漂亮老婆回来。 曹魏名将夏侯渊的侄女夏侯氏出城拾柴,正好被张飞撞见,两个人不知怎么就看对眼了,俊男靓女一见倾情。 夏侯氏也不知是为张飞的容貌吸引,还是真为情所动,又或者是被张飞强迫,反正最后两个人就私奔了。 这里,要说一说张飞的容貌,还真不是演义里说的那样粗犷,满面的络腮胡子,飞将军的真实相貌其实是一个白面书生,而且文武双全,武的方面就不说了,文的方面擅长侍女画,也写的一手好字。 只有这样,夏侯氏才会动心。 要知道当时,曹操和刘备正为了徐州翻脸,打的不可开交,而张飞和夏侯氏居然在一起了。 这就是三国版的罗密欧和朱丽叶,大圆满的结局,比什么欧洲的悲剧故事强太多了。 自由恋爱与传统相亲哪个幸福指数高,张飞的答案当然是前者。 三将军和夏侯氏婚后的感情很好,不仅儿女生了好几个,与夏侯家的关系保持的也不错,夏侯霸决意投蜀,就是看重有张家这层姻亲关系。 夏侯氏已逝,张星彩成为了皇后,地位尊宠,张家的事她可以说能当大半个家。 “二哥,你来说说,我们张家该怎么办?”张星彩贝齿咬紧嘴唇,沁出殷红的血丝,苦思无果的她渐渐开始绝望。 赵广站起身,推开窗户,远眺天际,沉声道:“汉末乱世,董卓专权,诸侯并起,先帝当年和我们的父亲、祖父一起,从平原起兵征讨黄巾开始,徐州、豫州、新野、长坂坡、赤壁、再到益州、成都、汉中,夷陵,陇上,这一道道难关,哪一个好过,哪一次不是舍生忘死,历经千难万险~。” “但现在,不过是魏军入蜀而已,成都就算保不住,大汉也还有益州各郡在手中,象这样一次小小的磨难,在先帝他们眼里,根本就不算什么~!” 张星彩杏眼一闪,流露出希翼的神情,道:“二郎说的对,先帝当年还是徐州牧,被吕布、曹操夺了基业,都还能东山再起!” 赵广点了点头,继续道:“现在,大汉已经到了最危险的关头。我们这些元从的子弟,是大汉复兴的中坚,我们要让那些忠于大汉的臣子、将士知道,刘禅虽然投降了,但大汉没有亡国。” “大汉的旗帜,刘禅不愿意扛起,我们来扛,皇帝是谁,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必须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壮大一切可以壮大的力量,打击一切阻碍我们复兴大汉的投降派,我们可以把它命名为一个团体:复汉党。” “复汉党?”这个新颖的名词在赵广嘴里说出来,让张星彩对赵广的口才和见识刮目相看。 “没错,就是复汉党,只要是有利于复兴大汉的,我们就要争取,就要联合,就要一起并肩作战。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以弱胜强,从弱小走向强大,才能把魏虏赶出蜀郡、赶出汉中、赶出雍凉、赶出中原,才能真正再现大汉的煌煌盛世。” 赵广一边滔滔不绝的说着,一边有力的挥动着手臂,他的声音自信有力,他的信念从未有过的坚定不移。 张星彩怔怔的看着赵广,第一次觉得,面前站的这个曾经跟在自己后面的元从故友,她并不了解他在想什么,他想要做什么,他接下来又会怎么做? 这些疑问,让她心中充满了好奇。 张遵身体里还流淌着张飞的血脉,年轻气盛的他被赵广的话语打动。 “我们的手里,还有一支近万的军队,我们还有军中的袍泽,在剑阁,姜大将军、张左骑率领主力部队还在坚守,在汉中,傅都督和王含、蒋斌、柳隐等将士还在敌后奋战,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重新树起大汉的旗帜。” 赵广赞许的点了点头,对张遵这个后辈表示认可:“当务之急,我们先要立一个新皇,重建大汉朝堂,而接任皇帝的那个人,太子刘璿、北地王刘谌、新平王刘瓒、新兴王刘恂、上党王刘虔,或者甘陵王刘永,哪一个更合适?” 第六十三章 北地王 张星彩是皇后,对皇室的这几位太子、王爷的情况比赵广要熟悉的多,在这个时不我待的紧要关头,她的意见至关重要。 张星彩被赵广炯炯的目光盯着,心中沉甸甸的。 赵广这是给予了她十分的信任。 新皇是谁?关系重大。 一个有作为的皇帝,将带领大家从困境中走出,一个庸碌无为的皇帝,就如刘禅一样,让所有人的努力全部白费。 “翎军将军,容我多问一句,你的要一个真皇帝,还是要一个假皇帝?”张星彩娇容一正,面露凝重问道。 事关国之大事,在称呼上,张星彩也一改私下的称呼。 赵广手按青釭剑柄,目光炯炯看向张星彩,一字一句的说道:“诸王之中,谁有坚定的复汉信心,谁能让大汉的臣子心悦诚服,谁能让大汉的将士不畏生死,拼杀血战,谁又能让大汉的百姓过上安居乐业的日子,谁就是大汉的皇帝?” 张星彩凛然,沉思了一会,摇头叹息道:“我大汉要是有这样的皇帝,哪里还会覆亡?太子暗弱、诸王平庸,唯有北地王刘谌,还尚有几分先帝果烈的样子,不过~。” 张星彩欲言又止,想了想又继续道:“不过,北地王个性有些过于刚烈,常有行为偏执之举,若立为皇,日后难免有隙。” “刘谌?比其他几位确实要强了不少。非常时期,当行非常之事,以后的事情,等复兴大汉之后再议。”赵广想了想,对张星彩的政治嗅觉很是认同。 北地王刘谌算是蜀汉朝中,诸王之是最为坚定的抵抗派,刘禅的这几个儿子中,太子刘璿最为名正言顺,但刘璿的性情和刘禅差不太多,若是立为新皇的话,可能又是一个刘禅。 其他的刘恂、刘虔等人,俱是平常人才智,当个王爷也只是混吃等死。甘陵王刘永是刘备的儿子,刘禅的兄弟,听说其人倒是能力不错,早年还和刘禅争过皇帝位子。 但此一时、彼一时,安逸时当皇帝和危难时当皇帝完全不同,刘永年龄太大,估计也早没了冒险的劲头,要不然的话,不会悄无声息没有动静。 在历史上刘谌因刘禅投降而愤而自杀,立为新皇的话,至少有一点不用担心,那就是再次投降,另外,刘谌和丞相党人关系不错,刘谌登上皇位,正好可以吸引丞相党人聚集到复汉的大旗下。 张绍一直默默的听着,这时接口道:“这样,北地王那里,可以让荀公前去说项,当年在丞相府时,荀公与北地王多有来往,另外,行都护、卫将军父子俱都战死沙场,翎军将军要是有空的话,可与宗大将军多多来往。” 深谙蜀汉朝中复杂关系的张绍,不象张遵那样冲动,但这一时,张绍也为赵广描绘的情形所打动。 赵广点头应允,张绍的意思他明白,诸葛瞻死了,丞相府已经没有合适的接班人了,这时与宗预加强联系,去走一走、看一看,正好可以凭赵广的名望收拢一些有能力的人。 毕竟,诸葛亮、诸葛瞻掌握蜀汉大权数年,皮夹子漏一漏,就底蕴来说,也比刚刚搭起草台班子的后党要强的多。 —— 成都。 北地王刘谌怒气冲冲的回到北地王府,再一次到锦宫劝说刘禅未果,脾气刚烈的刘谌摔了挂在腰间的玉佩,最后被刘禅给轰了出来。 夫人崔氏迎了上来,关切的问道:“王爷这是怎么了,哪一个惹的您生气?” 崔氏出身河北清河崔氏,是冠冕相袭的关东望族,其族叔是河北名士崔琰、崔林,若不是崔家在曹魏继承人问题上站错了队,崔家的名望还要高。 刘谌闷声道:“投降,投降,祖宗的基业都不要了,还当什么安乐公。” 崔氏一听,就知道刘谌又要为刘禅要请降的事情恼火,连忙劝慰道:“父皇他是什么性子,王爷还不知道,要是劝说有用,那大汉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那难道就只能坐以待毙不成?”刘谌气怒未消,拿起手里的佩剑乱劈起来。 崔氏见此,朝会客的厅堂使了个眼色,道:“王爷,有个故人在府内求见,他说有保全大汉基业的法子,不知你见与不见?” 刘谌一怔,惊异道:“夫人怎有此言,何人有如此本领?” 这话音未落,只见厅堂内转出一人,年约五旬,峨带锦袍,身材瘦长,目光中带着些许的赞许。 “孝和公,怎么是你?你不是在张侍中府上,不,你不是在赵广那里当了智囊吗?”刘谌猛一见这人,心中顿时一震。 荀诩,荀孝和。 前丞相府司闻曹的间作官员,后来又到了大张星彩的张府上任职,前不久,听说又去了翎军将军赵广那里,这样一个人突然到来,意味着什么?刘谌心里不由得打起鼓来。 荀诩哈哈一笑,道:“王爷这是不欢迎吗,那老夫多有打扰,这就留开。” 崔氏一听,连忙陪笑道:“荀公说的那里话来,王爷不过是一时没反应过来罢了,你们好好谈~!” 刘谌也回过神来,迭声道:“孝和公说笑了,谌盼你来都不及,如今大汉将亡,不知荀公可有良策教吾。” 荀诩点了点头,与刘谌一起到书房坐定,这才沉声道:“今吾有三策,请王爷选择。一是王爷跟随陛下请降,虽然寄人篱下,但可暂时保得性命;二是王爷不堪先帝基业不存,遂决意殉家以全名节,此为丈夫气概,将为青史留名,为世人敬仰;三是~!” 荀诩说到这里,有意顿了顿没有说下去。 刘谌脸色阴睛不定,被荀诩说中心事的他,本来正是有意今晚先杀妻子,然后到惠陵那里自杀,以一死来保全名节。 但这时,听到荀诩还有一策,刘谌不由得又心生希翼起来。 “孝和公,还有第三,但请讲来?”刘谌急上前,拉住荀诩的袖子,追问道。 荀诩微微一笑,摇头道:“荀某以为,王爷早有心计,不会再问第三,故这第三不说也罢。” 这时,在门外偷听的崔氏早已是心惊肉跳,面色苍白,刘谌要杀妻杀子来证明自己的气节,这对崔氏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现在听荀诩欲言又止,连忙哭着跑了进来。 “荀公,有何良策,万望相教?北地王府数百口将感激不尽,莫齿不忘。”崔氏想及生离死别,不禁泣不成声。 刘谌见崔氏哀哀哭泣,脸色难看,支吾道:“孝和公,谌也有求,万望相教?” 荀诩关上书房门,神情郑重的说道:“谌王爷,你可曾想过,你来登上大汉皇位,挽救这岌岌可危的大汉基业!” 刘谌只觉得脑子“轰”了一声,半响不知说什么才好。 若说从来没想过,那是自欺欺人,便是晚上休息之时,他和崔氏有时闲聊还曾经提过,但真的想这么做,刘谌倒真的没有。 原因无它。 在刘谌的心里,觉得自己登上皇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除了刘禅身体还算不错,活的年头够长外,太子刘璿又是自己兄长,怎么排也不可能轮到他。 没有人不想当皇帝。 说不想的,只是他没有这样的机会罢了。 第六十四章 搭救皇孙 若说从来没想过,那是自欺欺人,便是晚上休息之时,刘谌和崔氏有时闲聊还曾经提过,但也只是想想,并没有什么实际的行动。 原因无它。 在刘谌的心里,觉得自己登上皇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除了刘禅身体还算不错,活的年头够长外,太子刘璿又是自己兄长,怎么排也不可能轮到他。 没有人不想当皇帝。 说不想的,只是他没有这样的机会罢了。 刘谌被荀诩一句话说动了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愿望,而同样的,心陷绝望的崔氏面对突如其来的惊喜,也是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荀诩正色道:“谌王爷,皇后、翎军将军差遣荀某到王府来,就是想问一问谌王爷的意思,大汉的基业需要有一个能力出众、刚毅果决的皇帝,大汉的危亡需要甘于奉献、不畏艰难的皇帝,先帝在看着他的子孙,看他们谁能继承遗志,谁能复兴大汉!” 刘谌听到这里,胸中立时象一团火在燃烧一般,让他情不自禁的叫喝起来:“复兴大汉,复兴大汉,我刘谌绝不会让祖父失望!” 荀诩注视着眼前激情不能自制的刘谌,心里也是五味杂陈,他对蜀汉的这几个王爷的脾气性格摸的很透,眼前的这位北地王要是软言相求,只怕没什么效果,但若是用激将法,特别是用先帝刘备的遗志来刺激的话,刘谌一定会慨然应诺。 “谌王爷,复兴大汉,是我们这些忠于大汉的臣子共同的心愿。翎军将军前不久已经和大将军合兵一处,现正驻守在青城、临邛、涪城一带,事不宜迟,迟则生变,荀某请王爷速速动身前往,晚了只怕成都出不去。” 胡渊进城的兵马只有五百人,重点还是在锦宫和旧宫两处,再有就是太子府邸,象刘谌这样的闲散王爷处,也就派了一小队守在门口。 刘谌一激灵,猛然醒悟过来,魏军马上就要进城,连忙道:“孝和公,本王这就随你出发,夫人,你~!” 刘谌本想说,夫人你和儿子一起走,但细细一想,又不太现实,拖家带口目标太大,要是惊动了黄皓,那别说全家出城,就是刘谌也出不去。 崔氏会意,低首道:“王爷尽管先去,若是魏军进城,王府在城内也有私宅,我和孩子自有去处。待王爷登基之后,可再派人来接。” 说罢,崔氏急匆匆的向内宅跑了过去,一会儿奔跑过来,将收拾好的衣衫递到刘谌的手里。 “王爷,保重!”崔氏低喃一声,一下扑进刘谌的怀中。 “唉!这~,夫人也保重,还有孩子烦请照看。”刘谌稍一温存之后,狠了狠心将崔氏推开。 妻儿和江山。 当然是江山重要,这是祖父刘备身体力行证明了的。 长坂坡,刘备被曹军虎豹骑追杀时,甘夫人、糜夫人包括阿斗都被抛弃,要不是赵云舍生忘死杀出重围,甘夫人和阿斗也将死于乱军之中。 现在,以刘备为榜样的刘谌自然是一样的选择江山为重。 荀诩看了看怔在原地的崔氏,长叹息一声,目光中甚是怜悯。或许刘谌会是个有作为的皇帝,但绝不会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趁着夜色,北地王刘谌与荀诩在几名原司闻曹好手的保护下,引开控制王府的一队曹兵之后,从成都太城的西门城垣翻出。 北地王府内。 崔氏泪流满面,这一别,不知何年何月再能相见。 城中的私宅,那不过是她随便一说,北地王府真要有私宅,也会被中常侍黄皓查的一清二楚,她们母子躲到哪里,都不可能逃过追杀。 —— 就在荀诩游说刘谌的同时,在太子刘璿的府上,刘璿一天天的醉生梦死,喝的大醉躺着不醒人事,相比还有抵抗决心的刘谌,刘璿确实要差了甚多。 在内室,侍中张绍的夫人正在与王贵人、太子妃费氏叙话。 王贵人早年就出身张府,是大张后的侍女,入宫后才被刘禅这色鬼看上,很幸运的生下了刘璿,之后就是母凭子贵,当上了贵人。 不过,由于侍女身份太低,刘璿这个太子在朝中也颇有争议,为此,一向力挺刘璿的大司马费祎将自己长女嫁给了刘璿。 费祎将女儿嫁给刘璿,当然是为了未来的皇后位置,但现在,随着蜀汉的亡国,这一切都成为了泡沫幻影。 费氏嘤嘤哭泣,她哭的不只是皇后的位置不可能有了,还有就是投降之后,她们这些蜀汉皇室的女人,将会面临怎样的结局,实在无法预料。 “好了,不要哭了,皇后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快把衡儿抱出来,今晚就送出城去,晚了,只怕一个都走不了。”王贵人不耐的吩咐道。 费氏不敢反抗王贵人的命令,只能边哭边将只有一岁多的幼儿刘衡抱了出来,在仔仔细细的包好之后,小心翼翼又万般不舍的交到张氏怀里。 “叔母,衡儿就托付给你了,待见到皇后,还请多为衡儿说几句话,这孩子从小命苦,若是能得了皇后的垂怜,那是他的福份。”费氏更咽嘱咐道。 张氏也不禁轼了一下湿湿的眼睛,叹道:“这皇帝不知是造的什么孽呀,好好的江山不要了,好好的孙子不要了,非要去北方做什么安乐公。这天下之大,哪还有比成都更安乐的地方。” 连一个女人都能看出的答案,刘禅却不明白。 或许,他只是当皇帝当厌倦了,想换一个活法,但却不知,正是他这个荒唐又仓促的决定,让成都陷入到了一场兵灾之中。 太子府侧门,一辆马车急急驶出,车幔遮的严严实实,让人不知道里面坐的是何人。 内宅。 王贵人和费氏相对无言。 蜀汉亡国,锦衣玉食的生活也离她们而去,当如狼似虎的魏军进城时,除了财物之外,最令魏军将校动心的就是女人,尤其是皇族的女人。 “老身已经年迈,活不了几天了,魏人要是进城劫掠,这府邸就是我的归宿。你还年轻,不管怎么样,都要好好的活下去~!也许有一天,还能再见到衡儿。”王贵人流着泪,对儿媳费氏嘱咐道。 费氏眼睛已经哭的通红,她点了点头,道:“母亲的话,儿记下了,只是太子那边,不知他有什么想法?” 王贵人朝前面的外宅看了下,叹息了一声没有说话。 刘璿,又一个扶不起的阿斗。 第六十五章 宫中惊变 魏将胡烈在成都城下,驻扎的时间已经不短。 因等候贾充到来、再加上谯周的说项,胡烈所部魏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成都这块肥肉,但却不能入口。 这对于魏军上下来说,其焦虑和煎熬可想而知。 尤其是当得知钟会的主力已经拿下葭萌关和剑阁,姜维兵败的消息后,胡烈再也弹压不住麾下暴噪的将士。 “父帅,这还等什么,赶紧进城,要是晚了,等镇西将军他们一到,我们恐怕连汤都喝不到了?”胡渊带头,冲进胡烈的住处大声叫嚷道。 胡烈脸色一沉,喝道:“胡说什么?这请降的仪式还要由中护军贾大人来定夺,我们不得命令,不可擅自入城。否则的话,晋王怪罪下来,谁担的起。” 胡渊重重的跺脚道:“城中不行,那我带着人马到锦水下游去,要是劫了财物,父帅可别责怪。” 胡烈点了点头,应道:“城外的话,你能抢到多少,就抢多少,反正有庞会这个死人背黑祸,有人告状也是不怕,不过,你可不要露了马脚,让人抓了把柄,这晋王还想着,安定了巴蜀之后,顺流直下攻打吴国呢。” 胡渊高兴的一击掌,道:“父帅放心,儿理会的。” 胡渊领魏兵洗掠成都周围,这一次,他的征伐范围比庞会那时更加的扩大,当一个个坏消息传进成都城中时,一向紧跟刘禅的黄皓终于坐不住了。 —— 锦江水埠。 一艘艘的商船正在装运财帛,船上悬挂的三角立旗上,原先的糜字已经改成为黄字。 中常侍、奉车校尉黄皓站在埠头上,眼睛紧紧的盯着一箱箱的东西搬上船去,成都失陷在即,黄皓现在急切的要把这些年搜刮来的财帛运送到武阳的乡邑。 陆路已被胡渊的兵马堵住,黄皓现在能选择的,就只剩下了水道。 “糜立,这次征用你糜家的船队,是奉了皇上的诏令,运输军中重要辎重,你关照好船公,不得稍有懈怠,要是出了差错,可别怪我黄皓不讲往日情面。”黄皓恶狠狠的对旁边的一个身材圆润的中年胖子说道。 糜立听到黄皓这话,立即点头应和:“中常侍大人您放一万个心,我糜立办事,绝对不会有问题,保证安安全全的运到武阳。” 黄皓点了点头,脸色稍缓说道:“当然了,我黄皓也不是不讲情面,这有空余的船舱的话,你也可以带一些私货出城,水埠的巡哨那边,我会帮你打个招呼。” 糜立听黄皓这么一说,连忙道:“感谢中常侍大人宽宏大量,不瞒你说,这些天,城中的豪族找我的人太多了,我都不敢在家呆着。” 糜立一边说着,一边暗暗的将二块马蹄金饼送到黄皓宽大的袖口内。 黄皓用手捏了捏,踮了踮份量,脸上露出满足又意味深长的笑意,他用力的拍了拍糜严的肩膀,哈哈一笑即带着侍从往锦宫而去。 “放船!”糜立直起身吩咐一声,眼睛盯着黄皓的背影走远,目光中尽是藐视之色。 从赵广那里领了命令的糜立,在五天前回到了成都,靠着糜家钱财的上下打点,糜立很快就搭上了黄皓这条线,这次借着替黄皓转移资财的机会,不只是糜家、还有赵家、张家的人都可以撤离。 现在,张绍的夫人、皇孙刘衡、赵广的兄长赵统及妻儿俱在船上。 黄皓对此是否心知肚明,糜立不清楚,只不过,黄皓走时脸上的笑容却象是什么都知道一般。 —— 六月初二。 魏国中护军贾充假节、都督关中、陇右诸军事风尘仆仆,终于到达成都。 胡烈、胡渊与贾充地位差距甚大,山涛不过是区区一使节,在魏国只有名望,贾充到来之后,立即接手受降的诸般事宜。 能够抢在钟会的前面主持受降仪式,这让贾充心情格外的愉快,看向胡烈、胡渊等人的目光也流露出赞许之意。 相比灭蜀的大功,魏军之前屠杀蜀地民众、抢掠财帛之类的小事,在贾充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有了这份功劳,回到邺都之后,他贾充的位置也可以再往上升一升,说不定还能封个侯什么的。” 当晚,心情大快的贾充在锦宫宴请胡烈、胡渊等魏军诸将,在充国一带被赵广打得大败的句安也伺机混入其中,只不过魏军诸将对句安并没有什么好的脸色。 宴席上,安乐公刘禅、太子刘璿、大儒谯周、卻正、樊建及黄皓等归降臣僚作陪。 “哈哈~!诸公、各位,贾某南行途中,接到晋王书信,言受降之事,宜早不宜迟,明日辰时,请安乐公领诸子、在位各位蜀中名士与贾某一起,上祭坛,北拜天子,吾等且为晋王贺~!。”贾充端起酒樽,一饮而尽。 胡烈、胡渊纷纷站起,跟着向北遥拜之后,也痛饮起来。刘禅一脸虚胖的脸上,满是痛惜和不舍,这些酒都是他宫中多年珍藏,往日连每年一次的朝宴都不舍得拿出来,现在却成为贾充、胡烈等人庆功的助兴之物。 “安乐公,你怎么不饮?是瞧不起晋王吗?”胡渊喝的猛了,有些醉意上头,啪的一拍案几,冲着不远处的刘禅叫嚷起来。 刘禅被胡渊一骂,吓的一哆嗦,连忙端起酒樽,张口倒下,却不想倒的快了,立时被酒呛的咳了起来。 “父皇~!”刘璿就在旁边,见刘禅狼狈不堪,忙跑过来帮着擦轼起来。 “什么父皇,是安乐公,汝这个假太子还想复位?”胡渊大怒,拔出剑冲了过来,朝着刘璿虚虚一刺。 “啊!”刘璿那里经历过这般凶恶场面,吓的脸色刹白,趴伏在地上一动不敢动弹。 卻正看到这里,再也忍耐不住,大步上前,凛然喝道:“贾公,这请降还未开始,大汉依旧存在,今日之羞辱要是传扬出去,只怕让世人心寒!” “胡校尉,不得对安乐公父子无礼,还不快快退下!”贾充摇晃着站起身,冲着胡渊假作怒骂道。 贾充这时也有了些许的醉意,本来看胡渊戏弄刘禅父子一场好戏,但听卻正这么一说,也回过神来,确实在受降的紧要当口戏弄刘禅不妥,要是让在外的那些蜀汉旧忠,特别是如姜维、赵广这样的领兵大将知晓的话,灭蜀之事怕又要起波折。 第六十六章 贾充猖狂 卻正看到这里,再也忍耐不住,大步上前,凛然喝道:“贾公,这请降还未开始,大汉依旧存在,今日之羞辱要是传扬出去,只怕让世人心寒!” “胡校尉,不得对安乐公父子无礼,还不快快退下!”贾充摇晃着站起身,冲着胡渊假作怒骂道。 贾充这时也有了些许的醉意,本来看胡渊戏弄刘禅父子一场好戏,但听卻正这么一说,也回过神来,确实在受降的紧要当口戏弄刘禅不妥,要是让在外的那些蜀汉旧忠,特别是如姜维、赵广这样的领兵大将知晓的话,灭蜀之事怕又要起波折。 “好了,诸公且退下吧,明日一早待祭礼事毕,这益州将正式归属魏国所有,安乐公及诸子嫔妃等,且收拾一番后,随吾北行往邺都安置,至于在座诸公,有愿意为晋王效力的,可与吾同行北上~!” 贾充摆了摆手,示意刘璿及诸王、原本蜀汉的官员先退下,卻正等人心中还有故国,胡渊等魏将又放浪形骸,两边再继续对峙下去,只怕冲突再起。 待卻正、谯周等人离开之后,意犹未尽的贾充下令封闭宫门,不得让闲杂人等出入。 随后,贾充、胡烈、胡渊等人令刘禅的众嫔妃陪侍,魏军将校在战场上撕杀惯了,猛然见得蜀中这皮肤水嫩,说话带着蛮音的貌美女子,如胡渊这般年轻血气方刚又急色的,已经早早的将刘禅的一个贵人压在了身下,粗糙的手用力的捏搓起来。 那贵人生的娇小,胡渊身躯魁梧,两人肉搏如大人戏弄小孩一般,只见胡渊一把扯住宫装衣袖,嘶的一声,贵人衣服却被胡渊生生剥去,霎时露出白皙的肌扶、红色的抹胸来。 “呃~!”胡渊瞪大了眼珠子,狠狠的咽了一口唾沫,猛的扑向双手掩胸、玉腿曲起的贵人。 胡渊酒意上涌,面前这娇人小巧玲珑,又极有媚态,想必把玩起来可有多种姿势,让他有一种凌虐的快感。 被淫意冲昏了头脑的胡渊再不顾其他,一把抱住小贵人,按在案几上胡天胡地起来,其余魏军诸将见胡渊如此急切,一个个也是露出会意的笑容,双手也不闲着,朝着身边服侍的宫婢摸了上去。 一时间,这锦宫之中,男子粗鲁的叫喊和女子惊惶的呼救交织在一起,让人闻之,热血沸腾不能自制。 贾充身边亦有二女相陪,左拥右抱好不快哉,不过,让贾充感到可惜的是,这两个女子只是刘禅宫中的婕妤,虽然很是美貌,但却并不是有才有貌的贵女。 “安乐公,贾某听说,贵宫中有二姝,其一为小张后,是你续娶的皇后,听说其性情豪爽,颇有英武之气;其二为李昭仪,温婉贤淑,如花中娇蕊,不知可否引见?”贾充一边抚摸着旁边女子,一边侧过身对刘禅说道。 刘禅见众妃受辱,心中已是大悔,但却又无可奈何,只能闷头饮酒。这时听贾充问话,只得支吾回答道:”张后不听吾言,前些日已离了成都,现在何地吾也不知?~李昭仪,这两日身体不适,正在寝宫休养~!” 贾充听刘禅说张星彩不在成都,心中甚是不快,早在邺都之时,司马昭在闲谈时就提及,蜀国皇后不仅美貌,而且颇有贤名,有绝色佳人之誉。 “罢了,昭仪可在寝宫歇息,等会贾某去看望看望!安乐公,你看可否?”贾充露出你知我知的神情,大大咧咧的吩咐道。 在邺都,玄学流行,达官显贵、名门仕女在服食了五石散之后,你情我愿之事开放的很,贾充的年纪还不到五十,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正是事业最为高峰的时候。 借着酒意上头,贾充决定让自己彻底的放纵一回,尝一尝皇帝的女人是什么滋味。 自古英雄与美人,都是男人最为炫耀的勋章。 刘禅此时身边连个可以招唤的人都没有,哪里还有反抗的能力,只得暗使眼色,让旁边的侍婢通知李芝,让她心里有个准备。 李芝在后宫,前殿的杂乱声音听的真切,这些天,自魏兵进城之后,她就夜夜不得安睡,时时吓的惊醒,张星彩提醒的话反复的在她心中响起。 “亡国了,亡国的女人最为可怜~!” 正当她忐忑不安之时,只见一个宫婢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向她诉说起宴厅里魏军使者、将校的无耻行径。 李芝听罢,惊的花容失色,待知晓贾充等会要来寝宫的消息,李芝一张俏脸上已是满是泪水。 贾充带着醉意入得李芝寝宫,见眼前女子梨花带雨,不禁淫心大动,却不想扑上去的时候被李芝用暗藏的发笄刺中下身,立时血流如注。 “啊!贱婢,竟敢反抗?”贾充一手捂住胯下,一手拔剑朝跌坐于地的李芝刺了过去。 李芝不过是一弱女子,用发笄反抗已是她最后的顽强,被贾充一剑刺中胸口,高耸的前襟处染红了一片。 贾充一剑刺死李芝,待清醒过来,却觉得胯下越发的疼痛起来,就象被抽去了精气一般,让他对以后能不能有用深深的怀疑起来。 “来人,叫医丞,快~!” 贾充惊惶大叫,却不料锦宫之门早被他下令关闭,至于宫内的其他魏军将校,则一个个有学有样的寻了宫婢作乐去了。 可怜贾充疼痛呼喊了好一阵,也没见半个人影过来,在寝宫外的魏军将校虽然听到贾充喊叫,但还以为这位中护军大人正在纵马奔腾,叫喊声不过是兴奋到极点罢了。 “贾大人真是神勇,吾等不如也。” “贾大人这有半个时辰了吧,也不知那李昭仪受得了受不了。” “受不了也得受,这女人嘛,只要驯服了,你想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 锦宫之中,一片狼籍。贾充见呼喊没有人应,终于跌跌撞撞的奔出寝宫,在他的身后,点点滴滴的血洒在地面上,就如同一朵朵妖艳的彼岸花。 中护军贾充被刺杀! 这个消息让魏军众将惊得目瞪口呆,刚刚还生龙活虎的贾大人,一会儿的功夫,成了半残废,这实在是太惊异了。 锦宫一片混乱,已经没有人去理会安乐公刘禅这位落魄的过气皇帝,在羞辱和后悔之下,刘禅喝了个大醉摊倒在宴会上。 醉了的刘禅口中犹在念着:“此间乐,不思蜀!” 竖日,刘禅在强忍痛楚、脸色铁青的贾充陪同下,在山涛、胡烈等魏国重臣、使节及谯周、文立等蜀中名士的见证下,登上象征蜀汉传承的祭坛,遥向北拜,献上降书顺表,以示臣服。 随后,被一个弱女子重创,以后可能不能再行人道的贾充越想越不甘心,气怒之下命令城外魏军大举入城,大肆搜捕意图抵抗的蜀汉官员及家眷。 太子妃费氏被冲进府内的魏军将领胡烈掳走,王贵人不愿受辱自焚丧生于火海。北地王刘谌夫人崔氏及幼儿在城中被乱军所杀,成都陷入战乱的灾祸之中。 第六十七章 英雄值 旧汉已去,新汉重生。 新汉武德元年(公元264年)六月初十。 刘谌在临邛称帝,改年号为武德,以姜维为大将军统领朝政,军中以赵广为前将军,以霍戈为后将军、以罗宪为左将军,以张翼为右将军,统御各部兵马。在汉中一带作战的傅佥所部归属到了前将军赵广麾下。 同时,以张绍为尚书令,宗预为大司马,董厥为侍中,蒋显为太仆,张遵为尚书仆射,另有黄崇、费承、马融、董宏、赵统、杜轸、范元等人辅佐,算是初步搭起了新朝廷的架子。 在辖地方面,蜀郡、广汉郡、犍为郡、江阳郡、汶山郡、汉嘉郡六郡中,刘谌势力目前的地盘主要在蜀郡西部、犍为、汉嘉一带,这还是赵广一力打击豪族之后才保有的地盘,其它地方则大多改了旗帜,投降了魏国。 巴地一带,罗宪还保有巴东郡的大部分地区,南中一带,霍戈在接任后将军之后,开始招募蛮兵,并向朱提、建兴一带用兵,希望和刘谌连成一片。 在这次大调整中,原有的投降派官员,如黄皓、陈裕、谯周、文立等人不是投降了魏国,就是死于战乱之中。 赵广位列四将军之一,与霍戈、罗宪、张翼等老资格将领平级。 这一步的跨越,也意味着赵广从蜀汉的中层迈入高层级别,再加上赵广现在统率的军队,又是蜀汉最有战斗力的部队,这个前将军甚至比其他三位加起来还要重要。 —— 人逢喜事精神爽。 在就任前将军的同时,赵广也欣喜的发现,一直以来偶尔给点奖励的面板属性竟然有了质的飞跃。 姓名:赵广。 英雄值:5(+5,这项新属性值的出现,标志赵广正式成为后三国影响时局的重要人物,而随着英雄值的增加,他的影响力也与日俱增。) 武力值:85。(俘虏句安无加成,可能是句安武力值太低,无法达到升级要求。) 内政值:60。(+10,内政值在长期不变后,随着新汉的重生,加成10个点,以100为满分值的话,赵广达到了60分及格线。) 声望值:26。(+10,声望值加成10个点,意味着赵广的名声进一步增强,更有利于招揽优秀的人才。) 技能值:6。(养生之道,百鸟朝凤枪,天眼地图,寻宝探矿、明察秋毫、统帅千军)。 养生之道:lv3。 百鸟朝凤枪:lv9。 天眼地图:lv5。 寻宝探矿:lv6。 明察秋毫:lv3。 统帅千军:lv4。(+1,统帅术上升到4级,赵广麾下各部兵力增加,相比以往只是千余人的小部队,其统帅能力也得到提升。) 英雄值的出现,令赵广最为在意,从5个点的基础加成来看,赵广成长的道路还很漫长,以后的发展如何还需要艰辛的付出。 内政值、声望值都是基础属性值,提高起来颇为不易,以赵广的猜想,如果这次官职上没有大的提升,这些基础值估计也不会有大的变化。 武力值方面,平常的训练对赵广来说提升有限,关健还是临阵斩将,但三国末年名将凋零,最为有名的猛将如文鸯,还在魏国做一个小小的平虏护军,不得司马昭重用。 不过,放眼到北方的胡族来看,匈奴刘豹、刘渊、赫连猛、羯胡、鲜卑诸部、氐羌等部落的能人辈出,留给赵广的对手并不比曹操、刘备那时候少,而抢在胡虏屠杀汉人之前,将一个个惑乱中原的胡虏首领干掉,对于赵广来说,成就感更加的强烈。 技能值方面,百鸟朝凤枪已经到达9级,与父亲赵云10级大圆满之上相比,赵广自然还有差距,不过,他还年轻,还有潜力可以提升。 其他的各项技能,从之前的摸索来看,应该都有一个积累的过程,并不是一下子就有飞跃式的增长,统帅千军技能此次升到了4级,已经给了赵广很大的惊喜。 属性面板上各项能力的增强,也让赵广对未来更有信心。 —— 涪城。 张星彩寝宫。 刘衡这个小家伙正在呼呼大睡,浑然不知自己经历了一场劫难,对于还没有意识的他来说,睡觉和吃饭是最重要的两件事,除此之外,再没有其它。 张氏将小刘衡送到张星彩这里的时候,张星彩开始时对这个哇哇大哭的小孩并不感兴趣,白天睡觉,晚上折腾,这让张星彩严重的缺眠,但过了几天,她却发现自己好象离不开这孩子了。 离开一会儿,心里想的是那个烦人精。 听不见动静了,心里又在想小刘衡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就在张星彩手足无措时,赵广忙里偷闲,来到张星彩这里看望,顺便也想说一说小刘衡的事情。 刚一见面,赵广见张星彩答话的鼻音有些低沉,有些象是鼻塞感冒的初兆,连忙端过侍女送来的热水,递了上去。 “三妹,多喝热水,身体好~!” 张星彩依在榻上,一副娇弱无力的样子,伸手想要接过水来,却不想身上的锦裙一下子脱落下来,在内袄的衬托下,白皙细嫩的肌肤若隐若现,动人心魄的曲线从胸部、腰、臀到腿逐渐伸展开来,让赵广看直了眼睛。 张星彩见赵广呆呆愣愣的站着不说话,连忙一手抓起锦裙,脸颊酡红,狠狠的瞪了赵广一眼,好象是说不得允许不能瞎看。 “三妹,这要不,我先退下。你好好休息。”赵广转过身说道,听着张星彩喝水时悉悉疏疏的声音,心里忍不住想着,刚才的娇躯是何等的动人。 张星彩没有应答,好一阵才听到她的声音:“二哥,星彩这个名字你可还记得?” 听到张星彩幽幽的这么一问,赵广脑子里轰了一声,先前张星彩也喊过他二哥,但当时的那一声,和现在的这一声语调却是完全不同。 “怎么不记得,星彩不就是你的名字吗?当年,你还特意和我说过。”赵广涨红了眼,脖子僵硬的说道。 “那你怎么不叫我的名字,现在怎么又不转过身来,你是在怕我?”张星彩的声音越发的迷离,带着初睡未醒女人的慵懒,让男人听了血脉贲张。 “看就看,我怕什么~!”赵广说罢,猛的一转身,却不想一个温软的娇躯扑进怀里。 张星彩晶莹剔透的眼中蒙上一层雾气,她的身体轻轻一颤,口里温热的气息喷到赵广的脸上,被刘衡刺激起母爱泛滥的她,心中特别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 在离开刘禅之后,张星彩个性中的自由奔放渐渐显露出来,赵广当年带着她一起竹马青梅的样子,现在则是成熟男人俊朗英武的模样、毅然决断能力和敢于担当的气概,都让她为之沉迷。 赵广忍无可忍,自是不再忍耐。 “星彩!”激情过后,赵广将张星彩紧紧的拥在怀里。 张星彩,不应该是张星彩的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已经疲惫的沉沉睡去,对于这个时代的女人来说,二十六岁才是第一次,确实晚了点,但从生育的角度来说,又恰是正好,如果过早的怀孕,对女子的身体会有很大的伤害。 赵广紧了紧被张星彩压的有些酸痛的手臂,没有做更多的动作,对怀里的这个女人,原来的他心中念念不忘,而现在的他已经身陷其中。 “皇后又怎么样?刘禅没那么能力,他赵广难道还往外推,那还是人吗?所以,该睡还是要睡,该疼还是要疼,要不然的话,女人不答应,读者也不答应,大家说是不是?” 第六十八章 绝地反击 与张星彩的温存,只是赵广忙碌生活的小插曲,当然,有了女人的滋润,赵广的日子也越发的充实起来。 成都的噩耗传来,太子府遭魏军洗掠,刘衡祖母、母亲俱遭不幸,有张氏前几天带来的消息,张星彩遂收了这个小家伙在身边,准备将其抚养成人。 至于名分,按辈份讲,张星彩应是刘衡的祖母,不过,现如今刘禅和张星彩形同陌路,再往这一层上论,也是牵强。 刘谌初为新皇,立志复汉的他,朝政很是勤勉,特别是在处理政务署务方面,很有自己的一番见解。 只是在得知自己夫人及幼儿俱都没于战乱之后,刘谌先是沉默了好一阵,然后来到赵广处,希翼派出军队打回成都,收复失地。 赵广对刘谌的这一要求,没有多去强调敌众我寡、不宜硬拼的客观因素,只是把麾下将卒的兵甲、器械和粮秣供给一一给刘谌罗列了遍。 新汉现在缺盔甲、缺刀枪、缺粮秣,几乎什么都缺,在残酷的事实面前,刘谌也只能耐下急切的性子,寻找一步步先壮大自己,再伺机反攻。 不过,刘谌有收复成都的想法,赵广心里却并不认同。 成都也好,蜀中也好。 都只是九州中偏远的一隅,就算收复了整个巴蜀,也不过是占了九州之一罢了,与占据中原的司马昭相比,新汉的力量依旧很弱,依旧只能被动挨打。 所在,要想逆境翻盘,必须有更大的谋算才行。 与张星彩有了肌肤之亲,关系也就深了一层,与外人自不相同,赵广也不瞒着,渐渐将心中的想法与她叙说一番。 按赵广的谋划,成都陷落,蜀郡最为富庶的地方被魏军占领,但并不意味新汉就没有了力量。立刘谌为新皇重建汉朝廷是第一步。 第二步是联络罗宪、霍弋引为辅助,罗宪镇守的永安地处巴东、向东过夷陵与吴国接壤,向北通往魏国新城、房陵、上庸三郡、沿阆水逆上则可直达阆中、荫萌关,只要罗宪还打着蜀汉的旗号,即便钟会、贾充占了成都,也不敢使出全力往西攻伐。 另外,霍弋坐镇的永昌属于南中一带,这里虽然远离蜀郡,但从临邛往南,有茶马商道通行,广都的盐、涪水的金沙、临邛的酒,都是南蛮和羌氐喜欢的交易物品,有了霍弋在背后,赵广不用多去担心腹背受敌的危险。 第三步就是说服姜维留守蜀中,有姜维这员经验丰富的老将镇守,可以保证青城、涪城、临邛一线的基本地盘的稳定。 姜维在战略上或许有这样那样的不足,但在战术上,其用兵能力比钟会要高了不止一筹,没有了刘禅、黄皓及朝中保守派拖后腿,赵广相信,姜维不会让他失望。 姜维守、赵广攻。 深入敌后,以攻代守,这是赵广挽救蜀汉的绝地反击。 “二哥,你要领兵反攻汉中、关中?我还以为自己猜错了?”张星彩初听到赵广的想法,心中微微有些失落,毕竟初尝欢好,并不舍得马上分开。 赵广也有些不舍,但也知军情紧急,容不得儿女情长,只好安慰道:“新汉在临邛建都,不过是权宜之计,若是没有外力支持,等魏军大举压境,则我等都将成为俘虏,所以,从长远来看,到魏虏薄弱的汉中、关中一带发展,是当年高祖皇帝的教给我们的方法。” 张星彩点了点头,目光渐渐坚定,说道:“二哥你说的对,放心吧,我现在可是大汉的太后,朝中之事,也能给你筹划一二。” 赵广莞尔一笑,打趣道:“太后近日辛苦了,本将军多有冒犯,还请见谅!”说罢,即朝着张星彩抱了过去。 别离在即,自是难分难舍,张星彩也不再矜持,赵广孤军北伐,四周俱是敌人,风险实在太大,能够在这几天怀上一个孩子,对她来说,就是最大的安慰。 —— 六月中。 蜀汉新任右将军(原左车骑将军)张翼风尘仆仆,紧急从梓潼来到涪城,同时带来了葭萌关失守、廖化身亡、姜维退守栈道的详细战报。 与之前简略的驿报相比,张翼直接叙述更令人动容,廖化孤军死守葭萌关,与敌将田续战至最后一刻,面对钟会数倍大军的猛攻,姜维硬顶了半年多,没有后退一步。 严峻的形势让刚刚明确战略方向的赵广感到了无比的凝重。廖化战死,这是与历史完全不同的结局,老将军一生为大汉征战,直至流尽身躯里的最后一滴血,大汉不是只有懦弱的投降派,还有坚持抵抗的将士。 “张将军,大将军手中,还有多少兵马?”赵广问道。 张翼长叹一声,更咽道:“离开沓中时的四万余人马,加上沿途的收编的郡卒,怎么也要有五万人了,可是现在,元忠你看,就只有一万五千人了,魏军不断增兵,而我们越打越少,荫萌关打的太惨了,元俭没了,他的部曲也全部战死。” 赵广默然无语,心情异常沉重,原来自己在西线、在成都的那些功劳,背后都是因为有姜维、廖化、张翼他们这一支蜀军在阻挡钟会的大军。 “姜大将军撑不住了?”想想也对,历史上姜维守卫剑阁的时间要比现在短的多,能够坚持这么长的时间,对于缺兵少将的姜维来说已是奇迹。 “元忠,大将军病中留言,让你速速前往梓潼一见,晚了的话,恐怕~!”张翼欲言又止。 赵广急声问道:“大将军生病了,可严重?”姜维的年纪已有六旬,在这个时代算是老人了,要是有什么闪失,对风雨飘摇的蜀汉来说,将是重大损失。 张翼黯然道:“大将军不肯说具体的病情,但军中的医官说,主要是心郁成结,肝火灼烧所致~!” 赵广点了点头,急叫过参军李球,吩咐道:“传我将令,速速集结虎步营牵弘所部二千人、骁骑营马承所部二百骑,随我出发!往梓潼!” 第六十九章 存人失地 李球依令,急匆匆到各营安排行军事宜,并筹划其他一应事务。 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适应后,李球对参军这一职务需要做什么有了更为清楚的认识,他的学习能力、理解能力让赵广很是满意。 按张翼所说,姜维病重,军中士气很是低落,这个时候处置不当,就有可能导致军队哗变崩溃,所以,赵广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赶到。 从历史上来看,姜维在得到刘禅投降的消息后,先是退兵回阆中,然后继续观望了一阵后,在太仆蒋显持刘禅诏书到来后,才不得已向钟会投降。 现在,阆中被胡烈占领,姜维退无可退。形势比原先更加恶劣,要是刘禅投降的消息在蜀军中传开,军心势必四散,在这种情况下,姜维紧急让赵广前去,就是希望他能稳住军心。 赵广心急如焚,从涪城到梓潼,仅用了大半日的功夫,即到达姜维中军所在,在见到姜维人马之后,赵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残破的军阵。 缺兵少甲的队伍。 将校垂头丧气、将士士气低落,这支蜀军主力精锐与他印象中的那支纵横陇上,转战狄道、陇西的威武之师大不一样。 梓潼县署内。 姜维正披着锦袍,趴伏在一卷手绘的帛书地图前,一只手提着油灯,一只手点指着地图上的山川河流喃喃自语。 “大将军,赵广领令于石围断后,幸不辱使命,特来禀报。”赵广定了定神,朝着面前花白头发、有些瘦弱的老人说道。 姜维闻声抬头,额间皱纹堆起笑容,拍了拍赵广的肩膀道:“元忠,你来了,江油关打的好呀,邓艾那老家伙一辈子精明,却不想折在了你赵元忠的手里。” 赵广眼睛一湿,姜维老了,仅仅半年不到,记忆中那个不管多么困难,依旧身躯挺拔、眼眸精亮的大将军,现在背也有些驼了,头发更加的花白。 “大将军,你的身体~!” 姜维轻咳了一声,勉力一笑道:“你不要听伯恭的,我这病就是累的,其他没什么,说说罢,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赵广沉吟了一阵,郑重的凝视姜维,道:“大将军,不知是否听过这样一句话: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元忠你这是哪一部兵书里看来的,还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姜维一愣神,未料到赵广有这么一言。 在细细的想了一阵后又问道:“然而,要是魏军占领了蜀中、占领了成都,这大汉还在吗?” “大将军,只要忠于大汉的人还在,军队还在,大汉就没有亡国。现在,我们的力量与魏军相比,差距很大,而且还缺少补给,若是一味死守,比拼消耗的话,败亡无法避免。”赵广解释道。 说到这里,赵广顿了顿,又道:“如果人都没了,这大汉的旗帜又有谁来扛?而城池没有了,我们还可以积蓄力量再打回来,当年,先帝不就是这样,先保人,后保地,才能挺过一次又一次的难关,才能在荆州、益州站稳脚跟,现在,我们也应如此。” 姜维听赵广以刘备为例,立时来了兴趣,点头赞道:“元忠当真是后生可畏!既然你有了韬略,那再说说看,我们下一步应怎么办为好?” 赵广来到帛图前,指向成都的方向,道:“大将军,魏军的主要目标是这里,成都。不管是钟会还是贾充,他们的意图很明确,就是占领成都,逼迫刘禅投降。现在,贾充已经入驻成都,刘禅宣布退位,并递了降表,而先前主持伐蜀的钟会还被大将军拖在剑阁,他心里一定很急。” “所以,我们不如放开栈道,让钟会过去,这样的话,钟会一定会急行直奔成都,而我们,则可以稍作休整,然后兵袭魏军粮道,汉中傅公纪能做的,我们也一样。” 辅国将军董厥刚刚掀门进来,听到这话,情急道:“元忠,你这不是临阵脱逃,贪生怕死吗?失了关隘,失了成都,我们军人的职责何在?我们的粮秣、辎重补给又从何来?” 赵广镇定自若,道:“董将军莫急,你来看,成都虽然是益州的中心,但在它的周围,还有数个城池可以为我们提供粮秣辎重。” “其中,临邛自汉代以来,就是有名的炼铁之城,当年卓氏的铁坊和酒远近闻名,我军现在刚刚占领这个地方,可以作为兵械辎重的补给。” “另外,青城一带,有李冰堰灌溉天府良田,这里现在是天师道徒聚集的地方,末将手下有一人,名范元,其父正是青城五斗米道的天师,我们可以以青城为根据、将李冰堰掌握在我们手中,到时候,蜀中良田是丰收还是歉收,将由我们说了算。” 姜维、张翼、董厥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赵广这一招好生厉害,天府的田地不象中原,大部分要靠李冰堰来疏导水流,否则的话,极容易形成水灾。 现在,赵广将水堰作为武器,可以说让魏军进退不得,放弃成都平原的话,很可惜,但占领的话,万一到时候洪水泛滥,田地无收,则蜀中大乱又起。 “元忠,你这计策好是好,就是有些不择手段~!”董厥皱眉道。 董厥先后任丞相令史、丞相主簿,后来又当过尚书仆射、尚书令。对于蜀中的民生更为关切,象赵广这般的狠毒的招数,董厥想都不敢去想。 姜维沉吟不语,稍臾感叹道:“元忠,你的眼光比我看得长远、想法也比我更大胆,怪不得能在西线打出一番功业来。相比而言,我这个大将军实在惭愧,有时候顾虑和牵制太多了。” 说到这里,姜维朝董厥看了一眼,道:“龚袭,你的顾虑自是不错,但大汉即将覆亡,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我们要分清楚才是。这样吧,今晚,我要与元忠详细夜谈,你和伯恭先下去安排各军休息。” “诺!”董厥、张翼依言,领令下去。 姜维见董厥、张翼离开,摆了摆手,道:“龚袭、伯恭人皆不错,能力也在中上,但就是有时候愚了点,详细说说吧,元忠你还有什么奇思妙想,一并讲来~!” 赵广听姜维话里没有责怪的意思,心中大定说道:“大将军,此次与我军交战的魏军诸部构成与之前大不相同,以我西路为例,邓艾军中秃发鲜卑、烧当羌、其他羌氐的胡虏占了接近一半,这是以前曹魏从来没有过的。” “再从魏国的内部来看,在凉州、关中、河东、河北、幽燕等地,匈奴、鲜卑、羯、氐、羌人纷纷内迁,而一旦胡虏作乱,则魏国覆亡也不远了。” “大将军,末将以为,我大汉单单依靠关隘防守,太过于被动了,我们要想复兴大汉,最好的选择就是,吸引魏军主力南下,然后依托天时、山形、人和的优势,将其死死的拖在蜀中,而同时,我军精锐主力则跳出益州,兵进汉中、关中,直指魏国中原腹地~!” 第七十章 北伐无悔 天下九州,表里山河。 尽在一张帛图中。 当着姜维的面,赵广娓娓讲述北上的构思,并将长久以来憋在心中的想法逐一道出,此时此际,在蜀汉朝中能够与赵广产生共鸣的,也唯有这位姜大将军。 姜维一边耐心的倾听着,一边踱步走到帛图前,在关中、河东等地比划起来,对于魏国内部的情况,姜维了解的情况要比赵广更清楚的多。 诸胡内附,势力越发壮大,仅就匈奴五部来说,就在河东河西占据了大片地方。同时,碣族、氐族、羌族也不断的向汉人居住的区域蚕食。 这种情况再过十余年,汉胡矛盾冲突越来越尖锐,在胡人的屠杀下,中原的汉人险些被杀戮亡种。而这也是历史上,武悼天王冉闵颁布杀胡令的真正原因。 以杀止杀。 对付未开化胡虏的血腥杀戮,汉人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只能先放下宽厚待人、以德报怨的礼仪之邦架子。 不是谁都会有感恩之心的,有的人就是白眼狼。 你对他好,他不一定记得,你对他稍有不好,他一定记得清清楚楚,而且还变本加厉的回敬曾经的施恩之人。 “元忠,你这想法天马行空,着眼之大,已从蜀中、汉中一隅看到了天下九州,甚至草原之上,实在让人佩服。先前,我虽然也有诱敌深入再聚而歼之的部署,但可惜,兵力上实在差距太大,朝中又多有牵制~!” 姜维感叹出声,赵广的想法是如此的不同,既有冒险的成份,又有成功的希望,让他顿感后生可畏。 姜维同时也在心中感慨自己的际遇,与赵广元从后人不同,他在蜀汉属于降将,虽然顶了个诸葛亮弟子的名头,但无论是费祎、董允还是陈祇,都不可能放心的让他姜维真正统领大军。 段谷之战,镇西将军胡济失约,导致蜀军遭受重大损失,姜维最后不得不自贬为后将军,而最大的责任者胡济却只是平调为汉中都督,背后的真相就是胡济的弟弟胡博官任尚书,是朝中尚书台的重要官员。 赵广被姜维这一赞,颇是不好意思,连声道:“大将军言重了,我这也只是一点浅见,还是从大将军的部署中得到的启示,要是剑阁还在、瓦口隘还在、成都还在,我也断断不会作此谋想。” “元忠勿要自谦,先前你鼓动傅公纪北上汉中,打的恐怕就是这个主意吧,如今细细想来,皆是在为北上作铺垫。”姜维淡淡一笑,根本不信赵广的谦虚之言。 “不过,元忠,你既有这般的谋略,为何之前没有显示出来,害的我~!要是早知你有这韬略~!” 赵广脸上一红,低头道:“大将军言重了,都是广昔日顽劣,不通军务,怪不得大将军,此番也是全因沓中断后,才有所感悟。” 姜维自责没有及早慧眼识才,这让赵广很不好意思,其实还真不是姜维没眼光,实在是之前的赵广能力也就牙门将的水平。 “罢了,这大江后浪推前浪,我和伯恭都老了,这复兴大汉的重任,将由你和公纪这一辈来承担。这是令符,军队就交给你了,接下来何去何从,你决定吧,我这身体确实老了,需要歇歇了,你要是真的在北方打开了局面,我姜维就给你守着这蜀中的大后方。”姜维面露欣慰之色,沉声应答。 说罢,姜维将令符交给赵广,这一刻,他感到心头立时轻松了不少,象是卸下了肩上的重任一般。 赵广与姜维彻夜深淡,两人越说越有共鸣,赵广拥有来自后世,不拘一格的思维和跨越时代的战略构想,姜维则有丰富的战场经验和深厚的战场判断能力,北伐的筹谋也在一次次的推演中,逐渐在赵广的心中成形。 天色渐明,姜维面露疲色,忍不住对赵广说道:“元忠,此番北上,实是千难万难,万一要是战事不利,想退回蜀中也极不容易,是否再考虑考虑,我们稳扎稳打,一步步来~!”。 赵广在姜维的启发下,信心更加的充足,早已想清楚利害的他,淡然笑道:“大将军,我意已决,北上中原,讨伐不臣,扫荡胡虏,复兴大汉,是我辈男儿的光荣使命。至于胜败,并不重要,就算战死在北伐的征途上,我赵元忠也无悔。” 姜维听罢,心中激荡不已,看着眼前的赵广,仿佛自己也回到了陇上天水郡,还是那个激昂文字、指点江山的翩翩少年。 “可惜,我已经老了,哪怕是年轻十岁,我也要和元忠你一起,北上中原,击败魏虏,复我汉室。”姜维感叹道。 “大将军不必自谦,这留守蜀中的任务也同样重要,新汉初生,立足还未稳当。魏军钟会、贾充数十万兵马聚集在巴蜀一带,那些心意不坚的投机份子不知躲在哪里?大将军外御魏虏,内防屑小,可要百倍小心才是。”赵广郑重的嘱咐道。 姜维沟壑般纵横的脸上,露出难得的自信,道:“放心吧,如今的皇帝不是过去的皇帝,现在的朝堂,不是过去的朝堂,如果有人敢破坏复汉的大计,我姜维也不是任人欺凌的。再说了,你赵元忠不是还留了一手吗?就算真有什么危机,我直接去找张皇后就是,她的主意总没错,对吧!” 对赵广和张星彩私底下的那点情愫,姜维人老成精,瞧在眼里,记在心里。 女子三从四德之类的糟粕是宋明清时代的遗存,在汉唐之时,名门高女和离再嫁并不稀奇,鼓励女子再嫁、多生多育是基本的国策。 张星彩的身份虽然引人注目,但你情我愿的事情,只要不公开,旁人就算有些非议又如何? 赵广脸上一红,赫然一笑,道:“瞒不过大将军,皇后那里,我确有联络,不过,外朝之事还请大将军多多费心。毕竟,人心易变~!” 姜维点头,拍了拍手道:“好了,话就说到这里,我期待元忠你北上大胜的好消息,到那时,我亲提兵马为你等摇旗呐喊~!” 第七十一章 无当营 大将军姜维因病休养,赵广代持令符后,立即下令梓潼姜维军各部择选精锐将士,重建新营:无当营。 无当营,顾名思义,是从之前覆没的无当飞军而来,对于这一支英勇战至最后,连主将张嶷都战没于阵中的大汉强军,赵广有着深厚的感情。 “无当营将从大将军麾下分出,转隶前将军赵广指挥!”这一消息让姜维军将士闻之欣喜万分,原因无它,在沓中时,赵广本就是军中的牙门将,冲锋陷阱的头一块牌子。 同出一门,再加上赵广把一直和蜀军纠缠的邓艾父子斩杀,立下赫赫战功,善战之名远扬,对于半年来屡战不利的将士来说,赵广就是他们最为佩服的偶像。 “嘿,跟着前将军,咱是不是也要时来运转打胜仗了。”众将士心喜之下,低落的士气得到了些许恢复。 “前将军,这可是比牙门将要大了不知多少级的官职,赵广这回不得了。想当年,他还和我一起是军侯~!”说这话的是一个年约三十的红脸汉子,乃是荡寇将军、关内侯、也是最后一任无当飞军主将张嶷的次子张护雄。 “护雄,怎么,只半年不见,生疏了。沓中一别时,我们可是约好了,谁杀的魏将多,谁就请喝酒?” 赵广召集众将校议事,看见张护雄这个老熟人进来,不由得打趣起来。 张护雄脸上一红,嘿嘿道:“没想到,前将军,不,元忠你还记得,这酒先等一等喝,江油关打邓艾、还有成都阵斩庞会的过程,我们几个还不清楚,快说说。” 听张护雄这么一说,军中的几个裨将、军侯也跟着叫嚷起来,这些日子来,蜀军屡屡战败,除廖化之外,裨将、军侯、都伯一级将校更是因断后死伤甚重,现在好不容易听到蜀军大胜的消息,个个神情振奋。 赵广哈哈大笑,道:“好,今日先和你们说一说,江油关的一场大火~!” 与姜维军中的蜀军诸将校再次见面,让赵广有一种分外亲近的熟悉感,七年的从军经历,让赵广在军中积累了广泛的人脉。 这种同生共死、一同战斗的战友之情,是岁月不能抹杀的,也是原先的赵广留下的最宝贵的东西。 —— 新汉武德元年,六月二十日。 姜维、张翼率蜀军一万余人让开金牛道,从梓潼往西撤退,同时,赵广领牵弘、马承二千余步骑、张护雄新编无当新军三千人隐伏于梓潼与剑阁之间,伺机寻找北上的有利战机。 与姜维匆匆一面,让赵广对这些忠诚于蜀汉的将领有了更为清晰的认识,他们或许有这样那样的局限,他们或许性格上不是那样的完美,但他们复兴汉室的信念坚定执着。 新汉初立,百废待兴。 姜维已经是新汉的大将军,迅速的回转临邛,指挥调度前、后、左、右各路兵马,或进攻或防守,是姜维当下的重要任务。 这一次,姜维的大将军名副其实,而不是象历史上那样只有虚名,没有了朝中的牵制,赵广相信,姜维的能力会更有发挥的空间。 此次北伐,是一次历史上未有过的,这也是赵广穿越以来第一次主动的战略进军。他没有给自已留什么后路,绵竹、临邛等地尽托付给姜维和张翼。 战机稍纵即逝,北伐的最佳时机,就是钟会大部分通过剑阁之后的两、三天里,趁着魏军上下沉浸在胜利喜悦之中,赵广决定不再拖延,立即复夺荫萌关,为兵进汉中打开缺口。 至于,其余分散在蜀西的各部,如虎步营魏容一部、劲弩营寇林、陈同所部、骁骑营关彝一部、还有辎重营糜立等人,则由魏容暂为主将,作为第二梯队,随后跟进。北伐汉军的总兵力,接近二万人。 随军参军、军司马、书佐方面,之前赵广就和李球等人商议过,李球不愿留在临邛,选择继续跟着赵广,陈寿、简平出使回来后,也决定与赵广一起北上,糜立这胖子则不知为啥,本来好好的在蜀中发大财不干,非得跟着赵广一起冒险。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跟赵广吃苦,荀诩年纪已大、北上路途艰险,不是他一个老人能承受得住的,而且,以荀诩的智谋,留在小张后身边当个智囊更加合适。 荀正、杜轸和范元都选择留了下来,他们一个掌管着国库、一个父亲是县令、一个有天师道的牵绊,留在朝中更能发挥作用。 —— 六月二十一日。 钟会得知蜀军败退的消息,喜出望外当即下令,魏军大部队沿阆水疾进,向成都方向全速进军。 阆水之上,乘船南下的钟会难得的意气风发,对着卫瓘、丘建、蒋舒等将校也是毫无顾忌。 “帐下督丘建听令,你部为先登,限三日内抵达成都,一路之上,若有敌情,速击破之!”钟会大声下令。 “诺!”丘建得意的冲蒋舒笑了笑,领令而去。 葭萌关一场恶战,时运不济的田续与廖化同归于尽,好运连连的丘建抢了个头功,在庞会等勇将战死之后,现在魏军将领中,丘建已经是钟会手底下最为信任的将领。 “蒋舒,你部就先不要进成都了,守在这葭萌关。”钟会又吩咐道。 “诺!”蒋舒涨红了脸,低着头领令。 “将军是怕蒋舒反复小人,到了成都会有意外?”监军卫瓘见蒋舒走远,凑上前来,问道。 钟会点了点头,道:“蒋舒,蜀国前丞相蒋琬的族侄,他的部曲又多是降卒,到了成都万一被人说动,则恐生事变。让守在这荫萌关,也算是人尽其用。” 钟会一路急赶,在到达成都附近时,贾充在锦宫大宴众将、并让刘禅嫔妃陪寝、最终酿成成都大乱的消息传来,钟会顿时勃然大怒。 “贾公闾,小人耳,如此污秽行事,羞辱蜀地,势必激起民愤,且让我修书一封,向晋王告发此事。” 钟会书法相当了得,尤其是临摩别人的字体,更是一把好手。贾充在成都的所作所为,钟会虽然还只是听说,但笔下描述已是八九不离十。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钟会和贾充之间,为了争夺灭蜀头功,已经渐渐白热化,这种矛盾,总有一天会爆发起来,而等到那个时候,收复成都的机会就来了。 不过,钟会显然低估了司马昭的防备,他没有去想,贾充只是依附司马氏的一根藤蔓,并没有实力,而他钟会则不同。 他没有看到司马昭在同意他领兵伐蜀时那阴鸷的眼神。他也没有想到之前的曹爽、王凌、毋丘俭、诸葛诞,这些三国末年的曹魏名将纷纷倒在了司马氏篡位的路上。 第七十二章 真假魏军 葭萌关。 南关城上,魏将蒋舒所部一千六百士卒正无精打采的守卫在这里。 魏军大部队一支又一支的通过,他们这些人眼巴巴的瞧着,心中的不满逐渐累积,对蒋舒的怨恨也开始增多起来。 守关的将卒大多是蒋舒任武兴督时的部下,在去年的阳安关城蒋舒反叛时,这些人也跟着投了魏军,不过,本想着能奔个好前程的他们,却发现钟会的许诺只是好听,却不实惠。 蒋舒好歹还有个将军的名头,但他们这些小卒升职又论不到,发财的机会又抢不到,叛徒的名声还落下了,真不知所谓何来? 这一次,魏军主力已经直奔成都,任谁都知道,拿下成都意味着什么?这么大的好处摆在面前,可是他们这些人却只能在葭萌关干看着。 “蒋督无能,也不知道和那丘建争一争先登?”城垣上,一名前蜀军军侯闷声不快的对同伴抱怨道。 “和丘建争,怎么可能?丘建那家伙可不讲理,再说了,我们这些投降过来的,他们哪里会相信我们,唉,这样下去,真是里外不是人?” “别说了,让蒋督听见,那就不好了。” 士卒们窈窈私语,让听到只字片语的蒋舒更加的郁闷,投降魏国之后,本以为很快蜀汉就会亡国的他,没有想到刘禅虽然递了降表。但姜维、赵广、罗宪、宗预等人居然又另立了一个朝廷,刘谌从成都逃出,当了新汉的皇帝,蜀中战事眼见着一时半会结束不了。 对蒋舒这个叛将来说,蜀汉一日不亡,他这叛徒的称号就一日不得解除,而要想正名,必须要做的就是让那些抵抗魏国、志在复兴的前蜀官员、将领一个个的死去。 “刘谌,不得好死。” “姜维,老匹夫,怎么还不死?” “赵广,赵阎王,想当年也不比我蒋舒强上多少,怎么一下就成了人人称赞的名将了?有种的话,就来葭萌关,且让我蒋舒会上一会,顺便取了项上人头,好向镇西将军邀功。” “傅佥,你怎么来了?献关之事,和我蒋舒没关系,都是魏间逼我的。” 蒋舒心中不快,晚上就和几个亲信小酎了几樽,至黄昏时分睡了个半梦半醒,其中有黄梁美梦,也是惊惧恶梦。 —— 城外,一支“魏军”点着火把,正在快速的朝北进军,随着日头西落,行进中士卒的身影渐渐的模糊了起来,远远的望去,就象一团团移动的幽魂。 赵广、牵弘率一千精卒身着魏军甲袍,假扮魏军,向荫萌关进发,其实,也不能算是假扮,因为这些将卒本来就是魏军。 如在最前方担任斥候队率的杨方、在后方负责收拢掉队士卒的苏唐,都是和牵弘一起归降的原魏军将士。 让人更啼笑皆非的是,守卫葭萌关的魏军蒋舒部,原先又是“蜀军”。 这是一场投降者与背叛者之间的较量。 “前将军,这火把是否先熄了,要是被城上魏军发现~!”牵弘行进在队列中,脸上神色紧张,不自禁的对旁边的赵广谏道。 对蜀汉来说,牵弘是降将,还是迫不得已投降的,这样的人按理说先要搁置一段时间,看表现再来评定是否要重用,但赵广却不这么想。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拥有洞察术的赵广,对牵弘的心理变化一清二楚,这一次,骗开荫萌关的关健就在牵弘这里。 赵广神情自若,轻笑一声,安慰道:“仲信,你怎么忘了,现在我们是魏军,城上也是魏军,都是一家人,发现了又怎么样?” 牵弘一拍脑袋,叹了口气道:“唉,年纪大了,差点忘了,也罢,我先往前去,要是叫关的话,也能应付一二。” 牵弘是安平郡观津人,地处黄河以北,口音上一听就是如假包换的北方人氏,城头的魏军在暮色之下,看不清是谁,只能听辩声音,而这就是牵弘诈开关隘的钥匙。 “站住!城下什么人?” 随着牵弘及所部兵马越来越近,城头上的蒋舒部魏军终于醒悟过来,连忙趴着垛口叫喊起来,不过他们也不敢太过无礼。 钟会的大军刚刚过去没几天,这支晚上明目张胆举着火把而来的,说不定是钟会派回来往汉中的兵马。 “没长眼睛吗?看不清是谁的旗号?“奋威将军胡”,你说是谁的队伍,还不放行?”城下,牵弘操着一口的北地话,破口大骂起来。 奋威将军,是魏军东路军主将胡烈的职务,胡烈第一个入蜀,在魏军中名望猛然上升,已经成为仅次于钟会的名将。 赵广与牵弘商量以胡烈的名义诈关,打的是胡烈第一个攻下成都,居功至伟无人敢得罪,还有就是蒋舒与胡烈相互不熟悉,正好可加以利用。 葭萌关南关,依着阆水畔的一条小支流而建,这溪流宽度虽然不大,但两边却是沟壑深谷,唯一的一条通道,就是从关前的吊桥通过,至于吊桥后面,石垒的城垣则并不高大,相对来说,北关另一侧就要险峻的多。 迷迷糊糊的蒋舒军屯将被奋威将军胡烈的名头吓住,刚才还是趾高气扬的叫喝声也低了下来。 胡烈是谁? 那是魏军中有名的悍将,比他们这些刚刚投降的二线部队可要强上数倍。 “属下不知奋威将军麾下各位将校到此,失礼失礼,职责所在,请出示下通关令符?” “令符在这里,你赶快开门,吾等奉命护送奋威将军女眷往邺都,行期紧迫,要是耽误了,你来负责?”牵弘扬了扬手中的一物,从黑漆漆的城头看上去,倒也象是一枚令符。 守军屯将本想着让对方把令符用吊绳送上来,但听牵弘语气不善,也不敢再作辩解,只能差人向蒋舒禀报情况。 然而,蒋舒此时心中不快,闷酒一喝已是迷迷糊糊,听到外面有士卒叫喊,也没当回事,继续翻了个身睡觉。 门外的传信士卒等了一阵,除了听到里面有呼噜的声音外,再听不到其他。左右为难的士卒干脆回了身,又朝让他传信的屯将跑了过去。 “什么,蒋督没有醒,你不会直接进去?算了,我亲自去,你们守在这里~。”守门屯将心急如麻,不想得罪人,又不想背黑锅的焦燥心态让他语无伦次。 牵弘在南关外,见关城上人影来来往往,却始终没有放下吊桥的意思,心中也是大急,直接对着关隘上的守卒厉声大喝起来。 “直娘贼,奋威将军有令在此,本将护送女眷回邺都,再不开门,等老子入关全砍了你们的脑袋~!” “快放吊桥,都不想活了!” 缺了屯将的南关上,守卒被牵弘骂的抬不起头来,心中更是忿忿不平。 什么女眷?军中可有传言,胡烈掳了蜀汉太子刘璿的夫人费氏,这特意派重兵护送回邺城,看来费氏很是得宠? 人妻好呀! 还是一朝太子妃,要是压在身下,想想二弟都要硬几分。 可惜,这般有福之人,不是自己。 第七十三章 斩杀蒋舒 守关兵卒之中,不乏急色之人。 对于这些混日子的军汉来说,女人和财帛是两样最最重要的事情。 一名队率心中想着费氏是什么模样,却越想越气,最后咬了咬牙,发狠嚷嚷道:“他娘的,当官的喝酒睡女人,咱们在这被人叫骂,这算什么事,不管了,开门!” 有人带头,众守卒心里也起了火。 他们投降以来,好处没得到多少,脏活累活干了一堆,早对蒋舒有很大的意见,这回又只是给魏军开个门,也不算什么大事。 “吱呀呀~!”葭萌关沉重的木头吊桥被绞索慢慢放下。 牵弘见守军不再起疑,也是长吁了一口气,忙下令麾下将士做好冲关准备。 木头吊桥缓缓下落,渐渐的已经和地面相差不到一人的高度,就在这时,却听得城门口一声大叫:“快收索~!” 叫嚷声中,蒋舒披着一件宽松的甲袍,头盔也未束系,急急的跑了过来,被守军屯将好不容易弄醒的他,稍一思量便知不妙。 作为葭萌关的守将,钟会离开时早有言在先,凡是经过这里的魏军,他事先都会先遣人来报信,现在城下的这批人突然而至,虽然不知是不是敌人,但先把吊桥收起来总是对的。 牵弘在城外听见喧嚷声,情知有变,厉声大喝起来:“动手~抢关!杀。” 牵弘喝罢,疾如风雷的从身后抽出两支短戟,飞快的朝着正在拉索的守军士卒掷了过去。 葭萌关城上城下火把通明,牵弘这两戟飞出,立时将守卒的胸腹挑了个对穿,惨叫声中,中戟的士卒在地上翻滚着渐渐没了声息。 “有敌,快收索~收索~啊!” 听到身畔惨嚷声起,守关屯将情知不妙,连忙跑过去想要帮着拉起绳索,却不想城头上其他守卒见同伴惨死,一个个吓得惊惧失色,手脚酸软,根本无力再绞起吊桥。 在刺耳的咯吱声中,沉重的吊桥开始缓缓下降。 “杀!” 城外队伍中,赵广沉声下令,已是一军主将的他,正常情况下已不再需要作先登冲阵,但调度兵力,指挥诸支人马配合,是他的本职所在。 牵弘在掷出短戟之后,疾步奔行跳上下落的木桥,背后的铁首刀寒光闪处,即将一边的麻绳砍断,失去控制的木桥摇晃了一下,差一点将牵弘掀翻进溪流之中。 “快,另一边!”牵弘急忙抓住木桥棱角,冲着紧跟着的兵卒大喊起来。 独索吊桥没有支撑多久即被赵广带着将卒砍断。 蒋舒绝望之下,带着麾下部曲拼命堵在关隘门口,狭窄的山道限制了双方的兵力投入,添油成为了蜀魏两军必然的选择。 葭萌关南城,激战正酣。 “杀!” 见牵弘后续乏力,赵广渐渐冲到了前头,他大喝一声,劈手拔出刚才牵弘扔出,插在守卒尸体上的短戟,朝着蒋舒的方向奋力掷出。 短戟旋转着飞出,夹带着尖厉的呼啸,冰冷的戟尖在直击蒋舒的途中,被刚才叫喊的守军屯将撞了个正着。 “啊!痛~杀我也!”倒霉的屯将凄厉的嚎叫起来,身体被强大的撞力扑倒,立时向深沟底处滚落下去。 蒋舒幸运的逃过一劫,被吓破了胆的他双腿抖个不停,对面冲上来的赵广,银盔金甲、大红披氅、手持银枪、身背利剑,看上去恍如天神下凡一般。 “赵,赵~!饶命。”蒋舒颤抖着举起刀,想要抵挡一番,但软弱的双臂却象被抽去了骨头一样,根本使不上一点的力气。 “叛贼,去死吧!”赵广剑眉冷冷一瞥,百鸟朝凤枪径刺蒋舒前胸。面临生死关头,蒋舒的丑态让他觉得分外的恶心,也为阳安关战死的数千将士感到不值。 蜀汉有忠勇的将士,也有叛变的小人。 今日,赵广决定用蒋舒的首级来祭典战死的将士。 “仆噗!”枪入身体,又迅速拔出,带起一团血雾,蒋舒只觉得身体先是一热,然后又是一冷,紧接着穿心般的绞痛猛的袭来,让他不自禁弯下腰来。 眼前,胸口被开了一个大洞,流出体外的脏器混杂着血水,正在向地上滑落,蒋舒面目无比狰狞,他费力的捧起肚外的内脏,急急的想要把它们再塞进去。 然而,破裂的肚皮已经无法承载脏器,随着身体的抽搐,他感到身体一阵阵的发冷,然后两条腿也无力的跪倒了下来。 一旁的撕杀声渐渐微弱了下来。 “饶命!”蒋舒再一次艰难的叫喊起来,他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小,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无法听见。 赵广冷笑一声,一手拎住蒋舒的束发,一手将青釭剑绕着颈项一划。 蒋舒无头的尸体重重地跌落到地上,他的一颗头颅正被赵广提在手中,脖颈处的血迹还在滴搭掉落。 “大汉,威武!” “阎王索命,从早到晚!” 瞧见赵广力斩敌将的神勇表现,蜀军众将士一个个群情振奋,追杀逃卒时更加的疯狂,而守军见蒋舒被杀,顿时心无斗志,作鸟兽散。 “不留活口,杀!”赵广登上城头,将蒋舒的首级举到高处,对着鱼贯入关的众蜀军将士呼喊道。 守关魏军俱是蒋舒部下,换句话说也就是原本守卫武兴的蜀军部队,这些人在丢失了城池之后,又在阳安关叛敌,使得蜀军汉中全面失守,傅佥的部队损失惨重,这样的叛军赵广一个都不想留着。 此战,赵广、牵弘假扮魏军一部,骗得守卒落下关隘吊桥,随后一拥而入,阵斩叛将蒋舒,并将其所部千余人悉数斩首,全部的首级也被赵广下令筑成京观,列于在关隘的南城门道旁。 葭萌关斩了叛将蒋舒,赵广也总算出了一口恶气。 待依着惯例细查属性能力值变化,却不由得失望起来,最让赵广挂念的武力值,依旧停留在85的数字上不动,估计这蒋舒的武力太差,对提升的帮助实在有限。 其他方面,也无大的变化,让赵广惊讶的倒是一向咸鱼的地图术再次升了1极,达到了lv6。 汉中一带的山川地理、人文风情在葭萌关占领之后,逐渐在赵广的脑海中一一展现,这种感觉就象后世用无人机航拍一样,让人心旷神怡。 知已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有了地利的优势,赵广觉得自己就象握住了一支掌控命运的笔,虽不能说下笔如有神,次次打胜仗,但也能如臂所指,指哪儿打哪儿。 葭萌关既下,赵广一面差遣信使往后方传令,让魏容、陈同、李球等速速赶上来,跟上先锋部队,另一方面派出斥候,打探在汉中负责袭扰的傅佥军的动向、还有乐城、汉城、黄金城犹在抵抗的蜀军情况。 第七十四章 定军山 傅佥沿阴平道北上。 一路追杀西路魏军败卒的他,进展并不顺利,主要原因有二个: 一是钟会的大军还在剑阁,傅佥那一点兵力如果暴露,将被魏军重兵围剿,傅佥无奈之下,只能按赵广先前所言,积小胜为大胜,分散队伍,一次次的袭扰魏军后勤补给。 二是魏将杨欣的顽强抵抗,杨欣在江油关坑了牵弘一把后翻山越岭溃逃,由于跑得快,等到他回到阴平时,反倒成为魏军众将中第一个安全回归的将领,以杨欣的精明,自然立马收拢溃卒,整编队伍,仅五、六天时间,杨欣又组建起了一支千余人的部队。 当然,这样的拼凑部队战斗力要打一个大问号,不过,用来守关倒是没太大问题,随后,断后的师纂带着辎重部队抵达阴平,两军合并一处退守到白水关。 等到傅佥到达白水关时,面对杨欣、师纂这一群约三千人的败兵,傅佥兵力不足,一时也是拿之不下,无奈之下,傅佥联络上白马羌杨飞龙,从羌部获得羌兵、马匹、辎重若干,得到补给之后,傅佥军战力恢复,遂引兵再攻白水关。 白水关并不是如葭萌关这样的雄关险隘,杨欣、师纂尽管使出了浑身解数,但魏军士气已经相当低落,任他们如何鼓动,也无法让被火烧的惊惧万分的魏军士卒提起士气。 “先登者,重赏!” “活捉杨欣,别让魏贼跑了!” 傅佥亲率将士攀城先登,杨欣开始时还假模假样的挥动兵刃上前,待看到周围士卒根本不听招呼,只顾着往后退时,杨欣立即弃了兵器,换了一套小卒的甲衣,朝着白水关山城下的石崖下躲了进去。 不得不承认,论起逃命的功夫,杨欣要是算第二,就没有人能当第一。 忙着追杀师纂等溃兵的傅佥一路急赶,待将师纂杀退,再回头找杨欣在哪里,却已找寻不到,杨欣从石崖后的一条小径遁出,往武都方向夺路西窜而去。 对于深耕西凉边陲数载的杨欣来说,不管是邺都还是长安,都没有凉州的金城更让他放下心来。 师纂在一众部曲的保护下,一路且战且退,向汉城一带驻扎的魏军护军将军荀恺靠拢。 —— 钟会大军南下之后,汉中魏军诸将中,以护军将军荀恺为正、以前将军李辅为副,荀恺此时正在围困汉城,准备一举将蜀将蒋斌歼灭。 得到师纂的通报,荀恺心中大急,忙留一部人马及辅兵大部继续围困蒋斌,自引魏军主力五千余人来与师纂合兵一处,共同守卫汉中要冲定军山。 荀恺其人出身颖川荀氏,骠骑将军荀霬与晋南阳公主的长子,曹魏太尉荀彧的曾孙,他的另外一个身份是司马懿的外孙,司马昭的曾女婿,司马懿甚是喜爱,曾给荀恺取小名虎子。 老虎之子。 这小名可不是随便起的,荀恺在历史上也是赫赫有名,曾经做到西晋的侍中、镇军大将军,当然,这是后话。 荀家一向以智谋闻名,荀恺也不例外,早在随钟会大军征战时就屡献妙计,等到独立领军围城之后,更是让蒋斌吃足了苦头。 蒋斌守城之初,尚有五千兵马,虽不能算兵精粮足,但守城还是没问题的,荀恺手中也不过万余人,差距并不大,但随后,荀恺以辅兵假扮正兵迷惑蒋斌,诱守军出城,又集精锐于旁侧击,把蒋斌派出的二千兵马杀得大败。 无奈之下,蒋斌只能退回城中苦苦坚守,若不是人少了粮秣还算充足,蒋斌只怕难以坚持。荀恺调走大部兵力,让蒋斌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这时,蒋斌虽然察觉到了魏军的异常,但被荀恺的计谋吓怕了的他,再也不敢出城野战。 在损兵折将之后,守住汉城,已是蒋斌目前最大的愿望。 —— 阳安关东,定军山。 南围。 昔日曹魏名将夏侯渊驻营之处,荀恺与师篡合兵一处,共计七千余人。 荀恺出身颖川世家,父兄、叔伯俱是有名望有谋略之人,自小又在司马懿的身边长大,最喜欢的一句话就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这些天来,关于魏军西路军覆没的战报零零散散的传来,但都不全面,好不容易见到师篡这个见证者,荀恺岂会放过? “司马,蜀国西线不过是些散兵游勇,领兵守将赵广先前只是牙门将,其父虽是名将赵云,但吾观赵广此人从军以来的经历,除了甚是勇猛、枪法不错外,几无亮点可言,怎么突然间在陇上起势,然后又杀得邓士载兵败身死,这其中可有玄妙?”。 师纂脸色极是难看,江油关的一场大火,于他来说,是终生不想去回忆的败仗,但现在荀恺相问,得罪不起的他只能痛苦的一一陈述起来。 “护军将军,可莫小瞧了这赵广,此人用兵极是阴险,极是狠辣,而且不择手段,可以说无所不用其极~!” 师纂的性子本来急切,在邓艾军中任司马时,与杨欣、王颀、牵弘等魏将多有不睦,也只有勇武的邓忠合了他的心意。 但不久之后,邓忠命丧江油关,连西路魏军主将邓艾也不得不自刎身亡,这一连串的败仗刺激之下,让师纂对屡次击败魏军的赵广有了一种莫名的恐惧心理。 “这赵广,怎么事事料敌在先,莫非有神仙相助不成?” “江油关的火,怎么烧的那么邪乎?平常的话,也没见这般火势!”师纂心中七上八下,不停的开始乱想起来。 “司马你说,赵广会不会北上进攻我汉中?”荀恺听着师纂的叙述,突然心念一动,出声问道。 师纂被荀恺这突然的一问吓了一跳,想了好半天,才始支吾回道:“护军将军,这实在不好说清,按理说,钟侯、贾侯还有奋威将军人马近十万聚集蜀中,赵广要抵挡还应付不过来,不太可能弃了蜀中根基来我汉中,但此人用兵,又极是不合常理~!” 第七十五章 老将柳隐 四季有轮回,顺逆有交替。 荀恺、师纂为汉中形势倏变而忧虑,赵广这边则是全线告捷,胜利消息一个接着一个。 与险象环生的蒋斌不同,黄金城的蜀军老将柳隐守的很是稳当。 黄金城已经被魏军围困整整半年时间,魏国西城太守刘欣领兵四千、辅兵二千,攻打这座城池,但却屡攻不下。 城楼上,“汉黄金围督柳”字的旗帜依旧飘扬,柳隐字休然,年已七十有四,他曾多次跟随大将军姜维北伐,参赞军事,冲阵杀敌,勇略冠军,后来姜维被黄皓所忌,柳隐也受到汉中都督胡济的排挤,从一郡太守直降为黄金山城的围督。 围督这个职务,相当于偏将军一级,当初赵广在石门围镇守时,身份是牙门将,和柳隐差不太多。 黄金城屯粮充足,加上山城有利地形,柳隐根本不惧魏军围城。 面对刘欣兵力上的优势,柳隐指挥麾下的一千余人分成四个小队,每队二百五十人,轮流上城守御,刘欣猛攻,柳隐就调动预备队接替,刘欣佯攻,柳隐伺机派出小部队袭扰一番,刘欣诈败,柳隐直接看破,端坐城头看好戏。刘欣射书劝降,柳隐置之不理。 就在一次次的坚守之中,柳隐终于迎来了盼望已久的援军——傅佥率三千汉军从阴平道、景谷道杀入汉中。 拿下白水关后,傅佥随着领军直取黄金城,从斥候处得知柳隐还在城中,傅佥喜出望外,柳隐老当益壮、用兵极是老辣,虽然年过七旬,但精气神可比年轻时候。 “将士们,柳围督还在城中坚守,我们击溃魏虏,解围黄金城!”傅佥大声喝令,全军将士士气大振。 “杀,杀,杀~~” “不降者死!” 城里城外,蜀军喊杀声此起彼伏,虽然他们的兵力与刘欣所部相比,要少了不少,但傅佥、柳隐却毫无惧意。 刘欣在中军大帐闻得有蜀军来袭,惊惶的提刀出帐,只见四周魏卒已是乱作一团,他的部下不过是西城、房陵一带的郡兵,战斗力与主力相比差距甚大,这次沿汉水西进,只不过是想在钟会大军后面捞点汤水喝喝,却不想一脚踢到了柳隐这个铁板上。 “这可如何是好?”就在刘欣不知所措时,傅佥骑马手提四棱铁简,冲入魏军中营,正好与刘欣撞了个照面。 “死!”虎吼声中,傅佥的铁简以雷霆万钧之势猛砸而下,将刚刚将刀提到胸前的刘欣打得眼珠迸出,立时栽倒于地。 “刘欣已死,降者免死!”傅佥身后,几名亲卒看的真切,疾声大呼起来。 “放下武器!” “放下武器!” 傅佥和柳隐在魏营中来回冲杀,将魏军各部冲的四散,逃窜的魏军士卒心胆俱寒,此时早已没有了围城时的趾高气扬,纷纷将手里的刀枪扔到地下,跪在道旁个个体如筛糠。 此一役,傅佥和柳隐击破刘欣魏军六千余众,俘敌二千余人,余众四散。 —— 解救了黄金城之后,傅佥、柳隐合兵共计五千人,顺着汉水继续东进,在阳安关以南与葭萌关北上的赵广军相遇。 蜀军二路人马会合,士气更是高涨,此时,担任第二梯队的虎步营主力、劲弩营一部也快速的跟了上来,赵广麾下指挥的兵卒达到一万二千人。 赵广遂以魏容为先锋,接替牵弘担任先登任务,魏容早年跟着父亲魏延长驻汉中,虽然当时他还年幼,但耳濡目染总会有些心得。 至于为何不用骑军为先锋,主要还是由于汉中山地峡谷纵横,步军的作用要胜于骑军。 加上马承的骑军在成都城下损失甚大,虽然后来陆续进行了补充,但战马或许可以购买,有经验的骑军士卒却需要长时间的训练,还需要一次次实战的积累。 一想到这里,赵广就对刘禅及那些蓄意投降的蜀汉官员气不打一处来,让他们加油鼓励做后勤直拖后腿,反倒是耍滑资敌的事情做了一件件。 兵贵神速,蜀军直取定军山、天荡山。 定军、笔峰两山,为汉中十二连峰之姐妹山,赵广举军至此,扎营与魏军对峙。 在到达笔峰山脚下时,赵广率领蜀军众将来到武侯墓祭扫。对于这一位为蜀汉贡献了毕生的传奇人物,赵广心中除了敬重之外,更多的是理解。 “不是谁都能抵抗得住皇权的诱惑,在大权在握的情况下,还能悉心尽力辅佐刘禅二十余年?也不是谁既能治理内政井井有条,又能提一州孤师以弱击强抗衡曹魏大军?就凭这二条,诸葛亮这个丞相就值得尊敬。” 从山脚下往武侯墓的一路上,赵广等人见到道旁生锈的弩机、铜支架、铁刀、扎马钉等随处可见,依稀还有鹿角营垒的痕迹,可以想象,当年刘备和曹操围绕着这座汉中战略要地,战事打的是何等的激烈。 武侯墓墓前的条案上,依稀还能分辩有人来祭拜过的痕迹,如果赵广没料错的话,应是一年前钟会领军经过这里时留下的。 现在,时过境迁,人已沧桑,但山河依旧。 赵广要想北上关中,就必须先拿下定军山,只有这样,后续的部队才能安全的通过汉中,不然的话,魏军在此驻扎袭击蜀军后路,赵广有陷入首尾不能兼顾的窘境。 “前将军,斥候来报,魏将荀恺、师纂领七千余兵马,在山前扎营二座,阻挡我军去路,如何迎敌还请明示!”在下山的路上,先锋魏容差遣兵士前来禀报。 魏军以荀恺部五千人守南围、以师篡部二千人守东围,这一战场态势与当年刘备、夏侯渊之战极为相似。 不过,荀恺也是吸取了夏侯渊分兵救张郃,结果因自己兵少被老将黄忠冲阵力斩的教训,在与师篡分兵之时,两人就约定,一方若是抵挡不住,则另一方若是救援,则必须倾尽全力,不可再行分兵。 对蜀军来说,汉中战事结束的越快越好。 对魏军来说,则是拖延的越长越好。 如果能拖到魏国征西将军、持节、都督雍凉二州诸军事司马望从关中征调兵马来援,荀恺的战术目的也就达到了。 到时候,蜀中的钟会遣一部回师,司马望又领援兵杀到,再加上留守在汉中的魏军接应,荀恺想不出来,赵广还能往哪里去? 第七十六章 一力降十会 在夏侯渊兵败身死的定军山扎营,显然对当年那一战,荀恺心中已有不同的谋算。 荀家的人,对自己的智商都是相当的自信,更何况荀恺的祖父、外祖父都是这个时代鼎鼎大名的人物。 听罢斥候回报的魏军布防情况,赵广登上天荡山高处,远眺对面定军山的魏军营寨,只见东围的师纂鹿角营栅严密,摆出一副死守不出的架式,南围的荀恺可能是兵力较多,或者比较自信,在靠近沔水一侧留了一条后路。 师纂屡败,已无斗志。 荀恺不服,正好打他一个服服贴贴。 统帅技能升到3级的赵广已经不是战场新手,象这种小规模的阵地战,对他来说已经驾轻就熟。 敌变我变,赵广立即调整进攻方向,魏容、张护雄、陈同诸部主力重点猛攻荀恺的南围,对师纂所在的东围只派出老将柳隐,到师纂阵前挑战。 “柳督,你部任务,就是堵住师纂回救,可敢领令?”赵广冲着身躯挺拔、须发俱白的柳隐激将道。 魏容这个没眼光的家伙和他爹一样,未等柳隐回答,立即上前请令:“前将军,末将与师纂有过交手,其人甚是狡诈,柳老将军虽勇,但已七旬,只怕不是师纂的对手?” 柳隐听到赵广第一个喊到他的名字,心中暗自高兴,却不料中途杀出魏容这个愣头青,老将军脸涨的通红,勃然大怒:“魏先锋说某家老,那不如与我先较量一番,看看哪个更老?” 先被胡济打压,又被魏军围困,柳隐心中的郁气正没法排解,好不容易听到赵广让他效仿当年黄忠的壮举,心潮很是激动,魏容的好意听在他耳朵里,分明就是嘲讽。 赵广见两人为了争功差一点打起来,连忙摆了摆手,制止道:“好了,我相信柳老将军的能力,况且,那师纂也不是夏侯渊,其勇猛则远不如矣。老将军出阵惑敌,定当马到成功。” 柳隐见赵广驳了魏容的话,心中感激不尽,急急领了令符点齐人马去了。 赵广扫了一眼麾下众将,见众人个个跃跃欲试,遂正色道:“此战,当速战速决,不能稍有迟疑。柳隐那里,只是迷惑魏军的幌子,我们的真正目的,就是这里,魏将荀恺的南围,魏军以强兵守南围,我军当以强攻强,以绝对的优势兵力猛攻,不计一切代价,彻底击垮魏军的斗志。” “魏容,你部为先登,率先冲阵,虎步营全部压上,不留预备,一个时辰后,你部要是拿不下来,傅佥的汉中营、张护雄的无当营一起上,就是用人来堆,也要给我将荀恺拿下来。” “诺!” “遵将军令!” 蜀军诸将轰然领令。 荀恺又想战又想留后路,这样的患得患失的心态,实是兵家大忌。察觉到这一点,赵广毅然决然,决定拿出全部的家当,与荀恺拼一个你死我活。 战场上,实力永远是第一位的。计谋虽然也很重要,但没有实力的支撑,也只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罢了。 众将一一散去,参军李球见赵广如此布置,有些不解的问道:“前将军,你这番调动,与当年先帝定军山一役颇有不同,不知是何原因?” 赵广刚才看李球神情犹豫,知他必有一问,遂哈哈一笑,解释道:“荀恺,自诩智谋之士,其用兵多以计胜,今我不和他使计,以硬碰硬,打消耗战,打死仗呆仗,让他纵有千般万般的智计,也无计可施,至于师纂,惊弓之鸟罢了,我以柳老将军吓他,你说师纂作何感想?” 李球一怔,细想了下,恍然道:“师纂心惧,定然以为我军伏兵在旁,有夏侯渊被阵斩的例子,师纂怕是不敢出营救援。” 赵广点头,信心满满的说道:“柳老将军老当益壮,可比当年黄老将军!此战,我军一力降十会,必胜之!” —— 南围。 魏军荀恺部营垒前。 虎步营八百精卒已经集结待命,在他们的前面,魏容头戴铁盔、身披重甲,手中一把桑木长柄镔铁大刀发出慑人的寒芒。 “虎步,天下无敌!”魏容一声大吼,缓缓的将大刀举过头顶。 “虎步,无敌无敌!”一众虎步营将卒齐齐呐喊起来,作为赵广麾下的头号主力,虎步营在以往的战事中,亮点却是不多,唯一夺取葭萌关的一役,还是在假扮魏军的情况下获胜,这也让虎步营上下憋足了一口气。 定军山下,蜀军号角齐鸣、杀声震天,虎步营将士踏步前行的脚步声不停歇的传来,而在魏军营垒内,却是分外的安静,似乎里面没有人防守一样。 魏容神色不变,声音里透着令人心悸的冰冷:“虎步营,进攻,进攻,进攻!” 八百步卒高举刀枪,在清脆悦耳的金铁撞击声中,三呼响应。 在他们的身后,牵弘统领着虎步营其余将卒正在跟进,而在虎步营的后面,张护雄的无当营已经开始越过虎步营后队,希翼在混战中抢占一处阵地,为无当营立下头功。 傅佥的汉中营则稳稳的压在后阵,对于刚刚在黄金城取得一场大胜的汉中营来说,面前的魏军不算多强,让给更渴望战功的兄弟部队也未尝不可。 两军阵前,魏容已如凶神恶煞般冲向了荀恺军营! “噗噗噗!” 刀影如魈,伏在营垒后面的三名魏军悍卒脖颈处、胸腹处瞬间绽开凄艳的血花,刚刚举起一半的长枪就那样顿在空中,再无法向前挥出。 他们本来已经备好的架式,想要依靠鹿垒和寨脚挡一挡蜀军的攻势,但却不想魏容这员猛将第一个冲了过来,让他们措手不及。 “都不得后退,枪兵上前,快捅死蜀贼!弓箭手,攒射~!”荀恺在后面看得真切,连忙急急喝令。 “杀啊~~” 在震耳欲聋的呐喊声中,十数名魏军枪兵悍不畏死的向魏容迎了上来,锋利的长矛从好几个方向突刺而来。 “啊!去死~!” 魏容厉声长嚎,手中镔铁刀轮起来风雨不透,在持续的撞击声中,魏军的木杆长矛被扫的纷纷折断,有个倒霉的枪兵更是被断矛反转刺入咽喉,只能双手捂住出血的脖子,嘴里发出唔唔唔无助的呻吟。 魏容仿佛魏延附身一般神勇异常,这一刻,他的心中,只有战战战,这三个字,再没有其他。 父亲魏延的冤情,虽然已经成了无头的疑案,但对魏容来说,却是心中永远不能忘怀的伤口,今天,他要用自己的战功告诉那些只知道争权夺利的人,魏家的人,心中只有胜利,胜利,胜利,没有其他的权欲。 “放箭!” “快放箭!” 魏军中央,荀恺的声音声嘶力竭,他已经顾不上前面还有魏军士卒在混战,射死前面势不可挡的蜀将魏容,是眼下最紧急的事情。 “咻咻咻~~” 利箭破空,向着魏容的全身覆盖过来。守卫营垒的魏军弓弩齐备,攒射的角度也是密不透风,将魏容笼在正中。 魏容大喝一声,手中大刀急速翻腾飞舞,将射过来的箭矢纷纷挑落,偶尔有避过的箭矢,射在了魏容身上,但由于有重甲的遮护,一时也未能造成什么大的伤害。 “放箭,继续放箭!不许停。” 荀恺将佩剑高高举起,眼中露出疯狂的神色,魏容如此骁勇,让他倍感惊异,不过,这般连续的使刀对气力的消耗极大,荀恺倒要看看,魏容还能挡多久。 第七十七章 司马虎狗 魏容是武人,上了战场,头脑里想的就是一刀劈了敌将。 荀恺是文人,每临阵前,心里想的是用什么计谋赚对方便宜。 两人这一碰上,就象后世一个用航母打常规海战,另一个用导弹想要远程偷袭,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各逞其能,拼的就是谁先扛不住。 魏容战甲前胸处,二枝箭矢斜斜的挂在那里,虽未及肉,但却让魏容大刀挥动很不方便,稍一疏忽,荀恺中军射出的一支利矢就已飞速向着魏容面门而来。 “噗!” 箭矢擦着魏容的上额划过,留下一道深深的箭痕,将魏容的头皮削去一大片,血顺着额头流下来,立时将魏容的眼睛糊的血淋淋一片。 “司马家养的狗,给我死来!”魏容怒喝一声猛扑而上,荀恺这一箭,虽然伤了魏容,但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擒贼先擒王。 中箭之后,魏容反倒是象开了窍一样,不再象刚才一样,朝着人堆里乱战,魏延遗传下来的“曹军十万而来,我为大王吞之”的战场敏锐力开始复苏。 什么司马虎子? 狗就是狗,只会躲在背后暗箭伤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荀恺瞧见伤了敌将,心中暗自高兴,和莽夫打仗就是痛快,一算一个准。 然而,他的高兴只是一小会儿,等到发现魏容如疯虎一般朝他而来时,荀恺心惊胆战,脸上俱是惧色。 无当营张护雄就冲在魏容身后不远,见魏容被敌方箭矢射中,立时跨步冲上前来。 “无当!无当~!” 大喝声中,从姜维军中百里挑一出来的无当营就如一波汹涌的巨浪一般,席卷着潮头向荀恺的营垒扑来。 张护雄的这支无当新军与一般的步卒、弩卒不同,他们实际上是这两种基本步兵阵的结合体,既能肉搏、又能远程,相互之间又有多年的配合经验。 荀恺所部本来就被魏容的虎步营打的招架不住,再遇到张护雄这支生力军,魏军将校再也无力回天。 “啊!”被虎步营、无当营联合反推。 赵广这一番硬操作打的荀恺面如土色,荀恺着实没有想到,赵广这一次完全的不讲道理,放着兵力弱小的师纂不打,却偏偏朝他这里下狠手。 “快,向东围发信号,求救!”抵挡不住的荀恺只能向师纂求救兵。 —— 东围。 师纂陷入到了矛盾和傍徨之中。 南围被蜀军猛力进攻,他这边却毫无动静,这绝不正常。 如果从刘备、夏侯渊的定军山一战进程来看,蜀军先打的应是自己,也就是当年张郃镇守的地方。 但现在,怎么到了赵广这里,反而先去攻了荀恺。 “难不成其中有诈?赵广这是引诱我去解围?半路之上,埋伏了如老将黄忠这样的猛将?”师纂七上八下,思虑万千。 被赵广打怕了的他,已经不再是刚到战场的新手,赵广是什么人?那可是将邓艾父子一点点诱入圈套的狡诈敌将,师纂要不是见机快、运气好,现在只怕和邓忠一样,早成了野岭上的黄土一堆了。 “斥候回报,蜀军诸部旗帜均在南围~!” “护军将军旗讯,让我们火速增援!” “备马,点齐将士,准备出战!”师纂狠了狠心,下令道。荀恺他不能不救,这个人是司马家的亲信,要是阵亡在这里,那他师纂也就不要回去了。 师纂刚出东围,只见山弯处有蜀军旗帜晃动,一支蜀军兵马正居高临下向他杀将过来,旗帜上“汉黄金围督柳”几个字映入师纂眼帘。 “师纂,还不快快下马授死!”大喝声中,柳隐已是踏马挺刀而出,直取师纂的中军所在。 师纂猛然一惊,蜀军用老将柳隐挡路?这是何意,难不成是想效当年黄忠力斩夏侯渊之例?这怎么可能,他师纂就那么愚蠢? “柳隐,老匹夫,不想活了。”师纂叫骂一声,正想迎上前去,却不想柳隐虽老,但却勇不可挡,将师纂手底下这些屡战屡败的滑头兵杀的四散。 能够屡屡在战场上逃命的兵卒,多半不会是那种只会拼命打死仗的愣头兵,那样的兵是好兵,但一般没经几仗就死了,师纂的兵是江油关大败后收拢的残兵,让他们打打顺风仗还行,哪又能打的了什么硬仗。 柳隐虎入狼群,所到之处,魏军如被劈开的波浪一般,层层逃散,只片刻间,柳隐就到了师纂前面不远处。 “啊!撤退!快撤退!”师纂惊声大喊,这柳隐如此神勇,与那黄忠一般无二,相比而言,他师纂可没有夏侯渊的能耐。 众魏军将卒早就想逃,只不过师纂没有命令,此时听得主将下令,顿时如落叶被风席卷一般前队变后队,向东围内溃败了下去。 柳隐追杀一阵,见魏军有营垒寨角守御,也不强攻,反正他的任务就是堵住师纂增援,等到荀恺兵败,师纂这支弱兵想逃也无处可逃。 —— 南围。 荀恺被张护雄、牵弘、傅佥三员蜀将围殴,好不容易组织的防御阵线很快就又被突破,无奈之下,荀恺只能退守到定军山的山梁处,指望师纂发发慈悲,将他解救出去。 可惜,荀恺努力远眺,东围一带却是风平浪静,除了刚开始有一阵喊杀外,再无其他声响,荀恺的心也随之沉了下去。 “罢了,罢了,我荀茂伯自诩是智士,却不想被一群莽夫给戏弄了。”荀恺长叹一声,神情沮丧之极。 兵败之后,聪明人会怎么选择? 这不用多说。 无谓的牺牲不必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败了就是败了,投降就是。 战败自刎,这是邓艾那种寒门草根出身的人所为,他荀恺熟读史书,胸有经伦,荀家的家训里面,可没有必须为主公效死的训条。 荀恺既降,麾下的魏军将卒自然也没有拼命的念头,五千魏军除了战死的二千余人外,其余全部放下了武器。 拿下南围之后,赵广即引大军转攻师纂,这个时候,师纂才始回悟过来,他是上了柳隐这老家伙的一个恶当,刚才柳隐看似凶猛的进攻,其实只是虚张声势,山弯后面根本没有多少兵马。 要是刚才全力救援荀恺,柳隐那点兵肯定拦不住,而只要和荀恺两军合兵一处,继续打下去的话,拼个两败俱伤的结果,对于魏军来说都是很合算的,而不是现在只剩下他这一支孤弱疲军。 蜀军猛攻之下,师纂弃营而逃,还想再上演一次江油关溃败时的战例,却不想他的一举一动早被柳隐瞧个真切。 老将军心中正是有气,堵住师纂哪有在南围击破荀恺来得爽快,蜀军各部吃了荀恺这一大份功劳,转而又来抢东围师纂这块鸡肋肉,柳隐如何能答应。 师纂好不容易突出重围,逃至沔水畔,背后柳隐已是追至,老将军纵马追杀,大刀挥处,顿时将师纂拦腰劈成两截。 可怜师纂也算是很能逃跑的人了,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这一次,终于再不用跑了。 第七十八章 横扫汉中 定军山一战既下,汉中门户大开。 魏军在汉中的唯一机动兵力,就只剩下了前将军李辅在乐城的部队,李辅原先是孟达的副将,在孟达再次投蜀之时,被李辅告密,有这一份功劳,李辅在魏军中的地位逐渐稳固。 这一次伐蜀,李辅虽然没能领到先登的任务,但钟会也给了他一点小功劳,就是围杀乐城的蜀将王含。 蚊子肉再小,也是肉。 李辅本想着拿下乐城不成问题,却不想王含有其族弟王训带着宕渠的蛮兵支持,这些蛮兵有的祖上曾追随蜀汉镇北大将军王平征战过,作战经验极是丰富,加上乐城又是座山城,依山而建、地势险要,李辅一时也拿乐城没有办法。 “部曲若是伤亡太多,我李辅手底下没兵,也就没什么用了,到时候和申耽一样,只能任人处置。” 李辅想到这里,攻打城池哪里还会尽心,尤其是在钟会又抽调了他数千兵马之后,李辅更是只围不打。 刘欣、荀恺、师纂先后兵败,李辅听到这个消息,既惊又喜。惊的是蜀军反扑的这般凶猛,让魏军留守汉中的部队损失惨重,喜的是荀恺这个眼高过顶,不将他人放在眼里的司马“虎子”居然如此不堪,不仅兵败而且还成为俘虏。 “如此虎子,当真让人耻笑?”李辅心中暗自高兴。 同处一个阵营,在后世来说,也就是一个单位的同事,但这并不意味,同事就是好朋友,就能肝胆相照,相互照顾。 荀恺这人,聪明智谋都是上上,但心胸着实狭隘,历史上,荀恺就有诬陷重臣杨骏、牵秀的记录,象李辅这样的反复降将,哪里会被荀恺看上。 李辅幸灾乐祸之下,听到蜀军先锋魏容杀到,忽然心念一动,决定抢先进攻,击破魏容这一部蜀军,以振奋魏军上下士气。 魏容,不是魏延。 李辅觉得,父是父,子是子,不需要有惧怕的,他李辅也是久经战阵的宿将,当年在孟达孟子度的麾下,好歹也在曹魏猛将徐晃手底下走过几合的人。 魏容在定军山被荀恺一矢射中额头,伤口甚是吓人,但其实也只是皮肉伤,只不过脸上破了相,让人看上去直如凶神恶煞一般。 对此,魏容倒是不甚在意,他又不需要讨好哪个女人,这些年来东躲西藏,女人对他这个逃犯来说,就是奢侈品,他更在意的是自己竟然是定军山一役中唯一吃了亏的蜀军将领。 张护雄捡了个大便宜,整天笑的合不拢脸,逼降了荀恺,这红脸汉子也算是给父亲张嶷涨了面子。 牵弘作为虎步营副将,在魏容受伤之后接替指挥,收拢降卒,整编队列,表现也是不错,再加上荫萌关骗关成功的功劳,牵弘这不声不响,已经排到了赵广军各营副将的头名。 至于傅佥,汉中都督的身份,让他更多的作为赵广的副手存在,有白水关、黄金城的功劳,傅佥已经不需要向他人证明什么。 魏容仔仔细细想来,他这一番入汉中,好处几乎没有捞到,还受伤让人耻笑,心中着实郁结的紧。 李辅杀将过来,魏容哪里还会客气,拎刀便冲入李辅军中,两军撕杀不过一刻,乐城之中蜀军守将王含、王训早早瞧见有打着汉旗的援军到来,心中不由大喜,立即打开城门杀将而出。 李辅腹背受敌,再也支持不住,想要斜刺里冲出重围,早被紧盯着他一举一动的魏容瞧的真切,两马交错之际,魏容大刀横扫,刀背重重的砸在李辅的后背上,李辅狂吐一口鲜血滚落于马下。 “绑!” 魏容得意洋洋,指令亲卒将未及爬起的李辅按住。张护雄不过是逼降荀恺,而他魏容则是生擒李辅,哪个更加厉害,想来众将士都辩的清楚。 赵广领军横扫汉中各地,将守卫在汉水及各处要隘的魏军二线部队打的落花流水。在这一次汉中战事中,除了荫萌关斩杀叛将蒋舒之外,赵广亲自上阵的机会少之又少,不是他不想,而是麾下的众将争抢头功,根本不给赵广留什么机会。 南郑。 汉中郡治,赵广军驻地。 糜立喜笑颜开,正在指挥士卒清点缴获的粮秣、兵械等物资,魏国大举进攻蜀国,汉中是重要的辎重屯积地,由于赵广进攻过于迅速,魏军来不及焚毁的辎重悉数被缴获。 参军李球同样的忙碌,手下的众参谋被他指挥的团团转,俘卒打散另编,各部的损失统计,这样繁琐的事情,别人做起来很是吃力,李球却是乐在其中。 汉中这一战,赵广打的是魏国的后方补给线,除了辎重、粮秣的补充之外,最为重要的收获就是辅兵,也就是负粮兵,将近八千左右的关中青壮被俘,这些辅兵上战场撕杀自是没有多少战斗力,但若是到了关中,发挥的作用却是非同小可。 关中一带,连年战乱,民生凋敝,青壮的劳力不仅是以后恢复生产的辅助,而且还是赵广争取关中民心的关健。 无论是哪一家、哪一户,要想让蜀军释放俘卒,没有付出是不可能的。而且,辅兵们在蜀军中跟随的时间长了,其中总会有不安份的人存在,如果条件合适的话,赵广也可以趁机组建一支由关中子弟构成的新营。 “前将军,荀恺和李辅两个降将,当如何处置为好?”李球一脸敬佩的跑到赵广住处,向赵广请示道。 眼前的这位赵将军,年纪不大,但用兵端是老辣,魏军在汉中的布防也不能说有多大的漏洞,但赵广硬是三拳二脚,打出了一片新天地。 “军情紧急,我哪里有空去见他们。司马家的虎子,先留着吧,看看以后会有什么用处?至于李辅,告诉他,要想活命的话,就要看他的表现。”赵广微笑说道,被李球等部下崇拜的感觉真是不错,大权在握、指挥若定,所向披靡,正是一个军中主帅毕生追求的境界。 荀恺不得已投降,在被押往蜀营之时,这位司马家虎子心中犹自不服,嚷嚷着要见赵广说个明白:“要是他荀恺手中将士再多一点,师纂这懦夫又能增援的话,这定军山谁胜谁负还不一定?” 赵广对荀恺这番抱怨并没有评价,他也没有什么兴趣非和荀恺见上一面。 穿越到这个时代以来,历史上的名人他也见了不少了,荀恺虽然也是史书上留名的人,但记录的也仅仅是他的官职,还有构陷杨骏、牵秀等人的不光彩言行。这样的人,纵算是司马家的虎子也不会让赵广有刻意冲动结交的想法。 第七十九章 豪赌一场 此次汉中战事从开始到结束,短短的只有十二天时间。 蜀军出奇不意,一下将还没回过神来的魏军补给线打残,巨大的好处让众将士喜笑颜开,就连破了相的魏容也不例外,而对于赵广来说,惊喜还有另外一份。 属性面板上,赵广的能力提升从之前的单项,转变为更加全面的发展。 姓名:赵广。 英雄值:8(+3,拿下汉中,加成3个点。) 武力值:85。 内政值:60。 声望值:30。(+4,声望值加成4个点,这表明赵广在蜀军中的个人影响力逐渐增强,这一项值的顶峰应是如诸葛亮一般,为军中众将士敬重和爱戴!) 技能值:6。(养生之道,百鸟朝凤枪,天眼地图,寻宝探矿、明察秋毫、统帅千军)。 养生之道:lv3。 百鸟朝凤枪:lv9。 天眼地图:lv6。 寻宝探矿:lv6。 明察秋毫:lv3。 统帅千军:lv5。(+1,统帅术上升到5级,定军山随机应变,汉中攻略的得到推进,让赵广的指挥能力得到发挥。) 蜀军在汉中的大踏步推进,让赵广有了提升能力的机会,而同样的,也正有了能力的增强,赵广在未来的时局把握、战场判断上,才会有更多的发挥空间。 挥师关中。 效仿当年高祖皇帝刘邦兵出汉中、一举占据三秦腹地,唯有如此,赵广北伐的战略意图才能算是真正实现。 —— 新汉武德元年,七月。 南郑。 汉中郡治所在。 赵广召集北伐各路将领参加的军事会议,除了魏容、牵弘、李球等原先跟随赵广的将领、佐官外,这一次,又有傅佥、柳隐、王含、王训、蒋斌等新加入的蜀军诸将,扫视麾下一张张热切兴奋的脸庞,赵广第一次感到人才济济带来的快感。 以往每看后三国史,总会发出蜀汉人才凋零的感叹,但穿越过来,特别是以一已之力扭转溃败之势后,赵广不再这么认为。 蜀汉不是没有人才,而是不会发现人才,也不会使用人才。 这个时代,不仅是君王择臣子,臣子也会择君王,象刘禅这样的昏馈之主,又怎么可能有人才主动上门辅佐他。 也就姜维、赵广、傅佥这些对蜀汉有忠义之心的将领,还在为了心中的那一腔报国热血而搏杀沙场。 他们忠于的已经不是刘禅,也不完全是刘备建立的蜀汉,而是高祖刘邦、光武帝刘秀建立的那个北逐匈奴、封狼居胥,让胡虏闻之胆丧的大汉。 会议上,还有两个来自临邛的朝廷特使:尚书郎黄崇、汶山校尉诸葛尚。他们是受皇帝刘谌委托,来给赵广授江油亭侯的爵位。 自先秦两汉以来,爵位一直是荣誉的象征,江油亭侯虽然只是亭侯一级,但赵云生前也不过是永昌亭侯,按赵广的年纪,超越赵云只是时间问题。 诸葛尚在充国被救之后,休养了一段时间,随后被刘谌重新启用,不过阆水兵败对诸葛尚的刺激很大。 他坚决推辞了刘谌任命的临邛校尉,转而领了汶山校尉的职务。这两个职务差距很大,新汉都城在临邛,临邛校尉在蜀汉位高权重,相当于首都的军事长官,而汶山校尉顾名思义,管辖的只是蜀汉汶山郡这一处偏避地方。 诸葛尚很高兴。汶山郡就在广汉属国境内,从位置来看,就是汉羌杂居的地方,这里也是赵广起家的地方。诸葛尚想用这一举动,向赵广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同时,也想着能从赵广这里学习一些本领。 这一次,诸葛尚又向刘谌上奏,希望到赵广的军中抚慰,在得到刘谌准许之后,诸葛尚与好友黄崇遂马不停蹄,一路急赶,等到了汉中时,赵广已经风卷残云将魏军打的大败。 郡治署阁内。 标注着汉中、关中地形地貌的沙盘占据了大半个空间,赵广手里拿着一杆桑木杆,正与傅佥等诸将商讨下一步的战略方向。 在赵广的授意下,参军李球首先发言,把参军司议定的作战计划拿了出来。 “君侯、各位,我军击破荀恺、李辅、刘欣之后,汉中之敌已经瓦解,根据这次北伐的总体战略,下一步的安排拟定如下。” “中路军,由前将军亲率一万将士,从褒谷北上、经斜谷,直指扶风郡郿县,虎步、劲弩、无当各营主力同行,参军司、辎重营在后跟进,乐城督王含、王训领本部人马为后营,同时担负阻拦追敌任务。” “西路军,由汉中都督率领骁骑营、汉中营六千将士,以黄金督柳隐部为先锋,从阳安关向西至武都,兵出祁山,攻取秦州,阻断渭水,同时,别遣一部东进,与前将军会合。汉城督蒋斌为后营,遮护后路不得有失。” “东路军,由牙门将军魏容、裨将军寇林统领三千死士,走子午谷兵出长安,以奇兵之势袭乱魏国在关中的中枢,若敌有备,则直接杀奔潼关,将洛阳以东之增援魏军挡在关外。” 听罢李球讲解的进军方略,蜀军众将一个个神情振奋,汉中大捷极大的鼓舞了众人的士气,大胜的喜悦挂在他们的脸上,赵广进军关中的大魄力让他们折服,也让他们对接下来的战事充满信心。 一正两奇。 赵广率主力从褒谷、斜谷北伐,这一路为正军首先出发,主要目的是吸引关中魏军的注意力,也为后续其他二路军北伐创造条件。 两奇一明一暗,狄道傅佥军为明,子午谷魏容军为暗。 赵广的这一战略,在决策之前曾经和傅佥提及过,傅佥听到赵广的这一设想,惊讶良久未发一言,不是因为赵广的进兵部署有多么玄妙,而是这样分兵北上的计划实在太疯狂了。 蜀军本来兵马就不多,二万主力部队、再加上八千左右的辅兵,合兵一处从一路进军也是正常,现在赵广却舍简就繁,非要分兵,而且象魏容这一路,只有区区的三千人,真到了长安城下,这一点兵力又能如何? 难道魏容的三千人,还能打下长安?那样的话,也太小瞧了征西将军、都督雍、凉军事的司马望了。 赵广却对傅佥的质疑并不以为然。 这个世上,哪里有十全十美的策略,所谓的奇谋,能够成功,只是符合了一条,那就是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又碰上了合适的对手。 赵广虽然不知道,他的对手司马望此时对汉中的情况了解多少,手中又有多少的兵马,会想什么,会做什么,但他能够肯定的一点就是,魏国在关中地区的兵力极度空虚。 魏军从关中抽兵增援始于邓艾西路军的覆没,同时,贾充在米仓道又开辟了新的战场,两处都要有兵马,都要辎重、粮秣的补给,司马望不是神仙,他不能凭空变出军队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抽调守卫关中各地的军队。 在不断的增兵压力下,魏国在关中地区的兵马快被抽空了,就连辅兵,也就是负粮兵也被征调,这从汉中一役荀恺、李辅、刘欣所部辅兵居多的情况就能判断出来。 钟会、贾充倾力南下,带来的恶果已经显现。 第八十章 子午奇袭 缺兵少将。 司马望有限的兵力,只能防守最为重要的地方,比如斜谷出口的扶风郡一带,司马望如果得到蜀军主力在斜谷出现,惊徨之中他的判断会是什么? 增援斜谷,堵住赵广出关中的去路。还是放弃增援,死守长安以待救援,赵广准备好好的和司马望赌上一把。 至于祁山狄道方向,由于西路魏军已经被赵广打垮,剩下的一些残兵不足为惧。同时,魏国派驻在秦州的将领,在江油关折损了七七八八,只有金城太守杨欣逃了回去,傅佥对付他早有心得,又有马承的骑军、白马羌部配合,胜算甚大。 相比而言,最为凶险的一路,就是魏容的东路军,这倒不是说魏军会在子午谷布置重兵守卫,而纯粹是从路况难走程度判断。 不过,子午谷北端就是长安外围,一旦蜀军出现在此处,对关中的震动也最为强烈。 子午谷奇袭。 曾是魏延提出的进军方案,这个计划是:魏延率一支五千人的蜀军偷袭关中,以轻兵快速出子午谷到长安,长安若是防备空虚,则趁机占领,若是长安有防备,则迅速东进夺取潼关等险要。 与此同时,诸葛亮的大军出斜谷攻略关中各地,尽快与魏延形成东西呼应,在会合之后坚守潼关、武关等险要,直接夺取关中,拒魏军于关外。 魏延的这一计划,由于遭到诸葛亮的反对而作罢,但后世关于其是否可行的争论一直不休,可以说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都能拿出一堆的证据来,谁也说服不了谁。 一把定输赢。 这就是赵广的决定。 多少年了。 北伐北伐,蜀汉进行过的北伐大小二十余次,但从来没有象赵广这一次一样,把全部的筹码都堆了上去。 诸葛亮有这样的实力,但却没有这样的魄力;姜维则是虽有这样的魄力,却没有这样的实力。也唯有赵广这个穿越者,不在乎是是非非,以大毅力、大决心、大战略全力一搏。 接二连三的胜利,尤其是兵进汉中、顺利击溃魏军的战绩,让赵广在蜀军中积累起了巨大的声望,也让他的命令得到很好的贯彻执行。 —— 子午谷,南北纵向,长约六百余里。 北端在长安以南的秦岭山中,曰“子口”、南端在汉中的安阳县一带,曰“午口”。 这条谷道两侧悬崖绝壁,栈道弯延曲折,不少路段需要攀爬而过,还有一些地方因雨水浸泡,道路时常被冲毁,根本无路可寻。 在南郑誓师之后,魏容第一个领军离开,他在乐城一带重新补充了兵员、挑选了精壮的士卒,又进行了一番阵前的激励,才始正式北上。 三千轻兵不着铠甲,不打旗号,静悄悄的从新城与汉中交界处的午口北上,沿子午谷到达子口,他们的目的地是长安,这座魏国在关中的核心城池,政治、经济和军事重镇。 从子午谷北上,十天的时间,只是在天气条件最为理想的状态下才有可能,而六月末的秦岭,虽然不是暴雨如注、山洪易发的盛夏,但也不是更合适穿行的秋季,魏容他们面对的困难要比想象的还要多。 对这些困难,魏容并没有放在心上,子午谷北上,对于他来说,已经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行军,而更重要的是完成先父魏延的战略遗愿。 与他一起走子午谷的,还有他的副将寇林,两个老搭档又聚在了一起,配合上自然分外默契,自从摩天岭一役后,寇林身受重伤,差一点就保不住性命,好在有医官的及时救治,才始又逐渐的恢复。 经过半年多时间的休养,寇林的伤好了个七七八八,这一次北上,赵广本来的意思是想让寇林跟着自己的大部队,也好有个照应,谁知寇林一听魏容兵出子午谷,非要跟着魏容一起北上。 “老寇,我老魏是想赌一把,看看我家大人献的计谋行还是不行,你又为何要跟着前来?”魏容咧着嘴,眼神中带着笑意,冲着走在旁边的寇林嚷嚷道。 寇林冷哼一声,不屑的说道:“哼,要不是看你老魏没有我保护,就伤成这个样子,我才不到这东路来。实话告诉你,先父为副军将军时,曾领军驻扎此处,如今虽已时过境迁,但山川地貌不会有多大变化,我麾下还有几个老卒,可为向导。” 魏容用力的抓住束好的头发,稍稍遮住额头的伤疤,道:“此话当真,老寇你别骗我~!” 魏容对寇林的话半信半疑,刘封在西城、上庸一带驻扎的时间二年不到,而且时间也已经过去将近四十余年,寇氏老卒还有健在,那怎么可能? 但也不能绝对说没有,万一他们中间,在新城一带留些人脉,比如寻个当地的女子相好一场,然后留下什么后代也不一定? 寇林加快脚步,甩开魏容往前,眼睛微微发红,道:“咱这条命在摩天岭就死过一次了,是你老魏把我救回来的。那时醒来,我就想,从今往后,你我兄弟,生一起、死一起,并肩战斗,再不分开。所以,就算我们在子午谷里出不来,就算我们到了长安孤军作战,又怎么样?死,没那么可怕?” 魏容一怔,沉默了好一阵,又兴奋的大声叫喊起来:“老寇,好兄弟,说的好,生生死死,不离不弃。摩天岭我们一起,子午谷我们再一起杀他娘个天翻地覆,让那些耻笑我们大人的狗贼看看,谁是英雄,谁是狗熊。” 人的一生有顺境,有逆境。 对于魏容和寇林来说,父一辈留下的遗憾是他们这一生不可能回避的记忆,魏容想要证明,魏延的计谋不是空想,而是有成功希望的奇谋,寇林想要证明,刘封并不是不忠于大汉,而是死于皇位争夺权的冤杀! 在蜀军众将中,魏容和寇林性格偏激,孤独又不合群,他们不需要同情,不需要怜悯,不需要施舍。 他们两个就象两头沉默的孤狼,抱团取暖,互相鼓励,矢志要用自己的行动洗涮父辈的羞辱,践行他们留下的铮铮誓言。 第八十一章 关中司马 长安。 汉之旧都,关中重镇。 刚刚被元帝曹奂任命为骠骑大将军的司马望在关中已有八年时间,对于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来说,人生美好的回忆和感悟也快要结束了。 或许,这座关中大城,就是司马望仕途的最后一站,对于回到邺都的朝堂,司马望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他现在也不想回去。 司马望在司马家族中很有来头,他的生父司马孚在“八达”中排行第三,后来又给大宗司马朗做继子,与老谋深算的司马懿、早想自立的司马昭不同,司马望对曹魏还是相当有感情的,这主要是他和曹髦,也就是曹魏的第四位皇帝,甘露之变被杀的那位是好友。 曹髦这个人很有才,也很牛逼。 如果放在太平盛世,那是文史界的名家,因为他画的画真不错,有曹魏建安文学的遗风,当皇帝虽不能说很差,但个性还是太刚烈外露了,不太懂得权谋,因此早早的就挂了。 碰到司马家的人,是老曹家的悲哀。 司马望、王沈、裴秀、钟会都曾是曹髦讲经宴筵的座上客。其中:因为司马望在宫外任职,曹髦还特意赐给他一辆追锋车和勇士五人,每当有集会,司马望就会奔驰而至。 有这样一层关系,在司马昭掌权之后,司马望的处境就微妙起来,无奈之下,他只能自请出镇长安,以此来躲避可能的危险。 除了远离邺都外,司马望这些年也把兴趣爱好转移到两件事上。 一是女子。这个女子并不是普通的女人,而是处女,最好是十二、三岁的豆蔻少女,花朵含苞待放,却又似放未放,对男女之事似懂非懂,却又能满足象司马望这样年老体衰的老男人的猎奇心理。 二是敛财。越到老年,越贪婪吝啬,说的就是司马望,骠骑将军府内的金帛堆积如山,这个只要稍稍打听就能知道他的爱好。 最后可笑的是,司马望死后,他的这些财帛都还在,正好印证了那句话:人生最可悲的一件事就是人死了,钱还在。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现在司马望还有好几年可活。 骠骑将军府内。 已显老态的司马望微眯着眼,靠在绵软的蜀锦铺就的榻上,身后的年轻小婢跪在后面,两条粉嫩的玉腿微微张开,正气喘吁吁的给他敲背。 年轻就是好呀! 就如小婢女胸口的尖尖,不经意的划过司马望老迈消瘦的后背,触动的是肌肤,感动的是心里。 若是往常,司马望早就伸了手去,但今天,他却没了心情。 在锦榻的案几上,叠放着几卷来自蜀中、汉中的简牍,其中:有二份很有意思,一份来自中护军贾充,除了把刘禅请降的事情大大夸耀了一番后,还用春秋笔法讲了讲成都发生的动乱,然后就是对征西将军钟会入蜀之后做法的指责。 还有一份更有意思,来自钟会,重点正好相反,钟会把成都动乱写的详细无比,比如:贾充如何在锦宫宴上放浪,如何到寝宫逼死刘禅昭仪,胡烈、胡渊的军队在成都洗掠的一件件事情,比贾充更加厉害的是,钟会还有书证、人证、物证。 这两份东西,在送到长安司马望这里后,没有意外的话,会立即转送到晋王司马昭那里。 贾充、钟会为了争夺灭蜀头功,相互攻奸,相互抵毁,让司马望大开眼界,不过,这并不是他关注的重点。 司马望真正关切的是另一卷简牍,来自汉中。 在褒谷、斜谷驻防的魏军围督在十天前发来驿报,称前往南郑的道路不知何故断绝,由于守卒不过百人,围督不敢多派人手打探,只能将无法南送的辎重和粮秣先存放在褒谷口。 汉中会有什么事情? 荀恺精明强干、智略出众,每每料敌在先,这一次,应是山洪暴发,冲毁了道路,估计再过几天就有消息来了。 司马望想了想,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却又忍不住拿起简牍翻看起来。 —— 骠骑将军府门口。 来来往往的车驾昭示着这座府邸的主人地位显赫、权倾一方。甘露之变后,司马氏掌权,司马望这个关中王虽然被猜忌,但毕竟是司马家的人,与钟会等曹魏旧臣相比,司马昭还是更信任姓司马的人。 在众多的车驾中,一辆青幔遮盖的牛车很不起眼,旁边的辎衣年轻男子不耐烦的扶着车驾,来回踱了几步,然后一屁股坐在车辕上。 拉车的牛被这一下惊扰,发出哞哞的叫声,后腿开始用力蹬踏起来,差一点将牛车给掀翻掉。 车内,传来一声清脆羞怒的惊呼,年轻男子这时才恍然回悟过来,忙不迭的从车辕上下来,瘦削的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 司马望的府门难进! 汉末三国,没有自动挂号系统,有的只是门房的眼睛,当然,还有暗中塞来的通报钱。 牛车上的人估计手头不宽裕,报名刺时塞给门客的暗钱不多,按照多少排列下来,这时间眼看着就快到午后了。 “兄长,且再去问问,今天可否见到大将军。”车驾内,一个女子温婉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的童真,又有几分的稚气。 年轻男子露出为难的神情,好一会才挪动步子向司马望的府邸门口走去。 车幔在这一刻被掀起一角,一张秀气的俏脸悄悄探了出来,大大的眼睛乌溜溜的扫了四周一下,又马上缩了回去。 不一会,青丝履脚步声响起。 “婉妹,刚才问了门客,今日的会客人数已经排满,我们要等明日再来~!”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兄长难道不知道,祖父在长安的狱中受苦,我们怎么能忍心~!”车内的声音带着责备,向等在外面的男子抱怨道。 “呃,那我再去!麻烦妹子再给点钱来,最好是有个金饼~!”年轻男子想了想说道。 “啪!”一块形如圆饼状,面略凸起的金饼从车内轻轻抛出,正好落到男子伸出的袖口内。 车幔内,一声轻轻的叹息传来,好一阵之后,一个脸上微有婴儿肥、眼睛大大、下巴翘翘的少年郎从牛车上下来,跟着年轻人朝门口走去。 有钱能使鬼推磨。 骠骑将军府的门房见刚才的年轻人去又复来,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这般推来挡去的手段,正是他们这些小人物求财的途径。 第八十二章 诸葛婉 书房内。 司马望已经从锦榻上起身,正在会客的书房接见来访的客人。 收礼、会客、叙谈,是司马望最为常见的敛财手段,很俗套,但又谁也挑不出刺来,毕竟,人情往来自古就有,谁也不能把客人拒之门外不成。 刚刚来的客人,送来一件从汉代大墓中淘来的龙形玉佩,司马望凑近豆灯处,正试图从玉佩上的图案上,找寻究竟是哪一位王爷的陪葬品。 这时,府里的管事低着头进来,凑到司马望跟前,轻声的说道:“大将军,前雍州刺史诸葛大人家里来人,递了名刺求见。” 司马望一怔,问道:“诸葛绪被下狱的事情,已经半年多了,他家里来的什么人?是诸葛冲、还是诸葛厷。” 管事低首躬身,轻声答道:“都不是,来的是诸葛刺史的孙子,诸葛诠、诸葛玫。送的礼金还不差~,这是礼单。” 司马望接过礼单看了看,浑浊的眼睛一亮,讶然问道:“诸葛诠,诸葛玫?这琅琊诸葛家也是无人了,竟让小儿出面?也罢,看在诸葛刺史的份上,就请到书房来吧!” 管事点头下去。 稍臾,刚才坐牛车而来的两个年轻人被请了进来。年纪大一点的是诸葛诠、小一点的是诸葛玫。 司马望抬头扫了一眼面前的两个后辈,犀利的眼神在诸葛诠身上一扫而过,却又不知何故在诸葛玫那里停留了一会。 “你们所求之事,我已知晓。诸葛刺史军前被囚,实乃是钟士季、邓士载联合上奏所致,晋王亲自下令,老夫这里也是为难~!” 诸葛诠听到司马望有推托之意,半响说不出一句话来,辎衣里面的身体一垮,脸色也越发的白了起来。 “骠骑大将军明鉴,吾祖获罪之事,事出有因。实乃钟会、邓艾不合,加上军权所诱,吾祖不过是遭了池鱼之灾,如今,邓艾已死、钟会又为晋王所忌,近日朝廷也没有进一步处置吾祖的命令~!。”诸葛玫眼睛灵活的一转,毫不畏惧司马望的压迫,话说的倒也有理有据。 司马望再一次细细的打量了诸葛玫一阵,眸中厉色倏闪而过,缓缓说道:“汝是诸葛玫?辩术倒是不错,朝中重臣之事,也是你小儿能妄议的。” 顿了一下,司马望又道:“不过,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我若是相帮,汝等又有何相谢。” 诸葛玫被司马望瞧的有些脸红,微低了下头,躬身道:“大将军这府上,何物没有?待百年之后,这些外来之物又有何用?大将军岂不闻,与人为善,福虽未至,祸已远离;与人为恶,祸虽未至,福已远离。” 听到这话,司马望神情一下凝重起来,放下手中玉佩说道:“钱帛玉器,确实是外来之物,不过,吾之心思,又岂是汝等后辈能知晓的,好罢,诸葛刺史与吾也有旧交,他的事情,我会有安排。你们且回驿馆,等候消息。” 诸葛诠、诸葛玫本来已经绝望,不想诸葛玫的一句话又峰回路转,两人喜出望外,连忙向司马望致谢。 司马望意味深长的扫视诸葛玫,笑了笑道:“吾闻琅琊诸葛家有一女,名婉。生得端是美貌娇俏,又兼聪慧过人,九岁能辩琴声,十岁能识书画,名闻郡里,为世人知。算起来年龄,与汝相仿,不知如今在何处?” 诸葛诠听司马望这么一问,正往后退的身体差一点撞到墙上,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诸葛玫眼睛里掠过一丝慌乱,好一阵才回答道:“大将军说的是吾家舍妹,如今还在琅琊家中,未曾到长安来~!” 司马望大笑出声,道:“有道是,巾帼不让须眉,诸葛家不绝矣!” 什么诸葛玫? 眼前这嘴巴伶俐的少年,明明就是诸葛婉女扮男装,这身上虽然穿了男子的衣服,但身段却依旧是女子的模样,单看脸上那一双灵动的眼睛,又怎么可能会是男子所有的。 送走诸葛兄妹,司马望又回转到书房,再拿起简牍时,心中对如何处置诸葛绪却有了新的计较。 诸葛婉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诸葛绪去年担任雍州刺史时,任中路军主将,本来他这一路风平浪静,进展的很顺利,却不想左右两边的两个猛男不答应,东面钟会、西边邓艾,两个非要争一个高下,夹在中间的诸葛绪就无奈的当了炮灰。 晋王司马昭开始时确实对诸葛绪无能很是生气,但随后邓艾自刎兵败、钟会自傲专权的消息传来,司马昭又觉得诸葛绪是不是被冤枉了,其实问题没那么严重。 由此,如何处置诸葛绪就成了一个无头案,诸葛绪暂押在长安,没司马昭的命令,别人也不知道怎么办? 当然,这里的别人,不包括司马望。 作为司马家坐镇关中的骠骑将军,对诸葛绪的安排,司马望是完全能够说上话来,主要还是他愿意不愿意说。 诸葛婉美貌与才名在外,是诸葛家的掌上明珠。司马望早就听说,晋王嫡长子司马炎曾经提到了她,对这个性情时而宽厚,时而又阴狠、非常荒淫好色,又野心勃勃的侄子,司马望可不想莫名得罪。 诸葛婉不知道,她的小伎俩已被识破,这一次到司马望府上,若是兄长诸葛诠顶用,她根本不想进府去。 —— 驿馆内。 诸葛婉已经换过女子穿的袄裙,小小的娟秀脸庞上,两只大眼睛流露出忧虑之色。 “兄长又到哪里去了?”诸葛婉问道。 “大爷说,前面的书坊有好友相聚,去去就回!”驾车的下人听到问话,低声回应道。 诸葛婉俏脸一煞,气上心头,冷哼一声道:“你去书坊告诉他,结帐的钱自己付,我这边不会帮他出。” 诸葛婉心中气苦,不仅是为不争气的诸葛诠,也为自己生不逢时感叹。 琅邪诸葛氏,曾经显赫一时。魏、蜀、吴三国之中,诸葛亮是蜀国的丞相、诸葛瑾是吴国的大将军,诸葛涎是魏国的征东大将军。 但现在,诸葛氏已经日落西山,尤其是在魏国,诸葛涎叛乱平定没有多久,姓诸葛的在晋王司马昭心里,估计就和叛贼的同党没多大区别。 要不然的话,祖父好歹在泰山太守时,参与过平定毌丘俭叛乱,也不至于一次被人告发就要用囚车押送回邺都。 这次到司马望府上说情,也是诸葛婉的一力坚持。 父亲诸葛冲病重,哥哥诸葛诠文才虽然不错,但却无甚作用。 与诸葛诠相和的,都是些家世虽然不错,但只会依附家族的无用之人,这些人相貌不错、文章写的不错,但实际对国家有用的事,却根本没有心思去做。 第八十三章 围追堵截 诸葛婉在驿馆苦苦等待了八天。 就在她心中忐忑不安之时,诸葛绪已经从大狱中被放了出来,此时正在司马望的府上叙谈。 司马望当然不会只因诸葛婉的一句话而替诸葛绪担保,让他决定放诸葛绪出来的真正原因,就是汉中失守的消息终于确证了。 这八天里,司马望也一样焦虑不安,汉中一直没有信息,时间越长,表明问题就越严重,司马望不得不连续派出斥候南下打探。 荀恺、李辅兵败! 汉中被蜀将赵广攻占,斥候把这个消息传到长安时,司马望惊得目瞪口呆,而更严重的是,他还不清楚蜀将赵广是全部占领了汉中,还是部分占领,在攻下汉中之后下一步的动作是什么? 如果北上关中,那又走哪条道,作为魏国镇守关中的骠骑将军,他又当如何来应对? 司马望无奈的发现,魏国有点实力和能力的将领文臣,现在不是在邺都,就是在蜀中,而他所在的关中,良将找不出一个。 诸葛绪,已经是他费尽心思想到的唯一一个了,这还要感谢诸葛婉上门提醒了他。 “诸葛刺史,这是汉中的驿报,具体的情况现在还不知晓,蜀国赵广这个人你可知晓,前番在陇上时,你们可曾打过交道。”司马望一脸希翼的问道。 简牍上的文字描述和听人亲口叙述,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感觉,司马望第一次觉得,他有必要好好的了解赵广这个人。 诸葛绪脸色很难看,一方面是长期关押后吃不好、睡不好的缘故,另一方面则是司马望提到了陇上一役。 正是在孔函谷被姜维戏弄,以致于阴平桥、白水关被蜀军占领,诸葛绪才被夺了军权、下了大狱,司马望现在哪壶不开提哪壶,让诸葛绪感到有些下不来台。 稍等了一会,诸葛绪理了理思路,问道:“赵广,赵云之子,先前是姜维军牙门将,自沓中一战后雀起,待邓士载自刎、庞会被杀后,更是脱颖而出,这人武力、智谋、胆略俱都是上上之选,实是蜀国后起之秀,大将军,怎么问起此人来了?” 司马望叹了口气,道:“不是我想要问他,刚刚得到消息,汉中的荀恺、李辅都败在赵广的手里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赵广现在只怕已在北上的途中了。” 诸葛绪一惊,好半天才道:“细说起来,前番绪之所以为姜维所戏,也是因为赵广在沓中挡住了邓士载的进攻,我一时情急前往增援,才始让姜维钻了个空子。” 诸葛绪这番话说的有些道理,但也不是全对。因为,赵广那时不过是一支断后部队,对诸葛绪的影响力几乎没有,历史上赵广断后阵亡,诸葛绪还是被姜维所骗,结果和现在没什么两样。 司马望听诸葛绪这么一说,心中也是一宽,即吩咐道:“诸葛刺史,褒斜谷道是关中通往汉中之要冲,位置十分重要,今我意请诸葛刺史领一支兵马守在扶风郡,要是那赵广领军杀来,还望诸葛刺史阻挡之,切切不能让蜀贼进了关中。” 诸葛绪闻言点头,道:“大将军知遇之恩,绪感恩莫名,我当死守扶风,必不让蜀贼北窜。” 司马望欣然一笑,用上位者的目光凝视诸葛绪,吩咐道:“兵马之事,稍后自有校尉为诸葛刺史点齐,不过,眼下诸葛刺史还是先到驿馆一趟,你的孙子在那里等你。” 诸葛绪走后,司马望起身整理好衣服,朝骠骑将军府前厅走去。让诸葛绪守扶风,这不过是司马望关中防御战略的第一步。 为应对赵广可能的北侵,老成持重的司马望决定防范于未然。 一方面向邺都的晋王司马昭传报汉中战事变化以及关中可能面临的危险,最好让司马昭给蜀中的钟会、贾充下令,速速遣一支兵马回援关中。 另一方面则向北地郡诸胡、关中各地坞堡发布征召号令。 北胡诸部,匈奴为最。 在魏武帝曹操将南匈奴首领呼厨泉留在邺都当人质,并将匈奴分为五部安置河东、另遣汉人当司马治理之后,匈奴人开始时很老实,征召打仗就打仗,让在哪儿放牧就在哪儿放牧,但从魏明帝曹叡当政的后期,匈奴人开始不安份起来。 刘豹,这位匈奴的左贤王从前年开始起,就已率领部众西渡黄河,匈奴人的放牧范围渐渐接近关中的左冯翊一带。 关中平原地势广阔,非常适合骑兵作战。 司马望提前征召匈奴等胡部,目的就是等赵广的蜀军进入渭水,以胡骑为主的魏军正好将蜀军一举围歼。 —— 诸葛绪从司马望府中出来,识趣的管事早已备好了马车,一路将诸葛绪送到城中的驿馆,在走下车驾的一刻,诸葛绪抬头看去,只见前面一个年约十二、三岁的少女挽着双髻、穿着件青色的锦袄急步跑来。 “婉儿,你怎么来了?”诸葛绪眼眶一红,扶着车驾的手颤抖起来。 这半年来,他在长安狱中苦熬,不是没想到有家人来探望,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到了出来的这一天,迎接自己的不是儿子,不是孙子,而是还未成年的孙女。 “阿爷,你回来了,这太好了,骠骑大将军倒是言而有信。”诸葛婉欢快的笑着,大眼睛里水汪汪一片。 “司马望,婉儿你见过他了?”诸葛绪一愣神,稍后神情又惶急起来。 诸葛婉点了点头道:“我和兄长一起去见的。等了半个多月才始进了大将军府。还送了家里的财帛不少。” 诸葛绪听孙女这么一说,心中象打翻了五味瓶一般,感到万分的羞愧。 要不是他的原因,诸葛婉哪会吃这般苦头,瞧她脸上的憔悴之色,肯定吃了不少的苦,受了不少的委屈。 “好了,婉儿莫哭。骠骑大将军有重托交付,阿爷明日就要出发往右扶风,蜀将赵广的军队可能要杀过来了!”诸葛绪叹了口气,安慰道。 诸葛婉轻声更咽,问道:“赵广?可是将邓士载逼的战场自刎的那个蜀将,这人听说好生的厉害,阿爷此去实在危险,能否向大将军求个安稳,我们不参与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一起回琅邪郡可好?” 诸葛绪摇了摇头,神情疲惫,道:“婉儿又说孩子气话来,魏蜀国战,哪里有我们这些臣下说话的地方,莫说是阿爷,就是骠骑大将军也一样,晋王若是下令出征,大将军也得上阵!好在这次只是守隘,只要小心谨守,应当无事。” 诸葛婉听到此话,娇俏的脸上稍露出笑容,但随后一双秀眉又忧结起来,赵广这个人,她这些天在长安听人提到不少,特别是不着调的老哥诸葛诠,几乎每次会友回来,都会把赵广挂在嘴上。 当然,诸葛诠的口中,不会说赵广什么好话?什么只知冲阵撕杀的莽夫,什么阴险狡诈的蜀贼,什么不讲信用的懦夫等等。 但从诸葛诠描述的一件件事情来看,赵广已经打败了魏国的数员大将,就连征西将军邓艾也没于军中,阿爷诸葛绪真的能挡得住赵广吗? 诸葛婉小小的心里又开始纠结起来。 第八十四章 将二代 古地接龟沙,边风送征雁。 就在诸葛婉小姑娘想着赵广是什么样人的时候,赵广正率军在褒谷、斜谷浴血征战,冲破魏军一次又一次的阻挡。 褒斜谷栈道为秦国宰相范睢时修建,火烧水激,破崖碎石,凿孔架木,历经十余年的修筑,才始完成栈道千里、通于蜀汉的重大工程。 这条道也与北方的秦直道、岭南的灵渠一起,被视为秦国统一全国的标志。不得不说,在基础建设方面,后世的中国与秦王朝如出一辙。 汉末三国之时,褒斜谷道是南北通行的大动脉,也是兵家必争之地。对赵广来说,最为印象的当是父亲赵云在蜀汉建兴六年(公元228年)退兵汉中曾烧毁栈道百里。最惋惜的就是丞相诸葛亮病逝于斜谷口的五丈原,姜维率军护送诸葛亮灵柩回汉中发丧。 随后,蜀汉国力日渐衰弱,从褒斜栈道兵出关中的机会越来越少,姜维兵力不足,北伐只能多从更为熟悉、更加偏远的陇上狄道一带进军,褒斜栈道除了南口褒谷一带的汉城被蜀军占领之后,北端的斜谷口已完全控制在魏军的手里。 不过,这一次,由于赵广在汉中的速胜,魏军虽然调整了斜谷的布防,但由于荀恺、李辅、刘欣多支主力大败,二线的守隘军队面对蜀军的猛攻,只能苦苦支撑节节败退。 —— 秦岭的初夏在晨望日出、山青草长中到来。 在山谷的腹地,夏日的热气正在积蓄,等待一个月后的大爆发来临。 在山腰的地方,树梢枝头刚刚长出嫩芽的新绿,温带适宜的气候条件下,鸟兽在忙着孕育后代。 在山顶的地方,寒冷的北风依旧,不时有雪花在飘落。七月有飞雪,在秦岭的太白山、终南山顶端,一点也不稀奇。 张护雄的无当营这一次成为了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的先锋,对于这些自小就生活在山地、视攀爬翻越为家常便饭的东羌汉子来说,魏军设在谷道的石围就是他们打猎的猎场。 一路之上,赵广身先士卒,坚定的走在最前面,这次北上长征,对于他来说,也是一次从将领到主帅的蜕变行程,是一次凝聚合力、鼓舞士气的升级之旅。 没有了蜀汉朝堂上的那些纷纷扰扰,没有了刘禅等投降派官员的制肘,赵广相信,这次北上的他会一直向前,向前,向前。 “狭路相逢勇者胜!” “破釜沉舟,决死一战!” 与无当营的飞军猎将们一起并肩战斗,当遇到困难无法前进时,赵广就用自信的笑容、激昂的话语和口号鼓励将士们坚持坚持再坚持。 “快,快,快~!我们必须火速进军关中,打乱魏军布防,这是我对你们最大的期望。” “困难,魏虏的困难比我们更大,我们的目标是关中,关中,关中~!我坚信大汉的旗帜一定能在关中的土地上飘扬起来!” “张校尉,荡寇将军在看着你,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更不会让他失望。” 无当营主将张护雄袒着胸膛,右手持着一把环首刀,圆睁双目大口喘着粗气,这一刻,他猛然感觉,成为一军统帅的赵广和以前大不一样,当赵广这些激励的话语一说出来,总能让将士们在困难面前无所畏惧。 荡寇将军! 那是父亲张嶷领的最高职务。 自小以来,在张护雄的心目中,父亲张嶷就是他要学习的模样,治理郡务井井有条、抚戎捕盗让夷民称颂,忠勇善战不坠威名,这样的全才却在十年前那场让蜀汉元气大伤的北伐中陨落了。 身患重病的张嶷率领着无当飞军为姜维大军断后,最终寡不敌众,战死沙场,但无当飞军杀敌过倍,魏军遗尸过万。 失去张嶷,也令姜维万分悲痛。自此之后,他的身边再无可以一起商讨战略、一起取长补短、相互提醒的好伙伴,他只能一次次的孤军奋战,直到最后一刻。 失去无当飞军之后,蜀汉的王牌部队折损殆尽,之后再无力进行大规模的北伐。 “父亲,你看到了吗?” “父亲,我是你的儿子!我绝不会让你失望!”张护雄的眼眸中,流露着渴求胜利的光芒,胸膛内有一团火正在熊熊燃烧。 “无当的飞军、东羌的猎将,我们生于这山岭的坝地,我们长于这谷道的山径,这里就是我们先辈战斗的地方,没有谁能挡住我们,没有~!”每攻下一个关隘,张护雄都会嘶声大呼,招呼后面的士卒立即跟上。 无当营的将卒一个个热血沸腾,远程的投枪、中程的弩矢、再加上肉搏撕杀,蜀军一路之上势如破竹,打的魏军守谷部队苦不堪言。 诸葛尚与黄崇也跟随在赵广中路蜀军的队伍中,在听到了赵广北伐关中的战略构想后,这两个心中犹有报国之心的年轻人再也按耐不住。 北伐中原! 是诸葛亮毕生的执念,诸葛尚对自己阿爷的这份心意自然清清楚楚,现在,有机会参与其中,怎不让诸葛尚心潮澎湃。 “阿爷,过了前面的关口,再往前就是五丈原,你看到了吗?你听到了吗?我们的旗帜正在向北,向北~!” “男儿有泪不轻弹,我可是大汉丞相的孙子,我要和君侯一起,北上中原,匡扶汉室!” 诸葛尚努力的抬头,看见北方天际的山谷上,一只觅食的苍鹰正在盘旋飞翔,这一刻,他的心头酸酸的,眼眶中的泪水差点掉落下来。 黄崇和诸葛尚的心情,也是一样。 他的父亲黄权因夷陵兵败,不得已降魏,虽然刘备、诸葛亮对黄权的处境都表示了理解和同情,但黄崇心里总感觉不一样。 “阿父不得已降魏,我黄崇绝不会。这一生,我都会是大汉的臣子。”带着这一份坚定又执着的信念,黄崇的心渐渐开始向赵广这一系靠拢。 在共同的目标指引下,赵广率领着这一群蜀汉的年轻将校,向着未知的关中大地进军,从秦岭北坡吹来的强风,已经让他们感受到了来自黄土高原上的粗犷沙粒。 第八十五章 钒元素v 河池关。 斜谷水与太白山之间的一处山中小坝,魏军在这处斜谷道上坝地建了一座关隘,刚刚被蜀军攻下。 赵广召集众将校围坐在关口的石案上,摊开帛图,商定下一步的作战策略。 “君侯,按照现在的速度,我们到达斜谷口的时间,将比正常的行程要少了三天,司马望再有妙算,也不太可能想到,我军会来的这么快!”参军李球面容憔悴、神色疲惫,但说起话来却是兴奋不已。 赵广点了点头,嘶声吩咐道:“传令下去,全军稍作休整。糜立,立即关照辅兵埋锅造饭,蒸饼要多做一些,不要让将士们饿着了,另外,水要烧开,不能喝斜谷里的生水,要是得了瘟疫,那就只能自生自灭。” 成功就在眼前! 赵广的心情也和李球、张护雄、黄崇、诸葛尚等人一样激动,在大多数人都认为不可能的情况下创造奇迹,这怎么不让人激动万分。 蜀军中路军进军顺利,至于其他二路人马,傅佥和魏容现在的情况不知道怎么样,赵广暂时没有心思去顾及,好在有赵广这边吸引司马望的注意力,他们二路遭遇到的抵抗应该会小一些。 赵广在石案旁边坐了下来,想要歇上一歇,在众将面前,他要保持始终自信乐观的笑容,但实际上心里压力却又将他压的透不过气来。 河池关与斜水的角落里,一堆乱石山泥吸引了赵广的眼睛。 因开山而激化下来的乱石,杂乱无章的堆在一起,其中的一些呈黑色,很是暗淡无光,看起来就象一堆腐泥。 这腐泥怎么这么眼熟。 有点象石煤。 原先黄金部队的探矿知识在赵广记忆中泛起,让他有一种久违了的熟悉感觉,等他走过去仔细抓起一团腐泥揉捏之后,发现自己的判断没有错。 这就是石煤,一种含碳少、发热值低、低品位的多金属共生矿,这种矿物多由菌藻类生物遗体在浅海环境下经腐泥化作用和煤化作用转变而成。 单单只是石煤,充其量也就是燃料,引不起赵广多大的兴趣,在北方的河东、北地一带,煤多的许多地方直接露天开采,真正让赵广感兴趣的,是石煤伴生钒矿。 钒是—种稀有元素,符号v,银白色金属,钒的熔点很高,有延展性,质坚硬,耐气、耐盐、耐水腐蚀的性能要比铁和钢好。用石煤土法可以提取五氧化二钒,进行小规模提钒生产。 三国末年,随着百炼钢工艺的日趋成熟,重要将领的武器、铠甲、头盔等都经过了铁匠反复的锻打,坚硬程度大大提高。 但相应的,由于战事的频繁,兵器的损耗也相当的大,百炼钢需要的原块铁料在中国又很难找寻,所以,普通的士兵一般使用的环首刀多是劣质生铁,至于长矛的枪头那更是一块块铁砣砣锻打而成。 有了钒的发现,如果铁匠在炒钢的时候加入钒,渗入少量的钒,可以有很大的机率提升钢的硬度和韧度。 “回禀君侯,这些腐泥堆在这里很久了,实在没什么用处,将军要是看着不顺眼,我找人来扔了就是。”糜立忙完跑过来,见赵广依旧在腐泥的地方发愣,连忙说道。 赵广哈哈一笑,搓了搓捏过腐泥的手,道:“糜立,你可得知,为何我们手中的兵器会越来越不经用,几次战事之后,就要重新锻打?” 糜立一愣,他未想到赵广有这么一问,想了一会道:“君侯是想说,只有上好的镔铁,才能锻造出最好的兵器。不过,现在通往西域的商路已经断绝,波斯和身毒的商人无法到达长安,镔铁也越来越稀有了。” 糜立家族是商人,虽然是贩盐和蜀锦为主,但对铁器一块也不是一无所知,蜀国和魏国由于缺少镔铁原料,铁匠的技术再好再用心,劣等的铁料即便十炼、百炼之后,也无法与上好的镔铁相比。 干将莫邪! 还有倚天剑、青釭剑,之所以是神兵,就是因为原材料是镔铁的缘故。 “如果我们有另外的方法,能够让我们打造的兵器和镔铁一样坚硬、一样耐用,你说我们打起仗来能不能取得胜利!”赵广脸上露出坚定的神情,微笑道。 在斜谷水一侧发现石煤和钒矿,对于赵广来说,是意外之喜,也让他的探矿术再升1级,达到lv7。 一点点的积累知识,等待厚积薄发的时机,这是赵广现在要做的,成长需要耐心,需要时间。 所谓的镔铁其实就是后世称呼的乌滋钢。这种钢以身毒萨利姆地区冶炼的质量最好,锻造的大马士革刀剑更是名闻天下。 糜立喜形于色,点头道:“君侯若有此法,我军当无往不利、无坚不摧,所向无敌!” “糜立,接下来的话你心里记下,不得泄露一丝一毫的消息。这些腐泥你立即安排心腹之人装运回军中,另外,再遣人探知开采腐泥的地方,做好标记,记住,要严格保密。”赵广一脸严肃的对糜立吩咐道。 糜立被赵广吓的一哆嗦,连忙答应下来,他想不明白,就眼前的一堆腐泥,怎么在赵广眼里就成了军事机密了。 不过,虽然心里有疑问,糜立也不想弄明白,到赵广军中这些天来,他也看明白了,这位前将军行事越是神秘,等到真相浮出水面的时候,给人的惊异就越强烈,一想到自己竟然是参与其中的关健人物,糜立心中一团火热。 行军紧急,赵广也没有更多的时间,去了解和探知石煤矿和钒矿的分布规模、储藏量和开采的难易程度,好在这些地方不会移动,在这个时候也不可能有其他人了解它们的价值,等到赵广在关中立足之后,他随时可以调动人力来开发这些资源。 练精兵,造精甲、持利器。 等到蜀军上下都装备了比对方更为锋利、更为坚硬的武器、铠甲之后,赵广相信,他的军队一定能取得更多的胜利。 第八十六章 无毒不丈夫 孤注一掷,北伐关中,就如无根之萍,无源之水。 赌一把的风险实在太大。 赢了会所泡妹,输了回家吃面,刺激是满刺激的,但万一连家都输没了,泡面也吃不上,只能露宿街头,那就太悲惨了。 这样的绝地反击,对于困境中的蜀汉来说,对于尚无根据地的赵广来说,就是后世共和国那一次让人提及就动容的万里长征。 关中是以后的根基,要占领,又不能打烂不可收拾,要收民心,又不能杀戮,这和赵广在汉中疾如风暴的策略将完全不同。 从大的战略层面分析,要想在关中立足,首先必须拿下长安和潼关。 长安是关中的心脏,有了这座大都城作为支撑,赵广东进函谷、北上河套、西出雍凉,或者南下汉中,可谓进退自如;同时,渭水平原自先秦以来就开垦的灌溉农田,也可以提供大军征战必要的粮秣。 潼关则是扼三秦与关东的门户,赵广只要遣一支精兵驻守这里,就能基本确保关中腹地的安全。 但从魏蜀两国的国力对比,赵广北伐的兵力、魏国在关中的底蕴、胡族势力的分布来综合判断,蜀军又不具备如刘邦那样迅速占据三秦、并将其作为大后方的实力。 赵广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如后世的延安一样,先占领一个小地方,然后一点点的扩张地盘,争取占领整个关中,再最后,那就是坐关中而望中原。 —— 五丈原。 属棋盘山北麓的一处黄土台塬,南连秦岭浅山,东、西、北三面均为悬崖陡坡,塬面呈“琵琶”形,向北倾斜。 土塬西南为西凉庐山。山峰陡峭,草木葱郁。东面为凉庐山,山脚下即为褒斜道北口斜峪关。 张护雄率领无当营一日之内,攻占斜峪关,进驻关中扶风郡五太原。 刚进关中,赵广立即给李球的参军司下了命令,要求迅速的派出多路斥候,打探关中魏军动向,获知其他两路人马的所在位置。 中路军在关中的第一次会议,就在五丈原的台塬营地进行,这里也是昔日诸葛亮第五次北伐,与司马懿最后对峙的地方。 参加这次会议的,除了李球、陈同、牵弘等将领外,诸葛尚和黄崇在一路同行之后,也积极的加入到了赵广这个团体中来。 相比诸葛尚的稚嫩,黄崇的战略眼光更让赵广看重。 “君侯,目前的当务之急,是占领槐里,再以此城为支点,切断渭水将魏国的关中地区一分为二,我军往东可威胁长安,往西则可侧击陈仓。” “同时,我军应加紧对长安敌情动向的打探,若魏国有备,长安留有重兵,则我军先立足扶风,可顺势立乡亭、收邬堡、征粮秣、造兵甲、练精兵,若魏国无备,长安空虚,则我军可遣一支人马东进,与东路军配合,一举拿下长安城。” 黄崇意气风发,慨慨而谈,其风头甚至超过了参军李球,在长久的压抑之后,黄崇终于释放出了他才华横溢的一面。 “经斥候探知,槐里之敌,为魏国前雍州刺史诸葛绪,所部人马约二千人不到,且多为从长安临时征募的郡兵,我军若是攻城,当攻之必下。”李球见黄崇有抢了自己参军职责的势头,自然不甘心被压过,连忙禀报道。 黄崇、李球,在这段时间渐渐成为参军司的话题人物,而一直以来跟着赵广的陈寿,则渐渐的淡出了参军司,转而负责行军记录的长史职务。 “末将也有建议,荀恺和李辅这两名降将,此次攻打槐里也正好可以利用一下。荀恺是司马家的虎子,若是我军持其在阵前,诸葛绪待罪之身,必不敢放箭射杀!魏军本就士气不高,再有顾虑,则我军胜算又多过几分。”牵弘也上前建言道。 同为降将,荀恺和李辅自然与牵弘要亲近几分,荀恺本来想着向牵弘打探赵广军中的消息,也好伺机脱身,却不想反而被牵弘顺便利用了下。 “君侯,单单一个荀恺恐怕还不能震慑住槐里之敌,不如将汉中一战中的扶风籍俘卒也一起列在阵前,要是诸葛绪下令射杀,那他就是关中人的仇敌。”诸葛尚见其他人都有好的意见,赶忙也跟着说道。 无毒不丈夫,量小非君子。 战场斗智斗勇,自然无所不用其极。 诸葛尚的这一建议,倒让赵广对他另眼相看起来,历史上诸葛瞻在绵竹关大战时,不听黄崇劝说,用兵极是愚腐,诸葛尚看来没有遗传到他父亲这一点,未来或许还有培养提高的可能性。 人有所长,亦有所短。 一个优秀的统帅,并不是事事都亲历亲为,而是让自己的部下寻找到最合适的位置,发挥他们最大的能力。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或被超越,或超越他人,每个人都在不断的提升自己,这一种积极的变化,也正是赵广这支军队不断取得胜利的原因所在。 —— 槐里。 邸阁内。 诸葛婉梳着一对圆髻、清瘦的脸庞上,一对大眼睛灵动有神,纤细的双手熟悉的上下翻动,为诸葛绪准备着解渴的茶汤。 七月的关中天气渐渐变的热了起来,诸葛绪的身体又因长期关押而受损,加上战事操劳,几欲病倒。 此次不得已出征,诸葛婉万般不放心阿爷诸葛绪的身体,决定陪同他一起到扶风,随同一起的,还有很不情愿离开长安的诸葛诠。 槐里虽然是右扶风的郡治,但在关中长期动荡之后,所谓的郡治也只是座小城罢了。哪里能和长安相比。 诸葛诠不愿意来,喜欢玄学好交际的他,最近在长安城中结交了一些朋友,其中如潘岳这样风度相貌俱佳的美男子,有苏绍这样才名初显的诗人,在宴会上高歌狂饮纵论时局,在诗会上吟诗作赋互诉真情,是诸葛诠最热衷的一件事。 诸葛婉却是非常想来。 除了照顾诸葛绪之外,她还存了一个小心思,那就是想近距离的瞧一瞧赵广是何许人也,竟然让长安那些魏国的大人物一个个谈之色变。 第八十七章 诸葛一家 郡阁书房。 代雍州刺史诸葛绪神色不宁,不停的唉声叹气。这一次到右扶风来,他本以为只要守住关隘就当完成任务,谁知道等到了扶风,才发现形势越发的不乐观。 前出的斥候连续的送来败报,褒水被蜀军攻取,斜峪关也已陷落,蜀军的行军速度让人感到不可思议,其进攻的势头也是相当的猛烈,根本不给魏军以喘息之机。 司马望给诸葛绪配备的兵卒,均是些长安郡兵中淘汰下来的三线部队,这些人但凡有点上进心,也早就追随贾充出发往蜀中了,剩下的就只是些不求上进,得过且过的混子了。 诸葛绪本来想着,时间充裕的话,他抢先一步到了斜谷关口,那样的话是最理想的结果,死守谷道,任蜀军怎么打,他都坚守不出。 但谁知道赵广来的这般迅速,未等他到达,蜀军先头部队就已抢先攻占了斜峪关。 斜峪关一失守,诸葛绪要堵住蜀军,就只能效仿当年五丈原一役,在槐里、郿县一带和蜀军对峙,依靠关中厚实的补给,坚守不出,让远道而来的蜀军因粮尽而兵退。 但诸葛绪对此又信心不足,因为赵广不是诸葛亮,从用兵的大胆程度来看,赵广此人完全脱离了传统的战法,毫无痕迹可寻。 比如这一次,保守一点的话,蜀军在拿下汉中之后,可以调头南下,与姜维南北夹击,争取收复蜀中,但赵广反其道而行之,领军向北而来。 在没有根基的情况下,蜀军倾巢而出北上。要是节节胜利还好,万一要是吃上一次败仗,那全军溃败就在眼前。 难道这些顾虑,这赵广真的不知道?还是他就是故意为之,诸葛绪心里越来越感到赵广这个人不可以常人来猜度。 如果不是天才,那就是疯子。 —— 在五丈原稍作休整之后,赵广即挥师径取渭水北岸的槐里。 渭水在关中平原上是条大河,在北方的胡虏眼里,要想渡过相当不易,但在蜀军将卒的眼里,其河道虽宽,但水流不急,并不是十分的难渡。 两军对垒,诸葛绪在城头向外张望,待瞧见蜀军前阵被俘的荀恺、李辅等魏将、还有众多的俘卒时,立时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荀茂伯,哪里配得上司马虎子的称号?”诸葛绪心头大恨,禁不住怒骂起来。原来司马家也不是个个都是能人,也有象荀恺这样贪生怕死之辈。 荀恺并不知道槐里城中守将何人,他被执到两军阵前时,心里还在希翼,这是不是要交换俘将?他是不是有机会回到魏国了? 旁边的李辅则一脸的鄙视,对荀恺嘲讽道:“回去?怎么可能,荀茂伯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没看见蜀军这是要以我等为人质,来瓦解守军的士气?” 荀恺被李辅说中了心事,嘴上尤自不服:“人质?如果守城的是膘骑将军司马大人,那我荀恺能回去,而你李辅则将被射杀在城下。” 荀、李二名降将各有心思,暂且不提。 单说赵广在派出斥候射出绑了劝降的箭矢后,立即下令擂鼓助战,三遍鼓声之后,陈同的劲弩营在前,向槐里城上覆盖箭矢压制,张护雄的无当营压着荀恺、李辅及一众俘卒一步步向前。 蜀军前进的速度并不快,但给城上守军的压迫却是前所未有的。 俘卒们带着乡音的求救呼喊,那一张张似曾相识的面孔,还有跟在后面的禇黄色的蜀军攻城军队,都让诸葛绪和他的杂牌部队感到压力重重。 “啷当!” “啷当,啷当~!” 第一个屈服的魏军守卒丢下手中的兵器,随后一个接着一个,当诸葛绪从城外蜀军震憾的阵列中惊醒过来时,槐里的城门已经被打开。 “降,降降~!” “降者不杀!” 呐喊声中,蜀军将士持着荀恺、李辅等人冲进城门,几乎兵不血刃就拿下了这座扶风郡的郡城。 “牵子信,我是雍州刺史诸葛绪,我们降了~!”城楼上,诸葛绪弃了佩剑,气丧的对牵弘叫喊道。 诸葛绪束手就缚,他没有选择与城同亡,司马昭偏听偏信,让他无端吃了半年多的牢狱之苦,心中哪能没有半点怨气。 同时,诸葛诠、诸葛婉俱在槐里城中,特别是诸葛婉还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女,要是失了保护,诸葛绪不敢想象,她会面临什么样的遭遇。 牵弘与诸葛绪当然认识,事实上,牵弘有一阵子还是诸葛绪的部下,只不过后来才被划归到了邓艾麾下。 蜀军进入槐里,虽不能说秋毫无犯,但也未起大的波澜。赵广早有命令,扶风郡将是以后的驻军之地,也是立足之本,哪一支队伍要是违反军纪,无端劫掠,将严厉处理。 在牵弘和诸葛尚的陪同下,赵广第一个见到的魏国官员,就是魏国前雍州刺史诸葛绪,对于这一位不幸被钟会诬陷中伤,收押下狱,又幸运的避开了成都内讧的名人,赵广倒是有一个问题很好奇。 这诸葛绪和诸葛亮都是琅琊郡人氏,他们之间倒底什么关系,是亲戚?还是族亲?又或者根本碰巧了,互相没有任何关系? 就在赵广想要发问时,诸葛尚已经早早的上前施礼,对诸葛绪说道:“叔祖在上,小侄尚见礼来迟,还望勿怪!” 诸葛绪神色颓败,心灰意冷之下,忽听到有人喊他,寻声看去,却见一个十八、九岁的蜀国少年将领向他施礼起来。 “诸葛尚?你是孔明的孙子,这一晃多年,故人皆已逝,徒自暗伤悲。老夫这样子,倒让后辈见笑了。”诸葛绪自嘲道。 诸葛氏往上追溯的话,诸葛丰是琅琊诸葛氏的先祖,诸葛亮、诸葛绪两家关系其实有些远了,相互之间联系也并不紧密,诸葛尚这一声叔祖更多的是出自家族的礼节。 有了诸葛尚这一层关系,蜀军上下对诸葛绪的态度也与一般降将有所不同,能够兵不血刃的拿下槐里,对蜀军众将士来说,也是一个利好的消息。 杀戮! 确实能够起到威吓作用,但仅仅靠杀戮,也不可能让人心服口服,在赵广明确了将来要以关中作为根基之后,顺利的拿下槐里意义重大。 第八十八章 三头六臂 天下诸葛是一家。 诸葛绪前番被囚下狱,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但心中积攒的怨气得不到发泄,心情也是分外的郁闷。 这一次,槐里未经一战就告失守,司马望那里诸葛绪也没有什么好交待的,与其还守着看不上自己的司马家,还不如投了蜀汉干脆。 至少,蜀汉这边还有诸葛尚可以牵线,赵广看上去也是精明强干,对自己甚是尊重,不象司马师、司马昭一个不顺眼,就要清洗曹魏旧臣。 其实,有些魏国的将领,还真不一定是对曹家念念不忘,实在是没办法,不反要下狱,还不如干脆反了算了,淮南三叛就是如此。 槐里城中。 诸葛绪与赵广并肩而行,以他魏国前雍州刺史的身份,再加上与诸葛亮同辈,蜀军众将算起来都是晚辈,至于孙一辈的诸葛尚就更不用说了。 随后跟进的是李球、诸葛尚、陈寿等蜀军将领、官员,他们要去的地方,是存放郡内户籍、地形、法令等文书简牍的馆阁,里面的资料对一个只知道砍杀的武夫来说,不过是一堆不能吃的废品,而对想要治理好这个地方的人来说,就是无价之宝。 当初,刘邦刚到咸阳,首先去的是阿房宫找美女,而他的丞相萧何则首先到了丞相御史府,赵广现在还只是占据了小小的槐里城,自然不可能象刘邦一样放肆。 “君侯,右扶风所辖各县的土地田亩、出产、户口、乡亭等等资料,都存放在这里了,不过,前些年董卓、韩遂、马超先后惑乱关中,太长远的资料已经失存了,这些都是近年来的册薄。” 诸葛绪是当过雍州刺史的人,治政的经验比带兵打仗的经验更加丰富,在他的介绍下,扶风郡、以及关中一带的概况在赵广面前逐渐展开。 赵广的脑海里,属性值中的天眼地图,也跟着跳了一级,从lv6升到lv7,与穿越前百度地图类似的山川河流帛图,给予赵广的震憾实在太大。 长期以来,对于穿越之初随带而来的这个系统面板,赵广都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因为它的随机性实在太大,升级的规律虽然能够找到,但有时又不是那么确定,甚至有的时候它还装装死鱼。 比如百鸟朝凤枪提升方面,赵广已经很久没有享受到升级的快感了,也不知道下一次升级是什么时候。 甚至有时候,赵广心里忍不住会期盼,司马昭赶紧派个猛将过来较量一番,比如有小赵云之称的文俶(小名阿鸯)。 诸葛涎起兵之事,文鸯先是惊死司马师,后又单枪匹马冲阵六、七次,骁勇异常。在父亲文钦被诸葛涎杀死之后,文鸯、文虎率军投奔司马昭,现在就在邺都任闲职将军,要是关中的战事传到中原,文鸯被起复的可能性很大。 郡库。 躲避城中战乱的诸葛婉听到诸葛绪的声音,急急奔跑而出。 从暗处到明处,眼睛还未适应光线,诸葛婉一头撞到了赵广身上。 “哎哟~!”诸葛婉惊呼一声,差一点被赵广身体的反弹力撞倒,幸好赵广反应的快,将她一把拉住。 “阿爷,你,你是谁~!”诸葛婉心生惶恐,声音颤抖。她的眼前漆黑一片,被赵广高大的身体遮挡的严严实实,就如同乌云遮天一般。 诸葛绪在赵广的后面,听到诸葛婉的惊叫声,连忙上前道:“阿婉,这是赵君侯,蜀国,呃,大汉顺平侯赵云之子。你不是常常念叨他有多么厉害吗?” 诸葛婉半张着樱口,乌溜溜的星眸上下打量了赵广好久,期期艾艾道:“原来你就是赵广,也没见和其他人有什么不一样,老哥还胡说什么长着三头六臂、如凶神恶煞一般?” 诸葛诠这些文人高谈阔论的嘴皮子功夫一流,这些天来,随着赵广的事迹传开,赵广的模样也被传的活灵活现,就连诸葛婉也听到不少。 赵广哈哈一笑,道:“三头六臂?我还有这本事,姑娘从哪里听来的?” 诸葛绪怕赵广动怒,连忙介绍道:“君侯,这是吾之孙女诸葛婉,小名阿婉。有冒犯之处,还请君侯多多见谅。” 诸葛婉,赵广对这个名字倒不陌生。 泰始九年(公元273年)春,诸葛婉被选入武帝司马炎后宫,据说其风韵不逊专房之宠的胡贵嫔,深得武帝司马炎宠爱,为此皇后杨艳还十分不满。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眼前的诸葛婉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鹅蛋脸庞,明眸皓齿,眼睛很大,透着一股子机灵劲。 诸葛婉见赵广没有动怒,眼珠子溜溜一转,大胆问道:“我听府里的人说,君侯以降将降卒为饵,诡计诈取了槐里,不知是真是假?要是真的话,那岂不是不讲信用、非大丈夫所为。” 诸葛绪听孙女这么一问,吓得脸上刹白,连忙假作训斥道:“阿婉不得胡说,君侯要是攻城,就你阿爷这些人马,哪里抵抗得住。如今,兵不血刃,不伤百姓,已是上天垂怜~。” 赵广瞧着诸葛婉小脸绷的紧紧的,眼睛里尽是不服,倒也觉得有趣,这一时让他倏然有一种后世被粉丝追星的感觉。 “诸葛刺史勿怪,婉儿姑娘有疑问,也是正常。孙子兵法曰:兵不厌诈。所以,我军用什么方法拿下城池,与讲不讲信用没什么关系。”赵广摆了摆手,心中暗暗得意。 诸葛婉听赵广这么一说,心里其实也明白,她刚才只是有气,没地方发罢了。 不过,她嘴上依旧辩解道:“那~,那个出诈城点子的人,真是可恶?” 赵广再也忍禁不住,指着后面一脸无奈的诸葛尚说道:“那婉儿姑娘要怪,就要怪你族哥,这主意有他一份。” 诸葛尚脸上涨得通红,他没想到,一个攻城的好主意,到了诸葛婉这里,就被说的这般不堪,让他丢了面子。 “咳,婉儿,这是你族中堂哥诸葛尚,大汉丞相诸葛亮的孙子。另外这几位,也是大汉的将领。”诸葛绪轻咳了一声,将诸葛尚拉到面前,介绍道。 “诸葛婉见过堂哥,见过君侯,见过各位将军!”诸葛婉涨红着脸,低声回道,然后脚步飞快的朝内宅跑了过去。 刚才,她被赵广高大的身躯挡住,未发现后面还有众人在看好戏,这时回想起来,不由得又羞又急起来。 等到赵广转身再看时,一身青袄的诸葛婉背影晃了一晃,已不见了踪迹。 第八十九章 匈奴刘渊 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 偶遇诸葛婉的事情,不过是占领槐里之后的一个小插曲。 赵广也不是那种见了女人就挪不动步子的花痴,从男人正常的心态来看,容貌上更加明艳、年龄上更为成熟、处事上更有主见的张星彩,就是一朵伸手就能采摘的鲜花,近在眼前,触手可及,让人不能松手。 相比更加成熟有韵味的张星彩,诸葛婉则是一朵含苞未放的小花,柔弱的让人怜惜、青涩的让人回味。 赵广不是司马望那样的变态,喜欢把玩未经男女之事的处女作为乐趣,他更在意的是养成的过程,在情之一事上,过程有时比结果更加重要。 拿下槐里是第一步,接下来赵广要想在关中立足,还需要打破司马望对扶风郡的军事进攻和威胁。 扶风郡位于长安的西面、中间相隔一个咸阳,这座秦时的旧都如今已是汉朝皇家的陵墓所在地,除了摸金的盗贼光顾外,很难再见到什么人影。 诸葛绪既然决定归汉,对赵广也不再有什么保留,把知晓的关中的雍州、长安等地情况一一告知。 从诸葛绪那里,赵广得知,司马望这个骠骑大将军确实手底下兵力匮乏,在知晓赵广可能北上的消息时,只能派出诸葛绪这一支二、三千人的郡兵。 但同时,长安又是一座关中大城,城中的官员、士族和豪门不少,要是长安受到威胁,司马望号令坚守城池的话,三、四天内就可以再召集起不少的守卒。 诸葛绪还提到,长安还有不少匈奴、羯族、铁弗、丁零、坚昆等胡族大小首领居住,这些人多多少少有自己的亲信部曲,若是集合起来,可以组建一支千余的骑兵。 对赵广来说,蜀中也好,汉中也好,前面的胜利更多的依靠地形地利的优势,而到了关中平原,当地利属于魏国骑兵、匈奴骑兵时,赵广真正的考验到来了。 —— 长安。 司马望心情很不好,娇小可人、又很是受宠的小婢女已经被打杀了好几个,就连最喜欢的玉诀玉佩也被他摔碎了不少。 女人是玩物,玉器也是玩物。 之所以被把玩,只不过主人心情好罢了。 槐里丢了。 诸葛绪这个懦夫、这个囚徒,居然打都没打就投降了,枉他司马望还向邺都晋王那里说情,让他戴罪立功。 蜀将赵广占据槐里之后,已经开始在扶风郡扩张势力,同时,由于渭水被阻断,司马望也无法得知秦州、雍州、凉州诸地的情况。 但从邓艾之前的惨败来看,赵广这个狡诈的家伙绝对不会只有兵出斜谷一招,对诸葛亮一直都想拿下的陇右,几乎可以断定,蜀军另有兵马派出。 不能再等了。 必须当机立断,迅速的将蜀军消灭掉,不然的话,关中将永无宁日,而他这个骠骑大将军也做到头了。 “传令,派信使急往成都,令征西将军、中护军派遣精兵回援关中,告诉他们,若是还相互攻奸,拖延军务,就休怪我司马子初不讲情面~。” “再以骠骑将军府名义,召集匈奴、羌、丁零等各部胡人在长安的首领,还有各地坞堡的堡主,商议出兵讨伐蜀中贼寇之事。”司马望脸色严峻,神情异常严肃,对着大将军府的属下一一命令道。 钟会和贾充实在太不象话了,司马望本来还有事不关已、坐山观虎斗的想法,但在赵广兵进关中之后,他就坐不住了。 —— 赵广想在扶风低调猥琐发育,在自家地盘上来了一头幼虎,司马望当然不答应。 不多久,司马望这位魏国骠骑大将军不停的调兵遣将,很快一支由匈奴人为主、羯、氐、羌诸胡参加的胡骑开始在扶风东部出现。 统领这一支胡骑的将领,是匈奴左部帅刘豹的儿子刘渊刘元海。 胡人早熟,刘渊年纪虽然不大,但身躯魁悟高大,文武双全,尤其擅长骑射,在匈奴一众年轻后辈头领中的名望不小。 去年,刘渊陪其父刘豹到长安,善于看相的崔懿之、公师彧等名士见到刘渊胸口的三蕞红毛之后,个个神色大异,然后便是称赞有加,认为刘渊这长相非同一般,有高祖刘邦的影子,将来必成大器。 其实,刘渊虽然也姓刘,但这个刘不过是改的姓而已,从血缘上来说,匈奴那里汉室也不过是嫁了个宗室女过去,还影响不了匈奴人的血统。 相面之后,刘渊的大名就在匈奴诸部中传扬开来,倒让刘豹高兴了好一阵,这种借相面之士提升名望的做法,在汉末三国时也是常态。 前有曹孟德,后有刘玄德,多算一个刘元海也不算什么。 原本由于年龄问题,刘渊正式领兵作战还要等上一段时间,但赵广的到来改变了这一切。 司马望的召令到达匈奴左部之后,正碰上刘豹要急着回河东,参与匈奴左贤王推选的大事,刘渊遂被安排留在长安,整合长安及冯翊一带的诸胡骑卒。 对自家这个儿子的能力,刘豹很是放心,匈奴大单于未来的继承人,当然不可能象汉人皇帝那样,养在皇宫里坐等皇位掉下来。 在一次次的撕杀中,提升能力,赢得尊重,在一次次的征战中取得胜利、获得声望。是刘渊必须要走的一条路。 刘渊对这一次讨伐赵广这些南来的蜀军,心中甚是喜悦,又一次立功刷声望的好机会,他绝不会错过。 不熟悉关中平原的地形地貌、不了解北方的风土人情,赵广这员蜀将就不顾一切的来到关中,这不是勇猛,这是来送死。 在刘渊的召集下,长安的诸胡组成了一支约千余的骑兵,向槐里的赵广压迫过来。 赵广这一次,将要面对的,是历史上将汉人推进悲惨深渊的诸胡未来的首领。 刘渊这个历史上的前赵皇帝,算是诸胡中比较不错的了,还有比刘渊更残暴的是匈奴别部羯胡,这些来自中亚的白种人,在汉人的地盘上作威作福之后,随即开始了大规模的种族屠杀。 第九十章 八卦土壕阵 槐里城外。 一片渭水流经的宽阔平原,两汉时期,关中百姓在先秦开挖的郑国渠基础上,又延伸了水渠的长度和宽度,让扶风郡治的这片土地成为让人羡慕的肥沃良田。 在赵广进驻槐里之后,这块平原也成为蜀军第一个复垦的农田,众多的魏军俘卒被强行押送到这里服劳役,他们就和奴隶社会的奴隶一样,唯有劳作,才能让自己不饿肚子。 荀恺和李辅也是这群人中间,虽然是昔日的魏军将领,又有赚开槐里城的“功劳”,但赵广似乎并不想给他们什么优待,和众俘卒一样的穿戴,一样的待遇,让两人心有不甘、窃窃抱怨。 “这赵阎王是怎么了?难道不知道这年头人才难得,象我荀恺这样的荀家栋梁之才,不应该视为上宾,以礼相待,然后我推托再三、迫不得已归顺吗?”荀恺心中忿忿不平。 为了保住性命,他已经放弃了士族子弟的尊严,放弃了礼义廉耻,却没想到,赵广居然就象没看见一样。这是什么道理? 李辅闷头不语,他倒是有些明白了,在赵广的眼里,他们这样的降将,能利用的也就是骗个城门,至于收为已用,估计赵广根本没有这个心思。 仔细想想也是,李辅是孟达的部下,几次降魏又投蜀,这样的人谁敢收,又谁敢用,至于荀恺,司马虎子可不是白叫的。 所以,对他们两个来说,最好的待遇就是象其他俘卒一样,劳动改造。最好的结果,就是有一天赵广忘了他们两个。 —— 槐里城东,渭水平原的台塬高处。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战马不时发出阵阵响鼻声,初夏的生机被战场的肃杀气氛打断,鸟兽纷纷逃离,除了准备疾冲而下的诸胡骑卒外,再无其他活物。 匈奴左部少帅刘渊骑在一匹纯黑无杂毛的高大战马上,两侧促拥着羯族、卢氏、铁弗、丁零等诸胡首领的后辈们。 他们现在还是魏国的附庸,曹魏在对抗诸胡方面,一直保持着很高的胜率,在幽州和辽东的乌桓人就被曹彰打的溃不成军,部落直接瓦解四散。 学习中原先进的工艺。 学习中原打仗的本领。 然后,利用中原人内讧的机会,迅速的崛起,占领中原人的地盘,掳掠汉人的妻儿,这便是接下来五胡乱华时,诸胡最为得意的手笔。 “咴律律~~” 刘渊狠狠一勒马缰,黑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后腿蹬的一连数下踢腾,始才止住冲势。 “骠骑将军有令,全城屠没,鸡犬不留!” “进攻!” 随着刘渊的暴喝,诸胡杂乱的牛角号声此起彼伏,响彻长空,胡骑叫喝着,漫山遍野的向小小的槐里城席卷而来。 在诸胡之中,地位最为低下的羯族杂胡在前,后面依次是卢氏胡、丁零胡、氐胡,再往后则是刘渊和他的匈奴精骑。 羯胡,本是被俘获的羌渠游牧人,他们是中亚白种人,高鼻深目,信奉胡天,也就是袄教,或者称波期明教。因为俘虏的身份,一直作为匈奴的附庸存在,而正由于长期被压迫欺凌,羯胡在五胡乱华之时,屠杀汉人也最为残暴。 耶奕于是羯胡一个小部落的首领,在河东的上党混迹了半辈子之后,他和他的部落跟随匈奴左部一起西迁,关中的土地比河东更加的平坦,也更加的合适放牧,更加重要的是,左冯翊一带的汉墓众多,让喜欢摸金的耶奕于狠狠的发了几笔横财。 让他最为得意的一次,是无意中打通了前汉不知哪个诸侯王的陵道,里面的银缕玉衣让他眼珠子都快掉出来,有这样的横财支撑,耶奕于觉得这天下之大,没有哪里比关中更适合他的部落发展了。 “进攻!占领槐里城,让那些南方的汉狗给咱羯族勇士做牛做马!如果再掳几个千娇百媚的汉人女子,狠狠的按在榻上~~。”耶奕于心中美美的想着。 胡骑兴奋的催马疾冲,在他们的面前,田亩里耕作的人影惊惶失措,正朝着低矮的槐里夯土城垣逃去。 “逃跑?这怎么可能?两条腿再怎么跑,也快不过四条腿?”前面又是一道一个半人身高的低壕,这种因开垦荒田而堆积出来的沟壕很是常见,并没有引起胡骑的注意力。 他们的眼睛圆睁着,紧紧的盯牢了前面逃跑了荀恺、李辅等俘卒。 “妈的,怎么这么倒霉,又是我们来诱敌?这赵广太卑鄙了,就不知道换换人吗?”荀恺心中异常悲愤。 以前荀恺对别人称赞自己聪慧都会得意洋洋,但现在,他再也不要听到这个词了,因为他觉得与赵广相比,自己就象是一头猪,而且还是一头连续掉下陷阱的蠢猪。 “别抱怨了,快跑吧,要是慢了,让胡虏给砍了脑袋,那就惨了。”李辅一把将跌倒的荀恺拉起,跌跌撞撞的朝槐里城逃去。 他倒不是和荀恺感情有多深,只不过难兄难弟这么久,要是荀恺死了,李辅真的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了。 当然,蠢的并不只是荀恺、李辅两个。 紧紧追杀他们的耶奕于等胡骑更蠢,平原上确实无险可守,但地形是可以变化的,这些天来,赵广为应对胡骑的进攻,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挖壕。 用人为挖掘出的壕沟和低丘来改变平原的地形地貌,微有起伏的沟壕远远眺望,就是蜀军在开垦和疏浚河渠、排水沟,并不会引起胡骑多少的注意。 但胡骑并不知道,赵广挖的沟壕正好呈四面围困的诸葛八卦阵图,胡骑进入时,踏在预设的木板之上,而一旦进入包围圈中,后面壕沟里的蜀军会立即抽掉木板,等待进入伏击圈的胡骑的,将是四面受敌的不利窘境。 很不幸,耶奕于就是这群盲目冲阵胡骑中的一员。 他没有刘渊那样敏锐的军事判断能力,在诸胡中羯胡的地位又最为低下,等到冲进蜀军八卦土壕阵中,耶奕于才发现他上当了。 第九十一章 血战不休 胡骑先锋约六百骑入阵。 让在槐里城楼上的赵广终于长出了一口浊气,刘渊的胡骑足有千骑,在平坦的渭水平原上,没有地形地利的优势,他赵广拿什么与刘渊交锋! 靠人命填吗? 这显然不可能,蜀军将士的宝贵生命不是这么用来挥霍的,要是那样的话,他赵广和诸葛瞻又有什么区别。 所以,没有条件那就创造条件,没有地利那就创造地利,后世的有位伟人不是说过人定胜天这句名言吗? 赵广现在最大的优势,就是人多,除了蜀军中路军近万将士外,还有在汉中和槐里俘获的众多俘卒,这些人养着也是浪费粮秣,有必要让他们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平地沟壕要想困住骑兵,必须要有足够的宽度和深度,要不然的话,胡骑催马一跃而过,等待蜀军步卒的就是一场不对称的屠杀。 同时,还必须有隐蔽性,起码在胡骑进入陷阱之前,不能让他们察觉到什么异样。由此,赵广在下令俘卒挖壕时,采用的办法就是类似于后世朝鲜战场上,志愿军发明的前高后低挖壕法。 也就是说,从耶奕于等胡骑冲过来的方向往槐里眺望,看到的只是一道渐渐向上的平缓土丘。 坡度并不是很大,只有三十度左右,这种坡度虽然对骑兵的冲刺速度有影响,但只要马速上去,胡骑就可以很快的冲到坡顶。 到了坡顶之后,往下则又是一道缓坡,这里的坡度分为两种情况,第一种是蜀军预先铺好了木板,在俘卒引诱胡骑进入之后,又迅速的抽去木板,坡度立时从二十度提高到六十度,胡骑的速度在这样的陡坡面前,根本提不起来。 四面皆是陡坡,耶奕于等羯胡、卢氏胡的骑兵进入的是一个中心塌陷、四周高于中间的圆形洼地,在洼地的边缘上,劲弩营的机弩手已经严阵以待。 “呜,呜呜~!” 凄厉悠长地号子声划破长空。 劲弩营裨将军陈同负责在第一线指挥陷围战事,他猛的一挥手,顷刻间,伏袭蜀军就像一架庞大地机器般有条不紊的运转起来。 “虎步营,竖盾~” 牵弘的重甲步兵排成十列,每列五十名重步兵,合计五百将士,坚实的木盾往地上重重一顿,立即在陷围的四周形成一道盾牌的铁壁。 在他们的前方不远处,劲弩营的机弩兵已经举起了机弩,一一对准茫然不失所措的耶奕于等人。 “不好,中计了,快快~原路撤退!”耶奕于急声大叫,迅速的想要拔马遁走。 “射~~!” “第一队,后撤!” “第二队,攒射!” “第三队,射!” 劲弩营各级将校,包括陈同在内,用嘶哑有力的叫喝声传达指挥命令,一队接着一队的机弩兵们依次举起弩机,射出弩矢,然后又快速的撤退。 “咯咯~咯~~”机弩拔动板机的声音响起,霎时间,数百弩矢直射而出,在胡骑面前形成一道密集的矢雨。 弩矢的射程,不过百步,但强劲的冲力却是弓箭的三倍,想要撤退的胡骑被这一阵矢雨射中,立即人仰马翻,倒地不起。 “噗~” 一支弩矢冰冷的钻进了耶奕于身边杂胡的头颅,锋利地矢尖自他的耳朵里穿出,有殷红的血从透出的矢杆上滴落,这一矢从左到右,竟是生生贯透了杂胡的整个头颅。 “~救命~~”。 一名被甩下战马的羯胡在耶奕于的前面掉落下马,他的战马被矢雨射中马眼,受创的马匹剧痛立起,将背上的骑卒掀翻于地。 若是往常,对于马背上生活的羯胡来说,掉马不算什么,只要不是断了大腿,翻身而上就是了,但两军对阵,后面的胡骑如潮水般涌来,一下将叫喊的羯胡踩成肉泥。 “快,快~!不要停!”耶奕于疯狂的叫喊着,一百步的距离对于骑兵来说,就是瞬间的功夫,只要杀到蜀军跟前,他相信,前面的蜀卒就是一根根任由砍杀的木头。 “咻~” “咻~~” “咻~~~” 陈同连放三轮矢雨,一直到胡骑只有十步时,才下令最后一队弩兵后撤,在劲弩营的打击下,诸胡付出了伤亡四百余骑的代价。 像刚才被踩成肉泥的胡虏还算幸运,不用再受苦。还有一些幸运又不幸的家伙,没有被踩中,但却只能在阵前无助的哀嚎求救。 谁会救他们。 没有,很快他们就会和刚刚死去的同伴一样,成为马阵中的一堆肉泥。有区别的,只是早死还是晚死罢了。 耶奕于是没被射中的幸运者之一,他已经握紧了木杆的投枪,向着正在后退的一名弩兵奋力的掷了过去。 “噗!” 中枪的弩兵踉跄着跌倒,胸口的枪尖穿透而出,将他的身体与投枪连在一起,刚才,他只不过脚步稍微的慢了半步,却不想已是撤退不及。 “竖盾!” “举枪!” 虎步营重步卒在牵弘的喝令下,排成紧密的盾阵,在盾与盾之间,间或还有长枪伸出盾阵,等着疾冲而来的胡骑撞上来。 “碰!碰碰~~!”渴望突围的杂胡骑兵接二连三的撞在盾阵上,战马的强大冲击力,让后面的持盾步卒口吐血沫,内腑遭受重伤,在盾兵的后面,一个接一个的步卒排队接替,这般送死一样的排队,让指挥作战的牵弘心中一阵悸动。 以命换命。 不,有的时候还是以人命换马命,但不这样做,暂时又没有其它办法。 要胜利,就要有牺牲。 羯胡首领耶奕于没有如其他杂胡那样直愣愣的上前,他在投枪之后,就悄悄的放慢了马速,等到其他的胡骑撞开一个小缺口时,耶奕于兴奋的大叫一声,挥动长柄厚背刀冲入蜀军步阵中。 此时,耶奕于身边的羯胡骑兵只剩下了不到二十骑,其余卢氏胡、丁零胡分散突围,有几个幸运的冲出了陷围,更多的则还在阵中苦苦挣扎。 “少部帅,快,向少部帅靠拢!”耶奕于嘶声大呼,粗犷的脸庞上除了惊惧还是惊惧。 诸胡大败! 耶奕于的羯族部落在这一仗中,损失了将近三百名壮年勇士,这个视血统为生命的白种人部落已经没有了独立生存的可能,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希望刘渊看在他鞍前马后的份上,伸手拉他一把。 第九十二章 黑虎掏心 汉胡战事酣。 槐里城门“吱呀呀~!”的开启。 一支只有百骑的蜀军疾冲而出,赵广一马当先,径直朝着刚刚突出重围的耶奕于杀将过去。 胡骑先锋陷入土壕,好不容易冲出陷围的羯骑已经丧失了再战的勇气,赵广在这个时候出击,要的就是出城搦战,摧敌锋于正锐,要的就是胡骑将领的人头。 “杂胡,还不授死!”赵广剑眉微扬,大喝一声,胯下乌云踏雪驹疾如闪电,手中百鸟朝凤枪寒光闪闪,红色的大氅在猎猎的风中狂舞。 好不容易冲出重围的耶奕于两臂酸麻,正待催马与刘渊会合,突听得赵广这一声暴喝,顿时心惊胆战不已。 “上!给我杀了他!”耶奕于咬牙大叫,冲着身边的几名羯族勇士喝令起来。虽然只是部落的小首领,但好歹身边总有几个效力的人。 “滚!” 赵广怒喝一声,朝凤枪连续疾刺,将试图迎上来阻挡的羯骑一下挑翻于地。对付这些杂胡,他的9级枪术已经绰绰有余。 “呼噜噜” 耶奕于身边再无替死之人,乌云踏雪驹往前重重地踏出两步,堪堪逼近。耶奕于的杂色坐骑忽然间一声悲鸣,然后四条腿不停的颤抖起来。 马中之王踏雪驹气势凌人,在这一瞬,赵广人、枪、马合而为一,完整的在气势上压制了惶急不已的耶奕于。 人无斗志。 马也一样。 “死!” 百鸟朝凤枪泛起一团银白的雪花,如冬天的大雪下落,耶奕于绵软无力的举刀相架,却不想手头一空,铁刀被亮银枪一挑,直接飞到了空中。 “啊!” 耶奕于惊叫出声,双手空空的他紧紧抓住马缰,想要拔马逃窜,却见错马而过的赵广枪身一转,枪杆重重的敲击在自己的后背上。 “噗!” “卟嗵!” 耶奕于跌落马下,未等站起,刚刚被任命为亲将的王训已经拍马杀到,轻轻松松的朝耶奕于的脖子上一划,一颗狰狞的人头滚落。 就这么简单。 王训一愣,身为亲将,不应该替主将冲锋陷阵,遮挡在前吗?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反而倒成为赵广的小跟班一样。 这一时,王训还不知道,死在他手里的这个羯胡,以后他的儿子会生出一个让世人闻之色变的孙子石勒。 试图在战场上立下大功壮大部落的耶奕于死了,和战场上倒下的无数尸体一样,成为滋养这一片土地的腐肉养份。 —— 就在赵广率亲兵收割杂胡人头的时候,刘渊也在匈奴亲骑的保护下,进抵距离陷阱不到一千步的地方。 “蜀贼是地下的爬虫吗?竟然挖壕伏袭?这是什么战法,怎么这般不要脸。”瞧清楚了陷围的模样,刘渊年轻带着稚气的脸庞上,忽然间变得铁青。 耶奕于等胡骑冲开的那个缺口,居然是个陷阱! 胡骑一旦进入,四面皆是蜀军重步兵、弩兵布下的天罗地网,胡骑要想冲出去,速度上提不起来,想要肉搏又得面对重装甲具的盾兵,这就象孙悟空进了如来佛的宝瓶一样,任由七十二般变化,也是无用。 究竟是将匈奴精骑全部押上,拼一个你死我活,还是如父亲刘豹一直教导的那样,有便宜就占,没便宜就走,至于杂胡的死活,他们匈奴的贵族们哪里会放在心上? 刘渊这些年,也跟汉人名士、老师学了不少的知识,赵广摆出的这个陷围阵形,看着很不起眼,但却玄机甚多,很象是蜀国丞相诸葛亮的八卦阵? “那个杀了耶奕于的敌将是谁?”刘渊想了想,冷冷问道。 “白马银枪将,应该就是蜀将赵广,听闻他武力极是高强,曾连杀邓忠、庞会等多位魏国勇将~,当年其父赵云人称常胜将军。”陪在一旁的匈奴贵族呼延保术神情紧张,目光死死的盯着赵广。 “赵广?想不到汉人之中,还有这样的英雄人物,倒是某家小瞧了~。”刘渊恨恨啐了一口唾沫道。 “少部帅,我们撤吧,蜀贼这是拼命了,我们大匈奴的勇士,没有必要为了一句空口的承诺,白白的送了性命。”呼延保术劝说道。刘渊不仅是匈奴左部的少帅,更是他姐姐呼延氏的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他呼延保术就不用回去了。 刘渊沉默不语,与作战经验已经相当丰富的赵广相比,第一次指挥骑军作战的刘渊还是嫩了点,在最为关键的时候,他犹豫了。 “少部帅~!”呼延保术怕刘渊冲动,再一次出声劝谏。 刘渊嘴角一挑,终于冷声下令:“撤!让卢氏、丁零等杂胡断后。” 牛角号再次急切的响起,没死的诸胡骑兵与来时一样,如风一样席卷而来,又如风一样飞快的卷走,只留下无主的战马围着死去的骑卒不停的悲嘶,尸体将很快成为野狗追逐啃食的食物。 汉胡一场小规模的接触战,打头阵的胡骑挨了赵广当头一棒。 以保存实力为上的匈奴未来大单于刘渊没有冲动,这一次到扶风,他本来就是想看看有没有便宜可占,现在只是损失了些杂胡而已,匈奴的精骑则实力犹存。 乱世称雄。 一场遭遇战的胜败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未来的发展,刘渊有父亲刘豹打下的雄厚底子,有匈奴诸部、内附杂胡为后盾,他还有时间慢慢成长。 赵广这一边也没有追赶,骁骑营马承等人被划归到了傅佥军中,能够骑马征战的也只有赵广身边的亲卒,况且追击刘渊没有什么好处,万一被打一个反击,那就得不偿失了。 匈奴人虽然是汉人的大敌,但目前赵广最主要的对手还是长安的司马望。 刚进关中,赵广立足未稳,司马望就接二连三的下黑手,这使得赵广原本想要稳固发展的想法只能暂时放弃,以应对诸胡的袭扰。 当年,董卓的西凉铁骑威名赫赫,所向无敌,也只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借着挟天子令诸侯的名义据有了长安附近,其他广阔丰饶的渭水平原还在当地的士族、豪族手中。 关中平原,果然不是那么好占据的。 司马望还是在拖延时间,胡骑骚扰只是第一招,目的是让赵广得不到发展的机会,随后,不管是魏国来自中原的援兵、还是蜀中魏军的回援、或者地方坞堡的坞兵,只要时间一成熟,司马望势必大兵压境。 来而不往非礼也。 司马望的战略构想看上去很完美,但也不是没有漏洞可寻。 刘渊被击退后,短时间内,司马望手中已经没有了袭扰扶风的力量,这个时候,赵广心中最为渴望的,就是能有一个帮手,也给司马望来一个黑虎掏心。 第九十三章 大闹关中 棋到中盘。 各擅所长。 老辣的司马望不再留手,将手中的棋子一一弈出,赵广自然也不可能退让,况且,他已经比司马望要更早的布下了二招暗棋。 魏容、寇林率领三千轻兵从子午谷北上。 这条道早年多为猎径,非山中猎将不得通行,后来在董卓惑乱关中之时,南逃汉中的流民为了活命,在付出巨大的代价后,终于将这条谷道的全程给标注了出来。 曹真当大都督时,曾经想从子午谷南下伐蜀,但却由于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让曹军在谷中艰难行军三十余日,仍只走了约一半的路程。由此可见,子午谷的难走程度。 在赵广兵出斜峪关的时候,魏容才刚刚走完子午谷三分之二的路程,这已经是东路军在较为理想的气候条件下的极限了。 子午谷沿途不象褒斜谷道有魏军的围督、关隘补给,蜀军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进午口时携带的军粮,在这个已经开始炎热的初夏,蜀军将士每日行军休息时,抬头茫茫不知前路在何方,就连魏容有时也不禁质疑自己,当初选择是否正确。 “老寇,或许,这条道真的走不通?”当一个又一个将士死在面前时,魏容的压力巨大,他开始怀疑自己。 “老魏,怕什么?就是死在这谷里,我们的骸骨也能让后人知道,这条道咱走过~。”寇林倒是很乐观,时不时的安慰道。 可能险些死过一次的人,看的要更开一点。 或许,就是寇林这种乐观的心态,让东路军上下在困难中不断的坚持着,在付出了八百余士卒跌落山涧、走失掉队、生病身死之后,魏容、寇林在七月末的时候,终于率领剩余的二千二百余轻兵到达子午驿。 当关中平原上空宽阔的天际出现在这些形如乞丐的蜀军将士面前时,魏容第一个带头,卟嗵一声跪了下来,双手捧起地上的泥土,使劲的亲了起来。 他们翻山越岭,他们尝尽艰辛,他们终于成功的跨过了子午谷,到了长安。 往前再行三十余里,就是长安南面的固原。 “老寇,怎么办?我们接下来是和君侯会合,还是自己干?”魏容站起身来,和寇林商量道。论及头脑,魏容只是个粗线条,相比之下,寇林自小在成都长大,见识要更广一些。 寇林想了想,道:“老魏,我们这一路北上,将士折损了八百余人,功劳什么也没捞到,去和君侯会合,你有脸不?” 魏容被说的脸上一黑,半响说不出话来。 “依我之见,我们干脆自己干,这长安周围,遍地坞堡田庄,我们不如先打劫一个庄子,补充休整一番,不然的话,将士们都顶不住。”寇林喘着粗气,对魏容说道。 “接下来的话,我们看看魏国在长安的防御,要是松懈有机可乘,我们就趁火打劫一把,要是没有机会,那我们直奔潼关,有机会就和君侯一样假扮魏军骗得关隘,争取把关中的门户守好,要是没有机会,我们就守在潼关到长安的道上,这条道是魏国的补给线,不愁没有咱哥俩吃的。” 魏容心中大喜,对寇林这一番谋算很是赞同。手底下二千余乞丐兵,战斗力已经到了极限,先补给后到长安、潼关一带寻找战机,正是他的最初设想。 “就前面固原上的那一处,我看这庄子挺大,防卫好象也不怎么严密。”魏容登上山丘高处,打量四周后指向固原东北角的一个方向。 魏容并不知道,他好巧不巧手指的方向,那个地方很大的庄子,不是别人的,正是骠骑大将军司马望的别宅。 作为魏国在关中的一把手,司马望已经镇守了近八年时间,势力根深蒂固,他的别宅占领的地方,自然是长安最好的地方,土地最肥沃,灌溉最便利,出产最丰富,奴仆最能干。 魏容、寇林洗掠固原,司马望得知别宅被不知从哪里来的蜀军小股部队抢劫一空,立时气急败坏,连连向邺都和巴蜀飞报告急文书,要求援兵速至。 —— 与魏容的落魄不同,从狄道、祁山方向进军的傅佥一路之上非常的顺利,金城太守杨欣从白水关逃得一命,随即退守武都。 在得到傅佥又领军杀到的消息后,杨欣这位逃跑将军二话没说,继续自己最为擅长的作战方式,这一次,他连与傅佥见上一面的勇气都没有就直接弃城而逃。 不跑又怎的? 他杨欣连战连败,手里又没多少兵马,又没大的本事,靠他一个怎么可能打得过傅佥,没瞧见西路魏军诸将中,还保全性命的,就剩下他杨欣一个了吗? 其余将校,邓艾、邓忠、王颀、师纂、秃发树机能、姚柯回等人,已经全部死了。死的早的,比如秃发树机能,估计现在骨头都已经烂了。 当然,还有牵弘还活着,不过他并不算在内,因为牵弘已投了蜀国。 杨欣担任太守的地方金城,已经是秦州的最西面,与凉州相邻,距离狄道还有较长的距离,杨欣也不怕傅佥追杀过去,越往西走,就越是人烟稀少,傅佥若是不怕被抄了后路的话,尽管追就是。 与赵广这一仗,杨欣也算是看明白了,西路魏军为什么败? 不仅仅是因为中了赵广的圈套,更重要的是邓艾犯了兵家之大忌。劳师远征,又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强行作战,岂能不败。 等回到金城自家的地盘上,杨欣就不信,他还会吃败仗。 傅佥见杨欣远遁,自然没有什么兴趣去西追,他的主要任务是占领狄道,然后一路挥师东进,抢占雍州一带的陈仓。 中路军赵广突入关中,虽然占了扶风一郡,但面临着三面受敌的困境,傅佥必须在西面为赵广打通一条后路。 三路北伐。 少了哪一路都不行,赵广这一路是主力,要承担起吸引魏国注意力,并初创根据地的任务,魏容的东路军要发挥轻兵袭扰的作用,将魏国的后方补给线切断,傅佥的西路军则要稳固住陇上、天水、安定等地,让赵广无后顾之忧。 第九十四章 气死司马昭 邺城。 扶风郡被蜀国前将军赵广占领、长安一带出现蜀军小股部队、关中数地告急,接二连三的战报让魏国朝堂上下齐齐失语。 前不久,还是魏军入蜀、刘禅请降、蜀国将灭的大好形势,转眼间就成了一个笑话。虽然司马望的奏报轻描淡写,把责任大多推给了钟会和贾充,但关中也不是铁板一块,自有官员会越过司马望向邺都私下通报消息。 无论司马望怎么说,关中被蜀国占了一块地方的事实没有办法改变。 “汉中被蜀贼赵广偷袭了,荀恺、李辅兵败,留守部队十不存一!” “赵广,究竟是何许人也?” “赵广,字元忠,赵云次子,听说蜀人称其为赵阎王,邓艾邓士载父子就死在他的手里,还有庞会~!” 几乎在一夜之间,赵广成为魏国朝野上下提及最多、谈之色变、又不得不说的人,其窜红的速度比后世的那些网红还要迅猛。 “钟士季、贾公闾,汝两人误吾大事,都该死!” “赵元忠,小儿竟如此狂妄,吾司马家岂是好欺负的。” 因为灭蜀的功劳,司马昭前不久刚被元帝曹奂拜为相国,袭晋王,而现在,赵广这一下北伐,就象是生生在司马昭的老脸上,狠狠的煽了一巴掌。 在朝堂上,魏帝曹奂那充满“关切”、其实却是幸灾乐祸的眼神,还有一些官员面上惊惶失措、嘴角微露笑意的神态,都让司马昭气怒交加,郁气直冲脑门。 好不容易强撑着回到府中,司马昭的脸色已经异常难看,随后更是一口气接不上来昏厥于榻。 司马昭年纪已有五旬,在三国这个时代也是可以自称老朽了。从去年六月份开始,他就经常性出现不可预知的晕厥现象,按御医的诊断,这是“络脉空虚,风邪入中”。 换到后世的话,就是中风。开始时脑梗小中风,然后控制不住就是脑出血,也就是大中风。 一旦大中风,半身偏瘫是幸运的,最可怕的是直接晕迷过去,然后人事不知,再往后就直接办后事了。 有趣的是,在汉末三国,象中风这种病,反倒是普通的百姓少有,多在权贵之家,如果是后世的话,高血压是常见病,几乎一半以上的人群有。 百姓吃不饱,多食粗粮。权贵吃不完,多食肉糜。 晋朝建立之后,痴呆皇帝司马衷在听说百姓困苦之后,就说出了“何不食肉糜”的名言,其实真没有讽刺的意思,司马衷生于曹魏甘露四年(公元259年),司马氏这时在魏国已经权倾一时,司马衷自小锦衣玉食,是真不知道老百姓平时吃什么。 急怒攻心,药石无救。 司马昭在连续不省人事五天之后,终于中风昏迷猝死,在历史上,他死的时间是在八月份,两者相差不过一个月。 也就是说,没有赵广这一层原因,司马昭也该死了,但没有发生的事谁又能预料得到,魏国上下看到的真相就是,在朝中权倾一时的晋王司马昭被赵广气死了。 “王王对决,真阎王气死假晋王。”很快,一则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市井流言开始在魏国都城传开。 这也让赵阎王这个词更加的红的发紫,以至于在邺都有止小儿啼哭的效果,虽然许多不识字的百姓连赵阎王是谁都不知道。 晋王司马昭死了。这一消息比赵广北伐关中还要让魏国上下震惊,各属派系的重臣、将领、官员更是忙不迭的走访联合、期望在新的权力版图中获取更大的一份。 对于在屡次大清洗之后,心中还有曹魏的官员来说,这真是拍手称快的大好事,他们明里不敢庆祝,私下里则是聚集在一起,个个兴奋之极,本已灰心丧气的夺权之事,也再一次被谋划起来。 河内郡,齐王宫。 魏国废帝、齐王曹芳居住于此,曹芳是曹操的曾孙,有名的黄须猛将曹彰的孙子,任城王曹楷的儿子。只可惜,祖父曹彰勇猛,孙子能力却是一般,这其中一个隐性的原因,就是曹丕在位时,因担心皇帝位置受到威胁,对曹彰、曹植两个兄弟的后人蓄意打压所致。 曹植虽然七步成诗,文才见长,但终究是文人,不掌兵权,三、五好友聚聚闹腾几下翻不起什么大浪,曹彰则不然,作为曹操几个儿子中最能打的一个,曹彰在军中的威信极高,要不是只喜武不喜文,严重偏科,这曹丕的皇帝位置还真不一定容易登上。 也正因此,在曹丕登基之后,曹植还能当个陈留王,虽然不自由,却还能苟活,而曹彰直接就暴病而亡。 什么病,史书上没有说。 但只要是有点见识的人,都应该猜想的到。 曹芳登上皇帝位置,很是偶然,因为魏明帝曹叡的儿子全部夭折了,曹芳被曹叡收为养子,也就是个备胎,只不过曹叡这辆车开到路上又扎胎了,实在没办法,备胎转正上岗。 没有经过良好的教育,身边也没有亲信有能力之人,曹芳这个皇帝当的时间虽然够长,但一直是个傀儡皇帝。 按史书记载,司马师对曹芳还是不错的,并没有赶尽杀绝。齐王府的礼仪制度如同诸侯王的封国一样,不过,物质上的优待,并不代表政治上行动上放松监管。 河内郡是司马家的老家温县所在,司马懿曾经当过河内郡的上计掾,曹芳在河内郡,那就是进了笼子的鸟,再也难以飞出去。 事实上,从高平陵事变开始,亲近曹芳的魏国大臣和官员就接二连三的被清洗,曹爽这个被司马懿骗的团团转的家伙就不说了,才华横溢的夏侯玄、中书令李丰、光禄大夫张缉等先后被杀,曹芳最后还被逼的废黜了张皇后,改立司马师中意的王皇后。 齐王府内。 听到蜀国北伐关中的消息,曹芳难得的喊齐王妃王氏拿酒上来。 “青头鸡,青头鸡!”随后,曹芳一边唱和着,一边喝了个酩酊大醉,身边已难有亲信的他,只能靠买醉来麻醉自己。 “刘禅,当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有赵广这般厉害的人辅佐,还失了皇位,被灭了国,当真是无能之至。”曹芳在心底暗暗作想,但他却不敢说出口来,哪怕是在王皇后面前。 复登皇位的机会真的会有吗? 曹芳不清楚,他只是在心中存了一点点的幻想,希望将来的某一天,他还能够东山再起,重新登上魏国皇帝的位置,而到那时,他将不是一个傀儡,而是一个真真实实的皇帝。 翌日,齐王府传出话来,要将贵人邢氏所生的庶子曹昙过继给早逝的曹文叔,由其夫人夏侯令女抚养。 第九十五章 新版魏蜀吴 魏咸熙二年(公元265年),七月二十六日。 刚过而立之年的晋王世子司马炎在羊祜、裴秀、荀勖、石苞、向秀等魏国重臣的支持下,拜相国,同时,元帝曹奂袭封司马炎为晋王。 对于这些支持司马炎上位的将领、官员来说,司马昭之死虽然令人痛惜,但也不是没有预见,晋王世子司马炎在这半年来,已经开始接手处理朝政,只不过少了一个相国的名头罢了。 司马炎掌权之后,首先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颁布禁言令,也就是不管是官员、还是百姓,再有传言司马昭被气死之事,立即抓捕,并视为通敌处死,全身抄没。 这其中,有一个看似不起眼、却是司马氏篡位佐证的事情,废帝齐王曹芳因行为不当,酒后失态被贬为昭陵县公,从诸侯王待遇降为一个县的地主。 皇帝、诸侯王、地主。 曹芳的地位急速下坠,这便是没有权力之后的下场,任人欺凌任人宰割。 可惜,刘禅现在还不知道曹芳这位难兄难弟的处境,要是知道了,也不知道他作何感想,会不会对被谯周画大饼一顿忽悠感到羞愤。 魏国朝堂在短暂的混乱之后,随着晋王司马炎的上位,又恢复了平静,一度掀起风浪的曹魏旧臣在又被杀了一批之后,只能再一次潜伏了下来,等待下一次机会。 有句话说的好,能留下来的,都是精英。 尽管司马昭、司马炎父子一次又一次清洗,但忠于曹魏的官员依然会有。 司马炎做的第二件事,是马上在朝堂议事,就关中战事如何解决进行讨论,经过一番的争执和朝议,魏国朝堂决定,派出使者往建业,与吴国进行和谈,并在军事上继续与吴军在江淮对峙。 同时,司马炎着手组建增援关中的援军,经过朝中众臣的商议,魏国更为年轻勇猛、更富有朝气的平虏护军、关内侯文鸯得到推荐,被任命为主将,其弟文虎为先锋,兖州从事马隆为后军,这支援军由关东的各地郡兵聚集而成,在洛阳作简单的整训之后,准备西进潼关增援关中。 被世人比喻为后三国最像赵云、曾一人单挑数千魏军的文鸯即将出场,赵广也将迎来鼎立关中最为强劲的对手。 —— 新汉都城,临邛。 几乎在魏国朝堂动荡的同时,受赵广遣派,回蜀中报告喜讯的陈寿,经过一路的跋涉,再一次回到临邛。 已经等不及的刘谌、姜维、宗预、张绍等一干新汉朝廷大员,到城外三里的驿亭迎接,这般对立下大功的将领的重视,是刘禅一朝所没有过的。 陈寿风尘仆仆,这些天来,他东奔西走,甚是辛苦,先是到永安,联络罗宪,后又回到赵广军中,行军记录,现在又回转蜀中,路上的辛劳还是其次,心中的喜悦却是实实在在的。 “陛下,大将军,这是前将军亲自书写的战报!”陈寿刚到驿亭,知道刘谌、姜维等人着急,也不多说客气话,即拿出赵广给予的帛书递了上去。 刘谌和姜维一一看过,然后又递给伸长了脖子的宗预等人,让他们这些心念汉室复兴的官员过过眼瘾。 待在驿亭坐定,刘谌希翼的问道:“陈长史,我军北伐初战得胜,前将军可有留言,我军能否在关中立足下来?” 陈寿摇了摇头,答道:“回禀陛下,前将军只是让属下给陛下和大将军交待一句话,虽然关中艰难险阻重重,众多强敌环伺,他将与北伐的众将士一起,继续一往无前,一力担之,只希望留守蜀中的各位齐心协力,共渡难关。” 姜维听到这里,不禁感叹一声,道:“元忠这是用行动来告诉我们,他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陛下,我们也不能无所作为,依维之见,成都的魏军只怕也得到了关中的消息,他们虽然不可能放弃巴蜀全部回援,但别遣一部很有可能,我们虽然兵力不逮,但我们距离葭萌关、阳安关的路途比魏军要更近,利用关隘、栈道的有利地势,层层阻挡滞缓魏军北上。” “同时,命令后将军,临邛周围各部择机反攻,收复蜀中外围各县。再遣信使,速速将大好形势告知安南将军、永安将军,让他们从东、南两个方面,向魏军占领的蜀郡、江阳郡一带压迫过去,我倒要看看,这一次钟会怎么应对?” 姜维运筹帷幄,在放下了死守这个包袱之后,姜维的用兵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比如这一次,他就不再象以前那样,为了阻挡魏军回师而在关隘死守。 “陛下,除了大将军的部署之外,我大汉还可再遣使者,前往吴国游说,让吴主趁着魏国东西不能兼顾之机,从江淮北伐,以牵制魏国的机动力量。”宗预看罢赵广的帛书,想了一想,也跟着建言道。 刘谌点头道:“就让太仆蒋显再往吴国一趟,告诉吴主孙皓,唇亡齿寒,我大汉若是不存,他吴国也必将不保。” 刘谌神情严肃,沉声吩咐,虽然对不能立即收复成都感到有些失望,但形势正在一天天的好转,这也是他心中最希望看到的结果。 杀妻杀儿之家仇,他刘谌必须报,不然枉为人夫人父。 复兴汉室的国仇,他刘谌也要报,不然枉做先帝之孙。 —— 江东,吴国。 八月的都城建业,已经有了夏日炎炎的感觉。 去年(公元264年),年纪不过三十岁的吴主孙休暴病死亡,在经过一番传位的争夺之后,左典军万彧、丞相濮阳兴、左将军张布三个傻逼鉴于立幼主会导致朝政不稳,决定违背孙休的遗愿,推荐孙和的长子孙皓即位。 自此,吴国历史上最后一位皇帝,也是最为残暴的君主登场。万彧、濮阳兴和张布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的这次推荐,既丧送了吴国,也让他们很快的身首异处。 当然,孙皓刚刚登位,表面的样子还是要做的,改元元兴之后,孙皓任命上大将军施绩、大将军丁奉为左右大司马,张布为骠骑将军,加侍中,并对诸位大臣班赏。 同时,在内政方面,孙皓又下令抚恤民众,开仓振贫、减省宫女、放生宫内多余的珍禽异兽,吴国上下高兴万分,皆称赞孙皓为难得的明主。 军事方面,孙皓当然也想有所作为,去年年末,孙休刚死的时候,正逢蜀汉被魏国攻打,孙皓想趁火打劫一番。于是命令镇军大将军、益州牧陆抗率军攻蜀国巴东守将罗宪,但由于山高路远,罗宪坚守关隘很是顽强,吴军的攻坚能力又一贯不强,名将陆抗屡攻永安不下,只得先行退兵。 当然,这里面还有一些疑问,以陆抗的能力,不至于连罗宪的二千余蜀军都打不下来,一向主张联蜀抗魏的他是否真的出了全力,还有待商榷。 相比距离关中更近,消息更为灵通的魏国,吴国得到赵广兵出褒斜谷,占领扶风郡的消息要更晚一些,但也晚不到哪里去。 就在吴国就如何应对魏蜀新变局争执不下时,魏国和谈的使者到达建业,蜀汉派出的使者蒋显也几乎同时到达。 蒋显这是第二次出使吴国了,与去年第一次被羞辱相比,这一次,蒋显难得的意气风发,脸上也是一扫疲惫之态。 一场合纵连横的大戏,在魏、蜀、吴三国外交层面开演。 第九十六章 刘禅北上 魏、蜀新一轮对峙开始。 蜀汉朝堂议好策略,即分头按步实施,姜维为首的蜀军贯彻赵广提出的“存人失地”战略,在蜀中、巴东一带与魏军来回拉锯,同时派出数路小股部队对魏军占领区进行袭拢。 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不得不说,伟人的这一军事战略,非常适合内线作战的蜀军,实力暂时弱小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缺少有针对性的战略,积小胜为大胜,打魏军的同时,随后收拾下投降派的豪族,这种感觉不要太爽。 姜维打了一辈子仗,这几个月是他最开心的日子,跳出了必须守住城池的束缚,姜大将军在战术方面的能力得到充分发挥。 —— 且说成都被魏军占领之后的情况。 钟会在突破剑阁之后,立即长驱直入到达成都,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刘禅已经请降完毕,志得意满又不忿贾充取巧的钟会心中气闷,当下也不给贾充什么面子,直接将成都双城之一的少城占为已有。 贾充是什么人?官职是司马昭新任命的假节、诸督伐蜀诸军事,比钟会这个临时的要强不少,当下贾充也不甘示弱,少城你钟会占了,那太城肯定要拿在手里。 这样一来,钟会和贾充两个互相看不顺眼的魏国将领、官员,各自带着一帮将领分据少城和太城,钟会一边有监军卫瓘、将领丘建等中路魏军诸将校,贾充一边有胡烈、胡渊父子为首的东路魏军。 钟会的军队人数虽然比贾充要多,但将领的能力方面,胡烈又超过丘建太多,而更重要的是,丘建还曾是胡烈的部下。 正是因为入蜀的魏军将领间这一层错综复杂的关系,虽然钟会和贾充这些上层的大人物互相看不顺眼,两路魏军之间才没有打起来。 不过,随着汉中被蜀军占领的消息传来,钟会和贾充为了推卸责任,相互之间越发的剑拔弩张。 钟会指责贾充包庇胡烈,导致葭萌关被蜀军骗关,掳了蜀国太子妃费氏、只知道淫色的胡烈是很大的责任。贾充自然不甘被扣屎盆子,马上反击蒋舒这个降将是钟会的部下,说不定是他擅自开关让赵广的蜀军占了空子。 这种无意义的争执持续了二十来天,直到司马望紧急救援的命令送到成都,钟会和贾充才始恍然回想过来,汉中失守之后,赵广已经兵进关中,若是关中再失守的话,他们这支入蜀的魏国大军境地将相当的危险。 巴蜀与中原之间,最为方便的通道,就是翻越秦岭,关中到汉中、再由汉中到巴蜀;其他的道路,比如从新城、上庸、房陵一带沿汉水逆流而上,走米仓道入巴西、再进入蜀地,虽然也能通行,但道路曲折,路途更加遥远,偏师尚可穿行,主力则只有理论上的可能。 这样一来,摆在南征魏军面前的第一要务,就是马上夺回汉中,重新打通蜀中、汉中、关中这条道路,否则的话,就算灭了蜀国,也无法长期占领。 谁留下,谁回援? 钟会很明显不肯回去,他在邺都也不是没有眼线,司马昭在言语中对他的不满,以及派出贾充来抢功劳的举动,都让钟会感到回去危险重重。 贾充则不然,他很想回去,最为理想的结果,就是将刘禅等投降的蜀国前皇室、重要官员等遣送到邺都,这可是彰显他贾充功劳的好机会。 司马炎袭了晋王之位,贾充这个前晋王的心腹,要想继续被重用,一直留在成都肯定不行,只有回到邺都,时时在司马炎的身边陪伴,最好是能结为亲家,也是就联姻,这样才能更得信任,他贾充才有继续执掌大权的机会。 还未从成都动身,贾充已经在盘算,哪个女儿更适合给司马炎当媳妇?是二女儿贾南风(小名阿峕),还是小女儿贾午(小名阿午)? 这里吐槽一句,贾家在魏国时也是名门,父亲贾逵在曹魏时期表现也相当不错,但贾充在教育子女方面实在失败,贾南风和贾午,一个貌丑性妒还给皇帝戴绿帽子,一个则干脆未婚先孕,逼得贾充不得不立马办喜事,因为再不办的话,贾充要升级当外公了。 八月上,成都。 在魏国中护军贾充的命令下,胡烈、胡渊领军北上,安乐公刘禅、废太子刘璿、黄皓、陈裕、文立、卻正等前蜀汉官员也跟着离开成都,往邺城而去。 对年龄接近六十的刘禅来说,这次的长途行军是他一生的第一次,也将是最后一次。在离开成都的时候,他再一次回望了一下身后的这座城池,叹息一声之后再无言语。 成都已经被魏军占领了约有小半年时间,曾经繁华的都城百业肃条,最为明显的变化,就是锦里的织机坊一条街虽然依旧还有织机在嗡嗡作响,但来往的商人已经少了很多。 通往南中的茶马商道被霍弋阻断,通往吴国的水道被罗宪挡着,北方通往关中的道路就更不用说了。成都盛产的蜀锦、织物一时也没了销路。 同时,钟会和贾充虽然占领了蜀中的最为富庶的地方,但如何经商获得利益、如何稳定扩大发展,他们两个并不擅长,也没有那个心思。 —— 暴风雨来临之前,总是最宁静的。 赵广的意外出现,让魏、蜀、吴三国后期归晋的局面再生变数,蜀国又有了还手之力,姜维、宗预在蜀中慢慢的收复失地,吴国想趁机在江淮一带占些便宜,大将军丁奉再一次渡江北上,至于魏国,曹家的子孙也不甘放弃。 司马炎袭晋王之后,迅速的在魏国全境内调兵遣将,文鸯、马隆等人均是历史上有记载的名将,关中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各方角力,赵广自然也没有闲着,魏容、傅佥二路人马已经顺利联系上,三条蛟龙闹关中,让赵广有了指挥大兵团作战的成就感。 槐里一场汉胡激战,也让赵广赢得了扶风郡上下的支持,面对胡虏进城屠杀的危难,蜀军出城与敌搏杀,让城头上不放心观战的诸葛绪等人心潮起伏,其中也偷偷跟上城楼的诸葛婉更是小脸涨的通红,激动的不能自己。 白马银枪。 两军阵前,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 这般的英雄人物,就在自己身边,诸葛婉大眼睛里忽闪忽闪,瞧着赵广充满了倾慕和好奇。诸葛婉现在还不知道,这种倾慕以后会让她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第九十七章 马均后人 八月中,牵弘、陈同各领一军攻郿县、武功等县城,一战竟下。 相比士族、豪族聚居的坞堡,这些小县由于长年战乱、城垣多有破损,城中县令、县丞也无多少拼命的意思。 用了半个月不到的时间,赵广终于在渭水两岸的扶风郡建立了一小块根据地,方圆也就不过百余里,治下的城池也只有槐里、武功、郿县三处。 扶风的东面,是长安的外围地区,秦国时的咸阳故都,这里在汉时多为皇家陵墓所在,百姓不得擅入,在汉末动荡、董卓惑乱关中之后,倒也有不少的流民在此开垦荒田,并建立起了一些小型的坞堡。 扶风的南面,是连接五丈原、斜峪关的谷口,沟通关中与汉中的要冲,位置极其重要,赵广派出了守城颇有心得的乐城督、裨将军王含坚守此处。 扶风的北面,是黄土高原的台塬地区,这里沟壑纵横、土岭重叠,素为北方胡族南下的要冲,魏武之时曾在这里设立了护夷抚军,但随着胡族的内附,这些台塬地区已渐渐为诸胡占领。 扶风的西面,是陈仓这座关中坚城。陈仓扼褒斜谷道分支陈仓道口,也就是昔日韩信暗渡陈仓的地方,魏国在这里还留有一支守城部队,不过,陈仓已处于蜀军两路夹攻之下,究竟是死守到底,还是选择投降,还要看守将对魏国的忠诚程度。 除了四面皆敌之外,扶风郡的乡野阡陌,渭水两岸,还有一些坞堡存在,他们或是世代传家的士族,或是聚啸而起的流民帅。 稳定了扶风这块小根据地之后,赵广也终于静下心来,把发展槐里、武功等地生产、经济和技术的事情摆上日程。 在斜谷道上不经意获得的石煤和钒矿,被运送到槐里的铁匠坊后,终于派上了用场。 槐里是扶风郡郡治,又是关中支援钟会大军的后方,魏国在这里设有冶铁坊、木工坊、制弓坊等械所。 其规模虽然不大,但对刚到关中的蜀军来说,却是解了燃眉之急。 冶铁坊里面,魏国军械坊制作环首刀、佩剑和长矛矛头的设施一应俱全,包括铁锤,炼炉,以及铁匠等等。 在汉末三国时,工匠的地位一直不高,就连魏国最有名的“天下名巧”马均,也只是做到给事中,对于这些乱世求活的工匠来说,为哪支军队打造武器并不重要,他们所求的,就是凭手艺有口饭吃。 在槐里的冶铁坊,赵广终于看到了古代十炼、百炼锻钢的过程。 负责这处工坊的坊头马远是马均的侄子,马氏本身就是扶风人氏,世代以技艺传家,往上追溯的话,其祖师曾是春秋时墨家子弟。 马远的冶铁技术在槐里的工匠中最为出色,在他的陪同下,赵广看到了汉代原始的高炉。 黏土坑垒成的高炉,炉子尺寸一到两丈长宽,但高度只有半丈,内炉膛也是由黏土贴壁,没有象后世那样贴上耐火的材料,按赵广粗浅的知识判断,这土炉炉膛温度估计也就一千二百度左右。 这点温度,要锻烧铁矿石熔出铁水其实还是不够的,除非用煤等无烟硫化物作燃料,这样的话,煤中的硫混入到铁水中,熔点进一步降低,勉强能把铁石化为铁水,当然,铁的质量和纯度也降了下来,这也是中国的铁器易脆易折的原因之一。 与中国的冶铁技术相比,西方阿拉伯国家冶铁用木炭,而且还是木料中最易燃烧又无烟的部分,这样锻烧出来的刀剑,锋利程度和硬度都相当的不错,大马士革刀的锻造技术,原料用的是杂质极少的乌滋钢,燃料用的就是无硫木炭。 马远是工匠世家出身,听得赵广似乎懂得冶铁的工艺,心中顿时生出“君侯竟然也懂粗浅技艺”的知已之感。 “君侯,吾叔马均留书记载,用上无烟泥炭,或是带些硫磺的木炭来炼,可让铁水更容易化出,当然,这样熔出来的生铁只能作为农具,还需要经过再次的锻烧和炒制,择其最优者方能打造利器。” 赵广穿越前在黄金部队时,探访过边陲地区一些原始的冶铁工坊,对如何提升冶铁工艺并不陌生,铁的质量要提高,细数起来无非二点: 一是建高炉、鼓风提高炉温,用泥炭也就是煤来冶铁是大趋势,比用木炭更加的实惠,而高炉的建成,将进一步提高铁水的纯度,随着熔点的升高,铁水凝固时的杂质也会越来越少。 二是在炒钢时加入钒水。钒石提炼五氧化二钒的原始工艺其实并不复杂,基本的步骤就是破碎、加盐、混料、焙烧、浸出、沉淀这几步,在得到沉淀物后,再以一定比例加入的铁水中,这样多次的配比下来,应该就能得到钒钢的样品。 对赵广讲述的这些不同矿石混合反应的理论,马远开始时一团雾水,想不明白赵广说的这些有什么用处,但在完整的听下来之后,马远开始激动起来。 自古以来,冶炼技术的突破都是难之又难的事情。高炉鼓风锻钢是一条路,用升温的手段来清除铁水的杂质,这其中火候的掌握非常考验工匠的经验。 现在,赵广提出的钒钢技术,则是另一条路,利用不同化学元素产生的聚变,提升铁水的质量,若是能够实验成功,在钒石矿能保证的前提下,将比高炉锻钢术更有推广的价值。 在赵广和马远讨论的时候,陪同的糜立等人倍感无趣,道不同不相为谋,这冶铁的技术实在太过深奥,他们这些不懂的人只能呆愣愣的站在一旁,无奈的陪着笑脸。 糜立还不知道,这种陪领导视察,脸上带着职业化微笑的调研,将会在中国传承二千余年,经久不衰,比文明的传承还要有生命力。 “马坊头,这炼制钒钢的事情就交给你了,要是能炼出比百炼钢更锋利的神兵来,我不仅升你做铁丞、赏赐锦币、而且还要给你扬名,天下第一铁匠,如何?” 马远一脸的兴奋,不停的点头,对铁丞这个官职他倒没多大的期望,当官他也不懂,他和冶铁坊的工匠们更看重的是名声。 人的名,树的影。 在他们铸剑师这个行当,名声实在太重要了。 欧冶子为什么有名,不就是他炼出了龙泉、龙渊、泰阿、工布、湛卢等一系列的青铜宝剑,而若是有一天,他马远也有名剑问世,那他的名字将超过叔父马均,成为冶铁这一行的名家,将传遍天下,传世后人。 冶铁坊工艺的提升,还有待一次次的实践,等到马远他们试验出了钒钢样品,赵广就可以再回到秦岭斜谷一带,对探知的石煤、钒石矿进行大规模的开发。 第九十八章 户籍田亩 冶铁铸造兵械,只是赵广保卫扶风诸多举措中的一项。 从扶风根据地的发展来看,目前百余里的方圆,依靠渭水这条水运大动脉暂时没有问题,但要是再想向外扩张,势必要改进交通条件。 生水泥的生产作坊,已经在槐里的工坊区建立,第一批的成品将用到改善槐里至渭水水埠的道路,这无疑将提高运输的效率。 同时,这一路自南往北的长征,让赵广感触最深的,除了翻越秦岭的谷道实在难走外,还有交通运输工具的落后。 运输粮秣,单靠辅兵背运和畜力驼运,效率上实在太低。 改进交通运输工具,势在必然。 在这一点上,诸葛亮主持发明的木牛流马,对军中辎重的运输作用很大,但木牛流马在推广上也有不小的问题。 史载:诸葛亮北伐之时,曾经在兵出祁山时,用木牛运军粮,在斜谷出兵时,用流马运军粮,从时间上来看,先有木牛后有流马。 赵广刚刚穿越过来时,对木牛流马究竟是何物,能够翻山越岭,为蜀军提供强大的后勤支撑很有兴趣。待在姜维军中看到了实物后,赵广才知晓真实的情况,木牛是一种有前辕的独轮车,而流马则是没有前辕的独轮小车。 “这不就是独轮车的古代版吗?不过,工艺上似乎要更复杂一些。”赵广有些哑然无语。 独轮车,后世人民战争时期的运输利器,其实,早在西汉的时候,汉画和文字就有关于鹿车、辘轳车的记载,不过,这两种车主要还是用畜力来拉动,真正大规模用于军中辎重运输,是在三国时期。 越是传说中神秘的东西,有时候见到真相时,往往会让人感到恍然,相比木牛,流马的原理更接近后世的独轮车,从制作工艺来说,这两者都太过精细和复杂,对木工的技术要求也更高。而之所以要如此精细,原因也有三个。 其一:蜀中多为山地,道路险峻难走,车子如果工艺不到位,安装不紧密,到了栈道上没用多久就会散架;但在平原地带则不一样,畜力车、人力车能适应平地运输需要,木牛流马的牛头马头机关等构件成了累赘。 其二:出于保密原因,木牛流马的叫法比独轮车要更加的神秘,再加上复杂的切割安装技术,在战场上纵算被魏国缴获,也很难进行完整的复原。当然,如果有马均那样的技术水平,这点难度不在话下。 其三:也是最重要一点,木牛流马是完全依靠人力来推车,而不是畜力,之所以如此,主要还是蜀汉国力弱小,巴蜀之地大型牲畜比较稀少,没有畜力,诸葛亮能依靠的就只有人,反正南中等地夷民众多,征发过来正好当作辅兵使用。 相比需要时间提升的冶铁技术,木工技术的升级则要立竿见影的多,在槐里的木工坊,赵广拿出了改进版的独轮车图样。 一天之后,木工坊的坊头就将独轮车的样车也造了出来。这种类似于鸡公车的运输工具在试验之后,让糜立等辎重营官员大为惊叹。 赵广版独轮车,结构简单,制作不复杂,却又能把重量平均的分摊到人与车轮上面,按测算每次运输的货物重量相当于六个人力。 在提升和改进冶铁、木工技术的同时,赵广又召集诸葛绪、糜立等人,对扶风根据地的土地进行丈量,落实人丁入籍“土断”和分田到人的“均田”政策。 依靠劫掠汉中魏军的补给线,蜀军在短时间内不缺粮秣,但从长期来看,如果不提早谋划,只依靠以战养战来支撑,蜀军最后只能走向与流寇一样的下场:困顿而亡。 从这个意义上来讲,招募流民,恢复生产,是扶风根据地的当务之急。 土断,就是重新整理户籍,所有在蜀军控制区域下的民众,一律按所居住的县、亭、乡,编入正式的户籍。 均田,就是计口授田制度,让入籍的民众按照男丁、女丁的不同,得到对应不等的土地用于耕种。 这两个政策的颁布实施,是赵广根据扶风根据地的现实情况作出的改革措施。 扶风郡地处渭水两岸,土地肥沃,非常适合豆类、菽类的种植,前些年关中动荡,民众多逃亡汉中、凉州一带,荒田甚多,这几年魏国为支援伐蜀,将关中作为大后方,又招募流民垦荒、通渠,关中的生产得到一些恢复。 去岁,钟会大军伐蜀,关中的青壮多被征用徭役,担负运输粮秣、辎重的任务,本来,伐蜀结束之后,这些人丁就可以回籍了,谁料想,魏军入蜀占领成都的目的倒是达到了,但汉中却被赵广给反攻拿下,由青壮为主的辅兵更是被蜀军俘虏了一大半。 这样一来,赵广的中路军人员构成就变的很奇特:加上陆陆续续从蜀中、汉中汇聚的蜀军各部,中路军的主力,约计不到一万人。 同时,被蜀军俘虏的魏军俘卒、辅兵,包括槐里未能逃脱投降的杂胡,已经达到了接近三万余众,一比三的比例,让李球、糜立等人既欣喜又心忧。 喜的是,不管是什么时候,人力都是最为重要的战略资源,有了人,就有了源源不断的后备力量,有了人,恢复生产才能可能。 忧的是,俘虏和辅兵太多,万一处置不当,逃亡还是其次,激起暴乱那将导致严重的后果,如何做好俘虏和辅兵的转化,是摆在赵广面前的一件大事。 户籍和土地改革,就是赵广拿出笼络军心、民心的两大措施。 中国自古以来,可能由于地理位置偏大陆的原因,田地都是老百姓的命根子。有了田地,就不会饿肚子,有了田地,就可以娶女人,生孩子,可以慢慢的积蓄财富,发展壮大,最后繁衍成生生不息的家族。 蜀中土地自汉以来,多为豪族占据,刘备入蜀之后,又忙于应对魏、吴的进攻,几乎没有时间来进行境内的土断,也就是土地改革,诸葛亮当政时,内政上特别是在打击豪族方面出台了较多的措施,蜀汉国力得到逐步的恢复,但当诸葛亮去世后,一切又慢慢恢复了原样。 赵广穿越过来时,看到的景象是蜀汉境内,豪族林立,占据了各郡、县最好的地方,普通的民众则生活困苦,因土地零散又产出不高,民众不堪重赋,只能放弃身份,依附到豪族那里求一个苟活。蜀汉可征税赋的人口也是连年下降,不得已只能雇用羌夷蛮兵作为军中主力。 关中的情况则又与蜀中不同。 田地有的是,关中缺的是人。 有人丁,有土地,有粮秣产出,有兵械补给,再加上便利的交通条件、运输工具,赵广有信心,为来年的扩大根据地打下坚实的物质基础。 第九十九章 劳动改造 赵广身边,内政人才稀缺,糜立这个商贾半吊子出身的属下,被赵广反复差遣,忙的脚不踮地,诸葛绪归顺后,日子同样过的充实不已,就连习惯了吟诗作赋的诸葛诠,也成了蜀军中的书佐,忙着撰写文书,哪有什么时间来写诗作文。 “一遇赵广误终生。”稍有空隙,诸葛诠就在妹子诸葛婉面前,长吁短叹自己的悲惨遭遇,一副辛酸无望的样子倒让诸葛婉忍噤不禁。 在内政上进行改革的同时,赵广与牵弘、张护雄、陈同等军中诸将也在紧锣密鼓的推进军队的改革。 基本的思路是二条,推行军功授田制度、俘卒劳改制度。 军功授田,就是让军中征战的将士获得一块田地,作为军功的奖励,至于是上田、中田、还是下田,则按功劳的大小来分配。赵广这种脱胎于秦国、又类似于均田制的耕战政策,目的就是让从蜀中一路转战而来的将士们在关中扎下根来。 有了土地之后,还要有人来耕种。 俘卒劳动改造,是赵广将精兵从田地上解放出来的又一举措。 这里归类的俘卒,并不是全部的三万余辅兵、降兵和杂胡,而是仅指其中的一部分,约计五千余人。 一是如荀恺、李辅这样的魏军投降将领,这中间还要剔除平日表现好、对蜀军有好感、有意向加入蜀军中的低级将校。 二是被俘虏的魏军士卒,这部分人因家在关东、或者对蜀汉的前途不看好的原因,并不愿意归顺,期望蜀军有一天能放归。 三是槐里被俘的杂胡。这是地位最为低下的一部分,杂胡性情不驯,屡生事端,若是放归,那就是放虎归山,但他们已经投降了再杀俘,那样的事情赵广也不屑去做,让杂胡俘虏在劳动改造中赎罪是赵广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军人要提高战斗力,要打胜仗,职业化是必然的途径,而要让军队安心,就必须要让他们无后顾之忧。 俘卒劳改,就是为军人的田地耕种,除了一日三餐之外,没有其他的报酬。 俘虏光养着不干活,显然不可能,但俘虏一旦聚拢在一起,又有可能酿成变乱,这时最好的办法,就是打散打乱,比如象荀恺、李辅这样的降将身边,就不能有太多的俘卒或者辅兵存在。 有军功的将士们分得俘虏充作田奴,就和众坞堡、流民帅一样,成为某个乡、亭的既得利益者,他们要想保护自己的利益不受侵犯,就得依靠赵广这个大团体的力量,不然的话,单靠个人没有办法在关中立足。 田奴,就是依附于主人、失去自由的私人奴仆,政治地位低下,耕种一年往往得到的也就是抱腹的一点点粮食。 在王朝强盛、天下太平之时,田奴并不多见,只有权贵高门家中的田庄、别宅,会有奴仆的存在,毕竟,就普通的百姓来说,只要赋税不那么重,能够活下去不会想着去当田奴,但在战乱频频的汉末三国,放弃平民身份,卖身为奴却意外的盛行起来。 其余家在关中的辅兵,赵广统一交给了糜立,这让糜立眼睛一亮,他很快找到了一条发横财的路子。 买卖自由。 辅兵要回家,可以,必须拿出足够的财帛来换取,不然的话,那就和其他俘卒一样参与劳动改造,用劳动换取自由的机会。 要是实在拿不出财帛,也可以让家人迁籍到扶风郡来,成为扶风根据地治下的人丁,土断、均田的政策到时和其他人一样。 —— 九月上。 赵广首先来到武功的牵弘虎步营军中,主持分田分俘事宜。 当初在江油关时,为了说服牵弘的部下归顺,赵广承诺服役满三年放归,立下军功更可提前脱俘卒身份,现在经过实战的考验,这些原俘卒转化而来的蜀军将士用行动证明,他们已经归心,愿意为赵广效力,既然这样,那么及时兑现承诺,更能让赵广赢得军心。 杨方、苏唐这两个江油关时的魏军都伯,已经升任虎步营的军侯,这大半年来,虎步营作为军中主力,立功将士甚多,听到军功授田和分俘劳改的消息,虎步营上下欢声雷动。 从普通的平民到世家大族,立下军功是最重要的一条途径。 “扶风杨氏,我杨方就是这一脉的老祖宗,到时候族谱上这么一写,那真是风光得紧。”在虎步营军,笑的最灿烂的,是杨方这个糙汉。 在葭萌关、槐里城,杨方运气来了,三个叛军屯将、一个杂胡小首领的头颅,让他收获颇丰,这军功兑换的田地一分下来,杨方已经在幻想能换得几个田奴、又出产多少粮食了。 “老杨,你这田地有了,田奴也有五个,那让谁帮着管起来,想好没有?”苏唐看不惯杨方的得意劲,忍不住泼起冷水。 杨方脸上一僵,随即便着急了起来,他刚刚只顾着高兴,未想到这一层:“苏,呃,老苏,咱老兄弟了,你有什么好办法,快说说?” 苏唐嘿嘿一笑,道:“我苏某人早想好了,我祖籍就是扶风龙门人,苏氏坞堡可是这扶风最大的坞堡,到时我认祖归宗,凭我现在的职务和身份,苏家对我哪敢不敬,至于田地管事,那苏家可有的是。” 杨方听得一愣,这论祖籍的话,他老杨家祖上在陇西,况且,就算杨家先祖在扶风,也不如苏家那般有实力! “我,我实在不行,就让婆娘、儿子都到扶风来,我就不信,跟着君侯,这样有田有奴的好日子还过不下去。”杨方咬了咬牙,发狠的说道。 在虎步军中,杨方的想法要占了大多数,毕竟象苏唐那样有祖宗可以依靠的,十个里面也找不到一个来。 随着土断、均田、劳改三项政策的推行,扶风郡的人口也逐渐的充盈起来,不止是原先这片土地上的百姓,还有隐匿乡野的流民、如杨方妻儿这样的外来迁入者,还有不堪士族、豪族盘剥的私奴。 同时,赵广也采纳诸葛绪的建议,在扶风开始推广小麦的种植,与豆类作物相比,小麦的经济价值和营养价值都更高,其中九月份播种冬小麦正当其时,到了来年的三、四月份收割,扶风就能迎来粮仓丰足的大好局面。 第一百章 内政值 纸上谈兵易,亲身实践难。 在所有人都没有信心逆转的情况下,赵广一直都没有放弃,在大家都盯着巴蜀这一亩三分地的时候,赵广决意另开一处战场,孤军北上关中,在魏军接二连三的围追堵截中,蜀军冲破一道又一道的封锁线。 当扶风这一块小小的根据地建立起来的时候,不只是赵广,参与这次长征的蜀军将校、佐吏,还有众多的普通将士都不禁感慨万千。 几乎一穷二白的赵广,在关中扶风郡这一块小小的地盘上,亲历亲为,拳打脚踢,硬生生的闯出了一片天地。 没有治政的部下,那就自己来干。 找不到优秀的人才,那就自己来培养。 当年,高祖刘邦带着一众沛县的老乡、发小建立大汉,也是这样一步步的在实践中成长,比如萧何这个丞相,开始时也只是县里的主吏掾,他的治国经验也不是天生就有的。 从八月中旬至九月中旬,赵广带着诸葛绪、李球、糜立、简平等人,连续的在扶风郡三县之间走访、调研,了解分田、分俘、劳改等诸项政策落实情况,同时,对小麦的播种进度强化督促,这种宏观与微观相结合的调研方式,是赵广在后世学习到的经验。 具体的工作,由诸葛绪、糜立等人去安排,赵广主要把握大的方向。就在建设扶风根据地的紧张和忙碌之中,赵广的综合实力渐渐提升了上来。 姓名:赵广。 英雄值:10(+2,拿下关中扶风郡的部分地区,加成2个点。) 武力值:86。(+1,击败胡将耶奕于加成1个点。) 内政值:80。(+20,冶铁铸剑、改进独轮车、户籍改革、土地改革加成20个点。) 声望值:40。(+10,击败胡虏让赵广在关中一带声望大增,加成10个点。) 技能值:6。(养生之道,百鸟朝凤枪,天眼地图,寻宝探矿、明察秋毫、统帅千军)。 养生之道:lv3。 百鸟朝凤枪:lv9。(刘渊不战而逃,赵广英雄无用武之地,枪术升级包失败,实在让人悲叹!) 天眼地图:lv7。(+1,开启关中地图模式,提升1级。) 明察秋毫:lv3。 统帅千军:lv6。(+1,槐里城外一战,赵广以步对骑取胜提升1级。5级统帅千军技能) 寻宝探矿:lv7。(+1,斜谷道发现石煤和钒矿石,提升1级。) 英雄值方面,从这一项属性值上升幅度来看,距离100的满级还有相当长的过程,就如同玩游戏一样,赵广现在还只是刚刚开了一个局,有了一座城,未来很遥远,未来又可期。 内政值方面,这一次大涨了20个点,可以说是赵广穿越以来最大的涨幅,80的属性值已经让赵广隐隐约约的触摸到了治国理政的一些方法。 声望值方面,因胡族内附,司马氏对匈奴等胡族的暗中纵容,关中汉人与胡族之间矛盾越发加剧,赵广击败刘渊一战,让受了欺凌的汉人看到了希望。 —— 刘渊的袭扰虎头蛇尾。 魏容的偷袭让别庄损失惨重。 关中平原因蜀军的乱入而纷乱四起,氐羌、匈奴等胡族在赋税重压下,也开始在各地举兵反抗,让司马望这个骠骑大将军头痛不已。 现在,赵广又控制了扶风,让司马望敛财不能、御女无趣,人生两个爱好大受影响。 被赵广狠狠的羞辱了一番,又被司马炎这个侄子不留情面的申斥了一番,荒淫好色、敛财无度,这几个词虽然没写进邺都来的函文中,但司马望留在朝中的心腹,却原原本本的将司马炎大发雷霆的事情暗中记录了下来。 气急之下,司马望与儿子司马洪、骠骑将军府的佐僚商议之后,决定再一次游说关中众坞堡出兵围剿赵广这支蜀军。 号令境内各处豪族、士族坞堡出兵讨伐蜀贼,是司马望准备的又一杀招。 魏国在关中正规军虽然没有了,但还有坞堡兵。 历史上,司马朗也就是司马望的名义父亲,曾经在老家温县一带进行了一场兵役制改革,组建了一支由各地坞堡部曲、私兵构成的地方武装,这支类似于后世民兵组织的军队,在随后的诸侯混战中大放异彩。 张扬、杨奉这几个讨伐董卓时的河东诸侯,还有黑山贼张燕的太行草寇,都曾在司马朗的温县民兵面前,屡屡战败吃了大亏。 西凉兵、马超、韩遂与曹操在关中的大战,让大汉的都城长安周围,不再有往日田野阡陌、人烟繁密的盛景。 渭水两岸,由豪强和士族建立的坞堡,让关中幸存下来的人躲过战乱,而这些人丁依附郡内豪强、士族之后,就成为佃奴,平时在周围的农田耕作,战时则为豪强的部曲、私兵。 保境安民,驱逐蜀贼。 这样的口号足够引起士族、土豪们的注意力,面对外来的入侵者,司马望相信那些视土地和人口为生命的关陇的豪族们一定会不留余力。 被司马望寄以厚望,委派统领坞堡兵的,是苏氏坞堡的堡主苏绍。 在关中武功一带的众邬堡中,龙门苏家邬堡实力最为强大。原因有二个,一是祖上出过苏建、苏武等名人,苏建是汉朝名将,曾跟随大将军卫青出征匈奴,因功封平陵侯。苏武更是有名,就是在匈奴的北海,也就是贝加尔湖持节牧羊的那位,这个中学课本里都有。 二是苏氏在汉末三国时,又出了一位大人物苏则,这个人在关中、陇右一带的声望相当的大,用兵也相当的厉害,在酒泉太守任上时平定过麴演之乱,在曹魏官也做的不小,曾经担任过魏国的侍中。 苏则死后,苏氏的当家人是他的儿子苏愉,现任魏国的尚书,目前正在邺都,武功的苏家邬堡,则由其子苏绍在负责日常事务。 苏绍与诸葛诠是长安的诗友,他的姐姐苏惠历史上嫁给了石苞的儿子石崇,石崇和诸葛诠在历史上是著名的金谷二十四友中的两位。 真实的历史就是这么转圈圈,熟悉的人转来转去,就联姻成了亲戚。 第一百零一章 统一战线 人算天,自不量力;人算人,害人害己。 扶风郡的情形,不时被斥候打探回报到长安,司马望坐立不安,另生一计。 坞堡兵是关中平原上可用之兵,面对苏氏等众坞堡观望的态度,司马望觉得很有必要再逼迫一番,让他们知晓拖延下去的后果。 再派人游说,陈述厉害,要是还不听从,那就休怪他司马望向邺都告状了。 一向风清云淡、只识诗赋笔墨的司马洪被司马望抓了壮丁,催着前往扶风龙门,游说苏氏坞堡举兵抗蜀。 至于为什么是司马洪,不是旁人。 原因是司马洪与苏绍有旧,也就是两个人相识,是曾经的酒友有交情,其实说起这一点,司马洪觉得也蛮冤的。 这就好比后世酒桌上吃饭,相互不认识的人寒喧之后加了个微信,谁都知道这不过是表面上的程序,谁也不指望以后还会联络,会派上多大的用场,甚至有的人,一出酒店的门,就立马把刚加的人删了。 但岂料想有一天,这样一层若有若无的关系,竟然还会被派上用场,司马洪想想都觉得自己很委屈。 在司马洪快动身时,司马望再一次尝试在床榻上奋起,结果又是无功而返,绝望之下,司马望在大将军府顿足捶胸,仰天喝骂道:“赵广,小儿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啊!” 失财加失色,司马望看什么都开始不顺眼起来,就如面前这个儿子,同样为人子,赵云的儿子是条龙,是头虎。自家的儿子是条虫,是只鸡,只知道眼皮子底下那些财帛田亩,开拓进取之心一点也无。 叫骂了一阵后,司马望喘着粗气,恶狠狠的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大声说道:“告诉苏绍,如果再首鼠两端,那休怪老夫在晋王面前,参他父子通敌罪名,到时候,苏家的财帛、田亩那就不姓苏了。” 人越老,往往越糊涂。 司马望就是如此。 他想着要拉拢坞堡兵为司马家摇旗呐喊,但是,有时候做事情不能只从自己一方角度出发考虑,还得换位思考。 一厢情愿的事情,有时候看起来很美好,但却往往达不到效果。 没有对等的交换,谁也不会平白无故为他人做嫁衣,除非他的脑子坏了。 司马洪委屈的应和一声转身退下,无端被亲生的老爹叫过来骂了一顿,让他倍感无趣。 说起来,司马洪和赵广一样,也是次子出身,老哥司马弈、老弟司马楙才是司马望的心头肉,至于司马洪这个早早就过继给司马遗的次子,则是家里最不受重视的一个。 好处得不到,倒霉的事一个接一个。 就比如这次,本来司马洪只是回长安来看望一下母亲,却不想被司马望抓了个正着。 “这样的亲阿翁不要也罢,等这次龙门一行事了,我司马洪就回邺都,再也不回长安了?”司马洪一路之上,忿忿不平。 司马家现在大权在握,魏国上上下下哪个敢不听晋王的话,他司马洪只要不逆了司马炎的心思,以后的好日子有的是,那象老子司马望活的别扭,曹家都已经快完蛋了,还在踮记着以前的那点情份。 情份能当饭吃,还是能当酒喝。 情份就是一块破布,用的时候抹抹,不用的时候就扔了了事。 —— 扶风龙门,苏家坞堡。 一向喜欢吟诗作赋的苏绍最近没了心情,上个月,蜀将赵广居然在野战中击溃了胡骑,这让苏绍不由得大跌眼镜。 刘渊之名,在匈奴五部的后辈中,是头一块牌子,在长安的少年中,也是赫赫有名,并非浪得虚名之流。 擅长相面的崔懿之、公师彧说刘渊将来必成大器,那击败刘渊的赵广面相又会如何?苏绍一想到这,就不由得浮想连连起来。 汉失其鹿。 天下英雄共逐之。 魏蜀吴三国鼎立的局面已经快四十余年了,虽然刘备建立的蜀汉政权,在旗号上还是“汉”,但关中的有识之士都知道,这不过是借用汉室的名望罢了,刘备的季汉,不是以前的那个大汉。 未来的发展会怎么样? 曹魏已经被司马氏纂权,按父亲苏愉的判断,用不了一年,魏国的名号就将不存,将来是什么,很有可能是晋这个国号。 苏氏将何去何从?如果是以前,那不用多考虑,肯定是跟着司马炎走,归晋就归晋,反正都一样。 但现在,赵广率军杀入关中,而且还连战连捷,苏家如果继续一根筋的跟着司马家,那近在眼前的赵广随时可能攻打坞堡,将苏家的老根全部平掉。 那样的话,他苏绍怎么面对老祖宗苏则、苏武?又到了家族未来决择的关口,苏绍只觉得压力千斤之重。 这个时候,他只期盼着父亲苏愉能够快些回来,但邺城与扶风,路途实在遥远,苏愉又是朝中官员,并不是想回就能回。 —— 对包括苏氏在内的关中众坞堡观望的态度,赵广早就从诸葛绪那里得了大概情况,赵广随即决定对匈奴等异族的诸胡,要狠狠的打,打的他们不敢再呲牙咬人。 也正因此,蜀军才会在槐里城与诸胡面对面的打了一仗。 尊重,是一刀一枪战场上打出来的,不是坐在谈判桌前嘴巴上谈出来的。 就如后世的共和国,志愿军入朝作战为我们赢得了国际地位,中印战争的秋风扫落叶攻势,让阿三国耿耿于怀五十余年不敢放肆。 和平太久,也不是好事。 该打的时候,就得要打,不要怕牺牲。 坞堡与胡虏不同,以赵广现在的实力,将坞堡一一拔除并不现实,对这些生活在关中一带多年的士族、豪族,则要采取必要的拉拢政策,让这些逐步投靠到蜀汉的阵营中来。最佳的处理方法,就是逐步的消化吸收。 既打又拉。 发挥好统一战线的巨大作用,把朋友变的多多的,把敌人搞的少少的,穿越前无聊看毛选的赵广,对伟人的这句话记得非常深刻。 在刘渊袭扰之时,赵广派出了张护雄的无当营,前出龙门对苏家坞堡进行监视,诸葛诠和黄崇也自告奋勇,前往游说苏绍。 第一百零二章 女诗人 槐里至龙门的路上。 诸葛诠都很兴奋,和黄崇说个不停,被赵广抓壮丁当书吏了一个多月,诸葛诠就像脱胎换骨一般,身上浮夸的地方少了许多,更多的一些对世事的了解。 诸葛诠的变化,诸葛绪、诸葛婉都看在眼里,也让他们对赵广更加的敬服起来,能够让家中不成器的子孙振作起来,这可是最大的恩惠。 “伯建兄,我和苏世嗣那是在长安就认识了,想当年……!”诸葛诠很兴奋,在亲眼目睹赵广击破杂胡、蜀军进驻扶风后的所作所为后,诸葛诠比祖父诸葛绪转变的还要迅速,现在,领了赵广的游说任务之后,诸葛诠已经将自己视为前将军赵广的心腹。 黄崇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曾几何时,他也和今天的诸葛诠一样,意气风发,挥斥方遒,不把天下英雄放在眼里。但阆水一败,让他顿时清醒过来。 对诸葛诠这样未经挫折、又心高过顶的年轻人,一味的批评显然不起什么作用,还会让他有逆反的心理,唯有压给他任务、让他在实践中感受到自己的不足,才能促使其成长起来。 “伯建兄,有道是士为知已者死!有君侯的赏识,我诸葛诠满腹的经伦,终于有了一展身手的机会。”诸葛诠脸上神采飞扬,对赵广的慧眼识才十分感激。 —— 与诸葛诠相反,苏绍这时却是患得患失,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直想要拖延逃避的他,最后还是不得不面对现实。 就家族的底蕴和坞堡的实力来说,苏家在关中一带颇有名气,族人加上私奴也有五、六千人,但那要分和谁相比,司马望代表的是把持魏国朝政的司马家,赵广一方不提背后的蜀汉,就是在扶风郡的兵力,也要超过苏家甚多。 九月上。 诸葛诠、司马洪这两个曾经的诗友、损友一前一后到龙门游说,诸葛诠是苏绍在长安诗会上的诗友,司马洪则是长安酒乐坊中的酒友。 是诗友重要,还是酒友重要。 其实,哪个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谁代表的地位高,谁的实力强。 就路程来说,从槐里到龙门,要比长安到龙门近的多,但苏绍对赵广在扶风立足有较大的戒备心理,诸葛诠、黄崇到来之后,苏绍只是客气的见了一面,便将他们安置在别宅不再理会。 如果只是诸葛诠一个,这一次比拼游说的结果,估计还会是司马洪占上风,现在双方的实力对比,赵广就象后世的中国,虽然刚刚走上复兴的道路,但锋芒已经显露;而司马望一方,则是老美,日渐没落,但老大当惯了,还是习惯以势压人,叫嚣着凭实力不对等对话。 但现在,诸葛诠身边,还有黄崇这个帮手,相比司马洪来说,黄崇的综合能力要强上甚多。 出于对魏国朝廷的尊重,苏绍将司马洪接到了主堡,这个安排本来挺好,但谁知恰恰出错就在这里。 苏绍的姐姐苏惠正值芳龄,姿容上很是一般,长相六分左右,个头也是娇小,但在魏国却颇为诗名,其诗文被苏愉带到邺都之后,在一些诗赋会上传颂很广。 苏愉此举,可能是觉得自家女儿长相上没法和人争高下,那就才情上见真章。 建安以来,魏国知名的文人辈出,诗赋繁荣,一些出身士族高门的女子也开始在文学领域展露头角,苏惠就是其中之一,另外一个,则是临淄人左思的妹妹左芬,“东芬西惠”在魏国玄学圈子里也是传为美谈。 由于扶风被蜀军攻占,司马洪只能绕道来到龙门,一路上吃了不少的苦头,这是养尊处优的他没有经历过的。 心中带着一股子怨气,司马洪在当晚的宴席上一边喝酒,一边服食石散助兴,这石散一服,人就不自禁的放浪起来。 司马洪的骨子里有他老子花心的遗传,宴席上一番吟诗作赋后,脑子一热他就想着一睹西惠的风采,顺便会一会诗文,倾听一下女诗人的新作。 于是,司马洪趁着酒劲,朝苏氏女眷的内宅硬闯,一边往里走,一边嘴里还说些轻薄无度的话来。 从男人内心的冲动来讲,如果有机会,司马洪还想着更进一步。虽然传闻中苏惠长的不漂亮,但单单一个才女的名声就让司马洪心痒难耐。 征服有名的女人,对于男人来说,也是一种炫耀,特别是像司马洪这样喜欢在玄学圈子里卖弄的风流名士。 白天吃苦受累,晚上一边做那事一边吟诗作赋,司马洪想想都觉得妙不可言。 当然,娶苏氏女当妻子是不可能了,他司马洪早就与朝中高门杜氏联姻,就连侍妾也有五、六个,苏惠要是愿意的话,司马洪不介意留一个侍妾的身份给苏家。 司马洪想的很美好。 如果苏惠是和贾南风一般别有野心的女人,司马洪的这一步或许还能成了。当然,也有可能司马洪的级别不够,比如司马炎在当了皇帝之后,就纳了长的不好看的左芬进宫为妃,估计好名的司马炎是想找一个思想知已,升华一下文学功底。 司马氏现在如日中天,苏家要是攀上司马洪这层关系,那在魏国的地位以后不得了。 但可惜,以苏家的门风,显然不可能如贾家一样让人耻笑。 司马洪忘了,苏家祖上是出过大人物的,现在的当家人苏愉在魏国朝中担任尚书,虽然没有什么权力,但也是朝官中的一员,就门楣的高低来说,司马家不过是温县的地方官吏出身,比苏家要差远了。 苏惠闻知司马洪有这一层意思,脸已气的煞白,苏家与一般的小门小户不同,高门贵女诗书礼仪都是自小就培养,将来嫁的人家也是门弟相当的大家族,怎么可能会别人当侍妾,而且更不堪的是,司马洪的名声早就臭大街了。 有其父必有其子。 司马望在男女之事上,名声就不怎么样,司马洪又能好的到哪里去。 面对想要占便宜的司马洪,气怒交加的苏惠也不通知苏绍,即命家仆将司马洪捆了起来,直接将司马洪给扔出了苏家堡。 司马洪轻薄不成,游说苏绍之事也只能不了了之,在回转长安的路上,哭丧着脸的他,只能不住的哀叹喝酒误事,女人祸事。 第一百零三章 接待参观团 男女之事,传言总是飞快。 黄崇、诸葛诠在别宅一等就是好十来天,原本自信十足的诸葛诠愁眉苦脸,不复来时的神采奕奕。 正在两人找不到说服苏绍的突破口时,忽听到司马洪醉后失态这样神助攻的剧情,黄崇、诸葛诠两人禁不住大笑起来。 “伯建,看这样子,苏绍估计明天就会过来相见了?”诸葛诠高兴的差一点气都喘不上来。 黄崇还算沉稳,马上建议道:“德林,明日,汝可邀请苏绍往槐里一趟,由君侯与其面谈,如此则大事成矣。” 诸葛诠眼睛一亮,兴奋的一击掌,连声道:“伯建兄言之有理。君侯的大才,我诸葛德林佩服的五体投地,苏世嗣要是不去槐里,还会有犹豫,要是去了槐里,则苏家坞堡就是我扶风收服众坞堡的开始。” 次日一早,不出两人所料。 被老姐苏惠一顿痛骂的苏绍果然一脸的悔气,来到龙门苏家堡的别宅,向诸葛诠和黄崇抱歉说因身体原因,未能及时见面。 身体有恙,这借口苏绍找的很烂。 但他也没办法,从诸葛诠、黄崇的脸上,他也能知道,这两人心里也是明白的很。 司马洪调戏苏惠之事,对于苏家来说,只是一个诱因,真正让苏绍不能忍受的,还是司马家盛气凌人的态度。 从司马懿开始,司马师、司马昭,再到现在的晋王司马炎,司马家把持魏国大权已有三代,可谓权倾一时。 司马洪也是习惯了高高在上的做派,却没有想到,他的态度会让别人感到很不舒服。 谁敢不听? 不听就制裁,就打压。 这个时候,苏家作主的如果是苏愉或者其他的老一辈,或许司马洪的这一策略就见效了,但很不幸,苏绍是个年轻人,而是个诗人。 但凡写诗的人,都比较感性,喜欢得到尊重,黄崇和诸葛诠的态度,比司马洪要好了不知多少倍,而更重要的是,苏绍在他们那里感觉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就比如诸葛诠,苏绍之前也接触过,就是一个不知世事、只谈玄学的书生,但在归顺了赵广之后,却突然间成长起来了。 这其中,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苏绍很是迷惑。 —— 龙门,苏家坞堡。 司马洪被赶走后,苏绍终于将诸葛诠、黄崇迎进主堡内。 既然已经得罪了一个,自然不能再得罪另外一个。 一番闲叙完毕,诸葛诠脸色一正,询问起苏绍最后的选择:“世嗣兄,我们的来意,君侯在书信中都已言明了,扶风是我根基所在,苏家坞堡接下来何去何从,还请有一个明确的态度?” “德林,这苏家之事,你也知道,吾阿翁还在邺城,没有他的允许,吾这为人子的,不好多言,不过,有句话吾可以作主,只要贵军不打吾苏家堡的主意,吾能保证,也不会主动进攻槐里城。”苏绍想了想,有些为难的说道。 诸葛诠听苏绍还在犹豫,不满的劝说道:“世嗣兄,脚踩两条船,结果只能掉落下水,如今之事,不是你想不想打的问题,而是你能不能保持中立的问题,司马洪调戏令姊的事情,我们已经听说,苏家已经得罪了司马氏,难道司马洪回去还会帮苏家说好话?” “苏兄,有句话说的好,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苏家坞堡如今已在风口浪尖,苏家是要做一次决择了,不然的话,这武功怕是不会安宁。正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君侯就在槐里,苏兄何不一行?”黄崇神色一肃,加重语气说道。 苏绍被说的心里一动,去一趟槐里也无妨,赵广也不是滥杀之人,他苏绍不过是一坞堡堡主,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再说了,赵广杀了他也没什么好处,苏家真正主事的人是苏愉。 苏绍有心到槐里一行,自然不可能只他一人,在他的联络下,与苏氏一样传承了几代的韦氏坞堡、杜氏坞堡等等,都先后派了重要人物过来,等到真正成行时,这一支参观团的规模已经达到了二十余人。 苏惠这个一手破坏了司马氏与苏氏关系的三国文艺女青年也在其中,听诸葛诠吹嘘之后,她的文艺创作念头越发强烈,到槐里见一见赵广也成了她的心病。 “赵君侯,是个怎么样的人?”前往槐里的路上,苏绍时不时的向诗友诸葛诠询问。 越到槐里外围,苏绍看到的情况就越让他惊讶,一片片的荒田被开垦出来,播种上小麦的种子,对于这种过冬的农作物,苏绍倒是听坞堡的农家说过,小麦成熟之后,用石磨压碎成白色的粉状,可以做成蒸饼,味道相当的不错。 只是,小麦在关中的种植时间不长,豆菽类作物还是田地里的主要作物,也不知道赵广为何要用小麦来代替豆菽。 “哈哈,这小麦的好处,待我来给世嗣兄好好一说。”诸葛诠好为人师,卖弄的将他从赵广那里批发来的知识又转授给了苏绍。 一种满满的幸福充斥诸葛诠的心头,这种被别人认可的感觉真是太好了,在这之前,他诸葛诠写的诗作的赋在玄学圈子里面根本排不上号。 “德林,你真是博学多才!”苏绍感激的拱了拱手,对诸葛诠说道。 “不敢当,不敢当,到了君侯那里,还望世嗣兄不要提及。”诸葛诠有些心虚的说道。 他其实也只是归顺蜀汉没几天,但在苏绍面前已经能摆一摆老资格了,这种情况,类似于解放战争时,早投降的国军比晚投降的国军要吃香的多。 比如离休这个事,在四九年前参加革命算离休干部,在四九年后则是退休干部,道理是相通的,诸葛诠认为,他现在已经是赵广幕僚团的重要一员,而苏绍则还没有入门。 接到诸葛诠、黄崇较好的完成了邀请苏氏及众坞堡的贵宾任务后,赵广也是马不停蹄,精心设计了一条参观亮点颇多的线路。 经过赵广三个多月的辛苦付出,槐里现在已经从原先的破败小城,成为扶风郡首屈一指的中心城市。 冶铁坊、木工坊、水泥道、军校场等等,槐里城内城外可以参观的景点也是不少。 第一百零四章 收服坞堡 槐里城门口。 赵广早早的等候在那里,显得诚意十足。 “欢迎,热烈欢迎各位坞堡的贵客到来,我是大汉的前将军赵广!”见到苏绍等人,赵广没有用汉朝流行的揖礼,而是直接迈步上前,双手握住苏绍的手,紧紧的不松手。 “这是赵君侯?他竟然亲自来迎接。”苏绍心头一惊,面露惊讶之色。 这好好的握手作甚,这难道是蜀中特有的礼节,好象从来没听说过,不过,这种手与手相握的感觉,倒是很不错。 “苏堡主,城里请,各位关中的客人,里面请!”诸葛婉清脆的声音响起,学赵广的话致欢迎词,不嫌热闹的她听得有客人来,哪里还在内宅呆得住。 苏绍、苏惠等人没想到有这般隆重的待遇,一时也是受宠若惊,赵广是什么身份,是蜀汉的前将军,他是什么身份,区区一个土豪坞堡主。 不仅是苏绍,参观团的其他人员也是一样惊讶,他们没有想到,赵广会出现在城门口,像他这样的高级将领、重臣,不是应该在郡署里翻阅简牍,或者正在和佐吏议事吗? 刘备三顾茅芦请到了诸葛亮,赵广没有刘备那样的水磨功夫,但他有后世的经验。 招商引资的第一条,就是让客人感到亲切,感到你很重视他,这是合作的基础。 在赵广的亲自陪同下,在诸葛婉赏心悦目的介绍下,苏绍、苏惠等人一路参观下来,神情或惊讶,或疑惑,或佩服,或自惭,各种表情都有,丰富的紧。 首先参观的地方是位于城东的冶铁工坊,这里的亮点是铸剑师高超技艺的介绍,一把把削铁如泥的兵器,至于具体的冶炼过程,那是商业和军事机密,暂时不能泄露。 在冶铁坊,苏绍他们被隔的远远的,隐约看到一炉铁水正在加入另一种不知名的矿水,两水相混合,冒出滋滋的声响,高炉旁的坊头马远则神情紧张无比。 赵广见马远有些紧张,连忙安慰道:“好了,马坊头,已经好几炉了,不必如此紧张,你慢慢的调试就是。” 说罢,赵广带着恋恋不舍的苏绍等人来到刚刚建好的兵械展示场,这里已经陈列的五、六把钒钢环首刀、镔铁枪,再多的话,马远还没有炼制出来,不过用来唬唬苏绍等人也是够了。 赵广拿起一把钒钢刀,猛力一斩,立时将一根生铁条斩为两断。 苏绍眼睛愣愣的看了断铁条的切口好一会,久久说不出话来,这铁条足有三根手指粗细,依照魏国制式刀的锋利程度,是绝不可能斩断铁条的,但赵广手中的这把钢刀却完全不费力气。 瞧出苏绍等人既羡慕又震惊,赵广自信的解释道:“这冶铁之事,是军中首要之事,假以时日,我大汉的将士,将拥有让敌军胆寒的神兵利器。” 随后,赵广又带着苏绍等人来到位于城南的一条样板水泥路上,这里是连接渭水水埠和槐里城南门的要道,水泥路的修筑,将大大减少运输的难度,同时,正在路上运输矿石、粮秣的独轮车,技术上没什么难度,几乎一看就会,但也让苏绍等人眼前一亮。 方便快捷的水泥道路、相当于六个人力运载量的独轮车,这些新奇的东西,都让苏绍等坞堡主感到赵广的神奇和不同。 再往后,也是很重要的一处,就是糜立创导的俘卒赎卖交易埠场,人口买卖这样的事情在三国时期并不少见,被蜀军俘虏的魏军士卒除了分配给蜀军将校外,还有剩余的就用来交易,换取扶风根据地需要的各种物资。 青壮人丁。 这是关中众坞堡急需的资源,要想不被其他势力吞并,坞堡的力量自然越壮大越好。坞堡虽然能够吸引流民自发投奔,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卖身为奴的,这些年来,包括苏家坞堡在内,都会时不时的到野外掳掠流民。 一番参观下来,苏绍等人已经心服口服。 在被安排到驿馆歇息之后,苏绍避过众人,在诸葛诠的引见下,又私下再见了赵广一面,这一次,苏绍没有再犹豫,他直接拿出了父亲苏愉的书信。 苏愉在邺都的日子不太好过,原本就有意回关中的他,在得到苏绍关于苏惠被司马洪欺凌的消息后,立马感到形势不妙。 司马家可不是心情开阔的家族,苏家要是不引起重视,那不久的将来,就会有灭族之灾。 这次苏绍到槐里,也是得到了苏愉的首肯。 苏家在见识到赵广的潜力之后,渐渐的开始押宝蜀汉这一方。 私底下会面,赵广自然也没什么隐瞒,直接对苏绍开出了条件:“冶铁之事,为我军中之秘,苏家若是归顺我大汉,待神兵炼成,苏家坞堡的坞兵也能配备。” 苏绍被赵广一个大饼砸中,差一点晕了过去,连忙迭声问道:“君侯,此话当真?”若是有这样的锋利兵刃护卫,那他苏家坞堡就更加的固若金汤,不用再忧心什么流民盗贼的窥伺。 赵广哈哈一笑,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苏家归顺我大汉,那就都是大汉军中的一份子,我军中装备什么,苏家的人马就有什么,另外,要是不弃,我这里正缺世嗣兄这样的大才。” 苏绍听赵广诚意相约,心中更是心动。 正在苏绍犹豫之时,认归祖籍不久的苏唐刚刚从武功运粮而归,同是姓苏,又是同一个祖先,苏唐和苏绍虽然不是很熟,但彼此一叙先辈,关系又拉近了不少。 有苏唐这个族人的参与,苏绍更是一颗心放了下来,苏惠已经得罪了司马洪,司马家那边是肯定靠不上去了,赵广这条腿不管是粗不粗,都得紧紧抱住了。 跟着赵广看了一路,苏惠对什么冶铁之类的没有兴趣,她的关注点放在了赵广的俊朗相貌、亲和力上面。 虽然自己长的一般般,但不影响苏惠对男子容貌的欣赏,依她的评价,魏国公认的美少年潘安排第一,赵广能排到第二。 第一百零五章 东吴北伐 十一月。 以扶风的苏氏坞堡苏绍、京兆的韦氏坞堡韦皋为代表,扶风郡、新平郡、北地郡等地十一家较大规模的坞堡与赵广达成一揽子盟约,这份字面上只涉及双方粮秣、人口以及农具交易的文书,还只是份明约。 另外的密约上面,还有双方一致行动共同应对入侵扶风的敌人,这个敌人除了胡虏外,虽然没有明确的指出是魏国军队,但实际上的意思已经很明显。 明约是可以告知世人的东西,至于密约则不为外人所知。 没有参与到盟约中的坞堡还有五、六个,赵广自然也不再客气,这年头不是朋友,就是敌人,他立即派出虎步营、无当营进攻不听号令的坞堡,只十余日,那些对司马家心存幻想的坞堡主、流民帅、杂胡纷纷被攻灭,扶风全境很快就被蜀军一举扫平。 赵广顺利收服关中的坞堡力量,扶风根据地的发展获得苏绍、韦皋等人的支持,势力范围进一步扩大,扶风根据地得到初步巩固。 与此同时,赵广的声望值也从40涨到了45,升了5个点,虽然不多,但相比之前要在战场上取胜才能赢得声望,这一次说服苏绍等众坞堡无疑更让赵广感到高兴。 和平发展虽然繁琐的点,花费的时间更相当较长,但带来的收获并不少于战场上的缴获,比如这一次,坞堡归心让赵广既得到了苏绍、韦皋等世家大族的支持,又不声不响的扩张了地盘,这等好事赵广觉得再来多少次他也不会拒绝。 一味的以强凌弱不可取,一味的假装弱小也不可取,最好的办法就是恩威并施,收坞堡是恩,打胡虏是威,如此才能成就大事。 —— 一转眼,赵广入关中已有三个月,北方的天气渐感寒冷起来,蜀军上下开始在扶风储备过冬的物资,同时,给予魏容和傅佥二路军队的支援,也不能少了。 一支孤军,没有根基的话,要想在北方生存下来,极为困难。 在南方的江东,天气依旧很热。 吴国都城建业。 经过二个多月的谈判,蜀汉太仆蒋显在与魏国使者何劭的较量中,终于扳回一局, 他成功游说吴国右大司马、左军师丁奉,让这位坚定北伐的吴国宿将站到了联盟抗魏的一边。 蜀汉终于和吴国达成了再一结盟抗魏的协议。 从蜀汉、东吴的国家层面来看,正是赵广在关中的军事行动,让吴国上下看到了蜀汉还有还手之力,并不像魏国使者所说的那样不堪一击。 具体谈判的过程一波三折,颇为惊险,特别是刘禅北上邺都的消息传到江东,让吴国那些对蜀汉实力心存怀疑的官员反对声浪加剧,好在仅过几天,赵广在关中一带立足,并击败魏军围剿部队的军报也及时的传到,才始得联盟的谈判又重新启动。 刚刚登基、尚有雄心壮志的吴主孙皓终于下定决心,诏令镇军大将军陆抗从江陵北上,进攻魏国卫将军羊祜镇守的襄阳。 吴魏两军在昔日关云长、曹仁这些前三国名将征战过的地方交锋,两边又皆是名将,可以说旗逢对手,将遇良才,羊祜虽然年纪稍大,但对陆抗的军事才能却是佩服之至。 能够得到敌方大将的认可,对陆抗来说是莫大的肯定,但是,身在朝堂屡屡更迭的吴国又是陆抗最大的不幸。 同时,在吴、魏的江淮方向,一直渴望突破淮河防线的吴军,在大司马丁奉的率领下,渡江北上,一路从巢湖、芍陂方向的水路进军,将魏国征东大将军石苞团团围困在寿春,一时间,魏国东部战线全线告急,雪片般的军报文书连续的飞骑送回邺都。 晋王司马炎召集安东大将军司马骏、平南将军胡奋等朝中大将紧急商议,遂决定由司马骏为主将、胡奋为先锋,领邺都精兵五万救援石苞。襄樊方向,因羊祜守卫襄阳颇为心得,陆抗进攻多为佯攻,则命羊祜军以坚守为上。 征蜀之后,魏国主力俱在巴蜀,司马骏的五万兵马从哪里来?只能从刚刚聚拢起来准备西征的文鸯军中抽调,如此一来,文鸯好不容易训练了一个多月的军队,一下子被抽去了一多半。 文鸯只能无奈的感叹有背景就是不一样,像他这样父亲是叛逃过吴国的人,也许终生不可能得到司马家的重用。 接到中军和后军东调江淮命令时,文鸯已经和文虎一起,率领魏军前锋五千人赶到了弘农郡,距离潼关只有二百余里,本来想着他先行一步,马隆在后面跟进,谁料想,走着走着,后面的大部队一下没有了,而且更让文鸯不快的是,司马炎还派来了一个监军:阎宇。 这个前蜀国的右将军在胡烈进攻巴西时失踪了,没想到居然暗中投靠了司马炎,这一次阎宇再度出山,明显是司马炎对文鸯这个降将不放心,同时,也希望借助阎宇的能力,对日渐弱势的关中起到提振作用。 在关东调兵遣将的同时,司马炎再次向蜀中发出征调令,胡烈、胡渊所部迅速的回师汉中,从祁山往凉州方向,与杨欣等还在西线作战的魏军会合下,整顿兵马由西往东,会同骠骑大将军司马望对赵广所部蜀军进行征讨。 对驻守在成都的钟会所部约六万余人,司马炎册封钟会为司徒,赐县侯,让他迅速的平定蜀国的残余势力,稳定地方,以为国之屏障。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授。在贾充北上之后,已经察觉到危险的钟会自立之心更盛,蜀中的钟会所部事实上已经处于听调不听宣的状态。 不过,司马炎也不是没留后手,杜预、王濬这两个还在巴蜀,钟会如果真有反叛的举动,只怕遭遇和历史上不会有大的区别。 文人造反,三年不成。 终究来说,钟会文人才气横溢,但他的心胸不够开阔,手底下的人才也没几个,就算现在倍受他器重的丘建,在历史上也是个二五仔。 第一百零六章 乞活军 临邛,六角井。 张星彩搬至这里已有约半年时间,刘衡也跟了过来,小家伙已经能够呀呀学语,正是最活泼好动的年纪。 六角井是一处能够从地底下喷发火焰煮盐的天然盐井,不用柴火二十四小时燃烧,这种成本低到令人发指的盐井,着实让人羡慕又妒忌。 新汉重建、刘谌登基。 按理说,张星彩这个太后的地位下降是必然的,毕竟,刘谌和张星彩只不过是有一层名义上的“母子”关系而已。 但事实又非如此。 因为赵广在最后时刻的力挽狂澜,掌握朝堂实权的姜维、宗预等重臣对赵广心存感激,特别是姜维这个大将军,可以说是赵广在朝中最为坚定的支持者。 赵广放弃了在蜀中朝堂安逸的舒适生活,率军北伐汉中、关中,这其中的危险只要是有点见识的人都能知道,这是一种大无畏的境界。 包括皇帝刘谌在内,众多的新汉官员,对赵广这位前将军、江油亭侯不约而同的存了一份愧疚的心态。 张星彩有姜维、张翼、张绍、宗预、杜轸等人支持,虽然不参与朝政,但其地位却日趋重要,广都的盐井、临邛的铁坊,现在都由张家在打理,而背后作主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张星彩。 在离开了刘禅的束缚之后,张星彩身上的霸气也逐渐得到释放,忙碌的事务让她只能在停下来时,才会想一想赵广在关中怎么样了。 男人与女人。 谁离开谁不能过。 张星彩身上这种独立自主御姐风范,让她即便经受了挫折、经受了打击,也依然能顽强的生存下去。 这也是赵广一直以来最为欣赏的,在张星彩身上,他看到了穿越前那些在职场上奋斗不息的女性精英们。 正是这种独立女性的精神,让对穿越前的时光尚有留恋的赵广,对与众不同的张星彩不能忘怀。 成都魏军北撤的动向,张星彩已经从朝堂送来的奏报上知晓,她对新汉未来的担心也随之放了下来。相比之前的险恶局面,如今蜀中的形势要好了许多,朝堂也基本稳定了下来。 赵广在关中的事略,陈寿前番曾回来禀报过,只不过,说的都是公事,赵广具体如何陈寿也不会特意去说,倒是张遵那里,时不时的来向张星彩报告一下小道消息。 “姑母,听说元忠那边,将诸葛绪的女儿诸葛婉留在身边,这时间长了,怕是不妥?”张遵说这话时,眼睛不自禁的朝张星彩脸上看去。 虽然已经是新汉朝中的新贵,权力很大,但在张星彩面前,张遵心理上就小了一辈。 “一个未及豆蔻的小姑娘,有什么好担心的。”张星彩淡淡一笑,从容不迫。 待张遵离开后,张星彩拿起案上的一卷帛书,一双星眸却是肃穆起来,诸葛婉的威胁,她确实没有放在心上,但这卷帛书上的诗赋作者苏惠倒是要严防死守。 苏惠在参观完槐里之后,文人灵感爆发,连续写了三篇长赋,其中第一篇《槐里赋》、第三篇《遇赵郎赋》,把赵广写的俊朗丰蕴、英明神武,一时在文学圈里奉为佳话。 “这女人,仗着会写几篇吹捧的骈文,有什么了不起?这赵郎也是她能叫的?”张星彩咬牙喃喃自语。 临邛、槐里两处离的太远,这年头书信顺利的话也要二十余天,张星彩忽然觉得要很有必要去一趟关中,显示一下存在才能放心。 可惜的是,赵广北伐之前的胡天胡地,没有让张星彩有什么动静。想想那几天,被赵广翻来覆去的折腾,张星彩就气不打一处来。 那些羞人的姿势,也不知道赵广从哪里学来的,真是要了命了,想着想着,张星彩的脸上又羞红了起来。 ——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在三国争霸的变局中,赵广已经慢慢的从一个小棋子,变为参与棋局的棋手。 司马炎虽然还占据了优势,但赵广也不是没有还手之力,至于困守长安的司马望,则已经形同被半弃的废子,只待赵广收气的一手。 文鸯正在向潼关进军,文虎部五千的魏军并不是很多,但却是从五万将卒中挑选出来的精兵,文鸯又是有数的战场猛将,人多人少倒也并不怎么在意。 让文鸯有怨气的,其实是阎宇这个监军,两军对阵,就算不敌,也要堂堂正正,如阎宇这样不战而逃的,文鸯一百个看不上。 蜀军东路军方向,从子午谷潜出之后,魏容、寇林在长安固原的司马望别宅得到补充,即率剩余的千余兵卒,由西往东朝潼关方向进军。 暂时拿不下长安,那就攻打潼关。 魏容在执行子午谷战略时,可是把他阿翁魏延的整个构想看了又看,如果拿下潼关,那么赵广、傅佥、魏容三路人马就可以关门打狗,将长安的司马望给彻底的困死。 当然,这是最为理想的一种结果,而事实上,凭魏容、寇林的千余将卒,拿下潼关的可能性着实太小。 长安至潼关,共有水陆两条道,水路就是顺着渭水向东而下,陆路则需要经过冯翊郡境内,从便捷来说,水路肯定更快,但沿途魏国均有驻防埠头的水军,魏容等人要是想攻取,也不是那么容易能拿下的,而一旦行踪暴露,攻取潼关的突然性也就丧失了。 冯翊自秦以来,就是是河东、关东进入长安的必经之地,其郡治所在临晋。从地理位置来看,冯翊南界渭水与潼关为邻,西绕洛水与蒲城毗连,北边是北地郡的台塬,东濒黄河与河东相望,素有“三秦通衢”、“三辅重镇”之称。 若是汉代的话,如冯翊这样的重要地方,肯定是重点布防,不敢稍有放松,但魏国的情况则不一样,魏国国都在邺城,并不在长安,冯翊就此也失去了拱卫京师的意义,在政治地位下降之后,其军事地位随着诸胡内附也不复存在。 匈奴等胡族都内迁了,成为被魏国当权者剥削的附庸,那还有什么好惧怕的?正是在这样放松又自大的心态下,司马家开始不停歇的征调内附胡族征讨蜀、吴,最终酿成国亡族灭的惨剧。 第一百零七章 匈奴图谋 魏容、寇林这一支军人数只有千余,进入京兆、冯翊之后,魏容拿出赵广事先给他准备好的“乞活军”的旗号,便在关中魏国的控制区域四处游击。 乞活也就是求活的意思,赵广给魏容他们这支轻兵的任务,就是破坏、袭扰魏境和壮大自身,就如当年彭越在巨野泽一样。 这个目标很灵活,所以魏容他们也不需要像赵广那样建立什么根据地。遇到坞堡、流民帅时,能打则打,不能打或绕过,或交好,流民队伍什么样子,他们就是什么样子。 三个多月的游击作战,倒是让魏、寇两人在左冯翊一带闯荡出一些名声,结识了活跃在关中平原上的不少有名人物。 来自秦州略阳的流民帅李庠、安定郡的氐人首领齐万年、河东上党郡一带的匈奴人郝散,这些游荡在关中平原上的豪杰之士,有的已经闯荡出了一些名声,有的还默默无闻没有名气,而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天,他们会一飞冲天,震动天下。 魏大、寇二。 这两个绰号俗气之极,也不太好听,但流民帅的称谓最开始就是排座次叫的,怎么顺口怎么来,一贯粗线条的魏容对魏大这个名号倒是挺满意的。 名气这个东西,有好有坏。 一个个坞堡被洗掠,一座座别宅被烧毁,粮秣、财帛被流民抢劫一空。 面对关中士族的哭告,冯翊郡太守解系终于再也忍耐不下去了,这位文人太守手里没有多少兵卒,只能连续向长安的骠骑大将军司马望催讨援兵,可让他失望的是,司马望此时已是自身难保,又哪里能变出来援兵给他。 无奈之下,解系决定直接向邺都的晋王司马炎告急,请求朝廷速速发兵征讨。 信使从冯翊临晋出发往邺都,经蒲坂渡、到河东再往河北的邺都最近,但要经过匈奴部落聚居地区,本来这并没有什么,早些年匈奴人有魏国派出的官员盯着,一敢有什么异动。 但司马昭袭晋王后,匈奴五部却开始不安分起来,派驻到匈奴部落的司马、参军早就被贿赂收买,和匈奴人一个鼻孔出气,再起不到监视作用。 冯翊信使一头撞进匈奴左部地盘,书信被左部帅刘豹截获,冯翊大乱,长安无兵,关中空虚的就如同一个敞开胸脯的女人,刘豹顿时觉得,要是他还无动于衷,不扑上去摸一摸的话,他就不是男人。 天授之,怎能不取。 女人,只要看上了,该上就上,客气犹豫的话,那个敞了胸的女人都看不起你。 刘豹人老成精,自然懂得这个道理。 这些年,南匈奴各部势力的增长,原先魏国圈定的河东一隅明显已经不能满足放牧的需要,平坦又丰饶的关中平原给予匈奴人的诱惑实在太大。 名正言顺的借口来了。 刘豹当然不能错过,他已经六十有七,再也等不及了。 —— 十月末。 刘豹先遣匈奴铁弗部首领刘猛、刘训兜率五百骑兵、二千步卒渡河,自已则另率五千匈奴精骑在河东渡口驻守观望,要是一切顺利的话,他们就随后跟进,实际占领冯翊,至于是否拿下关中,刘豹暂时还没有那么大胃口。 铁弗部,匈奴支系,是右贤王去卑所在部落,这个部落的刘姓也和刘豹一样,是从汉朝宗室嫁女而来,其真实的姓应该是赫连。 赫连部落严格来说,属于杂胡一部,但在历史上也留下过浓墨的一笔,当然,留墨的这个人不是刘猛。 刘猛此人名字甚是霸道,但实际上武力很是一般,他更多的是凭着能出主意的头脑,匈奴部落中,勇士从来不缺,缺的是有想法的人。 不过,在匈奴部落中,没有勇武是绝不可能做大的,这也是刘豹放心让刘猛带兵的原因。 刘猛先出关中,主要的任务就是占地方、抢人口,抢所有能抢的东西,先事实占领,后面再和魏国朝廷讨价还价。 匈奴人的这一手,和后世阿三国在边境线上屡造事端如出一辙。 借着这一次关中难得的空虚机会,刘豹要好好的试探一下司马炎这个新晋王的魄力和能力。如果司马炎震怒打压,那损失的只不过是铁弗部落,伤不着他匈奴左部元气。要是司马炎应对软弱,那匈奴五部就会聚集而起,挥兵直取魏国最为重要的核心腹地。 匈奴人的突然到来,一下将活跃在冯翊一带艰难求活的流民队伍打的散了架,刘猛用兵极是狡诈,所到之处,各部流民帅或逃窜,或投降,几无还手之力。 虽然流民武装没有什么好东西,但这年头人口就是资源,连续的吞并了五、六支流民队伍之后,刘猛的队伍已经壮大到近五千人,远远看上去他们已经与流寇无异了。 实力扩张之后,刘猛的野心也起来了,刘豹利用铁弗打头阵,刘猛也有心借力打力,他把下一个进攻目标转到了魏容、寇林这支流民军身上。 他已经从俘获的流民帅那里得知,一支千余人的流民队伍在华山附近活动,其部甚是精悍,击败他们之后,刘猛在关中一带将再无对手。 魏容、寇林与刘猛的匈奴胡兵在华山一带遭遇,见胡兵来势汹汹,两人商议之下硬拼显然不是个事,稍稍抵抗后即向南撤往峣关、蓝田方向,这里再往南走就是武关道,商洛道,山岭重叠,对习惯了山地作战的魏容军有利,匈奴人则无用武之地。 刘猛在丘陵山地追杀一阵,收获寥寥,反倒被魏容借着地势连打了几个伏击,折损匈奴胡兵五十余名,没有便宜可占,刘猛转向往东,继续向潼关进军。 如果能够拿下潼关,就是锁住了关中与关东的咽喉,下一步守住的话,关中就是匈奴人的囊中之物。 不得不说,有头脑的人往往想的太多,聪明过头也是不好。 刘猛此时,万万没有想到,这一次的进军转向,会与从洛阳向关中增援的文鸯部正好撞上,两军遂在潼关以西爆发了一场遭遇战。 —— 潼关。 文鸯征尘未洗,站在已成一片废墟的关隘上,注视着一队队正在通过的魏军将卒。 这一次进军关中,是他自淮南投奔魏国之后的第一次掌兵,本想着能够大显身手,却不想临到出征前,编练的四万将士却又被抽调到了南方。 淮南那个地方,文鸯是回不去了,毕竟有父亲文钦投吴的先例,就算他想去,司马炎也不会让他去。 关中的情形如何? 文鸯这些天来,也在不间断的收集各方的情报,而从掌握的情况来看,用一个乱字来形容并不为过。 关中本来是魏国雍州刺史辖地,司马望这个骠骑大将军假节,督雍、凉诸军事,大将军府就设在长安。然而,随着魏军主力的南下,蜀将赵广的北上,关中也开始被各方不同的势力割据。 “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文鸯冷哼一声,抬起一脚,将关隘上一块石头踢落关下。 石头滚落的阴影处,监军阎宇就象一个可有可无的影子,静静的站在那里,久久没有说话。 在文鸯军中,他也没有什么交好的将校,对于这一位从蜀国投降过来的将领,魏军将校个个瞧之不起。 “传令各部,迅速进军,不得停留,行军目标:长安。”文鸯大步走下潼关关楼,沉声下达命令。 既然无法理清头绪,文鸯也不想再去动脑筋,对于用兵打仗,他文鸯一直以来的作风都是直接了当,猛打猛冲。 谁要是不服,就来找他文鸯单挑一番,到时候打他一个心服口服。 刘猛所部形似流寇,又向潼关杀来,在急切渴求一战的文鸯所部魏军将士眼中,那就是拦路之敌。 有什么样的将领,带什么样的兵。 魏军主帅文鸯、先锋文虎俱是勇将,一贯信奉的是以强对强,智谋对他们来说,实在有些多余。魏军将卒在洛阳整编数月,求战意愿强烈,见到有敌挡路,各部将校立即杀将而出。 铁弗部落的胡虏见对面有敌杀来,也没有辩解的想法,他们这些天打胜仗太多了,眼界已经高了,魏军又怎么样,不管是谁,先打赢了再说。 然而,铁弗人终究还是自大过头了。 第一百零八章 大破铁弗 潼关。 文鸯征尘未洗,站在已成一片废墟的关隘上,注视着一队队正在通过的魏军将卒。 这一次进军关中,是他自淮南投奔魏国之后的第一次掌兵,本想着能够大显身手,却不想临到出征前,编练的四万将士却又被抽调到了南方。 淮南那个地方,文鸯是回不去了,毕竟有父亲文钦投吴的先例,就算他想去,司马炎也不会让他去。 关中的情形如何? 文鸯这些天来,也在不间断的收集各方的情报,而从掌握的情况来看,用一个乱字来形容并不为过。 关中本来是魏国雍州刺史辖地,司马望这个骠骑大将军假节,督雍、凉诸军事,大将军府就设在长安。然而,随着魏军主力的南下,蜀将赵广的北上,关中也开始被各方不同的势力割据。 “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文鸯冷哼一声,抬起一脚,将关隘上一块石头踢落关下。 石头滚落的阴影处,监军阎宇就象一个可有可无的影子,静静的站在那里,久久没有说话。 在文鸯军中,他也没有什么交好的将校,对于这一位从蜀国投降过来的将领,魏军将校个个瞧之不起。 “传令各部,迅速进军,不得停留,行军目标:长安。”文鸯大步走下潼关关楼,沉声下达命令。 既然无法理清头绪,文鸯也不想再去动脑筋,对于用兵打仗,他文鸯一直以来的作风都是直接了当,猛打猛冲。 谁要是不服,就来找他文鸯单挑一番,到时候打他一个心服口服。 刘猛所部形似流寇,又向潼关杀来,在急切渴求一战的文鸯所部魏军将士眼中,那就是拦路之敌。 有什么样的将领,带什么样的兵。 魏军主帅文鸯、先锋文虎俱是勇将,一贯信奉的是以强对强,智谋对他们来说,实在有些多余。魏军将卒在洛阳整编数月,求战意愿强烈,见到有敌挡路,各部将校立即杀将而出。 铁弗部落的胡虏见对面有敌杀来,也没有辩解的想法,他们这些天打胜仗太多了,眼界已经高了,魏军又怎么样,不管是谁,先打赢了再说。 然而,铁弗人终究还是自大过头了。 两军接战,匈奴人战甲兵械吃亏不少,收编的流民武装哪里是整训之后的魏军精锐对手,刘猛连续的叫喝,也还是压不住阵脚连连后退。 文虎的能力比其兄文鸯虽然要差些,但对付刘猛已经足够了。 就在刘猛心有惧意,想要撤退之时,文鸯率魏军中军四千杀到,看到前方激战正酣,文鸯快马冲杀在前,右手镔铁梨花枪、左手三棱牛角鞭,枪搠鞭打,连杀铁弗骑将十二名,勇不可挡。 其中:铁弗部落头号勇将沮渠遮见挡不住文鸯,急催马上前,手中一杆粗铁打制的环首刀刚刚举起,不想就被文鸯的梨花枪刺中面门,沮渠遮仆倒马下,死尸被倒拖百步远,一颗脑袋鲜血淋淋。 刘猛在中军看的真切,脸色刹白,沮渠遮的本领他清清楚楚,沮渠部落的先祖可是先秦时大名鼎鼎的义渠王,也就是睡了宣太后的那一位。 就马上的本领来说,刘猛认定三个自己也不是沮渠遮的对手,但现在,沮渠遮一合不到就死在敌将手中。 “这魏将如此凶悍,只怕自己上去也一样下场。”一念及此,刘猛急急唤过同父异母弟刘训兜,将身上鲜艳的大氅脱下,给不知怎么回事的刘训兜披上系好。 随后,刘猛使劲拍了拍刘训兜,关切的嘱咐道:“二弟,你且在中军指挥,兄去挑了那名敌将。” 说罢,刘猛也不等刘训兜反应过来,即催马朝无人的斜刺里杀将过去,一众匈奴部落勇士这时正忙着撕杀,远远只瞧见中军狼旗下,一员相貌与刘猛相似的将领正在督战,还以为刘猛在继续坚守,只能咬牙死死的挡住魏军的进攻。 趁着这乱战的功夫,刘猛冲出不远后,滚鞍落马,一下扑倒一名刚加入队伍的青壮流民,将他身上破旧不堪的羊皮袄扒了下来,草草穿上朝乱军中一窜。 被扒的赤身祼体的流民早已吓得瑟瑟发抖,紧紧捂住下身的前后面,想要死死保护住自己的清白。 这战场实在太过可怕! 两军撕杀,人命都将不保,竟然还有这等急色恶徒! 文鸯已经好几年没有上得战场,兴奋之余不禁杀红了眼睛,他的视线也被乱军所挡,刘猛金蝉脱壳的小伎俩得逞了。 刘训兜莫名其妙的成了魏军在战场上的目标,等到凶神恶煞般的文鸯杀到,他才反应过来上了刘猛大当。 “我,我不是!”刘训兜刚张口想要喊冤枉,说上一句我他妈的根本不是刘猛,敌将你上当了! 文鸯就已不耐的一记钢鞭拍打下来,顿时将其打的脑浆迸裂。 “贼首已死,还不速降!” “降者不杀。” 魏军将校见主帅神威,纷纷大声叫喊起来,匈奴部落中有数的勇士这时也折损的差不多了,失了胆气和士气的匈奴胡卒一个个跪下,已经再无抵抗的意思。 文鸯入关中初战,大获全胜! 魏军战损不过二百余人,却杀敌一千有余,俘虏匈奴、杂胡及流民近四千余众,刘猛倒是好运气,借着刘训兜吸引魏军注意力的功夫,悄无声息的逃之夭夭。 刘训兜脑子没刘猛活络,只能倒霉被杀,本来还有希望争夺一下右贤王位置的他,直接被刘猛坑死。 也不知道以后赫连勃勃要是知道自己高祖是这么冤死的,又作何感想? —— 大捷的战报迅速的传回邺都。 众多的铁弗部落俘虏,让匈奴人袭扰关中冯翊的意图昭然若揭。 匈奴人不安份了。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化让魏国上下震惊不已,自汉末以来,曹魏政权从曹操开始起,对胡族奉行的一贯政策,都是严加提防,圈定范围,不让其坐大。 现在匈奴人突破了这一惯例,魏国邺都朝中的有识之士如张华、羊祜、裴秀等立即上书,要求司马炎迅速申斥刘豹约束各部,并令其速速离开渡口,回到上党一带圈地。 但这时,东中郎将司马亮、丞相何曾、尚书王沈等坐镇过河东,受了刘豹等匈奴部落好处的官员提出了另外一番见解。 他们认为借助匈奴人的力量,既不费朝廷钱粮,又能收拾关中糜烂的乱局,这才是两全其美的事情,特别是凶悍的蜀将赵广,让更为凶悍的匈奴人来收拾最好。 两方意见分歧严重,让刚刚登上晋王位置的司马炎左右为难,相比狠辣的司马昭,还不到而立之年的司马炎即位太顺利了。 就在司马炎举旗不定时,文鸯军中再有信使前来,这一次监军阎宇送出了他入关中以来的第一份重要情报。 第一百零九章 时无英雄 阎宇的帛信很短。 只有九个字。 “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 “文鸯大胆!他这是借阮籍之言,抱怨得不到重用,他这是对曹家还心有眷念,想要成为武皇帝那样的英雄!”在司马炎的晋王府中,尚书令杨骏看了阎宇的密奏,神情凝重。 杨骏的侄女杨艳,是司马炎的夫人,有这一层外戚关系,杨骏在朝中权力日渐增大,已经成为司马炎亲信中的亲信。 经过司马昭、司马炎几次的清洗,魏国朝中心念曹魏的官员少的可怜,就算是有,也不敢讲出来,就如讲出这句话的阮籍,只能靠醉酒来逃避司马家代替曹家的现实。 文臣还算是好的,统兵的曹魏旧将则更是下场凄惨,五子良将中的张郃,被司马懿阴了一把,结果死在木门道,夏侯渊的儿子夏侯霸在曹爽被杀后,害怕祸害及身逃亡蜀汉,淮南三叛王浚、毌丘俭文钦、诸葛诞更是被夷三族,全家死绝。 所以,那些只看了史书,就说司马家宽厚的,真应该在仔细的找一找是否真的宽厚,就比如刘禅到了邺都之后,就真的安安稳稳当安乐公了吗? 苟且卑微的活着,连身边昭仪、贵人、宫人都被魏人征用抢走的安乐公,我想谁也不愿意去当? 当然,这些都是题外话。 高平陵之变、甘露之变后,魏国有名的大将石苞、邓艾、羊祜、胡奋、胡烈等人,已经是清一色的司马家人,唯一一个有异心的钟会,原先也是司马家这一边的。 当然,现在的钟会已经不一样了,他既不归属司马家阵营,也不归属曹家阵营,割据自立才是钟会的目标。 然而,钟会也没有想一想,他在魏军中的资历太浅、底蕴不够,在入蜀魏军中连可以依靠的人都没有,这条自立之路注定是死路。 “文鸯不会这样做吧,要不是我启用他,他还在邺都赋闲呢。”司马炎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相信杨骏所言。 “晋王,人心易变,那钟士季出征伐蜀之前,也是晋王府的常客。”杨骏想了想,又说道。 听杨骏说起钟会,司马炎的眼神终于阴郁起来。 魏国现在兵力如此紧张,就是钟会所致。他手握近七万大军,却在蜀中无所作为,真是让人气忿难平。 时无英雄。 这大魏天下,怎么没有英雄。 他司马炎堂堂晋王,掌握魏国大权,怎么就不是英雄。 如果文鸯眼里,谁都看不上,那是不是说,他认为自己才是真正的英雄人物,就如同当年的曹刘一样。 魏武帝、汉昭烈帝。魏国、蜀国的开创者,他文鸯也能比得了? 叛贼之子。 果然不可重用。 “速让何丞相拟诏,令刘豹召集本部精骑,渡河西进,扑灭关中诸路贼寇,文鸯所部,驻防潼关,暂作休整,让阎宇盯紧了。”司马炎终于下定决心,对杨骏吩咐道。 宁与友邦,不予家奴。 关中乱局,先交给匈奴来收拾。 匈奴人不要他司马炎出兵出粮秣,朝廷的负担会轻不少。况且,刘豹已近七旬了,活不了几天,又能有多大的威胁,张华他们几个过于杞人忧天了。 等到与吴国的战事告一段落,到时候再回过头来约束匈奴人,也还有时间。至于文鸯这样有异心的人,还是暂时先搁置起来,要不然的话,文鸯在关中立下大功,那不就又是一个文钦。 司马炎刚刚登上晋王位置不久,现在面临的很大困难,就是淮南与吴国的战事,孙皓也同样是新登基,也想出一出风头,魏吴之间的战事从规模上来说,要比关中的小打小闹大的多,寿春要是真的丢了,吴军长驱直入北上,那邺都也将不保。 —— 时不我待。 结盟坞堡之后,赵广也没有停歇,在安定扶风之后,他迅速的召集可战将卒向西挺进,与西路军傅佥部合攻雍州门户陈仓。 傅佥对陈仓的围困已有二个月时间,城内魏军守将郭统是名将郭淮的儿子,守御城池方面很有心得,陈仓又是有名的坚城,粮秣屯积甚多,强攻的话蜀军将付出极大代价,如果能够游说郭统归顺则是最佳的选择。 郭统对司马家其实也没多少忠心,因为他母亲王夫人是王凌的妹子,差一点因淮南第一叛被赐死,最后还是郭淮挟兵自重,施了一番苦肉计才保全性命。 苏绍、韦皋与赵广结盟之后,也想在蜀军诸将面前露一手本事,于是相续进入陈仓游说郭统及城中魏军将士。 “连苏氏、韦氏那样的强坞都投降了蜀国,我们这些小卒还死守城池做什么?” “唉,我家就在扶风,也不知道家中情况如何?”陈仓城中,魏军将士因苏绍等坞堡主到来游说而军心动荡。 家、妻子、孩子。 对于普通的小卒来说,这三样比什么都重要。 苏绍、韦皋的到来,一下子让陈仓守军士气跌到了谷底。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郭统终于决定弃魏投蜀,在被蜀军两路围攻的情况下,坚守陈仓二个月,他觉得已经对得起魏国,对得起父亲郭淮名将的声望了,要是再犹豫的话,手底的将校就该绑了他出城了。 拿下陈仓之后,中路、西路两支蜀军联成一片,两军会合之后,可战兵力已经达到了近二万余众。 傅佥从西路进军,武都、阴平一带的汉羌百姓对蜀汉的归属感较强,又有杨飞龙的白马羌支持,加上魏将杨欣不战而逃,傅佥军几乎未有大的战事,这让担任先锋的老将柳隐很是忿忿不平,他还想着能再立一次定军山斩首师纂的功劳。 马承的骁骑营收获最大,得益于与白马羌的良好关系,蜀军骑营在成都一战中折损的战马得到补充,白马羌中更有不少的羌族男丁加入到蜀军中,这让杨飞龙既感到欣喜又感到心痛。 欣喜的是这些白马羌男子在蜀军中会学到作战、行军的本领,有一天回转羌寨,白马羌的实力将飞速增长,心痛的是这一去也不知道有几人能活着回来。 面对一张张渴望走出山岭,到广阔天地闯一闯的年轻面庞,杨飞龙狠了狠心,决定让这些心比天高的勇士们马上成婚,不管怎么样,先留下后代再说。 当然,马承麾下的那些骁骑营将卒杨飞龙也没有放过,来了他白马羌一趟,也要留下点什么。 赵广的地盘向西扩展到了与雍州、秦州的天水、安定、新平交界处,除了后军蒋斌一部在最西南的狄道、祁山方向守卫外,西部蜀军可以说兵强马壮,也怪不得历史上诸葛亮、姜维都想要从西线北伐,原因就在于能得到当地羌氐部落的支持和补给。 苏绍、韦皋等坞堡堡主见到蜀军力量又有壮大,心中也是感叹不已,幸亏前些日当机立断选择与蜀军结盟,要不然的话,傅佥军拿下陈仓,他们这些坞堡就是蜀军面前的一个个靶子,将逃不过被围剿覆灭的结局。 上架感言 各位书友: 说点什么好呢? 明天中午上架,今天下定决心,修改了一天章节内容,对大家提出的问题逐一修正,眼睛都要瞎掉了。特别是删情节,更是心痛。 没办法,有书友一直留言,我实在顶不住这个压力,恳请大家谅解。修改后,希望大家看在我虚心的态度份上,多收藏、多订阅。 开书以来,经历过被编辑和大家认可的喜悦,也经历了被读者批评的压抑,更有为自己考虑不周后悔,时间一天天过去,这本书也要上架了。 这次的发书,是我将近十年多未码字后的再一次写书,对起点的规则、读者的喜好都已经陌生,就连加个运营官,我都要请人帮忙。如果有再写一次的机会,我会好好的把大家指出的问题理一理,争取修改的更好一些,但这世上哪有后悔药可吃。 一时有写书的冲动、未设计好情节真的不能随意开书,这是教训,血淋淋的,好了,不卖惨了。书好才是真的好,说再多也没用。 如果大家觉得内容上总体还可以,文笔什么的还流畅,我这个作者还算兼听,能够忍受一些失误,能够追读、订阅的话,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了。 推荐方面,编辑水泽大大尽力了,在这里想对他说声抱歉,让他失望了。 上架之后,就要靠大家的订阅过活了,写书的辛苦就不多说了,后三国史料又奇缺,查资料都要费很久时间,还不一定讨好,因为名人都集中在前期。但我可以这么说,真正从公元264年,也就是钟会伐蜀这一年写三国末期的,起点很难再找出一本。 在这里,我也要感谢在书评区给我挑刺、指正我问题的书友,你们之所以说问题,是对这本书还抱有希望,当然,那些弃书的书友,我也期待你有一天再回来看看。 订阅的话,首订最重要,虽然我也不知道首订为什么重要,但大家都这么说,估计和推荐有关,要烦请大家订一下,实在没有钱订阅的,可以看章节后的小视频,起点有赠送的起点币,看我这本书应该够了。 至于更新,和大家说下吧,开书以来,一直觉得信誉最重要,大家有打赏什么的,我都会加更回报,一个半月以来保底二章不间断、做到每周有加更,不敢保证说更的有多快,但可以拍着胸脯讲做到了稳定更新,今天大家容我眼睛休息下,一百多章节修改。 明天上架日,更新五章,也是对众多书友们的打赏、月票和推荐票的回报,至于后面,基本保底,能不能再加更就要麻烦大家支持了! 好了,最后再说一句,各位兄弟姐妹,接下来,还是那句话,不离不弃,坚持到底。 进群催更qq:34763917。群主作者本人,对情节有建议和意见的,也请入。 第一百一十章 渔翁之利 团聚又分离。 在人生匆匆的跑道上,每个人都要承受属于自己的那一份责任。 从汉中北伐的三路大军,在四个月的征战中,渐渐在关中站稳了脚跟。 在扶风根据地的百姓眼中,这一支打着“汉”字旗号的军队军纪严明、作战勇猛,就和当年大汉的正规军没有什么区别。 赵广的个人能力方面,这段时间虽然增长的不多,但也不乏亮点。6级统帅技能终于发挥了重要作用,并给了赵广最大的帮助,让他对关中形势的发展也有了较为全面的了解。 寇林急急从潼关一线返回,带来流民聚集、冯翊大乱、铁弗人西入关中的紧急战报。历史上,西晋自建立之日起,就边患不断,参与过灭蜀、灭吴的大将折损不少,而今,司马炎更是将匈奴这头猛虎放出牢笼,关中平原有再一次成为乱战火药桶的可能。 关中,着实不好混。 一波敌人,接着一波敌人,就象海中的浪潮一样,层层叠叠没有停歇,而同时,也正是这样搏击风浪的过程,给予了赵广不断成长的可能。 赵广率众将校、佐吏回转槐里。召开第一次军事和内政会议,对下一步匈奴入关中之后的局势进行分析研判。 这次槐里会议,是赵广率军北上之后,三路人马第一次有代表参加的会议,西路军傅佥部主要将领全部参与、东路军寇林作为代表参加,坞堡联盟方面,这一次派出了幕后的核心人物,前魏国尚书苏愉。 苏家与赵广势力已经深度关联,苏愉再留在邺都只有危险,没有多少好处。 一般来说,朝官要想归乡有二条路,一是辞官,这一条执行起来的难度较大,在魏国当官也不是那么好当的,经过几轮血洗之后,司马家对官员的动向相当敏感,只要苏愉稍露出点风声,估计曹魏旧臣的帽子就要扣下来了。 二是告病假,这一条的话可操作性较强,到了苏愉五十上下这个年纪,说一下有病很是正常,可以暂时不用上朝,请假养养身体,这谁也不好说个不是,尤其是在医疗条件很不发达,疫病又横行的三国时代。 苏愉告病的由头,就是染了瘟疫,这下子莫说有人来探望了,就是门外都少人经过,这就给了他脱身的机会。 一叶扁舟,载人逆流而上。 相比陆路上流寇横行,从邺都往关中的水路还算安稳,毕竟不是谁都有条件打造得起船只,并能够躲过魏国沿埠守卒的巡查。 苏愉到达槐里,赵广自然是热烈欢迎,象苏愉这样有样的关中名士一举一动,都有风向标代表意义,在赵广的苦心经营下,关中的民心正在向蜀汉一方倾斜。 赵广军入关中,魏蜀之间攻守易势、再加上北方匈奴、铁弗、卢水、丁零、羌氐等胡族的渗透,关中形势变得错综复杂,已经再无历史的规律可寻,史书记载的历史事件已经被改变,同样的,人物命运也发生着不一样的变化。 就如苏愉,原本他在不久后就要担任凉州刺史的要职,在平叛秃发树机能边患时立有功劳,但现在却已是赵广的盟友,这样一种变局下,赵广就算是穿越人氏,也不可能从史书中看到他该如何为好的提示。 接下来的发展中,他能够借助的,除了自己之外,就是这些一路征战跟随的部下。 苏愉第一次参加赵广军中的会议,很是好奇,在他的印象里,军前会议一般是主帅在正中、其余人等按文武两厢站立,然后各抒已见,最后主帅再拍板定夺。 而赵广这边则不是如此。 一身宽松锦袍的赵广没有高高在上,而是站到了标注着关中地形地貌的沙盘前,手中拿着一根小木棍,正和李球、牵弘、诸葛尚等人在探讨着什么。 “君侯,扶风苏愉来见迟了,恕罪!”苏愉急走几步,到了赵广跟前,躬身道。 赵广哈哈一笑,回礼道:“苏尚书弃司马投我大汉,何罪之有?” 说罢,赵广将苏愉请到沙盘前,指向一处地方,问道:“苏尚书,各位坞堡主,东路军送来的急报,刚才参军司已告知了吧。你们是关中人氏,看看这个地方是否熟悉,我军要是想迅速的拿下长安,是否可以由渭水直下,然后沿埠头的道路奔袭长安南门。” “君侯,如此怕是不妥,长安是大城,我军若是从埠头登岸,虽有可能占据水道,但想要再取南门,中间最快也要一个时辰,城中有内应还好,若是没有,我军一举拿下长安几无可能。”韦皋自结盟以来,一直没有正式表过态,这时在苏愉这个长辈面前,也有显露一番的意思。 听到韦皋这么一说,李球等人神情一垮,刚才赵广问的这一方略,正是参军司连夜想出来的计划,现在匈奴人刚入关中,流寇又在冯翊切断魏军的后路,蜀军还有机会抢先一步拿下长安,那样的话,就有了更大的回旋余地,不必困守在扶风这一块地方了。 见李球等人面露失望之色,苏愉胸有成竹微微一笑,朝苏绍使了个眼色。 苏绍点了点头,上前说道:“君侯,我们这里也有一个方略,其实,我们现在不必过多在意长安的归属,如今的长安城,缺粮又缺兵,我军要是占了长安,除了背了一个包袱之外,暂时并无多大好处?” “而且,长安若是被我大汉拿下,对魏国来说震动极大,朝野上下必然大哗,到时魏国和吴国若是议和,魏军倾全力进攻关中,以我军目前的力量,不可能挡住多路魏军的进攻,而要是硬拼折损太多,反而便宜了流寇和诸胡。” 苏绍眼睛里布满了血丝,顿了顿又说道:“从司马炎授意匈奴西进来看,他对匈奴虽有警惕之心,但并没有真正重视。刘豹要是占了长安,魏国上下纵然震惊,但最终也不过是申斥一下匈奴人罢了。” 诸葛诠听到这里,兴奋的插言道:”“若是先等一等,待长安陷入胡虏之手,我们黄雀在后,收渔翁之利,到时关中民心尽在我大汉。” 苏绍不停歇的概概而谈,显然昨夜苏愉、苏绍父子一夜未眠,以苏愉的老辣,自然知道这第一炮要打响了,才能让赵广对他苏家刮目相看。 他们的这一主张与参军司的意见完全相反,先以退为进、后以逸待劳,暗合了兵法之道,不过,要是万一其中一环出了变故,则有可能让匈奴人真的起了势。 两种意见,一时间让众将校争论起来,有支持李球一方,希望不顾一切拿下长安,然而再考虑其他应对之策,有支持苏愉、苏绍一方,先等一等在扶风严阵以待,看刘豹的行军方向,然后再后发制人,打匈奴人一个措手不及。 赵广的心头,这两个意见也是难以定夺,都有自己的道理,也都有相应的不足,考验赵广这个主帅的,就是判断时局的能力是否准确。 近日来,长安城中的局势变化斥候时有回报,司马望已经穷途末路,手底下无兵无将,唯一依靠的是临时招募的青壮,还有刘渊等匈奴胡族力量,而后者与刘豹等暗中早有联络,长安怕是守不住了。 既然长安不能坚守,那这一趟的浑水,就让流寇和匈奴先趟一趟,试试魏国朝堂的反应,反正匈奴人还不擅守城,长安什么时候拿下都可以。 一番权衡之后,赵广最后决定采纳苏氏父子的建议。 当初兵进关中时,他没有选择急攻长安,而是在扶风郡稳固发展,现在还是应该坚决的贯彻这一大的战略方针。 小麦播种下去已经近四个月,距离收获的时间还长,就赵广手里贮存的粮秣,单单现有的人口,可以支撑到明年的七月份。 和后世一样,长安这样的大城市不是寻常人能住得起的。 赵广要是现在占领长安,城中的寻常百姓还好,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而那些与魏国有千丝万缕联系的士族和他们的家眷,则有可能成为赵广手中的烫手山芋。 魏晋最风流。 士族、高门几乎不事生产,养着这些空谈玄学的废物,杀又杀不得,劳改又有损名望,就算赵广拿出最好的待遇,估计这些习惯了锦衣玉食的士族豪门子弟还是会不满意。 与其吃力不讨好,还不如先让匈奴人占了长安,给这些人苦头吃吃。 只有吃了苦,他们才会知道赵广这边的好。 大的方针战略既定,赵广也是长出了一口气。 李球、黄崇等人则开始忙碌起来,在旁无所事事的寇林眼珠子一转,上前建议道:“君侯,末将还有一策,长安我军可暂不攻取,但固原、乐原附近的庄宅,我们万万不可错过,前二个月,我与魏将军刚出子午谷时,就在固原洗掠了一处宅子,收获惊人!” 寇林还不知道,他和魏容劫的那处庄子,正是司马望的别宅,也因为得到了别宅被劫的消息,司马望这个一向惜财如命的老家伙才昏招迭出起来。 赵广赞许的点点头,吩咐道:“固原、乐原,这两处所在,先标好了,陈同、张护雄,你们各领一部精兵,扫荡两原,记得多带些鸡公车,把粮秣全部给装运回来。” “诺!”陈同、张护雄听得命令,各自兴奋的领令而去。 打胜仗、发大财。这样的好事落到自己头上,哪还有推辞出去的道理,其实,这也是赵广看着劲弩营、无当营两部将士瞧着虎步营分田分俘眼红,再不让他们出去打个秋风,估计陈同、张护雄也快要弹压不住了。 就在不知不觉中,赵广军将士开始把扶风当作自己未来的安家之地,尤其是那些中低级的将校,更是想着用战功来获取田地、奴仆,效仿祖辈繁衍生息,期待以后有一天成为关中大族。 第一百十一章 既生广何生渊 长安城内,风起云涌。 被各方算计的司马望犹如一头困兽,在绝望之中一天天走向死亡,他的身边,已经没有得力之人,就连儿子司马洪也早早的回了邺都。 司马洪能跑,司马望职责所在,走不了。 冯翊乱起,解系紧急求援,一个又一个不好的消息传来,骠骑大将军司马望在长安度日如年,急盼着文鸯的援军快快到来,但他却不知道,司马炎将长安的存亡生死交到了匈奴手里。 让司马炎心急的不只是赵广坐大,还有更重要的原因,长安缺粮了。以往,扶风和冯翊两郡是长安粮秣的主要供应地区,现在扶风已经不在司马望的手里,唯一靠的上的就是冯翊,但恰恰在这个时候,流寇起势了。 其实,这也要怪魏容、寇林的介入,若是遵从历史的发展,李庠、郝散、齐万年这些人也不过是小打小闹,成不了大事,他们要想在历史上留名,还需要积累经验、积蓄实力。 长安城中,在司马望的身边,还有一头幼虎蛰伏。 在槐里城被赵广一顿痛殴之后,刘渊痛定思痛,他战后总结教训,最后觉得不是他个人能力比不上赵广,主要还是身边的匈奴精骑太少,杂胡又不顶事,才会导致失败。 “既生广,何生渊!”打小就被众心捧月的刘渊,这段时间可算是好好的研究了一番赵广,沓中、阴平道、江油关、汉中、扶风等等事略,都被他一一记在帛书上,时时拿出刺激自己。 怎么会有赵广这样一个人出现? 蜀国没有他,早就亡了。 哪里还会有什么变数。 在困惑和不解之中,刘渊一面派遣呼延保术回转河东,向父亲刘豹通报关中的情况,一面在长安四处活动,发展壮大自己的力量。 汉末以来诸雄争霸,天下有能者居之,曹操、刘备、孙权都能三分天下,他刘渊又有什么不可以? 长安是一座关中名城,也是汉王朝的都城,谁占领长安,谁就占得了名望上涨的先机。 与那些只知道放牧的匈奴首领不同,刘渊的启蒙是汉学,对中原汉人文化他很是倾心,当然,这主要是刘渊看到了要想占领中原,就必须要汉化。 改姓只是表象,要想真正获得汉人的认可,刘渊觉得拿下长安至关重要。 以关中为根基,打出复兴汉室的旗号,刘豹、刘渊父子就站在道义的至高点上,到时候,他可以居高临下,指出在成都登基的刘备政权,根本代表不了大汉。 —— 匈奴人的暗中介入,让左冯翊局势动荡加剧。 铁弗部落被文鸯打的一败涂地之后,齐万年、郝散、李庠等人趁机起势,迅速的壮大自己的实力,郝散从上党招来弟弟郝度元、李庠更是将二哥李特、四弟李流从秦州略阳一带召来,历史上成汉政权的李氏三兄弟在冯翊会合。 同时,在黄河渡口虎视耽耽的刘豹,则正冷眼观瞧着河西关中的变化。 乱。 越乱越好。 只有这样,魏国朝堂才会对匈奴人入关中的军事行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王沈、何曾等人通气,刘豹对司马炎的心理变化掌握的很及时,既然魏国还有反对声浪,那他就不用急冲冲的过河,等到流寇再闹的严重一点,到时候就是魏国求他刘豹入关中了。 魏容再次从商洛道潜出,可惜他失去了扩张的第一时间,东路蜀军的千余将士,人数上与郝散、齐万年等迅速膨胀的流民军一对比,差距已经拉大。 流民军战斗力虽然弱的没法看,但人实在是多,每洗掠一地,如蝗虫过境一般,就将当地的人丁悉数卷走。 十二月上。 冯翊的诸路流民队伍在临晋城外缔结,在坞堡几乎被洗掠一空的情况下,郝散、齐万年、李特李庠等流民帅开始盯上了郡治临晋。 关中各路流民帅会盟,合计九路大军,共计约一万七千余众,对外宣称五万大军,郝散为盟主,齐万年为副盟主,其余七路流民队伍各为先锋、大将等要职,一时间声势之浩大,让冯翊太守解系惊惶不已。 流民帅。 这个名字也不知是谁发明的,甚是奇怪,既然已经沦为流民了,还有什么帅不帅的,当然,这个帅肯定是统帅的意思。 说的再直白一点,就是由众多流民推选出来的首领,这首领可不好当,第一要解决吃饭问题,让跟随的人饿肚子,不用郝散、齐万年做什么,他们手底下的人就会跑个精光。第二要发展壮大队伍,这年头实力最重要,实力小了,就只有被吞并的下场。 魏容凭着武勇和麾下乞活军战卒的实力,成为九路流民军中的末尾,当然,对外他的名号是流民帅魏大。 混入流民队伍中,待时机而起,为赵广提供敌方内部的情报、刺探流民帅的动向,就是赵广当初决定遣魏容这一支轻兵从子午谷北上的原因所在。 子午谷的午口在魏国新城郡辖地内,一支流民队伍从子口出现在关中平原上,然后打出乞活军的旗号,这样谁也不会怀疑他们和赵广有什么关联。 十二月十七日,“诸侯”联军聚攻临晋,齐万年的氐族流民军这次领了先锋任务,齐万年是氐族小部落首领,在历史上也闯下过诺大的名声,后世斩蛟的名将周处就死在他手里。 能够把周处杀死,说明齐万年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不是无能之辈。 冯翊郡守解系不懂军事,守城只交给了郡中校尉,这校尉不过是碌碌无名之辈,哪里是齐万年这般如狼似虎的流寇对手,仅支撑了一日,临晋即告失守,解系自杀身亡。 流民军攻下临晋。 在洗劫了城中的粮秣、辎重之后,郝散、齐万年、李特李庠所部装备兵械、补充粮秣,实力大涨,野心也跟着膨胀起来。 关中平原上,还有什么地方比长安更富庶。 流民队伍中,“进长安、杀权贵、抢钱粮”的传言不知道什么时候流转开来。 随着传言越来越传播的厉害,郝散、齐万年也开始觉得,他们甚至能够与魏、蜀、吴三国平起平坐,真正成为威震西北的一方诸侯。 一众流民帅决意西返,攻打长安城。从现实的利益来看,确实收获颇大,长安是魏国在关中平原的重镇,又有司马望八年经营的积蓄,只要获得一部分,就足够流民们挥霍了。 第一百十二章 长安安危 十二月二十五日。 郝散以流民帅“诸侯”盟主名义,号令各部向长安进军。 这时,有些心思深沉的流民帅渐渐感到不对劲起来,郝散这盟主不过是大家临时推举,打完临晋就要解散的,怎么还没完没了指挥起别人来了。 要是长此以往,假盟主成为真盟主,那自己麾下的这点人马还不给郝散给吞了。 首先回过神来的,是诸侯之一的氐人李特。 李特是十六国成汉政权的奠基人,其祖上是秦州略阳人氏,父亲李慕曾经当过曹魏的东羌猎将,这个人很是雄武沉毅,战略眼光很好,按照历史的轨迹,李特兄弟应该在几年之后,率本族子弟徙居巴蜀。 这一次,他们提前来到了关中,原因多多少少也由于赵广的蝴蝶效应,蜀军北上关中,司马炎命胡烈、胡渊父子一路尾追傅佥军进入天水郡、略阳郡一带。 以胡氏父子一贯暴敛的作风,略阳立即陷入火海之中,当地氐羌大族也不堪压迫纷纷逃离,处于最底层的百姓更是处于生死边缘。 李特代表李家,提出与魏容、寇林的会面,商讨联合起来共同进退事宜。 在九路流民队伍中,魏容军的兵力最少,但实力却要位居中上,李特看的很仔细,魏容、寇林这一支队伍绝不是简简单单的流民组成。 李家的祖上,来自巴郡的宕渠,当魏大、寇二讲自己这一支是从汉中北上的流民队伍时,李特就眼睛一亮,同乡故土,自然要亲近一些,现在又同处弱势地位,更要相互扶助。 “魏首领,这郝散、齐万年什么心思,大家都清楚,如今大祸临头,你我两家当齐心协力,共渡难关才是。”李特一见到魏容,也不多客气,即将想法说了出来。 魏容与寇林对视了一眼,问道:“李二哥,你的具体想法是如何,还请细细讲来?” 李特嘿嘿一笑,道:“两位首领,你们这一支军与一般流民队伍不同,是真真正正打过大仗的,如果我意料不差的话,你们是蜀国的正规军,对吧。” 魏容心头一惊,下意识的将手放在剑把上,想不到改为乞活军的名字,还是被李特看破了身份。 李特见魏容神色倏变,心知猜到了方向,连忙摆手道:“魏首领勿惊,我们李家对蜀国没有恶意,相反,我们对大汉的赵广将军非常倾慕,如果有机会的话,还望魏首领引见一番。” 听李特这么一说,魏容、寇林松了一口气,身处不知什么立场的流民军中,他们这千余士兵就是艘小船,必须小心翼翼才能确保不被风浪打翻。 “魏首领,郝散要攻打长安,目的除了抢夺财帛外,还有吞并各部的意思,不如我们两家联合起来,一致行动,郝散、齐万年就是想吞并,也不敢轻举妄动。”李特继续道。 魏容点了点头,目光凌厉,说道:“联合也好。要是到了长安城,我们两部驻兵在一处,郝散要是敢动手,我魏大先让他崩掉两颗牙。” 李特大喜过望,有魏容的一番保证,李氏兄弟这一支弱小的流民队伍暂时也有了靠山。毕竟,郝散只要不是眼瞎了,就能看出魏容这一支乞活军不好惹。 —— 长安。 匈奴左部驿馆。 刘渊正在与潜入城内的郝散的弟弟郝度元会面。 “告诉郝盟主,如果他能带二万兵马来,这长安就是他的了?匈奴五部中,有他郝散的位置,大单于或许不可能,当个贤王还是没问题的。”刘渊对郝散的弟弟郝度元许诺道。 郝度元喜出望外,连声答应。有刘渊这个匈奴左部的少帅在背后,他们郝氏兄弟在匈奴部落中就有了靠山。 刘渊与郝散,早在上党之时就认识,甚至于郝散到冯翊,就是刘渊鼓动的,这一次流民军中的传言,多一半也是刘渊派人在背后散播。 郝散、齐万年引诸胡、流民帅合计二万余众,浩浩荡荡向长安而来。 二万流民,若是放到一年前,司马望根本不放在眼里,那时邓艾、诸葛绪、钟会几路大军都在关中,只要派出一支精锐骑兵,就能将郝散、齐万年打的哭爹叫娘。 但现在,魏国的大军在哪里? 死的死,逃的逃,剩余的主力还在蜀中驻防,山高路远,根本回援不及。 面对关中如麻的乱局,骠骑大将军司马望心中忿恨不已。 司马昭太急了,非要在有生之年灭蜀,以彰显晋王大功,为纂夺魏国皇位争取舆论支持。这想法实在太自私了,完全不考虑国力是否支撑的住。这国家姓曹姓司马真的那么重要吗?现在魏国虽然皇帝是曹奂,但大权却一直在晋王府手里。 更可悲的是,征伐蜀国了一年多,蜀国却依旧存在,赵广还反攻到了关中,司马昭却因郁气而亡,对外虽然讲是病故,但市井坊间都在传言是被气死的。 找不到解困办法的司马望只得打点起精神,聚城中官员、士族部曲、私兵约万余人守御,匈奴左部刘渊因勇武有力、能力突出,被司马望委以重任,守卫长安城北。 横门。 司马望难得的不修边幅,须发苍苍,一脸凄然嘱咐道:“元海,长安的安危就交给你了。老夫现在信得过的,只有你了。” 刘渊穿着一身魏国将领的甲袍,看上去威风凛凛,朗声应答道:”大将军请放心,我刘渊在,长安就在。” 司马望欣慰的点了点头,努力挤出一丝笑意:“记得当年,你刚到邺都的时候,还是个五、六岁的稚童,一晃十来年过去了。” 刘渊听司马望这么一说,甚是感动,眼眸微红,连声应道:“大将军对元海的关心,我一直铭记于心,不敢相忘。” 司马望使劲拍了拍刘渊的肩膀,眼睛里带着殷殷期望,转身向其余三个方向巡视过去。 在他身后,刘渊站在横门城楼上,长久的注视着司马望的背影,目光从鄙夷变得狠厉,让人不寒而粟。 第一百十三章 借汝首级一用 流民军攻打长安城,由于缺少攻城器械,只能用简陋的木架、树干作为云梯和撞木,驱使流民蚁附,这已是郝散等人能够想出的最高明的招数了。 魏容、寇林倒是有些主意,但他们本就对攻打长安不尽心,又岂会帮郝散、齐万年的忙。 司马望守城三日,见流民军也不过如此,一颗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长安城垣高大厚实,只要守城的校尉、青壮、部曲尽心尽职,流民队伍基本打不进城来。至于城外被流寇劫掠,焦头烂额的他这时已经顾不上了。 第四日夜,就在司马望放松警惕之时,刘渊守卫的长安北面横门、洛门不知为何,突然被流民军攻占,守城的匈奴杂胡不知去向。 得知北城失陷,司马望顿足垂胸,嘶声扶住榻沿,急叫道:“刘渊小儿欺吾,悔不该,信了这胡儿的鬼话。” 郝散、齐万年等流民军从城北冲进长安城内,司马望在绝望之中,死守骠骑大将军府不逃,但很快,流民军盟主郝散就引军杀到。 司马望这时倒也争气,拼了老命守在府门口,最后被郝散麾下的流民壮勇砍翻于地,未等司马望断气,无数双脚已经踩在他脆弱的胸骨上,只一刻,司马望即断了气息。 “老贼,借汝首级一用。”郝散一把抓住司马望的束发,手中刀猛然斩落,司马望一颗头颅已拎在手中。 骠骑大将军府群龙无首,司马望平素信任的一众部曲、私兵作鸟兽散,有的心怀不轨的,则抢先冲进内宅,把司马望当作宝物的东西抢劫一空。 当然,这一切司马望都看不到了,不管怎么样,他没有屈膝投降,也算是司马家的一个人物。 郝散、齐万年入城之后,众流民队伍一路烧杀抢掠,除长安府的府库被魏容、李特两部占领外,其余王公、权贵府邸均被毁损砸坏,长安陷于浩劫之中。 消息传出,魏国朝野再次大震。司马望再让司马炎不满意,那也是司马家的长辈,现在竟然被不入流的流寇给杀了,这还了得。 尤其是刚刚袭了晋王的司马炎,更是羞怒之极,司马家的脸面何在?他晋王的脸面何在? 司马炎盛怒之下,立即令刘豹迅速渡河西进,围剿流寇诸部,匈奴人的目的终于达到,司马望也已死了,他们更可以名正言顺的占领长安,割据关中了。 长安。 原骠骑大将军司马望府邸,已经变成了关中王郝散的住处。 关中王这个称号,出自秦末诸侯相约攻秦,先入关中者为王,高祖刘邦第一个占领秦都咸阳,后来开创了大汉王朝。 郝散自称关中王,野心一下子膨胀起来,关中之后就是天下,郝散的心思昭然若揭。 郝散是匈奴人, 因为槐里的一场败仗,刘渊虽然保全了匈奴亲骑,但在长安诸胡中的声望大跌。 以至于守城北之时,刘渊身边得力之人,只剩下了三、四百人,这也是郝散进城之后开始狂妄起来的主要原因。 “什么匈奴左部帅,手底下人还不如我一个零头。”进长安之后,郝散志得意满。 得意的是现在他住关中王府,里面的陈设虽然被乱兵破坏了些,但原本的样子还在,瞧着这奢侈辉煌的府邸,还有里面千娇百媚的小娘,郝散觉得他这辈子死了也是值了。 郝散不愿得罪诸路流民帅,九支队伍入城,原本就是松散的合作关系,在见到财帛、女人还有权贵门阀的住处后,这些苦哈哈的流民哪里还经得住诱惑? 你争我夺是常态。 不仅仅发生在不同的队伍之间,就是同一支流民队伍里面,昨天还是称兄道弟的哥们,今天为了一个女子、一处府邸、几个金饼就有可能刀剑相加。 唯一控制的比较好的区域是在城西,这里是长安的大仓所在,郝散等流民帅只顾着高官居住的东城,倒是让魏容、李特占了便宜。 流民首领穷怕了,眼睛紧盯着士族豪族的府邸,却不想一想,这乱世年头,钱财又不能当饭吃,等到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魏容、寇林已经开始与城外的陈同、张护雄联系上了,一辆辆鸡公车从西门进,又从西门出,将长安城中最后的粮秣也搬之一空。 长安,已是无粮空城一座。 郝散、齐万年还沉浸在成为关中一方诸侯的美梦中,并没有想到危险已经来临,而他们看似强大的军队,其实就是一捧沙子,经不起一点点的风浪。 十二月三十日。 得知长安陷于流寇之手,在黄河渡口停留的早已等不及的刘豹、刘猛引匈奴骑兵一万,加上杂胡、流民合计三万余众,浩浩荡荡向关中杀来。 刘猛被文鸯打的大败,回转匈奴之后吃了刘豹一顿鞭子,不由得对文鸯怨恨交加,心眼活络的他开始在邺都寻找合适的官员,散布中伤文鸯的谣言。 等到匈奴人杀到灞桥时,郝散、齐万年才始从美梦中惊醒过来,惊惶之下,两人匆忙带领麾下的流民军出城接战。这些日子,穷困苟活的流民们一个个日子过的幸福无比,以前权贵们怎么过,他们就怎么过,至于训练打仗,那谁也没放在心上。 郝散鼓起勇气出战,他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头脑,他也认清楚了,死守城池是绝对守不住的,要是被困在城中,那司马望就是他的榜样。 出城打一打,要是胜了,那收编魏军败卒之后,郝散的实力就又能上一个台阶,到时候平定关中,各路的诸侯哪个不听话,就夺了他的兵权。 比如那个后来加入的魏容,最近和李特、李庠走的很近,对他郝散的命令阳奉阴违,不好好的杀一杀,不能树立威信。 还有那个缩在扶风的蜀将赵广,眼界和胆量都太小,只懂得躲在小地方发展,成不了什么大事,到时候直接杀将过去,把那小小的槐里城扫平,看他还如何发展得起来。 郝散军过灞桥的时候,心中雄心万丈,这乱世年头,唯有杀戮才能镇慑四方,唯有杀戮才能成为英雄豪杰。 第一百十四章 大战匈奴 郝散野心太大。 一个匈奴小部落的首领,居然妄想做什么关中之主,真是不自量力。 匈奴精骑与流寇乌合之众的战斗,结果不言而喻。郝散、齐万年勇气可嘉,但却一败涂地。有野心的郝散死于乱军之中,齐万年见机的快,领残部远遁安定,流民军降的降、逃的逃。 魏容和李特位于右阵,他们早早的寻好了退路,战事一开始就往乐原方向撤退,在乐原上,陈同和张护雄二路人马埋伏于此,匈奴骑兵在弩矢面前,也讨不到什么便宜。 刘豹终于拿下长安城,待进城一看,城中的府邸、房舍都还在,还有搜刮出来的财帛,也让匈奴人大开眼界,特别是郝散的关中王府藏匿的,这下都归了匈奴人。 “粮秣都被赵广抢走了,小儿竟敢阴我。待我发兵取了你的扶风?”刘豹怒气冲天,冲着儿子刘渊喝骂道。 在刘豹的追问下,刘渊把前些日被赵广欺负的委屈全部说了出来,赵广设下圈套让他损兵折将,这一回老子刘豹来了,刘渊复仇的机会也来了。 “父帅,给我五千人马,我去拿下槐里城,给赵广点颜色瞧瞧。”刘渊气哼哼的说道。 刘豹看着年轻气盛的刘渊,忽然大笑起来,道:“不,赵广我亲自去会上一会,这员蜀将的首级可是邺都晋王府指名悬赏的。” 刘豹要打扶风,当然不是心血来潮。 事实上,他也想给司马炎一个交待,毕竟长安已经在匈奴左部的手里,要是对付赵广还拖拖拉拉,那就算王沈、司马亮、贾充等人再帮着说话,估计魏国朝堂上也不会有多少人相信匈奴人没有野心。 受到猜忌的文鸯则被迫在潼关停下前进的脚步。 魏国朝堂放出匈奴这头猛虎。 司马炎还不知道,他的这一举动会给中原大地带来什么后果。 —— 新汉二年一月一日。 赵广在扶风槐里誓师,关中蜀军这一次兵强马壮,全军共有三万兵马,其中,蜀军有二万余人,坞堡兵八千人,李特李庠的流民队伍二千人,对外号称五万大军。 刘豹的匈奴胡骑人数上要比赵广少了将近一半,这倒不是说他保留实力,而是因为占领的地盘太大,左冯翊要留兵,长安要留兵。 更重要的是潼关还有文鸯这头猛虎在虎视着,谁知道什么时候文老虎会扑过来咬一口。 御敌于国门之外。 赵广这一次,没有再和之前一样,被动的防御,他选择了主动出击,现在的扶风蜀军,也有这样的实力。 从槐里至长安的一路上,赵广军所到之处,深受杂胡兵灾的坞堡、百姓纷纷迎上来夹道欢迎。 这倒是印证了苏愉的判断,之前长安未陷落时,长安附近百姓还要观望,现在流寇、匈奴轮番占领长安,在几番洗掠之后,赵广这一支打着大汉旗帜、军律严明的队伍,成了他们唯一的期盼。 一月的固原,荒草遍伏,朔风怒号,卷起一地黄沙漫卷。 在这处长安以西、秦岭以北的高地台塬,一场决定关中归属的大战即将开始。 以步对骑。 在平原地带对阵,自古是兵家大忌。 在这个五胡乱华还未开启的时代,汉人对胡虏在心理上有先天的优势,扶风一带平原居多,若是死守,只能让匈奴骑兵更加猖狂,军中将士的士气也会跌落。 赵广抢先一步占领固原,这里两边台塬高地,中间一条道路,顺着台塬的坡度,一道道深壕已经挖好,铁匠、木匠等迅速的修筑起一座坚实的营垒,在后勤辎重补给等方面,有扶风根据地作为支撑的汉军,比匈奴胡骑要更有底气。 营寨内,一杆褚红色大旗迎风猎猎飘扬,在“汉前将军、江油亭侯赵”两面大旗下,汉字的旗帜翻卷,刀枪剑戟如林,在冽冽的寒风中,大战将临的萧瑟杀气不知不觉的在荒野里弥漫开来。 中军大纛下,赵广神情肃穆,顺着台塬将近三十度的坡角,他能看到远处的地平线上,一道淡淡的黑线正在慢慢的接近,隐隐的传来马蹄踏地的轰鸣声。 赵广深深地吸了口冷气,收回视线,向左右打量过去,蜀军三万人马分成五个方阵,在各部将领的指挥下,井然有序的谨守营寨,将士们的眼睛圆睁着,正死死的盯着那一道翻滚而来的黑色波涛。 前军三个军阵,由赵广亲自指挥。 正前方第一阵,魏容、牵弘的虎步营五千将士为先锋,在扶风第一个享受到分田分俘的苏唐、杨方等将校战意高涨。 对于这些虎步营将士来说,身后是自己的家园、田地和妻儿,刚刚过上好日子的他们对前来破坏的匈奴人最为痛恨。同时,魏容这个主将的归队,也让虎步营的编制重归完整,就战斗力来说,虎步营是赵广手中的头号主力。 侧前方第二阵,寇林、陈同的劲弩营六千弩兵,在虎步营的两翼配合作战,军阵的配合、多兵种的协同,是汉人军队的优势所在。 主将寇林在魏容这一侧,陈同在牵弘一侧,这一支脱胎于诸葛武侯连弩部队的弩兵队伍,主要任务并不是与敌近距离肉搏,而是与步兵协同,拉开距离,远程射杀。 赵广亲自指挥中军,由马承、关彝的骁骑营骑军、亲卫组成,共有二千骑,这股机动力量与匈奴骑兵相比,并不逊色,只不过是在战马配备上,还无法和匈奴人一人二马、三马相比。 后阵由傅佥这个副帅指挥,主要由柳隐的汉中营、张护雄的无当营组成,这两支军队虽然加入时间较晚,但战事也经历不少。 无当营张护雄部已经扩充至三千将士,经过褒斜道担当先锋,长途行军的历练,这支无当新军又渐渐恢复了当年张嶷手下那支强军的战力。 柳隐这员老将的部下,也有近四千众,主要由汉中蜀军的留守部队精编而成,这一支军队的特点就是顽强坚韧,在防御城池、营寨方面甚有心得,这主要得益于他们在汉中孤军守城时,凝聚起的经验和胆气。 除此之外,苏绍的坞堡兵八千人、李特、李庠的流民营二千人,作为预备队守御营寨。这二支军队野战能力不足,倒是有丰富的守坞堡经验。 这一次,除了守卫斜峪关的王含军、狄道的蒋斌军,留守槐里由诸葛绪指挥的二千辅兵外,赵广拿出了全部的家底。 一切都已经准备停当,就等着匈奴人送上门来了! 第一百十五章 钢刀逞威 咸阳,荒野苍苍,不见秦时繁华模样。 城外固原,东十五里。 一杆黑色苍狼图腾的旗幡从西面的地平线上慢慢升起,然后是象征着匈奴各部落旗帜的贵族将旗,再后面,一队队匈奴骑卒吆喝呐喊着,驱使着只依靠两只脚走路的汉人奴隶。 八匹高大骏马牵引的王帐马车内,厚厚的裘毛皮将行进中的震动降到最低。 左贤王刘豹微眯着眼睛,有些老迈的身体呈大字向外伸展着。 拿下长安之后,刘豹终于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在祭祀了部落的神灵之后,他命刘渊重新制作黑狼图腾的左贤王旗。 这一杆狼旗,现在是匈奴左贤王王权的象征。 假以时日,等到关中平原为匈奴占领之后,刘豹就可以凭军功升任大单于的最高位置。 八十年前,于夫罗大单于死去后,南匈奴就没落了,见证了匈奴屈服于汉人历史的刘豹,做梦都想着有一天能踏着汉人的头颅,说一句:贱种。 对于征讨扶风的这一战,刘豹心里信心十足。 此次举兵西征扶风,匈奴及杂胡共计一万五千余众,一队队骑卒漫卷而来,灰褐色的人潮密密集集,如同蝗虫过境一般,将沿途的坞堡、村落扫荡一空。 天时、地利、人和。 战场的三要素中,刘豹认为他已经占了前面二项。 狼旗翻卷,猎猎作响。 正月里,来自北方的冬风吹在脸上,生生的疼痛,这对习惯了寒冷天气的匈奴人来说,并不算什么。 同时,关中平坦的地形对于匈奴骑兵来说,就是健儿们跨上战马、举起战刀,砍下一个个汉人头颅的大好地方。 至于第三项人和,刘豹从来都是嗤之以鼻。 人和有什么用,就象被驱赶着负粮的那些汉奴,不过是一只只待杀的肥羊罢了,区别只在于有的早杀,有的晚杀。 麾下的这些匈奴骑卒,是刘豹这些年韬光养晦,偷偷效仿曹魏的虎豹骑,建立起来的精骑。 从曹魏建国到司马氏掌权,刘豹见证过一次又一次的征伐,平原上曹操的虎豹骑威猛无敌,让他在心中惊叹之余,也开始建立隶属于自己的精锐骑军。 整整五千的匈奴精骑,清一色的大汉军中制式皮甲、环首刀,马背上的劲弓、狼牙箭,无一不在显示这支队伍的与众不同。 在这一支匈奴骑阵的中央位置,刘渊已经换上匈奴贵族的鲜艳皮甲,手里擒着巨大的角弓,背后的箭壶内,插着满满的箭矢。 此时,他正被呼延保术等几名匈奴将领促拥着,远眺固原上的赵广军阵。 虽然开始接受汉人的文化,但这不过是刘渊试图征服中原的第一步,他的骨子里依旧是草原游牧民族强者为王的心态,征服敢于反抗自己的敌人,砍下不甘屈服的敌人首级,掳掠敌方部落的妻女。 与渴望击破赵广的刘渊不同,刘猛这一次缩在了后面,他的部落在潼关损失巨大,最为精壮的勇士都被文鸯挑落于马下,现在刘猛手中,虽然依旧有三千将卒,但这些不过是他收编了郝散的余部,从中挑选出来的杂胡罢了。 流寇中的杂胡,战斗力可想而知,要是打顺风仗,估计还能吆喝几声,要是败仗的话,刘猛都担心他还能不能再找到替死鬼。 “前方十里,遭遇敌骑袭扰!” “前方五里!” “还有三里。” 闭目眼神的刘豹终于从狼纛下站起,铿然大喝道:“牛角号手,狼皮鼓手,准备,进攻!” 一支支用草原健牛头上的坚角做成的牛角号被抬出,弯角指向长空,胸口俱是浓密毛发的健壮鼓手开始拎起鼓槌,爬上鼓架,额头暴起一根根青筋,手中鼓槌用力挥起,朝着架子上的牛皮大鼓猛的击打下去! “咚,咚咚......” 骤然响起的战鼓声在荒原上传出很远,密集又有韵点的鼓点一下又一下的敲打在匈奴勇士的心口,让他们热血沸腾,不能自制。 鼓声间歇,刘豹高声叫喊:“黑狼神的子孙们,去吧,砍了那些卑微懦弱汉人的头颅,在前方,有数不清的汉人妻女等着你们去淫掠,在前方,大匈奴的荣耀等着你们去实现!” 匈奴骑卒的杀意在刘豹的鼓动和战鼓声中升腾起来,他们口中不停歇的叫喊着,挥动手中的战刀和弯弓,向着固原的汉军军阵冲杀过来。 —— 固原上。 严阵以待的赵广汉军阵形岿然不动,只有打探的斥候骑卒不时的从远方驰回,带来匈奴人日渐迫近的军讯。 军阵中央,赵广眼睛里渴求一战的心情尽显,尤其是在听到前不久,文鸯在潼关大破匈奴之后,更让赵广感到提升实力的迫切。 文鸯,那可是比肩父亲赵云的猛将。 依赵广目前的武力,要想单挑胜过文鸯,起码要将赵家家传的枪术提升到10级,如果才有可能与文鸯拼一个高下。 而面前杀来的刘豹、刘渊父子,就是赵广最为理想的升级包,这一次,他们应该跑不了了。 “还有一里!”最后一名汉军斥候嘶声叫喊着,伏在马鞍上回到本阵,在他的背上,还挂着二枝未及内甲的骨箭。 劲弩营军阵。 固原新挖的土壕缓坡下,寇林的身影如鬼魅般从壕沟内冒了出来,土黄色的泥土滚满全身,他冷冷的盯着胡骑的方向,忽然嘶声叫喝起来。 “二百五十步,弓箭手,起!” “一百二十步!放!” “弩手,放,放,放!” 在汉军军阵的另一侧,陈同也在下达一样的命令,劲弩营整整六千的弓箭手、机弩手从事先挖好的壕沟内钻出头来,向正在疾进的匈奴骑兵射出一排排的箭矢和弩矢。 弓箭在二百步远程仰射! 机弩在一百步左右平射! 在赵广的点拔下,劲弩营把这两种三国时代远程打击的利器组合运用,箭弩的密集覆盖对骑兵的杀伤力巨大。 “笃!笃笃。” 匈奴骑兵身上的制式皮甲虽然能挡住一些箭矢,但箭弩交加的密集攒射下,冲在最前面的百余骑被连续射中,再也无法在马背上稳住身体,纷纷栽倒于马下。 “停下,快停下,绕过去!”刘渊凄厉嘶吼,满脸的狰狞之色。 槐里城败仗的阴影笼上他的心头,那一仗匈奴人败的实在冤枉,狡猾的汉军竟然挖了一个硕大的陷围,将急切想要立功的诸胡骑兵给骗了进去。 现在,前方固原的台塬地形看上去和槐里城外没有多大区别,汉人是想要故计重施,真是太小瞧人了。 骑兵冲锋! 哪里能说停就停,人能听话,战马则未必。 在刘豹这么些年精心操练下,刘渊麾下的这些匈奴骑兵均是精挑万选出来的勇卒,骑战的本领炉火纯青,绕进迂回战术运用起来也甚是熟悉,匈奴骑兵的进攻方向,一下转到了正中的虎步营盾步兵方向。 “虎步,血战到底!” “虎步,不死不休!” 目睹了匈奴骑军对两翼的压迫,魏容、牵弘早早的鼓舞起了士气,位于最前阵的苏唐、杨方两队将士的手中,都优先配发了槐里铁坊打制的第一批钒钢刀。 削铁如泥。 砍马马死,砍人人亡。 刘渊已经杀红了眼睛,转向的匈奴骑阵在惯性的作用下,猛的撞上了汉军的步阵,顿时发现一阵阵轰然的巨响。 汉军斜斜支起的长枪、足有一人高的木盾,亮着寒光的利刃,让一个个凶悍的匈奴骑卒在死亡面前变了脸色,战马被刺中前腹、骑兵被抛在半空,又重重的栽倒在地下。 刘渊失望的发现,他又一次撞到了铁板上。 匈奴左部百长呼延保术“呼哧呼哧”的大口喘着粗气,连续的转向,让他的双腿有些沉重,胯下要紧之处也生生的疼痛起来。 马鞍和马蹬还没有真正在胡族中推行开来,匈奴骑兵纵算骑术精熟,也要依靠气力来支撑身体的平衡。 “贱种!”呼延保术低吼一声,将手中的中铤奋力投掷而出。中铤这种武器是一种可以投掷的短矛,相当的结实耐用。 魏容带着一队将卒撕杀在最前方,凭借台塬有利的地形、钒钢兵器上的优势,虎步营挡住了匈奴骑兵的第一波冲击。 “当!” 呛啷清脆的兵刃碰撞声响起。 魏容的钢刀与呼延保术投出的中铤在乱战中相遇,这一次,钒钢刀威力尽显,一下将中铤的铤杆削为两截。 “胡虏,死吧!”魏容冷笑一声跃身而起,钢刀从愣神中的呼延保术脖颈处一掠,如同砍瓜切菜般的轻松自如。 血光冲天而起。 呼延保术天旋地转,一颗头颅飞起,带着犹不相信的眼神,一头栽向了固原新挖的壕沟烂泥土里面。 呼延保术的嘴巴无助的张开着,血沫与泥土将他发臭的口腔一下填满,远远看上去,就象一坨牛马拉下的屎堆。 呼延保术在左部中也算是员悍将,但今天刚一交锋,就被大发神威的魏容一刀砍死,无头尸体没于这荒野之中,这一变故着实让周围的匈奴骑将个个心惊,不自觉的将战马拔离魏容正对的方向。 第一百十六章 天下英雄谁敌手 汉军中军所在。 参军李球难得的顶盔贯甲,一副儒将打扮,正在观望战局变化的他,远远瞧见魏容雄壮英武的身姿,不禁露出满意的笑容。 固原这一战,又将是一次经典团队合作的典范战例。 汉军预设阵地,对固原这一要冲进行改造,辎重兵挖壕、辅兵运输补给、弓弩兵远程打击、重步兵居前抵挡,在参军司的精心谋划下,固原一战的各种有利条件,都被充分的利用了起来。 利用多兵种协同作战的优势,用集体的力量,应对匈奴骑兵冲阵的威胁,这便是参军司的作战计划,刘豹、刘渊不来则已,来了就只能是撞的头破血流。 虎步营重步兵死战不退,就象一道拦河坝,将匈奴骑兵的冲击浪头挡了下来。 军侯杨方脸色刹白,身体摇摇晃晃,右肩处一片殷红,在不远处的地上,握住钢刀的断臂还在微微的抖动。 他这一队六百将士位于最前一阵,已经折损过半。 匈奴骑兵战马的冲击力让长枪不堪重力折断,让竖盾支离破碎,但这些将士硬生生的抗了下来,他们用自己的血肉之躯让匈奴人切入军阵,分割包围的意图化为泡影。 “虎步,死战不退,死战.......。”杨方急声呐喊着,奋力一扑,将一名匈奴骑将给拉扯下马背,在翻滚之中,他的后背被刘渊掷出的短矛刺中,鲜血喷涌而出 杨方双目圆睁,口中吐着血沫,左手死死的扣进敌将的眼睛里,在一次次的践踏中,他的眼神渐渐失去了光彩。 杨方的妻儿刚刚从陇上迁居过来,分到的田地和劳卒,足以让他的家人衣食无忧,这就是杨方等汉军将士死战的原因。 他们不为虚无的大汉而战,不为某一个将领的私心而战,他们是在为自己而战! 魏容这边匈奴人没占到便宜,刘渊遂将进攻方向调整到了虎步营的另一侧。 牵弘的作战风格一贯是中规中矩,熟谙军法的他将汉军的防御圆阵指挥的不留漏洞,刘渊反复的几次冲击,也只是稍稍的让虎步营军阵松动了一下,等到再想扩大战果时,刚刚撤退到侧翼的陈同劲弩营已经杀了过来。 赵广在中军看的真切,虎步营舍死忘生,守住了匈奴骑阵的冲击,这对于接下来的战事至关重要,如果不出意料的话,刘豹又要使出迂回的老招数了。 程咬金三板斧。 如果放在三国的前期,刘豹、刘渊父子的军事指挥能力,莫说在曹操、刘备面前,就是关羽、周瑜、曹仁等都能吊打他们。 当年,南匈奴的大单于于夫罗在一番折腾之后,也只是在关东闯荡出了一点点小的名气,随即便淹没在了史籍的长河中。 五胡十六国开局,就是刘豹、刘渊灭了西晋,建立的刘汉政权,客观的来说,刘氏父子的综合能力还是很强的,但那要分什么时候,刘豹现在已经衰老,而刘渊明显还没有成长起来,他的身边也还没有网罗到王弥、石勒这样的枭雄。 赵广在这个时间点上,与匈奴五部交战,着实有点占便宜的意思,但若是一直让匈奴人在中原立足扎下根来,那对汉人来说,将是惨烈无比的灾难。 经过沓中、阴平道、江油关、汉中等多个战役的积累,在具体战事的指挥上,赵广的战场经验和判断明显比稚嫩的刘渊要强的多。 在大的战略层面,汉军这边也是兵多将广,李球领导下的参军司在排兵布阵方面更加的灵活主动,能够化不利为有利,变被动为主动。 糜立在辎重后勤方面,得到苏愉苏绍父子、诸葛绪等关中士族的支持,有效的确保了汉军的粮秣和军械供应。 诸多的有利因素作用下,赵广根本不惧刘豹、刘渊的任何反扑。 刘豹所谓的天时地利,不过是他的凭空臆想,没有到固原的实地战场体验一把,仅凭一张帛图作战的匈奴左贤王,已经落入到了赵广布下的圈套之中。 —— 匈奴骑军进攻屡屡受阻,感到战况不妙的刘渊开始焦噪起来。 刚才的冲阵中,他奋力一搏冲破了汉军那名独臂军侯的步阵,但随即马速就降了下来,层层叠叠的汉军人浪让刘渊有一种怎么杀也杀不透的失落感。 “快,快去回报父帅,迅速的从侧翼或者背后迂回。”刘渊脸色铁青,厉声大叫,对着身边传令的匈奴骑卒命令着。 汉军的什么八卦壕沟阵,让他心有畏惧。 呼延保术已经战死,五千精骑折损千余,再战下去,也不过是和汉军拼一个两败俱伤,对于整个战局无多少好处。 匈奴骑兵来去如风,打的是歼灭战,追逃战,象这样和汉军正面列阵撕杀,刘渊已经在槐里有过一次教训,他真的不想再让部落中的勇士流血了。 刘渊率部稍稍后退。 他决定先等一等,让其他四部的骑兵冲一冲。 草原上狼群围攻猎物的方式,就是咬住目标,轮番进攻,一直到猎物精疲力尽。 两翼的战事开始激烈起来,匈奴骑兵的机动能力比步阵要灵活的多,赵广这一边列好的阵形则不好乱动,一旦在调动过程中出现混乱,那将是全军崩溃的结局。 得到前面攻击不顺的消息,刘豹从皮裘马车上站起,骑到一匹火红的高大战马上。 这匹马的祖先来自于遥远的西域之地大宛和乌孙,当年,汉武帝让李广利西征大宛,目的就是要想带种马回到中原。 “元海,这是怎么了,碰到赵广就不行了?”刘豹心中疑惑重重。 对于刘渊的能力,刘豹一直以来都颇为自豪,在他生下的七、八个儿子中,刘渊可以说是第一梯队独一份,在匈奴五部中,刘渊也是打遍各部落后辈无敌手。 却没想到在关中这个地方,刘渊却被来自偏远益州的汉将赵广给压制住了。 这赵广瞧其资历,也不过是中人之资,前期在军中无出众之处,怎么就突然的爆发了,刘豹活了六十有七,也没见过如赵广这样耐得住性子、到国家灭亡之时才显露真本领的人。 “狼旗向前,往左翼移二百步,命令刘猛,给我压上来。”刘豹苍老的脸庞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这是激动之后,头颅里面缺氧的症状,对刘豹这个年纪的老人来说,再是正常不过。 压上狼旗! 刘豹这是要搏命了。 这一仗,他不想输,匈奴部落等得起,他刘豹等不起。 —— 战事激烈,赵广站在固原的高处,眼睛紧紧的盯着匈奴狼旗移动的方向。 前移、左移。 刘豹在一点点的向战场的中心位置靠近,这是匈奴人要出全力的明显信号。 “胡虏这是要拼命吗?谁又怕谁呢,来吧?”赵广冷笑一声,俊朗的脸上露出释然的轻松神情,手中百鸟朝凤枪高高举起。 骁骑营的千骑将卒跟随赵广,催马杀将而出。 马承在左、关彝在右,王训在后,汉军一千骑卒如风卷残云一般,跟随着在乌云踏雪驹后面,直取刘豹的狼旗所在。 与其他主帅不同,赵广统兵作战,一贯冲杀在前,这一种作战风格也影响着关中汉军的各级将领们。 对于赵广的冒险做法,李球、陈寿等部佐都提出过意见,但赵广对此的解释,就是为将者要以身作则,如果将领都不勇敢,部下怎么可能跟着你拼命。 赵广这么一说,立即得到了魏容、关彝、柳隐等勇将的赞同,冲锋陷阵、舍命在先的赵广,符合他们的心目对主帅的印象。 至于危险不危险,打仗哪有不危险的。 按柳隐的说法,人命都是老天给的,他每阵都是冲在前面,却活的好好的,那些躲在后面想要保命的,却一个个的先他死了。 主将带头冲杀! 这在前三国的时候,很是寻常。 战神吕布就经常如此,就连大家有些看不起的大耳贼刘备,也在战黄巾、战徐州时,拿起双股剑冲杀于敌阵。 曹操曹孟德也在虎牢关大战中,独率一支军追杀西凉兵,最后被徐荣给打的大败,险些失了性命。 到了三国的中期,曹刘已逝,孙权在一次次失败后,也失去了上战场的兴趣。加上魏蜀吴三国开始建立起较为完备的指挥体系,带兵上阵的文人越来越多,诸葛亮,司马懿等既是谋臣,也是文臣。 文臣统兵,与第一代的草莽英雄们不同。 他们往往在战前谋算的很清楚,这里摆一个阵,那里布一支军,方方面面想的很周全,但往往忘记了一件事。 胜仗是打出来的,不是算出来。 唯有在不可能中创造可能,才能在战场上取得赫赫的战绩。 到了三国的末期,真正既能打,又能谋的统帅已经少之又少了,蜀汉一方,大将军姜维是唯一的一个,这也是姜维在二十年间,不得不独自一人应对魏国前后十余名大将。 吴国一方,丁奉是另一个在战场上杀出威名的大将军,江淮战场上吴国为数不多的几次胜利,都有丁奉的影子存在。 前不久,文鸯刚在潼关杀的匈奴铁弗部人仰马番,现在,赵广面对更为精悍的匈奴左部,一样无所畏惧的杀入敌阵! 第一百十七章 骑红马者刘豹 虎入狼群。 汉军突入匈奴左翼与前军的结合部,头脑里缺少防守、配合、大局字眼的匈奴人立马被冲开了一道大口子。 匈奴部落这些年虽然开始汉化,但识字读书在汉人中都不普及,更何况是匈奴人。也只有刘渊等少数的几个,延请了汉人的学者作为坐师,学习起汉人行军作战的韬略。 呼延保术被魏容所杀,匈奴骑兵指挥中枢失灵,众多的骑卒四下张望,寻找刘渊的踪迹,希望这位少部帅能给出下一步的指令。 然而,刘渊此时却没法给他们下令。 他被虎步营剩余的将士死死的缠住了,杨方在失去右臂的情况下,犹自力战而死,让目睹最后一刻的虎步营将士怒发冲冠,战场悲壮气氛更加浓烈。 苏唐眼睛死死的盯着刘渊左冲右突的身影,就是这个头戴着皮帽、背插着雕羽的匈奴贵族,杀死了他的生死伙伴。 杨方这个人,平素很是大大咧咧,一整天的没个正形,实在没啥讲了,就和军中同僚讲起他家里的女人多么多么的好,儿子有多可爱。 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开始时苏唐也听得很烦,他一个光棍汉,女人啥滋味都没尝过,杨方就明显就是炫耀,但听着听着,苏唐不知不觉发现,杨方要是哪一天不说一说,他竟然还不习惯了。 现在,杨方没了。 再没有和他说这些话了。 “虎步,不死不休!”苏唐喃喃说着,从一名战死的虎步营士卒的身边,抢过一把钒钢战刀,朝着刘渊奔了过去。 战死的不止是杨方一人,还活着的也不只是苏唐一个。苏唐的四周,不时有一个又一个的汉军将士呐喊着、拼了命的向匈奴扑了过去。 刘渊身陷其中,一时无法脱身。而更让他郁闷的是,不就是杀了那个死命不退的汉军军侯吗?怎么汉军士卒象发疯一样。 他们都不怕死吗? —— 赵广突入匈奴左翼,刚刚从后方补上来的刘猛所部见凶悍无比的汉军骑军杀将过来,立时阵脚大乱。 方才在台塬高处时,赵广居高临下刘豹的狼旗位置倒看的真切,现在进了匈奴阵中,四周俱是奔走的胡骑,狼旗已经失去了踪迹。 好不容易一恍眼,赵广发现一杆匈奴王旗在侧前方显现,立时朝这个方向冲了过去。 刘猛吓得魂飞魄散,赵广这阎王怎么朝自己这边来了,难道是刚才冲的太前,表现的太出色了,他刘猛号称匈奴小诸葛,怎么不小心犯了这样的错误? “快,快堵上去,拦截住。”刘猛急声大呼,不停的指挥周围部下向前迎堵,试图将汉军骑队的冲击速度挡下来。 杂胡中有不聪明的士卒见刘猛叫喊,呆愣愣的催马上前,想要拼一拼自己的运气,看看能不能中一次大奖,杀掉汉军的主将。 这样的赌徒心理,结果只是让杂胡们一个个的上前,排着队给赵广捡人头。 赵广的枪术经验在缓慢上涨,一次次的枪桃疾刺,对面的杂胡骑卒虽然不算什么有名的对手,但蚊子肉也歹也是肉,急切满级枪术的赵广不挑食。 当然,挑杀杂胡只是顺便,赵广的第一要务,还是寻找到刘豹狼旗的踪迹,取了这位左贤王的首级,打掉匈奴的指挥系统。 杂胡纷纷溃散,刘猛躲无可躲。这一次,他的好运气终于用完。 乌云踏雪驹兴奋嘶鸣,四蹄翻飞,载着主人不停的向前疾冲,赵广杀的性起,人、枪、马浑然一身,就如一团爆炸的烈焰,将一个又一个匈奴骑卒挑落于马下。 转瞬间,赵广已杀至刘猛跟前,手起一枪,疾如闪电刺向刘猛咽喉。 “啊,呀呀!”刘猛艰难的一声狼嚎,使出吃奶的力气,高高举起狼牙斧想要砸落。 “噗!”赵广的朝凤枪猛然刺入刘猛的喉骨之间。 巨大的冲击力,让刘猛的脖子猛的一扭,然后脑袋垂垂的低落下来,高举的狼牙斧失去支撑,笔直的砸落下来,将刘猛一颗脑袋砸得脑浆四散。 匈奴散骑远远瞧见刘猛主动迎战汉军猛将,正在心头为他叫好,却不想连一个回合都不到,刘猛竟然举斧“自杀”了。 这是什么骚操作。 要想死的话,也不用这般惨烈吧。 刘猛这个人,平时作战贪生怕死,想不到临死还算是条汉子。 匈奴骑卒心有戚戚,大首领死的面目全非,异常惨烈,有一根筋的骑卒带着要为刘猛报仇的心态,三、五骑纠集起来,向赵广这边杀过来。也有心思活络的远远的散开,避过赵广这一支汉军骑军,想要保全性命。 匈奴左翼乱作一团。 挑了刘猛之后,赵广也没有兴趣与这些杂胡乱兵多作较量,连刘猛都不足以让枪术升1级,小卒再多也只能徒耗力气。 乌云踏雪驹连续转向,寻了一处稍高之处,赵广催马屹立,再一次寻觅匈奴左贤王刘豹究竟在什么地方。 —— 刘豹是南匈奴大单于于夫罗的儿子,当年跟着父亲参加袁绍、张扬、袁术等反曹联军,与曹操多番激战,战场经验相当丰富。 他的狼旗正好在赵广的视线死角位置,距离赵广的位置相当于骑兵二波冲锋的距离,左翼匈奴刘猛部被杀的溃散,刘豹看的真真切切。 刘猛死的这么憋屈。 让刘豹在惊叹赵广神勇的同时,也颇有几分长江后浪推前浪的感慨。 乱世出英豪。 赵云的这个儿子,确实不能小瞧。好在汉军这样一波冲锋,还在刘豹的算计之中。 刘猛本来就是炮灰,死了也没什么,区区一个贪生怕死之徒而已。 死了正好可以趁机吞并刘猛的部落,到了让刘渊兼领了右贤王,匈奴五部他们父子接掌了其中最大的两部,看其余三部还敢有哪个跳出来作对。 “昔日,吕布虽勇,但却持强好胜,导致众叛亲离,最后命丧白门楼。赵广此子,有地利而不知利用,有强兵而不知调度,也不过是个假吕布,无需担忧。”见左右亲骑脸上露出惊惶之色,刘豹强自大笑一声,给匈奴勇士们打气道。 刘豹的身边,狼旗之下,有五百亲骑保护,这五百骑也都是左部的勇士,其中不少还是他的亲族子弟。 以刘豹的推断,匈奴骑军有备马,而汉军骑军只有一人一马。 久战必疲,汉军骑军的攻势持续不了多久。 他们现在杀的痛快淋漓,等到他们人没有力气、马跑不动的时候,就是匈奴人反攻的时机。 狼群战术的精髓,并不是一开始就要置敌于死地,而是咬住要害,一点点的放血,直到敌人血流干的那一刻。 —— 赵广率军立于高处。 “君侯,发现刘豹了,在左后方,那个皮裘马车位置,就是狼旗所在。”马承眼尖,四下张望的他终于发现了刘豹的位置。 “走,杀老狼,扒他皮、抽他筋。”赵广大叫一声,挺枪朝着马承指向的方位杀将过运去。 “杀狼、扒皮、抽筋!”马承、关彝等汉军骑将兴奋的怪叫一声,紧紧的护在赵广左右,士气和斗志在激战中不断的提升。 “小儿狂妄,我们先避上一避!”刘豹骑马而走,华丽又沉重的皮裘马车被他弃在道旁,车辕上的镶金器恤也倾倒于荒草之中。 单挑! 刘豹才不做这等无谓之事。 他的身边有亲骑保护,并不怕汉军的进攻,但赵广这杀神着实可怕,匈奴勇士的层层阻挡,在他面前一点作用也没有。 “快追,前方那个骑红马者,就是刘豹,莫要让他逃了。”关彝刚才被马承抢了个先,心中急切不已。 关家可能遗传弱视的原因,从关羽开始对红色很敏感,红脸关羽的出处就在这里。 刘豹骑马而逃,大宛马红色的身影映入关彝的眼际。 “再追!”赵广大喝一声,催促乌云踏雪驹紧追过去。 刘豹弃车而逃,说明他胆气已丧,现在对于汉匈两军来说,是此消彼涨的关系,士可鼓不可泄,刘豹就算是逃到天上,赵广也决心要取了他的首级。 骁骑营中,那些刚从陇上加入的汉军将士此时士气高涨,跟着这般勇猛善战、所向披靡的将领,打仗实在是太幸福了。 追亡逐北,敌人的一颗颗首级就是一个个军功。 —— “赵家小儿这是疯了吗?怎么就没完没了了,他不需要在中军运筹帷幄吗?”刘豹气喘个不停,象这样亡命奔逃对于他这个快七十的老家伙来说,实在太刺激也太难了。 “贤王,我们快快换马。”终于,刘豹麾下的尸逐侯栾提乌丹跟了上来,与刘豹并行而骑,将胯下的黑马换过红色的大宛马。 栾提乌丹换骑红马之后,手指在口中一卷,一声尖锐的忽哨声响起,立时有一队骑兵跟在他身后,朝着刘豹奔逃的相反方向而去。 “关家,没有没落,还有我关彝在,阿爷,阿父,你们看到了吗!”关彝紧紧盯住了眼前模糊晃动的红影,手中青龙偃月刀左右开弓,将挡路的匈奴杂骑扫荡一空,这般猛冲猛打的作战风格,让关彝热血沸腾,双臂有使不完的力气。 赵广被关彝挡在了后面,紧紧追赶之中,忽然属性面板在脑海里一震,技能值中明察秋毫术升到了4级! 赵广眼前,细致入微的战场场面一一呈现,双方将卒的撕杀场面,细致毫厘的移动,都在赵广的观察之中。 “刘豹?”赵广惊喜叫喊一声,他无意间一转头,刘豹苍老又惊惶的一张脸出现了最右侧的一队匈奴骑卒阵中。 第一百十八章 枪术10级 赵广又准确无误的追杀上来了。 刘豹眼前天昏地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马车扔了,狼旗不打了,大宛马也不骑了,怎么这赵广就象一块甩不掉的牛皮糖一样,不去追别人,就追我刘豹一个。 “你们几个家里的妻儿,本王会好好照顾的。”刘豹无奈之下,只得一次又一次的将身边亲骑派出,充当争取喘息时间的替死鬼。 被刘豹留下断后的匈奴骑卒面露哀伤,凄然叫喝着回马迎向汉军。 照顾妻儿。 刘豹这句承诺,根本不能让人相信,匈奴人父死子继,兄终弟及,女子就象交易的货物一样,毫无地位可言。 但这些匈奴亲骑也没有办法,左贤王的权势,在南匈奴部落中无人敢违抗。 刘豹继续亡命而逃。 已快七十岁的他,骑在马背上的话,老弱的双腿已经挟不紧马腹,只能依靠经验来让马儿慢跑,今天这样亡命的快速飞奔,着实为难他这副老躯了。 一队又一队。 刘豹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有的老老实实的逆向与赵广拼杀,落了一个身首两处的下场,有的灵机一动,转向后高喊一声,即朝着斜刺里的方向猛冲过去。 “刘豹,哪里跑?”汉军骑军的叫喝声越来越近。 急喘了好几口浊气的刘豹只觉得痛不欲生,活了六十七岁,他万万没有想到,临到老时还会有这样悲惨的遭遇。 “哇!”喉咙口发热,一口鲜血从刘豹嘴里喷出,将他身上的精制皮甲染的斑斑点点。 刘豹艰难的伸出僵硬的手掌,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抬眼向叫喊声处看去,却只见到最后的几个匈奴骑卒淹没在了汉军禇黄色的浪潮中。 “吾儿,元海,你在何处?”刘豹脸色惨然如冬日白雪,两只浑浊的眼睛无力茫然四顾,在他身边,只有寥寥吓破了胆的二、三骑,再也无人能帮他挡住冲上前来的汉军。 刚刚三岁的乌云踏雪驹今日大发神威,这匹马是白马羌老羌王杨千万赠送,溯其祖上,与汉朝时西迁的大月支部落还有关联。 赵广一马当先,百鸟朝凤枪左右翻飞,将刘豹身边最后二名亲骑挑落。 “赵广,我们谈谈,我们.........。”刘豹嘶声大呼,冲着杀将过来的赵广说着生硬的汉话。 赵广没有功夫理会刘豹说些什么,他此时已经杀的忘我,只感觉到9级枪术升级在即,这种渴望了许久,终于等到的希翼是不经历的人体会不到的。 刘豹怎么想,怎么说,可怜不可怜,赵广才不关心,他也没有猫戏老鼠的爱好。 距离刘豹越来越近,在赵广的全力疾刺下,百鸟朝凤枪发出最刺耳的尖锐嘶鸣,枪影卷起地上的碎石,将刘豹笼在其中。 刘豹紧紧咬住舌尖,努力让自己清醒起来。 一杆枣木长槊被他紧紧的抓在手里,昔日的他,曾凭着这杆长槊保护着于夫罗杀透曹军重围,而今也只有再靠它了。 “汉狗,狂徒........。”刘豹骂人的话未完,下半句已说不出口。 “百鸟朝凤!”赵广大喝一声,他平素最恨张口就骂人,闭口就喷人,真本事屁没有的无能之辈,这一枪忿恨下出手,力量、速度、准确性都达到了最佳,10级百鸟朝凤枪终于在这一刻升级完成。 朝凤枪枪尖刺入皮甲的破革声,刺断骨头的咯噔声,还有刘豹被枪穿葫芦的哀嚎声就象一首激动人心的战场交鸣曲,让汉军将卒士气高涨到顶点。 “希咧咧!”乌云踏雪驹长嘶一声,长久奔跑的疲惫,赵广身体的重量,再加朝凤枪上刘豹的尸体,让它迈动步子有些艰难。 “刘豹已死!” “匈奴左贤王刘豹,被赵君侯阵斩!” 马承、关彝兴奋的齐声叫喝,赵广这般神勇无敌的表现,让他们心服口服,而赵广在战场上敏锐的捕捉战机的能力,更让他们佩服的五体投地。 —— 刘豹的狼旗消失不见,匈奴各部落的王旗也开始混乱起来。 固原下的匈奴前军,是刘豹委以重任的五千精骑,陷入虎步营泥潭的刘渊险些没能出来,苏唐这些汉军将卒以命搏命的打法,让草原上见惯了血腥杀戮的匈奴人都感到胆寒。 后悔不迭的刘渊在匈奴骑兵的掩护下,好不容易杀出虎步营的重围,正待向刘豹靠拢,忽听到四周汉军呐喊声响彻四野。 “刘豹已死,什么,父王死了!”刘渊大惊失色。本来他想着找到刘豹后,立即谏议他先行撤退到长安,重新整编之后再作定夺。 匈奴部落的根据地在河东,关中这里就算拿不下来,匈奴五部也还可以慢慢的来,魏国朝堂的乱局刘渊看的真切,司马氏纂魏的意图越来越明显。 朝代更替往往是动荡的开始,刘渊有自己的野心,他不仅要成为匈奴的冒顿单于,也要成为中原的秦皇汉武大帝。 但现在,一切都被赵广给破坏了。 刘豹一死,匈奴五部必将分裂,接下来将是一场残酷血腥的王位争夺战,没有了刘豹背后的支撑,刘渊感觉到他快要窒息了。 “走,快走!”刘渊急声大呼,向正北的方向急奔,他不停的向茫然失措中的匈奴骑卒喝令着,催促他们跟上他的速度。 北方是北地郡方向,那里是卢水、丁零、沮渠、铁弗等匈奴杂胡的聚居地,这些杂胡早先在匈奴强大时,是匈奴人的附庸,现在则逐渐的开始独立起来。 按照回转河东的路程来说,固原一路向东撤退是最佳选择,长安以东是冯翊,冯翊以东是蒲板,过了蒲板渡就是河东,但刘渊隐隐的有一种预感,这一路不会好走。 中部校尉李恪在开战之初,位于左翼位置,后来被刘猛所替代,当刘豹被杀时,正处于后军的李恪见势不妙,立即呼喝一声,带着本部校尉二千余骑向东溃逃。 李恪率先逃亡,随后跟进的是失去刘豹的左部匈奴,无奈的一次次断后,让左部匈奴失血严重,但凡有勇力的一一被杀,剩下那些跑到斜刺里的哪有什么战意。 刘猛的右部只剩了个空架子,在其被杀之后,由杂胡和流寇组成的部队直接溃散。 后部校尉独孤伏一向与刘豹不睦,此次作战更是被当作消耗品冲杀在固原的另一侧,与傅佥、张护雄等部混战,得知刘豹被杀的消息,独孤伏也想和李恪一样逃走,但却已为时过晚。 独孤伏被柳隐、张护雄、牵弘诸支汉军团团包围,没有捞到上场机会的傅佥指挥着各部将包围圈越缩越紧,一番冲杀之后,独孤部落依旧无法突围而出,独孤伏最后无奈之下,只得下令放下兵器,下马投降。 傅佥赚了独孤一部,刚才不得不留守中军的气终算是出了点。 早知赵广这个家伙要冲阵,那他死也不干这个后军主将。 刚才,赵广倒是爽快了,带着骑军杀了一个痛快。接下来的诸军调度,李球只是一个参军,担不起那么大的责任,而遍数军中诸将,也只有傅佥有这个资格和能力。 匈奴遗尸遍野。 无主的战马在死去的主人旁边来回打转,重伤还没有断气的匈奴骑卒无助的呻吟着,望向汉军士卒的眼神中俱是哀求。 汉军骑军连续征战三个时辰,马力已是不逮,追击溃逃匈奴残兵已是不能,赵广只能不甘心的回到中军,与傅佥等将领一起收拾战场残局。 李球等人本以为赵广会仿照槐里一战,将匈奴俘虏打散充作田奴,但很快赵广就让他们明白了为什么他被称作赵阎王。 “君侯有令,但凡去过长安的,不留俘虏!” “全部杀死!一个不留。” 魏容不顾疲惫的身体,亲自带着一队汉卒在战场上寻觅未死的匈奴士卒,虎步营这一回损失惨重,如杨方这样的中坚军侯战死多名,至于都伯、队率一级更是死伤十之七八。 在战场的一角,杨方战死的地方。 苏唐低着头,单膝跪在杨方已经冰冷的身体面前,神情无比哀痛:“老杨,你怎么不声不响走了?” “你这个家伙不守信用,我们不是说好,等这一仗结束,托你家小君介绍个陇上来的好女子,到时候生了儿女,我们苏杨两家就结成亲家。” 苏唐也不知道跪了多久,一直到有个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说道:“走吧,你说的话,老杨都听着呢,他会记得的,帮他照顾好家人。” 苏唐泪眼模糊,抬头看去,却见赵广和魏容两个一左一右站在自己边上,浓眉下眼睛里充盈着血丝,神情中和他一样哀伤。 “君侯,将军!”苏唐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哭吧,好好的哭一场。哭完了,就把脸上擦一擦,别让睡着的兄弟们笑话了。”赵广拍了拍苏唐的肩膀,安慰道。 去年的这个时候,他江油关劝说牵弘部的将卒,杨方和苏唐坐在中央的位置,咧着嘴听的那么入神。 “虎步营,都是好男儿,真汉子,我们血战到底,不死不休!”魏容高举起右臂,握紧了掌头,仰头努力让泪水又回流进眼睛里。 “血战到底,不死不休!”苏唐擦了下脸上的泪水,跟着魏容振臂大呼。 在他们的不远处,一个又一个的汉军将士开始叫喊起来,这样的数万人参加的大战,是这些将士进入关中以来第一个恶战。 他们失去了众多并肩作战的战友,他们又收获了军人无上的荣光。 血战不休的军魂,也在这一刻深深的融入到这些汉军将士的心里,永不磨灭! 第一百十九章 七探盘蛇枪 关中风云起,汉匈战事忙。 固原大战硝烟刚刚散尽。 在赵广不留俘虏的命令下,汉军正在分区域清扫战场。 魏容这个精力旺盛的家伙闲不住,又带着虎步营将士去一个又一个戳死躲在尸堆中的匈奴败卒,还别说真让他发现了十来个倒霉鬼。 每发现一个,魏容就大叫一声:“杨兄弟,你看到了吗?我老魏给你报仇了。” 被魏容这般一搞,劲弩营、无当营等各部将校也来了劲头,寇林、陈同、张护雄纷纷下场,要与魏容比一个高下,看看谁发现的匈奴溃卒多。 与刘豹换了战马的栾提乌丹没能逃遁,大宛马的红色太过显眼,速度再快也敌不过汉军连续的围追堵截,栾提乌丹没有办法只能弃马步战。 魏容到来之前,伤了大腿的他本来在几具匈奴尸体后面好好的藏着,以他的经验,只要躲过这一阵的清查,待天黑之后,他就有机会逃走。 但现在,栾提乌丹却躲不过去了。 魏容这个杀千刀的汉将,长的五大三粗,但却如此的奸诈,当真是不当人子。 栾提乌丹艰难的挪动了下被踩断了骨头的右腿,抓住一枝狼牙骨箭,准备等魏容到近前时,以命搏命一场。 谁知道他这微小的挪动,让正在清扫另一面战场的寇林瞧了个真切。 寇林大步冲了过来,手中钢刀用力朝死人堆里一捅,正好刺在了栾提乌丹本来就伤的右腿上,这下子栾提乌丹再也忍不住了,惨嚎一声身体下意识的想要翻转过来。 魏容见寇林这老伙计来抢自己的饭碗,心中正自郁闷,忽见死尸堆中一个身影跳起,眼急心快的他立即横刀一扫。 “噗!”栾提乌丹躲闪不及,被魏容一刀切中腹部,立时抽搐着仆倒于地不起。 “魏大,你抢我功劳?”寇林大怒,到手的功劳又被魏容这个杀胚抢走了,他真是好不甘心。 “哈哈,寇二,我不是说你,这捡尸也是一门学问,你跟在我后面,好好的学。”魏容哈哈一笑,甩了甩刀上的血迹,转身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这两人交情就是这样,打打闹闹,吵吵嚷嚷,若是没其他人,两个人能吵个半天,要是有其他人,则立马一致对外,同仇敌忾。 随着时间的推移,汉军将士将匈奴遗弃在战场上的未死伤卒一个个的揪出,把他们丑陋的头颅堆放在固原道旁,渐渐筑成京观一座。 匈奴虏贼刘豹,毙命于此! 在京观的最前面,还有一行弯弯丑丑的大字,出自魏容这个粗汉的手笔。 赵广不屑这等青史留名的儿戏。 刘豹,一个垂垂老矣的部落蛮酋而已,不值得他赵大君侯动笔,要是他儿子刘渊的话,或许勉强够格,毕竟是建立了前赵的皇帝。 匈奴人和流寇进入关中以来,在冯翊、京兆一带烧杀抢掠,城池被洗劫一空,民众被屠杀哀号,就连长安大城也几乎毁于一旦。 正月隆冬寒冷的天气。 抑制了病菌的生产,京观堆积在一起,不用多久,就会变成一个个白骨架子。 此役,赵广以步卒为主的三万汉军对战匈奴刘豹一万七千骑兵,依托预设有利地形,弓弩兵、重步兵、轻兵层层拦截匈奴精骑的进攻,再亲率骑兵猛冲匈奴中军,一举斩杀左贤王刘豹。 过程讲起来很是容易,但实际上却是惊险之极。 要是虎步营没有缠住刘渊,结果会如何? 要是刘豹并不老迈,狼旗转移的速度再加快一点,又会如何? 还有就是赵广冲在最前面,万一要是碰上一个匈奴愣头青,将赵广给打败了,又怎么样? 赵广在战场上的表现,还有这些个疑问,让被指派看押长安负粮兵的李特、李庠、李流兄弟既感到心惊,又感到惶恐。 李特这一仗没捞到什么功劳,赵广对李氏建立的成汉政权,虽然没有不好的印象,但李特、李流、李庠三兄弟也不是甘居人下的主,让他们实力增强,那不亚于是给自己挖坑往下跳。 “二哥,这赵阎王真是狠呐,这么多胡虏,说杀就杀,怪不得蜀中传言.........。”李流刚刚从略阳过来,对赵广还无多少畏惧之心。 李特啪的一记打在李流头上,低喝道:“不要命了,赵阎王也是你能叫的,叫君侯,或者将军,这汉军上下,谁敢说他一个不是。” 李流被大哥一记重击,又被喝斥了一顿,只能低垂下头,不敢再有反抗的念头。 “二哥,这汉军藏龙卧虎,我们兄弟呆在这里,无有出头之日,还不如觅了机会,早些离开才是。”李庠也有些不快,蹲在地上画着圈圈说道。 就在李氏兄弟商量出路的时候,被他们看押的那些负粮长安百姓却闹腾起来了。 匈奴人败逃。 被他们强行征用,充当负粮和两脚羊的长安汉人有近万余人,他们中间大部分是城中的普通平民,还有少数来自士族公卿家的子弟。 长安粮秣几近一空,匈奴人带着这些汉人进军,目的其实就是一个,军中有粮时先吃粮秣,粮秣没有了,那就吃细皮嫩肉的两脚羊。 “他们,他们在砍人头颅,真是太残暴了。”负粮队伍中,一个穿着宽袍峨冠、锦锻衣衫,脸色白皙的年轻士子惊声叫喊。 “司马家的恶仆,怎么还没死,快闭嘴吧!” “谁在乱说话,想死的话,就滚出去,不要害人。” “快滚,你们这些高门子弟,只知道一天天的空谈,长安就是毁在你们的手里。” “你们几个,把这嘴贱的家伙扔出去,就扔到京观那个地方。” 未等年轻人感叹完毕,负粮队伍中就骚动起来,你一言我一语的指责声越来越激烈,最后已是群情激奋。 只要不是瞎子,都知道这次负粮是什么意思。 匈奴军中,哪有那么多的粮秣,等待他们的就是被吃的下场。之前有匈奴骑兵的鞭子压制下,民众不敢反抗,但现在,匈奴人已经逃了。 长安陷落。 郝散等杂胡流寇进城,先是洗掠了一把,等到刘豹的匈奴五部再进城,又将城中百姓祸害了一遍。 两次灾祸下来,城中人丁已是十不存三,坊间巷尾,死去的尸体无人掩埋,更多的小门小户惨遭灭门。 这些负粮的长安民众中间,有的失去了父母,有的失去了幼儿,还有的妻子女儿被虐杀,在无助的苟活中,他们本来已经麻木了,但现在,一切都变了。 匈奴杂胡都被打跑了,他们又重现了天日。 在残酷又真实的杀戮面前,民心倾向了赵广这一边。 至于司马家,倒也不是没有人支持,比如刚才出声的年轻人,就是魏国玄学的忠实爱好者。 “都闭嘴,听见没有,君侯有话,你们先到槐里登记,入册后再行安排,若有不从反抗,杀无赦。”李特恶狠狠的说道。 众人看到李特的面孔,再听到他这么一说,纷纷不敢再多言语。 对付这些长安的百姓,李特这个流寇头子的身份,比汉军中的其他人都要合适的多。 有些人,就是好话听不进去,非要恐吓一番,才会乖乖听话。 —— 固原大捷之后,赵广即率军向东狂飚突进,接近空城一座的长安被一举拿下,京兆各县闻风而降。 在赵广进军长安的同时,傅佥另外指挥着一路汉军,向冯翊的郡治临晋杀将过去,匈奴人在这些地方只留下些许收编的杂胡,几乎没有什么战斗力。 仅用了二日的功夫,柳隐的汉中营就进抵冯翊郡治临晋,守卫此城的杂胡被憋足了劲的柳隐杀得四散奔逃。 拿下长安这座汉时的都城,赵广打出的“汉”旗终于名副其实。 因为偏安益州一隅,刘备建立的汉经常被魏吴两国鄙视为蜀国,今天赵广终于让这一鄙视不再有说服力。 汉就是汉,看不起的话,瞧瞧长安在谁手里。 赵广军的将士们,可以昂首挺胸的说,我们就是汉军。 枪术升级、明察秋毫术升级,固原一战的连锁反应还在持续,包括赵广的声望也随着这一次大胜而传遍九州。 姓名:赵广。 英雄值:20(+10,拿下长安,加成10个点。) 武力值:88。(+3,斩杀刘豹、刘猛等数员匈奴将领。) 内政值:80。 声望值:50。(+10,声望值加成10个点,赵阎王之名让诸胡瑟瑟发抖,让魏国上下惊惧。) 技能值:7。(养生之道,百鸟朝凤枪,七探盘蛇枪、天眼地图,寻宝探矿、明察秋毫、统帅千军)。 养生之道:lv3。 百鸟朝凤枪:lv10。(+1,枪术升到满级。) 七探盘蛇枪:lv1。(新增技能。) 天眼地图:lv7。 寻宝探矿:lv7。 明察秋毫:lv4。(+1,追杀刘豹提升到4级) 统帅千军:lv7。(+1,统帅术升1级。) 自沓中断后以来,赵广数次与魏军激战,取得的胜仗不少,但象固原这一次大胜,让英雄值和声望值的大幅上涨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与此同时,赵广的统帅术也升到了7级,从中级步入高级,用后世通俗的说法,就相当于从一路游击纵队的司令上升到了野战军的统帅。 枪术技能方面,除了百鸟朝凤枪满级外,属性面板上,新增了赵云的第二大枪法绝技:七探盘蛇枪。 三国时期,公认的用枪高手有三人:西川枪王张任、北地枪王张绣,还有就是一身是胆赵云。 张任和张绣,主要习练的枪术,就是百鸟朝凤枪,而赵云则在此基础上,又演化自创了七探盘蛇枪。 想当年,赵云在长坂坡,就是凭着百鸟朝凤枪、七探盘蛇枪、再加上青釭剑,于百万曹军中往返冲杀,所向披靡,死于其枪下的大将竟然高达五十多人,士卒更是不计其数! 第一百二十章 小赵云文鸯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 山河表里潼关路。 魏国平虏护军文鸯最近心情很不愉快,击破假扮流寇的铁弗部落,按道理来讲,这也是一份不大不小的功劳,但晋王司马炎不但没有赞许和赏赐,反而发来了申斥的帛信。 而更让文鸯不快的是,帛信上严令他驻守潼关,不得西进。 这些天来,本想着迅速平定关中乱局的文鸯,只能无奈的看着匈奴人在冯翊、京兆一带为所欲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众多的坞堡燃起烽烟,但他却无能为力。 司马炎的冷淡、朝中官员的不信任,让文鸯有一种寄人篱下、苦苦度日的疏离感。 文氏兄弟当年降魏,本来就是迫不得已。 文钦是曹魏的旧臣,和曹爽关系不错。先跟着毌丘俭勤王,兵败后投吴国,诸葛诞起兵时,文钦、唐咨二人受吴国指派,率一支军队进入寿春,给诸葛诞帮忙撑场面。 文鸯、文虎兄弟引军驻守寿春外小城,这两兄弟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文鸯更是七进七出杀散魏国数千大军,惊吓的司马师眼疾发作,眼睛震出眼眶,最后疼痛而死。 最坚固的保垒往往是从内部瓦解开始,诸葛诞有野心,但器量不敢恭维,面对司马师的围困,还与文钦就如何守城起了争执,最后忿不过还杀了文钦。 父亲被杀,文鸯文虎只能投降魏国。 好在那个时候,司马家还没有彻底稳定魏国的朝堂,还需要收买人心,不然的话,单凭文鸯吓死司马师这一条,就没什么好果子吃。 潼关城楼上。 文鸯拿着晋王府的申斥帛信,铁青着脸,额头上青筋突起,气不打一处来。 谁打的小报告。 文鸯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就是那个从蜀国投降过来的不声不响的逃将阎宇,这孙子平日里很是低调,但使坏的心思却是一个接着一个。 “这他妈的是谁干的好事,胡虏不该杀吗?胡虏难道不该死吗?”向西眺望关中大地,文鸯心中对魏国朝堂失望之极。 朝堂上的那些只顾着空谈的大人物,他们难道不能睁眼看一看,这胡虏已经把关中、河东祸害成什么样子了,汉人被奴役,被虐杀,甚至成了充作军粮的两脚羊,这天下还是汉人的天下吗? 文鸯这几年在邺都也不是闲的什么也没干,魏国国内汉胡矛盾正在加剧。魏国军队中将领的个人能力正在弱化,谋略取代了勇猛,战争的胜利多依赖于武器装备的优势,而一旦这种装备上优势没有了,那谁又能保证一定打得过胡虏。 匈奴五部这些年的实力大增,已经让魏国的有识之士如张华、牵秀感觉到了危险,只可惜,刘豹那边在朝中影响到的官员级别更高。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文虎兴冲冲的急奔入关,还未近前,就大声嚷嚷起来:“三哥,胡虏败了,胡虏在固原被汉军,噢,不对,是被蜀将赵广击败,现在匈奴败卒正在朝蒲津关而来。” “什么,虎子你说什么,胡虏败了?这怎么可能?”文鸯惊呼一声,脸上露出震惊和不信的神色。 “三哥,千真万确。匈奴左部帅刘豹都被赵广杀了,匈奴人在固原遗尸遍地,真是太痛快了。”文虎一击掌,眼睛里亮闪闪的发着光亮。 “虎子,慎言。我们和匈奴左部,虽然汉胡有别,但都是魏国的军队,怎么帮蜀贼说起好话来?”文鸯不满的嘱咐了一句,用眼神示意左右亲信去察探下有无人偷听。 “三哥,那些胡虏在关中杀我汉人、掳我子民,一个个都该杀,该死,当年要不是武皇帝收留他们,早就被筑成京观发臭了。”文虎忿忿不平骂道。 司马炎不允文鸯这一支军进入关中。 文虎这个先锋也只能在潼关外围游荡,每一次出关见到的惨状,都让文虎感到气闷不已。 “好了,别抱怨了,小心隔墙有耳。你刚才说,匈奴败兵往蒲津关了,这消息可确切?”文鸯问道。 文虎点头,道:“三哥,是李恪那匈胡的旗号,约有三千余骑,不过,都是些吓破了胆的家伙,不堪一击。” 文鸯沉吟了一会,目光渐渐坚定起来,道:“虎子,上次与铁弗人一战的缴获在吗?都给我拿出来。我们点齐四千人马,假扮成流寇模样,明日一早出发,渡渭水往蒲津关设伏,匈奴人要是敢来,嘿嘿!” 来而不往非礼也。 前些日,匈奴铁弗部落假扮流寇洗掠,被文鸯打的落荒而逃。可惜,这般胜仗到了邺都,却只换来了一顿斥责,让文鸯好生郁闷。 现在,又有了痛打落水狗的机会,文鸯不想放过。 “三哥放心,我文虎这就去挑选信得过的人马。”文虎兴奋的叫喊了一声,转身离去。 虽然有阎宇这颗眼中钉,但文鸯已经压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了,再给匈奴等诸胡一个教训,让他们知道关中不是他们为非作歹的地方。 —— 蒲津关。 位于潼关的正北方向,黄河九十度弯角之处,这里是关中往河东的重要渡口,地理位置极为重要。 在先秦时,潼关至蒲津这一带就是兵家必争之地,秦国与晋国、秦国与魏国多次大战就发生在这里。 汉建安十六年(公元212年),曹操与马超争霸关中,两军在潼关对峙不下,以步兵为主的曹军开始时接战不利,曹军多名大将败在锦马超的枪下。 曹大丞相率军出战,却被马超杀的割须逃窜,这一段故事在演义中被描述的相当精彩,这也是马超最为风光的时候,在此之后,锦马超的日子就开始难过起来。 曹操见强攻不成,遂以迂回侧击取胜,曹军大将徐晃、朱灵从河东的蒲阪渡河,在蒲津关击败了关中骁将梁兴,马超腹背受敌,又与韩遂不睦,不得不从潼关溃败,曹操一举拿下关中。 固原大败之后,匈奴各部落四散,向东溃逃的李恪部约有二千余骑。 李恪这个人野心不小,在历史上他曾受晋朝诱惑,杀了右贤王刘猛后自立,在匈奴五部中,威望也只比刘豹差一点,可以说,是刘渊最为直接的竞争对手。 当然,李恪的那点本领,在文鸯眼里根本算不上什么? 文鸯、文虎的伏袭大获全胜,已经逃得人困马乏的匈奴败兵一触即溃,除了李恪跳入黄河不知所踪外,匈奴中部的那些匈奴贵族,都被文氏兄弟一一干掉,尸体更是直接抛入河中喂了鱼虾。 “痛快,真是痛快!”文虎杀的脸上、身上俱是血迹,兴奋的大叫。 “好了,快唤过兄弟们,不要跑散了,我们收拾一下,回关!”文鸯一摆三棱牛角鞭,吩咐道。 “三哥,那阎宇还在关里,要是被他发现,只怕会有变故,不如我们趁此机会,砍了这小人,朝中若是问起,就说被胡虏给杀了。”文虎恶狠狠的说道。 “杀暂时不要杀。看管起来才说,蒲津关之事,万万不能泄露出去。”文鸯点了点头,关照文虎道。 阎宇这种小人,留在身边确实太恶心了。 但现在若是杀了,就代表文鸯与司马炎正式决裂,仅凭潼关一座孤隘,手里五千左右的兵马,文鸯还没有狂妄到觉得自己能单挑整个魏国的地步。 至于司马炎要是知道了蒲津关的真相,会怎么样?文鸯还没有细想。 杀胡虏怎么了?难道还有错不成? 司马炎如果是非不分,降罪下来,那文鸯大不了就西进关中,寻了一处城池暂作休整,也和赵广一样,招兵买马,壮大实力,只要有军队在手,文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需要惧怕什么。 想到赵广这个人,文鸯嘴上说着不服,心里却是很佩服。 同样是领军作战的将领,赵广可以说一穷二白,赤手空拳打出了一块地方。 而他文鸯现在,手里至少还有五千精兵,起点比赵广要强多了。 —— 洛阳。 晋王府,书房内。 司马炎有些疲惫,最近御女太多,让他有些吃不消了。新纳的琅琊女子王媛姬,相貌“桃子夭夭,灼灼其华”,让司马炎宠爱之极,不忍冷落放手。 想到晋王府中那些美貌女子苦求他宠幸的眼神,司马炎既感到幸福,又感到烦恼,他轻叹了口气,不情愿的拿起案上如山的简牍看去,脸上神情忽喜忽忧。 第一封是来自江淮的战报,司马骏带着援兵四万到达寿春外围之后,与吴国老将丁奉对峙,这一回不擅陆战的吴国军队不知是怎么回事,竟然派出了十万大军,也不知道吴国新皇孙皓吃了什么大力丸,竟然这么有信心。 十万人马?就吴国那些大大小小将领的私兵,拼凑的再多又怎么样?孙皓他难道不知道自己祖父的绰号吗? 司马炎发现,孙皓这个人看似精明强干,但行为举止着实让人捉摸不透,估计丁奉这一回要是不能得胜,回去之后要倒霉了。 第二封是来自关中的战报,情况却很是不妙。匈奴刘豹不仅被蜀将赵广打的大败,而且连一条老命都丢在了战场上,这赵广也太过神奇了吧。 在平原上与匈奴骑兵交锋,不仅大胜,而且还击斩了对方的主将,按战报上所说,赵广是以骑军冲阵,于乱军之中杀了刘豹? 刘豹是猪吗?不会跑吗? 谁都知道,骑军对步兵,只要不站死在原地,步军是不太可能取得大的战果的,刘豹实在太令人失望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同道中人 司马炎眉头紧锁,国事艰难,刚过而立之年的他,额头上已有了川字皱纹。 人人都说,他是沾了司马三代的光,但谁又知道其中的艰辛,魏国国内曹家死而不僵,死敌蜀国又忽然复起,江东的吴国新皇也有振作之态。 司马炎觉得,他实际上是接了个外表光鲜,内里已经腐烂的烂摊子而已。当然,这只是他个人的一点私怨,要是说出去的话,其他人先不管,魏国朝堂的大臣们首先就不同意。 刘豹兵败被杀! 司马炎坐山观虎斗的图谋落空,当初朝堂谋算时,王经等人还说什么“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真是扯淡之极。 谁是渔翁? 赵广大胜之后,关中尽归蜀国之手,魏国只剩下了被隔绝的凉州和雍州的西部,也不知道胡烈、胡渊父子现在增援到了哪里? 还有蜀中的钟会,手握重兵却不听将令,他难道真的以为,能够在蜀中自立,真是太天真了,王濬和杜预这两枚棋子看来不能等了,钟会听话还好,要是不听那就干脆杀了了事。 书房门口。 车骑将军贾充轻手轻脚的走近,瞧见司马炎的身影后,低首禀报道:“禀晋王,太极、昭阳两处宫殿已经整修完毕,不日即可入驻,另外,崇德、昭德两殿的修葺因为大梁的木料缺乏,要等到今年的秋天估计才能完工。” 回到魏国的贾充,因为在成都的一番胡作非为,被司马炎狠狠的申斥了一番,就连中护军一职也被撤了,不过,贾充并不在意。 早在贾充未回之时,魏元帝曹奂下诏,再次重修洛阳城,这当然不是曹奂的意思,背后作主的是晋王司马炎。 重修的一过程进行的很缓慢,原因就是洛阳要想重建太困难了。 董卓烧毁洛阳城西撤,可是将这座大汉的东都夷为白地,别人不愿接这话,贾充则是欣欣然的很。 别人嫌弃宫造这个活太繁琐,给未来的皇帝修房子,这等好事还有推辞的,借着宫殿如何修葺的由头,贾充就可以自由进出晋王府,出现在了司马炎的身边。 在一番运作之后,贾充终于和司马炎搭上了线,前不久,在贾充的大力建议下,司马炎已经决定,洛阳的宫殿要再扩建,要恢复到昔日大汉时的规模,这样才和未来大晋的地位相一致。 贾充说完话之后,见司马炎沉吟不语,也站立在一旁陪同着不发一言,这一点让年轻的司马炎很是受用。 朝中的那些老臣,表面上尊重,实际上却是小瞧。而贾充则不一样,是对他司马炎发自内心的尊重。 “公闾,你来了,快快坐下,唉,关中战事不妙,匈奴人不争气,又败给赵家小儿了,你来说说,这接下来当如何是好?”司马炎沉默了一会,叹息一声说道。 贾充心头一喜,被冷落了一个多月,终于又有说话的机会了,连忙上前道:“晋王,有句话,属下一直想说,却又不敢说。” 司马炎一听,贾充这是话里有话,遂摆了摆手,道:“有什么话,只管说来,蜀中你与钟士季的争执,本王不怪你就是。” 贾充躬身大礼,施毕起身道:“禀晋王,对付赵广小儿,其实也不难,此人战场上确实有其父赵云的本领,无人可以相抗,颇有当年吕奉先之勇。” 顿了顿,贾充凑近司马炎跟前:“不过,充在成都时听说,赵广与安乐公的夫人似乎有染,两人之间颇有些情愫,在蜀中的士人圈子里已经传遍开了,那大儒谯周为此,还专门作了一赋,曰:赵贼赋。” 司马炎听到这里,眼睛倏的一亮,急切问道:“赵贼赋?这谯周倒真是妙人,前番我军入蜀也是出了大力,改日再邀请他一下,洛阳的风物可比成都要好的多。还有,那赵广小儿果真和刘阿斗的夫人有染?这消息可确切?” 贾充心头一喜,坚定语气说道:“晋王,此事八九不离十。刘禅与那小张后差了足有三十多岁,宫中早有传闻不睦,我还听说.........。” 这些八卦的传闻,贾充在成都时从投降的蜀国官员处听得,现在转手贩卖给司马炎听,两个人越说眼睛越亮,心中更是痒痒难耐。 “公闾,你这次可是立了大功,对付赵广小儿的招数有了,你速速去将荀勖、冯紞、王经等人唤来,我要在晋王府摆下宴席,邀请安乐公前来。” 贾充依言离去。 荀勖、冯紞、王经这三位,是司马炎最为宠信的臣僚,贾充现在还到不了这个层次,不过,有了这一次的机会,贾充相信,他早晚有一天,会超过荀、冯等人,成为司马炎跟前的第一红人。 贾充怎么想,司马炎没功夫去猜想。 今天,从贾充处得到的蜀国宫内的八卦消息,让司马炎有一种拔云见日的感觉,战场上打不过你赵广,但在权谋上,又有谁能比得过我们司马家? 我祖父司马懿,人称冢虎? 我大伯司马师,高平陵兵变杀的曹家血流成河。 我父亲司马昭,甘露之变直接了断了曹髦的小命。 司马炎兴奋的来回在书房里踱着步子,没有想到啊!赵广这人还喜好人妻,竟然和我一样是同道中人,更大胆的是,赵广竟然不怕死的抢了刘禅的皇后。 我司马炎是正人君子,最爱的还是那些面容娇好,又有才学的女子。不过,如果哪天有机会,是不是登门到大臣们的府中去看看,哪一家的家眷美貌可人,适合作为发展对象? 一想到这里,司马炎只觉得下身火热热的,他已经等不及晚宴开始的时间了。 —— 晋王府送来请贴。 刘禅不敢不参加,跟随他一起到魏国的官员,黄皓等人已经巴结上了魏国的高官,早就将刘禅忘了个干净。 最后,只有卻正、文立、张通三个,跟着刘禅来到了晋王府。 卻正这个人,为人很是方正,也可以说是忠义,但就能力来说,勉强能算是中等。 文立倒是聪慧,但他的心思早已不在刘禅这里,这次赴宴主要是想结识一下魏国的权臣,也好为下一步入仕魏国打打基础。 张通先前是御史中丞手下的殿中督,是刘禅的亲近臣属,感激刘禅宽厚的性子,愿意抛弃了妻子相随。 宴席间,荀勖、贾充、王经等官员纷纷到场,司马炎叫来了宫中歌者用艳丽的歌舞作兴,当然,玄学清淡必备的五石散是少不了的。 开始时,司马炎居中而坐,还很注意晋王的形象,酒到中途之后,魏国的这些重要人物就彻底放开了。 司马炎和亲近群臣一个个喝的大醉,醉意中不停的嘻笑赵广和张星彩的诽闻,贾充也在一旁添油加醋,大谈自己在锦宫中的风光场面,其中连李昭仪受凌辱而死都讲的津津有味。 没办法,张星彩早早的离开了成都,贾充连面都没见到,刘禅其他的妃嫔又不出名,只有一个李芝在蜀中还有些名声。 贾充终于加入到司马炎的亲信团队,为了拉近与荀勖、王经等人的距离,他很是自豪的大谈自己在蜀中时的御女心得。 反正这个时候,知晓内情的钟会、胡烈、杜预等人都不在,任他贾充怎么说,也无人敢站出来拆穿。 至于刘禅、卻正等人,贾充巴不得他们跳出来辩解,正好可以辩论一场,看看蜀国的女子好,还是魏国的女子好。 有好的经验就要分享,这没什么可羞耻的。 男人之间,什么关系最铁? 一起吃过苦,显然不是。 一起结过拜,那是胡扯,没听说兄弟就是用来插刀的吗?比如:后世网络上最有名的插刀教就是一例。 真正最铁的关系,就是一起上过女人,这才是最铁。 这一场宴会,司马炎等人喝的尽兴,谈的畅快,看女人看的眼花,刘禅在宴上的表现也不逊色,他当众演奏了蜀乐,唱起了蜀地的歌曲,全程保持着笑意盈盈的态度,好似乐在其中,这倒让司马炎对他刮目相看起来。 “这刘阿斗是真傻,还是有大智?”刘禅的表现很完美,司马炎疑心病不由得泛起。 “安乐公,方才我们在宴中谈论,蜀中与我大魏,哪一个地方好,不知县公有什么高见?”司马炎问道。待酒劲和五石散的药力消退后,他终于想起宴请刘禅的真实意图。 刘禅憨憨一笑,不好意思的说道:“禀晋王,此间乐,不思蜀。” 司马炎一怔,刘禅这话他一时觉得有些耳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看到过,或者听得过。 “安乐公,既然洛阳你觉得习惯,就安心在县公府住着。另外,这几天,你再书写封信给刘谌,让他不要再顽抗到底,早早投降,这样你们父子才能团聚。” “还有,县公再好好想一想,蜀国那边有哪些人还算听话,也劝说一番,不要让那个给你戴绿绩的赵广太过得意。” 司马炎说罢这些话,酒意再一次涌上来,急转身往榻上躺了回去。 第一百二十二章 难兄难弟 刘禅、卻正、张通等人告辞离开,文立不想这么快走,还在与荀勖等人吃酒,贾充在旁瞧的真切,很是殷切的送出府门。 “安乐公,方才你说的此间乐、不思蜀。是谯公说的吧,安乐公真是好记性。”贾充紧紧的扯住刘禅的衣袖,一脸亲热的说道。 刘禅一惊,刚才他只是灵机一动,想着要是讲蜀中好,那司马炎肯定会想,他还心念故国,却想不到,贾充这贼子耳朵很尖,听到了这句话。 “安乐公勿扰,贾某是有信义之人,不会到处乱说的。今日宴上失言,还请县公多多包涵,改日,改日我一定登门拜访。”贾充打着酒嗝,醉醺醺的说道。 刘禅等人离去,贾充的眼睛紧紧盯着刘禅胖胖的背影,目光狠厉异常。这刘禅看来不简单,他刚才的话,很明显就是对谯周有怨恨之念。 刘禅愁眉不展的回到安乐县公府。 待到了府内坐定,一张笑呵呵的胖脸终于垮了下来。 寄人篱下。 唾沫自干。 哪有什么乐趣可言? 谯周这假圣人,真小人,早晚不得好死。 卻正神情凝重,进门后拱了拱手,对刘禅说道:“县公,方才所言,真是谯公允所说,若真如此的话,这贾充怕是不怀好意呐。” 刘禅一脸懊悔,这假装孙子这么久,一直没有露馅,想不到今天被司马炎、贾充等人一激,没忍住露馅了。 “卻公,你说这司马炎所说游说之事,当如何处置为好?”刘禅问道。现在他的身边,得力之人也就是卻正一人,至于文立到是有才能,但刘禅根本不敢用。 从成都往洛阳这一路上,刘禅吃的苦头不少,这也是他当了皇帝之后的第一次长途跋涉,也正是在这一路上,刘禅渐渐的感悟到了要如何当好一个皇帝? 但很可惜,一切都不能重来? 卻正想了想,谏言道:“县公,不如我们将计就计,就和晋公明言,说你思念蜀中甚紧,想要回去看看,司马炎心中必然起疑,游说之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只是这样一来的话,县公的日子怕是不会太好过。” 刘禅叹息一声,幽幽道:“这县公虽是王侯,但行动皆受人所制,哪有什么自由可言,以后的日子,再不好过,司马炎还能杀了我不成?” “放心吧,只要大汉不亡,司马炎还要用我这块招牌,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大彻大悟之后的刘禅,终于把自己的处境看了个清楚。 说服刘谌,他刘禅哪还有这个脸面? 刚烈的刘谌早就不认他这个父亲了。 张家的三个皇后中,刘禅真正付出了感情的,只有大张皇后一人。那是从荆州到巴蜀,一路相扶的青梅竹马之情,最不能让人忘怀。 张星彩那里,年龄摆在那里,政治婚姻感情什么的本来就没有,只是一次权力的交易,他刘禅也没有当过一天张星彩的男人,哪有什么可指责的? 大汉对于男女之事,向来很开放,到了三国时期,魏蜀吴三国的公主中,不乏厉害泼辣的人物,尤其是吴大帝孙权的长女孙鲁班,不仅权倾朝野,还发动过政变,与后来唐朝时的太平公主相比,一点也不逊色。 光武皇帝刘秀的几个姐姐,哪个不是看上谁就找谁,赵广和张星彩之间,就算有什么,他刘禅已经寄人篱下到了魏国,一个亡国之君那有资格去说别人。 至于游说蜀国的那些官员,刘禅也觉得可能性微乎其微,赵广这个人刘禅虽然因为张星彩的原因看不惯,但不可否认,赵广在蜀国上下威望很高,而他刘禅自从放弃了皇帝位置,就成了蜀国最不欢迎的人。 —— 河内郡,重门。 曹魏的第三个皇帝曹芳被废之后,先是改封为齐王,去年因酒后失态,被改封为邵陵县公,级别和待遇又降了一大格。 邵陵这个地方在哪里? 在荆州地带的昭陵,也就是后世的湖南邵阳,且不说这个地方偏僻不偏僻,单说邵陵现在还是吴国的地盘,曹芳封在那里也去不了。 既然去不了,那封地的出产自然和曹芳没有什么关联,但既然是一县的县公,相关的赋税还是要交给魏国的,于是曹芳就妥妥的被司马炎给坑了一把。 酒曹芳已经喝不起了。 女人他也养不起,贵人邢氏是曹昙的母亲,还被司马炎授意送给了刚刚从吴国投奔过来的大将孙1。 曹芳的今天,就是刘禅的明天。 这就是司马家厚待前朝皇帝的真相。 曹芳现在每天唯一的盼头,只有一个那就是来自洛阳的消息。 曹家现在还能依靠谁,确实魏国朝中已经没有什么人会公开支持曹家了,但也不是绝对没有,至少夏侯家还是靠得住的。 夏侯玄死后,夏侯家四分五裂,夏侯霸直接奔了蜀国,最后成为了蜀汉的车骑将军,还随同姜维一起北伐。 留在魏国的夏侯家,还有夏侯渊的第七个儿子夏侯和,在朝中任太常,夏侯威的儿子夏侯骏,在朝中任尚书。 夏侯骏与汝南王司马亮、司徒魏舒有姻亲关系,司马炎暂时还杀不得。 太常、尚书都是闲职,司马炎自不可能让与曹家关系密切的夏侯家的人担任领军的重任,当然,如果有一天蜀国吴国都灭亡了,三家归晋天下一统,则再行任用也为时不晚。 收留曹昙的夏侯令女,就在夏侯骏府上居住,顺着这一层关系,曹芳能够从夏侯家来的下人那里,得到一些过时又公开的消息。 比如:关中固原的大战,匈奴人被蜀国一名姓赵的将领给打败,左部帅刘豹也死于战事中。又比如,平虏护军文鸯在蒲坂渡口将匈奴一部击溃,结果惹怒了朝中倾向胡虏的官员。 在王经、司马伦等人的告发下,文鸯在一夜之间,身份就变成了曹魏的旧臣,而更可笑的是,文鸯居然还是他曹芳安插在朝中的心腹。 有这等好事? 曹芳心说,我怎么不知道? 这是谁编出来的慌言,实在太离谱了,要是他曹芳手里还有文鸯这样的猛将,那他还等什么,不管成与不成,早就起兵攻打司马炎了。 曹芳不知道,他视为秘密的夏侯骏这条暗线,早就被司马炎给收买了。 夏侯骏不是夏侯霸,夏侯家的骨头在夏侯玄被杀后,就已经彻底的断掉了。 曹家已无能人。 司马炎还真不怕曹芳这样的废帝跳出来,相比没什么威胁的曹奂,曹芳还算是有点骨气,司马炎现在担心的倒是曹芳足够的隐忍,没有合适的借口,他就不好对曹芳下手。 上一次,借着醉酒的由头,贬谪了曹芳齐王的爵位,但充其量只能恶心下人,并不能解决根本性的问题。 —— 一月中。 魏国朝堂也连续的召开紧急朝议,商讨对蜀、对吴的方略。 晋王司马炎在此次会上,显示出了强硬的个人作风,他力排众议,提出并通过了三条意见。 第一条,是迁都,将魏国的都城从邺城正式迁往洛阳,为接下来的代魏作准备,毕竟,洛阳曾是光武皇帝定下的都城,比没有什么历史的邺城要有名气的多。 当年,魏国初立,因为洛阳已成荒野,曹操才将邺城作为都城。 而之所以选择邺城,也是因为曹魏当时的战略形势,洛阳距离襄阳太近,荆州被刘备手底下的猛将关羽占领着,选择洛阳为都城的话,关羽一个冲锋就打到洛阳城下,到时候谁能抵挡得住。 同时,邺城临漳水,早在赤壁大战前夕,曹军为了能尽快的适应水战的需要,就在邺城的漳水畔操练水军,曹操为了观练水军,还建了一座铜雀台。 只可惜,北人不善水,曹大丞相忙活了半天,却依旧落了一个赤壁大败的下场。 曹丕登基之后,为了显示和老子不一样,决定设定五个都城,即洛阳、长安、谯、许昌、邺城。五都的方位,暗含东西南北中的寓意,曹丕觉得这样一来,寓意上更加的高深,相比老子曹操,他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其实,曹丕什么能力,曹操什么能力,两个人根本没办法相比。 曹魏三代,实际上是一代不如一代,要不然的话,也不会被司马氏纂了国祚。 司马炎对曹丕设五都的做法不感兴趣,一国之都只有一个,弄五个都城,那是不是要立五个皇帝才能相配。 未来的晋国,都城只有一个:洛阳。 以晋代魏,是司马炎现在最大的愿望,老子司马昭等了一辈子,连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典故都传出来了,但实际上,司马昭到死也没有来得及纂魏。 身患脑疾的司马昭被蜀国赵广北上关中的消息气着,最后昏迷不醒而死,司马炎可不想留这样的遗憾。 虽然他还年轻,还等得起。但当皇帝的诱惑实在太大。 一国之君,可比什么晋王要响亮的多,也只有成为一国的皇帝,他司马炎才能名留青史,为后人所称颂。 第一百二十三章 司马纳妃 “关中之所以不保,原因就是大魏同时与吴、蜀两国开战,骠骑大将军几次求援,我们却只能拆东墙补西墙,所以,下一步我们的国策是:南和吴国、西攻蜀国。” 司马炎语气斩钉截铁,神情无比坚定,站在朝堂上头头是道分析魏蜀吴三国形势,听得除了曹奂之外的魏国众官员不停的点头。 曹奂端坐着很无聊。 但他又不敢不听,当傀儡也要有当傀儡的觉悟,在这一点上,曹奂比曹芳要识趣的多,而这也是他最终能有个好下场的原因之一。 两线作战确实是目前魏国碰到的最大的难题,虽然在魏蜀吴三国中,魏国实力最强,但老大被群殴的话,也一样难过。 与吴国讲和,这是魏国目前避免两线作战不利局面的第一步。 只要能从江淮魏吴对峙的战场上,抽调出五万兵马来,司马炎相信,应对关中赵广就已经足够了。 而要与吴国讲和,没有实际的利益付出是不行的。 司马炎与荀勖、张华、贾充等心腹商议了多次,最后决定拿出寿春作为筹码,魏国迁都之后,寿春距离洛阳相比邺城要更远,且水路只有一条黄河可以通行,魏国也不需要担心吴军会从江淮杀到魏都,来自东面的威胁可以说基本消除。 吴国方面,孙皓刚刚登基,急于树立威信,把寿春这座淮南三叛的重要军事重镇让给吴国,足可见魏国议和的诚意。 与魏国拿出的实际利益相比,蜀国能给吴国什么,是永安,还是巴东? 前番之所以吴蜀联合,主要还是司马炎灭蜀吞吴的意图显露的太明显,让吴国上下感到了唇亡齿寒。 而现在蜀国不仅没有丢了巴蜀,还占领了关中,吴国接下来要担心的,是蜀国复兴之后,会不会再效仿刘备,再来一次夷陵大战? 司马炎接下来拟定的第三条国策:聚焦重点,围攻赵广。 “诸位都是大魏的重臣,其他的话我就不多说了,现在,我们首先要明白一点,魏国现在最主要的敌人是谁?是在蜀地的刘谌、姜维?还是关中的赵广?” “不用多说,事实已经清楚的证明,肯定是赵广。刘谌也好、姜维也罢,都不过是附在赵广身上的藤蔓,一旦赵广败亡,则蜀地临邛的那个偏安蜀国也将不复存在。所以,我们接下来的主要打击目标,就是关中的赵广。” 这一策略说出来后,司马炎讲的理由可谓振聋发馈,让魏国朝堂众官员原先纷乱的场面为之一肃。 面对魏国当前的困难局面,司马炎概概而谈,一个对策接着一个对策,这是他袭了晋王之后,第一次就魏国的重大国策发表意见,准备的相当充分。 朝中的官员们也都佩服不已,站在司马炎身后的荀勖、贾充等人则一脸的得色,这些计策当然不是司马炎一个人想出来的,正是来自于他们这几位的手笔。 魏咸熙三年,正月二十日。 元帝曹奂下诏:以中书郎张华为正使、以尚书何劭为副使,其余属员二十余人,出使吴国,商洽和议之事。 这一使团规模在魏国出使的历史上是第一次,何劭的身份按理说比张华要高,但由于上一次败给了蜀国的蒋显,这回只能屈居副使,张华的口才和品行比何劭超过太多,在魏国朝堂是被公认了的,就是何劭的老子何曾也赞不绝口。 曹奂的第二诏:在进行魏吴和议的同时,立即调征南将军胡奋回转洛阳,领兵马征讨关中。 从贾充那里得知了蜀国朝堂的一些内情后,为进一步稳定蜀中的局面,司马炎对蜀中的策略进行调整。 一是以蜀治蜀,大力提拔任用蜀地的官员,如谯周、文立、句安、黄皓、陈裕等降魏官员、将领,要委以重任,让他们对魏国心生好感。 二是请出长乐公司马孚,前往蜀中一趟,镇慑钟会,并统一指挥调度入蜀的各路魏军。 当然,司马孚已经八十多岁了,年纪实在太大,不可能事事躬亲。司马炎同时任命其子司马晃为使持节,领益州刺史,都督宁益二州诸军事。 “叔祖、叔父,蜀地的七万大军,起码要撤回五万人马,可以留下二万给钟会,要是守卫成都有难度的话,可以授予他自募军队的权力。” 司马孚、司马晃父子临行之前,司马炎特意将他们请到晋王府,将自己关于蜀地治理的方略一一告知。 “安世啊,我都这把老骨头了,你都还不放过,这蜀国的赵广真的那么厉害,朝中那么多的良将就都打不过?”白发苍苍的司马孚柱着拐杖,有些不满的对陪笑的司马炎说道。 司马炎扶住司马孚的身体,假装擦了一下眼角,解释道:“正是因为钟士季的七万大军长期滞留蜀地不归,才使得蜀将赵广钻了关中空虚的空子,要不然,子初叔也不会遇难。” 司马孚听到子初的名字,脸上终于不再无动于衷,人一老最怕的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司马子初,也就是司马望,是他司马孚的亲儿子,而在二个月前的关中战事中,司马望却被流寇给害了。 究其原因,看似与赵广无甚关联,但要不是他打败了汉中、关中的魏国兵马,长安怎么可能没有驻守的军队。 所以,赵广就是杀死司马望的元凶。 “罢了,罢了,这蜀中我就去一趟,不过,曹家那里你可要盯紧了,别出什么漏洞。”司马孚将拐杖重重的敲打了地面一下,嘱咐道。 司马炎连忙点头应允:“叔祖放心,曹芳那里我已布下眼线,只要他稍有异动,我就能找到借口杀了他了事。” 司马孚满意的点了点头,再一次嘱托道:“安世,司马家的基业已经传了二代,你可千万要守住了。” 司马炎将司马孚父子送出门外。 心中不禁对这位叔祖敬佩不已。 在魏国的那些曹家旧臣眼中,司马孚对曹魏的忠心那是有目共睹的,但谁又知道,司马孚其实是司马家暗中安插到曹家那边的棋子。 有了司马孚的存在,曹家的那些小辈翻不起什么大浪,因为只要他们一有动作,就总有识趣的人来请教司马孚下一步如何动作,而司马孚知晓了,就代表司马昭、司马炎都知道了。 你说这样一来,曹家哪还有什么翻身的希望? —— 魏咸熙三年,二月二十五日。 洛阳。 晋王府喜气洋洋。 受到赵广与张星彩八卦的刺激,司马炎在男女之事上也越发的急切,在历史上留下“羊车巡幸”著名典故的他,已经等不及要纳新妃了。 这一次,被司马炎看中的女子,是征南将军胡奋的女儿胡芳,也就是历史上的胡贵嫔。 本来,司马炎纳胡妃还要等几年,他虽然急色,但毕竟没有登位,脸面还是要的。 只是前些日,贾充提到了赵广与张星彩之事,言及小张后性情果决,颇有男儿之态,这温婉的女子司马炎见的多了,如男儿一般爽利的女子倒是少见。 很快,有心寻觅的司马炎就在胡奋的府上遇到了年方十五的胡芳。 汉末魏晋时,也没什么宋明那些男女之防,司马炎到胡奋的府上赴宴,率真任性、好胜心强的胡芳赢了司马炎好几把,最关键的是小姑娘还炫耀的不行。 司马炎刚当上晋王,哪里受得了这等闲气,于是出言道:“此固将种也。”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这真是武将的后代啊!也就是说胡芳没教养。 不料想,小胡芳凛然不惧,俏脸一寒,毫不示弱的反唇相讥道:“北伐公孙、西距诸葛,不都是将军们打下的吗?难道还是靠嘴巴说来的?” 胡芳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没武将们打天下,哪里有这司马家的天下。 胡奋见女儿竟然顶撞权势滔天的司马炎,吓的面如土色,连连陪礼道歉。 司马炎当了晋王之后,位高权重,难得被这般顶撞,心中不由得一愣,再瞧瞧眼前率真勇敢的小姑娘,一双桃花眼顿时亮了起来。 “这不就是张星彩的翻版吗?亏得他还苦苦寻找?” “哈哈,不错,不错,征南将军这里,本王以后常来!”司马炎打着哈哈,满意的看着胡芳气鼓鼓的小神情。 这胡芳虽然还有些青涩,但只要好好的爱护,也不是不能下手,司马炎本是色中狂徒,越想越心痒,哪里还能忍耐得住。 仅过了几天,晋王府就送来了聘礼,司马炎纳胡妃,胡奋一下成为了司马炎的老丈人,这层关系铁的不能再铁,连带着兄弟胡烈、侄子胡渊也受益不少。 胡烈被任命为雍州刺史,胡渊升职为奋威将军,胡氏父子督雍凉诸军事,部下包括了金城太守杨欣、敦煌令梁澄、议郎令狐丰等人,魏国西线力量逐步得到整合。 胡奋、胡烈、胡渊。 司马炎启用三胡为重将,这三位的军事才能在后三国时期,除了胡渊差一点外,胡奋、胡烈都可以独当一面。 胡烈在西,胡奋在东。 两员大将夹击赵广,司马炎开始觉得,自己距离善将将的高祖刘邦已经不远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文鸯来归 关中一场大胜。 让赵广声名远扬的同时,也让他越来越被更多的人所重视。 承荫祖父、伯父、父亲三代的权谋,认真将赵广视为对手的司马炎,开始调动魏国的全部力量,集中对付赵广一人。 不管是男女之事的情场,还是刀光剑影的战场,司马炎都要争雄一把。 潼关。 文鸯、文虎在痛斩了一顿匈奴人后,两个人头脑里的热血开始消褪,兄弟俩仔细一合计,消息绝对不能泄露出去。 于是,文虎领令回师想要囚禁阎宇,而阎宇这位不声不响的监军也不是好相与的货色,文氏兄弟一离开潼关,他就拿出了晋王府的书信,鼓动留守的魏军将卒听命自己。 魏军内部一场混战,阎宇面对文氏兄弟两头猛虎,怎么可能是对手,无奈之下阎宇只能从潼关向弘农败退。 论起逃命的功夫,阎宇也不比逃跑之王杨欣差多少。 刚刚在洛阳排兵布阵,运筹帷幄停当的司马炎得知潼关兵变,文鸯文虎自立,心中的怒火再也平息不下去了。对文鸯这个害了司马师,脑后有反骨的家伙,他一直以来就是不喜欢。 要不是顾着优待吴国降将的大局,像文氏兄弟这样和曹魏有牵扯的将领,早早的除掉才是最为妥当的做法。 司马炎等不及魏吴和谈的结果了。 文鸯必须马上剿灭,不然的话,不知在哪个地方,还会有曹家的旧臣效仿。 司马炎与荀勖、向秀等人商议之后,即命胡奋领本部人马二万余人西征,讨伐叛乱自立的文鸯、文虎。 —— 胡奋领兵来取潼关。 文鸯冲动之后,猛然发现关隘中的粮秣被阎宇这个阴险的家伙一把火烧了,军中陷入了缺粮困境,潼关一座关隘,没有后勤的补给,就是一座死城。 文鸯驻扎于此,本来依靠的是魏国后方的辎重供给,但现在阎宇逃走,司马炎又遣胡奋领兵来攻,文鸯要么弃关而走,要么投了赵广。 正在文鸯苦思无计时,赵广遣出的使者苏愉到了潼关。 游说文鸯这件事情,苏愉欣然接了过去,往日在邺城时,他与文鸯就有来往,交情还算不错,前往潼关说项估计不会有性命之忧。 文鸯、文虎兄弟是后三国难得的军事将领,历史上文鸯投奔司马氏之后,一直闲置,后来司马炎见西北边境的鲜卑动乱实在压不下去了,才始启用文鸯为镇西大将军,领兵平定秃发树机能之乱。 这一次,文鸯领兵西进,本来是来征讨赵广这一部汉军,但因为匈奴诸胡的介入,事情的发展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不忿胡虏祸害关中的文鸯在潼关和蒲津两次出征,将匈奴两部杀的大败。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授。 文鸯的这一举动,可以说重拾了大汉朝“明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的荣耀,但同时,也让那些提议汉匈和好的魏国朝堂重臣很是下不来台。 汉胡矛盾哪有魏蜀交锋重要,本来一致对蜀,怎么到了前线,就成了窝里斗。 文家的人果然脑后有反骨,不可重用! 司马炎不敢用文鸯,穿越过来的赵广却是没有这一层顾虑,历史上有个性的将领多了,在后世来说,文鸯就是亮剑中李云龙,恩怨分明、又疾恶如仇,是那种就算是违抗了军令也要为兄弟报仇的血性男儿。 大丈夫应如是。 如果有机会收服文鸯、文虎,赵广在关中的实力就又能再上一层楼。 新汉武德二年,二月中。 胡奋领魏军二万进抵函谷关,这一次,胡奋从东线抽调回来马隆、孙1等重要将领,文鸯在看到自立实在没有希望之后,终于狠狠的下定决心,率潼关守卒二千余众投奔赵广。 在归汉之时,文鸯向苏愉提出,他要到长安见上赵广一面,好好会一会人称“赵阎王”的赵广是何许人也。 二月十六日,文鸯所部从潼关撤出,前往长安接受整编。 傅佥率领无当营张护雄部五千余众进驻潼关,与蒲津关的柳隐部三千人遥相呼应,沿着华山、黄河一带的表里山河构筑起了一条防线。 汉军在东线的总兵力共计八千人,还不包括后方的坞堡增援兵马,在潼关局势吃紧的情况下,赵广还可以依托渭水的水路交通优势,将长安一带的驻防兵力投放到潼关。 关中东部渐趋稳定。 —— 在苏愉游说文鸯之时,赵广正在北地郡一带忙着应对来自北方诸胡的侵袭。 这些年,匈奴人纵横驰奔的草原被来自东方的鲜卑部落占领,南北匈奴分裂之后,拓跋部落的首领拓跋力微雄才伟略,对外交好魏国,对内统一草原诸部,实力迅速增长。 北地郡、安定郡的匈奴铁弗、丁零等部落受到拓跋鲜卑的南侵,放牧范围不断缩小,只能继续向南方迁移。 这样的民族大迁移,曾经在欧亚大陆上发生过多次,最为有名的一次,就是匈奴西征事件,当时匈奴人被强盛的汉王朝击败,不得不往西方的欧州迁移,由此斯拉夫人、日耳曼人也被迫往西向罗马帝国境内迁移。 欧洲人引以为豪的罗马大帝国崩溃,黄祸之说就由此而来。 后世白种人对黄种人的歧视,其实从根子上来说,就是因为白种人的老祖宗有这么一段被欺负的历史,相比后来蒙古人的入侵,匈奴被汉王朝打的不得不西逃,而西逃的匈奴又改变了欧洲的文明过程,这样的结果无疑让他们不能忘怀。 所以,有些极端的西方人觉得,既然历史上已经发生了改变不了,那就再创造一段历史,让黄种人也受受屈辱。 也许,这便是后世西方人偏激世界观的由来。 在东方的情况则与欧洲完全不同。 匈奴及诸胡这些年不断内附南侵,但匈奴这些胡虏遇到了三国时代最为杰出的枭雄:曹操曹孟德。 以曹大丞相的政治魄力和能力,对付这些胡虏那还不是手到擒来,乌桓人不听话,直接打杀了事,南匈奴于夫罗还算识趣,那就分为五部,分而治之。 曹操的这一套又打又防的政策如果一直延续下去,随着时间的推移,匈奴等胡族渐渐被汉人同化,取汉姓、学汉字,说汉话,最后成为汉人中的一员,五胡乱华的悲剧或许可能避免。 但可惜的是,司马家篡魏之后,在如何治胡方面,只学了个皮毛,没有学到精髓。 —— 秋高马肥、冬日打草谷。 是北地郡、安定郡的诸胡一贯以来过冬的手段,要不从汉人那里抢掠粮秣财帛,每年的冬天胡虏都会冻死饿死很多人,至于牛羊就更不用说了。 这一次,北地郡的诸胡南侵主要是和一个人有关联,就是刘渊。 这位匈奴左部少帅在固原兵败之后,敏锐的察觉到直接向东撤退有危险,他率领着匈奴残部向北方的河套一带而去。 河套是匈奴铁弗部落放牧的地方,右贤王刘猛的属地,也就是刚刚在固原与赵广对战,结果自杀的那位“绝世猛将”。 刘猛一死,铁弗部落群龙无首,其子刘副仑与刘渊差不多大,正是血气方刚受不得激的年纪,听刘渊诉说刘猛死的极其悲壮,刘副仑立即发誓要为父复仇,尽起铁弗部落的男丁南下关中。 当然,刘副仑也不是完全没脑子,铁弗部落这次南下打草谷,南侵的线路没有任何规律可言,刘副仑下的命令就是多路南侵,没有什么主力非主力,各个部落分路向关中汉人居住的地方进攻,粮秣、人丁、铁器、农具等等,只要对部落有用的东西,铁弗人什么都要。 关中处处烽火。 扶风、安定、冯翊多地告急,沿途的坞堡兵全员出动,沿着黄土高原的台地分兵布防,试图挡住匈奴人的入侵。 赵广在关中刚刚立足,正是收笼民心的时候,自然也容不得铁弗人打自己的脸。 在一番筹谋之后,赵广即率马承部骁骑营一部,沿着关中三郡与北地郡的边界线巡视,考虑到黄土高原腹地复杂无比的沟壑地形,赵广很是慎重,没有如以往打仗一样,猛打猛冲的追杀逃亡的匈奴人。 天眼地图术虽然可以让赵广提早熟知所在方位的地形地貌,但并不能让他真的开了天眼,早早发现设伏的胡人。 一旦追击过于深入,陷入到胡族骑兵的重围之中,那他赵广就是有吕布之勇,也无法在黄土高原的沟沟壕壕中出来。 赵广并不知晓,他这般出乎意料的谨慎心态,让渴望复仇的刘渊气的差一点吐出血来。 一个个诱敌的圈套布下了。 眼看着汉骑就要进来,但谁知到了门口,赵广这家伙又缩回去了,当真是令人气愤难平。 同样的圈套,赵广一下一个准,刘豹也好、他刘渊也好,就那么不长脑子的钻进去了,怎么轮到赵广了,他就死活不进套子。 “既生广,何生渊!难道真的是如此!”面对刘副仑一次次质疑的目光,刘渊终于忍不住了,他决定不和赵广纠缠了,尽早的回到匈奴左部,先掌握匈奴五部的实权。 至于赵广这个汉人对手,自有魏国人去操心,他刘渊犯不着给魏人挡箭矢,说不定几年之后,赵广有可能已经化成灰了也不一定。 第一百二十五章 小妾要不要 事分轻重缓急。 如刘渊所料。 赵广现在最大的敌人不是匈奴,而是魏国。 在驱逐了北地的胡虏之后,赵广一边安定辖境,招募流民,一边稳定民心,组织生产,这一桩桩一件件,让内政能力值刚刚达到80的他感到很是吃力。 一个人能力再强,精力也是有限。 前些日,赵广已经向刘谌、姜维、宗预等人去信,希望临邛朝廷能够支援关中一些人手,最好是多一些治政的人才,比如范元、杜轸这些有实干经验的官员。 刚刚归降的苏愉、苏绍、韦皋等关中人氏虽然不错,但用人还是要平衡为上,一家独大并不是理想的状态。 军事层面,关中的东西两面还分别被魏国包围,雍州以西,胡烈、胡渊在凉州的实力虽然不强,但若是放任不管,形成边患则会让赵广不堪其扰。 好在陇上、狄道、天水、略阳诸郡一直是蜀汉的固有地盘,有诸葛亮、姜维多年征战打下的底子,也有白马羌等羌氐部落的支持,赵广有信心与胡烈、胡渊好好的周旋一番。 东线战场,文鸯归顺之后,汉军拿下了潼关、蒲津关,魏将胡奋的人马被傅佥所阻,只能在函谷关一线驻扎对峙。 河东方面,再过二个月就是收割小麦的时节了,只要胡虏不来袭扰关中,赵广才懒得理这些穷的只剩下一些牛羊的匈奴杂胡。 具体到大的战略层面,滞留在成都一带、暗中有图谋自立之心的钟会何去何从,已经成为了左右魏蜀两国局势的胜负手。 司马炎遣出了司马家的镇族之宝司马孚往蜀中,蜀汉这一方,大将军姜维和钟会从剑阁开始,一直纠缠互为对手,打着打着这两人倒还惺惺相惜起来。 钟会自诩才高八斗,书法、诗赋、绘画,辩才,可以说样样精通,而姜维则不一样,年轻时的姜伯约在陇上可以称得上文武全才,年老的姜维则只有一个名号:蜀汉大将军。 任你魏国何人来? 我大汉就姜维一人挡。 不管后人对姜维北伐有多少质疑,有一点却不能否认,在姜维的苦撑下,蜀汉在诸葛亮死后,又延续了近三十年。 牛逼是真牛逼。 这一次剑阁大战,钟会可是吃足了姜维的苦头,论兵力,魏国三路大军总兵力达到十五万之众,单单钟会的中路军就有八万大军,姜维的兵力拼凑起来不过五万。 论战略战术,魏军进攻汉中时,姜维还远在沓中,怎么看距离,都是魏军占了上风,也不知姜维怎么用兵的,竟然在三路魏军的围追下,提前一步赶到了剑阁布防。 整整约五个月时间,钟会就被堵在葭萌关不得寸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胡烈从米仓道杀入蜀中,只能让贾充这个小人得意猖狂。 赵广北伐之后,大将军姜维留守蜀西。 新汉的地盘,主要是蜀西的临邛、青城、汉嘉一带,这里是天师道也就是五斗米教的地盘,有范元这个天师在朝中为官,这些教众与蜀汉关系密切,而教徒的疯狂程度已经由黄巾起义证明。 同时,赵广在关中的大捷,让那些心念刘备、诸葛亮的臣属们又看到了希望,也让姜维对守住蜀西更有信心。 巴蜀,对于忠诚于蜀汉的人来说,是根基。关中,对于志在复兴汉室的人来说,是希望。 蜀军主力北上之后,姜维这时麾下的兵力,主要是本部人马一万人,加上右将军张翼的七千人马,一万七千人相比魏军在蜀中的七万人,确实是有点少了。 不过,那要看什么人来指挥。 要是姜维的话,这点兵力策划大反攻虽然不能,但守住现有的地盘还是没问题的。 而且,在南中,前将军霍弋、建宁太守李遗各领了一支军队,威胁着蜀郡的南部江阳一带,在巴东一带,罗宪手底下的兵力虽然不多,又面临着魏、吴两面夹攻的不利局面,但在罗宪的苦撑下,还能勉强应付的过来。 李遗这个人这里要提一句。 他是安汉将军、兴亭侯李恢的儿子,现在赵广军中参军李球是他的堂兄弟,而更重要的是,李遗还有一个身份。 他是关银屏的丈夫。 也就是关羽所说的那位虎女。 关君侯选的女婿,自然不会太差了,要不然东吴那边孙大帝可不答应。 —— 司马炎和赵广不约而同的将破局的要点关注到了钟会身上。 钟会在贾充离开成都之后,被司马炎拜为司徒,封县侯,开始独掌蜀中大权,司徒在汉末三国是朝堂的三公之一,地位十分显赫。 颍川钟氏自西汉以来就是名门望族,素以世善刑律著称。钟元、钟皓、钟迪、钟敷、钟繇这一代代延续下来,钟家的门徒共有千余人,其中不乏在魏蜀吴三国出仕的官员。 也正是这个原因,司马炎才对钟会心有忌惮,却又迟迟不敢动手。原因就是杀钟会可以,但若是没有一个好的理由,那魏国的朝政就可能要瘫痪了。 魏晋名士自风流。 这年头读书人太少,君择臣,臣也择君,刘备三顾茅芦请诸葛亮就是如此,同样的,司马炎如果在士族圈子里坏了名声,那他就算贵为晋王,也会被许多人所不耻。 钟会显赫的出身,名士的谈吐气度自然不是蜀中小门小户能够相比的。 也就在成都的这段时间,钟会整理了自己所著的法学刑名《道论》,杂学《刍荛论》、《与姜维书》、《太极东堂夏少康、汉高祖论》等著作。 这些著作的问世,为后人研究三国历史提供了详实的记录,也将钟会的名望提升到了顶点。 甚至在一定程度上,钟会的名望已经盖过了有蜀中孔圣之名的谯周,蜀中的学子们对钟会这位来自北方,又能文能武的名士倾慕有加,不少人纷纷相投。 钟毓病逝后,其子钟邕从青州一带来到蜀中,投奔叔父钟会,被收为养子。有钟邕帮忙,慢慢的,钟会手底下的人才也渐渐充足起来。 其实对于钟会来说,这样暂不自立,又事实上半独立的状态是最为理想的结果。 暂不自立,那么留蜀的魏军将校就不得不继续听从钟会的指挥,不会因为长久的远离故乡而对钟会心生怨恨。 留蜀的这支七万余人的魏军,钟会真正能掌控的兵力并不多,巴西太守王濬、轻车将军杜预,这两个人都是司马炎的亲信,他指挥不动也没办法号令。 剩下的将领中,魏将丘建是留在蜀中的为数不多的勇将,钟会这半年来也是极力拉拢,从丘建的表现来看,应当有把握投到自己麾下。 丘建之外,在汉中时投靠魏国的降将句安表现也很不错,特别是在贾充离开之后,积极向钟会这一方靠拢,有一定的利用价值。 至于其他将领,都是些墙头草,钟会还没发现有出众的人物。 魏军将士长久在外,思念家乡那是肯定的。 钟会不想结怨魏军将士,那这些留蜀的将士去恨谁? 当然是晋王司马炎。 如果不是司马家要伐蜀,兄弟们早就回家和家人团聚了。 在舆论宣传方面,钟会是妥妥的行家,谁有他的口才好,引经据典那是一套又一套,死人都能说的活过来。 当然,单凭一张嘴,肯定不能让魏军上下不思故乡,钟邕给钟会出了一个妙招,就是给魏军将校纳妾、分田。 蜀中地处秦岭以南,气候湿润,不知是盆地特殊的地理环境所致,美女盛产不少,历史上就有后蜀的花蕊夫人等等,而且最关键的是蜀中女子皮肤相比北方女人要白嫩的多,水灵灵的蜀地小女子谁不想要。 莫说其他人,连钟会自己都连纳了几个蜀地豪族进献的女人。 其中,监军卫瓘的表现更是让人大为惊叹,平素以正人君子自居的卫伯玉,在一番推辞之后,新纳了谯周的孙女谯婉儿为小君。 卫瓘的年纪已经快要五十岁了,谯婉儿年方十八,这年龄差放在后世的话,就是老牛吃嫩草,但在三国时期,却是再正常不过。 卖孙女的谯周有卫瓘在后面撑腰,又有大儒的名头,在蜀中的地位可以说扶摇直上,如果说以前还只是学术上的虚名,而现在则是实实在在的权势。 在五胡十六国时期,谯家也出了一位乱世豪杰:谯纵。 谯纵建立的西蜀政权,虽然还不能被算作十六国之一,但能够在乱世纷纷时期,成为一方霸主,也离不开谯周在蜀中积累的名望。 在钟会的女人加资财攻势下,沉迷在蜀中温柔乡里的魏军将士,在不知不觉中开始腐化。 有上好的田地出产,有年轻漂亮的女子相伴,除了少数痴情之人还想念家乡的父母妻儿外,其余人等对滞留在蜀地已经不是那么反感了。 人生在世。 吃喝不愁,又有女人睡。 还多想什么? 嘴里讲着要回去,但真正动身回返的,十个中间估计只有一、二个,人的劣根性就是这样。 钟会对此早就看的极透。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一条船上的人 成都。 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 旧宫,司徒钟会府上,书房内。 钟会往日一丝不苟的峨冠有些斜了,他的眉头紧锁,将刚刚写好的一贴揉作一团,然后盯着书案后的一堆标注有“司马”名字的简牍,长久无语。 司马炎终于出手了。 老谋深算的司马孚正在前来蜀中的路上,对于一心一意想要赢得半独立地位的钟会来说,这是避不过去的一道坎。 迈过了海阔天空。 迈不过粉身碎骨。 与司马家的人比年纪,比资历,比权谋,钟会哪样都比不过。 思量半响之后,钟会差人将侄儿钟邕唤了进来。 “叔父唤我,不知有何吩咐?”钟邕刚刚年过二十,身上有着年轻人跃跃欲试的活力,他年龄上比钟会要小了十余岁,自小和这位小叔关系不错。 钟会将刚刚书写完成的一封帛信交到钟邕手里,神色凝重的嘱托道:“阿邕,你速持这一封书信往临邛,求见蜀国大将军姜维,或者往长安,去见前将军赵广,就说我钟士季要与蜀国,商讨和议事宜。” 钟邕一怔,接信问道:“叔父,这蜀国皇帝不是刘谌吗?姜维和赵广不过是将军,他们能作得了主?” 钟会闻言微微一笑,讥讽道:“刘谌?不过是一趁势而上的投机者罢了,没有姜伯约,没有赵元忠,他刘谌只怕早就化为一堆白骨了。” 钟邕听钟会提到姜维、赵广的名字,不由得好奇起来:“姜维之名,我在青州时就有耳闻,其人足智多谋,用兵甚是厉害,阻挡我魏国大军多年。赵广此人,邕进蜀中之后多听人说起,不知因何事能与姜伯约相提并论。” 钟会摇了摇头,解惑道:“你刚到蜀中不知内情,这蜀国重立,皇帝虽是刘谌,但其无有权谋,不懂机变,只是个性烈匹夫而已,姜维虽然忠勇、治军出色,但也只是一军统帅,又是降将身份,现在蜀国的真正核心人物,只有一个:赵广赵元忠。” “赵元忠此人,初时默默无闻,不过是姜维军中一牙门将,但在沓中独自领军之后,表现却是惊艳无比,屡败我魏国大军。” “我虽然与邓士载不睦,但对其军事才能还是认可的,而邓艾父子就死在了赵广的手里。如今,赵广更是孤军北上,取了关中,我敢断定,司马炎现在最头疼的人,一定是赵广。由此,我们要想在蜀中成事,最后可以合作的人只有一个,赵广赵元忠。” 钟邕被委以重任,心中一阵激动,接过信应道:“叔父放心,我这就前往临邛,若是姜维那里没有确切的消息,我即前往长安去见赵广。” 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钟会没有儿子,他已经决定将侄子钟邕收为养子,这蜀中的基业要是开创了,那钟会要传给谁?还不是传给他钟邕。 不得不说,有时候人都会联想。 钟会现在才四十岁,还不算老,又纳了几个侍妾,过个几年努力努力总能生出一个儿子来,钟邕要想继承不知道有没有的基业,可能性实在太小。 钟会送走侄儿,心中才始稍稍安定,在沉吟了一阵后,他又命下属将卫瓘、谯周两个召来,一起商量如何应对司马孚。 从此次伐蜀的结果来看,卫瓘、谯周是钟会入蜀的既得利益者。 在钟会看来,卫瓘这个监军空有监军之名,事实上已经和钟会同流合污了,谯周这个蜀中孔圣与卫瓘结亲,也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当然,事实上是不是在同一条船上,还需要时间来检验。 卫瓘进了书房,听得钟会提及司马孚来蜀中的情形后,沉吟一阵,说道:“司徒,依瓘之见,司马孚区区一老朽,单凭他一人,再是能算计,又能翻出什么浪头来,倒是阆中的杜元凯、王士治,以往就不服司徒的号令,这回有了司马孚撑腰,怕是要在军中闹出点事来。” 钟会点了点头,吩咐道:“伯玉,你是监军,军纪之事由你负责,要是哪一个将领有异心,不服从将令,你直接处置就是,不必瞻前顾后。” 卫瓘心中一喜,连忙道:“处置之事,还需司徒你来定夺,不过,有你的将令,我卫伯玉保证,魏军上下没有一个敢不听话。” 谯周见卫瓘一句话就得了大权,也跟着谏议道:“司徒明鉴,成都城中,近日流民甚多,为防有敌间渗入,我提议迅速抓捕一批,关押一批,再清除一批。” 钟会被谯周这三个一批说的一愣,没想到谯周这位大圣当了太守之后,行事作风甚是雷厉风行,和以前当大儒时完全不一样。 “这些琐事,谯公是太守,安排就是,若是人手不足,可找卫监军借,你们之间,还用得着客气。”钟会哈哈一笑,打趣两人道。 “遵司徒令。”卫瓘、谯周躬身施礼退下。 两个人到了钟会府门外面,再也按耐不住脸上的喜色。 谯周见四下无人,遂道:“伯玉,钟士季狂妄轻率,不识用人,岂能成事,你我还是早做打算为好。” 卫瓘点了点头,道:“谯公所言甚是,我们先回府中,再作商议。” 卫、谯两人现在关系不一般,但在称呼上还是如以前一样,从家族名望来看,河东卫氏也比蜀中谯氏要显赫的多。 卫氏向上追溯,可以讲到卫子夫、卫青,大儒蔡邕的女儿蔡文姬的丈夫卫仲道也是卫家人。 钟会没有把钟邕前往蜀国的事情说出来,卫瓘、谯周也各有算计,这蜀中的一团乱局,就象一个蚕茧,蛹未出时,谁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的情况。 同坐一条船,大家都是聪明人,也都留了一手。 —— 巴西郡,阆中。 贾充回师之后,王濬和杜预留守在巴蜀一带,因与钟会不睦,两人遂领本部人马背靠魏国的新城、房陵、上庸三郡,驻守巴西的阆中、汉昌一带。 进可攻,退可守。 杜、王两人在历史上是晋国灭吴的头号功臣、二号功臣,军事指挥能力比钟会要强的甚多,只不过,在司马炎没有明确要撤了钟会的情况下,他们两个的地位又不及钟会,只能暂避一时。 郡阁内。 闲来无事,杜预正在研读春秋时诸子留下来的著作,他对经济、政治、历法、法律、数学、史学和工程等都非常感兴趣,当然,最为喜读的是《左传》这一本。 对钟会在蜀中给魏军将校纳妾的举动,杜预很不以为然,除了他为人方正看不惯所谓名士的虚伪作派之外,还有一点就是杜预的夫人是司马昭的妹妹高陆公主。 也就是说,杜预是妥妥的司马家的女婿,他要是有别的想法,只怕高陆公主不答应。 杜预是怕妻,王濬倒不是怕妻,他的夫人徐氏是魏国前大司马徐邈的女儿,夫妻两个甚是恩爱,王濬这个人治政才能出色,这段时间正忙着整顿巴西的内政,处理汉蛮之间的矛盾。 这些天来,王濬在巴西太守任上治政有方,减轻徭役课税,规定生育者都可免除徭役,活婴儿数千人。 司马孚的车驾从新城经汉中、进入巴西,杜预、王濬得知司马老大人到来,连忙到米仓道的瓦口隘相迎。 这一路上,司马孚也是吃了不少的苦。 等到了阆中,休息了一个晚上后,司马孚问起蜀中的情形,听王、杜两个说到魏军将校纷纷纳妾置产的情况,司马孚不由得长叹一声:“钟士季,果然有叛逆之心,要不然的话,不会有这般堕落自毁。” 司马孚叹息过后,急与王濬、杜预商量下一步的应对之策。 钟会拥兵自重,且网罗蜀中士人为他效命,已成尾大不掉之势,要是再放任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 钟邕到达临邛之后,与姜维见面,并递交了钟会的书信,随后,钟邕就向姜维提议,要往关中去见赵广一趟。 他要近距离的和赵广接触下,看看被眼高过顶的叔父钟会看中的人,是何许人也? 得知钟会有意和谈的消息,刘谌连续召集姜维、宗预、霍弋、张绍、董厥等朝中大臣商讨对策。 新汉朝的这次朝议,时间进行的很长,整整两天时间,主要围绕如何与钟会展开下一步合作而展开,不同的观点一直在讨论。 钟会的书信,姜维在朝议上作了简要的通报,这主要是出于保密原因,当然刘谌、宗预、霍弋等重臣都能看到。 对于钟会议和的提议,在姜维看来,钟会这是想要借新汉的力量,对司马孚等人进行反压制。考虑到钟会军中情况复杂,目前最好的选择是坐观其变,待情形明朗之后再作定夺。 但朝堂上,后将军霍弋有不同的看法,霍弋觉得新汉完全可以利用钟会和司马孚之间的矛盾,对魏军进行分化瓦解。 只要能将七万魏军拉拢到新汉这边二万到三万人,汉魏实力对比就能够发生实际上的变化。而如果不积极介入,那将坐失良机,收复蜀中也将遥遥无期。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不同的发展方向 姜维和霍弋两种意见,说直白一点,就是缓和急两种观点。 历史上,姜维游说钟会自立,就是采用了急策,因为那时候蜀汉已亡,不冒险没有翻盘的可能。急策就算不成,大不了鱼死网破,总好过束手就缚什么都不干。 而现在,新汉的形势虽然不能说多好,但至少关中根据地蒸蒸日上,蜀中这边也还占据了三分之一的地方,南中、永安也还在手里,稳扎稳打比冒险一搏要更加实际。 两种意见一时争执不下,决定权到了刘谌的手里。 刘谌思谋再三,最后决定支持从小看自己长大的霍弋。 原因很简单,霍弋和刘禅是义兄弟,关系不一般。 相比不太熟悉喜欢自作主张的姜维、脾气暴燥喜欢摆老资格的宗预,刘谌更愿意选择霍弋。 与姜维、宗预不同,霍弋这个后将军在新汉初立时,由于安南路途遥远,未参与到组建中来,但随后,在刘谌的再三要求下,霍弋从南中返回,成为新汉朝廷排名第三的重臣。 排名第一的大将军姜维,实际上已经成为赵广的代言人,现在赵广军中的多名将校,如傅佥、张护雄、柳隐、寇林、陈寿等人,出身都是来自姜维军中。 排名第二的大司马宗预,本来是刘谌的坚定支持者,但在诸葛尚北上之后,宗预的立场有了很大的改变,一心想要继承丞相遗志,复兴汉室的宗德艳,对赵广在关中的所作所为赞不绝口。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老人家有句名言,党内无派,奇奇怪怪。 新汉朝廷,当初重建时,一共有三个方面的力量。 第一,赵广、姜维等军方将领,赵广本身是元从出身,有一大帮元从后裔跟随,张绍、张遵因为前面合作的关系,也站在赵广这一边,最为重要的是,姜维这个新汉军方大佬的支持,这一股力量掌握了新汉的枪杆子,实力最为强大。 第二,宗预、董厥、樊建等朝堂重臣,这一股力量由原来蜀汉朝中的主战派官员、不愿降魏的官员以及丞相党的一部分官员组成。本来他们在军中也有一定的实力,但诸葛瞻阆中败仗后,军中力量损失殆尽,宗预等人现在主要依靠的是地方官员的支持。 第三,刘谌及支持他的力量。刘谌有皇族的身份,支持他的主要是南中的安南将军霍弋、永安将军罗宪等地方实力派。建宁太守李遗照理也应归入这一方,但因为关银屏的关系,李遗与元从一方的关系要更密切一些。 三股力量中,刘谌实力最弱,在朝堂上发言权最小。 但就刘谌的身份来说,又是皇帝,这就像一家公司,小股东是总经理,但事实上却是背后的两个大股东说了算。 这种局面,在新汉初创时,外面的压力和困难很大,一致对外是当务之急,新汉三股力量拧成一股绳,就算有些分歧,也能克制住。 但随着形势的好转,特别是拿下关中之后,原本势单力薄的新汉上下,忽然发现自己已经打拼下了一份家业。 有了家当,也就有了利益上的诉求。 刘谌这个皇帝总经理当然也想发发声,发挥一下自己的能力,以免被人说成吃软饭的无能之辈。 蜀西是姜维领兵守住的。 关中是赵广一系打出来的。 朝堂是宗预这些官员管理的。 刘谌觉得,朝堂上必须要有自己的人,不然的话,这皇帝当的没什么意思。 以霍弋的资历和名望,自然有资格在新汉朝担任重任,在去南中之前,霍弋就是蜀汉朝堂的重要成员。 刘谌也把实现自己理想和宏愿的希望放到了霍弋身上,这是他的选择,无所谓对错。 至于他能不能当好新汉的皇帝,路在脚下,也要由他自己来走,同时,也是在考验霍弋能不能当好这个辅臣。 其实,就刘谌的性格来说,并不完美,他的脾气刚烈急切又有些缺乏自信,还有的时候固执已见,不太能听进旁人的劝诫。 历史上,因为刘禅要投降,刘谌跑到惠陵刘备的陵墓前,先杀妻子,再自杀,这等行为看似让人很佩服,也很婉惜,觉得刘谌当皇帝的话,一定能是个好皇帝。 但实际上,细细的一分析,刘谌其实还是对自己没有信心,要是他真的有志气、有毅力,完全可以离开成都,到南中去,到永安去,到建宁去,那里还有忠于蜀汉的臣子,以他刘氏皇族的号召力,可以再组建一支军队与魏军相抗到底。 同时,杀妻杀子虽然可以解释成避免他们受到虐待和羞辱,但没有发生的事情,谁又能预先料想到,历史上刘禅父子到了洛阳后,不管政治地位如何,基本的生活还是有保障的。 没有谁有无冤无故剥夺他人生命的权利。 即便这个人是丈夫、是父亲,也是一样。 刘谌在这一点上,做出了错误的典范,不值得去肯定。 当然,这些都是题外话。 现在的刘谌,已经是新汉的皇帝,不需要他再做什么决择。 面临决择的新汉朝廷,第一次出现了意见上的分歧。 刘谌最后的决定,是否正确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执行这一策略的人,是否胜任。 就比如赵广进军关中的决策,如果换一个人,说不定早就在汉中全军覆没了,而赵广领军之后,就是军事上的奇迹。 世上的事情,有时就是这么奇妙。 —— 新汉武德二年,二月二十二日。 刘谌立只有一岁的侄儿刘衡为太子,确定了自己身后的继承人。 成都陷落当日,刘谌在荀诩的游说下,匆忙逃离成都,夫人崔氏及儿子俱身死于乱军之中,也因此,刘谌这个新汉皇帝没有儿子可以继承。 同时,刘禅递降表之后,包括太子刘璿在内的子孙多随同前往了魏国,还留在蜀中的就只有被张氏带出成都的皇长孙刘衡。 对于还不稳定的新汉来说,立太子是必要的预防措施,刘谌对此并无异议,如果蜀汉一直存续的话,刘衡这个太子位置,也是早早晚晚的事情。 刘衡是前太子刘璿的儿子,昭烈帝刘备的嫡亲血脉,母亲费氏在成都被洗掠时为魏将胡烈所掳,身世也是凄惨之极。 随后,刘谌颁布诏令,拜赵广为骠骑将军,封绵竹县侯,督关中雍、凉诸军事;拜霍弋为卫将军,封广都县侯,督益州蜀、巴诸军事;其余张翼、罗宪、傅佥等各部将领,也是各有封赏,比如还在关中的傅佥,官职上从关中都督升为雍州刺史,封五亭乡侯。 赵广这一回托了霍弋的福,职务上又升了二级,骠骑将军已经是大将军、三公以下的官职,之前的前将军还和其他三人平级,现在则是大将军姜维以下的军中第一人。 老将张翼无明显的派别色彩,继续被刘谌重用,领蜀中各部人马二万驻防临邛、汉嘉、青城、涪城等地,大司马宗预、侍中董厥、太仆蒋显等官员继续辅佐朝堂,处理新汉在蜀中的各项事务。 二月末,大将军姜维率领一部人马,保护着张星彩、刘衡北上关中,随同的官员包括张绍、张遵、马融、范元、杜轸、荀诩、荀正等人。 姜维等人临行的时候,刘谌送到了临邛城外十里长亭,告别之际忍不住落下泪来。 他本是一个无权无势的闲散王爷,转眼间却成了新汉的皇帝,这一年实在是不平凡的一年。 姜维和张星彩的离开,也让刘谌既是心喜又有心忧。 心喜的是,姜维这个大将军威望太高,军中事务无一俱细都要插手,而汉军上下又对他言听计从,刘谌有什么想法只要姜维有异议,那执行的效果就要大打折扣。 等到姜维离开后,刘谌就有机会大施拳脚,好好的按自己的谋划干一番事业了。比如:关于和钟会和谈一事,直接由他亲自负责,是缓是急,一切要看蜀中的变化再定。 人无完人。 不得不说,姜维除了军事能力出众外,在为人处事上也就一般般,这也是历史上他和朝堂上关系紧张的原因。相比来说,阎宇倒是处事圆滑,方方面面都不得罪,但行军打仗阎宇又是一把渣。 心忧的是,姜维一走,汉军的顶梁柱也就不在了,万一要是军情有变,倚为支柱的霍弋靠不靠得住,有没有和姜维一样的军事能力。 刘谌的担心,只有时间能证明。至少霍弋在南中与夷蛮作战时的表现,还是相当不错的。 在姜维离开之后,刘谌也从一个被扶立的傀儡皇帝,变成了名副其实的真皇帝。 他做的好不好,是否能胜任。 只有他自己能回答。 按后世的说法,这就像一个公司发展业务,不同的老总分管不同的业务部门,有聚焦主营业务的,有发展多元化产业的。 最后,是主营继续做大做强,而是多元化道路越走越广,一切都由做这些事情的人去实践,去完成。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大汉矿业集团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 张星彩早早的收拾好行装,坐到北上的锦车里面,一路向北。刘衡在她的旁边,依依呀呀的指着起伏的山峦和惊飞的鸟儿,兴奋的扑腾着。 半年多时间的照看,刘衡已经在心里将张星彩当作了自己最亲密的人,虽然他还不会说话,而张星彩对刘衡也同样如此。 人与人的感情,就是在一天天的相处中加深的,相互照顾,相互扶持,最后相濡以沫。 姜维骑马在张星彩的不远处护送着,老将军从剑阁撤退后,再一次踏过这条行军了无数次的驿道,心中也是无限感慨。 和以前率军北伐的忐忑相比,这一次姜维的心情要轻松不少。 汉中一带,因为连番的战事,百姓逃亡七八,几无人烟,姜维这一支军人数虽然只有五千余人,但有姜维统领,军械铠甲又都是精良装备,并不惧怕盗贼来袭。 过了汉中之后,沿褒斜谷到扶风,这一路上有汉军提供的围督可以休息,虽然路途上辛苦,但只要一想到赵广在关中创下的大片基业,姜维就忍不住笑起来。 他这一辈子没有做到的事情,赵广完成了。 后生可畏。 马融自告奋勇,担任北上先遣的先登,那一日,马融在朝堂上领令读了一遍赵广江油关大捷的战报,他就不自禁的成了赵广的倾慕者。 与那些吃祖辈、父辈余荫的官二代不同,马融的父亲马忠虽然是曾当过蜀汉第四任庲降都督、镇南大将军,但马忠为人宽济、家无余财,马融要不是兄长马修接济,在成都求学的资财都凑不出来。 前几个月,诸葛尚、黄崇这两个马融交好的年轻官员,领了向赵广授侯的诏书,一溜烟的跑到赵广军中,结果一去不回。 近日,这两个忘恩负义的家伙从关中来信,大谈特谈他们在槐里、在固原、在长安如何如何的杀敌建功,如何的巧言善辩,如何的纵横捭阖,让马融看的咬牙切齿,却又舍不得放下。 这一次,有机会到关中走一走,看一看,到汉时故都长安驻驻足,马融只觉得一生足矣。 在北行的车驾中,还有一辆车遮的严严实实,旁边一个老军侯打着“赵”字的将旗,守护在一旁。 在新汉朝堂中,姓赵的官员有二个,一个是赵广,另外一个是他的兄长赵统。 打旗的军侯赵元,在成都大战之后,即被赵广回遣到了赵府,负责保护赵统一家的安全,也正是有赵元在旁,谯周当年布下的暗棋马大,才始终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赵统在新汉重建之后,担任了少府的闲职,不过没多久,就因身体不好辞了,这一次长途跋涉,也许是赵统这一生最后一次的远行。 姜维与赵广自从梓潼会面之后,相互之间一直保持着交往,连带着赵统也和姜维熟悉起来。姜维本来想先留赵统在临邛,等他身体好转后,再行北上,但赵统执意不肯。 马蹄声响起,姜维骑马从中军而来,到了赵统的车驾前,下马隔着帘幔,问候道:“元达,你可支撑得住,前面就是河池关了,元忠那里,我已经差人送信了。” 赵统在车内咳了几声,声音嘶哑:“让大将军费心了,细说起来,我与广弟也有快三年未见了,也不知道他在关中怎么样,军中征战有没有受伤?” “放心吧,元忠人称赵阎王,只有他索别人的命,还没有人敢去索他的命。”姜维哈哈一笑,安慰道。 赵云生赵广时年纪已经很大了,后来又一直追随诸葛亮征战在汉中一带,少有时间顾及家人。 蜀汉元从世家。 先辈们多是追随刘备一路撕杀过来,除了少数人之外,其他人特别是将领一级成婚都很晚,加上蜀汉在三国之中实力最为弱小,各级将领或镇守关隘、或领兵出征,不得空闲,在教育后人方面难免有所疏忽。 赵家也是如此。 不过,赵统这个长兄虽然能力平平,但在顾家这一方面,却是做的很好,赵广也被赵统当作了半个儿子来抚养着。 这些年,赵广在外征战撕杀,赵统是提心吊胆,生怕有一天传来不好的消息,好在赵广争气,一次次的率军取得胜利,让赵统在朝中很有面子。 赵统其实不知道,历史上他就是在一次次的等待中,得到了赵广临阵而死的消息,悲痛之下赵统的病情加重,随后未等蜀汉投降即撒手而去。 —— 姜维、张星彩到达河池关的时候,天色已晚。 这座斜谷水上的关隘,已经和当初赵广率军通过时大不一样。 “大汉矿业集团”六个金灿灿的大字,在河池关对面的山体上嵌刻着,在不远处的一处山谷内,一条平整光滑的水泥道路,正从关隘的北面,一直向谷道的深处婉延伸展。 “这便是水泥路,那矿业集团又是什么意思?”张星彩兴致勃勃,抱住刘衡在水泥道上重重的踩了几脚,让她惊讶的是,居然连个印子都没留下来。 兼任大汉矿业负责人的糜立挺了挺胸膛,眯起一对小眼睛,自豪的说道:“矿业,就是挖矿的产业,集团就是团体的意思,按君侯所说,我们这里挖的不是石头,而是一块块金子。” 张星彩卟哧一声,莞尔笑了起来:“金子,小糜子你可真能吹,要是真有金子可挖,那是不是让我也占一份子。” 糜立一听,脸上得意之色瞬间不见,连声道:“三姐,你可饶了小弟,这大汉矿业不是我糜家的产业,实际上是君侯的家当,我这不过是代管而已。” 张星彩吓了糜立一下,就见糜立竹筒子倒豆子,将赵广在关中的所作所为一一道出,当下也不好再为难这个小胖子。 看来,有的人,就算他已经赤祼祼的站在你面前了,并且由外及里,由里到外仔仔细细的探究了个遍,总还有一些你不知道的地方。 听糜立的口气,大汉矿业还真是很赚钱,在失去了广都的盐井之后,张星彩还真有意在挖矿这个行当里面好好的发展一下。 张星彩感兴趣的是矿藏,姜维的关注点则是脚下平坦的水泥路。 河池关到斜峪关这一段,总长约十五里,已经是秦岭的北坡,地势比太白山中段要平缓一些,但要是没有水泥铺路,还是有不少的路段车驾不好通行。 有了水泥这般修路的神器,姜维觉得当初困扰他北伐的运输大难题就解决了一半。 “唉,元忠真是奇思妙想,非吾等寻常人所能体会?”姜维欣慰的笑了笑,对一旁的荀诩说道。 荀诩手中柱了根拐杖,点了点坚实的地面,道:“当初在阴平时,我也是看着他硬是凭着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头,将死棋给走活了。大将军,我们都老了,大汉复兴的希望,在元忠身上。” 荀诩说到这里,又感慨道:“大将军,这条道我们当年随丞相一起走过,却可惜,丞相在五丈原病逝,我大军无功而返,杨仪和魏延还起了争执,结果是两败俱伤。” 姜维听到说起诸葛亮最后一次北伐,脸上神情也是黯淡了下来。 那一年,诸葛武侯抱病北伐,送巾帼妇人服饰羞辱也是无用,一百天的对峙,最后出师未捷身先死,无奈星落五丈原。 那一年,姜维三十二岁,正是风华正茂、锐意进取的年纪,但诸葛亮一死,姜维的兵权立时被夺去大半。 那一年,他眼睁睁的看着参军杨仪和大将魏延水火不容,最后刀刃相见,魏延被马岱所杀,蜀汉最后的一员大将死于内乱。 随后的十余年,蜀汉主和派当权,姜维前三次的北伐,他只能带着不到一万的兵马,在狄道、祁山一带小打小闹。 “大将军,荀公,元忠迎接来迟,还请多多包涵。”正在姜维神思恍惚之际,赵广洪亮的声音在山谷的北端响起。 姜维抬头望去,只见远处的水泥谷道上,一骑白马疾奔而来,马上一员银甲红氅骁将,姿态雄伟,面容沉峻,不是赵广又是何人? “元忠,这关中半年不见,可好?”姜维急步上前,将跳下乌云踏雪驹的赵广一把抱住,用力的在后背上拍了拍。 “禀大将军,我这里一切都好,听闻大将军要来,傅公纪还向我嚷嚷,要从临晋来接你呐!”赵广笑了笑,回答道。 姜维眉头一紧,沉声喝斥道:“他敢,临晋是什么地方,是关中的东大门,他若是守丢了,看我不抽死他。到时候,和阳安关失守两罪并罚!” 赵广告了傅佥一个小状,心中稍有得意,这些天来,傅佥这家伙不甘心守着黄河渡口,天天喊着要打过河东去找匈奴人的麻烦,让赵广甚是无可奈何。 关中汉军的这点力量,满打满算下来,约有三万人马,加上坞堡兵的话,勉强有四万余人,听起来不少,但分散到广阔的关中大地上,则稀薄的可以。 河东不仅紧靠着匈奴五部,而且大族林立,又与司马家的老巢河内郡相邻,在有黄河阻断的情况下,一旦陷入魏军重围,撤退几无可能。 傅佥要想打河东,拿什么打? 要是蒲津关、潼关的八千人马丢了,那赵广凭什么挡住胡奋的二万大军。 第一百二十九章 工农业发展 与姜维寒喧几句之后,赵广匆匆来到赵统的车驾前,未到近前,只见车上帘幔掀起,一个面容憔悴腊黄,身形消瘦的男子被携扶了出来。 “大哥........。”赵广鼻子一酸,从小到大,赵统照顾自己的一幕幕在眼前浮现。 赵统艰难的伸了伸手,更咽道:“二郎,是你吗?这远远看着,我还以为是父亲回来了?” 白马银枪。 万马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 剑眉朗目的脸庞,气宇轩昂的神态,英姿勃发的气度,赵广的出现,让随同北上的一众官员、将领家中眷属纷纷朝看过来,一时羡杀多少女儿的目光。 赵广看到赵统一副病容,连忙宽慰道:“大哥,你这病可要紧,到了长安之后,我来延请玄晏先生看上一看,或许针灸几次之后,病情就能有好转。” 赵广的养生之道技能现在只有lv3级,也就是初级阶段,经常的锻炼身体,让自己少生疾病,这一点能够保证。但要想替人治病,实在力有不逮。 好在关中不比蜀中,人才的储备方面要充足的多。 玄晏先生,就是魏晋时的名医皇甫谧,雍州安定郡人氏,著名的医学家、史学家,也是东汉名将皇甫嵩的曾孙。 他被后人称为针灸鼻祖,其著作《针灸甲乙经》也是中国第一部针灸学的专著,前凉的开国君主张轨都曾是他的门生。 见过了赵统之后,赵广又与张星彩、刘衡见了一面,众目睽睽之下,能够相互看了一眼,已是奢望。 更多的话,以后自有机会一一细说。 刘衡小家伙倒是不怕生,见了赵广之后好象还依稀有些记得,赵广接过抱在怀中,小家伙也不闹腾,待抱着骑到马上时,更是欢快的笑了起来。 一行人且行且说,到达长安的时候,诸葛绪、苏愉等关中名士重臣、文鸯、黄崇、诸葛尚、诸葛诠等年轻一辈的官员、将校也在欢迎队伍中间。 “想不到,我大汉也有今天!”姜维看着长安城巍峨的城垣影子,再看看眼前人才济济的欢迎人群,不自禁的眼眶有些湿润起来。 荀诩也颇有感慨,连声道:“大将军,你应该感到高兴才是,丞相北伐中原,收复关中的愿望,在赵广他们这一辈实现了,接下来,我们这些老家伙可要好好的出一把力,争取在有生之年,能够看到中原光复,大汉再兴的盛景。” 姜维、荀诩等老人怀念过往,有感而发,马融、范元、杜轸等小一辈则早就冲进了欢迎的人群,马融跑的飞快,一个箭步直接将黄崇、诸葛尚两个损友撞翻在地。 “伯建、子思,你们这两个不讲道义的家伙,竟然抛下我先来了关中,快说该怎么罚?”马融兴奋的大叫道。 黄崇呵呵一笑,道:“怎么罚都行,今晚我们三个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诸葛尚脸上微笑,喃喃说道。 三人抱在一处,一边说着,一边像傻子一样又哈哈大笑起来。 钟邕远远的站在队伍的后面,眼神中透着羡慕,这样的氛围才是一个团队应该有的,而不是如成都叔父那里,彼此提防算计,彼此勾心斗角。 不知不觉中,钟邕发现,自己开始心向关中了。 —— 新汉武德二年,三月一日。 新汉骠骑将军赵广召集在关中的诸将、官员,在长安商讨下一步的发展方向。 相比匆匆忙忙应对匈奴入侵的槐里会议,这一次参加的人员要齐整的多,最为引人注目的不是刚刚升任骠骑将军的赵广,而是大将军姜维。 对于这一位有着传奇色彩的名将,文鸯、苏绍、韦皋等小一辈将领、官员以前只是听闻,但却没有近距离的接触过,就算是苏愉、诸葛绪,也仅仅是作为对手打过交道,而不像现在和和气气的坐在了一起。 捏合这一切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赵广。 刚刚升任骠骑将军的赵广当仁不让,在众人面前,就关中目前的发展状态及接下来的发展方向陈述自己的想法和意见。 赵广在会上的第一个建议:关于新汉总体战略形势分析。 第二个建议:关于关中内政治理方面的设想和规划。 战略形势分析,这个说法让姜维等人先是一怔,后又觉得眼前一亮,赵广一个军中武将,文字概括能力近来突飞猛涨,让人着实惊异。 面对诸葛尚、黄崇、马融等后辈崇敬的眼神,赵广稍有点脸红,这标题一看就是抄袭了后世的一些范文报告。好在,建议的内容是赵广自己想出来的。 “大将军,诸位:下面,由我来做大汉总体战略态势分析:大家请看沙盘,关中的雍州大部分地区,核心的渭水平原一带现由我军控制,东面的潼蒲一线,我们与魏军的胡奋部隔河相对,西面的秦州一线,我们也与魏军的胡烈部相峙,北面是杂胡聚居之地,刚过去的不久,我们驱逐了南侵的诸胡部落,南面的汉中谷地,现在是少无人烟的隔绝区,我军控制了汉、乐两城以西,魏军控制了东面,总体来说,关中根据地的处境还是比较稳定的。” “我们第二个关注的地方:巴蜀。这里是先帝创立基业的地方,但现在,我们只占据了西、南、东三个边角,中腹最为富庶的天府平原,被魏军和依附的豪族武装占领,客观来讲,我们现有的力量,暂时还无法收复这些失地。不过,巴蜀的情况现在又有变化,钟会被司马孚逼迫,有意和我们联合,接下来的何去何从,皇帝和留蜀的朝堂已经在应对,在此不作详述。” “第三,魏国和吴国议和的情况。目前,据我们在魏国、吴国的使节、暗间回报,寿春的交接正在进行,魏吴双方的军队已经脱离了战场接触,如果没有特殊的意外,魏吴在东线短期内不会再有大的冲突发生,而我们将要面临魏、吴两国双重的压力。” 听到赵广分析到这里,姜维的脸色凝重的快要滴出水来,魏吴形成事实上的盟约,这种情况以前发生过一次。 结果就是吕蒙白衣渡江偷袭荆州,蜀汉三分天下的大好形势毁于一旦,上将关羽先胜后败,全军覆没。 也由此,蜀汉从盛到衰,失去了荆州这个争霸中原的支撑点,不得不在秦岭一线进行艰难无比的北伐。 “所以,各位在为关中根据地建立而感到兴奋的同时,还要有清醒的认识,我们的力量还很弱小,我们现在只能饭一口一口吃,地一块一块的占,切不能盲目自大,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损失。”赵广冷静的分析着。 傅佥听到这里,不由得低下头去。 赵广虽然没有点名,但说的就是他前不久提出的渡河兵发河东的想法,当时,他也是为冯翊一带的百姓惨状所激怒,想着来而不往非礼也,怎么的也得从匈奴身上找补损失回来。 “不过,兵发河东虽然暂不可行,但我们也可以派遣小股部队渡河,在河东、河内诸郡活动,刺探敌情、袭扰交通、打击坞堡,建立较为稳固的活动区域,为以后的发展奠定基础。”赵广的声音在傅佥耳边响起,这一次傅佥欣喜的抬起了头。 敌后作战! 这不就是他当初从江油关奇袭汉中的那一套吗? 这个他可有经验,在座诸将中,也唯有魏容、寇林有过假扮流寇的经历,但他们难道还想和他傅佥争一争高下。 说完第一个建议之后,赵广将傅佥、魏容、寇林、文鸯等军中将校带到另一处会场,领军作战的细节之事,就由他们这些将领去完善和讨论,他这个文武全才,还有另外一份重要报告要宣读。 关于关中内政治理方面的设想和规划,当荀诩、苏愉、诸葛绪这些治理过地方的官员看到赵广的这一份带着浓浓后世色彩的报告时,一个个都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通篇都是直白的口语,修饰词都找不出几个,压韵什么的更是没有,但内容却是满满的实料,没有半点的虚言。 “诸位,关中的发展至关重要,是我们大汉生存之本。目前,关中主要的任务有三个方面:” “一是农业的发展。四月中旬至五月中旬,扶风等地上一年播种的小麦即将收割,扶风是我们进入关中之后的第一个落脚点,这里也是分田分俘的试验点,粮秣的收获将给我们争取到最大的民心支持,也将给我们未来的发展提供足够的粮食保证。” “当然,丰收之后,我们这一年的播种范围要扩大到整个渭水平原,这件事情由诸葛绪老大人负责,杜轸带领着农丞协助.........。” “二是手工业发展。其中包括铁坊、木坊和泥坊的扩建,目前,大汉矿业已经开始在乐原、五丈原建立窑场,斜谷水石碳、钒石的开采也逐渐走上正轨,这项事务糜立要多费心,马融协助处理。” “在此,我要郑重的提议,凡是愿意加入到大汉矿业发展中来的,我赵广都会大力欢迎,将来的收益分成,不会亏待大家。” “我相信,只要我们的地盘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大汉矿业的未来是光明的,前景是广阔的,发财的机会是宝贵的,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第一百三十章 知行合一 赵广额头上,开始微微沁出汗来。 这样热情洋溢的鼓动式陈述,他也只是被朋友欺骗参加过一、二次,而且还是坐在台下的那种,现在他是台上的讲师。 招商引资气氛的拱托是关键,如果边上还有几个喊口号的,效果会比赵广现在唱独角戏要好的多。 “君侯,我拿贴已钱入股行不行,就是不多......。”就在赵广快说不下去时,一个脆生生不太自信的声音应答道。 赵广寻声看去,却见前排的一角,明眉皓齿的诸葛婉瞪着一双乌溜溜的星眸,捏着衣袖,右手举的高高的,不知道握紧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咳咳,咳,婉儿姑娘很好,非常好,你是第一个报名的,放心吧,第一股特别优惠,只象征性收取一点费用,接下来,还有哪一个要参与?”赵广重重的咳了三声,长出了一口气道。 “还有没有?” “没有的话,我赵广吃独食,你们到时候不要眼红。” “有了举手,张遵,你要认领多少?”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诸葛婉这小姑娘虽然本钱不多,但眼光着实不错,在她的带领下,张遵、糜立、苏绍等有钱之主一个个的拿出了自己的家当,成为大汉矿业的众多股东之一。 大汉矿业最后的股权争夺战在吵吵嚷嚷中结束。 张家力拔头筹,成为除赵广之外的第二大股东,诸葛婉敬陪末座,成为认领额度最小的股东。 赵广瞧着糜立整理出来的名单,有些哭笑不得。 张家谁作主,还不是张星彩,这一头一尾,两个女人也不知道会不会闹出什么矛盾来。 关中手工业的发展,主要是铁坊、木坊和泥坊。 铁坊就是打造兵械和铠甲,这相当于大汉的军工企业托拉斯,现在钒钢刀的打造和生产已经逐渐的提上日程,铸剑师按技术入股,工作的劲头空前高涨,马远这个坊头后面跟着学习的徒弟已有上百人之多。 木坊就是独轮车制作企业,这项工艺难度低,仿造容易,主要还是走量,赵广已经关照木坊按秦朝的标准化工艺流程制作,实现成本的最优化,独轮车的市场主要是关中平原的坞堡,当然,也不排除向关东的魏国倾销。 泥坊就是水泥制作和道路施工铺设企业,水泥的配方赵广已经严格保密,后世基建大国在道路建设上突飞猛进,就是基建工程领域的技术优势,虽然这种技术秘密早晚会被魏国、吴国所探知,但赵广相信,只要大汉能持续的创新,就能始终走在时代的前列。 “第三,科学技术的发展。目前主要是发展医学领域,其他方面还需要人才的储备。我们大汉将建立专门的医学院,邀请名医皇甫谧担任院长。主要研究神医华佗、医圣张仲景的著作,并用以临床实践。这项工作非常重要,一旦医学院建成并投入使用,将造福关中数万百姓。” “第四,军事人才的培养。重点是军校的创建。我提议,在长安建立大汉陆军学院,我赵广将出任院长,姜大将军任名誉院长,在座的各位将领、校尉,包括参军司的各位参军,既是教员,又是学员,相互取长补短,共同提高。” 在百忙之中,还要自告奋勇担任陆军学院的院长,赵广这是受了后世那位喜欢微操作的校长影响,好在手底下的这些将校对此也没有意见,在他们看来,这院长赵广不当,还真没有合适的人选。 姜维这个大将军其实也够当院长的资格,不过,姜维还是推辞了,原因之一是他实在太忙了,根本没有时间,原因之二是姜维对九伐中原战役中,两次大败心有愧疚,他觉得自己的能力还有欠缺,不足以授业解惑。 至于军事学院水军分院,赵广不是不想建,而是手里头一个可用的将校都没有,这一块是一片空白。 只能等到以后从吴国忽悠一、二个将领,才有可能把水军分院的架子搭起来。 在工坊、学院的大门口,赵广还饶有兴趣的让人将“科技是第一生产力”这八个大学嵌刻起来,他要让大汉的年轻人都知道,并且作为座右铭,一代代的传承下去。 其实,在赵广宏大的设想中,大汉的第一个五年规划还不完整,还有很多事情需要落实,但他的精力又实在有限,只能挑几项重点拎一拎,其他的就交给苏绍、马融、黄崇、诸葛尚、诸葛诠等年轻人来完善。 可怜苏绍、诸葛诠等几位,吟诗作赋的日子自此一去不复还。 他们撰写的文书,也越来越和赵广在二大上做的两个报告一样,简单直白、通俗易懂,枯燥的让人听了发狂。 大汉,少了几个诗人、文学家。 多了几个实干的人。 —— 长安。 百废待兴。 城市建设工程的序幕刚刚拉开。 按照赵广的设想,仿照唐时长安模样,分工明确的坊里正在规划,负责这一项事务的陈寿已经忙得焦头烂额。 陈寿怎么也没想到,这长安城扩建和改建任务会落到自已头上,但赵广却理由充足的对他说:“承祚,你可知道知行合一的道理,读万卷书,行千里路,这没有实践的经验作为基础,你书写的再好,也是水上浮木、空中楼阁,徒被人指责笑话。” 知行合一。 赵广的这一句话来自于明代著名的心学家王阳明,在三国这个时代说出来,是心学流的精髓,杀伤力非同小可,陈寿自诩读书方面少有遗漏,但知行合一却从未听说过。 “君侯,这是春秋诸子,还是战国百家的学说,我怎么没有看到过?出自哪一家的言论?”陈寿急切的追问道。 “哈哈,承祚要想知晓,先把这长安城建好再说。”赵广见陈寿上勾,心中不由得大好高兴。 忽悠一个史学家干实事,做实绩。着实不容易,但瞧着陈寿最近越来越往书呆子方向发展,赵广觉得有必要好好的纠正这一倾向。 三国的历史,自然有人去记录。 至于陈寿,还是先提高自己的综合能力,争取跟上关中根据地的发展步伐。 陈寿被赵广推着往前赶,和他一样痛苦的,还有魏容、寇林、马承等一帮从队率、都伯、军侯升级上来的将校们。 实战经验他们一个个比谁都丰富。 但理论却是一摸黑。 具体这仗为什么这么打,没几个人能讲明白,许多时候,他们还不如参军李球说的清楚,讲的明白。 这一次,这几位老资格的将校被赵广悉数一网打尽,全部抓捕进了陆军学院,成为大汉长安陆军学院的第一批学员。 学院的开场白,是赵广厚着脸皮宣读的致词! 这类的欢迎词,后世网络上抄抄就是一大堆,只要改几个字就行,赵广有系统面板的加成,记忆力方面提高了不少,一篇洋洋洒洒的范文宣读下来,半个时辰还没有结束,让聆听的魏容、寇林等人一个个不自禁的昏昏欲睡起来。 军事学院开课的第一讲,是大将军姜维主讲。 姜维的高超军事指挥能力有目共睹,尤其是局部战场的战术方面,可以说炉火纯青,他第一课讲的案例:沓中剑阁回援阻击战。 这是一场敌我力量悬殊的著名战役。 蜀汉军队面临的困难,比想象中的要大的多,而姜维的指挥才能,也在这一次战役中发挥的淋漓尽致。 幸好,诸葛诠并不喜好军事,没有在陆军学院的学员中,要不然的话,听到自己老父亲被戏弄的团团转,只怕脸上要挂不住。 在加强将校军事能力培养的同时,赵广开始在关中的县、亭、里三级组建民兵组织,县设都伯一名,领五十人,亭设队率一名,领二十人,里设伍卒一名,领五人。 赵广这一举措的目的,就是建立军队的预备役队伍,为下一步的根据地扩张和应对可能的敌人作好准备。 民兵的出现,还有一个作用,就是逐步的瓦解掉原有的坞堡兵的力量。 坞堡这种特殊的自卫型民间组织,在五胡十六国时期的北方盛行一时,盛行的主要原因是北方战乱不断,百姓流离失所,在躲无可躲的情况下,只能依附大族和豪族为私奴、田奴。 后来在北魏时发展为宗主都督制的地方基层组织形式,朝廷承认宗主的既有利益为合法,任命他们为宗主,以督护百姓。 宗主督护制对维护基层治安、保护辖地内民众安全有一定作用,例如在魏吴交锋激烈的江淮一带,雷绪、陈兰等宗族豪帅势力曾经盛极一时,成为左右战局的重要棋子。 一些实力强大的坞堡,可以调动的力量足有数千人之多,一般性的小型流民武装根本不敢和大型坞堡相抗衡。 具体的情况,不耐看史书文言文的,可以在起点看《汉鼎余烟》这本书,写的很是详细,研究的也很透彻。 当然,坞堡有好的地方,也有不好的地方。 不好之处就是尾大不掉,当坞堡大族的利益诉求和朝廷不一致时,双方就会爆发矛盾和冲突,就眼下来说,赵广需要的是一个统一的、能够坚决贯彻他意图的关中,而不是四分五裂、各怀心思的关中。 拉拢苏氏、韦氏坞堡是第一步,清剿顽固不听号令的地方坞堡是第二步,组织民兵武装是第三步,三步棋环环相扣,缺一不可。 第一百三十一章 小人物的命运 就在赵广等人一点点的努力中,关中从战乱中开始恢复,这一建设的过程远比破坏要来得艰辛的多。 槐里南。 杨庄,渭水畔的一处新垦庄园。 灌溉渠流经的一处向阳的肥田里,李辅弯着腰,奋力的将前面的麦杆收拢住,然后用刚刚从槐里铁坊领到的铁制镰刀在根部一划,金黄饱满的麦穗立时充盈了他的眼睛。 “这小麦的耕种之术,虽然书上有记载,但像这样亲手体验,还是第一次,就是腰弯着太累了,实在吃不消。”李辅的脸上淌着汗珠,擦了一把后喃喃自语。 自从汉中败仗之后,他就和荀恺一起,成为了蜀军,不,汉军的俘虏,本想着怎么也是魏国大将的身份,基本的优待总会有的。 谁料想,赵广从头到尾,就没把他们两个放在心上,和普通的俘虏一样,在分田分俘之后,李辅就被发落到了杨庄这处新建的村庄上。 劳作虽然很累,但李辅还是很庆幸,他并不是这田奴中最累的,最累的是最近陆陆续续被俘虏有劣迹的流寇们。 随着关中的安定,一支支流民武装被收编,老实愿意耕种的流民被编练入户,不愿意种田吃苦的被汉军围剿,然后成为了新加入的田奴。 相比新人,李辅现在是杨庄的老人了,这个庄子原先是废弃的村子,后来汉军中一个从陇上来的姓杨的军侯建立的,不过,在固原战事后,杨军侯战死,他的田地由妻儿继承。 军功授田。 这种先秦时奖励农耕的政策,重新在关中根据地施行推广,同时,为了加强对人口流动的管理,赵广启用了隋唐初期行之有效的乡亭管理体制:三长制。 三长制顾名思义,即五家立一邻长,五邻立一里长,五里立一党长。三长制职责是检查户口、监督耕作、征收租调、征发徭役和兵役。 这一制度的意义在于抑制豪强隐匿户口和逃避租调徭役,直接控制最为基层的政权组织。 在田奴中,李辅因为被俘的时间早,表现还算不错,已经从地位最为低下的普奴,升为管理五个新奴的奴头。 奴头再往上,只要表现的好,三年之后就是平民的身份,空闲的时候,李辅也会想起以前在军中为将时的情形。 不管是在孟达的手底下,还是在魏国为将,那时候的李辅,虽然军职并不是很高,但最后能做到前将军,也算是不错了。 如今,这一切都已和过眼云烟,不复存在。 李辅觉得,他这后半辈子,也许会在将来的某一天,在渭水畔有一块田地,娶一个女人,生三、五个儿女。 至于说逃跑,李辅是万万不敢作此想的,因为前不久,一心一意想要逃回魏国的荀恺死了,就死在李辅的眼前。 荀恺也在作死。 在农忙季节,居然鼓动一些田奴,要发动暴乱。结果被无情镇压,杀死荀恺的,是那个腿有些残疾的龙门县尉,名字李辅还记得:苏唐。 苏唐的腿伤,是在随同赵广追剿入侵的杂胡时落下的,大风大浪大阵仗都没有受伤的他,不想在一次小规模的追袭战中,被一名只有十二、三岁的铁弗部落小儿给伤了。 行动不便。 是行军打仗的致命伤,苏唐在无奈之下,只能申请退出军队,对于象苏唐这样经验丰富,又对大汉忠心耿耿的基层将校,赵广自然不会亏待。 回到龙门的苏唐,当起了龙门的县尉,职务上与军侯相比,要高了半级,实际的权力和轻松程度上,也要比虎步营时省力不少。 李辅所在的杨庄,实际上的主人是杨方的妻儿,苏唐因老友的关系,时不时会来看看,很不幸,荀恺逃跑时选的时间不对,正好撞到了苏唐来的当口。 司马家的虎子。 在无声无息中死去。 在历史上,荀恺其实也没有多么光彩的事迹,相反,倒是与他同名的后辈荀凯荀道明,在灭吴的战事中有所作为,被时人称为“京都三明”之一。 —— 李辅渐渐习惯了关中的生活,假以时日,他的子孙会和关中的许许多多流民后代一样,成为大汉的一份子。 安稳的关中、动荡的蜀中。 天下风云变幻,让人无法猜度,也无法摸清头绪。 成都曾经是蜀国最为繁华的城市,也是众多流民逃亡的首选,但在三、四月份,情况大不一样,监军卫瓘、太守谯周颁布了严苟的流民收治法令。 受这一法令影响,成都城内,外来的流民纷纷被驱逐,街市上除了少数的本地乞丐外,已经见不到成群结队的流民队伍。 在锦里的一角,巷尾墙角的黑暗之中,一个老年乞丐瞪着浑浊的眼睛盯着织坊上的“谯”字招牌。 马大,谯周的老熟人,又回到了成都。 大半年前,接了谯周这位潜鱼大人的指令后,马大混在官员仆从之中到了临邛,又好不容易混进赵统的府上做了一个仆奴。 有了苏织娘这个女人之后,马大做事也不再冲动,就在他苦苦找寻机会的时候,蜀国朝堂做出了北上的决定,包括赵统在内的许多官员,都开始收拾东西、遣散仆奴,轻装前往关中。 马大被辞了,他本想着找谯周交了差事,再寻了苏织娘好好过日子。 谁知到相好苏织娘的住处和织坊一看,已经找不到人影,再一询问,原来苏织娘已经被贾充带回了北方。 锦里的织坊已经全面停工,贾充已经早早的在邺都选好了地方,等到苏织娘这样手艺精熟的技术人员一到,来年春天新织坊开工织锦,到时魏国自产的锦锻将大规模的上市,反销蜀地也不是没有可能性。 财帛,谁不喜欢,贾充是个务实的人,远道而来蜀中一次,当然要带点好处回去。这也是他和钟会这样养望自重的名士合不到一处的原因。 这些天来,马大在成都城中游荡,行尸走肉般就像一个随时会倒下的木头。 北方来的魏人走了,不仅带走了他们掳掠的财帛,还带着了女人,尤其是年轻的女人。 “织娘,织娘?”马大嘴里喃喃自语。 昨天他去了一趟学宫,想向谯周求个情,看看能不能把苏织娘要回来,但他根本见不到谯周的面,现在的谯大儒,地位已经大不一样。 有钟会、卫瓘的支持,谯周在蜀中如鱼得水,谯氏的财富也象气球一样飞快的膨胀起来。 名声,谯周要。 财帛,谯家也要。 “什么大儒,骗子,总有一天,我马大也不是好惹的,我要揭发你谯周魏间的真面目。”马大在黑暗中盯着谯周远去的身影,恨恨的低骂道。 “谁是魏间?你说是谯太守?”一个声音幽幽在马大耳边响起。 随后,马大只觉得眼前一黑,后脖颈处一痛即昏了过去。 —— 句安觉得今天可以去赌坊来几把,本来内急跑到巷尾小解,等到快好了时,却听到一个老乞丐说什么谯周是魏间? 谯周是什么人。 是蜀中的大儒,这样的人是魏国的间作,这真让人意想不到。 要是这老乞说的真切的话,那他就立下大功了。 在投靠了赵广之后,句安甚有些不好意思,离间贾充与钟会的关系方面,他虽然有过几次机会,但真正起到的作用并不大,因为怕暴露,他也不敢说更多过激的话。 要是再不立下功劳的话,句安觉得等到魏军从蜀中一撤走,他这个蜀奸的下场将会非常的悲惨,而为了有一个清白的机会,他必须立功,而且还要立大功。 这就是他最近在钟会府门外转悠的原因,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今天天上掉下了个马大。 见马大醒来,句安从怀中取出一块金饼,问道:“说吧,谯周是魏间,刚才我可是听见了,有什么证据,都说说。” 马大朝金饼贪焚的看了一眼,咽了一口吐沫,说道:“我要是说了,这金饼给我,不,再给我二个。” 句安冷哼一声,又从怀中取出二个同样的金饼,放在马大面前,道:“三个,都是你的了,要是说假话,你明白什么下场。” 马大现在落魄之极,莫说三个金饼,就是三个大钱都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他咳了一声,道:“城中锦里的织坊内,有一个墙洞,那里藏着谯周和魏人之间的书信,是我以前从学宫偷出来的,藏在那里,不会有错。” 句安见马大说的有板有眼,心中已经信了七分。 怕马大说假话,句安又仔仔细细的询问了马大的来历。 马大此时已是只求苟活,面对凶神恶煞般模样的句安,遂将江油关火焚太守府、杀死李夫人、试图刺杀赵家人等事情一一道出。 句安越听越是心惊,没有想到一个不起眼的老乞,身上还有这么多的事情,他不敢怠慢拎着马大到了谯家的织坊。 在拿到谯周通敌的证据之后,句安察看无误之后,即一刀结果了马大的性命,尸体直接扔进了锦水之中。 马大身上,人命累累,死不足惜。 谯周这个假大儒,也总有一天,会露出他的真面目。 第一百三十二章 蜀中大乱 先降魏,又暗中投汉。 句安的经历之复杂,与夏侯霸相差无几。 此时的他,除了赵广之外,已经信不过任何人,包括皇帝刘谌在内。 拿到谯周通敌的证据之外,句安即借口巡查出了成都,带着手下的板荡蛮兵往汉中而去。 日渐腐化的魏军将校,战斗力已经急速下降,看到凶悍的板荡蛮兵路过,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任由句安经过也无人阻拦。 等到了汉军驻防区域,句安拿出先前赵广给予的信物,经过了司闻曹人员的核证,终于被放行前往长安。 终于又踏上插着汉旗的国土,句安也是长出了一口气,刚才他最怕信物无效,那他就算手里有谯周通敌的证据,也找不到人来为他洗白。 赵广从一介军侯,升任新汉的骠骑将军,这飞速上升的势头,让句安羡慕不已,对忐忑不安的句安来说,赵广就是最大的依靠,他已经暗暗下定决心,要死心塌地的投靠过去。 从句安处得到谯周是魏国暗间的证据,赵广心中对成都的局势变化更是担忧,钟会还是太自大了些,他以为手底下的将领、文官一个个都是铁杆的忠实小弟,他钟会说怎么样就怎么样,这实在是太过于天真了。 —— 赵广获得巴蜀消息的来源,当然不会只有句安这一处。 滞留长安的钟邕也在不时的向赵广这边传递有价值的情报。 钟邕在长安已经快二个月,从开始时的充满信心,到后来的如座针毡,钟邕觉得自己已经快不能呼吸了,叔父钟会好几次来信询问,与赵广会面的情况,钟邕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赵广的面他倒是见过,但几次都是在公共的酒宴或者欢迎场所,这种情况,就像后世电视、网络上看到了领导,你认识领导,但领导不认识你。 钟邕要找一个机会。 思来想去,他最后求到了苏愉头上。 苏家是关中世家,钟邕的祖父钟也长期坐镇关中长安,有过一面之识,而最为重要的是,苏家现在面临着很大的竞争压力。 在蜀中各家没有到关中之前,苏愉、苏绍可以说地位举足轻重,坞堡力量是赵广必须依靠的一支重要力量,但在姜维他们到来后,情况发生了变化。 三长制和组建民兵队伍等制度的出现,虽然还不会影响到苏家的发展,但缺少了坞堡力量的支撑,苏家要想维持现有的地位,还需要有更好的表现才行。 历史上,苏家的起势要到北周时期,苏绰向宇文泰提出了用科举制代替九品中正制的人才录用主张,为隋唐科举制度的盛行奠定了基础。 这个苏绰还有一个著名的“反贪对”,也可以叫做苏绰定律,通俗来讲就是用贪官来反贪官,很有意思。 苏愉忐忑不安的向赵广陈说钟邕急着求见,钟会在巴蜀的处境已经十分危险,如果再不施以援手的话,恐怕巴蜀将有大乱。 其实,赵广近日只要有空,也经常和姜维一起商讨巴蜀当前的情形。 就关中汉军自身的情况来说,经过二个多月的休养生息,粮秣丰收、军队整训、预备兵员得到补充之后,粮食兵械储备、各部兵力配备等都已经达到了较为理想的状态。 遣一支兵马往蜀中并无多大的问题,但关键是什么时候进兵,谁来领兵,进蜀之后如何处理好刘谌、钟会,还有司马孚这三方的关系。 司马孚这边好处理,本身就是敌对关系,只要打败了魏军就可以,难的是钟会这一支军,成份太过复杂,就如丘建这样的魏将,如果不反钟会,那就是友军关系,打又不能打,信又信不过,万一他在背后捅你一刀,那就得不偿失了。 另外,从赵广这边来讲,卫将军霍弋督巴、蜀诸军事,按照各自的职能分工,在刘谌和霍弋没有要求救援之前,赵广也不好把兵派过去。 这就是为人臣属的权力限制,不像皇帝,想要打哪儿就打哪儿。 —— 赵广低调的在关中积蓄实力。 司马孚在阆中也一直按兵不动。 钟会不知司马孚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更加的提心吊胆,只能命令卫、谯等人加强对军队将领的管控。 高压政策,在短时间内能起到作用,但时间一长,问题就来了。 钟会拉拢将领的手段,主要是送女人,送田地、送财帛,这些手段作用是腐化,而现在严密的管控,让魏军将领享受不到这些带来的好处,他们对钟会的怨气也在慢慢累积。 丘建最近很烦。 烦的是他新纳的小妾是巴西人氏,因为老父过世,必须要回家一趟,这本来不算个事,巴西也是在魏军的控制之下。 但现在,钟会已经下令,麾下将领严禁前往巴西,丘建扭不过家中美妾的纠缠,暗暗去了一趟阆中,结果被司马孚等了个正着。 一番说辞之后,原是胡烈部下、心志不坚的丘建答应,暗中投靠司马孚这一方,待时机成熟,即起兵反了钟会。 新汉武德二年,四月二日。 魏国司徒钟会与新汉卫将军霍弋在雒城会面,商讨两军合盟之事,不想钟会手下大将丘建突然举兵作乱,钟会措不及防,想要反抗结果被乱箭射杀。 文人造反,三年不成。 钟会向来自负,行军打仗连铠甲都不穿戴,箭矢及身已是躲闪不及。 霍弋虽然也被乱箭射中,但好歹他还有盔甲在身,在危急关头,领着亲卒杀将而出,急向临邛方向突围。 等到了临邛,霍弋已经是身受重伤,几不能言,老将张翼得知霍弋中伏,不由得顿足捶胸,直叹当初不该排挤姜维、赵广等人。 新汉朝中派别有这么几个,像张翼这样基本保持中立的,也有不少,对于刘谌、霍弋想要争权的想法,张翼从内心来讲,是不赞成的,这新汉朝是怎么建立起来的,张翼也是一清二楚,看的明明白白。 常言道:功高震主。 要排挤功臣的话,那也要等天下一统,将魏、吴等敌国势力打败了才行,现在新汉才刚刚有了点复兴的苗头,刘谌就这般急不可待,着实让原本对刘谌很看好的张翼感到失望。 对一个人的了解。 除了察其言外,还要观其行。 沉浸在获得权力喜悦中的刘谌,还没有发现他已经和新汉朝中的众多将领、官员越行越远。 霍弋不能理事,而当初一心支持霍弋的刘谌也慌了手脚,当张翼提出趁着魏军内乱、成都空虚的当口,迅速举兵东进,收复成都时,刘谌却犹豫了。 成都是那么好打的吗? 会不会是魏军设下的圈套,等着刘谌他们去自投罗网,就象这一次雒城的和谈一样,本来没有什么事情,结果却是惨烈结局。 “要不,给大将军、骠骑将军去信,听听他们的意见?”当着宗预、张翼等老臣的面,刘谌支支吾吾说道。 宗预这些天一直在府中歇息,这倒不是他不想理事,而是脾气太刚烈,刘谌先前还忍耐,在有了霍弋等人之后,就对宗预没有了好脸色。 听到刘谌这么一推托,宗预顿足怒道:“先帝当年新野兵败,不得已避居江夏,犹不坠复兴之志,如今钟会已死,魏军大乱,正是我军收复蜀中的大好时机,要是错过了,等司马孚老贼从阆中兵到,则形势将大不利矣。” 刘谌被宗预这么一骂,一张脸涨的通红,但让他承认自己错了,又着实没有脸面,无奈之下,刘谌借口要去看望霍弋的病情,扔下宗预、张翼等人一走了之。 “可惜这大好的形势,就这样耽误了,早知如此,我还不如和大将军一起北上关中,也好过在临邛受这等闲气。”宗预冷哼一声,气冲冲的带着费承、董允等几个亲信官员出门而去。 缺了赵广这个核心人物。 新汉朝的架子无形中散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诉求,这就像五马拉车,朝着不同的方向使力,结果就是四分五裂。 —— 丘建反叛,钟会身死。 等待中的司马孚大喜过望,蓄谋许久的计划终于开花结果,早就等在巴西和蜀郡交界处的杜预得到命令,迅速的率军西进。 钟会的部队本来就是魏军一支,杜预稍一劝降,即纷纷归顺,卫瓘在钟会死后约束诸部,等到杜预一到,卫伯玉马上摇身一变,成为平定钟会之乱的功臣。 谯周这个太守比卫瓘还要投靠的早,本就是魏国暗间的他,甚至根本不需要作出什么选择,因为他本来就是。 拿下成都的杜预,在得知霍弋重伤的消息后,根本不给新汉喘息的机会,即率大军向临邛进攻,张翼率本部一万余将士迎战,结果接连败仗,损兵七千余,无奈只得向北沿涪城方向撤退。 已经六神无主的刘谌此时得知张翼败报,终于鼓起了最后的勇气,带着伤重的霍弋等一干亲信向汉嘉、安南方向逃窜。 这一回,他没有选择和张翼一起往北,也不知道是不是觉得,再无脸面去见姜维、赵广。 第一百三十三章 先锋文鸯 新汉在巴蜀遭遇挫折。 消息传到长安,朝中一众将领、官员一片大哗。 前些日子,由于接二连三的胜利,他们渐渐的已经习惯了听到好的消息,现在却突然发现,原来敌众我寡的局面并没有根本性扭转。 与原先的那个蜀汉相比,他们拥有的,只不过多个一个赵广而已。 慢慢的,一个又一个,他们不约而同的来到骠骑将军赵广的府上,想要向这个心目中的英雄寻求新汉还有没有复兴的希望。 前厅。 一个巨大的沙盘已经在参军司的紧急赶工下完成,李球急的嘴角起泡,他怎么也没想到,有关中大捷在前,后方的蜀中会有这般惨败。 “君侯,大将军及留守长安的各位将领、重臣已经赶到!” “马上议事,快!”赵广厉声下令。 当赵广走进议事前厅的时候,姜维、张绍、张遵、陈同、文鸯、文虎、句安等已经等在那里,傅佥、魏容则因在东、西两线镇守原因,一时无法脱身。 “大将军,各位将领,我这里长话短说,陛下和卫将军在临邛兵败,目前去向不明,右将军接战不利,正在率部向汉中一带撤退,我们现在要迅速组织一支人马,兵发蜀中重新稳定蜀西的防线,同时,还要争取与南中、永安联系上,否则的话,大汉在巴蜀的基业就完了。” 赵广声音低沉,简单的向姜维等人介绍蜀中的变局,听到赵广这里肯定的消息,前来的诸将、官员个个沉默无语,气氛压抑得就像乌云遮日一般。 “嘿,这怎么搞的,我们离开时还是好好的,只要稳扎稳打不冒险进攻,怎么会招致大败?”张遵恨恨道。 他虽然不怎么懂军事,但基本的战略态势还是能看得清楚的,况且,赵广前些天也作了巴蜀形势的分析,讲的也是浅显易懂。 姜维脸上冷峻,摆手制止张遵的报怨,道:“好了,谁的错以后再说,我们现在商议的是派兵入蜀的事情,这件事越早越好,晚了一旦张翼在汉中又败,则我军有可能再无入蜀的机会。” 赵广点头,道:“大将军,刚才我已思量了一番,长安一带,汉军兵力约有一万余人,后续调集坞堡兵、民兵还可补充兵力万人,这样,我率前军先行南下,大将军在关中坐镇,防备东西方向魏军的进攻,如此可好。” 姜维想了想,扫视众人道:“攻坚拔寨,元忠胜我甚多,前军各部组成,在座诸位,可有哪一位自告奋勇出战?” 未等姜维话音刚落,文鸯已是豁然站起,朗声道:“大将军,君侯,文某兄弟自投汉以后,寸功未立,今日请战,不知准否?” 赵广与姜维相视一笑,傅佥、魏容等倚重的将领,皆不在长安,赵广其实早就将目光盯在了文鸯、文虎身上。 “文将军,此战非同小可,昔日钟会入蜀,被我大汉挡在汉中不得前进,今日虽有张老将军所部接应,但若是怠慢了时机,等司马孚、杜预安定了蜀西,则我军长途奔袭又徒劳无功,只怕还会连累关中的存亡。”赵广郑重的嘱托道。 文鸯、文虎见赵广没有反对他们出战,心中已是兴奋不已,连忙道:“君侯放心,我部虽然只有二千余将士,但皆是同甘共苦的生死之交,此番我军若为先登,当为君侯打开入蜀之门。” “好,李球,给诸葛尚、黄崇两人下令,让他们随文氏兄弟一同出征,其余将领,各自下去准备,听候骠骑将军府的命令。” 战事的动员令飞快的下达。 文鸯一部在领令之后,连夜就拔营向褒斜道而去,对其他部队来说,可能还要等一等,看一看,装备兵械再检查一次,文鸯部则根本不需要这些,他们等候的已经太久了。 赵广紧急下令,驻守在冯翊西的无当营张护雄部、劲弩营陈同部向斜峪关缔结,与原本在褒斜道守卫的王含部汇合,三部人马合计一万二千余人,在五丈原誓师出征。 兵贵神速。 文鸯、文虎沿褒斜水向南,沿途有汉军的围督补给,仅用了十余日,就进抵汉中的乐城,在这里与张翼撤退回来的部队会合。 两军合计人马约有五千余人,按张翼的想法,五千人还是不多,应当再等一等,最好是赵广的主力到达之后,再行进攻。 文鸯与黄崇、诸葛尚一路之上,早就商量妥当,葭萌关是汉中入蜀最为重要的隘口,必须在第一时间拿下。 现在,杜预还在向南追击刘谌,这对于他们来说,就是稍纵即逝的大好机会,万万不可迟疑。 “老将军,你部且在后观战,待我兄弟在前,乘隙取了葭萌关。”文鸯头盔上的红缨一阵晃动,不等张翼回复,即命令各部加快行军速度。 文鸯、文虎、黄崇、诸葛尚,张翼看着一个个生龙活虎经过自己身边的年轻将领,猛然间发现,自己真的是老了。 做事瞻前顾后,缺少了冲劲。 就算那天劝谏刘谌兵进成都,也只是提了一句,见刘谌没有答应,就没有再坚持。 要是换了赵广的话,会怎么做? 张翼可以猜得到,赵广肯定会用将在外,军令有所不授,这句话来回复刘谌的错误命令。 不出文鸯、黄崇的料想,文鸯这头猛虎一杀到,杜预派过来的裨将被文鸯一个照面,就直接一锏拍死在关隘前的壕沟内,血淋淋的场面让人看了呕吐不止。 “文鸯在此,还不快快开关。”文鸯跃马举着滴血的三棱牛角锏,朝着关上大喝。 魏军守卫葭萌关的部队,大部分是以前钟会所部的那些腐化杂兵,他们不管是谁来,都是一种选择:放下武器,马上投降。 只稍一会儿,关隘上已是降旗挂起,汉军在文鸯、文虎的率领下,冲过葭萌关继续向梓潼方向猛打猛冲。 什么战术,什么伏击。 文鸯根本就不需要,杜预已经南下汉嘉,守卫成都的是叛将丘建,其人以前可以称得上是勇猛,但现在不过是一只吓破了胆的猴子罢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攻打成都 文鸯军一路破竹南下。 杜预在蜀西南一带尾追刘谌,如果能够俘虏蜀国的皇帝,那对于杜预来说,就是不逊于刘禅递降表的大功劳。 留守成都的丘建听到败报,吓得差一点在小妾身上起不来。 这些天来,钟会虽然死了,但他临死前怨恨不甘的眼神,一直在丘建心头涌现,让他几乎彻夜难眠,无奈之下,他也只能使劲的折腾在床榻上自己,希望在精疲力尽之后,能够睡一个安稳觉。 可惜,这种朝生暮死的日子终归有时限。 “文家两头老虎来了,我丘建这小身板怎么打得过?”在傍徨无助中,丘建已经连续向已经进入南中的杜预发去紧急的求援文书,希望这一位司马家的贤婿能够在危难之时拉自已一把。 巴西阆中方向,丘建也向司马孚告急,希望司马老寿星能够大发慈悲,解救自己于危难之中。 然而,前面还对丘建亲热的不得了的司马孚,忽然没了消息,像是失踪了一般,就连巴西太守王濬也开始对丘建不理不睬起来。 丘建不知道,他的好运气用完了。 司马孚在进入蜀地之后,水土不服身体有恙,八十多岁的老人,哪里禁得住这样跋涉奔波,就算放在后世的话也是不行,更别说是汉末三国时代了。 在钟会没死之前,司马孚还能强撑着一口气运筹帷幄,等听到钟会被杀,成都已回到魏军手里时,司马孚心头一口气一松,人就倒了下去。 司马家的顶梁柱倒了。 司马晃见老父病倒,心中更是急切,司马孚要是没了,那他司马晃在晋王面前说话可就没现在管用了。 关系自己的荣华富贵,照顾老父这可比丘建的求援要严重的多。再说了,军中的事情,他司马晃哪里懂那些,交给杜预等军中将领就可以了。 司马孚无暇顾及,巴西太守王濬见杜预领兵下了成都,也跟着领兵去攻打江州去了。 王濬又不是圣人,入蜀之后他自然也想有一份功劳,蜀国剩下的兵马不多了,唯有巴东的罗宪死不投降。 求救无果,丘建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迅速的将身边的人团结起来,整顿好兵马,死守成都以待杜预领兵返回。 但丘建要是有这等本事,他就不会只是钟会帐前的一员陷阵武将了。 丘建在成都留守仅十余日,就和监军卫瓘、太守谯周开始窝里斗起来,原因很简单,就是利益分配不公。 丘建所部的将卒,一直以来都是军纪最差的那一类,以前还有钟会约束着,这些士卒还不敢放纵,现在钟会都被杀了,自家将军当上了成都的头头。 这样的机会,可是千载难逢。 杜预治军甚严,要是他领军回来,他们这些降卒就没有放纵的机会了。 说来也是丘建自己作死,他本是大老粗一个,治理内政上什么都不懂,最好的结果就是什么都不要管,全部委托给谯周这个太守就行。 但是,丘建偏偏不。 他觉得自己是杀了钟会的头号功臣,卫瓘和谯周这两个墙头草,本来是钟会的心腹,只不过是见风使舵识机的快,才始保全了性命。 现在居然还想爬到他丘建的头上,这如何能忍。 卫、谯两人联姻,早在钟会当权时期就结成了利益同盟,两人借着打击流民的机会,瓜分了成都太城和少城的几乎全部的织坊、上田。 丘建这个后来者瞧着眼红,也想要属于自己的那一份,而且按丘建的算计,他在杀钟会的过程中作用最大,自然也应获得最多。 丘建想的挺美好。 但让卫瓘和谯周让出利益,这怎么可能?钟会当权时,他们两个就一唱一和占据了成都最大的一块肥肉:锦里。 现在吐出来给丘建。 真是太狂妄了,卫瓘觉得凭他河东卫家在魏国的名望,根本不需要把丘建放在眼里,谯周有魏国暗间潜鱼的隐藏身份,自然也认为丘建一个军汉不用太瞧得起。 成都丘、卫、谯三个和尚挑担,没水喝是必然的。 一盘散沙的魏军,被文鸯、文虎打的落花流水,等四月上旬文鸯杀到太城城外时,丘建等人才始醒悟过来,再不团结一致,他们这三个就要被一锅端了。 不管为人如何的低劣,卫瓘和谯周在治政方面的能力,还是可以算到中上水平的,丘建在魏军中的凶悍也是出了名的。 三个各怀鬼胎的家伙在文鸯、文虎的压迫下,出乎意料的发挥出了一百二十的水准,守城不出,固守待援,倒让文鸯一时拿他们没有办法。 —— 赵广是在四月十七日抵达成都郊外的。 这一时间仅仅比文鸯晚了三天时间,一路之上,赵广除了必要的休息之外,马不停歇、衣不卸甲,仅仅十来日的行程,赵广已经足足瘦了一大圈。 成都。 这是先帝刘备创立基业、建立蜀汉政权的地方,这一年多时间来,它被魏军占据洗掠,曾经的繁华不复存在,留下的只有萧索的城池身影。 而现在,是收复它的时候了。 龙泉山脚下。 汉军营垒,火把在灼灼燃烧,刚刚抵达的赵广,正在听取文鸯、黄崇对成都附近敌情的分析汇报。 “君侯,你来看,成都太城和少城两城互为倚靠,太城之敌,是卫瓘和谯周的人马,其中卫瓘作为监军时所率的千余士卒甚是精锐,很不好打。” “少城之敌,是丘建的杂牌武装,人数上足有二万余众,不过这些魏卒已是惊弓之鸟,战斗力十分低下。我和黄参军的意见,下一步我们先打丘建,后打卫谯,各个击破。”文鸯点指着沙盘上的成都两城位置,向刚刚到达的赵广等人讲述军情变化。 赵广思虑了一下,追问道:“钟会先前的人马足有六、七万人,现在成都双城满打满算不过三万人,其余魏军将校又去了什么地方?是否还有在附近城池驻守的?” 黄崇上前,回报道:“回君侯,杜预追击陛下和卫将军时,从钟会军中择选了万余的精壮之兵,剩下的人马在葭萌关、梓潼、雒城、充国等地驻守,被我军击败之后,溃散于乡野不知去向,成都的魏军兵力数量应当可信。” 赵广点头,随即下令道:“既如此,那明日一早,埋锅造饭,太城这里由我来牵制,文鸯、文虎两位将军,无当营、劲弩营所部,暂归你直接指挥,望你先登少城,擒杀丘建,你二人可敢接令出战。” 打一个莽夫丘建。 确实不需要多去考虑,丘建的本事,也只会在两军阵前作作斗将,不过单挑的话,莫说文鸯,就是文虎丘建也一样不是对手,至于排兵布阵什么的,那是太看得起他了。 “君侯放心,我等必提了丘建的人头,来向君侯复命。”文氏兄弟抱拳应和一声,兴奋的领了将令,与张护雄、陈同一起商量如何调兵遣将。 汉军中现在有五个正规营,分别是:虎步、劲弩、骁骑、无当、汉中。 按在汉军中的资历来说,文鸯只是后来者,由潼关和他一起归汉的将卒也不到三千人,勉强能够算作一营。 但刚才听赵广话里话外的意思,可能接下来会组建潼关营,主将有可能是文鸯、副将是文虎。而要想让潼关营成为汉军第六营,打丘建是否给力至关重要。 无当营张护雄部、劲弩营陈同部,那都是赵广的亲信部队,让文鸯为主将,也是赵广借着打丘建的机会,看看文鸯是否能够经受得住考验,如果他能过得了这一关,那么文鸯将成长为继傅佥之后,赵广身边的又一个独挡一面的将帅。 此次回援巴蜀,赵广的心中,真正的对手是杜预和王濬两个,要不是杜预一心想着追杀刘谌、王濬又在江州被罗宪牵制,赵广也不会有拿下成都的大好机会。 当然,这也是因为赵广进军的速度太快,杜、王两个根本就想不到,按他们的推断,赵广听到刘谌、霍弋、张翼兵败的战报,总还要先收拢队伍、整顿粮草、器械,誓师之后再行出征,这一来一回最快也要一个月以上,不可能这么快杀到成都。 出奇不意,攻其无备。 赵广要是按常规行军打仗的人,那他早在沓中就已经战死了,穿越过来之后,有系统面板的加成,赵广虽不能说开了挂,但至少有一点可以断定,他的眼界和视角,已经超越了这个时代的知识面,达到了让杜预等人想不到的地步。 同时,赵广所部汉军的兵械装备、军中士气也和刘谌、霍弋的部队不一样,在关中已经得到实惠的将士们,比之前的蜀军更加的自信,更加的渴望战斗。 “句安,谯周通敌的证据,你都准备好了没有,明日,我们先去太城,会一会这位欺世盗名的蜀中孔圣人?”军议的最后,赵广对跟随着一同前来的句安吩咐道。 “君侯放心,这一回,不让谯周身败名裂,我就不姓句?”句安阴阴一笑,连忙保证道。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丘建被出卖了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 作恶多端的报应,有时候只是时辰未到罢了。 谯周在蜀汉灭亡前前后后的反应,让他获得了巨大的收益,但同时,也面临着身败名裂的风险,当然,这种风险在谯周看来,已经不复存在。 近日,他已经加强了对流民的驱逐,守城可能面临的流民动乱隐患已被排除,同时,马大的尸体在锦水畔被发现,这个到过学宫的老乞丐,曾经一度让谯周避之不见,但现在他已经死了。 人一死,就死无对证。 没有了人证,谯周曾经做过的事也就烟消云散,如果他自己不说,谁又能知道? 成都太城内。 谯周须发散乱,脸色有些憔悴,不停的叹着气。 城外聚集的敌军越来越多,从旗号来看,应是赵广的人马,对于这一位曾将蜀国一手带出覆亡边缘的强悍将领,谯周尽管嘴上经常贬为赵阎王,还作出《赵贼赋》,但从内心来讲,还是很佩服的。 除了赵广之外,蜀国那么多的将领,包括姜维在内,没有人能做到逆势而起,绝境翻盘,而赵广却做到了。 更令谯周想不到的是,这一次赵广远在关中,怎么就迅速的南下,又回到了成都。 他是长着翅膀的飞鸟吗? 还是说他早就知道到钟会的自立不能成功,刘谌会冒进召致失败,如果真是赵广预先知晓的话,那他简直太可怕了? “明日一早,也不知道会是怎样的情形?你带着家人还是早早的出城避到乡邑为好。”谯周叹息了一声,对儿子谯贤说道。 一向把什么都算计的明明白白的谯周,这一次隐隐的感到了不安。 卫瓘艰难的将谯婉儿从身上挪开,十八、九岁的女子着实让人留恋,但他卫伯玉已经快消受不起了,成都城已经被赵广这阎王爷盯上,卫瓘觉得他不能坐以待毙下去。 是守,还是走? 卫瓘一边应付着谯婉儿,一边脑子里不停的盘算。 与谯周不同,卫瓘在蜀中不过是过路客,他的根基在洛阳,就是在巴蜀,卫瓘也不是没有朋友,他二弟卫寔女儿卫琇,现在是巴西太守王濬的中夫人。 有这一条后路,卫瓘觉得实在没有必要和赵广这个杀胚打生打死,早早的退到阆中,与王濬合兵一处才是正理。 反正,蜀国的皇帝在他卫瓘手里,投降了一个,逃跑了一个,这次伐蜀贾充都能得了功劳,加上还有平定钟会叛乱之功,回去以后晋王司马炎也不会亏待他。 至于谯周愿不愿意走,卫瓘没有去考虑,依他对谯周的了解,这老圣人狡兔三窟不止,应该也不会等着赵广上门来砍头。 —— 少城。 丘建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树倒猢狲散,他丘建还没倒呢,手底下的军队这两天,就纷纷的散了,自从钟会想出了那个娶小妾、分田地、分财帛的主意之外,这支魏军的精气神就垮掉了。 丘建上位之后,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只能继续执行钟会那一套做法,结果就是魏军更加的不堪一击,钟会在的时候,还能勉强维持令行禁止,到了丘建时,那就是散兵游勇,各级将校谁也不服谁。 更让丘建不忿的是,杜预到成都时,借口追击蜀国皇帝刘谌,又抽走了万余相对有战斗力的将卒,接连的失血,让这支伐蜀的主力军终于彻底的散了架。 竖日。 文鸯在汉军诸将校的促拥下,领兵进抵少城城门下。 一杆“文”字将旗高高的树起,让城头上的魏军将卒心惊胆战,更有听闻过文鸯在寿春无敌战绩,惊死司马师的老卒,在向还没听说过的新卒窃窃自语。 “这么说,城外的文鸯、文虎本是我们魏国的将领,怎么又投到蜀国那边去了?”有脑子不开窍的新卒还在发问。 八卦老卒一瞪眼,低声道:“你小子没听说过吗?宁敌十万军,莫惹赵阎王。这次带兵前来的,是蜀国的赵广,邓艾、邓忠、庞会这些个大将都死在他手里,听说前不久在关中,连匈奴左贤王刘豹也被他杀了,你小子几条命,还想杀敌立功?” 听老卒这么一告诫,魏军士气又低落了一截。 丘建在城楼上观望文鸯军阵,却见刀枪如林,阵形严谨,各部汉军排列井然有序,与自己这一方乱哄哄的守卒相比,气势上要高涨了不知多少。 “哪位将军,愿意领兵出战,取了文鸯那叛将首级?”丘建高声叫喊。 “哪位将军........。” 丘建连着叫了几遍,周围魏军将校就像没听见一般,一个个全神贯注的盯着文鸯的将旗,好象能够看出一朵花来。 “哪位勇将,杀了文鸯,有重赏!”丘建再一次高声叫道。 “重赏,赏什么?”终于,有一个魏将禁不住诱惑,出声询问道。 丘建大喜,连忙跑到这名魏将跟前,道:“原来是李都督,不愧是经验丰富的老将,怎么样,出战与我杀了文鸯,这城中的田宅、蜀国王府的财帛,还有那些美貌的侍婢,都是你的。” 姓李的魏将原先和丘建一样,也是钟会手底下的帐下督,不过,他的运气没有丘建那样好,没被钟会和司马孚看上。 “丘将军此话当真,可不能虚言逛我?” 丘建此时,已是急病乱投医,明知这李姓魏将也不过是个炮灰,但只要能拖延消耗文鸯一阵,对于他丘建来说,都是好的。 万一杜预恰好在这个时候赶回来,那他丘建就得救了。 文鸯那边刚刚列好队形,正准备考虑直接攻城,还是先讨敌骂阵,两种方式各有利弊,直接攻城的话,守敌士气还在,强攻会造成较大的伤亡,骂阵的话,只要能斩杀敌将,可以趁机追杀败兵冲进城内,一举破城。 号角声中。 成都少城北门打开。 魏军一员将领呐喊着冲杀出来,城上丘建亲自擂起战鼓,为李将军呐喊助威。 文鸯见有敌将杀出,猛吸了一口气,旁边文虎早就不耐,朝自家二哥抱了一下拳,即催马挺枪杀了出去。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文虎紧催战马,朝着魏将来的方向疾冲过去,正待他圆睁双目,要拿这李姓魏将的首级祭旗时,却不想对方已是滚鞍落马。 从马上滚落下来时,李姓魏将口中急声大喊:“文将军饶命,我李贵是谯郡老乡,特前来投奔,还望收留。” “文将军,我是李贵,你不记得了,甘露三年,在寿春.......。” 文虎瞧着眼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想要投降的魏将,似乎是有那么一点眼熟,只是他本想着单挑了这名魏将,好显一显文家兄弟的神勇,可现在显然是不可能了。 李贵见文虎脸有犹豫之色,心知临阵降敌即将功成,当下也不怠慢,冲着身后的将卒大叫道:“都放下兵器,我们弃暗投明,早早投降才能保全性命。” 听到李贵这么一说,跟着他出战的魏军士卒才始恍然大悟,原来自家将军并不是脑子发热,而是早有投敌的神机妙算。 文虎一枪没放。 就将李贵一军全部缴械,城上目睹这一切的丘建惊得目瞪口呆,他万万想不到,李贵这家伙还有这样的神操作。 其余的魏军将校也把李贵的行径看得清清楚楚,心思活泛的已经开始后悔,早知道有这样的好办法,那刚才丘建叫喊出战时,自己就应当第一个站出来。 不过,目睹了李贵投敌的过程,丘建已经再不敢叫喊哪一个出战了,当然,他自己是万万不敢出城的,先不说打不打得过文氏兄弟,万一他要是出了城,身后的这些魏军将校说不定立马就把他卖了。 死守不出。 这是丘建眼下能想到的最后的一招了。 当然,杜预、司马孚那里还要派出更多的信使,催促他们迅速的发兵来援,要不然的话,他丘建的人头就将要不保了。 至于象李贵一样投降。 丘建是不作想的,别人能降,他丘建即便降了,也不能有活路,轼主的将领没有谁会看得起,也没有谁敢放在身边。 文鸯亲自见过李贵,在探知城中魏军士气低落之后,文鸯当机立断,以李贵部为先锋,文虎、张护雄两部齐出,对少城发动猛攻。 当然,李贵的主要任务并不是作战,而是劝降。 现在的李贵,就是文鸯手里的一面金字招牌,魏军将校眼睛里的红人。 学李贵、能保命。 这口号虽然有点俗气,但却杀伤力十足。 丘建只有一双眼睛,一条命。 自然不可能守得齐全,仅仅支撑了一个半时辰,少城即被文鸯领军攻破,丘建在城破的最后一刻,带着一队亲卒想要从南门逃走。 结果被骑着刘豹那匹红色大宛马,穿城而过的文鸯追上,抬手一锏就打在了后脑袋上,立时脑浆迸裂,死尸倒于马下。 其实,如果真的单挑的话,丘建也不是如此不堪,至少十来个回合还是能走的,之所以表现如此之差,主要还是因为无心恋战。 人无斗志。 就算再大的本领,也一样无用。 丘建身死,少城失守,守在太城的魏军将卒更是心惊胆战不已。 第一百三十六章 谯周身败名裂 就在文鸯攻打少城的同时,赵广率中军进抵太城。 相比刘备称帝后新建起来的少城,太城才是成都的旧都,也是最为繁华的所在。 不管是贾充、胡烈入蜀,还是钟会抵达成都,太城都幸运的避过了被强攻夺城的命运,而这一次,赵广也无意让太城在自己手里毁于一旦。 毕竟,重建一座长安城已经够辛苦的了,他不想再建一座成都城。 智取太城。 这是赵广定下的方略,而这也是他先取少城的原因所在。 汉军营寨前。 一个四四方方的高架木头台子正在搭建,句安忙碌个不停,指挥麾下的板荡蛮兵扛来圆木,又安排立柱。 仅用了二个时辰不到,句安等人就安装好了可以供俳优表演的简陋戏台,汉代百戏盛行,只要是逢年过节,都有不同的节目表演。 只不过,这一次汉军在太城城外搭台,也不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搭建的戏台距离城门口还有半里地,从城楼上往下看,就在后世大剧院的二、三楼,观看楼上的表演,分外的清晰。 这个距离不长也不短,要是城中守军足够强大的话,一顿箭矢或者一个冲锋,冲破戏台与城门之间的汉军鹿角柴垒防御,句安这些人就要凉凉了。 好在,太城内的魏军将卒还没有这个本事,卫、谯两人都是有名的书法家、文学家,但唯独少了一个军事家。 句安要唱一出戏! 自诩为多才多艺的他,早在关中时就开始盘算,如何揭露谯周的真面目。 一般性的对质显然不起什么作用,谯周有蜀中孔圣的无限光环,那些曾在学宫就学的学子纵算不是谯周的亲传弟子,也是他的再传门生。 要是没有真凭实据,句安的指责顶多也就是隔着靴子骚痒一下,多一些风言风语,并不能真的将谯周打倒。 而且,就算魏军有一天撤出巴蜀,对谯周也说,影响也不是那么大。 以他蜀中孔圣和大儒的名望,赵广要是杀他,那些受过谯周辅导的蜀中学子就会群起而攻之,就连已经对谯周很是失望的罗宪、陈寿、杜轸等人,也会对赵广产生不满。 对于谯周这样的假名人,真小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在他最在意的领域打倒他,而且还要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你不是要名吗? 那我就和你好好论一论这个名。 在赵广有意无意的启发下,句安冥思苦想,最后终于想出了一个大招,就是排一出蜀中百戏来羞辱一下谯周。 汉末三国的巴蜀一带,百戏盛行,除了宫廷有专门的倡优外,民间也有定期的俳优节目表演,在成都一带最为盛行的就是谐戏。 单凭句安一人,自然没有这个能力,但他有帮手,而且这个帮手还十分的卖力。 苏惠,关中著名的女诗人,自从连续的对赵广事迹进行采访之后,已经成为赵粉,随后,更是自作主张将自己的身份,定义为大汉宣传战线上的女代言人。 在长安时,句安的想法本来只是找苏绍帮帮忙,闲的无事的苏惠一听还有这等好事,立即热烈响应,要求成为戏中女主角,并兼任编剧,场记等多重角色。 苏惠在长安的名声响亮,再加上有一帮忠实诗友,句安的戏排练的越来越熟,就是在南下的一路上,这几位自封的宣传队员也是不辞辛苦,将百戏一一在汉军将士们前表演。 这出百戏中的内容,是句安根据马大的叙述,再加上江油关失而复得时的事略改编,主要从李密游说江油关太守马邈开始,李夫人之死,李密事泄被杀,到谯周说动刘禅投降结束。 最为出彩的第一剧《江油关》,叛徒男主角马邈,由句安亲自出演,虽然他几番推辞,想要让给别人,但很可惜,这么经典的角色,黄崇、诸葛尚等人坚定的认为,必须要有相关的经历才能出演的更好,遍数汉军上下,句安最符合这个要求。 李夫人的角色,当仁不让由苏惠来担任,长的一般般的苏诗人在一番化妆之后,效果让人惊叹,台上的她把李夫人恨夫不成钢的心态,演绎的淋漓尽致,尤其是生命的最后一刻,在火场中葬生的一幕,更是让汉军将士,特别是家在巴蜀的将士们热泪盈眶。 其他几个配角方面,句安也是邀请了诸葛尚、黄崇、糜立等人客串。 傍晚时分。 就在魏军将卒们不知道什么回事的情况下,句安、苏惠,噢,应该讲是马邈、李夫上登台。 扮演李密的黄崇也在随后出场,马大的扮演者选择了一名军中的老卒,这个角色对年龄的要求大一些,汉末三国时代的简易化妆术,显然也不可能如后世百变大咖秀那样无厘头。 马邈和李夫人这一出戏,赵广在川剧院看过,有些片段记得还很清楚。 川剧名角程砚秋的扮相和唱功,苏惠当然不可能学得像,但有出色的文学功底,又习惯在各种场合吟诗作赋,苏惠也是毫不怯场,将最佳的水准发挥了出来。 —— 谯周和卫瓘都在城楼上,主要是监督守军,万一要是守门的魏军将校如李贵一样,擅自开了城门,那他们的下场就惨了。 城外,是森森如林的汉军,“骠骑将军赵”的将旗就在中央位置。 而诡异的是,汉军竟然在阵前唱戏,这等羞辱人的儿戏,诸葛亮以前送过司马懿女人衣服,赵广现在想要也来一次吗? 卫瓘和谯周面面相觑,脸色都很不好看,相互不发一言。 眼见汉军在城外唱戏,谯周开始时还不觉得有什么异样,待听着听着终于发现不对劲,这哪是唱戏,分别就是揭露和讥刺他谯周的虚假作派。 等到刘禅的扮演者糜立糜胖子上场时,谯周终于一口血涌上喉咙口,哇的一声喷了出来。 “赵广小儿,污......吾名声。”谯周捂着起伏的胸口,颌下的胡须已经染成了血红,与他惨白的脸色相映,就像从坟墓中出来的鬼魅一般。 谯贤已经逃出城外。 谯周的跟前,有一群的学宫弟子相跟着,本来这没有什么,作为恩师,让弟子照看照看也是理所当然,但现在,这些弟子却开始用异样的目光看向谯周。 天府学宫的弟子在罗宪、陈寿之后,又有杜轸、范元等人投奔了新汉。 同时,也有文立等人投靠了魏国,当然,更多的是随波逐流的弟子,他们没有主动作出选择,而是继续跟着谯周这个学宫的圣人。 在谯周大失颜面的时候,城外戏台的表演也进入到了高潮,句安开始一字一句的朗读起了谯周与魏国司马昭之间、与李密之间的书信。 从书信的文字、问侯语还有透露出的一些私人信息来判断,这些信件应该就是谯周的手笔。 谯周躺在太城城垣边上,身边聚集的学子在一点点的减少,当他从昏迷中再一次醒过来时,赫然发现身边竟然一个学子都没有了。 “这帮忘恩负义的小贼,一个个都不得好死?”谯周艰难的扶着城墙站起来,朝着城外的戏台看去。 却见戏台周围,火把已经被点亮了起来,将中央的台子照的分外通明,刚才那一场羞辱他的百戏竟然还在表演,简直欺人太甚。 而更让谯周气愤的是,在太城城垣上,还有不少的魏军将卒正伸长了脖子,侧着耳朵倾听着,恨不得把身子都探到城外去。 在这个娱乐缺乏的时代,难得有这样精彩的表演,更重要的是戏台上的女主角一身犒素,白衣飘飘,再加上温婉的唱词,让人不禁浮想连翩。 苏惠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自信过。 她已经演了好几场,却还不觉得累,在潜意识里,她已经把自己当作了李夫人,而李夫人心中最恨的,其实并不是马邈这个懦弱丈夫,而是将马邈拖下深渊的谯周。 “什么大儒,什么圣人,不过是虚伪的面具?” “什么师恩,什么同窗,不过是利用的手段?” “蜀中没有圣人,蜀中没有谯儒,蜀中有的是万万千千为了大汉存亡,而不屈战死的将士,他们永生长存,他们值得铭记!” 苏惠最后的陈词振聋发馈,将谯周一直以来精心伪装的圣人伪装撕了一个粉碎。 谯周半边身子已经探出了城垣外,当苏惠最后一句话说出时,谯周气撞脑门,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扶着城墙的手一滑,身子斜斜的栽落到了城墙下面。 “谯大儒跌下城垣了,快去救他。” “救什么救,你没听外面那女子唱的,说的不就是谯圣人吗?他这是作贼心虚,想自寻死路,一了百了?” “就是,救也轮不到我们这些小卒,他的弟子多着呐,刚才还围了十几个,现在怎么都不见了?” 太城城垣上,守卒窃窃私语,时不时的说着谯周的那些污事。 对于他们这些小卒来说,谯周的地位实在太崇高了,他们以前只能仰望,而现在却能俯首探头,瞧一瞧城下谯周那已是出气多,进气少的老迈躯体。 第一百三十七章 罗宪顽强坚守 谯周失足跌下城垣。 老弱的身体与坚硬的地面碰撞,立时摔的骨头断了好几根,更严重的是体内伤,脾脏大出血,这等硬伤在三国之时已是无药可救。 卫瓘方才听了一会百戏,担心赵广声东击西,便带着亲信将卒到其它三处城门巡城去了,等到他转回北门时,听到的是谯周已死的消息。 “谯大儒就这么去了?狡兔三窟呢?怎么这般不经嘲讽?”卫瓘诧异喃喃道。 卫瓘也是魏晋时期有名的文学家,文字功底和辩才一流,对于谯周被一出戏气死,他表示万分的不理解。 被人用言语攻击,这又算得了什么? 作为搞文字语言工作的人,唾沫自干的道理早就应该知道,赵广不就是编了一出戏吗?又有打紧,怎么还寻死了呢? 要是换作他卫瓘的话,脸皮一厚,说不定还要在城楼上温酒一盏,且再听几回片段也说不定。 卫瓘心中感叹莫名。 不过,谯周死了,这太城也守不住了。 他卫瓘不过是个外来户,手头的兵卒满打满算也不满两千人,这些天,要不是谯周鼓动城中豪族拼凑了三千人马,这太城不用赵广攻打,就已经投降了。 一念及此。 卫瓘也没有了留在太城陪谯周一起死的想法,当机立断的他连回府一趟都觉得多余,即带着五百余一直跟着他的魏军将卒冲出东门,向阆中狂奔而去。 府中有什么? 财帛钱币这些东西,以他卫瓘的身份,又不缺少? 至于小谯氏这个侍妾,不过是空闲时解闷的工具罢了,不就是想用的时候用,不想用的时候就弃。 况且,这些天来,卫瓘也着实有些吃不消了。他又不需要小谯氏帮他生儿子,在洛阳他已经有了足足有四个儿子,不愁没人继承家业。 现在,赵广已经陈兵城外,逃命是第一要紧之事,不值得为了一个女人赔上性命。 卫瓘逃之夭夭。 这般果断的决策,倒让赵广刮目相看,怪不得历史上成都动乱,卫瓘成了最后的胜利者。 不过,强中自有强中手。 卫瓘最后的结局也不比钟会、邓艾好到哪里去。 因为得罪了性妒又丑陋的皇后贾南风,卫瓘被诬图谋废立,结果与子孙九人一同被杀,卫氏一门自此不振。 —— 太城的守卒发现卫瓘不见踪影已是一个时辰后,群龙无首的守军乱哄哄一番之后,终于朝着城外的汉军打出了白旗。这一段时间一耽误,急于逃命的卫瓘又是快马加鞭,赵广再追已是不及。 汉军进入太城。 城楼上重新树起汉旗,这一年来,成都城上可谓大王旗变幻,汉、魏、魏、汉,让城中的百姓目不暇接。 成都双城被收复。 这一结果让汉军上下欢欣不已,尤其是黄崇、诸葛尚这些从小就在成都长大的年轻人来说,成都他们心目中就是故乡。 “大汉,大汉!” “君侯,威武!” 汉军将士不时自发的高声呼喊,其中也包括了不少太城的普通民众。 赵广进入太城的时候,新任蜀郡太守黄崇率领先登已经清理好了道路,放下武器的魏军降卒也已收押到了校场。 至于那些协助守城的豪族家仆,则直接被遣送到了城外,等着他们的将是与罪责相等的劳役,只有服役完成才有重获自由的可能。 这一次收回成都,赵广也有意让黄崇好好的锻炼一番,看看他能不能胜任好蜀郡太守的职务。治理内政有关中的先例,赵广也乐得清闲一回。 相比其他的年轻后辈,黄崇的综合能力要更全面,考虑问题也更周到,而更重要的是黄家的祖籍就是巴蜀人氏,相比诸葛尚等人有天然的亲和优势。 与长安时稍有不同的倒是宣传舆论方面。 句安、苏惠的一出百戏,不仅让城上城下观看的两军将士感到稀奇,更在成都的民众中传扬开来,许多人不仅对戏的内容很兴趣,因为隐射的就是大儒谯周,而且对女主角李夫人的扮演者苏惠十分的倾慕。 三国末年魏晋交替时期,正是名士高门最为风光的时候,玄学盛行不仅仅在魏国,这股浪潮也在蜀国和吴国发展开来。 苏惠忙得不亦乐乎,甚至于比赵广有时候都要忙碌,邀请她唱戏的,希望见上她一面的,其中不乏蜀地一些有名望的豪族。 当然,出面邀请的多是族中的女眷,这些女子平素无甚大事,谈论流行的事物是她们最大的爱好,而苏惠正是当下蜀地最为灼手可热的女中豪杰。 对于苏惠的意外走红,赵广其实心中已有猜度,不过,他也没有去制止,蜀地的舆论阵地需要有人来占领,不然的话,又会有谯周之流的假圣人跳出来作妖。 等一应各项事物处置稍停,赵广沉下心来,属性面板长久没有变化的数据,终于在成都重新归汉的那一刻有了反应。 姓名:赵广。 英雄值:35(+10,收复蜀汉旧都,加成10个点。) 武力值:88。 内政值:82。(+2,关中农业大丰收、手工业发展基础初步建立。) 声望值:60。(+10,刘谌冒进失利,赵广收复成都,强烈的对比下,赵广的声望值猛增10个点。) 技能值:7。(养生之道,百鸟朝凤枪,七探盘蛇枪、天眼地图,寻宝探矿、明察秋毫、统帅千军)。 养生之道:lv3。 百鸟朝凤枪:lv10。 七探盘蛇枪:lv1。 天眼地图:lv7。 寻宝探矿:lv7。 明察秋毫:lv4。 统帅千军:lv8。(+1,南下蜀中千里奇袭,统帅术升1级。) 英雄值和声望值分别10个点的加成,是赵广此时南下的最大收获,按照这一加成的幅度,赵广猜测等他全境收复蜀汉故土,估计英雄值能涨到40。 声望值方面这一次达到了60,相当于后世考试及格线的水平,刘谌兵败之后生死不知,赵广的声望不降反升,接下来魏国和吴国内部的各方势力,势必会将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赵广身上。 相比而言,内政值加成2个点,统帅术升1级,已经是常规操作,不再让赵广感到惊异。 武力值没有提升,按赵广现在的身份,再想像以前一样冲锋陷阵,机会已经很少了,除非遇到大败的情况,比如这一次,文鸯为先锋,一锏将丘建打死,倒是威风八面得紧。 赵广已经开始考虑,有时间的话,和文鸯来一场内部的比试,看看能不能有机会把七探盘蛇枪技突破到lv2。 —— 赵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复成都,这一消息首先被逃到阆中的卫瓘说将出来,病重的司马孚还不敢相信。 赵广就这么轻轻松松的拿下了成都,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留守在成都的魏军怎么也有三万多人,这些人都是泥塑的吗?还有丘建,不是号称钟会手底下的头号猛将,前一个多月还发动兵变,将权倾一时的钟士季都拿下了,怎么换到赵广这里,就一个个都成了软脚蟹。 伴着极大的失望,司马孚急忙给王濬、杜预下令,让他们赶紧回转巴西,蜀郡已经得而复失,这巴西可不能再丢了,不然的话,占据巴蜀、关中两地的赵广,就堪比当年战国时的秦国,地形上居高临下,将对关东的魏国形成巨大的威胁。 王濬正在进攻江州,沿阆水顺流而下,不消多时就能到达,得知成都变乱之后,正感到骑虎难下的王濬也不迟延,立即率领本部将卒返回了巴西。 新汉的左将军,巴东太守罗宪在看到魏军撤退之后,也是长出了一口气,这一年多时间来,他的处境实在太艰难了。 刘禅在成都投降之前,罗宪还只是阎宇的副将,等到阎宇将巴东的主力部队调走后,罗宪才始接任了巴东太守的职务,手底下的人马细算起来,不足二千人。 在这样兵微将少的情况下,罗宪将自己的军事才能发挥的淋漓尽致,吴军将领步协想要趁虚而入,从下游的夷陵往永安进攻,结果被罗宪杀的大败。 吴国随后又换名将陆抗来攻,陆抗的能力比步协当然要强的多,罗宪这回没有办法反攻了,只能据守永安死守,陆抗拿罗宪也没办法,只得无功而返。 新汉建立以后,罗宪继续在巴东镇守,实力上有所恢复,兵力总数达到了四千人,巴东山地丘陵居多,不象天府平原,再多人马的话罗宪就养不起了。 王濬这次顺阆水进攻江州,本想着刘谌败逃,新汉行将覆亡,罗宪的抵抗应该也就是做做样子,说不定魏军一到,罗宪就举旗投降了。 王濬想的挺好,但他其实并不了解罗宪。罗宪当年在天府学宫时,是诸学子中的子贡,待士不倦怠,轻财好施舍,有很强的个人魅力。 也正因为罗宪太过正直能干,让刘禅的宠臣黄皓非常憎恨,在景耀三年的时候,罗宪被贬为巴东太守,并且还屈居阎宇之下。 就能力来说,阎宇和罗宪的职务,其实应该换一换,才是正常。可惜,刘禅做皇帝是真的不行,最为关键的一点就是他眼瞎的厉害,根本不识人才。 第一百三十八章 刘谌宁死不降 罗宪得知成都收复的消息,已经是在王濬撤走后的第三天。 心中狂喜的罗宪,与儿子罗袭、侄子罗尚商议之后,决定遣罗尚为使,前往成都联络,罗宪希望赵广能够给予自己一些帮助,确保永安、江州局势稳固。 罗尚领令而去,相比罗袭,罗宪的这个侄子在历史上名声更为响亮,他曾经做到晋朝的益州刺史,击败过李特,并一度成为巴蜀的实际控制者,只是在最后被成汉政权的李雄所败,不得不退出蜀地的政治角斗台。 当然,这些历史上的事迹,在赵广穿越而来,并全面改变了巴蜀形势走向的情况下,已经不可能再发生,罗尚的未来如何?由他自己去摸索实践。 不只是罗尚,比如李特、李流、李庠三兄弟,在固原一役中,李氏兄弟作壁上观,没有捞到什么大的功劳,赵广的意思也是想先看看,要是李氏兄弟放弃争雄称霸的想法,他也不是不能用一用。 有容乃大。 只有包容性强,才能吸引更多的人才来投奔。 在李特等人没有犯下错误之前,以赵广现在的身份和地位,已经不需要做事先预防、先杀以除后患的小人行径了。 现在,李特的流民队伍已经跟随着魏容到了西线,秦州的天水、略阳等地,是李氏兄弟的故乡,他们在哪里会有更大的发挥空间,当然也会有更多的诱惑。 胡烈、胡渊父子再加上杨欣,魏军在秦州、凉州的兵力不多,但将领的能力不错。 魏容这一次独挡一面,也是赵广对他的考验,当年,魏延在汉中时有“敌有十万吾为大王吞之”的豪言壮语,赵广希望,魏容经过历练之后,也能有魏延的七、八分能力。 当然,魏延不讨好的脾气性格,魏容最好还是少遗传的好,毕竟,赵广不可能时时都在魏容后面,帮他处理好弄僵了的人际关系。 —— 罗宪试图恢复与赵广的联系,长久的孤军作战之后,他迫切的希望能得到赵广这边的支持。 而在汉嘉以南的朱提方向,一意追杀刘谌的杜预却陷入到了进退不能的困境中。 临邛一役,杜预依靠本部的三千人马,加上从丘建那里挑选出来的万余魏卒,一万三千余众一举击破了蜀将张翼的阻击,是役击溃蜀军达到了七千余人。 张翼是蜀国的右将军,是一员经验丰富的老将,并不是诸葛瞻那样的庸将,杜预能够在野战中击败张翼,军事才能显露无疑。 这一役也是魏军进蜀以来,自阆水大捷之后的又一次大胜,可以说极大的鼓舞了因长期对峙而有些低落的魏军士气。 也正是杜预的上佳发挥,让魏军将校对追剿蜀国皇帝刘谌更加的有信心,在他们的强烈建议下,杜预将丘建的求援一次次的压了下来。 丘建再不济,不出击守城总是行的,况且,还有卫瓘和谯周互为依靠,在东面的巴西,司马孚和王濬也可以支援。 杜预综合考虑,觉得赵广短时期内拿下成都的可能性不大,丘建这等叛将名声太差,很有可能刚刚接触就喊救援,其实情况并不是太差。 临邛失陷之后,刘谌没有象刘禅那样出城递降表投降,这让杜预很有些失望。 在他的设想中,刘禅的子孙不太可能成器,这个刘谌也只是被姜维、赵广等人扶上皇位的傀儡,要不然的话,不会姜维、赵广一走,刘谌就昏招迭出,召致大败。 可让杜预没有想到的是,刘谌还真不是刘禅,秉性刚烈的他不仅有争权之心,还有不怕死的一股劲头。 在霍弋、宗预等人的保护下,刘谌一路南逃,虽然狼狈不堪,但就是让杜预眼睁睁的跟在后面吃灰。杜预的心情也从一开始的信心百倍,到最后逐渐的焦虑,起起伏伏,很是不爽。 这一路追击,杜预收获倒也不是没有。 因为一次冒进,刘谌失去了都城临邛,也辜负了忠诚于新汉的众多将校、官员的信任。多名新汉官员在悲观失望中被魏军追上。 运气好的第一时间喊出投降两个字,又碰上不想妄杀的魏军将校,幸运的保住了性命,也有运气不好的,还未等出声即被急切的魏卒砍了头颅。 俘虏中间,最为知名的新汉官员是尚书樊建、侍中董厥。 樊建之前是倾向丞相府一派的官员,但在新汉建立之后,立场又有改变,得到刘谌重用的他,渐渐与宗预等人疏离,成为刘谌器重的朝中官员。 这一次南逃,樊建也在百官之中,不过,或许是听说了刘禅在洛阳生活的不错的缘故,樊建跟着刘谌南走的意愿已不强烈。 董厥在刘禅的景耀年间,当过辅国大将军,曾经和姜维一起救援过汉中,不过董厥在北线战场走了一遭,表现却是很一般,没有什么亮点可言。 新汉重建之后,董厥因为在汉中无出众的表现,被剥夺了军权而改任侍中,其实论起年纪的话,董厥五十岁上下,其实并不大,比起宗预来要年轻许多,但宗德艳不仅脾气刚烈,而且行军打仗也是一把好手。 杜预也没为难樊建、董厥,大家都是各为其主,说不定他们两个以后到了洛阳,还有可能得到司马炎的赏识,再度翻红也说不定。 说到这个董厥,不得不再说一遍罗贯中,三国演义对历史人物的结局真是太瞎编了,要是放到近代的话,罗某人要被告的倾家荡产。 演义上说,董厥和廖化一样,心忧患病不愿北上,结果不久后就病死了,廖化倒是没错,董厥还真不是这样。 董厥、樊建实际上是和刘禅一起到的洛阳,随后还都当过晋朝的相国参军,并没有像演义里说的那样忠贞不二。 从樊、董两人处得知,刘谌和霍弋就在前面,还在往永昌方向溃退,杜预对这两位的韧劲倒是佩服起来。 其实,杜预并不知道,刘谌已经不只一次想要放弃了,只不过被抬着走的霍弋虽然只剩下一口气,却死死的扯住刘谌不让他投降。 “陛下,就算是要投降,也要等我咽下最后一口气才降。”霍弋时而清醒,时而昏迷,不过在清醒的时候,他一次又一次的叮嘱刘谌道。 雒城与钟会的约谈,成为了霍弋心中永远的痛。 他万万没想到,十拿九稳的会谈,会是一场蓄谋已久的伏袭。 魏军兵变,责怪钟会吗? 可是钟会比自己还要凄惨,他连命都失去了。 那还要怪谁? 只能怪自己太心急了。 大将军姜维离开时,曾经再三叮嘱要稳住,不要急,比起大汉,更急的应是司马炎。 刚刚当上晋王,关中战场就连战连败,江淮战场也是被迫割让了重镇寿春,接下来要是合肥再丢了的话,魏国将彻底失去淮水一带,这是魏国朝堂万万不能接受的。而这也是司马炎要请出司马孚到巴蜀来游说的主要原因。 可惜,霍弋当时的眼界不宽,看到了机会,没有看到危险。他和刘谌一样,心中想着的,就是收编钟会这支六、七万人的魏军,那样一来,新汉实力将大大增强,一举扫平巴蜀指日可待。 错误犯了一次,就不能再犯第二次。 现在,霍弋死撑着一口气,带着刘谌南逃,目的就是吸引杜预追击,只要杜预尾追在后面,魏军主力就会越来越远离成都。 霍弋相信,骠骑将军赵广绝对不会放过这样一个难得的收复成都的机会。 犍为郡属国,朱提。 这里是蜀中通往永昌的五尺道的枢纽,按后世的地理方位就是云南的昭通一带,诸葛亮平定南中时,朱提一带是南征蜀军的大本营,粮秣的总供给地。 从朱提再往南,就是真正的不毛之地,蛮夷毒虫之所,刘谌一想到自己堂堂新汉皇帝,竟落到这般逃难的境地,不由得悲从中来。 “哭,哭什么,今天这般逃命,还不是你不听规劝,妄为造成的?”宗预苍老又讥嘲的声音在刘谌耳边响起。 以前,刘谌听到宗预的怒斥,往往会心中反感,但今天,他却感到了不一样的亲切和感动。 这逃亡的一路上,不断有官员中途不知去向,有的还是刘谌一向亲近的亲信,而宗预这一个老臣,在刘谌掌权之后就渐渐冷落,按理说他根本不用跟着自己,不管是投奔关中,还是投降魏国,都比跟着自己逃难要幸福的多。 可是,宗预就是没有,他就像一颗虽然年迈即将枯死的松树,但始终牢牢的扎根于山岩之中,不管风吹雨打就是紧抓不放。 宗预这样的老臣,新汉已经不剩下几个了。 刘谌用衣袖擦了擦眼角,抬起头,看向柱拐而立的宗预,坚定的说道:“大司马,你的话,我听到了,也听懂了,放心吧,我不会投降的,我会坚持到最后的一刻。” 宗预的身体微微一颤,他没有想到,刘谌会听懂自己恨铁不成钢的反讽,也没有想到,刘谌会选择继续坚持下去。 “好,陛下有先帝之志,老臣我也有壮烈之心,这一路,我们君臣一起走。”宗预皱纹浮现的脸上,显现出一丝宽慰的笑容。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不负忠烈之名 五尺道上。 刘谌、宗预、霍弋等人继续向南,他们疲累不堪,他们的队伍越走越散,在被杜预追上的时候,刘谌的身边,只剩下了寥寥的十余人。 霍弋已经气绝,伤重加上行军的颠沛流离、缺衣少药,让他终于支撑不下去了。 刘谌也已经走不动了。 他柱着一根不知从哪里折下来的树叉,扶着宗预毫无形象的席地而坐,眼睛定定的望着天上飘浮的白云。 “大司马,你说我们跑的够远了吧,骠骑将军的人马也该到蜀中了,真想回到成都再看一眼呐!”刘谌喃喃说道。 宗预紧闭着眼睛没有说话,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身体热的发烫,刘谌在说什么,他已经听不太清楚了。 刘谌又喘息了下,开始对霍弋说道:“霍叔,你能听见吗?其实,在父皇决定投降的那天,我就想要在惠陵前自刎了,现在,能看着大汉又有了关中的基业,想到还有刘衡能够续延大汉的皇位,我已经无憾了。” “快,快追上去。前面那群人里面,就有蜀国的皇帝?” 一群杂乱的叫喊声远远传来,刘谌艰难的转过头,回望五尺道的北面,只见穿着黑色甲袍的魏军将卒正在快速的追杀过来。 “呵,终于到最后的时候了,大司马,我们一起,并肩作战,不死不休。”刘谌将身体紧紧的靠住山岩,一手扶住宗预摇晃的身体,一手拔出刘备昔日兵器双股剑中的鸳剑。 “前面,可是蜀国皇帝刘谌?”一名魏军带队军侯再次问喝起来。 刘谌、宗预等人此时装束形容已如流民无异,魏军军侯这一路来,遇到的蜀国官员也是不少,在他看来,这些人中间要是有刘谌的话,早早就报上名来了,不会像现在这样顽抗不化。 “都射杀了吧,一群冥顽不化的蜀贼?”军侯冷哼一声,举手向手底下的将卒下令。 这段日子来,他们遇到的蜀国逃亡队伍,除了像樊建、董厥这样早早投降的,还有不少就是拼死抵抗到底的,这些人要是稍一可怜,就会反扑过来。 刘谌持着双股剑,想作最后的抵抗。 他的武艺还算不错,在蜀汉皇族里面数一数二,要是换作往常的话,三、五个魏卒刘谌应付起来都没问题。 但这一次,刘谌已经精疲力尽,连挪动步伐都很困难,面对魏卒射过来的箭矢,刘谌只能艰难的侧一侧身,避开身上的要害部分。 在他的旁边,宗预已经全身插满了箭矢,每被一支箭射中身体,他都会不自禁的颤动几下,但实际上,这位刚烈无比的蜀汉老臣早已死去。 “大汉,大汉!我刘谌只恨..........。”当致命一箭射中刘谌的胸口时,他拼尽全力,仰天大喊一声,随后,手中的鸳剑无力掉落到了尺道上。 刘谌! 什么?这人是蜀国皇帝刘谌,他怎么不早说? 魏军军侯听到刘谌这一声叫喊,心头猛的一怔,这蜀国人都是疯了吗?皇帝穿的和流民没什么两样,而且还拿着把剑想要反抗? 杜预听到刘谌被杀的消息,脸上大为诧异。 这些天来,由于水土不服,杜预患上了大脖子病,眼睛突出,心情焦虑不安。大脖子病,在后世的说法就是甲状腺肿大,其中与食盐的成份关系重大。 杜预没有想到,刘备的子孙,要不是刘禅这种软蛋,在还有力量的情况下,软弱无力的投降,要不是刘谌这种刚烈如田横的莽夫,国都已被攻占,将校俱已逃散,还要顽抗到最后一时。 “也罢,将刘谌等人的遗体都收敛了,装运回去,也好有个见证。”杜预长叹了一口气,无奈的吩咐道。 在没有追杀到刘谌之前,他一门心思想的就是如何抓到刘谌,好好出一出追逃的恶气,但现在面对的是无声息的刘谌的躯体,杜预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这个劲头。 一切都结束了! 刘谌之死,也是代表蜀国真正灭亡了吧。 希望不会再有什么波折了,等蜀中平定之后,他杜预也要回转洛阳,这一趟伐蜀离开家的时间真是太长了。 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 —— 杜预结束南征之行,待想要返回的时候,赫然发现几乎在一夜之间,蜀中的天又变了。 汉嘉以南的各处县城,由杜预军的将卒守卫,还悬挂着魏国的旗帜,在汉嘉以北、江阳一带,本来是黑色的魏国旗帜又换成了新汉的黄旗。 “这是怎么回事?”杜预追问负责斥候的裨将张雄。 张雄是曹魏名将张颌的幼子,袭关内侯,本来有了侯爵的身份,张雄再不济也能当个富家翁。 可等到司马师、司马昭当了晋王后,张雄这个侯也被人给找个借口削了,原因就是其父张颌早年和司马懿争功,又属曹魏的旧臣,这样的人还能承爵还能重用? 张雄除了子承父业,从军打仗外,也没什么特长,无奈之下,只能加入到了魏军之中当一个中层的将校。 这一次,要不是杜预的慧眼识人,像张雄这样有前科的曹魏旧人是不可能得到升迁重用的。 “回禀将军,五日前,蜀国将领赵广率军攻破成都,丘建将军战死,太守谯周投城自杀,成都周围各城豪族,又叛降蜀国,我军后路被断,多路斥候打探消息未归。”张雄一脸无奈的说道。 杜预心下一惊,赵广这个名字对于他来说,实在太熟悉了。 魏蜀两军交锋,虽然主帅分别是钟会和姜维,但对手之中给杜预最惊讶感受的,就是蜀将赵广。 赵广的生平事迹,杜预手头整理的简牍足有厚厚的五卷,不只是从沓中石围之战开始,杜预这边还有赵广从参加蜀军之后几乎全部战事的记录。 综合分析下来,杜预觉得赵广这个人很矛盾,前面就是平平无奇的一个中级将领,兢兢业业,让干啥就干啥,除了忠勇之外,看不到多少有亮点的地方。 后面沓中之战开始,赵广就完全变了一个人,许多时候杜预觉得赵广再神,也不可能次次都逆转翻盘,但偏偏结果总是打他的脸。 杜预对着巴蜀的帛图足足研究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他将张雄叫了过来:“张裨将,你来看,从朱提一路顺江而下,可以到达什么地方?” 张雄没想到杜预会问他,忙凑过去看向帛图,只见图上弯弯曲曲的一条黑线向东而去,正是大江奔流向东,顺着江水再往东看去,一个圆点坐落在山峡之间,旁边标注着永安两个字。 “将军是说,我们沿江而下,进攻永安。”张雄不自信的问道。 永安这座城池易守难攻,吴国的军队前一阵遣了步协和陆抗两员大将进攻,都没有将其拿下,张雄不确定杜预的进攻目标是不是这里。 “没错,正是永安。陆抗啃不下的骨头,并不代表我们拿不下来。”杜预自信的一击掌,大声道。 “永安城中,有蜀将罗宪镇守,怕是不易攻取?”张雄疑惑道。 “不,陆抗打不下永安,并不代表我们也拿不下来,永安的地形,对由下游往上攻的吴国不利,但就我们现在的位置来说,正好从上游往下进攻,永安的山城优势并不明显,而且,我们的手里,还有蜀国皇帝刘谌的遗体,有俘获的蜀国一众官员,正好可以打击罗宪军队的士气和信心。”杜预沉声说道。 显然,他已经考虑成熟,叫张雄前来,只不过是安排任务罢了。 “张雄,你部立即收拢船只,准备出发!”杜预下令道。 “唯!”张雄领令而去。 杜预看着张雄离开,雄心壮志心头涌起,刘谌的性命已经终结,一干新汉的臣属被俘虏,赵广就算收复了成都又怎么样,只要他拿下永安,到时候魏军占据巴蜀的一半,形势怎么也不会比钟会半自立时差。 而且,赵广的地盘横跨了关中、蜀中两处,中间还有秦岭、米仓山、汉中阻挡,来往甚是不便,赵广就算想发力攻打巴地,也要有兵力才行。 要是王濬围攻罗宪的军队要是不撤,杜预的部队再顺江而下,两路魏军夹攻,罗宪就是再能守,也无法避免永安城破。 至于张雄说的永安打不下来,杜预也不是太担心,司马孚毕竟是老了,没有看到魏蜀吴三国之间的政治态势已经发生了变化。 魏吴和议取代了吴蜀联盟。 巴西郡并不是魏军唯一的退路,如果有必要的话,魏军也可以顺着大江,冲出巫峡,到达吴国境内的西陵。 至于后续魏吴之间的交涉,那是后来的事,暂时不要多去考虑,借道过境之事,吴蜀之间就发生过,顶多付出一些代价罢了。 比如:这次南征蜀国皇帝刘谌及霍弋、宗预一干重臣的遗体,就是可以交换的条件,还有俘虏的蜀国的一众官员,也是不错的战利品。 吴国拿到这些,以后就可以和赵广谈条件,赵广总不见得想让刘谌等人死后还在异国受辱。 如果赵广不想接回刘谌等人的遗体,那他就是有篡位野心的权臣枭雄,而那些仍然忠于蜀国的将校、官员必然会对赵广极度失望。 第一百四十章 增援永安 在杜预将下一步的进攻方向聚焦到永安的同时,罗尚也正在向赵广禀报这一年来,永安面临的形势和所处的困境。 有陈寿之前出使永安的先例,罗尚在赵广军中也不是两眼一摸黑,谁也不认识,像黄崇、诸葛尚这些大汉的新晋后辈,罗尚也是早有耳闻,心中着实羡慕得紧。 “看来,只有在骠骑将军的麾下,才有我罗敬之的用武之地,叔父那里,区区巴东一隅,实在太小了。”在见识了赵广汉军的雄壮之后,罗尚不由得连连感叹。 对罗尚的心思,赵广从他的眼神里已经看的真切,其实自入蜀以来,不只是罗尚,还有钟邕也是一样,很愿意加入赵广这个团体。 丘建被杀。 钟邕见报了养父钟会之仇,心中一块沉甸甸的石头也是落地,虽然魏国那边还有兄弟钟毅等人,但钟邕已经不想再回去了。 回魏国做什么? 等着被司马炎砍头吗? 钟会之所以想着拥兵自重,还不是司马炎屠杀曹魏旧臣、胡乱猜忌逼迫的。 不知不觉中,赵广在巴蜀、关中的年轻人心目中,成为了可以倚靠、可以追随的英雄豪杰,这一过程虽然不是那么的显眼,但只要细水长流不歇也能汇成汪洋湖海。 在初步稳定了蜀郡的局势后,赵广对新汉朝堂在临邛失陷时的去向,终于有了更为确切的消息。 魏军打到临邛时,太仆蒋显,郎中费承、董宏很幸运在涪城与白马羌洽谈马匹交易之事,等到他们闻知蜀军大败时,再想返回已是不能。 无奈之下,蒋显即带着费、董两人在汶山一带的白马羌部落驻留,同时打探刘谌等人的消息,相比汉人,羌人久在这一带生活,除了官道之外,还有马帮踏出的小道可以行走。 刘谌、霍弋、宗预等人向南撤退了! 赵广得知这个消息,盯着新汉各郡的沙盘地图凝视着很久,南中一带在霍弋北上之后,其实已经处于失控状态,新汉在永昌、朱提等地无有驻军,刘谌等人就算逃到那里,也不可能组织起抵抗的力量,而且追杀他们的魏将还是有武库之称的杜预。 既然没有作用,那刘谌他们还向南跑什么? 临邛陷落之后,要是北撤不能的话,向西逃往白马羌杨飞龙部落也是一条叙径,杨飞龙这个盟友虽然不是那么牢靠,但有赵广的震慑,杨飞龙还不敢出什么妖蛾子。 不对。 赵广思来想去,最后终于想明白,刘谌和霍弋向南撤退的意图。 要是他们留在蜀西,那杜预的魏军距离成都并不算远,赵广也就没有了趁隙而入的机会,而现在杜预远在犍为,蜀地道路又难走,传递军情并不容易,丘建、谯周等人就算求援,杜预有刘谌在前面吸引,有很大可能不会马上回援。 事实也证明了刘谌和霍弋的想法没有错,杜预确实没有回援,只可惜,刘谌、霍弋还有宗预却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当然,从另一方面来讲,也是杜预这人能力太强所致,但凡杜预要是弱一点,说不定刘谌他们就能逃出生天了。 新汉武德二年,四月二十七日。 前往朱提打探的汉军斥候与张雄遣出北上的魏军斥候相遇,双方一场遭遇战后,各自获得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赵广终于得知,刘谌他们几个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坚持着不投降,坚持着战斗到了最后的一刻。 这一时,赵广心中就算以前对刘谌,对霍弋有再多的怨气,也烟消云散了。 他们无愧于大汉。 他们用生命诠释了什么是大汉的皇帝,什么是大汉的忠臣良将。 杜预得了好处,想要撤退! 他想撤往哪里? 以杜预的军事指挥才能,他仅仅想着撤退吗? 杜预这个对手,比赵广之前遇到的所有对手都要狡猾,有着武库的称号,可以想像杜预是何等心思灵敏之辈,要不然的话,霍弋、张翼等汉军大将也不会接连败在他手里。 一想到新汉上升的大好局面,被杜预生生打断,赵广就不由得心中气闷不已,刘谌身死之后,虽然还有刘衡这个皇太子可以继立,但刘衡还是只有二岁不到的稚童,不像刘谌那样有足够的威望和地位。 汉末之时,皇帝年幼,太后监国的情况出现过多次,每一次都引发了朝政的剧烈动荡,也不知道刘衡登基之后,新汉内部会不会有新的矛盾出现。 事物的发展,总是伴着矛盾出现。 刘谌活着的时候,新汉有三派争权的隐患,现在刘谌不在了,又有皇帝年幼,朝堂由谁来掌控的隐忧。 矛盾出现倒并不可怕。 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有不一样的诉求,赵广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解决好这些内部的矛盾,把新汉当下良好的发展势头延续下去。 而要做到这一点,首先就是解决杜预的问题。 —— 有天眼地图术的加成,赵广对于巴山蜀水的熟悉程度,比杜预手中的一张草草绘制的帛图要精准的多。 杜预的位置在朱提附近,在成都被汉军占领之后,杜预北上之路已经断绝,他要想撤走,最可行的一条路就是顺江东下。 大江浩浩荡荡,一路汇集了阆水(嘉陵江)、渠水(渠江)、涪水(涪江)等多条河流,最后在巴东的永安(奉节)冲出三峡,奔向荆州广阔的平原。 “永安?杜预的目标是这里吗?应该就是这里,不然的话,杜预他逃不出去?”赵广的眼睛通红,彻夜未眠的思考,让他衣衫不整,神色略有些疲惫。 “来人,请李参军、文鸯等各位将军过来议事,还有请罗尚少将军一起。”赵广吩咐道。 李球、文鸯、罗尚等人稍臾即到,南撤的新汉朝廷被魏将杜预屠杀,皇帝刘谌、宗预、霍弋等重臣也都战死,这一消息让李球等人心中万分悲痛,也让他们复仇的斗志燃烧起来。 “诸位,你们来看这沙盘地图,杜预要是撤退,我们参军司料定,他必然会走水路,但有永安挡在前面,杜预的军队要想全军通过,势又不能。罗左将军那里,将是下一步的争夺要点,我们要迅速的给予增援,只有这样,才能打破杜预割据巴地的企图。” 李球嘶哑着声音,一字一句的分析起汉魏两军的战局变化,他的双手不时的在沙盘上移动,将一个又一个的县城用不同的颜色标注清楚。 罗尚眼睛紧紧的盯着沙盘,这是他从未见到的一种作战演练方式,叔父罗宪的军事能力在罗尚眼中已经很出众了,但赵广这里,却总会有新的东西让他眼前一亮。 “第一批增援永安的军队,就选劲弩营,陈同,你父陈亭侯在永安任都督多年,那里的地形地貌、人文习性,你应该不会陌生,我让罗少将军为向导,你们两人点兵立即出发。”在李球一番谋划之后,赵广下令道。 陈同听到先锋任务交给自己,心中不由得大喜,连忙大声应道:“末将领令,请君侯放心,永安这一路,我陈同自小就往来,熟悉的很。” 陈同自投入赵广军中后,表现一直不温不火,很有其父陈到的风格。 陈到在刘备麾下时,统领的是刘备的亲兵部队,这支部队早先由丹阳兵组成,可惜在随后的徐州争夺战中,损失惨重差一点解散。 在刘备暂居荆州新野练兵之时,陈到为其部下,但未见有他事迹的记载,这段时间刘备兵微将少,又要顾及不能引起刘表的猜忌,陈到估计也就是在刘备身边当当保镖,领兵作战不太现实。 到了入蜀之后,特别是陈到为永安督之后,白毦兵首先被诸葛亮提到,在随后的夷陵之战、诸葛北伐过程中,白毦兵表现出色,是蜀军青羌五部中与无当飞军齐名的精锐。 可惜,这样一支强军,在陈到逝世之后,也渐渐的消失在历史的烟云中。 陈同是劲弩营的副将,自组建起来表现兢兢业业,但也无更多的出众亮点,最近的一次立功,还是在固原大战中,前期接触战射杀了匈奴胡骑,但与魏容的虎步营相比,劲弩营就是再强,也只是排名第二。 这一次,魏容没有跟着赵广到蜀地来,寇林也一起到了西线,在子午谷之后,魏、寇两人已经焦不离孟,配合上越发的默契。 劲弩营的实际事务,陈同已经接手了过来,这一次永安之行要是陈同表现出众,扶正也是情理之中。 陈同和罗尚领令而去。 他们这一支军将从成都往西,到达涪水畔的德阳,再由这里一路沿涪水而下,经过临江、江州,最后进入大江,到达永安。 这一路先陆路、后水路,是成都到奉节最近的一条路,也正好避开了巴西方向的魏军,在命令陈同为先登后,赵广同时开始在蜀郡一带抽调兵力,准备粮秣,为增援永安提供辎重保证。 与被切断了后路的杜预相比,赵广有天府平原的蜀郡作为后方根基,打起仗来要更加的游刃有余,他也不怕打持久战,因为打的越久,对汉军一方就越有利。 第一百四十一章 排兵布阵 陈同、罗尚先行出发之后,赵广对蜀郡一带的汉军兵力重新作了一番部署和调整。 黄崇、文鸯一文一武,坐镇成都,既是治政需要,又能震慑屑小。 太守黄崇综合协调能力出众,自在褒斜水加入赵广军中以来,游说苏绍等事务表现可圈可点,让赵广眼前一亮。 这一次,赵广将蜀郡太守的重任交到他手里。 也是对黄崇寄以了很高的期待。巴蜀十三郡中,蜀郡居第一,坐拥天府平原的地理优势,蜀郡的发展将直接关系到巴蜀的稳定。 杜轸、范元两个担任太守府属官,协助黄崇负责治理内政,恢复如锦里等手工业作坊的生产,同时,加紧疏浚失修的灌溉河渠,确保水稻等农作物在成长期能够有足够的养分供应。 巴蜀的粮秣种植与关中不同,按《华阳国志·巴志》记载:巴地“土植五谷,牲具六畜。桑、蚕、麻贮、鱼、盐……皆纳贡之”。也就是说巴蜀的土地相当肥沃,五谷都能种植,特别是蚕桑、麻布等等,都是巴蜀主要的出产。 当年,秦国在攻占了巴蜀之后,李冰开都江堰,巴蜀立即成为秦国的大粮仓。高祖刘邦在汉中称王时,也是先平定了巴蜀,然后再暗渡陈仓占领关中,要是刘邦先去打关中,只怕难以挺过一次又一次被项羽击败的困境。 放大到整个中国来说,巴蜀盆地的重要性也是不言而喻的,有了它,即便失去大半的领土,我们也还有复起的机会。 这一点,近代史已经有了证明。 文鸯已经被赵广任命为奋武将军,这虽然是一个杂号将军,但也已经凌驾于汉军中的诸多偏将军、裨将军之上。 有了这个身份,文鸯就能够名正言顺的号令蜀郡各地的郡卒、县卒,在紧急时候征召他们,组建起防御成都郡城的预备力量。 在安排了蜀郡治理一干事务后,赵广即率汉军主力沿着陈同、罗尚行军的方向朝永安进军。 随同他一起出征的,还有文虎、诸葛尚、糜立、钟邕等人,将领的配备上,这一次相对单薄一些。 文虎这一次和兄长文鸯分开,单独领了一军跟随赵广出征,这对他来说,是一次难得的能力测验。 赵广也很看好文家兄弟中更为年轻的文虎,希望在未来给他压一压担子。 本来出征将领中,赵广还提意把前一阵子大放光彩的句安叫上,结果句安也不知道是唱戏唱上瘾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死活不愿意离开成都。 直到后来糜立小胖子神神秘秘的跟赵广提了一句,句安这家伙居然看上苏惠了。 苏惠是什么身份,什么文采? 句安是什么身份,什么水平? 苏惠虽然长的一般,但在台上可是名角,追她的人不要太多。 句安这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但这家伙就是一心一意想当舔狗,任谁的劝也不行。 句安不愿出征,赵广也不强求,句安又不是什么厉害的名将,也就是像成都一战时,对付谯周时用上一用,正常一点的战事都派不上多大的用处。 其他将领方面,都有各自的任务和职责,这也是一个势力壮大的必然。 赵广现在地盘越来越大,长安要守、潼关、蒲津关要守、狄道那边也要守,再加上又收复了成都,每一个地方就要派出合适的人员,要不然的话,内部叛乱不定,那就和东吴内部的山越一样,会牵制赵广很大的精力。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永安之战,很可能与赵广以往经历的战事都不相同。在大江及其支流上舟楫作战,是赵广即将要面对的新的考验。 在指挥将领层面,赵广vs杜预。 一个拥有系统外挂的穿越众。 一个号称武库的当世军事奇才。 比起邓艾、钟会等人,杜预的用兵更加的灵活,有时候还渗入了政治层面的因素,给予赵广的压力也很大。 —— 永安。 新汉巴东郡治所在。 这里是长江三峡西端的要冲,也是巴蜀进入荆州的咽喉,反过来讲,荆州要想入巴蜀,也必须先拿下永安。 新汉左将军罗宪,在此镇守已有近十年,从刚刚四十的壮年到现在五十开外,罗宪为了守卫巴东郡,付出的心血可想而知。 但他并不后悔。 即便新汉朝廷不久前,在前后左右四大将军中,只升了赵广和霍弋两人,他也没感到太多的委屈。 一方面,有陈寿这个师弟的说项,罗宪对赵广这一年多来的功绩知道的甚多,比如固原大战的经历,以陈寿写三国志的文笔,在师兄面前稍加修饰,就是一篇让人拍案叫绝的好文。 罗宪觉得赵广提拔理所当然,无论是谁,能将大汉从覆亡的边缘处拉回来,都是了不得的英雄豪杰,起码他罗宪做不到这一点。 而也正因为罗宪和赵广这一系越走越近,他的官职才会被刘谌有意无意的压了一压。 至于霍弋的升职,罗宪也没有多想,皇帝身边总要有信任的人,霍弋的资历也比他罗宪要更深一些。况且,在现在的微妙局势下,就是让他罗宪离开永安,他也不愿意。 在永安经营十年,对于这一座巴东的坚城,罗宪倾注了太多的心血,不仅是他一人,整个罗家都把资源投入到了这里。 危险与机遇并存,在蜀吴交战时期,永安是吴国进攻的要点,在和平时期,又是两国贸易的集散地。 罗家在此投入越多,收获也越多。 同样的情况,在东吴那边也是一样,西陵督步协刚刚病逝,吴主孙皓刚想要将其弟步阐调集,就遭到步家的坚决抵抗。 步家的利益,也和西陵紧紧的捆绑到了一起。 永安城内,左将军罗宪府上,烛火点得通明。 “将军,刚刚接到吴国方面的消息,吴国西陵督,抚军将军步协病亡,其弟步阐遣人向吴主孙皓报丧,不过,看吴国朝堂的意思,似乎有意将步氏调离西陵?”参军杨宗手里持着一份帛书,正在向罗宪报告情况。 杨宗是罗宪的亲信,早年在成都时就相识,陆抗攻打永安,杨宗协助罗宪调度粮秣辎重,功劳甚大。 罗宪两鬓染霜,目光炯炯,他一边阅看简牍,一边摇头说道:“这不可能,步氏在西陵已历三代,根深蒂固,吴帝孙皓暂时还动不了步家,不过,事不过三,步仲思要是思度不周,只怕西陵会有变故。” 步家在西陵,要从吴国丞相步骘开始算起,步骘、步协,步阐,对于吴国来说,与巴蜀的交易是块肥肉,步家吃进去大半,却分给建业很少。 孙皓在魏吴和谈中获得了江淮重镇寿春,这让他积攒起了巨大的声望,其祖父孙权动员十万人马攻打合肥,结果被魏国大将张辽在逍遥津杀的大败,其后的几次北伐,孙权也是一次次无功而返,而现在,孙皓兵不血刃拿下寿春,怎不让吴国上下兴奋莫名。 有了声望的资本,孙皓接下来就要举起他残暴的屠刀,杀向一个个不听他话的朝臣官员,可惜,现在看到这一层危险的人少之又少。 “对了,敬之去成都面见骠骑将军,不知有无消息回来?”罗宪将杨宗呈上来的帛信认真看了一遍,抬起头问道。 杨宗拍了下额头,连忙道:“禀左将军,属下差点忘了,敬之已有信回来,骠骑将军已遣了偏将陈同领一部人马从涪水东进,现在估计已到临江。而且,骠骑将军的主力也已在蜀郡聚结,相信不用多久,巴东郡一带,将是我大汉军队的天下。” 罗宪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意,赵广的及时增援让他守住永安的信心大增,象这样有友军依靠的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了。 有了信心的罗宪想了又想,把儿子罗袭叫到身边,郑重嘱咐道:“你辛苦一趟往建宁李太守那里,让他聚拢将士,待我永安战起,侧击魏军于后,记住,一定要告诫李遗夫妻,不可正面阻敌,只要袭扰即可,一切等赵君侯到了永安,再作定夺。”。 建宁太守李遗手底下的将卒不多,总数连一千人都不到,战斗力也很弱,指望李遗去正面抵挡杜预不现实,但袭扰下杜预的后方,这个任务李遗应当可以完成。 就算李遗没有领兵作战的能力,关银屏将门虎女,有其父关羽、其兄关平、关兴的熏陶,关家现在还有关彝在赵广军中效力,关银屏现在只怕早就跃跃欲试了。 罗袭、杨宗各领了将令,急匆匆而去。 罗宪早早的吃过饭后,即带着几名亲卒登上船坞,视察永安水军的操练情况,永安水军的规模不大,与拥有楼船的强大吴国水军不能相比,不过,经过罗宪这些年的积累,也攒起了三艘艨艟、二十余艘走舸的家当。 水军将卒方面,巴人善舟,巫峡上的大小宁河,是天然的练兵场所,这里水面开阔,水流平缓,相对来说,只要藏在支流,一般很难发现。 一贯后发制人的罗宪,将这一支水军作为奇兵,只待在战事最为关键的时候杀将而出。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为陛下送行 赵广率军沿涪水而下,向永安进军。 杜预领军沿大江东进,意夺取巴郡全部。 罗宪孤军坚守永安城,时时准备与赵广来一个里应外合。 围绕永安这个焦点,汉魏之间又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杜预顺江而下全军兵力共计一万余众,大小船只约四百余条,这些舟楫并不是杜预凭空变出来的,而是钟会的遗产。 魏军入蜀之后,试图自立的钟会利用占据蜀郡的实力优势,开始打造战船、收拢商船,编练水战之师,待稍稍成形,却因身死被杜预捞了个便宜。 从数量上来看,魏军水师已经算是巴蜀一带规模最大的一支水军,但从质量上看,杜预的这支水军战力上,又有诸多的不足。 负责操练这支水军的魏军将领李准,其祖父李异,曾是益州牧刘璋手下征东中郎将赵韪的部将,后来又追随锦帆贼甘宁投靠了吴国,不过,李异在夷陵之战中,被蜀将吴班、冯习所败,李异战死。 李家在李异死后没落,到了李准时已经沦为豪酋部帅,钟会得知李准勇猛,水战本领出众,遂往请李准担任魏军操江裨将。 由于时间太短,又不堪被重视,李准虽然尽心尽力,但魏军将卒对水战的熟悉程度充其量也就是能行走的地步,特别是到了大江之上,杜预、张雄、李准更是只能沿着江边而走,不敢将船队驶入更为开阔的江中。 永安上游,蜀地江阳郡。 魏将张雄领先锋疾进向东,到达江阳时,突然停留了一天一夜,张雄倒没有耽误战机的恶意,他只是想报答杜预一下。 全军驻足不前,魏军将卒听到张雄的这一命令,不禁感到万分不解。不过,随后张雄向他们解释了其中原因:给杜预将军治病。 杜预的大脖子病,在三国时属于疑难杂症,医书上把这个病称为“哉人之颈”,春秋时期著名的风水师樗里疾得的也是这个病。 要知道樗里疾当时还是秦国的王族,秦孝公的儿子,秦惠文王的弟弟,地位已经很显赫了,但就是没办法治好这个难疾。 张雄到了江阳之后,听到此地有治愈哉人之颈的例子,不由得高兴万分,他想着报答杜预的知遇之恩,于是想要给杜预找一下治疗大脖子病的偏方。 其实,杜预的这个病,还要细分为缺碘和碘过剩两种,治疗的方法也不同。缺碘引起的大脖子病,患者就适量的增加碘的摄入,增加含碘量高的食物。 杜预是关中人氏,长期居于内地,平时也不会食用一些江海产品,身体缺碘也是正常。 江阳郡的井盐,产量与广都的盐井不相上下,在张雄到达之前,这里归黄氏豪族所有,这个黄氏也就是蜀国的宠臣黄皓的家族。 黄皓祖上是江阳人氏,这些年依靠拍刘禅马屁,聚敛了诸多的财富,不过,现在黄皓也一起被送到了魏国,成了无职无权的闲人,黄氏没了依靠,也只能任人宰割。 张雄到来之时,黄氏已经被钟会的乱兵给洗掠了一遍,不过毕竟根深蒂固,等张雄再到时,黄氏家族才始被连根拔起。 杜预见张雄又是给自己治病,又是充实军中粮秣,倒也没有怪张雄耽误先锋的本职工作,魏军在江阳稍作休整,再次启程向永安进发。 此时,赵广的先锋陈同部已经到达临江,这里是阆水(嘉陵江)、渠水(渠江)、涪水(涪江)交汇之冲。 临江在后世的名称叫合川,这里在南宋的时候修筑有一座著名的堡垒城:钓鱼城。 陈同引军到达临江,在稍稍观察了这里三江汇流的险要地势后,汉军在钓鱼城原址上修了一座小寨,陈同的用意一是接应赵广的主力部队,二是阻挡来自阆水方向的王濬魏军。 五月一日。 陈同率军抢先一步,进入永安城。 城内的汉军兵力总数增加到四千人,其中水军有七百余人,除了兵力增加外,陈同这一部还给永安守军带来了最为先进的钢刀、铠甲等兵械,这让罗宪守城的信心倍增。 等到杜预领军到达永安外围江面时,汉军已是准备齐整,刀枪、铠甲、粮秣补充完毕,杜预在得知就是在江阳耽误的功夫,让汉军先锋钻了空子后,脸上神情极其难看。 责怪张雄吗? 张雄也是一心一意为自己好。 可是,不是张雄的错,难道是别人的错。杜预忽然感到,永安这一仗只怕会有些波折。 竖日,杜预魏军主力陆续到达永安城外,沿江列阵,杜预没有留后手,直接将被俘的蜀国官员押在阵前,当先两个是樊建和董厥,后面还有一群的蜀国大大小小的官佐。 樊、董两人这两天苦头虽然没吃,但气色很是不好,刘谌和宗、霍两人的遗体他们已经见到,待看到满身被箭矢射中的刘谌,樊建一下子软倒于地。 “陛下战死,臣子苟活,这脸面何在?”樊建心如死灰,但让他去主动求死,比如说跳江自尽,他鼓起勇气尝试了几次,又无奈的放弃。 董厥的情形也和樊建一样。 永安城上,罗宪、陈同瞧见魏军军前的蜀国大大小小官员,脸上也不由得难看起来。 “杜元凯,他想干什么?这般行径,岂是君子行为?”罗宪怒气直冲脑门,对着城外的魏军破口骂了起来。 “左将军,杜预这是想要激怒我们,他的想法就是背水一战,诱使我军弃城出击。”陈同倒没有罗宪这般羞怒,跟着赵广见识多了,什么样的阴谋诡计没见过,杜预这一番震慑主要是想先声夺人。 罗宪冷哼一声,对陈同的提醒微点了下头:“放心,我罗令则什么阵仗没见过,这儿戏一样的行径,还骗不到我。” “各部将士,都给我瞪大了眼睛,看清楚了,不许出声,不许叫喊,听见没有。”罗宪挥着手,大声喝令道。 杜预想要激怒永安的守军,罗宪将计就计,就用魏军羞辱人的做法来反刺激汉军将士,这一番斗智斗勇,说起来烦琐,实际上也就是一瞬间的判断。 杜预见城上没有反应,心知这区区小把戏也骗不过罗宪,即对张雄道:“再令人将蜀国皇帝刘谌、宗预、霍弋等人的棺木抬上来,就放在岸边,让大嗓门的士卒叫阵,就说蜀国皇帝的遗体在此,特意送还,请罗宪将军前来领取。” 张雄点头应允,即安排麾下将士将已经收敛的刘谌等人棺木从舟艉上抬上岸来。 杜预来势汹汹,这一下立将罗宪、陈同将到死角。 而更让永安守卒心焦的是,樊建、董厥等被俘官员看到运送刘谌等人的棺木,一个个悲从中来,伏倒于地哀哀痛哭起来。 城上守卒目睹此景,终于再也忍不住悲痛,就连罗宪也是眸中含泪,按住剑柄的手也开始颤抖起来。 “罗宪罗令则,你还是人吗?陛下在城外受苦,你却在城中躲避不战?”罗宪心中天人交战,杜预这一番攻心之计着实狠毒。 陈同也和罗宪一样悲痛,不过,他的表现稍稍好了一些,这是因为在固原时,赵广直接将匈奴人的头颅筑成了京观,其作风比杜预还要狠厉,陈同多多少少有了些免疫力。 “左将军,末将临出发前,君侯特意告知我,陛下之所以执意南撤,就是想要吸引魏军南追,从而给君侯收复蜀郡争取时间。” “现在,君侯的主力估计已经到达临江一带,我们在永安的任务是守住这座城,要是永安丢了,陛下必将死不瞑目。”陈同紧紧抓住罗宪的臂膀,一字一句的说道。 罗宪瞪着通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陈同看了良久,最后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道:“放心吧,我罗宪要是莽撞的话,这永安早就被吴人破了。” “来人,在城中收罗素布,我们就在这城上,为陛下送行。”罗宪嘶声大喊道。 “为陛下送行!” “为陛下送行!” 永安城上,汉军将卒们哼起了高祖刘邦的大风歌,嘶哑的声音一声声传来,苍凉悲壮的让人不能自已,几乎每一个将卒的眼睛里,都擒着即将滚落的泪珠。 “为陛下,送行!”樊建跪在地上,脸庞紧紧的贴住了地面,他低低的呻吟着,已经再无力抬起头来,他也没有勇气抬起头来。 比起为国战死的刘谌,他的节操已经掉了一地。 杜预冷冷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凌厉的眼神渐渐黯淡了下来,永安守军严守军律的表现,让他不由得刮目相看。 “将军,怎么办?”张雄走近杜预跟前,低声问道。 “抬回船上吧,今天这一战,结束了,我们接下来,准备与赵广在这大江之上,好好的会上一会。”杜预沉声道。 一番算计没有效果,杜预虽然有些气馁,但并没有放弃,他的武库里面,还有其他的招数等着赵广来领教。 水战! 赵广他擅长吗? 他看过古往今来的水战战例吗?他懂得接弦战的要领吗?他有我杜预看《左传》《春秋》看的多吗? 杜预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每一次答案都是肯定的。 所以,赵广必败。 第一百四十三章 1级造船术 陆上交锋。 汉魏两军都是行家,汉军擅长山地作战,魏军在大平原上表现出色。 水上争雄,汉魏两军说的再厉害,也还是菜鸡互啄。 水战真正厉害的军队是吴国的舟师,在孙大帝时期,吴国将军卫温和诸葛直曾经率领一万水军组成的船队,跨海到达夷州,也就是后世的台湾一带。 海战对战船的要求更高,也正是在大江大海的考验中,江东水师的实力猛涨,各种类型的舟楫繁多,相应的战法也是层出不穷。 顺风怎么攻,逆风怎么攻,吴军都有标准的操练战法,这也是吴国的军事机密,对魏、蜀两国都严格保密。 所以,这一场永安之战,真正有资格下评语的,肯定不是杜预,而是吴国名将陆抗。 杜预断言魏胜汉败。 如果赵广有千里耳的话,听到这一句评判,一定会哈哈大笑起来。 熟悉兵书有什么用?你杜预读的不外是汉末三国之前的战例,之后的你还能知晓?你不知道,但我赵广却知道,这便是优势。 当然,单单靠抄袭历史上的水战经典,也不能保证百分百战胜杜预,毕竟,名将之所以为名将,就是有一种临阵机变、打破常规的能力。 唯有战法上的创新,才能让杜预防不胜防。赵广这只菜鸡要想获胜,必须要有奇招。 奇招在哪里? 第一,当然是赵广的杀手锏:系统。 在赵广占领关中之后,系统的各项属性方面,英雄值、声望值、内政值这些提升的很快,也让赵广在提升综合能力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同时,武力值、技能值方面提升越来越慢,看着武力值在88的数值在久久不动,赵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种发展态势让赵广想起了游戏开发商一贯的策略:先吸引人上钩,然后就设置各种的阻碍,逼的你一步步的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赵广想单纯做一个武将,系统说不行。 武将没前途,不信你看。 一吕二赵三典韦,四关五马六张飞。黄许孙太两夏侯,二张徐庞甘周魏。枪神张绣和文颜,打末邓艾和姜维。 这些武将中,寿终的有几个,也就是赵云寥寥少数几人,现如今,还活着的好像只剩下了一个姜维,这还是由于赵广出现才保全下来的。 从三国归一统的大战略来看,赵广要想在后三国生存和壮大,就必须全面发展。 好在这一次,系统终于又给予了赵广期待和希望,就在赵广誓师出征永安前,面板上的技能值新增加了一项:造船术lv1。 技能值总数由7项,增加到8项。 1级造船技术,在系统属性里面显示为:龙骨战船。 这些风帆时代打造战船的知识,在三国时期无疑是超前的,而且它不仅仅是东方的造船技能,还包括了西方单桅、双桅、多桅帆船的制造和操纵技能。 赵广在穿越之前,是大航海时代的忠实爱好者,不过,从东方人的审美观点来看,赵广最衷爱的角色还是李华梅。 德阳,涪水上的一座县城,由于紧临成都的缘故,蜀汉官方的船坞就设在此地。 在船坞的中央位置,在赵广的指点下,经过船匠十余天的日夜改造,一艘艨艟中型战舰已经被披上了铜甲,看上去黝黑的就如同一头深海的巨鲸。 巨鲸号。 这是赵广给这艘战舰起的名字,有着浓浓的海船韵味。 与其他征集来的商船相比,这一条大船的木料相当的结实,是糜家从西南夷蛮的深山中砍伐而来,原先是糜家船队的领舰,也正因此,才会被赵广一眼看中。 它的大小只是中型舰的规模,与足有五层的楼船不能相比。在船首、船艉及船身等重要地方嵌入铜甲,在保证航速不受大的影响前提下,增加防冲撞的能力。 由于时间紧迫,这艘铜甲艨艟舰还有许多地方防护并不严密,比如说如果有炮弹,投石机抛石攻击,这条船就承受不住太多的打击。 当然,魏军现在也不会有这种超时代的武器,巨鲸号实际上已经超越为这个时代太多,魏军要想击沉它,基本没有好的招数。 在赵广下令出征永安后,得知好消息的糜家也是拿出了全部的家当,在赵广身上投资的回报实在太大了,让糜家上下都拒绝不了。 糜立如今在家族中的地位如日中天,就连他曾经为人耻笑的肥胖身躯,如今也已是众多爱好保媒的士族夫人口中的福相。 从被人瞧不起的商贾,到骠骑将军身边的红人。 糜立的逆袭之路,让人争相效仿。 永安如果能控制在手,糜家就能在对吴国出口贸易上抢占一个份额,这诱惑太大,从对内交易的小打小闹,到对外出口贸易,糜家要是错过了这次机会,再想二次崛起就难了。 有投资眼光的,当然不会是糜家一个,赵广的坐舰被糜家抢了个先,那其他船只提供方面,就不能再落后了。 不得不说,蜀中的一些名门豪族之所以长期不倒,就是有这一层见风使舵的本事保护着。 对于这些豪族的孝敬,赵广也不客气,广纳百川,才能让实力更加壮大,豪族中只要是有意归顺大汉,有意为赵广效力的,口碑人品都不错,都可以出仕被录用。 有各方的支持,在短短的时间内,赵广这一支水军的规模也急剧的膨胀起来,大小战船也有百余艘。 —— 杜预在永安城下发威的时候,因组建船队而跚跚落后的赵广终于到达江州一带,也就是后世的著名山城重庆。 江州在三国时代并不显眼,由于对吴国作战的需要,巴东郡的政治、军事、经济重心,更多的偏向了东面的永安,也就是后世的奉节。 赵广此次行军,主要采取的方式,是水陆两栖并进,水上依靠小型的走舸、艨艟、三翼等船只,陆路则沿着涪水而进。 遇上河流支流堵路,则架设浮桥通过,这种行军方式相对于单纯的陆路或者水路来说,更考验两军的配合,赵广也正是想借这一次行军,让麾下的将士熟悉下水战的要领。 汉军先锋,偏将文虎匆匆从一艘走舸上跳到赵广的坐船上,他的身躯明显的摇晃了下,幸好又稳住了身形。 水战方面,文虎倒不是全然陌生,当初,他的父亲文钦投奔吴国,文虎也在吴军中见识过船只在江上来去如风的样子。 “禀君侯,刚刚探到消息,魏军主力昨日早上,到达永安城外,在与城上我军对峙之后,即沿着大宁河一带设下船坞营寨。”文虎禀报道。 赵广跨出舱门,目视外面大江,沉声道:“杜预滞留不走,这是想要与我军决战一场,他的信心很足,我们也要早做准备,不能让他失望了。” 如何面对熟悉水战要领的杜预,赵广这一路上不断的在思谋,新式的艨艟战舰能起到出奇不意的效果,但只有一艘艨艟,显然底牌还不够多。 从历史上的水战战例来看,由于战船都是用木头打造,不耐火攻。火攻要占了大部分,什么火烧赤壁、火烧连营等等,无一不将火作为水战的第一攻击手段。 杜预熟读兵书战策,在用火防火这一点上,肯定研究的很透,赵广要是和他比玩火,那就是找死。 所以,赵广要是自作聪明,像赤壁之战那样,以快船走舸点火冲阵,肯定会落入到杜预的部署陷阱之中。 一番搜肠刮肚之后,赵广终于想到了一个水战的经典战例,这个招数杜预应当没见识过,因为创造这一战术的人还要再过五百年后出生。 主意既定,赵广遂将糜立叫到跟前,让他将携带的辎重重新归类下,粮秣中的豆菽、铺路的水泥灰、沙子整理出一批,放置在前军走舸上,以备战时之需。 糜立听赵广这么一说,胖胖的脸上露出不知所措的神情,打仗不是凭的是武力、悍勇和兵甲先进吗?就算是水战,也是拼船只牢固与否、战法是否对路,什么时候轮到他糜立大将军出战了。 “还不快去,愣着干什么?”赵广见糜立怔怔的没有应答,出声催促道。 “禀君侯,末将,末将这就去准备。”糜立兴奋的重重一跺脚,大声应和一声下去准备。 但凡是男儿,都是一个上阵杀敌的英雄梦。 糜立也是一样。 虽然掌管后勤辎重是他的长项,但并不代表他就甘心看着魏容、寇林等人在前方杀敌,自己却只能在后面苟着。 这一次,赵广出乎意料的在战前就关照糜立做事,让他顿时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原来糜爷我也是有用的,这一回要是立了功劳,看魏大寇二这两个粗汉怎么说?”糜立心中百转千回,浮想连篇。 糜立的小心思,赵广无暇去理会,汉军的斥候走舸在江面上急速往返,将前方魏军的情况回报过来。 迎接赵广的,不仅仅是大江上的波涛,还有战船撞击的巨响。 第一百四十四章 撒豆成兵 新汉武德二年,五月四日。 永安城外,正是长江三峡中最为雄伟的瞿塘峡地段,这里断崖壁立,高数百丈,宽不及百丈,形同门户,有名为“夔门”。 江水辟此一门,浩荡东泻,山高峡窄,仰视碧空,云天一线,江水奔腾呼啸,令人惊心动魄。同时,时有缕缕霞光从东方的白甲、赤盐两山之间升起,将江水映的通红一片。 魏军严阵以待,水寨旌旗招展,舟楫如林,一万余魏军将卒在杜预指挥下,共分成了左中右三阵。 左翼是最为熟悉水战的李准一部,有中型斗舰三艘,小型走舸十余条,李准平素在这大江之上行走惯了,操持舟楫谙熟的很,由他在江心坐镇,可以保证魏军的左翼安全。 中军所在,由杜预亲自坐阵,他的坐舰比艨艟要更高大一些,但又比楼船要小,由一艘中大型平底商船改造而来。 这类商船胜在一个稳定,而缺点也是一个稳字。 太稳的结果,就失去了速度,不像艨艟斗舰,以快速的机动能力制胜。 右翼,最为靠近岸边的两栖水寨,是张雄一部,张雄毕竟是北方人,对水战不甚熟悉,尤其是在江阳停留耽误了战机之后,杜预觉得张雄还是留在岸上陆战更放心一点。 在魏军的等待中,在永安守军的期盼中,点点帆影越来越大,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杆船桅上的黄色汉旗、另一杆桅上的骠骑将军赵字的将旗。 赵广军中,主旗和将旗一般采用双旗悬挂的模式,也就是一旗上书写汉,一旗帜上书写将领的姓。 这种方式好的地方是方便识别。 不好的地方就是容易被敌军盯上,聚而攻之。 不过,赵广显然不在乎这个,已经因没有对手而闲的发慌的他,巴不得有对手主动送上门来给他的亮银枪沥沥血。 双方的距离在逐渐的拉近,很快就进入到了箭矢的射程范围,远程打击对顺风的汉军一方有利,文虎早就测量了距离,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汉军箭矢开始呈仰角向下风口的魏军抛射。 这样的抛射,看的主要不是精准度,而是覆盖面,也就是心理震慑作用比较大,杜预这厢也是早有准备,一面面宽大的盾牌被举过头顶,将魏军将卒遮盖的严严实实。 其中的一些箭枝上,汉军还绑上了燃烧的油布,但在风力作用下,真正落到魏军战船上的并不是很多,偶有五、六枝火箭插在船体上,也被魏军将卒早早扑灭。 “老一套的战术。赵广就这水平?”杜预心中诧异,在接战之前,他换位思考替赵广想过好几个方案,其中就有火箭袭扰的战术,有准备的魏军应对起来并不困难。 “将军,快看,那艘艨艟突出战阵了?”在魏军前哨斥候的呼叫声中,杜预抬眼望去,只见汉军阵中一艘黝黑的战舰当先以快捷的速度直冲过来,在它后面,还有若干小型舰船紧紧跟随着。 “这是赵广的坐舰,他想干什么?效仿陆战单挑吗?这简单太天真了?”杜预心中对赵广的评价开始降级。 固原一战,匈奴左贤王刘豹兵败的战例,已经被魏军将领研究了数遍,其中最让杜预感到无语的就是,刘豹将一切都安排的很好,偏偏没防好赵广的野蛮冲阵。 看来,这一次赵广还想故计重施。 “传令,左翼向中央靠拢,右翼继续谨守营寨,防备永安守军杀出。”杜预将酸痛的脖子扭了一扭,发出了第一条变阵命令。 李准所部的靠拢,将加强中军的力量,江面作战不比陆地,一艘艘战船紧挨着并行,要想冲撞出一条水路太不容易。 杜预的命令下达没有多久,赵广指挥汉军中军三十余艘大小战舰当先杀出撞入魏阵。 巨鲸号包着铜角的舰首野蛮的一次次撕碎魏军船只单薄的船板,漏水之后的战船就像没有了奶水的妇人一样,只能无助的在原地打着转转。 糜家在打造船只时,用的是上好的柚木,这种木材紧密性强,又有较强的防水作用,在一次次的撞击中,巨鲸号就算被撞出了些小缝隙,也对行进无多大的影响。 汉军中军舰队横冲直撞的驱散魏军的走舸,遇到稍大一点的斗舰也不恋战,继续在魏军阵中乱战。 这一次,就算是看到了杜预的坐舰位置,赵广也好象没见到一般,完全就是瞎了眼睛的苍蝇撞到哪里是哪里? 杜预有些气急,赵广也太小瞧人了,他开始一次次的调兵遣将,一面对冲入阵中的赵广几条战船进行围堵,另一面着令外围的走舸、斗舰去缠住文虎船队,以防止汉军两支舰队会合。 江面上喊杀声震耳欲聋。 永安城中,看到赵广率先出阵,勇猛的冲入魏军阵中,罗宪和陈同再也按耐不住,各自领着麾下将士朝魏军张雄部的营垒杀了过去。 “接弦,接弦,跳板架过去!取赵广首级者,赏万金。”战况激烈,杜预脸沉似水,开始向魏军将卒发布悬赏令。 赵广这种莽夫,能活到现在,简直就是奇迹。 昔日吕布那般武艺,也没有赵广这么嚣张过,杜预忽然感到,他可能是高看了赵广了。 不只是杜预这样的感觉,魏军操江裨将李准也是这么认为。 所以,迫不及待的他冲在最前面,靠近巨鲸号后便跨步跳到了赵广的坐舰上,在甲板上撕杀,李准已经玩了半辈子,他觉得自己怎么也比赵广这等半吊子强。 赵广见有敌将上船,心中狂喜万分。 鱼竿伸出去很久时间了,终于有鱼上钩,不管是名将,还是庸将,先过一把干瘾再说。 88的武力值也在对他说:已经饥渴难耐了。 在狭窄的甲板上近战交锋,百鸟朝凤大开大合的招法并不合适,相反,七探盘蛇枪的招数一静一动,倒是符合了船上这种小空间范围内的作战。 李准的武力,在明察秋毫术的估算下,也就在70-75之间,即便有水战的加成,也绝对不会超过80,正好可以让赵广练一练枪术。 李准此时还不知道,他已经成为了赵广练级的小白鼠,使出浑身懈数的他,兴奋的两只眼睛直冒精光,死死的盯着赵广。 一合过去,李准略占上风。 二合交手,双方不分胜负。 三合再来,李准有些气息不稳。 四合,五合,李准感到有点觉得不对劲。 再过一轮,赵广终于摸清楚了面前这名魏将的底数,也不过是个平庸之将,练级的效果不太明显,有些感到不耐的他,终于狠下杀手,七探盘蛇枪实战的第一个战果产生。 李准被亮银枪毒蛇吐信,刺入下腹部要害处,与百鸟朝凤不同,盘蛇枪瞄准的均是敌方致命所在,一枪既出,神仙难救。 李准不甘身死。 本想杀了赵广的他,反而被杀。 这结果让跟随李准杀上巨鲸号的魏军将卒吓傻了,这赵广怎么这般生猛,像魏军主将杜预那就是个文弱的读书士子,怎么到了汉军这边就不一样了。 —— 文虎焦虑的在船头上来回踱步,不时的打量魏军中央那杆赵字将旗是否安好? 这一场水战,他越打越觉得心惊,也为自己仓促答应赵广而后悔,前一天,赵广在找他议事时,他怎么就脑子一热应允下来了呢。 让主帅去吸引敌方的注意力,自己这个先锋躲在外围,瞅准机会再猛扑上去,这事情怎么看怎么都不可思议。 但当时,赵广就是这么跟他文虎斩钉截铁下令的。 “报文将军,李准的将旗落下,魏军左翼混乱?”桅杆高处,一名负责打探的汉军斥候大声朝着文虎叫喊起来。 文虎心头咯噔一下,随即又是狂喜,等待的时机终于来了。 “各船听令,将船头的豆子、沙子还有泥灰,朝敌船抛散过去。”文虎喝罢,即指挥坐舰开始朝魏军左翼的李准部杀了过去。 听到文虎命令,汉军中七十余艘战船齐齐出动,抢占上风口位置后,所有汉军将卒一个个化身为埠头上的苦力,将堆放在船头的豆子、沙子和泥灰撒向魏军船只。 在风力的加持下,逆风迎战的魏军士卒一个个被迷糊了双眼,而被撒到船上的豆子更是在甲板上滚来滚去,让士卒们东倒西歪,站立不稳,更别说是拿起盾牌刀剑了。 眼睛看不见。 脚下站不稳。 魏军士卒就算再勇猛,也只能无助的被文虎军射杀和戳死,魏军船甲上,滚动的豆子渐渐被血染成红色,黏黏糊糊,更是易滑。 失去主将的魏军左翼立即崩溃,连带着杜预的中军也开始混乱起来。 “赵广,扬灰成矢,撒豆成兵,这才是你的好计谋。”杜预眼见魏军阵形被破,心中不由大悔。 杜预不会知道,文虎撒豆成兵的战术,其实来源于五代十国吴越王钱元瓘与吴将彭彦章之间的狼山之战,这一战例比赤壁之战要更为实用。 毕竟,豆子、沙子等东西是常见之物,不引人注目,而不像火箭、火油等等东西,远远一见就会预先防范。 第一百四十五章 武力值90 杜预的脖子又开始涨痛起来,这是他心情极度恶劣的征兆。 赵广哪里是什么莽夫,这分别是扮猪吃虎。杜预心中暗恨。 “传令各部,抢占上风口,拉开距离,箭矢覆盖敌船!”面对不利局面,杜预再一次向魏军各部发出作战命令,他还不甘心就这么放弃。 赵广是要比拼消耗吗? 那就来吧,从魏军船只的数量上来看,比汉军一方还多一些。既然近战不成,那就远程对射,拼数量到最后,看看谁更能坚持到最后。 杜预决定咬牙硬撑。 “报将军,后军裨将管定来报,江水对岸出现一支敌军,正在袭击我军后营。”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正当杜预拼命之时,来自大江对岸的军报让他彻底的没了争雄之心。 永安的对岸,原有一些小支流汇入,在支流的上游一点,是一块块稍有平整的坡地,杜预率军到达之后,即占领了这些缓坡,以此作为魏军的支撑点和补给点。 但现在,南岸遇袭,也不知是赵广派出的小股部队还是其他蛮夷出兵帮着汉军,这一时,杜预切实的感受到了异地作战的困难。 没有补给,没有援兵,不熟悉地理人文。 考虑到的困难总是比没虑到的少,天时地利人和,魏军现在哪一样都不占。 “给张裨将传令,这仗我们不打了,先撤往下游西陵休整。”杜预狠了狠心,叹息一声咬牙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将军,各部正与敌激战,恐撤退不及。”杜预身旁,亲信牙将周旨犹豫问道。 “现在不撤,接下来更难撤退,放心吧,总有一天,我们会有机会报仇的。”杜预长出一口气,说道。 这一场江上激战,魏军从接战开始就处于不利境地,罗宪没有为抢回刘谌遗体而出击,赵广又是勇猛无比,再加战术上的落后,再打下去,杜预将遭到赵广和罗宪的围攻。 胜算的天秤已经倾斜到了汉军这边,杜预当机立断,决定启用预备的后手:向江水三峡下游的吴国西陵撤退。 在到达永安之前,杜预已经遣了参军王戎前往吴国游说,王戎是琅邪临沂人,竹林七贤中吊梢尾的一个,著名的清淡家,嘴皮子功夫一流,当个使者游说是他的长项。 王戎去求见的人,并不是吴国的镇军大将军、荆州牧陆抗,而是吴国的西陵督步阐,相比陆抗,步阐要更容易说服得多。 只要利益给够,财帛给够,步阐才不会顾及吴国的利益。 杜预在给步阐的信中,也是诚恳的陈述了魏军希望借道而过的意思,并表示,魏军绝没有与吴军为敌的意思,甚至为了报答步阐的这份恩情,愿意将蜀地获得的财帛等送一半给步家。 财帛动人心。 魏吴和议已经达成一个多月,相互之间来往频繁,敌对气氛已经缓和,洛阳和建业之间也建立起了官方的沟通渠道。 杜预相信,有足够的利益,步阐一定会动心。 —— 临阵撤退! 最为考验将领的能力,杜预的中军有牙门将周旨、伍巢等分头指挥,撤退的速度和秩序很快,但其他魏军各部则没有这般幸运。 张雄接到杜预撤退的命令时,正在被罗宪和陈同围攻。 罗宪昨日憋屈了一天,今日赵广到来,方始解了一口恶气,刚刚又见赵广率舰队冲杀魏军水营的勇猛,不服老的罗宪哪里还能躲在后面。 罗宪身先士卒,罗尚这个侄子自然要抢在前面,总不能让长辈在前,他这个后辈在后面捡功劳。 张雄本来还有营垒可以依靠,但在汉军的狂攻面前,魏军上下已经没有了再战之心,同时,樊建、董厥等蜀国降臣在一旁哀哀哭泣,也让魏军将卒心烦意乱。 “嚎什么嚎,没看见老子正忙着吗?”一名魏军队卒从董厥身边经过,心中不耐的他,猛然间挥起一刀,将董厥劈翻在地。 可怜董厥,好歹也是蜀国的重臣,投降之后还未被押送到洛阳,见上司马炎一面,即在永安城下失了性命。 樊建等人见董厥身遭不幸,一个个吓的再不敢出声,这魏军凶神恶煞一般,一点道理都不讲,实在让他们感到惶恐之至。 张雄无暇去顾及樊建等人死活,他正忙着让装载了刘谌等人棺木的船只离开江岸,但这棺木又是沉重异常,急切之中无论魏军士卒如何用力,这船沿却始终不能动弹。 “罢了,这蜀国皇帝死都死了,现在怕是不想离开故土,兄弟们,我们走!”张雄顿足大叫道。 其余魏军将校见李准这样的水军勇将都失了性命,纷纷带着将卒乘船而走,杜预走的最快,船帆一起,即到了巫峡一带,张雄走的最晚,却被罗宪隐藏在小宁河的船队堵在夔门。 张雄气急之下,将樊建等蜀国降臣顶在战船的前面,面对这些曾经的蜀臣一张张哭诉的面孔,罗宪军无奈之下阻挡不力,这倒让孤注一掷的张雄冲开了一条血路。 南岸的魏军裨将管定没有张雄这样幸运,袭击他的汉军来自建宁太守李遗,在接到罗袭的通报之后,李遗和关银屏点齐建宁郡将卒千余人,一路翻山越岭到了江水南岸。 管定接战不力,被李遗军乱箭射杀,南岸魏军余众四散,北岸魏军在杜预、张雄等将领遁走之后,殿后的部队四散而逃,随后被汉军一一围剿歼灭,永安之战告一段落。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回。 汉胜魏败。 赵广终于赢得了第一次水战的胜利。 依靠1级造船术的加成,巨鲸号在此次水战中大放异彩,就连赵广也靠着斩杀了魏军操江裨将李准,将武力值升到了90,七探盘蛇枪升到了lv2。 刘谌、宗预、霍弋等死难君臣的棺木幸运的留了下来,赵广在永安城外的江边,看到这一具具新汉君王、重臣的简陋木棺,心中也不禁感到万分悲怆。 刘谌、宗预等人的战死,是新汉重建以来损失最为惨重的一次,罗宪、罗尚、陈同等汉军将领此时也都围在了棺木前,低首长久无语。 “给陛下他们,都备一口上好的楠木棺具!等回师之后,再一并安葬到惠陵。”赵广叹息一声,对罗宪说道。 刘谌生前,对祖父刘备极是倾慕,如果能够回到惠陵,在祖父的身边陪葬,应是对他这短暂的皇帝生涯最好的回报了。 罗宪依言点头。 待刘谌、宗预等后事安排完毕,赵广才始有心情处置战后事宜。 汉军的损失总体还算可以接受,主要是追随赵广出战的中军舰队在被围攻时,损失了二十条斗舰,与之相对应的是,魏军在此役中损失了战船约有二百余艘,其中沉没五十余条,剩下的不是被汉军给击毁,就是成了俘船。 死伤方面,汉军约有三百余将卒阵亡,其中有的被魏军所杀,有的落水溺亡,后者要占了大多数,毕竟,这江面开阔,不是会水就能活命。 魏军死伤是汉军的十倍,就战死于此役的就有超过三千人,这些人中,真正面对面被杀死的,也就是李准所部多一点,其他人被撒豆成兵弄的溃不成军,最后慌乱之中掉落下水,转瞬间就没了性命,有识机快的逃到岸上,总算有幸成为了汉军的俘虏。 永安城中。 赵广与罗宪在召开完庆功宴之后,到了内室相对而座,罗宪的事迹在历史书上,主要记载了他在蜀汉亡了之后,依旧孤军抵抗吴国进攻不愿投降,直到最后刘禅复书,才始归降晋朝。 这些记载能够给赵广提供了解罗宪的参考,但却并不能让他知晓全部。 刚才在庆功宴上,罗宪看向糜立的目光很是凌厉和戒备,如果赵广没猜错的话,罗宪应是在担忧糜家会来永安抢利益。 只有打消罗宪的顾虑,才能稳定巴东的局势。 想到这里,赵广对罗宪说道:“左将军,糜家接下来的重点,是在兴古郡、牂柯郡那边,从那里往东南方向可至交州的合浦、交趾、九真和日南四郡。这是一条全新的商路,我将其称之为夜郎道,一旦打通,我大汉的货物将可以避开吴国,直接出海远销外域,获利不下百倍。” 罗宪开始听时,以为赵广就是拿话来安慰自己,但听着听着,却发现赵广是真的在谋划从古夜郎国向东南的商道,心中也不由的意动起来。 “君侯,这夜郎道的贸易,我罗家能否也占一份?”罗宪面露希翼,询问道。 赵广微微一笑,道:“这贸易之事,我一般不插手,左将军要有意,可遣人与糜立去谈,至于你们谈的如何,那就靠各自的本事了。” 罗宪欣喜的点了下头,应道:“君侯放心,这商路上的规矩,我们罗家会遵守的。糜家要是有意来永安,也一样可以。” 从家族的利益开始到新汉的发展,赵广和罗宪一直谈到深夜,两个人也对巴东郡未来的地位初步达成了一致的意见。 第一百四十六章 开辟南洋 巴东是新汉、东吴之间往来之咽喉。 现在双方各占三峡一端,其实是最好的一种平衡状态。 新汉方面,即便取得了永安大捷的胜利,也只是将侵入巴蜀的魏军主力驱逐出境,在巴西一带,司马孚和王濬的偏师还占领着阆中、汉昌等地,赵广下一步的目标,就是将魏军全部歼灭或者驱离。 东吴方面,鉴于赵广的强势表现,镇军大将军、荆州牧陆抗对于向西进攻巴蜀意愿并不强烈,西陵督步阐刚刚接替兄长步协,正遭到吴主孙皓的猜忌,步家以后何去何从还不一定,吴国方面也没有要再打永安的想法。 稳定,对于巴蜀来说至关重要。 而巴蜀稳定的基础就是巴东,就是永安。 赵广向罗宪保证,将继续加强对永安的罗宪军给予支援,进一步确保巴蜀门户的安全。 罗宪在与赵广见面之前,心中还有些忐忑不安,以为赵广会将罗氏调离永安,以换上自己的亲信部队,比如陈同所部。 在谈话之后,罗宪则打消了这个担心,赵广不仅没有将他调离,还给他增加了兵力三千人,同时,巴东无法供应的粮秣、铠甲、兵械等辎重,从今往后也将由成都方面统一调拔供给,罗宪只需要将军队操练好就行。 这样的信任,让罗宪感动的同时,也让他感到了沉甸甸的压力。 而在看到了新式战舰和新式战法之后,罗宪更向赵广提出要求,将罗尚和罗袭两个后辈送到赵广军中历练。 同时,罗宪也同意,将麾下的将卒编练为汉军第八营:永安营。 与其它七营不同,永安营主要将以水军为主,经过了这次水战的洗礼,赵广相信,汉军水师会在接下来的训练中找寻到更好的作战方法,而不需要像这次一样,由他这个主帅作为诱饵冲在最面前,毕竟,不是谁都有系统外挂。 —— 与罗宪推心置腹的商谈,让赵广对巴东的防御更有了信心。 随后,赵广在永安等到了他一直想见,又没能见到的人:建宁太守李遗和关羽之女关银屏。 李遗夫妇皆是人到中年,四十上下的年纪,或许是二十余年在南中的缘故,两个人的面容看上去都颇有些沧桑。 他们其实是和张苞、关兴、大张后一辈,比起赵广来,辈份上虽然一样,但年龄上却不一样,这种情况在蜀汉元从后代中尤其明显。 主要的原因就是刘备早期颠沛流离,连带着追随他的部下也大都晚婚,唯一的一个早婚的,就是我们的三将军张飞。 赵广打小也是跟在关银屏这个二姐的后面,彼此关系上自然亲近,赵广军中的参军李球是李遗的堂弟,当年李球加入赵广军中,还是关银屏介绍的关系。 见面一叙,双方自是亲近不少。 尤其是关银屏,见到赵广从跟在自己后面的小弟,成长为新汉重建的栋梁,不由得心中感动,语声更咽起来。 “夫人这是何苦,一路之上,你不是一直念着元忠吗?”李遗拍了拍关银屏的肩膀,安慰道。 “我就是高兴,你没看出来吗?”关银屏白了李遗一眼,道。 赵广瞧李遗夫妻两个很是和睦,也为关银屏高兴,更为关羽他老人家的眼光所佩服,关银屏要是嫁到了吴国,就孙大帝他们家子孙之间杀的血流成河的传统,关银屏即便自己能躲过一劫,子孙也无法躲过吴国末年的浩劫。 孙皓登上皇位已有近一年,按这位残暴君王的脾性,只怕现在滥杀已经开始,吴国的国势也在一次次的杀戮中衰落下去。 巴东郡署,议事厅。 赵广召集罗宪、糜立、李遗等将校、地方官员商议巴蜀南部下一步发展事宜。 如何稳定南中的局势,并使之成为新汉可靠的大后方,赵广在会上提出了他的思路和见解,让罗宪、李遗等人听了感到不可思议。 “左将军、李太守,你们来看南中五大郡的方位:牂柯在东、越嶲在西、朱提在北、建宁在南,永昌则更在南方,至于云南、兴古二小郡,则又在牂柯、越嶲之下。这七郡之中,兴古、永昌分别是古夜郎国、古滇国的属地,我们要想稳定南中,就必须先发展南中。” 赵广说到这里,朝着罗、李二人看了一眼,又向目光投向关银屏,继续道:“接下来,我们大汉在南中的发展方向,就是以兴古和永昌为支点,打通向东南、向西南的商路通道,兴古的东南方向连接交州的日南、九真诸郡,那里吕兴之乱刚刚平息,但吴国的治理并不安宁,我们的商队除了交易之外,还要获取这些地方土帅、豪族的支持,为以后汉军南征打牢基础。” “西南方向,永昌以南,潞水(怒江)下游,是安南平原的广阔湿地,这里再往南直通大洋,而从大洋向西,就是身毒国,这一条商路的价值,不用我多说,你们都知道。丝绸、蜀锦、陶器等等,这些东西在身毒都是极为抢手的商品,同样,身毒的金银、铁器对于我们来说,也是非常重要。” 罗宪、李遗、关银屏被赵广描绘的广阔商贸前景所震憾,在他们眼中,南中就是不毛之地,就算当年诸葛武侯南征,也只是擒了孟获、让夷族臣服就返回了,没有想到利用南中特殊的商路位置来获取利润。 不过,他们也不是一无所知,南中当地的土酋组建马帮来往于域外,贩运商品弁利的事情他们也听说过,只是没有想到,还有可能把它做大做强。 “所以,接下来大汉会建立南洋商贸集团,负责东南、西南两条商道的贸易,大家要是有想法的话,都可以加入进来。”赵广一番概概而谈之后,终于开始鼓惑起来。 南洋商贸。 这样不动脑子,直接抄袭后世名词的事情,也只有赵广干得出来。 “我们糜家,申请加入。”糜立在一旁听到这里,挺身而出。 像这样的招商会,他已经参加了好几回,这一次很明显,赵广是把他作为托来活跃气氛。 罗宪早就与赵广达成了一致意见,对开拓南中贸易商路很是赞成,毕竟多一条路多一份保证,永安这边万一西陵步阐那里出了问题,罗家就会面临巨大的困境。 “李家、也要加入,不过,这事情总有个主事之人,不知君侯是如何考虑的?”关银屏丰腴的身体轻碰了李遗一下,问道。 赵广也看出来了,李遗在家中就是不作主的,关银屏说的话比他有用多了。 赵广哈哈一笑,道:“我看这主事的人,最合适的人,就是二姐你了,左将军有镇守永安的要务,李太守接下来的职务可不只是一郡太守,我已向朝廷上书,任命李太守为大汉庲降都督,他所治理的区域,将包括建宁、朱提、永昌、犍为四郡。” 李遗、关银屏夫妇听赵广这么一说,脸上不禁露出欣喜之色,庲降都督的权力极大,李遗的父亲李恢就曾经被刘备任命为庲降都督。 赵广的这一推荐,也就意味着要将南中交付到李遗这里,这一份信任,让李遗、关银屏感动万分。 “遗必不负君侯所托。”李遗郑重的点了点头,对赵广说道。 “元忠,二姐在这里谢过了,商路上的事情,你就放心交给我。”关银屏的神情也是分外激动,赵广对于她来说,可以用恩重如山四个字来形容。 关家在成都险些被灭门,侄子关彝幸好投了赵广,才始逃过一劫,而且赵广还阵斩了仇敌庞会,替关家报了血仇。 现在,赵广不仅提拔了丈夫李遗,而且还放心的让自己担任南洋贸易的主事人,这样的信任,让关银屏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暖意。 —— 安排好了巴东、南中诸事。 赵广即马不停蹄率军直扑巴西郡,趁着魏军上下惊惧的时候,一举将巴地的魏军赶出盆地,是这一年赵广的主要目标。 杜预已经被驱走,魏国任命的巴西太守王濬手底下的将卒,最多不会超过二千人,这点兵力与现在的汉军相比,已经处于极大的劣势中。 阆中。 魏国太宰司马孚正在收拾行装、车驾,准备从米仓道往房陵、新城方向回返洛阳,这一趟巴蜀之行,他有过成功的喜悦,但更多的是一次次的失落。 巴蜀潮湿多雨的气候,对他的身体侵蚀也一样厉害,其实,对于一个已经八旬的老人来说,一动不如一静,司马孚现在最好的休养就是回到老家温县,坐在庭前看花开花落,直到死去的那一天来临。 “士治呀,别留恋了,这地方不是我们这些北方人能呆久的,赵阎王他喜欢,就让他拿去。将来,我们在河东、在关东再好好的与他较量一番。”司马孚轻咳一声,对王濬说道。 王濬点了点头,心情沉重的很,这些日子来,他在治理巴西内政上很是下了功夫,一度激化的汉夷矛盾也得到了缓解,现在却又不得不放弃。 第一百四十七章 司马篡魏 赵广在巴郡浴血拼杀。 为新汉的存亡再一次杀出血路。 司马炎也同样在为建立晋朝而奔走。 前不久,杜预以快马加鞭的速度,送回了蜀国皇帝刘谌被杀的消息,司马炎兴奋的一夜没有睡觉。 刘谌这个抵抗最为激烈的蜀国皇族死后,有谁还能继任?刘禅、刘璿、刘瑶、刘瓒这些人都被圈养在洛阳,据说在关中还有刘璿的一个儿子被立为了皇太子,但却不过是个未满二岁的稚童。 蜀国终于要亡了。 趁着魏蜀之间永安之战还没有结果传来之前,在魏国国内宣传一波胜利的消息,让以晋代魏成为既成事实,是司马炎眼下最为急迫的事情。 时间不等人。 对杜预能不能打败赵广,司马炎已经不想去等什么结果。 虽然篡魏的时机还不算太成熟,比如灭蜀大业几经反复,但魏军在巴蜀战场上的重大军事胜利,让司马炎底气已经十足,同步在洛阳的朝堂上,他开始着手掀起篡魏的最后总攻。 要想顺利的篡魏,在魏国内部还需要有一个合适的借口。 在贾充、向秀、荀勖等晋王亲信的谋划下,废帝曹芳再一次成为新一场政治清洗的牺牲品,虽然曹芳已经吸取了教训,尽管克制住了自己的酒瘾,但在有心人的诱惑下,曹芳最后还是中了圈套。 曹芳与夏侯家来往的事情被人告发,几封伪造的信件充分证明,曹家又在试图谋夺兵权,发动政变,这一证据的出现,又在魏国内部掀起杀戮阵阵。 受到牵连的,不只是曹芳一个,连带着还有夏侯骏、夏侯德等与曹魏有千丝万缕关系的人。 最后一个牵扯进来的,是曹植的儿子曹志,虽然他和司马炎的关系不错,但涉及皇位的争夺,哪里容得下半点的猜忌。 曹芳、曹志等人被下狱,司马炎终于在朝堂上赢得了绝大多数朝臣的支持,禅让的时机来了。 魏咸熙三年,五月九日,几乎就在永安之战进行的同时,咸熙这个年号,在这一天戛然而止。 元帝曹奂在洛阳南郊举行祭天仪式,同时,下诏将皇位禅让给司马炎,司马炎三推三让,最后在贾充等一众朝臣的拼死力谏下,登上皇帝位置,正式改国号为“晋”。 随后,曹奂被迁居金墉城,次日,晋武帝司马炎为了安抚曹家,封曹奂为陈留王,食邑万户,宫室安排在邺城,给予他使用天子旌旗,备五时副车,行魏国正朔,上书不称臣,受诏不拜的待遇。 司马晋代替曹魏。 三分天下,由蜀、魏、吴演变成为汉、晋、吴。 新汉这一方,本来就打的是汉字旗号,现在更是占领了汉朝的首都长安,称汉更加的名正言顺,当然,这一点晋国君臣是不会承认的,在司马炎等人的口中,赵广等人依旧是蜀国、蜀贼。 晋国这一方,因为司马炎袭了晋王而改国号为晋。因为朝中官员、将校对此早有准备,曹家又被清洗的彻底,引发的骚乱虽然有,但多不大,唯一大一点规模的动荡,就是曹芳那个被送到夏侯令女处收养的庶子曹昙失踪了。 夏侯令女在司马炎派人搜捕的时候,这个刚烈之极的女子举刀自刎,至死也没有说出曹昙被送到了什么地方? 留着这么一个小隐患,让司马炎心中稍有些不快。 不过,曹昙不过是一庶子,手里又无兵无权,即便能逃得一条性命,也不能改变禅让的大局。 司马炎建晋登位之后,为彰显自己的能力和功劳,颁布了一系列的法令。 其一,追尊司马懿等祖、父为帝,立皇后杨氏,封宗室为诸王,功臣为公侯,这是新朝开张所必须做的,让拥戴者都得到好处。 其二,创建新朝各种制度,改年历为《泰始历》,腊以酉,社以丑。公元266年在晋国被称为泰始元年,与历史上相比,已经晚了足足一年,从中可以想像,赵广给予司马炎的压力有多大。 其三,大赦天下,颁布新律。贾充等人授命开始撰写《晋令》四十篇。礼法上也规定了约十五余万言的新礼。 其四,设立有别于汉制的职官。晋朝最为有名的“八公”制度出笼,即太尉、司徒、司空、太宰、太傅、太保、大司马、大将军。八公看似个个都是位高权重,但实际上地位平等,谁也不服谁,晋国真正做主的人,就是皇帝司马炎一个。 这种朝堂上的平衡之术,在司马炎时期运用的还算不错,司马炎除了好色之外,当皇帝的其他属性都还可以。但换到了傻皇帝司马衷身上,平衡就变成了晋朝覆灭的一个重要原因。 本来,在新晋朝建立、登上皇位之后,司马炎还有意将晋代魏的整个仪式搞得更隆重些,比如他率领文武百官到泰山祭拜等等,当年始皇帝曾经巡游泰山封禅,司马炎觉得他也很有必要这么做,以昭示晋代魏的准确性。 但巡游实在太费时间,晋国一圈转下来,算起来要二个月结束就算快的了。 初登皇位,司马炎高兴的时间只有十来天,杜预、司马孚紧急的军报就让他心里揪紧起来,巴蜀战场上,成都陷落,丘建、谯周俱都横死,监军卫瓘狼狈逃回巴西,魏军越来越不利的战况军情,不断的报送到洛阳,让司马炎气怒交加。 春风得意之时,总有小人作崇。 赵广这个蜀贼,一次次让司马炎恨的牙痒痒的,却现在又不能拿他怎么样。 —— 赵广不想惹事,但晋国这边新朝初立,总要找个对手立立威。 吴国那边,孙皓没有了外敌的压力之后,正在国内大杀特杀,一个个对晋国有威胁的重臣被清洗,被屠杀,让旁观的司马炎好不高兴。 司马炎想要立威。 除了吴国,还找谁? 曹家吗?曹芳、曹志都被下狱,夏侯家也被抓了一批人,这两家已经没有哪个有种的男人站出来了。 至于像曹奂这样的傀儡,就算杀多少个,也不能威慑天下。 所以,司马炎思来想去,要想让晋国更加的名正言顺,堵住悠悠众口,只有一条路:再伐蜀。 司马篡魏之后,原先的魏国官员,逐渐分化成两个派系,一方是积极主动支持晋代魏的官员,比如贾充、王经、荀勖这些投机份子;另外一方是比较有操守的中间派,主要是张华、牵秀、裴秀、裴楷为代表,他们无所谓曹家还是司马家掌权,更在意的是民生疾苦,国家强盛。 这两个派系原本都是晋王府的拥立者,相互之间虽有政见差异,但矛盾并不大。 但在司马炎登基之后,这两派之间的矛盾却越发的突显出来,主要是执政观念和理念的冲突。 连续十余天,晋武帝司马炎将心腹荀勖、贾充、王经、张华、裴秀等人叫到崇德殿内,商议如何应对赵广这头猛虎。 现在,他们谁也不敢再小觑赵广的能力和爆发出来的潜力,因为,但凡是小瞧他的人不是死了,就是大败而归。 对付赵广,可不是容易的事。 出了主意,最后没有结果或者导致局势崩坏,那司马炎必然迁怒出主意的人。 殿内,荀勖、贾充等几人长吁短叹,沉默良久,最后还是贾充打破寂静,向司马炎建言道:“陛下,要想对付赵广,属臣以为,还要依靠攻心和引援二策,双管齐下。” “攻心,便是以赵广和张星彩的诽闻入手,上一次,刘禅躲着没有站出来,这一次,陛下应当直接下诏,逼迫他出声指责,只有这样,才能造成既定事实,让赵、张两人身败名裂。只要这两人不再掌权,蜀国其他人,不足为论。” “引援,就是要继续推动以胡制贼的策略,匈奴五部既然不堪战,我们就招募北方的鲜卑部落南下,鲜卑人近年在草原上实力增强,拓跋、乞伏、宇文、慕容、段氏各部落首领都是些见利忘义之徒,只要财帛给够了,这些胡虏就会急吼吼的杀向关中,帮我们取了赵广的性命。” 贾充不愧是阴狠之极的人,这二记狠招,着实相当的歹毒,先是在舆论上赢得主动权,让读书有知识的士族瞧不起赵广,然后又找准了新汉在骑军上的不足,诱惑胡虏特别是刚刚崛起的鲜卑部落与新汉为敌。 荀勖一向自诩是司马炎的智囊,见贾充有后人居上的势头,当下不甘示弱,出言谏道:“陛下,蜀贼赵广之所以单挑无敌,原因已经查清楚了,赵广改进马蹬、马掌和马鞍,将校骑马疾奔,不需要再用双腿夹紧马腹,只要踩在马蹬中就能如走平地,我们晋国也应加紧打制这等骑战利器。” 不得不说,技术上的保密真的很难。 尤其是马蹬、马掌这种技术含量低的东西,流转出去也是早早晚晚的事情。 相对来说,水泥的配方、钒钢刀锻造等等需要更专业的人来把关,技术保密要容易一些。 第一百四十八章 新汉小皇帝 争宠这种事情,也需要天赋。 贾充、荀勖这些宠臣纷纷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只要能讨司马炎高兴,管他什么礼义廉耻、管他什么汉胡民族矛盾,都可以放到一边。 这些人不顾长远的提议,让张华、裴秀等有见识的晋国官员很是不满。 “陛下,贾公闾这是亡国之言,万万不能听信,胡虏骄纵滥掠,又杀戮成性,一旦侵我国土,则民众无永日矣。”中书郎张华再也忍耐不住,神情激奋站出来大声反驳。 张华是幽州人氏,距离北虏草原不远,深知胡虏之害,对贾充的引援胡虏的策略极度不满,贾充好不容易才想到一个高招,当然对张华的指责不服,两人就在殿前吵了起来。 这争端一开,卷入争吵的就不是贾充、张华二人了,两个派别各自的支持者纷纷下场,一番吵吵嚷嚷之后,最后的决定权给到了司马炎这里。 司马炎心里,其实对贾充的建议很是赞同。 但张华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只不过贾充的引胡击蜀提议,解决的是当前赵广不能制的问题,而张华讲的是以后的汉胡矛盾。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胡虏算什么,不过是小小的隐患,当年,魏武帝曹操遣了黄须儿曹彰将乌桓等胡虏打的头领被杀,部落瓦解,现在的鲜卑只是吸收了乌桓、匈奴的余部发展起来的后来者,等到灭了蜀国,再回过头来收拾就是了。 司马炎对此很有信心。 如果他知道正是因为这份大意,让历史上五胡十六国在中原肆虐屠杀汉人,也不知道会不会后悔。 赵广的无敌战绩,让司马炎感到了很大的压力和惊惧,这等莽夫难道就没有克制了吗?也罢,就让鲜卑胡虏再试他一回。 张华从司马炎的神情和态度中,有些察觉到可能的结果,心中不禁黯然神伤,司马炎已经不是没当上以前的司马炎了,现在他是一言九鼎的皇帝。 其实,历数中国各个朝代的开国皇帝,司马炎基本属于最弱的一个,其他开国君王大多是血雨腥风中杀出的天下,唯有司马炎有祖父、伯父、父亲三代的余荫蔽护。 当然,也不能说司马炎完全没有本事,至少在他的任上,吴国是他灭掉的。但细究原因,实在是因为孙皓这个史无前列的残暴君王太让人无语了。 司马炎主意既定,对内说服刘禅的事情交给贾充来负责,对外与鲜卑的联络工作交由尚书右仆射、抚军将军司马伷负责。 司马伷首先前往的是鲜卑实力最大的拓跋部落进行游说,在拓跋部落之后,他还将前往慕容、宇文、段氏等草原各部落。 至于更西边的秃发鲜卑部落,由于关中阻断去路,只能从更北方的草原绕行,这趟行程实在太过艰难,司马伷身份高贵不适宜出使,司马炎另遣使者前往。 有时不得不承认,家族庞大,人多就是好。 司马八达,子子孙孙实在太多了,司马望、司马孚、司马骏、司马伷,这一个个就像走马灯一般,干掉一个还有一个,简直让人绝望。 但司马家的情况就是这样,要想彻底击败司马炎,就必须先解决诸多的司马族人。 —— 新汉这一头,赵广率军顺利占领已经被司马孚、王濬放弃的巴西郡。 陈同被赵广留在阆中,守卫米仓道,等回转长安之后,正式巴西太守的任职会跟着下来,他将作为左将军罗宪的副职,协同守卫在巴地。 汉中方向,右将军张翼在退守汉城、乐城之后,就一直留守在汉水谷地,赵广给予这位老将军的任务只有一个:守住乐城与西城之间的子午谷午口。 子午谷虽然崎岖难行,但既然魏容、寇封他们走通过,那么就要防备晋军从南向北,再走一遍。 赵广给予张翼、陈同还有一个重要任务,就是打探房陵、西城、上庸三郡军情之职。 随着赵广在巴蜀的节节胜利,汉晋之间的交战区域也从巴蜀、关中开始向上庸三郡、荆州襄阳、弘农南阳、函谷关、河东一带推移。 这三个郡将成为汉晋之间的飞地,地理位置相当重要。上庸三郡,曾经是蜀汉的故土,后来被魏将徐晃所占领,当时蜀汉的守将是副军将军刘封,可惜,刘封因与孟达不睦,又遇上当地大族申耽、申仪叛变,未能守住上庸。 孟达这个人是一个很自傲很奇怪的人,投魏之后又降蜀,试图在蜀魏两国之间汲取自己的利益,结果被老辣的司马懿识破,兵败被杀。 在赵广北伐之时,魏国的西城太守是刘欣,不过,这位倒霉之极的太守碰上傅佥和柳隐的反扑,直接死在了黄金城外。此后,三郡的地位越发的下降,更是被划归到了荆州牧羊祜代管的地步。 —— 五月中,赵广率军回到成都,首先举行了隆重的悼念仪式,将刘谌、宗预、霍弋等战死的新汉君臣安葬进惠陵,随后,赵广与蜀郡太守黄崇进行了一番交谈,将天府之国的内政治理诸多事项一一告知清楚。 鉴于关中的重要性,赵广接下来的主要精力,将放在应对河东、关东等地来犯之敌上面,巴蜀这边江阳的盐井开发、江油金沙矿的开采、以及各县的羌夷治理,都需要黄崇独立去思考和协调。 其中:最为关键的要点,就是与南中李遗、巴郡罗宪的定期联络,三方要精诚协作,互相沟通,确保巴蜀治理稳定,在三个点中,黄崇处于中央位置,作用更加重要。 离乡情更切。 一转眼,赵广这一次南征接近三个多月,越是接近褒斜道的北口,赵广就越感到对关中、对长安的思念。 只不过,这种思念是单单对关中这个地方,还是对在关中生活的人,赵广一时心里也没有弄明白。 大汉矿业的隶书大字,已经成为了河池关的标志。 每一个来往于此的商队、路人,都会在这几个大字下面,摆上祭礼、香案、然后喃喃诉说几句,据说是请路神保佑他们一路平安。 赵广对此已经感到无语了。 他当时起意刻上这几个字时,只不过是一时性起,想着对面的山谷里有钒矿、石碳矿可以开采,将来这个地方也许可以发展成为大汉的一处重要矿产基地。 褒斜道上的变化,只是赵广影响力提升的一个小的方面。 在关中,经过大半年多时间的建设,赵广这只蝴蝶带来的影响更加的明显。 —— 六月的长安。 天气还不算太热,来自黄土高原的丝丝寒潮,时不时的给这座关中名城带来几许的清凉。 乐原上,一座崭新的驿亭已经建成,只不知以后会不会还有著名的《乐原游》由一位姓李的诗人来写下。 等候在驿亭的除了姜维、诸葛绪、苏愉等新汉重要官员外,还有另外一辆御辇,辇车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皇太子刘衡。 刘谌战死的消息传回长安,让新汉上下倍感压抑,虽然还有皇太子刘衡可以继承皇位,但刘衡还不到二岁,什么都不懂的一个稚童,又如何能当得起新汉这个家。 这个时候,朝臣、将领们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到骠骑将军赵广身上,就连大将军姜维也是如此,新汉的重建是由赵广一力促成的,而未来的走向,他们也将希望寄托到赵广身上。 一路风尘仆仆。 赵广在驿亭与众人见过面,再向辇车里深深施了一礼,以表示对皇族付出沉重代价的哀悼,其实,谁都知道,车内除了刘衡之外,还有抱着他的太后张星彩。 新汉的皇族,到现在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了。 当然,在洛阳还有刘禅等一干投降的皇族,但那些人已经不在朝臣、将领们的考虑之中了。 回到长安之后,赵广即组织召开小范围的复汉党会议,通报汉军入巴蜀以来的战况,姜维对于赵广的领兵作战能力,已经深信不疑。 至于张星彩则更加关心关银屏这个二姐的状况。在听到关银屏生活的不错,并且成为了南洋贸易的主事人之后,张星彩不由得笑出声来。 她是大汉矿业的主事人,关银屏是南洋贸易的主事人,这新汉的贸易要被她们两人女人给垄断了。 一国不能无君。 在简短又重要的会谈之后,刘衡登基的时间,就放在了三日之后,到时,由太后张星彩抱着刘衡临朝听政,这也是无奈之下的一种做法。 小刘衡在完全不懂的情况下登上新汉皇帝宝座,年龄只有二岁零七个月。 在中国历史上,刘衡其实不算年纪最小的皇帝。 公元105年,汉和帝刘肇病逝,继任皇位的刘隆刚出生100天,由于年纪太小,由皇太后邓绥临朝听政。220天后,刘隆不幸病逝,年仅一岁。故上谥号为“孝殇皇帝”。 汉殇帝是也是中国帝王中即位年龄最小、寿命最短的皇帝,他被史家称为“八月皇帝”或“百日皇帝”。 这个记录,刘衡估计是没有办法打破的了,新汉的后宫关系极其简单,张星彩对刘衡也是照看有加,小家伙虽然没有父母,但并不缺少关爱和呵护。 对于这颗皇室唯一的独苗,赵广也是看重的紧,教育要从小抓起,感情要从小培养,回到长安的这些日子,赵广花在刘衡身上的时间甚至比张星彩还要更多。 第一百四十九章 流言不可怕 一朝天子一朝臣。 刘衡登基,新汉国号没有变,依旧是“汉”。 朝堂上的官员、将领却已变了许多,由于临邛的新汉朝廷被魏军攻破,许多朝臣身死或被俘,长安新朝廷一切要重新建立起来,短暂的混乱不可避免。 好在姜维、赵广这两个主心骨都在,宫内又有张星彩在操持,新汉朝堂在补充进新鲜血液之后,又一次的运转起来。 浴火重生之后,其实也有好处。 如诸葛绪、苏愉等后来加入者,本来位置很难安排,像樊建、董厥这样老资格的重臣,又不能削职降职,现在则不然,由于朝中空缺太多,甚至出现了一个人兼两个职位的情况。 尤其苏愉这样有经验的多面手,更是叫苦不迭,只嚷嚷赵广不够体恤,让他负责了太多的事务。 不过,说归说,赵广瞧苏愉的神情,是痛并快乐着,根本没有想要放手的意思。 果然,权力是男人最好的补品。 连续的征战,马不停蹄的征讨。 不可避免的,会给人心里上的强烈疲惫感。 回到长安之后,赵广的一颗心才始安定下来,这里有他一手创立的基业,欣欣向荣又生机勃勃,这里有以复兴汉室为理想的元从后辈,有并肩作战彼此信任的军中袍泽。 关中的内政事务,在上一年度的时候,大的方针其实已经定下,工农业生产在军功授田、募民均田开垦的大政策下,渭水流域的一片片荒田被重新的开垦出来。 趁着战事停歇的当口,赵广也想巡视一下关中的内政,找一找还有哪些做的不到位的地方,特别是俘虏的转化、坞堡的分化以及人才的录用等方面,看似很细小的事情,但如果有疏漏,将会带来严重的后果。 从五月份关中各郡农业产出排名来看,扶风郡力拔头筹,成为粮秣生产的领头羊,上一季小麦的高产,让扶风各处的坞堡、农庄在今年,扩大种植的热情更加高涨。 六月上旬,赵广在诸葛绪、诸葛婉、苏绍、苏惠等人的陪同下,一行人到达扶风郡龙门,这里的县尉是前虎步营军侯苏唐,在得知赵广到来之后,苏唐一脸大汗的迎了上来。 “苏县尉,扶风是关中的第一,龙门又是扶风的第一,你苏唐治下的苏庄、杨庄又是龙门的第一,了不起呀!”赵广哈哈一笑,握了握苏唐粗糙的手道。 苏唐受宠若惊,连声道:“这使不得,万万使不得。末将,不,属下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 看着激动不已的苏唐,赵广也很是高兴,他已经发现握手这个后世的礼节,在很多时候能起到拉近彼此距离的作用。 “苏县尉,你这么紧张作甚,莫不是有什么事隐瞒?”诸葛婉在旁,瞧见苏唐紧张又心虚的模样,不禁起了戏弄的念头。 这小女子现在添为赵广身边的书童,忙前忙后活跃的很。 红袖添香。 姣好的豆寇少女盈盈带笑,总能让男人倍加怜惜,赵广也是一样。在他的有意无意纵容下,诸葛婉比历史上的她要更加的活泼机敏。 苏唐听诸葛婉这么一说,吓的脸色发白,本就腿脚不利索的他差一点跪下:“君侯恕罪,属下确实有罪,要是杨兄弟泉下有知,告发了我,我苏唐甘愿一死,以抵犯下的罪责。” 诸葛婉本来只是一句玩笑话,却不想苏唐认了真,还说出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让她不禁往后连退了好几步,差一点撞到赵广身上。 赵广听苏唐话里有话,忙向苏绍、苏惠等人询问缘由,这两位是苏唐同族,具体情况估计能知晓个七七八八。 苏绍读书人一个,有些抹不开面子,回答吞吞吐吐。 苏惠经过成都之行后,自信心大增,脸上不耐上前禀道:“君侯,这事情说简单也简单,就是苏唐这家伙照顾人家孤儿寡母照顾上瘾了,想要一直照顾下去,结果被人告发了,这事龙门这乡里都知道。” 赵广一听,心中恍然大悟,这不就是哥哥去世之后,弟弟照顾寡嫂有了感情,然后决定一起过日子的版本吗? 放到后世,这都不是个事。 当然,在汉代也不算多大的事,汉唐时期是中国历史上大发展、大扩张的一个阶段,同时又面临着严重的外族入侵威胁,汉有匈奴、三国之后有五胡、唐有突厥,鼓励生育,多生儿女多为国家作贡献是汉唐的国策。 在三国末年,男女的地位虽然不平等,但还没有到宋明清那种差异大的不得了的地步。 对现在的关中来说,杨方的妻子正是生育的适龄年纪,要是守寡不嫁那才是人力资源的巨大浪费。 苏唐的惭愧估计还是觉得对不起杨方,本来在战场上答应照顾袍泽的家眷,现在却有了感情,说出来着实有些难为情。 “苏博士,这件事情是不是可以编一出戏,好好的宣传一下,毕竟,汉军将士征战沙场,不幸战殁的不少,他们的妻儿也需要有人照看,要是有袍泽愿意迎娶她们,也是两全其美的好事。”赵广想了想,对苏惠说道。 苏惠现在的职务是博士,这个博士当然不是后世那样的学历,而是正式的官名,主要负责舆论宣传这一块的事务。 苏惠听到赵广这话,立即点头道:“君侯放心,这件事情,我已经和句博士一起编排了好几场,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上演了。” 句博士! 诸葛婉在旁听到句安这头衔,捂住小嘴差一点笑喷出来,赵广也是无可奈何,句安这家伙已经追女追的走火入魔,无药可救了。 一个小插曲,就在说说笑笑中过去。 苏唐见赵广不是来找自己生活作风上的问题,心中不由大定,整个人也精神起来,他在前面带路,不停的向赵广等人介绍苏庄、杨庄的丰产情况、农作技术,以及管理田奴的经验。 在杨庄的田头,赵广还见到了一个略有些熟悉的人:李辅。 李辅现在也是有身份的人了。因为表现优异,他已经脱了奴籍,并且在龙门入籍,成为新汉关中扶风郡龙门县杨庄人氏。 有了正式的身份,李辅怀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留在杨庄积极努力的工作,成为了管理二十名田奴的奴头。 这个名称虽然不好听,但却让李辅分外自豪。 从蜀汉的将校到魏国的将军,从魏国的将军到新汉的俘虏,从俘虏到田奴,再从田奴到奴头,李辅有时在梦中醒来,猛然发现自己的一生是如此的跌宕起伏,如此的精彩无比,堪称一部三国小人物生存的经典传奇。 —— 就在赵广在关中视察的同时,贾充奉了司马炎的命令,开始一次次的到安乐公府上,对刘禅进行威逼利诱。 从最开始的称兄道弟,和风细雨的叙说,到后来声色俱厉、强迫嘶吼喝骂,贾充把自己的浑身懈数都用到了刘禅身上。 同时,郤正、李通也先后被贾充借机调离,刘禅在绝望中迎来了真正孤家寡人的日子。 如果这便是此间乐的话,刘禅很想喷谯周一脸的唾沫。 但可惜,他已经没有了这样的机会,不仅仅是因为行动上的不自由,还因为谯周已经死掉了。 “谯周,你也有今天。”刘禅清楚的记得,在听到谯周身死的消息时,他在寝室中是如何的高兴,那种想要喊叫起来却又不能叫喊的滋味,实在是太刺激了。 在一天天的拉据和对峙中,贾充终于找寻到了刘禅的弱点,这个胖胖的蜀国废帝禁不起饿,只要不给他吃东西,刘禅不用二、三天,就会主动的求上门来。 随后的事态发展已经不用猜测,在贾充的安排下,安乐公刘禅在一次宴会上,不轻意的提及到了新汉太后张星彩与将军赵广的“丑事”。 虽然刘禅说的支支吾吾,但这年头传播最快的就是名人逸事,赵广这一年来名头太响,他的事迹晋国上下没有不感兴趣的。 这一“丑闻”传到长安的时候,正好赶上苏惠、句安新排的百戏《龙门杨庄》火热演出。 句安担任男主角苏唐,苏惠担任女主角杨氏,有点倒霉又悲壮的杨方由虎步营中一名孔武有力的都伯出演。 诸葛婉这次也自告奋勇,在戏中客串杨氏的小婢女,戏份不多,但也让小姑娘兴奋的不得了。 固原之战,军侯杨方带领一队将卒拼命血战,用血肉之躯抵挡匈奴骑兵的进攻,用生命维持着防线的完整,当他最后与敌同归于尽的场面上演时,观看演出的百姓禁不住哭出声来。 杨庄初建,杨氏带着幼儿千里寻夫,见到的却是一捧骨灰,心中的悲凉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若不是还有幼儿在旁,杨氏都不想苟活。 随后,苏唐因伤回到龙门,担任县尉,秉承对战场上兄弟的承诺,他一次次的来到杨庄.........。 苏唐与杨氏的故事,只是关中万万千千在乱世苟活的百姓生活写照,让人既感到心酸又感到同情。 当晋国那边传来骠骑将军赵广和太后张星彩的诽闻时,已经有了免疫力的新汉朝堂和百姓,一个个带着鄙夷的神色,对着东面晋国的方向,吐出一口不屑的唾沫。 司马炎、贾充都是出身士族的高门子弟,他们从自己角度理解的流言,在普通的百姓和民众眼里,其实并没有多大的作用。 活着,是赵广到达关中之前,这里百姓的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诉求。 为了活着,他们不得不背井离乡,不得不成为流民,不得不附身为奴,依附坞堡。 是赵广的到来,让他们重新获得的土地,重新看到了希望,重新拥有了建设家园、壮大家族的信心。 每每想到这一刻,关中的百姓都会对赵广由衷的感激和爱戴。 第一百五十章 贾充家有悍妇 流言乱纷纷。 赵广是个实干的人,哪有时间管这些不上台面的暗算,贾充没有想到,他精心策划、周密部署的流言计划,在传到新汉之后,成为了众人口中的笑柄。 《龙门杨庄》这出百戏,由于贴近民众生活,讲的又是最为普通的平常人的故事,在关中火热的不得了。 借着晋国来的这股东风,这出戏被来往关中的商人经常性提起,有好事者还将上演的场面绘画了下来,并配上了戏词,制成了画本,随后逆向传到了晋国,迅速的在晋国流行开来。 苏惠的名声,已经不需要苏愉帮她宣传,她现在不仅仅在诗赋圈内知名,而且已经在晋国上下广为传播,成为名气最大的女人。 连带着诸葛婉这个饰演小婢女的,也凭着聪明伶俐的个性,赢得了不少的拥护者。 贾充这一次弄巧成拙,让司马炎大发雷霆,将宫中将贾充大骂了足足三天。 被骂得灰头土脸的贾充,好不容易回到家中,又被悍妇郭槐揪住把柄,原来郭槐发现,贾充暗地里还和前妻李婉有来往。 贾充这件事,着实很让人无语。 李婉的父亲李丰,官职曾做到曹魏的中书令,后来因参与诛杀司马师的政变,被大怒的司马师用刀把上的铁环捶死了,同党夏侯玄、张缉一并遇难。 李丰谋逆被杀,贾充一看老丈人靠不住了,赶紧女婿也不做了,先休了李婉,再继娶郭配之女郭槐,结果没想到,休了贤惠的老婆,娶了一头母老虎进门。 郭槐善妒又脾气不好,贾充一番比较之后,后悔不迭,觉得还是前妻李婉好,于是贾充便偷偷跑到司马攸的齐王府,也就是大女儿贾荃的府上与李婉幽会。 这时间长了,纸里包不住火,贾、李之事终于让郭槐知晓,深感不满的郭妒妇哪里是省油的灯,直嚷嚷贾充传言赵广、张星彩“丑事”,只不过是想遮盖自己与李婉偷情之事。 这一出闹剧,一直闹到司马炎那里,最后在男女之事上同样没有底气的司马炎准许贾充置左右夫人,郭槐、李婉同为正妻,这件事一时在晋国朝堂传为“佳话”,让人闻之忍噤不禁。 贾充在男女之事上处理的一塌糊涂,在子女教育上也很失败,从他儿子女儿以后的发展来看,唯一正常的就是长女,也就是嫁给了齐王、骠骑将军司马攸的贾荃。 其他郭槐生的贾南风、贾午,一个是历史有名的妒后,另一个是未婚先孕的典范,贾充老脸都快被她们丢没了。 自从被郭槐闹腾了一番后,贾充就彻底的对赵广、张星彩之事没了兴趣。 他接下来的主要想法,就是把女儿贾南风嫁给司马炎和杨艳的儿子司马衷,别的人家不愿意将女儿嫁给一个傻子,贾充和郭槐则反其道而行之。 这真的让人不得不佩服这一对父母的无耻。 “丑闻”的另一主角刘禅也算是摆脱了贾充的骚扰,终于又能过上相对平静的生活,只是不知道这样寄人篱下的平静又能持续多久。 后来,司马炎受赵广重用苏惠的启发,开始在晋国范围内选拔有文学才能的女子入朝为官,还真让他选到了一位。 左芬,文学家左思的妹子。 左思是齐国临淄人,作过著名的《三都赋》,也就是《魏都赋》、《蜀都赋》、《吴都赋》,这是魏晋赋中独有的长篇。 左芬也有一篇《离都赋》问世,少好学,善作文,在历史上,左芬因才情过人被司马炎纳入后宫,不过,左芬资陋体羸,常常居住在薄室,实际上并不为司马炎所喜欢。 这一次,左芬因苏惠的原因,好歹摆脱了入宫的结局,只是相比得到赵广信任和重用的苏惠,左芬要想在舆论宣传上有所见树,难度似乎更大。 —— 不谈司马炎、贾充如何处置流言,单说赵广这一边,在视察完扶风之后,视察组一行又前往东线的冯翊郡。 冯翊的发展也颇引为注目,作为与河东交壤的边境地界,冯翊的农业种植主要集中在与长安接壤的地方,在稍北一些的台塬一带,更多的是一块块的牧场,傅佥也有意在此,将来为大汉蓄养出优良的战马。 潼关、蒲津关两处的关隘,也是赵广必须要到的地方,张护雄在潼关守的很不错,挡住了魏国大将胡奋的几次试探性进攻,面对擅长山地作战的无当营,胡奋的重步兵空有一身的本领,却没有施展出来的地方。 老将柳隐在蒲津关与匈奴诸部对峙,得到赵广派出小股部队袭扰河东的指令后,柳隐也不怠慢,在黄河的东岸建立了一些小的据点。 按赵广在河西瞭望观察,这些小据点藏兵百十人,隐于土原的隐蔽处,要是关键时候杀出的话,或许能起到扭转战局的作用。 东线一圈之后,赵广又逆渭水而上,到达西线,看望更为艰苦的魏容、寇林等部将士。魏容现在的样子比赵广想象中要更加的老成,大西北的烈风、残酷的战场形势,让这个不到三旬的汉子迅速的成长起来。 秦州,狄道。 天水、略阳两郡、雍州的安定等地与凉州接壤,魏容正在加紧调兵遣将,准备防范晋军胡烈部的进犯。 前一阵,晋国凉州刺史胡烈父子率军西进,在河西走廊立足之后,开始由西向东,逐步的向汉军控制的陇西狄道、天水等地蚕食。 胡烈的想法很实际,我的兵力弱,实力不强,但我可以骚扰的你不得安宁。 陇西一带,除了汉、晋两军之外,还有一支力量也不容小觑:乞伏鲜卑部落,这支部落是西部鲜卑的一支,其首领乞伏拓邻也不是弱者,三年前,乞伏拓邻在高平川清水河一带将鲜卑鹿结部落击败,吞并二万余人众。 胡烈袭扰不休,陇西鲜卑的实力又在一天天的强大,在魏容到达西线之前,汉将蒋斌被这两方敌对势力压制的喘不过气来,手头没有多少兵马,训练和士气又有不足,蒋斌觉得自己的运气实在太背了。 本来他守在西线,只要对付一个乞伏鲜卑,虽然有些吃力,但也还应付的过来,哪料想会来胡烈、胡渊这两头恶狼。 好在不久后,魏容、寇林率军增援,并驻守在狄道一带,打了几次遭遇战后,胡烈没占到什么便宜,只好又退回了河西。 敌退我追。 魏容憋了一肚子火,见到胡烈跑了,与寇林一番商议之后,即令李特、李流、李庠三兄弟带着所部渡过黄河,向凉州的腹部挺进。 李氏兄弟本是略阳人氏,对秦州、雍州、凉州一带的地形熟的不能再熟,这一下兵入河西,就是鱼入大海,顿时搅的凉州天翻地覆。 战场上的斗智斗勇。 比的就是谁更有方法,更有后招,这一次魏容、寇林占了一次上风。 前方将士需要鼓励,担负后方发展的人员也需要提振精神,赵广随后又分别前往了斜峪关、河池关、陈仓等地。 大汉矿业运转的很好,张星彩、糜立在把控商贸流通方面的能力很强,关中与巴蜀之间的商道也随着几条谷道的安定而顺畅起来。 —— 安宁的时间总是在不经意间流逝。 距离刘衡登基已经过去四个月,新汉的年号也从武德改为了“建隆”,意思是国家建立以后繁荣兴隆。 在这段难得的平静日子里,赵广在长安、扶风、临晋、狄道等地奔波往返,看到了关中的民情风貌,体察到了这个时代普通百姓生活的不易,也让他对治理一个国家,安抚治下的百姓,有了更深一步的理解。 一味的征伐,并不能治理好一个国家,历史上的教训比比皆是,唯有把握好轻重缓急,一步一步的渐进,才能行稳致远。 国家是如此,能力的提升也是一样。 姓名:赵广。 英雄值:40(+5,收复巴地,加成5个点。) 武力值:90。(+2,斩杀魏将李准。) 内政值:82。 声望值:65。(+5,永安之战胜利,赵广的声望值增加5个点。) 技能值:8。(养生之道,百鸟朝凤枪,七探盘蛇枪、天眼地图,寻宝探矿、明察秋毫、统帅千军、龙骨战船)。 养生之道:lv3。 百鸟朝凤枪:lv10。(满级。) 七探盘蛇枪:lv2。(+1,水战刺杀魏将李准。) 天眼地图:lv7。 寻宝探矿:lv7。 明察秋毫:lv4。 统帅千军:lv8。 龙骨战船:lv1。(+1,永安之战改造巨鲸号艨艟战舰。) 从各项数值来看,武力值达到了90,就后三国时代的将领来说,达到这个高度的屈指可数,不过,也不能绝对,比如匈奴、鲜卑、杂胡等胡虏中间,也不乏勇力过人之辈。 英雄值和声望值略有增长,巴地的重要性毕竟和蜀郡不能相比,永安之战更多的是水军的较量,局限性较大,估计这一仗研究最多的,反而是吴国的将领。 技能值方面,七探盘蛇枪升到lv2,这是个好消息,从实战应用来看,盘蛇枪最适合近距离的搏杀,与青釭剑配合使用的话,应该会有更好的效果。 造船术方面,龙骨战船这项新技能刚刚达到lv1,按赵广的估算,单靠江河水战的话,这项技能估计升到5级就顶天了,要想再往上走,就必须往海战方面努力。 升级的道路艰辛又漫长,痛苦着又快乐着。 让赵广在感受到希望的同时,又让他不敢稍有懈怠。 第一百五十一章 赵广vs羊祜 新汉建隆元年,十一月。 深秋时季,在一阵阵的寒风劲吹中到来,又是秋高马肥时,也是关中最为紧张忙碌的时刻。 关中种植的豆菽、稷子在这个时间段收获,相比还没有完全推广开来的小麦,前面两种农作物的种植面积更大,也更对游牧民族有吸引力。 秋收冬藏,对于农耕的汉人来说,是丰收喜悦、阖家团圆的幸福时光,对于塞外草原的游牧民族来说,则是南下打草谷的时候到了。 汉人太富庶了。 不抢他们,简直对不起上天的恩赐。 不抢他们,单靠草原上放牧牛羊的一点点收入,单靠部落之间的吞并杀戮,如何能让部落发展壮大。 司马伷在拓跋鲜卑和东部鲜卑部落的游说,加上携带的丰厚的礼物,终于让穷怕了、又甚有野心的鲜卑人动了心。 索头鲜卑大人拓跋力微在召集各部落酋长商议后,决定派出一支万余人的骑兵部队,向南朝新汉关中一带侵掠。 参加这支侵掠军的主要有三个鲜卑部落,拓跋、段氏、慕容三部。 拓跋部落是拓跋力微的本部,实力最为强大,率军出征的是拓跋力微的儿子拓跋沙漠汗。沙漠汗在曹魏景元年间曾到魏国为质子,对中原的文化非常羡慕,这一次听到有出征的机会,也是立即向父亲请战。 段氏部落的首领段乞珍没有前来,南下的是他的父子段务勿尘,段部主要活动在辽西一带,统三万余家,控弦上马四五万骑。这些部落的勇士这一回不可能全部带出来,段务勿尘也只带着二千骑卒,作为辅助沙漠汗的偏师。 慕容部落来的倒是首领慕容涉归,不过慕容氏真正的崛起是在一百余年后,要到北燕的慕容垂、慕容恪时期,现在的慕容鲜卑全部的家当也只有万余骑,涉归跟着拓跋沙漠汗南下,不过是想拍拍鲜卑部落老大的马屁。 河套,九原,秦直道终点。 头戴厚厚的裘皮帽,身背骨箭和鸣镝,体格健壮的鲜卑骑军正在沿河水南下,拓跋沙漠汗首选的进攻方向就是水草丰美的河套平原。 沙漠汗在魏国期间,向汉人老师学习到了先秦、两汉的历史,知晓了秦国蒙恬率军驱逐匈奴于河套、阴山的事迹。 失了河套,匈奴不得不北迁漠北草原,实力日渐衰落。 拿下河套,草原游牧民族就能够以河套为支点,持续对南方的汉人居住地进行袭扰,沙漠汗从汉人处学到了知识,然后又将其作为对付汉人的武器。 所以说,与人为善也是要分人的。 对于豺狼,你教会了他生存的技巧,也就等于把自己送到了他的嘴边。可惜,在国人的历史上、现实中,总是有那么一些人,用“善意”的劝诫误导他人,最终是误人误已,悔之晚矣。 河套以及稍南一点的上郡、北地郡,一直是匈奴铁弗部落放牧的地方,不过,受到刘渊的鼓惑,铁弗部落在年初侵袭关中,结果被赵广率军击退,损失不小的铁弗人在更为野蛮的鲜卑部落面前,就像狐狸遇到恶狼一样,根本不是对手。 刘副仑一战即败,不得不逃向了代北一带,依附于刘渊统领的匈奴左部生存。 北方河套、上郡一带的异常情况,迅速的被汉军前出斥候报到长安,同时,陇西一带的乞伏鲜卑佑邻部落也不安分起来,这种种的迹象都让新汉参军司警觉起来。 十一月九日。 在赵广的提议下,新汉召开紧急军事会议,姜维、傅佥等重将、诸葛绪、苏愉、糜立等重要官员悉数参加,商讨如何应对冽冬时节的各方敌对势力的进攻。 参军李球神情极其凝重,从多个渠道获悉的军情,让他倍感压力重重,这一次,关中面临的将是前所未有的艰难局面。 “大将军、骠骑将军,各位将军:不瞒大家,关中在平静了四个月后,即将迎来最为关键,也最为艰难的一役,参军司已经从不同渠道获悉,晋国与鲜卑各部已经达成一致意见,一场围剿关中的战事即将打响,下面,我来分析一下主要的形势:” 李球走向挂在议事厅中央的帛图,指向正北方的位置:“据斥候探悉,本来在漠北、辽西一带放牧的拓跋、段氏等鲜卑部落突然南下,其中一部已经进抵河套,并将匈奴铁弗部落驱散,不出意外的话,他们的目标绝不只是河套或者九原,而是更南方的上郡,甚至有可能会直指关中。” “鲜卑胡虏要南下关中,他们好大的胃口?”傅佥脸色一变,出声道。 一直负责北方防务的他,因缺少战马配备,目前只能依托台塬地形阻击游牧部落的骑卒,而一旦成群结队的鲜卑骑卒南下,傅佥要想挡住难上加难。 李球没有回答傅佥,只是沉默了一阵,又继续道:“参军司还获悉,这支鲜卑骑军中,可能还有晋国方面派出的特使,我们切切不可掉以轻心。所以,为以防万一,参军司的建议,是迅速派出一支精兵抢占上郡,若上郡不能守,则必须守住高奴或者沮渠关,否则的话,关中好不容易建设的成果将被毁于一旦。” 听到李球这么一说,傅佥猛的站起身来,向赵广重重的行了一军礼,道:“君侯,考验的时候到了,我傅公纪请令出征,守不住上郡,你唯我是问。” 赵广沉峻的脸庞上不见一丝笑容,沉声道:“公纪,你我之间,就不说什么客套话了,李参军所言,还只是关中面临形势的一部分,司马炎不会只有鲜卑入侵这一招,大将军和我,也有别的任务,所以,北线防御就交给你了,汉中营的任务就是要守住高奴、沮渠关一线,直到最后一兵一卒。” 姜维也站了起来,向傅佥说道:“前年在剑阁,我和元俭、伯恭一起,挡下了钟士季的十万人马,现在好不容易创下了关中这一片基业,鲜卑胡虏要来祸害,我们绝不允许,公纪,你好好的打,要是有困难,就只管说出来。” 被人信任、被寄以重任的自豪感涌上心头,傅佥脸上一阵激动:“大将军,君侯,你们放心吧,我傅公纪在,胡虏过不来关中,我先走了,整顿冯翊各部,立即出发。” 傅佥急冲冲的领令而去。 李球清了清嗓子,向赵广和姜维一拱手,继续道:“北线有鲜卑来袭,魏容、寇林两位将军多次回报,胡烈虽已被打退,但乞伏鲜卑的佑邻部落最近很不安份,只怕会有异心,西线需要一员大将镇守才行。” 姜维听到这里,淡淡一笑道:“我去吧,陇西也好、陇上也好,都是我的故乡,那里的山山水水,没有我不熟悉的,乞伏佑邻再猖狂,也不敢在我面前放肆。” 赵广见姜维挺身而出,连忙道:“有劳大将军了,西线情况复杂,非大将军不能担此重任。” 姜维摆了摆手,道:“君侯言重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还有一路敌军来袭,君侯是准备自己亲率将士出征了,是不是南阳的羊叔子?” 赵广无奈的苦笑了一下,点头道:“瞒不过大将军,杜预已经由吴国返回,晋国的荆州、南阳一带兵力雄厚,现已探明,羊祜已经被任命为卫将军,荆州、雍州诸军都督,假节,尚书右仆射,统一指挥胡奋、马隆诸部人马,东线战场将面临一场前所未有的恶战。” 羊祜、胡奋、马隆,这几位都是历史上西晋有名的将领,赵广这边虽然有潼关、蒲津关的地理优势,但羊祜的用兵向来神出鬼没,马隆也是平定秃发鲜卑的名将,赵广要想挡住晋国的这一波进攻,必须使出十八般的武艺才行。 事实上,游说拓跋鲜卑、乞伏鲜卑袭扰新汉的北线、西线,正是近期司马炎和朝中重臣们在贾充流言策略失败后,谋想出来的一揽子军事计划。 为了筹备好这次战事,司马炎向吴主孙皓这边输送了大量的财帛,终于赎回了杜预、张雄这一支从巴蜀归来的军队,同时,又将前番司马骏带到江淮的马隆一部调回西线,与胡奋一起,统一划归到羊祜麾下。 司马炎对羊祜的能力深信不疑。 而羊祜在历史上确实也没有辜负司马炎的看重,他不仅军事能力出众,而且为人处事也是相当的高明。 羊祜的父亲羊衜曾经当过魏国的上党太守,母亲蔡贞姬是蔡文姬的妹妹,婶婶辛宪英是三国时的大才女,姐姐羊徽瑜是司马师的第三任妻子,而更加惊异的是,羊祜的夫人夏侯氏居然是逃亡蜀国的夏侯霸的女儿。 面对如此复杂的人际关系,羊祜方方面面处理的还相当不错,这不得不说,这是一个难得一见的大才。 而在军事层面,羊祜与陆抗之间,在荆州对峙长达十年时间,从斗智斗勇到惺惺相惜,也是传为佳话。 赵广在一次又一次的打脸司马炎之后,终于遭到了对手最为严厉的反击,真正的考验即将来临。 第一百五十二章 马隆为先锋 羊祜领荆州牧,驻节南阳。 南阳与长安之间直线距离并不远,且还有一条重要的交通要道武关道。 武关道由北向东南沿伸,依次是灞上、蓝田、峣关、武关、析、郦、丹水等地,当年高祖刘邦入关中,走的就是这条道。 司马炎篡魏立晋的根基日渐牢固之后,屡次召集众臣、将领商议对新汉的策略,潼关虽然是东线的主攻方向,但目前胡奋寸进不得,蒲津关因有黄河阻拦,只能作为偏师,要想打破这一僵局,晋国必须另觅一条进军通道。 从武关道进军关中,就被晋国上下提了出来,原因除了有刘邦进关中的先例外,还因为晋军在武关道上抢到了先机,上洛也就是后世的商洛这个要点,现在被羊祜掌握在手里。 新汉这一边,由于赵广进驻长安时间较晚,只能守住蓝田境内的峣关,这还是魏容、寇林与匈奴铁弗部落作战时南撤的附带品。 紧急的军事会议初定方略之后,赵广马上又召开新汉内政专题会议,主要是商议如何动员发动新汉的全部力量,应对晋国和鲜卑联合进攻事宜。 考虑到关中根据地的稳定,这一次赵广在军事上采用的策略很常规:御敌于国门之外。 诱敌深入,围而歼之,这样的兵法韬略,在历史经典战例中经常被大书特书,但实际上误导读者的地方太多。 出奇不意的结果,往往有两种,一种当然是以少胜多,以弱胜强,形势不利的一方如果逆转,那指挥战役的将领就被视为名将,另一种则是弄巧成拙,冒进被围,结果被另一方打的全军覆没。 其实大多数的将领,有机会坚守的话,都会象赵广现在的战法一样,中规中矩,依靠关隘、险地阻击,互拼消耗,直到一方打不下去为止。 不过,单靠关中一隅,要应对三个方向的来敌,着实相当的困难,好在赵广还有巴蜀这个大后方。 经过与诸葛绪、苏愉、荀诩等内政官员的商讨,并请示太后张星彩,新汉朝廷最后决定三点应对措施: 其一,迅速在关中进行预备役的总动员,在扶风、京兆、冯翊等各郡组建后备军,以应对目前新汉总兵力不足的难题。 其二,鉴于巴蜀方面整体态势较为稳定,抽调和征募青羌、白羌、板荡和南中诸夷兵卒,组建一支不少于万人的增援部队,在汉中缔结待命,一旦关中形势不利,则可以马上北上,增援吃紧的一路。 其三,关中的工坊、铁坊、泥坊全部转入军需辎重生产,马远的铁坊目前已经建成三座,但日产量也只能提供一个军侯队伍的兵械所需,要想再扩大,钒矿那边的开采量又受到限制。 泥坊的情况也差不多,出于保密等多种原因,目前道路的水泥硬化主要还是在渭水两岸,接近边界的地方都没有推广开来。 —— 且不提赵广这边正积极备战,应对晋国的秋季攻势。 南阳。 晋国荆州牧羊祜驻地。 忙忙碌碌的随军佐吏、将校紧张的校对着各类兵械、粮秣和其它辎重的数量,领到的欢天喜地离去,没领到的伸长着脖子等着,每个人的神情都带着些许的希翼,又带着些许的忐忐。 军司马徐胤一脸的疲惫,这一次的出征,羊祜将后勤一干事务悉数交到了徐胤这里,自己则躲在了铃阁内,也不知在思考什么问题。 对于自己的这位顶头上司,徐胤不敢有丝毫的看轻,要知道羊祜没来荆州之前,荆州军的存粮只能够应付百余天的所需。 而在羊祜到来之后,他与吴国荆州牧、镇军大将军陆抗达成了默契,吴国撤掉了前出的石城方向的驻军,让羊祜的部队终于有时间垦田积粮。 其实,如果有可能的话,陆抗根本不想撤出石城的吴军,但形势不由他,孙皓的暴政让吴国内部动荡四起,老将军丁奉在魏吴和议之后,因为顶撞了孙皓几句,结果被闲置,丞相张布则更是倒霉,想要摆摆顾命老臣的架子,结果被孙皓直接砍了脑袋。 连一手扶孙皓上位的张布都不能保全性命,吴国上下还有谁敢逆孙皓的心意,陆抗要不是名望实在太大,孙皓又顾及荆州西线的重要性,陆抗这个荆州牧能不能继续当还是未知数。 拿不下陆抗,孙皓也没给陆抗多少有力的支持,吴军的军粮同样不足。石城不撤军,陆抗也没能力养军。 就在徐胤一边忙碌一边想事的时候,羊祜终于从铃阁内走了出来。 与历史上被任命为荆州牧的时间段相比,羊祜这次出仕并担任要职的时间要提早了些,其中原因不乏司马炎被赵广逼迫振作的因素。 人就是这样,没有压力轻飘飘。 有了压力和对手,只要不是能力实在太差,短时间内振作一番也很正常。 司马炎虽然比起历朝开国君主要差一些,但并不是庸主,这次提前启用羊祜,就是他在深谋之后的一次强力反击。 羊祜的年纪在四旬上下,身形有些消瘦,脸色也有些苍白,事实上他的身体并不太好,历史上还不到六十就病逝了。 这一次授命作为主将讨伐新汉,羊祜心里其实并不怎么愿意,主要是他觉得新汉目前尚没有向外扩张的能力,不打关中,双方就拼实力,拼发展、拼长远,看看是司马炎这边的晋国潜力大,还是赵广那边的新汉潜力大。 在羊祜的眼中,关中早已残破,人口流失严重,而且又面临着氐羌、匈奴、鲜卑等胡族的威胁,赵广要想安安稳稳的发展不太可能,相反,晋国所在的中原区域一直是汉人的主要活动地,人口、土地、出产等各方面都可以对新汉形成压倒性的优势。 只要司马炎不犯错误,赵广就是再有能力,也只能维持一个平局。 羊祜就这个持久对峙的想法,曾经专门上书给司马炎,不过,从司马炎近期军事调动频频来看,显然没有采纳羊祜的主张。 “平虏护军马隆将军到了吗?”羊祜扫了一眼晋军诸将校,对徐胤问道。 徐胤站起身,连忙回答道:“马将军率领所部已经进抵洛水,预计明日即可到达南阳,马将军已经来书,请示其驻军方向?” 羊祜点了点头,命令道:“你修书一封,告诉马孝兴,其部不用赶来南阳,立即转道向武关道进军,以上洛为前军驻地,如果行军顺利,兵进峣关,试探一下赵广的应对?” “诺!”徐胤应答一声,急忙提笔书写起来。 马隆是晋国新崛起的一名战将,其年纪已经不小,足有六旬左右,不过在曹魏时期多担任地方官员不得重用,到了司马炎掌权之后,马隆才始有出人投地的机会。 前番在文鸯洛阳整训之时,马隆曾为其后军将领,随后又调到司马骏的麾下,在江淮战场上,马隆率部与吴国老将丁奉相遇,双方一场恶战下来,以丁奉的老辣和经验,居然没有占到马隆多少便宜,让司马骏颇感惊喜。 这一次对付新汉,司马炎也是在晋国国内广泛发动,征招强壮勇猛、有出色才智和气力的优秀将领,马隆被司马骏推荐之后,这次担任羊祜的副手。 羊祜在命令马隆急速向武关道进军之后,又修书一封往弘农郡,向征西将军胡奋阐述其主要的作战意图。 在名义上,胡奋这一路归属羊祜指挥,实际上羊祜也知道,若不是胡奋在潼关一次次的受挫,司马炎也不会简拔他羊祜来统一指挥东线各路晋军。 更何况,胡芳深受司马炎的宠爱,胡奋国丈的身份超然,在晋军中的资格又老,不是他所能指挥得动的。 所以,羊祜这一次进攻关中,主要的方向还是在武关道、在峣关。 拿下峣关之后,潼关就处在两路晋军的夹攻之下,即便守军再是能战,也无法再坚守关隘,而潼关一破,关中在羊祜眼里就是无险可守的一块肥肉,想怎么样吃,就怎么样吃。 从洛水到上洛,由于分属洛水和丹水两个水系,洛水入黄河,丹水入汉江,马隆接到羊祜命令之后,连忙从洛水上岸,向上洛一带进军。 兵驻上洛。 攻取峣关。 马隆一想到羊祜的这一命令,心中不由得热血沸腾起来,他已经六旬年纪,岁月不饶人,像这样战场上扬名的机会,失去一次就少一次,更何况,这次的对手是他久闻大名的赵广。 常胜将军赵广赵元忠? 这是谁给的绰号,战场之上,瞬息万变,谁能保证自己常胜不败,要是因为这个绰号而使赵广骄狂的话,马隆觉得他的机会来了。 “快速跟上,进兵上洛、攻下峣关,快!”一路之上,马隆大声的前后喝令将卒,对于这一仗,他已经有了心得,更发明了不少的利械,其中最为得意的,就是一种叫偏箱车的战车。 偏箱车的设想来自诸葛亮的八阵图,攻防一体,可与鹿砦、拒马等障碍物结合,组成车营,以防敌突袭,又可在护板掩护下,从护板的箭窗中发射弓弩,“且战且前”地攻击前进。 第一百五十三章 发石车登场 羊祜是西晋开国将领的no1。 在对赵广的作战经历分析之后,羊祜开始对渗透入晋国境内的汉军斥候进行围歼。总体来看,这一次晋军的军事部署很迅捷,也很隐蔽,让人摸不到具体的方向。 潼关,胡奋在接到羊祜的书信后,已经连续向关隘发动了猛攻,晋军依仗着数量上的优势,不断的消耗着隘上无当营的有生力量。 蒲津关对岸的河东一带,匈奴五部也不甘心寂寞,屡屡有匈奴游骑在蒲阪一带出现。 武关道一边,则静悄悄的没有异常情况,但汉军斥候却久久没有返回。 弘农、南阳一带的汉军斥候十之七、八被围剿,李球的参军司在缺少了足够的情报前提下,要想判断出晋军的意图,确实比较困难。 究竟哪一路是羊祜的主攻方向,哪一路又是偏师,哪一路只是疑兵,考验着汉军参军司的分析判断能力,战场决断往往就是一次判断,对了敌军吃败仗,错了已方损兵折将。 新丰。 在秦朝的时候名字为郦邑,属关中大县,到了三国曹魏末年才渐渐的没落起来。 鉴于战事紧张,赵广的中军驻地已经早早从长安前移驻新丰,此处南接蓝田,东连潼关,北靠渭水,西面就是长安城,是关中东线战场的咽喉要冲。 为应对东线的战事,赵广麾下也是多员将校云集,马承、关彝、张护雄、柳隐、王含、王训等悉数听命指挥。 文鸯、文虎被紧急从成都召回,随同他们一起抵达的,还有六千余蜀郡将卒。文鸯、文虎离开巴蜀之后,两地的防务交由左将军罗宪、巴西太守陈同负责,只要不出现境内的大规模暴乱,相信以罗宪的能力,可以应付外来的侵掠。 汉军诸将中,除了张、柳二人分别在潼关、蒲津关守卫外,其余各部已经在新丰附近集结,汉军东线部队的总兵力合马步军共计二万余人。 二万将卒,是赵广自领军以来的最大兵力。 虽然与钟会当年十五万大军伐蜀相比,差距还比较大,但赵广这二万将卒是作战将士,并不包括辅兵在内,而钟艾的部队中辅兵要占了将近一半。 这一次关中之战,实际上还是内线作战,辅兵就地征用即可,有坞堡兵和民兵随时支援,赵广并不需要担心太多。 新丰县城内,校场中军驻地。 参军李球带着马融、诸葛尚、费承、董宏等一众年轻的参军司属官在沙盘前来来回回,不停的将汉、晋双方红色与蓝色的小旗插到一处地方,又不自信的拔出,再插到另外的一处地方。 “李参军,潼关晋军攻的很猛,无当营已经损失千余将士,万一要是有什么闪失,这耽误战事就麻烦了?”刚刚回到参军司的马融犹豫了下,向李球建议道。 同样来自巴蜀,父辈又同样是征夷出身,马融与张护雄之间感情不错,这一次无当营在潼关血战,已经几次请援。 “不行,晋军的主攻方向不明,我们手里的援兵不能散,要是这里派一点,那里给一点,就正好中了羊祜的下怀。”李球摇头反驳道。 经过多场战事的历练,李球现在已经完全的担负起了汉军指挥作战中枢的重任,也正是因为有李球在,才使得赵广不需要过多的考虑细节的问题。 “可是潼关要是失守,我们再等下去,又有何意义?”马融不甘心说道。 李球叹了口气,马融的心意他又怎能不知,同是来自巴蜀,张护雄怎么说也是张嶷的后人,要是无当营真的覆没了,那他李球也不用回蜀地了。 “君侯,潼关三次告急,晋将胡奋一日间连续四次攻关,一次比一次猛烈,无当营已经连续打了一个多月,是否先撤下来休整。”李球鼓起勇气,向一直不表态的赵广问道。 既然判断不出晋军的方向,那就只好稳扎稳打,互拼消耗,李球在沙盘上排兵布阵半天没有结果,终于失了信心。 “这样吧。潼关那里,让文鸯领一军过去,胡奋要是真的拼命的话,以次骞的勇猛,不会让他占了便宜。”赵广点了点头,道。 潼关确实战事吃紧,张护雄所部只有五千余人,从刚占领关中开始守潼关,别的部队在休整,无当营却在打仗,兵力不足还在其次,将士心理上的疲惫更加需要关切。 不过,现在张护雄已经杀红了眼,就算赵广命令他撤退,估计这小子也不想撤下来,他苦求援兵只不过是想好好的在潼关大干一场。 文鸯驰援潼关,只带了不到一千的将士,余下的五千蜀地生力军被赵广留在了新丰,他们将随同中军一起行动。 “君侯,我们接下来的行军方向,是哪里?”李球被羊祜切断了情报来源,心理上很不自信,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赵广。 “我来看看!”赵广紧锁着眉头,对着帛图和沙盘又看了好一阵,他开始隐隐的感到,这一次与羊祜的交锋,对他的统帅能力将是一次严峻的考验。 以往不管是江油关、还是关中、或者永安,敌方的战略意图判断起来都相对简单,而这一次,羊祜直接给赵广出了一个难题。 羊祜真的要强攻潼关,不对。 潼关是有名的古战场,就近来说,曹操与马超的大战过去不远,那一战中曹操屯兵于潼关隘下数月不得前进,最后还是靠着徐晃从蒲津关迂回才打败的马超。 如今,羊祜的资历尚浅,官职也不过是新上任的卫将军,司马炎不会给他过大的权力,特别是胡奋的部队,佯攻没有问题,要是真打的话,胡奋怕是不会同意。 要知道,魏晋三国时代,将领手里有多少兵马,与军职有关,但又不完全依赖军职,有的时候,更多的依靠将领的募兵能力。 比如在吴国,为什么孙十万屡屡战败,吴军看似人数众多,却在与魏军交锋中不堪一击,就是因为士卒是将领的部曲、私兵,损失太多的话,将领的实力会大受影响,为了保全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吴军将领往往在战场上并不出全力,更多时候是做做样子。 峣关,一定是峣关。 赵广心中猛的一振,以羊祜的角度设身处地的去想,羊祜不进攻峣关,还想进攻哪里? “传令下去,王含、王训率中军五千人马随我进驻峣关,其余各部在新丰待命,策应潼关、蒲津关方向,骁骑营也同时留守。辎重营各部迅速把粮秣、辎重补给到位。” “另外,吩咐马远,他族叔马钧改进的发石车也一起运上来,这一次就瞧瞧它的实战威力。”赵广拿定主意后,即开始调兵遣将,将防御的重点放到武关道上。 马远在铁坊的职务,已经转给了自己的儿子马英,他自己则担任了新汉刚刚成立的器械司的司丞。 与坊头相比,司丞是正经的官职,前途无疑更好,为了在赵广面前表现出能力,马远在族中一顿游说,终于说动族老把马钧当年向魏明帝进献的发石车拿了出来。 赵广从巴蜀回到长安,见到马氏发石车,才始想起要发挥抛射兵器的威力,在三国历史上,刘晔在官渡之战中就曾向曹操进献过霹雳车,也就是马氏发石车的简易版。 在赵广看来,马钧改进的发石车主要是以机鼓轮为轴,提高了石块在抛射过程中的速度,不过,要论及发石车的最终极版本,还是蒙古人发明的配重回回炮更加的厉害。 配重式回回炮的改进需要时间,马钧版的发石车在武关道战场正好派上用场,这条山道与褒斜谷道相比,要更加的开阔,同时两侧风化的山岩正好可以提供无穷无尽的石块。 新汉建隆元年,十一月十四日。 晋军平虏护军马隆率军进抵峣关,老当益壮的马隆眯眼前望,只见峣关关隘虽不高大壮阔,但所处位置正好在武关道的最窄之处,晋军要想通过,唯有强攻一途。 隘城最高处,一杆绣着“汉”字的大旗正迎风猎猎招展,在旁边的一杆将旗上,“骠骑将军赵”五个字清晰可见。 看到汉军在关隘上打起骠骑将军赵广的旗帜,马隆心头一惊,这一次转道行军,他已经非常的细心谨慎了,晋军的前哨斥候放出足有十余里,想不到赵广竟然早早的守候在这里。 “众儿郎,峣关这地方风景不错,我们早晚要和赵贼打一场,胜了,进军关中,败了,那就埋骨在这山野之中,也是幸事。”马隆哈哈一笑,宽慰麾下众将校道。 说罢,马隆急忙向后方的羊祜汇报汉军出动的军情,同时下令将卒把营垒寨角一一扎好,以应对汉军可能的偷袭。 不过,马隆这一手显然是多虑了。 赵广这一次并没有想要将来犯的晋军全歼,他的主要作战意图只是击溃,只要峣关能守住,对于新汉来说,就是关中保卫战的重大胜利。 第一百五十二章 马隆为先锋 羊祜领荆州牧,驻节南阳。 南阳与长安之间直线距离并不远,且还有一条重要的交通要道武关道。 武关道由北向东南沿伸,依次是灞上、蓝田、峣关、武关、析、郦、丹水等地,当年高祖刘邦入关中,走的就是这条道。 司马炎篡魏立晋的根基日渐牢固之后,屡次召集众臣、将领商议对新汉的策略,潼关虽然是东线的主攻方向,但目前胡奋寸进不得,蒲津关因有黄河阻拦,只能作为偏师,要想打破这一僵局,晋国必须另觅一条进军通道。 从武关道进军关中,就被晋国上下提了出来,原因除了有刘邦进关中的先例外,还因为晋军在武关道上抢到了先机,上洛也就是后世的商洛这个要点,现在被羊祜掌握在手里。 新汉这一边,由于赵广进驻长安时间较晚,只能守住蓝田境内的峣关,这还是魏容、寇林与匈奴铁弗部落作战时南撤的附带品。 紧急的军事会议初定方略之后,赵广马上又召开新汉内政专题会议,主要是商议如何动员发动新汉的全部力量,应对晋国和鲜卑联合进攻事宜。 考虑到关中根据地的稳定,这一次赵广在军事上采用的策略很常规:御敌于国门之外。 诱敌深入,围而歼之,这样的兵法韬略,在历史经典战例中经常被大书特书,但实际上误导读者的地方太多。 出奇不意的结果,往往有两种,一种当然是以少胜多,以弱胜强,形势不利的一方如果逆转,那指挥战役的将领就被视为名将,另一种则是弄巧成拙,冒进被围,结果被另一方打的全军覆没。 其实大多数的将领,有机会坚守的话,都会象赵广现在的战法一样,中规中矩,依靠关隘、险地阻击,互拼消耗,直到一方打不下去为止。 不过,单靠关中一隅,要应对三个方向的来敌,着实相当的困难,好在赵广还有巴蜀这个大后方。 经过与诸葛绪、苏愉、荀诩等内政官员的商讨,并请示太后张星彩,新汉朝廷最后决定三点应对措施: 其一,迅速在关中进行预备役的总动员,在扶风、京兆、冯翊等各郡组建后备军,以应对目前新汉总兵力不足的难题。 其二,鉴于巴蜀方面整体态势较为稳定,抽调和征募青羌、白羌、板荡和南中诸夷兵卒,组建一支不少于万人的增援部队,在汉中缔结待命,一旦关中形势不利,则可以马上北上,增援吃紧的一路。 其三,关中的工坊、铁坊、泥坊全部转入军需辎重生产,马远的铁坊目前已经建成三座,但日产量也只能提供一个军侯队伍的兵械所需,要想再扩大,钒矿那边的开采量又受到限制。 泥坊的情况也差不多,出于保密等多种原因,目前道路的水泥硬化主要还是在渭水两岸,接近边界的地方都没有推广开来。 —— 且不提赵广这边正积极备战,应对晋国的秋季攻势。 南阳。 晋国荆州牧羊祜驻地。 忙忙碌碌的随军佐吏、将校紧张的校对着各类兵械、粮秣和其它辎重的数量,领到的欢天喜地离去,没领到的伸长着脖子等着,每个人的神情都带着些许的希翼,又带着些许的忐忐。 军司马徐胤一脸的疲惫,这一次的出征,羊祜将后勤一干事务悉数交到了徐胤这里,自己则躲在了铃阁内,也不知在思考什么问题。 对于自己的这位顶头上司,徐胤不敢有丝毫的看轻,要知道羊祜没来荆州之前,荆州军的存粮只能够应付百余天的所需。 而在羊祜到来之后,他与吴国荆州牧、镇军大将军陆抗达成了默契,吴国撤掉了前出的石城方向的驻军,让羊祜的部队终于有时间垦田积粮。 其实,如果有可能的话,陆抗根本不想撤出石城的吴军,但形势不由他,孙皓的暴政让吴国内部动荡四起,老将军丁奉在魏吴和议之后,因为顶撞了孙皓几句,结果被闲置,丞相张布则更是倒霉,想要摆摆顾命老臣的架子,结果被孙皓直接砍了脑袋。 连一手扶孙皓上位的张布都不能保全性命,吴国上下还有谁敢逆孙皓的心意,陆抗要不是名望实在太大,孙皓又顾及荆州西线的重要性,陆抗这个荆州牧能不能继续当还是未知数。 拿不下陆抗,孙皓也没给陆抗多少有力的支持,吴军的军粮同样不足。石城不撤军,陆抗也没能力养军。 就在徐胤一边忙碌一边想事的时候,羊祜终于从铃阁内走了出来。 与历史上被任命为荆州牧的时间段相比,羊祜这次出仕并担任要职的时间要提早了些,其中原因不乏司马炎被赵广逼迫振作的因素。 人就是这样,没有压力轻飘飘。 有了压力和对手,只要不是能力实在太差,短时间内振作一番也很正常。 司马炎虽然比起历朝开国君主要差一些,但并不是庸主,这次提前启用羊祜,就是他在深谋之后的一次强力反击。 羊祜的年纪在四旬上下,身形有些消瘦,脸色也有些苍白,事实上他的身体并不太好,历史上还不到六十就病逝了。 这一次授命作为主将讨伐新汉,羊祜心里其实并不怎么愿意,主要是他觉得新汉目前尚没有向外扩张的能力,不打关中,双方就拼实力,拼发展、拼长远,看看是司马炎这边的晋国潜力大,还是赵广那边的新汉潜力大。 在羊祜的眼中,关中早已残破,人口流失严重,而且又面临着氐羌、匈奴、鲜卑等胡族的威胁,赵广要想安安稳稳的发展不太可能,相反,晋国所在的中原区域一直是汉人的主要活动地,人口、土地、出产等各方面都可以对新汉形成压倒性的优势。 只要司马炎不犯错误,赵广就是再有能力,也只能维持一个平局。 羊祜就这个持久对峙的想法,曾经专门上书给司马炎,不过,从司马炎近期军事调动频频来看,显然没有采纳羊祜的主张。 “平虏护军马隆将军到了吗?”羊祜扫了一眼晋军诸将校,对徐胤问道。 徐胤站起身,连忙回答道:“马将军率领所部已经进抵洛水,预计明日即可到达南阳,马将军已经来书,请示其驻军方向?” 羊祜点了点头,命令道:“你修书一封,告诉马孝兴,其部不用赶来南阳,立即转道向武关道进军,以上洛为前军驻地,如果行军顺利,兵进峣关,试探一下赵广的应对?” “诺!”徐胤应答一声,急忙提笔书写起来。 马隆是晋国新崛起的一名战将,其年纪已经不小,足有六旬左右,不过在曹魏时期多担任地方官员不得重用,到了司马炎掌权之后,马隆才始有出人投地的机会。 前番在文鸯洛阳整训之时,马隆曾为其后军将领,随后又调到司马骏的麾下,在江淮战场上,马隆率部与吴国老将丁奉相遇,双方一场恶战下来,以丁奉的老辣和经验,居然没有占到马隆多少便宜,让司马骏颇感惊喜。 这一次对付新汉,司马炎也是在晋国国内广泛发动,征招强壮勇猛、有出色才智和气力的优秀将领,马隆被司马骏推荐之后,这次担任羊祜的副手。 羊祜在命令马隆急速向武关道进军之后,又修书一封往弘农郡,向征西将军胡奋阐述其主要的作战意图。 在名义上,胡奋这一路归属羊祜指挥,实际上羊祜也知道,若不是胡奋在潼关一次次的受挫,司马炎也不会简拔他羊祜来统一指挥东线各路晋军。 更何况,胡芳深受司马炎的宠爱,胡奋国丈的身份超然,在晋军中的资格又老,不是他所能指挥得动的。 所以,羊祜这一次进攻关中,主要的方向还是在武关道、在峣关。 拿下峣关之后,潼关就处在两路晋军的夹攻之下,即便守军再是能战,也无法再坚守关隘,而潼关一破,关中在羊祜眼里就是无险可守的一块肥肉,想怎么样吃,就怎么样吃。 从洛水到上洛,由于分属洛水和丹水两个水系,洛水入黄河,丹水入汉江,马隆接到羊祜命令之后,连忙从洛水上岸,向上洛一带进军。 兵驻上洛。 攻取峣关。 马隆一想到羊祜的这一命令,心中不由得热血沸腾起来,他已经六旬年纪,岁月不饶人,像这样战场上扬名的机会,失去一次就少一次,更何况,这次的对手是他久闻大名的赵广。 常胜将军赵广赵元忠? 这是谁给的绰号,战场之上,瞬息万变,谁能保证自己常胜不败,要是因为这个绰号而使赵广骄狂的话,马隆觉得他的机会来了。 “快速跟上,进兵上洛、攻下峣关,快!”一路之上,马隆大声的前后喝令将卒,对于这一仗,他已经有了心得,更发明了不少的利械,其中最为得意的,就是一种叫偏箱车的战车。 偏箱车的设想来自诸葛亮的八阵图,攻防一体,可与鹿砦、拒马等障碍物结合,组成车营,以防敌突袭,又可在护板掩护下,从护板的箭窗中发射弓弩,“且战且前”地攻击前进。 第一百五十四章 战争之神 “呜呜呜~~” “咚咚咚~~” 峣关关外,晋军的鼓声、号角声陡然急促的响起,随后一下子变得嘹亮高亢起来。 马隆站在一辆高大的木制偏箱车上,将手中的佩剑高举过头顶,斜斜的指向了峣关上飘扬的那面赵字旌旗,重重的一挥而下。 出奇不意,才能攻其无备。 马隆从进攻的一开始,就拿出了自己训练多日,也最为擅长的步车协同作战方法。 “大晋,进攻!” “冲呀,杀啊!” 山崩地裂般的呐喊声,马隆精心操练的两个偏箱车弓箭兵方阵、四个重步兵方阵,整整六千在江淮战场上经过洗礼的将卒,在各自带队校尉、军侯、都伯等将校的指挥下,步车协同的朝着峣关杀将过来。 黑压压的晋军在各部将校的指挥下正在前压,众多的将卒躲藏在偏箱车的后面,依靠着箱体的遮挡和盾牌的防护,开始向峣关进攻。 朝霞透过山谷的缝隙,照射到晋军狰狞凄厉的脸庞上,这一时,他们的眼神冰冷又无情,只有暴虐的杀戮欲望。 —— 发石车vs偏箱车。 赵广没有想到,这两种发明会在同一处战场上遭遇,但事实就是这么的奇妙。 从晋军偏箱车出阵,赵广就一直紧紧的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步兵跟着车兵一起前进冲锋,这种战法在三国时代是首创,但在赵广穿越前的那个时代,则已经是每一个军史爱好者都知道的战法。 原因就是二战中坦克这种新式武器的出现。 现在马隆的偏箱车从总体架构上来看,其实就是一辆土坦克,而晋兵跟在偏箱车后面冲锋,也没有多少惊异之处。 当然,这只是对赵广而言,对守关的汉军将校来说,马隆祭出的这一手,已经开始让士卒们惊惶失措起来。 “马隆是想要凭这土王八陷关吗?想法倒是不错,如果是对付鲜卑那样技术落后的部落,马隆这一手还真的能大显神威。”赵广心中暗忖。 得到赵广的命令,关隘后的马远神情振奋,立即指挥辅兵将发石车的杠杆压紧,活动的铁钩死死的套住木杆。 相比刘晔的霹雳车,马氏发石车的优势就是活钩,它的存在解放了在石块装载过程中的人力,也让拽索发力的时候着力点更加的集中。 当然,相比配重发石车,马氏发石车需要十余个人拉拽,且对人的体力考验甚大,也就是在攻城和守隘这样特定战场上使用,野战的时候用处不大。 马远准备就绪,只等赵广一声令下。 晋军旗帜前移,偏箱车一步步的逼近,士卒跟在后面的身影时隐时现。 五百步。 四百步。 三百步。 赵广微眯的双眸霍然睁开,自信又凌厉的神情浮现在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上。 “发石,放!” “放,放,放!” 随着中军旗帜的猛烈挥动,马远的发石车阵地上,负责拽索的士卒喉咙口发出一声声“吼~吼~”的叫喝声。 在有节奏的号子声,数十具高大的发石车抛杆发出吱呀呀的声响,绞索一阵阵收紧,然后迅速的被抛射到了半空中。 坚实的抛筐剧烈的振动,一枚枚足有车轮大小的石块已经飞速的向前疾射而出。 马远的目光紧紧的盯着那些移动中的石弹,眼睛里就象是在凝视自己的情人,嘴角更是不由浮起一丝快意的微笑。 赵广挺立如松,灼灼的注视茫然不知的晋军士卒,这些敌卒还在不停的朝关隘上发射箭矢,完全不知道天空中呼啸而来的是什么东西。 “轰!” “轰轰~~” 第一枚石弹在偏箱车的阵中砸落,幸运的是没有正中哪一辆箱车,不幸的是周围的晋军步卒被散落的石块纷纷击中,顿时惨嚎声一片。 “我的眼睛!” “痛死了!” “兄弟,救我!” 随着越来越多的石弹落地,晋军士卒的惨叫呼喊声此起彼伏,发石车的准星虽然不行,但全覆盖的攻击下,终于有偏箱车不幸被砸中散架。 木制的箱体在冲击力作用下横飞而出,里面的弓箭兵骨断筋折,满面血污的躺在残破的箱体上,已经不能动弹。 马隆脸色铁青,他已经从高大的箱车上下来,躲到了亲军竖起的盾牌后面,汉军拿出的发石车这种武器,他其实并不陌生,昔日曹魏军在战场上就使用过,但抛石的速度并不快,只要稍加注意,就能安全的躲开。 但今天汉军的抛石速度上提升了将近一倍,随之而来的威力也加倍增大。 而更让马隆感到不爽的是,峣关关前尽管地势适合排兵布阵,但毕竟回旋余地不大,他也无法迂回到汉军的后面,捣毁那些该死又移动不便的发石车。 “偏箱车撤到三百步外掩护,重步兵往前,辅兵抬云梯,撞车,上!”一击无果,马隆急促的调兵遣将,马上采取常规的攻隘战法。 “嗷啦啦!” 晋军重步兵将盾牌高高举起,快速的朝着峣关冲了上来,汉军的抛石虽然依旧在持续,但除非直接命中,面对武装齐整又遮挡严密的晋军士卒,其作用已经不太明显。 在双方的混战中,士气不衰的晋军将四架云梯靠在关隘石垒上,同时,百余名重甲重盾的步卒兵也护卫着一架撞车碾压了上来。 峣关第一天的激战,在午后时分,进入到了白刃战阶段。 —— 关隘上,赵广没有退后,而是一如既往靠前指挥,但他再往前,也不可能越过王训的保护,身为亲将,王训这时是最紧张的,生怕有流矢不长眼的射来。 晋军撞车指向的地方,正是关隘隘门,在那里守卫的是汉军王含。 在防守关隘城池这方面,王含天赋凛然,马隆要是拿出什么新武器,王含估计还要担心能不能守住,至于撞车、云梯之类的攻城方法,王含已经防守的游刃有余。 “弓手退后,攒射!” “枪兵突前,阻敌!” “刀斧手,反击!” 王含的命令有条不紊地下达,各个兵种在低级将校的指挥下,或退后攒射,或上前突刺,或勇猛反击。 “噗噗!”好容易攀上关隘的晋军死士双手刚刚攀上石墙的边缘,身体已经被刺成了刺猬,汉军枪兵在一击得中后,迅速的缩回,失去声息的晋军尸体已从半空中颓然跌落。 关隘正门口。 一名晋军军侯正疯狂的嚎叫着,拼命指挥麾下将卒把撞车推到前面。 撞车这种攻城、攻关利器在春秋战国时期就已经存在,其尖锐的撞角开始时只是圆木,而随着冶炼技术的进步,现在的撞车尖角已经用更为坚硬的铁角代替。 峣关隘门用木头打造而来,在铁撞车在冲撞下,发出不堪忍受的吱吱声响,瞧它痛苦的样子,只怕支撑不了多久。 “该死的。”王含恶狠狠地咒骂了一声,然后凄厉地大叫起来:“上金汁,金汁全部抬上来!” 马隆这疯子。 第一天进攻就打的这么猛,着实让汉军将校有些始料不及,其实,马隆的作战风格一贯就是猛打猛冲一类,这从平定秃发鲜卑的战事里就能发现。 汉军辅兵艰难的呼吸着,将一锅锅已经烧得滚沸的金汁奋力抬到城门上面,向着正在撞门的晋军士兵倾泄而下。 这金汁就是粪便、尿水,加热之后热气腾腾,却又奇毒无比,首先中招的是那名带队的晋军军侯。 很不幸,他站的位置正好的金汁淋下的地方,当那滚烫的粪汁透过盾牌、甲衣的掩护浸透肌肤时,那滚烫的灸热、恶臭的气味,足以让战斗渴望最为强烈的将卒不能忍受。 比气味更可怕的还有被烧伤的伤口,粪汁一旦侵入,毒液渗透到人体里面,那种让人痛不欲生的痛楚让人恨不得一死了之。 军侯惨嚎着茫然奔走,随后被城上的一支利箭射中,终于解脱。 剩余的百余晋军精锐失了指挥,又被金汁所阻挡,不得不弃了器械撤退。 在金汁、滚木、檑石的联合发力下,被砸中的晋军士卒非死即伤,王含的指挥从容有度,让赵广频频点头赞许。 马隆怒睁着双眼,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本想着一鼓作气拿下峣关,现在看来不可能了,接下来武关道之战,将是一场比拼耐力的持久战。 关隘之上,赵广远眺正在远去的晋军旗帜,再回望守关汉军将士兴奋的欢呼,奔走的身影,高举的兵器,眼眸中俱是欣慰。 从偏箱车出现,到发石车扬威。 再到云梯、撞车、金汁、檑石、滚木等等一系列的攻守器械运用,晋、汉两军在峣关这一方战场上将这个时代的战场技术体现的淋漓尽致。 马隆,不愧是史上留名的之将领。 峣关的初胜,也让感受到前所未有战争考验的赵广,自信心得到极大的提升,同时,借着这一仗的正确判断和临阵指挥,他的统帅千军技能从lv8升至lv9。 全局和局部。 取舍就是一刹那。 9级的统帅术,让赵广能够从综合判断多个战场传递回来的军情,并在第一时间作出决断,这是一个全军主帅最为重要,也是最不可或缺的本领。 第一百五十五章 统帅术9级 偏箱车出阵。 三国末年的老发明家、军事家马隆信心十足,第一次带着独门宝贝出战,怎么说也要有所收获。 哪料想被赵广这莽夫当头一棒,在发石车的猛烈抛射面前,偏箱车就如同纸糊了一般,二十余辆被砸毁了七辆。 心疼的马隆老泪纵横,差一点嚎叫大哭起来。 “赵阎王,老夫与你没完。”无奈之下,马隆急忙下令撤退到抛石射程之外,有鉴于初战失利,晋军也只能退守营寨,依靠鹿角柴栅、偏箱车阵建立防御阵地。 这一天激战下来,马隆回到营垒清点,发现损失了约七百余将卒,这更让他心痛不已,要知道在淮河战场上,面对数量更多的吴军,晋军与吴军的损失比约在一比六左右,而到了峣关这里,马隆估算汉军的损失不会超过二百人。 “还是等卫将军到来后,再作定夺为好。”马隆克制住心中的激动,稳住心神,开始盘算接下来的作战方略。 不能再这样莽干下去了。 赵广这家伙确实不是好惹的,现在峣关汉军已经有了准备,硬拼就是无谓的去送死。 根本不值得。 一想到这里,马隆连忙将传令兵士叫过来,将军情急报送往后方的南阳宛城。 马隆盘算的挺好,但他却忘记了一点。 你能算计别人,就要允许别人也来算计你,同时,马隆也低估了赵广打仗的无耻程度。 赵广自打穿越以来,每每遇敌都是那种逮到便宜就不放手的作派,先前单挑上占便宜,他就一次又一次的与对手拼身体、拼武力、拼运气。 结果邓忠拼了好几场,挂了。 庞会不服,想要杀了赵广祭旗,结果赵广没杀到,自己反而成了赵广亮银枪下之鬼。 随后的匈奴刘豹更是倒霉,排兵布阵一切都安排好了,赵广这匹夫却完全不讲道理,依仗着明察秋毫的技能死追不放,直到刘豹无奈的咽下最后一口气。 现在,马隆的底细暴露了,区区偏箱车,就想在战场上捡到便宜,马隆也太高看自已,也太小瞧他人了。 “落水的敌人要怎么打,当然是痛打,要打的他喘气不得,溺水而死。”一视同仁是赵广一贯的作风,不能因为马隆年纪大,而对他有所优待,要不然的话,死了的刘豹会跳出来叫骂不公平。 “轮年纪,马隆有我刘豹大吗?赵广,你不能搞民族歧视。”隐隐约约,赵广似乎听到刘豹在不知哪儿的坟墓里叫喊。 所以,为了让刘豹心平气和,赵广指挥着王含、王训将军队开出城外,行进到距离晋军营寨三百步的距离停下,随后,司丞马远将发石车推到关隘外面,一字排开,在辅兵的阵阵叫喊声中,将一根根绞索扭紧,将活钩松开。 “轰,轰轰!” 发石车抛射石块的声响震耳欲聋,就算没砸到什么,落到空地上也能吓晋军士卒一大跳,面对这样不知什么时候会被砸死的危险,晋军将卒一个个面如土色,两腿发抖。 死的方法有很多种。 与对手互戮一刀,双双仆死,算是其中最为光荣的一种。 像这样被石块砸得脑浆迸裂而死,则是死法中最为悲催的一种。 在发石车一顿猛砸之后,马隆终于顶不住了,晋军狼狈不堪的溃逃出营垒,将好不容易带到峣关的辎重、帐蓬等一应东西悉数留给了赵广。 就连马隆视为宝贝的偏箱车,也有二、三辆因轮子毁坏不能移动,最后成为汉军的战利品。 首战告捷。 统帅术又提升到9级。 赵广高兴的已经合不拢嘴,马隆真是好人呐,雪中送炭,资助对手,这样的晋国大将来的越多越好,如果个个都是像杜预那种鬼精的,占个小便宜就跑的,赵广岂不要亏死。 将马隆驱离峣关,赵广也不追赶,他现在最为急迫的就是想要看看9级统帅技能,究竟能带来什么? 回到关隘,赵广让自己平静下来,浸入脑海仔细看去,顿时有一种拔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 在9级统帅技能的作用下,武关道、潼关、蒲津关,这三个要点在赵广的眼前,就象天空中的北斗七星一样耀眼。 万变不离其宗。 羊祜再是能用兵如神,料敌在先。 就东线战场来说,在赵广占据了有利地势的前提下,羊祜也只能围绕着这三处地方打主意,至于像赵广先前一样,从子午谷出奇兵入汉中,那要具备相当多的客观条件。 就拿如今新汉占据的关中来说,不仅仅有汉军重兵驻守,还有众多的坞堡和民兵,深入腹地的晋军一旦出子口被发现,就是全军覆没,尸骨无存。 守住峣关,打持久战,是当前汉军的基本策略,在发石车威力得到证明之后,赵广紧急给马远下了加紧督造的任务。 马隆这员老将既然要拼科技,那就比一比,赵广相信有关中工农业发展的基础,他的底牌不会比马隆来得少。 —— 马隆败退上洛,队伍士气大跌,只能苦苦等候羊祜到来,但他却并不知道,羊祜此时的位置已经离他越来越远。 在命令马隆进逼上洛、峣关之后,羊祜、杜预留下万余人马守卫南阳,即率三万人马从宛城出发,向武关一带进军。 吴国内部大乱,是晋国解决新汉问题的大好时机。 陆抗再怎么有眼光,却无法在没有得到孙皓同意的情况下出兵北上。 马隆的败报到达,羊祜看罢峣关之战的经过,默然不语良久,赵广既然已经出现了峣关,那就代表晋军之前三路虚虚实实的策略,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羊祜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但是战事进行到中段,羊祜已是骑虎难下,依旧从武关道北上,结果就是和赵广在关隘前对峙,这样的结果不是羊祜所期待的。 “元凯,马孝兴惨败,战事不利,我们不冒险不行了。”羊祜消瘦的脸上,掠过一阵红潮,声音里带着些许的不安。 对于杜预这个只比自己小一岁的同辈,羊祜评价很高,也很看重。 杜预一怔,喃喃道:“马孝兴的偏箱车甚是精妙,就算不敌,也不至于惨败,这赵广难不成真有老天帮忙?” 自打永安水战失利后,杜预就不停的问自己出错在哪里?可每一次推演,他都没有办法说服自己。 赵广的战法别人根本学不了。 野蛮的强行切入敌阵,吸引敌方注意力后,就施展一些阴谋诡计,这样做的人,不是疯子,就是傻子。 羊祜疲乏的微微一笑,带着自信说道:“元凯,老天的事情,我们左右不了,我意已决,你我就在这武关分兵,一路沿武关道向西北方向,守在上洛。另一路领兵西进,一举拿下汉中咽喉。” “叔子,进军汉中万一要是被堵在汉水,那岂不是退无可退。”杜预犹豫了一下,劝说道。 羊祜淡然一笑,道:“元凯不用担心。王士治从阆中撤退之后,就在上庸一带驻守,我率军前往,正好和他合兵一处,有他这个熟悉汉中地形的人带路,还怕什么意外。” 说到这里,羊祜又郑重的嘱托道:“我们分兵之后,元凯你打着我的旗号,沿武关道北上,到了上洛之后,召集马隆等将领见面,一定要告诉他们,只要能拖住赵广就是胜利,汉中这边只有张翼等人守卫,汉军没有了赵阎王,又有哪个能挡得住我大晋的兵锋。” 杜预点头应允,他见羊祜主意已定,当下也不再劝说,以他的眼光来看,羊祜这一记挥向汉中的重拳确实力量十足,一旦汉中为晋军所占领,赵广就是想要救援也是不能。 不得不从吴国撤回后,杜预即率领败军到达晋国的南阳一带,谈起巴蜀战事不利的情形,两人就忍不住一次次找寻赵广布局上的弱点。 最后,两人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到了汉中。 新汉现在占据的地方,主要是巴蜀和关中两处,中间连接的就是汉中谷地,巴蜀是蜀国的故地,心向新汉的人不少,晋军就算打进去,结果也会和杜预这一次一样,又不得不退出来。 关中那头就是一个铁乌龟,赵广把它经营的密不透风,不管是鲜卑也好,晋国也好,要想拿下关中,难度实在太大。 而且,巴蜀、关中两地还可以借着汉中这条谷道相互支援,这对于晋国来说是极度不利的态势。 羊祜在演练回推钟会伐蜀的情形时,不止一次指出,钟会全军入蜀是犯了兵家大忌,更为可靠的策略就是在汉中留下足够的兵马,扼住汉中咽喉,赵广就算再能折腾,也就是被卡住脖子的鸭子,叫又叫不出来,逃又逃不出去。 一番商议之后,羊祜、杜预兵分二路,各自领兵出发。 羊祜这一路的兵力不满万人,由他亲自率领,沿魏兴郡的房陵、上庸、新城向西,进攻新汉的汉中一带。 汉中道路险峻崎岖,更多的兵力也是无用,一万余人的部队不算多,加上王濬手里的三千人,对付相对空虚的汉中已经足够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汉中不空虚 羊祜军事能力极强。 这一点历史已经证明,所以,在得到司马炎任命羊祜为卫将军、东线晋军主帅时,赵广在调兵遣将、排兵布阵方面,以稳为主,不再像以前一样孤注一掷,猛打猛冲。 但让赵广没想到的是,他求稳了,羊祜却要行险用兵了。 羊祜冒险西进汉中,从大的战略来看,晋军只要占领汉中,切断新汉巴蜀、关中两地联系没有问题,但同时,也把自己置身于险地。 南北两面皆是敌人,晋军就像一把深入虎口的利刃,运用的好,可以敲掉新汉的几颗牙齿,但万一有个闪失,那羊祜这一军就真的回不去了。 羊祜判断新汉在汉中的兵力不足,依据主要是从杜预、王濬等入蜀将领那里收集到的情报。 罗宪初附,依羊祜的想法,赵广暂时应当不会重用,张翼已老,又在杜预手底下吃过败仗,赵广估计也不会给他太多的兵马。 至于陈同,在赵广麾下一直没有出色的战绩,这次被留在巴西,充其量是一个守成之将。 在正常的情况下,这些情报并不过时,但偏偏遇到了赵广这种又有系统加成、又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用对了,皆大欢喜。 用错了,是领导人眼光不行,怪不得别人。 对罗宪、张翼、陈同三人的能力,近距离接触的赵广无疑比只能远观的羊祜更加的清楚。 北上关中之前,赵广已经将巴蜀、汉中一带防御托付给了罗宪、张翼、陈同三人,其中:左将军罗宪职务最高,右将军张翼次之、巴西太守陈同第三,老中青梯次搭配,新汉的将领配置并不像羊祜想象的那么弱。 而更重要的是,这三个人求战的欲望、争胜的决心相当的强。 罗宪要证明自己,能守住永安、守住巴东,也能替新汉守住巴蜀。 张翼要证明自己,老将虽老,但尚能吃饭、尚能打仗,临邛之败不过是偶然,他张翼还是那个扫荡诸蛮的征南中郎将。 陈同更要证明自己,作为较早跟随赵广的那一批元从后裔,他虽然不像魏容那样耀眼,但也不是混在其中白吃干饭的人。 新汉留守巴蜀的三将目标一致,相互之间又没有什么矛盾,自然齐心协力,同时,在他们的背后,还有蜀郡太守黄崇这个大管家、还有南中李遗、关银屏夫妇提供兵力上的支援。 十一月上旬,也就在关中应对三路入侵之敌的同时,罗宪、张翼和陈同在阆中进行了一次重要的会面,达成了协同一致作战的意向。 巴蜀、汉中本为一家。 后来因为刘璋和张鲁不睦,才始分裂开来,从汉中的地形地貌来看,北面的秦岭相对更为高大,通行不易,南面的米仓道、金牛道虽然也难走,但还没到奇险不能翻越的地步。 最起码,生活在这一片地方的板荡蛮、羌夷等部落,通行汉中、巴蜀之间没有什么压力。 张翼、陈同在前,罗宪坐镇阆中,倒三角形的兵力配置,让汉军拥有了足够的纵深空间。 新汉在汉中第一线守卫的是老将张翼,在临邛之战败给了杜预之后,这员老将一度意志消沉,带着残兵败将一路溃退到了汉中,幸好遇上赵广的南下部队,才始稳住了阵脚。 随后,张翼就一直领命留守在汉中,像这样出镇一方的差遣,张翼倒并不陌生,他之前做过蜀汉的第三任庲降都督,在治理地方上甚有心得。 赵广北上之后,张翼在汉中舍弃了之前退守汉、乐两城的策略,重新拿起魏延当初守汉中时“实兵外围”的战略。 实兵外围,也就是派兵堵死秦岭的几条山沟,让来犯之敌只能在崇山峻岭之中来回打转转,却没有办法一下子突破进入汉中腹地。 魏延的这一策略对于守汉中来说,无疑是正确的。 当然,由于山路崎岖难行,要谷道中建筑石垒,并派兵守卫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最起码的一点,粮秣的补给就是难题。 蜀汉后期之所以不守外围,就是因为缺粮所致。 现在新汉的情况与蜀汉末年不一样了,巴蜀全境收复,各郡豪族在经过魏军的洗掠之后,已经不复往日叫板朝廷的风光。 最为典型的例子就是权倾一时,掌握了文化话语权的谯家。 谯周身败名裂之后,谯贤虽然逃亡到了乡邑,但失去权势的他,很快就被人告发,谯家以往的恶行被揭发出来,让人闻之不禁感叹,所谓的读书人实际上是一群道貌岸然的骗子。 在黄崇、杜轸、范元等人的治理下,巴蜀的底气正在恢复,张翼不用担心,汉中的军队没有粮秣供应。 十一月中旬,张翼、陈同各领三千兵卒进抵汉中与西城之间的重要隘口木阑塞,沿着汉水河谷连设了九道关卡。 木阑塞。 顾名思义,就是用木头和栅栏堵住的要塞。 这个地方早就存在,孟达据新城三郡又想归降蜀汉时,被司马懿包围上庸十六天。诸葛亮曾遣魏延向东增援,但魏延率军到达木阑塞时,孟达的外甥邓贤、部将李辅开城投降,司马懿因而破城斩杀孟达,传首京师。 李辅也就是现在在龙门杨庄做奴头的那一位。 晋军要想从西城方向进入汉中,就必须先拿下张翼的这九座木阑险关。 而一旦战事拖延,新汉一方可以顺着汉水东下,将粮秣运到各级关隘,而晋军一方则是逆流而上,每运输一船粮秣和辎重,都会给辅兵带来沉重的负担。 昔日曹操据汉中,杨修曾言“鸡肋”,说的就是汉中这里的特殊地理环境,对下游的曹魏来说,是得不偿失的一处所在。 以羊祜的眼光,他当然不会看不清楚这一点。 但羊祜却执意要西进汉中,谋算的就是张翼一员二流老将,属于新汉防御链条中最为薄弱的环节,此时如果不攻汉中,羊祜担心以后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十一月二十一日,木阑塞之战爆发。 羊祜率领的晋军从汉水逆上,与张翼设下的第一道木阑相遇,一方要想迅速通过,拿下汉中将新汉拦腰斩断,另一方志在守卫汉中,洗涮临邛失败的耻辱。 张翼须发花白,平举着弯弓向靠近的晋军士卒攒射,年轻时张翼的臂力超人,在担任庲降都督,兼绥南中郎将时,驻守牂牁郡平夷县,把夷族首领刘胄杀的大败。 不过,这也是张翼最为风光的时候了,在往后面蜀汉的国势衰落,张翼调往北线参与对魏国战事,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张翼也难以有所作为。 这一次,有陈同在一旁协助支撑,老将军信心满满,决心在木阑栏好好的打一场,让人看一看他张伯恭并不老,还有上阵杀敌的气力。 更重要的还有一点,廖化这个老伙伴在葭萌关战死,给张翼的刺激很大,他倒不想如廖化那样悲壮的战死,但如果能有机会在战场上为新汉的复兴出一份力,张翼还是非常想的。 羊祜和王濬围绕着九道木阑塞苦战,前军裨将伍巢身披数创,差一点被张翼一箭射杀,汉军死守不退,就算丢了一道关隘,下一道关口处汉军依旧斗志高昂。 汉中后方,米仓道上,罗宪从巴地征调的援兵正在源源不断的补充进来,永安营的精兵士气高昂,精神抖擞,特别是在赵广军中历练了一番的罗尚,更是求战欲望强烈无比。 成都方向,黄崇已经任命范元负责运输粮秣和辎重,范元在天师道中地位相当于太子身份,属于一呼百应的那种,运输这等苦差使对于他来说,不算什么难事。 担任主防任务的张翼正是因为有足够的后勤保证,所以打的很是顽强,也让与他打过交道的王濬非常的纳闷。 张翼的能力在蜀国的众将中并不强,充其量是二线将领,而且还是员老将,潜力已经挖的差不多了,怎么这人一到赵广的麾下,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卫将军,这张伯恭长本事了,我们这般强攻,怕是不管用。”王濬无奈的又一次败退下来,对着羊祜抱怨道。 “士治慎言,木阑已破七道,还有二道,正是一鼓作气之时,可不能泄了将士的士气?”羊祜眼眸中厉色一闪,对着王濬喝道。 相比几乎同龄的杜预,王濬的年纪要长了羊祜差不多二十岁,但羊祜却并不认为王濬的能力超过了杜预,相反,他认为王濬的意志力不坚,碰到困难情况容易崩溃。 最近的例子就是王濬在巴西不战而逃,晋国今日的困境,羊祜以为也有王濬的失职原因,要是巴西还在手里,赵广想守关中,也无法集中力量。 王濬无奈的摇了摇头,羊祜不听劝告,他只能继续指挥进攻,当初巴西撤退的情况,他已经不想再作解释,面对司马孚可怜无助的眼神,司马晃带着威胁的话语,他王濬不撤难道等着赵广杀过来取他们几个的首级吗? 不身处其中,谁又能知道个中滋味。 就如这一次,羊祜要想从新城入汉中,帛图上只显示了汉水一条直直的水道,似乎非常的好走,但实际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第一百五十七章 惊死司马孚 汉、晋两军木阑激战,一时胶着不下。 老将张翼这一次不再保守,当初,在听到廖化阵亡的消息时,他就在心中暗暗发誓。 廖化能做到的,他张翼也能做到。 而在历史上,张翼也兑现了他的承诺,和姜维一起,光荣的战死在挽救蜀汉的最后一役中。 这一次,从第一座木阑开始,张翼就始终守住第一线,待到最后一座木阑时,老将军的体力已经消耗殆尽。 “来吧,这就是我张翼的最后一战!”张翼扶了扶头盔,抹去嘴角的血迹,老迈的身体里面,战意高涨到了顶点。 对于一个将领来说,战死沙场是最好的归宿。 不过,历史已经被赵广改变。 张翼虽有战死之心,却没有廖化那样的好“运气”。 这一次,他不是孤军奋战,他有陈同这个年轻的后辈在旁侧应。 劲弩营所部将卒岂能看着友军被攻击,当晋将伍巢好不容易杀到第九阑时,陈同已经率部从两侧的山腰处增援了过来。 “右将军,这里交给我了,放心吧,羊祜他进不来汉中。”陈同嘿嘿一声,冲着张翼大声道。 瞧着正在冲杀上来的晋军士卒,再回头看了看正支援上来的陈同,还有更后面打着罗字旗号的永安营兵卒,张翼禁不住热泪盈眶。 “有援兵,就有希望!” 陈同、罗尚的加入,给精疲力尽的张翼军带来了重生的力量,而更重要的是,第九座木阑还没有丢,晋军只要冲不过去,后方的汉中就稳如泰山。 两军在汉水畔乱战一团。 伍巢脚步沉重,甲衣上俱是血迹,不仅有敌卒的,也有他自己的,他的身体也在阵阵的颤抖,这是大量失血之后的反应。 恍惚中,伍巢看到一个褚黄色的敌将冲自己扑了过来,他想要拿起手里的短戟抵挡,却赫然发现这趁手的兵器也有些拎不动了。 “授死!”罗尚高喝一声,一枪将伍巢刺了个对穿。 伍巢这员晋将,他在永安之战时就交过手,不过当时杜预撤退的快,罗尚追之不及,想不到这一回在汉中又碰面了,当真是老天注定的好“姻缘”。 被捅了个透心凉的伍巢已经不能言语,可怜他刚刚在永安逃得了性命,却不想今日又撞在老对手罗尚的手里。 伍巢战死,晋军士气大跌。 就在羊祜和王濬两难之时,后方上庸的司马晃又有急讯传来,在粉水(竹溪河)上游发现汉军疑兵,可能是罗宪的部队。 粉水,发源于大小三峡之间的茫茫森林,与注入长江的小宁河几乎同一源头,只不过,两条河流一个向北,一个向南。 带领这一支汉蛮穿插部队的将领是罗袭和李绍。 罗袭和罗尚一起参加了收复巴西的战事,不过,由于晋军回撤的快,两人也没捞到什么战功,随后又跟着赵广到了关中,在关中呆了一段时间后才始又返回巴东。 这一次听说有晋军来犯,罗袭哪里肯放过,正好李遗之子李绍在永安,两人一合计,遂决定率一支千余人汉蛮小股部队偷袭上庸。 李绍的部下,大多是建宁、永昌一带的蛮夷,在山林溪谷中穿行是家常便饭,习惯了追踪猎物的蛮夷勇士们对于觅路有着天然的本领。 这一支汉军从永安顺着小宁河北上,穿过后世神农架一带的无人迹地区,突然从粉水顺流而下,出现在上庸外围。 脸上涂着花花绿绿植物汁液的蛮夷士卒在城外一出现,就将试图抵抗的十余名晋军留守驿卒的头颅摆放在上庸城外。 上庸城昔日倒也算是座坚城,但在司马懿破孟达之后,这座城就没有再修葺过。 正在城内养病的司马孚得知蛮兵在城外出现,又残暴无比的将头颅砍下来摆成京观,立时惊惧交加,一夜吓醒多次,到了临天明时分,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阿晃,带我回家!”司马孚在临死之前,老泪纵横的拉着儿子司马晃再三关照。 身死异乡。 这结局实在太悲凉了。 司马孚觉得,他为司马家做的太多了。 虽然人死之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但遗体如何处置,象司马氏这样的大家族非常的有讲究,司马孚年纪越大,就越对自己身后入家乡温县的祖陵非常的渴望。 而要想回到温县,首先就要保住上庸不失。 司马晃见老父撒手而去,心中更是惊惶不安,稍微安定下来后,立即向羊祜告知上庸军情和司马孚的死讯。 司马家已经掌握了大权,好日子还在后头,但现在司马晃却很不高兴。 这种情况其实不难理解,就比如后世,你家里要是有一个解放前参加革命的长辈,那绝对希望他长命百岁。 司马炎以晋代魏,正是收拢人心的时候,司马家上下也是集中升官发财,司马孚“德高望重”,得到的赏赐自然不少。 而正是因为有这般的好处,司马晃才想要司马孚活着,而且是长久的活着。要知道羊祜没来时,司马孚虽说身体不好,但还活着,羊祜一来,司马孚却吓死了。 接到司马晃的急报,王濬再一次鼓气勇气,向羊祜劝说道:“卫将军,我们还是撤退吧,上庸不能空虚太久,要是安平王的遗体有什么闪失,你我都担待不起。” 羊祜沉默良久,最后终于点了点头以示同意,王濬搬出司马孚这尊大佛,况且又提到遗体入土为安的司马氏族中之事,没有办法,他虽然和司马炎关系不错,但还没有到能和司马家老祖宗相比的地步。 十二月十七日,羊祜退守西城,历时二十余天的汉中保卫战暂告一段落。 晋军方面,安平王司马孚被惊死,裨将伍巢战死,还有三千余将卒折损,收获方面几无所得,唯一能够称道的就是毁坏了汉军的八道木阑。 这一仗事发突然,结束的也很突然。 羊祜运筹帷幄了半天,最后落了一场空的结果,羊祜很郁闷。 汉军的顽强出乎他的意料。 而更让他感到不解的是,汉军的援兵不断的出现,从这些将卒的叫喊声来判断,其中更有不少的羌兵,这说明什么? 这只能说明赵广已经完全吞下了巴蜀,而不是像之前的蜀汉那样,内部你争我夺,一团散沙。 新汉的崛起已经无法阻挡,羊祜开始对晋国的未来担扰起来。 —— 武关道,上洛。 汉、晋两军的撕杀从峣关转向上洛。 上洛是武关道中段的重要节点,从这里往中原有二条道路,其一是继续向武关,到达南阳一带,其二是转向洛水上游,进入弘农郡内。 在峣关得胜之后,汉军逐渐前推,晋军则节节抵抗,这时,得理不饶人的赵广敏锐的感觉到,晋军似乎在指挥上并不是太灵敏,不管是马隆,还是随后增援的晋军,有一种打呆仗和死仗的意思。 羊祜难道就这等水平? 换作别人的话,赵广会相信,羊祜的话,他一万个不信。 察觉到晋军异常的赵广立马派出多路斥候打探,在一番周折之后,终于从被俘的晋军将校处得知,武关道上打着羊祜旗号的是杜预,而根本不是羊祜。 羊祜脱离东线主战场了。 这一变化让赵广不由得大吃一惊,原本他觉得羊祜已经玩不出什么花样来了,没想到现在羊祜居然还来了个金蝉脱壳。 要猜测羊祜的去向并不难。 赵广稍稍一想,就猜到羊祜是要西向进攻汉中,如果是一年前,甚至半年前,赵广这时已经急的火烧眉毛了, 而现在,他虽然有些担心,但并不是十分的焦虑。 汉中的防御体系已经很完善,罗宪、张翼、陈同等人只要不出大的差错,就能按照魏延当初实兵外围的设想,将来犯之敌挡在汉中之外。 既然武关道上不是晋军的主力,赵广也没有了与杜预这个手下败将对耗的想法,在吩咐王含守住峣关之后,赵广即率亲卒退出武关道,向关中方向驰援。 来而不往非礼也。 羊祜放着东线主战场不管,非要去开辟汉中,那他赵广就不客气了,不管是弘农的胡奋,还是河东的匈奴,都是不错的作战对象。 只要击破这两路的晋军人马,关中之围将不复存在。 —— 潼关。 汉、晋两军对峙已有数日,在刚开始时,胡奋凭借兵力上的巨大优势,将张护雄压的节节后退,但随后,赵广派来了猛将文鸯,让形势又翻转了过来。 文鸯之勇。 晋军诸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和其他人单挑,或许有战而胜之的机会,和文鸯打,那半点可能性都没有。 就算是群殴也不行,当年文鸯在司马师营中七进七出,参与群殴的将领中,就有胡奋在内。 就主将都没打过,其他人就更加不行。 当然,愣头青总是有的,但上阵的结果也很惨烈。 潼关关隘上,挂了十七个首级,文鸯已经连斩晋军各级将校十七将,可以说是打遍了关东各州郡的勇士豪杰无敌手。 单挑无敌的文老虎,让胡奋军中诸将校一个个垂头丧气,不复开战之时的锐气。 第一百五十八章 残暴的羯胡 文鸯一员降将。 在新汉军中如鱼得水,被赵广简拔重用,可以说示范作用明显。 “还打什么,清洗清洗,结果把最能打的将领给推到对手那里了?朝堂上那兖兖诸公,也不知道一个个在想什么?”打不过文鸯的晋军将士私下里低声抱怨。 对于文鸯、文虎兄弟的遭遇,晋军将领中不乏同情之人,只不过先前他们敢怒不敢言,一旦被扣下曹魏旧臣的帽子,那轻者小命不保,重者夷灭三族。 胡奋对文鸯这等猛将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当年在寿春,他也是司马师身边的将领,要不是识机的快,就差一点被文鸯给挑了。 “还是先退守函谷关吧,反正我这一路只是佯攻,现在打的也差不多了。”胡奋这么一想,心中就起了撤兵的念头。 当然,他也不好明目张胆的第一个撤退,毕竟从潼关进关中是最为主要的一条道路,要是他撤退了,不管是河东还是武关道,偏师入关中,结果都不甚美好。 胡奋不好明说,但他有宫内的渠道,以他女儿胡芳的受宠程度,只要和司马炎吹吹耳边风,这撤军也就撤了,羊祜纵算有气,也拿他国丈没有办法。 晋军缓缓后撤! 让意犹未尽的文鸯很不甘心,但又有什么办法?谁叫他文老虎名声太大。 等到赵广到达潼关时,文鸯就不停歇的开始抱怨,他这一次到潼关着实是亏大了,杀了晋将虽然不少,但都是些无名之辈。 要是跟着赵广到峣关的话,马隆的首级就已经拎在手里了,对马隆这一位曾经的副手,文鸯对其能力还是蛮认可的。 可惜,马隆也很不幸,栽在了战法更无耻的赵广手里。 赵广察看潼关守军情况,见无当营除了损失过半外,队伍精气神都还不错,唯一可虑的就是张护雄在守关隘中被刺伤了大腿。 在安排好张护雄好生休整,又给文鸯做了思想工作,让他留在潼关守隘,赵广即与文虎、王训等将校一起,渡过渭水向北驰援。 文鸯虽然嘴上不忿,但心中也明白,赵广让他驻守潼关这样紧要的地方,实是看重于他。 —— 文鸯在潼关杀的胡奋军将士哭爹叫娘。 蒲津关和潼关也就隔了一条渭水,两地守军之间又经常有辎重队伍来往,文老虎威名赫赫,让敌将闻风丧胆,这消息传到柳隐的耳朵里,老将军却是越听越不是滋味。 原本张护雄守潼关,依靠的是无当营的整体战斗力,将领个人能力并不重要,而现在,文鸯就是想要干什么? 连斩十七将。 真是威风八面,只是这样一来,蒲津关这边,实在太沉寂了,要不是柳隐资格够老,麾下将卒又都是黄金城旧部,只怕已经弹压不住。 “父亲,留在对岸的弟兄,发现了铁弗部落的放牧地点,我们是不是过河捞上一把?”柳隐的次子柳初一脸兴奋的回报。 赵广收复成都,重新统一巴蜀后,柳隐在新汉军中担任重要将领的情况也为柳氏所得知,一直以来奉行当个乡邑豪族的柳氏,终于开始将希望寄托到新汉身上。 柳隐有二子,长子柳充,现在担任蜀郡太守黄崇手下的广武县令,次子柳初则入军中,跟在柳隐身边,既是照顾父亲,同时也是历练资历。 赵广军中,年轻一辈的将校、官员颇多,柳初一进入这个团体,就被诸葛尚等人拉进了复汉党中,渴望在战场上立功的他,对于父亲在蒲津关的默默无闻颇有不满。 “军国大事,你这小辈哪来饶舌,河东情形复杂,万一要是中了胡虏的埋伏,那时想退也退不回来?”柳隐喝斥道。 柳初被训斥了一番,只能不甘心的退下。 当夜,柳初越想越觉得过河袭击计划可行,据前不久得到的消息,铁弗部落战斗力较弱,又刚刚被鲜卑打的大败,估计比车轮高的男丁都快死光了。 河东本来就有小股的渗透部队,再加上铁弗胡虏没有防备,一击得手之后,再马上渡河回撤,要是运气好的话,抢铁弗一批战马回来,那他柳初在小一辈中就出头了。 年轻人的特点,就是热血一上头,想干就干。 于是,柳初瞒过了柳隐,偷偷的带着自己的一军侯人马,用三条船摆过因为天冷而缩成一线的河面,向河东方向疾冲了过去。 柳初不知道,在他渡河的一瞬,柳隐在黄河边上屹立了许久,脸上露出几分欣慰的笑容。 稚鸟初飞。 不放出去锻炼,怎么能够成长,柳隐已老,他只希望柳初能够在战场上历炼出本领,在新汉这一群年轻将领中脱颖而出。 铁弗部落刘副仑最近很倒霉,出兵关中损兵折将,上郡、河套的牧场也丢掉了,不得不投靠刘渊的铁弗部落,现在全族只剩下了四万余众,其中可战的男丁遍数也不过五千人,这点力量在草原上来说,就是分分钟被人灭掉的结果。 好在刘渊对铁弗人还算照顾,将刘副仑安排到了河东郡的安邑和蒲阪附近,这里属于晋、汉、匈奴三不管地带,东面又有盐场,正好弥补铁弗部落缺盐的窘况,至于处于夹缝中被攻击的危险,刘副仑已经顾不得了。 柳初偷袭铁弗部落,汉军甲具齐全、兵械锋利,落魄之极的刘副仑哪里是对手,柳初连续的劫掠让铁弗人心惊胆战,却又无可奈何。 最后,刘副仑忽然灵机一动,汉人打不过,匈奴这个大哥也打不过,那铁弗部落就打能打过的对手,比如处于食物链最底层的匈奴别部羌渠羯族。 羯族高鼻、深目、多须,属欧罗巴白种人,据考证,应是来自中亚的康居一带,由于人种上的差异,这些羯胡身材高大,相当的野蛮善战。 在历史上的汉匈大战中,羯胡曾经是匈奴伊稚邪大单于手下的一支王牌军队,被匈奴编入第一战斗序列专职攻伐,初步具备了职业军人的特征。 汉朝军队在汉武帝时的几次败仗,都离不开羯族的“帮助”,其中最为壮烈的一次,就是汉将李陵五千精兵被围,最后全军覆没,李陵也成为了匈奴大单于的俘虏。 在匈奴势衰,且分裂为南、北匈奴之后,羯族也跟随主人匈奴内附,在曹魏后期,羯族的人丁逐渐增加,渐渐成为除了匈奴五部之外的第二大胡族。 刘副仑想要吞并羯族的想法很美好,如果铁弗部落还是刘猛当权时期,成功的可能性还比较大,但现在的铁弗部落就是一只落魄的孤狼,羯族一旦有人站出来反抗,势小力弱的刘副仑恐怕没什么好果子吃。 十二月上。 羯族小部落酋帅周曷朱在安邑召集各地羯人,揭旗而起与铁弗人内斗撕杀起来,周曷朱是在槐里战死的耶奕于的儿子,性情凶狠粗暴,作战勇猛异常,在历史上,周曷朱的这种性情也遗传给了他的儿子:后赵皇帝石勒。 刘副仑没有料想到一贯被欺凌的羯人会团结起来,一时不察,铁弗部落军队被更为凶悍的羯族军队打的大败。 周曷朱一战得胜,在羯族中威望日盛,河东、上党、九原等地的羯胡被匈奴和汉族豪酋压迫日久,听到本族中出了个英雄豪杰,立时前来投奔。 安邑羯胡由此开始强大起来,由于人种的不同和倍受歧视的缘故,比匈奴人更加的胡化的羯人对生活优越的汉人从骨子里痛恨,在屠杀起汉人来也更加的残暴。 —— 赵广越往北走,感觉天气就越寒冷,心中担忧也越甚。 从大气候来讲,三国至五代这一段时间,和明末有的一拼,都是小冰河时期,北方的气温比两汉大发展时期要低了十余度。 冽冬冰冷加剧,草原上没有什么可吃的,游牧民族为了生存,不得不大举南侵,甚至举族内附,而这个时候若是中原王朝强大,还能将其驱逐远遁,若是中原王朝分崩离析,则汉人被胡虏奴役的日子就不远了。 很不幸,历史上的司马晋是中原各王朝中最弱的一个,面对匈奴、鲜卑、羯、氐、羌的入侵,司马家不仅抗胡没什么突出的战绩,还闹出了“八王之乱”的内讧。 赵广现在,虽然在关中、巴蜀打出了一片江山,但能不能稳住,还要看北线和西线两处的战况。 北线的高奴、沮渠关一带,兵力不足的傅佥率领汉中营死死守住了黄土台塬的最后一道丘陵,至于上郡,则在鲜卑人的围攻下已经陷落。 幸好,拓拔沙漠汗的能力比其父拓拔力微要差了一些,对段氏和慕容两部的约束力也有不足,段务勿尘在占领了河套之后,就对继续南下没有了多大的兴趣,对于段氏来说,在实力还不太强的情况下,过于接近南方并不是好的主意。 慕容部落的情况则更复杂一些,在慕容涉归远征之后,其弟慕容耐忽然发动兵变,将其父慕容木延囚禁起来,并自立为部落酋长。 草原上部落的权力争夺,比中原王朝更加的血腥,慕容涉归的酋长位置被夺,顿时心急如焚,哪里还顾得上跟着沙漠汗征讨新汉,他现在一门的心思,就是迅速的回到辽东,将该死的弟弟慕容耐给杀死,将他的头颅当作酒器。 第一百五十三章 发石车登场 羊祜是西晋开国将领的no1。 在对赵广的作战经历分析之后,羊祜开始对渗透入晋国境内的汉军斥候进行围歼。总体来看,这一次晋军的军事部署很迅捷,也很隐蔽,让人摸不到具体的方向。 潼关,胡奋在接到羊祜的书信后,已经连续向关隘发动了猛攻,晋军依仗着数量上的优势,不断的消耗着隘上无当营的有生力量。 蒲津关对岸的河东一带,匈奴五部也不甘心寂寞,屡屡有匈奴游骑在蒲阪一带出现。 武关道一边,则静悄悄的没有异常情况,但汉军斥候却久久没有返回。 弘农、南阳一带的汉军斥候十之七、八被围剿,李球的参军司在缺少了足够的情报前提下,要想判断出晋军的意图,确实比较困难。 究竟哪一路是羊祜的主攻方向,哪一路又是偏师,哪一路只是疑兵,考验着汉军参军司的分析判断能力,战场决断往往就是一次判断,对了敌军吃败仗,错了已方损兵折将。 新丰。 在秦朝的时候名字为郦邑,属关中大县,到了三国曹魏末年才渐渐的没落起来。 鉴于战事紧张,赵广的中军驻地已经早早从长安前移驻新丰,此处南接蓝田,东连潼关,北靠渭水,西面就是长安城,是关中东线战场的咽喉要冲。 为应对东线的战事,赵广麾下也是多员将校云集,马承、关彝、张护雄、柳隐、王含、王训等悉数听命指挥。 文鸯、文虎被紧急从成都召回,随同他们一起抵达的,还有六千余蜀郡将卒。文鸯、文虎离开巴蜀之后,两地的防务交由左将军罗宪、巴西太守陈同负责,只要不出现境内的大规模暴乱,相信以罗宪的能力,可以应付外来的侵掠。 汉军诸将中,除了张、柳二人分别在潼关、蒲津关守卫外,其余各部已经在新丰附近集结,汉军东线部队的总兵力合马步军共计二万余人。 二万将卒,是赵广自领军以来的最大兵力。 虽然与钟会当年十五万大军伐蜀相比,差距还比较大,但赵广这二万将卒是作战将士,并不包括辅兵在内,而钟艾的部队中辅兵要占了将近一半。 这一次关中之战,实际上还是内线作战,辅兵就地征用即可,有坞堡兵和民兵随时支援,赵广并不需要担心太多。 新丰县城内,校场中军驻地。 参军李球带着马融、诸葛尚、费承、董宏等一众年轻的参军司属官在沙盘前来来回回,不停的将汉、晋双方红色与蓝色的小旗插到一处地方,又不自信的拔出,再插到另外的一处地方。 “李参军,潼关晋军攻的很猛,无当营已经损失千余将士,万一要是有什么闪失,这耽误战事就麻烦了?”刚刚回到参军司的马融犹豫了下,向李球建议道。 同样来自巴蜀,父辈又同样是征夷出身,马融与张护雄之间感情不错,这一次无当营在潼关血战,已经几次请援。 “不行,晋军的主攻方向不明,我们手里的援兵不能散,要是这里派一点,那里给一点,就正好中了羊祜的下怀。”李球摇头反驳道。 经过多场战事的历练,李球现在已经完全的担负起了汉军指挥作战中枢的重任,也正是因为有李球在,才使得赵广不需要过多的考虑细节的问题。 “可是潼关要是失守,我们再等下去,又有何意义?”马融不甘心说道。 李球叹了口气,马融的心意他又怎能不知,同是来自巴蜀,张护雄怎么说也是张嶷的后人,要是无当营真的覆没了,那他李球也不用回蜀地了。 “君侯,潼关三次告急,晋将胡奋一日间连续四次攻关,一次比一次猛烈,无当营已经连续打了一个多月,是否先撤下来休整。”李球鼓起勇气,向一直不表态的赵广问道。 既然判断不出晋军的方向,那就只好稳扎稳打,互拼消耗,李球在沙盘上排兵布阵半天没有结果,终于失了信心。 “这样吧。潼关那里,让文鸯领一军过去,胡奋要是真的拼命的话,以次骞的勇猛,不会让他占了便宜。”赵广点了点头,道。 潼关确实战事吃紧,张护雄所部只有五千余人,从刚占领关中开始守潼关,别的部队在休整,无当营却在打仗,兵力不足还在其次,将士心理上的疲惫更加需要关切。 不过,现在张护雄已经杀红了眼,就算赵广命令他撤退,估计这小子也不想撤下来,他苦求援兵只不过是想好好的在潼关大干一场。 文鸯驰援潼关,只带了不到一千的将士,余下的五千蜀地生力军被赵广留在了新丰,他们将随同中军一起行动。 “君侯,我们接下来的行军方向,是哪里?”李球被羊祜切断了情报来源,心理上很不自信,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赵广。 “我来看看!”赵广紧锁着眉头,对着帛图和沙盘又看了好一阵,他开始隐隐的感到,这一次与羊祜的交锋,对他的统帅能力将是一次严峻的考验。 以往不管是江油关、还是关中、或者永安,敌方的战略意图判断起来都相对简单,而这一次,羊祜直接给赵广出了一个难题。 羊祜真的要强攻潼关,不对。 潼关是有名的古战场,就近来说,曹操与马超的大战过去不远,那一战中曹操屯兵于潼关隘下数月不得前进,最后还是靠着徐晃从蒲津关迂回才打败的马超。 如今,羊祜的资历尚浅,官职也不过是新上任的卫将军,司马炎不会给他过大的权力,特别是胡奋的部队,佯攻没有问题,要是真打的话,胡奋怕是不会同意。 要知道,魏晋三国时代,将领手里有多少兵马,与军职有关,但又不完全依赖军职,有的时候,更多的依靠将领的募兵能力。 比如在吴国,为什么孙十万屡屡战败,吴军看似人数众多,却在与魏军交锋中不堪一击,就是因为士卒是将领的部曲、私兵,损失太多的话,将领的实力会大受影响,为了保全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吴军将领往往在战场上并不出全力,更多时候是做做样子。 峣关,一定是峣关。 赵广心中猛的一振,以羊祜的角度设身处地的去想,羊祜不进攻峣关,还想进攻哪里? “传令下去,王含、王训率中军五千人马随我进驻峣关,其余各部在新丰待命,策应潼关、蒲津关方向,骁骑营也同时留守。辎重营各部迅速把粮秣、辎重补给到位。” “另外,吩咐马远,他族叔马钧改进的发石车也一起运上来,这一次就瞧瞧它的实战威力。”赵广拿定主意后,即开始调兵遣将,将防御的重点放到武关道上。 马远在铁坊的职务,已经转给了自己的儿子马英,他自己则担任了新汉刚刚成立的器械司的司丞。 与坊头相比,司丞是正经的官职,前途无疑更好,为了在赵广面前表现出能力,马远在族中一顿游说,终于说动族老把马钧当年向魏明帝进献的发石车拿了出来。 赵广从巴蜀回到长安,见到马氏发石车,才始想起要发挥抛射兵器的威力,在三国历史上,刘晔在官渡之战中就曾向曹操进献过霹雳车,也就是马氏发石车的简易版。 在赵广看来,马钧改进的发石车主要是以机鼓轮为轴,提高了石块在抛射过程中的速度,不过,要论及发石车的最终极版本,还是蒙古人发明的配重回回炮更加的厉害。 配重式回回炮的改进需要时间,马钧版的发石车在武关道战场正好派上用场,这条山道与褒斜谷道相比,要更加的开阔,同时两侧风化的山岩正好可以提供无穷无尽的石块。 新汉建隆元年,十一月十四日。 晋军平虏护军马隆率军进抵峣关,老当益壮的马隆眯眼前望,只见峣关关隘虽不高大壮阔,但所处位置正好在武关道的最窄之处,晋军要想通过,唯有强攻一途。 隘城最高处,一杆绣着“汉”字的大旗正迎风猎猎招展,在旁边的一杆将旗上,“骠骑将军赵”五个字清晰可见。 看到汉军在关隘上打起骠骑将军赵广的旗帜,马隆心头一惊,这一次转道行军,他已经非常的细心谨慎了,晋军的前哨斥候放出足有十余里,想不到赵广竟然早早的守候在这里。 “众儿郎,峣关这地方风景不错,我们早晚要和赵贼打一场,胜了,进军关中,败了,那就埋骨在这山野之中,也是幸事。”马隆哈哈一笑,宽慰麾下众将校道。 说罢,马隆急忙向后方的羊祜汇报汉军出动的军情,同时下令将卒把营垒寨角一一扎好,以应对汉军可能的偷袭。 不过,马隆这一手显然是多虑了。 赵广这一次并没有想要将来犯的晋军全歼,他的主要作战意图只是击溃,只要峣关能守住,对于新汉来说,就是关中保卫战的重大胜利。 第一百五十九章 伏击鲜卑 上郡。 在东汉属并州刺史部,位置相当于后世的延安,秦直道从咸阳一路往北,经高奴、上郡之后,径直通向河套的九原郡。 鲜卑人占据上郡,就是给河套的牧场加上了一把锁,新汉想要收复河套,就必须先拿下上郡,而一旦上郡失守,黄河几字湾处的牧场就随时处于汉军的兵锋之下。 赵广在抵达高奴之后,即与傅佥多次商讨北线战事的变化,在东线已经基本无忧的情况下,关中当前的主要威胁已经转为了应对北方游牧民族的入侵。 相比鲜卑部落,新汉的优势在于兵锐甲利,在于战阵谙熟。劣势在于缺少战马,骁骑营的规模不到千余骑,始终无法成为新汉军中的一支利剑。 鲜卑三大部落,现在拓跋沙漠汗所部位置最南,段氏部落次之,慕容部落则已经在回撤的路上,赵广决定好好的打一场歼灭战。 十二月中旬。 驻守高奴的傅佥军驻地突然来了一个不速之路,声言是拓跋力微之子拓跋悉禄派来的使者,要与新汉的骠骑大将军赵广会面,商议重要事情。 傅佥将信将疑,正好这时赵广抵达高奴,遂将鲜卑索头部落来人的情况告知,赵广闻听鲜卑部落中有人要见他,倒是十分的感兴趣。 鲜卑这个民族在历史上对北中国的影响力甚大,他们在五胡十六国之后建立了北魏、北周和北齐,就连最为强盛的隋唐王朝,也是在鲜卑人建立的国家基础上发展起来的。 面对这样一个蓬勃走向兴盛的民族,赵广觉得自己需要了解的更多,也需要学会用更多的方法来与鲜卑这样的草原游牧民族打交道。 拓跋悉禄派来的使者是个汉人,名叫卫操,字德元,年约三旬,他在魏国未亡之前,就被朝廷派去鲜卑族担任辅相,也就是协助鲜卑头人处理日常事务,这也是当时曹魏征服和同化周边民族的一种形式。 卫操是代地人,自小就在汉胡杂居之地长大,对汉胡矛盾知之甚深,在赵广问及为何选择关中的新汉,而不是洛阳的晋国时,卫操的回答让赵广感到了被这个时代的精英肯定的欣喜。 “将军于国家危亡之际奋起,屡战屡胜,所向披靡,诸胡为之惊惧,世人为之惊叹,操若是不投新汉,岂不是有眼无珠。” 卫操这一句回答,让赵广听了有一种后世被狂拍马屁后的飘飘然快感,卫操说的真是太好了,这二年多来,赵广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牙门将,也就是蜀汉的低级军官,职务低,断后任务难度大,唯有一次次的拼命才能闯出一条生路,而在稍稍有了一点战绩后,又受到皇帝刘禅的敌视、内部不同派系的打压,要不是他有穿越的系统福利,只怕早就成了哪处荒野里的枯骨了。 赵广被卫操一番说辞游说的心动,遂又询问起了匈奴、乌桓等诸胡的情况,卫操每有询问都能一一答来,甚至于史书上不曾记载的诸多细节,也能解惑答疑,让赵广一时惊为天人。 欣喜之下,赵广急忙向卫操发出邀请,希望他能来到关中,担任负责胡虏方面事务的征虏校尉,卫操摇头大笑,直言要先送赵广一份大礼,然后再风光入新汉朝。 很快,回转鲜卑的卫操就送来了让赵广惊喜不已的消息,鲜卑头人拓跋力微年老体弱,恐不久于人世,沙漠汗和悉禄为争夺头人位子相互不和,解决南侵拓跋鲜卑的时机到了。 新汉建隆二年,元月六日。 一支汉军在将领王训的指挥下,从沮渠关一带北上,袭扰上郡周围放牧的鲜卑部落,连续洗劫了拓跋部的二个小部落,但很快这支汉军就被发现,拓跋沙漠汗大怒之下,即率领本部鲜卑勇士出击追杀。 王训且战且退,一路诱惑着拓跋鲜卑部落的追兵,待到了一处叫梁沟的丘壑时,汉军逃进沟壑中转瞬不知去向。 拓跋沙漠汗追到沟口,有些将信将疑,这时随同一起追杀的卫操忽然上前,谏道:“大汗,这些关中汉人虽然胆怯逃窜,但却擅长阴谋诡计,若是追进谷内,恐有埋伏。” 沙漠汗这个人性情自傲,又在洛阳学习了一年多的汉人礼仪、书籍,自认为对汉人的文化已是相当的了解,卫操不说阴谋诡计还好,一说计谋沙漠汗的心中甚是不快。 “这沟谷狭长一条,又无甚树木遮护,岂会有埋伏,儿郎们,继续追击。”拓跋沙漠汗把弯刀一举,高声叫喝。 卫操低头退到一旁,他的建议被拓跋沙漠汗训斥,鲜卑贵族们一看卫操被骂,打马超过卫操时个个脸上幸灾乐祸。 “都是一群寻死的胡虏。”卫操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欣喜万分。 梁沟里面,赵广、傅佥已经早早的埋伏在那里,两处的黄土台塬上,汉军将士已经挖好了一处处的藏兵洞,这里的黄土坚实牢固,又有很强的紧密性,台塬表面水流不易储存,正适合行军打仗时的伏击所用。 拓跋沙漠汗见王训就在前面不远,遂下令麾下鲜卑勇士快马加鞭,誓要将该死的汉奴一一砍了头颅,尸体扔去喂狼。 赵广在台塬高处看鲜卑追兵进入伏击圈,立即下令吹响进攻号角,两侧的汉军先是居高临下一波弩矢,将只穿着皮裘的鲜卑人射成一只只刺猬。 等侥幸躲过弩雨的沙漠汗等人掉转马头,冲着来时的谷道狂奔时,赵广已经率领骁骑营的新汉骑军在谷口处与卫操会合,早早的等在那里。 以逸待劳。 拓跋沙漠汗被堵在谷中,已经逃无可逃,同时,鲜卑人的战马也已受惊脱力,浑身出汗不耐奔跑,相反,汉军骑军这一边的战马则刚刚小跑起来,真是最为兴奋的时候。 赵广的坐骑乌云踏雪驹不停的打着响鼻,似乎在告诉主人,它渴望上战场撕杀已经很久了,自从固原与匈奴一战后,赵广还真没有机会参与到一场骑战中,唯一的一次上阵还是在永安大江的巨鲸号上。 拓跋沙漠汗逃亡途中,猛一抬头瞧见卫操这小人居然和敌人在一起,顿时气怒交加,中伏的委屈、吃了败仗的苦闷,正愁找不到发泄口。 刚才,要不是卫操这叛徒提醒和鼓惑,他好好的思谋一番,还不一定会中了汉人的圈套。 沙漠汗给自己的冲动找到了一个很好的理由,同时,他觉得要是拎着卫操的首级回去见父亲拓跋力微,这一次败仗的责任说不定各部部酋就不会再追究了。 “卫操,奸贼还不去死。”拓跋沙漠汗怒骂一声,催马向着卫操杀了过来。 卫操见拓跋沙漠汗一脸狰狞,脸色不由得变得刹白起来,这出谋划策是他的强项,单挑决胜他是万万没有和沙漠汗对拼的本事。 赵广见卫操神情,就知他心中有了惧意,沙漠汗这等送上门来的胡虏,赵广觉得他还是早早的送他上路为好。 “德元兄,且在此稍候片刻,待我与你取了胡虏的人头过来。”赵广脸上战意满满,向卫操大笑一声。 乌云踏雪驹兴奋的嘶鸣一声,朝着拓跋沙漠汗冲过来的方向迎头撞了过去,赵广与这匹战马合作已有近三年时间,相互之间默契非凡,乌云踏雪驹对赵广亮银枪的长度,百鸟朝凤枪的威力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赵广人马合一,待两骑交错之际,沙漠汗举起手中弯刀正要劈下,却猛然发现腰间一痛,低头看去,却见皮裘覆盖的后腰处,已经被捅了一个大洞。 “完了,男人最为要紧的所在中枪了。”拓跋沙漠汗心中一寒,他虽然已经有了二个儿子,但在鲜卑部落中却还是子孙少的,现在御女的功能受损,怕是以后再也威风不起来了。 赵广2级七探盘蛇枪刺出,只觉得枪身一沉,也不知道刺在对手何处,但盘旋回马看向亮银枪尖,已有滴滴鲜血落下。 拓跋沙漠汗此时已经疼的伏在马背上,直不起腰来,身后的鲜卑骑卒见大汗受创,一个个急红了眼睛,纷纷朝着汉军这边呐喊冲了过来。 赵广身后,马承和关彝早已按耐不住,但他们也知晓赵广喜欢单挑的脾气,不敢催马而出抢了赵广的功劳,现在鲜卑人想要乱战,可正中他们的下怀。 两军在梁沟谷口混战一场,拓跋沙漠汗脸色铁青,不停的捂住自己的腰部,马背上的起伏以前是他最喜欢的一种感觉,而现在他却十分的渴望能平躺下来,不让血液从身体里不停的流出来。 赵广没有参与到混战之中,但他的眼睛却牢牢的盯住了拓跋沙漠汗这个鲜卑的部酋。 这一次鲜卑人南侵,就是拓跋沙漠汗带的路,起的头,要是不打掉鲜卑人中这些有见识的头人、贵族,假以时日让他们学到了汉人的本领,那时鲜卑就是一头在汪洋中咆哮的海兽,想要克制住它就难了。 所以,拓跋沙漠汗必须要死,赵广要给所有屠杀汉人的胡虏一个警告:要想在汉人的土地上撒野,就要付出血的代价。 第一百六十章 大家都姓刘 拓跋沙漠汗最终没能从赵广手里脱身。 大量的失血让他浑身冰冷,双腿渐渐的夹不住马腹,虽然身边保护的鲜卑亲骑死命的保护,但在赵广面前,鲜卑人的骑阵就象一捅就破的窗户纸,没有一点点挡风的作用。 拓跋沙漠汗跌落马下,赵广将青釭剑朝着这个鲜卑部落少酋帅脖子上一绕,白森森的颈骨与人头分离,咕噜噜的滚落到了地上。 御女的本事还有没有,死去的拓跋沙漠汗已经无需再纠结。 在历史上,这位拓跋力微的长子也一样早早的死于部落间的争斗,赵广这一次伏袭,只不过是将沙漠汗的死亡稍稍提前了几年罢了。 鲜卑众骑卒此时已经被马、关两人杀的四散而逃,面对穿着紧密的铠甲,又有钢刀、利弩在手的汉军士卒,鲜卑勇士们打的苦不堪言。 从汉人处抢来的钝刀,砍在铠甲处只是冒起一串火星,却不能撕开铁制的锁甲,相反,汉军骑卒的刀枪每一次挥动,都会让只穿着轻裘的他们留下一串串的鲜血。 这仗还怎么打? 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铁甲舰与小木船之间的pk。任小木船上的勇士再怎么不怕死,也无法撞沉铁甲舰。 汉人在技术上的领先优势,让他们能够在与游牧民族的对抗中占得上风,而一旦这种优势不存在了,则面对凶悍无比的草原游牧部落,习惯了农耕诗书养家的汉人就会无力抵抗入侵,只能选择臣服于强权之下。 这种情况在汉唐时期并不明显,但在宋、明之后表现的尤为突出,蒙古铁骑、满清骑兵就是凭着老天给予的马背上的本事,一次次的打败了来自中原的军队。 五胡十六国即将到来,鲜卑人的崛起势头已经非常明显,赵广只希望这次北击鲜卑的胜利,能够让汉人获得一些喘息之机。 拓跋沙漠汗本部鲜卑七千骑卒,被赵广、傅佥留下一多半,剩下约有千余骑凭借着骑马的纯熟技术,幸运的从战场上逃脱。 赵广此次作战的战果,只有拓跋沙漠汗一个,七探盘蛇枪在单挑时表现让赵广为之振奋,这枪法实在太阴险了,全是朝对手的下三路而去,怪不得老爹赵云要将它命名为盘蛇枪。 蛇这个东西,冷血又无情,毒蛇吐信,一击必杀。 从技术层面上来看,赵广这次完全是技术上的压制,让鲜卑人有苦说不出来。 可能也正是杀沙漠汗的过程太容易了些,两马相交就一枪毙命,赵广在战后也没有看到七探盘蛇枪有什么升级的迹象,至于如统帅术等技能的提升,那就更加不用指望了。 在梁沟大捷之后,赵广又采纳卫操乘胜追杀的建议,与傅佥分兵两路,对段氏、慕容鲜卑部落发起进攻。 不过,这两部鲜卑已经早早从拓跋部落败兵处得到消息,段务勿尘连夜收拾帐蓬,带着部众逃向了大阴山一带。 元月的天气已经是天寒地冻,连黄河都已有了凌汛,赵广一路追杀到河套的南岸,汉军将士也已是强弩之末,无力再往北走。 傅佥追杀慕容涉归到云中,却是一路只能望慕容涉归的队伍而兴叹,急着回到部落与慕容耐争位的涉归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草原、什么俘虏,他现在要的只有一样:慕容部落的酋帅。 收复上郡。 赵广终于可以在北线构筑一条相对完整的防御链,东至黄河、中间是上郡、西面至安定郡的固原,也就是后世的宁夏贺兰山一带。 其中:西线固原一带的情况最为复杂,陇西鲜卑的乞伏佑邻在姜维到达之后,选择了向姜维臣服,希望能够继续在陇西的草原放牧。 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乞伏佑邻甚至于还与河西的秃发鲜卑部落起了冲突,两个鲜卑部落之间大小战事数十余起,让生活在陇西、河西一带的汉羌、鲜卑等各族百姓纷纷逃亡。 姜维到达陇西,主要的任务就是对付凉州的胡烈、胡渊、杨欣等晋将,乞伏鲜卑既然已经归附,姜维也不好再拿他们开刀。 毕竟陇西一带诸胡杂居,要是因为乞伏鲜卑的事情起了冲突,那余下的羌族、氐族也跟着反抗,陇西将无宁日矣。 其实胡烈此时,也没有多少精力来袭扰陇西了,被李特、李流、李庠三兄弟在凉州闹腾的苦不堪言的胡刺史,正忙着指挥胡渊领兵在河西走廊来回的清剿反抗力量。 胡渊年轻勇猛,打仗确实是一把好手,但这个人性情很是残暴,有时打着打着就收不住手,河西一带不仅仅是流寇被杀了不少,就是地方上的豪帅,也有不少被胡渊砍了首级。 河西一时陷入腥风血雨之中。 —— 赵广在关中安抚民众、平定边患的事情,随着鲜卑人被驱逐而渐渐传开。 关东的有识之士,也渐渐的将效力的对象从司马晋一家,转向选择西边的新汉。 同时,也有一些有野心的枭雄,在盘算着如何与新汉这一股新兴的势力打交道,这其中,最为急切的就是和赵广打过交道的匈奴五部大都督刘渊。 刘豹在固原被杀之后,刘渊走了太原大族王浑的门路,游说了晋国朝中的重臣荀勖、贾充,刘渊先是顺利的成为了匈奴左部的代理部帅。 随后,刘渊在叔祖父刘宣的帮助下,又走通了外戚杨骏的路子,在皇后杨艳的枕头风下,耳朵根很软的司马炎在元月正式下诏,任命刘渊为五部大都督,兼建威将军。 年纪轻轻的刘渊一下子重权在握,司马家的软弱和不团结被他看的清清楚楚,同时,晋国朝中的官员一个个醉生梦死,只知玄学空淡的作派也让他感到机会的来临。 匈奴人崛起的时候到了。 刘渊在心中暗暗发誓,不过,在高兴之余,他又想起了固原的耻辱一败,还有父亲刘豹的被杀,赵广这个对手的阴影又笼上心头。 河东郡,离石,匈奴五部大都督府。 “叔祖父,这赵阎王真是阴魂不散呐,鲜卑人也被打败了,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刘渊手里拿着刚刚从定襄送来的军报,对着刘宣愁眉不展。 刘宣是东汉末年匈奴单于羌渠的儿子,于扶罗单于的弟弟,曾拜著名学者孙炎为师,是孙氏门下最优秀的弟子之一。 在历史上,刘宣也是刘渊建立前赵的重要辅臣,没有刘宣的帮助,刘渊要想在司马诸王的眼皮子底下壮大,还真不一定能成。 听到刘渊丧气的话语,刘宣想了一想,忽然眼睛一亮,道:“元海,我们在战场上打不过赵广没有关系,我们还可以在人心上作文章。” “人心?叔祖的意思是........。”刘渊一怔,追问道。 刘宣淡然自信一笑,道:“元海,蜀国的前皇帝刘禅在洛阳闲居,我们何不前往拜见,你看我们是汉室的宗亲,刘禅的父亲刘备也是中山靖王之后,算起来我们是同一个祖宗,大家都是姓刘,就趁机认一个亲戚,这样一来,赵广若是想要攻伐我匈奴五部,我们就正好把刘禅推出来做挡箭牌。” 刘渊被刘宣这一番天马行空的话,惊的目瞪口呆,好半天才支吾道:“叔祖这想法确实不错,只是我们虽然承了刘姓,但祖上还是匈奴后裔,和刘禅实在没什么关联,要是攀附不上,那岂不是徒让人耻笑。” 刘宣不以为然的一笑,道:“元海,你以为刘备真是中山靖王之后,按照吾师孙炎的推断,刘备和中山靖王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但现在,谁又不承认刘备是大汉皇叔,现在的新汉上下,哪个会怀疑刘备的祖上有假?” 刘渊想了想,又问道:“叔祖,吾闻那刘禅因投降之事,已为新汉上下唾弃,朝中官员、将领也几乎无人会站在刘禅立场上说话,我们与他亲近,又有何益?” 还未满二十岁的刘渊,看问题的长远程度,和历史上已经成年,当上前赵皇帝的刘渊还有很大的差距。 刘宣笑着摇了摇头,解答道:“新汉这个朝廷,现在势头确实很猛,但其中也有诸多的隐患,最为严重的一点,就是皇帝刘衡太小了,万一有个闪失,那赵广连个接替的人都没有,我们要明白一点,刘禅并不是我们的目标,我们的真正目的是刘璿,也就是新汉皇帝刘衡的父亲。” 不得不说,有文化的胡人就是可怕。 刘宣这一番说辞,正切入新汉当前最为薄弱的要害,就是皇室成员太少,皇帝又太小,一旦刘衡有什么闪失,皇帝位置的争夺又是一番龙争虎斗。 刘渊听到这里,眼睛猛的一亮,稍臾抚掌大声道:“叔祖这一手真是太妙了,相比递了降表的刘禅,刘璿在蜀国人心中并无恶行,一旦刘衡有个不测,那刘璿就是最合适的继承皇位的人,就算赵广有心阻拦,也一时无正当的理由回绝,叔祖,不如我们现在就立即动身,前往洛阳。” 刘宣哈哈一笑,道:“元海勿急,我听说安乐公现在窘迫,你且到部落中选上十余个姿容皎好、身段婀娜的年轻女子,再带上十车财帛,我们且往洛阳,与刘禅好好的叙一番亲戚。” 第一百六十一章 美人相送 刘禅最近的日子过的很窘迫。 本来司马炎要立牌坊,劝导吴国方面早早归降,刘禅这个安乐公的待遇不差,但再好的待遇也架不住刘禅吃闲饭的儿子多。 单算跟着他一起到达洛阳的,就有刘璿、刘瑶、刘瓒、刘恂、刘虔五个儿子,再加上儿子的儿子、女儿,家大业大的刘禅忽然发现生儿子太多不是什么好事。 就在刘禅唉声叹气的时候,刘宣和刘渊这一对来攀亲的到了。 刘宣在洛阳的名气不小,有座师孙炎的书信引见,刘宣又找了著名的玄学名士王戎一起上门。 刘禅的安乐公府没有人登门许久,这次见到刘宣、刘渊两个汉化的匈奴贵族带着重礼而来,府内上上下下的人态度上立时亲热万分。 财帛动人心。 更何况刘渊、刘宣这是雪中送炭的义举。 刘禅想到这里,不由感动的热泪盈眶,连连用袖口擦轼浑浊的眼角。 刘宣见刘禅已经有了好感,当下也不再周旋,直接说明了想要攀亲的想法,刘禅对此甚是惊讶,说实话他对自己老爹说的中山靖王之后,也不太相信,但没想到,隔了四十多年后,居然还有人为了这个来和自己攀关系。 刘宣、刘渊送来财帛和美女,缓解了刘禅的困顿,刘禅看到匈奴贵族的巨大财力后,心中也是很有交好的想法。 很快,刘禅倾安乐公府上所有,摆了一场宴席,并请了洛阳的名士山涛、阮咸等人作证,正式与刘宣、刘渊叙起祖籍族谱来。 匈奴二刘这边,也是一本正经的拿出了姓刘的渊源。 按刘宣的说法,往上可以追溯到高祖刘邦之时,以刘氏宗室女为公主,下嫁冒顿单于为于阏,刘氏生子稽粥,后继位为单于,也就是史书上的老上单于。老上单于又娶汉朝翁主刘氏,生二子:军臣单于和伊稚斜单于。 这般一叙,匈奴和刘汉还真有密不可分的联系,起码血缘上亲近不少,当然,就算匈奴的这些单于是刘氏女所生,以她们在匈奴的地位,也不可能改变汉匈之间紧张的关系。 刘禅这边,也把父亲刘备在当上蜀汉皇帝之后重新编排的祖谱列了出来,两边一对照,真是好巧,刘渊居然还是刘禅的外甥。 外甥是什么? 就是姐姐的儿子,这关系可就近了,刘禅很高兴,有了匈奴左部这一个靠山,他在洛阳的幸福生活就有了着落。 刘璿、刘瑶等人也很兴奋,匈奴女子虽然长的五大三粗了些,但个个开放爽朗,完全不惧男子的调戏,要是在床弟间说不定别有一番滋味。 这就象家常菜和私房菜一样,前者是汉人女子,虽然温婉可人,但吃多了也想换换口味,后者是难得吃一次,味道其实差不多,但心里就是会想尝一尝。 在郤正离开之后,刘禅、刘璿的身边已经没有了参谋之人,对于刘宣、刘渊表现出来的异乎寻常的热情,一贯政治敏锐度不高的刘禅根本没心思去想,匈奴人的目的是什么?至于嗜酒如命的刘璿,则完完全全的成了一个废人。 或许,也正是因为刘氏父子这般颓废的表现,才让他们在历史上获得了善终的下场,毕竟,司马家的从来没有放下过血洗的屠刀。 当然,这个善终还要打一个括号,因为在八王之乱和随后的永嘉之乱中,刘禅在洛阳的子子孙孙被石勒给杀了个干干净净,一个也没留下。 刘渊当上了刘禅的外甥,心中也是分外高兴,接受了汉人文化的熏陶后,他对复兴匈奴已经没有什么兴趣,相反,对于复兴汉室倒是很感兴趣。 在这一点上,刘渊和赵广目标一致,只不过,相同的也就是复兴汉室四个字而已,刘渊想的是借着复汉的名头,让自己成为继承高祖刘邦基业的那个人。 —— 刘渊、刘宣、刘禅的小动作,并没有瞒过司马炎布下的耳目。 事实上,山涛在陪同刘渊参加了安乐公府上宴请之后,就立即赶到了崇德殿内,向司马炎报告了匈奴刘氏的情况。 山涛虽然也是竹林七贤之一,但与只会清淡的嵇康、阮籍还不一样,山涛与司马家有些亲戚关系,当过尚书左丞,执政能力很强,用人贤能也是不错,曾经向司马炎进献过一本《山公启事》,很有些见地。 司马炎正好与胡芳嬉戏一番,心情甚佳,听罢刘宣、刘渊的这一番攀亲之举,笑的差一点眼泪出来。 山涛见司马炎发笑,脸上却是没有一丝笑意,板着脸问道:“陛下因何发笑?” 司马炎好不容易笑停,直起腰说道:“巨源,你难道不觉得好笑吗?匈奴人也配姓刘,他们和刘姓哪里有什么关联,如此生硬攀附,岂不让世人耻笑。” 山涛闻言,却是摇头道:“陛下,臣瞧在席上,刘渊频频向刘璿敬酒,依臣之见,刘宣、刘渊之辈,所图者恐怕不是刘姓,而是想要借此与关中的伪帝攀上关系。” “匈奴蛮胡,安敢欺吾?”司马炎神情一肃,匈奴人想和关中的伪汉接触,这是想要挖他司马家的墙脚,准备反叛吗,匈奴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山涛见司马炎动怒,劝说道:“陛下,匈奴五部势力在并州已是尾大不掉,要想对付他们,宜缓不宜急,万一要是逼反了他们,匈奴与伪汉勾结,则河东不保、河内也将不稳。” “不过,我们也不必过于担心,刘渊即便有心与伪汉私通,也无法越过赵广这一道难关,要知道其父刘豹就是死于赵广的枪下,杀父之仇,刘渊恐怕不会忘记,同样的,斩草不除根,赵广也不会放心。”山涛想了想,继续谏道。 司马炎边听边频频点头,山涛不愧是吏部尚书,一下子点到了关键点上,刘渊、刘宣想走刘衡这一层关系,但实际上能不能走通还是未知数,因为明眼人都已看出来了,关中的伪汉真正作主的并不是刘衡,而是骠骑将军赵广。 “爱卿以为,我大晋眼下,当如何应对伪汉的进攻?”司马炎殷切的看向山涛,问道。 这些日子来,前方战场上屡屡败报,让他焦头烂额,就连寄以厚望的羊祜也没取得多大的战绩,反而倒是惊死了司马孚,让司马炎回到族中被长者说了好一顿。 家是家,国是国。 任司马炎是晋国的皇帝,到了司马家族中,也得听与父亲司马昭同辈的长者的唠叨,这没办法,谁叫他这个皇帝是继承来的,而不是如其他开国君主一样拼杀而来。 山涛想了想,凑近司马炎跟前,小声道:“陛下,方才说起匈奴,倒让我想起一件事来,当年大汉初立,国势待兴,为抵御匈奴人的入侵,多送公主与匈奴为于阏。” “臣听说赵广此人尚未有妻,如果我们能够选一合适女子与其成婚,那赵广即便想要进攻我大晋,也要考虑家中女眷的想法,要是再进一步能游说赵广投靠我大晋,则伪汉覆亡之日不远矣。” 司马炎闻言,细细一揣磨,山涛的话还真有几分意思。 这伪汉的巴蜀、关中一大片地方是谁打下来的,都是赵广领军打的,没有了赵广,伪汉朝中,就连姜维在内,大晋这边也没什么好害怕的。 “巨源真乃孤之子房也。此事待与皇后商量后定夺,到时还要麻烦巨源来回说项。”司马炎抚掌大喜,眉宇间的愁色一扫而空。 看来国家大事,还是要找山涛这样有名望、有学问的臣子商量,像贾充、荀勖这些人,只会出些不上台面的点子,既起不到作用,又徒让人笑话。 贾充、荀勖还不知道,因为山涛力谏新的策略,他们两个亲近的宠臣被司马炎给嫌弃了,不过,在司马炎的身边,贾充、荀勖都有自己的耳目,山涛今天的话早晚要被他们知晓,晋国内部的臣属间的争斗才刚刚开始。 司马炎回到宫内,与皇后杨艳商量起山涛的建议。 杨艳,字琼芝,弘农郡华阴县人氏,聪明贤慧,善于书法,天生丽质,早在司马炎当晋公世子时就嫁给了他,夫妻两个感情不错,杨艳也为司马炎生下了三子三女,其中就有最为著名的傻子皇帝:晋惠帝司马衷。 杨艳出身弘农大族杨氏,自幼父母双亡,为舅舅赵俊所养,对赵俊感情很深,听到司马炎说起联姻之事,遂想起赵俊哥哥赵虞家的女儿赵粲。 赵粲年龄十六,正是妙龄之时,这个年纪的女子对于英雄人物很是倾慕,赵广虽然被晋国朝堂众臣称为赵阎王,但平心而论,赵广承继了赵云的姿容,长的俊朗丰蕴,与洛阳有名的美男子潘岳相比,也不惶让。 更何况,赵广在战场上勇冠三军,斩将杀敌无数,最近更是阵斩了鲜卑拓跋部落的少酋帅,赢得众多汉人名士的赞许。 要是赵粲和赵广能够结亲,那弘农杨氏就相当于两边下注,在晋、汉两国立于了不败之地。 赵广此时还不知道,他的终身大事,让杨艳这等有不相干的人操心不已。 而赵粲这个女子,他连面都没有见过,要说印象的话,也许就是史书上记载了,司马炎曾将赵粲纳入宫内为夫人。 第一百六十二章 捉奸在床 司马炎和山涛病急乱投医,希翼用一个女子牵住赵广的心思。 这两个人,司马炎是博爱太多,对女人见一个爱一个,以至于后宫的美人、妃嫔只能在寝宫门口撒上盐,来吸引司马炎的羊车到来。 山涛虽然实务也做了不少,但毕竟在骨子里是个空谈兼浪漫主义文学家,搞文学创作的往往有些浪漫的情怀。 司马炎提及之后,杨艳也是左右思量,为了给赵广找一个中意的媳妇,在司马家族和杨氏家族中寻找身份对等、又年龄合适的女子。 赵粲在身份、年龄方面,都挺不错,美貌和才华也是为时人所称赞,杨艳相信,赵广只要不是瞎子,就能打听到赵粲的近况。 找到了合适的人选后,司马炎夫妇也是马不停蹄,以山涛为使,西出洛阳往长安而来,一方面洽谈与赵广联姻的事情,另一方面也是想提议晋、汉两国和谈事宜。 没有错。 司马炎不想打了,想和谈了,与新汉这一连串的交锋,让司马炎感到元气大伤,他这个皇帝的声望也开始大降。 本来在魏蜀吴三国中,魏国实力最为强大,吴国次之,蜀国最后,现在被赵广这莽夫一通乱搞,变成了汉晋两强争霸,吴国落到了最后。 当然,这个实力评判结果是司马炎的衡量标准,要是换到吴主孙皓那里,什么吴国最后,汉晋争霸,都是胡扯,在他孙大帝的治理下,吴国欣欣向荣,北占寿春,西距荆襄,南平交趾,实力大幅上涨,已经遥遥领先于北面的弱晋、西面的伪汉。 —— 且说赵广在击破了鲜卑部落,收获了鲜卑人遗弃的牛、马、羊群之后,又领军到达了陇西一带,看望姜维、魏容、寇林等一干将领。 作为全军统帅,厚此薄彼是大忌,虽然相比东线、北线,西线无甚大的战事,但这并不是说姜维、魏容他们就没有功劳,相反,对于立足关中的新汉来说,稳定西北边陲的责任更大。 边患不除,新汉无宁日。 边患要想根除,必须恩威并施,双管齐下。 对盘踞在凉州的胡烈、胡渊所部晋军,赵广的态度是严厉的打,狠狠的打,一直到将这些祸害一方的残暴士卒彻底消灭。 对秃发鲜卑、陇西鲜卑这些内附的游牧民族,则要区别对侍,其中有野心和企图想要割据一方,甚至于在汉人土地上作威作福的,要坚决不留情的给予打击,让他们或远遁或臣服,不敢再有丝毫的不臣之心。 对于想要过上安定生活,向往汉人农耕文明的部落,则可以适当的放开限制,让他们和汉人进行通婚、并分批吸纳其拥有汉人的身份,成为新汉的一份子。 在与魏容交待了基本的政策之后,赵广和姜维一起从狄道、陈仓向长安返回,一年一度最为主要的祭祀活动就要开始了,作为新汉的一、二号人物,赵广和姜维都有不得不参加的理由。 说实在话,这三个月左右的征战,赵广心理上也是疲惫不堪,连续的在东线、北线、西线撕杀谋划,赵广在身体和心理上承受了相当大的压力,这不是简单的有一个系统就能消除的。 新汉建隆二年,二月。 渭水因极度寒冷的天气而结冰,唯有河流的中间部分,尚有小股的细流顽强的向东奔流。渭水的情况还算是好的,由北向南的黄河则已经完全的被凌汛堵塞住了。 这个时代,没有后世炸药那样,可以炸开冰层,两岸的百姓唯一能做的,就是搬到河岸的高处,以防备春天到来时河水猛涨淹没家园。 长安城内,半路出家的陈寿主导的城市改扩建工程已经接近尾声,汉唐的气象在这个重生的城市再现,井然有序的街坊、主次干道的分布以及公共厕间的配备,都让长安变的不同起来。 忙碌了大半年的百姓也停歇了身影,回到家中与亲人团聚。 按汉时的礼仪,新皇登基的次年开春,都会举行隆重的祭祀活动,一是表示对苍穹和先祖的尊重,二是新年朝拜,走亲访友,举行家族式祭祀仪式。 随着新汉地盘的扩大、国势的复兴,扫荡四方的功绩,朝堂上的重臣包括张绍、荀诩、诸葛绪、苏愉在内,纷纷表示今年的祭祀要搞的隆重点,以彰显新汉的赫赫国威,以震慑四周敢于窥伺的屑小。 另外,以赵广的能力和地位,骠骑将军的官职已经不足以显示他的功绩,姜维已经私下里和张星彩通了气,他将在朝会上主动提出,不再担任新汉的大将军。 对于众将及官员的好意,以及姜维的主动让贤,赵广心里还是蛮感动的,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最起码他起早摸黑,打生打死,有人看到了,也关心了,这就够了。 至于说当不当新汉的大将军,赵广倒也不是非常在意。 有实力,你就是隐居乡野,也有人慕名而来,没有实力,就是高坐朝堂,也是土鸡瓦狗,无人问津。 回到长安,赵广在看望了兄长赵统等长辈之后,又前往宫中,与张星彩见了一面,很长时间不见,他心里多少有些想念。 这女人似水,不碰还好,什么滋味不知道。 但若是碰了,那真是百爪穿心,让人恨不得归心似箭。 “骠骑将军得胜回朝,恭喜恭喜!”张星彩那里,小刘衡这个电灯泡这回倒是不在,但又多了诸葛婉这个不识相的小妮子。 “呃,是婉儿呐,最近又跟皇甫神医学了什么本事,我这后背有些酸痛,是否帮我瞧下。”赵广哈哈一笑,打趣道。 “将军此话当真?只要太后姐姐不生气,我就显一显身手。”诸葛婉乌溜溜的星眸一转,狡黠的冲着张星彩一笑后跑开。 诸葛婉这些天在医坊跟着皇甫谧学到了不少的本事,整个人显得容光焕发,颇有后世高中学生妹的清纯模样,让好久不见的赵广一时看呆了。 “看哪里?人已经走远了?”张星彩娇嗔一声,白了赵广一眼。 赵广嘿嘿一笑,也不作辩解,这女为悦已者容,诸葛婉青春靓丽,年轻活泼,与成熟明媚的张星彩是两种口味,有时换一换养养眼,倒是不错。 张星彩也没有深究,她说上几句抱怨的话,只不过是一解相思之苦罢了。 一夜无话。 两人晚上折腾的很晚,早上想睡个懒觉,却不想刘衡已经早早起来,正在学步中的他,争脱奶娘的束缚,跌跌撞撞的冲进了张星彩的寝宫。 “太后娘娘,抱!”刘衡奶声奶气的叫嚷道。 “唔,谁?”赵广被一个二岁的小孩捉奸在床,一张俊脸也是涨的通红。 不过,这事情以后估计还会有,先让刘衡习惯习惯也好,汉代的皇族对于男女之事,还是比较开放的。 就比如汉武帝刘彻的姐姐平阳和大将军卫青,卫青是平阳的第三任丈夫,两人之间还早有私情,只是被武帝发现后才正式公开。 另外,汉章帝的皇后窦氏,是光武帝刘秀长曾外孙女,大司空窦融的曾孙女,在临朝亲政期间,其兄窦宪二次北伐大破匈奴,留下“燕然勒石”的赫赫威名,史书上大书特书。 窦后的私生活方面,也经常被时人诟病,但这些都无伤她的功绩,在她死后也是被追谥号“章德皇后”。 闲话少叙,在刘衡好奇的目光中,赵广假作正经的穿衣起床,将刘衡抱在怀里,强壮有力的臂膀一拥,小家伙立时就听话的不再多动。 刘衡年幼,又少无父母,在他朦胧的意识里,要说到父亲和母亲,适合当他母亲的就是太后娘娘张星彩,而父亲的角色,在刘衡的心中就是赵广。 骠骑将军征战四方,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大汉军队旌旗所向,敌皆望风而逃。 这一件件、一桩桩的光荣事迹,在新汉上下已经被百戏、宴会传扬了一遍又一遍,但大家还是百听不厌,宫中也是一样。 刘衡二、三岁的年纪,正是渴望求知的年纪,男孩子平素的游戏就是骑马打仗,而像骠骑将军赵广一样征战沙场,是刘衡在这个年纪时的美好梦想。 二月六日。 新汉朝堂建隆二年的第一次重要会议召开,姜维主动提出不再担任大将军职务,并提议由赵广接替,得到朝中众臣、将领的一致认可。 赵广作势推辞了三次,最后无奈的接了职务,随后他也投桃报李,提议姜维任宗预死后空缺的大司马。 这个职务蜀汉时蒋琬当过,大司马可进入内朝参决政事,秉掌枢机,位高权重,正适合一心操劳国事的姜维。 其余国事,均由苏愉、诸葛绪、张绍以及年轻一辈的张遵、陈寿、苏绍、韦皋、荀正等人细细商讨决策,赵广和姜维只把个大的方向,各有分工、各司其职,正是一个国家正常的运转状态。 大汉矿业、南洋商贸诸事在张星彩、关银屏的过问下,各项事务进展的有快有慢。比如与西域的沟通方面,由于凉州动荡,现在只能暂时陷于停滞状态。 南洋贸易方面,交趾方向的夜郎道因吕兴作乱而陷于停滞,反倒是西南的古滇国通向身毒的道路虽然不好走,但却有马帮通行其间,给南中带来了丰厚的利益。 就在纷纷扰扰之中,晋国的使者山涛来提亲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出兵河东 山涛作为提亲使者前来长安。 这也是刘禅递上降表之后,晋、汉之间的第一次非正式的交往,也是司马炎变相的承认新汉地位的一种尝试。 在后世,有体育运动作为媒介,进行乒乓外交,在魏晋三国时代,亲事也是一种媒介,不管成与不成,至少双方接触了。 所以,山涛此次到长安的目的,并不仅仅提亲一事,他更希望以此为契机,在晋、汉两国之间建立起正式的外交关系。 山涛在长安转了一圈,先找了苏愉、诸葛绪两个旧日同僚,叙了叙旧之后即说明来意,这两人对山涛还算客气,毕竟之前在邺城时关系还不错。 在苏愉、诸葛绪的引见下,山涛没有直接求见赵广,而是绕了个弯,先去见了刚刚病愈的赵统。 长兄为父,赵广的父母均已不在,按山涛的想法,赵统起码能当了半个家,尤其是在赵广的婚姻大事方面。 赵统对山涛这位名士的到来很是?异,他不过是能力平平的一介俗人,才华和文章均不出众,哪里能和山涛平起平坐。 山涛和赵统倒不是初次见面,当初到成都为使时见过一面,当然,赵统属于路人甲的那一类,山涛这种久在文艺圈子里混的人,在如何搭讪方面很有经验,一副自来熟的样子,文人的脸皮要厚起来,一般人真抵挡不住。 在与赵统稍作寒暄之后,山涛即切入正题,把联姻之事合盘托出。 “弘农赵氏的女儿?”赵统是个传统的人,一听到女子同姓赵,脸色遂有些不好看起来。 春秋先秦时期,有同姓不婚的规定,主要是了防止同姓婚配,可能造成后代畸型及不育,两汉时期这一习俗已经不分,但在一些名门大族中依然有这个族约,司马炎提议将赵家的女儿嫁过来,是不是也有祸害赵家子孙的心思。 山涛见赵统脸色阴沉下来,心中暗道不好,连忙解释道:“咳,临来之前,吾已查过赵虞家传族谱,赵氏女是弘农人氏,与常山赵氏并不同祖,赵兄不必担心,若亲事谈成,我大晋将册封赵氏女为公主,以示对赵大将军的敬重。” “巨源公,贵国是想要羞辱我赵家,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吧!要是真有结亲的意思,不如送个真公主过来。”赵统冷冷一笑,冲着山涛不客气的说道。 山涛这一番解释是想打消赵统的顾虑,但结果却是适得其反,赵统虽然不太管新汉与晋国之间的争斗,但赵广杀了晋将数员,双方结怨无数,司马炎现在却想联姻,怎么看都不靠谱。 山涛无奈苦笑摇头,他倒是想送个真公主过来,可是司马炎的女儿年纪都还小,与赵广差距太大,赵粲已经是杨艳选了又选之后的结果了。 赵统这边坚决不同意,山涛也只能无奈作罢,不过,此行他还是有不小的收获,起码与新汉的重臣们建立起了正式的沟通渠道。 赵广从赵统那里听到山涛提亲的消息,惊讶的差一点跳起来,司马炎真是脑洞大开,莫非御女太多肾虚得厉害,赵粲这女人再好,也是弘农杨氏的亲眷,他要是娶了,那还不是在身边留了一个定时炸弹。 况且,女人他赵广又不是没有。 且不说张星彩那里,两情甚悦得紧,其他不熟悉的女人,赵广还真不感兴趣,这万一要是找来一个妒忌心强的,比如郭槐、贾南风这种,那赵广的幸福生活就毁了。 “这他妈的,司马炎是不是又想找抽了,自己是个色中恶魔,还以为人人都和他一样饥不择食?”赵广心中怒骂。 也幸好赵统想的是同姓不婚,没有同意山涛的提亲,要不然的话,赵广还得照顾赵统的面子,要是兄长再气的生病,那他就罪过大了。 提亲的小插曲就这么过去了,不仅是赵广长出了一口气,被惊到的还有张星彩和诸葛婉。 一贯霸气的张皇后这段时间难得的温柔体贴,让赵广喜不自禁,这女人果然善变的紧,不管是霸道女总裁还是温柔小女人,演绎起来都可以评为最佳女主角。 诸葛婉从父亲那里听到山涛提亲之事,气的小嘴巴鼓鼓的,躲进闺房将山涛骂了个狗血喷头,稍出了口气之后,诸葛婉开始在诸葛绪、诸葛诠那里,有意无意的提起自己的终身大事来,这倒让一直摸不透女儿心思的诸葛绪动心起来。 “大将军确实是上佳人选,除了年龄上大一些之外,不过,此事万万不可急,最好是让婉儿多多接近大将军。”诸葛绪将诸葛诠叫到一旁,小声叮嘱道。 早有卖妹心思的诸葛诠连连点头,一脸的兴奋,他要是成了大将军赵广的妻兄,那在长安的文人圈子里还不是横着走,以后看谁还敢笑话他诸葛诠写的文章狗屁不通。 —— 关中的新年,就在平静又安宁的气氛中过去。 新汉治下的百姓,也在希翼中迎来了新的一年,而在一水之隔的河东,周曷朱举起自立大旗之后,开始在蒲阪、闻喜、猗氏、安邑一带扩张势力,羯族武装非常的残暴,他们没有根基又不擅农事生产,只能洗掠一个又一个坞堡。 河东陷入血腥屠杀的动荡之中,不仅仅是普通的百姓,就是诸多传承数百年的大族也无法幸免。这其中就有闻喜裴氏。 裴氏在中国历史上名气极大,可以用声势显赫四个字来形容。 “天下无二裴”。在先秦时期,裴家在朝效力的子弟就有约三百余人,到了两汉时期,姓裴的官员先后有上千人之多。 三国魏蜀吴时期,闻喜裴家也和琅琊诸葛家一样,子弟分散到三国效力,曹魏这边最多,也最有能力,其中以裴潜最为知名。 到了司马晋时期,更有裴秀、裴徽、裴楷这样的优秀人才为司马家效力,裴秀也是司马炎的心腹之一,官职做到了延尉正。 吴国那边相对少一些,但也有裴玄这样的名士,蜀国因为地处西南,国势又最弱不被看好,出仕蜀国的裴家子弟是庶出子弟,其中相对有能力一点的就是裴俊。 裴俊在加入蜀汉后,很得刘备的重用,最高官职做到光禄勋,后来病死于任上,他的儿子裴越在蜀国景耀年间当过督军,在刘禅投降之前,裴越因母丧回到闻喜家中。 羯胡武装惑乱闻喜,裴越带领了裴氏坞堡的子弟抵抗周曷朱的进攻,初战的时候,裴越还打的不错,守住了裴氏几个大的坞堡,但随后疯狂的羯胡开始驱赶被俘的汉人蚁附攻堡,面对曾经眼熟的乡亲,裴家子弟终于崩溃不支。 裴越艰难的突围而出。 在他身后,是曾经繁华富庶现在却是荒凉无人烟、白骨露于野的家园,悲痛中来的裴越西渡黄河,向驻守在蒲津关的柳隐哭诉河东的惨状。 其实,在裴越到来之前,就不断有逃亡的河东百姓携家带口逃向关中,仅柳隐驻守的蒲津关一处,就接纳了百姓不下二万余人,而且瞧这个势头,这人数只会增多不会减少。 三月上。 接到柳隐的急报,赵广在长安坐不住了,这安逸的日子果然让男人丧失警惕性,要是他一直在东线的话,对河东发生的情况反应会更加的迅速,而不像现在层层上报,时间上拖延太久。 不过,这也怪不得新汉的各级官员,河东毕竟是晋国的地方,对于新汉来说,属于国外,不在自己的管辖范围内,柳隐要不是逃亡来的百姓实在太多,又有裴越报告羯胡残暴的行径,也不会越级直接向赵广汇报。 赵广快马加鞭,带着亲骑到达蒲津关,看到的凄惨景象让他本已坚硬如铁的心揪了起来,就算蜀汉外围被魏军洗掠时也没河东逃难百姓这般惨状。 裴越站在难民队伍的前头,瞧见“汉大将军赵”的旗号,卟嗵一声跪了下来,在他身后的河东百姓也跟着双膝跪地,哀哀痛哭声响彻黄河岸边。 “河东苦难,百姓流离,越斗胆,恳请大将军收留。”裴越语声哽咽,连续的征战和逃亡,已经让这个原本养尊处优的大族子弟憔悴的像个五旬的老者。 赵广从马上跃下,来到裴越等人跟前,周围是扶老携幼、穿着破烂的褐衣,寒冬也只能赤脚奔走的难民,他们在胡虏的屠杀下幸运的逃得了性命,但若是没有人收留,这个冬天就是他们人生中最后的日子。 难民收留在粮秣匮乏的后三国时期是件大事,尤其是关中目前尚且薄弱的底子,能不能承受得住是个未知数。 对于关中来说,收留这一批河东百姓不难,难的是如何应对接下来如潮般蜂涌而至的难民潮。 “令绪,河东的汉人,也一样是大汉的子民,你带着他们来到关中,是对我赵广的信任,让大家都起来吧。”赵广扶起裴越,大声的对跪倒的众难民说道。 “谢大将军恩典!”裴越喜极而泣。 “谢大将军!”感谢的声音此起彼伏,当河东的逃亡百姓抬起头来时,赵广看到的是一双双麻木无助又带着希翼的眼神。 他们是这个纷扰乱世的蝼蚁,他们也是赵广穿越回来最需要呵护的人。 司马炎不管河东百姓死活,他赵广不能不管,出兵河东,击破羯胡,解百姓危难,是汉军接下来的首要任务。 第一百六十四章 从军歌 赵广决心救河东百姓于水火。 除了不想看到这些汉人被屠戮外,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提升属性值的机会来了。 在赵广说出收留河东难民的一瞬,赵广感到属性值发生了新的变化。 姓名:赵广。 英雄值:42(+2,收复上郡,加成2个点。) 武力值:90。 内政值:82。 声望值:70。(+5,峣关之战、上郡梁沟之战累加起来声望值增加5个点。) 技能值:8。(养生之道,百鸟朝凤枪,七探盘蛇枪、天眼地图,寻宝探矿、明察秋毫、统帅千军、龙骨战船)。 养生之道:lv4。(+1,在张星彩的强烈要求下,赵、张两人到名医皇甫谧处问医,得到针灸之术真传。) 百鸟朝凤枪:lv10。(满级。) 七探盘蛇枪:lv2。(刺死拓跋沙漠汗因对手太弱,未升级。) 天眼地图:lv8。(+1,弘农、并州地图开启。) 寻宝探矿:lv7。 明察秋毫:lv4。 统帅千军:lv9。(+1,峣关一战统帅术升至9级。) 龙骨战船:lv1。 英雄值、声望值的一步步上涨,让赵广看到他一直以来坚持走的路是正确的,就算被人不理解,被人嘲笑为当世曹操,但只要能让乱世安定下来,让原本在五胡十六国动荡中死去的汉人不再惨呼悲嚎,赵广觉得就值了。 穿越一回,又有系统在手,如果还在意别人嘴巴里说什么,想什么,那还不如什么都不要做等死好了。 国家大事是如此,男女之事也是一样。 决心出兵河东之后,赵广即在蒲津关柳隐的驻营中向长安的朝堂发出大将军令,授意李球、马融的参军司迅速赶来会合,同时,分驻各地的汉军将领中,也将有一些人被抽调,加入到东征军中。 整个三、四月,赵广都是在接收河东难民和调兵遣将的忙碌中渡过,这种久违的战前准备充实感,也让他又仿佛回到了征战沓中、江油关时的兴奋中。 得知赵广有意东征河东,魏容、寇林、罗尚等各地将校纷纷请战,尤其是自诩汉军头号猛将的魏容更是着急。 他一直在西线驻守,之前的成都、永安、峣关、潼关之战都没轮到,反倒是后来加入的文鸯、文虎出足了风头。 这一回,魏容为了能够从西线脱身,还自作聪明的先苦求虎步营曾经的搭档牵弘,让他一起向赵广请战,然后又私下里向赵广写信,提议由牵弘接替自己到狄道镇守。 赵广看到魏容、牵弘的两封请战书信,差一点笑出声来,魏容这老粗也懂得玩心计了,知道一个人上书的话,赵广肯定会压下来,毕竟西线也需要一员勇将镇守,现在和牵弘一起上书,暗底下的意思就是以牵弘的能力,到西线镇守没问题。 不过,牵弘在固原之战后,一直在长安养病,倒也确实应该重新启用,魏容也不能太冷落了,这一次东征,对于汉军将士来说,是在异国的土地上作战,对将领的勇猛和带兵能力都是严峻的考验,魏容确实是个好的人选。 如魏容这样勇跃请战的汉军将领还有多名,在一次次的胜利之后,汉军将校的求战欲望强烈,战场上的功绩对于将士们来说,不仅仅是军功的赏赐,更有得胜之后让人羡慕的目光。 将领是如此,士卒也是一样。 榜样的力量无穷,赵广从一名汉军低级将校一步步走上大将军位置的经历,激励着一个又一个的汉军健儿。 新汉建隆二年(公元267年),五月一日。 赵广在蒲津关誓师东征,参与将领方面,共有魏容、寇林、马承三员主将,文虎、罗尚、柳初等年轻一辈裨将,军中官员佐吏方面,李球、马融、卫操、诸葛尚、费承、董宏、裴越等悉数到齐,这一阵容相当的年轻又充满了朝气。 大司马姜维坐镇关中,左右两位将军罗宪、张翼分别驻守巴蜀、汉中,确保新汉根据地安全,傅佥、牵弘守卫北线和西线,这样的布置虽不能说十全十美,但已经是赵广能够安排出的全部实力了。 汉军东征将士共计三万余人,其中骁骑营将士约有三千骑,在击破了拓跋鲜卑之后,有了缴获的战马,马承也终于让骑军第一次满编起来。不过,为了让骑军的后勤补充顺畅,关彝此次没有出征,而是留在了上郡、河套一带与匈奴、鲜卑诸胡部落周旋。 裴越已经到参军司任职,他将是东征军的向导,当然,向导不止他一个,还有百余个随同一起从河东来的难民,对于汉军这一次东征,裴越等人早就盼望许久。 在誓师大会上,赵广再一次登上高台,对着全军将士发出动员号令:“大汉的勇士们,在即将出征之际,我有三句话要告诉你们。第一,驱逐胡虏,复我大汉。第二,以血还血,以牙还牙。第三,诸胡之中,羯胡最残酷不仁,当全族俱灭之。” 和以前慷慨激昂的话语不同,赵广这一次言简意赅,煽动性的言语几乎没有,有的只有杀胡的冲天杀气。 尤其是在说到族灭羯胡时,更是让人感到空气都为之一冷,面对接二连三逃亡过来的凄惨难民潮,面对家破人亡、妻儿被充作两脚羊的惨状,没有哪一个汉军将士觉得赵广说的不对,做的过份了,因为羯胡在杀戮汉人方面做的更过份。 在誓师动员会的最后,赵广带头唱起了穿越前最让他激动的一首抗日战歌:“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 “弃我昔时笔,着我战时衿,一呼同志逾十万,千里一路斩胡羯。齐从军,净胡尘,誓扫胡虏不顾身,忍情轻断思家念,慷慨捧出报国心。” 《知识青年从军歌》,是后世抗日战争中诞生的一首战歌,也正是在这一战歌声中,无数的青年学子放下手中的笔,投身到抗日的洪流中。 赵广在稍作改动之后,即开始唱起从军歌来,第一遍时魏容、李球等人还只会小声的哼唱,而到了第二、第三遍的时候,汉军将士们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当十遍之后,黄河岸边已是万余人齐声唱和。 高亢的战歌、锃亮的铠甲,锋利的刀枪,把将士即将出征的氛围渲染的分外激昂。 “弃我昔时笔,着我战时衿。”裴越和卫操喃喃的哼唱着,其中的这一句歌词让他们心有感触,参军司虽然不用亲上战场,但他们每一次谋划,都关系成千上万将士的存亡,这一种自豪感是玄学空谈所不能体会到的。 “出发!” 在各部将校的呐喊声中,汉军将士高唱着《从军歌》,从黄河渡口踏上平定河东的征程,赵广在经过的一个个将士脸上,看到的是无比的自豪、坚强的自信还有冲天的战意。 五月二日,东征汉军攻占河东的第一个县城蒲阪。 周曷朱对于汉军的进攻倒不是没有准备,只不过他想的并不是打败赵广的汉军,而是哪个地方可以坚守挡住汉军。 打坞堡和流民,羯胡武装没有问题,打精锐之极的汉军,周曷朱可不敢在赵广跟前送死。 兵贵神速。 魏容和寇林带领着汉军先头部队五千人在拿下蒲阪之后,立即向安邑方向挺进,相比只是小城的蒲阪,安邑是战国时魏国的旧都,也是河东一带的大城,周曷朱羯胡的大本营。 汉军拿下安邑的话,就是斩断了羯胡的根基。 安邑城内。 羯胡部帅周曷朱正在召集麾下的羯胡、白匈奴、丁零、氐羌等诸胡将领、头酋开会,商议如何应对汉军的进攻。 “各位,汉狗赵广带着人马来了,都说说该怎么办为好,一个个的都别光想着逃跑,安邑的基业要是没了,我们再想找这般好的地方就难了。”周曷朱横眉一竖,冷冷的眼神从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 上党人孔苌甚是勇猛,很得周曷朱的欢心,见众人都不发话,遂第一个站了出来,大声道:“部帅不必担忧,这安邑城高壕深,易守难攻,我军在城内又粮秣充足,不缺人手,伪汉远道而来,必不耐久战,我们只要齐心协力,凭籍这坚城就能挡下伪汉的进攻,待等其人困马乏之时,再行杀将出去必能一击破敌。” “部帅,为弥补守城兵力不足之患,末将建议强迁河东各地百姓入城,战事紧急时可驱赶上城守卫,要是粮秣不足,也可以充作军粮。”月支人支雄性情残暴,一脸狞笑的也跟着提出建议。 支雄这一手甚是毒辣,要是驱民上城,还真让汉军在攻城时有些缩手缩脚,而杀人充粮的恶行,在周曷朱等人眼里已经习以为常。 历史上孔苌、支雄后来都是石勒的八骑之一,相比后来壮年之时,现在的孔、支两人还刚刚成年,但性情中的残暴已经显露了出来。 周曷朱听到孔苌、支雄的建言,也是频频点头,让他和赵广在野战中单挑,是万万不可能的。 先守城,磨掉汉军的锐气,然后再找机会歼敌,确实是最好的方法。 第一百六十五章 抢盐抢人 五月六日,赵广率汉军进抵安邑。 周曷朱等羯胡死守安邑不出。 赵广对于攻城这样的苦差使没有多少兴趣,在缺少炸药的热武器的情况下,古代的城池要想强攻拿下,相当的不容易。 不过,周曷朱等胡虏劫掠汉人百姓充作军粮的残暴行径,如果任由其妄为,河东将变成赤野千里,这不是赵广想要的结果。 当然,赵广也没有想把河东建设成关中那样巩固的根据地,毕竟,河东的南面,是王屋中条山脉,东南方向是司马家的老巢河内郡,在正北方向是匈奴五部,在西北方向是太行群山,这样的一处四战之地,守是肯定守不住的。 赵广真正看中河东的有两样,一是盐,二是人。 盐的方面不用多说,河东的解池一直是两汉重要的池盐产地,这里的盐与蜀盐相比,更加的颗粒大、色泽也更加洁白,受到上层士族和权贵阶层的追奉。 司马炎对周曷朱等羯胡惑乱河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河东的盐池却非常的重视,驻守在解池的晋军人数足有万余人,领军的将领也不是庸才,是司马炎的好友刘弘。 刘弘这个人很有来头,他的祖父刘馥曾经担任过汉朝的扬州刺史,也是东汉末年的一方诸侯,刘弘治世才能、智谋和处理事务能力出众,又深受司马炎信任,这也是他能够镇守解池这等重要的所在的另外一个原因。 赵广要想拿下解池,首先要考虑的是如何对付刘弘这个人。 人的方面,裴家的裴越虽然投奔了大汉,但裴越只是庶出子弟,他能影响到的只是裴家的一小部分,也就是西宗,闻喜裴家的大宗依旧将宝押在到司马炎那边。 裴家是如此,河东的其他家族也是一样,多头下注是这些大家族乱世生存的法则,而究竟哪一家去的人是精英,哪一家去的人是庸才,则由一家之主或者一族之长来判断。 安邑城外,汉军大营。 赵广端坐中军帐中,魏容、寇林、文虎、罗尚等将领跃跃欲试,争着想抢下攻城的头功。 “大将军,末将请令,攻城先登非我虎步营莫属。”魏容大大咧咧站了出来,请令道。文鸯这猛人不在,魏容不觉得还有谁能比自己更加的厉害。 “大将军,我文虎愿为先登,若不破城,提头来见。”文虎见魏容出列时挑衅的目光,受不住刺激也跟着请令。 “大将军,吾等。”其余诸将生怕被瞧不起,也纷纷上前。 赵广摆了摆手,示意魏容、文虎等人稍安勿噪,拿下安邑的方法他心里已有盘算,不过,却并非是强攻,而是智取。 而且,这一回赵广也不想一下子将周曷朱等胡虏给逼急了,羯胡残暴要是逼到死路上,说不定这些胡虏会拼死反扑,来一个鱼死网破。 一点点的瓦解诸胡的斗志,消耗他们的有生力量,争取到更多的河东人氏的支持,是赵广这一次东征的主要目的。 赵广冷峻的脸上具是酷色,沉声道:“安邑城坚,我们若是强攻,将士必然有所损伤,这一次我们围城而不打,让羯胡困死城中,一天天在绝望中死去。” “为确保困城成功,马承,你的骁骑营要全军出动,分成多批围着安邑巡视,若有小股胡虏出城,则一力围歼之。若是发现大队胡虏,立即发信号给中军,我们再聚而全歼。” 马承听到赵广这么一说,高兴的跳了起来,连声道:“末将遵令。” 骁骑营组建时间最长,也是赵广麾下跟随最久的部队,但一直以来都没有担当主力的机会,这一次在河东的平原作战,马承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一回了。 “虎步诸营,留在安邑中军盯住城中动静。其余各部,按参军司部署,分头占领猗氏诸城,发现坞堡和流民,悉数迁往关中。”赵广接着下令道。 在关照了马承、魏容等将领后,赵广又召来裴绪、卫操等新归官员,吩咐道:“令绪、德元,闻喜裴氏、安邑卫氏,均是河东名望大族,传承世家百年,如今河东为胡虏所侵掠,两家子弟若是还有血性,当奋起以助我大汉收复疆土,你二人可敢为使,与我游说两家长者。” 裴绪闻言点头,裴氏是必须要作出选择了,要是还和以前一样两头下注,只怕落不到什么好处,而对于已经归顺了大汉的裴越来说,最好就是有裴氏的同族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卫操脸上颇有些难色,赵广说的安邑卫氏,和他虽然同一个姓,但他是代地人,祖上是不是从安邑迁过去的已经不可考了,这一回要说服安邑卫氏确实有点难。 这其中主要的原因就是卫瓘这个人,卫伯玉就是安邑卫氏出身,生子有五人,分别是卫密、卫恒、卫宣、卫岳、卫裔,可以说家大业大,卫氏坞堡也是安邑一带仅次于主城的人口聚集之地。 周曷朱占领安邑之后,曾经三次试图攻打卫氏堡,结果都被卫家人给挡了下来。 “德元,我教你一个办法,你到了卫氏坞堡后,把卫伯玉在成都的事迹好好的说上一说,且听听卫寔是什么态度?”赵广将卫操叫到跟前,凑近说道。 卫瓘这个人喜好清白,又很是惧内,他在成都有什么事?还不是纳了小谯氏为侍妾的事情,这等事放在别人身上,那根本不算什么事情,但卫瓘却不一样。 卫伯玉在安邑有二位夫人,董氏和任氏,这两女子也都是河东大族的嫡女,嫁给卫瓘之后,两女也是争气,不仅给卫家添丁增口,而且还持家经营有方。 卫家要是闹腾开来,卫瓘、卫寔两兄弟分家是必然的,而赵广的目的也就在于此,只要卫家分裂,那么总有一部分卫家人会选择投奔到大汉这一边来。 —— 解池。 晋国宣城公、宁朔将军刘弘在探知赵广率军兵进河东后,立即将四散的盐兵回撤到盐池周围,这里的地形地貌盐兵们都烂熟于心,汉军人生地不熟要是冒然闯入,刘弘非常的有信心给予赵广一次深刻的教训。 除了谨守盐池之后,刘弘又遣亲信渡河往洛阳,向司马炎报告河东的紧急情况,仅凭他手里的万余兵卒守盐池虽然够了,但要想击败赵广,那势必要再有精兵才行。 与还有晋国朝廷可以依靠的刘弘不同,周曷朱虽然在商议对付汉军时信心十足,但回到自己在安邑城中的府宅内,他整个人却明显的垮了下来。 赵广是什么人? 羯胡之中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因为其父耶奕于就是死在了赵广的枪下,为父亲报仇这等心思周曷朱虽然有过,但真正让他找赵广拼命,那是万万不能的。 揭竿而起以来,周曷朱觉得自己已经踏上了人生的顶峰,不仅仅是拥有了指挥四、五万众的权力,而且还睡了想睡的女人,有了自己的儿子。 周曷朱的儿子石勒,小名又叫匐勒,在去岁出生时红光满屋,白气从天上直连接到庭中,让看到的人都感到惊奇不已。 周曷朱不知道,因为他自立为王,生活条件大为提高,生下子女的成活率也比之前要高了许多,他这个取名为石勒的儿子本来还要再过几年才出世。 “这汉狗围城而不打,着实可恶,要是再拖下去,只怕连两脚羊也吃不上了。”周曷朱心中忿闷。 汉军围城已经一个多月,但赵广这狗贼却是狡猾的紧,周曷朱要是死守,汉军也就远远的盯着,要是他派兵出城,则汉军骑兵就象狼群一样蜂涌而上,让缺少骑兵的羯胡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掉,只能眼睁睁的被汉人砍死。 “部帅,匈奴左部帅刘渊回信了,他回绝了我们的请求,拒绝出兵救援我们。”孔苌急冲冲的从府门外进来,对着周曷朱叫嚷道。 周曷朱听到这一消息,眼前顿时一黑,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刘渊这小儿是要我们和赵广拼命呐,他现在不出兵,是想等我们和汉狗先打一个你死我活,到时候他来个黄雀在后。” 孔苌脸色也极不好看,支吾道:“部帅,我先前的想法错了,本以为唇亡齿寒,匈奴人瞧在一起西进汉中的情份上,总要救我们一把,现在刘渊不来增援,我们继续守城下去,也看不到什么希望,不如让城别走。” 周曷朱叹了口气,道:“让城容易,别走难。你难道没看出来,赵广这狗贼早就在城外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我们出城受死。也罢,刘渊不收留我们,我们就向晋国投降试试看,说不定司马炎看在我们还有用处的份上,不会太为难我们。” 孔苌点头道:“那我再往洛阳一趟,去见一见晋国的皇帝。” 周曷朱脸上露出疲惫之色,想了想,又吩咐道:“阿苌,你把世龙一起带上,要是我这边有什么不测,就麻烦你把他带大成人,只要有口吃的养大就行,拜托了。” 周曷朱说罢,从眼泪汪汪的妇人手中抢过石勒,匆匆塞到了孙苌的怀里。 第一百六十六章 卧龙凤雏 孔苌被周曷朱托孤。 在一番收拾假扮之后,孔苌即带着上党的乡党、流民队伍遁出安邑,朝着河内郡温县方向逃窜而去。 孔苌这人不是高鼻深目的羯胡,也不是索头的正宗匈奴人,他的祖上其实是诸胡杂交之后的混血,真是属于哪一族孔苌自己都不知晓。 而正是杂胡的身份,让孔苌在屠杀汉人时非常的残暴,历史上宁平之变时,屠杀晋国十余万人的胡将中,就有孔苌的身影。 虽然年轻,但孔苌已经深得周曷朱信任,他不仅骁勇善战,而且计谋迭出,很是不好对付。 马承的骁骑营骑卒在围困城池时,重点主要放在了诸胡身上,对孔苌这等流民武装并没有多作关注,在看到队伍中有老有幼时,还以为是一般的逃难的流民。 孔苌带着石勒离开后,周曷朱心中一块石头落地,行事做派更加的凶残,羯胡将校也仿佛像是知道没几天好活了一样。 有勇气的带着部下与汉军拼一个死活,没有志气的则依旧躲在城内,拿俘获的汉人出气撒野,一时间,安邑城中诸胡各怀心思,内斗者有之、自杀者有之、鬼哭狼嚎形如地狱一般。 赵广这一个多月就在安邑城外,城中的一举一动没逃过他的眼睛,这一次,在部下的性命和无助的百姓之间,赵广选择了前者。 乱世求存,本来就需要一点运气。 赵广也不可能救下所有人,他也不是圣母,他能做的就是尽自己所能,救下那些幸运逃过屠杀的汉人。 河东真正的对手还没有登场,周曷朱不过是趁势而起的一个羯胡罢了,还不算五胡十六国时期登场的枭雄豪杰。 在这一方地盘上,赵广真正关注的对手,是刘渊和刘弘两个姓刘的人。 刘渊到洛阳与刘禅攀亲的事情,已经从晋国传到了新汉,许多人把这个当作笑话来耻笑匈奴人想要姓刘想疯了,但赵广却是心头一凛。 刘渊是什么人? 那是前赵的开国皇帝,无意义的事情,刘渊绝对不会去做。 在历史上,刘渊在灭晋建立前赵之时,打的旗号就是复兴汉室,甚至于前赵的旗帜、将卒的甲袍也和蜀汉一模一样。 刘渊和刘禅攀亲,这是想要变相获得那些对复汉有想法的汉族士人的认可,为自己以后建立国家吸纳人才。 刘渊的野心绝不仅仅是匈奴五部大都督,他所图的是统一整个大汉的版图。 一山不容二虎。 一杆复汉的大旗下,也容不下两拔人。 —— 离石。 战国为赵国的离石邑,秦统一之后属太原郡,在曹魏黄初二年置离石县,这里也是匈奴左部的中心区域。 刘渊和刘宣洛阳一行,收获颇丰,不仅和刘禅搭上了关系,而且还和蜀国灭亡后的一些旧臣牵上了线。 赵广猜测刘渊以复汉为借口,行窃国之举。 刘渊也的确如此,在认了刘禅为舅舅之后,刘渊和刘禅诸子的关系也更加密切起来,一些跟随着刘禅投降到晋国,却又一时失意不得重用的前蜀国官员,也纷纷的离开洛阳,前往离石寻找仕途晋升的机会。 其中最为知名的有三人:阎宇、黄皓和文立。 阎宇在潼关被文鸯一顿胖揍之后,算是彻底的在司马炎面前显了原形,失了分数,不过,阎宇这种人生命力也是顽强的很,司马炎不用,他就另寻了刘渊这个新主子投靠。 和阎宇一向交往莫逆的黄皓也是一样,这个被刘禅宠信的前宦官在洛阳一通折腾,送出了无数的财帛,也没让自己融进晋国宦官的圈子里,最后也只能又回到刘禅这边,看看还有没有好的机会。 司马炎虽然为人还荒淫,但身边用的人谁有能力,谁又是幸臣还是分的清的,黄皓这等贪财又致失国的小人,怎么可能得到重用。 文立的情况稍有些不同,这位谯周的弟子在到了洛阳之后,很快就和玄学名士们打成了一片,他写的文章诗赋也被人称赞不已,名声是打出去了,但随着谯周身败名裂,文立也跟着失宠了。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 谯周这等假圣人,不仅被巴蜀的仕子不齿,同样的也为清高的晋国文人所看不起,文立受不了他人质疑和嘲笑的目光,一怒之下也投靠了刘渊。 刘渊来者不拒。 这些蜀国的旧臣在汉人那边是垃圾,到了人才匮乏的匈奴五部,那就是一块块的宝,刘渊有信心,只要他用好了,就是再被人不齿的人,都有用武之地。 阎宇、黄皓、文立等人到达离石的时候,正值赵广率军围困安邑之时,为了避开汉军的进攻锋芒,刘渊的智囊刘宣也是费了不少的心思,谋划了一条由洛阳至河内郡,再由河内郡到离石的迂回路线。 刘渊为了迎接阎黄文等人到来,在离石城中举行了一场隆重的宴会,参加的人,除了这些前蜀国官员外,还有匈奴各部的豪酋、部帅,当然更少不了助兴的女子舞蹈。 一众人酒喝着喝着,就不自禁的谈到了眼下河东的情况。 黄皓斜着一对三角眼,尖着嗓子第一个跳了出来,叫嚷道:“赵广那忘恩负义的狗贼,当年要不是我力挺他成了翊军将军,哪会有今天。” 黄皓记性倒是真不错,江油关之战后,蜀汉朝堂商议赵广的升职,黄皓为了对付诸葛瞻、宗预等人,确实帮着赵广说了句话,这点微末的功劳还真算不得什么,但黄皓却始终记在心里,并时时拿出来炫耀一番。 人性就是这般真实。 有些落魄之人总想着大人物发达之后,能记起自己当年的恩情,但实际上,当年是什么情况大人物也未必知晓的那么详细,就算知道了也可能不认为你的帮助有什么作用。 文立听黄皓又在炫功,眼睛里尽是鄙夷,这是在刘渊的宴会上,黄皓却大谈特谈赵广如何如何,当真是不知死活。 接替父亲刘豹当上匈奴左部帅,随后又成为五部大都督的刘渊在政治眼光、手段上已经很有心得,他坐在正中间的位置上,眼睛不住的打量来投的前蜀国众人。 酒是穿肠毒药。 酒也是显形的好东西。 喝了酒后的黄皓狷狂之意,刘渊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不过他的脸上依旧风清云淡,笑意盈盈,没有显露出丝毫的不耐来。 小人也有小人的用处。 比如用黄皓去对付刘禅,那就是一把极佳的利器。 在宴席散了之后,刘渊亲自将黄皓送到驿馆,刘宣那厢已经将文立和阎宇安排到了别宅之中,这特殊的待遇和对待黄皓表面的功夫一比较,文、阎二人顿时对刘渊好感倍增。 “广休、文平,此处甚是幽静,你们且住于此,有什么需要,尽管和宣叔祖说来,今日宴上,我看两位欲言又止,不知可有计策教我。”刘渊一揖到地,对文立和阎宇说道。 文立在蜀中也是名士,见刘渊如此礼遇,心中也甚是感动:“大都督言重了,其实对付赵广这等莽夫,关键还是要在实力上超过他,一倍不行,就二倍,二倍不行就三倍。” 顿了一顿,文立神色狰狞,沉声道:“纵算他再是神勇,也一样双拳难敌四手。所以,赵广的伪汉现在拼命往关中掳人,我们就要想方设法进行阻止,从安邑到蒲津关这一路,绝不能让它太平了。” 刘渊听到这里,先喜后忧说道:“袭扰敌之后路,本是我匈奴骑卒的强项,但是伪汉赵广的麾下也有一支骑军,要是撕杀起来,只怕我们不是对手。” 阎宇一直沉默着,这时终于开口道:“大都督,赵广那厮的骑军之如此厉害,多半依仗着新式的马鞍、马蹬等东西,要是大匈奴的勇士也是一样的装备,汉人怎么能比得过自小生活在马背上的民族。” 刘渊听阎宇、文立将汉军的军事秘密说了出来,不禁大喜过望,连连拍着大腿道:“昔日昭烈皇帝有诸葛亮、庞统二位贤才辅佐,终于三分而得天下,如今我刘元海得广休、文平二位,就是有了卧龙凤雏,真真是大事可成,大业可期。” 文、阎二人见刘渊将他们两个比作诸葛亮、庞统,心中也是一阵欢畅,郁郁不得志许久之后,终于有贤主看到他们的能力了。 不过,刘渊这比喻好倒是蛮好,但诸葛亮是操劳成疾而死、庞统更是出征巴蜀时被乱箭射死,二人的结局都不太好。 欣喜终于有汉人辅佐的刘渊高兴之余,又和文立、阎宇再次小宴了一会,酒醉之后第二天早上很晚才起来。 在与刘宣进一步商量后,刘渊决定把文立留在身边,当作重要的谋士时时询问。 至于进献了马掌、马蹬、马鞍技术的阎宇,则放到河东战场上考验一把。 要是阎宇有能力与赵广扳一扳手腕,打一、二场胜仗,那以后就是他大匈奴的一员悍将,反之要是败亡了,那就不损他刘渊分毫。 第一百五十四章 战争之神 “呜呜呜~~” “咚咚咚~~” 峣关关外,晋军的鼓声、号角声陡然急促的响起,随后一下子变得嘹亮高亢起来。 马隆站在一辆高大的木制偏箱车上,将手中的佩剑高举过头顶,斜斜的指向了峣关上飘扬的那面赵字旌旗,重重的一挥而下。 出奇不意,才能攻其无备。 马隆从进攻的一开始,就拿出了自己训练多日,也最为擅长的步车协同作战方法。 “大晋,进攻!” “冲呀,杀啊!” 山崩地裂般的呐喊声,马隆精心操练的两个偏箱车弓箭兵方阵、四个重步兵方阵,整整六千在江淮战场上经过洗礼的将卒,在各自带队校尉、军侯、都伯等将校的指挥下,步车协同的朝着峣关杀将过来。 黑压压的晋军在各部将校的指挥下正在前压,众多的将卒躲藏在偏箱车的后面,依靠着箱体的遮挡和盾牌的防护,开始向峣关进攻。 朝霞透过山谷的缝隙,照射到晋军狰狞凄厉的脸庞上,这一时,他们的眼神冰冷又无情,只有暴虐的杀戮欲望。 —— 发石车vs偏箱车。 赵广没有想到,这两种发明会在同一处战场上遭遇,但事实就是这么的奇妙。 从晋军偏箱车出阵,赵广就一直紧紧的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步兵跟着车兵一起前进冲锋,这种战法在三国时代是首创,但在赵广穿越前的那个时代,则已经是每一个军史爱好者都知道的战法。 原因就是二战中坦克这种新式武器的出现。 现在马隆的偏箱车从总体架构上来看,其实就是一辆土坦克,而晋兵跟在偏箱车后面冲锋,也没有多少惊异之处。 当然,这只是对赵广而言,对守关的汉军将校来说,马隆祭出的这一手,已经开始让士卒们惊惶失措起来。 “马隆是想要凭这土王八陷关吗?想法倒是不错,如果是对付鲜卑那样技术落后的部落,马隆这一手还真的能大显神威。”赵广心中暗忖。 得到赵广的命令,关隘后的马远神情振奋,立即指挥辅兵将发石车的杠杆压紧,活动的铁钩死死的套住木杆。 相比刘晔的霹雳车,马氏发石车的优势就是活钩,它的存在解放了在石块装载过程中的人力,也让拽索发力的时候着力点更加的集中。 当然,相比配重发石车,马氏发石车需要十余个人拉拽,且对人的体力考验甚大,也就是在攻城和守隘这样特定战场上使用,野战的时候用处不大。 马远准备就绪,只等赵广一声令下。 晋军旗帜前移,偏箱车一步步的逼近,士卒跟在后面的身影时隐时现。 五百步。 四百步。 三百步。 赵广微眯的双眸霍然睁开,自信又凌厉的神情浮现在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上。 “发石,放!” “放,放,放!” 随着中军旗帜的猛烈挥动,马远的发石车阵地上,负责拽索的士卒喉咙口发出一声声“吼~吼~”的叫喝声。 在有节奏的号子声,数十具高大的发石车抛杆发出吱呀呀的声响,绞索一阵阵收紧,然后迅速的被抛射到了半空中。 坚实的抛筐剧烈的振动,一枚枚足有车轮大小的石块已经飞速的向前疾射而出。 马远的目光紧紧的盯着那些移动中的石弹,眼睛里就象是在凝视自己的情人,嘴角更是不由浮起一丝快意的微笑。 赵广挺立如松,灼灼的注视茫然不知的晋军士卒,这些敌卒还在不停的朝关隘上发射箭矢,完全不知道天空中呼啸而来的是什么东西。 “轰!” “轰轰~~” 第一枚石弹在偏箱车的阵中砸落,幸运的是没有正中哪一辆箱车,不幸的是周围的晋军步卒被散落的石块纷纷击中,顿时惨嚎声一片。 “我的眼睛!” “痛死了!” “兄弟,救我!” 随着越来越多的石弹落地,晋军士卒的惨叫呼喊声此起彼伏,发石车的准星虽然不行,但全覆盖的攻击下,终于有偏箱车不幸被砸中散架。 木制的箱体在冲击力作用下横飞而出,里面的弓箭兵骨断筋折,满面血污的躺在残破的箱体上,已经不能动弹。 马隆脸色铁青,他已经从高大的箱车上下来,躲到了亲军竖起的盾牌后面,汉军拿出的发石车这种武器,他其实并不陌生,昔日曹魏军在战场上就使用过,但抛石的速度并不快,只要稍加注意,就能安全的躲开。 但今天汉军的抛石速度上提升了将近一倍,随之而来的威力也加倍增大。 而更让马隆感到不爽的是,峣关关前尽管地势适合排兵布阵,但毕竟回旋余地不大,他也无法迂回到汉军的后面,捣毁那些该死又移动不便的发石车。 “偏箱车撤到三百步外掩护,重步兵往前,辅兵抬云梯,撞车,上!”一击无果,马隆急促的调兵遣将,马上采取常规的攻隘战法。 “嗷啦啦!” 晋军重步兵将盾牌高高举起,快速的朝着峣关冲了上来,汉军的抛石虽然依旧在持续,但除非直接命中,面对武装齐整又遮挡严密的晋军士卒,其作用已经不太明显。 在双方的混战中,士气不衰的晋军将四架云梯靠在关隘石垒上,同时,百余名重甲重盾的步卒兵也护卫着一架撞车碾压了上来。 峣关第一天的激战,在午后时分,进入到了白刃战阶段。 —— 关隘上,赵广没有退后,而是一如既往靠前指挥,但他再往前,也不可能越过王训的保护,身为亲将,王训这时是最紧张的,生怕有流矢不长眼的射来。 晋军撞车指向的地方,正是关隘隘门,在那里守卫的是汉军王含。 在防守关隘城池这方面,王含天赋凛然,马隆要是拿出什么新武器,王含估计还要担心能不能守住,至于撞车、云梯之类的攻城方法,王含已经防守的游刃有余。 “弓手退后,攒射!” “枪兵突前,阻敌!” “刀斧手,反击!” 王含的命令有条不紊地下达,各个兵种在低级将校的指挥下,或退后攒射,或上前突刺,或勇猛反击。 “噗噗!”好容易攀上关隘的晋军死士双手刚刚攀上石墙的边缘,身体已经被刺成了刺猬,汉军枪兵在一击得中后,迅速的缩回,失去声息的晋军尸体已从半空中颓然跌落。 关隘正门口。 一名晋军军侯正疯狂的嚎叫着,拼命指挥麾下将卒把撞车推到前面。 撞车这种攻城、攻关利器在春秋战国时期就已经存在,其尖锐的撞角开始时只是圆木,而随着冶炼技术的进步,现在的撞车尖角已经用更为坚硬的铁角代替。 峣关隘门用木头打造而来,在铁撞车在冲撞下,发出不堪忍受的吱吱声响,瞧它痛苦的样子,只怕支撑不了多久。 “该死的。”王含恶狠狠地咒骂了一声,然后凄厉地大叫起来:“上金汁,金汁全部抬上来!” 马隆这疯子。 第一天进攻就打的这么猛,着实让汉军将校有些始料不及,其实,马隆的作战风格一贯就是猛打猛冲一类,这从平定秃发鲜卑的战事里就能发现。 汉军辅兵艰难的呼吸着,将一锅锅已经烧得滚沸的金汁奋力抬到城门上面,向着正在撞门的晋军士兵倾泄而下。 这金汁就是粪便、尿水,加热之后热气腾腾,却又奇毒无比,首先中招的是那名带队的晋军军侯。 很不幸,他站的位置正好的金汁淋下的地方,当那滚烫的粪汁透过盾牌、甲衣的掩护浸透肌肤时,那滚烫的灸热、恶臭的气味,足以让战斗渴望最为强烈的将卒不能忍受。 比气味更可怕的还有被烧伤的伤口,粪汁一旦侵入,毒液渗透到人体里面,那种让人痛不欲生的痛楚让人恨不得一死了之。 军侯惨嚎着茫然奔走,随后被城上的一支利箭射中,终于解脱。 剩余的百余晋军精锐失了指挥,又被金汁所阻挡,不得不弃了器械撤退。 在金汁、滚木、檑石的联合发力下,被砸中的晋军士卒非死即伤,王含的指挥从容有度,让赵广频频点头赞许。 马隆怒睁着双眼,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本想着一鼓作气拿下峣关,现在看来不可能了,接下来武关道之战,将是一场比拼耐力的持久战。 关隘之上,赵广远眺正在远去的晋军旗帜,再回望守关汉军将士兴奋的欢呼,奔走的身影,高举的兵器,眼眸中俱是欣慰。 从偏箱车出现,到发石车扬威。 再到云梯、撞车、金汁、檑石、滚木等等一系列的攻守器械运用,晋、汉两军在峣关这一方战场上将这个时代的战场技术体现的淋漓尽致。 马隆,不愧是史上留名的之将领。 峣关的初胜,也让感受到前所未有战争考验的赵广,自信心得到极大的提升,同时,借着这一仗的正确判断和临阵指挥,他的统帅千军技能从lv8升至lv9。 全局和局部。 取舍就是一刹那。 9级的统帅术,让赵广能够从综合判断多个战场传递回来的军情,并在第一时间作出决断,这是一个全军主帅最为重要,也是最不可或缺的本领。 第一百六十七章 总攻安邑 文立和阎宇这两位蜀汉的老熟人,被刘渊视为卧龙凤雏。 倒不是说他们两个真有诸葛亮和庞统的本事,而是这两个叛贼将汉人先进的知识、技术泄露给了匈奴人,这使得汉人在胡虏面前的优势渐渐不复存在。 正如司马炎要把刘禅供起来,作为金字招牌吸引东吴君臣,刘渊把文、阎二人捧到高位,礼遇有加,也是为了吸引真正有才能的人来投奔。 历史上,匈奴诸胡的这一策略正好命中九品中正制的要害,众多的汉族寒门士子在两晋得不到重用,只能投靠到北方胡族建立的国家中。 后赵石勒的重要谋臣张宾、前秦苻坚的谋士王猛都是这么一个情况。 吸引人才的方法有很多种,刘渊用的是封官许愿,赏赐财帛打动人心,不管品行如何,只要有能力,他都一力用之。 赵广则是另外的一种,有新汉的国势支撑,有强大的军队威慑,赵广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用实实在在的业绩和作为,让那些犹豫观望的大族看到汉室复兴的希望是在长安,而不是在洛阳。 分化河东的大族,是赵广问鼎中原的第一步。 在消化了河东之后,汉军的下一步目标,将是司隶、并州、荆州、凉州的广阔地区。 新汉建隆二年(公元267年)五月至八月。 春夏交替,汉军兵进河东,将为祸作乱的羯胡或剿灭,或驱逐,或围困,河东各县逐渐安定下来。 依靠一点点积攒起来的声望,赵广这个从蜀地远道而来的异乡人,也渐渐的获得了河东上下的认可。 闻喜方面,裴越游说东裴的事情已经持续了一个半月,这其中裴氏族中连着开了三次会议,就连洛阳的裴秀、裴楷也有书信回来,让留守在闻喜的裴绰悄悄的将裴氏分出一支,前往关中扶风一带寻地定居。 裴绰是魏国冀州刺史裴徽的儿子,兄长裴楷是当世之名士,裴氏西迁的这一举动,对于河西大族的影响深远。 且说安邑卫氏方面,卫瓘自打从巴蜀回转晋国之后,就留在了洛阳等候复起,像他这样的书法名家,文学家,虽然一时挫败被贬,但只要有机会找到合适的人说项,再被启用也是分分钟的时间。 至于投奔赵广,卫瓘根本没有想过,从匆匆逃离成都的那一刻起,卫瓘就对自己发下誓言,这一辈子绝不为赵广效力。 不过,司马炎因为司马孚被惊吓而死、羊祜西进汉中又受挫,正气不打一处来,卫瓘的名字一提及,只怕更会坏事。 没办法,当初三路伐蜀的钟会、邓艾、诸葛绪三人,前面两个都死了,最后一个又降了,卫瓘这个监军算来算去是最后的一个幸存高官,不追究卫瓘的责任问责谁去。 另外,卫瓘也没什么被冤枉的。 他在成都与钟会暗斗,与谯周同流合污,即便自己不说,司马炎也多多少少打听的到,况且还有贾充在补充一些私密情报。 贾充也没办法,要是不拿卫瓘当替罪羊,他就要被追究责任了。 可惜,卫瓘的平静生活被卫操的到访给打破了。 卫操也姓卫,同姓溯源总能找到共同的祖先,况且,卫操也是代郡的名人,魏晋的官员,安邑卫家出于礼貌也要认真接待一番。 留在安邑的卫寔与卫操一番叙谈,谈着谈着卫操就有意无意的说起卫瓘来,特别还提到了卫瓘在成都时与谯周的一些交往和野闻。 谯周这等已是铁板钉钉的假圣人,卫瓘却与他同流合污,还纳了其孙女为妾,这换作其他人,那是风流美事,但卫瓘家里却是翻江蹈海。 董氏、任氏两位夫人儿子共有五个,再加上子子孙孙更是十余人,两个年老色衰的女人生怕卫瓘一时糊涂将谯婉儿领回家中,遂决心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的让卫瓘收一收心。 在裴氏西迁之后,安邑的卫氏内部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吵,河东过于靠近匈奴诸胡,卫氏坞堡虽然能够暂时保全家族,但若是遇上更为强大的胡族军队,卫氏这样只有千余人守卫的坞堡最后还是会陷入到兵灾之中。 迁居势在必行,但前往哪里二房卫寔和大房卫瓘却是意见不一,娶了裴氏女为妻的卫寔有意西奔关中,而卫瓘的儿子卫密、卫桓则希望前往洛阳,与父亲卫瓘会合一处,再商定今后何去何从。 卫瓘已被罢官,再启用不知何时,卫寔自然不肯将希望押在无把握的事情身上,在几轮争执之后,卫氏最终做出了分支的决定。 卫瓘一支继续留在河东安邑老家,卫寔则决定西渡黄河,与裴氏西支一起另起一房。 裴氏、卫氏分支的选择,也是这个时代大姓发展的常态。 —— 六月上。 安邑之战进入到最为关键的阶段。 在察觉到安邑城中诸胡已经强弩之末之后,赵广开始征调分散在河东各地的兵马,对城中的羯胡发起最后的总攻。 一阵阵嘹亮至令人窒息的号角声呜呜响起。 汉军大旗下,赵广一身银白色的细鳞甲,头盔上的红缨随风猎猎而动,身后的大氅不时的卷起一角,青釭剑的剑囊在腰间微微晃动。 战鼓与号角声中,一支重步兵汉军队伍开始从营中杀将而出,魏字的将旗下,一员高大健硕的汉将大踏步的向安邑城逼近。 “虎步,血战不休!” “虎步,血战不休!” “杀!” “杀!” “杀!” 魏容杀气腾腾,被压抑了多日的怒气终于在赵广下令的那一刻冲天而起,虎步营上下求战的渴望强烈,前面的安邑城虽然有城垣可以防守,但在汉军中最为精锐的虎步营将士面前,这座旧魏的都城实在太低矮了。 跟随魏容杀出的虎步营将卒约计二千余众,数量上虽然不多,但却皆是身披重甲,手执大盾和钢刀的精壮之士。 在他们的身后,担任副将的寇林已经调集了弓弩兵三千箭手,分别持着硬弓和机弩,由各个小队的队率统领,穿插在盾阵之中,伺机射杀城头的顽抗之敌。 如果单单是重步兵和弓弩兵的配合作战,负责在安邑城上守卫的胡将支雄觉得自己还能支撑,但还未等他放松心情,半空中已是呼啸声接二连三的袭来。 “轰,轰轰!” 汉军后阵该死的发石车又在发射石弹了,这些天来,要不是汉军经常用发石车袭击,城中守军的士气还不会这般低落。 一味被动挨打而不能反击。 想要出城求战,却又不敌城外汉军的钢刀坚甲。 这样的处境不仅是羯胡将卒会崩溃,换到其他军队也是一样,事实上,要不是支雄、周曷朱平素凶悍,这城中守军早就一哄而散了。 “云梯,靠上去。”一名虎步营军侯指挥着麾下士卒,奋力将粗糙的木梯向夯土城墙上靠近过去。 云梯攻城这样的常规战法,在汉军中已经有过多次的实战考验,虎步营将士更是驾轻就熟,相互配合的很是默契。 不一会儿,安邑城不过五、六丈高的城墙上就被虎步营的数十余架云梯架满,像蚂蚁般密集的汉军将士正源源不断的从远方奔来,有勇悍的将卒已经将钢刀咬在嘴里,双手攀爬着向上疾冲。 “尸油,抬尸油!”支雄在城头来回奔走,不住的大叫。 羯胡人来自中亚,信奉的是波斯的袄教也就是光明神,他们不仅吃人肉,而且还喜欢将人烧死熬成尸油,这种用死人骨头和皮肉炼制的尸油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臭味,让抬着的羯胡士兵也不由得扭转头掩住鼻息。 在支雄的严厉喝令下,羯族士兵强忍住恶心,将一瓮瓮被烧的滚烫的尸油从城头上倾泄下来,一时间油渍四散,让城下正在向上攀爬的虎步营将士措不及防,就算有识机的快,用盾牌遮挡的,也无法避过顺着盾牌缝隙流进来的尸油。 羯胡人的凶残和野蛮出乎攻城汉军将士的意料,炼制尸油这等灭绝人性的东西,也是汉人礼教所绝对不能接受的。 在距离安邑城不远的高坡上,赵广瞧见攻城受阻,头盔阴影下的脸上也是沉峻异常,剑眉下一对眸子更是锐利起来,羯胡杂种,真是不通人性,要是不全部灭杀,将来势必后患无穷。 “文虎、罗尚,你们两部从东、西两面进攻,配合虎步营攻城,记住,凡羯胡族虏,不论男女老幼,一个不留,全部杀掉。听到没有。”赵广大声喝令。 “遵大将军令,遇见羯胡,全部斩杀。” “全部斩杀。” 文虎、罗尚急匆匆的领令而去,调集本部人马向各自的攻城地点而去。 一面攻城受挫,赵广也不气馁,相比城中已经惊惶不安的胡虏,汉军上下士气高昂,一次小小的攻城受挫也不能改变什么。 支雄再勇悍,也只是一个人。 至于已经丧失了信心的周曷朱,这时估计还在城中的府内,醉生梦死的喝着最后的酒,等待着被砍下头颅的那一刻到来。 第一百六十八章 小卒立大功 “笃笃笃.........。” 被三面围攻的安邑守卒已经绝望,汉军的战鼓就像催命的鬼兵一样,一次次的收紧勒在他们脖子上的绞索。 文虎、罗尚两军杀出,让支雄惊惧交加,仅仅是正面的魏容,他就抵挡的吃力异常,汉军再添两支生力军,这城又如何能守得下去。 “快,告诉大部酋,再不派援兵,就全完了!”支雄拉过一名羯胡壮汉,嘶声大叫命令道。 城中诸胡守将,原本还有孔苌与他一起分担重任,但不知是什么原因,孔苌这家伙被周曷朱派出城去不见了踪迹,支雄一人又当爹又当妈,心中对周曷朱处事的不公平也越加的不满。 趁着守军被东、西两侧的汉军分散兵力的停歇,负责远程遮护的寇林察觉到了城上的异常,汉军的盾墙猛然裂开,隐于盾墙之后的弓弩兵敏捷的举起弓弩,一篷箭雨顿时掠空而起。 安邑城上,缺少铁甲只穿着轻袍的胡卒惨叫连连,顷刻间倒下了一大片。 “杀!” 趁着胡卒仓惶后退之际,魏容大喝一声,手脚并用攀上了一架云梯,强壮有力的臂膀猛然发力,在简单的几次腾挪之后,即冲上了夯土城头。 “杀杀杀!”在魏容的叫喝声中,手中长柄虎头刀一招横扫,四个想要围攻过来的胡卒顷刻间便被魏容斩成了八截。 这汉将如此凶悍。 支雄本来想要上前,将魏容斩于城头,这一时心中也开始犹豫起来。 万一要是打不过,那逃命的机会就没有了,周曷朱又没给自已什么好处,犯不着为他卖命。 支雄想到这里,心中已有了计较,在一声忽哨之后,城头上平素跟在支雄后面的胡卒已是纷纷靠拢过来。 魏容在城头稳住身影,他看的真切,胡将支雄先进后退,领着一群胡卒从城上逃遁,但现在魏容追之不得。 他必须以自己为支撑点,等待后面从云梯爬上来的汉军将卒,只有一点点的增强城垣上的兵力,才有可能强攻破城。 “虎步,血战不休!” 随着汉军登城将士的增多,失去将领指挥的诸胡杂兵已经纷纷溃散,安邑破城在即,坚实的城门处,胡卒除了零星的几个还在挥刀乱砍之外,已无成建制的诸胡队伍影子。 —— 安邑城内。 袄教圣祠,周曷朱长跪在一个手持火把的老年羯族祭司面前,嘴里喃喃自语,神情极是哀伤,羯族在东方复兴的计划,开始时进行的很顺利,但随后就变味了。 周曷朱自立后,依靠袄教圣火的教义鼓惑,吸引了不甘心被压迫的胡族底层奴仆的支持,这也是他能在河东一段时间内无人能制的原因所在。 被教义控制的教徒最是狂热,他们无惧生死,他们没有思想,他们有的就是听从大小萨宝的号令,将自己的全部奉献出来。 匈奴五部大都督刘渊早就看到了袄教的危害,但他没有想去阻止,他想的是把周曷朱这股势力引向新汉这边,使之成为阻挡汉军东征的一股力量。 晋国宁朔将军刘弘倒是想灭了周曷朱,但他没有这个实力,解池的军队虽有万人,但却是属于平时挖盐,战时作战的那种盐兵,要他们保卫盐池士气高涨,要他们出征打胡虏,则立马士气大降下来。 西方的这种异端教义,如果任其发展,危害将成倍的增大,在历史上,袄教在北魏、隋唐甚至宋明清时期,都是反叛朝廷,制造暴乱的源头。 就是换到了后世,这种情况也没有得到根本性的改变。 赵广选择总攻安邑,就是要彻底的铲除袄教在大汉领土上生存的土壤,而要达到这一目的,第一步就是先将羯胡悉数歼灭。 “大部酋,汉贼已经入城了,我们快走。”支雄一脸血污,拎着一柄缺了口的环首刀,叫嚷着从外面冲了进来。 周曷朱抬起头,欣慰的看了一眼这个得力部下,道:“支雄,你很好,已经尽力了,能走你就走吧,至于我吗?这安邑的圣祠就是胡天告知的归宿。” 说罢,周曷朱从老年祭司手中接过一个火把,神情狰狞的开始狂乱舞动起来,火把在他手里乱挥,火星散落到木制的案几上,立时冒出滋滋的声响。 “大部酋,孔苌去了什么地方?”支雄一把抓住周曷朱的胳膊,摇晃着问道。 孔苌跑到哪里? 支雄其实并不怎么关心。 他真正在意的,是羯胡洗掠来的财帛。 这一年多来,靠着洗掠了河东众多的中、小坞堡,周曷朱获得的财帛珍宝虽然大部分交易给了刘渊、刘宣的匈奴五部,但其中最为珍贵的,还在他的手里。 不过,支雄刚才到周曷朱的住处搜刮了一遍,除了一些日常器物外,没有看到更多的东西,这也是支雄不顾逃亡,先要来圣祠的原因。 “哈哈,哈,孔苌,他早就跑了,不知去哪里了,支雄你也想出城吗?我这里有一条通向城外的暗道,你想不想知道?”周曷朱赤红的眼睛里,满是戏弄之色。 支雄一听周曷朱还有这等后路,心中狂喜,连忙问道:“大部酋深谋远虑,属下佩服,不知暗道在何处?圣教的贵重器物都在那里,对吧?” 周曷朱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天上,嘶声道:“暗道在那里,天上,我就要去见胡天了,支雄,你去不去?” 支雄愣了一下,稍臾终于明白周曷朱在戏耍他,立时大怒:“羯贼,汝这等恶行,根本不配当诸部的大部酋,想要见胡天,我先让你下地狱。” 支雄一声怒吼,环首刀狠狠的刺入周曷朱的胸腹,刀尖破体血流如注,周曷朱吃痛拼命想要挣扎,却被支雄紧紧的按在地上不得动弹。 只一会儿,周曷朱的眼睛瞳孔开始放大,嘴巴里污血开始流出,挣扎的身体也渐渐僵硬起来,这个趁乱而起的羯胡在风光一时之后,最终死于胡虏的内斗之中。 支雄杀了周曷朱,抬眼一见老祭司正瞪着惊惶的目光看着自己,杀意顿起,环首刀从周曷朱身上拔出,血滴未落即朝着老祭司的脖子砍了过去。 “噗!”刀入颈间,人头咕噜噜的滚落。 在支雄的示范下,月氏胡卒嚎叫着在袄教圣祠内疯狂的杀戮着,战败的惊惧、濒死也要拉着别人一起死的绝望,让安邑城内的诸胡疯狂无比。 “大部酋火焚去见胡天了。”支雄带人杀光了袄教圣祠,随后放了一把火,将周曷朱等人的尸体堆放其中烧毁。 毕竟共事一场,多少有些“感情”。 杀戮是一时性起,过后再假惺惺的安排一个袄教的祭礼,支雄也是粗中有细,在破城的仓促之中安排的井井有条。 只是他这样的行径,若是被孔苌等人知晓,会不会找他算帐,这已经无从知晓,因为支雄干完这一切后发现,他出不了城了。 诸胡士卒本就是临时编练,军纪什么的一塌糊涂,支雄也不擅长这些。 内斗其实也蛮爽的,特别是杀戮那些假正经的高高在上的祭司等大人物,有几个月氏胡卒甚至于还有功夫在穿着白袍的羯族圣女身上发泄了一番。 等到支雄收拢了部下,又想先寻找周曷朱说的暗道,结果找遍了圣祠也没有发现,等他再想寻找出城机会,已经为时已晚。 被死去的周曷朱同样涮了一把,支雄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带着麾下的胡卒向城中的房舍废弃地方钻了进去。 等到夜晚来临,也许还有逃出去的机会。 支雄还不死心,他觉得只要有一线生机,就要去争取。不得不承认,这个月氏胡虏的生命力真是顽强,不愧是历史上最早跟着石勒的八骑之一。 汉军破城。 安邑城中的惨状让汉军将士震憾无语,被吃掉的骷髅骨架随意的堆放在街道的角落里,还有一些刚刚杀死不久的身上依旧有丝丝的腐肉,里面还要蛆虫在蠕动。 罗尚一边命令汉军将士前进,一边强捂住想要呕吐的嘴巴,这羯胡实在太残暴了,简直不把人当作人。 文虎那边的情况也同样如此,不过相比士族出身的罗尚,在战场上拼命惯了的文虎还算能忍受这等场面。 东、西两支汉军迅速的朝城中核心区域进军,沿途之上不时有绝望的羯胡发起反冲锋,但在汉军的远程箭矢、弩矢和近战的钢刀杀戮下,羯胡最后的抵抗也在半天之后渐渐平息。 支雄慌不择路。 几次躲到倒塌的房舍残墙后面,又几次被汉军搜捕而出,在一次次的逃亡途中,他身边的月氏士兵也开始掉队或不见踪迹。 等到日落之时,支雄身边已无他人。 “噗!” 一支流矢从不知什么地方射来,将筋疲力尽的支雄钉在了一处房舍的木门上。 支雄痛苦的嘶声大喊起来,但他的喉咙里已经被涌上来的血填满,除了咕咕低沉的呜咽外,再发不出更多的声音。 “柳裨将,这里发现一个重伤的胡虏,看起来还是胡将。”一名汉军小卒持着硬弓跑了过来,瞧了瞧支雄濒死抽搐的身体,兴奋的大叫起来。 柳初率一支汉军负责清剿残余,他进城的时间较晚,前面魏容、寇林等人已经朝袄祠、府库等地杀了过去,他资历浅,年纪轻,攻城战也不是第一波队伍,也就没有去抢那等功劳。 “砍了首级,待确认身份后,给你记功。”柳初上前,打量了一眼快要咽气的支雄,满意的拍了拍运气很好的持弓小卒。 “哈哈,多谢柳将军照顾。”小卒高声叫喝一声,喊过同伍的刀枪兵,两人一个拎着支雄的索头,一个举起钢刀,猛的一斩而下。 第一百六十九章 同归于尽 安邑城中,最勇猛的胡将支雄死于汉军一无名小卒之手。 城中袄祠火势漫延,袄教上下被烧死的羯胡足有上百人之多,魏容突入城中一阵猛冲猛打,结果却让他感到有些失望。 周曷朱这个羯胡的首领,听溃散的胡卒讲是自焚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胡将支雄等人,也不知逃到了什么地方。 剩下的一群无名之辈,让魏容杀起来甚是不得劲,这和他攻打城池之前想的根本不一样。 魏容不开心,寇林、文虎、罗尚等汉将也同样如此,也许唯有要求不高的柳初,会在知道支雄的真实身份后高兴万分。 其实,这等击破杂胡的战事就是如此现实,安邑城中,原本就是一群以羯胡周曷朱为首的杂胡流民武装,胜利时声势浩大,败亡时一哄而散。 城存就享乐,城破即败亡,不幸死城战事的那只能认倒霉,幸运逃得一命的则再找个机会复起。 乱世之中的生存法则就是这样。 好在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周曷朱藏匿的袄教财帛最终被汉军将士从城中一处沉塘中发现,有了这一批金饼、铜钱和玉器,赵广也总算没有白白的攻城一趟。 连续三个月的围困和攻城,汉军消耗了众多的粮秣和辎重,这次赵广在安邑城下的军事行动,很难得没有被刘渊和司马炎两个老对手所打断。 这不需要多作解释,因为汉军与羯胡打的时间越长,对于匈奴和晋国来说就越有利。 赵广没有精力去和刘渊、司马炎解释汉胡矛盾,解释羯胡信仰的袄教在中原传播的危害,他只想做自己能做的事情,只想用自己的实际行动保护河东的这一方百姓。 汉军的付出,洛阳的那些高官们看不到。 但河东的百姓,却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人心的向背,将最终决定天下的归属。 —— 蒲阪,黄河东岸。 老将柳隐在赵广东征之后,留守在蒲阪和蒲津关的渡口,一方面指挥协调来往两岸的辎重、补给,另一方面运输河东的逃亡百姓到关中生活。 面对一群群拖家带口、悲惨呼号的老弱百姓,柳隐不顾年迈的身体,日夜操劳守在渡口,每过去一批人到关中,他的心里仿佛就舒坦一些。 关中,曾经因董卓的西凉兵作乱而成人间地狱。 但现在的关中,却是河东百姓日思夜想的人间天堂,改变这一切的,不是别人,正是现在还在安邑指挥汉军作战的大将军赵广。 人到高位,有时难免会有安逸的念头。 以赵广现在的身份和地位,亲临一线作战指挥其实已经不是十分必须了,他只要一声令下,汉军大将如魏容、文鸯、罗宪、张翼、牵弘等人自然会代替他领军出征。 但不知为何,赵广却没有选择这样做,他把留守长安坐镇中央的好差使给了大司马姜维,自己却和将士们一起风餐露宿,拼杀在了战场的最前方。 这样一位不管是逆境还是顺境,都一如既往保持初心的主帅,由不得柳隐不敬重、不爱戴。 虽然赵广的年龄要比他柳隐小了许多,但在赵广令他留守蒲阪时,柳隐却并不感到有什么意见,留守后方虽然平淡,但也是战场上的一份子。 年轻人要到前方去闯,就让他们去吧。 他这个须发俱白的老家伙,就在后面会他们守一守家,看好粮秣运输的通道。 沉浸在回忆和感怀中的柳隐,还不知道,他接下来会面临一场前所未有的恶战,兵力上的巨大悬殊,双方士卒体力储备的差距,让柳隐陷入到比困守黄金城更加艰难的情形中。 从离石到蒲阪。 足有五百余里的路程,这一段道路因为羯胡的多次洗掠,已经少有坞堡完整的存在,不少地方荒无人烟、无有人迹。 曾经繁华的驿馆早已成为残垣断壁,唯有饥饿的野狗会在荒野中不停的嘶叫,它们不是在呼唤同伴,而是正在啃食老弱同伴的瘦弱躯体。 自然界残酷的生存法则,在河东这一片炎黄文明的发源之地上演,直让人感叹世事之无常,人性之凉薄。 忽促的马蹄声传来,震动的荒野大地如同地裂一般,几只野狗惊觉的伸长了耳朵,很快就挟紧了尾巴向着密林深入逃窜而去。 蒲阪北,三十里,皮氏县。 一支匈奴胡骑在匈奴左骨都侯阎宇的率领下,日夜兼程向汉军位于黄河东岸的补给地蒲阪渡口奔袭而来。 被刘渊比作诸葛亮的阎宇,已经正式将自己当作了匈奴的一员,左骨都侯的官职,也足够体现了刘渊的诚意,让阎宇心满意足。 好不容易等待到赵广倾力攻打安邑,后方出现空虚的有利战机,刘渊不想再等待下去了,这一年多来,匈奴各部厉兵秣马,矢志报固原兵败之仇,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为了准备这一次奇袭,刘渊给阎宇配备了足够的战马和骑卒,一人三马,骑卒足有万余,分别来自沮渠、羌渠、丁零、卢氏、羯族等诸胡部落。 除了阎宇之外,担任副将的是左校长,沮渠人呼延晏,这个人也是日后前赵的大司马,刘渊的左膀右臂。 阎宇也很振奋,在米仓道逃遁之后,他仿佛在中了毒盅一样,做什么事情都不顺利,带兵打仗的机会更是被剥夺的干干净净。 这一次刘渊如此信任,将装备了马蹬、马鞍的诸胡新骑军指挥权交到自己,要是再打不好这一仗,阎宇觉得他都再没有脸面回去。 士为知已者死。 刘渊的魄力确实比刘禅要大的多。 赵广的兵马聚集在安邑一样,蒲阪的汉军留守部队,只有老将柳隐的二千余步卒,这点兵力在万骑的胡骑面前,就像螳臂挡车一样,让人感到自不量力。 “杀光伪汉的人,烧毁伪汉的船只和粮秣。” “让那些瞎了狗眼的人瞧一瞧,我阎宇不是没有能力,只是没有机会罢了。” “杀,杀杀!” 阎宇杀气腾腾,从离石到蒲阪足有五百余里的路程,他率领着诸胡骑兵仅用了二天时间就进抵到了黄河岸边。 皮氏一带,有汾水注入黄河,有泥沙不断堆积,水流相比更北方的渡口要平缓了不少,柳隐派出的斥候在皮氏终于发现了胡骑扬起的烟尘。 大惊失色的汉军斥候急速的拍马南奔,希望抢在胡骑到达之前,将这一重要的军情禀报给渡口还在运送难民的柳隐。 在没有足够准备的情况下,平原上步骑交锋的结果,将会非常的惨烈,柳隐虽然经验丰富,但面对更擅长穿插迂回的胡骑,面对熟悉汉军战法的叛将阎宇,他的优势均已不复存在。 “截杀他们!”阎宇远远的瞧见汉军斥候的影子,脸上俱是冷酷的笑意。 终于到达渡口附近了,要想出奇不意,就不能让汉军斥候先逃回去报告,不过,阎宇也不担心,胡骑一人三马,在长途奔袭方面超过一人一马的汉军斥候太多。 蒲阪渡口。 柳隐长出了一口气,伸了伸疲惫的老腰,他刚刚送走最后一批卫氏的族人,离岸渡船上的是卫寔的女儿卫琇等女眷。 这个时代的大族举族迁居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林林总总的东西太多,特别是女眷更是如此,什么都不肯扔掉,什么都要带上,其实到了新的住处,这些好不容易辛苦带着的东西十之八九根本就用不上。 卫琇怔怔的站在船头上,回望黄河东岸的故土,心中一阵悲苦,父亲卫寔和伯父卫瓘关于卫氏发展的意见分歧已经影响到了小辈的和睦,她和卫密、卫恒二位堂兄之间也不复有以往亲密的兄妹之情。 卫琇的目光远眺,河东山峦起伏,四野荒芜,北方的天际处,一股烟尘席卷而来,夹杂着阵阵战马的嘶鸣声和大地的震动声响。 “敌袭,敌袭!” “胡虏大队骑兵来袭,快快告知柳都督!” 一名后背上插满了骨箭的汉军斥候拼命的催马疾奔,口出嘶声叫喊,希望渡口的汉军将士能够尽快听到。 他的身体已经渐渐冰冷,这是大量失血之后的反应,胡虏的骨箭虽然穿透力不强,但架不住数量众多,后背被一支又一支的箭矢射中,就算是铁人也无法坚持下去。 更让他绝望的是,胯下的战马也已经跑不动了,臀部和后腿处的箭伤非常影响它的奔跑,刚开始被射中时的痛楚让它奋起跑了一段,但现在它已经再无力前行了。 “哈哈哈,汉狗,死吧!” 在卫琇紧张又绝望的目光中,勇猛的汉军斥候停了下来,拿起马鞍前挂着的铁头木杆长枪,积攒起最后的力量,朝着追来的胡骑猛力一刺。 “噗!” “噗噗!” 汉军斥候的濒死一击,出乎追杀胡骑的意料,不及收速的胡卒被铁枪穿透身躯,同时,胡卒的弯刀也借着马速划过汉卒的颈项。 两人同归于尽! 无主的战马不停的悲鸣嘶叫,卫琇脚下的渡船也在飞快的向西岸靠拢,行船的楫夫也发现了岸上胡骑的身影,连忙向着西岸划了过去。 “大汉,无恙!”卫琇喃喃说着,眼眶里泪水不自禁的涌出,最后的那名汉军斥候的身影,让她感动莫名。 第一百七十章 老将凋零 皮氏一带的烽火纷纷点燃。 匈奴诸胡的入侵,让平静了多日的河东黄河岸边陷入到慌乱之中。 一个又一个坏消息传来,柳隐饱经风霜、显得苍老的脸庞凝重异常,他已经披挂上重重的铠甲,拿起已经有点生疏了的桑木长柄刀。 “给大将军送信,渡口遇袭,胡虏不下万骑,速援!”柳隐对着参军周巨命令道。 周巨的父亲周群曾经当过蜀汉的儒林校尉,并且精通推算预言之术,传言曾得过白猿授术,当然,这只是传闻不作数。 周群死后,周巨在蜀汉末年隐于乡邑,本来准备听从父亲的嘱托,等蜀国亡了以后再行出仕,却不想遇到赵广这个变数,将已经铁板钉钉的事情又给翻转了过来。 周巨对此很是惊异,因为父亲周群临死前再三叮嘱自己蜀汉已经不行了,晋国要统一天下了,现在汉、晋、吴三国鼎立的新局面和父亲说的完全不一样。 到底问题出在哪里? 周巨对此非常好奇,而算来算去,导致这一切的人只能是赵广。 而要想弄清楚赵广身上发生了什么?周巨就必须要先接近赵广,参加汉军并加入到参军司是周巨的选择。 在新汉军中,谁都知道赵广对李球主导的参军司是何等的重视。 不过,周巨推算的能力很强,参谋军事的能力却是不怎么样,到了参军司与马融等优秀参谋人才一比,周巨很快就遭到淘汰。 幸好如今汉军各部人才紧缺,留在参军司没有希望,周巨还可以选择外放,到巴郡的同乡前辈柳隐这里历练。 “柳督,我们是否暂先撤退,以待大将军到来?”周巨被胡骑万众的消息吓住,不由得声音颤抖起来。 作为参军,他对于蒲阪渡口有多少汉军驻守一清二楚,不到区区二千的冯翊郡卒,二线部队的配备,怎么可能打得过五倍于已的胡虏。 柳隐眼睛一瞪,朝着周巨怒斥道:“大汉,只有战死的将军,没有逃跑的将军。更何况,大将军得到急报,一定会赶来救援,我们现在要拖住这一股匈奴杂胡,而不是撤退。” 周巨被柳隐这一喝斥,心里也渐渐明白过来,胡骑远道而来,就算一人三马可以换乘,但人的疲惫是无法缓解的,只要渡口的汉军顶过前几波的进攻,胡骑的士气就会低落下来。 “来人,命令各部点齐将卒,我们就守在渡口,哪个敢退,先从我柳休然的身上跨过去!”喝罢,柳隐一把撩起甲袍大踏步而出,连看也不看垂首的周巨一眼。 渡口。 关连河东和关中的生命要道,有渡口在,有渡船上,河东的汉军就有进退自如的保证,而一旦渡口失陷或遭到胡虏严重毁坏,三万余汉军将陷入到孤立无援、进退不能的窘境。 作为汉军中的重将,柳隐的战略眼光也相当的不错,在看到正与汉军作战的羯胡的同时,他也感到了河东面临的复杂局面。 匈奴五部虎视眈眈,晋国兵马既有解池的盐兵,又有黄河对岸洛阳一带的胡奋部精兵,这些对手正死死的盯着安邑战事的变化,一旦汉军进攻受阻,他们势必将会如恶狼一样猛扑过来。 天下苦赵者,久矣! 赵广自沓中初战以来,几乎常胜不败。 这样百分之百的胜率,让他的对手们心有不甘,只要能将赵广击败,刘渊和司马炎什么招数都会使得出来。 事实上,在这次河东的战事中,司马炎一直袖手旁观,就有隐隐和刘渊联合的意思。 山涛联姻被拒,让司马炎和杨艳很是不快,在他们的心中,对于赵广的怨恨已经超过了匈奴诸胡的威胁。 只要能给赵广添麻烦,能让汉军削弱实力的手段,司马炎很乐意看到。 也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才有了柳隐在渡口遭遇阎宇这一支胡虏骑兵的情况,当然,没有阎宇、文立进献马鞍等技术,刘渊还不会有这样大的胆子,派出万骑深入到河东的腹地。 —— 安邑西,汉军大营。 匈奴骑兵南侵的消息,几乎是在皮氏遭遇战的同时,被游骑斥候飞报到赵广这里。 游牧部落祭出了他们老祖宗千里奔袭的本事,要是后方被胡骑袭扰和破坏,河东的大好形势将不复存在。 李球、马融等参军司官佐一个个神情凝重,不复刚刚收复安邑时的兴奋心态。 “大将军,此次胡骑南侵,属下形势判断有误,还请责罚。”李球出列道,眼神中震惊之色尚未退去。 赵广紧绷着脸,狠厉说道:“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这股胡骑既然敢来送死,那就让他们来得去不得。关中固原的京观已经破败了,河东看来也需要修筑一座新的京观,不然的话,胡虏还以为我大汉好欺凌。” “请大将军下令。”马融、董宏等年轻参军加入时间晚,没有参加固原之战,这时听到赵广的话,心中豪情顿起。 赵广点了点头,大声喝令道:“马承所部骑军,随我出发,往蒲阪!城中诸事,交给李参军一力处置。” 匈奴诸胡趁人之危,搞偷袭的卑劣行径,让正为全歼羯胡,滤清大汉大好河山的赵广怒不可遏。 军情急迫,他已经等不及魏容等步军将领从城中回来,蒲阪的存亡、柳隐的安危关系河东战局的走向。 自从穿越以来,依靠系统的帮助,赵广屡屡能料敌于先,可以说无往而不胜,但这一次,系统再有神算,也抵不过叛徒出卖和匈奴、晋国三方的联合作局。 人心易变。 这是系统所不能控制的。 4级的明察秋毫术,也仅仅是在赵广能够看到的情况下起作用,阎宇这一次完全的避开了赵广的视线。 匈奴等诸胡万骑进犯蒲阪渡口。 由于安邑和蒲阪两地之间的距离所限,赵广此时要想回援,时间上骑军最快也要大半天时间,也不知道柳隐能不能支撑到骁骑营到来? 马承领令,迅速的集结了骁骑营三千不到的骑兵,如风般的跟着赵广向西疾奔。 每一个骁骑营汉军骑卒脸上都焦虑万分,匈奴诸胡避开正面偷袭蒲阪,让汉军骑卒气忿难平,他们现在迫切的希望,跟着赵广好好的与匈奴杂胡打上一仗。 —— 阎宇率胡骑到达蒲阪渡。 诸胡骑兵越来越近! 在渡口柳隐部汉军将士的注视中,左骨都侯阎宇一身匈奴贵族的装扮,皮裘、翎羽还有象征着放牧的权杖,都在显示阎宇已经和之前的蜀汉右将军大不一样。 “吁!” “驾驾!”阎宇轻轻喝住坐骑,静静肃立在距离汉军不到一千步的地方。 “呼噜,呼噜!” “吭哧,吭哧!” 胡骑接二连三的赶到,战马此起彼伏的响鼻声传来,其中还夹杂着马掌踏地的沉闷声响。 有了铁制的马掌,胡人不用担心千里奔袭会给马蹄带来多大的损伤,大不了的话回去后再找铁匠打制一副新马掌就是了。 大战之前的凝重气息开始弥漫,杂胡们的眼神狂热起来,这一次突袭实在太轻松了。 原本遇到汉军斥候,他们装备不行,刀枪兵械不行,骑在马上还要依靠双腿保持平衡,而现在随着阎宇、文立的到来,汉军的秘密已经被破解,终于胡人的时代到来了。 渡口,迎接诸胡的是一座守备森严、刀枪林立的中型汉军营垒,由于守卒不多,柳隐只能将二千郡卒分成三个波次。 一面靠近黄河可以暂时不守,其余三面则分别由三部军侯守卫,柳隐则率领亲兵一部,坐镇中军来回策应。 周巨在惊惧过后,终于回过神来认真的担负起参军调度的本职来,他的这一表现被柳隐看在眼里,倒是让老将军感到了些许的欣慰。 这个年轻人,只是初次上阵缺少历练,并不是懦弱无能之徒,或许有机会成长的话,他会有更好的发展。 阎宇瞧着汉军营中的那杆“冯翊督柳”的将旗很是生气,区区一个老家伙,居然还死不服输的想要硬撑下去,真当他阎宇不会打仗还是怎么的? “杀!” 阎宇倏然高举起手臂,杀意在他眉梢凝固,渴望饮血的舌头从口中伸出,舔过冰冷的刀背。 “杀,杀杀!” “嗷嗷嗷!” 一个又一个胡族骑兵从阎宇身边跃过,排山倒海般的呐喊霎时冲霄而起,奔腾的战马汹涌如潮,狂乱的马蹄蛮撞的冲破汉军的营垒,两军将士的喘气声、嘶喊声响彻四野。 “长枪兵,刺!” “弓兵,攒射!” “盾牌,快竖盾牌。” 在胡骑的冲击下,汉军军侯连续的嘶声叫喊,不停歇的将预备队派了上去,只一会儿,本来还有三百余将士的队伍,就迅速的缩减到了只有十余人。 “周巨,你在中军守着,我去趟前营!”柳隐在中军坐立不安,这一场遭遇战实力上差异太大,但这个主将如果还在中军帐坐着,只怕用不了多久,胡骑就杀到跟前了。 走到帐门口,柳隐停顿了一下,从亲卒处取过头盔系紧,回首对周巨嘱咐道:“前军若破,汝可往后营,寻一小舟脱身,他日有机会的话,替吾报了今日之仇。” 说罢,柳隐大踏步而出,微微有些驼了的身躯再一次挺的笔直,就如同他手里的那杆桑木刀一样。 第一百七十一章 挡者皆死 柳隐亲上战阵。 老将军威风凛凛,桑木刀使将起来,密不透风,凌厉的招数不减定军山之战斩杀师纂之时,让靠近的杂胡纷纷坠马被踩踏而死。 受到柳隐的鼓舞,渡口汉军也是舍生忘死,用血肉之躯与冲入营中的胡骑拼杀在一处,刚才指挥前营的军侯阵亡之后,接替的都伯也跟着战死。 等到柳隐来时,前营原本的八百汉军将卒,已经只剩下了不到二百人。 柳隐的额头,开始沁出汗珠,后背处也已阴凉一片,年纪不饶人,刚开始上阵时的那股子劲头过去,柳隐只觉得两臂开始发沉,脚步也踉跄起来。 “不行,我还不能倒下。”柳隐用力咬破舌尖,抬头看了一眼正在节节后退的汉军防御线,眸子里掠过一丝的坚毅之色。 稍臾,他长吸一口气,猛的高声叫喊起来:“黄金围督的兄弟们,定军山并肩而战的兄弟们,我柳休然在这里,今日此时,我们再一起拼杀一把,死战死战!” “死战!” “死战!” “死战!” 听到柳隐的叫喊声,汉军将士的呼喝声此起彼伏传来,柳隐在这一支二线汉军中威望很高,这支军队虽然不算是新汉的主力部队,但他们也有自己的骄傲。 在黄金城,他们死守孤城半年,硬是没让攻城的魏军讨到什么便宜。 在定军山,他们一路高歌,斩杀当时魏国的勇将师纂,战绩堪比当年蜀汉五虎上将黄忠阵斩夏侯渊。 如今在蒲阪,他们要跟着柳隐一起,履行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铮铮承诺。 —— 在汉军中军不远的地方。 阎宇在胡骑的促拥下,正在一步步的靠近柳隐的中军处。 阎宇听着汉军绝望的呼喊,森然一笑,柳隐这般固执,那就不要怪他阎宇不讲旧日情份了。 “准备,投斧!” 狂乱的马蹄声中,听到阎宇命令的胡骑们纷纷从鞍后拿出早就准好的胡斧,竖于耳侧,摆出准备投掷的架势。 马背上作战,除了弓箭之外,胡斧也是很好的武器,可以发挥胡人力量十足的特点。 同时,旋转掷出的胡斧也很难判断它的飞行方向,一旦斧刃或者斧背撞上人的身体,轻者骨断筋折,重者直接丧命。 柳隐闷哼一声催马而出,迎着斧影向阎宇杀将过去,虽然眼睛已经不复年轻时明亮,但前面那个胡将,他已经认出来了,就是曾经的蜀汉右将军阎宇。 阎宇这家伙指挥作战的能力不弱,要不然也不会当过蜀国的右将军,在他的变阵下,汉军阵地已经支离破碎。 “老贼,还要顽抗?”阎宇被柳隐这一反扑吓了一跳,他是真没想到,柳隐这等快要入坟墓的老家伙会这般难以对付。 “快,掷斧,杀了他。” 在阎宇的急切呼喊声中,一柄柄利斧夹带着锐利的风声朝着柳隐袭来,柳隐的桑木刀是长兵器,在对付胡斧时虽有一寸长一寸强的优势,但在遮挡方面却有漏洞。 待柳隐近至阎宇只有二十步时,一柄旋转的胡斧从诡异的方向冲破刀影,锋利的斧刃在铠甲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口子,血迹立时止不住的渗了出来。 “啊!”柳隐痛苦的叫喊了一声,疾冲的身躯骤然一顿。 桑木刀也跟着停顿了下来,飞旋的胡斧接二连三的撞到柳隐的身体上,将他狠狠的砸落到地上。 柳隐倒下了。 血染的身躯已经无力支撑他顽强的意志,伤痕累累地身体已经无力再战,他努力想重新站起来,但桑木长刀已经折断了刀柄,只剩下短短的一截还在他手里。 “哈!谁去取了那汉将的首级。”刚刚到达前阵的匈奴左校长呼延晏兴奋的大呼,斩将夺旗的荣耀不仅汉人喜欢,匈奴人与一样引以为荣。 柳隐成为了胡骑攻击地靶子,面对一个又一个冲上来的胡虏,他就像一头苍老的雄狮,虽然已经力不丛心,但依旧不减威风。 “大汉,大汉……。”柳隐怒吼着,他的脖子和腰肋上血槽正在加深,右腿的根筋也已断了,让他移动起来更加艰难。 不过,在他的跟前,被杀死的胡虏也有二十余人之多,其中不少还是各部落的勇士。 在柳隐的苦苦支撑下,汉军上下众志诚城,死死的守在渡口的沿岸不退。 一个时辰后,油尽灯枯的柳隐终于仰天倒下! 当旋转的天际映入他的眼睛里时,这位老将军眸中却流露出欣慰之色。 廖化战死葭萌关,让汉军将士无比怀念,现在轮到他柳隐了,只不知,大将军知道了,又会如何给自己报仇? 柳隐战死沙场。 蒲阪守军二千余人,除周巨等零星几人渡河逃脱外,其余全部英勇的战死。 阎宇虽然奇袭获胜,但诸胡骑兵也折损了不下三千余骑,这个损失比让阎宇有些抓狂,对于柳隐这等二线汉军部队,就损失这么大了,要是碰到安邑的汉军精锐,那还怎么打。 呼延晏的脸色也不好看,他刚才一直躲在后面,本来是监督阎宇有没有假投降匈奴,但临到最后,却发现阎宇这家伙真的是狠。 不仅对敌人狠,对自己人也狠。 不计损失,强攻汉寨,真是不把匈奴诸胡的人命当人命,也幸好,蒲阪渡口拿下来了,汉军积存在渡口的辎重虽然被烧毁了一部分,但好歹大部分被缴获了。 有了这些缴获,这支诸胡骑军就能得到补给,待诸胡将士喘息过来,就能够在接下来的战事中再立功绩。 —— 战事瞬息万变。 赵广率骑军进抵蒲阪以东二十里时,阎宇正在和呼延晏争吵,拿下蒲阪之后,阎宇的想法是立即向离石方向撤退,以免被恼羞成怒的赵广给堵住。 呼延晏和诸胡的大小酋帅却不这么认为,经过这一次实战的检验,已经证明装备了马掌、马鞍和马蹬之后,匈奴等各部将卒的骑战本领已经大幅上升,完全可以和汉军骑兵一较高下。 “再战赵广,为固原死难的左贤王报仇,为兄弟呼延保术报仇。”呼延晏拍着自己的胸膛,对着阎宇高声怒喝。 他的兄弟呼延保术,就死在了固原一仗中,这是呼延部落最为耻辱的记录,现在他呼延晏要找赵广好好的算这笔帐。 匈奴人的脾性在草原上直来直去惯了,很多时候执拗的让人无奈。 在争吵的过程中,胡骑安全撤退的时间也渐渐失去,志在复仇的赵广已经将龙胆亮银枪斜斜的径指向匈奴诸胡草率建好的营地。 “杀胡!”赵广冷冷喝令一声,乌云踏雪驹扬蹄疾奔,一往无前。 马承在赵广身后,高高的举着汉军旌旗,眼睛死死的盯着前面还在冒着浓烟的渡口,这一时,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杀光胡虏,为柳老将军报仇。 “呜呜呜……”骁骑营的冲锋号角骤然吹响。 突入胡阵的赵广龙胆亮银枪左挑右拔,满级久已不用的百鸟朝凤枪大开大阖,左冲右突,所到之处一片人仰马翻。 “挡者皆死!” 锐利的枪尖划出一道耀眼的寒芒,将呼延部落的一名胡将挑翻于地,急红眼的呼延晏狼嚎一声,奋力举起手中的狼牙棒砸了过去。 “锵!”亮银枪与狼牙棒呛啷相撞,顿时激溅起灿烂的火星。 激烈至令人窒息的金铁交鸣声中,呼延晏手里的狼牙棒被更轻的亮银枪架住,然后以更快的速度倒撞而回。 赵广的枪势趁势而起,疾如流星,一下从虎口震裂的呼延晏的肋部刺入,枪尖穿透皮裘和肌体,就如划破皮革一样容易。 “起!”赵广怒喝一声,亮银枪猛的一挑,呼延晏上半截身体即飞到了空中,然后又头朝地狠狠的摔到地上。 阎宇见呼延晏连一合都不到,即被赵广挑翻,吓的连上前作作样子的勇气也没有,急急催马朝胡骑大队阵中躲去。 “哇哇,汉贼!”见到呼延晏被挑杀,两个高大的匈奴胡骑挥舞着弯刀悍不畏死地迎上前来,左右一夹试图将赵广合围起来。 “滚!”赵广眼中只有阎宇飞逃的身影,七探盘蛇枪使将开来,枪影阵阵立时将胡骑的脾脏刺的俱裂。 “快,快来保护我!” “我是大匈奴左骨都侯,快保护!”阎宇一边逃窜,一边拼命的叫喊周围的胡骑替自己挡上一挡。 呼延晏被杀! 赵广神勇无敌的战绩又添一笔,而诸胡士卒这时也想起来了,在固原他们也是占尽了优势,结果被赵广蛮不讲理的杀了个大败。 左贤王刘豹当时还想躲避,但却怎么也躲不开去。 现在,这汉军猛将盯住了阎宇,谁要是接近,那还不是找死一样。 想到这里,匈奴杂胡骑卒渐渐的放慢了马速,让自己和阎宇拉开一点差距,而当他们发现,赵广果然没有追杀他们时,心中不由的狂喜起来。 死道友,不死贫道。 阎宇这等叛贼,不只是汉人瞧不起,连匈奴人也一样看不起。 这一回他肯定逃不过赵广的追杀了,那还怕他作甚。 第一百七十二章 大风起兮云飞扬 河东战场上。 逃无可逃的阎宇终于对匈奴人完全绝望,这些只知道利用而不知道给予的胡虏,需要你的时候千好万好,不需要你的时候就无情的抛弃不管。 赵广在后面死追不放。 如果不是胡骑的数量超过骁骑营两倍之多,兼之有了马掌、马蹬、马鞍等胡族骑兵可甚一战,阎宇就算想躲避也无处可躲。 怎么办? 亡魂直冒的阎宇在最后一刻猛然想起,就在附近的解池,有一支晋军驻扎在那里,如果能够借用这支友军的力量,或许能够反败为胜。 “向南,向南,解池方向,快!”阎宇急切大呼,不停的指挥诸胡骑兵向南面逃窜。 呼延晏死后,这支由多个胡族部落整编而成的骑兵部队在赵广的冲击下,建制已经完全被打散,阎宇的大喊大叫终于让他聚拢起了千余骑的乱兵。 人都有从众的心理。 这一点在许多时候是下意识的判断,与本能有关,与其他无关。 马承跟随在赵广身后,剧烈的奔跑让战马不停的喘息着,似乎在诉说自己的辛苦,看到赵广如虎入狼群一般的威武战姿,马承只觉得胸中有一团烈火在熊熊燃烧。 大将军没有变,还是沓中那个向秃发鲜卑决死一战的牙门将。 他马承也没有变,不管什么时候,他都会坚定的站在赵广的身后,高高的举起这一面大汉的血红旌旗。 骁骑营骑军以不到三千骑,击破匈奴杂胡七千众,在双方装备差不多的情况下,将领的榜样作用、队伍的士气、拼死一战的斗志,决定了最后的结果。 吓破了胆的阎宇带着残兵败将朝解池方向疯狂逃窜。 放虎归山,必有后患。 赵广哪里会放过阎宇这个叛徒,依靠缴获的战马换乘,骁骑营汉军在后面急追,两支骑军就在黄河对岸卷起漫天尘土。 —— 黄河南岸。 汉军参军周巨呆呆的坐上一艘只能容下三、五人的小舟上,眼眸通红的他,已经记不起有多少次回忆起柳隐被胡斧劈中的画面了。 老将不死,只有凋零。 好一阵后,周巨猛的擦了一把眼角的泪水,朝着黄河下游弯角的潼关方向划去。 从上游飘流而来的汉军将卒尸体、还有破碎的旗帜、木板、帐蓬,让在黄河边巡查的潼关守军将士心急难安。 文鸯已经数次前出到达蒲津关查看,却只见对面一片狼籍,井然有序的汉军营寨已经不复存在,等到周巨被救上岸时,文鸯、张护雄终于从他口中得到了阎宇率胡骑偷袭汉营的确切消息。 “叛贼,且拿命来。”张护雄咬牙目呲,顾不得腿上的伤势就要率无当营杀往河东。 柳隐是新汉军中令人尊敬的一员老将,现在却英勇的战死在河东,这让张护雄想起了其父张嶷在狄道最后阵亡的情景。 “河东战况倏变,护雄,你领兵渡河伺机截杀杂胡,潼关这里就有我镇守。”文鸯按住张护雄的肩膀,一字一句的吩咐道。 文鸯、张护雄如果齐齐杀奔河东,那潼关很可能遭到弘农的晋军的突袭,同时,若是文鸯去河东、张护雄留下守关,晋将胡奋也一样会猛攻关隘。 毕竟,张护雄和文鸯相比还要差了不止一筹,胡奋在文鸯手底下吃亏,和张护雄撕杀则信心倍增。 一旦潼关有失,空虚的关中将成为晋军眼前的一块肥肉,赵广辛苦打下的基业则毁于一旦。 相比热血上涌的张护雄,经历过父亲文钦被杀的文鸯,确实要成熟了许多,而这也是赵广一力将文鸯留在潼关的原因。 —— 解池。 诸胡和新汉两军在蒲津关的对决,让晋国宁朔将军刘弘坐立不安。 汉军措不及防,蒲津渡口被胡骑攻占,守将柳隐战死,这个消息不出刘弘所料,要不是有洛阳司马炎的命令,刘弘还想着要不要在最后关头救柳隐一救。 汉胡毕竟有别。 要是真让胡虏在河东起势,那他守卫的解池盐湖也一样不能保全。 随后,新汉的大将军赵广突然杀到,让人惊讶的是赵广居然亲自带着不到三千的汉骑杀入胡族骑阵,这真是太让刘弘意外了。 马背上的本领,汉军从高祖刘邦以来,就没能从草原诸胡身上占到多少便宜,就算汉武时期追亡逐北,也只是仗着国力上的巨大优势。 要不然,汉武之后的大汉也不会由盛转衰,再也无力出动大规模的军队深入漠北。 “报将军,杂胡的败兵朝我们这边来了,后面还有汉军追骑。”就在刘弘胡思乱想,不知如何是好时,有晋军的斥候进来报告道。 刘弘一惊跳起,锦袍差一点被他撕裂,连声追问道:“多少人?多少追兵?” 斥候被刘弘的异常态度惊吓到,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始回答道:“胡虏估计一千骑不到,后面的追兵探不清楚,估计不会少于这个数。” 刘弘紧紧的抓住案几,想了又想,终于下令道:“点齐兵马,我们且去会上一会?” 坐视不管显然不行。 解池这里也不是只有刘弘一个人,还有监军在旁边看着,司马炎前番给的诏令虽然是坐山观虎斗,但要是匈奴杂胡这只纸老虎完蛋了,那接下来赵广的目标会是谁? 刘弘不用去想,就知道赵广肯定会打盐池的主意,所以,帮一把匈奴胡骑,也就是帮助了自己。 阎宇已经跑不动了。 从蒲津关到解池,他一路狂奔不休,人不离鞍,马不停歇,中途又被从南岸过来的张护雄部无当营截杀,这让他身边仅有的一千余骑又溃散的不成建制。 等到了刘弘军营附近时,阎宇和不到十余胡骑的败兵被赵广堵在了一处荒弃的盐井旁边。 “元忠,元忠,你听我说,这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阎文平要不是实在走投无路,也不会投了匈奴刘渊?你且放过我这一回,我保证........。” 阎宇语无论次的诉说着,具体说了些什么,其实他自己也不是十分的清楚,但他知道,要是嘴巴不停,只怕赵广的亮银枪就刺了过来。 赵广冷笑着催马靠近,四散的胡骑自有马承、张护雄等人料理,他只需要盯着阎宇一人。 刘弘率军而出,看到的场面让他感到不可思议,诸胡骑卒被汉军骑兵追杀的狼狈不堪,尤其是在汉字旗帜下,那员银盔银甲、手持亮银枪的汉军大将威风八面,而被他枪指着的那员胡将,则就像一只待杀的鸡一样正瑟瑟发抖。 “两国交兵,各为其主。赵大将军若是卖我刘叔和一个面子,他日必有...........。”刘弘脸上漾起笑容,大声的冲着赵广喊道。 阎宇还没有死,一切都有挽回的余地。 若是能在他刘弘的主持下,调和汉、匈两军的战事,那他的名望将一下子窜升到晋国重臣之列,说不定羊祜、石苞等人都要让位。 “噗噗噗!”亮银枪狠狠的刺入肉体的声音沉闷之极,中间夹杂着阎宇低低又无助的哽吟声音。 阎宇的脑门、脖颈、前胸、下腹连续的被刺中,一个又一个血洞冒出股股的污血,胸腹处的肠子脾脏顺着洞口流出体外,混合着体液将荒地污染的斑斑暗暗一片。 “这,这,太不讲道理了。”刘弘牙齿打着架,用袖口掩住口鼻,眼睛闭上不忍再见阎宇的惨状。 赵广拔出亮银枪,在阎宇微微抽搐的身体上擦轼了一下,冲着刘弘扫了一眼,冷森森说道:“晋国刘弘是吧,这阎宇背叛我大汉,又勾结胡虏犯我国土,杀我大将,如此一死,还便宜了他,你若有意见,尽管上前来替他报仇,我赵广接着就是。” 刘弘与阎宇也没有什么交情,他们的生活轨迹根本不一样。刘弘是名门之后,阎宇不过是蜀国的区区一降将。 这一次,刘弘之所以上前劝阻,只不过是接着司马炎的诏令,此时见赵广这杀胚还有意和自己较量一番,顿时吓得脸色惨白嚅嚅无语。 时势在变。 随着魏蜀吴三国鼎立局面的稳固,昔日关东诸侯并起,乱世纷纷的情形已经不复存在,晋军之中,领兵打仗的将领,多是如羊祜、杜预这样的士族子弟,少了文鸯、文虎这样的将门之子。 刘弘昔日在学堂与司马炎一起就读时,每每论及行军打仗,往往谈到的是如何排兵布阵,如何智计迭出,而像赵广这样一言不合,就打打杀杀的,实在是稀少的紧。 赵广见刘弘没有上前的意愿,遂将亮银枪一摆,早就等的不耐的马承早有准备,迅速跳下战马,疾步上前举起钢刀,将阎宇的头颅切割了下来。 白森森的骨头连着皮肉,阎宇一只眼睛爆裂的首级,被马承晃晃悠悠的拎在手里,然后随手往马鞍上一挂,荒野里只剩下一具无头的尸体躺在地上,等着夜晚的野狗前来啃食。 赵广拔马而回。 刘弘及解池的数千晋军将卒鸦雀无声,一个个像中了盅毒一样,瞪大了惊恐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汉军骑卒们远去的身影。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在悲怆又嘶哑的歌声中,那一面绣着“汉大将军赵”的旌旗在夕阳的余辉下越来越小,越来越远..........。 第一百七十二章 阎王索仇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阎王索仇,从早到晚。 刘弘祖父刘馥是汉末的扬州刺史、父亲刘靖是曹魏的镇北将军,可以说是名门之后,他本以为报一报自家的名头,赵广怎么说也要卖上三分面子。 礼贤下士,才是名主的风范。 就算是曹操、刘备见到名士高人,也要客气几句,摆上宴席、把酒叙谈一番,至少不能留下一个坏印象。 但赵广却完全不按这套路出牌,在刘弘已经喊话的情况下,依旧猛刺阎行将他杀死,这等作风不晋于是啪啪在打刘弘的脸。 看着赵广等人的身影越来越远,刘弘脸上红一阵青一阵,只觉得一股子凉气从尾椎直冲上脑门,好半天之后,才始长吁了一口气,带着士气低落的晋军士卒回转解池。 “赵广此人,比吕布更勇猛,比孙策更霸道,比郭嘉更多智,万万不可力敌。”回到住处,刘弘又翻来覆去的思虑多时,又披衣起来疾书起来。 别人给司马炎写信,还要担心能不能送到其手中,刘弘则不需要有这个担心。 司马炎身边的荀勖、贾充、裴秀等人,与刘弘相比都属于后来者,有少时同窗之谊刘弘的话司马炎基本上都能听得进去。 其实,司马炎这个大晋的开国皇帝,算起来也不是太差,他之所以没有多少存在感,主要是在皇位继承问题上犯了大错,当然,这也是司马炎在病榻上已经不能理事,就算他想要更换司马衷也没有了机会。 刘弘在信中,详细的叙述了此次河东战事的整个过程,从赵广率军兵进河东、攻打安邑、围困城池,灭杀羯胡,再到诸胡入侵、蒲阪大战,最后再讲到赵广不留情面的刺死阎宇,这一件件事情在刘弘的笔下,被描述的活灵活现,仿佛他亲身经历一般。 从这个角度来说,读书人掌握话语权的本事越大,其影响力也越大。 在这一封长长的帛书后面,刘弘在震惊之余,也提出了自己对解池、对未来晋汉关系何去何从的想法,那就是多来往、少磨擦;多共赢,少分歧;多合作,少争端。 这“三多三少”的主张,与晋国朝堂一贯以来的不承认新汉政权、屡出兵打压相比,有了很大的不同。 其中,对解池盐井的未来,刘弘也提出了搁置争议,按比例分配的建议,既然河东已经被新汉所占据,那解池独善其身已经不能,但若是晋国就此放弃,则经济损失是一方面,对司马炎的威望也是一个重大打击。 打又打不过,保又保不住。 怎么办?那就只能和谈,看看是否能够各退一步,分享盐池的利益,毕竟,失去了关中之后,晋国现在的地盘也就只有中原这几个地方,盐的基本消耗也有限,不像以前占领整个北中国,又能和诸胡进行交换。 刘弘尚不知道,他的这一提议在洛阳朝堂上引发了一场很大的争执,间接影响到了晋、汉接下来是对抗还是共存的基本国策。 —— 且说赵广取了阎宇这叛贼的性命之后,即率骑军向蒲津关而来。 沿途之上,不时有骁骑营的骑军在都伯、队率的带领下,从追剿胡骑的方向呼啸回来,几乎每一个汉军骑卒的马鞍后面,都挂载上了几颗胡虏的头颅。 “大将军,必胜!” “大将军,必胜!” 瞧见赵广的将旗,汉军骑卒们高声呼喊着,促拥在赵广的周围,渐渐的,赵广身后的队伍越来越多,越来越长。 马承很自豪,这一次兵进蒲津关,骁骑营与几乎倍于自己的胡骑交锋,依旧取得了大胜的战果,这让他终于能在魏容、寇林等人面前抬起头来。 蒲津关。 渡口汉营旧址上,从西岸乘舟而返的辎重辅兵正在清理营地,战死的汉军将卒被安静的摆放到了空地上,等候辩识身份,他们阵亡的消息在被登记后,会被传送到长安的朝堂上,然后再按功劳给予家眷应得的奖励。 这一套固原之战后形成的军功制度,已经运转的相当完善,马融已经从安邑赶了回来,正在和周巨一起对战死将士进行登记。 周巨眼睛红肿,每翻看一个袍泽的遗体,他的手都会不自禁的颤抖起来,对于他人来说,这些死去的将士是一个个数字,而对于他来说,是朝夕相处的伙伴。 “大将军!”周巨瞧见赵广过来,放下清点的帛册,面带愧色道。 兄弟皆战死,唯自己独存。 周巨第一次觉得活着会这样难堪。 赵广上前,拍了拍周巨的肩膀,道:“柳老将军的事情,通知小柳将军没有,还有广武的柳县长那里,都要告知,我们绝不能让逝者死不瞑目。接下来,我大汉东征军要在这蒲津关举行一场祭典仪式,就用阎宇这叛徒和胡虏的首级,告慰所有战死的大汉将士在天之灵。” 逝者已逝,生者犹存。 新汉建隆二年(公元267年)七月一日。 在大将军赵广的主持下,汉军在蒲阪渡口举行了一场肃穆又庄重的祭烈仪式,东征军军侯以上各部将校、在安邑和蒲阪之战中立下战功的将士,被赵广请到了最前面,观瞻高大的青石汉军烈士碑。 丰碑的正面,撰书了柳隐等汉军将士保卫渡口、全军英勇战死的事迹。背面则是汉军东征以来的赫赫战功。 柳初站在队伍的最前面。 那张酷似柳隐的脸庞上,悲痛之意尽显,一双剑眉下眼睛已经哭的通红。 曾几何时,柳初还记得,父亲每每会喝斥于他,说他不成器,不如兄长柳充稳重,而现在当他带着安邑之战斩杀支雄的战绩回来时,父亲却再也看不到了。 大汉军功。 刻石燕然,霍去病在北征匈奴时这么做过,窦宪在驱逐北匈奴时也刻石纪念,东征汉军与匈奴等杂胡在河东的一系列战事,也值得大书特书,好好的记念一番。 在丰碑的东边一角,还有一座用六千一百七十二颗头颅垒就的京观。 白骨森森。 腐臭气息隐隐传来,让人闻之掩鼻作呕。 这些人头中,除了阎宇这个叛徒的首级外,其余的六千一百七十一颗皆是此次南侵的胡虏,其中有被阵斩的,如呼延晏等胡将,也有汉军在追杀时俘获的,最后被赵广下令杀死的。 “凡杀我大汉将士者,全部砍头,筑成京观!”赵广在祭礼结束时,将高举的右手猛的挥下,负责监斩的柳初激动的亲自上阵,向一名匈奴的胡虏骑卒脖子砍了下去。 —— 祭礼过后,赵广在渡口召集东征汉军各部将校、属官、佐吏与会,讨论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李球在经历了这一次的波折之后,脸上的骄色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对胡虏的深深忿恨。挫折让人成长,不只是李球变得更加的成熟,参军司的马融、诸葛尚、董宏等年轻人也是一样。 “大将军,河东屡经战乱,四乡已是荒野,城邑人烟皆无,依属下之见,除了保留安邑、蒲阪等几个重要的城池外,我军不如先退守蒲津关,留河东之地以为缓冲,如此则胡骑若是再来,我军也有反击的机会。” 汉军众将听到李球这话,也是频频点头,这次胡骑偷袭之所以会造成严重的后果,就是因为汉军布防上犯了前重后轻的错误。 后防空虚,又有黄河天堑阻挡,关中要想增援河东颇为不易,接下来如果东征汉军依旧执着一城一地的得失,那蒲阪之祸可能还会重演。 存地失人,人地皆失。 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当初赵广在剑阁劝说姜维时的话,现在套用在河东也是同样的情况。 赵广点了点头,对李球的意见也很认可,连续的恶战,让东征汉军已到了强弩之末的境地。 这次河东之战,也让赵广感到河东的局势复杂多变,不是关中或者巴蜀能相比的,匈奴、诸胡、晋国、大族各方势力交织,任何一方都有可能联合起来。 争河东,并不一定要占河东。 现在,河东的人口能被迁移的,大都已经被转移到了关中,剩下实在不愿意归附新汉的,那赵广就是强求也是无用。 一番商议既定,赵广即下令重新调整部署,安邑这座河东重要城池在经历了血战之后,早已破败不堪,过多的驻军也养不活守卫的将士。 赵广与李球、魏容等人商议后,即决定留魏容率一部虎步营将士,计一千余将士守在安邑,蒲阪渡口则交给了魏容的老搭挡寇林,守卒也不多三千将士,同时,在河西的蒲津关,还有文虎的一部人马驻扎。 以魏、寇两人之间的默契,再加上文鸯、文虎两员猛将,赵广相信纵算再遇到匈奴胡骑来犯,汉军也能有撤退的时间。 就在汉军西渡黄河之时,司马炎派出的使者宁朔将军刘弘、匈奴刘渊派来的使者右贤王刘宣先后来到蒲阪,求见赵广商定和议之事。 蒲阪一战,赵广逆转大胜,震慑的不仅仅是晋国方面,就连匈奴诸胡,也惊惧于汉军的赫赫战绩,急遣了刘宣前来游说双方停战事宜。 损失万余胡卒,遭受到重创的刘渊决定低头了。 只不过,他这头低的多少有点不情不愿,毕竟,匈奴诸胡的损失实在太大,让他这个五部大都督在各部酋帅面前很没有面子。 第一百七十四章 河西走廊 刘弘身份高贵、讲礼数、又懂得进退。 刘宣虽然穿着锦袍、但骨子里依旧是胡种。 在两人之间,谁是更合适的谈判对象,不用多说,肯定是刘弘。 更何况,刘弘提出的搁置争议、合作开发盐池的主张,让赵广眼前一亮。 三国大战连年不休,耗尽的是汉人的底气,便宜的是胡虏的崛起,晋国的统一与其说是国力强大后的必然,不如说是刘禅、孙皓两个末代皇帝比司马炎要更差、更烂。 如今,新汉虽然重建,但从河东一战的情况来看,汉军的底气还不是很足,就以蒲阪这一战为例,如果没有赵广超出常人的神勇表现,汉军能不能顺利击溃诸胡,还是个未知数。 休养生息需要时间,军队补充,民生积累、辎重调度等等也都需要时间。 同时,在多年战乱之后,北中国的人口已经急剧减少,一向紧俏的盐的价格也跟着降了下来,这种情况很正常,需求少了,价格就下来了。 有人就有盐的销量。 晋国的人口最多,盐的消耗量也最大,吸纳了河东难民的新汉人口排第二,用盐量也相当的大,至于南方的吴国,则另有海盐的渠道,不从解池这边运盐。 真正缺盐的是匈奴、鲜卑等胡族,他们一没有技术,二没有盐工,三境内没有盐井,可以说什么都没有,唯一能做的就是从汉人那里交易获取盐巴。 这种生活必需品的交易,从两汉开始一直持续到明清,也是中原王朝对游牧民族的优势所在,所以,共同开发解池,晋国看似吃了亏,但实际上只要垄断了盐的交易价格,司马炎照样赚的不会比之前少。 皆大欢喜,坑胡虏的主意,赵广自然没有理由拒绝。 —— 和刘弘一样,刘宣也带着和平的使命而来。 阎宇这个假诸葛亮把匈奴诸胡坑的不轻,万余骑卒幸运的逃回去的不到二千余骑,其中还有不少受伤严重的,能不能治好活下去还很难说。 赵广在蒲阪渡口祭典阵亡汉军将士,离石的刘渊及匈奴诸部酋帅也在为没有回来的勇士而痛心落泪,在悲痛之余,各部酋帅不约而同的寻找失利责任人来。 谁该为败仗负责? 五部大都督刘渊吗?是他做出的决定,也是他号召征募的诸胡勇士? 当听到五部开始有阵阵的抱怨时,刘渊有点慌了,毕竟,他这个五部大都督上位的时间还不长,只有区区一年不到。 人心要是不稳,那等待刘渊的将是被推翻、被杀死的下场。 急于缓解内部矛盾的刘渊,在与刘宣、文立等心腹商议之后,决定采取对内对外两步措施。 对外方面,刘渊也遣出一向信任的刘宣为使节,前往关中与赵广会面,刘渊也没有多大的奢望,主要就是希望汉匈停战,让他有机会先稳定一下内部。 要想停战,当然要付出代价。 刘渊给予刘宣的底线是赔偿皮毛、牛羊等特产,要是赵广愿意接收并州一带的汉人的话,也可以拿来充抵,至于战马那是万万不能给的。 刘宣这个匈奴贵族能言会道,又学习了汉人的文化,但就骨子里来说,却是比刘渊更加的胡化,他的梦想就是再一次建立一个横跨北方的大匈奴帝国。 对匈奴这样驯不服的胡虏,赵广当然不会客气,代表新汉一方谈判的是老臣诸葛绪,刚刚从长安赶来的诸葛绪很有谈判的经验,以他的年纪和资历,也足以镇得住刘宣。 经过长达一个多月的谈判,汉匈两方终于达成了一揽子的停战协议。 为弥补新汉的损失,匈奴五部接下来将每年向新汉提供二千头牛、三千只羊,同时,世居并州太原一带的汉民六千余户、三万人丁也将集体迁往关中。 送出这些牛羊、人口,对匈奴五部来说,虽然是很大的损失,但这些牛羊刘渊可以向各部落分摊下去,实在不够的话,就越过太行、黑山向幽州一带劫掠。 匈奴虽然打不过赵广,但并不表明打不过幽燕的地方豪帅坞堡。 本来,赵广还可以再和刘渊僵持一、二个月,但东征将士久战思归,再在黄河边上拖延下去,耗费粮秣无数,想想也是得不偿失。 对内方面,得到刘宣回复,刘渊立即加快了吞并各部的步伐,趁着诸部损失惨重的机会,刘渊的左部迅速出兵,平定那些心有怨言、图谋不轨的部落。 第一个被刘渊吞并的是呼延晏、呼延保术所在的部落,虽然呼延部落是刘渊的母族,但在两个舅舅都战死后,呼延部落的新族长与刘渊的关系已经不再密切。 本来,刘副仑的铁弗部落是第二个被征讨的杂胡部落,幸好刘副仑见识的快,一看时机不妙,立即又带着本部落的人丁迁移到了北方的鲜卑部落一带,虽然在两大族群中生存颇为不易,但至少避免了被吞并的下场。 在吞并中、小部落的同时,刘渊也开始将匈奴五部的驻地从离石向北面的太原一带悄悄迁移。 离石距离安邑不远,刘渊担心要是不搬的话,万一以后赵广心情不爽了,也一个突击打到他刘渊所住的王帐,那就要他命了。 太原是曹魏司空王昶、晋国征虏将军王浑的世居之地,太原王家也是并州大姓之一,原本刘渊和王家的关系不错,但现在为了大匈奴的生存和强大,他已经顾不得王家了。 —— 赵广回转长安。 数月激战的东征军各部也跟着解散各自回到驻地,相关的军功赏赐等诸事自有诸葛绪、苏愉等人处理。 赵广在大将军府休息了不到五天,与张星彩也只匆匆见了一面,温存了一晚,大司马姜维就一脸忧色的找上门来。 “大司马,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这刚回来,你就上门,怕不是什么好事?”赵广在府中的院内正练完皇甫谧传授的养术之术,见姜维到来,连忙拱手见礼。 姜维一脸苦笑,脸颊上的皱纹又加深了些,他举了举手中的帛信,道:“牵弘在狄道来信了,凉州出大事了,胡烈在征讨秃发鲜卑部落叛乱中被杀,晋军在凉州的地盘只剩下了金城、姑臧、敦煌等几座大城。” 赵广一惊,凉州地处河西走廊,历史上晋国建立后就一直边患不断,特别是秃发树机能领导的羌氐鲜卑各部落势力,曾经一度攻占凉州大部、雍州一部地区,声势极为浩大。 现在,秃发树机能被赵广在沓中斩杀,却没想到西北一带的边患依旧存在。 赵广从姜维手中接过牵弘的书信,仔细看去,才始发现他原先的判断还是太乐观了,西北的情况比他想像的还要严重。 牵弘刚到陇西狄道,就和还在河西走廊的逃跑将军杨欣搭上了线,胡烈被任命为凉州刺史,杨欣这个金城太守的位置不上不下,处境很是难过,心思活泛的他遂有了归降新汉的想法。 识实务者为俊杰。 在魏容驻守狄道时,杨欣与魏容没什么关联,而等到牵弘上任后,杨欣就像重新找到组织的暗间一样,立即向牵弘提供了河西走廊的诸多情报。 这两年来,河西、陇西地区连年大旱,田地无收,数十万人嗷嗷待救。胡烈、胡渊到任后,性烈暴烈的胡氏父子采取血腥镇压的高压手段,哪个部落不听从命令,就立马出兵镇压,加上胡渊为人酷烈,杀戮甚多,河西已经成了即将爆炸的火药桶。 乱世出英雄。 秃发树机能死了。 秃发乌丸又起势了,还多了一个悍将阿罗多。 五月份,胡烈、胡渊征讨秃发鲜卑部落,结果在万斛堆一带被秃发乌丸和阿罗多击败,胡烈中伏被杀,胡渊率残部退守姑臧,由此晋国在凉州的控制力大降。 河西走廊的问题。 对于晋国来说,是被新汉隔开的一处飞地。 若能继续存在,则可以用来夹击新汉,若是无法保存,那也不损多少力量。 但对于新汉来说,河西走廊却是安定关中的关键。 欲保秦陇,必固河西;欲固河西,必斥西域。河西是中原王朝向西伸出的“右臂”,也是西部的“命门”所在。 历史上,汉、魏、隋、唐、宋、元、明、清各代都把河西作为整个西北地区的战略支撑点。占领河西走廊,就可以割断蒙古高原与青藏高原游牧民族的联系,并进而向西控制天山南北的广大地域。 当年,汉武帝开发河西就是为了断匈奴右臂、隔绝羌匈,消除西北边地的威胁。从进取方面讲,有了河西就可以西控西域,北征漠北,大扬国威。反之,当中原王朝衰落时河西往往易手,手臂被斫,中原腹地也就暴露在游牧民族政权的直接威胁之下。 “大司马,河西、陇西一带,还要烦请你速往坐镇,待今年秋收之后,我定聚结关中、巴蜀的精兵强将,西征河西,一举平定凉州之乱。”赵广重重的拍了拍手中的帛信,对着姜维说道。 姜维捋了捋颌下花白胡须,点头道:“我这次来,就有再往狄道的意思,如果杨欣归顺我大汉的意思确实的话,那我就与牵弘一起,先行驻兵金城,以为大军西征之根基。” 姜维匆匆离去,赵广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家大业大,东面的事情平复了下来,西线又出了变故,这乱世就是这么不让人安宁。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赵广感觉到,自己必须要为应对河西和陇西的变局做准备了。 羌氐、鲜卑各部落势力越来越强大,汉人在竞争中渐渐失去主动权,边患问题日渐加重,如果再拖延下去,赵广担心凉州真会像历史上一样,不复再有汉人所拥有。 第一百五十五章 统帅术9级 偏箱车出阵。 三国末年的老发明家、军事家马隆信心十足,第一次带着独门宝贝出战,怎么说也要有所收获。 哪料想被赵广这莽夫当头一棒,在发石车的猛烈抛射面前,偏箱车就如同纸糊了一般,二十余辆被砸毁了七辆。 心疼的马隆老泪纵横,差一点嚎叫大哭起来。 “赵阎王,老夫与你没完。”无奈之下,马隆急忙下令撤退到抛石射程之外,有鉴于初战失利,晋军也只能退守营寨,依靠鹿角柴栅、偏箱车阵建立防御阵地。 这一天激战下来,马隆回到营垒清点,发现损失了约七百余将卒,这更让他心痛不已,要知道在淮河战场上,面对数量更多的吴军,晋军与吴军的损失比约在一比六左右,而到了峣关这里,马隆估算汉军的损失不会超过二百人。 “还是等卫将军到来后,再作定夺为好。”马隆克制住心中的激动,稳住心神,开始盘算接下来的作战方略。 不能再这样莽干下去了。 赵广这家伙确实不是好惹的,现在峣关汉军已经有了准备,硬拼就是无谓的去送死。 根本不值得。 一想到这里,马隆连忙将传令兵士叫过来,将军情急报送往后方的南阳宛城。 马隆盘算的挺好,但他却忘记了一点。 你能算计别人,就要允许别人也来算计你,同时,马隆也低估了赵广打仗的无耻程度。 赵广自打穿越以来,每每遇敌都是那种逮到便宜就不放手的作派,先前单挑上占便宜,他就一次又一次的与对手拼身体、拼武力、拼运气。 结果邓忠拼了好几场,挂了。 庞会不服,想要杀了赵广祭旗,结果赵广没杀到,自己反而成了赵广亮银枪下之鬼。 随后的匈奴刘豹更是倒霉,排兵布阵一切都安排好了,赵广这匹夫却完全不讲道理,依仗着明察秋毫的技能死追不放,直到刘豹无奈的咽下最后一口气。 现在,马隆的底细暴露了,区区偏箱车,就想在战场上捡到便宜,马隆也太高看自已,也太小瞧他人了。 “落水的敌人要怎么打,当然是痛打,要打的他喘气不得,溺水而死。”一视同仁是赵广一贯的作风,不能因为马隆年纪大,而对他有所优待,要不然的话,死了的刘豹会跳出来叫骂不公平。 “轮年纪,马隆有我刘豹大吗?赵广,你不能搞民族歧视。”隐隐约约,赵广似乎听到刘豹在不知哪儿的坟墓里叫喊。 所以,为了让刘豹心平气和,赵广指挥着王含、王训将军队开出城外,行进到距离晋军营寨三百步的距离停下,随后,司丞马远将发石车推到关隘外面,一字排开,在辅兵的阵阵叫喊声中,将一根根绞索扭紧,将活钩松开。 “轰,轰轰!” 发石车抛射石块的声响震耳欲聋,就算没砸到什么,落到空地上也能吓晋军士卒一大跳,面对这样不知什么时候会被砸死的危险,晋军将卒一个个面如土色,两腿发抖。 死的方法有很多种。 与对手互戮一刀,双双仆死,算是其中最为光荣的一种。 像这样被石块砸得脑浆迸裂而死,则是死法中最为悲催的一种。 在发石车一顿猛砸之后,马隆终于顶不住了,晋军狼狈不堪的溃逃出营垒,将好不容易带到峣关的辎重、帐蓬等一应东西悉数留给了赵广。 就连马隆视为宝贝的偏箱车,也有二、三辆因轮子毁坏不能移动,最后成为汉军的战利品。 首战告捷。 统帅术又提升到9级。 赵广高兴的已经合不拢嘴,马隆真是好人呐,雪中送炭,资助对手,这样的晋国大将来的越多越好,如果个个都是像杜预那种鬼精的,占个小便宜就跑的,赵广岂不要亏死。 将马隆驱离峣关,赵广也不追赶,他现在最为急迫的就是想要看看9级统帅技能,究竟能带来什么? 回到关隘,赵广让自己平静下来,浸入脑海仔细看去,顿时有一种拔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 在9级统帅技能的作用下,武关道、潼关、蒲津关,这三个要点在赵广的眼前,就象天空中的北斗七星一样耀眼。 万变不离其宗。 羊祜再是能用兵如神,料敌在先。 就东线战场来说,在赵广占据了有利地势的前提下,羊祜也只能围绕着这三处地方打主意,至于像赵广先前一样,从子午谷出奇兵入汉中,那要具备相当多的客观条件。 就拿如今新汉占据的关中来说,不仅仅有汉军重兵驻守,还有众多的坞堡和民兵,深入腹地的晋军一旦出子口被发现,就是全军覆没,尸骨无存。 守住峣关,打持久战,是当前汉军的基本策略,在发石车威力得到证明之后,赵广紧急给马远下了加紧督造的任务。 马隆这员老将既然要拼科技,那就比一比,赵广相信有关中工农业发展的基础,他的底牌不会比马隆来得少。 —— 马隆败退上洛,队伍士气大跌,只能苦苦等候羊祜到来,但他却并不知道,羊祜此时的位置已经离他越来越远。 在命令马隆进逼上洛、峣关之后,羊祜、杜预留下万余人马守卫南阳,即率三万人马从宛城出发,向武关一带进军。 吴国内部大乱,是晋国解决新汉问题的大好时机。 陆抗再怎么有眼光,却无法在没有得到孙皓同意的情况下出兵北上。 马隆的败报到达,羊祜看罢峣关之战的经过,默然不语良久,赵广既然已经出现了峣关,那就代表晋军之前三路虚虚实实的策略,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羊祜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但是战事进行到中段,羊祜已是骑虎难下,依旧从武关道北上,结果就是和赵广在关隘前对峙,这样的结果不是羊祜所期待的。 “元凯,马孝兴惨败,战事不利,我们不冒险不行了。”羊祜消瘦的脸上,掠过一阵红潮,声音里带着些许的不安。 对于杜预这个只比自己小一岁的同辈,羊祜评价很高,也很看重。 杜预一怔,喃喃道:“马孝兴的偏箱车甚是精妙,就算不敌,也不至于惨败,这赵广难不成真有老天帮忙?” 自打永安水战失利后,杜预就不停的问自己出错在哪里?可每一次推演,他都没有办法说服自己。 赵广的战法别人根本学不了。 野蛮的强行切入敌阵,吸引敌方注意力后,就施展一些阴谋诡计,这样做的人,不是疯子,就是傻子。 羊祜疲乏的微微一笑,带着自信说道:“元凯,老天的事情,我们左右不了,我意已决,你我就在这武关分兵,一路沿武关道向西北方向,守在上洛。另一路领兵西进,一举拿下汉中咽喉。” “叔子,进军汉中万一要是被堵在汉水,那岂不是退无可退。”杜预犹豫了一下,劝说道。 羊祜淡然一笑,道:“元凯不用担心。王士治从阆中撤退之后,就在上庸一带驻守,我率军前往,正好和他合兵一处,有他这个熟悉汉中地形的人带路,还怕什么意外。” 说到这里,羊祜又郑重的嘱托道:“我们分兵之后,元凯你打着我的旗号,沿武关道北上,到了上洛之后,召集马隆等将领见面,一定要告诉他们,只要能拖住赵广就是胜利,汉中这边只有张翼等人守卫,汉军没有了赵阎王,又有哪个能挡得住我大晋的兵锋。” 杜预点头应允,他见羊祜主意已定,当下也不再劝说,以他的眼光来看,羊祜这一记挥向汉中的重拳确实力量十足,一旦汉中为晋军所占领,赵广就是想要救援也是不能。 不得不从吴国撤回后,杜预即率领败军到达晋国的南阳一带,谈起巴蜀战事不利的情形,两人就忍不住一次次找寻赵广布局上的弱点。 最后,两人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到了汉中。 新汉现在占据的地方,主要是巴蜀和关中两处,中间连接的就是汉中谷地,巴蜀是蜀国的故地,心向新汉的人不少,晋军就算打进去,结果也会和杜预这一次一样,又不得不退出来。 关中那头就是一个铁乌龟,赵广把它经营的密不透风,不管是鲜卑也好,晋国也好,要想拿下关中,难度实在太大。 而且,巴蜀、关中两地还可以借着汉中这条谷道相互支援,这对于晋国来说是极度不利的态势。 羊祜在演练回推钟会伐蜀的情形时,不止一次指出,钟会全军入蜀是犯了兵家大忌,更为可靠的策略就是在汉中留下足够的兵马,扼住汉中咽喉,赵广就算再能折腾,也就是被卡住脖子的鸭子,叫又叫不出来,逃又逃不出去。 一番商议之后,羊祜、杜预兵分二路,各自领兵出发。 羊祜这一路的兵力不满万人,由他亲自率领,沿魏兴郡的房陵、上庸、新城向西,进攻新汉的汉中一带。 汉中道路险峻崎岖,更多的兵力也是无用,一万余人的部队不算多,加上王濬手里的三千人,对付相对空虚的汉中已经足够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婚姻大事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国家其实也是一样。 姜维坐镇陇西。 终于让赵广稍稍的有了一点自由的时间。 在姜维前往狄道之后,赵广与苏愉、诸葛绪、张绍等朝中重臣连番商议,仔细的盘算东征的得失,最后的结论着实让人感叹:打仗没有雄厚的国力支撑是真的不行,打仗要是不打胜仗真是不行。 汉军东征打了半年多,从消耗来看,三万将士所需的粮秣、辎重等均需要靠渭水运输到河东,牵扯了关中发展的诸多人力物力。 从收获来看,河东人口的西迁,特别是裴氏、卫氏这等大族的西迁,给荒凉的关中大地带来了复兴的勃勃生机。 这中间人口基数的增长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知识的积累,大族自古有诗书传家的传统,在科举制试尚未普及的时候,大族几乎垄断了学问这一层级。 另一个大的收获,则是匈奴给予的赔偿,牛羊都是关中急需的蓄力,牛可以用来耕种,羊既可以放牧壮大羊群,长大也能充作肉食。 这些战果着实不错,但要不是有匈奴的赔偿,这仗还真是赔本了。 羯胡被歼灭,缴获还不抵损耗。 周曷朱这些杂胡流民酋帅,本来就没什么家当,区区一点从大族处抢来的东西,也值不了多少财帛。 好在最后和晋国、匈奴的谈判还算顺利,第一批从并州运回的牛羊看上去虽然瘦弱了些,也不知道刘渊是从哪个小部落劫掠来的,但数量上匈奴人没有作假。 解池的盐井开发、盐巴销售一块,赵广已经交给了张星彩来负责,这一块的利润极大,交到别人手里,赵广也不放心。 至于张家会不会有私心杂念,比如做下肥了张家、损了国家的事情,赵广尚无暇去顾及,新汉现在的发展势头相当的迅猛,任谁都看的清楚,赵广相信张绍、张遵不是傻子,只有紧抱赵广这条粗腿,他们张家才有好日子过。 —— 刘弘成功与赵广达成合作协议,有了经济利益的牵拌,有了共同坑死胡虏的经验分享,晋、汉两国之间的紧张局势也跟着缓和了下来。 荆州牧羊祜在西进汉中失利之后,深感新汉实力强大的他,已经不复再有进兵关中的想法,与赵广这样奇计迭出、手段无穷的非正常人相比,还是老对手陆抗更加的让他感到心情愉悦。 弘农郡一带的魏军驻守函谷关,本着汉军不来打自己,自已也不想去惹潼关的想法,胡奋近段时间很是安份。 打潼关,就要面对猛将文鸯,胡奋觉得这完全是吃力不讨好,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守在洛阳边上,帮自家女儿胡芳清除那些威胁到她后宫地位的人。 没办法。 司马炎宠幸的女人实在太多了。 胡芳娇蛮的个性,让她甚得司马炎的喜欢,但这种喜欢能持续多久,胡奋和胡芳都没有信心。 男人,喜新厌旧是本性。 更何况,司马炎本身就是一个花心渣男。 女人的事,只是司马炎当了皇帝之后的调味品。 在刘弘、裴秀、裴楷等河东官员的劝说下,在军事上连连受挫的现实下,司马炎也开始认识到新汉不好惹。 西面的新汉军事上太强大,赵广这人又杀心太重,晋国上下也被赵广杀怕了,这种情况就象后世的战斗民族。 不听话是吧,那就干一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赵广这种莽夫惹不得,晋国朝堂遂就把目光投向了另一个对手:吴国。 江东一带,吴主孙皓的暴政滥杀,正在让孙策、孙权兄弟建立的基业逐渐崩塌。 在张布、濮阳兴等重臣被杀之后,荒淫好色的孙皓,除了派遣黄门到民间挑选美女外,另外规定大臣的女儿必须每年报一次,年纪到了十五六的先让他检阅,看不中的才允许出嫁。 同时,孙皓迁都回建业后,大造新宫昭明宫,要求二千石以下的官员都必须进山里监督工役伐木。 其中正殿赤乌殿,雕梁画栋,奢丽非常,壁上绘有以神仙云气为内容的大幅精美壁画。在殿堂外垒土成山,山上盖起高耸入云的楼阁。 众叛亲离的孙皓肯定是个软杮子,司马炎略施小计,就让无能又残暴的孙皓中了圈套。 八月间,建业开始有传言,寿春守将孙秀因不满孙皓的滥杀,有意起兵自立,推翻孙皓自己当皇帝。 孙皓得知此讯,大惊之下连忙下诏让孙秀到建业述职,孙秀拥兵在外,又因为出身宗室,本来就被孙皓所忌惮。 孙秀也不是善人,在得知孙皓要杀自已后,不甘等死即率军北投,江淮的主动权再一次回到北方。 吴国好不容易得到的寿春,又被晋国轻而易举的拿了回去。气闷不已的孙皓暴怒大开杀戒,将孙秀一族全部诛杀,因连累过甚差一点杀到他自己家头上。 没办法,孙秀也是孙家的人,而且是乌程侯孙匡之孙、长水校尉孙泰之子、吴大帝孙权的侄孙,细究老祖宗来说,都是孙坚那一条根上来的。 晋、吴两国短暂的和平被孙秀一叛而打破。 两军又开始在江淮一带陈兵相向,丁奉在被冷落了一阵后,再一次被启用,晋国一方,石苞、王浑、司马骏等重臣大将也纷纷被调往东线。 晋、吴之间战争阴影密布。 江东老孙家乌七八糟的事情且由孙皓去折腾,有丁奉、陆抗这两根擎天柱在,孙皓还能再支撑好几年。 —— 春去秋来又一年。 新汉建隆三年(公元268年)的这个春天,整个中原大地难得的息了刀兵,少了战鼓,让百姓有机会安安稳稳的带着喜悦收获一年辛劳。 长安。 这座新汉的都城,正因超前的规划、完善的交通、和平的环境,而再一次成为大西北各路胡商瞩目的焦点。 凛冬过去,春暖花开。 赵广也是难得有闲暇的时间,带着张星彩、诸葛婉、刘衡到乐原上郊游一番。以他现在如日中天的威望,也不需要顾忌什么闲言碎语了。 诸葛婉这个小女子现在已是十六岁,除了聪慧姣黠依旧外,个性倒是渐渐温婉起来,和张星彩大女人性格很不一样。 赵广的个人问题,在经历了山涛说亲之后,新汉朝廷上下已经形成了默契,大将军喜欢哪个,就是哪个,旁人还是少说话。 当然,这个旁人并不包括赵统在内。 长兄如父。 赵广的婚姻问题,已经是赵统的一个心病。 政治婚姻往往就是一场悲剧,赵统心知肚明,这也是他上次反对与弘农赵氏联姻的另一个原因,以赵广今日今时的地位,联姻已经没有必要。 谁是合适的对象? 赵统其实也为之伤透了脑筋。 好在不用多久,名医皇甫谧到赵统这里来了一次探望病情,闲谈中皇甫老神医长叹息一声,说起小徒诸葛婉已经十六岁,但尚未婚配之事。 赵统一听,猛的一拍大腿,欣喜交加。 这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合适的人选不就在跟前吗?他真是老糊涂了,怎么把诸葛婉给忘了。 对诸葛婉赵统也是熟悉的很,小姑娘在皇甫谧的医坊学医,也多次上门对赵统的病进行救治。 有了中意的人选,赵统立马坐不住了。 他马上进宫,与张星彩连见了数面,话里话外谈的就是赵广的个人事情,张星彩玲珑之人,对赵统的心意哪会不知。 以她新汉太后的身份,和赵广已是不可能之事。 像现在这样只做不说,不公开不承认不高调,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不过,赵广总是要成亲的。 女方人选是谁?不仅关系她和赵广以后的幸福,还关系到新汉的未来? 从这一层意义上来说,诸葛婉确实最为合适。 张星彩没有异议,赵统也就放心的操持起来,至于赵广那里,赵统很是难得的摆出长兄作主的架式。 “父亲若是还在,岂容你单身至今?”赵统在劝说赵广之时,把这一条放到了开头的位置。 催婚。 赵广没有想到,他在穿越之后,还会遭遇这等事情。 在后世像他这样的单身汉,又长年在野外勘探的,能在有网络的地方,用抖音刷个小姐姐看看美颜就已经是奢望了。 穿越一次,成为新汉大将军的赵广,已是钻石王老五。 现在不是女人挑他,是他挑女人。 好在这一次,说媒的对象是诸葛婉,彼此熟悉的很,这小姑娘性情温顺,又兼聪明伶俐,与张星彩处的也相当不错。 赵广点头默认,赵统和诸葛绪两个长辈不由得喜上眉梢,按他们的意思,恨不得立即操持婚事,赶紧选个好日子成亲。 皇甫谧这个大媒这时发话,从医学角度讲,说到诸葛婉年纪太小,要是早早生育的话,只怕有夭折的危险,对女子的身体也是不好。 女子十八成婚,这在魏晋三国时期,已经是很晚的了。 但皇甫神医的话,对久病的赵统、常年小病不断的诸葛绪就是圣旨。 两个迫不及待的老头,只能按耐住急切的心情,先将亲事订下,等到诸葛婉年龄满了十八岁后再行成婚。 第一百七十六章 长征健儿 赵广的终事大事有了着落,赵统悬着的一颗心落定,病也跟着好了大半。 不过,关于赵广和诸葛婉要二年后才能正式成亲的事情,又让他苦恼起来,身为兄长,赵统觉得他为这个幼弟还要再操一下心。 “元忠,你要是有了儿子,我就是第二天阖眼也甘心了。”听到赵统这一声长叹,赵广吓的连忙从赵府夺路而逃。 这家是不能呆了。 上了年纪的赵统碎碎念的能力过于强大,让在战场上无往而不胜的赵大将军也顶不住。 再说诸葛婉的家中,订亲仪式过后,诸葛家的三个男丁,诸葛绪、诸葛诠还有诸葛尚脸上,都洋漾着喜气洋洋的笑容。 诸葛家族在诸葛亮、诸葛瑾在位时辉煌一时,但随着诸葛诞反叛被杀而没落,除了诸葛绪这一支外,也只有诸葛诞的儿子诸葛靓还在东吴当偏将,与当年把持蜀、吴二国大权时已经不能相比。 现在,诸葛家与赵广挂上了钩,成了亲戚,诸葛家族终算是又有复兴的机会了。 诸葛绪这个大将军未来老丈人走路生风,逢人即笑,对朝中的事务更加的尽心。 诸葛家族虽然一直奉行每一个国家都投资的策略,但具体是哪一个姓诸葛的,家族内部权力的分配还是不一样的。 从魏国的一个阶下囚,到新汉朝的重臣,诸葛绪的晚年生活过的相当的跌荡起伏,也充分证明了,养女儿比生儿子要好。 “你看看你,坐没坐相,站没站相,把你妹妹的脸都丢尽了。”注重起仪容来的诸葛绪很是认真,把放浪惯了的诸葛诠管的灰头土脸。 被老爹这般批判,诸葛诠只能低头承认,他也无力反驳。没办法,卖妹成功的他以后还需要赵广这面金字招牌帮衬自己。 亲事既定,诸葛婉来往赵广这里也自然了许多。 此次一起乐原游,诸葛婉心情忽尔窃喜忽尔担心,窃喜的是从槐里第一次见到赵广时的心愿达成,担心的是还要二年才正式成婚,万一中间有什么变故,那她岂不是空欢喜一场。 幸好在皇甫谧的教导下,诸葛婉对人体构造、生育人伦方面也学到了较多的知识,知道自家恩师是真真正正为自己好。 要想多子多福,还要从长计议。 这两年多来,她已经从赵统、姜维、荀诩等人处,得知了赵广一直未婚的原因,要不是刘禅克死了大小张后,夏侯老夫人又想靠张星彩维系张家的权势,赵广和张星彩早就在一起了。 赵广在男女之事上,只有张星彩一人,诸葛婉觉得,已经很是洁身自律了。 男人有几个女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就连她父亲诸葛绪,在出仕新汉之后,也新纳了二个仅比诸葛婉大三、四岁的女人。 更何况,赵、张两人的事情,要寻根究底的话,还是刘禅和张星彩之间的政治婚姻害人。 真正说起来的话,她诸葛婉其实是个后来的,张星彩才是第一个。 皇帝刘衡、太后张星彩、大将军赵广还有诸葛婉一起出游,自然不可能静悄悄不惊动任何人,特别是刘衡这个皇室的独苗,更是保护的重中之重。 刘衡现在已经三岁,已经到了男孩子最为活泼好动的年龄,在他的成长经历中,影响最大的两个人,不是还在洛阳醉生梦死的刘璿、不是被胡烈掳掠到凉州的费氏,而是赵广和张星彩这两个熟悉的陌生人。 “相父,看我这招百鸟朝凤,杀胡杀胡!”刘衡拿着一根小树枝,充作亮银枪,朝着一头匈奴进贡来的母牛连连捅刺。 骑马打仗,这是男孩子最为喜欢的游戏。 刘衡也不例外。 赵广看着虎头虎脑的刘衡,心中也是感概不已,这孩子能健康成长就好,感情就是在一点一滴中培养而成,至于以后怎么样,赵广还没有去想。 刘衡长大之后,如果能够胜任大汉皇帝的位置,那对于志在征战四方,传播华夏文明于世界的赵广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在赵广的心中,一统中原是一个梦想。 统一之后,再效仿汉唐开放的国策,扩张疆土、迁民西域、高丽、扶桑等地是另一个更加长远的梦想。 后世的中国,国力昌盛、人民幸福、对外友好,可以说向世界人民充分展示了中华民族“礼义仁智信、温良恭俭让”的优秀文化。 但在国际上,中国面临的处境却并不乐观。 西方欧美势力的围追堵截,让我们一次次的遭遇背叛、被联合针对,被诬言中伤,这其中最为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中华文明内敛有余,但输出不够。 除了东亚、东南亚之外,大航海殖民起家的白种人成了主流民族,他们偷窃,欺骗、撒慌、霸凌,他们就是世界的垃圾,却每每把自己打扮成民主的标杆,实在令人作呕之极。 人家同根同源,你这边皮肤不同,信仰不同,就算一时因利益说一声好,转过头又立马背叛,隔壁的两位邻居,虽然长的差不多,但所作所为又实在让人作呕。 这便是后世中国面临的形势。 要想民族复兴、中华再崛起,就必须先冲破西方的包围圈。 这个重任在后世很难,在魏晋三国时代,中原大汉的文化和技术领先于分裂为东西罗马帝国的欧洲,则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大汉北击匈奴,使匈奴分裂逃遁,让黄祸成为欧洲人的噩梦。 大唐四夷来朝,天可汗成为那个时代最为强大王朝统治者的尊称。 要是汉文化能够在更广阔范围传播开来,要是汉人能够抢先一步迁居到那些未开发的地方,赵广想未来中国的处境应该不会比历史上更糟糕。 —— 新汉建隆三年,二月末。 晋国与吴国在江淮战火重燃,双方互有胜负,晋军在合肥一带取得阶段性的胜利,但在进军庐江的时候,又被吴军水师击败。 此役,吴军高大的五层楼船在巢湖横冲直撞,让晋军的走舸、艨艟全无用武之地,溺亡晋军达到五千余众,指挥作战的征虏将军王浑差一点没走脱,成了丁奉的俘虏。 晋吴两国捉对撕杀,对于新汉来说,正是一举解决河西走廊鲜卑作乱的大好时机。 当赵广把下一步的战略方向投向河西走廊时,他的眼前属性能力值终于迎来了新的升级。 姓名:赵广。 英雄值:45(+3,河东之战加成3个点。) 武力值:91。(+1,刺死阎宇、呼延晏两个人只加了1个点,对手实力太弱,让武力值升级越来越艰难。) 内政值:83。(+1,关中人口增长加成1个点。) 声望值:75。(+5,河东安邑击破羯胡、蒲阪渡口大胜匈奴诸胡累加,声望值增加5个点。) 技能值:8。(养生之道,百鸟朝凤枪,七探盘蛇枪、天眼地图,寻宝探矿、明察秋毫、统帅千军、龙骨战船)。 养生之道:lv4。 百鸟朝凤枪:lv10。 七探盘蛇枪:lv3。(梁沟刺死拓跋沙漠汗、蒲阪刺死呼延晏、阎宇等数人,升1级。) 天眼地图:lv8。 寻宝探矿:lv7。 明察秋毫:lv4。 统帅千军:lv9。(河东一战指挥上出现疏漏,被阎宇偷袭,不升级。) 龙骨战船:lv1。 武力值、英雄值、声望值要想再提升,单靠和晋国打仗,赵广估计胜了也提高不了多少,唯有开疆拓土才有可能迎来新的升级机会。 技能值方面也是如此,8级地图术要想升到9级,河西走廊甚至西域的开拓势在必行。 七探盘蛇枪虽然升了1级,但需要连续斩杀数人,这中原汉人汉将再多又如何,赵广不是真正的阎王,做不到无人性的见人就杀、见人就砍,迄今为止,他杀的都是该杀之人。 征伐河西走廊和西域,再现汉武雄风,这是赵广的梦想,也是后世万万千千大汉男儿的梦想。 新汉建隆三年三月六日,在大将军赵广的授意下,长安的新汉朝堂发布了一道征募长征健儿的诏令。 诏令的内容是:“选取丁壮情愿充健儿长驻边军者,每年加常例给赐,其家口情愿同去者,待军州设立后,各给田地屋宅”。 这条诏令的意思,就是新汉朝廷为了解决汉民不愿意去河西、陇西的问题,决定招募长征健儿守边,由官府给予口粮、家粮和衣服等等。如果家属愿意一同去的,也赐给田地房屋。 此次,赵广起意征募长征健儿,其实也有些迫于无奈。 从东征河东的情况可以判断出,新汉的国力不足,强行采取抽丁入伍的军制无益于国家的稳定,职业化军队建设迫不眉睫。 而职业化的第一步,就是征募健儿入伍。 历史上,西晋八王之乱、五胡十六国时期,中原战事不休、百姓生活流离,又有胡虏残杀汉民,众多的百姓或南迁到江南一带,或往凉州也就是河西避祸。 这样的情况下,赵广就不需要征募什么长征健儿,就地从凉州子民中选拔就行。 但如今的情形又不一样,相比自然条件更为恶劣、羌氐、鲜卑等游牧民族作乱的凉州,新汉政权的稳定,让关中已经成为中原百姓向往的居住地方。 百姓不愿意往陇西、河西去定居,这使得赵广不得不效仿唐朝征募长征健儿往西域的做法,反正等河西走廊为新汉所有后,西域一带的治理也会被提到日程。 征募一批又一批的长征健儿,让汉民在陌生的疆土开拓和定居,然后逐渐成为那一块区域的原住民,这就是赵广一力推行的大中华思想。 天下之大,唯汉独尊。 诸方四夷,归汉者存,逆汉者亡。 第一百七十七章 雄心壮志 雍州。 新平郡,邠邑。 已是汉人和游牧部落相邻的交界之处,以往这个地方几乎少有人来耕种田地,因为就算有了收获,也会被打草谷的胡虏洗掠一空。 但在过去的一年,邠邑却迎来了难得的丰收年景。 在消弥了北方鲜卑部落侵袭的隐患后,如咸阳、安定、新平等地曾经荒芜的土地被再次开垦出来,一些大姓扎根的地方重新形成一个个村落,重新有了人烟的升起。 这其中,也得益于新汉重建以来,赵广一力推动的汉化诸胡的国策。 对待胡人,一味的屠杀只会激起无穷尽的反抗,只有恩威并施才是治本之策,在迁居到关中的诸胡之中,也有得到新汉官府的承认,并正式拥有汉民身份的草原部落。 独孤部落就是其中之一。 独孤部落早先是为鲜卑拓拔部的氏族部落。鲜卑独孤浑氏,排在鲜卑贵族一百一十姓之末,是代北地区鲜卑族代国旧部。 由于排名靠后,独孤部对拓跋鲜卑的忠诚度不高,在内附之后更是一度依附匈奴左部,成为刘豹进攻关中的杂胡部落之一。 固原一战,被刘豹、刘渊抛弃的独孤伏早早的选择了放下武器投降,这让他的部落幸运的躲过了一场灭族的大屠杀。 投降之后,独孤伏也很识趣,安安分分的在新平郡邠邑一带定居了下来,这期间就算部落被打散他也没有吱声,唯一提出的要求就是保留独孤的姓氏。 独孤氏这个在西魏北周、隋唐时期大放异彩的大姓,终于以另一种方式在关中扎下根来。 至于以后会不会出现独孤信、独孤伽罗,也就是历史上隋王朝的独孤皇后,唯有时间能给予回答。 此次赵广征募长征健儿往河西,有一部分目光短浅的汉人只想守着汉中这一亩三分地,不想去更偏远的凉州,独孤伏这边却是动了心。 “独孤氏要想成为大姓,就必须紧紧的抓住这次难得的机会,必须积极响应大将军的号召。”独孤伏在族内的动员会上,对着子孙一辈这般断言。 聪明人当然不止是独孤伏一个,在几番动员之后,关中踊跃报名参加长征健儿的适龄男子达到了三万余人,其中再择其精壮,删去老弱病患,赵广此次征募健儿兵共有八千余将士。 这些将士中,有不少都是曾经的胡儿,骑战经验极为丰富,更是原本各族的勇士,当然,除了胡儿之外,汉人中也不乏有眼光的人,苏、韦、裴、卫、杜五大姓都有遣了子弟参加西征。 扶风苏家在历史上因各种原因,没能在隋唐时期成长为关中七大姓,这一次作为赵广在关中的大姓代言人,苏愉和苏绍紧紧抓住了机会,苏绍的堂兄苏继报名加入到了长征健儿队伍中。 就连与晋国关系更密切的京兆杜氏,也就是杜预他们家族,也偷偷的让杜宽的儿子杜模报了名,可以说,这些大姓家族的求生能力着实让人叹为观止、不得不服。 八千长征健儿西征凉州。 赵广这一决定,让新汉朝中的一众大佬跌破了眼镜,如果他们有眼镜的话。 在长安举行的西征军事会议上,赵广难得的遭到了新汉军中大部分将领、官员的一致反对。 第一个出声来劝阻的,是便宜老丈人诸葛绪,女儿的幸福眼看就要到手了,可万一赵广有个三长两短,那她就惨了。 第二个相劝的,是大司马姜维,急急忙忙从狄道赶回来的姜维倒不是劝赵广不要出征,而是劝他带的兵马再多点,起码不下东征时的三万大军。 “大将军,胡烈在万斛堆兵败,就是犯了轻敌的错误,秃发鲜卑狡猾无比,又有诸部羌氐响应,要是陷入重围,则悔之晚矣!” 诸葛绪在军事上没有什么发言权,姜维则是不然,久经战阵的他,一下子点出了赵广此次西征的问题,并将胡烈兵败例举了出来。 胡烈是什么人? 新汉的老对手魏晋头号悍将,灭蜀的功劳一多半要算到他的头上。 但胡烈现在却阵亡了,还是死在了让汉人瞧不上的鲜卑人手里,这着实让晋国、汉国的一众将领感到很不可思议。 什么时候鲜卑人这般强大了,他们不一直是匈奴的小弟吗?怎么蚯蚓突然翻身成了蛟龙了? 姜维这番话说罢,又将跟着一起来到长安的杨欣给叫了进来,让他说一说胡烈兵败的具体经过,杨欣涨红了一张脸,着实有点不好意思。 特别是看到傅佥这个将自己追的上天入地的老对手,杨欣更是有些无地自容,老鼠看见猫是什么样子,就是杨欣和傅佥大眼瞪小眼的样子。 “杨太守来了,若说当年在江油关,要不是你跑的太快,现在早就和牵弘一样,是我新汉的一方大将了。”赵广哈哈一笑,朝着杨欣笑了笑解围道。 “唉,都怪我这腿,长的太长了点。”杨欣也是玲珑之人,要不然也不会是有名的长腿将军,此时听到赵广话里没有怪罪的意思,连忙点头作后悔状。 汉军诸将听杨欣这么一说,不禁个个大笑起来,军中将领大多是粗豪汉子,杨欣虽然打硬仗差了点,但他的优点是跑的快,要是有什么长途奔袭的任务交给他,说不定会有奇功等着他。 杨欣融入汉军将领圈子后,即向众人讲解起凉州局势的变化,这中间除了秃发鲜卑之外,杨欣还特别提到了去年进入凉州的氐人李特三兄弟。 李氏三雄本来是奉了魏容的命令,去凉州扰乱胡烈、胡渊父子后方,刚开始时李特等人还与魏容有所联系,也遣人渡河来索求兵甲辎重,但随后就没了消息。 魏容本以为李特、李流等人可能兵溃身亡了,也就没有再细究他们还在不在凉州,毕竟彼此也不过是在冯翊萍水相逢罢了。 然而,杨欣这一次却说出了李特、李流、李庠三兄弟的去向,他们三人并没有被杀,而是在凉州的酒泉郡割据一方,成为了名副其实的一方诸侯。 赵广倒吸了一口气,李氏兄弟在历史上建立起了十六国中最早的成汉政权,割据了巴蜀一隅,现在李特三人流落到了凉州,想不到依然不改枭雄的本色。 杨欣一番介绍,让新汉众臣、将领对八千健儿西征之事更加的不看好。 而赵广却为杨欣的话所触动,更加坚定了西征的信心和决心。 “大司马、诸位:你们来看凉州刺史部的沙盘图,流民帅李特、李流、李庠在酒泉、晋将胡渊在姑臧,原魏国戊己校尉马循在敦煌,秃发鲜卑占有张掖,杨太守据金城。凉州五座大城,五方势力各占一城,这样的乱局下,我大汉若是不取,岂不被后人耻笑无胆。” 赵广大手一挥,点指祁连山脚下的狭长地带,看向姜维等人的目光自信从容,雄心万丈。 “至于八千健儿是否少了的问题,大家来看河西的地理地貌,那里不是关中,也不是河东,更不是巴蜀,那里是董卓的西凉铁骑纵横天下的地方,人多并不能代表实力强大,相反,骑兵多骑军强才是征讨凉州河西的关键。” “这次征募的长征健儿,是报名的三万余男丁中精选而出,他们的骑战本领与胡虏相比,并不遑让,所以,大家不必过于担心。” “另外,我们也要正视现实,河西不比河东,一个远在数百里之外,一个只是一河之隔,从辎重粮秣的补给来看,距离越长、补给越是不易,要是出动兵马多了,关中势必会背上沉重的压力,万一因征讨河西而使国力大衰,则又为晋国、诸胡所趁,关中巴蜀是我大汉的根基,只要根基稳固,则河西必为我大汉所有。” “至于我个人的安危,诸位不必过于担心。胡烈是胡烈,我赵广是赵广,沓中我能斩了秃发树机能,在河西我也能阵斩秃发乌丸、阿罗多,大家一定要有信心。” 自从李球领导的参军司运转顺畅之后,赵广在军事会议上一般只做总结性发言,像今天这样的长篇大论已是非常少见,但关系到河西走廊的归属、凉州未来的发展,他又必须和姜维、苏愉等人说一个明白。 姜维、傅佥等人被赵广大无畏的精神所感动,个个神情激动,目光中尽是敬佩之色,曾经那个征讨四方、让诸夷臣服的大汉让他们向往追忆,而现在赵广要以自己的一已之力实现复兴的梦想,这样的境界让他们自叹不如。 年轻一辈的马融、诸葛尚、董宏、罗袭、李绍等人更是紧紧的握紧了拳头,身体不自禁的颤抖起来,这样锐意进取、不畏艰难而上的大将军,正是他们心目中誓死追随的效忠对象。 八千长征健儿西征凉州,大汉的年轻人将会在河西走廊接受新的挑战,他们比老一辈更加的锋芒毕露,更加的无所畏惧,更加的忠心耿耿。 在健儿们炽热无比的胸膛里,赵广就和当年的冠军侯、骠骑将军霍去病一样,是带领他们开疆拓土、驱逐胡虏的大英雄。 第一百五十六章 汉中不空虚 羊祜军事能力极强。 这一点历史已经证明,所以,在得到司马炎任命羊祜为卫将军、东线晋军主帅时,赵广在调兵遣将、排兵布阵方面,以稳为主,不再像以前一样孤注一掷,猛打猛冲。 但让赵广没想到的是,他求稳了,羊祜却要行险用兵了。 羊祜冒险西进汉中,从大的战略来看,晋军只要占领汉中,切断新汉巴蜀、关中两地联系没有问题,但同时,也把自己置身于险地。 南北两面皆是敌人,晋军就像一把深入虎口的利刃,运用的好,可以敲掉新汉的几颗牙齿,但万一有个闪失,那羊祜这一军就真的回不去了。 羊祜判断新汉在汉中的兵力不足,依据主要是从杜预、王濬等入蜀将领那里收集到的情报。 罗宪初附,依羊祜的想法,赵广暂时应当不会重用,张翼已老,又在杜预手底下吃过败仗,赵广估计也不会给他太多的兵马。 至于陈同,在赵广麾下一直没有出色的战绩,这次被留在巴西,充其量是一个守成之将。 在正常的情况下,这些情报并不过时,但偏偏遇到了赵广这种又有系统加成、又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用对了,皆大欢喜。 用错了,是领导人眼光不行,怪不得别人。 对罗宪、张翼、陈同三人的能力,近距离接触的赵广无疑比只能远观的羊祜更加的清楚。 北上关中之前,赵广已经将巴蜀、汉中一带防御托付给了罗宪、张翼、陈同三人,其中:左将军罗宪职务最高,右将军张翼次之、巴西太守陈同第三,老中青梯次搭配,新汉的将领配置并不像羊祜想象的那么弱。 而更重要的是,这三个人求战的欲望、争胜的决心相当的强。 罗宪要证明自己,能守住永安、守住巴东,也能替新汉守住巴蜀。 张翼要证明自己,老将虽老,但尚能吃饭、尚能打仗,临邛之败不过是偶然,他张翼还是那个扫荡诸蛮的征南中郎将。 陈同更要证明自己,作为较早跟随赵广的那一批元从后裔,他虽然不像魏容那样耀眼,但也不是混在其中白吃干饭的人。 新汉留守巴蜀的三将目标一致,相互之间又没有什么矛盾,自然齐心协力,同时,在他们的背后,还有蜀郡太守黄崇这个大管家、还有南中李遗、关银屏夫妇提供兵力上的支援。 十一月上旬,也就在关中应对三路入侵之敌的同时,罗宪、张翼和陈同在阆中进行了一次重要的会面,达成了协同一致作战的意向。 巴蜀、汉中本为一家。 后来因为刘璋和张鲁不睦,才始分裂开来,从汉中的地形地貌来看,北面的秦岭相对更为高大,通行不易,南面的米仓道、金牛道虽然也难走,但还没到奇险不能翻越的地步。 最起码,生活在这一片地方的板荡蛮、羌夷等部落,通行汉中、巴蜀之间没有什么压力。 张翼、陈同在前,罗宪坐镇阆中,倒三角形的兵力配置,让汉军拥有了足够的纵深空间。 新汉在汉中第一线守卫的是老将张翼,在临邛之战败给了杜预之后,这员老将一度意志消沉,带着残兵败将一路溃退到了汉中,幸好遇上赵广的南下部队,才始稳住了阵脚。 随后,张翼就一直领命留守在汉中,像这样出镇一方的差遣,张翼倒并不陌生,他之前做过蜀汉的第三任庲降都督,在治理地方上甚有心得。 赵广北上之后,张翼在汉中舍弃了之前退守汉、乐两城的策略,重新拿起魏延当初守汉中时“实兵外围”的战略。 实兵外围,也就是派兵堵死秦岭的几条山沟,让来犯之敌只能在崇山峻岭之中来回打转转,却没有办法一下子突破进入汉中腹地。 魏延的这一策略对于守汉中来说,无疑是正确的。 当然,由于山路崎岖难行,要谷道中建筑石垒,并派兵守卫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最起码的一点,粮秣的补给就是难题。 蜀汉后期之所以不守外围,就是因为缺粮所致。 现在新汉的情况与蜀汉末年不一样了,巴蜀全境收复,各郡豪族在经过魏军的洗掠之后,已经不复往日叫板朝廷的风光。 最为典型的例子就是权倾一时,掌握了文化话语权的谯家。 谯周身败名裂之后,谯贤虽然逃亡到了乡邑,但失去权势的他,很快就被人告发,谯家以往的恶行被揭发出来,让人闻之不禁感叹,所谓的读书人实际上是一群道貌岸然的骗子。 在黄崇、杜轸、范元等人的治理下,巴蜀的底气正在恢复,张翼不用担心,汉中的军队没有粮秣供应。 十一月中旬,张翼、陈同各领三千兵卒进抵汉中与西城之间的重要隘口木阑塞,沿着汉水河谷连设了九道关卡。 木阑塞。 顾名思义,就是用木头和栅栏堵住的要塞。 这个地方早就存在,孟达据新城三郡又想归降蜀汉时,被司马懿包围上庸十六天。诸葛亮曾遣魏延向东增援,但魏延率军到达木阑塞时,孟达的外甥邓贤、部将李辅开城投降,司马懿因而破城斩杀孟达,传首京师。 李辅也就是现在在龙门杨庄做奴头的那一位。 晋军要想从西城方向进入汉中,就必须先拿下张翼的这九座木阑险关。 而一旦战事拖延,新汉一方可以顺着汉水东下,将粮秣运到各级关隘,而晋军一方则是逆流而上,每运输一船粮秣和辎重,都会给辅兵带来沉重的负担。 昔日曹操据汉中,杨修曾言“鸡肋”,说的就是汉中这里的特殊地理环境,对下游的曹魏来说,是得不偿失的一处所在。 以羊祜的眼光,他当然不会看不清楚这一点。 但羊祜却执意要西进汉中,谋算的就是张翼一员二流老将,属于新汉防御链条中最为薄弱的环节,此时如果不攻汉中,羊祜担心以后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十一月二十一日,木阑塞之战爆发。 羊祜率领的晋军从汉水逆上,与张翼设下的第一道木阑相遇,一方要想迅速通过,拿下汉中将新汉拦腰斩断,另一方志在守卫汉中,洗涮临邛失败的耻辱。 张翼须发花白,平举着弯弓向靠近的晋军士卒攒射,年轻时张翼的臂力超人,在担任庲降都督,兼绥南中郎将时,驻守牂牁郡平夷县,把夷族首领刘胄杀的大败。 不过,这也是张翼最为风光的时候了,在往后面蜀汉的国势衰落,张翼调往北线参与对魏国战事,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张翼也难以有所作为。 这一次,有陈同在一旁协助支撑,老将军信心满满,决心在木阑栏好好的打一场,让人看一看他张伯恭并不老,还有上阵杀敌的气力。 更重要的还有一点,廖化这个老伙伴在葭萌关战死,给张翼的刺激很大,他倒不想如廖化那样悲壮的战死,但如果能有机会在战场上为新汉的复兴出一份力,张翼还是非常想的。 羊祜和王濬围绕着九道木阑塞苦战,前军裨将伍巢身披数创,差一点被张翼一箭射杀,汉军死守不退,就算丢了一道关隘,下一道关口处汉军依旧斗志高昂。 汉中后方,米仓道上,罗宪从巴地征调的援兵正在源源不断的补充进来,永安营的精兵士气高昂,精神抖擞,特别是在赵广军中历练了一番的罗尚,更是求战欲望强烈无比。 成都方向,黄崇已经任命范元负责运输粮秣和辎重,范元在天师道中地位相当于太子身份,属于一呼百应的那种,运输这等苦差使对于他来说,不算什么难事。 担任主防任务的张翼正是因为有足够的后勤保证,所以打的很是顽强,也让与他打过交道的王濬非常的纳闷。 张翼的能力在蜀国的众将中并不强,充其量是二线将领,而且还是员老将,潜力已经挖的差不多了,怎么这人一到赵广的麾下,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卫将军,这张伯恭长本事了,我们这般强攻,怕是不管用。”王濬无奈的又一次败退下来,对着羊祜抱怨道。 “士治慎言,木阑已破七道,还有二道,正是一鼓作气之时,可不能泄了将士的士气?”羊祜眼眸中厉色一闪,对着王濬喝道。 相比几乎同龄的杜预,王濬的年纪要长了羊祜差不多二十岁,但羊祜却并不认为王濬的能力超过了杜预,相反,他认为王濬的意志力不坚,碰到困难情况容易崩溃。 最近的例子就是王濬在巴西不战而逃,晋国今日的困境,羊祜以为也有王濬的失职原因,要是巴西还在手里,赵广想守关中,也无法集中力量。 王濬无奈的摇了摇头,羊祜不听劝告,他只能继续指挥进攻,当初巴西撤退的情况,他已经不想再作解释,面对司马孚可怜无助的眼神,司马晃带着威胁的话语,他王濬不撤难道等着赵广杀过来取他们几个的首级吗? 不身处其中,谁又能知道个中滋味。 就如这一次,羊祜要想从新城入汉中,帛图上只显示了汉水一条直直的水道,似乎非常的好走,但实际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第一百五十七章 惊死司马孚 汉、晋两军木阑激战,一时胶着不下。 老将张翼这一次不再保守,当初,在听到廖化阵亡的消息时,他就在心中暗暗发誓。 廖化能做到的,他张翼也能做到。 而在历史上,张翼也兑现了他的承诺,和姜维一起,光荣的战死在挽救蜀汉的最后一役中。 这一次,从第一座木阑开始,张翼就始终守住第一线,待到最后一座木阑时,老将军的体力已经消耗殆尽。 “来吧,这就是我张翼的最后一战!”张翼扶了扶头盔,抹去嘴角的血迹,老迈的身体里面,战意高涨到了顶点。 对于一个将领来说,战死沙场是最好的归宿。 不过,历史已经被赵广改变。 张翼虽有战死之心,却没有廖化那样的好“运气”。 这一次,他不是孤军奋战,他有陈同这个年轻的后辈在旁侧应。 劲弩营所部将卒岂能看着友军被攻击,当晋将伍巢好不容易杀到第九阑时,陈同已经率部从两侧的山腰处增援了过来。 “右将军,这里交给我了,放心吧,羊祜他进不来汉中。”陈同嘿嘿一声,冲着张翼大声道。 瞧着正在冲杀上来的晋军士卒,再回头看了看正支援上来的陈同,还有更后面打着罗字旗号的永安营兵卒,张翼禁不住热泪盈眶。 “有援兵,就有希望!” 陈同、罗尚的加入,给精疲力尽的张翼军带来了重生的力量,而更重要的是,第九座木阑还没有丢,晋军只要冲不过去,后方的汉中就稳如泰山。 两军在汉水畔乱战一团。 伍巢脚步沉重,甲衣上俱是血迹,不仅有敌卒的,也有他自己的,他的身体也在阵阵的颤抖,这是大量失血之后的反应。 恍惚中,伍巢看到一个褚黄色的敌将冲自己扑了过来,他想要拿起手里的短戟抵挡,却赫然发现这趁手的兵器也有些拎不动了。 “授死!”罗尚高喝一声,一枪将伍巢刺了个对穿。 伍巢这员晋将,他在永安之战时就交过手,不过当时杜预撤退的快,罗尚追之不及,想不到这一回在汉中又碰面了,当真是老天注定的好“姻缘”。 被捅了个透心凉的伍巢已经不能言语,可怜他刚刚在永安逃得了性命,却不想今日又撞在老对手罗尚的手里。 伍巢战死,晋军士气大跌。 就在羊祜和王濬两难之时,后方上庸的司马晃又有急讯传来,在粉水(竹溪河)上游发现汉军疑兵,可能是罗宪的部队。 粉水,发源于大小三峡之间的茫茫森林,与注入长江的小宁河几乎同一源头,只不过,两条河流一个向北,一个向南。 带领这一支汉蛮穿插部队的将领是罗袭和李绍。 罗袭和罗尚一起参加了收复巴西的战事,不过,由于晋军回撤的快,两人也没捞到什么战功,随后又跟着赵广到了关中,在关中呆了一段时间后才始又返回巴东。 这一次听说有晋军来犯,罗袭哪里肯放过,正好李遗之子李绍在永安,两人一合计,遂决定率一支千余人汉蛮小股部队偷袭上庸。 李绍的部下,大多是建宁、永昌一带的蛮夷,在山林溪谷中穿行是家常便饭,习惯了追踪猎物的蛮夷勇士们对于觅路有着天然的本领。 这一支汉军从永安顺着小宁河北上,穿过后世神农架一带的无人迹地区,突然从粉水顺流而下,出现在上庸外围。 脸上涂着花花绿绿植物汁液的蛮夷士卒在城外一出现,就将试图抵抗的十余名晋军留守驿卒的头颅摆放在上庸城外。 上庸城昔日倒也算是座坚城,但在司马懿破孟达之后,这座城就没有再修葺过。 正在城内养病的司马孚得知蛮兵在城外出现,又残暴无比的将头颅砍下来摆成京观,立时惊惧交加,一夜吓醒多次,到了临天明时分,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阿晃,带我回家!”司马孚在临死之前,老泪纵横的拉着儿子司马晃再三关照。 身死异乡。 这结局实在太悲凉了。 司马孚觉得,他为司马家做的太多了。 虽然人死之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但遗体如何处置,象司马氏这样的大家族非常的有讲究,司马孚年纪越大,就越对自己身后入家乡温县的祖陵非常的渴望。 而要想回到温县,首先就要保住上庸不失。 司马晃见老父撒手而去,心中更是惊惶不安,稍微安定下来后,立即向羊祜告知上庸军情和司马孚的死讯。 司马家已经掌握了大权,好日子还在后头,但现在司马晃却很不高兴。 这种情况其实不难理解,就比如后世,你家里要是有一个解放前参加革命的长辈,那绝对希望他长命百岁。 司马炎以晋代魏,正是收拢人心的时候,司马家上下也是集中升官发财,司马孚“德高望重”,得到的赏赐自然不少。 而正是因为有这般的好处,司马晃才想要司马孚活着,而且是长久的活着。要知道羊祜没来时,司马孚虽说身体不好,但还活着,羊祜一来,司马孚却吓死了。 接到司马晃的急报,王濬再一次鼓气勇气,向羊祜劝说道:“卫将军,我们还是撤退吧,上庸不能空虚太久,要是安平王的遗体有什么闪失,你我都担待不起。” 羊祜沉默良久,最后终于点了点头以示同意,王濬搬出司马孚这尊大佛,况且又提到遗体入土为安的司马氏族中之事,没有办法,他虽然和司马炎关系不错,但还没有到能和司马家老祖宗相比的地步。 十二月十七日,羊祜退守西城,历时二十余天的汉中保卫战暂告一段落。 晋军方面,安平王司马孚被惊死,裨将伍巢战死,还有三千余将卒折损,收获方面几无所得,唯一能够称道的就是毁坏了汉军的八道木阑。 这一仗事发突然,结束的也很突然。 羊祜运筹帷幄了半天,最后落了一场空的结果,羊祜很郁闷。 汉军的顽强出乎他的意料。 而更让他感到不解的是,汉军的援兵不断的出现,从这些将卒的叫喊声来判断,其中更有不少的羌兵,这说明什么? 这只能说明赵广已经完全吞下了巴蜀,而不是像之前的蜀汉那样,内部你争我夺,一团散沙。 新汉的崛起已经无法阻挡,羊祜开始对晋国的未来担扰起来。 —— 武关道,上洛。 汉、晋两军的撕杀从峣关转向上洛。 上洛是武关道中段的重要节点,从这里往中原有二条道路,其一是继续向武关,到达南阳一带,其二是转向洛水上游,进入弘农郡内。 在峣关得胜之后,汉军逐渐前推,晋军则节节抵抗,这时,得理不饶人的赵广敏锐的感觉到,晋军似乎在指挥上并不是太灵敏,不管是马隆,还是随后增援的晋军,有一种打呆仗和死仗的意思。 羊祜难道就这等水平? 换作别人的话,赵广会相信,羊祜的话,他一万个不信。 察觉到晋军异常的赵广立马派出多路斥候打探,在一番周折之后,终于从被俘的晋军将校处得知,武关道上打着羊祜旗号的是杜预,而根本不是羊祜。 羊祜脱离东线主战场了。 这一变化让赵广不由得大吃一惊,原本他觉得羊祜已经玩不出什么花样来了,没想到现在羊祜居然还来了个金蝉脱壳。 要猜测羊祜的去向并不难。 赵广稍稍一想,就猜到羊祜是要西向进攻汉中,如果是一年前,甚至半年前,赵广这时已经急的火烧眉毛了, 而现在,他虽然有些担心,但并不是十分的焦虑。 汉中的防御体系已经很完善,罗宪、张翼、陈同等人只要不出大的差错,就能按照魏延当初实兵外围的设想,将来犯之敌挡在汉中之外。 既然武关道上不是晋军的主力,赵广也没有了与杜预这个手下败将对耗的想法,在吩咐王含守住峣关之后,赵广即率亲卒退出武关道,向关中方向驰援。 来而不往非礼也。 羊祜放着东线主战场不管,非要去开辟汉中,那他赵广就不客气了,不管是弘农的胡奋,还是河东的匈奴,都是不错的作战对象。 只要击破这两路的晋军人马,关中之围将不复存在。 —— 潼关。 汉、晋两军对峙已有数日,在刚开始时,胡奋凭借兵力上的巨大优势,将张护雄压的节节后退,但随后,赵广派来了猛将文鸯,让形势又翻转了过来。 文鸯之勇。 晋军诸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和其他人单挑,或许有战而胜之的机会,和文鸯打,那半点可能性都没有。 就算是群殴也不行,当年文鸯在司马师营中七进七出,参与群殴的将领中,就有胡奋在内。 就主将都没打过,其他人就更加不行。 当然,愣头青总是有的,但上阵的结果也很惨烈。 潼关关隘上,挂了十七个首级,文鸯已经连斩晋军各级将校十七将,可以说是打遍了关东各州郡的勇士豪杰无敌手。 单挑无敌的文老虎,让胡奋军中诸将校一个个垂头丧气,不复开战之时的锐气。 第一百五十八章 残暴的羯胡 文鸯一员降将。 在新汉军中如鱼得水,被赵广简拔重用,可以说示范作用明显。 “还打什么,清洗清洗,结果把最能打的将领给推到对手那里了?朝堂上那兖兖诸公,也不知道一个个在想什么?”打不过文鸯的晋军将士私下里低声抱怨。 对于文鸯、文虎兄弟的遭遇,晋军将领中不乏同情之人,只不过先前他们敢怒不敢言,一旦被扣下曹魏旧臣的帽子,那轻者小命不保,重者夷灭三族。 胡奋对文鸯这等猛将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当年在寿春,他也是司马师身边的将领,要不是识机的快,就差一点被文鸯给挑了。 “还是先退守函谷关吧,反正我这一路只是佯攻,现在打的也差不多了。”胡奋这么一想,心中就起了撤兵的念头。 当然,他也不好明目张胆的第一个撤退,毕竟从潼关进关中是最为主要的一条道路,要是他撤退了,不管是河东还是武关道,偏师入关中,结果都不甚美好。 胡奋不好明说,但他有宫内的渠道,以他女儿胡芳的受宠程度,只要和司马炎吹吹耳边风,这撤军也就撤了,羊祜纵算有气,也拿他国丈没有办法。 晋军缓缓后撤! 让意犹未尽的文鸯很不甘心,但又有什么办法?谁叫他文老虎名声太大。 等到赵广到达潼关时,文鸯就不停歇的开始抱怨,他这一次到潼关着实是亏大了,杀了晋将虽然不少,但都是些无名之辈。 要是跟着赵广到峣关的话,马隆的首级就已经拎在手里了,对马隆这一位曾经的副手,文鸯对其能力还是蛮认可的。 可惜,马隆也很不幸,栽在了战法更无耻的赵广手里。 赵广察看潼关守军情况,见无当营除了损失过半外,队伍精气神都还不错,唯一可虑的就是张护雄在守关隘中被刺伤了大腿。 在安排好张护雄好生休整,又给文鸯做了思想工作,让他留在潼关守隘,赵广即与文虎、王训等将校一起,渡过渭水向北驰援。 文鸯虽然嘴上不忿,但心中也明白,赵广让他驻守潼关这样紧要的地方,实是看重于他。 —— 文鸯在潼关杀的胡奋军将士哭爹叫娘。 蒲津关和潼关也就隔了一条渭水,两地守军之间又经常有辎重队伍来往,文老虎威名赫赫,让敌将闻风丧胆,这消息传到柳隐的耳朵里,老将军却是越听越不是滋味。 原本张护雄守潼关,依靠的是无当营的整体战斗力,将领个人能力并不重要,而现在,文鸯就是想要干什么? 连斩十七将。 真是威风八面,只是这样一来,蒲津关这边,实在太沉寂了,要不是柳隐资格够老,麾下将卒又都是黄金城旧部,只怕已经弹压不住。 “父亲,留在对岸的弟兄,发现了铁弗部落的放牧地点,我们是不是过河捞上一把?”柳隐的次子柳初一脸兴奋的回报。 赵广收复成都,重新统一巴蜀后,柳隐在新汉军中担任重要将领的情况也为柳氏所得知,一直以来奉行当个乡邑豪族的柳氏,终于开始将希望寄托到新汉身上。 柳隐有二子,长子柳充,现在担任蜀郡太守黄崇手下的广武县令,次子柳初则入军中,跟在柳隐身边,既是照顾父亲,同时也是历练资历。 赵广军中,年轻一辈的将校、官员颇多,柳初一进入这个团体,就被诸葛尚等人拉进了复汉党中,渴望在战场上立功的他,对于父亲在蒲津关的默默无闻颇有不满。 “军国大事,你这小辈哪来饶舌,河东情形复杂,万一要是中了胡虏的埋伏,那时想退也退不回来?”柳隐喝斥道。 柳初被训斥了一番,只能不甘心的退下。 当夜,柳初越想越觉得过河袭击计划可行,据前不久得到的消息,铁弗部落战斗力较弱,又刚刚被鲜卑打的大败,估计比车轮高的男丁都快死光了。 河东本来就有小股的渗透部队,再加上铁弗胡虏没有防备,一击得手之后,再马上渡河回撤,要是运气好的话,抢铁弗一批战马回来,那他柳初在小一辈中就出头了。 年轻人的特点,就是热血一上头,想干就干。 于是,柳初瞒过了柳隐,偷偷的带着自己的一军侯人马,用三条船摆过因为天冷而缩成一线的河面,向河东方向疾冲了过去。 柳初不知道,在他渡河的一瞬,柳隐在黄河边上屹立了许久,脸上露出几分欣慰的笑容。 稚鸟初飞。 不放出去锻炼,怎么能够成长,柳隐已老,他只希望柳初能够在战场上历炼出本领,在新汉这一群年轻将领中脱颖而出。 铁弗部落刘副仑最近很倒霉,出兵关中损兵折将,上郡、河套的牧场也丢掉了,不得不投靠刘渊的铁弗部落,现在全族只剩下了四万余众,其中可战的男丁遍数也不过五千人,这点力量在草原上来说,就是分分钟被人灭掉的结果。 好在刘渊对铁弗人还算照顾,将刘副仑安排到了河东郡的安邑和蒲阪附近,这里属于晋、汉、匈奴三不管地带,东面又有盐场,正好弥补铁弗部落缺盐的窘况,至于处于夹缝中被攻击的危险,刘副仑已经顾不得了。 柳初偷袭铁弗部落,汉军甲具齐全、兵械锋利,落魄之极的刘副仑哪里是对手,柳初连续的劫掠让铁弗人心惊胆战,却又无可奈何。 最后,刘副仑忽然灵机一动,汉人打不过,匈奴这个大哥也打不过,那铁弗部落就打能打过的对手,比如处于食物链最底层的匈奴别部羌渠羯族。 羯族高鼻、深目、多须,属欧罗巴白种人,据考证,应是来自中亚的康居一带,由于人种上的差异,这些羯胡身材高大,相当的野蛮善战。 在历史上的汉匈大战中,羯胡曾经是匈奴伊稚邪大单于手下的一支王牌军队,被匈奴编入第一战斗序列专职攻伐,初步具备了职业军人的特征。 汉朝军队在汉武帝时的几次败仗,都离不开羯族的“帮助”,其中最为壮烈的一次,就是汉将李陵五千精兵被围,最后全军覆没,李陵也成为了匈奴大单于的俘虏。 在匈奴势衰,且分裂为南、北匈奴之后,羯族也跟随主人匈奴内附,在曹魏后期,羯族的人丁逐渐增加,渐渐成为除了匈奴五部之外的第二大胡族。 刘副仑想要吞并羯族的想法很美好,如果铁弗部落还是刘猛当权时期,成功的可能性还比较大,但现在的铁弗部落就是一只落魄的孤狼,羯族一旦有人站出来反抗,势小力弱的刘副仑恐怕没什么好果子吃。 十二月上。 羯族小部落酋帅周曷朱在安邑召集各地羯人,揭旗而起与铁弗人内斗撕杀起来,周曷朱是在槐里战死的耶奕于的儿子,性情凶狠粗暴,作战勇猛异常,在历史上,周曷朱的这种性情也遗传给了他的儿子:后赵皇帝石勒。 刘副仑没有料想到一贯被欺凌的羯人会团结起来,一时不察,铁弗部落军队被更为凶悍的羯族军队打的大败。 周曷朱一战得胜,在羯族中威望日盛,河东、上党、九原等地的羯胡被匈奴和汉族豪酋压迫日久,听到本族中出了个英雄豪杰,立时前来投奔。 安邑羯胡由此开始强大起来,由于人种的不同和倍受歧视的缘故,比匈奴人更加的胡化的羯人对生活优越的汉人从骨子里痛恨,在屠杀起汉人来也更加的残暴。 —— 赵广越往北走,感觉天气就越寒冷,心中担忧也越甚。 从大气候来讲,三国至五代这一段时间,和明末有的一拼,都是小冰河时期,北方的气温比两汉大发展时期要低了十余度。 冽冬冰冷加剧,草原上没有什么可吃的,游牧民族为了生存,不得不大举南侵,甚至举族内附,而这个时候若是中原王朝强大,还能将其驱逐远遁,若是中原王朝分崩离析,则汉人被胡虏奴役的日子就不远了。 很不幸,历史上的司马晋是中原各王朝中最弱的一个,面对匈奴、鲜卑、羯、氐、羌的入侵,司马家不仅抗胡没什么突出的战绩,还闹出了“八王之乱”的内讧。 赵广现在,虽然在关中、巴蜀打出了一片江山,但能不能稳住,还要看北线和西线两处的战况。 北线的高奴、沮渠关一带,兵力不足的傅佥率领汉中营死死守住了黄土台塬的最后一道丘陵,至于上郡,则在鲜卑人的围攻下已经陷落。 幸好,拓拔沙漠汗的能力比其父拓拔力微要差了一些,对段氏和慕容两部的约束力也有不足,段务勿尘在占领了河套之后,就对继续南下没有了多大的兴趣,对于段氏来说,在实力还不太强的情况下,过于接近南方并不是好的主意。 慕容部落的情况则更复杂一些,在慕容涉归远征之后,其弟慕容耐忽然发动兵变,将其父慕容木延囚禁起来,并自立为部落酋长。 草原上部落的权力争夺,比中原王朝更加的血腥,慕容涉归的酋长位置被夺,顿时心急如焚,哪里还顾得上跟着沙漠汗征讨新汉,他现在一门的心思,就是迅速的回到辽东,将该死的弟弟慕容耐给杀死,将他的头颅当作酒器。 第一百五十九章 伏击鲜卑 上郡。 在东汉属并州刺史部,位置相当于后世的延安,秦直道从咸阳一路往北,经高奴、上郡之后,径直通向河套的九原郡。 鲜卑人占据上郡,就是给河套的牧场加上了一把锁,新汉想要收复河套,就必须先拿下上郡,而一旦上郡失守,黄河几字湾处的牧场就随时处于汉军的兵锋之下。 赵广在抵达高奴之后,即与傅佥多次商讨北线战事的变化,在东线已经基本无忧的情况下,关中当前的主要威胁已经转为了应对北方游牧民族的入侵。 相比鲜卑部落,新汉的优势在于兵锐甲利,在于战阵谙熟。劣势在于缺少战马,骁骑营的规模不到千余骑,始终无法成为新汉军中的一支利剑。 鲜卑三大部落,现在拓跋沙漠汗所部位置最南,段氏部落次之,慕容部落则已经在回撤的路上,赵广决定好好的打一场歼灭战。 十二月中旬。 驻守高奴的傅佥军驻地突然来了一个不速之路,声言是拓跋力微之子拓跋悉禄派来的使者,要与新汉的骠骑大将军赵广会面,商议重要事情。 傅佥将信将疑,正好这时赵广抵达高奴,遂将鲜卑索头部落来人的情况告知,赵广闻听鲜卑部落中有人要见他,倒是十分的感兴趣。 鲜卑这个民族在历史上对北中国的影响力甚大,他们在五胡十六国之后建立了北魏、北周和北齐,就连最为强盛的隋唐王朝,也是在鲜卑人建立的国家基础上发展起来的。 面对这样一个蓬勃走向兴盛的民族,赵广觉得自己需要了解的更多,也需要学会用更多的方法来与鲜卑这样的草原游牧民族打交道。 拓跋悉禄派来的使者是个汉人,名叫卫操,字德元,年约三旬,他在魏国未亡之前,就被朝廷派去鲜卑族担任辅相,也就是协助鲜卑头人处理日常事务,这也是当时曹魏征服和同化周边民族的一种形式。 卫操是代地人,自小就在汉胡杂居之地长大,对汉胡矛盾知之甚深,在赵广问及为何选择关中的新汉,而不是洛阳的晋国时,卫操的回答让赵广感到了被这个时代的精英肯定的欣喜。 “将军于国家危亡之际奋起,屡战屡胜,所向披靡,诸胡为之惊惧,世人为之惊叹,操若是不投新汉,岂不是有眼无珠。” 卫操这一句回答,让赵广听了有一种后世被狂拍马屁后的飘飘然快感,卫操说的真是太好了,这二年多来,赵广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牙门将,也就是蜀汉的低级军官,职务低,断后任务难度大,唯有一次次的拼命才能闯出一条生路,而在稍稍有了一点战绩后,又受到皇帝刘禅的敌视、内部不同派系的打压,要不是他有穿越的系统福利,只怕早就成了哪处荒野里的枯骨了。 赵广被卫操一番说辞游说的心动,遂又询问起了匈奴、乌桓等诸胡的情况,卫操每有询问都能一一答来,甚至于史书上不曾记载的诸多细节,也能解惑答疑,让赵广一时惊为天人。 欣喜之下,赵广急忙向卫操发出邀请,希望他能来到关中,担任负责胡虏方面事务的征虏校尉,卫操摇头大笑,直言要先送赵广一份大礼,然后再风光入新汉朝。 很快,回转鲜卑的卫操就送来了让赵广惊喜不已的消息,鲜卑头人拓跋力微年老体弱,恐不久于人世,沙漠汗和悉禄为争夺头人位子相互不和,解决南侵拓跋鲜卑的时机到了。 新汉建隆二年,元月六日。 一支汉军在将领王训的指挥下,从沮渠关一带北上,袭扰上郡周围放牧的鲜卑部落,连续洗劫了拓跋部的二个小部落,但很快这支汉军就被发现,拓跋沙漠汗大怒之下,即率领本部鲜卑勇士出击追杀。 王训且战且退,一路诱惑着拓跋鲜卑部落的追兵,待到了一处叫梁沟的丘壑时,汉军逃进沟壑中转瞬不知去向。 拓跋沙漠汗追到沟口,有些将信将疑,这时随同一起追杀的卫操忽然上前,谏道:“大汗,这些关中汉人虽然胆怯逃窜,但却擅长阴谋诡计,若是追进谷内,恐有埋伏。” 沙漠汗这个人性情自傲,又在洛阳学习了一年多的汉人礼仪、书籍,自认为对汉人的文化已是相当的了解,卫操不说阴谋诡计还好,一说计谋沙漠汗的心中甚是不快。 “这沟谷狭长一条,又无甚树木遮护,岂会有埋伏,儿郎们,继续追击。”拓跋沙漠汗把弯刀一举,高声叫喝。 卫操低头退到一旁,他的建议被拓跋沙漠汗训斥,鲜卑贵族们一看卫操被骂,打马超过卫操时个个脸上幸灾乐祸。 “都是一群寻死的胡虏。”卫操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欣喜万分。 梁沟里面,赵广、傅佥已经早早的埋伏在那里,两处的黄土台塬上,汉军将士已经挖好了一处处的藏兵洞,这里的黄土坚实牢固,又有很强的紧密性,台塬表面水流不易储存,正适合行军打仗时的伏击所用。 拓跋沙漠汗见王训就在前面不远,遂下令麾下鲜卑勇士快马加鞭,誓要将该死的汉奴一一砍了头颅,尸体扔去喂狼。 赵广在台塬高处看鲜卑追兵进入伏击圈,立即下令吹响进攻号角,两侧的汉军先是居高临下一波弩矢,将只穿着皮裘的鲜卑人射成一只只刺猬。 等侥幸躲过弩雨的沙漠汗等人掉转马头,冲着来时的谷道狂奔时,赵广已经率领骁骑营的新汉骑军在谷口处与卫操会合,早早的等在那里。 以逸待劳。 拓跋沙漠汗被堵在谷中,已经逃无可逃,同时,鲜卑人的战马也已受惊脱力,浑身出汗不耐奔跑,相反,汉军骑军这一边的战马则刚刚小跑起来,真是最为兴奋的时候。 赵广的坐骑乌云踏雪驹不停的打着响鼻,似乎在告诉主人,它渴望上战场撕杀已经很久了,自从固原与匈奴一战后,赵广还真没有机会参与到一场骑战中,唯一的一次上阵还是在永安大江的巨鲸号上。 拓跋沙漠汗逃亡途中,猛一抬头瞧见卫操这小人居然和敌人在一起,顿时气怒交加,中伏的委屈、吃了败仗的苦闷,正愁找不到发泄口。 刚才,要不是卫操这叛徒提醒和鼓惑,他好好的思谋一番,还不一定会中了汉人的圈套。 沙漠汗给自己的冲动找到了一个很好的理由,同时,他觉得要是拎着卫操的首级回去见父亲拓跋力微,这一次败仗的责任说不定各部部酋就不会再追究了。 “卫操,奸贼还不去死。”拓跋沙漠汗怒骂一声,催马向着卫操杀了过来。 卫操见拓跋沙漠汗一脸狰狞,脸色不由得变得刹白起来,这出谋划策是他的强项,单挑决胜他是万万没有和沙漠汗对拼的本事。 赵广见卫操神情,就知他心中有了惧意,沙漠汗这等送上门来的胡虏,赵广觉得他还是早早的送他上路为好。 “德元兄,且在此稍候片刻,待我与你取了胡虏的人头过来。”赵广脸上战意满满,向卫操大笑一声。 乌云踏雪驹兴奋的嘶鸣一声,朝着拓跋沙漠汗冲过来的方向迎头撞了过去,赵广与这匹战马合作已有近三年时间,相互之间默契非凡,乌云踏雪驹对赵广亮银枪的长度,百鸟朝凤枪的威力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赵广人马合一,待两骑交错之际,沙漠汗举起手中弯刀正要劈下,却猛然发现腰间一痛,低头看去,却见皮裘覆盖的后腰处,已经被捅了一个大洞。 “完了,男人最为要紧的所在中枪了。”拓跋沙漠汗心中一寒,他虽然已经有了二个儿子,但在鲜卑部落中却还是子孙少的,现在御女的功能受损,怕是以后再也威风不起来了。 赵广2级七探盘蛇枪刺出,只觉得枪身一沉,也不知道刺在对手何处,但盘旋回马看向亮银枪尖,已有滴滴鲜血落下。 拓跋沙漠汗此时已经疼的伏在马背上,直不起腰来,身后的鲜卑骑卒见大汗受创,一个个急红了眼睛,纷纷朝着汉军这边呐喊冲了过来。 赵广身后,马承和关彝早已按耐不住,但他们也知晓赵广喜欢单挑的脾气,不敢催马而出抢了赵广的功劳,现在鲜卑人想要乱战,可正中他们的下怀。 两军在梁沟谷口混战一场,拓跋沙漠汗脸色铁青,不停的捂住自己的腰部,马背上的起伏以前是他最喜欢的一种感觉,而现在他却十分的渴望能平躺下来,不让血液从身体里不停的流出来。 赵广没有参与到混战之中,但他的眼睛却牢牢的盯住了拓跋沙漠汗这个鲜卑的部酋。 这一次鲜卑人南侵,就是拓跋沙漠汗带的路,起的头,要是不打掉鲜卑人中这些有见识的头人、贵族,假以时日让他们学到了汉人的本领,那时鲜卑就是一头在汪洋中咆哮的海兽,想要克制住它就难了。 所以,拓跋沙漠汗必须要死,赵广要给所有屠杀汉人的胡虏一个警告:要想在汉人的土地上撒野,就要付出血的代价。 第一百六十章 大家都姓刘 拓跋沙漠汗最终没能从赵广手里脱身。 大量的失血让他浑身冰冷,双腿渐渐的夹不住马腹,虽然身边保护的鲜卑亲骑死命的保护,但在赵广面前,鲜卑人的骑阵就象一捅就破的窗户纸,没有一点点挡风的作用。 拓跋沙漠汗跌落马下,赵广将青釭剑朝着这个鲜卑部落少酋帅脖子上一绕,白森森的颈骨与人头分离,咕噜噜的滚落到了地上。 御女的本事还有没有,死去的拓跋沙漠汗已经无需再纠结。 在历史上,这位拓跋力微的长子也一样早早的死于部落间的争斗,赵广这一次伏袭,只不过是将沙漠汗的死亡稍稍提前了几年罢了。 鲜卑众骑卒此时已经被马、关两人杀的四散而逃,面对穿着紧密的铠甲,又有钢刀、利弩在手的汉军士卒,鲜卑勇士们打的苦不堪言。 从汉人处抢来的钝刀,砍在铠甲处只是冒起一串火星,却不能撕开铁制的锁甲,相反,汉军骑卒的刀枪每一次挥动,都会让只穿着轻裘的他们留下一串串的鲜血。 这仗还怎么打? 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铁甲舰与小木船之间的pk。任小木船上的勇士再怎么不怕死,也无法撞沉铁甲舰。 汉人在技术上的领先优势,让他们能够在与游牧民族的对抗中占得上风,而一旦这种优势不存在了,则面对凶悍无比的草原游牧部落,习惯了农耕诗书养家的汉人就会无力抵抗入侵,只能选择臣服于强权之下。 这种情况在汉唐时期并不明显,但在宋、明之后表现的尤为突出,蒙古铁骑、满清骑兵就是凭着老天给予的马背上的本事,一次次的打败了来自中原的军队。 五胡十六国即将到来,鲜卑人的崛起势头已经非常明显,赵广只希望这次北击鲜卑的胜利,能够让汉人获得一些喘息之机。 拓跋沙漠汗本部鲜卑七千骑卒,被赵广、傅佥留下一多半,剩下约有千余骑凭借着骑马的纯熟技术,幸运的从战场上逃脱。 赵广此次作战的战果,只有拓跋沙漠汗一个,七探盘蛇枪在单挑时表现让赵广为之振奋,这枪法实在太阴险了,全是朝对手的下三路而去,怪不得老爹赵云要将它命名为盘蛇枪。 蛇这个东西,冷血又无情,毒蛇吐信,一击必杀。 从技术层面上来看,赵广这次完全是技术上的压制,让鲜卑人有苦说不出来。 可能也正是杀沙漠汗的过程太容易了些,两马相交就一枪毙命,赵广在战后也没有看到七探盘蛇枪有什么升级的迹象,至于如统帅术等技能的提升,那就更加不用指望了。 在梁沟大捷之后,赵广又采纳卫操乘胜追杀的建议,与傅佥分兵两路,对段氏、慕容鲜卑部落发起进攻。 不过,这两部鲜卑已经早早从拓跋部落败兵处得到消息,段务勿尘连夜收拾帐蓬,带着部众逃向了大阴山一带。 元月的天气已经是天寒地冻,连黄河都已有了凌汛,赵广一路追杀到河套的南岸,汉军将士也已是强弩之末,无力再往北走。 傅佥追杀慕容涉归到云中,却是一路只能望慕容涉归的队伍而兴叹,急着回到部落与慕容耐争位的涉归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草原、什么俘虏,他现在要的只有一样:慕容部落的酋帅。 收复上郡。 赵广终于可以在北线构筑一条相对完整的防御链,东至黄河、中间是上郡、西面至安定郡的固原,也就是后世的宁夏贺兰山一带。 其中:西线固原一带的情况最为复杂,陇西鲜卑的乞伏佑邻在姜维到达之后,选择了向姜维臣服,希望能够继续在陇西的草原放牧。 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乞伏佑邻甚至于还与河西的秃发鲜卑部落起了冲突,两个鲜卑部落之间大小战事数十余起,让生活在陇西、河西一带的汉羌、鲜卑等各族百姓纷纷逃亡。 姜维到达陇西,主要的任务就是对付凉州的胡烈、胡渊、杨欣等晋将,乞伏鲜卑既然已经归附,姜维也不好再拿他们开刀。 毕竟陇西一带诸胡杂居,要是因为乞伏鲜卑的事情起了冲突,那余下的羌族、氐族也跟着反抗,陇西将无宁日矣。 其实胡烈此时,也没有多少精力来袭扰陇西了,被李特、李流、李庠三兄弟在凉州闹腾的苦不堪言的胡刺史,正忙着指挥胡渊领兵在河西走廊来回的清剿反抗力量。 胡渊年轻勇猛,打仗确实是一把好手,但这个人性情很是残暴,有时打着打着就收不住手,河西一带不仅仅是流寇被杀了不少,就是地方上的豪帅,也有不少被胡渊砍了首级。 河西一时陷入腥风血雨之中。 —— 赵广在关中安抚民众、平定边患的事情,随着鲜卑人被驱逐而渐渐传开。 关东的有识之士,也渐渐的将效力的对象从司马晋一家,转向选择西边的新汉。 同时,也有一些有野心的枭雄,在盘算着如何与新汉这一股新兴的势力打交道,这其中,最为急切的就是和赵广打过交道的匈奴五部大都督刘渊。 刘豹在固原被杀之后,刘渊走了太原大族王浑的门路,游说了晋国朝中的重臣荀勖、贾充,刘渊先是顺利的成为了匈奴左部的代理部帅。 随后,刘渊在叔祖父刘宣的帮助下,又走通了外戚杨骏的路子,在皇后杨艳的枕头风下,耳朵根很软的司马炎在元月正式下诏,任命刘渊为五部大都督,兼建威将军。 年纪轻轻的刘渊一下子重权在握,司马家的软弱和不团结被他看的清清楚楚,同时,晋国朝中的官员一个个醉生梦死,只知玄学空淡的作派也让他感到机会的来临。 匈奴人崛起的时候到了。 刘渊在心中暗暗发誓,不过,在高兴之余,他又想起了固原的耻辱一败,还有父亲刘豹的被杀,赵广这个对手的阴影又笼上心头。 河东郡,离石,匈奴五部大都督府。 “叔祖父,这赵阎王真是阴魂不散呐,鲜卑人也被打败了,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刘渊手里拿着刚刚从定襄送来的军报,对着刘宣愁眉不展。 刘宣是东汉末年匈奴单于羌渠的儿子,于扶罗单于的弟弟,曾拜著名学者孙炎为师,是孙氏门下最优秀的弟子之一。 在历史上,刘宣也是刘渊建立前赵的重要辅臣,没有刘宣的帮助,刘渊要想在司马诸王的眼皮子底下壮大,还真不一定能成。 听到刘渊丧气的话语,刘宣想了一想,忽然眼睛一亮,道:“元海,我们在战场上打不过赵广没有关系,我们还可以在人心上作文章。” “人心?叔祖的意思是........。”刘渊一怔,追问道。 刘宣淡然自信一笑,道:“元海,蜀国的前皇帝刘禅在洛阳闲居,我们何不前往拜见,你看我们是汉室的宗亲,刘禅的父亲刘备也是中山靖王之后,算起来我们是同一个祖宗,大家都是姓刘,就趁机认一个亲戚,这样一来,赵广若是想要攻伐我匈奴五部,我们就正好把刘禅推出来做挡箭牌。” 刘渊被刘宣这一番天马行空的话,惊的目瞪口呆,好半天才支吾道:“叔祖这想法确实不错,只是我们虽然承了刘姓,但祖上还是匈奴后裔,和刘禅实在没什么关联,要是攀附不上,那岂不是徒让人耻笑。” 刘宣不以为然的一笑,道:“元海,你以为刘备真是中山靖王之后,按照吾师孙炎的推断,刘备和中山靖王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但现在,谁又不承认刘备是大汉皇叔,现在的新汉上下,哪个会怀疑刘备的祖上有假?” 刘渊想了想,又问道:“叔祖,吾闻那刘禅因投降之事,已为新汉上下唾弃,朝中官员、将领也几乎无人会站在刘禅立场上说话,我们与他亲近,又有何益?” 还未满二十岁的刘渊,看问题的长远程度,和历史上已经成年,当上前赵皇帝的刘渊还有很大的差距。 刘宣笑着摇了摇头,解答道:“新汉这个朝廷,现在势头确实很猛,但其中也有诸多的隐患,最为严重的一点,就是皇帝刘衡太小了,万一有个闪失,那赵广连个接替的人都没有,我们要明白一点,刘禅并不是我们的目标,我们的真正目的是刘璿,也就是新汉皇帝刘衡的父亲。” 不得不说,有文化的胡人就是可怕。 刘宣这一番说辞,正切入新汉当前最为薄弱的要害,就是皇室成员太少,皇帝又太小,一旦刘衡有什么闪失,皇帝位置的争夺又是一番龙争虎斗。 刘渊听到这里,眼睛猛的一亮,稍臾抚掌大声道:“叔祖这一手真是太妙了,相比递了降表的刘禅,刘璿在蜀国人心中并无恶行,一旦刘衡有个不测,那刘璿就是最合适的继承皇位的人,就算赵广有心阻拦,也一时无正当的理由回绝,叔祖,不如我们现在就立即动身,前往洛阳。” 刘宣哈哈一笑,道:“元海勿急,我听说安乐公现在窘迫,你且到部落中选上十余个姿容皎好、身段婀娜的年轻女子,再带上十车财帛,我们且往洛阳,与刘禅好好的叙一番亲戚。” 第一百六十一章 美人相送 刘禅最近的日子过的很窘迫。 本来司马炎要立牌坊,劝导吴国方面早早归降,刘禅这个安乐公的待遇不差,但再好的待遇也架不住刘禅吃闲饭的儿子多。 单算跟着他一起到达洛阳的,就有刘璿、刘瑶、刘瓒、刘恂、刘虔五个儿子,再加上儿子的儿子、女儿,家大业大的刘禅忽然发现生儿子太多不是什么好事。 就在刘禅唉声叹气的时候,刘宣和刘渊这一对来攀亲的到了。 刘宣在洛阳的名气不小,有座师孙炎的书信引见,刘宣又找了著名的玄学名士王戎一起上门。 刘禅的安乐公府没有人登门许久,这次见到刘宣、刘渊两个汉化的匈奴贵族带着重礼而来,府内上上下下的人态度上立时亲热万分。 财帛动人心。 更何况刘渊、刘宣这是雪中送炭的义举。 刘禅想到这里,不由感动的热泪盈眶,连连用袖口擦轼浑浊的眼角。 刘宣见刘禅已经有了好感,当下也不再周旋,直接说明了想要攀亲的想法,刘禅对此甚是惊讶,说实话他对自己老爹说的中山靖王之后,也不太相信,但没想到,隔了四十多年后,居然还有人为了这个来和自己攀关系。 刘宣、刘渊送来财帛和美女,缓解了刘禅的困顿,刘禅看到匈奴贵族的巨大财力后,心中也是很有交好的想法。 很快,刘禅倾安乐公府上所有,摆了一场宴席,并请了洛阳的名士山涛、阮咸等人作证,正式与刘宣、刘渊叙起祖籍族谱来。 匈奴二刘这边,也是一本正经的拿出了姓刘的渊源。 按刘宣的说法,往上可以追溯到高祖刘邦之时,以刘氏宗室女为公主,下嫁冒顿单于为于阏,刘氏生子稽粥,后继位为单于,也就是史书上的老上单于。老上单于又娶汉朝翁主刘氏,生二子:军臣单于和伊稚斜单于。 这般一叙,匈奴和刘汉还真有密不可分的联系,起码血缘上亲近不少,当然,就算匈奴的这些单于是刘氏女所生,以她们在匈奴的地位,也不可能改变汉匈之间紧张的关系。 刘禅这边,也把父亲刘备在当上蜀汉皇帝之后重新编排的祖谱列了出来,两边一对照,真是好巧,刘渊居然还是刘禅的外甥。 外甥是什么? 就是姐姐的儿子,这关系可就近了,刘禅很高兴,有了匈奴左部这一个靠山,他在洛阳的幸福生活就有了着落。 刘璿、刘瑶等人也很兴奋,匈奴女子虽然长的五大三粗了些,但个个开放爽朗,完全不惧男子的调戏,要是在床弟间说不定别有一番滋味。 这就象家常菜和私房菜一样,前者是汉人女子,虽然温婉可人,但吃多了也想换换口味,后者是难得吃一次,味道其实差不多,但心里就是会想尝一尝。 在郤正离开之后,刘禅、刘璿的身边已经没有了参谋之人,对于刘宣、刘渊表现出来的异乎寻常的热情,一贯政治敏锐度不高的刘禅根本没心思去想,匈奴人的目的是什么?至于嗜酒如命的刘璿,则完完全全的成了一个废人。 或许,也正是因为刘氏父子这般颓废的表现,才让他们在历史上获得了善终的下场,毕竟,司马家的从来没有放下过血洗的屠刀。 当然,这个善终还要打一个括号,因为在八王之乱和随后的永嘉之乱中,刘禅在洛阳的子子孙孙被石勒给杀了个干干净净,一个也没留下。 刘渊当上了刘禅的外甥,心中也是分外高兴,接受了汉人文化的熏陶后,他对复兴匈奴已经没有什么兴趣,相反,对于复兴汉室倒是很感兴趣。 在这一点上,刘渊和赵广目标一致,只不过,相同的也就是复兴汉室四个字而已,刘渊想的是借着复汉的名头,让自己成为继承高祖刘邦基业的那个人。 —— 刘渊、刘宣、刘禅的小动作,并没有瞒过司马炎布下的耳目。 事实上,山涛在陪同刘渊参加了安乐公府上宴请之后,就立即赶到了崇德殿内,向司马炎报告了匈奴刘氏的情况。 山涛虽然也是竹林七贤之一,但与只会清淡的嵇康、阮籍还不一样,山涛与司马家有些亲戚关系,当过尚书左丞,执政能力很强,用人贤能也是不错,曾经向司马炎进献过一本《山公启事》,很有些见地。 司马炎正好与胡芳嬉戏一番,心情甚佳,听罢刘宣、刘渊的这一番攀亲之举,笑的差一点眼泪出来。 山涛见司马炎发笑,脸上却是没有一丝笑意,板着脸问道:“陛下因何发笑?” 司马炎好不容易笑停,直起腰说道:“巨源,你难道不觉得好笑吗?匈奴人也配姓刘,他们和刘姓哪里有什么关联,如此生硬攀附,岂不让世人耻笑。” 山涛闻言,却是摇头道:“陛下,臣瞧在席上,刘渊频频向刘璿敬酒,依臣之见,刘宣、刘渊之辈,所图者恐怕不是刘姓,而是想要借此与关中的伪帝攀上关系。” “匈奴蛮胡,安敢欺吾?”司马炎神情一肃,匈奴人想和关中的伪汉接触,这是想要挖他司马家的墙脚,准备反叛吗,匈奴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山涛见司马炎动怒,劝说道:“陛下,匈奴五部势力在并州已是尾大不掉,要想对付他们,宜缓不宜急,万一要是逼反了他们,匈奴与伪汉勾结,则河东不保、河内也将不稳。” “不过,我们也不必过于担心,刘渊即便有心与伪汉私通,也无法越过赵广这一道难关,要知道其父刘豹就是死于赵广的枪下,杀父之仇,刘渊恐怕不会忘记,同样的,斩草不除根,赵广也不会放心。”山涛想了想,继续谏道。 司马炎边听边频频点头,山涛不愧是吏部尚书,一下子点到了关键点上,刘渊、刘宣想走刘衡这一层关系,但实际上能不能走通还是未知数,因为明眼人都已看出来了,关中的伪汉真正作主的并不是刘衡,而是骠骑将军赵广。 “爱卿以为,我大晋眼下,当如何应对伪汉的进攻?”司马炎殷切的看向山涛,问道。 这些日子来,前方战场上屡屡败报,让他焦头烂额,就连寄以厚望的羊祜也没取得多大的战绩,反而倒是惊死了司马孚,让司马炎回到族中被长者说了好一顿。 家是家,国是国。 任司马炎是晋国的皇帝,到了司马家族中,也得听与父亲司马昭同辈的长者的唠叨,这没办法,谁叫他这个皇帝是继承来的,而不是如其他开国君主一样拼杀而来。 山涛想了想,凑近司马炎跟前,小声道:“陛下,方才说起匈奴,倒让我想起一件事来,当年大汉初立,国势待兴,为抵御匈奴人的入侵,多送公主与匈奴为于阏。” “臣听说赵广此人尚未有妻,如果我们能够选一合适女子与其成婚,那赵广即便想要进攻我大晋,也要考虑家中女眷的想法,要是再进一步能游说赵广投靠我大晋,则伪汉覆亡之日不远矣。” 司马炎闻言,细细一揣磨,山涛的话还真有几分意思。 这伪汉的巴蜀、关中一大片地方是谁打下来的,都是赵广领军打的,没有了赵广,伪汉朝中,就连姜维在内,大晋这边也没什么好害怕的。 “巨源真乃孤之子房也。此事待与皇后商量后定夺,到时还要麻烦巨源来回说项。”司马炎抚掌大喜,眉宇间的愁色一扫而空。 看来国家大事,还是要找山涛这样有名望、有学问的臣子商量,像贾充、荀勖这些人,只会出些不上台面的点子,既起不到作用,又徒让人笑话。 贾充、荀勖还不知道,因为山涛力谏新的策略,他们两个亲近的宠臣被司马炎给嫌弃了,不过,在司马炎的身边,贾充、荀勖都有自己的耳目,山涛今天的话早晚要被他们知晓,晋国内部的臣属间的争斗才刚刚开始。 司马炎回到宫内,与皇后杨艳商量起山涛的建议。 杨艳,字琼芝,弘农郡华阴县人氏,聪明贤慧,善于书法,天生丽质,早在司马炎当晋公世子时就嫁给了他,夫妻两个感情不错,杨艳也为司马炎生下了三子三女,其中就有最为著名的傻子皇帝:晋惠帝司马衷。 杨艳出身弘农大族杨氏,自幼父母双亡,为舅舅赵俊所养,对赵俊感情很深,听到司马炎说起联姻之事,遂想起赵俊哥哥赵虞家的女儿赵粲。 赵粲年龄十六,正是妙龄之时,这个年纪的女子对于英雄人物很是倾慕,赵广虽然被晋国朝堂众臣称为赵阎王,但平心而论,赵广承继了赵云的姿容,长的俊朗丰蕴,与洛阳有名的美男子潘岳相比,也不惶让。 更何况,赵广在战场上勇冠三军,斩将杀敌无数,最近更是阵斩了鲜卑拓跋部落的少酋帅,赢得众多汉人名士的赞许。 要是赵粲和赵广能够结亲,那弘农杨氏就相当于两边下注,在晋、汉两国立于了不败之地。 赵广此时还不知道,他的终身大事,让杨艳这等有不相干的人操心不已。 而赵粲这个女子,他连面都没有见过,要说印象的话,也许就是史书上记载了,司马炎曾将赵粲纳入宫内为夫人。 第一百六十二章 捉奸在床 司马炎和山涛病急乱投医,希翼用一个女子牵住赵广的心思。 这两个人,司马炎是博爱太多,对女人见一个爱一个,以至于后宫的美人、妃嫔只能在寝宫门口撒上盐,来吸引司马炎的羊车到来。 山涛虽然实务也做了不少,但毕竟在骨子里是个空谈兼浪漫主义文学家,搞文学创作的往往有些浪漫的情怀。 司马炎提及之后,杨艳也是左右思量,为了给赵广找一个中意的媳妇,在司马家族和杨氏家族中寻找身份对等、又年龄合适的女子。 赵粲在身份、年龄方面,都挺不错,美貌和才华也是为时人所称赞,杨艳相信,赵广只要不是瞎子,就能打听到赵粲的近况。 找到了合适的人选后,司马炎夫妇也是马不停蹄,以山涛为使,西出洛阳往长安而来,一方面洽谈与赵广联姻的事情,另一方面也是想提议晋、汉两国和谈事宜。 没有错。 司马炎不想打了,想和谈了,与新汉这一连串的交锋,让司马炎感到元气大伤,他这个皇帝的声望也开始大降。 本来在魏蜀吴三国中,魏国实力最为强大,吴国次之,蜀国最后,现在被赵广这莽夫一通乱搞,变成了汉晋两强争霸,吴国落到了最后。 当然,这个实力评判结果是司马炎的衡量标准,要是换到吴主孙皓那里,什么吴国最后,汉晋争霸,都是胡扯,在他孙大帝的治理下,吴国欣欣向荣,北占寿春,西距荆襄,南平交趾,实力大幅上涨,已经遥遥领先于北面的弱晋、西面的伪汉。 —— 且说赵广在击破了鲜卑部落,收获了鲜卑人遗弃的牛、马、羊群之后,又领军到达了陇西一带,看望姜维、魏容、寇林等一干将领。 作为全军统帅,厚此薄彼是大忌,虽然相比东线、北线,西线无甚大的战事,但这并不是说姜维、魏容他们就没有功劳,相反,对于立足关中的新汉来说,稳定西北边陲的责任更大。 边患不除,新汉无宁日。 边患要想根除,必须恩威并施,双管齐下。 对盘踞在凉州的胡烈、胡渊所部晋军,赵广的态度是严厉的打,狠狠的打,一直到将这些祸害一方的残暴士卒彻底消灭。 对秃发鲜卑、陇西鲜卑这些内附的游牧民族,则要区别对侍,其中有野心和企图想要割据一方,甚至于在汉人土地上作威作福的,要坚决不留情的给予打击,让他们或远遁或臣服,不敢再有丝毫的不臣之心。 对于想要过上安定生活,向往汉人农耕文明的部落,则可以适当的放开限制,让他们和汉人进行通婚、并分批吸纳其拥有汉人的身份,成为新汉的一份子。 在与魏容交待了基本的政策之后,赵广和姜维一起从狄道、陈仓向长安返回,一年一度最为主要的祭祀活动就要开始了,作为新汉的一、二号人物,赵广和姜维都有不得不参加的理由。 说实在话,这三个月左右的征战,赵广心理上也是疲惫不堪,连续的在东线、北线、西线撕杀谋划,赵广在身体和心理上承受了相当大的压力,这不是简单的有一个系统就能消除的。 新汉建隆二年,二月。 渭水因极度寒冷的天气而结冰,唯有河流的中间部分,尚有小股的细流顽强的向东奔流。渭水的情况还算是好的,由北向南的黄河则已经完全的被凌汛堵塞住了。 这个时代,没有后世炸药那样,可以炸开冰层,两岸的百姓唯一能做的,就是搬到河岸的高处,以防备春天到来时河水猛涨淹没家园。 长安城内,半路出家的陈寿主导的城市改扩建工程已经接近尾声,汉唐的气象在这个重生的城市再现,井然有序的街坊、主次干道的分布以及公共厕间的配备,都让长安变的不同起来。 忙碌了大半年的百姓也停歇了身影,回到家中与亲人团聚。 按汉时的礼仪,新皇登基的次年开春,都会举行隆重的祭祀活动,一是表示对苍穹和先祖的尊重,二是新年朝拜,走亲访友,举行家族式祭祀仪式。 随着新汉地盘的扩大、国势的复兴,扫荡四方的功绩,朝堂上的重臣包括张绍、荀诩、诸葛绪、苏愉在内,纷纷表示今年的祭祀要搞的隆重点,以彰显新汉的赫赫国威,以震慑四周敢于窥伺的屑小。 另外,以赵广的能力和地位,骠骑将军的官职已经不足以显示他的功绩,姜维已经私下里和张星彩通了气,他将在朝会上主动提出,不再担任新汉的大将军。 对于众将及官员的好意,以及姜维的主动让贤,赵广心里还是蛮感动的,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最起码他起早摸黑,打生打死,有人看到了,也关心了,这就够了。 至于说当不当新汉的大将军,赵广倒也不是非常在意。 有实力,你就是隐居乡野,也有人慕名而来,没有实力,就是高坐朝堂,也是土鸡瓦狗,无人问津。 回到长安,赵广在看望了兄长赵统等长辈之后,又前往宫中,与张星彩见了一面,很长时间不见,他心里多少有些想念。 这女人似水,不碰还好,什么滋味不知道。 但若是碰了,那真是百爪穿心,让人恨不得归心似箭。 “骠骑将军得胜回朝,恭喜恭喜!”张星彩那里,小刘衡这个电灯泡这回倒是不在,但又多了诸葛婉这个不识相的小妮子。 “呃,是婉儿呐,最近又跟皇甫神医学了什么本事,我这后背有些酸痛,是否帮我瞧下。”赵广哈哈一笑,打趣道。 “将军此话当真?只要太后姐姐不生气,我就显一显身手。”诸葛婉乌溜溜的星眸一转,狡黠的冲着张星彩一笑后跑开。 诸葛婉这些天在医坊跟着皇甫谧学到了不少的本事,整个人显得容光焕发,颇有后世高中学生妹的清纯模样,让好久不见的赵广一时看呆了。 “看哪里?人已经走远了?”张星彩娇嗔一声,白了赵广一眼。 赵广嘿嘿一笑,也不作辩解,这女为悦已者容,诸葛婉青春靓丽,年轻活泼,与成熟明媚的张星彩是两种口味,有时换一换养养眼,倒是不错。 张星彩也没有深究,她说上几句抱怨的话,只不过是一解相思之苦罢了。 一夜无话。 两人晚上折腾的很晚,早上想睡个懒觉,却不想刘衡已经早早起来,正在学步中的他,争脱奶娘的束缚,跌跌撞撞的冲进了张星彩的寝宫。 “太后娘娘,抱!”刘衡奶声奶气的叫嚷道。 “唔,谁?”赵广被一个二岁的小孩捉奸在床,一张俊脸也是涨的通红。 不过,这事情以后估计还会有,先让刘衡习惯习惯也好,汉代的皇族对于男女之事,还是比较开放的。 就比如汉武帝刘彻的姐姐平阳和大将军卫青,卫青是平阳的第三任丈夫,两人之间还早有私情,只是被武帝发现后才正式公开。 另外,汉章帝的皇后窦氏,是光武帝刘秀长曾外孙女,大司空窦融的曾孙女,在临朝亲政期间,其兄窦宪二次北伐大破匈奴,留下“燕然勒石”的赫赫威名,史书上大书特书。 窦后的私生活方面,也经常被时人诟病,但这些都无伤她的功绩,在她死后也是被追谥号“章德皇后”。 闲话少叙,在刘衡好奇的目光中,赵广假作正经的穿衣起床,将刘衡抱在怀里,强壮有力的臂膀一拥,小家伙立时就听话的不再多动。 刘衡年幼,又少无父母,在他朦胧的意识里,要说到父亲和母亲,适合当他母亲的就是太后娘娘张星彩,而父亲的角色,在刘衡的心中就是赵广。 骠骑将军征战四方,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大汉军队旌旗所向,敌皆望风而逃。 这一件件、一桩桩的光荣事迹,在新汉上下已经被百戏、宴会传扬了一遍又一遍,但大家还是百听不厌,宫中也是一样。 刘衡二、三岁的年纪,正是渴望求知的年纪,男孩子平素的游戏就是骑马打仗,而像骠骑将军赵广一样征战沙场,是刘衡在这个年纪时的美好梦想。 二月六日。 新汉朝堂建隆二年的第一次重要会议召开,姜维主动提出不再担任大将军职务,并提议由赵广接替,得到朝中众臣、将领的一致认可。 赵广作势推辞了三次,最后无奈的接了职务,随后他也投桃报李,提议姜维任宗预死后空缺的大司马。 这个职务蜀汉时蒋琬当过,大司马可进入内朝参决政事,秉掌枢机,位高权重,正适合一心操劳国事的姜维。 其余国事,均由苏愉、诸葛绪、张绍以及年轻一辈的张遵、陈寿、苏绍、韦皋、荀正等人细细商讨决策,赵广和姜维只把个大的方向,各有分工、各司其职,正是一个国家正常的运转状态。 大汉矿业、南洋商贸诸事在张星彩、关银屏的过问下,各项事务进展的有快有慢。比如与西域的沟通方面,由于凉州动荡,现在只能暂时陷于停滞状态。 南洋贸易方面,交趾方向的夜郎道因吕兴作乱而陷于停滞,反倒是西南的古滇国通向身毒的道路虽然不好走,但却有马帮通行其间,给南中带来了丰厚的利益。 就在纷纷扰扰之中,晋国的使者山涛来提亲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出兵河东 山涛作为提亲使者前来长安。 这也是刘禅递上降表之后,晋、汉之间的第一次非正式的交往,也是司马炎变相的承认新汉地位的一种尝试。 在后世,有体育运动作为媒介,进行乒乓外交,在魏晋三国时代,亲事也是一种媒介,不管成与不成,至少双方接触了。 所以,山涛此次到长安的目的,并不仅仅提亲一事,他更希望以此为契机,在晋、汉两国之间建立起正式的外交关系。 山涛在长安转了一圈,先找了苏愉、诸葛绪两个旧日同僚,叙了叙旧之后即说明来意,这两人对山涛还算客气,毕竟之前在邺城时关系还不错。 在苏愉、诸葛绪的引见下,山涛没有直接求见赵广,而是绕了个弯,先去见了刚刚病愈的赵统。 长兄为父,赵广的父母均已不在,按山涛的想法,赵统起码能当了半个家,尤其是在赵广的婚姻大事方面。 赵统对山涛这位名士的到来很是?异,他不过是能力平平的一介俗人,才华和文章均不出众,哪里能和山涛平起平坐。 山涛和赵统倒不是初次见面,当初到成都为使时见过一面,当然,赵统属于路人甲的那一类,山涛这种久在文艺圈子里混的人,在如何搭讪方面很有经验,一副自来熟的样子,文人的脸皮要厚起来,一般人真抵挡不住。 在与赵统稍作寒暄之后,山涛即切入正题,把联姻之事合盘托出。 “弘农赵氏的女儿?”赵统是个传统的人,一听到女子同姓赵,脸色遂有些不好看起来。 春秋先秦时期,有同姓不婚的规定,主要是了防止同姓婚配,可能造成后代畸型及不育,两汉时期这一习俗已经不分,但在一些名门大族中依然有这个族约,司马炎提议将赵家的女儿嫁过来,是不是也有祸害赵家子孙的心思。 山涛见赵统脸色阴沉下来,心中暗道不好,连忙解释道:“咳,临来之前,吾已查过赵虞家传族谱,赵氏女是弘农人氏,与常山赵氏并不同祖,赵兄不必担心,若亲事谈成,我大晋将册封赵氏女为公主,以示对赵大将军的敬重。” “巨源公,贵国是想要羞辱我赵家,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吧!要是真有结亲的意思,不如送个真公主过来。”赵统冷冷一笑,冲着山涛不客气的说道。 山涛这一番解释是想打消赵统的顾虑,但结果却是适得其反,赵统虽然不太管新汉与晋国之间的争斗,但赵广杀了晋将数员,双方结怨无数,司马炎现在却想联姻,怎么看都不靠谱。 山涛无奈苦笑摇头,他倒是想送个真公主过来,可是司马炎的女儿年纪都还小,与赵广差距太大,赵粲已经是杨艳选了又选之后的结果了。 赵统这边坚决不同意,山涛也只能无奈作罢,不过,此行他还是有不小的收获,起码与新汉的重臣们建立起了正式的沟通渠道。 赵广从赵统那里听到山涛提亲的消息,惊讶的差一点跳起来,司马炎真是脑洞大开,莫非御女太多肾虚得厉害,赵粲这女人再好,也是弘农杨氏的亲眷,他要是娶了,那还不是在身边留了一个定时炸弹。 况且,女人他赵广又不是没有。 且不说张星彩那里,两情甚悦得紧,其他不熟悉的女人,赵广还真不感兴趣,这万一要是找来一个妒忌心强的,比如郭槐、贾南风这种,那赵广的幸福生活就毁了。 “这他妈的,司马炎是不是又想找抽了,自己是个色中恶魔,还以为人人都和他一样饥不择食?”赵广心中怒骂。 也幸好赵统想的是同姓不婚,没有同意山涛的提亲,要不然的话,赵广还得照顾赵统的面子,要是兄长再气的生病,那他就罪过大了。 提亲的小插曲就这么过去了,不仅是赵广长出了一口气,被惊到的还有张星彩和诸葛婉。 一贯霸气的张皇后这段时间难得的温柔体贴,让赵广喜不自禁,这女人果然善变的紧,不管是霸道女总裁还是温柔小女人,演绎起来都可以评为最佳女主角。 诸葛婉从父亲那里听到山涛提亲之事,气的小嘴巴鼓鼓的,躲进闺房将山涛骂了个狗血喷头,稍出了口气之后,诸葛婉开始在诸葛绪、诸葛诠那里,有意无意的提起自己的终身大事来,这倒让一直摸不透女儿心思的诸葛绪动心起来。 “大将军确实是上佳人选,除了年龄上大一些之外,不过,此事万万不可急,最好是让婉儿多多接近大将军。”诸葛绪将诸葛诠叫到一旁,小声叮嘱道。 早有卖妹心思的诸葛诠连连点头,一脸的兴奋,他要是成了大将军赵广的妻兄,那在长安的文人圈子里还不是横着走,以后看谁还敢笑话他诸葛诠写的文章狗屁不通。 —— 关中的新年,就在平静又安宁的气氛中过去。 新汉治下的百姓,也在希翼中迎来了新的一年,而在一水之隔的河东,周曷朱举起自立大旗之后,开始在蒲阪、闻喜、猗氏、安邑一带扩张势力,羯族武装非常的残暴,他们没有根基又不擅农事生产,只能洗掠一个又一个坞堡。 河东陷入血腥屠杀的动荡之中,不仅仅是普通的百姓,就是诸多传承数百年的大族也无法幸免。这其中就有闻喜裴氏。 裴氏在中国历史上名气极大,可以用声势显赫四个字来形容。 “天下无二裴”。在先秦时期,裴家在朝效力的子弟就有约三百余人,到了两汉时期,姓裴的官员先后有上千人之多。 三国魏蜀吴时期,闻喜裴家也和琅琊诸葛家一样,子弟分散到三国效力,曹魏这边最多,也最有能力,其中以裴潜最为知名。 到了司马晋时期,更有裴秀、裴徽、裴楷这样的优秀人才为司马家效力,裴秀也是司马炎的心腹之一,官职做到了延尉正。 吴国那边相对少一些,但也有裴玄这样的名士,蜀国因为地处西南,国势又最弱不被看好,出仕蜀国的裴家子弟是庶出子弟,其中相对有能力一点的就是裴俊。 裴俊在加入蜀汉后,很得刘备的重用,最高官职做到光禄勋,后来病死于任上,他的儿子裴越在蜀国景耀年间当过督军,在刘禅投降之前,裴越因母丧回到闻喜家中。 羯胡武装惑乱闻喜,裴越带领了裴氏坞堡的子弟抵抗周曷朱的进攻,初战的时候,裴越还打的不错,守住了裴氏几个大的坞堡,但随后疯狂的羯胡开始驱赶被俘的汉人蚁附攻堡,面对曾经眼熟的乡亲,裴家子弟终于崩溃不支。 裴越艰难的突围而出。 在他身后,是曾经繁华富庶现在却是荒凉无人烟、白骨露于野的家园,悲痛中来的裴越西渡黄河,向驻守在蒲津关的柳隐哭诉河东的惨状。 其实,在裴越到来之前,就不断有逃亡的河东百姓携家带口逃向关中,仅柳隐驻守的蒲津关一处,就接纳了百姓不下二万余人,而且瞧这个势头,这人数只会增多不会减少。 三月上。 接到柳隐的急报,赵广在长安坐不住了,这安逸的日子果然让男人丧失警惕性,要是他一直在东线的话,对河东发生的情况反应会更加的迅速,而不像现在层层上报,时间上拖延太久。 不过,这也怪不得新汉的各级官员,河东毕竟是晋国的地方,对于新汉来说,属于国外,不在自己的管辖范围内,柳隐要不是逃亡来的百姓实在太多,又有裴越报告羯胡残暴的行径,也不会越级直接向赵广汇报。 赵广快马加鞭,带着亲骑到达蒲津关,看到的凄惨景象让他本已坚硬如铁的心揪了起来,就算蜀汉外围被魏军洗掠时也没河东逃难百姓这般惨状。 裴越站在难民队伍的前头,瞧见“汉大将军赵”的旗号,卟嗵一声跪了下来,在他身后的河东百姓也跟着双膝跪地,哀哀痛哭声响彻黄河岸边。 “河东苦难,百姓流离,越斗胆,恳请大将军收留。”裴越语声更咽,连续的征战和逃亡,已经让这个原本养尊处优的大族子弟憔悴的像个五旬的老者。 赵广从马上跃下,来到裴越等人跟前,周围是扶老携幼、穿着破烂的褐衣,寒冬也只能赤脚奔走的难民,他们在胡虏的屠杀下幸运的逃得了性命,但若是没有人收留,这个冬天就是他们人生中最后的日子。 难民收留在粮秣匮乏的后三国时期是件大事,尤其是关中目前尚且薄弱的底子,能不能承受得住是个未知数。 对于关中来说,收留这一批河东百姓不难,难的是如何应对接下来如潮般蜂涌而至的难民潮。 “令绪,河东的汉人,也一样是大汉的子民,你带着他们来到关中,是对我赵广的信任,让大家都起来吧。”赵广扶起裴越,大声的对跪倒的众难民说道。 “谢大将军恩典!”裴越喜极而泣。 “谢大将军!”感谢的声音此起彼伏,当河东的逃亡百姓抬起头来时,赵广看到的是一双双麻木无助又带着希翼的眼神。 他们是这个纷扰乱世的蝼蚁,他们也是赵广穿越回来最需要呵护的人。 司马炎不管河东百姓死活,他赵广不能不管,出兵河东,击破羯胡,解百姓危难,是汉军接下来的首要任务。 第一百七十八章 名将郭淮之子 事实胜于雄辩。 赵广在重建新汉过程中积累下来的战功、声望和权势,让他在说服姜维、苏愉、傅佥等人时,有着先天的感染力和坚定的自信心。 在赵广的再三陈述下,姜维、诸葛绪、傅佥等人的担心总算稍稍有所缓解,就算还有一些人有不同的意见,也不再提出异议。 还不放心的姜维提议在第一批长征健儿出发后,新汉再次动员,组织第二批健儿增援,对于这个老成持重的建议,赵广没有驳回表示了赞同。 西征凉州方略既定。 新汉上下纷乱的思想得到统一,军事内政一应措施也跟着运转完善起来。 军事层面,此次随同赵广出征的汉军将领,和以往有很大的不同,参军司李球在蒲阪渡一战稍有失算之后,身体有恙无法出征,这次留守关中,协助姜维全面负责关中、巴蜀、汉中的军事赞划。 代替李球行使参军司任务的是马融,这个从巴郡来的年轻人,在经历了一连串的历练后飞快的成长起来,渐渐成为参军司除李球之外的第二号人物。 与马融一道参谋军事的,还有董宏、费承、周巨、苏继、杜模等新进年轻士子。诸葛尚本来也有意加入,但嫌他成长速度太慢的赵广,这回让诸葛尚跟着蒋显出使吴国,去探一探东吴的孙皓大帝的底细。 知已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行军打仗是如此,两国外交上的谋伐也是一样。 上一次蜀汉将亡时,差一点因为魏吴和议让赵广的努力化为泡影,这一次虽然晋吴两国在江淮打的不可开交,但谁又能判定,司马炎和孙皓之间不会再有联合起来坑一把赵广的想法。 要是那样的话,赵广远在凉州回不来、姜维又对政治外交不怎么精通、新汉上下能否正确应对晋吴联合做局,还要打一个问号? 诸葛尚到吴国,正好可以联络诸葛瑾的唯一还活着的孙子诸葛攀,诸葛诞的儿子诸葛靓,打探一下吴国目前的国力和内部各方势力的情况。 领军将校方面,马承、关彝率骑军一同出征,凉州是马腾、马超的故居之地,马承虽然出生在蜀地,但有祖父、父亲有余荫在,马承在凉州能够发挥更大的作用。 其余将领中,更为年轻的文虎、柳初、罗尚、罗袭取代了之前的魏容、寇林、文鸯等中坚将领。 当然,这并不是说这些人不受重用,被冷落了,而恰恰相反,他们几个被赵广安排到了潼关、安邑、蒲阪等重要的地方,有他们这些老兄弟在,赵广才好放心的西征。 疆土要开拓,老根据地也要保护好。 姜维、傅佥、罗宪、张翼等倚重的大将也将留在关中、巴蜀,同时,大司马姜维回转长安坐镇调度。 四周皆是敌人,要是没有一个威望高、军事能力强、忠诚度高的人坐镇,赵广就是想要出征也不可能,从这一点上来看,姜维起到了定海神针的作用,他的影响力并不比赵广弱多少。 内政层面,苏愉、诸葛绪、荀诩、黄崇四人共同担负起新汉整个国家机器运转的重任,三老一新的组合,既有经验又有活力。 黄崇在蜀郡太守任上干的很出色,不管是联络南中的李遗、开辟西南茶马道商路,还是羊祜入侵汉中,蜀郡对张翼的支援很是给力,黄崇也是赵广为新汉将来一力培养的内政重臣。 除了上面四人外,更为年轻的官员层面,还有苏绍、韦皋、杜轸、范元、诸葛诠等人,他们的经验还有欠缺,但热忱上不用怀疑,相信假以时日,他们中间的一些人也会成长起来。 —— 金城。 位于黄河的上游,在后世这个地方被称为兰州,是甘肃省的省会,是连接河西、陇西的重要城市,自古兵家必争之地。 杨欣归降之后,新汉征虏校尉牵弘于七月份,率本部人马进驻金城,狄道一带交给原先的守将蒋斌驻防。 汉军要想占据凉州,一下子全面推进并不现实,最好的方法是先行在河西占领一处要点,并以此为根据谋图发展,这是赵广给牵弘回信中提到了策略。 汉军牵弘部西入凉州,让击败了胡烈、正在加速扩张实力的秃发鲜卑一下子警觉起来。 大首领秃发乌丸和麾下二员大将阿罗多、若干拔能紧急商议之后,决定趁着汉军大部队还未到达的机会,先下手为强,击败牵弘这一支孤军,再依托黄河风险据河而守,将赵广挡在陇西一带。 为了确保这一计划的实现,秃发乌丸向陇西鲜卑的乞伏佑邻、烧当羌的姚弋伯、卢氏胡的彭护、氐人流民帅李特等各路势力发出了会盟共抗汉军入侵的建议,一时间,凉州各路草莽、英豪就像被沸水烫了一遍一样,纷纷响应起来。 不管是听从秃发乌丸,还是反对秃发乌丸,各怀心思的诸胡在面对新汉这个让人生畏的新生政权时,都有一种被重压的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这主要的原因是,赵广的战绩实在太优秀了,不仅是百战百胜,而且在诛杀诸胡方面毫不留情,一个又一个有名的胡族酋帅都倒在了赵广的枪下。 如果用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来描述胡汉的关系的话:那就只有“仇深似海”四个字。 尤其是秃发鲜卑和烧当羌两部,秃发树机能、姚柯回先后在沓中、阴平道被杀,两个部落痛失首领,在经历了一段艰难困苦的时间后,才始又重新选出了新的首领。 烧当羌在与白马羌争夺沓中牧场的过程中失败,不得不退往西海一带放牧,这里属于青藏高原的边缘,高山牧场气候寒冷,烧当羌一度过得相当的落魄。 攻打金城,烧当羌新任酋帅姚弋伯领令为先锋,父亲姚柯回之死,让姚弋伯在接任部落酋帅过程中很是经历了一番波折。 此次响应秃发乌丸的号令,姚弋伯也不是没有所得,秃发鲜卑在黑水一带的牧场,已经让给了烧当羌,那里有祁连山的雪水流经,水草更为丰美,也更适合放牧。 河西诸胡大举进攻金城。 汉军守将牵弘得知此讯,立即遣了快马从水陆两路向长安飞报,牵弘的手底下将卒不过四千余人,再加上蒋斌的一千部下,只有不到五千的步骑,面对呼啸而来、呼啸又去的胡骑,守城不出还算勉强,要想击败诸胡则不可能。 赵广在长安会议后,已将征西大军的驻地从长安西迁到了陈仓附近,这里距离陇西、河西更近,同时,陈仓也是一座坚城,又有陈仓道沟通巴蜀、汉中,端是一处进可以攻、退可以守的屯兵之地。 除了地理位置上的原因外,赵广驻军陈仓还为了一个人:郭统郭伯济。 陈仓的守将郭统在归降了新汉之后,一直没有什么好的表现,似乎留在这座父亲郭淮守卫过的城池就是他毕生的宿愿。 但在赵广领军到达陈仓,并准备从陈仓往金城时,郭统主动找到了赵广,提出了要加入到征西汉军中的想法。 “大将军,统之所以避战,非为其他,实是不愿与昔日同僚战场相见罢了,今日征伐河西,乃汉胡消长之大事,统定当全力以赴,恳请大将军应允。”郭统语声切切,脸上带着几分惭愧,又带着几分的希翼。 太原郭氏是河东大族,郭淮去世后,更被曹魏追赠大将军,谥号“贞”。郭淮的弟弟郭配有女郭槐,嫁的就是贾充,生的女儿是贾南风,同时,郭淮的侄子郭奕,现在是东宫中庶子,负责教导傻太子司马衷。 有这些关系在,前年郭统要不是被围陈仓实在没有办法,他也不会投降新汉,这也是他投汉之后出工不出力的原因。 “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西征凉州,我这军中正缺一员能征善战之将,伯济可敢为全军先锋,率二千精骑渡河击胡。”赵广沉声下令。 郭统的为人方正,不是那种两面三刀,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这样的人虽然相处有时会让人难堪,但要是用好了,那就是一把锋利的钢刀。 在西征之前,关于先锋的人选,赵广也是思虑再三,这个人既要熟悉陇西、河西的地理、人文情况,又要有相当的战场经验,同时性格上还必须严谨细致,不能太过于好大喜功。 这三条意见一列出来,汉军中的多个年轻将领就被清出了一多半,比如文虎,就对西北一带的情况不熟,比如罗尚、罗袭,在经验上又有欠缺。 郭统继承了其父郭淮在用兵上的才能,上一次傅佥兵围陈仓,郭统硬是凭着一座孤城守了三个月,就从这一点,就能看出这个人的才干。 郭统闻言大喜,激动的单膝跪地,抱拳道:“大将军且放心,我郭伯济若是救不了金城,你拿我人头是问。” 说罢,郭统长身而起,蹬蹬蹬的疾跑出帐,长久的闲置让他心中难耐上阵的冲动,而全军先登的重任更让他感到被信任的激动。 第一百七十九章 金城保卫战 凉州刺史部战云密布。 秃发鲜卑等诸胡早已把河西走廊当作了自家的放牧地,此时听到汉军要来抢地盘,一个个也是紧张万分,严阵以待。 当然,最为着急的,还是秃发鲜卑首领乌丸。 秃发树机能在沓中被赵广阵斩,便宜了本来没有机会成为大酋帅的秃发乌丸。 秃发乌丸年近四十,从年龄上来说,他比秃发树机能还要大了几岁,但从辈份上来看,秃发乌丸又是树机能的堂兄。 秃发乌丸继任秃发鲜卑部落大首领之后,树机能的三个阏氏,乌丸也很不客气的笑纳了,其中一个在乌丸的努力下,已经生下了儿子。 汉军先锋郭统从陈仓出发时,以秃发鲜卑、烧当羌为首的河西诸胡云集了五万大军,对牵弘驻守的金城进行围攻。 与汉军集结需要准备粮秣、兵械、帐蓬、医药等等一应辎重相比,鲜卑、氐羌等诸胡的缔结速度更快,往往一骑飞报、群起响应,狼旗一竖,四方各部纷纷赶来。 曹魏时期,雄才伟略的曹操对北方诸胡的态度很明确,就是不听话剿灭,听话的圈养,乌桓当时在北方势大,曹操先是遣猛将张辽斩杀蹋顿,然后又遣黄须儿曹彰一顿猛揍,击破乌桓十余万众,这个北方的强族直接就瓦解掉了。 到了曹魏后期,司马家掌权,情况就大不一样。为了对付蜀汉,司马师、司马昭频频征调匈奴、鲜卑、氐羌诸部充入军伍。 不过在这一点上,魏蜀吴三国的做法其实都差不多,魏国有匈奴、鲜卑诸胡,蜀国有板荡、南夷、青白羌等蛮兵,吴国有山越、番越等宗族部众。 这些胡族虽然只是炮灰角色,但从中也学到了中原汉人征战的本领,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计谋两个字。 汉人用计,多是以计谋取胜。 学到了兵法的鲜卑、羌人,也开始效仿汉人行军打仗时的韬略。 比如这一次攻打金城,姚弋伯就没有选择蛮干,而是从凉州各地掳掠了数千人的汉人百姓,驱赶他们背着填沟的一袋袋泥土,扛着一架架简易的云梯和撞车,向金城的城墙底下拥了过来。 在这些汉民的身后,才是烧当羌的士卒,他们手持着硬弓,搭上了箭矢,瞄准的目标并不是城上的汉军,而是前面的那些炮灰汉俘。 驱民蚁附攻城。 这是烧当羌人在付出首领姚柯回战死,又损失数千人代价后,从邓艾的西征魏军中学到的本领。 无所不用其极。 汉人就是这般的无耻,那么死掉些汉人百姓的贱命,换得一座重要的城池,这买卖姚弋伯觉得非常的划算。 秃发乌丸和阿罗多两个鲜卑首领,此时的位置在稍后一点,阿罗多见烧当羌人用汉民蚁附攻城,对身边的秃发乌丸道:“城里的守军主将不是庸将,蚁附攻城的计策,估计不会有多大的效果。” 秃发乌丸点了点头,沉声道,“烧当羌人要立头功,就让他们先打一打,这一仗才刚刚开始,好戏还在后头,我们走着瞧?” 姚弋伯没有听到两个鲜卑盟友的私语,他的全部注意力已经放到了金城城下,在汉民的后面,他暗暗的遣出了四千羌兵。 —— 金城城头。 牵弘全身着甲,阴沉着脸,按住佩剑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对着攻城的烧当羌部落他再熟悉不过,邓艾南征蜀国,烧当羌就是附庸军的一支,当初用的顺手,邓忠等魏军将领在作战时每每把羌人放在紧要位置,现在恶果显现了。 驱民攻城。 金城守军想要反击,面前是一个个汉人同胞,看着一张张哀求痛苦的脸庞,汉军将士就算举起刀,估计也砍不下去。 而若是犹豫不决,等到云梯架上城垣,躲在后面的烧当羌士卒就会借着汉民的掩护,趁机冲上城头,将牵弘苦心经营的城垣防线冲的支离破碎。 恍惚中,牵弘似乎已经看到烧当羌首领那得意的笑容,看到一队队趾高气扬进城的胡虏正在杀死自己的部下。 怎么办? 牵弘不想再等待下去了。 他长吁一口气,高声叫喝起来:“弟兄们,不过是驱民攻城的伎俩而已,我们怕什么?大将军在我临行前,已经给了我锦囊妙计,你们想要见识的话,都听我的号令。” 听到牵弘说赵广有妙计留下,金城汉军将卒一个个神情振奋,低落的士气也跟着恢复了七、八成,赵广的名号就像是有魔力一般,让汉军将士莫名的增添了许多信心。 “禀将军,城下汉民已经接近壕沟了!” “报将军,汉民正在填壕!” 城楼上,负责观望敌情的汉军信使连续的叫喊着,将看到的敌军动向报与牵弘及守军各部将校,牵弘拔出佩剑,将右臂高高举起。 在城垣的一个个缺口处,近一千的弓箭手目光死死的盯住了正在接近的羌虏,带队的军侯则侧着身躯,用眼角余光观察着牵弘的一举一动。 牵弘还没有下令,他们虽然心急如焚,但却不敢违抗将令,提前放箭,最底下的汉军士卒不知道,他们这些低级将校却清楚,不听从命令将是什么后果。 “羌虏阵形已经前移,前军已经进入百步之内了!”汉军信使的喊声再起。 等的就是这一刻! 牵弘的脸上杀气显现,他的嘴角绽起冷冷的笑容,高举的佩剑被他用力一挥。 “放箭!” “放,放,放!” 汉军将校的呼喝声此起彼伏,一千弓箭手早已等的不耐,他们手里的硬弓已经挽满,箭杆斜斜朝向四十五度角的天空,四棱锥箭镞闪动着阵阵的寒芒。 下一瞬间,刺耳破空的鸣镝啸声接二连三的响起,密集如蝗的箭矢从金城城头的高处,呈抛物线向后面冲上来的羌兵倾泄而下。 措不及防的烧当羌兵被箭雨覆盖,身上只穿着皮袄的他们非常的可怜,单薄的袄袍根本挡不住重力作用高速下落的铁镞。 羌兵惨嚎声、呻吟声不绝于耳。 在汉军连绵不断的十轮箭雨下,烧当羌士兵一片一片地倒伏下来,伤亡极是惨重,相反,倒是躲藏在城墙根底下的汉民没有多少的伤亡。 牵弘终于在胡虏面前成功的用了一回计策,他没有不按常理用兵,而是放过前面的汉民不射,集中抛射攒杀后面的烧当羌兵卒。 —— 金城城外,姚弋伯有些气急败坏,一双血红的眸子里已再无骄狂之色,刚刚还是得意洋洋的神情也已不复再见。 “牵弘,汉贼,还我烧当羌勇士的命来?”姚弋伯大叫一声,急切中就想要亲自上阵,与牵弘面对面杀一个高下。 其实,金城城中的汉军守将牵弘他早就听到过。区区一个前魏的降将而已,又不是什么能打的猛将,本想略施小计,就能一举拿下城池,却不想被牵弘给反将了一军。 怎么不管是谁,到了赵广的手底下,打仗的本领就涨了好几倍,与在其他人手底下时完全不一样了。 “姚兄弟,不可冲动,我们有的是时间,且等酒泉的李特兄弟、卢氏胡的彭大首领到来,那李氏三雄我听说还在那赵广手底下干过,听听他们有什么高见?”秃发乌丸高声喊住姚弋伯,劝慰道。 此次凉州诸胡会师金城,李特、李流、李庠也在其中,他们虽然是流民队伍,但究其出身是氐人一支,算是氐羌部落。 听到秃发乌丸这么一说,姚弋伯也乘势下令先停下进攻,救治受伤的羌兵再说。 其实,他也不是完全冲动没脑子,刚才他已经看到了秃发乌丸在赶过来,作势带兵上阵只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 诸胡云集,声势浩大。 金城之中,牵弘施计小胜一阵,不仅射杀了千余羌兵,而且还救了不少的汉民入城,但牵弘的眉头,却依然紧锁,愁眉不展。 十轮箭矢攒射。 几乎占了金城府库中贮存箭矢的四分之一,要是再来几场这样的战事,那汉军手里的硬弓将无箭可射。 虽然金城背靠黄河,有水路可以通往对面的狄道,但蒋斌的手里,也只有区区千余人马。 这个时候,牵弘心中最为渴望的,就是援兵什么时候到来,又是谁带兵前来,要是大将军赵广亲自杀来,这城下的数万胡兵,那根本算不得什么? 只要一想到赵广在战场上的神勇无敌表现,牵弘的热血就涌上脑门,固原大战之后,他终于又有机会跟随着赵广杀敌了,这样的运气不知道虎步营的兄弟们知道了,会不会羡慕自己。 魏容那个耍心计的家伙,他以为自己不知道他私底下的小伎俩,这回被留在了河东,打大仗的机会就这么溜走了,也不知道魏容会不会顿足捶胸。 “来人,再往狄道一趟,问一问蒋裨将,大将军的长征健儿还有多久到达?”牵弘一边想着,一边对着身边的亲卒下令。 城外的胡虏聚集的越来越多,可以预见明天的攻势会更加的凶猛,牵弘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守住城池多久,但这一座金城汤池,胡虏要想拿下,除非从他牵弘身上跨过去。 第一百八十章 众志成城 烧当羌在第一天被牵弘一波抛射箭雨所败,折损了千余士卒。 在孙子兵法运用纯熟的汉军将领面前,姚弋伯学到的一点皮毛,根本不够看的。 烧当羌部落真正成为五胡十六国时代的一方霸主,还要等到姚弋伯的弟弟姚弋仲长大之后,毕竟军事上的天赋不是谁都能拥有的,有的人天生就是将才,有的人即便努力学习,也只能算是普通人中的一个。 第二、第三天,不甘心失败的姚弋伯再次出战,这一次他抛弃了小聪明,直接指挥羌兵强攻城门。 一个个强壮健硕的羌人勇士在带队小酋帅的指挥下,举着一张张足以遮挡身体大半部分的木盾,依靠部落中羌人弓箭手精准的射术掩护,开始一点点的接近金城城门。 用圆木削去枝条做成的撞车被羌兵们扛着,在吆喝声中向着金城包铜的城门撞了上去。 金城之名。 最早是由来往的胡商叫出名的,缘由就是包铜的城门。 据说当天气晴朗,阳光从祁连山峦的间隙照向城池时,这座城门就会变得金光灿灿,让人叹为观止。 传说已经过去,现在金城面临的不是阳光,而是凶悍残暴的胡虏。 “咚咚咚,轰轰!” 巨大的撞击力将硬木铜门撞出了一个大洞,同时,也让城垣上的夯土纷纷掉落,虽然黄土十分的结实,但也耐不住连续的冲撞和打击。 “弓箭手,疾射!” “擂石,给我砸!” 牵弘这回也没了什么好的招数,只能一次次的用添油战术,将守军分成好几波,与羌兵或对射、或城头肉搏,这样的结果不是牵弘希望的,从兵力对比来看,牵弘不到四千的人马,很难挡得住城外的数万胡虏。 到了第四天的时候,牵弘已经无力支撑,幸好蒋斌从黄河对岸的狄道将手里的千余守卒派了过来,才始牵弘又险险的坚持了下来。 “牵将军,我们明天怎么办?”蒋斌神情灰败,有些垂头丧气。 自加入到新汉以来,蒋斌觉得他的运气差到了极点,当年一同守卫汉中的将领,王含已经是赵广跟前的红人,现在守卫在峣关,可以说被委以了重任,柳隐虽然战死在蒲阪渡口,但汉军中提及柳老将军,谁人不识谁人不知。 唯有他蒋斌,当年守卫的还是汉中重要城市汉城,但接下来却始终默默无闻,只能算是汉军中的一员守边裨将。 牵弘扫了一眼蒋斌,神情坚毅无比:“城在人在,城失人亡。明天我们继续守,守到最后一兵一卒为止。” 这是一场汉人与胡虏之间的民族之战,与当年魏蜀之间的内战不同,牵弘的父亲牵招担任过曹魏的护乌丸校尉、平虏校尉、护鲜卑校尉,从这些身份就可以知道,牵招是什么样的人? 官职前面的那个“护”、“平”,只不过是好听的代名词罢了,实际的意思就是代替魏国管理少数民族的将领。 要是乌丸、鲜卑听话,那还自罢了,要是不听话,想要反叛,那这个护字就立马变成剿字。 牵弘自小深受其父影响,对胡虏坐大后的恶果早有预见,在历史上,牵弘也就是在这段时间,领兵在凉州作战,最后阵亡于与鲜卑的战役中。 当然,现在牵弘已经不是晋国的将领,而是新汉军中的征虏校尉,他的人生走向在江油关归顺赵广之时已经改变。 “将军,将军快看,汉旗,舟师运来援兵了?”守城兵卒一声惊喜的叫喊,将牵弘和蒋斌从沮丧和紧张的情绪中拉了回来。 牵弘寻声朝黄河上望去,只见对岸的狄道渡口,已有六、七艘走舸正在掉头向西岸而来,当先的一条船上,有一个汉军斥候高高的举起一面“汉大将军赵”的将旗站在船头醒目位置。 “是大将军,大将军来援了?”蒋斌惊喜大叫起来。 每每在他绝望失落之际,赵广就像有预知的战神一样,会从天而降来解救汉军的危难,当初,在汉城被围是如此,现在金城也是一样。 说实话,蒋斌的意志力不过是普通人的水准,要不是有大将军赵广会来救援的信念支撑着,他恐怕早已下令先行撤退了。 牵弘嘴角上露出一抹笑容,援兵终于到了。 这便是国家强大、将士齐心的好处,要是内部勾心斗角,救援不力,他牵弘这一次也许就要交待在金城了。 —— 黄河水浪拍打着船舷,发出阵阵清脆的声响。 独孤胜努力的让双腿站稳在船头,维持好身体的平衡,金城的城廓已经在他眼前出现,甚至于隐隐约约的他还能听到汉军将士们的呼喊声音。 郭统率二千兵马向西突进,在挑选先锋斥候时,郭统眼光很好,一下子挑中了独孤伏的儿子独孤胜。 “独孤胜,这名字很好,我军此次西征,当以大胜破胡,建不世之功勋。”郭统重重的拍了拍独孤胜的肩膀,将一面汉军旌旗交到他的手里。 正式成为汉军一员的独孤胜,穿着一身汉军的制式铠甲,头上戴着盔缨也是汉军标志的红色长缨,就连兵刃也是由长安铁坊统一打造的环首长刀,除了相貌上还依稀可见有北地胡儿的影子外,独孤胜与其他汉军将士已经没有什么区别。 “兄弟们,都听好了,胡虏正在围攻我大汉金城,我们早一刻到达,就能让守军增添一份信心。”独孤胜大声的呼喊着,指挥舟师的楫手加快划桨的速度。 士气这个东西,有时很是玄妙。 可能一个虚无的消息,就会导致士气低落,全军崩溃。也有可能还是一个虚无的消息,就能振奋军心,提升士气,让军队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战斗力。 独孤胜这一小队健儿兵要做的,就是迅速的渡过黄河,将大将军赵广率长征健儿西征的消息传送到金城,鼓舞城中军民的斗志。 独狐胜先期到达带来了先锋将领郭统马上抵达的消息,让守城汉军士气大振,按照正常的行军天数,郭统从陈仓到金城,所用时间为五天,这一次,接到赵广任命的郭统日夜兼程,只用了三天就到达了金城对岸。 翌日,在牵弘、蒋斌的接应下,郭统从狄道渡黄河顺利进入金城。 汉军在狄道有来往运输辎重、兵员的船只,与胡虏的羊皮阀子相比,这一支规模小的只有六条走舸的舟师,已经是庞然大物,浑然不惧岸上呼喝不停的诸胡骑卒。 “郭将军,大将军什么时候到达?”牵弘一见到郭统,急声问道。 郭统抬头,看了一眼高大的黄土夯实的城墙,又回头看了看湍息的黄河,才始不急不缓的对牵弘说道:“大将军还在陈仓接应各地长征健儿,预计还有十日可以到达金城,我们只要再守上十日,就能迎来大反攻的机会。” 蒋斌脸上一苦,无奈摇头道:“伯济你有所不知,这两日胡虏攻城,城中守卒已经折损大半,连同狄道增援的兵卒,我军只剩下了不到三千人,这点兵力又如何能守上十日?” 牵弘也是脸色凝重,沉声道:“据斥候刚刚探知,城外胡虏又有部落赶来会合,酒泉的氐人帅李特、卢水胡彭护,都已带着人马杀到,我们兵力单薄,城池又被破坏殆尽,这十日要如何守御,伯济可有方略?” 郭统、牵弘、蒋斌三支汉军相加,也不过五千余士卒,这点兵力要守住一个残破的金城,在牵弘看来确实困难之极。 不过,郭淮、郭统父子守城的本领汉军上下无人不知,这金城要想固若金汤,还要依靠郭统的支持和配合,而只要能守住金城,对于牵弘来说,就是大功一件。 郭统一边指挥增援的兵卒入城,一边在牵、蒋两人的陪同下,仔仔细细的察看城中守备情况。 在一番观察之后,郭统已是胸有成竹,他对着牵弘、蒋斌说道:“两位将军,要想守住金城,单靠我们这点兵力确实力不从心,不过,城中现有汉民万余人,这些人虽然老幼妇孺都有,与敌撕杀不行,但若是择其青壮、健妇,可组一军,与汉军混编守城,再择其老弱、幼儿编为辅兵,帮助运送器械、粮秣。” 牵弘听郭统这一提议,心中也是一阵凛然,这是全民皆兵的策略,面对胡虏的全力猛攻,金城上下确实已经到了不分兵民、拿出全部力量守城的时候了。 想到这里,牵弘狠了狠心,对着蒋斌吩咐道:“蒋裨将,你去把城中的汉民都组织起来,按郭将军刚才所说,分组编练,能战者发给他们刀枪、盾牌、或者其他能打仗的武器,明天一起上内城,不能战者,也给予运输辎重等任务,告诉他们,守住城池,都能活,守不住,都得死。” 蒋斌脸上亦是动容,依言领令而去。 仗打的这个份上,已经无所谓军队还是百姓了,对于城外的胡虏来说,城中所有的人都是抵抗的汉军兵卒,都必须要被杀死。 金城城中,汉军三将众志成城,全体军民拼死一搏,只为让大汉的旗帜在黄河西岸继续飘扬,只为保留大汉在西北边陲的一隅之地。 第一百八十一章 相互挖坑 金城城外。 鲜卑中军王帐。 轻薄的幔帐被掀开了一角,进进出出的胡奴、侍婢端着胡樽、拿着瓜果,小心翼翼的绕过中央位置,从边角的地方将食材送到胡案上。 酒泉氐人流民帅李特、卢水胡酋帅彭护、北地郡灵州氐羌流民首领齐万年等悉数赶到金城,诸胡酋帅云集,一场欢迎宴会正在进行。 这些人中间,不乏与赵广打过交道的草莽英豪,比如氐人流民帅李特,还有从长安幸运逃脱的流民将领齐万年。 这一次响应秃发鲜卑进攻金城,李特也是想了又想,一时下定不了决心,但最后还是氐族整体的利益占了上风。 赵广东征西讨,从逆境中奋起的经历,让志向远大的李特感到不可思议的同时,也感到了巨大的威胁。 汉人在关中、巴蜀已成气候,若是凉州再被汉军占领,那他和他的氐族部众会再一次失去好不容易得到的地方。 到处流浪的日子,李特觉得他已经过够了。 安定下来,在一个地方好好发展壮大,是他现在最大的愿望,不管赵广有多么的强大,战绩又如何的辉煌,李特都不会惧怕。 所谓百战百胜的名将,那只是运气好,没有遇上真正的对手而已。 就如汉末名将皇甫嵩、朱儁等人,也曾经纵横一时,但最终还不是淹没在历史的尘埃中。 为了保险起见,李特这一次孤身前来,李流、李庠两兄弟留在了酒泉,他们将在那里继续招募散落在凉州的诸多氐族部众,为建立一个强大的氐族政权而努力。 齐万年从长安逃脱之后,一路向西北方向溃逃,这使得他避过了鲜卑入侵、汉军反击等多次战事。 灵州一带在后世属于宁夏境内,这里位于贺兰山脚下,又有黄河流过,一早就有氐羌汉各族先民在此耕种放牧,素有塞外江南之称。 齐万年这样的人物到了灵州,就是一入风云即化龙,仅一年时间,就又拉起了一支五千余人的流民队伍。 这一次听到秃发鲜卑发出号令合盟,齐万年立时觉得复起的机会来了。 乱世对于百姓来说,是苦难。 对齐万年这样的草莽来说,是机遇。 和李特、齐万年一起到达的,还有卢氏胡的酋帅彭护,彭护的部落驻地已经接近了西域的车师一带,这几支盟军的到来,让以秃发鲜卑为首的凉州诸胡联军士气高涨到了顶点。 毡帐中,各部酋帅席地而坐,面前是从西域胡商处抢来的美酒、还有烤的金黄出油的乳羊、新鲜的马奶、上好的牛肉。 当然,更少不了鲜卑少女热烈的歌舞,这等热闹的场面,让参加这次宴会的诸胡酋帅们个个眉飞色舞、喜不自禁。 唯一感到不快的人,只有烧当羌姚弋伯。 损兵折将的他,一脸的阴郁,几日的攻城,不仅没得到什么好处,还损失了烧当部落的诸多勇士,二年来养精蓄锐的成果,也就在攻城受阻的刹那间化为乌有。 “李兄弟,这几日哨骑已经探知,金城中虽然打着赵广的旗号,但却并不是赵广亲来,而是一个叫郭统的将领来援,现在烧当羌已经力疲,不知氐族将士可有破敌之策。”秃发乌丸笑意盈盈,侧过身子对李特问道。 与亲上战阵搏杀、更有英雄气概的秃发树机能相比,秃发乌丸为人更加的阴险一些,按他的心意,最好是他人出力,自己来摘果子。 李特看了秃发乌丸一眼,脸上不露声色,淡淡说道:“烧当羌姚兄弟实力强大尚且不敌,我氐族部落根基浅,实力弱,就算拉上去了也是无用。不如请秃发鲜卑的勇士出战,比如斩杀过晋将胡烈的阿罗多酋帅,就是合适的人选。” 听到李特点名,阿罗多的脸色难看起来,他前番之所以能击杀胡烈,其实并不是他比胡烈能力强,实际情况是胡烈为了救陷入重围的胡渊,孤军深入鲜卑腹地,结果被阿罗多、若罗拔能两人围死在万斛堆、高平川一带。 秃发乌丸见李特不上当,只能哈哈一笑的举樽胜饮掩饰,酒过三巡后,诸部酋帅醉倒者被鲜卑的女子扶出帐外,到不知什么地方胡天胡地去了,未醉倒者,则被秃发乌丸请到了旁边的一处寂静大帐中细谈。 临大事能静气。 秃发乌丸虽然不知道汉人中的这句名言,但他却清楚,要是连酒都不能控制,这样的部酋以后的发展潜力也有限的很。 比如卢水胡的彭护,虽然名气很大,部族实力很强,但却是一醉就倒、一见女人就迈不开步子的货色,这样的人实力再强,也终究是过客。 相反,倒是灵州的那个流民帅齐万年,让秃发乌丸眼前一亮,这个小势力的首领不简单,虽然陪在末座,但却神态自若,毫无寄人篱下的难堪之色。 “大酋领,述万年直言,此番攻打金城,实是以已之短,攻敌之长,我游牧部落勇士,擅长的是野战奇袭,打击敌方空虚的后方,洗劫对方未及保护的城池,才是我们最应该采用的策略。至于强攻一座坚城,则就算是强攻拿下,也将损失不小,要是引得烧当羌、卢水胡、酒泉氐等部族怨气沸腾,则大酋领这个盟主怕也坐不稳当。” 齐万年不愧是当过流民武装副盟主的人,一语就击中了秃发乌丸担心的地方。 烧当羌已经攻不动了,酒泉羌、卢水胡一起到来似乎有联合的意思,要是逼迫过甚,引发内部的动荡,那他一心图谋的大事就落空了。 秃发乌丸想到这里,仔仔细细的又打量了齐万年一番,良久问道:“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只管说来,要是能解了这困局,我拔一部人马给你统领,河西的牧场由你来挑?” 齐万年闻言大喜,赶紧上前说道:“大酋领,我们其实还有一个合作的势力,乞伏鲜卑部落这次没有来,是因为他们担心离关中过近,会遭到汉军的打击。” “我们其实可以别遣一支人马,假扮成乞伏鲜卑的部众袭击关中的汉军后方城池,只要能引发乞伏部落与汉贼的不信任,我们就又多了一支援军,而汉贼的漫长后方,处处在我联军的威胁之下,如此一来,那赵广就算有千般的能耐,也施展不出来。” 齐万年的眼睛真诚透彻,似乎毫无保留,他的这一计策说白一点,就是拖乞伏鲜卑下水,在雍凉地区形成更大的混乱动荡,而只有这样,他齐万年才能浑水摸鱼,捞到更大的好处。 秃发乌丸占便宜惯了,听到齐万年这主意不错,付出的只不过是一支偏师,得到的有可能是一场大胜,就算再不济,也能瓦解了同族的乞伏鲜卑,这等两全其美的好事,才是他秃发乌丸最想听到的建议。 高兴之下,秃发乌丸拔给齐万年二千鲜卑骑兵,命他绕道枹罕城渡过黄河,从乞伏鲜卑与汉国之间穿插进入陇西,寻机伏袭汉军的补给城池、辎重运输等重要地点。 二千人马,数量不多,对秃发乌丸来说不算什么,对齐万年来说,则是一股重要力量,运作的好他可以凭着这点骑兵,在灵州有一番大作为。 秃发乌丸不知道,齐万年早就被赵广的杀戮果断的作风吓怕了,让他去陇西打汉军,那再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 这一次给秃发鲜卑出主意,齐万年真实的意图只有一个:借兵。 而且还是有借不用还的那种。 在齐万年看来,秃发乌丸想和赵广作对,那真是老寿星上吊,活的不耐烦了,前面匈奴左贤王刘豹声势比秃发乌丸大多了,最后还不是被砍了首级。 这秃发乌丸想步刘豹的后尘,不关他齐万年什么事,但从鲜卑人那里得点好处,想来赵广也不会在乎他这等小鱼小虾。 —— 凉州诸胡各怀心思,队伍越庞大,看上去战斗力似乎更强,但实际上,金城外围的诸胡联军整整扯皮了二天,都没有发动过一次攻城行动。 这样的结果,让死守城中的郭统、牵弘大感意外。 他们两个本来已经决意要在内城决一死战,拼到最后一刻了,现在却发现根本用不着,胡人内部起了内讧。 三日后,赵广终于带着六千余长征健儿到达金城。 赵广之所以到的晚了,主要因为二个方面: 一是对麾下的长征健儿进行编练整训,一支新军要想有更强的战斗力,单靠个人的武勇是不行的,唯有整体的力量强大,才能所向披靡。 二是天眼地图术开启了lv9级,不仅是河西走廊,整个西域天山南北、西羌故地都有了较为清晰的勾勒,按赵广后世的眼光来看,地形地貌上差别不是很大,主要是西海、居延等湖泊面积比后世要大了许多。 西海就是青海湖、居延到了后世已经无海,是弱水下游的一处移动湖泊。 除了这两件事之外,赵广根据马融、董宏等参军司的提议,在陈仓附近和从武都来的白马羌杨飞龙见了一面。 杨飞龙与赵广是沓中、阴平时的旧识,不过随后的发展印证了一句话:每个人的道路是自己走的,有的人走到了前头,有的人还在原地踏步。 杨飞龙就属于原地踏步的那个。 面对已经是汉国大将军的赵广,杨飞龙很是拘束,完全不见了当初在阴平年轻气盛的样子,如果不是有马承在旁打圆场,杨飞龙连话都说不利索。 实力和地位差距太大了。 现在的赵广要想收拾白马羌,都不用他亲自出马,单单汉中的张翼就能让白马羌发展壮大不能。 “烧当羌部落的放牧地点在西海,你要是还有老羌王杨千万的胆气,就带着部众去占据那里,放心,烧当羌在西海没有多少男丁了?”赵广对着杨飞龙鼓惑道。 烧当羌倾巢而出。 一心一意想要壮大的姚弋伯没有想到,赵广还未到金城,已经在给他挖坑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谁敢与赵广一战 杨飞龙这回没有犹豫,立马就答应兵出西海。 上一次,赵广兵进汉中,他没有选择跟随,心里想着孤军冒进,说不定赵广在关中要全军覆没了,白马羌好不容易积累点家底,不能跟着赵广去送死,结果让白马羌错过了大发展的黄金机会。 因为这个事情,杨飞龙在族中很是受了一番责难,不仅是族中长者马后炮说他不合适当酋帅,就连自己的外甥杨茂搜,一个刚刚才九岁的小家伙也朝他投来不耻的眼神。 新汉在长安定都,连连击破来犯诸胡和晋军入侵,白马羌中的许多年轻后辈,也不和杨飞龙打招呼,就偷偷的跟着马承加入到了汉军之中,这些都让杨飞龙很是没有面子。 西海,是白马羌扩充势力的要点。 杨飞龙的眼界,已经从陇上投射到了西海畔的高原一带。 这时的杨飞龙,尚不知道在不久的将来,会有一支来自辽东的慕容鲜卑部落也跟着到西海放牧,这个部落以后还会有个响当当的名字:吐谷浑。 且说赵广给烧当羌埋下了一个钉子之后,遂率领长征健儿一路西进,经陇关道进抵金城。 渡过黄河后,关中的这些长征健儿初上战场,一个个精神抖擞,一点也没有见到胡虏惧怕的样子。 这也好理解,因为他们中的一些人,老祖宗就是胡人,只不过现在他们已经正式成为汉人中的一员,反过来瞧不上更加野蛮未开化的胡人了。 独狐胜是第一个到达金城的先锋中的先锋,求战心切的他这几日沿着黄河岸边巡视,已经和诸胡的游骑交过几次手。 一众汉军健儿在金城外围寻觅歼敌战机,诸胡之中也不乏勇健之人,双方一番遭遇,立即刺刀见红杀了一个痛快。 短短三、四天功夫,双方小规模的缠斗已有十余次,总的战果来说二八开,汉军健儿这边死伤二个,胡虏那头就要死上七、八个。 就以独孤胜为例,一人有七个首级在手,在汉军健儿的面前腰杆挺的很直,摆出一副前辈的样子。 这样的折损比,放在秃发鲜卑身上也许还能扛扛,但若是烧当羌、卢水胡和酒泉氐,则是部落的重大损失,实在承受不起。 无奈之下,秃发乌丸决定出动精锐骑兵,给这些嚣张的汉儿一点颜色看看,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等他布好阵形,准备待独孤胜等人出现时,这伙人却忽然消失了。 占了便宜就走。 这结果差一点把秃发乌丸气的吐出血来,汉贼果然狡猾无比,不可以常理揣度。 —— 其实,这还真是秃发乌丸错怪了独孤胜。 他倒不是不想在人前显威,只是他被赵广派出去另有任务在身。 独孤胜凭着连番的单挑斩杀胡人勇士,现在名气很大,有些好事的更是将“小赵广”的绰号按到了独孤胜头上。 对这个绰号独孤胜并不反感。 大将军赵广本来就是他的偶像。 赵广从蜀汉军中的低级将校一步步走到大将军的位置。 独孤胜也想在不久的将来,拥有和赵广一样的能力和地位。 小赵广的名号传扬开来,倒让赵广很有些吃惊,文鸯被好事者称为小赵云,这是因为他七进七出杀得司马师暴珠而亡,这独孤胜又有什么本事? 趁着空闲,赵广巡视到郭统军中,好好的打探了一下独孤胜的情况,才始发现这个年轻人还真是大有来历。 独孤氏。 隋唐交替之时的风云姓氏,也不知道独孤胜是不是这一支的祖先。不过,独孤胜要是有能力,赵广也不吝于助他一把力。 随后,独孤胜被赵广任命为使者,派到了酒泉羌流民帅李特的营中。 独孤胜去干什么? 事实上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只知道赵广让他送一封信给李特,具体信上说什么,只有拆信人李特知道。 送信之后,独孤胜就回了金城。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已在别人的监视之下。 而监视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秃发乌丸手底下的哼哈二将之一若罗拔能。 秃发部落王帐。 秃发乌丸刚刚从一个年轻的鲜卑女人身上起来,脸上还带着些意犹未尽的意思。 “可汗,末将发现一件事情,氐族的那个李特与城中的汉人有来往?”若罗拔能凑近秃发乌丸耳边,低低说道。 秃发乌丸一惊,眼神一凛,问道:“这是你亲眼所见,还是听人传言?” 若罗拔能拍了拍多毛的胸膛,道:“可汗,确实是末将亲眼看见的,到氐人营帐的,就是这些天嚣张无比的那个独孤部落的杂种。” 同是鲜卑部落出身,独孤胜的来历秃发鲜卑人稍稍一打听,就问了个一清二楚。 秃发乌丸脸上阴沉一片,稍臾说道:“这事你不要声张,来日两军对垒,我会令李特出场接战,到时我们看他的表现。” 秃发乌丸猜忌连连,诸胡盟军看似强大,实质却是一盘散沙,这样的情形在历史上也是一样。 秃发树机能在开始起事时连战连捷,先后杀死了胡烈、牵弘、杨欣等多名晋军边将,但当文鸯和马隆带兵平叛时,秃发树机能一被杀,余部就立即分崩离析。 —— 新汉建隆三年(公元267年),八月六日。 汉大将军赵广亲率长征健儿、金城守军各部万余人在城外列阵,与秃发鲜卑、卢水胡、烧当羌、酒泉氐等诸胡联军对峙。 因赵广到来而士气大振的汉军第一次出城迎战,马承、关彝一左一右,文虎、牵弘、郭统、柳初、罗尚、罗袭、蒋斌七员战将随后一字排开。 马承、关彝的骁骑到了西北战场,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前年成都之战中,赵广“左马右关”的配备势不可挡,阵斩庞会、大败魏军风头一时无量。这一次两人也是再一次连袂出征。 文虎已经渐渐成熟,离开了兄长文鸯之后,小老虎从生疏到熟谙,与汉军诸将特别是年轻一辈将校的关系非常好。 牵弘、郭统、柳初都是子承父业,有先父的荣光在,他们或许达不到父一辈的成就,但也是军中的骁将。 罗尚、罗袭两兄弟一并出战,代表巴郡罗家未来的他们,希望在西征中立下更大的功勋,成为赵广军中的新贵。 蒋斌这一次敬陪末位,但他已经非常开心了,终于得到了大将军的信任,吊梢尾没什么,蒋斌相信只要他努力,不会比别人差多少。 西征汉军在渡过了最初的被动局面后,终于开始以守为攻,赵广这一次也是拿出了手头全部的力量。 中央位置的大纛下,两面大旗迎风猎猎,一面书写着金黄色的“汉”字,另一面则是“大将军赵”。 大旗杆的左右,是数面小一点的将旗,分别是长征健儿各部将校的旗帜,一队队汉军将卒盔甲锃亮,刀枪闪烁着寒芒,箭壶中的箭矢壶壶满载,健儿兵脸上神情骄傲,仿佛对方的诸胡士兵就是土鸡瓦狗一般。 给予汉军将士信心的,是大纛下驻马而立的赵广。 白马银枪赵阎王。 百战百胜无人敌。 独孤胜等长征健儿的眼睛瞪的很大,一眼不眨的望着缓缓而出的赵广,两军阵前,赵广只是一人一骑,但却给人以沉重的压迫感。 “大汉!威武!”赵广催马而出,大喝一声,声震如雷。 “大汉!威武!”汉军众将士也不自禁的跟着赵广叫喊起来,万余将士的齐声高呼就如同一道闪电劈雷,刹那间就让归属不一的诸胡各部骚动起来。 第一百八十三章 单挑诸胡无对手 将为兵胆。 赵广的骂阵,让汉军士气大涨,让诸胡士气大降。 被汉军长期压制、围剿、镇压的恐惧涌上胡族士兵的心头,有热血上头的立马想找汉军报仇,有畏惧怯战的悄悄往后撤退,使得诸胡联军的阵形弯弯扭扭,不成样子。 “赵广休要猖狂,待我尉迟安前来会你。”终于,有一员鲜卑猛将受不得压制,骑着黑马,举着马槊而出。 秃发乌丸见已方有将杀出,也是长出了一口气,尉迟部落实是匈奴的贵族,在鲜卑诸部中相对独立,加入到鲜卑的时间只有一百年不到,尉迟安也是在秃发鲜卑部落勇士中甚有勇力。 赵广见一员胡将杀出,哪管他叫什么尉迟,还是李迟,乌云踏雪驹一声嘶鸣,龙胆亮银枪即朝着敌方胡将刺了过去。 尉迟安心中一喜,他的马槊杆长力沉,长一丈八尺,槊头圆锥形,两边开刃,锋刃长达一臂左右,比普通的长枪更加的坚韧耐用。 平素征战,尉迟安的马槊对敌方长枪多以压制为主,今日汉军持枪主将如此迫不及待,倒让他有了硬碰撞较量一番的想法。 想到这里,尉迟安马槊横举,想要架住龙胆亮银枪的枪招,岂料想满级的百鸟朝凤枪变化多端,看着是简单一刺,待到中途已是繁花点点,犹如流星,朝着尉迟安的咽喉处径刺过来。 尉迟安招式用老,不及回防,只能扭转身躯,想要避过,却不料,赵广枪势再换,3级的七探盘蛇枪趁势就近使出。 从百鸟朝凤枪到七探盘蛇枪,由大开大合到精巧细致,赵广现在使将开来,已经天衣无缝,不留生硬痕迹。 “哇呀!”尉迟安惊叫一声,身体在黑马上再无法保持平衡,只能顺着战马的惯性滚落于马下。 幸好他这次掉落的地方只是一片松软的黄土泥地,不是尖硬山石捣碎后的驿道,要不然的话,尉迟安只怕不死也得重伤不起。 等赵广拔马回转,观战的秃发鲜卑多名勇将,如阿罗多、若罗拔能见尉迟安落马,连忙拍马上前,抢了尉迟安就往本阵撤走。 汉军马、关等将倒也想杀出,顺势结果了落马胡将的性命,但可惜,他们的马起步不如鲜卑诸骑马快,只能干看着着急。 尉迟安不到三合,就被赵广杀败,这一结果让对骑战很是自豪的河西诸胡个个惊惧,再也不敢骄狂瞧不起汉将。 “汉大将军赵广在此,秃发乌丸可敢出来,与吾一战?”赵广再次大喝一声,龙胆亮银枪高举,枪尖直指向鲜卑中军王帐所在。 秃发乌丸被赵广这一喝扰的心神不定,尉迟安刚败,他要是不应,那就失了锐气,诸胡士卒也会士气低落,不能再战,要是应了,难道真的上前与赵广撕杀,那岂不是自己找死。 秃发乌丸的脑子还没糊涂,赵广这种武夫莽夫,和他单挑那是降低自己的智慧,秃发乌丸环顾左右,朝刚刚抢营而出的阿罗多和若罗拔能两员大将脸上看去。 鲜卑悍将阿罗多一脸平静,目光淡淡的眺望天际的一朵白云,仿佛那是他梦中的女人,让他久久留恋无法自拔。 若罗拔能没有阿罗多的演戏功夫,在秃发乌丸的瞪视下,只能轻咳一声道:“可汗,这不过是赵贼乱我军心的伎俩,我们不必在意。况且,杀鸡不用牛刀,氐部酋帅李特勇猛善战,可遣他出战阵斩赵广以壮我声威。” 秃发乌丸连连点头,被若罗拔能这一说,他终于想起李特和赵广有来往的事情,现在逼李特上阵单挑,倒也可以好好看看,这李特是不是真的有其他心思。 “来人,给氐部传令,令李酋帅出战迎敌。本汗亲自为他擂鼓助威!”秃发乌丸大声下令。 李特听到战鼓连续被敲打,又有传令胡兵朝自己这一部飞骑而来时,立马明白要坏事了。 果然,秃发乌丸的命令让他抓狂,单挑赵广,也亏秃发乌丸说的出口,赵广这等猛人,诸胡之中要是有人能对付,早就催马而出了,还用得着让赵广在阵前耀武扬威。 至于要不要接令出战,李特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大家都是平等的盟友,听你秃发乌丸那是尊重你,但要是处事不公,那就不要怪别人不听号令。 反正有氐族五千将士在手里,李特也不担心秃发乌丸会攻打自己,大不了一拍二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李特居然不听从他这个大汗的号令,这下子把秃发乌丸弄的不上不下,脸面全无。 昨晚吃喝的那般开心,搂着女人睡觉的那些酋帅中,李特也在其中。 吃你的,喝你的,睡你的,最后又不听你的。 这样的盟友,简直比对面的赵广还要可恶,秃发乌丸的心中,对李特的恨意无限上升,原本若罗拔能报告李特通敌,他还不太相信,这一回则已然全信。 “拔能,你说的没错,氐人果然不可信,李特这个骗子,早晚不得好死。”秃发乌丸气呼呼的扔了鼓槌,破口大骂。四周皆是秃发部落的人,他也不担心这些话传到其他人耳朵里。 八月大夏天,擂鼓助威的差使也不是好干的。 一通鼓罢,秃发乌丸已是浑身是汗。 秃发乌丸和李特都没有想到,他们其实是中了赵广的离间计。 临阵突破。 一直是赵广让人捉摸不透的地方。 百鸟朝凤枪气势惊人,七探盘蛇枪变化多端,就如刚才与尉迟安的一战,虽然过程很短,但两种枪法结合着使用,在赵广来说还是第一次。 同时,在出阵邀战中途,赵广的4级明察秋毫术提升到了5级,这让他拥有了更远程的探视对手情形的能力。 秃发乌丸与李特相互信任度不高。 李特与独孤胜见面被发现,引起秃发鲜卑人的疑心。 赵广阵前邀战,秃发乌丸情知不敌,吓得不敢迎战。 李特同样不敢出战,若是没有独孤胜那一出,这也不算什么,彭护、姚弋伯也一样不敢与赵广单挑,但问题恰恰出在李特曾经是汉军中的一员,现在又与赵广部下见面这一点上。 这么多的疑点,没有问题怎么可能? 秃发乌丸本就疑心病重,与李特又是不熟,哪里还会相信李特是被冤枉,他是中了赵广的奸计? 第一百八十四章 诸胡作鸟兽散 从午后到黄昏。 金城外两军对峙三个多时辰,一方主将呐喊求战,另一方严阵以待,各部酋帅一个个装聋作哑,就和没听见一般。 这其间,也还有几个愣头青想要催马杀将而出,却被本部酋帅死死的盯牢动弹不得。 单挑杀赵广? 这怎么可能,那完全是送人头。 尉迟安落马不敌,捡了一条命回来,这还是有运气的,要是运气不好的,只怕已经横尸在阵前了。 部落中有一个勇士不容易,还是先让其他部落打一阵,先消耗一下赵广的力气再说。 这等情况,典型就是三个和尚没水喝的表现。 就比如前些日,只有烧当羌和秃发鲜卑,两部尚算齐心,姚弋伯攻城也是尽心尽力,等到李特、彭护等人一到,诸胡联军就成了一个笑话。 时间就在等待中消逝,日暮时分,赵广见提升汉军士气,分化瓦解诸胡的目的达到,也就见好就收,下令全军回转城内休整。 汉军健儿个个是精锐,但人却不多;诸胡人数众多,但内部良莠不齐。 双方各有各的优势,又各有各的劣势。 赵广现在有金城在手,有黄河可供辎重,有汉中巴蜀的基业支撑,他消耗的起,也等的起,相反,秃发乌丸云集各部落男丁于金城,本部落只剩下老弱妇孺,一旦遭到攻击,将面临灭顶之灾。 最先感受到这一威胁的,正是开战初期打的最凶的烧当羌部落。 杨飞龙这次突袭西海很给力。 出动了白马羌几乎全部的力量,就连五旬的老人也上马出战,西海的烧当羌没有料到会有敌来犯,他们还在幻想金城战事结束后,能够在水草更为肥美的焉支山一带放牧牛羊。 烧当羌遭遇灭顶之灾。 西海一带丰饶的草场让白马羌人红了眼睛,他们难得捡到这样的大便宜,留守营地的烧当羌人在精悍的白马羌面前被迅速击溃。 杨飞龙下令,凡高过车轮的男丁、老人全部被白马羌杀死,女人则充入白马羌族中,适龄的选配,年幼的养起来,确保部落以后的壮大繁衍。 幸运逃亡的烧当羌人一路惊惶逃窜,好不容易逃到金城与姚弋伯会合,得知本部几乎被灭,部众只剩下他带到金城的五、六千士卒时,姚弋伯差一点背过气去。 终日打雀,最后却被杨飞龙这白马羌贼袭了后路。 “报仇,报仇!”听到部落被袭、妻儿被杀被掳的烧当羌兵一个个群情激昂,纷纷拥到姚弋伯的营帐住处。 “大酋帅要是怕了,我们自己回去,不屠了白马贼,决不收兵?”一名烧当羌的小酋帅挥动着粗壮的手臂,大声叫嚷起来。 姚弋伯指挥攻城失败,威信开始削弱,族中的一些小酋帅渐渐离心起来。 “怕什么,我姚弋伯这就去向秃发鲜卑乌丸可汗辞行,咱们收拾东西,回西海。”姚弋伯气撞于胸,大声说道。 老巢没有了。 部众没了父母、妻儿,心也跟着散了,要是还不让他们发泄一下,寻白马羌复仇,那他这个烧当羌的大酋帅也做到头了。 “听从秃发乌丸的结果,就是这样?我们不如还是离开吧。”姚弋伯率部众带着落魄和失望离开,这凄惨的情形落在参加会盟的大大小小部落酋帅眼里,让他们一个个默然无语,士气低落。 等到秃发乌丸发觉情形不对,连最后到达的卢水胡彭护都三心二意不肯出力,这一场由秃发鲜卑发起,虎头蛇尾的诸胡攻汉军事行动也基本宣告结束。 其实不只是彭护、李特等酋帅,秃发乌丸这个盟主也想要离开了。 因为他发现,齐万年这个灵州来的羌人流民首领,在骗了他二千骑兵后就跑的无影无踪,找不到这支部队的去向了。 秃发乌丸最后的一点希望破灭。 秃发乌丸被赵广折腾的欲仙欲死。 只是狐假虎威,没有秃发树机能那般血性和英雄气概的秃发乌丸骑虎难下,他想撤退但又说不出口。 攻城本是鲜卑人的弱项,秃发乌丸这一次他失算了,他万万没有想到守卫金城的汉军将领牵弘、郭统如此难缠,让他这个盟主灰头土脸。 “可汗,我们今晚就分批拔营,你先走,我和若罗拔能等你到了安全的地方再行出发,要是李特、彭护来问,我们就说你身体有恙,不得见人。”阿罗多一脸的诚挚,向秃发乌丸建议道。 若罗拔能听到阿罗多这么忠心耿耿,也跟着表态道:“可汗,放心吧,明日我亲率一队勇士绕城巡查,不怕酒泉羌、卢水胡轻举妄动。” 两个手下如此忠心,秃发乌丸也是甚为感动,重重的拍了拍两员胡将的肩膀,以示自己对他们的器重。 当夜子时,秃发乌丸悄悄收拾好王帐,于凌晨时分离开了城外的鲜卑部落驻地,为了不惊动城中汉军及诸胡,秃发乌丸只带走了保护自己的亲帐军三千骑兵。 秃发乌丸离开之后,送行的阿罗多和若罗拔能对视了一眼,相互意味深长的一笑,然后两人就各自回了自己的部落。 秃发鲜卑也是由大大小小的部落组成,阿罗多和若罗拔能各有各有族群,对于他们来说,只有先本族群的利益保证了,才有他们的以后和未来。 大难临头。 谁还管谁的死活。 秃发乌丸要是再不走,阿罗多和若罗拔能也只能跟着陪葬,现在秃发乌丸先跑了,其他部落随着四散而逃也就顺理成章了。 大家都在逃跑,而且朝着不同的方向。 汉军若是追赶,那就让他们来追好了。草原荒漠之上,你追我逐,千里转战,那才是匈奴、鲜卑、氐羌等游牧民族最擅长的战法。 象秃发乌丸这样,学汉人攻打城池,那就是邯郸学步,徒让人笑话。 阿罗多、若罗拔能等酋豪纷纷起营逃窜,得到消息的赵广即率汉军出城追杀。 这一次诸胡没有了统一的号令,立即被杀的溃不成军,有酋帅指挥的,还算能保持建制,没有人关照的散兵,则四处乱窜被随后的汉军将卒逐个歼灭。 四万余河西杂胡兵马,烧当羌早早离开,保留了六千余人,秃发乌丸的亲帐军三千骑卒也趁着夜色离开。 剩下的三万多一点的诸胡联军在汉军的围堵下,被杀的四散而逃,早有逃跑准备的阿罗多、若罗拔能抢先一步,抱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态度,各自带出了本部的七千余骑兵。 李特在拒绝了秃发乌丸之后,早有了离开的心思,在看到汉军从城中杀将而出时,流窜经验丰富的他立即抛弃了全部的辎重,只牵上了战马夺路狂奔,酒泉羌的五千人损失倒是不大。 真正倒霉的是卢水胡彭护,还有其他大大小小赶来助战的杂胡部落,彭护这些天在女人肚皮上化的精力太多,他倒也想和李特一样逃跑,但两条腿和中间那条腿直打哆嗦,已经不允许他跨上战马冲杀了。 无奈之下,彭护只能下令卢水胡投降,幸好他与汉军没什么积怨,赵广对于这些西域来的游牧部落态度还算客气。 原因无它。 彭护不算五胡之一,以后也没有滥杀汉人的劣迹,本着民族大团结的想法,汉军兵进西域还有用得着卢水胡的时候。 汉军乘胜追亡逐北,河西诸胡有近一万士卒被俘或被杀,其余各部都已逃跑的飞快,让战马不多的汉军难以追及。 在北方大平原上与胡虏作战,最难的就是无法彻底歼灭,靠一次战事来一劳永逸的解决边患问题,只能凭借国力一次次的击溃。 中原王朝兴盛时,诸胡伏低做小,一副可怜的样子。中原王朝没落时,诸胡翻脸反叛,甚至再次聚拢,攻城掠地,屠戮汉民。 第一百八十五章 可汗之死 金城城内。 汉军上下喜气洋洋,河西杂胡虽然没什么可打劫的,但单单牛羊战马的缴获已让汉军将士感到十分满意了。 马融的参军司连夜商讨,正在就凉州接下来的战事发展进行推演。 秃发鲜卑企图统一凉州,称霸西北的野心,与大汉的统一大业相悖,赵广已经下定决心,这一次西征,一定要将西北的边患彻底的肃清。 马融第一次走上前台,拿起沙盘前的小木杆,行使起参军司行军谋划、战事布局的职责来。 “大将军,诸位将军:根据最新的战报,烧当羌昨晚拔营之后,已经向西海而去,预计两部羌族将会爆发激战。酒泉羌李特部在脱逃之后,已经向西往武威方向而去。” “秃发鲜卑部落方向,一部向北往灵州方向,一部向西北往居延海方向,还有一部逃向了焉支山一带。至于秃发乌丸的王帐在什么方位,目前还无法探听清楚。” “从以上情报可以看出,诸胡联合攻打金城的计划已经破产,我们接下来应当反守为攻,择其一部歼灭之。”马融一说到反击,汉军众将再也按耐不住,开始发表意见起来。 “要我说的话,先打李特,这氐胡不地道,背信弃义,谋图自立,这股子歪风不能纵容,必须严打。”牵弘第一个站出来,魏容在东线闲得发慌,听到李特叛反,立马给牵弘等老兄弟来信,要求狠狠的打,坚决的打。 牵弘这么一说,马承也不甘寂寞,建言道:“大将军,马参军,郭煌马楯是伏波将军马援的后裔,对大汉心有顾念,又一直打着魏国的旗号,我们不如遣使与其联合起来,东西夹击河西杂胡。” 马融一皱眉,他刚才话还未讲完就被打断,在资历方面他确实没法和李球相比,不过,资历需要时间积累,马融能做的就是让自己的意见被赵广所采纳。 “大将军,属下以为,秃发鲜卑才是此次诸胡联盟的关健,打其他诸部,即便胜了,也无法改变河西动荡的局面,唯有拿秃发乌丸的首级示众,才能震慑诸胡,让他们畏惧大汉的兵锋,不敢再有起兵作乱的想法。”马融定了定神,向赵广深施一礼,郑重说道。 赵广点了点头,摆手让众人安定下来,轻咳一声道:“擒贼擒王,杀敌杀将。秃发鲜卑不除,河西不靖,参军司且说说如何击破秃发乌丸,胡烈、胡渊父子可是在追剿秃发部落时兵败的,我们又要如何防范胡虏反扑。” 马融见赵广肯定了自己的意见,与董宏、苏继、周巨、杜模等年轻参谋交换了一下眼神。 随后,马融沉声说道:“大将军,秃发鲜卑所依仗者,是其居所不定、让人无法猜度,要想击斩秃发乌丸,就必须先找到其王帐所在。” “三个方向都有鲜卑部落的踪迹,秃发乌丸到底在哪一路?要不我们往北追,灵州一带是塞外难得的繁华地方,秃发乌丸估计跑到了那里。” “要我说的话,焉支山的夏季草原,是诸胡聚居的牧场,那一部胡虏里面,一定有秃发乌丸?” “要不我们分头追杀,谁抓到算谁的?” “你说什么胡话呢?不知道胡烈是怎么被杀的吗?就是因为分兵追剿,才会被鲜卑胡虏各个击破。” 汉军众将议论纷纷,说到追杀胡虏一个个群情激奋,说到判断敌情一个个又面露难色。 马融重重的咳了一声,说道:“王帐在什么方位,我们目前虽然不知,但是从离开的时间、金城到三处鲜卑部落的距离,我们也已经有了一些蛛丝蚂迹,现在,缺的是确切的消息,在草原上追杀胡虏,万一要是消息不准确,那后果不堪设想。” 马承、牵弘、郭统等人连连点头,马融的分析确实在理。鲜卑诸胡回到他们世代聚居的地方,战斗力会成倍暴涨,相反汉军因为长途行军疲惫,往往战斗力会大打折扣。 “所以,参军司的建议,是派出数路斥候,对秃发鲜卑王帐的移动方位进行监视,一旦有确切的消息,我军立即出兵奔袭,拿下秃发乌丸的首级。” 马融杀气腾腾,与李球的温文尔雅叙述风格不同,将门出身的马融在作战风格上更趋大胆。 熟悉西北边地情况的郭统听到这里,上前请令道:“大将军,斥候之事,我先锋健儿愿担此任,我部健儿,比如独孤胜等皆是胡族出身,只要稍加假扮,就是边地的放牧之人,鲜卑等胡族就算发现,也不会多加猜疑。” 郭统这么一说,手底下士兵多为关中汉家子弟的马承、文虎等人也息了担任斥候的心思。 这草原之上,人生地不熟,对汉人来说就是危险重重的地方,胡烈、胡渊之败,轻敌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就是所部晋军是从中原而来的汉家子弟,不适应河西的地形地貌。 “追杀秃发乌丸的这一次围歼计划,我们就命名为:斩首行动。伯济,寻找乌丸王庭的事情,就由你部完成,牵弘一部留守金城。”赵广沉声下令。 郭、牵二将领令,一攻一守,就是赵广手里的两把钢刀。 郭统守城是一把好手,攻伐的能力也是不弱,二千汉骑在他的指挥下,或分散,或集合,游动作战的能力比草原上的胡骑只强不弱。 牵弘经验丰富,老成持重。金城是汉军西进的桥头堡,由他守着,赵广可以毫无顾虑的向西进军,不用担心后方会有问题。 金城大捷。 汉军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将以秃发鲜卑为首的河西诸胡盟军打的哭爹叫娘,这一消息随着各部落的逃亡而散播开来。 郭统带着所部汉骑沿着黄河,向灵州方向搜索前进。 相比其他两路,郭统更相信手下斥候军侯独孤胜的判断,独孤胜在被问到为何选择灵州方向时,只说了一句话:天上鹰隼飞向哪里?哪里就是人聚的地方。 这话的意思就是,鹰在天空中俯看大地,哪里有食物一清二楚,秃发乌丸的部队撤退的最早,相比其他诸胡来说,秃发乌丸一定会带上足够的食物,比如牛羊肉等等。 鲜卑人一路奔逃,宿营不会太仔细,吃东西也一定有剩余,没剔干净的骨头、丢弃的内脏等等,都是鹰追逐的理由。 除了这个原因之外,郭统还有一个判断,就是齐万年这个羌人流民帅在金城鲜卑的营地出现过。 齐万年来去匆匆,带走了一部分鲜卑骑兵,这些兵马在秃发鲜卑强盛时,不算什么,但放到大败之后,则是一股让秃发乌丸舍不得放手的力量。 正如郭统意料的一样,秃发乌丸此时正在往灵州的路上,鲜卑部落与氐羌不同,他们多从北地大漠迁居而来,他们更习惯北方寒冷的天气,茫茫荒芜的大漠。 被阿罗多和若罗拔能一顿忽悠的秃发乌丸,此时已经回过味来,他以为的两个忠心耿耿的部下,只不过是想早一些逃跑,却在自己面前装出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样子。 欺骗,是丧失信任的基础。 对部下不信任的秃发乌丸一番思量之后,决定先从齐万年处要回借出去的骑兵,然后再考虑何去何从。 这时的秃发乌丸还沉浸在自己是河西盟主的美梦中,浑然不知他的首级已经成为西北诸胡酋帅向赵广献降的贡礼。 陇西是乞伏鲜卑部落的地盘,他们在灵州、安定一带拥有不小的实力,与还保存着游牧民族习惯的秃发鲜卑不同,乞伏鲜卑已经开始从放牧转向农耕。 假以时日,他们也会和独孤部落一样,成为关中汉民中的一份子,“伏”姓以后也是百家姓之一。 得悉秃发乌丸从自己的地盘上经过,乞伏佑邻连忙进行全族大动员,他一面遣人飞骑向金城方向报信,一边亲率乞伏部勇士沿途设伏。 两支鲜卑部落的首领遭遇,一方是落水狗,一边是生力军,乞伏佑邻在与秃发乌丸的比拼中获得胜利。 正当秃发乌丸想要再次逃窜时,在半路上遇见乞伏部落信使的郭统率兵杀到,汉军、乞伏两路骑兵围剿秃发乌丸,让这位纵横河西一时的鲜卑酋帅,自封可汗终于彻底的断了逃跑的道路。 独孤胜率一队汉骑死死尾追。 弃了狼旗、弃了部下的秃发乌丸被追杀于枹罕一带,等到独孤胜最后发现这位只当了三个月不到的可汗时,秃发乌丸身边只剩下了廖廖三、五骑。 汉军一个冲锋过去,可怜乌丸一颗大好人头,被独孤胜的战马一个不慎,踩到了烂泥里面,立时成了一团脏污不堪的臭腐之物。 乞伏佑邻虽然没有拿到秃发乌丸的首级,但三千秃发部的亲帐狼军,被他趁火打劫收编了大半,乞伏部落的实力一下子涨了起来。 实力强大起来是好事,但也有风险。 乞伏佑邻对汉化心存向往,个人也没有多少抵触,能够成为文明发展程度更高的汉人中的一员,乞伏佑邻觉得他找到了部族未来发展的方向。 但这并不代表乞伏部落每个人都这么想,历史起起伏伏,总是会有一些野心之辈跳出来显耀一番,乞伏部落真正要成为汉人中的一支,还有漫长的路程要走。 第一百八十六章 统帅术10级 独孤胜拎着秃发乌丸的腐首回到金城,好说歹说半天,又有验看的人仔仔细细的检查了半天,才始确认乌丸的身份。 等到秃发乌丸被汉军斩首的消息传出,顿时让沉寂多时的河西各地沸腾起来。 不仅是鲜卑、氐羌、卢氏等诸胡大为震动,就是凉州刺史部的汉人大族也开始把关注的目光投到赵广这边。 还有那些更西边来的中亚胡商,也开始关注起新汉这个刚刚崛起的政权,到长安看看有没有发财的机会,成为了胡商们不约而同的想法。 通往西域的商道虽然没有完全的畅通,但胡商们已经开始跃跃欲试了。 慢慢的,有关金城之战的细节,也开始纷纷扬扬的为人所知,当然,其中的真实性有待考证。 据传说,秃发乌丸在赵广面前,吓得瑟瑟发抖,连阵前会面都不敢。 据传言,烧当羌因为攻城最猛最烈,结果被赵广联合了白马羌剿了西海的根基,姚弋伯成了一条没有家的丧家狗。 据可靠消息.........。 被打蒙了的河西诸胡在见识了汉军凶猛的攻势下,识机的开始想方设法与赵广这边取得联系,就算直接联系困难的,也通过凉州当地的士族、或者汉家子弟说项。 一时间,赵广在金城的临时府邸人来人往,络驿不绝。 其中倒也不乏历史上的名人,比如刚刚举了孝廉的凉州人张轨。 张轨是安定乌氏人,传言是西汉常山景王张耳的第十七代孙,究竟是不是,已经不可考了,这就和刘备说自己是中山靖王刘胜后人一样。 张轨的祖父张烈为曹魏外黄县令,父亲张温为太官令,母亲为陇西辛氏,可以说一家子都是名门望族。 这里且讲一讲在陇西甚有影响力的辛氏,其先祖是秦国将领辛胜,西迁陇西镇守边疆已经有数百年时间。 到了曹魏时期,辛氏的代表人物是卫尉辛毗,现在家族当家人是辛宪英,其丈夫泰山郡太守羊耽,这么算起来还是羊祜的叔母。 本来,张轨是准备赴洛阳,投奔羊氏寻机出仕晋国,但在准备动身时,却接到了同郡名医皇甫谧的书信。 皇甫老神医现在是长安医坊的名誉坊主,又有诸葛婉这样的得意门生,老神医日子过得不错,就想起了张轨这个同乡忘年交来。 张轨持皇甫谧的推荐信而来,赵广很是重视,礼遇有加,张轨在历史上当过晋国的凉州牧,这个人在五胡十六国时期的表现,还是相当的不错的。 凉州这个四战之地,在张轨的治理下,吸纳了大批逃亡的汉民,也为前凉这个汉人政权的建立奠定了基础。 张轨等凉州本土士族归汉之后,赵广也是进一步加快了向西推进的步伐。 九月初,汉军马承、关彝、文虎各率一部沿河西走廊向西进军,到武威附近时,得知姑臧的晋军守将胡渊已经弃城而走,与李特一起向酒泉方向去了。 在胡烈没有战死之前,胡渊的个性气盛又暴烈,属于那种我爹是魏国大将、我爷爷也是魏国重臣,在大街上横着走的年轻人。 胡烈死后,胡渊终于醒悟过来,没有老子撑着,他什么都不是。 个人能力上,他除了占了一个凶狠残暴之外,也没有其他可以说道的了,别说与赵广相比,就是比文鸯、文虎,胡渊也开始由领先变落后了。 汉军击破诸胡,胡渊在姑臧的兵力不到千人,这点人手别说和汉军交手,只怕还未等他上阵就跑得精光了。 李特向酒泉撤退经过胡渊的地盘,姑臧和酒泉本就相邻,一番叙谈之后,两人倍感同病相邻,胡渊心中一合计,还是与李氏三雄抱团取暖更为安全一点。 关彝一路西进,本以为这次能找着胡渊报仇雪恨,却不想又扑了个空,一张枣红色的脸庞气的凤眉扬起,与当年关君侯生气时一般无二。 当初进军蜀中的魏将,这三年来或败亡于赵广之手,如邓艾邓忠,或自相残杀而亡,如钟会等人,胡渊算是极少数的还在一线征战的将领。 “大将军,我部请令为先锋,继续西进,讨伐酒泉的氐羌。”关彝抱掌大声请令。 酒泉的位置在河西走廊的西端,在后世来说是嘉峪关一带了。 先秦时,这里称西戎地、西羌地。相比更靠近关中的金城,这里的汉人已经十分稀少,即便有讲汉话的也是当地的土著,这些人的祖先可能是月支人、匈奴人或者羌人、氐人。 “大将军,述轨直言,张掖已是我大汉此番西拓的极限了,要是再战,小败会得不偿失,万一大败则金城大胜的战果将化为乌有矣。”张轨虽然刚到汉军之中,但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勇敢的站出来反驳道。 “你........。”关彝被堵得说不上话来,只能冲着张轨干瞪眼。 “不熟敌情,不知已情,盲目妄动,如何为将?”张轨回瞪关彝,也是毫不退让。能当上五胡乱华时凉州刺史的人,张轨胆识同样不缺。 两人争执不下,汉军诸将、官员也分为了两派,有支持关彝的,也有支持张轨的,综合来看,张轨在此次辩论中稳稳获胜。 关彝资格虽老,但为人倨傲,人缘一般,他刚刚不过是一时情急,也讲不出为什么要进攻酒泉,碰上困难又如何应对? 张轨则是有理有据,分析的头头是道,让参军司马融、苏继等人很是赞许。 其实,要不要继续向西打酒泉,赵广心中早有了定论。 八千长征健儿听起来人数不少,但等到占领了武威郡,再一分散到河西的各地,赵广手底下机动的健儿兵不足三千人。 只凭三千兵力打酒泉。 赵广还没有狂妄到目空一切的地步。 河西之战,就象一根弹簧,先前汉军守金城,那是被诸胡压到了底端,汉军可以积蓄全部的力量反弹而起。 而现在,汉军占领了金城郡、武威郡的广阔地区,原本积蓄的力量已经消耗大半,再往西进攻,余力已经没有多少。 况且,酒泉的对手李特三兄弟、加上胡渊,或者还有阿罗多、若罗拔能这些诸胡的酋帅,也在步步后退中积攒着力量,他们一旦缓过劲来,反扑的势头将相当凶猛。 占了便宜之后,见好就收,有时也是一种智慧。 细算起来,赵广离开长安已经足足四个多月,晋国、吴国内部的情况如何,关中巴蜀的民生、内政治理又如何,单凭来往的信件并不能反映全部。 赵广有意回师关中。 凉州这边留守的人选,他已经决定好了,郭统守武威、牵弘守金城,郭统善守,牵弘大局观较强,资格也老,更重要的是两个人配合上很不错,脾气性格也处的来。 不像之前的魏容,看得上的是兄弟,看不上的就不相往来。 性格这个东西真是蛮头疼的,比如马承、关彝,目前就只能作为冲锋陷阵的牙门将使用,让他们去治理地方,那肯定和胡渊一样,将管辖的地方搞得一团糟。 凉州长史的位置,赵广留给了投效不久的张轨,虽然他还很年轻,但历史已经证明,张轨确实是治理西北的干才,有他在,起码民生发展、长征健儿的安置等方面赵广不用担心。 西北边患暂时处置停当。 在回转长安的路上,赵广再一次察看起这一次西征的得失,属性能力方面的进步不用多说,更重要的是收获了对胡虏作战的信心。 姓名:赵广。 英雄值:50(+5,凉州、河西走廊之战击破诸胡联军,加成5个点,达到50的分界线。) 武力值:92。(+1,单挑战败尉迟安加1个点。) 内政值:84。(+1,平定半壁凉州加成1个点。) 声望值:80。(+5,以少胜多取得金城大捷,斩首秃发乌丸,声望值增加5个点。) 技能值:8。(养生之道,百鸟朝凤枪,七探盘蛇枪、天眼地图,寻宝探矿、明察秋毫、统帅千军、龙骨战船)。 养生之道:lv4。 百鸟朝凤枪:lv10。 七探盘蛇枪:lv4。(盘蛇枪战胜尉迟安,升1级。) 天眼地图:lv9。(+1,开启凉州、西域地图模式。) 寻宝探矿:lv7。 明察秋毫:lv5。(+1,5级明察秋毫术作用下,赵广在两军对垒时,更容易掌控局势,把握敌将的一举一动。) 统帅千军:lv10。(满级。凉州之战表现征服诸胡。) 龙骨战船:lv1。 征讨河西诸事的这一场战事,持续近四个月,赵广的表现甚称完美。武力值有1个点升级,已经相当不错。七探盘蛇枪术也到了4级,未来还有较大的提升空间。 其中,统帅术满级、声望值、英雄值分别达到了80和50,这样的成就让赵广在迎接下一轮的挑战时更有信心。 赵广的预感很准确。 在他率军回转长安的途中,又连续接到了姜维、罗宪还有蒋仆的急信,信中提到吴国的西陵督步阐被孙皓猜忌,心中惊惧的步阐不准备在吴国干了。 步家是吴国的地方实力派,一旦改投新汉,三国鼎立的局面将就此被打破,赵广也迎来了入主荆州的大好机会。 第一百七十八章 名将郭淮之子 事实胜于雄辩。 赵广在重建新汉过程中积累下来的战功、声望和权势,让他在说服姜维、苏愉、傅佥等人时,有着先天的感染力和坚定的自信心。 在赵广的再三陈述下,姜维、诸葛绪、傅佥等人的担心总算稍稍有所缓解,就算还有一些人有不同的意见,也不再提出异议。 还不放心的姜维提议在第一批长征健儿出发后,新汉再次动员,组织第二批健儿增援,对于这个老成持重的建议,赵广没有驳回表示了赞同。 西征凉州方略既定。 新汉上下纷乱的思想得到统一,军事内政一应措施也跟着运转完善起来。 军事层面,此次随同赵广出征的汉军将领,和以往有很大的不同,参军司李球在蒲阪渡一战稍有失算之后,身体有恙无法出征,这次留守关中,协助姜维全面负责关中、巴蜀、汉中的军事赞划。 代替李球行使参军司任务的是马融,这个从巴郡来的年轻人,在经历了一连串的历练后飞快的成长起来,渐渐成为参军司除李球之外的第二号人物。 与马融一道参谋军事的,还有董宏、费承、周巨、苏继、杜模等新进年轻士子。诸葛尚本来也有意加入,但嫌他成长速度太慢的赵广,这回让诸葛尚跟着蒋显出使吴国,去探一探东吴的孙皓大帝的底细。 知已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行军打仗是如此,两国外交上的谋伐也是一样。 上一次蜀汉将亡时,差一点因为魏吴和议让赵广的努力化为泡影,这一次虽然晋吴两国在江淮打的不可开交,但谁又能判定,司马炎和孙皓之间不会再有联合起来坑一把赵广的想法。 要是那样的话,赵广远在凉州回不来、姜维又对政治外交不怎么精通、新汉上下能否正确应对晋吴联合做局,还要打一个问号? 诸葛尚到吴国,正好可以联络诸葛瑾的唯一还活着的孙子诸葛攀,诸葛诞的儿子诸葛靓,打探一下吴国目前的国力和内部各方势力的情况。 领军将校方面,马承、关彝率骑军一同出征,凉州是马腾、马超的故居之地,马承虽然出生在蜀地,但有祖父、父亲有余荫在,马承在凉州能够发挥更大的作用。 其余将领中,更为年轻的文虎、柳初、罗尚、罗袭取代了之前的魏容、寇林、文鸯等中坚将领。 当然,这并不是说这些人不受重用,被冷落了,而恰恰相反,他们几个被赵广安排到了潼关、安邑、蒲阪等重要的地方,有他们这些老兄弟在,赵广才好放心的西征。 疆土要开拓,老根据地也要保护好。 姜维、傅佥、罗宪、张翼等倚重的大将也将留在关中、巴蜀,同时,大司马姜维回转长安坐镇调度。 四周皆是敌人,要是没有一个威望高、军事能力强、忠诚度高的人坐镇,赵广就是想要出征也不可能,从这一点上来看,姜维起到了定海神针的作用,他的影响力并不比赵广弱多少。 内政层面,苏愉、诸葛绪、荀诩、黄崇四人共同担负起新汉整个国家机器运转的重任,三老一新的组合,既有经验又有活力。 黄崇在蜀郡太守任上干的很出色,不管是联络南中的李遗、开辟西南茶马道商路,还是羊祜入侵汉中,蜀郡对张翼的支援很是给力,黄崇也是赵广为新汉将来一力培养的内政重臣。 除了上面四人外,更为年轻的官员层面,还有苏绍、韦皋、杜轸、范元、诸葛诠等人,他们的经验还有欠缺,但热忱上不用怀疑,相信假以时日,他们中间的一些人也会成长起来。 —— 金城。 位于黄河的上游,在后世这个地方被称为兰州,是甘肃省的省会,是连接河西、陇西的重要城市,自古兵家必争之地。 杨欣归降之后,新汉征虏校尉牵弘于七月份,率本部人马进驻金城,狄道一带交给原先的守将蒋斌驻防。 汉军要想占据凉州,一下子全面推进并不现实,最好的方法是先行在河西占领一处要点,并以此为根据谋图发展,这是赵广给牵弘回信中提到了策略。 汉军牵弘部西入凉州,让击败了胡烈、正在加速扩张实力的秃发鲜卑一下子警觉起来。 大首领秃发乌丸和麾下二员大将阿罗多、若干拔能紧急商议之后,决定趁着汉军大部队还未到达的机会,先下手为强,击败牵弘这一支孤军,再依托黄河风险据河而守,将赵广挡在陇西一带。 为了确保这一计划的实现,秃发乌丸向陇西鲜卑的乞伏佑邻、烧当羌的姚弋伯、卢氏胡的彭护、氐人流民帅李特等各路势力发出了会盟共抗汉军入侵的建议,一时间,凉州各路草莽、英豪就像被沸水烫了一遍一样,纷纷响应起来。 不管是听从秃发乌丸,还是反对秃发乌丸,各怀心思的诸胡在面对新汉这个让人生畏的新生政权时,都有一种被重压的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这主要的原因是,赵广的战绩实在太优秀了,不仅是百战百胜,而且在诛杀诸胡方面毫不留情,一个又一个有名的胡族酋帅都倒在了赵广的枪下。 如果用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来描述胡汉的关系的话:那就只有“仇深似海”四个字。 尤其是秃发鲜卑和烧当羌两部,秃发树机能、姚柯回先后在沓中、阴平道被杀,两个部落痛失首领,在经历了一段艰难困苦的时间后,才始又重新选出了新的首领。 烧当羌在与白马羌争夺沓中牧场的过程中失败,不得不退往西海一带放牧,这里属于青藏高原的边缘,高山牧场气候寒冷,烧当羌一度过得相当的落魄。 攻打金城,烧当羌新任酋帅姚弋伯领令为先锋,父亲姚柯回之死,让姚弋伯在接任部落酋帅过程中很是经历了一番波折。 此次响应秃发乌丸的号令,姚弋伯也不是没有所得,秃发鲜卑在黑水一带的牧场,已经让给了烧当羌,那里有祁连山的雪水流经,水草更为丰美,也更适合放牧。 河西诸胡大举进攻金城。 汉军守将牵弘得知此讯,立即遣了快马从水陆两路向长安飞报,牵弘的手底下将卒不过四千余人,再加上蒋斌的一千部下,只有不到五千的步骑,面对呼啸而来、呼啸又去的胡骑,守城不出还算勉强,要想击败诸胡则不可能。 赵广在长安会议后,已将征西大军的驻地从长安西迁到了陈仓附近,这里距离陇西、河西更近,同时,陈仓也是一座坚城,又有陈仓道沟通巴蜀、汉中,端是一处进可以攻、退可以守的屯兵之地。 除了地理位置上的原因外,赵广驻军陈仓还为了一个人:郭统郭伯济。 陈仓的守将郭统在归降了新汉之后,一直没有什么好的表现,似乎留在这座父亲郭淮守卫过的城池就是他毕生的宿愿。 但在赵广领军到达陈仓,并准备从陈仓往金城时,郭统主动找到了赵广,提出了要加入到征西汉军中的想法。 “大将军,统之所以避战,非为其他,实是不愿与昔日同僚战场相见罢了,今日征伐河西,乃汉胡消长之大事,统定当全力以赴,恳请大将军应允。”郭统语声切切,脸上带着几分惭愧,又带着几分的希翼。 太原郭氏是河东大族,郭淮去世后,更被曹魏追赠大将军,谥号“贞”。郭淮的弟弟郭配有女郭槐,嫁的就是贾充,生的女儿是贾南风,同时,郭淮的侄子郭奕,现在是东宫中庶子,负责教导傻太子司马衷。 有这些关系在,前年郭统要不是被围陈仓实在没有办法,他也不会投降新汉,这也是他投汉之后出工不出力的原因。 “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西征凉州,我这军中正缺一员能征善战之将,伯济可敢为全军先锋,率二千精骑渡河击胡。”赵广沉声下令。 郭统的为人方正,不是那种两面三刀,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这样的人虽然相处有时会让人难堪,但要是用好了,那就是一把锋利的钢刀。 在西征之前,关于先锋的人选,赵广也是思虑再三,这个人既要熟悉陇西、河西的地理、人文情况,又要有相当的战场经验,同时性格上还必须严谨细致,不能太过于好大喜功。 这三条意见一列出来,汉军中的多个年轻将领就被清出了一多半,比如文虎,就对西北一带的情况不熟,比如罗尚、罗袭,在经验上又有欠缺。 郭统继承了其父郭淮在用兵上的才能,上一次傅佥兵围陈仓,郭统硬是凭着一座孤城守了三个月,就从这一点,就能看出这个人的才干。 郭统闻言大喜,激动的单膝跪地,抱拳道:“大将军且放心,我郭伯济若是救不了金城,你拿我人头是问。” 说罢,郭统长身而起,蹬蹬蹬的疾跑出帐,长久的闲置让他心中难耐上阵的冲动,而全军先登的重任更让他感到被信任的激动。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东吴出大事了 折腾,死命折腾。 吴国末帝孙皓登基之后,展现出了让刘禅都望尘莫及的败家本领,东吴在孙皓这暴噪老哥的折腾下,终于开始显现颓势了。 杀戮成性的孙皓,也让当初扶他登上皇位的人一个个后悔不迭。 一年前,同意孙皓当皇帝的朱太后被杀,这女人也是耳根子太软,自己有四个儿子,一个都不立,偏偏找了孙皓来当皇帝,结果不仅自己失了性命,四个儿子也被孙皓逐一杀死。 所以说,皇后这个位置,即便没有武则天那样的本事,也要有女强人的风范,否则就算当上了,也没好下场。 张星彩在这方面就做的不错。 我行我素,舍我其谁。 管他责难谩骂,我只管做好自己,也只有自身强大了,有实力了,那些质疑才会消失不见。 当皇后是如此。 其实当臣子也是一样。 比如诸葛亮,后世的一些年轻人,看了出师表后,感动的一塌糊涂,认为诸葛丞相辅佐刘禅、鞠躬尽瘁、死而后矣,是个大忠臣。 其实,他们也不想想,诸葛亮当权时,刘禅有什么权力? 要是换一个皇帝,不是刘禅而是其他人,象诸葛亮这样大权独揽的丞相,根本不是什么忠臣,而是十足十的权臣。 权臣虽然不是奸臣,但也不是完美无缺的圣人。 当然,这个都扯远了,回头再看吴国孙皓的作死行为。 很快,张布和濮阳兴两个顾命大臣被杀,这两个天真的大臣扶了孙皓上位,不久后因为抱怨了几句,被人告发结果被孙皓直接砍了头。 更可怕的是,张布还是孙皓的老丈人,女婿杀老丈人,这事情诡异之极。 因为张布还不是一个女儿被孙皓睡了,孙暴帝连着睡了张布的二个女儿。 孙皓这事干的实在让人无语,将扶自己上任的老丈人杀了后,孙皓还问张美人:“汝父何在?”意思就是你爹去哪里了。 悲愤的张美人气道:“被奸贼杀死了!”。 孙皓勃然大怒,叫人用木棒锤死了张美人。但后来,孙皓又很是思念张美人的好,可是人已经没了,无奈只能叫人刻制张美人的木像,整天放在身边。 再后来一次,孙皓忽然灵机一动,问手下的宠臣:“张布还有没有女儿?” 有拍马屁的人立即说有,但已经出嫁了。孙皓一时大喜,连忙命人将小姨子抢进宫,对其大加宠爱。 孙暴帝这事干的,可以说前无古人,后也无来者。 纵观中国历史上,孙皓所作所为,在皇帝中间,也算是独一份了。刘禅与孙皓相比,是远远的不够格。 吴国朝堂现在属于孙皓一言堂的状态。吴国群臣被孙皓给杀怕了,在建业上朝成了最为危险的差使,能躲的远远的,到孙皓够不着的地方当官最好。 有这样想法的吴国官员中,昭武将军、西陵督步阐是最担心被孙皓惦记的人。 原因有二个,一是步阐在孙皓刚刚登基时上表,建议孙皓将都城迁到武昌,结果孙皓迁都没一年,就又迁回了建业,这本来没什么,步阐只是个提建议的,采不采纳还是孙皓说了算,但关键是孙皓这家伙完全不讲道理。 二是步阐担心步家镇守西陵多年,家大业大,与蜀汉、新汉的边境贸易让孙皓眼红,万一要是步阐被调离西陵,则步家这些年干的事情就会暴露,步家的基业也将不复存在。 步阐整天提心吊胆,但很不幸,孙皓终于还是想起他了。 吴国宝鼎二年(公元267年)九月,步阐接到了孙皓征召他为绕帐督的命令,要求他前往建业就职。 历史上,步阐接到孙皓的这一调令,时间点还要再过几年,但现在由于新汉的重建,巴蜀与关中连成一片,加上汉、吴之间关系缓和,步阐和罗宪这条商贸线路上交易量大增。 步家获得了巨大的利益,这让吴国上下眼红的人不少,孙皓这个皇帝当然也是其中之一,连他这个皇帝造个昭明宫都没什么财帛,要靠官员进山伐木才能建成,步家却这么有钱,这怎么可以? 步阐听到这一诏令,立即不安起来,连忙遣人往永安,向素有交往的新汉左将军罗宪提出归顺,并要将西陵献给新汉。 西陵、永安之间,由三峡一线相牵,两地之间水路相通,船只从上游而下的话,从白帝城出发,一日即下西陵。 步阐要是归顺新汉,他的背后有巴蜀之地支撑,也不是没有后援孤军奋战。 对于赵广来说,步阐若是将西陵献给新汉,刘备当年夷陵之战的遗憾将不复存在,新汉向东的触角可以从西陵延伸到荆州腹地。 汉、晋、吴三国鼎立的局面,因为步阐的这一选择,而变的越发的扑朔迷离。 接到步阐的归顺书信,罗宪也是不敢稍有怠慢,立即向长安新汉朝廷报告消息,姜维、苏愉等人看到报告,也顿感事情重大,必须要赵广才能定夺。 与凉州的弹丸之地相比,荆州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 荆州。 蜀汉永远的痛。 虽然史料上说刘备借荆州,有借无还。但实际上,刘备向孙吴借的并不是整个荆州,而只是荆州的南郡,也就是江陵、西陵这一带长江的沿岸区域。 赤壁之战后,刘备和诸葛亮趁着周瑜和曹仁在江陵对峙的功夫,出兵占领了荆南四郡,也就是长沙、零陵、武陵、桂阳。 其中打桂阳时,赵广的老爹赵云还有一段艳遇,太守赵范要将寡嫂嫁给赵云,要知道赵云当时怎么算也要四十开外了,如果有老婆,估计赵范也不会这么提。 不得不说,跟着刘备实在太艰苦了,连老婆都混不到一个。 这四个郡是实实在在刘备的兵马打下来的,虽然有点钻了周瑜的空子,显得不地道,但两国交兵,各凭本事,这没有什么可指责的,孙吴一方可以说刘备无耻,但不能说刘备占的四个郡是他们老孙家的。 拿下四郡之后,荆州就被分成了三块。 最北面的南郡和襄阳,依旧是老曹家的,曹操虽然赤壁之战败了,但实力仍在,这两个地方也更接近中原,适合北方骑兵作战,从襄阳往北,可以直取洛阳、邺城,这也是以后关羽死活要从襄樊一带北伐的原因。 中间的江夏郡和南郡,归属了孙吴。这里有长江水道横贯其中,东吴的水军来往很方便,同时,这里也是荆州最为繁华的地方,吴国占据这两郡,也就是占了荆州的腹心。 最南面和西面的荆南四郡,当然属于钻空子成功的刘备。不容易呀,新野只是一弹丸之地,刘备暂居八年被刘表压制无力发展,这一次终于有了块较大的地盘。 可是,人心总是得陇望蜀,这四郡大归大,但却不发达。按照诸葛亮《隆中对》所说,荆州北据汉沔,利尽南海,东连吴会,西通巴蜀,此用武之国也。 要占有荆州,就必须先取南郡,南郡是友军孙权的地盘,怎么取法,只有“借”。 于是,刘备凭着皇叔的身份,先表孙权为车骑将军、徐州牧。徐州当时还在曹操的手里,孙权这徐州牧只能遥领,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当的。 随后,刘备娶孙尚香,联姻孙吴,周瑜在江陵之战中受伤而死,鲁肃接替周瑜总督南郡。 这一回,鲁肃这个老实人彻底被刘备忽悠,加上南郡位置突出,对东吴来说,很容易被曹操攻击,周瑜死后,东吴当时吕蒙等人还没有成长起来,国中无大将,守也很难守,还不如先借给刘备,让有良将而无精兵的刘备帮着抵挡曹操。 鲁肃想的很好,刘备和孙尚香成婚了,怎么说也是孙家的女婿,两家既然是亲戚,就不用考虑太多,互帮互助也是应该的。 鲁肃没想到,南郡这一借就回不来了。 刘备得了南郡,很快就兵发巴蜀,占领了刘璋的益州,南郡交给了大将关羽镇守。 关君侯打仗是一把好手,水淹七军,威风八面,但为人处事方面实在不敢恭维,当然也有可能是欺负鲁肃老实人惯了,等到换成吕蒙时有点转不过弯来。 后面的事情大家都知道,吕蒙白衣渡江取荆州,关羽兵败走麦城被杀,刘备明着说想要为关羽报仇,实际是想夺回南郡,但结果夷陵一场大败,蜀汉自此窝居巴蜀,再无染指荆州的机会。 这一次,步阐有意归汉。 对于新汉上下来说,是完成昭烈帝刘备遗愿的一个好机会。 姜维、罗宪等人虽然信中没有明言,但从字里行间,赵广也能感受到,他们对于汉军有机会占领西陵的渴望。 不只是姜维、罗宪,像张翼、诸葛尚、陈同、马融等蜀汉旧将也是一样。 事不宜迟。 赵广一路之上也是快马加鞭,终于在九月十八日到达长安,在与姜维等人一番商议之后,赵广即先行率领马融、罗尚、罗袭等巴蜀籍将领,经褒斜道二次南下。 第一次南下巴蜀,当时成都还在魏军的占领之下,武德皇帝刘谌被杀,新汉政权风雨飘摇,赵广心急如焚,一路之上风驰电挚,以雷霆万均之势袭取成都,将丘建、谯周等对手一一剿灭,终于挽救了处于覆亡边缘的蜀汉。 这第二次南下,赵广的心情已经大不一样,前一次的挽救,这一次是开拓。 西陵也就是后世的宜昌,汉军拿下西陵,就是在吴国的荆州腹地埋下了一个钉子,同时,也让赵广有机会参与到羊祜、陆抗这两个当世名将的对峙之中。 由双雄会变成三人行。 赵广不知道,羊祜和陆抗在听到汉军占领西陵时,会是什么反应,估计两个人的脸色都不会太好看。 第一百七十九章 金城保卫战 凉州刺史部战云密布。 秃发鲜卑等诸胡早已把河西走廊当作了自家的放牧地,此时听到汉军要来抢地盘,一个个也是紧张万分,严阵以待。 当然,最为着急的,还是秃发鲜卑首领乌丸。 秃发树机能在沓中被赵广阵斩,便宜了本来没有机会成为大酋帅的秃发乌丸。 秃发乌丸年近四十,从年龄上来说,他比秃发树机能还要大了几岁,但从辈份上来看,秃发乌丸又是树机能的堂兄。 秃发乌丸继任秃发鲜卑部落大首领之后,树机能的三个阏氏,乌丸也很不客气的笑纳了,其中一个在乌丸的努力下,已经生下了儿子。 汉军先锋郭统从陈仓出发时,以秃发鲜卑、烧当羌为首的河西诸胡云集了五万大军,对牵弘驻守的金城进行围攻。 与汉军集结需要准备粮秣、兵械、帐蓬、医药等等一应辎重相比,鲜卑、氐羌等诸胡的缔结速度更快,往往一骑飞报、群起响应,狼旗一竖,四方各部纷纷赶来。 曹魏时期,雄才伟略的曹操对北方诸胡的态度很明确,就是不听话剿灭,听话的圈养,乌桓当时在北方势大,曹操先是遣猛将张辽斩杀蹋顿,然后又遣黄须儿曹彰一顿猛揍,击破乌桓十余万众,这个北方的强族直接就瓦解掉了。 到了曹魏后期,司马家掌权,情况就大不一样。为了对付蜀汉,司马师、司马昭频频征调匈奴、鲜卑、氐羌诸部充入军伍。 不过在这一点上,魏蜀吴三国的做法其实都差不多,魏国有匈奴、鲜卑诸胡,蜀国有板荡、南夷、青白羌等蛮兵,吴国有山越、番越等宗族部众。 这些胡族虽然只是炮灰角色,但从中也学到了中原汉人征战的本领,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计谋两个字。 汉人用计,多是以计谋取胜。 学到了兵法的鲜卑、羌人,也开始效仿汉人行军打仗时的韬略。 比如这一次攻打金城,姚弋伯就没有选择蛮干,而是从凉州各地掳掠了数千人的汉人百姓,驱赶他们背着填沟的一袋袋泥土,扛着一架架简易的云梯和撞车,向金城的城墙底下拥了过来。 在这些汉民的身后,才是烧当羌的士卒,他们手持着硬弓,搭上了箭矢,瞄准的目标并不是城上的汉军,而是前面的那些炮灰汉俘。 驱民蚁附攻城。 这是烧当羌人在付出首领姚柯回战死,又损失数千人代价后,从邓艾的西征魏军中学到的本领。 无所不用其极。 汉人就是这般的无耻,那么死掉些汉人百姓的贱命,换得一座重要的城池,这买卖姚弋伯觉得非常的划算。 秃发乌丸和阿罗多两个鲜卑首领,此时的位置在稍后一点,阿罗多见烧当羌人用汉民蚁附攻城,对身边的秃发乌丸道:“城里的守军主将不是庸将,蚁附攻城的计策,估计不会有多大的效果。” 秃发乌丸点了点头,沉声道,“烧当羌人要立头功,就让他们先打一打,这一仗才刚刚开始,好戏还在后头,我们走着瞧?” 姚弋伯没有听到两个鲜卑盟友的私语,他的全部注意力已经放到了金城城下,在汉民的后面,他暗暗的遣出了四千羌兵。 —— 金城城头。 牵弘全身着甲,阴沉着脸,按住佩剑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对着攻城的烧当羌部落他再熟悉不过,邓艾南征蜀国,烧当羌就是附庸军的一支,当初用的顺手,邓忠等魏军将领在作战时每每把羌人放在紧要位置,现在恶果显现了。 驱民攻城。 金城守军想要反击,面前是一个个汉人同胞,看着一张张哀求痛苦的脸庞,汉军将士就算举起刀,估计也砍不下去。 而若是犹豫不决,等到云梯架上城垣,躲在后面的烧当羌士卒就会借着汉民的掩护,趁机冲上城头,将牵弘苦心经营的城垣防线冲的支离破碎。 恍惚中,牵弘似乎已经看到烧当羌首领那得意的笑容,看到一队队趾高气扬进城的胡虏正在杀死自己的部下。 怎么办? 牵弘不想再等待下去了。 他长吁一口气,高声叫喝起来:“弟兄们,不过是驱民攻城的伎俩而已,我们怕什么?大将军在我临行前,已经给了我锦囊妙计,你们想要见识的话,都听我的号令。” 听到牵弘说赵广有妙计留下,金城汉军将卒一个个神情振奋,低落的士气也跟着恢复了七、八成,赵广的名号就像是有魔力一般,让汉军将士莫名的增添了许多信心。 “禀将军,城下汉民已经接近壕沟了!” “报将军,汉民正在填壕!” 城楼上,负责观望敌情的汉军信使连续的叫喊着,将看到的敌军动向报与牵弘及守军各部将校,牵弘拔出佩剑,将右臂高高举起。 在城垣的一个个缺口处,近一千的弓箭手目光死死的盯住了正在接近的羌虏,带队的军侯则侧着身躯,用眼角余光观察着牵弘的一举一动。 牵弘还没有下令,他们虽然心急如焚,但却不敢违抗将令,提前放箭,最底下的汉军士卒不知道,他们这些低级将校却清楚,不听从命令将是什么后果。 “羌虏阵形已经前移,前军已经进入百步之内了!”汉军信使的喊声再起。 等的就是这一刻! 牵弘的脸上杀气显现,他的嘴角绽起冷冷的笑容,高举的佩剑被他用力一挥。 “放箭!” “放,放,放!” 汉军将校的呼喝声此起彼伏,一千弓箭手早已等的不耐,他们手里的硬弓已经挽满,箭杆斜斜朝向四十五度角的天空,四棱锥箭镞闪动着阵阵的寒芒。 下一瞬间,刺耳破空的鸣镝啸声接二连三的响起,密集如蝗的箭矢从金城城头的高处,呈抛物线向后面冲上来的羌兵倾泄而下。 措不及防的烧当羌兵被箭雨覆盖,身上只穿着皮袄的他们非常的可怜,单薄的袄袍根本挡不住重力作用高速下落的铁镞。 羌兵惨嚎声、呻吟声不绝于耳。 在汉军连绵不断的十轮箭雨下,烧当羌士兵一片一片地倒伏下来,伤亡极是惨重,相反,倒是躲藏在城墙根底下的汉民没有多少的伤亡。 牵弘终于在胡虏面前成功的用了一回计策,他没有不按常理用兵,而是放过前面的汉民不射,集中抛射攒杀后面的烧当羌兵卒。 —— 金城城外,姚弋伯有些气急败坏,一双血红的眸子里已再无骄狂之色,刚刚还是得意洋洋的神情也已不复再见。 “牵弘,汉贼,还我烧当羌勇士的命来?”姚弋伯大叫一声,急切中就想要亲自上阵,与牵弘面对面杀一个高下。 其实,金城城中的汉军守将牵弘他早就听到过。区区一个前魏的降将而已,又不是什么能打的猛将,本想略施小计,就能一举拿下城池,却不想被牵弘给反将了一军。 怎么不管是谁,到了赵广的手底下,打仗的本领就涨了好几倍,与在其他人手底下时完全不一样了。 “姚兄弟,不可冲动,我们有的是时间,且等酒泉的李特兄弟、卢氏胡的彭大首领到来,那李氏三雄我听说还在那赵广手底下干过,听听他们有什么高见?”秃发乌丸高声喊住姚弋伯,劝慰道。 此次凉州诸胡会师金城,李特、李流、李庠也在其中,他们虽然是流民队伍,但究其出身是氐人一支,算是氐羌部落。 听到秃发乌丸这么一说,姚弋伯也乘势下令先停下进攻,救治受伤的羌兵再说。 其实,他也不是完全冲动没脑子,刚才他已经看到了秃发乌丸在赶过来,作势带兵上阵只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 诸胡云集,声势浩大。 金城之中,牵弘施计小胜一阵,不仅射杀了千余羌兵,而且还救了不少的汉民入城,但牵弘的眉头,却依然紧锁,愁眉不展。 十轮箭矢攒射。 几乎占了金城府库中贮存箭矢的四分之一,要是再来几场这样的战事,那汉军手里的硬弓将无箭可射。 虽然金城背靠黄河,有水路可以通往对面的狄道,但蒋斌的手里,也只有区区千余人马。 这个时候,牵弘心中最为渴望的,就是援兵什么时候到来,又是谁带兵前来,要是大将军赵广亲自杀来,这城下的数万胡兵,那根本算不得什么? 只要一想到赵广在战场上的神勇无敌表现,牵弘的热血就涌上脑门,固原大战之后,他终于又有机会跟随着赵广杀敌了,这样的运气不知道虎步营的兄弟们知道了,会不会羡慕自己。 魏容那个耍心计的家伙,他以为自己不知道他私底下的小伎俩,这回被留在了河东,打大仗的机会就这么溜走了,也不知道魏容会不会顿足捶胸。 “来人,再往狄道一趟,问一问蒋裨将,大将军的长征健儿还有多久到达?”牵弘一边想着,一边对着身边的亲卒下令。 城外的胡虏聚集的越来越多,可以预见明天的攻势会更加的凶猛,牵弘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守住城池多久,但这一座金城汤池,胡虏要想拿下,除非从他牵弘身上跨过去。 第一百八十八章 赵广vs陆抗 永安。 新汉左将军罗宪府阁。 平静了多日的官吏们再一次忙碌起来,永安之战结束后,新汉和东吴之间的水上贸易重新开启,罗家和步家各自依托背后的资源,在边境贸易中抢得了先机。 相互之间交往多了,彼此也就有了信任感。 步阐遣来的信使,是其大哥步协的次子步璿,他本来想和罗袭或者罗尚先会面一番,却不想这两人现在都高飞了,跟着赵广到大西北建功立业去了。 无奈之下,步璿只能找到罗宪,并向他表明来意。罗宪是什么人,那是在蜀汉覆亡的惊涛骇浪中拼搏过的人,一听步阐有意归汉,立即就激动起来。 一年前,赵广在离开永安时,与他一起定下的笼络步家的计策终于有结果了,孙皓终于对步家的财帛动了心。 在赵广到达的时候,罗宪已经先期召集了张翼、李遗、陈同、关银屏等人专门在永安等候,只等赵广到来后,商讨下一步的对吴方略。 关中、巴郡素为一体,罗宪和张翼在抗击羊祜入侵关中之时,两个人合作的很默契,这一次轮到永安有情况了,张翼不敢稍有怠慢。 赵广在召集众人与会之前,由罗宪引见,与步璿见了一面,步璿不过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家中的地位也是不高,哪里会想到自己会有一天被新汉的大将军接见,顿时又惊又喜,说话也语无轮次起来。 等赵广耐心问起步家内部的情况时,步璿才始慢慢从初见大人物的狂喜中回过神来。 按步阐的书信和步璿的叙述,他临来之时,西陵一带的局势还算平稳,特别是驻守江陵的陆抗好像一点都不知道步阐的异心,吴军各自在驻地没有什么异常举动。 听到步璿这么一说,赵广心中猛的一惊,陆抗是什么人?这等兵法大家用兵之道岂是步璿能够看出来的,不要说步璿,就是步阐也估计被陆抗蒙在鼓里。 “速速召集众将校,商讨重要军情。”赵广目光一扫,向李球吩咐道。 在长安休养了一阵时间后,李球身体逐渐恢复,随后,他又回到成都将养了一个多月,现在终于大好。 其实,他这种情况在后世有一个专属名词:水土不服。 李球一回参军司,马融只得让位,不过现在新汉的地盘很大,单单一个参军司已经应对不过来,在赵广的提议下,参军司分设南、北两部。 南参军司由李球负责,主要是对吴国、交趾、西南诸夷事宜,以后或许身毒一带的情报,也将交给南司来分析、判断。 北参军司由马融负责,主要是对晋国、北部诸胡、西域等方向用兵、情报分析和判断,相对于南司,北司的任务要更重一些,因为它面临的对手更多,也更复杂。 待罗宪、张翼、李遗等将校、官员到齐,赵广不再和以往一样先听意见,再一起商议对策,这回他决定独断专权一次。 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里。 吴国内部的情况,除了罗宪可能知道一点,其余的人不比他赵广掌握的多,他们的意见顶多只能作为参考,不能作为施行之策。 要想解救步阐,顺利拿下西陵,就必须行非常手段。 赵广环视众人,朗声喝令道:““左将军、右将军,诸位:西陵军情紧急,在此不作多言,各部听我命令:永安营全军齐出,随我兵发西陵,汉中、巴西、南中、蜀郡驻军,各留一部守卫原驻地,其余将卒、船只悉数向永安靠拢,作为东进我军之后备。” “大家不必担心驻地安危,我临来之前,大司马已经在关中调集第二批南下部队,预计现在这批汉军将士已经褒斜道上,他们将替补你们的空缺。”瞧见张翼、陈同等人脸上显现忧色,赵广摆了摆手,安慰他们道。 陈同听到赵广这么一说,心头一阵狂喜,脱口问道:“大将军,这是不是说,我们这些人将作为第一批东征将士,有率军入荆的机会?” 陈同这一问,把罗宪、张翼等人的心里话说了出来,他们一个个眼巴巴的看着赵广,只等赵广说出那句话来。 赵广瞧着众人希翼的神色,也不再逗弄他们,直接命令道:“左将军、右将军,你们两个这次都要随我出征,荆州四战之地,一旦为我大汉所夺,东吴势必倾巢杀来,若无经验丰富的老将镇守,这城池我们纵算占了,也还是守不住。” 罗宪、张翼听到赵广这话,脸上红光满面,神采飞扬。 难得一向重用年轻将领的赵大将军会肯定老将的功绩,这对于他们两个守郡边将来说,要是再不表态,那就真是不识相了。 “大将军但有吩咐,我等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张翼和罗宪对视一眼,齐齐拱手向赵广郑重承诺。 “很好,按我的推算,西陵步督那里,现在只怕已在吴国镇军大将军陆抗的围攻之下,左将军,你率永安营先行出发,往西陵救援,记住,不管损失多大,一定要冲入城中,传递我大汉全军救援的消息,以坚步督之归汉之决心。”赵广定了定神,把将令交到罗宪手中嘱咐道。 步阐疑心病重,若是换了其他人前往,势必不敢信任,那样的话就有可能为陆抗所趁,唯有罗宪与之相熟多年,彼此之间会有初步的信任。 罗宪兴奋的一挥手,道:“大将军放心,我永安营全军上下,早已作好准备,罗尚罗袭,你们两个随我出征。” 罗氏三雄领令而去。 汉军中其余将领一个个带着羡慕的目光看着他们的背影,那眼神就像看着情人一样,让赵广倒是一阵好笑。 “李都督、关二姐,我军出征之后,后方的辎重、粮秣供给,就都交给你们了,放心吧,黄崇已经在回转蜀地的路上,你们先扛一扛,等黄崇来了,再把这重担交给他。”赵广来到李遗、关银屏面前,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其余人等均是随军出征,后方总要有人留守,这思来想去,只有李遗夫妇最为合适,从担任庲降都督和代替黄崇治理蜀郡这段时间来看,李遗的治政能力不比其父李恢差了多少。 在历史上之所以默默无闻,恐怕还在于蜀汉当时是刘禅当权,宠臣黄皓等人不用李遗的缘故。 一众事务简单安排之后,赵广立即登上巨鲸号,升起“汉大将军赵”的船帆旗号,汉军舰队一路浩浩荡荡,从永安出发,向下游的西陵而去。 西陵之战,正式拉开了汉、吴、晋之间争夺荆州的序幕。 —— 西陵城垣上。 步阐一脸忧色的看着城外正在修建围堵的吴军,这些吴军也不知道是哪里突然冒出来的,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出现在了西陵的外围。 步阐拒绝到建业就职,孙皓勃然大怒,在昭明宫大发雷霆,扬言要夷灭步家三族,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孙皓事实上处于众叛亲离的状态中。 得到孙皓要诛步家三族,步阐怒不可遏,他步家为了老孙家的基业也是出过大力的,现在孙皓完全不念旧情,这是要逼反他步家呐。 既然这样,那大家一拍两散,反正西陵靠近新汉的永安,步阐不担心没有援兵来救自己,对永安的新汉左将军罗宪,步阐还是相当信任的。 这其中理由很简单,在永安水战后,罗宪得到赵广的信任,掌握了巴蜀向荆州商贸的主动权和话语权,步家这边看到了好处,哪能不跟进。 当时,步阐的兄长步协还在世,步阐也有机会到永安好几趟,与罗宪一来一往,两人之间的交情也随着一单单的货物成交而深厚起来。 这或许也是孙皓比历史上更早对步家对手的原因。 西陵城坚粮足,外围的吴军要是直接攻打城池,步阐倒是不怕,他们步家这些年凭着巨量的财富,也拉起了足有六千余人的私兵。 这些部曲私兵的战斗力并不比吴国的正规军差,其中的精锐健儿甚至于比吴军要更加的厉害。 “阿玑,你弟还没有从永安回来,他最近有没有书信提及,罗令则的舰队几时能够开拔前来救援?”步阐转身,对身边的一个二十六、七的年轻人问道。 步玑是步协的长子,听到叔父问话,连忙道:“阿叔,璿弟上一封书信还是五日前来的,言及汉大将军赵广已经从长安往巴郡而来,罗宪的舰队已经备齐了兵甲粮秣,只等赵广到来后发兵,我们只要再守上一阵,就可以与汉军相会合了。” 步阐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但愿如此,城外的吴军,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是江陵来的部队,陆幼节用兵神出鬼没,也不知道那赵广是不是他的对手,万一要是再来一次夷陵大战,那我步家就死无葬身之地矣。” 幼节是陆抗的字,其父陆逊陆伯言是吴国继周瑜之后最为有名的大将,也是一手导演夷陵大逆转的英雄人物。 赵广vs陆抗。 究竟哪一个更强、更是英雄中的英雄。 则要等到赵广率汉军舰队出现在西陵城外时,方能一分高下,才能决出胜负。 第一百八十章 众志成城 烧当羌在第一天被牵弘一波抛射箭雨所败,折损了千余士卒。 在孙子兵法运用纯熟的汉军将领面前,姚弋伯学到的一点皮毛,根本不够看的。 烧当羌部落真正成为五胡十六国时代的一方霸主,还要等到姚弋伯的弟弟姚弋仲长大之后,毕竟军事上的天赋不是谁都能拥有的,有的人天生就是将才,有的人即便努力学习,也只能算是普通人中的一个。 第二、第三天,不甘心失败的姚弋伯再次出战,这一次他抛弃了小聪明,直接指挥羌兵强攻城门。 一个个强壮健硕的羌人勇士在带队小酋帅的指挥下,举着一张张足以遮挡身体大半部分的木盾,依靠部落中羌人弓箭手精准的射术掩护,开始一点点的接近金城城门。 用圆木削去枝条做成的撞车被羌兵们扛着,在吆喝声中向着金城包铜的城门撞了上去。 金城之名。 最早是由来往的胡商叫出名的,缘由就是包铜的城门。 据说当天气晴朗,阳光从祁连山峦的间隙照向城池时,这座城门就会变得金光灿灿,让人叹为观止。 传说已经过去,现在金城面临的不是阳光,而是凶悍残暴的胡虏。 “咚咚咚,轰轰!” 巨大的撞击力将硬木铜门撞出了一个大洞,同时,也让城垣上的夯土纷纷掉落,虽然黄土十分的结实,但也耐不住连续的冲撞和打击。 “弓箭手,疾射!” “擂石,给我砸!” 牵弘这回也没了什么好的招数,只能一次次的用添油战术,将守军分成好几波,与羌兵或对射、或城头肉搏,这样的结果不是牵弘希望的,从兵力对比来看,牵弘不到四千的人马,很难挡得住城外的数万胡虏。 到了第四天的时候,牵弘已经无力支撑,幸好蒋斌从黄河对岸的狄道将手里的千余守卒派了过来,才始牵弘又险险的坚持了下来。 “牵将军,我们明天怎么办?”蒋斌神情灰败,有些垂头丧气。 自加入到新汉以来,蒋斌觉得他的运气差到了极点,当年一同守卫汉中的将领,王含已经是赵广跟前的红人,现在守卫在峣关,可以说被委以了重任,柳隐虽然战死在蒲阪渡口,但汉军中提及柳老将军,谁人不识谁人不知。 唯有他蒋斌,当年守卫的还是汉中重要城市汉城,但接下来却始终默默无闻,只能算是汉军中的一员守边裨将。 牵弘扫了一眼蒋斌,神情坚毅无比:“城在人在,城失人亡。明天我们继续守,守到最后一兵一卒为止。” 这是一场汉人与胡虏之间的民族之战,与当年魏蜀之间的内战不同,牵弘的父亲牵招担任过曹魏的护乌丸校尉、平虏校尉、护鲜卑校尉,从这些身份就可以知道,牵招是什么样的人? 官职前面的那个“护”、“平”,只不过是好听的代名词罢了,实际的意思就是代替魏国管理少数民族的将领。 要是乌丸、鲜卑听话,那还自罢了,要是不听话,想要反叛,那这个护字就立马变成剿字。 牵弘自小深受其父影响,对胡虏坐大后的恶果早有预见,在历史上,牵弘也就是在这段时间,领兵在凉州作战,最后阵亡于与鲜卑的战役中。 当然,现在牵弘已经不是晋国的将领,而是新汉军中的征虏校尉,他的人生走向在江油关归顺赵广之时已经改变。 “将军,将军快看,汉旗,舟师运来援兵了?”守城兵卒一声惊喜的叫喊,将牵弘和蒋斌从沮丧和紧张的情绪中拉了回来。 牵弘寻声朝黄河上望去,只见对岸的狄道渡口,已有六、七艘走舸正在掉头向西岸而来,当先的一条船上,有一个汉军斥候高高的举起一面“汉大将军赵”的将旗站在船头醒目位置。 “是大将军,大将军来援了?”蒋斌惊喜大叫起来。 每每在他绝望失落之际,赵广就像有预知的战神一样,会从天而降来解救汉军的危难,当初,在汉城被围是如此,现在金城也是一样。 说实话,蒋斌的意志力不过是普通人的水准,要不是有大将军赵广会来救援的信念支撑着,他恐怕早已下令先行撤退了。 牵弘嘴角上露出一抹笑容,援兵终于到了。 这便是国家强大、将士齐心的好处,要是内部勾心斗角,救援不力,他牵弘这一次也许就要交待在金城了。 —— 黄河水浪拍打着船舷,发出阵阵清脆的声响。 独孤胜努力的让双腿站稳在船头,维持好身体的平衡,金城的城廓已经在他眼前出现,甚至于隐隐约约的他还能听到汉军将士们的呼喊声音。 郭统率二千兵马向西突进,在挑选先锋斥候时,郭统眼光很好,一下子挑中了独孤伏的儿子独孤胜。 “独孤胜,这名字很好,我军此次西征,当以大胜破胡,建不世之功勋。”郭统重重的拍了拍独孤胜的肩膀,将一面汉军旌旗交到他的手里。 正式成为汉军一员的独孤胜,穿着一身汉军的制式铠甲,头上戴着盔缨也是汉军标志的红色长缨,就连兵刃也是由长安铁坊统一打造的环首长刀,除了相貌上还依稀可见有北地胡儿的影子外,独孤胜与其他汉军将士已经没有什么区别。 “兄弟们,都听好了,胡虏正在围攻我大汉金城,我们早一刻到达,就能让守军增添一份信心。”独孤胜大声的呼喊着,指挥舟师的楫手加快划桨的速度。 士气这个东西,有时很是玄妙。 可能一个虚无的消息,就会导致士气低落,全军崩溃。也有可能还是一个虚无的消息,就能振奋军心,提升士气,让军队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战斗力。 独孤胜这一小队健儿兵要做的,就是迅速的渡过黄河,将大将军赵广率长征健儿西征的消息传送到金城,鼓舞城中军民的斗志。 独狐胜先期到达带来了先锋将领郭统马上抵达的消息,让守城汉军士气大振,按照正常的行军天数,郭统从陈仓到金城,所用时间为五天,这一次,接到赵广任命的郭统日夜兼程,只用了三天就到达了金城对岸。 翌日,在牵弘、蒋斌的接应下,郭统从狄道渡黄河顺利进入金城。 汉军在狄道有来往运输辎重、兵员的船只,与胡虏的羊皮阀子相比,这一支规模小的只有六条走舸的舟师,已经是庞然大物,浑然不惧岸上呼喝不停的诸胡骑卒。 “郭将军,大将军什么时候到达?”牵弘一见到郭统,急声问道。 郭统抬头,看了一眼高大的黄土夯实的城墙,又回头看了看湍息的黄河,才始不急不缓的对牵弘说道:“大将军还在陈仓接应各地长征健儿,预计还有十日可以到达金城,我们只要再守上十日,就能迎来大反攻的机会。” 蒋斌脸上一苦,无奈摇头道:“伯济你有所不知,这两日胡虏攻城,城中守卒已经折损大半,连同狄道增援的兵卒,我军只剩下了不到三千人,这点兵力又如何能守上十日?” 牵弘也是脸色凝重,沉声道:“据斥候刚刚探知,城外胡虏又有部落赶来会合,酒泉的氐人帅李特、卢水胡彭护,都已带着人马杀到,我们兵力单薄,城池又被破坏殆尽,这十日要如何守御,伯济可有方略?” 郭统、牵弘、蒋斌三支汉军相加,也不过五千余士卒,这点兵力要守住一个残破的金城,在牵弘看来确实困难之极。 不过,郭淮、郭统父子守城的本领汉军上下无人不知,这金城要想固若金汤,还要依靠郭统的支持和配合,而只要能守住金城,对于牵弘来说,就是大功一件。 郭统一边指挥增援的兵卒入城,一边在牵、蒋两人的陪同下,仔仔细细的察看城中守备情况。 在一番观察之后,郭统已是胸有成竹,他对着牵弘、蒋斌说道:“两位将军,要想守住金城,单靠我们这点兵力确实力不从心,不过,城中现有汉民万余人,这些人虽然老幼妇孺都有,与敌撕杀不行,但若是择其青壮、健妇,可组一军,与汉军混编守城,再择其老弱、幼儿编为辅兵,帮助运送器械、粮秣。” 牵弘听郭统这一提议,心中也是一阵凛然,这是全民皆兵的策略,面对胡虏的全力猛攻,金城上下确实已经到了不分兵民、拿出全部力量守城的时候了。 想到这里,牵弘狠了狠心,对着蒋斌吩咐道:“蒋裨将,你去把城中的汉民都组织起来,按郭将军刚才所说,分组编练,能战者发给他们刀枪、盾牌、或者其他能打仗的武器,明天一起上内城,不能战者,也给予运输辎重等任务,告诉他们,守住城池,都能活,守不住,都得死。” 蒋斌脸上亦是动容,依言领令而去。 仗打的这个份上,已经无所谓军队还是百姓了,对于城外的胡虏来说,城中所有的人都是抵抗的汉军兵卒,都必须要被杀死。 金城城中,汉军三将众志成城,全体军民拼死一搏,只为让大汉的旗帜在黄河西岸继续飘扬,只为保留大汉在西北边陲的一隅之地。 第一百八十九章 汉军舰队入荆州 汉建隆三年,吴宝鼎二年(公元267年),九月下。 吴国镇军大将军、荆州牧陆抗接到孙皓讨伐步阐的命令,遂从江陵、宜都一带调集水陆大军计五万余众,对西陵镇将步阐所部进行围攻。 步阐兵少力弱,不得不收缩全部力量死守城池。 十月上,步璿终于从永安派人回来,并带来了赵广的确切承诺,步阐终于决定正式升起汉旗,率军归降新汉,领西陵一隅重归大汉版图。 步阐这么做,当然不是为了什么忠心,步家从老子步骘开始起,就是吴国重臣,和汉室特别是汉献帝没有过关联。 事实上,步阐曾经在归汉还是投晋的问题上,考虑了很久,两边他都在谈,派到新汉的是兄长步协的次子步璿、派到晋国的是步协的长子步玑。 从这个安排来看,步阐其实对晋国还是有所期待的,只不过很遗憾,司马炎的魄力没有赵广那么大。 最终步阐决定投靠新汉的赵广,原因无它,一是新汉的永安驻有罗宪的军队,这支水军在去年的时候,将晋将杜预的部队杀的大败,从战斗力来说,汉军比晋军要更强大一些。 二是步璿已经与赵广亲见,并带回了新汉的承诺。晋、汉双方一对比的话,新汉给予的待遇和支持更加的实惠。 其实,司马炎也蛮大方的,给步阐的官职是都督西陵诸军事、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侍中,兼遥领交州牧,封宜都侯。 但步阐细细一分析,发现司马炎给的都是空头支票,都督西陵诸军事,这西陵本就归他步家管,都不都督无所谓,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侍中只是个虚名,至于领交州牧,交州现在是在吴国统治下,步阐连一座西陵城都难保,交州那只能在梦中想想。 相反,新汉一方开出的条件虽然不那么耀眼,但却很实惠,赵广也是给出了新汉能够拿出的最大诚意。 步阐如果归汉,继续留守西陵当然没有问题,巴蜀对东吴的贸易方面继续由步家负责,当然步家只是转手从中抽成,真正的供应商还是新汉。 除了原有的对吴贸易外,新汉也准备把对交趾的商道,也就是夜郎道方向的商路,交给步家来负责,这条商路原本是从巴郡至夜郎,再到交趾、九真、合浦一带。 西陵一旦归汉,从西陵顺着沅水、湘水往南,经灵渠往交州,是秦国讨作南越时大军过往的通道,一路之上有船只可以通行,比走夜郎要划算的多。 这样一来,步家就相当于垄断了向东、向东南方向的商路,其中的利益有多大,步阐只需稍稍一想,就能得到结论。 除了实利之外,新汉也不像晋国光给虚职不给实权,步阐得到的除了督西陵诸军事外,赵广还很大方的把宜都、公安两城的治理权划给了步阐。 宜都是吴国治下南郡的第三大城,公安是当年刘备驻守荆州的旧地,这两个地方虽然不如江陵来的重要,但也是赵广能够给予步阐的极限了。 ——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李太白的这首名句还没有问世,罗宪的先头舰队一路东下,也没有欣赏两岸美景的心思,对于永安营的将士来说,以最快的速度冲破吴军的封锁,到达西陵是最要紧的事情。 艨艟战舰上,罗宪、罗袭、罗尚、步璿正在商议如何突破吴军在建平的防线。 建平也就是屈原的故里秭归一带,这里驻守着吴军的偏师一部,领兵的吴将是水军督留虑、镇西将军朱琬,这两个人也是陆抗的得力部下。 其中,朱琬是吴国名臣朱治的孙子,在父亲朱才死后袭爵毗陵侯,官职为镇西将军。 留虑、朱琬两将只有将卒二千人不到,战船约有二十余条,不过没有什么大船,建平这个地方已经是三峡的东入口方向,地势起伏不平,唯有沿江一带尚有一些坡地,勉强能够扎营。 “左将军,我已联系上步家留在建平的人,他们说建平的吴军并无异常举动,我们由上而下进攻,正可一鼓作气,拿下建平,立下东征之首功。”步璿一脸的激动,向罗宪提出自己的想法。 罗尚、罗袭的变化实在太大了。 不仅皮肤黝黑了不少,而且神情眉宇间的从容淡定,大将之风让步璿很是倾慕,同样是大家子弟,不久前还是在同一起跑线上,怎么突然间就领先自己那么多了。 不行,这一次东征,他步璿也要好好显一显身手。 罗尚瞧着步璿激动的表情,心中暗爽,这跟着大将军赵广出征一次,虽然没捞到什么大功,但见识着实长了不少,回头再看步璿这个昔日的好友,就有些瞧不上了。 罗尚想了想,建言道:“建平要是这么好拿下,吴军也不要驻守在此,我们还要是有一个万全之策,叔父,不如这样,我军水陆并进,我率一支舰队前出试探,袭弟领一军从这里登岸沿江而进。” “要是吴军出水营接战,那叔父在后引大军杀出,一举破敌,要是吴军退缩不战,则我军可以不用理会,径直往下游进军,建平之敌,留给大将军的中军处置。” “就依你之言。”罗宪欣慰的看了看自家的侄子,这侄子比儿子要聪明一点,也更加的有主见,这一次出的主意也是不错。 兵贵神速。 大将军赵广给自己的任务是进入西陵城中,与步阐会合,以固步阐坚守之心,要是为贪图建平这一点吴军,耽误了时间和战机,那他罗宪哪还有脸再到赵广缴令。 罗袭领了一队五百余人的小部队登上北岸,这里地势险峻,不好行走,许多地方还靠绳索牵引才能通过,不过,罗袭的这些兵卒长年在巴地生活行走,对此已是习以为常。 相反,要是换到平地上,他们可能倒是不适应了。 罗尚引十余艘走舸杀向吴军水寨,那厢留虑和朱琬其实已经早早得到消息,汉军舰队从上游杀将而来。 这让留、朱两人暗自庆幸,若不是镇军大将军差人来报,他们又抓捕了步家留在建平的人员,得到了确切的证据,这两人只怕还想不到西陵督步阐竟然和新汉那边有勾连。 步家的人平素行事太过高调,在吴营中是众矢之的,步璿所想的里应外合,哪有那么容易? 留虑、朱琬一番商议之后,两人决定还是稳妥起见,坚守营寨不出,永安大战之后,新汉的水军实力扩张的很快,在李遗的支持下,来自赤水上游的巨木被砍伐下来,作为新船的木料,这种坚硬的沉木在制作成战船后,耐冲撞力比吴军战船要强的多。 就战船的质量来说,汉军的实力已经高过吴军,吴军现在能比的,就是水战的战法要更加的丰富,配合上要比永安汉军更加的纯熟。 吴军不出战,罗尚在营外一番喝骂之后,也不再纠结,很快罗宪就带着永安水军的百余条战船杀到,这一支汉军舰队浩浩荡荡的经过,把蛰伏在水营中的留虑、朱琬吓的面如土色。 汉军竟然这么强大。 这不过是短短的一年多时间,那个快要亡国的蜀汉,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国力强大的庞然大物,那个赵广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 不提留虑、朱琬如何去想,就在罗宪顺江而下的时候,西陵这边的步阐已经被陆抗团团包围,动弹不得。 宜都。 吴军镇军大将军陆抗驻地。 得悉汉军顺江而下的紧急军报,陆抗迅速的调动兵力,开始布防江陵、宜都、西陵这条沿江防线。 江陵方向,陆抗留江陵督张咸固守江陵,令公安督孙遵在长江南岸的乐乡一带机动,以为张咸军之后援,同时也是防止汉军从南边的陆路东下。 西陵方向,陆抗亲率宜都太守雷谭、偏将朱乔、都督俞赞等将领,在西陵的外围督造围堵,也就是长围,主要的目的是隔绝城内的步阐军与城外的援兵之间的联系,从而降低城内守军的士气,进而为破城作准备。 在历史上,陆抗的这一策略取得了完美的结果,晋国荆州刺史杨肇被陆抗的计谋骗的团团转,不仅损兵折将,而且还差一点成了吴军的俘虏。 不过,这一回陆抗的对手已经换了。 他首先碰上的,是刚刚冲破了建平吴军第一道封锁线的罗宪。 留虑、朱琬的保守战法,没能挡住疾进的罗宪,相反,他们守在建平前有罗宪,后有赵广,已成孤军一支。 当然,换个角度来说,留、朱二人也有袭扰汉军补给的能力,如果他们能打得过随后跟进的汉军中军舰队的话。 江水上,汉军水师的艨艟战舰与吴军战船有很大的不同,得益于巨鲸号取得的辉煌战绩,汉军战船在建造时撞角多用铜铁打造,十分的坚固。 两翼的船舷处,有专门对付拍杆的钩子,一旦被敌船钩住,汉军可以迅速的用已方的钩子将对方的拍杆引向别处,这样一来,吴军的力量用到了不重要的地方,威胁也就小了许多。 同时,汉军一方的战法上,多采用近身肉搏的方式,随着大汉矿业的发展,铁器和铁制铠甲的出产量已经完全能够满足军中需要,永安营将士全身顶盔贯甲,他们更喜欢登船近战,而不是跟只穿着轻便的片甲的吴军士兵远程对射。 以已之长,克敌之短。 罗宪一接近西陵附近,就下令全军靠岸,登陆后向吴军的外围直接发动进攻,打破一个点冲入城中,即是胜利。 罗尚、罗袭当先冲在最前,兄弟两个并肩作战,也存了比拼一番的心思,一时间汉军士气大振,直杀的吴将朱乔溃不成军。 第一百八十一章 相互挖坑 金城城外。 鲜卑中军王帐。 轻薄的幔帐被掀开了一角,进进出出的胡奴、侍婢端着胡樽、拿着瓜果,小心翼翼的绕过中央位置,从边角的地方将食材送到胡案上。 酒泉氐人流民帅李特、卢水胡酋帅彭护、北地郡灵州氐羌流民首领齐万年等悉数赶到金城,诸胡酋帅云集,一场欢迎宴会正在进行。 这些人中间,不乏与赵广打过交道的草莽英豪,比如氐人流民帅李特,还有从长安幸运逃脱的流民将领齐万年。 这一次响应秃发鲜卑进攻金城,李特也是想了又想,一时下定不了决心,但最后还是氐族整体的利益占了上风。 赵广东征西讨,从逆境中奋起的经历,让志向远大的李特感到不可思议的同时,也感到了巨大的威胁。 汉人在关中、巴蜀已成气候,若是凉州再被汉军占领,那他和他的氐族部众会再一次失去好不容易得到的地方。 到处流浪的日子,李特觉得他已经过够了。 安定下来,在一个地方好好发展壮大,是他现在最大的愿望,不管赵广有多么的强大,战绩又如何的辉煌,李特都不会惧怕。 所谓百战百胜的名将,那只是运气好,没有遇上真正的对手而已。 就如汉末名将皇甫嵩、朱儁等人,也曾经纵横一时,但最终还不是淹没在历史的尘埃中。 为了保险起见,李特这一次孤身前来,李流、李庠两兄弟留在了酒泉,他们将在那里继续招募散落在凉州的诸多氐族部众,为建立一个强大的氐族政权而努力。 齐万年从长安逃脱之后,一路向西北方向溃逃,这使得他避过了鲜卑入侵、汉军反击等多次战事。 灵州一带在后世属于宁夏境内,这里位于贺兰山脚下,又有黄河流过,一早就有氐羌汉各族先民在此耕种放牧,素有塞外江南之称。 齐万年这样的人物到了灵州,就是一入风云即化龙,仅一年时间,就又拉起了一支五千余人的流民队伍。 这一次听到秃发鲜卑发出号令合盟,齐万年立时觉得复起的机会来了。 乱世对于百姓来说,是苦难。 对齐万年这样的草莽来说,是机遇。 和李特、齐万年一起到达的,还有卢氏胡的酋帅彭护,彭护的部落驻地已经接近了西域的车师一带,这几支盟军的到来,让以秃发鲜卑为首的凉州诸胡联军士气高涨到了顶点。 毡帐中,各部酋帅席地而坐,面前是从西域胡商处抢来的美酒、还有烤的金黄出油的乳羊、新鲜的马奶、上好的牛肉。 当然,更少不了鲜卑少女热烈的歌舞,这等热闹的场面,让参加这次宴会的诸胡酋帅们个个眉飞色舞、喜不自禁。 唯一感到不快的人,只有烧当羌姚弋伯。 损兵折将的他,一脸的阴郁,几日的攻城,不仅没得到什么好处,还损失了烧当部落的诸多勇士,二年来养精蓄锐的成果,也就在攻城受阻的刹那间化为乌有。 “李兄弟,这几日哨骑已经探知,金城中虽然打着赵广的旗号,但却并不是赵广亲来,而是一个叫郭统的将领来援,现在烧当羌已经力疲,不知氐族将士可有破敌之策。”秃发乌丸笑意盈盈,侧过身子对李特问道。 与亲上战阵搏杀、更有英雄气概的秃发树机能相比,秃发乌丸为人更加的阴险一些,按他的心意,最好是他人出力,自己来摘果子。 李特看了秃发乌丸一眼,脸上不露声色,淡淡说道:“烧当羌姚兄弟实力强大尚且不敌,我氐族部落根基浅,实力弱,就算拉上去了也是无用。不如请秃发鲜卑的勇士出战,比如斩杀过晋将胡烈的阿罗多酋帅,就是合适的人选。” 听到李特点名,阿罗多的脸色难看起来,他前番之所以能击杀胡烈,其实并不是他比胡烈能力强,实际情况是胡烈为了救陷入重围的胡渊,孤军深入鲜卑腹地,结果被阿罗多、若罗拔能两人围死在万斛堆、高平川一带。 秃发乌丸见李特不上当,只能哈哈一笑的举樽胜饮掩饰,酒过三巡后,诸部酋帅醉倒者被鲜卑的女子扶出帐外,到不知什么地方胡天胡地去了,未醉倒者,则被秃发乌丸请到了旁边的一处寂静大帐中细谈。 临大事能静气。 秃发乌丸虽然不知道汉人中的这句名言,但他却清楚,要是连酒都不能控制,这样的部酋以后的发展潜力也有限的很。 比如卢水胡的彭护,虽然名气很大,部族实力很强,但却是一醉就倒、一见女人就迈不开步子的货色,这样的人实力再强,也终究是过客。 相反,倒是灵州的那个流民帅齐万年,让秃发乌丸眼前一亮,这个小势力的首领不简单,虽然陪在末座,但却神态自若,毫无寄人篱下的难堪之色。 “大酋领,述万年直言,此番攻打金城,实是以已之短,攻敌之长,我游牧部落勇士,擅长的是野战奇袭,打击敌方空虚的后方,洗劫对方未及保护的城池,才是我们最应该采用的策略。至于强攻一座坚城,则就算是强攻拿下,也将损失不小,要是引得烧当羌、卢水胡、酒泉氐等部族怨气沸腾,则大酋领这个盟主怕也坐不稳当。” 齐万年不愧是当过流民武装副盟主的人,一语就击中了秃发乌丸担心的地方。 烧当羌已经攻不动了,酒泉羌、卢水胡一起到来似乎有联合的意思,要是逼迫过甚,引发内部的动荡,那他一心图谋的大事就落空了。 秃发乌丸想到这里,仔仔细细的又打量了齐万年一番,良久问道:“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只管说来,要是能解了这困局,我拔一部人马给你统领,河西的牧场由你来挑?” 齐万年闻言大喜,赶紧上前说道:“大酋领,我们其实还有一个合作的势力,乞伏鲜卑部落这次没有来,是因为他们担心离关中过近,会遭到汉军的打击。” “我们其实可以别遣一支人马,假扮成乞伏鲜卑的部众袭击关中的汉军后方城池,只要能引发乞伏部落与汉贼的不信任,我们就又多了一支援军,而汉贼的漫长后方,处处在我联军的威胁之下,如此一来,那赵广就算有千般的能耐,也施展不出来。” 齐万年的眼睛真诚透彻,似乎毫无保留,他的这一计策说白一点,就是拖乞伏鲜卑下水,在雍凉地区形成更大的混乱动荡,而只有这样,他齐万年才能浑水摸鱼,捞到更大的好处。 秃发乌丸占便宜惯了,听到齐万年这主意不错,付出的只不过是一支偏师,得到的有可能是一场大胜,就算再不济,也能瓦解了同族的乞伏鲜卑,这等两全其美的好事,才是他秃发乌丸最想听到的建议。 高兴之下,秃发乌丸拔给齐万年二千鲜卑骑兵,命他绕道枹罕城渡过黄河,从乞伏鲜卑与汉国之间穿插进入陇西,寻机伏袭汉军的补给城池、辎重运输等重要地点。 二千人马,数量不多,对秃发乌丸来说不算什么,对齐万年来说,则是一股重要力量,运作的好他可以凭着这点骑兵,在灵州有一番大作为。 秃发乌丸不知道,齐万年早就被赵广的杀戮果断的作风吓怕了,让他去陇西打汉军,那再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 这一次给秃发鲜卑出主意,齐万年真实的意图只有一个:借兵。 而且还是有借不用还的那种。 在齐万年看来,秃发乌丸想和赵广作对,那真是老寿星上吊,活的不耐烦了,前面匈奴左贤王刘豹声势比秃发乌丸大多了,最后还不是被砍了首级。 这秃发乌丸想步刘豹的后尘,不关他齐万年什么事,但从鲜卑人那里得点好处,想来赵广也不会在乎他这等小鱼小虾。 —— 凉州诸胡各怀心思,队伍越庞大,看上去战斗力似乎更强,但实际上,金城外围的诸胡联军整整扯皮了二天,都没有发动过一次攻城行动。 这样的结果,让死守城中的郭统、牵弘大感意外。 他们两个本来已经决意要在内城决一死战,拼到最后一刻了,现在却发现根本用不着,胡人内部起了内讧。 三日后,赵广终于带着六千余长征健儿到达金城。 赵广之所以到的晚了,主要因为二个方面: 一是对麾下的长征健儿进行编练整训,一支新军要想有更强的战斗力,单靠个人的武勇是不行的,唯有整体的力量强大,才能所向披靡。 二是天眼地图术开启了lv9级,不仅是河西走廊,整个西域天山南北、西羌故地都有了较为清晰的勾勒,按赵广后世的眼光来看,地形地貌上差别不是很大,主要是西海、居延等湖泊面积比后世要大了许多。 西海就是青海湖、居延到了后世已经无海,是弱水下游的一处移动湖泊。 除了这两件事之外,赵广根据马融、董宏等参军司的提议,在陈仓附近和从武都来的白马羌杨飞龙见了一面。 杨飞龙与赵广是沓中、阴平时的旧识,不过随后的发展印证了一句话:每个人的道路是自己走的,有的人走到了前头,有的人还在原地踏步。 杨飞龙就属于原地踏步的那个。 面对已经是汉国大将军的赵广,杨飞龙很是拘束,完全不见了当初在阴平年轻气盛的样子,如果不是有马承在旁打圆场,杨飞龙连话都说不利索。 实力和地位差距太大了。 现在的赵广要想收拾白马羌,都不用他亲自出马,单单汉中的张翼就能让白马羌发展壮大不能。 “烧当羌部落的放牧地点在西海,你要是还有老羌王杨千万的胆气,就带着部众去占据那里,放心,烧当羌在西海没有多少男丁了?”赵广对着杨飞龙鼓惑道。 烧当羌倾巢而出。 一心一意想要壮大的姚弋伯没有想到,赵广还未到金城,已经在给他挖坑了。 第一百九十章 陆抗再施火攻计 朱乔觉得自己够倒霉的,西陵城外的长围,是分段把守的,怎么汉将罗宪就非得选自己这一边? 罗宪要是听到朱乔这话,一定会告诉他一声,因为相比雷谭那边严阵以待,朱乔把守的长围看上去防守最为松懈,想必也最好打。 罗尚、罗袭先登攻围,措不及防的朱乔仓促应战,兵力不够的朱乔一面向陆抗紧急求援,一面将募征来的辅兵也驱赶上阵。 吴军是本土作战,单比人数的话,优势在朱乔这一边。 不过,朱乔忽略了西陵城内的步阐。 已经听到汉军喊杀之声的步阐,兴奋的差一点跳起来,激动的心情也是难以言表。 困境之中,有人雪中送炭,这样的感觉真是太美好了,新汉果然言而有信,不像晋国那边,口惠而实不至。 步阐决定领部曲朝着罗宪冲杀的方向接应过去,西陵城内有步玑守着就可以,里应外合的招数人人会用,关键是有没有用对地方。 朱乔苦苦支撑,长围这种东西充其量只是一道高一点的夯土墙罢了,对付一般的流寇杂兵,吴军可以游刃有余,对付精锐的汉军永安营将卒,朱乔觉得陆抗是在拿他当牺牲品和诱饵。 —— 江水南岸的峡口处,镇军大将军陆抗站在江岸上,眼睛微微眯着,似乎在感受风的流动,又似乎在欣赏这江边的风景。 陆抗这样驻立观望北岸已经时间不短,旁边二十七岁的陆晏还算沉稳,守在父亲身边不作声响,更为年轻的陆景则来来回回走来走去,时不时的想要出声,却又不敢惊动父亲分毫。 “阿晏、阿景,你们想与汉军交战吗?”陆抗的声音低沉有力,伴着江风传进陆氏兄弟的耳朵里。 陆景心头一喜,急忙道:“父亲,我军已经做好准备,只待一声令下,就发兵江北,会同朱乔共击汉将罗宪所部。” 陆抗摇了摇头,轻捋了一下微白的胡须,道:“朱乔那里,不用去救,我们马上进攻罗宪的船队,我让你们准备的引火船备好没有?” 陆晏听到父亲问话,立即回复道:“十一条走舸已经准备停当,父亲,我们现在冲过去的话,万一汉军战船四散怎么办?” 陆抗哈哈一笑,点指江北道:“你们两个,还要好好读读兵书才行,你们看朱乔的驻军之地赤溪,是一个向北突出的大弯角,只要我军堵住南口,汉船就是想逃都逃不出来。” 后发制人,一贯是陆家子弟用兵的韬略。 这一次陆抗用兵也不例外,在知晓汉军从上游而下时,陆抗情知硬抗的话,吴军战船单薄,江上对战不一定能打得过汉船。 既然硬来不行,那就利用好荆州江湾众多的优势,好好的在有利地形条件下,将汉军舰队引入伏袭之地。 罗宪疾进,已经和赵广的中军舰队拉开了距离,这是大好的战机,绝不能浪费,所以,牺牲掉朱齐也是值得的。 火攻! 一直是吴国对付来犯之敌的最有效招数,这是因为水战比陆战更受河流的束缚,一旦船只被烧,罗宪的这一支先头部队就算冲进了城内,也只能和步阐一起被困等死。 陆晏、陆景领令而去。 陆抗也是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天时还在他这一边,十月的这个时节,冷空气虽然开始在北方开始形成,但在荆州一带,依旧还是东南气团的天下,陆抗刚才就一直在等,等东南风起,等天时、地利站到吴国这一边。 稍瞬,就有吴军的走舸飞快的从南岸出发,在船头的地方,柴火、油脂等一应引火之物俱全,陆氏兄弟各自乘了坐船,在前阵指挥。 这般效仿老将黄盖火烧曹军战船的战法,让吴军将士心中的自豪感满满,这些计谋也是他们先辈给予他们最大的财富。 —— 北岸。 汉军突袭长围的先登部队已经进抵西陵不到一里之地,朱齐设在外围的两道防线被击溃。 还想要坚守的朱齐在最后的第三道防线上,被罗尚和步阐围攻,不用说堵住缺口,就连他自己也快脱不开身了。 “快,向东面的雷谭将军靠拢。”朱齐且战且退,指挥着手下的部曲保护自己,至于失了长围的罪责,朱齐现在也顾不及了。 好在他也是名门之后,祖父朱治曾是重臣,大哥朱琬担任镇西将军,陆抗要想动他,也要好好的考虑一番。 罗宪见前军得手,也是一声令下,除留在船上看守的兵卒外,其余将士全部压了上去。 汉军气势如虹,吴军节节败退。 西陵城内也是喊杀声阵阵,步阐亲领的二千私兵冲出西门,堵住了朱齐溃败的逃跑方向。 朱齐气急败坏,惶恐之下他不及明辩方向,竟然一头撞到了罗袭的队伍前面。 罗袭开战以来一直被堂兄罗尚压着,心中正自不快,见朱齐撞了过来,不由得心中大喜,两人在乱战中一交手,罗袭勇力倍增,朱齐则心无战意,高下也是立分。 三、五合后,朱齐一个不慎,被罗袭一刀砍中前胸,钢刀的强大冲击力让朱齐脚下一软,直接跪倒在地上。 朱齐左右部曲见势不妙,想要上来解救,却又被罗袭的亲卒挡了个正着,这些亲卒本是罗宪精心挑选的夷兵,悍不怕死,一对一的本领相当不错,朱齐的部下只不过是蓄养的一些壮勇,又如何能是他们的对手。 没有人遮拦的罗袭一个大跨步上前,揪住朱齐的头发一拎,钢刀朝脖颈处猛力一砍,顿时一颗人头提在手中。 “罗袭将军阵斩吴将朱齐!” “少将军阵斩朱齐!” 永安营将士的叫喊起响彻荒野,让汉军上下群情振奋,冲破长围的罗宪也与步阐会合,两人一打照面,禁不住各自狂喜起来。 “令则,你终于来了!”步阐大声叫喝,他的一颗心终于可以放回肚子里,罗宪来了,那就代表新汉对自己的归降很是重视,要不然的话,不会让罗宪这样的重将亲冒风险,来到西陵这个死地。 “哈哈,仲思,你这消瘦不少,是担心我不来吧,放心,大将军的中军很快就要到来,我们........。”罗宪大笑一声,正要与步阐好好说一说赵广,却不料后方永安营将士一阵大乱。 “吴贼,吴贼放火了!” “快,快扑火,别让战船烧着了。” 赤溪畔,吴军走舸船头的火势越来越猛,被吴船切入阵中的汉军船队开始慌乱起来,留守的水军将校也不是什么有名气有能力的战将,面对熊熊火势只能徒乎奈何。 陆晏和陆景的脸庞被灼烧的通红,他们指挥着麾下的走舸在船只之间穿插,遇到还在抵抗的汉军战船就上去放一把火,射一拔箭矢,杀的好不痛快。 “大哥,我们成了,父亲所料不差,汉军果然留守兵卒不多,只要堵住南口,这些战船就逃无可逃。”陆景嘶哑着嗓子,在旁边的走舸上大叫,眼神里透出成功之后的兴奋。 他率领的五艘引火走舸,已经成功的点燃了汉军的三艘艨艟战船,这种以小博大的交换比,让陆景感到成就感倍增。 “二弟,切切不可轻敌,火势已起,汉船也烧的差不多了,我们撤退!”陆晏冲着兴奋的陆景叫喊一声,让他快速向自已靠拢。 这等火攻之计,打的是一个时间差。 陆晏所料不差,罗宪用兵一向沉稳,只不过这一次是被打破长围的诱惑给吸引了,现在吴将朱齐被斩,步阐那里的通道也已打开,罗尚、罗袭两兄弟也是回师救援在即。 “陆幼节,果然用兵奸诈,这次上他当了。”吴军走舸得手之后渐渐远去,罗宪到达赤溪,见到的是一艘艘起火燃烧的战船,这让他不由得懊悔不已。 罗宪舰队一共战船一百二十余艘,被陆晏、陆景火攻突袭,有近五十条战船或受损漏水、或侧翻于浅滩不能再用,剩下的还有六十多条虽然还能行使,但船上一应辎重也被毁损了七七八八,没有了补给,这支舰队也就成了摆设。 罗宪拍着大腿,长叹一声,这一次确实大意了! 只想着冲破长围,却没有多察探下赤溪一带的浅湾地形,在吴军的火攻偷袭面前,汉军战船被困在湾内躲无可躲。 步阐跟着罗宪来到赤溪口,汉军的损失他又不能视而不见,只能颇不好意思的安慰道:“令则,你不用担心,等杀退了陆抗,你永安营要督造多少船只,我步家出资,保证不比你现在的小多少?” 步阐财大气粗,打退吴军之后,他就是西陵这一带的当家人,步家也有自己的船坞,区区四、五十条船又算得了什么。 汉、吴两军首次接触。 双方各自拿出了最为擅长的本事,汉军一方兵卒精壮、铠甲锐利,近战能力出色,一对一的话,吴军显然不是对手。 吴军一方水战战法众多,火攻之类的招数运用的很熟练,对天时、风向、地利等等都有深入的研究,让人防不胜防。 赤溪的这一次交锋,也让汉、吴两军各自收起了轻视之心,接下来等到赵广的中军舰队赶到,更大规模的对峙与撕杀即将开始。 第一百八十二章 谁敢与赵广一战 杨飞龙这回没有犹豫,立马就答应兵出西海。 上一次,赵广兵进汉中,他没有选择跟随,心里想着孤军冒进,说不定赵广在关中要全军覆没了,白马羌好不容易积累点家底,不能跟着赵广去送死,结果让白马羌错过了大发展的黄金机会。 因为这个事情,杨飞龙在族中很是受了一番责难,不仅是族中长者马后炮说他不合适当酋帅,就连自己的外甥杨茂搜,一个刚刚才九岁的小家伙也朝他投来不耻的眼神。 新汉在长安定都,连连击破来犯诸胡和晋军入侵,白马羌中的许多年轻后辈,也不和杨飞龙打招呼,就偷偷的跟着马承加入到了汉军之中,这些都让杨飞龙很是没有面子。 西海,是白马羌扩充势力的要点。 杨飞龙的眼界,已经从陇上投射到了西海畔的高原一带。 这时的杨飞龙,尚不知道在不久的将来,会有一支来自辽东的慕容鲜卑部落也跟着到西海放牧,这个部落以后还会有个响当当的名字:吐谷浑。 且说赵广给烧当羌埋下了一个钉子之后,遂率领长征健儿一路西进,经陇关道进抵金城。 渡过黄河后,关中的这些长征健儿初上战场,一个个精神抖擞,一点也没有见到胡虏惧怕的样子。 这也好理解,因为他们中的一些人,老祖宗就是胡人,只不过现在他们已经正式成为汉人中的一员,反过来瞧不上更加野蛮未开化的胡人了。 独狐胜是第一个到达金城的先锋中的先锋,求战心切的他这几日沿着黄河岸边巡视,已经和诸胡的游骑交过几次手。 一众汉军健儿在金城外围寻觅歼敌战机,诸胡之中也不乏勇健之人,双方一番遭遇,立即刺刀见红杀了一个痛快。 短短三、四天功夫,双方小规模的缠斗已有十余次,总的战果来说二八开,汉军健儿这边死伤二个,胡虏那头就要死上七、八个。 就以独孤胜为例,一人有七个首级在手,在汉军健儿的面前腰杆挺的很直,摆出一副前辈的样子。 这样的折损比,放在秃发鲜卑身上也许还能扛扛,但若是烧当羌、卢水胡和酒泉氐,则是部落的重大损失,实在承受不起。 无奈之下,秃发乌丸决定出动精锐骑兵,给这些嚣张的汉儿一点颜色看看,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等他布好阵形,准备待独孤胜等人出现时,这伙人却忽然消失了。 占了便宜就走。 这结果差一点把秃发乌丸气的吐出血来,汉贼果然狡猾无比,不可以常理揣度。 —— 其实,这还真是秃发乌丸错怪了独孤胜。 他倒不是不想在人前显威,只是他被赵广派出去另有任务在身。 独孤胜凭着连番的单挑斩杀胡人勇士,现在名气很大,有些好事的更是将“小赵广”的绰号按到了独孤胜头上。 对这个绰号独孤胜并不反感。 大将军赵广本来就是他的偶像。 赵广从蜀汉军中的低级将校一步步走到大将军的位置。 独孤胜也想在不久的将来,拥有和赵广一样的能力和地位。 小赵广的名号传扬开来,倒让赵广很有些吃惊,文鸯被好事者称为小赵云,这是因为他七进七出杀得司马师暴珠而亡,这独孤胜又有什么本事? 趁着空闲,赵广巡视到郭统军中,好好的打探了一下独孤胜的情况,才始发现这个年轻人还真是大有来历。 独孤氏。 隋唐交替之时的风云姓氏,也不知道独孤胜是不是这一支的祖先。不过,独孤胜要是有能力,赵广也不吝于助他一把力。 随后,独孤胜被赵广任命为使者,派到了酒泉羌流民帅李特的营中。 独孤胜去干什么? 事实上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只知道赵广让他送一封信给李特,具体信上说什么,只有拆信人李特知道。 送信之后,独孤胜就回了金城。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已在别人的监视之下。 而监视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秃发乌丸手底下的哼哈二将之一若罗拔能。 秃发部落王帐。 秃发乌丸刚刚从一个年轻的鲜卑女人身上起来,脸上还带着些意犹未尽的意思。 “可汗,末将发现一件事情,氐族的那个李特与城中的汉人有来往?”若罗拔能凑近秃发乌丸耳边,低低说道。 秃发乌丸一惊,眼神一凛,问道:“这是你亲眼所见,还是听人传言?” 若罗拔能拍了拍多毛的胸膛,道:“可汗,确实是末将亲眼看见的,到氐人营帐的,就是这些天嚣张无比的那个独孤部落的杂种。” 同是鲜卑部落出身,独孤胜的来历秃发鲜卑人稍稍一打听,就问了个一清二楚。 秃发乌丸脸上阴沉一片,稍臾说道:“这事你不要声张,来日两军对垒,我会令李特出场接战,到时我们看他的表现。” 秃发乌丸猜忌连连,诸胡盟军看似强大,实质却是一盘散沙,这样的情形在历史上也是一样。 秃发树机能在开始起事时连战连捷,先后杀死了胡烈、牵弘、杨欣等多名晋军边将,但当文鸯和马隆带兵平叛时,秃发树机能一被杀,余部就立即分崩离析。 —— 新汉建隆三年(公元267年),八月六日。 汉大将军赵广亲率长征健儿、金城守军各部万余人在城外列阵,与秃发鲜卑、卢水胡、烧当羌、酒泉氐等诸胡联军对峙。 因赵广到来而士气大振的汉军第一次出城迎战,马承、关彝一左一右,文虎、牵弘、郭统、柳初、罗尚、罗袭、蒋斌七员战将随后一字排开。 马承、关彝的骁骑到了西北战场,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前年成都之战中,赵广“左马右关”的配备势不可挡,阵斩庞会、大败魏军风头一时无量。这一次两人也是再一次连袂出征。 文虎已经渐渐成熟,离开了兄长文鸯之后,小老虎从生疏到熟谙,与汉军诸将特别是年轻一辈将校的关系非常好。 牵弘、郭统、柳初都是子承父业,有先父的荣光在,他们或许达不到父一辈的成就,但也是军中的骁将。 罗尚、罗袭两兄弟一并出战,代表巴郡罗家未来的他们,希望在西征中立下更大的功勋,成为赵广军中的新贵。 蒋斌这一次敬陪末位,但他已经非常开心了,终于得到了大将军的信任,吊梢尾没什么,蒋斌相信只要他努力,不会比别人差多少。 西征汉军在渡过了最初的被动局面后,终于开始以守为攻,赵广这一次也是拿出了手头全部的力量。 中央位置的大纛下,两面大旗迎风猎猎,一面书写着金黄色的“汉”字,另一面则是“大将军赵”。 大旗杆的左右,是数面小一点的将旗,分别是长征健儿各部将校的旗帜,一队队汉军将卒盔甲锃亮,刀枪闪烁着寒芒,箭壶中的箭矢壶壶满载,健儿兵脸上神情骄傲,仿佛对方的诸胡士兵就是土鸡瓦狗一般。 给予汉军将士信心的,是大纛下驻马而立的赵广。 白马银枪赵阎王。 百战百胜无人敌。 独孤胜等长征健儿的眼睛瞪的很大,一眼不眨的望着缓缓而出的赵广,两军阵前,赵广只是一人一骑,但却给人以沉重的压迫感。 “大汉!威武!”赵广催马而出,大喝一声,声震如雷。 “大汉!威武!”汉军众将士也不自禁的跟着赵广叫喊起来,万余将士的齐声高呼就如同一道闪电劈雷,刹那间就让归属不一的诸胡各部骚动起来。 第一百八十三章 单挑诸胡无对手 将为兵胆。 赵广的骂阵,让汉军士气大涨,让诸胡士气大降。 被汉军长期压制、围剿、镇压的恐惧涌上胡族士兵的心头,有热血上头的立马想找汉军报仇,有畏惧怯战的悄悄往后撤退,使得诸胡联军的阵形弯弯扭扭,不成样子。 “赵广休要猖狂,待我尉迟安前来会你。”终于,有一员鲜卑猛将受不得压制,骑着黑马,举着马槊而出。 秃发乌丸见已方有将杀出,也是长出了一口气,尉迟部落实是匈奴的贵族,在鲜卑诸部中相对独立,加入到鲜卑的时间只有一百年不到,尉迟安也是在秃发鲜卑部落勇士中甚有勇力。 赵广见一员胡将杀出,哪管他叫什么尉迟,还是李迟,乌云踏雪驹一声嘶鸣,龙胆亮银枪即朝着敌方胡将刺了过去。 尉迟安心中一喜,他的马槊杆长力沉,长一丈八尺,槊头圆锥形,两边开刃,锋刃长达一臂左右,比普通的长枪更加的坚韧耐用。 平素征战,尉迟安的马槊对敌方长枪多以压制为主,今日汉军持枪主将如此迫不及待,倒让他有了硬碰撞较量一番的想法。 想到这里,尉迟安马槊横举,想要架住龙胆亮银枪的枪招,岂料想满级的百鸟朝凤枪变化多端,看着是简单一刺,待到中途已是繁花点点,犹如流星,朝着尉迟安的咽喉处径刺过来。 尉迟安招式用老,不及回防,只能扭转身躯,想要避过,却不料,赵广枪势再换,3级的七探盘蛇枪趁势就近使出。 从百鸟朝凤枪到七探盘蛇枪,由大开大合到精巧细致,赵广现在使将开来,已经天衣无缝,不留生硬痕迹。 “哇呀!”尉迟安惊叫一声,身体在黑马上再无法保持平衡,只能顺着战马的惯性滚落于马下。 幸好他这次掉落的地方只是一片松软的黄土泥地,不是尖硬山石捣碎后的驿道,要不然的话,尉迟安只怕不死也得重伤不起。 等赵广拔马回转,观战的秃发鲜卑多名勇将,如阿罗多、若罗拔能见尉迟安落马,连忙拍马上前,抢了尉迟安就往本阵撤走。 汉军马、关等将倒也想杀出,顺势结果了落马胡将的性命,但可惜,他们的马起步不如鲜卑诸骑马快,只能干看着着急。 尉迟安不到三合,就被赵广杀败,这一结果让对骑战很是自豪的河西诸胡个个惊惧,再也不敢骄狂瞧不起汉将。 “汉大将军赵广在此,秃发乌丸可敢出来,与吾一战?”赵广再次大喝一声,龙胆亮银枪高举,枪尖直指向鲜卑中军王帐所在。 秃发乌丸被赵广这一喝扰的心神不定,尉迟安刚败,他要是不应,那就失了锐气,诸胡士卒也会士气低落,不能再战,要是应了,难道真的上前与赵广撕杀,那岂不是自己找死。 秃发乌丸的脑子还没糊涂,赵广这种武夫莽夫,和他单挑那是降低自己的智慧,秃发乌丸环顾左右,朝刚刚抢营而出的阿罗多和若罗拔能两员大将脸上看去。 鲜卑悍将阿罗多一脸平静,目光淡淡的眺望天际的一朵白云,仿佛那是他梦中的女人,让他久久留恋无法自拔。 若罗拔能没有阿罗多的演戏功夫,在秃发乌丸的瞪视下,只能轻咳一声道:“可汗,这不过是赵贼乱我军心的伎俩,我们不必在意。况且,杀鸡不用牛刀,氐部酋帅李特勇猛善战,可遣他出战阵斩赵广以壮我声威。” 秃发乌丸连连点头,被若罗拔能这一说,他终于想起李特和赵广有来往的事情,现在逼李特上阵单挑,倒也可以好好看看,这李特是不是真的有其他心思。 “来人,给氐部传令,令李酋帅出战迎敌。本汗亲自为他擂鼓助威!”秃发乌丸大声下令。 李特听到战鼓连续被敲打,又有传令胡兵朝自己这一部飞骑而来时,立马明白要坏事了。 果然,秃发乌丸的命令让他抓狂,单挑赵广,也亏秃发乌丸说的出口,赵广这等猛人,诸胡之中要是有人能对付,早就催马而出了,还用得着让赵广在阵前耀武扬威。 至于要不要接令出战,李特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大家都是平等的盟友,听你秃发乌丸那是尊重你,但要是处事不公,那就不要怪别人不听号令。 反正有氐族五千将士在手里,李特也不担心秃发乌丸会攻打自己,大不了一拍二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李特居然不听从他这个大汗的号令,这下子把秃发乌丸弄的不上不下,脸面全无。 昨晚吃喝的那般开心,搂着女人睡觉的那些酋帅中,李特也在其中。 吃你的,喝你的,睡你的,最后又不听你的。 这样的盟友,简直比对面的赵广还要可恶,秃发乌丸的心中,对李特的恨意无限上升,原本若罗拔能报告李特通敌,他还不太相信,这一回则已然全信。 “拔能,你说的没错,氐人果然不可信,李特这个骗子,早晚不得好死。”秃发乌丸气呼呼的扔了鼓槌,破口大骂。四周皆是秃发部落的人,他也不担心这些话传到其他人耳朵里。 八月大夏天,擂鼓助威的差使也不是好干的。 一通鼓罢,秃发乌丸已是浑身是汗。 秃发乌丸和李特都没有想到,他们其实是中了赵广的离间计。 临阵突破。 一直是赵广让人捉摸不透的地方。 百鸟朝凤枪气势惊人,七探盘蛇枪变化多端,就如刚才与尉迟安的一战,虽然过程很短,但两种枪法结合着使用,在赵广来说还是第一次。 同时,在出阵邀战中途,赵广的4级明察秋毫术提升到了5级,这让他拥有了更远程的探视对手情形的能力。 秃发乌丸与李特相互信任度不高。 李特与独孤胜见面被发现,引起秃发鲜卑人的疑心。 赵广阵前邀战,秃发乌丸情知不敌,吓得不敢迎战。 李特同样不敢出战,若是没有独孤胜那一出,这也不算什么,彭护、姚弋伯也一样不敢与赵广单挑,但问题恰恰出在李特曾经是汉军中的一员,现在又与赵广部下见面这一点上。 这么多的疑点,没有问题怎么可能? 秃发乌丸本就疑心病重,与李特又是不熟,哪里还会相信李特是被冤枉,他是中了赵广的奸计? 第一百九十一章 赵广水战行不行 赵广令罗宪先行救援之后,又在永安停留了足有一个多月。 这段时间除了安顿巴蜀后方的事务外,还有督造战船、兵械等辎重的要紧事务。 要知道行军打仗并不是变戏法,只要脑子一想,兵马辎重又能变出来的。 巴蜀虽然一直在为东征做准备,但毕竟还要支撑关中、河西走廊的战事,在备战方面做的并不是很充分。 罗宪已经向西陵救援去了。 以罗宪的本领,赵广判断纵算打不过陆抗,也不会吃太大的亏,毕竟他们两个在永安打过一场,结果就是不分胜负。 罗宪的主要任务就是给步阐信心。 历史上步老二凭西陵坚城守了一段时间,但这家伙很明显不是打仗的料,被陆抗一个长围就困死在城中,赵广担心这一次,别自己还没到,步阐就已经败了。 一个月中,汉国的船匠们日夜不停的打造新型的战船,整个巴蜀都陷入到了建设大汉水师的狂热之中。 “多造一条船,就为收复荆州出了一份力。” “先帝有知,在天之灵保佑。” “大将军的巨鲸号就是坚固,我的小鲸号也要照着这样式样打造。” 大战在即,没有合适的题材,沉寂了多日的句安、苏惠终于又有了用武之地,在赵广的支持下,他们两个的队伍又扩编了。 苏惠这边已经发展了十余个士族大家的女子,不过,相对来说,高门的不多,基本都是小门小户的,加入到苏惠的团队里,也无非是想要搏一个名气,或者有机会认识军中的年轻才俊,毕竟,只靠说媒来定终身偶然性太大。 句安还是一如既往的跟着苏惠,不过,对于百戏这行当他倒是钻研的紧,还研究出了不少的名堂,比如适合巴地、蜀地、汉中等地特色的地方戏。 这一次,随军前往荆州,句安和苏惠也充满了雄心壮志,发誓要在新的一片天地中打出他们的名号来。 特别是苏惠,走出关中、走出巴蜀的愿望更加的迫切,原因无它,晋国那边已经扶持起了左芬这个招牌,其影响力直追苏惠。 如果吴国这边也有才女挖掘出来,那她苏惠第一的名头恐将不保,毕竟,在相貌方面,苏惠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在收复荆州的宣传口号下,巴蜀上下不管是官员、将校还是普通的民众,都信心高涨,勇跃的给汉军将士提供能够给予的一切辎重。 在全民舆论的引导下,赵广的东征舰队实力不断扩充,等到十月中旬誓师出征时,已经发展到大小战船三百余艘的规模。 十月十九日,赵广在白帝城誓师出征。 之所以选这个地方,赵广也有深意,因为这里是先帝刘备在夷陵之战后歇息的地方,也是这位矢志不渝的草鞋皇帝最后停留之处。 不管别人评价他假仁义还是假皇叔,都改变不了刘备屡战屡败,又屡败屡战,最后成就三分基业的励志故事。 相比曹操,刘备的家世是编出来的,汉末但凡姓刘的,都可以称自己和汉室有关联。曹操还有曹家、夏侯家一帮兄弟帮衬,刘备基本属于单干,这也是他一见到有本领的人,就急急忙忙要结为义兄弟的原因。 相比孙权,刘备没有好的父兄,一切都要靠自己打拼,当然,孙十万也不是没有能力,起码赤壁之战是他主导的,周瑜也是在他一力支持下才掌握了吴军的指挥权,当然,后续威胁消除后的内斗是另外一回事。 白帝城祭扫过先帝刘备后,汉大将军赵广率舰队东下,中军将士总数约有一万五千余人,刀枪箭矢更是满载了船舱。 巨鲸号乘风破浪,斩开的江波就如同一道道向外翻转的白蛟,让人观之,倍感惊异。这条战船在进一步加固之后,已经达到了龙骨战船2级的水平。 建平的吴将留虑、朱琬坐困水营,自作聪明的哥俩本想着能袭扰汉军的辎重船队,却不想见到的却是巨鲸号令人生畏的昂首雄姿。 朱琬本就为弟弟朱齐冤枉战死而痛惜,心中对是否继续给吴国效力有些动摇,这时为汉军的气势所夺,已经再无坚持下去的勇气。 留虑也是一样的情况,两人一商议,干脆投降了赵广算了,这些年赵广率领着汉军东征西讨,几乎是所向无敌,他们现在投奔,说不定还能有开国功臣的待遇,要是投奔的晚了,那就是汉军前进途中的一只被踩死的蚂蚁。 再说,以孙皓的为人,他们就算是战死了,家人也不会有什么厚待。 还不如先投降了,待避过风头,再寻机将家人接出,然后迁居到孙皓够不着的地方,平平安安的过完后半生。 —— 十月二十五日,赵广率汉军中军舰队进抵西陵外峡口,与吴国镇军大将军陆抗对峙。 汉军在北,吴军在南,双方水营连绵,一南一北,隔江相望,颇有当年赤壁之战时的态势。 长围被破,西陵之围也算解了一半,吴将雷谭、俞赞见汉军势大,也纷纷带着所部将兵退往东面的江陵一带。 陆抗驻节宜都,麾下吴军勇将左奕、吾彦、蔡贡、周处等人也从各地带着部曲赶来,孙皓虽然为人残暴,但在用兵方面还是敢放手的。 这一点上,刘禅还真的比之不及,当然,并不是说刘禅不放心姜维等蜀汉军中将领,而是蜀汉朝堂上的重臣们对姜维连年用兵很是反感,使得姜维在用兵时,受到的制约比陆抗要大的多。 汉、吴两军江上激战。 赵广和陆抗都很有信心,在前面的试探过后,两人也没有再施什么计谋,因为那样的招数用多了,就有点太小儿科了。 堂堂正正的摆开舰队,来一场劈波斩浪的水上搏杀,这是两军健儿迫切的渴望。 赵广的巨鲸号上,张翼、罗宪、步阐分列左右,其余将领如陈同、文虎、罗尚、罗袭等人则领着将士,在各自的战舰上等候中军号令。 步阐是第一次登上这一艘传说中无坚不摧的著名战舰,也是第一次和赵广近距离的接触,汉军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全新的感悟,全新的体验。 “擂鼓!”赵广大喝一声,汉军中战鼓阵阵,伴着万余将士的呐喊之声,从江北顺着风势传向南岸。 吴军一方,同样已经升起了镇军大将军的将旗,陆抗对赵广居然敢和自己在江上水战很是意外,因为在他的印象里,赵广除了在永安的江面上,和杜预来了一场遭遇战外,就没怎么打过水战,难不成就赵广就凭那一仗就觉得自己了不得了。 其实,不只是陆抗这么想,汉军将领中,如张翼、罗宪这样的老将也心有疑问,不过,赵广打仗一向让人猜度不到,仅凭着常胜不败的战绩,赵广就不需要和将领们解释什么。 “听大将军的话没错,想那么多干嘛?”这是陈同、文虎等年轻一辈将领的想法,也确实是他们的心中所想。 至于罗尚、罗袭、李绍这些更年轻的晚辈,则个个沉浸在即将与吴军大战的激动中,根本没有去想合理不合理。 赵广要的就是这个,绝对的服从。 因为他也说不出什么好的理由,难道他要和罗宪、张翼等人说,他有个系统,他的统帅千军技能已经满级,他的明察秋毫技能已经能够近观吴军的动向,提早做出预判。 lv10级的统帅术。 可以让赵广在指挥作战方面,不落陆抗下风,这相当于围棋世界的阿尔法狗,纵算柯渣再有天才,也难以憾动作弊的神器。 在战法上不吃亏,在战船质量上又有优势,赵广觉得,他若不好好的和陆抗打上一场,那简直就是对不起老天给自己的这番恩赐。 第一百九十二章 周处三害江上斗 吴军楼船上。 陆抗面沉似水,眼眸中隐隐有血丝出现,身上淡蓝色的锦袍一尘不染,显示出他极度自律的个性来。 陆家是江东大族,诗书礼仪传家,陆抗从小受父亲陆逊教诲,用兵之法正奇结合,很得春秋孙子兵法的精髓。 为了应对汉军的进攻,荆州地区的吴军大小战船已经全部出动,将领方面左奕、吾彦、周处等吴军将校肃立左右。 陆晏、陆景等裨将率领中军舰队,在楼船四周保护着,以防备赵广再一次使出永安时横冲直撞的蛮横招法来。 对赵广唯一的一场水战,吴军将校已经研究了不下百余遍,到现在他们中的许多人也没弄明白,赵广这种看似自投罗网的战法,怎么会反败为胜,倒将进退有度的杜预给打败了。 “无难督,你部前出,邀敌一战,给我逼出汉军的底牌。”陆抗在楼船的箭壶里,拿出一支令箭,交到周处手里。 “末将遵令。”周处大踏步蹬蹬蹬下了楼船,跳到一条走舸之上。 不一会儿,吴军左翼的船队中,就有一条走舸杀将而出,船上吴将周处赤膊袒胸,手里握着锋利的短刃,脸上杀气腾腾。 周处这个人,是吴国裨将军周鲂的儿子,著名的石亭之战曹休兵败,就是被周鲂诈降所骗,周处也是义兴阳羡一带有名的恶少年,传说中的三害之一。 当然,后来周处听从劝告,上山除猛虎,下海杀蛟龙,为乡里除了另外二害,成年后,周处与陆抗的儿子陆机、陆云相交莫逆,出仕后先被任命为东观左丞,然后又升为无难督。 陆抗遣出周处出战,就是看在周处下海搏杀蛟龙的本事上面,与长年在江河湖泊生活的吴国勇士相比,赵广那边的巴蜀子弟虽然也有临水而居的壮士,比如以前的锦帆贼甘宁,但毕竟是少数,陆抗到是要看一看,赵广有什么招数应对周处的挑衅。 吴将周处杀将而出,走舸在汉军庞大的船阵前来回穿梭,周处不停的挥动着锋刃,对着汉军大声叫喝怒骂。 “赵广小儿,可敢与我周子隐一战?” “赵元忠,赵阎王,你若不战,那阎王名号就给我周处好了。” 听到周处的骂阵,汉军诸将一个个神情激忿,这被人堵在门口骂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报大将军,永安营前军罗尚将军请令出战!”传讯兵士急急叫喊,脸上带着希翼,罗尚也是永安营中的勇将,要是出战的话,说不定能胜得了周处。 赵广淡淡一笑,摇头道:“告诉罗尚,继续坚守,不得出战,违令者斩!” 罗尚想出战,这赵广哪能允许,且不说罗尚的单挑本领不如周处,胜了还好,要是败了岂不挫伤了全军锐气。 “大将军,文虎将军请令出战。” “不准,让小老虎等着,有他杀敌的时候。”赵广冷哼一声,喝令道。 见到罗尚求战被拒,自认为本领比罗尚要高一筹的文虎也跟着请令,不出意料,他的这一请求也被赵广无情驳回。 对付周处,赵广已经有了谋算。 两军远远眺望,陆抗那边只能看到汉军这边一个轮廊,而赵广的眼力在明察秋毫术的加成下,察觉吴军的动向变化则要清晰的多。 周处叫骂半响,汉军这边将士个个忿闷,以往的时候,赵广早就带头杀了过去,以身作则将周处拿下或斩杀,但今天他改变了套路。 陆抗不可能不了解赵广强横的冲撞能力,他遣出周处挑战,主要就是为了引出赵广的巨鲸号座船,一旦赵广出击,那吴军大小战船齐出。 以一部得力之师围困住赵广,让他不能发号施令,影响全军,其余战船则对汉军各部分头击破,一步步消耗掉汉军的力量。 陆抗的这一战法,与当初杜预的作战方法有相似之处,而不同的是,陆抗并没有把围杀赵广作为重点,他只要像陆上的长围一样,用战船将巨鲸号包围起来,就达到了隔绝赵广与汉军诸将的目的。 吴军长年在江河行舟,将领独立作战的能力很强。 而汉军一方多为临时转行的陆将,比如文虎、柳初等人,虽然有过一些水战的经验,但并不丰富,也不熟悉长江一带开阔水面行船的注意事项。 不得不说,陆抗的这一策略要是成功实施,汉军取胜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陆抗很不幸,他的这一图谋,却因为吴军将领的微小异动,让赵广察觉到了危险。 5级的明察秋毫技能,在这次水战中发挥了大作用,这是赵广之前没有体验到的。 当然,这也是因为他以前碰到的敌将统帅能力远不及陆抗,赵广只需要发挥出自己一方的优势,就能轻而易举的获胜,而这一次,显然简单的招数已经行不通了。 “让朱琬准备,出战迎敌!”等到周处叫骂的有些累了时,赵广这边突然下令,而这一命令不仅让汉军将校意外,也让朱琬这个刚刚投效不久的东吴降将惊呆了。 “让我去打周处?这怎么可能?这不是开玩笑吧?”朱琬直愣愣的看着传令的汉军信使半天,最后才始确认他没有听错。 朱琬叹息一声,降将就是没有地位,这等拼命的搏斗,被第一个派出,那等于是送了半条命。 不管怎么样,先和周处打上一场再说,要是万一胜了,也能在汉军中露一露脸。 朱琬带着悲壮的神情,登上快舸,向着周处的方向疾驶了过去。 周处等了老半天,不见汉军中有人来单挑,日头又毒又辣,正要想着今日就这样回营算了,忽见汉军中杀出一将,再仔细看去,周处不由得气炸了肺,竟然是老熟人镇西将军朱琬。 “朱镇西,你这个懦夫,叛徒,快来爷爷刀下送死。”周处急切大叫,连连喊着操船的兵士向朱琬那边靠了过去。 朱琬脸上阴郁一片,他好歹以前还是吴国的镇西将军,比周处一个小小的无难督大了好几级,现在被骂成懦夫、叛徒,周处这害虫真是太猖狂了。 两船相遇,彼此一通乱战。 江上舟楫单挑这等阵仗,其实和陆上马战区别不大,只不过,双方都是以船为坐骑罢了,为了操舟方便,周处和朱琬这次出战的走舸大小也都差不多,双方兵士人数也没多大区别,接下来互拼的就是将领的水上功夫。 只过了小半个时辰,朱琬的坐船就已经顶不住了。 他不是斗将出身,也没周处三天三夜在水里与恶蛟撕杀的本事。 朱琬忽哨一声,手下的舟卒奋力的划动船桨,朝着北岸的方向逃了过去,周处杀得性起,见朱琬想跑,哪里肯让,立时也跟着向北而来。 南岸观战的陆抗看到这里,脸色倏的一变,急急吩咐道:“快快鸣金,给无难督下令,立即收兵回营。” 朱琬出战,让陆抗也倍感气愤,这朱齐之死,是他运气不好,碰上了罗氏兄弟这等猛人,再加上撤退的时候没有找准方向,怪不得他人。 但朱琬身为吴国镇西将军,却打也没打就投降新汉,这着实挫伤吴军将士的士气,如果周处能把朱琬拿下,倒也是一份不小的功劳。 只是打着打着,朱琬不支败退,陆抗却发现不对起来。 这不会是赵广的骄敌之计吧。 周处这人性子粗豪,不计小节,此时杀得性起,眼睛里只有朱琬的逃船,他万一要是追杀进入汉军的伏击圈内,那陆抗就是想救也是不及。 第一百八十四章 诸胡作鸟兽散 从午后到黄昏。 金城外两军对峙三个多时辰,一方主将呐喊求战,另一方严阵以待,各部酋帅一个个装聋作哑,就和没听见一般。 这其间,也还有几个愣头青想要催马杀将而出,却被本部酋帅死死的盯牢动弹不得。 单挑杀赵广? 这怎么可能,那完全是送人头。 尉迟安落马不敌,捡了一条命回来,这还是有运气的,要是运气不好的,只怕已经横尸在阵前了。 部落中有一个勇士不容易,还是先让其他部落打一阵,先消耗一下赵广的力气再说。 这等情况,典型就是三个和尚没水喝的表现。 就比如前些日,只有烧当羌和秃发鲜卑,两部尚算齐心,姚弋伯攻城也是尽心尽力,等到李特、彭护等人一到,诸胡联军就成了一个笑话。 时间就在等待中消逝,日暮时分,赵广见提升汉军士气,分化瓦解诸胡的目的达到,也就见好就收,下令全军回转城内休整。 汉军健儿个个是精锐,但人却不多;诸胡人数众多,但内部良莠不齐。 双方各有各的优势,又各有各的劣势。 赵广现在有金城在手,有黄河可供辎重,有汉中巴蜀的基业支撑,他消耗的起,也等的起,相反,秃发乌丸云集各部落男丁于金城,本部落只剩下老弱妇孺,一旦遭到攻击,将面临灭顶之灾。 最先感受到这一威胁的,正是开战初期打的最凶的烧当羌部落。 杨飞龙这次突袭西海很给力。 出动了白马羌几乎全部的力量,就连五旬的老人也上马出战,西海的烧当羌没有料到会有敌来犯,他们还在幻想金城战事结束后,能够在水草更为肥美的焉支山一带放牧牛羊。 烧当羌遭遇灭顶之灾。 西海一带丰饶的草场让白马羌人红了眼睛,他们难得捡到这样的大便宜,留守营地的烧当羌人在精悍的白马羌面前被迅速击溃。 杨飞龙下令,凡高过车轮的男丁、老人全部被白马羌杀死,女人则充入白马羌族中,适龄的选配,年幼的养起来,确保部落以后的壮大繁衍。 幸运逃亡的烧当羌人一路惊惶逃窜,好不容易逃到金城与姚弋伯会合,得知本部几乎被灭,部众只剩下他带到金城的五、六千士卒时,姚弋伯差一点背过气去。 终日打雀,最后却被杨飞龙这白马羌贼袭了后路。 “报仇,报仇!”听到部落被袭、妻儿被杀被掳的烧当羌兵一个个群情激昂,纷纷拥到姚弋伯的营帐住处。 “大酋帅要是怕了,我们自己回去,不屠了白马贼,决不收兵?”一名烧当羌的小酋帅挥动着粗壮的手臂,大声叫嚷起来。 姚弋伯指挥攻城失败,威信开始削弱,族中的一些小酋帅渐渐离心起来。 “怕什么,我姚弋伯这就去向秃发鲜卑乌丸可汗辞行,咱们收拾东西,回西海。”姚弋伯气撞于胸,大声说道。 老巢没有了。 部众没了父母、妻儿,心也跟着散了,要是还不让他们发泄一下,寻白马羌复仇,那他这个烧当羌的大酋帅也做到头了。 “听从秃发乌丸的结果,就是这样?我们不如还是离开吧。”姚弋伯率部众带着落魄和失望离开,这凄惨的情形落在参加会盟的大大小小部落酋帅眼里,让他们一个个默然无语,士气低落。 等到秃发乌丸发觉情形不对,连最后到达的卢水胡彭护都三心二意不肯出力,这一场由秃发鲜卑发起,虎头蛇尾的诸胡攻汉军事行动也基本宣告结束。 其实不只是彭护、李特等酋帅,秃发乌丸这个盟主也想要离开了。 因为他发现,齐万年这个灵州来的羌人流民首领,在骗了他二千骑兵后就跑的无影无踪,找不到这支部队的去向了。 秃发乌丸最后的一点希望破灭。 秃发乌丸被赵广折腾的欲仙欲死。 只是狐假虎威,没有秃发树机能那般血性和英雄气概的秃发乌丸骑虎难下,他想撤退但又说不出口。 攻城本是鲜卑人的弱项,秃发乌丸这一次他失算了,他万万没有想到守卫金城的汉军将领牵弘、郭统如此难缠,让他这个盟主灰头土脸。 “可汗,我们今晚就分批拔营,你先走,我和若罗拔能等你到了安全的地方再行出发,要是李特、彭护来问,我们就说你身体有恙,不得见人。”阿罗多一脸的诚挚,向秃发乌丸建议道。 若罗拔能听到阿罗多这么忠心耿耿,也跟着表态道:“可汗,放心吧,明日我亲率一队勇士绕城巡查,不怕酒泉羌、卢水胡轻举妄动。” 两个手下如此忠心,秃发乌丸也是甚为感动,重重的拍了拍两员胡将的肩膀,以示自己对他们的器重。 当夜子时,秃发乌丸悄悄收拾好王帐,于凌晨时分离开了城外的鲜卑部落驻地,为了不惊动城中汉军及诸胡,秃发乌丸只带走了保护自己的亲帐军三千骑兵。 秃发乌丸离开之后,送行的阿罗多和若罗拔能对视了一眼,相互意味深长的一笑,然后两人就各自回了自己的部落。 秃发鲜卑也是由大大小小的部落组成,阿罗多和若罗拔能各有各有族群,对于他们来说,只有先本族群的利益保证了,才有他们的以后和未来。 大难临头。 谁还管谁的死活。 秃发乌丸要是再不走,阿罗多和若罗拔能也只能跟着陪葬,现在秃发乌丸先跑了,其他部落随着四散而逃也就顺理成章了。 大家都在逃跑,而且朝着不同的方向。 汉军若是追赶,那就让他们来追好了。草原荒漠之上,你追我逐,千里转战,那才是匈奴、鲜卑、氐羌等游牧民族最擅长的战法。 象秃发乌丸这样,学汉人攻打城池,那就是邯郸学步,徒让人笑话。 阿罗多、若罗拔能等酋豪纷纷起营逃窜,得到消息的赵广即率汉军出城追杀。 这一次诸胡没有了统一的号令,立即被杀的溃不成军,有酋帅指挥的,还算能保持建制,没有人关照的散兵,则四处乱窜被随后的汉军将卒逐个歼灭。 四万余河西杂胡兵马,烧当羌早早离开,保留了六千余人,秃发乌丸的亲帐军三千骑卒也趁着夜色离开。 剩下的三万多一点的诸胡联军在汉军的围堵下,被杀的四散而逃,早有逃跑准备的阿罗多、若罗拔能抢先一步,抱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态度,各自带出了本部的七千余骑兵。 李特在拒绝了秃发乌丸之后,早有了离开的心思,在看到汉军从城中杀将而出时,流窜经验丰富的他立即抛弃了全部的辎重,只牵上了战马夺路狂奔,酒泉羌的五千人损失倒是不大。 真正倒霉的是卢水胡彭护,还有其他大大小小赶来助战的杂胡部落,彭护这些天在女人肚皮上化的精力太多,他倒也想和李特一样逃跑,但两条腿和中间那条腿直打哆嗦,已经不允许他跨上战马冲杀了。 无奈之下,彭护只能下令卢水胡投降,幸好他与汉军没什么积怨,赵广对于这些西域来的游牧部落态度还算客气。 原因无它。 彭护不算五胡之一,以后也没有滥杀汉人的劣迹,本着民族大团结的想法,汉军兵进西域还有用得着卢水胡的时候。 汉军乘胜追亡逐北,河西诸胡有近一万士卒被俘或被杀,其余各部都已逃跑的飞快,让战马不多的汉军难以追及。 在北方大平原上与胡虏作战,最难的就是无法彻底歼灭,靠一次战事来一劳永逸的解决边患问题,只能凭借国力一次次的击溃。 中原王朝兴盛时,诸胡伏低做小,一副可怜的样子。中原王朝没落时,诸胡翻脸反叛,甚至再次聚拢,攻城掠地,屠戮汉民。 第一百九十三章 生擒周处显神威 人的脾气各不相同。 陆抗是一种,温文尔雅,云淡风轻,信奉的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就像他和羊祜。 虽为对手,实是朋友。 周处这样的,则是另一种人,脾气暴烈,一言不合,就喊打喊杀。 有个形容词叫“一根筋”,用来比喻周处正合适。 周处和魏容还有点像,这种直爽的性子也很对赵广的胃口,新汉的水军将领少啊,周处要是能拿下,别说单挑了,就是让赵广叫周处一声周处长都干。 刚才瞧着周处在江上激斗的威猛场面,赵广的眼前就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水军大将,未来大汉需要周处这等猛将,这样的人要是放跑了,那岂不是遗憾终身。 眼睛里只有朱琬的周处,浑不知赵广已经惦记上他,仍在不停的催促舟卒靠近敌船再靠近,就这样周处的走舸已经离吴军水阵越来越远,而离汉军这边越来越近。 赵广见朱琬果然激怒了周处,心中不由的大定,周处这个确实是猛将,历史上,也因为这个猛让他最后死于镇压齐万年暴乱的战事中。 “命令陈同,所部迂回前出,压制吴军增援船队,再令罗尚、罗袭,准备数张渔网,给我看着周处层层张开,要是周处要逃,我们就正好捕他这条大鱼。”赵广高兴的连连下令,谋算了好半天,又受了诸多的气,这回总算有机会出一出了。 “左将军,右将军,你们两位可愿随我一睹阳羡三害的风采。”赵广哈哈一笑,捕鱼计划顺利完成,周处怕是想跑也跑不了了。 这一次试探,他也算小小的扳回了陆逊火攻汉军战船的损失。 且说周处这边,已经将朱琬追的船头接到船尾,他正要跳上汉船擒杀朱琬时,却赫然发现手下操舟的吴军兵卒一个个神色惊惶,身体颤抖起来。 周处抬头四下一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怎么跑到这地方来了,赤溪,不就是前番陆抗火攻罗宪的地方吗?这里的湾角一但进入,那就只能干瞪眼被围杀了。 “周处,可敢与我一战?”就在周处愣神间,赵广的声音已在背后响起。 今年以来,赵广这能力值的涨幅就有些艰难,特别是武力值方面,更是一个点一个点的微涨,遇上武力差一点的,就算打败了对手也是不涨。 赵广细算起来,周处能够打虎杀蛟,也算是一员猛将,说不定能给自已一个小惊喜,至于说周处会不会打败自己,那除非是太阳从西边出来。 练级的机会来了。 一旦错过,后悔莫及。 周处完全不知道赵广看自己就是经验包,他从赵广左右的汉军将校神情中,有点判断出此人可能就是汉国的大将军赵广。 “赵阎王,要打就下来,我们水上争雄?”周处举了举短刃,大声叫嚷道。 赵广哈哈笑道:“水里打算什么英雄,有种的话,我们在岸上打。” 周处刚要出口答应,但转念一眼又沉默了下来,他对自己的武力倒是相当自信,本来他想岸上就岸上,要是打败赵广,那他岂不是天下闻名。 可是,赵广凭什么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和自己单挑,他有病不是? 周处不知道,赵广是真有病,而且病的不轻,他这个病是系统病,几天不升级就心里不舒服,要是一个月、几个月没个动静,那他就要急死了。 赵广见周处犹豫,心知骗他上岸估计不成,这家伙水性极佳,要是一个猛子扎到水里,估计汉军将士就是找遍了整个赤溪湾,也找不到周处的影子。 “岸上不敢打,那你敢不敢上我的巨鲸号来斗上一场。”赵广再一次用诱惑的语气说道。 巨鲸号是赵广的座船,算是在船上,周处想了想点头应允了,要是再不答应的话,他怕赵广还会使出什么阴险的手段。 单挑,周处是不怕的。 能够与赵广打上一场,对于周处来说也是一份荣耀。 巨鲸号甲板上,已经被清出了一块场地,周处赤着脚,手里拎着锋利的短刃,斜睨着眼打量面前的赵广。 他有些想不明白,赵广已经是大将军的身份,却还要以身犯险,来和自己一个小小的无难督拼杀,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邪气。 周处抱拳拱手,待双方一站定,即大步跨前,向赵广靠近过来,他的短刃属于短兵器,是当年他斩蛟时所用的利刃,要是距离拉开则没有优势。 赵广的龙胆亮银枪是长兵器,见周处冲过来立马百鸟朝凤枪使将出来,一个横扫千军就将周处挡在外围,两人在甲板不大的地方战在一处。 赵广的武力已经达到92,周处虽然有斩蛟的能力,但按赵广的察看判断,估计武力在85左右,这已经是赵广遇到的除文鸯之外的最高武力值了。 有周处作为对手,赵广正好有意练练七探盘蛇枪术,偶尔也放周处稍稍接近,等到周处心有所喜时,又使将出百鸟朝凤枪横打一片。 周处在兵器上吃亏,但他又不想承认这一点,打着打着他也醒悟过味来,这赵广哪里是想和他单挑,分别是拿他当靶子。 想到这里,周处心里已是萌生退意,他连续的后退几步,靠上船舷想要一个翻身跳水而逃,但却不想未等他落入水中,底下的层层渔网已将他网罗的严严实实。 人悬半空,身子未到水中,周处一身本领也就去了大半,就连手里的短刃也被结实的渔网缠住,使不出一点力气来。 生擒周处。 这个结果让汉军将领个个喜笑颜开,就连刚刚还在暗骂赵广拿他当诱饵的朱琬,也是笑呵呵的嘴都合不拢,这一仗不管怎么样,他朱琬总也是有功劳的。 且说陆抗这边,见周处追杀过于深入,心中已知不妙,在江畔等了良久之后,见波涛滚滚的江水依旧无甚动静,陆抗也只能叹息一声,带着吴军诸将回转宜都再作计议。 一战折了猛将周处,这结果让吴军上下很是压抑,这赵广也太狡猾了,战例上不是都说只要是单挑决战,赵广都会亲自上阵,怎么这一次偏偏就使出了让朱琬降将诱敌的诡计。 西陵的围堵已经被汉军破坏,有步阐提供的粮秣补给,汉军基本已经算是在荆州的西部一带站稳了脚跟,陆抗觉得他有必要重视审视荆州目前的局面。 单靠吴国一方,很难压制住猛虎出柙的赵广,也许可以和襄阳的羊祜联合起来,在荆州这个局部战场上达成联合御汉的意向,那样的话,赵广两头不能兼顾,也许吴军会找到逆转的机会。 想到这里,陆抗也是眼前一亮,连忙唤进孙遵、左奕、吾彦等吴军将领,一起商量如何联晋之事,当然,这等大事不是他一个人能定夺的,必须上报给吴主孙皓得到同意后才能进行。 汇总了众人的意见,陆抗亲笔疾书,把这段时间荆州的战况一一告知。 并在信中向孙皓慎重提议,要是能够与晋国一方重修旧好,在荆州形成联合抗汉之势,则孤军深入荆州的赵广所部很有可能会像关羽一样,被全歼在了江汉平原上。 关羽之死。 就是因为当时魏国、吴国秘密达成了合作的协议,曹军在北、吴军在南,两面夹击,再加上策反了傅士仁、糜芳等蜀汉官员,终于让英雄一世的关羽兵败被杀。 如今,赵广神勇不亚于关羽,要是再不联合起来,那晋、吴两国就会被赵广各个击破,则三国鼎立的局面也将不存。 第一百八十五章 可汗之死 金城城内。 汉军上下喜气洋洋,河西杂胡虽然没什么可打劫的,但单单牛羊战马的缴获已让汉军将士感到十分满意了。 马融的参军司连夜商讨,正在就凉州接下来的战事发展进行推演。 秃发鲜卑企图统一凉州,称霸西北的野心,与大汉的统一大业相悖,赵广已经下定决心,这一次西征,一定要将西北的边患彻底的肃清。 马融第一次走上前台,拿起沙盘前的小木杆,行使起参军司行军谋划、战事布局的职责来。 “大将军,诸位将军:根据最新的战报,烧当羌昨晚拔营之后,已经向西海而去,预计两部羌族将会爆发激战。酒泉羌李特部在脱逃之后,已经向西往武威方向而去。” “秃发鲜卑部落方向,一部向北往灵州方向,一部向西北往居延海方向,还有一部逃向了焉支山一带。至于秃发乌丸的王帐在什么方位,目前还无法探听清楚。” “从以上情报可以看出,诸胡联合攻打金城的计划已经破产,我们接下来应当反守为攻,择其一部歼灭之。”马融一说到反击,汉军众将再也按耐不住,开始发表意见起来。 “要我说的话,先打李特,这氐胡不地道,背信弃义,谋图自立,这股子歪风不能纵容,必须严打。”牵弘第一个站出来,魏容在东线闲得发慌,听到李特叛反,立马给牵弘等老兄弟来信,要求狠狠的打,坚决的打。 牵弘这么一说,马承也不甘寂寞,建言道:“大将军,马参军,郭煌马楯是伏波将军马援的后裔,对大汉心有顾念,又一直打着魏国的旗号,我们不如遣使与其联合起来,东西夹击河西杂胡。” 马融一皱眉,他刚才话还未讲完就被打断,在资历方面他确实没法和李球相比,不过,资历需要时间积累,马融能做的就是让自己的意见被赵广所采纳。 “大将军,属下以为,秃发鲜卑才是此次诸胡联盟的关健,打其他诸部,即便胜了,也无法改变河西动荡的局面,唯有拿秃发乌丸的首级示众,才能震慑诸胡,让他们畏惧大汉的兵锋,不敢再有起兵作乱的想法。”马融定了定神,向赵广深施一礼,郑重说道。 赵广点了点头,摆手让众人安定下来,轻咳一声道:“擒贼擒王,杀敌杀将。秃发鲜卑不除,河西不靖,参军司且说说如何击破秃发乌丸,胡烈、胡渊父子可是在追剿秃发部落时兵败的,我们又要如何防范胡虏反扑。” 马融见赵广肯定了自己的意见,与董宏、苏继、周巨、杜模等年轻参谋交换了一下眼神。 随后,马融沉声说道:“大将军,秃发鲜卑所依仗者,是其居所不定、让人无法猜度,要想击斩秃发乌丸,就必须先找到其王帐所在。” “三个方向都有鲜卑部落的踪迹,秃发乌丸到底在哪一路?要不我们往北追,灵州一带是塞外难得的繁华地方,秃发乌丸估计跑到了那里。” “要我说的话,焉支山的夏季草原,是诸胡聚居的牧场,那一部胡虏里面,一定有秃发乌丸?” “要不我们分头追杀,谁抓到算谁的?” “你说什么胡话呢?不知道胡烈是怎么被杀的吗?就是因为分兵追剿,才会被鲜卑胡虏各个击破。” 汉军众将议论纷纷,说到追杀胡虏一个个群情激奋,说到判断敌情一个个又面露难色。 马融重重的咳了一声,说道:“王帐在什么方位,我们目前虽然不知,但是从离开的时间、金城到三处鲜卑部落的距离,我们也已经有了一些蛛丝蚂迹,现在,缺的是确切的消息,在草原上追杀胡虏,万一要是消息不准确,那后果不堪设想。” 马承、牵弘、郭统等人连连点头,马融的分析确实在理。鲜卑诸胡回到他们世代聚居的地方,战斗力会成倍暴涨,相反汉军因为长途行军疲惫,往往战斗力会大打折扣。 “所以,参军司的建议,是派出数路斥候,对秃发鲜卑王帐的移动方位进行监视,一旦有确切的消息,我军立即出兵奔袭,拿下秃发乌丸的首级。” 马融杀气腾腾,与李球的温文尔雅叙述风格不同,将门出身的马融在作战风格上更趋大胆。 熟悉西北边地情况的郭统听到这里,上前请令道:“大将军,斥候之事,我先锋健儿愿担此任,我部健儿,比如独孤胜等皆是胡族出身,只要稍加假扮,就是边地的放牧之人,鲜卑等胡族就算发现,也不会多加猜疑。” 郭统这么一说,手底下士兵多为关中汉家子弟的马承、文虎等人也息了担任斥候的心思。 这草原之上,人生地不熟,对汉人来说就是危险重重的地方,胡烈、胡渊之败,轻敌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就是所部晋军是从中原而来的汉家子弟,不适应河西的地形地貌。 “追杀秃发乌丸的这一次围歼计划,我们就命名为:斩首行动。伯济,寻找乌丸王庭的事情,就由你部完成,牵弘一部留守金城。”赵广沉声下令。 郭、牵二将领令,一攻一守,就是赵广手里的两把钢刀。 郭统守城是一把好手,攻伐的能力也是不弱,二千汉骑在他的指挥下,或分散,或集合,游动作战的能力比草原上的胡骑只强不弱。 牵弘经验丰富,老成持重。金城是汉军西进的桥头堡,由他守着,赵广可以毫无顾虑的向西进军,不用担心后方会有问题。 金城大捷。 汉军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将以秃发鲜卑为首的河西诸胡盟军打的哭爹叫娘,这一消息随着各部落的逃亡而散播开来。 郭统带着所部汉骑沿着黄河,向灵州方向搜索前进。 相比其他两路,郭统更相信手下斥候军侯独孤胜的判断,独孤胜在被问到为何选择灵州方向时,只说了一句话:天上鹰隼飞向哪里?哪里就是人聚的地方。 这话的意思就是,鹰在天空中俯看大地,哪里有食物一清二楚,秃发乌丸的部队撤退的最早,相比其他诸胡来说,秃发乌丸一定会带上足够的食物,比如牛羊肉等等。 鲜卑人一路奔逃,宿营不会太仔细,吃东西也一定有剩余,没剔干净的骨头、丢弃的内脏等等,都是鹰追逐的理由。 除了这个原因之外,郭统还有一个判断,就是齐万年这个羌人流民帅在金城鲜卑的营地出现过。 齐万年来去匆匆,带走了一部分鲜卑骑兵,这些兵马在秃发鲜卑强盛时,不算什么,但放到大败之后,则是一股让秃发乌丸舍不得放手的力量。 正如郭统意料的一样,秃发乌丸此时正在往灵州的路上,鲜卑部落与氐羌不同,他们多从北地大漠迁居而来,他们更习惯北方寒冷的天气,茫茫荒芜的大漠。 被阿罗多和若罗拔能一顿忽悠的秃发乌丸,此时已经回过味来,他以为的两个忠心耿耿的部下,只不过是想早一些逃跑,却在自己面前装出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样子。 欺骗,是丧失信任的基础。 对部下不信任的秃发乌丸一番思量之后,决定先从齐万年处要回借出去的骑兵,然后再考虑何去何从。 这时的秃发乌丸还沉浸在自己是河西盟主的美梦中,浑然不知他的首级已经成为西北诸胡酋帅向赵广献降的贡礼。 陇西是乞伏鲜卑部落的地盘,他们在灵州、安定一带拥有不小的实力,与还保存着游牧民族习惯的秃发鲜卑不同,乞伏鲜卑已经开始从放牧转向农耕。 假以时日,他们也会和独孤部落一样,成为关中汉民中的一份子,“伏”姓以后也是百家姓之一。 得悉秃发乌丸从自己的地盘上经过,乞伏佑邻连忙进行全族大动员,他一面遣人飞骑向金城方向报信,一边亲率乞伏部勇士沿途设伏。 两支鲜卑部落的首领遭遇,一方是落水狗,一边是生力军,乞伏佑邻在与秃发乌丸的比拼中获得胜利。 正当秃发乌丸想要再次逃窜时,在半路上遇见乞伏部落信使的郭统率兵杀到,汉军、乞伏两路骑兵围剿秃发乌丸,让这位纵横河西一时的鲜卑酋帅,自封可汗终于彻底的断了逃跑的道路。 独孤胜率一队汉骑死死尾追。 弃了狼旗、弃了部下的秃发乌丸被追杀于枹罕一带,等到独孤胜最后发现这位只当了三个月不到的可汗时,秃发乌丸身边只剩下了廖廖三、五骑。 汉军一个冲锋过去,可怜乌丸一颗大好人头,被独孤胜的战马一个不慎,踩到了烂泥里面,立时成了一团脏污不堪的臭腐之物。 乞伏佑邻虽然没有拿到秃发乌丸的首级,但三千秃发部的亲帐狼军,被他趁火打劫收编了大半,乞伏部落的实力一下子涨了起来。 实力强大起来是好事,但也有风险。 乞伏佑邻对汉化心存向往,个人也没有多少抵触,能够成为文明发展程度更高的汉人中的一员,乞伏佑邻觉得他找到了部族未来发展的方向。 但这并不代表乞伏部落每个人都这么想,历史起起伏伏,总是会有一些野心之辈跳出来显耀一番,乞伏部落真正要成为汉人中的一支,还有漫长的路程要走。 第一百九十四章 步步为营战荆州 西陵城。 因新汉在荆州只占了这么一座大城,当仁不让的成为了汉军的中军驻地,兼新汉荆州西陵郡治所在。 赵广在留下罗宪、陈同守赤溪、张翼守建平之后,率东征军参司军文武一干人等进入城内,步阐则一路小心翼翼的陪同着,不敢稍有怠慢。 领导来辖区巡察,当然要陪着,尽量展示自己治理的功绩,以便为接下来谋求更好的职位留下好的印象。 在见识到了汉军生擒周处的全过程后,步阐心中既惊又惧,赵广这一步步算计,把陆抗的心思、周处的脾性都摸的清清楚楚,可以说先立于不败之地。 有这样的人在,汉国可以说稳如泰山,他步家投靠之后,只要老老实实干好自己的事,家族的长远利益就能得到保证。 新汉国力越强大,步家的发展也越顺利。 这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事情。 “凡与大汉为敌者,即便强如周处,也一样是阶下囚徒。” 赵广对于步阐的心思早就看在眼里,拿下周处,不仅是要说服周处为新汉效力,也是对步阐、朱琬、留虑这些东吴的降将的震慑。 降将的使用,一直是三国时期的难题。 太过信任,则万一又反叛回去,影响太过恶劣。要是不给予信任,将信将疑的用,降将的能力又不能完全发挥。 赵广不想去测试步阐、朱琬他们的忠诚,他只相信一句话,大部分人的忠诚都经不起利益的考验。 当然,对于那些把忠诚铭刻进身体里面,用一腔热血在史书留名的人,赵广始终敬重有加,比如姜维、傅佥等蜀汉覆亡时战死的将领。 —— 汉、吴两军在西陵、宜都、江陵一线对峙。 国家危亡系于一身。 赵广和陆抗两人在经历了一番试探之后,终于彼此承认,对方的主帅确实是棋逢对手的劲敌。 陆抗的精气神倏然一振,一双平和的眼睛也开始锐利起来,陆晏、陆景看到父亲这般神情,也很是惊讶,因为这种神态,他们只在吴、晋两军襄阳对峙时看到过。 当时,陆抗的对手是晋国荆州牧羊祜。 认识到对手不简单之后,赵广和陆抗各自慎重起来,大规模的决战谁也不敢擅自开启。 想当年,官渡、赤壁、夷陵三场大战,持续的时间都要三、四个月甚至半年之久,就是因为决战的压力太大,胜利一方还好,吃败仗一方若是全军尽墨,则多年基业毁于一旦,国势因此衰落,主帅也将成为历史的罪人。 当然赵、陆两名主帅不出战,并不代表两军前沿就风平浪静了,小规模的挑衅还是会经常的发生。 如罗尚、罗袭、陆晏、陆景等裨将、牙门将一级的中低级军官,相互之间“交往”还是很活跃,特别是罗氏兄弟和陆氏兄弟之间还隐隐存了比拼的意思。 大家都是年轻将领,持勇斗狠、计谋韬略,谁更厉害,拿出来比一比,也是正常不过。 有时打着打着,对手说不定还变成了“朋友”。战场上多种经验的积累,也是将二代、将三代成长的必备过程。 汉军东征,能够一举拿下西陵,建立起新汉驻荆州的桥头堡,全军将士也是喜不自禁,不管接下来战事如何演变,最起码出兵荆州的战略目的达到了。 有西陵城在手,汉军的粮秣、辎重能够就地解决一半,不需要长途从巴蜀转送。 要知道当年夷陵大战,不是刘备没本事,而是他在荆州没有落脚点,蜀军之所以兵败被陆逊火烧连营,就是少了西陵这样的重镇支撑。 从西陵到永安,是三峡茫茫的原始密林,几无人烟,就是换到后世也是一样,人少的可怜,汉军并不需要过多担心后勤补给线被切断。 因为,无论是吴军还是晋军,即便穿越了茫茫的长江三峡无人区,到达江岸边上,也只能望江兴叹,而长途奔袭没有补给,那就是死路一条。 同时,有西陵在手,赵广可以率军向北面的当阳一带推进,当阳这个地方赵广再熟悉不过,父亲赵云就是在当阳长坂坡一战成名,当阳若下,汉军再北上的话,就能够威胁到晋国荆州的重要城池襄阳。 若是襄阳在新汉手里,那晋国的南阳、新城等地就彻底暴露在汉军的多路夹攻之下,不用赵广进攻,晋国一方承受不住压力,就会主动撤退。 汉军若是向南,同样能够威胁到荆南四郡,特别是沅水上游的武陵一带,这里和夜郎已经很近,只不过交通不便、通行不易,而一旦武陵、零陵等地在汉军手里,则往来南北就要方便的多。 当然,这些都只是纸上谈兵的形势分析,具体能不能实现,还要看赵广和汉军将士接下来的方略和征战是否胜利。 吴军一方,陆抗在夺取西陵失利、赤溪互有胜负之后,也决定不再冒险。 赵广这个人,用兵实在太过于天马行空,完全让人摸不着头脑,但其成长的快速程度让陆抗感到震惊。 翻阅赵广之前的战例,就是一个猛打猛冲的愣头青,凭着无敌的单挑本领,一次次翻盘逆转,到了江油关、关中、巴蜀、河东战事时,除了勇猛依旧外,还多了统御韬略。 特别让陆抗感到惊异的是,赵广似乎对国与国之间的政治分寸把握的很准,几次算计都把司马炎吃的死死的,让他不得不敬服。 会搞政治的人,都是权谋高手。 比如曹操、刘备、孙权这三位,都是当世的英雄豪杰。 赵广不知道,陆抗已将他的级别提升到了曹、刘、孙的高度,有感于赵广带来的巨大威胁,陆抗决定采取稳扎稳打的策略。 反正有江陵、宜都、乐乡等城在手,荆州平原的主要耕作区还在吴国手里,吴军内线作战优势明显,特别是在就粮和辎重补给方面,吴军要比远道而来的汉军方便的多。 同时,西陵在汉军手里,对吴军来说也不是只有坏处没有好处。以前荆州两强争霸,南北对峙,陆抗手里的兵力只有三万到五万,晋国的羊祜总兵力最高峰时达到十万之众,一比二、一比三的差距,让陆抗承受了很大的压力。 没办法,吴国的国力在孙皓的折腾下已经养活不了更多的军队,江淮是最重要的战场,丁奉那里少不了人,加上交州那边又经常性的叛乱,需要有军队常年镇守。 等轮到荆州时,吴国朝堂觉得,陆抗有名将的光环,一人可顶一万余人马,少一点就少一点,反正不会出太大的事情。 这是典型的鞭打快牛的心理,让陆抗心里有苦却说不出来,他只能选择默默承受,最后在忧忿中病逝。 现在,有赵广这个阎王参与到争夺荆州的战事中来,三方互为对手,又相互可以联合,变数要增加更多,陆抗忽然觉得把西陵让给赵广也没什么不好。 汉、吴两家,细算起来也就是吕蒙收复荆州、关羽兵败被杀、夷陵之战火烧连营等几件大事,这都过去多少年了,现在新汉的小皇帝虽然是刘备的玄孙,但真正作主的却是眼前这位赵大将军。 汉、晋之间,不久前还爆发过激烈的冲突,新汉的前身蜀汉就差一点被晋国大军给灭了,甚至于新汉的第一个皇帝刘谌,就是死于晋将杜预之手,从这一点上来算,汉晋之间的矛盾和冲突比汉吴之间要大的多。 况且,西陵虽然是吴国的疆土,但这些年来,一直是步协、步阐这两兄弟在掌管着,相当于吴国内部的独立势力,失去西陵对现在的吴国来说,也没损失多少。 三国这个时代,单单只会在战场上拼杀,那是牙门将的水平。 如果再往上升一级,能够利用好地形地貌、天时人和,策划战役战事,那是一地镇军大将军的水平。 如果能够综合考衡国与国之间复杂的关系,把政治因素算进去,那是军事大家的水平。 从历史来看,陆抗肯定有这个能力的,只不过,因为孙皓的制约,他的建议往往不被采纳,最后只能徒乎奈何。 这一次,陆抗一如既往的把自己关于吴、汉、晋三国之间关系的判断,明明白白的写进了奏折中,他希望孙皓在荒淫无度的百忙中,能够考虑一下国事的艰难。 十月下,被陆抗抱怨的孙皓在建业的昭明宫接到陆抗的书信,开始时心中还颇有些不满,陆抗西陵没打下来,让他在群臣面前很没面子。 不过,他也没有撤了陆抗的想法,自毁长城的事情不能干,这一点孙皓还是有数的,他要想继续在皇位上折腾,军事上还得靠陆凯和陆抗。 吴国朝堂上,丞相陆凯、军师张悌、护军孙震、副军师诸葛靓等人在看罢陆抗的信件后,一个个神情凝重,西陵夺不回来,荆州就像一个破了口的陶盅,让吴国再难建立起一个完整的西部防御体系。 “都说一说,镇军大将军的提议,是否妥当?要是真和晋国联合,具体的方略又是如何?由谁来联系为好,到时是以我们大吴为主,还是他司马晋为主?” 孙皓难得的振作精神,在压力面前,刚登基时的睿智和精明劲头又有些恢复。 第一百八十六章 统帅术10级 独孤胜拎着秃发乌丸的腐首回到金城,好说歹说半天,又有验看的人仔仔细细的检查了半天,才始确认乌丸的身份。 等到秃发乌丸被汉军斩首的消息传出,顿时让沉寂多时的河西各地沸腾起来。 不仅是鲜卑、氐羌、卢氏等诸胡大为震动,就是凉州刺史部的汉人大族也开始把关注的目光投到赵广这边。 还有那些更西边来的中亚胡商,也开始关注起新汉这个刚刚崛起的政权,到长安看看有没有发财的机会,成为了胡商们不约而同的想法。 通往西域的商道虽然没有完全的畅通,但胡商们已经开始跃跃欲试了。 慢慢的,有关金城之战的细节,也开始纷纷扬扬的为人所知,当然,其中的真实性有待考证。 据传说,秃发乌丸在赵广面前,吓得瑟瑟发抖,连阵前会面都不敢。 据传言,烧当羌因为攻城最猛最烈,结果被赵广联合了白马羌剿了西海的根基,姚弋伯成了一条没有家的丧家狗。 据可靠消息.........。 被打蒙了的河西诸胡在见识了汉军凶猛的攻势下,识机的开始想方设法与赵广这边取得联系,就算直接联系困难的,也通过凉州当地的士族、或者汉家子弟说项。 一时间,赵广在金城的临时府邸人来人往,络驿不绝。 其中倒也不乏历史上的名人,比如刚刚举了孝廉的凉州人张轨。 张轨是安定乌氏人,传言是西汉常山景王张耳的第十七代孙,究竟是不是,已经不可考了,这就和刘备说自己是中山靖王刘胜后人一样。 张轨的祖父张烈为曹魏外黄县令,父亲张温为太官令,母亲为陇西辛氏,可以说一家子都是名门望族。 这里且讲一讲在陇西甚有影响力的辛氏,其先祖是秦国将领辛胜,西迁陇西镇守边疆已经有数百年时间。 到了曹魏时期,辛氏的代表人物是卫尉辛毗,现在家族当家人是辛宪英,其丈夫泰山郡太守羊耽,这么算起来还是羊祜的叔母。 本来,张轨是准备赴洛阳,投奔羊氏寻机出仕晋国,但在准备动身时,却接到了同郡名医皇甫谧的书信。 皇甫老神医现在是长安医坊的名誉坊主,又有诸葛婉这样的得意门生,老神医日子过得不错,就想起了张轨这个同乡忘年交来。 张轨持皇甫谧的推荐信而来,赵广很是重视,礼遇有加,张轨在历史上当过晋国的凉州牧,这个人在五胡十六国时期的表现,还是相当的不错的。 凉州这个四战之地,在张轨的治理下,吸纳了大批逃亡的汉民,也为前凉这个汉人政权的建立奠定了基础。 张轨等凉州本土士族归汉之后,赵广也是进一步加快了向西推进的步伐。 九月初,汉军马承、关彝、文虎各率一部沿河西走廊向西进军,到武威附近时,得知姑臧的晋军守将胡渊已经弃城而走,与李特一起向酒泉方向去了。 在胡烈没有战死之前,胡渊的个性气盛又暴烈,属于那种我爹是魏国大将、我爷爷也是魏国重臣,在大街上横着走的年轻人。 胡烈死后,胡渊终于醒悟过来,没有老子撑着,他什么都不是。 个人能力上,他除了占了一个凶狠残暴之外,也没有其他可以说道的了,别说与赵广相比,就是比文鸯、文虎,胡渊也开始由领先变落后了。 汉军击破诸胡,胡渊在姑臧的兵力不到千人,这点人手别说和汉军交手,只怕还未等他上阵就跑得精光了。 李特向酒泉撤退经过胡渊的地盘,姑臧和酒泉本就相邻,一番叙谈之后,两人倍感同病相邻,胡渊心中一合计,还是与李氏三雄抱团取暖更为安全一点。 关彝一路西进,本以为这次能找着胡渊报仇雪恨,却不想又扑了个空,一张枣红色的脸庞气的凤眉扬起,与当年关君侯生气时一般无二。 当初进军蜀中的魏将,这三年来或败亡于赵广之手,如邓艾邓忠,或自相残杀而亡,如钟会等人,胡渊算是极少数的还在一线征战的将领。 “大将军,我部请令为先锋,继续西进,讨伐酒泉的氐羌。”关彝抱掌大声请令。 酒泉的位置在河西走廊的西端,在后世来说是嘉峪关一带了。 先秦时,这里称西戎地、西羌地。相比更靠近关中的金城,这里的汉人已经十分稀少,即便有讲汉话的也是当地的土著,这些人的祖先可能是月支人、匈奴人或者羌人、氐人。 “大将军,述轨直言,张掖已是我大汉此番西拓的极限了,要是再战,小败会得不偿失,万一大败则金城大胜的战果将化为乌有矣。”张轨虽然刚到汉军之中,但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勇敢的站出来反驳道。 “你........。”关彝被堵得说不上话来,只能冲着张轨干瞪眼。 “不熟敌情,不知已情,盲目妄动,如何为将?”张轨回瞪关彝,也是毫不退让。能当上五胡乱华时凉州刺史的人,张轨胆识同样不缺。 两人争执不下,汉军诸将、官员也分为了两派,有支持关彝的,也有支持张轨的,综合来看,张轨在此次辩论中稳稳获胜。 关彝资格虽老,但为人倨傲,人缘一般,他刚刚不过是一时情急,也讲不出为什么要进攻酒泉,碰上困难又如何应对? 张轨则是有理有据,分析的头头是道,让参军司马融、苏继等人很是赞许。 其实,要不要继续向西打酒泉,赵广心中早有了定论。 八千长征健儿听起来人数不少,但等到占领了武威郡,再一分散到河西的各地,赵广手底下机动的健儿兵不足三千人。 只凭三千兵力打酒泉。 赵广还没有狂妄到目空一切的地步。 河西之战,就象一根弹簧,先前汉军守金城,那是被诸胡压到了底端,汉军可以积蓄全部的力量反弹而起。 而现在,汉军占领了金城郡、武威郡的广阔地区,原本积蓄的力量已经消耗大半,再往西进攻,余力已经没有多少。 况且,酒泉的对手李特三兄弟、加上胡渊,或者还有阿罗多、若罗拔能这些诸胡的酋帅,也在步步后退中积攒着力量,他们一旦缓过劲来,反扑的势头将相当凶猛。 占了便宜之后,见好就收,有时也是一种智慧。 细算起来,赵广离开长安已经足足四个多月,晋国、吴国内部的情况如何,关中巴蜀的民生、内政治理又如何,单凭来往的信件并不能反映全部。 赵广有意回师关中。 凉州这边留守的人选,他已经决定好了,郭统守武威、牵弘守金城,郭统善守,牵弘大局观较强,资格也老,更重要的是两个人配合上很不错,脾气性格也处的来。 不像之前的魏容,看得上的是兄弟,看不上的就不相往来。 性格这个东西真是蛮头疼的,比如马承、关彝,目前就只能作为冲锋陷阵的牙门将使用,让他们去治理地方,那肯定和胡渊一样,将管辖的地方搞得一团糟。 凉州长史的位置,赵广留给了投效不久的张轨,虽然他还很年轻,但历史已经证明,张轨确实是治理西北的干才,有他在,起码民生发展、长征健儿的安置等方面赵广不用担心。 西北边患暂时处置停当。 在回转长安的路上,赵广再一次察看起这一次西征的得失,属性能力方面的进步不用多说,更重要的是收获了对胡虏作战的信心。 姓名:赵广。 英雄值:50(+5,凉州、河西走廊之战击破诸胡联军,加成5个点,达到50的分界线。) 武力值:92。(+1,单挑战败尉迟安加1个点。) 内政值:84。(+1,平定半壁凉州加成1个点。) 声望值:80。(+5,以少胜多取得金城大捷,斩首秃发乌丸,声望值增加5个点。) 技能值:8。(养生之道,百鸟朝凤枪,七探盘蛇枪、天眼地图,寻宝探矿、明察秋毫、统帅千军、龙骨战船)。 养生之道:lv4。 百鸟朝凤枪:lv10。 七探盘蛇枪:lv4。(盘蛇枪战胜尉迟安,升1级。) 天眼地图:lv9。(+1,开启凉州、西域地图模式。) 寻宝探矿:lv7。 明察秋毫:lv5。(+1,5级明察秋毫术作用下,赵广在两军对垒时,更容易掌控局势,把握敌将的一举一动。) 统帅千军:lv10。(满级。凉州之战表现征服诸胡。) 龙骨战船:lv1。 征讨河西诸事的这一场战事,持续近四个月,赵广的表现甚称完美。武力值有1个点升级,已经相当不错。七探盘蛇枪术也到了4级,未来还有较大的提升空间。 其中,统帅术满级、声望值、英雄值分别达到了80和50,这样的成就让赵广在迎接下一轮的挑战时更有信心。 赵广的预感很准确。 在他率军回转长安的途中,又连续接到了姜维、罗宪还有蒋仆的急信,信中提到吴国的西陵督步阐被孙皓猜忌,心中惊惧的步阐不准备在吴国干了。 步家是吴国的地方实力派,一旦改投新汉,三国鼎立的局面将就此被打破,赵广也迎来了入主荆州的大好机会。 第一百九十五章 假霸王赵广 孙皓把陆抗的意见告知群臣,想听一听众人的意见。 吴国众臣这段时间被孙皓的残酷手段搞怕了,一个个垂首也不答话,没办法,谁说话谁先死,孙皓这种二杆子的马屁不是谁都能拍上的。 孙皓希翼的扫了一圈,见无人出列,心里甚是失望。 大吴国的贤臣们都去哪儿了? 都死光了吗? 尚不自知的孙皓最后将目光投向右丞相万彧,相比被杀的濮阳兴和张布,万彧才是真正推荐孙皓上位的人。 吴国目前的朝堂上,除孙皓之外,权力最大的人也是万彧,而不是左丞相陆凯,陆凯年岁已高,加上性情耿直,屡屡直谏让孙皓很是不快,这次要不是涉及陆抗,孙皓都不想让陆凯参与议事。 万彧见孙皓盯牢了自己,心里颇感无奈,最后硬着头皮上前道:“陛下,臣以为镇军大将军的提议甚好,我大吴虽然放弃了西陵,但却可以加剧汉国与晋国的矛盾,若是他们因此打起来,那我大吴就可黄雀在后,坐收渔翁之利。” 说到这里,万彧瞄了一眼孙皓的脸色,见没有什么异常,心中稍稍安定。 “前番晋国向我大吴求和,遣了中书郎张华、郎中何邵前来,我们按对等的礼数派出使臣即可,臣以为秘书中书郎薛莹可当此重任。至于具体的方略,臣以为还在于镇军大将军那里,吾等远隔千里,不知实情,不敢妄言。”万彧继续道。 孙皓听万彧这么一说,刻薄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点头道:“还是右丞相知朕之心意。这样,让薛莹挑选合适人选,出使晋国,商议联合之事。另外,此事先不要声张,以免丁大将军有异议。” 孙皓一言已定,众臣也是长出了一口气从昭明宫出来,看向万彧的眼神也充满了感激,全身而退不容易呀,这一回要不是万彧,说不定又要被孙皓打杀几人。 在吴国为官,危险性实在太高。 唯一感到不快的,只有秘书中书郎薛莹,这简直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万彧哪只眼睛发现他薛莹适合出使晋国了? 万彧见薛莹怒瞪着自己,心知这事做的不妥,但当时一时情急,他是刚刚想到薛珝,也就是薛莹的大哥经常出使蜀汉,这薛莹出使晋国正是合适,也没来得及和薛莹商量一番。 “道言,此事不怪文彬。出使之事还望多多费心,一定要促成吴、晋联合,不然的话,仅凭我大吴的军队,只怕不是那赵广的对手。”就在万彧难堪时,左丞相陆凯出声道。 “陆公放心,莹当尽力而为,必不负诸公之托。”薛莹听陆凯这么一说,脸上不快渐渐消退。 陆凯德高望重,很得吴国众臣的信任,就连薛莹的父亲薛综、兄长薛珝,也对陆逊、陆凯、陆抗赞誉有加,薛莹一个后辈,能得陆凯肯定,也是一份光荣。 面临新汉的威胁和军事压力,一团乱麻的吴国朝堂上,皇帝孙皓和众臣的意见难得达成一致。 荆州方向,继续交给陆抗与赵广、羊祜周旋;外交上,薛莹出使洛阳,希翼和晋国一起,为抗击新汉赵广的入侵而联合起来。 一个打不过你,那吴、晋两国就抱团打你汉国一个。 类似于战国时期的合纵之术,又一次在三国末年的外交层面出现,这对于赵广来说,是增加了统一的难度,但同时,也是给了他在复杂局面下成长的经历。 —— 吴国的情况,大致就是如此。 回头再说长久沉寂的晋国,司马炎在与赵广达成河东和议之后,很长时间内都在休养生息,埋头发展,几乎不参与对汉的军事行动。 这是他吃了数次亏之后,得出的应对赵广的策略。 按荀勖、贾充、王经、裴秀等近臣所说,赵广这种穷兵黩武、连年征战的疯子,就是楚汉相争时的霸王项羽。 要是你理他,他起劲个没完,要是不理他,他就打别人了。 这不,晋国半年多没惹新汉,赵广是又征讨凉州,又南攻荆州,与鲜卑、吴国打的热闹的很,按照常理推断,汉国的那一点国力和积蓄,也被赵广折腾的差不多了。 司马炎和贾充、荀勖等重臣只要一想到这一点,心情就大为畅快,不用打仗还能看着对手犯一个又一个的错误,这是当年高祖刘邦看霸王项羽时的心情呐。 刘邦和项羽争天下,最后谁赢了? 当然是刘邦,而不是项羽。 按这个思路,现在赵广这个假霸王蹦的再厉害,只要吃上一次败仗,那就前功尽弃,司马炎现在就是在等赵广失败的那一天。 薛莹到达洛阳的时候,司马炎也在看羊祜送来的荆州战报,羊祜的分析和陆抗虽然角度不同,但大方向还是一致的。 对于赵广介入荆州战事,羊祜认为,新汉在南面开辟新战场,其实并不明智。 原因是荆州在南、关中在北,赵广除非有分身之术,否则的话,以他一个人是不可能应对两线作战的困局,当然,现在赵广还有姜维可以依靠,但姜维已老,他又还能支撑几年? 对于晋国来说,汉军在荆州西陵出现,也有助于缓解弘农、河东方向的压力,起码就现在来说,赵广人在西陵,他就不可能在潼关、在蒲阪发动对晋国的战事。 司马炎在接见薛莹的时候,神情颇有些自得,没有了战事的纷扰,晋国在这一年里,经济得到较快的恢复和发展。 在赵广穿越前的历史上,西晋短暂繁荣的时间还要晚一点,要到司马炎太康年间,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被赵广压制的原因,晋国君臣改革的一系列措施提前实施了。 其中:朝廷颁布的《占田令》,让失地的流民得到招抚,依法占有无主土地,民众辟田开荒、从事农作的热情高涨。水利灌溉渠道也在属地官衙的治理下,得到兴修和疏通,太平盛世的局面正在逐步形成。 同年,司马炎正式颁布《泰始律》,这一律法由张斐、贾充、羊祜、杜预等重臣共同编写,诏颁天下后,引起了极大的反响。一时间,洛阳文人士子以研究泰始律为荣,导致洛阳地面上,纸张的价格居高不下。 这也是“洛阳纸贵”这个成语的由来。 在晋国博闻司的宣传中,泰始二年已经成为了天下大治的标签:泰始之治。 对孙皓提议的联合抗汉的建议,司马炎连续召集荀勖、裴秀、张华、贾充等近臣密议了多次,又来回去信给羊祜、司马骏、石苞等在外领军将领,听取他们的想法。 在综合各方意见后,司马炎最后作出决定:明拒暗合。 也就是说明面上,不和吴国联合抗汉,毕竟晋、汉之间签订的河东协议才刚刚生效一年不到,眼下靠着解池的盐场,司马炎正从诸胡那里赚取大把的财物。 同时,随着关东和关中局势的缓合,来往洛阳和长安之间的商贾也多了起来,其中不乏从西域而来的胡商,这些胡商带来的东西新奇又别致,甚得晋国上层权贵和官员的喜欢,就连司马炎的宫中,也购置了不少的胡货。 要是晋、汉两国再交兵,那商路一断,胡货也运不进来,面对后宫皇后杨艳、贵嫔胡芳,还有王缓姬等美人嫔妃的哭诉,司马炎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女人,是司马炎的心爱。 但女人多了,也真是很烦,一碗水要端平,这本事不是谁都能具备的,起码司马炎现在还没有这等好本事。 所以,一旦晋、汉协议被撕毁,两国烽烟再起,司马炎好不容易拥有的“泰始之治”大好局面都将不复存在。 暗底下,晋、吴之间倒是可以达成口头密约,毕竟,赵广给予晋国的压力太大,要是不加以扼制,司马炎担心,赵广这莽夫会有一天,挥兵东进,把他的洛阳给打下来。 吴国虽然势弱,但在对付新汉方面,也有陆抗这样的名将,按羊祜所说,陆抗在与赵广的交锋中,也取得了一场胜利,汉军被烧毁的战船足有百余条,这是之前从来没有过的。 或许,羊祜、陆抗、杜预等晋、吴两国的将领联合起来,就能将赵广这头猛虎给彻底的困死在西陵。 要是真有那么一天,司马炎觉得,他必须再找两个年轻的美人好好享受一番,不然的话,都对不起老天给予自己的这份天资。 一想到女人方面,司马炎心头又火热的不行。 胡芳那里,最近去的多了,有些让他感到倦怠了,必须换一换口味才行,想到这里,司马炎忽然想起博闻司的左芬来,这女子最近的文章写的很是出彩。 尤其是那一篇骂赵广的檄文《假霸王赋》,说的就是赵广一意孤行、穷兵黩武,连年动兵以致民生凋弊的事情。 赋文中有事实、有依据、有实例,更有连篇的排比句渲染气氛,可以说是近年来,除已故的谯周那一篇《赵贼赋》之后,声讨赵广的最强声音。 如此有才华的女子,不纳入宫中,实在太可惜了。 就算左芬长得不太好看,司马炎觉得没有什么,他看重的是左芬的才华,而不是容貌。 他可不像赵广,在和张星彩不清不楚的同时,还和诸葛绪的女儿诸葛婉订了亲事,这还不是看中了诸葛家的女儿容貌长的好,人娇俏可爱。 这等名闻琅琊的贤淑女子,怎么能给别人,必须是他司马炎的。 一想到这里,司马炎不由得心如刀绞。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东吴出大事了 折腾,死命折腾。 吴国末帝孙皓登基之后,展现出了让刘禅都望尘莫及的败家本领,东吴在孙皓这暴噪老哥的折腾下,终于开始显现颓势了。 杀戮成性的孙皓,也让当初扶他登上皇位的人一个个后悔不迭。 一年前,同意孙皓当皇帝的朱太后被杀,这女人也是耳根子太软,自己有四个儿子,一个都不立,偏偏找了孙皓来当皇帝,结果不仅自己失了性命,四个儿子也被孙皓逐一杀死。 所以说,皇后这个位置,即便没有武则天那样的本事,也要有女强人的风范,否则就算当上了,也没好下场。 张星彩在这方面就做的不错。 我行我素,舍我其谁。 管他责难谩骂,我只管做好自己,也只有自身强大了,有实力了,那些质疑才会消失不见。 当皇后是如此。 其实当臣子也是一样。 比如诸葛亮,后世的一些年轻人,看了出师表后,感动的一塌糊涂,认为诸葛丞相辅佐刘禅、鞠躬尽瘁、死而后矣,是个大忠臣。 其实,他们也不想想,诸葛亮当权时,刘禅有什么权力? 要是换一个皇帝,不是刘禅而是其他人,象诸葛亮这样大权独揽的丞相,根本不是什么忠臣,而是十足十的权臣。 权臣虽然不是奸臣,但也不是完美无缺的圣人。 当然,这个都扯远了,回头再看吴国孙皓的作死行为。 很快,张布和濮阳兴两个顾命大臣被杀,这两个天真的大臣扶了孙皓上位,不久后因为抱怨了几句,被人告发结果被孙皓直接砍了头。 更可怕的是,张布还是孙皓的老丈人,女婿杀老丈人,这事情诡异之极。 因为张布还不是一个女儿被孙皓睡了,孙暴帝连着睡了张布的二个女儿。 孙皓这事干的实在让人无语,将扶自己上任的老丈人杀了后,孙皓还问张美人:“汝父何在?”意思就是你爹去哪里了。 悲愤的张美人气道:“被奸贼杀死了!”。 孙皓勃然大怒,叫人用木棒锤死了张美人。但后来,孙皓又很是思念张美人的好,可是人已经没了,无奈只能叫人刻制张美人的木像,整天放在身边。 再后来一次,孙皓忽然灵机一动,问手下的宠臣:“张布还有没有女儿?” 有拍马屁的人立即说有,但已经出嫁了。孙皓一时大喜,连忙命人将小姨子抢进宫,对其大加宠爱。 孙暴帝这事干的,可以说前无古人,后也无来者。 纵观中国历史上,孙皓所作所为,在皇帝中间,也算是独一份了。刘禅与孙皓相比,是远远的不够格。 吴国朝堂现在属于孙皓一言堂的状态。吴国群臣被孙皓给杀怕了,在建业上朝成了最为危险的差使,能躲的远远的,到孙皓够不着的地方当官最好。 有这样想法的吴国官员中,昭武将军、西陵督步阐是最担心被孙皓惦记的人。 原因有二个,一是步阐在孙皓刚刚登基时上表,建议孙皓将都城迁到武昌,结果孙皓迁都没一年,就又迁回了建业,这本来没什么,步阐只是个提建议的,采不采纳还是孙皓说了算,但关键是孙皓这家伙完全不讲道理。 二是步阐担心步家镇守西陵多年,家大业大,与蜀汉、新汉的边境贸易让孙皓眼红,万一要是步阐被调离西陵,则步家这些年干的事情就会暴露,步家的基业也将不复存在。 步阐整天提心吊胆,但很不幸,孙皓终于还是想起他了。 吴国宝鼎二年(公元267年)九月,步阐接到了孙皓征召他为绕帐督的命令,要求他前往建业就职。 历史上,步阐接到孙皓的这一调令,时间点还要再过几年,但现在由于新汉的重建,巴蜀与关中连成一片,加上汉、吴之间关系缓和,步阐和罗宪这条商贸线路上交易量大增。 步家获得了巨大的利益,这让吴国上下眼红的人不少,孙皓这个皇帝当然也是其中之一,连他这个皇帝造个昭明宫都没什么财帛,要靠官员进山伐木才能建成,步家却这么有钱,这怎么可以? 步阐听到这一诏令,立即不安起来,连忙遣人往永安,向素有交往的新汉左将军罗宪提出归顺,并要将西陵献给新汉。 西陵、永安之间,由三峡一线相牵,两地之间水路相通,船只从上游而下的话,从白帝城出发,一日即下西陵。 步阐要是归顺新汉,他的背后有巴蜀之地支撑,也不是没有后援孤军奋战。 对于赵广来说,步阐若是将西陵献给新汉,刘备当年夷陵之战的遗憾将不复存在,新汉向东的触角可以从西陵延伸到荆州腹地。 汉、晋、吴三国鼎立的局面,因为步阐的这一选择,而变的越发的扑朔迷离。 接到步阐的归顺书信,罗宪也是不敢稍有怠慢,立即向长安新汉朝廷报告消息,姜维、苏愉等人看到报告,也顿感事情重大,必须要赵广才能定夺。 与凉州的弹丸之地相比,荆州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 荆州。 蜀汉永远的痛。 虽然史料上说刘备借荆州,有借无还。但实际上,刘备向孙吴借的并不是整个荆州,而只是荆州的南郡,也就是江陵、西陵这一带长江的沿岸区域。 赤壁之战后,刘备和诸葛亮趁着周瑜和曹仁在江陵对峙的功夫,出兵占领了荆南四郡,也就是长沙、零陵、武陵、桂阳。 其中打桂阳时,赵广的老爹赵云还有一段艳遇,太守赵范要将寡嫂嫁给赵云,要知道赵云当时怎么算也要四十开外了,如果有老婆,估计赵范也不会这么提。 不得不说,跟着刘备实在太艰苦了,连老婆都混不到一个。 这四个郡是实实在在刘备的兵马打下来的,虽然有点钻了周瑜的空子,显得不地道,但两国交兵,各凭本事,这没有什么可指责的,孙吴一方可以说刘备无耻,但不能说刘备占的四个郡是他们老孙家的。 拿下四郡之后,荆州就被分成了三块。 最北面的南郡和襄阳,依旧是老曹家的,曹操虽然赤壁之战败了,但实力仍在,这两个地方也更接近中原,适合北方骑兵作战,从襄阳往北,可以直取洛阳、邺城,这也是以后关羽死活要从襄樊一带北伐的原因。 中间的江夏郡和南郡,归属了孙吴。这里有长江水道横贯其中,东吴的水军来往很方便,同时,这里也是荆州最为繁华的地方,吴国占据这两郡,也就是占了荆州的腹心。 最南面和西面的荆南四郡,当然属于钻空子成功的刘备。不容易呀,新野只是一弹丸之地,刘备暂居八年被刘表压制无力发展,这一次终于有了块较大的地盘。 可是,人心总是得陇望蜀,这四郡大归大,但却不发达。按照诸葛亮《隆中对》所说,荆州北据汉沔,利尽南海,东连吴会,西通巴蜀,此用武之国也。 要占有荆州,就必须先取南郡,南郡是友军孙权的地盘,怎么取法,只有“借”。 于是,刘备凭着皇叔的身份,先表孙权为车骑将军、徐州牧。徐州当时还在曹操的手里,孙权这徐州牧只能遥领,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当的。 随后,刘备娶孙尚香,联姻孙吴,周瑜在江陵之战中受伤而死,鲁肃接替周瑜总督南郡。 这一回,鲁肃这个老实人彻底被刘备忽悠,加上南郡位置突出,对东吴来说,很容易被曹操攻击,周瑜死后,东吴当时吕蒙等人还没有成长起来,国中无大将,守也很难守,还不如先借给刘备,让有良将而无精兵的刘备帮着抵挡曹操。 鲁肃想的很好,刘备和孙尚香成婚了,怎么说也是孙家的女婿,两家既然是亲戚,就不用考虑太多,互帮互助也是应该的。 鲁肃没想到,南郡这一借就回不来了。 刘备得了南郡,很快就兵发巴蜀,占领了刘璋的益州,南郡交给了大将关羽镇守。 关君侯打仗是一把好手,水淹七军,威风八面,但为人处事方面实在不敢恭维,当然也有可能是欺负鲁肃老实人惯了,等到换成吕蒙时有点转不过弯来。 后面的事情大家都知道,吕蒙白衣渡江取荆州,关羽兵败走麦城被杀,刘备明着说想要为关羽报仇,实际是想夺回南郡,但结果夷陵一场大败,蜀汉自此窝居巴蜀,再无染指荆州的机会。 这一次,步阐有意归汉。 对于新汉上下来说,是完成昭烈帝刘备遗愿的一个好机会。 姜维、罗宪等人虽然信中没有明言,但从字里行间,赵广也能感受到,他们对于汉军有机会占领西陵的渴望。 不只是姜维、罗宪,像张翼、诸葛尚、陈同、马融等蜀汉旧将也是一样。 事不宜迟。 赵广一路之上也是快马加鞭,终于在九月十八日到达长安,在与姜维等人一番商议之后,赵广即先行率领马融、罗尚、罗袭等巴蜀籍将领,经褒斜道二次南下。 第一次南下巴蜀,当时成都还在魏军的占领之下,武德皇帝刘谌被杀,新汉政权风雨飘摇,赵广心急如焚,一路之上风驰电挚,以雷霆万均之势袭取成都,将丘建、谯周等对手一一剿灭,终于挽救了处于覆亡边缘的蜀汉。 这第二次南下,赵广的心情已经大不一样,前一次的挽救,这一次是开拓。 西陵也就是后世的宜昌,汉军拿下西陵,就是在吴国的荆州腹地埋下了一个钉子,同时,也让赵广有机会参与到羊祜、陆抗这两个当世名将的对峙之中。 由双雄会变成三人行。 赵广不知道,羊祜和陆抗在听到汉军占领西陵时,会是什么反应,估计两个人的脸色都不会太好看。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一起来骑马 司马炎在为没能得到诸葛婉而忿忿不平。 这位从小就在蜜糖水里长大的博爱君王,要说有多么不好,还真不是。但有一点毫无疑问,他太博爱了,女人见一个爱一个,以致于年纪再大一点,连晚上要去哪个女人的寝宫都很为难。 因为赵广的出现,小诸葛婉算是幸运,逃过了晋国后宫的劫难。 如今的诸葛婉,已经和历史上的她不一样了,在新汉朝堂,她的身份特殊,加上赵广倡导的不歧视女子、鼓励女子发挥才能的主张,让诸葛婉感到束缚解脱之后的放松畅快。 在诸葛婉的面前,榜样虽然不多,但也有两个。 第一个是张星彩。个性鲜明、敢爱敢恨的张星彩就和她的名字一样,是天空中的一颗繁星,一朵云彩,闪烁着属于她自己的光亮,散发着属于她独特的魅力。 有迂腐的人,暗暗的斥骂她,不知廉耻,私通朝臣,甚比秦国那个和义渠王有私情,生下儿子的宣太后芈月。 有欣赏的人,一次次的赞扬她,扶持幼主登基,挽救大汉危亡,信任有能力的大臣,甚比高祖去世之后,临朝听政、大权在握的吕太后。 这些赞也好,贬也好。 张星彩听到了,只云淡风轻的一笑,流言蜚语于她何干? 这大汉的江山,是赵广打下来的,与她一个小女子关系不大,如果真要算的话,充其量也不过是帮助了赵广一把而已。 第二个是苏惠。苏诗人现在忙碌的,连她父亲苏愉都见不到她身影,与其他女子只能呆在家中不同,苏惠不是在各地宣讲,就是到军中排戏。 她的口才、表演还有名气,都让妒忌的女人发狂,甚至于有好事者,已经将苏惠对汉国的影响力排到了张星彩的前面。 就女子解放事业来说,苏惠走在了这个时代的前列。 当然,这主要还是有赵广在背后支持,若是没有赵广,苏惠再有能耐,也无法在这个男人占据主导地位的时代特立独行。 —— 新汉建隆三年,冬,腊月。 荆州战事随着汉、吴战线的稳定而渐渐平息了下来,快到年底的时候,赵广代表汉国、陆抗代表吴国,就停战达成了一致意见。 赵广在留下罗宪、陈同守卫西陵、张翼守卫建平之后,遂带着其余将校从荆州返回,汉军此时正行进在回转长安的路上。 长安。 诸葛婉站在初雪纷纷的长乐宫内,远眺南边秦岭连绵的山峦,双手抚在微挺的胸前,默默的期盼西陵战事快点结束。 思念是一种病,如影随行。 诸葛婉不知道后世有这一句歌词,但她已经觉得,一颗心已经不在她的身体里,而是飞到了遥远的荆州。 “赵郎,他什么时候回来?”诸葛婉心里这么想着,嘴里不由自主的喃喃起来。 “呦嗬,这大将军府的门还没进,就已经这样了,要是以后嫁进了门,那岂不是要得相思病?”一个爽朗的取笑声音在诸葛婉的身后响起。 诸葛婉一惊,转臻首看去,却见张星彩风尘仆仆的拍打着凤氅上的雪珠,眼眸中带着戏谑看着她。 “姐姐又笑话我?”诸葛婉不好意思的遮住涨红的脸庞,娇嗔道。 张星彩扬眉瞪眼,冲着诸葛婉道:“哪个是你姐姐,我是大汉太后,快叫太后!” 诸葛婉一怔,她这一声姐姐也不是凭空而来,自从和赵广订亲之后,张星彩这里她走的很是勤快,本来两人关系就挺不错,这相互熟了也就姐姐妹妹的叫唤起来。 可现在,张星彩突然一本正经起来,顿时让诸葛婉觉得心里委屈之极。 没有办法,张星彩不仅年龄比她大,身份也比她高,更重要的是还深得赵广的信任,两人之间关系又那么深,究竟有多深厚,诸葛婉不用猜,从言谈举止中就能发现。 “太,太后!”诸葛婉委委屈屈的张开小嘴,努力的发出三个低低的声音。 张星彩瞧着诸葛婉的小脸,稍臾终于忍噤不住笑出声来:“要叫太后姐姐,这大将军夫人可不好当,就你这个性,文文弱弱的,到时候还不被人给吃了,有些地方你要学一学我,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这天底下,只有我张星彩欺负别人的份,休想有人欺负我?” 张星彩骄傲的扬起头,眼眸中充满了自信,今天是过年的日子,大汉矿业的分红会议让一众股东争的不可开交。 平素的好兄弟,好哥们,在利益面前,一个个都撕破了脸,就算他们过后还会一起喝酒,一起逛教坊,也不能代替这一时的争吵。 矿业那里,幸好有个出资的比例可以参照,按份额分配就行,比如诸葛婉,也有一个点的分红,她的那点财帛早有人送到了诸葛绪的府上。 没有人敢黑掉未来大将军夫人的份额,这一点,诸葛婉不用担心。 “什么人敢欺负大汉太后、将来的大将军夫人?”赵广久违的浑厚嘶哑的浊音,在张星彩的身畔响起,只不过听起来颇有些疲惫。 张星彩和诸葛婉齐齐寻声看去,却见赵广一脸胡渣、不修边幅的斜靠在未央宫宫殿的柱子上,面带笑容的朝她们挥手示意。 “呀!”诸葛婉惊呼一声,再顾不得其他任何人,脚步踉跄着向赵广冲了过去。 赵广见这小娘惊喜的向自己扑来,心中也是欣喜,连忙张臂将诸葛婉抱住,以防她摔倒在地上。 张星彩淡淡的看着这一切没有说话。 如诸葛婉一样的疯狂劲头,她也有过,当年花一样的青葱年少岁月,已经和昔日的蜀汉一起,留在了成都的天府宫中。 当时,年少无知.........。 当时,若还有别的选择.........。 不知不觉中,张星彩的眼眶湿了,泪水在打着转转,却又被竭力的留在了眼底。 “想哭,就哭出来,忍着干什么?这是谁给你委屈了,告诉我,待我寻他的晦气?”赵广走上前来,伸出另一条手臂,将张星彩搂了过来。 张星彩用力的挣扎了下,却没有挣开赵广有力的臂膀,她低低喃语道:“还有谁?就是那个姓赵的家伙,枉还被称为大将军,都被人骂成假霸王了,还不自知?” 赵广一愣,假霸王,这词倒是新鲜,是什么人给自己起的绰号,本来是阎王,现在又是霸王,这辈子莫非他要和“王”字结缘了。 诸葛婉耳朵尖,听得张星彩这么一说,急急忙忙挣脱开赵广的束缚,道:“假霸王我知道,就是晋国的那个左芬,写了一篇《假霸王赋》,诬告赵郎你穷兵黩武........。” 诸葛婉小嘴巴啦巴啦,把听到的传言讲了个七七八八,倒让刚刚从荆州赶回来的赵广知道了事情的大概。 原来是司马炎搞的宣传战。 晋国那边,果然有高人,知道战场上战胜不了汉军,就在其他方面使暗劲。 “春秋时,先贤孔子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我赵广是不是穷兵黩武,是不是劳民伤财,百姓最清楚,民众最知晓。”赵广摇了摇头,笑说道。 “.嗯,明日朝议,让苏惠好好的宣读下晋国左芬的大作,这知已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赵广见张星彩、诸葛婉脸上犹有忧虑,想了想又道。 舆论这东西,用好了确实是一把看不见的利刃,但首先还是要有实力。 最近的两次出兵,西征凉州,赵广出动的是八千长征健儿,这些人都是自愿加入,并没有影响普通百姓的生活。东征荆州,主要动员的是永安的水军,还有巴蜀各地的驻守郡兵,真正对民生的负面影响也不是很大。 唯一可以指责的,或许就是再往前的河东之战了,但那一战属于是驱逐胡虏的保家卫国之战,若是不打退河东的诸胡,关中的安定局面也将不保,同时,迁移到关中的河东百姓也将流离失所,许多人都会死于胡虏的屠刀之下。 如果这样也算穷兵黩武的话,赵广不怕责难,不怕诽谤,不怕流言蜚语。 看到赵广信心十足的样子,两个女人也各自安下心来,赵广一边搂着娇小的诸葛婉,一边拥着丰腴的张星彩,心头不由的一荡。 莫非今晚有齐人之福? 想到这里,赵广脸上不由得露出男人都懂的笑意来。 张星彩见赵广这般神情,立时知道这家伙心有不轨,连忙冲着诸葛婉说道:“妹妹,今晚我到你那里安寝,我有重要事情要说........。” 诸葛婉未经世事,不知赵广在笑些什么,听到张星彩这话,心里还有些不情愿,这好不容易和赵广见上一面,怎么晚上不能在一起? 赵广一听张星彩的话,心中暗叫不好,这企图被识破,难道左拥右抱的美好计划要破产,这怎么可以,就算他愿意,弟弟也不愿意啊。 “小婉儿,晚上我教你骑马?”赵广眼珠子一转,不由得来了主意,搂紧了诸葛婉轻声道。 诸葛婉有点发蒙,晚上骑什么马,这赵大将军打仗打上瘾了,夜战的本领都学会了。 张星彩是过来人,晚上与赵广骑过多次的马,听到赵广此言,立马就心中火起:“小婉儿还小,晚上我来陪你骑马,要是输了,大将军不要不承认........。” 第一百八十八章 赵广vs陆抗 永安。 新汉左将军罗宪府阁。 平静了多日的官吏们再一次忙碌起来,永安之战结束后,新汉和东吴之间的水上贸易重新开启,罗家和步家各自依托背后的资源,在边境贸易中抢得了先机。 相互之间交往多了,彼此也就有了信任感。 步阐遣来的信使,是其大哥步协的次子步璿,他本来想和罗袭或者罗尚先会面一番,却不想这两人现在都高飞了,跟着赵广到大西北建功立业去了。 无奈之下,步璿只能找到罗宪,并向他表明来意。罗宪是什么人,那是在蜀汉覆亡的惊涛骇浪中拼搏过的人,一听步阐有意归汉,立即就激动起来。 一年前,赵广在离开永安时,与他一起定下的笼络步家的计策终于有结果了,孙皓终于对步家的财帛动了心。 在赵广到达的时候,罗宪已经先期召集了张翼、李遗、陈同、关银屏等人专门在永安等候,只等赵广到来后,商讨下一步的对吴方略。 关中、巴郡素为一体,罗宪和张翼在抗击羊祜入侵关中之时,两个人合作的很默契,这一次轮到永安有情况了,张翼不敢稍有怠慢。 赵广在召集众人与会之前,由罗宪引见,与步璿见了一面,步璿不过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家中的地位也是不高,哪里会想到自己会有一天被新汉的大将军接见,顿时又惊又喜,说话也语无轮次起来。 等赵广耐心问起步家内部的情况时,步璿才始慢慢从初见大人物的狂喜中回过神来。 按步阐的书信和步璿的叙述,他临来之时,西陵一带的局势还算平稳,特别是驻守江陵的陆抗好像一点都不知道步阐的异心,吴军各自在驻地没有什么异常举动。 听到步璿这么一说,赵广心中猛的一惊,陆抗是什么人?这等兵法大家用兵之道岂是步璿能够看出来的,不要说步璿,就是步阐也估计被陆抗蒙在鼓里。 “速速召集众将校,商讨重要军情。”赵广目光一扫,向李球吩咐道。 在长安休养了一阵时间后,李球身体逐渐恢复,随后,他又回到成都将养了一个多月,现在终于大好。 其实,他这种情况在后世有一个专属名词:水土不服。 李球一回参军司,马融只得让位,不过现在新汉的地盘很大,单单一个参军司已经应对不过来,在赵广的提议下,参军司分设南、北两部。 南参军司由李球负责,主要是对吴国、交趾、西南诸夷事宜,以后或许身毒一带的情报,也将交给南司来分析、判断。 北参军司由马融负责,主要是对晋国、北部诸胡、西域等方向用兵、情报分析和判断,相对于南司,北司的任务要更重一些,因为它面临的对手更多,也更复杂。 待罗宪、张翼、李遗等将校、官员到齐,赵广不再和以往一样先听意见,再一起商议对策,这回他决定独断专权一次。 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里。 吴国内部的情况,除了罗宪可能知道一点,其余的人不比他赵广掌握的多,他们的意见顶多只能作为参考,不能作为施行之策。 要想解救步阐,顺利拿下西陵,就必须行非常手段。 赵广环视众人,朗声喝令道:““左将军、右将军,诸位:西陵军情紧急,在此不作多言,各部听我命令:永安营全军齐出,随我兵发西陵,汉中、巴西、南中、蜀郡驻军,各留一部守卫原驻地,其余将卒、船只悉数向永安靠拢,作为东进我军之后备。” “大家不必担心驻地安危,我临来之前,大司马已经在关中调集第二批南下部队,预计现在这批汉军将士已经褒斜道上,他们将替补你们的空缺。”瞧见张翼、陈同等人脸上显现忧色,赵广摆了摆手,安慰他们道。 陈同听到赵广这么一说,心头一阵狂喜,脱口问道:“大将军,这是不是说,我们这些人将作为第一批东征将士,有率军入荆的机会?” 陈同这一问,把罗宪、张翼等人的心里话说了出来,他们一个个眼巴巴的看着赵广,只等赵广说出那句话来。 赵广瞧着众人希翼的神色,也不再逗弄他们,直接命令道:“左将军、右将军,你们两个这次都要随我出征,荆州四战之地,一旦为我大汉所夺,东吴势必倾巢杀来,若无经验丰富的老将镇守,这城池我们纵算占了,也还是守不住。” 罗宪、张翼听到赵广这话,脸上红光满面,神采飞扬。 难得一向重用年轻将领的赵大将军会肯定老将的功绩,这对于他们两个守郡边将来说,要是再不表态,那就真是不识相了。 “大将军但有吩咐,我等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张翼和罗宪对视一眼,齐齐拱手向赵广郑重承诺。 “很好,按我的推算,西陵步督那里,现在只怕已在吴国镇军大将军陆抗的围攻之下,左将军,你率永安营先行出发,往西陵救援,记住,不管损失多大,一定要冲入城中,传递我大汉全军救援的消息,以坚步督之归汉之决心。”赵广定了定神,把将令交到罗宪手中嘱咐道。 步阐疑心病重,若是换了其他人前往,势必不敢信任,那样的话就有可能为陆抗所趁,唯有罗宪与之相熟多年,彼此之间会有初步的信任。 罗宪兴奋的一挥手,道:“大将军放心,我永安营全军上下,早已作好准备,罗尚罗袭,你们两个随我出征。” 罗氏三雄领令而去。 汉军中其余将领一个个带着羡慕的目光看着他们的背影,那眼神就像看着情人一样,让赵广倒是一阵好笑。 “李都督、关二姐,我军出征之后,后方的辎重、粮秣供给,就都交给你们了,放心吧,黄崇已经在回转蜀地的路上,你们先扛一扛,等黄崇来了,再把这重担交给他。”赵广来到李遗、关银屏面前,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其余人等均是随军出征,后方总要有人留守,这思来想去,只有李遗夫妇最为合适,从担任庲降都督和代替黄崇治理蜀郡这段时间来看,李遗的治政能力不比其父李恢差了多少。 在历史上之所以默默无闻,恐怕还在于蜀汉当时是刘禅当权,宠臣黄皓等人不用李遗的缘故。 一众事务简单安排之后,赵广立即登上巨鲸号,升起“汉大将军赵”的船帆旗号,汉军舰队一路浩浩荡荡,从永安出发,向下游的西陵而去。 西陵之战,正式拉开了汉、吴、晋之间争夺荆州的序幕。 —— 西陵城垣上。 步阐一脸忧色的看着城外正在修建围堵的吴军,这些吴军也不知道是哪里突然冒出来的,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出现在了西陵的外围。 步阐拒绝到建业就职,孙皓勃然大怒,在昭明宫大发雷霆,扬言要夷灭步家三族,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孙皓事实上处于众叛亲离的状态中。 得到孙皓要诛步家三族,步阐怒不可遏,他步家为了老孙家的基业也是出过大力的,现在孙皓完全不念旧情,这是要逼反他步家呐。 既然这样,那大家一拍两散,反正西陵靠近新汉的永安,步阐不担心没有援兵来救自己,对永安的新汉左将军罗宪,步阐还是相当信任的。 这其中理由很简单,在永安水战后,罗宪得到赵广的信任,掌握了巴蜀向荆州商贸的主动权和话语权,步家这边看到了好处,哪能不跟进。 当时,步阐的兄长步协还在世,步阐也有机会到永安好几趟,与罗宪一来一往,两人之间的交情也随着一单单的货物成交而深厚起来。 这或许也是孙皓比历史上更早对步家对手的原因。 西陵城坚粮足,外围的吴军要是直接攻打城池,步阐倒是不怕,他们步家这些年凭着巨量的财富,也拉起了足有六千余人的私兵。 这些部曲私兵的战斗力并不比吴国的正规军差,其中的精锐健儿甚至于比吴军要更加的厉害。 “阿玑,你弟还没有从永安回来,他最近有没有书信提及,罗令则的舰队几时能够开拔前来救援?”步阐转身,对身边的一个二十六、七的年轻人问道。 步玑是步协的长子,听到叔父问话,连忙道:“阿叔,璿弟上一封书信还是五日前来的,言及汉大将军赵广已经从长安往巴郡而来,罗宪的舰队已经备齐了兵甲粮秣,只等赵广到来后发兵,我们只要再守上一阵,就可以与汉军相会合了。” 步阐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但愿如此,城外的吴军,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是江陵来的部队,陆幼节用兵神出鬼没,也不知道那赵广是不是他的对手,万一要是再来一次夷陵大战,那我步家就死无葬身之地矣。” 幼节是陆抗的字,其父陆逊陆伯言是吴国继周瑜之后最为有名的大将,也是一手导演夷陵大逆转的英雄人物。 赵广vs陆抗。 究竟哪一个更强、更是英雄中的英雄。 则要等到赵广率汉军舰队出现在西陵城外时,方能一分高下,才能决出胜负。 第一百九十七章 儒道法佛 齐人之福,只是赵广随口一说,主要是刺激一下张星彩。 诸葛婉还太小,赵广早有承诺,自不会食言。 终于明白赵广和张星彩在说什么的诸葛婉,涨红着脸出了长乐宫,对于她来说,未来还很漫长,有的是时间等待。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赵广骑马一夜,累得差点虚脱,第二天好不容易起来,已是日上三竿。 朝会之议只能延后,其实不只是赵广没起来,东征回来的将校中,能按时起来的没有几个,这个时代还没有节制生育一说,多生子女才能让家族繁衍生息下去。 男人的命,就是这么苦。 赵广不由得感叹一声,虽然他这一声叹息,换到后世要被扔臭鸡蛋。 与男人们的辛苦不同,苏惠回转长安之后,听说挑战者左芬拿出了《假霸王赋》出来,苏惠立时精神抖擞,整夜不睡仔仔细细的研读了赋中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词,就连出处也一一标注。 “左芬真是一派胡言,这些数据、例子,都只是个别人身上发生的情况,毫无参考的价值。” “还有这里,也不知道是河东哪一家的子弟放的屁话,他若是还在河东,早成了羯胡人屠刀下的骷髅了,哪还有出声的机会?” “我呸,假霸王?左芬她这是被司马炎睡迷糊了,连是非都不分了吗?建安文人的颜面何在?风骨何在?气节何在?当真是气杀我也。” 苏惠一边批注,一边自言自语,她这股子疯狂的劲头,倒把老父苏愉给吓的不轻,苏愉万般无奈,只得跑到苏绍那里,将儿子从侍妾身畔叫了出来,让他去问一问苏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苏绍被苏愉半夜叫醒,差一点提枪不能,听到原来是妹妹苏惠搞出的名堂,也不由得抚额长叹,别人有妹,那是大舅哥,风光无限的紧,他也有妹,但却是个喜欢惹祸的女汉子。 “这样下去不行,绝对不行,看来找时间要好好和句安说一说,必须加快速度,不然的话,这日子没法过了。” 苏绍一边摇头一边自言自语,句安还不知道,他苦追无果的突破口,竟然是在苏绍这里。 新汉朝会。 终于在三天后得以在未央宫举行。 与后宫居住为主的长乐宫不同,未央宫主要用于举行国家大型朝会、接见他国朝臣、重要议事场合等等活动。 在陈寿主持的长安改扩建计划中,未央、长乐两宫的修葺是重中之重,这是大汉皇家的脸面。五胡十六国时期,未央宫也是前赵、前秦等国朝会的所在。 张星彩拉着三岁的刘衡的手一起临朝亲政,不过,她只是做做样子,在开始时露了个面,后面就没有参加了,至于刘衡那更是坐不住。 听一群大人讲什么荆州战事、宣传策略、还有下一年发展方向,对他一个三岁娃来说,不是幸福,那是虐待。 苏惠在朝会上慨慨而谈,一手持着左芬的《假霸王赋》,另一只手将朱砂笔标注过的地方重重的划了出来,一句一句的评判,让听者一个个目瞪口呆。 女人认真起来,真是可怕。 左芬漏洞百出的赋文,在苏惠有理有据的反驳下,成了慌话连篇、无一句真实之言的范文,苏惠批注的《驳假霸王赋》成了被人追读的抢手文章。 这个结果其实并不意外,苏惠和左芬这两个西晋时期的女文豪能在青史留名,并让世人称颂,自有其过人之处。 当然,相比苏惠来说,左芬的运气要稍差一点,被司马炎以才名纳入后宫,让她心情由此低落起来,后面写出的文章也以感叹身世、悲苦自怜为主,与这一篇《假霸王赋》相比,格局上要小了许多,传播的范围也很小。 苏惠一战成名。 这个字或许不贴切,因为她本来在新汉已经很出名,这一次只是将名声向晋国、吴国扩散了而已。 苏惠沉浸在被肯定的喜悦之中,她没有看到老父亲苏愉不停的摇着头,脸上忧心冲冲,旁边长兄苏绍则拉着句安亲热的说着话,似乎在传授如何接近苏惠的方法。 —— 天下承平。 新汉建隆四年(公元268年)在一场大雪过后到来,赵广难得的在长安过了一个团圆的新年,这是他穿越到这个时代后的第四年。 左芬说他穷兵黩武,虽然没有说准确,但有一点没有讲错,连续的东征西讨,确实让赵广感到身心俱疲,有些倦怠了。 在长安歇上一歇,然后重整行装再出发,也是很好的调适。 最起码,能够看到长安这座汉时的国都重现昔日胡贾来朝、人流如织的场景,能够看到张星彩、诸葛婉、小刘衡他们欢快喜悦的笑颜,赵广觉得他所做的一切都值了。 在空闲之余,赵广也会在大将军府批阅一下各地报上来的奏章,其中关于民事的大多转给了陈寿、诸葛绪、苏愉、荀诩等人,他们自有一套内政治理的制度和流程。 赵广现在的内政水平虽然达到了84,但他也不想像朱元璋那样军权、治权一把抓,最后活活把自己累死了。 什么人在什么岗位干什么事。 这是各司其职的基本原则,如果不能胜任,那就调岗、换岗或者撤换,一直到选到合适的人为止,新汉现在已经有培养人才的学府,那些年轻人刚刚从夫子的教鞭下解放出来,干事的热情高涨的很。 当然,赵广也不能什么都不管,任由官员们瞎折腾,必要的检查和巡查,是查遗补漏的必须,也是防范腐败的必须。 在翻阅上报的奏章的过程中,赵广已经发现了底下官员开始有失职和渎职的苗头,其中就有让他很重视的一个事例。 就在赵广征战凉州、荆州的这段时间里,不断有胡僧从西域、晋国、吴国等地来到长安,其中最为有名的是一个叫康朝世的胡僧。 康朝世的师父康僧会,是康居人,也就是后世中亚一带的人,这个康居僧人早在吴国赤乌十年(公元247)年就到了建业,孙十万受他鼓惑,为其建造寺庙,这也是江南建寺的开始。 康僧会在寺庙中译编了《小品般若》、《六度集经》二部经书,并注释了《安般守意经》、《法镜经》、《道树经》三部佛经,佛法和佛理功底相当深厚。同时,这个康僧会也是中国佛教史上最早有佛,道,儒三家思想的僧人。 康朝世受康僧会的指派,到长安讲佛,主要目的就是想要在汉国传播佛法教义,推广佛理学说,广收佛教信徒。 仅仅一年不到的时间,受到康朝世的鼓惑,长安西面的乐原、固原上,已经有数十座佛寺被修建了起来,不时的有来自安息、月支、身毒的胡僧在寺庙中撰写经文、传授佛法,他们传法的人群不仅有普通的民众,更有新汉上层的官员家眷。 就连张星彩不久前,也在赵广面前提及,有佛僧到大汉矿业化缘,要她捐献财帛,为来世修福积德,幸好张星彩和赵广相处久了,对这些鼓惑人心的歪理并不相信。 但张星彩不信,这长安城里总有人会相信,一旦这些佛教信徒受佛祖、祖师、高僧什么的诱惑,赵广辛辛苦苦开创的基业将毁于一旦。 “相比无为而治的本土道教,来自身毒的佛理、佛经能安民心,息民愤,聚民意,帮助巩固政权,是当权者最为理想的思想领域合作对象。” “同时,佛寺泛滥、佛僧拒税、佛徒作乱,在佛教危及政权时,皇帝最后也只能通过灭佛行动来维持国家稳定........。” 佛教在中国发展传播的利和弊在赵广脑海里显现。 汉末的时候,佛教开始传入中原,一些胡僧如支谦、安世高等人在魏、吴二国很是活跃,很得司马昭父子、孙权父子的赏识,在洛阳和建业,佛寺的建造和香火的兴盛渐渐成为一种潮流。 相反,在汉国这一边,佛教的传播却陷入了困境,不管是以前刘备、诸葛亮建立的蜀汉,还是赵广重建的新汉,对于佛教都不重视,在新汉占据民间教义主导权的是本土道教。 道教中的著名人物,历史上有“蜀中八仙”之说:即容成公、李耳、董仲舒、张道陵、严君平、李八百、范长生、尔朱先生等八人。 当然,后面这两位范长生、尔朱先生。其中范元,也就是范长生还年轻,现在被赵广收罗进了新汉朝中,正中蜀郡协助李遗治理地方,忙得不亦乐乎,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积劳成疾,得不到长生之名,要是那样的话,赵广罪过可就大了。 但瞧范元最近的干劲,上次赵广到成都时见到范元,想劝他放下郡务,去专注天师道中事务,范元竟然还太乐意。 另一位尔朱先生要到北魏时期才会出生,那已经是百余年后的事情了。 前面的六位神仙,都是非常人等。 就拿最接近的李八百来说,他还有一个名号:铁拐李。相信大家都听说过。 李铁拐又名李凝阳,李洪水,李玄,是中国民间传说及道教中的八仙之首,生卒年约公元前418-326年,算一算的话,差不多有八百年。 从这个层面上来分析,道教的基础在巴蜀汉中,这也能理解,因为蜀中多仙山,峨嵋、青城等等,都是有名的道教名山胜地。 新汉的发展,对于道教来说,也是难得的扩大影响的机会,中国的道教一直没能真正走出汉文化区域,就是缺少如安世高、康僧会这样的忠实信徒。 魏蜀吴三国鼎立时期,曹操、刘备都是乱世征战靠自己拼杀而得的天下,这样的强权人物,对于佛道之说并不感兴趣。 他们遵循的思想和采取的政治措施,就是名法之治而重道德名节,法与儒是国家治理的前提,道法结合是国家治理的手段,申不害、韩非子的刑名之学也是这一时期占主导地位的学说流派。 到了曹魏后期、吴国晚期,这两个大清洗不断的国家,有名气的文人如竹林七贤等,害怕一言祸出,不约而同的转向了清淡、空淡为主的玄学。 与之相比,实力最弱的蜀汉这一边,由于刘禅执政相当温和,也不乱杀人,依旧是诸葛亮的法治和天师道的道教相结合,保留了中国的文脉传承。 从这一点上看,刘禅在无意中,也为中国传统文化作出了应有的贡献。 “如何处理好儒、道、法、佛之间的关系,将是新汉未来国家稳定和发展的关键,这一点上,必须统一思想,提高认识,加强领导,强化措施、严格考核,注重成效..........。” 赵广一边拿着奏折,一边陷入到沉思之中。 第一百八十九章 汉军舰队入荆州 汉建隆三年,吴宝鼎二年(公元267年),九月下。 吴国镇军大将军、荆州牧陆抗接到孙皓讨伐步阐的命令,遂从江陵、宜都一带调集水陆大军计五万余众,对西陵镇将步阐所部进行围攻。 步阐兵少力弱,不得不收缩全部力量死守城池。 十月上,步璿终于从永安派人回来,并带来了赵广的确切承诺,步阐终于决定正式升起汉旗,率军归降新汉,领西陵一隅重归大汉版图。 步阐这么做,当然不是为了什么忠心,步家从老子步骘开始起,就是吴国重臣,和汉室特别是汉献帝没有过关联。 事实上,步阐曾经在归汉还是投晋的问题上,考虑了很久,两边他都在谈,派到新汉的是兄长步协的次子步璿、派到晋国的是步协的长子步玑。 从这个安排来看,步阐其实对晋国还是有所期待的,只不过很遗憾,司马炎的魄力没有赵广那么大。 最终步阐决定投靠新汉的赵广,原因无它,一是新汉的永安驻有罗宪的军队,这支水军在去年的时候,将晋将杜预的部队杀的大败,从战斗力来说,汉军比晋军要更强大一些。 二是步璿已经与赵广亲见,并带回了新汉的承诺。晋、汉双方一对比的话,新汉给予的待遇和支持更加的实惠。 其实,司马炎也蛮大方的,给步阐的官职是都督西陵诸军事、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侍中,兼遥领交州牧,封宜都侯。 但步阐细细一分析,发现司马炎给的都是空头支票,都督西陵诸军事,这西陵本就归他步家管,都不都督无所谓,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侍中只是个虚名,至于领交州牧,交州现在是在吴国统治下,步阐连一座西陵城都难保,交州那只能在梦中想想。 相反,新汉一方开出的条件虽然不那么耀眼,但却很实惠,赵广也是给出了新汉能够拿出的最大诚意。 步阐如果归汉,继续留守西陵当然没有问题,巴蜀对东吴的贸易方面继续由步家负责,当然步家只是转手从中抽成,真正的供应商还是新汉。 除了原有的对吴贸易外,新汉也准备把对交趾的商道,也就是夜郎道方向的商路,交给步家来负责,这条商路原本是从巴郡至夜郎,再到交趾、九真、合浦一带。 西陵一旦归汉,从西陵顺着沅水、湘水往南,经灵渠往交州,是秦国讨作南越时大军过往的通道,一路之上有船只可以通行,比走夜郎要划算的多。 这样一来,步家就相当于垄断了向东、向东南方向的商路,其中的利益有多大,步阐只需稍稍一想,就能得到结论。 除了实利之外,新汉也不像晋国光给虚职不给实权,步阐得到的除了督西陵诸军事外,赵广还很大方的把宜都、公安两城的治理权划给了步阐。 宜都是吴国治下南郡的第三大城,公安是当年刘备驻守荆州的旧地,这两个地方虽然不如江陵来的重要,但也是赵广能够给予步阐的极限了。 ——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李太白的这首名句还没有问世,罗宪的先头舰队一路东下,也没有欣赏两岸美景的心思,对于永安营的将士来说,以最快的速度冲破吴军的封锁,到达西陵是最要紧的事情。 艨艟战舰上,罗宪、罗袭、罗尚、步璿正在商议如何突破吴军在建平的防线。 建平也就是屈原的故里秭归一带,这里驻守着吴军的偏师一部,领兵的吴将是水军督留虑、镇西将军朱琬,这两个人也是陆抗的得力部下。 其中,朱琬是吴国名臣朱治的孙子,在父亲朱才死后袭爵毗陵侯,官职为镇西将军。 留虑、朱琬两将只有将卒二千人不到,战船约有二十余条,不过没有什么大船,建平这个地方已经是三峡的东入口方向,地势起伏不平,唯有沿江一带尚有一些坡地,勉强能够扎营。 “左将军,我已联系上步家留在建平的人,他们说建平的吴军并无异常举动,我们由上而下进攻,正可一鼓作气,拿下建平,立下东征之首功。”步璿一脸的激动,向罗宪提出自己的想法。 罗尚、罗袭的变化实在太大了。 不仅皮肤黝黑了不少,而且神情眉宇间的从容淡定,大将之风让步璿很是倾慕,同样是大家子弟,不久前还是在同一起跑线上,怎么突然间就领先自己那么多了。 不行,这一次东征,他步璿也要好好显一显身手。 罗尚瞧着步璿激动的表情,心中暗爽,这跟着大将军赵广出征一次,虽然没捞到什么大功,但见识着实长了不少,回头再看步璿这个昔日的好友,就有些瞧不上了。 罗尚想了想,建言道:“建平要是这么好拿下,吴军也不要驻守在此,我们还要是有一个万全之策,叔父,不如这样,我军水陆并进,我率一支舰队前出试探,袭弟领一军从这里登岸沿江而进。” “要是吴军出水营接战,那叔父在后引大军杀出,一举破敌,要是吴军退缩不战,则我军可以不用理会,径直往下游进军,建平之敌,留给大将军的中军处置。” “就依你之言。”罗宪欣慰的看了看自家的侄子,这侄子比儿子要聪明一点,也更加的有主见,这一次出的主意也是不错。 兵贵神速。 大将军赵广给自己的任务是进入西陵城中,与步阐会合,以固步阐坚守之心,要是为贪图建平这一点吴军,耽误了时间和战机,那他罗宪哪还有脸再到赵广缴令。 罗袭领了一队五百余人的小部队登上北岸,这里地势险峻,不好行走,许多地方还靠绳索牵引才能通过,不过,罗袭的这些兵卒长年在巴地生活行走,对此已是习以为常。 相反,要是换到平地上,他们可能倒是不适应了。 罗尚引十余艘走舸杀向吴军水寨,那厢留虑和朱琬其实已经早早得到消息,汉军舰队从上游杀将而来。 这让留、朱两人暗自庆幸,若不是镇军大将军差人来报,他们又抓捕了步家留在建平的人员,得到了确切的证据,这两人只怕还想不到西陵督步阐竟然和新汉那边有勾连。 步家的人平素行事太过高调,在吴营中是众矢之的,步璿所想的里应外合,哪有那么容易? 留虑、朱琬一番商议之后,两人决定还是稳妥起见,坚守营寨不出,永安大战之后,新汉的水军实力扩张的很快,在李遗的支持下,来自赤水上游的巨木被砍伐下来,作为新船的木料,这种坚硬的沉木在制作成战船后,耐冲撞力比吴军战船要强的多。 就战船的质量来说,汉军的实力已经高过吴军,吴军现在能比的,就是水战的战法要更加的丰富,配合上要比永安汉军更加的纯熟。 吴军不出战,罗尚在营外一番喝骂之后,也不再纠结,很快罗宪就带着永安水军的百余条战船杀到,这一支汉军舰队浩浩荡荡的经过,把蛰伏在水营中的留虑、朱琬吓的面如土色。 汉军竟然这么强大。 这不过是短短的一年多时间,那个快要亡国的蜀汉,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国力强大的庞然大物,那个赵广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 不提留虑、朱琬如何去想,就在罗宪顺江而下的时候,西陵这边的步阐已经被陆抗团团包围,动弹不得。 宜都。 吴军镇军大将军陆抗驻地。 得悉汉军顺江而下的紧急军报,陆抗迅速的调动兵力,开始布防江陵、宜都、西陵这条沿江防线。 江陵方向,陆抗留江陵督张咸固守江陵,令公安督孙遵在长江南岸的乐乡一带机动,以为张咸军之后援,同时也是防止汉军从南边的陆路东下。 西陵方向,陆抗亲率宜都太守雷谭、偏将朱乔、都督俞赞等将领,在西陵的外围督造围堵,也就是长围,主要的目的是隔绝城内的步阐军与城外的援兵之间的联系,从而降低城内守军的士气,进而为破城作准备。 在历史上,陆抗的这一策略取得了完美的结果,晋国荆州刺史杨肇被陆抗的计谋骗的团团转,不仅损兵折将,而且还差一点成了吴军的俘虏。 不过,这一回陆抗的对手已经换了。 他首先碰上的,是刚刚冲破了建平吴军第一道封锁线的罗宪。 留虑、朱琬的保守战法,没能挡住疾进的罗宪,相反,他们守在建平前有罗宪,后有赵广,已成孤军一支。 当然,换个角度来说,留、朱二人也有袭扰汉军补给的能力,如果他们能打得过随后跟进的汉军中军舰队的话。 江水上,汉军水师的艨艟战舰与吴军战船有很大的不同,得益于巨鲸号取得的辉煌战绩,汉军战船在建造时撞角多用铜铁打造,十分的坚固。 两翼的船舷处,有专门对付拍杆的钩子,一旦被敌船钩住,汉军可以迅速的用已方的钩子将对方的拍杆引向别处,这样一来,吴军的力量用到了不重要的地方,威胁也就小了许多。 同时,汉军一方的战法上,多采用近身肉搏的方式,随着大汉矿业的发展,铁器和铁制铠甲的出产量已经完全能够满足军中需要,永安营将士全身顶盔贯甲,他们更喜欢登船近战,而不是跟只穿着轻便的片甲的吴军士兵远程对射。 以已之长,克敌之短。 罗宪一接近西陵附近,就下令全军靠岸,登陆后向吴军的外围直接发动进攻,打破一个点冲入城中,即是胜利。 罗尚、罗袭当先冲在最前,兄弟两个并肩作战,也存了比拼一番的心思,一时间汉军士气大振,直杀的吴将朱乔溃不成军。 第一百九十八章 复汉的梦想 儒法道佛。 四种理论、四种学说,究竟以何为主,以何为辅,又如何择其精华,去其糟粕,考验的是赵广在思想文化领域的修养和水平。 处理好了这个问题,他的内政能力就会有新的提高。 可怜赵广一个二流矿业大学毕业、学文不精、学理不通、以往业余时间靠某点网络小说打发时间的野外工作者,现在却被逼的不得不考虑起思想领域的深奥问题。 一个计短,众人计长。 赵广在苦思冥想了几日后,决定把难题推给新汉的官员们,他只负责在重点环节督促、纠正、检查即可,比如佛寺的修造方面,就要严格加以控制。 如果一律不同意建造,那些疯狂的信徒会在鼓惑下闹事,甚至做出一些非理性的举动,甚至有可能在某一天赵广手底下的某位大将,会在家中被信佛的侍妾刺死,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因为信仰这个东西实在让人既爱又恨。 经过好几个月的讨论和总结,四月份的时候,新汉朝堂终于拿出了关于佛教在新汉境内传播的一揽子政策,主要有三点。 第一:设立专门的理佛教义司,把佛寺的修建纳入到官府的治理体系中,修佛寺没问题,但要交寺税,寺税的标准相当于整个佛寺建造费用的一半。 什么?这太高了。 这哪里高了,你们佛徒有钱修寺庙,没钱给国家交税,没有了军中将士的付出和牺牲,你们这些信徒的资财早就被敌国给抄没了,还捐寺建庙,真是不知所谓。 第二:凡是家中有人信佛的,向佛寺捐赠财帛的,必须缴纳捐佛税,比例是捐一税一,也就是说你捐一株铜钱,同时也要缴纳一株铜钱的佛税。 第三,佛教人员登记造册制度,在新汉境内传佛的佛僧,必须持有官府发放的度牒,这也是新汉为得到公度的僧众颁发的证明文件。有度牒你可以在汉国传佛,当然,必须要先登记、不能私自乱来,没有度牒,那你就是偷渡到汉国的敌国暗间,一律抓捕起来关进牢内。 这三个方面,是新汉朝堂仔细研究了佛教的发展、利害关系之后的决策,其中的许多限制性条件,让康朝世等胡僧感到十分的不理解,他们开始鼓惑信徒,对长安及关中各地的官府进行围攻,也正是康朝世他们的这一次冲击官府的行动,让佛教暴露出了其伪善的一面。 赵广对此早有意料,在三道法令颁布之后,他就调集了军队严阵以待,只待康朝世他们自投罗网。 四月末至五月中。 新汉开始了第一次的清佛行动,一大批目的不纯的佛僧或被抓捕、或拒捕被杀,一些疯狂的信徒也被官府给抓了起来,待脑子清醒之后再由其家属赎回。 在清佛的同时,赵广对确实引导百姓向善、为百姓解困的义僧进行表彰,在汉国范围内评选出了“十大”好僧人。 第一名是一个来自蜀郡郫城的一个姓袁的僧人,这人的法名释僧生,年少时即出家,以苦行闻名,常在山中诵读《法华经》,据传说曾经有老虎蹲在他跟前,等到佛经诵读完毕后才离去。 这事怎么听怎么悬乎? 老虎能听懂佛经?别人信不信赵广不知道,反正他是不信的。 不过这释僧生在蜀郡也做了不少的好事,修路筑桥,接济灾民,善事做了不少,老僧的名气也很大,赵广将他召到长安攀谈了一次,发现释僧生的佛义和康朝世他们这些胡僧还不一样,是一种改良后更适合汉人的佛法理论。 说白一点,释僧生的佛义去除了让人痴迷疯狂的一面,更倡导平和自然、顺应时世的理论,这和汉国的国策并无相背之处,有的地方还有相辅相成的作用。 表彰释僧生,既能控制住佛教的传播,又能稳定汉国的基础,这样两全其美的事情,赵广自然不会阻止。 佛教是如此,道教也差不太多。 对于支持新汉重建、又在其中发挥了重要作用的天师道,赵广也没有亏待,不仅赋税方面比佛教优惠了许多,在道观的修建上也是加入了官府出资的部分,形成官民共同筹资建观的新模式。 官办道观。 这一模式一出现,立即让佛僧们红了眼睛,这待遇不公平呐,凭什么道士就比佛僧要有优惠,凭什么道观就有官府的扶助? 面对这一质问,赵广直接把范元从蜀郡给调了出来,不用多说,有人才不用那是浪费,范元还是不要做什么郡吏了,先当好天师道的祭酒再说。 范元一听佛僧质问为什么道教有差别待遇,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咱天师道是有从龙之功的,当年新汉重生时,青城天师道教徒是汉军中的一支,虽不能说立了多大的功劳,但运输粮秣、辎重这些苦活累活,不都是道徒们干的吗? 相反,你们佛僧又为新汉做了什么贡献? 屁都没有。 你们那时候还在洛阳、建业为司马家、孙家歌功颂德呢,不信来翻翻看,这里就有一篇佛僧安高世的佛文,说的是大魏讨伐南蜀的事略。 传道出身的范元口才不错,在与康朝世等胡僧的辩论中占了上风。 老子“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的道学思想、张道陵“正一盟威之道,经箓,道剑、道印”等天师道的教义,经范长生这么一宣讲,也逐渐被更多的人所接受。 特别是范长生提出的“神仙养生为内,儒术应世为外。”的思想更是得到了新汉朝堂官员的高度赞扬。 一家独大,不利于平衡。 让本土的道教稍占一点上风,既感受到外来者的冲击,有危机感而不固步自封。 让外来的佛教不像历史上一样疯狂发展,使其被控制在合理的范围内传播,发挥其苦行、苦修、积德养善的正面作用。 赵广希望,在新汉的国内,道与佛这种相争又相互融合的局面能够健康发展,唯有这样的一种结果,才是宗教应该发挥的作用。 至于儒学和法学这一块,春秋战国先秦两汉数个朝代,也是起起伏伏,或以法为主,如秦国,或以儒为主,如先汉,总体来说,国家要稳定政权要稳固,就是独尊儒术,罢黜百家,国家要扩张,就是刑名之学,律法治国。 对于目前的新汉来说,外部的压力还是相当大的,刑名之学虽然让人不舒服,可能对人的思想有些禁锢,但总体来说,只要摒弃那些残酷过分的刑罚,刑名法学在治国方面的优势还是相当大的,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集中力量办大事。 —— 枯噪的内政让人昏昏欲睡。 赵广在长安一呆就是半年多,从开始时的放松,到最近的厌倦,他的心态也开始发生变化,从本质上说,赵广其实还是一个渴望在战场上建功立业的将领。 后方不是他该呆的地方。 他的战场在前方,在两军交战的前沿。 就在赵广感到失望失落又烦噪的时候,大司马姜维忽然来到大将军府上拜访。 以姜维的辈份,还有他和赵广的交情,有什么事情赵广都会先到大司马姜府去看望,但这一次,姜维却不打招呼的来了。 到了赵府书房,姜维摒退左右,与赵广独处时,一改这些天来的笑意,苍老的脸上露出忧虑的神情。 “元忠,有句话我想还是要和你说一说,这大汉的江山基业,照现在的样子,只怕几年后难以守住,你有没有考虑过,一旦我不在了,你又领军出征,这长安谁来坐镇,这关中巴蜀的官员们,又有谁能治理好国家?” 姜维这话一说出,让赵广心头猛的一震,姜维提醒的没错,这几年来,他已经习惯了自己领兵出征,让姜维留守后方的套路,可以说,有姜维在,赵广就不用担心后方朝堂会出什么大的乱子,但若是有一天,姜维不在了,那又怎么办? “大司马,你是不是身体有恙?要不要紧,可让皇甫神医看过,服过什么药没有?”赵广一时情急,连忙拉住姜维的衣袖问道。 姜维轻咳了一声,安抚住赵广,道:“元忠勿急。我这只是一说,这一年来,我总有一种预感,身体在一天天的老去,以前没有察觉的病痛也开始来了,或许再过个几年,我就要有机会去见老师了,放心吧,我会告诉他,北伐中原我们做到了,我们大汉已经占领了关中,并且把国都建到了长安,我们复兴了汉室........。” 说到这里,姜维顿了一顿,又带着些许遗憾说道:“可惜啊,我也许等不到元忠你带领着大汉的健儿统一中原,收复大汉故土的时候了。” “所以,趁着我还有精力和能力、还能为大汉看守这一方疆土的时候,元忠你再出征一次吧,目标我看就选新城、房陵、上庸这三郡最合适,这里夹在关中、巴蜀、汉中三面包围之中,晋国就算想守,也很难守住。而且,晋国朝堂上,一直有弃守新城三郡的声音,我们要是攻打,晋国未必会死守,说不定还会主动撤退。” “同时,这三郡虽然偏僻又少人烟,但山地作战,一直是我大汉将士的长项,优势在我们这一边,更重要的是,我大汉要是占领三郡,就可以把巴蜀、关中连成一片,再也不用担心出现南北两线作战,顾之不及的情况了。” 姜维一口气把想说的话全部说了出来,眼神中流露出期盼之色,赵广看得出,这番话已经在姜维心中考虑了很久,他已经把方方面面都算计到了。 姜维已经年老,他的身体只有他最清楚。 赵广无法预料,姜维还能活几年,但姜维所说的,攻伐新城三郡的事情,倒确实是新汉一个很好的进攻方向。 打新城三郡,司马炎可能会动怒,因为晋、汉两国之间又启战端,而且还是新汉主动挑起的战事,这和以往晋军进攻,汉军防御有很大的不同。 但正如姜维预料的那样,新城、房陵、上庸本来是晋国进攻巴蜀的桥头堡,但现在关中都被新汉占领了,新城这三郡就成了孤悬在外的突出部,要面临汉军三面的威胁,对于晋国来说,守住三郡的难度相当的大。 晋国朝堂上,从三郡主动撤退,拉平晋、汉两国的边界,将有限的兵力集中到南阳、弘农、襄阳等重镇,这个声音一直存在。 解决新城三郡的时机,确实已经到了。 第一百九十章 陆抗再施火攻计 朱乔觉得自己够倒霉的,西陵城外的长围,是分段把守的,怎么汉将罗宪就非得选自己这一边? 罗宪要是听到朱乔这话,一定会告诉他一声,因为相比雷谭那边严阵以待,朱乔把守的长围看上去防守最为松懈,想必也最好打。 罗尚、罗袭先登攻围,措不及防的朱乔仓促应战,兵力不够的朱乔一面向陆抗紧急求援,一面将募征来的辅兵也驱赶上阵。 吴军是本土作战,单比人数的话,优势在朱乔这一边。 不过,朱乔忽略了西陵城内的步阐。 已经听到汉军喊杀之声的步阐,兴奋的差一点跳起来,激动的心情也是难以言表。 困境之中,有人雪中送炭,这样的感觉真是太美好了,新汉果然言而有信,不像晋国那边,口惠而实不至。 步阐决定领部曲朝着罗宪冲杀的方向接应过去,西陵城内有步玑守着就可以,里应外合的招数人人会用,关键是有没有用对地方。 朱乔苦苦支撑,长围这种东西充其量只是一道高一点的夯土墙罢了,对付一般的流寇杂兵,吴军可以游刃有余,对付精锐的汉军永安营将卒,朱乔觉得陆抗是在拿他当牺牲品和诱饵。 —— 江水南岸的峡口处,镇军大将军陆抗站在江岸上,眼睛微微眯着,似乎在感受风的流动,又似乎在欣赏这江边的风景。 陆抗这样驻立观望北岸已经时间不短,旁边二十七岁的陆晏还算沉稳,守在父亲身边不作声响,更为年轻的陆景则来来回回走来走去,时不时的想要出声,却又不敢惊动父亲分毫。 “阿晏、阿景,你们想与汉军交战吗?”陆抗的声音低沉有力,伴着江风传进陆氏兄弟的耳朵里。 陆景心头一喜,急忙道:“父亲,我军已经做好准备,只待一声令下,就发兵江北,会同朱乔共击汉将罗宪所部。” 陆抗摇了摇头,轻捋了一下微白的胡须,道:“朱乔那里,不用去救,我们马上进攻罗宪的船队,我让你们准备的引火船备好没有?” 陆晏听到父亲问话,立即回复道:“十一条走舸已经准备停当,父亲,我们现在冲过去的话,万一汉军战船四散怎么办?” 陆抗哈哈一笑,点指江北道:“你们两个,还要好好读读兵书才行,你们看朱乔的驻军之地赤溪,是一个向北突出的大弯角,只要我军堵住南口,汉船就是想逃都逃不出来。” 后发制人,一贯是陆家子弟用兵的韬略。 这一次陆抗用兵也不例外,在知晓汉军从上游而下时,陆抗情知硬抗的话,吴军战船单薄,江上对战不一定能打得过汉船。 既然硬来不行,那就利用好荆州江湾众多的优势,好好的在有利地形条件下,将汉军舰队引入伏袭之地。 罗宪疾进,已经和赵广的中军舰队拉开了距离,这是大好的战机,绝不能浪费,所以,牺牲掉朱齐也是值得的。 火攻! 一直是吴国对付来犯之敌的最有效招数,这是因为水战比陆战更受河流的束缚,一旦船只被烧,罗宪的这一支先头部队就算冲进了城内,也只能和步阐一起被困等死。 陆晏、陆景领令而去。 陆抗也是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天时还在他这一边,十月的这个时节,冷空气虽然开始在北方开始形成,但在荆州一带,依旧还是东南气团的天下,陆抗刚才就一直在等,等东南风起,等天时、地利站到吴国这一边。 稍瞬,就有吴军的走舸飞快的从南岸出发,在船头的地方,柴火、油脂等一应引火之物俱全,陆氏兄弟各自乘了坐船,在前阵指挥。 这般效仿老将黄盖火烧曹军战船的战法,让吴军将士心中的自豪感满满,这些计谋也是他们先辈给予他们最大的财富。 —— 北岸。 汉军突袭长围的先登部队已经进抵西陵不到一里之地,朱齐设在外围的两道防线被击溃。 还想要坚守的朱齐在最后的第三道防线上,被罗尚和步阐围攻,不用说堵住缺口,就连他自己也快脱不开身了。 “快,向东面的雷谭将军靠拢。”朱齐且战且退,指挥着手下的部曲保护自己,至于失了长围的罪责,朱齐现在也顾不及了。 好在他也是名门之后,祖父朱治曾是重臣,大哥朱琬担任镇西将军,陆抗要想动他,也要好好的考虑一番。 罗宪见前军得手,也是一声令下,除留在船上看守的兵卒外,其余将士全部压了上去。 汉军气势如虹,吴军节节败退。 西陵城内也是喊杀声阵阵,步阐亲领的二千私兵冲出西门,堵住了朱齐溃败的逃跑方向。 朱齐气急败坏,惶恐之下他不及明辩方向,竟然一头撞到了罗袭的队伍前面。 罗袭开战以来一直被堂兄罗尚压着,心中正自不快,见朱齐撞了过来,不由得心中大喜,两人在乱战中一交手,罗袭勇力倍增,朱齐则心无战意,高下也是立分。 三、五合后,朱齐一个不慎,被罗袭一刀砍中前胸,钢刀的强大冲击力让朱齐脚下一软,直接跪倒在地上。 朱齐左右部曲见势不妙,想要上来解救,却又被罗袭的亲卒挡了个正着,这些亲卒本是罗宪精心挑选的夷兵,悍不怕死,一对一的本领相当不错,朱齐的部下只不过是蓄养的一些壮勇,又如何能是他们的对手。 没有人遮拦的罗袭一个大跨步上前,揪住朱齐的头发一拎,钢刀朝脖颈处猛力一砍,顿时一颗人头提在手中。 “罗袭将军阵斩吴将朱齐!” “少将军阵斩朱齐!” 永安营将士的叫喊起响彻荒野,让汉军上下群情振奋,冲破长围的罗宪也与步阐会合,两人一打照面,禁不住各自狂喜起来。 “令则,你终于来了!”步阐大声叫喝,他的一颗心终于可以放回肚子里,罗宪来了,那就代表新汉对自己的归降很是重视,要不然的话,不会让罗宪这样的重将亲冒风险,来到西陵这个死地。 “哈哈,仲思,你这消瘦不少,是担心我不来吧,放心,大将军的中军很快就要到来,我们........。”罗宪大笑一声,正要与步阐好好说一说赵广,却不料后方永安营将士一阵大乱。 “吴贼,吴贼放火了!” “快,快扑火,别让战船烧着了。” 赤溪畔,吴军走舸船头的火势越来越猛,被吴船切入阵中的汉军船队开始慌乱起来,留守的水军将校也不是什么有名气有能力的战将,面对熊熊火势只能徒乎奈何。 陆晏和陆景的脸庞被灼烧的通红,他们指挥着麾下的走舸在船只之间穿插,遇到还在抵抗的汉军战船就上去放一把火,射一拔箭矢,杀的好不痛快。 “大哥,我们成了,父亲所料不差,汉军果然留守兵卒不多,只要堵住南口,这些战船就逃无可逃。”陆景嘶哑着嗓子,在旁边的走舸上大叫,眼神里透出成功之后的兴奋。 他率领的五艘引火走舸,已经成功的点燃了汉军的三艘艨艟战船,这种以小博大的交换比,让陆景感到成就感倍增。 “二弟,切切不可轻敌,火势已起,汉船也烧的差不多了,我们撤退!”陆晏冲着兴奋的陆景叫喊一声,让他快速向自已靠拢。 这等火攻之计,打的是一个时间差。 陆晏所料不差,罗宪用兵一向沉稳,只不过这一次是被打破长围的诱惑给吸引了,现在吴将朱齐被斩,步阐那里的通道也已打开,罗尚、罗袭两兄弟也是回师救援在即。 “陆幼节,果然用兵奸诈,这次上他当了。”吴军走舸得手之后渐渐远去,罗宪到达赤溪,见到的是一艘艘起火燃烧的战船,这让他不由得懊悔不已。 罗宪舰队一共战船一百二十余艘,被陆晏、陆景火攻突袭,有近五十条战船或受损漏水、或侧翻于浅滩不能再用,剩下的还有六十多条虽然还能行使,但船上一应辎重也被毁损了七七八八,没有了补给,这支舰队也就成了摆设。 罗宪拍着大腿,长叹一声,这一次确实大意了! 只想着冲破长围,却没有多察探下赤溪一带的浅湾地形,在吴军的火攻偷袭面前,汉军战船被困在湾内躲无可躲。 步阐跟着罗宪来到赤溪口,汉军的损失他又不能视而不见,只能颇不好意思的安慰道:“令则,你不用担心,等杀退了陆抗,你永安营要督造多少船只,我步家出资,保证不比你现在的小多少?” 步阐财大气粗,打退吴军之后,他就是西陵这一带的当家人,步家也有自己的船坞,区区四、五十条船又算得了什么。 汉、吴两军首次接触。 双方各自拿出了最为擅长的本事,汉军一方兵卒精壮、铠甲锐利,近战能力出色,一对一的话,吴军显然不是对手。 吴军一方水战战法众多,火攻之类的招数运用的很熟练,对天时、风向、地利等等都有深入的研究,让人防不胜防。 赤溪的这一次交锋,也让汉、吴两军各自收起了轻视之心,接下来等到赵广的中军舰队赶到,更大规模的对峙与撕杀即将开始。 第一百九十一章 赵广水战行不行 赵广令罗宪先行救援之后,又在永安停留了足有一个多月。 这段时间除了安顿巴蜀后方的事务外,还有督造战船、兵械等辎重的要紧事务。 要知道行军打仗并不是变戏法,只要脑子一想,兵马辎重又能变出来的。 巴蜀虽然一直在为东征做准备,但毕竟还要支撑关中、河西走廊的战事,在备战方面做的并不是很充分。 罗宪已经向西陵救援去了。 以罗宪的本领,赵广判断纵算打不过陆抗,也不会吃太大的亏,毕竟他们两个在永安打过一场,结果就是不分胜负。 罗宪的主要任务就是给步阐信心。 历史上步老二凭西陵坚城守了一段时间,但这家伙很明显不是打仗的料,被陆抗一个长围就困死在城中,赵广担心这一次,别自己还没到,步阐就已经败了。 一个月中,汉国的船匠们日夜不停的打造新型的战船,整个巴蜀都陷入到了建设大汉水师的狂热之中。 “多造一条船,就为收复荆州出了一份力。” “先帝有知,在天之灵保佑。” “大将军的巨鲸号就是坚固,我的小鲸号也要照着这样式样打造。” 大战在即,没有合适的题材,沉寂了多日的句安、苏惠终于又有了用武之地,在赵广的支持下,他们两个的队伍又扩编了。 苏惠这边已经发展了十余个士族大家的女子,不过,相对来说,高门的不多,基本都是小门小户的,加入到苏惠的团队里,也无非是想要搏一个名气,或者有机会认识军中的年轻才俊,毕竟,只靠说媒来定终身偶然性太大。 句安还是一如既往的跟着苏惠,不过,对于百戏这行当他倒是钻研的紧,还研究出了不少的名堂,比如适合巴地、蜀地、汉中等地特色的地方戏。 这一次,随军前往荆州,句安和苏惠也充满了雄心壮志,发誓要在新的一片天地中打出他们的名号来。 特别是苏惠,走出关中、走出巴蜀的愿望更加的迫切,原因无它,晋国那边已经扶持起了左芬这个招牌,其影响力直追苏惠。 如果吴国这边也有才女挖掘出来,那她苏惠第一的名头恐将不保,毕竟,在相貌方面,苏惠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在收复荆州的宣传口号下,巴蜀上下不管是官员、将校还是普通的民众,都信心高涨,勇跃的给汉军将士提供能够给予的一切辎重。 在全民舆论的引导下,赵广的东征舰队实力不断扩充,等到十月中旬誓师出征时,已经发展到大小战船三百余艘的规模。 十月十九日,赵广在白帝城誓师出征。 之所以选这个地方,赵广也有深意,因为这里是先帝刘备在夷陵之战后歇息的地方,也是这位矢志不渝的草鞋皇帝最后停留之处。 不管别人评价他假仁义还是假皇叔,都改变不了刘备屡战屡败,又屡败屡战,最后成就三分基业的励志故事。 相比曹操,刘备的家世是编出来的,汉末但凡姓刘的,都可以称自己和汉室有关联。曹操还有曹家、夏侯家一帮兄弟帮衬,刘备基本属于单干,这也是他一见到有本领的人,就急急忙忙要结为义兄弟的原因。 相比孙权,刘备没有好的父兄,一切都要靠自己打拼,当然,孙十万也不是没有能力,起码赤壁之战是他主导的,周瑜也是在他一力支持下才掌握了吴军的指挥权,当然,后续威胁消除后的内斗是另外一回事。 白帝城祭扫过先帝刘备后,汉大将军赵广率舰队东下,中军将士总数约有一万五千余人,刀枪箭矢更是满载了船舱。 巨鲸号乘风破浪,斩开的江波就如同一道道向外翻转的白蛟,让人观之,倍感惊异。这条战船在进一步加固之后,已经达到了龙骨战船2级的水平。 建平的吴将留虑、朱琬坐困水营,自作聪明的哥俩本想着能袭扰汉军的辎重船队,却不想见到的却是巨鲸号令人生畏的昂首雄姿。 朱琬本就为弟弟朱齐冤枉战死而痛惜,心中对是否继续给吴国效力有些动摇,这时为汉军的气势所夺,已经再无坚持下去的勇气。 留虑也是一样的情况,两人一商议,干脆投降了赵广算了,这些年赵广率领着汉军东征西讨,几乎是所向无敌,他们现在投奔,说不定还能有开国功臣的待遇,要是投奔的晚了,那就是汉军前进途中的一只被踩死的蚂蚁。 再说,以孙皓的为人,他们就算是战死了,家人也不会有什么厚待。 还不如先投降了,待避过风头,再寻机将家人接出,然后迁居到孙皓够不着的地方,平平安安的过完后半生。 —— 十月二十五日,赵广率汉军中军舰队进抵西陵外峡口,与吴国镇军大将军陆抗对峙。 汉军在北,吴军在南,双方水营连绵,一南一北,隔江相望,颇有当年赤壁之战时的态势。 长围被破,西陵之围也算解了一半,吴将雷谭、俞赞见汉军势大,也纷纷带着所部将兵退往东面的江陵一带。 陆抗驻节宜都,麾下吴军勇将左奕、吾彦、蔡贡、周处等人也从各地带着部曲赶来,孙皓虽然为人残暴,但在用兵方面还是敢放手的。 这一点上,刘禅还真的比之不及,当然,并不是说刘禅不放心姜维等蜀汉军中将领,而是蜀汉朝堂上的重臣们对姜维连年用兵很是反感,使得姜维在用兵时,受到的制约比陆抗要大的多。 汉、吴两军江上激战。 赵广和陆抗都很有信心,在前面的试探过后,两人也没有再施什么计谋,因为那样的招数用多了,就有点太小儿科了。 堂堂正正的摆开舰队,来一场劈波斩浪的水上搏杀,这是两军健儿迫切的渴望。 赵广的巨鲸号上,张翼、罗宪、步阐分列左右,其余将领如陈同、文虎、罗尚、罗袭等人则领着将士,在各自的战舰上等候中军号令。 步阐是第一次登上这一艘传说中无坚不摧的著名战舰,也是第一次和赵广近距离的接触,汉军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全新的感悟,全新的体验。 “擂鼓!”赵广大喝一声,汉军中战鼓阵阵,伴着万余将士的呐喊之声,从江北顺着风势传向南岸。 吴军一方,同样已经升起了镇军大将军的将旗,陆抗对赵广居然敢和自己在江上水战很是意外,因为在他的印象里,赵广除了在永安的江面上,和杜预来了一场遭遇战外,就没怎么打过水战,难不成就赵广就凭那一仗就觉得自己了不得了。 其实,不只是陆抗这么想,汉军将领中,如张翼、罗宪这样的老将也心有疑问,不过,赵广打仗一向让人猜度不到,仅凭着常胜不败的战绩,赵广就不需要和将领们解释什么。 “听大将军的话没错,想那么多干嘛?”这是陈同、文虎等年轻一辈将领的想法,也确实是他们的心中所想。 至于罗尚、罗袭、李绍这些更年轻的晚辈,则个个沉浸在即将与吴军大战的激动中,根本没有去想合理不合理。 赵广要的就是这个,绝对的服从。 因为他也说不出什么好的理由,难道他要和罗宪、张翼等人说,他有个系统,他的统帅千军技能已经满级,他的明察秋毫技能已经能够近观吴军的动向,提早做出预判。 lv10级的统帅术。 可以让赵广在指挥作战方面,不落陆抗下风,这相当于围棋世界的阿尔法狗,纵算柯渣再有天才,也难以憾动作弊的神器。 在战法上不吃亏,在战船质量上又有优势,赵广觉得,他若不好好的和陆抗打上一场,那简直就是对不起老天给自己的这番恩赐。 第一百九十九章 姜维要出征 姜维从新汉大战略角度出发,提议攻打新城三郡。 这一点没有问题,但具体到如何进攻,又需要好好的商讨一番,以往赵广统兵出征,都是参军司大范围讨论,提出多个意见和建议,最后汇总归类,整理出一个最合适的选用,这一办法好倒是好,但也有一点弊端。 突然性和隐蔽性几乎为零。 人多嘴杂,只要有一人得知,身边的人总能知晓一二、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赵广出征的消息也就自然而然传扬开来了。 这一次攻伐三郡,赵广和姜维决定改一改这个套路,军事行动还是要注重一下保密性,原因就是对手是晋国的名将羊祜、杜预和王濬。 这三个人都是赵广的老对手,也是晋国一方西线的重将,其中羊祜是荆州牧、镇南大将军,总领荆州事务,新城三郡一带由于靠近荆州,又深入新汉腹地,也归属羊祜来管辖。 杜预从永安败回后,就到了羊祜的手底下,担任征南从事参军,前番羊祜进攻汉中,杜预就受命在武关道上阻击赵广,他也是和赵广几次交手,不能说经验丰富,但论及对赵广的重视程度,晋军将领中只怕没有几个能比得上杜预。 原因无它,赵广在永安江面上,给杜预留下的阴影实在太大。 王濬也是老熟人,从巴西郡撤退回上庸后,王濬就一直滞留在三郡,司马孚之死给他带来了沉重的打击,虽然司马炎力排众议,没有过多怪罪王濬,但要想再往上升职,那难度实在太大了。 司马晃死了老爹,不敢指责司马炎欺负老人家,只能将气撒在能出气的王濬身上,当然,羊祜那里也受了一些牵连,不过,羊祜与司马炎关系深厚,又兼坐镇荆州关系重大,司马晃的告状暂时还没起到多大的作用。 不过,王濬的年纪已有六旬,对这些也看的比较开,他的性格本身就属于爽朗旷达,恢宏大志的一类,司马家瞧不上他,那也没什么,只要羊祜看得上自己的能力就行。 本来,马隆也在武关道的上洛一带镇守,这是一员老将,也是一员勇将,好在开春的时候,司马炎因为匈奴五部在并州太原郡闹腾的实在不像话,太原王家已经几次要求朝廷派兵马进行镇压,马隆因此被派到了晋阳一带,主要负责监视和压制匈奴诸胡。 对于这一任命,马隆很是高兴,相比在武关道狭小的山道上对付汉军,他更向往在广阔的平原上与胡虏交锋。 另外,马隆也想明白了,他发明的偏箱车虽然在峣关一战中被克制没发挥什么作用,但并不是偏箱车过时了,不行了。 而是特殊的地形条件下才被发石车压制的,要是换到平原上,偏箱车的移动速度远远超过发石车,石块击中偏箱车的概率将大大减少。 不得不说,但凡喜欢发明的人,都有一颗不断钻研的心,想通了这一点的马隆,带着建功立业杀胡虏的雄心壮志北上了。 他的传奇故事才刚刚开始。 这里不谈马隆如何,反正以后还会再见面,先说赵广这一边,在与姜维私下商定了征讨新城三郡的总体方略后,赵广就开始在不停的调兵遣将,开始有针对性的部署。 说真的,新城三郡虽然位置上深入新汉腹地,但要是真打的话,也不太好打,几条道路都是关隘重重,一旦被敌方事先布防,要想突破难度相当的大。 这其中:赵广最中意的一条进军路线,是沿着武关道一路向南,顺着丹水攻占上洛、武关,到达谷城一带,然后再由汉水逆流而上,取房陵、上庸、新城三郡。 这一路线好就好在水路交通便利,运输粮秣、辎重等不像山道那样艰难,但问题就是上洛一带有晋军重兵把守,而且谷城距离襄阳不远,万一要是羊祜提早反应过来,派兵堵住丹水,那进退不得的汉军就只能无功而返。 不走这一条路线的话,就只有从汉中向东进攻了,这里的木阑道曾经给羊祜、王濬留下过深刻的印象,在前番进军汉军失利后,王濬也是痛定思痛,在木阑道的反方向,同样修筑了层层的隘口围堵,用以防备汉军的进攻。 “大司马,打新城三郡,从武关道进军的话,我们一要行动隐蔽,最起码在进攻上洛之前,不能让晋军一方发现我军意图;二要攻势凌厉,必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上洛、武关、谷城这三处要隘,绝不能让羊祜从襄阳派援兵过来;三要关门打狗,拿下谷城之后,新城三郡的晋军就是瓮中之鳖,我们可以围困城池、断其粮道,促其投降,若有不从,则大兵压境,一力破之,以震慑其众。” 赵广杀气腾腾,将自已的设想向姜维讲了出来,姜维在战术方面的造谐相当的高,要不然的话,也不会在沓中回援剑阁的军事行动中,甩开魏军的围追堵截,提前到达剑阁设防。 “元忠,你有没有考虑过一点,进一步调动上洛的晋军,让他们离开上洛驻地,从而确保我军在武关道的军事动作更有突然性?”姜维思虑了一阵,忽然提出了另一个设想。 赵广一怔,调开上洛守军,这如何能成?上洛是晋军防范关中汉军南下的重要隘口,羊祜在此驻有六千余精兵,虽然原先的守将马隆调走了,但接任的张雄也是一员猛将,在永安时也吃过赵广一次亏,用兵相当的谨慎,不是那么好骗。 “大司马有何良策教我?”赵广虚心的一拱手,向姜维深施一礼。 姜维哈哈一笑,胸有成竹指向沙盘说道:“元忠,你来看上洛的东面,正是洛水的上游,两地之间有便道畅通,前番马隆率军进攻峣关,就是走的洛水这条水路,我们要是遣一支精兵抢占洛水,摆出沿洛水而下,兵发洛阳的态势,你说上洛的晋军会如何应对?” 赵广倒吸一口凉气,姜维这一手,不就是沓中至剑阁大迂回的翻版吗? 当年,姜维在阴平桥头虚晃一枪,逼的诸葛绪回师武都救援,姜维却乘机袭占了空虚的白水关,这一回要是调开上洛的晋军,则汉军南下最大的障碍将不复存在。 “大司马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实在令人叹服,关于东进洛水的疑兵由谁来率领,不知大司马有何考虑?”赵广感慨之余,也索性一事不烦二主,在领军将领上再听一听姜维的意见。 姜维傲气的抑了抑头,自信的说道:“这最合适的人选,就在元忠你的面前,由他来领兵,不仅上洛的晋将张雄会上当,就是洛阳的司马炎也一样看不出真假来?” 赵广张大了嘴,瞪着姜维已快全白的须发,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姜维自荐? 这怎么可以?万一有个闪失,那他赵广将痛失左膀右臂,不,从心理上来说,赵广其实已经将姜维视作自己在战场上的良师益友。 姜维见赵广忧心冲冲,遂出声安慰道:“元忠,你不用多虑。我姜伯约领兵作战,虽然也曾败过,但那是形势所迫为了自保,又兼军粮不济、辎重不足,现在大汉国势欣欣向荣、兵精粮足安定、甲具器械齐全,我还想多活几年,再看一看你赵元忠收复更多的疆土,只要疑兵调动张雄的目的达成,我即领兵撤回,不作无谓之牺牲。” “另外,这几年元忠你一路东征西讨,战功显著,我姜伯约也是统兵之将,却在长安坐享其成,心中实在不甚得意。这次武关道之战,距离关中长安不远,只要引开上洛的晋军,我就立马回师关中,并不会影响大汉的大局。” 姜维郑重其事的把自己的想法向赵广说出,老将军的脸庞上,带着期盼又带着兴奋,让赵广不由得心中感叹。 确如姜维所说,这些年他考虑问题太单一了,没有更多从姜维的角度来体会他的感受,一味的将姜维留在后方镇守,对于这一位戎马一生的名将来说,并不是幸福。 姜维更向往的,是将军恨不死于疆场的决然,是马革裹尸还的悲壮,是在全军将士山呼海啸的欢呼声中,迎着冲向敌将,斩将夺旗的那份荣耀。 “绝域轻骑催战云,男儿应是重危行。这是元忠你在出征河东时唱的从军歌吧,大丈夫当如是,怎么样?这收复三郡之战,你来唱主角,我来唱配角,我们好好的比一比,谁的本领更厉害,谁的计谋更出色?” 姜维语声切切,让赵广感受到了蜀汉老一辈将领的人格魅力,还有那种豪迈决然之气,也正是这一种精神,让赵广奋不顾身,在沓中拼死断后,誓为挽救蜀汉覆亡而付出生命。 “大司马,那我们就一起并肩作战,为实现丞相遗志而努力,为复我汉土而拼杀,大汉,壮哉........。”赵广为姜维之言而动容,也不由的激动起来。 “大汉,壮哉!” 赵广、姜维第一手联手出征,这一次,纵算前面有重重困难,赵广也再无畏惧,因为他的身畔,有一员老将在辅佐着他前行。 第二百章 文鸯再上阵 天时、地利、人和。 行军打仗三要素,此次攻伐新城三郡,赵广前二个都不占,唯一还能靠的上边的,就是最后的人和。 当然,指望三郡百姓热烈欢迎汉军到来是不可能的。 新城三郡早在汉建安二十五年(公元220年)就被魏国夺去,后面虽然有孟达复降蜀汉的变故,但还未等蜀军到达三郡增援,孟达就已经被老谋深算的司马懿给打败了。 孟达被杀之后,三郡就一直在曹魏的手里,而失去三郡的后果,在历史上一直被忽视,其实,新城三郡对蜀汉的重要性不亚于陇上。 失了新城、上庸、房陵,诸葛亮要北伐,只能从西面的褒斜道、陈仓道和狄道向关中进军,而向东方向,顺汉水而下取荆州,或者走武关道入关中,都已经不能。 当初,魏延提出的子午谷奇谋之所以被否定,就是因为子午谷汉中方向的午口已经处于新城郡境内,一旦蜀军入谷,则魏军完全可以把两头一封,则蜀军进退无路,只能被饿死困死,根本不可能有生存的机会。 攻打三郡的将领方面,赵广心中已有计较。 魏容在河东安邑镇守不能擅动,并州匈奴五部刘渊最近不太安份,不过,寇林倒是可以从蒲阪渡口调出。 刘封当年在上庸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作为副军将军,他还是带着部曲往三郡的,这一带的地形地貌寇封身边的老卒还能知道一二,当然,这些老卒现在也都故去,他们的后代能知道的,也无非是几张简笔的草图罢了。 除了寇林之外,姜维还给赵广出了一个主意。 将文鸯从潼关悄然调出,并以文虎打着“文”字的旗号,继续在潼关镇守,反正两兄弟都是姓文,相貌上文虎只是年轻一点,稍稍改换一下装扮,远远一见并不会在意是否有人调包了。 文鸯出马,就不是一个顶俩的问题,以一挡十、以一挡百,都没有问题。 赵广对这一提议深表赞同。 文鸯也确实要好好的用一用了,河东之战,文鸯顾大局守潼关没赶上,西征凉州打诸胡、南下巴蜀打荆州,他都被留在了关中,这要说心里没点怨气,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这一次出征新城三郡,无论如何都要把文鸯带上,况且,这员猛将也确实好用,尤其是晋国的将领羊祜、杜预还有王濬看上去综合实力很强,但却有个最大的弱点:缺少陷阵的勇将、猛将。 以往的战事中,赵广就是抓住了这一点,朝着晋军猛冲猛打,将羊祜等人打的苦不堪言,但他们一时也没办法。 三国英雄的时代已经过去,当年曹操手底下还有虎痴许褚、徐晃、曹仁、曹洪等勇将,现在的晋国已经难以找到这样的将领了。 不过,这话也不绝对。 三国末期最厉害的小赵云绰号的文鸯,就出自曹魏这一边,只是现在却投奔了赵广,只要一想到这里,羊祜他们就对司马炎有无限的抱怨。 文鸯并不知道羊祜、杜预等人在惦念着他,接到赵广征调他的命令,高兴的他差一点跳起来,文虎瞧着兄长激动的神情,也很是感慨。 这一回,大将军终于要重用兄长了。 相比文鸯来说,小老虎这一年的日子过的丰富多彩,凉州战事有他,每想起在金城城下,驻马在大将军赵广身后,杀的诸胡哭爹叫娘的爽劲,文虎就禁不住热血沸腾。 还有南征荆州,文虎也是赵广军中的一员,在大江大河里劈波斩浪的滋味,真是要多爽有多爽,文虎清楚的记得,他回转关中和文鸯说起此事时,二哥文鸯的眼睛里,羡慕和落寞的神情让人心疼。 —— 出征的细节烦琐,自有军中参军、佐吏打理,赵广不用过多操心。 他与姜维只需要好好的养精蓄锐,把身体调理到最佳状态即可,在这方面,节制很关键,幸好张星彩最近忙于开拓西域商路,并不经常在长安,倒让赵广松了一口气。 养生之道技能现在只有4级,要是再不升的话,赵广觉得自己在另一个战场上吃败仗的概率在增加,看来有功夫的话,还是要找皇甫谧问问,有没有一些特别的方子。 魏晋时期,葛玄、郑隐、葛洪都是被称为神仙一级的人物,葛洪就不用说了,单提一下郑隐,他的师父左慈,三国志里面就有这个人。 郑隐同样很厉害,他的著作《正一法文》、《黄帝九鼎神丹经一卷》、《金液丹经一卷》、《太清金液神丹经三卷》等,都是修仙之必备秘芨。 这些道教神仙的共同点就是会炼丹,并活得寿命很长,不过,历史上皇帝死于丹毒的不少,赵广还想着要长生,可不想早早的为炼丹事业贡献生命。 长生与否? 已经六十有六的姜维没有时间去关心,在得到赵广的认可后,姜维即开始组建一支精干的先遣部队,为马上进行的上洛之战作准备。 选择谁来担当先登? 姜维一时拿不定主意,直到张护雄主动找到姜维的门上。 张护雄是无当营的主将,也是蜀汉名将张嶷的次子,更是姜维镇守剑阁时的牙门将,自打加入到赵广军中以来,张护雄也是屡担重任,固原之战他的无当营就是战场上的一支主力部队,守卫潼关无当营也是当仁不让,与晋将胡奋血战竟日。 张护雄为守关隘,还负了重伤,在前段时间,张护雄一直在养伤过程中,这让他错失了多场战役,现在好不容易伤愈,张护雄却发现,军中将校看他的眼神有点不对。 “张偏将军受过伤,怕是上不了战阵了,还是让他在后方驻守为好?”这样的关心爱护,让一心渴望上阵杀敌的张护雄都快要疯了。 他恨不得对着马融、苏继、董宏等年轻参军怒喷过去:“老子伤好了,能上战场了,汝等莫小瞧我?” 可惜,张护雄的忿怒并没有什么效果,现在汉军将领众多,特别是年轻将领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像张护雄这样三十多岁的将领,在马融等人的眼里,就已经算作老将了。 “大司马,你给评评理,我张护雄才刚刚三十出头,就已经被归入老将一类,这天底下又到哪里说理去。”张护雄在姜维这个老上司面前单膝跪地,禁不住抱怨起来。 姜维笑呵呵的扶起张护雄,剑眉微微一扬,道:“你真的想上阵杀敌?现在倒是有个机会,不过.......。” 张护雄一听姜维这话,心情一下激动起来,连忙拍着胸脯保证道:“大司马尽管吩咐,我张护雄要是不敢领令,就不是我爹的儿子。” 姜维听张护雄说到父亲张嶷,不由得想起张嶷率领无当飞军战死在狄道的情景,那一战,也是姜维领军以来少有的大败。若是没有张嶷拼死断后,姜维怕是脱身不得。 “好了,护雄你既有心,那就随我出征,也让你父亲好好看一看,无当飞军的旗号也已经重新组建了,斩将夺旗你张护雄也不输给任何人。”姜维拍了拍张护雄的肩膀,沉声安慰道。 姜维提议张护雄为先锋,赵广自无不可。 对于张护雄的父亲,蜀汉荡寇将军张嶷,赵广也是怀着无比的敬重。 正是有张嶷这些矢志大汉复兴、顾全大局的忠勇将领,蜀汉才能在仅占一州,实力最弱的情况下,苦苦支撑四十余年而不亡。 如果不是穿越而来,他赵广也将和张嶷一样,为蜀汉战斗到生命的最后一息。 第一百九十二章 周处三害江上斗 吴军楼船上。 陆抗面沉似水,眼眸中隐隐有血丝出现,身上淡蓝色的锦袍一尘不染,显示出他极度自律的个性来。 陆家是江东大族,诗书礼仪传家,陆抗从小受父亲陆逊教诲,用兵之法正奇结合,很得春秋孙子兵法的精髓。 为了应对汉军的进攻,荆州地区的吴军大小战船已经全部出动,将领方面左奕、吾彦、周处等吴军将校肃立左右。 陆晏、陆景等裨将率领中军舰队,在楼船四周保护着,以防备赵广再一次使出永安时横冲直撞的蛮横招法来。 对赵广唯一的一场水战,吴军将校已经研究了不下百余遍,到现在他们中的许多人也没弄明白,赵广这种看似自投罗网的战法,怎么会反败为胜,倒将进退有度的杜预给打败了。 “无难督,你部前出,邀敌一战,给我逼出汉军的底牌。”陆抗在楼船的箭壶里,拿出一支令箭,交到周处手里。 “末将遵令。”周处大踏步蹬蹬蹬下了楼船,跳到一条走舸之上。 不一会儿,吴军左翼的船队中,就有一条走舸杀将而出,船上吴将周处赤膊袒胸,手里握着锋利的短刃,脸上杀气腾腾。 周处这个人,是吴国裨将军周鲂的儿子,著名的石亭之战曹休兵败,就是被周鲂诈降所骗,周处也是义兴阳羡一带有名的恶少年,传说中的三害之一。 当然,后来周处听从劝告,上山除猛虎,下海杀蛟龙,为乡里除了另外二害,成年后,周处与陆抗的儿子陆机、陆云相交莫逆,出仕后先被任命为东观左丞,然后又升为无难督。 陆抗遣出周处出战,就是看在周处下海搏杀蛟龙的本事上面,与长年在江河湖泊生活的吴国勇士相比,赵广那边的巴蜀子弟虽然也有临水而居的壮士,比如以前的锦帆贼甘宁,但毕竟是少数,陆抗到是要看一看,赵广有什么招数应对周处的挑衅。 吴将周处杀将而出,走舸在汉军庞大的船阵前来回穿梭,周处不停的挥动着锋刃,对着汉军大声叫喝怒骂。 “赵广小儿,可敢与我周子隐一战?” “赵元忠,赵阎王,你若不战,那阎王名号就给我周处好了。” 听到周处的骂阵,汉军诸将一个个神情激忿,这被人堵在门口骂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报大将军,永安营前军罗尚将军请令出战!”传讯兵士急急叫喊,脸上带着希翼,罗尚也是永安营中的勇将,要是出战的话,说不定能胜得了周处。 赵广淡淡一笑,摇头道:“告诉罗尚,继续坚守,不得出战,违令者斩!” 罗尚想出战,这赵广哪能允许,且不说罗尚的单挑本领不如周处,胜了还好,要是败了岂不挫伤了全军锐气。 “大将军,文虎将军请令出战。” “不准,让小老虎等着,有他杀敌的时候。”赵广冷哼一声,喝令道。 见到罗尚求战被拒,自认为本领比罗尚要高一筹的文虎也跟着请令,不出意料,他的这一请求也被赵广无情驳回。 对付周处,赵广已经有了谋算。 两军远远眺望,陆抗那边只能看到汉军这边一个轮廊,而赵广的眼力在明察秋毫术的加成下,察觉吴军的动向变化则要清晰的多。 周处叫骂半响,汉军这边将士个个忿闷,以往的时候,赵广早就带头杀了过去,以身作则将周处拿下或斩杀,但今天他改变了套路。 陆抗不可能不了解赵广强横的冲撞能力,他遣出周处挑战,主要就是为了引出赵广的巨鲸号座船,一旦赵广出击,那吴军大小战船齐出。 以一部得力之师围困住赵广,让他不能发号施令,影响全军,其余战船则对汉军各部分头击破,一步步消耗掉汉军的力量。 陆抗的这一战法,与当初杜预的作战方法有相似之处,而不同的是,陆抗并没有把围杀赵广作为重点,他只要像陆上的长围一样,用战船将巨鲸号包围起来,就达到了隔绝赵广与汉军诸将的目的。 吴军长年在江河行舟,将领独立作战的能力很强。 而汉军一方多为临时转行的陆将,比如文虎、柳初等人,虽然有过一些水战的经验,但并不丰富,也不熟悉长江一带开阔水面行船的注意事项。 不得不说,陆抗的这一策略要是成功实施,汉军取胜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陆抗很不幸,他的这一图谋,却因为吴军将领的微小异动,让赵广察觉到了危险。 5级的明察秋毫技能,在这次水战中发挥了大作用,这是赵广之前没有体验到的。 当然,这也是因为他以前碰到的敌将统帅能力远不及陆抗,赵广只需要发挥出自己一方的优势,就能轻而易举的获胜,而这一次,显然简单的招数已经行不通了。 “让朱琬准备,出战迎敌!”等到周处叫骂的有些累了时,赵广这边突然下令,而这一命令不仅让汉军将校意外,也让朱琬这个刚刚投效不久的东吴降将惊呆了。 “让我去打周处?这怎么可能?这不是开玩笑吧?”朱琬直愣愣的看着传令的汉军信使半天,最后才始确认他没有听错。 朱琬叹息一声,降将就是没有地位,这等拼命的搏斗,被第一个派出,那等于是送了半条命。 不管怎么样,先和周处打上一场再说,要是万一胜了,也能在汉军中露一露脸。 朱琬带着悲壮的神情,登上快舸,向着周处的方向疾驶了过去。 周处等了老半天,不见汉军中有人来单挑,日头又毒又辣,正要想着今日就这样回营算了,忽见汉军中杀出一将,再仔细看去,周处不由得气炸了肺,竟然是老熟人镇西将军朱琬。 “朱镇西,你这个懦夫,叛徒,快来爷爷刀下送死。”周处急切大叫,连连喊着操船的兵士向朱琬那边靠了过去。 朱琬脸上阴郁一片,他好歹以前还是吴国的镇西将军,比周处一个小小的无难督大了好几级,现在被骂成懦夫、叛徒,周处这害虫真是太猖狂了。 两船相遇,彼此一通乱战。 江上舟楫单挑这等阵仗,其实和陆上马战区别不大,只不过,双方都是以船为坐骑罢了,为了操舟方便,周处和朱琬这次出战的走舸大小也都差不多,双方兵士人数也没多大区别,接下来互拼的就是将领的水上功夫。 只过了小半个时辰,朱琬的坐船就已经顶不住了。 他不是斗将出身,也没周处三天三夜在水里与恶蛟撕杀的本事。 朱琬忽哨一声,手下的舟卒奋力的划动船桨,朝着北岸的方向逃了过去,周处杀得性起,见朱琬想跑,哪里肯让,立时也跟着向北而来。 南岸观战的陆抗看到这里,脸色倏的一变,急急吩咐道:“快快鸣金,给无难督下令,立即收兵回营。” 朱琬出战,让陆抗也倍感气愤,这朱齐之死,是他运气不好,碰上了罗氏兄弟这等猛人,再加上撤退的时候没有找准方向,怪不得他人。 但朱琬身为吴国镇西将军,却打也没打就投降新汉,这着实挫伤吴军将士的士气,如果周处能把朱琬拿下,倒也是一份不小的功劳。 只是打着打着,朱琬不支败退,陆抗却发现不对起来。 这不会是赵广的骄敌之计吧。 周处这人性子粗豪,不计小节,此时杀得性起,眼睛里只有朱琬的逃船,他万一要是追杀进入汉军的伏击圈内,那陆抗就是想救也是不及。 第一百九十三章 生擒周处显神威 人的脾气各不相同。 陆抗是一种,温文尔雅,云淡风轻,信奉的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就像他和羊祜。 虽为对手,实是朋友。 周处这样的,则是另一种人,脾气暴烈,一言不合,就喊打喊杀。 有个形容词叫“一根筋”,用来比喻周处正合适。 周处和魏容还有点像,这种直爽的性子也很对赵广的胃口,新汉的水军将领少啊,周处要是能拿下,别说单挑了,就是让赵广叫周处一声周处长都干。 刚才瞧着周处在江上激斗的威猛场面,赵广的眼前就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水军大将,未来大汉需要周处这等猛将,这样的人要是放跑了,那岂不是遗憾终身。 眼睛里只有朱琬的周处,浑不知赵广已经惦记上他,仍在不停的催促舟卒靠近敌船再靠近,就这样周处的走舸已经离吴军水阵越来越远,而离汉军这边越来越近。 赵广见朱琬果然激怒了周处,心中不由的大定,周处这个确实是猛将,历史上,也因为这个猛让他最后死于镇压齐万年暴乱的战事中。 “命令陈同,所部迂回前出,压制吴军增援船队,再令罗尚、罗袭,准备数张渔网,给我看着周处层层张开,要是周处要逃,我们就正好捕他这条大鱼。”赵广高兴的连连下令,谋算了好半天,又受了诸多的气,这回总算有机会出一出了。 “左将军,右将军,你们两位可愿随我一睹阳羡三害的风采。”赵广哈哈一笑,捕鱼计划顺利完成,周处怕是想跑也跑不了了。 这一次试探,他也算小小的扳回了陆逊火攻汉军战船的损失。 且说周处这边,已经将朱琬追的船头接到船尾,他正要跳上汉船擒杀朱琬时,却赫然发现手下操舟的吴军兵卒一个个神色惊惶,身体颤抖起来。 周处抬头四下一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怎么跑到这地方来了,赤溪,不就是前番陆抗火攻罗宪的地方吗?这里的湾角一但进入,那就只能干瞪眼被围杀了。 “周处,可敢与我一战?”就在周处愣神间,赵广的声音已在背后响起。 今年以来,赵广这能力值的涨幅就有些艰难,特别是武力值方面,更是一个点一个点的微涨,遇上武力差一点的,就算打败了对手也是不涨。 赵广细算起来,周处能够打虎杀蛟,也算是一员猛将,说不定能给自已一个小惊喜,至于说周处会不会打败自己,那除非是太阳从西边出来。 练级的机会来了。 一旦错过,后悔莫及。 周处完全不知道赵广看自己就是经验包,他从赵广左右的汉军将校神情中,有点判断出此人可能就是汉国的大将军赵广。 “赵阎王,要打就下来,我们水上争雄?”周处举了举短刃,大声叫嚷道。 赵广哈哈笑道:“水里打算什么英雄,有种的话,我们在岸上打。” 周处刚要出口答应,但转念一眼又沉默了下来,他对自己的武力倒是相当自信,本来他想岸上就岸上,要是打败赵广,那他岂不是天下闻名。 可是,赵广凭什么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和自己单挑,他有病不是? 周处不知道,赵广是真有病,而且病的不轻,他这个病是系统病,几天不升级就心里不舒服,要是一个月、几个月没个动静,那他就要急死了。 赵广见周处犹豫,心知骗他上岸估计不成,这家伙水性极佳,要是一个猛子扎到水里,估计汉军将士就是找遍了整个赤溪湾,也找不到周处的影子。 “岸上不敢打,那你敢不敢上我的巨鲸号来斗上一场。”赵广再一次用诱惑的语气说道。 巨鲸号是赵广的座船,算是在船上,周处想了想点头应允了,要是再不答应的话,他怕赵广还会使出什么阴险的手段。 单挑,周处是不怕的。 能够与赵广打上一场,对于周处来说也是一份荣耀。 巨鲸号甲板上,已经被清出了一块场地,周处赤着脚,手里拎着锋利的短刃,斜睨着眼打量面前的赵广。 他有些想不明白,赵广已经是大将军的身份,却还要以身犯险,来和自己一个小小的无难督拼杀,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邪气。 周处抱拳拱手,待双方一站定,即大步跨前,向赵广靠近过来,他的短刃属于短兵器,是当年他斩蛟时所用的利刃,要是距离拉开则没有优势。 赵广的龙胆亮银枪是长兵器,见周处冲过来立马百鸟朝凤枪使将出来,一个横扫千军就将周处挡在外围,两人在甲板不大的地方战在一处。 赵广的武力已经达到92,周处虽然有斩蛟的能力,但按赵广的察看判断,估计武力在85左右,这已经是赵广遇到的除文鸯之外的最高武力值了。 有周处作为对手,赵广正好有意练练七探盘蛇枪术,偶尔也放周处稍稍接近,等到周处心有所喜时,又使将出百鸟朝凤枪横打一片。 周处在兵器上吃亏,但他又不想承认这一点,打着打着他也醒悟过味来,这赵广哪里是想和他单挑,分别是拿他当靶子。 想到这里,周处心里已是萌生退意,他连续的后退几步,靠上船舷想要一个翻身跳水而逃,但却不想未等他落入水中,底下的层层渔网已将他网罗的严严实实。 人悬半空,身子未到水中,周处一身本领也就去了大半,就连手里的短刃也被结实的渔网缠住,使不出一点力气来。 生擒周处。 这个结果让汉军将领个个喜笑颜开,就连刚刚还在暗骂赵广拿他当诱饵的朱琬,也是笑呵呵的嘴都合不拢,这一仗不管怎么样,他朱琬总也是有功劳的。 且说陆抗这边,见周处追杀过于深入,心中已知不妙,在江畔等了良久之后,见波涛滚滚的江水依旧无甚动静,陆抗也只能叹息一声,带着吴军诸将回转宜都再作计议。 一战折了猛将周处,这结果让吴军上下很是压抑,这赵广也太狡猾了,战例上不是都说只要是单挑决战,赵广都会亲自上阵,怎么这一次偏偏就使出了让朱琬降将诱敌的诡计。 西陵的围堵已经被汉军破坏,有步阐提供的粮秣补给,汉军基本已经算是在荆州的西部一带站稳了脚跟,陆抗觉得他有必要重视审视荆州目前的局面。 单靠吴国一方,很难压制住猛虎出柙的赵广,也许可以和襄阳的羊祜联合起来,在荆州这个局部战场上达成联合御汉的意向,那样的话,赵广两头不能兼顾,也许吴军会找到逆转的机会。 想到这里,陆抗也是眼前一亮,连忙唤进孙遵、左奕、吾彦等吴军将领,一起商量如何联晋之事,当然,这等大事不是他一个人能定夺的,必须上报给吴主孙皓得到同意后才能进行。 汇总了众人的意见,陆抗亲笔疾书,把这段时间荆州的战况一一告知。 并在信中向孙皓慎重提议,要是能够与晋国一方重修旧好,在荆州形成联合抗汉之势,则孤军深入荆州的赵广所部很有可能会像关羽一样,被全歼在了江汉平原上。 关羽之死。 就是因为当时魏国、吴国秘密达成了合作的协议,曹军在北、吴军在南,两面夹击,再加上策反了傅士仁、糜芳等蜀汉官员,终于让英雄一世的关羽兵败被杀。 如今,赵广神勇不亚于关羽,要是再不联合起来,那晋、吴两国就会被赵广各个击破,则三国鼎立的局面也将不存。 第二百零一章 双雄会 新汉建隆四年(公元268年),夏六月。 仓廪实而知礼节。 埋头大发展的新汉,经过将近半年的沉淀和积累,终于又把府仓加满,收割的豆菽、稷麦被小心翼翼的保存了起来,用于支撑接下来可能的灾变。 六月二日,占卜,吉兆。 新汉大司马姜维在悄无声息中,率领张护雄的无当营、本部亲兵营出征,这支先遣军以步卒为主,主要的兵种是轻兵和弩兵,总兵力共有五千人。 兵不在多,而在于精。 无当飞军自组建以来,就以精兵著称,并不是那种人数越多越好的部队。 张护雄穿着汉军偏将、裨将制式的褚色铠甲,行进在队伍的最前面,他的腰间丝绦扎的很紧,勾勒出结实有力的胸膛,右手的制式佩剑被他高高的举起,指向了蓝田的方向。 云横秦岭家何在。 蓝田再往东南,是峣关、上洛、武关,那里正是这一支先遣军的目的地。 无当营将士一个个沉默的跟在张护雄的后面,他们消瘦黝黑的脸庞上,高原红还未完全消褪,眼眸中的好奇多于兴奋,这一片异乡的山水,让他们感到陌生,又感到新奇。 对于来自青羌、白羌、汶山羌无当将士来说,远方的那个家已经是一个虚幻的名词,只有回忆时才能想起,自从加入到这支敢死汉军队伍中后,他们就将生死置之了度外。 生死一条命。 死在哪里都一样。 只要有厚重的财帛赏赐,拼命的事情无当营羌夷士兵并不畏惧。 不过,凡事也有例外,羌兵重承诺、慕忠义,对寒门出身的张嶷、张护雄父子甚是爱戴,这也是无当飞军战力在汉军诸营中排在前五位的原因之一。 姜维的亲兵营由其刚刚相认的孙子姜琼指挥,姜琼的父亲姜明并不是姜维投奔蜀汉后所生,而是留在曹魏由姜母抚养长大。 待新汉收复天水诸郡,姜明因病早逝,姜琼持着天水姜氏族老的信书,找到姜维府上,双方才重又相认。 姜琼在历史上没有留下什么记载,不过,他的后代姜恪在唐朝时因战功升为左相,当时著名画师阎立本因善绘事而为右相,就有人评论说:“左相宣威沙漠,右相驰誉丹青。” 这话什么意思? 就是左相姜恪出征大漠,立下战功,宣大唐威仪于诸胡,大致是这个意思,倒也不坠先祖之名。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汉军先遣军兵过蓝田,又过峣关,向着商洛武关道进军。 “护雄,恭喜你,终于又能上战场了?”峣关前,守将王含正站在关隘口,对着领军通过的张护雄说道。 “这要感谢大将军和大司马信任,这上洛的晋将张雄,与我只差了一个字,这一次怎么也得好好会一会,看是我这个雄厉害,还是他那个雄厉害?”张护雄自信的笑答道。 双雄相会。 谁是真正的英雄? 张护雄心中,战意炽烈,斗志昂扬。 “张雄是曹魏名将张颌的儿子,护雄此次出征,还要多加小心才是。”王含嘱托道。 “放心吧,我会注意的。大司马就在后面,等会就要经过,军情紧急,我不多说了。”张护雄匆匆一抱拳,指挥着麾下的无当营士卒穿过峣关。 王含和张护雄年龄相仿,两人的长辈也有关联,王含是王平的侄儿,与张护雄的大哥张瑛相交莫逆。张护雄则与其堂弟王训是至交好友。 张护雄的性格其实有点不讨喜,待人也不甚热情,他的相貌也是大众脸,并不是那种一看就留下深刻印象的人。 也正是这些个原因,让张护雄屡屡错失立功的大好机会。 不过,相貌是父母给的,张护雄也怨不得他人,他的父亲张嶷长相也很一般,但张嶷硬是靠着出众的才能,成为蜀汉军中文武全才的战将。 —— 姜维、张护雄出峣关之后,一路疾进,向上洛方向而去。 峣关与上洛之间的武关道,属于汉、晋两国交界地段,自打上一次马隆进攻峣关受阻之后,这里的道路就少有行人往来,直到汉晋和议谈判完成,才始又恢复通行。 张雄接任上洛守御任务不足一个月,从永安回转晋国之后,张雄被闲置了好一段时间,一直到最近,他走通了汝南王、抚军将军司马亮的关系,才始重新被启用。 司马亮是司马懿第四个儿子,西晋宗室,他也是西晋“八王之乱”中的第一个起兵的王,也就是说八王之乱是由他开始的。 从斥候处得知汉军出关的军报,张雄惊出了一身冷汗,马隆在上洛半年多时间,什么事都没有,一切风平浪静,怎么轮到他张雄守关,一个月都没到,就碰上汉军杀来了? 这人的运气差了,做什么事情都倒霉,就比如父亲张颌,没事你得罪司马懿干啥,结果就是人家司马家得了天下,咱老张家拼死拼活的,却只能仰人鼻息,拍人马屁才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一个危险的差使。 “看清楚是谁的旗号没有?”张雄惊声问斥候道。 “禀将军,是汉国大司马姜维的旗号,我瞧这前军之中,似乎还有一些羌兵,可能是无当飞军的人马?”斥候队率回禀道。 张雄一听是姜维,立时身子一软,差一点踉跄着摔倒在地。 别的将领只要不是赵广,他张雄都有信心应付的过来,但若是姜维,张雄还没有狂妄认为自己能打得过姜维。 “打探清楚汉军有多少人马了没有?”张雄再问道。 晋军斥候队率为难的摇了摇头:“汉军斥候放的很远,我们怕被发现,不敢靠的太近,远远看去,估计人数不下万人。” 万人规模的军队出征。 这一不确定的消息让张雄心中更加急切。 “快给镇南大将军报信,姜维姜伯约兴兵攻打上洛,武关道危急,请求增援,记住,万分危急。”张雄连声下令道。 向羊祜求援之后,张雄也是马不停蹄,迅速收拢麾下将卒,在上洛设置柴砦、寨角,收集滚木擂石及一应守关辎重,以作长久固守准备。 按张雄的预计,姜维要是来进攻上洛,他必须要守上十天时间,才有可能等到羊祜从襄阳和南阳派来的援兵,这还是乐观的估计,如果羊祜那边有事耽误的话,他张雄守关半个月或者更长的一个月时间都有可能。 —— 武关道上。 层峰驿是一处重要的交叉路口。 从这里继续向东南方向,是武关道上的重镇上洛,也就是后世的商洛市。 转向东面的话,可以直趋洛水上游的司州商县,司州是晋国新设成立的州府,原来是曹魏的京兆郡,再往前是汉朝的弘农郡。 张护雄率先遣汉军到达层峰驿之后,并没有按往常沿大道杀向上洛,而是在留少数兵卒接应中军姜维后,立即挥师东进,直取商县。 汉军的目的当然不会是商县这种小盆地县城,他们真正的目标是流经商县的洛水。 洛水。 黄河下游南岸重要支流,发源于华山南麓,在崤山、熊耳山之间广纳百川,洛水上游穿行在熊耳、崤山峡谷与盆地之间,多险滩急流,船只通行不易。 出洛宁长水后,左携涧水,右带伊河,水面渐宽,水中多沙洲,一路浩荡北入黄河,这条河也是中华文明的发源地,母亲河。 按《尚书·禹贡》有云:“导洛自熊耳,东北会于涧、瀍,又东会于伊,又东北入于河。” 秦朝始皇帝《祀洛水歌》有曰:“洛阳之水,其色苍苍。祭祀大泽,倏忽南临。洛滨缀祷,色连三光。” 曹植在《洛神赋》写道:“黄初三年,余朝京师,还济洛川。古人有言,斯水之神,名曰宓妃。感宋玉对楚王神女之事,遂作斯赋。” 曹植这里提到了宓妃,其实并不是他的嫂子甄宓,而是伏羲的女儿,她在洛水一带帮助有洛氏结网捕鱼、狩猎养蓄放牧,甚得百姓爱戴,可惜却被河伯强抢了去,后来得大英雄后翌相救才始脱身。 商县一带,由于位置偏僻,运粮不易,晋国并没有留下多少兵卒,县城里面仅有百余名郡卒,带队的将校也只是一个都伯,连军侯都不是。 这一点兵力对于无当营来说,就是一个挡路的小石子,可以毫不费力的踢开。 六月四日,汉军顺利占据商县和洛水。 由此,姜维的疑兵计谋取得初步成功,他这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直接击中晋国的要害。 汉军进可以顺洛水而下,直取洛阳,或者中途变向,往北攻函谷,让晋将胡奋腹背受敌,往向攻南阳,则可袭扰晋国荆襄地区补给。 —— 平静了多日的汉、晋和平局面,被姜维突然的出兵给打破。 汉军在洛水上游出现,让下游的晋国都城洛阳一片兵荒马乱,泰始之治的繁华盛景让晋国官员们沉醉其中,危机感渐失。 朝中的高官显贵平素养尊处优惯了,这时一个个惊惶失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司马炎在宫中正与贵嫔胡芳投壶嬉戏,听到这一消息,立时脸色难看的要拧出水来,着急之下,司马炎连忙召集朝中重臣、将领商量应对之策。 晋国朝臣议论纷纷,七嘴八舌,商量了半响,也无一个结果,甚至有胆小怕事的,还提出了迁都回邺城的意见,把司马炎给气的脸色铁青。 “陛下,伪汉竟然主动出兵攻打我大晋国土,当真是不知敬畏,不知死活,臣请令,率一支兵马前往弘农郡宜阳,击破姜维,全歼来敌。”最后,骠骑将军司马骏长身而起,向司马炎请令道。 司马炎朝自己的叔父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这一次要辛苦叔父了,洛阳、弘农的军队,都由叔父统一指挥,另外,荆州羊祜那里,我会另拟诏书,让他配合叔父征剿,姜维既然敢来,那就让他来得回不得。” 司马炎对司马家的诸王一向信任有加,几乎不加什么防范,这样做的好处就是他在位时,司马诸王齐心协力,共同保护晋国江山稳固,坏处是等司马炎一死,诸王争权的弊端就显现了出来。 现在,司马炎正年富力强,决断力也强,司马骏也是司马家族中少有的有统兵经验的王爷,他在军中的威望甚高,历史上的河西秃发树机能之乱,就是在司马骏的指挥下平定的,当时文鸯还是他手底下的一员将领。 司马骏领兵驻宜阳,这里是豫西群山与洛阳平原的交界地带,姜维一旦在此受阻,则袭扰和吸引晋军注意力的谋略将不可进行。 汉、晋争雄的烽烟再燃,这一次的位置也从关中烧到了中原腹地。 第一百九十四章 步步为营战荆州 西陵城。 因新汉在荆州只占了这么一座大城,当仁不让的成为了汉军的中军驻地,兼新汉荆州西陵郡治所在。 赵广在留下罗宪、陈同守赤溪、张翼守建平之后,率东征军参司军文武一干人等进入城内,步阐则一路小心翼翼的陪同着,不敢稍有怠慢。 领导来辖区巡察,当然要陪着,尽量展示自己治理的功绩,以便为接下来谋求更好的职位留下好的印象。 在见识到了汉军生擒周处的全过程后,步阐心中既惊又惧,赵广这一步步算计,把陆抗的心思、周处的脾性都摸的清清楚楚,可以说先立于不败之地。 有这样的人在,汉国可以说稳如泰山,他步家投靠之后,只要老老实实干好自己的事,家族的长远利益就能得到保证。 新汉国力越强大,步家的发展也越顺利。 这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事情。 “凡与大汉为敌者,即便强如周处,也一样是阶下囚徒。” 赵广对于步阐的心思早就看在眼里,拿下周处,不仅是要说服周处为新汉效力,也是对步阐、朱琬、留虑这些东吴的降将的震慑。 降将的使用,一直是三国时期的难题。 太过信任,则万一又反叛回去,影响太过恶劣。要是不给予信任,将信将疑的用,降将的能力又不能完全发挥。 赵广不想去测试步阐、朱琬他们的忠诚,他只相信一句话,大部分人的忠诚都经不起利益的考验。 当然,对于那些把忠诚铭刻进身体里面,用一腔热血在史书留名的人,赵广始终敬重有加,比如姜维、傅佥等蜀汉覆亡时战死的将领。 —— 汉、吴两军在西陵、宜都、江陵一线对峙。 国家危亡系于一身。 赵广和陆抗两人在经历了一番试探之后,终于彼此承认,对方的主帅确实是棋逢对手的劲敌。 陆抗的精气神倏然一振,一双平和的眼睛也开始锐利起来,陆晏、陆景看到父亲这般神情,也很是惊讶,因为这种神态,他们只在吴、晋两军襄阳对峙时看到过。 当时,陆抗的对手是晋国荆州牧羊祜。 认识到对手不简单之后,赵广和陆抗各自慎重起来,大规模的决战谁也不敢擅自开启。 想当年,官渡、赤壁、夷陵三场大战,持续的时间都要三、四个月甚至半年之久,就是因为决战的压力太大,胜利一方还好,吃败仗一方若是全军尽墨,则多年基业毁于一旦,国势因此衰落,主帅也将成为历史的罪人。 当然赵、陆两名主帅不出战,并不代表两军前沿就风平浪静了,小规模的挑衅还是会经常的发生。 如罗尚、罗袭、陆晏、陆景等裨将、牙门将一级的中低级军官,相互之间“交往”还是很活跃,特别是罗氏兄弟和陆氏兄弟之间还隐隐存了比拼的意思。 大家都是年轻将领,持勇斗狠、计谋韬略,谁更厉害,拿出来比一比,也是正常不过。 有时打着打着,对手说不定还变成了“朋友”。战场上多种经验的积累,也是将二代、将三代成长的必备过程。 汉军东征,能够一举拿下西陵,建立起新汉驻荆州的桥头堡,全军将士也是喜不自禁,不管接下来战事如何演变,最起码出兵荆州的战略目的达到了。 有西陵城在手,汉军的粮秣、辎重能够就地解决一半,不需要长途从巴蜀转送。 要知道当年夷陵大战,不是刘备没本事,而是他在荆州没有落脚点,蜀军之所以兵败被陆逊火烧连营,就是少了西陵这样的重镇支撑。 从西陵到永安,是三峡茫茫的原始密林,几无人烟,就是换到后世也是一样,人少的可怜,汉军并不需要过多担心后勤补给线被切断。 因为,无论是吴军还是晋军,即便穿越了茫茫的长江三峡无人区,到达江岸边上,也只能望江兴叹,而长途奔袭没有补给,那就是死路一条。 同时,有西陵在手,赵广可以率军向北面的当阳一带推进,当阳这个地方赵广再熟悉不过,父亲赵云就是在当阳长坂坡一战成名,当阳若下,汉军再北上的话,就能够威胁到晋国荆州的重要城池襄阳。 若是襄阳在新汉手里,那晋国的南阳、新城等地就彻底暴露在汉军的多路夹攻之下,不用赵广进攻,晋国一方承受不住压力,就会主动撤退。 汉军若是向南,同样能够威胁到荆南四郡,特别是沅水上游的武陵一带,这里和夜郎已经很近,只不过交通不便、通行不易,而一旦武陵、零陵等地在汉军手里,则往来南北就要方便的多。 当然,这些都只是纸上谈兵的形势分析,具体能不能实现,还要看赵广和汉军将士接下来的方略和征战是否胜利。 吴军一方,陆抗在夺取西陵失利、赤溪互有胜负之后,也决定不再冒险。 赵广这个人,用兵实在太过于天马行空,完全让人摸不着头脑,但其成长的快速程度让陆抗感到震惊。 翻阅赵广之前的战例,就是一个猛打猛冲的愣头青,凭着无敌的单挑本领,一次次翻盘逆转,到了江油关、关中、巴蜀、河东战事时,除了勇猛依旧外,还多了统御韬略。 特别让陆抗感到惊异的是,赵广似乎对国与国之间的政治分寸把握的很准,几次算计都把司马炎吃的死死的,让他不得不敬服。 会搞政治的人,都是权谋高手。 比如曹操、刘备、孙权这三位,都是当世的英雄豪杰。 赵广不知道,陆抗已将他的级别提升到了曹、刘、孙的高度,有感于赵广带来的巨大威胁,陆抗决定采取稳扎稳打的策略。 反正有江陵、宜都、乐乡等城在手,荆州平原的主要耕作区还在吴国手里,吴军内线作战优势明显,特别是在就粮和辎重补给方面,吴军要比远道而来的汉军方便的多。 同时,西陵在汉军手里,对吴军来说也不是只有坏处没有好处。以前荆州两强争霸,南北对峙,陆抗手里的兵力只有三万到五万,晋国的羊祜总兵力最高峰时达到十万之众,一比二、一比三的差距,让陆抗承受了很大的压力。 没办法,吴国的国力在孙皓的折腾下已经养活不了更多的军队,江淮是最重要的战场,丁奉那里少不了人,加上交州那边又经常性的叛乱,需要有军队常年镇守。 等轮到荆州时,吴国朝堂觉得,陆抗有名将的光环,一人可顶一万余人马,少一点就少一点,反正不会出太大的事情。 这是典型的鞭打快牛的心理,让陆抗心里有苦却说不出来,他只能选择默默承受,最后在忧忿中病逝。 现在,有赵广这个阎王参与到争夺荆州的战事中来,三方互为对手,又相互可以联合,变数要增加更多,陆抗忽然觉得把西陵让给赵广也没什么不好。 汉、吴两家,细算起来也就是吕蒙收复荆州、关羽兵败被杀、夷陵之战火烧连营等几件大事,这都过去多少年了,现在新汉的小皇帝虽然是刘备的玄孙,但真正作主的却是眼前这位赵大将军。 汉、晋之间,不久前还爆发过激烈的冲突,新汉的前身蜀汉就差一点被晋国大军给灭了,甚至于新汉的第一个皇帝刘谌,就是死于晋将杜预之手,从这一点上来算,汉晋之间的矛盾和冲突比汉吴之间要大的多。 况且,西陵虽然是吴国的疆土,但这些年来,一直是步协、步阐这两兄弟在掌管着,相当于吴国内部的独立势力,失去西陵对现在的吴国来说,也没损失多少。 三国这个时代,单单只会在战场上拼杀,那是牙门将的水平。 如果再往上升一级,能够利用好地形地貌、天时人和,策划战役战事,那是一地镇军大将军的水平。 如果能够综合考衡国与国之间复杂的关系,把政治因素算进去,那是军事大家的水平。 从历史来看,陆抗肯定有这个能力的,只不过,因为孙皓的制约,他的建议往往不被采纳,最后只能徒乎奈何。 这一次,陆抗一如既往的把自己关于吴、汉、晋三国之间关系的判断,明明白白的写进了奏折中,他希望孙皓在荒淫无度的百忙中,能够考虑一下国事的艰难。 十月下,被陆抗抱怨的孙皓在建业的昭明宫接到陆抗的书信,开始时心中还颇有些不满,陆抗西陵没打下来,让他在群臣面前很没面子。 不过,他也没有撤了陆抗的想法,自毁长城的事情不能干,这一点孙皓还是有数的,他要想继续在皇位上折腾,军事上还得靠陆凯和陆抗。 吴国朝堂上,丞相陆凯、军师张悌、护军孙震、副军师诸葛靓等人在看罢陆抗的信件后,一个个神情凝重,西陵夺不回来,荆州就像一个破了口的陶盅,让吴国再难建立起一个完整的西部防御体系。 “都说一说,镇军大将军的提议,是否妥当?要是真和晋国联合,具体的方略又是如何?由谁来联系为好,到时是以我们大吴为主,还是他司马晋为主?” 孙皓难得的振作精神,在压力面前,刚登基时的睿智和精明劲头又有些恢复。 第二百零二章 司马骏的大战略 姜维兵进洛水。 犹如在平静的河面上,扔下了一块石块,波纹层层叠叠,由近及远,久久不散。 张雄很着急。 他不知道是继续守在上洛,还是应该尾追姜维,与司马骏一起歼灭这股汉军。 胡奋很着急。 他驻守的函谷关就和洛水隔着几座山,要是姜维一个转向往北,那他岂不是要腹背受敌,潼关有文鸯,背后有姜维,那他胡奋还怎么守? 不过,胡奋并不知道,潼关的那个打着“文”字将旗的,其实已经不是文鸯,而是换成了文虎。 与张雄、胡奋相比,羊祜这一次倒是很淡定从容。 他的第一反应是赵广在搞什么阴谋诡计,武关道岂是这么好打的?沿途关隘连连,晋军只要据守住一处,就能层层阻截,将来犯之敌挡在关道之中。 兵法上讲究虚虚实实,所谓的眼见为实,在用兵上又不全是如此,有时眼睛看到的,也不是真实的情况,有可能是对手想让你看到的“事实”。 去年的时候,赵广率汉军进入荆州,羊祜曾经将驻地前移至襄阳以南的当阳县,以应对赵广有可能对晋国的袭击,只是让他意外的是,一向莽撞冲杀的赵广在取了西陵之后,竟然收手了。 在往后,汉、吴两国停战,双方不打了。 羊祜和杜预集结了数万兵马,正准备趁火打劫,这汉吴一停战,劫就打不成了。 这是怎么回事? 饭吃到一半,就不吃了。 赵广的这玩的是哪一个套路?在赵广手里吃了多次亏的羊祜决定先按兵不动,等一等再说,这让志在进取的荆州刺史杨肇很是不满。 杨肇有些不服气,带着所部兵马去攻打吴国的江陵,结果被陆抗好一顿收拾,杨肇一路弃甲而逃,要不是杜预领兵接应,差一点连命都没了。 本来羊祜在荆州碌碌无为,晋国朝堂对他还颇有微词,如贾充等与羊祜素来不睦的官员,有意抵毁羊祜纵敌,杨肇这一败后则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羊祜不行,那他起码还保住了荆州,换别人上,说不定比他还不如。 就比如:换你贾充贾公闾去,你能保证荆州不失,而且还开疆拓土,贾充心想我也就嘴皮子利索,与赵广对战,我哪里能行? 羊祜还想再等一等,起码等汉军暴露出了真实意图后,再作决断。 但有人却很按耐不住了,这个人就是司马骏。 “打败姜维,全歼来敌!”还不到四十的司马骏正是壮年气盛之时,在晋国朝堂上,他自信满满的发出了胜利的宣言。 司马骏虽然在司马炎跟前打了包票,要将姜维困死在商县,但嘴巴上说说容易,真正实施起来却是困难重重。 兵将在哪里? 洛阳的卫卒倒是有,但这些养尊处优的老爷兵,司马骏哪里看得上。 能够在洛阳当兵的,又岂是没有关系的,这些将兵看起来很威武,但也就是充作仪仗兵用用,真拉到战场上,无当飞军一个冲锋,晋军就垮了。 无奈之下,司马骏只能以骠骑大将军的身份,向羊祜和胡奋连续下达命令,让他们速速派遣精兵在宜阳汇合。 为了对付姜维,司马骏还特别关照,要精兵强将,不要派来二、三流的地方郡卒。 羊祜刚接到司马骏命令时,还很耐心的回信,阐述自己的判断:洛水上游河道险峻,汉军东进的兵力不会太多,所以,晋国在宜阳只要聚集万余人马,就能坚守住这一道洛阳门户。 但羊祜这么想,并不代表司马骏也这么想。 只是守住宜阳,那目标定的太低了。 这次汉军派来的,又不是那个无法无天、不按常理出牌的赵广,姜维虽然很厉害,但却并不是不能敌,至少在赵广沓中未显山露水之前,姜维就被魏军诸将打的很狼狈。 羊祜不调精兵来,司马骏就向司马炎告状,对于这位统兵有方的皇叔,司马炎当然相当的信任,前两年的东线江淮战场,就是司马骏东奔西走,帮着司马炎守住了合肥,并把吴国老将丁奉挡在庐江、巢湖一带。 司马家毕竟是一家人。 羊祜再牛逼,和司马炎关系再好,也抵不过司马骏亲近。 被司马炎、司马骏这一番微操作弄的很无奈的羊祜,已经快要气吐血了,他第一次感到,这个镇南大将军、荆州牧做得真是憋屈。 —— 襄阳。 晋国镇南大将军、荆州牧羊祜驻地。 羊祜继续镇守荆州,杜预自然而然当他的副手,又一次接到司马炎的诏书、司马骏的调令,羊、杜两人脸色凝重,好半天才缓过气来。 行军打仗,最怕的就是遥控指挥。 后方不了解情况,一顿骚操作,就可能让胜仗变成败仗。 “叔子,从目前得悉的情报来分析,汉军这一次领军的是老将姜维,此人用兵一贯行险,但算计又极为精准,我们要是兵力部署被他摸透,那伐蜀时的教训可能会再次发生。”杜预将脖子扭了扭,让它有了稍稍舒服一点的姿势。 号称杜武库的他,对战例研究甚深,其中姜维更是因为是蜀汉大将军的身份,用兵战例被杜预反反复复的拿出来讨论。 羊祜微点了下头,放下手中的军报,问道:“元凯,你看这次伪汉一反常态,没有让赵广领兵出征,而是遣出了老将姜维,是何用意?” 杜预想了一想,也疑惑的说道:“这其中,难道真的有诈?赵广和姜维的目的是哪里?是朝堂担心的洛阳,还是胡奋担心的弘农,或者就是武关道本身?” 羊祜叹了口气,道:“究竟是哪里,我们现在猜不出来,不过,骠骑大将军那里,不派兵不行了,元凯,就由你辛苦一趟吧,要是别人去,怕大将军又会不高兴。” 杜预去增援宜阳,司马骏当然满意,事实上,手底下缺少得力将领的他,一早就瞄上了在羊祜手底下担任闲职的杜预。 杜预点头领令而去。 羊祜又将参军徐胤叫了进来,吩咐道:“上洛的张雄那里,你领二千将卒去增援一下,告诉他,守住上洛是重中之重,切切不可擅离职守。” 徐胤应诺一声,也跟着下去点齐将士去了。 羊祜这三言两语,就有万余将士散了出去,心里不由得更是烦闷。 他这个荆州牧看似家大业大,麾下人马有八、九万人,但其中将近五万是屯田的郡卒,这些屯田兵守卫荆襄本土,确实能派上不小的用处。 但若是让他们抛下田地去行军打仗,那根本不太现实,先不说战斗力如何,就说粮秣的供应就是个大问题。 剩下的四万余兵卒,算是羊祜辛辛苦苦练兵的家底,这些将士一要守在南线,防备吴国的大将陆抗、汉国的大将罗宪;二要守卫襄阳,这座重镇地理位置极为重要,绝对不容有失。 这么一算计,羊祜手里能机动的兵力,也就一、二万人,而现在一万将士被调走了,羊祜猛然发现,他已经丧失了机动作战的能力。 —— 上洛。 张雄忐忐不安的看着司马骏派来的信使董猛,董猛此来上洛,从宜阳转道武关、丰阳,前后只用了三天时间,可以说非常的辛苦。 “张将军,骠骑大将军有令,你部必须在二日之内,从层叠驿向商县进军,配合我宜阳大军,夹攻敌将姜维所部,此令不得延误。”董猛尖着嗓子,脸上不耐烦的说道。 董猛其实是宫中的宦官,在魏国被晋国取代后,董猛也伺机投靠了司马家,不过,他的门路有些不畅,摸索了好几年,才始投效到扶风王司马骏的麾下。 在历史上,董猛最后更是迎风直上,成为了妒后贾南风的得力帮手,是“八王之乱”中的重要人物。 张雄还有些犹豫,支吾道:“董使,此事不知镇南大将军是否知晓,末将不久前接到镇南大将军府命令,要我继续坚守上洛。” 董猛一听张雄抗拒,脸色阴沉的可怕,声音也再次拔高了起来:“张雄,你要明白,你这个上洛守将是汝南王爷保荐来的,要不要我回去后和汝南王禀报你抗命不遵之事。” “末将遵令,这就与董使一道出发。”董猛提到汝南王司马亮,张雄终于只能屈服。 他这半年多来,处处求人处处碰壁,羊祜那里自身难保也顾不上他,要不是司马亮伸出援手,他只怕现在还在家中闲置。 张雄被董猛这个不知兵事的宦官威胁,无奈之下只能留千余将卒由一名军侯留守,自己则带着四千守关晋军向层叠驿、商县方向进军。 两面夹击。 一鼓作气,将姜维堵死、困死在商县一带的两山峡谷盆地之中。 司马骏的构想很有魄力,听起来也很有实战指导意义,但他却忘记了几点。 姜维会一直留在商县等着被晋军围死吗? 汉军除了姜维这一军之外,会不会还有其他的军队朝晋国这边杀来? 就算他围住了姜维,又怎么能保证,一定能在短时间内将其全歼? 万一被姜维突出重围,那在空旷的洛河大平原上,要想堵截一支拥有姜维这样出色指挥才能、又没有目的地和方向流窜的敌军,难度可想而知。 第一百九十五章 假霸王赵广 孙皓把陆抗的意见告知群臣,想听一听众人的意见。 吴国众臣这段时间被孙皓的残酷手段搞怕了,一个个垂首也不答话,没办法,谁说话谁先死,孙皓这种二杆子的马屁不是谁都能拍上的。 孙皓希翼的扫了一圈,见无人出列,心里甚是失望。 大吴国的贤臣们都去哪儿了? 都死光了吗? 尚不自知的孙皓最后将目光投向右丞相万彧,相比被杀的濮阳兴和张布,万彧才是真正推荐孙皓上位的人。 吴国目前的朝堂上,除孙皓之外,权力最大的人也是万彧,而不是左丞相陆凯,陆凯年岁已高,加上性情耿直,屡屡直谏让孙皓很是不快,这次要不是涉及陆抗,孙皓都不想让陆凯参与议事。 万彧见孙皓盯牢了自己,心里颇感无奈,最后硬着头皮上前道:“陛下,臣以为镇军大将军的提议甚好,我大吴虽然放弃了西陵,但却可以加剧汉国与晋国的矛盾,若是他们因此打起来,那我大吴就可黄雀在后,坐收渔翁之利。” 说到这里,万彧瞄了一眼孙皓的脸色,见没有什么异常,心中稍稍安定。 “前番晋国向我大吴求和,遣了中书郎张华、郎中何邵前来,我们按对等的礼数派出使臣即可,臣以为秘书中书郎薛莹可当此重任。至于具体的方略,臣以为还在于镇军大将军那里,吾等远隔千里,不知实情,不敢妄言。”万彧继续道。 孙皓听万彧这么一说,刻薄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点头道:“还是右丞相知朕之心意。这样,让薛莹挑选合适人选,出使晋国,商议联合之事。另外,此事先不要声张,以免丁大将军有异议。” 孙皓一言已定,众臣也是长出了一口气从昭明宫出来,看向万彧的眼神也充满了感激,全身而退不容易呀,这一回要不是万彧,说不定又要被孙皓打杀几人。 在吴国为官,危险性实在太高。 唯一感到不快的,只有秘书中书郎薛莹,这简直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万彧哪只眼睛发现他薛莹适合出使晋国了? 万彧见薛莹怒瞪着自己,心知这事做的不妥,但当时一时情急,他是刚刚想到薛珝,也就是薛莹的大哥经常出使蜀汉,这薛莹出使晋国正是合适,也没来得及和薛莹商量一番。 “道言,此事不怪文彬。出使之事还望多多费心,一定要促成吴、晋联合,不然的话,仅凭我大吴的军队,只怕不是那赵广的对手。”就在万彧难堪时,左丞相陆凯出声道。 “陆公放心,莹当尽力而为,必不负诸公之托。”薛莹听陆凯这么一说,脸上不快渐渐消退。 陆凯德高望重,很得吴国众臣的信任,就连薛莹的父亲薛综、兄长薛珝,也对陆逊、陆凯、陆抗赞誉有加,薛莹一个后辈,能得陆凯肯定,也是一份光荣。 面临新汉的威胁和军事压力,一团乱麻的吴国朝堂上,皇帝孙皓和众臣的意见难得达成一致。 荆州方向,继续交给陆抗与赵广、羊祜周旋;外交上,薛莹出使洛阳,希翼和晋国一起,为抗击新汉赵广的入侵而联合起来。 一个打不过你,那吴、晋两国就抱团打你汉国一个。 类似于战国时期的合纵之术,又一次在三国末年的外交层面出现,这对于赵广来说,是增加了统一的难度,但同时,也是给了他在复杂局面下成长的经历。 —— 吴国的情况,大致就是如此。 回头再说长久沉寂的晋国,司马炎在与赵广达成河东和议之后,很长时间内都在休养生息,埋头发展,几乎不参与对汉的军事行动。 这是他吃了数次亏之后,得出的应对赵广的策略。 按荀勖、贾充、王经、裴秀等近臣所说,赵广这种穷兵黩武、连年征战的疯子,就是楚汉相争时的霸王项羽。 要是你理他,他起劲个没完,要是不理他,他就打别人了。 这不,晋国半年多没惹新汉,赵广是又征讨凉州,又南攻荆州,与鲜卑、吴国打的热闹的很,按照常理推断,汉国的那一点国力和积蓄,也被赵广折腾的差不多了。 司马炎和贾充、荀勖等重臣只要一想到这一点,心情就大为畅快,不用打仗还能看着对手犯一个又一个的错误,这是当年高祖刘邦看霸王项羽时的心情呐。 刘邦和项羽争天下,最后谁赢了? 当然是刘邦,而不是项羽。 按这个思路,现在赵广这个假霸王蹦的再厉害,只要吃上一次败仗,那就前功尽弃,司马炎现在就是在等赵广失败的那一天。 薛莹到达洛阳的时候,司马炎也在看羊祜送来的荆州战报,羊祜的分析和陆抗虽然角度不同,但大方向还是一致的。 对于赵广介入荆州战事,羊祜认为,新汉在南面开辟新战场,其实并不明智。 原因是荆州在南、关中在北,赵广除非有分身之术,否则的话,以他一个人是不可能应对两线作战的困局,当然,现在赵广还有姜维可以依靠,但姜维已老,他又还能支撑几年? 对于晋国来说,汉军在荆州西陵出现,也有助于缓解弘农、河东方向的压力,起码就现在来说,赵广人在西陵,他就不可能在潼关、在蒲阪发动对晋国的战事。 司马炎在接见薛莹的时候,神情颇有些自得,没有了战事的纷扰,晋国在这一年里,经济得到较快的恢复和发展。 在赵广穿越前的历史上,西晋短暂繁荣的时间还要晚一点,要到司马炎太康年间,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被赵广压制的原因,晋国君臣改革的一系列措施提前实施了。 其中:朝廷颁布的《占田令》,让失地的流民得到招抚,依法占有无主土地,民众辟田开荒、从事农作的热情高涨。水利灌溉渠道也在属地官衙的治理下,得到兴修和疏通,太平盛世的局面正在逐步形成。 同年,司马炎正式颁布《泰始律》,这一律法由张斐、贾充、羊祜、杜预等重臣共同编写,诏颁天下后,引起了极大的反响。一时间,洛阳文人士子以研究泰始律为荣,导致洛阳地面上,纸张的价格居高不下。 这也是“洛阳纸贵”这个成语的由来。 在晋国博闻司的宣传中,泰始二年已经成为了天下大治的标签:泰始之治。 对孙皓提议的联合抗汉的建议,司马炎连续召集荀勖、裴秀、张华、贾充等近臣密议了多次,又来回去信给羊祜、司马骏、石苞等在外领军将领,听取他们的想法。 在综合各方意见后,司马炎最后作出决定:明拒暗合。 也就是说明面上,不和吴国联合抗汉,毕竟晋、汉之间签订的河东协议才刚刚生效一年不到,眼下靠着解池的盐场,司马炎正从诸胡那里赚取大把的财物。 同时,随着关东和关中局势的缓合,来往洛阳和长安之间的商贾也多了起来,其中不乏从西域而来的胡商,这些胡商带来的东西新奇又别致,甚得晋国上层权贵和官员的喜欢,就连司马炎的宫中,也购置了不少的胡货。 要是晋、汉两国再交兵,那商路一断,胡货也运不进来,面对后宫皇后杨艳、贵嫔胡芳,还有王缓姬等美人嫔妃的哭诉,司马炎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女人,是司马炎的心爱。 但女人多了,也真是很烦,一碗水要端平,这本事不是谁都能具备的,起码司马炎现在还没有这等好本事。 所以,一旦晋、汉协议被撕毁,两国烽烟再起,司马炎好不容易拥有的“泰始之治”大好局面都将不复存在。 暗底下,晋、吴之间倒是可以达成口头密约,毕竟,赵广给予晋国的压力太大,要是不加以扼制,司马炎担心,赵广这莽夫会有一天,挥兵东进,把他的洛阳给打下来。 吴国虽然势弱,但在对付新汉方面,也有陆抗这样的名将,按羊祜所说,陆抗在与赵广的交锋中,也取得了一场胜利,汉军被烧毁的战船足有百余条,这是之前从来没有过的。 或许,羊祜、陆抗、杜预等晋、吴两国的将领联合起来,就能将赵广这头猛虎给彻底的困死在西陵。 要是真有那么一天,司马炎觉得,他必须再找两个年轻的美人好好享受一番,不然的话,都对不起老天给予自己的这份天资。 一想到女人方面,司马炎心头又火热的不行。 胡芳那里,最近去的多了,有些让他感到倦怠了,必须换一换口味才行,想到这里,司马炎忽然想起博闻司的左芬来,这女子最近的文章写的很是出彩。 尤其是那一篇骂赵广的檄文《假霸王赋》,说的就是赵广一意孤行、穷兵黩武,连年动兵以致民生凋弊的事情。 赋文中有事实、有依据、有实例,更有连篇的排比句渲染气氛,可以说是近年来,除已故的谯周那一篇《赵贼赋》之后,声讨赵广的最强声音。 如此有才华的女子,不纳入宫中,实在太可惜了。 就算左芬长得不太好看,司马炎觉得没有什么,他看重的是左芬的才华,而不是容貌。 他可不像赵广,在和张星彩不清不楚的同时,还和诸葛绪的女儿诸葛婉订了亲事,这还不是看中了诸葛家的女儿容貌长的好,人娇俏可爱。 这等名闻琅琊的贤淑女子,怎么能给别人,必须是他司马炎的。 一想到这里,司马炎不由得心如刀绞。 第二百零三章 姜维的兵法韬略 峣关。 赵广与文鸯一前一后,站在关隘的高处,在他们的眼前,是一条弯弯曲曲、不断向东南方向延伸的石道。 武关道,也被称为秦楚故道,战国之时,秦国和楚国这两个大国之间,主要的往来通道就是武关道,历史上那个倒霉被骗到秦国的楚怀王,就是从武关道到的咸阳。 “次骞,前方斥候来报,上洛的守军大部已经被大司马调离了,兵贵神速,我们必须紧紧抓住这一难得的战机,将上洛给攻下来.........。”赵广远眺商洛群山,对身后的文鸯说道。 文鸯微微躬身,低首道:“大将军,末将这就出发,明日日落之前,定将上洛拿下。” 赵广点了点头,对文鸯的陷阵能力,他还是很放心的,如果连文鸯都打不下上洛,那换其他人去也是白搭。 “我这里有一个人,你带着一起去。要是兵进房陵,他说不定能派上用处。”赵广想了想,示意亲将王训将他说的人带上来。 文鸯稍稍一愣,他不知道赵广要介绍何人,不过,也不用他想多久,只一会儿,王训就将一个四十多岁、背有些驼的中年人带了过来。 赵广将他叫了过来,对文鸯说道:“孟兴,前房陵太守孟达之子,他的部曲中有熟悉房陵一带情况的人,你率部到达武关后,就进入丹水、汉水流域了,孤军奋战,没有熟悉的人不行?” 孟兴听赵广介绍自己,连忙朝文鸯作揖施礼,以示尊重,不过,文鸯对孟兴的态度并没有热情多少,这主要是其父孟达在蜀、魏之间叛来叛去,着实令人难以信任。 赵广笑了笑,挥手道:“次骞,我等你的好消息,昨日,寇公亭还跑到我这里,嚷嚷要当这个先锋,说他父亲驻守过新城三郡,熟悉那里的情况。” 文鸯听赵广这一激将,立时瞪圆了眼睛,一把将孟兴拉到身后,道:“大将军,末将这就出发,要是明日午时拿不下上洛,我提头来见!” 说罢,文鸯一把扯过孟兴的胳膊,蹬蹬蹬的跑下关楼,指挥叫喝麾下将卒出关向南而去。 峣关隘上,赵广目送着文鸯远去,心中波澜起伏,新汉在渡过了重建初期的困难后,终于有机会反击一回了,只可惜,身为全军统帅,他不得不在后方坐镇,冲锋陷阵的任务只好交给文鸯来担当了。 文鸯这里还好? 以他的悍勇,张雄又调走了大半晋军,区区留守上洛兵马拦不住他。 赵广现在只担心姜维那边,这是将自己陷于死地得来的机会,也不知道困守在商县一带的姜维有什么妙计能够脱身。 —— 商县。 汉军先遣部队中军驻地。 姜维从层叠驿转道商县、洛水方向后,即令张护雄的无当飞军继续向洛水中游进军,占领中段的弘农郡卢氏县。 两县在手,汉军终于有了一小块回旋的地盘。 在这种山岭沟壑之间闪转腾挪,一直是姜维的强项,他这一辈子就在陇上的山山水水之间,与魏军多名大将交锋,总战绩胜多败少。 有趣的是,现在这些曹魏大将一个个都不在了,而姜维居然还活跃在汉晋的前线。 人生的际遇变化,就是如此。 “大司马,无当营张将军来报,卢氏的西北宜城方向,有不下五千的晋军正在集结,东南的栾川方向,也有晋军正在赶过来,张将军来问,我们是否继续坚守?”参军周巨一脸忧色的走进县阁,向姜维禀报最新的战况。 周巨在蒲阪渡之战、凉州之战后,终于积累了一定的经验,这一次随姜维出征,也是他独挡一面的第一次。 现在,周巨已经对父亲周群的卜卦之术没有多少兴趣了,一次次的失算,让他在同僚面前丢尽了面子。 与其花时间在占卜上面,他还不如好好的钻研下,如何分析敌情、判断局势,拿出对策这些参军的专业业务。 姜维低着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沙盘,问道:“上洛的晋军出动了没有?” 周巨连忙道:“禀大司马..........。” 姜维摆了摆手,道:“军情紧急,烦琐礼节,一应去除,直接讲战报。” “后军斥候刚刚探得,晋将张雄已经兵过层叠驿,按路程推断,到商县的应该还有一天时间,我们是否准备迎战?”周巨面露愧色,答道。 他还是一个新手,在姜维面前,多少有些束手束脚,不过,这样的情况只要再过一阵,他就应该会适应姜维的风格了。 “不。我们弃守商县,前往卢氏,在那里,我要摆开战场,与司马骏好好会上一会。”姜维抬起头,语气坚定的说道。 阳光从房屋的缝隙中照射进来,映衬的姜维脸上二、三块老人斑很是明显,这既有在狄道作战时被高原阳光灼伤的留痕,也有被敌将的槊戟划破的创伤。 年轻时那个风流倜傥的天水姜伯约已经远去,留下的只有新汉大司马姜维。 “大司马?”周巨怔怔的看着姜维日渐苍老的身躯,一脸的担心。 姜维浑不在意的一笑,细长的眼眸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不用担心,告诉卢氏的张护雄,给我打起大汉的旗帜,吹响“向洛阳进军”的号角,我们去寻一寻司马炎的麻烦。” 向洛阳进军。 周巨被姜维这一个想法惊的目瞪口呆。 在临出征前,姜大司马不是说,东进汉军的目的,只是调离上洛的晋军,现在却突然成了进攻晋国的都城洛阳。 洛阳再怎么空虚,也不是姜维、张护雄手里区区五千轻兵能打下来的? 姜维这是老糊涂了吗? 周巨暗暗后悔,早知道此行不利,他就应该算上一卦,问问吉凶,要是凶兆,就........。 凶兆就避过或当逃兵吗? 周巨眸子里,闪过一丝痛苦神情。 逃兵,他已经在蒲阪当过一次了,眼睁睁的看着上司、袍泽、兄弟拼杀倒在血泊中,那种绝望无助的场景,周巨晚上每每梦见,都会夜不能眠。 姜维倒是没有周巨这样多愁善感,在下达了弃守商县的命令后,他即率姜琼的亲兵营沿洛水,直向卢氏而去。 兵少力弱又如何? 这一次,姜维要代替老师诸葛亮,好好教一教司马懿家的子孙辈们,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才是兵法韬略,什么才是决胜千里?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一起来骑马 司马炎在为没能得到诸葛婉而忿忿不平。 这位从小就在蜜糖水里长大的博爱君王,要说有多么不好,还真不是。但有一点毫无疑问,他太博爱了,女人见一个爱一个,以致于年纪再大一点,连晚上要去哪个女人的寝宫都很为难。 因为赵广的出现,小诸葛婉算是幸运,逃过了晋国后宫的劫难。 如今的诸葛婉,已经和历史上的她不一样了,在新汉朝堂,她的身份特殊,加上赵广倡导的不歧视女子、鼓励女子发挥才能的主张,让诸葛婉感到束缚解脱之后的放松畅快。 在诸葛婉的面前,榜样虽然不多,但也有两个。 第一个是张星彩。个性鲜明、敢爱敢恨的张星彩就和她的名字一样,是天空中的一颗繁星,一朵云彩,闪烁着属于她自己的光亮,散发着属于她独特的魅力。 有迂腐的人,暗暗的斥骂她,不知廉耻,私通朝臣,甚比秦国那个和义渠王有私情,生下儿子的宣太后芈月。 有欣赏的人,一次次的赞扬她,扶持幼主登基,挽救大汉危亡,信任有能力的大臣,甚比高祖去世之后,临朝听政、大权在握的吕太后。 这些赞也好,贬也好。 张星彩听到了,只云淡风轻的一笑,流言蜚语于她何干? 这大汉的江山,是赵广打下来的,与她一个小女子关系不大,如果真要算的话,充其量也不过是帮助了赵广一把而已。 第二个是苏惠。苏诗人现在忙碌的,连她父亲苏愉都见不到她身影,与其他女子只能呆在家中不同,苏惠不是在各地宣讲,就是到军中排戏。 她的口才、表演还有名气,都让妒忌的女人发狂,甚至于有好事者,已经将苏惠对汉国的影响力排到了张星彩的前面。 就女子解放事业来说,苏惠走在了这个时代的前列。 当然,这主要还是有赵广在背后支持,若是没有赵广,苏惠再有能耐,也无法在这个男人占据主导地位的时代特立独行。 —— 新汉建隆三年,冬,腊月。 荆州战事随着汉、吴战线的稳定而渐渐平息了下来,快到年底的时候,赵广代表汉国、陆抗代表吴国,就停战达成了一致意见。 赵广在留下罗宪、陈同守卫西陵、张翼守卫建平之后,遂带着其余将校从荆州返回,汉军此时正行进在回转长安的路上。 长安。 诸葛婉站在初雪纷纷的长乐宫内,远眺南边秦岭连绵的山峦,双手抚在微挺的胸前,默默的期盼西陵战事快点结束。 思念是一种病,如影随行。 诸葛婉不知道后世有这一句歌词,但她已经觉得,一颗心已经不在她的身体里,而是飞到了遥远的荆州。 “赵郎,他什么时候回来?”诸葛婉心里这么想着,嘴里不由自主的喃喃起来。 “呦嗬,这大将军府的门还没进,就已经这样了,要是以后嫁进了门,那岂不是要得相思病?”一个爽朗的取笑声音在诸葛婉的身后响起。 诸葛婉一惊,转臻首看去,却见张星彩风尘仆仆的拍打着凤氅上的雪珠,眼眸中带着戏谑看着她。 “姐姐又笑话我?”诸葛婉不好意思的遮住涨红的脸庞,娇嗔道。 张星彩扬眉瞪眼,冲着诸葛婉道:“哪个是你姐姐,我是大汉太后,快叫太后!” 诸葛婉一怔,她这一声姐姐也不是凭空而来,自从和赵广订亲之后,张星彩这里她走的很是勤快,本来两人关系就挺不错,这相互熟了也就姐姐妹妹的叫唤起来。 可现在,张星彩突然一本正经起来,顿时让诸葛婉觉得心里委屈之极。 没有办法,张星彩不仅年龄比她大,身份也比她高,更重要的是还深得赵广的信任,两人之间关系又那么深,究竟有多深厚,诸葛婉不用猜,从言谈举止中就能发现。 “太,太后!”诸葛婉委委屈屈的张开小嘴,努力的发出三个低低的声音。 张星彩瞧着诸葛婉的小脸,稍臾终于忍噤不住笑出声来:“要叫太后姐姐,这大将军夫人可不好当,就你这个性,文文弱弱的,到时候还不被人给吃了,有些地方你要学一学我,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这天底下,只有我张星彩欺负别人的份,休想有人欺负我?” 张星彩骄傲的扬起头,眼眸中充满了自信,今天是过年的日子,大汉矿业的分红会议让一众股东争的不可开交。 平素的好兄弟,好哥们,在利益面前,一个个都撕破了脸,就算他们过后还会一起喝酒,一起逛教坊,也不能代替这一时的争吵。 矿业那里,幸好有个出资的比例可以参照,按份额分配就行,比如诸葛婉,也有一个点的分红,她的那点财帛早有人送到了诸葛绪的府上。 没有人敢黑掉未来大将军夫人的份额,这一点,诸葛婉不用担心。 “什么人敢欺负大汉太后、将来的大将军夫人?”赵广久违的浑厚嘶哑的浊音,在张星彩的身畔响起,只不过听起来颇有些疲惫。 张星彩和诸葛婉齐齐寻声看去,却见赵广一脸胡渣、不修边幅的斜靠在未央宫宫殿的柱子上,面带笑容的朝她们挥手示意。 “呀!”诸葛婉惊呼一声,再顾不得其他任何人,脚步踉跄着向赵广冲了过去。 赵广见这小娘惊喜的向自己扑来,心中也是欣喜,连忙张臂将诸葛婉抱住,以防她摔倒在地上。 张星彩淡淡的看着这一切没有说话。 如诸葛婉一样的疯狂劲头,她也有过,当年花一样的青葱年少岁月,已经和昔日的蜀汉一起,留在了成都的天府宫中。 当时,年少无知.........。 当时,若还有别的选择.........。 不知不觉中,张星彩的眼眶湿了,泪水在打着转转,却又被竭力的留在了眼底。 “想哭,就哭出来,忍着干什么?这是谁给你委屈了,告诉我,待我寻他的晦气?”赵广走上前来,伸出另一条手臂,将张星彩搂了过来。 张星彩用力的挣扎了下,却没有挣开赵广有力的臂膀,她低低喃语道:“还有谁?就是那个姓赵的家伙,枉还被称为大将军,都被人骂成假霸王了,还不自知?” 赵广一愣,假霸王,这词倒是新鲜,是什么人给自己起的绰号,本来是阎王,现在又是霸王,这辈子莫非他要和“王”字结缘了。 诸葛婉耳朵尖,听得张星彩这么一说,急急忙忙挣脱开赵广的束缚,道:“假霸王我知道,就是晋国的那个左芬,写了一篇《假霸王赋》,诬告赵郎你穷兵黩武........。” 诸葛婉小嘴巴啦巴啦,把听到的传言讲了个七七八八,倒让刚刚从荆州赶回来的赵广知道了事情的大概。 原来是司马炎搞的宣传战。 晋国那边,果然有高人,知道战场上战胜不了汉军,就在其他方面使暗劲。 “春秋时,先贤孔子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我赵广是不是穷兵黩武,是不是劳民伤财,百姓最清楚,民众最知晓。”赵广摇了摇头,笑说道。 “.嗯,明日朝议,让苏惠好好的宣读下晋国左芬的大作,这知已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赵广见张星彩、诸葛婉脸上犹有忧虑,想了想又道。 舆论这东西,用好了确实是一把看不见的利刃,但首先还是要有实力。 最近的两次出兵,西征凉州,赵广出动的是八千长征健儿,这些人都是自愿加入,并没有影响普通百姓的生活。东征荆州,主要动员的是永安的水军,还有巴蜀各地的驻守郡兵,真正对民生的负面影响也不是很大。 唯一可以指责的,或许就是再往前的河东之战了,但那一战属于是驱逐胡虏的保家卫国之战,若是不打退河东的诸胡,关中的安定局面也将不保,同时,迁移到关中的河东百姓也将流离失所,许多人都会死于胡虏的屠刀之下。 如果这样也算穷兵黩武的话,赵广不怕责难,不怕诽谤,不怕流言蜚语。 看到赵广信心十足的样子,两个女人也各自安下心来,赵广一边搂着娇小的诸葛婉,一边拥着丰腴的张星彩,心头不由的一荡。 莫非今晚有齐人之福? 想到这里,赵广脸上不由得露出男人都懂的笑意来。 张星彩见赵广这般神情,立时知道这家伙心有不轨,连忙冲着诸葛婉说道:“妹妹,今晚我到你那里安寝,我有重要事情要说........。” 诸葛婉未经世事,不知赵广在笑些什么,听到张星彩这话,心里还有些不情愿,这好不容易和赵广见上一面,怎么晚上不能在一起? 赵广一听张星彩的话,心中暗叫不好,这企图被识破,难道左拥右抱的美好计划要破产,这怎么可以,就算他愿意,弟弟也不愿意啊。 “小婉儿,晚上我教你骑马?”赵广眼珠子一转,不由得来了主意,搂紧了诸葛婉轻声道。 诸葛婉有点发蒙,晚上骑什么马,这赵大将军打仗打上瘾了,夜战的本领都学会了。 张星彩是过来人,晚上与赵广骑过多次的马,听到赵广此言,立马就心中火起:“小婉儿还小,晚上我来陪你骑马,要是输了,大将军不要不承认........。” 第二百零四章 第十二次北伐 弘农郡,卢氏。 洛水中游一座不起眼的小城,县城不大,因人口不多,城内县令都不设,只有县长、丞、役等寥寥几人,汉军猛虎扑食,不费吹灰之力,即占领了低矮的围堵城垣。 洛水这条山间激流从卢氏经过之后,河道逐渐变宽,两边的农田房舍也越来越多,当年,中华文明的先祖们选择定居于此,就是看中了洛水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 有河流灌溉,有沃田耕种,有蚕桑种植,有族人生息繁衍。 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了和平之上。 战端一旦开启,毁灭的不单单是人,还有所有的一切。 姜维提出“兵进洛阳”的激昂口号,让汉军上下士气高涨。 参军周巨只是一个年轻的谋士,资历不够,经验不足,自无力反驳姜维的冒险策略。或许,这就是姜维选择周巨辅助自己的原因。 相比马融、苏继、杜模等人,周巨是蜀汉旧臣之子,其父周群与姜维私交不错,同时,周巨在蒲阪渡逃脱,却又在无形中背负了“逃兵”的骂名,他也要用实际行动洗涮耻辱。 汉军的普通底层的将士也不会去考虑会不会陷入危险,他们只知道要去攻打敌国的都城,这样的经历可能从军几十年都碰不到一次。 最起码,以前的蜀汉军队根本打不到洛阳,就连长安也只能望秦岭而兴叹。 张护雄接到姜维的命令,马上点齐无当营将士,沿途大张旗鼓、做足了声势沿洛水向宜城、洛阳一带进军。 兵进洛阳。 若是别人听到姜维的这一命令,或许还会犹豫是否错了。 但张护雄不会。 在他的心中,姜维就一直是他尊敬的师长,张嶷早年丧父,是实打实的寒门苦出身。 张护雄和兄长张瑛在张嶷死后,虽然袭了爵位,但蜀汉的爵虚的多,实的少,若不是姜维在军中接济和教导,张护雄怕是没有今日的成就。 何况,在急于立功的张护雄看来,姜维进军洛阳的想法,没有什么不对?要打就打司马炎的老巢,就算攻打不下来,吓也要吓他一大跳。 汉军往洛阳进军一路之上,军中旗幡招卷,将旗如山如林,士卒铠甲齐整,刀枪箭矢林立,让人看到不由得赞许一声:好一支大汉强军。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高亢激昂的歌声不时在队伍中响起。 汉军之中,除去羌兵之外,带兵的军侯、都伯、队率等中低级将校不少是北方中原后裔,此时踏上故土,不由得心情激动高唱起来。 这首高祖刘邦的《大风歌》旋律简单,又传唱极广,此时随着汉军的前进步伐听来,有一种席卷天下、壮志满怀的豪迈之气。 —— 宜城。 骠骑大将军司马骏忙的连一向注重的容貌也顾不得打理。 在朝堂上,他司马骏可以许下豪言壮语,打姜维他觉得自己没有问题,假节、诸雍凉诸军事的职务,他以前也干过,只要把手底下的能打的战将笼络好就行。 另外,还有一点就是,司马骏性格比较豪爽,有点喜欢出风头,装逼的机会难得,一旦错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 这一次,在朝堂上许下承诺之后,司马骏开始时,按照往常备战的进度,向各地发出征召郡卒、运输粮秣、辎重、器械的号令。 但他这边还刚刚开始,陆陆续续的从各地收拢来的郡兵正在整编,猛然就听到姜维的汉军杀到宜城来了,这让司马骏倍感左右为难。 这些年,司马家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晋国内部的情况了。 用一句话来形容:外重内轻。 能打的军队都派到了边地或者与蜀、吴接壤的地方,中原的腹心区域,就只剩下了不堪战的一堆吃闲饭的郡卒。 但真到了战场上,单凭洛阳和宜城的郡卒,守城或是可以,野战则根本不是汉军的对手。 无当飞军的名头,他司马骏也听说过。 这些高原来的蛮夷,完全悍不怕死,他们就和当年秦国统一六国时的轻兵一样,敌人的首级就是一个个战功。 “还是先等一等为好,反正杜预也快到宜阳了,还有张雄的追兵也在后面,到时候三面合围,姜维就是插上翅膀也难以逃脱。” 稳字当头。 司马骏不是战场的新手,自然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现在可不是冲动和汉军野战的时候。 司马骏这么一想,遂下令紧闭宜城四门,作固守计。 —— 汉军进抵宜城。 姜维走的是水路,速度已经赶上来了,听斥候报说宜城四门紧闭,城中守备森严,姜维不由得眉头一展,淡淡的笑意涌上脸庞。 周巨见姜维如此神态,甚是不解,问道:“大司马,敌军守城不出,我军兵少攻之不下,不知因何发笑?” 姜维指了指宜城的方向,淡笑道:“司马骏,枉有知兵之名,却不过是胆怯之辈,他以为我要打他宜城的主意?与洛阳相比,宜城又算得了什么?” “姜琼,号令全军,绕过宜城,继续向洛阳进军。”姜维沉声喝令。 “唯!”姜琼领令,急急向各部传令而去,这一位刚刚相认、名气又大的不得了的祖父,让他的心中充满了敬畏。 不过,姜琼才二十出头,他还有时间好好的学习姜维的兵法,他也会努力的成长,不让天水姜氏籍籍无名。 “大司马,这样一来,我军归路被敌阻断,且又深入敌国腹地,四周皆是敌人,又要如何脱身?”参军周巨面露不解,不耻下问道。 这些天来,他也在加紧学习兵法韬略,但与姜维相比,显然还是一个稚子。 姜维心情甚好,答的倒也耐心:“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打洛阳,焉能调动敌军回援,这一次,我们本就是险中求胜、险中求活,所以,不要去想什么后路,就想着到洛阳城,痛痛快快的杀上一场。”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 姜维虽老,但一颗争雄之心不老,他就像从囚笼中的猛虎一样,刚刚脱困而出,就开始显示虎威来。 不顾一切,杀向敌都。 这样的壮举,胜利了,那是足以名留青史的大胜,失败了,也是一份决绝的光荣,姜维觉得,他此生在战场上最后的荣耀,就在这一次“北伐”中。 没错。 虽然汉军是向西北方向进军,但对姜维来说,则是第十二次“北伐”。 他希望,这一次“北伐”的取得的战果,能让自己前面“五胜四平二败”的北伐战绩有一个圆满的结束。 汉军要取新城三郡,面对的最大对手,除了羊祜的荆州晋军外,还有洛阳、弘农附近的晋军部队,他们距离房陵并不远,且又是平原地带,速度上要比山区行军的汉军快了许多。 当年,孟达想要回归蜀汉,之所以司马懿杀到上庸城下,孟达才始知晓,就是魏军推进的速度太快,让孟达根本来不及反应。 而当时,诸葛亮派出的援军,从汉中出发增援,看似直线距离更近,但上庸被攻下时,汉军也仅仅到达了新城郡的木阑隘一带。 所以,吸引更多的晋军远离房陵、上庸一带,为赵广接下来顺利攻取三郡创造有利条件,是姜维打洛阳的目的。 只有打晋国都城洛阳,才会让各地晋军不顾一切的回援过来。 只有往司马炎所在的地方进军,才能让晋国朝堂做出不正确的判断。 至于归路,姜维决定弃守商县那一刻,就不再有原路返回的想法,另觅一条回归之路,那是打完洛阳之后的事情,现在考虑太早。 敌变我变,一切都在变化之中。 第二百零五章 赵广全面动员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当年,刘邦从汉中入关中,采用兵法大家、淮阴侯韩信的策略,这一次,汉军真实意图在新城三郡,而姜维却要进攻洛阳。 究竟是佯攻还是真攻? 不到最后一刻,谁也说不清楚。 在留给赵广的信件中,姜维阐述了自己的构想,他认为要想拿下三郡,单单从武关道突进太过于简单,也太想当然了。 晋军将领不是傻子,也不是棋盘上的棋子,你想让它到哪里,它就会放在哪里? 万一有个差错,则汉军的所有设想都将化为泡影。 所以,为了让汉军主力部队能够顺利占领新城三郡,姜维决意兵进洛阳,以吸引晋军往洛阳方向集结。 赵广看罢斥候信使送来的姜维书信,心中既感到了沉甸甸的压力,又倍感担忧。 姜维对自己的期望,虽然并没有明说,但赵广真真切切的感受得到。 汉军这一次远征奔袭,可以说是破釜沉舟之举,或许姜维还有雄心壮志,想要把责任揽到自己肩膀上,但赵广并不想给老将军这样的负担。 汉室复兴的担子,就由他一力挑起来好了。系统这等作弊神器,虽然要付出辛劳才能有所收获,但只要努力了,也会给予丰厚的回报。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稳固新汉的根基,还需要姜维这样有威望、有能力、有忠诚的老将。 既然先遣东征的汉军已经向洛阳进军,赵广一时没有办法直接救援,但他也可以从更大的范围内,给予姜维足够的支援。 “令文鸯将军突破上洛之后,继续乘胜追击,夺取武关,抢占谷城。令寇林将军在后跟进,到达谷城之后,替换文鸯所部驻守。文鸯军沿汉水而上,占领房陵、上庸、新城,若遇敌军抵抗,悉数歼灭之。” “令罗宪、陈同两位将军从西陵向当阳、襄阳一带佯攻,以牵制晋国荆州军的北上;令张翼别遣一部从建平向粉水进军,威逼上庸,扰乱晋将王濬的视线。” “再令河东魏容一部、潼关文虎一部,汉中驻防军队,向接壤的晋国边界发起进攻,以造声势,呼应大司马东进。” “另外,再令南参军司、北参军司立即制定对晋作战方略,令各地郡县加紧运送粮秣、辎重,增援各地前线部队........。” 赵广在峣关连续的发出大将军令,号令新汉各地驻军全面动员起来,从不同方向对晋国发动攻击,以呼应姜维的孤军突进。 —— 上洛。 文鸯一手握着三棱牛角鞭,一手提着血淋淋的守将人头,正指挥着汉军向城中杀去。 一千不到的晋卒,在文鸯的猛攻下,只抵抗了不到一个时辰,就随着守军军侯被文鸯一鞭打死,而宣告全军崩溃。 汉军一拥而入。 上洛城中积累的辎重、粮秣众多,此时也为文鸯所获,不过,他并没有心思去清点这些东西,在稍稍的整顿好队伍后,文鸯又马不停蹄的向武关杀了过去。 羊祜麾下,参军徐胤此时正从谷城向武关进军,与文鸯的方向相对,从距离来讲,文鸯要比徐胤近一些,但从道路的难易程度来讲,徐胤可以从谷城沿丹水,坐船往武关,比文鸯靠两只脚走路又要快了甚多。 这种情况,有点像红军长征时,敌我两军在大渡河两岸齐头并进,就看谁能比对方更加坚持,看谁能抢先一步占领武关。 文鸯带头冲在汉军前阵,他的嗓子已经有点嘶哑,上洛到武关一路,晋军还有不少的围堵,这些围堵留守的晋卒不多,多者百余,少者只有十几人,但他们却能让汉军前进时一次次的受阻,纵算歼灭了守敌,时间也跟着失去了。 文鸯在中军按耐不住,后面寇林虎视耽耽,只等他受阻取而代之,这种被同僚盯着的危机感让文鸯不敢有丝毫保留。 一路之上,文鸯亲自上阵,带头冲锋,硬是凭着一身无敌的本领,闯过晋军十余道围堵,等看到武关关隘时,文鸯才始心情一松,将涌上嗓子眼的血腥之气给喷了出来。 “次骞,你已疲惫,武关不如由我部来攻取?”寇林不知什么时候,从后面赶了上来,来到文鸯的身边说道。 文鸯瞪圆了眼珠子,朝寇林猛力的挥了挥手,嘶声道:“你休想,武关、谷城,都是我文鸯的,兄弟们,跟我上。” 说罢,文鸯鼓起余勇,带着颇有些疲惫的麾下将卒又杀了上去,这些从潼关跟着文鸯归汉的悍卒见主将如此生猛,也纷纷呐喊一声,向武关关隘上冲杀而上。 武关在战国秦楚之时,属两国边界,关城上驻有重兵,但在此时却是属于晋国腹地,晋军真正的防御重点是在上洛,等文鸯攻上来时,刚刚得到前方败报的晋军裨将匆忙之下,只能将收拢来的二百余士兵压了上去。 二百守卒,对于如狼似虎、战意炽烈的文鸯来说,解决只需一顿饭的功夫,而当汉军旌旗插上武关关隘最高处时,徐胤的队伍刚好转过武关以东的山口。 “汉旗,武关被汉军夺了?”从荆州增援而来的徐胤军将卒惊声叫喊起来。 对于新汉的称呼,上一级的将领一般按晋国的朝堂的说法,称伪汉、汉贼等等,普通的低级将校和士卒则没有这么多的讲究。 对于他们来说,敌方旗帜上写的是什么字,他们就念什么字,至于伪还是真,那是大人物的事情。 徐胤急急忙忙的弃船登岸,来到山道前端眺望过去,果然见隐在山峦之间的武关关城上,一面褚黄色的汉旗正迎风猎猎,不时还有叫喊的将卒声音传来。 怎么办? 是继续进攻,夺回武关?还是等一等,退守谷城,稳妥为上。 徐胤一时犹豫不决,这就是长期担任参军的后遗症,出谋划策,徐胤是一把好手,也能根据形势变化想出应对之策,但临到真让他拿主意决断了,徐胤却没有了担当的魄力。 有的人,适合当领兵主将,是因为他决断力出众。 有的人,适合当参谋助手,是因为他考虑问题全面。 无疑,徐胤是后一种人。 羊祜这一次,也实在是身边没人了,才把徐胤放了出来,想着锻炼一下他,看看有没有培养的可能,却不想徐胤运气不好,一出场就碰到了文鸯这头猛虎。 第二百零六章 勤王令 徐胤这个人,在历史上也曾经出场过。 西陵之战,步阐步老二举城投晋,司马炎见有东吴重要人物投奔过来,连忙关照羊祜派人马接应,徐胤当时是巴东监军,负责从沿长江东进,打通西陵撤往永安的水道。 徐胤最后的战绩如何? 史书上没有提及,但有一点可以确认,建平(秭归)没有被徐胤打下来,也就是说徐胤这一路连第一道的吴军水寨也没打破。 这一次,徐胤面对汉军抢先攻占武关的情况,不出意料的选择了撤回谷城,并差遣信使向襄阳的羊祜汇报。 在徐胤发现汉军的同时,武关的汉军也发现了出现在视野内的这一支晋军。 文鸯刚刚杀败武关驻军,气还没缓过来,一听又有敌增援杀到,情急之下立即想要出征,却被寇林一把拉住。 “文将军,这一支晋军,很有可能是从襄阳而来的增援部队,不比地方郡卒,我们要想完成大将军的任务,必须全力以赴,不可有意气之争,所以,这一次,请允许我一同出征。”寇林向文鸯躬身一礼,郑重的说道。 文鸯一怔,他没有想到,寇林会说出这番话来。 “好,我们就一起冲杀,看看谁先占了谷城。”文鸯哈哈一笑,扬眉举鞭,战意再一次的升腾起来。 有人的地方,就有派别,就有江湖。 由于将领的资历、经历和性格不同,新汉各部之间,隐隐约约的也有了派别的区别。 姜维、张翼、傅佥这些早就有名气的蜀汉将领自不屑拉帮结派,他们与赵广的关系也不用这些,但年轻一辈则另有想法。 就比如魏容、寇林、马承这几个,被称为沓中一派,这几个人中间,魏容由于性格和能力关系,自然而然的是带头大哥。 陈同、关彝、还有现在渐渐因能力不足淡出核心圈的简平,属于元从后裔一派,这些人多是在江油关之战后投奔的赵广,能力上还有些不足,一般担任副职,其中陈同算是发展的最好的一个。 与之相比,简平则是发展的最不好的一个。嗜酒如命的他在一次过量之后,克制不住欲望吸食了五石散,结果药瘾上身,一个人彻底的废了。 文鸯、文虎、牵弘、杨欣这些从晋国归顺过来的则属于另一个团体,其中牵弘由于性格关系,不愿出头,同时,牵弘和魏容的私交也是不错,也不想与老兄弟争执,文鸯就成为了这些人中间的领头人。 可以这么解释,文鸯与寇林,相当于一个人是这一团体的老大、一个人是另外一团体的老二,两人之间关系一般不会太好,当然,在赵广的强力压制面前,这种私下里的争功也不会太明显。 —— 赵广此时刚刚离开上洛,全面动员的号令刚刚发出,但真正要传达到各地将领手里,并实现他的战略意图,则细节上要关注的方面还有很多。 就比如西陵罗宪那里,远隔着千山万水,这年头也没有现代化的联系方式,单靠信使送信,最快也要半个多月。 好在,罗宪那里只是牵制任务,并不是救援姜维的主力,赵广真正关注的是河东方面,也就是安邑的魏容那里。 河东与洛阳之间,只隔了一条河、一座山脉,河是黄河、山是中条山、王屋山,姜维如果在黄河以南找不到突围的缺口,转向黄河以北也是一条出路。 沿黄河的渡口,弘农郡郡内有茅津渡、洛阳附近有孟津渡等等,其中茅津渡就是解盐从河东运往洛阳的重要渡口,孟津渡则就在洛阳的北面,对面也是司马家的祖籍所在河内郡。 当然,有渡口并不代表能顺利过河,如果没有接应的话,渡河就是一个难题,就算过了河,对面也还是晋国的地盘,姜维这一支孤军要想突围实在千难万难。 统帅术升至满级10级。 系统里的这一成就曾让赵广兴奋不已,开始时他以为满级就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只要他上阵指点一番,手底下的诸将就能砍瓜切菜,将对手一一打的大败。 但后来赵广发现,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满级的作用,确实很大。比如在局部战场上,两军对垒撕杀,赵广确实能凭籍统帅千军技能,在各兵种的协调、指挥方面达到完美的程度,但若是超出了局部战场的范围,则满级统帅术的作用就要打一个大折扣。 就比如现在的情况,姜维一支偏师奇袭洛阳,赵广的命令就无法第一时间传达到姜维那里,同样的,姜维做出什么决定,赵广也无法纠正或者改变。 他所能做的,就是进一步的提高自己的综合判断能力,调动新汉全部的力量,来配合和支持姜维的行动。 若能成功,姜维这一次奇袭,将载入史册,成为军事史上的经典。 —— 赵广在为姜维的处境担心忧虑。 姜维、张护雄绕道过宜城之后,这支汉军轻兵队伍直取洛阳,兵锋所向,让洛阳城内的晋国中枢险些陷入到瘫痪状态。 杨骏、荀勖、贾充、何曾、王沈等重臣一个个惊惶失措,不知如何是好,司马炎的后宫之中,皇后杨艳也没了主意,美人王缓姬哭哭啼啼向司马炎提议,立即渡河前往河内郡温县,那里是司马氏的老家,有足够数量的郡兵保卫。 司马炎三千余众嫔妃中,倒也不是全都无用之人,胡芳这个将门虎女表现的很是不错,性格上大大咧咧的胡芳,穿起了战甲,拿起了佩剑,腰间挂上弓箭,嚷嚷着要出城与姜维一决高下,让司马炎心疼的直呼舍不得。 左芬被纳入宫中后,司马炎对他并不宠爱,他只是要一个爱惜人才的名声,倍受冷落的左芬没有像胡芳一样请令出征,她默默的拿出了一段白绫,放在自己的寝宫中,只等汉军进城就悬梁自尽,以全名节。 《假霸王赋》骂赵广骂的那么狠,左芬不相信她落到汉军手里,会有好的结果,与其受辱,不如早早自我了断为好。 晋国上下,被姜维这一波出乎意料逆推,搞的狼狈不堪。 司马炎在盛怒之下,向晋国各地发出了到洛阳勤王的诏令。 第二百零七章 四方云集战洛阳 勤王令一颁布,晋国朝野一片哗然。 泰始之治带来的繁荣局面,被姜维给生生打断,不得不再一次招募将勇,编练军卒的晋国各地官员,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遣出了能派出的所有兵马。 勤王这事情,关键在于快,第一个到洛阳报到勤王的,那肯定会得到司马炎的大力嘉奖,至于他到底带了多少兵马,能不能打得过姜维,那另当别论。 汝南王司马亮此时正驻守在豫州陈留一带,得悉勤王诏令,司马亮立时带着身边的百余骑向洛阳疾奔而来。 在解池驻守的宁朔将军刘弘,也不敢怠慢立时带着盐兵渡茅津渡南下。 这一次汉军全面进攻,刘弘的压力很大,之前的汉晋和议是他主导签订的,没想到只过了一年不到的时间,就全部作废了,只要一想到这里,刘弘就对赵广忿恨不已。 “言而无信赵阎王,下次若汉国有事求我,我当唾其颜面,斥骂而出。”刘弘在茅津渡上船时,对着滔滔黄河大声发誓。 刘弘率盐兵五千渡过黄河,在弘农与奋威将军胡奋两军会合,然后两军合兵一处,急往洛阳勤王而来。 胡奋此次亲率兵马勤王,他本来就心忧女儿胡芳安危,但函谷关属于军事重镇,往西即是潼关,没有诏令,胡奋不敢擅离职守。 有了诏令,胡奋就有了尚方宝剑,就算函谷关有事怪罪下来,他也不怕。相反,要是胡芳有个三长两短,那就要了他老胡家的命了。 曹魏时期,胡遵、胡奋、胡烈都是魏国有名的将领,东征西讨,甚得三代皇帝的信任。 但时过境迁,老父胡遵已经死了,弟弟胡烈也在凉州战死,只剩下胡奋一个苦苦支撑,幸亏后宫中胡芳很得司马炎宠爱,要不然的话,胡家破败在即。 杜预接到勤王令的时候,已经北进到了栾川附近,这里已经距离卢氏不远,如果司马骏没有龟缩在宜城的话,说不定杜预能够追上姜维军的后队。 张雄在董猛的督促下,跟在汉军的屁股后面追赶,商县是一座空城,张雄拿下时脸上还算正常,等到又占领空城卢氏时,张雄的脸色就难看起来。 原因无它。 上洛丢了,逃散的守卒一路翻山越岭,向张雄哭诉他们被汉军猛将文鸯欺负的惨状,这些溃散士卒找上张雄的理由很简单,失了关隘,总要有背锅的人,张雄是守将,不找他找谁? 张雄一听上洛失守,脑袋立时嗡了一声,身体摇晃了下差一点摔倒,他这时才想起来,自己是隶属羊祜的荆州晋军辖下,和司马骏根本一毛钱关系都搭不上。 “董猛,这奸宦误我?”张雄气撞于胸,拔出佩剑就冲到董猛的住处。 董猛正在阅读勤王的诏令,抬头瞧见张雄气势汹汹找自己算帐的样子,心里一沉,上洛失守的事情他也听说了。 “张将军,快快过来,陛下有诏:我等接到勤王诏令,当立即前往洛阳,歼灭姜维这一股来犯汉贼。”董猛灵机一动,抢先叫喊起来。 张雄被董猛这一喊弄的莫名其妙,待接过诏令看去,才始发现姜维居然跑到了洛阳附近,这行进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沿途的晋军都干什么去了? 不是说,扶风王、骠骑大将军司马骏已经提前在宜城堵截了吗?怎么没拦截住姜维,难道说司马骏被姜维给打败了? 看罢诏令,张雄一时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董猛见张雄犹豫神情,心中不由大定,遂劝解道:“羊荆州那里,若是怪罪上洛失守之事,你不如问上一句:是陛下勤王诏令重要,还是上洛一座边隘重要?” 董猛这句一说出来,张雄终于恍然大悟。 对呀,有司马炎这个最大的挡箭牌在,只要他在勤王时立下功劳,那羊祜就算想追究责任,也无法拿捏住他什么? 相反,正如董猛所说,万一这次在司马炎面前露了脸,有了战功,那以后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张雄沉浸在被董猛忽悠的幻想中,脸上露出阵阵喜意。 董猛见张雄离开,心中也是长出了一口气,这等粗鄙武夫就是好糊弄,勤王立功哪有那么容易? 就张雄手底下的四千将卒,遇上姜维的话,能拖住一会就算不错了,至于打败姜维,那除非姜维运气不好,在遇到张雄之前就被打残了。 洛阳周围,一时风起云动,凡是想在司马炎跟前露露脸的官员、将领,都开始将升官发财的宝押到勤王这件事上。 就连黄河对岸的河内郡,也派出了温县司马氏子弟兵,由赵王、安北将军司马伦率领,从孟津渡南下,进入到洛阳城内。 仅仅三、五日间,原本空虚的洛阳,就聚拢起了约万余的人马,其中一半是晋国朝臣们的部曲、私兵。 这些私兵相当于保镖性质,个人能力上没得说,就是行军打仗生疏的很,基本属于各打各的,没什么配合。 姜维率军进抵洛阳外围之后,却忽然下令停下脚步。 虽然汉军将士对直接攻打洛阳兴致很高,有一些无当营的羌兵更是眉飞色舞,想着冲进司马炎的后宫中,抢几个美貌的妃子过一把女人瘾。 “护雄,羌兵性情不驯,难以管束,你要多费心了。”姜维叹息一声,朝着张护雄吩咐道。 无当飞军能打,但无当飞军的羌兵也难管。 羌兵们现在也渐渐醒悟过来了,这是一次九死一生的长途奔袭,他们生还的希望非常小,而趁着还活的机会,好好的享受一把,已经成了一些羌兵中的刺头最大的奢望。 张护雄闷哼一声,语气凛冽答道:“大司马放心,我的兵我负责,他们要是敢不守军纪,我直接砍了他们的脑袋?” 这一支无当飞军是张护雄一手重建起来的,其中的大多数羌兵也是他到青羌、白羌、汶山羌招募来的,在大多数羌兵的心中,张护雄和其父张嶷一样,让他们爱戴敬重。 所以,即便有刺头敢违令,张护雄也有足够的信心,立马让他身首异处。 姜维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司马炎的勤王令已下,晋国各路的兵马也正在赶来,护雄,你去点齐兵马,我们马上佯攻洛阳,让司马炎知道知道,咱大汉强兵的厉害?” “遵大司马将令。”张护雄应和一声,急急领令下去。 姜维又将周巨叫了过来,吩咐道:“我军进攻洛阳的声势造出之后,晋军各部已被调动,特别是弘农、河东、河内等地驻军,也纷纷往洛阳而来。” 说到这里,姜维顿了一顿,语气也变得沉重起来:“预计,我们接下来的处境将非常的困难,会有重大的伤亡,你和参谋们要提前准备,拟定多个突围的计划,要提前准确判断出晋军将领的意图,如果整军无法突出,那就分散突围.........。” 周巨一凛,面带喜色的脸上笑容渐失,经验上不足的他还没有想到,到了洛阳之后,汉军接下来何去何从? 而姜维却已经早早的考虑起了突围的可能性,并开始了提前部署。 见周巨面带敬意,姜维抚了下垂落的乱发,嘱咐道:“未雨要先绸缪,这是用兵之常事,勿需惊异。另外,我已关照姜琼,在亲兵营挑选一队心腹将士,沿黄河南岸收拢舟船,我们这一次能不能突围,也许就要落在能不能顺利渡河上了。” 姜维与赵广思量的方向不谋而合,两人不约而同的将突围的重点放在了渡河上面,至于能不能成功,一切要看时机的把握。 第二百零八章 御驾亲征大翻车 洛阳城外,龙门。 汉、晋两军摆开战场,一决高下。 一万二千余晋国勤王军,陆续在洛阳集结后,按照晋国朝堂的部署,与汉军在洛水对峙。 他们的人数比对面的汉军轻兵要多了一倍,但队列却又是相当的混乱,各路勤王兵马人数不一,有人数多的达到了三千余人,如赵王司马伦带着的温县子弟兵,有人数少的,如汝南王司马亮,身边只有寥寥的百骑。 隶属不一,身份也不一样。 谁也不愿意听谁的。 尤其是司马家的几个王,那更是谁也不听谁的,都是皇叔,凭啥你当老大,司马亮、司马伦之间本就不睦,这回为了争功,更是吵了个面红耳赤。 “骏兄,要不是你在宜城畏战,这姜维能打到洛阳?”从宜城赶回的司马骏倒是想当个和事佬,但他话还没说完,已经被司马伦给堵回去了。 司马亮、司马骏是伏夫人所生,司马伦是柏夫人所生,两边为了争夺司马家的族权,关系一直不睦,这回司马伦好不容易占了上风,岂会善罢干休。 司马家内部闹腾的不可开交,老好人司马炎看这几个皇叔一个都得罪不起,无奈之下,他决定御驾亲征,自己统兵出战,这总行了吧。 皇帝出征,摆场自然非同小同,黄罗伞盖环绕下,一辆八马牵引的辇车富丽堂皇,宽敞的车厢前端半开着,有小梯可以登上二楼高处,远眺前方战阵,在后端则是锦榻斜靠,上面摆放着瓜果等物,还有美人宫婢在旁伺候。 这辇车其实司马炎打猎用的,这一次时间仓促,就临时拿出来凑凑数,反正晋国这边人多势众,要是真让姜维杀到司马炎的辇车附近,那晋国的一众将领都不要当官了。 “擂鼓!” “大晋,大晋,战战,战!” 司马炎站在辇车二层上,威风凛凛的手拿着鼓槌,作势朝面前的一面战鼓敲了下去,随着第一声鼓声响起,周边的皇室仪仗兵立即猛敲起战鼓来。 “咚咚咚!” 鼓点如雨,急打在鼓面上,发出一连串震憾人心的声响,让人闻之热血上涌,禁不住挥动兵器要与敌撕杀。 在司马炎以身作则的鼓动下,晋国勤王大军声势大涨。 —— 晋军军阵对面。 汉军大司马姜维引军在前,老将军的身躯挺的笔直,白色的眉宇间俱是豪迈,一对锐利眼睛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姜维一双大手,苍劲有力,五指张开,绿沉枪就已被他斜提在手,这枪全名叫天燮绿沉枪,枪尖精钢寒铁铸就,枪身长一丈一,重六十八斤,枪身遍布有绿色的装饰,素为三国之名枪。 在姜维四十余年的战场生涯中,绿沉枪一直陪伴在他的左右,枪尖的血槽处,隐隐干涸的血迹渗透出来。 这杆饮尽了曹魏多名大将的名枪,在长久的歇息之后,终于再一次被主人带到了战场上。 张护雄紧紧的守在姜维的后面,神情坚毅,眸子里只有姜维那高大的身影,再无其他。在张护雄的后面,经过整肃的无当飞军将士鸦雀无声的列着队形,只等领军将校一声令下。 “护雄,随我杀!”姜维大喝一声,剑眉一扬,即催马摇枪,朝司马炎的中军御辇方向冲杀了过去。 姜维看的真切,晋军人数众多,各部又指挥不灵,这样一支散装晋军,只要打掉其中枢,基本就瘫痪了。 而晋军中枢是哪里? 无疑就是御驾亲征的司马炎。 在姜维的身后,张护雄率领着无当飞军将卒紧紧跟随,他们对老将军姜维有着高度的信任,这是一次次战事积累起来的信心,需要时间,但却有很强的凝聚力。 汉军出乎意料的冲锋,让晋军上下颇有些不知所措。 已方这边战鼓敲了,还没确定由谁来打头阵,怎么姜维就先杀过来了,怎么办?由谁挡下姜维的第一波攻势? 晋军众将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中军皇辇处的司马炎。 司马炎也被姜维这不讲道理的冲锋给吓了一跳,书上不是说两军对垒,还要派出战将报上姓名,然后单挑一番,待一方获胜掩杀过去,这样才是正常的套路,怎么姜维一声不响的就打过来了,这哪里是名将的风范。 “陛下,末将愿领兵出战,取了姜维老贼的性命?”就在司马炎一愣神间,旁边的仪仗队伍中,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 司马炎定神看去,却见胡芳不知什么时候混进了仪仗兵中,这女子一身银白色的铠甲,束勒的身姿婀娜,纤腰处盈盈一握,让人看了分外动心。 胡芳的手中,持着一把精巧的硬弓,正是平素在宫中投壶狩猎时的武器。 “芳儿,这是战场,不得胡闹?”司马炎脸一板,假作喝斥道。心里却已是疼的恨不得将胡芳拉上辇车,好好的疼惜一番。 这后宫美人上千,却不及胡芳一个对自己好。 胡芳这一露面出声,可把司马炎身边的殿中中郎孟观吓了一大跳,孟观连忙上前,将胡芳护在中间,这贵嫔上战场,自古以来没听说过,要是有个闪失,他们这些人就都不要活了。 司马炎这边乱哄哄的忙着安抚胡芳,姜维那厢已经与晋军前军杀在一处,只见姜维绿沉枪翻飞,将前来迎战的晋军将校一个个挑翻在地。 姜维的枪法出众,曾经枪挑过曹魏左军校尉徐质,如今虽然年老,但此时刚刚上阵,姜维的力气还很充足,并不惧怕谁来与他对战。 两军一场混战。 晋军一方,在渡过了最初被姜维突击的被动局面后,终于开始组织起反击了,司马炎在安抚好胡芳之后,终于回归到正常的状态中。 在孟观的协助下,司马炎不停的调兵遣将,指挥勤王兵马对姜维军围追堵截,并在已方中军前面布下重重阻碍。 孟观,字叔时,渤海东光人,自幼嗜学,精通天文历法,在历史上,周处在征讨齐万年叛乱时战死后,孟观授命讨伐,大破羌氐诸胡,最终生擒齐万年,可以说是与马隆齐名的西晋名将。 司马炎这次也是运气好,有孟观在旁边帮忙,否则的话,就凭他照着兵书上死啃的韬略,在姜维面前还真不够看的。 第二百零九章 血战洛阳战不休 晋军诸部,表现最为出色的,无疑是司马伦的温县郡兵。 这一支郡兵全部来自司马炎的老家温县,平素亦兵亦民,训练上保持的相当不错,当年还曾经击败过入侵温县的太行群贼,这一次司马伦也是把其中最为精悍的将士给带了出来。 司马伦这家伙,可以说是八王之中野心最大的一个,永康年间,司马伦使用离间计,使得太子司马遹被皇后贾南风害死,后又鼓动司马遹旧部及齐王司马冏起兵,废黜并杀死贾南风。 这么说罢,妒后贾南风已经够厉害了,最后还是死在了司马伦的手上。 就在双方激战之际,晋将杜预、张雄也随之杀到龙门附近,这二支生力军的到来,让晋军的声势也越来的浩大起来。 杜预指挥才能出众,有他居中,加上孟观协助,晋军原本运转不灵的指挥中枢终于顺畅起来。 张雄勇猛异常,又是名将张颌的后人,在讲究统兵能力的晋军中属于异数,他的到来,也给张护雄的无当营带来了沉重的压力。 数支勤王兵马纷纷赶来,司马炎终于渡过了初上阵时的不适应,开始指挥若定、得意洋洋的对姜维这一支孤军围攻起来。 —— 姜维一人一马一枪。 冲杀于晋军阵中,马到之处,晋卒如波浪般溃散,但姜维一过,晋卒却又蜂拥而上,层层叠叠,杀之不尽。 张护雄还跟在姜维的后面,他的双臂已经开始酸麻,上次负伤的胸腹和腿根处,结好的伤口新肉在撕扯下红肿起来,若是再高强度的拼杀下去,张护雄的伤势会再一次严重起来。 “护雄,可还冲得动,且随我杀将出去!”姜维一枪撇翻一名温县郡卒,额头处沁出用力过度后的汗珠。 晋军勤王各部均已到来,吸引晋国上下的目的已经达到,姜维在完成了战略构想之后,心情也是陡然一松。 张护雄闷哼一声,他的右腿因旧伤发力不足,在闪躲时未能避过晋卒的长枪偷袭,膝关节被刺穿一个洞口,此时正潺潺的渗出血迹。 “大将军,只管向前,后面有我?”张护雄厉声大喊,声音里带着杀敌的痛快畅然。 姜维正杀得性起,也不疑后面张护雄会有异常,他呼喝一声,即朝着司马亮、司马骏两部的间隙冲了过去。 司马两兄弟一个手里没人,一个手上都是些杂兵,瞧见姜维猛冲过来,连忙让过正面,这两个聪明人也看的清楚,汉军势头已经不行了。 姜维这是穷途末路想要硬拼,还是先避其锋芒为好。 姜维率部冲杀而出,在四周晋军的叫喊声中,朝着北面的茅津渡方向驰奔而去。 周巨带着先遣汉军中军部队跟在姜维后面,这支中军由姜维身边的亲兵营部曲组成,战斗经验丰富,与姜维在战场上的配合也很是不错,姜维只要稍一有动作,这些部曲就已经提前准备好了下一步的动向。 相反,一直紧跟在姜维后面的张护雄渐渐的落到了后面,他倒不是完全因伤势原因,而是司马伦的温县兵咬的太紧,要是他不断后的话,整个队伍都会被冲得七零八落。 无当飞军的羌兵也在张护雄的左右,他们的总人数还有一千余人,这支轻兵在武关道、层叠驿、商县、卢氏、宜城、洛阳等地的攻坚战中,始终是先遣军的箭头,现在,他们则成为了整支汉军的断后部队。 “无当,无当!”张护雄厉声大呼,不停的用叫喊声激励士气,鼓起羌兵们战斗的勇气。 司马伦本想带着温县兵绕过汉军断后部队,但却被张护雄拼命的挡住了去路,司马伦瞧了被围在战阵中的那一杆“汉荡寇将军张”的将旗,心情顿时变得恶劣起来。 “荡寇将军,区区五品杂号,也不会是什么重要人物,估计是汉军中的一个中级将校,不过,姜维估计也跑不掉,其余各路勤王人马也快接近洛阳了。” 司马伦被无当营阻挡追之不及,司马骏和司马亮两个不敢追赶,姜维这样文武双全的人物,不是他们两个能够对付的。 张雄此时,距离主战场还有一段路程,姜维逃遁让他顿足捶胸,若不是看见还有一支汉军被围在核心,张雄恨不得把董猛提过来打上一顿。 无当营被困龙门。 张护雄的身边,飞军将士已经越来越少,这些高原羌兵虽然难以管束,可一旦他们认可了你,则不惧伤亡,舍死忘生。 “龙门,大好男儿,当死于此处。”张护雄一手提刀,一手捂住胸襟处裂开的甲袍,在血迹染红的衬袄里面,一道长长的伤口几从肩膀划到腹部。 “不离不弃,血战不休!” “血战不休!” 张护雄的四周,不时有无当飞军将卒叫喊着,扑向冲上来的温县郡兵,双方俱是精锐,只不过一方是生力军,一方则是久战的疲军,在一次次的消耗战中,失血严重的无当营终于到了油尽灯枯的最后时候。 “血战.......!”张护雄费力的将缺口的战刀举起来,摇摇晃晃的砍向狞笑着杀上来的晋军将校。 他的眼眸已经被污血挡住,视线很是模糊,隐隐约约中只能辩得来敌的方向,随着战刀的劈落,张护雄听到“咯嚓”的一声脆响。 这是刀入骨骼的声音,又是一个。 张护雄的脸庞上,笑意刚刚起来,却忽然觉得腰间一阵刺痛,一杆长枪从斜刺里疾出,从张护雄撕裂的甲袍处刺入。 “啊!”张护雄一声怒吼,眼睛瞪着极大,双手猛的一抓,即将面前喊痛的晋将脖子死死的扼住。 张雄没有想到,对面的汉将如此的骁勇,在重伤之下,尤自一刀将自己的肩骨给劈了一刀,而更让他无助的是,张护雄的双手死命的扼住了自己的脖子,让他难以喘过气来。 汉、晋两将翻滚在了一处。 周围同样搏杀的双方将卒还有不少,从双方的铠甲、征袍上已经无法分辩其身份,无当飞军的将卒们就像一个个打不死的小强,一次次被放倒,又一次次站起来。 龙门一役,重建的无当飞军全军覆没。 张护雄在临死之前,拼着最后的一点力气,将晋将张雄的喉骨生生的捏碎,两人在翻滚中同归于尽。 第二百一十章 众叛亲离司马家 张雄死了。 这个消息传遍了龙门战场,比全歼汉军断后部队还要惊爆眼球。 在经历了建安年间名将辈出、豪杰无数的辉煌之后,司马炎建立的晋国和平承久,将领的选拔机制上,也更多的讲究文武双全,特别是要计谋出众统帅型人才。 与之相对应,战场上斩将夺旗的战将纷纷被淘汰,他们成了不受晋国朝堂欢迎的莽夫,也被视为了社会不安定份子。 再往细的方面来讲,当年的曹魏五子良将前将军张辽、右将军乐进、左将军于禁、征西车骑将军张颌、右将军徐晃,他们的后代也都一个个或凋零,或不成器,或隐居不仕。 就比如乐进的儿子乐綝,在诸葛诞的反叛中被杀,许褚的儿子许仪,随同钟会伐蜀,还没等到达第一线战场,就被钟会寻了个由头斩首示众。 到了晋国建立,五子良将的后代中,张雄已经算是最为出色的一个了,但这一次,张雄也没逃过战死之劫,而更让晋军将士感到难受的是,被董猛一顿忽悠的张雄,死了之后他的功劳也被司马家给吞没了。 “杀敌将张护雄者,河内司马氏是也。”战场上,温县的司马郡兵一个个高声呐喊,拼命渲染着自己的战绩。 “哎,上阵亲兄弟,打仗父子兵,还是我司马家的子弟靠得住。”司马炎听见将士的呼声,也是十分的高兴。 汉军无当营被歼灭,让司马炎高兴万分,他马上决定下诏表彰战场上的有功将士。 目睹张雄与张护雄同归于尽的晋军将领还有不少。 可其中,司马家毕竟占了大头,司马骏、司马亮、司马伦,可以说满眼望去,俱是司马家的人。 寥寥几个不姓司马的,孟观是司马炎的殿门中郎,相当于给皇宫看守大门的,他的身份太低,没有什么说话的份,董猛倒算是张雄一方的,可董猛又是司马骏派去的,这立场哪里会站到死去的张雄一边。 “陛下,此战若不是张雄出力,怕是难以全歼张护雄的无当飞军。”唯一一个出声的,是稍稍晚到的杜预。 听到张雄的功劳被司马伦的温县兵抢了去,杜预直愣愣的跑到司马炎面前,冷着脸谏言。 杜预为人向来耿直,也被朝中贾充、荀勖等宠臣不喜,要不是他本事大,能力强,朋友多,下场估计也和张雄没什么两样。 司马伦一听,杜预这话是要分去自己的功劳,立即着急起来:“陛下,这次勤王,我温县子弟出力甚多,死伤无数,要是不善加怃恤,你皇叔我就再无脸面,去见家乡父老。” 司马伦说着说着,不由得掉下眼泪来,他倒不是完全是作戏,这一仗温县兵确实是出了大力。 司马伦一个宠妾的弟弟,相当于便宜小舅子也战死了,他正不知道回去之后,怎么跟宠妾交待为好,每每想到这里,司马伦就悲从中来。 司马家的人,在女人方面,爱好都差不多,这一点,估计是从他们的祖上传下来的,要不然的话,司马家子弟也不会多的让人数都数不清。 单单一个女人,一夫一妻是绝对不可能生这么多的司马的。 张雄已死。 他已无法为自己辩解。 在杜预和司马伦之间,司马炎当然信任自己的小叔,杜预虽然号称武库,但司马炎也听说了,杜家的子弟杜模在新汉出仕了。 这杜预虽然没有表露出什么,但谁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就这样,司马伦领了歼灭无当营的军功。 死去的张雄算是白死了,就如他的父亲张颌一样,战死在木门谷后,虽然四个儿子都被封了列侯,但那是魏明帝曹叡封的,曹家倒台之后,张家的这些侯爵虚名也就彻底的没了什么作用。 张颌被司马懿一顿忽悠,结果送了性命。 张雄被司马骏的使者董猛一顿忽悠,结果也送了性命。 从曹魏到晋国的历史来看,但凡与司马家为敌者,都不会有好下场。 张雄战死,战功被夺。 这个战场上的快讯立时像蝗虫泛滥一般,传遍了整个勤王军上下,司马家虽然纂魏成功,但晋国的底子还是曹家三代打下的,晋军中的中低级将校的祖上,也多是追随曹操出征过的将士,他们和张雄一样,都是这个国家的基础。 司马伦争功,这本是一件小事,但由于张雄的特殊身份,又变成了影响晋军士气的大事。 一时间,刚刚还因战胜汉军而兴高彩烈的晋国勤王军士气急转直下,不仅是士兵没有斗志,就连将领也一样没有了先前渴望立功受奖的干劲。 当然,这里面肯定不包括司马家的温县兵马、还有司马骏、司马伦的部下。 —— 有牺牲才有所得。 张护雄的战死,无当飞军的断后,为姜维的突围赢得了时间。 从龙门主战场好不容易脱身之后,姜维率部朝西北方向疾进,按照周巨给出的行军建议,弘农方向的晋将胡奋已经被调动,只要抓住晋军各部之间沟通不畅的间隙,汉军从晋军的重围中穿插出去,还是有可能的。 当然,这可能性顶多也就二到三分,再多了已是不能。 失去了无当营这支主力后,姜维的这支先遣军已经元气大伤,包括了亲兵营、参谋、辅兵等一干人等在内,姜维手里还有二千余人。 如果龙门这样的战役再来一次,他们的结局就是全军覆没。 茅津渡。 姜琼伏在渡口不远的河汊里,在他的身后,是五条收拢来的运盐船。 说来也是运气,这些盐船本来在黄河的北岸渡口停靠,但刘弘情急要渡河来勤王,到了南岸之后,刘弘军主力部队急赶向洛阳,剩下守卫船只的辅兵采盐是一把好手,打仗则是外行,被姜琼揪了个机会,成功打劫了一个小船队。 有了船只可以渡河,姜琼也是喜不自胜,连忙派了亲卒向姜维、周巨报告情况。 这一路上又要避开晋军的视线,又要观察汉军突围的方向,若不是在大汉军校里学到的本领,姜琼只怕应付不过来。 姜维一路北来,在弘农与胡奋、刘弘又拼杀了一场,按正常情况来讲,姜维这一支残军根本不是两部晋军精锐的对手,但不知怎的,张雄的事情传到了胡奋、刘弘及所部将士的耳朵里,这下子晋军士气一下子跌到了最低点。 “和姜维硬拼,要是战死了,岂不是和张雄一样,落一个凄惨下场?”胡奋心中战意大退,他已经有所耳闻,女儿胡芳在战场上险些闯祸,也不知道接下来还会不会得到宠幸。 要是后宫不能得宠,那他胡家就只能凭军中的硬实力扛过艰难日子了。 有军队在手,他胡奋就不怕谁。 大不了,领兵投了新汉,至少听说赵广为人处事还算公平。 刘弘是司马炎的少年同窗,他倒没有胡奋那样保全实力的想法。 但他手底下的盐兵却不干了,这些盐兵本来就拖家带口的,他们平素指望的,是采盐换了财帛粮秣,养活一家老小,而现在被刘弘带上战场,要是死了,那老婆孩子就都不是自己的了。 “司马家,真不是个东西?”一众盐兵私底下暗骂出声。 这一年来,司马炎每抬高一分盐价,他们这些盐兵的收入就降上一分,其中原因就是需求对象少了,吃得起解池盐的人少了。 草原上的游牧部落面对晋国高昂的盐价,也在不停的寻找新的供应渠道,垄断确实能带来短期的收益,但垄断又会逼迫别人寻找新的替代渠道。 司马家的晋国,在看似繁花似锦的泰始之治表象背后,隐藏的是重重的危机。 第二百十一章 魏容的运气来了 刘弘被调出解池。 晋国在河东的最后一支力量,也撤到了黄河的南岸,就在姜维弘农突围的同时,魏容也终于接到赵广策应姜维的紧急命令。 “终于轮到老子上阵了?”魏容兴奋的大喊一声,重重的一拍面前的案几,差一点把这张硬木的条案给砸一个大洞。 过去的一年,对新汉的其他将领来说,是休养生息的一年,而对魏容来说,则是度日如年的一年! 运气真是太不好了! 他到陇西,陇西无战事。 他到河东,河东无战事。 他一离开,陇西、凉州长征健儿打的热火朝天,马承、牵弘等老伙计一个个战功拿的都快要吐了,而他魏容,枉还自称是老大,却啥都没捞到。 可是,这又能怪谁? 怪赵广不照顾老兄弟,好像不是这样,有一句话叫作茧自缚,从陇西狄道调往河东安邑,是魏容自己提出来了,为此还把老兄弟牵弘给卖了。 怪牵弘跑到陇西抢了自己的功劳,这话好像也说不出口,坑别人把自己给坑了,这要是传扬出去,魏容觉得他都抬不起头来。 所以,要怪只能怪老天,真是太不公平了。 幸好这一回,老天终于开眼了。 当然,这还要感谢大司马姜维、无当营张护雄等兄弟给予自己机会。 姜维在黄河南岸这么一闹腾,使得晋国解池守将刘弘带着主力盐兵到了弘农,留守解池的那一点兵力,对于魏容来说,那就是案板上的肉,随便的斩,随便的吃。 六月二十七日。 魏容领河东汉军进攻解池,如狼似虎的魏容军仅用了一日夜时间,就将晋国在河东的最大财源地占领。 刘弘临时任命的解池守将直接投降,留守的盐兵或投降,或逃散,汉军一路之上,几乎未遇多少抵抗。 有比较才有幸福感。 这一年来汉、晋之间的合作,也让河东的盐兵、盐民对新汉了解越来越深。 与远道而来为官一任、剥削一方的刘弘等人不同,这些依靠盐池过活的普通百姓,并不在乎旗帜上飘着的字,是汉还是晋。 他们在乎的就是每日能不能有食物裹腹、有没有留点盐巴下来,给家人换点遮体的布帛等生活必需品。 新汉那边的赋税比晋国更加优惠,关中工农业大发展之后,粮秣、布帛、陶器等日常必需品的供应也更加充足,这些都让盐民们心中向往。 汉末以后,不管是曹魏也好、蜀吴也好,都曾自铸钱币以代替汉五株钱,结果由于信用不行,钱币的质量低劣,三国的货币政策纷纷破产,民间的交易回归到了以物易物的原始状态。 在这种情况下,盐巴就是盐民们可以和他们交换的重要商品。 盐的开采量是固定的,司马炎、刘弘等上层拿的多,势必底层盐民们得的少。 晋国颁布了《泰始律》等一系列强化政权的措施,在强化律法刑名、等级制度的同时,也用更加残酷的刑罚对百姓进行压制,而这种压制在短时间内,显得颇有成效,但从长期来看,则是与民争利的短视行为。 魏容顺利攻占解池之后,即马不停蹄的翻过中条山、王屋山间的山道,向茅津渡一带疾进。 从弘农到河东,最近的一条道就是走茅津渡,魏容不知道能不能接应到姜维,但他必须要走这一趟,万一要是能碰上,或许能增援姜维一把。 —— 黄河南岸。 姜维正在茅津渡抓紧登船,靠着胡奋和刘弘的消极应战和默契配合,姜维终算抢先一步到达了渡口。 在龙门恶战之后,汉军的运气终于又回来了。 夏季,正是黄河水势浩荡的时候,姜琼藏着的五艘盐船,每次来回运送的士兵约有一百余人,汉军二千余人,这么算起来,要二十个来回才能运完。 时间不等人。 且不说晋军会不会追赶上来,就算没追过来,五条船上的船工也不一定能连续划桨走二十个来回,纵算姜维一向妙算,这时也被难住了。 “大司马,我们这边没船,对岸肯定有船,要是能出奇不意,抢占北岸渡口,说不定能多俘获些盐船。”周巨定了定神,建议道。 自从上次蒲阪渡口乘舟逃生后,周巨突然对黄河有了全新的认识,这大河是交通的命脉,也是能够救命的河神。 在凉州之战期间,周巨一直呆在北参军司,有父亲周群留下的占卜、卦象这样知识积累,又有军校新的知识、马融等同窗可以交流。 周巨从开始时只是初通军务,到现在渐渐有了自己的判断,成长的过程颇为曲折,但上升的曲线还是很让人振奋的。 在未加入姜维队伍之前,周巨对黄河上的船只数量、往来情况、隶属哪里等等都作了详细的记录,他当时只是隐隐有一种预感,觉得可能会派出用场,却没想到原来用处是在这里。 姜维听周巨这么一说,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如此甚好,这样,周参军,你和姜琼带一部精兵第一批北渡,若是俘获了盐船,再回来接应。” 周巨见自己的建议第一次被采纳,心中也是万分高兴,这是他加入先遣队伍以来,出的第一个计谋,时间上可能晚了点,但却是一个好的开始。 周巨和姜琼领令而去。 姜维领着一队亲卒守在渡口南岸,他要好好的先歇息一下,让疲惫的身体缓一缓劲头。 “护雄,是老夫害了你,要不是我........。”紧张的战事稍稍停歇下来,姜维想到张护雄在龙门战死,禁不住黯然感伤起来。 由于张嶷的关系,姜维对张护雄一直关爱有加,无当营的重建,没有姜维的支持,是肯定组建不起来的。 但这一次,姜维发现,正是他这一份对张护雄的特别关心,让这个不受重视、又非常敏感的年轻将领存了以死感恩之心。 无当飞军再一次全军尽墨。 他们吸引了晋军大部分的机动兵力,为赵广在武关道、新城三郡的大迂回、大包抄创造了条件,但他们也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姜维曾对自己的铁石心肠感到过自豪,他对自己或生或死早已不在乎。 久在军中征战,生死早已看淡。 在一次次的北伐中,姜维不知不觉中,已经见惯了生死,见多了离别,老师诸葛亮病死在五丈原前线,赵云、魏延等曾与姜维一同征战的将领们,也都一个个的逝去。 但这一时,姜维却忽然恨起自己的大意、麻木和疏忽,为什么不早一些发现张护雄的异常,早一点察觉他有心断后,要牺牲自已来给全军赢得突围的机会。 后悔已经晚了。 死者已矣,留给生者的,是内心无尽的苦楚和折磨,即便姜维见的多了,看的多了,心也如铁石了,但也感到深深的被刺痛。 “死很容易,活着却很不易。大汉复兴这条路,真是太难了!”姜维喃喃自语。 如果没有赵广,姜维不知道他能不能继续坚持下去,他已经老了,在战场上能给予的帮助,或许已经到头,接下来就要看赵广和新汉的这些年轻后辈了。 “大司马,你怎么在这里,快快随我登船?”就在姜维发愣之时,魏容粗豪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周巨、姜琼渡河之后,未等他们靠岸,北岸的晋军守卒就已被魏容给杀散,两人简单一沟通,魏容连忙登上一艘盐船向南岸靠了过来。 张护雄已经战死了。 姜维要是再有什么闪失,那新汉就相当于失了一条臂膀,魏容久在赵广身边,自然知道姜维对于新汉朝堂的重要性。 不远处,晋军追兵的烟尘已经扬起。 胡奋、刘弘接战不利,对追杀姜维也没有多大的兴趣,特别是胡奋,心中存了别样心思的他,一点也不想和赵广这边结仇。 与他们相反,司马伦的温县子弟兵则不然,刚刚从司马炎处领了赏赐的他们,士气相当的高涨,听说姜维在茅津渡一带出现,司马伦立即带着温县兵追了过来。 “晋军追上来了,大司马,你先走。”魏容架起姜维疲乏的身躯,指挥着一众将卒向渡口停靠的盐船撤退。 姜维此时心情也渐渐平复,他顺从的靠在魏容的肩膀上,不复再有龙门激战时的那股子悍勇,这一时,他就是一个普通的六十有六的老人。 属于姜维的战场,已经过去了。 两军对垒,拼死血战,属于更年轻的一代。 而姜维的作用,就是给赵广他们站好最后一班岗,守住好不容易重建的家。 魏容见姜维登船,心中大定,他站在茅津渡口,朝着越来越追近的晋军队伍,狠狠的啐了一口唾沫,骂道:“今日咱老魏有事,就不奉陪了,改日,咱一定要到河内郡,到温县,去和司马家的杂种们好好叙谈一番。” 骂毕,魏容从容不迫的跳上渡船,朝着北岸划了过去。 表面上粗豪,内心里精明,这是魏容最让赵广感到放心的地方,他既冲动,又不蛮干,他既勇猛,又不持强,在一次次的血与火的战事历练中,魏容也在飞快的成长。 此消彼长。 赵广的实力也随着麾下将校、佐吏的成熟而增长。 这一过程虽然会有波折,也会有人掉队、牺牲,但从整体上来看,汉、晋的均势已被打破,赵广已经吹响了反攻逆转的号角。 第二百十二章 女人之间的斗争 姜维逃跑了。 回到洛阳宫中,司马炎刚刚惊魂初定,听到这个不爽的消息,连着踢翻了好几个挡路的铜鼎。 “姜维怎么这般能跑,都已经装进了笼子里了,还能飞出去,胡奋、刘弘他们干什么吃的?” “还有解池也被伪汉夺了去,以后没有盐税,大晋国的赋税就又少了一块,这后宫的支出又那么大,缺口怎么办?” “美人不纳是不行的,这天底下的女子,都等着我司马炎去爱护、宠幸她们,身为大晋的皇帝,绝不能让她们失望。” 司马炎一边想着战事,一边脑子又开始跑题。 没办法,他其实就是这么一个耳朵根软、有点执政能力,又在男女之事上把握不住的“开国”君王,这开国两个字,还要打上一个重重的引号。 “陛下,因何动怒?不用担心胡贵嫔,御医说了,她只是受了惊吓,身子没有什么异常?”皇后杨艳来到司马炎的身旁,小心翼翼的劝解道。 稍臾,见司马炎气退了一些,杨艳又道:“要不,先让胡贵嫔在金墉城歇息一阵,避不避风头。” “一切听从皇后处置吧!”司马炎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 胡芳今天的举动,着实让人惊诧,这女扮男装已经算是惊世赅俗了,胡芳竟还顶盔贯甲,想要出阵,实在有失贵嫔的礼义。 可以想象,明天或者以后的一段时间里,胡芳的失仪都会是朝堂那些注重仪貌风度的士大夫重点攻击的目标。 杨艳和司马炎一早就订的亲,在司马炎做晋世子时成的亲,两人关系还算不错,其中最主要的是杨艳这个人还算大度,对司马炎纳女也不怎么管。 只要不危及她皇后的位置,对于司马炎博爱专家的嗜好,杨艳还是很照顾的。 遍数后宫诸女,对杨艳威胁最大的,就是胡芳。 其他女的,都是千篇一律,扮温婉,扮可怜,扮容貌,这样的套路杨艳见的多了,她相信司马炎也见的多了,即便一时惊艳,过后也就忘了。 但偏偏出了胡芳这个异数。 胡家是安定郡人氏,就祖上来说有胡人的血统,胡家自来也不是什么书香门弟,胡芳个性鲜明,敢爱敢恨,有点小憨憨,又有点娇蛮,这与众不同的脾气让司马炎如获至宝,宠爱有加。 要不是杨艳有杨骏、杨珧等弘农杨氏的外戚撑着,胡芳说不定要取她皇后位置而代之了。 历史上,视胡芳为眼中钉的杨艳,在因病去世的前夕,硬把叔父杨骏的女儿杨芷塞给了司马炎,晋史称杨艳为大杨后,杨芷为小杨后。 不过,小杨后的命显然没有大杨后好,在司马衷当了皇帝之后,杨芷被诬谋反,最后在金墉城冻饿而死。 单从大、小杨后的情况来看,当司马炎的女人,还真没什么好的。 胡芳这次被冷落,对于她来说,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 司州,弘农郡,函谷关,晋军驻地。 奋威将军胡奋率军回到驻军之地,却是坐立不安,神情颇有些忐忑不安。 在弘农堵截姜维时,他有意无意的放了一次水,当时也只是临时起意,现在回想过来,胡奋不禁有些后悔。 刘弘就在旁边,要是他告自己一状,那就算有胡芳哀求说情,估计也够呛。 况且,胡芳听说已被皇后杨艳给看管了起来,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司马炎,要是见不到的话,胡芳就算再受宠,也无济于事。 而司马炎这个人,胡奋清楚,短时间内见不到胡芳,可能会空隙时想一想,要是时间长了,只怕早就把胡芳忘了。 宫中女人太多,竞争的激烈程度可想而知。 胡芳的身份,不是皇后,而是贵嫔,这个位置盯着的人更多。 “叔和,咱俩这次,可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若是朝堂上有人质疑,我们可千万要同舟共济,相互支援才是。” 胡奋思之再三,决定将刘弘请到自己的住处,刘弘在失了解池之后,也没有一个好的去处,只能带着五千盐兵留在了弘农郡。 胡奋见到刘弘,态度很是客气,他一边说着,一边命人呈上一件宝物神兽纹玉樽。 刘弘是汉室宗亲,汉末扬州刺史刘馥的孙子、曹魏镇北将军刘靖的儿子,这个人最大的爱好就是嗜玉,也就是对玉器有了狂热的爱好。 在解池担任守将,财帛是不用愁的,刘弘也是好好的奢侈了一把,让自己的玉器藏品大大的丰富了一回。 不过,胡奋今天拿出的这件神兽纹玉樽,制作工艺相当的精美,是刘弘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若是赵广知晓,那一定会惊叹,因为历史总是惊人的巧合,在赵广穿越过来的那一年,刘弘墓被发现,这神兽纹玉樽也被挖掘了出来,成为当年考古界的十大发现之一。 “玄威兄,你这是何意?我们本来就是一条船上的人,又何分彼此。”刘弘一边把玩着玉樽,一边淡笑盈盈。 刘弘现在也是自身难保。 和司马炎的同窗之谊也抵不过失职失察的罪过,事实证明,与赵广的汉国停止对抗,和谈共同发展,那根本就是屁话。 血的事实已经证明,赵广这个假霸王是一头喂不饱的豺狼。 作为当初和谈的始作俑者,刘弘被晋国朝堂追究责任,那是铁板钉钉的事情,而究竟会被如何处置,则一要看司马炎的心肠硬不硬,二要看刘弘的手段行不行。 拉拢像胡奋这样手握重兵的大将,一同对抗日渐势大的司马诸王势力,是刘弘眼下最为紧要的事情。 “叔和说的对,我们不分彼此,不分彼此。”胡、刘两人心照不宣的哈哈大笑起来。 在司马家如日中天的威势面前,不管是刘弘也好、胡奋也好,都是弱势群体,他们现在只能联合起来自保。 孤军奋战,只能成为炮灰。 张雄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不得不说,张雄这一死,影响面和影响力着实深远,当然,这不是他一个人的原因,主要还是其父张颌被司马懿给坑惨了。 张颌当时,代表的是忠诚于曹魏的一大群官员、将领。 张雄此时,也代表着从魏国延续下来,想着为晋国出力的官员、将领。 他们想要一个公平的竞争环境,他们努力了,奋斗了,现在却失败了。 第二百十三章 围歼王濬进行时 晋国将领、官员以及后宫的纷争,由司马炎去头疼。 单说赵广率军直驱谷城,文鸯、寇林两将挟连胜的余威,把胆气已丧的徐胤追的苦不堪言。 徐胤这一部兵马本是晋国驻荆州的二线部队,相当于驻襄阳周边的郡兵,战斗力比当阳一线的精兵要弱了不少,这时碰上汉军两员虎将,立时没了脾气。 徐胤好不容易逃进谷城,文鸯、寇林已经随后尾追进城,吓得徐胤连停留都不敢,直接穿城而过。 只留下城中的县令、县丞、县尉等人目瞪口呆,不知该拿起兵器反抗,还是该举起双手投降,或者干脆点表示热烈欢迎。 赵广稍晚一点,跟在汉军前军后面进城,瞧见这滑稽的一幕,不由的哑然失笑起来。 “大将军,谷城既下,我军就封住了新城、房陵、上庸三郡晋军的退路,王濬王士治这回就算再能跑,也逃不出去了。”亲将王训一脸的兴奋,跑到赵广跟前叫嚷道。 赵广满意的点了点头,谷城的位置就在丹水与汉水的交接处,两水夹一城,水路交通相当便利,汉军占领这座城池,羊祜就是想增援也找不到别的途径。 六月二十八日。 赵广在谷城县阁署召集麾下众将,对前一阶段汉军的战果进行总结、对经验教训进行归纳,并就如何围歼新城三郡的晋军部队进行讨论。 此次会议不比往常,张护雄及无当营全军尽墨的消息传来,让汉军上下俱感痛心和悲伤。 赵广心情更是沉重,新汉重建以来,自皇帝刘谌以下,霍弋、宗预、柳隐等汉军将领一个又一个的临阵战死,过程极为悲壮,这中间还不包括一早在葭萌关阵亡的廖化。 现在,新汉的悼念将士名单里面,又多了张护雄一个,而且还是最为年轻的一个。 在赵广的身畔,张瑛双手捧着张护雄留在驻地的一件灰色夹袄,微霜的两鬓颤动着,低头更咽着久久无语。 张嶷有子二人,兄长张瑛,次子张护雄。与早早就从军入伍的张护雄不同,袭了西乡侯的张瑛并没有出仕,而是在巴郡南充的老家当个土豪。 一子看家,一子出征。 这是老祖宗保全家族繁衍的智慧,千百年来都是如此,从未改变。 象张瑛这样情形的,蜀汉还有很多,比如简平就是一例。他们这么做,倒不完全是为了家族,或者贪图享受,还有相当一部分是看不惯刘禅这昏馈皇帝的作派。 张瑛就是看不惯的人之一。 不过,在新汉建立之后,特别是赵广将魏军驱逐出巴蜀之后,张瑛在收到张护雄的信件,得悉了赵广逆势而起的艰难历程,并展望了新汉发展的前景后,张瑛决定出仕新汉。 只可惜,他刚刚到赵广手中,这第一次出征,就和弟弟天人相隔。 “大将军,无当营还会重建吗?”张瑛抬起泪眸,通红的眼睛盯着赵广,希翼的问道。 赵广看着张瑛决然的神情,心中已然明白了几分,想了一想,坚定的说道:“大汉能重生,无当也能重生,张乡侯,你愿意担任第三任无当营的主将吗?” 张瑛从赵广口中得到想要的答案,神情分外激动:“大将军若不嫌弃,我张瑛必继承先父,吾弟护雄的遗志,再建无当,再造强军。” 赵广听张瑛信誓旦旦,安慰道:“无当重建,需要时间,等我们拿下新城三郡,你可在三郡、巴西一带召募将卒,择其壮勇充入军中,假以时日,无当将又是我大汉的无敌强军。” 张瑛及无当营重建之事,留待以后再一一细说。 回头再说谷城军议之事,赵广、马融、文鸯、寇林在分析了最新的战报和晋国兵力的调动情况后,终于决定发起收复新城三郡的战役。 “大将军,参军司建议,以文鸯将军为先锋,王含偏将军为副将,领三千精兵沿汉水而上,先攻房陵,再取上庸,后夺西城,其中:王濬的中军驻地在上庸,此城也是昔日孟子度驻军所在,四周俱是山岭和河流环绕,我军要想攻取,当出奇不意,攻其无备。” 马融点指着沙盘上新城三郡及周围的地形图,对着汉军诸将说道。 “三千人马是否少了,据斥候所报,王士治这一年来,安抚郡民,收拢民心,甚得三郡最大蛮族竹溪蛮的信任,要是他召募蛮兵与我对抗,此战不易矣。”赵广想了想,对马融乐观的估计有些不太满意。 王濬是典型的文武全才又大器晚成的人,赵广如果不是有穿越的知识介绍,他也不会认为王濬一个六十二岁,前半生几乎碌碌无为的老人,会在晚年有那么生猛的表现。 王濬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黯然收。唐代刘禹锡的这首唐诗,让王濬的名气越发的响亮,但这些都是以后,现在的王濬,就是晋国的新城三郡从事,这官职还是羊祜的镇南大将军府临时委派的。 新城三郡深入汉国腹地,危险程度太高,洛阳的那些官员一个个眼光都精的很,自不会对新城这等穷乡僻壤来做官。 当然,这个穷只是他们认为,赵广并不认为新城三郡穷,相反,拥有丰富矿产资源,特别是境内有铜矿的三郡,只要能顺利的开采,将是大汉矿业的另一个业绩增长点。 赵广继续道:“对付王濬,绝不能掉以轻心,这样,文鸯、王含带上六千将卒,孟兴这个人,也一并带上,多多少少能派上用处。” “另外,谷城这里,交给寇林留守,记住,不管付出多大代价,都要把谷城给我守住了。” “其余各部,随我一起,沿汉水逆流而上,我听说司马晃还在上庸,正好取了这司马家贼子的首级,祭祀张将军及无当营众将士。” 文鸯、寇林等汉军将领听到赵广命令,齐齐抱掌应道:“遵大将军将令。” 谷城会议,让汉军上下更加坚定了夺取新城三郡的决心和信心,同时,能够围歼王濬这个晋国的名将,也将是汉军的一次重要胜利。 第二百十四章 连舫大船谁能破 赵广在谷城排兵布阵,意在把新城三郡纳入汉国版图。 若这一设想达成,则汉国的东部边境线,从最北面的上郡、中间的冯翊郡、新城三郡、再到荆州的西陵,最后在南中的夜郎收尾,自北向南几乎就是一条笔直的竖线。 另外,赵广之所以一力要拿下三郡,就是想要拔除王濬这个钉子。 有王濬在汉国腹地盯着,对于赵广来说,就是卧榻之旁,有人酣睡,这还得了,要是以后汉军出征关东,攻打洛阳,那王濬在背后来一下子,比如说从武关道直趋长安,那赵广苦心经营的基业立马就会崩溃。 上庸。 郡署内。 司马炎任命的南中郎将司马晃坐在正中央的位置,在他的左首尊位,是新城三郡征南从事、前巴郡太守王濬。 在他们的下首,是十余个大大小小的三郡将校、官员,其中还有四、五个身躯魁梧、戴着骨头等奇异服饰的蛮王。 司马晃一脸的无奈和可怜巴巴,他在这会议上,就是一个十足十的摆设。 一番简单的问好寒喧之后,司马晃终于可以退下,他的主要作用就是吉祥物,借着南中郎将的名头号令一下三郡的官员、将领。 司马孚死后,司马炎听到族老对司马晃敛财吝涩的不满,又气不过司马晃的无能表现,遂下诏封司马晃为新城王,食邑就在三郡这里。 换句话说,司马晃很不幸的成为了新城这里的土皇帝,这要是换到以前,巴蜀、关中都在晋国手里,那他是求之不得,但现在司马晃只觉得生无可恋。 行军打仗之事,司马晃是屁都不懂,他的一生所学,就都放在了钻研发财这件事上了。就比如不久前,他就在上庸的南山一带,发现了一处半暴露于地上的黄铜矿。 铜矿这东西,那就是宝贝,因为它是铸造钱币的主要原料,有了铜矿石之后,他就可以提炼出铸币的铜汁,不管是卖给朝廷,还是自己私铸,都是一条取之不竭的发财之路。 可惜,司马晃的美梦刚刚做了个开头,赵广这阎王爷就又来了。 这次听闻汉军杀到,要不是有王濬镇着,司马晃恨不得马上寻条路跑回洛阳,至于司马炎要如何处置自己,那等以后再说,反正司马炎也不会杀了自己。 相反,要是落到赵广手里,司马晃觉得自己小命肯定不保。 司马晃心里怎么想,王濬也没有过多的关心,司马家的事太乱,不是他一个外人能插手的,他现在只集中精心做一件事,那就是击退汉军,保住三郡。 司马晃离开后,郡署中众人正式转入军事层面的话题。 王濬脸色很平静,手捋着须然,听取着各部官员、将领的禀报。 谷城失陷的消息传来,王濬并没有过多的惊惶失措,对于新城三郡不利的局势,他已经早有准备,也一早就开始了针对汉军入侵的军事部署。 时间回溯到去年,王濬协同羊祜进攻汉中无果,不得已退回新城,在此之后,他的表现甚是低调,差一点让人忽略了他的存在。 就算赵广攻打西陵,将汉中、永安的驻军抽调一空,罗宪、张翼等有名大将也俱不在原先所在的驻防之地,王濬也没有袭扰汉地的动作。 这等情况,在李球、马融等不熟悉王濬的人看来,是这个六旬的老将已经不行了,有心养老归隐了,要不然的话,他不会放着好处不捞。 但实际上,王濬这一年来,在新城三郡深耕细作,挖掘潜力,发现人才,笼络诸蛮,可以说表现的相当出色。 王濬部下,文有广汉郪人李毅、蜀郡郫县人何攀,武有巴单程、覃盘等蛮将,还小舅子燕人徐武也投奔而来,三郡的兵马合计下来虽然不足万人,但七、八千人还是有的。 李毅、何攀个人的能力也都不错,在历史上他们都是西晋时期的重要官员,徐武更是厉害,最后做到了豫州刺史的位置。 王濬在巴西、巴郡任上时,减轻徭役课税,鼓励生育,保全幼婴,活人无数。李毅、何攀就是王濬在巴西太守任上时的属官。 这两人还都很年轻,也没有什么名望,但他们和王濬一样,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爽朗旷达,不苟小节,体恤民生。 也正是彼此意气相投、理念相似,王濬才能在汉国攻占巴蜀,民心归汉的情况下,收拢李、何这两个有才能的年轻人。 巴单程、覃盘是新城竹溪蛮两个最大的洞蛮的首领,巴氏这个姓追溯来说,可以前提到古巴国,巴单程的部落与长江以南的五溪蛮,也就是蛮王沙摩柯的部落同根同源,只不过后来五溪蛮南迁,巴单程所部则继续留在了巴西、新城一带。 王濬治巴郡,受益更大的就是巴氏部落,覃盘的部落与巴部相邻,两个部族之间,通婚频繁,巴单程还是覃盘的姐夫,有这一层关系上,覃氏部落自然也站在了王濬这一边。 “禀使君,连舫大船已经打造完成三艘,船长一百二十步,每艘若是满载的话,可装载千余人。大船的四周以木栅为城,修城楼望台,有四道门出入,船上可以来往驰马。可随时听候调遣,出兵征战。” 李毅、何攀是王濬的左右手,军议一开始,就抛出了王濬精心准备的水战巨舰,以坚定众人的信心。 连舫大船,王濬在历史上就督造过,攻吴时大船多达二十余艘,不过那时王濬已是益州刺史,控制了整个巴蜀,财力足以支撑大船的督造。 而现在,王濬只占领了偏僻的新城三郡,自然不可能有这个力量,所以,连舫大船也只造了三艘,但这已经足够在汉水在纵横了。 毕竟,汉水不是长江,江面在上庸一带虽然已经开阔了不少,但若是船只过大,通行之时只能在江心位置,转向也颇为不便。 以连舫大船作为母舰,以大大小小的艨艟、走舸环护四周,这种移动又坚固的水上堡垒,是王濬想出来的对付汉军的办法。 王濬听到李、何二人的回报,目光炯炯有神:“诸位:赵元忠小儿要打我三郡,那就让他来试试看,究竟是我王士治的头铁、还是他的头更硬!” “此一战,我方优势明显,以逸待劳是其一,我们补给粮秣、辎重就在三郡,伪汉则是长途而来,仅靠一条武关道,不足以支撑其长期作战需要。” “齐心协力是其二,汉水有新打造的连舫大船,陆上有巴、覃诸部勇士的助阵,赵广要想打败我们,不亚于登华山之难。” “所以,只要我们坚守住汉水、房陵,待羊荆州从襄阳发来援兵,则赵广小儿腹背受敌,不能久持必退。”上庸会议上,王濬手捋花白须然,目光炯炯有神,用坚定的语气对着鼓舞晋国守城将校、大大小小的蛮王的士气。 “使君,房陵是我三郡之门户,徐武愿担重任,驻守房陵,以拒来敌。”徐武刚刚投奔到姐夫王濬这里,寸功未立,急声上前请令道。 王濬看了一眼高大威猛的徐武,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房陵城之得失,关系重大,你若守城,切不可持勇轻敌,当以坚守为上,勿中了汉贼的圈套。” 徐武重重的点了下头,应道:“末将领令。” 他虽然武力上不错,但那要看和谁来比。在临到上庸之前,徐武也听闻了汉国赵广用兵的作派,这等以蛮力著称的猛将,确实不可力敌,只能以智计取胜。 徐武、李毅、何攀各个领令,接下来就剩下两位蛮王巴单程、覃盘未有任务,王濬倒不是不用他们,还是蛮兵毕竟是盟友,未经他们同意,王濬也不能直接号令蛮兵出战。 巴单程和覃盘对视了一眼,齐齐而出,对着王濬大声道:“使君,听说汉贼中的首领赵广,勇猛无敌,无人能够抵挡,我们有意会上一会........。” 用计谋,不是他们蛮人的强项。 刚才李毅、何攀等人说的什么连舫大船等等事宜,两位蛮王也是听的云里雾里,不知该说什么好? 汉人就喜欢弄的那么复杂。 从他们两个的角度来说,打仗就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无非就是王对王,两个人互殴一仗,胜的吞并敌方部落,壮大已方实力,败的运气好能远遁,运气不好就是全族被屠,族群不保。 听巴、覃两个蛮族首领这么一表态,王濬脸上的笑容更甚,他高兴的捋着胡须,拍着案几道:“甚好,甚好,诸位将校、佐吏、大王酋帅且随我出征,击败汉贼,彰我大晋声威,就在此战。” 王濬这个历史上留下赫赫威名的西晋开国大将,大器晚成,又深谋远虑,在发现被围时,王濬爆发出了惊人的魄力和能力。 有的人,平时很寻常,就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大众角色。 但一旦到了危急关头,这些人就是中流砥柱,就是可以依靠的大将之材。 王濬无疑就是这种人。 第二百十五章 杀戮果断赵阎王 王濬在上庸的一番布置,也是使出了自己的全部本领。 不过,等一回到府中,瞧见自家夫人徐氏,王濬脸上伪装的很自信的笑容,终于垮了下来。 面具是留给外人看的,在自家人面前,王濬不想再那样辛苦。 “夫君,那赵阎王真要打过来?这三郡守住了,也自罢了,若是守不住,可还有其他考虑?”徐氏关切的来到王濬身旁,帮着捏了捏王濬酸痛的肩膀。 王濬舒服的哼了一声,微眯上眼睛问道:“是小武来过了吧,这话是他托你问的?” 小武就是徐武。 徐氏的亲弟弟,在这个时代,扶弟魔这个称号虽然没有,但在徐家姐弟之间,由于相差了十余岁,徐氏对徐武也是关爱有加。 王濬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尽人事,听天命。这能不能挡住汉军,我王士治说了不算,要他赵元忠说了才算,你和小武说一声,要是真守不住,就降了吧。” 徐氏一惊,敲打王濬肩膀的手也停了下来,以她对王濬的了解,这位向来从容不迫的夫君可从来没有这般没信心过。 就算前一阵失了阆中,王濬也没多少的沮丧,怎么仅过了一年不到,就没信心成这样了。 王濬没心思理会徐氏的惊讶,对于能不能挡住赵广,他心里是真没底,对付赵广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事先的布置再精妙,也可能还会有漏洞没发现。 但当着众人的面,尤其是两位蛮王的面,王濬又必须表现的信心百倍,要不然的话,这仗就不用打了,干脆直接投降算了。 —— 文鸯、王含率军直奔房陵而来。 按文鸯的想法,房陵区区小城,大汉天军到来,那还不是和谷城一样,一战破城,不费吹灰之力。 岂料想,这一回他碰到的守城之将,虽然也姓徐,但此徐非彼徐,徐武的能力比徐胤要高出不止一筹。 更重要的是,徐武还很听王濬的话,让坚守不出就坚守不出,任文鸯怎么挑衅,也始终紧闭城门当缩头乌龟。 文鸯气的在城外连骂了徐武两天,连他老子徐邈也带上了,最终还是无济于事。 城中,徐武也被文鸯骂的火大,文鸯你太不像话了,你老子文钦、我老子徐邈,当年都是魏国的官员,相互之间也算认识,彼此还来往过,徐兄文弟都相称过。 这骂人多少也要讲讲情份不是。 徐武老爹徐邈这个人,甚称多才多艺,官做的很大,大司农、司隶校尉、光禄大夫。 在作画方面,徐邈也是能力出众,据说他的画已经到达了以假乱真的地步,建安七子之一的曹植有一次都没认出来,这画作是徐邈所仿。 还有一点,徐邈这个还好酒,并且发明了一种叫“景山枪”的温酒器,景山是徐邈的字,酒器以枪为命名,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许是枪状的酒器。 总而言之,徐武是很为自己老爹徐邈自豪的,这种情况就是古代版的“我爹是徐邈”。 所以,文鸯骂徐邈,对于徐武来说,是奇耻大辱,这比骂他徐武还要杀伤力大。 “哼,要不是姐姐千叮嘱万嘱咐,今日非得让你文次骞好看。”徐武心中抱怨着,暗暗的给自己找台阶下。 老爹徐邈虽然厉害,但却又是个酒鬼,徐武也不惧他多少,在徐家他真正畏惧的人,说来让人不信,竟然是王濬的夫人,徐邈的女儿徐姜。 徐姜这女子不简单,夫君王濬都是她自找的,徐邈有一次请同僚佐吏,徐姜悄悄躲在内室观看,也就是相亲,在看中了王濬之后,跟徐邈一说,一门亲事遂成。 要知道当时徐家是蓟地的大族,王濬家在弘农虽然也算可以,但和徐家那根本不能比,徐邈能把女儿嫁给门弟比自已低的王濬,足见其爱女心切。 家有一姐,如有一虎。 未经姐姐毒打和教训的弟弟,不是好弟弟。 徐武这个弟弟,在徐姜面前,那就是大气也不敢出的小受气包,这次到新城来投奔姐夫王濬,也是经了徐姜的同意,要不然的话,徐武还在家中窝着呢。 文鸯骂阵无果,遂决定举兵攻城,结果房陵守卫森严,城垣又多是周围山上青石垒就,汉军几经冲杀,伤亡甚多,仍无法攻上城头。 文鸯亲自带兵冲杀了二次,也一样毫无结果,个人本领再大,在集体的力量面前,也一样显得很弱小。 攻房陵不克,文鸯、王含遂又转向汉水用兵。 待再往房陵上游进军一阵,前面晋军已是连舫大船横于汉水之中,将水面遮的严严实实,中间是巨舫,犹如移动堡垒,只要汉军稍一靠近,就是一顿密集的弩矢射来。 更令文鸯抓狂的是,这连舫还会移动,他要是动作慢一点,说不定连人带船就都陷到晋军的船阵中了。 水战,着实不是文鸯的强项。 连连受挫的文鸯在无奈之下,只能弃船登岸,在房陵的东面、汉水北岸先扎下营盘,等待赵广率中军到来,再作计较。 —— 七月二日。 赵广率中军到达房陵。 在察看了房陵城防和汉水上的连舫大船船阵后,赵广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王濬这老家伙不简单呐,在短短的一年不到时间内,竟然鼓捣出这么一套水陆连环防御手段来。 “大将军,怎么办?这房陵城易守难攻,江上又有大船阻挡,要是强攻,我军伤亡不小,而且时间也拖不起。”马融一脸着急的说道。 他委实没有想到,在河东、凉州这些大阵仗上没有翻船,到了房陵这个小地方,却被挡住了去路。 赵广沉吟了好一阵,王濬这一招着实让人感到不好对付。 好在,赵广的统帅术已经到了10级,姜维的偏师他救之不及,对付同一战场上的不利局面,有系统帮忙,赵广对战场形势的判断更加的准确和清晰。 “王濬这是要御敌于国门之外,我们要是打死仗、呆仗,就趁了他的心意。我汉军要想取胜,就先要运动起来,要有置死地而后生的勇气,要敢于穿插迂回到敌人的后方,攻占薄弱的城池,消失落单的敌卒,唯有如此,方能取得全胜。” 赵广点指向房陵、上庸和新城周围的广阔地带,对着麾下苦着脸的众将说道。 “运动战?大将军的意思,我们和晋军比速度,比耐力,比谁更容易出错?”马融眼睛一亮,不自禁的问道。 赵广赞许的点了点头,道:“所以,房陵,我们围而不打,汉水连舫大船,我们也不用理它。我们要打就打王濬最薄弱的地方:上庸。” “文鸯,你率一部精兵在孟兴的引导下,沿汉水走陆路,往上庸进军,沿途之上若遇敌阻拦,能战则战,若不能战,不必理会,留给后来队伍。” “王含,你部在房陵一带驻守营寨,若城中守敌前来偷袭,坚守营中,维系好我军与谷城联络即可。” “其余各部,遍插旗帜,与我一起从汉水两岸向上庸、新城进军,沿途所需粮秣补给,就地解决,若有反抗,尽屠之!” 赵广杀气腾腾,连续下达多道命令。 杀戮虽然血腥。 但也是一种有效的震慑手段。 自古以来,提到降伏异族,都会用“恩威并施”这个词,而究竟是恩多一些,还是威多一些,则要看具体的情况。 新城三郡自三国鼎立以来,就始终叛降不定。 忠诚对于这里的人来说,就是一个笑话。 在孟达被杀之后,生活在三郡的民众,大多是昔日魏国、晋国的将士家眷。 即便是有原住的大族,也多是墙头草,今日降,明日叛,和当年背叛刘封、孟达的申耽、申仪一样,这样的人留着也是隐患和祸害。 趁着这次进军三郡的机会,杀掉一批以后可能反叛的人,震慑一批动摇不定的人,笼络一批对汉国有投靠想法的人,是赵广平定新城三郡的主要策略。 当然,这样的杀戮势必会激起强烈的抵抗,特别是在性情果烈、暴燥的蛮族那里,汉军会遇到蛮族部落的反击,但赵广并不惧怕,也无意退缩。 竹溪蛮巴氏、覃氏这些部落,一直是不稳定的根源,必须被同化和分化掉。 以新汉现在的国力,也根本不惧在新城三郡打一场小规模的山地歼灭战,正好汉军多支部队补充了不少的健儿,让这些初上阵的年轻人见见血,也是练兵的一种方法。 等新城这里的蛮族都死光了,赵广正好可以把关中快速增长的人口迁移到汉中、新城三郡来。 关中的土地有限,能够承载的人口也有限,凉州、陇西是汉人和游牧民族杂居的地方,从历史来看,农耕和草原民族的斗争会始终持续。 河东一带是汉匈交界的区域,预计以后大小战事不断,土地再肥沃也不适合居住。关东是晋国的地方,赵广一时也无法染指,蜀中的开发已经快到极限。 比起条件更为恶劣的南中、汉中和新城三郡虽然可耕之地较少,但有矿产可以开采,大汉矿业的发展也需要强壮劳力的支撑。 蛮兵俘虏可是上好的采矿劳力。 巴单程、覃盘这些个蛮族首领此时还不知道,赵广这个真阎王已经在盘算着,把他们部落中的青壮男子当作免费的劳力来使用了。 第二百零四章 第十二次北伐 弘农郡,卢氏。 洛水中游一座不起眼的小城,县城不大,因人口不多,城内县令都不设,只有县长、丞、役等寥寥几人,汉军猛虎扑食,不费吹灰之力,即占领了低矮的围堵城垣。 洛水这条山间激流从卢氏经过之后,河道逐渐变宽,两边的农田房舍也越来越多,当年,中华文明的先祖们选择定居于此,就是看中了洛水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 有河流灌溉,有沃田耕种,有蚕桑种植,有族人生息繁衍。 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了和平之上。 战端一旦开启,毁灭的不单单是人,还有所有的一切。 姜维提出“兵进洛阳”的激昂口号,让汉军上下士气高涨。 参军周巨只是一个年轻的谋士,资历不够,经验不足,自无力反驳姜维的冒险策略。或许,这就是姜维选择周巨辅助自己的原因。 相比马融、苏继、杜模等人,周巨是蜀汉旧臣之子,其父周群与姜维私交不错,同时,周巨在蒲阪渡逃脱,却又在无形中背负了“逃兵”的骂名,他也要用实际行动洗涮耻辱。 汉军的普通底层的将士也不会去考虑会不会陷入危险,他们只知道要去攻打敌国的都城,这样的经历可能从军几十年都碰不到一次。 最起码,以前的蜀汉军队根本打不到洛阳,就连长安也只能望秦岭而兴叹。 张护雄接到姜维的命令,马上点齐无当营将士,沿途大张旗鼓、做足了声势沿洛水向宜城、洛阳一带进军。 兵进洛阳。 若是别人听到姜维的这一命令,或许还会犹豫是否错了。 但张护雄不会。 在他的心中,姜维就一直是他尊敬的师长,张嶷早年丧父,是实打实的寒门苦出身。 张护雄和兄长张瑛在张嶷死后,虽然袭了爵位,但蜀汉的爵虚的多,实的少,若不是姜维在军中接济和教导,张护雄怕是没有今日的成就。 何况,在急于立功的张护雄看来,姜维进军洛阳的想法,没有什么不对?要打就打司马炎的老巢,就算攻打不下来,吓也要吓他一大跳。 汉军往洛阳进军一路之上,军中旗幡招卷,将旗如山如林,士卒铠甲齐整,刀枪箭矢林立,让人看到不由得赞许一声:好一支大汉强军。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高亢激昂的歌声不时在队伍中响起。 汉军之中,除去羌兵之外,带兵的军侯、都伯、队率等中低级将校不少是北方中原后裔,此时踏上故土,不由得心情激动高唱起来。 这首高祖刘邦的《大风歌》旋律简单,又传唱极广,此时随着汉军的前进步伐听来,有一种席卷天下、壮志满怀的豪迈之气。 —— 宜城。 骠骑大将军司马骏忙的连一向注重的容貌也顾不得打理。 在朝堂上,他司马骏可以许下豪言壮语,打姜维他觉得自己没有问题,假节、诸雍凉诸军事的职务,他以前也干过,只要把手底下的能打的战将笼络好就行。 另外,还有一点就是,司马骏性格比较豪爽,有点喜欢出风头,装逼的机会难得,一旦错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 这一次,在朝堂上许下承诺之后,司马骏开始时,按照往常备战的进度,向各地发出征召郡卒、运输粮秣、辎重、器械的号令。 但他这边还刚刚开始,陆陆续续的从各地收拢来的郡兵正在整编,猛然就听到姜维的汉军杀到宜城来了,这让司马骏倍感左右为难。 这些年,司马家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晋国内部的情况了。 用一句话来形容:外重内轻。 能打的军队都派到了边地或者与蜀、吴接壤的地方,中原的腹心区域,就只剩下了不堪战的一堆吃闲饭的郡卒。 但真到了战场上,单凭洛阳和宜城的郡卒,守城或是可以,野战则根本不是汉军的对手。 无当飞军的名头,他司马骏也听说过。 这些高原来的蛮夷,完全悍不怕死,他们就和当年秦国统一六国时的轻兵一样,敌人的首级就是一个个战功。 “还是先等一等为好,反正杜预也快到宜阳了,还有张雄的追兵也在后面,到时候三面合围,姜维就是插上翅膀也难以逃脱。” 稳字当头。 司马骏不是战场的新手,自然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现在可不是冲动和汉军野战的时候。 司马骏这么一想,遂下令紧闭宜城四门,作固守计。 —— 汉军进抵宜城。 姜维走的是水路,速度已经赶上来了,听斥候报说宜城四门紧闭,城中守备森严,姜维不由得眉头一展,淡淡的笑意涌上脸庞。 周巨见姜维如此神态,甚是不解,问道:“大司马,敌军守城不出,我军兵少攻之不下,不知因何发笑?” 姜维指了指宜城的方向,淡笑道:“司马骏,枉有知兵之名,却不过是胆怯之辈,他以为我要打他宜城的主意?与洛阳相比,宜城又算得了什么?” “姜琼,号令全军,绕过宜城,继续向洛阳进军。”姜维沉声喝令。 “唯!”姜琼领令,急急向各部传令而去,这一位刚刚相认、名气又大的不得了的祖父,让他的心中充满了敬畏。 不过,姜琼才二十出头,他还有时间好好的学习姜维的兵法,他也会努力的成长,不让天水姜氏籍籍无名。 “大司马,这样一来,我军归路被敌阻断,且又深入敌国腹地,四周皆是敌人,又要如何脱身?”参军周巨面露不解,不耻下问道。 这些天来,他也在加紧学习兵法韬略,但与姜维相比,显然还是一个稚子。 姜维心情甚好,答的倒也耐心:“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打洛阳,焉能调动敌军回援,这一次,我们本就是险中求胜、险中求活,所以,不要去想什么后路,就想着到洛阳城,痛痛快快的杀上一场。”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 姜维虽老,但一颗争雄之心不老,他就像从囚笼中的猛虎一样,刚刚脱困而出,就开始显示虎威来。 不顾一切,杀向敌都。 这样的壮举,胜利了,那是足以名留青史的大胜,失败了,也是一份决绝的光荣,姜维觉得,他此生在战场上最后的荣耀,就在这一次“北伐”中。 没错。 虽然汉军是向西北方向进军,但对姜维来说,则是第十二次“北伐”。 他希望,这一次“北伐”的取得的战果,能让自己前面“五胜四平二败”的北伐战绩有一个圆满的结束。 汉军要取新城三郡,面对的最大对手,除了羊祜的荆州晋军外,还有洛阳、弘农附近的晋军部队,他们距离房陵并不远,且又是平原地带,速度上要比山区行军的汉军快了许多。 当年,孟达想要回归蜀汉,之所以司马懿杀到上庸城下,孟达才始知晓,就是魏军推进的速度太快,让孟达根本来不及反应。 而当时,诸葛亮派出的援军,从汉中出发增援,看似直线距离更近,但上庸被攻下时,汉军也仅仅到达了新城郡的木阑隘一带。 所以,吸引更多的晋军远离房陵、上庸一带,为赵广接下来顺利攻取三郡创造有利条件,是姜维打洛阳的目的。 只有打晋国都城洛阳,才会让各地晋军不顾一切的回援过来。 只有往司马炎所在的地方进军,才能让晋国朝堂做出不正确的判断。 至于归路,姜维决定弃守商县那一刻,就不再有原路返回的想法,另觅一条回归之路,那是打完洛阳之后的事情,现在考虑太早。 敌变我变,一切都在变化之中。 第二百零五章 赵广全面动员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当年,刘邦从汉中入关中,采用兵法大家、淮阴侯韩信的策略,这一次,汉军真实意图在新城三郡,而姜维却要进攻洛阳。 究竟是佯攻还是真攻? 不到最后一刻,谁也说不清楚。 在留给赵广的信件中,姜维阐述了自己的构想,他认为要想拿下三郡,单单从武关道突进太过于简单,也太想当然了。 晋军将领不是傻子,也不是棋盘上的棋子,你想让它到哪里,它就会放在哪里? 万一有个差错,则汉军的所有设想都将化为泡影。 所以,为了让汉军主力部队能够顺利占领新城三郡,姜维决意兵进洛阳,以吸引晋军往洛阳方向集结。 赵广看罢斥候信使送来的姜维书信,心中既感到了沉甸甸的压力,又倍感担忧。 姜维对自己的期望,虽然并没有明说,但赵广真真切切的感受得到。 汉军这一次远征奔袭,可以说是破釜沉舟之举,或许姜维还有雄心壮志,想要把责任揽到自己肩膀上,但赵广并不想给老将军这样的负担。 汉室复兴的担子,就由他一力挑起来好了。系统这等作弊神器,虽然要付出辛劳才能有所收获,但只要努力了,也会给予丰厚的回报。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稳固新汉的根基,还需要姜维这样有威望、有能力、有忠诚的老将。 既然先遣东征的汉军已经向洛阳进军,赵广一时没有办法直接救援,但他也可以从更大的范围内,给予姜维足够的支援。 “令文鸯将军突破上洛之后,继续乘胜追击,夺取武关,抢占谷城。令寇林将军在后跟进,到达谷城之后,替换文鸯所部驻守。文鸯军沿汉水而上,占领房陵、上庸、新城,若遇敌军抵抗,悉数歼灭之。” “令罗宪、陈同两位将军从西陵向当阳、襄阳一带佯攻,以牵制晋国荆州军的北上;令张翼别遣一部从建平向粉水进军,威逼上庸,扰乱晋将王濬的视线。” “再令河东魏容一部、潼关文虎一部,汉中驻防军队,向接壤的晋国边界发起进攻,以造声势,呼应大司马东进。” “另外,再令南参军司、北参军司立即制定对晋作战方略,令各地郡县加紧运送粮秣、辎重,增援各地前线部队........。” 赵广在峣关连续的发出大将军令,号令新汉各地驻军全面动员起来,从不同方向对晋国发动攻击,以呼应姜维的孤军突进。 —— 上洛。 文鸯一手握着三棱牛角鞭,一手提着血淋淋的守将人头,正指挥着汉军向城中杀去。 一千不到的晋卒,在文鸯的猛攻下,只抵抗了不到一个时辰,就随着守军军侯被文鸯一鞭打死,而宣告全军崩溃。 汉军一拥而入。 上洛城中积累的辎重、粮秣众多,此时也为文鸯所获,不过,他并没有心思去清点这些东西,在稍稍的整顿好队伍后,文鸯又马不停蹄的向武关杀了过去。 羊祜麾下,参军徐胤此时正从谷城向武关进军,与文鸯的方向相对,从距离来讲,文鸯要比徐胤近一些,但从道路的难易程度来讲,徐胤可以从谷城沿丹水,坐船往武关,比文鸯靠两只脚走路又要快了甚多。 这种情况,有点像红军长征时,敌我两军在大渡河两岸齐头并进,就看谁能比对方更加坚持,看谁能抢先一步占领武关。 文鸯带头冲在汉军前阵,他的嗓子已经有点嘶哑,上洛到武关一路,晋军还有不少的围堵,这些围堵留守的晋卒不多,多者百余,少者只有十几人,但他们却能让汉军前进时一次次的受阻,纵算歼灭了守敌,时间也跟着失去了。 文鸯在中军按耐不住,后面寇林虎视耽耽,只等他受阻取而代之,这种被同僚盯着的危机感让文鸯不敢有丝毫保留。 一路之上,文鸯亲自上阵,带头冲锋,硬是凭着一身无敌的本领,闯过晋军十余道围堵,等看到武关关隘时,文鸯才始心情一松,将涌上嗓子眼的血腥之气给喷了出来。 “次骞,你已疲惫,武关不如由我部来攻取?”寇林不知什么时候,从后面赶了上来,来到文鸯的身边说道。 文鸯瞪圆了眼珠子,朝寇林猛力的挥了挥手,嘶声道:“你休想,武关、谷城,都是我文鸯的,兄弟们,跟我上。” 说罢,文鸯鼓起余勇,带着颇有些疲惫的麾下将卒又杀了上去,这些从潼关跟着文鸯归汉的悍卒见主将如此生猛,也纷纷呐喊一声,向武关关隘上冲杀而上。 武关在战国秦楚之时,属两国边界,关城上驻有重兵,但在此时却是属于晋国腹地,晋军真正的防御重点是在上洛,等文鸯攻上来时,刚刚得到前方败报的晋军裨将匆忙之下,只能将收拢来的二百余士兵压了上去。 二百守卒,对于如狼似虎、战意炽烈的文鸯来说,解决只需一顿饭的功夫,而当汉军旌旗插上武关关隘最高处时,徐胤的队伍刚好转过武关以东的山口。 “汉旗,武关被汉军夺了?”从荆州增援而来的徐胤军将卒惊声叫喊起来。 对于新汉的称呼,上一级的将领一般按晋国的朝堂的说法,称伪汉、汉贼等等,普通的低级将校和士卒则没有这么多的讲究。 对于他们来说,敌方旗帜上写的是什么字,他们就念什么字,至于伪还是真,那是大人物的事情。 徐胤急急忙忙的弃船登岸,来到山道前端眺望过去,果然见隐在山峦之间的武关关城上,一面褚黄色的汉旗正迎风猎猎,不时还有叫喊的将卒声音传来。 怎么办? 是继续进攻,夺回武关?还是等一等,退守谷城,稳妥为上。 徐胤一时犹豫不决,这就是长期担任参军的后遗症,出谋划策,徐胤是一把好手,也能根据形势变化想出应对之策,但临到真让他拿主意决断了,徐胤却没有了担当的魄力。 有的人,适合当领兵主将,是因为他决断力出众。 有的人,适合当参谋助手,是因为他考虑问题全面。 无疑,徐胤是后一种人。 羊祜这一次,也实在是身边没人了,才把徐胤放了出来,想着锻炼一下他,看看有没有培养的可能,却不想徐胤运气不好,一出场就碰到了文鸯这头猛虎。 第二百十六章 大穿插突进 赵广大穿插突击的策略。 其实来源于后世看到的几个著名战役,比如淞沪,再比如辽沈,当然,前者让人嘘嘘,后者让人振奋。 集中已方的力量,在一个点取得突破,然后猛打猛冲,通过切断对手的后方补给线,打垮敌方的士气和抵抗。 这样的战法在热兵器时代很寻常,但在冷兵器时代,却极为少见。 原因就是补给问题。 没有足够的补给,深入到敌方防线的后面,这不是找死吗? 找不找死,赵广不想讨论,他只想用事实来回击。 战场上的情况不同,用兵的谋略也不同。 新城三郡的地盘太小,王濬的兵力也太少,只能守住东面,也就是汉水这一面,其余三面都是虚架子,要是突入后方的汉军真的打不过的话,随时可以找南、北、西三个方向冲出去。 当然,北面是秦岭余脉,基本没有道路,突围的话只能是分散而出,至于能不能出去要看运气,南面的情况也是一样,稍好一点的是能够从粉水上游转道,再进入到长江边上的夷陵一带,这一路也不好走多少。 较为稳妥的就是继续向西,进入汉中境内,一路之上顺着汉水走就行,一般不会迷路也不会饿死。 既然突进不会被困死,汉军只要解决了吃饭,那就一切问题都没有了。 赵广下令的就地解决,就是抢百姓的粮秣,这一命令又出乎了王濬等晋将的意料。 按王濬对赵广的了解,赵广这个人虽然凶悍了点,但并不是那种残暴不讲道理的人,所以,就地抢粮的事情,赵广应该干不出来。 王濬不知道,他把赵广想的太高尚了。 赵广哪里是不抢粮,他只不过是一直在自家地盘上作战,面对蜀中、关中的民众,他总不能抢自己子弟兵父母的粮秣,那样的话,不用别人打,这支汉军就溃败了。 这一次,赵广在晋国土地上作战,他不用再顾虑什么,更何况,新城三郡汉蛮混居,还是蛮族居多,抢蛮人的粮秣,不是很正常吗? —— 且说文鸯领兵在前,憋了一肚子气的他哪里会顾及什么后路,什么突围,文鸯的心里只有突进,突进,再突进。 攻房陵他打不下来,汉水水战也不擅长,这回长途奔袭上庸,文鸯给自己下了死命令,不破上庸,绝不收兵。 在孟兴这个地头蛇领路下,文鸯率部连夜疾奔,一下从晋军的布防间隙处穿插了过去。 汉军直趋上庸,这条路孟兴自打就熟悉,再次回来,虽然有些地方不一样了,但大体的地形地貌并没有多大变化。 除了文鸯之外,赵广所部中军也在跟进,徐武在房陵守城,看着一队队汉军拔营起程,往西面汉水上游而去,他心中不由得着急起来。 究竟怎么办才好? 徐武一时无计可施。 出城迎战,他是不敢的,谁知道赵广是不是调虎离山,想要诱骗他出城,然后再杀一个回马枪。 汉水上。 正在连舫大船上神情自得的王濬,猛然听到赵广突然率军向西的消息,顿时有一种准备了一桌饭,却没有客人来的空虚感。 赵广这是想干嘛? 要拼命吗?他知不知道,这样不顾后路的狂野突进,一旦受阻,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他难道不知道战场上形势变幻莫测吗? 一味逞强,又岂是名将风度。 不知不觉中,王濬开始把赵广归入到名将一级来对待了,虽然嘴上他从来没承认过。 “使君,这赵阎王不会是想打上庸吧,新城王和夫人都在城内,万一赵阎王抓了他们,那我们等在这汉水上,又有什么用处?”李毅神情惶急,急出声道。 没办法,他的新婚妻子也在上庸城内,万一城池陷落,老婆被抢或者被杀,那他哭都没地方哭去。 被杀只是一时痛苦,被抢被掳的话,万一一顶绿帽子扔过来,李毅觉得“就算他的护球能力很强”,也无法厚颜在仕族圈子里混下去。 “使君,我们还是先撤退吧,水路我们比较快。”何攀见王濬已经动摇,也跟着劝说道。 和李毅、何攀一样心思的人还有不少,王濬等人在渡过了最初的得意后,终于无奈的发现,他们所谓的完美布置在赵广这种莽撞之人面前,就如同纸糊的灯笼一样,一触即破。 “回师,回师,快快回上庸。”王濬连声催促,急急下令道。 王濬夫妻恩爱,夫人徐氏虽然已有四旬,但保养的很是不错,看上去也是风情万种的熟妇一类,王濬万万舍不得徐姜受一丁点的伤害。 晋军回师,各部将士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与岸上的汉军展开赛跑。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是要抢在汉军前头阻挡,知道的人,则有些哭笑不得。 相比陆路进军,新城三郡的水路要发达许多,也快捷许多,晋军转向往上庸回师,虽然比文鸯要晚一些,但由于文鸯行军会遇到一些支流,不得不转向,所以王濬肯定能比文鸯要先到上庸。 救援的时间倒是够了。 但这么一来,苦心经营的房陵汉水防线就这么弃了,特别是把徐武这个守在房陵的晋国将领给孤零零的扔下了。 也不知道徐武知道自家姐夫是这等高尚的风格,会不会痛哭流涕起来。 赵广正准备沿着汉水而上,却见江上的连舫大船直接船头变船尾,在划桨的士卒阵阵呼喝声中,向汉水上游而去。 “这王阿童是什么个意思,这边刚一有动作,他就撤退了,那前面大张其鼓,搞那么多声势出来干什么?” 赵广对王濬的想法万分不解。 当然,这是因为他不是王濬,也不需要像王濬一样瞻前顾后,既要考虑御敌,又要考虑保护后方。 王濬最想要的是打一场两军对垒的常规战。 而赵广却有意打一场后世穿插迂回的歼灭战。 两个人的想法不在一个频道上,就只能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王濬要是有魄力的话,也完全可以不顾上庸,只需要领着连舫大船冲破王含军的封锁,向汉水的下游杀去。 打到襄阳,他们就算突围成功了。 但这样的突围,对王濬来说,没有什么用处,丢弃了家眷,丢弃了辛苦创下的根基,到了襄阳又能如何? 王濬觉得他还没有完全失败,回转上庸之后,还可以依托坚城和汉军再较量一番。 第二百零六章 勤王令 徐胤这个人,在历史上也曾经出场过。 西陵之战,步阐步老二举城投晋,司马炎见有东吴重要人物投奔过来,连忙关照羊祜派人马接应,徐胤当时是巴东监军,负责从沿长江东进,打通西陵撤往永安的水道。 徐胤最后的战绩如何? 史书上没有提及,但有一点可以确认,建平(秭归)没有被徐胤打下来,也就是说徐胤这一路连第一道的吴军水寨也没打破。 这一次,徐胤面对汉军抢先攻占武关的情况,不出意料的选择了撤回谷城,并差遣信使向襄阳的羊祜汇报。 在徐胤发现汉军的同时,武关的汉军也发现了出现在视野内的这一支晋军。 文鸯刚刚杀败武关驻军,气还没缓过来,一听又有敌增援杀到,情急之下立即想要出征,却被寇林一把拉住。 “文将军,这一支晋军,很有可能是从襄阳而来的增援部队,不比地方郡卒,我们要想完成大将军的任务,必须全力以赴,不可有意气之争,所以,这一次,请允许我一同出征。”寇林向文鸯躬身一礼,郑重的说道。 文鸯一怔,他没有想到,寇林会说出这番话来。 “好,我们就一起冲杀,看看谁先占了谷城。”文鸯哈哈一笑,扬眉举鞭,战意再一次的升腾起来。 有人的地方,就有派别,就有江湖。 由于将领的资历、经历和性格不同,新汉各部之间,隐隐约约的也有了派别的区别。 姜维、张翼、傅佥这些早就有名气的蜀汉将领自不屑拉帮结派,他们与赵广的关系也不用这些,但年轻一辈则另有想法。 就比如魏容、寇林、马承这几个,被称为沓中一派,这几个人中间,魏容由于性格和能力关系,自然而然的是带头大哥。 陈同、关彝、还有现在渐渐因能力不足淡出核心圈的简平,属于元从后裔一派,这些人多是在江油关之战后投奔的赵广,能力上还有些不足,一般担任副职,其中陈同算是发展的最好的一个。 与之相比,简平则是发展的最不好的一个。嗜酒如命的他在一次过量之后,克制不住欲望吸食了五石散,结果药瘾上身,一个人彻底的废了。 文鸯、文虎、牵弘、杨欣这些从晋国归顺过来的则属于另一个团体,其中牵弘由于性格关系,不愿出头,同时,牵弘和魏容的私交也是不错,也不想与老兄弟争执,文鸯就成为了这些人中间的领头人。 可以这么解释,文鸯与寇林,相当于一个人是这一团体的老大、一个人是另外一团体的老二,两人之间关系一般不会太好,当然,在赵广的强力压制面前,这种私下里的争功也不会太明显。 —— 赵广此时刚刚离开上洛,全面动员的号令刚刚发出,但真正要传达到各地将领手里,并实现他的战略意图,则细节上要关注的方面还有很多。 就比如西陵罗宪那里,远隔着千山万水,这年头也没有现代化的联系方式,单靠信使送信,最快也要半个多月。 好在,罗宪那里只是牵制任务,并不是救援姜维的主力,赵广真正关注的是河东方面,也就是安邑的魏容那里。 河东与洛阳之间,只隔了一条河、一座山脉,河是黄河、山是中条山、王屋山,姜维如果在黄河以南找不到突围的缺口,转向黄河以北也是一条出路。 沿黄河的渡口,弘农郡郡内有茅津渡、洛阳附近有孟津渡等等,其中茅津渡就是解盐从河东运往洛阳的重要渡口,孟津渡则就在洛阳的北面,对面也是司马家的祖籍所在河内郡。 当然,有渡口并不代表能顺利过河,如果没有接应的话,渡河就是一个难题,就算过了河,对面也还是晋国的地盘,姜维这一支孤军要想突围实在千难万难。 统帅术升至满级10级。 系统里的这一成就曾让赵广兴奋不已,开始时他以为满级就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只要他上阵指点一番,手底下的诸将就能砍瓜切菜,将对手一一打的大败。 但后来赵广发现,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满级的作用,确实很大。比如在局部战场上,两军对垒撕杀,赵广确实能凭籍统帅千军技能,在各兵种的协调、指挥方面达到完美的程度,但若是超出了局部战场的范围,则满级统帅术的作用就要打一个大折扣。 就比如现在的情况,姜维一支偏师奇袭洛阳,赵广的命令就无法第一时间传达到姜维那里,同样的,姜维做出什么决定,赵广也无法纠正或者改变。 他所能做的,就是进一步的提高自己的综合判断能力,调动新汉全部的力量,来配合和支持姜维的行动。 若能成功,姜维这一次奇袭,将载入史册,成为军事史上的经典。 —— 赵广在为姜维的处境担心忧虑。 姜维、张护雄绕道过宜城之后,这支汉军轻兵队伍直取洛阳,兵锋所向,让洛阳城内的晋国中枢险些陷入到瘫痪状态。 杨骏、荀勖、贾充、何曾、王沈等重臣一个个惊惶失措,不知如何是好,司马炎的后宫之中,皇后杨艳也没了主意,美人王缓姬哭哭啼啼向司马炎提议,立即渡河前往河内郡温县,那里是司马氏的老家,有足够数量的郡兵保卫。 司马炎三千余众嫔妃中,倒也不是全都无用之人,胡芳这个将门虎女表现的很是不错,性格上大大咧咧的胡芳,穿起了战甲,拿起了佩剑,腰间挂上弓箭,嚷嚷着要出城与姜维一决高下,让司马炎心疼的直呼舍不得。 左芬被纳入宫中后,司马炎对他并不宠爱,他只是要一个爱惜人才的名声,倍受冷落的左芬没有像胡芳一样请令出征,她默默的拿出了一段白绫,放在自己的寝宫中,只等汉军进城就悬梁自尽,以全名节。 《假霸王赋》骂赵广骂的那么狠,左芬不相信她落到汉军手里,会有好的结果,与其受辱,不如早早自我了断为好。 晋国上下,被姜维这一波出乎意料逆推,搞的狼狈不堪。 司马炎在盛怒之下,向晋国各地发出了到洛阳勤王的诏令。 第二百十六章 杀一敬佰谁不服 上庸。 粉水与汉水交接处的一座半山之城。 真正细说的话,它的位置其实还不在汉水之上,而是在粉水下游离汉水不远的地方,这个位置与后世的上庸并不一致。 当初,生活在这一流域的先人们之所以在这里筑城,主要是为了防范洪水的侵袭。 但凡看过文明变迁史,都知道古代人类的生活与水密切相关,泽水而居,临水而活,人是离不开水的,而水也让人一次次的不得不放弃被淹没的家园。 上庸城依山而建,并选在主要河流的支流上,可以避开汉水的狂暴洪峰,夏季的汉水挟着上游多条支流的滔滔水量而来,对于两岸的任何城池来说,一次洪水就是一次生死考验。 相反,粉水则要温和的多,发源于后世神农架茫茫林海之中的粉水,就像一个羞涩的小娘,用她妩媚又多情的臂膀,滋润着丘陵谷地的苍生万民。 王濬的连舫大船从汉水逆流而上,又迅速的转向粉水,为了加快速度,王濬甚至连大船都不坐,直接乘了更快的走舸向上庸而来。 这一路上,晋军将士特别是划桨的楫士辛苦无比,他们一个个满头大汗,直如打了一场艰难无比的硬仗一样。 这仗打的,连上阵都还没呢,就已经累趴下了。 晋军将士的士气,也由开始出征前的节节上涨,变成了现在直线下滑的状态。 王濬以往睿智多谋的印象,也在晋军将士心中,特别是巴单程、覃盘等蛮族首领的心中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呼呼,终于抢在汉贼前面了?”一只脚踏进上庸城里,王濬差一点一屁股坐倒。 人过六十,就是一台随时要修理的破车。 不知道什么时候,哪个零件就会坏了,对于男人来说,则更是如此。 王濬这段日子最闹心的就是晚上,女人四十,如狼似虎,徐姜饥渴的眼神让王濬不寒而栗。 刚才,他在连舫上倒不用使劲出力,但心情紧张也一样会消耗体力。 巨大的心理压力下,王濬的呼吸也粗放起来,其余李毅、何攀等人更是不堪。相反,两位蛮王巴单程和覃盘则一脸的不屑,瞧着这一群平时高冠峨袍的君子们。 “汉人,晋人,其实都一样,不过是披着衣服的猴子,一群懦夫,只要我们蛮族联合起来,就一定可以战胜他们。”巴单程忽然昂起头,涂了油彩的脸上狰狞的笑起来。 这一时,他分外的憎恨逃跑到长江南岸的同族分支部落,特别是五溪蛮族。 要是他们还在长江北岸的竹溪一带,那巴单程觉得完全有实力占领整个新城三郡、巴西一带。 甚至于运气好一点的话,重建巴国也不是空想。 “姐夫,我们不如乘隙占了这上庸城?”覃盘凑近巴单程的耳边,低声说道,他们两个说话用的是部落的蛮语,倒也不惧晋人听见。 “上庸算什么,我们要占,就占整个新城三郡,还有巴郡、巴东、巴西,还有蜀地。”巴单程雄心壮志迸发,兴奋的手舞足蹈起来。 听到巴单程有这样的雄心壮志,覃盘也禁不住喜形于色,巴氏是这一带最大的部落,他们覃氏部落实力要差一些,但两个部落合起来,勇士足有六千余人。 上庸城内,晋军有多少? 覃盘看的清楚,王濬手里面,满打满算也不过四千人,其中还包括了不少的部曲、私兵,要是他们蛮族真的有什么想法,那拿下上庸城没有任何问题。 “姐夫,我们覃氏部落也是一样的想法。”覃盘拍着毛绒绒的胸脯,向巴单程保证道。 “好,汉人不是有句话,叫夜长梦多,我们今晚就行动,先趁夜袭取城外的汉营,再回头收拾王濬他们,对了,那个徐氏你可别杀了,给我留着。”巴单程一脸狠色的对覃盘说道。 徐姜虽然徐娘半老,但对巴单程这等莽汉来说,却是风情万种,比未成熟的小娘要吸引人的多。 覃盘支支吾吾的点头应允,他实力不如,也不敢替自家姐姐说项,况且,像他们这样的蛮族部落,部落首领的女人不过是生育的工具,并没有什么地位。 两个蛮族酋帅心有异志,王濬却浑然不知。 这倒不是王濬能力不行,纯粹就是赵广给予王濬的压力太大,让他只顾了城外杀来的汉军,疏忽了城内隐患重重的蛮兵。 不得不说,王濬这个人为官确实不错,担得起当官一任,造福一方这个评语。 不管是在巴西太守任上,还是治理新城三郡,他做的都不错,特别是安抚诸夷、稳定乱局,很有一些章法。 但有一点,王濬却是错了,那就是恩有余,威不够。 给蛮族传授汉人先进的生产技术、生产工具,这行不行?理论上可以,但实践中还需要区分对待,不能一概而论。 比如巴单程、覃盘这些异化很深和蛮族,就和熟蛮不一样。 你越是毫无保留,尽心尽力,指望着好心有好报,结果往往适得其反,王濬的无私,让巴单程、覃盘等蛮族首领看破了他的虚实。 施恩不图报。 是中国老祖宗传下来的宝贵品质,也是中华民族渊源流长的根本。 但凡事如果一味的讲究恩赐和给予,那只会助长异族的狼子野心,蛮族是如此,后世的扶桑、西夷等等也是一样。 后世的中国,之所以被人围攻,就是因为太善了。 人善被人欺。 另外,还有一点就是,你心太软也不行,别人只要稍稍一道歉,你就原谅了,那其实也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 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像赵广一样。不服是吧,好的。 哪个是出头鸟? 直接灭族! 全部屠杀掉,杀一敬百。 谁敢不服。 只要有一个族群被屠灭,在血淋淋的震慑和杀戮面前,赵广相信,起码在二十年之内,不会再有异族敢捋他赵某人的虎须。 —— 王濬进城之后的第二天,文鸯、赵广也先后赶到上庸。 文鸯虽然是上午到的,但兵力过少,他也没办法直接攻打上庸山城,相比房陵,上庸更加的险峻,当年孟达失城,主要是申家兄弟为魏国内应,直接卖了孟达。 赵广在黄昏时分赶到,汉军沿着粉水扎营,当然,扎营的地点并不在粉水岸边,而是在丘陵高地上,临水太近,夏季扎营风险太大。 跟着赵广到达上庸的汉军将卒接近七千余众,武关道已经被汉军完全控制,后面还有陆陆续续的增援部队赶来,随着王濬在房陵的阻击失败,对赵广有利的因素正在越来越多。 系统属性方面,明察秋毫术升级到了lv6,6级技能作用下,赵广不需要两军对垒就能察觉到上庸城中敌军的大致动向。 更大的探测范围。 更为精准的判断。 这便是6级明察秋毫技能给赵广带来的惊喜。 巴单程、覃盘在城中的小动作,瞒过了王濬和晋军将校,却没有瞒过赵广。 当夜,寅时。 汉军营帐一片寂静。 巴单程和覃盘各自带着本部落的勇士从城中遁出,直向汉营奔来,这上庸一带的地形蛮兵们也是熟悉的很,几乎不用指认,就找到了潜入汉营的地方。 “哈哈,给我放火!”巴单程甫一进汉营,禁不住兴奋的呼喝一声。 在给部下命令之后,巴单程挥动了一下手中的环首刀,朝着汉营中军所在冲杀了过去。 赵广这个汉国的大将,是这次征讨新城三郡的祸首,只要能将他的首级拎在手里,巴单程相信,汉军就会不战自溃。 沉浸在幻想之中的巴单程,借着夜晚天上的一点星光,脚步快速的朝中军大帐疾奔,一路之上,不时有惊醒的汉军士卒朝他呼喝叫骂,巴单程却毫不在意。 “汉狗,都是胆小鬼,有种上前来呀,跟你巴爷爷大战一番!”巴单程嘴里骂骂咧咧,随着距离的接近,一颗心也越发的狂跳起来。 “杀,杀杀!”倏然,汉营中军大帐灯火大亮,数枝火把被一下点燃,将巴单程的周围照的犹如白昼。 汉军将士的叫喊声整齐有力,他们一个个盔甲在身,手持刀枪,搭配弓弩,哪有一丁半点睡意朦胧的样子。 “这,这........,姐夫,我们中计了!”覃盘在身后不远处,惊惶叫喊起来。 刚才看见巴单程一路猛冲,覃盘以为汉营真的没有防范,他也和巴单程想法一样,杀几个小卒算不得什么功劳,要杀当然要杀汉军大将的首级。 这一回,赵广等汉营大将的首级没拿到,他们自己的狗头却快要掉了。 “嚎什么,跟我杀出去。”巴单程一瞪眼,怒嚎了一声,转头朝着来路奔去,按他的想法,这一路好歹也是走过的,刚才没见到什么汉军队伍阻挡,估计要撤退出去难度不是很大。 巴单程想的倒是很好。 岂不知,他进来的时候,早就被一双眼睛盯住了。 文鸯这一次出征,一个敌将的首级都没捞到,心中郁闷的无以复加,这次好不容易盼到有蛮兵夜袭自投罗网,文鸯哪里还会放过? 第二百零七章 四方云集战洛阳 勤王令一颁布,晋国朝野一片哗然。 泰始之治带来的繁荣局面,被姜维给生生打断,不得不再一次招募将勇,编练军卒的晋国各地官员,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遣出了能派出的所有兵马。 勤王这事情,关键在于快,第一个到洛阳报到勤王的,那肯定会得到司马炎的大力嘉奖,至于他到底带了多少兵马,能不能打得过姜维,那另当别论。 汝南王司马亮此时正驻守在豫州陈留一带,得悉勤王诏令,司马亮立时带着身边的百余骑向洛阳疾奔而来。 在解池驻守的宁朔将军刘弘,也不敢怠慢立时带着盐兵渡茅津渡南下。 这一次汉军全面进攻,刘弘的压力很大,之前的汉晋和议是他主导签订的,没想到只过了一年不到的时间,就全部作废了,只要一想到这里,刘弘就对赵广忿恨不已。 “言而无信赵阎王,下次若汉国有事求我,我当唾其颜面,斥骂而出。”刘弘在茅津渡上船时,对着滔滔黄河大声发誓。 刘弘率盐兵五千渡过黄河,在弘农与奋威将军胡奋两军会合,然后两军合兵一处,急往洛阳勤王而来。 胡奋此次亲率兵马勤王,他本来就心忧女儿胡芳安危,但函谷关属于军事重镇,往西即是潼关,没有诏令,胡奋不敢擅离职守。 有了诏令,胡奋就有了尚方宝剑,就算函谷关有事怪罪下来,他也不怕。相反,要是胡芳有个三长两短,那就要了他老胡家的命了。 曹魏时期,胡遵、胡奋、胡烈都是魏国有名的将领,东征西讨,甚得三代皇帝的信任。 但时过境迁,老父胡遵已经死了,弟弟胡烈也在凉州战死,只剩下胡奋一个苦苦支撑,幸亏后宫中胡芳很得司马炎宠爱,要不然的话,胡家破败在即。 杜预接到勤王令的时候,已经北进到了栾川附近,这里已经距离卢氏不远,如果司马骏没有龟缩在宜城的话,说不定杜预能够追上姜维军的后队。 张雄在董猛的督促下,跟在汉军的屁股后面追赶,商县是一座空城,张雄拿下时脸上还算正常,等到又占领空城卢氏时,张雄的脸色就难看起来。 原因无它。 上洛丢了,逃散的守卒一路翻山越岭,向张雄哭诉他们被汉军猛将文鸯欺负的惨状,这些溃散士卒找上张雄的理由很简单,失了关隘,总要有背锅的人,张雄是守将,不找他找谁? 张雄一听上洛失守,脑袋立时嗡了一声,身体摇晃了下差一点摔倒,他这时才想起来,自己是隶属羊祜的荆州晋军辖下,和司马骏根本一毛钱关系都搭不上。 “董猛,这奸宦误我?”张雄气撞于胸,拔出佩剑就冲到董猛的住处。 董猛正在阅读勤王的诏令,抬头瞧见张雄气势汹汹找自己算帐的样子,心里一沉,上洛失守的事情他也听说了。 “张将军,快快过来,陛下有诏:我等接到勤王诏令,当立即前往洛阳,歼灭姜维这一股来犯汉贼。”董猛灵机一动,抢先叫喊起来。 张雄被董猛这一喊弄的莫名其妙,待接过诏令看去,才始发现姜维居然跑到了洛阳附近,这行进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沿途的晋军都干什么去了? 不是说,扶风王、骠骑大将军司马骏已经提前在宜城堵截了吗?怎么没拦截住姜维,难道说司马骏被姜维给打败了? 看罢诏令,张雄一时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董猛见张雄犹豫神情,心中不由大定,遂劝解道:“羊荆州那里,若是怪罪上洛失守之事,你不如问上一句:是陛下勤王诏令重要,还是上洛一座边隘重要?” 董猛这句一说出来,张雄终于恍然大悟。 对呀,有司马炎这个最大的挡箭牌在,只要他在勤王时立下功劳,那羊祜就算想追究责任,也无法拿捏住他什么? 相反,正如董猛所说,万一这次在司马炎面前露了脸,有了战功,那以后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张雄沉浸在被董猛忽悠的幻想中,脸上露出阵阵喜意。 董猛见张雄离开,心中也是长出了一口气,这等粗鄙武夫就是好糊弄,勤王立功哪有那么容易? 就张雄手底下的四千将卒,遇上姜维的话,能拖住一会就算不错了,至于打败姜维,那除非姜维运气不好,在遇到张雄之前就被打残了。 洛阳周围,一时风起云动,凡是想在司马炎跟前露露脸的官员、将领,都开始将升官发财的宝押到勤王这件事上。 就连黄河对岸的河内郡,也派出了温县司马氏子弟兵,由赵王、安北将军司马伦率领,从孟津渡南下,进入到洛阳城内。 仅仅三、五日间,原本空虚的洛阳,就聚拢起了约万余的人马,其中一半是晋国朝臣们的部曲、私兵。 这些私兵相当于保镖性质,个人能力上没得说,就是行军打仗生疏的很,基本属于各打各的,没什么配合。 姜维率军进抵洛阳外围之后,却忽然下令停下脚步。 虽然汉军将士对直接攻打洛阳兴致很高,有一些无当营的羌兵更是眉飞色舞,想着冲进司马炎的后宫中,抢几个美貌的妃子过一把女人瘾。 “护雄,羌兵性情不驯,难以管束,你要多费心了。”姜维叹息一声,朝着张护雄吩咐道。 无当飞军能打,但无当飞军的羌兵也难管。 羌兵们现在也渐渐醒悟过来了,这是一次九死一生的长途奔袭,他们生还的希望非常小,而趁着还活的机会,好好的享受一把,已经成了一些羌兵中的刺头最大的奢望。 张护雄闷哼一声,语气凛冽答道:“大司马放心,我的兵我负责,他们要是敢不守军纪,我直接砍了他们的脑袋?” 这一支无当飞军是张护雄一手重建起来的,其中的大多数羌兵也是他到青羌、白羌、汶山羌招募来的,在大多数羌兵的心中,张护雄和其父张嶷一样,让他们爱戴敬重。 所以,即便有刺头敢违令,张护雄也有足够的信心,立马让他身首异处。 姜维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司马炎的勤王令已下,晋国各路的兵马也正在赶来,护雄,你去点齐兵马,我们马上佯攻洛阳,让司马炎知道知道,咱大汉强兵的厉害?” “遵大司马将令。”张护雄应和一声,急急领令下去。 姜维又将周巨叫了过来,吩咐道:“我军进攻洛阳的声势造出之后,晋军各部已被调动,特别是弘农、河东、河内等地驻军,也纷纷往洛阳而来。” 说到这里,姜维顿了一顿,语气也变得沉重起来:“预计,我们接下来的处境将非常的困难,会有重大的伤亡,你和参谋们要提前准备,拟定多个突围的计划,要提前准确判断出晋军将领的意图,如果整军无法突出,那就分散突围.........。” 周巨一凛,面带喜色的脸上笑容渐失,经验上不足的他还没有想到,到了洛阳之后,汉军接下来何去何从? 而姜维却已经早早的考虑起了突围的可能性,并开始了提前部署。 见周巨面带敬意,姜维抚了下垂落的乱发,嘱咐道:“未雨要先绸缪,这是用兵之常事,勿需惊异。另外,我已关照姜琼,在亲兵营挑选一队心腹将士,沿黄河南岸收拢舟船,我们这一次能不能突围,也许就要落在能不能顺利渡河上了。” 姜维与赵广思量的方向不谋而合,两人不约而同的将突围的重点放在了渡河上面,至于能不能成功,一切要看时机的把握。 第二百零八章 御驾亲征大翻车 洛阳城外,龙门。 汉、晋两军摆开战场,一决高下。 一万二千余晋国勤王军,陆续在洛阳集结后,按照晋国朝堂的部署,与汉军在洛水对峙。 他们的人数比对面的汉军轻兵要多了一倍,但队列却又是相当的混乱,各路勤王兵马人数不一,有人数多的达到了三千余人,如赵王司马伦带着的温县子弟兵,有人数少的,如汝南王司马亮,身边只有寥寥的百骑。 隶属不一,身份也不一样。 谁也不愿意听谁的。 尤其是司马家的几个王,那更是谁也不听谁的,都是皇叔,凭啥你当老大,司马亮、司马伦之间本就不睦,这回为了争功,更是吵了个面红耳赤。 “骏兄,要不是你在宜城畏战,这姜维能打到洛阳?”从宜城赶回的司马骏倒是想当个和事佬,但他话还没说完,已经被司马伦给堵回去了。 司马亮、司马骏是伏夫人所生,司马伦是柏夫人所生,两边为了争夺司马家的族权,关系一直不睦,这回司马伦好不容易占了上风,岂会善罢干休。 司马家内部闹腾的不可开交,老好人司马炎看这几个皇叔一个都得罪不起,无奈之下,他决定御驾亲征,自己统兵出战,这总行了吧。 皇帝出征,摆场自然非同小同,黄罗伞盖环绕下,一辆八马牵引的辇车富丽堂皇,宽敞的车厢前端半开着,有小梯可以登上二楼高处,远眺前方战阵,在后端则是锦榻斜靠,上面摆放着瓜果等物,还有美人宫婢在旁伺候。 这辇车其实司马炎打猎用的,这一次时间仓促,就临时拿出来凑凑数,反正晋国这边人多势众,要是真让姜维杀到司马炎的辇车附近,那晋国的一众将领都不要当官了。 “擂鼓!” “大晋,大晋,战战,战!” 司马炎站在辇车二层上,威风凛凛的手拿着鼓槌,作势朝面前的一面战鼓敲了下去,随着第一声鼓声响起,周边的皇室仪仗兵立即猛敲起战鼓来。 “咚咚咚!” 鼓点如雨,急打在鼓面上,发出一连串震憾人心的声响,让人闻之热血上涌,禁不住挥动兵器要与敌撕杀。 在司马炎以身作则的鼓动下,晋国勤王大军声势大涨。 —— 晋军军阵对面。 汉军大司马姜维引军在前,老将军的身躯挺的笔直,白色的眉宇间俱是豪迈,一对锐利眼睛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姜维一双大手,苍劲有力,五指张开,绿沉枪就已被他斜提在手,这枪全名叫天燮绿沉枪,枪尖精钢寒铁铸就,枪身长一丈一,重六十八斤,枪身遍布有绿色的装饰,素为三国之名枪。 在姜维四十余年的战场生涯中,绿沉枪一直陪伴在他的左右,枪尖的血槽处,隐隐干涸的血迹渗透出来。 这杆饮尽了曹魏多名大将的名枪,在长久的歇息之后,终于再一次被主人带到了战场上。 张护雄紧紧的守在姜维的后面,神情坚毅,眸子里只有姜维那高大的身影,再无其他。在张护雄的后面,经过整肃的无当飞军将士鸦雀无声的列着队形,只等领军将校一声令下。 “护雄,随我杀!”姜维大喝一声,剑眉一扬,即催马摇枪,朝司马炎的中军御辇方向冲杀了过去。 姜维看的真切,晋军人数众多,各部又指挥不灵,这样一支散装晋军,只要打掉其中枢,基本就瘫痪了。 而晋军中枢是哪里? 无疑就是御驾亲征的司马炎。 在姜维的身后,张护雄率领着无当飞军将卒紧紧跟随,他们对老将军姜维有着高度的信任,这是一次次战事积累起来的信心,需要时间,但却有很强的凝聚力。 汉军出乎意料的冲锋,让晋军上下颇有些不知所措。 已方这边战鼓敲了,还没确定由谁来打头阵,怎么姜维就先杀过来了,怎么办?由谁挡下姜维的第一波攻势? 晋军众将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中军皇辇处的司马炎。 司马炎也被姜维这不讲道理的冲锋给吓了一跳,书上不是说两军对垒,还要派出战将报上姓名,然后单挑一番,待一方获胜掩杀过去,这样才是正常的套路,怎么姜维一声不响的就打过来了,这哪里是名将的风范。 “陛下,末将愿领兵出战,取了姜维老贼的性命?”就在司马炎一愣神间,旁边的仪仗队伍中,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 司马炎定神看去,却见胡芳不知什么时候混进了仪仗兵中,这女子一身银白色的铠甲,束勒的身姿婀娜,纤腰处盈盈一握,让人看了分外动心。 胡芳的手中,持着一把精巧的硬弓,正是平素在宫中投壶狩猎时的武器。 “芳儿,这是战场,不得胡闹?”司马炎脸一板,假作喝斥道。心里却已是疼的恨不得将胡芳拉上辇车,好好的疼惜一番。 这后宫美人上千,却不及胡芳一个对自己好。 胡芳这一露面出声,可把司马炎身边的殿中中郎孟观吓了一大跳,孟观连忙上前,将胡芳护在中间,这贵嫔上战场,自古以来没听说过,要是有个闪失,他们这些人就都不要活了。 司马炎这边乱哄哄的忙着安抚胡芳,姜维那厢已经与晋军前军杀在一处,只见姜维绿沉枪翻飞,将前来迎战的晋军将校一个个挑翻在地。 姜维的枪法出众,曾经枪挑过曹魏左军校尉徐质,如今虽然年老,但此时刚刚上阵,姜维的力气还很充足,并不惧怕谁来与他对战。 两军一场混战。 晋军一方,在渡过了最初被姜维突击的被动局面后,终于开始组织起反击了,司马炎在安抚好胡芳之后,终于回归到正常的状态中。 在孟观的协助下,司马炎不停的调兵遣将,指挥勤王兵马对姜维军围追堵截,并在已方中军前面布下重重阻碍。 孟观,字叔时,渤海东光人,自幼嗜学,精通天文历法,在历史上,周处在征讨齐万年叛乱时战死后,孟观授命讨伐,大破羌氐诸胡,最终生擒齐万年,可以说是与马隆齐名的西晋名将。 司马炎这次也是运气好,有孟观在旁边帮忙,否则的话,就凭他照着兵书上死啃的韬略,在姜维面前还真不够看的。 第二百十七章 两蛮王自投罗网 文鸯大踏步朝着巴单程杀去,手中的三棱牛角鞭在夜晚的星光下闪烁着点点磷光。 面前这个满脸横肉的蛮族酋帅一直吆喝的挺凶,看样子是这群蛮兵的首领,虽然是无名之辈,但好歹也算开张了一次。 作为武将中的最强者,马上、步下,都要精通,文鸯也是一样,他步战的本领不比马上差多少,这一次上庸山地作战,战马作用不大,文鸯也索性没有骑马。 同样的原因,缤铁梨花枪这等长兵器更适合马战,三棱牛角鞭近距离使将起来,更能游刃有余。 巴单程正吆喝间,猛抬头瞧见黑漆漆的汉营中,一个身躯足比他高出一个头的汉将正冲他而来,这汉将一步迈出,足比他人两步还多。 巴人常年生活在林海山野,吃食上并不均衡,身材一般也不高大,巴单程的身高换到后世的话,估计也就一米六五左右,文鸯接近一米八的个头,在巴单程眼里,着实是高大威猛之极。 “汉贼,报上名来?”巴单程结结巴巴的叫喝道。他这一手单挑前的骂阵,还是跟王濬手底下的晋军将校学来的。 按晋将们的说法,两军阵前,报名单挑那是风度,是礼节,是文明的标志。巴单程也不知道什么叫文明? 不过,他觉得这叫喝一声,知晓一下对手的姓名,也没有什么不可,至少以后吹牛逼的时候,还知道斩了某某某,而不是泛泛的点人头。 文鸯也不答话,继续持鞭靠近,他只想着赶紧砸死这个蛮将,再寻寻还有什么其他的收获。 至于对面蛮将嘴里骂骂咧咧的说些什么,蛮语他也听不懂,也不想听,他文大爷一对牛角鞭下,砸死的敌将多了,巴单程算老几。 “呼!”牛角鞭挂着凌厉的风声砸落,直奔巴单程的脑袋而去。 巴单程不想这汉将如此不讲道理,惊慌之下忙挺刀相迎,鞭刀相交,立时发出一声清脆的“呛啷”声响。 环首刀是汉军制式兵器,其作用更多的用于劈砍,格挡一般用刀背,巴单程自持勇力,觉得自己这力气在部落中也是头一份,挡住文鸯一鞭应该没问题。 文鸯这支鞭,其实真正算起来应称为锏。牛角只是手柄处的装饰物,真正让这鞭具有杀伤力的,是精铁打制的鞭身,三条棱角虽然不深,但却足够的坚韧。 环首刀刀背与牛角鞭这一撞,一股巨力反弹过来,巴单程的虎口顿时迸裂,疼的他“哇呀”痛呼出声。 文鸯冷笑一声,这蛮将不知死活,和他文大爷比气力,当真是不想活了,要知道自打淮南七进七出大杀四方后,文鸯一出阵,和他硬拼的晋将就再也没有了。 “呼呼呼!”牛角鞭风声再起。 文鸯哪里顾巴单程受不受伤,他只想着赶紧结束,刚才眼角余梢一瞥,文鸯发现大将军赵广的身影出现在了战场的一角。 赵广这阎王大将军,一向好勇斗狠,有这等显示自己武力的机会,那是一丁点也不放过。 文鸯这边要是慢了。 很有可能赵广会冲过来,将巴单程给顺便斩杀。 一想到这里,文鸯就有点急红了眼睛。 巴单程完全不知道对面汉将的心思,他只觉得人一倒霉,那真是霉到姥姥家了,早知道这汉营如此难闯,那打死他也不来劫营。 打死! 巴单程刚一想到这里,那边文鸯已经又疾急一鞭砸落,这一回巴单程手中环首刀已提不起来,只能眼睁睁的瞪着牛角鞭发愣。 “噗!”牛角鞭砸入脑门,红与白的脑浆迸起,巴单程的一对眼珠子暴射而出,斜飞到了地上。 文鸯厌恶的将牛角鞭收起,在巴单程刚刚倒下的尸体上擦了一擦,打死一员愚蠢的蛮将,也没什么可高兴的。 此时,文鸯并不知道,他打死的还真不是普通的蛮将,而是新城三郡最大的蛮族部落巴氏的酋帅。 巴单程这边,彻底完完。 覃盘比巴单程幸运一些,稍晚了一步的他,瞧见汉营中军火光四起,心中已知不妙,急忙带着本部落的勇士们朝粉水扑了过去。 陆路已经不通。 那就走水路,反正他们这些蛮人水性甚佳,到了河中只悄一个猛子,就能潜出很远,况且,现在又是晚上,汉军的火把也照不到河面上。 不得不说,覃盘这脑子,比他姐夫巴单程要好不少,他这一转向,倒是出乎汉军堵截将士的意料,赵广也将大部分兵力布置在上庸方向,未意料到覃盘会如此的狡猾。 在巴单程被文鸯一鞭砸死的同时,覃盘也是好不容易带着十余人逃到粉水边上,他正待一个猛子扎进河中,却突然听到有“嗖嗖嗖”弓弩刮机发射的声音。 “噗噗,噗!”弩矢及肉,闷响连连。 覃盘身上的帛衣甚是单薄,哪里挡得住劲弩近距离的疾射,只片刻间,覃盘的身上,已中了有七、八枝的箭矢,剧痛之下他的身体弯曲着倒下,最后仆到在了粉水浅滩上。 黑暗中,孟兴手持着机弩,小心翼翼的向覃盘倒地的方向靠了过来,在他身后,是一小队的汉卒,这些士卒紧紧的跟在孟兴的身后,许多人的脸上都带着复仇后的快意。 “是覃氏部落,没有错,就是这些杂种?”一名汉卒用脚踢了喝覃盘的身体,将火把凑近了一点,忽然间眼睛一亮。 覃盘是部落的酋帅,头上戴的纹饰、颈间的纹身都和普通蛮兵不一样,为了显示身份,蛮族酋帅们也会把自己的脸部纹上象征意义的鸟兽图案。 比如这覃氏部落,图腾就是一种图额,据说是水中的一种不知名的生物,形状有点像蛙类。 “砍下首级,待向大将军禀报后,我们拿这些蛮夷的头,给死去的先人祭祀。”孟兴吩咐一声,命令手下的士卒收拾战场。 孟氏最早生活在荆州的宜都一带,在孟达为新城太守时,足有四千余部众跟着他迁移到新城、上庸一带。 这中间老老少少都有,这些人也是孟达最为可靠的部曲和私兵。孟达投魏之后,孟氏继续在新城一带生活,与这里的原住民通婚杂居,部族渐渐兴旺起来。 但这一过程随后因孟达复归蜀汉被杀而中断,申耽、申仪领七千余户投降司马懿,史书上只轻描淡写的提了一句,而背后却是孟氏数千人被屠杀的惨状。 幸存下来跟随孟兴到达关中扶风的孟氏子弟,不到一百人,他们中间的许多人,亲人就死在了这次叛乱之中。 而覃氏、巴氏正是当初跟着申耽、申仪的蛮族附庸,只不过,申氏家族在投魏之后,司马懿也感到这个家族叛降不定,不好控制,遂强行将申氏迁到了宛城一带。 美名其曰异地安置,给你们找一块更合适耕种的土地,让你们申家将来大发展,而实际上就是严加看管起来。 自从迁到宛城之后,申家也在史书中消失不见。 文鸯斩杀巴单程,不出赵广的意料,孟兴把覃盘给歼灭了,倒是让赵广对这个孟达的儿子刮目相看,别看孟兴年纪有些大了,在心狠手辣方面倒是很有一手。 “孟兴,我这里还缺一个合适的讨虏校尉,你有没有信心,对付得了新城三郡的这些蛮夷?”赵广打量着忐忑不安中的孟兴,用诱惑的语气说道。 孟兴一听,脸上喜色渐起,连忙道:“大将军,末将,末将保证,从今往后,要是三郡的这些蛮夷起了乱子,你唯我是问?” 赵广满意的点了点头,孟兴这人心思活络,显然不是什么忠心之人,不过,这样的人要是用好了,也是一把好的利刃。 至少,在对付不听话的生蛮方面,与诸蛮有深仇的孟兴不会顾及杀人太多,或者灭族会给他带来不好的名声。 早在孟达复降复叛之时,孟家的人就没有了名声。 孟兴的心中,现在只有仇恨。 等在三郡立下大功,孟兴还想跟着赵广到宛城去一趟,瞧一瞧申家还剩下什么人了,最好是申耽、申仪这些老小子都还健在,让他能够揪着他们老朽的头颅,问一问心中有没有愧疚。 一味的示好,并不能彻底的改变新城三郡混乱的局面。 以毒攻毒。 对付蛮夷、对付恶人,就要用恶人的招数。 在收拾了巴单程、覃盘之后,赵广重新将目光投向由心惊胆战的晋军将卒守卫的上庸城。 蛮兵或被杀,或被俘,或逃散,上庸城中的守卒由八千余众,猛降到了四千不到一点的兵力,人数少了将近一半。 王濬上半夜在徐氏的安抚下,疲惫的入睡,由于白天和晚上都太过操劳,他这一次睡的很死,直到李毅、何攀来报信巴单程、覃盘等蛮兵出城与汉军交战,他才披衣起床。 “使君,这,这蛮兵已败,我军兵微将寡,死守城池又无援兵,该如何是好?”何攀脸色发白,战战兢兢的说道。 李毅有新婚娇妻陪着,自然能入睡,而他这个单身汉,却是一夜未眠。 城外的汉营中,不时有蜀地的乡音传来,让何攀倍加思念家乡的父母亲人。 第二百零九章 血战洛阳战不休 晋军诸部,表现最为出色的,无疑是司马伦的温县郡兵。 这一支郡兵全部来自司马炎的老家温县,平素亦兵亦民,训练上保持的相当不错,当年还曾经击败过入侵温县的太行群贼,这一次司马伦也是把其中最为精悍的将士给带了出来。 司马伦这家伙,可以说是八王之中野心最大的一个,永康年间,司马伦使用离间计,使得太子司马遹被皇后贾南风害死,后又鼓动司马遹旧部及齐王司马冏起兵,废黜并杀死贾南风。 这么说罢,妒后贾南风已经够厉害了,最后还是死在了司马伦的手上。 就在双方激战之际,晋将杜预、张雄也随之杀到龙门附近,这二支生力军的到来,让晋军的声势也越来的浩大起来。 杜预指挥才能出众,有他居中,加上孟观协助,晋军原本运转不灵的指挥中枢终于顺畅起来。 张雄勇猛异常,又是名将张颌的后人,在讲究统兵能力的晋军中属于异数,他的到来,也给张护雄的无当营带来了沉重的压力。 数支勤王兵马纷纷赶来,司马炎终于渡过了初上阵时的不适应,开始指挥若定、得意洋洋的对姜维这一支孤军围攻起来。 —— 姜维一人一马一枪。 冲杀于晋军阵中,马到之处,晋卒如波浪般溃散,但姜维一过,晋卒却又蜂拥而上,层层叠叠,杀之不尽。 张护雄还跟在姜维的后面,他的双臂已经开始酸麻,上次负伤的胸腹和腿根处,结好的伤口新肉在撕扯下红肿起来,若是再高强度的拼杀下去,张护雄的伤势会再一次严重起来。 “护雄,可还冲得动,且随我杀将出去!”姜维一枪撇翻一名温县郡卒,额头处沁出用力过度后的汗珠。 晋军勤王各部均已到来,吸引晋国上下的目的已经达到,姜维在完成了战略构想之后,心情也是陡然一松。 张护雄闷哼一声,他的右腿因旧伤发力不足,在闪躲时未能避过晋卒的长枪偷袭,膝关节被刺穿一个洞口,此时正潺潺的渗出血迹。 “大将军,只管向前,后面有我?”张护雄厉声大喊,声音里带着杀敌的痛快畅然。 姜维正杀得性起,也不疑后面张护雄会有异常,他呼喝一声,即朝着司马亮、司马骏两部的间隙冲了过去。 司马两兄弟一个手里没人,一个手上都是些杂兵,瞧见姜维猛冲过来,连忙让过正面,这两个聪明人也看的清楚,汉军势头已经不行了。 姜维这是穷途末路想要硬拼,还是先避其锋芒为好。 姜维率部冲杀而出,在四周晋军的叫喊声中,朝着北面的茅津渡方向驰奔而去。 周巨带着先遣汉军中军部队跟在姜维后面,这支中军由姜维身边的亲兵营部曲组成,战斗经验丰富,与姜维在战场上的配合也很是不错,姜维只要稍一有动作,这些部曲就已经提前准备好了下一步的动向。 相反,一直紧跟在姜维后面的张护雄渐渐的落到了后面,他倒不是完全因伤势原因,而是司马伦的温县兵咬的太紧,要是他不断后的话,整个队伍都会被冲得七零八落。 无当飞军的羌兵也在张护雄的左右,他们的总人数还有一千余人,这支轻兵在武关道、层叠驿、商县、卢氏、宜城、洛阳等地的攻坚战中,始终是先遣军的箭头,现在,他们则成为了整支汉军的断后部队。 “无当,无当!”张护雄厉声大呼,不停的用叫喊声激励士气,鼓起羌兵们战斗的勇气。 司马伦本想带着温县兵绕过汉军断后部队,但却被张护雄拼命的挡住了去路,司马伦瞧了被围在战阵中的那一杆“汉荡寇将军张”的将旗,心情顿时变得恶劣起来。 “荡寇将军,区区五品杂号,也不会是什么重要人物,估计是汉军中的一个中级将校,不过,姜维估计也跑不掉,其余各路勤王人马也快接近洛阳了。” 司马伦被无当营阻挡追之不及,司马骏和司马亮两个不敢追赶,姜维这样文武双全的人物,不是他们两个能够对付的。 张雄此时,距离主战场还有一段路程,姜维逃遁让他顿足捶胸,若不是看见还有一支汉军被围在核心,张雄恨不得把董猛提过来打上一顿。 无当营被困龙门。 张护雄的身边,飞军将士已经越来越少,这些高原羌兵虽然难以管束,可一旦他们认可了你,则不惧伤亡,舍死忘生。 “龙门,大好男儿,当死于此处。”张护雄一手提刀,一手捂住胸襟处裂开的甲袍,在血迹染红的衬袄里面,一道长长的伤口几从肩膀划到腹部。 “不离不弃,血战不休!” “血战不休!” 张护雄的四周,不时有无当飞军将卒叫喊着,扑向冲上来的温县郡兵,双方俱是精锐,只不过一方是生力军,一方则是久战的疲军,在一次次的消耗战中,失血严重的无当营终于到了油尽灯枯的最后时候。 “血战.......!”张护雄费力的将缺口的战刀举起来,摇摇晃晃的砍向狞笑着杀上来的晋军将校。 他的眼眸已经被污血挡住,视线很是模糊,隐隐约约中只能辩得来敌的方向,随着战刀的劈落,张护雄听到“咯嚓”的一声脆响。 这是刀入骨骼的声音,又是一个。 张护雄的脸庞上,笑意刚刚起来,却忽然觉得腰间一阵刺痛,一杆长枪从斜刺里疾出,从张护雄撕裂的甲袍处刺入。 “啊!”张护雄一声怒吼,眼睛瞪着极大,双手猛的一抓,即将面前喊痛的晋将脖子死死的扼住。 张雄没有想到,对面的汉将如此的骁勇,在重伤之下,尤自一刀将自己的肩骨给劈了一刀,而更让他无助的是,张护雄的双手死命的扼住了自己的脖子,让他难以喘过气来。 汉、晋两将翻滚在了一处。 周围同样搏杀的双方将卒还有不少,从双方的铠甲、征袍上已经无法分辩其身份,无当飞军的将卒们就像一个个打不死的小强,一次次被放倒,又一次次站起来。 龙门一役,重建的无当飞军全军覆没。 张护雄在临死之前,拼着最后的一点力气,将晋将张雄的喉骨生生的捏碎,两人在翻滚中同归于尽。 第二百十八章 王濬投降了 王濬苦着脸,缓缓的走到上庸城头最高处,远眺城外的连绵汉营。 抬眼看去,只见城外的汉营戒备森严,将卒气宇轩昂,有的在操练阵形,有的在清理道路,一切都显得井井有条,颇有一股百战精兵的劲头。 这是他在新城晋军的身上看不到的。 什么样的将领,带什么样的兵。 在不知不觉中,赵广骨子里的勇猛、坚韧和不服输的劲头,也感染到了麾下的汉军将士身上。 这些在汉营里显得很普通的场景,让王濬的心情更加的沉重。 精兵与庸兵的区别就在于骨子里的那股劲头。 一方即便面临重重困难,也百折不回,另一方稍遇挫折,就已经惊惶不安。 接下来怎么办?是继续死守到底,还是归顺新汉,王濬还没有下定决心。 这倒不是他对司马炎有多么忠诚,更多的是王濬感激羊祜的知遇之恩,要是没有羊祜的举荐,他王濬还是不入流的小官,镇南大将军府的征南从事官职,也没有资格担负起处理三郡事务的重任。 正是羊祜的信任,才让王濬有了一展才华的机会。 而他要是投降新汉,对举荐他的羊祜无疑将是一次致命的打击。 —— 王濬下不了决心。 赵广并不意外,虽然魏晋士大夫的节操已经丢了一地,但其中也还有品行高洁之人,羊祜和王濬都是值得称道的名士。 要想拿下王濬,看来还必须另觅途径。 正在赵广思谋如何说服王濬时,后军王含给他送来了一份大礼,房陵的晋军守将徐武主动投降了。 七日前,徐武在房陵城头,一脸绝望的看到王濬的船队仓皇撤退,这让徐武原本就不甚坚定的心更加的无助。 房陵深陷汉军重重包围之中。 徐武左思右想,不得脱身之计,当汉军击败夜袭蛮兵的消息传到房陵时,徐武终于决定不守了,直接投降拉倒。 连凶悍的蛮兵都打不过赵广。 其他人更不用说。 与其破城后被杀,还不如早早投降了事,反正他徐家和新汉这一边,也没有什么结怨的,说不定投降之后,还能得到重用。 就像文鸯,当初在晋国也是被人排挤,郁郁不得志,现在却是意气风发,隐隐已经成为了赵广麾下的头号猛将。 徐武觉得,凭徐家的人脉,还有自己的本事,若是投了新汉,纵算成不了文鸯,也还有机会成为镇守一方的大将。 有心投降之后,徐武即与汉水畔留守的王含接洽,王含听到徐武愿献房陵投降,心中也是欣喜不已,没想到留守后方还有一份大功劳等着自己。 王含不敢怠慢,立即将徐武愿降的消息报给赵广,赵广闻听徐武这个王濬的小舅子投降,对如何说服王濬更有了信心。 王濬怕老婆的名声早就世人皆知。 徐氏心忧弟弟徐武的安危,必然会劝说王濬归顺,这小舅子劝姐夫的好戏,要是不用起来,那岂不是浪费。 而且,有这一层姻亲关系在,王濬就算不降,司马炎也不会再相信他,羊祜那里也是一样。 徐武很快就被带到上庸,在城门外,徐武在接受了赵广游说王濬的命令后,也是好好的准备了一番,要在王濬面前演一出好戏。 一整天时间,徐武在上庸城下表演的很逼真,一会儿哭,一会儿喊,不是叫姐夫,就是叫姐姐,看他的样子,悲惨的无以复加。 王濬在城内,也是水深火热。 原因就是夫人徐氏心疼弟弟,给他下了最后的通谍,要么开城门投降,要么出城解救徐武。 这两个选择,对于王濬来说,其实就是没有选择,他要是打得过赵广,早就出城了,还用等到现在。 至于投降? 行不行。 当然.........行。 “夫君不在的时候,还有蛮兵闯进府内,要想沾污我的清白。”徐氏见王濬低头不语,终于拿出杀手锏来。 在徐姜拿清白威胁、又是雨打海棠的哭诉下,王濬从犹豫到心动,用了不过稍臾的功夫。 王濬仰天长叹一声:“叔子,此时势所迫,非我王士治负汝矣。” 叹毕,王濬脸上露出黯然神伤的表情,无力的摆了摆手,示意李毅、何攀等亲信与城外联络,商讨献城事宜。 李、何两人见王濬屈从,不由得会心一笑。 他们两个跟王濬的时间不短了,王濬什么脾气性格也摸了个七七八八,在他们看来,这王使君怕是早就想降了,却还要惺惺作态一番,装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 两人草草一商议,最后决定何攀为使者,到城外洽谈,何攀是蜀郡人,在汉军中总有老乡可寻,叙话起来比较方便。 赵广在汉营中得到城中使者何攀到来,本有些不快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这一次攻伐新城三郡,开始时相当的困难,武关道被堵,姜维一军不得不深入到晋国境内,以攻打洛阳的冒险行动来吸引晋军主力。 姜维在撤退的过程中,更是付出了无当营张护雄所部全军覆没的代价,幸好,随后的战事都在赵广的预料之中,进展的很顺利。 王濬虽然也是西晋的开国名将,但毕竟已经六十多岁,不复年轻时那种气盛决绝之势,在面临真正的决择的时候,显得有些瞻前顾后,这给了赵广围歼新城三郡守军的机会。 赵广与何攀的面谈没有什么可以多讨论的,唯一有变动的,就是归顺之后王濬及何攀、李毅等人的安置。 在这个方面,赵广显得很大度,王濬这样的文武全才,弃之不用那是不可能的。 但若是留在新城三郡,与荆州的羊祜对垒,王濬必定不愿,在一番思量之后,赵广决定把王濬调到上郡一带,与傅佥一道,负责起大汉对匈奴、鲜卑及诸胡的事务。 与诸胡的战事,是外战,赵广相信王濬会发挥出全部的本领来。徐武也跟着一起去,寒冷的北方对其他人来说,会很不适应,但对于出身于燕地的徐武来说,则是如鱼得水。 何攀、李毅这样的年轻人,已经有了一定的治政经验,需要的是下一步的积累,赵广将他们安排到了长安,也让他们先开一开眼界,找到自己的长处,再考虑哪个位置更合适自己。 第二百一十章 众叛亲离司马家 张雄死了。 这个消息传遍了龙门战场,比全歼汉军断后部队还要惊爆眼球。 在经历了建安年间名将辈出、豪杰无数的辉煌之后,司马炎建立的晋国和平承久,将领的选拔机制上,也更多的讲究文武双全,特别是要计谋出众统帅型人才。 与之相对应,战场上斩将夺旗的战将纷纷被淘汰,他们成了不受晋国朝堂欢迎的莽夫,也被视为了社会不安定份子。 再往细的方面来讲,当年的曹魏五子良将前将军张辽、右将军乐进、左将军于禁、征西车骑将军张颌、右将军徐晃,他们的后代也都一个个或凋零,或不成器,或隐居不仕。 就比如乐进的儿子乐綝,在诸葛诞的反叛中被杀,许褚的儿子许仪,随同钟会伐蜀,还没等到达第一线战场,就被钟会寻了个由头斩首示众。 到了晋国建立,五子良将的后代中,张雄已经算是最为出色的一个了,但这一次,张雄也没逃过战死之劫,而更让晋军将士感到难受的是,被董猛一顿忽悠的张雄,死了之后他的功劳也被司马家给吞没了。 “杀敌将张护雄者,河内司马氏是也。”战场上,温县的司马郡兵一个个高声呐喊,拼命渲染着自己的战绩。 “哎,上阵亲兄弟,打仗父子兵,还是我司马家的子弟靠得住。”司马炎听见将士的呼声,也是十分的高兴。 汉军无当营被歼灭,让司马炎高兴万分,他马上决定下诏表彰战场上的有功将士。 目睹张雄与张护雄同归于尽的晋军将领还有不少。 可其中,司马家毕竟占了大头,司马骏、司马亮、司马伦,可以说满眼望去,俱是司马家的人。 寥寥几个不姓司马的,孟观是司马炎的殿门中郎,相当于给皇宫看守大门的,他的身份太低,没有什么说话的份,董猛倒算是张雄一方的,可董猛又是司马骏派去的,这立场哪里会站到死去的张雄一边。 “陛下,此战若不是张雄出力,怕是难以全歼张护雄的无当飞军。”唯一一个出声的,是稍稍晚到的杜预。 听到张雄的功劳被司马伦的温县兵抢了去,杜预直愣愣的跑到司马炎面前,冷着脸谏言。 杜预为人向来耿直,也被朝中贾充、荀勖等宠臣不喜,要不是他本事大,能力强,朋友多,下场估计也和张雄没什么两样。 司马伦一听,杜预这话是要分去自己的功劳,立即着急起来:“陛下,这次勤王,我温县子弟出力甚多,死伤无数,要是不善加怃恤,你皇叔我就再无脸面,去见家乡父老。” 司马伦说着说着,不由得掉下眼泪来,他倒不是完全是作戏,这一仗温县兵确实是出了大力。 司马伦一个宠妾的弟弟,相当于便宜小舅子也战死了,他正不知道回去之后,怎么跟宠妾交待为好,每每想到这里,司马伦就悲从中来。 司马家的人,在女人方面,爱好都差不多,这一点,估计是从他们的祖上传下来的,要不然的话,司马家子弟也不会多的让人数都数不清。 单单一个女人,一夫一妻是绝对不可能生这么多的司马的。 张雄已死。 他已无法为自己辩解。 在杜预和司马伦之间,司马炎当然信任自己的小叔,杜预虽然号称武库,但司马炎也听说了,杜家的子弟杜模在新汉出仕了。 这杜预虽然没有表露出什么,但谁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就这样,司马伦领了歼灭无当营的军功。 死去的张雄算是白死了,就如他的父亲张颌一样,战死在木门谷后,虽然四个儿子都被封了列侯,但那是魏明帝曹叡封的,曹家倒台之后,张家的这些侯爵虚名也就彻底的没了什么作用。 张颌被司马懿一顿忽悠,结果送了性命。 张雄被司马骏的使者董猛一顿忽悠,结果也送了性命。 从曹魏到晋国的历史来看,但凡与司马家为敌者,都不会有好下场。 张雄战死,战功被夺。 这个战场上的快讯立时像蝗虫泛滥一般,传遍了整个勤王军上下,司马家虽然纂魏成功,但晋国的底子还是曹家三代打下的,晋军中的中低级将校的祖上,也多是追随曹操出征过的将士,他们和张雄一样,都是这个国家的基础。 司马伦争功,这本是一件小事,但由于张雄的特殊身份,又变成了影响晋军士气的大事。 一时间,刚刚还因战胜汉军而兴高彩烈的晋国勤王军士气急转直下,不仅是士兵没有斗志,就连将领也一样没有了先前渴望立功受奖的干劲。 当然,这里面肯定不包括司马家的温县兵马、还有司马骏、司马伦的部下。 —— 有牺牲才有所得。 张护雄的战死,无当飞军的断后,为姜维的突围赢得了时间。 从龙门主战场好不容易脱身之后,姜维率部朝西北方向疾进,按照周巨给出的行军建议,弘农方向的晋将胡奋已经被调动,只要抓住晋军各部之间沟通不畅的间隙,汉军从晋军的重围中穿插出去,还是有可能的。 当然,这可能性顶多也就二到三分,再多了已是不能。 失去了无当营这支主力后,姜维的这支先遣军已经元气大伤,包括了亲兵营、参谋、辅兵等一干人等在内,姜维手里还有二千余人。 如果龙门这样的战役再来一次,他们的结局就是全军覆没。 茅津渡。 姜琼伏在渡口不远的河汊里,在他的身后,是五条收拢来的运盐船。 说来也是运气,这些盐船本来在黄河的北岸渡口停靠,但刘弘情急要渡河来勤王,到了南岸之后,刘弘军主力部队急赶向洛阳,剩下守卫船只的辅兵采盐是一把好手,打仗则是外行,被姜琼揪了个机会,成功打劫了一个小船队。 有了船只可以渡河,姜琼也是喜不自胜,连忙派了亲卒向姜维、周巨报告情况。 这一路上又要避开晋军的视线,又要观察汉军突围的方向,若不是在大汉军校里学到的本领,姜琼只怕应付不过来。 姜维一路北来,在弘农与胡奋、刘弘又拼杀了一场,按正常情况来讲,姜维这一支残军根本不是两部晋军精锐的对手,但不知怎的,张雄的事情传到了胡奋、刘弘及所部将士的耳朵里,这下子晋军士气一下子跌到了最低点。 “和姜维硬拼,要是战死了,岂不是和张雄一样,落一个凄惨下场?”胡奋心中战意大退,他已经有所耳闻,女儿胡芳在战场上险些闯祸,也不知道接下来还会不会得到宠幸。 要是后宫不能得宠,那他胡家就只能凭军中的硬实力扛过艰难日子了。 有军队在手,他胡奋就不怕谁。 大不了,领兵投了新汉,至少听说赵广为人处事还算公平。 刘弘是司马炎的少年同窗,他倒没有胡奋那样保全实力的想法。 但他手底下的盐兵却不干了,这些盐兵本来就拖家带口的,他们平素指望的,是采盐换了财帛粮秣,养活一家老小,而现在被刘弘带上战场,要是死了,那老婆孩子就都不是自己的了。 “司马家,真不是个东西?”一众盐兵私底下暗骂出声。 这一年来,司马炎每抬高一分盐价,他们这些盐兵的收入就降上一分,其中原因就是需求对象少了,吃得起解池盐的人少了。 草原上的游牧部落面对晋国高昂的盐价,也在不停的寻找新的供应渠道,垄断确实能带来短期的收益,但垄断又会逼迫别人寻找新的替代渠道。 司马家的晋国,在看似繁花似锦的泰始之治表象背后,隐藏的是重重的危机。 第二百十九章 给刘衡找后妈 赵广收复新城三郡。 终于在关中和巴蜀之间,构筑起了一道厚实的屏障,本来单薄的汉中谷地,也随着新城、房陵、上庸三郡归汉,而拥有了回旋的纵深。 被司马炎发配到三郡的新城王司马晃,在上庸归汉之后,也束手就擒,司马晃也曾想逃回关东,但身边没兵没将,又没有寻死的勇气,只能无奈的成为汉军的俘虏。 赵广对司马家的人没什么好感,这司马晃他本想一杀了之,结果司马晃一听要被杀头,立即哭爹喊娘的乞求起来,为了显示自己的用处,司马晃把粉水上游南山一带的矿石情况说了出来。 粉红色矿石。 赵广在司马晃前言不搭后语的叙述中,敏感的抓住了这几个字。 氧化铁的粉末状结晶体不就是红色的吗?难道说南山的矿石是氧化铁原矿,要是的话,那究竟是三氧化二铁,还是四氧化二铁? 不管是三氧化二铁,还是四氧化二铁,他们都是赤铁矿伴生而来,究竟这铁矿石有没有开采的价值,还需要进一步实地验证。 沉积在赵广脑海里许久的探矿术7级技能终于觉醒,一下升到了8级,让赵广猛然有一种回到穿越前,在黄金部队野外探矿发现矿藏的惊喜。 8级寻宝探矿技能能够带来什么,还需要赵广亲自到南山一趟,才能知道这粉红色的矿藏是属于哪一种矿产,究竟派什么用场? 司马晃没有想到,他苦求着想要保命不得,最后却靠着这一句不确定的南山有矿,保了一条命下来,司马家的人太多,有些如司马晃这样的,虽然贪财了点,但并没有多少恶行,赵广也无意一定要将他们杀的干干净净。 而且,司马晃的心中,对司马炎颇有些怨念,说不定将来的某一天,司马晃也能成为司马家族内部分裂的一条导火线。 —— 赵广在为司马家族的分裂预埋伏笔,在洛阳的司马炎当然也不会等着被打趴下。 从羊祜的军报中,司马炎得知新城三郡可能不保的消息后,即连续的召集晋国朝野的重要官员、名士和将领商议新一轮的对汉策略。 在这几次的朝议上,贾充受司马炎所托,全面的介绍了新汉重建以来的重大事件,特别是关系到赵广的重要战例。 贾充着重指出:赵广这个人是汉国崛起的关键,同时,也是当下汉国的灵魂人物。 张星彩、刘衡、姜维等一干汉国政要,也在被提及范围内,其中关于刘衡这个小皇帝的情况,贾充也特别的提了提,刘衡的祖父刘禅、父亲刘璿现在均在洛阳的安乐公府上。 “陛下,刘衡年幼,这张星彩也好,赵广也好,皆与其无血脉联系,臣提议,刘璿既是刘衡之父,我们不如遣使将其送回长安,到时候,要是能鼓动刘璿临朝执政,则汉国必衰矣。”荀勖听到刘衡的身世,灵机一动谏言道。 送刘璿回长安。 司马炎等人被荀勖这个天马行空的想法惊呆了,刘禅、刘璿等人是好不容易从成都押送回来的,现在主动送回去,那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陛下,公曾出的主意好呀,刘衡现在年幼,无法主理朝政,由张星彩这个伪太后临朝,而张星彩与赵广早就狼狈为奸,现在若是把刘璿送回,则按血缘远近,刘璿就是刘衡最为亲近之人,由他来执掌朝政再是正常不过。” “陛下,此计甚妙,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刘璿一回长安,我们就可以坐山观虎斗,若赵广杀了刘璿,则所谓的复兴汉室,就是他谋夺大权的虚伪口号。” “若是赵广不杀刘璿,那汉国有刘璿这昏馈酒徒在朝中,我们正好可以好好利用一番,到时候长安有什么情况,我们这里一清二楚,这局势就翻转过来了。” “恳请陛下应允荀公曾此计,刘璿一回,长安必乱,我大晋就可趁势而起,将那狂妄之徒赵广一举擒杀。” 因为荀勖的灵光一现,沮丧的晋国朝堂重新又兴奋起来,司马炎的心情也由阴转晴,搞阴谋诡计,一直是他们司马家的强项,具体到如何操作刘璿回长安,司马炎也是全程参与,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疏漏之处。 “记住,绝不能让赵广抓住什么破绽,刘璿不是我们有意放回去的,而是他自己逃出去的?”司马炎再三叮嘱道。 贾充、荀勖齐齐躬身,应道:“请陛下放心,吾等一定谋想一个万全之策,让那赵广小儿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来。” 安乐公府。 一天天醉生梦想的刘璿,完全没有想到,他这个废物会成为晋国朝堂上议论的目标。 老婆费氏被掳,不知流落到了什么地方? 儿子刘衡在长安当皇帝,这小子的运气倒是比他这个老子好?也不知道还不记事的他,还认不认自己这个父亲。 “安乐公,多日不见,身体无恙?”就在刘璿胡思乱想的时候,已经好久不见的贾充登门了。 贾充这一回排场很大,除了他以外,还有十余个大大小小的晋国官员也跟在后面,瞧这架式,像是要庆祝什么似的。 刘禅被门口的吵闹声音惊醒,最近他的身体很不好,已经隐隐有老年痴呆的症状,看见门口一群人拥入,刘禅吓了一大跳。 好半天,刘禅才辩认出来,原来是贾充来了。 “公闾,你来我这闲散公侯府上,不知有何指教?”刘禅客客气气的问道。与刚来洛阳时相比,刘禅现在对自己的处境已经清清楚楚,他不指望别的,只求能安稳的活下去。 贾充皮笑肉不笑的拍了拍手,道:“安乐公,你的好运气来了,陛下已经下诏,将常山公主下嫁给刘璿,自即日起,这安乐公府也是皇亲国戚了。” 刘禅听了一怔,好半天才回悟过来常山公主是谁,原来是司马昭那个双目失明的女儿,也就是司马炎的妹妹。 这公主因为双目有疾,年纪已过二十,迄今未能婚配,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司马炎会想起让没了老婆的刘璿娶常山公主为妻。 第二百二十章 赌一把权倾天下 贾充的说媒,其实就是和刘禅通下气。 毕竟,刘禅好歹也是公侯,不能太不给面子,至于混吃等死的当事人刘璿那里,则遣个下人告知一下即可。 至于刘禅、刘璿是什么态度,在司马炎等人看来,一点也不重要,要是老刘家的这几个子孙有骨气,也不会沦落到在洛阳讨饭吃。 司马炎、荀勖、贾充这些人正经的事情干的不起劲,搞这些乱七八糟的破事一个个都干劲十足,就好象服了五石散一样。 尤其是贾充,更是凭着和刘禅的亲密关系,揽下了做媒的活计,这让出主意却没捞到实惠的荀勖心中万分不满。 没办法,他荀勖和刘禅没什么交往,不如贾充还有同住在锦宫、既有”连襟”之宜、又是同道中人,情份很深。 当然,这一点刘禅是万万不认可的。 锦宫中的嫔婢,虽然算不得是刘禅真正的女人,但其中有的女子,毕竟被刘禅宠幸过,贾充这贼子送他一顶绿帽子,也就是刘禅脾气好,换了旁人早就打起来了。 酒鬼配瞎子。 这亲事,怎么看怎么别扭。 刘璿这个蜀国前太子,在洛阳的士族圈子里就是一个笑话,再找到老婆的可能性基本没有,当然,这并不是说刘璿找不到女人,而是指门当户对的妻子。 常山公主司马仪是皇帝的妹妹,身份尊贵,性子又善妒高傲,一般人她还看不上。 其婚事一直拖着,都快奔三十了,还没找到下家。 一个瞎子还眼光高,不得不说,司马家的女人真是厉害,历史上,常山公主最后下嫁了太原王济,也就是王浑的儿子。 不过,可能是由于嫁的时间已晚,年纪大了,常山公主结婚后并没有生下子女,史书上只说公主善妒,与王济的夫妻关系不睦。 这次,荀勖、贾充在朝堂上提出将常山公主下嫁刘璿,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司马仪耳朵里,这不奇怪,人有五官,一个功能关闭了,另外一个就会非常的灵敏。 司马仪听到要把自己嫁给刘璿,开始时非常的恼怒,她好歹也是堂堂大晋长公主,现在要嫁给一个没了老婆,没了国祚的假太子,而且还是一个烂酒鬼,这怎么能行? 好在贾充这人鬼点子多,有的是办法。 女人的事情女人出面,郭槐也就是贾充的继妻出场了,妒忌的人一般都能有共同的语言,司马仪在郭槐面前,那就是赤裸裸的婴儿,心思被郭槐瞧的清清楚楚。 “公主殿下,这刘璿虽然不成器,但他有个在汉国当皇帝的儿子,你要是嫁过去,那就是太后,皇帝都要尊称您一声母后,身份比现在可高太多了。” 郭槐一边劝说,一边察看司马仪的脸色,顿了一顿,又道:“汉国后宫,只有那伪太后张星彩,和刘衡也没有什么血缘关系,公主要是去了,凭您的凌厉手段,那后宫大权岂不是分分钟就拿到手。” “况且,刘衡还只有三、四岁,正是有辩识的时候,您只要稍加笼络,这小儿能不念您的好,现在距离刘衡娶妻,起码要十年时间,公主,这机会您可千万要抓住了。” 郭槐劝人的方向很特别,别人劝慰那是说刘璿的好,郭槐直接跳过了刘璿,直接讲到了刘衡,这让司马仪不由得动了心。 权势。 这就是一剂让人欲罢不能的五石散。 见识了司马家三代人呼风唤雨的滔滔声势之后,司马仪心中的野心也在渐长,可是,她和司马炎又不是同一个母亲所生,彼此关系也一般般,公主的身份更多只是司马炎的一种施舍。 要想有权势,那首先得自立自强。 当年,秦国的宣太后,始皇帝的母亲赵姬,不都是母凭子贵,最后成为了秦国显赫无比的女人,现在,机会摆在面前,司马仪动心了。 “赌一把,赢了权倾天下,输了,也不枉来世上一遭。”司马仪空洞的眼眶里,泛白的眼珠子微微一动,向郭槐表示应允。 至此,这刘璿、司马仪的亲事也就基本定下来了。 与司马仪还有选择权相比,刘璿很悲摧,他没有选择的机会。 他也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一个打酱油的角色,居然会有一天,成为晋、汉争夺的焦点,还给他强配了个老婆。 —— 洛阳,一团乌烟瘴气,且不去细说它。 刘璿和司马仪的婚事,办的甚是轰动,晋国朝堂甚至不顾汉、晋两国之间的紧张关系,派来了以黄门侍郎张华为首的使团,来到长安陈述此事。 张华这官升的还算快,上次出使吴国时,还是中书郎,现在升到了黄门侍郎,封了关内侯,也算是进了一大步。 这个人也是西晋的名臣,据说是留侯张良的十六世孙,因为能力过于出众,颇为荀勖所忌,这一次出使汉国,也是荀勖一力推荐。 荀勖这推荐当然不是要举荐张华,出使汉国不是件好差使,赵广这阎王杀性很重,万一一个怒起,把张华杀了,那对荀勖来说,正好除了一个竞争对手。 张华来的时候,赵广刚刚从新城三郡返回,听到洛阳发生的这桩婚事,心中不由得对司马家搞阴谋诡计的本事越发的佩服起来。 诡司马,这三个字真不是谁都能担得起的。 明着战场上打不赢,司马炎就来暗的,等到这亲事一成,说不准什么时候,刘璿和司马仪就会从洛阳来到长安,皇帝的父亲驾到,看你怎么处置? 杀了。 那肯定不行。 刘璿不是刘禅,真细究起来,他除了嗜酒的毛病之外,还真没有什么大的过错。 要是无理由的杀了,那等到刘衡长大,被有心人一劝说,一指点,隔阂一旦有了,就再难弥合。 当个太上皇给供起来,行不行。 这法子行倒是行,但却需要牵扯很大的精力。 刘璿是人,不是头猪,他有思想,有双脚,会说话,就算被强行圈养起来,也不可避免的会接触一些人,探听到一些事。 这对志在复兴汉室、主要精力都放在战场上的赵广来说,就是一颗隐形的炸弹。 或许,司马炎等人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短时间内,刘璿、司马仪确实不可能有什么作用,但时间一长,等你一放松,那就是获取汉国重要情报、离间汉国重要官员的时候了。 第二百十一章 魏容的运气来了 刘弘被调出解池。 晋国在河东的最后一支力量,也撤到了黄河的南岸,就在姜维弘农突围的同时,魏容也终于接到赵广策应姜维的紧急命令。 “终于轮到老子上阵了?”魏容兴奋的大喊一声,重重的一拍面前的案几,差一点把这张硬木的条案给砸一个大洞。 过去的一年,对新汉的其他将领来说,是休养生息的一年,而对魏容来说,则是度日如年的一年! 运气真是太不好了! 他到陇西,陇西无战事。 他到河东,河东无战事。 他一离开,陇西、凉州长征健儿打的热火朝天,马承、牵弘等老伙计一个个战功拿的都快要吐了,而他魏容,枉还自称是老大,却啥都没捞到。 可是,这又能怪谁? 怪赵广不照顾老兄弟,好像不是这样,有一句话叫作茧自缚,从陇西狄道调往河东安邑,是魏容自己提出来了,为此还把老兄弟牵弘给卖了。 怪牵弘跑到陇西抢了自己的功劳,这话好像也说不出口,坑别人把自己给坑了,这要是传扬出去,魏容觉得他都抬不起头来。 所以,要怪只能怪老天,真是太不公平了。 幸好这一回,老天终于开眼了。 当然,这还要感谢大司马姜维、无当营张护雄等兄弟给予自己机会。 姜维在黄河南岸这么一闹腾,使得晋国解池守将刘弘带着主力盐兵到了弘农,留守解池的那一点兵力,对于魏容来说,那就是案板上的肉,随便的斩,随便的吃。 六月二十七日。 魏容领河东汉军进攻解池,如狼似虎的魏容军仅用了一日夜时间,就将晋国在河东的最大财源地占领。 刘弘临时任命的解池守将直接投降,留守的盐兵或投降,或逃散,汉军一路之上,几乎未遇多少抵抗。 有比较才有幸福感。 这一年来汉、晋之间的合作,也让河东的盐兵、盐民对新汉了解越来越深。 与远道而来为官一任、剥削一方的刘弘等人不同,这些依靠盐池过活的普通百姓,并不在乎旗帜上飘着的字,是汉还是晋。 他们在乎的就是每日能不能有食物裹腹、有没有留点盐巴下来,给家人换点遮体的布帛等生活必需品。 新汉那边的赋税比晋国更加优惠,关中工农业大发展之后,粮秣、布帛、陶器等日常必需品的供应也更加充足,这些都让盐民们心中向往。 汉末以后,不管是曹魏也好、蜀吴也好,都曾自铸钱币以代替汉五株钱,结果由于信用不行,钱币的质量低劣,三国的货币政策纷纷破产,民间的交易回归到了以物易物的原始状态。 在这种情况下,盐巴就是盐民们可以和他们交换的重要商品。 盐的开采量是固定的,司马炎、刘弘等上层拿的多,势必底层盐民们得的少。 晋国颁布了《泰始律》等一系列强化政权的措施,在强化律法刑名、等级制度的同时,也用更加残酷的刑罚对百姓进行压制,而这种压制在短时间内,显得颇有成效,但从长期来看,则是与民争利的短视行为。 魏容顺利攻占解池之后,即马不停蹄的翻过中条山、王屋山间的山道,向茅津渡一带疾进。 从弘农到河东,最近的一条道就是走茅津渡,魏容不知道能不能接应到姜维,但他必须要走这一趟,万一要是能碰上,或许能增援姜维一把。 —— 黄河南岸。 姜维正在茅津渡抓紧登船,靠着胡奋和刘弘的消极应战和默契配合,姜维终算抢先一步到达了渡口。 在龙门恶战之后,汉军的运气终于又回来了。 夏季,正是黄河水势浩荡的时候,姜琼藏着的五艘盐船,每次来回运送的士兵约有一百余人,汉军二千余人,这么算起来,要二十个来回才能运完。 时间不等人。 且不说晋军会不会追赶上来,就算没追过来,五条船上的船工也不一定能连续划桨走二十个来回,纵算姜维一向妙算,这时也被难住了。 “大司马,我们这边没船,对岸肯定有船,要是能出奇不意,抢占北岸渡口,说不定能多俘获些盐船。”周巨定了定神,建议道。 自从上次蒲阪渡口乘舟逃生后,周巨突然对黄河有了全新的认识,这大河是交通的命脉,也是能够救命的河神。 在凉州之战期间,周巨一直呆在北参军司,有父亲周群留下的占卜、卦象这样知识积累,又有军校新的知识、马融等同窗可以交流。 周巨从开始时只是初通军务,到现在渐渐有了自己的判断,成长的过程颇为曲折,但上升的曲线还是很让人振奋的。 在未加入姜维队伍之前,周巨对黄河上的船只数量、往来情况、隶属哪里等等都作了详细的记录,他当时只是隐隐有一种预感,觉得可能会派出用场,却没想到原来用处是在这里。 姜维听周巨这么一说,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如此甚好,这样,周参军,你和姜琼带一部精兵第一批北渡,若是俘获了盐船,再回来接应。” 周巨见自己的建议第一次被采纳,心中也是万分高兴,这是他加入先遣队伍以来,出的第一个计谋,时间上可能晚了点,但却是一个好的开始。 周巨和姜琼领令而去。 姜维领着一队亲卒守在渡口南岸,他要好好的先歇息一下,让疲惫的身体缓一缓劲头。 “护雄,是老夫害了你,要不是我........。”紧张的战事稍稍停歇下来,姜维想到张护雄在龙门战死,禁不住黯然感伤起来。 由于张嶷的关系,姜维对张护雄一直关爱有加,无当营的重建,没有姜维的支持,是肯定组建不起来的。 但这一次,姜维发现,正是他这一份对张护雄的特别关心,让这个不受重视、又非常敏感的年轻将领存了以死感恩之心。 无当飞军再一次全军尽墨。 他们吸引了晋军大部分的机动兵力,为赵广在武关道、新城三郡的大迂回、大包抄创造了条件,但他们也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姜维曾对自己的铁石心肠感到过自豪,他对自己或生或死早已不在乎。 久在军中征战,生死早已看淡。 在一次次的北伐中,姜维不知不觉中,已经见惯了生死,见多了离别,老师诸葛亮病死在五丈原前线,赵云、魏延等曾与姜维一同征战的将领们,也都一个个的逝去。 但这一时,姜维却忽然恨起自己的大意、麻木和疏忽,为什么不早一些发现张护雄的异常,早一点察觉他有心断后,要牺牲自已来给全军赢得突围的机会。 后悔已经晚了。 死者已矣,留给生者的,是内心无尽的苦楚和折磨,即便姜维见的多了,看的多了,心也如铁石了,但也感到深深的被刺痛。 “死很容易,活着却很不易。大汉复兴这条路,真是太难了!”姜维喃喃自语。 如果没有赵广,姜维不知道他能不能继续坚持下去,他已经老了,在战场上能给予的帮助,或许已经到头,接下来就要看赵广和新汉的这些年轻后辈了。 “大司马,你怎么在这里,快快随我登船?”就在姜维发愣之时,魏容粗豪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周巨、姜琼渡河之后,未等他们靠岸,北岸的晋军守卒就已被魏容给杀散,两人简单一沟通,魏容连忙登上一艘盐船向南岸靠了过来。 张护雄已经战死了。 姜维要是再有什么闪失,那新汉就相当于失了一条臂膀,魏容久在赵广身边,自然知道姜维对于新汉朝堂的重要性。 不远处,晋军追兵的烟尘已经扬起。 胡奋、刘弘接战不利,对追杀姜维也没有多大的兴趣,特别是胡奋,心中存了别样心思的他,一点也不想和赵广这边结仇。 与他们相反,司马伦的温县子弟兵则不然,刚刚从司马炎处领了赏赐的他们,士气相当的高涨,听说姜维在茅津渡一带出现,司马伦立即带着温县兵追了过来。 “晋军追上来了,大司马,你先走。”魏容架起姜维疲乏的身躯,指挥着一众将卒向渡口停靠的盐船撤退。 姜维此时心情也渐渐平复,他顺从的靠在魏容的肩膀上,不复再有龙门激战时的那股子悍勇,这一时,他就是一个普通的六十有六的老人。 属于姜维的战场,已经过去了。 两军对垒,拼死血战,属于更年轻的一代。 而姜维的作用,就是给赵广他们站好最后一班岗,守住好不容易重建的家。 魏容见姜维登船,心中大定,他站在茅津渡口,朝着越来越追近的晋军队伍,狠狠的啐了一口唾沫,骂道:“今日咱老魏有事,就不奉陪了,改日,咱一定要到河内郡,到温县,去和司马家的杂种们好好叙谈一番。” 骂毕,魏容从容不迫的跳上渡船,朝着北岸划了过去。 表面上粗豪,内心里精明,这是魏容最让赵广感到放心的地方,他既冲动,又不蛮干,他既勇猛,又不持强,在一次次的血与火的战事历练中,魏容也在飞快的成长。 此消彼长。 赵广的实力也随着麾下将校、佐吏的成熟而增长。 这一过程虽然会有波折,也会有人掉队、牺牲,但从整体上来看,汉、晋的均势已被打破,赵广已经吹响了反攻逆转的号角。 第二百二十一章 费瑶归汉 时间转眼即逝。 又是一年年终,新汉小皇帝刘衡登基之后,建隆年号即将进入第四年(公元269年)。 隆冬大雪覆关中,四野一片白茫茫之色,从长安城中的城楼远望过去,乐原、固原上唯有炊烟袅袅升起,让人倍感宽慰。 一座城市的兴盛,并不只是它在城墙里面的那部分,还有包括城墙外面,没有防御保护的地方。 人烟繁密,就代表这座城池的力量强大,外敌不敢轻摄其锋,人烟稀少或无有人烟,那就代表城池的防御力量薄弱,百姓惶惶不安。 长安城外三里处的灞桥,这里是渭水水埠所在,也是胡商们到达长安第一个停靠上岸的地方。 西域、凉州的丝绸之路复通,渴望财富和冒险的胡商们在第一时间嗅到了商机,他们一个个兴冲冲的携带着异邦的珠宝、玉器、毛毯、漆物等东西,前来遥远的东方淘金。 一时间,长安的繁华犹如大汉盛世。 在张华到达长安的前一天,一个女人从凉州跟随着胡商队伍来到长安,她的名字叫费瑶。 她曾经是蜀汉的太子妃,刘璿的正妻,蜀汉前丞相费祎的长女,当然也是刘衡的亲生母亲。 在成都失陷之后,费瑶被当时还是魏将的胡烈掳走,由于费氏身份高贵,又兼长得美貌,胡烈这个武夫竟然一见倾心,不顾一切将费氏带在军中。 刘禅递降表投降之后,胡烈率部从汉中西进,先是到达陇西的秦州一带,然后又到了凉州的金城、武威,这日子要是一直这么下去,费氏也就认命了。 胡烈虽然是个武将,性情也甚是粗鲁,但有一句说一句,对费氏胡烈还是相当不错的,不像贾充那样纯粹拿女人当玩物。 可惜,这等朝不保夕的日子,费氏也没有过上多久。 仅过了一年,胡烈在与秃发鲜卑的战事中意外阵亡,当时的情况,胡烈要是不出城,不去野战,秃发乌丸也奈何不了胡烈。 胡烈这一死,费氏在战乱中获得的一点点依靠又没有了,胡烈余部后归其子胡渊统领,胡渊对费氏没有多少好感,一个战场上掳获的女人,纵算父亲喜欢,那也不过是逢场作戏,当不得真。 幸好,胡渊在胡烈死后,开始成熟起来,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暴烈,可能是考虑到新汉小皇帝刘衡还是费氏的儿子,为了留一条退路,胡渊也没有把费氏怎么样。 凉州半壁归汉之后,张轨治理金城、武威,得知费氏在酒泉胡渊军中,张轨一下心动起来。 与牵弘等军中宿将不同,张轨作为一个新来者,要想脱颖而出,按部就班的话,那要再过十余年,估计才有可能到长安任职。 如果能够迎回费氏,那小皇帝肯定高兴,太后张星彩那里,会怎么想?张轨还不确定,但他觉得这个险值得冒。 大不了,一切照旧,他张轨继续凭本事在凉州治政就是。 而要是费氏母子相认,那他张轨对大汉皇室就立下了很大的功劳。 想到这一层,张轨立即行动起来,一面与酒泉的胡渊联系,商讨遣还费氏之事,一面遣心腹之人入长安,打探张星彩对此事的态度。 张星彩闻知曾经的姐妹费瑶有了下落,心中很是感慨,从年龄来看,张星彩与费瑶其实相仿,但由于张星彩后嫁了刘禅,这辈份上又比刘璿、费瑶要长了一辈。 不管怎么样? 人能找到,并且能够回来,总是好的。 张星彩本来觉得自己算是命苦的了,但与费瑶一比,那真是甜到了蜜巢里了。 在张星彩的主持下,费瑶的兄弟费承领命往凉州,将倍受苦难的费氏接回,而他们两个刚回到长安,就碰到张华前来出使。 “姐姐,你在他乡受苦,他刘璿在洛阳醉生梦想,一天天烂醉如泥,现在竟然还娶了一个司马家的女子,他这眼里哪还有大汉,哪里还有我们费家?”费承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听到这一消息,立时气不打一处来,怒骂出声。 费承这一骂,倒也没说错。 当初,要是没有费祎的一力支持,刘禅这皇帝位置恐怕坐不稳当。只可惜,费祎后来因为大意,被魏国降将郭循所刺杀。 费瑶形容枯槁,面色苍白,这是由于长期流离飘泊,军中生活又很是艰苦,纵算有胡烈关照,也不可能优待更多,况且,费瑶还要讨好胡烈,伏低做小,甚是不易。 听到弟弟这么一说,费瑶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咬牙恨道:“回禀太后,自打成都失陷之日起,我与那刘璿就没有了情份,从今往后,我和衡儿也与他再无关联。” 张星彩一愣,费瑶这话里似乎有话,让她颇感意外:“刘璿再怎么样,也是衡儿的亲生父亲.......。” 费瑶一听这话,立时脸上泛起一阵红晕,沉默了一阵,终于辩解道:“不是,他不是。他一个酒鬼,哪里生得出儿子,衡儿的父亲,另有他人,不过,衡儿还是先帝的血脉........。” 费瑶说到这里,也是豁出去了,这等丑事要是在她当太子妃时,那是万万不能被人知晓的,而现在,她的名声早已没了,自然也无需顾虑什么了。 张星彩见费瑶神情坚决,不像是说慌的样子,也就不再细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费瑶愿意说的话,总有一天会主动说出来。 —— 新汉的驿馆。 晋国使者、黄门侍郎张华在驿馆已经住了半个多月,荀勖举荐的浓浓“恶意”,让他对晋国朝堂的勾心斗角感到失望之极。 在长安等待的日子里,张华的心情也由充满希翼,转为焦燥不安,递交的国书已经呈上,但汉国究竟是什么态度,他还不能肯定。 苏愉、诸葛绪等老朋友倒是客气,但一说到刘璿回来这事,这些人就顾左右而言它,要不就推托说大将军赵广、大司马姜维、太后张星彩俱都不在长安,他们这些人做不了主。 其实,这话说的也不全对。 赵广、姜维,一个在上庸、新城等地,不知什么原因迟迟未归,一个在河东布防对匈奴诸胡的事宜,两人确实不在长安,但太后张星彩却是一直在长安的。 不过,张星彩还没有想好,要怎么样处理好费氏刚刚诉说的事情,这刘衡要是非刘璿所生,有费氏作证,旁人也挑不出什么刺来。 刘璿既然和刘衡没什么关系,那携司马仪回长安之事,估计也只能不了了之。 刘璿要是还有脸来,那头顶着绿帽子相信就算他是醉鬼,也一样快乐不起来,还不如在洛阳,有父亲刘禅罩着,不用担心会有什么祸事降临。 但有一个问题,要是在朝堂上宣布此事,刘衡私生子的身份,可能会让一些在乎名节的人瞧之不起,而刘衡长大之后,若是知晓此事,也会对母亲费氏心存怨恨。 所以,这件事虽然小,要处理好也难。 第二百十二章 女人之间的斗争 姜维逃跑了。 回到洛阳宫中,司马炎刚刚惊魂初定,听到这个不爽的消息,连着踢翻了好几个挡路的铜鼎。 “姜维怎么这般能跑,都已经装进了笼子里了,还能飞出去,胡奋、刘弘他们干什么吃的?” “还有解池也被伪汉夺了去,以后没有盐税,大晋国的赋税就又少了一块,这后宫的支出又那么大,缺口怎么办?” “美人不纳是不行的,这天底下的女子,都等着我司马炎去爱护、宠幸她们,身为大晋的皇帝,绝不能让她们失望。” 司马炎一边想着战事,一边脑子又开始跑题。 没办法,他其实就是这么一个耳朵根软、有点执政能力,又在男女之事上把握不住的“开国”君王,这开国两个字,还要打上一个重重的引号。 “陛下,因何动怒?不用担心胡贵嫔,御医说了,她只是受了惊吓,身子没有什么异常?”皇后杨艳来到司马炎的身旁,小心翼翼的劝解道。 稍臾,见司马炎气退了一些,杨艳又道:“要不,先让胡贵嫔在金墉城歇息一阵,避不避风头。” “一切听从皇后处置吧!”司马炎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 胡芳今天的举动,着实让人惊诧,这女扮男装已经算是惊世赅俗了,胡芳竟还顶盔贯甲,想要出阵,实在有失贵嫔的礼义。 可以想象,明天或者以后的一段时间里,胡芳的失仪都会是朝堂那些注重仪貌风度的士大夫重点攻击的目标。 杨艳和司马炎一早就订的亲,在司马炎做晋世子时成的亲,两人关系还算不错,其中最主要的是杨艳这个人还算大度,对司马炎纳女也不怎么管。 只要不危及她皇后的位置,对于司马炎博爱专家的嗜好,杨艳还是很照顾的。 遍数后宫诸女,对杨艳威胁最大的,就是胡芳。 其他女的,都是千篇一律,扮温婉,扮可怜,扮容貌,这样的套路杨艳见的多了,她相信司马炎也见的多了,即便一时惊艳,过后也就忘了。 但偏偏出了胡芳这个异数。 胡家是安定郡人氏,就祖上来说有胡人的血统,胡家自来也不是什么书香门弟,胡芳个性鲜明,敢爱敢恨,有点小憨憨,又有点娇蛮,这与众不同的脾气让司马炎如获至宝,宠爱有加。 要不是杨艳有杨骏、杨珧等弘农杨氏的外戚撑着,胡芳说不定要取她皇后位置而代之了。 历史上,视胡芳为眼中钉的杨艳,在因病去世的前夕,硬把叔父杨骏的女儿杨芷塞给了司马炎,晋史称杨艳为大杨后,杨芷为小杨后。 不过,小杨后的命显然没有大杨后好,在司马衷当了皇帝之后,杨芷被诬谋反,最后在金墉城冻饿而死。 单从大、小杨后的情况来看,当司马炎的女人,还真没什么好的。 胡芳这次被冷落,对于她来说,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 司州,弘农郡,函谷关,晋军驻地。 奋威将军胡奋率军回到驻军之地,却是坐立不安,神情颇有些忐忑不安。 在弘农堵截姜维时,他有意无意的放了一次水,当时也只是临时起意,现在回想过来,胡奋不禁有些后悔。 刘弘就在旁边,要是他告自己一状,那就算有胡芳哀求说情,估计也够呛。 况且,胡芳听说已被皇后杨艳给看管了起来,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司马炎,要是见不到的话,胡芳就算再受宠,也无济于事。 而司马炎这个人,胡奋清楚,短时间内见不到胡芳,可能会空隙时想一想,要是时间长了,只怕早就把胡芳忘了。 宫中女人太多,竞争的激烈程度可想而知。 胡芳的身份,不是皇后,而是贵嫔,这个位置盯着的人更多。 “叔和,咱俩这次,可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若是朝堂上有人质疑,我们可千万要同舟共济,相互支援才是。” 胡奋思之再三,决定将刘弘请到自己的住处,刘弘在失了解池之后,也没有一个好的去处,只能带着五千盐兵留在了弘农郡。 胡奋见到刘弘,态度很是客气,他一边说着,一边命人呈上一件宝物神兽纹玉樽。 刘弘是汉室宗亲,汉末扬州刺史刘馥的孙子、曹魏镇北将军刘靖的儿子,这个人最大的爱好就是嗜玉,也就是对玉器有了狂热的爱好。 在解池担任守将,财帛是不用愁的,刘弘也是好好的奢侈了一把,让自己的玉器藏品大大的丰富了一回。 不过,胡奋今天拿出的这件神兽纹玉樽,制作工艺相当的精美,是刘弘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若是赵广知晓,那一定会惊叹,因为历史总是惊人的巧合,在赵广穿越过来的那一年,刘弘墓被发现,这神兽纹玉樽也被挖掘了出来,成为当年考古界的十大发现之一。 “玄威兄,你这是何意?我们本来就是一条船上的人,又何分彼此。”刘弘一边把玩着玉樽,一边淡笑盈盈。 刘弘现在也是自身难保。 和司马炎的同窗之谊也抵不过失职失察的罪过,事实证明,与赵广的汉国停止对抗,和谈共同发展,那根本就是屁话。 血的事实已经证明,赵广这个假霸王是一头喂不饱的豺狼。 作为当初和谈的始作俑者,刘弘被晋国朝堂追究责任,那是铁板钉钉的事情,而究竟会被如何处置,则一要看司马炎的心肠硬不硬,二要看刘弘的手段行不行。 拉拢像胡奋这样手握重兵的大将,一同对抗日渐势大的司马诸王势力,是刘弘眼下最为紧要的事情。 “叔和说的对,我们不分彼此,不分彼此。”胡、刘两人心照不宣的哈哈大笑起来。 在司马家如日中天的威势面前,不管是刘弘也好、胡奋也好,都是弱势群体,他们现在只能联合起来自保。 孤军奋战,只能成为炮灰。 张雄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不得不说,张雄这一死,影响面和影响力着实深远,当然,这不是他一个人的原因,主要还是其父张颌被司马懿给坑惨了。 张颌当时,代表的是忠诚于曹魏的一大群官员、将领。 张雄此时,也代表着从魏国延续下来,想着为晋国出力的官员、将领。 他们想要一个公平的竞争环境,他们努力了,奋斗了,现在却失败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刘渊建汉国 刘衡究竟是谁的儿子? 费瑶虽然没有当面明说,但宫中的一应起居,均有史官记录,在随后皇室的传承记录里面,费瑶还是把刘衡的身世给说了出来。 刘衡的父亲安平哀王刘胤,是昭烈帝刘备的孙子、安平悼王刘理的儿子,其外祖父是大名鼎鼎的马超马孟起。 后世有传言讲,赵云娶了马超妹子马云禄,这其实是个误会。 赵云入蜀之后,已经四十开外,当时的官职也不高,蜀汉五虎上将那是三国演义里面美化赵云凑上去。 马超虽然有个好听的绰号“锦马超”,但真实性情不羁,又眼高过顶,他想要结亲的话,当然先找刘备的儿子、孙子更加的稳妥可靠。 可以说,赵云,当时入不了马超的法眼。 延熙七年(公元244年)刘理去世,刘胤继承其父安平王的爵位。按史记载,刘胤应是在延熙十九年病死。但这一次,不知什么原因,刘胤又多活了七、八年。 从这一传承来看,刘衡虽然是刘备的曾孙,但与刘禅一脉已经无甚关联,双方之间也就是刘备后裔这一层的共同点。 至于费氏与刘胤之间的旧事,说起来更让人嘘嘘,不过又是如张星彩、赵广那样打小无猜、成年后被生生拆散的剧情。 与刘璿这个太子相比,刘胤一个边缘王爷,着实没什么地位。费祎这等聪明绝顶之人,自然要把子女姻缘之事最大利益化。 其实,刘备白帝城托孤前,就接班人问题,已经很不看好刘禅。 从最底层一刀一枪打拼出来的刘备,自然清楚,刘禅的能力有限,当一个好皇帝绝不可能,他更中意的是从刘永、刘理中间选一个。 夷陵一场大败,刘备抱憾而死,他的谋划也随之中断,在诸葛亮的支持下,刘禅登基成为蜀汉第二任皇帝。 刘永、刘理当皇帝的希望,也自此中断。 刘永是穆皇后所生,被封为甘陵王,因为憎恨黄皓,被其构谄抵毁,结果十余年不能入朝。 刘理则更惨,他的母亲历史上已无考,也就是说可能是刘备和哪个宫婢所生,母亲这方面没有助力,刘理先是被封为梁王,后来又改封为安平王,反正都是些虚名,也没有什么实权。 老刘家的这些破事,说起来几天几夜说不完。 刘备子孙听起来着实不少,但最后到了晋国八王之乱时,这些刘备的血脉几乎全部死在了洛阳的动乱中。 关于刘家的一番闹剧让人甚是无语,赵广回到长安,从张星彩处得知实情,心中也是感慨。 古时候,王族之间、家族之间联姻,政治目的高于其他任何一切,根本没有什么脉脉温情。 像前不久他碰上的王濬和徐姜的事情,那是一百个里面也找不出一个,所以,王徐之事才会被历史记录下来,成为世之佳话。 换句话说,没有被历史记录的,那一般都是政治婚姻,即便不是出于政治目的,也是为家族的兴盛而牺牲。 —— 建隆四年的春天,就在勾心斗角中到来。 赵广没有心情去管司马炎搞的这些不上台面的小动作,历数中国历史上的开国王朝,如西晋这样中途纂位改朝换代的,一般开拓进取的锐气已失。 司马炎这个皇帝的能力充其量就是中等水平,晋国的大臣们的格局也是不够,像张华、裴秀、裴楷这样的自然不错,但贾充、荀勖这些人,只能归入到幸臣一类。 他们能想出来的招数,哪里上得了台面。 张华在长安留驻了一段时间,还和赵广见了一面,赵广对张华的品行、能力还是非常认可的,这个人也是晋国少数的能干之臣,可惜张华为人耿直,司马炎虽然用他,但又不将其大用。 如果有机会的话,赵广倒是想把张华给挖过来,当然,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水滴石穿需要时间,也需要汉国在各方面展现出超过晋国的实力,展现出一统天下的势头,才能更好的吸引如张华这样的人才投奔。 汉建隆四年(公元269年),元月至三月。 就在赵广及新汉上下积蓄力量,准备下一次的扩张之时,在并州刺史部,匈奴五部大都督刘渊在潜伏了整整二年之后,终于渐渐暴露其争霸天下的野心。 刘宣的口才一流,资历又老,担任秘密会议的发起人,他对着匈奴诸部酋帅说道:“各位酋帅,以前,我们的大单于和汉朝的皇帝约为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现在汉人建立的魏、晋又代替汉朝兴起,而我们的国家,匈奴却不复存在,我们的单于,更是从王侯慢慢下降到和平民差不多了,这很不公平。” “现在,晋国、伪汉之间相互残杀,天下一片动荡,我们匈奴人建立国家、复兴祖业的时机到了。左贤王、大都督刘渊的姿貌、风仪和才能超人绝世,这是长生天在照顾我们,才生下了这样的伟人呐!” 刘宣喊出了“建立国家、复兴祖业”的口号,让匈奴各部酋帅们群情振奋,刘渊本来在匈奴五部中就甚有威望,在得到刘宣、呼延翼、呼延攸等匈奴贵族支持后,整合各部匈奴的速度进一步加快。 在得知汉、晋再次反目之后,刘渊急遣刘宣、呼延翼来到洛阳,向杨骏、贾充、荀勖、王经等重臣游说,晋国与匈奴随后达成共同对付汉国的秘密协定。 晋国承认刘渊建立诸侯国,定国号为汉国,刘渊为汉王,匈奴汉国的国都暂定在晋阳,这里原先是太原王氏的地盘,在去年的时候,被刘渊派兵占领。 司马炎在利用刘禅、刘璿激化新汉内部矛盾的小计谋无效之后,也不再遮遮掩掩,匈奴人虽然是胡虏,但并不是当前晋国面临的最大威胁。 匈奴汉国成立之后,刘渊根据与晋国的约定,于三月间,匈奴各部齐齐出动,从并州北部的五原一带出兵,先是占领了鲜卑、铁弗人放弃的河套,然后再进攻新汉的上郡。 由北向南进攻。 这是草原游牧民族对付汉人一贯的套路,骑兵袭扰,多路并进,让汉人防不胜防。 汉胡之间的又一轮较量再起,刘渊这个胡人皇帝,很明显更加的隐忍,更加的决断,可比司马炎要难以对付。 第二百十三章 围歼王濬进行时 晋国将领、官员以及后宫的纷争,由司马炎去头疼。 单说赵广率军直驱谷城,文鸯、寇林两将挟连胜的余威,把胆气已丧的徐胤追的苦不堪言。 徐胤这一部兵马本是晋国驻荆州的二线部队,相当于驻襄阳周边的郡兵,战斗力比当阳一线的精兵要弱了不少,这时碰上汉军两员虎将,立时没了脾气。 徐胤好不容易逃进谷城,文鸯、寇林已经随后尾追进城,吓得徐胤连停留都不敢,直接穿城而过。 只留下城中的县令、县丞、县尉等人目瞪口呆,不知该拿起兵器反抗,还是该举起双手投降,或者干脆点表示热烈欢迎。 赵广稍晚一点,跟在汉军前军后面进城,瞧见这滑稽的一幕,不由的哑然失笑起来。 “大将军,谷城既下,我军就封住了新城、房陵、上庸三郡晋军的退路,王濬王士治这回就算再能跑,也逃不出去了。”亲将王训一脸的兴奋,跑到赵广跟前叫嚷道。 赵广满意的点了点头,谷城的位置就在丹水与汉水的交接处,两水夹一城,水路交通相当便利,汉军占领这座城池,羊祜就是想增援也找不到别的途径。 六月二十八日。 赵广在谷城县阁署召集麾下众将,对前一阶段汉军的战果进行总结、对经验教训进行归纳,并就如何围歼新城三郡的晋军部队进行讨论。 此次会议不比往常,张护雄及无当营全军尽墨的消息传来,让汉军上下俱感痛心和悲伤。 赵广心情更是沉重,新汉重建以来,自皇帝刘谌以下,霍弋、宗预、柳隐等汉军将领一个又一个的临阵战死,过程极为悲壮,这中间还不包括一早在葭萌关阵亡的廖化。 现在,新汉的悼念将士名单里面,又多了张护雄一个,而且还是最为年轻的一个。 在赵广的身畔,张瑛双手捧着张护雄留在驻地的一件灰色夹袄,微霜的两鬓颤动着,低头更咽着久久无语。 张嶷有子二人,兄长张瑛,次子张护雄。与早早就从军入伍的张护雄不同,袭了西乡侯的张瑛并没有出仕,而是在巴郡南充的老家当个土豪。 一子看家,一子出征。 这是老祖宗保全家族繁衍的智慧,千百年来都是如此,从未改变。 象张瑛这样情形的,蜀汉还有很多,比如简平就是一例。他们这么做,倒不完全是为了家族,或者贪图享受,还有相当一部分是看不惯刘禅这昏馈皇帝的作派。 张瑛就是看不惯的人之一。 不过,在新汉建立之后,特别是赵广将魏军驱逐出巴蜀之后,张瑛在收到张护雄的信件,得悉了赵广逆势而起的艰难历程,并展望了新汉发展的前景后,张瑛决定出仕新汉。 只可惜,他刚刚到赵广手中,这第一次出征,就和弟弟天人相隔。 “大将军,无当营还会重建吗?”张瑛抬起泪眸,通红的眼睛盯着赵广,希翼的问道。 赵广看着张瑛决然的神情,心中已然明白了几分,想了一想,坚定的说道:“大汉能重生,无当也能重生,张乡侯,你愿意担任第三任无当营的主将吗?” 张瑛从赵广口中得到想要的答案,神情分外激动:“大将军若不嫌弃,我张瑛必继承先父,吾弟护雄的遗志,再建无当,再造强军。” 赵广听张瑛信誓旦旦,安慰道:“无当重建,需要时间,等我们拿下新城三郡,你可在三郡、巴西一带召募将卒,择其壮勇充入军中,假以时日,无当将又是我大汉的无敌强军。” 张瑛及无当营重建之事,留待以后再一一细说。 回头再说谷城军议之事,赵广、马融、文鸯、寇林在分析了最新的战报和晋国兵力的调动情况后,终于决定发起收复新城三郡的战役。 “大将军,参军司建议,以文鸯将军为先锋,王含偏将军为副将,领三千精兵沿汉水而上,先攻房陵,再取上庸,后夺西城,其中:王濬的中军驻地在上庸,此城也是昔日孟子度驻军所在,四周俱是山岭和河流环绕,我军要想攻取,当出奇不意,攻其无备。” 马融点指着沙盘上新城三郡及周围的地形图,对着汉军诸将说道。 “三千人马是否少了,据斥候所报,王士治这一年来,安抚郡民,收拢民心,甚得三郡最大蛮族竹溪蛮的信任,要是他召募蛮兵与我对抗,此战不易矣。”赵广想了想,对马融乐观的估计有些不太满意。 王濬是典型的文武全才又大器晚成的人,赵广如果不是有穿越的知识介绍,他也不会认为王濬一个六十二岁,前半生几乎碌碌无为的老人,会在晚年有那么生猛的表现。 王濬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黯然收。唐代刘禹锡的这首唐诗,让王濬的名气越发的响亮,但这些都是以后,现在的王濬,就是晋国的新城三郡从事,这官职还是羊祜的镇南大将军府临时委派的。 新城三郡深入汉国腹地,危险程度太高,洛阳的那些官员一个个眼光都精的很,自不会对新城这等穷乡僻壤来做官。 当然,这个穷只是他们认为,赵广并不认为新城三郡穷,相反,拥有丰富矿产资源,特别是境内有铜矿的三郡,只要能顺利的开采,将是大汉矿业的另一个业绩增长点。 赵广继续道:“对付王濬,绝不能掉以轻心,这样,文鸯、王含带上六千将卒,孟兴这个人,也一并带上,多多少少能派上用处。” “另外,谷城这里,交给寇林留守,记住,不管付出多大代价,都要把谷城给我守住了。” “其余各部,随我一起,沿汉水逆流而上,我听说司马晃还在上庸,正好取了这司马家贼子的首级,祭祀张将军及无当营众将士。” 文鸯、寇林等汉军将领听到赵广命令,齐齐抱掌应道:“遵大将军将令。” 谷城会议,让汉军上下更加坚定了夺取新城三郡的决心和信心,同时,能够围歼王濬这个晋国的名将,也将是汉军的一次重要胜利。 第二百二十二章 两个汉国 公元269年的春夏之季,在司马炎等晋国朝臣的暗中支持下,刘渊在晋阳建汉国,自称为汉王,并遥遵舅父刘禅为太上皇。 这个时候,刘禅因为重病,神智已不清晰。刘渊恰恰就是抓住了这一有利时机,只要刘禅不出声,他这个便宜外甥就当的心安理得。 至于刘禅的那几个在洛阳苟活的儿子,刘宣上次去送上门的财帛,可不是白给的,刘璿、刘瑶他们要想过衣食无忧的日子,还得依靠匈奴人的施舍。 刘渊当上汉王之后,也是遣了刘宣、崔游到洛阳,在给司马炎的国书中,更是极度谦虚的自称为“儿皇帝”,并认司马炎为父。 这一套路让赵广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只不过,五代十国时期,后晋皇帝石敬塘是向契丹人称儿皇帝,而现在换成了匈奴人刘渊向司马炎而已。 实力决定一切。 刘渊现在还没有向司马炎叫板的实力,但他又迫切的想要从并州一隅的困境中解脱出来,先建国,亮身份,再发展,是刘渊谋国的三步策略。 建国才能吸引更多的人才来投,有了汉王的身份后,刘渊觉得他和高祖刘邦之间的关系,似乎又密切了一层。 当然,这只是刘渊心里的一种期许。 司马炎支持刘渊建汉国,也是一次阳谋。 晋国支持匈奴汉国的条件,就是刘渊必须与赵广开战,通俗的来说,就是匈奴人是小弟,司马炎准备让刘渊这个小弟与赵广再过过招,消耗新汉的实力,要不然的话,他大晋亲自上阵,输了面子上实在难看。 更关键的是,司马炎已经输不起了。 新城三郡被赵广拿下后,汉、晋之间的边界线就剩下了弘农和荆州,这两个地方都是晋国的重要核心地区,万万丢失不得。 两个汉国并立,双方各自都将对方称为伪汉,两边都争着说自己是正统,一时间,关于谁是真谁是假的争论成为士族上层争议的焦点。 新汉这一边,早在五年前就建立,对外都是称为大汉、新汉,自不可能因为刘渊的妄称而改名。 刘渊这里,为了彰显正统,当然不肯服输把“汉”这个国号拱手相让。 双方最后比拼的结果,就是你说你的,我说我的。 赵广对此也是甚为恼火,刘渊这是活的不耐烦了,你一个匈奴胡虏,攀附一个刘姓也自罢了,竟然还要称自己是汉室宗亲,还要建立汉国。 新汉诸将也被匈奴人这一无耻行径气的不轻,特别是位于上郡、河东一带与匈奴人接壤的地方,傅佥、王濬领着本部骑兵与胡骑小规模接触战不断,双方剑拔弩张,一场大战即临。 其实,按历史文献的记载,刘渊建立的汉国,史书上一般称之为赵汉、北汉,或者匈奴汉国,等刘渊死后,其子刘聪、刘曜建立的国家已经不再称汉,而是被称为“赵”国,也就是五胡十六国中第一个大国:前赵。 刘渊这二年来,借着赵广与司马炎、孙皓大战的间隙,在并州不断扩张,除了匈奴五部之外,羌氐羯各部大小势力也被刘渊纳入麾下。 在文臣方面,有汉人谋士文立、崔游投奔刘渊,为其出谋划策,匈奴诸胡这边,也有刘宣、刘宏、呼延翼、呼延攸、单征等人辅佐,可以说,养精蓄锐之后的匈奴,与刘豹刚刚去世时已经大不一样。 此次刘渊出兵河套、九原一带,也是文立、崔游、刘宣等人一力游说的结果。 阎宇被杀之后,文立在刘渊身边低调了许多,因为他仔细一盘算,凡是和赵广作对的人,最后的下场都不怎么美妙,数来数去,他文立算是从头到尾活的最长的一个。 这么一想,文立惊出了一身冷汗,在谋想如何对付赵广时,文立首先想到的,就是先立于不败之地。 出兵九原。 依托匈奴诸胡在骑兵作战上的优势,与赵广再较量一个高下,是文立最后想到的招数。 不得不说,有时候汉奸的危害真是蛮让人无语的,就比如汉朝初年的中行说,也和今天的文立一样,给匈奴人出谋划策,最终让汉王朝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这一主意献上之后,刘渊、刘宣、崔游等人商议了良久,最后认为文立的意见很是在理。 马鞍、马蹬等骑兵征战的装备匈奴人现在不缺,铠甲、兵器等辎重也基本做到了与晋国、汉国一样,刘渊等人觉得,又在河套主场作战的话,胜算会大的多。 河套一带,隶属九原郡,属并州刺史部,与匈奴五部相距不远,相反,新汉远在关中,与河套之间远隔着黄土高原,其间的道路只有失修已久的秦直道通行。 —— 长安。 赵广自从去年南征新城三郡之后,就一直留在关中,这时因为姜维从洛阳突围之后,还没有从河东回来。 按姜维的想法,河东这里是汉、晋、匈奴三方争夺的焦点,又有解池盐的巨大财富摆在那里,早晚就会成为战事爆发的导火线。 汉军要想守住这里,就需要好好规划一下如何布防,在这方面,姜维是行家,魏容也需要向老将军好好的学习一番。 对于姜维的这一判断,赵广也是赞同。 不过,现在刘渊的匈奴汉国建立了,而且还出兵河套,要是赵广不能给予打击的话,遗祸无穷。 为应对北方战事,赵广也是急令姜维、魏容、寇林、罗宪等大将到长安召开军事会议,商讨如何讨伐赵汉之事。 姜维、罗宪等蜀汉旧日老臣一个个义愤填膺,怒不可遏:“大将军,刘渊这胡虏窃我汉名,若不给予重点打击,则大汉威仪不再、大汉之名不存,诸胡要是纷纷效仿,皆称自己为汉室宗亲,个个都建立汉国,我等有何面目,去见先帝和列祖列宗。” 魏容、马融、诸葛尚等年轻一辈将领也一样很不爽,他们没有想到,匈奴人会这么狡诈,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都能用上来,还妄称是刘禅的外甥,也不知是从哪里论起的。 第二百十四章 连舫大船谁能破 赵广在谷城排兵布阵,意在把新城三郡纳入汉国版图。 若这一设想达成,则汉国的东部边境线,从最北面的上郡、中间的冯翊郡、新城三郡、再到荆州的西陵,最后在南中的夜郎收尾,自北向南几乎就是一条笔直的竖线。 另外,赵广之所以一力要拿下三郡,就是想要拔除王濬这个钉子。 有王濬在汉国腹地盯着,对于赵广来说,就是卧榻之旁,有人酣睡,这还得了,要是以后汉军出征关东,攻打洛阳,那王濬在背后来一下子,比如说从武关道直趋长安,那赵广苦心经营的基业立马就会崩溃。 上庸。 郡署内。 司马炎任命的南中郎将司马晃坐在正中央的位置,在他的左首尊位,是新城三郡征南从事、前巴郡太守王濬。 在他们的下首,是十余个大大小小的三郡将校、官员,其中还有四、五个身躯魁梧、戴着骨头等奇异服饰的蛮王。 司马晃一脸的无奈和可怜巴巴,他在这会议上,就是一个十足十的摆设。 一番简单的问好寒喧之后,司马晃终于可以退下,他的主要作用就是吉祥物,借着南中郎将的名头号令一下三郡的官员、将领。 司马孚死后,司马炎听到族老对司马晃敛财吝涩的不满,又气不过司马晃的无能表现,遂下诏封司马晃为新城王,食邑就在三郡这里。 换句话说,司马晃很不幸的成为了新城这里的土皇帝,这要是换到以前,巴蜀、关中都在晋国手里,那他是求之不得,但现在司马晃只觉得生无可恋。 行军打仗之事,司马晃是屁都不懂,他的一生所学,就都放在了钻研发财这件事上了。就比如不久前,他就在上庸的南山一带,发现了一处半暴露于地上的黄铜矿。 铜矿这东西,那就是宝贝,因为它是铸造钱币的主要原料,有了铜矿石之后,他就可以提炼出铸币的铜汁,不管是卖给朝廷,还是自己私铸,都是一条取之不竭的发财之路。 可惜,司马晃的美梦刚刚做了个开头,赵广这阎王爷就又来了。 这次听闻汉军杀到,要不是有王濬镇着,司马晃恨不得马上寻条路跑回洛阳,至于司马炎要如何处置自己,那等以后再说,反正司马炎也不会杀了自己。 相反,要是落到赵广手里,司马晃觉得自己小命肯定不保。 司马晃心里怎么想,王濬也没有过多的关心,司马家的事太乱,不是他一个外人能插手的,他现在只集中精心做一件事,那就是击退汉军,保住三郡。 司马晃离开后,郡署中众人正式转入军事层面的话题。 王濬脸色很平静,手捋着须然,听取着各部官员、将领的禀报。 谷城失陷的消息传来,王濬并没有过多的惊惶失措,对于新城三郡不利的局势,他已经早有准备,也一早就开始了针对汉军入侵的军事部署。 时间回溯到去年,王濬协同羊祜进攻汉中无果,不得已退回新城,在此之后,他的表现甚是低调,差一点让人忽略了他的存在。 就算赵广攻打西陵,将汉中、永安的驻军抽调一空,罗宪、张翼等有名大将也俱不在原先所在的驻防之地,王濬也没有袭扰汉地的动作。 这等情况,在李球、马融等不熟悉王濬的人看来,是这个六旬的老将已经不行了,有心养老归隐了,要不然的话,他不会放着好处不捞。 但实际上,王濬这一年来,在新城三郡深耕细作,挖掘潜力,发现人才,笼络诸蛮,可以说表现的相当出色。 王濬部下,文有广汉郪人李毅、蜀郡郫县人何攀,武有巴单程、覃盘等蛮将,还小舅子燕人徐武也投奔而来,三郡的兵马合计下来虽然不足万人,但七、八千人还是有的。 李毅、何攀个人的能力也都不错,在历史上他们都是西晋时期的重要官员,徐武更是厉害,最后做到了豫州刺史的位置。 王濬在巴西、巴郡任上时,减轻徭役课税,鼓励生育,保全幼婴,活人无数。李毅、何攀就是王濬在巴西太守任上时的属官。 这两人还都很年轻,也没有什么名望,但他们和王濬一样,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爽朗旷达,不苟小节,体恤民生。 也正是彼此意气相投、理念相似,王濬才能在汉国攻占巴蜀,民心归汉的情况下,收拢李、何这两个有才能的年轻人。 巴单程、覃盘是新城竹溪蛮两个最大的洞蛮的首领,巴氏这个姓追溯来说,可以前提到古巴国,巴单程的部落与长江以南的五溪蛮,也就是蛮王沙摩柯的部落同根同源,只不过后来五溪蛮南迁,巴单程所部则继续留在了巴西、新城一带。 王濬治巴郡,受益更大的就是巴氏部落,覃盘的部落与巴部相邻,两个部族之间,通婚频繁,巴单程还是覃盘的姐夫,有这一层关系上,覃氏部落自然也站在了王濬这一边。 “禀使君,连舫大船已经打造完成三艘,船长一百二十步,每艘若是满载的话,可装载千余人。大船的四周以木栅为城,修城楼望台,有四道门出入,船上可以来往驰马。可随时听候调遣,出兵征战。” 李毅、何攀是王濬的左右手,军议一开始,就抛出了王濬精心准备的水战巨舰,以坚定众人的信心。 连舫大船,王濬在历史上就督造过,攻吴时大船多达二十余艘,不过那时王濬已是益州刺史,控制了整个巴蜀,财力足以支撑大船的督造。 而现在,王濬只占领了偏僻的新城三郡,自然不可能有这个力量,所以,连舫大船也只造了三艘,但这已经足够在汉水在纵横了。 毕竟,汉水不是长江,江面在上庸一带虽然已经开阔了不少,但若是船只过大,通行之时只能在江心位置,转向也颇为不便。 以连舫大船作为母舰,以大大小小的艨艟、走舸环护四周,这种移动又坚固的水上堡垒,是王濬想出来的对付汉军的办法。 王濬听到李、何二人的回报,目光炯炯有神:“诸位:赵元忠小儿要打我三郡,那就让他来试试看,究竟是我王士治的头铁、还是他的头更硬!” “此一战,我方优势明显,以逸待劳是其一,我们补给粮秣、辎重就在三郡,伪汉则是长途而来,仅靠一条武关道,不足以支撑其长期作战需要。” “齐心协力是其二,汉水有新打造的连舫大船,陆上有巴、覃诸部勇士的助阵,赵广要想打败我们,不亚于登华山之难。” “所以,只要我们坚守住汉水、房陵,待羊荆州从襄阳发来援兵,则赵广小儿腹背受敌,不能久持必退。”上庸会议上,王濬手捋花白须然,目光炯炯有神,用坚定的语气对着鼓舞晋国守城将校、大大小小的蛮王的士气。 “使君,房陵是我三郡之门户,徐武愿担重任,驻守房陵,以拒来敌。”徐武刚刚投奔到姐夫王濬这里,寸功未立,急声上前请令道。 王濬看了一眼高大威猛的徐武,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房陵城之得失,关系重大,你若守城,切不可持勇轻敌,当以坚守为上,勿中了汉贼的圈套。” 徐武重重的点了下头,应道:“末将领令。” 他虽然武力上不错,但那要看和谁来比。在临到上庸之前,徐武也听闻了汉国赵广用兵的作派,这等以蛮力著称的猛将,确实不可力敌,只能以智计取胜。 徐武、李毅、何攀各个领令,接下来就剩下两位蛮王巴单程、覃盘未有任务,王濬倒不是不用他们,还是蛮兵毕竟是盟友,未经他们同意,王濬也不能直接号令蛮兵出战。 巴单程和覃盘对视了一眼,齐齐而出,对着王濬大声道:“使君,听说汉贼中的首领赵广,勇猛无敌,无人能够抵挡,我们有意会上一会........。” 用计谋,不是他们蛮人的强项。 刚才李毅、何攀等人说的什么连舫大船等等事宜,两位蛮王也是听的云里雾里,不知该说什么好? 汉人就喜欢弄的那么复杂。 从他们两个的角度来说,打仗就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无非就是王对王,两个人互殴一仗,胜的吞并敌方部落,壮大已方实力,败的运气好能远遁,运气不好就是全族被屠,族群不保。 听巴、覃两个蛮族首领这么一表态,王濬脸上的笑容更甚,他高兴的捋着胡须,拍着案几道:“甚好,甚好,诸位将校、佐吏、大王酋帅且随我出征,击败汉贼,彰我大晋声威,就在此战。” 王濬这个历史上留下赫赫威名的西晋开国大将,大器晚成,又深谋远虑,在发现被围时,王濬爆发出了惊人的魄力和能力。 有的人,平时很寻常,就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大众角色。 但一旦到了危急关头,这些人就是中流砥柱,就是可以依靠的大将之材。 王濬无疑就是这种人。 第二百二十四章 直扑你老巢 河套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是匈奴人夏季的牧场。 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后,为了解除匈奴人对关中的威胁,遣蒙恬率大军三十万北击匈奴,收复河南之地,威震匈奴。 当年的那支秦军,战斗力冠绝天下,匈奴人即使实力很强,控弦之士多达二十余万,也不是蒙恬的对手。 秦国收复河套后,即开始监修万里长城和九州直道,其中的一条直道就是由咸阳直通九原,由此大大缩短了行军作战的时间。 秦国覆亡之后,西汉、东汉继续巩固对北方的统治,从汉武帝开始,汉军多次针对匈奴展开长途奔袭,西汉有卫青、霍去病,东汉也有窦固、窦宪、班超等。 匈奴被汉王朝数次击败,先是分裂成南北匈奴,北匈奴西遁、南匈奴内附,在魏国后期,河套为匈奴别部铁弗部落占领,铁弗就是匈奴五部之一,刘渊这一次出征,相当于从鲜卑部落那里又将河套给夺回来。 按刘渊、文立等人的想法,就是要激怒赵广,然后在河套的预设战场,与汉军大战一番,击败赵广。 这一图谋若是换到别的人身上,估计成功的可能性很大,但用到赵广身上,只能说刘渊太想当然了。 赵广的想法,从来就是简单直接,与众不同。 比如这一次,当姜维、罗宪、魏容等人纷纷把目光投向河套时,赵广在会上却给出了让人意想不到的答案:不打河套,径取河东郡的平阳、并州刺史部的左国城、太原郡的晋阳。 “我们打左国、平阳和晋阳,那里可是匈奴胡虏的老巢,大将军的意思,是要一举收复并州,将匈奴赶出关外?”姜维眼睛一亮,拍了拍手,问道。 赵广走到标注着并州地图的沙盘前,连指向并州所辖的上党、太原、雁门、代郡、定襄、云中六郡。 在吸引了众将的注意力后,赵广沉声道:“这一片地方,自先秦、两汉以来,就一直是我汉人生活的居所,这一方水土养育了我大汉千千万万的子民,但现在,他们却被内附的匈奴及诸胡占领,他们在那里放牧,在那里壮大,而我们汉人却被驱赶,被奴役。” “我们都看到了,左国城已经成为匈奴五部王帐所在,平阳是匈奴在河东郡占领的重要城池,晋阳更成为了刘渊伪汉国都所在,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我们必须迅速出兵,收复并州诸郡,将胡虏彻底的赶出关外。” 赵广决定一劳永逸,解决匈奴汉国的问题,不过,在河套与刘渊开打,那显然是不明智的行为。 相反,若是将战场换到左国、平阳、晋阳一带,则山西表里山河的复杂地形地貌,对赵广来说,就是最为合适的发挥统帅能力的战场。 这里提到的左国城,也就是离石,在刘渊建立匈奴汉国之后,将其更名为左国城,平阳位置相当于后世的临汾,位于安邑与太原之间,晋阳则是战国时赵国的旧都。 “大将军,你下命令吧,我安邑守军愿为先锋,先拿下平阳、离石,再取晋阳。”魏容兴奋的叫喊起来。 赵广提议攻打并州西河、太原诸郡,众将中最为高兴的就是魏容,与晋军的小打小闹让他提不起什么兴趣,只有与匈奴诸胡拼杀,才能让魏容热血沸腾。 “大军远征,一应事务繁多,哪是想出征就出征的,安邑、闻喜一线,还有防范司马炎的温县郡兵的任务,你可万万不能大意。”赵广叮嘱道。 这一次,姜维东征洛阳,无当营之所以失利,孤军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就是遭到了司马伦带来的河内郡温县郡兵的阻击。 这些司马家子弟兵相当的凶悍,河内郡又与河东郡接壤,万一要是他们向西侧击河东,则汉军有被切断后路的危险。 马融听到赵广提到温县兵,脸上也是神情凝重,参军司这半年来收集到了河内郡情报不少,其中就有关于温县郡兵的消息。 这是一块硬骨头,也是司马家的根基所在。 要不是有他们在,汉军在拿下河东郡后,完全可以趁机东进,一举攻取河内郡。 “大将军,攻并州路途遥远,我们的粮秣、辎重及补给,唯有通过河东郡才能输送到前方,幸好,大司马这些天来在河东建立了防御体系,要不然的话,远征怕是不能。”马融思虑了好一阵,对赵广及诸将说道。 听马融这么一警告,魏容等人发热的头脑才始慢慢清醒过来,确如马融所说,打上党和太原对于新汉来说,路途上不近。 从进兵的路线来看,最为合适的一条路线,就是效仿当年秦赵相争的进军线路,秦军先取河东,再以河东为根基,沿汾水向太原一带进军。 这一路上,有汾水这条水道通行,汉军的辎重补给不像陆路那么辛苦,但同时,水道只有一条,也很容易被敌方针对,要是匈奴遣小股骑兵袭扰,也会给汉军带来很大的困扰。 另一条路线,是从北地郡的高奴顺着延水往东,到达黄河的西岸,然后再经渡口到达东岸,翻过吕梁山脉,到达离石附近。 从沙盘地图上来看,这一条进军路线很是不错,但实际上,偏师轻兵出征可以,要是主力部队的话,则无法越过黄土高原和吕梁山的那些沟壑高岭。 “命令,从各地郡县征集能战精兵,包括陇西、凉州的长征健儿,组成一支主力五万、辅兵不下十万的大军,这一次不歼灭刘渊的匈奴杂胡,我大汉决不收兵。” 一直以来,赵广用兵都是挑选精兵突击,他直接指挥的部队一般都在万人左右,有许多时候还不到万人,但这一次为了对付刘渊,赵广决定倾尽全力。 人多并不一定能取胜。 但人多可以增加胜利的概率。 左国城、并州平阳一带,已经被匈奴及诸胡经营多年,那里说的不客气一点,刘渊一声令下,匈奴杂胡可以全民皆兵,这是他们伏低做小五、六十年得来的。 赵广这一次出征,虽然是在大汉的故土上作战,但实际上已经和异国土地上没有什么两样。 以势压人。 在新汉弱小的时候,匈奴左贤王刘豹曾经带着诸胡大军进犯关中,现在,赵广也同样,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第二百二十五章 兵强马壮齐出征 兵强马壮气势盛。 一呼百应健儿从。 连续的胜利刺激下,赵广的声望在新汉已经如日中天。 在赵广的命令下,新汉全面动员,为出征并州、讨伐匈奴作各种准备。 听说要打匈奴杂胡,新汉各军将领无不踊跃,姜维这次安安心心的留守长安,不再想着出征了,倒让赵广放心不少。 出征将领方面,魏容就驻守在安邑,这回不管他请不请令,都绕不过他,马承、关彝的骁骑营在凉州之战一直无出战的机会,这一次肯定要带上他们。 文鸯、文虎两将,在近期的战事中表现出色,赵广一时也离不开文氏兄弟二员猛将,这次也一并带上,镇守潼关的任务则交给了王含和张瑛。 潼关位置重要,王含在乐城、峣关等地有多次守城的经验,张瑛刚刚重建了无当飞军,这支新军野战阵形配合等方面还要提升,正好在潼关练练兵,有他们两个守关,又有姜维在长安留守,随时可以增援。 其余将领中,罗宪、张翼、罗尚、罗袭这次被赵广留在了西陵、建平一线,虽然攻取了新城、上庸、房陵,让西陵的汉军又多了一条退路,但毕竟与关中距离不近,赵广担心万一有变,他出兵救援不及,罗宪镇守在那里,正好起到震慑作用。 另外,牵弘、郭统在凉州金城镇守,寇林在谷城守卫,都有重要职责,脱身不得。 年轻一辈将领和佐吏中,马融、柳初、徐武、裴越、周巨、董宏等也跟在军中历练,增长见识,其中裴越是河东闻喜大族子弟,这一次东征,对于他来说,也是一次重回故土的征途。 同时,为了确保水路运输的安全和顺畅,赵广特意任命刚刚归顺的王濬率一部水军驻守在蒲津关,督造连舫大船、艨艟及走舸,保障全军辎重补给。 汉军正兵加辅兵将近十五万大军的规模,是新汉重建以来最为庞大的一次,这也是赵广有意向天下诸豪彰显新汉实力的机会。 在调齐将领、士卒、粮秣、器械等一应辎重的同时,赵广也重新察看了一遍自己的系统属性值。 姓名:赵广。 英雄值:55(+5,西陵、新城三郡相继归入新汉版图。) 武力值:92。 内政值:84。 声望值:82。(+2,西陵、新城三郡胜利,声望值增加2个点。) 技能值:8。(养生之道,百鸟朝凤枪,七探盘蛇枪、天眼地图,寻宝探矿、明察秋毫、统帅千军、龙骨战船)。 养生之道:lv5。 百鸟朝凤枪:lv10。 七探盘蛇枪:lv5。(七探盘蛇枪战胜周处,升1级。) 天眼地图:lv9。 寻宝探矿:lv8。(新城三郡发现赤铁矿升1级。) 明察秋毫:lv6。(+1,上庸之战升1级。) 统帅千军:lv10。 龙骨战船:lv2。 各项基础属性值正在一点点的增长中,势头虽然没有开始时那么猛,但有进步就是好事情,技能值方面,探矿术、造船术都有了提升,这也是好事情。 特别是龙骨战船升到2级,也给这次出征带来了好的兆头。 黄河、汾水这一条水运辎重的路线,对于东征匈奴相当重要,王濬这次也是被赵广委以了重任。 —— 谁是真汉,谁是假汉? 既然辩不清楚,那就以实力来说话吧。 赵广考虑问题,一向很是直接,这种爱憎分明的态度,让匈奴大单于刘渊很不适应。 汉人不是最讲究礼义吗?怎么到了赵广这里,就成了谁的拳头硬谁说了算,这倒底谁是胡虏,谁又是汉人? 还在幻想着赵广会出兵河套的刘渊,得到赵广在新汉全面动员讨伐自己的消息时,震惊的差一点从马上掉下来。 他这边还在河套兴冲冲的操练着骑兵,可赵广这阎王去渡河来打他的平阳和左国城了,这还按不按牌理出牌了。 文立也有点傻眼。 他出主意在河套袭扰汉军,就是瞄准了新汉的弱点而来,前不久,在匈奴骑兵的连续袭扰下,驻守在上郡的傅佥所部汉军已经被挑动出了火气。 汉匈双方你来我往打的不亦乐乎,眼看着新汉那边就要上当了,怎么一转眼,赵广就直奔黄河东岸的平阳、离石去了。 要是早知道赵广不上当,他们远远的跑到九原去作啥?还不如好好的把平阳防线整饬一番,做好抵御新汉军队进攻的准备。 刘渊被赵广这一手声东击西,搞得措不及防,无奈之下,只得率领匈奴骑兵从九原再次南下,两个“汉国”的军队开始在平阳、离石一线缔结。 —— 汉匈大战一触即发。 由于双方都打了汉字的旗号,要区别开来颇不容易。 在赵广这里很简单,刘渊搞的“汉”国,充其量就是一个诸侯国的规模,地域和实力比他这边要差了许多。 刘渊不配称什么汉,如历史上一般,给他一个“前赵”的名头就算不错了。 当然,刘渊也不是没有优势,他可以依仗的一点就是胡人在山西内附多年,对这一带地形地貌比较熟悉,在并州一带不仅有胡人支持他们,就连生活在那里的汉人,也有不少心向刘渊。 五胡乱华的苗头虽然已经出现,但还没有发展到晋国灭亡、前赵后赵十六国惑乱中原的最混乱关头,许多有识之士预见到了未来不妙,但也有许多人只看到眼前,没有去想未来。 比如崔游、文立这些投奔刘渊的汉人,他们的心中,只有谁重用自己,谁能给予自已机会,而并没有汉胡民族矛盾的概念。 洛阳的晋国朝堂上,情况也是一样,张华、裴秀、羊祜等人的忧心冲冲,并不能改变晋国官员们总体支持上刘渊,扶持匈奴对抗新汉的格局。 司马炎在连续对赵广吃败仗之后,也渐渐的对战场上打败赵广不抱多大的希望,他现在寄以更多厚望的,就是让匈奴诸胡和新汉先打一打,消耗赵广的实力和精力。 同时,司马炎也开始效仿赵广在长安的做法,在洛阳建立晋国的太学、官学等机构,准备养精蓄锐,收拢人才,培养和提拔更多的年轻将领。 综合国力的比拼,成为未来汉、晋之间此消彼长的关键。 第二百十五章 杀戮果断赵阎王 王濬在上庸的一番布置,也是使出了自己的全部本领。 不过,等一回到府中,瞧见自家夫人徐氏,王濬脸上伪装的很自信的笑容,终于垮了下来。 面具是留给外人看的,在自家人面前,王濬不想再那样辛苦。 “夫君,那赵阎王真要打过来?这三郡守住了,也自罢了,若是守不住,可还有其他考虑?”徐氏关切的来到王濬身旁,帮着捏了捏王濬酸痛的肩膀。 王濬舒服的哼了一声,微眯上眼睛问道:“是小武来过了吧,这话是他托你问的?” 小武就是徐武。 徐氏的亲弟弟,在这个时代,扶弟魔这个称号虽然没有,但在徐家姐弟之间,由于相差了十余岁,徐氏对徐武也是关爱有加。 王濬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尽人事,听天命。这能不能挡住汉军,我王士治说了不算,要他赵元忠说了才算,你和小武说一声,要是真守不住,就降了吧。” 徐氏一惊,敲打王濬肩膀的手也停了下来,以她对王濬的了解,这位向来从容不迫的夫君可从来没有这般没信心过。 就算前一阵失了阆中,王濬也没多少的沮丧,怎么仅过了一年不到,就没信心成这样了。 王濬没心思理会徐氏的惊讶,对于能不能挡住赵广,他心里是真没底,对付赵广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事先的布置再精妙,也可能还会有漏洞没发现。 但当着众人的面,尤其是两位蛮王的面,王濬又必须表现的信心百倍,要不然的话,这仗就不用打了,干脆直接投降算了。 —— 文鸯、王含率军直奔房陵而来。 按文鸯的想法,房陵区区小城,大汉天军到来,那还不是和谷城一样,一战破城,不费吹灰之力。 岂料想,这一回他碰到的守城之将,虽然也姓徐,但此徐非彼徐,徐武的能力比徐胤要高出不止一筹。 更重要的是,徐武还很听王濬的话,让坚守不出就坚守不出,任文鸯怎么挑衅,也始终紧闭城门当缩头乌龟。 文鸯气的在城外连骂了徐武两天,连他老子徐邈也带上了,最终还是无济于事。 城中,徐武也被文鸯骂的火大,文鸯你太不像话了,你老子文钦、我老子徐邈,当年都是魏国的官员,相互之间也算认识,彼此还来往过,徐兄文弟都相称过。 这骂人多少也要讲讲情份不是。 徐武老爹徐邈这个人,甚称多才多艺,官做的很大,大司农、司隶校尉、光禄大夫。 在作画方面,徐邈也是能力出众,据说他的画已经到达了以假乱真的地步,建安七子之一的曹植有一次都没认出来,这画作是徐邈所仿。 还有一点,徐邈这个还好酒,并且发明了一种叫“景山枪”的温酒器,景山是徐邈的字,酒器以枪为命名,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许是枪状的酒器。 总而言之,徐武是很为自己老爹徐邈自豪的,这种情况就是古代版的“我爹是徐邈”。 所以,文鸯骂徐邈,对于徐武来说,是奇耻大辱,这比骂他徐武还要杀伤力大。 “哼,要不是姐姐千叮嘱万嘱咐,今日非得让你文次骞好看。”徐武心中抱怨着,暗暗的给自己找台阶下。 老爹徐邈虽然厉害,但却又是个酒鬼,徐武也不惧他多少,在徐家他真正畏惧的人,说来让人不信,竟然是王濬的夫人,徐邈的女儿徐姜。 徐姜这女子不简单,夫君王濬都是她自找的,徐邈有一次请同僚佐吏,徐姜悄悄躲在内室观看,也就是相亲,在看中了王濬之后,跟徐邈一说,一门亲事遂成。 要知道当时徐家是蓟地的大族,王濬家在弘农虽然也算可以,但和徐家那根本不能比,徐邈能把女儿嫁给门弟比自已低的王濬,足见其爱女心切。 家有一姐,如有一虎。 未经姐姐毒打和教训的弟弟,不是好弟弟。 徐武这个弟弟,在徐姜面前,那就是大气也不敢出的小受气包,这次到新城来投奔姐夫王濬,也是经了徐姜的同意,要不然的话,徐武还在家中窝着呢。 文鸯骂阵无果,遂决定举兵攻城,结果房陵守卫森严,城垣又多是周围山上青石垒就,汉军几经冲杀,伤亡甚多,仍无法攻上城头。 文鸯亲自带兵冲杀了二次,也一样毫无结果,个人本领再大,在集体的力量面前,也一样显得很弱小。 攻房陵不克,文鸯、王含遂又转向汉水用兵。 待再往房陵上游进军一阵,前面晋军已是连舫大船横于汉水之中,将水面遮的严严实实,中间是巨舫,犹如移动堡垒,只要汉军稍一靠近,就是一顿密集的弩矢射来。 更令文鸯抓狂的是,这连舫还会移动,他要是动作慢一点,说不定连人带船就都陷到晋军的船阵中了。 水战,着实不是文鸯的强项。 连连受挫的文鸯在无奈之下,只能弃船登岸,在房陵的东面、汉水北岸先扎下营盘,等待赵广率中军到来,再作计较。 —— 七月二日。 赵广率中军到达房陵。 在察看了房陵城防和汉水上的连舫大船船阵后,赵广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王濬这老家伙不简单呐,在短短的一年不到时间内,竟然鼓捣出这么一套水陆连环防御手段来。 “大将军,怎么办?这房陵城易守难攻,江上又有大船阻挡,要是强攻,我军伤亡不小,而且时间也拖不起。”马融一脸着急的说道。 他委实没有想到,在河东、凉州这些大阵仗上没有翻船,到了房陵这个小地方,却被挡住了去路。 赵广沉吟了好一阵,王濬这一招着实让人感到不好对付。 好在,赵广的统帅术已经到了10级,姜维的偏师他救之不及,对付同一战场上的不利局面,有系统帮忙,赵广对战场形势的判断更加的准确和清晰。 “王濬这是要御敌于国门之外,我们要是打死仗、呆仗,就趁了他的心意。我汉军要想取胜,就先要运动起来,要有置死地而后生的勇气,要敢于穿插迂回到敌人的后方,攻占薄弱的城池,消失落单的敌卒,唯有如此,方能取得全胜。” 赵广点指向房陵、上庸和新城周围的广阔地带,对着麾下苦着脸的众将说道。 “运动战?大将军的意思,我们和晋军比速度,比耐力,比谁更容易出错?”马融眼睛一亮,不自禁的问道。 赵广赞许的点了点头,道:“所以,房陵,我们围而不打,汉水连舫大船,我们也不用理它。我们要打就打王濬最薄弱的地方:上庸。” “文鸯,你率一部精兵在孟兴的引导下,沿汉水走陆路,往上庸进军,沿途之上若遇敌阻拦,能战则战,若不能战,不必理会,留给后来队伍。” “王含,你部在房陵一带驻守营寨,若城中守敌前来偷袭,坚守营中,维系好我军与谷城联络即可。” “其余各部,遍插旗帜,与我一起从汉水两岸向上庸、新城进军,沿途所需粮秣补给,就地解决,若有反抗,尽屠之!” 赵广杀气腾腾,连续下达多道命令。 杀戮虽然血腥。 但也是一种有效的震慑手段。 自古以来,提到降伏异族,都会用“恩威并施”这个词,而究竟是恩多一些,还是威多一些,则要看具体的情况。 新城三郡自三国鼎立以来,就始终叛降不定。 忠诚对于这里的人来说,就是一个笑话。 在孟达被杀之后,生活在三郡的民众,大多是昔日魏国、晋国的将士家眷。 即便是有原住的大族,也多是墙头草,今日降,明日叛,和当年背叛刘封、孟达的申耽、申仪一样,这样的人留着也是隐患和祸害。 趁着这次进军三郡的机会,杀掉一批以后可能反叛的人,震慑一批动摇不定的人,笼络一批对汉国有投靠想法的人,是赵广平定新城三郡的主要策略。 当然,这样的杀戮势必会激起强烈的抵抗,特别是在性情果烈、暴燥的蛮族那里,汉军会遇到蛮族部落的反击,但赵广并不惧怕,也无意退缩。 竹溪蛮巴氏、覃氏这些部落,一直是不稳定的根源,必须被同化和分化掉。 以新汉现在的国力,也根本不惧在新城三郡打一场小规模的山地歼灭战,正好汉军多支部队补充了不少的健儿,让这些初上阵的年轻人见见血,也是练兵的一种方法。 等新城这里的蛮族都死光了,赵广正好可以把关中快速增长的人口迁移到汉中、新城三郡来。 关中的土地有限,能够承载的人口也有限,凉州、陇西是汉人和游牧民族杂居的地方,从历史来看,农耕和草原民族的斗争会始终持续。 河东一带是汉匈交界的区域,预计以后大小战事不断,土地再肥沃也不适合居住。关东是晋国的地方,赵广一时也无法染指,蜀中的开发已经快到极限。 比起条件更为恶劣的南中、汉中和新城三郡虽然可耕之地较少,但有矿产可以开采,大汉矿业的发展也需要强壮劳力的支撑。 蛮兵俘虏可是上好的采矿劳力。 巴单程、覃盘这些个蛮族首领此时还不知道,赵广这个真阎王已经在盘算着,把他们部落中的青壮男子当作免费的劳力来使用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文虎当先锋 平阳郡,皮氏县。 龙门渡口。 新汉征讨匈奴中军驻地所在。 相比蒲阪、蒲津关,皮氏龙门渡更加的有名,这里也被称作禹门口,即传说中大禹治水开凿而成。 古往今来,龙门渡口一直是兵家必争之地。 其的地理位置更加的靠近北方的并州平阳、太原诸郡,在新汉占领北地郡、上郡的情况下,从龙门渡河往三晋比蒲阪更加的便捷。 渡口处。 汉军旗帜飘扬,虽然人声鼎沸,但在汉军各部将校井然有序的指挥下,却并不显得忙乱。 一队队汉军将卒正在等候着命令,依次乘坐渡船过黄河,来自关中、陇西、汉中、巴蜀等地不同的口音此起彼伏,不时有相识的将校大声的打着招呼,相互诉说分别之后的战绩。 参加过凉州击破秃发鲜卑的长征健儿们,正在分享在河西走廊追亡逐北的经验。 参加过收复新城三郡战事的文鸯等部将士们,正在传授山地作战的注意事项。 人数更多的辅兵们或推着鸡公车、或背负着粮秣、或扛着兵械,在带队的队率、都伯指挥下,修筑水寨、木栅等设施,也有一早就渡河的,正在铺设水泥,为硬化道路作准备。 赵广的中军大旗位于队伍的前阵,从渡河的连舫大船上再一次踏上河东的土地,感受黄河东岸的劲风,赵广也是感慨万千。 三晋大地。 这里是中华文明的发源地。 特别是此次征讨匈奴的第一个重要城池平阳,更有传说中华夏第一都的称号,圣人尧帝定都就在平阳。 可以说,“中国”这两个字,就起源于平阳,也就是后世的临汾。 平阳这个地方,还有一个重要的特点,就是扼三晋之咽喉,不拿下平阳,汾河这条水道就被生生的阻断,无论是往北打还是往南打,都不可能。 五万汉军主力沿汾水而上,径取平阳,守卫在那里的是刘渊军氐人将领单征。单征这个人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单徵。 氐部本来在上郡一带放牧,后来因齐万年、郝散之乱,被赵广的汉军驱赶,于是东渡黄河逃到了平阳一带。 单征在历史上的名气不大,不过,他有个女儿单氏却在前赵很出名,因为这个单氏后来被刘渊看中,纳为妾氏,生下了儿子刘乂。 这些都很正常,但随后发生的事情,让人真正无语,刘渊死后,其子刘聪即位,单氏被尊为皇太后,这辈份上高了一辈,单氏也算是刘聪的长辈,按理说不会发生什么事情。 可谁知刘聪见单氏容貌艳丽,按耐不住将其纳为夫人,单氏于是又成为刘聪的掌中之物,最后单氏被儿子刘乂嘲笑,悲愤而自杀而死。 女人,就算贵为皇太后,在胡虏眼里,也只是玩物,地位低下之极。 当然,随着赵广的穿越,单氏的悲惨命运也会由此改变,这倒不是说赵广对一个氐人女子有什么想法。 相比匈奴五部所属部队,单征的氐部算起来是属于杂胡的一支,但氐人由于和汉人混居时间较久,对汉人的作战方略等较为熟悉,特别是守城方面,单征所部战斗力不弱。 —— 稷山。 汾水下游的距离平阳不远的一座沿河丘陵,单征在这里修筑了第一道防备汉军进攻的寨栅,守卫的氐兵人数约有五百余众。 汉军先锋大将文鸯、文虎军至此处,见稷山之上,人影晃动,斥候放出打探过去,得知氐人在此扎营。 文氏兄弟两人一商量,即决定立即登稷山攻陷敌寨。 文虎这一次得到兄长的承让,担当先登,心情激动的无以复加。 汉军诸部,能人猛将已经辈出,文氏兄弟二人投奔赵广的时间也不算早,但近期却是倍受赵广重用,这让小老虎顿有“士为知已者死”的感叹。 “兄弟们,今日是东征三晋之首战,我在大将军面前拍着胸脯保证,首战用我,用我必胜,随我杀!” “杀,杀杀!” 在文虎的率领下,潼关营将士如猛虎添翼一般,向稷山猛扑过去。 汉军将士,早已按耐不住激动,士兵们用力的挥动着手中的战刀,将身体紧绷着如箭窜出,不平的山道对于他们来说并不算什么,平时的训练他们就经常在华山、潼关道上行军突进。 —— 稷山上。 氐族小酋帅单铭用力的拉开绑着细绳线的硬木弓,将骨箭搭在弓弦上,左眼微微一眯,瞄准了越来越近的汉军队伍。 “三百步!” “二百步!” “放放!放!” 单铭猛喝一声,右手一松,骨箭已经离弦而出,居高临下射向冲进的汉军先登军侯。 在强大的惯性作用下,视线被山体遮挡的汉军士兵没有察觉到危险,被单铭这一箭射中面门,顿时惨叫着翻滚着向山下滚去。 单铭一箭射出,氐部将士也纷纷的举弓搭箭,向仰攻的汉军俯射过来,险要之处的氐族守军开始推倒一块又一块的擂石,依靠石块滚落的威势,将沿山道而进的汉军砸的脑浆迸裂,伤亡数字在瞬间攀升到了百余人。 单铭见汉军第一波攻势被打退,心中不由得兴奋起来,这新汉军被传得如何如何厉害,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文虎在前军中看见先登受阻,气的脸色铁青,有些轻敌的他没想到,小小一座稷山、不过是杂胡五、六百人,就将他挡住不能前进。 这要是传扬出去,他文小虎这个绰号岂不是让柳初、徐武等人笑话。 “老子就不信,拿不下这稷山,给我披甲,杀!”文虎猛喝一声,指挥左右亲卒给自己披上重甲,他要带队亲自上阵。 文虎冲阵! 汉军前军的士气复涨,文小虎虽然与兄长文鸯相比,要显得稚嫩了点,但那要看跟谁比,跟稷山不知名的氐部小酋帅相比,文虎的临阵指挥作战能力要强过不少。 “竖重盾,上!” “辅兵,快扛上长杆,挑开滚石!” 文虎连续下令,这等山地攻坚战,以往在潼关时,潼关营都是守关的一方,不想今日换过来了,他们成了攻打者,而守方则是氐人杂胡。 第二百十六章 大穿插突进 赵广大穿插突击的策略。 其实来源于后世看到的几个著名战役,比如淞沪,再比如辽沈,当然,前者让人嘘嘘,后者让人振奋。 集中已方的力量,在一个点取得突破,然后猛打猛冲,通过切断对手的后方补给线,打垮敌方的士气和抵抗。 这样的战法在热兵器时代很寻常,但在冷兵器时代,却极为少见。 原因就是补给问题。 没有足够的补给,深入到敌方防线的后面,这不是找死吗? 找不找死,赵广不想讨论,他只想用事实来回击。 战场上的情况不同,用兵的谋略也不同。 新城三郡的地盘太小,王濬的兵力也太少,只能守住东面,也就是汉水这一面,其余三面都是虚架子,要是突入后方的汉军真的打不过的话,随时可以找南、北、西三个方向冲出去。 当然,北面是秦岭余脉,基本没有道路,突围的话只能是分散而出,至于能不能出去要看运气,南面的情况也是一样,稍好一点的是能够从粉水上游转道,再进入到长江边上的夷陵一带,这一路也不好走多少。 较为稳妥的就是继续向西,进入汉中境内,一路之上顺着汉水走就行,一般不会迷路也不会饿死。 既然突进不会被困死,汉军只要解决了吃饭,那就一切问题都没有了。 赵广下令的就地解决,就是抢百姓的粮秣,这一命令又出乎了王濬等晋将的意料。 按王濬对赵广的了解,赵广这个人虽然凶悍了点,但并不是那种残暴不讲道理的人,所以,就地抢粮的事情,赵广应该干不出来。 王濬不知道,他把赵广想的太高尚了。 赵广哪里是不抢粮,他只不过是一直在自家地盘上作战,面对蜀中、关中的民众,他总不能抢自己子弟兵父母的粮秣,那样的话,不用别人打,这支汉军就溃败了。 这一次,赵广在晋国土地上作战,他不用再顾虑什么,更何况,新城三郡汉蛮混居,还是蛮族居多,抢蛮人的粮秣,不是很正常吗? —— 且说文鸯领兵在前,憋了一肚子气的他哪里会顾及什么后路,什么突围,文鸯的心里只有突进,突进,再突进。 攻房陵他打不下来,汉水水战也不擅长,这回长途奔袭上庸,文鸯给自己下了死命令,不破上庸,绝不收兵。 在孟兴这个地头蛇领路下,文鸯率部连夜疾奔,一下从晋军的布防间隙处穿插了过去。 汉军直趋上庸,这条路孟兴自打就熟悉,再次回来,虽然有些地方不一样了,但大体的地形地貌并没有多大变化。 除了文鸯之外,赵广所部中军也在跟进,徐武在房陵守城,看着一队队汉军拔营起程,往西面汉水上游而去,他心中不由得着急起来。 究竟怎么办才好? 徐武一时无计可施。 出城迎战,他是不敢的,谁知道赵广是不是调虎离山,想要诱骗他出城,然后再杀一个回马枪。 汉水上。 正在连舫大船上神情自得的王濬,猛然听到赵广突然率军向西的消息,顿时有一种准备了一桌饭,却没有客人来的空虚感。 赵广这是想干嘛? 要拼命吗?他知不知道,这样不顾后路的狂野突进,一旦受阻,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他难道不知道战场上形势变幻莫测吗? 一味逞强,又岂是名将风度。 不知不觉中,王濬开始把赵广归入到名将一级来对待了,虽然嘴上他从来没承认过。 “使君,这赵阎王不会是想打上庸吧,新城王和夫人都在城内,万一赵阎王抓了他们,那我们等在这汉水上,又有什么用处?”李毅神情惶急,急出声道。 没办法,他的新婚妻子也在上庸城内,万一城池陷落,老婆被抢或者被杀,那他哭都没地方哭去。 被杀只是一时痛苦,被抢被掳的话,万一一顶绿帽子扔过来,李毅觉得“就算他的护球能力很强”,也无法厚颜在仕族圈子里混下去。 “使君,我们还是先撤退吧,水路我们比较快。”何攀见王濬已经动摇,也跟着劝说道。 和李毅、何攀一样心思的人还有不少,王濬等人在渡过了最初的得意后,终于无奈的发现,他们所谓的完美布置在赵广这种莽撞之人面前,就如同纸糊的灯笼一样,一触即破。 “回师,回师,快快回上庸。”王濬连声催促,急急下令道。 王濬夫妻恩爱,夫人徐氏虽然已有四旬,但保养的很是不错,看上去也是风情万种的熟妇一类,王濬万万舍不得徐姜受一丁点的伤害。 晋军回师,各部将士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与岸上的汉军展开赛跑。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是要抢在汉军前头阻挡,知道的人,则有些哭笑不得。 相比陆路进军,新城三郡的水路要发达许多,也快捷许多,晋军转向往上庸回师,虽然比文鸯要晚一些,但由于文鸯行军会遇到一些支流,不得不转向,所以王濬肯定能比文鸯要先到上庸。 救援的时间倒是够了。 但这么一来,苦心经营的房陵汉水防线就这么弃了,特别是把徐武这个守在房陵的晋国将领给孤零零的扔下了。 也不知道徐武知道自家姐夫是这等高尚的风格,会不会痛哭流涕起来。 赵广正准备沿着汉水而上,却见江上的连舫大船直接船头变船尾,在划桨的士卒阵阵呼喝声中,向汉水上游而去。 “这王阿童是什么个意思,这边刚一有动作,他就撤退了,那前面大张其鼓,搞那么多声势出来干什么?” 赵广对王濬的想法万分不解。 当然,这是因为他不是王濬,也不需要像王濬一样瞻前顾后,既要考虑御敌,又要考虑保护后方。 王濬最想要的是打一场两军对垒的常规战。 而赵广却有意打一场后世穿插迂回的歼灭战。 两个人的想法不在一个频道上,就只能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王濬要是有魄力的话,也完全可以不顾上庸,只需要领着连舫大船冲破王含军的封锁,向汉水的下游杀去。 打到襄阳,他们就算突围成功了。 但这样的突围,对王濬来说,没有什么用处,丢弃了家眷,丢弃了辛苦创下的根基,到了襄阳又能如何? 王濬觉得他还没有完全失败,回转上庸之后,还可以依托坚城和汉军再较量一番。 第二百二十七章 北宫纯 文虎变阵! 重甲可以遮挡身体的重要部位,防止其被山上守卒的箭矢射中。 竖盾如同一面厚实的坚墙,一点点的向山上挪移,可以形成强大的心理压迫。 挑杆的作用,就是利用杠杆的原理,将滚石的冲劲卸下,让石块缓缓的平落到地面上,减少其滚动带来的伤害。 汉军在山地攻防战中的经验,让他们渐渐扭转了不利的局面。 文虎大步上前,面前的重盾在撞击下,发出刺耳的声响。 快接近了,文虎已经能够听到氐人在叫骂声音,从声音的大小判断,不过区区二十余步的距离。 “杀胡!” 文虎再一次大喝一声,身体猛的一冲,如箭般的向氐族守卒发出声音的地方而去。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文虎对氐羌人的口语勉强能听懂几句,刚才的叫骂声正是单铭在喝斥麾下小卒,文虎这一扑上,正好位于单铭所处的隘道内。 “杀!” 叫喝声中,文虎的眼睛已经盯住了穿着打扮与小卒不同的单铭,兵对兵,将对将,这是冷兵器战场上的惯例,在文虎扑上来的时候,单铭如果逃跑或转向迎战汉军小卒,他麾下的这些氐卒士气会一下子跌落下来。 “汉贼,死吧!” 单铭恶狠狠的啐了一口,抄起身边的一柄短矛,向文虎的前胸猛掷过来。 氐族部落的作战方式,与匈奴诸胡没有什么区别,像单铭这样的酋帅,武器远距离上用曲弓,近战则是短矛和铁剑。 短矛用来飞掷,铁剑则是肉搏。 文虎见单铭掷出短矛,赶紧将手中盾牌一挡,矛尖与铁盾相交,呛啷声响后跌落地上。 氐族的短矛矛头虽然是铁制打造,但却并不锋利,撞在盾牌上,结果也只是留下一道浅浅的印痕。 文虎冷笑一声,手中的镔铁枪一扬,朝着惊愕中的单铭刺了过去。 新汉在兵器技术上的领先优势明显,文虎的盾牌和镔铁枪都是在归附之后重新打造而成,其坚硬程度比氐人粗糙的武器要胜过甚多。 “噗!” 单铭躲闪不及,被一枪刺中额头处,头皮立时被削掉一大片,鲜血顺着额角流淌下来,吓得单铭大叫一声,转身就逃。 氐部士卒见汉军蜂拥而来,正自惊惶不安,又见单铭都逃了,哪里还有什么斗志,也跟着纷纷溃逃。 文虎一击得胜,立即带着麾下将士穷追猛打,单铭朝着汾水逃窜,未等接近河边,前方已是一员汉将拦住去路。 文鸯在后坐阵,见文虎攻稷山得手,也立即率本部精兵压了上来,正好撞上单铭逃跑,这撞到枪口上的敌将,文鸯只轻松的将三棱牛角鞭扬起,鞭影闪动下,单铭无头身躯已是软软的倒于地上。 氐族余部四散。 五百守卫稷山的氐兵,在文鸯文虎的前后夹击下,只坚守了不过半天时间,就全军覆没。 汉军在拿下稷山之后,终于算是拔除了通往平阳的第一个钉子,文鸯一面将战况向赵广进行汇报,一面迅速的水陆并进,向平阳进军。 —— 平阳城内。 单征已经得到稷山败报。 五百氐族精兵连个浪花都没冒一冒,就被汉军给吞没了,这让单征心疼的险些掉下泪来。 氐族不比匈奴,由于居住地过于分散,氐部一般以单一的部落形式存在居多,像单氏部落整个族郡约有三万余人都在平阳城内,包括了男女老幼在内,单征这个族长要是一次判断错误,就有可能给整个部落带来灭顶之灾。 面对强大的汉军,单征已经开始后悔,不该贪图一时的好处,将整个部族带到平阳这个死地。 “大酋帅,怎么办?” “死守城池,向大单于请求救兵。”单征恨恨的喝令道。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了退路,平阳城就是单部的根基,要是守不住城池,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幸好,平阳不同于稷山。 这座城池的城垣相当的高耸,夯土也非常的结实,凭着氐部上下的齐心协力,也许能够坚持到刘渊的援兵到来。 文鸯文虎率军到达平阳。 文鸯抬眼看去,只见一座高城在汾水畔拔地而起,高大的城楼上,氐人守卒一个个严阵以待,擂石滚木等守御辎重摆满了城头。 “这城不好打了?”文鸯低骂一声,对身边跃跃欲试的文虎说道。 “仲兄,这胡虏看似气势很盛,但也可能是装装样子,要不,我带着将士们攻一次。”文虎攻的性起,兴奋的叫喊道。 文鸯脸色一沉,喝斥道:“三弟,什么时候急攻,什么时候缓攻,你还没瞧出来吗?平阳等大将军来了之后,再作定夺。” 文鸯将文虎等汉军前军将校求战势头按住,在汾水畔扎下营寨,有汾水水道的支持,像攻城抛石车、撞车这样的大中型器械也能运到平阳,所以,平阳虽然难下,但要是强攻的话,也有破城的可能性。 当然,要攻下平阳,第一还是要切断平阳与左国城、晋阳城之间的联系。 赵广得到文鸯前军战报,乘船进抵平阳城外围,在与文鸯简短的交谈之后,赵广即令马承、关彝领所部骑兵北出,沿汾水向太原方向搜索前进。 “你部骁骑,若遇胡骑大股骑兵,万万不可急于求战,当速回报胡骑方位,以便我大军提早布防。”赵广吩咐道。 刘渊的增援兵马从北面而来,其行军路线不会远离汾水两岸,汉军的骑兵斥候沿河道而进,极有可能遭遇匈奴骑兵先锋。 马、关二将领令而去。 赵广瞧着二人的背影,心中隐隐又有些不安。 骑兵作战是匈奴等胡虏的强项,上一次蒲阪渡口阎宇带着胡骑,就已经显示出了不弱于汉骑的战斗力。 马蹬、马鞍等骑战技术革新也已被胡人得知,被拉到同一水平线上之后,汉骑要将取得优势,难度相当的大。 依靠什么战胜强大的匈奴诸胡骑兵? 轻骑不行。 就出重骑突击,凉州大马,所向无敌。 在汉军之中,有一支八百余骑、来自凉州、陇西的长征健儿已经训练多时,他们的领军裨将,有一个响当当的名字:北宫纯。 西晋八王之乱,凋零数员大将。 在此之后,能够在战场上数次击败匈奴诸胡的晋将,北宫纯是极少数的一个,他两次千里疾奔,救援洛阳的事迹也被史书忠实的记载了下来。 第二百二十八章 无一合之将 凉州大马,横行天下。 两汉时期,伏波将军马援就驻军在凉州。 赵广在占领了半壁凉州之后,就有意效仿昔日董太师建立一支西凉铁骑,这也是赵广交待给凉州郡守张轨、督护郭统的一个重要任务。 此番赵广号令新汉各地健儿,参加讨伐刘渊匈奴汉国,凉州一地的将校也是纷纷响应,参与到东征军中的将卒,合计约有一千余骑。 统领这支骑兵的将校,一共有两员将领,分别是北宫纯和独孤胜。 独孤胜的能力,在凉州之战与秃发鲜卑对战时已经显现。 北宫纯则是张轨和郭统刚刚在凉州提拔的一名小将,年纪只有十七岁,但为人甚是精明,骑战的本领相当出色。 北宫纯并不是胡族,他的祖上是从流落凉州的汉人,北宫这个姓氏先祖是出自姬姓,为春秋时姬括之后,以居住地方位为氏。 北宫氏、东宫氏、西门氏、北门氏、南门氏,这些都是以居住地的地理方位命姓氏。同样,东郭、南郭、西郭、北郭四个复姓的产生也是由于四家居于城郭四方的缘故。 这种情况,与对面的扶桑国取姓氏差不太多。 凉州骑兵与匈奴胡骑的作战方式完全不一样,他们的战马更加的高大健壮,骑卒的身上皆披着重铠、手中的武器是长矛和马刀。 长矛平端之后,可以借着战马的速度,将对手窜成葫芦。 马刀弯弯如月,更适合两马交错时的劈砍,在电光火石之间,取敌骑之首级。 赵广到达凉州营的时候,独孤胜和北宫纯正在给战马洗涮,这两个年轻人在汉军中的资历很浅,也几乎没有什么人脉。 但他们有年轻人特有的自信,他们有信心在汉军这个朝气逢勃的团队里,发挥出他们全部的才干和能力。 看到他们,赵广仿佛看到了穿越之前还在姜维军中效力的自己。 “末将参见大将军!”独孤胜眼尖,瞧见赵广带着亲卒过来,一边大声说着,一边拉了拉还在发愣的北宫纯。 赵广微微一笑,独孤胜这个年轻人相当不错,为人又机灵,确实有培养的价值,不过,他今天不是为独孤胜而来,他的目标是旁边发愣的另一个年轻人:北宫纯。 “北宫,这姓氏倒是好记,纯这个字,应该是纯臣的意思。”赵广朝北宫纯点了点头,询问起北宫纯的祖上来。 果不其然,北宫纯一听赵广问起其姓氏,本来还是淡淡的神情一下激动起来:“大将军也知道我北宫出自姬氏,先祖是追随汉卫大将军征讨匈奴时到了凉州的,随后就在金城定居了下来。” 北宫纯滔滔不绝,把其先祖的情况讲了个通透,他倒不是话唠,而是想讲清楚自已是汉人,以免赵广对他有什么想法。 其实,北宫纯这是多虑了。 赵广在穿越前好歹也看过晋朝的历史,对别的人没有什么印象,对两次救援洛阳的北宫纯还是知晓的,当然,这也不排除北宫纯这个姓氏太过吸引眼球。 与独孤胜、北宫纯一番叙谈之后,赵广又在他们的陪同下,与凉州铁骑众将士见了一面。 这些凉州兵有的出身将门,祖上和北宫纯一样,是当年汉王朝征讨匈奴、月支时的将领后代,有的则是汉羌、汉氐联姻的土豪,凶悍之气与当年董卓的西凉铁骑并没有什么两样。 凉州骑兵虽然只有千骑。 但却是一支可以左右战局变化的重要力量。 看着这一支重装甲骑,赵广对如何击败刘渊的胡骑更添了信心。 —— 洪桐县。 平阳郡下属县城,因有大槐树而出名。 马承、关彝率轻骑北进到此,和正在急速南下的胡骑遭遇,双方小规模接触战打的甚是热闹,刘渊这一方呼延翼、呼延衍兄弟齐出,与马、关两将杀在一处。 呼延兄弟也是刘渊母族子弟,在呼延部落被刘渊吞并之后,这两人识机投奔了刘渊,因为性情脾气投缘,又兼骑战本领出色,甚得刘渊重用。 双方几乎一样的装备,战马的配备上,汉军的战马多是来自北地郡、上郡一带的牧马,匈奴一方则是左国城一带的牧场生产的牧马。 品种上几乎一样,自然脚力、速度、耐力也分不出什么高样,对于骑卒来说,比拼的就是兵器是否锋利,骑战的阵形是否纯熟。 十余次拼斗之后,两支骑军斗了个五五开。 马、关二将的鞍后,各自悬挂了三、五个胡将的首级,呼延兄弟那边也几乎一样。 随后,心急如焚的刘渊,在连续的行军之后,终于带着匈奴诸胡骑兵六万余众终于杀到平阳。 马承、关彝见胡骑势大,只得率骁骑营沿汾水撤退,刘渊见好不容易咬住汉骑的尾巴,立即一声令下,命所部骑兵尾追撕杀。 另外一边,赵广得悉骁骑营与刘渊的中军撞上,也不敢有丝毫怠慢,赵广立率独孤胜、北宫纯的凉州铁骑迎击。 两支骑军在汾水谷地狭长的地段绞杀到了一处,赵广难得有机会率骑兵冲锋,一时间也是战意昂扬,连连呼喝,挺龙胆亮银枪直扑胡阵。 独狐胜、北宫纯初上战场,见大将军如此神勇,两员小将也是激动万分。 独孤胜好歹还追杀过秃发乌丸一回,稍稍还能镇静一点,北宫纯前两天刚被赵广鼓励了一番,这次又见有机会跟着赵广冲锋陷阱,顿时热血直冲脑门。 “杀,杀胡!”北宫纯嘶哑着叫喝着,将弯刀高高的举起,朝着被赵广冲散的胡骑劈了过去。 赵广当面,早已无一合之将。 武力值达到92,百鸟朝凤枪10级,七探盘蛇枪5级,这样的武力值若是换到前三国,或许还能找找吕布、关羽、张飞、典韦、许禇等猛将撕杀一场。 而到了后三国,赵广唯一能过过手的将领,也就剩下了文鸯等寥寥几人,而不幸的是文鸯还是赵广手底下的将领。 没有合适的对手,那就是无敌寂寞。 这一次迎战诸胡,虽然匈奴杂胡中有名的将领几乎没有,但也保不证胡人中会有一、二个莽夫跑出来,撞到赵广的枪下送死。 第二百十六章 杀一敬佰谁不服 上庸。 粉水与汉水交接处的一座半山之城。 真正细说的话,它的位置其实还不在汉水之上,而是在粉水下游离汉水不远的地方,这个位置与后世的上庸并不一致。 当初,生活在这一流域的先人们之所以在这里筑城,主要是为了防范洪水的侵袭。 但凡看过文明变迁史,都知道古代人类的生活与水密切相关,泽水而居,临水而活,人是离不开水的,而水也让人一次次的不得不放弃被淹没的家园。 上庸城依山而建,并选在主要河流的支流上,可以避开汉水的狂暴洪峰,夏季的汉水挟着上游多条支流的滔滔水量而来,对于两岸的任何城池来说,一次洪水就是一次生死考验。 相反,粉水则要温和的多,发源于后世神农架茫茫林海之中的粉水,就像一个羞涩的小娘,用她妩媚又多情的臂膀,滋润着丘陵谷地的苍生万民。 王濬的连舫大船从汉水逆流而上,又迅速的转向粉水,为了加快速度,王濬甚至连大船都不坐,直接乘了更快的走舸向上庸而来。 这一路上,晋军将士特别是划桨的楫士辛苦无比,他们一个个满头大汗,直如打了一场艰难无比的硬仗一样。 这仗打的,连上阵都还没呢,就已经累趴下了。 晋军将士的士气,也由开始出征前的节节上涨,变成了现在直线下滑的状态。 王濬以往睿智多谋的印象,也在晋军将士心中,特别是巴单程、覃盘等蛮族首领的心中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呼呼,终于抢在汉贼前面了?”一只脚踏进上庸城里,王濬差一点一屁股坐倒。 人过六十,就是一台随时要修理的破车。 不知道什么时候,哪个零件就会坏了,对于男人来说,则更是如此。 王濬这段日子最闹心的就是晚上,女人四十,如狼似虎,徐姜饥渴的眼神让王濬不寒而栗。 刚才,他在连舫上倒不用使劲出力,但心情紧张也一样会消耗体力。 巨大的心理压力下,王濬的呼吸也粗放起来,其余李毅、何攀等人更是不堪。相反,两位蛮王巴单程和覃盘则一脸的不屑,瞧着这一群平时高冠峨袍的君子们。 “汉人,晋人,其实都一样,不过是披着衣服的猴子,一群懦夫,只要我们蛮族联合起来,就一定可以战胜他们。”巴单程忽然昂起头,涂了油彩的脸上狰狞的笑起来。 这一时,他分外的憎恨逃跑到长江南岸的同族分支部落,特别是五溪蛮族。 要是他们还在长江北岸的竹溪一带,那巴单程觉得完全有实力占领整个新城三郡、巴西一带。 甚至于运气好一点的话,重建巴国也不是空想。 “姐夫,我们不如乘隙占了这上庸城?”覃盘凑近巴单程的耳边,低声说道,他们两个说话用的是部落的蛮语,倒也不惧晋人听见。 “上庸算什么,我们要占,就占整个新城三郡,还有巴郡、巴东、巴西,还有蜀地。”巴单程雄心壮志迸发,兴奋的手舞足蹈起来。 听到巴单程有这样的雄心壮志,覃盘也禁不住喜形于色,巴氏是这一带最大的部落,他们覃氏部落实力要差一些,但两个部落合起来,勇士足有六千余人。 上庸城内,晋军有多少? 覃盘看的清楚,王濬手里面,满打满算也不过四千人,其中还包括了不少的部曲、私兵,要是他们蛮族真的有什么想法,那拿下上庸城没有任何问题。 “姐夫,我们覃氏部落也是一样的想法。”覃盘拍着毛绒绒的胸脯,向巴单程保证道。 “好,汉人不是有句话,叫夜长梦多,我们今晚就行动,先趁夜袭取城外的汉营,再回头收拾王濬他们,对了,那个徐氏你可别杀了,给我留着。”巴单程一脸狠色的对覃盘说道。 徐姜虽然徐娘半老,但对巴单程这等莽汉来说,却是风情万种,比未成熟的小娘要吸引人的多。 覃盘支支吾吾的点头应允,他实力不如,也不敢替自家姐姐说项,况且,像他们这样的蛮族部落,部落首领的女人不过是生育的工具,并没有什么地位。 两个蛮族酋帅心有异志,王濬却浑然不知。 这倒不是王濬能力不行,纯粹就是赵广给予王濬的压力太大,让他只顾了城外杀来的汉军,疏忽了城内隐患重重的蛮兵。 不得不说,王濬这个人为官确实不错,担得起当官一任,造福一方这个评语。 不管是在巴西太守任上,还是治理新城三郡,他做的都不错,特别是安抚诸夷、稳定乱局,很有一些章法。 但有一点,王濬却是错了,那就是恩有余,威不够。 给蛮族传授汉人先进的生产技术、生产工具,这行不行?理论上可以,但实践中还需要区分对待,不能一概而论。 比如巴单程、覃盘这些异化很深和蛮族,就和熟蛮不一样。 你越是毫无保留,尽心尽力,指望着好心有好报,结果往往适得其反,王濬的无私,让巴单程、覃盘等蛮族首领看破了他的虚实。 施恩不图报。 是中国老祖宗传下来的宝贵品质,也是中华民族渊源流长的根本。 但凡事如果一味的讲究恩赐和给予,那只会助长异族的狼子野心,蛮族是如此,后世的扶桑、西夷等等也是一样。 后世的中国,之所以被人围攻,就是因为太善了。 人善被人欺。 另外,还有一点就是,你心太软也不行,别人只要稍稍一道歉,你就原谅了,那其实也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 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像赵广一样。不服是吧,好的。 哪个是出头鸟? 直接灭族! 全部屠杀掉,杀一敬百。 谁敢不服。 只要有一个族群被屠灭,在血淋淋的震慑和杀戮面前,赵广相信,起码在二十年之内,不会再有异族敢捋他赵某人的虎须。 —— 王濬进城之后的第二天,文鸯、赵广也先后赶到上庸。 文鸯虽然是上午到的,但兵力过少,他也没办法直接攻打上庸山城,相比房陵,上庸更加的险峻,当年孟达失城,主要是申家兄弟为魏国内应,直接卖了孟达。 赵广在黄昏时分赶到,汉军沿着粉水扎营,当然,扎营的地点并不在粉水岸边,而是在丘陵高地上,临水太近,夏季扎营风险太大。 跟着赵广到达上庸的汉军将卒接近七千余众,武关道已经被汉军完全控制,后面还有陆陆续续的增援部队赶来,随着王濬在房陵的阻击失败,对赵广有利的因素正在越来越多。 系统属性方面,明察秋毫术升级到了lv6,6级技能作用下,赵广不需要两军对垒就能察觉到上庸城中敌军的大致动向。 更大的探测范围。 更为精准的判断。 这便是6级明察秋毫技能给赵广带来的惊喜。 巴单程、覃盘在城中的小动作,瞒过了王濬和晋军将校,却没有瞒过赵广。 当夜,寅时。 汉军营帐一片寂静。 巴单程和覃盘各自带着本部落的勇士从城中遁出,直向汉营奔来,这上庸一带的地形蛮兵们也是熟悉的很,几乎不用指认,就找到了潜入汉营的地方。 “哈哈,给我放火!”巴单程甫一进汉营,禁不住兴奋的呼喝一声。 在给部下命令之后,巴单程挥动了一下手中的环首刀,朝着汉营中军所在冲杀了过去。 赵广这个汉国的大将,是这次征讨新城三郡的祸首,只要能将他的首级拎在手里,巴单程相信,汉军就会不战自溃。 沉浸在幻想之中的巴单程,借着夜晚天上的一点星光,脚步快速的朝中军大帐疾奔,一路之上,不时有惊醒的汉军士卒朝他呼喝叫骂,巴单程却毫不在意。 “汉狗,都是胆小鬼,有种上前来呀,跟你巴爷爷大战一番!”巴单程嘴里骂骂咧咧,随着距离的接近,一颗心也越发的狂跳起来。 “杀,杀杀!”倏然,汉营中军大帐灯火大亮,数枝火把被一下点燃,将巴单程的周围照的犹如白昼。 汉军将士的叫喊声整齐有力,他们一个个盔甲在身,手持刀枪,搭配弓弩,哪有一丁半点睡意朦胧的样子。 “这,这........,姐夫,我们中计了!”覃盘在身后不远处,惊惶叫喊起来。 刚才看见巴单程一路猛冲,覃盘以为汉营真的没有防范,他也和巴单程想法一样,杀几个小卒算不得什么功劳,要杀当然要杀汉军大将的首级。 这一回,赵广等汉营大将的首级没拿到,他们自己的狗头却快要掉了。 “嚎什么,跟我杀出去。”巴单程一瞪眼,怒嚎了一声,转头朝着来路奔去,按他的想法,这一路好歹也是走过的,刚才没见到什么汉军队伍阻挡,估计要撤退出去难度不是很大。 巴单程想的倒是很好。 岂不知,他进来的时候,早就被一双眼睛盯住了。 文鸯这一次出征,一个敌将的首级都没捞到,心中郁闷的无以复加,这次好不容易盼到有蛮兵夜袭自投罗网,文鸯哪里还会放过? 第二百二十九章 凉州大马大突击 胡虏莽夫有没有。 事实证明,抱着侥幸心理的人总是有的,更何况,赵广还将自己的将旗摆到了最显眼的位置。 另外,从诸胡这边看过去,赵广身边除了凉州重铠甲骑外,并没有更多的人马。 呼延兄弟中的呼延翼拍马杀将而出。 自持勇力的他,觉得凭一身骑战本领,纵算打不过赵广,也有能力全身而退。 刘渊在中军瞧呼延翼出阵,心中顿时一凉,赵广这厮又使出以身诱敌这一招了,当年在固原,老爹刘豹就是被赵广给骗了,结果一条老命交待在关中,连首级也被筑成了京观。 呼延翼这小子太年轻,没有经历血的教训。 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回来,估计是回不来了,可惜,大匈奴从此之后,又少了一个年轻有前途的俊才。 刘渊长吁短叹。 他觉得自己这个大单于当的甚是憋屈,好不容易发掘了几个人才,就被赵广一直压制并痛殴,前有阎宇,后有呼延兄弟。 战事的发展,果然如刘渊所料的一样。 呼延翼朝着赵广杀来,这胡将一看就是属于愣头青一类,长的个头高大,满脸上俱是横肉,穿戴就是身份不一般,赵广心中不由暗喜。 “不容易呀,终于又有经验值送上门了,也不知道这胡将值不值1个点。”赵广拍马迎枪而上,就他现在的身份和地位来说,武力92确实有些空挂,也颇有点浪费。 这一回,要不是带上了北宫纯、独孤胜两个小年轻,要不是骑兵的集结速度比步卒更快一些,赵广上阵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赵广百鸟朝凤枪满级技能使将开来,立时将呼延翼笼在枪影之下。 呼延翼一对上赵广,其实心中就有点后悔,这远远的瞧着赵广冲杀,感受没有近距离那么强烈,等到了近前,对面的赵广杀气盈天,就如他的绰号赵阎王一样,让人看上一眼就不禁心生冷意。 “胡虏,死!” 赵广冷哼一声,龙胆亮银枪摇枪而上。 呼延翼左支右挡,靠着手中的一对骨棒、还有披在身上的皮甲连着挡住了赵广五、六枪疾刺。 待他拔马想要逃回本阵时,却赫然发现跨下战马正呼噜噜的冒着热气,鲜血从马的臀部股股流出,也不知什么时候,战马竟被赵广给刺中了。 “小青!”呼延翼一声痛呼,这战马与他相处已经有三年时间,比老婆还要亲密,现在却被赵广伤了,要是再打下去,这马估计也就废了。 赵广才不理会呼延翼这胡将在心痛什么,他只知道对面的胡将注意力开始分散,战马受创也跑不动了。 “死!” 随着赵广的呼喝,呼延翼的脖子猛的一扭,龙胆枪尖处,已是点点血迹滴落。 呼延翼尸体卟嗵一声摔落马下。 乌云踏雪驹的蹄子从他身上踏过,随后,又是凉州铁骑如雷般的密集奔驰掠过,等千骑而过,再看呼延翼跌落之处,已是一片肉泥,再分辩不出半截入土的尸体是谁来。 斩落一员胡将之后,赵广心情振奋,这马上骑战就是比步战要来得爽快,怪不得当年在长坂板老爹赵云能够纵横曹营无有敌手,看来除了一身本领之外,战马的速度上的优势也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感。 刘渊见呼延翼落马,心中猛的一痛。 没办法了。 赵广这一回,又祭出了凉州大马、重装甲骑这全新的东西,这些在新汉那边并没有什么,关中的铁坊、木坊现在发展势头迅猛,骑兵的这些需求都能满足。 但换到刚刚建立“汉国”的刘渊,则不仅是财力上不够,就是技术人才方面也是奇缺。 赵广和呼延翼的这一场单挑,其实只是整个洪桐战场的一小部分,在其余地方,胡骑还在追杀马、关二人所部的轻骑。 但因凉州铁骑的杀入,因赵广的奋击,整个战场态势再一次的逆转,匈奴胡骑原本追杀马、关的诸部将校纷纷放慢了步伐。 胡骑斗志渐失。 长途奔袭带来的疲惫,也开始袭上他们的心头。 刘渊无奈的看了看左右的酋帅,这些部落的酋豪们一个个或避过他的目光,或低着头,全无刚开战时的精气神。 “大单于,还是先撤退吧,平阳那边,可以让单征再守一阵。”刘宣凑到刘渊的跟前,给了这位年轻的大单于一个台阶下。 刘渊轻哼一声,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就这样吧,今日先便宜了赵广小儿。” 刘渊一声令下,胡笛急促的吹响,各部胡骑开始拔马转向,在速度方面,这些轻骑比凉州重骑要快了许多,他们的作战方式也更加的灵活,不像披了重铠的凉州骑兵只能在一个方向猛打猛冲。 赵广瞧着诸胡远遁,心中倒也没有多少遗憾。 凉州铁骑的优势,就在于短距离上的冲刺和突击,刚才这一次近战,赵广就占了胡骑尾追马、关两人过近的便宜,等到诸胡发现凉州骑兵时,已经来不及再拉开距离。 赵广领军得胜回归。 文鸯、文虎等将领正带着兵马准备接应赵广,却已发现战事已经结束,这让文鸯等人不禁大为后悔,他们刚刚听到胡骑大举来犯,连忙调兵遣将想要增援,时间上只稍稍晚了一点点。 “大将军,你怎么亲自带兵上去了,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文鸯见赵广杀的亮银枪上斑斑血迹,以为他受了什么伤,连忙追问起来。 赵广哈哈一笑,从马上一跃而下,解释道:“次骞是怨我没叫上你一起吧,这胡骑来得凶猛,要是不杀一杀彼等的威风,等到平阳城下再行出战,那城中胡虏的士气就会高涨,不利于我军长期的围困。” 听赵广这么一说,文鸯等人心中才始稍稍释然。 平阳城坚,强攻肯定不是最好的招数,单征在城中也动员了单氏的全部族众守城,要是硬拼的话,汉军纵算拿下平阳,也将得不偿失。 而刘渊这一次也明摆着,要让单氏当一当炮灰,消耗一下汉军的实力。 平阳之战,最好的应对策略,就是长期围城,断绝城中之敌与诸胡的联系,降低他们的士气,消耗他们的粮秣、辎重,最后迫使其投降。 第二百三十章 文立又献奇谋 并州,西河、太原两郡交界处,介休。 刘渊在洪桐受阻之后,即率骑兵沿汾水后撤至介休,这里在后世的地名为灵石。 介休的东部是太岳山的石膏山、尖阳山,西面是吕梁山的中华山、老虎山,两座山脉之间,是汾水及其支流静升水、仁义水。 介休县城就位于诸条河流冲积出来的河谷滩地上,刘渊守在此处,正好扼住汉军北上的通道,同时,背后有平遥、祁县、晋阳、左国等地支撑,匈奴大军不惧与汉军长期对峙。 在介休城中,刘渊召集了麾下文武商议对策,面对赵广来势汹汹的势头,诸胡酋帅也是一筹莫展,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其中,更有一些悲观的杂音,让刘渊这个新任大单于、汉王非常的羞怒。 “汉王,为了抗击那赵阎王,我呼延部落损失惨重。”议事一开始,呼延衍这个呼延部落中仅存的酋帅就红着眼睛,更咽着上前。 “汉王,呼延保术、呼延晏、呼延翼等勇士皆战死沙场,小子虽然年轻无知,能力不够,但也愿领一支军再战伪汉,不杀赵阎王决不收兵。”呼延衍这一句话说出,众胡酋脸上表情皆是一滞。 什么回事? 赵广那阎王的本事,呼延衍没看到吗? 他竟然还有胆子出战,真不愧是呼延不怕死部落的勇士。 “这.........。”刘渊也被呼延衍这话搞的一愣,这呼延衍究竟在说些什么,是要可怜他呼延部落,还是想要持勇出战。 一旁的刘宣老奸巨滑,听呼延衍这番表态,心中已是了然,忙上前道:“呼延部落的功劳,汉王和老夫都记在心里,等打败伪汉之后,我们一定择一丰美牧地,给呼延部落休养生息。” 呼延衍听刘宣这么一说,脸上露出惊喜之情,连忙向刘渊、刘宣等匈奴及诸胡大酋帅、贵族告退,他的身份低微,又兼年轻,这样的重要会议轮不到参加。 呼延衍一走,刘渊难看的脸色才始稍稍好转起来,呼延大部在固原大战后就被他逐渐支解,就比如呼延翼,他家中妻儿现在都在匈奴左部,由他刘渊的族中照看着,哪里用得着呼延衍替他说话。 而且,刘渊对呼延翼的女儿,只有八、九岁的小呼延氏甚有好感,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上几年,刘渊就会迎娶呼延氏,到时两家就真正合为一家了。 这里不得不提一句,胡虏的女子成婚比汉人要更早一些,可能是喝牛羊奶和肉食的关系,十二、三岁就已发育的胸脯挺挺了。 相比而言,汉人女子虽然细皮嫩肉,但普遍来说,要到十五、六岁才始成熟起来。至于像赵广、诸葛婉这样,为了子孙健康再晚一些的,也不是没有。 呼延衍所说的部落,实际上是呼延衍自己的本部,部众不到五千人,包括了老弱妇幼在内,真正能上马征战者,估计连五百人都凑不出来。 再说了,瞧呼延衍一副吓破了胆的样子,这个人以后估计是没有什么发展的潜力了。 呼延兄弟,一死一废。 让刘渊的心情更加恶劣。 文立侍立在刘渊的下首,见气氛很是紧张,遂上前说道:“汉王,属下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刘渊横了文立一眼,这个从洛阳投奔过来的汉人文胆,主意倒是很多,但细究起来,在对付赵广方面,也没有多大用处,也不知这一回有什么好招数。 “尽管讲来,本王不怪罪就是。”刘渊淡淡摆手道。 文立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道:“汉王、诸位酋帅,可否移步往属下帐中一叙。” 刘渊和诸部酋帅不知文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等跟着文立到了其帐下,掀开毡毯看去,只见中间是一处四方型的沙盘,用沙土堆积的高低起伏,有些地方还用不同颜色的小旗标注着。 “汉王,这便是那赵阎王行军打仗时的必备:沙盘。据说汉军的参军司每有军议,便在沙盘前推演变化,判断敌情,甚是灵异,我军若是有此物辅助,纵算不能取胜,也可立于不败之地。” 文立得意洋洋的点指向沙盘处,上面的几处显眼的地方,正是平阳、介休、安邑、龙门等要紧所在。 刘渊趴近沙盘,仔仔细细的察看了好几遍,最后猛力的一拍大腿:“好,很好,文师,那赵阎王还有什么好东西,你尽管一一讲来,我们以后行军作战,除了羊皮地图外,也用这沙盘来推演,本王倒要看看,那赵阎王还有什么招数使将出来。” 诸酋部帅此时也一个个的趴在沙盘处,有几个不耐的,已经开始将手伸到沙盘中间,这下子让一旁喜形于色的文立连声叫喊起来。 “停,快放手。这沙盘制作不易,万万不可触摸。” 刘宣与文立相熟,这文立制作沙盘的过程,他也看在眼里,这时忙出声喝止道:“都抢什么,上阵杀敌没见你们这么积极,哪个毁坏了沙盘,休怪汉王军法从事。” 乱哄哄一番叫嚷结束,文立终于有机会在沙盘前,叙一叙他的作战策略。 “汉王,我们来看这沙盘上的阵势,我军在平阳、介休、左国一线与伪汉对峙,身后的祁县、晋阳等地牧场可以提供粮秣、草料等辎重补给。” “相反,赵阎王的军队从关中远道而来,依靠大河、汾水运输粮秣等辎重,从距离上来讲,我们近,伪汉远。我们是在家门口作战,有身后诸部将士支持,而伪汉却是不然,他们劳师远征,又在不熟悉的地方作战,得不到什么支持,所以,这一战,我们取胜的把握要比固原、蒲阪都大的多。” 文立的长篇大论,开始时并不精彩,但渐渐的吸引了刘渊、刘宣等人的注意力:“汉王,你来看,我们交战的地方,隔着太岳山、王屋山,东面是晋国的上党郡、河内郡。” 说到这里,文立停顿了一下,自信满满的说道:“汉王,诸位酋帅,你们说,要是我们另辟蹊径,与晋国联络,游说晋国皇帝从河内郡出兵侧击伪汉背后,那么伪汉军队腹背受敌,又有后路被断的危险,纵算赵广有千般万般的本领,也挡不住我汉、晋两国的合击。” 第二百十七章 两蛮王自投罗网 文鸯大踏步朝着巴单程杀去,手中的三棱牛角鞭在夜晚的星光下闪烁着点点磷光。 面前这个满脸横肉的蛮族酋帅一直吆喝的挺凶,看样子是这群蛮兵的首领,虽然是无名之辈,但好歹也算开张了一次。 作为武将中的最强者,马上、步下,都要精通,文鸯也是一样,他步战的本领不比马上差多少,这一次上庸山地作战,战马作用不大,文鸯也索性没有骑马。 同样的原因,缤铁梨花枪这等长兵器更适合马战,三棱牛角鞭近距离使将起来,更能游刃有余。 巴单程正吆喝间,猛抬头瞧见黑漆漆的汉营中,一个身躯足比他高出一个头的汉将正冲他而来,这汉将一步迈出,足比他人两步还多。 巴人常年生活在林海山野,吃食上并不均衡,身材一般也不高大,巴单程的身高换到后世的话,估计也就一米六五左右,文鸯接近一米八的个头,在巴单程眼里,着实是高大威猛之极。 “汉贼,报上名来?”巴单程结结巴巴的叫喝道。他这一手单挑前的骂阵,还是跟王濬手底下的晋军将校学来的。 按晋将们的说法,两军阵前,报名单挑那是风度,是礼节,是文明的标志。巴单程也不知道什么叫文明? 不过,他觉得这叫喝一声,知晓一下对手的姓名,也没有什么不可,至少以后吹牛逼的时候,还知道斩了某某某,而不是泛泛的点人头。 文鸯也不答话,继续持鞭靠近,他只想着赶紧砸死这个蛮将,再寻寻还有什么其他的收获。 至于对面蛮将嘴里骂骂咧咧的说些什么,蛮语他也听不懂,也不想听,他文大爷一对牛角鞭下,砸死的敌将多了,巴单程算老几。 “呼!”牛角鞭挂着凌厉的风声砸落,直奔巴单程的脑袋而去。 巴单程不想这汉将如此不讲道理,惊慌之下忙挺刀相迎,鞭刀相交,立时发出一声清脆的“呛啷”声响。 环首刀是汉军制式兵器,其作用更多的用于劈砍,格挡一般用刀背,巴单程自持勇力,觉得自己这力气在部落中也是头一份,挡住文鸯一鞭应该没问题。 文鸯这支鞭,其实真正算起来应称为锏。牛角只是手柄处的装饰物,真正让这鞭具有杀伤力的,是精铁打制的鞭身,三条棱角虽然不深,但却足够的坚韧。 环首刀刀背与牛角鞭这一撞,一股巨力反弹过来,巴单程的虎口顿时迸裂,疼的他“哇呀”痛呼出声。 文鸯冷笑一声,这蛮将不知死活,和他文大爷比气力,当真是不想活了,要知道自打淮南七进七出大杀四方后,文鸯一出阵,和他硬拼的晋将就再也没有了。 “呼呼呼!”牛角鞭风声再起。 文鸯哪里顾巴单程受不受伤,他只想着赶紧结束,刚才眼角余梢一瞥,文鸯发现大将军赵广的身影出现在了战场的一角。 赵广这阎王大将军,一向好勇斗狠,有这等显示自己武力的机会,那是一丁点也不放过。 文鸯这边要是慢了。 很有可能赵广会冲过来,将巴单程给顺便斩杀。 一想到这里,文鸯就有点急红了眼睛。 巴单程完全不知道对面汉将的心思,他只觉得人一倒霉,那真是霉到姥姥家了,早知道这汉营如此难闯,那打死他也不来劫营。 打死! 巴单程刚一想到这里,那边文鸯已经又疾急一鞭砸落,这一回巴单程手中环首刀已提不起来,只能眼睁睁的瞪着牛角鞭发愣。 “噗!”牛角鞭砸入脑门,红与白的脑浆迸起,巴单程的一对眼珠子暴射而出,斜飞到了地上。 文鸯厌恶的将牛角鞭收起,在巴单程刚刚倒下的尸体上擦了一擦,打死一员愚蠢的蛮将,也没什么可高兴的。 此时,文鸯并不知道,他打死的还真不是普通的蛮将,而是新城三郡最大的蛮族部落巴氏的酋帅。 巴单程这边,彻底完完。 覃盘比巴单程幸运一些,稍晚了一步的他,瞧见汉营中军火光四起,心中已知不妙,急忙带着本部落的勇士们朝粉水扑了过去。 陆路已经不通。 那就走水路,反正他们这些蛮人水性甚佳,到了河中只悄一个猛子,就能潜出很远,况且,现在又是晚上,汉军的火把也照不到河面上。 不得不说,覃盘这脑子,比他姐夫巴单程要好不少,他这一转向,倒是出乎汉军堵截将士的意料,赵广也将大部分兵力布置在上庸方向,未意料到覃盘会如此的狡猾。 在巴单程被文鸯一鞭砸死的同时,覃盘也是好不容易带着十余人逃到粉水边上,他正待一个猛子扎进河中,却突然听到有“嗖嗖嗖”弓弩刮机发射的声音。 “噗噗,噗!”弩矢及肉,闷响连连。 覃盘身上的帛衣甚是单薄,哪里挡得住劲弩近距离的疾射,只片刻间,覃盘的身上,已中了有七、八枝的箭矢,剧痛之下他的身体弯曲着倒下,最后仆到在了粉水浅滩上。 黑暗中,孟兴手持着机弩,小心翼翼的向覃盘倒地的方向靠了过来,在他身后,是一小队的汉卒,这些士卒紧紧的跟在孟兴的身后,许多人的脸上都带着复仇后的快意。 “是覃氏部落,没有错,就是这些杂种?”一名汉卒用脚踢了喝覃盘的身体,将火把凑近了一点,忽然间眼睛一亮。 覃盘是部落的酋帅,头上戴的纹饰、颈间的纹身都和普通蛮兵不一样,为了显示身份,蛮族酋帅们也会把自己的脸部纹上象征意义的鸟兽图案。 比如这覃氏部落,图腾就是一种图额,据说是水中的一种不知名的生物,形状有点像蛙类。 “砍下首级,待向大将军禀报后,我们拿这些蛮夷的头,给死去的先人祭祀。”孟兴吩咐一声,命令手下的士卒收拾战场。 孟氏最早生活在荆州的宜都一带,在孟达为新城太守时,足有四千余部众跟着他迁移到新城、上庸一带。 这中间老老少少都有,这些人也是孟达最为可靠的部曲和私兵。孟达投魏之后,孟氏继续在新城一带生活,与这里的原住民通婚杂居,部族渐渐兴旺起来。 但这一过程随后因孟达复归蜀汉被杀而中断,申耽、申仪领七千余户投降司马懿,史书上只轻描淡写的提了一句,而背后却是孟氏数千人被屠杀的惨状。 幸存下来跟随孟兴到达关中扶风的孟氏子弟,不到一百人,他们中间的许多人,亲人就死在了这次叛乱之中。 而覃氏、巴氏正是当初跟着申耽、申仪的蛮族附庸,只不过,申氏家族在投魏之后,司马懿也感到这个家族叛降不定,不好控制,遂强行将申氏迁到了宛城一带。 美名其曰异地安置,给你们找一块更合适耕种的土地,让你们申家将来大发展,而实际上就是严加看管起来。 自从迁到宛城之后,申家也在史书中消失不见。 文鸯斩杀巴单程,不出赵广的意料,孟兴把覃盘给歼灭了,倒是让赵广对这个孟达的儿子刮目相看,别看孟兴年纪有些大了,在心狠手辣方面倒是很有一手。 “孟兴,我这里还缺一个合适的讨虏校尉,你有没有信心,对付得了新城三郡的这些蛮夷?”赵广打量着忐忑不安中的孟兴,用诱惑的语气说道。 孟兴一听,脸上喜色渐起,连忙道:“大将军,末将,末将保证,从今往后,要是三郡的这些蛮夷起了乱子,你唯我是问?” 赵广满意的点了点头,孟兴这人心思活络,显然不是什么忠心之人,不过,这样的人要是用好了,也是一把好的利刃。 至少,在对付不听话的生蛮方面,与诸蛮有深仇的孟兴不会顾及杀人太多,或者灭族会给他带来不好的名声。 早在孟达复降复叛之时,孟家的人就没有了名声。 孟兴的心中,现在只有仇恨。 等在三郡立下大功,孟兴还想跟着赵广到宛城去一趟,瞧一瞧申家还剩下什么人了,最好是申耽、申仪这些老小子都还健在,让他能够揪着他们老朽的头颅,问一问心中有没有愧疚。 一味的示好,并不能彻底的改变新城三郡混乱的局面。 以毒攻毒。 对付蛮夷、对付恶人,就要用恶人的招数。 在收拾了巴单程、覃盘之后,赵广重新将目光投向由心惊胆战的晋军将卒守卫的上庸城。 蛮兵或被杀,或被俘,或逃散,上庸城中的守卒由八千余众,猛降到了四千不到一点的兵力,人数少了将近一半。 王濬上半夜在徐氏的安抚下,疲惫的入睡,由于白天和晚上都太过操劳,他这一次睡的很死,直到李毅、何攀来报信巴单程、覃盘等蛮兵出城与汉军交战,他才披衣起床。 “使君,这,这蛮兵已败,我军兵微将寡,死守城池又无援兵,该如何是好?”何攀脸色发白,战战兢兢的说道。 李毅有新婚娇妻陪着,自然能入睡,而他这个单身汉,却是一夜未眠。 城外的汉营中,不时有蜀地的乡音传来,让何攀倍加思念家乡的父母亲人。 第二百三十一章 纸上谈兵乱纷纷 文立在晋国算不得什么名士,但在匈奴这里,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地位。 由于投奔刘渊稍早一些,文立甚至还排在崔游的前面。 这一次,文立也是冥思苦想,终于从脑海的深处,挖出了沙盘和联晋两大计谋,特别是后一个联晋的主张,可以说深得苏秦合纵的精髓。 一家打不过,那就两家合力,共同对付不可一世的赵广。 这一建议让刘渊沉郁的心情为之一振,这几年来,他虽然被赵广压制的很惨,匈奴诸部也死伤甚多,但也托了赵广的福。 由于刘豹早早被杀,他刘渊才得以年纪轻轻就登上大单于的位置。 不过,也有他刘渊更惨的倒霉鬼,比如晋国皇帝司马炎。 要说起吃败仗,他刘渊只有固原、蒲阪二次,而司马炎则连续的打败仗,并且丢掉了大半个巴蜀、整个关中、凉州半壁,还有新城三郡。 这世上有谁比他刘渊更恨赵广,估计就只有司马炎了。 至于南方的吴主孙皓,虽然西陵被赵广夺了去,但本身西陵是步家的,他孙皓只占了个名义,实际上也没失去什么。 更重要的是,西陵被新汉占了之后,汉、吴之间的贸易方便了许多,吴国的许多东西只要运到西陵,就能换回蜀锦等精美的织物,让孙皓很是高兴。 宫中美人越来越多,赏赐的东西也越来越多,一般性的物品也不能搏美人一笑,只有来自异国的东西才能让人感到新奇。 文立站在外交的高度,献出联晋的主张,立时得到刘渊、刘宣等人的高度肯定,出使洛阳的差使,也自然而然的落到了文立身上。 这一次,文立的身份也大不一样:汉国黄门侍郎,五品官职。 虽不能说荣归故里,但也足够文立在洛阳的一众清淡玄学的好友那里炫耀的了。 —— 洛阳。 在两个汉国开战之后,晋国朝堂沉浸在一片欢腾之中,盼望已久的好消息终于到来了。 赵广、刘渊打的不可开交,新汉这边出动了将兵五万,再加上辅兵十五万,匈奴汉国那边也有七、八万控弦之士,要是双方打下来死个四、五万人,那对于晋国来说,就是天大的好消息。 最好的结果,当然是两个汉国打成旷日持久的拉锯战,双方都死伤惨重,最后晋国方面出动大军西破新汉,北破匈奴汗国,坐收渔翁之利。 次一点的结果,当然是赵广被打败,那晋国大军就可以直接进攻潼关,一举收复关中失地,然后再兵发巴蜀,灭亡新汉。 至于刘渊那边实力增强,也不用太过惧怕,匈奴的北方,还有鲜卑可以牵制,到时候二胡相争,晋国又可以趁机从中挑拔,再次坐山观虎斗。 最差的结果,就是刘渊不敌,被赵广一下子击败,那样的话,新汉的地盘从关中又扩张到了河东、并州等地,黄河天险自此不复存在,更为严重的是,汉军接下来可以通过太行八径,进攻晋国的冀州、幽州后方。 不过,晋国上下对平阳之战的预测还是比较乐观的,他们的分析也基本和文立一样,认为随着补给线的拉长,赵广以往内线作战的优势不复存在。 纵算有些个人神勇的表现,在多达数万将士撕杀的战场上,也显现不出多少影响力来。 不得不说,清淡误国这句成语,对晋国朝野非常的适用,洛阳城中,随着两汉战事的加剧,纸上谈兵的人也越来越多。 等到文立进城,与何邵、阮咸、潘岳等好友一叙,满耳朵听到的都是如何如何排兵布阵,如何如何击败赵广,反正几乎所有人都将赵广视为对手? 为什么没有多少人选择刘渊,原因很简单。 一是刘渊在洛阳求学过,玄学上虽然不甚精通,但至少也学过,并与这里的诸多学子还曾是同窗,都是老熟人,怎么好往死里打。 相反,赵广就不一样了,一个从来没见过的莽夫,一个只知道杀戮的武将,这样的人不当对手简直说不过去。 二是赵广这些年来风头太劲,几乎是打遍魏晋无敌手,不管是经验丰富的邓艾、还是号称武库的杜预,或者发明专家马隆,更有司马望、司马孚等司马家族的德高望重之辈,均在赵广手底下或失了性命,或吃过苦头。 打败最强大的对手,那种成就感是战胜刘渊这等胡虏所不能给予的。 文立冷笑着打量着何、阮、潘等人,看着他们一个个兴高采烈的样子,心中只觉得万分好笑,赵广要是那么好对付,他文立也不会早早的生了华发了。 不知不觉中,文立的见识已经远远的高过了昔日的同窗。 文立与何邵见面,当然不是只叙叙旧,他真正要想见的是司徒何曾,也就是何邵的父亲。 有了何曾的推荐,文立就能够将刘渊的国书、还有自己的意见讲述给晋国的重臣,比如贾充、荀勖、王沈等人。至于司马炎那里,文立暂时还见不到他。 当然,主要的原因并不是文立资格不够,而是司马炎最近太忙了,他又开始在晋国广纳嫔妃了,这已经是司马炎当了皇帝之后的第三次纳妃。 皇后杨艳虽然和司马炎感情很好,但杨艳更多的喜欢谈她们杨家的权势,贵嫔胡芳被疏远流放到了金墉城,司马炎身边也缺了一个让他心牵梦绕的人。 历史上,诸葛婉就是在第三次的选妃中,被司马炎看中而纳进宫内,而这一次,也不知道是哪一家的女儿会成为羊车临幸的美人。 何曾从文立处得到刘渊接战不利的消息,心中不由得大急,怎么匈奴胡虏在骑兵作战上,都不是那赵阎王的对手,那岂不是说,赵广这人已经无人能制了? 一想到这里,何曾就坐不住了。 他连忙将贾充、张华、向华、裴秀等一干晋国大臣、官员请到司徒府中,聚集起来商议一个条陈和对策,以供接下来上朝时向司马炎陈供。 要不要和匈奴联合? 晋国的重臣们在这次重大的选择面前,意见发生了分歧。 第二百十八章 王濬投降了 王濬苦着脸,缓缓的走到上庸城头最高处,远眺城外的连绵汉营。 抬眼看去,只见城外的汉营戒备森严,将卒气宇轩昂,有的在操练阵形,有的在清理道路,一切都显得井井有条,颇有一股百战精兵的劲头。 这是他在新城晋军的身上看不到的。 什么样的将领,带什么样的兵。 在不知不觉中,赵广骨子里的勇猛、坚韧和不服输的劲头,也感染到了麾下的汉军将士身上。 这些在汉营里显得很普通的场景,让王濬的心情更加的沉重。 精兵与庸兵的区别就在于骨子里的那股劲头。 一方即便面临重重困难,也百折不回,另一方稍遇挫折,就已经惊惶不安。 接下来怎么办?是继续死守到底,还是归顺新汉,王濬还没有下定决心。 这倒不是他对司马炎有多么忠诚,更多的是王濬感激羊祜的知遇之恩,要是没有羊祜的举荐,他王濬还是不入流的小官,镇南大将军府的征南从事官职,也没有资格担负起处理三郡事务的重任。 正是羊祜的信任,才让王濬有了一展才华的机会。 而他要是投降新汉,对举荐他的羊祜无疑将是一次致命的打击。 —— 王濬下不了决心。 赵广并不意外,虽然魏晋士大夫的节操已经丢了一地,但其中也还有品行高洁之人,羊祜和王濬都是值得称道的名士。 要想拿下王濬,看来还必须另觅途径。 正在赵广思谋如何说服王濬时,后军王含给他送来了一份大礼,房陵的晋军守将徐武主动投降了。 七日前,徐武在房陵城头,一脸绝望的看到王濬的船队仓皇撤退,这让徐武原本就不甚坚定的心更加的无助。 房陵深陷汉军重重包围之中。 徐武左思右想,不得脱身之计,当汉军击败夜袭蛮兵的消息传到房陵时,徐武终于决定不守了,直接投降拉倒。 连凶悍的蛮兵都打不过赵广。 其他人更不用说。 与其破城后被杀,还不如早早投降了事,反正他徐家和新汉这一边,也没有什么结怨的,说不定投降之后,还能得到重用。 就像文鸯,当初在晋国也是被人排挤,郁郁不得志,现在却是意气风发,隐隐已经成为了赵广麾下的头号猛将。 徐武觉得,凭徐家的人脉,还有自己的本事,若是投了新汉,纵算成不了文鸯,也还有机会成为镇守一方的大将。 有心投降之后,徐武即与汉水畔留守的王含接洽,王含听到徐武愿献房陵投降,心中也是欣喜不已,没想到留守后方还有一份大功劳等着自己。 王含不敢怠慢,立即将徐武愿降的消息报给赵广,赵广闻听徐武这个王濬的小舅子投降,对如何说服王濬更有了信心。 王濬怕老婆的名声早就世人皆知。 徐氏心忧弟弟徐武的安危,必然会劝说王濬归顺,这小舅子劝姐夫的好戏,要是不用起来,那岂不是浪费。 而且,有这一层姻亲关系在,王濬就算不降,司马炎也不会再相信他,羊祜那里也是一样。 徐武很快就被带到上庸,在城门外,徐武在接受了赵广游说王濬的命令后,也是好好的准备了一番,要在王濬面前演一出好戏。 一整天时间,徐武在上庸城下表演的很逼真,一会儿哭,一会儿喊,不是叫姐夫,就是叫姐姐,看他的样子,悲惨的无以复加。 王濬在城内,也是水深火热。 原因就是夫人徐氏心疼弟弟,给他下了最后的通谍,要么开城门投降,要么出城解救徐武。 这两个选择,对于王濬来说,其实就是没有选择,他要是打得过赵广,早就出城了,还用等到现在。 至于投降? 行不行。 当然.........行。 “夫君不在的时候,还有蛮兵闯进府内,要想沾污我的清白。”徐氏见王濬低头不语,终于拿出杀手锏来。 在徐姜拿清白威胁、又是雨打海棠的哭诉下,王濬从犹豫到心动,用了不过稍臾的功夫。 王濬仰天长叹一声:“叔子,此时势所迫,非我王士治负汝矣。” 叹毕,王濬脸上露出黯然神伤的表情,无力的摆了摆手,示意李毅、何攀等亲信与城外联络,商讨献城事宜。 李、何两人见王濬屈从,不由得会心一笑。 他们两个跟王濬的时间不短了,王濬什么脾气性格也摸了个七七八八,在他们看来,这王使君怕是早就想降了,却还要惺惺作态一番,装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 两人草草一商议,最后决定何攀为使者,到城外洽谈,何攀是蜀郡人,在汉军中总有老乡可寻,叙话起来比较方便。 赵广在汉营中得到城中使者何攀到来,本有些不快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这一次攻伐新城三郡,开始时相当的困难,武关道被堵,姜维一军不得不深入到晋国境内,以攻打洛阳的冒险行动来吸引晋军主力。 姜维在撤退的过程中,更是付出了无当营张护雄所部全军覆没的代价,幸好,随后的战事都在赵广的预料之中,进展的很顺利。 王濬虽然也是西晋的开国名将,但毕竟已经六十多岁,不复年轻时那种气盛决绝之势,在面临真正的决择的时候,显得有些瞻前顾后,这给了赵广围歼新城三郡守军的机会。 赵广与何攀的面谈没有什么可以多讨论的,唯一有变动的,就是归顺之后王濬及何攀、李毅等人的安置。 在这个方面,赵广显得很大度,王濬这样的文武全才,弃之不用那是不可能的。 但若是留在新城三郡,与荆州的羊祜对垒,王濬必定不愿,在一番思量之后,赵广决定把王濬调到上郡一带,与傅佥一道,负责起大汉对匈奴、鲜卑及诸胡的事务。 与诸胡的战事,是外战,赵广相信王濬会发挥出全部的本领来。徐武也跟着一起去,寒冷的北方对其他人来说,会很不适应,但对于出身于燕地的徐武来说,则是如鱼得水。 何攀、李毅这样的年轻人,已经有了一定的治政经验,需要的是下一步的积累,赵广将他们安排到了长安,也让他们先开一开眼界,找到自己的长处,再考虑哪个位置更合适自己。 第二百三十二章 司马子弟兵 洛阳,司徒府。 何曾的资格足够老,他的父亲何夔官做到曹魏的太仆,可以说位高权重,很牛逼的一个人物,何曾本人也是牛人,最有名的是这个人一生奢侈无度,留下过“何曾食万”的成语。 司马炎当皇帝的时间已经不短,开始时这位历史上称为晋武帝的君王还是蛮勤勉的,但时间一长,司马炎对于朝政也开始倦怠了。 与临朝议事相比,他显然更喜欢和美人嬉戏取乐。 晋国的朝政,在司马炎的放权下,逐渐转移到何曾、贾充、荀勖、杨骏、张华等重要官员的手里,这种变化在司马炎当皇帝早期不明显,到了中期后就越发的清晰。 汉建隆四年,晋泰始三年,正是司马炎这种放松心态变化的开始。 面对是否与刘渊联合,共同对付赵广,晋国重臣们的意见不一,发生争执并不出人意料之外,自从晋篡魏以来,晋国朝堂上,两个派别的内斗就一直没有停歇过。 代表着传统士大夫形象,以民生疾苦为根本的张华、裴秀、裴楷等人,与只关注皇帝司马炎的喜怒哀乐、关心自己利益得失的贾充、荀勖等人,执政理念和观点对立,相互之间也各看不惯。 以往,在司马炎的平衡之术面前,这两方纵算有些分歧,也被司马炎给化解掉了,甚至这样对峙的情形,也是司马炎很乐意看到的。 但是,当小分歧变成大矛盾时,司马炎渐渐的压不住了。 比如这一次,关系是否与匈奴联合的国策,贾、荀等人自然是倾向与刘渊结盟,这样的话,他们就能凭着与刘渊的良好关系,从中获得巨大的好处。 而张华、裴秀还有一向淡泊的侍中庾峻,则反对与胡虏合作,他们对诸胡势力的扩张心存警惕,特别是张华,因为有在幽州当官的经历,对胡虏为祸中原感触很深。 庾峻这个人有必要提一下,鄢陵大族出身,庾峻、庾纯兄弟都是魏晋之时名望很高的名士,也很得曹魏几代皇帝的信任,只不过,他们担任的官职没有什么实权,也晋代魏时也无甚作为。 庾氏家族后来在东晋时出了几个厉害人物,最有名的庾亮、庾文君等人,是东晋的重要门阀之一,发迹的时间比王、谢还要稍早一些。 何曾是两面都不得罪的老好人,一番劝解之后,他收拢各位重臣的意见,向司马炎作了奏报,这份奏折语气上还算中立,基本不偏向任何一方,但实际上还是隐隐的倾向于和匈奴联合。 没办法。 何曾家里开销太大了,每餐食不过万,就算他日井斗金,也抵不过大量的消耗。 赵广那里肯定是不会有什么好处拿的,刘渊这一边,文立早就带来了备好的财帛、还有田地出产,数量上让已经看到单子的何曾心喜不已。 贿赂是打开腐败缺口的钥匙。 晋国虽然刚刚成立,但实际上却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开始之国。 晋朝的重臣官员们,如何曾这样的,祖上好几代都是曹魏的官员,他们继续了祖先的财富和地位,却缺少了开拓进取的精神,他们享受了高官厚禄的舒适,却忘记了筚路蓝缕的艰辛。 —— 就在文立游说洛阳之时,平阳之战进行到相峙阶段。 赵广带领着汉军与平阳守敌单征所部、洪桐刘渊的骑军小规模的战事不断。 凉州大马是一支威慑力量,用于紧急状态下的突击作用明显,用于常规的战事则有点浪费,赵广也无意在这等小冲突中消耗不到千骑的凉州铁骑。 汉军轻骑的战斗力与匈奴诸胡骑兵相比,稍显弱势,这里面装备、训练都没有什么问题,根子还是经验上的欠缺。 于是,马承、关彝的骁骑再一次被派上了洪桐战场,上一次遭遇战的失利,让骁骑营上下很没有面子,也让马、关两将憋足了劲头。 “怎么办?我们兵少,与匈奴胡虏消耗不起,我们这边损失一个,胡虏那边有三个可以补充,要是硬拼下去,只怕骁骑营这名头就要取消了?”领了军令,马承忿忿然对关彝诉苦道。 关彝也是一筹莫展,动脑子不是他的长项,不过,关家子弟在汉军中的人脉,比中途投靠刘备的马家要强了不少,关彝想不出主意,他可以求人。 关彝求到的人,是魏容。 刘、关、张桃园结义,一时传为佳话,不过,随着先辈的逝去,后代之间的感情也渐渐的发生了变化。 刘备的子孙已经贵为皇室,张飞的后代则选择了与刘禅联姻,唯有关家始终秉持了本性。 魏容的父亲魏延,其个性其实与关羽颇为相似,这一脾性也传承到了魏容这里,关彝也有几分先祖关羽的傲气,两人性情相合,自然有共同语言。 魏容在安邑呆的无趣,正好赵广带着中军回转安邑坐镇,主持“河东大开发”事宜,他遂请令往平阳前线,希冀能捞到一丁半点的功劳。 从关彝处得知骑军不利的消息,魏容脑子转了转,就想到了一个主意:挖壕。 当初在槐里、固原大战时,赵广就是凭着挖壕这一手土工作业,把骑战占有上风的匈奴搞得不上不下,想进攻过不了壕沟,想撤退又怕掉进沟壑内,结果瞻前顾后一败涂地。 现在,汉军之中,辅兵足有十五万人,这其中只要出动二、三万人,就足以在洪桐的南面挖出几道长壕来,匈奴骑兵纵算来去如风,也无法跃过深壑。 相反,汉军骁骑营这边,只要事先预知木板铺设的通道方位,就能在撤退时知道从哪里走最为安全,而最让匈奴骑兵崩溃的还有,就算他们跟着汉骑尾追过来,也有可能因辅兵撤去木板而掉入壕壑之内。 关彝得了挖壕的主意,心中不由大喜,辅兵他和马承这里也有五千余众,虽然没有魏容要求的那么多,但可以向文鸯、文虎等其他诸营借一借,凑出二万余辅兵没有问题。 马、关二人主意既定,立时向参军司马融那里作了通报,在得到认可之后,汉军上下也是热火朝天的开始干了起来。 这一次出兵,汉军的战略意图本来就是要长期围困平阳,辅兵的数量足够,马、关那里抽去一支,也不过是让平阳长围进度慢了一点。 敌变我变。 在一场规模宏大的战役中,一个战法通打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要想取得胜利,就看双方谁的底牌更多,谁更有坚韧和耐力。 —— 洛阳,崇德殿。 司马炎终于上朝理事。 在翻阅了何曾的条陈之后,司马炎又召见了杨骏、司马亮、司马骏、司马伦等外戚、内戚等王爷,官员,反复的商量了应对之策。 经过一番的商讨,甚至文立也被叫到杨骏府上,就合作的细节再一次的商谈,最终经过一个多月的艰难谈判,晋国与匈奴汉国达成了一致意见,晋军将从河内郡一带,出一支兵马侧击河内郡,为平阳前方作战的刘渊减轻压力。 河内出兵,兵从何来? 司马炎手里,最为给力的当然是温县子弟兵,赵王司马伦手底下的温县兵,在洛阳击败了汉军无当飞军之后,迎来了一次大扩张。 司马炎好不容易看到一次能够打败新汉军队的晋军,当然支持有加,更何况是来自家乡的郡兵,晋国朝廷中,与司马家族关系密切的,与新汉有仇怨的,也很愿意看到温县兵马实力壮大。 在短短的一年不到的时间,原本只有三、四千人的温县兵,已经扩充了将近十倍,达到了惊人的四万余人的规模,而从司马伦还在不断的招兵买马的情形来看,温县兵的人数还在增长。 当然,出于平衡的目的,司马炎也不会将温县兵全部交到司马伦手里,司马亮、司马骏也分掌了一部温县兵马。 三位司马家的王爷共掌晋国的这一支颇有战斗力新军,从表面上看,三足鼎立没有什么问题,真正做主的还是司马炎,但问题也在这里,万一哪天司马炎不在,则历史上八王之乱的乱局就会重现。 当然,这些都与现在没有什么关联。 司马炎下诏出兵河东郡之后,司马亮、司马骏没有多大的动作,他们两个刚刚接手一部兵马,正在熟悉和适应之中。 司马伦则已经迫不及待的率部进驻河内郡西部重要城池野王,他要再复制一次洛阳之战的胜利。 从河内郡往河东郡。 一共有二条道路,其一是北线,即从野王到端氏、沿沁水北上,能够到达平阳附近。直接参与平阳战场的残酷战事,司马伦显然不愿意,他更喜欢躲在背后,趁机捡捡漏子。 另一条路是西线,野王向西到武遂、垣曲后,再翻越王屋山,到达河东郡闻喜县,闻喜的后面,是平坦的河东各县,包括郡治安邑。 后面这条道相对来说,比较好走,也靠近黄河,有水路可以运输补充,一直以来就是来往河东、河内的重要通道。 司马伦进军河东,第一选择的就是进军武遂这条大道。 第二百十九章 给刘衡找后妈 赵广收复新城三郡。 终于在关中和巴蜀之间,构筑起了一道厚实的屏障,本来单薄的汉中谷地,也随着新城、房陵、上庸三郡归汉,而拥有了回旋的纵深。 被司马炎发配到三郡的新城王司马晃,在上庸归汉之后,也束手就擒,司马晃也曾想逃回关东,但身边没兵没将,又没有寻死的勇气,只能无奈的成为汉军的俘虏。 赵广对司马家的人没什么好感,这司马晃他本想一杀了之,结果司马晃一听要被杀头,立即哭爹喊娘的乞求起来,为了显示自己的用处,司马晃把粉水上游南山一带的矿石情况说了出来。 粉红色矿石。 赵广在司马晃前言不搭后语的叙述中,敏感的抓住了这几个字。 氧化铁的粉末状结晶体不就是红色的吗?难道说南山的矿石是氧化铁原矿,要是的话,那究竟是三氧化二铁,还是四氧化二铁? 不管是三氧化二铁,还是四氧化二铁,他们都是赤铁矿伴生而来,究竟这铁矿石有没有开采的价值,还需要进一步实地验证。 沉积在赵广脑海里许久的探矿术7级技能终于觉醒,一下升到了8级,让赵广猛然有一种回到穿越前,在黄金部队野外探矿发现矿藏的惊喜。 8级寻宝探矿技能能够带来什么,还需要赵广亲自到南山一趟,才能知道这粉红色的矿藏是属于哪一种矿产,究竟派什么用场? 司马晃没有想到,他苦求着想要保命不得,最后却靠着这一句不确定的南山有矿,保了一条命下来,司马家的人太多,有些如司马晃这样的,虽然贪财了点,但并没有多少恶行,赵广也无意一定要将他们杀的干干净净。 而且,司马晃的心中,对司马炎颇有些怨念,说不定将来的某一天,司马晃也能成为司马家族内部分裂的一条导火线。 —— 赵广在为司马家族的分裂预埋伏笔,在洛阳的司马炎当然也不会等着被打趴下。 从羊祜的军报中,司马炎得知新城三郡可能不保的消息后,即连续的召集晋国朝野的重要官员、名士和将领商议新一轮的对汉策略。 在这几次的朝议上,贾充受司马炎所托,全面的介绍了新汉重建以来的重大事件,特别是关系到赵广的重要战例。 贾充着重指出:赵广这个人是汉国崛起的关键,同时,也是当下汉国的灵魂人物。 张星彩、刘衡、姜维等一干汉国政要,也在被提及范围内,其中关于刘衡这个小皇帝的情况,贾充也特别的提了提,刘衡的祖父刘禅、父亲刘璿现在均在洛阳的安乐公府上。 “陛下,刘衡年幼,这张星彩也好,赵广也好,皆与其无血脉联系,臣提议,刘璿既是刘衡之父,我们不如遣使将其送回长安,到时候,要是能鼓动刘璿临朝执政,则汉国必衰矣。”荀勖听到刘衡的身世,灵机一动谏言道。 送刘璿回长安。 司马炎等人被荀勖这个天马行空的想法惊呆了,刘禅、刘璿等人是好不容易从成都押送回来的,现在主动送回去,那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陛下,公曾出的主意好呀,刘衡现在年幼,无法主理朝政,由张星彩这个伪太后临朝,而张星彩与赵广早就狼狈为奸,现在若是把刘璿送回,则按血缘远近,刘璿就是刘衡最为亲近之人,由他来执掌朝政再是正常不过。” “陛下,此计甚妙,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刘璿一回长安,我们就可以坐山观虎斗,若赵广杀了刘璿,则所谓的复兴汉室,就是他谋夺大权的虚伪口号。” “若是赵广不杀刘璿,那汉国有刘璿这昏馈酒徒在朝中,我们正好可以好好利用一番,到时候长安有什么情况,我们这里一清二楚,这局势就翻转过来了。” “恳请陛下应允荀公曾此计,刘璿一回,长安必乱,我大晋就可趁势而起,将那狂妄之徒赵广一举擒杀。” 因为荀勖的灵光一现,沮丧的晋国朝堂重新又兴奋起来,司马炎的心情也由阴转晴,搞阴谋诡计,一直是他们司马家的强项,具体到如何操作刘璿回长安,司马炎也是全程参与,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疏漏之处。 “记住,绝不能让赵广抓住什么破绽,刘璿不是我们有意放回去的,而是他自己逃出去的?”司马炎再三叮嘱道。 贾充、荀勖齐齐躬身,应道:“请陛下放心,吾等一定谋想一个万全之策,让那赵广小儿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来。” 安乐公府。 一天天醉生梦想的刘璿,完全没有想到,他这个废物会成为晋国朝堂上议论的目标。 老婆费氏被掳,不知流落到了什么地方? 儿子刘衡在长安当皇帝,这小子的运气倒是比他这个老子好?也不知道还不记事的他,还认不认自己这个父亲。 “安乐公,多日不见,身体无恙?”就在刘璿胡思乱想的时候,已经好久不见的贾充登门了。 贾充这一回排场很大,除了他以外,还有十余个大大小小的晋国官员也跟在后面,瞧这架式,像是要庆祝什么似的。 刘禅被门口的吵闹声音惊醒,最近他的身体很不好,已经隐隐有老年痴呆的症状,看见门口一群人拥入,刘禅吓了一大跳。 好半天,刘禅才辩认出来,原来是贾充来了。 “公闾,你来我这闲散公侯府上,不知有何指教?”刘禅客客气气的问道。与刚来洛阳时相比,刘禅现在对自己的处境已经清清楚楚,他不指望别的,只求能安稳的活下去。 贾充皮笑肉不笑的拍了拍手,道:“安乐公,你的好运气来了,陛下已经下诏,将常山公主下嫁给刘璿,自即日起,这安乐公府也是皇亲国戚了。” 刘禅听了一怔,好半天才回悟过来常山公主是谁,原来是司马昭那个双目失明的女儿,也就是司马炎的妹妹。 这公主因为双目有疾,年纪已过二十,迄今未能婚配,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司马炎会想起让没了老婆的刘璿娶常山公主为妻。 第二百二十章 赌一把权倾天下 贾充的说媒,其实就是和刘禅通下气。 毕竟,刘禅好歹也是公侯,不能太不给面子,至于混吃等死的当事人刘璿那里,则遣个下人告知一下即可。 至于刘禅、刘璿是什么态度,在司马炎等人看来,一点也不重要,要是老刘家的这几个子孙有骨气,也不会沦落到在洛阳讨饭吃。 司马炎、荀勖、贾充这些人正经的事情干的不起劲,搞这些乱七八糟的破事一个个都干劲十足,就好象服了五石散一样。 尤其是贾充,更是凭着和刘禅的亲密关系,揽下了做媒的活计,这让出主意却没捞到实惠的荀勖心中万分不满。 没办法,他荀勖和刘禅没什么交往,不如贾充还有同住在锦宫、既有”连襟”之宜、又是同道中人,情份很深。 当然,这一点刘禅是万万不认可的。 锦宫中的嫔婢,虽然算不得是刘禅真正的女人,但其中有的女子,毕竟被刘禅宠幸过,贾充这贼子送他一顶绿帽子,也就是刘禅脾气好,换了旁人早就打起来了。 酒鬼配瞎子。 这亲事,怎么看怎么别扭。 刘璿这个蜀国前太子,在洛阳的士族圈子里就是一个笑话,再找到老婆的可能性基本没有,当然,这并不是说刘璿找不到女人,而是指门当户对的妻子。 常山公主司马仪是皇帝的妹妹,身份尊贵,性子又善妒高傲,一般人她还看不上。 其婚事一直拖着,都快奔三十了,还没找到下家。 一个瞎子还眼光高,不得不说,司马家的女人真是厉害,历史上,常山公主最后下嫁了太原王济,也就是王浑的儿子。 不过,可能是由于嫁的时间已晚,年纪大了,常山公主结婚后并没有生下子女,史书上只说公主善妒,与王济的夫妻关系不睦。 这次,荀勖、贾充在朝堂上提出将常山公主下嫁刘璿,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司马仪耳朵里,这不奇怪,人有五官,一个功能关闭了,另外一个就会非常的灵敏。 司马仪听到要把自己嫁给刘璿,开始时非常的恼怒,她好歹也是堂堂大晋长公主,现在要嫁给一个没了老婆,没了国祚的假太子,而且还是一个烂酒鬼,这怎么能行? 好在贾充这人鬼点子多,有的是办法。 女人的事情女人出面,郭槐也就是贾充的继妻出场了,妒忌的人一般都能有共同的语言,司马仪在郭槐面前,那就是赤裸裸的婴儿,心思被郭槐瞧的清清楚楚。 “公主殿下,这刘璿虽然不成器,但他有个在汉国当皇帝的儿子,你要是嫁过去,那就是太后,皇帝都要尊称您一声母后,身份比现在可高太多了。” 郭槐一边劝说,一边察看司马仪的脸色,顿了一顿,又道:“汉国后宫,只有那伪太后张星彩,和刘衡也没有什么血缘关系,公主要是去了,凭您的凌厉手段,那后宫大权岂不是分分钟就拿到手。” “况且,刘衡还只有三、四岁,正是有辩识的时候,您只要稍加笼络,这小儿能不念您的好,现在距离刘衡娶妻,起码要十年时间,公主,这机会您可千万要抓住了。” 郭槐劝人的方向很特别,别人劝慰那是说刘璿的好,郭槐直接跳过了刘璿,直接讲到了刘衡,这让司马仪不由得动了心。 权势。 这就是一剂让人欲罢不能的五石散。 见识了司马家三代人呼风唤雨的滔滔声势之后,司马仪心中的野心也在渐长,可是,她和司马炎又不是同一个母亲所生,彼此关系也一般般,公主的身份更多只是司马炎的一种施舍。 要想有权势,那首先得自立自强。 当年,秦国的宣太后,始皇帝的母亲赵姬,不都是母凭子贵,最后成为了秦国显赫无比的女人,现在,机会摆在面前,司马仪动心了。 “赌一把,赢了权倾天下,输了,也不枉来世上一遭。”司马仪空洞的眼眶里,泛白的眼珠子微微一动,向郭槐表示应允。 至此,这刘璿、司马仪的亲事也就基本定下来了。 与司马仪还有选择权相比,刘璿很悲摧,他没有选择的机会。 他也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一个打酱油的角色,居然会有一天,成为晋、汉争夺的焦点,还给他强配了个老婆。 —— 洛阳,一团乌烟瘴气,且不去细说它。 刘璿和司马仪的婚事,办的甚是轰动,晋国朝堂甚至不顾汉、晋两国之间的紧张关系,派来了以黄门侍郎张华为首的使团,来到长安陈述此事。 张华这官升的还算快,上次出使吴国时,还是中书郎,现在升到了黄门侍郎,封了关内侯,也算是进了一大步。 这个人也是西晋的名臣,据说是留侯张良的十六世孙,因为能力过于出众,颇为荀勖所忌,这一次出使汉国,也是荀勖一力推荐。 荀勖这推荐当然不是要举荐张华,出使汉国不是件好差使,赵广这阎王杀性很重,万一一个怒起,把张华杀了,那对荀勖来说,正好除了一个竞争对手。 张华来的时候,赵广刚刚从新城三郡返回,听到洛阳发生的这桩婚事,心中不由得对司马家搞阴谋诡计的本事越发的佩服起来。 诡司马,这三个字真不是谁都能担得起的。 明着战场上打不赢,司马炎就来暗的,等到这亲事一成,说不准什么时候,刘璿和司马仪就会从洛阳来到长安,皇帝的父亲驾到,看你怎么处置? 杀了。 那肯定不行。 刘璿不是刘禅,真细究起来,他除了嗜酒的毛病之外,还真没有什么大的过错。 要是无理由的杀了,那等到刘衡长大,被有心人一劝说,一指点,隔阂一旦有了,就再难弥合。 当个太上皇给供起来,行不行。 这法子行倒是行,但却需要牵扯很大的精力。 刘璿是人,不是头猪,他有思想,有双脚,会说话,就算被强行圈养起来,也不可避免的会接触一些人,探听到一些事。 这对志在复兴汉室、主要精力都放在战场上的赵广来说,就是一颗隐形的炸弹。 或许,司马炎等人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短时间内,刘璿、司马仪确实不可能有什么作用,但时间一长,等你一放松,那就是获取汉国重要情报、离间汉国重要官员的时候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关门打狗端狗窝 安邑。 赵广在平阳对峙局面形成后,即坐镇于此。 汉匈之间战事已经稳定了下来,新汉军这边在没有打下平阳之前,是不可能继续北进。匈奴诸胡那里,要想破除汉军的围困,单单凭轻骑也无南下的能力。 长期的战事拖延,将给汉军后方的辎重补给带来沉重的压力,为了解决这一难题,赵广这次也是集思广益,出动了十五万的辅兵。 这其中,约有四万余辅兵是真正用于平阳的第一线战场,担任粮秣、器械运输等任务,其余辅兵则被赵广分派到了河东的闻喜、蒲阪等地,进行屯田开荒。 军屯。 这一项屯田积粮的政策在三国前期,曾经被曹操大范围的采用,为曹操实力的扩张积累了粮秣,但也让青州一带始终处于不稳定状态。 赵广这一次辅兵屯田,与曹操的做法大致相同,但其中的奖励措施又不相同。 跟随着汉军到达河东的辅兵主要有二大部分组成,一是关中、巴蜀的普通民众,他们主要是服兵役;二是两年前从河东迁到关中的百姓,他们在听到汉军收复故土的消息后,纷纷响应,家中有适龄男丁或参军,或加入到辅兵中。 奖励开垦,只征收平阳前线的军粮所需,其余均归个人所有,三年不变。 这是赵广定下来的基本屯田方略。 对于缴纳军粮,这些辅兵并没有什么其他想法,他们本来就是来服役的,况且,有军队在前面守着,他们才能放心的耕种。 至于说三年以后的情况,汉军若是胜了,说话当然算数,若是败了,则不仅河东不保,就是关中也会陷入到胡虏之手。 考虑的过于长远,也没有那个必要。 蒲阪渡口。 从关中返回河东的民众络绎不绝,闻喜的裴氏、安邑的卫氏等,当初西迁关中的大族,在新汉“河东大开发”的号召下,又重新带着族人向故土回返。 裴越、卫琇等河东大族子弟,重新踏上故土,禁不住眼中含泪。 卫氏在迁居关中之后,即在冯翊定居了下来,卫琇虽然是个女子,但因其书法、绘画俱佳,在冯翊的名气很大,也被新汉朝廷征召到了长安,担任教谕博士。 对于裴、卫这样的大族来说,家族内部的竞争同样激烈,关中裴氏、卫氏能够抢在迁到洛阳去的东裴、东卫前面,回归故土这就是一次胜利。 裴越、裴绪代表的西裴,裴秀、裴楷所在的东裴,两裴之间的关系还算和睦,尤其是在最近一段时间,裴秀屡屡遣了亲信族人送信,询问裴家在新汉的生活情况,瞧信中的语气,裴秀、裴楷估计是对晋国的现状产生了不满。 卫氏这边则情况要复杂的多,卫寔、卫琇与兄长卫瓘之间,当时已经撕破了脸,后来也再没有什么交往,卫氏要在河东重新成为大族,困难要比裴氏大的多。 好在有赵广的支持,裴氏、卫氏族中又有不少的人才,比如卫家刚刚相认的代地人卫操,有人才的支撑,裴、卫两姓复起的机会要比平常小民大的多。 大族在寻求复兴的机会,小民也是一样。 河东在被诸胡屠杀之后,已是赤地千里,良田变成荒地,但只要有人开垦,这里有河流灌溉,土壤肥力又足,将来又会成为千里沃野。 历史上,蜀汉灭亡之后,巴蜀的一些豪族就曾经迁移到河东定居,并在发展了百余年后,成为隋唐时期的大姓。 —— 司马家河内军队调动的军情,被前出的汉军斥候探知,然后又紧急送到了安邑,临时担任安邑郡守的王濬不敢怠慢,急忙向赵广报告异常情况。 “河内的温县兵西进?”赵广刚与裴氏、卫氏等大族商量停当“大开发”事宜,听到这一军情变化,不由的一皱眉。 晋国与匈奴之间可能联合,虽然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但司马炎这么迫不及待,还是让赵广大为失望。 晋国朝堂的眼界,就只盯着汉、晋争夺,就没有看见胡人正在北方崛起。 相比汉胡民族灭绝的惨痛,汉人之间的争斗又算得了什么。 这一次,要不是驱逐匈奴,赵广完全可以直接向洛阳或者襄阳进军,一路向东平推,与司马炎来一次正面大对决。 不过,这样一来的话,消耗的是汉人的底气,得便宜的就是胡虏。 即便赵广最后能够将司马炎打败,并灭亡晋国,也会累的够呛,中原也将变成一片废墟。 王濬脸上忧心冲冲,对接下来汉军面临两线作战的局面感到为难:“大将军,要是晋军从野王杀将过来,我们势必要从平阳分兵,这样的话,平阳之围怕是不成了。” 在归降了赵广之后,王濬先后到上郡、北地郡一带历练,对于北方的胡害也是深有体会,这也是他对赵广击胡一力支持的原因。 赵广点了点头,道:“野王至闻喜,虽有王屋山阻挡,但晋军可以依托黄河从水路在风陵渡登岸,我军要是沿河处处布防,那将是防不胜防。幸好,大司马前番在风陵渡口设置了防御的纵深,要不然的话,司马伦的这支偏师还真不好对付。” 姜维在从洛阳到河东后,留在安邑一带接近大半年,主要就是修筑茅津渡、风陵渡一带的隘口,以防备晋军渡河北上。 王濬皱眉道:“只防守也不是个事,这万一哪一处被突破,则河东危矣。” 赵广听王濬这话,实实在在的为新汉着想,心中大为宽慰:“王老将军莫急,司马伦要不来河东,还自罢了,要是来了,我管教他有来无回。” 王濬见赵广信心满满,不觉惊讶问道:“大将军,有何妙招,可否说来听听?” 赵广在战场上的奇思妙想,王濬亲身领略过,这一次,他的身份换到了新汉这边,倒有机会一听赵广的战前部署。 赵广点了点头,解答道:“此战歼灭来犯的司马子弟兵,需要王老将军多多出力,司马伦从河内郡出兵,我料想他必不走北线,而走西线垣曲、茅津渡、风陵渡登岸,要是司马伦上岸之后,我军出动水军截断黄河水道,又遣一支精兵占领武遂、垣曲,甚至占领野王,司马伦又往哪里逃去。” 赵广将王濬带到河东、河内郡县沙盘边上,指着刚才他说的几个方位说道,王濬看着看着,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大将军,这是要关门打狗?” “不,我不仅要打狗,我还要端掉狗窝,野王,是河内郡西面的重镇,昔日秦赵长平大战,这里就是秦军的后方补给地,我们要是拿下野王,则上党郡、河内郡都在我大汉的兵锋威胁之下,就是黄河以南的洛阳,我军也可以朝发夕至,司马炎要是在洛阳宫中住的安稳,那他就等着我大汉的兵马杀到洛阳城下好了。” 赵广大笑说道,司马伦的妄动,倒是帮着赵广解开了河东战役的困局。 要是司马伦守在河内不出动,那汉军只能翻越王屋山,远途进军攻打河内郡,这样的话,不利因素太多,就算兵力比温县兵多了二倍、三倍,也不一定能拿下野王城来。 而现在,司马伦出兵河东,不出意料的话,野王留守部队纵算有,也不会是精兵,而要是赵广直接从平阳遣一支精兵向河内突进,则极有可能一举切断司马伦的后路。 统帅千军技能10级作用下,赵广对于河东战局的把握更加的细微,司马伦靠着运气在洛阳小胜了姜维一阵,这次他还想复制一次胜利,但显然在赵广面前行不通。 魏容已经调到平阳。 担任突击野王任务的主将,非他莫属。 在王濬的推荐下,徐武也有幸被归并到了魏容的麾下,并与柳初一起,成为魏容的左膀右臂。 攻打河内的偏师已经确定,守卫河东的兵马,赵广则倾向于一向防御很稳当的王含所部,风陵渡就在潼关边上,要想守住从风陵渡来的晋军,潼关汉军和河东汉军必须统一指挥,才能发挥一加一大于二的威力。 截断晋军船队的任务,王濬当仁不让的接过去了。 赵广对王濬的水战本领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这位老将军在历史上可有楼船下东吴的赫赫战功,就是在新城三郡之战中,王濬的连舫大船也给赵广留下了深刻印象。 除了这些兵力上的调动之外,在风陵渡口防御司马伦的汉军主力,赵广没有选择其他将领,而是决定亲率王训所部顶上。 战役处处需要给力的将领。 平阳的文氏兄弟、马、关二将等猛将还要对付匈奴骑兵,不能轻易脱身,包括马融的参军司也是一样。 要想让司马伦中计深入,赵广觉得还需要给司马伦一个大刺激才行。 洛阳一战,听说司马伦很为没能抓到姜维而恼怒? 那么,现在给他一个机会,要是司马伦有信心的话,可以在风陵渡打败赵广,这个诱惑相信大的可以让司马伦忘记一切危险。 第二百二十一章 费瑶归汉 时间转眼即逝。 又是一年年终,新汉小皇帝刘衡登基之后,建隆年号即将进入第四年(公元269年)。 隆冬大雪覆关中,四野一片白茫茫之色,从长安城中的城楼远望过去,乐原、固原上唯有炊烟袅袅升起,让人倍感宽慰。 一座城市的兴盛,并不只是它在城墙里面的那部分,还有包括城墙外面,没有防御保护的地方。 人烟繁密,就代表这座城池的力量强大,外敌不敢轻摄其锋,人烟稀少或无有人烟,那就代表城池的防御力量薄弱,百姓惶惶不安。 长安城外三里处的灞桥,这里是渭水水埠所在,也是胡商们到达长安第一个停靠上岸的地方。 西域、凉州的丝绸之路复通,渴望财富和冒险的胡商们在第一时间嗅到了商机,他们一个个兴冲冲的携带着异邦的珠宝、玉器、毛毯、漆物等东西,前来遥远的东方淘金。 一时间,长安的繁华犹如大汉盛世。 在张华到达长安的前一天,一个女人从凉州跟随着胡商队伍来到长安,她的名字叫费瑶。 她曾经是蜀汉的太子妃,刘璿的正妻,蜀汉前丞相费祎的长女,当然也是刘衡的亲生母亲。 在成都失陷之后,费瑶被当时还是魏将的胡烈掳走,由于费氏身份高贵,又兼长得美貌,胡烈这个武夫竟然一见倾心,不顾一切将费氏带在军中。 刘禅递降表投降之后,胡烈率部从汉中西进,先是到达陇西的秦州一带,然后又到了凉州的金城、武威,这日子要是一直这么下去,费氏也就认命了。 胡烈虽然是个武将,性情也甚是粗鲁,但有一句说一句,对费氏胡烈还是相当不错的,不像贾充那样纯粹拿女人当玩物。 可惜,这等朝不保夕的日子,费氏也没有过上多久。 仅过了一年,胡烈在与秃发鲜卑的战事中意外阵亡,当时的情况,胡烈要是不出城,不去野战,秃发乌丸也奈何不了胡烈。 胡烈这一死,费氏在战乱中获得的一点点依靠又没有了,胡烈余部后归其子胡渊统领,胡渊对费氏没有多少好感,一个战场上掳获的女人,纵算父亲喜欢,那也不过是逢场作戏,当不得真。 幸好,胡渊在胡烈死后,开始成熟起来,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暴烈,可能是考虑到新汉小皇帝刘衡还是费氏的儿子,为了留一条退路,胡渊也没有把费氏怎么样。 凉州半壁归汉之后,张轨治理金城、武威,得知费氏在酒泉胡渊军中,张轨一下心动起来。 与牵弘等军中宿将不同,张轨作为一个新来者,要想脱颖而出,按部就班的话,那要再过十余年,估计才有可能到长安任职。 如果能够迎回费氏,那小皇帝肯定高兴,太后张星彩那里,会怎么想?张轨还不确定,但他觉得这个险值得冒。 大不了,一切照旧,他张轨继续凭本事在凉州治政就是。 而要是费氏母子相认,那他张轨对大汉皇室就立下了很大的功劳。 想到这一层,张轨立即行动起来,一面与酒泉的胡渊联系,商讨遣还费氏之事,一面遣心腹之人入长安,打探张星彩对此事的态度。 张星彩闻知曾经的姐妹费瑶有了下落,心中很是感慨,从年龄来看,张星彩与费瑶其实相仿,但由于张星彩后嫁了刘禅,这辈份上又比刘璿、费瑶要长了一辈。 不管怎么样? 人能找到,并且能够回来,总是好的。 张星彩本来觉得自己算是命苦的了,但与费瑶一比,那真是甜到了蜜巢里了。 在张星彩的主持下,费瑶的兄弟费承领命往凉州,将倍受苦难的费氏接回,而他们两个刚回到长安,就碰到张华前来出使。 “姐姐,你在他乡受苦,他刘璿在洛阳醉生梦想,一天天烂醉如泥,现在竟然还娶了一个司马家的女子,他这眼里哪还有大汉,哪里还有我们费家?”费承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听到这一消息,立时气不打一处来,怒骂出声。 费承这一骂,倒也没说错。 当初,要是没有费祎的一力支持,刘禅这皇帝位置恐怕坐不稳当。只可惜,费祎后来因为大意,被魏国降将郭循所刺杀。 费瑶形容枯槁,面色苍白,这是由于长期流离飘泊,军中生活又很是艰苦,纵算有胡烈关照,也不可能优待更多,况且,费瑶还要讨好胡烈,伏低做小,甚是不易。 听到弟弟这么一说,费瑶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咬牙恨道:“回禀太后,自打成都失陷之日起,我与那刘璿就没有了情份,从今往后,我和衡儿也与他再无关联。” 张星彩一愣,费瑶这话里似乎有话,让她颇感意外:“刘璿再怎么样,也是衡儿的亲生父亲.......。” 费瑶一听这话,立时脸上泛起一阵红晕,沉默了一阵,终于辩解道:“不是,他不是。他一个酒鬼,哪里生得出儿子,衡儿的父亲,另有他人,不过,衡儿还是先帝的血脉........。” 费瑶说到这里,也是豁出去了,这等丑事要是在她当太子妃时,那是万万不能被人知晓的,而现在,她的名声早已没了,自然也无需顾虑什么了。 张星彩见费瑶神情坚决,不像是说慌的样子,也就不再细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费瑶愿意说的话,总有一天会主动说出来。 —— 新汉的驿馆。 晋国使者、黄门侍郎张华在驿馆已经住了半个多月,荀勖举荐的浓浓“恶意”,让他对晋国朝堂的勾心斗角感到失望之极。 在长安等待的日子里,张华的心情也由充满希翼,转为焦燥不安,递交的国书已经呈上,但汉国究竟是什么态度,他还不能肯定。 苏愉、诸葛绪等老朋友倒是客气,但一说到刘璿回来这事,这些人就顾左右而言它,要不就推托说大将军赵广、大司马姜维、太后张星彩俱都不在长安,他们这些人做不了主。 其实,这话说的也不全对。 赵广、姜维,一个在上庸、新城等地,不知什么原因迟迟未归,一个在河东布防对匈奴诸胡的事宜,两人确实不在长安,但太后张星彩却是一直在长安的。 不过,张星彩还没有想好,要怎么样处理好费氏刚刚诉说的事情,这刘衡要是非刘璿所生,有费氏作证,旁人也挑不出什么刺来。 刘璿既然和刘衡没什么关系,那携司马仪回长安之事,估计也只能不了了之。 刘璿要是还有脸来,那头顶着绿帽子相信就算他是醉鬼,也一样快乐不起来,还不如在洛阳,有父亲刘禅罩着,不用担心会有什么祸事降临。 但有一个问题,要是在朝堂上宣布此事,刘衡私生子的身份,可能会让一些在乎名节的人瞧之不起,而刘衡长大之后,若是知晓此事,也会对母亲费氏心存怨恨。 所以,这件事虽然小,要处理好也难。 第二百二十二章 刘渊建汉国 刘衡究竟是谁的儿子? 费瑶虽然没有当面明说,但宫中的一应起居,均有史官记录,在随后皇室的传承记录里面,费瑶还是把刘衡的身世给说了出来。 刘衡的父亲安平哀王刘胤,是昭烈帝刘备的孙子、安平悼王刘理的儿子,其外祖父是大名鼎鼎的马超马孟起。 后世有传言讲,赵云娶了马超妹子马云禄,这其实是个误会。 赵云入蜀之后,已经四十开外,当时的官职也不高,蜀汉五虎上将那是三国演义里面美化赵云凑上去。 马超虽然有个好听的绰号“锦马超”,但真实性情不羁,又眼高过顶,他想要结亲的话,当然先找刘备的儿子、孙子更加的稳妥可靠。 可以说,赵云,当时入不了马超的法眼。 延熙七年(公元244年)刘理去世,刘胤继承其父安平王的爵位。按史记载,刘胤应是在延熙十九年病死。但这一次,不知什么原因,刘胤又多活了七、八年。 从这一传承来看,刘衡虽然是刘备的曾孙,但与刘禅一脉已经无甚关联,双方之间也就是刘备后裔这一层的共同点。 至于费氏与刘胤之间的旧事,说起来更让人嘘嘘,不过又是如张星彩、赵广那样打小无猜、成年后被生生拆散的剧情。 与刘璿这个太子相比,刘胤一个边缘王爷,着实没什么地位。费祎这等聪明绝顶之人,自然要把子女姻缘之事最大利益化。 其实,刘备白帝城托孤前,就接班人问题,已经很不看好刘禅。 从最底层一刀一枪打拼出来的刘备,自然清楚,刘禅的能力有限,当一个好皇帝绝不可能,他更中意的是从刘永、刘理中间选一个。 夷陵一场大败,刘备抱憾而死,他的谋划也随之中断,在诸葛亮的支持下,刘禅登基成为蜀汉第二任皇帝。 刘永、刘理当皇帝的希望,也自此中断。 刘永是穆皇后所生,被封为甘陵王,因为憎恨黄皓,被其构谄抵毁,结果十余年不能入朝。 刘理则更惨,他的母亲历史上已无考,也就是说可能是刘备和哪个宫婢所生,母亲这方面没有助力,刘理先是被封为梁王,后来又改封为安平王,反正都是些虚名,也没有什么实权。 老刘家的这些破事,说起来几天几夜说不完。 刘备子孙听起来着实不少,但最后到了晋国八王之乱时,这些刘备的血脉几乎全部死在了洛阳的动乱中。 关于刘家的一番闹剧让人甚是无语,赵广回到长安,从张星彩处得知实情,心中也是感慨。 古时候,王族之间、家族之间联姻,政治目的高于其他任何一切,根本没有什么脉脉温情。 像前不久他碰上的王濬和徐姜的事情,那是一百个里面也找不出一个,所以,王徐之事才会被历史记录下来,成为世之佳话。 换句话说,没有被历史记录的,那一般都是政治婚姻,即便不是出于政治目的,也是为家族的兴盛而牺牲。 —— 建隆四年的春天,就在勾心斗角中到来。 赵广没有心情去管司马炎搞的这些不上台面的小动作,历数中国历史上的开国王朝,如西晋这样中途纂位改朝换代的,一般开拓进取的锐气已失。 司马炎这个皇帝的能力充其量就是中等水平,晋国的大臣们的格局也是不够,像张华、裴秀、裴楷这样的自然不错,但贾充、荀勖这些人,只能归入到幸臣一类。 他们能想出来的招数,哪里上得了台面。 张华在长安留驻了一段时间,还和赵广见了一面,赵广对张华的品行、能力还是非常认可的,这个人也是晋国少数的能干之臣,可惜张华为人耿直,司马炎虽然用他,但又不将其大用。 如果有机会的话,赵广倒是想把张华给挖过来,当然,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水滴石穿需要时间,也需要汉国在各方面展现出超过晋国的实力,展现出一统天下的势头,才能更好的吸引如张华这样的人才投奔。 汉建隆四年(公元269年),元月至三月。 就在赵广及新汉上下积蓄力量,准备下一次的扩张之时,在并州刺史部,匈奴五部大都督刘渊在潜伏了整整二年之后,终于渐渐暴露其争霸天下的野心。 刘宣的口才一流,资历又老,担任秘密会议的发起人,他对着匈奴诸部酋帅说道:“各位酋帅,以前,我们的大单于和汉朝的皇帝约为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现在汉人建立的魏、晋又代替汉朝兴起,而我们的国家,匈奴却不复存在,我们的单于,更是从王侯慢慢下降到和平民差不多了,这很不公平。” “现在,晋国、伪汉之间相互残杀,天下一片动荡,我们匈奴人建立国家、复兴祖业的时机到了。左贤王、大都督刘渊的姿貌、风仪和才能超人绝世,这是长生天在照顾我们,才生下了这样的伟人呐!” 刘宣喊出了“建立国家、复兴祖业”的口号,让匈奴各部酋帅们群情振奋,刘渊本来在匈奴五部中就甚有威望,在得到刘宣、呼延翼、呼延攸等匈奴贵族支持后,整合各部匈奴的速度进一步加快。 在得知汉、晋再次反目之后,刘渊急遣刘宣、呼延翼来到洛阳,向杨骏、贾充、荀勖、王经等重臣游说,晋国与匈奴随后达成共同对付汉国的秘密协定。 晋国承认刘渊建立诸侯国,定国号为汉国,刘渊为汉王,匈奴汉国的国都暂定在晋阳,这里原先是太原王氏的地盘,在去年的时候,被刘渊派兵占领。 司马炎在利用刘禅、刘璿激化新汉内部矛盾的小计谋无效之后,也不再遮遮掩掩,匈奴人虽然是胡虏,但并不是当前晋国面临的最大威胁。 匈奴汉国成立之后,刘渊根据与晋国的约定,于三月间,匈奴各部齐齐出动,从并州北部的五原一带出兵,先是占领了鲜卑、铁弗人放弃的河套,然后再进攻新汉的上郡。 由北向南进攻。 这是草原游牧民族对付汉人一贯的套路,骑兵袭扰,多路并进,让汉人防不胜防。 汉胡之间的又一轮较量再起,刘渊这个胡人皇帝,很明显更加的隐忍,更加的决断,可比司马炎要难以对付。 第二百三十四章 盐兵对民兵 “故事的一切来源于,十六岁那年,风陵渡口。” 赵广对风陵渡的全部印象,来自后世一部《神雕侠侣》的小说,而作为一个金庸迷来说,郭襄与杨过在风陵渡口的相遇,是那样的刻骨铭心。 宋朝还没有到来。 赵广带着穿越者的梦想而来,风陵渡口的风花雪月,终要被金戈铁马所替代。 赵广的亲兵营人数并不是很多,从最初的十来人,到百余人,再到现在的二千将士,这些亲兵营将士均是军中百里挑一,甚至是千里挑一产生,每一个放出去,都可以担当其他部队的都伯,甚至是军侯一级低级军官。 严阵以待的汉军守卒,高高的挺着胸脯,年轻的脸庞上写满了骄傲,王训一身黑色的铠甲,外面罩着同样颜色的披风,远远的看去,就像一团屹立的黑影,让人不寒而栗。 “禀大将军,斥候回报,晋军已过武遂,正水陆并进往茅津渡而来。”王训稍一低头,向赵广禀报刚刚探知的最新军情。 赵广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示意已经知晓:“茅津渡的守军,先撤下来吧,没有必要作无谓的牺牲。” 王训一怔,追问道:“茅津渡若失,晋军以渡口为依托,可以援援不断的增兵,我军防线被开了一个缺口,接下来就难办了。” 赵广淡然一笑,安慰道:“司马伦不就想着进河东吗?要不把他放进来,他怎么可能投入兵力,茅津渡的北面,隔着中条山就是解池,司马伦的下一个目标必定是这里,我们就在解池等着晋军来送死。” 河东最富庶的地方,就是解池。 谁拿下解池,谁就掌握了巨大的财富。 司马伦在八王之乱中的表现,证明了他是一个极有野心的人,这家伙后面还干出逼惠帝退位,自立为帝,改元建始的事情。 不过,司马伦并不知道,解池其实一点也不好打。 刘弘镇守解池时,因为出兵洛阳,带走了五千余盐兵,但也留下了将近六千多的盐民在解池,这些盐民后来都归顺了新汉。 经过两年时间的沉积,解池盐民的数量又恢复到了万余人以上,这些盐民因为长期从事体力劳动的关系,个个身体强壮,很有战斗力。 他们欠缺的,只是足够的甲械,还有经验丰富的中低级将校。 而这些恰恰是王训亲兵营的强项。 亲兵营和盐民取长补短之后,一支不下万余的解池新兵就能迅速的组建起来,这支队伍虽然进攻能力不足,但用来守御解池则完全没有问题。 赵广相信,司马伦要是真来解池,势必将碰一个头破血流。 —— 解池。 赵广率亲兵营抢先一步,到达解池收编盐民,在他到达之前,负责盐井开采的大汉矿业解池负责人杜轸已经早早的等在那里。 杜轸投靠赵广已经很久了。 军务非其所长,内政方面杜轸的能力不错,仅比坐镇长安的陈寿稍差一些,不过,杜轸还年轻,以后当个一郡太守应当没有问题。 这一次,从巴蜀调任河东,杜轸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要是继续在蜀中为官的话,稳当是蛮稳当的,但他充其量也只能做到蜀郡太守的位置。 这还要看运气好不好,万一中途挂了那就什么都没有,而到了河东就不一样,这里的局势正在动荡之中。 动荡就代表很重要。 这不,杜轸没来解池二个月,就已经见到赵广三次了,一次在安邑、一次在蒲阪,而这次则是在解池。 “报,盐兵已经召集待命,王偏将已安排各部将校分队指挥,请大将军吩咐。”杜轸拱了拱手,向赵广报告盐兵整训情况。 赵广目光看了看杜轸身后,站得笔直的盐兵队列,对自己近乎于撒豆成兵的这一手很是得意。 “你们,中间的许多人,以前可能见过我,没错,我就是赵广,汉国的大将军,也被人称为赵阎王。” “不用害怕,也不用担心,我这个阎王不杀百姓,只杀胡虏和强盗。我现在告诉你们,晋国司马家的军队快要来了,他们已经在茅津渡登岸,马上就要到这里来了,他们来干什么,来抢我们辛苦开采的盐巴,抢我们救命的口粮,他们是一群无恶不作的强盗。” “你们,有没有勇气,有没有信心,愿不愿意,跟着我赵广一起,去向来抢我们解池的强盗索命。” “愿意,愿意!”人群中,杜轸第一个高声叫喊起来,随后,众盐兵在悲愤之中,也跟着扯着嗓子怒吼。 盐,对于盐兵来说,就是粮秣,就是生命。 没有盐,他们每天的食粮都无法保证,更不用谈养活一家老小。 “只要愿意跟着我赵广的,我绝不会让你们吃亏。以后,解池开采的每一石盐中,都有你们的一份,谁杀敌最多,谁的份额就越大,你们都听清楚了没有?”赵广继续大声鼓动士气。 这一手立功分享池盐的份额,实际上就是后世创业板企业惯用的招数,要留住骨干,他们没钱怎么办,就给股份。 骨干人才有了股份,就会死心塌地的跟着老板创业,而等到以后企业上市,老板发大财,员工发小财,皆大欢喜。 赵广现在也是这样。 若是打败司马伦的温县兵,那赵广保住解池,又有歼灭司马家最强力量的功绩,自然是得利最多的。 盐兵们虽然每个人可得的份额不多,但对于穷的叮当响的他们来说,分到的那一点点盐巴就是他们活下去的全部。 —— 晋国征西大将军,赵王司马伦率温县民兵水陆并进,沿武遂、垣曲一路向西,在汉军的配合下,司马伦如愿以偿,顺利拿下黄河北岸的重要渡口茅津渡。 守卫渡口的汉军不战而逃。 这是以往汉、晋交战史上从来没有过的,司马伦忽然发现,自已在不知不觉中竟然具备了名将的资质。 “赵广小儿,也不过如此。”司马伦顾盼左右,一时意气风发,兴奋的不能自持。 可惜,他的身边,司马骏、司马亮这二个竞争对手都不在,站在司马伦身后的,是两个刚刚投靠的佐吏:孙秀、韩寿。 孙秀这个人,也是晋国历史上的风云人物,有名望的朝望之臣张华、解系、解结、裴頠等,以后都死在他的手里。 这几个都是晋国朝堂上少数的能干重臣,特别是张华,治政能力非常出众,有丞相之大才,却不想被孙秀小人所害。 另外,还有潘岳,也就是貌比潘安的那一位,也因孙秀妒忌而被砍了头,潘岳、潘安是一个人,潘安的老婆杨容姬,就是在西陵之战时曾经出场过的,荆州刺史杨肇的女儿。 韩寿字德真,是曹魏司徒韩暨曾孙,相传是汉初韩王韩信之后,这个韩信不是我们熟知的兵法大家韩信,是另一位韩王信,后来这家伙还投奔了匈奴,后来被刘邦大将柴武阵斩。 韩寿这个人,长得玉树临风,善于作曲,曾把与贾充小女儿贾午偷情之事写成《偷香》一曲,广为传播,让贾充贾公闾很没有面子。 女儿未婚就怀孕。 这等事情发生在普通小民身上还好说,发生在贾家这样的大族则是一桩羞耻之事。 不过,贾充也拿贾午没办法,郭槐护女儿护的紧,贾充无奈之下,只得赶紧将贾午嫁给了韩寿。 孙、韩二人,均是洛阳城中有名的清淡玄学之士,不管真实才干如何,他们是司马伦在洛阳吸纳的第一批幕僚。 另外,这两人还有让司马伦满意的一点,就是很会察颜观色,而且会说话宽慰人。 孙秀听到司马伦感叹,连忙谄媚的点头,陪笑道:“征西大将军说的是,赵广哪有什么能耐,不过都是那些吃了败仗的无能之辈,为了推脱失利的罪责而硬捧了他上去。那赵广要是碰上大将军,那也只有望风而逃的份。” 司马伦被孙秀这一通马屁拍的甚是舒服,心中也是豪情满怀,回想起组建温县兵之后,用兵的策略和战绩,还真如孙秀所言,几乎没有败绩。 韩寿见孙秀抢了先,也不甘示弱:“大将军,属下以为,我军当乘胜追击,攻占河东的重要城池,比如安邑、闻喜等地方,将那些投靠赵广的人全部抓起来........。” 孙秀一皱眉,立即打断韩寿的话,道:“安邑有什么重要的,二年前羯胡屠城,安邑已成一片废墟,现在估计也恢复不了多少,要依属下看,我们应当先拿下解池,那里的解盐可是洛阳城中的抢手货,陛下可惦记解盐很久了。” “好,很好,传令下去,全军出发,进军解池。”司马伦听孙秀这么一说,脸上也是喜形于色,大声挥动手臂叫嚷起来。 孙秀却是一怔,他刚才只是为了和韩寿别苗头,再加上拍拍马屁而已,却不想司马伦有这么大的魄力。 其实,孙秀这是陷入了思想的误区。 有句话说的好,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的英雄豪杰,就是倒在了马屁上面,就算那位以铜为镜,可以知得失的唐太宗李世民,在当皇帝的最后几年,也不再有贞观之治时的虚心纳谏心态。 司马伦与李世民,那根本就不可同日而语,飘飘然也在情理之中。 韩寿一句话未说完,就被孙秀打断,只能恨的牙痒痒的,司马伦主意既定,他再劝谏也是无用,此时暗恨的韩寿,只能在心中默念,解池打不下来,解池打不下来。 第二百二十二章 两个汉国 公元269年的春夏之季,在司马炎等晋国朝臣的暗中支持下,刘渊在晋阳建汉国,自称为汉王,并遥遵舅父刘禅为太上皇。 这个时候,刘禅因为重病,神智已不清晰。刘渊恰恰就是抓住了这一有利时机,只要刘禅不出声,他这个便宜外甥就当的心安理得。 至于刘禅的那几个在洛阳苟活的儿子,刘宣上次去送上门的财帛,可不是白给的,刘璿、刘瑶他们要想过衣食无忧的日子,还得依靠匈奴人的施舍。 刘渊当上汉王之后,也是遣了刘宣、崔游到洛阳,在给司马炎的国书中,更是极度谦虚的自称为“儿皇帝”,并认司马炎为父。 这一套路让赵广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只不过,五代十国时期,后晋皇帝石敬塘是向契丹人称儿皇帝,而现在换成了匈奴人刘渊向司马炎而已。 实力决定一切。 刘渊现在还没有向司马炎叫板的实力,但他又迫切的想要从并州一隅的困境中解脱出来,先建国,亮身份,再发展,是刘渊谋国的三步策略。 建国才能吸引更多的人才来投,有了汉王的身份后,刘渊觉得他和高祖刘邦之间的关系,似乎又密切了一层。 当然,这只是刘渊心里的一种期许。 司马炎支持刘渊建汉国,也是一次阳谋。 晋国支持匈奴汉国的条件,就是刘渊必须与赵广开战,通俗的来说,就是匈奴人是小弟,司马炎准备让刘渊这个小弟与赵广再过过招,消耗新汉的实力,要不然的话,他大晋亲自上阵,输了面子上实在难看。 更关键的是,司马炎已经输不起了。 新城三郡被赵广拿下后,汉、晋之间的边界线就剩下了弘农和荆州,这两个地方都是晋国的重要核心地区,万万丢失不得。 两个汉国并立,双方各自都将对方称为伪汉,两边都争着说自己是正统,一时间,关于谁是真谁是假的争论成为士族上层争议的焦点。 新汉这一边,早在五年前就建立,对外都是称为大汉、新汉,自不可能因为刘渊的妄称而改名。 刘渊这里,为了彰显正统,当然不肯服输把“汉”这个国号拱手相让。 双方最后比拼的结果,就是你说你的,我说我的。 赵广对此也是甚为恼火,刘渊这是活的不耐烦了,你一个匈奴胡虏,攀附一个刘姓也自罢了,竟然还要称自己是汉室宗亲,还要建立汉国。 新汉诸将也被匈奴人这一无耻行径气的不轻,特别是位于上郡、河东一带与匈奴人接壤的地方,傅佥、王濬领着本部骑兵与胡骑小规模接触战不断,双方剑拔弩张,一场大战即临。 其实,按历史文献的记载,刘渊建立的汉国,史书上一般称之为赵汉、北汉,或者匈奴汉国,等刘渊死后,其子刘聪、刘曜建立的国家已经不再称汉,而是被称为“赵”国,也就是五胡十六国中第一个大国:前赵。 刘渊这二年来,借着赵广与司马炎、孙皓大战的间隙,在并州不断扩张,除了匈奴五部之外,羌氐羯各部大小势力也被刘渊纳入麾下。 在文臣方面,有汉人谋士文立、崔游投奔刘渊,为其出谋划策,匈奴诸胡这边,也有刘宣、刘宏、呼延翼、呼延攸、单征等人辅佐,可以说,养精蓄锐之后的匈奴,与刘豹刚刚去世时已经大不一样。 此次刘渊出兵河套、九原一带,也是文立、崔游、刘宣等人一力游说的结果。 阎宇被杀之后,文立在刘渊身边低调了许多,因为他仔细一盘算,凡是和赵广作对的人,最后的下场都不怎么美妙,数来数去,他文立算是从头到尾活的最长的一个。 这么一想,文立惊出了一身冷汗,在谋想如何对付赵广时,文立首先想到的,就是先立于不败之地。 出兵九原。 依托匈奴诸胡在骑兵作战上的优势,与赵广再较量一个高下,是文立最后想到的招数。 不得不说,有时候汉奸的危害真是蛮让人无语的,就比如汉朝初年的中行说,也和今天的文立一样,给匈奴人出谋划策,最终让汉王朝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这一主意献上之后,刘渊、刘宣、崔游等人商议了良久,最后认为文立的意见很是在理。 马鞍、马蹬等骑兵征战的装备匈奴人现在不缺,铠甲、兵器等辎重也基本做到了与晋国、汉国一样,刘渊等人觉得,又在河套主场作战的话,胜算会大的多。 河套一带,隶属九原郡,属并州刺史部,与匈奴五部相距不远,相反,新汉远在关中,与河套之间远隔着黄土高原,其间的道路只有失修已久的秦直道通行。 —— 长安。 赵广自从去年南征新城三郡之后,就一直留在关中,这时因为姜维从洛阳突围之后,还没有从河东回来。 按姜维的想法,河东这里是汉、晋、匈奴三方争夺的焦点,又有解池盐的巨大财富摆在那里,早晚就会成为战事爆发的导火线。 汉军要想守住这里,就需要好好规划一下如何布防,在这方面,姜维是行家,魏容也需要向老将军好好的学习一番。 对于姜维的这一判断,赵广也是赞同。 不过,现在刘渊的匈奴汉国建立了,而且还出兵河套,要是赵广不能给予打击的话,遗祸无穷。 为应对北方战事,赵广也是急令姜维、魏容、寇林、罗宪等大将到长安召开军事会议,商讨如何讨伐赵汉之事。 姜维、罗宪等蜀汉旧日老臣一个个义愤填膺,怒不可遏:“大将军,刘渊这胡虏窃我汉名,若不给予重点打击,则大汉威仪不再、大汉之名不存,诸胡要是纷纷效仿,皆称自己为汉室宗亲,个个都建立汉国,我等有何面目,去见先帝和列祖列宗。” 魏容、马融、诸葛尚等年轻一辈将领也一样很不爽,他们没有想到,匈奴人会这么狡诈,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都能用上来,还妄称是刘禅的外甥,也不知是从哪里论起的。 第二百二十四章 直扑你老巢 河套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是匈奴人夏季的牧场。 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后,为了解除匈奴人对关中的威胁,遣蒙恬率大军三十万北击匈奴,收复河南之地,威震匈奴。 当年的那支秦军,战斗力冠绝天下,匈奴人即使实力很强,控弦之士多达二十余万,也不是蒙恬的对手。 秦国收复河套后,即开始监修万里长城和九州直道,其中的一条直道就是由咸阳直通九原,由此大大缩短了行军作战的时间。 秦国覆亡之后,西汉、东汉继续巩固对北方的统治,从汉武帝开始,汉军多次针对匈奴展开长途奔袭,西汉有卫青、霍去病,东汉也有窦固、窦宪、班超等。 匈奴被汉王朝数次击败,先是分裂成南北匈奴,北匈奴西遁、南匈奴内附,在魏国后期,河套为匈奴别部铁弗部落占领,铁弗就是匈奴五部之一,刘渊这一次出征,相当于从鲜卑部落那里又将河套给夺回来。 按刘渊、文立等人的想法,就是要激怒赵广,然后在河套的预设战场,与汉军大战一番,击败赵广。 这一图谋若是换到别的人身上,估计成功的可能性很大,但用到赵广身上,只能说刘渊太想当然了。 赵广的想法,从来就是简单直接,与众不同。 比如这一次,当姜维、罗宪、魏容等人纷纷把目光投向河套时,赵广在会上却给出了让人意想不到的答案:不打河套,径取河东郡的平阳、并州刺史部的左国城、太原郡的晋阳。 “我们打左国、平阳和晋阳,那里可是匈奴胡虏的老巢,大将军的意思,是要一举收复并州,将匈奴赶出关外?”姜维眼睛一亮,拍了拍手,问道。 赵广走到标注着并州地图的沙盘前,连指向并州所辖的上党、太原、雁门、代郡、定襄、云中六郡。 在吸引了众将的注意力后,赵广沉声道:“这一片地方,自先秦、两汉以来,就一直是我汉人生活的居所,这一方水土养育了我大汉千千万万的子民,但现在,他们却被内附的匈奴及诸胡占领,他们在那里放牧,在那里壮大,而我们汉人却被驱赶,被奴役。” “我们都看到了,左国城已经成为匈奴五部王帐所在,平阳是匈奴在河东郡占领的重要城池,晋阳更成为了刘渊伪汉国都所在,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我们必须迅速出兵,收复并州诸郡,将胡虏彻底的赶出关外。” 赵广决定一劳永逸,解决匈奴汉国的问题,不过,在河套与刘渊开打,那显然是不明智的行为。 相反,若是将战场换到左国、平阳、晋阳一带,则山西表里山河的复杂地形地貌,对赵广来说,就是最为合适的发挥统帅能力的战场。 这里提到的左国城,也就是离石,在刘渊建立匈奴汉国之后,将其更名为左国城,平阳位置相当于后世的临汾,位于安邑与太原之间,晋阳则是战国时赵国的旧都。 “大将军,你下命令吧,我安邑守军愿为先锋,先拿下平阳、离石,再取晋阳。”魏容兴奋的叫喊起来。 赵广提议攻打并州西河、太原诸郡,众将中最为高兴的就是魏容,与晋军的小打小闹让他提不起什么兴趣,只有与匈奴诸胡拼杀,才能让魏容热血沸腾。 “大军远征,一应事务繁多,哪是想出征就出征的,安邑、闻喜一线,还有防范司马炎的温县郡兵的任务,你可万万不能大意。”赵广叮嘱道。 这一次,姜维东征洛阳,无当营之所以失利,孤军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就是遭到了司马伦带来的河内郡温县郡兵的阻击。 这些司马家子弟兵相当的凶悍,河内郡又与河东郡接壤,万一要是他们向西侧击河东,则汉军有被切断后路的危险。 马融听到赵广提到温县兵,脸上也是神情凝重,参军司这半年来收集到了河内郡情报不少,其中就有关于温县郡兵的消息。 这是一块硬骨头,也是司马家的根基所在。 要不是有他们在,汉军在拿下河东郡后,完全可以趁机东进,一举攻取河内郡。 “大将军,攻并州路途遥远,我们的粮秣、辎重及补给,唯有通过河东郡才能输送到前方,幸好,大司马这些天来在河东建立了防御体系,要不然的话,远征怕是不能。”马融思虑了好一阵,对赵广及诸将说道。 听马融这么一警告,魏容等人发热的头脑才始慢慢清醒过来,确如马融所说,打上党和太原对于新汉来说,路途上不近。 从进兵的路线来看,最为合适的一条路线,就是效仿当年秦赵相争的进军线路,秦军先取河东,再以河东为根基,沿汾水向太原一带进军。 这一路上,有汾水这条水道通行,汉军的辎重补给不像陆路那么辛苦,但同时,水道只有一条,也很容易被敌方针对,要是匈奴遣小股骑兵袭扰,也会给汉军带来很大的困扰。 另一条路线,是从北地郡的高奴顺着延水往东,到达黄河的西岸,然后再经渡口到达东岸,翻过吕梁山脉,到达离石附近。 从沙盘地图上来看,这一条进军路线很是不错,但实际上,偏师轻兵出征可以,要是主力部队的话,则无法越过黄土高原和吕梁山的那些沟壑高岭。 “命令,从各地郡县征集能战精兵,包括陇西、凉州的长征健儿,组成一支主力五万、辅兵不下十万的大军,这一次不歼灭刘渊的匈奴杂胡,我大汉决不收兵。” 一直以来,赵广用兵都是挑选精兵突击,他直接指挥的部队一般都在万人左右,有许多时候还不到万人,但这一次为了对付刘渊,赵广决定倾尽全力。 人多并不一定能取胜。 但人多可以增加胜利的概率。 左国城、并州平阳一带,已经被匈奴及诸胡经营多年,那里说的不客气一点,刘渊一声令下,匈奴杂胡可以全民皆兵,这是他们伏低做小五、六十年得来的。 赵广这一次出征,虽然是在大汉的故土上作战,但实际上已经和异国土地上没有什么两样。 以势压人。 在新汉弱小的时候,匈奴左贤王刘豹曾经带着诸胡大军进犯关中,现在,赵广也同样,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第二百二十五章 兵强马壮齐出征 兵强马壮气势盛。 一呼百应健儿从。 连续的胜利刺激下,赵广的声望在新汉已经如日中天。 在赵广的命令下,新汉全面动员,为出征并州、讨伐匈奴作各种准备。 听说要打匈奴杂胡,新汉各军将领无不踊跃,姜维这次安安心心的留守长安,不再想着出征了,倒让赵广放心不少。 出征将领方面,魏容就驻守在安邑,这回不管他请不请令,都绕不过他,马承、关彝的骁骑营在凉州之战一直无出战的机会,这一次肯定要带上他们。 文鸯、文虎两将,在近期的战事中表现出色,赵广一时也离不开文氏兄弟二员猛将,这次也一并带上,镇守潼关的任务则交给了王含和张瑛。 潼关位置重要,王含在乐城、峣关等地有多次守城的经验,张瑛刚刚重建了无当飞军,这支新军野战阵形配合等方面还要提升,正好在潼关练练兵,有他们两个守关,又有姜维在长安留守,随时可以增援。 其余将领中,罗宪、张翼、罗尚、罗袭这次被赵广留在了西陵、建平一线,虽然攻取了新城、上庸、房陵,让西陵的汉军又多了一条退路,但毕竟与关中距离不近,赵广担心万一有变,他出兵救援不及,罗宪镇守在那里,正好起到震慑作用。 另外,牵弘、郭统在凉州金城镇守,寇林在谷城守卫,都有重要职责,脱身不得。 年轻一辈将领和佐吏中,马融、柳初、徐武、裴越、周巨、董宏等也跟在军中历练,增长见识,其中裴越是河东闻喜大族子弟,这一次东征,对于他来说,也是一次重回故土的征途。 同时,为了确保水路运输的安全和顺畅,赵广特意任命刚刚归顺的王濬率一部水军驻守在蒲津关,督造连舫大船、艨艟及走舸,保障全军辎重补给。 汉军正兵加辅兵将近十五万大军的规模,是新汉重建以来最为庞大的一次,这也是赵广有意向天下诸豪彰显新汉实力的机会。 在调齐将领、士卒、粮秣、器械等一应辎重的同时,赵广也重新察看了一遍自己的系统属性值。 姓名:赵广。 英雄值:55(+5,西陵、新城三郡相继归入新汉版图。) 武力值:92。 内政值:84。 声望值:82。(+2,西陵、新城三郡胜利,声望值增加2个点。) 技能值:8。(养生之道,百鸟朝凤枪,七探盘蛇枪、天眼地图,寻宝探矿、明察秋毫、统帅千军、龙骨战船)。 养生之道:lv5。 百鸟朝凤枪:lv10。 七探盘蛇枪:lv5。(七探盘蛇枪战胜周处,升1级。) 天眼地图:lv9。 寻宝探矿:lv8。(新城三郡发现赤铁矿升1级。) 明察秋毫:lv6。(+1,上庸之战升1级。) 统帅千军:lv10。 龙骨战船:lv2。 各项基础属性值正在一点点的增长中,势头虽然没有开始时那么猛,但有进步就是好事情,技能值方面,探矿术、造船术都有了提升,这也是好事情。 特别是龙骨战船升到2级,也给这次出征带来了好的兆头。 黄河、汾水这一条水运辎重的路线,对于东征匈奴相当重要,王濬这次也是被赵广委以了重任。 —— 谁是真汉,谁是假汉? 既然辩不清楚,那就以实力来说话吧。 赵广考虑问题,一向很是直接,这种爱憎分明的态度,让匈奴大单于刘渊很不适应。 汉人不是最讲究礼义吗?怎么到了赵广这里,就成了谁的拳头硬谁说了算,这倒底谁是胡虏,谁又是汉人? 还在幻想着赵广会出兵河套的刘渊,得到赵广在新汉全面动员讨伐自己的消息时,震惊的差一点从马上掉下来。 他这边还在河套兴冲冲的操练着骑兵,可赵广这阎王去渡河来打他的平阳和左国城了,这还按不按牌理出牌了。 文立也有点傻眼。 他出主意在河套袭扰汉军,就是瞄准了新汉的弱点而来,前不久,在匈奴骑兵的连续袭扰下,驻守在上郡的傅佥所部汉军已经被挑动出了火气。 汉匈双方你来我往打的不亦乐乎,眼看着新汉那边就要上当了,怎么一转眼,赵广就直奔黄河东岸的平阳、离石去了。 要是早知道赵广不上当,他们远远的跑到九原去作啥?还不如好好的把平阳防线整饬一番,做好抵御新汉军队进攻的准备。 刘渊被赵广这一手声东击西,搞得措不及防,无奈之下,只得率领匈奴骑兵从九原再次南下,两个“汉国”的军队开始在平阳、离石一线缔结。 —— 汉匈大战一触即发。 由于双方都打了汉字的旗号,要区别开来颇不容易。 在赵广这里很简单,刘渊搞的“汉”国,充其量就是一个诸侯国的规模,地域和实力比他这边要差了许多。 刘渊不配称什么汉,如历史上一般,给他一个“前赵”的名头就算不错了。 当然,刘渊也不是没有优势,他可以依仗的一点就是胡人在山西内附多年,对这一带地形地貌比较熟悉,在并州一带不仅有胡人支持他们,就连生活在那里的汉人,也有不少心向刘渊。 五胡乱华的苗头虽然已经出现,但还没有发展到晋国灭亡、前赵后赵十六国惑乱中原的最混乱关头,许多有识之士预见到了未来不妙,但也有许多人只看到眼前,没有去想未来。 比如崔游、文立这些投奔刘渊的汉人,他们的心中,只有谁重用自己,谁能给予自已机会,而并没有汉胡民族矛盾的概念。 洛阳的晋国朝堂上,情况也是一样,张华、裴秀、羊祜等人的忧心冲冲,并不能改变晋国官员们总体支持上刘渊,扶持匈奴对抗新汉的格局。 司马炎在连续对赵广吃败仗之后,也渐渐的对战场上打败赵广不抱多大的希望,他现在寄以更多厚望的,就是让匈奴诸胡和新汉先打一打,消耗赵广的实力和精力。 同时,司马炎也开始效仿赵广在长安的做法,在洛阳建立晋国的太学、官学等机构,准备养精蓄锐,收拢人才,培养和提拔更多的年轻将领。 综合国力的比拼,成为未来汉、晋之间此消彼长的关键。 第二百三十五章 司马伦大败 汉建隆四年,夏七月。 解池之战,在汉晋两国之间爆发。 司马伦率温县郡兵一万余人,在将领张林的统率下进攻河东池盐采地解池。 这个张林出身虽然贫贱,地位低下,但才干和勇气都不错,本为河内郡一流民坞堡小酋帅,在得悉司马伦要进洛阳勤王时加入队伍,龙门围攻张护雄无当营时其表现相当出色。 司马伦这一次出兵河东,也是委以张林振威将军官职,按司马伦的许诺,要是张林再立功勋,那就不是杂号将军,而是正式的领军将军了。 一路之上,司马伦率部疾进,在得知赵广就在解池驻守之后,晋军几乎是倾巢而出,后路茅津渡仅留下了一千人,交给韩寿留守。 韩寿也是无奈,他虽然相貌不差,唱曲也很好听,但马屁功夫与孙秀相比,还差的很远,个人能力上也不如孙秀主意多。 司马伦选人,当然选最听话、最能让自己开心的,排第二名那就只能干些脏活累活了。 温县兵气势汹汹,一路之上,连续的击溃汉军小股部队的拦截,这些来自司马氏老家的郡兵,都是司马家的死忠,作战起来勇猛异常。 “先登解池者,赏一千金。” “擒杀赵广者,赏二千金。”张林连续的叫喊着,试图再一次鼓起将士的士气。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司马伦这次也是豁出去了,将赏金的额度提升到了千金的地步,为了歼灭宿敌赵广,司马伦按孙秀的提议,将击杀赵广的金额提升到了二千金。 按孙秀的说法,解池打不下来,陛下司马炎那里也不会多有怪罪,相反,要是能将赵广的首级带到洛阳,则司马炎必定大为高兴,赏赐又何止是千金。 七月二十一日,午时。 温县兵开始对解池发动进攻,领兵先登的是一个叫孙兴的私奴,这人也是孙秀的家仆,长的很是孔武有力,手底下也颇有几分手段。 孙兴这等都伯一级的将校,率领的兵卒不超过二百人,在军中的主要作用就是冲锋陷阵,为后续部队打开缺口。 所以,先登也往往是死伤最多的低级将校,孙兴这回听说赵广就在解池,也是决心搏上一把,要是能拎到赵广的人头,那他孙兴就发达了。 不得不说,人有时候确实需要有梦想,但这梦想如果不切实际,那就只是幻想了。 在温县兵中,和孙兴一起心思的,不在少数。 只瞧他们涨红了脸,瞪着想要吃人的眼珠子,盯着对面汉军士兵脖子的凶狠样子,就知道这些温县兵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 赵广坐镇解池。 杜轸协助负责辎重的调度,他的手底下,还有十余名盐吏也弃笔从军,成为了汉军中临时参军司的一员。 由民转军,由粗识几个字的小吏转为军中的参谋,这些小吏一个个干劲十足,脸上洋溢着激动莫名的神色。 如果能够有幸得到大将军的赏识,那他们就是乌鸦变凤凰了,不只是一家人温饱不成问题,就是以后成为开族之祖也有可能。 开枝散叶,光宗耀祖。 自古以来,都是国人最为衷爱的一件事情,就算是贩夫走卒也是一样。 赵广微笑着,瞧着这群盐吏,心中也是感慨不已,这情况与后世领导到基层调研指导工作,没什么两样。 王训已经将盐兵分队整训完毕,担任中条山与解池之间第一道山丘守御的,是一个叫薛季的盐兵都伯,龙门人氏,据说祖上是刘邦所封千户侯薛鉴,但早已不可考。 薛季能在解池盐兵中当都伯,还要得益于蜀地薛氏的介绍,当年,刘备入蜀之时,名士薛兰跟随在左右,蜀地薛氏就由此而来。 新汉复起之后,蜀薛等土豪也跟着从蜀地北迁,在这次河东大开发中,如薛永这样对新汉知根知底,人脉又多多少少有一点的豪帅们,很快就抢得了先机。 在历史上,河东薛氏也是很有名气,薛永在五胡乱华之时,也是河东一带有名的豪帅,薛家修筑的薛永垒、薛强垒,薛通垒,保护了河东一方汉民不受胡虏的侵掠和杀戮。 等到了唐朝的时候,薛家在龙门的分支,更是出了一代名将薛仁贵,至于薛仁贵会不会是薛季的后人,那只有历史才能知晓。 薛季手底下的盐兵,约有三百余人,都是跟着他一起挖盐采盐的兄弟,这些盐兵个个性子刚烈又凶悍,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是常有的事,不过,只要他们认可了你,那上刀山下油锅,两胁插刀都没有什么问题。 “河内兵?一群在地里刨食的农夫,也敢在咱盐池张狂。”薛季眯着眼睛,嘴里嚼着根不知从哪里来的枯草,对着正在迫近的孙兴等温县兵啐了一口唾沫。 “薛哥,不,薛都伯,你说,我们接下来怎么削这些农夫?”几个队率模样的盐兵凑了过来,由于长年在盐池里面干活,他们的身上散发着一股子的盐渍味。 薛季嘿嘿一笑,朝着众盐兵眨了眨眼,道:“河内兵到解池来,看中的就是盐巴,我们就用这盐来引诱到我们采挖的盐池,然后,在那里围歼他们。” 薛季在领了守卫的任务后,从上一级军侯处得了带兵打仗的一、二句指点,这回见孙兴带兵杀将过来,倒让他猛的想起了一个主意。 诱之以利。 盐在河东的作用,相当于五株钱。 薛季就不可信,河内兵看到地上一路白花花的盐巴,会不动心,会不追赶。 孙兴不过是家奴出身,莫说解池盐,就是平素渗了土粒的粗盐,他也要小心翼翼的每次只放一点点,其他的河内兵也是一样。 发现汉军撤退之时,散落在地上的解盐,孙兴心痛不已。 在薛季的指挥下,众盐兵且战且撤,孙兴那边则穷追不舍,不一会儿,先登河内兵凶悍的跟着盐兵进入到了被挖的弯弯曲曲的盐池里面。 解池的地形地貌,早就被盐兵们人为改造,这里对薛季来说,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主场,对孙兴来说,则是陌生的处处是陷阱的迷宫。 河内兵先登,陷入盐井迷宫,暂时无法脱身。 “沿途不要停留,我们的目标是解池。”司马伦正志得意满,区区一个孙兴,五百人不到的小部队,是死是活他哪里放在心上,至于推荐了孙兴的孙秀也是一样,家奴这样的仆从,他孙秀要多少,就有多少,孙兴即便死了,还有其他人接上。 温县兵不顾一切,向解池猛扑来来。 在主阵地上,赵广的大纛迎风飘扬,“汉”字旗帜的四边镶着红色的帛布,大将军“赵”的字样清晰可见。 赵广的中军驻地前面,是一处被挖的很深的盐池,中间有几条田埂一样的小道可供通行,河内兵要想占领解池的中央位置,就必须先拿下赵广的驻地。 易守难攻。 赵广守在这里,就是要等着司马伦上门来送死。 —— 司马伦军到解池。 抬眼看见赵广的旌旗,眼眸中立时流露出狂热的神情。 “赵阎王果然在这里,当真是天助我也。”司马伦大笑出声,抽剑高举过头顶,然后用力的一斩而下。 立时,司马伦身后的张林快速的摇动起令旗,指挥各部温县兵向赵广的中军所在杀了过来。 “杀呀!” “吼!” “吼!” “吼!杀赵阎王!” 解池里外,晋军爆发出山崩地裂般的呐喊声,整整七千名堪称精锐的司马家子弟兵就如脱了缰的野马,沿着盐池小道蜂拥而来。 这一刻,温县兵狰狞凄厉的眸子里,只有暴虐的杀机。 “天真的司马伦,天真的晋兵!天罗地网就在脚下,却还要不知死活的冲上来。”汉军中军本阵,王训冷笑着看着晋军疯狂叫喊的杂乱阵形,嘴角不由浮起冰冷的笑意。 近些,再近些。 王训不停的衡量着两军的距离,这是他第一次独立指挥作战,又是在赵广的眼皮子底下,要是表现出色的话,外放的可能性就会增加很多。 虽然在赵广身边当亲兵将领,也很风光,但王训还是想和魏容、寇林他们一样,外放独挡一面,因为只有这样,才有可能达到父亲王平所取得的成就。 “弟兄们,杀!”王训大喝一声,声如炸雷,在解池的大大小小盐井间回荡。 “杀杀杀!” 守候在各处盐池小路上的盐兵们,也跟着声嘶力竭地呐喊起来,他们中的一部分从熟悉的近道、盐池之间的小径遁出,准备切断晋军的队伍,另有一部分则奋力的挥动着手中的盐铲,开始拼命的掘断脚下的道路。 盐池纵横如阡陌。 对于刚刚来到的司马伦等人来说,就是陌生无比的迷魂阵,对于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盐兵来说,就算是没有路的地方,他们也能找到飞越的办法。 温县兵的凶悍,被人生地不熟的盐池所困,有少数悍勇的将卒不甘被动挨打,猛的合身扑向冲过来的盐兵,双方紧紧抱在一起,翻滚着朝盐井的深处跌落下去。 “啊!”惨叫声音传来,在空旷的盐井中回荡不绝。 河内兵精心操练的阵形、合兵突击等等阵形,在盐池特殊的地形条件下,无法发挥应有的作用,张林此时也乱了方寸,更重要的是,他还和司马伦被隔绝在不一个地方。 晋军中军处,司马伦在惊惶之中,连连叫喊着,试图控制陷于崩溃边缘的温县兵。 但很快,他就悲哀地发现,这盐池地形太复杂了,就算他的命令被听到了,那些被阻挡在别处盐池、盐井的队伍也没有办法靠拢过来。 孙秀刚才还在自己跟前,现在却早已经不知去向,只有司马伦的私兵部曲百余人,还继续的守在身边,这些部曲的家眷俱是司马伦家几代的奴仆,忠诚度上不用质疑,就算是死,他们也不会在最后时候抛弃司马伦。 “大将军,各部联络不畅,我们还是先下令撤退吧,在盐池这里打我们吃亏太多。”一名部曲小酋帅拉住急火攻心的司马伦,力谏道。 司马伦听部曲酋帅这么一说,才始稍稍回过神来,可是等他想要下令撤兵时,却发现赵广的中军旗帜前移了。 ——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哪有那么容易。”开战迄今,一直稳坐钓鱼台的赵广见司马伦已无新的招数,遂决定再给予其重重的一击。 汉军中军全线压上。 各部盐兵看到中军旗语,也是群情振奋,在小区域战场上对战的他们,其实对整个战场情况并不是十分清楚。 现在,旗语已经告诉了他们,汉军胜了!接下来就是乘胜追击的时候了。 张林已经绝望了。 他着实没有想到,这解池的地形会给整个战事带来这么大的影响,其实,这也怪不得张林,在洛阳之战前,张林也不过是参与了些坞堡之间的数百人的械斗,初懂一些排兵布阵的战法。 与经历了大大小小无数战事,又善于利用有利条件作战的赵广相比,不要说一个张林,就是十个张林也不够看的。 在汉军的追杀下,温县兵且战且撤,将领无能,这些普通的士卒倒真有精兵的样子,他们在小股部队作战中,与盐兵们斗了个旗鼓相当。 赵广挥师向前,中军大旗渐渐移动,每有抵抗最激烈的地方,他都会让执旗将士向那个方向移动,这让指挥作战的王训压力很大。 要是这样一场预设的伏击战,还打成击溃战,那他王训哪还有脸提独立领军的想法,司马伦那里跑得快,也许追之不及,其他的晋军将领则绝不能让他们跑了。 王训恶狠狠的连续下达追击命令,一众盐兵也是叫嚷着追杀,或将逃窜的晋军截断一部分,或者干净利落的将包围圈中的晋军悉数歼灭。 张林所部很不幸,就是被包围的一部晋军。 在坚持着抵抗了一个多时辰后,张林被围殴而死,他的人头,也被王训提在了手中。 这个晋军将领指挥作战的样子,王训一早就注意到了,杀几个小卒没什么可炫耀的,唯有对等的将领,才能让王训感到满意。 第二百二十六章 文虎当先锋 平阳郡,皮氏县。 龙门渡口。 新汉征讨匈奴中军驻地所在。 相比蒲阪、蒲津关,皮氏龙门渡更加的有名,这里也被称作禹门口,即传说中大禹治水开凿而成。 古往今来,龙门渡口一直是兵家必争之地。 其的地理位置更加的靠近北方的并州平阳、太原诸郡,在新汉占领北地郡、上郡的情况下,从龙门渡河往三晋比蒲阪更加的便捷。 渡口处。 汉军旗帜飘扬,虽然人声鼎沸,但在汉军各部将校井然有序的指挥下,却并不显得忙乱。 一队队汉军将卒正在等候着命令,依次乘坐渡船过黄河,来自关中、陇西、汉中、巴蜀等地不同的口音此起彼伏,不时有相识的将校大声的打着招呼,相互诉说分别之后的战绩。 参加过凉州击破秃发鲜卑的长征健儿们,正在分享在河西走廊追亡逐北的经验。 参加过收复新城三郡战事的文鸯等部将士们,正在传授山地作战的注意事项。 人数更多的辅兵们或推着鸡公车、或背负着粮秣、或扛着兵械,在带队的队率、都伯指挥下,修筑水寨、木栅等设施,也有一早就渡河的,正在铺设水泥,为硬化道路作准备。 赵广的中军大旗位于队伍的前阵,从渡河的连舫大船上再一次踏上河东的土地,感受黄河东岸的劲风,赵广也是感慨万千。 三晋大地。 这里是中华文明的发源地。 特别是此次征讨匈奴的第一个重要城池平阳,更有传说中华夏第一都的称号,圣人尧帝定都就在平阳。 可以说,“中国”这两个字,就起源于平阳,也就是后世的临汾。 平阳这个地方,还有一个重要的特点,就是扼三晋之咽喉,不拿下平阳,汾河这条水道就被生生的阻断,无论是往北打还是往南打,都不可能。 五万汉军主力沿汾水而上,径取平阳,守卫在那里的是刘渊军氐人将领单征。单征这个人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单徵。 氐部本来在上郡一带放牧,后来因齐万年、郝散之乱,被赵广的汉军驱赶,于是东渡黄河逃到了平阳一带。 单征在历史上的名气不大,不过,他有个女儿单氏却在前赵很出名,因为这个单氏后来被刘渊看中,纳为妾氏,生下了儿子刘乂。 这些都很正常,但随后发生的事情,让人真正无语,刘渊死后,其子刘聪即位,单氏被尊为皇太后,这辈份上高了一辈,单氏也算是刘聪的长辈,按理说不会发生什么事情。 可谁知刘聪见单氏容貌艳丽,按耐不住将其纳为夫人,单氏于是又成为刘聪的掌中之物,最后单氏被儿子刘乂嘲笑,悲愤而自杀而死。 女人,就算贵为皇太后,在胡虏眼里,也只是玩物,地位低下之极。 当然,随着赵广的穿越,单氏的悲惨命运也会由此改变,这倒不是说赵广对一个氐人女子有什么想法。 相比匈奴五部所属部队,单征的氐部算起来是属于杂胡的一支,但氐人由于和汉人混居时间较久,对汉人的作战方略等较为熟悉,特别是守城方面,单征所部战斗力不弱。 —— 稷山。 汾水下游的距离平阳不远的一座沿河丘陵,单征在这里修筑了第一道防备汉军进攻的寨栅,守卫的氐兵人数约有五百余众。 汉军先锋大将文鸯、文虎军至此处,见稷山之上,人影晃动,斥候放出打探过去,得知氐人在此扎营。 文氏兄弟两人一商量,即决定立即登稷山攻陷敌寨。 文虎这一次得到兄长的承让,担当先登,心情激动的无以复加。 汉军诸部,能人猛将已经辈出,文氏兄弟二人投奔赵广的时间也不算早,但近期却是倍受赵广重用,这让小老虎顿有“士为知已者死”的感叹。 “兄弟们,今日是东征三晋之首战,我在大将军面前拍着胸脯保证,首战用我,用我必胜,随我杀!” “杀,杀杀!” 在文虎的率领下,潼关营将士如猛虎添翼一般,向稷山猛扑过去。 汉军将士,早已按耐不住激动,士兵们用力的挥动着手中的战刀,将身体紧绷着如箭窜出,不平的山道对于他们来说并不算什么,平时的训练他们就经常在华山、潼关道上行军突进。 —— 稷山上。 氐族小酋帅单铭用力的拉开绑着细绳线的硬木弓,将骨箭搭在弓弦上,左眼微微一眯,瞄准了越来越近的汉军队伍。 “三百步!” “二百步!” “放放!放!” 单铭猛喝一声,右手一松,骨箭已经离弦而出,居高临下射向冲进的汉军先登军侯。 在强大的惯性作用下,视线被山体遮挡的汉军士兵没有察觉到危险,被单铭这一箭射中面门,顿时惨叫着翻滚着向山下滚去。 单铭一箭射出,氐部将士也纷纷的举弓搭箭,向仰攻的汉军俯射过来,险要之处的氐族守军开始推倒一块又一块的擂石,依靠石块滚落的威势,将沿山道而进的汉军砸的脑浆迸裂,伤亡数字在瞬间攀升到了百余人。 单铭见汉军第一波攻势被打退,心中不由得兴奋起来,这新汉军被传得如何如何厉害,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文虎在前军中看见先登受阻,气的脸色铁青,有些轻敌的他没想到,小小一座稷山、不过是杂胡五、六百人,就将他挡住不能前进。 这要是传扬出去,他文小虎这个绰号岂不是让柳初、徐武等人笑话。 “老子就不信,拿不下这稷山,给我披甲,杀!”文虎猛喝一声,指挥左右亲卒给自己披上重甲,他要带队亲自上阵。 文虎冲阵! 汉军前军的士气复涨,文小虎虽然与兄长文鸯相比,要显得稚嫩了点,但那要看跟谁比,跟稷山不知名的氐部小酋帅相比,文虎的临阵指挥作战能力要强过不少。 “竖重盾,上!” “辅兵,快扛上长杆,挑开滚石!” 文虎连续下令,这等山地攻坚战,以往在潼关时,潼关营都是守关的一方,不想今日换过来了,他们成了攻打者,而守方则是氐人杂胡。 第二百三十六章 阎王杀人不留情 司马伦兵败解池。 七千余河内温县精兵,大半陷在了解池里面,跟着司马伦逃出来的不足一千五百余人,将领方面更是凄惨,张林被杀,孙秀下落不明,这样一来,留守茅津渡的韩寿反倒成了仅剩的一个。 司马伦惶惶然丧家之犬,急急从中条山原路返回,在经过汉军布下的第一道隘口时,正好撞见薛季兴冲冲的领着一众盐兵得胜归来。 薛季刚刚斩杀晋军都伯孙兴,正不尽兴,此时见对面黄罗伞盖,一人穿着明黄色的锦袍,正朝着自己这厢逃窜过来,薛季顿时热血猛涌上头。 “弟兄们,来横财了,干不干?” 听得薛季这么一说,一众脏得不成样子的盐池糙汉轰然应和一声:“薛大哥说干,咱就干,怕他乍得,就是洛阳的司马皇帝到了这里,也得给咱爷爷们跪下。” 豪情万丈的盐兵们叫喊着,朝着司马伦等人挺刀杀将了过去,薛季个子高大,双臂持着一把类似于方天画戟一样的兵器,使将开来呼呼挂风,横扫之下无人能够接近。 戟这种兵器,在春秋战国时很流行,用于格挡对手的兵器,既能刺,又能挡,多种用途似乎很不错,但实际上,戟的实用性并不强。 三国时期,吕布吕奉先的兵器是方天画戟,但实际上吕布在交战时,更多的是用取了小戟的长戟,吕布死后,用戟的高手就极为少见了。 司马伦的队伍本就惶惶不已,被薛季等人一冲,立时溃散的不成样子,司马伦拼命叫喊着想要聚拢兵马保护自己,然而,除了一直守着的百余部曲外,其余温县郡兵早已逃散。 仗打到这个份上,这些晋兵也瞧清楚了。 司马伦目标太大,和他在一起,逃得性命的可能性太小,还不如早早的分开,即便最后不济被围,也可以辩称自己不过一小卒,或许还能留得一条性命。 薛季一番冲杀,与司马伦部曲混战一处,正撕杀间,后面王训已是带兵赶到,两边一夹击,司马伦的部曲再忠勇,也是支撑不住,很快就被歼灭殆尽。 司马伦呆呆的坐在地上,身上的锦袍已经和泥水混在一起,都是黄色倒也相映,他的脸上早已没有了得意自豪的表情,两只眼睛无神的瞪着眼前杀戮的场面,双腿更是不停的颤抖着,胯下隐隐有尿迹渗了出来。 “别,别杀我!” “我是大晋的赵王殿下,我有钱,有财帛,有女人,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只求别.......。”司马伦看着越来越近的王训,喉咙里发出嘶哑的救助声音。 “赵王,狗屁?司马家没一个好东西。”王训冷哼一声,手中钢刀猛的劈落,将司马伦的颈上人头从脖子上砍了下来。 血流如注。 司马伦无首的身体微微抖动着,脖颈处先是一股污血喷涌而出,然后便是被血水浸泡的泛着暗红色的颈椎等骨架子,让人观之,无不侧然。 王训一脚将司马伦的尸体踢翻在地,弯腰将其首级拎在手中,见其眼睛已经微微闭上,好似已经认命的一般,倒是有些惊奇。 但凡战场被杀之人,无不带有一股怨气,死不瞑目也是常有的事,这司马伦估计平素作恶多了,在临死一刻怨鬼上身,让他的魂魄失了心智。 —— 解池一战,赵广以盐兵为主力,借助盐池主场之利,将司马伦的温县兵击溃。 在乘胜追击之时,亲将王训在得到薛季帮忙后,顺利将司马伦堵在中条山道上,最后一刀了结了这个八王之乱中野心王的性命。 王训也不贪功,在拎着司马伦首级向赵广禀报时,将薛季一并带上,在他看来,眼前这大个子勇猛异常,颇有昔日曹公帐下典韦、许褚之勇,比自己这个半路出家的要更适合当赵广的亲将。 赵广此时,正与杜轸一起,统领着将士在解池主战场收拢将卒、辩认降兵,王训这人打仗倒是勇猛,但统筹能力方面还是稍弱了点,一听说司马伦在前面,就不管不顾的掩杀了过去,赵广就只好留在后面帮他收拾残局了。 降兵之中,孙秀低着头,穿着一身普通伍卒的片甲,混在队伍之中,看上去颇不起眼。 要是能躲过排查,就算在新汉服劳役、当田奴,也能留得一条性命,至于以后会怎么样,孙秀还没有多去考虑。 不过,他也不是怎么担心,凭他孙秀的脑子,总有再出头的一天。 孙秀在幻想着以后的新生活,浑不想他有心低调,但其他人却不是这么想。 “我要揭发,这人是孙秀,赵王身边的谋吏,我认识他,不会认错。”一个尖叫的声音,将孙秀从幻想中拉回现实。 杜轸一惊,孙秀,这可是一条大鱼。 这个人是洛阳之战的帮凶,也是司马伦的左膀右臂,想不到竟然藏在降兵之中,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杜轸手底下的盐兵一拥而上,将还在发愣的孙秀按倒在地,等扒开身上的甲衣瞧里面看去,果然是锦衣绸缎,不是寻常兵士。 赵广听到杜轸遣人来报抓住了孙秀,也颇为意外,这好消息一个接着一个,看来河东战事的艰难时期就要过去了。 司马伦已经授首。 孙秀这个以后权倾一时,杀人无数的宠臣也已落到汉军的手里,对于这样一个惑乱朝纲的奸妄之徒,赵广自然没什么兴趣饶他一命。 “来人,将孙秀给活埋了,让一众降兵看着,凡是与我大汉作对者,都没有好下场。”赵广沉声喝令道。 虽然孙秀现在还没有像历史上那样,残杀张华、解系等人,但人的本性是不会变的,孙秀这样的人,属于一有空子就钻的老鼠,要是留他一条命,最终有可能被他反噬。 为长远考虑,让孙秀去死,才是最稳妥的处理。 不过,砍头太便宜孙秀了。 当众活埋孙秀,正好可以震慑一众河内郡的降兵,让他们老老实实的不再反抗,这些俘获的降兵身体情况都很不错,是当田奴耕作的好手。 —— 茅津渡口。 王濬带着一支船队从潼关顺流而下,朝着韩寿留守的渡口而来。 茅津渡虽然位于河东郡范围内,但与弘农郡只一河之隔,王濬本身就是弘农郡人,从小就在黄河边上生活,水战也是他的看家本领。 韩寿不过是一耍嘴皮子、靠着脸蛋骗骗贾午这样小娘的货色,打仗如何能是王濬的对手。 不过,韩寿的眼光倒是不错。 远远的瞧见汉军舰队驶来,韩寿二话没说,就直接开了寨门,亲自乘了一艘盐船跑到王濬的连舫大船上痛哭起来。 王濬被韩寿这一手搞的措手不及,只能无奈的摆摆手,示意韩寿赶紧将水寨给腾空出来,他要率领船队进驻。 韩寿的伯父韩邦、老爹韩洪与王濬旧识,相互关系还不错,韩邦在晋国代魏之后,因为举荐与曹魏有牵连的故友而被司马炎杀死,韩洪原本担任的侍御史也跟着被免职,老韩家在晋国一边已经没落,韩寿自然也没有为司马家赴死的心思。 历史上,韩寿在晋国飞黄腾达还要等他与贾午成亲之后,他与贾午生下的儿子韩谧,后来过继给贾充儿子贾黎民,改名贾谧。 贾谧这个人好学有才思,也颇有组织能力,历史上大名鼎鼎的文学政治团体金谷二十四友,就是在贾谧的领导下成立的。 这些人中间,有“第一美男”潘安(潘岳)、“闻鸡起舞”“枕戈待旦”的刘琨、“洛阳纸贵”“左思风力”的左思、“东南二陆”陆机、陆云二兄弟,“巨富公子”石崇。 诸葛婉那个不成器的老哥诸葛诠也是其中之一,当然,诸葛诠的排名在后面几位,连一个名号也没混上。 不过,现在的诸葛诠在关中扶风郡当上了郡丞,每日里忙的脚朝天,估计也没有什么心思来吟诗作赋,写一些词藻堆砌的文章,再说了,有诸葛婉帮衬着,诸葛诠以后纵算能力一般般,在新汉的职位也不会太差。 这些都扯远了。 韩寿既降,守卫茅津渡的一千余晋军二线部队也无甚战心,纷纷放下武器投降。 与前往解池的温县兵主力不同,这些守在渡口的晋军本来就是黄河上的巡河兵卒,他们与上游潼关、蒲津关之间,往来没有中断,自是知晓新汉这边的政策。 有操舟的一技之长,这些晋军水卒不愁无用武之地。 河东这边,战事进展顺利,且说从平阳出兵往野王奔袭的魏容,在翻越了王屋山后,魏容率本部三千精兵进入到了上党郡郡内。 原本想要顺着沁水直下河内郡的汉军,意外的在端氏遇上了同样前往野王的晋将马隆的人马。 马隆在进攻峣关失利之后,即被调往上党一带驻守,原本他的主要任务是监视匈奴五部的异动,但谁知平阳战事忽起,马隆一时也不知道是帮哪一边为好。 帮着匈奴一方,马隆觉得自己是汉人,怎么能和胡虏一起对付汉人。 帮着新汉一方,那又是与敌为谋,晋国朝堂上怪罪下来,马隆吃罪不起。 一番思来想去,马隆最后只能两眼一闭,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要上党在手里,他也不管平阳那边是谁胜谁败。 第二百二十七章 北宫纯 文虎变阵! 重甲可以遮挡身体的重要部位,防止其被山上守卒的箭矢射中。 竖盾如同一面厚实的坚墙,一点点的向山上挪移,可以形成强大的心理压迫。 挑杆的作用,就是利用杠杆的原理,将滚石的冲劲卸下,让石块缓缓的平落到地面上,减少其滚动带来的伤害。 汉军在山地攻防战中的经验,让他们渐渐扭转了不利的局面。 文虎大步上前,面前的重盾在撞击下,发出刺耳的声响。 快接近了,文虎已经能够听到氐人在叫骂声音,从声音的大小判断,不过区区二十余步的距离。 “杀胡!” 文虎再一次大喝一声,身体猛的一冲,如箭般的向氐族守卒发出声音的地方而去。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文虎对氐羌人的口语勉强能听懂几句,刚才的叫骂声正是单铭在喝斥麾下小卒,文虎这一扑上,正好位于单铭所处的隘道内。 “杀!” 叫喝声中,文虎的眼睛已经盯住了穿着打扮与小卒不同的单铭,兵对兵,将对将,这是冷兵器战场上的惯例,在文虎扑上来的时候,单铭如果逃跑或转向迎战汉军小卒,他麾下的这些氐卒士气会一下子跌落下来。 “汉贼,死吧!” 单铭恶狠狠的啐了一口,抄起身边的一柄短矛,向文虎的前胸猛掷过来。 氐族部落的作战方式,与匈奴诸胡没有什么区别,像单铭这样的酋帅,武器远距离上用曲弓,近战则是短矛和铁剑。 短矛用来飞掷,铁剑则是肉搏。 文虎见单铭掷出短矛,赶紧将手中盾牌一挡,矛尖与铁盾相交,呛啷声响后跌落地上。 氐族的短矛矛头虽然是铁制打造,但却并不锋利,撞在盾牌上,结果也只是留下一道浅浅的印痕。 文虎冷笑一声,手中的镔铁枪一扬,朝着惊愕中的单铭刺了过去。 新汉在兵器技术上的领先优势明显,文虎的盾牌和镔铁枪都是在归附之后重新打造而成,其坚硬程度比氐人粗糙的武器要胜过甚多。 “噗!” 单铭躲闪不及,被一枪刺中额头处,头皮立时被削掉一大片,鲜血顺着额角流淌下来,吓得单铭大叫一声,转身就逃。 氐部士卒见汉军蜂拥而来,正自惊惶不安,又见单铭都逃了,哪里还有什么斗志,也跟着纷纷溃逃。 文虎一击得胜,立即带着麾下将士穷追猛打,单铭朝着汾水逃窜,未等接近河边,前方已是一员汉将拦住去路。 文鸯在后坐阵,见文虎攻稷山得手,也立即率本部精兵压了上来,正好撞上单铭逃跑,这撞到枪口上的敌将,文鸯只轻松的将三棱牛角鞭扬起,鞭影闪动下,单铭无头身躯已是软软的倒于地上。 氐族余部四散。 五百守卫稷山的氐兵,在文鸯文虎的前后夹击下,只坚守了不过半天时间,就全军覆没。 汉军在拿下稷山之后,终于算是拔除了通往平阳的第一个钉子,文鸯一面将战况向赵广进行汇报,一面迅速的水陆并进,向平阳进军。 —— 平阳城内。 单征已经得到稷山败报。 五百氐族精兵连个浪花都没冒一冒,就被汉军给吞没了,这让单征心疼的险些掉下泪来。 氐族不比匈奴,由于居住地过于分散,氐部一般以单一的部落形式存在居多,像单氏部落整个族郡约有三万余人都在平阳城内,包括了男女老幼在内,单征这个族长要是一次判断错误,就有可能给整个部落带来灭顶之灾。 面对强大的汉军,单征已经开始后悔,不该贪图一时的好处,将整个部族带到平阳这个死地。 “大酋帅,怎么办?” “死守城池,向大单于请求救兵。”单征恨恨的喝令道。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了退路,平阳城就是单部的根基,要是守不住城池,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幸好,平阳不同于稷山。 这座城池的城垣相当的高耸,夯土也非常的结实,凭着氐部上下的齐心协力,也许能够坚持到刘渊的援兵到来。 文鸯文虎率军到达平阳。 文鸯抬眼看去,只见一座高城在汾水畔拔地而起,高大的城楼上,氐人守卒一个个严阵以待,擂石滚木等守御辎重摆满了城头。 “这城不好打了?”文鸯低骂一声,对身边跃跃欲试的文虎说道。 “仲兄,这胡虏看似气势很盛,但也可能是装装样子,要不,我带着将士们攻一次。”文虎攻的性起,兴奋的叫喊道。 文鸯脸色一沉,喝斥道:“三弟,什么时候急攻,什么时候缓攻,你还没瞧出来吗?平阳等大将军来了之后,再作定夺。” 文鸯将文虎等汉军前军将校求战势头按住,在汾水畔扎下营寨,有汾水水道的支持,像攻城抛石车、撞车这样的大中型器械也能运到平阳,所以,平阳虽然难下,但要是强攻的话,也有破城的可能性。 当然,要攻下平阳,第一还是要切断平阳与左国城、晋阳城之间的联系。 赵广得到文鸯前军战报,乘船进抵平阳城外围,在与文鸯简短的交谈之后,赵广即令马承、关彝领所部骑兵北出,沿汾水向太原方向搜索前进。 “你部骁骑,若遇胡骑大股骑兵,万万不可急于求战,当速回报胡骑方位,以便我大军提早布防。”赵广吩咐道。 刘渊的增援兵马从北面而来,其行军路线不会远离汾水两岸,汉军的骑兵斥候沿河道而进,极有可能遭遇匈奴骑兵先锋。 马、关二将领令而去。 赵广瞧着二人的背影,心中隐隐又有些不安。 骑兵作战是匈奴等胡虏的强项,上一次蒲阪渡口阎宇带着胡骑,就已经显示出了不弱于汉骑的战斗力。 马蹬、马鞍等骑战技术革新也已被胡人得知,被拉到同一水平线上之后,汉骑要将取得优势,难度相当的大。 依靠什么战胜强大的匈奴诸胡骑兵? 轻骑不行。 就出重骑突击,凉州大马,所向无敌。 在汉军之中,有一支八百余骑、来自凉州、陇西的长征健儿已经训练多时,他们的领军裨将,有一个响当当的名字:北宫纯。 西晋八王之乱,凋零数员大将。 在此之后,能够在战场上数次击败匈奴诸胡的晋将,北宫纯是极少数的一个,他两次千里疾奔,救援洛阳的事迹也被史书忠实的记载了下来。 第二百二十八章 无一合之将 凉州大马,横行天下。 两汉时期,伏波将军马援就驻军在凉州。 赵广在占领了半壁凉州之后,就有意效仿昔日董太师建立一支西凉铁骑,这也是赵广交待给凉州郡守张轨、督护郭统的一个重要任务。 此番赵广号令新汉各地健儿,参加讨伐刘渊匈奴汉国,凉州一地的将校也是纷纷响应,参与到东征军中的将卒,合计约有一千余骑。 统领这支骑兵的将校,一共有两员将领,分别是北宫纯和独孤胜。 独孤胜的能力,在凉州之战与秃发鲜卑对战时已经显现。 北宫纯则是张轨和郭统刚刚在凉州提拔的一名小将,年纪只有十七岁,但为人甚是精明,骑战的本领相当出色。 北宫纯并不是胡族,他的祖上是从流落凉州的汉人,北宫这个姓氏先祖是出自姬姓,为春秋时姬括之后,以居住地方位为氏。 北宫氏、东宫氏、西门氏、北门氏、南门氏,这些都是以居住地的地理方位命姓氏。同样,东郭、南郭、西郭、北郭四个复姓的产生也是由于四家居于城郭四方的缘故。 这种情况,与对面的扶桑国取姓氏差不太多。 凉州骑兵与匈奴胡骑的作战方式完全不一样,他们的战马更加的高大健壮,骑卒的身上皆披着重铠、手中的武器是长矛和马刀。 长矛平端之后,可以借着战马的速度,将对手窜成葫芦。 马刀弯弯如月,更适合两马交错时的劈砍,在电光火石之间,取敌骑之首级。 赵广到达凉州营的时候,独孤胜和北宫纯正在给战马洗涮,这两个年轻人在汉军中的资历很浅,也几乎没有什么人脉。 但他们有年轻人特有的自信,他们有信心在汉军这个朝气逢勃的团队里,发挥出他们全部的才干和能力。 看到他们,赵广仿佛看到了穿越之前还在姜维军中效力的自己。 “末将参见大将军!”独孤胜眼尖,瞧见赵广带着亲卒过来,一边大声说着,一边拉了拉还在发愣的北宫纯。 赵广微微一笑,独孤胜这个年轻人相当不错,为人又机灵,确实有培养的价值,不过,他今天不是为独孤胜而来,他的目标是旁边发愣的另一个年轻人:北宫纯。 “北宫,这姓氏倒是好记,纯这个字,应该是纯臣的意思。”赵广朝北宫纯点了点头,询问起北宫纯的祖上来。 果不其然,北宫纯一听赵广问起其姓氏,本来还是淡淡的神情一下激动起来:“大将军也知道我北宫出自姬氏,先祖是追随汉卫大将军征讨匈奴时到了凉州的,随后就在金城定居了下来。” 北宫纯滔滔不绝,把其先祖的情况讲了个通透,他倒不是话唠,而是想讲清楚自已是汉人,以免赵广对他有什么想法。 其实,北宫纯这是多虑了。 赵广在穿越前好歹也看过晋朝的历史,对别的人没有什么印象,对两次救援洛阳的北宫纯还是知晓的,当然,这也不排除北宫纯这个姓氏太过吸引眼球。 与独孤胜、北宫纯一番叙谈之后,赵广又在他们的陪同下,与凉州铁骑众将士见了一面。 这些凉州兵有的出身将门,祖上和北宫纯一样,是当年汉王朝征讨匈奴、月支时的将领后代,有的则是汉羌、汉氐联姻的土豪,凶悍之气与当年董卓的西凉铁骑并没有什么两样。 凉州骑兵虽然只有千骑。 但却是一支可以左右战局变化的重要力量。 看着这一支重装甲骑,赵广对如何击败刘渊的胡骑更添了信心。 —— 洪桐县。 平阳郡下属县城,因有大槐树而出名。 马承、关彝率轻骑北进到此,和正在急速南下的胡骑遭遇,双方小规模接触战打的甚是热闹,刘渊这一方呼延翼、呼延衍兄弟齐出,与马、关两将杀在一处。 呼延兄弟也是刘渊母族子弟,在呼延部落被刘渊吞并之后,这两人识机投奔了刘渊,因为性情脾气投缘,又兼骑战本领出色,甚得刘渊重用。 双方几乎一样的装备,战马的配备上,汉军的战马多是来自北地郡、上郡一带的牧马,匈奴一方则是左国城一带的牧场生产的牧马。 品种上几乎一样,自然脚力、速度、耐力也分不出什么高样,对于骑卒来说,比拼的就是兵器是否锋利,骑战的阵形是否纯熟。 十余次拼斗之后,两支骑军斗了个五五开。 马、关二将的鞍后,各自悬挂了三、五个胡将的首级,呼延兄弟那边也几乎一样。 随后,心急如焚的刘渊,在连续的行军之后,终于带着匈奴诸胡骑兵六万余众终于杀到平阳。 马承、关彝见胡骑势大,只得率骁骑营沿汾水撤退,刘渊见好不容易咬住汉骑的尾巴,立即一声令下,命所部骑兵尾追撕杀。 另外一边,赵广得悉骁骑营与刘渊的中军撞上,也不敢有丝毫怠慢,赵广立率独孤胜、北宫纯的凉州铁骑迎击。 两支骑军在汾水谷地狭长的地段绞杀到了一处,赵广难得有机会率骑兵冲锋,一时间也是战意昂扬,连连呼喝,挺龙胆亮银枪直扑胡阵。 独狐胜、北宫纯初上战场,见大将军如此神勇,两员小将也是激动万分。 独孤胜好歹还追杀过秃发乌丸一回,稍稍还能镇静一点,北宫纯前两天刚被赵广鼓励了一番,这次又见有机会跟着赵广冲锋陷阱,顿时热血直冲脑门。 “杀,杀胡!”北宫纯嘶哑着叫喝着,将弯刀高高的举起,朝着被赵广冲散的胡骑劈了过去。 赵广当面,早已无一合之将。 武力值达到92,百鸟朝凤枪10级,七探盘蛇枪5级,这样的武力值若是换到前三国,或许还能找找吕布、关羽、张飞、典韦、许禇等猛将撕杀一场。 而到了后三国,赵广唯一能过过手的将领,也就剩下了文鸯等寥寥几人,而不幸的是文鸯还是赵广手底下的将领。 没有合适的对手,那就是无敌寂寞。 这一次迎战诸胡,虽然匈奴杂胡中有名的将领几乎没有,但也保不证胡人中会有一、二个莽夫跑出来,撞到赵广的枪下送死。 第二百三十七章 黑虎掏心左国城 马隆会出现在沁水,很是出乎魏容的意料。 晋国在上党郡的布防,一直是重北轻南,马隆当初之所以北上,就是为了防范匈奴五部的南下,上党晋军的主力也多驻扎在上党西北、太原东南方向。 魏容、马隆在沁水对峙。 马隆的偏箱车在这一回终于发挥了应有的作用,开阔的河谷地带,平坦的交战战场,再加上魏容走的急,带的又是轻兵部队,无发石车等重武器支撑。 汉、晋两军初战,猛打猛冲惯了的魏容没想到对面的老家伙用兵老辣,手段一个接着一个,偏箱车之外,马隆还有绑着火油的箭矢、木板打造的井栏等等,小发明虽然看看都不太重要,但每每到了战场总能让对手措不及防。 魏容吃了个小亏,损了五百余将卒,马隆那边也没落多少好处,偏厢车被魏容依托兵甲的锐利,损毁了四辆。 汉军且战且退,魏容无奈之下,只得先退守端氏,以待后续援兵到来。马隆为人持重,担心进入太岳山区后,又被陷入峣关那样不利地形,此时见一战获得小胜,也不追赶,直接带着部下朝下游的河内郡野王城而去。 随着河东、平阳战事的进展,上党郡的位置孤悬,随时有被汉军切断后路的危险,前不久,马隆也是连番向洛阳告知前方战事紧急变化。 这一次,得悉司马伦轻敌冒进,在解池被赵广击败的消息,晋国朝堂一下陷入到了惶恐之中。 河内郡的兵马,已经被司马伦挥霍一空,野王这座河内重镇,守卫的晋军竟然不满千人。 河东已经被赵广占据,要是河内郡再丢的话,晋国的国都洛阳,就直接暴露在了汉军的兵锋之下,司马炎遂紧急下令,马隆所部回撤野王,镇守河内郡西部。 同时,为加强弘农、河内这一线的防御,在洛阳之战表现出色的黄门侍郎孟观被司马炎启用,取代渐渐力不众心的胡奋,担任弘农郡函谷关的守将。 与年长的马隆相比,孟观的年纪更轻,用兵也更有朝气和活力, 马隆、孟观。这两个西晋泰始、太康年间,在征讨西北鲜卑、氐羌边患中大放异彩的名将,终于正式登上汉、晋争雄的战场。 与此同时,司马炎在司马温县兵被汉军击败之后,终于重新反思自己重用司马子弟、排斥异姓臣属的政策。 在羊祜、张华等人的力谏下,司马炎终于醒悟过来,单靠司马家的那些王,不可能是赵广的对手。 与儿子晋惠帝司马衷相比,司马炎是个聪明人,他开始再次重用羊祜、杜预、王浑等重要将领,同时,晋国上下也开始学习新汉的军事将领培养策略,大力的培养和挖掘晋国的年轻俊才。 论人才储备,晋国身处中原腹地,比汉末以来动荡不安、百姓流离的关中、偏安一隅的巴蜀要强的多,如王戎、刘乔、刘舆、孙会等西晋的一些出名将领,逐渐被重用。 晋国承继了曹魏的衣钵,根基还是相当深厚的,仅从统兵的将领来说,被赵广斩杀或俘虏的也不少了,但司马炎还能继续的找到新的将领替代。 与之相对应的是,司马亮、司马骏等内戚被外放,出镇一方。这样一来,看似司马亮等人被边缘化了,但实际上,外放之后这些司马家的王爷纷纷招兵买马,扩充实力,给接下来的诸王大乱埋下了伏笔。 司马炎不是什么昏君,毕竟太康之治发生在他当皇帝期间,现在的司马炎,也不是执政晚期,一心想着享乐的皇帝。 一个不把大半心思放在女人身上的司马炎,绝对是需要认真重视的对手。 这些暂时都与赵广无甚关联。 顺利的解决了温县兵之后,赵广在解池召开了一次表彰和庆功大会,在这次会上,薛季被作为盐兵的代表,上台授军功爵。 在王训的建议下,薛季也被吸纳到了亲兵营中,暂时作为王训手下的一名军侯,就地位来说,比之前的盐兵都伯要强了不知多少倍。 龙门薛氏。 从薛季开始,渐渐成为河东的一个大姓。 不出意外的话,薛仁贵应该就是薛季的后人。 韩寿有王濬作保,侥幸不死,赵广对于韩寿倒没有多少的坏印象,这人除了和贾午偷香那点风流事之外,作曲作赋都很不错,留在身边当个御用文人还是很合适的。 贾午这小娘和其姐贾南风性情还不太一样,她的脾气颇有点像其外祖贾逵,豪爽不拘小节,就是男女关系上有点乱。 这和贾家的门风估计有关联。 留着韩寿,还有一个用处,若是贾充、贾南风掌握了晋国的权柄,韩寿派过去的话,倒是可以借贾午这条线接近贾家。 —— 河东战事结束,赵广率河东郡新编汉军再赴平阳。 有薛季的示范引领,解池盐兵加入汉军的热情高涨,他们本来觉得打仗风险太大,死伤率高,一旦没了性命,家中老人妻儿都难存活。 但解池一役,却让盐兵们大开眼界,原来打仗并不神秘,只要跟对了将领,再加上齐心协力,就会赢得胜仗。 同时,与刚刚从龙门渡河东征之时相比,河东大族、百姓对汉军的态度有了新的转变。 他们对于新汉守住河东,甚至从河东再往北、往东开拓的信心更足,卫操代表卫家、裴绪代表裴家,薛永代表薛家,各遣了一支私兵加入到征讨匈奴诸胡的队伍中。 除了这几家之外,还在关中的苏、杜、韦等大族,也不甘被河东人抢了风头,也纷纷将家族中的中坚力量派到汉军中。 论起在新汉的资历,这几家可比卫、裴、薛等新进家族要深厚的多。 此消彼长。 随着汉军在平阳实力的增长,双方在战场上的均势也开始被打破。 七月下。 驻扎在上郡的傅佥率一部将卒东渡黄河,从西河郡的隰城、太原郡的碛口登岸,汉军沿三川水、北湫水向左国城方向推进。 左国城是匈奴左部的驻地,也是大单于刘渊的王庭、阏氏居住所在,傅佥这一记黑心掏心,让匈奴诸胡酋帅惊吓的面无人色。 在草原上时,匈奴人以游牧为生,居无定居,王帐也时时迁移,西汉时汉军几次大军深入漠北征讨,找到王庭的大获全胜,没找到的大败而归,可以说全凭运气使然。 内附之后,南匈奴各部的放牧区域逐渐稳定下来,主要就是在左国城、太原城、云中城一带,左国是匈奴左贤王刘豹的王帐驻地。 洪桐。 刘渊脸色极是阴沉,平阳战事拖延,文鸯、马融一文一武,将汉军营寨守的严严实实,让匈奴胡骑突进不得。 平阳城中的单征已经接近油尽灯枯的境地,一个月前还时不时有单部骑兵突困而出,向刘渊求救,最近的十余日,几乎不见单部的游骑到来。 刘渊对平阳城中的情况也不得而知。 只能简略的从汉军依旧围困的情形判断,单征应该还在城中坚守。 “汉王,晋军已在河东兵败,那赵广挟数万得胜之师而来,平阳的单部恐怕坚持不下去了,我部在洪桐进退不能,不如早早的回撤左国、晋阳,整顿各部之后,再和汉贼决一死战。”新投奔刘渊的汉人谋士崔游劝谏道。 “汉王,左国城被伪汉偷袭,各部军心不稳,万一有酋帅被人游说哗变,则我大匈奴复兴将无望矣!” 文立往洛阳之后,刘宣少了竞争对手,其在刘渊跟前的地位越发的重要,面对被汉军夹攻的不利情形,刘宣觉得,与赵广再硬拼下去,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刘宣、崔游纷纷劝说,刘渊也觉得继续在洪桐对峙没有多大意思,还不如趁着实力尚在的时候,迅速的回援左国、晋阳,先将侵入王庭的傅佥给驱逐出去。 第二百二十九章 凉州大马大突击 胡虏莽夫有没有。 事实证明,抱着侥幸心理的人总是有的,更何况,赵广还将自己的将旗摆到了最显眼的位置。 另外,从诸胡这边看过去,赵广身边除了凉州重铠甲骑外,并没有更多的人马。 呼延兄弟中的呼延翼拍马杀将而出。 自持勇力的他,觉得凭一身骑战本领,纵算打不过赵广,也有能力全身而退。 刘渊在中军瞧呼延翼出阵,心中顿时一凉,赵广这厮又使出以身诱敌这一招了,当年在固原,老爹刘豹就是被赵广给骗了,结果一条老命交待在关中,连首级也被筑成了京观。 呼延翼这小子太年轻,没有经历血的教训。 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回来,估计是回不来了,可惜,大匈奴从此之后,又少了一个年轻有前途的俊才。 刘渊长吁短叹。 他觉得自己这个大单于当的甚是憋屈,好不容易发掘了几个人才,就被赵广一直压制并痛殴,前有阎宇,后有呼延兄弟。 战事的发展,果然如刘渊所料的一样。 呼延翼朝着赵广杀来,这胡将一看就是属于愣头青一类,长的个头高大,满脸上俱是横肉,穿戴就是身份不一般,赵广心中不由暗喜。 “不容易呀,终于又有经验值送上门了,也不知道这胡将值不值1个点。”赵广拍马迎枪而上,就他现在的身份和地位来说,武力92确实有些空挂,也颇有点浪费。 这一回,要不是带上了北宫纯、独孤胜两个小年轻,要不是骑兵的集结速度比步卒更快一些,赵广上阵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赵广百鸟朝凤枪满级技能使将开来,立时将呼延翼笼在枪影之下。 呼延翼一对上赵广,其实心中就有点后悔,这远远的瞧着赵广冲杀,感受没有近距离那么强烈,等到了近前,对面的赵广杀气盈天,就如他的绰号赵阎王一样,让人看上一眼就不禁心生冷意。 “胡虏,死!” 赵广冷哼一声,龙胆亮银枪摇枪而上。 呼延翼左支右挡,靠着手中的一对骨棒、还有披在身上的皮甲连着挡住了赵广五、六枪疾刺。 待他拔马想要逃回本阵时,却赫然发现跨下战马正呼噜噜的冒着热气,鲜血从马的臀部股股流出,也不知什么时候,战马竟被赵广给刺中了。 “小青!”呼延翼一声痛呼,这战马与他相处已经有三年时间,比老婆还要亲密,现在却被赵广伤了,要是再打下去,这马估计也就废了。 赵广才不理会呼延翼这胡将在心痛什么,他只知道对面的胡将注意力开始分散,战马受创也跑不动了。 “死!” 随着赵广的呼喝,呼延翼的脖子猛的一扭,龙胆枪尖处,已是点点血迹滴落。 呼延翼尸体卟嗵一声摔落马下。 乌云踏雪驹的蹄子从他身上踏过,随后,又是凉州铁骑如雷般的密集奔驰掠过,等千骑而过,再看呼延翼跌落之处,已是一片肉泥,再分辩不出半截入土的尸体是谁来。 斩落一员胡将之后,赵广心情振奋,这马上骑战就是比步战要来得爽快,怪不得当年在长坂板老爹赵云能够纵横曹营无有敌手,看来除了一身本领之外,战马的速度上的优势也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感。 刘渊见呼延翼落马,心中猛的一痛。 没办法了。 赵广这一回,又祭出了凉州大马、重装甲骑这全新的东西,这些在新汉那边并没有什么,关中的铁坊、木坊现在发展势头迅猛,骑兵的这些需求都能满足。 但换到刚刚建立“汉国”的刘渊,则不仅是财力上不够,就是技术人才方面也是奇缺。 赵广和呼延翼的这一场单挑,其实只是整个洪桐战场的一小部分,在其余地方,胡骑还在追杀马、关二人所部的轻骑。 但因凉州铁骑的杀入,因赵广的奋击,整个战场态势再一次的逆转,匈奴胡骑原本追杀马、关的诸部将校纷纷放慢了步伐。 胡骑斗志渐失。 长途奔袭带来的疲惫,也开始袭上他们的心头。 刘渊无奈的看了看左右的酋帅,这些部落的酋豪们一个个或避过他的目光,或低着头,全无刚开战时的精气神。 “大单于,还是先撤退吧,平阳那边,可以让单征再守一阵。”刘宣凑到刘渊的跟前,给了这位年轻的大单于一个台阶下。 刘渊轻哼一声,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就这样吧,今日先便宜了赵广小儿。” 刘渊一声令下,胡笛急促的吹响,各部胡骑开始拔马转向,在速度方面,这些轻骑比凉州重骑要快了许多,他们的作战方式也更加的灵活,不像披了重铠的凉州骑兵只能在一个方向猛打猛冲。 赵广瞧着诸胡远遁,心中倒也没有多少遗憾。 凉州铁骑的优势,就在于短距离上的冲刺和突击,刚才这一次近战,赵广就占了胡骑尾追马、关两人过近的便宜,等到诸胡发现凉州骑兵时,已经来不及再拉开距离。 赵广领军得胜回归。 文鸯、文虎等将领正带着兵马准备接应赵广,却已发现战事已经结束,这让文鸯等人不禁大为后悔,他们刚刚听到胡骑大举来犯,连忙调兵遣将想要增援,时间上只稍稍晚了一点点。 “大将军,你怎么亲自带兵上去了,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文鸯见赵广杀的亮银枪上斑斑血迹,以为他受了什么伤,连忙追问起来。 赵广哈哈一笑,从马上一跃而下,解释道:“次骞是怨我没叫上你一起吧,这胡骑来得凶猛,要是不杀一杀彼等的威风,等到平阳城下再行出战,那城中胡虏的士气就会高涨,不利于我军长期的围困。” 听赵广这么一说,文鸯等人心中才始稍稍释然。 平阳城坚,强攻肯定不是最好的招数,单征在城中也动员了单氏的全部族众守城,要是硬拼的话,汉军纵算拿下平阳,也将得不偿失。 而刘渊这一次也明摆着,要让单氏当一当炮灰,消耗一下汉军的实力。 平阳之战,最好的应对策略,就是长期围城,断绝城中之敌与诸胡的联系,降低他们的士气,消耗他们的粮秣、辎重,最后迫使其投降。 第二百三十章 文立又献奇谋 并州,西河、太原两郡交界处,介休。 刘渊在洪桐受阻之后,即率骑兵沿汾水后撤至介休,这里在后世的地名为灵石。 介休的东部是太岳山的石膏山、尖阳山,西面是吕梁山的中华山、老虎山,两座山脉之间,是汾水及其支流静升水、仁义水。 介休县城就位于诸条河流冲积出来的河谷滩地上,刘渊守在此处,正好扼住汉军北上的通道,同时,背后有平遥、祁县、晋阳、左国等地支撑,匈奴大军不惧与汉军长期对峙。 在介休城中,刘渊召集了麾下文武商议对策,面对赵广来势汹汹的势头,诸胡酋帅也是一筹莫展,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其中,更有一些悲观的杂音,让刘渊这个新任大单于、汉王非常的羞怒。 “汉王,为了抗击那赵阎王,我呼延部落损失惨重。”议事一开始,呼延衍这个呼延部落中仅存的酋帅就红着眼睛,更咽着上前。 “汉王,呼延保术、呼延晏、呼延翼等勇士皆战死沙场,小子虽然年轻无知,能力不够,但也愿领一支军再战伪汉,不杀赵阎王决不收兵。”呼延衍这一句话说出,众胡酋脸上表情皆是一滞。 什么回事? 赵广那阎王的本事,呼延衍没看到吗? 他竟然还有胆子出战,真不愧是呼延不怕死部落的勇士。 “这.........。”刘渊也被呼延衍这话搞的一愣,这呼延衍究竟在说些什么,是要可怜他呼延部落,还是想要持勇出战。 一旁的刘宣老奸巨滑,听呼延衍这番表态,心中已是了然,忙上前道:“呼延部落的功劳,汉王和老夫都记在心里,等打败伪汉之后,我们一定择一丰美牧地,给呼延部落休养生息。” 呼延衍听刘宣这么一说,脸上露出惊喜之情,连忙向刘渊、刘宣等匈奴及诸胡大酋帅、贵族告退,他的身份低微,又兼年轻,这样的重要会议轮不到参加。 呼延衍一走,刘渊难看的脸色才始稍稍好转起来,呼延大部在固原大战后就被他逐渐支解,就比如呼延翼,他家中妻儿现在都在匈奴左部,由他刘渊的族中照看着,哪里用得着呼延衍替他说话。 而且,刘渊对呼延翼的女儿,只有八、九岁的小呼延氏甚有好感,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上几年,刘渊就会迎娶呼延氏,到时两家就真正合为一家了。 这里不得不提一句,胡虏的女子成婚比汉人要更早一些,可能是喝牛羊奶和肉食的关系,十二、三岁就已发育的胸脯挺挺了。 相比而言,汉人女子虽然细皮嫩肉,但普遍来说,要到十五、六岁才始成熟起来。至于像赵广、诸葛婉这样,为了子孙健康再晚一些的,也不是没有。 呼延衍所说的部落,实际上是呼延衍自己的本部,部众不到五千人,包括了老弱妇幼在内,真正能上马征战者,估计连五百人都凑不出来。 再说了,瞧呼延衍一副吓破了胆的样子,这个人以后估计是没有什么发展的潜力了。 呼延兄弟,一死一废。 让刘渊的心情更加恶劣。 文立侍立在刘渊的下首,见气氛很是紧张,遂上前说道:“汉王,属下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刘渊横了文立一眼,这个从洛阳投奔过来的汉人文胆,主意倒是很多,但细究起来,在对付赵广方面,也没有多大用处,也不知这一回有什么好招数。 “尽管讲来,本王不怪罪就是。”刘渊淡淡摆手道。 文立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道:“汉王、诸位酋帅,可否移步往属下帐中一叙。” 刘渊和诸部酋帅不知文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等跟着文立到了其帐下,掀开毡毯看去,只见中间是一处四方型的沙盘,用沙土堆积的高低起伏,有些地方还用不同颜色的小旗标注着。 “汉王,这便是那赵阎王行军打仗时的必备:沙盘。据说汉军的参军司每有军议,便在沙盘前推演变化,判断敌情,甚是灵异,我军若是有此物辅助,纵算不能取胜,也可立于不败之地。” 文立得意洋洋的点指向沙盘处,上面的几处显眼的地方,正是平阳、介休、安邑、龙门等要紧所在。 刘渊趴近沙盘,仔仔细细的察看了好几遍,最后猛力的一拍大腿:“好,很好,文师,那赵阎王还有什么好东西,你尽管一一讲来,我们以后行军作战,除了羊皮地图外,也用这沙盘来推演,本王倒要看看,那赵阎王还有什么招数使将出来。” 诸酋部帅此时也一个个的趴在沙盘处,有几个不耐的,已经开始将手伸到沙盘中间,这下子让一旁喜形于色的文立连声叫喊起来。 “停,快放手。这沙盘制作不易,万万不可触摸。” 刘宣与文立相熟,这文立制作沙盘的过程,他也看在眼里,这时忙出声喝止道:“都抢什么,上阵杀敌没见你们这么积极,哪个毁坏了沙盘,休怪汉王军法从事。” 乱哄哄一番叫嚷结束,文立终于有机会在沙盘前,叙一叙他的作战策略。 “汉王,我们来看这沙盘上的阵势,我军在平阳、介休、左国一线与伪汉对峙,身后的祁县、晋阳等地牧场可以提供粮秣、草料等辎重补给。” “相反,赵阎王的军队从关中远道而来,依靠大河、汾水运输粮秣等辎重,从距离上来讲,我们近,伪汉远。我们是在家门口作战,有身后诸部将士支持,而伪汉却是不然,他们劳师远征,又在不熟悉的地方作战,得不到什么支持,所以,这一战,我们取胜的把握要比固原、蒲阪都大的多。” 文立的长篇大论,开始时并不精彩,但渐渐的吸引了刘渊、刘宣等人的注意力:“汉王,你来看,我们交战的地方,隔着太岳山、王屋山,东面是晋国的上党郡、河内郡。” 说到这里,文立停顿了一下,自信满满的说道:“汉王,诸位酋帅,你们说,要是我们另辟蹊径,与晋国联络,游说晋国皇帝从河内郡出兵侧击伪汉背后,那么伪汉军队腹背受敌,又有后路被断的危险,纵算赵广有千般万般的本领,也挡不住我汉、晋两国的合击。” 第二百三十八章 分化太原王氏 刘渊兵退! 以轻骑为主的匈奴胡骑来去如风,扎营开拔等事项胡人也都熟谙惯了,等到马承、柳初、徐武等汉军将领发现时,洪桐大槐树一带已是狼籍一片,不见一个胡骑身影。 柳初犹不死心,带着一队汉卒搜索胡虏的营帐,结果在后营的一处偏僻地方,闻到有阵阵的恶臭传来。 柳初带着将卒寻找过去,赫然发现有数处堆砌着汉人尸体的大坑,上面一层覆盖的还没有腐烂,底下的则已是白骨森森,瞧这些尸坑的大小,被屠戮的汉人接近万余众。 “该死的胡虏!”柳初脸色铁青,握紧钢刀的手微微颤动,这一刻,蒲阪渡口,父亲柳隐被匈奴围攻战死的情形又浮上他的心头。 赵广得知匈奴诸胡屠杀汉人无数,心中也是戚戚然,五胡乱华的序幕已经开始,虽然他竭尽全力的在驱逐胡虏,恢复中原的汉人天下。 但仅凭他一人,仅凭新汉一支力量,要想解救整个北中国的汉人,着实太不容易。 不仅仅是国力原因,更有像这次晋国在后面拖后腿的情况。 好在,赵广对此已有心理准备,对司马炎和晋国朝堂,他本来就不抱什么期待。 —— 平阳城中的单征,此时再无守城下去的信心。 单部在城中的人数已经降到了不满万人,死掉的除了战死的部众之外,更多的是饿死病死的老弱,若不是人少了,平阳城中的粮秣早就不够。 单征的二个儿子,一个早夭,一个被刘渊留在左国当人质,身边只有还不满三岁的小女陪着。 不过,如果再被围困下去,这唯一的女儿怕是也活不成了。因为城中单部的一些部众家中,已经开始出现易子相食的情况。 等部众的幼儿都吃完了,单征就算是酋帅,也保不了单氏小娘的性命。 “降了!” 单征狠了狠心,留在左国当人质的儿子肯定是活不成了,这也没办法。 单部不能因为一个小儿,被灭了部族。 八月一日,晨。 多日紧闭,被堵的严实的平阳城门吱呀呀开启,单征领着城中幸存的部众跪倒在城门口,在他的身畔,瘦瘦弱弱的单氏小娘低着头,一对惊恐的眼睛从发梢缝隙向越来越近的汉军队伍瞄去。 一匹高大的健马映入她的眼帘。 马上之人身形高大,面容俊朗,鞍前的一杆长枪寒芒毕露,隐有阵阵杀气涌来,让单小娘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单部,即日起迁蜀中,部众分散为民,不得聚居一处,单征,违抗大汉诏令,擅启战端,罪不容赦,念其有献城之功,留单姓,贬平民。” 单征趴伏在地上,聆听着汉国对自己的处置,不敢稍有一丁点的反抗。 部众能活着,就算是不错的了。 至于保留单氏部落,单征在平阳城中就不作此想了。 让他意外的是,赵广对自已的处置还算不错,保留了单姓,也算是让他这个单氏部落的末代酋帅有了一个回忆的念想。 以后,就安安份份的在汉国做一个平民吧! 或许,将来单氏的子孙,会有东山再起的那天,当然,不再是作为氐人单氏部落的酋帅,而是作为汉国的臣民。 从氐人变成汉人。 单征父女身上发生的事情,就是汉民族融合和壮大的一部历史。 —— 赵广率汉军继续北上,兵发并州刺史部。 汉军沿汾水北上,过洪桐之后,下一个县城即是太原郡祁县。 太原郡在去年被刘渊所窃占,不过,太原王氏依旧在晋阳、祁县两地拥有较强的实力,王氏的私兵、部曲有近万人。 刘渊虽然有心吞并,但却被赵广牵制在平阳,无法腾出手来。 魏晋时期,“九品中正制”是最主要的官员选拔制度,九品中正制对于家世背景极为看重,导致已成名门的大家族势力愈加庞大,太原王氏也在这一时期达到天下一流家族。 太原王氏,从支派来讲,又分为祁县王氏、晋阳王氏二支。 其中:祁县王氏在汉末三国时期,最为有名的人物就是司徒王允,也就是诛杀了董卓的那一位,传说中美女貂蝉的义父。 王允之后,他的侄子王凌官至曹魏太尉。曾经当过曹操的丞相掾属、后来就跟着张辽征讨吴国,击败吴将吕范,石亭之战,王凌与贾逵一起力挽狂澜,击退了正在进攻曹休的陆逊。 军功在身,王凌随后历任扬、豫二州刺史,曹芳当皇帝时,拜征东将军,进封南乡侯,授车骑将军、仪同三司,嘉平元年(公元249年),代替蒋济当上太尉。 嘉平三年,王凌不满太傅司马懿专擅朝政,与兖州刺史令狐愚一起谋立楚王曹彪为帝,事泄自尽,时年八十岁,夷灭三族。 晋阳王氏,在魏晋时期最为有名的是司空王昶,他的二个儿子中,王浑现在是晋国的征东将军,驻守在淮南,手握重兵。另一个儿子王湛性情简淡,不喜宾客,在家闲居。 王浑有二子,王戎、王济现在都是晋国朝中有名望的官员,可以说,太原王氏在洛阳几乎占了四分之一的名额,足可见其势力之大。 祁县王氏被夷三族。 可以说被司马家杀的根子都没有了,虽然司马炎在晋代魏之后,假惺惺的大赦天下,并且让晋阳王氏的王湛过继到祁县王氏,以延续祁县王的家族。 但人都死光了。 就算假装续上,也不是原来那个王了。 赵广率汉军进驻祁县后,下令全军驻扎下来,巩固已占领地区。 同时,在王湛的陪同下,赵广特意到王允、王凌的墓前祭扫,这两位名臣虽然有这样那样的缺陷,个人能力也有不足,但大节上他们不亏。 至于小节上,王允当权时,排挤异已,杀戮蔡邕等名臣,着实没什么可辩解的,后来被杀也是咎由自取。 王湛本来不想与赵广这等显赫人物见面,尤其在听说赵广杀人如麻,有阎王之称后,但架不住赵广几次三番到祁县王家大院探访。 赵广手握重兵,王湛就算在祁县甚有名望,也不敢在汉国大将军面前张狂,况且,一番接触下来,王湛还意外的发现,赵广这人学识博杂,天文地理、杂学百科,几乎什么都能说的上来。 王湛其实不知道,赵广这哪里是学识渊博,分别是后世逛某些论坛、看知乎得来的零碎知识,不过,在这个书籍匮乏,大族垄断教育的时代,赵广的这点学问,用来唬唬不经世面的王湛倒是足够了。 仅仅三、四日的功夫,王湛就把赵广当作了可以抵足相交的至交好友,尤其在回到晋阳,听到有族人抵毁赵广之时,王湛就会忿怒不已,严词俱厉的加以反驳。 祁县,署阁,汉军中军所在。 赵广看罢王湛从晋阳送来的书信,不由得喜上眉梢。 “大将军真是好手段,太原王氏自此不得安宁矣!”卫操在旁,瞧见书信上的只字片语,已然猜到赵广分化太原王氏的用意。 卫操大家族子弟,自然明白其中的弯弯饶饶,像马融、何攀、李毅等这寒门子弟则对此不甚清楚。 赵广微微一笑,解释道:“太原王氏要是都为司马炎效力,那我们就算占了太原郡,也还是驻不长久,唯有在王氏中间找到心向大汉的子弟,才能确保并州的稳固,才能真正将匈奴杂胡驱逐干净。” 马融等人这下才始回悟过来,到了祁县之后,赵广为何下令停止向北进攻,又抽出时间专门祭扫王允、王凌之墓,又与王湛长谈几番不歇。 第二百三十一章 纸上谈兵乱纷纷 文立在晋国算不得什么名士,但在匈奴这里,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地位。 由于投奔刘渊稍早一些,文立甚至还排在崔游的前面。 这一次,文立也是冥思苦想,终于从脑海的深处,挖出了沙盘和联晋两大计谋,特别是后一个联晋的主张,可以说深得苏秦合纵的精髓。 一家打不过,那就两家合力,共同对付不可一世的赵广。 这一建议让刘渊沉郁的心情为之一振,这几年来,他虽然被赵广压制的很惨,匈奴诸部也死伤甚多,但也托了赵广的福。 由于刘豹早早被杀,他刘渊才得以年纪轻轻就登上大单于的位置。 不过,也有他刘渊更惨的倒霉鬼,比如晋国皇帝司马炎。 要说起吃败仗,他刘渊只有固原、蒲阪二次,而司马炎则连续的打败仗,并且丢掉了大半个巴蜀、整个关中、凉州半壁,还有新城三郡。 这世上有谁比他刘渊更恨赵广,估计就只有司马炎了。 至于南方的吴主孙皓,虽然西陵被赵广夺了去,但本身西陵是步家的,他孙皓只占了个名义,实际上也没失去什么。 更重要的是,西陵被新汉占了之后,汉、吴之间的贸易方便了许多,吴国的许多东西只要运到西陵,就能换回蜀锦等精美的织物,让孙皓很是高兴。 宫中美人越来越多,赏赐的东西也越来越多,一般性的物品也不能搏美人一笑,只有来自异国的东西才能让人感到新奇。 文立站在外交的高度,献出联晋的主张,立时得到刘渊、刘宣等人的高度肯定,出使洛阳的差使,也自然而然的落到了文立身上。 这一次,文立的身份也大不一样:汉国黄门侍郎,五品官职。 虽不能说荣归故里,但也足够文立在洛阳的一众清淡玄学的好友那里炫耀的了。 —— 洛阳。 在两个汉国开战之后,晋国朝堂沉浸在一片欢腾之中,盼望已久的好消息终于到来了。 赵广、刘渊打的不可开交,新汉这边出动了将兵五万,再加上辅兵十五万,匈奴汉国那边也有七、八万控弦之士,要是双方打下来死个四、五万人,那对于晋国来说,就是天大的好消息。 最好的结果,当然是两个汉国打成旷日持久的拉锯战,双方都死伤惨重,最后晋国方面出动大军西破新汉,北破匈奴汗国,坐收渔翁之利。 次一点的结果,当然是赵广被打败,那晋国大军就可以直接进攻潼关,一举收复关中失地,然后再兵发巴蜀,灭亡新汉。 至于刘渊那边实力增强,也不用太过惧怕,匈奴的北方,还有鲜卑可以牵制,到时候二胡相争,晋国又可以趁机从中挑拔,再次坐山观虎斗。 最差的结果,就是刘渊不敌,被赵广一下子击败,那样的话,新汉的地盘从关中又扩张到了河东、并州等地,黄河天险自此不复存在,更为严重的是,汉军接下来可以通过太行八径,进攻晋国的冀州、幽州后方。 不过,晋国上下对平阳之战的预测还是比较乐观的,他们的分析也基本和文立一样,认为随着补给线的拉长,赵广以往内线作战的优势不复存在。 纵算有些个人神勇的表现,在多达数万将士撕杀的战场上,也显现不出多少影响力来。 不得不说,清淡误国这句成语,对晋国朝野非常的适用,洛阳城中,随着两汉战事的加剧,纸上谈兵的人也越来越多。 等到文立进城,与何邵、阮咸、潘岳等好友一叙,满耳朵听到的都是如何如何排兵布阵,如何如何击败赵广,反正几乎所有人都将赵广视为对手? 为什么没有多少人选择刘渊,原因很简单。 一是刘渊在洛阳求学过,玄学上虽然不甚精通,但至少也学过,并与这里的诸多学子还曾是同窗,都是老熟人,怎么好往死里打。 相反,赵广就不一样了,一个从来没见过的莽夫,一个只知道杀戮的武将,这样的人不当对手简直说不过去。 二是赵广这些年来风头太劲,几乎是打遍魏晋无敌手,不管是经验丰富的邓艾、还是号称武库的杜预,或者发明专家马隆,更有司马望、司马孚等司马家族的德高望重之辈,均在赵广手底下或失了性命,或吃过苦头。 打败最强大的对手,那种成就感是战胜刘渊这等胡虏所不能给予的。 文立冷笑着打量着何、阮、潘等人,看着他们一个个兴高采烈的样子,心中只觉得万分好笑,赵广要是那么好对付,他文立也不会早早的生了华发了。 不知不觉中,文立的见识已经远远的高过了昔日的同窗。 文立与何邵见面,当然不是只叙叙旧,他真正要想见的是司徒何曾,也就是何邵的父亲。 有了何曾的推荐,文立就能够将刘渊的国书、还有自己的意见讲述给晋国的重臣,比如贾充、荀勖、王沈等人。至于司马炎那里,文立暂时还见不到他。 当然,主要的原因并不是文立资格不够,而是司马炎最近太忙了,他又开始在晋国广纳嫔妃了,这已经是司马炎当了皇帝之后的第三次纳妃。 皇后杨艳虽然和司马炎感情很好,但杨艳更多的喜欢谈她们杨家的权势,贵嫔胡芳被疏远流放到了金墉城,司马炎身边也缺了一个让他心牵梦绕的人。 历史上,诸葛婉就是在第三次的选妃中,被司马炎看中而纳进宫内,而这一次,也不知道是哪一家的女儿会成为羊车临幸的美人。 何曾从文立处得到刘渊接战不利的消息,心中不由得大急,怎么匈奴胡虏在骑兵作战上,都不是那赵阎王的对手,那岂不是说,赵广这人已经无人能制了? 一想到这里,何曾就坐不住了。 他连忙将贾充、张华、向华、裴秀等一干晋国大臣、官员请到司徒府中,聚集起来商议一个条陈和对策,以供接下来上朝时向司马炎陈供。 要不要和匈奴联合? 晋国的重臣们在这次重大的选择面前,意见发生了分歧。 第二百三十九章 呼延部落投降 分化、拉拢王湛。 赵广这一次用的是阳谋,太原王氏内部,其实早在河东落入到新汉手中时,就争论过晋、汉之间,王氏应该如何来选择。 王浑是晋国的征东将军,连带着二个儿子王戎、王济也都在洛阳定居,他这一支肯定是心向晋国。 王湛身无官职,属于闲散之人,性情豁达的他,更中意与自己交谈甚欢的赵广,更重要的是王湛在过继给祁县王氏之后,与晋阳王氏已经分属二支。 作为王氏的一个分支,王湛有责任将祁县王氏延续下去,这是他在王充、王凌的墓前许下的承诺,选择汉国,对于王氏来说,也不失为一次有价值的投资。 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天,王浑这一支也被夷灭时,祁县王氏也会将今天一样,将自己家的一个姓王的子弟过继到晋阳王氏的名下。 国家的兴与衰,此起彼伏。 家族的兴与衰,其实也是一样。 多方投资,确保总有一支跟对方向,是大家族在动荡时期的睿智做法,不只是王氏,比如最为有名的琅琊诸葛氏也是一样。 —— 左国城。 刘渊退守王庭。 吕梁山区复杂的地形,让匈奴骑兵的追击变得异常困难。 山地作战,对于习惯了汉中、陇上崇山峻岭的傅佥来说,那是如鱼得水,本来傅佥对赵广让他偏师出征还有些想法,但渡河到了左国城一带后,傅佥不由得心花怒放。 “好一处表里山河,这就是我傅公纪施展本领的地方。”傅佥在左国城周围转了一圈,掳走了匈奴人放牧的千余头牛羊之后,即从三川水直下,过黄河又回到了上郡。 一河之隔。 傅佥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把刘渊气的险些吐血。 汉军水军在黄河上优势明显,匈奴胡骑在陆地上可以称雄,到了水面上则是旱鸭子。 左国城的位置,又正好处在吕梁山朝向黄河的那一面,地形条件上易攻难守,很不适合当一国之都城,在历史上,刘渊建立汉赵之后,也很快的就将都城迁到了平阳。 但现在,刘渊却不知道能往哪里去了? 赵广这恶贼占了平阳,晋阳一带有王氏牵制,匈奴诸胡的力量不足于完全震慑住王家。 况且,赵广拉拢王湛的事情已经传开,要是刘渊敢去,万一王氏突然起兵,则刘渊可能再次腹背受敌。 “汉王,我们该走了,这左国城一带,不是我们应该呆的地方啊!”刘宣长叹一声,对着刘渊丧气的说道。 作为匈奴的智者,刘宣一向自诩智谋百出,部落中也没有人能胜过自己,但这一回与汉国的交锋,却着实的让他倍受挫折。 赵广这阎王,委实是非常人也。 面对晋、匈的两面夹攻,竟然还游刃有余的跑到解池,组织盐兵打败了司马伦的温县精兵,这盐兵那么厉害,为何晋国之前没有好好利用起来? 刘宣百思不得其解。 “叔父,左国要是弃守,我们大汉国又往何处为好?”刘渊倒没有刘宣那么感慨,或者说作为常败之将,他对于赵广的神异表现已经麻木了。 刘宣想了想,道:“中原一带,是汉人的天下,我们大匈奴还是要往北方的草原驻留为好,我听说宇文莫槐在辽东发展的很不错,或许我们可以和宇文髡发部落联系,与鲜卑人在草原一争高下。” 宇文鲜卑也是匈奴别部一支,要是刘渊的匈奴五部与宇文部落联合起来,倒真能让刚刚在草原上称雄的鲜卑诸部喝上一壶。 刘渊神情复杂的点了点头,放弃几代祖先开创的基业,确实让人心痛。 但是,与整个匈奴族群的存亡相比,左国区区一城,并州这被围困的一隅又算得了什么。 两难之下,刘渊与刘宣、崔游等心腹几番密议之后,决定向东北方向迁移,先将匈奴五部迁涉到云中、代郡一带。 云中即后世的大同,代郡就是张家口。 这两个地方属于汉人和匈奴、鲜卑等游牧民族交界的地方,换句话说,是谁都可以管,谁又都管不着。 在汉人势大的时候,汉王朝扩张势力,将国境线北推到了阴山、河套一带,云中、代郡自然成为汉朝一个郡。 在胡人势强的时候,云中、代郡又被草原民族所占据,成为胡人放牧的夏季牧场。 刘渊有意占领云中、代郡,目的就是想依靠这里的草场恢复匈奴的实力,同时,也有意和鲜卑部落中的宇文鲜卑取得联系,争取重新成为漠南草原的霸主。 虽然刘渊将王帐迁移的消息隐藏在很小的范围内,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随着时间的推移,左国城将要被放弃的消息,也开始在诸胡部落中传扬开来。 —— 太原郡南端,雀鼠谷。 意谓地势险要,唯有雀鼠方可通行。 这里又称为冷泉关,是晋中与临汾盆地之间七十里险绝山谷的最北端,踞三晋腹地之咽喉,扼南北交通之要冲,自古为北方边陲之军事要塞。 在刘渊退守左国城之后,雀鼠谷成为汾水畔仅有的还在胡人手里的隘口,守卫在此处的正是呼延衍所在的呼延部落一支。 呼延衍在匈奴五部中的地位已经一落千丈,不仅刘渊不想看他,就连刘宣、刘灵等人也羞于和呼延衍为伍,而这也是呼延部落被抛弃在雀鼠谷的原因。 不过,呼延衍也不是完全与世隔绝。 吕梁山虽然险峻,但毕竟一早就被人类开发,山间径道、猎道只要稍稍留意,就能够发现几条,借着猎道通畅,呼延衍可以和除左部之外的匈奴各部落来往。 雀鼠谷,匈奴呼延部落驻地。 “什么?大单于的王庭正在拔营,怎么没人通知我们?”呼延衍怒骂一声,脸上分外的急切,他刚刚从左国回来的族人那里,听到王庭迁移的消息。 呼延衍气呼呼的骂了一阵,心中也是了然,他这是被抛弃了。 刘渊通知他又怎么样?雀鼠谷已经处在汉军的包围之中,除非呼延衍愿意放弃部落中的所有,带着几个心腹翻山越岭出逃。 不告知呼延衍,那等汉军追杀时,呼延部落还能在雀鼠谷要隘处堵上汉军一阵,毕竟,单靠汾水水道,不打通陆路的话,汉军用兵也不顺畅。 “单征能降,我呼延衍也能降,大不了一拍两散,咱也到关中去享福去。” 呼延部落残破,呼延衍身边也没个可商量的人,他一个人思来想去,最后突然想起单征投降的事来,心中不由得豁然开朗起来。 雄心壮志恢复大匈奴的霸业?刘渊、刘宣有这样的想法。 但呼延衍不过是一个小部落的酋帅,他想要的只是安稳,呼延部落连续的失血,再也禁不起折腾了。 决心投降之后,呼延衍也是一不做二不休,立马带着部众缚手下山,到了祁县之后,效仿单征在平阳投降的做法,跪倒在城门口,趴伏于地乞降。 赵广在祁县中军署阁得知雀鼠谷之敌下山请降,倒是颇感意外。 雀鼠谷也就是冷泉关这个地方太过险要,就算强攻的话,要拿下来的可能性很很小,想不到还没等他布置停当,呼延衍就投降了。 不过,有匈奴部落来降,说明刘渊的诸胡联盟已经开始瓦解,这是个好兆头,再加把劲的话,估计刘渊就真顶不住了。 “大将军,好消息,投降的呼延部落酋帅报告,刘渊要弃守左国城,匈奴胡虏要逃了?”马融兴冲冲的从城外受降回来,一脸兴奋的叫喊道。 赵广一怔,随即心中一喜,追问道:“此消息可真切,确证过没有?” 马融连连点头,答道:“属下已经命斥候多路齐出,靠近左国城,打探匈奴王庭的消息,相信不日就有军情回报。” 赵广沉吟一阵,下令道:“给各军将领下令,全军当以尾追击溃胡虏为根本,由南向北压迫过去,匈奴胡虏弃守一处,我们就占领一处。” “让大家记住,人可以放跑,帐蓬、器械、财帛等等都必须留下。如果匈奴人困兽犹斗,实在堵不住,就放他们北去也无妨。” “另外,呼延部落,依单部旧例即可,呼延衍留呼延姓,迁关中。”赵广吩咐道。 马融应和一声,忙转身下去与参军司商议起具体的进军方略来。 对呼延衍的处置,有单征的例子在前,只要照搬照抄就行,赵广也没有多去在意,呼延也是双姓中的知名姓氏,到了宋朝的时候,呼延家族已经成为了将门的一支,后世还专门有过一本评书《呼家将》。 真正让赵广在意的,是匈奴北迁后的影响。 匈奴曾经是草原上的头狼。 但现在,这头苍狼已经老了,失去了强有力的族群,鲜卑人取而代之占据了漠南漠北的肥美草原。 刘渊要是向北迁移,只剩下族人,缺少过冬物资的匈奴人怎么过活,只能去抢鲜卑部落的东西,那样的话,匈奴诸部不可避免的会与鲜卑部落发生冲突。 匈奴、鲜卑在草原上大混战在即,这是赵广希望看到的,也是汉人王朝最为期待的。 北方草原上,两强争霸或者三足鼎立,才是南方汉人最为安稳的年景。 第二百三十二章 司马子弟兵 洛阳,司徒府。 何曾的资格足够老,他的父亲何夔官做到曹魏的太仆,可以说位高权重,很牛逼的一个人物,何曾本人也是牛人,最有名的是这个人一生奢侈无度,留下过“何曾食万”的成语。 司马炎当皇帝的时间已经不短,开始时这位历史上称为晋武帝的君王还是蛮勤勉的,但时间一长,司马炎对于朝政也开始倦怠了。 与临朝议事相比,他显然更喜欢和美人嬉戏取乐。 晋国的朝政,在司马炎的放权下,逐渐转移到何曾、贾充、荀勖、杨骏、张华等重要官员的手里,这种变化在司马炎当皇帝早期不明显,到了中期后就越发的清晰。 汉建隆四年,晋泰始三年,正是司马炎这种放松心态变化的开始。 面对是否与刘渊联合,共同对付赵广,晋国重臣们的意见不一,发生争执并不出人意料之外,自从晋篡魏以来,晋国朝堂上,两个派别的内斗就一直没有停歇过。 代表着传统士大夫形象,以民生疾苦为根本的张华、裴秀、裴楷等人,与只关注皇帝司马炎的喜怒哀乐、关心自己利益得失的贾充、荀勖等人,执政理念和观点对立,相互之间也各看不惯。 以往,在司马炎的平衡之术面前,这两方纵算有些分歧,也被司马炎给化解掉了,甚至这样对峙的情形,也是司马炎很乐意看到的。 但是,当小分歧变成大矛盾时,司马炎渐渐的压不住了。 比如这一次,关系是否与匈奴联合的国策,贾、荀等人自然是倾向与刘渊结盟,这样的话,他们就能凭着与刘渊的良好关系,从中获得巨大的好处。 而张华、裴秀还有一向淡泊的侍中庾峻,则反对与胡虏合作,他们对诸胡势力的扩张心存警惕,特别是张华,因为有在幽州当官的经历,对胡虏为祸中原感触很深。 庾峻这个人有必要提一下,鄢陵大族出身,庾峻、庾纯兄弟都是魏晋之时名望很高的名士,也很得曹魏几代皇帝的信任,只不过,他们担任的官职没有什么实权,也晋代魏时也无甚作为。 庾氏家族后来在东晋时出了几个厉害人物,最有名的庾亮、庾文君等人,是东晋的重要门阀之一,发迹的时间比王、谢还要稍早一些。 何曾是两面都不得罪的老好人,一番劝解之后,他收拢各位重臣的意见,向司马炎作了奏报,这份奏折语气上还算中立,基本不偏向任何一方,但实际上还是隐隐的倾向于和匈奴联合。 没办法。 何曾家里开销太大了,每餐食不过万,就算他日井斗金,也抵不过大量的消耗。 赵广那里肯定是不会有什么好处拿的,刘渊这一边,文立早就带来了备好的财帛、还有田地出产,数量上让已经看到单子的何曾心喜不已。 贿赂是打开腐败缺口的钥匙。 晋国虽然刚刚成立,但实际上却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开始之国。 晋朝的重臣官员们,如何曾这样的,祖上好几代都是曹魏的官员,他们继续了祖先的财富和地位,却缺少了开拓进取的精神,他们享受了高官厚禄的舒适,却忘记了筚路蓝缕的艰辛。 —— 就在文立游说洛阳之时,平阳之战进行到相峙阶段。 赵广带领着汉军与平阳守敌单征所部、洪桐刘渊的骑军小规模的战事不断。 凉州大马是一支威慑力量,用于紧急状态下的突击作用明显,用于常规的战事则有点浪费,赵广也无意在这等小冲突中消耗不到千骑的凉州铁骑。 汉军轻骑的战斗力与匈奴诸胡骑兵相比,稍显弱势,这里面装备、训练都没有什么问题,根子还是经验上的欠缺。 于是,马承、关彝的骁骑再一次被派上了洪桐战场,上一次遭遇战的失利,让骁骑营上下很没有面子,也让马、关两将憋足了劲头。 “怎么办?我们兵少,与匈奴胡虏消耗不起,我们这边损失一个,胡虏那边有三个可以补充,要是硬拼下去,只怕骁骑营这名头就要取消了?”领了军令,马承忿忿然对关彝诉苦道。 关彝也是一筹莫展,动脑子不是他的长项,不过,关家子弟在汉军中的人脉,比中途投靠刘备的马家要强了不少,关彝想不出主意,他可以求人。 关彝求到的人,是魏容。 刘、关、张桃园结义,一时传为佳话,不过,随着先辈的逝去,后代之间的感情也渐渐的发生了变化。 刘备的子孙已经贵为皇室,张飞的后代则选择了与刘禅联姻,唯有关家始终秉持了本性。 魏容的父亲魏延,其个性其实与关羽颇为相似,这一脾性也传承到了魏容这里,关彝也有几分先祖关羽的傲气,两人性情相合,自然有共同语言。 魏容在安邑呆的无趣,正好赵广带着中军回转安邑坐镇,主持“河东大开发”事宜,他遂请令往平阳前线,希冀能捞到一丁半点的功劳。 从关彝处得知骑军不利的消息,魏容脑子转了转,就想到了一个主意:挖壕。 当初在槐里、固原大战时,赵广就是凭着挖壕这一手土工作业,把骑战占有上风的匈奴搞得不上不下,想进攻过不了壕沟,想撤退又怕掉进沟壑内,结果瞻前顾后一败涂地。 现在,汉军之中,辅兵足有十五万人,这其中只要出动二、三万人,就足以在洪桐的南面挖出几道长壕来,匈奴骑兵纵算来去如风,也无法跃过深壑。 相反,汉军骁骑营这边,只要事先预知木板铺设的通道方位,就能在撤退时知道从哪里走最为安全,而最让匈奴骑兵崩溃的还有,就算他们跟着汉骑尾追过来,也有可能因辅兵撤去木板而掉入壕壑之内。 关彝得了挖壕的主意,心中不由大喜,辅兵他和马承这里也有五千余众,虽然没有魏容要求的那么多,但可以向文鸯、文虎等其他诸营借一借,凑出二万余辅兵没有问题。 马、关二人主意既定,立时向参军司马融那里作了通报,在得到认可之后,汉军上下也是热火朝天的开始干了起来。 这一次出兵,汉军的战略意图本来就是要长期围困平阳,辅兵的数量足够,马、关那里抽去一支,也不过是让平阳长围进度慢了一点。 敌变我变。 在一场规模宏大的战役中,一个战法通打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要想取得胜利,就看双方谁的底牌更多,谁更有坚韧和耐力。 —— 洛阳,崇德殿。 司马炎终于上朝理事。 在翻阅了何曾的条陈之后,司马炎又召见了杨骏、司马亮、司马骏、司马伦等外戚、内戚等王爷,官员,反复的商量了应对之策。 经过一番的商讨,甚至文立也被叫到杨骏府上,就合作的细节再一次的商谈,最终经过一个多月的艰难谈判,晋国与匈奴汉国达成了一致意见,晋军将从河内郡一带,出一支兵马侧击河内郡,为平阳前方作战的刘渊减轻压力。 河内出兵,兵从何来? 司马炎手里,最为给力的当然是温县子弟兵,赵王司马伦手底下的温县兵,在洛阳击败了汉军无当飞军之后,迎来了一次大扩张。 司马炎好不容易看到一次能够打败新汉军队的晋军,当然支持有加,更何况是来自家乡的郡兵,晋国朝廷中,与司马家族关系密切的,与新汉有仇怨的,也很愿意看到温县兵马实力壮大。 在短短的一年不到的时间,原本只有三、四千人的温县兵,已经扩充了将近十倍,达到了惊人的四万余人的规模,而从司马伦还在不断的招兵买马的情形来看,温县兵的人数还在增长。 当然,出于平衡的目的,司马炎也不会将温县兵全部交到司马伦手里,司马亮、司马骏也分掌了一部温县兵马。 三位司马家的王爷共掌晋国的这一支颇有战斗力新军,从表面上看,三足鼎立没有什么问题,真正做主的还是司马炎,但问题也在这里,万一哪天司马炎不在,则历史上八王之乱的乱局就会重现。 当然,这些都与现在没有什么关联。 司马炎下诏出兵河东郡之后,司马亮、司马骏没有多大的动作,他们两个刚刚接手一部兵马,正在熟悉和适应之中。 司马伦则已经迫不及待的率部进驻河内郡西部重要城池野王,他要再复制一次洛阳之战的胜利。 从河内郡往河东郡。 一共有二条道路,其一是北线,即从野王到端氏、沿沁水北上,能够到达平阳附近。直接参与平阳战场的残酷战事,司马伦显然不愿意,他更喜欢躲在背后,趁机捡捡漏子。 另一条路是西线,野王向西到武遂、垣曲后,再翻越王屋山,到达河东郡闻喜县,闻喜的后面,是平坦的河东各县,包括郡治安邑。 后面这条道相对来说,比较好走,也靠近黄河,有水路可以运输补充,一直以来就是来往河东、河内的重要通道。 司马伦进军河东,第一选择的就是进军武遂这条大道。 第二百三十三章 关门打狗端狗窝 安邑。 赵广在平阳对峙局面形成后,即坐镇于此。 汉匈之间战事已经稳定了下来,新汉军这边在没有打下平阳之前,是不可能继续北进。匈奴诸胡那里,要想破除汉军的围困,单单凭轻骑也无南下的能力。 长期的战事拖延,将给汉军后方的辎重补给带来沉重的压力,为了解决这一难题,赵广这次也是集思广益,出动了十五万的辅兵。 这其中,约有四万余辅兵是真正用于平阳的第一线战场,担任粮秣、器械运输等任务,其余辅兵则被赵广分派到了河东的闻喜、蒲阪等地,进行屯田开荒。 军屯。 这一项屯田积粮的政策在三国前期,曾经被曹操大范围的采用,为曹操实力的扩张积累了粮秣,但也让青州一带始终处于不稳定状态。 赵广这一次辅兵屯田,与曹操的做法大致相同,但其中的奖励措施又不相同。 跟随着汉军到达河东的辅兵主要有二大部分组成,一是关中、巴蜀的普通民众,他们主要是服兵役;二是两年前从河东迁到关中的百姓,他们在听到汉军收复故土的消息后,纷纷响应,家中有适龄男丁或参军,或加入到辅兵中。 奖励开垦,只征收平阳前线的军粮所需,其余均归个人所有,三年不变。 这是赵广定下来的基本屯田方略。 对于缴纳军粮,这些辅兵并没有什么其他想法,他们本来就是来服役的,况且,有军队在前面守着,他们才能放心的耕种。 至于说三年以后的情况,汉军若是胜了,说话当然算数,若是败了,则不仅河东不保,就是关中也会陷入到胡虏之手。 考虑的过于长远,也没有那个必要。 蒲阪渡口。 从关中返回河东的民众络绎不绝,闻喜的裴氏、安邑的卫氏等,当初西迁关中的大族,在新汉“河东大开发”的号召下,又重新带着族人向故土回返。 裴越、卫琇等河东大族子弟,重新踏上故土,禁不住眼中含泪。 卫氏在迁居关中之后,即在冯翊定居了下来,卫琇虽然是个女子,但因其书法、绘画俱佳,在冯翊的名气很大,也被新汉朝廷征召到了长安,担任教谕博士。 对于裴、卫这样的大族来说,家族内部的竞争同样激烈,关中裴氏、卫氏能够抢在迁到洛阳去的东裴、东卫前面,回归故土这就是一次胜利。 裴越、裴绪代表的西裴,裴秀、裴楷所在的东裴,两裴之间的关系还算和睦,尤其是在最近一段时间,裴秀屡屡遣了亲信族人送信,询问裴家在新汉的生活情况,瞧信中的语气,裴秀、裴楷估计是对晋国的现状产生了不满。 卫氏这边则情况要复杂的多,卫寔、卫琇与兄长卫瓘之间,当时已经撕破了脸,后来也再没有什么交往,卫氏要在河东重新成为大族,困难要比裴氏大的多。 好在有赵广的支持,裴氏、卫氏族中又有不少的人才,比如卫家刚刚相认的代地人卫操,有人才的支撑,裴、卫两姓复起的机会要比平常小民大的多。 大族在寻求复兴的机会,小民也是一样。 河东在被诸胡屠杀之后,已是赤地千里,良田变成荒地,但只要有人开垦,这里有河流灌溉,土壤肥力又足,将来又会成为千里沃野。 历史上,蜀汉灭亡之后,巴蜀的一些豪族就曾经迁移到河东定居,并在发展了百余年后,成为隋唐时期的大姓。 —— 司马家河内军队调动的军情,被前出的汉军斥候探知,然后又紧急送到了安邑,临时担任安邑郡守的王濬不敢怠慢,急忙向赵广报告异常情况。 “河内的温县兵西进?”赵广刚与裴氏、卫氏等大族商量停当“大开发”事宜,听到这一军情变化,不由的一皱眉。 晋国与匈奴之间可能联合,虽然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但司马炎这么迫不及待,还是让赵广大为失望。 晋国朝堂的眼界,就只盯着汉、晋争夺,就没有看见胡人正在北方崛起。 相比汉胡民族灭绝的惨痛,汉人之间的争斗又算得了什么。 这一次,要不是驱逐匈奴,赵广完全可以直接向洛阳或者襄阳进军,一路向东平推,与司马炎来一次正面大对决。 不过,这样一来的话,消耗的是汉人的底气,得便宜的就是胡虏。 即便赵广最后能够将司马炎打败,并灭亡晋国,也会累的够呛,中原也将变成一片废墟。 王濬脸上忧心冲冲,对接下来汉军面临两线作战的局面感到为难:“大将军,要是晋军从野王杀将过来,我们势必要从平阳分兵,这样的话,平阳之围怕是不成了。” 在归降了赵广之后,王濬先后到上郡、北地郡一带历练,对于北方的胡害也是深有体会,这也是他对赵广击胡一力支持的原因。 赵广点了点头,道:“野王至闻喜,虽有王屋山阻挡,但晋军可以依托黄河从水路在风陵渡登岸,我军要是沿河处处布防,那将是防不胜防。幸好,大司马前番在风陵渡口设置了防御的纵深,要不然的话,司马伦的这支偏师还真不好对付。” 姜维在从洛阳到河东后,留在安邑一带接近大半年,主要就是修筑茅津渡、风陵渡一带的隘口,以防备晋军渡河北上。 王濬皱眉道:“只防守也不是个事,这万一哪一处被突破,则河东危矣。” 赵广听王濬这话,实实在在的为新汉着想,心中大为宽慰:“王老将军莫急,司马伦要不来河东,还自罢了,要是来了,我管教他有来无回。” 王濬见赵广信心满满,不觉惊讶问道:“大将军,有何妙招,可否说来听听?” 赵广在战场上的奇思妙想,王濬亲身领略过,这一次,他的身份换到了新汉这边,倒有机会一听赵广的战前部署。 赵广点了点头,解答道:“此战歼灭来犯的司马子弟兵,需要王老将军多多出力,司马伦从河内郡出兵,我料想他必不走北线,而走西线垣曲、茅津渡、风陵渡登岸,要是司马伦上岸之后,我军出动水军截断黄河水道,又遣一支精兵占领武遂、垣曲,甚至占领野王,司马伦又往哪里逃去。” 赵广将王濬带到河东、河内郡县沙盘边上,指着刚才他说的几个方位说道,王濬看着看着,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大将军,这是要关门打狗?” “不,我不仅要打狗,我还要端掉狗窝,野王,是河内郡西面的重镇,昔日秦赵长平大战,这里就是秦军的后方补给地,我们要是拿下野王,则上党郡、河内郡都在我大汉的兵锋威胁之下,就是黄河以南的洛阳,我军也可以朝发夕至,司马炎要是在洛阳宫中住的安稳,那他就等着我大汉的兵马杀到洛阳城下好了。” 赵广大笑说道,司马伦的妄动,倒是帮着赵广解开了河东战役的困局。 要是司马伦守在河内不出动,那汉军只能翻越王屋山,远途进军攻打河内郡,这样的话,不利因素太多,就算兵力比温县兵多了二倍、三倍,也不一定能拿下野王城来。 而现在,司马伦出兵河东,不出意料的话,野王留守部队纵算有,也不会是精兵,而要是赵广直接从平阳遣一支精兵向河内突进,则极有可能一举切断司马伦的后路。 统帅千军技能10级作用下,赵广对于河东战局的把握更加的细微,司马伦靠着运气在洛阳小胜了姜维一阵,这次他还想复制一次胜利,但显然在赵广面前行不通。 魏容已经调到平阳。 担任突击野王任务的主将,非他莫属。 在王濬的推荐下,徐武也有幸被归并到了魏容的麾下,并与柳初一起,成为魏容的左膀右臂。 攻打河内的偏师已经确定,守卫河东的兵马,赵广则倾向于一向防御很稳当的王含所部,风陵渡就在潼关边上,要想守住从风陵渡来的晋军,潼关汉军和河东汉军必须统一指挥,才能发挥一加一大于二的威力。 截断晋军船队的任务,王濬当仁不让的接过去了。 赵广对王濬的水战本领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这位老将军在历史上可有楼船下东吴的赫赫战功,就是在新城三郡之战中,王濬的连舫大船也给赵广留下了深刻印象。 除了这些兵力上的调动之外,在风陵渡口防御司马伦的汉军主力,赵广没有选择其他将领,而是决定亲率王训所部顶上。 战役处处需要给力的将领。 平阳的文氏兄弟、马、关二将等猛将还要对付匈奴骑兵,不能轻易脱身,包括马融的参军司也是一样。 要想让司马伦中计深入,赵广觉得还需要给司马伦一个大刺激才行。 洛阳一战,听说司马伦很为没能抓到姜维而恼怒? 那么,现在给他一个机会,要是司马伦有信心的话,可以在风陵渡打败赵广,这个诱惑相信大的可以让司马伦忘记一切危险。 第二百四十章 曹魏要复国 刘渊逃亡云中! 建立汉国的梦想,也随着赵广的全力一击,而成为泡影。 至于刘渊的汉王称号,那更是一场笑话。 在短短的一年不到的时间内,刘渊的匈奴汉国瞬起又瞬变,就如同一颗流星,划过公元269年的天空。 匈奴汉国建立之时,诸胡纷纷响应,争相投靠,到了败亡之时,诸胡也不甘落后的争相逃跑。 跑的快的,甚至还抢在了匈奴人的前面,跑的慢的,机灵一点的如呼延衍,早早投降保全一命,愚蠢要顽抗到底的,倒让文鸯、文虎、北宫纯、独孤胜他们好好的过了一把杀胡的瘾。 这其中,杀胡最狠最多的,倒不是文氏兄弟等人,反而是独孤胜拔了头筹。 自打追杀秃发乌丸建功之后,独孤胜对追踪敌情的事情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别人还找不到方向的时候,独孤胜已经从匈奴诸胡留下的蛛丝马迹中嗅到了战机。 刘宣的匈奴右部被独孤胜、北宫纯死死咬住不得脱身,特别是北宫纯的凉州大马,突然袭击爆发力十足,根本不是拖家带口的匈奴部众能够抵挡的。 在灵石附近,刘宣拼了老命带着几个亲信杀出重围,回头再看右部所在,已是一片人仰马翻,就连刘宣的阏氏也陷在包围圈里面。 “天亡吾匈奴!”刘宣大叫一声,老泪纵横痛哭出声。 “右贤王,汉骑又追上来了,快走!”亲骑一鞭子抽在刘宣的战马臀部,吃痛的健马撒开四蹄狂奔,终于将刘宣一条老命给捡了回来。 北宫纯杀散匈奴右部,被一众妇孺滞住速度的他,气的恨不得将面前这些跪在地上的匈奴部众全部杀光。 “罢了,我大汉不是胡虏,枉加杀戮有伤天和,且留尔等一条狗命。”北宫纯收起弯刀,朝着周围跪伏的匈奴胡虏骂了一声。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这些匈奴胡虏虽然投降,但却不能再任由他们圈居一处,自由放牧,以至于再过几年又尾大难制。 按赵广在关中时制定的对胡政策,匈奴及诸胡俘虏将会被打散,充作田奴,成为立有军功的汉军将士的私产。 他们原先的部落姓氏,也将不再保留,换通俗一点的话讲,就是打断传承,另起炉灶,让这些匈奴胡人的后代,以汉为宗,以汉为荣。 —— 诸胡四散。 赵广顺利占领已是空城的左国城。 各部将领纷纷来报,缴获牛羊、帐蓬、毛皮等辎重,相比穷的叮当响的鲜卑人,匈奴五部已经算是富裕人氏。 一方面是并州相比大漠草原,天灾要少了许多,匈奴人几十年积累下来,资财年复一年增加;另一方面是匈奴坐大之后,抢掠汉人得到的财帛不少。 现在,刘渊、刘宣等人辛苦一场,却不想便宜了赵广。 破胡之后,赵广的威望大增,英雄值达到60,上升5个点,如果按照后世60分的及格标准的话,赵广在穿越奋斗了五年之后,终于达到了争夺天下的英雄标准。 声望值一栏,也由82升到85,增加3个点。从增幅来看,与刘渊这样的对手pk,无疑更能让系统的属性值大涨。 八月下。 王湛代表太原祁县王氏向赵广正式发出信函,信中表示祁县王氏愿意成为新汉的一员,王湛的这一表态,也标志着太原王氏由倾力支持晋国,转向汉、晋两家各支持一方,王家子弟由此也有了更多的选择权利。 八月二十九日,汉军傅佥所部进入晋阳,全面接管这座太原郡郡治的防御,三十日,文鸯、独孤胜率一部精兵抢占上党郡,汉军开始控制太行山脉的西线。 至十月下旬,并州刺史部除最北面的云中郡、代郡、九原郡之外,其余各县已基本被纳入汉国的版图之中。 持续整整大半年的汉匈战事结束,这一场由匈奴在河套率先挑衅、汉国在平阳、左国、晋阳等地逆转反扑的大战役,最终以汉国大胜、匈奴诸胡被驱逐出汉地而告终。 在汉家土地上,两个汉国的短暂共存的历史,也不复存在。 败逃到代郡一带的刘渊,也无颜再自称什么汉王,不过,已经看破晋国虚实的刘渊也不甘心再当什么五部大都督,他正式的就任匈奴各部落的大单于。 渴望在新的地盘上重生的匈奴人,迫不及待的开始参与到漠南、辽西和幽燕一带的势力争夺中,北方的局势也越发的扑溯迷离。 —— 赵广得胜班师还朝。 一晃阔别长安又有大半个年头,征战沙场的将军往往就是这样,思念着家乡,思念着亲人,却又不得不一次次踏上保卫家国的征程。 傅佥镇守晋阳,文鸯镇守上党,魏容镇守安邑。 傅佥稳重、文鸯勇猛、魏容忠诚。这三个人也是汉军中经过考验之后,较为成熟的可以独挡一面的战将。 文臣方面,太原郡由王湛担任郡守、河东郡由王濬接任郡守、上党郡位置险要,是昔日秦赵长平大战的地方,也最接近晋国边界。 赵广考虑再三,决定将卫操和裴绪这两个河东大家族的子弟,放到上党锻炼。卫操为郡守、裴绪为郡丞。 赵广的这一番布置,若是放到后世的话,就可以用异地为官、防止腐败来形容。 王濬是弘农人,放到河东郡,离家乡只隔一条黄河,卫操、裴绪是河东人,放到上党,也在隔壁,来回比较方便。 十月的长安。 沐浴在秋季丰收的喜悦之中。 虽然一年来为了支撑河东、并州的战事,关中的百姓服役、赋税都比往年加重了一些,但等到胜利的消息传回时,受到表彰的将士、被分配而得的胡奴、缴获的财帛等等,都让汉军将士的家眷个个喜不自禁。 “大汉,大汉,万胜,万胜!” “大将军威武!” “威武!” 灞桥上下,欢迎的人群喝采的声音此起彼伏。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大汉战歌声起,独孤胜、北宫纯、柳初等年轻将领扯着嗓子高声唱和起来,歌声在长安城头久久不歇。 一列列得胜凯旋的汉军将士挺起胸膛,因征战劳累而消瘦的脸庞上,神采飞扬,充满了男儿豪情。 汉军连续在河东、并州大捷的消息,随即被到达长安的商贾传遍九州。 即便晋、吴两国朝堂大力压制,也不能阻挡民众对新汉击破胡虏的热情,而这一种热情在被层层渲染之后,也让一些人陷入到了疯狂之中。 —— 曹操、曹丕建立的魏国,已经不复存在。 但曹家的子孙还有活着的,他们中间,有的人已经心灰意冷,只求苟活于世;有的人不甘心国祚被夺,还要奋起一搏。 “这汉国怎么这般厉害,莫不是这天又要变了。”邺城,曹操最长寿,也是最没出息的儿子,燕王曹宇长吁短叹。 只想过安稳日子的他,对现在安逸被圈养的生活很是满意,他现在最担心的倒是晋国别被汉国灭亡了。 在没出息这一点上,曹宇的儿子曹奂也是一样,退位被贬为陈留王后,安安心心的在陈留过自己的小日子。 司马昭、司马炎父子要树立政治上优待的例子,倒是对恭良有加的曹宇、曹奂都给予了足够的礼遇。 与之相对比的是,不甘心被废的齐王曹芳就屡屡被打击,在落魄到昭陵县公之后不久,被下狱的曹芳就一病不起,郁郁而逝。 同时,曹魏的另外一个支柱夏侯家,在晋国建立之后,也逐渐式微。 夏侯玄、夏侯霸一死一逃,夏侯家族的实力被打压的厉害。到了晋国时,夏侯家的当家人变成了夏侯骏、夏侯庄兄弟。 夏侯骏,字长容,夏侯渊孙,夏侯威长子。夏侯庄,字仲容。妻子羊氏是晋景献皇后羊徽瑜的姐姐,夏侯庄还有夏侯湛、夏侯淳等六个儿子。 这里特别要提一下夏侯庄的女儿夏侯光姬。 夏侯光姬,小字铜环,非羊氏所生。按历史上发展来看,她接下来几年,会被琅琊恭王司马觐看中,成为王妃,等西晋被灭,东晋成立时,她的儿子司马睿将是东晋的开国皇帝。 不过,历史已经改变。 夏侯骏、夏侯庄兄弟表面臣服的背后,其实并不甘心被司马炎所监控和压制。曹宇、曹奂这二个废物是指望不上了,但曹芳的儿子曹昙却不一样。 曹芳死后,其庶子曹昙在夏侯令女的协助下逃亡不知去向。 曹昙的曾祖父是任城王曹彰,这一脉曹氏子弟秉性刚烈,宁折不弯,与曹彰当年的性情几无二致,曹芳被废的仇怨在曹昙心中积存了良久,只等有一天爆发出来。 曹昙在逃亡河内郡齐王府后,其实被夏侯氏隐藏到了荆州一带。 荆州地处晋、吴、汉三国接壤的地带,这里的百姓多为流民逃亡而来,有稍大一点的建一、二个坞堡,勉强挡一挡盗寇。 弱小一点的则干脆靠运气生存,幸运的没碰上打仗,就多活两年,不幸的遇上战事,则早早成了炮灰。 曹昙藏在荆州邓县的一处流民坞堡内,他的身边,有夏侯家派来照看和保护的私兵,而之所以选择荆州。 则是因为羊祜是荆州牧,征南大将军,羊祜的同母姐姐羊徽瑜是司马师的妻子,而夏侯骏的妻子则是羊徽瑜的异母姐姐。 也就是说,夏侯家族的夏侯骏其实是羊祜的姐夫,只不过关系不像同父母那样亲密罢了。 曹氏、夏侯氏、羊氏。 顺着这一条线追查下去,曹昙留在荆州的目的就昭来若揭。 手握重兵的羊祜,已经被曹家、夏侯家的复魏势力当作复国的关键人物。 第二百三十四章 盐兵对民兵 “故事的一切来源于,十六岁那年,风陵渡口。” 赵广对风陵渡的全部印象,来自后世一部《神雕侠侣》的小说,而作为一个金庸迷来说,郭襄与杨过在风陵渡口的相遇,是那样的刻骨铭心。 宋朝还没有到来。 赵广带着穿越者的梦想而来,风陵渡口的风花雪月,终要被金戈铁马所替代。 赵广的亲兵营人数并不是很多,从最初的十来人,到百余人,再到现在的二千将士,这些亲兵营将士均是军中百里挑一,甚至是千里挑一产生,每一个放出去,都可以担当其他部队的都伯,甚至是军侯一级低级军官。 严阵以待的汉军守卒,高高的挺着胸脯,年轻的脸庞上写满了骄傲,王训一身黑色的铠甲,外面罩着同样颜色的披风,远远的看去,就像一团屹立的黑影,让人不寒而栗。 “禀大将军,斥候回报,晋军已过武遂,正水陆并进往茅津渡而来。”王训稍一低头,向赵广禀报刚刚探知的最新军情。 赵广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示意已经知晓:“茅津渡的守军,先撤下来吧,没有必要作无谓的牺牲。” 王训一怔,追问道:“茅津渡若失,晋军以渡口为依托,可以援援不断的增兵,我军防线被开了一个缺口,接下来就难办了。” 赵广淡然一笑,安慰道:“司马伦不就想着进河东吗?要不把他放进来,他怎么可能投入兵力,茅津渡的北面,隔着中条山就是解池,司马伦的下一个目标必定是这里,我们就在解池等着晋军来送死。” 河东最富庶的地方,就是解池。 谁拿下解池,谁就掌握了巨大的财富。 司马伦在八王之乱中的表现,证明了他是一个极有野心的人,这家伙后面还干出逼惠帝退位,自立为帝,改元建始的事情。 不过,司马伦并不知道,解池其实一点也不好打。 刘弘镇守解池时,因为出兵洛阳,带走了五千余盐兵,但也留下了将近六千多的盐民在解池,这些盐民后来都归顺了新汉。 经过两年时间的沉积,解池盐民的数量又恢复到了万余人以上,这些盐民因为长期从事体力劳动的关系,个个身体强壮,很有战斗力。 他们欠缺的,只是足够的甲械,还有经验丰富的中低级将校。 而这些恰恰是王训亲兵营的强项。 亲兵营和盐民取长补短之后,一支不下万余的解池新兵就能迅速的组建起来,这支队伍虽然进攻能力不足,但用来守御解池则完全没有问题。 赵广相信,司马伦要是真来解池,势必将碰一个头破血流。 —— 解池。 赵广率亲兵营抢先一步,到达解池收编盐民,在他到达之前,负责盐井开采的大汉矿业解池负责人杜轸已经早早的等在那里。 杜轸投靠赵广已经很久了。 军务非其所长,内政方面杜轸的能力不错,仅比坐镇长安的陈寿稍差一些,不过,杜轸还年轻,以后当个一郡太守应当没有问题。 这一次,从巴蜀调任河东,杜轸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要是继续在蜀中为官的话,稳当是蛮稳当的,但他充其量也只能做到蜀郡太守的位置。 这还要看运气好不好,万一中途挂了那就什么都没有,而到了河东就不一样,这里的局势正在动荡之中。 动荡就代表很重要。 这不,杜轸没来解池二个月,就已经见到赵广三次了,一次在安邑、一次在蒲阪,而这次则是在解池。 “报,盐兵已经召集待命,王偏将已安排各部将校分队指挥,请大将军吩咐。”杜轸拱了拱手,向赵广报告盐兵整训情况。 赵广目光看了看杜轸身后,站得笔直的盐兵队列,对自己近乎于撒豆成兵的这一手很是得意。 “你们,中间的许多人,以前可能见过我,没错,我就是赵广,汉国的大将军,也被人称为赵阎王。” “不用害怕,也不用担心,我这个阎王不杀百姓,只杀胡虏和强盗。我现在告诉你们,晋国司马家的军队快要来了,他们已经在茅津渡登岸,马上就要到这里来了,他们来干什么,来抢我们辛苦开采的盐巴,抢我们救命的口粮,他们是一群无恶不作的强盗。” “你们,有没有勇气,有没有信心,愿不愿意,跟着我赵广一起,去向来抢我们解池的强盗索命。” “愿意,愿意!”人群中,杜轸第一个高声叫喊起来,随后,众盐兵在悲愤之中,也跟着扯着嗓子怒吼。 盐,对于盐兵来说,就是粮秣,就是生命。 没有盐,他们每天的食粮都无法保证,更不用谈养活一家老小。 “只要愿意跟着我赵广的,我绝不会让你们吃亏。以后,解池开采的每一石盐中,都有你们的一份,谁杀敌最多,谁的份额就越大,你们都听清楚了没有?”赵广继续大声鼓动士气。 这一手立功分享池盐的份额,实际上就是后世创业板企业惯用的招数,要留住骨干,他们没钱怎么办,就给股份。 骨干人才有了股份,就会死心塌地的跟着老板创业,而等到以后企业上市,老板发大财,员工发小财,皆大欢喜。 赵广现在也是这样。 若是打败司马伦的温县兵,那赵广保住解池,又有歼灭司马家最强力量的功绩,自然是得利最多的。 盐兵们虽然每个人可得的份额不多,但对于穷的叮当响的他们来说,分到的那一点点盐巴就是他们活下去的全部。 —— 晋国征西大将军,赵王司马伦率温县民兵水陆并进,沿武遂、垣曲一路向西,在汉军的配合下,司马伦如愿以偿,顺利拿下黄河北岸的重要渡口茅津渡。 守卫渡口的汉军不战而逃。 这是以往汉、晋交战史上从来没有过的,司马伦忽然发现,自已在不知不觉中竟然具备了名将的资质。 “赵广小儿,也不过如此。”司马伦顾盼左右,一时意气风发,兴奋的不能自持。 可惜,他的身边,司马骏、司马亮这二个竞争对手都不在,站在司马伦身后的,是两个刚刚投靠的佐吏:孙秀、韩寿。 孙秀这个人,也是晋国历史上的风云人物,有名望的朝望之臣张华、解系、解结、裴頠等,以后都死在他的手里。 这几个都是晋国朝堂上少数的能干重臣,特别是张华,治政能力非常出众,有丞相之大才,却不想被孙秀小人所害。 另外,还有潘岳,也就是貌比潘安的那一位,也因孙秀妒忌而被砍了头,潘岳、潘安是一个人,潘安的老婆杨容姬,就是在西陵之战时曾经出场过的,荆州刺史杨肇的女儿。 韩寿字德真,是曹魏司徒韩暨曾孙,相传是汉初韩王韩信之后,这个韩信不是我们熟知的兵法大家韩信,是另一位韩王信,后来这家伙还投奔了匈奴,后来被刘邦大将柴武阵斩。 韩寿这个人,长得玉树临风,善于作曲,曾把与贾充小女儿贾午偷情之事写成《偷香》一曲,广为传播,让贾充贾公闾很没有面子。 女儿未婚就怀孕。 这等事情发生在普通小民身上还好说,发生在贾家这样的大族则是一桩羞耻之事。 不过,贾充也拿贾午没办法,郭槐护女儿护的紧,贾充无奈之下,只得赶紧将贾午嫁给了韩寿。 孙、韩二人,均是洛阳城中有名的清淡玄学之士,不管真实才干如何,他们是司马伦在洛阳吸纳的第一批幕僚。 另外,这两人还有让司马伦满意的一点,就是很会察颜观色,而且会说话宽慰人。 孙秀听到司马伦感叹,连忙谄媚的点头,陪笑道:“征西大将军说的是,赵广哪有什么能耐,不过都是那些吃了败仗的无能之辈,为了推脱失利的罪责而硬捧了他上去。那赵广要是碰上大将军,那也只有望风而逃的份。” 司马伦被孙秀这一通马屁拍的甚是舒服,心中也是豪情满怀,回想起组建温县兵之后,用兵的策略和战绩,还真如孙秀所言,几乎没有败绩。 韩寿见孙秀抢了先,也不甘示弱:“大将军,属下以为,我军当乘胜追击,攻占河东的重要城池,比如安邑、闻喜等地方,将那些投靠赵广的人全部抓起来........。” 孙秀一皱眉,立即打断韩寿的话,道:“安邑有什么重要的,二年前羯胡屠城,安邑已成一片废墟,现在估计也恢复不了多少,要依属下看,我们应当先拿下解池,那里的解盐可是洛阳城中的抢手货,陛下可惦记解盐很久了。” “好,很好,传令下去,全军出发,进军解池。”司马伦听孙秀这么一说,脸上也是喜形于色,大声挥动手臂叫嚷起来。 孙秀却是一怔,他刚才只是为了和韩寿别苗头,再加上拍拍马屁而已,却不想司马伦有这么大的魄力。 其实,孙秀这是陷入了思想的误区。 有句话说的好,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的英雄豪杰,就是倒在了马屁上面,就算那位以铜为镜,可以知得失的唐太宗李世民,在当皇帝的最后几年,也不再有贞观之治时的虚心纳谏心态。 司马伦与李世民,那根本就不可同日而语,飘飘然也在情理之中。 韩寿一句话未说完,就被孙秀打断,只能恨的牙痒痒的,司马伦主意既定,他再劝谏也是无用,此时暗恨的韩寿,只能在心中默念,解池打不下来,解池打不下来。 第二百四十一章 曹家再无英雄 曹昙要接近羊祜,需要有人引见才行。 羊祜前一阵子,因为好友王濬降了新汉的关系,被司马炎忌惮,差一点被夺了兵权。 幸好司马伦被杀,司马炎意识到单靠司马家的几位皇叔,好像撑不起晋国来,羊祜才安然的渡过一次难关。 夏侯骏在晋国的官职是豫州大中正,职责就是品评人才,选拔人才的范围主要是豫州一带,与荆州还有一段距离,在没有朝廷诏令的情况下,夏侯骏也无法擅自豫州。 所以,在荆州照看曹昙的人,其实是羊祜的夫人,夏侯氏。 夏侯氏,小名英,夏侯渊的孙女,夏侯霸的女儿。除此之外,夏侯英还深得羊祜的宠信,两人琴瑟相合,羊祜即便无子,也不与夏侯氏相分离。 收留曹昙,夏侯英开始时只是受闺中密友夏侯令女所托,另外,颇有些诗书才气的夏侯英还想着,不能让真正的建安一脉真正的传承给断了。 魏武帝曹操最出名的三个儿子,魏文帝曹丕、任城威王曹彰、陈思王曹植,都是魏武宣皇后卞氏所生,相比之下,其他女人所生的儿子都很一般般,早夭的曹冲除外。 夏侯英万万没想到,正是她的这一份侧隐之心,给羊祜带来了诸多的烦恼。 曹昙虽是小儿,但雄心壮志不小,加上受到曹芳被废之事的影响,其性情颇为偏激,于他来说,曹芳要还是皇帝,那他至少是王爷,如果运气好一点的话,太子也不是不可能。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沦为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 羊祜这里,是曹昙能够想到的最后的依靠。 在赵广率军击败刘渊之后,看到晋国实力被削弱的曹昙听从谋士桓楷的建议,以为起兵的时机即将到来,遂决定悄悄前往襄阳,一力游说羊祜。 桓楷这个人,是坚定的曹魏支持者,因为他的老爹桓范,就在高平陵之变中,被司马懿所杀,这些年来,桓楷表面上很是豁达,经常当众谈论其父桓范的错误,但实际上,桓楷的心中,复仇之志从未放弃。 在历史上,桓楷的曾孙桓温是东晋的大权臣,也是北伐中原的大英雄,桓温的儿子桓玄以楚代晋,建立桓楚政权,也算是变相的报了祖上桓范被司马氏所杀之仇。 这里要提一句,南朝宋齐梁陈交替,刘裕的宋朝与东晋之间,还夹着一个桓楚,刘裕起兵勤王时,东晋事实上已经名存实亡。 晋安帝司马德宗、晋恭帝司马德文两个东晋末代皇帝的处境,和今日曹魏的两任废帝曹芳、曹奂也没有什么两样。 襄阳。 曹昙、桓楷在夏侯英的引见下,终于在别宅见到了权重荆州的羊祜羊叔子。对于这一次私底下的见面,羊祜很是意外。 要不是夏侯英是结发妻子,羊祜马上就要翻脸走人。 重获司马炎的信任,对于羊祜来说很不容易,要是再传出勾结曹魏残余势力的消息,那不只是羊祜一个,就是姑母羊徽瑜那里也会受到影响。 司马师死后,羊徽瑜虽然很得司马炎的敬重。 但毕竟,相互之间关系远了,不如之前司马师掌权时那般亲密。 考虑到这些顾虑,羊祜对曹昙、桓楷的态度很冷淡,完全没有之前想象中热烈回应的样子。 “羊荆州,机会千载难逢,要是错过了这次,等到司马家的那些王爷再次掌权,则魏国复兴再无望矣。”桓楷掩面而泣,作出一副悲戚的样子。 曹昙在一旁默立扫视羊祜,看他的神情变化,这次因不知羊祜对复魏持什么态度,由桓楷打个头阵,正好试一试羊祜的真正意思。 羊祜微一皱眉,冷淡的看着桓楷,曹魏的旧臣经过几轮的血洗,已经死的差不多了,桓楷也算是仅有的几个漏网之鱼。 这人演戏是一把好手,在众人面前,每每痛斥其父桓范自作孽,不可活,却想不到,私底下依旧心向曹魏。 羊祜没有理会桓楷,直接对着曹昙说道:“晋国已立,魏国已亡,复魏之说,根本无从谈起,曹家子弟,不乏苟活求全之人,如在邺城的曹宇、曹奂,陛下对待他们都很好,至于汝父与汝,吾观皆是有心无能之辈,不能成就大事。” “今日之事,吾可只当不知,但荆州不能留你们了,要是想活命,你们就到汉国那边躲避吧,留在大晋,恐不日就有血光之灾。” 羊祜一边说着,一边摆手阻止曹昙的辩解,在他看来,曹昙一个小儿,不想着苟活,却想着要复魏,真是太异想天开了。 曹昙有跟随他的臣属吗? 桓楷算一个,但除了桓楷之外,就算是救了他一命的夏侯骏、夏侯庄,心思也不纯洁,更多的恐怕是打着长期投资的心思。 要是晋国接下来被赵广打的实在不行了,复魏对于夏侯氏来说,就是一件一本万利的大事。 复魏成功,夏侯家就再次青云直上,要是不成功,也没什么,反正乱世求存,到时候再择一机会,投靠汉国那边就是。 至于投靠的方法,也有多种。 最为简单直接的就是联姻,也就是俗称的送女人。 夏侯光姬现在已有十三岁,再过一、二年,就快到出嫁的年龄,夏侯庄本来已经决定和司马家的哪个王爷接触下,但现在,他决定再等一等。 赵广这阎王杀司马家的人不手软,要是再与司马家结亲了,万一晋国被灭,司马氏被夷三族,那夏侯氏必然受到牵连。 曹昙见羊祜不答应起兵复魏,心中不由的忿闷不已,他抬眼凝眉,大声道:“羊荆州,难道没想过,万一弘训太后不在了,羊氏会不会还能得到晋国朝堂的重用?万一司马炎不在了,即位的伪晋皇帝还会不会继续信任于你。” 羊祜听到曹昙出言不逊,居然说羊徽瑜要死,立时脸色阴沉了下来:“你们两个,都给我出去,三天之内,不要在荆州出现,要是被人发现,那就休怪我羊叔子不念曹魏旧情。” 喝罢,羊祜朝夏侯英狠狠的瞪了一眼,甩袖而出。 曹昙小年轻一个,没想到一句话触怒羊祜,一时愣在那里怔怔无语,桓楷则不停的摇头叹息。 这曹昙和其父曹芳一样,性情轻率,不知道弘训太后羊徽瑜是羊祜的命门,说别人死可以,说羊徽瑜要死,那就是和羊祜作对。 “令女,可惜了!”夏侯英叹息一声,曹昙这次来投,夏侯英也是看在夏侯令女自杀的份上,想着帮上一把。 同时,她本来和夏侯骏、夏侯庄一样,存了复兴夏侯家,并顺便为伯父夏侯玄、父亲夏侯霸雪一雪被晋国定为奸臣的耻辱,但现在一看,这曹昙实在不是个好人选。 “汉国那边,太后张星彩与我夏侯氏有旧,你们两个若是想去的话,那今晚就动身吧。”夏侯英无奈的说道。 张家的老夫人夏侯氏,是夏侯霸的从妹,有这一层关系,夏侯英与张星彩倒也能拉得上一些关系。 羊祜已经下了死令,她也不能违背,这一次私下见面,要是被司马炎知道,对羊祜已然会产生不利的影响。 曹昙犹自不服,一甩手说道:“去汉国苟活吗?谁想去谁去,荆州这里不留我,我就去淮南,去豫州,去邺城,我就不信,这天下再没有忠于我曹家的忠臣?” 曹昙半大小子,属于阅历不深,天不怕地不怕的阶段。 从河内郡齐王府逃出,他就没想过苟活两个字,这一次即便劝说羊祜失败了,在曹昙看来也不算什么,在淮南,反抗司马氏的力量从未中断,在邺城,也还有曹魏的宗室可以依靠,只要他矢志不渝,就一定能重建一个大魏。 夏侯英与桓楷瞧着曹昙忿怒而出的背影,不由得无奈苦笑。 这曹彰的后代,刚烈倒是有余,但沉稳和耐心上实在差的可以,这样的曹家子孙,怎么和司马家去争夺天下。 且不提曹昙离去。 羊祜回转襄阳征南大将军府内,越想与曹昙见面这事,越觉得隐藏的风险太大,他现在甚至不知道,有没有司马炎布下的暗间在关注这件事情。 万一要是有人跟踪,或者曹昙以后被抓,供出这件事情,那对于羊祜来说,就是一场灭顶之灾。虽然他羊叔子没有子孙,但羊家毕竟还有其他人,要是祸及羊氏整个家族,那他羊祜就是家族的罪人了。 其实,曹昙的那一句话,并没有说错。 司马炎性情宽宏,要是他在皇帝位置上,羊祜纵算被猜忌,爱惜人才的司马炎也不会把羊祜怎么样,顶多闲置一段时间。 但若是换了其他人,比如司马家的哪位王爷掌握晋国朝堂,那羊祜就是谋逆的大罪,被夷灭三族是再正常不过的操作。 “阿英,这件事情,你办的差了。”羊祜低叹了一声,他为人谨慎,凡事很是小心翼翼,就算与杜预、王濬等人交好,也很注意分寸,以免留人口舌。 羊祜最大的弱点,就是妻子夏侯英。 没办法,这相濡以沫几十年了,风风雨雨一起走过,他羊叔子最为艰难的日子,是夏侯英陪着一起渡过的,现在他又哪里能狠得下心。 “唉,就再熬个三、五年吧,况且,我这病估计也拖不了那么长的时间。”羊祜在心里暗暗忖着。 最近的一段时间,羊祜已经每每感到神思昏馈,虑及诸事有一种恍惚无助的感觉,五十知天命,他隐隐觉得自己时日怕是不多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走在复魏之路上 羊祜洁身自好,不愿趟风险极大的复魏这趟浑水,年少气盛的曹昙只能再觅他途。 其实,这也不奇怪。 羊祜在曹魏时期,基本上属于游离在曹爽和司马懿两大集团之外,既然没得曹爽什么好处,自然也不用对曹昙有什么好脸色。 用后世一句话来形容。 咱羊祜不欠你曹家的人情。 曹昙、桓楷在羊祜这里碰了壁,只能悻悻然离开,要是再不走的话,说不准羊祜真的让人抓了曹昙送去洛阳。 相比新汉重生,复魏其实更加的艰难。 赵广虽然穿越的时间点不理想,已经到了蜀汉灭亡的最后年头,但好歹赵广手里还有一支队伍,蜀汉也还有姜维、傅佥、宗预、罗宪等一众忠诚的将领,还有刘谌等不愿投降的皇室宗族,还有许许多多心念大汉的将士。 曹昙有什么? 魏国已经被晋国所替代,忠于曹魏的大臣也是死的死,遁的遁,就连曹魏的宗室,如曹宇这样的,许多也不复再有反抗的心思。 不过,他人是他人,曹昙是曹昙。 于这个曹家的血性少年来说,复魏这条道路既然选择了,就算再崎岖难行,他都会坚定的走下去,这是曾祖曹操、祖父曹彰留给他的最为宝贵的精神财富。 襄阳城下,曹昙的身边,只有桓楷一人跟随。 夕阳斜照,曹昙的身影显得孤独、凄凉又悲壮。 “羊叔子,我会证明,你看走眼了。”在走出襄阳、回转邓县的路上,性子执拗的曹昙转头回望襄阳高大的城垣,心头一股不服输的斗志燃起。 被羊祜拒绝,他并不气馁。 想当年,曾祖曹操从洛阳逃出时,也只有陈宫一个人跟着,甚至于在吕伯奢被误杀后,连陈宫也弃之而去。 就是在这样的困难情况下,曹操依旧奠定了曹魏三分天下的基业,曹昙觉得他可以,他能够,他也绝不会放弃。 —— 邓县。 曹昙召集这段日子来收拢和投奔的部下议事。 曹魏名将徐晃的孙子徐霸、张辽的孙子张统、许禇的孙子许综,他们三个都曾经袭了侯爵的身份,但随着晋国的成立,封国被一一削除,封地也被司马氏的几个王爷瓜分。 从开国封侯到一介平民。 这巨大的身份落差,让徐霸、张统、许综等人忿忿不平。在历史上,由于晋国横扫蜀、吴,几无对手,徐霸等人也只能忍气吞声,在晋国治下做一小民。 而现在,随着赵广重建的新汉势头越来越猛,司马炎的晋国呈日显衰败之势,徐霸、张统、许综等人也燃起了重振祖宗基业的想法。 不过,由于地位和财力的关系,徐、张、许三人的部曲、私兵并不多,相加起来也不过一千余人,也正因为这点兵力太少,羊祜那边才没有发现,曹昙其实在邓县已经颇有实力。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羊祜部下的重要将领中,参军徐胤被曹昙一方给策反了,这主要的功劳要归于徐霸。 徐胤是徐霸的堂兄,也是徐晃的侄孙。 有这一层关系上,驻守在樊城的徐胤对自己辖区内出现曹魏的势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尤其是在失守谷城被严厉追责,连着罚俸降职之后,徐胤对晋国的不满情绪更加强烈。 文有桓楷,武有徐霸、张统、许综,参谋有徐胤,曹昙想要复魏,这个班底虽然弱了点,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战斗力。 徐胤在听到羊祜要驱逐曹昙的话后,颌首捋须,沉声谏道:“主公,属下以为,荆州是天下之腹心,襄阳是荆州之腹心,纵观当今大势,襄阳一地的周围,汉、晋、吴三国鼎立,相互牵制,保持了微妙的平衡状态,这样的一处所在,正是我大魏复起的龙兴之地,万万不可轻弃。” 相比徐霸等人,徐胤是荆州晋军的参军,相当于三把手的位置,掌管着荆州军的粮秣、辎重调度,曹昙的这点人,徐胤只要稍微漏一漏,就能武装起一支精锐的曹军来。 而如果曹昙离开了荆州,徐胤怕被发现,必定不敢跨州府运输辎重,军队补给方面将变得十分困难。 “可是,羊祜已经有话,要是三日之内不离开荆州,他将要兴兵来攻打,到时又如何是好?”曹昙面露忧虑,说道。 张统听到这里,眼睛一亮,急谏道:“主公,羊夫人不是说,她与汉国太后有旧,不如我们暂往汉国境内的房陵等地一避,等风头过去,再遁回荆州,如此,既距离襄阳不远,也能保证辎重的补充。” 张统这人与其祖父张辽一样,属于文武全才的一类人,在历史上五胡乱华时期,张统带着一帮人凭据乐浪、带方二郡,与高句丽相攻,连年交战。 后来,慕容廆当上了晋国的散骑常侍、冠军将军、前锋大都督、大单于。张统率领民众千馀家归附慕容廆。 慕容廆为了拉拢张统,还重新设置了乐浪郡,以张统为太守,遵参军事。 “此策不妥,那汉国岂是好去的,万一被那赵阎王吞并了部众,则吾等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这点家底,就没有了。”桓楷摇了摇头,对张统的意见有些不以为然。 曹昙对桓楷相当的重视,心中也有将其视为贾诩的意思。听后立问道:“叔仁,有何良策,且快快说来?” 桓楷轻咳了一声,道:“其实,我们要想在荆州立足,也是不难。荆州四战之地,之所以还在晋国手中,因羊祜一人而已,要是羊祜被调往他处,则不管是何人来坐镇襄阳,都会面临人生地不熟,号令不统一的难题。” “我们就可以在徐胤将军的配合下,趁机起事,一举克复襄阳,而只要襄阳坚城在手,我大魏的旗帜就可以亮起来了,到时,四方豪杰争相来投,不愁大事不成?” 听到桓楷这一番谋划,曹昙、张统、徐霸等人纷纷张大了嘴巴,作惊讶状态。 与曹昙之前躲躲藏藏的小打小闹相比,桓楷这一手调离羊祜,攻取襄阳的谋略,可以说是大手笔,大魄力。 要是真能成功,有襄阳坚城在手,曹昙完全可以在汉、晋、吴三国之间左右逢源,再现春秋战国时小国夹缝生存的情景。 而只要魏国的旗帜不落,那些感念曹魏的官员、故旧都会纷纷来投,到时候,曹昙可以先积攒实力,徐徐扩张,静待壮大魏国的良机到来。 “好,太好了,就这么办?调离羊祜之事,叔仁还有何高见?”身边有良臣就是不一样,曹昙对桓楷的态度越发的热情。 桓楷微微一笑,道:“八个字:散布流言,引人猜忌。” 徐霸听桓楷故弄玄虚,有些不快说道:“桓先生的意思,是要把羊祜与主公接触的事情传出去吗?这万一要是引来晋国大军攻我邓县,那岂不危矣!” 桓楷摇头,手捏须然,解答道:“主公在荆州之事,虽然早晚都会被洛阳知晓,但能晚一时是一时,我们接下来要散布的,是羊祜夫人与汉国太后相交莫逆之事。” “你们说,要是晋国朝堂听到羊祜和那赵广有联系,洛阳的重臣们会不会惊惶失措?司马炎还会不会一如既往的信任羊祜?” 曹昙、张统等人倒吸一口凉气,桓楷这离间之计端是毒辣之极,由不得晋国官员们不信,羊祜妻子是夏侯霸女儿,这已经人所皆知。 虽然之前羊祜一直很忠心,但此一时彼一时,晋军连续被赵广所击败,汉国的国势也开始占得上风,在这种情况下,谁也不能保证羊祜还能一如既往的对晋国忠心耿耿。 “就这么办,流言之事,就交给叔仁去办,徐参军那里,要做好起兵的准备,一旦羊祜被调离,我们要抢在前面夺了襄阳,早一日占领,早一日打起大魏的旌旗,唯有如此,才不负武皇帝、文皇帝、明皇帝之遗志。” 曹昙与桓楷、张统等部下一番商议之后,脸上意气风发,一扫从羊祜那里离开时的颓然之色。 品行端正的羊祜没有想到,他的严词拒绝并没有让曹昙退缩,相反,倒是激发了曹昙骨子里曹家人“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的枭雄本性。 平静了十余年的荆州。 暗潮汹涌,虽然羊祜竭力的想要避开各方势力争夺的风口浪尖,但身处高位,又身负重任的他,不可避免的被卷了进来。 汉、晋、吴三足鼎立之后,魏国残余势力又在荆州开始复起。 桓楷桓叔仁领了曹昙的命令之后,即绕道前往洛阳,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惯了的桓楷并没有直接的跑到晋国朝堂上说羊祜的不是,他先是混进了洛阳的清淡玄学圈子里,和潘岳、石崇等人相谈甚欢,然后又籍着这一层关系,认识了晋国朝中的重臣荀勖。 荀勖为人器狭,又特别喜欢打听别人的隐私,桓楷有意无意的透露了几句在荆州听到关于羊祜的传闻,立时让荀勖如获至宝。 “羊叔子,汝竟然是这样一个两面三刀的人?”在桓楷离开之后,荀勖脸上闪动着兴奋的神情,咬牙切齿的说道。 在晋国朝野,对荀勖和羊祜的评价,那完全是两个对立面。 小人与君子。 说的就是这两位,作为当之无愧的小人,荀勖觉得自己非常有必要,拆穿羊祜伪君子的面目。 第二百三十五章 司马伦大败 汉建隆四年,夏七月。 解池之战,在汉晋两国之间爆发。 司马伦率温县郡兵一万余人,在将领张林的统率下进攻河东池盐采地解池。 这个张林出身虽然贫贱,地位低下,但才干和勇气都不错,本为河内郡一流民坞堡小酋帅,在得悉司马伦要进洛阳勤王时加入队伍,龙门围攻张护雄无当营时其表现相当出色。 司马伦这一次出兵河东,也是委以张林振威将军官职,按司马伦的许诺,要是张林再立功勋,那就不是杂号将军,而是正式的领军将军了。 一路之上,司马伦率部疾进,在得知赵广就在解池驻守之后,晋军几乎是倾巢而出,后路茅津渡仅留下了一千人,交给韩寿留守。 韩寿也是无奈,他虽然相貌不差,唱曲也很好听,但马屁功夫与孙秀相比,还差的很远,个人能力上也不如孙秀主意多。 司马伦选人,当然选最听话、最能让自己开心的,排第二名那就只能干些脏活累活了。 温县兵气势汹汹,一路之上,连续的击溃汉军小股部队的拦截,这些来自司马氏老家的郡兵,都是司马家的死忠,作战起来勇猛异常。 “先登解池者,赏一千金。” “擒杀赵广者,赏二千金。”张林连续的叫喊着,试图再一次鼓起将士的士气。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司马伦这次也是豁出去了,将赏金的额度提升到了千金的地步,为了歼灭宿敌赵广,司马伦按孙秀的提议,将击杀赵广的金额提升到了二千金。 按孙秀的说法,解池打不下来,陛下司马炎那里也不会多有怪罪,相反,要是能将赵广的首级带到洛阳,则司马炎必定大为高兴,赏赐又何止是千金。 七月二十一日,午时。 温县兵开始对解池发动进攻,领兵先登的是一个叫孙兴的私奴,这人也是孙秀的家仆,长的很是孔武有力,手底下也颇有几分手段。 孙兴这等都伯一级的将校,率领的兵卒不超过二百人,在军中的主要作用就是冲锋陷阵,为后续部队打开缺口。 所以,先登也往往是死伤最多的低级将校,孙兴这回听说赵广就在解池,也是决心搏上一把,要是能拎到赵广的人头,那他孙兴就发达了。 不得不说,人有时候确实需要有梦想,但这梦想如果不切实际,那就只是幻想了。 在温县兵中,和孙兴一起心思的,不在少数。 只瞧他们涨红了脸,瞪着想要吃人的眼珠子,盯着对面汉军士兵脖子的凶狠样子,就知道这些温县兵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 赵广坐镇解池。 杜轸协助负责辎重的调度,他的手底下,还有十余名盐吏也弃笔从军,成为了汉军中临时参军司的一员。 由民转军,由粗识几个字的小吏转为军中的参谋,这些小吏一个个干劲十足,脸上洋溢着激动莫名的神色。 如果能够有幸得到大将军的赏识,那他们就是乌鸦变凤凰了,不只是一家人温饱不成问题,就是以后成为开族之祖也有可能。 开枝散叶,光宗耀祖。 自古以来,都是国人最为衷爱的一件事情,就算是贩夫走卒也是一样。 赵广微笑着,瞧着这群盐吏,心中也是感慨不已,这情况与后世领导到基层调研指导工作,没什么两样。 王训已经将盐兵分队整训完毕,担任中条山与解池之间第一道山丘守御的,是一个叫薛季的盐兵都伯,龙门人氏,据说祖上是刘邦所封千户侯薛鉴,但早已不可考。 薛季能在解池盐兵中当都伯,还要得益于蜀地薛氏的介绍,当年,刘备入蜀之时,名士薛兰跟随在左右,蜀地薛氏就由此而来。 新汉复起之后,蜀薛等土豪也跟着从蜀地北迁,在这次河东大开发中,如薛永这样对新汉知根知底,人脉又多多少少有一点的豪帅们,很快就抢得了先机。 在历史上,河东薛氏也是很有名气,薛永在五胡乱华之时,也是河东一带有名的豪帅,薛家修筑的薛永垒、薛强垒,薛通垒,保护了河东一方汉民不受胡虏的侵掠和杀戮。 等到了唐朝的时候,薛家在龙门的分支,更是出了一代名将薛仁贵,至于薛仁贵会不会是薛季的后人,那只有历史才能知晓。 薛季手底下的盐兵,约有三百余人,都是跟着他一起挖盐采盐的兄弟,这些盐兵个个性子刚烈又凶悍,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是常有的事,不过,只要他们认可了你,那上刀山下油锅,两胁插刀都没有什么问题。 “河内兵?一群在地里刨食的农夫,也敢在咱盐池张狂。”薛季眯着眼睛,嘴里嚼着根不知从哪里来的枯草,对着正在迫近的孙兴等温县兵啐了一口唾沫。 “薛哥,不,薛都伯,你说,我们接下来怎么削这些农夫?”几个队率模样的盐兵凑了过来,由于长年在盐池里面干活,他们的身上散发着一股子的盐渍味。 薛季嘿嘿一笑,朝着众盐兵眨了眨眼,道:“河内兵到解池来,看中的就是盐巴,我们就用这盐来引诱到我们采挖的盐池,然后,在那里围歼他们。” 薛季在领了守卫的任务后,从上一级军侯处得了带兵打仗的一、二句指点,这回见孙兴带兵杀将过来,倒让他猛的想起了一个主意。 诱之以利。 盐在河东的作用,相当于五株钱。 薛季就不可信,河内兵看到地上一路白花花的盐巴,会不动心,会不追赶。 孙兴不过是家奴出身,莫说解池盐,就是平素渗了土粒的粗盐,他也要小心翼翼的每次只放一点点,其他的河内兵也是一样。 发现汉军撤退之时,散落在地上的解盐,孙兴心痛不已。 在薛季的指挥下,众盐兵且战且撤,孙兴那边则穷追不舍,不一会儿,先登河内兵凶悍的跟着盐兵进入到了被挖的弯弯曲曲的盐池里面。 解池的地形地貌,早就被盐兵们人为改造,这里对薛季来说,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主场,对孙兴来说,则是陌生的处处是陷阱的迷宫。 河内兵先登,陷入盐井迷宫,暂时无法脱身。 “沿途不要停留,我们的目标是解池。”司马伦正志得意满,区区一个孙兴,五百人不到的小部队,是死是活他哪里放在心上,至于推荐了孙兴的孙秀也是一样,家奴这样的仆从,他孙秀要多少,就有多少,孙兴即便死了,还有其他人接上。 温县兵不顾一切,向解池猛扑来来。 在主阵地上,赵广的大纛迎风飘扬,“汉”字旗帜的四边镶着红色的帛布,大将军“赵”的字样清晰可见。 赵广的中军驻地前面,是一处被挖的很深的盐池,中间有几条田埂一样的小道可供通行,河内兵要想占领解池的中央位置,就必须先拿下赵广的驻地。 易守难攻。 赵广守在这里,就是要等着司马伦上门来送死。 —— 司马伦军到解池。 抬眼看见赵广的旌旗,眼眸中立时流露出狂热的神情。 “赵阎王果然在这里,当真是天助我也。”司马伦大笑出声,抽剑高举过头顶,然后用力的一斩而下。 立时,司马伦身后的张林快速的摇动起令旗,指挥各部温县兵向赵广的中军所在杀了过来。 “杀呀!” “吼!” “吼!” “吼!杀赵阎王!” 解池里外,晋军爆发出山崩地裂般的呐喊声,整整七千名堪称精锐的司马家子弟兵就如脱了缰的野马,沿着盐池小道蜂拥而来。 这一刻,温县兵狰狞凄厉的眸子里,只有暴虐的杀机。 “天真的司马伦,天真的晋兵!天罗地网就在脚下,却还要不知死活的冲上来。”汉军中军本阵,王训冷笑着看着晋军疯狂叫喊的杂乱阵形,嘴角不由浮起冰冷的笑意。 近些,再近些。 王训不停的衡量着两军的距离,这是他第一次独立指挥作战,又是在赵广的眼皮子底下,要是表现出色的话,外放的可能性就会增加很多。 虽然在赵广身边当亲兵将领,也很风光,但王训还是想和魏容、寇林他们一样,外放独挡一面,因为只有这样,才有可能达到父亲王平所取得的成就。 “弟兄们,杀!”王训大喝一声,声如炸雷,在解池的大大小小盐井间回荡。 “杀杀杀!” 守候在各处盐池小路上的盐兵们,也跟着声嘶力竭地呐喊起来,他们中的一部分从熟悉的近道、盐池之间的小径遁出,准备切断晋军的队伍,另有一部分则奋力的挥动着手中的盐铲,开始拼命的掘断脚下的道路。 盐池纵横如阡陌。 对于刚刚来到的司马伦等人来说,就是陌生无比的迷魂阵,对于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盐兵来说,就算是没有路的地方,他们也能找到飞越的办法。 温县兵的凶悍,被人生地不熟的盐池所困,有少数悍勇的将卒不甘被动挨打,猛的合身扑向冲过来的盐兵,双方紧紧抱在一起,翻滚着朝盐井的深处跌落下去。 “啊!”惨叫声音传来,在空旷的盐井中回荡不绝。 河内兵精心操练的阵形、合兵突击等等阵形,在盐池特殊的地形条件下,无法发挥应有的作用,张林此时也乱了方寸,更重要的是,他还和司马伦被隔绝在不一个地方。 晋军中军处,司马伦在惊惶之中,连连叫喊着,试图控制陷于崩溃边缘的温县兵。 但很快,他就悲哀地发现,这盐池地形太复杂了,就算他的命令被听到了,那些被阻挡在别处盐池、盐井的队伍也没有办法靠拢过来。 孙秀刚才还在自己跟前,现在却早已经不知去向,只有司马伦的私兵部曲百余人,还继续的守在身边,这些部曲的家眷俱是司马伦家几代的奴仆,忠诚度上不用质疑,就算是死,他们也不会在最后时候抛弃司马伦。 “大将军,各部联络不畅,我们还是先下令撤退吧,在盐池这里打我们吃亏太多。”一名部曲小酋帅拉住急火攻心的司马伦,力谏道。 司马伦听部曲酋帅这么一说,才始稍稍回过神来,可是等他想要下令撤兵时,却发现赵广的中军旗帜前移了。 ——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哪有那么容易。”开战迄今,一直稳坐钓鱼台的赵广见司马伦已无新的招数,遂决定再给予其重重的一击。 汉军中军全线压上。 各部盐兵看到中军旗语,也是群情振奋,在小区域战场上对战的他们,其实对整个战场情况并不是十分清楚。 现在,旗语已经告诉了他们,汉军胜了!接下来就是乘胜追击的时候了。 张林已经绝望了。 他着实没有想到,这解池的地形会给整个战事带来这么大的影响,其实,这也怪不得张林,在洛阳之战前,张林也不过是参与了些坞堡之间的数百人的械斗,初懂一些排兵布阵的战法。 与经历了大大小小无数战事,又善于利用有利条件作战的赵广相比,不要说一个张林,就是十个张林也不够看的。 在汉军的追杀下,温县兵且战且撤,将领无能,这些普通的士卒倒真有精兵的样子,他们在小股部队作战中,与盐兵们斗了个旗鼓相当。 赵广挥师向前,中军大旗渐渐移动,每有抵抗最激烈的地方,他都会让执旗将士向那个方向移动,这让指挥作战的王训压力很大。 要是这样一场预设的伏击战,还打成击溃战,那他王训哪还有脸提独立领军的想法,司马伦那里跑得快,也许追之不及,其他的晋军将领则绝不能让他们跑了。 王训恶狠狠的连续下达追击命令,一众盐兵也是叫嚷着追杀,或将逃窜的晋军截断一部分,或者干净利落的将包围圈中的晋军悉数歼灭。 张林所部很不幸,就是被包围的一部晋军。 在坚持着抵抗了一个多时辰后,张林被围殴而死,他的人头,也被王训提在了手中。 这个晋军将领指挥作战的样子,王训一早就注意到了,杀几个小卒没什么可炫耀的,唯有对等的将领,才能让王训感到满意。 第二百四十三章 门阀制度的弊端 荀勖是聪明人,知道单单拿夏侯英与张星彩有勾连之事说项,无法从根本上憾动羊祜在司马炎心中忠厚秉正的印象。 魏蜀吴、晋蜀吴之间,大臣、将领相互出自同一家族,或者联姻的情况,很是普遍,并不能说明什么,也不能由此来判定羊祜有投汉的打算。 况且,真要算这种族亲关系的话,荀勖自己也不清白。 最早追随赵广的荀诩、荀正父子,出身也是颖川荀氏,再排排族中辈份,荀诩竟然还是荀勖的族叔,荀正是荀勖的族弟。 所以,要想一击必胜,还需要在流言之外,再加一条实证。 荀勖手里,虽然一时没有羊祜通汉的证据,但他却可以伪造一条。 至于诬陷羊祜这个一个谦谦君子,是否有失公允,荀勖不会去考虑,在他看来,羊祜就是挡在他荀某人面前的石子,若是不踢开,他荀勖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说起荀勖与羊祜的过节,其实就是晋代魏之前,羊祜任相国从事中郎,与荀勖共掌机密。后来,司马炎更是调羊祜为中领军,在皇宫当值,统领御林军,兼管内外政事。 羊祜升官,荀勖官职却没挪动。 二个人共事,如果都是大度之人,自然无事,但偏偏荀勖是个小器自私之极的人,司马炎每一次赞许羊祜,对荀勖来说,就是一次灵魂的拷问。 可怜羊祜,一心扑在守卫荆州和伐吴的大事上,对荀勖心里的怨毒知之甚少,哪里会晓得不经意间得罪了一个小人。 荀勖心里想着要构谄羊祜,这事当然不烦二主,桓楷于是被再次召见,对荀勖的提议,桓楷心中暗暗窃喜,但面上却摆出一本正经的样子来。 “羊荆州乃陛下中意赞许之人,万一要是怪罪下来......。”桓楷揣揣不安的说道。 荀勖不耐烦的一摆手,道:“万事有我担着,你只管去做,记住,一定要证据确凿,最好有羊叔子的亲笔书信,让他无处可辩。” 荀勖的暗示已经明显的不能再明显,桓楷也是会意。 两个心照不宣的人分头离开,桓楷从洛阳返回荆州,去找寻构谄羊祜需要的证据,而荀勖则加紧在洛阳朝堂上活动,拉拢壮大势力,打击排斥异已。 司马炎登基的年头已经三年,晋国的朝政争夺也越发的白热化。 荀勖与贾充已经达成共识,联合起来与张华、裴秀、裴楷等争夺朝堂的话语权,荀勖在大臣中间拉拢游说,作为汉末司空荀爽的曾孙,荀勖出身世家名门,又执掌尚书台多年,人脉非同小可。 贾充的家世没有荀勖那么硬,其父贾逵官职最高做到豫州刺史,且主要功绩还是在对吴国的战事上,于朝中的影响力不大。 在朝中的人脉不行,贾充在荀勖的建议上,决定另辟蹊径,再走一走皇后杨艳的路线,提议立即操办女儿贾峕,也就是贾南风与太子司马衷的亲事。 这门亲事贾充、郭槐已经提了很久时间,杨艳那里倒没有什么阻力,毕竟司马衷的情况晋国上上下下都知道,但凡是对女儿有珍爱的,谁也不愿嫁给一个傻子,就算他是太子也是一样。 而且,这年头,太子这个位置风险太大。 健康聪明的人都保不住,不要用心智有缺的司马衷了。 亲事主要阻隔在司马炎那里。 对贾充、郭槐夫妇的心思,司马炎洞若明火,贾家的门风不行,这贾充夫妇品行不端,又哪里能教出什么好的女儿。 司马炎本想着再拖一拖,等贾南风如贾午一样,流传出与人私通的不好名声,再趁机回绝了这件事,这样的话,也不伤君臣的体面。 不得不说,司马炎在为人处事方面,确实当得起宽宏大量四个字。 可惜,司马炎再英明,也拗不住皇后杨艳,心忧痴呆儿子的杨艳,听到贾家有意立即将贾南风嫁给司马衷,连忙跑到司马炎跟前求告。 一场影响晋国朝政走向的政治婚姻由此开始。 贾充有了外戚的身份,又与杨骏、杨珧等人有了来往,在朝中的腰杆子一下硬了起来,前来投靠他的人也多了起来。 比如闲置了快有四年之久的卫瓘,在失去河东安邑老家的资助之后,终于挺不过去了。 当个书法家、文学家确实名望高,名气大,但又有什么用?名望高的人饿死的也不少,卫瓘现在和弟弟卫寔已经分支,他要是再不奋起,那卫氏的主支也要落到卫寔那一支那里。 贾充和卫瓘在成都时共过事,算是老朋友,又一起在锦宫喝过酒,对卫瓘在平定钟会自立之乱时的表现,贾充很是肯定。 朝堂的争斗,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至于一代妒后贾南风,则还需要等司马炎死了之后,司马衷即位,才有惑乱朝纲的机会。 荀勖、贾充、杨骏等人渐渐得势。 张华、裴秀等人因为屡屡犯谏,也逐渐的为司马炎疏远。 更多的如司徒魏舒、光禄大夫鲁芝、博士谢衡等官员,属于朝中的中立派,他们是典型的墙头草,不管谁掌权,都是弃权默不作声一类。 晋国朝中的变化,且不去细说。 单提桓楷回转邓县,与徐胤、徐霸兄弟一商量,遂决定用虚实相间、真真假假的做法,伪造羊祜通汉的证据。 曹昙此时不在邓县,在羊祜的严令下,曹昙不得不在张统、许综的保护下,秘行前往豫州,在豫州的陈留一带,曹昙已经在陈留王曹奂的封邑,建立起了复魏豫州分部。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曹昙不是穿越众,也不会知道后世的这句名言。 但他的做法却和当年张角黄巾起义之前如出一辙,张角在各地以治病之名,建立分坛,任命渠帅,然后等时机一到,群起响应。 在襄阳举事的大方向定下后,各地的呼应至关重要,曹昙要抓紧时间,把豫州、兖州、淮南,甚至京兆一带的分部力量整合起来,唯有如此,魏国的复兴才能成功。 十月间。 一封来自荆州的暗间奏疏,被送到洛阳司马炎的面前。 晋国荆州刺史杨肇与汉国谷城守将寇林有书信来往,两人隐有大事商量,其中细节暂不清楚,但很可能是杨肇甚至荆州晋军有意哗变投汉。 杨肇是荆州军的二把手,位置在羊祜之下,徐胤之上。 前番西陵之战时,杨肇领兵进攻吴国的江陵,结果被吴军陆抗所部打败,晋军损失惨重,连杨肇也差点被擒,要不是羊祜保荐,杨肇早就被削职为民了。 从此之后,杨肇对羊祜感激不已,已从开始时颇有点不服,转为言听计从,唯羊祜一人决。 对待杨肇是如此,对待失了谷城的徐胤也是一样。 羊祜在为人处事上,确实让人敬服。 本来荆州晋军将领团结一致,是件好事。但当有了猜忌之后,这样的团结就成了拉帮结派,对抗朝廷的隐患。 暗间同时呈上的,还有羊祜给杨肇的一封言词模糊、看似说了些许套话,但细细一揣摩又好象有所暗指的书信,也被送到了洛阳。 司马炎本来对这些东西并不怎么相信,羊祜的为人他还是认可的,另外,晋汉吴三国对立,像构谄敌方大将的事情,屡见不鲜,最为有名的就是周鲂假投魏国事件,直接导致了曹魏宗室、大将曹休大败而死。 不过,这些信件中涉及的杨肇,倒是让司马炎心头一惊,又遂即震怒起来。 杨肇是曹魏骁骑将军杨恪的嫡孙、中领军杨暨的儿子,曾经是司马昭的参军,在晋受魏禅后,杨肇典戎朝廷内武卫,进封东武伯。后来又官任荆州刺史,折冲将军。 说白了,杨肇是司马家派到荆州去的亲信,作为二把手,屁股首先要坐正,有什么事多向洛阳这里报告,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而现在,杨肇不仅没有起到监督的作用,还和汉国将领有来往,这背后究竟隐藏了什么秘密,必须好好的查一查。 为此,司马炎决定派出尚书、侍御史郭奕往襄阳、竟陵一行,复查书信真伪及羊祜、杨肇有无通汉之事。 这一安排本来没有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要查就查,说个明白也好。 但问题恰恰出在郭奕这人身上。 郭奕并不是曹操的智囊郭嘉之子,而是出身太原郭氏,他的老爹是昌平侯郭镇,郭奕与贾允继室郭槐是堂兄妹。 这下好了,到荆州调查的人,也是贾充、荀勖一个圈子里的人。 羊祜就算有百口也莫能辩说。 这就是魏晋九品中正制的弊端之一门阀垄断,有关系一路通畅,没关系寸步难行,寒门子弟要想出头,要不投靠门阀,要不娶一个高门的老婆,除此之外,想靠自己奋斗,除非老天眷顾。 羊祜的出身也算不错。 又深得司马炎信任,还有羊徽瑜在背后撑着,都免不得遭到构谄,更莫说其他人了。 晋国在这样一种落后又腐化的用人制度下,衰落其实不可避免,纵算司马炎一时厉精图治,也只是回光返照。 第二百三十六章 阎王杀人不留情 司马伦兵败解池。 七千余河内温县精兵,大半陷在了解池里面,跟着司马伦逃出来的不足一千五百余人,将领方面更是凄惨,张林被杀,孙秀下落不明,这样一来,留守茅津渡的韩寿反倒成了仅剩的一个。 司马伦惶惶然丧家之犬,急急从中条山原路返回,在经过汉军布下的第一道隘口时,正好撞见薛季兴冲冲的领着一众盐兵得胜归来。 薛季刚刚斩杀晋军都伯孙兴,正不尽兴,此时见对面黄罗伞盖,一人穿着明黄色的锦袍,正朝着自己这厢逃窜过来,薛季顿时热血猛涌上头。 “弟兄们,来横财了,干不干?” 听得薛季这么一说,一众脏得不成样子的盐池糙汉轰然应和一声:“薛大哥说干,咱就干,怕他乍得,就是洛阳的司马皇帝到了这里,也得给咱爷爷们跪下。” 豪情万丈的盐兵们叫喊着,朝着司马伦等人挺刀杀将了过去,薛季个子高大,双臂持着一把类似于方天画戟一样的兵器,使将开来呼呼挂风,横扫之下无人能够接近。 戟这种兵器,在春秋战国时很流行,用于格挡对手的兵器,既能刺,又能挡,多种用途似乎很不错,但实际上,戟的实用性并不强。 三国时期,吕布吕奉先的兵器是方天画戟,但实际上吕布在交战时,更多的是用取了小戟的长戟,吕布死后,用戟的高手就极为少见了。 司马伦的队伍本就惶惶不已,被薛季等人一冲,立时溃散的不成样子,司马伦拼命叫喊着想要聚拢兵马保护自己,然而,除了一直守着的百余部曲外,其余温县郡兵早已逃散。 仗打到这个份上,这些晋兵也瞧清楚了。 司马伦目标太大,和他在一起,逃得性命的可能性太小,还不如早早的分开,即便最后不济被围,也可以辩称自己不过一小卒,或许还能留得一条性命。 薛季一番冲杀,与司马伦部曲混战一处,正撕杀间,后面王训已是带兵赶到,两边一夹击,司马伦的部曲再忠勇,也是支撑不住,很快就被歼灭殆尽。 司马伦呆呆的坐在地上,身上的锦袍已经和泥水混在一起,都是黄色倒也相映,他的脸上早已没有了得意自豪的表情,两只眼睛无神的瞪着眼前杀戮的场面,双腿更是不停的颤抖着,胯下隐隐有尿迹渗了出来。 “别,别杀我!” “我是大晋的赵王殿下,我有钱,有财帛,有女人,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只求别.......。”司马伦看着越来越近的王训,喉咙里发出嘶哑的救助声音。 “赵王,狗屁?司马家没一个好东西。”王训冷哼一声,手中钢刀猛的劈落,将司马伦的颈上人头从脖子上砍了下来。 血流如注。 司马伦无首的身体微微抖动着,脖颈处先是一股污血喷涌而出,然后便是被血水浸泡的泛着暗红色的颈椎等骨架子,让人观之,无不侧然。 王训一脚将司马伦的尸体踢翻在地,弯腰将其首级拎在手中,见其眼睛已经微微闭上,好似已经认命的一般,倒是有些惊奇。 但凡战场被杀之人,无不带有一股怨气,死不瞑目也是常有的事,这司马伦估计平素作恶多了,在临死一刻怨鬼上身,让他的魂魄失了心智。 —— 解池一战,赵广以盐兵为主力,借助盐池主场之利,将司马伦的温县兵击溃。 在乘胜追击之时,亲将王训在得到薛季帮忙后,顺利将司马伦堵在中条山道上,最后一刀了结了这个八王之乱中野心王的性命。 王训也不贪功,在拎着司马伦首级向赵广禀报时,将薛季一并带上,在他看来,眼前这大个子勇猛异常,颇有昔日曹公帐下典韦、许褚之勇,比自己这个半路出家的要更适合当赵广的亲将。 赵广此时,正与杜轸一起,统领着将士在解池主战场收拢将卒、辩认降兵,王训这人打仗倒是勇猛,但统筹能力方面还是稍弱了点,一听说司马伦在前面,就不管不顾的掩杀了过去,赵广就只好留在后面帮他收拾残局了。 降兵之中,孙秀低着头,穿着一身普通伍卒的片甲,混在队伍之中,看上去颇不起眼。 要是能躲过排查,就算在新汉服劳役、当田奴,也能留得一条性命,至于以后会怎么样,孙秀还没有多去考虑。 不过,他也不是怎么担心,凭他孙秀的脑子,总有再出头的一天。 孙秀在幻想着以后的新生活,浑不想他有心低调,但其他人却不是这么想。 “我要揭发,这人是孙秀,赵王身边的谋吏,我认识他,不会认错。”一个尖叫的声音,将孙秀从幻想中拉回现实。 杜轸一惊,孙秀,这可是一条大鱼。 这个人是洛阳之战的帮凶,也是司马伦的左膀右臂,想不到竟然藏在降兵之中,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杜轸手底下的盐兵一拥而上,将还在发愣的孙秀按倒在地,等扒开身上的甲衣瞧里面看去,果然是锦衣绸缎,不是寻常兵士。 赵广听到杜轸遣人来报抓住了孙秀,也颇为意外,这好消息一个接着一个,看来河东战事的艰难时期就要过去了。 司马伦已经授首。 孙秀这个以后权倾一时,杀人无数的宠臣也已落到汉军的手里,对于这样一个惑乱朝纲的奸妄之徒,赵广自然没什么兴趣饶他一命。 “来人,将孙秀给活埋了,让一众降兵看着,凡是与我大汉作对者,都没有好下场。”赵广沉声喝令道。 虽然孙秀现在还没有像历史上那样,残杀张华、解系等人,但人的本性是不会变的,孙秀这样的人,属于一有空子就钻的老鼠,要是留他一条命,最终有可能被他反噬。 为长远考虑,让孙秀去死,才是最稳妥的处理。 不过,砍头太便宜孙秀了。 当众活埋孙秀,正好可以震慑一众河内郡的降兵,让他们老老实实的不再反抗,这些俘获的降兵身体情况都很不错,是当田奴耕作的好手。 —— 茅津渡口。 王濬带着一支船队从潼关顺流而下,朝着韩寿留守的渡口而来。 茅津渡虽然位于河东郡范围内,但与弘农郡只一河之隔,王濬本身就是弘农郡人,从小就在黄河边上生活,水战也是他的看家本领。 韩寿不过是一耍嘴皮子、靠着脸蛋骗骗贾午这样小娘的货色,打仗如何能是王濬的对手。 不过,韩寿的眼光倒是不错。 远远的瞧见汉军舰队驶来,韩寿二话没说,就直接开了寨门,亲自乘了一艘盐船跑到王濬的连舫大船上痛哭起来。 王濬被韩寿这一手搞的措手不及,只能无奈的摆摆手,示意韩寿赶紧将水寨给腾空出来,他要率领船队进驻。 韩寿的伯父韩邦、老爹韩洪与王濬旧识,相互关系还不错,韩邦在晋国代魏之后,因为举荐与曹魏有牵连的故友而被司马炎杀死,韩洪原本担任的侍御史也跟着被免职,老韩家在晋国一边已经没落,韩寿自然也没有为司马家赴死的心思。 历史上,韩寿在晋国飞黄腾达还要等他与贾午成亲之后,他与贾午生下的儿子韩谧,后来过继给贾充儿子贾黎民,改名贾谧。 贾谧这个人好学有才思,也颇有组织能力,历史上大名鼎鼎的文学政治团体金谷二十四友,就是在贾谧的领导下成立的。 这些人中间,有“第一美男”潘安(潘岳)、“闻鸡起舞”“枕戈待旦”的刘琨、“洛阳纸贵”“左思风力”的左思、“东南二陆”陆机、陆云二兄弟,“巨富公子”石崇。 诸葛婉那个不成器的老哥诸葛诠也是其中之一,当然,诸葛诠的排名在后面几位,连一个名号也没混上。 不过,现在的诸葛诠在关中扶风郡当上了郡丞,每日里忙的脚朝天,估计也没有什么心思来吟诗作赋,写一些词藻堆砌的文章,再说了,有诸葛婉帮衬着,诸葛诠以后纵算能力一般般,在新汉的职位也不会太差。 这些都扯远了。 韩寿既降,守卫茅津渡的一千余晋军二线部队也无甚战心,纷纷放下武器投降。 与前往解池的温县兵主力不同,这些守在渡口的晋军本来就是黄河上的巡河兵卒,他们与上游潼关、蒲津关之间,往来没有中断,自是知晓新汉这边的政策。 有操舟的一技之长,这些晋军水卒不愁无用武之地。 河东这边,战事进展顺利,且说从平阳出兵往野王奔袭的魏容,在翻越了王屋山后,魏容率本部三千精兵进入到了上党郡郡内。 原本想要顺着沁水直下河内郡的汉军,意外的在端氏遇上了同样前往野王的晋将马隆的人马。 马隆在进攻峣关失利之后,即被调往上党一带驻守,原本他的主要任务是监视匈奴五部的异动,但谁知平阳战事忽起,马隆一时也不知道是帮哪一边为好。 帮着匈奴一方,马隆觉得自己是汉人,怎么能和胡虏一起对付汉人。 帮着新汉一方,那又是与敌为谋,晋国朝堂上怪罪下来,马隆吃罪不起。 一番思来想去,马隆最后只能两眼一闭,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要上党在手里,他也不管平阳那边是谁胜谁败。 第二百四十四章 科举取士 晋国对羊祜是否投汉的调查还在继续。 汉国这一边,凯旋回朝的赵广在经历了大战的洗礼后,也无意再启战端,年年月月打仗,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一样经受不住。 将领如此,普通的士兵也是一样,在太原战事的后期,赵广已经感觉到,汉军将士眼神里那种归心似箭的渴望。 不过,赵广想要歇一歇,也要看别人让不让。 位置有多高,责任就有多大。 汉国地盘的扩张是好事,但难免也引来一些牛鬼蛇神。 并州的局势刚刚稳定下来,陇西那边又有了让人意想不到的情况,这次倒不是乞伏鲜卑有异动,而是来自辽东的慕容鲜卑部落的一支,在赵广征战并州的时候,远道拔涉到了西海一带。 前两年,慕容涉归会同拓跋、段氏两部进攻上郡无果,却因其弟慕容耐叛乱,连忙赶回辽东平叛。 却不想,慕容耐也不是好相与的,为争夺慕容部落的大单于,同父异母的兄弟俩个一通混战之后,慕容涉归虽然最后击败了慕容耐,将其头颅当作了酒器,但整个慕容部落也已经元气大伤。 内斗自古最损实力。 赢了也无多少好处。 慕容部落的属地辽东一带,已经为老对头宇文鲜卑所夺,放牧的草原没有了,部落也就失去了发展壮大的可能。 慕容涉归无奈之下,只能将部落一分为二,长子慕容吐谷浑率1700余户继续向西迁移,寻找新的草原牧地,这意思就是走到哪里是哪里,你出门自已寻饭吃吧,老子我养不活你了。 这种情况,在动物界比比皆是,游牧民族见惯了狼群分立的情形,也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对。 慕容涉归自己,则带着小儿子慕容廆低头伏小,依附到拓跋部落那里,成为拓跋部落的一支附庸。 慕容吐谷浑西迁。 一路之上,艰难可想而知。 经过一年多时间的流浪,这支来自辽东的游牧部落,找到了正处于白马羌、烧当羌混战中的西海,并以此作为新的放牧地居住了下来。 西海一带,白马羌杨飞龙虽然在汉军的帮助下,抢先将姚弋伯的烧当羌老巢占了,但随后,轻敌的杨飞龙就吃了姚弋伯的当头一击。 在战场经验和指挥能力上,杨飞龙确实不及姚弋伯,两个羌部在西海大战连连,白马羌斗志不坚,在渴望复仇的烧当羌面前节节败退。 慕容吐谷浑就是在这个关键的节骨眼上,率部众进入西海。 慕容部落的到来,让与西海相连接的陇西、陇上、河西一带局势顿时紧张复杂起来,赵广不得不前往金城坐镇,统筹西线布防事宜。 北宫纯的凉州大马、独孤胜的斥候精兵,又跟着赵广到了凉州,这二个年轻将领的成长速度飞快,让赵广有一种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感叹。 历史上,慕容吐谷浑到达陇上、西海一带的时间,要再过十余年左右,但这一次,也不知是不是赵广穿越带来的副作用,慕容部落内斗加剧,让慕容吐谷浑提前带着部众西迁。 吐谷浑在五胡十六国的晚期开国,国祚延续的时间很长,一直到唐朝武周时期才被征服,其间,吐谷浑时降时叛。 特别是在吐蕃强大之后,吐谷浑成为其附庸,对唐王朝的西域统治造成了很大的影响。这样的一股以后有可能形成威胁的势力,赵广不得不重视起来。 张轨、郭统、牵弘等留镇西线的将领,被赵广一一叫到金城,面授机宜,就连吃了败仗的杨飞龙,也低拉着头,到赵广跟前听候吩咐。 杨家以后虽然在武都一带,建立了一个小小的仇池国,但规模和国力小的不成样子,与吐谷浑根本不能相比。 白马羌要想在西海生存下去,必须依靠汉国的鼎力支持,不然的话,杨飞龙分分钟被慕容部落给吞并。 —— 新汉建隆四年,十二月。 临近年末,汉国的局势相对平静,赵广在处理了陇上、河西事务后,回到长安与陈寿、诸葛绪、苏愉等人叙叙治国之策。 有空闲的功夫,赵广也会带着诸葛婉一起,到扶风、冯翊等地,问询下汉国的经济贸易发展情况,统计菽豆、小麦的收成,过问下民生疾苦。 日子过得平淡又充实,而这便是一个执政者最为基本的素能。 这么长时间以来,作为汉国的实际控制人,赵广其实并不合格。 可能是武将出身的缘故,赵广更中意领兵在外征战,开拓汉国疆土,对于国家的治理方面,虽然赵广内政值也达到了84,但兴趣这个东西,还真不是系统能够改变的。 要想把国家治理好,人才是关键。 汉朝的察举孝廉制度、魏晋的九品中正制弊端日渐显现,赵广也多次与朝中官员商谈,准备在新汉推行科举制度,以代替原先的人才推举方式。 两汉时期的察举制,也就是地方郡守在辖区内考察、选取人才,并向上级和中央推荐,经过试用考核再任命官职。 其中的方式也有两种,一是官吏特别荐举,二是州郡正常察举,一般以后者为主。到了汉末门阀垄断时期,特别荐举又成为主流。 比如董卓,在洛阳当太师时,保荐的官员不计其数。 这就造成了要想得到好的官职,必须先找合适的人保荐,在这方面,门阀无疑有先天的优势,寒门子弟几乎没有出头之日。 察举制度的弊端就在于此。 对于察举的弊端,如苏愉、诸葛绪等世家大族感触不深,如陈寿、马融等人则是深有体会,他们对赵广开办太学、改革察举的主张也最为支持。 自新汉定都长安以来,赵广就一直有改察举为科举的想法,不过,在穿越前赵广不过是一矿业大学的普通学生,学的专业也不对口,对科举制度的了解,也只是停留在明经、进士两科上面。 明经考时务策与经义;进士考时务策和诗赋、文章,前者易,后者难。 明经的帖经与墨义,只要熟读经传和注释就可中试,进士的诗赋则需要具有文学才能。所以,科举考试一直有“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的说法。 对于具体考什么内容?重点考什么题目?赵广没有过多的过问,他相信以陈寿的见识,会拿出合适的方案来。 “科举势在必行,理由有三,其一,投牒自应,但凡是读书之人,皆可分级报名参加考试,不必非要先由官吏推荐,由此可打破门阀高门之垄断,为寒门学子入朝为官打开通道。” “其二,科考定期举行,既为读书之人树立了目标,也有利于人才的培养和更替,可避免出现人才断层。” “其三,实行严格考试的制度,考场设立主考、监考、阅卷等科考官员,如此一来,既可统一取士的标准,以防无能之辈混入,又可防止抄袭、窃取等作弊行径。” 面对朝中大族出身的大臣疑问,赵广从三个方面,抛出了科举制度相比举廉、察举和九品中正制的优越性。 苏愉等人听赵广这么一说,仔细的想了想,也不再多言,这件事情,反正由陈寿在牵头负责,扶风苏家在新汉算是大族,但放到汉末也不过是一个地方上的小豪族,跟四世三公没办法相比。 拼本事就拼本事。 苏家的子弟也不比他人差了多少。 苏愉这么想,韦家、杜家、卫家、裴家等关中、河东的大族考虑的也差不太多。 至于南面的巴蜀一带,本来就没有什么大族,在蜀汉灭亡之时,地方上的土豪也被魏军杀了不少,剩下的除了元从功勋外,也就如陈寿、杜轸这样的小族子弟。 —— 汉国在为如何简拔人才,壮大力量而热议纷纷,晋国一方则因羊祜通汉之事而动荡不已。 郭奕到荆州调查之后,用了整整二十余天的时间,先是找人谈话,然后又是收集证据,摸清情况,撰写奏疏。 最后,郭奕向司马炎上报了一份让司马炎极为震怒的奏疏,奏疏中确认杨肇与汉将寇林之间的书信为真,羊祜与杨肇的书信笔迹也是羊祜亲笔所写。 羊祜的信中,虽然没有言语有投汉的暗示,但杨肇通敌已是铁板钉钉的事情,甚至在郭奕调查期间,杨肇所部驻守在当阳的一部人马还跑到西陵,向汉国的罗宪投降了。 “羊叔子,真是枉负朕的信任。”司马炎在崇德殿看罢奏疏,再难控制住脸上的怒气,猛的将奏疏掷于地上。 “陛下,万万息怒,荆州位置重要,缺谁都可以,唯独不能缺了羊叔子呐!”荀勖在旁侍立,见司马炎对羊祜已经失去信任,也趁机落井下石。 “哼,我大晋治政领军之才,又岂只有羊祜一人,传我御诏,令扬州刺史王浑为荆州牧,统领襄阳一干军事,令参军徐胤为荆州刺史,在王浑未到襄阳之前,暂领军事诸事。” 在怒不可遏的情况下,司马炎即下令解除羊祜荆州牧、征南大将军的职务,先回洛阳解说书信之事,待问明情况后再行定夺。 羊祜这里总算还给了个辩解的机会,杨肇那里则连机会都没给,直接诏令削职为民。 在这一场权力的角逐中,王浑从扬州被调到荆州,官职上算是进了一步,但也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真正得利的人,是参军徐胤,在荀勖、贾充等人有意无意的推荐下,徐胤成了荆州军中仅存的忠臣良将,不仅官职上进了一步,更重要的是在王浑未到任之前,徐胤会暂时掌控晋国荆州军的实权。 虽然,由于时间仓促,徐胤的资历也不能服众,这种掌握并不牢靠,但对于志在复魏的曹昙等人来说,千载难逢的机会终于来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黑虎掏心左国城 马隆会出现在沁水,很是出乎魏容的意料。 晋国在上党郡的布防,一直是重北轻南,马隆当初之所以北上,就是为了防范匈奴五部的南下,上党晋军的主力也多驻扎在上党西北、太原东南方向。 魏容、马隆在沁水对峙。 马隆的偏箱车在这一回终于发挥了应有的作用,开阔的河谷地带,平坦的交战战场,再加上魏容走的急,带的又是轻兵部队,无发石车等重武器支撑。 汉、晋两军初战,猛打猛冲惯了的魏容没想到对面的老家伙用兵老辣,手段一个接着一个,偏箱车之外,马隆还有绑着火油的箭矢、木板打造的井栏等等,小发明虽然看看都不太重要,但每每到了战场总能让对手措不及防。 魏容吃了个小亏,损了五百余将卒,马隆那边也没落多少好处,偏厢车被魏容依托兵甲的锐利,损毁了四辆。 汉军且战且退,魏容无奈之下,只得先退守端氏,以待后续援兵到来。马隆为人持重,担心进入太岳山区后,又被陷入峣关那样不利地形,此时见一战获得小胜,也不追赶,直接带着部下朝下游的河内郡野王城而去。 随着河东、平阳战事的进展,上党郡的位置孤悬,随时有被汉军切断后路的危险,前不久,马隆也是连番向洛阳告知前方战事紧急变化。 这一次,得悉司马伦轻敌冒进,在解池被赵广击败的消息,晋国朝堂一下陷入到了惶恐之中。 河内郡的兵马,已经被司马伦挥霍一空,野王这座河内重镇,守卫的晋军竟然不满千人。 河东已经被赵广占据,要是河内郡再丢的话,晋国的国都洛阳,就直接暴露在了汉军的兵锋之下,司马炎遂紧急下令,马隆所部回撤野王,镇守河内郡西部。 同时,为加强弘农、河内这一线的防御,在洛阳之战表现出色的黄门侍郎孟观被司马炎启用,取代渐渐力不众心的胡奋,担任弘农郡函谷关的守将。 与年长的马隆相比,孟观的年纪更轻,用兵也更有朝气和活力, 马隆、孟观。这两个西晋泰始、太康年间,在征讨西北鲜卑、氐羌边患中大放异彩的名将,终于正式登上汉、晋争雄的战场。 与此同时,司马炎在司马温县兵被汉军击败之后,终于重新反思自己重用司马子弟、排斥异姓臣属的政策。 在羊祜、张华等人的力谏下,司马炎终于醒悟过来,单靠司马家的那些王,不可能是赵广的对手。 与儿子晋惠帝司马衷相比,司马炎是个聪明人,他开始再次重用羊祜、杜预、王浑等重要将领,同时,晋国上下也开始学习新汉的军事将领培养策略,大力的培养和挖掘晋国的年轻俊才。 论人才储备,晋国身处中原腹地,比汉末以来动荡不安、百姓流离的关中、偏安一隅的巴蜀要强的多,如王戎、刘乔、刘舆、孙会等西晋的一些出名将领,逐渐被重用。 晋国承继了曹魏的衣钵,根基还是相当深厚的,仅从统兵的将领来说,被赵广斩杀或俘虏的也不少了,但司马炎还能继续的找到新的将领替代。 与之相对应的是,司马亮、司马骏等内戚被外放,出镇一方。这样一来,看似司马亮等人被边缘化了,但实际上,外放之后这些司马家的王爷纷纷招兵买马,扩充实力,给接下来的诸王大乱埋下了伏笔。 司马炎不是什么昏君,毕竟太康之治发生在他当皇帝期间,现在的司马炎,也不是执政晚期,一心想着享乐的皇帝。 一个不把大半心思放在女人身上的司马炎,绝对是需要认真重视的对手。 这些暂时都与赵广无甚关联。 顺利的解决了温县兵之后,赵广在解池召开了一次表彰和庆功大会,在这次会上,薛季被作为盐兵的代表,上台授军功爵。 在王训的建议下,薛季也被吸纳到了亲兵营中,暂时作为王训手下的一名军侯,就地位来说,比之前的盐兵都伯要强了不知多少倍。 龙门薛氏。 从薛季开始,渐渐成为河东的一个大姓。 不出意外的话,薛仁贵应该就是薛季的后人。 韩寿有王濬作保,侥幸不死,赵广对于韩寿倒没有多少的坏印象,这人除了和贾午偷香那点风流事之外,作曲作赋都很不错,留在身边当个御用文人还是很合适的。 贾午这小娘和其姐贾南风性情还不太一样,她的脾气颇有点像其外祖贾逵,豪爽不拘小节,就是男女关系上有点乱。 这和贾家的门风估计有关联。 留着韩寿,还有一个用处,若是贾充、贾南风掌握了晋国的权柄,韩寿派过去的话,倒是可以借贾午这条线接近贾家。 —— 河东战事结束,赵广率河东郡新编汉军再赴平阳。 有薛季的示范引领,解池盐兵加入汉军的热情高涨,他们本来觉得打仗风险太大,死伤率高,一旦没了性命,家中老人妻儿都难存活。 但解池一役,却让盐兵们大开眼界,原来打仗并不神秘,只要跟对了将领,再加上齐心协力,就会赢得胜仗。 同时,与刚刚从龙门渡河东征之时相比,河东大族、百姓对汉军的态度有了新的转变。 他们对于新汉守住河东,甚至从河东再往北、往东开拓的信心更足,卫操代表卫家、裴绪代表裴家,薛永代表薛家,各遣了一支私兵加入到征讨匈奴诸胡的队伍中。 除了这几家之外,还在关中的苏、杜、韦等大族,也不甘被河东人抢了风头,也纷纷将家族中的中坚力量派到汉军中。 论起在新汉的资历,这几家可比卫、裴、薛等新进家族要深厚的多。 此消彼长。 随着汉军在平阳实力的增长,双方在战场上的均势也开始被打破。 七月下。 驻扎在上郡的傅佥率一部将卒东渡黄河,从西河郡的隰城、太原郡的碛口登岸,汉军沿三川水、北湫水向左国城方向推进。 左国城是匈奴左部的驻地,也是大单于刘渊的王庭、阏氏居住所在,傅佥这一记黑心掏心,让匈奴诸胡酋帅惊吓的面无人色。 在草原上时,匈奴人以游牧为生,居无定居,王帐也时时迁移,西汉时汉军几次大军深入漠北征讨,找到王庭的大获全胜,没找到的大败而归,可以说全凭运气使然。 内附之后,南匈奴各部的放牧区域逐渐稳定下来,主要就是在左国城、太原城、云中城一带,左国是匈奴左贤王刘豹的王帐驻地。 洪桐。 刘渊脸色极是阴沉,平阳战事拖延,文鸯、马融一文一武,将汉军营寨守的严严实实,让匈奴胡骑突进不得。 平阳城中的单征已经接近油尽灯枯的境地,一个月前还时不时有单部骑兵突困而出,向刘渊求救,最近的十余日,几乎不见单部的游骑到来。 刘渊对平阳城中的情况也不得而知。 只能简略的从汉军依旧围困的情形判断,单征应该还在城中坚守。 “汉王,晋军已在河东兵败,那赵广挟数万得胜之师而来,平阳的单部恐怕坚持不下去了,我部在洪桐进退不能,不如早早的回撤左国、晋阳,整顿各部之后,再和汉贼决一死战。”新投奔刘渊的汉人谋士崔游劝谏道。 “汉王,左国城被伪汉偷袭,各部军心不稳,万一有酋帅被人游说哗变,则我大匈奴复兴将无望矣!” 文立往洛阳之后,刘宣少了竞争对手,其在刘渊跟前的地位越发的重要,面对被汉军夹攻的不利情形,刘宣觉得,与赵广再硬拼下去,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刘宣、崔游纷纷劝说,刘渊也觉得继续在洪桐对峙没有多大意思,还不如趁着实力尚在的时候,迅速的回援左国、晋阳,先将侵入王庭的傅佥给驱逐出去。 第二百四十五章 魏国复立了 羊祜在忿闷中,被一道诏令给调离。 经营了十余年的荆州,就这么拱手让人,羊祜心里颇不是滋味,这就像种了一年的稷子,眼看着就要收获了,却被抢先割了去。 羊祜心里有气,但又无处可说。 毕竟,他只是给司马炎打工的,而不是老板。 正如好友杜预劝说的一样,这大晋是司马家的大晋,不是羊家的大晋。 杜预因救援洛阳不力,加上族弟杜模在新汉出仕,被放置在洛阳任闲官已有近半年,一身武库的本事,使将不出来,心中不比羊祜爽快多少。 “罢了,一切是梦是场空。就这样,当个闲云野鹤之人也好。”在回转洛阳的一路上,羊祜心中渐渐枯井无波。 从历史上来看,羊祜其实是个蛮纯粹的人。 无论是以前的魏国,还是现在的晋国,羊祜的态度都是一如既往,干好自己的事,让别人去说吧。 在新汉没有崛起之前,羊祜认为司马昭、司马炎父子最具开国帝王相,起码比蜀汉的刘阿斗,东吴的孙内斗要强了许多。 一统天下的希望,就在大晋,就在司马炎身上。 但经过这几年的锤打,特别是晋军被赵广一轮又一轮的痛殴,羊祜的这一信念已经渐渐动摇,特别是从晋、汉两国的国力昌盛来看,长安的汉国无疑比洛阳的晋国更有生命力。 这一点,明眼人,特别是来往的商贾其实看的最为清楚。 长安被陈寿主持重建、改建之后,再现当年天下第一城的风姿,特别是经过规划井井有条的坊市、整洁明亮卫生的街道厕间、还有透明公开的赋税律条,都让商贾们感到放心加贴心。 公开、透明、公正。 这是赵广在治理新汉时提出的第一个要求。 内政上重要事项在颁布前,要在城门的张榜处公开,要让受到影响的人先知晓。 同时,在处理不同的问题时,要秉持公正的立场,不能厚此薄彼。 与长安相比,洛阳虽然是中原第一大城,云集了全国的名士、财富和资源,但就城市管理来说,洛阳已经落在了长安的后面。 一次落后,次次落后。 司马炎不是穿越众,他也不甚清楚,第一印象对于人的感受来说,非常重要。 就好比来往西域和中原的胡商,他们现在选择的定居地,都会是长安,而不是洛阳。 这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住着放心,住着舒服。 不提羊祜接下来何去何从,且说走在复魏之路上、无所不用其极的曹昙。 听到羊祜被罢免的消息,等在豫州与荆州交界处的曹昙就马不停蹄,仅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就从汝南赶回邓县。 随同他一起回来的,除了张统、许综之外,还多了夏侯庄的儿子夏侯湛。 夏侯湛的投靠,也标志着沉寂了多时的夏侯家族,终于又想要再搏一把了,历史上,夏侯骏、夏侯庄靠着嫁女儿夏侯光姬勉强保持了家族的延续。 这一次,夏侯家的男人们决定,跟着曹昙再战一次。 邓县县城署阁门口,徐胤、徐霸俱在,桓楷这个立下大功的毒士更是笑意吟吟,三人一起迎候曹昙这位主公回归。 “主公,万事俱备,襄阳城中,末将已安排了亲信人手,只要我们行动迅速,就可打城中守军一个措手不及。”徐胤难掩兴奋之色,急急抱拳谏言。 襄阳这座城池,在久驻荆州的徐胤看来,就是一座攻不破的坚城,几字形的突角,三面汉水环绕,唯一向南的一面,又有一座岘山护卫,不论从哪个方面进攻,都面临极大的困难。 易守难攻。 只要城内粮秣充足,将卒士气不落,徐胤有信心守住城池一年以上。 而在这一年之中,晋、汉、吴、魏四方角力,魏国虽然最为弱小,但却处于正中央的位置,至于如何左右逢源、伺机壮大,那正是考验曹昙这位年轻君王智慧的磨刀石。 曹昙满意的朝徐胤点了点头,在这一场构谄羊祜的阴谋中,徐胤的重要性突显而出,而接下来要复夺襄阳,也有赖已被任命为荆州刺史的徐胤。 当然,徐胤有功,徐霸、桓楷等人功劳也不小。 特别是桓楷,鞍前马后,洛阳邓县来回跑,如果不是他得到了荀勖、贾充的信任,这一次计谋也不会成功。 曹昙朝着众人微微一笑,道:“一切如诸公所料,襄阳城中,还有晋军荆州诸部将校,我们必须小心再小心,切勿走漏了风声。” 桓楷也跟着嘱咐道:“后日凌晨,徐将军的兵马将从樊城出发,渡汉水护送徐将军进入襄阳,许将军率领的邓县兵马,埋伏在汉水以南,只等城中号令一起,即从打开的城门处进城。” “张将军,你领一部水军在汉水下游巡视,以防吴国的水军趁隙而来,好在近日,吴国镇西大将军陆抗已经回转建业,为其族兄陆凯奔丧去了,不然的话,我们还需要遣出更多的人手,来应付江陵方面的吴军。” 说到陆抗时,桓楷神情一下变的凝重起来。 这一次举事的时机,恰到好处。 在羊祜被调离的前夕,吴国左丞相陆凯实在气不过孙皓的残暴,一病不起而逝。 陆凯不仅是吴国的左丞相,同时也是陆家的当家人,他这一死,本就受到猜忌的陆家,在吴国的地位就不稳了。 在陆家人的急切期盼下,陆抗见对面的羊祜没有举兵来犯的意思,遂将荆州防务交给了上大将军、左大司马施绩,自己回转建业奔丧。 暂时离任将防务转交给施绩这员老将,陆抗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施绩原名朱绩,也是三国后期的孙吴名将,左大司马、当阳侯朱然之子,吴少帝孙亮登基后恢复本姓“施”。 相比主要负责对晋国战事的陆抗,施绩这个左大司马一直负责荆南、巴丘包括西陵一带的事务,其中西陵因步家的关系,施绩插手的不多。 巴丘也就是后世的岳阳一带,是施绩的驻军之地。 孙皓登基之后,陆抗对其滥杀的残暴做法越来越不满,吴国在与汉、晋的比拼中,国力差距越来越大,让陆抗越来越觉得力不从心。 陆抗希冀着这一次回建业,看看是否能劝说下这位原本还算敬业的年轻皇帝。 不得不说,陆抗和羊祜的脾气、性格真的差不多。 两个人不仅在军事上惺惺相惜,在政见上的见解也颇有相似之处。 —— 新汉建隆五年,元月六日,阴雨夜。 在曹昙、徐胤、桓楷等人的精心策划下,复魏军夺取襄阳的军事行动进行的很顺利,经过一夜的混战,城中的晋军残余部队或被俘,或溃散。 城中的晋军低级将校在听到羊祜被调离的消息后,心中对晋国朝堂的怒气一直没有消散。 加上徐胤也经常的过来与他们发发牢骚,晋军将校们对徐胤也很是认可,对朝廷即将派过来的王浑则殊无好感。 王浑这人军事才能不差,但却器量不大,又喜欢争功,跟羊祜完全两个类型。 襄阳晋军将校没有想到,徐胤已经投靠了曹魏一方。 一场几乎兵不血刃的兵变之后,襄阳城头,晋、魏大王旗变幻,曹家的魏国大旗再一次飘扬了起来。 除了有五、六百人因倒霉而来不及投降被杀外,曹昙顺利的接手了羊祜留在襄阳的荆州军万余人马,还有将近五万左右的屯田流民。 一举拿下襄阳之后,曹昙志得意满,还很年轻又缺少挫折打击的他,正如羊祜对其的评判一样,心中颇有些飘飘然。 曹昙第一次没有听从桓楷“缓称王”的主张,立即向天下发出了复魏的诏令,一方面派出使者前往汉、吴两国,希望结盟交好,另一方面遣出多路人马,攻打荆州晋军驻守的竟陵、宜城、邓县、新野等城。 魏国复立的消息传开,让司马炎大为震怒,本就继承了曹魏衣钵的晋国,现在十分担心,那些依旧对曹魏有感情的臣属,会一个个弃晋投魏。 甚至于司马炎在朝会时,看向祖上曾是曹魏旧臣的官员时,眼神中都是怀疑居多,疑心病重的司马炎也越发的信任,他一手简拔的年轻将领、官员,还有司马家的诸王。 第二百三十八章 分化太原王氏 刘渊兵退! 以轻骑为主的匈奴胡骑来去如风,扎营开拔等事项胡人也都熟谙惯了,等到马承、柳初、徐武等汉军将领发现时,洪桐大槐树一带已是狼籍一片,不见一个胡骑身影。 柳初犹不死心,带着一队汉卒搜索胡虏的营帐,结果在后营的一处偏僻地方,闻到有阵阵的恶臭传来。 柳初带着将卒寻找过去,赫然发现有数处堆砌着汉人尸体的大坑,上面一层覆盖的还没有腐烂,底下的则已是白骨森森,瞧这些尸坑的大小,被屠戮的汉人接近万余众。 “该死的胡虏!”柳初脸色铁青,握紧钢刀的手微微颤动,这一刻,蒲阪渡口,父亲柳隐被匈奴围攻战死的情形又浮上他的心头。 赵广得知匈奴诸胡屠杀汉人无数,心中也是戚戚然,五胡乱华的序幕已经开始,虽然他竭尽全力的在驱逐胡虏,恢复中原的汉人天下。 但仅凭他一人,仅凭新汉一支力量,要想解救整个北中国的汉人,着实太不容易。 不仅仅是国力原因,更有像这次晋国在后面拖后腿的情况。 好在,赵广对此已有心理准备,对司马炎和晋国朝堂,他本来就不抱什么期待。 —— 平阳城中的单征,此时再无守城下去的信心。 单部在城中的人数已经降到了不满万人,死掉的除了战死的部众之外,更多的是饿死病死的老弱,若不是人少了,平阳城中的粮秣早就不够。 单征的二个儿子,一个早夭,一个被刘渊留在左国当人质,身边只有还不满三岁的小女陪着。 不过,如果再被围困下去,这唯一的女儿怕是也活不成了。因为城中单部的一些部众家中,已经开始出现易子相食的情况。 等部众的幼儿都吃完了,单征就算是酋帅,也保不了单氏小娘的性命。 “降了!” 单征狠了狠心,留在左国当人质的儿子肯定是活不成了,这也没办法。 单部不能因为一个小儿,被灭了部族。 八月一日,晨。 多日紧闭,被堵的严实的平阳城门吱呀呀开启,单征领着城中幸存的部众跪倒在城门口,在他的身畔,瘦瘦弱弱的单氏小娘低着头,一对惊恐的眼睛从发梢缝隙向越来越近的汉军队伍瞄去。 一匹高大的健马映入她的眼帘。 马上之人身形高大,面容俊朗,鞍前的一杆长枪寒芒毕露,隐有阵阵杀气涌来,让单小娘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单部,即日起迁蜀中,部众分散为民,不得聚居一处,单征,违抗大汉诏令,擅启战端,罪不容赦,念其有献城之功,留单姓,贬平民。” 单征趴伏在地上,聆听着汉国对自己的处置,不敢稍有一丁点的反抗。 部众能活着,就算是不错的了。 至于保留单氏部落,单征在平阳城中就不作此想了。 让他意外的是,赵广对自已的处置还算不错,保留了单姓,也算是让他这个单氏部落的末代酋帅有了一个回忆的念想。 以后,就安安份份的在汉国做一个平民吧! 或许,将来单氏的子孙,会有东山再起的那天,当然,不再是作为氐人单氏部落的酋帅,而是作为汉国的臣民。 从氐人变成汉人。 单征父女身上发生的事情,就是汉民族融合和壮大的一部历史。 —— 赵广率汉军继续北上,兵发并州刺史部。 汉军沿汾水北上,过洪桐之后,下一个县城即是太原郡祁县。 太原郡在去年被刘渊所窃占,不过,太原王氏依旧在晋阳、祁县两地拥有较强的实力,王氏的私兵、部曲有近万人。 刘渊虽然有心吞并,但却被赵广牵制在平阳,无法腾出手来。 魏晋时期,“九品中正制”是最主要的官员选拔制度,九品中正制对于家世背景极为看重,导致已成名门的大家族势力愈加庞大,太原王氏也在这一时期达到天下一流家族。 太原王氏,从支派来讲,又分为祁县王氏、晋阳王氏二支。 其中:祁县王氏在汉末三国时期,最为有名的人物就是司徒王允,也就是诛杀了董卓的那一位,传说中美女貂蝉的义父。 王允之后,他的侄子王凌官至曹魏太尉。曾经当过曹操的丞相掾属、后来就跟着张辽征讨吴国,击败吴将吕范,石亭之战,王凌与贾逵一起力挽狂澜,击退了正在进攻曹休的陆逊。 军功在身,王凌随后历任扬、豫二州刺史,曹芳当皇帝时,拜征东将军,进封南乡侯,授车骑将军、仪同三司,嘉平元年(公元249年),代替蒋济当上太尉。 嘉平三年,王凌不满太傅司马懿专擅朝政,与兖州刺史令狐愚一起谋立楚王曹彪为帝,事泄自尽,时年八十岁,夷灭三族。 晋阳王氏,在魏晋时期最为有名的是司空王昶,他的二个儿子中,王浑现在是晋国的征东将军,驻守在淮南,手握重兵。另一个儿子王湛性情简淡,不喜宾客,在家闲居。 王浑有二子,王戎、王济现在都是晋国朝中有名望的官员,可以说,太原王氏在洛阳几乎占了四分之一的名额,足可见其势力之大。 祁县王氏被夷三族。 可以说被司马家杀的根子都没有了,虽然司马炎在晋代魏之后,假惺惺的大赦天下,并且让晋阳王氏的王湛过继到祁县王氏,以延续祁县王的家族。 但人都死光了。 就算假装续上,也不是原来那个王了。 赵广率汉军进驻祁县后,下令全军驻扎下来,巩固已占领地区。 同时,在王湛的陪同下,赵广特意到王允、王凌的墓前祭扫,这两位名臣虽然有这样那样的缺陷,个人能力也有不足,但大节上他们不亏。 至于小节上,王允当权时,排挤异已,杀戮蔡邕等名臣,着实没什么可辩解的,后来被杀也是咎由自取。 王湛本来不想与赵广这等显赫人物见面,尤其在听说赵广杀人如麻,有阎王之称后,但架不住赵广几次三番到祁县王家大院探访。 赵广手握重兵,王湛就算在祁县甚有名望,也不敢在汉国大将军面前张狂,况且,一番接触下来,王湛还意外的发现,赵广这人学识博杂,天文地理、杂学百科,几乎什么都能说的上来。 王湛其实不知道,赵广这哪里是学识渊博,分别是后世逛某些论坛、看知乎得来的零碎知识,不过,在这个书籍匮乏,大族垄断教育的时代,赵广的这点学问,用来唬唬不经世面的王湛倒是足够了。 仅仅三、四日的功夫,王湛就把赵广当作了可以抵足相交的至交好友,尤其在回到晋阳,听到有族人抵毁赵广之时,王湛就会忿怒不已,严词俱厉的加以反驳。 祁县,署阁,汉军中军所在。 赵广看罢王湛从晋阳送来的书信,不由得喜上眉梢。 “大将军真是好手段,太原王氏自此不得安宁矣!”卫操在旁,瞧见书信上的只字片语,已然猜到赵广分化太原王氏的用意。 卫操大家族子弟,自然明白其中的弯弯饶饶,像马融、何攀、李毅等这寒门子弟则对此不甚清楚。 赵广微微一笑,解释道:“太原王氏要是都为司马炎效力,那我们就算占了太原郡,也还是驻不长久,唯有在王氏中间找到心向大汉的子弟,才能确保并州的稳固,才能真正将匈奴杂胡驱逐干净。” 马融等人这下才始回悟过来,到了祁县之后,赵广为何下令停止向北进攻,又抽出时间专门祭扫王允、王凌之墓,又与王湛长谈几番不歇。 第二百四十六章 汉军东征何处 曹昙的复魏举动,对于汉国的普通百姓来说,几乎没有什么影响。 唯一的变化,就是长安城中的教坊、茶坊生意好了不少,一些来自洛阳、襄阳的商贾,借着这一波热度,夹带私货推销自己贩运的货物。 新汉朝堂上,赵广、姜维及苏愉等重臣,就魏国复立之后,可能带来的变化,推演了多次,但每一次的结果都不一样。 按马融、周巨等参军司参谋所说,影响的因素太多,可供选择的方向也太多,一切均不在可控范围之内。 赵广对此也彼有些无奈。 他所仰仗的两样东西,其一是系统,靠的上边的统帅术,只对发生中的战事有精准判断的能力,对未发生的事件则没有什么预见。 其二是穿越前的历史知识,西晋统一的步伐因为赵广的出现,而已经支离破碎,原本曹魏早已不复存在,现在却冒出一个曹昙,还竟然占据了重镇襄阳。 两样依仗都没啥作用,赵广也就无心去关注襄阳归晋,还是属魏。 实力才是一切变化的根本。 多一个曹昙,也不过是在复杂的局面下,再多了一个对手而已。 江东的吴主孙皓对魏国复立持什么态度,暂时还无法得知,不过,从吴军近期不断从东线往西线调兵的情况看,孙皓对襄阳起码是有些想法的。 魏国复立,影响最大的,无疑是晋国。 晋国在失去荆州这一屏障后,都城洛阳直接暴露在魏军的兵锋之下,虽然暂时来说,曹昙力量单薄,没有北上攻晋的实力。 但若是假以时日,谁又能保证曹昙不会找个空隙给司马炎来一下子。毕竟,曹昙的老爹曹芳是被司马炎逼死的,魏国的基业也是被司马家给纂夺的。 “令荆州牧王浑、扬武将军孟观,调集扬州、豫州、司州各地兵马五万,攻打襄阳平叛,不灭伪魏,决不收兵。”司马炎在洛阳杀气腾腾下令。 以前,淮南有三叛。 那是因为接近对吴前线,将领手握重兵,一旦心有不满,就会借机起兵。 而这一次,淮南到是没有出事,荆州方面却出了问题,司马炎到这时,心里其实对调离羊祜之事开始后悔,但他又不好当众承认自己识人不明。 荀勖、贾充这几个眼力好、识机快的,已经在司马炎跟前消失了好几天。 当然,他们失踪的时间也不会太长,以司马炎对下属的宽宏大量,只要荀、贾等人改天献上一个好主意,信任度又会重新回来。 —— 弘农郡,函谷关。 为了对付汉国可能的东进,晋国前一阵子,在这里堆积了三员大将,孟观、胡奋、刘弘。 按资历来说,胡奋虽老,他不仅是胡芳的父亲,相当于国丈的身份,胡奋的军事才能在魏晋两朝的诸多战事中经受过考验。 就算到了汉、晋相争之时,其他晋军将领败仗连连,胡奋这边虽有小败,但未伤筋骨。在这一点上,也有胡奋始终处于偏师位置,不是赵广的主攻方向的原因。 刘弘的能力还算不错,在解池驻守时,也尽心尽力,按历史来说,他接下来在吴国灭亡后,会镇守荆南一带,成为荆南一地的重将。 但随着解池的丢失,加上汉、晋的反目,刘弘也被晋国朝堂所斥责,最后也渐渐被司马炎所冷落。 相反,倒是孟观因为护驾有功,在朝中的地位急速上升,加上孟观此时已经投靠贾充,朝中有人支持,在军中的话语权立时大增。 前不久,孟观也被司马炎任命为扬武将军,算是正式踏上的领兵作战的生涯。 这次司马炎令王浑为主将到襄阳平叛,也是将孟观考虑了进去。 关隘前,目送孟观得意洋洋远去的身影,胡奋和刘弘对视苦笑,他们两个难兄难弟,估计就是窝在函谷关一辈子了。 至于其他的想法,他们暂时还没有。 胡奋有女儿胡芳在洛阳宫中,有兄弟胡广、胡歧在洛阳,胡氏一族上百口人被司马炎捏拿在手里,就算因胡芳冷落心有不满,也只能忍气吞声。 刘弘则是因和司马炎走的太近,想要投靠别人也不能取信于人,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呆在弘农,等司马炎哪天想起,再被启用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对于胡奋、刘弘两个旧臣,司马炎还是有感情的。 他也希望这两人,在函谷关好好守着,帮他看好洛阳的西面门户。 —— 元月下旬,王浑率军到达荆州南阳一带,曹昙知晓自家底子薄,经不起大的折腾,遂命令出击各县的魏军将校急回襄阳死守。 襄阳三面水道相连,晋军水军力量不足,根本围不死城内的魏军,而只要凭籍坚城挺过王浑的几波进攻,曹昙相信,汉、吴两国绝不会坐视不管。 不得不说,曹昙的政治敏锐度还算不错。 新魏初立,曹昙马上遣使夏侯湛前往长安。 在国力弱小的情况下,合纵是最好的苟存办法。 现在,曹昙最大的对手无疑是晋国,而最可能帮助他的,则是曹魏曾经的老对手:蜀汉。 蜀汉,或者更贴切的讲新汉,已经占据了半壁江山,堪比当年战国七雄中最强大的秦国。 曹昙衷心的希望,能够得到来自长安的帮助,为了显得更亲近些,曹昙遣出了夏侯湛这个勉强能扯上关系的新进之臣。 夏侯家族因为张飞夫人夏侯氏的关系,与蜀汉这边关系密切。到了新汉时,又因太后张星彩在朝中举足轻重的地位,夏侯家族暗中与张家来往频繁。 夏侯湛从襄阳经武关道,峣关,蓝田,到达长安,已是元月中旬。 赵广此时正在大将军府,与一众汉军将领、参军司参谋分析襄阳战况。 赵广确实没有袖手旁观的意思,司马炎连续的从晋国各地抽调兵力围攻襄阳,正好给了赵广向东推进的机会。 不过,新一年的进攻方向是哪里? 还需要汉国上下一起来好好的商议。 姜维、罗宪、张翼等老一辈将领,提出围绕荆州这一核心区域展开军事行动,按当年诸葛亮《隆中对》的思路,汉国这一边先取荆州,再伺机向关中、中原腹地进军。 有一点不一样的是,新汉如今不需要再夺取关中了,因为关中早已被赵广孤注一掷的北伐给拿下。 魏容、文鸯、傅佥等驻守在河东的中坚将领,则将目光投到了太行山脉的东面,冀州、幽州等黄河以北的大片区域,现在晋国防御力量最为薄弱,若是汉军举兵向东,则完全有可能一举拿下晋国的大后方。 文虎、柳初、独孤胜、北宫纯等年轻将领则根本不去考虑打哪里? 在他们看来,东征最好是越快越好,越近越好,比如直接进攻函谷关,拿下弘农郡,然后再兵发洛阳,将司马炎从皇帝位置上给拉下来。 参军司方面,马融已经根据上述的方略,做了好几个方案以供赵广定夺。 这几个意见都有利有弊,比如参与荆州战事,则很有可能卷入到错综复杂的汉、晋、吴、魏四方角逐中,未到最后一刻,你根本不知道谁是友军,谁又是敌人? 再比如:越过太行八径打幽冀两州,虽然晋国一方不会有太多的防备,但两州均是平原地带,直接面对胡虏的骑兵,很有可能立足未稳,就遭到胡骑的进攻。 在灭胡杀胡方面,汉国与诸胡之间仇深似海,双方就视对方为眼中钉,肉中刺。 赵广眉头紧锁多日,将沙盘和帛图用天眼地图术复查了一遍又一遍后,最后将目光投向了函谷关方向。 《孙子兵法·势篇》讲到: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 汉军若是从函谷关出兵,堂堂正正、平淡无奇,但结合了晋军的调动来看,兵出函谷又颇有奇兵的意味。 近两年来,汉军在潼关以防御为主,从未向东征讨过,要是猛然来一下子,或许真有奇兵的功效。 第二百三十九章 呼延部落投降 分化、拉拢王湛。 赵广这一次用的是阳谋,太原王氏内部,其实早在河东落入到新汉手中时,就争论过晋、汉之间,王氏应该如何来选择。 王浑是晋国的征东将军,连带着二个儿子王戎、王济也都在洛阳定居,他这一支肯定是心向晋国。 王湛身无官职,属于闲散之人,性情豁达的他,更中意与自己交谈甚欢的赵广,更重要的是王湛在过继给祁县王氏之后,与晋阳王氏已经分属二支。 作为王氏的一个分支,王湛有责任将祁县王氏延续下去,这是他在王充、王凌的墓前许下的承诺,选择汉国,对于王氏来说,也不失为一次有价值的投资。 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天,王浑这一支也被夷灭时,祁县王氏也会将今天一样,将自己家的一个姓王的子弟过继到晋阳王氏的名下。 国家的兴与衰,此起彼伏。 家族的兴与衰,其实也是一样。 多方投资,确保总有一支跟对方向,是大家族在动荡时期的睿智做法,不只是王氏,比如最为有名的琅琊诸葛氏也是一样。 —— 左国城。 刘渊退守王庭。 吕梁山区复杂的地形,让匈奴骑兵的追击变得异常困难。 山地作战,对于习惯了汉中、陇上崇山峻岭的傅佥来说,那是如鱼得水,本来傅佥对赵广让他偏师出征还有些想法,但渡河到了左国城一带后,傅佥不由得心花怒放。 “好一处表里山河,这就是我傅公纪施展本领的地方。”傅佥在左国城周围转了一圈,掳走了匈奴人放牧的千余头牛羊之后,即从三川水直下,过黄河又回到了上郡。 一河之隔。 傅佥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把刘渊气的险些吐血。 汉军水军在黄河上优势明显,匈奴胡骑在陆地上可以称雄,到了水面上则是旱鸭子。 左国城的位置,又正好处在吕梁山朝向黄河的那一面,地形条件上易攻难守,很不适合当一国之都城,在历史上,刘渊建立汉赵之后,也很快的就将都城迁到了平阳。 但现在,刘渊却不知道能往哪里去了? 赵广这恶贼占了平阳,晋阳一带有王氏牵制,匈奴诸胡的力量不足于完全震慑住王家。 况且,赵广拉拢王湛的事情已经传开,要是刘渊敢去,万一王氏突然起兵,则刘渊可能再次腹背受敌。 “汉王,我们该走了,这左国城一带,不是我们应该呆的地方啊!”刘宣长叹一声,对着刘渊丧气的说道。 作为匈奴的智者,刘宣一向自诩智谋百出,部落中也没有人能胜过自己,但这一回与汉国的交锋,却着实的让他倍受挫折。 赵广这阎王,委实是非常人也。 面对晋、匈的两面夹攻,竟然还游刃有余的跑到解池,组织盐兵打败了司马伦的温县精兵,这盐兵那么厉害,为何晋国之前没有好好利用起来? 刘宣百思不得其解。 “叔父,左国要是弃守,我们大汉国又往何处为好?”刘渊倒没有刘宣那么感慨,或者说作为常败之将,他对于赵广的神异表现已经麻木了。 刘宣想了想,道:“中原一带,是汉人的天下,我们大匈奴还是要往北方的草原驻留为好,我听说宇文莫槐在辽东发展的很不错,或许我们可以和宇文髡发部落联系,与鲜卑人在草原一争高下。” 宇文鲜卑也是匈奴别部一支,要是刘渊的匈奴五部与宇文部落联合起来,倒真能让刚刚在草原上称雄的鲜卑诸部喝上一壶。 刘渊神情复杂的点了点头,放弃几代祖先开创的基业,确实让人心痛。 但是,与整个匈奴族群的存亡相比,左国区区一城,并州这被围困的一隅又算得了什么。 两难之下,刘渊与刘宣、崔游等心腹几番密议之后,决定向东北方向迁移,先将匈奴五部迁涉到云中、代郡一带。 云中即后世的大同,代郡就是张家口。 这两个地方属于汉人和匈奴、鲜卑等游牧民族交界的地方,换句话说,是谁都可以管,谁又都管不着。 在汉人势大的时候,汉王朝扩张势力,将国境线北推到了阴山、河套一带,云中、代郡自然成为汉朝一个郡。 在胡人势强的时候,云中、代郡又被草原民族所占据,成为胡人放牧的夏季牧场。 刘渊有意占领云中、代郡,目的就是想依靠这里的草场恢复匈奴的实力,同时,也有意和鲜卑部落中的宇文鲜卑取得联系,争取重新成为漠南草原的霸主。 虽然刘渊将王帐迁移的消息隐藏在很小的范围内,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随着时间的推移,左国城将要被放弃的消息,也开始在诸胡部落中传扬开来。 —— 太原郡南端,雀鼠谷。 意谓地势险要,唯有雀鼠方可通行。 这里又称为冷泉关,是晋中与临汾盆地之间七十里险绝山谷的最北端,踞三晋腹地之咽喉,扼南北交通之要冲,自古为北方边陲之军事要塞。 在刘渊退守左国城之后,雀鼠谷成为汾水畔仅有的还在胡人手里的隘口,守卫在此处的正是呼延衍所在的呼延部落一支。 呼延衍在匈奴五部中的地位已经一落千丈,不仅刘渊不想看他,就连刘宣、刘灵等人也羞于和呼延衍为伍,而这也是呼延部落被抛弃在雀鼠谷的原因。 不过,呼延衍也不是完全与世隔绝。 吕梁山虽然险峻,但毕竟一早就被人类开发,山间径道、猎道只要稍稍留意,就能够发现几条,借着猎道通畅,呼延衍可以和除左部之外的匈奴各部落来往。 雀鼠谷,匈奴呼延部落驻地。 “什么?大单于的王庭正在拔营,怎么没人通知我们?”呼延衍怒骂一声,脸上分外的急切,他刚刚从左国回来的族人那里,听到王庭迁移的消息。 呼延衍气呼呼的骂了一阵,心中也是了然,他这是被抛弃了。 刘渊通知他又怎么样?雀鼠谷已经处在汉军的包围之中,除非呼延衍愿意放弃部落中的所有,带着几个心腹翻山越岭出逃。 不告知呼延衍,那等汉军追杀时,呼延部落还能在雀鼠谷要隘处堵上汉军一阵,毕竟,单靠汾水水道,不打通陆路的话,汉军用兵也不顺畅。 “单征能降,我呼延衍也能降,大不了一拍两散,咱也到关中去享福去。” 呼延部落残破,呼延衍身边也没个可商量的人,他一个人思来想去,最后突然想起单征投降的事来,心中不由得豁然开朗起来。 雄心壮志恢复大匈奴的霸业?刘渊、刘宣有这样的想法。 但呼延衍不过是一个小部落的酋帅,他想要的只是安稳,呼延部落连续的失血,再也禁不起折腾了。 决心投降之后,呼延衍也是一不做二不休,立马带着部众缚手下山,到了祁县之后,效仿单征在平阳投降的做法,跪倒在城门口,趴伏于地乞降。 赵广在祁县中军署阁得知雀鼠谷之敌下山请降,倒是颇感意外。 雀鼠谷也就是冷泉关这个地方太过险要,就算强攻的话,要拿下来的可能性很很小,想不到还没等他布置停当,呼延衍就投降了。 不过,有匈奴部落来降,说明刘渊的诸胡联盟已经开始瓦解,这是个好兆头,再加把劲的话,估计刘渊就真顶不住了。 “大将军,好消息,投降的呼延部落酋帅报告,刘渊要弃守左国城,匈奴胡虏要逃了?”马融兴冲冲的从城外受降回来,一脸兴奋的叫喊道。 赵广一怔,随即心中一喜,追问道:“此消息可真切,确证过没有?” 马融连连点头,答道:“属下已经命斥候多路齐出,靠近左国城,打探匈奴王庭的消息,相信不日就有军情回报。” 赵广沉吟一阵,下令道:“给各军将领下令,全军当以尾追击溃胡虏为根本,由南向北压迫过去,匈奴胡虏弃守一处,我们就占领一处。” “让大家记住,人可以放跑,帐蓬、器械、财帛等等都必须留下。如果匈奴人困兽犹斗,实在堵不住,就放他们北去也无妨。” “另外,呼延部落,依单部旧例即可,呼延衍留呼延姓,迁关中。”赵广吩咐道。 马融应和一声,忙转身下去与参军司商议起具体的进军方略来。 对呼延衍的处置,有单征的例子在前,只要照搬照抄就行,赵广也没有多去在意,呼延也是双姓中的知名姓氏,到了宋朝的时候,呼延家族已经成为了将门的一支,后世还专门有过一本评书《呼家将》。 真正让赵广在意的,是匈奴北迁后的影响。 匈奴曾经是草原上的头狼。 但现在,这头苍狼已经老了,失去了强有力的族群,鲜卑人取而代之占据了漠南漠北的肥美草原。 刘渊要是向北迁移,只剩下族人,缺少过冬物资的匈奴人怎么过活,只能去抢鲜卑部落的东西,那样的话,匈奴诸部不可避免的会与鲜卑部落发生冲突。 匈奴、鲜卑在草原上大混战在即,这是赵广希望看到的,也是汉人王朝最为期待的。 北方草原上,两强争霸或者三足鼎立,才是南方汉人最为安稳的年景。 第二百四十章 曹魏要复国 刘渊逃亡云中! 建立汉国的梦想,也随着赵广的全力一击,而成为泡影。 至于刘渊的汉王称号,那更是一场笑话。 在短短的一年不到的时间内,刘渊的匈奴汉国瞬起又瞬变,就如同一颗流星,划过公元269年的天空。 匈奴汉国建立之时,诸胡纷纷响应,争相投靠,到了败亡之时,诸胡也不甘落后的争相逃跑。 跑的快的,甚至还抢在了匈奴人的前面,跑的慢的,机灵一点的如呼延衍,早早投降保全一命,愚蠢要顽抗到底的,倒让文鸯、文虎、北宫纯、独孤胜他们好好的过了一把杀胡的瘾。 这其中,杀胡最狠最多的,倒不是文氏兄弟等人,反而是独孤胜拔了头筹。 自打追杀秃发乌丸建功之后,独孤胜对追踪敌情的事情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别人还找不到方向的时候,独孤胜已经从匈奴诸胡留下的蛛丝马迹中嗅到了战机。 刘宣的匈奴右部被独孤胜、北宫纯死死咬住不得脱身,特别是北宫纯的凉州大马,突然袭击爆发力十足,根本不是拖家带口的匈奴部众能够抵挡的。 在灵石附近,刘宣拼了老命带着几个亲信杀出重围,回头再看右部所在,已是一片人仰马翻,就连刘宣的阏氏也陷在包围圈里面。 “天亡吾匈奴!”刘宣大叫一声,老泪纵横痛哭出声。 “右贤王,汉骑又追上来了,快走!”亲骑一鞭子抽在刘宣的战马臀部,吃痛的健马撒开四蹄狂奔,终于将刘宣一条老命给捡了回来。 北宫纯杀散匈奴右部,被一众妇孺滞住速度的他,气的恨不得将面前这些跪在地上的匈奴部众全部杀光。 “罢了,我大汉不是胡虏,枉加杀戮有伤天和,且留尔等一条狗命。”北宫纯收起弯刀,朝着周围跪伏的匈奴胡虏骂了一声。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这些匈奴胡虏虽然投降,但却不能再任由他们圈居一处,自由放牧,以至于再过几年又尾大难制。 按赵广在关中时制定的对胡政策,匈奴及诸胡俘虏将会被打散,充作田奴,成为立有军功的汉军将士的私产。 他们原先的部落姓氏,也将不再保留,换通俗一点的话讲,就是打断传承,另起炉灶,让这些匈奴胡人的后代,以汉为宗,以汉为荣。 —— 诸胡四散。 赵广顺利占领已是空城的左国城。 各部将领纷纷来报,缴获牛羊、帐蓬、毛皮等辎重,相比穷的叮当响的鲜卑人,匈奴五部已经算是富裕人氏。 一方面是并州相比大漠草原,天灾要少了许多,匈奴人几十年积累下来,资财年复一年增加;另一方面是匈奴坐大之后,抢掠汉人得到的财帛不少。 现在,刘渊、刘宣等人辛苦一场,却不想便宜了赵广。 破胡之后,赵广的威望大增,英雄值达到60,上升5个点,如果按照后世60分的及格标准的话,赵广在穿越奋斗了五年之后,终于达到了争夺天下的英雄标准。 声望值一栏,也由82升到85,增加3个点。从增幅来看,与刘渊这样的对手pk,无疑更能让系统的属性值大涨。 八月下。 王湛代表太原祁县王氏向赵广正式发出信函,信中表示祁县王氏愿意成为新汉的一员,王湛的这一表态,也标志着太原王氏由倾力支持晋国,转向汉、晋两家各支持一方,王家子弟由此也有了更多的选择权利。 八月二十九日,汉军傅佥所部进入晋阳,全面接管这座太原郡郡治的防御,三十日,文鸯、独孤胜率一部精兵抢占上党郡,汉军开始控制太行山脉的西线。 至十月下旬,并州刺史部除最北面的云中郡、代郡、九原郡之外,其余各县已基本被纳入汉国的版图之中。 持续整整大半年的汉匈战事结束,这一场由匈奴在河套率先挑衅、汉国在平阳、左国、晋阳等地逆转反扑的大战役,最终以汉国大胜、匈奴诸胡被驱逐出汉地而告终。 在汉家土地上,两个汉国的短暂共存的历史,也不复存在。 败逃到代郡一带的刘渊,也无颜再自称什么汉王,不过,已经看破晋国虚实的刘渊也不甘心再当什么五部大都督,他正式的就任匈奴各部落的大单于。 渴望在新的地盘上重生的匈奴人,迫不及待的开始参与到漠南、辽西和幽燕一带的势力争夺中,北方的局势也越发的扑溯迷离。 —— 赵广得胜班师还朝。 一晃阔别长安又有大半个年头,征战沙场的将军往往就是这样,思念着家乡,思念着亲人,却又不得不一次次踏上保卫家国的征程。 傅佥镇守晋阳,文鸯镇守上党,魏容镇守安邑。 傅佥稳重、文鸯勇猛、魏容忠诚。这三个人也是汉军中经过考验之后,较为成熟的可以独挡一面的战将。 文臣方面,太原郡由王湛担任郡守、河东郡由王濬接任郡守、上党郡位置险要,是昔日秦赵长平大战的地方,也最接近晋国边界。 赵广考虑再三,决定将卫操和裴绪这两个河东大家族的子弟,放到上党锻炼。卫操为郡守、裴绪为郡丞。 赵广的这一番布置,若是放到后世的话,就可以用异地为官、防止腐败来形容。 王濬是弘农人,放到河东郡,离家乡只隔一条黄河,卫操、裴绪是河东人,放到上党,也在隔壁,来回比较方便。 十月的长安。 沐浴在秋季丰收的喜悦之中。 虽然一年来为了支撑河东、并州的战事,关中的百姓服役、赋税都比往年加重了一些,但等到胜利的消息传回时,受到表彰的将士、被分配而得的胡奴、缴获的财帛等等,都让汉军将士的家眷个个喜不自禁。 “大汉,大汉,万胜,万胜!” “大将军威武!” “威武!” 灞桥上下,欢迎的人群喝采的声音此起彼伏。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大汉战歌声起,独孤胜、北宫纯、柳初等年轻将领扯着嗓子高声唱和起来,歌声在长安城头久久不歇。 一列列得胜凯旋的汉军将士挺起胸膛,因征战劳累而消瘦的脸庞上,神采飞扬,充满了男儿豪情。 汉军连续在河东、并州大捷的消息,随即被到达长安的商贾传遍九州。 即便晋、吴两国朝堂大力压制,也不能阻挡民众对新汉击破胡虏的热情,而这一种热情在被层层渲染之后,也让一些人陷入到了疯狂之中。 —— 曹操、曹丕建立的魏国,已经不复存在。 但曹家的子孙还有活着的,他们中间,有的人已经心灰意冷,只求苟活于世;有的人不甘心国祚被夺,还要奋起一搏。 “这汉国怎么这般厉害,莫不是这天又要变了。”邺城,曹操最长寿,也是最没出息的儿子,燕王曹宇长吁短叹。 只想过安稳日子的他,对现在安逸被圈养的生活很是满意,他现在最担心的倒是晋国别被汉国灭亡了。 在没出息这一点上,曹宇的儿子曹奂也是一样,退位被贬为陈留王后,安安心心的在陈留过自己的小日子。 司马昭、司马炎父子要树立政治上优待的例子,倒是对恭良有加的曹宇、曹奂都给予了足够的礼遇。 与之相对比的是,不甘心被废的齐王曹芳就屡屡被打击,在落魄到昭陵县公之后不久,被下狱的曹芳就一病不起,郁郁而逝。 同时,曹魏的另外一个支柱夏侯家,在晋国建立之后,也逐渐式微。 夏侯玄、夏侯霸一死一逃,夏侯家族的实力被打压的厉害。到了晋国时,夏侯家的当家人变成了夏侯骏、夏侯庄兄弟。 夏侯骏,字长容,夏侯渊孙,夏侯威长子。夏侯庄,字仲容。妻子羊氏是晋景献皇后羊徽瑜的姐姐,夏侯庄还有夏侯湛、夏侯淳等六个儿子。 这里特别要提一下夏侯庄的女儿夏侯光姬。 夏侯光姬,小字铜环,非羊氏所生。按历史上发展来看,她接下来几年,会被琅琊恭王司马觐看中,成为王妃,等西晋被灭,东晋成立时,她的儿子司马睿将是东晋的开国皇帝。 不过,历史已经改变。 夏侯骏、夏侯庄兄弟表面臣服的背后,其实并不甘心被司马炎所监控和压制。曹宇、曹奂这二个废物是指望不上了,但曹芳的儿子曹昙却不一样。 曹芳死后,其庶子曹昙在夏侯令女的协助下逃亡不知去向。 曹昙的曾祖父是任城王曹彰,这一脉曹氏子弟秉性刚烈,宁折不弯,与曹彰当年的性情几无二致,曹芳被废的仇怨在曹昙心中积存了良久,只等有一天爆发出来。 曹昙在逃亡河内郡齐王府后,其实被夏侯氏隐藏到了荆州一带。 荆州地处晋、吴、汉三国接壤的地带,这里的百姓多为流民逃亡而来,有稍大一点的建一、二个坞堡,勉强挡一挡盗寇。 弱小一点的则干脆靠运气生存,幸运的没碰上打仗,就多活两年,不幸的遇上战事,则早早成了炮灰。 曹昙藏在荆州邓县的一处流民坞堡内,他的身边,有夏侯家派来照看和保护的私兵,而之所以选择荆州。 则是因为羊祜是荆州牧,征南大将军,羊祜的同母姐姐羊徽瑜是司马师的妻子,而夏侯骏的妻子则是羊徽瑜的异母姐姐。 也就是说,夏侯家族的夏侯骏其实是羊祜的姐夫,只不过关系不像同父母那样亲密罢了。 曹氏、夏侯氏、羊氏。 顺着这一条线追查下去,曹昙留在荆州的目的就昭来若揭。 手握重兵的羊祜,已经被曹家、夏侯家的复魏势力当作复国的关键人物。 第二百四十一章 曹家再无英雄 曹昙要接近羊祜,需要有人引见才行。 羊祜前一阵子,因为好友王濬降了新汉的关系,被司马炎忌惮,差一点被夺了兵权。 幸好司马伦被杀,司马炎意识到单靠司马家的几位皇叔,好像撑不起晋国来,羊祜才安然的渡过一次难关。 夏侯骏在晋国的官职是豫州大中正,职责就是品评人才,选拔人才的范围主要是豫州一带,与荆州还有一段距离,在没有朝廷诏令的情况下,夏侯骏也无法擅自豫州。 所以,在荆州照看曹昙的人,其实是羊祜的夫人,夏侯氏。 夏侯氏,小名英,夏侯渊的孙女,夏侯霸的女儿。除此之外,夏侯英还深得羊祜的宠信,两人琴瑟相合,羊祜即便无子,也不与夏侯氏相分离。 收留曹昙,夏侯英开始时只是受闺中密友夏侯令女所托,另外,颇有些诗书才气的夏侯英还想着,不能让真正的建安一脉真正的传承给断了。 魏武帝曹操最出名的三个儿子,魏文帝曹丕、任城威王曹彰、陈思王曹植,都是魏武宣皇后卞氏所生,相比之下,其他女人所生的儿子都很一般般,早夭的曹冲除外。 夏侯英万万没想到,正是她的这一份侧隐之心,给羊祜带来了诸多的烦恼。 曹昙虽是小儿,但雄心壮志不小,加上受到曹芳被废之事的影响,其性情颇为偏激,于他来说,曹芳要还是皇帝,那他至少是王爷,如果运气好一点的话,太子也不是不可能。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沦为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 羊祜这里,是曹昙能够想到的最后的依靠。 在赵广率军击败刘渊之后,看到晋国实力被削弱的曹昙听从谋士桓楷的建议,以为起兵的时机即将到来,遂决定悄悄前往襄阳,一力游说羊祜。 桓楷这个人,是坚定的曹魏支持者,因为他的老爹桓范,就在高平陵之变中,被司马懿所杀,这些年来,桓楷表面上很是豁达,经常当众谈论其父桓范的错误,但实际上,桓楷的心中,复仇之志从未放弃。 在历史上,桓楷的曾孙桓温是东晋的大权臣,也是北伐中原的大英雄,桓温的儿子桓玄以楚代晋,建立桓楚政权,也算是变相的报了祖上桓范被司马氏所杀之仇。 这里要提一句,南朝宋齐梁陈交替,刘裕的宋朝与东晋之间,还夹着一个桓楚,刘裕起兵勤王时,东晋事实上已经名存实亡。 晋安帝司马德宗、晋恭帝司马德文两个东晋末代皇帝的处境,和今日曹魏的两任废帝曹芳、曹奂也没有什么两样。 襄阳。 曹昙、桓楷在夏侯英的引见下,终于在别宅见到了权重荆州的羊祜羊叔子。对于这一次私底下的见面,羊祜很是意外。 要不是夏侯英是结发妻子,羊祜马上就要翻脸走人。 重获司马炎的信任,对于羊祜来说很不容易,要是再传出勾结曹魏残余势力的消息,那不只是羊祜一个,就是姑母羊徽瑜那里也会受到影响。 司马师死后,羊徽瑜虽然很得司马炎的敬重。 但毕竟,相互之间关系远了,不如之前司马师掌权时那般亲密。 考虑到这些顾虑,羊祜对曹昙、桓楷的态度很冷淡,完全没有之前想象中热烈回应的样子。 “羊荆州,机会千载难逢,要是错过了这次,等到司马家的那些王爷再次掌权,则魏国复兴再无望矣。”桓楷掩面而泣,作出一副悲戚的样子。 曹昙在一旁默立扫视羊祜,看他的神情变化,这次因不知羊祜对复魏持什么态度,由桓楷打个头阵,正好试一试羊祜的真正意思。 羊祜微一皱眉,冷淡的看着桓楷,曹魏的旧臣经过几轮的血洗,已经死的差不多了,桓楷也算是仅有的几个漏网之鱼。 这人演戏是一把好手,在众人面前,每每痛斥其父桓范自作孽,不可活,却想不到,私底下依旧心向曹魏。 羊祜没有理会桓楷,直接对着曹昙说道:“晋国已立,魏国已亡,复魏之说,根本无从谈起,曹家子弟,不乏苟活求全之人,如在邺城的曹宇、曹奂,陛下对待他们都很好,至于汝父与汝,吾观皆是有心无能之辈,不能成就大事。” “今日之事,吾可只当不知,但荆州不能留你们了,要是想活命,你们就到汉国那边躲避吧,留在大晋,恐不日就有血光之灾。” 羊祜一边说着,一边摆手阻止曹昙的辩解,在他看来,曹昙一个小儿,不想着苟活,却想着要复魏,真是太异想天开了。 曹昙有跟随他的臣属吗? 桓楷算一个,但除了桓楷之外,就算是救了他一命的夏侯骏、夏侯庄,心思也不纯洁,更多的恐怕是打着长期投资的心思。 要是晋国接下来被赵广打的实在不行了,复魏对于夏侯氏来说,就是一件一本万利的大事。 复魏成功,夏侯家就再次青云直上,要是不成功,也没什么,反正乱世求存,到时候再择一机会,投靠汉国那边就是。 至于投靠的方法,也有多种。 最为简单直接的就是联姻,也就是俗称的送女人。 夏侯光姬现在已有十三岁,再过一、二年,就快到出嫁的年龄,夏侯庄本来已经决定和司马家的哪个王爷接触下,但现在,他决定再等一等。 赵广这阎王杀司马家的人不手软,要是再与司马家结亲了,万一晋国被灭,司马氏被夷三族,那夏侯氏必然受到牵连。 曹昙见羊祜不答应起兵复魏,心中不由的忿闷不已,他抬眼凝眉,大声道:“羊荆州,难道没想过,万一弘训太后不在了,羊氏会不会还能得到晋国朝堂的重用?万一司马炎不在了,即位的伪晋皇帝还会不会继续信任于你。” 羊祜听到曹昙出言不逊,居然说羊徽瑜要死,立时脸色阴沉了下来:“你们两个,都给我出去,三天之内,不要在荆州出现,要是被人发现,那就休怪我羊叔子不念曹魏旧情。” 喝罢,羊祜朝夏侯英狠狠的瞪了一眼,甩袖而出。 曹昙小年轻一个,没想到一句话触怒羊祜,一时愣在那里怔怔无语,桓楷则不停的摇头叹息。 这曹昙和其父曹芳一样,性情轻率,不知道弘训太后羊徽瑜是羊祜的命门,说别人死可以,说羊徽瑜要死,那就是和羊祜作对。 “令女,可惜了!”夏侯英叹息一声,曹昙这次来投,夏侯英也是看在夏侯令女自杀的份上,想着帮上一把。 同时,她本来和夏侯骏、夏侯庄一样,存了复兴夏侯家,并顺便为伯父夏侯玄、父亲夏侯霸雪一雪被晋国定为奸臣的耻辱,但现在一看,这曹昙实在不是个好人选。 “汉国那边,太后张星彩与我夏侯氏有旧,你们两个若是想去的话,那今晚就动身吧。”夏侯英无奈的说道。 张家的老夫人夏侯氏,是夏侯霸的从妹,有这一层关系,夏侯英与张星彩倒也能拉得上一些关系。 羊祜已经下了死令,她也不能违背,这一次私下见面,要是被司马炎知道,对羊祜已然会产生不利的影响。 曹昙犹自不服,一甩手说道:“去汉国苟活吗?谁想去谁去,荆州这里不留我,我就去淮南,去豫州,去邺城,我就不信,这天下再没有忠于我曹家的忠臣?” 曹昙半大小子,属于阅历不深,天不怕地不怕的阶段。 从河内郡齐王府逃出,他就没想过苟活两个字,这一次即便劝说羊祜失败了,在曹昙看来也不算什么,在淮南,反抗司马氏的力量从未中断,在邺城,也还有曹魏的宗室可以依靠,只要他矢志不渝,就一定能重建一个大魏。 夏侯英与桓楷瞧着曹昙忿怒而出的背影,不由得无奈苦笑。 这曹彰的后代,刚烈倒是有余,但沉稳和耐心上实在差的可以,这样的曹家子孙,怎么和司马家去争夺天下。 且不提曹昙离去。 羊祜回转襄阳征南大将军府内,越想与曹昙见面这事,越觉得隐藏的风险太大,他现在甚至不知道,有没有司马炎布下的暗间在关注这件事情。 万一要是有人跟踪,或者曹昙以后被抓,供出这件事情,那对于羊祜来说,就是一场灭顶之灾。虽然他羊叔子没有子孙,但羊家毕竟还有其他人,要是祸及羊氏整个家族,那他羊祜就是家族的罪人了。 其实,曹昙的那一句话,并没有说错。 司马炎性情宽宏,要是他在皇帝位置上,羊祜纵算被猜忌,爱惜人才的司马炎也不会把羊祜怎么样,顶多闲置一段时间。 但若是换了其他人,比如司马家的哪位王爷掌握晋国朝堂,那羊祜就是谋逆的大罪,被夷灭三族是再正常不过的操作。 “阿英,这件事情,你办的差了。”羊祜低叹了一声,他为人谨慎,凡事很是小心翼翼,就算与杜预、王濬等人交好,也很注意分寸,以免留人口舌。 羊祜最大的弱点,就是妻子夏侯英。 没办法,这相濡以沫几十年了,风风雨雨一起走过,他羊叔子最为艰难的日子,是夏侯英陪着一起渡过的,现在他又哪里能狠得下心。 “唉,就再熬个三、五年吧,况且,我这病估计也拖不了那么长的时间。”羊祜在心里暗暗忖着。 最近的一段时间,羊祜已经每每感到神思昏馈,虑及诸事有一种恍惚无助的感觉,五十知天命,他隐隐觉得自己时日怕是不多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走在复魏之路上 羊祜洁身自好,不愿趟风险极大的复魏这趟浑水,年少气盛的曹昙只能再觅他途。 其实,这也不奇怪。 羊祜在曹魏时期,基本上属于游离在曹爽和司马懿两大集团之外,既然没得曹爽什么好处,自然也不用对曹昙有什么好脸色。 用后世一句话来形容。 咱羊祜不欠你曹家的人情。 曹昙、桓楷在羊祜这里碰了壁,只能悻悻然离开,要是再不走的话,说不准羊祜真的让人抓了曹昙送去洛阳。 相比新汉重生,复魏其实更加的艰难。 赵广虽然穿越的时间点不理想,已经到了蜀汉灭亡的最后年头,但好歹赵广手里还有一支队伍,蜀汉也还有姜维、傅佥、宗预、罗宪等一众忠诚的将领,还有刘谌等不愿投降的皇室宗族,还有许许多多心念大汉的将士。 曹昙有什么? 魏国已经被晋国所替代,忠于曹魏的大臣也是死的死,遁的遁,就连曹魏的宗室,如曹宇这样的,许多也不复再有反抗的心思。 不过,他人是他人,曹昙是曹昙。 于这个曹家的血性少年来说,复魏这条道路既然选择了,就算再崎岖难行,他都会坚定的走下去,这是曾祖曹操、祖父曹彰留给他的最为宝贵的精神财富。 襄阳城下,曹昙的身边,只有桓楷一人跟随。 夕阳斜照,曹昙的身影显得孤独、凄凉又悲壮。 “羊叔子,我会证明,你看走眼了。”在走出襄阳、回转邓县的路上,性子执拗的曹昙转头回望襄阳高大的城垣,心头一股不服输的斗志燃起。 被羊祜拒绝,他并不气馁。 想当年,曾祖曹操从洛阳逃出时,也只有陈宫一个人跟着,甚至于在吕伯奢被误杀后,连陈宫也弃之而去。 就是在这样的困难情况下,曹操依旧奠定了曹魏三分天下的基业,曹昙觉得他可以,他能够,他也绝不会放弃。 —— 邓县。 曹昙召集这段日子来收拢和投奔的部下议事。 曹魏名将徐晃的孙子徐霸、张辽的孙子张统、许禇的孙子许综,他们三个都曾经袭了侯爵的身份,但随着晋国的成立,封国被一一削除,封地也被司马氏的几个王爷瓜分。 从开国封侯到一介平民。 这巨大的身份落差,让徐霸、张统、许综等人忿忿不平。在历史上,由于晋国横扫蜀、吴,几无对手,徐霸等人也只能忍气吞声,在晋国治下做一小民。 而现在,随着赵广重建的新汉势头越来越猛,司马炎的晋国呈日显衰败之势,徐霸、张统、许综等人也燃起了重振祖宗基业的想法。 不过,由于地位和财力的关系,徐、张、许三人的部曲、私兵并不多,相加起来也不过一千余人,也正因为这点兵力太少,羊祜那边才没有发现,曹昙其实在邓县已经颇有实力。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羊祜部下的重要将领中,参军徐胤被曹昙一方给策反了,这主要的功劳要归于徐霸。 徐胤是徐霸的堂兄,也是徐晃的侄孙。 有这一层关系上,驻守在樊城的徐胤对自己辖区内出现曹魏的势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尤其是在失守谷城被严厉追责,连着罚俸降职之后,徐胤对晋国的不满情绪更加强烈。 文有桓楷,武有徐霸、张统、许综,参谋有徐胤,曹昙想要复魏,这个班底虽然弱了点,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战斗力。 徐胤在听到羊祜要驱逐曹昙的话后,颌首捋须,沉声谏道:“主公,属下以为,荆州是天下之腹心,襄阳是荆州之腹心,纵观当今大势,襄阳一地的周围,汉、晋、吴三国鼎立,相互牵制,保持了微妙的平衡状态,这样的一处所在,正是我大魏复起的龙兴之地,万万不可轻弃。” 相比徐霸等人,徐胤是荆州晋军的参军,相当于三把手的位置,掌管着荆州军的粮秣、辎重调度,曹昙的这点人,徐胤只要稍微漏一漏,就能武装起一支精锐的曹军来。 而如果曹昙离开了荆州,徐胤怕被发现,必定不敢跨州府运输辎重,军队补给方面将变得十分困难。 “可是,羊祜已经有话,要是三日之内不离开荆州,他将要兴兵来攻打,到时又如何是好?”曹昙面露忧虑,说道。 张统听到这里,眼睛一亮,急谏道:“主公,羊夫人不是说,她与汉国太后有旧,不如我们暂往汉国境内的房陵等地一避,等风头过去,再遁回荆州,如此,既距离襄阳不远,也能保证辎重的补充。” 张统这人与其祖父张辽一样,属于文武全才的一类人,在历史上五胡乱华时期,张统带着一帮人凭据乐浪、带方二郡,与高句丽相攻,连年交战。 后来,慕容廆当上了晋国的散骑常侍、冠军将军、前锋大都督、大单于。张统率领民众千馀家归附慕容廆。 慕容廆为了拉拢张统,还重新设置了乐浪郡,以张统为太守,遵参军事。 “此策不妥,那汉国岂是好去的,万一被那赵阎王吞并了部众,则吾等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这点家底,就没有了。”桓楷摇了摇头,对张统的意见有些不以为然。 曹昙对桓楷相当的重视,心中也有将其视为贾诩的意思。听后立问道:“叔仁,有何良策,且快快说来?” 桓楷轻咳了一声,道:“其实,我们要想在荆州立足,也是不难。荆州四战之地,之所以还在晋国手中,因羊祜一人而已,要是羊祜被调往他处,则不管是何人来坐镇襄阳,都会面临人生地不熟,号令不统一的难题。” “我们就可以在徐胤将军的配合下,趁机起事,一举克复襄阳,而只要襄阳坚城在手,我大魏的旗帜就可以亮起来了,到时,四方豪杰争相来投,不愁大事不成?” 听到桓楷这一番谋划,曹昙、张统、徐霸等人纷纷张大了嘴巴,作惊讶状态。 与曹昙之前躲躲藏藏的小打小闹相比,桓楷这一手调离羊祜,攻取襄阳的谋略,可以说是大手笔,大魄力。 要是真能成功,有襄阳坚城在手,曹昙完全可以在汉、晋、吴三国之间左右逢源,再现春秋战国时小国夹缝生存的情景。 而只要魏国的旗帜不落,那些感念曹魏的官员、故旧都会纷纷来投,到时候,曹昙可以先积攒实力,徐徐扩张,静待壮大魏国的良机到来。 “好,太好了,就这么办?调离羊祜之事,叔仁还有何高见?”身边有良臣就是不一样,曹昙对桓楷的态度越发的热情。 桓楷微微一笑,道:“八个字:散布流言,引人猜忌。” 徐霸听桓楷故弄玄虚,有些不快说道:“桓先生的意思,是要把羊祜与主公接触的事情传出去吗?这万一要是引来晋国大军攻我邓县,那岂不危矣!” 桓楷摇头,手捏须然,解答道:“主公在荆州之事,虽然早晚都会被洛阳知晓,但能晚一时是一时,我们接下来要散布的,是羊祜夫人与汉国太后相交莫逆之事。” “你们说,要是晋国朝堂听到羊祜和那赵广有联系,洛阳的重臣们会不会惊惶失措?司马炎还会不会一如既往的信任羊祜?” 曹昙、张统等人倒吸一口凉气,桓楷这离间之计端是毒辣之极,由不得晋国官员们不信,羊祜妻子是夏侯霸女儿,这已经人所皆知。 虽然之前羊祜一直很忠心,但此一时彼一时,晋军连续被赵广所击败,汉国的国势也开始占得上风,在这种情况下,谁也不能保证羊祜还能一如既往的对晋国忠心耿耿。 “就这么办,流言之事,就交给叔仁去办,徐参军那里,要做好起兵的准备,一旦羊祜被调离,我们要抢在前面夺了襄阳,早一日占领,早一日打起大魏的旌旗,唯有如此,才不负武皇帝、文皇帝、明皇帝之遗志。” 曹昙与桓楷、张统等部下一番商议之后,脸上意气风发,一扫从羊祜那里离开时的颓然之色。 品行端正的羊祜没有想到,他的严词拒绝并没有让曹昙退缩,相反,倒是激发了曹昙骨子里曹家人“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的枭雄本性。 平静了十余年的荆州。 暗潮汹涌,虽然羊祜竭力的想要避开各方势力争夺的风口浪尖,但身处高位,又身负重任的他,不可避免的被卷了进来。 汉、晋、吴三足鼎立之后,魏国残余势力又在荆州开始复起。 桓楷桓叔仁领了曹昙的命令之后,即绕道前往洛阳,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惯了的桓楷并没有直接的跑到晋国朝堂上说羊祜的不是,他先是混进了洛阳的清淡玄学圈子里,和潘岳、石崇等人相谈甚欢,然后又籍着这一层关系,认识了晋国朝中的重臣荀勖。 荀勖为人器狭,又特别喜欢打听别人的隐私,桓楷有意无意的透露了几句在荆州听到关于羊祜的传闻,立时让荀勖如获至宝。 “羊叔子,汝竟然是这样一个两面三刀的人?”在桓楷离开之后,荀勖脸上闪动着兴奋的神情,咬牙切齿的说道。 在晋国朝野,对荀勖和羊祜的评价,那完全是两个对立面。 小人与君子。 说的就是这两位,作为当之无愧的小人,荀勖觉得自己非常有必要,拆穿羊祜伪君子的面目。 第二百四十三章 门阀制度的弊端 荀勖是聪明人,知道单单拿夏侯英与张星彩有勾连之事说项,无法从根本上憾动羊祜在司马炎心中忠厚秉正的印象。 魏蜀吴、晋蜀吴之间,大臣、将领相互出自同一家族,或者联姻的情况,很是普遍,并不能说明什么,也不能由此来判定羊祜有投汉的打算。 况且,真要算这种族亲关系的话,荀勖自己也不清白。 最早追随赵广的荀诩、荀正父子,出身也是颖川荀氏,再排排族中辈份,荀诩竟然还是荀勖的族叔,荀正是荀勖的族弟。 所以,要想一击必胜,还需要在流言之外,再加一条实证。 荀勖手里,虽然一时没有羊祜通汉的证据,但他却可以伪造一条。 至于诬陷羊祜这个一个谦谦君子,是否有失公允,荀勖不会去考虑,在他看来,羊祜就是挡在他荀某人面前的石子,若是不踢开,他荀勖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说起荀勖与羊祜的过节,其实就是晋代魏之前,羊祜任相国从事中郎,与荀勖共掌机密。后来,司马炎更是调羊祜为中领军,在皇宫当值,统领御林军,兼管内外政事。 羊祜升官,荀勖官职却没挪动。 二个人共事,如果都是大度之人,自然无事,但偏偏荀勖是个小器自私之极的人,司马炎每一次赞许羊祜,对荀勖来说,就是一次灵魂的拷问。 可怜羊祜,一心扑在守卫荆州和伐吴的大事上,对荀勖心里的怨毒知之甚少,哪里会晓得不经意间得罪了一个小人。 荀勖心里想着要构谄羊祜,这事当然不烦二主,桓楷于是被再次召见,对荀勖的提议,桓楷心中暗暗窃喜,但面上却摆出一本正经的样子来。 “羊荆州乃陛下中意赞许之人,万一要是怪罪下来......。”桓楷揣揣不安的说道。 荀勖不耐烦的一摆手,道:“万事有我担着,你只管去做,记住,一定要证据确凿,最好有羊叔子的亲笔书信,让他无处可辩。” 荀勖的暗示已经明显的不能再明显,桓楷也是会意。 两个心照不宣的人分头离开,桓楷从洛阳返回荆州,去找寻构谄羊祜需要的证据,而荀勖则加紧在洛阳朝堂上活动,拉拢壮大势力,打击排斥异已。 司马炎登基的年头已经三年,晋国的朝政争夺也越发的白热化。 荀勖与贾充已经达成共识,联合起来与张华、裴秀、裴楷等争夺朝堂的话语权,荀勖在大臣中间拉拢游说,作为汉末司空荀爽的曾孙,荀勖出身世家名门,又执掌尚书台多年,人脉非同小可。 贾充的家世没有荀勖那么硬,其父贾逵官职最高做到豫州刺史,且主要功绩还是在对吴国的战事上,于朝中的影响力不大。 在朝中的人脉不行,贾充在荀勖的建议上,决定另辟蹊径,再走一走皇后杨艳的路线,提议立即操办女儿贾峕,也就是贾南风与太子司马衷的亲事。 这门亲事贾充、郭槐已经提了很久时间,杨艳那里倒没有什么阻力,毕竟司马衷的情况晋国上上下下都知道,但凡是对女儿有珍爱的,谁也不愿嫁给一个傻子,就算他是太子也是一样。 而且,这年头,太子这个位置风险太大。 健康聪明的人都保不住,不要用心智有缺的司马衷了。 亲事主要阻隔在司马炎那里。 对贾充、郭槐夫妇的心思,司马炎洞若明火,贾家的门风不行,这贾充夫妇品行不端,又哪里能教出什么好的女儿。 司马炎本想着再拖一拖,等贾南风如贾午一样,流传出与人私通的不好名声,再趁机回绝了这件事,这样的话,也不伤君臣的体面。 不得不说,司马炎在为人处事方面,确实当得起宽宏大量四个字。 可惜,司马炎再英明,也拗不住皇后杨艳,心忧痴呆儿子的杨艳,听到贾家有意立即将贾南风嫁给司马衷,连忙跑到司马炎跟前求告。 一场影响晋国朝政走向的政治婚姻由此开始。 贾充有了外戚的身份,又与杨骏、杨珧等人有了来往,在朝中的腰杆子一下硬了起来,前来投靠他的人也多了起来。 比如闲置了快有四年之久的卫瓘,在失去河东安邑老家的资助之后,终于挺不过去了。 当个书法家、文学家确实名望高,名气大,但又有什么用?名望高的人饿死的也不少,卫瓘现在和弟弟卫寔已经分支,他要是再不奋起,那卫氏的主支也要落到卫寔那一支那里。 贾充和卫瓘在成都时共过事,算是老朋友,又一起在锦宫喝过酒,对卫瓘在平定钟会自立之乱时的表现,贾充很是肯定。 朝堂的争斗,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至于一代妒后贾南风,则还需要等司马炎死了之后,司马衷即位,才有惑乱朝纲的机会。 荀勖、贾充、杨骏等人渐渐得势。 张华、裴秀等人因为屡屡犯谏,也逐渐的为司马炎疏远。 更多的如司徒魏舒、光禄大夫鲁芝、博士谢衡等官员,属于朝中的中立派,他们是典型的墙头草,不管谁掌权,都是弃权默不作声一类。 晋国朝中的变化,且不去细说。 单提桓楷回转邓县,与徐胤、徐霸兄弟一商量,遂决定用虚实相间、真真假假的做法,伪造羊祜通汉的证据。 曹昙此时不在邓县,在羊祜的严令下,曹昙不得不在张统、许综的保护下,秘行前往豫州,在豫州的陈留一带,曹昙已经在陈留王曹奂的封邑,建立起了复魏豫州分部。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曹昙不是穿越众,也不会知道后世的这句名言。 但他的做法却和当年张角黄巾起义之前如出一辙,张角在各地以治病之名,建立分坛,任命渠帅,然后等时机一到,群起响应。 在襄阳举事的大方向定下后,各地的呼应至关重要,曹昙要抓紧时间,把豫州、兖州、淮南,甚至京兆一带的分部力量整合起来,唯有如此,魏国的复兴才能成功。 十月间。 一封来自荆州的暗间奏疏,被送到洛阳司马炎的面前。 晋国荆州刺史杨肇与汉国谷城守将寇林有书信来往,两人隐有大事商量,其中细节暂不清楚,但很可能是杨肇甚至荆州晋军有意哗变投汉。 杨肇是荆州军的二把手,位置在羊祜之下,徐胤之上。 前番西陵之战时,杨肇领兵进攻吴国的江陵,结果被吴军陆抗所部打败,晋军损失惨重,连杨肇也差点被擒,要不是羊祜保荐,杨肇早就被削职为民了。 从此之后,杨肇对羊祜感激不已,已从开始时颇有点不服,转为言听计从,唯羊祜一人决。 对待杨肇是如此,对待失了谷城的徐胤也是一样。 羊祜在为人处事上,确实让人敬服。 本来荆州晋军将领团结一致,是件好事。但当有了猜忌之后,这样的团结就成了拉帮结派,对抗朝廷的隐患。 暗间同时呈上的,还有羊祜给杨肇的一封言词模糊、看似说了些许套话,但细细一揣摩又好象有所暗指的书信,也被送到了洛阳。 司马炎本来对这些东西并不怎么相信,羊祜的为人他还是认可的,另外,晋汉吴三国对立,像构谄敌方大将的事情,屡见不鲜,最为有名的就是周鲂假投魏国事件,直接导致了曹魏宗室、大将曹休大败而死。 不过,这些信件中涉及的杨肇,倒是让司马炎心头一惊,又遂即震怒起来。 杨肇是曹魏骁骑将军杨恪的嫡孙、中领军杨暨的儿子,曾经是司马昭的参军,在晋受魏禅后,杨肇典戎朝廷内武卫,进封东武伯。后来又官任荆州刺史,折冲将军。 说白了,杨肇是司马家派到荆州去的亲信,作为二把手,屁股首先要坐正,有什么事多向洛阳这里报告,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而现在,杨肇不仅没有起到监督的作用,还和汉国将领有来往,这背后究竟隐藏了什么秘密,必须好好的查一查。 为此,司马炎决定派出尚书、侍御史郭奕往襄阳、竟陵一行,复查书信真伪及羊祜、杨肇有无通汉之事。 这一安排本来没有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要查就查,说个明白也好。 但问题恰恰出在郭奕这人身上。 郭奕并不是曹操的智囊郭嘉之子,而是出身太原郭氏,他的老爹是昌平侯郭镇,郭奕与贾允继室郭槐是堂兄妹。 这下好了,到荆州调查的人,也是贾充、荀勖一个圈子里的人。 羊祜就算有百口也莫能辩说。 这就是魏晋九品中正制的弊端之一门阀垄断,有关系一路通畅,没关系寸步难行,寒门子弟要想出头,要不投靠门阀,要不娶一个高门的老婆,除此之外,想靠自己奋斗,除非老天眷顾。 羊祜的出身也算不错。 又深得司马炎信任,还有羊徽瑜在背后撑着,都免不得遭到构谄,更莫说其他人了。 晋国在这样一种落后又腐化的用人制度下,衰落其实不可避免,纵算司马炎一时厉精图治,也只是回光返照。 第二百四十四章 科举取士 晋国对羊祜是否投汉的调查还在继续。 汉国这一边,凯旋回朝的赵广在经历了大战的洗礼后,也无意再启战端,年年月月打仗,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一样经受不住。 将领如此,普通的士兵也是一样,在太原战事的后期,赵广已经感觉到,汉军将士眼神里那种归心似箭的渴望。 不过,赵广想要歇一歇,也要看别人让不让。 位置有多高,责任就有多大。 汉国地盘的扩张是好事,但难免也引来一些牛鬼蛇神。 并州的局势刚刚稳定下来,陇西那边又有了让人意想不到的情况,这次倒不是乞伏鲜卑有异动,而是来自辽东的慕容鲜卑部落的一支,在赵广征战并州的时候,远道拔涉到了西海一带。 前两年,慕容涉归会同拓跋、段氏两部进攻上郡无果,却因其弟慕容耐叛乱,连忙赶回辽东平叛。 却不想,慕容耐也不是好相与的,为争夺慕容部落的大单于,同父异母的兄弟俩个一通混战之后,慕容涉归虽然最后击败了慕容耐,将其头颅当作了酒器,但整个慕容部落也已经元气大伤。 内斗自古最损实力。 赢了也无多少好处。 慕容部落的属地辽东一带,已经为老对头宇文鲜卑所夺,放牧的草原没有了,部落也就失去了发展壮大的可能。 慕容涉归无奈之下,只能将部落一分为二,长子慕容吐谷浑率1700余户继续向西迁移,寻找新的草原牧地,这意思就是走到哪里是哪里,你出门自已寻饭吃吧,老子我养不活你了。 这种情况,在动物界比比皆是,游牧民族见惯了狼群分立的情形,也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对。 慕容涉归自己,则带着小儿子慕容廆低头伏小,依附到拓跋部落那里,成为拓跋部落的一支附庸。 慕容吐谷浑西迁。 一路之上,艰难可想而知。 经过一年多时间的流浪,这支来自辽东的游牧部落,找到了正处于白马羌、烧当羌混战中的西海,并以此作为新的放牧地居住了下来。 西海一带,白马羌杨飞龙虽然在汉军的帮助下,抢先将姚弋伯的烧当羌老巢占了,但随后,轻敌的杨飞龙就吃了姚弋伯的当头一击。 在战场经验和指挥能力上,杨飞龙确实不及姚弋伯,两个羌部在西海大战连连,白马羌斗志不坚,在渴望复仇的烧当羌面前节节败退。 慕容吐谷浑就是在这个关键的节骨眼上,率部众进入西海。 慕容部落的到来,让与西海相连接的陇西、陇上、河西一带局势顿时紧张复杂起来,赵广不得不前往金城坐镇,统筹西线布防事宜。 北宫纯的凉州大马、独孤胜的斥候精兵,又跟着赵广到了凉州,这二个年轻将领的成长速度飞快,让赵广有一种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感叹。 历史上,慕容吐谷浑到达陇上、西海一带的时间,要再过十余年左右,但这一次,也不知是不是赵广穿越带来的副作用,慕容部落内斗加剧,让慕容吐谷浑提前带着部众西迁。 吐谷浑在五胡十六国的晚期开国,国祚延续的时间很长,一直到唐朝武周时期才被征服,其间,吐谷浑时降时叛。 特别是在吐蕃强大之后,吐谷浑成为其附庸,对唐王朝的西域统治造成了很大的影响。这样的一股以后有可能形成威胁的势力,赵广不得不重视起来。 张轨、郭统、牵弘等留镇西线的将领,被赵广一一叫到金城,面授机宜,就连吃了败仗的杨飞龙,也低拉着头,到赵广跟前听候吩咐。 杨家以后虽然在武都一带,建立了一个小小的仇池国,但规模和国力小的不成样子,与吐谷浑根本不能相比。 白马羌要想在西海生存下去,必须依靠汉国的鼎力支持,不然的话,杨飞龙分分钟被慕容部落给吞并。 —— 新汉建隆四年,十二月。 临近年末,汉国的局势相对平静,赵广在处理了陇上、河西事务后,回到长安与陈寿、诸葛绪、苏愉等人叙叙治国之策。 有空闲的功夫,赵广也会带着诸葛婉一起,到扶风、冯翊等地,问询下汉国的经济贸易发展情况,统计菽豆、小麦的收成,过问下民生疾苦。 日子过得平淡又充实,而这便是一个执政者最为基本的素能。 这么长时间以来,作为汉国的实际控制人,赵广其实并不合格。 可能是武将出身的缘故,赵广更中意领兵在外征战,开拓汉国疆土,对于国家的治理方面,虽然赵广内政值也达到了84,但兴趣这个东西,还真不是系统能够改变的。 要想把国家治理好,人才是关键。 汉朝的察举孝廉制度、魏晋的九品中正制弊端日渐显现,赵广也多次与朝中官员商谈,准备在新汉推行科举制度,以代替原先的人才推举方式。 两汉时期的察举制,也就是地方郡守在辖区内考察、选取人才,并向上级和中央推荐,经过试用考核再任命官职。 其中的方式也有两种,一是官吏特别荐举,二是州郡正常察举,一般以后者为主。到了汉末门阀垄断时期,特别荐举又成为主流。 比如董卓,在洛阳当太师时,保荐的官员不计其数。 这就造成了要想得到好的官职,必须先找合适的人保荐,在这方面,门阀无疑有先天的优势,寒门子弟几乎没有出头之日。 察举制度的弊端就在于此。 对于察举的弊端,如苏愉、诸葛绪等世家大族感触不深,如陈寿、马融等人则是深有体会,他们对赵广开办太学、改革察举的主张也最为支持。 自新汉定都长安以来,赵广就一直有改察举为科举的想法,不过,在穿越前赵广不过是一矿业大学的普通学生,学的专业也不对口,对科举制度的了解,也只是停留在明经、进士两科上面。 明经考时务策与经义;进士考时务策和诗赋、文章,前者易,后者难。 明经的帖经与墨义,只要熟读经传和注释就可中试,进士的诗赋则需要具有文学才能。所以,科举考试一直有“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的说法。 对于具体考什么内容?重点考什么题目?赵广没有过多的过问,他相信以陈寿的见识,会拿出合适的方案来。 “科举势在必行,理由有三,其一,投牒自应,但凡是读书之人,皆可分级报名参加考试,不必非要先由官吏推荐,由此可打破门阀高门之垄断,为寒门学子入朝为官打开通道。” “其二,科考定期举行,既为读书之人树立了目标,也有利于人才的培养和更替,可避免出现人才断层。” “其三,实行严格考试的制度,考场设立主考、监考、阅卷等科考官员,如此一来,既可统一取士的标准,以防无能之辈混入,又可防止抄袭、窃取等作弊行径。” 面对朝中大族出身的大臣疑问,赵广从三个方面,抛出了科举制度相比举廉、察举和九品中正制的优越性。 苏愉等人听赵广这么一说,仔细的想了想,也不再多言,这件事情,反正由陈寿在牵头负责,扶风苏家在新汉算是大族,但放到汉末也不过是一个地方上的小豪族,跟四世三公没办法相比。 拼本事就拼本事。 苏家的子弟也不比他人差了多少。 苏愉这么想,韦家、杜家、卫家、裴家等关中、河东的大族考虑的也差不太多。 至于南面的巴蜀一带,本来就没有什么大族,在蜀汉灭亡之时,地方上的土豪也被魏军杀了不少,剩下的除了元从功勋外,也就如陈寿、杜轸这样的小族子弟。 —— 汉国在为如何简拔人才,壮大力量而热议纷纷,晋国一方则因羊祜通汉之事而动荡不已。 郭奕到荆州调查之后,用了整整二十余天的时间,先是找人谈话,然后又是收集证据,摸清情况,撰写奏疏。 最后,郭奕向司马炎上报了一份让司马炎极为震怒的奏疏,奏疏中确认杨肇与汉将寇林之间的书信为真,羊祜与杨肇的书信笔迹也是羊祜亲笔所写。 羊祜的信中,虽然没有言语有投汉的暗示,但杨肇通敌已是铁板钉钉的事情,甚至在郭奕调查期间,杨肇所部驻守在当阳的一部人马还跑到西陵,向汉国的罗宪投降了。 “羊叔子,真是枉负朕的信任。”司马炎在崇德殿看罢奏疏,再难控制住脸上的怒气,猛的将奏疏掷于地上。 “陛下,万万息怒,荆州位置重要,缺谁都可以,唯独不能缺了羊叔子呐!”荀勖在旁侍立,见司马炎对羊祜已经失去信任,也趁机落井下石。 “哼,我大晋治政领军之才,又岂只有羊祜一人,传我御诏,令扬州刺史王浑为荆州牧,统领襄阳一干军事,令参军徐胤为荆州刺史,在王浑未到襄阳之前,暂领军事诸事。” 在怒不可遏的情况下,司马炎即下令解除羊祜荆州牧、征南大将军的职务,先回洛阳解说书信之事,待问明情况后再行定夺。 羊祜这里总算还给了个辩解的机会,杨肇那里则连机会都没给,直接诏令削职为民。 在这一场权力的角逐中,王浑从扬州被调到荆州,官职上算是进了一步,但也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真正得利的人,是参军徐胤,在荀勖、贾充等人有意无意的推荐下,徐胤成了荆州军中仅存的忠臣良将,不仅官职上进了一步,更重要的是在王浑未到任之前,徐胤会暂时掌控晋国荆州军的实权。 虽然,由于时间仓促,徐胤的资历也不能服众,这种掌握并不牢靠,但对于志在复魏的曹昙等人来说,千载难逢的机会终于来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魏国复立了 羊祜在忿闷中,被一道诏令给调离。 经营了十余年的荆州,就这么拱手让人,羊祜心里颇不是滋味,这就像种了一年的稷子,眼看着就要收获了,却被抢先割了去。 羊祜心里有气,但又无处可说。 毕竟,他只是给司马炎打工的,而不是老板。 正如好友杜预劝说的一样,这大晋是司马家的大晋,不是羊家的大晋。 杜预因救援洛阳不力,加上族弟杜模在新汉出仕,被放置在洛阳任闲官已有近半年,一身武库的本事,使将不出来,心中不比羊祜爽快多少。 “罢了,一切是梦是场空。就这样,当个闲云野鹤之人也好。”在回转洛阳的一路上,羊祜心中渐渐枯井无波。 从历史上来看,羊祜其实是个蛮纯粹的人。 无论是以前的魏国,还是现在的晋国,羊祜的态度都是一如既往,干好自己的事,让别人去说吧。 在新汉没有崛起之前,羊祜认为司马昭、司马炎父子最具开国帝王相,起码比蜀汉的刘阿斗,东吴的孙内斗要强了许多。 一统天下的希望,就在大晋,就在司马炎身上。 但经过这几年的锤打,特别是晋军被赵广一轮又一轮的痛殴,羊祜的这一信念已经渐渐动摇,特别是从晋、汉两国的国力昌盛来看,长安的汉国无疑比洛阳的晋国更有生命力。 这一点,明眼人,特别是来往的商贾其实看的最为清楚。 长安被陈寿主持重建、改建之后,再现当年天下第一城的风姿,特别是经过规划井井有条的坊市、整洁明亮卫生的街道厕间、还有透明公开的赋税律条,都让商贾们感到放心加贴心。 公开、透明、公正。 这是赵广在治理新汉时提出的第一个要求。 内政上重要事项在颁布前,要在城门的张榜处公开,要让受到影响的人先知晓。 同时,在处理不同的问题时,要秉持公正的立场,不能厚此薄彼。 与长安相比,洛阳虽然是中原第一大城,云集了全国的名士、财富和资源,但就城市管理来说,洛阳已经落在了长安的后面。 一次落后,次次落后。 司马炎不是穿越众,他也不甚清楚,第一印象对于人的感受来说,非常重要。 就好比来往西域和中原的胡商,他们现在选择的定居地,都会是长安,而不是洛阳。 这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住着放心,住着舒服。 不提羊祜接下来何去何从,且说走在复魏之路上、无所不用其极的曹昙。 听到羊祜被罢免的消息,等在豫州与荆州交界处的曹昙就马不停蹄,仅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就从汝南赶回邓县。 随同他一起回来的,除了张统、许综之外,还多了夏侯庄的儿子夏侯湛。 夏侯湛的投靠,也标志着沉寂了多时的夏侯家族,终于又想要再搏一把了,历史上,夏侯骏、夏侯庄靠着嫁女儿夏侯光姬勉强保持了家族的延续。 这一次,夏侯家的男人们决定,跟着曹昙再战一次。 邓县县城署阁门口,徐胤、徐霸俱在,桓楷这个立下大功的毒士更是笑意吟吟,三人一起迎候曹昙这位主公回归。 “主公,万事俱备,襄阳城中,末将已安排了亲信人手,只要我们行动迅速,就可打城中守军一个措手不及。”徐胤难掩兴奋之色,急急抱拳谏言。 襄阳这座城池,在久驻荆州的徐胤看来,就是一座攻不破的坚城,几字形的突角,三面汉水环绕,唯一向南的一面,又有一座岘山护卫,不论从哪个方面进攻,都面临极大的困难。 易守难攻。 只要城内粮秣充足,将卒士气不落,徐胤有信心守住城池一年以上。 而在这一年之中,晋、汉、吴、魏四方角力,魏国虽然最为弱小,但却处于正中央的位置,至于如何左右逢源、伺机壮大,那正是考验曹昙这位年轻君王智慧的磨刀石。 曹昙满意的朝徐胤点了点头,在这一场构谄羊祜的阴谋中,徐胤的重要性突显而出,而接下来要复夺襄阳,也有赖已被任命为荆州刺史的徐胤。 当然,徐胤有功,徐霸、桓楷等人功劳也不小。 特别是桓楷,鞍前马后,洛阳邓县来回跑,如果不是他得到了荀勖、贾充的信任,这一次计谋也不会成功。 曹昙朝着众人微微一笑,道:“一切如诸公所料,襄阳城中,还有晋军荆州诸部将校,我们必须小心再小心,切勿走漏了风声。” 桓楷也跟着嘱咐道:“后日凌晨,徐将军的兵马将从樊城出发,渡汉水护送徐将军进入襄阳,许将军率领的邓县兵马,埋伏在汉水以南,只等城中号令一起,即从打开的城门处进城。” “张将军,你领一部水军在汉水下游巡视,以防吴国的水军趁隙而来,好在近日,吴国镇西大将军陆抗已经回转建业,为其族兄陆凯奔丧去了,不然的话,我们还需要遣出更多的人手,来应付江陵方面的吴军。” 说到陆抗时,桓楷神情一下变的凝重起来。 这一次举事的时机,恰到好处。 在羊祜被调离的前夕,吴国左丞相陆凯实在气不过孙皓的残暴,一病不起而逝。 陆凯不仅是吴国的左丞相,同时也是陆家的当家人,他这一死,本就受到猜忌的陆家,在吴国的地位就不稳了。 在陆家人的急切期盼下,陆抗见对面的羊祜没有举兵来犯的意思,遂将荆州防务交给了上大将军、左大司马施绩,自己回转建业奔丧。 暂时离任将防务转交给施绩这员老将,陆抗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施绩原名朱绩,也是三国后期的孙吴名将,左大司马、当阳侯朱然之子,吴少帝孙亮登基后恢复本姓“施”。 相比主要负责对晋国战事的陆抗,施绩这个左大司马一直负责荆南、巴丘包括西陵一带的事务,其中西陵因步家的关系,施绩插手的不多。 巴丘也就是后世的岳阳一带,是施绩的驻军之地。 孙皓登基之后,陆抗对其滥杀的残暴做法越来越不满,吴国在与汉、晋的比拼中,国力差距越来越大,让陆抗越来越觉得力不从心。 陆抗希冀着这一次回建业,看看是否能劝说下这位原本还算敬业的年轻皇帝。 不得不说,陆抗和羊祜的脾气、性格真的差不多。 两个人不仅在军事上惺惺相惜,在政见上的见解也颇有相似之处。 —— 新汉建隆五年,元月六日,阴雨夜。 在曹昙、徐胤、桓楷等人的精心策划下,复魏军夺取襄阳的军事行动进行的很顺利,经过一夜的混战,城中的晋军残余部队或被俘,或溃散。 城中的晋军低级将校在听到羊祜被调离的消息后,心中对晋国朝堂的怒气一直没有消散。 加上徐胤也经常的过来与他们发发牢骚,晋军将校们对徐胤也很是认可,对朝廷即将派过来的王浑则殊无好感。 王浑这人军事才能不差,但却器量不大,又喜欢争功,跟羊祜完全两个类型。 襄阳晋军将校没有想到,徐胤已经投靠了曹魏一方。 一场几乎兵不血刃的兵变之后,襄阳城头,晋、魏大王旗变幻,曹家的魏国大旗再一次飘扬了起来。 除了有五、六百人因倒霉而来不及投降被杀外,曹昙顺利的接手了羊祜留在襄阳的荆州军万余人马,还有将近五万左右的屯田流民。 一举拿下襄阳之后,曹昙志得意满,还很年轻又缺少挫折打击的他,正如羊祜对其的评判一样,心中颇有些飘飘然。 曹昙第一次没有听从桓楷“缓称王”的主张,立即向天下发出了复魏的诏令,一方面派出使者前往汉、吴两国,希望结盟交好,另一方面遣出多路人马,攻打荆州晋军驻守的竟陵、宜城、邓县、新野等城。 魏国复立的消息传开,让司马炎大为震怒,本就继承了曹魏衣钵的晋国,现在十分担心,那些依旧对曹魏有感情的臣属,会一个个弃晋投魏。 甚至于司马炎在朝会时,看向祖上曾是曹魏旧臣的官员时,眼神中都是怀疑居多,疑心病重的司马炎也越发的信任,他一手简拔的年轻将领、官员,还有司马家的诸王。 第二百四十六章 汉军东征何处 曹昙的复魏举动,对于汉国的普通百姓来说,几乎没有什么影响。 唯一的变化,就是长安城中的教坊、茶坊生意好了不少,一些来自洛阳、襄阳的商贾,借着这一波热度,夹带私货推销自己贩运的货物。 新汉朝堂上,赵广、姜维及苏愉等重臣,就魏国复立之后,可能带来的变化,推演了多次,但每一次的结果都不一样。 按马融、周巨等参军司参谋所说,影响的因素太多,可供选择的方向也太多,一切均不在可控范围之内。 赵广对此也彼有些无奈。 他所仰仗的两样东西,其一是系统,靠的上边的统帅术,只对发生中的战事有精准判断的能力,对未发生的事件则没有什么预见。 其二是穿越前的历史知识,西晋统一的步伐因为赵广的出现,而已经支离破碎,原本曹魏早已不复存在,现在却冒出一个曹昙,还竟然占据了重镇襄阳。 两样依仗都没啥作用,赵广也就无心去关注襄阳归晋,还是属魏。 实力才是一切变化的根本。 多一个曹昙,也不过是在复杂的局面下,再多了一个对手而已。 江东的吴主孙皓对魏国复立持什么态度,暂时还无法得知,不过,从吴军近期不断从东线往西线调兵的情况看,孙皓对襄阳起码是有些想法的。 魏国复立,影响最大的,无疑是晋国。 晋国在失去荆州这一屏障后,都城洛阳直接暴露在魏军的兵锋之下,虽然暂时来说,曹昙力量单薄,没有北上攻晋的实力。 但若是假以时日,谁又能保证曹昙不会找个空隙给司马炎来一下子。毕竟,曹昙的老爹曹芳是被司马炎逼死的,魏国的基业也是被司马家给纂夺的。 “令荆州牧王浑、扬武将军孟观,调集扬州、豫州、司州各地兵马五万,攻打襄阳平叛,不灭伪魏,决不收兵。”司马炎在洛阳杀气腾腾下令。 以前,淮南有三叛。 那是因为接近对吴前线,将领手握重兵,一旦心有不满,就会借机起兵。 而这一次,淮南到是没有出事,荆州方面却出了问题,司马炎到这时,心里其实对调离羊祜之事开始后悔,但他又不好当众承认自己识人不明。 荀勖、贾充这几个眼力好、识机快的,已经在司马炎跟前消失了好几天。 当然,他们失踪的时间也不会太长,以司马炎对下属的宽宏大量,只要荀、贾等人改天献上一个好主意,信任度又会重新回来。 —— 弘农郡,函谷关。 为了对付汉国可能的东进,晋国前一阵子,在这里堆积了三员大将,孟观、胡奋、刘弘。 按资历来说,胡奋虽老,他不仅是胡芳的父亲,相当于国丈的身份,胡奋的军事才能在魏晋两朝的诸多战事中经受过考验。 就算到了汉、晋相争之时,其他晋军将领败仗连连,胡奋这边虽有小败,但未伤筋骨。在这一点上,也有胡奋始终处于偏师位置,不是赵广的主攻方向的原因。 刘弘的能力还算不错,在解池驻守时,也尽心尽力,按历史来说,他接下来在吴国灭亡后,会镇守荆南一带,成为荆南一地的重将。 但随着解池的丢失,加上汉、晋的反目,刘弘也被晋国朝堂所斥责,最后也渐渐被司马炎所冷落。 相反,倒是孟观因为护驾有功,在朝中的地位急速上升,加上孟观此时已经投靠贾充,朝中有人支持,在军中的话语权立时大增。 前不久,孟观也被司马炎任命为扬武将军,算是正式踏上的领兵作战的生涯。 这次司马炎令王浑为主将到襄阳平叛,也是将孟观考虑了进去。 关隘前,目送孟观得意洋洋远去的身影,胡奋和刘弘对视苦笑,他们两个难兄难弟,估计就是窝在函谷关一辈子了。 至于其他的想法,他们暂时还没有。 胡奋有女儿胡芳在洛阳宫中,有兄弟胡广、胡歧在洛阳,胡氏一族上百口人被司马炎捏拿在手里,就算因胡芳冷落心有不满,也只能忍气吞声。 刘弘则是因和司马炎走的太近,想要投靠别人也不能取信于人,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呆在弘农,等司马炎哪天想起,再被启用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对于胡奋、刘弘两个旧臣,司马炎还是有感情的。 他也希望这两人,在函谷关好好守着,帮他看好洛阳的西面门户。 —— 元月下旬,王浑率军到达荆州南阳一带,曹昙知晓自家底子薄,经不起大的折腾,遂命令出击各县的魏军将校急回襄阳死守。 襄阳三面水道相连,晋军水军力量不足,根本围不死城内的魏军,而只要凭籍坚城挺过王浑的几波进攻,曹昙相信,汉、吴两国绝不会坐视不管。 不得不说,曹昙的政治敏锐度还算不错。 新魏初立,曹昙马上遣使夏侯湛前往长安。 在国力弱小的情况下,合纵是最好的苟存办法。 现在,曹昙最大的对手无疑是晋国,而最可能帮助他的,则是曹魏曾经的老对手:蜀汉。 蜀汉,或者更贴切的讲新汉,已经占据了半壁江山,堪比当年战国七雄中最强大的秦国。 曹昙衷心的希望,能够得到来自长安的帮助,为了显得更亲近些,曹昙遣出了夏侯湛这个勉强能扯上关系的新进之臣。 夏侯家族因为张飞夫人夏侯氏的关系,与蜀汉这边关系密切。到了新汉时,又因太后张星彩在朝中举足轻重的地位,夏侯家族暗中与张家来往频繁。 夏侯湛从襄阳经武关道,峣关,蓝田,到达长安,已是元月中旬。 赵广此时正在大将军府,与一众汉军将领、参军司参谋分析襄阳战况。 赵广确实没有袖手旁观的意思,司马炎连续的从晋国各地抽调兵力围攻襄阳,正好给了赵广向东推进的机会。 不过,新一年的进攻方向是哪里? 还需要汉国上下一起来好好的商议。 姜维、罗宪、张翼等老一辈将领,提出围绕荆州这一核心区域展开军事行动,按当年诸葛亮《隆中对》的思路,汉国这一边先取荆州,再伺机向关中、中原腹地进军。 有一点不一样的是,新汉如今不需要再夺取关中了,因为关中早已被赵广孤注一掷的北伐给拿下。 魏容、文鸯、傅佥等驻守在河东的中坚将领,则将目光投到了太行山脉的东面,冀州、幽州等黄河以北的大片区域,现在晋国防御力量最为薄弱,若是汉军举兵向东,则完全有可能一举拿下晋国的大后方。 文虎、柳初、独孤胜、北宫纯等年轻将领则根本不去考虑打哪里? 在他们看来,东征最好是越快越好,越近越好,比如直接进攻函谷关,拿下弘农郡,然后再兵发洛阳,将司马炎从皇帝位置上给拉下来。 参军司方面,马融已经根据上述的方略,做了好几个方案以供赵广定夺。 这几个意见都有利有弊,比如参与荆州战事,则很有可能卷入到错综复杂的汉、晋、吴、魏四方角逐中,未到最后一刻,你根本不知道谁是友军,谁又是敌人? 再比如:越过太行八径打幽冀两州,虽然晋国一方不会有太多的防备,但两州均是平原地带,直接面对胡虏的骑兵,很有可能立足未稳,就遭到胡骑的进攻。 在灭胡杀胡方面,汉国与诸胡之间仇深似海,双方就视对方为眼中钉,肉中刺。 赵广眉头紧锁多日,将沙盘和帛图用天眼地图术复查了一遍又一遍后,最后将目光投向了函谷关方向。 《孙子兵法·势篇》讲到: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 汉军若是从函谷关出兵,堂堂正正、平淡无奇,但结合了晋军的调动来看,兵出函谷又颇有奇兵的意味。 近两年来,汉军在潼关以防御为主,从未向东征讨过,要是猛然来一下子,或许真有奇兵的功效。 第二百四十七章 打到洛阳去 赵广扪心自问。 自从取了关中以来,优势心态下,稳扎稳打成了他的第一选择,占河东、攻凉州,取西陵,无一不带着这样一种以稳为主的意味。 但是,失去了昔日孤军北伐的决然之后,赵广许多时候也觉得,渐渐的失去了自我,失去了本来,失去了深埋在骨子里的,赵家人身上的那股子血性。 瞻前顾后,事事讲稳妥,岂是男儿作派。 当初,在陇上、在蜀中时,面对极度困难的局面,尚能不屈不挠绝地反击。 现在,汉国占据了半壁江山,怎么就缺少勇气了? 勇气,决心,信念。 这三样,赵广其实都不缺少,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决断。 所以,赵广决意不再和司马炎绕圈圈了。 一击必中。 他将亲率汉军主力兵出潼关,直接攻打函谷关,拿下关隘之后,再径取晋国都城洛阳,一举将司马晋给干趴下。 这条路线,也是战国时关东六国攻秦的逆向路线,相比较而言,秦国反推六国,则往往选择另外两条行军路线。 一是渡蒲阪兵发河东,抢占安邑等地后,或由野王向东取河内郡,再渡黄河攻伐洛阳等地。 二是沿武关直取江汉平原,攻打南阳盆地及汉水流域,这条路线也是秦攻楚的必选路线,曾经一度将楚国打的国都沦陷,国君被俘,尽失春秋五霸风范。 当然,硬打函谷关,不是蛮干,也要讲究一些策略。 在积极调兵遣将的同时,赵广命令王濬在河东郡的风陵渡、茅津渡打造战船,举行渡河的演练,摆出一副从河东进攻弘农、洛阳的态势。 当大部晋军的注意力转向渡口时,就是汉军从潼关东进的时候。 王濬老当益壮,对弘农一带甚是熟悉,他甚至可以在不依靠渡口的情况下,知晓黄河南岸的那一处河湾可以登岸,哪一处地方又容易搁浅。 同时,在连舫大船的基础上,王濬又命人砍伐了中条山的粗大乔木,制成简易版的木阀,上面除了船橹之外,就只有划桨的楫手,这样的一艘木阀,可载兵士足有三十人左右。 黄河对岸。 胡奋和刘弘听到斥候回报,两人连忙来到南岸渡口眺望,借着晴好的天气,只见北岸船影重重,千帆林立,甚至于还出现了一艘类似于巨鲸号的艨艟战舰。 对于这艘传说中无坚不摧的战船,晋军上下曾将其传的神乎其神,特别是追随杜预参加了永安之战的将校,更是谈船色变。 没办法,当时赵广乘坐着巨鲸号在晋军船队中间横冲直撞,给他们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这哪里是一艘船,分明是水上巨无霸。 “叔和,这王阿童当真是欺人太甚,要不是朝廷窘迫,咱也建造船队,与他决一雌雄?”胡奋气哄哄的骂道。 王濬,字士治,小名阿童,胡奋这么称呼比自己年长的王濬,颇有几分污辱的意思。 他这也是气的没办法,汉晋两国的国力差距已经拉大,晋国这边又要应付江淮吴国的战事,又要应对荆州魏国的复起,多个地方补漏,每一处都要辎重、粮秣、财帛。 朝堂上的诸公只能拆东墙补西墙,弘农函谷这里常年重兵驻扎,耗尽钱粮无数,却没发生什么大的战事,在洛阳看来,胡奋、刘弘这里就是一块肥肉,想怎么切就怎么切。 刘弘脸色也不好看,他紧按佩剑剑柄,问道:“玄威,你说会不会是汉军在虚张声势,这王濬刚投奔汉国不久,赵广就这么放心让他独挡一面,担任一军主将了?” 胡奋摇了摇头,道:“赵阎王的事情,谁说的清楚,这人根本不可以常人来揣度,这些年,我们吃的苦头已经够多了,也罢,这渡口总要有人来守,沿途布防也要小心谨慎,朝廷那里指望不上,你我两人,只能拼了一条命守着了。” 刘弘在解池与赵广见了一面,本来观感还是不错,但后来被忽悠了一纸和约,造成河东失守、解池被夺的被动局面,让他对赵广这无信之徒有什么好感,也是难之又难。 胡、刘两员晋将唉声叹气,将手头仅有的一万余将卒分成三拔,一队三千人随胡奋守在茅津渡南岸,另一队三千人跟着刘弘沿岸巡视,最后的四千将卒驻守在函谷关,守着长安和洛阳之间的重要陆上通道。 整个弘农郡,晋军只剩下了一万人,其中还有接近一半是刘弘带过河的盐兵。 相比最多时接近三万人的规模,现在的弘农郡驻兵减少了三分之一,这是因为在晋国朝堂重臣们的眼中,襄阳的地位已经远远超过了弘农。 司马炎怒气冲天,何曾、魏舒、司马骏、司马亮等朝堂诸公,当然把第一关注点放在魏国那里,弘农这里只要守住就行。 —— 王濬水军大张其鼓,吸引弘农晋军的注意力。 赵广则在华山一侧的山坳中,隐蔽的征调来自汉国各地的将卒,和以往不一样,这次来自长安的第一批学子加入到了汉军中,成为赵广麾下的新生力量。 大汉军校兵一共二百人,其中一百人左右,将成为东征汉军中的军侯、都伯一级的低级将校,他们中间不乏表现出众的年轻将校。 最为出色的一个,是来自武威姑臧的一个叫李柔的年轻人,字德远,其父李雍,曾经短暂的当过魏国的尚书郎、济北、东莞二郡太守,在司马昭篡魏之后,李雍辞官回归陇西狄道故里,不久后就病逝。 李柔的出现,让赵广猛然想起一件事情。 唐朝皇帝的李姓族谱不就写着出自陇西李氏,如果记忆不差的话,这个李柔或许还是太宗皇帝李世民的某某某先祖。 当然,现在的李柔,浑不然自己以后会有那般牛逼的子孙,他现在正用崇拜的目光,一眨不眨的看着正在动员全军的赵广。 李柔的身边,还站着来自天水的姜琼,前不久刚刚有了儿子,完成传宗接承任务的姜琼被姜维赶出了府门,美名其曰让他到军中学学本领,长长见识。 其实,按姜琼的恶意揣度,姜维这是想要独霸曾孙,才将姜琼不客气的赶来。 这人一老,就算是英雄如姜维,也免不了儿女情长,尤其是在隔代亲上面,更是如此。 “不破洛阳,绝不收兵!” “大军,出征!” 赵广在高台上用力的挥手,将全身的力气一斩而下,额头上的青筋在微微的颤动,显示出他内心极度的不平静。 “打到洛阳去,活捉司马炎!”汉军三万将士云起呐喊,兴奋的神情溢于言表。 这一次东征汉军的人数,不及去年河东之战,主要的原因是因为汉国的地盘太大,驻守上党、晋阳等地的兵马无法返回,同时,西海的慕容吐谷浑作乱,又让赵广不得不将北宫纯、独孤胜等得力战将留在了金城加强防御力量。 好在黄河的北岸,安邑一带,还有王训的一支人马可以调度,风陵、茅津渡口,王濬的水军在必要的情况下,也可以临时用来作战。 薛季默默的站在赵广的身后,经过三个多月的相处,再加上到军校学习了行军打仗的基本要领,薛季已经和当初在解池只知道砍杀的毛糙盐汉有了很大的不同。 “建功立业,龙门薛氏自我薛季始。”薛季在心中暗暗发誓。 在汉军将校中,如薛季这么想的,绝不只一人。 赵广扫视一双双年轻又热切的眼神,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在涪城誓师北伐的时候。 第二百四十八章 函谷关前逞英豪 函谷关。 易守难攻,一夫挡关,万夫莫开。 战国秦时的函谷关,大致方位相当于后世灵宝以北十五里处的稠桑原上,其北面紧挨着黄河,具体位置是在稠桑原的一条裂缝中,东面是弘农河,西面是函谷道。 稠桑原,顾名思议,就是大树林立的高塬台地,四周峭壁陡立,军队想要翻越容易迷失在茫茫台地林海之中。 按史籍记载,函谷道长十五公里,绝岸壁立,宽不过数米,“车不能方轨,马不能并鞍”。 秦函谷关在汉武帝时期被废,武帝刘彻把函谷关东移三百余里,到了北崤道上,相当于后世新安县的位置。 这下一移,函谷关的重要性大降,因为西汉的函谷关只能挡住北崤道,即便被挡住了,还可以从宜阳的南崤道通行。 举一个历史上的例子,新莽末年,赤眉军进军关中,兵分两路,其中一路就是绕过了汉函谷关,直接从宜阳的南崤道绕了过去。当时由于秦旧函谷关荒废,赤眉军轻轻松松的便攻入了关中,王莽政权于是灭亡。 这么来看,汉武大帝这么一移,函谷关成了一座废关,新汉无甚用处,旧关直接荒废,要不是当时汉王朝国力强盛,匈奴被打的抱头逃窜,刘彻这一下,肯定要被口诛笔伐上千年。 东汉期间,刘彻建的函谷新关,因军事上价值太低被弃,秦函谷关又重新启用,但此时函谷关一带的地形地貌已经大不一样。 黄河河道不断下切,河水水位降低之后,在稠桑原与河道之间出现了一道河滩,这河滩的出现,使得来往的军队,可以直接沿黄河行走。 同时,稠桑原上树木被过度砍伐,成为了秃瓢台地,视线不再受阻挡之后,爬山虽然艰难,但至少不用再被围攻。 这么一来,原先的旧函谷裂缝谷道也就没人走了。 曹魏时期,曹操干脆下令许褚在旧函谷关以北十里处,也就是在河滩上凿建新路,并在那里建立了新关城,史称魏函谷关。 晋军现在驻守的函谷关,就是许褚所建造的关隘,而之所以哆哆嗦嗦的讲述一遍函谷关的地形地貌,也是因为这一仗,地利因素相当的重要。 赵广要率军进攻洛阳,函谷关是一道绕不过去的关隘,魏函谷关虽然不如秦旧函谷关那样险峻,但其一边临河,一边靠着台塬,正面的河滩狭窄,汉军要想攻取,唯强攻一途,别无选择。 —— 汉军出潼关,兵进函谷关。 “呜.....呜..呜......呜呜呜.........” 短促又低沉的牛角号声,在稠桑原山岭间此起彼伏。 从高空向下望去,一队又一队的汉军将士快速的行进在谷道上。 他们穿着大汉统一的红黑相间的铠甲战袍,手中或持着长枪,或跨着环首刀,弓箭手和机弩兵已经爬到了台塬上面,正紧张的眺望是否有敌军斥候在打探消息。 赵广的中军将旗已经移至秦时旧函谷关一带,在稍稍巡视了一番周围的地形地貌后,赵广不由的长出了一口气。 晋军因兵力不足,在旧函谷关没有驻兵,这对于汉军来说,是一个大好的消息。 旧函谷关虽然被废,但若是晋军遣了一支军队卡在关口,汉军的后勤补给线就随时有被袭扰的可能,这就像一根鱼刺卡在喉咙口,虽然还照旧能吃饭,但感觉上十分的不舒服。 汉军一路疾进。 担任先锋的汉将已经换成了薛季,薛季成先锋,倒还真不是赵广对自家亲将照顾,而是在华山驻地比武时,薛季连败汉军十余将后赢得的奖励。 这十余战将中,最为有名的就是文虎。 小老虎这回本来认为先锋非其莫属,但谁知道半路杀出薛季这头黑马,文虎轻敌之下,被薛季依靠力量压制,一身的本领施展不开,只能黯然败退。 其实,论真的比拼招数精妙的话,文虎还是要胜过薛季,但战场比拼就是这样,并不是你实力强就一定能获胜,关键还要看临阵的发挥。 无奈的文虎只能垂头丧气,跟在赵广身边暂作亲将,而在汉军的前阵,薛季已经带着姜琼、李柔两部军侯,进抵魏函谷关前。 薛季前军,一共三千将卒,其中一千五百人是来自解池,这些盐兵出身的糙汉在入军之后,就一直跟着薛季,对其也是言听计顺。 相比盐兵出身的糙汉,另外的一半汉军为征召而来的长征健儿,他们已经初步具备了职业兵的素养,长年累月的征战,让健儿们神态自若,对战事已经波澜不惊,有些心大的老卒,甚至脸上露出了不屑的神情。 “雄关又如何?老子跟着大司马,东南西北都杀了个遍,要不是咱实在不耐学那个排兵布阵的法子,这裨将军不敢想,至少军侯一级当的稳稳的。”姜琼的身畔,几个跟着姜维打过洛阳之战的老卒相互对视一眼,眸中战意大增。 汉军中的军侯、都伯,除了勇猛善战之外,还需要一定的独立思考能力,这些老卒都是些持勇斗狠之人,他们宁肯当个斗将,也不愿意费那脑子。 “你们几个,都瞪大眼睛,看清楚前面的关隘,别让那群盐汉给抢了先。”姜琼低喝一声,嘱咐道。 他手底下的这些老卒,有的跟着姜维从沓中一路转战而来,经验上没话可说,比薛季那帮盐兵兄弟要强了许多。 “少军侯放心,咱别的不敢保证,这关隘上哪里能落脚,某家已经瞧的一清二楚。”一名颌下胡须微微泛白的老卒自信的回答道。 “姜平,你可莫要自得,别把一条老命丢在这里?”旁边的一个魁梧壮汉脸上横肉一颤,不服输的叫道。 “哈,小子猖狂,等会好好比一比,咱可是跟着大司马从洛阳走一遭回来的。”姜平不客气的回击道。 壮汉程亥冷笑一声:“走一遭又有什么炫耀的,有本事把军爵拿出来亮一亮。” 程亥是关东人氏,前不久才刚刚投奔到汉国,凭程家祖传的“三板斧”在汉军中升任了都伯,渴望战功的他,对这次出战很是在意。 比资历,姜平经历的战仗比其他人要多了许多,这是他炫耀的资本,但同时,也是程亥等其他将士瞧不起姜平的原因。 打了一辈子仗,还没混上一官半职,军功一块也是缺缺。 实在太失败了! 姜平被程亥这一挤兑,一张老脸涨的通红,要不是临战在即,他恨不得上前与程亥撕打起来。 姜琼见两名部下口角,脸上露出不快之色,他的资历太浅,要想震住手下这些骄兵悍将,还需要有实实在在的战功才行。 函谷关前。 汉军士气在一点点的上升。 “汉裨将军薛”的褚黄色旗帜迎风猎猎作响,来自黄河河谷的劲风,从西北方向径直向东南扑了过来。 薛季微眯起双眼,感受着风力的大小,稍臾猛一睁眼,大喝道:“大汉,进攻!” “咚,咚咚!”战鼓急速响起,击鼓的壮汉已是赤着臂膀,敞开胸膛,嘴巴里呼着粗气,奋力的举起鼓槌。 “大汉,万胜!”伴随着汉军将士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音,第一波的攻关先登急速的朝函谷关扑了过去。 程亥、姜平,刚刚在言语上争执不下,此时更是各不相让。 两人各领着一队亲近将卒争先恐后的冲锋,对于他们来说,先登不仅仅是战功,更是关乎男人颜面的大事。 究竟是姜平这个老军伍凭经验取胜,还是程亥这个新军都伯更胜一筹。 结果即将分晓。 第二百四十九章 贼将竟敢伤吾 函谷关上。 晋军一个个神情忐忑,不自觉的将目光投向城楼高处的守将身上。 守关之将唐彬一身铠甲战袍,手里紧握着桑木硬弓,身长八尺的他,在城头晋军将士中间显得异常高大。 唐彬也是晋朝的名人,其人文武双全,并非单纯的领军作战武将,他的父亲唐台当过魏国的泰山太守,唐彬本人擅长《易经》和教学,在乡里教授学生数百人。 晋代魏的这段过渡时期,唐彬正式举孝廉出仕,先后担任县功曹、主簿,在任上考绩相当的不错,被琅琊郡王司马伷发现,遂向司马炎作了推荐。 唐彬这一次出任新安县令,也是得到了司马家族的大力简拔。 弘农郡的情况,其实司马炎多多少少也清楚。 奋威将军胡奋因为胡芳被冷落的原因,这个便宜老丈人对司马家的忠诚度大幅跌落,要不是司马炎手里还扣着胡家的人,胡奋说不定转身要投奔汉国去了。 一想到胡芳,司马炎就不由得心里一软,这些天来,他虽然又在全国范围内选妃,但如胡芳这样另类性情活泼、惹人怜爱的一个没有。 刘弘也没有了当年同窗就读的热情,这能怪谁,要怪只怪刘弘,怎么相信了赵广这个大骗子。 司马炎在怨恨身边老人不给力的同时,开始将他看中的一个又一个年轻的官员、将领安排到重要的职位上。 唐彬的弘农郡新安县令就由此而来。 汉军将卒红与黑的洪流越来越近,唐彬的目光也越发的明亮。 于他来说,能够在新安令任上,与最为强大的敌人激战一次,是无上的光荣和骄傲。 唐彬已经开始想像,等年老返乡之后,在乡里的年轻学子面前,慨慨而谈今日之战,又是何等的壮怀激烈。 初上战场的唐彬斗志不减。 但他的身边,晋军将卒却不作此想,他们一个个神情变化不定,这些函谷关的将卒与汉军在潼关交战过多次,知晓面前冲过来的对手是何等的凶悍,要不是脚下这座青石雄关足够险峻,他们恨不得立马转身就跑。 一千步。 八百步。 五百步了。 城楼上,眺望报信的晋军斥候兵声音有些颤抖,汉军扑过来的声势如此的威猛,让他差一点扶不住城楼上的扶梯。 “大汉,万胜!” “大汉,万胜!” “大汉,万胜!” 程亥、姜平在前,姜琼、李柔指挥前军,薛季的身影也在撞车云梯箭塔的周围若隐若现,一排排身披厚重鳞甲的汉军步卒嘶喊着,汹涌而前。 锋利的长枪、锃亮的战刀、坚固的战甲、厚重的大盾,交织成一堵堵令人窒息的人形坚墙,向函谷关一步步的逼近。 汉军强攻关隘。 攻城器械方面,也是备足了辎重,发石机尖锐的嘶响从汉军前阵掠过,开始无差别的向函谷关城头砸落。 在空中石块的覆盖打击下,汉军将士带着必胜的信念,向着函谷关勇猛的推进,只片刻功夫,已然推进到距离关隘口不足百步之遥处。 “准备迎战!” “放箭!”唐彬目光一凝,厉声大喝。 “嗖嗖嗖!”晋军弓箭兵居高临下,开始朝着冲过来的汉军队伍射击。 有胆子大的,将半截身子探出隘堵之外,瞄准了冲近的汉军将校射击,胆子小的,则躲在石堵后面,不管三七二十一的举弓抛射,至于落下去会不会有战果,不是他们考虑的范围。 唐彬扫视关隘上守卒凌乱的样子,心中不禁叹息起来,他只是在胡奋、刘弘走后,临时授命指挥这一支四千余人的守关部队。 平素的训练如何? 现在临战时表现就是如何? 胡、刘二将带走的,肯定是军中最为可战的精兵,而留在函谷关的,就是些二线和三线的平庸之辈,这也是胡奋、刘弘放心的将队伍交到唐彬手里的原因。 这关隘要是守住了。 功劳有唐彬一份,也有胡奋、刘弘一份。 要是没守住,你看你这里可有四千人马,比我们两个三千人还多了一千,这责任当然由你唐彬来担负。 空降官员的不利,就是手头没有足够的力量。唐彬这一回,结结实实的被胡奋、刘弘两个老油条给教育了一回。 当然,如果给唐彬足够的时间,整编这四千晋军也有可能,但事实是,汉军的突然东进,打乱了司马炎和唐彬的全部计划。 —— 关隘下。 汉军先登冒着箭雨冲锋,在付出了数百人伤亡的代价后,终于接近了函谷关青石城墙下。 “结盾!” “撞车,快快,抬上来!” “云梯,快抬到这边!” 程亥手提花背开山大斧,大叫着指挥麾下的健儿跟随自己冲阵,程亥的脱颖而出一下吸引了唐彬的注意力。 唐彬眼神凌厉,将手中的桑木弓平端,双臂使劲的一发力,弓弦在力量的作用下,发出清脆的弦响,一支铁制箭头、桑木箭杆的利矢已经搭上了弓弦。 程亥的身影不停的移动,在唐彬的面前忽而突显,忽而又消失,程亥根本不知道,他已经被关隘上的敌将给盯上了。 “嗖!”唐彬右手一松,利矢破风而出。 程亥刚刚将一架云梯扯过来,正准备竖起靠在关隘石墙上,忽然间感到头皮一麻,紧接着一股巨力从他的额头传来。 唐彬的箭矢从程亥的前额稍高点的地方掠过,箭杆擦过头皮的地方立时火辣辣的疼痛袭来,程亥惊呼一声连忙低头闪开,待用手摸去,额头处已是鲜血淋漓一片。 “贼将,竟敢伤吾!”程亥勃然大怒,开山大斧沉重,适合在近战中大开大阖拼杀,像这样远距离的对射,程亥只能被动挨打。 一声怒喝之后,程亥顾不得伤势,一手擒斧,一手扶梯,沿着云梯向上攀登。 在他的左右,已经各有五、六架的云梯靠在呈七十度左右的石墙上面,冲在最前面的姜平,借着唐彬将注意力放在程亥这边的机会,已经带着二名老卒杀上了关隘。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赵广这一次攻打函谷关,也是尽出全力,薛季的前军,几乎聚集了汉军中最为精锐的将士,他们中间的每一个人,单独拿出来的话,都足够在晋军中担任队率、都伯一级的军官。 姜平扑上关隘。 唐彬那边还没来得及为一箭失手而感叹,关隘上已是险象环生,五、六个晋军士兵围着姜平,也一时取之不下。 打这等肉搏近战,经验最为重要。 姜平是打老了仗的人,跟着姜维没少打险仗、恶仗。姜维用兵并不像诸葛亮那样四平八稳,事事料敌于先,而往往追求行险出奇,这或许是和他降将的身份、所处的地位有关。 奇兵这事情,要是打赢了,那是没话说。 但要是输了,或者中计被围了,那就是灭顶之灾。 姜平也有三、四次被魏军围住的记录,好在他这人眼力不错,紧紧的跟在姜维的左右,才始一直保命到现在。 这一回,与程亥赌了一把的姜平先登上函谷关,程亥却还在云梯上爬着,已经稍胜一阵的姜平只要在接下来守住隘口,他就稳赢了这一次。 姜平心态上一保守。 问题就显出了出来,他要是一上关隘,就不顾一切的猛打猛冲,晋军在惊惶中不及去想汉军追杀上来的有多少人,只能转身逃窜。 而姜平这一停顿,则让晋军缓过了劲来。 唐彬瞧的真切,立即弃了程亥这一边,朝着姜平杀了过去。 只要取了这汉军先登老卒的性命,这一波攻势就能压制下去,否则的话,汉军气势越盛,这关隘就越发难守。 第二百五十章 程家三板斧 姜平奋力劈翻一个靠近的晋卒。 待要长出一口浊气,却不料唐彬已是填补了晋军围阵的缺口,利剑疾刺姜平的后背要害。 “小心!” 刚刚将头探出垛口的程亥抬眼望去,却见姜平已处于四面围攻之中,跟着他一起登上关隘的两名老卒已经不在。 一人怒睁双眼倒伏于地。 另一人则惨叫着,向关城下面跌落。 姜平隐约听到程亥熟悉的粗大嗓门,苍桑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嘶声道:“先登者,姜........!” 话未说完,笑容突然在姜平脸上凝固,他缓缓的低下头,胸口处一截剑尖正自穿出,前襟的铠甲络缕也被削断。 “终于要死了吗?”姜平心头一阵刺痛,嘴边涌出阵阵血沫,壮实的身体无力的倒下。 唐彬的身影从姜平背后显现了出来,他猛的一脚将姜平的尸体踢翻在地,拔剑大呼道:“大晋的勇士们,杀敌,杀敌!” 被唐彬阵斩敌将的威势激励,函谷关城头的晋军士卒也跟着士气振作起来。 冷兵器时代的打仗就是这样。 除了如高顺的陷阵营,曹操的虎豹骑、刘备的白眊兵这样的强兵外,其余由民壮组建起来的军队,将领之间的比拼,几乎决定胜负。 程亥亲眼看见姜平战死,不禁目眦欲裂,虽然与姜平争功不快,但这不过是将校之间的惺惺相惜,若不是姜平是军中老卒,又是追随大司马姜维多年的精兵,程亥才懒得与他计较。 “啊呀呀!”程亥嘶喝一声,大斧猛的一轮,将周围的晋卒扫荡一空。 函谷关上,晋军将校不少,但能战者却寥寥。 唐彬顾了姜平这一头,程亥那边就被放空了。 在程亥的带领下,这一支由长征健儿、盐场糙汉组成的突击队伍逆势而上,将函谷关头的晋军守卒杀散一片。 没有了箭矢、擂石滚木的阻挡,撞车也开始连续的发威,撞得关隘厚重木门摇摇欲坠。 中国缺铁矿,仅有的上好铁石多用来打制兵器、铠甲,就算函谷关位置重要,关隘的大门也只是用厚重的稠桑木叠加而成。 这样的木门,一般情况下二、三年就要换一换,不只是函谷关、如潼关十二连城的城门也是一样,而这就是稠桑原上高大树木被砍伐一空的原因之一。 当然,更主要的原因是长安、洛阳两处都城大规模的修造宫殿,稠桑原靠近黄河,从水道运输木料很是方便。 片刻之后,关隘门被撞开,姜琼和李柔此时也各带着精兵冲进关隘。 晋军大势已去。 唐彬此时,犹自在苦苦支撑,程亥此时不用再为城门所累,立时提着大斧找到了唐彬。 程家三板斧名字都起的特别,第一招“劈脑袋”、第二招“鬼剔牙”、第三招“掏耳朵”。 其实说开了也很简单,第一招就是用斧头从上往下砍,对手要是格挡,那正趁了程亥的心思,要是不挡反刺,那就搏一个运气,看谁比谁更快。 第二招跟着第一招来,就在对手横武器招架时,收斧头,献斧纂,攻击敌之面部,由于速度快,对手一般都只能躺下躲避。 第三招就是等对手想要爬起来时,大斧回身横扫,这时对手刚刚力尽,视线又在前面,不知后方动静,程亥乘其不备一斧横击,十有八九能够破敌。 程家这三招,一代又一代的传给子孙,用斧的本领也越发的精湛,等到了隋唐之时,程咬金用这三板斧大发神威,将一众二流对手打的苦不堪言,就连一流将领如果不及防备,也会被老程这三斧搞的分外狼狈。 唐彬不幸被程亥盯上。 手里只有佩剑的他,空有一身本领却在近战中施展不出来。 若是拉开距离,唐彬完全可以凭籍精准的射术,将这个额头险被射中的幸运汉将射杀,可是,唐彬现在却脱身不得。 “贼将,拿命来!”程亥大叫着,轮起花背开山斧朝着唐彬猛力劈下,正是第一招劈脑袋。 唐彬刚想举剑格挡,等举到中途却想起,这剑轻灵,如何经得起大斧的猛砸,可是,这时想要变招,已是不及。 无奈之下,唐彬只得仰面朝地上一躺,想要翻滚着拉开与程亥的距离,只要能拉开十余步,唐彬就能够找寻机会,一箭将这个凶悍的汉将射死在城楼上。 唐彬想的很好,但在翻滚之中,他的视线受阻,没有发现程亥早已跟在他的身后,程亥抬脚猛的一踩,将唐彬腿骨一下踩的粉碎。 唐彬凄厉痛呼,想要呼唤身边亲卒保护自己,但这时,原本跟着他的十余亲卒,早已淹没在了越来越多的汉军队伍中。 “嗵!”程亥一脚扫出,将唐彬踢得飞起,开花大斧第三招“掏耳朵”使将出来,将横飞中的唐彬给拦腰斩为两截。 血雨四溅。 将程亥淋了一个通透。 但他却咧开嘴巴,狂呼嘶嚎起来。 可怜唐彬一身文武全才的本领,本来也能在晋国慢慢升官,当上一郡之太守,但如今却轻信了司马炎的许诺,跑到函谷关与汉军交战而死。 唐彬既死,晋军更是四散,守关的四千余晋卒,被杀者约有千众,其余士卒有五百余逃亡到了稠桑原台地,剩下的则全当了俘虏。 汉军一鼓作气拿下函谷关,其过程看起来还算顺利,死伤的汉军将卒约在八百人左右,这个交换比对于进攻方来说,已经相当的不错。 赵广在听到薛季禀报,顺利拿下函谷关后,心情分外高兴,这一仗他没有亲临第一线,而是坐镇在旧函谷关,监视南崤道可能的来援之敌。 幸好,宜城方向的晋军行动很是迟缓,没有在第一时间增兵进来,也有可能守卫宜城的司马骏觉得,弘农有胡奋、刘弘两人守着,他在没有得到胡、刘二人求援之前,冒然出兵万一起了冲突,那就大不妙了。 不得不说,司马骏虽然算是司马家能统兵打仗的了,但他之前多半是那种挂个帅,然后躲在后方城池里面调度统筹,真正上战场打仗的机会少之又少。 没有实战的经验,司马骏对战场形势的判断就会出现偏差,在前一次姜维兵进洛阳时,司马骏在宜城死守不出,结果差一点让姜维将洛阳给端了。 这一次函谷关之战,司马骏老毛病又犯,习惯了等待的他没有想明白,他这一等就让晋国失去了战场上的主动权。 函谷关打响的时候,胡奋正在茅津渡口,紧张的盯牢了对岸不断演练渡河作战的王濬水军,手里缺少战船的胡奋,勉强将麾下的三千兵卒散布在渡口沿岸,并号令一旦发现敌船过河,立即点起烽火求援。 胡奋这一散开本来并不要紧,但当函谷关被汉军猛攻的消息传来时,胡奋赫然发现,他手头只剩下了不到五百的机动兵力。 这点将卒,到了函谷关能干什么? 胡奋凝望着对岸的点点火堆,心中大悔,他这是上了赵广和王濬声东击西的大当,要是兵力不分散的话,至少可以在第一时间向函谷关驰援。 刘弘的三千盐兵倒是没有分散,但这些盐兵的斗志却十分的低落。 他们在渡河到南岸之后,有些人的家眷俱在解池,虽然晋国上下严禁与汉国那边来往,但只隔了一条河,盐兵们总会有联系的办法,在知晓了河东的留守盐兵立下大功,日子过得很不错时,刘弘的这些兵更战无斗志。 “还打什么打,早早的投降了,早过上好日子。”最底层的盐兵心中,早已存了这个念头,若不是晋军军纪甚严,他们甚至还想干脆偷渡到北岸。 第二百五十一章 活捉司马炎 函谷关既下。 赵广心中大定,春秋战国争霸,函谷关、潼关、郩山、黄河这一连串的地名,在历史书上被提了又提,大小战事更是无数。 现在,弘农郡最为险要的地段尽在新汉的手中了,加上有黄河水路可以运输辎重,汉军东进的主要阻碍已经不复存在。 在函谷关与洛阳之间,晋国只有一座渑池县城横在路上,这座县城在战国之时很有名,著名的渑池之会就发生在此地。 但到了两汉和三国时,由于关中、关东俱在魏国之手,渑池也渐渐的荒废了下来。 晋国守卫弘农郡的大将胡奋好不容易收拢麾下将卒,仅得兵一千二百余人,且其中不少的士卒铠甲和兵器皆有不全。 因收拢残兵而延误的胡奋,在茅津渡南岸被汉军围困,本就缺乏斗志的他,在王濬的劝说下,无奈的下令投降。 不过,由于胡家宗族还在洛阳,胡奋要求汉国这边不要宣扬他投降的事情,如果将来拿下洛阳,再行公布。 赵广对此并无异议。 胡奋的资历摆在那里,在历史上胡奋带兵征讨匈奴诸胡,将铁弗部落的刘猛打的溃不成军,也算是汉人中的英雄豪杰。 曹魏在五子良将之后,最为出名的将门就是安定胡氏。 胡遵是曹魏三征之一,胡奋、胡烈两兄弟也是赫赫有名的战将,其中:胡烈虽然是伐蜀的首功之将,但其人已经战死在凉州,算是功过相抵。 赵广本人与胡烈也没有什么仇怨,至于其子胡渊,如今还在酒泉一带统兵,要是胡奋投降的话,对说服胡渊也颇有用处。 至于胡芳被纳入宫中,胡奋当了司马炎便宜老丈人之事,那纯粹是身不由已,胡芳也不是皇后,只是司马炎的妃子,在佳丽达到三千以上的晋国后宫中,胡芳就算得到一时宠爱,也只不过是一个玩物罢了。 况且,现在胡芳已经被发送到了金墉城,连司马炎的面也难见到。 历史上,胡芳虽然一时受宠,最后也还是被博爱的司马炎给冷落了,在对待女人方面,司马炎的态度很专一。 那就是见一个喜欢一个。 新鲜感没有了,那就再换一个。 兵贵神速。 在简单的和胡奋见了一面后,赵广即率汉军主力猛扑向洛阳,姜维上一次东征,因为孤军深入而导致张护雄的无当营全军覆没。 这一次,汉军上下抱着复仇的怒火再次东征,全军将士战意燃烧到了最顶点。 “打到洛阳去,活捉司马炎!” “活的抓不到,死的也可以。” 薛季手底下的盐兵糙汉诗书歌赋样样不通,他们讲起哩语倒是很在行,只几天的功夫,就将这顺口的俗语传遍了汉军上下。 随军担任宣传任务的句安忿忿不平,经过艰苦卓绝的努力,又得到苏绍通风报信,句安终于在某一个月朗星稀的晚上,抱得才女归。 论相貌,苏惠中等水平,论才华,倒是女人中少有。 句安或许就是看中了苏惠这一点,于是不顾一切的要成为苏博士的裙下之臣。 苏惠这次没有跟来,已经准备待产的她,褪去女诗人、女文青的伪装之后,和其他即将做母亲的女人没什么两样。 句安跑到赵广这里,气怒交加的控斥薛季等人,不讲职业道德,竟然抢他句安的饭碗,赵广对此也只能无奈的摇头,表示普通士兵喜欢的,才是有生命力的文化。 句安之前唱的百戏,在懂点知识、识字有文化的读书人那里,传播的速度飞快,但到了最底层的百姓这里,则出现了水土不服的情况。 —— 渑池。 突然之间,成为了洛阳西面的最后屏障。 刘弘领盐兵退守渑池,如惊弓之鸟的他,一连数道求援信件,快马飞奔向洛阳,得到函谷关被汉军占领的消息,司马炎惊的差一点直接硬不起来。 三千后宫妃嫔,哪有江山社稷重要? 没了大晋皇帝的身份,没了权势支撑,司马炎也知道他就算长的貌比潘安,也引不来美人的青睐。 崇德殿上。 豆形油灯被一一点起,司马炎阴沉着脸,目光扫视殿内挤的满满的晋国在洛阳朝中的大臣、将领们,就连司马家的几个闲王,也被他硬请了过来。 “一个个只知道斗,斗斗,斗到伪汉打到洛阳了,你们就都哑巴了,今天不商议出一个结果,你们一个都不准走,要是洛阳陷落了,你们都和朕一起陪葬。” 司马炎的声音嘶哑又干裂,带着诸多的绝望,这样被敌打到都城的结果,确是他内心里绝不想见到的。 在继位的时候,晋国的力量比汉国要强了好几倍,司马炎觉得他就算稍稍放松几次,也无关紧要。 等到吃了败仗之后,他又想要奋发起来,却猛然发现,无论自已怎么努力,还是拼不过赵广的阎王手段。 这种情况,放在后世来说,就是中等学生与学霸之间的差别。 学霸一天天的轻轻松松玩,稍看看书就能考个好成绩,可怜天赋一般的学生,要埋头书堆里,做题无数道,才始勉强把成绩提高一点,而等到他们好不容易赶上来时,才发现学霸竟然又领先了。 殿中晋国群臣个个面面相觑,谁也不敢第一个谏言。 司马炎正在火头上,要是一句话说错,很有可能直接被拉出去砍了头,再惨一点的话,就是夷灭三族。 最终,还是司马炎的正宗老岳父杨骏站了出来,谏言道:“陛下,郩山、函谷一失,西线无险可守,洛阳如今已是四战之地,守无可守。” 说到这里,杨骏特意顿了顿,在吸引众人目光后,大声道:“老臣以为,为大晋长远计,不如将都城回迁至邺城,地利上可依托大河、浊漳水之险,人和上有冀州、青州、兖州、幽州可提供粮秣辎重,再不济的话,我们还可向鲜卑、匈奴诸胡借兵,邀其共击伪汉,共讨逆贼。” 迁都! 司马炎脸色一沉,他还以为杨骏能出什么好主意,闹了半天还是迁都。 这洛阳是汉朝东都,政治地位突出,同时也是司马师、司马昭、司马炎费数十年功夫才重建起来的,是晋国诏示正统的象征。 现在要是弃了,那岂不是跟全天下的人说,我大晋得位不正。 第二百五十二章 羊祜杜预再出山 杨骏说的兴起,没有注意到司马炎的神情不对。 迁都邺城这个主意是前几天进宫时,皇后杨艳闲谈时提及的想法,太子司马衷此时正在邺城,杨艳不放心这个智商欠费的儿子,想着能到邺城就近照看更好。 司马炎和杨艳一共生了三个儿子,但长子司马轨早亡,随着年纪的增大,已经不可能再有儿子的杨艳开始担心起皇位继承问题来。 和司马炎谈旧日感情,那是不可能的。 司马衷能不能当皇帝,关键还是要看司马炎的态度,还是朝中官员的支持,杨艳当初答应司马衷与贾南风成亲,就是看中了贾、郭两家的地位和影响力。 杨骏主动放弃洛阳建议在崇德殿中颇有市场,特别是一众胆小怕事、担心全家性命安危的官员,更是连连点头表示认可。 对于这些魏晋出仕的官员来说,洛阳虽然是新都,但邺城这座旧都也不差。 杨骏见有人响应自己,脸上神色越发的轻松,开始时他还有些不安,觉得自己有些胡说八道,不战而逃是为大罪,但说着说着,不知不觉间连他自已也信了七、八分。 在杨骏想来,赵广已经打破了函谷关,汉军水陆并进,后面增援兵马还会援援不断而来,这洛阳城中兵力空虚,又拿什么来挡住赵广的进攻? 这洛阳再好,要是命丢在这里,那荣华富贵就都是一场空,就像杨家的祖上弘农华州,现在已是伪汉的地盘,杨骏就算想要祭祖,也只能在洛阳遥祭,让他跑到华州,那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司马炎听的一皱眉,杨骏这说的都是什么话? 上一次姜维来袭,晋国虽然也颇为惊惶,但勤王令一下,各路兵马聚集,姜维还不是落了一个大败而逃的下场。 正在司马炎不快之时,殿中终于有人站了出来,大声喝斥道:“陛下,弃都之议,乃亡国之言,臣请诛杨骏于殿外。” 说话之人声音洪亮,语出惊人,一句话就要诛杀国丈杨骏,令司马炎大为惊异,等凝神看去,却见众官员之中一高大身影上前,气度甚是不凡。 “杜预,杜武库,怪不得有如此豪言?”看清楚了此人是谁,晋国朝堂的官员们一阵窃窃私语。 司马炎也颇为惊讶,杜预前一阵子因为羊祜之事受到牵连,被闲置在洛阳,想来这一次,要不是司马炎紧急召见在洛的官员、将领,杜预还无法上殿谏言。 “杜卿,不知有何良策,可御那赵贼。”司马炎探身问道。 杜预出列,上前奏道:“陛下,臣以为,洛阳并非不可守,只要做好以下三项措施。其一,立即诏令刘弘,司马骏,渑池、宜城两地兵马速速回撤洛阳,如此,既可避免被伪汉各个击破,又可填充都城守御力量。” “其二,羊叔子前番被谄,如今在洛阳囚居,此人足智多谋,为我大晋之栋梁,前番遭小人构谄被弃,以致荆州叛变,山河沦陷,如今事急,当重用之。” “其三,陛下可再出勤王诏令,荆州王浑、河内马隆、淮南石苞皆为我大晋重将,手中又掌重兵,若是率兵来援,那赵广不过二、三万人马,又有何惧哉!” 杜预连着讲了三条意见,终于让司马炎阴沉的脸色平缓了下来,晋国虽然失了弘农、函谷,但元气尚在,之所以在弘农吃败仗,也是因为司马炎急于平定荆州叛乱,将主力五万人调到了襄阳方向的缘故。 现在,洛阳危急,襄阳曹昙那边的事只能先放一放,反正只有襄阳一隅之地,曹昙暂时也不会威胁到晋国的根本。 “杜卿,以你之见,何人可为朕说项,说服羊叔子复出?”司马炎脸上微微一红,谦逊的向杜预问道。 杜预没有立即回答,羊祜被构谄罢职,虽然是荀勖、贾充等人谄言所致,但最后还是司马炎偏听偏信造成,现在最能说服羊祜的人,其实不是别人,就是司马炎。 “咳,陛下,臣有一言,要请羊叔子出仕,非陛下亲往不可。”侍中张华这时挺身而出,大声力谏道。 杜预感激的朝张华看了一眼,张华这人耿直忠正,确实是大晋的栋梁,就算前不久被司马炎冷落,也不改其为国分忧的忠诚。 司马炎这时也回悟了过来,张华这是给自己台阶下,连忙道:“茂先,元凯,你们两个先往羊府通禀一声,就说朕有弘训太后的信件,要亲呈叔子。” 张华、杜预依言点头退下。 不轻信小人谗言的司马炎其实脑子蛮好使的,他知道羊祜心里有气,就没有直接登门,而是先遣了和羊祜交情不错的张华、杜预上门说项。 随后就准备到羊徽瑜那里去一趟,央求着弘训太后写一封书信给弟弟羊祜,这般一操作,羊祜心里再有气也消了大半。 尚书令杨珧见兄长惹得皇帝不快,杜预更是建言要砍了杨骏的首级,虽然只是说说,但老杨家现在还离不开杨骏这个太傅支撑。 大急之下,杨珧急急上前,请奏道:“陛下,吾弟杨济乐善好施,久典兵马,素为军中将士拥戴,可令其组织城中御林、部曲、私兵为一军,再许以厚禄重礼,使将领齐心,士勇可战,如此则国都可保矣。” “就依杨卿之言。”司马炎听杨珧这么一说,脸上才始阴转多云,弘农三杨之中,杨珧、杨济还是不错的,均是能够做事的人,唯一能力差一点、器量狭小的,反倒是国丈杨骏。 但这有什么办法? 杨骏有杨艳护着,司马炎和杨艳也是患难与共过来的,杨骏纵算能力不行,司马炎也抹不开面子把他从太傅位置上拉下来。 杨珧见自己的意见被司马炎采纳,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司马炎看来并没有杀杨骏的想法,杨济被重用之后,老杨家在洛阳也算是有了一支军队可以依靠。 这乱世纷争,不撑兵权而位居高位,享受荣华,那早早晚晚要被人盯上,真到那个时候,杨家族灭的日子就不远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 围点打援战何方 晋国朝堂上,坚守洛阳的决策一下,司马炎即迅速的调动全部力量,为守住国都而行动起来。 羊祜那里,司马炎也是厚着脸皮,硬挤进简陋的羊府,低头承认自己前段时间听信谄言,以致国土沦陷,忠良受辱的错误,并在羊祜面前努力的掉了几滴眼泪。 羊祜躺在榻上,面容颇为消瘦,司马炎在旁诉说,他只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只有微微颤动的手指尖,还证明他在听着。 夏侯英一脸担忧的看着羊祜,生怕他这时睁眼醒过来,这么多年的夫妻,彼此知根知底,她知道羊祜一旦醒来,那就意味着他答应司马炎的请求了。 “叔子,是朕错了,朕不是一个好皇帝,朕给你跪下了。”司马炎又说又哭好半天,见羊祜一直没有反应,绝望之下,撩起明黄色龙袍,朝着羊祜就要跪下去。 司马炎这一下子出乎身边众人意料,就连跟在边上的张华、杜预也没想到皇帝会作出这等惊人的举止。 羊祜在惊呼声中,猛一睁眼,正瞧见司马炎双膝微微弯曲,这皇帝给臣子下跪,那怎么可以。 面对司马炎放出的这一大招,羊祜也只能无奈的叹息一声,费力的撑起胳膊,示意杜预、张华将司马炎给劝止住。 被张华一把扶住后,司马炎也趁势将膝盖又挺直了,他也只是作个样子,他是大晋的皇帝,又怎么可能跪一臣子。 羊祜一醒,这守卫洛阳的差使就接下了。 至于羊祜的病,那不是有宫中的御医、太医吗? 这些人养着也是养着,司马炎急切之下,连着遣了十余个医术高超的医丞,到羊祜这里驻点,明令要是治不好羊祜的病,他们一个个都要被砍头夷族。 羊祜复出。 杜预自然是其副手,再加上杨济等宿卫,这个班底主动进攻能力不足,但守卫一座城池应该够了。 在游说羊祜的同时,晋国朝堂上数道诏令就立即被快马送到各地。 第一个接到命令的是渑池的刘弘,在忐忑不安中等待的刘弘接到司马炎关怀倍切的诏令,感动的差一点痛哭流涕起来。 这同窗之谊还在,不是贾充、荀勖等小人说离间就离间的。 更让刘弘激动的是,羊祜、杜预等能征善战的将领被再次启用,这说明司马炎已经认识到晋国当前的危难。 事情有正反两面,汉军攻陷弘农、函谷,虽然是个坏消息,但就肃正朝堂来说,倒也是个好消息。 刘弘接令立即拔营而走,连渑池城中一应辎重也不及运走,也幸好他走的快,在晋军撤离渑池不过二个时辰后,汉军的先锋部队李柔部就到了渑池城下。 李柔抢占空城一座。 本想着好好打一仗的健儿们心有不畅,不过也没办法,谁叫人家刘弘跑的快,待李柔清点完城中的辎重,阴郁的脸色才算好看了点。 刘弘总算还是一个好人,没有一把火将城中的粮秣、府库里的一应俱物烧毁。 李柔在感激刘弘,却不知刚刚撤退到洛阳龙门一带的刘弘心中正在骂娘,他哪里是不想烧掉,而是盐兵们谁也不愿意留下了当炮灰。 赵广中军于一日后,进驻渑池。 斥候不断的收集晋国周围的消息,回馈到中军所在,让赵广觉得很有必要召集众将校,来一次统一思想,决定下一步方略的会议。 自打东征以来,汉军一路之上,所向披靡,可以说挡者皆破,如薛季、姜琼、程亥等年轻将校立功颇多,心气也被吊的很高。 但是,姜维孤军深入,洛阳龙门一战无当营覆没的战例就在眼前,虽然年轻将领们一个个叫嚣着要活捉司马炎,但赵广及军中大将、参军们心里均很冷静。 吃过一次亏,上过一次当,那是买一个教训。 若是再上当,那就是愚蠢了。 汉、晋两国之间的实力,按真实的衡量标准测算,也不像函谷关之战表现出的那样,呈一边倒态势。 这一次,若不是曹昙在襄阳复魏,司马炎也不会将弘农郡的一半兵力调离,要是孟观所部在函谷关的话,强攻陷关的可能性要小了许多。 唐彬虽然也算能战,但毕竟不是什么名将,而孟观则不同,作为晋军中的后起之秀,孟观在指挥作战方面的能力,比马隆还要强上几分。 历史上,齐万年叛乱关中,司马肜带着周处等大将去平叛,结果因内讧被齐万年打的大败,就连周处也死于战事。 最后,左积弩将军孟观被推荐为征讨大将军,率军与齐万年大战十余次,终于将齐部叛乱给剿灭。 “大将军,晋国已经发出勤王诏令,急令各地兵马回援洛阳,同时,羊祜也被司马炎任命为上将军、洛阳太守,此人足智多谋,端是不好对付。”马融叹了口气,对着赵广及诸将说道。 “不仅仅是羊祜,杜预这个老对手,也被司马炎启用了,我们要是轻敌,那大司马在龙门的教训,还会再犯。” 马融及参军司在函谷关拿下时,信心还是很足,认为一鼓作气猛攻洛阳,有很大的概率将这座晋国的都城攻打下来,但现在,他不作此想了。 赵广点了点头,冷峻的脸庞上掠过一丝凝重,他捋了捋微须,道:“东征的第一阶段目标,拿下函谷关,占领弘农郡大部,我们已经完成了。” “接下来的第二阶段,我们原本的意图,是要拿下洛阳城,进一步打击晋国的士气,现在情况有变,我们也要跟着变化,我这两天也和参军司在推演,最后决定围点打援,大家议一议,看看吃掉哪一路勤王人马为好?” 薛季等人听到赵广说不打洛阳,心中正感失望,后面听到要围点打援,跌落下去的心又兴奋起来。 “打荆州回援的晋军,这一股兵力最多,要是打败他们,晋国就再没有底气和我们叫板了?”薛季气势十足的挥了挥手,第一个站出来,提议拿从襄阳、宛城回来的王浑、孟观所部开刀。 马融摇了摇头,对薛季的想法并不认可,他代表参军司提出了不同的见解:“王浑久经战阵,孟观也不是弱手,岂是那么好打的?按我们参军司的提议,联合王濬将军的水军,打河内南渡的马隆所部,歼灭马隆之后,河东局势将大不一样?”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汉军诸将议论纷纷,各自发表着自己的见解,倒让赵广在纷乱的局面下理出了些许的头绪。 第二百五十四章 一南一北渡黄河 马融等人谏议打马隆。 当然不是因为都姓马,而是因为马隆是手下败将,打起来较为稳妥。 这个看上去不错的建议,却让赵广踌躇不下。 马隆虽然在峣关败了一仗,但从上党沁水将魏容击退的情况看,这员老将很是不好对付。 就算赵广有系统,有穿越前的知识,也猜不出来马隆的葫芦里,还有什么法宝未拿出来,史书上的一点记录完全不能反映马隆的真实本领。 不过,马隆若是南渡的话,那河内就空虚了,司马家的老巢就在河内温县,要是汉军弃了洛阳选择北渡,那温县一带势必大怖。 调动兵力,声东击西。 后世太祖在四渡赤水时的用兵韬略,赵广曾经复习了一遍又一遍。 “若我军北渡,取野王、沁水,轵县,再乘隙袭击温县,则晋国会有何反应?”赵广沉吟半响,对着沙盘和帛图说道。 马融、薛季等人半张了嘴巴,不知说什么是好? 他们在苦心竭虑的想着打洛阳,赵广这思路天马行空跑到黄河以北去了,河内郡虽然说是司马家族的根基,但地位和影响力哪有洛阳重要。 “大将军,这怕是无法调动晋军回援?马隆既然南渡,司马炎必不放其再北行,况且,温县一带坞堡林立,民兵甚多,我军要是陷入其中,将无法脱身。”马融郑重的提示道。 赵广微微一笑,道:“你们几个,再看一看洛阳、宛城、襄阳这一条路线,我们要是举兵北渡,河南地就只剩下了晋、魏两家兵马。” “魏国现在初立,一个襄阳肯定不能让曹昙满意,魏军急于扩张地盘,而晋国若是失了南阳,则洛阳将被魏军旦夕而下,如此,两家必有一战,我们何不在河内,坐观其虎斗,待一方力竭之时,再坐收渔翁之利。” 马融重重的一击掌,道:“大将军的意思,我们若是执着于攻打洛阳,那就给了曹昙坐山观虎斗的机会,到时魏军可以在关键时候出兵北上,则我军兵疲,必不能敌。” 薛季、文虎等人这时才始回味过来,原来攻不攻洛阳还是这么多的说道,他们这些一根筋的人,哪能想的那么远去。 赵广点头继续道:“拿下河内,还有一点便利,就是不需要翻越太行山,就能从河内向冀州、兖州方向进军,有大河运输粮秣辎重,我军东进大河以北将变得十分顺畅。” 听赵广这么一说,汉军众将连忙趴到沙盘和帛图上察看起来,前不久就汉军进攻哪个方向,文鸯曾经提议翻越太行攻打冀州,虽然最后没有被采纳,但这一次赵广再次提及,显然是有了再进一步谋取冀州、幽州甚至青州的打算。 晋国的根基,其实不在黄河以南,而是在黄河以北,赵广这一手北渡,目的就是要挖断司马炎的老根,让他成为无根之浮萍。 从这个层面上来说,杨骏提出的退守邺城,也不失为一个稳妥的策略,起码若是将洛阳留给赵广,那河南地面上争斗的,将是汉魏两家,而不是晋魏了。 在这场关于洛阳归属的角逐中,汉晋之间,谁先决定放弃洛阳,谁就掌握了主动权。 当然,杨骏不可能想的那么长远,但很巧合的是,他的建议在赵广的谋划中倒是最为正确的应对之策。 —— 马隆在野王接到司马炎的诏令,急急带着一万余将卒从孟津渡返回南岸。 难得有救驾的机会,马隆也是憋足了劲,想要成为第一个勤王的将领。 自从峣关被赵广一顿发石车暴打之后,马隆就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再与赵广较量一番,看看他最新改进的偏箱车厉害,还是赵阎王的发石车厉害。 在平原地带,安装了车轮上偏箱车有迅捷的行动能力,重量也比发石车要轻的多,马隆就不相信,发石车还能打的到自己。 就在马隆南渡的同时,赵广率军在洛阳周围大肆洗掠了一番,除了没有过多的杀人外,和当年伐蜀大军在成都外围所做的一般无二。 滥杀无辜是赵广绝不允许的。 汉军中的监军多是由军校毕业的学子担任,他们年轻又热血,对欺凌百姓疾恶如仇,正是束缚军中那些油滑老卒的最好人选。 赵广从洛阳西北金墉城经过时,还干了一件让司马炎很忿怒的事情。 被杨艳排挤到金墉城的胡芳、左芬两个嫔妃,在汉军陷城之后被掳走了。 左芬虽然让司马炎感到可惜,但毕竟没什么感情,而胡芳这个有汉胡血统的贵嫔被掳,却让司马炎心痛不已。 亏得司马炎还不知道,胡奋在茅津渡已经投汉,要是知晓真相,那绝对要暴跳如雷破口大骂赵广。 黄河上,茅津渡、孟津渡。 两处渡口,汉、晋两军一向北、一向南,正在争分夺秒的渡河。 下游的孟津渡口,刚刚登上南岸的马隆眺望洛阳方向燃起的烟尘,心急如焚,洛阳派来的信使一个接着一个,让他感到压力重重。 赵广的战绩摆在那里,就算有改进型偏箱车帮助,马隆对与汉军野战获胜还是信心不足。 依托洛阳大城,以守为主,伺机出击,才是马隆心中的第一选择。 “父亲,有斥候来报,在上游一带河道中,发现有顺水飘来汉军的旗帜、散落的舟橹,可能是茅津渡口有汉军在渡河?”马隆的嗣子马咸急冲冲的从一艘走舸上跳到岸上,向马隆禀报敌情。 马隆花白的胡须一扬,微一愣神,疑惑道:“渡河?这消息可确切,莫非是河东的汉军在南渡,赵广这是要调集兵力猛攻洛阳?” 马咸摇了摇头,道:“具体情况还不得而知,不过,我已遣了斥候精兵向上游搜索,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打探到汉军消息。” “嗯,不管怎么样?我们必须抢在汉军增援部队之前,抢先一步到洛阳,陛下那里,已经连着下了三道急诏,命令各部,弃了辎重,向洛阳急进!” 马隆一声令下,万余晋军不顾疲劳,从孟津渡口向洛阳方向急进。 马隆此时并不知道,正是他这一错误判断,让等在上游茅津渡的赵广有了占领河内郡的机会。 第二百五十五章 魏吴vs晋国 汉建隆五年,元月。 赵广留文虎、马融率一万精兵驻守函谷关,亲率东征汉军二万人北渡,向空虚的河内郡进军。 同时,在安邑的王训所部也开始翻越王屋、中条两山,向野王、武遂、恒曲一带推进,两部汉军一南一西夹击,攻势异常凌厉。 在短短的二十余天时间内,晋国在河内郡的轵县、野王、沁水等地,纷纷被汉军占领,其中,素有河内门户之称的野王,因为马隆的离开,而被赵广一战而下。 到了二月中旬时,河内郡除温县尚在晋国手里外,其余各县已经全部失守。 随后,赵广率中军驻守野王,薛季所部以轵县为出发点,向温县步步紧逼。其中,程亥、李柔各率一部沿黄河东进,向孟津渡进军,准备切断河南河北的联系。 温县。 司马家族的老巢,在汉军的进攻面前,已经乱作一团。 司马炎以晋代魏,定都洛阳之后,司马家族的重要人物、年轻子弟,也纷纷搬到了一河之隔的洛阳居住,温县只是乡野小县,繁华自不能和洛阳相比。 留守在温县的司马家子弟,除了年长的族老外,地位最高的是司马懿第五个儿子司马干。 司马干在晋国建立后,受封为平原王,食邑一万一千三百户,司马炎还特赐他鼓吹、副车之马二匹及侍中的服饰。 不过,司马干最出名的并不是这些,而是因为他是高度精神病患者,性格极为不正常。 按历史记载,司马干曾经把俸禄和布帛放在露天堆积,结果让它们因淋雨而腐烂;另外,这位仁兄的爱妾死后放在棺椁里,等着下葬,司马干竟然命令打开棺椁,对尸体作出不能理喻的行为。 在一众惊慌失措的司马家子弟中,齐王司马攸站了出来,接替司马干主持大局。 司马攸就是司马炎那个过继给司马师的弟弟,这个人能力相当不错,风评也甚佳,当初还和司马炎争过皇位。 因为司马衷心智不全的原因,晋国朝中要求司马攸继承皇位的呼声非常高,但也因此,司马攸遭到谗言猜忌,不得不回温县暂避风头。 这一次,汉军兵进河内,要不是司马攸在温县坐镇,组织起县中子弟兵据坞堡抵抗,赵广说不得一鼓作气将温县也一并拿下。 对付温县的这些司马家族死硬支持者,汉军上下一时也找不到好的办法。在与王训、薛季等人商量后,赵广决定集中优势兵力,层层压迫,逐次平推,一个坞堡接着一个坞堡的攻打。 温县的范围不大,司马家的根基最雄厚,相信也经受不起子弟兵不断战死的损失,而对于汉军来说,正好可以借打温县坞堡的机会,练一练军队的攻坚能力。 赵广在河内郡高歌猛进,被围在温县的司马攸拆东墙补西墙,将有限的兵力调动来调动去,四处补漏却又无可奈何看着一个个坞堡被汉军烧毁。 司马攸送到洛阳的求救信石沉大海,没有得到司马炎的回音,这倒不是司马炎不想救,而是他实在无暇关注温县的战况。 黄河南岸。 马隆急冲冲奔向洛阳,却不料扑了个空,燃起的烟尘只是汉军留后部队放出了烟幕弹,等司马炎反应过来赵广跑到河内时,洛阳又迎来了一波新的对手。 不想放过一丝一毫机会的曹昙出手了,魏军从襄阳一路尾追着王浑军,南阳郡的宛城一带激战连连,急于撤退的晋军无心恋战,被徐霸、徐胤、许综指挥的魏军咬住后营不放。 王浑无奈之下,只得留孟观一部守在宛城,阻断魏军向洛阳进军的步伐,荆州晋军主力则继续向北增援。 孟观终于有了独立领军的机会,虽然他的军队不过三千人,但面对上万魏军的进攻,孟观毫无惧色,依托宛城残破的城垣,硬是顶住了魏军十余日的进攻。 宛城在三国前期是西凉大将,枪王张绣的地盘,曹操还曾在这里偷妻了一回,结果很悲催的折损了长子曹昂、侄子曹安民、猛将典韦。 到了三国末期的时候,由于襄阳在魏国、晋国手里,宛城的军事地位下降,其城墙也多有破损,渐渐的沦落了一座平常的小县城。 徐胤等人本以为打宛城轻轻松松,却不想被孟观阻住了去路。 等到二月初的时候,王浑在洛阳面见司马炎,得知赵广已经北渡黄河,王浑与羊祜、杜预等人商议一番,遂决定先将曹昙给打趴下,收复被魏军占领的襄阳。 相比温县,襄阳确实更加重要。 还有一点,王浑手底下的晋军,多来自荆州北部,其家眷现在已经落到了魏国手里,要是时间再拖延下去的话,王浑担心晋军将卒会哗变。 魏、晋宛城之战从元月末开始,一直持续到二月中旬,两边大小战事无数,打的甚是激烈,却一时分不出胜负。 曹昙为了支援宛城战事,连续的遣使往东吴,向孙皓陈说厉害修好,已经被曹昙视为贾诩再生的桓楷又想出了一个毒计,让曹昙奉孙皓为兄长,且魏国愿为吴国的附庸国存在。 魏向吴称臣。 桓楷的这一计策,正是瞄准了孙皓好大喜功的弱点。 建安二十二年至二十四年,孙权在袭杀关羽之后,面临刘备征讨夷陵的报复,只得屈膝向曹操称臣,于禁等降将也是在那个时候回到了魏国。 不过,在陆逊夷陵大战胜利后,孙权也是立即拔刀相向,魏吴臣属关系从此破裂。 这一段魏吴之间的纠葛,虽然是孙权的权宜之计,但终归是一段屈辱的历史,孙权在位时也每每为此而感叹。 孙皓登基,数次北伐晋国,原因就是想要洗涮这段过往,现在曹昙称臣,正中孙皓下怀。 吴国朝堂上,左丞相陆凯已经去世,其余老臣丁奉、施绩、陆抗等皆领兵在外,掌权的右相张悌刚刚从军师位置上提拔上来,资历不够,孙皓无人制约,也就更加的为所欲为。 接受魏国称臣之后,孙皓作为兄长,也很是大方,即诏令江陵的吴军支援襄阳,魏吴两军这一联合,让晋国方面压力倍增。 第二百五十六章 切断洛阳的粮秣 晋、吴、魏三国乱战不断,汉国这边和温县的司马氏坞堡打打停停,赵广也是一点也不急。 温县这样的地方,对于司马家来说,就是传统的根据地,家家户户都与司马氏有关联,以往的离间、说降等等计谋都不可用。 对于攻占洛阳这座晋国的都城,赵广其实并没有放弃。 他只是在等。 等关中、巴蜀、河东等地的铁坊、木坊等生产出来更多的用于装备军队的铠甲、兵械。 等姜维在长安征调更多的兵力过来,毕竟赵广手里头的二万将卒,在河内郡五、六个县城一散开,每一处驻兵之后,直属于赵广的机动兵力也只剩下了五千余人。 二月中。 赵广在野王召开东征以来的首次军事会议,参加的将领除了大司马姜维外,还包括了魏容、傅佥、文鸯等驻守在并州一线的重将。 参军司方面,马融也从函谷关渡河北上,周巨、苏绍、杜模等人也一并到来。 文臣方面,杜轸、诸葛诠、诸葛尚、董宏、费承等年轻一辈官员也是全部到齐,他们当然不是闲着没事来游玩,而是赵广为经营河内郡准备的官员。 河内郡除了野王以西属太行山脉余脉,有山地丘陵之外,越是向东,就越是平坦,可以用沃野千里来形容,这里也是晋国的主要产粮区。 汉军占领河内郡,与拿下洛阳相比,影响力虽有不及,但实际得到的好处,却是巨大的。 起码三万汉军所需的粮秣,就不再需要从黄河水道长途运输而来,可以就近征粮即可,要是征粮时遇到反抗,汉军也不会对河内那些支持司马氏的土豪客气。 傅佥从太原郡而来。 在会议前夕,傅佥先与赵广见了一面,叙述了太原郡以北匈奴人的情况,刘渊、刘宣在退出太原郡后,先是驻兵于云中、九原一带,随后又继续向东,到达了燕山山脉一带。 为了争夺燕山的山地牧场,匈奴人与段氏鲜卑部落一场激战,双方出动的部族战士各自达到了五万之众。 最终,刘渊凭籍着宇文鲜卑部落最后时刻的加入,一举扭转了被段氏压制的局面,将段氏部落打的溃不成军,燕山自此落到匈奴人手中。 这一场大胜之后,刘渊这个五部大单于在草原匈奴余部中的威望大增,在刘宣、宇文莫圭等人的支持下,刘渊开始对匈奴各部进行整编。 其中最为重要的一条,就是学习汉人组建正规军,为了与部落军相区别,刘渊将其命名为“宫帐军”。 按历史进程的发展,五胡十六国之后,匈奴人在燕山山脉一带又延续了数百年的时间,一直到唐朝的后期,一个名叫契丹的部落在这里崛起。 而到了五代十国和宋朝初年,契丹和库莫奚的实力已经有了很大的提升,他们开始建立起自己的国家:辽国。 宋辽之间的历史,在此不作累述。 听到傅佥介绍刘渊在燕山山脉又壮大了实力,赵广不得不感叹,历史上凡是能当上开国皇帝的,都不是平凡之人。 刘渊的刘汉政权虽然只是十六国之中的割据政权,但能够将西晋给灭亡,也表明刘渊确实担当得起一方枭雄的称号。 太原方向,为防范刘渊起见,汉军的兵力只能增加,不能减少。 赵广对傅佥的这一意见也很是认可。 北方作战不比南方,匈奴诸胡的骑兵有着先天的优势,而汉军只能勉强的依靠城池、关隘来坚守,从作战方式上来说,就已经落了后手。 刘渊在吃了平阳之战的苦头后,用兵也是极为谨慎,就算是赵广,也没有把握还能像平阳一样,依靠个人的神勇表现、凉州大马的突然袭击,将匈奴骑兵给打败。 上党方面,文鸯在提出了翻越太行山脉,进攻冀州一带的建议后,对太行山的地形地貌、太行八陉的情况也进行了详细的探查。 太行山延袤千里,百岭互连,千峰耸立,万壑沟深。 从并州发源的诸多河流,切穿太行山后向东奔流。自南而北分别有:沁河、丹河、漳河、滹沱河、唐河、桑干河等等。 正是由于河流的冲涮,才始形成了几条穿越太行山的峡谷,峡谷的山道上人走的多了,就成了陉。 太行八陉即军都陉、蒲阴陉、飞狐陉、井陉、滏口陉、白陉、太行陉、轵关陉。 其中轵关陉就在轵县以北,已经被汉军所占领,滏口陉、白陉位于上党的东面,壶关和涉县两处山中要隘,此时还在晋军的手里,要想夺取难度较大。 井陉是文鸯最为中意的翻越路线,相比其他诸陉,井陉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 秦国的名将王翦、汉代的名将韩信等等,均在井陉征战过,其中最为有名的就是韩信在井陉背水一战,大破赵国的战例。 文鸯的想法,将来汉军进攻冀州之时,赵广从河内郡向北面的邺都、邯郸等地进攻,而他则率领汉军一部从井陉东出,包抄晋军的后路,如此两面夹击,不愁晋军不败。 对于文鸯的这一提议,赵广也很是认可。 井陉的东首,是常山郡真定,也是赵家祖上所在,赵云在追随了公孙瓒、刘备之后,从未有机会回转家乡一趟,赵广也想着有一天,能够代替父亲回到家乡,去看一看赵家村现在的模样。 一场军事会议兼河内郡治理的内政会议,让汉国上下统一了意见,在杜轸等官员到来之后,赵广也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他甚至有了闲隙时间,带着亲卒跑到孟津渡口,观察起南岸的晋军布防情况来,这倒将负责洛阳守御的羊祜、杜预又出了一身冷汗。 缺少了河内郡提供的粮秣,洛阳现在的情况很是不妙,仅仅依靠兖州、豫州的出产,根本无法支撑洛阳庞大的消耗。 由俭入奢易,由奢到俭难。 晋国朝堂上,由于司马炎性喜奢侈,后宫佳丽更是无数,带动了朝中官员特别是司马家的诸王纷纷效仿,现在没了供应,如司马亮、司马骏等人如何受得住? 官员是如此,司马炎也是一样,不得不过起了苦日子,这让从小就锦衣玉食的他感到十分的不适应。 第二百五十七章 迁都往开封 洛阳。 又一年风凝雨聚。 晋国在此立都已有四个年头,二月中的时候,司马炎鉴于当前面临的困难,接受了天官丞的建议,改年号泰始为太康。 太康明眼人一看即知,国家太平安康的意思。 不过,这似乎与晋国的情况不相符合,但司马炎已经顾不得了,在历史上太康年号要再过十年,等司马炎灭了孙吴之后才正式启用。 而这一次,有可能是司马炎预感到,他等不到哪一天到来了。 河内郡失守的消息,对于晋国上层来说,影响还不是太大,真正受到冲击的,是在洛阳底层生活的普通民众。 缺粮引发的恐慌正在加剧,小门小户无力支付越来越贵的粮秣,只能选择逃离,从洛阳的东门往兖、豫等地去的驿道上,人流如织,拖家带口者不计其数。 民众逃离之后,曾经繁华无比、热闹非凡的洛河教坊肃条的空无一人,连倚门卖笑的歌伎都要面临失业,显示着洛阳这座城市的未来不容乐观。 洛阳虽然日渐萧条,但是习惯了享受的司马家诸王、还有后宫的一众嫔妃都不愿意离开洛阳,而杨骏这个提出过迁都的国丈,又拿不出更好的一揽子方案来说服其他人。 司马炎本人对迁都也有顾虑。 司马家篡魏而建晋,在许多忠臣名节之士眼里,就是得国不正的奸臣。 当初立晋之时,为了昭示正统,司马炎执意要将都城定在洛阳,就是因为洛阳是汉朝的东都,比曹魏的邺城要有底蕴的多。 崇德殿内。 豆灯被点燃,照的满殿通透明亮,自二月上至二月下,勤政的司马炎连续的召集了众臣商议对策,为坚守洛阳还是弃守洛阳而激烈讨论。 在殿中除了大臣、将领外,还有一名光头的僧人也在其中,朝他的站立的位置,距离张华不远的地方,显然很是司马炎的重视。 “诸卿,如今魏吴联合北攻,河内又陷汉贼之手,致我大晋粮秣不足,民生凋弊,内外交困,不知有何良策可解此困?”司马炎坐在皇榻上,面容有些黄腊,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以司马炎四十四岁的年龄来看,其实并不是太大,保养调理好的话,再活个二十余年不是问题,但事实上,从登上皇帝位置的第二年开始,司马炎的身体就出问题了。 当皇帝辛苦不辛苦? 这话问司马炎的话,他一定会回答太辛苦了。 在登基之后,司马炎不幸的遇到了赵广这个强劲的对手,战场上连吃败仗、地盘上也被占了许多,国家内部动荡,要操心的事情实在太多。 近日,可能是压力太大的缘故,司马炎又患上了失眠症,晚上无法入睡是件很痛苦的事情,多个御医开的神药服了之后,却是一点作用也没有。 失眠更多的是心理因素使然。 在这方面,御医也没有什么好的招数,最后,殿中这个叫竺法护的西域僧人,给司马炎献上了一本经书《四部毗那夜迦法》,其中男女双修的密法,让司马炎如获至宝。 性情荒淫好色的他,在学习了经书的佛法之后,赫然发现自己不但御战能力更上一层楼,而且战事结束后失眠症状也减轻了许多。 换句话说,他能入眠了。 这个结果让司马炎对佛教的好感大增,有道是上行下效,见到司马炎雄风大振,司马家的诸王也纷纷开始接触佛教。 听到皇帝发问,晋国朝堂诸臣面面相觑,该说的话这些天都已经说完了,在保全洛阳的前提下要怎么解困,这些大臣也找不到一个好方法来。 最后,司马炎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竺法护,想听听这个从身毒、西域而来的高僧有什么好的建议。 竺法护见晋国皇帝陛下看向自己,心中也颇为得意,在扫视了一下四周后,这位得道高僧出列,上前道:“陛下,小僧在西域时,曾听闻东土汉朝有二都,一都在长安,二都在洛阳。从佛理上来说,长安就是龙首,洛阳是龙身,如今长安被伪汉所占据,龙首不得自由,龙身再是努力也是无用........。” 竺法护从佛经、佛理阐述汉、晋之间的争斗,讲述长安与洛阳之间的关系,倒让司马炎和晋国朝中诸臣开了眼界。 有学问的如张华、裴秀、裴楷等人,听了竺法护的话直摇头,这西域僧人看似讲的头头是道,其实就是一派胡言。 不过,殿中的大多数官员,并没有张华等几人的见识,竺法护的佛经他们看都没有看过,就算是司马炎,也只是在参欢喜大禅时扫了几眼有用的内容,其余太过高深的一概略过。 “那依法师之意,我大晋又当何去何从?”司马炎的眼睛里露出希翼的神情,他是真心期待竺法护能给出一个好的建议来。 竺法护重重的咳了一声,行一揖礼后,叹息道:“陛下,当初选洛阳为国都,一定是听从了道家的建议,这是道家给大晋埋下的陷阱,龙有首、身、尾,三者之中,龙身为七寸,最为软弱,龙首有利齿,龙尾有坚骨,均是上佳的龙脉之地。陛下不取龙首、龙尾,而择龙身,这国势如何能兴盛起来。” 司马炎一怔之后连连点头,他当初选择洛阳为国都,倒还真是听从了道学名家左慈的意见,当然,这里面左慈只是一个推波助澜的,更多是司马炎内心有这个想法。 不过,现在晋国国运衰落,司马炎是绝不会承认,迁都洛阳是他的意见,而这个锅只能由左慈来背负了。 “法师,龙首长安已在伪汉手中,我们大晋暂时攻取不下,龙身洛阳又无法坚守,但不知那龙尾又在何处?”未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因离间羊祜而失宠的荀勖即开口问道。 论小聪明,荀勖荀公曾确实有过人之处,只不过他这点聪明劲全用在了内斗上面,于国家而言,无甚好处。 竺法护手持法杖在崇德殿中绕了一圈,最后停在东首大殿的一角,道:“陛下,吾观兖州所在,有故魏之都大梁,南通江左、北联青冀、西接司州、东临徐州,为四海聚宝之地,此地为龙之尾椎,可立为新都。” 大梁,在秦灭魏时,被王贲引黄河水淹城,千年国都毁于一旦。 秦后,大梁地置浚仪县,汉景帝时,改名为开封,到了魏晋时期,开封属司隶校尉部河南尹治下。 曹魏时期,开封一带的水利设施逐步得到恢复,圃田水被引入淮河,水利既兴,农业、商业得到很大的发展,整个城市也日趋繁荣。 竺法护提出迁都开封,也是花费了一番功夫,从定都的角度来看,竺法护的选择没有错。 在五代十国时期,后梁、后晋、后汉、后周先后定都于开封,时人称之为“东都”或“东京”,这一时期,开封正式取代了洛阳,成为全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交通中心。 到了宋朝时,开封更是作为宋王朝的都城而繁华无比,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仅仅描绘了开封的一部分街景,就已经令后人叹为观止。 “陛下,正如法师所言,开封是故魏之国都,我大晋要是能迁都于此,还有镇魏之意,此为一举二得的美事。”贾充紧跟着荀勖,也出列赞许道。 司马炎频频点头,看向荀勖、贾充的眼神也带着喜意。 张华在殿上看的真切,心中不由得叹息一声,拍马屁的人总能比实干的人早一步得到认可和表扬。 羊祜、杜预这些国之干城还在辛苦的守御洛阳,却不知司马炎这里,已经准备要放弃洛阳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敲曹奂的竹杠 神佛这种东西,一旦相信了,那想要拔出来,千难万难。 竺法护的一番关于龙的解惑,让陷于失落中的司马炎深信不疑。 迁都的决策一下,晋国朝堂即立即开始着手准备起来。 开封虽然地理位置优越,豫东平原丰饶的出产,南来北往的货贸中转,也能支撑国都的运转,但这中间有个问题,那便是开封政治地位太低,只是一座县城,连郡治所在都不是。 不过,在众臣商议之后,这个问题也很快得到了解决。 晋国朝堂决定改将河南尹的郡治所在从陈留先迁移到开封,陈留又名凤凰城,它的位置距离开封不远,也是三国时期的中州重镇。 因有曹操起兵的典故,陈留这些年发展的不错,曹奂在被废之后,就被安置在陈留,司马昭、司马炎也没亏待这位听话的曹家后人,食邑、宫殿等都仿照了曹奂在邺都时的规格。 移陈留之民充开封都城。 征陈留王曹奂的宫殿、食邑为皇室所用。 曹奂当司马家的孙子当得很开心,却没有想到,在不久后的一天,他顺从屈服换来的舒适生活,就要被司马炎和晋国朝堂诸公给收回去。 建设一座新都城,还能狠敲曹宇、曹奂父子一顿竹杠。 这个诱惑足够的大。 其中最为起劲的官员,还是嗜财如命的贾、荀二人党,在他们的影响下,更有如何邵、沈经、潘安等年轻低级官员也热情高涨的参与其中。 不提开封如何建设诸事,单说羊祜、张华、杜预、马隆等坚守派大臣,听到司马炎迁都的决策,一个个感到十分的失望,在气怒不平之下,他们聚集到了羊祜的府上,发泄起心中的不满。 “叔子,陛下仅凭一胡僧所说,就轻易弃了洛阳,这简直太儿戏了,洛阳要是不守,大晋就算迁到了开封,他日汉军再来,又将迁往何处?”杜预实在气不过迁都的决定,对着病榻上的羊祜抱怨道。 羊祜的病情因这段时间守城操劳,又有反复,若不是御医诊断还算迅速,他怕早就起不来床了,就是这样,羊祜每日也只能在府中听听杜预等人的禀报,到黄河南岸巡视的事情,自二月中旬开始就不可能了。 “元凯,你且消消火,要是引得脖子有恙,就真麻烦了。”羊祜艰难的支起身,安慰杜预道。 “叔子,你也要保重,这大晋离开了谁都行,就离不了叔子你。”张华也是叹息一声,扶住羊祜消瘦的胳膊叮嘱道。 大晋曾经精兵良将无数,但现在却只能依靠羊祜、杜预两个病人苦苦支撑,真是让人嘘嘘。 羊祜摇了摇头,惨笑道:“我羊祜不过是一介凡夫,哪有那么重要,这一次陛下不听规劝,执意要迁都开封,在他心里,又何曾考虑过我们这些武人的感受,不管了,开封我是不去的,我就守在这洛阳,等着陷城的那一天到来?” 听羊祜说的这么绝望,马隆、杜预等人也面露哀色,他们为大晋流血流汗,连命也豁出去了,却不想到头来还是落了一场空。 “元凯、孝兴,你们两个也不要气馁,洛阳以后虽然不是国都,但也是大晋的重镇,就如同当年的襄阳一样,我们三个就守在这里,与那赵阎王会上一会。”羊祜失神的眸子里,这一时却流露出渴望一战的神情。 他的时间已经不多。 赵广这个汉国的大将军,是羊祜平生以来遇到的最厉害、也最出乎意料的对手,与惺惺相惜的陆抗不同,羊祜对赵广没有敬意,有的只有战意。 —— 羊祜渴求一战,赵广却没有立即在洛阳开战的意思。 躲在河内一隅,看着魏、晋两国撕杀拼斗,这一场好戏才刚刚开始,赵广无意打扰司马炎、曹昙两位主角,就让他们在台上好好演戏即可。 至于断粮之举,那纯粹是想给司马炎添点堵,因为以曹昙现在的力量,就算有孙皓的支持,也打不过王浑、孟观、羊祜、杜预、马隆这连番的猛将。 不过,赵广还真不知道,他这边一切断河内的粮秣运输,洛阳的晋国朝堂就闹翻了天,还冒出一个叫竺法护的胡僧,将司马炎给忽悠了一番。 其实,赵广常年在外征战,还真没关注佛教在新汉以外的传播速度。 去年年初的时候,赵广在长安发起了灭佛运动,将心怀不轨的佛僧给清理掉了一大批,其中相当一部分的胡僧见在汉国那边得不到什么好处,就干脆跑到了晋国这边。 竺法护只是佛教高僧中的一个,在晋国的各地郡治,佛寺和佛僧已经成为当地一道亮丽的风景线,由于寺产不用缴纳赋税,不少的信佛的平民干脆将自己的田地赠送给了佛寺,以此来换得寺庙对其的保护。 晋国的情况是如此,吴国那边也是一样。 相对来说,倒是汉国这边,由于赵广的阎王手段,让佛教的无序传播被控制住了,这没办法,长安城外的荒坟堆里,一连串秃驴的人头正白骨森森的盯着前来祭扫的百姓。 三月上。 大司马姜维从长安赶来,送来赵广的亲笔书信和诸葛绪府上的贴礼,姜维这次也是受托而来,赵统和诸葛绪在等了两年之后,终于准备将赵广的婚事提上日程。 诸葛婉的年龄,在未嫁女中已经算是大的了,再不成婚的话,长安城中的闲话也会更多,而赵统也觉得自己的身体实在是等不起了。 有生之年,不管怎么样,都要把赵广的婚礼给办了才算圆满,带着这个心愿,赵广与诸葛绪碰面一叙,觉得还是请姜维出面见证更加的合适。 从赵广对众人的态度来看,其对姜维很是敬重,这一点上,汉国上下没有人能及。 赵广本来还想借着战事紧急再拖一拖,但姜维直接开口,由他来代为镇守河内郡,这让赵广无话可说,他总不好说不放心姜维的能力。 带着几多的期待和期盼,赵广踏上汉军水军的战船,从孟津渡登船,一路向西,朝潼关、长安方向返回。 第二百五十九章 天大地大老娘第三大 “大将军回来了!” “大将军回长安了!” “是夫君从河内回来了!” 第一个惊呼声出自灞桥上叫卖的小贩,他们对现在安宁平静的生活很是满意,也对带来这一切的赵广心存感激。 第二个惊讶的叫喊声,是守卫长安的官员和将校,陈寿自打督建了长安城之后,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天早上都要到城门口转一转,听一听来往的陌生人对这座城池的评价。 每每听到赞扬的话语,陈寿都会觉得他这一辈子没有白活,当然,在感慨之余,陈寿也没有忘了自己的爱好,一本由他执笔编撰的《三国志》正在成稿中。 第三个惊叫声,是正在未央宫中不安等待的诸葛婉,相比二年前那个略带有些婴儿肥的小娘,诸葛婉的面容清秀了不少,黛眉下明眸如漆,颈项处白皙一片,束腰处纤纤一握,让人不胜怜惜。 在诸葛婉的对面,张星彩好整以暇的一边翻看着大汉矿业的年报表,看到一些让她感兴趣的数据就用朱笔划上一条杠。 “太后姐姐,这赵郎要回来了,你怎么一点也不急?”诸葛婉双手不安的捏着衣袖边缘,向忙碌中张星彩问道。 张星彩头也不抬,道:“有什么好急的,男人,其实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嗯,这事情和你这个没经验的说不清,也罢,婉儿你要是急,就去宫门口等着。” 诸葛婉迟疑了一小会,终于还是抵不过相思,遂低低应了一声:“那姐姐我去了。” 轻脆的脚步声响起,诸葛婉的身影也渐渐的变小又远去。 张星彩缓缓的抬起头,一对杏眼闪动着精明的光芒,赵元忠这个杀千刀的,骗小娘的手段不知从哪里学来的,还两年再成婚,你瞧把诸葛婉给急的? 不过仔细想想,赵广他当然不急。 女人他又不缺。 张星彩这里,只要一回长安,赵广是必来报到,从无缺席,至于说名份两个字,张星彩从成都的天府旧宫离开时,就不作想了。 这天最大地二大,老娘第三大。 大汉矿业、大汉商贸、大汉铁业、大汉木业.........,一连串的商贸活动,让她有一种如鱼得水的畅快感,忙是忙了点,但很充实。 “来人,备辇,去木坊。要是关二姐问起,就说我去看看胡芳、左芬这两个新人表现怎么样?”张星彩想了想,吩咐左右道。 胡芳、左芬被汉军从金墉城给掳走之后,不久就被释放,胡芳在函谷关见到父亲胡奋无恙,立时也放下了担忧。 这女子性格爽朗,心直口快,属于典型的没心没肺一类,在司马炎的三千后宫嫔妃中生存,着实为难了她。 胡奋、胡芳于元月末的时候到达长安,他们两个本来是想要先回安定郡一趟,回转家乡看看祖先,但到了长安之后,胡芳就不想走了。 如今的长安,与她印象中完全不同。 更重要的是,胡芳发现张星彩、关银屏、苏惠乃至诸葛婉这些女子都有各自的事情,尤其是张星彩雷厉风行、干净利落的性格,很是让胡芳倾慕,让她顿生出“谁说女子不如男”的快意。 “我也要这样!”胡芳暗暗发誓。 带着这样的一种信心,胡芳拉着左芬一起找到了招募人手的关银屏,这两人的资历特殊,但个人能力都很出众,关银屏不敢作主,遂又转到张星彩这里。 张星彩对胡、左两人早有耳闻,她倒真没想到,胡芳和左芬会投奔到自己这里,不过手底下正好缺人,张星彩也就不客气的收纳麾下。 赵广那里在招兵买马,不断的招降晋国的将领。 张星彩觉得自己也不能拖后腿,胡芳做了跟班小秘,左芬正好当个宣传公交的劳力。 —— 长安的开放,带来了繁荣,同时也造成了鱼龙混杂,水至清则无鱼,这是不可避免的情况,赵广也无法改变这一切。 灞桥上,汉国大将军赵广回长安要成婚的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汉时的婚礼之复杂程度,令人观止。 尤其是大将军赵广娶新妇,更会引来万人争相围观,潜伏在长安的晋国、吴国、魏国暗间,还有来自北方鲜卑、匈奴等胡族的探子,也在加紧打探确切的时间、迎亲经过的路线。 在这几路暗间之中,吴国、魏国的间作主要是打探一些消息,传回建业、襄阳,以便为孙皓和曹昙的下一步决策提供帮助,暂时并不会有什么不利举动。 但其他几家就不一定了。 尤其是被赵广打的很惨的晋国和匈奴两家,司马炎和刘渊都已给长安的间作下了死命令,一定要趁着赵广婚礼的机会,将其刺杀。 得到这一重要情报,留守在长安的张绍、苏愉、诸葛绪等重臣个个神情凝重,大臣被暗杀的事情蜀汉历史上曾有过惨痛的教训。 丞相费祎就是被魏国降将郭脩给刺杀而亡。 后世曾就费祎被刺这一事件提出了重重的阴谋论调,其中最为知名的一条就是姜维与费祎政见不合,于是姜维阴养死士,郭脩其实是接受了姜维的命令将费祎给刺杀的。 真实的情况如何? 赵广在穿越回来后,也曾向姜维包括费承等人求证过,郭脩当时的职务是左将军,几乎和姜维平级了,一个降将这样的升迁速度是不可想像的,而素与朝中尚书台不睦的姜维显然没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真正的原因,一直到赵广收复陈仓,与郭统交谈过之后才始知晓,郭脩居然是郭淮的堂弟。 郭脩来自于太原郭氏,也就是郭淮、郭配、郭奕他们这个大家族,郭脩一人投降之后,很有可能改变太原郭氏的立场,其中要是能由此说动郭淮投汉,那对于蜀汉来说,就是一本万利的好生意。 不得不说,有时候把族亲关系想像的太美好,真不是好事。 从这一层关系来看,处于弱势一方的蜀汉,在诸葛亮死后,自信心受到很大打击,在战场上无法取胜的情况下,费祎等人对好不容易投降过来的郭脩是有想法的,过于优待就是为了郭淮,所以费祎没有多加防备郭脩会行刺杀之举。 然而,郭脩是郭脩,郭淮是郭淮。 赵广不是费祎,对于成婚过程中可能遭遇到了危险,他心中早有预料,两年多时间的排摸,他相信负责治安内政的长安郡兵们已经准备好了。 借着这次婚礼,一网打尽长安的敌国间作,正是赵广大张其鼓返回长安的真正目的。 第二百六十章 周处的新任务 大将军府。 赵广回到长安之后,与诸葛婉匆匆一面,解了解小娘的相思之苦,遂又召集留守长安的重要官员、将领,处理起新汉的重要国事来。 至于张星彩那里,这个性独立又霸气的小张太后,一般般的见个面等等已经无用,赵广觉得虚伪客套的几句话,还不如晚上真刀真枪上阵来得更直接、更加有用。 只不过,百鸟朝凤枪、七探盘蛇枪二项技能现在久不使用,赵广也不知道,自家二弟还能不能抵挡得住张星彩的凌厉攻势。 一应公事处置完毕,陈寿被赵广留了下来,两人开始商量起迎亲的路线安排。 众所周知,赵广的身份虽然是大将军,但在新汉他的地位无可憾动,比如这一次赵广迎娶诸葛婉,为什么会引来这么多的关注,就是因为他身上的光环太耀眼了。 汉国要是没了赵广?会如何? 这个假设让晋国、匈奴、鲜卑等对手心痒难耐。 特别是司马炎和刘渊,在与赵广交锋的过程中损兵折将,他们更迫切的希望,效仿当年荆柯刺秦王之举,将赵广从肉体上消灭掉。 从将军府至诸葛绪的刺史府,需要经过两个街坊,一个是中下层官员的吉安坊,另一个则是当年司马望的骠骑将军府所在。 司马望的这座府邸,在长安被汉国拿下后,被改造成了一座教坊,按照赵广对后世商业体的印象,教坊集餐饮、娱乐、住宿、购物为一体,繁华热闹没得话说,但就是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经过这里的安全性要大打折扣。 陈寿面露担忧,他没有想到,自己一手督造的长安城会给治安带来麻烦。 赵广对此倒是看的很开,司马望府也好、吉安坊也好,地方本身都没有过错,赵广要防备的,只是那些心怀凶念的杀手。 “承祚,你只管安排路线,具体的事情,我会关照子隐去做,我们要相信他的能力,周鲂能够断发赚曹休,周处也一样能够举刀斩凶顽。”赵广哈哈一笑,冲着陈寿安慰道。 两年的缓冲期,赵广也给杀手们找到了一个好对手:周处,他现在的身份是长安的郡丞。 西陵一战,周处被赵广生擒,随后就再无他的消息。 这倒不是周处铁了心要做孙吴的忠臣,而是周处被赵广给有意雪藏了起来。 因为有系统的加成,赵广的武力值已经涨到了90以上,这使得能与赵广单挑的将领少之又少,而在这些对手中间,周处是唯一一个打不过还能逃跑的人。 这样一个斩蛟英雄,近战的本领首屈一指,可以说是最为理想的保镖人选。 不过,赵广在战场上已经不需要他人来保护,而周处的身份对于吴国人来说,不是秘密,但对于晋国和匈奴诸胡来说,周处就是一个陌生人。 周处手底下,编练的卫卒有将近五百余人,这些健儿身世清白,皆是关中、巴蜀的普通平民出身,换句话说,他们都是赵广建立新汉的既得利益者。 先秦战国时,各国有门客为刺客,也有专门负责捕盗的游缴。 不过,游缴承担的任务有些杂,并不能担负起反间的责任来,赵广授命周处从军中挑选精干将卒,组建卫卒,就是想效仿明朝的锦衣卫,建立一支真正隶属于自己的亲军部队。 陈寿眼睛一亮,连连点头道:“周子隐确实不错,这些日子来,他好像已经察摸到了一些敌间的线索?” 赵广笑了笑,吩咐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这件事情,就交给子隐去办,我们也学一学诸葛丞相,稳坐钓鱼台,登楼观山景!” 赵广的这份自信,让陈寿原本忐忑不安的心坚定了不少。 拥有明察秋毫术加成,赵广根本不惧什么刺杀行动,要不是想着钓出这些藏出长安污垢中的臭虫,他早就下令周处对长安进行大清查了。 —— 周处此时,正隐藏在教坊的一处下人奴仆歇息的耳房里。 曾经的斩蛟少年已经不复存在,炯炯有神的双眼,颌下微微冒出的胡茬都在告诉他人,周处现在的身份是郡丞。 在长安的这两年时间,是他变化最大的两年。 这察捕敌间的事情,比的就是一个耐心。 而偏偏周处性情暴烈,最不耐的就是等待,但不知怎么回事,大将军赵广就是一眼相中了他,认为察捕间作的事情,非周处莫属。 这两年下来,周处也算是摸到了些门道,蛇有蛇窝,狗有狗道。 教坊这里周处已经守候了将近二十来天,从开始时只掌握了一点点蛛丝马迹,到现在已经基本摸清了长安晋国暗间的架构,周处和他手下的弟兄们费了不少的心思。 “隐侯,司马家的那个盲女人出现了,就在教坊里头,她的身边足有二十余个人保护着,我们近身不得。”周处身边,一个精壮的卫卒队率正在禀报刚刚发现的情况。 周处嘴里咬着一根细细的草茎,微微的点了点头表示已知晓。 司马仪的出现,让周处对接下来的反刺杀计划有了更大的兴趣,晋国这次派来的对手竟然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一个瞎了眼的盲女,也不知道这司马家的女人有什么厉害之处。 “嗯,禀告大将军,计划不变,路线不变,我们等的鱼要上钩了。”周处冷笑一声,狠狠的将嘴里的草茎吐到地上。 —— 司马仪并不知道,她已经被周处给盯上了。 一年前,带着报复的信念和执着,司马仪踏上了前往长安的道路,与刘璿那个废物的婚事,因为费氏的回归而作罢,但司马仪的心里,却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 “凭什么她不能当国母?凭什么费氏那个被掳走的女人,还有脸回来?凭什么汉国做主的是赵广和张星彩这一对狗男女?” 这三个“凭”字,让司马仪陷入到了竭斯底里之中。 有被迫害狂想症的女人就是这样。 一旦进入到某种臆想之中,就会不断的用各种证据来佐证自己的不幸,最后,司马仪终于得出一个很准确的结论。 她之所以眼睛会瞎,也是因为赵广此人作崇。理由很简单,因为她眼睛看不见那一天,正好是赵广在临邛重建伪汉的时间。 没有赵广这个人,没有这伪汉,她司马仪说不定还好好的,眼睛也能看见光明,看到想看到的所有的东西。 不得不说,司马仪这逻辑,没毛病。 有的只是听她叙述的人,估计司马炎也是听这妹子翻来覆去的抱怨给听烦了,干脆出了让她潜伏的长安的主意。 眼不见心不烦。 司马炎倒是躲清静了,赵广这边则很无奈,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司马家精神病女人,怎么就盯上自己不放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 迎娶诸葛婉 很多时候,精神病人的思维,非常人能够揣度。 司马仪信心十足。 汉国长安司闻曹的探子在教坊附近出没,并不能让她畏惧和退缩,在抓捕与潜逃的较量中,司马仪从中体会到了猫戏老鼠的乐趣。 这是一种完全迥异于家族关系的新体验,让司马仪疯狂痴迷。 对于这一次刺杀赵广的行动,司马炎非常支持,司马仪只是个象征性的领袖,真正参与这次刺杀任务的一应人手都是司马家培养的精英。 成洗,前魏国太子舍人成济的族兄,甘露五年之变曹髦就是被成济所杀。 杀一国皇帝,这样的大事靠成济一人自然不可能。 在司马昭的策划中,成洗也曾经参与过甘露政变的策划实施,刺杀经验相当丰富。具体就由他来负责这次刺杀行动。 成洗这个人心狠手辣,成济兄弟被射杀时,持弓的箭手之一就有成洗。 按成洗的设想,在教坊也就是司马望旧府当街刺杀赵广并不是明智之举,因为这个地方很明显是防备的要点,到时戒备森严,最好的刺杀地反而是在吉安坊。 吉安坊是低级官员、家属居住之地,这些年由关东到长安投效的士子不少,成洗在其中选择一个中意的目标不难。 新汉建隆五年,三月十八日,主吉,宜婚。 有司马仪从中打扰,赵广这场婚礼的仪式简化了不少。 其中第一个环节亲迎,就是指赵广要到诸葛绪府上接新妇,时辰卡点很重要,司马仪、成洗也是算准了赵广出大将军府的时间、路线。 如果赵广不是穿越众的话,司马仪等人的算计即便没有成功,也能让赵广惊出一身冷汗。现如今,司马仪、成洗等人的行动已经没有了成功的可能性。 有赵广明察秋毫术的加成,周处对抓捕计划很有自信。 吉安坊一场围捕伴着迎亲仪式开始。 司马仪、成洗等人留在大将军府门口的暗间,见到王训、薛季促拥下,一员披红戴彩俊朗将领朝着诸葛绪府邸而去,急忙向埋伏的人手打起暗号,却浑不知他们的一举一动,已经被人发现的一清二楚。 周处手里拿着各处卫卒搜罗来的名单,脸上露出阵阵得意的笑容。 亏大将军赵广想得出来,竟然用替身作诱饵,要是被诸葛刺史家知晓,迎亲的新郎官是假的,真正的新郎官已经早早的在刺史府对面等着了,也不知会作何感想? 诸葛绪当然不会多想,因为赵广的身份太过特殊,而长安有敌间出没的情况,作为汉国重要官员,诸葛绪也有耳闻。 为了女儿的幸福,折损一些面子,又算得了什么? 更何况,这门亲事对于诸葛家族来说,重要性不言而喻,不只是诸葛绪这一支,诸葛亮的唯一的孙子诸葛尚,还有在东吴的诸葛靓,都把琅琊诸葛氏复兴的希望,寄托在这一场联姻上面。 长安卫卒在吉安坊和教坊两处,按名单逐一抓捕相关人员,为晋国暗间提供住处的河东郡卫氏子弟卫梧被抓获。 成洗这个刺杀行动的直接指挥者,躲在坊间的公厕间内,被周处搜出后,当场一刀砍翻于地,首级因周处用力过猛,斜飞进了厕间粪道。 这一变化让周处气不打一处来。 好不容易得个功劳,殊是不易,却不想头颅进了粪道,好男儿要功劳,怎么能向粪道取,这头颅不要也罢。 成洗等人被全歼,周处又带着卫卒扑向教坊司马仪的住处。 司马仪这个精神小妹倒也光棍,耳力极佳的她听到外头动静,立时点燃了帐幔,木结构的房屋立时火势大了起来。 火光之中,司马仪披头散发,瞪着空空如也的眼眶,疯狂的叫喊怒骂。 开始时她骂的还是赵广,张星彩等人,什么阎王、汉贼等污言秽语,到了后面,可能被火烧的神智不清了,竟然说起司马家的秘闻来。 什么柏夫人和司马干有染? 什么司马炎如何如何的窥伺过她等等,令在外头监视的周处等人目瞪口呆。 一直到接近小半个时辰后,司马仪才始在火堆中没了声息,也不知道是该表扬她生命力顽强,还是要感叹这女人心理极度的变态。 —— 在长安城南,诸葛绪府上。 对于婚事有变要简办的情形,诸葛绪倒没有多想。 赵广和诸葛婉的喜事,姜维因坐镇河内郡不在长安,请了苏愉代为主持整个婚礼。 按照汉代以来的规矩,亲迎、交拜、对席、沃盥、共牢、合卺、解缨、结发、执手这九大步骤下来,赵广和诸葛婉累的虚脱是肯定的。 整个过程中,最为激动的就是诸葛诠这个便宜大舅哥,终于盼到妹子出嫁,他禁不住热泪盈眶,狐假虎威的日子就快要到来,在清淡的玄学圈子里,他诸葛诠终于要出头了。 最起码,在长安的士人圈里,苏绍、韦皋等人再不能压他一头。 两年的等待,考验的不只是诸葛婉,对诸葛老大人来说,也是长久的煎熬,这小女儿最是让他牵挂,现在终于有了着落。 等到诸葛婉临出门时,诸葛绪终于禁不住落了几滴泪来,倒让旁边高兴万分的诸葛诠愣了好一阵子。 老爹这是怎么了? 妹子嫁给大将军,还要哭,真是太虚伪了。 诸葛诠一边摇头,一边寻找苏绍等人的身影,准备好好的炫耀一番。 赵广接了新妇回转府中,一应步骤下来,已是接近深夜,幸好有赵统抖擞精神代为操持,将前来贺喜的亲朋、宾客一一招待挡驾,才始让他安然回转新房。 随后洞房之事,于赵广这个老手来说,自然驾轻就熟,不过,刚刚成婚,赵广也不能当着诸葛婉的面,显得自己久历花丛。 两人一个懂了装不懂,一个真不懂假装懂。 一番你来我往的较量之后,赵广终于连骗带哄,将诸葛婉骗上了床榻,随后发生的事情,属于男女之间自然而然的本能,不足为外人道。 从这一日起,赵广也算是告别了钻石王老五的日子,成为有家有妻之人,至于什么时候还会有子,那还要靠他和诸葛婉继续努力。 第二百六十二章 江东又出乱子了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赵广成婚之后,难得觅到了休息的时光。 这让他有时间携美出行,好好的沿着汉国的疆土巡视了一圈,从关中的渭水青青,到凉州的铁马苍劲,再到蜀地的乡音故语,一路行来,都让赵广渐有回到穿越之前的恍然。 “夫君,前面就是剑门关,我们去祭扫一下廖将军吧!” “夫君,离成都还有多远,我还没去过成都呐!” 诸葛婉一路叽叽喳喳,开心的说个不停。 初为新妇的羞涩在她脸上洋漾,她着实没有想到,自己在嫁给了赵广之后,还能有出门游山玩水、走遍汉国的机会。 定都长安第五个年头后,汉国的内政各项事务已经走上正轨,朝中这些年的运转,有文武大臣们操持,基本不费赵广什么心思。 这种情况也是正常,因为赵广这些年来基本就是带兵在外征战,偶尔的回转也只是为了募集更多的粮秣、辎重,为战事提供保障。 真正治理国家内政的官员,干具体事务的反而是黄崇、苏愉、诸葛绪及杜轸、范元等一班年轻官员,他们有治政经验的积累,又无紧急战事的拖累,规划发展的劲头十分的足。 最近,汉国在军事上确实没有大的战事,向外扩张上,赵广一时也找不到好的方向,关东的襄阳、宛城、洛阳一带,晋魏之间的争斗已经越演越烈。 曹昙派来求援的使者一拔接着一拔,赵广并不为之所动,汉军躲在黄河以北,看看好戏就很好,不必硬插进去惹一身骚。 魏军在宛城一带无法速胜之后,又将战火烧到了豫州许昌一带,许昌政治地位很高,属魏国五都之一,曹昙有意占领许昌之后,正式定都于此。 在孙皓的支持下,曹昙的实力膨胀的很快,相比汉、晋两国还要择健儿入军伍的做法,魏国因地盘狭小,不得不效仿前三国时期强征男丁入伍的方式。 凡年十四以上、六十以下男丁,皆必须入伍为卒,魏国的这一道命令,让羊祜好不容易治理好的北荆州、南阳等地再度动荡起来。 魏将徐霸、张统领令进攻许昌,徐霸是名将徐晃的孙子,领兵作战的本领虽然与祖父相比,还颇为稚嫩,但在后三国时期,徐霸这样的武将已是拔尖的一类。 张统文武全才,与其祖父张辽一样,属于可以独挡一面的领军大将,徐、张这个配备,也是现有阶段曹昙能拿出来的最强武力。 魏军攻势凶猛,许昌战事正急,让晋国不得不调动全部的力量,包括江淮一带的军队也被调到了淮水上游,准备应付对魏战事。 相比而言,汉国这边晋国已无暇顾及,司马炎现在最大的期望就是赵广不要来打自己。 豫州地界晋魏交战之后,洛阳以东也不再安稳,而同时,大河以北已被汉军占据,洛阳渐渐的成为了一座孤城。 迁都开封的决策正在加紧进行,晋国朝堂上支持迁都的人也越来越多,羊祜、杜预、张华等坚守洛阳的官员、将领也越发的形单影孤。 —— 汉建隆六年(公元271年)元月。 平静了接近一年多的局面,终于被打破,而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司马炎和曹昙这两个对手倒很正常,相反,处于后方支援位置的孙皓却搞了一次骚操作。 魏、晋两国在荆州、豫州大打出手,好大喜功的孙皓也不甘寂寞,先是命令丁奉在庐州向合肥方向发起攻势,结果丁奉在涡口被晋将石苞所阻挡,无功而返。 丁奉虽然骁勇,但一方面年龄已经很大,统兵作战多讲谋略,少有年轻时冲锋陷阱之勇,与石苞有坚城在手相比,吴军的攻坚能力又很喜人,没取得什么战绩也不为怪。 丁奉这里没有战绩,孙皓颇不开心。 在一番准备之后,孙皓在吴建衡三年(公元271年)春正月,亲率大军从牛渚(后世安徽当涂)西进伐晋。 让人可笑的是,这次伐晋孙皓的母亲及妃妾也都跟随着,也不知道孙末帝是要游山玩水,而是出兵征战。 伐晋的结果就不用说了,孙皓亲征的下场还不如其祖父孙权孙十万,孙权好歹还能有一个“无功而返”的评语。 孙皓则直接被晋国都督扬州诸军事,太尉陈骞给打的大败,损兵折将多达五万余人,经此一役,吴国元气大伤。 回来再看吴国的南荆州防御方面,陆抗在回转吴郡祭扫陆凯之后,因悲伤过度加上对吴主孙皓联魏的主张不满,气急病倒不起,荆州地区事务,也多交给了上将军施绩。 这本来并没有什么,施绩经验丰富,眼光也很准,只要守在江陵,不会出什么问题。 但孙皓偏偏不服气,年轻气盛的他开始嫌弃施绩人太老了,处处摆老资格,一副教训他后辈的样子。 施绩性情刚烈,见孙皓暗弱暴虐不听劝告,又将楼玄、华鉴等吴国重臣一一赐死,老将军一时气急,最后竟然给活活的气死在江陵任上。 施绩之死并不突然,在历史上他去世的时间比现在还要早了七个多月,这一次,可能是因为北荆州战事因魏国复立而发生变化,让施绩这边的南荆州安稳了很长时间。 没有战事拖累,施绩也就有了休养身体的时间,但面对孙皓这样一个乱折腾又乱杀戮的暴虐君主,施绩也终于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人一死,一了百了。 吴国是兴是亡,俱与施绩无关。 或许施绩最后的想法就是这样,而随着施绩去世、陆抗又被闲置,吴国在南荆州一带的防御出现了很大的漏洞。 接任施绩的是宗室孙述,孙述是征虏将军孙贲的孙子,威远将军孙邻的儿子。 这位仁兄的能力与施绩、陆抗相比,那就是个渣渣。 在历史上,王濬楼船下荆州,孙述为武昌督,平荆州事,也就是说荆州的事务归他管。 武昌这个吴国的旧都也属他的防区,结果孙述面对晋军的进攻,立即毫不犹豫的献城投降。 孙述此举,也使得吴国的整个南荆州地区,各地郡县投降之风不断,失去荆州屏障后,吴国再无力支撑东南一隅,遂被晋军横扫覆灭。 在耐心的等待了一年多时间后,赵广终于觅到了有利的战机,这一次的目标就是南荆州方向,而重镇江陵的归属则是最为关键的一点。 第二百六十三章 吴军大举来犯 临阵换将,属兵家大忌。 孙皓其实看人的眼光还是可以的。 最起码在他当皇帝的前期,丁奉、施绩、陆抗这几员老将,虽然政见不一,但还都得到了重用。 但没过多久,孙皓残暴的本性就显露了出来,吴国的国力日渐衰落,孙皓又折腾民力连年北伐无功,这使得他与丁奉、陆抗等人的分歧也越来越大。 丁奉等老将战阵经验丰富,无把握之仗他们不会提议去打,而孙皓则完全是兴之所至,每每临时起意,吴国自己都没准备好呢,就兴兵伐晋了,这如何能胜? 也正是丁奉、陆抗等人屡屡反对孙皓无妄兴兵,使得孙皓对丁奉、陆凯、陆抗戒心日重,特别是去岁吴国夏口督孙秀投晋之后,孙皓对吴国最大的军事集团荆州吴军的倾向性更加关注。 孙皓这一次没有启用陆抗,而是重用宗室孙述,主要原因当然是孙述投靠了孙皓,成为了孙皓在宗室中的打手之一。 次要原因是孙述这一支虽然姓孙,但其先祖孙贲是孙坚兄长孙羌之子,并不是孙坚、孙策、孙权这一支。东吴是孙策、孙权兄弟俩个打下来的,孙贲虽然也出了力,但只是作为部将。 一任领导一任作风。 陆抗、施绩在任时,以稳为主,对汉国这边的态度是停战对峙,不禁止往来,这使得西陵作为汉国在荆州的桥头堡,发展势头非常迅速。 在短短两年左右的时间内,汉国的西陵连同后方的建平、永安三城,已经成为沿江的重镇,来自巴蜀甚至关中的特产,经过西陵运往荆襄、江东,赚取了丰厚的利润。 当然,这种双向交易是互惠的,汉国这边有收益,吴国那边也一样。荆州的江陵、宜都、夏口也同样得到很大的发展。 也正因有足够的财力支撑,吴国荆州方面才能对魏国进行辎重的支持。 然而,吴国赚的财帛再多,在孙皓这里还是不够,大兴土木,建造宫殿要费钱,收纳美人,享受生活要费钱,而这一次征讨江淮,损兵折将也要费钱。 在收入与支出不成比的情况下,孙皓把目光盯在了富庶无比的西陵。 当年,步协、步阐当西陵督的时候,步家就有富可敌国的绰号。现在,在罗宪、步阐的治理下,西陵更有荆州明珠之称。 打西陵,孙皓还有名正言顺的理由。 西陵本来就是吴国的疆土,收复失地的口号完全拿得出手。 从地理位置上来看,西陵孤悬于荆西一隅,距离汉国的其他中心区域遥远。要是吴军突然袭击,很有可能打西陵汉军一个措手不及。 只要西陵拿下,再取了建平,则吴国可以沿江封锁三峡,将汉军堵死在巴蜀盆地。 至于新城三郡的汉军增援,吴国也不用担心,孙皓已经和盟友曹昙达成一致,吴魏联盟共抗汉晋。 曹昙现在已有一方霸主的气魄。 他这段时间对汉国坐观虎斗的漠然态度也很是不满,加上又要依仗吴国的支持,帮着堵住寇林一军也是正常。 如此判断下来,孙皓对与汉国开战的信心倍增。 至于几年前,赵广率大军出峡口,一举拿下西陵的战例,孙皓表示自己当时刚刚登基,对荆州一带的情况并不熟悉。 吴军当时也没有打大的败仗,就是折了周处一将而已,如果指挥作战的陆抗不是有意避战的话,西陵也许不会丢失。 可怜陆抗一心为吴,凭劣势兵力保全了荆州半壁,但在谗言面前,他的持重和大局观到了孙皓这里,反而成了避战的证据。 就在这种自大和误导下,孙皓授意孙述,调集荆州吴军的力量,对西陵一带的汉军防线发动进攻。 吴军舰队从宜都、江陵出发,封锁了长江江面,来往的商船被扣押,货物被掳走,特别是步家向交趾转运的物资,更是被接二连三的劫掠。 一时间,荆州南北全部陷入兵火之中。 镇守西陵的左将军、江州侯罗宪在得知东吴进攻西陵一带后,连忙向赵广禀报情况,同时,整个巴郡也随之进入战略状态。 三月上。 在成都、建兴一带巡查游历的赵广得悉西陵战况,急速顺江东下,并一路之上,连发数道大将军令,召集汉国南方各郡重将、官员与会。 西陵,左将军罗宪府上。 大将军赵广端坐正中,他的左首边是罗宪,右首边是李球。 两厢文武侍立左右,张翼、罗尚、罗袭、周处等一并汉将陪在左,李遗、步阐、李绍等在右,基本上汉国巴蜀地区的重要官员、将领都被征召到了西陵。 从这个阵容可以看出,赵广对孙皓进攻西陵的举动很是忿怒。 “大将军,孙皓这竖子,竟然欺凌到咱汉国头上了,不给他一点教训,他势必不会干休。”第一个说话的是步阐。 投奔汉国已经两年,步阐现在无比庆幸自己当时的英明决断。 现在的步家,已经和当年只有西陵一地的步家不可同日而语,通向交趾的商道开通后,步家的收益成倍增长,可以说赚了一个满怀。 但现在,吴国一开战,商道也就断了,步家的损失可想而知的大。 赵广赞许的点了点头,对步阐坚定的态度表示肯定,然后转向李球,问道:“参军司这边,对吴国方面各部的情况可熟悉?” 李球咳了一声,出列道:“大将军,孙述接任荆州之后,对吴军将领进行了一番调动,吾彦、张咸、陆晏、陆景、陆玄、陆机等吴将防区都有变化,目前,江陵的守将张咸麾下有将卒接近七千人,陆晏、陆景皆在张咸帐下;宜都方面吾彦有兵五千众,陆玄、陆机归属其指挥。” “此次进攻西陵的吴军,由孙述从荆南四郡、江夏郡方面征调而来,据斥候打探,共有将兵近二万人,大小战船三百余艘,指挥的吴将除孙述外,还有镇南将军滕修、游击将军张象、无难督孙震等人,水军实力强大,切切不可小瞧。” 李球的情报很是全面,借助着商贸的往来,汉国方面间作的触角已经延伸到了南荆州的各个角落。 听罢李球的分析,赵广一一扫视汉军众将神情,见有些将领跃跃欲试,渴求一战,也有些将领若有所思,或在心中谋想破敌之策。 第二百六十四章 破吴正当时 “子隐,你有何破敌之策?”赵广的目光最后停留在周处身上。 听到赵广相问,周处挺了挺胸膛,朗声道:“大将军、李参军、左将军,还有诸位:吴军布防情况,刚才参军司已经阐述清楚,末将刚从长安赶来,不敢妄自猜度。” “不过,有一点末将需要着重指出,吴军将领之间,一直有荆州派和建业派之分,张咸、吾彦及陆氏兄弟,皆是施绩、陆抗旧部,而滕修、张象、孙震等人或来自交趾、或来自扬州,皆是孙述亲信之将,彼此之间信任欠缺,我大汉可利用这一矛盾,各个击破之。” 周处慨慨而谈,昔日的斩蛟少年在经过了长安围歼晋间暗间的行动后,渐渐成熟起来,作为一名吴国降将,周处对吴军将领之间的恩怨比汉国这边更加清楚。 赵广点了点头,周处的分析符合史书的记录,此次对吴作战,也是赵广想要解决南方问题的一次用兵,初战关系全军士气,只能胜,不能败。 步阐见周处抢了风头,心中颇有不甘,论起对吴国的了解,他步阐一直在西陵,对吴国荆州方面的情况比周处更要熟悉。 “大将军,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步阐犹豫了一下,说道。 赵广哈哈一笑,上前几步挽起步阐,道:“仲思,何必如此见外。当初西陵归汉时,我之承诺可曾实言,我瞧这步家商船的规模,已经和当日不可同日而语了。” 步阐得到赵广赞许,脸上也是一阵激动,急声道:“大将军之恩情,步家铭记于心,此时孙述来袭,目的就是为了我步家之财帛,我步家上下万余众,必全力以赴,协助大汉天军共抗吴贼。” “方才,子隐将军所言吴军将领不睦,我也有耳闻。依属下浅见,张咸、吾彦之流,据江陵、宜都坚城守御,其布防体系,皆是当年陆抗所修建,端是易守难攻。” “与之相比,孙述等人虽然战船众多,兵力多达二万,但远道而来荆州,地形地貌水文不熟,我军若是指挥得当,破敌也并非没有可能。” 步阐是荆州的地头蛇,他这一开口,步家两个年轻子侄步玑、步璿,也跟着连连点头,向一众汉军将领介绍起荆州的水文来。 步玑刚刚加入李球的南参军司,此次正是表现的机会,他飞快的跑到外面,命部下侍卒将早就精心准备好的荆南、荆西沙盘给抬了进来。 一人计短,众人计长。 对于麾下众将的讨论,赵广一向持开放的意见,这也是他培养年轻将领、官员的一种方法。 罗宪、张翼两员老将一直在静静的听着,没有多发一言,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两个将分别坐镇西陵和建平两地,保障巴蜀至荆州的水道安全,现在谈论的反攻吴军事宜,更多要由大将军赵广来亲自指挥。 不过,赵广在军议时推行的参军司提总体意见、各部将领分别结合自己情况讲述观点的做法,倒让罗宪、张翼感到耳目一新。 以往汉军中用兵议事并不是这样,刘备、诸葛丞相在世时,虽然也有讨论,但往往是蜻蜓点水,一概而过,真正的方略早就定下。 而现在,看赵广脸上镇定自若的神情,似乎谁的话都感兴趣,谁的意见都能有所启迪,这让罗、张两个和赵广接触少了的老将颇为不解。 “吴军战船三百余艘,其中高大楼船就有十艘,艨艟战舰不下二十艘,我大汉集西陵、巴郡两部水军合计船只百余艘,没有楼船,艨艟也只有少量的七艘,余者或是走舸快船,或是运货的商船,要是在云梦泽与吴军交战,胜率太低。”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引吴军在岸上决战,待击败岸上吴军之后,掩杀溃卒,攻其水寨,掳其战船,为我所用。” 周处、罗尚、罗袭、李绍等年轻汉将的讨论渐渐深入,对于汉、吴两军各自的优势、劣势也一一提了出来。 赵广从众人的意见中,也逐渐的清晰了对吴军作战的判断。 “诸位:且听我言..........。”赵广站起身,重重的咳了一声,将讨论中的众将目光引到自己身上。 “孙皓窥我西陵、兴兵来犯,此为取死之道,我大汉决不可姑息轻饶。此番破吴,参军司和各军将领已经陈述了意见。在此不多复述。” “我意已决,先打孙述的吴军主力,后取江陵、宜都两城。周处、罗尚,你二人各领一部水军分舰队为先登,沿江搜索,遇吴军船队,记住十六个字: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务必给我死死的粘住孙述的水军主力。” 听到赵广说出十六字游击方针,李球脸上露出会意的笑容。 当年北伐汉中、关中,力弱的汉军就是靠着这一策略,将还很强大的晋军和胡虏拖垮、拖死,现在面对拥有战船优势的吴军,赵广重又拾起了以往的法宝。 周处、罗尚,皆是后三国时期的有名战将,成长的速度也相当的快。 周处就不用提了。罗尚在五胡十六国的前期,曾经做到过平西将军、假节,兼领护羌校尉、益州刺史,李特就是被其袭杀。 周、罗二人见赵广第一个点将就轮到自己,不由的高兴万分,齐齐上前领了将令而去。 赵广又拿起第二枚将令,扫视众人后,对张翼说道:“孙述为周、罗二将所疲,心中必定盛怒,吴军上下寻我决战的心意更坚。不过,有前番水战的先例,要吸引吴军入我之围,却还不够。” “所以,右将军张翼听令,你部人马沿江水南岸布防,呈一字排开守御即可,若是吴军上岸来袭,能战则战,不能战则以保全力量为上,先行撤退,以坚吴军胜我之心。” “末将领令。”张翼猛然听到还有自己的任务,不由的一怔,而随即就欣喜起来。 姜维昔日用兵,每每就是以少胜多、以弱击强。而蜀汉将领对于诱敌的战法也是熟的不能再熟。 “左将军罗宪,你部驻守西陵、保障辎重、粮秣供给,以防吴军小股部队渗透破坏。”赵广接着把第三道将令交到罗宪手里。 罗宪淡淡一笑点头接令,罗家在西陵也是家大业大,守住西陵这座城也就是守住了罗家。 在安排了三路人马之后,赵广长身而起,对余下众将大声喝令道:“其余各部,随我中军,出战破吴!” “大汉,万胜!”未能领到将令的步阐、罗袭、李绍等人也个个振奋起来,齐声应和。 第二百六十五章 擒杀赵广的美梦 江陵、宜都、西陵一线。 相当于后世的荆州、宜都、宜昌沿长江部分,这一条水道有个最大的特点。 就是江陵至宜都一段水泽密布,属云梦泽的西边沼泽水网地带,这里陆上通行的道路有限,来往的军队更多依靠船只穿越湖泽。 与之相反,宜都至西陵一线的夷道两岸崇山峻岭,只有江水边上的坡地可以驻扎,大军进驻兵力难以展开。 当年,蜀吴夷陵之战,讲的就是夷道(宜都)至西陵这一段发生的战事,刘备亲率蜀汉大军五万余众,打着为关羽复仇的口号,对吴国发动大规模进攻。 刘备此举的本意还是想要实现《隆中对》争霸天下的构想,即横跨荆益两州,三分天下问鼎中原。 可惜,蜀汉大军在接下来的战事中,被东吴大都督陆逊火烧连营,刘备损兵折将几乎只身逃回白帝城,经此一战,元气大伤的蜀汉也再无力东征吴国。 五万蜀汉大军这个数字,与当时蜀汉的国力相等,至于传言中的蜀汉二十余万人马等等,那都是夸大其辞。 今日汉吴再战,孙述同样以宜都为根基,对上游的汉国西陵沿江一带发动进攻。 只不过,当初陆逊是先守后攻,而今孙述则是先发制人,兵进西陵。 在赵广西陵会议后不久,孙述的先头部队就与周处、罗尚在宜都以西的江面上遭遇,两军俱是先锋,自然谁也不肯示弱。 吴军先锋大将是无难督孙震,这个职务的前任正是周处。 孙震见汉军前军将领旗号居然是叛将周处,顿时气怒交加,战意炽烈。 孙震同样是东吴宗室,于他来说,吴国的这份江山就是他们孙家的,而周处身为名将周鲂之子,竟然临阵叛变降敌,实在可恶之至。 在孙震的连连喝令下,吴军居高临下,箭雨如蝗,让想占个小便宜的汉军前军走舸无法靠近。 周处船小兵少,面对孙震的高大艨艟战船近战根本靠不上去,接弦战肉搏取胜的希望也化为泡影。 走舸相比艨艟,唯一可以依赖的就是灵活优势,这倒和赵广要求的游击战术很吻合。 周处一脸郁闷的赤膊站在倾覆了的走舸上,冲着江心处的吴军战船啐了一口,道:“回告罗少将军,吴军战船势大,我部先行撤退了!” 这一战,周处与罗尚位置一南一北,罗尚的小船队位置在江岸北面,在他的后面,就是张翼的沿江连营。 周处这一撤退,吴军士气猛然高涨。 见汉军不过是些小船,根本无力阻挡吴军高大战船的冲撞和远程箭雨,孙震也是心花怒放,一边命人驾舟向孙述报告喜讯,一边催促向北面的汉军船队靠将过去。 罗尚的小船队共有六艘走舸组成,其座船大小与麾下战船也别无二致,以走舸的大小若是行进在江心中央,就如汪洋一舟,让人提心吊胆。 好在罗尚对永安、西陵一带的水文情况甚是熟悉,在行舟之时,他更多的沿着北线江岸搜索前进,这样一来,孙震的船队要想进攻汉军,有二个选择: 其一,分出一支以轻舟为主的小舰队,向浅滩处靠近,然后与罗尚一比一pk,至于谁能占上风,那就要看运气和本领了。 其二,不理会罗尚,继续从江心向西陵方向进攻,而这样的话,后续进攻顺利一切没有问题,罗尚的六条走舸也翻不起什么大浪。只是一旦吴军遭遇不利局面,则罗尚在后面就是一大隐患。 吴军的辎重船队速度上处于劣势,防护上也无法和前军战船相比,要想躲过罗尚的袭扰,难度相当的大。 孙震稍一犹豫,直接选择了第二个策略。 罗尚不是周处,也不是罗宪,孙震打心眼里瞧不起汉军的这个年轻小将,于他来说,接下来的对手已经列阵在前,就是沿江布防的汉国右将军,老将张翼。 张翼的名气,可比罗尚不知大了多少。 孙震已经在艨艟战船的甲板上,眺望北线江岸连绵的汉营,胸口战火熊熊燃烧。 火烧连营! 孙震的心头,猛然闪过这四个字,于吴国来说,当年陆逊夷陵一战,火烧连营八百里,可以说是挽救国运的一战。 陆逊也因此封神! 而今,孙震倏然觉得,他也许同样可以,张翼的汉营就布防在西陵一线,连绵的山丘让汉军的增援只能通过船只来回,而水军方面吴军可以说天下无敌。 “来人,擂鼓!”孙震厉声大喝,同时命令座舰高处的士卒,向各条战船打出继续前进的旗语。 “咚咚咚!”战鼓阵阵! “汉狗,不过是些旱鸭子,哪能和大吴战舰交锋!”吴军喊杀之声响彻长江两岸。 对比江中威猛突进的吴军先锋舰队,南岸汊湾处倾覆的周处分舰队、北岸被冷落的罗尚分舰队就像两个被遗弃的孩子,让吴军将士嘲笑不已。 周处神情恨恨的从江边爬上南岸,身边的汉卒也一个个垂头丧气,在无奈的冲着吴军船队比划了一阵后,周处带着本部将卒转道向西撤退。 待转过山角,到了吴军船队看不到的地方,周处的脸色却马上由失望失落变成了喜形于色,这让部卒很是不解。 “将军为何发笑?”一名汉军小卒疑惑问道。 周处哈哈一笑,解答道:“孙震轻敌冒进,岂有不败之理。要是能够全歼孙震这一部水军,咱这诈败之计也算没有白演?” 听到周处这么一说,汉军前营将卒才始回悟过来,怪不得勇冠三军的周偏将今日一战如此拉胯,让他们这些部卒好生郁闷。 长江北岸。 罗尚也在用同样的目光送别孙震。 这吴军先锋将领脑子一根筋,也不想想,汉军如果这么好对付,又怎么会连连打败更为强大的晋军和胡虏。 陆抗在任荆州牧时,手底下的张咸、吾彦、左奕、蔡济等战将经验丰富,汉军这区区小伎俩根本瞒不过他们,而现在换了孙述、孙震,略施小计就能引这些自大的孙家宗室上当。 行进在赴死之路上的孙震,此时还在憧憬大败汉军,擒杀赵广的美梦。 浑不知,他的死期已经到来。 第二百六十六章 上阵父子兵 张翼驻守猇亭。 这一区域是黄陵山地与江汉平原接壤的丘陵地带,处于山区型向平原型过渡地段,江面由狭窄而趋于开阔。 汉军占据猇亭,相当于扼住了吴军向西陵进攻的咽喉,同样原因,若是吴军拿下猇亭,则汉军将和当年刘备夷陵之战一样,陷入沿江驻扎,补给线漫长的窘境。 张翼所部人马约有三千余人,皆是其在蜀中、汉中招募的旧部,战斗力比关中的汉军精锐有所不如,但有一点却很突出,山地作战能力出众。 汉军猇亭营,张翼中军帐。 张翼正在阅看赵广紧急送来的将令,长子张微侍立在旁,脸上流露出跃跃欲试的样子,但在老父面前,却又不敢放肆。 蜀汉末年忠烈大将之中,姜维最是悲壮,钟会动乱姜维阖家被杀,若不是有当年留在魏国的长子,他这一脉就是断了。 张翼相对来说,后人还算不错。 张微,字建兴。在历史上入晋后当过广汉太守,后为罗尚的部下,领兵征讨成汉氐人李特。 张微先是取得胜利,后来因友军衙博、李毅败亡,张微军也被李特部将李荡击败,张微最后不屈战死,好在张微的儿子张存幸运的逃脱了一命。 这里提到的罗尚、李毅,现在都已是汉国的将领、官员,张微这一次加入,也算是凑齐了历史上征讨成汉的铁三角。 新汉建立后,张微一直在犍为郡为属官,这一次随同汉军出征荆州,也是张微第一次正式的带兵打仗。 “父亲,吴军猖狂,竟弃周处、罗尚两军不顾,我军不如引其上岸,三路夹击围歼之。”张微年龄刚满三十,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见到孙震在江中耀武扬威,有些按耐不住。 张翼用手一捋根根白须,眼睛一眯,缓缓摇头道:“不可,大将军有令,我军驻守猇亭的目的,主要是沿江布防,分散吴军兵力,伺机袭击对手辎重船队。” “若是马上与吴军交战,且不说倚江而战,能不能拿下孙震,一旦战事持久,于我大汉来说,就将重蹈当年猇亭之败的覆辙。” 猇亭之败,也就是吴国统称的夷陵之战。 对于如张翼这样的蜀汉老将来说,先帝刘备征吴之败,最为记忆深刻,张翼就算没有参与那一场战事,但他的许多军中同僚却都死于那一仗中。 “可是父亲,你看江中敌船如此嚣张,简直不把我大汉放在眼里。”张微不忿说道。 张翼脸色一沉,喝斥道:“不得胡言。为将者,岂能意气用事。大将军命我驻守猇亭,用意不在破敌,而在于困敌,孙震若是来攻,且让他来,离江水近的,留给他就是,我们扎在高处,聚兵以待时机。” 张微见父亲用兵谨慎,脸上颇为无奈的点了点头,还想着上阵马上建功立业的他,只能先按下浮噪的心绪。 张翼老谋深算,在作出决定之后,便开始在沿岸的突出地段布下虚营,诱使吴军上岸,在地势有利于汉军的地方,则设下实营,集中力量打击来犯之敌。 虚实营的布防,就是在沿江留下一个个的钉子,这么做的好处在于,吴军要想拔除张翼所部,就必须一个营一个营的打过去。 历史上,刘备当年的布防也是如此,可惜的是,蜀汉的国力并不足以支撑刘备长年累月与东吴对峙下去。 如今,赵广的策略和刘备几乎一样。 但不同的是,赵广根本不惧持久战,经过两年时间的积累,西陵已经屯积了足够汉军坚持三年之久的辎重。 相比而言,吴军国力日渐衰弱,若是对峙反而先受不住。 还有一点不同就是,赵广此次调往西陵的汉军部队,总数没有超过二万人,其中还有近一半,本身就是罗宪、步阐在西陵的守军。 赵广用兵的习惯,一直是属于精打细算的那种,这和他久在姜维军中,受姜维影响有很大关系。 二万汉军的规模,对西陵来说算不得什么?相反,若是汉军人数增加到五万,甚至六万,那长江三峡水道的压力就会成倍增长。 兵力上比吴军稍弱一些。 再留几个破绽给孙述、孙震这些不知死活的孙家“悍将”,赵广就不相信,孙家的名将们会不吃诱饵。 —— 猇亭江心。 孙震如赵广所料,一路向西呈破竹之势突进。 周处不挡一合,连坐船也被吴军舰队拍打的水浪倾翻,要不是吴军急于西进,无暇追杀周处的败军,孙震相信,此时周处的人头已经被他提在手里。 当然,这只是孙震的臆想。 真实的情况是,孙震对与周处近战没有信心,斩蛟周处一旦被逼入绝境,爆发出来的战斗力不是孙震所能抵挡的。 罗尚那里,孙震没有理会,猇亭的张翼这里,孙震也没有多费什么心思,在遣出二十余艘走舸占领了猇亭沿江岸的桦尖之后,吴军留下一队守卒在水寨守卫,先锋舰队继续西上。 猇亭再往西,就是西陵地界。 孙震遣出的江东斥候飞舟已经回报,赵广的巨鲸号就在西陵外的江面上,这艘名声在外的战舰让孙震眼红不已。 艨艟战船,东吴水军不下五六十艘,更为高大的楼船也有九艘,但论及哪一艘最有名,还得是赵广的这艘巨鲸号。 孙震心中,开始幻想自已登上巨鲸号甲板的场景。 张翼、张微在汉营中见吴军如此大意,心中也是惊异,这孙震也太自大了点,区区千八百的吴军守卒就能守住桦尖了,那简直太不把他张家父子放在眼里了。 “父亲........。”张微语声急促,将求战的目光投向张翼。 张翼稍一沉吟,即下令道:“你去点齐本部人马,今日傍晚时分,我们劫营破了这群狂妄的吴贼。” 西陵城外,巨鲸号上。 赵广站立在船头位置,任江风扑面而来。 在他身后,李球正在叙述周处、罗尚、张翼接连败报的消息,在往后一点,罗袭、李绍等年轻将领不安的将身体左右摇动,试图引起赵广的注意。 “孙震.......,也罢,就他了。可惜准备了一桌菜,结果却来了一只黄大仙,浪费了。”赵广转身淡然一笑,眼神炯炯成竹在胸。 第二百六十七章 与陆抗一决雌雄 赵广打一个孙震,自然不费什么吹灰之力。 这孙震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后面孙述主力还在猇亭以东,他的先锋舰队就到了西陵外围,这般敢于孤军深入的将领,要不有吕布之勇,要不就是送死之徒。 孙震肯定是后面的一种。 赵广的巨鲸号昂首杀将而出,江面上汉军旗幡招展,双桅旗杆上,汉“大将军赵”的旗帜在东南风的吹拂下猎猎作响。 在巨鲸号的左右,从永安、巴蜀水军中精选出来的精卒个个神情振奋,这些水军将卒自打被选拔入船队以来,一直渴望能再次追随赵广出战,现在他们终于如愿了! 托罗宪的护荫,罗袭负责指挥这支精锐汉军舰队,而其堂兄罗尚则自力更生,率领一部人马冲杀在诱敌的第一线。 古往今来,为人父母的,总想着给自己儿女最为安全舒适的条件,而却不知,不经历风吹雨打,怎么可能成熟成长。 在历史上,罗尚取得的成就也比罗袭要高许多,或许也正在因为他能得到的关爱不多的缘故。 赵广对罗尚、罗袭倒没有什么成见,这罗氏兄弟均是汉军中的少年豪杰,也是以后汉国的未来,现在让他们历练一番,也是培养人才的一种方式。 孙震的座船左首,是吴将蔡济的战船,瞧见巨鲸号黑黝黝的船影,再打量汉军船队齐整有序的雁行队列,蔡济心中不由的一沉。 孙家的人没本事,并不代表吴军将领水战也是渣渣。 蔡济虽然只是军中裨将,但他与陆氏兄弟一起,均参加了陆抗与赵广的第一次西陵之战,蔡济很清楚赵广横冲直撞的进攻霸气。 而孙震虽然不是初上战阵,但他久在武昌、夏口一带驻扎,那里江面开阔,又与云梦泽相连,对山风可能导致船队行进受阻的情况并不熟悉。 “孙督,这地方似是汉军的预设战场,我们不如先退一步,待大都督到来后,再行决战。”蔡济跳上孙震的艨艟大船,急急请谏道。 这西陵一带的江面,是汉军的主战场,哪里的水流湍急,哪里可以借助山风疾进,汉军船队一清二楚,而与之相比,吴军舰队纵算水战经验丰富,但充其量也就只能打个五五开。 孙震此时正沉浸在夺取巨鲸号的喜悦中,哪里听得进蔡济之劝:“咄,怯战之辈,且躲一旁,待看本督取了赵贼之首级。” 孙震喝斥完毕,即命令舰队向赵广所在靠了过去。 蔡济见孙震不听劝告,只得无奈的退下,进军路上,蔡济一边下令防着汉军用撒豆成兵战术,一边又提醒吴军将卒严防巨鲸号不讲理的横切杀入。 两只舰队遭遇。 赵广这一次的战术,传统的不能再传统,占据上风向,远程弓弩疾射,依靠顺风射程远的优势,牢牢压制住吴军的逆方向。 在双方保持距离的情况下,汉军一方面以逸待劳,战意正炽,另一方面有顺风优势,有箭矢补给的优,就是在铠甲、盾橹配备上,也优于吴军甚多。 “准备,射射射!” 指挥作战的汉、吴两军将校声嘶力竭的叫喊声响彻长江两岸。 蔡济的座船从吴军舰队中杀将而出,直奔汉军的右翼,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他已经发现,若是再和汉军对峙下去,吴军的士气将越发的低落。 “看,那艘艨艟,跟我围堵住它。”罗袭大叫一声,吴军将领蔡济是他的老相识,当年盛曼围攻永安,蔡济就是其部下。 罗袭分舰队杀出,又在江面上形成一个小战圈,而随着蔡济的离开,孙震的中军本阵也渐渐失去了可以依赖的战将。 “这........,蔡........。”孙震脸色灰白,开始察觉到不妙的他,想要找个人商量,却发现身边除了言听计从之辈,再无其他将领。 赵广在巨鲸号上,神情微有疑惑,孙震之流还不在他的计划之中,从李球送来的战报来看,孙述的吴军舰队似乎在宜都以西猇亭以东的江面上不走了。 这是怎么回事? 孙述不是号称要一举西进拿下西陵吗?怎么临到门口就退缩了,这其中又有什么变故? 巨鲸号周围,传令飞舸来来回回,南参军司李球持着一封帛信快步而来。 来到赵广跟前,李球躬身道:“大将军,吴军主力恐怕不会来了?刚刚得到的消息,陆抗被起复,人已经到了江陵。” 赵广一怔,陆抗不是因病在老家吴郡吗?怎么这么快被起复了? 李球无奈道:“听说是张咸、吾彦及陆氏兄弟连续上书,冒死兵谏,孙皓被迫无奈,只能下诏复陆抗镇西大将军、荆州牧。” “孙述有何反应?”赵广眼眸中精光一闪,追问道。 “孙述军还在宜城外围江面,目前滞留不进不退,具体情况不得而知?”李球应答道。 赵广长身站起,手按青釭剑,沉声道:“传令下去,速战速决先破孙震,再往猇亭迎战孙述,连战连捷之后,我们与陆幼节一决雌雄。”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孙震、孙述之流,实在激不起赵广什么兴趣。 这一次要不是想伺机诱吴军入包围圈,赵广才不耐与孙震、孙述周旋这么久。 但现在,吴军内部出现分歧,孙述哪里是陆抗的对手,陆抗复职之后,以他的能力,掌握荆州吴军的指挥权是分分钟的事情。 可以说,陆抗的人还没到宜都,就已经不轻意的破坏了赵广的计划。 得到赵广的命令,汉军上下高呼酣战,各部争先恐后,朝着正不知所措的吴军战船扑了过去。 远程不是对手,近战吴军更不是汉军的对手。 两支舰队一撞弦,战事就呈一面倒的态势,仅仅半个时辰的功夫,吴军先锋孙震就在乘坐走舸逃亡途中遇船翻覆溺水而亡。 残余吴军战船二十余艘在蔡济的指挥下,一路向东溃退,沿途又遭到张微的攻击,折损战船接近一半,到了猇亭外围时,罗尚又杀将而出,蔡济这回再无力摆脱,最后只得下令投降。 至此,吴军先头部队,战船四十余艘、将卒五千众被丧送的干干净净。 第二百六十八章 云梦大泽争夺战 宜都。 吴军荆西大本营。 陆抗端坐在阁邸议事厅的中央,左右吴军将领云集,江陵督张咸在左,宜都太守吾彦在右,接着便是陆晏、陆景、陆玄等诸兄弟。 李球得到的消息已经滞后,事实上,陆抗已经到了宜都。 吴国荆州防线倾注了陆家二代人的心血,从陆逊开始到陆抗,陆家的影响力已经渗透到了军政两个方面。 孙震兵败、蔡济被俘的消息刚刚送到。 吴军上下一个个脸色难得的紧,而更让他们不忿的还有,孙述滞留在江面上也不交出兵权,也不发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镇西大将军,孙述太狂妄了,明知赵广那阎王已经到了西陵,还想要西进,这是把全军将士往火坑里推呀,你可不能不管?”张咸叹息一声,神情颇为疲惫。 陆抗回转吴郡之时,曾将军队交给副手江陵督张咸的手里,可惜张咸虽然资历够老,但却还是敌不过孙述的权势。 陆抗脸颊消瘦,露出不正常的晕红,在连续的咳了好几声后,才始平缓下来,瞧着父亲苍白灰败的脸色,陆氏兄弟脸上担忧之色尽显。 “士仁,你持我的书信往江中一趟,交给镇南将军滕修,就说大吴需要他的支持。”陆抗拿起一封书信,交到陆景的手里吩咐道。 滕修,字显先,与陆抗相交莫逆,也是目前孙述军中威望最高的吴国将帅,如果能得到他的支持,陆抗复夺吴军指挥权将顺利的多。 陆景急急领令而去。 陆抗扫视众将,见众人皆是忧惧之色,遂勉力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赵广不过二、三万众,汝等又何需多惧?” 张咸、吾彦等人见陆抗似乎胸有成竹,一颗悬着的心才始定了下来。 陆抗确实是吴国的定海神针,他的身影在宜都一出现,就迅速的将孙震兵败的不利影响给消弥了过去。 —— 赵广吃掉孙震先锋一部,立马率军顺江而下,径取进退不能的孙述。 这一策略如果实现,吴国在荆州的水军将失去机动能力,接下来赵广就可以和晋国灭吴一样,一座城一座城的平推过去,直到攻下建业。 但这只是赵广理想中的战局推演变化。 陆抗还没有去世,丁奉虽然按历史记载是死于这一年,但谁又知道,这老而弥坚的吴国廉颇会不会再坚持上一年。 宜都西,江心。 孙述在楼船上喝的烂醉,摇摇晃晃的不省人事。 张咸等人猜测孙述滞留江中不进不退,似有什么图谋,其实真是高看了这位仁兄,靠着拍马屁上位的孙述在兄弟孙震兵败之后,已经吓破了胆子。 荆州姓孙的领兵将领,共有四位:孙秀、孙歆、孙述、孙震。 孙秀是孙坚第四子孙匡的孙子,也是孙权的侄孙,前不久因受到孙皓猜忌而投魏,相比其他三位,孙秀的能力要强上不少。 孙歆、孙述、孙震是三兄弟,也是三大草包,在历史上,他们哥几个投降逃跑第一名,坚守死战不可能。 滕修从陆景处接到陆抗书信,本就对孙述反感的他立即行动起来。 在召集了张象、伍延等吴军将领商议之后,滕修一不做二不休,下令将醉倒的孙述缚在一艘走舸上,然后靠着浅滩插上旗帜。 旗上书写:吴荆州大都督孙。 与此同时,在滕修的率领下,吴军主力二万余众急向宜都方向撤退而去。 等到赵广杀到吴军驻地时,却只见到一艘吴军走舸上,一员敌将赤着上身,如孤胆英雄一样,正朝着迎面而来的汉军舰队大喊大叫。 “这是孙述?他在叫什么?”赵广问刚刚从南岸返回的周处。孙述的口音属于吴地方言,赵广离的稍远,也听不真切孙述在叫嚷何话。 周处分舰队沉没,一路急急从五溪蛮居住地回到西陵,却不想汉吴之间第一轮战事已经结束,周处顿感失落之极。 这孙震、孙述均是草包,怎么就不多坚持一会。 正在自怨自叹的周处猛听到赵广发问,也没多作思考,遂泄愤怒道:“大将军,他要与你单挑决战?” “子隐,你去撞沉了那艘走舸,省的留着碍眼。”赵广冷笑一声,对周处下令道。 单挑?这孙述也真看得起自己。 都打成光杆司令了,竟还这么嚣张,真是不知所谓。 周处兴奋的领了将令,急乘着战船向孙述的走舸而去,他还真没想到,这大战将息,还有斩杀吴国大将的大好机会留给自己。 孙述并不知道,自己乞求投降的叫喊会引来一场灭顶之灾。 他的心里,只是在一边痛骂滕修落井下石,一边怨恨陆抗这老不死的怎么又回来了。 “吱.......!咕咚!” 令人牙酸的木料撞击声响起,被撕裂的船体开始进水,然后迅速的下沉。 孙述瞪着无助的眼神,瞧着对面战船上周处的身影,再无力喊出救命两个字。 落在别人手里,或许还能活命。 落到周处手里,那他孙述怎么求饶也是无用。 —— 汉军乘胜东进! 吴军在陆抗的指挥下,放弃宜都城,向江陵、乐乡一线退守。 陆抗此举主要是为了整合和聚拢吴军的力量,在孙震所部失利之后,滕修虽然弃了孙述,带出了吴军主力,但很明显,其中孙述的残部,并不能马上投入到战场上。 士气极为低落的这部吴军,若是强行拉上战场,极有可能临阵哗变,而最好的结果,就是先行打散整编。 相比江面不够开阔的宜都,江陵、乐乡一带是云梦泽所在,这里地势低洼,水泽密布,吴军在此如鱼得水,而汉军如果进入,则极有可能陷入迷沼之中,无法寻找到正确的行军路线。 不争一城一地的得失,这一战术思想,并不是太祖发明,古之名将皆奉之为军事作战的战略。 兵力上不占优势,陆抗遂有意利用有利地形作战。 汉军可以在西陵预设战场,吴军在江陵也同样如此。 云梦大泽的争夺战,也将汉、吴之间的大规模水战推向最高潮,龙骨战船技能刚刚升到lv3级的赵广,也将迎来平定南方的最重要一役。 第二百六十九章 天命在汉不在吴 吴军退守江陵。 陆抗一边下令修筑围堵、加固城垣,一边整修水寨,打造战船,为控制云梦泽水道而作着准备。 “赵广要宜都,给他就是!” “有道是骄兵必败,我就不相信,赵元忠会忍得住,不来咬江陵这个诱饵。”陆抗当着张咸、吾彦、滕修等亲信将领,解释起他下令弃守宜都等地的目的。 滕修担忧的看了看陆抗脸上不正常的红潮,道:“大将军,万一汉军不攻我江陵,而南攻乐乡、零陵等地,我等又如何应对?” 陆抗苦笑了一声,道:“显先,你觉得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大吴已经不是以前的大吴,而新汉也不是以前的蜀汉,你我之能,保住江陵一隅不失,已是人力之极限,若那赵元忠看破了吾之部署,那只能说是天命在汉不在吴。” 陆抗所说的天命。 不仅仅是国家的命运,还有他自己的性命。 病情日渐沉重的他,已经无力长久的与赵广相峙下去。 当年,年轻的陆逊可以和年迈的刘备拖延战事,而现在情形反了过来,赵广比陆抗要年轻许多,身体上也更胜一筹。 —— 陆抗主动弃守重镇宜都(夷道)。 这倒颇有些出乎赵广的意料之外。 当年陆逊守荆州时,就算面对名声极大的刘备、面对蜀汉号称二十余万大军的压境,受命于危难之中的陆逊,始终坚守在夷道没有放弃。 有这一层缘由在,赵广本以为,陆抗不会那么决然,说放弃宜都就放弃宜都。不过,既然陆抗有意回收,赵广也就不客气的将宜都占据了过来。 步步为营,逐城蚕食。 赵广在西陵之战前,就定下过对荆州的策略,现在当然也不会改变。 西陵在两年前拿下之后,赵广就见好就收了,这一次靠着孙述这个败家子,汉军占领宜都,如果接下来能再占领公安、乐乡等地,那赵广就颇为满意了。 有了宜都之后,汉国在荆州西部就有了两座大城,可以互为倚角,而更重要的是,宜都、西陵一前一后,宜都正好挡在西陵的前面。 这种地理条件,对目前在荆州地区存在感不强的汉国来说,是最为有利的。 况且,孙皓虽然是和刘禅一个级别的末代君主,但吴国陆抗、丁奉这些个老将、老臣还健在,冒然决战不是好的应对措施,最佳的方法就是:慢和等。 慢就是指小步前进,稳扎稳打占城池。 等就是等丁、陆二人去世,吴国无真正大将时,再举兵征讨。 赵广一点也不急。 他有的是时间和精力。 如果历史没有记错的话,在施绩死后,丁奉就是下一个,再往后就是陆抗,陆抗之后,吴国再无名将矣! 宜都城内,阁署。 刚刚进城的赵广召集参军司、众将领商讨下一步荆州战略。 相比兴高采烈打了胜仗的周处、罗尚、张微等人,南参军司一应属官脸色都不太好看,就连他们的老大李球也是一样。 李球从江油关开始就跟着赵广了,自认为大风大浪经历了不少,却不想今日被陆抗瞒天过海摆了一道。 “大将军,吴军退守江陵,修城垣围堵、立水寨重兵守御云梦泽水道,我军要是攻打,必须先破水寨,但水寨又有城中之敌护持,属下无能,实想不出破敌之策。” 李球一边说着,一边无奈的摇了摇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尽是失落。 陆抗主动退守。 从战术角度来讲,就是准备在江陵城下效仿当年曹仁坚守的策略,消耗汉军的有生力量,从而为逆转不利局面而创造可能。 一步失算,步步落后。 陆抗主动的这一退,让李球一下子找不到了突破吴军防御的方向。 赵广对此倒是不以为意。 李球这是不清楚陆抗的厉害,若是他没有穿越过来的话,陆抗和羊祜就是这个时代最为杰出的一对双子星,南参军司在他身上吃点苦头没什么。 “江陵的对面,是公安城,我们攻打那里如何?”赵广沉吟了一阵,用统帅千军技能在荆西、荆南来回的谋算后,终于发现了吴军布防上的一个破绽。 李球一怔:“公安,此城早已被废弃,占之又有何用?” 赵广摆了摆手,快步摊开帛图,解答道:“公安此城,乃先帝未取益州之前,驻节之地,于我大汉来说,意义非同寻常。” 宜都往东,公安和江陵一南一北,夹持着江水滔滔。 公安这座城,对刘备、诸葛亮等人来说,有特别的意义,因为它是刘备未取益州之前,向孙权暂借荆州南郡时留驻的地方。 汉军如果能够再进一步拿下公安,也算是对刘备当年兵败有了一个交待。 至于江陵是否要一并攻下,赵广暂时还没有那么大的奢望,当年东吴的大都督周瑜为了打下此城,围攻城池大半年之久,结果还落了个中箭伤身死的下场。 听赵广说到这里,一直不曾出声的李遗插言道:“大将军,我大汉若据有公安,可借先帝之名头,屯田围垦、经商开埠,招募荆南四郡之夷民。假以时日,更可席卷荆南四郡,而吴国虽有江陵坚城,背后却是魏国的襄阳,向北发展不得。此消彼长,我大汉在荆州复起矣。” 李遗不愧是经营南中的治政之才,这几句话一点明,让汉军众将、官员一个个恍然大悟起来。 其实,李遗之所以反应快,还有另外一点,他是关羽的女婿。 关羽失荆州,第一步就是因公安被吴军占领,蜀汉荆州军的大本营失陷,以致于刚刚水淹七军打了胜仗的关羽军士气大降。 赵广赞许的朝李遗点了点头,道:“江陵扼荆州之咽喉,其重要性不可估量,不过,现在我们大汉已占关中、弘农、河东、并州诸地,北上的道路并不只是走襄阳这一条。荆南的武陵、零陵、长沙、桂阳四郡,昔日皆为先帝开拓之故土,如今就在眼前,吾等若不收复,他日回转成都,又有何颜面到惠陵祭拜。” 赵广这么一说,汉军诸将个个默然。 他们中间许多人的祖上,或是追随刘备一路从北方征战到南方的元从,或是在荆州时跟着刘备入蜀的官员,对于蜀汉这一位白手起家的皇叔,有着不一样的崇敬之情。 第二百七十章 赵广vs陆抗 赵广vs陆抗。 汉、吴两军主帅刚一碰上,又是一番斗智斗勇。 对于陆抗这样的智将来说,打仗打的是脑子,而不是力气。 一场战役的胜败,早在上阵拼杀之前就已经料定,结果皆在他的谋算之中。 从第一阶段的情况来看,汉军取得了对吴军的初胜,又占据了原属于吴国的宜都,看上去战果还是不错的。 不过,吴国的败仗不是陆抗打的,他只是中途接手,真正的败因是孙述那个败家子。 江陵一时难以攻下。 赵广遂决定先取南岸的公安、乐乡两城,以稳固汉军在荆州的根基。 至于荆南四郡要不要一并拿下来,赵广心中还有迟疑,不为别的,只是心里觉得陆抗不会这么好商量。 撤守宜都,还可以算到孙述头上。 不战而放弃长沙等四郡,恐怕孙皓就算再大度,也容不得陆抗如此妄为。 可是,陆抗现在偏偏主动放弃了,他的依仗是什么? 在未找到答案之前,赵广决定先稳一稳,以免中了陆抗的圈套。 其实,陆抗要是知道赵广会这么多想,心中一定骂个不停,一家人知一家事,陆抗的身体已经撑不了了,这一点孙皓已经知道。 一个行将就死的陆抗,孙皓当然不用惧怕。 这次起复陆抗,他是孙皓想着在陆抗死之前,再利用一把,以免陆抗真的病死了,一身本领再无施展的可能。 —— 且不提赵广、陆抗各有什么想法。 说领了赵广将令,率一支偏师进攻乐乡的周处、罗尚,二将在上一次对孙震的战事中,空领了个先锋,却没捞到多少好处,心中郁闷的不行。 周处好歹还捡了个漏,溺亡了孙述,罗尚则几乎没有什么收获,俘获的吴军战船也多以走舸为主,艨艟大舰皆被滕修带回了江陵。 这一次打乐乡,吴国的守将孙歆,正是孙述、孙震的同胞兄弟,罗尚一路之上心中窃喜,三孙之中,总算有一个能撞到自己手里。 求战心急的罗尚甩开周处,冲在最前面,等罗尚的一千兵卒行至宜都与公安之间的沙碛时,迎头撞上孙歆前来探听虚实,两军遭遇双方皆是求战心急,立时混战成了一团。 沙碛顾名思义,就是沼泽地、滩涂。 这样的地形条件,对于习惯了云梦泽一带潮湿气候的吴军来说,并没有什么不适应,相比而言,罗尚的汉军习惯了山地作战,很不适应连拔脚都费劲的沼泽地。 孙歆此时还未得知孙述、孙震已亡,忧心两兄弟生死的他,发挥出了平时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实力,罗尚稍有些轻敌,又兼对沙碛作战不甚熟悉,倒被孙歆一个反击围困碛中动弹不得。 孙歆见围住一员旗号是“罗”的汉将,以为逮住了汉国左将军罗宪,心中万分高兴,兴奋之下亲率兵卒压了上去,再也顾不得探寻是否还有汉军跟进。 仅一刻的功夫,罗尚所部就折了三百余众,这些还都是跟着罗宪多年的老卒,让罗尚心痛不已。 好在罗尚年轻,斗志上并不输于孙歆,在被围垓碛之后,罗尚亲自带领部曲左冲右突,杀的满身血迹斑斑。 随后跟进的周处听到前方嘶杀之声,心中立知不妙,连忙急赶过来。 “孙歆,且看某家是谁?” 一声大喝在孙歆的身后响起,周处终于在关键时候杀到。 孙歆扭头一见是斩蛟恶汉周处,心中已是惧了几分,再见被围的罗尚也有透出重围的意思,孙歆心知今日已是不能。 伏袭不成,反被追杀的孙歆沿江而逃。 孙歆运气比那两个兄弟要好,刚刚跑出不远,正遇上巡江的吴将伍延、张象,二人见孙歆被追的紧,连忙一顿箭雨将周处、罗尚逼退。 吴军舟楫优势明显,周处、罗尚前不久都吃过苦头,自不敢与之水战。 孙歆人是逃了。 乐乡却是跑不了,周、罗二人收拾战场,俘虏残兵,治疗伤患,好是一番忙碌。 吃了这一回苦头,罗尚再也不再冒进,老老实实的与周处并肩行进。 已接近空城一座的乐乡被汉军一举拿下。 赵广有乐乡粮仓在手,一时也无意再向南扩张,乐乡再往东即是云梦泽洞庭湖,那里不仅有水寇,而且还是吴军楼船的天下。 汉军要想东进,必须先打造好楼船才行。 否则的话,走舸到了波浪滔天的大湖之中,不需吴军进攻,可能一个大浪就打翻了。 —— 汉建隆六年(公元271年)九月。 赵广以宜都为根基,在长江南岸原公安城的废墟上督造新城。 经过一番商议之后,李遗自告奋勇领了公安太守的职务,原蜀汉邵陵太守习珍的侄子习隆被赵广任命为乐乡督。 这两个职务都偏向于内政治理方面,李遗的任命除了他自己请令外,还有公安等地的乡老乞求缘故。 关羽虽然兵败身死,但当初跟随他北伐的荆州子弟一大部分都回了故土,现在他们已经渐渐老去,子孙辈也已成年。 而人老了之后,往往会感怀过往。 抛弃关君侯回转家乡,让这些关羽军老卒心中的愧疚与日俱增,他们现在能想到的,就是有生之年,了解当年的恩怨。 四乡诸夷闻知汉军在数年之后,又再度在荆州立足,不少亲近蜀汉的溪蛮也开始从武陵山下来,其中也有五溪蛮的旧部。 面对赵广在宜都、公安的屯田垦荒,陆抗数次遣了吴军小股部队从北岸登上江南,进行破坏奇袭,赵广自然也不甘示弱,汉、吴两军小规模交锋不断。 等到建隆六年十二月,被视为擎天一柱的老将丁奉在淮南前线病逝,顿失依靠的江淮吴军面对晋国州泰、石苞等大将的进攻,屡屡败绩。 吴国方面终于支撑不住,江陵孤悬于荆西,水路运输的粮秣、辎重消耗太大,吴国的国力不足以支持对汉、晋两线作战。 七年元月。 孙皓以薛莹为使,来到公安,求见赵广,请求汉、吴两国停战,按吴国方面的说法,公安是汉昭烈帝刘备的驻节地,吴国这一次出于汉吴结盟友好的原因,决定将公安归还给汉国方面。 人要脸,树要皮。 孙皓为了面子,也是苦心惮虑,想出了这么一个还算说的过去的理由。 第二百七十一章 还未成年的祖逖 孙皓认输服软。 这孙子属于典型的欺软怕硬的那种。 在吴国当皇帝时,残暴的不得了,杀人就像吃饭一样随便,等吴国被灭后,孙皓又变得极为的恭顺,就好像以前杀人的不是他一样。 薛莹从建业直奔公安,向赵广递上孙皓停战和议的条件,赵广见孙皓倒也诚恳,没有搞什么小动作,也就应允了下来。 打仗虽然能占地盘,但一味的打下地盘不治理,那也不能持久。 打一城治一城。 目前,汉军兵力不足,继续进攻也力有不逮,赵广也就没有再穷追猛打。 事有两面。 相比刘备当年倾蜀汉全国之力攻打荆州,赵广的魄力确实不如,但有一点,刘备也不如赵广,那就是稳当。 刘备在夷陵之战时,还抱着前三国诸侯争霸的思路,力求一战而定乾坤,而实际上,在三国鼎立局面基本形成后,小规模的蚕食战略,才是国与国之间战事的基本模式。 在公安督造新城的这段时间,赵广的主要精力放在了两个地方。 第一是修建船坞。相比武力值94、百鸟朝凤枪满级、七探盘蛇枪也达到了5级以上的骑战本领,水战相对来说是赵广的短板。 好在赵广停留在荆州的这段时间,龙骨战船的技能终于升到了4级,这也给了赵广在江河与吴军争雄的信心。 巨鲸号在长江上游的江面上,作战表现很是不错,但到了云梦大泽中,艨艟舰的吨位完全不够看,没有高大的楼船,汉军水师只能靠着岸边行驶。 而吴军因为有楼船作为主舰,在云梦泽中穿行无碍,这一点差距只能靠建船坞、造楼船、艨艟,练水军一点点的弥补。 与吴国和议之后,赵广留罗宪、张翼、周处三将分别驻守西陵、宜都和公安,并嘱咐罗宪在遇到陆抗挑衅时以稳为主,不得轻启战端。 罗宪对赵广这番叮嘱颇为不解,不过随后赵广就以薛莹投靠汉国透露为由,将陆抗病重不久于人世之言告诉了罗宪等人。 薛莹是吴国的使者,赵广所说他有意相投,倒真不是胡编,薛莹确实是提出了投汉的意思,这里面主要的原因是薛莹几年前无端牵扯进了何定一案,被孙皓流放到了交州。 虽然孙皓后来见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又将薛莹大赦放回重用,但面对汉、吴强弱对比的国力,面对赵广大度宽宏的气度,再瞧瞧孙皓暴虐杀戮的作派,薛莹心中不禁有了计较。 在赵广的一番安抚下,薛莹回转了建业,当起了汉国的暗间。 战场上立功,他们这些耍笔杆子、嘴皮子的没有这个本领,但回到吴国朝堂上,薛莹可以打探到赵广最为需要的情报。 比如这一次陆抗的突然起复,要是有薛莹事先通风报信,汉军的前进步伐不会只有宜都、公安这区区几个地方。 —— 荆州战事暂告一段落。 赵广也要忙着回转成都,和留在那里的诸葛婉会合,这一场新婚旅行整整持续了近一年时间,也算是绝无仅有了。 幸亏诸葛婉性情温顺,要是换了张星彩,那早就很干脆的回转长安去了,老娘事情多的是,没闲功夫在成都痴等一个臭男人。 娶妻关键是要选合适的。 有些女人,看上去真心不错,精明强干,里里外外一把好手,但就是不适合当妻子。 这是赵广在穿越前总结的经验。 所以,张星彩这样的女强人,互取所需就好,不必强求一个名份,两情相悦的方式有很多种,如赵广和张星彩这样的,也不在少数。 —— 就在汉、吴交锋于荆州的这段时间里,天下大事也是风云变幻,令人莫能猜测。 但从总体的态势来看,内外交困的晋国已经越来越无法掌控北中国的形势。 在黄河以南,晋、魏之间在河南地的争夺已经接近白热化。 其中许昌战事尤为激烈,晋国方面几易其将,形势仍然不乐观,在几经周折之后,司马炎力排众议,启用太原王浚为东中郎将,镇守许昌。 王浚是王沈的私生子,其人军事才能出众,后来与刘琨并称,许昌局势由此稳定下来。 同时,由于汉吴战事激烈,吴国自顾不暇,曹昙只能依靠荆州北部、南阳、汝南一带的有限地盘与晋国拼斗。 在久攻许昌不下的情况下,谋士崔平向曹昙提议,遣使远道北上,与幽燕一带的刘渊匈奴诸部联合,南北共击司马炎。 这一策略参考了当年袁绍在北、刘表在南,曹操居中的局势,可以说是官渡之战的翻版,曹昙本来就性格偏激,听到崔平联胡之策,也未多加思考就遣了崔平北上。 崔平出身清河崔氏,与刘渊手底下的崔游同族,两人之间早有书信来往,而实际上,崔平投魏也是刘渊所驱使。 燕山山脉一带的牧场,并不能完全满足匈奴五部、还有宇文部落的胃口,向幽州一带进攻,占领晋国的北方疆土是刘渊效仿赵广蚕食策略的第一步。 司马炎这段时间正忙着迁都开封事宜,晋国朝中的重要官员,也因为政见不一而内斗不休,对北方的情况并未多加关注。 等到上谷郡、渔阳郡胡虏入侵的消息传回时,幽燕一带被诸胡侵袭已不可收拾。 二月初,上谷太守祖武在与匈奴左部的一场遭遇战阵亡,上谷全境陷落。 二月中,渔阳郡蓟县一带,晋国征虏中朗将严询与刘渊、宇文莫圭交锋,两军参战骑兵约计万余众,在平原地带大战,严询因缺少支援,力战不支无奈败退,渔阳郡也落入到了刘渊的手里。 幽州最重要的两郡失陷之后,位于更北方的右北平不战而降,幽州大族面对诸胡入侵的局势,或不甚诸胡洗掠向南逃亡,或干脆弃了晋国投降了刘渊。 在南奔的士族之中,范阳祖氏由于祖武阵亡于任上,祖该、祖纳带着刚刚六岁的祖逖、二岁的祖约也不得不向南方而来。 历史上,祖氏兄弟到了洛阳,祖纳投靠了平北将军王乂,并被辟为从事中郎,在随后的五胡乱华时代,成长起来的祖逖中流击楫,孤军北伐,扫荡胡尘,成为汉人的民族英雄。 这一次,由于河内郡被新汉占据,祖家南迁的途中首先到了汉国的治下,祖纳在观察到汉国不同于晋国的科举制选拔人才方式后,遂决定留在河内暂时安居下来。 第二百七十二章 人生自古谁无死 新婚燕尔,怎么可能不相互挂念。 赵广前世是个黄金单身汉,女人是啥不甚清楚,这一世虽然肩负重任,又经常戎马控惚,但也有所得。 张星彩、诸葛婉两个不同脾气性情女子的青睐,也让赵广倍加珍惜。 有女人和没女人的滋味,是真的不一样。 在成都与诸葛婉会合之后,赵广取金牛道、走剑门、阳平关北上汉中,这一路上山峦重叠,流水不歇,景色甚是秀丽。 每经过一处,赵广心中就不觉感慨万千。 且不说沓中苦战的艰难,单讲江油关成军北伐以来,汉中、关中的每一寸土地,都是汉军将士流血流汗从对手那里夺回来了。 就如在剑阁、葭萌关,还有廖化的衣冠冢,在汉中的定军山,也有赵广带着新汉孤军与魏军激战的碑文。 当年汉水畔决定北伐成败的关键一役,赵广迄今还清楚的记得,蜀汉老将柳隐威风凛凛,须发苍眉请令出战,一刀阵斩魏将师纂的情景。 如今,老将军实现了他的诺言,在蒲阪渡抵抗胡虏的战事中英勇阵亡,而他的事迹却还在定军山一带百姓中传扬。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丞相千古、黄、柳两位老将军千古、大汉众将士千古!大汉长存,此迹不朽!” 在祭扫罢天荡山、定军山古战场的归途中,赵广不由的感叹起了文天祥的这一句名言。 诸葛婉陪在赵广的身畔,娇弱的身体紧紧的靠在宽阔的肩膀上,感受着强烈的心跳声,一颗心也跟着揪紧了起来。 “夫君!”诸葛婉低呼一声,俏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赵广回过神来,轻拍了下诸葛婉的肩头,安慰道:“让婉儿担心了,不妨事。我也只是感叹这大汉立国不易、重生不易罢了。” 赵广再一次回首,眺望天荡山山腰的诸葛亮祭扫处良久,半响后说道:“走吧,前行的路上,丞相他们还在看着我呢!” 苍山无语,山河呜咽。 在一连串的胜利背后,是一个又一个大汉将士悲壮又不屈的身影。 前有诸葛亮、黄忠,后有廖化、柳隐.........,更有长眠在这一片葱绿山水间的汉军无名将士,他们的事迹不会被遗忘,他们的传奇也会激励大汉的年轻人接力前行! 汉建隆六年(公元271年)九、十月间。 赵广领着亲兵营继续东行,经新城三郡与寇林见了一面,叮嘱加强谷城一带防御,随后从武关道入关中。 潼关十二连城。 由弘农郡至长安必经之路。 关中沿渭水的道上,驿馆接二连三的建成,这里已经处于汉国的腹地,随着大汉军队不断的开疆拓土,关中百姓的自信心也与日俱增。 这北归长安的一路,赵广行进的速度并不快,这是他和汉国朝堂商议之后,有意为之的动作。 长安现在很不太平。 这倒不是说有敌人军队打过来了,而是因为长安已经处于舆论的风暴眼上。 自开年以来,姜维、傅佥、文鸯等驻守北方的将领,连续的送来晋国幽燕一带胡虏大举入侵的战报。 本来这也不关赵广这边什么事情,但事情虽然发生在晋国境内,众多家园被毁的流民却纷纷从晋国涌到汉国。 流民的大量涌入,给汉国北方的局势带来了新的动荡。 北地多健儿,能够不屈服于胡虏,带着家族南迁的,不乏英雄豪杰之士。 他们中间的许多人,和祖纳、祖逖他们一样,在见识了汉国的欣欣向荣后,把收复故土的希望寄托在汉国这一边。 侨民中的有识之士,到了长安之后,即开始联络相识的汉国官员,发出自己的声音,即希望汉国马上出兵幽燕,解救被诸胡欺凌屠杀的汉人。 但同时,长安也有另外一种声音,那就是幽燕非汉国的疆土,要救那里的汉人,也是开封的晋国朝堂出兵,而不是长安这一边。 两种声音、两种舆论交织,长安成为了一个风暴眼。 赵广在等,等一个让汉国上下同仇敌忾、齐心协力的时机。 临近长安在即,诸葛婉却突然的心情低落了下来。 这几个月来,她已经习惯了有赵广在旁陪伴的日子,初历婚姻大事的小娘觉得,人生最美好的事情莫过于此。 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而回到长安,又有朝中诸事的纷扰,又有上上下下盯着,她只能将自己纯真的本来隐藏起来,当一个众人期望、温婉贤淑的大将军夫人。 这一刻,诸葛婉无比的羡慕张星彩。 我行我素,特立独行,不去顾及流言和抵毁。 可惜,诸葛婉觉得,自己真心做不到如张星彩那样。 所以,她只能盼望着这一次的旅程越长越好,走的越慢越好。 赵广对身边小娘的心思一清二楚,这不仅是明察秋毫术的功劳,还有两人朝夕相处,彼此心意相通的原因。 也罢!这到了长安,也没有像这样这么闲了。 这一时,赵广忽然起了兴趣,提议与诸葛婉扮作从北地而来的高门大族,住一次驿馆,暗访一次汉国的民生人文。 诸葛婉性情聪慧,听得赵广有这样别出心裁的建议,心知赵广想让自己开心一点,当下甚是感动不已。 两人加上亲卒随众四百余人,虽然人数上多了点,但也说得过去,这年头大门大阀出行,上千人规模的也有。 就比如一些来往西域的商贾驼队,往往好些商贾聚集一起出行,包括他们的护从在内,有时人数也要五百余众。 赵广一行在十二连城驿馆歇息下来,两人按照平素的习惯早早安歇,倒不是赵广有什么别的心思,成婚日久,彼此也相熟了,不需要日日操劳。 竖日一早。 驿馆的鸡鸣三遍,赵广从床榻上起身,准备一日的晨练。 起身之际,赵广将诸葛婉身上的被子盖好,这小娘别的都好,就是睡觉极不老实,每每不是卷了被子,就是人横了过来,再不就是手臂环着赵广死不松开。 不过,每想起前世孤衾独寒的日子,赵广倒也觉得,这等无缝对接也是一种幸福。 待赵广到了驿馆院内。 已有一个小小少年在闻鸡起舞,一招一式有模有样,倒让赵广很是惊奇。 第二百七十三章 大弟子祖逖 因接待大型商队的缘故,驿馆的场地四四方方,看上去很是空旷。 “百鸟朝凤!”一声稚嫩的呼喝声响起。 赵广听到自家枪法熟悉的名字,不由的寻声看去。 只见黎明前的一抹亮色中,一个短褐打扮的小少年正在练武,手中一杆桑木短枪呼呼带风,气势很是不错。 按赵广本来的意思,这驿馆暂歇也是安慰一下有些失落的诸葛婉,并不想多生事端。 不过,眼前这六、七岁的少年长的虎头虎脑,练的又是赵家枪法,看刚才的架式很是不错,这倒让赵广有了攀谈一番的兴趣。 “嗯,这百鸟朝凤枪使的力道不差,不过,招式却是用老了,且看我来!”赵广一边笑道,一边将龙胆亮银枪持在手中。 “呼!” “呼呼!” 风声挂起,枪影疾动,赵广遂在小少年面前,将百鸟朝凤枪关键的三式给练了一遍。 小少年刚才已经练的满头大汗,此时却是圆睁着双目,一眨不眨的盯着赵广的一招一式,稚嫩的脸庞上俱是羡慕之色。 “弟子范阳祖逖,恳请恩师传授枪术!”少年兴奋的叫喊一声,朝着刚刚收势的赵广卟嗵跪下。 赵广心头一惊,这稚子少年倒是聪明,知晓非亲非故,要是一板一眼请求赵广传授枪术难度甚大,直接就自称弟子了。 而更让赵广震惊的还是这少年的名字:祖逖。 在中国的历史上,被一致公认、称为民族英雄的人物不多,祖逖闻鸡起舞,击楫中流是最为悲壮的一段历史。 “弟子范阳祖逖,恳请恩师传授枪术!”少年见赵广没有应声,又叫喊了一声。 “逖弟,你也不问问长者何人,就这般强行拜师,祖家的礼仪何在?”未等赵广回答,从驿馆的客舍,出来一个方脸阔眉的青年。 听他说话的语气,估计是祖逖的长兄祖该。 小祖逖见兄长喝斥自己,只得不情愿的站起身来,他本想着先下手为强,凭自己小儿的无赖在赵广跟前卖一个好,却不想被祖该撞个正着。 赵广瞧着祖逖不甘心的模样,心中倒是喜欢起来,收一个民族英雄为弟子,这也是值得大书特书的好事。 说不定以后的史书上,在讲到祖逖时,还会带上一句:赵某某是其恩师。 “祖逖,汝父可是上谷太守祖武?”赵广问道。虽然少年自称是祖逖,但万一是同名同姓,那就是乌龙事件了。 祖该听到赵广说出父亲名字,心知遇见了汉国重要人物,连忙上前道:“使君明见,家父生前正是晋国的上谷太守,前不久因胡虏入寇而战死!” 得到祖该的确认后,赵广终于肯定,面前的小少年正是祖逖。 “祖逖,你要拜师学习枪术,倒也不难。不过,你可知晓,我又是何人?”赵广哈哈一笑,扶起还跪在一旁的祖逖。 “大将军........。”正说话间,驿馆的驿丞跑了过来,见到赵广之后,连忙上前见礼。 这驿丞是汉军中的老卒,从江油关一路跟着赵广转战,参加过固原大战,后来因身体残疾才始从军中退了下来。 被人识破真实身份,本想逗一逗小祖逖的赵广只得无奈的摇头。 祖逖听到自己强求来的恩师竟然是大将军赵广,天不怕地不怕的小脸终于出现了惧色,赵阎王的名头在晋国已经家喻户晓,达到了小儿止啼的地步。 祖逖虽然不信赵广杀人如麻的事迹,但从赵广身上隐隐传来的杀气,还是让他感到了丝丝寒意。 “既拜我为师,那就先收拾一番,等会和我一起回转长安,见过大人。”赵广淡淡一笑,牵过祖逖粗糙的小手。 祖逖自投罗网而来,让赵广不由得心花怒放,这年头师傅不是随便拜的,师徒相当于父子关系,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比父子还要更加的关系牢靠。 因为父子还可能因为意见不一,分属不同阵营,而师徒则是一脉相承,见解有延续,学说有继承,弟子以师为荣,师以弟子为耀。 收了祖逖为徒,赵广心情大好。 虽然儿子还不知在哪里?但有了徒弟祖逖,也是后继有人了。 从历史上祖逖的为人来看,这个人值得信赖和托付,赵广不用担心他有什么不忠不义的行为,而唯一需要提醒小祖逖的一点,就是恩义在心中,愚忠不是忠。 长安。 久已不见,秋后的城池被笼上了一层金黄色,本来属于城外的灞桥,如今随着城池的外扩,渐渐的成为了热闹的集市。 瞧见“大将军赵”的旗帜,长安的百姓纷纷欢呼起来,对于他们来说,赵广这个名字不是什么阎王,而是带给他们和平和安宁的保护神。 祖逖已经被诸葛婉带到了辇车上,小家伙一口一个师娘,叫得诸葛婉面露娇羞又喜不自禁。 祖该、祖纳没有祖逖那样的运气,不过他们也借着祖逖的关系,跟着赵广的队伍一起向长安而来。 在长安他们还要参加秋季的科举,为出仕汉国而做好准备。 至于更小一些的祖约,则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熊孩子,这一路上的景致已经让他目不暇接了,而灞桥上叫卖的吃食更让祖约口水流的哗哗。 苏愉、诸葛绪、黄崇等汉国重臣已经早早的等在城门口,他们等候赵广回归已有好几个时辰。 在没有赵广的时日里,这几个重臣身上的担子不轻,就连最为年轻的黄崇,两鬓都已结了微霜,苏愉、诸葛绪就更不用说了。 “大将军,你可算回来了,要是再不见你的身影,这长安我也不想呆了。”苏愉见到赵广的影子,忙不迭的抱怨道。 这些日子来,幽燕侨民在长安闹腾的太厉害,而苏愉因为先祖是苏武的缘故,跑到他府上的侨民士族最多。 在他们想来,有苏武在北海牧羊的典故,苏家在抗击胡虏上立场坚定,也肯定会支持收复失地、驱逐胡虏的主张。 “辛苦各位了!刘渊等匈奴诸胡在幽燕的洗掠行径,我已知晓,明日一早朝议,大汉将重点讨论是否出兵北境诸事。”赵广朝苏愉一拱手,回答道。 第二百七十四章 驱胡破虏 汉建隆六年(公元271年)十二月一日。 大将军赵广回转长安之后,提议在未央宫召开重要军事会议,新汉在朝重要官员、将领齐聚一殿,商议出兵幽州、冀州方略。 因路途遥远未能到会的重将、重臣,如姜维、傅佥、文鸯等人,也纷纷派出了驻长安的下属或部将,代替自己与会。 这一场军议,从一开始就呈现出针锋相对、两种观点对峙的局面。 究竟是征讨破虏,救汉人于水火?还是事不关已、高高挂起? 由于地缘、血缘、家世、见识等方方面面的原因,汉国朝堂上关于是否北征的争论一直不歇,而赵广的回归,也让争执达到了最顶点。 “大将军,参军司以为,我大汉远征并不明智,原因如下:我军要出兵幽冀两州,可以选择的路线主要有两条:其一是从井径翻越太行群山,过邯郸、常山北上,进入上谷、渔阳、范阳诸郡;其二是从河内郡北上,凿穿晋国在邺城、浊水漳水一线的防御,再往北至冀州。” “这两条道路前者需要经过盗寇横行的群山,后者又必须与晋国发生冲突,以我军在河内郡的现有兵力,一但分散,将影响攻略温县的战事,于整体战事无益。” 马融一边分析,一边摇着头,对远道北征持保留态度。 北参军司主要的职责就是对胡、对晋战事,这两个对手都足够的强大,不是那么好对付,相比南参军司来说,马融的压力更大。 听到马融话有畏难,苏绍耐不住出列,道:“大将军,马参军的话,述属下不敢苟同。困难什么时候都会有,当初大将军率军出蜀中北上时,困难比现在要大的多,而结果我们都看到了,没有决死一战的勇气,又何来今日之大汉。” “苏郎中,你这是纸上谈兵,孤军深入幽冀,万一要是战事不利,数万将士陷于绝境,那我们这些人都将是大汉的罪人。”周巨跟着站了出来,向苏绍发难道。 北参军司年轻人居多,马融、周巨、杜模等官员在议事时很是团结,他们有朝气,有魄力,同时也担负着沉甸甸的压力。 一步错,步步错。 无当营全军覆没的教训就在眼前,由不得这些制定计划的参谋们不谨慎。 “你们这是畏虏如虎,胆小怕事。”诸葛尚忿然出列,质问道。 在随同蒋显出使了几次东吴、晋国之后,诸葛尚现在已成为了光禄大夫苏愉手下的重要一员,也算是成功的从武职转为了文职。 赵广聆听着两边的争执,见双方情绪激动,口不择言起来,遂重重的咳了一声,缓缓说道:“前两天,我在前来长安的途中,收了一个弟子。他的名字叫祖逖,幽州范阳郡祖家的子弟。” “晋国上谷太守祖武,你们中间有些人会认识,祖家是范阳的大族。但我今日要告诉大家的是,祖家在范阳的家业被匈奴胡人洗掠,祖家曾有人丁五百余口,现在只剩下了三、四个人,其余的人或被胡人掳去,或被杀死,祖家传承了数代的基业就这么没了。” “今天是祖家,明天可能是苏家,杜家,卫家,匈奴胡虏才不会管你传承了多少年,出过多少高官,他们只在乎能抢到多少财帛,能劫掠多少人口,他们是我们汉人不共戴天的仇敌。” “如果大家不信的话,就去我的府上,或者去灞桥驿馆,祖家的几个幸存下来的子弟就在长安,就在我们大汉的都城。” 赵广的语气沉重,祖家的悲剧是五胡十六国时代,汉人士族不可避免的灾难,传承数百年的名门望族在一夕之间覆灭,对于活着的人来说,惨痛伴随终生。 听得赵广这番话,殿中汉国众官员个个默然无语。 这一时,他们心里也开始明白,一味放任诸胡洗掠,结果只能是养虎为患,等到诸胡尾大不掉的那天,汉国也会面临胡虏的侵略。 “云中、九原的情况如何?”赵广又道,这次他提出了一个新的话题。 马融见赵广问起,稍想了想,答道:“刘渊在退出太原郡之后,和宇文莫槐结为异姓兄弟,两个匈奴遗族部落在云中、九原一带形成联盟,声势很是浩大,周围的拓跋鲜卑、段氏鲜卑均不能挡其锋芒,匈奴似有一统草原的势头。” 一统草原,吞并幽燕。 刘渊建立大匈奴帝国的心思已经昭然若竭。 “大匈奴?这刘渊难不成想学冒顿.........。”朝堂上,苏愉等老臣不由得惊呼出声,对于他们这些熟读秦汉历史的人来说,匈奴就是一个回避不了的对手。 从始皇帝遣蒙恬北上收复河套开始,匈奴和大汉相争相斗四百余年,彼此之间战事无数,一直到东汉中后期,窦宪击破北匈奴,逼其西遁欧洲,大汉才始占得上风。 “大将军,绝不能让刘渊在草原成势,要是那样的话,大汉北境将永无宁日。”刚刚从凉州回来的张轨忧心冲冲,上前谏道。 张轨的家乡在安定郡,所在的凉州又地处西北边境,河西走廊更是匈奴人焉支山牧场所在,这里的汉人曾经长时间受到匈奴的威胁。 “大将军,末将以为,匈奴是胡,鲜卑也是胡,两者之间为了争夺草原的霸主,已经水火不容,我们要想击破匈奴,可以联合鲜卑部落..........。”卫操从外交的层面,提出了联合鲜卑的主张。 汉国众臣七嘴八舌,纷纷就如何击败匈奴提出想法和意见,就连刚开始反对北征的马融、周巨等参军司官员,也参与到了讨论之中。 诸葛绪看着赵广一脸的欣慰,他这次一直没有说话,由于诸葛婉的原因,诸葛绪的态度某些时候,往往被理解为是赵广的意思。 现在众人态度明朗,诸葛绪捋着须然,出声道:“大将军,讨伐诸胡的时机已经到来,我们应当马上发布讨虏檄文,招募北地健儿,组建北伐新军,救黎民于水火,复我汉家大好河山。” 驱胡虏,救黎民,复河山。 诸葛绪这三个总结性的陈词一说出来,立时让汉国主战的官员、将领们兴奋起来。 第二百七十五章 虽远必诛 赵广关于祖家遭遇的叙述,在汉国朝堂上引发了强烈的反响。 特别是在句安、左芬、诸葛诠等博闻司官员采访了祖家四兄弟之后,祖家覆灭的经过被详细的报道了出来。 苏惠初为人母,这次没有参与采访,左芬因文采出众,被临时抽调到了博闻司。 这个因撰写《假霸王赋》而名声在外的女文青,在转了一圈之后,又重新拿起了纸笔,而这一次,左芬将笔刀刺向了匈奴诸胡。 《祖家兴亡赋》一篇感叹时世赋文出笼后,立即在长安甚至是整个关中,引起了一场声讨匈奴诸胡的舆论狂潮。 匈奴诸胡侵掠成性,又不劳而获。 他们只会破坏,而不会建设。 他们掳掠人丁,充为奴隶,生食妇幼,还将汉人女子称为“两脚羊”。 他们是天下汉人的共同敌人。 家国两个字。 在民族意识尚未觉醒之时,家的重要性往往大于国,而一个大家族的发展壮大,需要几代甚至是十几代人的努力,其中的心血付出并不比建设一个国家来得容易。 就比如苏愉、苏绍、苏惠所在的扶风苏氏,从苏武那时候传承下来,在董卓西凉兵惑乱关中时,就差一点坞堡被攻破,整个家族险遭灭顶之灾。 一些关中的大族,本来对出兵讨伐诸胡并不怎么关心,他们觉得太过遥远,又不是汉国疆土,没有必要劳师远征。 但祖家的例子很残酷的告诉他们,躲是躲不过去的,要想保全家族,只有拿起武器,与胡虏拼死一战。 “杀胡,杀胡!” 汉国上下群情激奋,声讨诸虏的浪潮此起彼伏。 在讨虏保国的有利氛围中,汉国征讨匈奴诸胡的战争机器隆隆开启。 赵广在充分征求了各方意见后,决定把进军的路线放在并州刺史部的北方五郡上面,并州刺史部的北部共有五郡:云中郡、雁门郡、定襄郡、五原郡、朔方郡。 目前,除朔方郡的部分地区被汉国占领之后,其余四郡分别被匈奴、铁弗、鲜卑等胡族据有。尤其是联系幽燕一带的雁门、定襄、云中三郡,更是已经成了刘渊匈奴五部的放牧地。 对于汉军来说,唯有打下与幽州代郡相连的雁门郡,才有可能进入到上谷、幽州的代郡一带。 汉国朝堂上下围绕这一目标,也开始了新一轮的战备动员。 北宫纯、独孤信的凉州大马已经扩充到了二千骑,他们第一个接到征召命令,在平阳之战中,正是北宫纯的重骑突袭,让刘渊的匈奴轻骑吃足了苦头,这一次出征,赵广首先就点将了这支王牌骑兵部队。 有意思的是,凉州骑兵中,出现了两个熟悉的名字,呼延衍和单征。 呼延衍在投降了汉国之后,就被遣散了部众,现在他只是作为个人参加汉军,在选拔时凭着高超的骑术入选。 独孤氏、胡氏等原先的胡族已经成为了汉国有名望的大族,这让呼延衍再一次找到了奋斗的目标:成为呼延家族的先祖。 单征的情况比呼延衍稍好一些,因为主动出城投降的缘故,他的身边还留有五十余人,这些人多是单征的兄弟近亲,这一次汉军招募勇士,单征在考虑再三之后,也决定再搏上一把。 以胡制胡,以胡击胡。 在潜移默化中,汉国开始将汉化的胡人当作自己的同族,而相比对北地人生地不熟的汉人,呼延衍、单征他们对于北方凛冽草原的情况更为熟悉,对匈奴人的骑战本领也是一清二楚。 套一个反向词语的话,呼延衍、单征他们是匈奸。 当然,为稳定起见,此次北征汉军中的大多数将士,还是根红苗正的汉人。 特别是河东、太原、西河、上郡、北地郡等地的汉人,他们饱受匈奴五部的欺凌,对匈奴强大之后会对汉人做什么,有着深深的戒惧。 太原的王氏、郭氏。 河东的卫氏、裴氏,分别派出了最有才干的子弟。 王湛这一次将仲兄王深给请了出来,相比老大王浑,王深性情沉稳,并不喜多言,但在治政和学问上的才能相当的厉害。 郭家的情况也是一样,郭统在归汉之后,已经成为凉州金城太守,凭着这一份功勋,郭统在与郭槐、郭奕等族中长辈的权力争夺中获胜。 郭统之子郭正也在参军的将校之中,郭正在历史上袭爵阳曲侯,后改封汾阳子,相传曾是唐代名将郭子仪的祖上。 除了这些新入选的汉军将士外,在随同的领兵将领方面,赵广也是精挑细选,将擅长骑战的人才一一派了出来。 傅佥、文鸯本来就驻守在并州,自然是左膀右臂,中坚将领方面,一听到击胡就立即响应的马承、关彝、柳初、薛季等纷纷报名加入。 北参军司方面,马融麾下的周巨、杜模、董宏、祖纳等也跟随着赵广的中军一并北行,其中祖纳通过了科举考试,成为参军司的新成员。 新汉建隆七年,三月二日。 赵广在长安誓师,率汉军主力三万步骑北征诸胡,另有随军辅兵、侨民等万余充当负粮、运输等任务。 汉军临行之时,战旗猎猎,声势极是浩大。 在灞桥上,赵广神情肃穆的辞别刚刚回长安坐镇的姜维,又将张星彩、诸葛婉赠送的平安符藏在胸口,回望巍峨的长安城楼良久。 “出发!” “大将军有令,全军出征,破虏破虏!” 高昂的号角声呜咽响起,带着阵阵的苍凉之意,祖逖小小的身体挤在欢迎的人群中,看着仲兄祖纳气宇轩昂的身影,一对虎目中流露出羡慕的神情。 “师傅说我枪法还要历练,个子也还要长高,这可真是愁死了,啥时候我才能和仲兄长的一样高。” “逖弟,且在长安等吾回来。”祖纳瞧见祖逖好不容易挤到前面的身影,连忙高声安慰道。 马蹄阵阵、呼喝声也渐渐远去。 姜维扶着灞桥上的栏杆,久久的站立远眺,一直到东方的地平线上,再不见汉军队伍的影子,在他沟壑般苍老的脸庞上,正流露出欣慰满怀的神情。 大汉,后继有人! 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第二百七十六章 兄弟多保重 汉军一路北行,从关中往云中、雁门诸郡,沿汾水北上,走河东郡、太原郡是距离最短、也最为便捷的一条道路。 相比长安向西北伸展的秦直道,走河东、太原诸郡一路之上,补给有汾水运输、沿途有汉民可以打探消息,有利于大军的休整歇息。 大军渡过黄河,经过河东重镇安邑的时候,赵广命令前军马承、北宫纯两部先行北上,中军暂停留一日,他准备与汉国河东太守魏容促膝长谈一次。 最近的一段时间,魏容表现的很低调。 他没有像以往一样,一听到有大的战事就急急请令出战,这一种心态上的变化,也预示着魏容逐渐从年轻气盛转为成熟冷静。 “大将军,你这次率军北上,路途遥远,艰难险阻无数,还望多加小心,大汉离不开你!”魏容焦黄的脸庞上,眸子里精光一闪,似乎话里有话。 相比当年江油关时的逃犯,四十开外的魏容性格沉稳了许多,据姜维所说,在魏容身上,他隐隐看到了当年那个霸气十足,以一力阻挡曹操大军的蜀汉大将魏延。 赵广淡然一笑,道:“放心吧,大汉乱不了。这次你留守河内、河东、弘农三郡,责任重大,切切不可大意。” “谷城那里,我归途时已和寇林说过,注意魏国方面的动向,河东、函谷一线,你和文虎、程亥等将领要精诚协作,特别是要注意晋军的调动,一旦有变,能保河内就保,河内若守不住,就退守河东和函谷,切切不能让晋军入寇关中。” 魏容默然点头,对于赵广留他在河东的目的,他心中也是清楚。 大司马姜维自从东征失利后,精神上受到很大的打击,身体也越发的老迈,坐镇长安看看家还勉强可以,要是边境各处有战事变动,姜维就是想要上阵,其身体也是不允许。 作为赵广起家时的老部下,魏容和寇林两个肩上的责任都不小。 赵广见魏容神情凝重,安慰道:“胡虏在幽燕屠杀汉人,若不加以重创,幽州、冀州、青州俱将陷入胡族之手,这些胡虏身强力壮,凶狠异常,一旦得到财帛、粮秣和兵械,又有投靠的汉奸效力,其势头将不可遏制。” “为保大汉千千万万的生民,我们吃点苦、受点罪又算得了什么?让我们祝愿,大汉天军万胜!”赵广临别之时,再次叮嘱道。 “大汉,万胜!”此一时,魏容这个铁打的汉子也不禁动容失声,更咽道。 并肩作战,战场上的兄弟情谊最为珍贵。 魏容、寇林两个,都是赵广值得信赖的兄弟,虽然不如刘关张桃园结义那样的有名,但在赵广的心里,他们两人的地位也是一样。 辞别魏容之后,赵广继续率军北上,在晋阳分别与傅佥、文鸯两部人马会合之后,汉军一路浩浩荡荡,向马邑一带的秦赵旧长城关口进军。 沿太行、吕梁山脉由南向北,依次为阳曲、马邑、九原、云中、平城五座边塞城池,这一条链式边城体系,也是当年大汉为抗击匈奴而督造的纵深防御壁垒。 很可惜的是,两汉把匈奴打的四分五裂之后,朝堂重臣对匈奴的警惕性也随之大大降低,尤其是汉末动乱以后,黄巾乱起、诸侯争霸、匈奴内附、魏蜀吴内斗,在大汉的北境,壁垒边城也渐渐成了匈奴胡族的地盘。 其中:阳曲的情况还算不错,这里是郭氏世居之地,也就是郭淮、郭统、郭正他们老家,生活在这里的多为守边的汉卒及其家眷。 相比而言,其余四城的情况则不容乐观,属于汉胡混居之地,而且越是往北,胡人占据的比例也越多。 就算是一些自称汉儿的百姓,也多半是汉胡混血,父亲为胡、母亲为汉,他们之所以认为自己是汉人,还是因为不知父亲是谁的缘故。 马邑。 这个地方在历史上非常有名。 春秋战国时期,为狄人所居。赵武灵王时期,攘地西北,置云中、雁门、代郡,马邑地属赵国的雁门郡。 秦始皇三十二年,嬴政派大将蒙恬率军北击匈奴,筑土城养马,故名马邑,后置马邑县,属并州刺史部雁门郡。 汉武帝时期,著名的马邑之围就发生在这里。因其地理位置的重要性,屡屡成为匈奴诸胡入寇的关隘口。 太原郡以北,雁门郡以南,为匈奴北部校尉管辖地域,其驻地就在马邑。 汉匈新一轮交锋的第一战就在马邑打响。 —— 就在汉军北上的同时,匈奴斥候游骑也在汉军前头狂奔,他们必须要抢在汉军先头部队攻击之前,将汉人大举进攻的消息传送到匈奴王庭。 对于屡败于赵广的匈奴人来说,越早得到情报,就准备的越充分,而一旦疏忽大意,就将再次遭受灭顶之灾。 在撤出左国城之后,刘渊听从刘宣的建议,将王庭转移到了更靠近漠南草原的代郡一带。 代郡按汉朝的区域划分,属幽州刺史部。 但实际上,它的位置更靠近并州北部,距离云中、九原、雁门也不远,相反,代郡离幽州治所蓟城有燕山山脉阻挡,道路反而并不好走。 也正是这样的一个原因,刘渊退守代郡之后,迅速的纠结起了匈奴五部残余,并开始大举吞并杂胡部落、联合宇文鲜卑诸部,壮大自己的实力。 代王城,匈奴王庭。 刘渊正在与盟友宇文莫槐对饮,双方都是匈奴同族,讲述起当年冒顿大单于、伊稚邪大单于、老上单于等纵横草原的事迹,共同语言自然不少。 在微醉之中,刘渊猛然听得赵广这阎王竟然又追杀过来,气怒交加的连着摔了数个酒盅。 “大单于且息怒,军情紧急,万万不可耽误。”幸好,刘宣正好赶来,才始劝阻住了发疯中的刘渊。 “右贤王,这赵广不自量力来我草原,此番定让他来得回不得。”宇文莫槐也喝得差不多了,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发出豪壮的宣言。 被宇文莫槐这一打扰,刘渊倒是酒醒了过来,感到事态紧急的他,连忙发出王令,召集各部落酋帅部会盟,商讨如何应对汉军来袭。 第二百七十七章 匈奴人要拼命了 代王城外。 匈奴各部左右谷蠡王、左右大当户、千长、裨小王和酋帅们齐聚王庭。 鸣镝声起,骑军驰奔。 春夏之交,牧草正在疯狂生长,北风吹过,现出牛羊成群。 这是草原一年最为关键的时季,也是牧蓄交配繁衍生息的紧要当口,按照以往的惯例,匈奴、鲜卑诸部一般是不在这个时候出兵征战,原因就和汉人在九、十月收割季节不出兵一个道理。 但在建隆七年(公元272年)的这个夏季,惯例被打破,诸胡在幽燕冀等地汉人坞堡掠夺了大量的财富,这让他们很是志得意满,连以往的放牧生息也松懈了下来。 放牧是一点一滴的积累。 过程又累又辛苦,未成年的牛羊还有可能染上瘟疫等疾病。 而抢劫是不劳而获,汉人“两脚羊”根本不会作什么反抗,过程不要太轻松。 大大小小的匈奴诸胡酋帅兴奋的呼喝着,一人三、四骑飞驰而来,有些小酋帅刚刚劫了汉人的坞堡,驱羊赶牛,掳着女眷,个个脚软得不行。 汉人女子的皮肤细嫩,摸上去滑嫩的不得了,匈奴族中粗壮的胡女根本就比不上,怪不得当年大单于、左右贤王要迎娶汉室的宗女为阏氏。 文立、崔游陪着笑脸,迎在王庭门口,他们两个也是投靠刘渊的汉人中身份最高、混的最好的人,不过从出身上来说,代表着清河崔氏的崔游比来自蜀中的文立要高了一截。 在学问方面,崔游也确实比投机取巧的文立要强不少。 他不仅是刘渊的汉学老师,而且还教出了不少有才能的学生,比如上党人朱纪、雁门人范隆,现在他们都跟着崔游投效到了刘渊麾下。 有人就有势力。 崔游这一支汉人,也是刘渊非常倚重的力量。 这两年匈奴各部攻伐幽州、冀州等地的行动,不排除有崔游等人影响的原因。 借匈奴诸胡之手,将竞争对手给消灭掉,崔游的手段可以说非常的毒辣,让一惯觉得自己无耻的文立也叹服不已。 从崔游处得了好处,匈奴诸部酋帅的态度也不一样,他们在经过崔游跟前时,一般都会露出笑脸,朝他点一下头,相反,对没有什么用处的文立,则直接选择了无视。 王帐中。 刘渊学着汉人皇帝的样子,坐在锦榻之上,在他的左首稍下的位置,是盟友宇文莫槐的座位,而在右首更下一些,是右贤王刘宣的位置。 “这次征召诸位酋帅前来,只为一件事,相信你们都听说了,伪汉赵广亲率大军数万攻我王庭,汝等各部所在的牧场,也俱在赵贼的扫荡范围之内,我们且议一议,如何破了那赵贼的攻势。”刘宣一开场,就代替刘渊将召集众人的目的告知。 刘宣的资历够老,他这么一说,众酋帅都深信不疑,他们中相当一部分人就从并州逃出来的,而当时被汉军追杀的狼狈不堪的情形迄今历历在目。 “大单于,那赵贼真的亲自带兵来了?”一名小酋帅惊惶失措的叫喊起来,浑不顾刘渊阴沉之极的脸色。 “都慌什么,雁门、代郡不是平阳,也不是左国,这里是我们大匈奴人的放牧之地,是我们控弦勇士们驰奔的战场,我们是主场作战,汉人远道而来,又有什么可恐惧的!”刘宣喝斥一声道。 “右贤王说的对,汉人不谙骑马,我们却是一人数马可以换乘,单单速度上就占了优势,纵算一时失利,也能立时脱身。”宇文莫槐大大咧咧说道。 宇文部落这些年没有离开过草原,相比已经渐渐农耕化的南匈奴各部酋帅,宇文莫槐对草原上部落撕杀熟悉之极。 刘渊听宇文莫槐这么一说,豹眼猛得睁大,道:“宇文大人,你的意思是且战且退,沿途袭击,让汉人落入我们的包围之中。” 宇文莫槐骄傲的扬了扬头,道:“大单于,这不就是昨天我和你叙述的,冒顿大单于歼灭汉人军队的事迹吗,我们要想击败汉人,就应当效仿先祖的得胜之法。” 宇文莫槐提到匈奴人最为风光的几件战绩,立时让王帐中的酋帅们兴奋起来。 一些新当上部落酋帅的年轻首领,对匈奴最辉煌的那段历史不甚熟悉,这时急忙向年长者打探起来。 “好了,诸位先停一停,我们等大单于号令。”刘宣大声叫喝一声,示意众人先安静下来。 刘渊扫视四周,缓缓的站起身来,魁梧的身躯立时遮住了帐中大半的光影。 “乌力度,你部担任诱敌任务,从马邑开始,抵挡和袭扰汉贼的行军路线,沿途一定要多加袭扰,不得擅自溃逃。” 刘渊将第一个命令交到了帐中一个五短身材、腿有些罗圈的匈奴壮汉手里。 乌力度,匈奴四大姓氏须卜氏的一支,其部落驻守的地方正是在雁门郡一带,刘渊这一次命令倒不是打击报复。 乌力度脸上一苦,无奈的摇了摇头,领了将令下去。 刘渊又将一令拿出,道:“宇文大人,乌力度的袭扰,对于那赵广来说,只不过是隔着靴子搔痒,真正要打胜仗,还得大人出马才行。” 宇文莫槐哈哈一笑,道:“大单于,这一战是我大匈奴扬名之战,我宇文部落要是击败了汉人,那鲜卑人那里,邀请大单于同击拓跋、慕容部落。” 刘渊连连点头,道:“这个自然,盟友之间互帮互助,也是正理。” 宇文莫槐兴奋的领令下去,急着回到宇文部落调集健从骑卒。 在搞定了直肠子的宇文莫槐之后,刘渊又转向刘宣、崔游、文立等人,吩咐道:“单靠宇文一部,要拿下赵贼恐怕不能,我们宫帐军也不能袖手旁观,按赵贼以往得理不饶人的性情,马邑一旦打响,他必须穷追猛打,我们要先预设好地点,做好万全准备。” “传令下去,谁敢走漏一点风声,不仅要杀他全家,就是全族也要牵连诛灭,就算是牲畜也不放过。”刘渊杀气腾腾的喝令道。 在连续的败仗之后,刘渊决定吸取几次失利的教训,将预防措施一一想在前面。 不得不承认,这个汉赵的开国皇帝在经历了反复的打击之后,终于开始显山露水,并尝试着利用一切有利条件对付起赵广来。 第二百七十八章 飞豹王弥 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组成对抗赵广的反汉统一战线。 这是刘渊在跑到代郡之后,一力坚持的大事。 当然,团结、统一战线这样的现代词语,刘渊是不懂的。 他只是不计代价的招兵买马,聚集各路“英雄豪杰”,要与赵广一决雌雄。 当年游历洛阳时结识的狐朋狗友们,也在刘渊“伐伪汉,杀阎王”的口号感召下,抱着扬名立万的想法,来到刘渊的麾下为将。 其中,最为出众的人物,是汉人王弥。 王弥,绰号飞豹,为魏国大将王颀的孙子。 王颀在历史上也算颇有名气,还曾征讨过乐浪等地,不过,在赵广穿越来之后,王颀很倒霉的成了江油关第二个被阵斩的魏将。 没了祖辈、父辈的护持,王弥从地方豪帅变成了寒门子弟,这种强烈的落差,让他对杀死祖父王颀的赵广等人恨之入骨。 在五胡十六国时代,有二个人是为了造反而造反的,一个是石勒,一个是王弥。 石勒是没办法,出身杂胡,奴隶身份太低,只能靠造反起家。 而王弥则完全是哪里有暴动就跑到哪里?草寇刘伯根在青州举事,根本就不成什么气候,结果王弥带着几个家人就投了刘伯根造反,结果自然很喜人,刘伯根旋败,王弥也成了被通辑的要犯。 这一次,王弥一听说刘渊要和赵广开战,兴奋的一夜未眠,呆在刘渊那里他还嫌不接近前线,于是就向刘渊请了王令,到乌力度的北部校尉部落督战。 —— 汉军兵出雁门关。 担任前军主将的傅佥神情严肃,正在听取马承、柳初两将刚刚打探回来的军情奏报。 傅佥这一次拔得头筹,主要是他驻守的太原郡距离雁门关最近,等赵广从河东郡动身时,傅佥已经召集起本部人马,抢占了雁门关隘。 相比而言,文鸯的驻地上党郡虽然也与雁门、代郡离的不远,但茫茫太行山脉阻挡,文鸯就算想找匈奴人撕杀,一时也难以找到。 马承率骁骑营一部担当最前方的斥候骑兵,这也是最为危险的一桩差使。 不过,马承并不在意,对于习惯了马上征战的他来说,这种在马背上生活的日子虽然辛苦,但他也乐在其中。 “禀傅督,匈奴胡骑三日来,与我部交锋不下二十余次,其目的已经很明显,就是想要迟缓我军的北上速度,末将提议,集中全部的骑兵突进,一举抢占马邑,待夺了边城之后再行休整。”马承涨红了脸,不服气的谏议道。 好不容易抢了一个先锋的差使,却被什么狗屁匈奴北部阻住了去路,马承心里一口气哪里肯咽得下去。 傅佥将目光转向柳初,追问道:“除了匈奴北部胡骑外,可还见到其他胡虏出现?” 柳初摇了摇头,道:“暂时还没有见到除匈奴北部外的其他胡骑,不过,胡骑每次来袭不过百余骑,虽然甚烦,但我大汉斥候足以应付。” 听柳初这么一说,傅佥一颗心才始稍稍定下来,他最怕就是匈奴人集中优势兵力,包围汉军的前军,那样的话,他们这一部就只能先停下来,等待后续的部队上来了。 这样的话,虽然足够稳妥,但于傅佥、马承等人来说,先锋不能破敌,却是万万不能接受。 —— 马邑。 这个地方的地形地貌非常特别,在它的南面,是雁门关所在的句注山,西面是管涔山,北面又是洪涛山。 三面环山,只有朝东北方向,有一条谷道通向雁门郡的九原。 当年汉武帝在马邑设伏,韩安国大军就顺着现在赵广北进的线路,从太原郡往北,经雁门关杀奔马邑而来,与此同时,汉军在句注山、管涔山、洪涛山布下了阻击阵地,也就是说要挡住匈奴从这二个方向突围的去路。 与匈奴人平原骑战相比,汉人在山地战的优势明显,更为先进的弓矢、弩矢,还有利用地形设下的栅栏营垒等,都能够为汉军提供助力。 这也说明了,掌握了先进文明知识的汉人,比未完全开化的胡虏在利用工具、自然地理等方面,还是要强了不少。 不过,汉武帝的这一次谋划最后却因一个贪生怕死的尉史出卖,而让军臣单于的十万匈奴大军从唯一的出路东北谷道逃之夭夭。 当然,除了叛徒之外,领令从代郡侧击匈奴的汉将王恢也没有尽到阻击的责任,他的部队连匈奴人的面都没碰上就撤退了。 汉人这一次的阴谋,被匈奴贵族们用羊皮卷忠实的记录了下来,并成为告诫汉人不可信的最好证明。 乌力度的祖上须卜氏是匈奴四大贵族之一,须卜兰、须卜格两位公主,当年还和细君公主、解忧公主一同嫁给乌孙国王。 这里要强烈吐槽下乌孙王,能够让大汉、匈奴两大强豪将公主嫁给你,怎么在历史上连点大的声响也没扑腾出来。 看来沉迷美色,果然让人丧失雄心壮志。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是乌孙王本来就是一个庸人,只不过运气好,生活的年代正好是汉匈两强争霸,他这个地区小强突然有了拉拢的价值。 且说乌力度驻守马邑,死守他是绝对不干的,平阳之战单氏部落的下场,让匈奴各部酋帅心中惊惧,那种坐困孤城,又无援兵的滋味,想想都感到可怕。 刘渊的命令不能不听。 自从当了大单于,联合宇文莫槐、收纳汉人武装之后,刘渊的威势也跟着与日俱增,乌力度这一支北部校尉,已经不在刘渊的眼里。 乌力度唯一的一个办法就是利用骑兵快速灵活的优势,不断的在汉军前进线路上袭扰,只要能起到阻敌的作用,就算损失一些勇士,也在所不惜。 不过,他的这点想法很快就遭到了刘渊派来的汉人好友,监军王弥的讥讽。 “真是愚蠢之极,打仗不是这么打的,一打就逃怎么能胜,且看我王弥的手段。”王弥不屑的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朝身后跟着自已的健儿挥了挥手。 乌力度没想到这汉人监军如此嚣张,但王弥是刘渊的好友,他也得罪不起,只能拔了千余胡骑交给王弥指挥。 飞豹王弥得到第一支归属自己的骑兵队伍后,立时展现出了令人惊讶的军事才能。 第二百七十九章 马承威风八面 知已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这是春秋时兵法大家孙武在《孙子兵法》中的名言。 在后世时由于网络的普及,几乎人人皆知。 但在三国魏晋时期,除了汉人军队里的中高级将领、朝堂上的读书士子之外,知晓其中涵义的人少之又少。 汉人里面尚不普及,诸胡更是不知,匈奴因南附日久,刘渊、刘宣等汉化的贵族对此都有熟读,但像乌力度这样的部落酋帅,却也只是听说,并不知其真正意义。 这是因为匈奴没有文字,只有代代相传的匈奴语,也就是依靠人来转述,事件的真实性和完整性都不能保证。 从身份来说,乌力度是须卜氏的一个左大将,算是贵族中的一员,但未有汉族老师启蒙,乌力度只能翻阅下族中保留的几份羊皮卷,从上面的象形图案中猜测一些事件。 匈奴人只知道执行死命令,而王弥则不然。 王弥出身名门,很有才干,阅读过不少诸子百家的书籍,按历史记载,他年轻时游侠于洛阳,也就是说是个文武兼备的全才。 这样的人应考估计是不行的,但实战能力相当的强。 再加上野心勃勃,王弥在五胡十六国乱世中脱颖而出也是必然。 按历史记载,王弥的一生可以用乱世枭雄来形容,从洛阳回东莱郡后,王弥参加妖贼刘伯根叛乱。刘伯根战死,王弥转战青徐两州,攻杀官吏,有众数万,声势浩大。 永嘉二年,王弥率军进逼洛阳,为晋军所败。后归附刘渊,任征东大将军。前赵光兴二年,王弥与刘曜、石勒攻破洛阳,在回师青州途中,其为石勒所杀。 赵广的到来,在改变三国末年历史的同时,也改变了王弥等人的人生轨迹,本来在洛阳游学的王弥,看到赵广崛起的事略后,也不甘心回到山东老家过平淡无奇的日子。 王弥决定搏上一把,投效好友刘渊,在汉胡争霸中伺机壮大自己的实力。 为了对付强大的汉国,王弥对赵广军中的大多数将领,仔仔细细的研究过,马承这等在沓中跟随赵广征战而来的悍将,更是王弥研究的重点。 鲁莽、暴噪、易怒。 这是王弥给马承贴的六字标签。 这一次阻击汉军,王弥认为,单单沿途袭扰无法触动憾动汉军分毫,他的想法是在管涔山一带设伏,将汉军一部引入包围圈,然后利用时间差,一举吃掉汉军先锋。 “打一场小规模的骑战,让那赵阎王知晓咱飞豹王弥这一号人物!”王弥从乌力度处领了一千五百余杂胡轻骑,脸上露出阵阵狞笑。 有了这千骑兵马,他王弥就有了乱世争雄的本钱。 扬名立万的豪情在王弥年轻的胸膛里滋长,野心勃勃的他,心中对汉胡民族矛盾等等完全不感兴趣,有的只是弱肉强食的快感。 不用遵守什么法度,只管无情的杀戮! 这种混乱的时世,让王弥兴奋的不能自制。 —— 马承、柳初率轻骑在前开道。 综合马承这些年的表现来看,少时惊艳,大时了了。王弥总结的也算到位,马承确实成长的速度有点缓。 马超本身有羌人血统,性格脾气很不合群,马承在继承了马超勇猛善战优点的同时,性格上的缺点也一样传了下来。 由于偏科,马承几次尝试,都无法独挡一面领军作战。 想当年,赵广在江油关整编时,设立了重步营、骁骑营、劲弩营三个主力营,三营主将分别是魏容、马承和寇林。 经过一系列战事的锻炼,魏容早已独挡一面,成为汉国河东方面军的主帅,并且深得赵广的信任。寇林虽然不及魏容,但也承担起了新城三郡的驻防重任,也算是一镇重将。 唯有马承,成长的速度相对较缓,他的定位依旧在牙门将一级,无法做到独挡一面。 这一次担任汉军先锋陷将,也幸亏有傅佥的一力举谏。 傅佥一是看在老兄弟的份上,二是考虑到骁骑营行军速度快、成军时间长,战斗力各方面都不错。不过,为稳妥起见,傅佥也是将柳初配给马承当副将,希望这个稳重的年轻人能够帮助马承分析战况,及时拿出对敌的策略来。 北宫纯的凉州大马属重骑兵,并不符合担当斥候,而从雁门关至马邑这一路,山岭重叠,道路虽然有谷道,但却是千折百回,很不好走。 “汉振威将军马!”旌旗猎猎,被风吹得席席倒卷,汉军骑卒眯着眼睛,在漫天的风沙中艰难的辩认方向,做好标记,为后续大军行进提供路标。 马承带着要证明自己的心志,率领一部骑军冲在前面。为了展现能力,马承将冷晖枪的枪术发挥到了极致,连续的挑翻十余员匈奴胡将。 面对状态爆棚的马承,诸胡游骑莫能挡其锋芒。 五、六月间,正是沙尘暴最为猖狂的时候,沙石扑面而来,遮天蔽日。 不知不觉间,马承所部与傅佥中军的距离越来越大,就算是副将柳初与马承之间,也拉大到了三里的距离。 管涔山道上,马承的骑军一路掩杀,将乌力度打的身边只剩下的十余骑,逃窜的匈奴人狼狈不堪的狂奔,朝着山岭深处遁逃,似乎已经迷失了方向。 “给我追,拧下那胡酋的首级。”马承大叫一声,挺枪策马驰奔在前。 汉匈两军骑卒叫喊着疾奔,马承一边追杀,一边从马鞍上取下弓箭,瞄准了前面乌力度若隐若现的背影。 百步穿杨! “嗖!”三棱铁簇箭头,逆风射出,直奔乌力度仓皇失措的后背。 “哎呀!痛杀我也!”乌力度躲闪不及,被马承一箭射在左肩之上,剧痛让他不自禁的松了手中的马缰。 乌力度速度一慢,马承这厢就追了个马头马尾! 冷晖枪在迷茫的沙石中疾刺而出,准确的从乌力度的后腰处刺入骨骼之中。 这一枪正中要害,把乌力度的腹腔一下掏了个对穿,脸色刹白的匈奴胡酋立时痛的说不出话来。 “死!” 马承大喝一声,枪势猛的一收,即将垂死颤动的乌力度挑到了半空之中。 第二百八十章 将军难免阵前亡 乌力度的身体在冷晖枪上抖动了几下后,遂瘫成死狗一般。 “虏贼,授死!”马承霸气十足的大喝一声,使劲猛的一甩,乌力度就像破麻袋一样,被抛入谷道的深沟之中。 匈奴北部胡虏见到酋帅被杀,心中个个惊惧。 没有斗志的诸胡骑卒在骁骑营的追杀下,溃成一盘散沙。 马承力杀匈奴五部酋帅之一,兴奋之余忍不住仰天长啸起来,然而,未等他啸声停歇下来,沙石暴呼呼席卷的风声中,如雷般的马蹄声响已经越来越近,震动的异响让砍杀中的骁骑营汉卒不自禁停下动作来。 “胡骑!胡骑来袭!” 最前面的一名汉卒惊呼出声,他的叫喊却引来了王弥伏兵的一顿箭雨,被射成刺猬的汉卒卟嗵一声栽落于马下。 “有敌!” 马承寻着骑卒的惊叫声望去,只见漫黄的尘土中,一彪杂胡骑兵穿戴着晋国士卒的制式铠甲,手持着环首刀和长枪,正呈半月形逼迫过来。 “什么人?”马承怒喝一声,由于尘土飞扬,他又处在逆风向,看不清楚对方的模样。 王弥背风相对,早将马承等汉骑的一举一动瞧得真切,他缓缓的举起手,大叫道:“伪汉国贼,人人可诛之,杀!” 作为汉人子弟,王弥在词汇量上确实比匈奴人要强上不少。 刘渊等人称呼新汉诸将,一般只是以伪汉相称,并无国贼两字,而王弥却是别出心裁,将国贼的称号安到了马承等汉将头上。 其实,若以历史记载的事实来看,王弥本人倒是非常符合国贼的形象。 听到王弥将令,早已憋了一肚子怒火的杂胡骑兵立时兴奋起来,他们分成数个小队,以三、五骑为一伍,开始向骁骑营冲杀过来。 两军剧烈的交错撞击。 汉匈骑兵们在短暂的混乱之后,立时找到了自己的对手。 战马与战马碰擦而过的裂痛,环首刀切入肌体的喀嚓声响,以及受创士卒的痛苦叫喊,响彻了整个管涔山。 马承因刚刚枪挑乌力度的原因,人、马都兴奋到了极致,而在到了顶点后,即是一阵难以克服的疲惫袭来。 速度上稍缓的马承立即被王弥和一众胡将盯上,包围着他的胡骑里三层、外三层,达到了二十余骑之多。 马承被围在垓心动弹不得。 仅一刻钟的功夫,马承全身已是鲜血淋漓,征袍处处都是血迹,冷晖枪的枪杆就如同血洗一样,滑的让人握之不住。 “哈哈,此汉将如此骁勇,必是那赵贼麾下重将,儿郎们,我们再加把劲,斩杀此僚,为左大当户报仇。” 王弥大叫一声,不停的指挥身边诸胡掩杀上去,进一步消耗马承的气力。 诸胡骑卒正杀得性起,听到王弥叫喊,急忙催马上前,一时间哪里还管得了其它,这连番的消耗下,马承终于力竭,再难以支撑。 “大将军,众兄弟,来生我们再杀胡!”马承嘶声叫喊,双腿再次挟紧已经跑不动的战马,冷晖枪枪尖倒转,指向咽喉要害。 将军难免阵前亡。 凉州马家的骄傲、渴望超越自己的志向、不能承受失败的心态,都让马承在绝望中,选择了最为悲壮的方式。 当年,霸王项羽不甘失败之辱,自刎乌江。 马承在突围无望的情况下,也不甘被王弥等胡虏所杀,自杀是他最后能够保持尊严的方式。 枪入喉间。 一下刺穿了颈间的椎骨,马承怒目圆睁,口中喷出股股的鲜血,身躯也随之倒伏在马背上。 随着冷晖枪掉落于地,胯下战马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身死的信息,希咧咧的连续嘶鸣不已。 马承的这匹战马,还是沓中时白马羌老羌王杨千万所赠,其年龄已近十岁,到达了老迈走下坡路的时候,这一次若不是战马的拖累,马承冲出包围圈也说不定。 王弥冷笑的看了看马承倒伏的身躯,跳下战马拾起冷晖枪试了一试,满意的点点头,这杆精铁打造的湛金枪是马超当年所用,使将起来极是顺手。 —— 马承前军骁骑营五百余将士大部战死。 仅有不到十余骑侥幸脱围而出,狂奔中的汉军骑卒一面回头观察战况,一面抹着眼泪朝雁门关方向疾奔。 柳初此时刚出雁门关没有多远,刚出关隘没有多久,他便遇到了尘暴,结果前军标注的路标被风吹的不知去了哪里。 无奈之下,柳初只能再派斥候分头探路,在人生地不熟的所在,要找寻出一条道来着实不易。 等这一番折腾下来,汉军前军两队人马已经脱节了三、四里之遥。 待柳初听到尘风中喊杀之声时,马承那边战事已近尾声,柳初急急带着队伍驰援过来,迎接他的却是王弥诸胡远去的背影,还有骁骑营将士战死不屈的身躯。 “马.........!”柳初急切的叫喊起来,但却只说出了一个字,便哑然再无法出声。 马承仰天躺在谷道的一块青石上,旁边的老马低垂着头,不住的用鼻子拱着主人的身体,似乎在说快快起来,我们再行出征! 柳初艰难的一步步来到马承跟前,面前的一幕让他立时红了眼睛,马承的眼睛圆睁着,一眨不眨的瞪着灰蒙蒙的天际,似乎在诉说他心有不甘。 “报柳将军,骁骑营前军全部战死!呜...........。”随同救援而来的汉军将校跌跌撞撞,来到柳初跟前,更咽禀报战况。 柳初单膝跪地,将马承的头轻轻的扶起,慢慢的抚过他的眼睑,低声道:“此仇不报,我柳初誓不为人。马大哥,你瞑目吧!” 也不知是柳初诉说原因,还是头颅的动作让马承感受到了什么,他的眼睛慢慢的合了起来,腊黄的脸上露出些许欣慰的笑意。 “东莱王弥,汝杀我汉家兄弟,必不得好死!”柳初厉声大喝。 “东莱王弥,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 汉军将士复仇的声音回荡在管涔山的山谷之间,层层叠叠传扬出去,形成洪亮的人浪回响。 王弥此时已经撤退到洪涛山一带,听到远处汉骑的声声叫喊,得意之极的脸庞上更是一副狂妄无度的样子。 “哈哈.......,好死不好死,谁说了都不算,要阎王爷说了才算。”王弥哈哈大笑,但这话一说出口,他脸色就猛的大变。 阎王这个词,本来只是虚语,泛指牛鬼蛇神一类,王弥根本不信这些东西,自然也不会惧怕什么神灵。 但在赵广名声大涨之后,阎王就几乎成了赵广的专用名词,王弥这一句话,怎么听着,都好像是说他的性命,要由赵广来定夺。 第二百八十一章 以奸细对奸细 马承力战不屈,自刎身亡。 骁骑营前军一部几乎全军覆没。 这一倏然紧急的战报,从柳初军回报到雁门关的傅佥。 傅佥听到马承败报,心中懊悔不已,关外的胡虏在吸纳了汉人投靠后,实力猛涨,也学会了使用计谋,这一点他并非不知。 但当马承请令为先锋时,傅佥一时心软,觉得要再给他一个机会。 毕竟,跟随赵广从沓中转战的诸将中,马承成长的最慢,而同样,马承心里的憋屈,也唯有被胡济打压许久的傅佥能够理解。 当年在汉中,要不是胡济排挤施压,以他傅佥的家世和能力,又怎么只是区区阳平关守将? 傅佥懊悔归懊悔,前方情况还是要向赵广报告,汉军传信兵以最快的速度,向后方中军所在传送汉军前锋失利的消息。 汉军中军此时已经移驻到阳曲一带,赵广正在奋笔疾书,给留镇长安的姜维写信。 猛然听到马承阵亡的消息,赵广一时怔住,手停在半空中,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自从柳隐在蒲坂渡口战死之后,汉军一路顺风顺水,不管是打并州太原、还是弘农新城,都没有重要的将领阵亡,这一次马承中伏身亡,对于赵广来说,也是一个重要的警醒。 轻敌犯错,必然遭到惩罚。 就算是有系统辅助,也难免会有疏漏之处,更何况,这一次汉军前军归属傅佥指挥,赵广就算想用明察秋毫术提前预警也是不能。 这个技能虽然对局部战场的变化感知清晰,但也不是天马行空不讲规矩,最起码离的太远,比如阳曲至马邑那样数百里的距离上,明察秋毫术就没了作用。 只一会儿,赵广的中军帐中,陆续的来了与马承熟识的将领。 关彝被人携扶着,踉踉跄跄的来到赵广跟前,未等说话即已跪倒在地号啕痛哭:“大将军,都怪我,都怪我,要是我不生病,伯纪兄他不会死,不会死啊!” 左马右关。 骁骑营曾经的标配,随着马承战死,而再也不复存在。 关彝这一次没有在前军参战,主要是身体有恙,关家的人似乎总有一种宿命的安排在等着他们,关羽、关平、关兴,离开时都不是正常寿终的方式。 而关彝在此次出征前,身体也感染了风寒,要不是医坊的皇甫谧救治及时,关彝一条命也行将不保。 赵广深吸了一口气,略微平静了下心情,扶起关彝道:“此事,怪不得任何人,真要追责的,唯我赵广一人。” 稍顿了下,赵广艰声说道:“伯纪在沓中为我部下时,就跟随于我,他的能力我最清楚,当一陷阵牙将斗将,伯纪勇冠三军,无人可挡,但若是独领一军出征,则轻莽失机,往往为敌所趁。匈奴刘渊、汉奸王弥,杀我兄弟,不报此仇,岂为男儿。” “不报此仇,岂为男儿。”关彝被赵广扶起,凤目中蓄泪,双手紧紧的握着,口中喃喃自语。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骁骑营遭此重创,士气跌落到了危险的地步,安抚将士、操练阵形、提升能力,是当务之急,这一次虽然是伯纪冒进,但骁骑营将卒的战力也着实堪忧。”赵广再一次叮嘱道。 骑军作战方面,汉人不管是在两汉期间,还是三国争霸时期,都不算特别的强劲。 就算是名气很大的西凉铁骑、曹魏虎豹骑,其实也只是和中原的步兵相比较,才让人觉得势不可挡,真的到了北方草原战场,汉骑的战法和战斗力都要打一个折扣。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刘渊的匈奴胡骑在槐里、固原、平阳等战事中,表现一般般,虽然胡族勇士很是勇猛,但战法和兵械、铠甲方面都与汉军相比,差距甚大。 但这一次,从柳初、傅佥送回的军情奏报来看,匈奴人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他们装备了汉人的铠甲,拿着汉人打制的兵器,甚至指挥作战的将领,也是如王弥这样饱读兵书战策的汉人枭雄。 假以时日,再有如历史上张宾、王猛等汉人谋士为胡效力,则诸胡势大的局面就再也无法逆转。王猛出生稍晚,其时北方已是诸胡的天下,且不去评论。 张宾为石赵重要谋臣,正是因为他的加入,让石勒如虎添翼,在北方争霸战中所向披靡,势莫能挡。 “传令北宫纯、独孤胜所部,加快行军速度,会同傅督一并向马邑、九原前进!”赵广喝令道。 马承小败,虽然令人痛惜,但汉军现在战将如云,损失一员猛将并不触动根本。 北宫纯的凉州大马队伍中,鲜卑、丁零甚至匈奴降部将士就有不少,他们比汉卒更加熟悉北方作战的要领,对胡虏的作息习惯也更加的熟谙,由他们接替担当先锋,无疑是最合适的选择。 —— 北宫纯、独孤胜领令先行。 二人商量之后,决定吸取马承被沙尘暴所困迷失方向的教训,先遣熟悉这一带地形的呼延衍、单征各带一队斥候游骑探路,在摸清了匈奴诸胡方位之后,再以凉州重骑兵为主力,集重兵沿路奔袭马邑。 呼延衍、单征领了命令,心中不由得阵阵激动。 在参加汉军以后,他们二个也从曾经的对手,变为汉军中的一员,在亲眼目睹了汉国庞大的国家机器运转、兵械铠甲、器械粮秣等充足的辎重补给外,呼延衍、单征对自己的选择已经再无一丝一毫的迟疑。 原始与现代,个体与集体,差距是如此的明显。 匈奴人半部落联盟性质的松散架构,看似声势浩大,但实际上却如建立在沙漠中的沙丘,只要强风使劲一吹,就化为漫天的尘暴。 “呼延,你我且比不比,看看谁先找到那王弥的驻地?”单征眯了下眼睛,露出狡黠的神情。 呼延衍也是心思灵敏之辈,一下猜到了单征想要吃独食的心思,不过,他也不情愿和单征一起行军。 “王弥?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有本事的话,我们比一比,谁先寻到刘渊的王帐?”呼延衍哈哈一笑,道。 刘渊已经迎娶了呼延氏为阏氏,找到呼延氏的所在,就能找到刘渊的王帐。 呼延部落虽然已被刘渊给吞并了大半,但呼延衍也还有一些传承下来的方法,让他能找到曾经本部落的人。 第二百八十二章 治胡长期规划 刘渊和王弥,哪一个份量重,当然是前者。 单征没有呼延衍的关系,只能摇头叹息,这族中有美貌女子就是占便宜,要是女儿单莺以后也能嫁个显贵就好了。 一想到单莺,单征的坚硬如铁的心就化了。 不过,自打归附了汉国之后,单莺的眼界也和之前不一样了,现在小娘的心思活泛了起来,对父亲单征介绍的那些族中勇士一个都瞧不上。 “要嫁就嫁大将军那样的英雄?”在单征临出发时,只有七岁的单莺挺了挺稚嫩之极的小胸脯,骄傲的对着宠爱她的老父亲说道。 在平阳投降的那一时,赵广如天神降临般的形象在单莺心中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且不说呼延衍如何联络呼延氏,北宫纯、独孤胜在派出多路斥候后,两人心里还是不踏实,单征、呼延衍这些降归之人,虽然能用,但消息打探的是否准确,还是未知数。 最后,独孤胜想了一个办法。 当年他追杀秃发乌丸时,曾经用金雕作为空中俯看追踪的辅助,金雕虽然口不能言,但却居高临下,可以在北方广阔的草原上发现异常情况。 独孤胜率一部汉骑假扮杂胡部落一支,从滹沱河上游向下游行进,胡族逐草而居,滹沱河两岸的牧草正好可以给牛羊提供食物,而河水也能让人方便的生火烤肉。 其实,独孤胜也不用多作装扮,虽然他们本身就是胡人,长相也和胡族一样,唯一要掩饰的就是队伍中怎么缺少的牛羊和老幼妇孺。 牛羊倒是好说,只需要和阳曲一带的半汉半胡牧民交易即可,老幼妇孺一块却是难事,在思谋一番之后,独孤胜也释然了,就假扮被汉军击溃的逃胡即可,老弱什么的都丢弃给了汉人。 相比独孤胜,北宫纯的凉州大马目标太明显,假扮不了诸胡,北宫纯决定先驻守在雁门关附近,等傅佥和赵广的大部队到来后,再随军一并行动。 重骑兵的作用,并不在长途奔袭。 而是找到目标后,一击必中,瞬间摧毁敌人的抵抗。 汉建隆七年,六月。 赵广率汉军主力进抵雁门关,这座关城也是当年战国时赵长城的重要关口,关外属于草原游牧民族的传统势力范围,关内则是农耕民族的生养之地。 当然,这种分界随着双方综合实力的此消彼涨而不断的变化。 在晋国建立之后,诸胡不断南侵,若不是赵广率军将南匈奴打出关外,并州太原郡一带的汉人地盘也会被诸胡所占据。 雁门关,关城内。 赵广在此召开了北征以来的首次重要军事会议,重点分析匈奴及诸胡各部落在吸纳了汉人势力之后,出现的最新变化。 马承等骁骑营阵亡将士的遗体已经被运回,就放置在雁门关城楼下,面对一具具战死将士的棺木,会场上的气氛很是凝重。 “大将军,此次出征,末将身为前军主将,却察探敌情不力,以致先锋出击惨败,今愿负全部责任,请求责罚。” 傅佥神色黯然,眼睛通红,这些天来,最为痛苦的就是他。 赵广摆了摆手,道:“责任的事,我在阳曲就已说过,主责在我,当然,公纪你为前军主将,也有责任,不过,今日之议,主要商讨如何击破匈奴,其余诸事且留待回师之时再说。” 傅佥听赵广这么一说,神情略有好转,顿了顿摇头道:“大将军,这北地不比中原,地广人稀不适合耕种,多数地方荒漠草地棋布,匈奴王帐又飘荡不定,实难寻找,想要一战破敌,除非有卫、霍那样的运气才行。” 傅佥这么一说,文鸯、郭正、王深等久驻北地的将领也连连点头。 汉武帝当年北伐匈奴,曾经数次遣大军深入草原腹地,有卫青、霍去病那样正好遇上匈奴王庭、或者左右贤王部落的,也有如李广一样扑了个空的,更不济的就是行军到了草原,却找不到回归的方向,最后兵败覆灭。 新汉军这次北征,几乎调动了国内大部的精锐,将领方面也是人才济济,但要是久战匈奴不下,则晋、魏、吴这些对手,还有西海、河西一带的羌、氐、鲜卑部落都有可能反扑过来,将新生的汉国绞杀在摇篮之中。 北参军司这次也是全员出动,马融、周巨、杜模等人俱在中军,为了加强对北地情况的掌握,赵广也是紧急征调了出生在代郡的卫操加入参军司,担任马融的副手。 在听到傅佥的意见后,卫操轻咳了一声,出列道:“大将军,各位将领,操久在代郡,也曾出使拓跋鲜卑等部落,对北地诸胡的情况略知一二。” “确如傅督所说,胡族与汉人不同,他们逐草而居,游移不定,要想找到其王庭,没有准确的情报,撞运气实在概率太低。” “而且,就算我们打败了刘渊,也不过是让诸胡部落暂时失去了一个大单于罢了,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再次推选出新的首领,到那时,新一轮的汉胡争斗就又将开始,这种循环就是一个死结,自古以来就没有变过。” 卫操语气很是无奈,而他的陈词也让汉军上下个个沉默了下来。 赵广听罢卫操的话,也是连连点头,中原汉人与北方游牧民族的争斗,确如卫操所言的一样,不仅是三国时这样,再过几百年也是一样。 “所以,属下以为,我军要想北境长治久安,唯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效仿秦皇,修筑长城,重兵守隘,关内移民屯田放牧,关外袭扰诸胡牧场,长此以往,则可逼迫诸胡远遁。”卫操一字一句的说道。 修城、守隘、移民、袭扰。 卫操的策略总结下来,就是这八个字。 听起来办法很笨,似乎都是前人用过的办法,比如修城,战国时秦、赵、燕诸国都在北方边境修过长城。 但将四项措施综合起来,形成一系列的治理北方的规划,似乎还没有过,就算是汉武帝开疆拓土时期,也只是遣了大军将匈奴击溃,并没有一套长期的治北方略。 第二百八十三章 始皇长城功与过 汉军众将和参谋们一一散去。 赵广却是陷入了沉思,辗转无眠。 卫操的建议,让赵广想起了一桩公案,就是秦始皇修建长城是利还是弊的争论。 且不说秦国统一之前,与北方游牧民族接壤的诸国都自行修建长城,单说万里长城的修建对中原王朝的影响。 有长城,汉人王朝就有了一道防波堤,关隘处的烽火有人点燃,有人预警,关内的各郡、县就有了充裕的时间调度兵力、逃离避难。 没有长城,说粗鲁一点的话,那就是裤子都没穿的女人,面对色心大起的壮汉,只能梨花带雨的被迫接受。 在后世的历史书上,一些公知对始皇帝修筑长城一事,大加鞭笞,民间更有“孟姜女哭倒长城”的故事,让人感动万分,直指嬴政残暴。 当时,赵广在矿业大学就读,也是喷青中的一员,也曾网罗了不少的污言,痛骂千古一帝,也为秦二世而亡而庆幸。 但在穿越之后,目睹胡虏对中原汉人的杀戮之后,赵广的想法变了。 不修城,胡骑入袭,汉人死伤更甚。 不修隘,胡族每年都来打草谷,边民苦不堪言。 不修长城,中原的军队速度上不及胡骑,就算是将领再能战,再有本事,堵不住胡骑的归路,也只能徒乎奈何。 这一次,赵广的中军推进的速度缓慢,主要的原因就是携带了大量的器械,马远的铁坊、木坊还有石坊最近已打造了一些守城和攻隘的器械。 比如配重式发石车3.0版、绞索式落闸、滑道式钉车等等,这些东西运输起来极为不便,幸好有汾水水道可以船只运输,否则单靠人力的话,实难运到最前线。 只是,过了阳曲再往北,汾水的水流已经分叉,河道也不再宽阔纵深,船只吃水太深的话,根本无法航行。 要想继续运输这些沉重的家伙,只能修筑道路,这就又回到了原点。 打仗打后勤,后勤看运输,运输看道路,道路用水泥。 当初,沓中之战时,正是水泥发挥的巨大作用,让赵广孤军摆脱了邓艾大军的追杀,顺利的从阴平回到了蜀中,而今,效仿秦直道,修造一条由太原郡往雁门郡的水泥道路,是汉军实施八字战略的前提条件。 在想通了治理并州北部的策略之后,赵广遂不再迟疑,迅速的召集众人就具体的实施步骤进行深入讨论。 一番详谈之后,赵广纳众之议,决定修复晋阳、阳曲、马邑、云中、九原、代王城一线的纵深防御体系。 这一条由南向北的防线,从后世的地名来看的话,就是太原、朔州、大同、张家口沿线诸地,其中如雁门关、武州隘等地,均是兵家必争之地。 汉军如果能够将防线前推至代王城,那么刘渊的匈奴五部在并州、幽州两地将再无立锥之地,匈奴人唯一的选择就是远遁草原,与更加胡化的鲜卑人、柔然人等一争高下。 晋阳、阳曲皆已在汉军占领之下,拿下马邑就是接下来战事的重点。 在吸取了马承失利的教训后,赵广直接粗暴的出动了北宫纯的凉州重骑、郭正的太原郡兵,步骑混合编组北上。 重骑兵突击,郡兵有远射有近战,就像一团刺猬,让远远想要占把便宜的王弥只能无奈的摇头远遁。 王弥这人也不知道是该说艺高人胆大,还是傻大胆,在被单征盯上之后,他竟然大大咧咧的在管涔山一带打起了迂回。 匈奴胡骑马快,单征几次咬住了王弥,却又被他甩掉,论起战术指挥能力,王弥这种天生的将才,比单征要强了甚多。 不过,王弥的好日子快到头了。 赵广在行军马邑途中,听得单征禀报发现王弥的动向,立即决定布下一张大网,围捕这个忘记祖宗投靠胡虏的汉奸。 用什么方法来吸引王弥的注意力? 还是用老一套以身诱敌,对付胡虏可以,对付王弥估计够呛,这种耍心计的狠角色,对自己人都狠,不会上赵广的当? 怎么办? 赵广一路北上,一路与马融、卫操等人商议诱敌之策,正在苦思冥想之时,忽然有呼延衍派回来的亲信报讯,发现了刘渊王庭的所在。 王弥没抓住,刘渊倒是被发现了? 这消息让赵广感到十分的奇异,不过,想想也是正常。王弥孤身一人,只带着归属他的千余胡骑,可以说是天为被,地为床,想到哪里就到哪里,完全没有规律可言。 而刘渊则不然,刘渊家大业大,他的王帐所在,不仅有自己的妻儿,还有父系、母系的众多亲眷,还有崔游、文立等一众汉人属官。 再加上宫帐军的规模也有万余人,这么多的一群人,在广袤的牧场草地上行进,不被发现是不可能的。 当然,若是呼延衍没有内应,要想找到刘渊也是极不容易。 “大将军,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们当迅速的出击,一举扫荡刘渊的王帐,斩其头颅,以震慑诸胡各部。”文鸯兴冲冲的挥拳叫道。 作为有小赵云之称的勇猛战将,文鸯这一路跟着赵广北上,心里憋屈的紧,但他又不能冒进请令,毕竟马承轻敌失利的教训就在眼前。 “大将军万万不可,我们的方略是步步为营,修一城,占一地,而不是疾进突击,那样太冒险了,而且就算是胜了,也无法憾动胡虏根本。”卫操听到文鸯急进的提议,急的连忙跳了出来反对。 文鸯大怒,喝道:“卫德元,你敢阻我立功?” 卫操也是在鲜卑诸胡圈子里混过来的,文武全才胆气也不坠,两人这一杠上,汉军将领有支持文鸯的,有支持卫操的,一时乱作一团。 赵广见众人如此争功模样,心中立时怒火迸发,不由的厉声喝道:“都闹腾什么?这刘渊的王帐消息还没确认,你们就耐不住了,要是这样的话,都不要跟着我北上了,反正你们这样子,迟早也是第二个马承?” 赵广罕见的动怒,让包括文鸯在内的众将鸦雀无声,个个低首不语。 第二百八十四章 围剿王弥进行时 赵广在军中的权威无可动摇。 汉军是他一手重建起来的,汉国也是在他的大力支持下复国的,甚至连在坐的诸多汉军将领、参军官员也是因赵广而加入到这个集体中来。 相比而言,姜维虽然资格够老,也是蜀汉末期的挚天一柱,但与姜维同辈的将领,现在只剩下了张翼、罗宪等寥寥二、三人,连一个小团体都凑不起来。 尤其是在洛阳之战后,姜维在汉军中的威望渐落,如北宫纯、独孤胜、柳初等年轻将领,对姜维虽然很敬重,但却已不再盲目崇拜。 在赵广的严厉喝斥下,头脑有些发热的汉军众将、属官终于冷静了下来。 “大将军言之有理,我等莽撞了。”文鸯惭愧的一抱拳,歉然道。 “我们且听大将军吩咐就是,多言什么?”柳初、祖纳等汉军将领、官员也纷纷表态道。 马承一败,让汉军上下心浮气躁,希望一战定乾坤的想法在不知不觉中占了上风,而这恰恰是刘渊、刘宣等人最想要看到的。 浮则虚,虚则飘,飘则骄,骄则败。 赵广重重一击掌,沉声对傅佥说道:“当断不断,必遭其乱。傅督,前军给独孤胜加派人手,遣更多的斥候打探,要进一步确认匈奴王帐位置,确保消息的准确性,这一点至关重要。” “大将军放心,这一次要是再出差错,我傅公纪提头来见。”傅佥涨红了脸,与郭正、王深两人一挥手,即急急的回去调兵。 刚才的大争论,最难受的就是傅佥、郭正、王深三人,郭、王二人还好,毕竟是在太原新加入的将领,对汉军中的竞争机制感触还不是那么深,而傅佥却实实在在的感到了后浪推前浪的危机感。 从年龄来看,傅佥还不到五十,但在更为年轻的新一代汉军将领面前,傅佥觉得自己已经算是老将了。 “其余各部,继续执行围捕王弥的计划,我们要让这汉奸知道,管涔山不是他王弥想留就留,想走就走的地方。” 在王弥和刘渊之间,赵广最后还是选择了前者。与刘渊决战,汉军上下还没有做好准备,而打一个只有千把人的王弥,汉军就是猛虎搏兔。 还是那句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阎王索仇,从早到晚。 王弥既然惹了赵广,杀了马承,那他的死期就到了,历史上的那个为祸中原,杀人无数的飞豹,也将随之不复存在。 还有更关键的一点,王弥并不知晓,赵广这种带外挂和系统的人,根本就惹不得。 管涔山虽然地形复杂,王弥手底下的胡骑对山谷地形甚是熟悉,也很善于隐匿,但距离雁门关和马邑都太近,已经算是局部战场范围内。 因此,王弥的手段在赵广作弊般的明察秋毫术面前,那就是渣渣。 —— 管涔山中,青石坳。 林深草长,又有滹沱河支流溪水经过,人和马都不缺吃的。 王弥遁入山中之后,即在这里建立了一处密营,按他的想法,依托青石坳密营,出击袭扰汉军后勤、抢劫财帛粮秣,然后屯积起来,再出击、抢劫,屯积,这样一来,既能支援刘渊的正面战场,自家的小日子又过得美滋滋,何乐而不为? 在赵广兵驻雁门关的当口,王弥正在练习冷晖枪的枪术,这杆从马承手中得来的名枪,让王弥爱不释手,而枪杆上嵌刻的马孟起三个字更让王弥激动万分。 马超,字孟起,西凉名将,曾经将曹操杀的割袍断须,其势力全盛之时,整个关中、雍凉一带都是马超的势力范围。 快意杀戮,无所顾忌,这是马超前半生的真实写照。 也是王弥心中所向往的理想生活。 按部就班的过士族大少爷生活,不是王弥所要的,要知道,王家在青州一带也是大族,王弥却偏偏跑去投了刘伯根造反,这人的脑子也真是可以。 “禀将军,据探马来报,伪汉军队的主力已经向马邑城而去,不过,那赵贼的中军旗号还在雁门关,我们是现在出击,还是再等等。”一名须卜氏裨小将急急跑到王弥跟前,神情恭敬的报告道。 这些天来,王弥连续出击,不仅斩杀了汉军先锋,而且还甩掉了尾追的单征所部,这让须卜部落的胡卒们对王弥能力相当的敬服。 王弥收枪凝势,冷笑一声道:“赵贼还在雁门关,他居然沉得住气,没有疾攻大单于,果然名下无虚,看来这管涔山是不好长留了。” 有的人,天生就有对战场变化的敏锐判断力。 王弥这个家伙,就是这样。 在历史上,他屡屡的在名将苟晞的手底下逃脱,就是靠着这一份警觉。 而王弥最后身死,也不是因为他在战场上吃了败仗被杀,而是汉赵军中的同僚,屠夫石勒比他更狠,更加的绝情。 王弥心中预警,立即下令全军转移驻地,对于一支以轻骑为主的军队来说,转移并不需要太长的时间,仅半个时辰后,王弥就领军行进在青石坳外围的山径上。 —— 文鸯埋伏在管涔山中已经两日,夏季草丛里的蚊虫盯咬,让文鸯很是不习惯,身上也是奇痒,但为了擒杀王弥,文鸯强忍了下来。 雁门关会议后,赵广数次前出管涔山东面,感受王弥大致所在位置,最终确认了青石坳一带的密林所在。 须卜氏的胡骑虽然很是小心,但还是留下了蛛丝马迹,他们掩盖了自己的行踪,却不想新鲜的马粪又让汉军斥候发现了异常。 要擒杀王弥,不派出最为勇猛善战的将领显然不行,赵广这一次也是豁出去了,将最能打的文鸯给遣了出来。 “文将军,他们来了!”柳初急冲冲的俯身凑了过来,曾经看到过王弥等人背影的他,也被文鸯召来当作副将。 “可看清楚了,确实是那王贼?”文鸯低声问道。 管涔山中,胡贼还有数十支,有些就是经年在山中打劫的老贼,他们的装扮穿着和王弥等人没有多大区别。 柳初用力点了点头,肯定的说道:“不会错,就是他们。这些胡虏虽然外面穿着胡袍,但里面还穿着晋军的铠甲,他们的兵器也是制式环首刀.......。” 文鸯轻哼一声,道:“都准备好,给我盯牢那王贼,勿让他跑了。” 第二百八十五章 往哪里逃? 文鸯设伏于青石坳与洪涛山之间走马梁。 这里三叉路口的必经之地。往北有一条猎道,可以通往更北方的九原,向西是战国时赵国的云中旧道,通往云中郡的美稷城。 王弥要想从管涔山脱身,最好的办法就是沿桑干水向九原靠近,这一路有河谷流经,牧草供给不成问题,但缺点也很明显,北去的道路只有一条,汉军将领只要判断准确,提前设伏,就能一举将王弥堵死在桑干水一带。 相比而言,云中旧道虽然崎岖,又少有人走,但毕竟是当年名将李牧开拓云中九边时留下的要道,这一路只要过了走马梁,就是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河套大草原。 天高地阔,任马驰奔。 王弥闭着眼睛,感受着来自西北方向的微热劲风,心潮起伏不已。 从各方传来的消息看,王弥现在已经声名雀起,成为北方刚刚崛起的少年英雄,尤其是在汉军如日中天的战绩面前,还能斩杀马承,足以证明王弥的实力。 “谁?”王弥猛一睁眼,厉声大喝道。 草原来的劲风,带着青涩的味道,但刚才,王弥则分别嗅到了烤肉的香味,动物只会生食,不会吃熟的,这说明走马梁一带有人在活动。 如果是猎户和小部落放牧到此,那情况还算好,要是汉军设伏于此,则是一场恶战将临。 —— “杀!”。 文鸯脸色铁青的长身而起,右手轻轻一手,三棱牛角鞭即已握在手中。 他着实没有想到,王弥的嗅觉这么灵敏,二天前刚到走马梁时,引火烤了一头野山羊留下的气味,还会被王弥发现。 听到文鸯的叫喝,伏击的汉军将卒一个个从隐藏的地点冲了出来,柳初眼睛里遍是血丝,这两天时间,他几乎就没有睡过,就为了堵住王弥的这一刻。 “缠住胡虏,不要放跑一个。”文鸯疾步上前,一鞭打向当头胡骑的马头。 “蓬!”铁鞭与马首相撞,坚硬的马头骨在文鸯的巨力打击下,立时碎成一块块撕裂的碎骨,战马猛然遭此重创,在希咧咧一声惨嘶之后,四蹄一软扑倒于地。 汉军伏兵三千余人见文鸯神勇,士气也一下高涨起来,他们在此吃苦受累,被蚊虫叮咬,为的就是拿下王弥这一支胡骑,为马承报仇,立复仇大功。 走马梁山道上,汉胡两军混战,与一人二马、三马的胡骑相比,文鸯、柳初这边的汉卒以步敌骑,由于担心马嘶暴露,只将战马留在了管涔山脚下。 不过,没马并不代表就不能战。 文鸯在打翻了当头的胡虏裨小将后,即寻了一个机会,翻身跃上旁边空跑的战马背上。 须卜氏的战马被袭之后,不停的长声嘶鸣,试图将背上陌生的人给掀翻下来,但在文鸯的巨大力量挟持下,这胯下战马来回试探着小跑了回,也就认命般的垂下了马头。 就在文鸯慑服胡马之时,王弥已经冲到了伏击圈的边缘,心知这一回不拼命不行了的他,将冷晖枪使将开来,连续的挑翻汉卒四、五人。 柳初远远瞧见王弥的兵器正是马承家传冷晖枪,心中的激怒到了顶点,这王贼如此嚣张,当真是欺大汉无人乎? 柳初从背上取出硬弓,搭上箭杆,瞄准王弥起伏的身影。 “嗖!”箭矢射出,在劲风作用下箭翎微微有些发颤,箭头更是发出嘶裂的鸣音。 王弥耳力甚佳,在激战中听到身后疾风,急将冷晖枪遮在后背,好巧不巧柳初这一箭正钉在枪杆之上。 “锵!”金铁交鸣声响,王弥的声音猛的一震,幸运躲过一劫的王弥将身体紧紧的趴在了马背上,试图缩小被箭矢笼罩的范围。 柳初一箭无功,只能无奈的摇头,要是换了之前身体状态最佳的状态,这一箭的速度还要更快,准点也不会瞄着后背,而是直朝王弥的头颅而去。 文鸯这时已经适应了新战马的频率,圈马杀将过来的他正瞧见王弥逃奔,立时侧面迎了过来,可惜的是,文鸯此时手中的牛角鞭是短兵器,用起来不如梨花枪顺手。 王弥正逃奔间,猛见得一员高大汉将冲了过来,正瞧战场上将旗,“汉上党太守文”一下子映入眼际。 汉军中姓文的只有两个,文鸯和文虎。 这次北征,文虎没有随行,那对面这员汉将铁定就是文鸯,王弥虽然狂妄,但还没有自信到,认为自己可以打败文鸯的地步。 惊惶之下,王弥连连呼喝身边胡骑靠拢上来,同时,手中冷晖枪也赶紧挽了几个枪花,试图将文鸯逼退。 也亏得须卜氏部落的胡虏不识文鸯是何许人也? 他们这些天来,已经在王弥的凌厉手段面前屈服,而王弥给他们描绘的中原富庶繁华,汉人女子美貌的场景也让一根筋的胡虏向往不已。 保护好王弥,就有机会到南方的花花世界享受快活。 抱着这样一个虚无可笑的幻想,须卜氏胡骑接二连三的朝着文鸯围拢了过来,却浑不知他们要保护的王将军已经拍马向山下逃奔而去。 走马梁上。 三千汉卒与一千左右的胡骑拼杀甚烈,兵力上三比一,铠甲上汉军的装备比胡虏从晋国郡兵处缴获的要更加的坚固,兵器上也是一样。 晋国郡兵就是二、三线部队,他们的主要作用就是对付起事的乱民,还有为祸的盗寇,装备上自然比不上精锐部队。 撕杀中,文鸯被诸胡包围,兵器不顺手,战马也不是熟悉的坐骑,这让他的战斗力打了很大的一个折扣,而王弥这时已经丧了胆气,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也没有。 随同王弥一并冲出包围圈的只有不到的三百余骑。 这些个胡虏也是幸运,正好处在汉军包围圈的外围,这让他们避过了汉军的追杀,而在发现王弥已经脱困后,胡虏们不自觉的向他们心目中的首领靠拢了过去。 而他们却不知,正是这一个从众的举动,让他们陷入到汉军更大的包围圈中。 管涔山西,李牧故道。 赵广已经严阵以待,正等着王弥一头撞过来送死! 第二百八十六章 枪枪毙命杀王弥 时间就是生命。 王弥如果知道这一句话,他一定会拼命的点头。 刚刚突围离开走马梁,前面又是汉军大队人马阻路,这人要是倒霉起来,就算是喝口凉水都塞牙。 其实,赵广到达管涔山北固岭的时间,也就比王弥只早了一个时辰。 王弥如果没有被文鸯伏击的话,他刚好能够抢在赵广之前,冲出汉军设下的层层包围圈。 但是,这世上没有但是。 赵广虽然不能神机妙算,但他可以用大数据来推断,比如青石坳到走马梁的时间,文鸯伏兵与胡骑交战的时间等等。 这么一测下来,王弥逃到北固岭时,正好碰上歇息好的赵广所部。 远远瞧见一伙胡虏狼狈逃来,赵广也不知哪个是王弥,好在也不用他多考虑,身畔的亲将薛季就叫嚷了起来。 “王弥,怎么快来授死!”从河内郡返回后,薛季的精气神也达到了顶点,相比在姜维手底下为将,薛季觉得他还是做赵广的中军帐下督将更加的爽快。 薛季盐汉出身,个子高大,相貌如铁塔般威风凛凛,加上长久在盐井下叫喊的缘故,嗓门出奇的粗大,正适合讨敌骂阵。 “大将军,你看,冷晖枪,那贼子手里拿的是冷晖枪?”薛季一番叫罢,猛的盯住了正要躲在胡骑后面的王弥。 马承的这杆枪,太是出名。 它不仅在枪头处湛了金漆,而且形状也很特别,猛一看上去极像画戟的样子,但实际上又因没有小戟,更类似于铁矛。 薛季在河东投汉之后,也曾与马承见过几面,对冷晖枪的样子记得很清楚。 赵广与马承认识更久,对马承的兵器也更为熟悉,在薛季没有叫喊出声之前,他就盯住了抖抖瑟瑟的王弥。 “既敢杀我兄弟,何不敢上前一战?”赵广大喝一声,摇龙胆亮银枪而出。 薛季本想着上前,替下赵广与王弥战上一番,但转首一瞧赵广怒目圆睁的神色,薛季不由得放缓了向前的速度。 自打荆州战事以来,赵广已经很久没有察看系统属性值了,因为武力和技能到了他现在的级别,作用已经不大,但这一次,赵广倏然觉得自己94的武力值还可以再往上升一级。 王弥完全不知道赵广心中所想。 他只是本能的想要先躲藏起来,然后看看有没有机会趁机突出重围,而在被薛季点名之后,王弥心底里的凶性终于爆发了出来。 “赵贼,别以为你武力强、本领大,那是没碰上我王爷爷。”王弥口不择言,摧马举冷晖枪朝赵广径刺过来。 王弥的枪术,比较的话,相当于百鸟朝凤枪七级水平,基本和当年邓忠差不太多,与如今的赵广相比,那完全不够看的。 王弥闯荡出飞豹的绰号,战场经验更为充足,枪法也达到顶点的时候,大概是在攻陷洛阳的那一时,从时间点上算,还要再过去二十余年。 赵广冷着脸,瞧着王弥得意洋洋的神情,还有看似快速凌厉,变化多端的王家枪术,心头不由得火起。 王弥这枪法,显然得过名师指点,但或许是学艺时间还不长,枪法上还有稚嫩之处,若是假于时日,等枪法精练起来,这王弥一般人还真难以对付。 怪不得在历史上,王弥能够为祸五胡乱华数年,杀人无数,又连败晋国数员将领,闯下飞豹的名头,当真是老天无眼。 本来赵广还想着借王弥练一练七探盘蛇枪,现在忽然间一点兴趣也没了。 这等奸滑作恶的小人,早死早好。 想到这里,赵广手中龙胆亮银枪猛的一颤,百鸟朝凤枪技能瞬时抖起漫天的枪花,将王弥整个身躯笼罩在其中。 “赵贼.........。”王弥惊呼一声,后面的话却被生生的打断了。 不是王弥不想说完,而是他已经无法再说出话来,满嘴涌出血污的他,全身被赵广的龙胆亮银枪刺了十余个枪洞。 就连胯下的黑马也未能幸免。 在四条腿抖动了半刻钟之后,黑马一声悲鸣,将还未完全咽气的王弥甩落于地。 王弥因失血过多,脸色已是刹白一片,手中的冷晖枪早已握之不住,呛啷一声扔到了道上,胸甲被龙胆亮银枪刺裂,在重重一摔之后,很干脆的解体成了四片。 “王弥?”赵广枪尖抵住王弥的眼睛,冷声问道。 王弥此时已经痛的有些神智不清,本能的点了点头,想要向赵广告饶,好死不如赖活,这生死边缘他终于不再狂妄自大。 “噗!” 枪尖刺入眼睛,爆出的眼珠子在迸劲的作用下,弹出三丈远。 “痛啊!”王弥痛呼一声,头颅猛的震动了下,后背也跟着弯曲了起来。 赵广也不理会王弥的反应,他拔枪而出之后,又是一枪刺入王弥的另一只眼睛,同样的力道,同样的枪挖眼球的方式。 这一回,王弥已经没有什么大的反应,他的身躯微微抖动了下,一颗脑袋即侧向了一边,两只眼眶因眼珠爆出而成了血洞,让人看了毛骨悚然。 王弥一时快意,最终死于非命。 在临死之前,他的心中肯定万分懊悔,早知道赵广这阎王如此难缠,打死他也不来雁门趟刘渊这一趟浑水。 “王弥,汉人之奸佞,毙命于荒野,此为警喻,他日若还有此等狂妄之徒,其下场也将如王弥一样。”赵广大喝道。 杀一个王弥,看似不如刘渊影响大。 但从深远的历史来看,王弥这样的汉奸,对汉人的危害并不比刘渊少多少,早早的将他们清除了,也有利于将来汉胡之间的大争霸战。 王弥一死,须卜氏诸胡更是如鸟兽散。 不过,在薛季等汉骑的追杀下,这些作恶多端,抢掠成性的须卜氏匈奴胡虏一个又一个的成为了汉军的刀下箭下之鬼。 他们丑恶又狰狞的首级被割了下来,与王弥血污不堪的头颅摆放到了一处,等待被运回雁门关。 至于无头的躯体,则没有人去理会,相信用不久几天,天空中盘旋食腐的苍鹰还有地上的豺狗都会追踪过来,将它们啃食得干干净净。 第二百八十七章 黑山贼的后代 杀戮果断赵阎王。 赵广的这个名号一点也不虚传,自沓中出道以来,秃发树机能、邓忠、邓艾........王弥,一连串的历史上留名的人都成了赵广的枪下之鬼。 噢,这里邓艾是自刎,并不是赵广直接所杀,但邓艾的大败却是赵广一手逆转,从这一点上来看,不是直接也是间接。 王弥被捅成枪洞窟窿,首级更是凄惨,须卜氏众降俘见威风一时的王大将军成了这般死狗模样,一个个吓得趴伏在地上,作奴仆状。 管涔山汉军大获全胜! 震慑的不仅是王弥这一股匈奴胡虏,更有本来活跃于此的群寇。 并州、幽州的交界地带,属太行山、吕梁山北部余脉,山峦重叠,汉胡杂居,民风又极是凶悍,这里的生活的山民也是亦寇亦民,不是本地久居之人,根本分不清谁是谁来。 从大的方面来划分,雁门群寇主要分为二类: 其一,是如王弥、须卜氏这样的杂胡势力,他们的背后,有匈奴、鲜卑等大部落支持,烧杀抢掠是家常便饭,主要的就是靠劫掠百姓,南下打草谷为生,对地方上的破坏力也最强。 当然,由于常年战事,他们的战斗力也最为强大。 王弥覆亡之后,这部分盗寇在汉军的重点围剿下,纷纷四散,其中相当一部分北逃,去寻主子刘渊去了,但也还有相当多的胡寇并不死心,他们在匈奴监军的指使下,继续遁到了句注山一带,希翼转移方向,等汉军离去之后,再行出来活动。 其二,是相对佛系的本地坞堡山寨势力,这些人的祖上,有不少是跟随着平难中郎将张燕的黑山贼,在张燕归附曹魏之后,才渐渐的从山里出来。 世道太平,为民。 世道纷乱,为寇。 这是生活在最底层的汉末三国平民的生存之道,无可指责,无可厚非,一切只为能活下去。 邓九所部就是活跃在句注山的坞堡群寇中的一支,其曾祖父邓疙瘩当年是黑山张牛角麾下的三十六蚁贼首领之一,张牛角死后,邓疙瘩与张燕不睦,随后被攻灭。 祖先为贼,邓九没机会读书,也读不进去,于是乎孙继祖业,他这邓九的名字是其父按照生他的月份取的,贱名好养活。 在闯荡了数年之后,邓九在句注山、滹沱河一带站稳了脚跟,他的山寨有人马四百余人,其中有马的轻骑有二百余众,算的上是雁门郡一带的一股中型盗寇。 本来,邓九想着,不管是晋国也好,匈奴、鲜卑也好,他只做他的山贼盗寇,管他是哪一方势力坐大,都与他邓九无关。 但如今王弥一死,第一类的杂胡盗寇一下慌了手脚,识相机灵胆小的选择朝北方草原远遁,一些胆大存有野心的,则跑到句注山,要求和邓九合伙。 短短的一个多月时间里,句注山的盗寇队伍就象充气球一样,膨胀到了六千余人。 麾下队伍实力增强,按理说邓九应当喜笑颜开,但事实上却不然,邓九愁的一天天眉头紧皱,不停的唉声叹气。 这原因也是简单。 邓九的能力有限,实力也不强,而不断的前来投奔的匈奴、羯胡、氐胡等盗贼有不少的实力已在他之上。 这些胡盗已经露出了要抢占邓九寨子的心思,要是再不想对策,邓九或许过不了几天,就会人头落地。 句注山草鞋岭,邓九寨。 大头领邓九正在和军师白眼狼商议对策,白眼狼姓白,名柏,勉强读过几年的书,识得几个字,其家本在上党一带,后来被羯胡给破了家,只得落草为寇。 待进了邓九的寨子,总要攀附一个名头响亮的“好出身”,白柏思来想去,就攀上了汉末大寇白绕,又因其眼睛白的多黑的少,遂名号白眼军师。 “军师,这寨子里的粮秣已经支撑不了几日了,那些硬投过来的杂胡要是没有吃的,必定会来闹事,这还需早早想个法子才好?”邓九叹了口气,神色为难的说道。 汉军就在句注山、雁门关一带驻扎着,军中粮秣倒是挺多,来往于阳曲和马邑之间的辎重运输队伍也是络驿不绝,但邓九却不敢打其半分主意。 白柏翻了一下白眼,凑到邓九跟前,低声道:“酋帅,这法子倒是有,就是不知道酋帅敢不敢用?” 邓九一愣,疑惑的问道:“有好办法怎不早说?且快快说来,这些天咱这寨子里的家当,可被那些杂胡给祸害惨了?” 白柏脸上诡秘的一笑,道:“我就知道酋帅也不耐烦那些只知道滥杀的胡虏,我有一个一劳永逸的好办法,酋帅可以带着兄弟们投效汉国,至于祸害咱汉人的胡虏,就让他们和王弥一样,在雁门关城楼上晾成干尸好了。” 邓九豁的一下站起,冲着白柏连连摆手,叮嘱道:“这话你也敢说,我们不认识人,怎么投靠过去,要是被当作王弥的同伙,砍了脑袋乍办?” 白柏翻了翻白眼,脸上得意的说道:“酋帅勿急,这些天我在山下,碰上汉军一个裨将,叫独孤胜的,谈是甚是合得来,有他引见,大事何愁不成?” 邓九闻言大喜,迭声催促道:“独孤胜,这个名字我倒是听说过,秃发乌丸就是死在他手里,前两年平阳大战,这人还曾经打败过匈奴五部大都督刘渊的骑兵,当真厉害的紧。” 人的名,树的影。 独孤胜出身鲜卑,现在却成为汉军中的后起之秀,许多胡族勇士虽然嘴上说独孤胜不怎么样,但心里却每每以他为榜样。 邓九、白柏两人商议停当,白柏即连忙寻了个机会下山,与独孤胜联络合谋句注山下杂胡群寇,有邓九等人里应外合,本想着要在山上躲避一时的杂胡们被征剿的汉军团团围困,既下山不得,又坚守不能。 更令胡寇气忿的是,邓九这家伙竟然还吃里扒外,将汉军引到了山寨,一番奇袭下来,句注山胡寇折损了接近八成,只剩下不到三百人逃入深山不知去向。 这些幸运者能不能从山中豺狼虎豹口中逃生,谁也不能知晓,但从以往猎户的经验来看,单人要想在深山中生存,几无可能。 第二百八十八章 匈奴的出路在哪里? 句注山胡寇被围歼,汉军又收编了邓九所部,从马邑进军九原的路上,被袭扰的危险一下子少了许多。 其余零散的胡虏已经不成气候,就算刘渊再怎么鼓动,也无法激荡起杂胡们的精气神来。 是命重要,还是财帛重要。 答案当然是前者。 胡寇本就居无定所,汉军在并州北部势力强大,他们就纷纷翻越太行山的径道,朝晋国的幽州南部、冀州北部一带而去。 相比杀性十足的汉军,晋国的那些郡兵就是一群绵羊,只要稍一恐吓,就忙不迭的送上粮食、美女、财帛等等,以求息事宁人,早早送走这些瘟神。 然而,汉人坞堡主们这次却不知道,胡寇们来了就不想走了。有美貌娇嫩的汉人小娘可以睡,有好吃好喝供养着,谁愿意离开谁是傻子。 —— 雁门关内关外,一片人仰马嘶。 汉军大举北上,从汾水到桑干水,汉军辅兵、征发的民夫、俘虏的杂胡等等共有二万余人,正艰难的将发石车等远程器械运往马邑城。 在见识了管涔山、洪涛山、桑干水一带的倒葫芦状地形之后,赵广已经下定决心,要围绕马邑建造一处纵深的堡垒防御体系。 马邑即朔州。 这里地势险要,东面的天镇镇,连接代王城,也就是后世的张家口,天镇镇也是抗日战场上太原会战的第一战。 守住马邑之后,汉军向北直驱九原,也就是大同,基本就是摸到了云中、平城的影子,向东的话,就是代郡一带,拿下王城就意味着扣开了幽州的门户,其战略意义非常重大。 大汉自灵帝以来,由于内乱,就长久没有好好的教训一回草原诸胡了。 就算是曹魏时期的几次北征,也不过是蜻蜓点水,稍稍惩诫即止,就比如曹彰北伐乌桓,虽然取得了不小的战果,但夺回来的土地不久后,还是被鲜卑人占了去,没有起到真正的震慑作用。 以驱逐胡虏为已任的赵广,这一次已然下定决心,汉军不打到平城,不把平城、九原防线守好,决不收兵。 —— 刘渊得悉王弥确切的死讯,已是八月下旬,之所以消息这么慢,是因为匈奴斥候已经吓破了胆,根本不敢靠近雁门关一带。 悍将王弥败亡。 诸胡因阵斩马承而高涨的士气又迅速的跌落。 前不久在刘渊的酒宴上高调喊着联合抗汉的宇文莫槐,在向刘渊说了一声,要回漠北的宇文部落调兵之后,即没了身影。 宇文部落和匈奴虽然同祖,皆是剃发的髠头部落,但毕竟已经划归到了鲜卑人系列,在认识到汉军的凶悍之后,宇文莫槐退缩了。 “亲兄弟都要打的头破血流,汉人打的是匈奴,又不是打我鲜卑,犯不着为了远的不能再远的血缘关系死拼。”宇文莫槐在酒醒之后,向刘渊辞别而去。 作为部落的首领,宇文莫槐不是什么没脑子的人,草原上的争斗,并不比中原魏蜀吴三国交锋来得温和,如果不是有魄力,宇文部落早就被其他部落给吞并了。 缺少了宇文部落作为盟友,刘渊的心里也是忐忑不安。 前些年,连战连败,让赵广打的痛苦不堪的阴影又再一次浮上心头。 代王郡、九原、平城,距离汉军越来越近,刘渊心里也越发的不踏实,固原一战狼狈而逃的惊惶这些天来,不时的浮现在他的脑海里,这让他心惊肉跳,整夜无眠。 “老师,赵阎王要杀过来了,我们还有什么办法?”刘渊在匈奴诸胡酋帅面前,大单于的气魄很足,单独与汉人老师崔游相处,终于显示出二十出头年轻人的软弱来。 文立因为总是出些馊主意,已经被刘渊冷落,崔游现在是刘渊跟前的第一红人。 年纪刚过六十的崔游脸色也不太好看,他投奔刘渊是想谋好处的,而并不是来背锅的,但如今,他已经和刘渊完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就是想离开也是不能。 崔游微微捋了一下胡须,缓缓说道:“宇文部落那里,大单于还是要经常的联络,切切不能冷了宇文莫槐的心,就算帮不上什么忙,也好歹是条退路。” “至于汉贼方面,我们可以从两个方面来应对。首先是层层阻挡,九原、平城一带是大匈奴之根本,纵算不能守住,也要拖住汉贼的进军步伐,大单于可以别遣一部,守住沿途之要隘,逐次消耗汉人的力量,再看看有没有机会破了汉贼的攻势。” “其次是觅地观望。从天下大势为看,赵贼吞并天下的野心昭然若竭,我部若是离得太近,必然会遭到其重点攻击,与其这样,不如先迁移到远离赵贼的地方,让其他人去和赵贼拼斗,如此的话,不管是汉贼胜或者败,均不损我大匈奴之分毫。” “为大匈奴未来发展考虑,大单于可以将主力向东南迁移,进入到晋国的幽、青、冀三州交界之地,那里土地肥沃,粮秣、器械补给容易,更重要的是,会有相当一部分不受晋廷重用的汉人士子投奔过来。我们且在那里休养生息,待天下大势突变,再一举兵出,重建大汉。” 崔游一口气将心中所想合盘托出。 这一谋算,也意味着刘渊要将匈奴人彻底汉化,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刘渊本身对此倒不抵触,但如刘宣那样一心想要恢复大匈奴的贵族,一定会投反对票。 历史上,刘渊建立汉赵,也是得自崔游等人的建议,而刘宣则因为政见不一,渐渐被刘渊所冷落,最后郁郁而终。 这一次,转了一个圈之后,事件的轨迹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只不过,刘渊面临的处境,要比历史上严峻的多。 —— 九月上。 汉军北宫纯所部在拿下马邑之后,继续向九原也就是大同进军。 九原的地理位置已经属于塞外,这里再往北去,就是漠南荒漠的平城,匈奴部落最后的栖息之地,汉军一旦攻占九原,就如同一把刀子架在匈奴人的脖子上,想什么时候割就什么时候割。 为了守住九原门户,刘渊也是亲自上阵,极力游说守城的丘林氏部落,希望这一支匈奴南部校尉使出全部的劲头,坚定的将汉军挡在九原城外。 为了激励和监督九原守军,刘渊也听取朱纪等人的意见,派出数个监军,试图振奋起诸胡士兵的士气。 当然,为了彰显诚意,作为匈奴五部的大单于,刘渊也保证,一定会适时提供支援,在汉军疲惫的时候给予其重创。 在救援这一点上,刘渊再三陈述,如平阳单部被困孤城无援的情况,绝对绝对绝对不可能再发生。 刘渊说的很坚定。 三个绝对表明,他真的不想再发生平阳那样的事情。 九原一战,对匈奴未来的发展至关重要。 按照崔游、朱纪等人之前的部署,在马邑一带,汉军被王弥等群寇阻挡了一个半月,气势上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 要是在九原再来复制一次平阳大战,那赵广纵算是神,也无法在疲惫的情况下,再创造战场上的奇迹。 刘渊、崔游等人谋划的挺好。 但人性这个东西,是最经不起考验的,汉人是如此,匈奴也是一样。 刘渊的父亲刘豹苦心经营三十余年,终于让南附的匈奴五部强盛起来,但随着赵广兵进关中,匈奴人的霉运就接二连三的到来。 可以充当炮灰的羯胡被赵广杀得血流成河,耶奕于、周曷朱两任羯族首领被杀,匈奴各部之中,呼延氏、单氏、须卜氏或降或灭,也不再有往昔的风光。 如今守在九原的丘林氏,虽然也曾是匈奴四大姓之一,但其忠心程度并不高。 十月上,汉军主力进抵九原外围。 守城的匈奴南部丘林氏部落一日三惊,主张跟着刘渊死守城池的酋帅丘林成,被其叔父丘林勤所杀。 丘林勤借着军心动荡的机会,谋取了族中大权,他倒不是想要投降赵广,而是想将部族从九原拉走,西迁至河套一带。 赵广与刘渊之间,怨仇结的太深。 丘林勤觉得,自己的部落卷入其中,实在太过冤枉,与其充当炮灰,还不得一走了之。 要是在王弥败亡之时,丘林勤就掌了族中实权,并迁移部落,他的这一举措还真有可能实现,但可惜的是,当时族中酋帅是丘林成。 守在九原的匈奴人弃城而逃。 汉军闻讯之后,立即出兵追杀,北宫纯的凉州大马一顿猛冲猛打,将拖家带口的丘林部落杀得大败。 虽然说丘林氏曾是匈奴四大贵族姓氏之一,但他们败落的速度比呼延氏、须卜氏还要彻底,早就没有了当年风光的丘林匈奴,其战阵就像纸糊了一样,被汉骑冲得七零八落。 九原一战,丘林氏被杀部众三千余人,丘林勤也没活下来,他在逃亡途中坠马,被踩踏而死。 丘林匈奴被俘包括老弱在内四千众,整个族群自此灭亡,被俘的这些人中,有些幸运儿活了下来,也和呼延衍、单征等人一样,渐渐融入到了汉人之中。 第二百八十九章 晋吴魏三家攻汉 九原既下。 相当于汉军北上打下了大同,按明清时期的划分,在往北去就是真正的塞外了,那里是游牧民族的地方。 从长安出发时,赵广对这次北征的总体构想有二个: 其一就是拿下九原,巩固并州北部的雁门关、马邑、九原防线,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再配合上郡的守军,两路夹攻拿下河套一带的云中郡,为新汉在北方夺得一块牧场。 其二是从雁门郡向东面的代郡、上谷郡一带进军,争取拿下代王城,在幽州的西部打下一个钉子,为以后兵出井陉、飞狐径提供遮护。 如今第一个意图已经实现,赵广这次北上的军事目的完成一半,至于更为北面的平城是否要拿下,还要看马邑、九原两城的城池督造进度。 平城不比九原,其位置就在漠南大草原上,四周可以说是旷野茫茫,汉军若是占领这里,守无可守。 而要是修筑城池的话,四周又无山石可以利用,也无道路可以运输,河流更是没有,在三无的条件下汉人要想守城,难度可想而知。 另外,在拿下九原之后,赵广明察秋毫术升至lv7级,关外的大草原地形地貌扑面而来,让赵广感受自然伟力神奇的同时,也凭添了许多的敬畏。 那片土地上,是游牧民族的天下。 汉人要想占据那里,以现有的技术条件,还达不到,也许只有在后世,高速公路、铁路横穿整个荒漠和草原之后,才会让汉人在这一场生存的争夺战中获得先机。 另外,赵广还有一个忧虑,那就是草原上真正的霸主,鲜卑三大部落的动向。 刘渊虽然声势浩大,打着建立大匈奴的旗号,但匈奴人毕竟已经是过去时了,现在漠北草原上的主人是鲜卑,以后是柔然。 这两个新崛起的部族对汉人是什么态度,目前还不得而知。 不过,为了试探其动静,赵广在占领了马邑之后,遣了卫操出使鲜卑,向拓跋力微、段乞珍等鲜卑大人陈述厉害关系。 卫操如何游说,在此不及细表。 也不知为何,在拿下九原之后,赵广隐隐有一种预感,汉军想要进一步北上,也许暂时不太可能了。 以赵广离开中原的时间推断,已经有将近大半年,虽然长安方面不时的帛信传来,告知南方的情况,但赵广心中还是不太踏实。 司马炎也好、曹昙、孙皓也好,虽然不算雄才伟略之辈,但至少也是一方霸主,汉国这边朝中无主,这么大的破绽露了出来,他们要是不抓住的话,那枉为人主。 正当赵广踌躇不定时,马融急急的跑了过来,将从长安送来的加急信件呈了上来。 “大将军,这仗怕是打不下去了,韩寿从开封送回密报,晋国和魏国已经达成密议,他们怕是要联合起来,对我大汉动手了?” “韩寿,他的信件在哪里?”赵广一听韩寿的名字,心中也是一惊。 在间作的运用方面,司马家是其中老手,谯周、阎宇等俱是司马昭的人,而司马炎也屡屡在汉国安插人手。 只是由于赵广在战场上的表现实在强势无比,才让司马炎没能靠着情报扳回一局。 二战河东,韩寿在茅津渡主动投降,倒让赵广想起韩寿这个人的用处来。 韩寿,贾充的小女婿,吃软饭的巅峰代表人物。 有个成语叫偷香窃玉,听起来就很是香艳,说的正是韩寿和贾充女儿贾午偷情的事。 这小年轻放在后世,那就是颜值极高的小鲜肉,抢手的很,韩寿骗小娘的本事也是不差,只几首词藻华丽的诗赋,就让贾午被骗的失了身,韩寿也因此攀上了贾府的高枝。 无奈之下,贾充只好陪着笑脸,作主让韩寿娶了贾午,韩寿在洛阳的府邸,也是贾充和郭槐帮忙修建。 做便宜女婿做到韩寿这个级别,也是绝无仅有了。 这还不算完。 韩谧,也就是贾午肚子里的这个小家伙,在长大之后还改名贾谧过继给了贾充,外孙变成儿子,这骚操作也是没谁了。 后来,贾南风专权但却无子,贾谧隐隐有皇太弟的权势,金谷二十六友的领头的就是此人,当然,后来贾南风失势,贾谧、韩寿、贾午等人也一并被杀。 这一回,韩寿不一样了。 在见识了汉国的强大、赵广的励志故事之后,韩寿难得的男儿壮志雄心起,在经过大汉太学的培训后,韩寿觉得自己可以在间作战线上发挥不一样的作用。 他要凭这老天赐予的好相貌,搏一个大汉的开国君侯来。 怎么搏?当然是色诱。 于是乎,被派回晋国的韩寿,手头有长安资助的财帛,又有出众的相貌和文采,很快就在晋国的新都开封混得风生水起。 而更让人佩服的是,韩寿居然如历史上一样,与贾充的小女贾午再续旧情,轻轻松松的将其勾搭上了手,而且还搞大了肚子,让贾充这个便宜老丈人好生的没面子。 闲言少叙。 韩寿的信件夹在长安来信之中,只有寥寥不多的二页纸,但赵广却来来回回的看了不下五遍,从韩寿的字里行间,赵广分明感受到了晋国朝堂上剑拔弩张的浓重杀机。 羊祜、杜预、张华等主张坚守洛阳的稳重派已经完全失势。 开封城中的晋国朝堂上,司马家诸王和讨好司马炎的王浑、荀勖、贾充等人已经借着督造新都,洗掠曹宇、曹奂吃了一个大饱,他们之间的勾连也越发的密切。 但心有贪欲之人,最担心的就是有人来抢他们的资财。 在迁都开封之前,司马骏、司马亮、贾充等人还有曹家可以坑,所以也不是怎么着急,眼光主要盯在曹宇、曹奂身上。 但如今,把曹奂等人一坑完,这几位老哥再抬头一看,晋国的大半江山已经快没了。 要是再躲下去,他们辛辛苦苦忙活的家财、田地都会被汉国所占领。 这赵广既然如此狂妄,那就联合起来,一起斗倒这个假阎王。 不得不承认,贾充、司马亮、荀勖这些人,一旦开动脑子,他们还是能想出几个对付汉国和赵广的主意来的。 而且这一次,也不再是不上档次的利用刘禅父子的阴谋诡计。 晋国朝堂重臣们,给司马炎提出了联吴、联魏,晋吴魏三家攻汉的新主张。 第二百九十章 与吴国太子联姻 联吴、联魏。 说说轻松,执行起来难度很大。 就拿吴国来说,魏吴、晋吴之间大小战事打的已经数不清了,彼此之间仇怨结得太深,联合之议即便是大势,也总有人反对。 而要想说服这些反对的人,晋国这边必须拿出真真实实的诚意来,而且这诚意还不能是空口白话,因为晋吴之间根本没有什么信任感。 前番司马炎为了集中力量对付赵广,曾经将寿春让给了孙皓,但后来晋国又复夺了寿春,这件事让主张北伐的老将丁奉很是不满。 幸运的是,八月份的时候,丁奉终于死了。 司马炎及晋国朝堂听到丁奉死去后,群情振奋,高兴不已。 迁都开封之后,晋吴之间的距离拉近,晋国这边对吴国的情况也更加的了解。吴国看似强大,实际却是弱的一逼。 吴国真正的支柱只有两个人:丁奉和陆抗。 吴国大司马丁奉,活了足足八十有余,前期只是小将,不显山露水,而到了后期,人生就像开了挂一样,甚称老当益壮的典范, 如果真拿一个人和其相比的话,蜀汉这边廖化勉强算一个,但就取得成就来说,丁奉要比廖化超越太多。 丁奉一死,支撑吴国的支柱就倾倒了一半,只剩下荆州的陆抗在苦苦支撑,而且陆抗的身体也极是不好,说不准什么时候也病逝了。 “陛下,孙皓那残暴屠夫还整天喊着北伐北伐,这一回丁承渊一死,臣看他连带兵的将领都派不出来?” 荀勖等人一脸的幸灾乐祸,这几年来晋国被汉国欺负的够呛,连吴国也时不时的派兵打打江淮,虽然没有什么战果,但也牵制了晋军一半的力量。 在多线作战的情况下,晋军只能疲于应付,发动不了对汉国的反攻。 “好了,丁奉是吴国的主战派,他这一死,我国在江淮方面的压力就没那么大了,不过,陆抗还在,我们又共同面临汉国这个强大的敌人,能避免争端最好。” 司马炎在稍一沉吟之后,便理智的做出了选择,于他来说,赵广才是真正的对手,而孙皓根本就上不了台面。 “何邵,你和大法师辛苦一下,出使建业一趟,将我大晋有意联合吴国,共同抗汉的诚意告知孙皓及吴国朝堂。” “只要吴国同意出兵,与伪汉接战,不管是荆州方向,还是交州方向,都可以作数。至于我大晋的诚意,朕听闻孙皓恨宗室孙秀入骨,要食其肉而后快,你告诉他,答应联合攻打伪汉,孙秀可以交还给吴国。” “另外,听说吴国太子瑾知书达礼,为人恭谨,年龄与平阳相仿,两人又都是嫡长子、嫡长女,身份上也合适,若是两国能结秦晋之好,也是一桩美谈。” 吴国太子孙瑾,在宝鼎四年(公元269年)被孙皓立为太子。 平阳公主司马徽,司马炎和杨艳的嫡长女。 现年只有十四岁,长得花容月貌,又兼善书女工,是洛阳和开封两地世家子弟的倾慕对象,司马炎生性风流,对女子很是偏爱,对这个长女也是视若珍宝。 但这一次,为了联吴,司马炎也是豁出去了,女儿的幸福可以不要,但江山一定不能丢。 为了进一步促成联姻之事,司马炎还说动了高僧竺法护与何邵一起出使,佛教在吴国的传播范围很广,特别是在孙权、孙亮当权时,江南一带的佛寺建设比晋国这边还要更多。 宗教这个东西。 看起来不起眼,但影响力却非同小可。 这些年来,竺法护与支谦、康僧会等江南僧人之间,来往频繁,特别是在孙皓毁佛事件中,竺法护给康僧会传授了许多如何和汉人朝廷打交道的法子。 毁佛事件,是发生在孙皓登基为帝之后的第三年,也就是公元269年。 起因是孙皓在登基之后,大兴土木却没有财帛,在从大臣处抄不到什么东西后,孙皓忽然发现佛寺太富有了,而自己却太穷了,身为一国之君,怎么能比和尚还穷? 孙皓于是下令拆毁寺庙、没收佛像、勒令僧尼还俗,收回寺产,这些措施其实都不错,孙皓也是照着汉国赵广那边的办法做的,但有一点孙皓没有学到,那就是没收来的金银、财帛没有充入国库,而是被他自己挥霍了。 得了好处一个人享用。 这怎么可以? 孙皓没有明白这个道理,于是乎,很快他就遭到了朝野上下、包括普通信佛民众的一致声讨,在无奈之下,孙皓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就是和胡僧康僧会来了一场辩论。 这场辩论的具体内容就不用多说了,反正结果就是孙皓低头认输,从不信佛转为一个忠诚的佛徒。 康僧会最后还为杀人无数的孙皓授了五戒,孙皓也在吴国下令,不再禁止修建寺庙。 有竺法护、康僧会代为说项,再迂回下路线,从孙皓的母亲何太后那里找到突破口,讲一讲司马徽的秀外惠中,美貌可人,这一桩婚事成功的可能性就又多了三成。 —— 定下联合吴国的方略后,晋国又着手部署与魏国曹昙这边的交涉。 晋魏之间的战事经过半年的开打之后,从最初的激烈争夺,渐渐变成对峙状态,两军的战线也基本稳定在了许昌、宛城一线。 这种情况其实很好理解。 就是晋、魏两边都打不动了,晋国虽然实力要更强,但多线作战又要防备最强大的汉国、北方的胡虏,开封的晋国官员们觉得,和曾经同出一脉的魏国打,有同室操戈的意味,根本不值得。 魏国那边,曹昙虽然还想着开拓疆土,但奈何他手底下的将领、官员不这么想,其中,最为重要的实力派官员徐胤、徐霸兄弟,直接和曹昙挑明,他们不会再和晋国开战了。 都是自己人,打个屁? 魏军一上战场,看了看对面的晋军,嘿,哥哥兄弟,原来是你呀! 晋军也是一样,瞧瞧魏军将卒,好像认识,再一问询,原来是一个地方的乡党,再细排排祖上,竟然还有一层亲戚关系。 干脆,不打了。 兄弟咱找个地方喝酒去?当然,这是说笑之言,但事实就是如此。 许昌战场上,晋魏两军对峙了半年多,双方死伤的将卒不足五百人,其中还包括了许多的愣头青、倒霉鬼。 晋国有意停战联合,司马炎也是很诚意的派出了侍中荀勖出马,荀勖前番被桓楷所欺骗,以致于羊祜、杜预被疑襄阳丢失,为此,荀勖还被冷落了好长一段时间。 但现在,晋魏要联合了,荀勖和桓楷的这一层友好关系又成了好事情。 桓楷是曹昙手底下的贾诩,他要是同意联合,这事情就成了八成,荀勖接到联魏的任务,自信心一下子高涨起来。 此一时彼一时。 若是没有当初高看桓楷一眼的眼力,怎么有今日朝堂上舍我其谁的风光。至于桓楷当时送的巨额财帛,荀勖表示那并不重要。 在临行告别司马炎时,荀勖意气风发,脸上的层层皱纹也跟着洋溢着由衷的笑意。 第二百九十一章 身在晋营心在汉 荀勖从开封出发往襄阳游说。 在司马炎看来,以荀勖的口才和人脉,还有颖川荀氏的声望,这一次的出使成功的概率很大。 而为了给联魏增添法码,司马炎也是下了大本钱。 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 这次晋魏和谈,晋国一方谈判的底线是宛城,也就是说,只要魏国同意联合抗汉,晋国愿意将宛城所在的南阳盘地划给魏国一方。 司马炎的这一让步,也让荀勖在出发时信心十足,在十里长亭与好友贾充、王沈等人告别时,荀勖连着饮酒三樽,并赋诗一首,高歌而去。 王沈、潘岳等人一脸的羡慕,贾充脸上则是神情淡淡。 在辞别了王、潘同僚之后,贾充望着荀勖远去的车队影子,眼眸中流露出妒忌的神色。 “哼,荀公曾,小人得志,当真可恶之至!”贾充低骂一声,这一次出使魏国,明摆着是十拿九稳的功绩,贾充其实也想争一争,但贾家的家世不如颖川荀家来得响亮,他也只好甘居于后。 韩寿小心翼翼的陪在岳父的身边,听到贾充发牢骚,出声安慰道:“丈人不必多虑,小婿观荀勖此行,未必会很顺利,魏国那里想要的是许昌,区区一个宛城,恐怕不能满足曹昙的胃口。” 贾充一怔,问道:“此言何解?” 韩寿陪笑道:“丈人见多识广,小婿就是南阳堵阳人氏,对其地理甚是熟悉。那宛城距离伪汉的谷城、武关、函谷诸地甚近,可以说大半区域被包围。” “赵广现在滞于北地无睱顾及南阳一隅,但若是他腾出手来,伪汉军队的第一个目标,就是拿下南阳盆地,曹昙身边若是有明见之人,定会劝其弃宛城而要许昌。” 贾充捋着颌下少许的胡须,一边听着韩寿之言,一边频频赞许点头。 韩寿这个女婿虽然不算是入赘,但由于贾午经常回娘家住的缘故,韩寿在贾充府上的时间居多,本来以为韩寿只是绣花枕头,却不想还有这番见地。 “德真,依你之见,这联魏之事成算几何?”贾充心里对韩寿想法一变,即生了考较之意。 贾充这也是无奈之举,有郭槐这个悍妇在家里,贾充现在处于无子状态。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几年前,贾充的大儿子贾黎民三岁时就忧惧思念乳母而死,小儿子更惨,仅一岁就也因思念乳母而死。 这件事情的起因,还要怪贾充本人。 明知郭槐善妒,却还要跑到正在喂奶的儿子那里,还一脸慈爱的凑到跟前,想要和贾黎民的小脸亲近亲近。 这一亲不要紧。 也不知有没有碰到乳母的胸前红蕾,反正这情形是被郭槐撞了个正着,没说的,郭槐眼里哪容得下沙子,卖弄风骚的乳母立即被打死,贾充两个儿子目睹惨状,自然也一病不起,小命呜乎。 随着年纪的增大,贾充现在对自己再生儿子已经没有了奢望。 他已经将继承后代的希望,寄托到了小女儿贾午的身上,贾午现在怀孕已经八个月,临盘在即,从胎形来看,生儿子的可能性很大。 韩寿也因这个还未出生的儿子受到贾充的特别关照,这次随同送别荀勖,也是贾充有意在朝中给韩寿介绍些人脉。 贾充这时还不知道,韩寿其实早就身在晋营心在汉。 在韩寿看来,贾家除了妻子贾午之外,就只有大姨子贾褒人不错,其他的人,均是一群贪得无厌的可鄙之徒。 其中,最可恨的就是二姨子贾南风,风流成性,居然有一回趁着家中无人,将韩寿骗到一个偏房,险险的要女霸王硬上美少年。 要是贾南风和贾褒、贾午长的一样美貌,韩寿估计也就顺水推舟,勉为其难的上她一次,但很不幸的是,贾南风是贾氏四姐妹中最丑的那一个,韩寿实在没那么好的胃口。 闲言少叙。 韩寿听到贾充问自己联魏成算,心中不禁暗喜,稍想了一下,连忙道:“丈人,小婿以为,荀侍中到襄阳,魏国方面一定会待价而估,如果伪汉也对魏国作出承诺,则联魏的希望不大,但若是伪汉不肯让步,则魏国与我大晋联合抗汉的可能性会大增。” 贾充眼神一眯,沉声问道:“那德真以为,伪汉会不会让步?” 韩寿听出贾充话中之意,摇了摇头,道:“丈人,小婿前阵子被俘于长安,对伪汉的情况也知之一二,伪汉大将军赵广一手遮天,以他横冲直撞的性子,怎么可能让步,那曹昙想要从赵广那里得好处,不过是异想天开罢了。” 贾充点头道:“既如此,陛下联吴联魏之事,关键还在于许昌,我们且等一等,若是荀公曾灰头土脸回来,我们再提许昌之议............。” 韩寿听贾充这么一说,急忙谏道:“丈人,那时就太晚了,我们必须先下手为强,陛下那里也要提醒早作安排,小婿以为,许昌可以给魏国,但许昌的人、财、物都应该归我大晋。” 贾充眼睛一亮,眸中露出赞许之色,这韩寿的主意很是合自己胃口。 阴了人,但又让人挑不出刺来。 司马炎一听只是留给曹昙一座空城,那不用多说,肯定没有问题,这等计谋本来就是他们司马家的长项。 许昌一座空城,留给曹昙的话,也算不得什么? 没有人,没有财帛,曹昙就算得了许昌,也无法发展起来。 除非他愿意和赵广一样,费心费力的移民、屯田、开垦,这等吃力不讨好的蠢事,贾充相信“聪明人”曹昙不会去做。 也只有赵广那样无趣的人,才会一点点的扩张地盘,屯田移民,建设城池。 在这一点上,贾充实在无法理解赵广的无脑行为,因为在他看来,赵广这个伪汉的大将军实在太奇葩了,也不知道他一天天的东征西讨图了什么。 若是赵广知道贾充这么想,那一定会老大一记耳刮子煽过去。 图什么? 还不是为了给你那丑陋善妒的女儿收尾? 咱要不是想着,让天下汉人不再受那五胡乱华之苦,又怎么会这般辛苦奔波? 第二百九十二章 高级间谍韩寿 司马炎与曹昙相互算计,韩寿估计他这么一搅和,关于许昌归属的谈判还会持续一段时间。 空城曹昙要了也没意思。 所以,晋、魏之间还有得扯皮。 等这边谈出个结果时,赵广应该也从北境回来了。 韩寿这个先上车后买票的便宜女婿在丈人贾充面前露了下脸,他的谏议也随之呈报到了司马炎那里,这一次,贾充难得的没有贪墨他人的功劳。 一个女婿半个儿。 贾充有四个女儿,大女儿贾褒嫁给了司马攸,本有希望继承皇帝位置的司马攸,现在已经被贬为齐王,跑到温县前线,按贾充的判断,司马攸以后估计是没有什么指望了。 二女儿贾浚只有庶女,就在洛阳嫁了个大富商贾,钱倒是不少,但仕途没什么指望。 三女儿贾南风现在是太子妃,也是贾充最为倚重的一个靠山,如果哪一天司马炎御女过度挂了,司马衷继位,那他贾充就是大晋朝的国丈。 至于四女儿贾午,贾充本来也想钓个金龟婿的,但谁知道女大不中留,被韩寿这小白脸给占了便宜,好在韩寿还算争气,知道要努力耕种,为他贾家传宗接代。 司马炎听到空城计是韩寿这个后起之秀的主意,也很是惊异,在将韩寿召集到宫内书房,细细的问询了一番之后,司马炎终于判定,这是一颗遗落在民间的珍珠。 韩寿的谈吐与众不同。 韩寿对长安伪汉那边的事,知之甚详,连赵广的一些私密事情,也都知晓。 这样的大才,怎么以前就没发现过。 司马炎不知道,他这次给韩寿骗了,所谓的赵广私密事,只是赵广在与韩寿会面时,感慨当年孤军北伐不易而发出的一些心声,为的是引发韩寿的认可和共鸣,这样的话赵广对其他人也说过,算不得什么机密。 司马炎见才心喜,又见韩寿文才飞扬,笔力甚劲,遂任命韩寿为秘书郎,负责替他收集整理晋国各地呈报上来的奏章。 这个职务看似品级不高,但却能接触到晋国朝堂的方方面面,韩寿脸上流露出畏难之色,心中却是乐开了花。 “做暗间的最高境界,不就是潜伏在敌国皇帝的身边吗?”韩寿在感谢完司马炎的赏识之后,立马又回到丈人贾充的府中,向贾午报告好消息。 贾午即将临盆,即将为人母的她散发着母性的光辉,对韩寿这个自己选中的夫婿,贾午心中欢喜之极。 “韩郎,这段日子我发现你变了?”贾午倚靠在韩寿的身上,娇媚的脸上露出满足的笑意。 韩寿以为贾午发现了什么,脸色甚不好看的问道:“阿午,你发现了什么?” 贾午抚摸着圆圆的肚子,道:“我发现韩郎呀,会体贴人了,会哄阿父开心了,也会做官了?” “呼!”韩寿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贾午要不是自已老婆,这般大喘气说话,还不翻一个白眼过去。 丈夫得到皇帝青睐。 贾午喜出望外,心情甚好的情况下,晚上两人就折腾了一番,结果乐极生悲,虽然月份足够大了,只要注意点就没什么。 但这贾午本来就是跳脱的性子,性情起来又哪里忍耐得住,韩寿也是憋的时间长了,到教坊他又不敢,这回好不容易老婆大人发慈悲,那还不好好痛快一回。 到了凌晨的时候,贾府内一阵鸡飞狗跳,贾充、郭槐被贾午的叫喊声惊醒,在听说要早产后,郭槐连忙唤来府中早就等着的产婆准备接生。 闯了大祸的韩寿被贾充狠狠的瞪了一眼,只能悻悻然躲到一旁,他和贾午的感情不错,要不然的话,也不会没噪的跑到贾府来就寝。 经过二个多时辰的忙碌,早上天色微亮的时候,贾午发出一声嘶心裂肺的叫喊后,产房内一个响亮婴儿的哭声响了起来。 “这是吾亲亲外孙,清晨出生,安宁平静,应命名为谧。”贾充听到产婆说是男孩,大喜之下,也不顾韩寿是否同意,就直接给这婴儿取了名字。 韩谧出生,这小家伙的到来,让贾府上下忙碌不已,郭槐对贾充的二个儿子没什么好脸色,喊打喊杀的,对韩谧这个外孙却是疼爱的紧。 细细想来,郭槐这表现也是正常。 贾充那俩儿子又不是她郭槐生的,如果长大那还要分她的家产,而韩谧则不然,贾午是她亲生的,这小婴儿身上也有她郭槐的血脉,不管以后怎么样,韩谧总不可能对自己的外婆怎么样? 人性如此。 就算是妒忌成性的郭槐也是一样。 韩寿见无人注意到他,悄悄的来到了贾府的后门,观察了一下,遂朝着长街的一处拐角处走了过去,在那里正有几个学子在摇头晃脑吟诗作赋。 “德真兄,这春风满面的样子,莫非是家有喜事?” “德真兄,你现在可是麻雀飞上枝头,不得了了,这贾府的小娘不错吧,听说韩门要添丁了,可是当真?” 韩寿本是游历在洛阳的浪荡子,和这些留涟在大户高门附近的士子一样,希翼能被大人物所赏识,一步登天,飞上高枝。 韩寿凭着一张脸,几首赋,成功了。 而这些落魄的士子,则还在无望的等待机会的来临。 “韩三郎,可还认得某家?”韩寿正摇头晃脑间,猛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韩寿家中排行第三,不过知晓这一内情的人并不多,至少在晋国这边只有寥寥几人,而汉国那边,也只有在长安太学的几个同窗知晓。 韩寿觅声看去,却见众士子中间,一个穿着纹袍的年轻人正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诸......尚?你怎么来了?”韩寿惊讶出声,险一些叫出诸葛尚的全名来。 在长安时,韩寿与诸葛尚一见如故,相似的家世和经历,又都是长得俊朗的小白脸,使得韩寿对诸葛尚这个诸葛亮的孙子很有好感,在有心攀谈之下,两人也是结为好友。 “呵呵,阎王有令,让我前来,韩三郎,你这回要发达了?”诸葛尚微微一笑,冲着韩寿拱了拱手,示意找个地方详谈。 第二百九十三章 诸葛尚不再躺平 诸葛尚冒险潜入开封。 胆量非同小可。 要是被人认出而抓住。 那绝对是惊动晋汉两朝的大事,原因就是他的身份太显眼了,作为蜀汉丞相诸葛亮的孙子,被晋国拿下,那可做的文章就多了。 赵广在看罢韩寿的信件后,即有意派遣一个得力人手与韩寿专门对接,用于传递重要的情报,这个人相当于交通员的性质,非常考验智慧和能力。 只是选来选去,合适的人选一直没有。 直到还在长安的诸葛尚听闻这消息后,主动请缨上阵。 诸葛尚在随同蒋显出使了二次吴国后,与人交际的经验上已经相当不错,察颜观色的本事也比之前不谙世事的小年轻要胜过甚多。 而更重要的是,诸葛尚赫然发现,他的技能点有点歪,祖父诸葛亮行军打仗的本事没有学到多少,侦察探听消息方面倒是天赋满满。 既然诸葛尚不想躺在祖父的功劳薄上混日子,赵广也没有再多犹豫,都是一样的人,平等的对待每一个人,也是另一种尊重。 诸葛尚需要的,并不是养尊处优的王侯日子,他要的是肯定和承认。 且说诸葛尚与韩寿在开封谋会,韩寿好不容易见到旧人,也是急忙将打探到的晋国联吴联魏的策略一一告知。 诸葛尚一边听着,一边频频点头。 这里面最为关键的是晋国的底线,还有具体的时间点,掌握了这二点,汉国这边就能有针对性的安排部署,应对可能突然其来的变化。 “德真,今日是你喜添麟儿的日子,早些回吧,也好好庆祝一番。”诸葛尚面带笑意,向韩寿恭喜道。 人长得好看就是占便宜。 韩寿这边已开花结果了,诸葛尚还没有着落。 这倒不是诸葛尚长得不行,而是他的标准现在高了,侍妾女人又不缺,妻子的话还要讲究一个门当户对,而能够配得上诸葛丞相门弟的,确实是少之又少。 韩寿苦笑一声,道:“这儿子倒是不假,只不是姓韩还是姓贾,就不好说了。” 贾充对贾午肚子里这个婴儿的热切眼神,韩寿早就看得清楚,贾家的情况是什么样,韩寿也知晓。 平素的时候,贾充、郭槐老两口也没少在韩寿面前提及,要把韩寿、贾午这个儿子过继给贾家。 “德真、你们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儿子,但我这把年纪了,实在是有心杀敌,无力回天,况且,就算是有了,也活不长。” 一次醉酒之后,贾充在韩寿面前老泪纵横,两个儿子自小夭折,还是被郭槐吓死的,这事情已经成为了贾充的心病,也让他在晋国朝堂上抬不起头来。 贾充府中,新生小儿正在啼哭,韩寿不能在外呆多久,诸葛尚简单的将联络的暗号告知之后,即与韩寿分头离开。 潜伏在开封,对于诸葛尚来说,是一件挑战性极大的任务。 诸葛尚这个名字,肯定是不能用了,朱裳,字彭祖,琅琊郡人氏,出身寒门,少游历吴、蜀诸地,成年后入晋,开封立都后,游历徐州、兖州一带,广结好友,竹林高醉,为一浪荡闲散士子。 晋国什么人最多? 空谈玄学的士子最多,买醉高歌的隐士最多。 诸葛尚在蜀汉覆亡之前,就是成都城中的士子精英,以诸葛尚的学识见解,假扮作不如意的士子也是还原本来面目,比假扮什么小贩、商贾之类的要贴切的多。 而且,士子还有一个好处。 那就是身份地位高,虽然暂时没有出仕,但保不准什么时候就被大人物看中,比如韩寿这样幸运的人,那就是一步登天。 —— 韩寿成为卧底,潜伏在司马炎的身边,诸葛尚化名朱裳,在开封负责传递情报。 赵广人未回归,即在老对手司马炎的身边布下了两颗棋子。 从韩寿处得悉了晋国已经启动联吴联魏的计划之后,赵广也不再拖延,北征驱逐胡虏的目的基本已经实现,以汉国现有的国力,继续在草原和诸胡拼杀消耗,那是不明智的行为。 要想在汉胡交锋中取得完胜,最好是先具备了汉武帝时期的国力。 而在晋、吴、魏三国尚占据了中原半壁的情况下,汉军孤军北征到达九原已是极限。 汉建隆七年,十月。 赵广留傅佥、北宫纯、独孤胜、郭正、王深等将领,率地方郡兵约二万人,守卫太原、马邑至九原防线。 在临别傅佥之时,赵广也是再三叮嘱傅佥,让他千万注意诸胡是否有联合的迹象。 同时,有鉴于傅佥个性耿直,对权谋应变不足,赵广又任命刚刚出使鲜卑回来的卫操为讨虏校尉部长史,协助傅佥处置对胡诸事。 内政方面,太原王湛、王深、郭正都是本地郡望,并州的洪桐等地,也是汉文明的发源地,只要精心图治,再建一个新关中并不是奢望。 针对司马炎与孙皓、曹昙三家联合的不利局面,赵广在回师的途中,也与马融、杜模、周巨等北参军司再三推演,得到的结果喜忧参半。 喜的是,汉国现在占据的地方防御条件不错。 南面荆西的宜城、公安、西陵一带,属于丘陵地貌,防御起来比较容易,另外,长江水道的控制权也在汉军水军手里,吴军要逆流往上攻难度比顺江而下要大的多。 中部的新城三郡,相对来说是薄弱的一环,守将寇林的能力也不强,但好在张瑛的无当飞军已经重建的差不多了,这支新军或许进攻能力还有不足,在山地防御战特别是最为熟悉的汉中山地作战中,其战斗力会更上一层楼。 至于北线的弘农、河东一带,倒是赵广最为放心的一路。不仅仅是因为函谷关地势险要,更重要的是,这里最接近关中,增援起来也更为方便。 同时,赵广的北征大军也在回师途中,魏容只要坚守五、六日,就能等到赵广沿汾水一路而来,晋军将领要是有脑子的话,相信也不会鸡蛋往石头上碰。 以上这些都是好消息,不利的情况也有。 比如河内郡,孤悬于黄河以北的突出部,东面就是司马氏的老巢温县,北面的浊漳邺城也是魏晋的旧都,南面一河之隔更是羊祜守卫的洛阳。 三面临敌,在汉军面临多数进攻的情况下,兵力不足如何坚守,赵广一时也是踌躇无计。 第二百九十四章 河内郡是守是弃 一路回师,行行复行行。 赵广沿途之上,也在不停的思考,如何化解晋、吴、魏这一次三家合纵的攻势。 相比战场上的血雨腥风,这种外交层面上的争斗,虽然看上去风平浪静,但只要一个细节出错,就有可能导致形势的逆转。 河内郡要不要? 不仅仅是赵广心里在思量,在汉国的将领、官员中,也引发了一场争论。 魏容、裴越、程亥等河东将校,长期在河内郡一带驻扎,这里土地肥沃,耕种出产比关中都要强了几分,这里也是中华文明的发源地,人文历史、家族传承都有说道。 几个粗汉在这里停留的时间长了,不知不觉间,对这一地区的一草一木都有了感情,如果要舍弃,他们的心里万分的不舍。 野王。 河内郡与河东郡、上党郡接壤的重要城池。 赵广在回转中原之后,即带着北参军司诸人到达这里,就近与魏容、文虎等留守将领商议对策,文鸯作为上党郡守,也跟着赵广来到野王。 “大将军,河内要是不守,那之前所有的努力就都白费了,我们有何面目对当年死去的军中袍泽?”魏容虎目擒泪,力谏坚守之议。 站位不同,看待问题的方式也不一样。 魏容虽然成长很快,但他的眼界,还只是停留在河东、河内一隅之地,能否再突破上限,也就是达到其父亲魏延都不曾达到的高度,还有赖于他自己的努力。 “大将军,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大汉将卒连年征战,疲惫不堪,要守住河内,实在太难了。” “要是多线作战,一旦被突破,则后果不堪设想,为稳妥计,我大汉必须保留一支机动力量,用以防范意外情况发生。”马融不甘示弱的谏议,对于北参军司来说,冒险与稳重之间,马融肯定要选稳为主。 “参军司什么时候这般保守了?要是都如你们这些写写画画的人一样,那大汉什么时候能够统一天下。”魏容麾下,猛将程亥不满的报怨道。 “哼,军国大事,岂容毫无根据的胡言放肆。”马融冷哼一声,朝程亥喝斥道。北参军司大佬的威势一下显现出来。 程亥不甘心的朝马融看了一眼,想要发作却又只能按耐下来。 从资历来讲,马融是蜀汉旧臣,也是跟随赵广北伐的元从,程亥不过是一个新晋将校,自不敢与马融翻脸。 “诸位,还有一点参军司要特别提醒一下,晋魏之间虽然一直对峙,但据参军司了解,双方并未发生大的战事,也就是说晋魏两军这段时间一直是养精蓄锐,他们的士气很盛,将领也渴望在战场上立功,所以.......。” 马融在喝退程亥之后,脸上表情没有多大变化,程亥很明显是魏容的小弟,而魏容和赵广相交莫逆,不是马融所能影响到的。 所以,马融也没有继续纠缠程亥,而是继续一字一句的陈述着事实。 以马融对赵广的了解,这位大将军虽然很讲义气,对一起征战的袍泽不错,但关系到整个大汉的前途命运,赵广的选择会理性许多。 赵广边听边点头,马融的话,对处于连胜中的汉军将领来说,提醒的正是适时。 胜易骄。 骄易败。 从汉国一统天下的全局出发,由北向南,最为薄弱的地方就是易攻难守的河内郡,这里就是一处三角突出部。 单纯的守,只能被动挨打。 而要是攻,汉国没有北伐胡虏的话,从河内郡出征,扫荡晋国的河北、河南诸地,倒是一点问题也没有。 但问题就偏偏出在这里。 赵广率汉军主力北征匈奴,虽然取得了胜利,但汉军上下也是劳师俱疲,从将士的精神状态来看,起码半年之内,是不可能发起大的战役。 既然没有大打的准备,那就要适当的舍弃,像河内这样三面漏风的地方,弃了就弃了,以后再拿回来就是。 收紧拳头再出击,不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也是当初弃洛阳攻河内的主要战略构想。 “河内,要放弃确实舍不得。毕竟,我们经营了近一年,但若是守不住,把河内打得稀烂,最后受苦的还是百姓。” “如果我们退守野王,将河内让给晋国,同时,趁着晋军北渡黄河的空隙,从函谷关、武关方向,遣一支精兵再攻洛阳,结果又会如何?” 赵广想了想,心头猛得一怔,河内郡的得失,牵一发动全身。 晋军要是出兵攻打河内,兵从哪里来? 若是从邺城出兵,根本不现实,邺城的兵马现在主要用于北线的常山一线,那里接近幽州,刘渊的匈奴诸胡正在大举南侵,严询等晋国边将已经连续向开封求援。 根据最新的战报,司马炎已经遣孟观兵出冀州击胡,所以,晋国方向从北向南进攻的可能性虽然有,但至多只是一路偏师。 晋军要攻打河内,最大的可能是从东面的温县、南面的洛阳两路夹击。 司马攸的温县兵、羊祜的洛阳兵,再加上王浑的许昌兵,这是晋国目前最大的三支军队,总兵力达到了十万余众。 当然,这里面水份还是不少。 比如洛阳的羊祜守军,是仓促组建起来的一支杂牌部队,在羊祜的手底下还能有些战斗力,要是换了别人,只怕早就散了架。 相比较而言,真正算得上威胁的,还是司马家族的温县兵,经过二年多时间的动员,司马氏在温县已经接近全民皆兵的地步。 从名义上来讲,晋军可以出兵三万人,这些半军半民的民兵在河内郡作战,战斗力会成倍增长,这也是赵广最为忌惮的地方。 “大将军,我们是否可以考虑,在洛阳方向上努力一番,据我杜家知晓的情况,羊祜、张华等人如今在晋国已经被孤立,大汉要是派出合适人选说项的话,或许能够游说羊祜等人投归?”在众人议事之中,一直在参军司不声不响的杜模,忽然开口提出了另外一个思路。 杜模是关中杜家的人,与杜预还是族中堂兄弟的关系,他的出声谏言,让赵广对杜家的真实态度好奇起来。 一贯不偏不倚的杜家,这一次要选择站队汉国这边了吗? 第二百九十五章 绑架羊徽瑜的阴谋 杜模提议游说羊祜归汉。 这倒让赵广另有了打破僵局的思路。 汉国在拿下函谷关后,之所以停滞下来,主要就是洛阳城卡在向东的关键点上,洛阳不拿下,不管是河内,还是其他方向,汉军缺少后继稳定的支撑点,要立足都不容易。 靠黄河水路补给,洛阳城北的孟津渡就卡在黄河岸边。 靠陆路补给,函谷关一路向东平推,洛阳就挡在前面。 正是因为洛阳的地理位置相当重要,才使得大局观极强的羊祜、杜预等人决心死守洛阳,不肯放弃。 要真按贾充、荀勖那些没战略眼光的小人所说,晋国放弃了洛阳,那赵广现在的兵锋估计已经快打到兖州附近了。 “不过,要不战而降洛阳,谈何容易?羊祜深受司马炎的信任和器重,又怎么可能投奔我汉国。” 赵广心中哑然,不管是从史书上、还是面对面的交锋中,对羊祜的才能他都是佩服不已。 “大将军,羊杜两家是世交,对羊家的情况,我杜家也知晓一二,羊祜此人,忠义无双,要想游说其归汉,唯靠一人。”杜模说到这里,有意停顿了一下。 魏容是个急性子,连忙催促:“何人?” 杜模得意一笑,道:“此人就是羊祜的姐姐,弘训太后羊徽瑜,羊祜别人的话不听,这老太后的话他一定言听计从。” 听杜模这么一说,马融、文鸯等人也是眼睛一亮,但随即又黯淡了下去。 “弘训太后在洛阳宫中居住,我等就是想要见她,也无办法?”赵广本以为杜模有什么好招数,一听羊徽瑜这名字,心知这主意多半实现不了。 羊徽瑜的年纪已经太大了,按历史的记载,再过三、四年,这位老太太就要仙逝了,一个即将过世的老人,能有什么用处。 杜模见包括赵广在内的众人都表示怀疑,一时发急道:“要见弘训太后,我有办法,那老太后现在信佛信得紧,每月初一、十五都会到嵩山的佛寺去祭祀,我们要是提前在路上设伏,将老太后给抢到手,那不愁羊祜不就犯。” 赵广倒吸了一口气。 杜模这主意,够毒,颇有水浒中宋江、吴用逛人上山的风格。 嵩山的佛寺,如果不出差错的话,应该是后世有名的少室山佛寺,赵广想不到,他这一次穿越而来,竟然还会和这等名刹有联系。 “杜模,你敢不敢混进洛阳城内,打探羊太后的行迹,然后再出面与羊祜交涉?”赵广眼神一凝,盯着杜模问道。 杜模听到赵广发问,心头不由一喜:“大将军但有吩咐,模万死不辞。” 杜家族中长老这些天来,交给杜模的主要任务,就是让他在赵广跟前露脸,为杜家在汉国的发展打牢基础。 相比扶风苏家,杜家的地位已经日渐衰落,甚至还掉到了韦家的后面,要是再不奋起自救的话,杜家不消三代,就会从关中大族的名单中除名。 “那好,杜模,你立即渡河从孟津渡往洛阳,先与杜预、羊祜接触下,听听他们对晋、汉的态度,你也可以重点说一说汉军北征胡虏的事迹,我听说晋国的侍中张华对胡虏在中原作恶很是不满。” 赵广对杜模的态度比较满意,杜模进洛阳也是相当合适的人选,论亲属关系,汉国这边没有能直接勾连上羊祜的人? 好在杜预是关中人氏,有杜预这层关系在,城中的晋军将校、官员也不会太过为难于杜模。 —— 杜模领令离开。 赵广也终于定了主意,将下一步的重点转向洛阳方向。 按杜模所言,羊祜的软肋是其姑姑羊徽瑜,而要想绑了这个老太后,又不让其受伤,最好的办法就是诓她主动的上车。 赵广在寻摸了一阵后,终于想到了一个歪点子。 在长安休养的那些日子,赵广在张星彩处见到了胡芳和左芬两个司马炎曾经的嫔妃,她们两个因不得宠皆被杨艳发落到了金墉城的宫中。 这一次被冷落,让胡、左二个女人也知晓了司马炎这个花花公子的爱好,女人在他心中不过是玩物罢了。 而也就在金墉城的弘训宫,胡芳和左芬碰到了羊徽瑜。 羊太后看见这两个委屈不受宠的年轻小娘,就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当年司马师在毒死了发妻夏侯徽之后,就继娶她。 本来她想着这个雄才伟略、名声甚大的男人,会如何如何的对她好? 但在成亲之后,羊徽瑜却失望的发现,司马家的男人,眼里只有天下和权谋,根本没有女人。 因为共同相似和经历,胡芳和左芬得到了羊徽瑜的蔽护,这才在金墉城存活下来,要不然的话,凭皇后杨艳的凌厉手段,她们两个早就成了冰冷的尸体了。 安排一次巧遇,让羊老太后与胡芳、左芬叙一叙旧,这样的话,忽悠老太后的可能性会增加不少。 赵广一边想着具体的方案,一边考虑如何来分步实施。 等到第二天天亮时,一个基本成形的计划已经在他脑海里形成,一切就看杜模在洛阳打探的消息准不准了。 —— 洛阳。 杜模从孟津渡登上黄河南岸。 领了重要任务的他,脸上的自信也跟着起来了,杜家族老在考虑再三之后,把振兴关中杜氏的宝押到汉国这边,也就意味着杜预在晋国的仕族已经不被看好了。 “仲兄,你虽然熟读兵书战策,但却跟错了人,而我杜元瑞学问可能不如你,但看人的眼光却比你强得多。” 杜模心潮膨湃,家族中人的寄望,渴望超越杜预的激动,在杜模踏进洛阳城的一刻,化为了他急步前行的无限动力。 为了确保游说事成,杜模也是作了周密的计划,在洛阳城中歇息下来后,他有意选择了杜预前往校场的路上等候。 杜预的府中,杜模是万万不想去的。 高陆公主司马氏,是司马懿的女儿,也是司马炎的姑母,要是被她撞见,那杜模的来意这女人一猜即知。 杜模觉得,怀中杜氏族长的书信,还是亲自交给杜预最为稳当。 杜预在杜家和司马家之间,会作出怎样的选择,杜模猜不出来,他也不想去猜。 对这个自小智谋过人、聪慧绝顶的堂兄,过去杜模既敬佩又妒忌,而现在,杜模忽然觉得,杜预也没有什么了不起。 第二百九十六章 羊祜杜预很无奈 杜模在洛阳找了个酒肆住下。 这类吃住一体的住处,相当于后世的酒店,档次也不一样,杜模身上有钱,当然不会住太差的,不过,他也没住最好的驿馆,因为没那个必要太高调。 在安顿好了之后,杜模即召来门口的小厮,遣他给杜府的长公子杜锡送信,杜锡是杜预的长子,年纪仅比杜模小了三岁。 以此而论,自然不可能是司马氏的儿子。 杜锡的老母是杜预的侍妾,如今正在京兆郡杜陵县,杜模这次将杜锡母亲的几句话带过来,也是存了通过杜锡说服杜预的想法。 司马氏与杜预无子女。 杜预生了好几个儿子,当然不会没有这方面的能力,所以,没子女的主要原因还是在高陆公主那里。 杜预是聪明人,应当会分得清楚,是一个女人重要,还是家族的传承重要? 夜上柳梢的时候,杜锡急冲冲的跑了进来,一见到杜模,即开口叫唤起来:“四叔,你怎么来了,我娘她身体可好,还有太爷爷也都好吧。” 杜模见杜锡一副急切的样子,连忙摆了摆手:“急什么,家里都好,你娘就是担心你爹的病,也不知道有没有好转?” 杜锡黯然低首:“阿父这段日子被朝堂催促出兵的紧,脖子上有肿块又大了许多,洛阳城内的名医都找遍了,也都没什么用?” “元凯兄这病,也许只有长安的皇甫神医可以治了?”杜模摇了摇头,叹息道。 皇甫谧在针灸方面很见功底,这些年来,又一直潜心研究医术,诸葛婉这样半途而废的不算,又收了不少的得意弟子。 在大汉的医坊,有名有姓挂牌的医师足有百余位之多,杜模就曾亲眼见到,一个症状和杜预差不多的患者被成功的治好了病症。 但可惜的是,杜预到不了长安。 而皇甫谧也不可能到洛阳来。 杜锡身为长子,对父亲杜预的身体状况很是关心,听到杜模说有人能治,立时激动起来。 “四叔,你一定有法子,让父亲身体痊愈,是不是,只要四叔能够做到,我杜伯泽就算是刀山火海,也不皱下眉头。” 杜模拍了拍杜锡颤抖的肩膀,道:“法子是有,不过,关键还要看你父亲的态度,洛阳的情况,你也清楚,这城是不好守了,我们杜家还是要早做谋算才好。” 杜模一边说着,一边将杜家族老的信件递了过去。 杜锡打开看罢,神情变幻不定,到了最后几行字时,终于变得坚定起来。 “四叔,族老说乍办就乍办?不瞒四叔,这府中我也是不想呆了,那司马氏实在太狂妄了,家中之事非得她作主了才肯罢休,这日子和坐牢又有何区别?”杜锡忿忿然说道。 国有国的纷争,家有家的难处。 高陆公主是司马炎的姑母,嫁给杜预又是一桩政治婚姻,双方感情淡的没什么滋味,这司马氏得不到男人的滋润,心情又哪会开朗起来。 女人的世界,无非就是府中的那些人和事。 杜锡是杜家长子,也是日后继承家业的人。 司马氏的主要精力,就是在寻摸杜锡的事情上,最近,司马氏更是将杜锡的终身大事盯的牢牢的,司马家不仅兄弟多,女人也多,给杜锡找一个司马家的女人,是司马氏主要的愿望和想法。 杜锡听到还要找司马氏的人为妻,心中万分的不愿。 老父杜预娶了高陆公主之后,过得是什么日子,杜锡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要找女人不有的是,何必自寻麻烦找司马氏。 杜锡一心想要摆脱司马氏的束缚,而身在晋国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唯有一个办法,就是投奔汉国。 杜模与杜锡心意相通,两人又低首商议了好一阵,杜锡答应,将杜预的行踪和晋国洛阳守军的动向及时相告,这也算是向汉国一方递上了投名状。 杜预此时,还在洛阳龙门一带的校场上操练人马,完全不知道长子杜锡已经将他给卖了。 羊祜的身体虚弱,不耐寒暑,其他人来练军,羊祜、张华都放心不下,吃苦受累的也就只有杜预了。 其实,杜预的年纪仅比羊祜小一岁,但就身体状况来说,却要比羊祜好太多,大脖子病虽然让杜预倍受折磨,但却并不致命。 形象难看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杜预是靠才华吃饭,又不是靠脸袋讨好女人吃饭。 这些日子来,经常与杜预一起在校场出现的官员,是前晋国中书令张华,之所以加一个前字,是因为张华的官职调整了,从朝堂的中书令变成了洛阳太守。 张华对此虽有怨言,但在洛阳守任上,还是一样尽心尽职,他与羊祜、杜预都是做事情的人,彼此之间相处也和睦。 从朝中重臣到一方太守,张华被排挤出了晋国朝中的核心官员圈子,这是必然的结果。 相比贾充、荀勖等人的无耻和不择手段,张华太过于正直,也不会变通,不会讨好司马炎,就算在地方上政绩不错,也没有办法长期在朝中立足。 在历史上,张华力主伐吴,与杜预一起为晋国统一立下大功,但很快就被排挤出了朝堂,不得不出镇幽州,在地方官任上政绩也是相当不错。 这里还要多言一句,张华相传是张良之后,其九世孙张九龄也是唐朝的名相,张华还编纂了中国第一部博物学著作《博物志》,范阳张氏也是传承了数百年的名臣世家。 “茂先,这马上就要征讨河内郡了,军中却是缺粮,不知郡府有何良策补了这缺口,要不然的话,将士上阵士气不振,仗就难打了。” 杜预忧心冲冲,一边察看队列,一边对张华说道。 张华年纪在四旬上下,比杜预要小了十岁,算是其后辈,听杜预相问,无奈的摇头:“既然轻车将军相同,华也不敢隐瞒,河内沦陷之后,洛阳的粮秣只能依靠河南尹一带的出产,而去年王镇东的人马在宛城连番征战,河南地屡遭战乱,百姓逃难,又哪有什么粮秣可收?” 洛阳一带,曾是晋国的腹心之地,几无战事。 但随着襄阳、长安等地易手,洛阳也成为了汉、晋、魏三国争夺的要冲,最近一年里,晋汉之间倒是没发生什么大的战事,但晋魏之间却是两军对峙,战火四起。 所谓对峙,也就是两军扎下营盘,相互瞧对方不顺眼,骂骂阵,讨讨敌,但又不真的开打,这种情况对粮秣后勤补给的考验最大。 当年官渡之战,袁绍大军就是因为乌巢粮秣被焚,才被曹操以少胜多打得大败,而为了支撑王浑、孟观两军在宛城前线的战事,洛阳方面也是竭尽了全力。 杜预长叹一声,道:“军中缺粮,陛下却又连番催促北伐,这朝中又是宵小横行,茂先,要是你还在朝中,又怎会有这等荒唐之事?” 张华眼神一凝,摇头道:“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我的话,陛下也不一定听得进去。粮秣之事,我再催促各县尽快上缴,起码给北伐军凑齐出征的粮秣,至于后续的补给,可能要依靠河内就地征剿和温县方向的支援了。” 河内郡近一年在汉国的治理下,渐渐有了复兴的起色,张华虽然不想扰乱民生,激起民愤,但现在情况紧急,他也顾不得了。 而在开封的晋国朝堂来看,荀勖、贾充等人早就认为,河内已经是伪汉的疆土,那里的百姓也不再是晋国的民众,朝敌国的百姓征收粮秣,顺里成章根本不用犹豫。 民心向背。 就在一念之间。 河内郡的民心,也随着汉、晋两军对民众的态度不同,开始出现有利于汉国的苗头。 第二百九十七章 晋军三路围攻 新汉建隆七年,十月下。 经过外交、军事、内政一系列的准备之后,晋国开始发动向河内郡的全面进攻。 赵广回师并不能阻挡司马炎复夺河内的信心,从打探到的确切情报来看,北征的汉军一半滞留在北地,要防备匈奴诸胡的反扑,还有一部分回转关中、巴蜀等地。 换句话说,汉军久战已疲,此时要是不打,更待何时? 晋军三路进攻,合计兵力达到了五万余众,对外宣称十万大军,其掀起的声势极为浩大,可以说是晋国积蓄许久的一次大反击。 北线邺城方向,梁王司马肜担当主帅,刚刚被调往冀州防备匈奴的孟观领一万步骑出征,孟观这个人相当有能力,而且在为人处事方面又极有眼色,是司马炎器重的新晋骁将。 温县方向,齐王司马攸、安乐王司马鉴统领温县子弟兵三万余众,由东向西向轨县、孟津一带杀来。 司马攸这个人的能力相当不错,在经过了一年多时间的休整之后,司马家族的底蕴被他全部的发掘了出来。 这支三万人的民兵部队中,接近一半是司马各家的奴仆和私兵,这些本来没有自由和家财的奴隶,在司马攸承诺给予平民身份后,立即化身为司马家族的忠实拥护者。 司马攸这一手,其实偷师于赵广。 汉国复兴的过程,早已被晋国的官员研究了个透,在他们看来,蜀汉在覆亡之际复起,除了赵广这个人的逆天表现外,还依赖于其激进的国内政策。 其中,赵广在关中一力推动的恢复先秦军功授爵、军功授田两项制度影响力很大,前面一项涉及军队,太过于敏感,必需司马炎来推动;而后一项措施,只是民政方面,司马攸在温县就有能力来推动实施。 被司马家族从土地上解放出来的奴隶们,战斗热情空前高涨,消息闭塞的农奴们没有感受过汉国分田到户的新政,因此在司马家抛出来的一点点好处面前,禁不住动心了。 洛阳方向,羊祜和杜预七拼八凑,编练了一支一万五千人的新军渡河北上,向孟津渡北岸方向进军,率领这一支新军的将领,不是别人,正是杜预。 杜锡随军出征,在与杜模会面之后,杜锡时不时的和杜预谈及关中杜家的情况,其中关于其母亲的事情讲的最多,好几次杜锡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睛。 娶妻娶贤。 杜预虽然娶了高陆公主,但这位司马氏和贤妻两个字根本搭不上边,相反,司马氏倒和郭槐有点相像,要不是杜预打仗的本事出众,司马炎还要拉拢他为晋国征战,杜锡等人在家中的处境还要艰难的多。 杜预与杜锡的母亲感情甚好,那是自小培养出来的情感,与司马氏的政治婚姻不能相比,不过,杜氏是关中高门大护,杜锡之母不过是家中侍婢,地位不配,所以,只能当个侍妾。 在临渡黄河的时候,杜预面对滔滔河水,终于不再沉默:“锡儿,你四叔这段时间一直在洛阳吧,你找个机会,让他来一次河内,我们兄弟好好谈谈。” 杜预的态度松动,这让杜锡长出了一口气,要说服杜预归汉,确实难度极大。 与胡奋这等与汉国没有渊源的将领不同,杜预可以说是从魏军伐蜀开始,就活跃在了魏晋军中一线,当初钟会中路军攻打剑阁,杜预是军中长史,而拿下成都之后,杜预也是驻扎在巴西阆中一带,是魏国征蜀的重要将领。 这些都还不算什么,最为紧要的一点,新汉的第一任皇帝刘谌,就是死在了杜预的面前,或许可以这么说,要不是杜预率军猛追,刘谌也不会自杀殉国。 有这一层顾虑,杜预之前对归汉不积极可以理解,但如今天下大势已经渐渐明晰,汉国在赵广的带领下,东征北讨,可以说是所向披靡,杜预要是继续为司马晋卖命,就算他个人愿意,整个京兆杜家也不愿意。 杜家族长的信件,杜预也已经看过,从字里行间,杜预已经深深的感受到,即将被杜家抛弃的那种失落和无助。 也罢!我个人的荣辱又算得了什么? 就算归了汉国被砍了头,至少杜锡他们这些后代,不会受到牵连,而且按杜家族老的判断,赵广虽然人称阎王,但也只是对敌狠厉,则已经归附的人,并没有什么成见。 况且,有杜模出仕在先,杜家也不会出现夷灭三族、连坐这样的悲剧,相反,要是还留在晋国这边,司马炎的性情越发的喜怒无常,杜预也不确定,被牵连、官职被罢免的情况以后还会不会发生。 —— 杜预作何选择,不是赵广关注的重点,对于他来说,有序的组织河内郡向往汉国的民众撤退,是当务之急。 孟津渡过于靠近洛阳和温县,并不是理想的撤退路线。 从孟县、轭县至沁水、野王这一路,相对来说更接近内陆,撤退虽然麻烦点,但安全性要强了许多。 在经历了一场又一次的败仗后,晋军的进攻时已经由冒险急进转为步步推进,三路人马中间,南北二路杜预、孟观都是走二步稳一稳,没有把握绝不前行。 温县兵虽然相对来求战意志高一些,但偏偏领兵作战的司马攸心意不单纯,兵权对于司马攸来说至关重要,这是他逆袭皇位的保证。 汉军向西撤退,跟随的百姓自有汉军保护,至于那些不愿意跟着走的百姓,那是生是死就不关赵广什么事了。 每个人的选择不同,结果也不同。 他们既然选择了留下,选择了相信晋国,那就应当承受随之而来的疾风暴雨,从恶意上说,纵算妻子被晋军将校给睡了,也要微笑着表示没关系,想睡就睡,随时欢迎。 十一月一日。 赵广率河内汉军六千余人退守野王、函谷关两地,好不容易得来的河内三县也在晋军的攻势下得而复失。 从轭县撤退时,猛将程亥朝着城垣卟嗵跪倒,老大一个汉子哭得稀里哗啦。 不战而降。 是军中将领的奇耻大辱,程亥不想撤,但在晋军三路围攻之下,他手底下的千余郡兵根本不是对手。 “程三斧,莫哭了,大将军说了,今日的撤退,是为了明日的进攻,我们还会杀回来了。”魏容扶起程亥,安慰道。 由于脾气性格相仿,魏容对程亥这员猛将相当的欣赏,这一次撤退,为了说服程亥主动撤兵,魏容也是冒着风险留到了最后。 “魏将军,要是真打回河内,我一定请令为先锋,杀入温县腹地,焚毁司马坞堡,报今日羞辱之仇。”程亥擦了一把泪,狠狠发誓道。 司马家的根基在温县,程亥这大半年来,与司马攸来来回回的打了数番,互有胜负,麾下的将士也是多有伤亡。 “放心,到时候我亲自去大将军跟前,为你请令。”魏容点头答应道。 凭魏容和赵广的感情,为程亥要一个打头阵的机会,自然没有什么问题,更何况,汉军中虽然猛将如云,但能挡下程亥三板斧的,也没有几个人。 第二百九十八章 司马炎不是李二 赵广兵退河东。 野王这座连接河内、河东、上党三郡的重要城池,交由魏容驻守,赵广则率领了文鸯、马融等重要将领、参军司参谋渡河到达了弘农郡函谷关。 敌北我南。 避开晋军重点围攻的区域,选择薄弱的地点另觅战机,是赵广一贯以来的作战思路。 函谷关一带,由文虎驻军日久,没有仗打的文虎这段时间,主要忙于剿灭活跃在郩山一带的土寇,间或还与晋魏两军发生一些小磨擦,汉军的士气保持的还算不错。 嵩山主峰山体有太室、少室两山。 太室山上,有天师道教观留存,少室山本来没有什么香火,但在佛教东渡之后,这里渐渐的成为了洛阳附近的寺庙鼎盛之地。 从历史记载来看,虽然少林寺始建于北魏太和十九年,但在这之前,少室山上,就有佛寺开始修建,相对有名气的,如普渡寺、广源寺等等。 只不过这些佛寺后来都没有发展起来,其占地面积等也无法与少林寺相提并论,而在其后的佛寺发展中,少林寺的名气越来越大,逐渐的也把普渡寺等给吞并了。 弱肉强食,一向以慈悲为怀的佛祖、罗汉,也不例外。 要实现劫持羊徽瑜的目标,主要的难点有三个,其一是情报的准确性,这一点杜模已经潜入洛阳城中,有他传递信息,基本能够在羊太后出城时,将情报传送出来。 其二是挑选远途奔袭的精兵,由于嵩山的地理位置是在洛阳的东南方向,与弘农函谷关背道而驰,这就意味着汉军接应部队要穿过晋国防区,还要平安的将羊太后带回来。 其三是胡芳、左芬能否让羊太后动身,这其中胡芳这娇蛮小娘又是重中之重,据张星彩了解,胡芳在金墉城时,已经被羊太后认作为女儿。 为了确保劫人计划能够成功,赵广在函谷关附近的郩山之中,反复的演练起了每一个细节,他的坚定执着态度,让散漫惯了的胡芳也不得不认真起来。 —— 洛阳城中。 长期紧张的气氛,随着晋军在河内郡的节节胜利,而渐渐平复下来。 杜预率军渡河后,洛阳一带的晋国军队,就剩下了羊祜手底下的三线部队一万余人。 这些由吏卒组成的郡兵、县兵经过了一轮又一轮的淘汰,能力上实在扶不起来,用来进攻打仗肯定是不成的,用来防御城池勉强还能有点用处。 羊祜、张华在杜预离开之后,也是紧闭洛阳各处城门,仅在靠近东面偃师、嵩山方面,留了一个城门用于进出。 本来,洛阳的南面连接着宛城,也算是一条退路,但随着晋魏之间和谈的进行,宛城被放弃的可能性越来越大,驻守宛城的王浑所部也调往了许昌一带。 而更令张华、羊祜忧惧的是,从开封传来的消息,司马炎已经派出了荀勖为使者,游说魏国进攻汉国,为此连许昌都决定放弃掉。 “败家,败家子不能原谅。”羊祜在病榻上气愤难平,双手不停的拍打床沿。 张华坐在他边上,叹了口气道:“叔子,司马家的江山,陛下他看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我们都是外人,说多了还会引起猜忌。” 张华现在里外不是人。 在朝中他和裴秀、裴楷等人属于实干派,这一类人有个特点,做事确实是一把好手,但气人也同样很擅长。 若是碰上李二那样的明主,张华就是一代贤相,和他的九世孙张九龄一样,会名垂青史,让后人津津乐道。 但很不幸,司马炎不是李二,他虽然不是刘禅、孙皓那样的末代皇帝,但也绝对称不上英明神武。 而且更关键的一点就是,司马炎当皇帝已经有好几年了,琐事缠身哪有寻欢作乐畅快,司马炎理政的心思也渐渐淡了。 羊祜、张华对晋国未来失望之极。 但他们都是以忠义为理念的人,还没有弃晋投归的念头。 不过,羊祜不想,并不代表别人也不想。 比如杜模,就一心想着绑架了羊太后,胁迫羊祜投奔汉国,而要是此事成功,杜模的功绩,就相当于汉高祖时的著名舌辩之士郦食其。 封侯不是梦想。 只要敢想敢做,总会有实现的那一天。 —— 羊徽瑜没有想到,她一个临将暮年的老人,还会被别人惦记。 自从晋国国都迁到开封之后,还留在洛阳宫中的就只剩下了金墉城、弘训宫的这些人,司马炎对羊徽瑜的态度还算恭敬,也提及要让她一起搬到开封去住。 羊徽瑜想也没想就一口回绝了。 人一老,一动不如一静。 她已习惯了洛阳的一草一木,再到另一个地方适应气候,身体经受不住。 “可惜了,要是小胡芳在这里相陪着,这日子就要有趣的多。”这一天,羊徽瑜静极思动,在弘训宫中有些不耐,想要出去走走。 身边没有说话的人,对于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来说,是最痛苦和寂寞的。 胡芳被发配到金墉城的那段时间,这小娘一张嘴巴拉巴拉的就没闲着的时候,羊徽瑜当时还笑骂胡芳太吵不像个小娘,现在回想起来,这伴嘴的时光也是一种幸福。 胡芳被汉军掳走,这事情羊徽瑜知晓,不久前,她还和侄儿羊祜处得知,胡奋、胡芳在长安出现,胡家的人也陆陆续续的跑到了关中。 这说明这父女两个已经脱困,投奔到汉国去了。 “是晋好,还是汉好?不亲身体会,又哪里分辩得清。”羊徽瑜叹息一声,心里又对羊祜的病情担忧起来。 她好歹是一把年纪了,今天不知道明天,要是睡过去了,也是老天有意收留。 而羊祜才刚刚五十出头,看样子却像是七十多的老人,身子消瘦的厉害,叮嘱他要保重身体,却每每被羊祜以事务繁忙为由推脱。 司马家的江山,自有司马家的那些王爷去操心。 羊祜一个外人,又何必搏命去保司马家的晋国。 或许是有感于前任夏侯徽被毒杀的下场,羊徽瑜对司马家的阴险狡诈倍加防范,而这也是她一直没有子女的原因。 有了牵挂,就要被绑在司马家战车上,再也无法挣扎。 而不像现在,她只是孤身一人,司马炎想要对付她,也找不到突破口。 第二百九十九章 小胡芳要大显身手 嵩山。 羊徽瑜和夏侯英的车队正在缓缓前行。 羊太后要到嵩山为羊祜的病情祈福,羊祜自然不放心,但他不能相拦,毕竟老姑母是为了自已身体而奔波。 这些年,晋国的西来佛教已经渐渐起势,并把良莠不齐的道教给打得落花流水,洛阳城中的显贵长者,也纷纷把高僧们视为坐上宾。 既然不能阻拦,那就让妻子夏侯英相陪着,正好作一个伴。 好在从洛阳至嵩山的一路,是从西往东南方面走,这里是晋国的地界,与晋、汉、魏交界的地方还有不小的距离,只要防护妥当,安全上应当不是什么问题。 夏侯英对羊祜的病情同样忧心,听到羊太后要去嵩山,自是一百个愿意。 羊篇是羊祜长兄羊发之子,不久前刚刚来到洛阳投靠,接羊发生前的意思,羊祜没有儿子,又不肯与夏侯英和离,羊祜的家财没有人继承,那怎么可以。 羊祜没有儿子,他羊发有。 过续一个给羊祜又没有什么关系,羊发想法倒是不错,不过,羊祜始终没有表态接受,羊篇就只能在洛阳等着。 这一次羊徽瑜和夏侯英往嵩山,羊篇总算是等到了表现的机会。 不用打仗搏命,就护送一群女眷往佛寺,既露了脸,又没什么风险,这活计羊篇觉得他来做非常的合适。 —— 嵩山,是属于伏牛山脉,古称外方山、崇高山、岳山。 嵩山也是道教五岳圣地之一,道教中的中岳嵩山君神就是指的这里。 不过,道消佛长,在后世提到嵩山,往往就是佛教名山胜刹少林寺等等,基本没有了道教什么事情。 接到杜模紧急传来的消息后,赵广经过仔细的挑选,终于编练出了一支八百余骑的精锐穿插部队,他们将护送着胡芳、左芬到达嵩山。 赵广本想着自己亲率这支精骑,但却被文鸯、马融、文虎等人死死拦住,文鸯跟着赵广回师之后,一直也没有什么表现的机会。 这一次,文鸯也是一力坚持,由他来领令出击。 当年在淮南起事时,文鸯单枪匹马,在魏军营中杀了个七进七出,这等小规模的接战正是他的长项。 所以,当文鸯提议他来领兵出击时,立即得到汉军上下的广泛认可。 赵广无奈之下,只能让贤,他现在的身份,也确实不合适远离汉国疆土,去搞这样一次冒险的劫杀行动。 个人英雄主义要不得。 前车之鉴,后事之师。孙策就是个最好的例子,小霸王的武勇不用多说,但就是孙策,在一次出猎中大意中了许贡门客的伏击,结果只能含恨而死。 赵广到嵩山的消息要是被晋国方面知道,司马炎铁定要出动成千上万的军队来围剿赵广。 只要杀了赵广,晋国就没有被灭亡的危险。 这个诱惑,谁又能放过。 十一月九日。 文鸯亲率汉军精骑从函谷关穿越郩山南道,转宜城方向,进入嵩山山脉的腹地,在绕过了老君山一带后,又折向东北方向,终于抢在羊徽瑜下少室山之前,提前到达了少室山脚下。 胡芳遇见羊徽瑜的过程不必细说,就是小娘一次本色演出,骑马对于其他女子来说,是一件难之又难的事情,对胡芳来说,那是轻轻松松。 胡芳策马扬鞭,迎着羊徵瑜的车队撞了上去。 若是一个不识情趣的军中粗汉领队,胡芳这一下子只怕要被箭射成刺猬,但保护羊徽瑜的羊篇还年轻,又正是年少倾慕之时。 见多了淑女作态的名门贵女,羊篇猛然发现,迎上来的小娘不仅相当美貌,而且样子极是娇憨,顿时心动起来。 美女的好处就在这里。 赵广还真没想到,胡芳这一出手,还有这等奇效,等到胡芳近前,喊起羊徽瑜的名字,羊篇在老姑婆凌厉的眼神里,才始醒悟过来,这胡芳到底是谁? 眼前这美貌娇憨的小娘,竟然是皇帝陛下的妃子,要是早知道胡芳是这身份,打死羊篇也不敢胡思乱想。 羊徽瑜和胡芳故人相见,自然要叙谈一番。 加上天色渐晚,晋军保护车队就在少室山下寻了一驿馆住了下来,羊徽瑜对胡芳被掳之后的处境很是好奇,在一路之上连声追问。 胡芳从赵广处领了特殊任务,她的使命是要拖住羊徽瑜,以待文鸯的骑兵夜袭而来。 在喜欢自己的老太后面前撒撒娇,说一些听起来很傻气,但又能搏老人一笑的话语,这些都是胡芳的强项。 不过,羊太后好糊弄,夏侯英精明能干,眼里揉不得沙子,胡芳的言行可疑,让夏侯英警惕起来。 好在这时候,留在农舍等待的左芬适时站了出来。 左芬是典型的文艺女青年,说别的方面她不擅长,说起诗词歌赋来,那是如数家珍,夏侯英在未嫁羊祜之前,也是建安文学的忠诚读者,与左芬一畅谈,立时就忘了质问胡芳的事情。 两个弱女子,有什么威胁? 羊篇一边哀叹着这等奇女子却被司马炎给收入了宫中,这实在是天理难容,一个男人占了三、五千的女人,这每天都干,也干不完。 而身在晋国的其他男人,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心爱的女人,沦为司马炎的玩物,这实在太让气愤了。 就在这一瞬间,羊篇开始对司马炎痛恨起来。 羊篇此时并不知道,他的这种心态,就是年轻中二少年的普遍心理,一见倾心的女子,虽然不太可能属于自己,但听到有哪个男人占有了她,心中就会对那男的厌恶起来。 厌恶司马炎的男人,当然不会是羊篇一个。 事实上,但凡见过入宫女子相貌的适龄男子,在其心里,都会不知不觉把司马炎当作敌人,只不过,由于司马炎皇帝的身份,大家不敢说出罢了。 与广纳妃子的司马炎相比,汉国的实际掌权者赵广就是一个圣人。 虽然晋国朝堂上一直在广为宣传,赵广与张星彩之间的“丑事”,但这一点事情在许多男人看来,根本算不得什么。 就算是羊祜,也不是只有夏侯英一个女人,洛阳的府中,也还有三个侍妾随时奉迎着。 第三百章 文鸯成绑匪 胡芳、左芬使出浑身懈数,把羊徵瑜和夏侯英哄得心花怒放。 羊老太后在开心之余,直言佛祖保佑,让她这一次出行再遇故人,夏侯英则和左芬说着说着,就讲到了夏侯霸那里。 夏侯英之父夏侯霸,曹魏最后时代的悲剧人物。 高平陵之变后,不甘心束手就缚的夏侯霸孤身投奔蜀汉,随后跟着姜维征战陇上,直到再也上不了战阵为止。 因为夏侯霸的叛逃,夏侯家族也遭到了灭顶之灾,夏侯英要不是羊祜死保着,也免不了被杀的下场。 左芬引经据典,把曹魏与司马晋、蜀汉新汉之间的关系,讲了一个通透,其中,相当一部分的观点是从张星彩处批发而来。 张星彩的知识点从哪里来? 自然是赵广在床头说给她听的,其中一些观点融合了后世的见解,颇有说服力,夏侯英听了之后深以为然。 原先她也有些糊涂,被司马炎等人的宣传忽悠了。 真以为司马氏代魏是天意如此,是曹家子孙不宵,惹怒了老天,才会导致曹魏的覆亡。 而左芬是司马炎曾经重用的博闻司官员,也是司马炎的妃子,她这一爆内情,夏侯英才始真正明白,不是曹魏无道,而是司马无情。 —— 文鸯好不容易按耐下燥动的心绪。 等待胡芳、左芬发出的信号,然后一举拿下没有什么战斗力的洛阳三流护卫郡兵,对于文鸯来说,是轻轻松松的一件事情。 他主要防范的是,不要半路杀出一波人马,将赵广的计划给打乱掉。 幸运的是,这一晚天有乌云蔽月,正是杀人掠货的最好时间。 文鸯领兵冲进驿馆,一下就将羊篇等人给制止,还有十余个不长眼的家伙,想要拿着兵器与文鸯撕杀。 结果很悲催,面对文鸯这种无敌的存在,这些装愣子的家伙一个个壮烈牺牲,成为驿馆外臭水沟里的浮尸。 羊徽瑜年纪大,睡眠浅,听到外头喊杀之声,正待披衣起床,却不想被同寝的胡芳紧紧的抱住,胡芳装出一副胆小受了惊吓的模样,让老太后疼惜的不行。 她老了。 就算死了也没有什么。 胡芳正是青春年少,前番已遭了司马炎的冷落,又被汉军掳掠,现在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却又将陷入盗寇之手。 羊徽瑜觉得,她就算是拼了一条命,也要保护这个惹人怜惜的小娘。 胡芳搞定羊太后,左芬那边也不甘示弱。 不过,她倒是比胡芳要轻松许多,晚上的时候,秉烛夜谈时间晚了,左芬与夏侯英睡得时间晚,外头的动静虽然颇大,但夏侯英又是爬山,又要照顾羊徽瑜,心情紧绷了一天,等晚上放松下来,睡意就沉沉到来。 半个时辰不到,羊篇等人俱被文鸯所俘。 由于战斗力实在太渣,晋军郡兵这次竟然一个都没逃脱,羊篇在白天自叹自怜一番之后,早早安歇与周公同寝去了。 明明胡芳就在隔壁,他却不能亲近,羊篇觉得全天下最不幸的人就是自己。 唯有在梦中,才能让他和幻想中的胡芳倾诉衷肠。 羊篇怎么想,胡芳自是不知。 她一心一意想着如何完成好赵广交待的任务,回到长安之后,在张星彩、诸葛婉等闺中蜜友面前,好好的显露一把自己的本领。 男人!她已经看透。 司马炎这个晋国皇帝她现在都没放在眼里,又岂能看得上唯唯诺诺的羊篇。 等到羊徽瑜、夏侯英被文鸯等人叫醒出门,带到车驾旁边时,羊老太后还一个劲的用瘦弱的身体护在胡芳的身前,生怕黑暗中这些如狼似虎的盗寇起了歹心,将胡芳给抢了去。 不得不说,老太后这份爱护的心思,让胡芳感动莫名。 要不是赵广再三叮嘱她,要克服心理上的障碍,将羊徽瑜安全的带回函谷关,胡芳这一时说不准就要坦白了。 文鸯连夜启程。 一路之上,由于多了二辆车驾,再走山道已是不能。 文鸯也不犹豫,他亲自拍马走在前头,遇见晋军设下的关卡,文鸯简简单单的一个冲锋,就将守卫的百余杂兵给杀散。 从嵩山至弘农郡的这一路上,文鸯可以说是“过五关斩六将”,颇有当年关云长带着二位嫂嫂到汝南与刘备会合的意思。 行到郩山附近时,羊徽瑜终于明白过来,她这时被胡芳小娘给骗了,亏得她还一心一意的将胡芳护在跟前,生怕文鸯等人糟塌了她。 郩山已经接近函谷南道,其中一半归属汉国,一半归属晋国。 赵广得到文鸯的禀报,得知不仅将羊徽瑜顺利的骗到了手,还顺带着拐带了羊祜的老婆夏侯英,心中不由得大喜。 羊祜慈孝,在其心中,早已将羊老太后视为母亲,羊祜又恩爱,在其心中,夏侯英的地位无人可以替代。 有这两张王牌在手,赵广猛然觉得,和平拿下洛阳的希望大增。 —— 洛阳。 羊祜得悉姐姐和妻子被汉军俘虏的消息,已经是第三天的早上。 文鸯在向西突进的时候,其实关卡上被杀散的晋军将校已经开始向上一级汇报,但由于不清楚车驾里面到底是何人,这些低级的晋军将校不敢妄自猜测,只能如实的陈述发生的事实。 等到张华分析出来,西进的这群汉军和嵩山脚下洗掠羊氏车队的盗寇是一群人时,一切都已为时过晚。 羊祜被赵广这一不上台面的招数气着,胸口急剧起伏,差一点就喘不上气来。 环顾左右,晋军中有数的将领不是去了河内,就是被汉军所杀,羊祜就是想派兵攻打函谷关,也没有这个力量。 正在羊祜和张华万般无奈之际,杜模这个潜伏在洛阳城中的暗间主动上门来了。 赵广那边劫持行动进行的顺利,杜模作为提出这一建议的关键人物,也是意气风发,下一步游说羊祜的任务,他也不想交给旁人。 “洛阳归属的大计,就由我杜元瑞来一力完成。”带着这样的雄心壮志,杜模敲开了羊祜的府门。 第三百零一章 逼迫羊祜投汉 羊祜早年博学多才,当过上计吏,杜模跟着杜预会友,倒也见过羊祜好几次,也算是旧识,这一次到羊府游说,杜模也是鼓足了勇气和信心。 羊祜正为姐姐、妻子下落忧心。 杜模进府一句话解其心中所惑,当听到羊徵瑜、夏侯英竟是被汉军给绑架了,羊祜心头猛的一紧。 再看杜模得意洋洋的神情,分别绑架的馊主意就出自眼前此人后,羊祜恼怒了。 “来人,给我打,狠狠的打。”羊祜一声令下,府中私兵一拥而上。 这些私兵均是军中老卒,跟随着羊祜从襄阳一路而来,他们虽然已经老迈,身体也多有残疾,但打一个杜模还是手到擒来。 杜模一时不察,被打了个鼻青脸肿,他着实没有想到,羊祜一个拖着病体的读书之人,性情会如此暴烈,还竟然做出欧打故友的举动。 好在,羊祜也只是想出一出心中郁气,并没有要真把杜模打死或赶出去的意思,毕竟人在汉国质押着,他这边若是痛快了,那汉国完全可以拿两个被抓的女人出气。 “赵广,亏我还当汝是大汉英雄,却做出此等不堪之事。”羊祜当着张华、杜模的面,破口大骂。 杜模被打着打着,察觉到这些老卒力道也开始轻了,心中忐忑渐渐退去,看来他之前的判断没有错,这羊祜也不过是想出口气罢了。 “羊兄,看在我仲兄的份上,还请高抬贵手,且听我一言。”杜模急声叫道。 “讲!”羊祜冷哼一声。 打也打了,气也出了大半,接下来且听杜模前来,有何话说? 杜模捂着脸上的痛处,道:“羊兄,张太守,这一次汉国请羊老太后过去,确实做得不地道,这事是我杜元瑞的主意,怪不得赵大将军。” “其实,洛阳的情形你们两位都心知肚明,孤立无援,又不得重视,守城之将就算累死也得不到开封的肯定,从亲疏远近来看,你们两位包括我仲兄都是弃子,又何苦做那晋国的忠臣?” “再说了,司马家如何篡的皇位,明眼人都一清二楚,忠诚于他们来说,根本就是一层纸,轻轻一捅就破了,司马炎登基之后,大封司马诸王,其中又有多少是能干之才,又有多少是贪鄙之辈,如此任人唯亲,如此横征暴敛,晋国的江山又能保留多久。” 杜模言词切切,对着洛阳的两位实干重臣讲述汉国北上关中之后的一系列举措,特别是民生、内政方面的事情。 与关注了军事层面更多的羊祜不同,张华的眼界更多的投向了内政,他时不时的发问,对汉国的矿业集团、铁坊、木坊、道坊和医坊如何运作很感兴趣。 不过,杜模在关中时并未参与这些事情,他更多的是作为北参军司马融的部下,跟着赵广东征西讨,汉国民生上的事情只能说一个表面,说不出其所以然来,这让张华很是心中痒痒,恨不得马上飞到长安一探究竟。 羊祜没有张华这般好奇,久驻襄阳、洛阳两城,对汉国方面的情报羊祜也收集了不少,杜模讲的这些虽然更直观,但还在羊祜的意料之中。 “元瑞,你刚才说,以汉国的国力,若是全面动员起来,可以出动大军三十万,但吾观赵广每次出师,人马最多也不过五万,所以,你这数字可有虚假?”羊祜追问道。 杜模淡淡一笑,道:“羊兄,你是不知道赵大将军的为人,其用兵之精妙和节约,实在令吾等佩服,精妙就不多说了,汉军每次的战绩摆在那里,单说节约两字,节就是节制,约就是斤斤计较,我们参军司每次制定方略,在兵力调度上都要算得准之又准,生怕被大将军瞧出浪费来。” “这是为何?昔日淮阴侯用兵,还言多多益善,怎么赵广这里却反过来了。”张华好奇追问道。 杜模一脸自得,道:“这话吾等在军中也问过,赵大将军这么回复,行军打仗之事,若能用一万兵获取胜利,而出动二万兵,是为不智,其领军将领的品行就要被质疑,要好好查一查,其有没有好大喜功的话语。” “若是需一万兵,用一万兵,则可以激发将领最大的潜能,逼迫他们想尽一切办法去获取胜利,这是锻练将领能力的最好方式。” 羊祜听到这里,插言道:“若是需一万兵,只用八千兵,又如何?” 杜模摇头笑了笑,道:“羊兄问的好,此言当时我们也曾相问,大将军回答,取胜需用一万兵,而只派给将领八千兵,这是上位者的问题,就算战败失利,也和统军将领没有关系。” 羊祜眼睛一亮,但随即又黯淡了下去。 赵广能够认识到是自己的问题,司马炎会认识到吗? 显然不可能。 按司马炎一直以来的作风,但凡吃了败仗或者诏书错了,他只会责任手下的臣子办事不力,要是实在无法推脱了,也可以将贾充、荀勖这些小人拿出来挡驾。 “这事情是贾公闾等人出的主意,和我这个皇帝无关,你们看,我已经将他们几个罢官罚俸了。”司马炎这一套路已经用过好多次,搞得现在连老实人张华也不信了。 “叔子,不要多想了,我们还是想一想,接下来又当如何吧?”张华长长的叹息一声,对司马炎的失望已经无以复加。 他与司马家族没的多少牵扯,完全凭的业绩和实干上位,所以不像羊祜这样纠结。 同时,张华渐渐心向汉国还有一个原因,他收到过曾经的弟子张轨的书信,张轨是安定郡人,其父亲张温曾当过太官令,与张华关系不错。 张轨年少聪明好学的名声,张华早就知晓,要不是晋、汉两国交战频频,张轨早就来到了洛阳,投奔到张华的门下。 而历史上张轨的发迹,也正是得到了张华的引见和器重,现在虽然他的人生轨迹被改变了,但与张华的关系并没有变化。 “元瑞,你辛苦一趟,到函谷关问一问赵大将军,可有空与吾等会上一面?”羊祜想了想,对杜模说道。 姐姐、妻子都在赵广手里,赵广以亲情要挟,羊祜还能说什么? 第三百零二章 为汉人留一份元气 出馊主意的杜模被打一顿,也算“罪有应得”。 羊祜听杜模讲出了几分道理,气也出了大半,再打下去,不仅赵广不答应,京兆杜家也不答应,杜家现在就指望着杜模这条线攀上汉国高枝呢。 “羊兄,张兄,你们的话,我一定带到。”杜模见羊祜终于松口,也是喜不自禁。只要能为赵广、羊祜、张华见面牵上线,他杜模这一次出使洛阳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大半。 至于后面如何说服兄长杜预的事,反正杜预在孟津渡口已有留言,只要再推一把就行。 羊祜要面谈。 赵广从风尘仆仆回来的杜模处得悉这一消息,心中不由大喜。 后三国时期,与前三国时期厉害人物一个接一个出现不同,真正排得上号的名将少之又少,其中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人口的急剧减少。 魏蜀吴三国打生打死几十年,谁也灭不了谁,同时,战争期间又是瘟疫横行,仅建安二十二年的大瘟疫,就有记载魏国人口锐减大半。 建安七子之一的曹植有文记录:“疠气流行。家家有僵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或阖门而殪,或覆族而丧……。” 从这一段文字来看,疾没者,十室九空,不仅是黎民百姓病死者众,就连上层官员、贵族也不例外。 “建安七子”之中,除阮瑀、孔融二人早亡,馀者徐干、陈琳、应玚、刘桢皆死,曹魏的重臣王粲、司马朗一样,跟着曹操到居巢军中视察,结果均死在了前线。 这还只是魏国一方,吴国的支柱鲁肃按史书记载,也是病亡于这一段时间,虽然没有直接说与瘟疫有关,但从史料的前后记载来看,病因八九不离十。 人都死的差不多了。 人才自然就少了。 这也是赵广在汉国求贤若渴的原因所在。 汉人的精英一个又一个的消耗于内斗之中,而皮糙肉厚的胡人却在不断的壮大,尤其是在北方的幽冀青三州,胡人做大的趋势越来越明显。 从现实的情况来看,胡族的生息能力、抵抗疾病的能力,都要超过农耕的汉人甚多,这种趋势也不是赵广和刘渊之间的一、二次战事就能扭转的。 其实,按赵广的推断,当年曹操将南匈奴分成五部,分而治之,就是看到了这种汉胡矛盾的苗头,曹操这一分化政策的后续,应该就是逐步将胡人转化为汉人。 只可惜,曹丕的眼界比曹操要差了甚多。 魏文帝一上台,就改变了曹操对匈奴的严控政策,朝廷派去监督的监军,在匈奴人的糖衣炮弹面前,一个个成为胡虏的代言人。 招揽不到现成的人才,靠自己一步步培养,这种方法不是不行。 但从效率来看,肯定不如前者来得快。 汉国这边,唯一能够代替赵广坐镇的,仅有一个姜维,赵广还把老将军当宝贝一样,万般爱护,舍不得往死里用。 最近一、二年,新汉的局面已经稳定下来,姜维快接近七旬,年纪上足够老了,留在长安的姜维更多的乐趣,也放在了含饴弄曾孙上,对国事放下了不少。 反正有赵广担着,姜维觉得自己确实不需要操心什么。 羊祜的年纪刚刚五十出头,虽说久病缠身,但从历史文献记载来看,羊祜应该还能活上六、七岁,一直到羊老太后去世后,羊祜伤心过度才始病逝。 有六年的使用期,虽然不算太长,但赵广觉得也足够了。 况且,羊祜之所以早逝,还是因为操劳过度,要是投奔了汉国,让皇甫谧等人好好的检查一番,说不定还能再多活几年。 三国魏晋时代,长寿的人不是没有。 比如司马懿就活到了七十多岁,比司马懿更长寿的人也还有。 让赵广更欣喜的,还是张华这个买一送一的搭头。 就像nba的交易,往往真正的主角并不是核心交易球员,而是交易中不起眼、薪资不高、被人鄙视的搭头。 张华这人活得时间够长,要到晋国永康元年(公元300年)才始去世,与苏愉、诸葛绪、黄崇等人相比,张华的全面性更加突出,他也是西晋太康之治时期的主要施政官员。 更难得的是,张华不仅能力强,而且为人还很厚道和忠诚,汉国内政有了张华治理,赵广也就不需要在政务上牵扯烦心之事。 赵广与羊祜、张华会面的地点放在渑池。 这里发生过的会盟不少,当年和氏壁的故事也是被传得沸沸扬扬,不过,赵广也没效仿故人的嗜好,他选择渑池,纯粹是因为渑池正好夹在函谷关和洛阳之间。 羊祜到达的时候,赵广已经早早的到了。 作为想要吸引人才的公司老板,没有一点诚意是不行的,远的不说,就看近的曹老板、刘老板,都是礼贤下士的高手。 尤其是刘老板,公司只有三、五个人,连办公地点也都是移动的,居然还能忽悠到诸葛亮这等绝世人才加盟,其做戏和耍嘴皮子的功夫也是无敌了。 赵广自问没有曹、刘那样的手段,好在后三国的君主,都是一个比一个渣的货色,司马炎算是中等水平的君主,就这样都能吊打刘禅和孙皓了。 羊祜对司马炎失望之极,对赵广来说就是招揽的机会。 “叔子,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我想和你叙谈的心思,已有经年,如今总算是如愿了。” “茂先,久闻大名,如雷贯耳,张士彦可是在我面前,多次提及他老师的功绩。” 赵广笑意吟吟,刚一见到羊祜、张华二人,就立即热情的迎了上去,两只手一人一个,拉着两人的衣袖不松手。 羊祜、张华神情一愣,他们在来的路上,心里一直想着,名震天下的汉国赵大将军,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是曹操曹孟德?还是刘备刘玄德?或者是孙权孙仲谋? 赵广要是知晓羊、张二人心中所想,肯定会大声反驳一句:他不是曹刘?也不是孙十万? 他赵广以一已之力,将蜀汉从覆亡的危局中挽救回来?现在又带领着汉军与匈奴、鲜卑诸胡激战,挽中原千万汉人于水火动荡之中。 赵广觉得,他就是他,独一无二。 第三百零三章 先收张华当丞相 渑池城中,阁署。 赵广携羊、张二人坐定,又叫来羊徵瑜、夏侯英与羊祜见了一面,羊祜见老姐姐精神劲头不错,旁边的胡芳笑意吟吟的扶着她,就像一对婆婆和孙女。 “这胡贵嫔?”羊祜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也不知道该说啥好。 胡芳是胡奋的女儿,这小娘性子活泼,羊祜也是见过好几次面,只是后来胡芳被纳入宫中,彼此才见得少了。 胡芳听羊祜这话,娇俏的小脸一紧,转向羊徵瑜垂泪欲滴。 羊徵瑜这些天被胡芳缠着,心中渐渐又接受了这个惹人怜爱的小娘,听羊祜语气不驯,老太后立即喝斥起来:“叔子,休得胡言,这里是大汉,不是晋国,胡芳现在也已经不是贵嫔了。” “呃,不知玄威现在何处,细说起来,我们已经有二年多时间没有见面了?”被羊徵瑜骂了这一句,羊祜自知刚才失言,连忙向胡芳表示歉意。 对一个小娘道歉,羊祜一时也拉不下脸来,无奈之下,只能从胡奋处找了个由头,想着打个哈哈把话圆过去。 “阿父如今在武威郡,劳羊伯父挂念了。”胡芳脸色变得飞快,在羊祜道歉之后,马上露出笑脸,娇嗔着讨好起羊徵瑜、羊祜来。 从胡奋的辈份上论,胡芳称羊祜一声伯父倒也贴切,从年龄上来看,胡芳其实也能算作羊祜的孙子孙女一辈。 胡芳的口音,明显带着安定郡胡族女子的嚅音,与中原的汉家子女不太一样,这声音清脆又动听,直让定力不坚的男子心头一荡。 当初,司马炎独宠胡芳,除了其美貌外,个性独立独特也是原因之一。 羊祜面露微笑,点了点头,他早已过了男欢女爱的年纪,而且,与夏侯英的感情也相当不错,自然不会对胡芳起什么心思。 有胡芳这一段小插曲。 羊祜心中的傲气也开始消散,他也渐渐明白过来,赵广将羊徵瑜、夏侯英叫出来,并不是示弱,而是示威。 没错,就是另一种变相的示威。 你看,你的亲姐、妻子都在汉国,而且她们还生活的很好,被照顾的很好,不用我赵广夸耀,从她们的脸上,就能够看出,羊太后比在洛阳时幸福多了。 羊祜,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是要众叛亲离的继续跟着司马家干?还是选择弃暗投明,归附汉国? 赵广将选择题摆在了羊祜面前。 “茂先,你是范阳人氏吧,不知可否认识祖家的人?”赵广见羊祜久久沉默不语,也不去逼迫于他,而是将注意力转到张华身上。 与短期股票羊祜相比,张华这支股票值得长期拥有。 张华一怔,范阳祖氏他怎么不知,祖家的代表人物祖武当年为上谷郡太守,张华出镇幽州时还是他的上司。 “祖家,听说上谷、范阳等地遭了胡虏洗掠,祖武战死,祖家也败了,不知大将军可有祖家后代的消息?”张华一脸紧张的问道。 赵广看张华神情,心知祖纳所说与张华有旧,果然不是虚言,只要张华对祖家的遭遇心生同情,那么这一次的游说就能事半功倍。 “祖逊,你快上来,见过张太守?”赵广叫喊了一声,外头已是蹬蹬蹬脚步声响起。 虎头虎脑的祖逊急冲冲的跑了进来,由于跑得甚急,额头上俱是汗水,一进门来,祖逊就嚷嚷起来:“恩师唤我何事?” 张华两年前在祖府上见过祖逊,那时祖逊比现在还要小了一号,不过模样并没有大的变化,特别是一对眼睛,令人印象深刻。 “张......伯父,逖这厢有礼,好久不见祎哥儿,不知可好?”祖逖打量了下张华,发现是旧时熟人,连忙整了整衣襟,施礼作答。 张袆,张华的长子,比祖逊要大了三岁,同是范阳人氏,又都是郡中名门望族,张、祖两家之间也多有走动。 祖逖的兄长祖纳与张袆是好友,祖逖跟在祖纳后面,与张袆也算熟悉。 张华欣慰的点了点头:“是阿逖呀,你们几个能安全逃出范阳就好,阿袆他在洛阳就学,一切都好,就是不时念着你们祖家几个。” 正说话间,祖纳也走了进来,与张华一一相见叙旧,讲起范阳旧事,皆不胜嘘嘘。 到了这个地步,张华对归汉已经再无阻碍。 与晋国的其他官员不同,张华在幽州当地方郡守多年,对胡虏的威胁更有认识,而祖家这些交好的大族覆灭,也让张华对胡人更加戒惧。 在晋国这边,张华的才能得不到发挥,而在汉国一方,赵广递上了求贤若渴的柳枝,张华要是还不接,那他就是愚忠了。 羊祜没有急着表态,赵广也是不急。 时间是最好的证明。 只要汉国走在正确的道路上,赵广相信羊祜最终会选择自己这一方。 羊祜还想要等一等,看一看,司马炎对他很是器重,羊祜心里一时割舍不下。 张华则不然,他已经不愿意再回晋国一方了,为避免意外,张华写了一封亲笔书信,委托羊祜转呈给洛阳的妻儿,他将在长安等候他们前来会合。 渑池之会。 赵广经过努力,在一羊一张中,暂时只赚了张华一人,羊祜依旧选择回洛阳,夏侯英也跟着羊祜以便就近照顾。 不过,羊徵瑜却不想回洛阳了。 已经认了小胡芳为孙女的老太后,对胡芳描绘的长安盛景很是向往,她年轻时曾在外祖父蔡邕的文章中,看到过讲述汉时长安的语言,但等她长大之后,曾经万国来朝的大汉却不在了。 这一种遗憾,对每一个经历了王朝由盛到衰过程的人来说,都是一种难以名状的痛苦,而今在有生之年,能够再见一见长安复兴的模样,羊徵瑜觉得她纵算是死了也值了。 羊祜劝不动亲姐,只能无奈的先行回洛阳。 反正,有胡芳作陪,羊老太后也会照顾的挺好,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问题,就算有个什么病痛,长安有名医皇甫谧,还有大汉太医坊的一众专业医丞,怎么也比什么都缺的洛阳要好的多。 第三百零四章 大晋皇帝最宽宏 天下无不透风的墙。 赵广与羊祜、张华的这一次渑池之会,只有短短的一天时间。 但还是走漏了风声。 在郩山南的宜城一带,司马骏曾在这里长期驻扎,而守卫此城的晋军将领,不是别人,正是忽悠过张雄的董猛。 董猛是宦官出身,但并不是太监。 换句话说,男人的本事,董猛也是有的,历史上他就凭着这一身的好本事,让贾南风对其宠幸有加。 当文鸯的车骑经过时,董猛等人只敢在城头远远观望,而当文鸯消失之后,董猛立时就神气活现起来,急忙跳过羊祜向开封朝堂报告,他率部主动出击,打败了一支汉骑,斩获首级二百余级。 首级等东西,要是开封那边派人来查,董猛也是早有准备,他已经遣了人手往宛城一带洗掠,将那里的几处坞堡给扫荡了遍。 这一次,董猛派出去打探的斥候,给他带来了一个惊天的消息。 羊祜、张华与赵广私会,双方在渑池谈了整整一天,虽然不清楚具体谈些什么,但有一个情况非常值得关注。 张华在到达渑池之后,并没有跟羊祜一起返回。 换句话说,张华这是借这个见面的机会,直接叛逃到汉国了。 一郡太守叛变。 尤其还是洛阳这样的重要城池。 张华曾是晋国朝中的中枢官员,掌握着晋国朝堂的重要机密,这样一个关键人物的叛逃,对正在三路围剿河内的晋国来说,不亚于是晴天霹雳。 董猛遣了快马,向开封急报突发情况。 司马炎接到这一急报,惊得出了一身冷汗,他刚刚在新纳的美人身上发泄了一番,现在又受到惊吓,身体不由得抖动起来。 “传,传诸公、大臣到书房,召开重要军机会议。”司马炎披衣起床,急急对随侍的宦官吩咐道。 皇帝有诏。 就算再晚也得赶到,荀勖、贾充、山涛、裴秀、王戎等人一个个从被窝里起来,无奈的乘着牛车,向司马炎的宫中赶去。 司马炎深夜召集晋国重臣,集体商议洛阳之变,要如何来应对。 董猛惊惶失措,把洛阳的情况写的危急无比,仿佛一夜之间,汉军已经兵临城下,而事实上,赵广刚刚率领河东汉军撤退到函谷关,一时间还不可能发起大规模的战事。 董猛想要浑水摸鱼,这个意图晋国有些朝臣看出来了,有些则被糊弄住了。 贾充、荀勖等人一贯看张华、羊祜不顺眼,好不容易抓到机会,立时落井下石起来。 “陛下,张华铁定是投了伪汉了,这人从留守洛阳开始起,就有叛敌之心,我大晋征剿军队粮秣供应不济,就是张华从中作梗,要不然的话,河内的伪汉军队又岂能轻而易举的逃走。”荀勖与张华有怨,立时恶意满满的谏道。 “陛下,张华既然叛了我大晋,那羊祜是否也同样是叛变了?”贾充见荀勖抢了个先,也跟着出声道。 他倒不是和张华、羊祜真有多少怨恨,纯粹就是想在司马炎面前表现一番。 “你们两个,唯恐天下不乱吗?唯恐我大晋不亡吗?”山涛是晋国负责礼仪交涉的官员,听到荀、贾二人还没有定论,就开始说张华、羊祜的坏话,不由得气急起来。 山涛与张春华是亲戚关系,属于司马炎的叔伯辈,又历经司马师、司马昭、司马炎三代,资格非常的老。 加上他又是竹林七贤之一,学问相当的好,收的弟子众多,一般人都不敢得罪。 司马炎这个皇帝别的不说,为人还是很宽宏的,眼见荀勖、贾充、山涛就要战作一团,他也只是使劲拍了拍御案,示意先冷静下来。 “季彦,你和羊叔子,张茂先是好友,你来说说,他们是怎么回事?”司马炎转头,将目光投向一直不吭声的裴秀。 裴秀见司马炎点明,一脸无奈的站了出来,道:“陛下,臣与羊祜、张华已有三个月未有书信来往,他们现在的情况如何,臣愚昧,实在猜测不出。” 裴秀说罢,告罪般的连连拱手往后退下,以示自己真没有和羊、张二人有什么勾连。 司马炎见裴秀说不出什么来,又转向了七贤的另一人王戎。 “陛下,羊叔子镇守荆州,劳苦功高,却不想遭谗言所陷,罢官还都。洛阳危难之际,其又挺身而出,为我大晋守住这司隶一方疆土,如此忠义智绝之士,乃国之栋梁,怎可轻一宦官胡言,而妄加猜忌?” 王戎语声切切,相比贾充、荀勖等人,王戎的品行要高尚不少。 虽然他与羊祜、杜预相处的并不和睦,但从晋国的全局考虑,王戎知道,缺了谁都可以,唯独不能缺了羊祜。 司马炎被王戎一提醒,也终于想起来,当初姜维兵抵洛阳时,是羊祜从病榻上起来,授命于危难之际,为他司马家守住了国都。 “羊叔子,确实是忠臣良将!”司马炎点了点头,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贾充见司马炎语气有变,立即跟进道:“陛下,臣刚才就说,羊镇西不可能叛变,这董猛妖言惑众,陷我忠良,着实该杀。” 裴秀缩在后面,听到贾充这句话,气得险些冲出来找贾充拼命。 什么叫你刚才说,你刚才是这么说的吗? 荀勖慢了一步,被贾充占了个先,脸色一下刹白起来,一步慢步步慢,身为幸臣,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能屈能伸。 “陛下,是臣错了,臣万万不该听信董猛那贼子的一面之词,臣自请陛下责罚。”荀勖卟嗵一声跪倒在地,哀哀哭诉起来。 司马炎这次召集的官员,凡品级在四品以上、人在开封的都被叫了来,为了鼓励群臣畅所欲言,司马炎难得的没有把司马家那几位草包王爷叫过来一起议事。 荀勖、贾充的小丑作态,让不少吃瓜的官员看得津津有味,原来官是可以这么当的。 抢功劳,争头功。 抢不到,装可怜。 这样的人,顺利时风云直上,逆境时也不气馁。 不混迹于人群,不默默无闻虚度光阴,能够时刻用各种方法引起上位者的注意,荀勖贾充确实是当官的一块好材料。 第三百零五章 我的父亲夏侯霸 司马炎能够广纳谏言。 山涛、裴秀等晋国重臣也是长出了一口气,他们最怕的就是皇帝不听规劝,一意孤行。比如隔壁吴国的那一位“名声在外”的君王。 谁敢直谏,就杀谁。 看哪个不顺眼,就诛全家,妻女充入宫中,纳为美人。 孙皓不知道,因为胡作非为的缘故,他已经有了“灭门君王”的响亮名号。 “陛下,那赵广对伪汉投我大晋之人,如谯周、阎宇等贤臣良将,个个赶尽杀绝,甚是凶残之至,与那吴主孙皓一般无二。” “而今,张华眼拙被伪汉蒙蔽,竟然叛我大晋,实在罪不可怨。不过,为扬我大晋之名,彰我大晋之德,臣恳请陛下开恩,念张华旧日之功劳,对其家人示之以恩,以此向天下显示陛下宽宏之心。” 山涛心情甚好,跟着也再提了一个建议。 荀勖眼睛一亮,这一回终于抢了个先,急上前道:“敌厉而吾宽,敌暴而我仁,天地之运转自有公道正理。陛下,司徒公这主意甚好,我们反其道而行之,那天下人看晋汉,看到的是陛下宽宏大量,有仁主之风,而看那伪汉,则是赵广却残暴不仁,如地狱阎王,恶鬼上身。” “臣附议光禄大夫之言,以仁治国,以仁招士,长此以往,天下人心归我大晋矣。” 晋国重臣中,聪明人不只是贾、荀二人,在山涛之言后,其余官员也纷纷出言,支持司马炎宽仁大度的主张。 “众卿,深知朕心。”一番讨论之后,司马炎最后拍板。 晋国朝堂派出山涛、王戎两个使者、御史,去洛阳调查真实情况。 司马炎在两人临行时特别交待,张华的事情若是真实的,人各有志,不用多追究了,他司马炎做人一向宽宏,不是赵广那种斩尽杀绝之人。 再说了,张华的年纪只有四十来岁,他的能力还没有完全的显现出来,司马炎虽然觉得张华投了赵广有些可惜,但若是因此能树一面宽仁的牌坊,倒也是一件好事。 张华不掌兵权,放过也就放过了。 羊祜却是不然,若是羊祜心向伪汉,投奔赵广,那洛阳城头的大王旗就要换了。 司马炎虽然已经迁到了开封,洛阳这个旧都事实上已经弃了,但这并不等于他甘心放弃洛阳,把这座名城重镇留给赵广。 —— 来去又匆匆。 洛阳城头。 大晋的旗帜依旧飘扬,显得是那样的孤立无助,当然,这只是羊祜的心境使然,其实旗帜还是一样,有风则动,无风垂落,这是自然的规律。 羊祜、羊篇、夏侯英从渑池返回,三个人的心思各不相同。 羊祜神情黯淡,眼眸中的疲惫一看即知,去渑池时他和张华两个人,回来却只有一个人了,张华这个“叛徒”,估计早就有心投汉了,只不过一时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与赵广的一番叙谈,让羊祜近距离的接触了被称为“赵阎王”的汉国实权大将军,赵广平易近人的态度,博学多闻的知识,还有求贤若渴的心意,都让羊祜感到与众不同。 司马炎的宽宏,就是刻意做出来给大臣、将领们看的,一个笑容,一次赏赐,都带着塑造“仁君”形象的目的。 而赵广则不然。 从攀谈中,羊祜能感受到,对赵阎王这个绰号,赵广并不在意,甚至在叙谈时,他还主动的开玩笑说,阎王也是王,而且还是阴间的王,比阳世的影响力更大。 一个刻意,一个自然。 谁更厉害,一目了然。 夏侯英和羊篇一路扶着羊祜。 夏侯英脸上忽忧忽喜,忧的是羊祜执意要回来,也不知道晋国方面会如何对待他,喜的是父亲夏侯霸去世的墓地已经知晓,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她想亲自去坟上一趟。 身为人子,这是基本的孝道。 “父亲,没有想到,你在汉国那边还有另一番的际遇。”夏侯英喃喃自语。 夏侯霸投汉之后的事迹,魏国因为政治宣传的考虑,一时不给予报道,所以,夏侯英也只是知晓夏侯霸投了汉,却不知原来其父还被蜀汉重用,成为协助姜维征战北伐的大将。 真正的史实与罗某人的演义不同。 夏侯霸最后的归宿还算是好的,安然老去病故,这倒不是说他不想再随姜维出征,而是蜀汉后期黄皓等人当权,夏侯霸已经没有了效力的可能。 羊篇脸上俱是失落,与胡芳匆匆一瞥,让他心中留下了不灭的印象,而在得知胡芳已经身在汉国,不再是司马炎妃子时,羊篇一颗死了的心又活泛了起来。 但是,胡芳对羊篇热切的眼神却全无反应,或者说,胡芳根本没把羊篇放在眼里过。 在经历了受宠、冷落、逃亡、重生一系列的变故后,胡芳虽然还是胡芳,但已经和刚被纳入司马炎宫中的那个她不一样了。 张星彩曾是蜀汉的皇后,胡芳曾是晋国的贵嫔。 相似的经历,相似的人生,让胡芳很快就将好奇的目光投射到张星彩身上。 独立、自主、坚定、执着。 这些在张星彩身上拥有的优点,在胡芳身上也渐渐的有了影子。 “我们不是男人的玩物,我们要创造让人惊讶的奇迹!开拓西域的商路上,我们大汉商队将一往无前........。” 张星彩的话,让胡芳心驰神往,这一时,她更加的思念家乡安定郡的茫茫草原,万里荒漠。 瞧着侄儿失魂落魄的样子,羊祜叹了口气,羊篇这侄子废了,也不知道兄长羊发是怎么教育他的,心境不行,学问不行,定力更是不行。 “阿英,你早早安歇了吧,我到书房再批阅一下信札。”羊祜转头,对还在患得患失中的夏侯英说道。 这次决定回洛阳,羊祜心里其实也很矛盾。 按常理说,羊徵瑜已经不在晋国,他也没了更多的牵挂,趁着赵广中意自己的机会,投了汉国就是,反正从晋投汉的官员已经不少,也不多他羊祜一个。 但临到决断时,羊祜又觉得他还有心愿未了。 具体什么心愿,羊祜一时也说不清楚,或许就是当初对司马炎的一份承诺吧。 第三百零六章 找赵广出口恶气 时间就是一面滤镜。 有时照出的是真实,有时照出的是虚假。 决定真与假的,最后还是人心。 晋国朝堂上,司马炎召集众臣议事之时,决定要宽宏相待,让天下人看到司马氏仁君的形象,这一决策真要施行起来,效果还是相当不错的。 最起码,从士族大户对晋、汉两边的印象来看,司马炎的风评也要比赵广好的多。 山涛的使团出了开封之后,即分成二队,一队跟着山涛,向偃师、洛阳方向而去,另一队则跟着王戎,转向了许昌方向。 竹林七贤的名望,让山涛出使多了一层保护膜,没有特殊的情况,哪一方的君主也不会无缘无故,将山涛怎么样? 但这一次前往同是晋国的洛阳,山涛却感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肃杀。 从脾气性格角度来论,司马炎确实是一个好人。 他施政宽仁,不是特别触怒于他,不会胡乱杀人,这一点,比其伯父司马师,父亲司马昭都要好太多。 但从皇帝的履职能力来论,司马炎又不算出众,顶多算是中上,再客观一点的话,就是平庸中有几朵小浪花。 历史上的伐吴统一天下,也是由于羊祜、杜预等人一力推动,司马炎犹豫再三,最后才始无可无不可的同意。 皇帝个性过于宽宏,最大的问题就是控制不住局面。 也就是说底下的人会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办事,反正做错了也没什么,顶多被司马炎说上几句,严重一点也是罢官而已,只要等司马炎过了气头上,就可以再官复原职。 现成的例子就在面前,比如贾充和荀勖。 竹林七贤之中,有品行高洁之士,有盗世虚名之徒。 山涛无疑是前者,而王戎虽然也在七贤之中,但却只能算后者。 相比不识军务的山涛,王戎是知兵之人,在伐蜀、伐吴的战事中,这位仁兄也是一个方面军的大将,特别是在平定吴国时,王戎的表现比王浑还要优秀一些。 王戎此次前往洛阳,还有一项秘密的使命,如果羊祜真的有投降汉国的意思,司马炎给王戎的诏书写的很明确,他可以就近征调晋军,先斩后奏,立斩羊祜,夺回洛阳的兵权。 洛阳的周围,晋军主力从大的方面来讲,共有二支。 一是杜预带到河内郡的兵马。 这支晋军正沿着黄河北岸布防,并在野王一带与汉将魏容交锋,在将领能力方面,杜预自不必说,但要对付羊祜,杜预肯定是指望不上的。 二是许昌方面的王浑兵马。 王浑手底下将卒约有四万余众,其中可以称得上精兵的约有一半,由于魏吴、晋吴之间战事不断,这些淮扬将卒祖祖辈辈都是当兵的,不比就地征召的郡兵,他们可以说是世代为兵,打仗经验极是丰富。 淮扬兵也是晋国目前最为精锐的力量,羊祜之前在襄阳一带征募的兵卒虽然不差,但究其渊源和实力来说,还是比不上王浑、石苞所部。 可以说,晋国军队中,稍有职业兵的样子的,就是淮扬兵。 高调在司马炎跟前显露了一把口才的王戎,一出开封就显示出了本性。 老老实实跟着山涛到洛阳,再苦口婆心的劝说羊祜,这不是王戎的风格。 虽然在司马炎面前,王戎大义凛然的说了一番不偏不倚的话,但并不代表王戎对羊祜没有意见,洛阳这座城池地位太过重要,也是晋、汉两军争夺的关键点,王戎觉得他一显身手的机会来了。 “借着出使的机会,取代羊祜、张华成为洛阳的郡守,然后,纵横裨阖,多年的宿愿就可以在战场上实现了。” 意气风发的王戎跃跃欲试,昔日中巴蜀时,王戎曾经和赵广简接的打过一、二次交道,当时也没觉得这个蜀汉将二代有多大的本领。 但仅仅五、六年不到,赵广就冲天而起,成为了世之雄豪,这等际遇直让人眼红心妒。 王戎的父亲名字也叫王浑,和在许昌领兵作战的太原王浑同名。 两个王浑,只不过一个是太原王氏,一个是琅琊王氏,往前数估计是一家,但事实上却已经分支。 王戎找上驻守许昌的王浑,没有其他目的,只有两个字:借兵。 洛阳附近,晋国强军以淮扬兵为最。 王戎想要借兵,自然要先经过王浑的同意。 淮扬兵,即从淮南、扬州一带招募来的将卒,这一地区多年战乱,是魏吴、晋吴交战前线,能够存活下来的百姓家家习武,人人悍战。 在东晋南北朝时代,淮扬百姓因北方战乱不断南渡,成为著名的北府兵的重要兵源,其中更是涌现出了刘裕这样英雄人物。 刘裕北伐虽然最后未能竟全功,但纵观当时的实力对比,刘裕绝对算得上是汉人中的英雄豪杰,其历史贡献比祖逖还要大得多。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在此不多提。 与晋军中的其他重将相比,王浑虽然出身太原王氏,但却为人器狭,自视又甚高,不是肯寄人篱下的人。 王浑驻守淮南多年,其军事才能出众,在前二年与东吴名将丁奉的交锋中,王浑更是击退了丁奉对合肥的进攻,赢得了淮扬军中将士的一致认可。 凭着对吴的战功,王浑在淮扬兵中的影响力,已经不比当年诸葛诞、文钦、王凌等人差多少。 长期驻守在淮南的王浑,还没有直接与赵广对上,他对汉军的印象,还停留在姜维时代。 太原王氏,天下姓氏之首。 如今却在赵广的一顿狂暴的硬操作下,太原王、祁门王两家已经四分五裂,郡望之名也成为了笑话。 王浑心里很憋屈,他原本是太原王氏中最为出色的俊才,也正是因为才能出众,他才会出仕晋国,并成为统御兵马的大将。 但如今在王家人的眼里,王浑已经不是最优秀的了,王浑的弟弟王湛、王深,自投了赵广之后,名声直追王浑,现在都成了汉国的重要官员。 就连族中更为年轻的子侄辈,每次一提及天下大势变化,都会隐隐的倾向于汉国一方。 王浑觉得,他必须找赵广好好的出一口恶气。 第三百零七章 王与马,共天下 有什么比灭国更值得一个将军夸耀。 没有。 这一次率军征讨魏国,王浑本想着一举扫平魏国,取得灭一国之大功,却不想碰上徐晃、张辽、许褚这几位名将的后人。 一番争斗之后,王浑虽然稍占了上风,但却拿魏军这几员猛将没有什么办法。打仗除了排兵布阵之外,还有临阵的士气提成,王浑书生一个,这方面肯定是不行的。 与之相比,徐霸、许综、张统等人曹魏将门世家出身,自小就习练家传的的武艺,上阵打仗都是一把好手。 王浑久战无功,心中甚是憋屈。 要细究起来,淮扬兵在许昌、宛城两处打的都不差,魏军几员猛将虽然厉害,但也没在王浑手底下讨什么好去。 要不是存了保存实力的心思,王浑觉得自己完全加把劲,打到襄阳城下。 但随着司马炎的一个诏令,王浑灭魏的设想已经不可能实现,晋魏两军正在脱离接触,王浑的部队按照晋魏之间的和议,逐渐开始向许昌北面的尉氏一带撤退。 王戎的到来,让不甘心无功而返的王浑对洛阳归属感兴趣起来。 “濬冲,你的意思是要取代羊叔子?”王浑在尉氏晋军营中,听到王戎说起开封朝中之事,心中不由一动。 王戎一听王浑的语气,心中一惊,他一心想着借兵拿下洛阳,却没有去从王浑的处境去多想,而从王浑不甘心的言语中,洛阳的归属只怕还会有变化。 “京陵公撤出许都之后,不知何去何从?是回开封,寿春,合肥,还是去其他地方?”王戎小心翼翼的问道。 “开封,哪里有我们王氏说话的地方?我王浑才不去给那些不学无术的司马王爷捧脚?寿春合肥,有石乐陵在,不用我多去费心。” “濬冲,你将陛下的诏令拿来给我,陛下有先斩后奏的命令,我王浑要是不接诏令,那岂不是大逆不道。而若是有诏在身,我们出兵洛阳也有了依据,也不怕羊叔子、杜元凯说什么。” 王浑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伸到王戎跟前。 王戎后悔不迭,早知王浑如此难缠,他才不到许昌来借兵,现在兵到是有了,但诏书却要被王浑夺去了。 “来人,点齐兵马,我们去洛阳。”王浑有诏在手,脸上神情凌然,大晋上将军的气度显露无疑。 占领洛阳的野心让王浑膨胀起来。 这一次,王浑有意往洛阳,主要是想找一找赵广的晦气。 王与马,共天下。 王浑出身太原王氏、王戎出琅琊王氏,二王并出,跟者云从。 在他们两个的号召下,晋军将校中加入西进洛阳的人越来越多,其中,不乏勇猛善战和才能杰出之士,比如琅邪郡人王基、王裁等等。 王基不出名,但他的儿子王敦在历史上是东晋的大将军、江州牧,守镇荆州一方,可以说相当的厉害,后来王敦更是发动叛乱,自领丞相,成为东晋的权臣。 王裁的子孙则更厉害,王羲之就是他的孙子,千古书圣的祖父,这名头已经足够响亮,不需要再多加修饰。 只有董猛的一封密报,并无确切的羊祜、张华与赵广私下会面的消息。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特别是董猛不留余地的打探下,张华已经投汉,羊祜犹豫不决回洛阳的情况终于传到了开封。 这一回,晋国朝堂因为已有定计,行动颇为迅速,山涛正在前往洛阳,只要羊祜没有投汉,一切都在控制之中。 同时,为了防止事态进一步恶化,比如汉军突然出兵洛阳,羊祜又不作抵抗,司马炎连续的给许昌的王浑下令,命许昌兵马迅速西进,抢占洛阳。 相比还在河内征战的杜预,司马炎无疑更相信没有牵扯的王浑。 得到晋廷的正式命令,早已经跃跃欲试西征的王浑大喜过望,连忙一声令下,倾全力派出从许昌战场上撤出来的二万人马。 其中担任先锋的将领,也是赵广的老熟人老将马隆。 马隆在晋国朝中没有什么背景,靠的就是能打仗,在宛城与魏军交锋时,王浑最为器重的就是马隆、马咸率领的晋军。 这一支晋军虽然不是淮扬兵,但却是马隆从上党、河内招募来的北方悍勇之士,其战斗力相当不错,并曾经在沁水将汉军大将魏容的兵马逼退。 魏容是什么人,那是赵广手底下的头号猛将。 马隆能够打败魏容,这让王浑很是刮目相看。 —— 窥伺洛阳的,又何止是王浑一人。 洛阳处于中国最中心位置的重要性,但凡有统一天下野心的势力,哪一个不想拿下洛阳,昭示正统地位。 所以,在争夺天下的大棋盘上,王浑根本就上不了台面。 襄阳。 魏国临时国都。 曹昙在与司马炎达成共抗强汉的协定后,即开始动员辖下的全部兵力,以作孤注一掷。 曹昙想的进攻方向,当然不是司马炎心中所想的房陵、西陵或者函谷关,而恰恰是处于风暴中心的洛阳。 打房陵,去占领人烟稀少、连整块田地都找不到多少的新城三郡,曹昙是聪明人,当然不会做这等赔本的买卖。 打西陵,那是到南方沼泽江河地带去水战,曹昙及魏军众将对此天生畏惧。 打函谷关,那更不用想了,这座雄关名声赫赫,现在又是赵阎王亲自坐镇,曹昙又不傻,又怎么会自讨没趣。 魏国复起不容易。 这一份基业也是他白手起家,一点点打出来的。 开始时,只有邓县一个小县城,然后靠着拉拢徐胤、离间羊祜,拿下襄阳一座大城,再后来又举兵向南阳一带推进。 经过将近二年时间的苦战,魏国终于拿下了宛城,又在和谈中抓住晋、汉之间的矛盾,骗到魏国五都之一的许昌。 人手方面,曹昙的身边,也是从夏侯令女一个弱女子,到拥有夏侯骏、夏侯威、桓楷、徐氏兄弟、张统、许综等等干将能臣。 曹昙不是穿越人氏,如果是的话,他一定会大喊一声:赵广,你有系统又怎么样,看哥们我,什么也没有,凭着一身本领,硬生生的打出了属于自己的江山。 第三百零八章 洛阳火药桶(4100字) 曹昙很自豪。 他也确实有理由为自己鼓掌,被赵广残兵复起搅动后,本就不强的司马氏晋国已经再难压制曹魏旧势力。 曹氏三代立魏,虽然几经血洗,但总有感恩之人。 而这就是曹昙复魏的可靠力量。 这一年来,赵广在矢志北征,与匈奴胡虏大战不休,司马炎忙着迁都、纳妃,曹昙则在暗暗的招拢曹魏旧部,积蓄力量,为进一步扩大地盘而努力着。 魏国立国一年,虽然不长,但却经受住了考验。 事实面前,那些心存顾虑的曹魏旧臣子弟终于动心了。 典韦的曾孙典玄、文聘的孙子文武、荀彧的曾孙荀頵等等,都慕名主动来投,林林总总曹昙手底下的将领、谋士也达到了三十余人。 兵强马壮,人才济济。 曹昙觉得,是时候再出击了。 荀勖在襄阳期间,曹昙、桓楷对联晋的提议表示出了很大的兴趣。 曹昙甚至主动提出,魏军准备从武关道的南、东二个方向进逼上洛,然后效仿高祖刘邦攻下峣关、蓝田,直趋汉国的都城长安。 雄伟的战略构想,直捣敌都的气魄,再加上魏军在襄阳以西确实集结了重兵,眼前所见的一切都让荀勖感到浓浓的诚意。 其实,除了谷城、武关方向外,曹昙还在宛城方向,集中了可战之兵近万余人,并交由大将徐胤指挥,随时准备扑向纷乱中的洛阳城。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洛阳这只蝉,就在王浑、曹昙的眼皮子底下,他们已经按耐不住,想要立即猛扑上去,将其占为已有。 至于说谁是雀,谁是螳螂? 不到最后一刻,郭能分得清楚。 —— 函谷关。 赵广在顺利的拿下名臣张华之后,心情大好。 羊祜心里还有疙瘩,赵广也不想过度逼迫,在收降名臣良将方面,耐心是必须要有的。 当年,刘备为了请诸葛亮出山,三顾茅庐才始成功,而今,羊祜对司马炎的知遇之恩还存了那么一点点幻想,那就让他再冷静冷静。 事实是最好的证明。 在渑池之会时,赵广就隐隐觉得,与张华的好奇和热情相比,羊祜虽然也颇有诚意,但态度却有些淡淡。 从羊祜态度来看,归汉只差了一层窗户纸,但要想捅破,还要等待一个契机。 绑架羊徵瑜、夏侯英这等事情,终究还是伤人品。 就比如水浒传中,梁山好汉108将,那些被诓骗了上山的将领,在没有被诓上山时,一个个都是神勇无比,可以说是高手中的高手,而在上山之后,往往就成为了背景版和战五渣。 原因并不是这些人能力不行了,而恰恰是他们心有怨气,出工不出力。 赵广不希望羊祜也这样。 所以,他宁愿再等等,等羊祜真心实意的投奔汉国。 函谷关,城楼阁内。 赵广正在查阅来自晋、魏两国的情报,张华已经乘船逆上,汉国诸事也有姜维、黄崇等人处理,他现在主要的精力,就放在战事上面。 汉、晋、魏以洛阳这个中心城市为圆心,不断的调兵遣将,局势之复杂让人眼花缭乱。 文鸯、文虎、马融、薛季等汉军将领、参军也围在赵广的左右,他们或眉头紧锁,或若有所思,考虑着如何破局当前复杂的局面。 “大将军,襄阳方向,魏军动作频频,似乎是向我上洛一带进逼的态势,我们是否要调整部署,将兵力调往武关一带。” 马融一边说着,一边向赵广递上刚刚收到的情报,即便是战场经验已经相当丰富的马融,也对未来的发展难以作出准确的预估。 相比老对手晋国,魏国这个新生势力,马融研究得还不深不透,要是南参军司李球在这里,估计会有更不一样的见解。 赵广剑眉微扬,稍一沉吟,道:“曹昙怎么想,我们暂时不去考虑,现在我们的目标是洛阳,参军司再察探下,魏军是否有向洛阳进军的迹象?” 文鸯一惊,疑惑出声问道:“洛阳,曹昙好大的胃口,就他那点兵力,能打败羊祜,吃得下洛阳?” “可别小看曹昙,当初谁又能料到,他仅凭一个小小的邓县,就偷袭拿下了襄阳,有襄阳在手,不论是汉、晋、吴哪一方,要想在短时间内吃掉魏国,都已不可能,而这就是曹昙实力最弱,但却屹立不倒的原因。” 赵广耐心的解释起来,汉军中诸将对魏国情况不甚清楚,不只是文鸯,其他将领也是一样,这是很不正常的情况。 接下来的洛阳争夺战中,魏军极有可能加入战团,而要是文鸯、文虎等汉将轻敌,不把魏军放在眼里,那后果就严重了。 “马融,你速速起草命令,寇林的新城方面军,要严密监控魏军的动向,重要关隘必须层层把守,防备魏军偷袭。” “弘农郡方面,文鸯文虎,你二人速速编练人马,折损将士补充,从关中、河东、巴蜀、凉州等地的长征健儿中录用,告诉儿郎们,洛阳就在前面,等着他们去占领,去光复。” “还有西陵、宜都方向,给李球下令,不要光想着赚钱搞贸易,罗宪、张翼、周处都要动起来,特别是往北的襄阳方向,可以趁机北上,抢占当阳、竟陵,从魏军的背后给予其重创。” “吴国那里,遣蒋显再往建业,司马炎嫁女求和,我赵广做不出这等羞耻之事,让蒋显告诉孙皓,西陵通往交趾的商路,吴国可以参与进来,共同开发,合作共赢。” 财帛动人心。 到了孙皓这个位置,女人不过是点缀,孙皓喜欢美人是不假,但他更爱的是财帛,是为所欲为的奢侈生活。 赵广连续下令,开始在弘农郡进行战前总动员。 假如曹昙不甘心当襄阳的土皇帝,执意要参与到这一场争霸天下的战局中来,那就先试他一试,看看这个曹家的后起俊秀,是不是真如其先祖曹操那样,有乱世枭雄的才能。 天下英雄,谁是敌手? 不同的时间段,有不同的英雄枭雄人物出现。 赵广并不惧怕竞争,他有信心击败所有敢于挑战的对手。 洛阳。 羊祜枯守孤城。 守住洛阳。 也就守住了忠义的底线,只要洛阳城头飘扬的还是晋国的旗帜,羊祜觉得他就尽到了臣子的本份。 不得不说,读书之人有时候愚起来,确实让人看不懂。 晋国方面,山涛已经入城,老司徒劝说羊祜放弃兵权,回到开封向司马炎负荆请罪。 至于罪名? 还用说吗?未经同意,就擅自私会敌国重将,就这一条,就足以让羊祜百口莫辩。 羊祜不想回去。 回去说什么?去说我老姐、老婆都被绑架了,我要是不去见一面,说不定就再也见不到了。 这确实是羊祜真实所想。 但却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司马炎的妃子胡芳、左芬都被汉军掳了去,司马炎也只是象征性的掉了几滴眼泪,转头就又开始在全国范围内纳妃起来。 而羊祜却对妻子夏侯英专情之极,就算丢了官职也要保下这个女人。 博爱的司马炎,专情的羊祜。 两个人本身就不在一个频道上,想法自然也不一样。 在司马炎和开封的众多官员看来,女人算什么,女人只是衣服,想穿就穿,想脱就脱,羊祜一个成熟又理智的男人,怎么可能为了女人而陷自己于不忠不义境地。 十二月上。 王浑、王戎率军进抵洛阳东门外不远的偃师,在扎下营垒之后,王戎率一队精骑飞奔至洛阳城下,向守卫洛阳的羊祜下达出城接受整编的诏令。 司马炎给王戎的密诏,措词并不严厉,只是让羊祜说清楚,他和张华到渑池与赵广私会的具体情况,而到了王戎的口中,一切都变了。 羊祜出城受编,相当于让羊祜承认通敌罪名,并束手就缚,然后就是被囚车押回开封受审。 历史上,邓艾就是被卫瓘忽悠,结果和儿子邓忠在归途中被杀,待其冤情被平反时,一切已经为之已晚。 这一段历史,虽然因赵广穿越,邓艾父子在江油关战死而未能发生,但如邓艾一样的先例,晋国不是没有过。 羊祜虽然忠义,但却不是愚忠之人。 王戎以司马炎的诏令威胁,也让羊祜彻底的对晋国死了心。 自古君臣相得,说的是两个人不用多言,就能知晓彼此的心意,既然司马炎已经不懂羊祜心里想些什么,那君臣的情义也就到此为止了。 羊祜紧闭城门,不让二王兵马入城。 有兵权和城池在手,羊祜自不惧开封朝堂上说什么? 若是没有了这些,那他再说什么,也是无用。 两边都打着“晋”国的旗号,将校彼此之间还多有往来,这仗就算王浑要打,一时半会也打不起来。 山涛作为和事佬,在羊祜和王浑之间来回说项,忙得不亦乐乎? 本来这样僵持下去,也不会出现大的问题,只要司马炎再派得力大臣,两边加以排解,比如说命令王浑先撤回驻地,这一场风波就算过去了。 但问题恰恰出在这里。 十二月十日。 魏军一支突然出现了龙门一带,带领这支兵马的魏将不是别人,正是羊祜曾经的参军徐胤。 功名只向马上取,真是英雄一丈夫。 作为荆州晋军中的第三号人物,徐胤对羊祜的平时习惯、军中号令等等了如直掌,这一次曹昙有意突袭洛阳,重任就落到了徐胤头上。 要是别人领军,洛阳的守城将卒不会大意的将一支虚打着“晋”国旗帜的军队放进来,但如今洛阳的情况万分危急,羊祜有限的兵力大都用来防御了东面,徐胤就趁着这个时间空隙钻了进来。 龙门。 魏军驻地。 徐氏兄弟正在誓师,徐胤是魏军主将,在他的身边,还有徐霸、荀頵二人作为副将和参谋陪在左右。 赵广在汉军中设立参军司,通过众参谋的聚思广益,拟定作战方案,这一方法也渐渐被晋、魏、吴三个对手知晓,曹昙的手底下没有那么多的谋士,所以,只能派出荀頵一个跟在徐胤身边。 “都督,洛阳南门靠近洛水,有水埠可通城中,我军若是遣一支船队扮作商船,伺机骗开城门,则大事成矣。” 荀頵兴奋的朝着徐胤、徐霸兄弟说道。 颖川荀氏子孙,在汝南、陈留、洛阳、颖川等地开枝散叶,旁支不计其数,荀頵的父亲荀甝,曾经担任过散骑常侍,在司马炎篡位之后去职。 荀頵年少成名,与晋国的少壮官员王济、何劭是拜亲之友,其妻子袁氏,也是陈郡名望袁侃之女。 有这等家世,按理说荀頵出仕晋国理所应当。 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魏晋的士大夫对名节、政见相当的看重,即便是好友,要是政治立场不一致,也一样会走向对立面。 荀彧当年对曹丕篡汉心有不满,荀頵的脾气也是一样,认为司马炎篡魏,是大逆无道之举。 历史上,或是就是心结所致,荀頵郁郁早卒,未能显山露水。反倒是他的儿子荀崧,当到晋国的平南将军,而他的孙女荀灌更是在五胡十六国时期,演绎了一出花木兰勇救宛城的精彩战例。 这一次出仕魏国,荀頵想要凭自己的能力搏一个前程。 徐胤点了点头,从洛水进攻洛阳,是既定的方略,守卫南门水寨的晋军校尉,也是徐胤当年相熟的部下,只要不被羊祜察觉,这一次奇袭洛阳就有七、八成的把握。 “霸弟,弘农方向,汉军有何异常调动?那赵阎王在函谷关已有多日,不会天天狩猎玩乐吧?”徐胤转头问徐霸道。 相比知已知彼的羊祜,徐胤对赵广更加的重视。 上一次武关道奔袭战,他被文鸯、寇林二将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差一点就死在商洛大山之中,有刻骨铭心的大痛,徐胤觉得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徐霸脸上横肉一颤,拱手道:“兄长,怕他赵贼作甚,只要洛阳在手,我们天高地阔,有城有粮,又有主公在襄阳支援,就算他汉军五、六万而来,也没有什么可惧怕的。” 徐霸中气十足,没有和汉军交手过,就不会明白厉害,徐霸的见识,还停留在其祖父徐晃在荆襄一带风光无限,屡屡打败蜀汉大军的时间段。 第三百零九章 羊祜终投汉(4000字) 不经历,无阅历。 徐霸出仕的时间比徐胤要晚得多,年轻又鲁莽的他,没有经历过被赵广连续击败,无助失落的绝望和痛楚。 徐霸的心中,充满了渴望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 徐胤一听徐霸满不在乎的话语,脸色阴沉下来,心知要坏事了。 这堂弟是徐晃的嫡孙,从小就性情暴烈,瞧不起他人,这一次,估计根本没有好好打探汉军的动向。 “再去打探,一定要弄清楚赵阎王在什么地方?否则的话,军法从事。”徐胤冷下脸来,对徐霸狠厉说道。 羊祜和赵广之间关系缓昧,万一魏军攻城时,被汉军抄了后路,那他就只能跳洛水而逃生了。 徐霸从小就对徐胤心有惧意,又见堂兄态度认真,只好低头道:“诺!” “下令全军暂先歇息,等弄清楚汉军方位之后,再行出征,这一战,我们要稳扎稳打,切切不可轻敌冒进。” 徐胤言语切切,向其余魏军将校解释道。 徐胤这时还不知道,他这一谨慎避过的不仅仅是赵广,还有城中羊祜给他布下的天罗地网。 就在徐氏兄弟心存疑虑之时,洛阳城内,羊祜正在审问守卫南门的晋军小校,徐胤与此人私通的证据已经被一一搜罗了出来。 铁证如山,这小校也就彻底没了抵抗的想法,将自己利欲熏心,受了徐胤贿赂的事情全倒了出来。 彼此都知根知底。 徐胤是什么人?羊祜也一样清楚。 相比张雄这等猛打猛冲的将领,监军出身的徐胤打仗更多靠的是计谋,似乎徐晃当年传给他的本领,只有柔的一面,刚的一面则留给了徐霸。 十二月二十一日。 王浑终于不再等待,淮扬兵向邙山一带开进,与羊祜的守军发生小规模的接战,两军撕杀下,洛阳守卒野战失利,折损将卒六百余众,不得已只得退回城中困守。 拿下首战之后,王浑更是不再掩饰攻下洛阳的野心,他的中军从偃师直接搬到了邙山脚下,距离洛阳东门只有二里之地。 “三日之内,拿下洛阳,生擒羊祜!” “拿下洛阳,生擒羊祜。” 淮扬兵呐喊之声响彻洛水两岸,也让城中士气不高的守军越发的没了守御的精气神,要不是羊祜平素为人不错,这些守卒只怕早就一哄而散,跑到王浑军中了。 —— 洛阳城被围。 羊祜不仅面临淮扬兵的进攻,还有魏军在旁虎视耽耽。 东城门,城楼上。 冬日寒风凛冽,羊祜难得的全身披挂,脸上满是冰霜,就如同这十二月的天气一样。 羊篇和杜模小心翼翼的陪在左右,洛阳城中有数的将领,都被杜预带到了河内,留下的人没什么本事,还不如羊篇、杜模来得有潜力。 洛阳城现在压力很大,城门外王浑的淮扬兵正在虎视耽耽,一心想着要占领洛阳,成为一方重将的王浑,不想轻易放弃。 而在南面的龙门一带,又出现了魏军的影子,而且还是老部下徐胤带的兵马,这使得羊祜心中郁闷之极。 要不是徐胤投魏,襄阳如今还在晋国手里,他羊祜依旧是镇南大将军、荆州牧,手握一方兵权,辖下民众二十余万,可以说一脚震动四方。 而现在,虽然洛阳是晋国前都,中原大城,但要想守住这座平原大城,难度比襄阳要大的多。 羊祜手中仅有杂兵不满一万。 这点兵力根本不够应付王浑、徐胤二路人马。 “叔父,这城是守不住了,我们还是早谋出路才是?”羊篇嘴角起泡,嚅嚅的跟在后面,出声建言道。 城中无大将,侄儿拉上阵。 羊篇这些天过得苦不堪言,他万万没有想到,回转洛阳之后,会遭遇到晋国朝廷的质问,会被魏国遣兵来攻。 “羊兄,城中将士这些日多有逃亡,要是再持续下去,怕凑不齐守城之兵。”杜模也跟着道。 城中无人可用,杜模这个暗间也被羊祜拿来挡枪,这又做爹又做妈的日子,让杜模一天天过的苦不堪言,要不是还想着说动羊祜投汉,杜模早就逃出城了。 两名仅有的属下唉声叹气,让羊祜心情更加不快。 怎么办? 难道他羊祜就只能投了赵广? “陛下的仁,是真仁,还是假仁?” “陛下曾经说过,君不负朕,朕不负君,这话犹在耳,那王浑、王戎的诏令又是怎么回事?” 这念头在心中一滋生,羊祜的心就像被八爪鱼紧紧缠住一样。 司马炎已经疑心大起,从王浑、山涛等人的反应来看,羊祜对自己当初执意回洛的决定开始怀疑起来。 在忧患重压面前,羊祜终于渡过忠义心魔,不再患得患失:“洛阳,王浑想要,徐胤想要,我还偏偏不给他们。” “元瑞,你再辛苦一趟,从孟津关北渡,去和元凯说,洛阳告急了,让他速速回来守城,河内不要管了?” 羊祜重重的一跺脚,对杜模说道。 “嗯,我仲兄就在北岸的孟县,只要南渡过河进城,就能让洛阳高枕无忧。”杜模听到羊祜松口求援,兴奋的回答道。 “高枕无忧可未必,只是解了燃眉之急而已,等元凯军到之后,我们就好好的先守住城,就算要投奔汉国,也要有见面礼才行。” 羊祜的魄力和眼光确实独一无二。 他早就看出赵广有意洛阳,当初渑池之会,羊祜若是和张华一起投汉,那只是他一个人而已,就算赵广再器重,在汉国众将、官员眼里,羊祜也不过是见风使舵之人罢了。 与孤身一人投汉相比,带着洛阳这座城一起归汉,影响力无疑要大的多。 “元瑞,你见过元凯之后,即往函谷关一趟,就和赵大将军说,我羊叔子决定了,洛阳不给晋魏,就交给汉国。” 羊祜说这话时,神情淡淡没有一丝波澜,仿佛这一句话早在他心里沉积了许久一样。 “羊兄,不,末将一定将话带给大将军。”杜模大声应和一声,和羊篇打了一个招呼,即飞快的跑了出去。 经过耐心又细致的游说,羊祜终于答应归附汉国,而且还决定把洛阳交到赵广手里,这已是杜模能争取到的最好的结果。 杜模喜笑颜开。 羊祜投归汉国,示范作用明显。 作为好友的杜预也不可能独存,按杜模对杜预的了解,心思动荡下,杜预估计大概率也会跟着羊祜一起投奔赵广。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汉国在收服两员晋国大将的情况下,还将获得洛阳名城,汉国的国境线将进一步东移到河南地一带。 不用劳师出征,不费粮秣辎重,就有大功在身。 真要细算起来,不消说在参军司,就是在汉国的将领文臣中拿出来,也是响当当的。 羊篇也很高兴。 不仅仅是因为汉国的前景比日落西山的晋国更广阔,还因为在汉国,他能够有机会再见到胡芳,虽然人家未必看得上自己,但人还是要有梦想,万一实现了呢? 曹昙、徐胤这时还不清楚,他们这一次逼近洛阳,直接将犹豫中的羊祜推到了赵广那边。 而司马炎要是知晓其中缘由,一定会破口大骂曹昙、王浑等人目光短浅,一个个都是猪脑子,至于说他这个聪明人为什么没有早提醒、早发现,那就不得而知了。 且说杜预得到杜模急报,立即在黄河北岸集结亲信,率本部人马三千将士渡河,然后直驱洛阳东门。 三千将卒虽然有些少,但已是杜预能够直接掌握的兵力极限,再等待散落在各县的兵卒,只会让洛阳城陷入到更大的危险中。 杜预的加入,让洛阳局势更加的纷乱。 王浑急切之下,率淮扬兵在邙山猛攻杜预军,两军一阵拼杀,将领之间的高下就比出来了。 杜预扎营于邙山,就是考虑到已方兵少,要想守住必须依赖山形有利地势,而淮扬兵虽然勇猛,但却是远道而来,不熟悉地形,双方一接战,王浑就吃了大亏。 杜预武库之名,绝不是浪得而来。 王浑甫一接战,先头部队一千人就冲进了杜预设伏的山坳,杜预军在山腰处早早的准备了擂石滚木,冲进坳口的淮扬兵一抬头,才始发现石块接二连三的砸落。 等领兵将校好不容易撤退出来,再瞧麾下兵马,只剩下三十余骑跑得快的跟在身后,其余步卒则全陷在山中。 这些淮扬兵小半被杀,大半成了俘虏。 杜预初战小胜,也不恋战,押送着王浑军俘虏就回了洛阳,这一战对守军的士气是很大的振奋,让他们看到了坚守下去的信心和勇气。 —— 杜模在孟县与杜预分开后,急从茅津渡往函谷关。 人逢喜事精神爽。 腊月天的在外奔波,苦处可想而知,而奇怪的是,杜模却一点都不感到寒冷,他的胸膛里,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 按赵广的说法,这是复兴大汉的信念之火。 在见到赵广的一刻,杜模感到很自豪,因为他看到留守函谷关的汉军诸将、参军司全体官员,都迎出了关门。 “让我们欢迎大汉的英雄,杜模杜元瑞归来!” “游说张华、羊祜、杜预三个晋国名臣良将来归,元瑞,你一人之功,可敌我大军上万,你一人之力,可胜过军中数员大将。” 赵广紧紧握住杜模的手,赞不绝口的称赞道。 杜模这一次提议游说羊祜、杜预,赵广开始时并没有多加在意,一步闲棋而已,若是杜模能有所收获,比如进一步离间司马炎、羊祜的关系,赵广觉得就已经相当不错了。 没想到,杜模这家伙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凭着绑架羊徵瑜、夏侯英这样的骚操作,硬是在晋国朝堂上打下了一颗猜疑的钉子,而随后,晋国那边荀勖、贾充、王浑、王戎等人接二连三的助攻,让羊祜、杜预倍感失望,终于对司马炎失去了耐心。 “次骞,速速点齐兵马,随我兵发洛阳,我们去收复大汉东都!”赵广哈哈大笑,朝着文鸯用力的挥了挥手。 “诺!”文鸯点头应答道。 文鸯、文虎、薛季等军中骁将一听说要进军洛阳,一个个急的快跑起来。 这一次的头功已经被杜模这个参军司耍嘴皮子的给夺了去,要是先进洛阳的功劳再让他人抢去,那他们这一群所谓的猛将又有何面目在魏容、傅佥、郭统等人面前吹嘘。 —— 汉军调动频频。 东进的迹象越来越明显,这让洛阳周围各县守御的晋国将校惶惶不安。 晋将刘弘在胡奋投汉之时,驻守渑池县城,结果被汉军猛打猛冲杀得大败,刘弘部下的盐兵也折损大半,无奈之下,刘弘只率不到五百的残兵退守新安。 新安县城以西,有汉武帝时期督建的关城,这座关城曾经也被称为函谷关,但只两年之后就废弃。 刘弘连续战败,按正常来讲,应该押入囚车回开封受审,好在司马炎还念着旧情,又加上晋国重要将领或降或死,刘弘除了对汉军战绩不行外,其他方向都表现得不错。 戴罪立功。 这是司马炎给刘弘的最后机会。 但从刘弘移驻新安的表现来看,已经没有了斗志,整天沉迷于酒色之中的他又要让司马炎失望了。 刘弘看清了汉国崛起的趋势,不想再做无谓的抗争,当个俘虏也没什么,战败而降不丢人,过个几年或许还有出仕汉国的机会。 宜城的晋国守将董猛则是想抵抗,却找不到效力的将卒。 因为赵广的穿越,董宦官已经没有机会,再如历史上那样傍上贾南风这条粗腿,这倒不是他看不上奇丑无比的贾皇后。 而是贾南风虽然嫁给了皇太子司马衷,但现在司马炎还没有死,司马衷一个傻子也还没登上皇位,连贾南风都只能潜伏,更不用说董猛了。 文鸯率军猛攻宜城,守城之卒未等汉军杀到,就已弃城而逃,可笑的是,董猛这个统兵的将领竟然被手底下的士兵给抛弃了。 董猛没了兵卒,哪里还敢嚣张。 在无奈之下,这位仁兄勇气可嘉,自缚荆条跪在城门口,希望用这种方式保全自己的一条狗命。 第三百一十章 大汉的无名英雄(4000字) 宜城的晋军守卒有近千人。 其中大半是当初跟着张雄守在上洛的兵卒,张雄被董猛给坑死后,这些兵卒没有了依靠,在无奈之下,也只能投奔董猛。 张雄有其父张颌之风,练兵也是不错,麾下的老卒有一些人还随同杜预征战过蜀中,作战经验相当的丰富。 当然,这个经验要打引号来区分。 若是打顺风仗,这些老卒一个个如狼似虎,没有说的,绝对是赶尽杀绝的好手,当年刘谌逃到南中,就是被张雄带着人给追上的。 若是打逆风仗,这些将卒就靠不上了。 张雄战死,直接打掉了麾下兵卒的脊梁骨,好死不如赖活着,他们之所以愿意守在宜城,而不是到洛阳去。 完全是因为宜城不起眼,又靠近郩山一带,逃跑起来方便,商洛的群山对于不熟悉的人来说,是夺命的险恶之地,对熟悉的山民猎户来说,则是最佳的隐匿之地。 宜城要是遭到汉军的重点进攻,张雄旧部的这些残兵败将只要一钻山沟,就能逃之夭夭,至于董猛这人是死是活,老卒们才不会去关心。 他们心中愿意效命的将军已然战死,他们心中的信念也随之崩塌。 在未来的日子里,除了保卫自己的妻儿,他们已经再没有拿起武器主动出击的勇气。 历史上,这些散落的晋军老卒在豫西一带与诸胡连番激战,涌现出了李炬、郭默等坞堡地方武装领袖,他们与祖逖一起奋战在抗胡的前线,直至生命的最后一息。 所以,正是汉人自相残杀,让胡虏有了可乘之机。 而赵广没有急着挥兵东进,就是想给汉人保留一点复兴的种子,正如张雄部下的这些将卒,他们并不是十恶不赦,他们一样是大汉男儿。 宜城落入汉军之手。 洛阳的西大门也随之洞开。 文鸯的作战风格很独特,那就是骤风暴雨般的疾攻,后面有没有保障,于他来说,并不重要,反正在同等条件下,也很难有对手能挡得住他。 十二月二十六日,文鸯汉军前锋五百骑冲破封锁,到达洛阳西门外,羊祜得悉文鸯军中,赶紧打开城门将文鸯接了进来。 这几日间,东门、南门一带已是战火连连,徐胤军在得悉汉军攻下宜城之后,一面派兵抢占洛水沿岸的水埠,以确保后路安全,一面与王浑两军协同作战,对洛阳东、南两面发动进攻。 若不是杜预及时回援,洛阳这时早已陷落。 羊祜的战略眼光和决策能力很强,但具体到单场战役的微操作上,还是杜预更加的可靠。 文鸯军进洛阳。 其意义非同小可,这代表着洛阳城头还在执着飘扬的“晋国”大旗要被撤下了,取而代之的就是让人熟悉又怀念的明黄色条陈、黑体书写的“汉”旗。 煌煌大汉,在失落失望了五十余年后,终于又再一次回归。 虽然如今的新汉,不是记忆中期盼的那个远征漠北、横扫匈奴的大汉,但这又有什么关系? 汉王朝之所以被人所铭记。 不就是因为他的子孙一次次的重建,一次次的复起,西汉之后有东汉,东汉之后有季汉(蜀汉)。 二十七日。 文鸯率百骑出东门,于王浑军前挑敌骂阵。 文鸯骂阵主要的目的,就是打击晋军的士气,让他们提不起攻城的斗志。 跟他进入洛阳的汉军只有五百余人,自不可能出战与数万的晋魏两军混战,文鸯有本事杀透重围,他手底下的汉骑则没有这个能耐。 淮扬兵古之称为东夷,士卒披发刺身,作战勇猛,战斗力出众,但也要看对手是谁? 文鸯在合肥城外,七进七出,将魏军杀得大败,将司马师杀得眼珠暴裂而亡的事迹,在扬州一带已经被传的接近神话。 “文鸯,对面那敌将竟是文鸯?这等凶悍之徒,又怎么可能打得过?”淮扬军中,不乏多年老军伍,他们中许多人经历过当年淮南三叛,对文鸯的神勇记忆犹新。 王浑中军帐。 锦袍之外,披了一件黑色大氅的王浑很有儒雅之风,从面容上看,白皙又俊朗,古之名将之相貌也不过如此。 军中诸将在文鸯讨敌之下,个个鸦雀无声,无人应战,让王浑很没有面子,他冷冷的扫视了一圈,见依旧无人上前,眼眸中狠厉之色渐显。 “啪!”王浑重重的一拍案几,大声斥道:“你们这群懦夫,不就是一个文鸯吗?他又没长得三头六臂,一个人打不过,就二个,二个打不到,就三个,就算是用人堆,也能堆死他。” 王浑骂得痛快,晋军将校却依旧无人敢出声,人多就能打赢文鸯,也不知道王浑从哪里得来的经验,当年司马师的兵马也有数万人,最后还不是惨败在了文鸯的一枪一鞭之下。 “玄冲兄,这群人都被文鸯给吓怕了,估计上了战场,也是不敌,以吾之见,我们不必打这头阵,可让徐氏兄弟的兵马先试一试文鸯有几分本领?”王戎见王浑怒骂之后,淮扬兵依旧战意不坚,遂上前出主意道。 “徐胤、徐霸,他们能打得过文鸯?”王浑不信道。 王戎微微一笑,道:“徐胤当然没这个胆气,不过,徐霸一向自诩有典韦之勇,说不准他就不服气文鸯,我们何不试他一试?”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文鸯是头成年猛虎,正当壮年,凶猛异常。 徐霸是头刚成年的幼虎,正有雄心闯荡天下,不会惧怕任何对手。 王戎不愧是竹林七贤中最入世的聪明人,只稍稍一点拔,就把徐氏兄弟给顶到了风口浪尖。 —— 龙门。 徐霸接到东门王浑、王戎的求援告急文书,心中气不到一处来。 淮扬兵好歹也是天下劲兵,怎么在文鸯面前就成了软脚蟹,七进七出又怎么了?好汉不提当年勇,谁没有一个露脸的机会。 司马师被吓得爆了眼珠,那只是巧合?而并不是文鸯真的能杀遍魏营诸将无对手? 被王戎文书中一大堆华丽词藻所吹捧的徐霸,沉浸在击败文鸯扬名立万的幻梦中,他甚至连招呼都没有和堂兄徐胤打,就带着魏军先锋部队转向东门。 求援友军,挑杀文鸯! 这注定是我徐霸载入史册的一战。 王浑、王戎见徐霸中计,心中暗暗欣喜,这一仗不论胜败,他们都已立于不败之地。 若是文鸯继续获胜,那证明这等绝世猛将根本不能力敌,他们这样的智将单挑不过,再是正常不过,而且文鸯本来还是晋将,却因被朝中小人构谄,才始不得已投了伪汉,真要怪罪的话,还是要算到构谄的人头上。 谁是构谄的人?开封朝堂上的人个个心知肚明。 司马炎也一清二楚。 他只不过是被贾充、荀勖、王沈、何曾、何邵等一群献媚之人,拍马屁拍的太舒服,实在不愿意将这些人拿下罢了。 没有了这些人,谁来为他选妃奔波忙前忙后,谁来为他享受出谋划策,谁又能知冷知热用宽慰的话语暖他之心。 若文鸯不敌徐霸,那结果就更好了。 斩杀赵广手底下头号猛将的功劳,至少有一半要分到二王头上,没有王戎的文书信件,徐霸怎么可能到东门来。 “擂鼓,助威!” “擂鼓,祝徐将军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战鼓声声催促,淮扬兵颓然的士气因徐霸的到来,而渐趋高涨起来。 名将徐晃的孙子。 怎么可能是弱者,肯定有家传的几把刷子。 抱着这个期待,王浑等晋军将校目送徐霸催马而出,朝着文鸯驻马的方向杀将过去。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 王戎在鼓声的间隙,打眼瞧见徐霸的背影,突然心中转过这一句名言。 “啊呸!这一去不复还?” 不祥,太不祥了。 就在王戎摇头叹息之时,文鸯、徐霸已经从各自队列中前出。 洛阳东门,晋军营中,号角齐鸣,战鼓声震耳欲聋。 在憋屈了多日之后,王浑终于下令出营搦战,徐霸骑在一匹高大的花色杂马上,亮银色头盔、精制的锁鳞铠甲、披红的大氅,显得威风凛凛,隐有当年徐晃的几分模样。 前三国时期,关东十八路诸侯讨伐董卓,虎牢城前猛将吕布神勇无敌,连续挑杀数员关东勇将,刘关张三英战吕布,一时传为佳话。 吕布并州起家,与王允合谋杀了董卓后,一度把持朝政,权倾朝野,随后流亡冀州、兖州、徐州等地,最后为曹操所败,命丧白门楼。 从其经历来看,勇猛善战是当然的,但能够把关东群豪、还有刘、关、张统统打败,这事纯粹罗贯中胡扯。 其实,真正挡住关东诸侯的是名将徐荣,这个在史籍和演义中的盒饭人物,才是真正厉害的角色,不说其他,就说徐荣率军连败曹操和孙坚二路人马,就已经让人热血沸腾了。 曹老板是什么人? 孙坚又是什么人? 能够让这两位俯首的徐荣,在西凉军中却不得重用,最后死于李催、郭汜内斗之中。 羊祜、杜预站在城楼上,为文鸯观敌掠阵,见晋军阵中一员高大持斧战将杀出,二人不由得对此人胆气佩服起来。 “此何人,竟敢与文鸯单挑?”羊祜追问道。 杜预眼力稍好,凝神仔细观望,稍臾道:“咦,这不是魏将徐霸吗?他怎么到了晋军营中?” “徐霸,怪不得有这份胆气,徐公明的斧法也不知道他学得了几成?”羊祜脸色一沉,喃喃自语道。 徐胤、徐霸兄弟,也算得上是名将之后,徐胤有什么能耐羊祜倒是清楚,至于徐霸,那就不得而知了。 “文鸯,休得猖狂,吾河东徐霸前来战汝?” 徐霸策马而出,开山大斧被高高举起,锋利的斧锋渗着丝丝的血痕,让人一见不寒而栗。 “徐霸,名气倒是霸气,只不知这开山斧是不是花架子?”文鸯正百无聊赖间,忽听得有人暴喝,徐霸举斧杀将过来,文鸯不由得心中大喜。 两骑对冲,只在一瞬间,文鸯镔铁梨花枪毫无征兆的后发先至,疾如闪电般往徐霸咽喉刺来。 劈与刺。 哪个快?不消说的,当然是刺快的多,这也是枪、矛武器在骑战中被将领广泛使用的原因。 与之相反,刀、斧这等重兵器,看似气势汹汹,但若是没有好的招法,那只能是一招慢,步步慢,等被人捅了数个窟窿后才始醒悟过来。 当然,更多的人知晓时已晚,因为他们正被挑到了半空中。 徐霸还算好的,徐晃的斧法精髓,他也学了个六、七分,要不然的话,徐霸也不会这么自信。 “当!” 枪斧相击,徐霸及时收斧格挡,化解掉文鸯疾刺。 旋即,两骑交错而过,文鸯梨花枪交到左手,右手从背后将三棱牛角鞭拔出,一团鞭影已是横扫而出。 “哇呀!”徐霸一声怪叫,身躯一个打横,平躺在马背上,险险躲过牛角鞭。 等再次起身时,徐霸脸上已是惊惧万分,甲袍内冷汗兴涔涔,躲过文鸯这一鞭,已是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擂鼓,徐将军威武!” 晋军阵中,王浑急切的下令擂鼓给徐霸助威。 这刚刚上阵就露了败相,实在有损军中士气,怎么说也要让徐霸再走上十余合才行。 “徐将军霸气,能在文鸯手底下能走上一合,末将佩服!” “这算什么,要是我上去,这铁板桥一定比徐霸还要标准。” 旁观的晋军诸将也是个个化身专业级评论员,对徐霸、文鸯刚才一合交锋点评起来。 个别嘴炮无敌的将校一句话说出来,更是气死人不偿命。 “呔!” 徐霸大叫一声,给自己加了一把劲,开山斧都还没使将出来,就打道回府不是他徐霸的作风,而且,在他看来,文鸯刚才那一下,只是占了出奇不意的便宜。 “徐霸!” 文鸯缓缓出声,举梨花枪遥遥锁定徐霸咽喉。 “三合之内,必取汝性命。”这一句嚣张豪言,从文鸯口出说出,伴着他俊朗从容的面容,显得自然之极。 第三百十一章 文鸯回马枪挑徐霸 徐霸的个性鲁莽骄横,在乡里时横行惯了,也没有人来惹他这个名将之后,此一时听到文鸯言语中如此轻视自己,不由得怒火中烧。 “太狂妄了?”徐霸眼眸中掠过阵阵寒意,开山斧斧刃已然对准了文鸯的方向。 “驾!” “杀杀,杀!” 文鸯、徐霸各自大喝一声,纵马疾进,这一次徐霸终于学聪明了,开山斧斧刃朝外,一招平推疾扫,攻中带守,朝着文鸯而去。 斧面开阔,横扫的打击面比枪要大的多,这也是冷兵器时代,刀斧最后取代枪矛的重要原因。 文鸯也不慌张,格挡一枪之后,未等徐霸下一斧再来,即虚晃一枪,拔马往洛阳东门方向便走。 “哈哈,文鸯不过如此……。” 徐霸一斧占了先机,取得优势后信心倍增,急急策马疾追而来。 文鸯倒拖梨花枪,嘴角微扬,露出让人不易察觉的笑意,自从淮南七进七出大战后,他再没有祭出绝招回马枪来,而这一次,徐霸中奖了。 猛然间,文鸯握住梨花枪的右手一紧,这一刻,晋军的呐喊声在文鸯心中已经远离,他的全部心思都集中到了身后越追越近的徐霸。 “咻!” 徐霸逼近,开山斧再一次扫将过来,同时,前襟处空档也跟着显露了出来。 “死!” 文鸯的身躯出乎意料的一侧,寒光从战马的另一边亮起,梨花枪诡异扬起,疾如闪电般往后倒刺而回。 “噗……,啪塔!”梨花枪枪如闪电,如骄龙入海让人防不胜防,瞬间一下刺穿徐霸的咽喉。 徐霸瞪大了眼睛,茫然的目视着前方,胯下的战马犹在前冲,手中的开山斧却已经丢落到了地上。 几步之后,徐霸失去生命气息的身躯终于颓然从马上滚落下来,在翻滚了几下之后,再无没了动静。 文鸯回马枪刺死徐霸。 拔马而回之际,文鸯勒马横枪,遥向晋军军阵大喝:“徐霸,已是枪下之鬼,何人还敢出战!” “何人还敢出战!” 刚才还很热闹讨论晋军将校,此时一个个鸦雀无声,不少胆小之辈更是垂下脑袋,生怕被文鸯凌厉的目光扫到。 徐霸尸体还在前面,王浑垂头丧气的将鼓槌扔到地上,半响才始出声道:“鸣金,收兵!” 今日一战,折了徐霸对淮扬兵来说,没有什么损失,但对士气的伤害却是成倍增长,王浑本想着用徐霸出战,消耗一下文鸯的锐气,却没想到,自家的胆气却已丧了个干净。 晋军鸣金收兵,王浑、王戎两个自诩智谋之士,灰头土脸相对无语。 本是一场精彩纷呈的好戏,却让文鸯这等蛮不讲理的武夫给砸了场,王浑心中别提有多憋屈了。 王戎也没好的脸色,他本想徐霸这人即便不济,也能和文鸯战上二、三十合,消耗一番文鸯锐气之后,洛阳守军的士气也就下来了。 岂料想,徐霸如此不争气,竟被文鸯当场斩杀。 “唉,没想到,徐公明的孙子如此无用,这洛阳怕是难以攻取了?”王戎低叹一声,试图将徐霸这一次失利掩饰过去。算计别人大半天,结果却被人一下撞的人仰马翻,这心情实在糟透了。 “濬冲,你可还有什么好的招数?”王浑将头盔摘下,重重的砸到地上,不甘心的问道。 “京陵公,徐霸被杀之事,确实让人痛惜,不过,我们可速速告知徐胤,兄弟之仇,他应当不会坐视不理。”王戎眼珠子转了转,建言道。 王浑一怔,待回过神来,即醒悟道:“徐胤要报此仇,必调兵遣将猛攻洛阳,如此,则我军不需折损太多兵卒,就能捡一个便宜,濬冲不愧是鬼才。” 王戎会意的一点头:“这事成与不成,还要看徐胤的态度,这人久在荆州军中,战阵经验比徐霸要强得多,我们且等待些时日,再看结果。” 有学问的人一般分二种情况。 一是死读书,也就是说钻进书堆里出不来,碰到事情的时候,喜欢引经据典,拿古人的例子来解释今时之事。 二是活读书,谋略想法一个接一个,一环套一环,你入了第一个坑,却不想后面还有一坑在等着你。 徐霸已死,坑不坑已经无关紧要。 但徐胤还活着,而且是魏国手握重兵的大将,王戎当初提议游说徐霸,真正盯着的人就是徐胤。 —— 龙门。 魏国征北将军、都督徐胤眼眸泛红,他刚刚接到徐霸在东门战死的消息,胸口只感到一阵悸痛袭来。 徐霸这个堂弟虽然浑不咎,但打小就跟在自己后面,感情与亲兄弟也没什么两样。 “文次骞,不看僧面看佛面,你明知徐霸是吾弟,还下此毒手?”徐胤咬牙切齿,一把将案上令箭抓在手里。 徐胤和文鸯虽然不熟,但也算是昔日同僚,这一次徐霸被杀,算是彻底的成了仇人。 荀頵在旁听的真切,急上前道:“都督息怒,徐将军驻军在南门,为何却到了东门与晋军合并攻城,这事情怕不简单。” 王戎自诩聪明,但魏国这边荀頵也是足智多谋之士,如挑拔徐霸出战这类的小伎俩,荀頵稍稍一想就已猜了个七、八分。 徐胤在荆州军担任第三把手多年,自也不是无智之人,经荀頵一提醒,即立即反应起来。 “王家小儿、竹林酒徒,竟敢谄我兄弟。” 徐胤怒骂一声,对王浑、王戎明着联合暗里拆台的把戏气愤不已。 荀頵见徐胤不再冲动,心中也是宽慰不少,想了想又谏道:“都督,我军将士多从荆襄一带征募,熟询水战而不习骑战,这洛阳再往北去,骑战不可避免,到时候我军以短击敌之长,是为不智。” “故以頵之见,我军可暂先入驻许昌,并以此为根基,经营颖川、江夏等地,如此则进可谋江淮,退可保荆襄,是为万全之策。” 荀家世代在颖川繁衍,对汝南一带的情况知之甚详,在荀頵看来,洛阳现在已经火中之粟,晋国要保、汉国要取,对于实力还不足的魏国来说,与其取洛阳,还不如先取汝南。 徐胤想了想,问道:“主公前番有意北上洛阳之时,汝为何不力谏汝南之议。” 荀頵微微一笑,答道:“今吾向都督建言,而非向主公谏言。洛阳,天下之中心,主公有意恢复大魏,必以取洛阳为宗旨,与洛阳相比,汝南不过是弹丸暂息之地,不在主公考虑之内,所以,就算是谏了也是无用。” “汝南于主公来说,是鸡肋,而于将军来说,则是张燕之黑山,将军若取了汝南颖川,千里伏牛山,进可攻,退可守,纵算这天下再如何纷争,也不伤将军之分毫。” 徐胤听荀頵这么一说,陷入沉思之中久久无言。 第三百十二章 和平解放洛阳城 黑山平难中郎将张燕,曾是黄巾余寇,在一众草寇纷纷失了性命的大乱局面中,靠着千里太行保全了实力,后来降归曹操,其结局甚是不错。 洛阳这一次奔袭,让徐胤近距离看到了魏国与汉、晋两个大国之间的差距,曹昙之前靠着司马炎的昏招,窃取了襄阳城,复立了魏国,但曹昙的运气也就如此了。 拿不下洛阳。 魏国就只能窝居在北荆州一带,向南发展有吴国挡着,向西发展有汉国拦着,向东又是晋国的地盘,唯一的进军方向,只有向北:洛阳。 按魏国朝堂上大多数人的意见,只要占据洛阳,魏军向北可以渡河至邺城,那里是魏国北都,心向魏国的民众甚多。 这一构思好是很好,但施行起来难度太大,如徐胤这样的大将,对打洛阳心有顾虑,这一次徐胤领兵出征,也是抱着走一步,看一步的心态。 毕竟,魏军的大部分兵力都是徐胤拉扯起来的,一旦徐胤出走,则曹昙虽不能说是光杆司令,但手头也没多少兵力了。 —— 新汉建隆八年,元月中。 赵广率汉军五千步骑进入洛阳,这点兵力卷入洛阳纷争自然不够看,马融等参军司对此颇有忧虑,但赵广却是底气十足。 兵在精不在多。 汉军派遣的太多,会引起洛阳新降守军的焦虑,即便有羊祜、杜预的压制,也难以消除守军将卒的戒备。 五千之数,刚好是洛阳守军的一半,就算汉军战斗力比晋军强,守军将校从内心还是会觉得他们占了上风。 这种心理上的优势,会让洛阳守军,包括杜预等人有一种被认可被尊重的感觉。 也正因此,等赵广进入洛阳城时,受到羊祜、杜预等归汉将领、官员的热烈欢迎,洛阳的百姓对汉军的到来表现出了不一样的热情。 有比较才有幸福。 这些年来,洛阳、长安两座汉王朝故都之间,借着渭水、黄河水道的通畅,商路贸易频频,就算在两国交战期间,也没禁了胡商在河道上往来。 长安的复兴,关中百姓平静安宁的生活,让曾经繁华一时的洛阳百姓感到万分失落。 在晋国未迁都之前,洛阳百姓对汉国、对赵广没有什么好感,晋国朝堂上斥骂赵阎王的声音不绝,而在迁都之后,这样的政治斥骂少了,也没什么人提了。 骂汉国、骂赵广的那些人,都跟着司马炎到了开封,他们在那里还会继续骂,因为这是他们生存的技能,不狂吠的狗,主人是不会喜欢的。 留在洛阳的,有些是如羊祜、杜预、张华一样失意晋国朝堂的官员,更多的是生活在最底层的普通百姓,对于他们来说,每日的柴米油盐才是最关心的。 至于说洛阳城头是晋还是汉,他们并不在意。 随着对汉国了解的深入,洛阳的低层官员、士子和百姓渐渐知晓,相比奢华无度的司马炎,赵广过的日子和汉军中的将领没什么区别。 这样的一个大将军,让他们感到很接地气,感到浓浓的信任感。 —— 洛阳被赵广占据后,汉晋攻守易势。 甚有雄心的王浑很不甘心,这段时间来,他眼睁睁的看着城头的旗帜由“晋”变“汉”,心中却是一阵悲戚。 汉末以来,诸侯如走马灯一般,占洛阳又失洛阳,直到曹操统一北方之后,局势才算稳定下来。 而今,赵广所率将卒虽然堪堪万人,但有羊祜、杜预二员名将辅佐,莫说一个王浑,就是司马懿重生,也无法再复夺洛阳。 势单则力孤。 晋国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在北中国跺一跺脚就能震动天下的魏国,司马炎只会躲在都城发号施令,根本没有勇气像曹操、曹彰父子那样亲自统兵征战。 在这一点上,司马炎甚至还不如孙皓来得勇敢。 “我们撤回开封,今日之事,都是羊祜、杜预的错误,我们且去告他们一状。”王浑、王戎在撤军途中,两人心念一转,就立马找到了背锅对象。 山涛无奈的摇头,王浑出身名门,王戎也是名士,但像这等品行低劣的人,现在却是晋国器重的大臣将领。 “罢,罢,罢,等回转朝堂交了差使后,就辞官不做,归隐故里吧。”山涛心生退意,从洛阳这一次的变故中,他已隐约看到,未来汉国取代晋国,统一天下的势头。 作为司马家的亲戚,山涛自不可能弃晋投汉,但让他陪着司马炎一起到死,山涛又不情愿,他早就看不惯贾充、荀勖等人溜须拍马的无耻行径。 淮扬兵向东撤向荥阳。 洛阳和开封之间,是晋国新从河南郡分出的荥阳郡所在,下辖荥阳、京、中牟、苑陵、密等八县,荥阳是郡治所在,中牟附近的官渡,就是当年曹操与袁绍大战的地方。 王浑守住荥阳、中牟等地,就相当于在洛阳、开封之间上了一把锁。 由于黄河在荥阳附近北上的缘故,汉军要想进攻开封,就必须先打下官渡,不然的话,大河到了下游波浪翻滚,船只无法通行,后勤辎重运输将极为困难。 —— 王浑兵退,识破了二王诡计的徐胤也不怠慢,对曹昙渐生间隙的他,采纳荀頵的建议,率军沿龙门、鲁山、禹州方向,直奔豫、荆两州交界的汝南一带。 许昌一座空城,徐胤干脆也不想要了。 汝南的伏牛山,正适合徐胤休养生息,积蓄力量,伺机再起。 徐胤的这一动作,让正在宛城驻守观望的曹昙心中大急,徐胤所部万余人马多为晋国荆襄郡兵,其战斗力比曹昙后来招募的兵卒要更厉害些,而徐胤这一脱离,直如斩了曹昙一臂。 受曹昙委托,张统急急从许昌出发,在禹州将徐胤拦住,两人彻谈一夜,却未能达成一致,徐胤在天明之后,与荀頵一起向汝南而去。 刚刚复起没多久的魏国,第一次出现分崩离析的征兆,这让曹昙心中万分抓狂。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 徐胤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离自己而去。 桓楷叹息一声,眼眸中露出些许疲惫,曹昙雄心壮志都有,但就是缺了耐心。 这洛阳岂是好参与的,群狼虎视,魏国是这些狼群中最弱的一个,拿不下洛阳是正常,攻下洛阳才不正常。 曹昙在襄阳刮了个大奖,想在洛阳再刮一个,这怎么可能。 第三百十三章 曹昙孤注一掷 桓楷心中失望,曹昙终究不是曹操,缺少了那种百折一回的坚韧和毅力。 “主公,洛阳已为赵广所占,徐胤又去了汝南,我大魏兵马折损颇多,依属下之见,我们不如先返荆州,有襄阳、许昌两座大城在手,也正好养精蓄锐,恢复实力。” 桓楷这话音刚落,曹昙突然竭斯底里的发作起来:“退退退,这攻不下洛阳,被围于一隅之地,还不是等死,桓先生,你不是自比贾诩吗?快快拿一个主意出来?” 曹昙这话颇为刺耳,让桓楷皱起眉来。 魏国复立已有两年,曹昙从一个被弃的曹魏皇室到复兴魏国的君王,心态上逐渐由卑微到自豪,从自豪到自傲。 这一点,从曹昙对辅佐他的文臣武将态度上已能察觉,桓楷感觉到的比较晚,如徐胤这样手握重兵的大将,则更有体会。 可共患难,不可同富贵。 桓楷心中悲凉阵阵,曹昙这情急的一句话,将桓楷的心伤的体无完肤。 好的计谋又岂是容易得来的?桓楷不是神仙,每一次给曹昙出谋划策,他都是彻夜不眠,想了又想,虑了又虑,就这样也不能保证一定能够成功。 就如这一次魏军奇袭洛阳,桓楷考虑到的就只能是晋、汉两家争斗,魏军有空隙可乘,哪能具体料想到徐霸中了激将法丧了性命,随后赵广又兵不血刃的占了洛阳。 “主公,唯今之计,只有一策。”桓楷艰声说道。 曹昙一听桓楷果真有主意,急追问道:“先生快快说来?” 桓楷紧皱了眉头,犹豫好半天后,终于下定决心道:“主公来看,从宛城沿洛水向郩山一带西进,可入武关道,沿途经上洛、峣关、蓝田,可径取汉都长安,我大魏若是能杀入关中,再锁了潼关,则赵广辛苦所创的基业,就尽落入主公之手矣。” 曹昙趴在帛图上,顺着桓楷手指向的地方一一看去,果然见一条红线曲折向西向北,指向的地方正是长安。 关中的富庶,曹昙早有耳闻。 在他看来,赵广这些年之所以东征西讨屡战屡胜,除了自身的能力外,最主要的就是依靠关中雄厚的根基。 据关中者得天下。 看着秦岭以北的广阔土地,曹昙两只眼睛越发的热切,魏军如果能够抄了赵广的后路,则在地理位置上就有了先天的优势。 诸胡入侵在曹昙看来只是小打小闹,而背靠着草原,只要招募足够多的胡骑,魏军就能凭借铁骑的冲击威力,横扫关东无对手。 “桓先生好算计,襄阳虽好,但却是孤城一座,本王决定了,集举国之力,兴兵三万,杀入关中,复我疆土,立我军威。” 曹昙野心勃勃,为了能够在关中发展,他连襄阳都可以放弃。 在魄力方面,曹昙确实当得起豪杰称号,这或许也和他一穷二白起家有关,反正本来就什么都没有,襄阳、许昌放弃就放弃。 —— 曹昙要兵进关中,在汉国的腹地,闯出一片新天地。 魏军首先要拿下的就是谷城,这座汉水畔的县城就位于襄阳的西北方向,正面是荆襄平原,背后则是新城三郡和武关道。 “主公,属下斗胆,再问一句,真要和汉国开战吗?”桓楷脸上阴睛不定,好半天发了狠问道。 曹昙重重的冷哼一声,恨恨道:“不打汉国,难不成还和司马炎那懦夫一样,迁都逃跑不成,我们不像晋国,有开封可以逃,我们只有一座襄阳,我们逃无可逃。” 桓楷咬了咬牙,沉声谏道:“主公既然已经定下决断,那吾等自当尽力,谷城守将寇林这些日子不理政事,沉迷享乐,副将李贵已经被吾拉拢,其已应允时机成熟即可献城归我大魏。” 桓楷不负毒士之名。 眼光毒辣的他,这段时间也没闲着,晋国那边发展暗作,汉国这边发展细作,倒也让他找到了一个非常有价值的利用对象。 谷城副将:李贵。 李贵此人,能力平平,见风使舵的眼光却是不错。 当年在赵广攻打成都之时,靠着小机灵骗了丘建出城,随即就临阵投降了汉军,让本以为李贵忠勇无双的丘建差一点没气昏过去。 成都投降之后,李贵凭着临阵投降的微末之功,在汉军中充当三线部队的裨将,日子过得倒是安稳。 去年汉军发起宜都、公安战事,蜀中的精兵强将大多被罗宪抽调到了荆州一带,留在巴蜀的地方郡兵人数不少,但有带兵打仗能力的将领,却是寥寥。 李贵矮子里面拔高个,算是其中的佼佼者。 建隆七年十一月,李贵接了将令,率三千辅兵增援谷城,这一到谷城,李贵就被寇林看中,当了守城的副将。 谷城和西陵一样,属于两国边境城池,又都有水路交通,来往商船不少,李贵一到谷城,就显示出了其善于钻营的本领。 寇林得了李贵进贡的好处,对其更加的信任。 寇林驻守此处已有经年,平淡乏味的日子一天天的累积,让这个人到中年的汉军将领有些迷茫了。 刘封死的早,留下的子女唯寇林一个。 这些年来,寇林一心一意想为刘封恢复声誉,这个心愿没有实现,他对其它事情均无什么兴趣,包括娶妻生子。 而今,随着新汉重建,特别是定都长安之后,朝堂对当年蜀汉将领、官员的功过重新进行了评定。 去岁,在陈寿的主持下,刘封的功绩被肯定,特别是不救关羽、失陷上庸两件事情,都作出了客观的评价,这让寇林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定了下来。 心情已了,谷城又无战事。 寇林整个人就完全放松下来,对赵广提醒的防备魏军偷袭之事,也不是那么上心。 在他看来,汉军节节胜利,一向只是打别人的份,哪有不开眼的敢来捋汉国的虎须,莫非是不想活了。 更何况,谷城的位置虽然重要,但背后还有房陵、上庸、新城三郡、还有武关、上洛、峣关等重重关隘,一处失守虽然被动,但也难以憾动汉国大势。 “人生苦短,是该好好享受一番了。”抱着这样的心态,寇林将谷城防务大半交到了裨将李贵。 李贵在谷城见到的是汉、魏两国商贸的大量财帛,心志本就不坚的他,哪里经得住诱惑。 襄阳城中私养的小妾、贪墨藏匿的财帛都见不得光,更不能让汉国司闻曹的官员知晓。在桓楷的有意引导下,李贵的这些痛处很快就被桓楷抓了把柄,显了原形。 其实,对于复归魏国,李贵心里也没多少抵触。 汉国制度太过严谨,让一向舒适惯了的他很不习惯。相反,魏国这边唯才是举、不择手段的做法,倒让李贵心有戚戚。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因寇林的放松大意、李贵的反复叛降,谷城防御部署出现了一个大的漏洞。 第三百十三章 曹昙孤注一掷 桓楷心中失望,曹昙终究不是曹操,缺少了那种百折一回的坚韧和毅力。 “主公,洛阳已为赵广所占,徐胤又去了汝南,我大魏兵马折损颇多,依属下之见,我们不如先返荆州,有襄阳、许昌两座大城在手,也正好养精蓄锐,恢复实力。” 桓楷这话音刚落,曹昙突然竭斯底里的发作起来:“退退退,这攻不下洛阳,被围于一隅之地,还不是等死,桓先生,你不是自比贾诩吗?快快拿一个主意出来?” 曹昙这话颇为刺耳,让桓楷皱起眉来。 魏国复立已有两年,曹昙从一个被弃的曹魏皇室到复兴魏国的君王,心态上逐渐由卑微到自豪,从自豪到自傲。 这一点,从曹昙对辅佐他的文臣武将态度上已能察觉,桓楷感觉到的比较晚,如徐胤这样手握重兵的大将,则更有体会。 可共患难,不可同富贵。 桓楷心中悲凉阵阵,曹昙这情急的一句话,将桓楷的心伤的体无完肤。 好的计谋又岂是容易得来的?桓楷不是神仙,每一次给曹昙出谋划策,他都是彻夜不眠,想了又想,虑了又虑,就这样也不能保证一定能够成功。 就如这一次魏军奇袭洛阳,桓楷考虑到的就只能是晋、汉两家争斗,魏军有空隙可乘,哪能具体料想到徐霸中了激将法丧了性命,随后赵广又兵不血刃的占了洛阳。 “主公,唯今之计,只有一策。”桓楷艰声说道。 曹昙一听桓楷果真有主意,急追问道:“先生快快说来?” 桓楷紧皱了眉头,犹豫好半天后,终于下定决心道:“主公来看,从宛城沿洛水向郩山一带西进,可入武关道,沿途经上洛、峣关、蓝田,可径取汉都长安,我大魏若是能杀入关中,再锁了潼关,则赵广辛苦所创的基业,就尽落入主公之手矣。” 曹昙趴在帛图上,顺着桓楷手指向的地方一一看去,果然见一条红线曲折向西向北,指向的地方正是长安。 关中的富庶,曹昙早有耳闻。 在他看来,赵广这些年之所以东征西讨屡战屡胜,除了自身的能力外,最主要的就是依靠关中雄厚的根基。 据关中者得天下。 看着秦岭以北的广阔土地,曹昙两只眼睛越发的热切,魏军如果能够抄了赵广的后路,则在地理位置上就有了先天的优势。 诸胡入侵在曹昙看来只是小打小闹,而背靠着草原,只要招募足够多的胡骑,魏军就能凭借铁骑的冲击威力,横扫关东无对手。 “桓先生好算计,襄阳虽好,但却是孤城一座,本王决定了,集举国之力,兴兵三万,杀入关中,复我疆土,立我军威。” 曹昙野心勃勃,为了能够在关中发展,他连襄阳都可以放弃。 在魄力方面,曹昙确实当得起豪杰称号,这或许也和他一穷二白起家有关,反正本来就什么都没有,襄阳、许昌放弃就放弃。 —— 曹昙要兵进关中,在汉国的腹地,闯出一片新天地。 魏军首先要拿下的就是谷城,这座汉水畔的县城就位于襄阳的西北方向,正面是荆襄平原,背后则是新城三郡和武关道。 “主公,属下斗胆,再问一句,真要和汉国开战吗?”桓楷脸上阴睛不定,好半天发了狠问道。 曹昙重重的冷哼一声,恨恨道:“不打汉国,难不成还和司马炎那懦夫一样,迁都逃跑不成,我们不像晋国,有开封可以逃,我们只有一座襄阳,我们逃无可逃。” 桓楷咬了咬牙,沉声谏道:“主公既然已经定下决断,那吾等自当尽力,谷城守将寇林这些日子不理政事,沉迷享乐,副将李贵已经被吾拉拢,其已应允时机成熟即可献城归我大魏。” 桓楷不负毒士之名。 眼光毒辣的他,这段时间也没闲着,晋国那边发展暗作,汉国这边发展细作,倒也让他找到了一个非常有价值的利用对象。 谷城副将:李贵。 李贵此人,能力平平,见风使舵的眼光却是不错。 当年在赵广攻打成都之时,靠着小机灵骗了丘建出城,随即就临阵投降了汉军,让本以为李贵忠勇无双的丘建差一点没气昏过去。 成都投降之后,李贵凭着临阵投降的微末之功,在汉军中充当三线部队的裨将,日子过得倒是安稳。 去年汉军发起宜都、公安战事,蜀中的精兵强将大多被罗宪抽调到了荆州一带,留在巴蜀的地方郡兵人数不少,但有带兵打仗能力的将领,却是寥寥。 李贵矮子里面拔高个,算是其中的佼佼者。 建隆七年十一月,李贵接了将令,率三千辅兵增援谷城,这一到谷城,李贵就被寇林看中,当了守城的副将。 谷城和西陵一样,属于两国边境城池,又都有水路交通,来往商船不少,李贵一到谷城,就显示出了其善于钻营的本领。 寇林得了李贵进贡的好处,对其更加的信任。 寇林驻守此处已有经年,平淡乏味的日子一天天的累积,让这个人到中年的汉军将领有些迷茫了。 刘封死的早,留下的子女唯寇林一个。 这些年来,寇林一心一意想为刘封恢复声誉,这个心愿没有实现,他对其它事情均无什么兴趣,包括娶妻生子。 而今,随着新汉重建,特别是定都长安之后,朝堂对当年蜀汉将领、官员的功过重新进行了评定。 去岁,在陈寿的主持下,刘封的功绩被肯定,特别是不救关羽、失陷上庸两件事情,都作出了客观的评价,这让寇林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定了下来。 心情已了,谷城又无战事。 寇林整个人就完全放松下来,对赵广提醒的防备魏军偷袭之事,也不是那么上心。 在他看来,汉军节节胜利,一向只是打别人的份,哪有不开眼的敢来捋汉国的虎须,莫非是不想活了。 更何况,谷城的位置虽然重要,但背后还有房陵、上庸、新城三郡、还有武关、上洛、峣关等重重关隘,一处失守虽然被动,但也难以憾动汉国大势。 “人生苦短,是该好好享受一番了。”抱着这样的心态,寇林将谷城防务大半交到了裨将李贵。 李贵在谷城见到的是汉、魏两国商贸的大量财帛,心志本就不坚的他,哪里经得住诱惑。 襄阳城中私养的小妾、贪墨藏匿的财帛都见不得光,更不能让汉国司闻曹的官员知晓。在桓楷的有意引导下,李贵的这些痛处很快就被桓楷抓了把柄,显了原形。 其实,对于复归魏国,李贵心里也没多少抵触。 汉国制度太过严谨,让一向舒适惯了的他很不习惯。相反,魏国这边唯才是举、不择手段的做法,倒让李贵心有戚戚。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因寇林的放松大意、李贵的反复叛降,谷城防御部署出现了一个大的漏洞。 第三百十四章 无当飞军又重来 新汉建隆八年,二月一日。 元宵节刚过,天气渐渐转暖,又有稍许的寒意,蓄谋已久的魏军在曹昙的亲自率领下,沿襄阳至谷城的大道疾进。 魏将许综率二千精兵为前军主将,在徐氏兄弟一死一离的情况下,同为名将之后的许综得到了曹昙的大力提拔和重用。 许综的升迁,让投奔曹昙时间不长的典玄、文武很是羡慕,两人年纪都在二十到三十之间,刚刚成亲生了儿子,倒也不愁断了继承。 由于晋代魏的后遗症,典韦和文聘的爵位是魏国所封,到了晋国已无用处,这也是典玄、文武不得不出仕。 为家人搏一个前程、爵侯,是典、文两人最大的愿望。 相比从蜀汉演化而来的汉国,曹昙的魏国他们相当更熟悉些,而且以曹昙求贤若渴的心情,他们被重用的可能性,也比投奔赵广要大的多。 谷城。 丹水流经这座夜幕下的小城,在南方一带,河道是交通命脉,水埠是一个个驿站,南来北往的商贾在经过了一天的跋涉后早已沉沉入睡。 寇林在城中自有府邸,嗜酒如命的他今晚又有商贾宴请。 李贵和两个来自西羌的氐人商贾作陪,胡商给寇林送上了西域的美酒,还有一大笔的钱币,那种据说是古波斯王朝的金币,让寇林一见就喜不自禁。 酒和财。 对于寇林来说,是无法抵抗的诱惑,这和其幼年经历有关。 刘封因受刘备猜忌,而不得不自尽,当年的年龄在三十岁上下,寇林当时刚刚出生,什么情况都不知晓。 其后,刘备虽然让寇林承了侯,但也只是虚职,不让他饿死罢了,这倒也怪不得刘备,因为当时蜀汉全部的力量都用在了北伐和东征上。 过惯了节衣缩食的日子,寇林的心中,对钱财就有了浓浓的兴趣,这种特别的兴趣,随着汉国版图的不断扩大,赵广麾下能征善战将领越来越多而越发明显。 “哎,大将军的手下,又多了两员名将,我这个老朽也要急流勇退了。”当着李贵的面,寇林举起酒樽,一饮而尽。 李贵连忙把酒樽倒满,讨好道:“将军说的是羊祜和杜预两个吧,听说这次大将军取洛阳,不费一兵一卒,当真是神人也,末将佩服得五体投地。” 寇林哈哈大笑,自豪的说道:“大将军是什么人?当年在沓中,我和马公亭两个,可以说是左膀右臂,不说别的,就是阵斩秃发树机能和摩天岭阻击战..........。” 寇林醉眼朦胧,开始重复起当年的光辉事迹来,虽然相比汉国之后的众多胜仗,沓中和摩天岭只是小规模的战事,但寇林却最喜欢讲这一段。 那是他曾经拼杀过的岁月。 那是他的青春印迹。 渐渐的,在烈酒的作用下,寇林和往常一样,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李贵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向两个胡商使了一个眼色后,即疾步离开了阁署,今晚,他要做一件名垂史册、惊天动地的大事。 寇林醉眼半睁半闭,睡意沉沉中,他的眼睛在浑浊中露出一丝清醒,却又有一分的无奈。 李贵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可他却已经无能为力。 寇林发现自己被架空的时间仅仅在三天前,这还是他偶尔一次酒醉巡查,才发现跟随自己的老部下一个个不见了。 “兄弟们都去哪里了?”谷城的大半守军将校已被李贵替换,寇林已经指望不上原先自己的部下了。 不听从李贵命令的,已被调离。 听从李贵命令的,早已成为一丘之貉。 —— 二月二日,夜。 谷城城外。 典玄、文武二人早已等的不耐烦了,要不是夜盲症的困扰,他们恨不得马上带着部下杀到城门口。 “这李贵是反复小人,当真可信?”典玄撸了一把疲惫的眼睛,对旁边的文武低声问道。 城头上迟迟没有约定的火把出现,李贵这人本是复降之人,可靠程度不高,要不是桓楷一力保荐,典、文二人早就下令趁夜猛攻城池了。 文武拧起了眉头,紧紧盯着前方漆黑如墨的旷野,道:“桓先生妙计无双,他的话不会有错,我们且再等等。” 魏军先锋两将,文武为正,典玄为副。 曹昙也是看到文武比典玄更加的沉稳,才做出的这一安排。 夜袭攻城之类的手段,听起来很诱人,实际上却多不可行,魏军远道而来,战况不熟,冒然进攻,极有可能炸营四散。 最好的方法,还是里应外合,有细作带路,成功的可能性会成倍增加。 “两位将军快看,城楼上有动静........。”一名眼尖的魏军斥候急从城墙近处跑了进来,低声急报。 待典玄、文武看去,城头果然三堆火起,李贵没有让曹昙失望,在离开寇林府上之后,他即带着亲信来到了城门口。 “破城!” “首入城中者,赏十金。” 魏军将校兴奋的飞快奔跑,将城门口涌了过去,谷城的富庶他们早有耳闻,在赵广复夺洛阳城之际,谷城争夺战,随着李贵的叛汉而打响。 —— 二月三日,谷城经过一天的恶战,胜负终于分出。 有备而来的魏军在李贵的带路下,逐一攻占汉军的一个个营垒,守卫的汉军将卒虽然有心抵抗,但怎耐带兵的将校早已被收卖。 寇林带着残兵冲出城外,回望城楼上被斩断的汉国旗帜,不由得懊悔不迭。 “好在还有无当营在新城、房陵驻守,也许还可挽回。”好半天,渐渐清醒过来的寇林收拾起队伍,向新城三郡方向撤退。 轻敌、轻信,以致遭逢大败。 寇林失察失职之责,无可辩驳。 对于朝堂会如何降罪,寇林还没有去考虑,他现在只想着一件事:拼尽全力,保住新城三郡。 李贵不是汉军中的宿将,对无当营的情况不了解。 这支声名在外的军队二次全军覆没后,又开始了第三次重建。 张瑛授命于危险之际,其选用了父亲张嶷、兄弟张护雄当初挑选蛮兵的方法。 张嶷接手时的无当飞军,已是这支强兵青黄不接的当口,其兵卒构成和诸葛亮、王平时期并不一样。 张嶷凭着自己的威望,在诸蛮各部中精选老实本份的年轻蛮人,而那些恃勇斗狠的家伙,则一个不要,这样的法子很呆笨,但却是无当飞军战斗力的保证。 老实意味着听从号令,不打折扣。 本份意味着不偷奸耍滑,临阵时不会畏惧逃跑。 张瑛的声望,没有办法和张嶷相比,由于军伍经验不足,在实战指挥方面,也不如张护雄来得更强,但张瑛有一点长处,他读的书多。 读书可明智。 张瑛在决定再建无当飞军后,对孙子兵法、春秋等战国兵书感了兴趣,这两年多时间下来,倒让他对军伍之事越发的沉稳下来。 汉军南征北讨,连战连捷。 若是换了其他人,早就耐不住性子,要吵着上阵了,张瑛却是不然,他依旧在上庸练着无飞营的蛮兵,仿佛外头一切都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上庸的这支无当新军,不在李贵的考虑和打探范围内,自然也不会引起桓楷的重视。 其实,就算曹昙、桓楷知道张瑛率军驻守在上庸,他们也不会多作留意,一支军队在短时间内连续全军覆没,只能说明这一支军队战斗力甚忧。 有些人,注定是要为背负重要责任而来。 不管他人在哪里? 张瑛不会想到,他的无当新军重组以来的第一仗,就要面对魏军的大举进攻。 第三百十五章 不甘寂寞的孙皓 房陵。 新城三郡中最东首的一座城池。 由于靠近汉水、丹水交汇之处,水运交通便利,房陵城的规模比当年王士治镇守时,要扩大了不少,城中常住之民也达到了二千余户。 二月五日,魏军先锋典玄所部进抵房陵城外,并迅速的抢占了水埠,建立起了水寨,若是换了其他驻守城池的军队,汉水后路被断,城中守军怕是已经崩溃了。 在拿下谷城之后,文武、典玄按曹昙的命令,兵分二路,典玄一部为偏师,进攻新城三郡,相比文武进军关中的重要性来说,典玄觉得自己被轻视了。 这让他心中很是不爽。 文武有什么能力?单挑的话,典玄可以打文武三个,要不是文武有江夏郡的家族势力支持,曹昙会看中于他。 这次,没有文武的束缚,典玄觉得自己的偏师,也能打出一场场大胜仗来。 典玄这时还不清楚,他的进军路线上,也有一支渴望证明自己的军队在等着魏军的到来。 寇林从谷城突围之后,一面遣人向张瑛急报情况,一面带着残兵向上洛方向撤退。 张瑛在接到寇林紧急送来的谷城失守战报后,迅速出动一千兵卒,翻山越岭抢占房陵。细算起来,张瑛到达房陵的时间,也就比典玄快了一天。 一天能做什么? 张瑛很快就事实告诉典玄,他的无当飞军不是屡战屡败的覆灭之师,而是一支打不垮打不烂的坚韧钢铁之师。 房陵城头。 擅长山林射术的无当营将卒严阵以待,张瑛披着一件黑色的大氅,黝黑的脸庞上,肌肉微微有些颤动,握住羽箭的手也是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这第一战,绝不能败,绝不能丢了无当飞军的脸面,父亲、二弟,你们在天之灵,护佑我吧!”张瑛低喃自语。 一千步。 五百步。 四百步。 三百步........。 “准备,射!”张瑛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嘶声叫喝道,虽然魏军后队距离城墙还有些远,但他已经不想再等下去了。 无当飞军这支新军需要血的历炼,张瑛自己也需要一场胜仗来鼓起斗志,房陵这一仗,不在于杀敌多少,而在于无当营将卒敢不敢接战。 “嗖嗖嗖!” 排着疏松队形的魏军持着盾牌、冒着抛射而来的箭雨,一步步的向城门口靠拢过来。 汉军的箭矢射在高举的盾牌上,发出连续不断的“夺”“夺”声。魏军士卒将身体尽量的躲在盾牌后面,但身体的面积毕竟大了盾牌甚多。 不少的流矢穿过盾牌的缝隙,刺入魏国士兵皮甲下的身体里,立时让中箭的士兵痛声大嚎起来。 “冲过去,都给我冲过去!”典玄厉声大呼,挥动手中的铁戟催促着。 箭有射程。 太远射不到,太近的话也起不到作用。 只要魏军突近到城墙脚下,城上的守卒就算想射,也寻不到合适的角度。 张瑛在城头高处,视野中魏军阵形一览无余。 在敌军丛中,张瑛一眼就发现对面的魏军阵中,不断呼喝叫唤的敌将。 典玄身披着鱼鳞皮甲,甲胄的制式还是汉时将领的样式,前胸左襟部位缀就的甲叶,是精铜打制的鳞片。 寻常人等,不可能穿戴如此显眼的战甲和征袍? 此人必是魏军中的统军之将。 张瑛取出张嶷传下来的四石桑木重弓,用尽全身的力气拉成满月状之后,搭箭瞄准,即向典玄射了过去。 两汉三国魏晋,文臣武将的区分并不明显,张瑛虽然出仕时是文官,但并不代表他不谙射术,张嶷在教导两个儿子时,也并没有分得很清楚。 典玄瞬间觉得一缕劲风扑面而来。 晃眼间,一枝利箭已直奔他的额头,速度之快让他根本不及提防。 好在自小苦练典玄的身体柔韧性很好,他的身体向一边疾闪,终算是避过大难,然而未等典玄站起身来,张瑛的下一箭已接着射了过来。 这一次,典玄有了准备,忙将铁戟抬起横在面门。 “锵!”戟箭剧烈撞击,典玄只觉得自己手腕一抖,虎口一阵刺大痛,半边脸颊更是火辣辣地难受。 张瑛这一箭被典玄拼命一拔,改变方向斜飞了出去,在一名倒霉的魏军士卒胸膛处开了个深深的洞口。 典玄被接连二箭盯上,已然甲袍内俱是冷汗,他瞪着惊恐的目光抬眼眺望,只见房陵城上,一面无当飞军的崭新将旗正迎风作舞。 再左右打瞧魏军队列,在汉军箭雨下被射中的士兵正在哀号惨呼,这些魏卒不久前还是地里刨食的农夫,哪里见识过这等密集的箭雨袭击。 “罢了,这突袭是不成了。”典玄奔袭受阻,只得无奈撤退回到水寨,不过,他也只是稍稍失望罢了,谷城至房陵的水路已经通畅,魏军的后续增援部队会很快的上来。 张瑛的那点兵卒,又能守住房陵几时? —— 谷城被魏军拿下的消息传到晋国、吴国,让心忧汉国扩张势头的司马炎、孙皓大喜过望,曹家的人果然是枭雄,确实有几分本事。 “要逆转,必须合纵,否则的话,只会被各个击破。”被赵广一顿狠揍之后,司马炎终于认清了形势,对付汉国,单凭他晋国一家已是不行,联吴联魏才是正理。 去岁的时候,司马炎就派出了何邵为使,向孙皓提议嫁女,与孙皓的长子孙瑾联姻,这一个姿态让孙皓喜上眉梢。 自汉以来,两个国家之间的政治婚姻,单就娶妻、嫁女这桩事来看,前者代表的是荣耀,后者多多少少有些屈辱。 司马炎将嫡女司马徽嫁给孙瑾,这事情对吴国来说,可以提升政治地位,从孙权时代的尊魏为主,到孙皓时代分庭抗礼,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出于对司马炎的不信任,晋吴之间的这场政治婚姻持续了三个月的时间,直到元月七日,司马徵正式到达建业为止。 除了送一个女儿外,司马炎这次很大方的送来了大量的财帛陪嫁。 得了晋国的好处,孙皓心中积蓄多日的政治抱负又涌了上来。 吴国与汉国交界的地方,共有两处。 一是长江三峡出口,即西陵、宜都、公安所在,这块区域因吴、汉之间几次交锋,已经成为敏感地带,两国皆布有重兵。 汉军要攻吴国,首先要突破江陵、云梦防线,这对于缺少楼船的汉军来说,难度相当的大。 同样的原因,吴国要攻打汉国,公安、宜都也许能打下来,而西陵则想都不想去打,汉军在此经营多年,又有步阐这个地头蛇坐镇,吴军逆江而上实在没有什么胜算。 武昌,荆州中部重镇,曾经有一段时间,孙皓将都城迁至此处。要联晋抗汉,总要有些动作,孙皓于是乘着楼船逆江而上驻节武昌。 武昌北岸的蛇山上,有孙权时代筑就的土石城,周回二三里,斜对汉水,吴国在此设夏口督,其官职地位仅次于陆抗这个大司马,荆州牧。 宜城之战后,孙皓终于看清楚了自家宗室的那几位,纯粹是扶不起的阿斗。 而此时,丁奉病故,吴国上下顿失栋梁,为吴国存亡大计,孙皓终于冷静了下来,决心重新启用陆抗,大司马的官职先前是丁奉,孙皓这次也是一并给了陆抗。 陆抗以下,张咸为江陵督、张象为夏口督,这二人是吴军中的宿将,不同于孙氏兄弟,对陆抗很是敬重。 有两座沿江重要城池在手,陆抗又重新部署了长江防线,加上东吴楼船水军在江面上的优势,吴国在荆州的局势总算是稳定了下来。 第三百十六章 陆抗骑虎难下 汉建隆七年至八年,吴凤凰元年至二年(公元272-273年)交替之际,汉、晋、魏三国从争夺洛阳归属开始,合纵连横不断,彼此算计的难解难分。 二月上。 武昌。 吴国行宫。 刚刚乘船到达的孙皓,立即召集重臣、将领,就联晋抗汉诸事进行商讨。 除了荆州方面陆抗等官员、将领外,孙皓也将执金吾滕修、交趾刺史陶璜、苍悟太守孙慎等交州方面的主要将领召集了过来。 陆抗的身体已经相当瘦削,有风一吹即倒的架式,但他现在是吴国仅有的支柱,很明显还倒不得。 孙皓对陆抗的态度一改以往,为照顾陆抗的身体,孙皓命侍从搬来一张锦榻,让陆抗斜靠着,至于其他人,则没有这个待遇。 特殊的待遇、和气的态度,处处显示孙皓对陆抗的器重。 这让陆抗越发的心惊忧惧。 一贯残暴不暇颜色的孙皓,难得的改变态度,这里面定有文章。 行宫军议一开始,交趾刺史陶璜首先站了出来,向孙皓力谏道。 “陛下,末将以为,从交趾攻伪汉之策可行,荆西一带,可由大司马率军吸引罗宪等人的注意,而我大吴军队只要突破夜郎道,则千里蜀地,尽入我大吴手中,到时候,罗宪等人后路被断,只剩下孤城一、二座,与当年关羽兵败无异矣。” 陶璜,字世英,丹阳秣陵人,与孙皓少时有旧,关系甚是不错。 陶璜的父亲陶基之前就是交趾刺史,父子两代在交趾为刺史,这在孙皓时代是极少见的,众所周知的原因,这位孙仁兄听风就是雨,被他斩首的亲信也是不少。 陶氏父子得了孙皓的恩宠,自然要为主君出力,实际上,孙皓这次移驾武昌,就是在事先得到了陶璜的提议。 在孙权统治时期,吴军对交趾一带用兵最多,名将吕岱也因平定交趾之功,升至大司马、受爵番禺侯。 这几年来,吴国在江淮、荆州两个方向频频出兵,虽然不时打些败仗,但也有不少将领立下了功劳。 而相比来说,交趾地处南方,除了征剿越夷、平定叛乱之外,几乎没有什么战功可得,这使得驻扎在交趾的吴军将校很有意见。 “咳咳,陛下,陶刺史的意思是我们从交趾向夜郎、南中方向进攻巴蜀。这想法好倒是好,只是这山高道远,沿途多是蛮夷聚居之地,万一将卒水土不服,瘴气入侵则大军尽墨矣。”陆抗皱着眉头委婉劝说道。 陶璜跳出来提议出动交趾军攻蜀,这让陆抗感到了浓浓的不安。 依陆抗对吴国、汉国综合实力的判断,吴国目前的国力估计是汉国的三成,若不是有水军上的优势、还有荆州一带水网密布的独特地形地貌,汉军早就顺江东下,一举将吴国给灭了。 当然,陆抗、施绩这二员老将的作用也非同小可,没有他们,再有利的地形、再坚固的楼船,也挡不住强敌的进攻。 历史上的晋灭吴之战,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或许,也正是施绩、丁奉这些经验丰富的老将逝去,让孙皓感到紧张起来,现在他还有陆抗可以依靠,陆抗之人,又依靠何人? 陆抗的反诘让孙皓一怔,养尊处优惯了,交趾那等荒蛮蚊虫滋生之地,他又怎么可能去过? 这一次谋划攻汉,也是孙皓在吸取了屡次大败的教训后,想出的最为稳妥的一招。 在拿下宜都、公安之后,汉国驻巴蜀的重心渐渐转移到了荆州西部一带,罗宪、张翼、李遗等留守重将盯着的也主要是陆抗。 不算道路险阻,从交趾攻巴蜀,路程距离上并不算远,而且此时的巴蜀,正是防御力量最为空虚的时候。 在荆州正面战场,以佯攻姿态吸引汉国在巴蜀的主要力量,然后,遣一支奇兵从交趾沿夜郎道西进,一旦巴郡的重镇江州被吴军攻下,则西陵的罗宪等人就只能困守弹丸之地,军无半志、将无战心,败亡指日可待。 这一次谋划攻汉,也是孙皓在吸取了屡次大败的教训后,想出的最为稳妥的一招。 依孙皓的脑子,这等好主意自然想不出来,幸好陶璜这个得力的谋臣智商还在线。 “陛下,大司马,道路险难之事,臣正要请奏,汉国在二年前为开辟南中商贸,征募蛮夷重新修葺了夜郎道,据说还用了一种叫水泥的东西,只要和沙石相伴,就能坚固路基,可供车驾通行,甚是神奇,所以,如今来往交趾与巴蜀的道路,虽不能说好走,但已经不同往昔了。” 陶璜见陆抗一句话让吴国上下犹豫起来,急忙再次谏言。 “嗯,陶刺史久镇交趾,对当地情况比我们要了解的多,若路途可供大军通行,则由南入蜀,易矣。” 听到陶璜的解答,滕修、薛莹等本来持中立态度的将领也动了心思。 陆抗所说的道路行走困难,有陶璜的补充,孙皓和吴国上下已经不以为忧,他们心中暗暗欣慰,赵广那莽夫有好东西却不知道藏着,这回倒是便宜了吴国。 “陛下,臣还有一事相奏,交趾军中多越蛮诸夷将士,若是再不征汉,交趾军心不稳,万一要是引起动乱,则悔之晚矣。” 见得到了行宫中多数官员的认可,陶璜信心大增,继续谏言道。 交趾吴军是吴国三大主力之一。 江淮军、荆州军、交趾军,这三支东吴军队因为历史渊源关系,彼此之间竞争不断。 交趾军的创始人吕岱在三国历史书上名声不显,而实际上这个人极有能力,也正是他一力平定了士家残余势力在交趾的叛乱。 吕岱死后,吴国在交趾数易其将,均不得统御之法,相比而言,陶基、陶璜父子已经是合适的人选了。 陶璜所说的动乱之忧,让议事的吴国将领、官员个个惊惧起来。 叛乱、镇压、反叛、又镇压..........。 吴国立国短短的几十年间,大大小小的叛乱不计其数,所造成的损失更是触目惊心。 孙皓见吴国朝堂众将领、官员意见渐渐统一,遂长身而起,扶住陆抗道。 “伪汉得位不正,赵广残暴不仁,趁着晋国、魏国牵制汉军力量的机会,我大吴军从交趾向南中、巴蜀攻打,正是其时。” “大司马,朕对这一次出征寄以了厚望,大军交给别人指挥,朕实在放心不下,所以,朕有意,以大司马为伐蜀大都督,统率交趾军三万人马攻打巴蜀,不知意下如何?” “陛下.........。”陆抗心中一悸,孙皓这一手实在高明,让他拒绝不能。 你陆抗不是自诩是吴国第一名将吗? 那好,伐蜀是当前吴国的头等大事,别人领兵哪有你陆大司马厉害,艰巨的重任不交给你陆抗,岂不代表我孙皓不识人才。 “大司马请放心,朕知道你的身体有恙,这次你出征伐蜀,陆晏、陆景他们几个,都可以跟着去,也让他们长长见识,历炼一番,他日为朕的大吴再添柱国栋梁。” 孙皓脸上带笑,言语殷殷嘱托,看向陆抗的目光却开始冷了下来,让人对视一眼,就能产生巨大的寒意。 陆抗离开之后,荆州的大权就真正落到了他这个皇帝的手里,相比已经没有什么油水可炸的江东,繁华富庶的荆州让孙皓眼馋不已。 孙皓不知道,荆州的富蔗,得益于施绩、陆抗这些年来不妄动战事的策略,要不然的话,再充实的府库也禁不起战事的折腾。 “老臣谢陛下恩典,若伐蜀功成,还望陛下念在苦战之功份上,善待陆家诸子弟,若伐蜀无功,臣则已战死于沙场矣。” 陆抗动容道,心中骇浪滔天,双手也微微的颤抖起来。 今天,孙皓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样子,哪里是尊重自己,分别是想以征蜀之名,将自己调离荆州防区。 孙家之人,器量实在太小了。 孙权就不怎么样,孙皓则更加不堪。 孙皓笑了笑,摆手道:“大司马放心,陆家对大吴的功绩,无人可以抹杀,朕已经命人到了吴郡,陆家的家眷不日就会到达建业,有朕亲自督看,哪个不长眼的,敢亏待功臣之后。” “老臣.....咳咳咳.。”陆抗苍白的脸上,涌起一阵红潮,在孙皓的凌厉手段面前,陆抗已经没有了反抗的可能。 陆抗身体不佳,又被孙皓给暗算了一把,心中悲愤之极,陆晏、陆景见状,忙上前来将老父扶回府中歇息。 陆抗一走,孙皓更是得势,对着行宫中的众官员、将领,孙皓意气风发下令。 “今日朝会议决,伐蜀之事,就由陆大司马、陶刺史,你们两个全权负责,荆州的防务,由朕来亲自负责,各郡、县官员、将领自即日起,分批到武昌行宫,朕要亲自考核任期业绩。” 孙皓想了想,又向陶璜许诺道:“世英,西伐巴蜀之事,你要协助大司马整编军队,要多多选拔九真、日南等地越夷充入军中,另外,还要多联络南中对伪汉不满的蛮族,鼓动他们起兵响应大吴,此等大事,就由你全权负责,若能一举扫平巴郡、蜀郡的汉国势力,我大吴的镇西大将军位置就是你的。” “张悌、张象、诸葛靓,你等率部驻守夏口、江陵等城,继续在荆州牵制伪汉的西陵方面军,适当时候可以发起几次佯攻,以掩护交趾军的进攻。” 孙皓兴冲冲的下达多个命令,被曹昙孤注一掷刺激的他,如疯狗一般,全不顾自身安危,下定决心要在赵广身上嘶咬下一块肉来。 第二百四十七章 打到洛阳去 赵广扪心自问。 自从取了关中以来,优势心态下,稳扎稳打成了他的第一选择,占河东、攻凉州,取西陵,无一不带着这样一种以稳为主的意味。 但是,失去了昔日孤军北伐的决然之后,赵广许多时候也觉得,渐渐的失去了自我,失去了本来,失去了深埋在骨子里的,赵家人身上的那股子血性。 瞻前顾后,事事讲稳妥,岂是男儿作派。 当初,在陇上、在蜀中时,面对极度困难的局面,尚能不屈不挠绝地反击。 现在,汉国占据了半壁江山,怎么就缺少勇气了? 勇气,决心,信念。 这三样,赵广其实都不缺少,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决断。 所以,赵广决意不再和司马炎绕圈圈了。 一击必中。 他将亲率汉军主力兵出潼关,直接攻打函谷关,拿下关隘之后,再径取晋国都城洛阳,一举将司马晋给干趴下。 这条路线,也是战国时关东六国攻秦的逆向路线,相比较而言,秦国反推六国,则往往选择另外两条行军路线。 一是渡蒲阪兵发河东,抢占安邑等地后,或由野王向东取河内郡,再渡黄河攻伐洛阳等地。 二是沿武关直取江汉平原,攻打南阳盆地及汉水流域,这条路线也是秦攻楚的必选路线,曾经一度将楚国打的国都沦陷,国君被俘,尽失春秋五霸风范。 当然,硬打函谷关,不是蛮干,也要讲究一些策略。 在积极调兵遣将的同时,赵广命令王濬在河东郡的风陵渡、茅津渡打造战船,举行渡河的演练,摆出一副从河东进攻弘农、洛阳的态势。 当大部晋军的注意力转向渡口时,就是汉军从潼关东进的时候。 王濬老当益壮,对弘农一带甚是熟悉,他甚至可以在不依靠渡口的情况下,知晓黄河南岸的那一处河湾可以登岸,哪一处地方又容易搁浅。 同时,在连舫大船的基础上,王濬又命人砍伐了中条山的粗大乔木,制成简易版的木阀,上面除了船橹之外,就只有划桨的楫手,这样的一艘木阀,可载兵士足有三十人左右。 黄河对岸。 胡奋和刘弘听到斥候回报,两人连忙来到南岸渡口眺望,借着晴好的天气,只见北岸船影重重,千帆林立,甚至于还出现了一艘类似于巨鲸号的艨艟战舰。 对于这艘传说中无坚不摧的战船,晋军上下曾将其传的神乎其神,特别是追随杜预参加了永安之战的将校,更是谈船色变。 没办法,当时赵广乘坐着巨鲸号在晋军船队中间横冲直撞,给他们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这哪里是一艘船,分明是水上巨无霸。 “叔和,这王阿童当真是欺人太甚,要不是朝廷窘迫,咱也建造船队,与他决一雌雄?”胡奋气哄哄的骂道。 王濬,字士治,小名阿童,胡奋这么称呼比自己年长的王濬,颇有几分污辱的意思。 他这也是气的没办法,汉晋两国的国力差距已经拉大,晋国这边又要应付江淮吴国的战事,又要应对荆州魏国的复起,多个地方补漏,每一处都要辎重、粮秣、财帛。 朝堂上的诸公只能拆东墙补西墙,弘农函谷这里常年重兵驻扎,耗尽钱粮无数,却没发生什么大的战事,在洛阳看来,胡奋、刘弘这里就是一块肥肉,想怎么切就怎么切。 刘弘脸色也不好看,他紧按佩剑剑柄,问道:“玄威,你说会不会是汉军在虚张声势,这王濬刚投奔汉国不久,赵广就这么放心让他独挡一面,担任一军主将了?” 胡奋摇了摇头,道:“赵阎王的事情,谁说的清楚,这人根本不可以常人来揣度,这些年,我们吃的苦头已经够多了,也罢,这渡口总要有人来守,沿途布防也要小心谨慎,朝廷那里指望不上,你我两人,只能拼了一条命守着了。” 刘弘在解池与赵广见了一面,本来观感还是不错,但后来被忽悠了一纸和约,造成河东失守、解池被夺的被动局面,让他对赵广这无信之徒有什么好感,也是难之又难。 胡、刘两员晋将唉声叹气,将手头仅有的一万余将卒分成三拔,一队三千人随胡奋守在茅津渡南岸,另一队三千人跟着刘弘沿岸巡视,最后的四千将卒驻守在函谷关,守着长安和洛阳之间的重要陆上通道。 整个弘农郡,晋军只剩下了一万人,其中还有接近一半是刘弘带过河的盐兵。 相比最多时接近三万人的规模,现在的弘农郡驻兵减少了三分之一,这是因为在晋国朝堂重臣们的眼中,襄阳的地位已经远远超过了弘农。 司马炎怒气冲天,何曾、魏舒、司马骏、司马亮等朝堂诸公,当然把第一关注点放在魏国那里,弘农这里只要守住就行。 —— 王濬水军大张其鼓,吸引弘农晋军的注意力。 赵广则在华山一侧的山坳中,隐蔽的征调来自汉国各地的将卒,和以往不一样,这次来自长安的第一批学子加入到了汉军中,成为赵广麾下的新生力量。 大汉军校兵一共二百人,其中一百人左右,将成为东征汉军中的军侯、都伯一级的低级将校,他们中间不乏表现出众的年轻将校。 最为出色的一个,是来自武威姑臧的一个叫李柔的年轻人,字德远,其父李雍,曾经短暂的当过魏国的尚书郎、济北、东莞二郡太守,在司马昭篡魏之后,李雍辞官回归陇西狄道故里,不久后就病逝。 李柔的出现,让赵广猛然想起一件事情。 唐朝皇帝的李姓族谱不就写着出自陇西李氏,如果记忆不差的话,这个李柔或许还是太宗皇帝李世民的某某某先祖。 当然,现在的李柔,浑不然自己以后会有那般牛逼的子孙,他现在正用崇拜的目光,一眨不眨的看着正在动员全军的赵广。 李柔的身边,还站着来自天水的姜琼,前不久刚刚有了儿子,完成传宗接承任务的姜琼被姜维赶出了府门,美名其曰让他到军中学学本领,长长见识。 其实,按姜琼的恶意揣度,姜维这是想要独霸曾孙,才将姜琼不客气的赶来。 这人一老,就算是英雄如姜维,也免不了儿女情长,尤其是在隔代亲上面,更是如此。 “不破洛阳,绝不收兵!” “大军,出征!” 赵广在高台上用力的挥手,将全身的力气一斩而下,额头上的青筋在微微的颤动,显示出他内心极度的不平静。 “打到洛阳去,活捉司马炎!”汉军三万将士云起呐喊,兴奋的神情溢于言表。 这一次东征汉军的人数,不及去年河东之战,主要的原因是因为汉国的地盘太大,驻守上党、晋阳等地的兵马无法返回,同时,西海的慕容吐谷浑作乱,又让赵广不得不将北宫纯、独孤胜等得力战将留在了金城加强防御力量。 好在黄河的北岸,安邑一带,还有王训的一支人马可以调度,风陵、茅津渡口,王濬的水军在必要的情况下,也可以临时用来作战。 薛季默默的站在赵广的身后,经过三个多月的相处,再加上到军校学习了行军打仗的基本要领,薛季已经和当初在解池只知道砍杀的毛糙盐汉有了很大的不同。 “建功立业,龙门薛氏自我薛季始。”薛季在心中暗暗发誓。 在汉军将校中,如薛季这么想的,绝不只一人。 赵广扫视一双双年轻又热切的眼神,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在涪城誓师北伐的时候。 第三百十七章 关中总动员 感到生存危机的孙皓、曹昙如同疯狗一般,一个个的跳了出来,拼命的嘶咬上前,想要在汉国的版图上分得一块。 在先秦战国时代,关东六国也曾用类似的合纵手段,试图将最为强大的秦国拖垮拖死,而最终,还是秦国棋高一招,在张仪远交近攻谋术下,秦国一步步的向东推进,直到灭亡六国,建立大一统秦王朝。 洛阳。 城楼上的汉旗猎猎作响,守卫城垣的汉军将卒迎着劲风,将胸膛挺得笔直,显示出百战强军的无敌姿态。 赵广驻节于此已有十余天,从最开始时的欣喜,到近日的平静,洛阳给予赵广的,除了羊祜、杜预等这个时代的杰出人才外,再无其它。 这座汉时的东都,历经战火,历经洗掠,已没有昔日大朝国都的泱泱气度,司马炎重建洛阳的时间又太短,许多地方只是草草的粉饰了一遍,掩不住背后的破败萧条。 举一个最明显的例子。 两汉时期,官员上朝武将骑马,文臣乘坐马车,到了晋朝时,就算是羊祜这样的重臣,上朝也只能乘坐牛车。 这个变化说明,所谓的太康之治,吹嘘的成份要占了大部分,失去了北方和河西的牧场后,历史上的西晋已经无力抵挡草原民族的入侵。 这一次,赵广率五千步骑入城,其中包括了一千五百余凉州大马,来自河西的高大健马让洛阳的守卒羡慕不已。 追溯以往,成建制的骑军在洛阳出现,还是曹魏的虎豹骑,但就是曹操手底下的这支赫赫有名的旋风部队,也不如凉州大马来得威风和气派。 “这是西凉铁骑,果然名不虚传?” “胡说什么,这是凉州大马,不是董卓的那支乱军,这是大将军赵广在收复凉州后,重新组建的天下第一骑军,去岁的时候,他们在平阳与匈奴激战,杀得诸胡狼狈逃窜,再不敢踏入并州半步。” “这些话是哪里来的,怎么之前没听到过?” “哈,司马炎哪里敢宣传汉国的功劳,他现在正和匈奴、鲜卑等诸胡和谈,想要联合胡虏伐我大汉哩!” 洛阳城中,看不惯司马家拔扈的清淡之士议论纷纷,在不知不觉中,他们开始把自己当作汉国的一份子,言语之间也开始维护起来。 崇德殿,议事房。 汉国在洛阳的将领、官员已经被紧急召集了起来,正中央的位置上,赵广脸色沉峻,眼眸中怒容尽显。 在他前面的书案上,呈放着从武关紧急加送来的战报,魏军拿下谷城之后,曹昙兵分二路,一路偏师沿汉水向上游的新城三郡、汉中谷地进军;另一路主力则猛扑上洛、峣关,试图一举敲开关中的门户,突入汉国的腹地。 “大将军,魏军有备而来,我军却疏于防范,以致招致失城之败,如今有叛逆引路,魏军来势汹汹,我军在武关道、汉中一带的防御力量薄弱,特别是武关道更是紧急,一旦峣关被占领,则长安危矣,关中危矣,大汉危矣。” 马融忧心冲冲,一边命令参军司参谋将武关道一带的地形地图制作出来,一边摇着头叹息。 在马融看来,这一次的危机,完全是寇林失职的罪过,要不是寇林是赵广的老部下,马融追究责任的矛头早指向了他。 赵广豁然起身,眼神犀利,让羊祜、杜预等新投之人,顿感“杀戮果断赵阎王”的名号果然不是虚传。 “传大将军令,寇林自即日起,罢免新城三郡郡守,暂令汉军军侯,归属张瑛指挥,无当营张瑛所部,接手三郡和汉中防务,告诉张瑛不要在意一城一地之得失,要利用有利地形,层层阻截来敌,将魏军拖疲拖瘦拖死。” “令长安朝堂,立即征召郡兵、健儿兵组建一支机动部队,由姜大司马全权指挥,在防御长安城的同时,对成建制窜入的魏军进行围剿。关中各郡、县要迅速行动起来,组建民兵武装,保护乡邑,严防有零散之敌袭扰,屠我子民。” 说到此处,赵广将目光转向羊祜,郑重的说道:“叔子,关中情况紧急,事关大汉存亡,我必须立即返回,洛阳城我就交给你了,还望........。” 羊祜未等赵广说完,即点头道:“大将军,洛阳有我,有元凯,不会有事,你放心,我羊祜不是李贵,我有自己的操守和原则。” 魏军依靠收买叛徒骗开谷城,这一手段之下作,让一向以谦谦君子自诩的羊祜很看不惯,而更让羊祜不能接受的是,魏军一旦入了关中,则就会威胁到长安。 且不论关中百姓会遭到兵火之灾,就是居住在长安的羊徵瑜也会到惊吓,这是羊祜绝对不能接受的事情。 如果不是洛阳的地位特殊,羊祜恨不得向赵广请缨,回转关中担任反击魏军的领军之将。 “大将军,叔子,能否允我一起回转关中?”杜预期期艾艾说道,刚才他在旁眼巴巴的听着,心中已是波浪起伏。 杜预想回关中,原因之一是京兆杜家就在长安边上,万一魏军进城不得,反过来攻打杜家的坞堡,那问题可就大了。 另外一个原因,如果能跟着赵广与魏军撕杀一番,既能拉近彼此的距离,又能显示自己的本领,这样的机会太难得了,杜预不想错过。 杜预的大脖子病虽然对容貌有影响,看上去甚是丑陋,但杜预又不靠颜值吃饭,他靠的是才华。 在杜预归汉之后,家中那位司马家政治婚姻嫁过来的女人,自感在洛阳呆着不安全,急忙和杜预和离回了开封。 没有了司马氏的牵扯,杜预就像被放飞的快乐小鸟,一个又一个好想法在他的笔下书写,然后又被呈送到赵广的跟前。 不比已经没有什么想法的羊祜,杜预还想在汉国建功立业,还想和文鸯、傅佥等军中同僚一样,领兵与胡虏征战一番。 卫青、霍去病那样的绝世战功,杜预做梦也想有一次,他辛苦学得的一身本领,若是不能报效国家,岂不是空负了武库之名。 第三百十八章 寇林要拼命了 杜预有意加入到伐魏战事中,这个表态让赵广烦燥的心绪得到很大的欣慰。 与一心想要赵广好看的曹昙、孙皓等人不同,杜预、羊祜、张华是这个时代汉人中的精英。 在赵广的影响和引导下,他们渐渐的开始认识到胡人内附之后,胡强汉弱的大趋势,还有朝堂官员监管失度带来的弊端,要是继续跟随目光短浅的司马炎、孙皓、曹昙,那只会让汉人沦为胡虏的奴隶,而想要奋起一击,唯有依靠赵广一人。 杜预既然有意随军,洛阳只靠羊祜一人显然不成,赵广在思虑再三之后,遂决定将文鸯留在洛阳,与羊祜一道,应对晋国方向的来敌。 在临别之际,赵广将羊祜、文鸯特意叫到跟前,叮嘱道:“叔子、次骞,洛阳城于大汉的重要性,不用多说了,汝二人守城,当齐心协力,共商共量,万不可闹出什么意见,另外,守城的方法有很多种,也不要只想着守,合适的时候也可以主动出击,将战火烧得敌境,让其焦头烂额,无暇再顾及攻吾之洛阳。” 文鸯听到要他留下,心中正自不爽,此时听到赵广又说可以主动出击,脸上笑容立时荡漾开来。 “大将军,末将家乡在谯郡,距离洛阳城不远,要是攻打晋国的话,那倒是个好方向。” 赵广点了点头,转头对羊祜道:“从此次洛阳归属之后的民众的反应来看,晋国迁都之后,其国势已经大不如前,百姓对吾大汉的认可度已经超过了晋国,在舆论宣传方面,叔子要多多关注,要争取晋国朝堂上的有识之士,让他们尽快投归到大汉。” 羊祜的身份摆在那里,由他出面游说,效果比其他人要好的多,赵广这段时间挖司马炎的墙角挖的过瘾,自然不会放过痛打落水狗的好机会。 羊祜苍白的脸庞上流露出几分的自信:“大将军,有个好消息正要禀报,裴秀昨日遣家人来洛阳,送来了扬州产的锦贝、盐巴、麻帛,这是个好兆头,说明裴秀也对司马炎失望了。” 裴秀、裴楷是河东裴氏的主房和东支,裴氏东西两支之间一直有来往,汉国的情况裴越也会透露给裴秀,相比山东的大族,裴氏从心理上更倾向于汉国一方。 还有一点,随着司马炎执政的懈怠,裴秀这样的勤政官员也越发的不受待见,取而代之的是贾充这样的谄媚之徒。 洛阳之事安排妥当,赵广即马不停蹄向潼关方向回师。 沿途之上,汉军斥候飞骑连报魏军动向,新城、汉中方向,张瑛的无当飞军层层阻截,将魏军典玄一部挡在了上庸与新城之间,据张瑛回报,魏军的进攻势头已经开始减弱,只要后续巴蜀两地支援给力,这股魏军翻不起什么大浪。 武关道方向,曹昙率领魏军主力大踏步进军,开始之时一切正常,但接过上洛一带时,魏军的前进速度缓了下来。 当年,赵广率汉军进攻新城三郡,走的就是武关道,遇到了张雄、徐胤两部晋军的拦截,一度进军艰难,后来靠着寇林、文鸯两将的搏命苦战,才始通过了这一路的险关坚隘。 在撤出谷城之后,心知失城之罪难免的寇林,终于放下了包袱,率汉军败卒层层阻截,守卫沿路关隘的士卒抱着同归于尽的决然姿态,让担当开路先锋的文武很是不爽。 “这寇林是吃错了药不成?要是早有这等拼命的本领,谷城又怎么会轻易丢掉?”当着主将许综的话,刚拿下一处围堵的文武气闷不已。 许综扫了一眼忐忑不安的李贵,道:“李贵,献城之功已经报到陛下那里了,相信不久之后,就有正式的诏令下来,到时候你就是将军了。” “这寇林顽固不化,着实令人气恼,你可有什么好的计谋,让其阻我不得。” 李贵紧走了几步,到许综跟前道:“末将谢陛下、将军恩典,这武关道直通关中,为来往南北之要冲,寇贼死守沿途围堵,必是想等那赵贼赶来救援。” 在强调了一下击败寇林残兵的重要性后,李贵挺了挺身道:“其实,以末将的推断,寇贼手里可用的机兵力估计不到三百,我们要是决断一点,连续的施压,不间断的猛攻,寇贼就算想撤退布防,也没有时间。” 许综赞许的点了点头,道:“李将军果然忠义,对伪汉军中诸事知之甚详,也罢,这破了寇贼的首功,就交给你了,我和文武将军在后为你督阵。” 李贵脸色一苦,无奈低首道:“末将遵令。” 待李贵转身离去,许综转向文武,吩咐道:“李贵要是怯懦不战,你不用客气,这等反复无常的小人,最好的结果就是死在战场上,要是活下来,今天的寇林,就是你我的以后。” 文武恍然大悟,道:“将军谋略深远,末将万万不及,放心吧,李贵攻下上洛、峣关之时,就是他身死之际。” 李贵一个叛徒而已。 许综、文武都看不上,他们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在接下来的战事中,万一打了败仗,后方又有李贵这等小人,那许、文二人的下场并不比寇林好多少。 上洛城中。 兵力不足、士气低落的寇林左支右挡,一步步退守到这里,已经退无可退,上洛的后面,虽然还有峣关,但那里已经不属于寇林的防区。 失了谷城,已是大罪。 再失上洛,那不用赵广再说什么,寇林自已给自己一个痛快。 “儿郎们,跟着我寇老二,你们吃过山珍,尝过美味,睡过美女,这人要知足,要感恩,谁要是想学李贵那奸贼,可别怪我这刀不客气。” “你们要知道,自家的妻儿就在关中,要是让这些魏逆窜入渭水平原,那是什么后果,要是不想断子绝孙,就跟着我老寇拼命。” 在三百最后的汉军将士面前,寇林嘶哑着嗓子怒吼,神情狼狈之极。 没有豪言壮语,没有更多振奋人心的宣传口号,寇林只讲他感受到的,只讲最实在的话,而正是这些朴素的话语,让心中本已麻木的上洛守卒斗志渐起,纷纷握紧了双拳。 第三百十四章 无当飞军又重来 新汉建隆八年,二月一日。 元宵节刚过,天气渐渐转暖,又有稍许的寒意,蓄谋已久的魏军在曹昙的亲自率领下,沿襄阳至谷城的大道疾进。 魏将许综率二千精兵为前军主将,在徐氏兄弟一死一离的情况下,同为名将之后的许综得到了曹昙的大力提拔和重用。 许综的升迁,让投奔曹昙时间不长的典玄、文武很是羡慕,两人年纪都在二十到三十之间,刚刚成亲生了儿子,倒也不愁断了继承。 由于晋代魏的后遗症,典韦和文聘的爵位是魏国所封,到了晋国已无用处,这也是典玄、文武不得不出仕。 为家人搏一个前程、爵侯,是典、文两人最大的愿望。 相比从蜀汉演化而来的汉国,曹昙的魏国他们相当更熟悉些,而且以曹昙求贤若渴的心情,他们被重用的可能性,也比投奔赵广要大的多。 谷城。 丹水流经这座夜幕下的小城,在南方一带,河道是交通命脉,水埠是一个个驿站,南来北往的商贾在经过了一天的跋涉后早已沉沉入睡。 寇林在城中自有府邸,嗜酒如命的他今晚又有商贾宴请。 李贵和两个来自西羌的氐人商贾作陪,胡商给寇林送上了西域的美酒,还有一大笔的钱币,那种据说是古波斯王朝的金币,让寇林一见就喜不自禁。 酒和财。 对于寇林来说,是无法抵抗的诱惑,这和其幼年经历有关。 刘封因受刘备猜忌,而不得不自尽,当年的年龄在三十岁上下,寇林当时刚刚出生,什么情况都不知晓。 其后,刘备虽然让寇林承了侯,但也只是虚职,不让他饿死罢了,这倒也怪不得刘备,因为当时蜀汉全部的力量都用在了北伐和东征上。 过惯了节衣缩食的日子,寇林的心中,对钱财就有了浓浓的兴趣,这种特别的兴趣,随着汉国版图的不断扩大,赵广麾下能征善战将领越来越多而越发明显。 “哎,大将军的手下,又多了两员名将,我这个老朽也要急流勇退了。”当着李贵的面,寇林举起酒樽,一饮而尽。 李贵连忙把酒樽倒满,讨好道:“将军说的是羊祜和杜预两个吧,听说这次大将军取洛阳,不费一兵一卒,当真是神人也,末将佩服得五体投地。” 寇林哈哈大笑,自豪的说道:“大将军是什么人?当年在沓中,我和马公亭两个,可以说是左膀右臂,不说别的,就是阵斩秃发树机能和摩天岭阻击战..........。” 寇林醉眼朦胧,开始重复起当年的光辉事迹来,虽然相比汉国之后的众多胜仗,沓中和摩天岭只是小规模的战事,但寇林却最喜欢讲这一段。 那是他曾经拼杀过的岁月。 那是他的青春印迹。 渐渐的,在烈酒的作用下,寇林和往常一样,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李贵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向两个胡商使了一个眼色后,即疾步离开了阁署,今晚,他要做一件名垂史册、惊天动地的大事。 寇林醉眼半睁半闭,睡意沉沉中,他的眼睛在浑浊中露出一丝清醒,却又有一分的无奈。 李贵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可他却已经无能为力。 寇林发现自己被架空的时间仅仅在三天前,这还是他偶尔一次酒醉巡查,才发现跟随自己的老部下一个个不见了。 “兄弟们都去哪里了?”谷城的大半守军将校已被李贵替换,寇林已经指望不上原先自己的部下了。 不听从李贵命令的,已被调离。 听从李贵命令的,早已成为一丘之貉。 —— 二月二日,夜。 谷城城外。 典玄、文武二人早已等的不耐烦了,要不是夜盲症的困扰,他们恨不得马上带着部下杀到城门口。 “这李贵是反复小人,当真可信?”典玄撸了一把疲惫的眼睛,对旁边的文武低声问道。 城头上迟迟没有约定的火把出现,李贵这人本是复降之人,可靠程度不高,要不是桓楷一力保荐,典、文二人早就下令趁夜猛攻城池了。 文武拧起了眉头,紧紧盯着前方漆黑如墨的旷野,道:“桓先生妙计无双,他的话不会有错,我们且再等等。” 魏军先锋两将,文武为正,典玄为副。 曹昙也是看到文武比典玄更加的沉稳,才做出的这一安排。 夜袭攻城之类的手段,听起来很诱人,实际上却多不可行,魏军远道而来,战况不熟,冒然进攻,极有可能炸营四散。 最好的方法,还是里应外合,有细作带路,成功的可能性会成倍增加。 “两位将军快看,城楼上有动静........。”一名眼尖的魏军斥候急从城墙近处跑了进来,低声急报。 待典玄、文武看去,城头果然三堆火起,李贵没有让曹昙失望,在离开寇林府上之后,他即带着亲信来到了城门口。 “破城!” “首入城中者,赏十金。” 魏军将校兴奋的飞快奔跑,将城门口涌了过去,谷城的富庶他们早有耳闻,在赵广复夺洛阳城之际,谷城争夺战,随着李贵的叛汉而打响。 —— 二月三日,谷城经过一天的恶战,胜负终于分出。 有备而来的魏军在李贵的带路下,逐一攻占汉军的一个个营垒,守卫的汉军将卒虽然有心抵抗,但怎耐带兵的将校早已被收卖。 寇林带着残兵冲出城外,回望城楼上被斩断的汉国旗帜,不由得懊悔不迭。 “好在还有无当营在新城、房陵驻守,也许还可挽回。”好半天,渐渐清醒过来的寇林收拾起队伍,向新城三郡方向撤退。 轻敌、轻信,以致遭逢大败。 寇林失察失职之责,无可辩驳。 对于朝堂会如何降罪,寇林还没有去考虑,他现在只想着一件事:拼尽全力,保住新城三郡。 李贵不是汉军中的宿将,对无当营的情况不了解。 这支声名在外的军队二次全军覆没后,又开始了第三次重建。 张瑛授命于危险之际,其选用了父亲张嶷、兄弟张护雄当初挑选蛮兵的方法。 张嶷接手时的无当飞军,已是这支强兵青黄不接的当口,其兵卒构成和诸葛亮、王平时期并不一样。 张嶷凭着自己的威望,在诸蛮各部中精选老实本份的年轻蛮人,而那些恃勇斗狠的家伙,则一个不要,这样的法子很呆笨,但却是无当飞军战斗力的保证。 老实意味着听从号令,不打折扣。 本份意味着不偷奸耍滑,临阵时不会畏惧逃跑。 张瑛的声望,没有办法和张嶷相比,由于军伍经验不足,在实战指挥方面,也不如张护雄来得更强,但张瑛有一点长处,他读的书多。 读书可明智。 张瑛在决定再建无当飞军后,对孙子兵法、春秋等战国兵书感了兴趣,这两年多时间下来,倒让他对军伍之事越发的沉稳下来。 汉军南征北讨,连战连捷。 若是换了其他人,早就耐不住性子,要吵着上阵了,张瑛却是不然,他依旧在上庸练着无飞营的蛮兵,仿佛外头一切都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上庸的这支无当新军,不在李贵的考虑和打探范围内,自然也不会引起桓楷的重视。 其实,就算曹昙、桓楷知道张瑛率军驻守在上庸,他们也不会多作留意,一支军队在短时间内连续全军覆没,只能说明这一支军队战斗力甚忧。 有些人,注定是要为背负重要责任而来。 不管他人在哪里? 张瑛不会想到,他的无当新军重组以来的第一仗,就要面对魏军的大举进攻。 第三百十九章 反叛者被反叛 上洛山城守卫战打响。 李贵算计人的本领不差,但打仗的能力却只能评定为中下。 随同李贵一起进攻上洛的将卒,一部分为当初跟着李贵投降的魏卒,一部分为蜀郡的辅兵,还有一部分是荆襄一带的青壮。 稍有战斗力的是前面两群士兵,至于最后的荆襄青壮,这些人战乱经历的多了,见识也不同一般愚民,对他们来说,保住性命安全回家才是正理,立功奖励之类的空头支票听听就行,不会去当真拼命。 李贵迫不得已领了攻取上洛的命令,亲自上阵他是万万不能的,好在身边还有几个一起投降魏国的亲信,一人带上一队,轮翻上阵,不停歇的进攻,寇林不过三百余士卒,总能耗到其筋疲力尽之时。 上洛易守难攻。 寇林打别的仗不行,打这种山道阻击战则极有经验。 要知道当年阴平道一战,寇林领兵死守摩天岭,其与邓忠、姚柯回打的天昏地暗,最后还是被魏容从死人堆里背下山的。 这一回,心知犯了大错的寇林也是拿出了几乎压箱底的本事,上洛城中那三具损坏了的发石车,也被他摆到了城垣的高处。 上洛一带,别的都缺,就不缺石块。 李贵这杂种,可万万不要被砸死,那样的话就太便宜他了。 寇林在城头一边指挥着队伍,一边恶狠狠的在心里怒骂,这一次,要不是太过轻信李贵,谷城也不会失守。 “轰,轰轰!” 发石车巨大的绞机声响,打破了山道上的宁静,冲在前面的李贵部士卒面对从天而降的落石,纷纷抱头溃逃。 拼命苦战! 这字眼对他们来说,甚是陌生之极,要知道,自打从军以来,这些三线辅兵硬仗一次也没打过,这猛然拉上战场,面对又是曾经的上司,他们哪有什么斗志。 “给我上,谁取了寇林那贼子的首级,老子升他当裨将。”李贵挥动手里的环首刀,嘴里不停的叫喊着,指挥麾下的士卒向前送死。 寇林就在前面城上,李贵眼尖看得真切。 但凡跟着赵广起家的将校,在身先士卒、勇猛善战这一点上,绝对是全军之表率,就算寇林因年龄渐大、嗜酒如命而失了进取之心,也不会如李贵那样躲在后面。 从寇林狰狞的神态,李贵已经能判断出,这个老上司接近油尽灯枯了,只要再加把劲,这上洛就拿下了。 要是运气好一点,再拎了寇林的首级,那以后的日子岂不是美滋滋。 官大一级压死人。 李贵的部下本就是些贪生怕死之徒,要不然的话,也不会跟着这一位不求上进的上司,这时见李贵让他人送死,自己去躲在后面,心中更是气忿难平。 “裨将?裨你妈的将,这魏国的皮,老子不穿了,这回算我眼瞎,跟了你这个小人。”一个五大三粗的刺头兵大声叫骂起来。 有人带头,众杂兵们也跟着炸了营。 李贵气得脸涨得通红,他没有想到,临到最后关键一步了,手底下的这些混蛋竟然敢反水,真是不想活了。 “来人,将这无法无天的杂种给砍了,老子要拿他的头颅当便壶。”李贵抬手一指刺头兵,冲着周遭的部卒喝令起来。 “便壶?我干你娘的李小鬼,蜀郡的兄弟们,咱反了这破魏,咱反回汉国,大将军那里,要杀要剐咱们领了,也省得受这鸟气。” 说话这人也不是省油的灯,跟着也叫嚷起来,但凡被唤作刺头的士卒,多是军中难以管理的恶汉,这些刺头兵的威望,许多时候甚至比带兵将校还要高。 李贵军中的蜀郡士卒,家乡多在汉国,这一次跟着李贵投魏,他们中间的相当多的人开始时并不知晓,只知跟着上司打杀,等到谷城被魏军占领时,就些士卒才知道原来他们被利用了。 无人领头的情况下,普通士兵单个的力量很弱小。 现在有人带头,这些心念汉国的士卒立时抱团起来,甚至有聪明一点的已经丢弃了兵器,朝着上洛城方向跑了过去。 “寇将军,我们投降,我们受李贵那贼子骗了。” “郡守大人,我们愿意回归大汉,跟随将军一起征战。” 寇林在上洛城头,目睹眼前一幕好戏之后,顿感世事变化无常,不可思议,这眼看着已经要最后一战了,怎么魏军反而内讧起来。 “愿意归汉的,都列到左侧山道,选出一个领头的,到城里来。”寇林稍一沉吟,即大声叫唤道。 绝境逢生。 这些反复降来降去的士卒当然不可信,但现在寇林手里没人,后面的关中也无多少整编之师,这些杂兵不管怎么样,总还是能拿得动刀枪的人,还有利用的价值。 “某雷豹,愿入城与将军一叙。”刚才带头的刺头兵听到寇林叫喊,面露欣喜急急大声道。 雷豹此人,蜀郡阴平人氏,其父为汉人,其母为羌女,细算的话,也算是蜀汉将领之后,当年其先祖雷铜跟着张飞一起迎战张颌,不幸中伏阵亡。 雷铜一勇之夫,无甚家族,自也没什么传承,等到了雷豹之时,再寻当年人脉,已是再无一人可以为他引见。 此次加入汉军之中,雷豹本想着觅个机会,看看能不能找到张飞后人,为自己说项,岂料想投胎不好入了李贵的军中。 就在寇林用吊篮提起,让雷豹入城之时,气急败坏的李贵在文武的督促下,终于不得已亲自上阵,带着一众铁杆杀了上来。 “寇贼,你敢收留此叛逆,我李贵必取你头颅?”李贵抬眼瞧见雷豹入了城中,按耐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寇林在城上隐隐听得李贵熟悉的声音,不由得一愣,李贵这厮是得失心疯了不成,今日你死我活一战,他难道还想着会手下留情,真是不知所谓? “都看准了,给我狠狠的砸,要砸的那李小鬼屎尿都漏出来。”寇林恶狠狠的下令道。 他本想再留一手,等一等魏军主力到来,再将发石车这个大杀器全部的力量祭出来,现在看来,不将李贵给解决了,这口气实在难出。 “放,放放!”守城将卒早就瞧李贵气不顺,寇林不吩咐,他们就已瞄准了李贵所在方位,等听到命令,负责指挥的校尉立时兴奋起来。 第三百二十章 人头是投名状(万更求订阅求票票) 文武的督战队在后杀气腾腾。 李贵已经冷眼瞧见,好几个不长眼的本部士卒擅自脱离前阵,结果被冷着脸的文武给喀嚓掉了脑袋,成了一具具无头的尸体。 “临阵脱逃者,皆斩!”文武对这些汉国降卒没什么好感,杀了他们正好取了其贪墨的财帛,也正好充实下军中不足的辎重。 李贵吓得脸色刹白,心中悲戚阵阵。 他投奔魏国,只不过是被桓楷抓了把柄,又想着汉国管得紧,到了魏国正好享受一番,哪料想才脱了虎口,又入狼窝。 可惜,他此时已经回头之路。 后悔不迭的李贵发狠的盯着雷豹攀上城头的背影,心中竟有些羡慕起来。 “上,不想被砍头的,都跟我上。”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弟兄们,赴死吧。”李贵悲壮的惨呼一声,难得的鼓起勇气朝上洛城门方向冲了过去。 李贵的几名亲信见大哥如此勇猛,也各自呐喊一声,持着手中的环首刀扑了上来,在他们的身后,终于有三三两两的魏军士兵跟从了过来。 “这些无胆的懦夫,不恐吓一下,就不知道厉害。”文武不屑的冷哼一声,将滴血的佩剑用力甩了一甩。 魏国不比晋、汉、吴三国,兵为将有的情况较为普遍,最突出的就是徐胤、徐霸兄弟,徐氏兄弟的万余人马就算是曹昙也指挥不动,而这也是徐胤想要到汝南,曹昙也无可奈何的原因。 文武也是一样。 他所部的千余部卒,大多为江夏郡文氏家族的子弟兵,其中的许多士卒,还与文武是亲戚关系,文武带兵出来,要是折损的多了,哪有脸回去? 此时,面对一个想要拼命的寇林,文武不想部曲折损太多。 而李贵这样的炮灰,用在上洛攻城战中,最为合适,双方一顿消耗,打一个两败俱伤,最符合文武的设想。 李贵疾冲上前,正好碰上寇林祭出发石车猛轰。 时间点巧的不能再巧,仿佛冥冥中天注定一般。 李贵扭头指挥将卒上前,不及提防一块碗大的石块挂着劲风迎面砸落,待他回过头来时,已是躲避不及。 “救.......。”李贵嘴巴微张,一个救字刚刚出口,面门已被砸中,鼻梁立时断裂,喷涌的热血立时糊了李贵一脸。 周围的亲信将卒见李贵被砸中,齐齐愣住。 稍一会儿,才有人失声惨叫起来:“将军,将军受伤了,快快救人。” 这话刚说出口,第二波石块又砸落了下来,这一回打击面更大,李贵满脸是血,刚捂着脸摇晃着走了两步,即又被砸翻在地。 “逃,快逃!” 李贵的脑袋已经被砸成脑震荡状态,四周惶恐的喊叫声隐约传来,让他有一种越来越远离战场的飘乎之感。 难不成是被兄弟们救了? 这真是太好了。 关键时刻,有兄弟真好。 李贵孤零零的仰躺在上洛城门前,身旁除了几块发石车砸落的大石头外,再无其他人等,那些被他视为兄弟的将卒,此时或远远的逃开,或干脆跑向了那群跟着雷豹的蜀郡兵卒。 “嘿,兄弟,收留我一个,到时候少不了你的好。” “兄弟们,还是你们有远见,这李贵就是个衰种,谁跟他谁倒霉?” 渴望被收留地李贵军士卒不停的诉说着,试图激发起雷豹这些人的同情,这样的话,他们好趁机躲进人群中消失不见。 可惜,这等好算盘,随着雷豹迅速从城头滑落下来而落空。 在与寇林简短的诉说情况后,雷豹迅速的赢得了老上司的支持,寇林对雷豹的命令也很简单,出城带着你的士兵,将李贵这些叛徒揪出来,砍了他们的首级,再回来复命。 “弟兄们,杀逆贼。”雷豹怒喝一声,冲着胸口还在起伏的李贵疾奔过去。 手起刀落,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即被雷豹拎在手中。 李贵的脑袋,此时在雷豹的眼里,就是投名状。 李贵麾下的这些死忠士卒,在蜀郡的降兵眼中,也成了他们是否能顺利回归汉国的军功章。 在雷豹的反扑下,李贵重创、几个亲信或死,或逃,也没有人组织起象征的反攻,最终斗志不坚的李贵所部二千余士卒,反而被雷豹不到二百人的小股部队给杀得溃败。 魏军先锋大乱之时,督战的文武并不在前阵,刚才在那些被杀的逃兵身上,搜出了不少的钱帛玉器,让文武对李贵这些人的富有再次刮目相看。 有好处当然要先抢着,文武跑到上洛前面的一处围堵,正自兴奋的清点缴获,却不想有将校急急叫喊起了他的名字。 “文将军,李贵的人反杀过来了?” “什么,李贵的人杀过来了,他人呢,死了还是活着?”文武冲出围堵,厉声喝骂起来。 报信小校被问得发愣,支吾道:“报将军,是李贵的人和李贵的人打起来了,李贵死了还是活着,目前还不清楚,可能是死了也可能是活着。” 文武被这一顿饶口令饶得差一点背过气去,气怒之下一脚将不长眼的小校踢倒在地,等他领着部曲赶回到上洛城下时,只见关隘前的空地上,一具具无头的尸体正横七竖八的躺在那里,吸引着天空中的食腐鸦鹰不停盘旋叫唤。 有了投名状,雷豹和他的二百兄弟终于得到寇林的认可,顺利的被接进了上洛城中,这二百将卒立时被打散充入到守城队伍中。 另外,手头正缺少得力将校的寇林瞧雷豹此人甚是勇猛,也不客气的任命其为上洛守军军侯,协助自己协防城池。 在兵临绝境之下,意外得到来自“敌军”的支援,这是寇林万万没想到的。 同样,正在弘农郡进兵的赵广,也没有料到寇林会这么幸运,在明察秋毫术lv8级的观察下,赵广能察觉到武关道上激烈的战况,但实在没有想到,李贵的昏馈操作,会逼得雷豹临阵又投归到了汉军一方。 得人心者得天下。 天下的道理一直没有变过。 稍稍缓了一口气的寇林,将李贵的头颅挂在了上洛城门口,以此来警示攻城的魏军将卒,背叛大汉者,下场就如李贵一样。 第三百二十一章 桓楷献三策 赵广带兵疾进! 为加快驰援速度,赵广采纳杜预的建议,在率军到达函谷关时,兵分二路回援。 一路由马融、杜预、杜模等人率领,沿潼关道十二连城,向关中方向回师。 长安虽有姜维在坐镇,但其年纪已经太老了,姜维能挣扎着在长安城中守着已是最大能力,指望他整编健儿民兵,再带兵围剿窜入关中的魏军太过于为难。 另一路由赵广亲自率领,从宜城走南函谷道,再经卢氏进入当初姜维远征洛阳时的洛水小道。 宜城至上洛,这一条道路虽然不好走,但因为有姜维、张雄两支人马过境,赵广只要稍稍清理沿途被洛水冲垮的路段,就能抵近上洛。 这一次,不管能不能救得了寇林,赵广的目标都是上洛。 若是把魏军比作长龙的话,上洛就是魏军这条龙的七寸。 魏军若是已过上洛,赵广举兵突袭,正可拦腰将曹昙所部斩断,而魏军首尾不能兼顾,前军有姜维的健儿兵、民兵阻挡,能在关中掀起的余波不会太大。 而魏军的后军被堵在武关道上,前进既是不能,要是后退的话,又是徒劳无功而返,曹昙必不肯答应。 “快,快,谁先到达上洛,谁就领头功!”薛季的大嗓门在前锋军中不时响起,这一次紧急回援明摆摆着就是大功劳,他薛季身为亲将,此时不显身手,更待何时。 薛季所部多由解池盐兵组成,吃苦耐劳是他们的特长,这一路昼夜兼程虽然辛苦异常,但这些盐兵无人叫一声苦,喊一句累,倒让赵广惊异不已。 二月十七日。 寇林退守上洛的第四日,文武猛攻上洛的第三日,薛季的先头部队终于赶到,当苦战中的寇林、雷豹盼到援兵时,两人禁不住抱住薛季,嘶声狂喊起来。 “薛大个子,你怎么来了?”寇林血染征袍,大腿处被魏军一刀撇到,让他走起路来甚不方便。 薛季是赵广的亲将,寇林心中知晓。 而薛季来了,也表示赵广就在后面,想到马上就能见到赵广,寇林心中既喜又愧。 喜的是赵广既然来了,那上洛算是保住了,他这个新城三郡的方面军主将虽然失了谷城要隘,但好歹还有上洛这个颜面留着。 忧的是赵广在荆州回转关中之时,曾殷殷嘱托自已,要千万小心魏国曹昙使计,但偏偏就是大意,让他失了谷城。 “哈哈,老寇,你这回惨了,大将军马上就到,且待我去树起旗帜,让魏国的那帮杂狗看看,大汉的英雄豪杰,都来了。” 薛季信心满满,意气风发,跟着赵广这些日子,排兵布阵方面薛季进步不大,在冲锋陷阵方面,薛季倒是有一说二,甚称汉军中除文鸯、魏容之外的少有几个猛将之一。 当然,这是薛季自我的评价,要是被更为年轻的文虎、北宫纯、独孤胜听到,这几人是万万不能认可薛季这一说法的。 猛将,比的不仅仅是力气,还有计谋,在这方面,薛季短板太过明显。 —— 上洛城头,立起“汉大将军赵”的大纛,让正要再次强攻的文武吓破了胆。 “赵广,这阎王来了,怎么这么快,不是说前几日他还在洛阳吗?”许综听得文武急报,心中不禁怀疑起来。 文武见许综不信,连忙道:“许将军,末将开始时也不相信,但又遣了斥候翻山越岭打探,方知这些汉卒是从洛水下游而来,他们走的是宜城、卢氏这一条便道。” 许综听言,长叹了口气,道:“也罢,这赵阎王不是好相与的,你我还是回报主公和桓先生后,再作定夺吧。” 许综这一犹豫,却让薛季吓唬人的空城计得了逞,其实,跟着薛季到上洛的,也不过是先头部队盐兵二、三百人,余下的部队还在卢氏一带的郩山里奔走。 且说曹昙、桓楷正自为典玄被阻在新城而烦恼,却不想武关道上又出现了赵广的旗帜,二人对视了好一阵,心中的郁闷却越发的加剧。 “这真是赵阎王来了,不会有假吗?”曹昙心存侥幸问道。 桓楷沉着脸,皱眉思索了好一阵,道:“按许、文二将所报,估计不会有假,不过,就算是赵阎王来了,他所带的兵力也不会多,我们还有应对的策略?” “什么策略?”曹昙急问道。 他孤注一掷的进军关中,就是想夺了赵广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现在兵进关中受阻,后方的襄阳又成了空城,曹昙不敢想像,要是真的被困在武关道上,他又能往何处? “主公,既然赵阎王已经被吸引来了,我们也可以来一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典玄的先锋部队已经接近新城,这里靠近子午谷的午口,要是我军从这条谷道向关中进军,则必能出奇不意,让伪汉防不胜防。” 桓楷布满血丝的眼神中寒芒闪烁,他的手背上青筋突起,显示出其内心万分的悸动。 “从子午谷入关中,这.......,这条道可不好走。”曹昙犹豫的说道。 “主公,这次进军关中,按照属下本来的谋算,有三策可供选择,上策是从武关道入关中,此为正途,若是顺利的话,我军可一举出蓝田,抢占长安,平定关中指日可待。” “中策是从汉中的骆谷北上入关中,这条谷道中骆谷接近汉中谷地的黄金城,当年曹真大将军、还有钟会钟司徒都走过骆谷,军队通行应是不难。” 桓楷一边讲述自己的谋略,一边观察曹昙阴晴不定的脸色,上策现在眼看已不可行,而中策要想施行,魏军必须先突入汉中,但现在典玄又被张瑛给挡在了新城一带。 曹昙沉默了好半天,最后又问道:“既有上策、中策,那便有下策,且说来听听。” 桓楷见曹昙脸色缓和下来,终于稍稍安下心来:“主公,上、中策既不可行,下策更是为难,那子午谷就在新城附近,唯有伪汉大将魏容、寇林二人走过,据说跟着他们出子口的兵卒,一个个形容乞丐,惨不堪言。我军要是走这条谷道,所冒的风险很大,一个不慎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子午谷入关中。 桓楷将这一条谷道列为下策,倒也不无道理。 但让曹昙、桓楷二人难堪的是,上、中、下三策之中,魏军眼下还能选择的,竟然只有下策一个选择。 第二百四十八章 函谷关前逞英豪 函谷关。 易守难攻,一夫挡关,万夫莫开。 战国秦时的函谷关,大致方位相当于后世灵宝以北十五里处的稠桑原上,其北面紧挨着黄河,具体位置是在稠桑原的一条裂缝中,东面是弘农河,西面是函谷道。 稠桑原,顾名思议,就是大树林立的高塬台地,四周峭壁陡立,军队想要翻越容易迷失在茫茫台地林海之中。 按史籍记载,函谷道长十五公里,绝岸壁立,宽不过数米,“车不能方轨,马不能并鞍”。 秦函谷关在汉武帝时期被废,武帝刘彻把函谷关东移三百余里,到了北崤道上,相当于后世新安县的位置。 这下一移,函谷关的重要性大降,因为西汉的函谷关只能挡住北崤道,即便被挡住了,还可以从宜阳的南崤道通行。 举一个历史上的例子,新莽末年,赤眉军进军关中,兵分两路,其中一路就是绕过了汉函谷关,直接从宜阳的南崤道绕了过去。当时由于秦旧函谷关荒废,赤眉军轻轻松松的便攻入了关中,王莽政权于是灭亡。 这么来看,汉武大帝这么一移,函谷关成了一座废关,新汉无甚用处,旧关直接荒废,要不是当时汉王朝国力强盛,匈奴被打的抱头逃窜,刘彻这一下,肯定要被口诛笔伐上千年。 东汉期间,刘彻建的函谷新关,因军事上价值太低被弃,秦函谷关又重新启用,但此时函谷关一带的地形地貌已经大不一样。 黄河河道不断下切,河水水位降低之后,在稠桑原与河道之间出现了一道河滩,这河滩的出现,使得来往的军队,可以直接沿黄河行走。 同时,稠桑原上树木被过度砍伐,成为了秃瓢台地,视线不再受阻挡之后,爬山虽然艰难,但至少不用再被围攻。 这么一来,原先的旧函谷裂缝谷道也就没人走了。 曹魏时期,曹操干脆下令许褚在旧函谷关以北十里处,也就是在河滩上凿建新路,并在那里建立了新关城,史称魏函谷关。 晋军现在驻守的函谷关,就是许褚所建造的关隘,而之所以哆哆嗦嗦的讲述一遍函谷关的地形地貌,也是因为这一仗,地利因素相当的重要。 赵广要率军进攻洛阳,函谷关是一道绕不过去的关隘,魏函谷关虽然不如秦旧函谷关那样险峻,但其一边临河,一边靠着台塬,正面的河滩狭窄,汉军要想攻取,唯强攻一途,别无选择。 —— 汉军出潼关,兵进函谷关。 “呜.....呜..呜......呜呜呜.........” 短促又低沉的牛角号声,在稠桑原山岭间此起彼伏。 从高空向下望去,一队又一队的汉军将士快速的行进在谷道上。 他们穿着大汉统一的红黑相间的铠甲战袍,手中或持着长枪,或跨着环首刀,弓箭手和机弩兵已经爬到了台塬上面,正紧张的眺望是否有敌军斥候在打探消息。 赵广的中军将旗已经移至秦时旧函谷关一带,在稍稍巡视了一番周围的地形地貌后,赵广不由的长出了一口气。 晋军因兵力不足,在旧函谷关没有驻兵,这对于汉军来说,是一个大好的消息。 旧函谷关虽然被废,但若是晋军遣了一支军队卡在关口,汉军的后勤补给线就随时有被袭扰的可能,这就像一根鱼刺卡在喉咙口,虽然还照旧能吃饭,但感觉上十分的不舒服。 汉军一路疾进。 担任先锋的汉将已经换成了薛季,薛季成先锋,倒还真不是赵广对自家亲将照顾,而是在华山驻地比武时,薛季连败汉军十余将后赢得的奖励。 这十余战将中,最为有名的就是文虎。 小老虎这回本来认为先锋非其莫属,但谁知道半路杀出薛季这头黑马,文虎轻敌之下,被薛季依靠力量压制,一身的本领施展不开,只能黯然败退。 其实,论真的比拼招数精妙的话,文虎还是要胜过薛季,但战场比拼就是这样,并不是你实力强就一定能获胜,关键还要看临阵的发挥。 无奈的文虎只能垂头丧气,跟在赵广身边暂作亲将,而在汉军的前阵,薛季已经带着姜琼、李柔两部军侯,进抵魏函谷关前。 薛季前军,一共三千将卒,其中一千五百人是来自解池,这些盐兵出身的糙汉在入军之后,就一直跟着薛季,对其也是言听计顺。 相比盐兵出身的糙汉,另外的一半汉军为征召而来的长征健儿,他们已经初步具备了职业兵的素养,长年累月的征战,让健儿们神态自若,对战事已经波澜不惊,有些心大的老卒,甚至脸上露出了不屑的神情。 “雄关又如何?老子跟着大司马,东南西北都杀了个遍,要不是咱实在不耐学那个排兵布阵的法子,这裨将军不敢想,至少军侯一级当的稳稳的。”姜琼的身畔,几个跟着姜维打过洛阳之战的老卒相互对视一眼,眸中战意大增。 汉军中的军侯、都伯,除了勇猛善战之外,还需要一定的独立思考能力,这些老卒都是些持勇斗狠之人,他们宁肯当个斗将,也不愿意费那脑子。 “你们几个,都瞪大眼睛,看清楚前面的关隘,别让那群盐汉给抢了先。”姜琼低喝一声,嘱咐道。 他手底下的这些老卒,有的跟着姜维从沓中一路转战而来,经验上没话可说,比薛季那帮盐兵兄弟要强了许多。 “少军侯放心,咱别的不敢保证,这关隘上哪里能落脚,某家已经瞧的一清二楚。”一名颌下胡须微微泛白的老卒自信的回答道。 “姜平,你可莫要自得,别把一条老命丢在这里?”旁边的一个魁梧壮汉脸上横肉一颤,不服输的叫道。 “哈,小子猖狂,等会好好比一比,咱可是跟着大司马从洛阳走一遭回来的。”姜平不客气的回击道。 壮汉程亥冷笑一声:“走一遭又有什么炫耀的,有本事把军爵拿出来亮一亮。” 程亥是关东人氏,前不久才刚刚投奔到汉国,凭程家祖传的“三板斧”在汉军中升任了都伯,渴望战功的他,对这次出战很是在意。 比资历,姜平经历的战仗比其他人要多了许多,这是他炫耀的资本,但同时,也是程亥等其他将士瞧不起姜平的原因。 打了一辈子仗,还没混上一官半职,军功一块也是缺缺。 实在太失败了! 姜平被程亥这一挤兑,一张老脸涨的通红,要不是临战在即,他恨不得上前与程亥撕打起来。 姜琼见两名部下口角,脸上露出不快之色,他的资历太浅,要想震住手下这些骄兵悍将,还需要有实实在在的战功才行。 函谷关前。 汉军士气在一点点的上升。 “汉裨将军薛”的褚黄色旗帜迎风猎猎作响,来自黄河河谷的劲风,从西北方向径直向东南扑了过来。 薛季微眯起双眼,感受着风力的大小,稍臾猛一睁眼,大喝道:“大汉,进攻!” “咚,咚咚!”战鼓急速响起,击鼓的壮汉已是赤着臂膀,敞开胸膛,嘴巴里呼着粗气,奋力的举起鼓槌。 “大汉,万胜!”伴随着汉军将士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音,第一波的攻关先登急速的朝函谷关扑了过去。 程亥、姜平,刚刚在言语上争执不下,此时更是各不相让。 两人各领着一队亲近将卒争先恐后的冲锋,对于他们来说,先登不仅仅是战功,更是关乎男人颜面的大事。 究竟是姜平这个老军伍凭经验取胜,还是程亥这个新军都伯更胜一筹。 结果即将分晓。 第三百二十二章 子午谷胜负手 武关。 魏军中军所在。 曹昙的临时住处,油灯通明一夜,向曹昙献上三策之后,桓楷阖上眼帘,再不说话。 他一向自诩智无双,身为曹昙的智囊,在魏国复立过程中出了大力,没有桓楷,仅凭还是毛头小子的曹昙,根本不可能在襄阳立下根基来。 但这一次,桓楷真的是累了。 曹昙不听劝阻,一意孤行,竟然和司马炎联合起来,想要强行进攻汉国,这实在让桓楷失望之极。 天下大势,桓楷看得清楚。 汉国实力最强,犹如一块硬石,以魏国目前的实力,能不碰就不碰。 晋国实力次之,好比一块蜂蜜,只要辛勤耕耘,就能啃下一块美美的尝上一口。 吴国实力排第三,处于可食可不食之间,可食是讲孙皓残暴不仁,吴国内部不稳,只要善于钻营,总能找到几个突破口;不可食是说吴国水网密布,不善操舟的魏国将卒一旦到了南方,那战斗力就会锐减一半,到时万一打起仗来,失利在所难免。 至于排在末尾的魏国,桓楷不想再说了,好不容易创下的一点家底,就在曹昙急攻近利的心态下,快要散架了。 “桓先生,天色渐亮,是该决断了,朕是天命之子,是魏武子弟,朕就选子午谷入关中,他人能走过,朕也一定能。”曹昙沉闷决然的声音在桓楷耳边响起。 桓楷猛一睁眼,只见曹昙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自己,神情狠厉又狰狞。 “主公!”桓楷犹豫追问。 “先生应称朕为陛下,而不是主公,朕是大魏的国君,是复立大魏的开国君王。”曹昙张开嘴,疯狂的大笑起来。 桓楷被曹昙这一阵大笑惊住,半响终于低首道:“陛下英明,臣这就下去,召集众将,调度兵马,准备大军西进子午谷。” 曹昙点了点头,道:“先生告诉诸臣,此番西征,不成功,便成仁,无他路可走,大魏的复兴就在关中,就在长安,就在脚下。” 桓楷急匆匆离开,武关的位置正处于进汉中、关中的十字路口上。 从魏军各部当前的位置来看,除了许综的前锋部队在攻打上洛,需要转向绕路外,其余魏军主力只需要转个方向,沿汉水往上游逆行,就能进抵新城郡的午口一带。 —— 上洛。 赵广在祖纳、祖逖的陪同下,到达这座久战之下依然坚固的山城,城中将卒见大将军赵广真的到来,一时士气大振,欢呼声响彻整个山城。 “大将军,真是大将军来了?”雷豹站在寇林身后,眼睛瞪到最大,对赵广这个传奇般的英雄人物,雷豹早就听人说起,但机缘不巧就是一直没能遇上。 寇林脸色苍白,看到赵广熟悉的身影,他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大将军,属下,属下轻信小人,以致酿成失城大罪,属下罪该万死.......。” 寇林泣声痛哭,在谷城丢了的那晚,他没有哭,在上洛拼命搏杀时他没哭,这一刻,见到赵广之后,寇林却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憋屈,他要好好的大哭一场。 “哼,还知道错了,不算太糊涂。这一次要不是谷城有变,我军即要继续东征,直取晋国新都开封,现在计划被打乱,你说该当何罪?” 赵广冷哼一声,朝寇林狠狠的瞪了一眼。 寇林被赵广严厉喝斥,脸上神情沮丧,心里却涌起了一丝丝的宽慰,赵广骂他就好,骂就代表还把他这个老兄弟放在心上,要是真的不理他了,那什么都别说了,能保住一条命就不错了。 这一时,寇林对一起守住上洛的雷豹等将卒分外感激,他也明白,要不是上洛还在汉军手中,要不是自己拼了一条命守在这里,那就是砍头之罪。 “汝就是雷豹,雷铜将军的后人,这一次守上洛,我听薛季说了,你可是立下了大功。”赵广转首望向雷豹,询问道。 雷豹见赵广问到自已,兴奋的一搓手,忙施礼道:“末将雷豹,拜见大将军,昔日在阴平故里之时,就听到大将军的赫赫威名,可惜当时我带着马帮前往身毒,未能赶上江油关北伐这等盛事。” “哦,汝还去过身毒,来来来,且与我入城详谈。”赵广被雷豹一言所动,即招呼雷豹跟上自己,一会儿再详细询问。 南中往身毒的茶马商道,自古即有,不过唯马帮可通行,一般不识道路不敢前行,雷豹这人去过身毒,这倒让赵广很是意外。 这年头,熟悉陌生的商道,也是一份可夸耀的技能。 有雷豹在场,寇林勉强算是躲过了赵广的责骂,待入了上洛,赵广又询问起详细的情况,方知新城方向的张瑛无当营所部,正独自在汉水一带苦战,周围无有援兵支援。 当夜,赵广召集本部诸将、参军还有寇林、雷豹等人议事。 由于马融带着北参军司大半参谋到了关中,与赵广一起到上洛的,也就只剩下了周巨、祖纳、祖逖等三、五人。 没有人在官职上压制,小祖逖一下子就活跃起来。 “恩师,魏军当前动向存疑,逖以为从武关道强攻入关中的可能性已经不大,曹昙的选择,要不退回襄阳,要不沿汉水而上,进攻汉中,再转向关中。” 祖逖稚嫩的声音朗朗响起,配合他镇定自若的神情,倒让赵广刮目相看起来。 “哦,士稚以为,曹昙会回襄阳,还是入汉中?”赵广起了考校弟子之心,追问道。 祖逖也不慌张,冲着众人一拱手,跑到沙盘跟前,指点道:“恩师,逖以为,曹昙此番攻我大汉,属倾巢而出之举,其入关中之心已经显现,回襄阳不过是苟延残喘,曹昙定然不会选择,所以,西入汉中、再北上关中,是曹昙的必然选择。” 祖逖一番分析,说的寇林、雷豹及周巨等人频频点头,在他们的心中,赵广的弟子所说,那就是大将军的意思,大将军神勇无敌,神机妙算,又怎么可能出错? 赵广心中颇有些无奈,祖逖这小聪明着实让人既喜又急。他这恩师两个字一说,其他人哪里还会有反驳之言。 这个弟子跟在身边已经一年多时间,从开始时只是对名人的好奇和猎喜,到现在惊讶于祖逖聪慧的学习能力,赵广觉得自己要不是有系统加成,只怕已经教无可教了。 祖逖这个少年,就相当于后世少年班的拔尖人才。 怪不得在历史上能留下击楫中流、闻鸡起舞等典故,又能在孤军北伐的情况下,收复被胡虏夺去的一大片疆土来。 不过,祖逖分析的倒是颇有道理,依曹昙偏激的个性,打汉中的可能性很大。 “薛季,你亲自去送信,从山岭猎道往新城。见到张瑛后,告诉他十六个字: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只要无当营在,失去的地方还会夺回来,要是无当营再没了,他张瑛再出个意外,我哪里去找第三个张家的人。” 赵广奋笔疾书,将亲笔书信交到薛季手里,郑重嘱咐道。 “诺!”薛季接过书信,放入怀中急急离去,无当营的以往战绩薛季也是一清二楚,对于这支第三次重建的光荣之师,薛季心中只有敬佩两个字。 也不知是不是命数使然,无当飞军又一次成为左右汉国前途的胜负手。 不过这一次,赵广已经不再担心曹昙这等搏命招数,从汉中入关中,无非就是子午谷、骆谷、褒斜谷等谷道,魏军一旦入谷,那就是入了笼中的囚鸟,再无逃脱的机会。 第三百二十三章 赵广破竹入襄阳 上洛军事会议定下总体方略。 赵广对祖逖所判断的魏军动向又进行了一番细探,其中有系统统帅术10级、明察秋毫术8级两项辅助,又有前出的汉军斥候送回的零散情报,魏军主力转向往西终于得到确认。 “当年魏老大和我走子午谷道,只率了千余人的小股部队,等出了子口时都差点成了乞丐,魏军大队人马入谷,曹昙这是在找死呀!” 寇林听到曹昙等人西进消息,心喜之余不由得感叹起来。 “大将军,属下记得,朝堂在两年前对子午谷道上的险峻路道进行了疏通,来往于汉中东部、新城三郡和关中的商队,赶时间的话,也多走这一条谷道。”未等寇林高兴起来,周巨出声打断了他的妄想。 周巨巴西阆中人氏,从长安回故里的话,最近的一条谷道正是子午谷,听周巨这么一说,寇林脸色立时垮了下来。 “哼,难不成你失了谷城,还有功了?”赵广冷哼一声,对寇林幸灾乐祸的心态有些不满。 寇林这人忠诚度没有问题,但就是有些没心没肺,这次轻敌的教训就在眼前,但寇林似乎没记住多少,与更为年轻的汉军将校相比,寇林这些最早追随自己的老人终究还是跟不上了。 其实,子午谷道能不能走? 桓楷已经摸了个七七八八,要是真如魏容、寇林走时那样荒芜,他也不会在曹昙面前提及走这条谷道,毕竟被洪水泥石流覆盖的遭遇谁也不会经历。 “好了,子午谷能否通行,不由我们来决定,那要看老天给不给曹昙机会,周巨,你速速回转长安,给大司马、杜长史两人送信,就说子午谷、骆谷等北出口,要严加防范,以防有魏军从谷道杀出,惑乱我关中腹地。” 周巨应声领令,急急向峣关方向而去。 在初步判明了魏军的动向后,赵广即以祖逖的提议为基础,向关中、汉中等地郡、县发出紧急大将军令。 子午谷能不能陷住曹昙? 赵广不敢抱着侥幸心理,万一曹昙这家伙大气运在身,一路之上平平安安,那接近二万的魏军攻城关中,势必引发汉国大震动。 真到那时,单靠姜维、杜预一支机动部队,短时间内难以围堵住曹昙的兵马,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全民皆兵,处处壁野,让魏军一路之上饥寒交迫,没有补给,缺少辎重,将卒再无为曹昙死战之心。 在部署好关中、汉中方向的围堵策略后,赵广即令本部人马沿着武关道,向魏军驻守的围堵回逼过去。 有赵广亲自坐镇,汉军上下士气大涨,虽然上洛的守军人数也不过三千余人,但面对几乎相同数量的魏军断后部队,已经占得了明显的上风。 许综、文武两人在武关道的围堵上,一面抵挡汉军的反扑,一面等待曹昙的回报,但不知为何,曹昙却像忘记他们一样,一直没有回音。 得不到曹昙的确切回复,许综、文武只能在汉军的反扑下苦苦支撑,幸好武关道上地势险要,赵广又不想折损太多生力军,才使得许、文两人勉强能够支撑下去。 且说还在新城郡一带坚守的张瑛,一路从房陵、上庸退守到新城,虽然拖住了典玄的步伐,但无当营的损失也在七百人左右,已经占了总兵力的近三分之一。 其实,典玄的损失比张瑛要多了一倍,但他此时已经得到魏军主力的增援,曹昙、桓楷在定下西进汉中的策略后,开始向汉中方向调动兵力。 张瑛越守越是艰难,他本已做好了决死一战的准备,无当飞军的荣誉不允许他撤退,张嶷、张护雄的在天之灵也不会同意张瑛临阵而逃。 好在,薛季的及时到来,让张瑛鼓足的一口气又松懈了下来,十六字的方略,他在加入汉军时就已知晓,现在赵广郑重的命亲将薛季送信而来,足见其对无当营的重视。 “大将军.........。”张瑛动容无语,眼眸中涌起感激之情。 薛季大大咧咧的笑了笑,安慰道:“哈哈,幸好咱腿长跑得快,要是晚了,那回去还不被大将军骂死,赶紧收拾收拾,这新城就留给曹昙,我们且到汉中休整一阵。” 无当飞军从新城溃败。 得悉这一胜报,典玄喜形于色,他这一回终于可以在文武面前出一口气了,武关道上,文武受阻于上洛,而他典玄却一路攻城夺隘,胜仗连连。 “追击,不要让张瑛那小白脸跑了?”典玄一张黑脸泛着油花,冲着麾下的魏军将卒大叫大嚷。 典玄一路猛追。 张瑛在薛季的协助下,朝汉中的汉、乐、黄金城方向撤退,这三座城位于汉中谷地的中腹,汉城偏东,在新城郡的西面,子午谷午谷口以西,黄金城居中,位于骆谷的南谷口,乐城则在阳平关的东面。 无当飞军退守汉城,相当于是放开了子午谷午口的通道,魏军要是想从此谷入关中的话,只要守住木阑隘,就能将无当飞军挡在汉中不得东进。 曹昙、桓楷得悉典玄进展顺利,已经拿下新城,心中兴奋不言自喻。 “西进子午谷,打下长安城。” 一万七千余魏军沿汉水逆流而上,曹昙弃了皇辇,乘着一艘走舸在前军阵中,汉水一路的秀丽风光让他有了几分当年曾祖父曹操入汉中的感慨与激昂。 “啊!”曹昙张开嘴,纵情大叫起来。 他本想着和曹操、曹植他们一样赋诗一首,但肚中文墨实在不多,憋了好半天,才始出声一个啊字。 建安风骨不是与生俱来的,那是曹操、曹丕、曹植用才华挣回来的,曹昙虽然心比天高,但才不具备也只能哀叹老天不公。 正是这等自怨生不逢时的心态,让曹昙对赵广及汉国欣欣向荣的盛景更加的妨忌,他要破坏这一切,他要将长安占为已有,立为魏国的新都。 —— 曹昙陷入异想天开臆想之中。 为了实现进军关中的愿望,他已不顾一切。 且说正在武关道上反击的赵广,在得悉魏军主力西移之后,立即对魏军断后的许综、文武所部加大了追剿力度。 许、文两人兵少力弱,又被曹昙当成了断后的弃子,背后追杀的又是赵广这个阎王,一时间被打得哭爹叫娘,再不复从谷城出征时的意气风发。 等好不容易撤回到谷城,许综看到空城一座时,与文武一起不禁绝望大呼起来。 “这曹昙过河拆桥,枉为曹家子弟,老子拼死拼活,他却自己逃了?”许综怒气直冲脑门,一脚踢翻城楼上的魏字旗帜。 “许将军,看来我们要重新选择了?”文武幽幽一叹道。 甫一出仕,就投资失败,文武心中也是不甘,但这曹昙不争气,作为部属他也没有办法。 文武的心里,倒没有许综这般生气,江夏文氏真正关注的是自身宗族的实力壮大,而不是曹魏的存与亡,曹昙既然不值得辅佐,那就换一个主君。 徐胤脱离曹昙自立的路子文武不敢走,从上洛撤退的那一时起,文武就暗下了决心,良臣择明主而投,他要弃魏投汉。 许综听文武心有所属,再瞧文武的脸色,心中已猜测到大半,再考虑了好一阵后,许综终于无奈的长叹一声:“打开城门,放下武器,我们不打了,降了。” 魏军将卒早就疲惫不堪,撤退到谷城已是他们的极限,本想着有后续部队来接应,却不想到了谷城,人没有,粮秣也没有。 饿着肚子继续和汉军拼杀,就算许综、文武有这个心思,这些断后的魏卒也没有再拿起武器的心思。 赵广在后追杀,等前军回报,谷城之敌投降时,还有些不信,待见到许综、文武两人垂头丧气的神情时,赵广才始相信,这两人是被抛弃了。 断后这个任务,非心志坚毅之人不能担当。 当初在沓中时,姜维之所以选择赵广,而不是其他人断后,就是看中了赵广临危不乱,遇敌不慌的忠勇,就是认可了赵广的坚韧品行。 要是换了董厥等人,只怕未等邓艾进攻,沓中的石围就已经举起了白旗。 顺利收编许综、文武的三千降卒,赵广即马不停蹄,遣了许、文两将在前带路,直往曹昙的老巢襄阳进军。 汉中地贫民困,又有山道险阻,曹昙钻进去想要出来不易,关中有姜维、杜预坐镇,赵广也不担心曹昙被折腾出什么名堂来。 相比较而言,襄阳位置十分重要,若是能趁着空虚的机会拿下,则汉国向东扩张的版图就能越过中轴线,继续向东部施压。 汉建隆八年,三月十日。 赵广率部进抵襄阳外城樊城,魏国守卒只剩下了不到二千人的吏兵,由夏侯威指挥,在见过了城外劝降的许综、文武之后,夏侯威惊吓之下,连滚带爬的即令开城投降。 曹昙要复国,他夏侯家可不是这个心思,也就是夏侯令女还顾念着曹芳的那点情谊,夏侯威则早就没有什么想法了。 魏国复立固然好,魏国要是没有了,那也没什么? 夏侯家已经风风雨雨经历了太多,汉国那边夏侯家也不是没有路子,张星彩的母亲夏侯氏、羊祜的夫人夏侯英,都是夏侯家的人,虽说不可能给予更多的帮助,但至少出仕的机会还是会有的。 赵广兵不血刃拿下襄阳,心情一时大好。 司马炎苦心竭虑的联魏大战略,随着襄阳被占领,曹昙成了子午谷中的孤魂野鬼而彻底破产。 至于另外一个联吴的策略,孙皓倒是不折不扣在认真的执行,并且还把名将陆抗调到了交趾,但随着襄阳落到汉军之手,孙皓突然发现自己作茧自缚了。 “江陵危矣,武昌危矣,荆州危殆。” 这就是东吴在襄阳归汉之后的形势,本来西陵、宜都、公安三城是汉国的突出部,三面被吴、魏两国包围着,罗宪、张翼、周处就算有什么想法,也动弹不得。 而现在,襄阳在汉军手中,突出部被一举抹平,只要时机成熟,汉军完全可以顺汉水一路东进,从西面、北面两路进攻吴国的江陵和武昌两座重镇。 孙皓在武昌行宫得知襄阳陷落的消息,急得直跳脚,他这段时间亲自接手了吴国的荆州部分,没有了陆抗的制约,孙皓可以说如鱼得水,快活得不得了。 和平时期,孙皓怎么折腾都没问题,但一旦战事即起,孙皓的胡作非为恶果就显现出来了。 “陛下,赵阎王兵入襄阳,我大吴无有良将,臣提议,还是速召大司马回师吧。”侍中薛莹、江陵督张咸等人急急跑到行宫,跪倒在孙皓面前,大声哭泣起来。 薛莹、张咸都是陆抗的支持者,不过,他们和陆晏、陆景不一样,还算是吴国的大臣和将领,只不过出于对陆抗能力的肯定而力谏。 要是换一个皇帝,一般就是安抚一下,放心,陆大司马的功绩谁也抹杀不了,朕这就下诏,将陆大司马召回。 这么一弄,事情也就过去了。 但偏偏孙皓不是这等平常人,听到薛、张二人力谏,孙皓的心中无名怒火升腾。 让陆抗回来,那岂不是说,我孙皓之前调离陆抗的命令就是在乱搞,这不是自打嘴巴吗? “汝二人,再胡言乱语,休怪朕不客气。”在狠狠的将薛、张二人打了一顿板子后,孙皓气势汹汹的斥骂道。 可怜薛莹辛苦为吴国效力东奔西走,也算劳苦功高,这一回却被孙皓打得起不来床,而张咸则更惨,这位耿直的吴国宿将实在气不过,回到家中后一病不起,只三、五日后就染病而亡。 吴国的荆州军中,施绩资格最老,排在第一;陆抗能力最强,人又谦虚排第二,张咸是吴军中的宿将,经历阵仗大小二十余次,威望相当的高,尤其是在陆抗离开之后,张咸可以说是吴军中的依靠,而这样一员宿将,竟又被孙皓给气死了。 吴军上下士气低落到极点,孙皓得到张咸死讯,象征性的掉了几滴眼泪后,也就不再关注,江陵城的守卫则被移交到右将军诸葛靓的手里。 诸葛靓是曹魏征东大将军诸葛诞的儿子,淮南三叛之后逃到吴国,在经历了起起伏伏的波折后,诸葛世家在吴国终于又有了新的代言人。 第三百二十五章 痛打孙皓不留情 五胡乱华。 汉人至暗窒息的时代,三国耀眼的瞬间过后,只剩下寥寥星辰几颗。 从重建新汉开始,赵广就像一个挽星的猎手,一手扶起初生的大汉,一手将还幸存的几颗星辰保护到自己的羽翼下。 羊祜、杜预等人年龄已在五十开外,但典玄、许综等人却还年轻,身为曹魏名将的后人,他们在历史上默默无闻,连一朵小浪花也没有激荡起来,汉人将门的没落,也导致在神州沉沦之时,再无英雄挺身而出。 西晋灭亡之后,虽然还有祖逖、刘琨等人在抗击胡虏中脱颖而出,但终究孤掌难鸣。 所幸,这一次,汉人有赵广、有新汉、有姜维、傅佥等一个又一个被赵广拯救的豪杰之士,有他们在,汉人就不会沉沦。 至于司马炎、孙皓、曹昙这些对手,已经和赵广不在同一个层面上。 在历史上,晋国之所以实现大一统,那是因为在比烂的时代,有的只是谁比谁更烂,司马炎也就是占了手底下大臣、将领给力,加上自己昏招少的便宜。 不过,这一回司马炎倒是学精了。 他居然学会躲到幕后,忽悠孙皓、曹昙两个愣头青打前阵。 而面对司马炎的利诱、色诱,面对汉国复兴的重压,孙皓昏招迭出,吴国在荆州的根基已经被连根拔起,再不复稳固。 可怜孙权辛苦谋划,冒着蜀吴联盟破裂的风险,将荆州从刘备手里夺回,却在孙子一辈的手里,就又要还回去了。 而与孙皓不同,兵入子午谷的曹昙则是另外一种情况,曹昙完全是生不逢时,若他的身份是曹芳或者曹奂,有皇帝身份加持,有未被血洗的旧臣辅佐,那司马家纵算老奸巨滑,也难以憾动曹魏三代打下的基业。 一切都是命数使然。 曹昙要逆天改命,却遇上赵广这个穿越者,当然,要不是赵广吸引了司马炎的全部精力,历史上的曹昙早就湮没了尘埃之中,估计早就被取了性命。 襄阳。 羊祜的前镇南大将军、荆州牧府、曹昙的行宫潜邸。 赵广正与刚刚抵达的左将军罗宪、右将军张翼议事,罗、张二人此时前来,一是恭贺汉军一举拿下荆州的门户襄阳,二是就吴国交趾方面军进攻南中一事向赵广请示如何应对。 “大将军,荆州一带的情况,相信你已知晓,孙皓亲自坐镇武昌,从江东一带调集来重兵,吴国军队的防御重心已经西移,现在,南有陆抗领交趾兵入巴蜀,东有孙皓举全吴之兵守荆州,属下等苦思无计,不知要如何破局为好?” 罗宪见到赵广之后,也不隐瞒汉军在荆州和巴蜀面临的形势,神情凝重的当众诉说起来。 这段时间来,赵广又是北伐匈奴、又是东征洛阳,主要的精力都放在了北方,对南面的具体情况确实关心不够,知道得也不是很具体。 听罢罗宪的叙述,赵广沉吟了好一阵,问道:“南参军司对此有何谏议?” 李球身体有恙,坐镇成都,代替他到襄阳来禀报的是李遗,听到赵广相问,李遗忙上前道:“大将军,参军司判断的情况,李参军已有记录,请审阅,属下临来之前,李参军再三叮嘱,南中方面他已和诸蛮有了共识,不用过于担心,我军突破的方向,还是要放在荆州主战场。” 吴国的荆州屯积了重兵,李球却还是建议寻找孙皓的破绽。这倒让赵广感兴趣起来,孙皓这人的真实能力看来已被李球看穿了。 “好了,李参军既然建议在荆州发力,那我们就拿孙皓开刀,至于陆抗那边,山高路远,又有瘴气袭身,陆抗这身体估计禁不住折腾,我们且节节抵抗,吸引其深入南中腹地,再寻一个机会看看是否能全歼交趾吴军。” 赵广定了定神,最后终于定下了伐吴的整体方略。 天下纷乱已久,汉、晋、吴、魏之间又攻伐不断,折损的是汉人的精英,便宜的是北方的胡虏,作为汉国的掌控者,赵广第一次觉得,稳扎稳打的策略要改一改,统一的步伐要加快了。 “大将军,吴国的荆州方面军,原有兵力约四万余人,其中水军有二万五千人,大小战船四百余艘,这次陆抗调任交趾,带去了五千将卒,其中陆晏、陆景、陆玄等亲随将领均在其中;尚留在荆州的吴军有战斗力的,唯江陵督张咸的部队,不过,张咸已病亡,其部被诸葛靓所兼并,将领更迭,这部分军队的战斗力必然下降。” “吴主孙皓从江淮一带,共调来水军战船百余艘,其中五层楼船就有七艘,水军将卒约万余人,这部分江淮兵主要守在武昌、夏口一带,保护孙皓之安全。” “从吴军的整体部署来看,南参军司的意见,我军可趁吴军指挥混乱之际,遣一路精兵直逼武昌,若能一战将远道而来的孙皓击败,则吴国覆亡指日可待,若是被敌阻挡不能速胜,可再寻机会对吴国的江陵、竟陵、长沙等重镇实施围困,诱之又利,劝其投降。” 赵广展开李球的信帛,上面密密麻麻的书写了南参军司众参谋对吴国作战的一条条建议和意见,从中赵广可以看出,汉国南参军司对吴国情况的了解程度已经达到了最顶点。 “打孙皓,我们的把握有多大?”赵广喃喃自语,孙皓确实是个渣渣,在某种程度上,他比刘禅甚至评价还要低,但吴国的底子摆在那里,又有水军这等强悍的军队,还真不是谁轻易就能拿下的。 “江陵督诸葛靓,已经和我们联系上了,只要再加把劲,让夫人出马,许之以诺,这劝降不在话下。”李遗信心十足,劝谏道。 李遗所说的夫人,不是别人,正是赵广的夫人诸葛婉。 诸葛诞与诸葛绪同是山东琅琊郡人氏,细算起来又是同族,血缘上隔得也不远,诸葛婉与诸葛靓是同族兄妹,关系虽然不亲,但也没疏远多少。 “左将军,你速速回西陵,与我调集舰船,随我一起征伐武昌!”赵广一声令下,汉军驻荆州的兵卒舰船立时行动起来,对于长久不战的汉军水军来说,讨伐吴国是难得的立功机会,绝对不能轻易错过。 第三百九十三章 文鸯最为好打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鬓毛衰。 回乡祭祖之后,赵广也是替赵云了了一个心愿。 对于远离故乡的游子来说,最为遗憾的事情,就是有生之年,没有能再回故土看一看,赵云临终之时,挂念的也是当年一起加入义从的伙伴。 夏侯泽在见识了汉军威猛雄壮的声势之后,遂不再犹豫决定带着坞堡中的青壮起兵加入汉军之中。 主要由赵、夏侯两姓组成的子弟兵也被赵广编为常山营,由夏侯泽任主将,祖逖任副将,这两人一个资历太浅,也没有经历大的阵仗,一个年纪太轻,仅凭赵广弟子的名头唬人。 这样的配备怎么看怎么不合理,但赵广就决定如此任命了。 夏侯泽能力如何,不用去检验,他只要能带好这支队伍就行,真正统兵打仗,出谋划策,都要由祖逖来实施。 经过接近五年的系统学习,赵广相信祖逖已经具备了独领一军的能力,只不过他的年龄太小,汉军上下还不信任罢了。 常山营这样一支新附军,战斗力不强,但可塑性很强,又是来自家乡的子弟兵,祖逖如果能将他们带出成绩,那谁也不会再拿他的年龄说事。 —— 就在赵广回乡祭先祖和编练常山营之际,困守邯郸的刘渊正在为何去何从而烦恼。 邯郸一隅之地。 粮秣、辎重一应俱缺。 而从刚刚突围来投的刘景处得知,赵广已经和傅佥合兵一处,这不是他刘渊手底下的三万人马来抗衡的。 同时,河间王司马颙已经没什么可以压榨的了,羊毛再揪下去也没多大的好处。 署阁内。 刘渊正召集麾下的胡汉文臣武将议事,与起兵之时的人才济济相比,现在他的手底下只有三、五个人。 “陛下,这鬼天气再过二个月,就会转暖热得不行,我们大匈奴将士虽然不怕打仗,但却抵挡不住可怕的瘟疫,末将建议,我们向东兵进清河,先扫荡那些投汉的汉人势力,再转入渤海与两部鲜卑大人会合,等兵强马壮之后,再与赵广一决胜负。”胡将刘灵谏道。 刘渊麾下,前不久在井径关又死了一将刘宏,刘景虽然逃了回来,但已是胆丧俱裂,部众也丢了大半。 相比来说,刘灵虽然战绩一般般,前不久还在漳水畔被程亥突击一次,落水差一点身死。但好歹刘灵手底下的胡骑保全了下来,这下子因祸得福,本来是胡将中最不起眼的刘灵,反而成为刘渊手底下的头号大将。 地位是上升了,但胆子却是依旧不大,刘灵这些天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劝说刘渊返回草原。 刘灵这一句话说罢,刘景、刘和等胡将也纷纷上前,向刘渊附议退回渤海的建议。对于他们这些习惯了漠北大草原的胡人来说,越是往南危险就越大,只有回到北方的大草原上,才是他们胡族纵横的战场。 刘和是刘渊的长子,只有八岁,但身板已长了起来,刘渊为了培养这个儿子,专门将一部部众拔给了刘和。 刘渊对汉人文化倾慕,刘和却与老匈奴人亲近,这一对父子在执政理念上的巨大差异,也使得前赵国仅仅传了二代,就匆匆的终结了寿命。 胡人这边气势很盛,代表汉人利益的崔游、朱纪在刘和这个嫡长子面前,立时弱了声势,刘渊的汉赵国虽然是初创,但若是有一天皇位继承的话,刘和可是第一继承人。 刘渊阴着个脸,对刘灵主动逃跑的意见显然不满意。 南匈奴现在的情况,别人不清楚,刘渊却是一清二楚。 北方的大草原,曾是匈奴的故乡,但现在已经不属于他们了。 鲜卑人的势力越来越强大,就连宇文部落也脱离了匈奴,改称自己是宇文鲜卑了,至于更北方苦寒的北海一带,据说还有一个叫柔然的部族在那里游牧,他们相比鲜卑来说更加的生蛮。 匈奴人要壮大,要发展,要过好日子,还是要向文明发达的汉人靠拢。 至于回到草原饮毛茹血的日子,刘渊已经过不惯了,其实,不只是刘渊,就连刘灵、刘景等人,也再回不到从前了。 “陛下,就现在的乱局,我们万万不能坐以待毙,依臣之见,不如直接兵发开封,与晋国军队合兵一处,击破文鸯,到时不管是反推洛阳,还是攻取荆襄,都是不错的选择。” 崔游察颜观色了好一阵,见刘渊对撤退往渤海的建议不满,即重重的咳了一声,身体颤抖了好一阵,开始向刘渊献上最后的一计。 在被崔家事实上逐出之后,崔游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这一次要不是弟子朱纪携扶着,他都起不来床。 人老了,讲究一个落叶归根。 但现在,崔游却回不了老家,估计也进不了祠堂了。 崔谅、崔述等嫡系子孙现在一心想着讨好赵广,投奔汉国,视他崔游如毒蛇,又怎么可能做触怒汉国朝堂的傻事来。 刘渊扫了一眼自己的恩师,崔游老了,精气神也不行了,不过,他的眼光还是不错,一下就看出了赵广汉国的虚实。 河东有魏容、洛阳有羊祜、开封城外的中牟有文鸯,这三人之中,谁最弱小? 一般人来选择的话,肯定不会选文鸯。 但在刘渊看来,恰恰最弱的一环就是文鸯。 素有传闻,文鸯虽然勇冠三军,但却少有智谋,刘渊觉得,以他的学识和才能,对付一个叛来叛去的傻大个,应该没有问题。 “崔先生,我在洛阳求学时,曾听说当年董太师挟天子令诸侯,使得关东十八路诸侯会盟勤王,不知可有此事?” 刘渊手捻着颌下刚刚长出的胡须,不置可否的朝崔游问道。 崔游点了点头,不知刘渊此话何意,不过,董卓西凉铁骑入洛阳那段历史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刘渊眼睛一亮,猛的站了起来,沉声道:“接下来,我们这一支军队,将会以河间王的统领下,出兵勤王救援开封,崔游、朱纪,你二人与晋国朝堂上的官员熟谙,骗开城门之事就交给你们了,刘灵、刘景,你们抓紧时间,操练人马,对付文老虎就靠你们了。” 刘渊决定要勤王进军开封。 这一决策颇有当年项羽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气概,好歹刘渊也是前赵的开国皇帝,在魄力方面从来不缺。 实际上,面对赵广时不时祭出的意外之招,刘渊已经失去了长期抗衡的信心。 这些年来,他东奔西走,苦心经营,好不容易攒下了一点家底,却在赵广一次次的打压下,不得不弃家而逃。 巨大的羞辱深埋在刘渊的心中。 他要反抗,要报仇,要让赵广的如意算盘打碎,退守渤海太过中规中矩,赵广肯定早有应对的方略,而打着勤王的旗号,鲸吞司马炎留下的遗产,整合两家之力逆袭赵广,这想法是如此的诱人,让刘渊无法拒绝。 虎牢关吃了败仗之后,文鸯、文虎率军趁机占领了豫州的大部分地区,晋国现在只剩下了兖州、青州和徐州三州之地。 司马衷是个傻子。 晋国朝堂上外戚贾家、杨家,司马家内斗不休,这可是乱中取粟的好机会。 刘渊手里,有河间王司马颙这个傀儡,司马颙是司马炎的堂兄弟,在司马家的辈份来说,已经不低。 占领开封,令司马衷下诏,任命司马颙为太宰、大都督,而刘渊则隐在幕后,实际掌控晋国大权,等到时机成熟,再效仿司马昭来一个篡晋。 司马家既然能代魏,他刘渊又何尝不能代晋。 第三百二十六章 举兵伐吴打武昌 狂妄之人,必须给予其重创,方能让其有所收敛。 就比如后世的老美,天天上窜下跳,你和它谈和平,那根本就是对牛弹琴,相反,要是狠揍一顿,这帮西方的政客们才会消停一阵。 孙皓要找死,赵广当然不会姑息。 “司马炎吃赵广的亏多了,就老实的躲在后面不闹腾了。孙皓没挨过汉军的铁拳重击,天真的以为,调离一个陆抗并没有关系,只要屯积更多的兵卒就能保住荆州,必须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 迂回、穿插、包围、歼灭、劝降。 这是此次汉军伐吴的五个步骤,在军议结束之时,赵广当面罗宪、李遗、寇林等将领的面,对即将到来的汉吴荆州战事作了总结陈词。 定下伐吴总的战略之后,汉国的朝堂即开始全力调动起来,特别是西陵、巴东一带,屯积了好几年的粮秣、辎重等被一一启用,开始为夺取整个荆州而做准备。 吴国占据的荆州地区,共有三座重要城市:江陵、武昌、长沙。 江陵在最西面,即如今的荆州市所辖地区。 武昌在三国时的位置,就是今时的鄂州,而武昌的门户夏口,也就是赤壁之战前刘琦驻守的地方,才是今时的武汉三镇。 长沙是荆南四郡的中心,位于云梦泽的南面,长沙若是落入汉军之手,则荆南其余的零陵、武陵、桂阳三郡,被汉军占领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鉴于荆州水网沼泽密布的地形,汉国这次征调的将卒,主要是西陵、公安、宜城三郡的水军,还有跟随赵广从弘农郡追杀到武关道的将士。 武昌是吴国在荆州的核心城市,也是孙皓的行宫所在。 一旦武昌被汉军攻占,则意味着汉军在荆州地区实现“中心开花”的作战战略,吴国的整体防御体系也会因为武昌被占领,而四面崩塌。 长沙由于北面云梦泽水道被切断,只剩下南方的交趾可以依靠,没有有力的援兵,吴军守卫荆州四郡的将卒士气必将大跌。 同时,最西面的江陵成为一座孤城,吴国守军被汉军四面包围,唯一条水道可以通行,而若是汉军水军封锁江面,则江陵久困无援,必不能守。 江陵守将诸葛靓初到荆州,也不是吴国宿将之后。 孙皓派其驻守江陵,也不过是无人可用情况下的无奈之举,诸葛靓要是识趣的话,当会作出最有利于自己的选择。 而为了游说诸葛靓,赵广也已紧急向长安去信,让诸葛绪出面前来襄阳,往江陵一行劝说诸葛靓归汉。 诸葛绪的辈份,与诸葛诞同辈,算是诸葛靓的叔伯一辈,又有赵广老丈人父亲的身份,诸葛靓可以不相信别人,但不会不信诸葛绪。 汉建隆八年,四月上。 大将军赵广在襄阳誓师伐吴。 汉国调集弘农郡、河东郡、太原郡三郡兵马,共计二万大军组成北方面军,沿汉水一路而下,直取武昌的门户夏口。 除了南下这一路外,罗宪按赵广命令,征调西陵、宜都、公安三地之郡兵,计一万余众,战船二百余艘,组成西方面军,并以周处为先锋,沿江东进直逼江陵重镇。 两路夹击,穷追猛打,一举歼灭吴国的有生力量。 赵广这一次不和孙皓玩虚的了,他要大干一场。 —— 武昌。 吴主孙皓行宫。 一场又一场的歌舞正在进行,在赶走了陆抗之后,孙皓没有了牵制,周围是一群拍马屁的臣属、以及唯命是从的将领,这种舍我其谁、唯我独尊的感觉,让孙皓飘飘然起来。 施绩老死了。 丁奉病死了。 朝中的文臣武将,有的如唐咨等人,受猜疑投奔了晋国,有的则被孙皓留在了建业,充当留守将领,跟随他一起到武昌的,都是见风使舵惯了的人。 “报,报,陛下,大事不好了,汉军,汉军打过来了?”正当孙皓宴请臣属,喝得半醉之际,夏口右部督孙慎急急忙忙的冲了下来。 孙慎,吴国宗室,孙桓的儿子,是孙皓在宗室中的亲信,相比夏口左部督鲁淑,孙慎更得孙皓的信任。 鲁淑是吴国名相鲁肃之子,从资历和能力上来说,比孙慎要强了甚多,不过,鲁淑左部督的任命是施绩当年任命的,已经过去了五、六年,长久被压制得不到升迁,鲁淑的威信也无形中受到了一些影响。 孙皓移驻武昌后,孙慎这个二把手在夏口渐渐得势,鲁淑被挤到了夏口北岸的石阳城,孙慎则大大咧咧的占据了夏口城。 “什么?汉军打来了?从什么地方来的?”孙皓一惊,酒立时醒了一多半,怀中搂抱的歌姬也被他推倒在地。 孙慎急走几步,凑近孙皓跟前,泣泪道:“赵广那贼子在襄阳发兵,汉津守军措不及防,被敌围困全军覆没,鲁督率领二千将卒守在石阳,如今已被汉军包围,末将要不是识机的快,怕是也回不来了。” 孙皓人虽残暴,却是不笨。 孙慎话说得好听,但背后的意思却还是透露了出来。 夏口左部督鲁淑还在汉水、江水交界处的石阳水寨苦苦坚守,而孙慎则带着本部向武昌方向不战而逃,这贪生怕死之徒,枉为吾孙家之人。 “孙慎,你失了夏口,还有脸回来,来人,将这怯战之徒,拖出去,斩首示众?”孙皓脸色一变,厉声大喝。 见孙皓动了杀心,左右侍从立时一扑而上,将孙慎一下按倒在地。 “陛下,饶命,陛下,瞧在先父的份上........。”孙慎毫无防备,被缚住四肢无法动弹。又听到孙皓不留情面要杀自己,急忙大叫大喊起来。 他这一次逃回武昌,本想着有交情在,孙皓顶多痛斥自己一顿,却被想到孙皓杀人杀惯了,一向自私自利的紧,又岂会在乎孙慎是何人? “拖下去,砍了。”孙皓面无表情,朝侍从摆了摆手。 孙慎大哭大叫着进来,没说几句话就被拖出殿外,心知小命不保的孙慎软瘫成一团泥,任众侍从将其擒住倒提了出去。 不一会,孙慎一颗人头就被血淋淋的提了上来。 孙皓气冲冲的瞪着一对醉眼,看了看孙慎不甘心受死的面容,又恨恨的骂了一句:“懦夫,赵阎王来就来,咱老孙家的人什么时候怕过?” “众将校,点齐战船将卒,随朕出征夏口,击败伪汉,取了那赵贼的首级。”孙皓在醉意朦胧中,豪言壮语脱口而出。 当年,曹操举二十万大军南下,被孙刘五万军队杀得大败,由此成就了周瑜的赫赫威名,如今,赵广小儿不过遣了二、三万人就想长驱直入,简直是不把他孙皓当对手? 孙皓心中战意凛然,水军实力方面,吴军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夏口一带江面开阔,正适合吴军高大楼船作战,孙皓就不信,他的运气会这么倒霉,在主场作战还会打不过赵广? 第三百九十四章 潜伏 赵广和刘渊在冀州一带激战,吃了败仗的刘渊想来想去,决定在晋国的残躯上撕下一块肉来,以补充在冀州作战时损失的兵力。 晋国是块肥肉。 刘渊看得真切,但他不知道,比起临时抱佛脚的他,赵广在晋国朝堂的布局已经有好几年了。 从最早的韩寿开始,到与韩寿联络的诸葛尚,再到最近潜入开封的钟毅,赵广耐心的布下一个又一个看似不起眼的棋子,只等收获的时候到来。 司马炎在位时,晋国的司闻曹运转还算顺畅,对潜入的敌国间作的搜捕力度很大,这使得诸葛尚和韩寿的联系时断时续,有时韩寿得到了情报,却因找不到联络的机会而作罢。 急于立功的韩寿很急。 得知他的这一急噪心态后,赵广立即给张华去了信件,让他代为叮嘱韩寿,一定要先保护好自己,只有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才能传送情报,否则的话,就算再重要的情报,也不需要他牺牲自己的性命。 当诸葛尚将赵广的这一态度转告韩寿时,这个风流倜傥惯了的清淡士子眼眶泛红,禁不住泛起了泪花。 韩寿现在有妻有子,不是一个人了。 让他抛家弃子为汉国传递情报,显然不现实,赵广现在兵强马壮,也不是过去势单力弱的时候,韩寿只要能潜伏在贾充、贾南风身边,就是最大的帮助。 —— 开封城内,为了争夺司马炎死后的晋国大权,野心家、投机者、狂徒、傻子、荡妇也纷纷走上前台。 司马炎好歹有太康之治十年的休养生息,就算晚年荒淫了一点,但总体上来说,历代皇帝里面中等偏上水平。 晋国到了第二世,傻子司马衷、荡妇贾南风这对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组合登上历史舞台。 从历史记录来看,弱晋这个响当当的品牌,主要有他们两位创立。 司马衷的第一个骚操作,就是清算母亲杨艳出生的弘农杨家。 外戚是一个统称。 皇太后一族、皇后一族,各不相同。 随着司马衷的登基,贾家取代杨家也是必然,更何况杨艳已死,杨芷不过是堂妹,和司马衷的关系并不密切。 司马炎和杨艳感到深厚,杨家在司马炎当权这些年,得到的赏赐太多了。 从某种意义上说,杨家得到的,甚至比司马家的一些王爷还要多。 这么一大块肥肉,贾充和郭槐早就垂涎了很久,现在终于有机会夺取,哪里还会放杨家一码。 司马炎死后,杨骏、杨珧、杨济彻底没了靠山,杨珧、杨济还算清醒,力劝堂兄放弃权势,回转弘农老家当一富家翁,平平安安过剩下的日子。 杨骏作威作福惯了,想着司马衷再怎么傻,也是自己侄女的儿子,况且,女儿杨芷还是司马炎继娶的皇后,后宫中地位最为尊贵的皇太后,他老杨家的靠山依旧更硬实。 一帆风顺惯了的杨骏没有想到,杨芷不是杨艳,后宫中的贾南风渴望掌握大权,又岂能容许杨芷来分她的权力。 汉贞观三年,晋永熙元年,三月九日,杨芷被贾南风囚禁在宫中活活饿死。 十日,杨家被晋国禁军包围,阖家被杀,杨骏、杨珧二人是重点搜捕对象,逃无可逃,杨济的关注小一些,他幸运的躲进好友王浑的府中,算是勉强逃过追杀。 王浑自从虎牢关兵败后,就被夺去了兵权,一直闲居在开封城中。不过他也不急,以他太原王氏的名望,以晋国现在内忧外患的局面,朝堂起复他是早早晚晚的事情。 当然,要不是妻子钟琰劝说他观望一阵,王浑在司马衷登基那天说不定就再出山了。 杨济跑进王浑府上。 虽然说当时没人看见,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王浑的家仆中要是有人密告,那王家所有的人都可能被疯狂之极的贾南风杀掉。 钟琰察觉到这一危险,立时将钟毅叫了过来。 钟毅在开封城中,也有旧时相识,所以,他深居简出,就在钟琰安排的住处歇着,有时间了,陪着王浑聊一些汉国的趣事,再观察下王浑是什么反应。 从王浑纠结的神情中,钟毅已经看出了他的犹豫,接下来,只要有合适的时机,王浑就会不得不作出选择。 听到钟琰说杨济进了府中,钟毅眼睛突然一亮,这不就是机会吗? 在钟琰跟前,钟毅再一次详细的陈述起汉、晋当前的局势,他这次所述的情况,并不只是面上泛泛的知识,而是钟会被杀之后,汉国上下发生的一系列深层次的变化。 “琰妹,大将军在井径关取得全胜,连胡虏都不能抗衡,统一天下指日可待,妹夫要是想有所作为,必须要加快速度了。”钟毅语气坚定,脸上漾起自信的笑容。 游说也是要看时机的。 虎牢关兵败之时,王浑虽然被免职,但心中还是对晋国有感情。 而现在,司马炎已逝。 王浑面对一个傻子皇帝,胸中满腹经伦无处倾诉,一颗效忠晋国的心也渐渐淡了下来。 “仲兄,汉国真的实行了科举,而不是看品级?”钟琰是有名的才女,从钟毅的话中,一下抓住了汉盛晋衰的本质。 按辈份来说,钟毅和钟琰并不平辈,钟琰要小一辈,但两个人的年纪又差不多,所以,在私下称呼时只以兄妹相称。 钟毅点头叹息道:“唯才是举,是当年武皇帝倡导的主张,可惜到了文皇帝时,九品中正制成为了选人用人的标准,我们钟家虽然是大族,但却因刑律而出名,祖父和父亲依靠着书法出众而扬名,到了我们这一辈,朝中无人想出头,难矣!” 钟会谋求自立的举动,让钟家在晋国彻底的失了势,钟琰嫁给王浑虽然是郎才女貌,彼此看对了眼,但其中又有几分钟家攀附太原王家的意思,谁又能说得清楚。 钟毅对钟琰说服王浑很有信心。 王浑这人自诩才高八斗,娶了钟琰之后,才发现老婆的学问比自己要更厉害,几番较量之后,王浑彻底的服贴了。 这老婆娶的值。 白天能举案举眉一起讨论史籍学问。 晚上能卧床夜谈共同研究人体奥秘。 王浑在不知不觉中,被钟琰一点点的俘虏,最后成为一个怕老婆的名人。 第三百二十七章 孙十万的伤心地 赵广一路顺汉水而下,以破竹之势连破吴国的当阳、汉津等数道关隘,并于四月十三日到达夏口一带。 孙慎不战而逃,汉军一鼓作气拿下夏口后,赵广立即以夏口为根基,命令正在东进的罗宪军遣一部围困江陵,汉军水军主力继续向下游急进,两军会师于夏口,为总攻武昌作准备。 有汉水(古称沔水)提供补给,江陵的重要性已经大大削弱,不过,汉军要想占领吴国的武昌,石阳这个钉子必须要拔掉,不然的话,汉军再往东去,石阳就是卡在咽喉处的鱼刺。 吴国的荆州防线。 共分为两个三角形的防御体系,大三角即江陵、长沙、武昌三座重要城池;小三角即夏口、沙羡、石阳三座位于长江与汉水之间的堡垒三城。 其中:夏口、沙羡的位置,相当于今时的武汉的江夏区、武昌区一带,而石阳城则在北岸,接近了汉口的蛇山附近。 石阳这个地方,出名还和孙权有关,大名鼎鼎的孙十万绰号,一多半是从石阳而来。 有史记载:权闻魏文帝崩,征江夏,围石阳,不克而还。 孙权以五万众自围聘于石阳,甚急。聘坚守不动,权住二十余日乃解去。 历史上文聘在衙阁内睡觉,一觉醒看竟然吓退孙权大军的典故,就出自于石阳城。 司马炎晋代魏之后,吴主孙亮趁晋国被赵广大军攻打之机,遣了宗室孙秀一举拿下石阳,并遣了鲁肃之子鲁淑为左部督,即作为孙秀的副将守卫石阳。 这个孙秀是孙权的侄孙,和解池之战中被杀的那位,只是同名,并不是同一个人。 孙亮的这一部署本来甚好,孙秀、鲁淑的搭配也没问题,可惜孙亮没过多久就病死,孙皓即位,这位仁兄对有可能染指皇帝位置的孙家子弟甚是妒惮,尤其是孙秀这等拥兵在外的宗室,更是孙皓的眼中钉、肉中刺。 孙秀没有办法,最后只得带着私兵部曲逃到晋国,后来还因祸得福,得到司马炎的重用。 孙秀叛逃,照理说是鲁淑按顺序上位,但实际情况又不一样,孙皓觉得鲁淑这人和孙秀搭档了时间太长,说不定已经被孙秀拉拢了,必须找一个可靠的人来制衡鲁淑。 于是乎,孙慎这个窝囊废就成了夏口的右部督,官职虽然在鲁淑之下,实权却比鲁淑要大的多。 鲁淑在被孙慎排挤之后,率本部二千将卒守在石阳,看中的就是石阳的位置极为重要。 这里汇聚了云梦泽的汉水(沔水)、滠水众河流,是水口所在,多条水道交汇,商贸也甚是发达,汉军缺少得力的水师的话,想要攻取石阳甚是困难。 —— 孙皓发了疯要和赵广决战! 这一决策刚一作出,就被在吴国人脉极广的汉国太仆蒋显探知,赵广从飞舸快报中得悉此讯,禁不住大喜过望。 见过千方百计渴望求活的,没见过主动凑上来找死的。 历史上诸多的学者,比对司马炎、刘禅、孙皓三人,统一的评价就是孙皓排最末,虽然刘禅的蜀汉早亡,但那是因为蜀汉本身的国力最为弱小,加上晋国当时首选的进攻方向是蜀汉,而不是江东的吴国政权。 夏口。 赵广驻军于孙慎辛苦修造的青石围城内,汉军的明黄旗已经取代了吴国的紫红旗,在夏口水寨的埠渡处,一艘又一艘的汉军战舰正在飞快的来回,将一个又一个汉军南征将领带到夏口城中。 汉左将军罗宪的座舰从宽阔的云梦泽江面上驶来,随同他一同到达的,还有已经升任水军前军裨将的罗尚。 罗宪大踏步从一艘艨艟战舰上跳下,身体雄壮矫健,他的须发已经有些花白,显出其真实的年龄已在五十开外。 ”夏口,哈哈,想不到我罗令则有生之年,还能踏上江东的土地。“罗宪重重的跺了跺脚,测量了下夏口埠头的夯土寨基是否结实。 罗宪久镇永安,与吴军中有名的战将,如施绩、盛曼、陆抗、吾彦等人多有交锋,以往由于兵力单薄,罗宪只能凭籍着长江三峡的风险苦守,其中左支右绌的艰难,唯经历者方才能知晓。 “叔父,这次攻打武昌,小侄有意担当先锋,大将军面前,还请叔父多多举荐。”罗尚跟在罗宪的后面,一脸憧憬的请求道。 罗宪哼了一声,稍一点头,道:“阿尚,你不知道大将军的为人吗?军中之事,有能者上,无能者下,你要是能胜得了其他人,不用为叔去说,这先锋就是你的?” 罗宪话说的很重,不过,瞧他的神情,对罗尚这个侄子还是比较满意的,相比已经渐渐转为文职的罗袭,罗尚在指挥能力方面更有发展前途,罗宪也把罗家振兴的希望,放在了罗尚的身上。 罗宪、罗尚走进夏口督府议事厅的时候,其余汉军诸将已经等在那里。 赵广瞧见罗宪进来,连忙招手道:“左将军远道而来,辛苦了。不过,接下来战情紧急,我们还松懈不得,根据南参军司的回报,孙皓在武昌尽起水陆之师二万余众,楼船七艘,艨艟走舸等各类战船大小五百余艘,正朝夏口方向而来........。” “七艘楼船,这一次吴军水师算是倾巢出动了,要打楼船,仅凭我军的中型战舰,怕是撞不动吴军的大船。”罗宪倒吸了一口凉气,脸色凝重起来。 “大将军,我军一路东进,势若破竹,吴军战船虽然高大,但将卒瘦弱无力,在文某看来,所谓的水军精兵,俱是土鸡瓦狗,不值一提。”罗宪话音方落,汉军中一员骁将即站了出来,昂然挺胸大声说道。 赵广寻声看去,却是魏国的降将文武。 文武是文聘的孙子,家族久在江夏郡,也就是石阳城的北面,与许综等北地将领不同,文家部曲兵对水战也是熟谙的很,并不比吴军弱了多少。 这一次兵进武昌,赵广也是人尽其才,直接任命文武为先登将领,文武甫一归顺就被重用,斗志立时飚升到了顶点。 第三百九十五章 隔壁老王真男人 魏晋年间,王浑是个名人。 有名的原因很无语,因为重名了。 王这个姓是天下第一大姓,偏偏王姓在魏晋时期又是最为光鲜的时候,太原王氏、琅琊王氏为了争夺王姓第一的位置,已经快要撕破脸了。 这两家王姓,从根子来说,老祖宗都是一个。 但哪一家更出息,则各凭本事。 又恰巧的是,两个王浑都是太原王和琅琊王的重要人物。 历史上,太原王浑娶了钟琰,领兵灭了吴国,官职最高当到司徒,被封爵为京陵公,地位相当的显赫。 琅琊王浑也一样不差,官职做到曹魏的凉州刺史,在年老隐退之后,其弟弟平北将军王乂、儿子建威将军王戎,更是将琅琊王氏推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王戎在虎牢关与王浑一起征战,兵败之后,凭着清淡玄学的名望,凭着竹林七贤的名望,又和贾充有一点姻亲关系,再加上不要脸的作派,王戎将自己的责任一股脑的推卸给了王浑。 王浑吃了哑巴亏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钟琰趁着王浑与杨济一场闷酒微醉的当口,向王浑痛陈太原王氏的未来,这一次她没有给王浑留什么情面,直接指出,自家丈夫缺少男人气概,没有男人应该有的魄力,最后话说到重处,钟琰更是讽刺王浑不是个男人。 老王本来没觉得什么? 被老婆说上两句,不算什么,钟琰的性子他也知道,刀子嘴豆腐心,夫妻两个的关系还是相当不错的。 但钟琰说他王浑不是个男人,这话可把王浑气坏了。 “我老王不是男人,谁是男人,是隔壁还有一个老王吗?” 王浑决定好好的雄气一回,让这个瞧不起自己的女人体会一下,什么才是真男人? 钟琰嫁给王浑的时候,两人年龄相差二十岁,也就是说王浑是在老牛吃嫩草,现在过去了十来年,四十不到的钟琰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怪不得王浑把持不住。 王浑被钟琰敲定之后,一颗本来犹豫不决的心终于安稳了下来。 单独带着家眷出城投奔汉国,不是王浑的第一选择,对于带过兵的他来说,掌握一支军队,主动献城才是最佳的起义方式。 被俘、投诚、起义。 这三种方式之中,被俘是最无奈的一个选择。 俘虏没有地位,没有尊严,甚至连命也不是自己的,以王浑的身份和地位,要是有一天被当作了俘虏,那还不如杀了他。 投诚相对来说要好一些,但充其量也就是保全了性命罢了,弃了故主投奔新主,若是没有功劳,那就只能被归入寻常人一类,出仕要靠耐心的等待,要靠子孙出息了再给家族光宗耀祖。 起义无疑是最有功劳的,就王浑来说,若是投奔汉国,献开封的功劳摆在那里,又有王湛代为说项,得到赵广重用是显而易现的。 眼前的羊祜、杜预等人就是起义的例子,献了一座洛阳城,立即得到赵广的重用,现在杜预是汉国西线的大将,坐镇关中当作总预备队;羊祜更是不得了,赵广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将洛阳防御全部托付给了羊祜。 这一份浓浓的信任,让王浑眼红不已。 想当年,司马炎也一样礼贤下士,将信任的目光投到他们这些人身上,可现在,司马衷没有思考能力,贾南风只知道弄权,朝政被贾充、荀勖等人把持,王浑、陈骞这些人都被边缘化了。 “我现在就去见太尉,有了兵将,什么都好说。”王浑一早辞过钟琰,匆匆朝高平郡公陈骞的住处而去。 陈骞已经七十八岁,年纪大得上不得马了,按他这个岁数,早就要回乡养老了,但现在他却退不得。 守卫开封城的晋军,最主要的一支力量就是淮南兵。 这些来自徐州、扬州的悍卒,长年与吴国交战,不论是守城还是野战,经验都相当的丰富,可以说相当于晋国的“关东军”。 淮扬兵能打,但却难以统御,司马炎在位的时候,石苞久驻淮南,凭着深厚的资历勉强镇住这些悍兵,等石苞一死,能够镇得住的就只剩下垂垂老矣的陈骞了。 历史上,陈骞之后,接替统领淮扬兵的将领就是王浑,建业也是被王浑率先攻占,俘虏了包括孙皓等一众吴国王室。 陈骞在府中歇息,儿子陈舆在晋国朝中任散骑侍郎,孙子陈植任散骑常侍,这两个官职一听就是没什么份量的职位,陈舆对此还颇有微词,想着找司马衷说一说,但皆被老爹陈骞给驳了回去。 “玄冲,你可知道,老夫为什么只要舆儿、植儿当个散骑,而不是任重要官职?”陈骞一见到王浑,落座之后即试探着问道。 王浑神色一凝,施礼道:“太尉的心思浑明白,这是为他们两个好,要是官做大了,万一那边追究起来,就不好脱责了?” 陈骞叹息一声,道:“嗯,玄冲果然看得真切,武皇帝驾崩之后,大晋成了这般样子,实在让人痛心,老夫年纪大了,不想折腾了,但家族中的后辈却不能眼睁睁的没了希望。” 说到这里,陈骞停顿了下,指了指一旁的陈舆说道:“有机会的话,还请玄冲带一带显初,陈家的以后要靠他了。” “太尉,有你在,显初弟他们,哪里需要我来照顾。”王浑听陈骞的话,像是在交待后事,不由得心急起来。 陈骞眼眸一黯,沉吟了好一阵,道:“老夫当年曾为大魏的征西将军,领军与蜀汉军队作战,从开始时的诸葛亮,到后来的姜维,都曾经交过手,汉国赵广的父亲赵云,老夫在汉水之战中也迎战过一回,不瞒玄冲,死在老夫手里的蜀汉将校,不下十余员........。” “玄冲,我老了,也不想折腾了,淮南兵就交到你的手里,不管是姓晋还是姓汉,你都要好好的带着他们,淮南子弟流的血、死的人已经太多了。” 人一老,话就多了起来。 陈骞讲着讲着,就没有停歇起来,陈舆无奈的向王浑投来歉意一笑,父亲这样的讲述他已经听了不下百遍,每一次听都有一种浓浓的惆怅袭来。 第三百二十八章 楼船大舰怎么破 文武年轻气盛,又是新投汉国,志在建功立业,出人投地,想让一众汉军将领看一看,他这个文聘的孙子的真实本领,当然不会顾及其他。 罗宪是蜀汉的宿将,资格老又怎么样? 他文家的祖上,效力的是曹魏,既然没有什么交情,那就无需客气。 夏口是文家的主场,文武不想再等了,要是论资排辈的话,等他五十、六十岁时,估计才有一展全部才能的机会。 除了上面这些原因外,文武还从罗宪身边那个叫罗尚的年轻人眼眸中,感受到了浓浓的挑战意味。 罗尚?罗家的后起之秀。 据说是水战的悍将,曾经击败过晋、吴的多个勇将,这不就是自己的竞争对手吗? “大将军,江夏子弟愿为前军先驱,出征击吴,若不得胜,武当自沉于江中!”文武斜睨了罗尚一眼,摆出舍我其谁的姿态,大声请令。 有祖父文聘家传的兵法韬略,有江夏郡文氏子弟兵辅助,又得到赵广的充分信任,渴望一战破吴,文武建功立业的心情十分的迫切。 夏口、石阳一带,于他文氏来说,就是主战场。 文武自小就跟着文聘在沔水一带的江面上来回,对这一带的水情熟的不能再熟,罗宪所言吴军楼船高大难以击沉,而在文武看来,这世上没有不沉的战舰,关键是要找到应对的方法。 罗尚被文武抢了个先,俊朗的脸庞上立时涌起阵阵的羞怒:“大将军,末将不才,愿与文将军比试一番,且看看是我罗家的将士厉害,还是他文家的部曲更勇。” 面对孙皓的大兵压境,文武、罗尚谁也不甘示意,他们两个一领头,其余的将领哪个愿被看扁,在赵广面前露了胆怯之意。汉军中诸将群情激昂,也纷纷请战。 赵广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剑眉扬起,朝着文武、罗尚二人喝道:“两军交战,岂是儿戏?你两人且退下,各拿出一份作战方略出来,交参军司审核,若是能通过,则可出战,若是莽撞无智,则休怪我不许出战。” 文武、罗尚听赵广话里有松动之意,心中各自大喜,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即冷哼一声急急跑出门外,去寻本部将校商议去了。 “石阳吴军守将鲁淑,有哪一位可熟悉?”赵广环扫了一下麾下文武,问道。 听到赵广相问,汉军诸将面面相觑,好半响没有人站出来,这些年来,汉晋之间频频交锋,两军将领纵算以前不识,但打着打着也就熟悉了。 比如羊祜、杜预、郭统等人,原本都是晋将,现在却成了汉军中独挡一面的将领,但汉吴之间却是相反,汉军中仅有的从吴国归汉的将领唯周处一人。 可惜的是,周处这个斩蛟的恶汉还在江陵外城,正指挥一部汉军对诸葛靓所部进行围困,暂时无法脱身前来。 “既然都不熟悉,那就只能打了,左将军,你率一部将士堵住石阳与云梦泽的水道,要是鲁淑出城搦战,就伺机歼灭之,要是他死守城池不出,那就围死他,等我们先将孙皓打败了再说。”赵广沉声吩咐罗宪道。 “遵大将军令。”罗宪应和一声,接过驻扎石阳城外围的命令。 好事不可能时时有,鲁淑的父亲鲁肃和蜀汉关系不错,当年刘备、诸葛亮都和鲁子敬有过交往,蜀吴之间结盟修好的那段时间,也正是鲁肃担任大都督的时候。 然而,时过境迁,老一辈的人已经过去,新一代之间的交往少了,尤其是在孙皓的压制下,性子谨小慎微的鲁淑更不敢和敌国将领有什么来往。 “来人,遣一支舰队随我出战,且瞧瞧文武、罗尚有何本领,敢夸耀首战破敌?”赵广呼喝一声,即以一句鼓动士气的话语结束了军议。 打仗凭的是士气和斗志。 在这方面,汉军将卒要比连败的吴军强得多。 文武和罗尚相互看不顺眼,待各带了本部船队到了江面上,一路顺江而下到了沙羡时,正遇上吴军的先锋,丹阳太守沈莹。 沈莹的座舰是一艘大型楼船,足有三层楼高,船体用合抱的粗木板削造,坚固程度可经得起海中风浪冲击。 汉军的艨艟战觇虽然速度够快,但坚固不如楼船,高度不如楼船,要是硬拼的话,沈莹的楼船只要居高临下用弩箭攒射,就可以让汉军的中型舰船无法靠近。 文、罗二人近身求战不得,只能无奈的将战船驶向岸边,以期依靠河湾浅滩躲过沈莹部高大楼船的冲撞。 “怎么办?你文武不是自诩这一带地形熟吗?快想个好法子出来?”罗尚这时也顾不得和文武呕气了,急冲冲跳到文武的走舸船上,想要商量一个破敌之策。 文武脸色极是难看,刚才的初次交锋,他被沈莹一顿箭雨逼退,所部私兵也伤了十余个,心中正是憋屈。 “罗裨将,你且来看这处所在,沔水与潼水、江水三水交汇,水流湍息,不熟悉水情的话,船只一旦驶入,极有可能召致倾覆危险。我们要是遣一支舰队埋伏在北岸的河湾暗处,再遣一部舰船诱敌于此,则吴军楼船转向不易,只能停留在原地被动挨打,而吴军楼船周围的艨艟走舸等舰,只要进入这处旋涡,不是被冲散,就是船翻沉没,如此则我军首战胜矣!” 文武冷着个脸,摊开手中的一张帛图,点指着石阳城以东、沙羡以西的一处靠北岸的河湾说道。 “如此,那谁来诱敌,谁来埋伏?”罗尚低问道,他对夏口一带水情不如文武熟悉,这个时候只能先低下头,听从文武的安排。 文武眼中利芒一闪,沉声答道:“当然是我来诱敌,你来埋伏,以我文家的名号,吴国的将领们要是见了,还不拼命的追杀上来。” 远处江面上,沈莹指挥的吴国水师正在扬帆逆航而上。 刚才碰上了的几艘汉军的斥候船,沈莹即下令将卒立于甲板之上,一顿猛射将其逼退,面对逃散的汉军小舰,沈莹也没有穷追猛打的意思,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夏口。 第三百九十六章 延续大汉文明 晋国朝中的权力争夺,放在整个中国的大格局来看,实在太过渺小。 这就好比一个破落之家,本来只剩下三根木头,兄弟几个就算全拿了,也发不了横财,但偏偏看不顺眼要挣一个你死我活。 如果赵广的格局只是灭晋、灭吴,那完全可以不用管北方汉人死活,直接带着汉军攻取开封、建业,相信凭他现在的实力,打这两个半身不遂的敌国,获胜不成问题。 只是在灭了晋、吴之后,局势会朝什么方向发展? 可以预见的是,北方的鲜卑各部会趁着汉、晋、吴三国交战的空隙,迅速的出兵抢占大半个中原,如羯、氐、羌、铁弗、丁零等胡族更是会疯狂的屠杀汉人,以报复两汉以来汉王朝对他们的压迫。 怎么办? 攘外必先安内,是后世一位喜欢微操作的失败元首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在抵御外虏和兄弟之争方面,赵广更倾向于前者,这也是因为历史证明了,只有在抵抗外敌中证明自己的军队,才是最强大的军队,只有在抗击外虏中表现出众的将领,才是当之无愧的名将。 先安内统一天下,会使人产生懒惰心理,会让人不思进取。 三国一统后的巨大财富也会让人迷失本来,斗志消褪。 事实也证明,晋国在统一之后,迅速的腐化,士大夫沉迷于玄学空谈,有志之士空有的身抱负得不到发挥,汉人的底蕴也在一次次的内斗中消耗殆尽。 所谓的八王之乱,司马家的众多王爷,为了打败自己的兄弟、叔伯、侄子,一次次的向北方的匈奴、鲜卑、氐羌等胡族借兵。 可是这么一来,晋国的底细也被摸了个底朝天,等到诸胡明白过来,原来所谓的大晋也不过如此时,中原汉人的苦难也随之降临。 司马亮、司马玮他们几个聪明人也不想想,这雇佣兵打仗厉害了,要是有一天胡虏不认你这个旧主,举兵打过来,你大晋国拿什么抵挡。 赵广穿越而来,思想不属于这个时代,也没有魏晋名士天天扯淡的玄之又玄作派。 在他的带领下,务实、开放和包容正成为主流,务虚空谈狭隘的内斗成为众人唾弃的对象。 真定城,校场。 合兵一处的汉军总兵力达到了三万人,其中新附军就有二万众。 这些新加入汉军的士兵,分别来自于冀州各地的义兵、乞活军,流民帅,他们有的家中被胡虏劫掠,心中满怀忿恨,有的怀着一颗扫荡胡尘的雄心壮志,要再建一个煌煌大汉;有的纯粹是投机取巧,看汉军实力强大,想加入搭顺风车出人投地。 不管是什么原因加入,他们现在都是汉军中的一员。 “常山营选士在左,平阳营选士在右,愿意加入两军者出列!”校场前头,大嗓门的军卒不停的叫喊着,提醒新附军士卒分清楚左右。 常山营顾名思义,是夏侯泽、祖逖指挥的部队。 平阳营是李矩一营的名称,李矩是平阳人,一生都在抗虏的他,事迹其实比祖逖要更为悲壮,八王之乱后,晋军被屠杀干净,到了公元321年,弱晋王朝在中原只剩下两支忠于它的军队:一支是李矩的部队,一支是实力很弱的郭默的军队。 当时的晋廷,已经没有了什么支援能力,孤军作战的李矩先后击败刘聪、刘粲,并使得刘聪在大败之后气血冲脑而亡。 可惜的是,李矩没有帮手,失败无法避免。 这一次,有赵广的大力支持,平阳营、常山营将并肩作战。 选拔将士的事情,自有李矩、夏侯泽等人过问,赵广不用去操心具体事务,在两个营的兵员补充完成后,他将李矩、祖逖三人叫到跟前。 “幽州是我大汉的幽州,不是胡虏的幽州,幽州的百姓是我大汉的百姓,不是胡虏口中的两脚羊,常山营、平阳营这次追击胡寇,主要的目的是解救被胡虏欺凌的汉人同胞,同时,要打探清楚宇文、慕容两部鲜卑的王帐驻地,为大军北进围歼胡虏作准备。” “冀州这里,傅佥将军会带着并州军驻守,你们要是遇上困难,随时可以南下躲避,记住,你们的任务是壮大自己,削弱胡虏,而不是莽撞的硬拼,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我们不能干。不过,有便宜可占,你们也不要错过。” 在李矩、夏侯泽、祖逖面前,赵广没有掩饰对胡寇南侵的痛恨,这些北方来的胡虏,正在将一块块耕田变成放牧的草场,正在将一个个汉人圈养起来,当作奴隶来使唤。 五胡乱华,是指匈奴、鲜卑、羯、氐、羌五个主要的胡族入侵中原,匈奴刘渊起了个头,后面的几个也是祸手。 幽州靠近北方草原,一直以来都是防御胡族入侵的重要地区,在汉末三国时期,活跃在北方的主要民族是乌桓,也就是被黄须儿曹彰打出屎的那一个倒霉蛋。 鲜卑的运气比匈奴、乌桓都要好,等到它崛起的时候,汉王朝已经日落西山,不复存在,由魏武帝曹操建立的魏国也被司马家折腾得奄奄一息,到了司马炎登基建立晋国时,鲜卑人已经统一了整个大草原,从综合实力上来说,可以和晋国过过招了。 当然,由于内部四大部落拓跋、宇文、段氏、慕容之间相互争斗,晋国还可以利用其矛盾,今天联合这个,明天联合那个,搞后世老美拉小弟欺负人那一套,最后的结果很悲催,国力下降的晋国挑嗖了几十年,最后被鲜卑众小弟给掀翻了。 文明是不断进步的,而不是用来摧残的。 中华文明上下五千年,其间有过盛世,也有过低潮,汉唐盛世都是大一统的王朝,而分裂的那段时间则是至暗岁月。 从文明被摧毁的程度来说,魏晋之后的五胡十六国时期比五代十国时期要更加令人触目惊心,后世的人之所以感触不深,只不过是因为典籍不存,文明中断的缘故罢了。 若不是汉代的墓葬被不断的发现,汉文明包括汉服是什么样子,我们都可能不再知晓,就如同夏商周三代的夏王朝一样,因为没有找到遗址,就一次次的被国外带有色眼镜的人否定。 第三百九十七章 围歼两个皇帝 在常山、平阳两营出发之前,赵广特意给李矩、夏侯泽、祖逖等人上了一堂民族发展史的历史课。 赵广想拥有和建立的,是一个强大、自信、不受欺凌,有机会还要向外扩张的大汉帝国,而不是一个固步自封,只知道看着一亩三分地的老大王朝。 所以,赵广在经营冀州的同时,也开始将触角延伸到了幽州一带,收复幽州将汉胡两族的战线前推到燕山山脉一带,是赵广下一步的总体设想。 北方诸胡,除了四大鲜卑部落外,还有纷纷乱乱十余支叫不出名的杂胡,这些胡虏时聚时散,呼啸如风,根本没有什么根据地,要彻底解决他们,依靠大规模的围剿既费时又费力,还不一定有好的效果。 最好的办法还是发动群众,组建坞堡民兵武装,依靠人民的力量将侵略者赶出幽州。 得到重用的李矩很激动,投奔赵广果然是准确的。 祖逖对于深入幽州作战很是兴奋,幽州是祖家的老家,这里的山水道路他都熟悉的很,就比如蓟县一带他就和兄长祖该、祖纳去过好几次。 胡虏入侵幽州的惨状,祖逖亲身经历,其中的原因是什么,他隐隐约约的猜想到了一些,但没有赵广说的这么透彻。 安排好了幽州诸事,赵广终于腾出手来,专心一致的对付刘渊和石勒这两股当前最有威胁的胡族势力来。 刘渊是前赵皇帝。 石勒是后赵皇帝。 这两个人都是五胡时代的枭雄,虽然现在赵广领先了一步,但绝地反击的套路也不是赵广独有的,谁又能保证,刘、石二人还会不会再施金蝉脱壳之计。 不能再让这两个对手溜了。 这一回,赵广要四面合围,张开大网,让刘渊、石勒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 开封,晋国宫中。 一阵女人的荡笑打破黑暗的宁静,随着这一声笑,寝宫之中灯火被一一点燃,宫婢们穿梭着往贾南风的寝帐里端送绸布、清水和瓜果,以供这位权倾一时的皇后享用。 独揽大权之后,贾南风春风得意,后宫中司马炎的三千宫妃在她的打杀下,如今已剩的不多,特别是那些长得美貌的,都和杨芷一起化为了白骨骼髅。 “宣贾太尉、贾侍中进宫!”玩乐事毕,贾南风喝令一声,令宦官将父亲贾充、智囊贾模宣进宫中。 贾充春风得意,自从司马衷登基之后,他的官职节节高升,如今已是太尉行太子太保,隶尚书事,相当于朝中第一人,就连昔日还和他别别苗头、抢个功劳的荀勖,也心甘情愿的当起了贾充的跟班小弟。 贾模是贾充的族子,也是贾南风的族兄,贾家把持晋国朝政后,贾模得到简拔,从车骑司马一路高升,现在已是官居侍中,和裴楷、裴顗、荀勖等人同为朝中重臣。 相比那些老资格的朝臣,贾南风当然更信任贾充、贾模。 贾充走在前面,贾模在后,两人进宫一路通行无阻,宫中的宦官、禁卫均是贾家亲信之人,讨好还来不及,哪里会作阻拦。 贾模一路上目不斜视,对族妹兼皇后贾南风奢侈的作派,心里却羡慕得紧,贾家现在是晋国第一大门阀,面子工程绝对不能马虎。 “太尉、侍中,本宫让你们打探的事情怎么样了?”贾南风见到贾充、贾模,收起丑脸上的荡意,正了正衣冠问道。 按晋国的礼仪,在正式场合一般称呼官职,贾充虽然是贾南风的父亲,但提到国家大事时就不能太过随便。 “禀殿下,模已查明,王浑与陈骞确有勾连,淮南兵的军权已经被王浑所窃取,我们动手晚了,让陈骞抢了个先。”贾模急步上前,面带愧色道。 手中有兵,地位才稳。 贾南风一介女流,虽然指挥打仗不行,但阴谋诡计却是擅长,陈骞虽然是托孤老臣,但却并不属于贾家一系,兵权放在陈骞手里,要是哪一天兵变,那贾南风岂不是会人头落地。 “王浑王玄冲,此人太原王氏出身,素有狼子野心,若是掌了兵权,岂有我贾家的好处?”贾充猛一睁眼,朝着贾南风哭泣道。 贾南风被老父亲这么一哭,弄得心烦意乱,不耐道:“淮南兵只信陈骞、陈骞又信王浑,贾家这些年,却连一个统兵的良将也没培养、拉拢过来,这又怪得了谁?” 贾充、贾模面面相觑,一时无语。 好半响,贾模才始想了一个点子,道:“殿下,淮南兵放在王浑一人之手,确实风险太大,依模之见,不如分而治之,我贾家掌一部,司马家掌一部,再由王浑掌一部,如此三家可成鼎立之势,若是时机成熟,我们再并其一部,则兵权可为殿下所有矣。” 贾模一介文士,没领兵打过仗,对于军队需要号令一统才有战斗力常识一无所知,他懂得就是权谋,贾南风也是一样。 贾充倒是懂一点带兵之法,但他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分化之法虽然会削弱晋军的战斗力,但却能让贾家有能力保护自己。 家与国之间,贾充当然选择家。 因为这个国,是司马家的国,不是他贾家的国。 定下分化淮南军的策略后,贾充、贾模立即行动,与司马亮、司马骏等人联络起来,司马诸王正愁抓不到兵权,听得有机会染指淮南兵,立即就不顾一切的与贾家联合起来。 这年头,有兵就有实力,有军队就有窃取晋国皇位的希望。 司马亮等人对司马衷上位本就心怀不满,尤其是司马攸这个最有能力的嫡亲王爷战死后,司马家谁能继位已经成了一个谜团。 谁都有可能,谁都有机会,关键看谁的实力更强。 崔游、朱纪就在晋国朝堂混乱不堪的当口抵达开封,贾家、司马家和陈骞、王浑这些晋国重臣之间有明争暗斗,让两人对司马颙、刘渊南下开封的决定佩服不已。 淮南兵不过三万人,还要被一分为三。 刘渊手底下的赵军也有三万众,战斗力与晋军不相遑让,要是在最为紧要的关头杀入开封城中,那晋国的大权无可争议的将落入到刘渊手中。 一切顺利的话,扶司马颙登上皇位做个傀儡皇帝,再转过头来运用晋国全部的力量与赵广决战,天下归属谁还真不好预料。 第三百九十八章 绿帽皇帝司马衷 贾南风在晋国朝堂上兴风作浪。 司马衷对这个皇后的胡作非为听之任之,这个历史上有名的绿帽男,对贾南风宠幸俊朗少年、青年官员的荒唐行径表示热烈的欢迎。 对于司马衷来说,爹没有了,妈没有了,老婆贾南风就是他唯一的依靠,可怜的男人,又是幸福的男人,作为一个智力有问题的人,每天有好吃的,好玩的,不用操心国事就是司马衷最快乐的时候。 朝政,这么麻烦的事情,皇后主动帮自己挑起重担,不感谢她也就罢了,还要猜忌打压这怎么可以? 床弟,老爹留下的女人实在太多,挑挑捡捡宠幸了几个后,司马衷也失去了猎艳的兴趣,不就是那么回事,没什么神秘可言,也不知道为什么,老头子乐此不疲一辈子。 人非鱼,安知鱼之乐。 司马衷不是司马炎,自然也不知道司马炎搞羊车巡幸的快乐在哪里? 所以说,贾南风宠幸几个美少年,在别的男人眼里,是天塌下来的事情,在司马衷眼里,那根本不是个事。 这么丑的女人,居然还有人下手。 实在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让皇帝陛下脱离床榻的水深火热。 让皇后殿下的欲望得到充足满足。 若是放在任何一个朝代,这个结果都是不可接受的,就算是大周武皇则天大帝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这么搞。 但在司马晋时代,这个结果是如此的自然,几乎没有什么人站起来反对。 竹林七贤是晋国的名士,但他们关心的,只是玄学清淡,只是华丽的词赋,至于皇室的诽闻,对不起,没有兴趣。 韩寿从贾充处得知淮南兵要被分化的消息,一改多日阴沉的脸色,暗自兴奋不已,差一点被贾充瞧出破绽,幸亏有贾午帮着掩饰才始瞒了过去。 贾家势大,贾充年纪太大,急于留后,前一阵遂强行将韩谧的姓名改换为了贾谧。 儿子的姓氏变了。 韩寿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这段时间他深居简出,连朝堂也去的少了,主要是生怕被人讥讽,还有一个原因,韩寿发现,皇后贾南风看自己的眼神很是暧昧。 留下窃玉偷香典故的韩寿,长得俊朗丰神,气质不凡,加上这些年与贾午夫妻恩爱,韩寿颇有一种中年男人让人心动的沉稳。 贾南风是女中色鬼,未嫁给司马衷前,她其实就相中了韩寿,只不过被妹子贾午抢了个先。 现在,贾南风贵为皇后,就是老父贾充也要看她的脸色,贾午不过是妹子,妹夫借姐姐用几天,相信贾午也不敢说什么。 历史上,韩寿早逝,算是躲过了八王之乱被屠杀的惨烈结局。 不过,他早逝的原因史籍并无记载,但从多种迹象可以猜测得出,韩寿其实是被贾南风给榨干脱阳而死的可能性很大。 韩寿怕了。 这些天来,宫中不时传出有美少年被榨干后弃尸于外,贾南风的疯狂会随着权力的稳固而越来越明显,他要是再不想脱身之策,那就只能等死了。 贾南风要强上自己,韩寿现在还只能憋在心里,也不敢和贾午诉说。 毕竟人家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夫妻感情再好,也抵不过贾家上上下下的抵毁,这几年寄人篱下的生活,也让韩寿对贾家的霸道深有体会。 且不说贾南风,就是郭槐这个丈母娘的脾气,韩寿就领教了多次。 这开封城不能住了。 贾府也是一样,太过于危险。 韩寿患得患失之中,好不容易寻了个机会,再一次和诸葛尚见了面,在表达了想要尽快离开开封是非之地的愿望后,诸葛尚给韩寿带来了一个意外的消息。 “王浑有意投汉?”这个消息让韩寿震惊不已。 钟毅和韩寿虽然都是汉国间作,但两人俱是和上面单线联系,并不相互交叉,这一次要不是王浑那边发动在即,要韩寿配合打探贾南风的情报,汉国朝堂也不会将这一重要情报透露给诸葛尚。 “大将军需要我做什么?”韩寿热切的问道。 有淮南兵的支持,再加上文鸯的大军在中牟一带接应,王浑反晋投汉的成功率很大,这让韩寿对自己为汉国效力的信心更足。 诸葛尚淡淡一笑,道:“贾家要做什么,你只要提前一天告知我们,王司徒那里就能安排反击的手段,让我们一起看着贾家覆灭,岂不更好?” 韩寿先是一喜,又面露忧色道:“贾南风死活,我不在乎,可是阿午那里,汉国能否保证安全,还有谧儿.......。” 诸葛尚摆了摆手,镇定自若的说道:“韩秘书郎,你是汉国的间作,应该清楚,大将军什么时候靠牺牲你们的性命来获取过情报,没有,既然你们都是安全的,那女人和幼儿自然更加的安全,放心吧,我们大汉不是无情无义的屠夫,我们有的是时间,有的是信心,有的是实力,我们对于胜利的渴望不容质疑。” 诸葛尚的语气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的坚定。 汉国节节胜利。 统一天下的步伐已经势不可挡。 诸葛尚现在,对于自己当初选择跟着赵广北上关中无比的自豪。 —— 韩寿与王浑在诸葛尚的牵线下,两股力量汇聚到了一处。 王浑在接替陈骞执掌淮南兵后,一身本领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不过,贾家、司马家联合的趋势又让他感到压力倍增,司马亮、司马玮这几位爷为了得到兵权,直接呆在军营不走了。 司马家虽然不得势了。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晋国的皇帝怎么说也是姓司马的,和他老王家没什么关联。 幸亏有韩寿的通风报信,王浑早有准备的下令陈舆将老弱残兵二千余人带到司马亮跟前,言下之意就是要不就这二千人,要不什么都没有。 司马亮、司马玮耗不起时间,在讨价还价无果后,只能灰溜溜的带着二千老弱跑到了徐州一带,在应付完司马家之后,荀勖、王戎又借着贾家的势力来借兵。 这一次贾家的理由很直接,就是要保护皇宫的安全。 什么最重要。 当然是皇帝、皇后的安全最重要。 这一点理由让王浑没有办法拒绝。 形势越来越紧迫。 王浑在贾充、贾南风的不断逼迫下,终于再也忍耐不住,决定反正归汉。 第三百二十九章 决战吧,赵阎王(4500字) 沈莹凭楼船的优势,要一举收复夏口。 这倒不是沈莹狂妄,而是他胸有成竹,早年沈莹跟随着卫温到达过台湾,也算是跨海出洋的先驱者之一,中国古代的航海家。 经历过海上的大风浪后,沈莹觉得在江河之上,他的楼船就像行进在平地一样,不用担心会有倾覆的危险。 文武与罗尚商议停当,二人即各率本部舰队朝着预伏地点驶去。 文武一面急速向吴军的斥候船靠近,一面让亲卒给赵广报信,讲明即将与吴军交战的具体地点,以求得赵广主力的支持。 仅凭文、罗二支小舰队,总共大小战船二十余条,纵算能一时杀敌占得上风,也不可能长久围困住沈莹的大舰,在预见性上,文武颇有其先祖文聘指挥若定之风。 不过,文武的这一点长处,似乎也只在水战时才会体现出来,在武关道的山地战中,文武就显得很平庸,特别是对雷豹有可能的哗变几无察觉。 人有所长,亦有所短。 其实,如文聘这样的地方实力派,在江夏郡作战时往往战力倍增,因为这是他的主场,而要是换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则有可能表现不如预期,成为众人的笑柄。 真正的名将,是不管在什么地方,不管在何等困难条件下,都能化逆境为顺境,变被动为主动,寻找到哪怕一丝一毫的有利契机,从而为胜利奠定基础。 四月二十二日,午时。 文武的舰队在吴军舰队前阵出现,文家特有的黑色三角徽章旗一出现,立即就吸引了吴军将校的目光。 江夏郡是魏吴交锋的最前沿,也是吴军数次北伐进攻的要点。 孙权孙十万的污名,文聘文睡觉的威名,两者被经常的提及并论,这对孙家宗室、吴国的将卒来说,就是不可容忍的仇怨。 沈莹追杀文武于蛇山一带,两军一追一逃,文武借着对蛇山一带江流水情的熟悉程度,不停的转着蛇山来回打圈。 此时的蛇山,还没有与北岸连成一片,而是江中的一座孤立山峰,突立于汉水、江水交汇之处,又有两股暗流在水下冲激,水情之复杂不是当地人氏,不得操舟前行。 沈莹舰队的将卒虽然有应付海上大浪的经验,但两江交汇、一峰孤立这样的特殊地形条件还是第一次碰上。 文武的走舸从探明的水道轻松的划过,轮到沈莹的船队经过时,却遇到了大麻烦。 楼船由于水面之上,又有三层的高度,若是正常的水流,这点高度并不能让庞大的战船有什么波动,但问题是汉水、江水从两个方向交汇过来,若是一左一右分别撞上船底还好,但恰恰文武带的这条水道朝向了同一侧。 汉军的走舸轻便快速,船底接触的只是上层流水,江中暗流并不能影响其行进,而沈莹的楼船走同一路线,则一侧的船舷立时要承受数倍的水流冲击压力。 “将军,不好了,船要覆了,这江水太怪了。”操舟的小校跌跌撞撞,艰难的跑到沈莹跟前,急声禀报。 沈莹一心一意盯着文武的座船,不停催促操舟的将卒加快速度,倒没有注意到楼船的倾斜程度已经超过了警戒线。 “可恶,这是汉贼的圈套,我们中计了,快快退回去?”沈莹脸色大变,发急起来,连忙下令追赶的舰队停下来转向。 船只吨位庞大,好处就是耐冲撞,而且居高临下,可以远程弩射将敢于靠近的敌船一一歼灭,但其弱点也很明显,就是转向太难了。 楼船要是倾覆了,那掀起的巨大浪花会让船上的将卒全部丧身江底,在蛇山这等水情湍急的所在,一旦掉落江中,再好的水性也难保得一命。 这时,文武能不能追上,已经不是沈莹所考虑的了。 “报,急报,后阵有敌船靠拢过来。” “他们........速度非常的快,我们的船阵被截断了。”楼船的三层桅杆高处,负责旗语的眺望兵卒死死的抱住摇晃的桅杆,语无轮次的大叫起来。 沈莹的楼船倾斜角度越来越大。 “啊!”眺望兵已经抱不住桅杆,一个失手掉落江中,几个旋转之后即消失不见。 沈莹死死的抓住船舷处的一截绳索,将其一头绑在自己身上,一头扔向了旁边一艘吴军走舸。 在楼船沉没掀起的滔天大浪中,沈莹身影时起时浮,差一点点就和刚才的眺望兵一样,成为了江中的喂鱼鳖的食物。 好在沈莹也是幸运,绳索被走舸上的吴军将校接住,一番与江浪搏斗的撕扯后,沈莹终于筋疲力尽的被拖上了吴军战船。 诱敌深入,因地设伏,前后夹击。 文武和罗尚这一次的诱敌行动,战至此时结束的话,可以称得上经典战例。 不过,沈莹这家伙运气不错。 长江江面开阔,蛇山能遮挡的也只是一小部分,在吴军的中军,位于沈莹舰队的后方,吴将凌烈见沈莹作战不利,急急的冲杀过来。 凌烈也是一员猛将,其父凌统当年跟随周瑜攻打南郡,曾经临危授命,孤军抵挡曹仁的反扑,能力很不一般。 文武、罗尚与沈莹、凌烈一场混战,汉军的小舰在吴军的大舰队中间不停的穿插,遇到倾覆的船只就上去痛杀一阵,在近距离肉搏上,文家、罗家的子弟兵比吴国从山越强征来的兵卒,无疑要有战斗力的多。 山越宗族兵倒不是不能打,而是他们根本没有为孙吴效力的想法。 自家的宗族被吴军剿灭,家园被毁坏,妻儿被掳为奴,要是谁还没心没肺的为吴国效力,那不是傻子就是笨蛋。 吴军一方有船只数量和质量上的优势,汉军一方胜在将士士气高昂、一对一能力出众,两军一番撕杀,从午时一直持续到黄昏时分,喊杀声才渐渐平息下来。 夕阳如血,江水如赤。 飘橹浮尸遍于江面,顺江飘流而下。 文武、罗尚两人并肩作战,杀得全身汗水淋漓,文武被创二十余处,前胸处一处创口翻卷及骨,在被江水浸泡之后,露出森森白骨。 罗尚也好不到哪里去,俊朗的脸庞被一箭划过,血痕与铁锈混杂在一起,已经透出感染的迹象,要是再不加上医治,罗尚这张俊脸怕是保不住了。 这一战的经历,让文武、罗尚之前的介蒂不复存在,等他们两个再见到赵广时,两人相互携扶着,就如一对生死与共的兄弟。 相比文、罗两个的情况,勉强逃得一命的沈莹虽然被救上了战船,但惊恐之下,已经接近神智失常,再无一战之心。 同时,沈莹所部的三百余丹杨亲兵也损失殆尽,这些精卒不比山越兵,战场经验丰富,是吴军的有数的精锐,但蛇山一战却因落入江流之中,而饮恨身死。 凌烈这员老将情况相对要好一些,虽然也折损了些兵卒,但由于他参战的晚,又未遇上文武、罗尚的搏命拼杀,凌部折损的将士不多。 从战后的统计来看,汉吴江上初战,以小搏大的汉军击沉楼船舰一艘,艨艟舰三艘,走舸二十余条,吴军将卒或淹或被杀者约在千余人左右。 汉军一方折损了艨艟舰二艘,走舸十二条,文家、罗家子弟兵各损失了三百余人,合计六百余将卒。 这个损失比对吴国来说,直如当头一捧,出征之时满怀信心,要一举拿下夏口,击败弱小的汉军水军,却不想初战就吃了一记闷棍。 —— 夏口。 汉军上下喜气洋洋。 赵广正在给得胜而归的将士记功授爵。 功劳先记录下来,等战事停歇后一并叙功,爵位到是可以先授予,这相当于是后世的勋章,也是精神奖励的一部分。 文武在前,罗尚在后,这一次两人虽然并肩作战,但战场的诱伏地是文武选的,文家子弟兵在战场上的作用也很突出,这一次的首功归属文武,并没有什么疑问。 “大将军,我军首战告捷,末将提议,继续乘胜追击,直取吴国的行都武昌?” “大将军,接下来再战吴狗,末将请缨出战!” 目睹文武、罗尚立功的场景,汉军诸将一个个也红了眼睛。 赵广见众人士气上来,心中不由得欣喜起来,这一次伐吴,对于汉国接下来的发展至关重要,要是能够一举平定荆州,则汉国向东拓展的空间就会大大增加,反之,要是战事不力,则只能退回到西陵之战时期的战场态势。 “都不要叫嚷,且听大将军的吩咐?”罗宪厉喝一声,制止住渴求一战的汉军诸将,以他左将军的资历,又有文武这样的新降之将跳出来,其余人等也只能按耐住焦燥的心情,将求战的目光投到赵广身上。 “好了,首战获胜是大功,是大喜,也是全体将士努力的结果。我们可以庆祝胜利,但也要正面现实,吴军水军的力量比我们更强大,一艘楼船的损失对于孙皓来说,算不得什么,可以预见的是,接下来吴军一定会大举出动,对我夏口发动进攻,大家都要提起精气神,莫要让一时的胜利冲昏了头脑。” “所以,我们要做的是,不是进攻,而是防守,各部将校,要严守营垒,没有将令,绝不准擅自出战。” 赵广脸色一寒,朝着汉军众将校正色道。他的这一番严词,让兴奋中的汉军将校都好好的冷静下来。 有统帅术10级和明察秋毫术8级的作用,在荆州这一块局部战场上,赵广对孙皓的一举一动判断几乎无差,而孙皓对赵广接下来会怎么做,却是一无所知。 让汉军诸将佩服的是,接下来的战事变化,果然如赵广所言。 恼羞成怒的孙皓闻知初战失利,不由分说即将沈莹打下囚车,押回武昌待审,同时,孙皓效仿其先祖孙权担任统帅,亲率吴国水军跨江向夏口杀来。 孙皓这次抱着要与赵广决一死战的心态而来,楼船折损一艘,又算得了什么? 吴军还有六艘大楼船,还有数条艨艟战船,赵广有什么,他那条巨鲸号艨艟舰不是有名气吗?敢不敢驶出来与大吴的战舰拼杀下。 汉、吴两军在夏口对峙。 因赵广避战不出,吴军庞大的舰队只能在江心处停泊,孙皓气急之下,连续三次遣了军中勇士搦战,却不想汉军占了便宜就不出来,倒让骂阵的吴军将校好生无趣。 “赵广,懦夫,小人,真真气杀朕也。” 孙皓在楼船上破口大骂,赵广则好整以暇的在夏口指挥若定,反正这次汉军是二路进兵,夏口拿下之后,汉军就占据了主动权。 接下来,只要孙皓不全力猛攻,赵广准备先拿下江陵、长沙,再看看能不能劝说鲁淑归降,取了石阳,如此,则吴国的荆州之地尽归汉国矣。 这仗对于吴国来说,国君狂妄无能,将领又无得力之将,剩下的虽有沈莹等忠勇之士,但并不能彻底的改变不利局面。 除非孙皓改变想法,将陆抗从南中调回荆州。 面对困顿的战局,孙皓心中隐隐开始后悔,但要他承认错误,哪有可能? —— 汉、吴战事正急,一时僵持不下。 且说突入汉中的曹昙兵马,从新城方向沿木阑道向汉中腹地推进,在木阑道的九道围堵面前,魏军又吃了一顿大苦头。 木阑道之险峻,早在蜀汉之时就已闻名,当年孟达举兵归汉,诸葛亮遣了魏延前往救援,结果就是被堵在了木阑道上前进不得。 到了赵广占领关中之际,羊祜、王濬曾经想要从新城三郡攻入巴蜀,也是在木阑道被汉将张翼挡住了去路,最后只得无奈的退却。 这一次,挡在曹昙、桓楷面前的是无当营的张瑛,还有领了赵广命令前来传信的薛季。 单单张瑛一人,要想层层阻击魏军,确实颇为困难,因为张瑛不是冲锋陷阵的猛将,要是碰上典玄这样的勇将,张瑛怕是坚持不了多久。 但有了薛季则不一样。 薛蛮子对单挑这等事情最为热衷,又听得对面敌将是典韦的孙子,更是战力倍增,两将从第一道木阑,一直斗到第九道木阑,杀的天昏地黑,犹自没分出胜负来。 汉军兵少,薛季虽然不输给典玄,但因不想无当飞营将卒折损太多,只得且战且退。 如此两军纠缠近一个月,曹昙方始占领汉中谷地东部的汉城,但再想西进占领黄金城,已是强弩之末了。 来自陇上、陇西一带的汉军郡兵正在聚集起来,曹昙要是再继续向西进攻的话,将遇上汉军的强力阻击,这是孤军深入的魏军无法承受的困难。 汉城魏军行营。 桓楷披了件大青色袄袍,脸上疲惫之色尽显。 “陛下,子午谷的道路已经探明,我军分批进入应能成行,时间不能再耽误了,要是让汉国察觉意图,并在关中方向提早准备,则我军突袭长安的计划就难以实现了。” 魏军入汉中以来,为了迷惑汉国朝堂,桓楷也是绞尽了脑汁。 在他的谋划下,一路魏军从米仓道南下,作势向巴西郡阆中方向进攻;一路魏军遁入子午谷道中,探明道路行走的难易程度,另有一路则沿汉水向西回返,摆出要回转襄阳,复夺故土的架式。 其中哪一路是真,哪一路是假? 桓楷也是想考验一下,汉国方面的判断能力,而更重要的是,这一次,赵广远在荆州,据桓楷的情报,长安除了张星彩一介女流,还有姜维这个老家伙之外,再无其他得力的统帅型人物。 第三百九十九章 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汉贞观三年,五月六日。 晋国太尉、大司马陈骞在开封城中病逝。 这位晋国最后的支柱,在极度失望失落之中,阖上了老迈的双眼,司马家的江山以后会怎么样,他已经不想再看见了。 “大魏,老臣惭愧!真无颜见武皇帝!”临到死时,陈骞已是口不能言,只能手指向早就书写好的遗书,示意陈舆将其交给王浑。 身为魏臣,却仕晋事。 在司马师、司马昭窃取魏国大权的过程中,陈骞出力甚多,当时他只是想着,曹魏子孙一代不如一代,相反司马家倒是出息的人物不少,晋代魏的话,不管是于公于私都是件好事。 但陈骞没有想到,晋国只传了一代,就已呈衰败之相,其滑落的势头,比曹魏要更加的迅猛。 从中国历史上朝代的更替来说,后朝取代前朝,肯定是具备了比前朝更多的优势,或者是开拓精神更强,能够征服四夷,显威海内;或者是保持朝政稳定,百姓乐业;或者是文化昌盛,商业繁荣,显盛世景象。 唯一的例外,就是晋代魏。 魏国历经曹操、曹丕、曹叡三代的开拓和积累,文治武功可圈可点。 曹操为此曾赋诗一首《观沧海》:“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就这首诗的价值来说,比晋朝时由华丽词藻堆积的赋文,要不知强了多少倍。 可惜的是,曹魏的后期,建安文学没落,取而代之的却是玄学这种毫无用处的垃圾,原因大家都知道,司马氏杀戮太狠,文臣不敢言胸中之意,只能一次次的清淡来排解心中郁闷。 文人虽然有才,但文人也一样怕死。 当朝堂诸公都是胆怯之辈时,这个国家也就完了。 闲言少叙,且说淮南军偏将军陈舆、裨将军陈植在王浑的授意下,以为陈大将军军中送别为由,各领千余淮南军精兵入城。 淮南兵开进开封。 贾充、荀勖等人也只能退避三舍。 陈骞在曹爽当权之时就已经为一镇重将,从资历来看,是晋国仅有的老臣,地位极是崇高,朝中许多官员俱是其后辈或弟子,老将军的最后一程谁也不能说一个不字。 —— 贾府。 与诸葛尚会面之后,韩寿终于不再犹豫,决定尽快带贾午、韩谧出城,只要能跑到文鸯的军中,他们就安全了。 至于为什么不选择投奔王浑、陈舆的淮南军,主要是韩寿信不过这些还披着晋军铠甲的士兵,在如此混乱的时局下,谁知道你对面的人是怎么想的。 万一其中冒出几个还忠于司马氏的将校,那韩寿一家子就没命了。 打仗的事,不用韩寿操心,他不是王浑、陈舆,身份只是一个暗间。 现在潜伏的任务完成了,他要带着心爱的女人,还有自己的儿子投奔到汉国,在那里重新开启另一段仕途生涯。 当晚,韩寿、贾午一番欢畅之后,韩寿趁着贾午面带慵懒,心满意足之际,轻声道:“阿午,好久没见到谧儿,为夫心里挂念,要不这样,明日一早,你就以我病重为由,去求岳丈、岳母,让谧儿来见一面。” 韩寿这些天来,深居简出,为了骗过贾南风,确实是一副病秧秧的样子。 寄人篱下,没有地位,郭槐又是强悍的性子,韩寿没有脸面跑到丈母那里去求见一见儿子,唯有向贾午求援。 贾午“嗯”了一声,点头应允,不过很快又面有难色道:“谧儿被阿父、阿母看得紧,怕是不易带出来?” 贾充、郭槐隔辈亲,又膝下无子,对韩谧疼爱得紧,尤其是郭槐,对不是自己生的贾黎民又打又骂,不给好脸色,但对自己女儿所生的外孙却是慈爱奶奶的形象。 韩寿、贾午在韩谧改姓之后,就没了机会与儿子就近接触,要是再过一段时间,韩谧估计连父母是谁都不记得了。 韩寿心头一紧,自家儿子都见不到,这是哪门子道理? 不行,要是将韩谧留在开封,虽然有贾充、郭槐护着,不会有性命之忧,但等到汉军大举入城,贾充自顾不暇,哪有能力保全韩谧小儿的安全。 半响,没其他办法可想的韩寿还是决定向贾午下手,这自己的女人要是没能征服,做什么事情都不可能成功。 按耐不住的韩秘书郎一扫病态,猛一翻身将贾午压在身下。 ......... 一番欢畅之后,面带慵懒,心满意足的贾午终于服软,主动的凑近韩寿的耳畔,轻声道:“明日一早,我会向阿母提议,带着谧儿一起往城外的相国寺,向佛祖还愿,为谧儿求一个平安符?” 晋国崇佛,迁都开封之后,佛僧通过化缘聚集起了大量的财富,并在城外建起了一座相国寺,引得晋国官员家眷纷纷前往求愿。 贾家自从贾南风当了皇后,一路扶摇直上,让郭槐喜不自禁,在被康僧会等一众所谓的“高僧”忽悠之后,还以为是佛祖保佑了他们贾家。 韩寿听贾午这么一说,心中大喜过望,感激的连声道:“阿午,为夫今生发誓,只你一人,不纳一妾?” 贾午听韩寿这么一说,心中宽慰不少。 其实,对韩寿的异常举动,贾午早有察觉,两人属于是自由恋爱,感情基础比素不相识,在洞房花烛夜揭盖头才见第一面要强的多。 两人婚后,韩寿因为寄居贾府,除了贾午之外,也不可能再有别的女人,对贾午自然百般怜爱,有了床第之亲,在贾午心中,韩寿这个丈夫,让她满意的紧。 再加上初为人母,即被剥夺了做母亲的权利,贾午心中也是不忿。 话到此处,已是尽在不言中,贾午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抱住了韩寿,两人身体贴在一起,心跳也跟着同步起来。 少妇丰腴的身体在怀,韩寿一边轻抚,一边细瞧,只见贾午杏目含春,俏脸凛然,端是飒爽,心中不由得又疼又怜。 贾午头埋于韩寿胸前,道:“夫君还是身体要紧,我们来日方长,不过,夫君可要记住,今日我为了小家,弃了贾家。要是他日你负心叛我,我就抱着谧儿自尽。” 第三百三十章 识破魏军图谋 长安没有能人吗? 当然不是。 桓楷虽然被曹昙及魏国众将推崇为毒士贾诩,但毕竟不是真贾诩。 桓楷对新汉的了解,还停留在蜀汉末年的阶段,并没有综合去考量,这些年来汉国上下发生的巨大变化。 赵广大力提拔和重用年轻人才魄力,要比曹昙、司马炎之流大的多,随着姜维等老一辈人的淡出,如今的长安朝堂上,如陈寿这样的中年官员都已经算是老人了。 同时,科举制度的推行,军功军爵制的恢复,还有丝路商贸的复通,都要长安呈现出两汉以来未有过的勃勃生机。 从培养后备的角度来讲,长安有的是人才,如黄崇、马融这样的年轻人,缺的是机会,并不是能力。 同时,在赵广的大力倡导下,分工负责,各司其职。这一现代化的管理体系,被很好的运用到了汉国朝堂治理中。 侍中黄崇,代表着跟着赵广一路起家的元从子弟,在赵广的大力简拔下,黄崇的官职晋升速度非常的快,其综合能力方面也比诸葛尚、诸葛诠、苏绍等人要胜过不少。 黄崇这些年来,跟在诸葛绪、苏愉等官员后面,也学得了不少的治政知识,他的想法和理念也颇得汉国众官员的认可。 北参军司大佬马融,代表汉军军方力量。马融久在军中,和汉军中的各级将领、参军司的众参谋都熟悉的很,他的态度也代表着汉军军方的意思。 最后一位是张星彩,她代表的是宫中势力,或者更贴切的说是以张星彩、诸葛婉为代表的汉国新兴商贸群体。 这一群人掌握了汉国除农业以外的大半经济命脉,随着汉国版图的扩张,他们已经渐渐的从关中、巴蜀两个传统的地区,向凉州、西域、弘农、并州、荆州等方向拓展自己的业务。 从这三个群体可以看出,赵广虽然人不在长安,但掌握朝政的人还是他的人。 综合来看,在赵广领军出征的这段时间,汉国朝政的运转就如同一部驶上高速公路的汽车,沿着既定的轨道在不停歇的前进。 四月中。 长安城,未央宫。 马融、杜预从洛阳返回,汉国朝堂在姜维的主持下,就魏军进入汉中之后的具体动向召开军事内政专题会议,商讨应对策略。 魏军一路遮遮掩掩,试图将北上关中的真实意图给隐藏起来,桓楷的这一套组合拳下来,还真别说,让长安的汉国朝堂上,对魏军接下来的动向产生了分歧。 “大司马,魏军此次弃了襄阳,入武关、新城、汉中,其目的究竟是哪里,现在还无法判断出来,不过,大将军在上洛时与魏国降将许综、文武等人有接触。” “据许、文两人所说,魏军此时西征开始时的目标就是长安,就是关中,所以,参军司认为,我军要对秦岭沿线的几条谷道重点防范,派出重兵布防,以防魏军突然从山中窜出,袭扰我关中腹地。” 会议一开始,马融就代表北参军司作了发言,马融这一路上,与杜预相谈甚欢,两个人一个是参军司的大佬,一个号称杜武库,头脑里智谋无数,对魏军接下来的动向,两人一番猜测,倒也说的八九不离十。 “有没有可能,曹昙想要入巴蜀,占我大汉益州、梁州之地?要是米仓道天险被魏军攻破,则当年魏军胡烈部兵入巴西,奔袭成都的情形就会再现。”黄崇忧心冲冲,代表出生于蜀地的官员提问道。 黄崇这一问,也不是无的放矢。 如今,吴国的交趾军在南中向北攻击,巴蜀两地的汉军主力又多随罗宪在荆州征战,整个巴蜀地区,唯有南参军司李球带着一众三线部队在支撑着,一旦南、北关隘被突破,巴蜀的情况将很不乐观。 马融同样出身巴郡,但他现在代表的却是北参军司,听到黄崇有异议,坚定的说道:“曹昙要是入巴蜀,那他就是自寻死路。前番魏贼入境,致我大汉益、梁两州民不聊生,如果他们再去,巴蜀的百姓必然纷起反抗,按大将军所言,这是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覆灭只在旦夕。” 杜预在杜模的身边站着,刚刚投奔汉国,他虽然自诩能力出众,但未经考验,也不可能一下子得到重用。 杜预聆听着汉国朝堂上的争论,马融、黄崇各自提出了自己的观点,都有几分道理,相比而言,马融提到的人民战争之类的新词,倒让杜预感兴趣起来。 姜维柱了一根柺杖,多年征战留下的腿疾,让他站起有些艰难。方才,马、黄两人争论之时,姜维一时闭目养神,不发一言,等到众人的意见都表达的差不多时,姜维才始猛然睁开了眼睛,目光锐利的扫视众人一周。 “大将军临出征前有言,汉国的根基在关中,关中的根基在长安。巴蜀之地,虽然重要,但和整个大汉的疆域来讲,只是西南一隅。如今,李参军在成都驻守,那里虽然缺少精锐,但却有成千上万支持大汉的百姓,我们要相信他们,相信李参军能够挡住魏军的进攻。” “至于关中怎么来防御,我想请一个人来给我们好好解说一番。杜预杜长史,请上前来,说一说你的具体构想?” 姜维的语音一落,他的目光就停注到了杜预的身上。 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 杜预神情一怔,他还真没想到,姜维会在这个关键时候提到自己,不过,这等军谋之事正是他的长项,对魏军如何布防,在回长安的一路上,他也早就盘算过多次。 “大司马,诸位:以杜某看来,魏军孤军入关中,看似兵分三路,有入蜀、北上、东退三个选择,但实际上,曹昙的选择只有一个:那就是北上。” 杜预长吁了一口气,见众人被他的话语吸引,即继续道:“入蜀如方才马参军所说,是一条死路,这条路别人没走过,而我杜预却是亲身体会;东退襄阳看似稳妥,但却无任何意义,魏军本来据守坚城,却又主动放弃,如今再返,所为何来?曹昙要是那样做的话,不用我们打他,魏军就自动崩溃了。” “所以,曹昙的选择只会是北上,他的野心是图谋关中,占据我大汉的腹心,只有占领了丰饶的关中平原,魏国才能在逆境中重生,这一点,和当年赵大将军从蜀中北伐关中是一个道理。破釜沉舟,不破不立。” 同样的道理,在杜预嘴里一说出来,情况就不一样。 第四百章 盛世佛,乱世道 贾午一早起床,梳洗打扮一番后,即前往府中正堂向贾充、郭槐请安。 贾充这段时间忙于朝政,无暇顾及家中之事,加上郭槐性格强势,喜欢事事过问,一大早仆从来请示诸事的人不绝。 贾午寻了个机会,讨好了母亲几句,即以关心郭槐身体安康为由,提出到相国寺还愿,对此郭槐老大宽怀,还以为小女儿懂事了。 女生外向。 郭槐没有想到,贾午会欺骗自己。 其实,这也怪不得贾午,因为是郭槐在韩谧改名的事情上,未经其同意,同时,执意将韩谧养在自己身边,让贾午心里很不满意。 贾午和郭槐不合的原因,还有一点是她和同父异母的大姐贾褒关系相当好,而贾褒因为替老父亲贾充和母亲李婉牵线,为郭槐所深恨。 总而言之,贾充这一家的故事,和后世电视机里放在湾湾又臭又长家庭伦理剧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韩寿、贾午、郭槐带着小韩谧一行车队出开封城门,往相国寺而去。 两国交兵,不欺妇孺。 在这一点上,不管是赵广还是司马炎,都默契的遵守了这一君子约定。 汉、晋、吴三家,都是汉家之国,彼此的官员之间,盘根错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个不小心杀错,就可能把身边同僚的亲眷、族人给杀了。 同殿称臣,无端结一冤家,何苦来哉! 就在韩寿一行出城之际,杜模已经从诸葛尚处知晓,潜入晋国的汉国暗间今日会到达相国寺,他的任务是派出一支精干队伍,将他们安然的接到汉营之中。 何人能胜任这一任务? 文鸯是主将,一举一动牵扯太大,显然不合适,另外,文鸯现在独挡一面,是赵广器重的大将,舍了大军去接一暗间,说出去都让人笑活。 相比之下,文虎是最好的人选。 身份上,文虎是文鸯的弟弟,足见汉国对韩寿的重视程度,武力上,文小虎单打独斗的本领渐长,汉将之中也不过几人能胜过于他。 至于晋军之中,更是找不到什么好的对手,相比来说,反倒是胡虏一方,如石勒这样的胡将甚是了得,在虎牢关时就曾杀退过文氏兄弟。 文虎对于杜模的谏议没有意见,作为军中重将,韩寿是他的旧识,当年在河东一战,文虎为潼关守将,韩寿被俘后还是文虎押送回的长安,没想到这一回再见,依旧是文虎来迎接。 相国寺。 始建于晋国太康年间,这座寺庙所在的位置据说是以前战国时魏国信陵君无忌的府邸。 在司马炎迁都之后,又进行了扩建和修葺,现如今已是晋国的国庙,由于坐落在卞(汴)水之畔,水道交通便利,吸引了南来北往的众多香客。 寺中的一众秃驴也凭着念念听不懂的高深佛经,骗得众信徒慷慨解囊,纷纷来到佛寺诉说自己的所求,期望得到佛祖的保佑。 让人不能理解的是,晋国国势衰败,朝纲更是混乱,眼看着就要不行了,但包括司马家诸王在内,其家眷来相国寺的次数却不减反增。 晋国官员的家眷希望佛祖显灵,将万恶的汉军给驱逐出去,但他们不知道,佛这个外来的和尚,所念的经不符合中国国情。 乱世不见佛,盛世不见道。 这句话流转很广,但其实,乱世的佛还是有的,只不过是躲在寺庙中,安逸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就比如后世中原的水灾大患,佛寺齐齐失声无语,高僧们不是看不见,而是觉得功德箱里的钱帛已是自己的了,再捐出去普渡众生的话,实在舍不得。 韩寿到来的时候,文虎早已率汉军控制了整个相国寺。 刀兵相加,强大的武力面前,一切都灰飞烟灭,汉军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将贾家的车队给围了起来。 随后,在郭槐的破口大骂声中,韩寿、贾午带着韩谧悄然而去。 “谧儿,我的亲亲谧儿,你们这些强盗.......。” “韩寿,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畜生,贾午,小婊子,偷野男人,舒服了就不要家了,你们这一对狗男女,将来不得好死。” 郭槐跳脚大骂,将韩寿、贾午之事当众抖了出来。 文虎见一个老乞婆口出污言,脸色铁青了下来,双手猛得一用力,背上的短戟即持在手中,待郭槐再次要开口相骂时,戟尖已然直刺向郭槐的脸上。 “你,你......,杀人了,杀人了,我是你朝金城太守,郭统将军的姑母,你们不能杀我,不能杀我。”郭槐吓得卟嗵一声,坐倒于地大嚎起来。 相国寺门前的尘土被郭槐的屁股碰到,立时扬起一圈的飞尘。 郭槐和郭统倒真是亲戚,本来郭槐是不认郭统这门亲的,一个叛晋之将,也不值得她放在心上。 但如今生死关头,郭槐猛然想起,这门亲戚还是很有必要相认的。 “今日,文爷心情好,且饶你一命,要是再刮噪,休怪爷这大戟无情。”文虎冷哼一声,将手中镔铁戟收了回来。 郭槐是贾午的母亲,又是一介女流,妒忌心极强,让她继续在贾充的身边,起到的作用不比一个暗间差。 这一点,杜模早就对文虎叮嘱过。 韩寿一家出城,只是开封城诸多变故中的一个小插曲。 二千淮南兵入城之后,守卫皇宫的晋国禁军严阵以待,只怕这些骄兵悍将闹出事来。 不过,王浑顾念旧情,并没有在开封内讧的想法。 他执掌兵权的时间不到一个月,以陈骞名义祭典一番名正言顺,要是搞政变的话,王浑觉得这些精选出来的淮南兵,也不一定会听从自己的命令。 在诸葛尚、钟毅的协助下,王浑很干脆的带着二千精兵携家眷出开封城,向西往文鸯营中而去。 至于剩下的七、八千杂兵,战斗力很是低弱,王浑觉得带着到汉国,只能拖累自己。 听闻王浑跑了,晋廷在慌乱之下,连派遣军队出开封城都不敢,只是裴秀以好友的身份,到王浑驻军之地劝说了一番。 可笑的是,裴秀这一去,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裴家在晋国的处境,和太原王氏差不多,族中的另一支西裴早就在河东郡被赵广拿下时,就成为了汉国关中大族中的一支。 第三百三十一章 不放走一兵一卒 人的名,树的影。 虽然杜预之前是晋将,但他的军事指挥能力也是得到公认的,要不是遇上赵广,杜预也是除了羊祜、陆抗之外,这个时代最为杰出的军事家。 “元凯以为,我关中接下来要如何布防为好?”姜维点了点头,问道。 杜预想了想,开口道:“大司马,曹昙有野心,但却无耐心,他这一次出兵关中,就如困兽进笼,进不得,退不得。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扎紧秦岭几条谷道的入口,以防魏军伺隙进入关中,特别是子午谷、骆谷二条靠东向的谷道,更要严密布防,不仅是谷道口,就是周围的猎道,也要派得力的将领驻守,以防魏军渗入。” “若是大司马和诸位大臣、将领信任的话,杜某不才,愿领一支兵马驻守在子午谷子口,我杜元凯愿以头颅和杜氏前途担保,绝不让一兵一卒过了关口。” 杜预语气坚定,神态从若,于他来说,这是一次极为难得的证明自己真心投汉的机会,若是能够献计并剿灭魏军入侵部队,则以往在蜀中时的所作所为也就揭过了。 想到追杀刘谌身死之事,杜预心中就对司马炎暗恨起来。 这一次堵截魏军,不仅仅是功劳,更是赎罪的机会,若是让曹昙入了关中,则什么都不能说了,杜预再有能耐再有口才,也无法澄清自己所作所为。 “好,元凯既有领兵征剿的想法,扶风郡的郡兵就归你统率,不过,丑话要说在前头,要是放了魏军进了关中,可休怪我姜维不讲情面。” 白发苍苍下,姜维老辣的眼眸显露出凌厉之色,对着杜预沉声道。 “请大司马和诸位大臣放心,杜某这次领兵,别的不敢保证,临阵杀敌,我京兆杜家的子弟兵第一个上。” 杜预昂首接过令箭,胸中一口浊气也跟着发泄了出来。 只要过了剿魏这一关,为汉国立下大功的杜预,不仅有功劳在身,还有关中杜家、韦家、苏家等诸多大族在背后支持,接下来的前途将会是一片坦途。 杜预接了征剿的命令后,姜维又对沿秦岭北线的各处谷口兵力进行了调动,特别是将驻扎在金城、陇西一带的牵弘、郭统二部东移,以备万一之需。 长安城方面。 姜维在请示了张星彩、诸葛婉之后,决定征召各府的部曲、私兵整编成伍,加以训练,作为守卫长安的最后力量。 汉国全面动员。 张绍、张遵、诸葛绪、诸葛诠这两大家族也是派出了得力的家仆,参与到长安守城战中来,于他们两家来说,长安是根基,也是家族兴盛之地,万万不容有失。 赵广久不在长安,朝中官员遇上不决之事,多找张星彩、诸葛婉来协商解决,这种外戚当权的局面,在东汉已是司空见惯,不足为奇。 好在不管是张星彩也好,还是诸葛婉也好,对把持大汉朝堂并没有多大兴趣,在赵广的启发下,她们一头扎进大汉商贸里面,立志要恢复西域丝绸之路的荣光,把财富从胡商那里夺回来。 与汉晋吴魏之间的内斗相比,开疆拓土,从胡虏处得好处,要更有挑战性。 —— 且说魏军方面。 曹昙、桓楷于四月二十日进入子午谷道,作为先锋的典玄早在十日就北上了,这一路上,树木森森,参天蔽日,若不是有前人走过的痕迹,典玄茫然四顾,不知该往何方? 万幸的是,当年魏容、寇林经过时,在谷道的宽敞地带修葺了简易的营地,后面来往于汉中、关中的商队又经常性的休整,才始得这条谷道得到存续。 四月下旬至五月上旬,这个时间段的秦岭属于春夏两季交替之际,同时,也是草木快速生长、动物出来觅食的重要节点。 碾子坪,玄都观。 子午谷秦岭中线最高点。 典玄抬头看了一眼盘旋的飞鹰,按耐住想要射上一箭的冲动,对着麾下的将卒吩咐道:“速报陛下知晓,我军已顺利占领玄都观,未见有汉军拦路,预计五日之后出子口,入关中,取长安。” 说这番话时,典玄心中兴奋难以莫名。 当初投魏的几个将领,许综、文武据说已被汉国俘虏,夏侯威、夏侯骏兄弟在中军陪着曹昙,也立不到什么大功,唯有他典玄,一路披荆斩棘,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劳苦功高。 等到兵出子午谷时,魏军诸将论功行赏,谁能胜过他典玄? 没有人。 前军进展顺利的消息传到魏军中军,曹昙和桓楷不约而同的长出了一口气。 碾子坪一过,子午谷最为奇险的一段就算通过了,再往北行已是秦岭山脉的北坡,道路属于越往北走越是宽敞的一段。 曹昙已经开始憧憬,长安城是怎么个样子,他又要穿什么来体现魏国皇帝的雍容华贵,才能让关中的百姓惊讶惊异。 得悉前军进展顺利的消息,魏军上下欢声雷动,就连背负粮秣、辎重的后军负粮兵,疲惫的脸上也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魏将张统长吁了一口气,这一路来,最辛苦的莫过于他。 要知道子午谷这一路上,谁最辛苦,不是开道的典玄军,也不是曹昙的中军,恰恰是负责补给的张统。 前一阵,魏军在襄阳、谷城、房陵等地强征了大量的粮秣,沿着汉水逆流而上,到了子午谷口时,再依靠船只已是不能。 依靠人力背负,魏军负粮兵艰难的将辎重从子午谷道上向北输送,这一路的征途,于他们来说,就是血与汗的苦难行程。 战事变幻莫测。 曾经欣欣向荣的魏国渐渐走向末路,军中的支柱将领徐胤、徐霸兄弟一走一死,许综、文武在武关道上降了汉国,当年的几个兄弟,如今只剩下了张统一人还在军中效力。 这种孤单的滋味,每每夜晚想来,都让张统心生沮丧,并让他对投魏是否正确怀疑起来。 对魏国前途失望的,当然不只是张统一人。 曹昙在襄阳时依靠复魏的响亮口号,好不容易聚拢起来的军心和士气,也在一天天的艰难行军中失去。 第三百三十二章 曹昙决不放弃 四月下旬。 子午峪的子口。 杜预领着一支三千人的郡兵守在关隘处,这三千郡兵中,将近一半将卒是由京兆杜氏、扶风苏氏、扶风韦氏几个大家族拼凑起来的部曲兵。 在杜预的身边,苏绍、韦皋、杜模几个出仕汉国的年轻人围在一起,正对子午谷道上的小径、猎道指指点点,提出堵截魏军北上的方略。 “仲兄,这一次能不能堵住魏军,就看我们几个了,你可要好好谋算一番,千万不能让漏网之鱼跑到长安去。”杜模将杜预拉到一旁,轻声叮嘱道。 杜氏的兴盛就在此役。 杜模虽然因劝降羊祜、杜预有功而受爵,但毕竟上限摆在那里,杜氏真正的依靠还是杜预。 “哼,桓楷的那点小算盘,也就骗骗贾充、荀勖之流,在我杜元凯的眼里,他就是跳梁的小丑。只要魏军过了碾子坪,那他们的死期就不远了。” 杜预冷哼一声,对阻截魏军信心十足。 这一次,汉军没有抢占碾子坪,并不是时间上来不及,而是杜预故意而为之。 翻越碾子坪风险,对携带着辎重的魏军将卒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挑战,不出意外的话,魏军会抛弃好不容易携带着的辎重,轻装向关中疾进。 缺少重甲,又只带着短刃轻武器,这样的魏军就算再勇猛,又如何敌得过全副武装,手持劲弩利矢的汉军士兵。 杜预已经准备好了,要用一顿密集的箭雨、从天而降的落石,来好好的招待一番远道而来的曹昙、桓楷等人。 杜预布下天罗地网,只等魏军一头撞来。 典玄却对前方的危险一无所知,魏军虽然有向导带路,但杜预已经更改了汉军的布防,向导不过是个商贾,又哪里知晓军中情况。 四月二十六日,汉魏两军在子口一带遭遇,典玄正率军沿谷道进军,却被埋伏在山梁上的汉军等着正着。 典玄行进在队伍中间,猛然听到落石声响,待抬头望去,却见如脸盆般大小的石块如雨点般的砸落下来,让不及躲闪、又缺少铠甲护身的魏军将卒个个哭爹叫娘,抱头惨嚎起来。 “快快,快冲过去。”典玄急声大呼。 两侧山崖林立,根本无法攀爬,魏军不是前进,就是后退,相比较而言,典玄还想搏上一搏。 一番冲杀之后,典玄好不容易冲过崖壁路段,待向前看去,典玄一张黑脸立时涨得如猪肝般的难看。 在魏军的前面,汉军居然很阴险的垒了一道石墙,而在石墙的后面,再有无数的弓箭手将利矢瞄准了惊慌失措的魏军将卒。 “准备,攒射!” “射射!射!” 随着杜预的一声令下,汉军弓箭手一个个松开弓弦,将箭矢朝早就瞄准了的目标射了过去,典玄身躯高大,如一截黑塔,瞧着就是军中勇将,汉军弓手纷纷将目标集中到典玄身上。 “噗,噗噗!” “啊呀!”典玄挥动手中短戟,想要撞飞射来的箭矢,却不想人力总有尽时,而箭矢却是无穷无尽,典玄一个不慎,一支流矢就透过戟风钉在了他的肩胛处。 肩胛连动手臂,典玄吃痛之下,挥动短戟的速度和力气也跟着慢了下来,而他这一慢流矢即如漫天雪花般的朝他身上扑了过来。 “陛下!”典玄连续吃痛大呼,眼睛瞪得极大。 身体上插着的数十枝箭矢,让典玄移步都有些艰难,而更让他心冷的是,身体因为剧痛和失血也开始失温起来。 “快,那魏将中箭了,攒射,射死他。”典玄的耳边,隐约的听到有汉军将校的叫喊声音。 但渐渐的,典玄感觉到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无法继续站立的他,艰难的用短戟支在地上,一膝跪倒在地,一手握紧戟柄,直到气息全无。 典玄战死! 只半个时辰的功夫,魏军前军二千精兵四散,识机快的,朝着两侧的密林山道钻了进去,就算是被野兽吃了,也比在谷道上等死强。 对于这些渴望在关中大显身手的魏军将士来说,这一仗败得实在窝火之极,落石也好,箭雨也好,都是远程打击,他们缺甲又缺长兵器,又冲不到汉军跟前,这身手再是敏捷,也架不住汉军连番的猛射。 且说魏军中军本阵,此时已经过了碾子坪,得知汉将杜预在前面阻拦,典玄身死,前军兵败的消息,曹昙、桓楷齐齐大惊失色。 “先生,这怎么办?我们难不成就要身死于这谷中了吗?”曹昙听到典玄战死,心中震惊不已,急急将桓楷的袖口拉住,唯恐失去这最后的依靠。 桓楷心中也是惊疑不定,为了迷惑汉国朝堂,他在兵入汉中之时,连续布下了好几手声东击西的招数,依他的判断,汉国朝中官员、将领要是正常思维的话,不太可能准确的算出魏军会从子午谷钻出来。 毕竟,相比其他几条道路,子午谷太难走了。 魏军要是真入其中,艰难可想而知,而桓楷要的,就是钻汉国朝堂上惯性思维的空子。 你认为不可能。 那我偏偏从你想不到的地方钻出来,打你一个出奇不意。 但桓楷千算万算,没有想到,赵广会遣了杜预回转关中,而且姜维老辣无比,眼光极是精准的采纳了杜预的建言。 “陛下,唯今之计,只有先退回关中,再作打算。”桓楷涩声回答,心中也是懊悔不迭,早知道汉军派出了杜预,他就算再狂妄,也不会将自己置身于死地。 曹昙听到退兵的建议,心中失望又绝望:“这复魏之难,难以上青天,朕心实是不甘。这次兵进关中,不成功,便成仁,愿曾祖父在天之灵,保护曾孙杀出重围,收复故土。” 长叹息之后,曹昙双膝跪倒,朝着邺城的方向连着大礼三次,待他起身时,眸中流露出疯狂之色。 曹昙眼中布满血丝,死死的抓住桓楷的肩膀,厉声道:“桓先生,朕是大魏天子,是魏武子弟,方才朕已告知先祖,这一次兵进关中,吾大魏必胜,所以,就算是用人去堆、去填,我们也要打出这谷道。” “大魏的将士们,朕要告诉你们,拿下子口,长安的一切都是你们的,美人、财帛、伪汉的一切,都是你们的,富贵就在面前,功劳就在面前,杀杀杀!” 曹昙大步拖着桓楷跳上一块突出的大石,冲着茫然中的魏军将卒厉声嘶吼。 第四百零一章 贾南风看中的男人 王浑、裴秀一走了之。 有军队保护,这两个大家族走得潇潇洒洒,钟琰甚至还有心思赋辞一首,以表达弃晋投汉的喜悦心情。 王浑是朝廷重臣,钟琰名声在外,裴秀是有名的地图专家,这些名士的一举一动,牵动的不是一家二家,而是天下士子的目光。 晋国朝堂上,把持朝政的贾南风虽然气急败坏,但手底下没有得力之人,也只能干看着太原王氏、河东裴氏两家逃奔汉国。 一时间,晋国上下投汉之风潮此起彼伏,在短短的一个月时间里,从黄河下游向上游逆行的舟楫络绎不绝。 晋国士大夫风向逆转,面对有学问的大族争相投奔汉国的不利局面,贾南风终于不再荒唐,其智力也跟着恢复到了正常的水准。 其实,有一句说一句。 贾后当权时期,晋国朝堂虽然混乱,但还没有差得灭国的地步,她启用的孟观、严询等将领,能力也都在中上,尤其是孟观,在征讨西北边患,平定齐万年大乱之时,综合能力比文鸯、周处还要厉害一些。 真正让晋国万劫不复的是司马家的“八个诸侯王”,这八王仁兄怎么说呢,智力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勤政殿,御书房。 皇帝司马衷如木偶般的端坐在龙椅上,肥胖的身体呈斜45度躺着,嘴巴微微张开,一个年轻的宫婢正口对口的将食物喂给傻皇帝。 吃二手食物,主要是为了防备有人下毒。 在司马炎当皇帝的时候,主要还是御医先用银针测试,再由小太监先吃无毒后,皇帝才会就食,到了司马衷时,性子更懒的他觉得太过麻烦,由美貌的宫婢喂食更加的方便。 在吃上面,司马衷并不傻。 何不食肉糜,这句名言就是司马衷所说,他对朝政不感兴趣,如果嘴巴里没有味道补充补充,估计这龙椅都坐不安稳。 司马衷在书房大吃特吃,贾南风在旁边的另一间厅内召集众官员议事,这已是晋国朝堂的常态,荀勖等人进殿时也不见怪。 这一次,被召集来的晋国官员不多,只有六、七个人,除了贾充、荀勖这两个老面孔外,还有让人又熟悉又陌生的前魏国大臣卫瓘。 卫瓘在洛阳失陷前,带着东卫一族跑到开封。 别的人可以投奔汉国,卫瓘却无颜面去投,当年入蜀,卫瓘先是跟着钟会大杀特杀,与姜维等蜀汉老将仇怨纠结,随后又和谯周并肩作战,共同守卫成都,结果卫子玉识机的快,将堂堂蜀中大儒给抛弃了。 晋国眼下人才或逃或隐,负责延揽人才的贾模没有办法,只能遍搜还在晋国地盘上的名士,还真别说,这么一寻摸,卫瓘这个大书法家,前魏的重臣就被发掘了出来。 “子玉,前番争执,都是老夫过错,在这殿上,我贾公闾给你陪不是了。”贾充一看到卫瓘,连忙急步上前,热烈的欢迎道。 这个时代,没有拥抱的礼节,要是有的话,贾充恨不得将卫瓘拥在怀里。 贾家权倾大晋,这是事实,但晋国危在殆夕,这个权力就是烫手货,贾充想甩掉也是不能。 卫瓘脸色僵硬,显然对贾充的热情不习惯,只是现在他也没有什么好的选择,卫家长久坐吃山空,再不投靠晋国,一家子连锅都掀不开了。 贾南风见众人到齐,咳了一声,问道:“众卿家,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裴秀、王浑要攀高枝,其实不必如此,本宫就算知晓了,也不会阻拦。 “殿下,匈奴大单于刘渊已率十万大军向开封增援过来,我们只要再坚持几日,就可借胡兵,讨伐伪汉逆贼了。” 荀勖心思灵活,这段日子与崔游、朱纪打得火热,听到贾南风这话,遂灵机一动,将刘渊的恩师崔游到达开封的消息透露了出来。 “借胡兵讨贼?”荀勖的这一谏议提出,立时让贾充、贾模等人兴奋起来。 胡兵凶悍,这是晋国上下一致公认的,在晋国主力大部不存的情况下,引胡兵来抗击汉军也不失为一条好的计策。 至于刘渊会不会有异心,朝堂诸臣都很默契的不发表言论。 有人来援总比孤军奋战强。 刘渊以后会不会翻脸,那是以后的事情。 现在晋廷的当务之急,是先保证开封城不被汉军攻占。 几个人高兴了一阵,贾南风皱了下眉头,又问道:“淮南兵四散,要是那文鸯起兵攻我国都,这胡兵远水解不了近渴,我等又当如何?” 不得不说,贾后只要智商在线,处理起朝政来还是挺靠谱的,她这一问,让贾模、荀勖两个只会耍小聪明的朝臣顿时不说话了。 好半天,终于有人出列谏言:“陛下、殿下,臣有一人举荐,可令其整顿开封周边兵马,此人姓苟名晞,字道将,现为司隶校尉部从事,归属石鉴麾下。” 众人寻声看去,却是不情不愿的卫瓘站了出来:“昔日石鉴为镇南将军,苟晞为南军中候,领军与吴作战,屡战屡胜,每战必屠城,故人谓之屠伯。臣斗胆直陈,殿下若是用苟道将为统兵之将,其之才能不输于汉军之文次骞。” 贾充、贾模等人不知兵,卫瓘好歹是当过钟会军监军的人,对什么人能打仗,什么人是花架子看得清清楚楚。 苟晞出身寒门,低层闲散军将一个,从品级和地位来说,不入贾府众人的法眼,卫瓘这段时间落魄,反倒与苟晞等将校有了来往。 苟晞是河内郡山阳县人,出身一般般,没有什么人脉,出仕之后就一直在石鉴手底下为将。后来,石鉴虚报战绩,被人揭发免官废黜,苟晞也跟着没了军中职务。 贾南风随即召见苟晞,只见这苟军侯生得高大威猛,眼睛炯炯有神,一身健子肉在铠甲下时隐时现,颇有百战悍将的气度,一颗心不由得激荡起来。 “苟道将,果然不负屠伯之威名。”贾南风眉眼一荡,心中暗喜。这样雄壮的男人,要是有一天,能在宫中召见一次,说不定会有不一样的感受。 苟晞不知道,自己已经入了皇后的法眼,得到晋廷兖州刺史的任命,他干劲十足,立即联络了阎亨、明预、温畿、傅宣等老弟兄,迅速将已经散了架的淮南兵、兖州兵、徐州兵等整编起来,仅用了三日的功夫,就重组起了一支二万人的混编部队。 苟晞治军严厉,又有几个得力的部下辅佐,军队战斗力迅速的提升了上来,五月末,苟晞领军出城,与文鸯军搦战,两军一番撕杀,晋军勉强斗了一个平手。 有苟晞这一支兵马驻守开封,贾南风忐忑不安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卫瓘凭着举荐的功劳,接替裴秀走后空缺的侍中官职,负责起协调联络司马家诸王、苟晞等部新编军的监军事宜,一时间风头无两。 时势造物弄人,在历史上,卫瓘因伐蜀之功,深得司马炎信任,其四子卫宣还娶了繁昌公主,由此一跃成为朝堂三公之一的司徒。 地位决定际遇。 卫瓘为司徒时,与司马亮、司马玮等人相交莫逆,自然看贾后不顺眼,而今,因赵广从中作梗,卫瓘不仅无功,还因失陷城池之罪被免了官职,卫宣娶公主自然也不可能了,司徒当然也不会落到卫卫瓘的头上。 没有了显赫的身份,卫瓘人也低调了许多,与司马诸王也不再有交集,加上与之不睦的杨骏倒台,让卫瓘对贾家不再有多少的恶感。 晋国时局艰难,贾充、贾南风身边无人一力拉拢,卫瓘得到重新启用也是自然,如历史上那样被冤杀的事情估计不会发生了。 只是,面对汉国如雷霆般的凶猛进攻,卫瓘复出的前景似乎不甚美好。 作为曾经的老对手,赵广对卫瓘可不会手下留情。 第四百零二章 赤兔马 晋国上下乞盼刘渊援兵到来。 但他们却不知,汉赵国皇帝陛下、匈奴大单于刘渊此时正被赵广追杀得差一点跳漳水。 赵广拟定冀州、幽州的大致方针后,平阳、常山两营向北,与慕容、宇文等鲜卑胡虏缠战,而赵广则率汉军一万向南压迫过去。 一万汉军,相比刘渊麾下的三万胡骑,人数不仅不占优势,而且还处于劣势。 但就是这样,刘渊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向晋国境内狂奔,转身迎战这等蠢事,谁愿意干谁干,反正他刘元海是绝对不干的。 “刘景,你留下来,邯郸城是我军之后方,不能轻易被赵阎王占了去。”刘渊临别之际,给刚刚从井径败归的刘景下了一道命令。 邯郸城好不容易拿下,刘渊本来想不守的,但又想到赵广这杀人王要是没有牵制,指不定跟在自己后面猛追,还是让刘景带着一部人马堵一堵为好。 刘景一脸苦逼相。 “刘渊这是让他当炮灰呀,真是无耻之至。”刘景领了命令,心中却是大丧。 主力都跑了,他带着刚刚从井径关败退下来的残兵败将守邯郸,怎么可能守得住,他又不是平原君,信陵君,赵广这阎王的凶悍,刘渊难道不知? 就在刘景不知所措之时,随同独孤胜出征的呼延衍前来求见。 独孤胜的一部汉军在北渡之后,不像寇林那样四处游击,而是直接钻到了邯郸一带,刘渊大军驻扎于此时,独孤胜潜伏不出,等到匈奴胡骑一离开,独孤胜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呼延衍和刘景同是匈奴五部出身,彼此也算是旧识,在离石一役后,呼延衍带着部落剩余部众投了汉国,刘景则继续跟着刘渊退守燕山。 两人再次相见,呼延衍的身份已经是汉军中的军侯,虽然只是低级军官,但若是游说刘景成功,平安解放邯郸城,那呼延衍一个裨将军是跑不了的。 想到这里,呼延衍看向刘景的目光就更加热切起来。 “元衡,我猜刘渊给你的命令中,还有若城不能守,即放火焚城,人能带走的全部带走,粮秣不能带的烧光,绝不给赵广留下一丁半点的东西。不知猜得可准确?” 刘景呼吸一滞,呼延衍所说确是如此,刘渊临出城门时,给他下了死命令,要是做不到的话,那刘景在中军的妻儿就不保了。 呼延衍见刘景脸色变幻,心知已猜得八九不离十,遂加大鼓惑的力度,劝说道:“元衡兄,衍在离石归附大汉,到了关中长安之后,才知汉国之繁华富庶,才知汉家女子之妩媚,才知早有胡族先于我投汉,如安定胡氏、新平独孤氏,还有西凉的马氏,现在都是汉国的大族了......。” 刘景的呼吸随着呼延衍的声音高低而起伏,他们这些胡人虽然身份是贵族,但草原上血腥杀戮不断,部落的崛起和消亡就像日出日落一般。 相比而言,汉国的大家族有的延绵二、三百年,子子孙孙繁衍无穷无尽,刘景做梦都想着,有一天自己被家族的后辈称为老祖宗。 “呼延兄弟,你在汉国那边有关系,可否帮为兄牵一牵线。”刘景一脸的期盼。 “哈哈,元衡兄这是哪里话来,我此次来见你,不就是给兄长谋一个富贵吗?”呼延衍高兴的一击掌,说道。 墙倒众人推,破鼓众人锤。 刘景在得到承诺之后,也不怠慢即开始谋划献城计划。 刘渊军还没渡过漳水时,刘景还不敢明目张胆将汉军引入城内,等到刘渊军大部过了漳水,刘景立即喝令一声,会同呼延衍部里应外合,将邯郸城一举拿下。 守城的胡兵见刘景都投降了,更是没有什么斗志,仅有十几个死硬份子想要夺马冲出城,结果被刘景带着堵在城门口,一刀一个砍了个干净。 邯郸这座战国时赵国的故都,落入到汉国手中,意义非凡。 由于特殊的地理位置关系,汉军拿下邯郸之后,一下子打通了河内郡、河东郡、上党郡三地的联系,本来分散成数股的汉军,终于在北中原有了稳固的大城支撑。 相比真定小城,邯郸的城垣高大,易守难攻,当年秦军二十万攻城,都没能拿下此城,汉国有这一城在手,完全可以不惧北方诸胡的快骑突袭。 就在独孤胜、呼延衍游说刘景之时,赵广率领的汉军在漳水北岸一带咬住了刘渊军的后队,双方将卒在黄河泛滥区的平原上激战连连。 汉军统一的红色战袍,黑色铠甲就如一道道涌起的波浪,朝着穿着五花八门甲袍的胡骑拍打过来。 “杀胡,杀胡!”汉军将士呐喊之声整齐划一,令人听闻心惊胆战。 “赵阎王,当真是亡魂不散,来吧,那就好好的战一场。”刘渊咬牙恶狠狠的骂道,汉军这么快就追上来,说明他们根本就没去打邯郸。 赵广这么大胆疾进,如果不是其他原因,那就是刘景这家伙有异心了。 想到这里,刘渊心头凛意森森,这些年来,每与赵广交锋,他都有一种被人事事料于先的无助感受。 与其让其他人断后,再被赵广击破,还不如他自己亲自上阵,也正好鼓一鼓诸胡的士气。 汉军阵中,赵广的身影随着大汉将旗的移动而不断向前,在他的左右,亲卫营的将卒紧紧的促拥在周围,用身体保护着他们的大将军不受流矢所伤。 战场上瞬息万变。 在大好的形势下,因一支流矢而使大将折损的情况并不是没有。 十年征战战不休。 当年在沓中陪伴赵广一起撕杀的乌云踏雪驹已经不能再战,现在赵广的座骑是一匹从大宛购买的汗血宝马。 西域的商道重新开通之后,张星彩手下的大汉商团已经能够远赴西秦,也就是东罗马帝国一带,中亚一带的商路更是走得纯熟。 火红的鬃毛,修长的体态,均称的面相,有力的四蹄,加上奔跑起来如疾风般的速度,让赵广对这匹战马喜爱不已。 赤兔马。 此名曾是前三国名将吕布、关羽的坐骑,赵广感悟于此,也将自己的战马取了这个名字。 第三百三十三章 斩蛇学刘邦 桓楷脸色刹白,嘴唇哆嗦无语。 曹昙每喊一句,都让桓楷心中悲戚又加一分,在绝望中依旧保持冷静,在艰难中能屈能伸,这样的大心脏不是谁都能拥有的。 遍数汉末三国诸雄,有这样经历的,唯曹操和刘备两人,就算是孙权,也不能与之相比。 曹昙已经疯了! 什么时候进攻,什么时候退却,一切都有客观条件来决定,而不是靠喊几句空泛的口号,说几句热血上头的豪言壮语。 可惜他桓子都一身本领,苦读数十载兵书战策,自负聪明过人的头脑,却不想一时发热,跟了曹昙这等心智偏激不正常的主公。 “众将士听令,随朕攻破敌隘,攻下长安!”曹昙一边叫喝着,一边猛然拔出佩剑,用力斩在道旁的一处青绿色的藤蔓上。 藤蔓在利刃面前,自无不断之理。 一截断落的藤条落到地上,却忽然奇怪的扭动起来。 “蛇,是蛇!”夏侯威就在曹昙的身旁陪同,瞧了一眼地上的藤条,惊不住叫喊起来。 曹昙闻言先是一怔,他忿闷之下随便一斩,本是发泄心中怒气,却不想误打误撞将绕在藤蔓上伪装的藤蛇给斩了个通透。 曹昙随便一斩,竟然将蛇作当藤蔓斩杀了!这是什么预兆?周围的魏军将校也是齐齐愣在那里,一时不知所措起来。 “陛下,大吉,大吉之兆啊!当年,高祖在芒砀山斩白蛇举事,率众兄弟于困境中杀出血路,推翻暴秦,建立大汉,如今陛下在子午谷中斩杀藤蛇,这不是和高祖当年一样情形吗?” 最后,还是桓楷见机的快,他眼珠子一亮,急忙冲到前面,指着已经不再游动、气息不存的倒霉藤蛇,喜不自禁的对曹昙谏言道。 “大吉,陛下,这是逢凶化吉之大兆呀!”聪明人当然不只是桓楷一个,夏侯威、夏侯骏等陪同在曹昙跟前的将领、官员也纷纷恭喜起来。 三国魏晋,鬼神之说盛行。 尤其是荆襄、汉中之地,前有五斗米道张鲁等人在此传道,后有师、佛两教宣传转世、报应、鬼神之说,魏军将卒听到曹昙力斩巨蛇,本来已经绝望的一颗心又希翼起来。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前番的小小挫折,只是上天的考验罢了,关键时候绝对不能放弃。 “众将士,这是上天在昭示,朕的大魏终将代汉,这是祖宗在保佑我们,随朕出战,杀贼!”曹昙信心大增,郑重的将染了蛇血的佩剑高举过头顶。 一缕阳光透过林梢,折射到剑尖,绿色的蛇血与金色的阳光相交映,散发出诡异又神秘的光芒,让人一见即无法移开。 “杀贼,杀贼!”被宗教洗脑的魏军将卒相互兴奋的呐喊着,不要命的跟在曹昙的后面,朝着子口方向冲杀过去。 “拼了,听陛下的,和汉贼拼了。”在曹昙的呼喝下,张统等带兵的魏军将校们也再次鼓起斗志,行百步半九十,只差这最后一步了,谁又甘心放弃。 再说了,退回汉中又怎样? 这一路上魏军已经把沿途可以携带和搜刮的粮秣都抢空了,百姓也是逃得逃,死的死,再找不到可以打劫的城池和坞堡。 一时间,魏军前进的人潮就如同一条黑色的长龙,龙头是曹昙,龙身是桓楷,龙尾是张统,中间的片片鳞甲就是一个个悍不畏死的士卒。 黑龙咆哮,声势惊人。 对于曹昙等人来说,挡在子口的杜预和三千汉卒就是最后的一层壁障。 胜则龙归大海,任游天地。 败则龙困浅滩,徒乎奈何? —— 杜预此时,正在子口召集将卒加固石垒,收集散落的箭矢,同时,将道上的魏军遗尸堆放在深沟之中。 典玄虽然已死,但魏军肯定不会善罢干休,杜预已经从山谷中隐隐传来的叫喊之声,听出了魏军迫切求战的渴望。 “元瑞,你速回长安,向大司马求援,就说魏军要殊死一搏了,为防万一,子口附近急需一支后备军队。” “苏郎中、韦郎中,你们各领本族子弟,守在左右两翼的猎道,堵住魏军从两侧翻山越岭袭我后路,拜托了。” “杜家的子弟们,随我上前阵,以魏贼之血,扬吾杜家之名。” 杜预连续下令,把杜模、苏绍、韦皋等人指挥的团团转,这几位是关中大家族的后起之秀,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因此当个助手没有问题,当然,冲锋陷阵当猛将是不可能的。 接下来,面对疯狂的曹昙和被一条蛇刺激到的魏军士卒,杜家的子弟兵们默默的听从着杜预的安排,为迎接一场恶战而准备着。 “来了!” “魏贼来了!” 负责嘹望的汉军斥候兵连续摇动旗帜,向杜预报告探知的战况。 “都打点起精神来,这一仗谁要是想当逃兵,我杜元凯第一个砍了他的头,灭了他的全家,抄了他的家财。” 杜预厉声大喝一声,急步来到眺望的观察哨中,待眯眼看去,只见密密麻麻的魏军士兵正如蝗般的蜂涌而来。 落石如雨下! 从天而降的石块,挂着下坠的疾风砸落下来,让缺少遮护的魏军士卒无处可躲,曹昙身边的亲卒勉强的拆了几块车辕上的木板,举过头顶充当盾牌,险险的躲过了这一阵石雨。 等到了典玄身死之处,曹昙朝着地上的残余的血迹草草祭祀了一下,即嚎叫着指挥将卒向汉军石隘扑了过来。 谷道狭窄,杜预将弓箭分成四队,一队预备,三队轮射,密集的箭矢不停歇的射向魏军阵中,要是寻常的话,这些魏卒见伤亡甚大,早早就崩溃了,但这一次被盲目的信仰和曹昙鼓动的话语激励,加上已是后退无路,魏军将卒根本不惧箭矢的来袭。 “啊!一起死吧!”片刻间,一名悍勇的魏军队率满挂着箭枝,和身扑入石隘,与不及撤退的汉军弓手抱在一处。 两人相互嘶咬,一番挣扎之后,互抱着跌落谷道旁崖底溪流,身体在坚硬的石块上抽搐了几下后,俱都没了声息。 第三百三十四章 魏军又哗变 子口石隘激战! 被曹昙成功洗脑的魏军将卒不要命的涌了上来,前面的兵卒倒下,立时又有后面的跟上,依靠层层叠叠的袍泽身体垒加,石隘的石墙与魏卒的人墙开始并立起来。 人海战术。 残酷而又血腥,但效果却很明显。 汉军的三队轮射已经运转不灵,杜预在察觉到魏军疯狂的举动后,立即下令最后一队将卒持长矛替换上来,矛属于长兵器,在近战中只要不让对手近身,那就占了先天的优势。 喊杀声阵阵! 汉、魏两军对垒撕杀,拼的就是一股子气势。 杜预、曹昙各自带着督战队在后掠阵,只要发现有一个逃跑的,即上去一刀取了逃卒的性命。 魏军虽然人多,但地形上不占优势,加上远道而来,每日只能以干粮就食,将卒的力气消耗得甚多,而汉军守隘兵卒养精蓄锐多时,后勤保障上又无需担忧供应不足,将卒的士气要旺盛得多。 整整一个下午,两军交锋的喊杀声响彻子午峪谷道,拼杀了半响,最后的结果却是谁也奈何谁不得,这样的情形于杜预来说,没有什么不满的,只要挡住魏军就行,而曹昙却已无法再等下去了。 见正面进攻无果,曹昙又想出一策,在他的命令下,夏侯威、夏侯骏两人各带一队魏兵从谷道旁的小径攀附而上。 子午峪两侧,有猎道可通行,只不过大股部队没有办法翻越,曹昙期待夏侯兄弟能在关键时候给自己一个惊喜。 其实,就夏侯兄弟的能力来说,属于那种打酱油的角色,曹魏建国之后,夏侯氏养尊处优惯了,本领与先祖夏侯渊相比,要差了不知多少。 但现在曹昙手下,几无能人,唯一一个张统,还要在后阵负责粮秣辎重运输,一时脱身不得,夏侯兄弟好歹也是名将之后,派到战场上总能有些用处。 曹昙的想法很好,但夏侯兄弟分兵好不容易上了山梁,待朝北面望去,只见苏、韦两家的私兵已经早早的等在那里。 苏绍、韦皋两家子弟兵虽然人数不多,但作战经验上甚是丰富。 早先董卓惑乱关中时,西凉铁骑横扫长安一带,苏、韦坞堡都遭到过凉州骑兵的重点打击,随后,曹操、马超在关中又恶战连连,关中众家族组建了坞堡联军,与曹操联合起来,击败马、韩诸侯部队。 关中动乱频频,要是家族的部曲兵没有战斗力,苏、韦这两个大家族说不定早就不存在了。 夏侯兄弟甫一接战,就立马感到吃不住劲,对面的关中坞堡兵配合极是默契,长矛、盾牌、环刀、弓弩一应俱全,各种武器都被派出了用场,再加上山梁狭窄的有利地形,只拿着短刀、穿着薄衫的魏军将卒根本没有赢的机会。 “这,这敌已有备,仗还怎么打?”夏侯兄弟心中后悔不迭,他们在司马炎的手底下虽然干得憋屈,但好歹无性命之忧,到了曹昙这里,却还要上阵搏命一场。 更关键的是,这兵临困境,眼看着就要全军覆没了,曹昙却还在幻想要效仿高祖刘邦,从逆境中奋起。 刘邦只有一个。 曹昙心性浮噪,又哪里是耐得住性子的人。 “兄弟们,上,快上!”夏侯威大声的叫喊着,想要招呼手底下的将卒再一次冲锋陷阵。 魏军士卒本来就筋疲力尽,只不过靠着曹昙斩蛇的一顿忽悠鼓起的余勇,现在辛苦爬上山梁,又遇汉军阻路,心中已是战意大减。 待看到夏侯兄弟躲在后面,让自己去送死时,魏军将校立时就不干了。 这一路上,吃不好,睡不好,上面狗屁皇帝、将领只知道画大饼,却不想谷道上那些已经战死的魏卒是多么的不值。 “弟兄们,咱不打了,咱降了!” “降了,降了,什么斩蛇复魏,都是胡扯的鬼话,咱兄弟要生,不要死。” 两侧山岭之上,来自荆襄的魏卒首先哗变起来,随后是弘农、许昌一带征召的兵卒,由于山梁距离曹昙的督战队较远,这些魏卒也不惧怕被当作逃兵给砍了头颅。 魏军哗变之事,早先在武关道上就有雷豹带头,有过类似之事。 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魏军成军时间太短,未经过系统的整编和操练,将卒对于魏国的认同感也不强。 魏军中真正有实力的军队,其实还是徐胤手底下的将卒,其中不少的低层将校是羊祜治理荆襄时提拔的,行军打仗甚有经验。 但现在,这一支军队已经被徐胤给带到了伏牛山一带,与西进魏军相隔有千里之遥。 这次魏军西进,为了扩充实力,曹昙下令将荆襄一带的青壮编练入伍,使得魏军兵力吹气球一样的膨胀起来,由此带来的后果,就是战斗力的严重下降。 哗变,再哗变。 魏军将卒乱作一团。 夏侯兄弟刚想要弹压乱兵,却不想未等他们叫喊出声,众乱兵已经反向杀将过来,夏侯威一个不慎,脚下踏空掉落山崖,摔得七窍流血身亡。 夏侯骏的情况要稍好一些,见机快的他带着夏侯家的部曲立即向曹昙所在撤退,待接近曹昙不到十余步时,却被已杀红了眼的督战队迎个正着。 夏侯骏一路逃窜,身上仅有的轻甲也早就扔到了不知哪里?脸上更是被血污染得看不出本来面目,督战的魏军小校也不知对面来者何人,只当是溃逃的兵卒。 “杀!”督战将校手起刀落,一下将夏侯骏劈了个两半。 肚肠内脏喷涌而出,夏侯骏的双手紧抓住地上一捧泥土,好一会后终于无力摊开,和被督战队杀死的其余逃卒一样,成了乱军中的一具无名尸体。 夏侯兄弟的死,只是魏军溃败的一个小插曲。 曹昙弹压督战无果,只得与桓楷一起,带着身边不到百人的督战亲卒沿山间径道溃逃,由于担心被魏军乱卒围住,两人慌不择路,朝着秦岭太白山、终南山的无人迹山林逃遁。 秦岭山高林密,就算是后世,也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穿越,更何况,曹昙、桓楷只穿着轻便的甲袍,手里的兵器也只是短刃和环首刀,连一面象样的盾牌都没有。 第四百零三章 前燕慕容廆 两军列阵。 赵广麾下的汉军打的自然是大汉的明黄色旗帜,让人感到奇怪的是刘渊的诸胡联军旗帜,居然和当年的蜀汉军旗大同小异。 汉赵国,是他人对刘渊这个胡人政权的称呼。 刘渊自己不这么认为,他还是依旧固执的认为自己是开创了另一番汉国基业的皇帝,是中山靖山刘胜的后代,是蜀汉皇帝刘禅的后辈。 在历史上,刘渊的拙劣说词,因为晋国的覆灭,汉赵国统一北方而渐渐被世人所接受。 时间是一剂忘情药。 人们往往会记得强者,而不会对失败者发生怜悯。 而如今,赵广未等刘渊收拢起人心,笼络好崔游等投诚士族,就兵进冀州,让刘渊本来谋划好的计划再次化为泡影。 —— 刘渊的诸胡联军背水布阵。 当年汉国战神韩信曾用此法,在井径关激荡三军士气,以疲惫之师一举击破了赵王歇、赵将陈午的大军。 这也是刘邦的西汉立国之战。 如今,刘渊期待在漳水重演这一经典战例,给予刘渊信心的,是来自冀州渤海郡慕容廆一部五千骑兵。 二年前,慕容鲜卑部落大人慕容木延身死,慕容部落的大权落入慕容涉归手中,这一次,为了响应刘渊的号令,慕容涉归将长子慕容廆派了出来,五千慕容部落精骑的到来,让刘渊喜出望外。 慕容廆,字弈洛瑰,年纪只有十三岁,汉人在这个年龄段主要是学习,而鲜卑人已经开始独挡一面,这是因为草原气候恶劣,他们总的寿命也不过三十岁,十岁以上已是成年的标志了。 在历史上慕容廆被尊称为前燕武宣帝,在他任大单于期间,慕容部落迁都大棘城,修明政事,镇抚扶余、宇文、段部、高句丽等俱都臣服,为慕容部落建立燕国打牢了基础。 这样一个年轻气盛,又有野心,又有能力的后辈,让刘渊既羡慕,又警惕。 借着与汉军交战的机会,忽悠慕容廆与赵广打上一场,对于刘渊来说,如果能打败赵广,那是意外之喜,如果慕容鲜卑失败,那也没关系,反正损失的不是他匈奴五部。 “弈洛瑰,对面的汉军就是打败我们五胡联军的赵广,汉人称他为赵阎王,为叔老迈,魄力也不如你们年轻人了。这一仗就靠你们慕容部落了。”刘渊苦着脸,向慕容廆买惨道。 慕容廆满不在乎的笑道:“大单于何必涨汉人士气,灭自家威风。有我慕容部落勇士在,这一仗我们必胜。” “必胜,必胜!” “屠汉狗,屠两脚羊!” 刘渊、慕容廆身边,胡族将领一个个振臂高呼,慕容部落的加入,让胡虏的士气又恢复了不少,刘渊心中也是又升腾起了几分信心。 胜败兵家常事。 当年刘邦、项羽楚汉相争,刘邦被项羽打败了不知多少次,可结果是谁赢了? 刘渊觉得,自己已经改姓刘,那就是刘邦的后裔,身上流淌的是刘家老祖宗的血脉,打败骄横如项羽的赵广顺理成章。 —— 汉军大纛下,柳初、张瑛等战将围在赵广的周围,目视胡虏竟然无耻的窃取了蜀汉的旗帜,心中一团怒火立时升腾起来。 “大将军,这刘渊如此无耻,他这个刘姓是怎么来的,天下何人不知,何人不晓。”柳初忿忿然怒道。 赵广瞪了柳初一眼,制止了他的话头,姓氏这个东西,复杂的难以说清楚。 胡人改姓在汉末三国已是常态,如今的大汉军中,如胡、独孤、呼延、单等等姓氏的将领,细究一下祖上,也基本有胡人血脉。 “大将军,刘渊这是要激怒我们,此战当小心再小心。”张瑛冷冷的扫视赵军的阵形,抱掌向赵广提醒道。 赵广点头赞许,相比薛季、柳初等将领,张瑛可能单挑斗将不行,但他的大局观和分析战局的能力更高一筹,这也是赵广决定带上无当营的原因之一。 “刘渊这一次看似是背水一战,但却在布阵上另有玄机,你们看,在赵军的右翼那支胡骑,打的可是慕容鲜卑的旗号?” 依靠满级的统帅术技能,刘渊的小伎俩在赵广面前,就是小孩子过家家,看似隐蔽,实际却是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柳初策马驰奔于前,在绕了一圈之后,又迅速的拔马回来,大声道:“大将军神机妙算,胡虏果然阴险,慕容鲜卑的胡骑就藏在侧后,要是两军对冲时突然杀出,我军措不及防,要想获胜就难了。” 赵广朝着柳初手指的方向观望了一阵,沉声道:“慕容鲜卑所部,交给亲卫营来对付,其余各部进攻态势不变。” “告诉众将士,刘渊的匈奴胡骑是我们的手下败将,人数虽多但却是纸老虎,胡虏骑兵已经被我们打怕了,所以,他们的斗志不会延续多长时间,他们的抵抗支撑不了多少。” “同时,刘渊有援兵,我们也有,在我们的后方,独孤胜将军已经在赶过来,漳水南岸的寇林一部也在向北靠拢,所以,刘渊要是想死战的话,我们就成全他。” 汉军诸路合围,聚兵于漳水。 这是赵广一早就预定的策略,北方平原不比南方山地,要想围歼胡骑实在太难,而眼前的这一条漳水,在冬季时因水量小,骑兵的战马渡过水流只能浅浅没过马蹄,起不到阻拦作用。但在夏季漳水会暴涨,其水量之充沛让人叹为观止。 在赵广穿越来的那个时代,有一条让世界为之惊叹的引水灌溉河渠从太行山间开挖而出,它的名字叫红旗渠,渠中所引之水,就是奔流不息的漳河水。 汉军战鼓震声响起。 胡骑的鸣镝声也同时刺耳的响起。 战马的撕叫声、将士的喝骂声,响彻于漳水两岸。 “杀!” “杀!” 第一波对冲的汉胡骑兵呐喊声撞击在了一处,柳初额头青筋突露,双手紧握厚背大刀,朝着对面迎上来的胡将刘灵劈了下去。 匈奴无大将,刘灵当先锋。 刘景留守邯郸之后,刘渊跟前用得上的将领,又只剩下了以刘灵为首的几人,相比其他几位,刘灵是众将中还算有勇力的一位,他不当先锋,谁能当? 硬着头皮上阵的刘灵,只能强自鼓起余勇,带着一干部族勇士杀出匈奴阵中。 第三百三十五章 复魏一场大梦 喊杀声渐渐远去。 曹昙大口的喘着粗气,终算有功夫察看周围是什么情况,身边还跟着几人。 在他身后,桓楷的腰间中了一箭,已是深入及骨,伤了内脏,让他走路甚是困难,要不是有个亲卒携扶,早就掉队死于乱军之中。这人也是知道桓楷是谋士,对曹昙非常重要,想着危难之际帮一把以后好有个前程。 “桓先生,这是受伤了,当不当紧?”曹昙迈开酸痛的双腿,走到桓楷跟前,问道。 桓楷脸色腊黄,几无一点血色,腰部位置最是紧要,是全身的气血所在,桓楷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趴在榻上,被人抬着走。 但深山密林根本无路,跟在身边的数名将卒也都筋疲力尽,桓楷又是身宽体胖的大高个,就算有简易的床榻,这时也无人能抬得起来。 “陛下,臣,臣是不行了,这以后的路,是死是活,要靠陛下自己走了?”桓楷强睁开眼,借着林间散落的一缕光亮,终于看清了曹昙那一张惊惶失措的脸庞。 不知怎的,桓楷说这话时,心中竟有种解脱束缚的畅快感,自此以后,他再也不用苦心惮忌的去出谋划策了,再也不用为这个任性的皇帝收拾残局。 魏国,去他妈的吧! 这一切都是梦,现在梦醒了,他桓楷的路也走到头了。 曹昙听到桓楷最后嘱咐的话语,心中也是阵阵气苦:“明明只要攻下子口,关中的大好天地就在脚下,但偏偏被杜预带着人给堵住了,这天意弄人,实在让人无奈?” “这荒山野岭,野兽出众,朕实在是乱了方寸,先生学识渊博,智略出众,可否再指点一个明路?”曹昙期期艾艾的说道。 桓楷眼眸中流露出一抹嘲讽之色,缓缓道:“明路?如今哪还有什么路好走?要是当初在襄阳缓缓图之,要是许昌能不放弃,要是徐胤、徐霸都还在,要是撤退回新城,要是.........。” 桓楷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不可闻。 稍臾,桓楷的头轻轻的侧向了一侧,鼻间已是没了气息,这个名声赫赫的魏国毒士,在辅佐曹昙重建魏国的过程中,频频出谋划策,但怎奈何曹昙性子过急,不听劝阻,以致于连累桓楷也跟着失了性命。 曹昙侧着身子,感受到桓楷的身体渐渐冷了下来,心中越发的悲愤。 这贼老天! 连最后一个得力的谋士也要夺去,当真是不开眼,大魏的路,真的走到尽头了。 就在曹昙和桓楷说话当口,原本还有百余人的督战亲卒也开始逃散,等曹昙摇晃着站起身时,身畔只剩下了三、五个人。 “陛下,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曹昙跟前一名亲卒凑近问道,这人的父亲出身齐王曹芳的府上,算是家仆,忠诚度比其他人要高了不少。 “哈哈哈!”曹昙神情狰狞,突然仰头大笑起来:“怎么办?老天要朕怎么办,朕就怎么办?朕不争了,什么大魏,什么江山,统统都滚蛋吧,朕这条命,贼老天也拿去吧。” 大声叫罢,曹昙突兀拔出斩蛇的那把佩剑,朝着脖颈处一划,剑刃破开的口子即流出殷红的血来。 旁边亲卒没料想曹昙要自刎,待上前时曹昙的脖颈处已经流血不止,鲜血从殷红到紫黑,慢慢就泛起了绿色。 “陛下,剑上有.....毒!”亲卒急声大叫,曹昙的剑,不久前还斩杀过一条藤蛇,莫非这剑毒就是蛇上而来。 “毒.....,夺下长安,兴吾大魏!”曹昙眼前一阵模糊,颈项处的痛楚已经麻木,甚至于他的脑海中,还呈现出攻占长安、大魏一统、万国来朝的盛象。 曹昙在幻象中失去了意识! 在最后的一刻,他的脸上流露出心愿得遂的欣喜,身为曹家的子孙,他也想和曹宇、曹奂那样,吃吃喝喝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不用愁。 但是他不甘心呐! 曾祖曹操创下的基业,当初有继承希望的,不仅仅是曹丕一个,还有曹昙的祖父曹彰,陈留王曹植,据传言,曹操最后死的时候,已经遣人传信给曹彰,让他速速带兵赶回,可惜的是,曹彰勇则勇矣,比心眼还是比不过曹丕。 随着曹丕登基,并建立魏国,曹彰也在不久后突然暴毙。 曹昙复魏,前后的时间只有二年不到,在历史长河中,短暂的几乎让人察觉不到存在,但对于曹昙来说,他赤手空拳,打出襄阳这一块地盘,重立魏国,这一番作为,已经足以自豪,也足以让曹家还苟活的那些人羞愧难当了。 曹昙既死,寥寥的三名亲卒一边擦泪,一边收敛起曹昙、桓楷两人的遗体,这秦岭大山,要是暴尸在野外,不用两个晚上,曹、桓二人就会被啃得只剩下一个骨架。 三人一商量,他们也是又饥又饿,身体没有什么力气。 没什么好的办法,只能将两人背负到一处低洼的地方,再拾来枯草树枝、乱石等杂物,简单的将尸体掩盖起来。 至于会不会有野兽闻到腐肉气息,扒开将尸体毁坏,那就不是他们所能考虑的了。 —— 复魏一场大梦,终于到了梦醒时分。 子午谷中,前军典玄战死,中军曹昙、桓楷遁入山林不知所踪,余下不愿投降的魏军将卒无奈之下,只能向后军方向溃退。 张统这一路上,忙活整支队伍的吃喝、辎重补给,脚不着地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等到他发现情况不妙时,已是魏军兵败如山倒的时候。 “撤,快撤到玄都观去,依托山势固守!”张统见乱军有冲散后军的架式,倒也临危不乱,指挥麾下千余亲信兵卒抢占秦岭山梁处的要隘。 碾子坪是子午谷的最高点。 玄都观又是碾子坪的最高处,张统还不知道曹昙、桓楷身死的消息,他想着要立足于玄都观,收拢残兵,整顿队伍,以待曹昙、桓楷等人到来。 张统在苦苦等待,而他还不知道,他等的人已经不可能再回来。 在子午谷的子口,汉军正在收拾战场,杜预、杜模、苏绍、韦皋个个喜不自禁,此番出战,折损子弟兵二千余人,但却取得了歼灭魏军上万的大胜。 这一场谷道歼灭战的战绩,足以让这几家关中大族在汉国朝堂上挺起胸膛,自豪宣告他们关中大族不是寸功未立就投降的懦夫了。 第四百零四章 汉胡差距越来越大 柳初、刘灵各劈一刀,呛啷声响起,刘灵的胡刀一下被荡起半空,虎口一阵发麻,差一点胡刀要飞了出去。 “这汉将怎么如此大的力气?”刘灵心头一凛,战马一拔,即避过柳初冲入汉军阵中。 在刘灵的印象中,汉人俱是瘦弱不能战的两脚羊,偶尔有赵广那样的神力之人,也是千里甚至是万里挑一,可不知怎么回事,到了赵广的军中,如柳初这样的普通汉将,竟然也如此的难缠。 柳初驱马向前,厚背环首刀平端于前,方才的一记硬拼,让他对手中兵器的坚韧度大有信心。 这几年来,汉国的冶炼技术突飞猛进,铁矿石的质量在提升,锻铁的技术有改进,高炉的熔温也随着新铁坊的建成节节升高。 一系列的变化,带来的是汉军制式兵器的质量领先于这个时代。 刘灵手中的胡刀,是冀州的工匠用晋国的技术打制而成,从锋利和坚硬程度来讲,已经算是上乘的兵器了,但与柳初的厚背刀相比,还是差了一筹。 普通胡骑的兵器,自然比不过刘灵。 在柳初的刀下,惨叫着跌落马下的胡族勇士一个接着一个。 柳初这如一把尖锐的锥子,直刺匈奴中军所在,刘渊在高台处看得真切,刘灵这个滑头,出战倒是出战了,但却斜刺里冲到了无关紧要的地方。 与刘灵相比,汉军那员打着柳字将旗的年轻将领,生猛无比的已经杀到了他的狼旗不远处。 “父王,请允和领王帐军迎战!”一记稚气的叫喝声起,说话的是刘渊的长子刘和。 刘渊和呼延氏生刘和的时候,年纪只有十四岁,现在刘渊二十有六,刘和的年纪只有十二,由于父母俱是胡族,刘和早早发育,个子倒是颇为高大。 王帐军是刘渊在离石兵败之后,重新组建的一支宿卫精骑,这样一支军队交到别人手里统领,刘渊放心不下,唯有儿子才算比较放心。 刘渊点头应允,目送刘和领兵远去,心中却是不安起来。 汉军仅仅派出一员将领,就逼得他出动了王帐军,仅仅一年不到的时间,汉匈两支军队的战斗力差距越拉越大。 这其中的原因,刘渊心里其实也清楚。 汉军已经不是当年从巴蜀杀出的那一支孤军了,汉国的疆域已经横跨了南北东西,可以说统一了将近一半的汉朝国土。 相比之下,司马家的晋国每况愈下,不仅地盘失去不少,而且有技术的工匠也多被汉国网罗了去,连带的结果就是刘渊空自攻占了冀州、幽州的不少地方,在兵器、甲具上的缴获却让人失望。 三万胡骑中,仅有王帐军配备齐了晋国骑兵的铠甲,刘灵的部众有少数披甲,其他的杂胡,如石勒所部等等,说好听点是轻骑,说坦白点就是根本就不着甲。 “该慕容部落的人出战了?”刘渊无奈的摇了摇头,对这么快就祭出后手很不满意。 慕容廆在侧翼观望战事进展,对汉骑这么快就杀到刘渊跟前很是惊讶,不过,柳初这一部汉骑虽勇,慕容廆觉得,他的部落勇士们还能对付。 汉军中军就在眼前,随着前部柳初一军的前突,已经暴露出了赵广所在的位置。 慕容廆看到的,是赵广那一杆明黄色的主将旗帜。 “儿郎们,随我出征,砍了汉狗的旗帜。”慕容廆呼喝一声,催动战马朝着赵广所在的方向迂回过来。 直接冲向赵广,面前有匈奴等胡骑挡路,目标又太明显,慕容廆虽然年轻,但不是没有脑子,他和刘渊想的一样,只想摘桃子而不想多出力。 若面前的对手不是赵广,慕容廆这一次突击,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因为一万汉军中,步卒有近七千,而骑兵只有三千,柳初的突击带走的汉骑有二千众,留在赵广身边的骑兵也不过是薛季所部的不到千人。 慕容鲜卑五千胡骑对战汉骑一千,就算兵械铠甲上有差距,胜算也可以达到八成以上。 赵广自战事一开始,就微眯着眼睛养神,从沓中开始起,他大大小小的战事经历了不下几十场,虽然每一仗都有不同,但过程却有共通之处。 柳初、刘灵的撕杀,只是开胃菜。 真正的较量,是双方杀手锏,也就是后手的祭出。 赵广的后手是独孤胜和寇林的增援部队,而刘渊的后手,从先前的判断来看,必然是那支慕容部落的精骑。 慕容廆部五千骑开始提速冲刺,战马奔跑起来的震动声,让站立的汉军将士心中发颤。 骑兵对步兵。 最大的优势,就是速度。 在步卒排好队形,举枪持盾抵挡的一瞬间,战马接二连三的撞上来,前排的士兵骨断筋折,后面的士兵心胆俱裂。 慕容部落凭着这一手冲撞,曾经击败过许多强悍有纪律的对手,包括晋国的护羌校尉严询的部队,前不久在青州一带被打败。 这一次,慕容廆确信,胜利依旧属于慕容部落。 —— 汉军步阵前。 张瑛努力的吁着气,将机弩的望山瞄了又瞄,无当飞军最厉害不是别的,就是机弩齐射。 当年在汉中木门谷,曹魏名将张颌遭遇蜀军诸葛机弩的攒射,结果中伏被乱箭射死,执行埋伏任务的军队不是别人,正是无当飞军。 如今,虽然已经换了几代,飞军也一次次重建,但善射依旧是这支磨难中浴血重生军队的优良传统,张瑛在个人武力上不突出,但在射术上却是数一数二的。 “大将军有令,无当营让开一条谷道,从两翼射杀胡骑!”就在张瑛准备拼死阻挡慕容胡骑时,从汉军中军处,一名传令信使大声叫喊着送来急令。 “让开通道,这太危险了,万一胡骑真杀到大将军跟前?也罢,大将军是什么人?莫说是些生蛮杂胡,就是刘渊带着王帐军杀到,大将军一人一马一枪一剑,也能将胡虏杀一个血流成河?” 张瑛心中打鼓,但赵广的命令他不能不听,不过转念一眼,无当营不用硬拼,只需要在两侧朝胡骑放箭,这战法不要太爽。 第三百三十六章 诸葛婉来了 五月七日至九日。 汉军各部对子午谷附近的魏军残部发起了最后的攻势。 在子口附近的扶风郡郡内,典玄部的一股四百余人的魏军小股部队,侥幸翻过了秦岭北坡,进抵关中平原渭水一带,但很快他们就被来自长安、陈仓两个方向的汉军增援部队堵住。 姜维在杜预领兵离开之后,对关中各郡的民兵进行整训,组建了一支支保卫乡邑的地方部队,这些民兵由苏唐等退役老卒带领,平时耕作,战时为军,其战斗力虽然比不上汉军正规部队,但用来维持治安已是足够了。 带领这支魏军残部的魏军裨将李亘左冲右突,想要杀出重围,但由于汉国乡里的县丞、游缴等均是军中服役老卒出身,比如苏唐这样的老军伍,其带兵的能力并不比李亘差了多少。 李亘的曾祖父李典,也是曹魏的名将,虽然没能入五虎将行列,但并不是说李典能力不够,而是因为其早逝的原因。 李典死后,其子李祯袭侯,但不幸的是,李祯在三十岁左右的时候也染疫病死,到了李亘父亲一辈时,李家已经沦为山野郡的一个没落土族。 李亘在重视出身、门弟的晋国没有找到出路,无奈投奔曹昙的魏国,缺少关系、又投奔时间过晚,使得李亘的职务比许综、文武、典玄等人要低了二级。 在苏唐等汉军民兵部队的围攻下,李亘在渭水畔一败再败,损失的兵卒又得不到补充,身边将卒也从四百人减至不到五十余人。 “大魏,我李亘尽力了!”万般无奈之下,李亘不甘的仰天大喊了一声,下令放下武器投降。 李亘这支部队,已是魏军北征各部中,突入到关中最北面的一支残兵,随着李亘部的投降,魏军对关中的威胁也不复存在。 在子午谷南端,无当营张瑛部得到了成都方向李球的增援,从午口由南向北进攻,与杜预部形成夹击之势。 魏国后军主将张统苦守碾子坪十余日。 开始之时,张统还有效仿祖父张辽“坚守逍遥津、杀退东吴十万兵”的雄心壮志,但随着收拢的魏军残兵越来越多,张统的心里就越发的忐忑不安。 “什么?陛下和桓先生不知所踪,督战将卒四散?”当从一名跟着曹昙遁入密林的督战小校处得知曹、桓两人情况时,张统越发的绝望。 在秦岭这荒野深山,就算是如子午谷这样的通道,也无法保证人的生存,更不用说偏僻之极的猎径。 曹昙这是寻了一条死路呐! 其实,就算是投降了,结果也比逃入深林好的多。 至少,汉国顾念其影响力,不会要了曹昙的命,但曹昙的性情酷似其祖父曹彰,刚烈又不听劝,如曹奂那样苟活着,对于曹昙来说,是最大的羞辱。 他宁愿像项羽一样自刎乌江而战死,也不愿如像刘禅一样,成为世人的笑柄和嘲讽对象。 五月十日,张统带着四千残兵在绝望之下,终于认命的放下了武器投降。 这一场由魏军西进引发的战役,从二月份开始,至五月上旬结束,先后有接近四万的魏军在持续的行军作战中或死或降。 更为影响深远的一点:魏国被灭国了。 虽然曹昙的这个魏国,在持之以正的士大夫眼里,根本算不上一个国,充其量只是一个旋起的割据势力,但毕竟有曹魏的传承在,至少在晋国朝堂上,已经隐隐把曹昙当作了魏国的国主。 历史在转了一个圈之后,重新又回到汉、晋、吴三国争霸的主轨道上。 只不过,原本属于魏国的地盘,如今已被汉国据有,晋、吴两国虽然有抱团取暖的联合趋势,但在赵广的重点打击下,这种联合只是司马炎、孙皓两人在苟延残喘,对汉国整体统一战略的影响并不大。 —— 公安。 荆州南郡所辖城池,昔日左将军刘备治所。 两年前,汉军从吴军手里夺回宜城、公安后,即开始在公安一带修复城垣,而随着公安城的兴盛,一江之隔的江陵城却渐渐没落起来。 公安城的南面,是沅水一带的丘陵坡地,其间又有小块的耕田散布其中,比如乐乡一带,就有来自淮南的雷氏宗族在此定居,在更南方的武陵,是习氏宗族的地盘。有这些大宗族在背后支撑,公安城只要能安定下来,大发展是必然趋势。 而江陵则不一样,北面的当阳、竟陵是晋、吴、魏三国的交界地,虽然这些年没有发生大的战事,但小规模的冲突依旧不少。 而更严重的是,襄阳一带在曹昙的折腾下,民众或逃散,或被强征入伍,再不复当年羊祜治襄阳时的生机和活力。 夏口、石阳一带已成对峙僵持之势,赵广在部署好夏口防线之后,即乘了巨鲸号过云梦泽向公安而来。 这一次回转公安,赵广也是公私兼顾。 公自然是为了游说诸葛靓归汉之事,私是诸葛绪、诸葛婉爷孙已经到了公安,老大人是公事,而诸葛婉就是私事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赵广和诸葛婉成亲也近两年,赵广这边战事正急,也无暇顾及男女之情,况且在他看来,诸葛婉这年纪尚小,要是怀了孕万一难产就麻烦了,只是赵广不急,诸葛绪却是急了。 这女婿什么都好,能力也是头一份,但就是过于热衷于开疆拓土,对征战的兴趣远远超过了其他。 可要说赵广不好女色,却也不是,至少在回长安的那段日子,诸葛绪可是看得明白,诸葛婉脸上的红晕不是假的,这说明两人之间没有多大的问题。 这一回,急着抱小小外孙的诸葛绪借着说服诸葛靓的机会,将诸葛婉也带到了荆州,既然赵广一时回不了长安,那诸葛婉就过来。 如此一举两得之事,岂不美哉! 赵广对诸葛婉的到来,也是心中欣喜,这女大十八变,如果说两年前诸葛婉还是一青涩小娘,现在却已经完全长开了。 更重要的一点,诸葛婉的性子温淑,和火爆的张星彩截然不同,对于赵广这个长期在外征战,背负了太多压力的男人来说,女人的温柔宽慰比什么灵丹妙药都有效。 当夜,诸葛婉沐浴完出来,见赵广正斜倚在床头,借着昏黄的灯光,看着刚刚送来的剿平魏军的战报。 赵广的身体很放松,也没有在军中议事时那股子威严气势,他的嘴角微微弯起,就连凛冽上扬的一对剑眉也透出了几分温柔。 这样的赵广,是诸葛婉以前没有见到过的。 诸葛婉怔怔的停住了脚步,她的心中,忽然想起新婚之夜,赵广带着从北地征伐回来的杀戮气势,将自己接回府上,然后就是狂风暴雨般的猛烈进攻.........。 诸葛婉的心怦怦的猛跳起来,娟秀的脸上红云也浮了上来。 “怎么,不认识了?还不快过来,让我好好看看,身子骨长结实了没有?”赵广轻撩起乌亮的眼睛,把奏报搁到一旁,对诸葛婉说道。 赵广久在军中,大将军的身份时间长了,军中杀戮果断的霸气只稍稍一放,顿时让诸葛婉又紧张起来。 要是再像上次那样,累得早上起不来,岂不让人笑话! 可是,那种感觉又深入骨髓,让人经历了就念念不忘。 诸葛婉患得患失,浴后的神情妩媚又羞涩,让赵广不由得心摇意动。 小白兔vs大灰狼。 这便是诸葛婉面对赵广的心情,半响之后,带着豁出去了的坚定神情,诸葛婉朝赵广一步步的挪了过去。 第四百零五章 胡无人,汉道昌 骑兵一旦杀到近前,箭矢就成了摆设,但现在,赵广却一反常态的让开通道,等着慕容廆打上门来。 这等怪异的行为,若是刘渊察觉,那立马就拔马回转,不来赵广处触霉头。 慕容廆没有经过汉军的毒打,他还心存侥幸。 鲜卑骑兵来袭! 骑兵扬起漫天尘土,马蹄踏处地动山摇。 胡人的呼喝与鸣镝交织,浓烈的战场撕杀场面直让汉军将士透不过气来。 柳初的汉中营前出之后,无当营是阻挡住胡骑的第一选择,要不是张瑛的无当飞军久经战阵,换成常山、平阳两支新军的话,这会儿估计早就崩掉了。 “擅动者,斩!” “喧哗者,斩!” “望山,准备,射!”张瑛怒睁双目,厉声大喝。 无当飞军的机弩十发连射,改进后的铁制扳机在手指的作用下,发现咔咔的脆响,弩矢挂着劲风扎入人与马的躯体,中矢的胡骑惨叫着或伏鞍疾冲,或拼命的拔马冲向汉军的步阵。 反正已经中矢,在这个医术基本靠自愈的时代,这些受伤胡卒活下来的概率不大,他们也是豁出去了,想着用最后的一点余力冲乱汉军的步阵,为后来的同伴杀出一条血路。 一路疾奔,一路有胡骑落马。 悲壮惨烈的骑兵冲锋,冰冷无情的弩矢雨幕,汉军军侯、队率一次次的喝令声,胡骑落马时的惨叫声,构成了一幅冷兵器时代步兵与骑兵撕杀正炽的经典画卷。 在付出了数百骑伤亡之后,鲜卑胡骑冒着箭雨冲过汉军无当营防线,有两翼的胡骑保护,慕容廆被遮护得严严实实。 鲜卑部落尊卑分明,要是护卫的骑卒失了主人自己逃回,不仅自已的脑袋不保,就连家里的亲人也会被充作奴隶。 汉军中军大纛下,赤兔马不安的打着响鼻,似乎在催促主人什么时候派它上战场。 看着越来越近的胡骑,赵广神情冷峻,眼眸中的杀气渐渐凝结。 这一场汉胡大战,决定着北中国的归属,一旦汉军失利,那刚刚占领的冀州常山诸郡,就会再次沦落到胡人的手中。 五胡乱华,慕容鲜卑部落虽然是后来者,但正是他们将武悼天王冉闵的冉魏政权给灭了,由此之后,在北中国再没有汉人能够站起,宋齐梁陈北魏时代也随之到来。 其实,对于慕容部骑兵突袭中军,赵广心里暗暗高兴,因为很长时间以来,只要他上战场,已经没有不怕死的胡虏来送死了。 刘渊早就被杀怕了。 这会儿,估计停留在漳水渡口的浅滩上,若是战局不顺,这位自封的汉赵国皇帝陛下,就会立即拔马逃奔。 “大将军,胡儿上来了,杀鸡焉用牛刀,不如先让我带着儿郎们杀一阵。”薛季搓着手,粗糙的脸庞上露出兴奋的神情。 跟在赵广身边,好处是随时能够得到重视,经常性的露脸,不好的地方是杀敌的机会太少了,那些骄兵悍将一个个跑得飞快,轮到薛季时基本汤都不剩了。 更何况,自家这位大将军,还和其他的统帅不一样。 真要是杀的急了,赵广指不定又要挺枪上阵。 薛季不知道,他保护的这位大将军这时已经准备挺枪杀将而出了,听到薛季求战,再看周围将士一脸求战的渴望表情,赵广将亮银枪高高举起,口中高声哼唱起来:“履胡之血涉胡肠,悬胡青天上,埋胡紫塞傍。胡无人,汉道昌。” “胡无人,汉道昌。”薛季被赵广最后唱和的这一句激起斗志,跟着高声叫喊起来。随后,亲卫营的五百将士齐声呐喊,喊声由近及远,不一会儿就传遍了漳水一带。 薛季的亲卫营与慕容鲜卑骑兵一迎上,两支骑军就肉搏恶斗起来。 慕容廆的兵器,是一杆粗铁制造的狼牙棒,棒这种兵器,说白了就是一根棍子,非大力者不能使用。 薛季盐汉出身,正好也是身大力不亏的猛将,两人迎头撞上,镔铁锏与狼牙棒相交,尖锐的嘶声刺破耳际。 赵广的身影在开始时还在汉军的中部,等到战马起速之时,赤兔马已经撒开四蹄,如疾风般掠过阵前。 龙胆亮银枪在夏日的烈阳灼烧下,泛起阵阵的血红,这是那些死于枪下的敌将留下的印迹,赵广枪下,有名有姓的敌将就有二十余员,至于说没名字的敌卒至少也有千人之数。 瞧见薛季被一员胡将挡住,赵广催赤兔马杀将过来。 慕容廆的护从见汉军统帅亲自杀来,连忙迎了上来,如果能侥天之幸,聚众人之力取了赵广的首级,功劳平分那他们就立马升任慕容鲜卑部落的裨小将,运气再好的一点的话,功劳归于一人,那左右大夫也有可能。 带着渴望立功的喜悦心情,慕容部落的这些勇士,一个接一个的冲了上来,也很快的成为了亮银枪下的又一拔厉鬼。 直到咽气的那一瞬,这些胡骑才发现,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侥幸,在赵广武力值95,百鸟朝凤枪10级的技能面前,他们的所谓勇力,都是渣渣。 “赵广,这人就是赵阎王,你们别拦我,我要杀了他,为慕容部落的勇士们报仇。”慕容廆挥着狼牙棒,大声拼命呼喊,坐骑却像生了根一样,原地踏步没有上前。 听到部落少主的叫喊,周围的慕容部落胡骑不要命的聚拢过来,开始朝赵广所在的方向扑将过去。 赵广从容不迫的游弋于乱军之中。 亮银枪每挑起一人,即带起一串通红的鲜血。 这般搏命于军阵之中冲杀的场景,他已经长久没有经历过了,胸膛中的臆气积得久了,也要寻个机会好好发泄一番。 薛季在赵广的身后保护着,他倒是想替赵广挡下几骑,但没等他显身手,那些胡骑就自动的扑倒于马下,这让薛季很是沮丧。 “嘿,那个胡将,休走,吃薛爷爷一锏。”薛季突然叫喝起来,他发现方才与自己对拼一招的慕容廆开始往后逃了。 慕容廆不是没脑子的人。 要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开创前燕的基业。 在见识了赵广的神勇,又发现自己这一拔骑兵陷入汉军步阵陷阱之中,慕容廆哪里还会不清楚,他这是被刘渊给诓了。 第四百零六章 匈奴大溃败 胡人凶悍,但却不擅搏命。 这与草原部落游牧迁居的习性有关,牧民们对固定在一处放牧没有什么兴趣,他们更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 有牧草的地方,就是合适的牧场。 而放牧牛羊马儿,还需要有牧奴来做这些事情。 慕容部落并不是一个强大无比的族群,它们只是辽东郡一带的土霸王,这两年靠着南下打草谷,占了汉人不少的便宜,这五千轻骑的家当对于慕容部落来说,是接近三分之一的兵员,要是全部折损在漳水这里,慕容廆也就不用回去了。 慕容涉归可不只慕容廆一个儿子。 慕容廆脸色刹白,两支胳膊在不停的抖动。 这赵阎王实在太凶悍了。 冲上去的慕容鲜卑部落勇士不下百人,结果换来的是什么? 什么也没有。 赵广依旧是那个赵广,唯一有区别的,就是白马换成了红马。 “弈洛瑰,慕容部落刚刚在幽州站稳了脚跟,你这次南下,主要是增长下见识,切莫冲动折损了族中勇士。” 冷静下来后,慕容廆终于想起父亲慕容涉归的叮嘱。 瞧现在的情形,单靠慕容部落的力量,是绝不可能拿下赵广的,甚至于让他受点伤也没有丁点的希望。 刘渊这个口口声声自称“叔”的匈奴大单于,此时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躲着,看样子是靠不上了。 “撤退!”这个念头在慕容廆心中一浮现,就立即紧紧的缠住了他。 退吧!逃吧! 犯不着为了一个虚名,去和汉人拼死拼活的,要是五千人都交待在漳水了,他就没脸回慕容部落了。 “我们走!”失去斗志的慕容廆一个忽哨,身后的传令胡卒鼓响鸣镝,突入汉阵的胡骑立即如鸟兽四散,朝着不同的方向狂奔而逃。 胡人久在大草原上作战,溃逃对于他们来说,是一门保命的必修课。 慕容廆并不担心各部轻骑在突围时会有多少损失,在他看来,只要能突出汉阵,以后还会有机会找回面子来,要是突不出去,那一切都完完。 慕容部落败逃! 在另一处战场,刘和的王帐军、刘灵的匈奴杂胡军与柳初的汉军斗了一个难解难分,柳初正当壮年,也是一个将领最为血气方刚的年龄。 当年,在蒲阪渡口,老将柳隐被匈奴人偷袭,壮烈的战死,原因有许多个,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柳隐的年龄太大,在持久力方面退步得厉害。 刘和只是一个稚儿,刘灵是无胆的懦夫。 此消彼长,汉军人数虽然要少了许多,但结果却只是平局。 “胡无人,汉道昌!” 汉人的战歌越来越响亮,让刘渊心烦意乱,犹疑不定,从常理来推断,他应当在慕容部落和刘和王帐军两处,选择一个增援方向,投入最后的预备队进去,这样的话,还能再拼一把。 怎么办? 是全部填进战场,拼一把,还是再观望一阵,等形势明朗后再定夺。 刘渊患得患失起来,随着年龄的渐长,阅历的增长,他已经不是扶风郡槐里猛冲猛打的那个莽少年了,身负大匈奴五部崛起的重任,刘渊不得不慎之又慎。 “陛下,陛下,大事不好了!南岸发现汉人军队?”一名匈奴游骑淌过齐马腹的漳水,艰难的来到刘渊跟前禀报。 刘渊心里咯噔一下,一把扯过报信骑卒的衣襟,暴喝道:“南岸有敌骑,多少人?在什么位置?” 未战先虑后路。 这是刘渊和赵广多年多次作战后得出的宝贵经验。 赵阎王这样的对手,绝对绝对不能掉以轻心,一次的疏忽,就可能丢了性命。 老爹刘豹在固原本来已经占尽了上风,但就是因为轻敌,被赵阎王一个突袭取了头颅,刘渊可不想自己也成为赵广枪上串着的人形葫芦。 “千人,一千人左右,是汉将寇林的旗帜,位置在邺城北面的铜雀台。”报信游骑结结巴巴回报道。 漳水夏降水量充沛,骑兵虽然高大,但能够渡河的地点也没有几处,刘渊所在的这个地方,距离当年曹操邺城练兵的铜雀台已经不远,再往下游,就是浩浩荡荡的大陆泽。 刘渊在布阵时多耍了个心眼,慕容部落的后面是大陆泽,退无可退只能进攻,而他的匈奴骑兵背后,是漳水的浅滩渡口,万一战事不利,他可以立即过河逃往南岸。 铜雀台。 这个地方是昔日曹操南征赤壁前操练水军的地方,有水道直通黄河,端是一处屯积粮草辎重的好所在。 刘渊兵驻邺城,屯粮之地没别的更好选择,就取了曹操看中的地方。 “快走,回铜雀台,快快!” “给刘和下令,王帐军马上撤离战场,刘灵负责断后!” 刘渊气急败坏,终日打雁,今日却被寇林这个败将给算计了。 也不知道石勒、汲桑这两个家伙在河内郡干什么吃的,手底下万五的兵马,怎么会让寇林给溜到邺城来。 刘渊这时还不知道,不仅仅是寇林,独孤胜的位置比寇林要更北,已经进抵了邯郸,他手下的大将刘景已被呼延衍说服投汉了。 刘渊的狼旗一动,匈奴诸胡就噪动起来,正在苦战中的刘和得到刘渊撤退的命令,恨恨的冲着柳初军所在的方向唾了一口,悻悻的朝渡口撤退了下去。 王帐军是刘渊、刘和父子最为器重的一支精骑,整整三千匈奴部落的适龄勇士,年纪都在十五至三十五之间,再小或再大都经受不住残酷的战斗。 有这一支王帐军在,刘渊父子就不惧匈奴内部的叛乱,比如刘灵,手底下的轻骑总数有六千人,但碰上王帐军,也只能溃逃一个结果。 “守住渡口,别让汉人冲过去。”刘灵厉声大喊,指挥着本部将卒拼死抵抗。 一名匈奴溃卒惊惶的冲入漳水,想要依靠战马的浮力泅渡过河,却不想他的前进方向正是深水大坑区,战马与人仅一小会儿,就不见了身影。 刘灵看着不见踪迹的胡骑,心中郁闷之极。 刘和跑得快,他却只能断后。 这亲儿子和部下的待遇就是不一样。 但这又能怪谁,只怪爹娘不争气,只怪他刘灵投胎没投对地方。 第三百三十七章 赵广吃败仗了 诸葛婉轻咬嘴唇、露出小半颗贝齿,这种欲拒还迎的神情,让赵广眼睛一亮。 什么样的女子,最能勾起男人的念想,就是诸葛婉这等初历人事、又有些许羞涩的新妇。 更何况,赵广成婚以来,聚少离多,新婚时的美好犹在回味之中,这一次重逢,让赵广对征服眼前这小女子兴趣倍增起来。 “嗯?”赵广似笑非笑,看着艰难挪步的诸葛婉,挑眉问道:“怎么,不想过来?” “不是,真不是……!”诸葛婉咽了口口水,由小碎步变成小跑步,几乎是直冲到了床前,飞快的掀开锦被钻了进去。 被子蒙头,诸葛婉缩成一团,就再不出来。 赵广顿了一下,这小新妇羞成这样,倒也难得。待轻扯锦被想要拥过诸葛婉,却被诸葛婉如被惊吓的小兔子般死扯住被子不放。 这有趣了! 这小女子要玩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吗? 赵广莞尔一笑,用力一侧身,将锦被扯开一个角,钻进温热的被窝里面,健壮的身体快速的贴了过去,触碰之处的湿润立时让他浑身燥热起来。 诸葛婉的身体一僵,连忙朝着床榻的另一边躲了过去,但床榻也就那么大一点,她想躲又能躲到哪里? 赵广的身体顺着诸葛婉逃离的方向猛追,一下就将她贴到了角落里,诸葛婉娇小的身体一面对着墙壁,一面被赵广厚实的胸膛死死的贴着,想要动弹一下也是不能。 赵广不客气的大手一挽,将诸葛婉揽在怀中,俯身含住她的耳垂,慢慢地碾压过去:“很害怕?” 诸葛婉整个人晕晕乎乎的,脑后被赵广轻轻亲着,酥酥麻麻,她想要躲,但赵广的手臂坚硬如铁,她那点小力气根本推之不开。 无奈之下,诸葛婉紧紧地揪着被子的一角,浑身颤抖的低喃道:“不是,不害怕,又不是第一次,怕什么……。” “哎啊,小婉儿还记得第一次了,我倒是忘了。”赵广轻笑了一下,诸葛婉瑟瑟发抖的样子让他有一种呵护和逗弄的爽快感。 “什么第一次,我也不记得了,我……。”诸葛婉情急,转头想要辩解自己不是水性杨花。 这女人要贤惠,要忠贞,自打嫁给赵广以后,她的心里可再没有第二个男人。 “唔……”赵广凑在诸葛婉的颈边,好似在等着诸葛婉自投罗网,这一下转头正好擒了一个正着,双唇对接,自不言表。 水乳交融中,赵广伸手从诸葛婉的亵衣开口处慢慢滑进去,一边抚摸,一边低喃:“阿婉热不热,热的话,就脱了凉快些。” “我……不要……。”诸葛婉想要出声反驳,却又被赵广堵住了嘴巴。 虽然两情相悦,又是夫妻,赤诚相对也没什么,但诸葛婉心里,还是过不了那道坎。 “不要就是要……。”赵广轻轻呢喃,指尖划过。 可怜诸葛婉一个弱女子,哪里是身经百战的赵大将军的对手,在赵广花样百出的进攻面前,诸葛婉连连战败,只得不停的求饶。 猎物就在面前,又是饥渴了多日,赵广哪里肯放手。 无奈之下,诸葛婉最后也是豁出去了。 她干脆也不守了,不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吗?一根棍子有什么好怕的,想到此处诸葛婉振作精神,用尽全力朝赵广反推了过去。 还别说,这一下还真被她歪打正着,击中了赵广的软胁。 赵广久旱无雨,确实是渴的不得了。 但一下子猛灌,也同样承受不住,赵广这田耕的时间长了,连连挥汗如雨又不得休息,被诸葛婉的逆势反扑打了个措手不及。 在战场上百战百胜的赵大将军,竟然吃了次败仗。 “嘻……,也不过如此。”诸葛婉轻叹一声,带了些许不满足道。 “这下完了,被自已的女人鄙视了。”赵广正自懊悔二弟不争气,待听到诸葛婉这话,立时就心态炸了。 他赵广大将军征战四方,杀敌无数,未逢一败,却不想今日栽了。 “再来,三战二胜!”赵广一把将诸葛婉压在身下,不由分说,就又挺枪上阵,还没说,这一次有了经验,赵广的持久力比刚才要强了不少。 诸葛婉被折腾的半梦半醒,时而睡着眯一会,时而又醒了过来,朦胧中就像坐在船上一样。 恍然中,诸葛婉模糊的呢喃着:“摇,摇……。” “还要摇?”赵广体力占了优势,越发的斗志昂扬,翻了个身,轻咬住诸葛婉耳垂,唤道:“如你所愿。” 一夜间,两人起起伏伏,运动量足比长途行军。 诸葛婉虽然开始时不行,但耐力不错,这方面没道理可讲,女人的先天优势就是耐力。 赵广有了上一次积累的经验,也懂得了收收放放,两人战得大汗淋漓,倒也拼了个旗鼓相当。 只是按次数细算起来,早已超过了三战,等到天色大亮时,这才风停雨歇。 赵广、诸葛婉两个一夜未眠,最后谁胜谁败,两人已经不想再计较了,实在太累了。 诸葛绪老大人也是一样。 当然,诸葛绪绝不是图恋荆州江南的美人,而是挂念孙女、孙女婿的夫妻生活是否和睦。 一清早,心中放心不下的诸葛绪早早的起了身,来到赵广的住处询问在外驻守的亲卒,大将军是否起身,在得到大将军及夫人还在寝间,尚未梳洗的消息时,诸葛绪心中高兴,禁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这没起来就好,好呀! 也许过不了多久,他诸葛绪就要抱上大外孙了。 想到这里,诸葛绪对远在长安的孙子诸葛诠越发的怨念起来,这小孙女的事情看来没什么问题了,大孙诸葛诠整天沉迷酒色,不知道为老父亲分忧,必须要好好教训一番。 诸葛诠此时,正在长安的酒肆中,与苏绍、韦皋等同僚吹着牛逼,忽然间只觉得一阵凉气袭来,脚下一滑差一点跌倒在地。 “来人,备船,去江陵!”诸葛绪心愿了了,工作的干劲也立时飚升起来。 既然赵广对孙女有情有意,那他诸葛绪也不是吃干饭的,这一趟江陵之行,诸葛绪要好好的显露一番本事,让长安的官员们看看,他诸葛绪是凭真本事,而不是靠卖孙女得官的。 —— 江陵。 自汉至唐,江陵都是荆江的重要城市,其重要性与后世的武汉相等。 江陵以上,是巍巍的长江三峡,横贯东西,连通巴蜀,江陵以下,是浩荡的云梦大泽,在先秦时期,云梦泽的方圆达到四百五十余里,其后,随着荆江一带的开发,特别是南迁移民对沼泽地形的改造,云梦泽的面积已经大为缩减。 但就是这样,魏晋之时的云梦泽,也比后世洞庭湖要大了将近三倍,吴国江陵督诸葛靓是在张咸病逝之后上任的,到任时间还未满一年。 诸葛靓这人能力很是不错,其父诸葛诞被司马昭所杀,孙皓用诸葛靓为将,也不用担心他会投降到晋国。 诸葛靓到任江陵后没有多久,就收编了张咸的部众,并对江陵的城防进行了重新的加固和调整,以防备汉军刺探军情,趁机夺取城池。 强攻江陵这样一座坚城,不是赵广想要的选择。 要知道当年,周瑜挟赤壁大战之余威,率得胜之师攻打曹仁的江陵,久战不下还受了箭伤,以致于英年早逝。 在赵广对三国历史的认知中,周瑜的军事指挥才能,是东吴最为出众的,同时,周瑜也是吴国最有战略眼光和进取心的大将。 周瑜之后,吕蒙等人,战略大局观都不够,划江而治、偏江一隅已是吴国的极限。 至于罗某人演义中所讲,周瑜器重狭小、诸葛亮借东风等等,只是演义杜撰,与史实不符。 诸葛绪往江陵游说,其身份也从汉国的卫尉转为山东琅琊诸葛家族的长辈,因诸葛绪与诸葛诞族中同辈,一个族叔的身份适是合适。 江陵城中,诸葛靓这些天来,心中正是郁闷不安。 襄阳落入汉军之手后,江陵三面被汉军包围,唯有沿江的水路可以通行,这也是江陵城的唯一一条补给生命线。 本来,因为吴国水师的巨大优势,三面被围也算不得什么。 但这些天来,也不知道赵广从哪里想出来的法子,在西陵、宜都、公安、夏口等地的船坞内,一艘又一艘以铁条为支架,用水泥浇筑的水泥船被汉国工匠建造了出来。 要说,水泥船比木船有多大的优势,倒也不见得。 但架不住水泥船建造工期短,只要天气条件合适,水泥阴干就能下水。 还有一点,水泥船所需材料铁条和水泥,都不是难弄来的材料,汉、吴两军在江上交战以来,汉军损失三艘水泥船,其代价也比吴军一艘木船要小。 这陆上作战,有人海战术。 诸葛靓没想到,到了水面上,汉军竟然也有船海战术。 在不断增加的水泥船助力下,孙皓的吴国水师在夏口与汉军对峙已有一月之久,虽然凭借操舟的技能,吴军在接战中稍占了些上风。 吴军的舰队也能不时突破封锁,将辎重补给运到江陵,但只要是明眼人都能察觉出来,吴军在江面上的优势已经越来越小了。 第四百零七章 轻骑重骑哪个强? 赵广纵马挺枪,杀散围攻的胡骑。 胡虏已呈溃败之势,刘渊让刘灵断后的小伎俩骗骗别人还行,在统帅术满级的赵广面前,就是皇帝的新装,纯摆设。 刘灵负责断后,可他那六千不到的乌合之众,又如何是赵广麾下诸路勇将的对手,在艰难的左支右绌了一个时辰后,刘灵全军崩溃。 “杀胡,杀胡!” 在赵广的大喝声下,汉军各路人马向北岸之敌发动了最后的总攻,亲卫营薛季一部更是紧咬住刘灵不松手。 薛季这一仗打得郁闷无比。 柳初抢了个先锋头功,汉中营的斩获不下千人,可以说是响当当的头一份。 张瑛紧随其后,无当营机弩大发神威,让慕容鲜卑的突袭变成了一次死亡行军。要不是有弩箭的杀伤,慕容廆也不会虎头蛇尾。 没什么大收获的唯有薛季,没办法他要保护赵广,但实际上,赵广哪里要他来保护,这龙胆亮银枪下,死伤的胡虏虽没有千人,上百人绝对是有的。 —— 汉胡漳水一场激战,在夕阳西下时分,落下帷幕。 余辉在漳水上照过,留下一叠叠的亮丽波纹,哗哗的水流声将刘灵从昏迷中拉扯了回来。 被多路汉军围攻的酸爽滋味,让刘灵痛不欲生,一个又一个的亲信将领派出去堵枪眼,然后一去无回,他的心快要被撕裂了。 到了最后关头,刘灵本想着战死了事,还是身边的胡骑猛的一刀刺入刘灵马臀,战马吃痛后直冲入漳水。 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这漳水是条死路,但也是一条活路。 好在刘灵运气不错,等他苏醒过来时,已是身处在漳水下游的大陆泽畔,救了他一命的是被遗弃的木杆匈奴狼旗,刘灵在昏迷之中抱着这根木头捡回了一条命。 完了! 什么都完了。 弃胡投汉,这个想法刘灵倒是有想过,但只一瞬间,他便放弃了。 原因无它。 这诸胡之中,数哪一支胡兵最为残暴,掳掠汉人坞堡的次数最多,杀死的两脚羊数量最多,不是刘渊本部的王帐军,而恰恰是刘灵所部。 不受刘渊的器重,得不到足够的补充,刘灵心里发急,给下面的部众命令就发了狠,这些胡虏在执行定点清除时,奉行烧光、杀光、抢光的三光政策,凡他们所经之路,赤地千里,只有白骨,无有人烟。 汉军诸部在面对这样一个残暴的对手时,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六千刘灵部杂胡,除了他一人幸运的逃脱外,其余胡虏悉数被围歼,最为倒霉的是一队百余人的胡骑,他们好不容易逃出包围圈,却又迎头撞上刘景、呼延衍的增援军队。 这些逃命的胡卒惶恐中,也没有细分对面是何方兵马,只听到叫唤的声音是匈奴人的口音,就心想遇上友军了。 岂料想,等他们跑到刘景跟前,刚刚下马想要喘息一会,就被急于表功的刘景不客气的砍了头颅。 呼延衍在稍后赶到前面,看到的是一个个冒着腾腾热气的血腥人头,心里一阵犯恶心,好半天才算缓过劲来。 “胡蛮就是不开化?”呼延衍低嚷了一句,浑不去想在两年前,他和刘景一样,都是匈奴胡人中的一个酋豪,两脚羊他虽然没吃过,但杀汉人也没落下。 当然,现在再让呼延衍无故屠杀汉人,是绝不可能了。 汉军军纪严厉,要是让赵广得知呼延衍老毛病又犯,那不死也要脱层皮,更严重的是,要被逐出汉军队伍中,这让呼延衍如何能承受。 赵广的新汉,是在蜀汉危亡的最后关头重建起来的。 一路艰辛走来,牺牲的将校不计其数,就连皇帝刘谌也阵亡了,老刘家更是只剩下了刘衡一根独苗,这样一个浴血重生的新汉王朝,军队的地位是至高无上的。 汉军在漳水畔取得决定性胜利。 这一仗整整歼灭匈奴及杂胡一万二千人,其中慕容鲜卑部落损失了二千精骑,刘灵所部折损了六千骑,刘渊的王帐军损失一千人不到,其余的杂胡三千人。 汉军的损失主要是柳初的汉中营,一早就投入战场和诸胡撕杀,加上柳初又想给柳隐报仇,完全不顾及自身的伤亡,七百人的伤亡数目,已经让汉中营无法再战,无奈之下,柳初只能听从赵广的命令,先回邯郸暂时休整。 独孤胜靠着柳初的大意冲动,意外的归附到赵广的麾下,老兄弟的到来,让作壁上观多日的北宫纯大喜过望。 凉州大马是重骑兵,总数只有八百,再多了赵广也养不起,太费钱,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重骑作战的限制太多。 北宫纯最为夸耀的一次胜利,是在平阳以北、汾水畔的特殊狭长地形条件下取得的,可惜,本想着在冀州大显身手,却不想重骑连用武之地都没有。 在广阔的大平原上作战,重骑兵冲锋虽然威猛,但却没有什么大的作用。 敌人不可能傻愣愣的站在对面等你冲上来,也不会找死一样和武装到牙齿的重骑对冲,最大的可能是敌方轻骑在你的周围游走,一直到重骑气喘吁吁,再不能战为止。 孤独胜的斥候游骑是轻骑兵,有他们在重骑的外围保护,北宫纯的重骑就不用惧怕敌方轻骑的袭扰。 两个骑兵兵种的相互配合默契,才能使战斗力更上一层楼。 漳水渡口。 寇林率部在偷袭铜雀台未果后,引军前来与赵广会合。 瞧见渡口处匈奴胡骑尸横遍野的场面,寇林军将士的眼睛里俱是羡慕之情。 这跟着主力部队就是好,总能捞得到大仗打,不像他们这一支偏师,一路东躲西藏,便宜没占到多少,腿却要快跑断了。 这能怪谁? 自然就要怪领军将领没本事,寇林虽然名气大,但名声却不怎么得,汉国几次的败仗都有他的份。 “都抬起头来,瞧好了,这一场大胜,也有我们这些蝼蚁的功劳,没有我们打铜雀台,这里的胡虏会撤退,会逃跑?” 寇林大大咧咧,黑着一张脸喝斥道。 其他人碰到人家吃肉,自家连汤都喝不到的情形,都会默默的低头躲开,寇林则不然,他资格老,又脾气臭,军中唯有魏容与其臭味相投。 更让人没话说的是,这家伙的眼光不差,知晓奇袭铜雀台起到的作用,不比在正面战场上恶战少多少。 写在100万字时的感言 2月14日开书,到7月31日,总字数满了100万字,这个速度比不上快的,但就我一个快奔五十的来说,真的很不容易。 正如上一章结尾所说,书上传以来,没有断更过,上架后没有请过假,每日没有低于4000字的更新,我想这就是我,一个起点开站就码字的老写手,一贯写书的态度。 其实,写到70万字左右的时候,我也动过草草结尾、再开新书的心思,当时正好责编离职,书也没有推荐,数据一路下滑,特别是看到均订渐渐下降的时候,心情真的很是低落。 这个时候,是音无真羽、尔等咸鱼、大禹修路、jetyguo、雾隐孤客、大猪小猪家等等兄弟们(在此不一一列举了,没提到的兄弟们一并感谢,心里一样有你们!),经常的给我一点打赏,几张月票,让我又有了继续的动力。 特别是最近一周的书友20210128211307709多次打赏,不是整数,但看得出是尽力了,真的很感动。 8月份,这本书前3个月的全勤就吃完了,后面的每一个月要想拿全勤1000,就必须均订满500才可以,我现在均订550左右,最近一个月跌了60均,这么算的话,到月底估计保不住500均。所以,恳请大家支持下正版,让我能稳住均订。 在此,也立个g,这本书我会认真码完,绝不太监,请大家监督! 再次感谢! 一个七十年代生辰的时代落伍者。 第三百三十八章 诸葛靓要投汉 诸葛绪轻舟过江,报上名刺。 汉、吴之间两军对峙,民间的来往倒未曾中断,于汉国来说,保持往来有利于刺探江陵城中的情况,于吴国来说,江陵孤城一座,粮秣什么的虽然可以维持,但其他的一些东西,还需要商贾运送进城。 江陵守军听到是琅琊郡诸葛家族来人,又是诸葛靓的族叔,不敢怠慢,速向诸葛靓禀报。 诸葛靓见是诸葛绪的名刺,心中已是明了了几分,这位族叔他幼时倒是见过一面,那时诸葛绪还在泰山太守任上,而自家的父亲诸葛诞官至曹魏的扬州都督、镇东将军。 随后发生的事情,是诸葛靓不想回首的痛苦往事,诸葛诞起兵被杀,诸葛诞一脉百余口皆被司马昭所杀,仅有诸葛靓一人逃往东吴保全了性命。 用一个词来形容诸葛靓对司马家的感受:仇深似海。 若诸葛绪还是晋国的将领或官员,诸葛靓见都不想见这位族叔一面,当年征讨诸葛诞的各路兵马中,就有泰山郡的兵卒。 但如今,诸葛绪投了汉国。 并且借着孙女诸葛婉的“东风”,傍上了大将军赵广,官职也升到了汉国的卫尉,这个职务虽然没什么实权,但妥妥的是汉国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开水城门,请汉使诸葛绪入城一叙!”诸葛靓吩咐一声后,即换上吴国镇西将军的朝服,等在署阁中。 不管诸葛绪辈份多高,现在是汉、吴两国交战之际,诸葛靓要是到城门中迎接的话,被城中的监军孙虔听到,那就不妙了。 孙虔,孙皓的二儿子,吴国的二皇子,很悲催的身份。 孙皓虽然残暴,但也不是无脑,就算对诸葛靓再是信任,他也不可能完全的放权,孙虔的身份,当监军真是合适。 至于说危险,那又算得了什么,如果孙瑾不死的话,孙虔没什么希望继承皇位。 更何况,孙皓的儿子多达十余个,死掉一个根本不打紧。 在迎娶美人、多子多孙这个方面,司马炎、孙皓、刘禅三位皇帝倒是有共同的爱好和取向。 诸葛绪从水门进江陵城,一路之上,见到的不是欣欣向荣的昔日繁华江陵,而是面有菜色、神情麻木的江陵百姓。 两军交战,苦的是百姓。 江陵在汉军重压下,已是一座危城。 孤城苦守,吴军的军心斗志都已降到了平均线以下,只需要轻轻点一下火,就能让其迅速的成为火光之城。 到了阁署内,诸葛靓早早的等在那里,在外他可以不迎接,在内则有家族的辈份在,诸葛靓要是不想被族中长者指谪,那还得来接诸葛绪一下。 “仲思,你孤身在江东,辛苦了!”诸葛绪一落座,没有说其他的,只是对诸葛靓一个人在吴国打拼表示了理解。 诸葛家族在东吴曾经很强大,有诸葛瑾、诸葛恪把持吴国朝堂,可谓风光一时,但这一切,都随着诸葛恪被族诛,而成为了一段惨痛不忍回想的历史。 诸葛靓神情一黯,感叹道:“绪叔,这过往的事,就不说了。好在吴主对我还是信任,命我为江陵督,镇守重城。” 诸葛绪轻笑了一声,道:“仲思,这临危之际,让你来守江陵,可不是重用,而是孙皓无奈的选择罢了,这其中的道理,你稍稍一想就能明白.........。” “这一次,绪叔前来江陵,只为一事,受汉国大将军赵广所托,游说你献城归附大汉,你的侄女婉儿现在是赵广的夫人,诸葛家族在汉国的发展你也知晓,一切就是百废待兴,蒸蒸日上,但缺的就是仲思你这样的人才。” 诸葛绪人老成精,见诸葛靓脸上犹豫,遂趁热打铁劝说起来。 相比人才辈出的太原王氏、郭氏,还有关中的苏氏、杜氏、韦氏等家族,诸葛家族虽然靠着分别投资让世人记住了诸葛氏的名头。 但也正是因为投资太过分散,使得族中人才损失惨重,到了晋末五胡十六国时期,诸葛氏已经没落到靠嫁女来维持地位的地步了。 诸葛绪这一支,本来就是旁支,儿子诸葛冲还在山东琅琊老家,孙子诸葛诠、诸葛冲,一个属于表面光,能力有一点,但要他担当大任是不可能的,另一个还是七、八岁的小儿,如今正在长安束发读书。 遍数诸葛家当龄的人才,也就吴国这边诸葛靓能文能武,可以和诸葛尚相提并论。 “绪叔,这江陵城中,靓虽是主将,但接收时日太短,还不能完全掌握诸军,是否能再容我些日子,待我.........。” 诸葛靓颇为为难的说道。 对于归附汉国,其实他并没有多少抵触心理,吴国于他这个从北方过来的侨民来说,不过是暂居之地,只要不投晋国,诸葛靓哪里都可以去。 张咸原先的部下,都是世居在荆州和江东的百姓,虽然近年来,赵广率领的新汉在北方连战连捷,还占领了长安、洛阳,但在荆州这边,其影响力并不是很大。 施绩、陆抗在民众宣传上面很有一套,陆抗若是在江陵,诸葛靓的小心思根本翻不出什么大浪,好在这一次连张咸都已过世,区区一个孙虔,诸葛靓觉得他还应付得过来。 “仲思,夜长梦多,大将军就驻节在对岸的公安,现在若是归汉,那意义和夏口战事结果出来后可大不一样。” 诸葛绪语重心长的劝说道。 诸葛靓想了又想,好一会终算咬了咬牙,点头道:“绪叔,那就再辛苦你一趟,与大将军回禀,就说我诸葛靓愿归了汉国,但要有个条件,他日灭了晋国,吾父之仇,吾族中上百人被冤杀之仇,一定要报。” 诸葛靓眸子里怒火充炽,这些日子来,支撑他孤身一人在吴国战斗下去的动力,就是灭了晋国,为全家上下报仇雪恨。 诸葛绪点点头,道:“这个不用仲思你说,司马家的人,谁杀得最多,就是赵大将军杀的多,什么司马望、司马孚、司马伦,遇上大将军,都没有好下场。” 一番游说之后,诸葛靓也就不再假作坚持,他也看清楚了,这汉、晋、吴三国之中,吴国不仅实力最弱,而且国主孙皓还残暴不仁,无明君之象,早晚都要被亡了国。 相反,倒是汉国这边,虽然只有一个象征性的小皇帝,但架不住有赵广这个猛人。 这些年来,赵广拳打脚踢,不管是晋国也好,还是胡虏也好,碰到赵广之后,都是落荒而逃,不复再有猖狂之态,这样的一个英雄人物,他诸葛靓不投更待何时。 更何况,诸葛绪说的很对,等到夏口之战分出胜负,那他诸葛靓再归附,可就不是主动归汉,而是无奈投降了。 诸葛绪、诸葛靓两人一番商议,又对献城的细节制定了应急措施。 比如:孙虔这个监军手底下,还有二千余将卒,这些吴军兵卒虽然战斗力不怎么样,但由于家眷均是孙家的家奴,这些兵卒对孙虔忠心的很。 要解决这二千吴兵,靠诸葛靓收拢来的兵卒肯定不行,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汉军出兵江陵,包围孙虔,歼灭这一股顽抗势力。 诸葛绪急急又从水寨门遁出,轻舟向南,朝着公安城方向驶去。 江陵城若是能拿下,汉国在荆州的疆域就能大范围的向东拓展,吴国势力则会急剧萎缩,长沙等荆南四郡孤悬于外,也不可能保住,同时,吴国的交州有被汉军在陆路斩断退路的危险。 陆抗率交趾军西征南中、巴蜀,在荆州为吴国所有时,确实是一步好棋,但当荆州属汉时,陆抗这支吴军就成了没有后路可以依靠的孤军。 第四百零八章 毒士张宾来投 打了大胜仗,自然要论功行赏。 赵广不是吝啬的人,柳初、张瑛、寇林、独孤胜还有呼延衍等有功之将,在北参军司郭正、祖纳等谋士叙功之后,分别得到了封赏。 以赵广的战略眼光,自然不会埋没了寇林的功劳。 这个老兄弟打硬仗不行,打打这种灵活机动的战事倒是屡屡出人意料之外。 若是没有寇林奇袭铜雀台这一个变数,北宫纯的凉州大马将负责最后的一记重击,至于说效果如何,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漳水畔的地势地形条件,属于河湾与沼泽相间的地段,轻骑作战问题不大,重骑的话,极有可能陷入泥潭不能脱身。 在合适的地点,合适的时间,派出合适的军队,是评判一个将领是否优秀的标准。 赵广在这方面,早已尽得精髓。 漳水大战后,汉国朝堂上下如何收拾胜利成果,宣传汉胡大战功绩,这些自有句安的博闻司、祖该、祖纳等北参军司官员负责,赵广不需要去过多操心。 刘渊已经南逃。 从斥候探知的情报来看,应该是往开封方向去了,崔游和朱纪早一步在开封活动的消息,韩寿已在逃出城之前送到了赵广这里。 冀州的民心已经因汉军抗虏、晋军溃逃而转向,而在争取士子之心方面,汉胡大战的影响力也在日渐扩大。 读书人心思活络,在汉胡未分胜负之前,他们一个个不作声的观望,赵广虽然在对晋、对吴作战时屡战屡胜,但那只是听说,他们并没有亲眼所见。 这一回,战事就发生在漳水,从漳水、浊水飘浮到下游大陆泽的胡虏尸体已经开始发臭,为了防止发生瘟疫,这些士子的所在家族、坞堡已经连夜动员,命仆从清理河道,掩埋死尸。 从发现的汉胡两军的数量,他们也能判断出,汉军是实实在在的大胜,而不是像以往晋军击胡一样,说是破虏多少级,实际上是杀良冒功,虚假的很。 汉贞观三年(公元279年),七月至十月,汉军攻略冀州的步伐进一步加快。 清河郡、魏郡、渤海郡、中山国、赵国等地的驻守官员,在听闻了刘渊大败后,与胡人牵扯深的立马卷了铺盖南逃,期盼跑到晋国的地盘上谋一个官职,与胡人没什么联系,依旧扛着晋国旗帜的,这一次也很干脆的决定弃晋投汉了。 晋国失去冀州,就相当于没了黄河以北的大片国土,剩下的就只有青州、兖州一半郡县、徐州和扬州的江北地带。 从地域范围来看,晋国从一个占据整个北方的大国沦落为一个地方割据势力。 相比而言,汉国幅员辽阔,南至南中,北至河套,西至河西,东面也推进到了渤海郡,这样一个强大、自信的大国如果还不能吸引有才能的人的投奔,那只能说,那些死抱着晋国大腿的人,愚忠之极不值得期待。 邯郸。 汉军北伐军,大将军赵广驻节之地。 城门口,汉国张榜招贤的榜文下,一个个风尘仆仆的士子正伸颈观望,其中一人,瘦高的个子,面颊尖秃,眼睛里白多黑少,正站在最前面逐字逐句的默读着。 “张孟孙,你在前面可驻足了半个时辰了,且与我等说说,你这个自诩张良的大智者,这次遇上的是否是汉高祖?” 人群之中,一个士子认识这瘦高年轻士子,连忙叫喊起来。 张宾听到有人叫自己表字,回头看去,却是旧日在中山国时就读的同窗。 “大将军不是高祖皇帝,但大将军却比高祖皇帝还要厉害,宾服了。”张宾微微一笑,撩起袍子下摆,第一个朝着署阁而去。 “孟孙,你这是要投汉?”有犹豫不决的士子没想到眼高过顶的张宾这么说,遂用惊异的目光投向张宾。 “这天下九州,汉国已占其六,吾等若还是观望,那岂不是坐失良机,宾先行一步,在大将军府上等着诸位。” 张宾说罢,也不停留,即快步向署阁,也就是赵广大将军府所在而去。 张宾是冀州少有才名的智士,其父是晋国中山太守张瑶,在汉国占领了冀州之后,张瑶这个晋国任命的太守也没有了继续留任的底气,只能辞官先回赵郡南和县故里。 没了父亲的蔽护,张宾便想着,投奔赵广试试运气。 从他打探到的消息来看,这位雄才伟略的汉国大将军经历甚是传奇,区区一个军侯,居然逆势而上,一路搏杀成为了大将军,这还在其次,更让张宾惊讶的是,赵广并不只是一个军中猛将,而且更颇有权谋。 刘谌的继位和随后的战死,在旁人看来,再是正常不过,抵抗魏军最后兵败被杀,但在饱读过经书史籍,又崇拜张良、陈平这等谋士的张宾看来,赵广虽然没有什么异常动作,但却客观上漠视了刘谌败亡的结果。 要是赵广不起意北伐关中,留在刘谌身边,会是什么结果? 以赵广的本事,如果一直留在巴蜀的话,恢复蜀汉三分天下的局面应当没有问题,至于如现在这样开创新汉的基业,张宾认为,蜀汉要谋取关中的机会,就只有钟会兵发成都那一次,错过了就不会再来。 魏军内讧,正好给了赵广以可乘之机。 而等到如历史上那样,司马炎整合完入蜀魏军诸部,那赵广再想孤军北上,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赵广不知道,他的经历和事迹已经在冀州传开,张宾这样喜好权谋的读书士子更是把其中的细节分析又分析,解码又解码,恨不得把赵广没有考虑到的细节都计算进去。 “张宾,张孟孙,冀州赵郡南和县人,是他?”赵广听到守门小校禀报有一群士子投来拜贴,为首之人姓名为张宾时,心中一时觉得这名字熟悉的很。 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人不就是石勒身边的智囊,后赵国的右侯,人称张相的张宾吗? 石勒能够在诸胡争雄的乱局中,建立后赵国,张宾功不可没。 从五胡十六国的历史进程来看,真正意义上可以称得上汉之张良、陈平的谋士,以赵广的眼光来评判,只有两位:后赵张宾,前秦王猛。 第三百三十九章 水泥船舰队 公安城中。 赵广终于从床上爬起,久不上战阵,难得的纵马奔腾一回,却是累得腰酸得不行,这让他不由感叹,学武绝对不能放松。 “哎,男人还是要锻炼才行,要不然的话,连家里的都拿不下来,更惶论其他。”赵广叹息一声,对司马炎拥有三千余美人也就不再羡慕了。 女人再多,枪只一杆。 也不可能时时擦枪,偶尔一次,又无法令人满足,那只能徒惹来怨念。 怪不得古代深宫中的怨妇那么多,原因就是得不到满足。 诸葛婉同样累得不行,赵广骑马,她这个被骑的也不轻松,更何况,赵广还时时的要变个花样,让她也骑一下马。 一夜未眠,诸葛婉只得继续补睡,万一赵广性起,晚上再战一场,就算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住折腾。 赵广得了好处,对这新娶的小娘分外满意。 在临出门时,赵广迭声的嘱咐侍婢不要唤醒夫人,待其醒来后,再端上吃食茶盏等等,切切不能让诸葛婉累着了。 随同诸葛婉来公安的侍女见大将军对夫人如此体贴,眸中俱露出羡慕之色,她们岂能知道,诸葛婉晚上被宠幸的滋味。 中午的时候,赵广在步阐的陪同下,视察了公安的船坞,相比西陵和宜都,公安的东面即是九曲荆州与云梦泽的交汇处,水面开阔,又有诸多的港湾,正是绝佳的建造战船所在。 步阐在归汉之后,表现的很是低调,军中之事一概不插手,只是在涉及到商贸一块时,他才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 这一次,要不是赵广的任命,步阐对督造战船这个差使也想推了。 赵广对步阐的这份推诿的心思也是心知肚明,随着汉国实力的强大,象步阐这样拥有一定实力的地方土豪,有大量的财帛,但却无保护自身的实力,万一稍有放纵,就有可能成为朝堂上杀鸡敬猴的那只鸡。 而很显然,步阐现在的日子过得很滋润,他不想成为那只倒霉的鸡。 “大将军,这水泥船就是好,铁架子一搭作为龙骨,再内、外糊上一层沙泥,放在船坞阴凉处晾干就能下水,不仅造价低廉,而且造船的材料只要铁条和沙泥,铁条用打造兵器剩下的边脚料就可以,沙泥更是易得,建一条水泥船的成本比木船要低了不知多少倍。” 步阐兴奋的介绍着,步家是商旅世家,最困扰步家发展的,就是商船数量不足。 建船的木料,并不是随便什么树木都可以的,要选取来自深山、质地紧密、又能防水的杉木、松木、柏木、柚木等等。 从深山伐木,殊是不易。 而树木的生长,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长成,需要年头的累积。 有了水泥船之后,汉国就能无限量的建造战船和商船,步阐已经开始幻想,他的水泥船队南下交趾、东入大海,纵横江南各处水系。 赵广在后世见识过水泥船,心中没有步阐的乐观,水泥船虽然建造成本低,可以在短时间内大批量生产,但其缺点也很明显,那就是自重大,抗冲击性能差,只能在相对平静的水面上使用。 在湍急的河流中,水泥船就不如木船来得轻便,抗风浪的能力也弱,至于说在海上航行,那根本就是在找死。 好在荆江九曲回肠,已经将长江奔腾而下的势头给消弥得七七八八了,到了云梦泽、夏口一带,江水虽然流速还是很快,但于水泥船来说,倾覆的危险性已经小了许多。 “公安船坞,已经建好的船只,立即交付水军使用,马上就要打大仗了。”赵广一边视察船坞建船的进度,一边对步阐吩咐道。 诸葛绪前往江陵游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诸葛靓归汉在即,而要想拿下江陵,不出动水军是不行的。 步阐应声道:“诺!船坞第一、第二批建造的水泥船,已有一百二十艘正在下水投入使用,这几天水军已经在抓紧时间操练。” 公安一带,汉军本无大规模的舰队驻扎,毕竟,夏口一带战事紧急,汉军有限的水军力量还要放在第一线,但孙皓和吴国将领们不知道,赵广在后方的公安、西陵一带,已经早早的开始打造另一支由水泥船组成的汉军舰队了。 出奇不意,攻其无备。 解决了江陵之敌后,赵广将立即率新舰队向云梦泽的东岸进军,在夏口、石阳一线,他要再次会一会名震天下的东吴水师。 五月十二日,傍晚时分。 天色渐渐泛昏,在江陵城南的长江江面上,密密麻麻的汉军战舰就如同饺子一样,排列在江面上,让吴军将卒望之,心中阵阵胆寒。 诸葛靓、孙虔闻讯,各带领本部亲卒登上江陵城头,眺望汉军来势,诸葛靓早和诸葛绪说好,知晓这是汉军配合自己里应外合的军事动作,所以,面上惊慌心中其实并不慌乱。 孙虔则不然,身为吴国孙家宗室子弟,又是孙皓的儿子,孙虔觉得自己蛮悲催的。 老哥孙瑾是皇太子,又是皇位的继承人,很得孙皓的器重,这一次,晋、吴两国联姻,孙瑾更是迎娶了司马炎的嫡长女司马徵,可以说是一脚踏上了人生的巅峰。 而他孙虔又得到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 要是和其他弟弟一样,在建业混吃混喝,摆摆宗室皇爷的架子,调戏遇上的小娘子,孙虔觉得日子倒也过得去。 但让他悲愤的是,老爹孙皓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竟然让他来江陵当监军,这江陵是什么地方,是吴国的最西首,是吴、汉两国交锋的最前方。 孙皓这不是让他来当监军,是想让他死啊! “诸葛都督,这汉军战舰怎么这么多,莫非那赵广是会变戏法不成?”孙虔面如土色,凑近诸葛靓跟前问道。 这些天来,孙虔在江陵城中只干了两件事:一是喝酒,二是找人喝酒,每天喝得烂醉如泥的人生,才是孙虔想要的生活。 诸葛靓睨了一眼醉眼朦胧的孙虔,轻笑一声道:“二皇子,这战船多又怎么样,咱守着这江陵城不出,汉军就攻不进来,王爷这酒还有得喝?” 孙虔见诸葛靓神情镇定,紧张心绪也放平了不少:“都督说的是,这江陵城可是陆大司马督建的,哪怕被围上一年、两年,也没什么打紧。” 孙虔拿话不住的宽慰自己,这江陵城坚固难攻是不假,但若是真围的时间长,别的先不说,城中的粮秣从哪里来? 这些个问题,于孙虔来说,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反正打他有意识以来,孙家就是不缺吃穿,几个皇子之间唯一有区别的,就是吃得好与更好罢了。 养尊处优的孙虔不谙军事,被诸葛靓一顿忽悠给唬住。 孙虔手底的吴军将校则没有那么好糊弄,他们神情紧张的盯牢了汉军船队的动向,试图从中寻找出破绽来。 但让他们失望的是,水泥船虽然与木船相比,有这样那样的缺陷,但在平缓开阔的江河之中,它的缺点被完美的掩盖了起来。 第四百零九章 大将军欲效曹公乎? 张宾在冀州士子中号召力很大。 不仅仅是因为他智略出众,更是因为他出身寒门,张宾的身后,站着的是和他一样,郁郁不得志的一群读书人。 “诸位,且听我一言,看今日之晋国,如坟中枯骨,腐朽不堪;看未来之汉国,如初生朝阳,光芒万丈!” “愿意随张某投汉的,且来.......。”张宾朗声一笑,眼白一翻,也不管其他人怎么想,即一马当先的进城而去。 晋国那边,张宾不是没有出仕过。 但是........,去年的这个时候,他张宾张孟孙还是晋国中丘王帐下都督,但很快就被罢官了,原因让人气愤难平。 竟然是因为张宾长得太难看了。 在以姿容为美的魏晋,张宾的面相只有减分,没有加分,他的脸有些瘦长,个子也过于高大,加上眼白多于黑瞳,使得他看人时,往往给人一种邈视他人的感受。 没有一个好皮囊,张宾在晋国也就失去了向上走入朝堂的机会。 长得有些丑又怎么了,长相是爹娘给的,儿子有什么资格嫌弃,那些长得好看的小白脸,内里就是草包一个,也就骗骗贾南风那个荒后。 在他张孟孙的眼里,屁都不是。 “孟孙兄,且等小弟徐光一下,小弟也有意投汉。”刚才出声相询的少年郎急急的跑了过来,朝张宾挥手示意同往。 张宾先行一步,决心归汉,让观望中的冀州士子终于不再犹豫,纷纷跟进。 就比如刚才的少年郎徐光,字季武,顿丘人,后来曾做到后赵石勒的记室参军,这人的能力比不上张宾,但也算是不错的一个谋士,在石勒死后,徐光因劝谏石虎被杀。 唯才是举。 这是当年魏武帝曹操提出的人才选拔措施,依靠着这一超前时代的政策,曹操麾下,名将、谋士、能臣、干吏云集,也使得曹操在诸侯争霸的乱世中脱颖而出,一举奠定了曹魏的基业。 可惜,曹操之后,曹丕被陈群一顿瞎逼逼,搞了这个九品中正取士,陈群的本意是好的,想着优中选优,将最有能力的人才推荐到朝堂上,但他却忘了,执行过程中一旦发生偏差,整个国家的人才选拔制度就会走向极端。 魏晋以来的读书之人,主要有两类,一是豪门,也就是清河崔氏、弘农杨氏、太原王氏、琅琊王氏这样的大族子弟,不用怎么努力,只要在清淡的玄学圈子里露个脸,搏一点名声,就能在官场上左右逢源,游刃有余。 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金谷二十四友”中,潘岳、左思、陆机、陆云都是大门阀的子弟或者亲戚,诸葛诠也有幸列于其中,只不过诸葛氏已经没落,只能勉强的排到最后几位。 二是寒门,也包括了张宾这样的小族,他们不像豪族有数代的传承,有千丝万缕的姻亲牵线,他们可能只是在某一代崛起过历史留名的人物,随即又黯淡了下去,他们好不容易建立的小家族也随着人脉的失去而沦为孤立无援的弃儿。 重门弟,轻寒士渐渐成为选拔官员约定俗成的规矩。等到司马炎建立晋国时,除了豪门大族外,其他寒门士子基本上没有了上升的希望。 寒门士子心向大汉。 这对于汉国在冀州的治理至关重要。 张宾等人现在,急需要寻找另一条仕途大道。 在历史上,他在无奈之下效忠了石勒这个胡人首领,而这一次,张宾发现他有了更好的选择。 —— 邯郸城内,署阁正厅。 赵广专门抽出时间,来接待冀州的这群即将出仕汉国的知识份子,薛季早早的得了命令,在门口迎接张宾等人。 汉国的地盘越来越大,仅靠关中、巴蜀培养的后备人才,又哪里够用,更何况,一地有一地的风俗习惯,官员异地任职也有水土不服的弊端。 就比如李球,参军司大佬,跟着赵广最久的得力谋士,就是由于不适应关中干燥的气候,只能留在成都统筹南方事务。 罗宪的情况也是一样,留在荆州没有问题,到北方饮食就不习惯,这些最早从蜀汉一路跟来的老人,并不是没有能力,只是缺少了一具健康的身体。 “大将军,快看,那是大将军。”在几个沉不住气的士子惊叫声中,薛季唬着一张黑脸,挺胸叠肚的站在廊前,他的眼睛呈45度眺望远方,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这黑汉是赵广? 张宾一阵恍惚,传闻赵广大将军长得俊朗,不输其父常山赵云赵子龙,怎么竟是一个相貌丑陋的黑大汉。 “怎么,某脸上有字,某怎么不能是赵大将军?你们这些士子,莫要以貌取人?”薛季瞪着一双牛眼,恶狠狠的瞪视众人。 张宾一愣,薛季这话怎么这般熟悉。 分明是他辞去中丘王帐下都督时的感叹,难不成眼前这粗汉,就是大将军赵广? 就在张宾、徐光等人将信将疑之时,赵广终于从署阁内出来,将薛季喝斥到一旁。 “薛季,快快退下,万万不可轻慢各位贤士,哪一位是张宾张孟孙,且上来一叙?”赵广笑意吟吟的对着冀州众士子道。 “某南和张宾见过大将军。”张宾长吁了一口气,连忙上前道。 冀州学子们终于见到了传闻中的汉国大将军,赵广俊朗又不失威严的气度,从容又平等相待的态度,让张宾、徐光等人很是惊讶。 一番会面之后,徐光等人自有祖该、郭正等人安排,接下来就是按各个的能力,放在合适的职位上去。 赵广单独留下了张宾,想更多的了解这个石勒手下天才谋士胸中究竟韬略究竟如何? “大将军,宾有一言,不知当问不当问?”张宾见赵广独留他一人,心中已是明了,赵广这是要考校他的才能。 “孟孙且讲来?”赵广微点了下头,道。 “宾有一疑问,他日天下九州尽归大汉,不知大将军是欲效曹公,留待后人改汉为魏,还是另有其他的谋算?”张宾咬了咬牙,说出心中疑问。 曹公,即曹操,在世之时,奉汉献帝为皇帝,打的也是汉家的旗号,但大权在握,汉国大事唯他一人决定。 曹操死后,曹丕登基为帝,建立魏国,汉国由此正式终结。 在张宾看来,赵广接下来的方向,多半是效仿曹操,大权独揽,事实上现在的新汉政权,也确实是这样,上上下下的朝臣,唯赵广一人而决,皇帝刘衡更多的是傀儡,起一个象征性的作用。 第四百一十章 效仿高祖刘邦如何? 效曹公。 赵广倏然有一种“棋逢对手”的兴奋涌了心头。 张宾确实不愧毒士之名,一句话就击中了汉国目前权力体系中最大的问题:皇帝如汉献帝,大将军如曹丞相。 曹操的胸襟气魄确实当得起“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的评价。 但是,曹操这样不是皇帝,胜似皇帝的做法,就是为臣属者最好的选择吗?赵广不这么认为。 张宾的话后面还有一层意思,赵广也听出来了,那便是黄袍加身,直接取而代之,在历史上,赵匤胤陈桥兵变,被部下拥立为皇帝,以宋代周,建立了赵氏宋王朝。 这个苗头在汉军中其实已经出现了。 如魏容、薛季、文鸯等重将,对蜀汉政权并没有多少的感情,他们心中认可的大汉,是赵广一手建立起来的汉国,而不是刘禅统治下的那个摇摇欲坠的蜀汉。 从汉国内部的势力变化来看,早先的刘谌、宗预等人被魏军伏袭,损失惨重退出皇位争夺战,隶属丞相府的诸葛尚、马融、李球等人,纷纷转投赵广的麾下。 赵广确实已经具备了夺取大汉政策的实力。 在张宾之前,没有人会问赵广这么尖锐的问题,即便是姜维,也不会自讨没趣的问赵广,将来有何打算? 大将军心中,自有谋算。 吾等只需要紧紧跟随,就不会出什么偏差。 至于说与赵大将军唱反调,另搞一套,那纯粹是老寿星上吊找死。 “孟孙,你可知大汉基业是何人开创,汉之名又是如何由来?”赵广微微一笑,问道。 张宾没想到赵广会反问自己,地位差距摆在面前,他也不能无赖的说,大将军你先答我的提问,然后我再回答你的。 “秦末二世无道,民不聊生,陈胜、吴广揭竿而起,高祖刘邦斩白蛇起兵,楚汉两家争雄,历时四年方得大汉天下。至于汉之名,为高祖受封汉中王而来。”张宾想了想,自信满满的答道。 赵广要考校历史,那是他的长项,秦汉交替那一段事略,距离魏晋三国并不太久远,又有张良参与其中,张宾对此有过深入研究。 赵广点了点头,再问道:“高祖起兵之时,打的是何家旗号,汉中王又是何人所封?” 张宾一听是这等浅显问题,也不思索即答道:“高祖起兵,攻占沛县,自称沛公,后投奔楚怀王熊心,受武信君项梁节制。楚王与诸将约,先入关中者为王,高祖从武关先入咸阳,因被项羽所忌,封汉中王。” “这么说来,高祖刘邦还曾是楚怀王熊心的部下,要是这样的话,高祖统一天下之后,立国还应称楚,而不应是汉,这楚国国君还应是熊心,而不能是自己,孟孙,你说对否?”赵广冲着张宾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说道。 张宾开口结舌,错愕道:“这,这........,不是这样,高祖取天下,是从暴秦而来,与楚王熊心没有关系。” 张宾说到此处,已经再无法自圆其说,一双锋芒毕露的眼睛也跟着黯淡了下来。 秦亡之后,楚汉相争四年,刘邦击败项羽,建立大汉王朝,这些都是事实,但问题是,刘邦起兵之初,确实是打的楚怀王的旗号。 现在赵广在蜀汉覆亡的废墟上,一手创建了新汉基业,这其中的过程,与刘邦当年别无二致,刘衡这个小皇帝,包括死去的刘谌,在这个过程中都没有出什么力气,其发挥的作用,甚至于还不如熊心来得大。 这么一想的话,赵广要效仿的,又何止是曹操,赵广真正想要效仿的人,是高祖刘邦。 而之所以还扶刘衡为帝,恐怕最大的原因还是借用汉室这杆大旗,聚拢人心,为共抗胡虏入侵凝聚合力。 见张宾脸上神情惊疑不定,赵广也不多作解释。 人心向背,民心向背,将心向背。 一切都要徐徐图之,不能操之过急。 “孟孙,你再答我一问,今日之大汉和灵帝、献帝时之大汉,有何不同?”赵广没有再多考问张宾的内心,沉吟一阵问了另一个问题。 张宾平复了下复杂的心情,想了好一会,期期艾艾道:“今日之大汉,朝堂和睦,将士齐心,皆以恢复大汉盛世,驱逐胡虏外族,扬吾大汉威名为已任。” 赵广不动声色的点了下头,再问道:“可还有其他?” 张宾沉默稍许,再道:“大将军建立之汉国,公心胜过私心,国家胜过私家,汉人胜过胡人,此为宾之感受。” “嗯,孟孙有三胜之感,相信他人也是一样,今日之新汉,之所以有现在的成就,就是人人认同强国理念,人人心念家国天下,人人处事公正严明,只有做到了这三点,我大汉才有富庶强大的希望,也唯有建立起一个强大的汉王朝,才能震慑四夷诸胡,保护大汉子民不受胡虏所害,不被胡虏欺凌,不做胡人之奴。” 赵广的声音由低沉到响亮,脸上的神情也渐渐肃穆起来,在说到最后三句话时,语气中的悲怆更让张宾感到震惊不已。 “大将军,这胡虏之害,当真会亡我大汉?我们汉人当真会被屠戮残杀......。”张宾嚅嚅的自语道。 在赵广叙述时,他的眼前浮现出胡虏在幽州、冀州烧杀屠戮坞堡,将汉人驱为奴隶的情景,事实摆在面前,张宾无法否认。 赵广冷哼一声,厉声道:“孟孙,你要牢牢记住一点,汉人是汉人,胡人是胡人,汉家儿郎当为汉人政权效力,若是为胡人卖命,那就是国贼,是汉奸。” “若是还有人像崔游、朱纪、文立等无耻之徒一样,去投靠胡虏谋前程,被我赵广知晓,不管是天涯海角,都要将其追杀回来,首级悬挂于长安灞桥之上,让路过的人好好看看,这卖国之贼的下场。” 张宾被赵广这厉声一喝吓得一哆嗦,刚才还是和风细雨的大将军,怎么一下子冷冽起来,似乎是看穿了自己心意一样。 今日赵广所说的国家与民族、汉人与胡人的关系,张宾有些还听不太懂,按他的本意,寻一个明主投奔,不管是为晋国、汉国出力,还是为胡人酋帅出力,都没有什么要紧,但看赵广严厉的神情,张宾开始不安起来。 第三百四十章 江陵落入赵广之手 日暮降临。 夕阳笼罩在江面上,泛起点点金色的光芒。 在荆州南岸,汉军的水泥船舰队渡过江中心位置,层层叠叠的浪花一个接一个的拍打船身,水泥船的船首却如盘根老树一般,巍然不动。 舰船甲板上,一脸紧张的周处把绳索捆在腰间,摆出一副船只要是沉了,他即跳江洄游的架式。 “将军,这泥船,泥船没沉..........。”周处麾下,一名小校哆嗦着双手,把头探到水泥船的水线以下,然后猛的抬头惊喜叫喊起来。 自古以来,船的建造都以木头为主,最早是独木舟,后来是木料嵌合的大船,用沙石水泥和铁条骨架来造船,这实在太耸人听闻了。 要不是水泥船是赵广提议督造,换了其他人,那就要当作神仙来供奉了。 在汉军将士的惊异注视下,水泥船舰队顺利进抵江陵水门,江陵城吴军有限的十余艘走舸紧守在沿江的水寨内,不敢出寨门一步。 力量悬殊太大! 汉军的水泥战船不仅样式古怪,而且甚是坚固,吴军走舸的木料只是就地取材的杉木,密封性能差,轻薄的船板很容易开裂,与水泥船对撞的话根本不是其对手。 江陵城头,诸葛靓按照相约好的方式,将自已的将旗插在城垣的一侧,“诸葛”两个大字书写的尤其的醒目。 不知内情的人见此,还以为诸葛靓喜好名气,想要让汉军上下知晓自己的厉害。 孙虔一方的吴军将校也没怀疑,但当汉军舰队没有朝向诸葛靓把守的江陵南门,而是将船首转向江陵的东面水门时,孙虔军将校开始慌神了。 这是怎么回事? 江陵南门处于整条防线的突出位置,汉军舰队不打最前面的目标,却转向打位于侧后的东门,难道他们就不怕被诸葛靓拦腰截击? 汉船遮天蔽日。 密集的箭雨从靠近城垣的战船上射出,呈抛物状向城头散落,吴军守卒纷纷将盾牌举过头顶,将身体缩成一团,以此来逃避箭矢的打击。 与此同时,接近水埠的汉军战卒正在登岸,云梯、撞车这些常规的攻城器械也被抬了下来,更让吴军将卒色变的,还有汉军屡屡发威的发石车。 “快,快向诸葛都督求援!” “什么?诸葛都督按兵不动,他这是想干什么?要坐视江陵失陷吗?” 孙虔气急败坏的连连怒吼,但却拿诸葛靓没有办法,这个时候就算他脑子再不好使,也瞧出了诸葛靓有降汉的动向。 被出卖了! 这诸葛靓能投降,可他孙虔却不能,谁让他姓孙,又是孙皓的儿子。 这一时,孙虔倏然无比痛恨起这个二皇子的身份来。 在诸葛靓的有意放水下,汉军猛攻孙虔一部,本就战斗力不强的孙虔部遭到猛攻,一时间乱作一团。 东门的守卒稍作抵抗,即被汉军先登抢占了城垣。 “快,快到水寨,回武昌!”孙虔气喘嘘嘘,脚步踉跄,已经没有了抵抗意志的他,带着残兵败将向水寨方向溃退。 孙虔要逃跑! 诸葛靓下定决心要在汉国出头,不立大功他又如何能得到重用?不重用的话,到时汉军征讨晋国哪有他诸葛靓的份。 等到孙虔带着百余残卒跑到水寨时,诸葛靓却已经命人堵住了他的去路。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诸葛靓所部刚刚归汉,才不管是不是曾经一起喝过酒的军中弟兄,孙虔军将校的人头,在已经杀红了眼的诸葛靓军将卒看来,就是一份份军功。 孙虔的首级被诸葛靓拎在手里,以诸葛靓的身手,杀一个酒囊饭袋自不在话下。 —— 荆江江面上,巨鲸号昂首停泊在一众水泥战船中间,赵广身着轻便的皮甲,手按青釭剑,在他的身畔,周处、罗袭等几员汉军将领促拥着,正对江陵战事指指点点。 “大将军,我军入城了,江陵城池已破!” “大将军,诸葛靓已经举了汉旗,城中正在混战,不过,到子时的话,这战事也基本平息了,孙虔已经败亡。” 周处喜气洋洋的抱拳禀报。 赵广朗声大笑:“哈哈,子隐,手痒了吧,放心,夏口那边还未分出胜负,这仗还有你打的。江陵的残兵,就交给诸葛靓好了,正好用孙虔的首级,为出征夏口祭旗!” 周处双手猛搓了下,伸长了脖子朝江陵城看了一眼,不甘的说道:“大将军,夏口那边能否许了末将打个头阵,吴军水师都督张象那厮,以前就是我的手下败将,没想到现在抖起来了。” 周处未投汉国之前,在吴国任无难督,守卫建业上游一线的江防,张象任柴桑督,驻军位于无难城的上游,两人相互不服气,暗底下争斗了多次。 赵广大笑:“子隐,你要是觉得这江上水战不过瘾,以后还可以乘了海舟出海,到大洋上与飓风巨浪搏斗一番,那样的话,你这斩蛟英雄就名副其实了。” 周处对海上远航倒是听说过一些,比如吴军的将军卫温就率领船队到达了夷州一带,大洋上航行的滋味究竟如何? 这么一憧憬,周处不由得心神俱往。 且说诸葛靓协同入城汉军平定了江陵城下动乱后,即率领所部将卒迎出城外,列队等候赵广到来。 巨鲸号靠岸停泊,赵广从船上登上北岸,诸葛靓已经将江陵的府册、库中的粮秣、甲具、器械、船只等一应东西造册登记呈了上来。 赵广急上前,执起诸葛靓的手,郑重的说道:“诸葛都督是婉儿的叔父,便是广的长辈,这次江陵顺利拿下,都督当居首功,待参军司将一应功绩登记之后,广即向朝堂为都督请功。” 诸葛靓见赵广以晚辈自称,心中甚是感动,连声道:“大将军言重了,靓只是赵夫人的族中长辈,当不起这叔父尊称,大将军以后,还是唤靓表字仲思即可。” 寒喧一番之后,诸葛靓将赵广让进城内,到了署阁又细细的将江陵城中的情况详细告知,待赵广听罢诸葛靓所言,不由得暗自庆幸游说诸葛靓归汉正当其时。 江陵城中,陆抗竟然屯积了足有两年的粮秣,兵器战甲器械等辅助守城的各类辎重一应俱全,要是汉军强攻的话,伤亡必定惨重。 第四百十一章 历史由英雄来书写 张宾心中惊惧交加,对赵广洞察人心的能力佩服不已。 暗藏于内心深处的那点小心思,在赵广锐利的目光下,被扒的赤裸裸如皇帝的新装。 “孟孙,你饱读史书,看遍春秋,可知晓这朝代更替之规律,可悟透开国之君和亡国之君有何不同?”赵广盯着张宾的眼睛,继续在言语上穷追猛打。 张宾这等自诩才情一流的谋士,要彻底收服让他死心塌地不可能,但可以用绝对的实力慑服,让他不敢动别的心思。 “宾愚钝,还望大将军解惑?”张宾嚅嚅道。被赵广凌厉的眼神所慑,他本来自信从容的笑容也消失不见。 赵广提的问题太深奥,张宾虽然是读书之人,但毕竟不是穿越人氏,他能看到的王朝变迁也只是两汉之前,在之后的南北朝、隋唐、五代十国、宋元明清等朝代历史,张宾都不可能预见和亲眼所见。 赵广长吁了一口气,说道:“自夏商周以来,朝代之更替,与国君、皇帝是否贤明,是否胜任悉悉相关,贤皇当政,则国泰平安,万家安乐,暴君登位,则民不聊生,烽烟四起,就如现在........。” 赵广有意停顿了下,继续道:“汉末灵帝无道,诸侯并起,遂成魏蜀吴三国,如今晋国痴傻皇帝当权,姹女惑乱朝纲,如此循环往复,究其原因,不外乎是皇帝的传承面太过狭窄,仅靠一代又一代皇帝生子继位,总有一代会出现断层,总会有残暴之辈、懦弱之徒登上皇位,若不打破这个循环,汉家王朝的盛衰规律无法改变。” “汉室迄今已历四百载,相比先秦诸国,已经长之又长,但只靠皇家血脉传承繁衍,就算汉家刘姓子弟再出几个光武、昭烈那样的伟大人物,也依然避免不了王朝末年纷乱四起的局面。” “我曾有一个设想,如果,我是说如果把皇室血亲这一层抛开,在一个团队、一个群体中选拔接班人,则余地要大的多。这样的团体和群体,由不同时代优秀的人才组成,他们在竞争中脱颖而出,他们通过实践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他们不唯所谓的龙脉血亲,不唯哪一个皇帝或英雄的后人,只唯其能力和才干是否胜任领导这个国家,如此的话,我们的国家、我们的民族、我们的人民才会拥护他,支持他,爱戴他。” 赵广一舒心中胸臆,这些话已经渗入了后世的观念和见解,已经超越了这个时代,张宾呆呆愣愣的看着赵广,良久无语。 他本以为,自己面前的这个汉国大将军,最多就是曹操那个的英雄人物,但谁知道赵广的志向,是要效仿汉高祖刘邦,开创新汉的基业,而更让他心惊的是,赵广对皇位继承这等事情的见解是如此的惊世赅俗。 父传子,子传孙,孙传曾孙。 这是夏商周以来皇帝更替的规矩,现在赵广却要推翻这一切,搞这个类似帝尧、虞舜“禅让制”的皇位传承制度,这不是历史的倒退是什么? 张宾按耐不住摇头道:“大将军想要复行禅让之法,这实在太理想化了?宾以为不可行。” 赵广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道:“确实不可行,所以,我方才只说是设想。也许在若干年以后,在更完善的制度,更规范的约束,更先进的文化面前,这一设想会被实现。” “而在这之前,我赵广要做的事情,就是活得足够的长,打败更多的对手,征服更多的胡虏,将大汉的旗帜插到以前从未能到过的地方,只有这样,当有一天衰亡到来,我们汉人才能支撑更长的时间,渡过令人心痛的劫难,迎来下一次的崛起。” 中华文明渊源流长,是古代文明中唯一传承迄今的一个,其顽强的生命力就来自于每逢灾难出现,外族入侵,就有英雄出现。 而英雄就来自于汉人中间,冉闵就是其中一个。 既然穿越而来,赵广发誓,要抢在诸胡惑乱中原之前,将被胡虏屠杀、奴役、欺凌的汉人解救出来。 这是他的使命,责无旁贷。 张宾被赵广这番话震憾,半响之后双膝跪倒施大礼道:“主公,宾谨听教诲,今日之言,出大将军口,入宾之耳,若有他人听见,宾必自刎于前!” 主公。 这个称呼是在前三国时期,谋士对效忠的诸侯的称呼,在魏蜀吴三国建立之后,陛下成为流行的称号,主公已无人再提,但今天,张宾觉得非这两个字,不能表达他激动的心情。 “孟孙,你的才智、谋略,唯有在汉国才有用武之地,从明天起,你就是北参军司的副参军,跟在我身边,随时听候吩咐,没有他事,不得随意离开。”赵广扶起张宾,拍了拍其颤抖的肩膀,吩咐道。 张宾这样的人,不展示一番,他会看不起你。若是不作警告,任其施为,又会放任自流,自作主张,先留在身边,当个谋士时时出出点子,是最好的安排。 张宾被赵广又是警告又是器重的说了一通,既惊又喜的退了出去。 到了外室大厅,郭正和祖该已经等在外面,准备向张宾这个新加入参军司的同僚介绍基本情况,对于张宾单独被赵广约谈的待遇,郭、祖两人都深感羡慕,他们还以为张宾受到了赵广的恩遇。 赵广目送张宾离去。 心中一阵爽快,教训历史名人果然很爽。 张宾这样的人,能力绝对是有,但民族是非观不强,典型就是有奶就是娘的那种人,这和当年的贾诩没什么区别。 用好了是一个好帮手,用不好那就是隐形炸弹。 在一开始对张宾进行一次思想教育,让他看到自己未来发展的高度,坚定他效忠的信心,是必要的预防措施。 同时,还要先端正张宾模糊的民族观,让他认识到胡虏入侵汉地的危害。 至于张宾提到的大汉的皇位问题,赵广心中自有考量。 有刘衡在,皇帝继续姓刘,打的也是汉家的旗号,正可以吸引那些对两汉和季汉心有眷念的怀旧之人,让他们心甘情愿的为新生的汉国出力。 等到征服九州,将大汉的旗帜插到北海、瀚海、涨海等蛮夷之地,建立起一个比当年汉武大帝在位时更加幅圆广阔的新王朝,谁又会在意,这个强大王朝的统治者,是姓刘,还是姓赵。 历史由人来书写。 会被世人记住的,是带来胜利、荣耀、强盛的英雄,而不是失败者。 第三百四十一章 汉吴大决战在即 汉军拿下江陵。 荆州战局开始由僵持朝着有利于汉国的方向发展。 罗宪、罗尚、张翼、文武四将率领汉军主力与孙皓增援舰队对峙,汉军水军在吨位上不如吴军楼船,但在补充方面却要强过吴军甚多。 有水泥船的补充,汉军水军损失几艘船,并不觉得心疼,相反,要是二艘或者三艘能够拼掉吴军的一艘,那对于汉军来说,就已经赚了。 就在赵广拿下江陵的同一时间,在夏口、石阳一线,汉、吴两国水军虽然大仗没有,但小仗却是隔三差五的开打。 之所以出现这样的对峙情况,汉军一方是因为赵广要先解决江陵这个难题,以免真正决战之时,江陵城的吴军突然从汉军后方杀出。 吴军一方则是被战场上的有利态势给迷惑了,由于对水泥船这种新型的造船手段缺乏了解,孙皓、张象、沈莹等人对损失比还有些洋洋自得,认为这么互耗下去,先挺不住的一定是汉国一方。 沈莹前番战事失利,被囚车押回,本来还要受审入狱,江陵城一失陷,沈莹那一点小败仗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相比投降的诸葛靓,那沈莹不仅无罪,还有功劳。 在丞相张悌、司空滕修等人的劝说下,沈莹被免了罪责,重新启用,算是戴罪立功。 夏口外,长江江面上。 吴军舰队威风凛凛的横列于江中,在靠近南岸的水寨中,孙皓的七层楼船上灯火通明,一场庆功的盛宴正在进行。 “陛下,那赵广不是有言,积小胜为大胜,积跬步可致千里吗?我们大吴强大的水军可以依靠战舰性能上的优势,对汉军水军形成压迫,从而为全胜奠定基础。”在孙皓的七层楼船上,张象、沈莹正兴奋又紧张的向孙皓描绘吴军大获全胜的场景。 孙皓的军事指挥能力,与祖父孙权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孙权虽然有十万之戏称,但好歹也打过几场胜仗,还真算不上能力有多差。相比而言,孙皓则完全是瞎指挥,凡是他亲临上阵的战事,不大败就已经对得起大家了,久而久之,弄得吴军将领对孙皓亲率大军出征紧张无比。 打赢没有可能,打输了却要背黑锅。 这孙皓执政时期的吴国将领,就是这么悲催。 孙皓甚是开心,左拥右抱前丞相张布的二个女儿,大笑道:“赵贼在北方屡战屡胜,以为到了这江河之上,也和陆地一样可以纵横狂奔,哪料想遇上我大吴的无敌舰队,来人,上酒,今日朕与诸将痛饮,不醉不归。” 吴军上下个个兴奋,张象、沈莹虽然对汉军愿意承受损失的奇怪举动感到不解,但也不好提出来惹得孙皓不快。 五月下,江陵失陷的消息终于传到夏口,孙皓听说诸葛靓献城投降,儿子孙虔被杀后,怒不可遏,立即下令将诸葛靓阖家族诛。 只不过,诸葛靓在吴国早就没了什么至肉亲属,唯一的三个侍婢还是孙皓玩够了强塞来的,也有监视的意思,在诸葛靓归汉之后,这三个女人死不死的,诸葛靓自不关心。 与孙皓的关注点不同,张象、滕修、沈莹等人对江陵早就不抱什么希望,他们更在意汉军水泥船的出动规模。 百余艘? 这是下饺子吗?汉国怎么有这样强大的实力,在短时间内建造这么多的船只? 带着这样的疑问,吴军将领们迅速出动,在付出了五艘走舸的情况下,终于成功俘获一条水泥船。 当他们敲开水泥船的船壁时,才发现这条船竟然是用沙石和铁架子作为材料,这些东西相比木料来说,更加的容易找到。 孙皓听到滕修等人禀报,汉军的战船是用沙石、铁条等物建造时,也开始不淡定了。原来汉军之所以三换一、四换一都愿意,却是因为水泥船建造的成本太低了。 “这水泥船我们能不能造?”孙皓气急败坏,当着吴军诸将的面,大声质问道。 负责督造战船的吴将吾彦被点名,只得无奈的上前禀道:“陛下,这水泥船要造的话,其他倒也不难。难就难在水泥的配方,这沙和石要怎么配比才合适,中间又要加入什么别的东西,汉国在这方面封锁得紧,我们暂不得而知。” 孙皓听吾彦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配方不知晓,你们是群猪吗?不会去收买汉国的工匠,不会多搞几次试试?” “陛下教训的是,属下这就去办?”吾彦被孙皓痛斥一番,无奈黯然退下。 陆抗被调离之后,陆晏、陆机等人跟着去了交趾,其余亲近的将领则被分派了相对不重要的闲职,比如吾彦,这是一员能够徒手与老虎搏斗的猛将,却被孙皓猜忌,从战场的一线调到二线,担任建船的辎重营偏将。 心情不好,又做的不是自己擅长的工作,吾彦哪有什么兴趣去研究水泥船的构造? “陛下,汉军有水泥船助力,时间若是拖延下去,对我军将越发的不利,末将建议,我军要趁着战船尚占优势的有利时机迅速出兵,与汉军在夏口进行决战,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滕修老成持重,对孙皓建议道。 孙皓连连点头,此时他已经乱了方寸,滕修之言虽然不是什么妙招,但总比一脸垂头丧气的沈莹、张象要强了不少。 在孙皓的严令下,沉寂休整了多时的吴军楼船舰队再一次拔锚起航,向夏口城逼迫过来,从斥候处得知吴军异动的罗宪,立即遣了飞舟向正在云梦泽中东进的赵广送信。 此一时,汉军水军的大小舰船已经增加到五百余艘,其中水泥船达到了二百艘的规模,接近了总数的一半,更重要的是,在公安、西陵、夏口等地的船坞内,又一批新的水泥船正在阴干,不消十余天就能下水投入使用。 吴军水军的规模与开战之时相差不多,楼船还有六艘,艨艟舰二十余条,走舸飞舟辎重船等四百余条。 汉、吴两军战船总数相加,已经接近了千数,夏口这场水战的规模,与当年赤壁大战之时已经不相惶让。 一战而定东南。 这是当年曹操曹孟德在举二十万大军南下时的夙愿,而今,赵广对征吴的战事也有些倦了,孙皓这个对手与司马炎、刘渊等人相比,还是太弱了。 要是纠缠久了,赵广怕自己也被孙皓给拖累得降了心智,要知道,汉国就算统一了中原,也还要面对五胡乱华的大趋势。 汉军接下来的主要对手,是犹有实力的晋国,还有正在北方崛起的匈奴、鲜卑、羯、氐、羌等诸胡,作为全军之统帅,绝不能犯一丁点的错误。 第四百十二章 胡芳春心萌动 张宾服了。 从赵广所在的署阁内厅出来,他的两只脚就像踩在云朵上一样,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 效仿高祖刘邦,这是何等的气魄? 赵广不是司马炎,不是坐享其成的官二代,将二代,虽然他有一个常胜不败的父亲,但赵云给予赵广的,更多的是一份荣誉,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收服张宾,对于赵广来说,相当于有了一个可以倾谈某些私密话题的对象。 其意义,和当年刘备、诸葛亮的关系差不太多,只不过,赵广如今地位更加显赫,麾下精兵强将无数,不像刘备借荆州苟存。 真要形容的话,赵广已经独立成长为参天大树,而张宾这颗依附于树上的藤蔓才刚刚探出尖尖一角。 能不能借着赵广的势头青云直上,对张宾的能力是个严峻的考验。 同时,也因为有赵广这样更为强大的明主,张宾在历史上的成就,也有可能比史书记载的还要更加的响亮。 一切都是未知数。 —— 贞观三年的最后一个多月,在忙忙碌碌中迎来新的一年。 张宾在赵广身边,辅助参谋诸军事,民政方面虽然有祖该、郭正等人,但军民一体,赵广也会时不时相问,或者考校张宾对内政的了解程度,这使得张宾不敢稍有松懈。 而越是对汉国情况熟悉,张宾就越发的感觉到,赵广是真心不容易。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张宾的眼光狠辣,仅仅几天的功夫,他就从来往长安与邯郸之间的信件中发现了一个不同异常的情况。 长安的汉国朝堂,看似运转正常,但实际上却是一个花架子。 汉国朝堂诸公,如诸葛绪、黄崇、苏愉等人,一个个在各自分管的领域内,都能干得有声有色,风生水起,但在面对需要决断的大局时,往往就变得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起来。 这个时候,黄崇等人就会向赵广求教,而不是向皇帝刘衡,或者太后张星彩,大司马姜维等人请示。 即便赵广远在冀州,也是一样。 这个迹象足以表明,现在汉国的真正核心就是赵广,而不是他人。 这一发现,更加坚定了张宾为赵广效力的信心,他倏然发现,寻寻觅觅这么长时间,心目中的汉高祖就在自己身边。 刘邦有张良。 赵广有张宾。 想到这里,张宾的干劲就立即提升起来,脚步也轻快了不少。 大战平息,小战频频,汉国在加紧时间消化攻取冀州成果,相比洛阳所在的司州,冀州大平原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赵广要想在北中国站稳脚跟,首先就要将冀州的篱笆扎紧,以免被人破坏大好的局面。 晋国忙着任命将领整顿兵卒,苟晞被重用后,开封城的守御坚固了许多,最起码贾充、贾南风等人不用担心文鸯会在某一个晚上,突然杀进城来。 漳水大败之后,刘渊乘船水陆并进,往开封方向撤退,按他的设想,崔游那边如果游说顺利,那他就直接带兵进驻开封城,待时机成熟取晋国而代之,正好不费什么力气。 谁料想中途跳出一个苟晞,将刘渊的完美计划给破坏了,一想到这里,刘渊就对苟晞恨得牙痒痒的。 无奈之下,崔游经过与晋国朝堂的一番交涉,司马衷下诏,令赵王刘渊留驻兖州的东郡、东平国、泰山郡一带,为晋国守卫沿黄河与汉国接壤的区域。 贾充、荀勖等人虽然没什么军事才能,但论心计谋略,并不比崔游、朱纪差,刘渊是什么心思,他们稍一谋想就明白。 只不过现在,晋国内忧外患,还要借刘渊这支胡兵来镇守北线,以防备赵广的汉军从黄河下游偷袭开封的侧后。 其实,贾充也好,刘渊也好,不过是惊弓之鸟,纯粹自己吓自己。 赵广现在暂时还无暇对缩成一团的晋胡联军进攻,他要先解决汉国内部隐藏的问题。 首先是幽州方向,祖逖、李矩率常山、平阳两营北进,在范阳郡一带与宇文鲜卑部落混战,双方小规模的接触战不断。 宇文莫圭如今已经稳固了自己单于的地位,整个部落控弦之士约有五万余众,特别是在慕容鲜卑被汉军击败之后,宇文莫圭拉拢晋国在幽州的留守部队,渐已成为幽州一霸。 冬日,幽州地处北方,寒冷的天气,让汉人部队很不适应,即便有精良的战甲也无法战胜快速移动的对手。 面对这该死的气候,祖逖空有一身的本领,却无法施展出来,他只能在范阳的家乡默默苦守,期待来年春夏的到来。 这段时间,为了让平阳、常山两营能支撑下去,傅佥不停歇的给两营输血,同时将受伤的士兵接送回常山医治。 其次是灵州方向,灵州地理位置,相当于后世的宁夏,黄河九曲流经这里,素有塞外江南之称。 早在六年前,齐万年这个羌人流寇,长安之战的漏网之鱼就流窜到了此地,此人油滑之极,并且擅于逃窜,灵州又地处偏远,在这个方向,汉军一时无力顾及。 为了平定齐万年的叛乱,赵广这些天来思索再三,最后决定纳张华、张轨之谏言,重新启用前魏大将胡奋为安定太守,负责西北方向战事。 安定胡氏也是羌人出身,但和马超、马承一样,汉化为好几代,已经算是完完全全的汉人了。 胡奋的能力自不用说,相比战死于河西的胞弟胡烈,胡奋在用兵沉稳上要更胜一筹,同时,有胡芳在张星彩身边,胡奋这个爱女心切的老父也不会有其他的心思。 且说胡奋被启用为安定太守的消息,传到胡芳耳朵里,小娘心里却是多想了起来。 “大将军怎么想到吾父了,是不是还有别的意思,哎呀,要是张姐姐来问我,我该怎么回答?”胡芳春心萌动,晚上翻来覆去无法安睡。 自归汉以来,活泼好动的胡芳深受张星彩的喜爱,已经渐渐的成为大汉商贸的重要一员,随着对汉国情况的了解,胡芳对赵广和张星彩的特殊关系,也越发的好奇起来。 第三百四十二章 周处用计赚石阳(加更!) 越折腾越弱。 越弱越折腾。 孙皓其实也曾雄心壮志过,在登基当了皇帝之后,吴国曾经一时风光无限。 南征交趾,平定吕兴叛乱势力,九真、苍梧等边陲偏远的地方也被吴军拿下;北伐魏晋,合肥、寿春、庐州一带战火连绵,吴军虽未取得大胜,但好歹也短暂的拿下过寿春。 但这一切风光的背后,却是吴国国力的大幅下降,与孙权时代相比,孙皓治下的吴国,全部的兵力加起来也不过十五万人左右。 剔除交趾陆抗率领的五万余吴军的话,荆州方向满打满算,孙皓能用来与汉军对战的兵卒,也不过四、五万人。 而随着江陵城的失陷,吴国占领的荆南长沙四郡也跟着动荡起来,这段时间内,陆续有吴国所属的各县向汉军投诚,荆南吴军据点,也只余下了长沙和桂阳两座城池。 石阳,云梦泽以东江塞要隘。 汉水与荆江交汇,又与夏口隔江相望,让石阳成为长江北岸的一处重要商贸集散地点。 汉、吴两军决战的第一个导火索,就是石阳城的归属。 拿下石阳,汉军就相当于在后世的武汉三镇的武昌、汉口两个方向均有驻兵,吴军要想逆流而上突破封锁,首先避不开汉军居高临下的眺望,其次还要遭到汉军在蛇山、龟山两处阵地的远程火力打击。 相比寻常的箭矢,汉军发石车若是摆在两山之上,射程更远,吴军舰队来往通行必然受阻。 水军若是通不过封锁,上岸作战吴军更是不行。 所以,石阳的得失,于汉、吴双方来说,都是首要的急所。 鲁淑守卫石阳已经二个来月,由于汉军在夏口驻扎,导致吴军对石阳的增援一直不顺,这段日子来,左将军罗宪也先后派出以蒋显为首的多名使者前往游说,但却始终未能成功说服鲁淑归汉。 与诸葛靓不一样,鲁淑为人方正,谨守礼法,加上其年纪已近七旬,归汉再建功立业什么的对他已经没有诱惑力。 相反,要是忠于吴国,死于任上,对鲁淑来说,倒是有莫大的吸引力。 石阳非强攻不能下。 赵广听得蒋显的回报,也就不再犹豫,汉军将领之中,猛将如云,周处、文武还有刚刚投效的诸葛靓,均是求战意愿强烈,大敌当前,要是再行压制的话,赵广还担心周处等人心中不快。 夏口。 汉军议事厅内,石阳、夏口一带的汉、吴两军布防情况,已经被南参军司参谋给标注了出来,李遗暂代李球职务,向众将介绍了一番战场上的态势。 周处未等听完,已是不耐站起,请令道:“大将军,这别处的情况末将不知,石阳的城防情况倒是知晓几分,这城虽是石城,但城基却半泡在水中,特别是西门一带,与云梦大泽相连,每年的夏季,就要遭受淹没之灾,依末将之见,我们可以遗一部精兵佯攻城门,吸引守军的注意力,再以另一部将士挖开松动的城墙,如此,则城陷之日不远矣。“ ”另外,鲁淑虽为守将,但城中守卒,多为江夏郡本地渔民子弟,战意并不甚坚,若是我军倾力猛攻,必能破之。” 周处概概而谈,他的这一番见解,让闻听的汉军众将连连点头。 “大将军,尚愿与周将军一起,先登破敌。”罗尚见周处抢了先机,也跟着跳了出来。 汉军诸将一时间群情勇跃,赵广见众人斗志高昂,也不想拂了周处、罗尚等人的斗志,遂令周、罗两人为先锋,率兵五千进攻石阳。 六月十日。 石阳之战在周处的叫喝声中开始,为了激励士气,周处赤裸着上身,嘴里咬着一把短刃,双手举着一面盾牌,第一个朝着石阳的南城垣冲了过去。 将为兵胆。 周处这一带头,五千汉卒纷纷发一声喊,跟着周处朝城墙根处掩杀过去,鲁淑在城楼上看得真切,急忙下令守军将擂石、滚木等一应辎重准备好,只等周处爬上来时砸下。 周处急步向前,眼神中流露出夺取首功的渴望,高大的身躯在吴军将校眼中,就如一头咆哮怒吼的恶蛟。 “鲁督,那是周子隐,斩蛟的周处?”一名认识周处的吴军裨将惊声大叫起来。 周处的威名,在江东无人不知,这员猛将被汉军俘虏之后,吴国一方考虑到影响,对周处投汉一事进行了隐瞒,以致于低级将校并不知晓周处已经投了汉国。 鲁淑无奈的长叹一声,喝令道:“咄,那汉将只是长得和周处相仿罢了,哪个还敢胡言乱语,拖下去斩了!” 周处降汉之事,鲁淑这个级别自然知晓,但如今大敌当前,军心动摇不得,就算前面就是周处,鲁淑也要极力否认。 将信将疑的吴军将卒远远瞧着周处的身影,心中打鼓,再打起仗来自然就留力了三分,好在汉军的攻势虽然很猛,但也不是蛮干的那种。 一个上午的时间,汉军连续冲锋五次,每一次周处都是进攻时声势浩大,似乎有一下子要登上城池的架式,而到了接近城垣的地方,汉军就迅速的散开,分为十余支小股部队,从城墙的不同地段尝试登城而上。 鲁淑对这种战法很是头疼,周处完全是仗着兵力优势,且利用于吴军将卒战意不强的漏洞,万一有哪一处被汉军突破,则后果不堪设想。 无奈之下,鲁淑只能拆东墙补西墙,从其他几个方向调来守卒,加强南门一带的防御。 西门外。 罗尚带着一队特意从辎重营调来的汉卒拿着铁棒、箩筐等挖石工具,悄然接近人影稀少的石阳西门。 周处佯攻,罗尚挖墙。 这是两人领了将令之后商量出来的招数,周处目标太大,恶名又为吴军将校所熟悉,由他在正面进攻,守城的吴军将领必然大为紧张。 相比而言,罗尚只是汉军中的一员年轻将领,名气虽然有点,但并不是很大,认领挖墙这种偷偷摸摸的勾当正合适。 就这样,一连四、五天。 周处每日准时到石阳南门报到,排开阵势讨敌骂阵,然后就率领着汉军将校对城垣发起一次又一次凶狠的进攻,但好巧不巧的每一次,都被顽强的石阳守军给击退。 在汉军最近一次的佯攻中,鲁淑终于察觉出不妙,周处势头很大,但折损的兵卒却是不多,鲁淑想要抽身往另外几个方向看看有无异常,岂料想周处这家伙不按常理出牌,竟然在阵前自报身份,高喊自己的名字,向不知内情的吴军守卒阵前游说起来。 周处这人,在吴国高级将领中口碑很差,但在底层的普通士兵中间,却是人人羡慕的斩蛟英雄好汉。 鲁淑生怕周处嘴巴一忽悠,就拉走守城的兵卒,只能拖着老迈的身躯一步不离的在南门城楼上守着,至于其他几个方向有无汉军来犯,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鲁淑身边无有良将,只能自加压力苦苦支撑。 面对兵多将广的汉军,鲁淑对孙皓插手荆州事务、擅自调离陆抗的举动,越发的气忿难平。 第四百十三章 我是大将军的女人 两汉至隋唐,中原王朝总体呈现上升的趋势。 开放包容是汉唐气象,闭关锁国那是宋以后的事情。 这些年,在赵广的一力推行下,汉国和晋国的风气、习俗大不一样,又加上比洛阳、开封更靠近西域,长安方面对于各民族的文化包容性更强。 例如在男女关系上,汉国上下的态度也秉持了两汉以来重生育、重子嗣、重平等的风气。适龄的女子再嫁是常态,就连皇帝也娶过二婚的女人,比如汉武帝的老娘王娡,再比如刘备在入蜀之后,续娶的吴皇后,也是二婚。 在这样的氛围下,长安的朝堂、民众对于赵大将军和张星彩的那些八卦,没有什么兴趣去关心和传播。 “大将军和张太后本来就是青梅竹马,是刘禅那个亡国皇帝抢了大将军的女人,这等连国家都保不住的懦夫,也配为人夫,也配当皇帝?” 长安和关中的百姓构成复杂,与刘备治下的蜀汉已经截然不同。 他们中间,从巴蜀迁移而来的只占了一部分,关中的原住民又是一部分,其余的一半来自五湖四海,是在汉国定都长安之后,才从河东、并州、荆州、司隶等地迁移而来。 汉军一个又一个胜利的消息传回,长安及汉国百姓都明白,是谁带着他们的子弟兵赢得了胜利,是谁在决定军功、荣誉和俘虏的分配。 赵广身上的胜利光怀,与刘禅身上的失败标志,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让汉国的官员、将领、士子和百姓各个阶层都不由自主的倾向和同情前者。 在许多汉国百姓看来,大汉有赵大将军就足够了,那个什么叫刘禅投降皇帝,让他滚得远远的,提都不要提及。 豆蔻梢头二月初。 胡芳只二十上下,正是最妩媚动人,又思春的年纪。 安定胡氏是羌人胡族归附,汉家女子的温婉还没有学到多少,胡芳身上有胡人女子开朗、活泼的影子,再加上美丽动人的相貌,让她在汉军中很是受欢迎。 张姐姐居然和赵大将军暗地里来往........。 不对,不是什么暗地里,根本就是明目张胆,也不对,是光明正大的来往。 胡芳心里,如猫抓过一样,有好几次,都梦见自己成了张星彩,与赵广手携手,喜笑颜开,比翼齐飞。 沉浸在幻想之中的胡芳,还不知道,安定郡的胡氏族老们,已经在为她张罗婚事了。 作为安定胡氏同辈中的佼佼者,胡奋在归汉之后,表现的有些沉寂,这其中有多种原因,最大的障碍还是胡渊在成都的杀戮。 虽然被谅解,但并不意味着心里能真正接受,特别是如马融、李球等出身蜀地的官员,对安定胡氏就不太感冒。 安定胡氏要想复起,很显然,单靠胡奋、胡渊等人的努力远远不够。 没有过硬的关系,与巴蜀系官员、将领不睦的胡奋、胡渊充其量也就是当个副将,撑不了实权,这倒不是赵广不放权,而是汉国如今已是兵强马壮,不需要再像过去一样,逮着个历史有名的人物就重用了。 更何况,胡奋就能力来说,还不算顶尖的那一类将领,最起码比起羊祜、杜预来,要差了一筹,在他那个层级,汉国已经培养出了一批更为年轻的将领。 在这种边缘化的态势下,安定胡氏的出路在哪里? 一是耐心等待,或许是二代、三代之后,胡家有人脱颖而出,成为汉国的重要将领,但万一要是没人涌现,安定胡氏就会继续沦落下去,甚至有可能整个家族不存。 二是走捷径,靠嫁女儿联姻,维持好与汉国朝堂的关系,等机会到来。胡家适龄又美貌的年轻女子中,胡芳虽然被司马炎纳进过宫中,但依旧如花似玉,妩媚动人得紧。 守着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对于急于在汉国立足、壮大、发展的安定胡氏来说,是一种巨大的资源浪费。 在关系家族发展的大事上,胡家的族长胡广及族中长辈决定,给小胡芳好好上一堂尊老敬老、家族利益至上的思想道德课。 汉贞观四年(公元280年),元月。 汉国,安定郡,新平胡家祖堂,一场三堂会审正在进行。 坐在正中央的是胡氏宗族中年纪最大的胡广,故曹魏车骑将军胡遵的长子,曾经做到晋国的少府,十年前就致仕。 胡广的身后,侍立的是胡喜,胡广长子,年纪已经三十有六,能力平平,心气却是很高。 胡广左首的是胡奋,也就是胡芳的父亲,刚刚被赵广任命为安定郡的太守。 胡广右首的是胡传、胡世二人,这两个也是胡家最小最不成器的弟弟,没什么本事,只能在家做做土豪。 在这一群族中长辈的虎视下,胡芳神情微有些慌乱,心里一阵紧张,她没有想到,老父胡奋会假称病重,将自已从长安骗回安定。 “芳儿,你给个明确的答复,金城的郭家、成都的李家、还有天水的姜家,哪一家的子弟入了你的眼,定下了就择个吉日成亲。” 胡广眯着眼睛,摆出一副威严的样子,对着胡芳说道。 胡芳嘴角弯起,流露出委屈的神情,摇头道:“伯父,这不合适吧,郭家的郭统将军,已经四十多岁了,而且已有了夫人,李球李参军家的公子,虽然年龄合适,但听说体弱多病,万一.......,还有姜大司马的孙子,听说已经纳了七房!” 胡喜在旁听到表妹回绝,按耐不住跳出来质问道:“阿芳你莫以为自己还是王妃,你能够被人接纳,当个续室就不错了。” 胡奋听到胡喜贬低自已女儿,脸色立时黑了下来,他早年丧子,只有胡芳一个女儿,没有后辈传承,在族中的地位就被大哥胡广压着,比如这一次,虽然官职升到了太守,但族中的事情,他却一时插不到手。 胡芳被胡喜这个无能又无为的表哥轻视,气的俏脸通红,小辣椒的性子哪里忍得住:“胡喜,你听清楚了,我胡芳是大将军的女人,你们要是逼我再嫁,那先问问大将军同意不同意?” 说罢,胡芳冷着脸,一甩袖子就跑出了祠堂。 胡广、胡传、胡世等人闻言大惊,胡芳什么时候成了大将军赵广的女人,他们这些长辈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大将军呐! 你好歹先提醒一句,我们这些闲操心的,哪里敢动你的女人。 第三百四十三章 向武昌进军 功夫不负有心人。 汉军辎重兵在周处佯攻的掩护下,寻了一处守军视线死角,连续挖掘城墙四天,终于在一处夯土被水浸泡的墙基上,开挖出了一段可供二、三人并行的甬道。 甬道,即坑道,为了不被发现,罗尚还特意用树枝遮盖了甬道的上端。 六月十五日,午后。 正当石阳守军与周处的佯攻部队再次纠缠于南门时,罗尚率领五百精兵杀入石阳城内,这一支生力军从西门突入,相当于从石阳守军的背后猛插了一刀,莫说是鲁淑,就是换了陆抗、丁奉等名将来指挥,也很难再扭转不利局面。 石阳城内,一片混乱。 罗尚猛打猛冲,让腹背受敌的鲁淑再无力招架,老将军在石阳南门的城楼上目睹汉军从城门口进城,一时悲从中来。 “陛下,臣先走一步了!”鲁淑颤颤微微的站起身,朝着东面建业的方向郑重的施了一礼,然后一个转身朝城垣下栽下。 鲁淑跳下城垣身亡! 石阳吴军群龙无首,面对周处、罗尚的二路夹击,就算想逃也是不能,在无奈之下,祖籍在江夏郡的当地郡兵开始投降。 半日混战后,来自江东的吴军将校见逃亡江上无望,也只能放下武器。 汉军顺利拿下石阳,此战周处、罗尚两军配合,以损失不足千人的代价,拿下了鲁淑三千将卒守卫的石阳城,极大的鼓舞了汉军上下的士气。 吴国一方,孙皓闻知石阳失守、鲁淑战死的消息大惊失色,江陵失守、武陵、零陵失守、石阳也失守,这连续的丢城失地,让孙皓对接下来如何应对赵广的猛烈进攻彻底没了信心。 江心楼船上。 孙皓召集滕修、张象等人紧急议事。 滕修一脸颓然,再没有附合陆抗出征交趾时的信心满满,张象、沈莹等人则是面面相觑,昔日站满了将领的楼船大厅内,如今只剩下了他们寥寥几人。 “怎么办,怎么办,都哑巴了吗?难不成朕的大吴,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汉贼猖狂?”孙皓怒气冲冲,拔出佩剑四下乱砍,将雕梁花栋的楼船大厅毁得面目全非。 滕修官居大司空,见张象等人不敢上前,只能硬着头皮谏言道:“陛下,我大吴将士虽然骁勇,但赵广那贼子非寻常人也,据考证,自沓中一战以来,此人屡战屡胜,无人可挡,折损在其手底下的有名将领有数十名之多,鲁都督之败,也是常理。唯今之计,我们不如先退守武昌,待召回陆大司马后,再与赵贼决一雌雄。” 滕修这么一说,张象、沈莹、吾彦等吴将也反应过来,原来失败也有好处,正好可以替陆抗美言一番。 “陛下,要是陆大都督在,这江陵又岂会被诸葛靓给卖了?”吾彦愤愤然说道。 “陛下,滕司空言之有理,我大吴诸路兵马,唯大都督才能发挥其最大本领,这决战在即,时间不等人呐!” 张象、沈莹已经没有了与汉军交战的信心,急于甩锅的他们,口不择言的向孙皓请求,一定要把陆抗调回来坐镇。 孙皓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这些墙头草当初调离陆抗时,可是一个劲的赞扬自己英明神武,而现在情形不对,他们就纷纷站到了陆抗那头。 “够了,陆大司马即便能回来,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诸位还是好好想一想,我们怎么样打败汉军的水泥船队吧!” 孙皓一瞪眼,残暴杀人王的气势显露出来,让滕修、张象等人再无力谏言。 忠言听不进去。 打了败仗却要手下人背锅。 这狗皇帝,能力差的一逼,但脾气却是不小。 滕修等人最怕的倒不是孙皓杀自己,而是孙皓喜欢搞诛连,前丞相张布对孙皓扶立有恩,结果还被孙皓给杀了,杀了之后张布的两个女儿,还被孙皓给睡了。 这样的皇帝,保他作甚? 这一时,滕修不知道张象、沈莹、吾彦等人心里想什么,反正他的心里,已经对孙皓反感的无以复加了。 孙皓一番军议未能得到好的谏议,却被滕修、张象等将领明里暗里的否定了调离陆抗的决策,心中不禁烦闷,回了楼船寝室后,孙皓唤来大小张氏等几个美人陪侍,大张氏因丈夫被孙皓所杀,心中愤恨面无表情,结果被孙皓一剑刺死,尸体也被抛了江中。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这是国人倡导的信条准则。 谁人无父母,谁人无妻儿,孙皓对施恩于自己的张布如此作为,与畜牲已无差别。其荒淫和残暴行径,让吴军将士越发的离心离德。 吴国内部矛盾重重。 夏口的汉军,却是士气高昂,赵广登上巨鲸号的船甲板,眺望江中浩浩荡荡的大舰队,心中也是波澜起伏。 由于在督造战船上的大突破,赵广的龙骨战船技能从lv5直接跳升到了lv7,按赵广对系统的推断,lv8级的造船术估计是要建造适合远洋航行的大海船了。 在连续的收编了诸葛靓军、武陵、零陵的吴军降卒、石阳鲁淑军江夏兵后,汉军水师的总兵力也由二万人扩充到了六万余众。 汉军总兵力第一次超过了吴军,这里面的意义非同寻常。 实力上的碾压,某种程度上也代表了民心所向。 在见识了汉军夺取一座又一座城池的胜利后,荆州的士族、百姓对新汉这个承继于刘备,在覆灭的危险中又重生的汉国充满了好奇和好感。 “向武昌进军!” “向柴桑进军,向建业进军!” “打败吴军,消灭孙皓,复我大汉!” 汉军各部将领也是心中兴奋,他们各自喊出了自己引以为豪的口号,其中尤以周处、文武、罗尚这几人叫喊的最为起劲。 降将方面,诸葛靓也被编练到了汉军舰队之中,不过,他的走舸小舰队被分到了南岸附近,这主要是因为诸船快速行进,掀起的巨浪对于弱小的走舸来说,就是扑面而来的灭顶之灾,在江岸附近行进还算有保障,到了江中则浪头更大,船只随时有倾覆的危险。 这时的诸葛靓并没有料想到,这一场汉、吴之间水军的大决战,第一轮的交锋会幸运的落到他的头上。 在无人可用的情况下,经滕修的推荐,吴将吾彦再次被孙皓启用,担任吴军舰队前军偏将军,负责打探敌情变化情况。 吾彦的艨艟本来隐藏在南岸的湖汊中,但偏偏诸葛靓的小舰队为了避过风浪,也驶进了长江南岸的珞珈山一带。 珞珈山一带,为长江的泄洪区域,也是云梦大泽东端的分支湖泊,这里湖湾密布,湖岸曲折,在后世是东湖风景区所在,武汉大学就坐落于此。 熟人见面,彼此却已陌路。 吾彦是个急性子,见是诸葛靓的旗号,不由得怒从心头起,率领吴军斥候舰队朝着诸葛靓军就扑了过来。 两支小分舰队在东湖湖面上交锋,呐喊之声惊起无数在此安家落户的候鸟,纳闷的盘旋在半空中不知这些外来的强盗究竟为何来了它们的住处。 第四百十四章 给司马炎戴绿帽子 胡芳扔了一个深水炸弹,扬长而去。 把胡家一干长辈炸得人仰马翻,胡广这个逼迫胡芳最甚的大伯,只能一脸愧色的对胡奋道:“玄威啊,你看这事弄的,我们这些人,明知芳儿在太后那里做事,也就是入了大将军的法眼,还多管闲事,真是瞎了狗眼?” “二哥,这说亲的事情,就只当没发生过,大将军那里,还要请你多多美言几句,芳儿毕竟还是你的女儿,呵呵呵!” “原来,二哥安定太守的任命,是芳儿在大将军那里说项,二哥呐,要不是有今天这出戏,你连自家兄弟都瞒着?” 胡广、胡传、胡世等人一个个灰溜溜的和胡奋打着招呼,然后悻悻然的各回各家。 胡芳要是真成了赵广的女人,那他们安定胡家就要兴盛了,胡奋这个便宜丈人,怪不得会被任命为安定太守。 也对,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到处传扬。 不过,胡芳别人那里可以不说,自家族亲多少透露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害得他们这些老家伙又赔面子又丢脸。 胡广等人兴奋不已,自以为猜到了事实的真相。 而这天下底哪有不透风的墙。 仅仅二十余天的功夫,胡芳被大将军赵广收为侍妾的消息就传遍了关中,本来还有些看上胡芳美貌的好色之徒,这下子全都不见了踪迹。 胡芳没想到,她一时气急而出的答复,会给赵广引来一场诽闻。 她那句“我是大将军的女人”,其实真实的意思是,我在大汉商贸做事,大汉商贸是张星彩和赵广开办的,那我胡芳不是赵广的人,还是谁的人? 一句话省略了前后关联词,就引发了歧义。 等到胡芳听到自己已经被认定是赵广的侍妾时,惊讶的差一点跳起来。 这还得了,要是被大将军知道,被张星彩还有诸葛婉知道,那她岂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不行,这件事必须说清楚。 否则的话,她无颜回长安,想到这里,胡芳急急的朝着河东方向赶去,她希望抢先一步截住赵广,将这件事的原由给解释清楚。 —— 赵广从邯郸班师回长安,具体的路线是从邯郸经飞狐径,至上党,横穿王屋山后到达平阳,再到河东郡的郡城安邑,从安邑经蒲阪渡进入关中,最后抵达长安。 这一路俱是汉国的国土,安全上没有大的问题,小股的盗寇袭扰,赵广也安排了北宫纯的凉州铁骑应对。 重装骑兵的优势,在于防御坚固,短距离作战无敌,凉州大马用来保护赵广一行车队正好合适,同时,北宫纯也向赵广请令,要求参加不久后讨伐灵州齐万年的战事。 相比人生地不熟的冀州、幽州,凉州骑兵对西北的灵州、凉州一带天气更加的适应。 傅佥奉命留守冀州邯郸,幽州方向,平阳、常山两营继续在与宇文鲜卑等诸胡争夺。 河内郡方向,魏容在刘渊被赵广击败后,已经率部向东压迫过来,并与邺城的寇林、独孤胜两部呼应,石勒、汲桑的盗寇军已经撤退至温县一带,依托司马家留存的坞堡作垂死抵抗。 张宾跟随赵广同行,第一次到汉国的土地,一路之上的城池、农田、河渠还有忙碌中的百姓,都让张宾感慨万千。 阡陌纵横,桑田叶下。 这样的太平场景,让人感觉到不是在乱世,而是到了大汉文景之治的盛世。 河东郡,郡治安邑。 胡芳忐忑不安的等候在城门口,不时向身边的仆从问询大将军的队伍到了什么地方。 等了接近二个时辰,当赵广的车驾到达安邑时,胡芳已经累得站立不稳,两腿不自禁的哆嗦起来。 为了赶时间,胡芳弃了车辕,直接骑马到了安邑城门口,这匹马的血统是大宛的良驹和河套本地的三河马杂交而生,血统上虽不是那么纯正,但也属于马中的优良品种。 胡奋儿子早夭,只有一个女儿,自然宝贝得紧。 杂交的大宛马见到赵广的赤兔马,就是假冒的遇上真品,立即兴奋的长嘶起来,并朝着赵广骑军方向奔跑起来。 幸好胡芳骑术不错,死死的勒住了马缰,将身体固定在鞍上才没掉下来。 赤兔马正值五岁,相当于一个人的青年时期,见前面来了一个有些熟悉的伙伴,骑马的又是一个千娇百媚的小娘,立时兴奋起来,长嘶一声即冲了上来。 赵广一愣,还真没想到在安邑这个地方会遇上胡芳,不过,这小娘性子直爽,有点后世东北大妞的劲头,说话也是直来直去,倒让赵广很有好感。当然,这种好感从目前来说,仅止于欣赏范围。 两马不停歇的长嘶呼应,北宫纯见是胡芳骑马来迎,还以为赵广要寻浪漫,在军前与小娘相约,忙不迭的放开一条通道,让胡芳直冲到赵广跟前。 等到胡芳回过神来时,抬头发现赵广正好整以暇的近距离看着自己,而更让她羞涩的是,两匹马的马缰也缠绕在一起,一时难以解开。 “大将军,关中传言多有不实,是我胡家的人诬言,以致辱没了大将军的名声,妾实在罪该万死!”胡芳急喘了一口气,解释道。 两马并行,赵广与胡芳挨得极近,双方的大腿因战马的行进而不时碰在一起,让人平生出几分暇想。 赵广出征已有大半年,这么长时间不近女色,换了旁人早就寻了女人放松发泄了。如今,胡芳慌忙失措的靠近,立时让赵广冲动起来。 给死去的司马炎戴顶绿帽子? 估计司马炎在棺材里会骂娘。 爽! 赵广凝视胡芳白里带俏的脸颊、婀娜摇弋的蜂腰,心中一团火开始点燃。 “有什么事,进城细说!”赵广低喝一声,一手揽过两马的缰绳,策马并骑入城。 胡芳的杂交大宛马在赤兔马之前,低头顺耳,表现得甚是服从,就像听话的小娘在心仪的男人面前一样。 胡芳的身体微微颤抖,开始时还往外倾靠,等到进了城门,渐渐的就开始向赵广一侧贴靠过来,胡芳估计也想明白了,心一横晚上要豁出去了。 张宾、北宫纯等跟随的将领、官员见此情景,不禁浮想连翩,看来赵大将军今晚要提枪上阵,好好的与胡芳大战一场了。 也不知等到明天早晨,究竟是赤兔马厉害,还是三河马厉害? 赵大将军今晚有重要任务,张宾等人也正好放松放松,汉军将校们也憋了很长的时间,到了河东郡的大城安邑,城中的教坊还有酒肆,早已经准备停当,就等着大将军的队伍到来。 第三百四十四章 青梅竹马的小娘被抢了 诸葛靓、吾彦在东湖不期而遇。 两人昔日均是吴军中颇有名气的将领,彼此关系属于那种一起赴宴、一起到教坊玩乐的袍泽,这一次分属汉、吴两国,心中滋味复杂得无法名状。 将领之间是如此,两军将卒也是一样。 都是吴军出身,战法上也差不太多,诸葛靓的兵卒不少是陆抗、张咸的部下,凑巧的是吾彦昔日也是陆抗的爱将。 于是乎,东湖之上,随着两军舰队的迫近,将卒呐喊之声越发的响亮,斩钉截铁大有不把对方打落下水就不罢休的意思。 但等到双方将校兵卒近身打照面时,这些士卒们一个个都傻眼了。 习方是吾彦军中的斥候都伯,南郡江陵人氏,习氏在荆州是大族,其中以襄阳人习珍最为知名,此人曾是刘备军的零陵北部都尉,在关羽失荆州之后,习珍在零陵坚守城池不降,最后粮绝援兵不到,只能拔剑自杀报国。 习方也姓习,但江陵习与襄阳习早就在汉武帝时期就分支了,关系远的不能再远,习方的祖上也早早没落,成为江陵的一普通乡民。 吴国占领荆州之后,想要出人投地、改变命运的习方加入了陆抗的队伍,随后又依靠斥候身份立了些许功劳,升到了都伯的位置。 他本想着再立些功劳,再从都伯升到军侯,那样的话,就能以吴军将校的身份荣归故里,到时寻了媒人去邻村的李家,迎娶自小竹马青梅的六娘。 这一次,汉吴大战长江上,习方也是第一个冲在最前面,等他抬眼眺看对面敌船上是何人时,却不想一下愣住了。 两军舰船越来越近,奇怪的是以往远程的箭矢早就射出了,这一回却默契的谁都没有射出第一箭。 笑话! 都是曾经的兄弟,万一流矢无眼,一箭射死了乡中的同党、甚至是自家的亲兄弟,那回家还不被打死。 “李二郎,怎么是你?”习方惊讶出声,李二郎大名李仲,正是他日思暮想的李家小六娘的二哥。 “习四,你小子怎么还在吴国?你大哥、二哥、三哥都穿着汉甲,举了汉旗,你要杀谁去?”李仲脸上不快的说道。 习方排行第四,家中还有三个哥哥,习方勇武早早的入了吴军,江陵失陷之后,他尚未得到家中的情形,只是听上面的将军们说,凡汉军将卒的家眷,都已被汉国强掳为奴了,却不想两军阵前,还能碰上李仲这个故旧。 “嘿,这当兵吃粮,哪里都一样,二郎哥,六娘她还好吧?”习方脸上挂不住,凑近李仲跟前低问道。 李仲嘴角一扬,欣喜的答道:“我妹子成亲了,最近汉国重新丈量了田地,你隔壁的王季,就是王家三郎得了几处上好的水田,又因献城有功得了赏赐,这不家里作主,就把六娘许了王三郎,如今这日子过得美着呢!” “这王三郎敢抢老子的六娘,老子要和他决斗?”习方闻言大怒,王季在乡里是他习方的跟班小弟,现在却抢了他喜欢的李六娘。 “决什么斗,六娘和王季日子过得好着呢?你习四要想过好日子,娶小娘,就归了大汉,凭你的本事,还怕没有出人投地的机会。”李仲劝说道。 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乡音一样,认识的人也差不多少,彼此之间又都有亲戚血缘关系,李仲和习方一边高呼呐喊,一边又小声叙话,如他们这样情形的,居然不在少数。 如习方一样,吾彦所部将卒听到荆州老家已经变了模样,以前不成器的发小现在都讨了老婆,心中哪里还有什么斗志。 要知道他们这些人能够加入吴军之中,那都是乡邑的勇士,是通过层层的挑选而来的,现在被淘汰的那些人居然抢先一步抱到了女人,这身皮甲还穿个屁。 兵为将有。 国家的概念,在三国魏晋这个时代,其实并不强烈。 吴国的国策和兵制,还是承继了孙策、孙权以来的将领部曲制,也就是兵为将有,打仗时皇帝一声令下,将领各自带着本部部曲私兵出征,人要将领出,兵器战甲也是一样。 孙权之所以被人说成孙十万,是因为他就算率领了十万兵马,也打不过魏国的千余人,而细究原因的话,吴国的特殊兵制是主要原因。 在部曲制度下,吴军将领对实力的关注程度,比汉、魏晋两国都要大的多,因为在吴军将领们眼里,要是没了部曲,那他们在孙权、孙皓面前也就没有了作用。 诸葛靓其实也没有想到,他这一次出征,碰上吾彦的概率估计二成都不到,但事实就是这么奇妙,在东湖这个相对封闭的小战场上,两支曾经并肩作战的部队聚到了一处。 “诸葛叛贼,且往哪里走?”吾彦大叫一声,冲着诸葛静的水泥座舰摆出求战的姿态。 “士则,这还打个什么劲?你且放下兵器,我们好好叙一叙?”诸葛靓和颜悦色,低声叫喊一声,并朝吾彦使了个眼色。 吾彦虎吼一声,不甘心的纵身朝诸葛靓的坐舰跳将过来,未等近到船舷,却似一脚踩空,结果“卟嗵”一声掉落水中。 等被诸葛靓船上将卒救起时,吾彦好似认命了般,束手任凭汉军将校绑了自己的双臂。 “仲思,你这叛贼,要投汉也不等吾一下?”吾彦神情视死如归,对近前的诸葛靓怒目而视,口中低低叫骂。 诸葛靓哈哈一笑:“士则,你这戏演得过了,哈哈!” 吾彦被孙皓一顿痛斥之后,心中已生去意,这一回临阵投降,也是看到了诸葛靓被赵广重用的示范作用。 吾彦军中将卒见主将被缚,战意更是大跌。 习方已经早早的带着本部将卒反正,急于立功的他,带着李仲等人朝着监军孙苗的坐船杀将过去。 孙苗是吴国宗室,祖父是孙贲、父亲是孙邻,两个兄弟也是老熟人孙述、孙歆,现在这两位都喂了江中的鱼虾。 吾彦被重新启用,孙皓按照惯例,也是寻了一宗室子弟负责监军,孙家能打仗的将领如孙秀等人,已经被孙皓给驱离,剩下的孙苗这样的,哪有什么本领? 听到吾彦被俘,吴军四散,溃兵正向自己这边杀来的消息,孙苗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聚拢败兵,坚守待援,而是赶紧驾船逃离。 东湖与孙皓的主力舰队只隔了几个泻湖的距离,只要跑得快,就能抢在汉军追到自己之前,逃进孙皓大楼船的蔽护范围内。 孙苗想的挺好,但却没想到,他这一逃,本来战意不坚的吴军将校见监军孙苗都跑了,那还等什么,也跟着跑吧。 诸葛靓船少兵力不多,围歼吴军全部没有实力,但如掩杀这样的击溃战却是没有问题。 汉军一路尾追! 从东湖向长江江心附近乘胜追杀,孙苗的败兵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章法,他这一败带动吴军主力舰队的左翼张象部也跟着乱了起来,让孙皓的中军楼船舰队立时处于进退不能的窘境。 第四百十五章 一日夫妻百日恩 春宵一刻值千金。 次日,日上三竿,赵广才从腰酸腿痛中苏醒过来,胡芳整个人瘫在床上,闭着眼睛,均匀的呼吸声传入耳际。 两人有了肌肤之亲,又都是久旷之身,哪里还按耐得住火热的激情。 大宛马擅奔跑,胡芳也是匹胭脂小烈马,赵广这回真真实实领教了,这胡人女子和汉家女子不一样的地方,就是对待“测量体温”事情的专业态度。 与张星彩、诸葛婉相比,胡芳的工作作风更加大胆,也更愿意尝试新的姿势,赵广也亲身经历了一番胡人女子的骑马本领。 为了表示平等,在凌晨的时候,赵广强行将熟睡的胡芳弄醒,用自己的身体给小娘量了下体温,结果一测量,小娘温度过高,急需降温,赵广只好舍命上阵,将自己储存了多日的粮草辎重,全部转存到胡芳那里。 一番折腾下来,赵广最终弹尽粮绝,兵临绝境。胡芳则是神采奕奕,容光焕发,整个人精神了不少。 赵广瞧着眼前这活力四射的小娘,心里后悔不迭。早知道这粮草一输送出去,就会面临运输跟不上,吃败仗的危险,他刚才就应该不管不顾,任胡芳怎么叫喊求饶都绝不放过。 战场上,听到对方求饶就放下武器,是不可原谅的错误。 为了报失利的大仇,赵广在苦思一阵后,决定在安邑停留三日,与胡芳来一次大决战,不取得最后的胜利,绝不收兵。 —— 长安。 汉国宫殿,未央宫中。 张星彩和诸葛婉面对面而坐,她们两个现在是汉国最为权势的女人,就连皇帝刘衡的亲生母亲费瑶也比不过。 不过,现在两人的脸色均不好看,原因就是赵广的行程。 按照正常的路程安排,这个时段,大将军的车队应该已经进抵潼关,再往西的话,就要进入关中境内。 但现在,据最新送回的消息,大将军的车驾还在安邑停歇,尚没有动身的迹象。 “张姐姐,这胡芳跑去了河东,就歇在了大将军的住处,这胡姬勾引了大将军的心,我们怎么办?”诸葛婉心有忧怨,脸色也有些差,看样子是一晚上没睡好。 一日夫妻百日恩。 赵广与诸葛婉的婚姻总体来说,还是稳定的,两人也没有什么争执,但关键的一个问题是,因为赵广经常出征的缘故,两人聚少离多,时间长了感情受到影响这在所难免。 诸葛婉也曾想随军出征,在荆州战事时,她也曾随同诸葛绪到了江陵,并与赵广相聚了好一阵子,但回转长安之后,诸葛婉却大病了一场。 身体是本钱。 每个人都不一样,就比如胡芳,怎么东奔西跑都没事,每到一处还兴奋不已,而诸葛婉却没这个本事。 张星彩听到抱怨,淡淡一笑,道:“阿婉,你是大将军明媒正娶的妻子,她胡芳充其量就是个侍妾,你怕什么,至于说赵大将军停留安邑不回,男人的那点小心思,你还不清楚吗?放心吧,依我的判断,三日之后,车驾必然启程。” 赵广是什么人? 没有人比张星彩了解得更多。 这个男人事业心重,又胸怀天下,怎么可能为了区区一胡人女子而荒废大事,至于说在安邑停留几日,也不算什么,终日吃素,难得见了一回荤,总要好好的品尝一番。 另外,张星彩也在盘算,赵广和诸葛婉成亲已经有二年时间,诸葛婉始终没有什么动静,这其中是否有其他原因,是赵广的问题,还是诸葛婉的问题? 正好,这一次借胡芳的肚子,好好的检验一番? 赵家总不会一直没有后代,汉国的基业也需要有人来继承。 刘衡虽然认了赵广做相父,但刘衡毕竟有母亲费氏、还有费承这个亲舅,等到他长大之后,会是什么想法,这一点谁也无法预料。 这一层的隐忧,张星彩以前也和赵广说起过,只不过那时候,汉国还处于内忧外患的飘摇之中,无暇顾及这些旁枝末节的事情。 “姐姐可是得了大将军的书信?”诸葛婉不自信的问道。 “阿婉,要我说呀,你就不要多想,这几日要好好调养身体,等大将军回来,好好的和他叙叙情谊,记住了,要放开一点,什么都可以谈,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张星彩言语切切,向诸葛婉传授机宜。 这诸葛家的小娘什么都好,性子也温婉,但就是苟谨了些,要不然,也不会被胡芳钻了空子。 想到赵广在男女之事见异思迁,张星彩心里也来气,她已经过了争风吃醋的年纪,成熟的心境下,对赵广身边出现女人,也从不习惯到习惯。 相比其他人,赵广已经算是很有节制的人了。 诸葛婉的老父诸葛绪,在成功上任为大将军的老丈人后,老当益壮又迎娶了三房小妾,其中之一的年纪甚至比诸葛婉还要小。 —— 安邑城外。 大将军的车驾再次启程。 张星彩的判断准确,赵广在取得完胜之后,没有给胡芳以总结失败经验,再次组织反扑的机会,立即率领队伍从蒲阪渡进入冯翊,向长安方向进发。 胡芳心中不安,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张星彩、诸葛婉,只能悄然的离开队伍,从并州太原郡、北地郡一带迂回,先回转安定避过风头,等赵广在长安将家里诸事安排停当后,再赶到长安会合。 其实,赵广对收纳胡芳心里还是有愧疚的。 但人往往有时候,感性多于理性,要怪的话,只能说在一个适当的时机,胡芳正好出现了。 灞桥在望。 与往日盛大的欢迎场面相比,这一次赵广班师回来,虽然也有张华、黄崇等文武相迎,但总体上显得冷清了许多。 宫中张星彩要给赵广脸色看看,家中诸葛婉虽然认可了张星彩的劝说,但面子一下拉不下来,又如何会出城相迎。 于是乎,赵广就只能和群臣打个哈哈,在一番交涉之后,即赶紧处理起身后的要紧事情来。 张星彩那里还好可以暂缓,彼此相熟了,对赵广是什么个性,张星彩也是知之甚详,稍晚一点去解释也没问题。 诸葛婉这边,则耽误不得,私密之事,当好好说清楚才行。 以赵广的身份地位,惧内什么的自然不会,不过,要是夫妻不睦被有心人利用,也是一件头疼的事。 汉国的内忧在朝堂,随着刘衡的日渐长大,其母亲费氏,舅舅费承这段时间很活跃,如何妥善处理好与小皇帝的关系,也是赵广急需要解决的难点。 第三百四十五章 疯狂作死的孙皓 盛夏六、七月,江面上的热浪与战场上的肃杀交织,让两军将士倍感疲惫和焦虑。 汉军一方这些年战事经历多了,军中老兵居多,面对这等数万人搏杀的大场面还算镇定,吴军一方则新卒居多,越发激烈的号角和战鼓,让他们紧张的心绪更加的狂跳,有心理素质差的兵卒耐不住压力,竟然卟嗵一声跳进了江中。 未战先怯。 吴军将领中,还算有能力的张象、沈莹见此情景,心中越发的着急。 相反,倒是站立在七层楼船上的孙皓不以为意,他的目光已经越过附近的汉吴两军小舰,向悬挂着“汉大将军赵”的那一艘不败艨艟战舰看去。 “哈,什么巨鲸号,也不过如此,还没有朕大吴的二层楼船高大威猛?”孙皓轻蔑的朝汉军舰队睨了一眼,对身旁的滕修说道。 滕修一脸苦相,躬身谏言道:“陛下,这江河水战,大小只是决定胜负的重要因素,还有其他........。” 孙皓大笑一声,打断滕修的话头,道:“滕司空,这一次朕就要以大欺小,就要让那赵广瞧瞧,大吴的楼船是如何破敌的?” 孙皓信心满满的定下基调,滕修只能摇头不再说话,他要是再反驳孙皓的话,那就是命嫌太长了。 与前任皇帝孙亮不同,孙皓这人好大喜功,尤其是对兵法韬略这些军事战法感兴趣,按后世的话来说,就属于半瓶子晃荡的喷子一类。 这样的人,在未被教训之时,往往最为执着和坚持,往往会坚定的认为自己是对的,别人都是错的,而且还根本不听劝。 汉军舰队顺江而下,一路劈波斩浪。 赵广的巨鲸号夹杂在数艘的水泥战船中间,与西陵之战时相比,这艘重新打造的巨鲸号2.0版的船身和之前相差不大。 主要的区别在于船体的构造,铁骨密集为架、水泥铸体的船体能够抵御刀劈斧砍,除非吴军用发石车连续发射大石猛砸,从坚固程度来看,这艘战船要想击沉,难度相当的大。 同时,巨鲸号的吨位和体形虽然没有楼船那么高大,但中型的艨艟舰相当于后世的驱逐舰,速度更快,转向也更为灵活。 艨艟舰也是这个时代水战的主力舰船,相反,楼船虽然看上去威猛,但实际上震慑的意味居多,实战的作用并不明显。 “目标,吴军楼船,围上去,莫让它跑了!”赵广拔剑大喝,剑尖遥指向孙皓七层楼船旗舰的方向。 楼船的上层建筑高达七层,这孙皓也是骚包的紧。 他以为层数越高,看得更远,就能占据水战的优势了,这种想法也太天真了。 听到赵广的命令,汉军将校一个个嗥嗥叫的拼命划桨向楼船靠去,水泥船好是很好,但船体相比木船沉重这一点劣势无法改进,若是此战没能困住吴军的楼船,那汉军面对更为轻便的木船,就只能望而兴叹,追之不及了。 楼船胜艨艟,艨艟胜走舸,走舸胜飞舟,飞舟胜水泥船,水泥船又胜楼船。 打仗就是这样,蕴含了中国象棋的环环相扣、物物相克的原理。 —— 吴军左翼,张象舰队所在。 前将军张象脸色发青,气愤填膺。 孙家的人,打仗方面都是弱智加无能。 孙苗这衰人尤其无能,打不过诸葛靓也就罢了,竟然还带着败兵将自己的舰队给冲得七零八落,要不是孙苗姓孙,又是吴国宗室,张象恨不得立马上前,将孙苗斩于剑下。 或许是孙坚、孙策两个人把孙家能打的运气都用光了,轮到孙权及孙家诸后辈时,就成了战场上的残次品。 “传令下去,让孙苗的兵船都到后面去,半个时辰之后,还在前军停留的,全部当成敌船处置。”张象冷声怒道。 张象在吴军中的资历虽然不比陆抗、丁奉,但也是与周鲂等人并称的中坚将领,在吴国军事将领日渐稀少的时候,张象更得孙皓的器重。 在座舰楼船的第三层上,居高临下,视野开阔,张象远望汉军方向,只见密密麻麻的船只呈三路纵向突击的架式,正急速朝已方驶来。 “罗宪,对面的敌船挂的是罗宪的旗号?”张象眯着眼睛,汉军右翼将领旌旗让他感到压力倍增。 大敌当前,对面的汉军右翼舰队,领军之将是汉国左将军罗宪,此人声名在吴国不在姜维之下,尤其是水战本领更是了得。 当年,吴将盛曼领军攻永安,结果被罗宪率少量的汉军击退,陆抗又领军攻打,结局还是一样,也没能将罗宪给怎么样? 张象自问单比拼能力,他就不是罗宪的对手,要不是孙皓给他拔出了一艘三层楼船,张象连与罗宪对战的信心都没有。 这是一场恶战!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吴军处于下游逆风向,虽然战船的吨位上有优势,但数量不够,箭矢的射程也不如汉军顺风来的远,张象对此也是苦恼之极。 船大有船大的优势,但也有不足。 比如现在,若是走舸飞舟,那他完全可以下令吴军以纯熟的操舟技能侧向行进,抢占上风口,然后再呈一字纵队,对汉军舰队进行箭矢覆盖。 有楼船则不能。 楼船作战更多的是靠密集的箭矢射杀,近战的话强力的拍杆可以将靠近的敌船拍得粉碎,同时,船首的撞角也能保证在冲撞中少受损伤。 但这一次,汉军出动的是从来没有见过的水泥船。 这种船船体很奇怪,以铁架为龙骨,让它比一般的走舸要坚实耐操的多,拍杆拍打到铁骨上,水泥船可能没什么事,拍杆的杆子却要折断了。 另外,拍杆若是打到无龙骨的船壁,水泥船又变得脆弱不堪,无铁骨架子的泥壁立马就会被打穿一个大洞。 这种情况下,考验吴军将士的就是准度和精度,但可惜的是,张象手底下的士卒以新卒居多,在拍杆操练上并不熟练。 张象此时,万分的庆幸他们前不久俘获了一条水泥船,要不然的话,他们不明底细与汉军新型战舰交锋,失败的概率很大。 “快,快堵住敌舰。” 张象久经战阵,自家楼船长处是哪里,短处是哪里,自然清清楚楚,此时一见汉军诸船向着自己这边飞驶而来,心中不由得大惊。 “楼船后撤!” 张象连续下令,指挥麾下的走舸、飞舟上前,替自己挡住汉船的去路,但在惊惶之下他却犯了一个大错。 走舸、飞舟的速度确实胜过水泥船,但要想胜过水泥船,靠的是速度,而不是硬碰硬。 木船和水泥船死拼的结果,那木头显然不是泥沙石的对手。 第四百十六章 投降大臣来摘桃 赵广班师回朝。 让平静的汉国朝堂激荡起层层波澜。 赵广不在长安之时,朝堂辅政的黄崇、诸葛绪、苏愉、张华四人,分别代表了蜀中元从、外戚、关中大族、新附势力,总体上保证了朝政的运转正常。 胜利掩盖矛盾,汉、晋大势已经明朗,汉军在战场上的节节胜利,也昭示着统一天下的步伐正在加快,这是一个英雄辈出的时代,也是一个野心家施展权谋的时代。 大将军府上。 诸葛婉在厅堂已经等了好久,派出去的仆妇不时的回来给她报信,大将军的车队已经过了城门,经过未央宫时没有停留,现在正朝府里而来。 “没在宫中停留?”诸葛婉俏脸上掠过一丝惊异,赵广之前的也回师过长安,大多会先到未央宫见张星彩一面,然后再往家中来,这一次行程竟然改变了。 这么看的话,赵广心里还有这个家。 诸葛婉本来想着,要冷着脸给赵广一点颜色看看,但想到自己的位置比张星彩要高,心中又隐隐的有些兴奋。 女人的虚荣心让她原本幽怨的心里得到了满足,当府门外的人喊马嘶声传来时,她却再也坐不住跑到了门口。 “大将军.........。”瞧着赵广的身影从马上下来,诸葛婉眼眸里已是雾气一片,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她的天和地,但现在,却有一个角被别人给偷去了。 赵广凝神见诸葛婉跌跌撞撞的跑过来,连忙一把抱在怀中,然后旁若无人的抱起,朝着府内大步流星走了进去。 自家女人欲哭含泪,一点小心思全摆在脸上,让赵广有些过意不去。 怎么办?无其他办法,只有一个哄字。 相比这个时代的男子,赵广有后世万万千千的情爱经典事例熏陶,要应付诸葛婉这样的小少妇,计谋自然一个接一个。 有国才有家,有家才有国。 国与家密不可分,赵广可不想自已拼死拼活,后院却不慎失火。 幸好的是,诸葛婉也不是任性之人,她也只是想让赵广知晓下自己的委屈罢了,这个兵荒马乱的年头,男人才是大权在握的人,女人没有多少发言权。 当晚,赵广与诸葛婉长谈了一次,对赵广提出的要求,诸葛婉虽然羞羞答答,最后还是半推半就的同意了,这让赵广的弟弟很是兴奋,表现也格外的勇猛。 —— 长安城中。 这一晚未眠的人还有很多。 关注的人明里、暗里都有不少,除了诸葛婉、张星彩外,小皇帝刘衡也对这个相父兼大将军的回归充满了期许。 自小失了父亲,母亲费氏又被掳走,是张星彩的母亲将其从成都抱了出来,然后又是张星彩一手将其养大,刘衡从内心来讲,对张星彩的感情亦如母亲。 也正因如此,所以他才会在稍有学识后,认赵广为相父。 相父的称号,源于先秦,是国君对丞相的极为尊敬的称号,表示视之如父。 一般老的国君驾崩之后,新国君遵从父亲的意见,对待丞相就像对待自己的父亲一样,对其言听计从,恭敬有加。 比如周武王的相父姜子牙,刘禅的相父诸葛亮。 蜀汉于覆亡的边缘重建,刘衡虽然年幼,并不是十分清楚具体的过程,但他也从姜维、黄崇、马融等蜀汉旧臣那里,了解了祖父刘禅投降后,父亲刘璿及一众叔父被押送到洛阳,最后成为司马炎手里一枚棋子的事情。 “大将军挽汉室于危亡,是国之栋梁,亦是朕之相父。”刘衡六岁时,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对赵广行了相父之礼。 其后,汉军攻取凉州,刘衡的亲生母亲费氏被汉军从胡虏那里解救了回来,开始时,刘衡心里还是很兴奋的,他对费氏的印象很模糊,在确认了是亲生母亲之后,本以为费氏会和张星彩一样,对自己关爱有加。 但让刘衡失望的是,费氏在刚开始回来时,还有几分装出来的疼爱,随后就暴露出了争权、贪财和专横的本性。 —— 长安,吉庆坊。 皇帝刘衡的舅父,郎中费承的府上,一场私下的聚会,在赵广回转长安之时召开。 参与此时会议的人员,有官员,有将领,也有失意的隐士,其中不乏熟悉的名字。 官员之中,费承、董宏两个前蜀汉的官员俱在,将领之中,凉州酒泉氐人酋帅李流在列,隐士也有好几个人,为首一人,已是白发苍苍,正是前蜀汉尚书令樊建。 樊建在随同刘禅到达洛阳后,就消失在了汉晋争斗的视野之中,与文立不同,樊建在投晋之后,迅速的见风使舵,很受司马炎的重用,被任命为了散骑常侍,给事中。 文立上窜下跳,结果跑到刘渊那里当谋士,被冤枉后只能自杀以证清白,樊建则不然,他明智的选择了隐身。 不引人注意,不出头露面,不和赵广正面为敌,是樊建保全自己的方法。 聪明的人,总能比别人更快的看出端倪。 在司马炎死后,樊建察觉到晋国行将不保,立即辞官西来,到达长安寻找故友,看看能不能在汉国这边谋一份好差使。 汉国国势蒸蒸日上,但皇帝刘衡年幼,急需要名望高、有德才、有宽宏之心的贤臣辅佐,樊建觉得汉国的大权,不应该有赵广这个武夫来操弄,而应由他这样的贤臣来治理。 想当年,在成都时樊建就有忠贞正直,少有文名的雅号,同时,他还曾经追随诸葛亮北伐,可以说是蜀汉一朝硕果仅存的元老了。 如果一直在蜀汉的话,他的地位不会比姜维差多少,但可惜的是,如今的汉国,是新一辈年轻人的天下。 樊建认识的蜀汉的老一辈旧臣中,仅有姜维、张翼、罗宪等寥寥几人在朝,而不幸的是,樊建和这几位还分属两个阵营。 樊建和姜维,分属主和、主战两派。 诸葛亮病逝之后,蒋琬、费袆、董允等人先后接任丞相,樊建是最后一任尚书令。 费、董两人曾是蜀汉的丞相,在任期间,基本保持了诸葛亮丞相府时的政策,但在北伐这一件大事上,费祎、董允的态度与诸葛亮截然相反。 费祎、董允等人认为,蜀汉国小力弱,连年北伐劳民伤财,与其伐而无功,还不如休养生息,先把国力提升上去。 樊建也是费董一系的干将,只不过当年他是年轻后辈,如今是“德高望重”的长辈。 第三百四十六章 水鬼猛凿楼船 “碰!” “吱呀呀!” 两船相撞的尖锐声响此起彼伏,中间夹杂着士卒落水的绝望叫喊声,好在夏天天气炎热,这些将卒又多会水,运气不是太差的话,总能寻到周围的兵船爬上来。 当然,也有倒霉鬼被敌方的船只救起,那就只能当俘虏了。 在张象的严令下,吴军各舰听从命令,全力向前,两军越来越近,吴军不停的射出箭矢,试图大量杀伤将水泥船上的汉军士兵,汉船则祭出了一块块盾牌,将自己遮盖得严严实实。 罗宪在右翼与张象缠斗,在江心位置,汉军水军大将周处只穿着一件单衣,一手握着把小锤,一手持着短刃,从巨鲸号的船尾处潜入水中。 在他的身后,五百名精心挑选出来的汉军水卒跟着周处跳入水中,然后迅速的朝孙皓的楼船方向潜泳过去。 赵广站在巨鲸号的船甲板上,注视着周处等人渐渐消失的身影,心中也是思潮起伏。 夏口江心这一战,对于汉、吴双方来说,均是决定最后胜负的搏命一战,汉军若是失利,则损失的不仅仅是数万的精兵,还有汉军一直以来战无不胜的傲气和自信。 水泥船在实战中虽然有优势,但也有劣势,速度不快的弱点也很容易被针对,这个时候,赵广需要有另外的一张王牌,给孙皓以重重一击。 周处率领的五百水中健儿,就是赵广精心准备的一记杀招。 论及水战本领,周处说第一,无人说第二。 这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周处在水下潜游的时间很长,当年他斩杀恶蛟,曾经在水中与蛟龙激战三天三夜,这体力和毅力不是谁都能承受得住的。 在周处的挑选下,五百精于水战的汉卒被选中,他们的主要任务,是从水下接近吴军战船,用锤子和钉子凿穿船底的木板,迫使船上的吴军兵卒惊慌失措溃逃。 水面上,汉军战舰疾冲精进,用战鼓和喊杀的巨大声响、用猛烈的冲撞和不计代价的损失比,冲散吴军舰队的队形。 水面下,周处等战卒则悄然接近吴军楼船的底部,开始一锤又一锤的凿开船底坚硬的木板,这个作业过程相当的危险,其中换气的时间非常重要,一旦探头出水的一瞬被船上兵卒发现,那乱箭齐下,缺少铠甲的汉军水卒将惨死于江水之下。 不精于潜水者,不能担此重任。 无坚韧毅力者,无法承受重压。 周处的双眼圆睁,嘴里含着芦苇的空心杆子,从舰队的空隙中穿行而过。 吴军战舰上的士卒这时注意力均被赵广舰队所吸引,完全没有注意到水中动静。 江水浑浊,视野受限,周处只能依靠自己的身体,感知楼船划桨引发的水流波动,从而确定楼船的大致方位。 这种本领其他人难以拥有,周处也是在斩蛟时偶尔发现自己有这个奇异本领,要不然的话,那恶蛟潜游极快,周处根本追之不及。 —— 孙皓手扶楼船栏杆,指点方遒,江面上汉、吴两军战船交织杀在一处,犹如一盘未下完的棋。 在吴军的左翼,汉军的右翼,张象在罗宪的猛攻下,苦苦支撑舰队阵形,张象座舰的位置已经被十余艘汉军水泥船包围,想要冲出重围千难万难。 在另一侧,吴将沈莹倒是打得有声有色,沈莹这回也是豁出了本钱,把吴兴沈家的子弟兵悉数派了出来,终于将文武、罗尚二员年轻汉将给压制住了。 胜负只在一瞬间。 胜负就在水底下。 孙皓兴致勃勃,他的座舰楼船周围有二十余艘艨艟战舰保护着,根本不惧汉军杀来。 江水起伏,浪花奔涌。 七层楼船的尾部,一截截的芦苇杆冒了出来,象极了飘浮在水中的枯草杂枝,此时战事正急,罗宪猛攻张象不止,负责划桨的吴军操舟力士全部的精力都放在汉船上,没料想水底会有什么异常。 周处在水下潜入至楼船的龙骨与底层甲板的结合部,这里是楼船最为薄弱的地方,虽然有鱼鳔胶的粘合,但相比整块船板来说,还会有细小的缝隙留存。 “凿!”周处猛力的挥动手锤,双腿借着水势一蹬,即一锤钉在了缝隙之下,尖锐的钉子立时穿入甲板深入一大截。 在周处的周围,五百汉军水卒也是有学有样,纷纷寻找到适合穿凿的地方,用力的锤打起来。 水中使劲不易,这些水卒的潜游技术与周处相比,也有不同程度的差距,开始时他们还能借着一股子猛劲支撑,等到力气用尽时,失氧的炫晕袭来,有的士卒脸上憋的通红,最后终于飘浮上了水面。 “有人,船下有人?”眼尖的吴军操舟士卒惊叫起来。 这时,楼船上的吴军将校注意力才始转到水下,咚咚咚的敲击声越来越大,让吴军士卒绝望的是,船舱底层的有些地方甚至已经被凿穿漏水。 “快,快快,射箭!”楼船上的吴军将校疯狂大叫起来。 孙皓座舰上的箭手立即探出身子,向水下盲射起来,间或有体力不支的汉军水卒浮上水面,却不料被箭雨覆盖,鲜血立时染红了江面。 “哈哈,果然有敌卒,再射,射死他们。”兴奋的吴卒大声叫喊着,浑不知楼船因船舱进水而开始倾斜起来。 孙皓的这艘楼船座舰,上层建筑多达七层,这一船体构造下水之后,很容易造成上重下轻的结果,而一旦船舱因进水而左右配重失衡,则倾覆难以避免。 滕修听到急报,刚想要到船舱察看,忽听到底下操舟力士一阵惊呼:“破舱,破舱了,船要沉了?” 滕修大惊,连忙爬上顶楼,边爬边叫喊道:“陛下,大事不好,船底有水鬼,快转到艨艟舰上,这楼船保不住了?” 滕修说这话时,楼船已经开始朝一侧大幅度倾斜,孙皓的位置最高,倾斜的角度最大,他只能紧紧抓住栏杆,希翼将肥胖沉重的身体挂在上面。 在孙皓的身畔,被宠幸的二个美人也吓得脸色惨白,她们一人抱住孙皓的一条腿,将自己挂在孙皓的腿上,随着船体的晃荡,两个女人的惊慌尖叫声也越发的刺耳。 第四百十七章 同是天涯沦落人 在樊建未到长安之前,费承、董宏这些人是一盘散沙,心中对赵广虽然怨言,但也只能忍气吞声承受。 樊建的到来,让这些深藏于臭水沟里的争权夺利之人找到了主心骨。 费宅。 七旬老者,前蜀汉重臣樊建正襟危坐,道貌岸然的样子,让人肃然起敬。 见一众人到齐,樊建挺了挺微微弯曲的胸膛,将目光从费承、李流等人身上,转移到在帘子后面端坐的费氏那里。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樊建与费瑶是旧识,当年在费祎的府上,樊建也曾到访过多次,这次回转长安,也是多亏了费氏从中牵线,才让樊建重新找到了组织。 樊建朝费氏一拱手,道:“禀太后,今日所议之事,关系重大,在座诸位,皆是经过仔细挑选的可信之人,大汉如今国运昌盛,但权力却被赵广、张星彩这两个利欲熏心之人把控,我们不能视若无睹,我们要行动起来,运用一切的手段,让皇帝亲政,保证大汉的有功之臣都得到公平的对待。” 费氏现在不是大汉国的太后,汉国真正的太后是张星彩,不过,在樊建看来,费氏当太后是迟早的事,等刘衡成年之后,总要认自己亲生母亲的。 皇帝是费氏的儿子,身份显赫,只要好好利用,就会给樊建带来源源不断的政治资源。 樊建的声音沉重又悲痛,仿佛带着天大的怨气,他的这一陈述,立即让费承、费氏等人赞同起来。 “张星彩,这女人与吾儿无半点血缘关系,怎么有资格窃占太后的位置,诸位臣工,你们的心里都明白,我才是皇帝的亲生母亲。”费氏恶狠狠的说道,眼眸中妒忌的怒火正熊熊燃烧。 这一时,费氏已经将是谁把她从胡虏那里解救出来的事情,忘了个干净,在她的心里,唯有权力才是最重要的。 太后,这个高贵又显赫的称号,就应该属于她,而且,必须属于她。 沦落到凉州之后,费氏如果刚烈,早就自尽身亡了,但她偏偏没有,就算被胡人凌辱,费氏也顽强的活了下来,直到被接回长安的那一天。 费氏回长安后,没有被安排到刘衡所居的宫中。 这是张星彩为了防止费氏对刘衡控制所采取的预防措施,当然,费氏要来看刘衡,张星彩也不便阻拦,毕竟人家才是亲生的。 这么一来二去,费氏心里的不满越发的累积。 自家的皇帝儿子,心却不向着自己,反而对一个外人言听计从。 女人善妒。 特别是心眼小的女人,费氏年轻的时候个性还算宽宏,要不然的话,也不会被选为太子妃,要知道刘璿在刘禅百年之后,可是要接任蜀汉皇帝的,那样的话,费氏就是皇后。 只是,历史无情的嘲弄了这一对夫妻。 刘璿是一个酒鬼,费瑶是一个怨妇,这样的人,就算机会摆在他们面前,也一样抓不住,就好比蜀汉最后的那段日子,刘璿完全有机会挺身而出,以太子的身份号令全蜀将士,继续与入境的魏军作顽强抵抗。 刘谌一个无权无势的闲散王爷能做到的事,偏偏刘璿贵为太子却没做到。 等到现在赵广将蜀汉从深渊中解救出来,费氏、樊建等人才跳出来,认为赵广只不过是运气好,要是他们和赵广一样有兵有将,说不定比赵广做得更好。 费氏心气不顺,费承也是一样,没什么大本事,又不肯吃苦的他,仅仅在参军司做了一年,就自动离开了。 一进参军司,踏进阎王殿。 在赵广的严格要求下,参军司不仅要探察战事的各个方面,还在查阅诸多的资料,能够坚持到最后的,莫不是有大毅力之人。 很显然,费承还有董宏都不是能吃苦的人。 在汉国朝堂上,靠着蜀汉旧臣的一点点余荫,还有与皇帝刘衡的那一点关系,费承如果安心的当个闲散郎中,倒也没什么,但他偏偏不满足于此。 董宏的情况与费承基本相同,想当年,他们和诸葛尚、黄崇、李球等几个一样,都是丞相府的一员,但现在,这些人一个个飞黄腾达了,但却没有一个伸出手来拉他一把,董宏觉得他被抛弃了,他要报复,要让看不起自己的人付出代价。 “太后,你说怎么干,我李流就怎么干,咱一个粗人,不会别的,就会上阵撕杀。”费氏的话音刚落,一直沉默不语的氐人帅李流猛的站起,嗡声嗡气的喝道。 李流与费氏在凉州酒泉时相识,说出来也是不堪,当时费氏为胡贾所买,在酒泉的酒肆中当个酒娘,而李流正好带着队伍流落到酒泉。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费氏也不是什么贞节烈妇,既然委身胡商都没有自尽,在李流这等氐人酋帅面前,自然也不会守身如玉。 两人勾搭起火,倒也是一段露水情缘。 金城战事后,李特身死,曾经在关中一带流窜的氐人流民势力归属李流、李痒两人指挥,相比一心一意跟着赵广走的关中苏家、韦家、杜家等大族,李氏兄弟虽然也跟着魏容、寇林为汉军效力过一阵,但中间却有反复。 在将近五年的时间里,李特等人脱离了汉军指挥,在凉州一带游离,处于一种半独立的状态。而随后,他们还与秃发鲜卑结盟,一起合兵进攻过金城,差一点将汉将牵弘困死在城中。 随后,迫于汉军在凉州屡屡大胜的局势,李特等人与胡渊一起在酒泉投降,有这一段反复无常的经历,再加上历史上建立成汉政权的记录,赵广又怎么可能再重用李流、李痒等人。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左传中早有这样的记载,赵广也不会天真到认为李流等人再归汉之后,就会老老实实的甘做一名汉将。 不被汉国重用,李流、李痒等人就再起异心。 这一次,他们也学精了,不再明目张胆的起兵反汉,而是选择投靠汉国内部对赵广不满的费氏等人。 在李流、李痒等人看来,赵广得意的日子也就这几年了,等到刘衡亲政,收回汉国大权,那赵广和追随他的汉军将领,都会被一个个的夺去兵权,不复今日之威。 第三百四十七章 美人是垫脚石 孙皓的身体本就肥胖,这些年养尊处优惯了,唯一的体力活动就是床上运动,而且为了省力,他还特喜欢在下面。 仰看河山观风景。 这是孙皓最喜欢的一件事情,不管是波澜起伏的丘陵,还是一眼到头的平原,都能让他有一种强烈的征服感。 但现在,孙皓却万分后悔,仅一会儿,他的手臂就已酸麻不堪,要是仅仅他自身的体重,那还能多支撑一会儿,但身下两个美人不停的尖叫,又死命的扑腾,让孙皓的身体不停的左摇右晃,这无形中更加消耗其有限的力气。 “陛下,救命!” “陛下,臣妾抱不住了。” “你们两个,先松一下手,待朕拉你们上来。”孙皓语气柔和的安慰道,但他的眼睛里却流露出凶狠之色。 两个女人是孙皓的宠妃,这些天来也是天天和孙皓睡在一张床上,自认为已经对这个大吴皇帝比较了解,于是便放心的稍松了松手臂。 孙皓恶从胆边生,感受到双腿的压迫稍松一些,便猛的一咬牙,双腿使力曲起,再往下一蹬,立时将两个措不及防的女人给踩了下去,而同时,借着这一股反弹之力,孙皓也终于顺利的翻到了楼船的第六层船舱中。 千娇百媚也抵不过自家性命。 孙皓天性凉薄,女人于他来说,就是玩物。 而在这个性命交关的当口,孙皓更不可能为了两个无关紧要的女人,而丧送了自己的小命。 刚才,两个美人的惨叫声,让他心烦不已,女人就是麻烦,动不动就要死要活,也罢,再拖延下去他的手臂也没力气了,就这让两个美人替自己去死吧。 滕修跌跌撞撞,好不容易冲进船舱内,见孙皓虽然跌的额角俱是鲜血,但好歹保全了一条命。 “陛下,龙体保重呐!”滕修一声痛呼,急忙将孙皓扶起。 孙皓方才被摔得头昏脑涨,好不容易见到熟人,顿时如见到了亲人一般,急唤道:“滕司空,这仗太可怕了,朕不打了,朕要回武昌,回建业.........。” 孙皓紧紧扯住滕修的衣袖,委屈的诉说着。 这一回,他是真怕了。 以往在淮南战场,虽然晋军也不好对付,但像这样惊险的情形还没碰到,这赵广阎王的绰号果然不虚。 “陛下........。”滕修无言以对。 这打仗之前说豪言壮语的,是孙皓。 仗打到这个份上,熊成这般狗样的,也是孙皓。 在滕修等人的保护下,孙皓狼狈不堪的从楼船一侧登上走舸,然后又转移到一艘艟艟快舰上面,就在他惊魂未定之时,七层楼船猛然发出巨大的声响,然后如同一只翻转的碗,倒扣在江面上。 那些没有来得及逃生的吴军将卒、操舟力士被困在船上,幸运一点的被翻转的惯性抛到半空中,然后掉落进江中,不幸的则直接被扣在水下,不一会儿就会窒息而死。 就在孙皓逃亡后不久,在楼船翻转的船底附近,周处艰难的将身体靠在船体上,借着木船的浮力让自己节省一点力气,在他的身边,慢慢的有汉军水卒跟着靠拢上来。 周处红着眼睛,一个又一个的数着,一遍没数精楚,又数一遍,但最后,他口中念着的数字,只停留在六十一个上面。 连同周处在内,五百零一人入水,最后还活着的,只有六十一人。 其余的潜游汉卒,或许还有个别飘到其他地方的,但这样的幸运儿不会很多,周处心中已经明了,起码有四百余水军将士不会再出现了。 他们为了凿穿楼船,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 孙皓的七层楼船旗舰倾覆,立时让战场上的形势剧变。 本来占了一点优势的沈莹听到动静,抬眼望去,只见江面上狼籍一片,从他这个方向看去,已不见孙皓那艘高大楼船巨舰的影子。 文武、罗尚被更为熟悉水情的沈家子弟兵打的郁闷,这时见到孙皓的旗舰果然被周处凿穿了,士气立时大振。 “吴军主舰被凿穿了,进攻,进攻!” “杀吴狗,诛孙皓。” 汉军喊杀之声此起彼伏,士气大涨的汉军将卒个个奋勇,人人争先,与之相比,吴军则士气低落,不等将校号令就在节节后退。 沈莹也在撤退的船队中,吴军沈家子弟兵在方才的几次激战中,损失将卒接近千人,这让沈莹心痛不已。 在吴军的左翼,张象没有沈莹那么幸运,他现在处于孤船奋战的极度不利态势。 诸葛靓与罗宪两军合攻,让张象吃力异常,本来他的楼船周围还有五、六条走舸保护,但孙皓的楼船舰一覆没,这几条走舸再无战斗的念头,船上吴军将卒也是四散。 汉军一方,早在孙皓楼船有晃动时,赵广就已经早早的察觉到周处凿船的迹象,巨鲸号立时如野马一般,朝着吴军的本阵猛冲猛撞过来。 冲撞战术,一直是赵广的最强手段,只不过永安之战后,汉军诸将一个个挡在他前面,使得赵广没有机会再祭出这一搏命战术罢了。 这一次,孙皓的座舰已经倾覆在即,赵广再不肯放过这一痛打落水狗的机会,而汉军诸将如诸葛靓、文武、罗宪等人,这时也没功夫顾及巨鲸号的动向,反正吴军已经兵败如山倒,赵广的个人武力已是数一数二,能伤到他的人还没出生呐。 孙皓和滕修从战场上逃亡,为保全性命,这两人都没有告知两翼的张象、沈莹就跑了。 等到张、沈两人反应过来时,孙皓借着有吴军残船阻挡的机会,顺江而下远离了主战场,汉军战船速度不快,一时也是追之不及。 张象被围攻一阵后,孤船终于抵挡不住,诸葛靓率军冲入楼船内,一番近战肉搏之后,张象死于乱军之中。 沈莹没有张象那样死板,见势不妙的他迅速的作出了投降的决定,吴家沈家的子弟兵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即将覆灭的孙吴政权而赔上一切。 只要有实力,为汉国效力也可以。 沈莹相信,凭自己的一身本领,在赵广的麾下会有自己的用武之地。 七月十日,汉吴夏口之战,在经过了整整三个月的拉据战后,终于以汉胜吴败而结束。 汉军在此次水战中,先后运用了水泥船、水卒潜游凿船、集中兵力各个击破等战术,战役的进程也由双方力量均等,到汉军占据上风,最后再到孙皓兵败逃亡而结束。 此役过后,吴军水军精锐丧失殆尽,除了扬州一带还有吴国的一部分军队外,武昌、柴桑一带的吴军已经被抽调一空。 在孙皓的胡乱指挥下,日暮西山的吴国已经大势已去,长沙、桂阳两城的吴军在听闻孙皓大败的消息后,急忙开城向汉军投降。 至七月末的时候,汉军对荆州各地的收复行动基本告一段落,在关羽丢失荆州整整五十余年后,荆州全境终于悉数归汉。 第四百十八章 编写《三国志》 费承府中,以樊建、费氏为首的反赵力量进一步整合。 在一番密谋之后,樊建最后总结陈词:“太后,诸位,我们必须先下手为强,绝不能干等下去,不能让赵广那阎王将陛下废了.......。” “有句老话说的好,灯下黑,赵广那厮在军中,有将卒保护,我们不能奈他如何,现在,他回到了长安,我们的机会来了,太后,你的任务是想方设法,接近陛下,还有张星彩、诸葛婉等人,从她们那里套取赵广的行踪。李流,你从氐人勇士中挑选死士百名,随时等候刺杀的命令。” “还有费承,你和董宏负责联系撤退的路线,事若不成,我们当速往天水郡,在那里李痒、蒲怀归两支氐族联军已经控制住了白马羌,杨飞龙那厮要是不听话,砍了他的头颅,为吾大军祭旗。” 樊建杀气腾腾,豪言壮语迭出,让费氏等人茫然间生出几分敬意来。 这样一个即将入土的老者,为了皇帝刘衡能够亲政,甘愿冒失败被杀的风险,这是何等的一种气魄。 费氏等人一一允诺离去。 李流等氐人士兵,就隐在吉庆坊的周围,这里的费氏的别宅,相对来说比较安全,没有特殊的原因,汉国的巡城士兵也不会到皇帝母亲的府上来察看。 —— 董宏从费承的府上出来,一路急匆匆的向自已的家中而去。 他的神情略有些慌张,今日所议之事,樊建叙述之时,直让人热血沸腾,而当出门被风一吹,冷静下来,董宏猛然清醒过来。 “这是谋逆呀,什么皇帝亲政,刘衡他同意吗?什么刺杀赵广,赵大将军的战绩全胜,单挑更是无敌,就凭一百多人氐人去围攻他,也不知是谁杀谁?” 什么办,这贼船上了要下来就难了。 谁叫他整天和费承形影不离,好的快要共妻一样,这会儿发觉不对了,他董宏说的话,又有哪个会信? 要不,找谁先行告发,也好立功脱罪? 这个念头在董宏心中一滋生,就如同野草一般,疯狂的生长起来。 董宏和费承虽然在汉国都不得志,但董宏在长安城中,还负责了协助陈寿处理郡务的事宜,虽然只是些琐事,但非常的考验人的治政能力。 “也罢,这事还得和陈太守报告,听说太守与大将军是沓中的旧识,由他来传达,比旁人要可信得多。” 董宏快到家门口时,终于想通了其中的要害,一个转身朝陈寿的府上走去。 在自己的地盘上夜行,董宏放心得很。 长安是汉国的都城。 不比寻常的城市,这里的晚上会有宵禁,董宏这样有官身的人行走,遇上巡察的队伍只需出示身份证明即可放行,而李流等氐人却是不行。 长安太守,陈寿府上。 最近的几年里,陈寿这个追随赵广最久的老部下,已经渐渐淡出了汉国的权力中枢,他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编写《三国志》上面。 书房内,豆油灯依旧亮着,陈寿正捧着一卷刚刚书写好的《三国志.魏志》,来回反复的朗读着,想要找出字句里的毛病。 魏国早亡,汉国朝堂上羊祜、苏愉、牵弘等人,都是前魏的旧臣,对魏国建安之后的变故甚为熟悉,能够给陈寿提供第一手的史料。 相比魏志,吴志陈寿已经开始书写,但由于东吴还存在,有些隐秘的事例,比如孙皓滥杀孙亮四子的经过,还无法得到证人的佐证,陈寿只能先放一放。 至于说最为重要、也是最难写的汉志,陈寿几次动笔又放下,这汉志的前半部分蜀汉志,他倒是颇有信心,毕竟,刘备、诸葛亮时代的事情,陈寿在天府学宫时就认真的学习过,而且也有姜维、罗宪等人帮着回忆。 但汉志的后半部分,特别是赵广沓中起兵以来的事略,陈寿虽然也经历了一段光荣的岁月,但那种如梦如幻,英雄无敌,血染沙场的场景,每每回想起来,都让陈寿感到激动万分。 “大将军,真天神也!” “陈某有幸,与大将军一同征战于沓中,死而无憾矣!” 在后汉志的开篇,陈寿只写了这一句话,就搁笔再也写不下去了,他觉得再华丽的词语,也无法描述当年沓中孤军断后,千里转战又绝处逢生的境遇。 “也罢,待明日一早,某去一趟大将军府上,好好的问询一番。”陈寿揉了揉酸涨的眼睛,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随着新汉统一步伐的加快,陈寿只觉得每天的时间不够用,这次赵广班师回来,陈寿已经预约了时间,要找赵大将军好好的叙一叙,力争把汉军征战冀州的具体经过了解个透,以便在撰写战例时更加生动,更有说服力。 董宏来的正是时候。 陈寿听到董宏来访,心中不禁一愣,这个部下平素里也没什么亲密的交往,怎么突然在晚上来看望自己。 等董宏进了书房,摒退左右向陈寿言及樊建、费氏等人谋划之事时,陈寿立时大惊失色。 刺杀大将军! 这帮人真是疯了。 他们难道不知道,汉国是靠谁建立起来的吗?他们还有没有脑子,没了赵广,本来奄奄一息的晋国、吴国都有可能反扑过来,还有北方穷凶极恶的胡虏,更是会把进攻的矛头直指向富庶的关中。 “来人,备车驾,往大将军府上。”陈寿冷声叫喝,拉着董宏急急上车,往长安城中赵广的大将军府邸驶去。 一路急如星火的陈寿,这时还不知道,赵广此时,正在调兵遣将,准备一举围歼费府的这些害群之马。 樊建等人,以常理来揣度有系统辅佐的赵广,只能是痴人说梦。 在回转长安的第一瞬间,赵广就敏锐的察觉到,长安城中风起云涌,似有暗潮涌动,这不是迷信,也不是神异,而是赵广多年征战累积起来的一种感觉。 随后,马融和陈寿几乎前后脚的来到,让赵广对整个事件的过程更加清楚,尤其是董宏的亲口陈述,更让樊建等人的小丑行径暴露于前。 第三百四十八章 陆抗你快回来 汉建隆八年八月至九月间。 赵广在取得夏口战役的胜利后,即率汉军主力沿江东进,向武昌也就是后世的鄂州方向进军。九月二十九日,曾经的吴国故都武昌,也被汉军力战拿下。 鄂州城在孙权的黄龙年间曾作为吴国的都城,孙皓刚刚登基为帝时,也曾短暂的将武昌作为其都城。 就吴国来说,武昌的地位相当于曹魏的许昌、晋国的洛阳,武昌被汉军夺取,在吴国各地引发了强烈的震动。 在汉、吴夏口大战的当口,吴国大司马陆抗正在率领交趾军北上,经过艰难的跋涉,交趾吴军终于进军到了夜郎国腹地,这一路之上,吴军进展并不如想象的顺利。 夜郎道的艰险出乎吴军将校的意料,而南中诸蛮的态度也让他们感到不解,这些蛮族之中,虽然也有不少对新汉不满的人,但在真正面临选择时,蛮族竟然又想两不相帮,保持中立态度。 陆抗久经战事,对此倒也看得很透,这些蛮族不过是想趁火打劫,借着吴、汉两家争斗的机会,壮大自己的力量,从而实现割据或者占领南中的意图。 对此,陆抗的态度很明确,先灭异族,再行北上。 昔日吴蜀联盟,那是兄弟内斗,而汉人与蛮族之间的战事,则是关系两大族群的大事。 就在陆抗征战夜郎之时,吴军在夏口战败,荆南四郡易手的消息传来,陆抗无奈之下,只得下令先撤军回转交州。 没了交州这个后路,他就算占领了巴蜀,也无法独立生存。 而且以陆抗对孙皓的了解,这位快要走投无路的主君,征调他回转建业的诏令估计已经在路上了。 陆抗猜测的很准确。 孙皓从夏口一逃离,即连续的向吴国各地驻守的将领发出勤王诏令,陆抗这里因路途遥远,还没有接到诏令,就近的扬州庐江郡驻防吴军已经开始集结,随时准备开拔西进。 庐江这一支吴军位于吴、晋两国前线,也是吴国进攻和防御北方魏晋进攻的主要力量,在丁奉去世之后,隶属到丞相张悌、左御史大夫丁固所辖。 扬州吴军与魏军、晋军多次交锋,战阵经验相对来说比较丰富,得悉孙皓在夏口兵败,张悌迅速的调动了守卫庐州的丁固、伍延所部,紧急驰援柴桑。 丁固的父亲丁览是会稽郡人氏,当年与名士虞翻齐名,丁固出仕之后,也是多与丁奉、陆凯、陆抗相睦,在吴国的名望仅次于丁、陆二人。 也正是因为丁固名头太盛,脾气又固执,以往仗着资历老,是孙权时候的老人,对孙皓这个年轻的皇帝多有规劝,孙皓对他颇为反感。 前一年,本着眼不见为净的原则,丁固被孙皓打发到了庐州,结果倒让他捡了接收丁奉所部的大便宜。 在丁固、张悌等人被重用的同时,滕修这个救了孙皓一命的吴国司空,则被免了官职,遣返回了故里会稽郡。 一场惨败,总要有人负责? 这责任当然不可能由孙皓来承担,所以,这场败仗最合适的背锅侠就是滕修。 朝中官职上,滕修是司空,已是朝中三名重臣之一。 个性上,滕修为人温和,不像陆抗那般刚烈,就算受点气也不会多作声张,这样为主君着想的臣子,也是孙皓看重滕修的原因之一。 面对孙皓甩来的大锅,滕修含着眼泪,悲愤的向孙皓上书,请求乞骸骨,归乡里,这吴国的官当的太憋屈了。 孙皓心中也是难得有愧,在连连败仗丧地的情况下,孙皓动不动就杀人的残暴脾气也收敛了不少。 再不改一改脾气,吴国就要亡了。 亡国之君的骂名,孙皓觉得自己还背负不起来。 其实,不管孙皓承不承认,就他的所作所为,吴国亡于他手也是必然。 —— 柴桑。 柴桑是吴国沿江防线上的最后一道屏障,这里也是后世九江的地理位置,这里已是扬州刺史部的地界。 柴桑的周围,有彭蠡泽,即鄱阳湖,在云梦大泽消失后,彭泽成为中国的第一大淡水湖,长江中下游最大的支流赣水从南方汇入彭泽,形成浩荡开阔的湖面。 退守到柴桑,孙皓就无法再退了。 建业一带,几无险地可以固守,吴军据守于此,可以依托鄱阳湖发达的水系运送兵力和辎重,再整合交趾、豫章、吴郡、会稽等地的力量,以为援兵所需。 吴国在经历了一场场惨败后,各支军队的战斗力也在发生变化,如今最强的吴军已经不是荆扬的兵卒,而是交趾兵。这些南方的吴卒长年与诸蛮交战,有丰富的山地作战经验,耐力和持久力都相当不错。 身边没了谄媚之人,孙皓的脑子总算清醒了些,丁固这老臣虽然脾气臭,但能力上确实不错,更为关键的一点,丁固与豫章郡一带的山越宗族关系不错。 东吴在沿江一线,已无精兵强将,要想在柴桑有所作为,还要依仗山越兵的帮助,而这其中,丁固能否发挥作用是重中之重。 “丁卿,这柴桑就交给你和伍将军了,朕要立即赶回建业,征召各地兵卒派发到柴桑来,朕还要遣信使往开封,联晋共击伪汉,另外,陆大司马那里朕也已经遣了信使,相信就快要赶回来了。” 孙皓连续的给丁固画着大饼,在陆抗的问题上,也终于服软认输,想要重新召回其回转江东。 这次兵败,让孙皓彻底的认清了自己在军事指挥上的无能,而遍数吴军诸将,也唯有陆抗一人可以依靠了。 可怜陆抗,已经是七旬老人,身体也不好,但却还要为吴国奔波劳累,这等情况和蜀汉覆亡时的姜维如出一辙。 孙皓、刘禅这等君王,看似可怜,但却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丁固无奈之下,只能领令守卫柴桑,由于手头无兵,丁固与伍延一番商议后,决定征召豫章山越施氏、贺氏等宗族协助守城。 山越兵,在东吴的历史上占据着重要的一笔。 东吴之所以对外作战不利,原因之一就是山越宗族屡屡叛乱,而同时,这些地方土豪宗帅投靠吴国效力的也不少。 第四百十九章 皇帝亲政的危机 董宏眼眸中俱是兴奋,脸上神情狰狞,在说话时双手不住的颤抖! 他太激动了。 告密这一步,看来是走对了!陈寿是个老实人,没有贪墨自己的功劳。 赵广和风细雨的问询,让董宏感受到浓浓的“关爱”,在一五一十的说出樊建等人的图谋后,董宏还添油加醋将费氏和李流的丑事也描述了一遍。 费氏徐娘半老,风韵犹存,董宏与费承接近,心里其实也有些不堪的想法,当然,现在的他已经完全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等野心极大又不知进退的女人,早晚会出事。离得远远的,才是最稳妥的应对之策。 董宏怀着被重用的憧憬被带了下去,全不知,盯着他离开的身影,马融、陈寿俱是冷意森森,这等无义小人,今日能出卖樊建、费氏,他日也会出卖其他人。 要不是留着他作个证人,这一会董宏就已经凉凉了。 马融在听罢董宏告发之言后,点了点头道:“大将军,这些日子来,参军司也已察探到,汉国朝堂上,还有各地郡县中,有不少的官员对陛下亲政呼声渐炽,这个势头要是不加以制止,一旦形成风潮,将会给大汉带来内部局势的不稳定和动荡。” 相比其他蜀中出仕的官员,马融是赵广在北伐关中之时一力提拔的年轻官员,也是赵广核心团队的重要成员,他的地位和荣耀都是赵广给的,在旁人看来,马融就是赵广的铁杆心腹。 陈寿的情况基本也是一样。 这位大学者心思相对单纯一点,但并不代表他看不到问题的严重性。 读史可以明智。 汉国是什么情况,陈寿一清二楚。 在其他人看来,汉国的强大主要是赵广一人所为,汉军的常胜战绩也是因赵广无敌而存在,但背后的真正原因,他们却不知道。 陈寿却是看清楚了,这些年来,赵广力排众议,大力推进了一系列的改革措施,比如军功受爵制度的恢复,不法坞堡豪族被重点打击,鼓励农桑、商贸等等,看似不起眼,却在潜移默化中提升着汉国的实力,这为汉军四处征战取得胜利提供了强大的物质保障。 没有后方支持,单靠汉军不断的征战,结果只能是穷兵黩武,无法继续。 外部的威胁,赵广不担心,不服就干,直到将来犯之敌打趴下为止。 内部的危机,赵广心有戚戚,蜀汉在诸葛亮死后,之所以很快就衰败下来,不就是主战派、主和派、荆州派、巴蜀本土派内部争权夺利,导致朝政不能很好施行,最后无奈走向亡国。 权力,是一剂让人无法抗拒的毒药。 该来了,早晚要来。 皇权和相权的争夺战,从先秦两汉开始起,就没有停歇过。 最为有名的就是始皇帝亲政前后,相邦吕不韦和嬴政为了秦国的大权,明争暗斗不断,直到最后始皇胜出为止。 樊建这个伪君子、费氏这个忘恩负义的女人,在闻到味道后就“奋不顾身”的扑上来了。 这一场汉国内部的权力争斗,看似是樊建等人在郁郁不得志之后的爆发,但究其根源,还是皇帝刘衡即将成年,大权却旁落到了赵广手中,在一些心怀异志的人看来,这是他们推翻赵广“独裁”统治的好借口。 其实,樊建等人并不明白,并不是赵广挡了他们升官发财的路,而是他们这些无能又无为的垃圾,在汉国崛起的过程中掉队了。 就比如樊建,有多次选择的机会,只要他压中一次,就能在汉国享受被推崇、被尊重的待遇,但偏偏是他自己,把路给走死了。 在忠诚方面,樊建远不如宗预,宗大司马虽然刚烈耿直,但却能陪着刘谌一直战斗到最后一息,他的事略也在汉国屡屡被年轻后辈提起。 在能力方面,樊建虽然曾是蜀汉的尚书令,也有一些好评,但综合来看,赵广却认为樊建的好名声就是和稀泥,做老好人。 堂堂尚书令,为了在青史上留下好名声,完全不顾蜀汉当时岌岌可危的局面,搞平衡,搞牵制,搞皇帝刘禅要投降,也跟着投降,这样的人和谯周等人也没什么区别。 谯周的伪装是蜀中孔圣的大儒身份,樊建的伪装是忠贞正直的名声。 至于费氏,赵广已经不想多说了。 放在后世,她是妥妥的绿茶婊,装可怜的小白菜。 当初,张星彩一时心软,将其接回长安,本想着让失去父母的刘衡能够再见到亲人,弥补自小失去母爱的缺憾,现在看来,起到反作用了。 “想当太后,她也配?”赵广心中对这个水性扬花的女人无比的厌恶。 汉国这些年战场上节节胜利,地盘也急剧扩张,大发展时期容易召来心怀不轨之徒,汉国官员包括将领龙蛇混杂,是应该好好的清扫一番了。 否则的话,万一哪一次赵广征战在外,说不定就又有如樊建这样的跳梁小丑跳出来,劝说刘衡效始皇“亲政”。 赵广来回的在书房内踱着步,没有立即表态该如何处置,兼听则明,刚刚回到长安,他还需要更多的了解情况,比如说有多少人明里暗里的支持刘衡亲政的主张,这一点不弄清楚,就算这有一次压下去了,下一次还会有人跳出来。 —— 是夜。 大将军府,戒备森严,薛季带着亲兵守在外面,不得征召,不许任何人进入。 赵广的书房内,油灯一夜通亮,除了陈寿、马融外,参与机密要事的,又增加了一人:张宾。 这个刚刚投靠赵广即受到重用的冀州士子,马融和陈寿在汉国官员的名刺中看到过名字,但真人是第一次见到。 “这个其貌不扬的家伙,竟然会得到大将军这般信任?”马融一见张宾,就有一种强烈的危机感浮于心头。 双方都是谋士,都靠出主意吃饭,竞争关系不可避免。 马融心中不安,隐隐觉得张宾受到重用,是不是大将军对北参军司的运转不太满意。要不然的话,不会把张宾带在身边。 其实,这是马融想多了,张宾和马融都是谋士,但不是同一个路子,要形容的话,相当于曹操身边的荀彧和贾诩。 一个出谋划策堂堂正正,一个喜欢剑走偏门,不走寻常路。 第三百四十九章 四面都是敌人 没有经历挫折,不知世道深浅。 被赵广狠狠的教训了一番后,孙皓终于老实了。 在丁固的提议下,吴国对山越的政策改剿为抚,如彭旦、祖和、尤虎等宗帅在丁固的游说下,纷纷带着宗族下山接受吴国的任命。 山越宗帅们乌鸡变凤凰,从被吴军驱赶的盗贼,一下变成吴国的将军,彭泽附近肥沃的田地也被划到了宗帅们的治下。 为了保全这一份新得的宗族基业,彭旦等人纷纷向孙皓、丁固表示,他们要率宗族中的勇士,与来犯的汉军作殊死的拼杀。 收编山越兵暂时缓解了吴军大败后兵力微弱的难题,而要想守住柴桑,孙皓还需要一员能够挡得住赵广疯狂进攻的统帅。 在诸葛靓、吾彦、沈莹等吴将接二连三的投降映衬下,孙皓痛定思痛,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陆抗身上。 “唯陆幼节不会负朕。”当着张悌、丁固、胡冲等臣属的面,孙皓掩面长叹息道。 当年,汉吴夷陵大战,陆逊火烧连营,让蜀汉昭烈皇帝刘备大败而归,蜀军将士死伤惨重,这个死结就算后面吴蜀联盟也没完全解开。 孙皓的祖父,孙权这个吴国大帝之所以将荆州牧、镇西大将军的职位放心交给陆逊、陆抗父子,就是看中了谁都有可能叛变,唯陆家之人不会投蜀。 忠诚比什么都重要。 在此时的孙皓看来,其他人都不怎么可靠,都有可能卖了他,争相向势大的赵广去求荣。 只有陆抗不会这样,陆家与蜀汉仇深似海。 在孙皓的连续命令下,陆抗也是抱病从交州返回江东,一路之上为缩短时间,陆抗乘船从海上回返,交趾军主力则由陆晏、陆机等人率领,从交州沿赣水向柴桑方向增援。 —— 武昌。 在赵广的主持下,一场关系到汉国对吴整体战略的军议刚刚结束。 汉军连续战胜水军力量第一的吴军,这给了军中将领很大的自信,尤其是罗尚、文武等年轻将领,更是一力谏言迅速出兵东征。 “大将军,攻取建业,灭亡吴国正当其时。孙皓众叛亲离,朝中无有能人,吴军实力大衰,在我强大的水军面前,已无反抗之力,末将建议,立即挥师东进,扫平江东诸郡。” “大将军,征讨东吴,末将请缨为先锋!” “大将军,末将.........。” 周处、诸葛靓等汉军诸将的脸上,一个个欣喜加兴奋,打仗对于他们来说,是军功,是荣耀,是惠及子孙后代的实惠,不打仗,他们这些将领就只能在平淡中渐渐老去,李广易老的悲剧,发生在谁身上都不好受。 与将领们相比,参军司这边势单力弱,李遗虽然资格够老,但投奔赵广的时间不算长,还镇不住周处等人,幸好的是,南参军司真正的大佬,侍中李球正在从巴蜀赶来,不出三日就能到达武昌。 “都静一静,是否东征,来日再议,今日要告知诸位一个最新的军情,晋国大将军,大司马,太尉,都督扬州诸军事陈骞已经领二万晋兵到了皖城,就在柴桑的对面寻阳驻扎。” 李遗见众将求战欲望强烈,不得已抛出晋军进驻庐州的情报,他这一番话说出,诸葛靓的脸色立即难看起来。 “大将军,陈骞此人可不一般,当年在曹魏为官时,陈休渊就是军中宿将,为人极是狡诈,吾父在淮南时,就被此人骗了才使得兵败。尤其是在投晋之后,其与石苞一起久镇扬州,就是丁奉也没能占到陈骞什么便宜。” 诸葛靓心生怯意,当年诸葛诞起兵反晋,没想到遇上陈骞这等对手,诸葛诞轻信其言,结果阖家被砍了头颅,诸葛靓虽然很想报仇,但现在他更希望自己在汉国这条大船上,站得稳,行得远,不想白白枉送了性命。 “好了,诸葛将军的话,你们都听到了,还有哪个想要进攻吴国的,且先拿出一个击败陈骞的方略出来。” 赵广摆了摆手,借着诸葛靓的话头,结束了这场是否继续讨吴的军议,罗尚、文武等人心中虽然不甘,但却只能面面相觑,再无言话。 冲锋陷阵,他们可以搏命,出谋划策,他们这几个哪是这块料。 赵广没有立即决策是否讨吴,除了晋、吴已经在柴桑、皖城、寻阳一线联合布防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他在等李球的到来。 这一次荆州二次战役,不知详情的人看到的是汉军沿江东进,连克江陵、夏口、石阳、武昌诸城,风头一时无量。 但在赵广和李球的眼里,则是另外的一番见解。 李球是江油关投奔赵广的第一批元从后人,在马融没有出采之前,是赵广麾下参军司的实际掌控者,也相当于谋主的角色。 因身体有恙,李球在汉国定都长安后渐渐从朝堂淡出,但这并不表示李球在赵广心中的地位下降,相反,在此次处理吴国交趾军进攻夜郎事件时,李球被赵广直接委以了重任,整个巴蜀的全部力量都由李球一言而决。 这一份器重,让李球对赵广感激万分。 十月二日。 李球终于从遥远的成都赶到武昌,陆抗兵退夜郎,让勉力支撑的李球长出了一口气,也让他能够腾出时间来荆州与赵广会面一趟。 “大将军,属下有一言相告,只不知当讲不当讲?”甫一见赵广的面,李球面露犹豫,支唔着问道。 “仲和,有话只管讲当面,我来猜一猜,你是不是要谏言,这荆州战事要告一段落,先稳一稳再东进?”赵广轻笑一声,看了一眼李球,问道。 “大将军,你也看出我大汉现存的问题了?”李球一怔,哑然道,他本来还想着怎么劝说赵广,现在话未开口就被识破,让他心中顿有士为知已者死的感动。 赵广淡淡摆手道:“仲和,其实你不说我也清楚,虽然朝堂上、军中的年轻人都在叫嚷着要大军东进,一举扫平吴国,但此次汉国连续与魏国、吴国交锋,时间长达一年之久,国内的支持估计也快到极限了吧。” 稍顿了一下,赵广轻抿了口茶水,道:“不讲他地,就说蜀中,青壮不是被征募到了军中,就是担当运输的辅兵,耕种的劳力多是老弱,这些情况在奏报上都有说明,我在夏口、公安两地时就看过了,也正因如此,打孙皓之时,我才会大力简拔诸葛靓等降将为先锋,不然的话,单靠我们手里的二万将卒,就算有水泥船的加成,也难以一战而胜吴国水军。” 李球听到赵广分析得透彻,也感叹一声道:“大将军,不只是蜀中,南中的情况,其实也很不乐观,夜郎一带吴军虽然退了,但在永昌郡、建兴郡的诸蛮还需要安抚,另外,阴平、陇上、西海一带,白马羌杨部发展得不顺利,慕容鲜卑吐谷浑部已经在西海站稳了脚跟,他们与烧当羌姚弋伯部残余势力结成联盟,正在从西海向陇上渗透..........。” 与汉军其余诸将不同,李球这段时间长居巴蜀、陇上,对汉国的民生更加的关注和敏感。 慕容鲜卑、烧当羌,李球提到的这两个部落名字,还有慕容氏、姚氏这两个姓氏,让赵广心中立时警惕起来。 五胡十六国时期,慕容家族名将辈出、姚氏也是一样,慕容氏燕国、姚氏后秦都是雄起一时的割据政权,虽然慕容恪、慕容垂、姚襄、姚苌等名将还未出生,但谁又能料到,这两个家族中会不会有历史上没有记载,但却是很厉害的人物横空出世。 第四百二十章 赵广的弱点 一人计短,三人计长。 赵广不表态,马融、陈寿两人对视了一眼,相互间眼神有一个交流,最后,马融决定后发制人,让陈寿先说一说想法。 “大将军,长安城中,巡城郡兵皆是淘汰下来的三线杂兵,人数虽然不少,但平素也就维护一下秩序,突然之下,恐不如氐人凶悍,依寿之见,不如暂且权当不知,等暗中调集的兵将到后,再一举围歼,如此可保万无一失。” 陈寿这段时间编写三国志很有心得,在计谋的运用上也不再傍徨无计,不过,也有可能受诸葛亮影响,陈寿用计也多以稳为主,冒险是绝对不干的。 汉国国势强盛,又加上赵广个性强硬,不愿意妥胁,从周边的局势来看,也就南方的巴蜀还算平静,其他各个地方,都有敌人环伺,以致于汉军虽然强大,但却多部署于边境地带,关中腹地留驻的强军基本没有。 马融的战术策划能力显然强过陈寿,在分析了形势之后,他立即提出了速战速胜的看法:“大将军,融以为,陈侯之策过于保守,如今敌明我暗,正是围捕的大好时机,要是拖延下去,等樊建老贼知晓董郎中已告密,那极有可能挺而走险.........。” 赵广微一颌首,追问道:“李流的氐兵战力不弱,长安附近可有得力之师?” 马融想了想,说道:“大将军,可调扶风、冯翊、京兆三地的郡兵在外围布防,吉庆坊那里,莫如让薛季将军率亲兵营参与围杀,同时,北宫将军的凉州大马负责封锁各处要道路口,要是李流等残兵突围,正好一举歼灭。” 赵广这次回师,所带兵马中,薛季、北宫纯正在其中,马融这么一分派,正好将赵广手底下的得力将领给悉数遣上了阵。 薛季这糙汉要是听到这个消息,估摸着要笑弯了腰,在冀州战场上没捞到什么好处,没想到回了长安有份大功劳在等着他。 马融见自己的意见得到肯定,紧张的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同时,眼睛朝着默不作声的张宾挑衅似的瞄了一眼。 张宾也是自负之人。 他本来不想与马融这等汉国重臣有冲突,但马融的眼神中流露出嘲讽之意,这让张宾如何忍得下气来。 张宾的眼神犀利,盯着马融一字一句的问道:“马参军,敢问,董宏所言俱真乎?万一有假,万一是樊建等人的识破了董宏,来一个声东击西,他们真正的目标是另外的地方?比如挟持刘衡,比如突袭大将军府,我等又当如何应对?” 马融被张宾这一连串的问话怔住,他倒真没想过,董宏所言不实,察颜观色的本事,马融自问还是不差的,董宏要是说了慌话,他的神情不会这么逼真。 但是,正如张宾所说,万一樊建等人留了后手,或者有两手准备,那刚才他提议将薛季的亲兵营调离大将军府,岂不是大错特错。 赵广听着张宾和马融的辩论,心中对此次围捕的计划有了更为清晰的把握。 正如张宾所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赵广的弱点是什么?身边的亲人。 赵统去世之后,让赵广重视的人,就是张星彩和诸葛婉。 她们一个居住在未央宫中,一个居住在大将军府,这两处的防护如果疏忽了,被李流的死士突袭进来,那后果不堪设想。 “大将军府,由薛季带着亲兵营守护,我的身边,调大汉军校的学生兵保护就行,将领方面,王训不是在长安吗?薛季之前,他就是亲将帐下督,学生兵归他率领就行。” “未央宫那里,交给守卫皇宫的禁卫,如果这点事情都做不好,那他们也不用在长安了,都给我到大西北去,灵州前线马上就要开战,胡奋那里正缺兵呢?” “另外,陛下即将成年,是时候让他看清楚这个世道了,一直保护着,终归是娇弱的花朵,经不起风吹雨打的考验。” 赵广冷声连续下令。 这一场因刘衡亲政而引起的内乱,最好的结果就是让刘衡亲眼目睹樊建、费氏等人借“亲政”之名,行窃权之实的真相,要不然的话,刘衡哪天头脑不清醒,被人再利用一回,汉国就要再生动荡了。 虽然这些年,刘衡一直在张星彩的教导下,总体表现尚佳,心性还算不错,对养育其长大的张老夫人、张星彩颇为感激。 但有其父必有其子,刘璿、费瑶都不算品性端正之人,赵广担心刘衡的本性会不会也是一样。让刘衡早早的经历人心的险恶,也能让这个汉国的小皇帝,更加看清楚这个复杂的世道。 —— 长安街市。 人流往来不息。 大将军府的门吱呀呀的开启,一队铠甲锃亮的仪仗兵从府中快步奔出,促拥着赵广向未央宫的方向而去。 在安抚好了诸葛婉之后,赵广还要前往大汉的中枢朝堂,听取黄崇等人关于汉国经济形势和民生内政一揽子的报告。 一路之上,赵广开启了明察秋毫9级技能,长安的街道两侧,虽然有隐秘藏匿的地方,但在火眼金晴之下,绝不可能逃过赵广的法眼。 如果按董宏所说,樊建等人担心暴露行迹,行动应该就在这几日内,李流的人要伏袭的话,应当会选择赵广经常走的路线。 然而,让赵广稍有惊讶的是,一路风平浪静,连一个可疑之人都没有看到。 不过,赵广也不急。 樊建定下了计划,具体执行的人不是他,而是氐人酋帅李流,这中间是否有变化,还需要进一步的探究。 —— 赵广布下天罗地网,李流也不是没脑子。 长安街面上的微小变化,已经让他察觉到,半道伏袭赵广不可行。 当年秃发树机能的鲜卑兵卒,比氐兵要厉害得多,最后还是被赵广强大的武力给杀败了。 冷静下来之后,李流找到了费氏,两个勾搭在一起的男女,经过灵与肉的交融,又想出了一个新的点子。 既然赵广那里没有可能,直接找张星彩、诸葛婉目标又太明显,那换个思路,从皇帝刘衡那里下手。 先挟持了刘衡,再以看望张星彩的名义伺机接近未央宫,等到把汉国的皇帝、还有汉国的太后都掌握住了,赵广除非冒大不违杀死全部的人。 轼杀刘衡,对于赵广来说,就是谋逆。 按李流和费氏的谋划,在控制住刘衡和张星彩后,以汉国皇帝诏令罢免赵广的官职,将他囚禁或者干脆杀死,再依靠权谋,逐步清除那些赵系的死忠将领。 这一个招数当年周勃、陈平铲除吕后势力时就用过,结果吕氏诸王被杀,汉国迎来文景之治的太平盛世。 风险和机遇并存,李流已经开始憧憬,将自己想象为周勃那样的汉朝的开国名将了。 第三百五十章 张星彩投怀送抱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汉国的地盘现在横跨南北东西,每个方向都有敌对势力环伺,有区分的是在不同的时间段内,哪一个敌人会跳出来作乱。 西海、陇上一带,相当于后世的青海、陇西一带,这里地广人稀,生存条件恶劣,农耕的汉人族群很难在此长期生存。 白马羌虽然是以放牧为主,但因为与汉人接触频繁,也渐渐的从游牧民族向农耕民族过渡,这使得杨飞龙所部在与更为凶蛮的烧当羌、慕容鲜卑争斗时,屡屡吃到败仗。 慕容吐谷浑从辽东长途跋涉而来,走到哪里哪里就是家,所以,慕容部落打仗的话,全员皆兵,男女老幼齐上阵,他们没有什么后方根据地,没有城池。 白马羌则不然,他们又要保护寨子,又要护着牧场,等到反应过来想要寻人决战,也一时找不到对手。 “陆抗、陈骞都不是好对付的,要是逼急了,他们拼老命就不妙了,我赵广年轻等得起,陆、陈二人都是七旬老家伙,估计也没几年好活了。”赵广想了又想,最后终于下了先稳定荆州,再伺机而动的方略。 从暗中投靠过来的薛莹送来的情报看,孙皓是亡国之君不假,但似乎也不全是废物。比如这一次召回陆抗、招募山越,都是续命的关键招数。 按薛莹信中所描述的,孙皓似乎有点恢复刚登基时的智慧来,杀人也收敛了,女人也不怎么掳掠了,为了拉拢陆抗,孙皓甚至下诏将自己的表妹小张氏许给了陆晏。 陆家与孙家的关系,错综复杂得紧。 有皇位继承的恩怨,有势大难制的隐忧。 但这一切,在吴国面临覆亡的危机面前,都已不再重要。 唯有亲上加亲,才能凝聚人心。 孙皓这一手,显然是得到了高人的指点。 决定回师之后,赵广以罗宪督荆州诸军事,以周处为武昌太守,以张翼为江陵太守,以诸葛靓为长沙太守,其余东征的罗尚、文武等诸将也各有封赏。 李遗领荆州从事之职,率领南参军司的众参谋主管情报、民政诸事,为了增强参军司的力量,赵广也把周巨、杜轸等人划归到了李遗麾下。 其中:周巨主管对晋事务,杜轸负责对吴事务,两人算是李遗的左膀右臂。经过一次次战事的历练,如周巨、杜轸这般蜀汉末年没能展现才能的年轻人,也终于成熟了起来。 荆州地区汉军的兵力约有三万人留下,其中一半左右是荆州本地归降汉国的兵卒,这些兵卒擅长水战,而忠诚度上并不很高,需要时间的锤打才能真正对汉国有归属感起来。 —— 汉、吴大战暂告一段落。 赵广回师长安,去处置安定西陲边境事宜,安内的同时,攘外同样重要。 纵观五胡乱华那段历史,表面上来看,是西晋八王之乱,导致国力日衰,加上诸胡内附,乘隙入侵,实质上却是汉王朝对周围诸胡的威慑力下降的使然。 曹魏前期,曹操雄才伟略,在与刘备、孙权决战的同时,尚能遣了曹彰、田豫等将领安定北境,杀退乌桓等诸胡。 西晋的前期,司马炎在治理边患上面,也曾下过大力气,灵州之战击退丁零等诸胡,文鸯、马隆、孟观又平定了郝散、齐万年等氐羌族人叛乱,但当年晋国的朝政已经开始混乱。 司马炎治边乱没有几年,诸胡就再次起兵,而这一次,司马炎的后任司马衷,已经再没有能力弹压了。 一个傻皇帝,着实指望不上什么。 贾南风这个妒后,对治边也没有多大的兴趣,对汉人被胡虏奴役也漠不关心。 从时间点上来看,西北边患也就是在司马炎死后集中爆发,秃发树机能只是一个起因,而后的大西北,除凉州归属张轨,建立了的汉人政权外,其余陇西、雍州诸地都是胡人的天下。 要改变历史上的这一切,新汉朝廷必须统一思想,提高对胡族内附和作战危险性的认识,集中力量对敢于拔汉国虎须的敌对胡族部落给予重创,甚至于全族俱灭,唯有这样,才让震慑宵小,才能扬吾大汉之威。 —— 长安城中。 通往西域的商道,因为慕容鲜卑、氐、羌等胡部的作乱而中断,这让张星彩很是恼火。 “不等了,来人备车,我要出城到水埠。” 张星彩气得粉脸含煞,大汉商贸自从交到她的手上,还没有象今年这样业绩如此之差,从原因来说,汉晋、汉吴之间全面交恶是重要因素。 司马炎和孙皓已经结成联盟,这一回他们也是狠下了决心,就算宫中和大臣们再有不满,也决不再从汉国这边购进奢侈的西域宝石、玉器等玩物。 为此,司马炎没少受皇后杨艳和宫中诸美人的埋怨,但与晋国的存亡相比,司马炎觉得,区区玩物等灭了汉国,杀了赵广再玩也不迟。 张星彩到渭水畔水埠码头迎候,赵广得到消息,急忙星夜兼程返回,好在他乘坐的船队已经到达了灞桥附近,跟离埠头只一个时辰的行程。 等船只靠岸,张星彩从皇辇出来,在胡芳、左芬等人的携扶下进了船舱,服侍在她身后的侍婢也跟着退了出来。 胡芳痴痴的盯着张星彩进舱的方向,良久沉默无语。 “人生若遇一知已,足矣!名份什么的,又有什么打紧,别人说什么,评论什么,也不需要去在意。” 张星彩的这一句话,让胡芳心中波澜阵阵。 是非功过,是褒是贬,不过是后人的想法附加罢了,张星彩不曾去关注,她只要自己活得开心,活得精彩就行。 左芬则寻了一处僻静的所在,命人放上一张锦案,就着渭水畔的景致书画起来。 大汉的国势蒸蒸日上,左芬也就安心的在长安停留了下来,她已经给还在青州的兄长左思写了信,让其带着家眷尽快搬到关中来居住。 “早来,朝中尚有一席之地,晚了,则只能外放当一郡县小吏。”左芬对左思的犹豫不决很有些恼火,在她看来,晋国就是一条破船,早早晚晚要沉没,又何必留恋开封虚假的繁荣。 且说船舱内,赵广与张星彩难得私下里见面,不免有些想念,于是一番旖旎自不可免。 久别相见胜过千言万语。 张星彩只是画了淡妆,但三十上下的女人,正是最为成熟的年龄,青涩俱去,唯有果实。 “三姐,这商路之事,急也急不得。西海地处高原,我大汉兵卒适应起来,也需要时间,既然南面的商路不通,那就走北面的凉州方向,张轨、郭统还有牵弘都在河西走廊,有他们保护着,看谁敢劫大汉的商队。”赵广安慰道。 张星彩的事业心重,对男女之情不甚热衷,这一回也是被大汉贸易的事情给弄急了,想着找赵广要个主意,却不想到了埠头,却正好被赵广逮了个正着。 “可是,走北路的话,到身毒的路程就远了,月支、大宛与身毒相比,除了战马之外,宝石,玉器都少得可怜。”张星彩俏脸红晕未褪,低首靠在赵广胸前,轻声道。 赵广轻抚了下张星彩柔软的身躯,摇头道:“宝石那些东西,接下来估计不会有多少市场了,战马则不然,大汉要想在北方的平原上称雄,上好的大宛马是骑兵的必备,大汉商贸接下来的方向,就是效仿汉武大帝,掳良马,育马种,练精骑。” 南方的战事,随着孙皓的溃败,已经掀不起什么大浪。 吴国启用陆抗,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而北方则不然,从韩寿传来的消息来看,司马炎这段时间屡次遣使与刘渊、段乞珍、拓跋悉鹿、宇文莫槐等诸胡来往,颇有联合起来共抗汉国的意思。 南联吴、北联胡,西结慕容,形成四面包围汉国的大包围圈。 司马炎这一次,也是使出了全部的招数,一心想要将疆域广阔的汉国给拖垮拖崩。 “你赵广不是强吗,不是能打吗?那好,南边的吴国打完,北方还有诸胡等着,北面打完,还有西面的慕容鲜卑、氐羌部落作乱........。” “当年的汉武大帝,也是杀戮果断的铁血君王,但其执政却毁誉参半,有赞者认为其驱逐了匈奴,让汉帝国的威望如日中天,有毁者认为其穷兵黩武,将文景之治的财富消耗一空,是汉王朝由盛转衰的开始。” 司马炎在与晋国朝堂的众臣多番研讨赵广的性格、脾气、作为后,一致得出结论,赵广这人就是活生生的汉武帝刘彻的翻版。 连年征战不断。 一次次不听劝告的出兵,这样的人,最终的结局就是败亡。 而司马炎要做的,就是耐心的等待,就是给赵广寻找一个又一个的对手,让他奔波在南征北战的路途上。 “除非赵广长着三头六臂,有分身之术,有神佛保佑,否则的话,一次次的征战,就算是铁打的人也禁受不住。” 在韩寿送回的情报中,司马炎的这一句原话也会记录了下来。 不得不承认,司马炎的能力和眼光,还是在水准线之上的。 在经受住了赵广的一次次打击之后,这位晚年荒淫的晋国开国君王终于振作起来,开始用一个政治家的思维来谋划对汉的策略来。 第四百二十一章 大汉是刘家的,不是赵家的? 人一旦有了欲望和私心,就会冲动,会盲目不顾一切。 李流、费瑶就是这样。 他们沉浸在当上汉国大将军、汉国太后的美梦中,不去发现这刺杀的计划是多么的不靠谱。 骑虎难下,没有退路。 或许刚开始时,樊建等人聚在一起还只是发泄一下不满,而随着聚会次数的增多,对赵广和现在汉国的不满也与日俱增,直到一个漏洞百出的计划出笼。 有董宏的告发,费承的府邸,还有吉庆坊都被陈寿带人监控了起来。 “大将军,这长安城没有谁比我更熟悉的了,你瞧好了,若是让这些祸害大汉的氐胡逃脱了,你撤了我的郡守。” 陈寿在天将微明时离开,给赵广留下了这一句豪言壮语。 他倒真不是吹牛,因为这长安新城,就是陈寿一手督造的,别人看到的是局部,而陈寿纵观的是全城。 李流的氐兵虽然假扮巫汉甚是逼真,但长安城的街道设计却让他们无处遁形。 新汉治下的长安,仿照了唐时国都的布局,分成了八大坊区,皇宫就位于正北方,李流等人从吉庆坊去往皇宫,要穿过三个街区才能到达。 光天花日之下,一群可疑之人没有合适的身份掩护,直接杀向皇宫肯定不行,那样的话,没等到达汉宫门口,这群人就要被发现了。 好在费瑶、费承仗着皇帝母亲、舅舅的身份,经常往刘衡的宫中,打着费府的旗号前往,多少能遮掩一二。 就这样,李流能带进宫的人数,也不会超过二十人,其余的氐族死士,则假扮成商贾、游人等等,在外面接应。 二十人不多,但用来对付弱鸡的禁卫,李流觉得勉强也够了。 长安城中,缺兵少将,守卫皇宫的禁卫侍从,战斗力如何,李流已经察知清楚,不客气的讲,他这二十人可以打败皇宫禁卫二百人。 —— 长乐宫,前殿。 皇帝刘衡得到费氏进宫的消息,在随同宦官、侍人的陪同下,兴致勃勃的在明光殿接见费氏、李流等人。 自幼失了父母,让刘衡的心里极度的敏感。 虽然张星彩时时教诲,但相比费氏这个亲生母亲来说,张星彩的话,刘衡从小听到大了,隐隐的内心开始叛逆,他现在更相信费氏的话。 一个严厉,一个纵容。 一个严格教导,一个刻意讨好。 每次费氏进宫,都会给他带些宫里见不到的东西,比如上一次,费氏将一双从凉州胡商处购得的小胡娘送了进来,异域的风情,婀娜的身姿,都让刘衡喜欢不已。 “阿娘,你的身体可好了,要是还没好的话,请皇甫神医的医坊开些药来,保证药到病除,对了,这些人就是从凉州来的巫神吗?他们怎么不象我大汉的人?”刘衡一见费氏的面,立即关切的问道。 刘衡心理的天平开始倾斜,这种情况也正常,对于一个即将步入青春期的少年来说,苦口婆心的规劝往往不如纵容和宠溺来得有效果。 费瑶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道:“陛下,阿娘的病是心病,这心病还是用心来治,什么时候陛下亲政了,阿家这病就好了?” 刘衡一皱眉,亲政这两个字近日他已听到过多次,不仅费瑶和他说过,就是身边的侍人,也会隐秘的提及,只是汉国的朝政,不都是由大将军和朝中诸公在作主吗? 他要是亲政了,那相父和太后会不会不高兴? 随着年纪的增长,刘衡隐隐的对赵广有了些许忌惮,这赵大将军经常冷着脸,动不动就杀人,还没走近就杀意袭来,实在让人不喜欢。 费氏见刘衡面有犹豫,立即添油加醋道:“陛下,这大汉终究是刘家的,而不是赵家的,赵广的父亲赵云,只是汝曾祖昭烈帝手下的一员普通将领,现在,陛下已经将赵广晋升为一人之下,万将之上的大将军,他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大汉的兴盛,需要陛下亲政,大汉的百姓,期盼这一天到来已经太久了。” 费氏语声更咽,带着无尽的伤悲。 蜀汉覆亡,她这个太子妃也沦为胡虏的玩物,这要怪谁? 怪刘禅无能吗? 这是她的公公,也是蜀汉的前任皇帝,现在刘禅已经死了,要怪罪也没有用处。 这一切的一切,要怪的话,只有赵广。 “陛下,你已经长大了,你好好的想想,当初成都被围时,赵广在江油关拥兵上万,但他却按兵不动,没有及时出兵救援成都,这是为什么?这是有异心呐!” “还有北伐关中的决策,明明先帝还在蜀郡抵抗魏军,赵广只需要按部就班的听从命令,收复成都就行,而他非要带着蜀军主力北上,这样做的结果是什么?” “后面的结果,你也看到了,赵广率军一路势若破竹,将空虚的魏国后方一一占领,赢得了声望,获得了军队的支持,但在南方的巴蜀,先帝却因为兵微将少,只能苦苦支撑,最后被魏军追上,战死在退往南中的路上。” “这所有的一切,才是事实的真相,陛下,你要看清楚这个世道啊!曹家的教训就在眼前,汉家的江山,绝不能落到旁姓的手里。” 费氏最后这一句话,重重的击打在刘衡的胸口,让他脸色一下变得惨白无比。 曹魏被司马晋纂代,这个事例就在几年前,那时刘衡也已经懂事,而汉国朝堂上如苏愉、张华等重臣,也多是原先魏国的官员。 “阿娘,那你说怎么办?”刘衡被费氏一吓,六神无主起来,他毕竟只十岁出头,心智远不如成年人来得成熟。 费氏眼眸中掠过一丝疯狂,道:“陛下,不能再等下去了,我们必须先下手为强,赵广这次回转长安,没有带多少兵马,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只要控制住长安,慑伏百官,再诏告天下,号令各地将领清除逆赵死忠,这大汉就是陛下你作主了。” 刘衡被费氏的狰狞神情吓了一跳,支支吾吾道:“大将军神勇无敌,没有人是他的对手,就.....就算没有兵,也没人打得过?” 李流在费氏的身后听到此言,大踏步上前,抱拳道:“陛下,赵广虽然勇悍,但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他好女色,特别是对宫里的张太后,噢,也就是伪后张星彩非常的依赖,要是我们控制住张后,那大将军要么放弃抵抗,要么失去心爱的女人........。” 李流越说越是得意,仿佛马上就要胜利在望一样。 刘衡听到李流竟然想劫持张星彩,心中不由得不满起来:“万万不可伤了太后......。” 张星彩的养育之恩,刘衡多少还记得,但这一点的恩情,在叛逆期少年的心里,也只剩下一丁点了。 费氏见刘衡松口,怕节外生枝,连忙答应道:“陛下放心,张星彩怎么说,也是救了我们母子,我们绝对不能忘恩负义,等到一切安定下来,我们给她安排一个清静的住处,让她安享晚年。” 无耻两个字,挂在费氏的脸上。 留张星彩一条命,是她报答救命之恩的方式。 对于一个窃占了“太后”位置的落魄女人,费氏并不认为她还要做什么。 第三百五十一章 发现石油了 司马炎想躲在背后算计赵广。 这差使是他们司马家的长项,司马懿就特别擅长阴谋鬼计,故而有冢虎之称。司马炎在这方面的能力虽然不如其祖父,但遗传的力量还是很强大。 比如这一次,孙皓就被司马炎坑了一把。 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吴亡国君王被赵广一顿痛殴,差一点点就亡了国。 司马徵与孙瑾一场婚事,就酿成汉、吴之间大战连连,对于坐山观虎斗的晋国来说,这便是大好的发展机会。 失去洛阳,不算什么? 从北到南,中原最为肥沃、最为富庶,人口最多的几个州还在司马炎手里,晋国的底蕴比看似幅员广阔的汉国要强得多。 司马炎现在需要的是喘息的时间,他要励精图治,发展生产,将大晋治理得更加强大,唯有这样,才能与赵广相抗衡。 孙皓大败而逃的事实摆在面前,让刘渊、慕容涉归等胡族单于、头人心存畏惧。 既然大家都不是赵广的对手,那么就联合起来,一起和以赵广为首的汉国势力拼个死活。 不得不说,司马炎的脑子一但灵动起来,鬼点子也是一个接一个,怪不得老实人刘禅、暴君孙皓两个家伙玩不过他。 —— 赵广回转长安。 汉国的朝堂运转速度也随之更加高效起来。 黄崇、苏愉、诸葛绪等人受限于这个时代,对新生的事物敏锐感不强,而赵广则不一样,灵魂来自于后世的他,更关注一些不受人重视,但却足以影响发展的事件。 比如:张星彩在无意中提到的高奴一带发现石脂水的传言,就让赵广非常的感兴趣。 石脂水是石油的中国古代的叫法,这是后世工业革命的基石,对这种影响深远的矿产资源,赵广在蜀中时就曾留意过,但很不幸,由于地质构造的原因,成都平原一带的裸露地表,不可能找到石油的存在。 到了关中之后,赵广被司马炎、刘渊、孙皓、曹昙等对手步步紧逼,只能将有限的精力关注到战场上面,采矿术也停留在lv7级长久没有提升。这一回,借着平灭曹昙、击败孙皓的声望,汉军震慑住了四周的敌人,赵广也终于有时间好好的梳理一下个人能力的短板。 从汉国朝堂的奏章中,赵广找到了石油第一次被发现的记载:“高奴县有洧水,肥可燃。水上有肥,可接取用之。” 据《汉书·地理志》记录,“高奴有洧水可”。高奴,秦时置的县名,在后世的陕西延长一带,洧水是延河的一条支流。 在延安、延长一带发现石油矿藏,这个结果并不让赵广感到意外。 黄土高原看上去是一片台地土塬,只能在有河流经过的谷地才能种植农作物,但实际上,在其地下,却蕴含着丰富的石油和煤炭资源。 这两样矿产,是支撑国家经济命脉的支柱。 不过,就公元三世纪末的技术条件来说,赵广对深矿的开采不敢抱多大的希望,他更加在意的是露天矿。 高奴发现的石油矿,就是一座露天矿,是洧水经过长年的冲涮之后,将石油矿表面的岩石和泥土给冲走了,底下的石油才始从岩石的缝隙中涌了出来。 在大汉矿业的理司糜立的陪同下,赵广即骑马往高奴察看石油溢出的现场,后世的延安一带有一座著名的延长油田。也是中国乃至世界发现最早的天然油矿之一。 中国陆上第一口油井由诞生在延长,中国陆上不产石油的历史由延长结束,延长油田最为光荣的一段历史就是抗战时期,这里生产的汽油、煤油、石蜡、油墨、擦枪油、凡士林等产品,保证了整个根据地的用油需求。 洧水从高奴流过,赵广一路上对断裂的河谷地带进行勘探,昔日黄金部队时掌握的知识再一次派上了用处。 功夫不负有心人。 经过连续一个多月的探索,就在糜立身上的肥肉减去二十斤的时候,赵广终于在一处叫呼家川的地方,发现了他想要见到的,黑褐色与绿色交织的粘稠性油状液体。 石油的最初样子原油,就是这样的颜色和气味,在未分馏加工之前,它的作用主要是照明和制作烟墨,而在分馏之后,汽油和柴油就会因沸点的不同,而从原油中分离出来,成为工业生产的血液和命脉。 以赵广的经验和判断,洧水畔的这座石油矿露出地表的部分还只是冰山一角,真正的大宝藏就在地下。 “糜胖子,这石脂水矿就交给你了,分馏的方法我都写在帛书上了,你好好看看,明白了就先干起来。” 临回长安之时,赵广对哭丧着脸的糜立吩咐道。 糜立哀求道:“大将军,噢,不,二哥,这采矿的活计太苦了,我糜立哪是这块料,能否换一个人来主持。” 赵广一瞪眼,喝道:“废什么瞎话,石脂水矿的重要性,这些天来都和你说清楚了,它关系到大汉的生死存亡,关系我们打拼下来的这份基业能否长久繁荣。” “再说了,你要是不干,谁来干,我们这一群老兄弟,打打杀杀的多,会管辎重、会经营的少,要是因为你的原因,让大汉败亡了,你对得起谁?” “二哥,别说了,这话我糜立干了,要是干砸了,你撤我的职,抄我的家。”糜立红着眼睛大声道。 赵广一番义正词严的话语,说得糜立羞愧万分,他一直觉得自己能力有限,又上不了战场,只能帮着赵广在后面打打杂,却没想到在赵广的心里,自己的地位会这么重要。 成功忽悠了糜立,赵广也是心情大好,他虽然懂探矿,但却不怎么懂炼油,这分馏的工艺也是草草参观过一遍炼油厂的流程图得来,糜立领了这重任,等待他的就是如何来攻克一个又一个技术上的难关。 科技是第一生产力。 科技也是国家强盛和强大的支撑。 四周均是想要拿新生汉国当作垫脚石的对手,赵广头脑很清醒,继续纠缠于边境线的小冲突,只能消耗掉有限的国力。 而今,汉国的根基已经稳固了下来,他的主要精力开始投入到提高汉国的工农商业发展上。 第三百五十二章 建设原始工业 开采石油,办炼油厂。 汽油和柴油的半成品如果能批量生产,那就是绝佳的燃料,用柴油制作而成的猛火弹,在战场上的作用堪比后世的原子弹。 而更重要意义还是民生方面,豆油灯受原料限制太大,以至于到了晚上,就算是赵广这样的身份,也无法做到夜夜点灯照明。 如史书上记载的长明灯彻夜不熄,要是被御史和百姓知道,那就要被斥骂为昏君狗官。 光有燃油,不做相关上下游供应链产品着急浪费,第一次工业革命什么的赵广不敢去想,但搞搞水力动能还是可以的。 赵广一想到要在三国时期搞原始工业,先是为自己这个疯狂的想法而自豪了一下。 别人不敢想,他赵广就敢想。 而且已经开始实施了,铁矿那点简陋的基础只是小打小闹,现在他好甩开膀子好好的大干一场。 司马炎不是想要埋头苦干拼发展吗?那就来吧。 且看看是他司马家种田厉害,还是赵广搞工业更厉害? 有了这个念头之后,赵广忽然间有了一种即将上阵冲锋陷阵的畅快感觉,这时他才真正体会到,种花家为什么热衷于在经济领域高速发展,这种从后面超越对手的感觉简直不要太爽。 相反,打仗的乐趣于赵广来说,已经没有多少了。 将领间的单挑,谁和他这个武力值90以上的单干,找不出来? 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如诸葛丞相那样,六出祁山一次次征战,但这种以弱胜强的仗,赵广也很难能体会到了,与吴国在夏口的一场水军决战,已经是赵广能够找到的极少数有点挑战性的战役了。 至于司马炎这个对手,要是赵广真的不顾一切发动大军平推过去的话,估计司马炎立马卷起铺盖就跑路。 什么三千美人,留给赵广了。 什么江山基业,命都快没有了,江山也就丢了,而只要命保住了,江山总有一天还会夺回来。 隐忍是司马家的传统,司马炎自小就接受家族的教育,对此深有体会,只要他比赵广活得长,活得久,那失去的土地就还会夺回来。 —— 回转长安之后,赵广即召来张华、苏愉、黄崇等人商讨石油工业配套相关设施建设。 首先,建造一条从长安至高奴的陆上直道是必须的工程,虽然洧水(延河)最终汇入黄河,走水路的话,也能绕过渭水到达长安。 但从路程来看,就是绕了一个大圈,距离远不说,黄河的水路运输也不如长江来得稳当。 夏天的洪峰、冬天的凌汛,都会制约船只的航行。 走陆路的话,虽然独轮车的运载量比较小,但胜在稳定,只要人力充足,汉国不用担心运输方面的问题。 其次,炼油厂的选址也是关键。 按理来说,在洧水就近选址比较合适,成本也能降低,但是考虑到炼油需要石炭,而石炭出产量最多的地方正好是冯翊郡的频阳县一带。 由长安至冯翊,再从冯翊至高奴,这一条直道一旦连结起来,就能形成石油开采、煤炭开挖、炼油加工的生产链。 赵广不停的向张华、黄崇、苏愉等人描绘未来的前景,说得几位汉国重臣们一头雾水,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 要不是赵广是汉国大将军,要不是赵广以前的话都灵验了,他们就要把赵广当成疯子带到皇甫谧那里医治了。 张华等人听不懂,好在汉国朝中也不是没有懂一点的人,马远在听到赵广的构想之后,沉思了好一阵,最后青筋暴露的双手紧握起来。 “大将军,你说的猛火弹,应该能制造出来,还有水力的冲床也可以,我们在渭水畔建造一座有落差的水车,依靠水车转动的冲击力,带动铁坊的批量生产,其实这个事情我们已经开始做了,要不然的话,大汉军队的甲具供应会跟不上。” 果然,专业的事情要由专业的人来做,张华、黄崇这样的管理型人才,研究选人用人、制度流程都是好手,但具体到工业领域的深层次知识点,他们就抓瞎了。 不过,五十笑百步。 赵广其实也一样,只比张华等人稍好一点,当马远拉住赵广引为知已,想要具体讨论水力冲床的改进问题时,赵广借口诸葛婉有事找自己开溜了。 赵广、司马炎都在闷头发展,一个猛力发展工业,一个大力发展农业,都想要憋一次暴兵,一举平推把对手干趴下。 汉国、晋国都是巨无霸,有这样底蕴和实力,相比而言,匈奴五部大单于刘渊则没办法这么干,他这个大单于困守在幽州北部一带,想要发展的话,还要看晋国的眼色。 —— 汉建隆八年,晋咸宁元年,十一月。 幽州,上谷郡,渔阳,晋国与诸胡接壤的边境小城。 由司马炎的大晋发起,刘渊的匈奴五部协助,由鲜卑诸部、氐羌各部、匈奴、丁零、铁弗、羯及黑山群盗共同参与的十七家联盟大会刚刚结束。 晋国的代表,正使是琅邪王司马伷、副使是青州刺史王浚。 司马伷虽然是正使,但他的身份摆在那里,不可能具体参与到联合诸胡的事务中,司马伷丢不起这个脸,也不想被汉家士族子弟斥骂。 这个时候,王浚就是最佳的背锅侠,太原王氏出身,名气大,地位高,由他出面,也是给足了匈奴、鲜卑等诸胡面子。 王浚,字彭祖,是名士王沈的儿子,这个人在历史上曾做到西晋的幽州刺史,长期在幽州、冀州一带担任郡中从事,具备丰富的与诸胡族交往经验。 联盟大会一开始,王浚向诸胡传达了大晋皇帝司马炎对诸胡在幽、冀等地占领城池、烧毁坞堡、掳掠百姓的严重关注,并重点指出,要是诸胡再不收敛,大晋将出兵讨伐敢于冒犯大晋子民的胡虏,将他们的头颅悬挂于城头示众。 这一声明让刘渊、慕容涉归、宇文莫槐等人很是不快。 他们这些“心怀大志”的“英雄豪杰”们来到渔阳,参与由司马炎发起的北方反汉大联盟,是来谋取好处的,可不是来听训斥的。 第四百二十二章 皇帝死于宫廷政变 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 费氏、李流等人与刘衡的密谈,不多一会就被人告密了。 刘衡的身边,虽然有费氏的人,但更多的是太后张星彩的人,相比没什么筹码的费氏,张星彩控制着大汉商贸、大汉矿业,张家几乎占据了汉国三分之一的经济命脉。 侍人也有家人。 父母亲人也需要眷养,能够提供这一切的,只有张星彩那里。 最近这几年,张星彩将精力重点放在了经商和矿业上面,特别是糜立在高奴开设的石脂矿,提炼出来的灯油已经远销到了西域及更为遥远的大秦一带。 她淡出汉国朝堂,也是听了左芬的劝,赵广既然已经娶了诸葛婉,政事就由诸葛婉来安排为好,而她若是再参与进去,总会产生矛盾,也会给人误会。 可惜的是,诸葛婉温婉的性子,哪里是能纵横权谋的人,两人一谦让,倒让野心勃勃的费氏占了空子。 未央宫。 由陈寿重建的这座宫殿,是整个汉国皇宫的最高处,登上三层的殿楼,极目远眺,可以将大汉皇宫的城门尽收眼底。 就在费氏、李流一行人密谋之时,赵广陪着张星彩登上殿楼。元月的寒风凛冽,张星彩驻足在高楼上,目视明光殿方向,久久无语。 赵广扶住张星彩,凌风而立下,这熟悉的女子一身淡素的锦袍,斜斜的披在肩上,露出丰腴的一处腰身,让人暇想无边。 岁月不饶人。 当年那个天府旧宫时的蜀汉皇后,已经随着时间逝去,留给张星彩的除了回忆之外,还有眼角眉梢的淡淡皱纹。 恍惚间,赵广又似回到了成都时的那段青葱岁月。 那时,季汉的天空很蓝。 人很天真。 “二郎,你说,人怎么能这么健忘,陛下他真的忘记了吗?是谁将他从陷落的城中救出,是谁又将他扶上了皇位,是谁又艰难拼杀,为大汉收复疆土,延续了大汉的昭统?”张星彩幽幽一声长叹,神情落寞。 “恐怕不是忘了,是觉得我们这些武人,为刘家打江山是应该的吧。”赵广没有张星彩那般的感叹,在知晓了费氏、樊建的阴谋之后,他立即向朝中重臣问询了刘衡的情况,得到的结果让他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再抱有希望。 刘衡这少年,被宠溺过头了。 或许本质上还可以,但缺少父母的正确劝导,让他叛逆心理严重,就从赵广这一次班师,他没有到灞桥相迎,就已经能察觉到一二。 对劳苦功高的大将,这般不放在心上。 以后若是亲政了,那还不是另一个孙皓,要知道孙皓在没当上吴国皇帝时,名声也是不差的,要不然的话,也不会被张布等人推选上来。 赵广解下大氅,披到张星彩的肩膀上,道:“上面风大,我们下去吧,刘衡怎么选择,是他的决定,你虽然养育了他,但怎么走人生的路,还要由他自己来决定。” 刘衡若是能有感恩之心,那赵广并不会把他怎么样? 有刘家这面大旗,汉国的人心更齐,那些心念汉室的臣子,也不会有什么别的心思。 刘衡若是被费氏说服,执拗于一定要亲政,那赵广也不是善男信女,这汉国的江山是他一场战事一场战事打下来的,岂能拱手送与一小儿。 要争取汉国的人心,就必须先揭穿费氏、樊建勾结氐人,作乱朝政的证据。 赵广此时,已决定不再犹豫不决,他要一举平定这一场宫廷内乱。 —— 未央宫,宫门。 苏愉、张华、黄崇三个重臣带着十余名朝中官员忐忑不安的等在那里,赵大将军每次回朝,都会在张星彩处歇息,这些汉臣们现在也习惯了,要想见到赵广,就到未央宫来。 今天是大将军赵广回朝后的第三天,内政军事诸事需要这位大将军来定夺,可不敢稍有怠慢。 “诸葛御史怎么没来?他莫不是被小妾弄得起不来床了?”众官员之中,不乏年轻活泛性子的人,等了一会后见四大辅臣中,唯独少了诸葛绪,遂低声调笑起来。 “慎言,慎言,汝不知道,前一晚,大将军歇在将军府吗?御史大人估计早就见过大将军了,我们可没有这个便利.......。” 句安就在这群人中间,一本正经的提醒身边的同伴,开大将军老丈人的玩笑,万一被听到,那麻烦就大了。 “快看,那是什么?怎么陛下带着兵卒冲这边来了?”苏绍就在这一群官员中间,手指向明光殿的方向惊叫起来。 苏愉等人寻声看去,却见黄罗伞盖下,刘衡在一群赤膊的氐人巫汉的促拥下,正快速的向未央宫而来。 领头一人,长得甚是凶恶,句安眼力甚好,赫然发现竟是有过一次照面的氐人酋帅李流。 这人怎么到了长安,还进入皇宫,还和皇帝混在一起? “陛下,未央宫是太后寝宫,汝带着氐胡意欲何为?”苏愉在汉国朝中,资格最老,见到这等荒唐的情景,连忙上前喝斥起来。 李流正自带兵疾冲,迎面见一群人挡住去路,有一老头还上前来指责自己,不由得心头怒火迸起。 “老狗,刮噪!”李流双目一瞪,冲着苏愉一刀捅刺了过去。 苏愉已经六旬,身体早已不再灵便,李流这一刀猛刺,笔直的捅进了他的腹腔,剧烈的刺痛袭来,让苏愉双手胡乱的抓住了李流的衣襟,再随即就软倒了下去。 血流一地。 苏愉这个汉国的重臣,就这么活生生的被流窜入皇宫的暴徒给杀了。 张华、黄崇等人目睹这一情景,皆愣住不知所措,苏绍笑容还凝结在脸上没退去,转眼老爹就倒在了血泊之中,他一路跌跌撞撞的哀嚎着冲了上来。 苏绍趴在苏愉的身上,哀哀痛哭不已。 李流恶狠狠的瞪视血泊中的苏氏父子,他这时也认出来了,刚才杀的是关中大族苏家的人,这苏家是赵广的忠实追随者,杀了倒也爽快。 “杀,杀,杀,都杀了!” 李流见局面失控,高举起染血的利刃狂叫起来。 在他身后,氐人死士见行迹败露,一个个嚎叫着向惊徨失色的汉国重臣们杀将过来,这些文臣平素出出主意,谈论政事皆是好手,上阵死斗又哪里能是氐卒的对手。 氐人行凶。 皇帝刘衡竟然与之混在一起。 连侍中苏愉也不幸丧命于乱军之中。 这一连串的变故,让人心惊不已。 就在李流得意洋洋之际,未央宫宫内,张宾拍了拍王训的肩膀,两人眼神一交流,王训会意笑了起来。 “事成矣!”张宾低呼道。 “为大将军战!”王训一声令下,紧闭的未央宫宫门被一下打开,一众汉国学堂的学兵直接逆冲了过去。 这些学兵是汉国朝堂下一代将校的苗子,他们对赵广的事迹敬若神明,他们对逆转复兴的大汉充满了自豪,他们对惑乱杀戮的诸胡无比的痛恨。 如今令人敬重的老臣苏愉被李流这个氐胡无端杀死,学兵们哪里还管得了什么皇帝不皇帝,他们要报仇,要杀胡,要血债血还。 学兵与氐卒一场混战。 汉国学堂的学兵们虽然稚嫩,但他们热血高涨,悍不畏死,他们的胸膛里,跳动的是一颗为大汉献出生命的年轻的心。 王训直接盯牢了李流,这个氐胡酋帅,是这一场变乱的主谋之一。 在学兵凶悍的进攻狂潮下,仅半个时辰,氐人就开始溃败。 不是他们不死战,而是对面这些年轻汉兵太疯狂了,他们甚至连刘衡也没放在眼里,刀枪毫不犹豫的劈刺上来。 李流一把将刘衡拉扯到身前,想要用刘衡作挡箭牌,但王训的动作比他更快,早早盯住李流的他,径直一枪从刘衡的颈项边上掠过,刺进了李流张开喊叫的嘴里。 “噗!” 李流满口俱是鲜血,脑子猛然轰了一声,随后就感到一阵剧痛,他软倒着翻滚了下,最后终于仆倒不起。 刘衡呆愣愣的两股颤颤。 锋利的枪芒在他颈间留下一道血痕,王训冷酷无比的眼神更让刘衡心头狂跳起来。 “这是赵大将军的亲将,他要杀我,他要杀我了。”刘衡跌倒于地,哀哀嚎哭起来,再怎么说他也只是一个十余岁的少儿。 乱战中,一旁的侍人早已逃之一空。 王训大步跨过刘衡身边,挥动兵器指挥继续追杀逃窜的氐兵,这些死士杂胡单兵战斗力强悍,要是躲进了宫殿中,要想清除很是困难。 费氏一介女流,她没有逃跑,而是“有情有义”的趴在了李流的身上,身体不停的抖动着,不知是悲伤情夫不幸身亡,还是哀叹太后美梦的破碎。 “朕,朕在这里?快来救朕。”刘衡忽然嘶哑着叫喊起来。 亲眼目睹这一场因他而起的宫廷政变,脸上已无半点血色,到了这个时候,他终于回悟过来,什么亲政,什么收回大权,什么汉国是刘家的,都是费氏欺骗他的慌言? 这时,正痛哭中的费氏突然的起身,手里紧握着李流那把胡刀,然后用力的朝着不及防备的刘衡划了过去。 刀锋极处。 刘衡的颈间血管被割断,眼睛也在一刹间失去了光泽,这个汉国小皇帝本来会有远大的未来,但却一时叛逆,偏听偏信亲生母亲费氏的妄言,而丧生于从小抛弃他的母亲刀下。 “死吧,一起死吧,谁也别想活着,别想过好日子。张星彩,这是我的儿子,你夺不走,永远夺不走!” 费氏疯狂的绝望吼叫,刘衡软倒于地的身躯,还有氐胡死士急促奔逃的身影,让目睹这一切的汉国众臣感到万分窒息。 第三百五十三章 反汉大联盟 王浚先抑后扬,想要凭籍晋国的名头占据谈判的主动权。 如果是历史上那个灭了蜀汉、即将实现大一统的晋国,王浚的话纵算刘渊等人听不进去,面子还是要给的,毕竟晋王朝实力强大,司马炎也是一方雄主。 但现在,晋国这块金字招牌不顶用了,一个只占了半壁江山都不到的割据政权,和他们这些胡族也没多大的区别。 还有就是王浚的态度,高高在上,眼神中带着鄙视,言语就如同是来拯救诸胡一般。 求人不是这么求的。 一个过气的晋国皇帝,一个没落的大族子弟,让这些凭实力说话、一言不合就喊打喊杀的酋帅、头人怎么可能服膺。 再说了,这幽州、冀州一带晋国治理混乱,他们打一打草谷,掳掠一些汉民,又怎么样?两脚羊不就是给他们胡人在灾荒之年当食物的吗? 诸胡酋帅,头人心中不服,脸上就显露出轻视之意来,这让一贯自视甚高的王浚脸色越发的铁青,一时间冷场有些下不了台。 在临来之前,虽然裴秀等人也告知了他此行可能不利,但王浚觉得情形还不至于太糟糕,现在来看,幽州的汉胡矛盾已经到了火山口上,只要一颗火星就会被点燃。 “王彭祖,你要是没其他的话,那就早早退下,这会盟之事,由我刘元海来主持。”刘渊微捋了下胡须,大声冲着王浚叫道。 诸胡之中,刘渊汉化最为彻底,这等踩着晋使出彩的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 在冷眼打量和实际分析了晋、汉,晋、胡之间实力对比后,刘渊对司马炎已经不像在洛阳游学时那样畏惧。 王浚卧眉一挑,眼睛微微眯起,心头恨意涌起,他太原王氏大族出身,那是什么身份,跑到这渔阳荒野小城来与诸胡会面,已是自降了身份,而这刘渊居然还想抢了他的风头,真是不知死活。 刘渊还真没猜错,追究责任一说,不过是王浚在虚张声势罢了。 司马炎在他离开开封之时,千叮嘱万叮嘱,莫要因为区区小事惹了诸胡头人的不满,以致于影响反汉大联盟的总策略。 对此,王浚只能无奈的摇头叹息。其实,他也不是真为汉人两脚羊的命运而担心,地位和身份、官职和权力,才是他的最爱。 在历史上,王浚官职幽州刺史时,曾经权倾一时,其间与鲜卑诸部关系相当不错,只是后来随着晋国的覆亡,王浚没了依靠,遂被反复无常的段氏鲜卑所杀。 没实力硬撑场面,下场往往很悲惨。 “哈哈,大单于何必着急,陛下对幽冀之事虽有斥责,但念在草原受灾,生活艰难,已决定不予追究诸位的责任。不过,赵广那贼子不仅占我大晋之洛阳,而且野心勃勃,有吞并幽燕的企图,各部单于、头人要是不想为他人作嫁衣的话,还是要听从大晋的号令,联合起来,共抗伪汉。” 王浚这么一说,刘渊、慕容涉归、宇文莫槐等人脸色才始好转过来,汉人就是这样,喜欢卖关子,喜欢大喘气说话。 中原的情况已经大不一样,除了最北方的柔然胡族外,就连辽东的慕容鲜卑也知道,南方中原出了一位了不得的人物,杀戮无数,铁血无情,这样的人才是草原群豪佩服的英雄。至于司马炎,那阴险小人般的行径,慕容涉归等人实在瞧不上眼。 赵阎王?这绰号霸气。 会盟的这一段时间,慕容涉归、宇文莫槐等人聚在一起,没事就高谈阔论,取个什么样的响亮的绰号,能够盖过赵广来? 司马炎委托王浚转达了晋国对胡族内附的欢迎态度,并宽宏大量的赦免了胡人焚毁汉人坞堡的行为,当然,这一切并不是没有代价的,司马炎的要求就是北方的胡族各部,必须不停歇的对汉国的北方边境线进行袭扰。 大仗打不过,那就小仗不断。 从不同的方向,对汉国的边境进行袭扰,让赵广疲于奔命,无暇顾及晋国这一边。 司马炎这一计谋若是得逞,对赵广来说,倒是颇难应对。 匈奴、鲜卑等族头人听到晋国有求于自己,立时兴奋起来,纷纷向王浚开出自己出兵的价码,兵械、铠甲、粮秣等等,都是他们所需要的东西。 王浚见大的方向定下,心中一块石头也是落地。 具体的细节方面,则交给手底下的佐吏、从事去详谈,他和司马伷则立即返回开封,向司马炎报告联盟成功的喜讯。 一场联盟,乱哄哄中开始,乱哄哄中结束。 随着汉王朝的衰落,诸胡对汉人的态度也在发生改变,从曹操时期的畏惧,到曹丕、司马师时期的平视,再到司马炎时的鄙视,不少的胡族头人开始认识到,他们翻身的机会快到了。 晋廷的软弱,只要是有点眼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诸胡各部酋帅回转驻地。 有老实讲诚信一点的,如段氏鲜卑则开始向河套一带用兵,以小股骑兵部队对汉国的美稷一带发动袭击。 有狡猾不讲信誉的,如慕容鲜卑转头回去就把所谓的盟约丢在了脑后,一门心思想着先把周围的胡族部落给吞并了再说。 匈奴大单于刘渊在送走王浚之后,即与刘宣、崔游、文立等心腹商议下一步的对策。 经过这一场闹剧式的联盟,刘渊对赵广和司马炎两人的评价发生了变化。 司马炎格局太小,整天想着游说他人为其取栗的好事,这天底下的豪杰,又不是个个脑子如孙皓这样的。 这么一想,刘渊对司马炎的能力评价又降了一个层级。 相比来说,对赵广这个汉国大将军,刘渊的评价又高了一级。 作为赵广的老对手,刘渊已经渡过了最开始时的沮丧期,而逐渐转为自豪期。 师从崔游之后,刘渊对汉人文化进行了系统的研究,对于前三国的历史也能倒背如流,其中,他最为钟爱的就是曹操和刘备的事迹。 汉末三国,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 那三国末年,天下又有谁是英雄? 在刘渊看来,唯赵使君与我刘某人两人。至于其他人,包括晋国皇帝司马炎在内,皆是袁绍、袁术、公孙瓒之流,不值得相提并论。 第三百五十四章 匈奴要西迁 对赵广实力和能力的认可,是刘渊在经受了挫折和考验之后得出的结论。 “右贤王,老师,文先生,司马炎搞的这个联盟,依我看怕是不成,万一赵阎王发起怒来,杀到幽州,我们这弹丸之地,如何能保全?”刘渊唉声叹气,还未到而立之年,却已显出了些许的暮气。 一年半前,他被赵广打得差一点族灭,好不容易依靠孙皓、曹昙两个不怕死的跳出来续命,才使得这位前赵大帝没早早的领了盒饭。 痛定思痛,刘渊也是认清了汉国强大、汉军不好惹的严峻形势。 赵广这等强人,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大单于,能躲则躲吧,这幽州的县城、坞堡我们也打下不少了,财帛、人口抢到的也足够了,要是再留恋下去,大匈奴迟早有一天会和汉人一样,失了进取的锐气,成为鲜卑、柔然等部族的俘虏。”刘宣已经老的连站也站不太稳,但头脑倒还很清晰,给刘渊出出点子还行。 人老成精。 与一心一意要汉化的刘渊不同,刘宣对匈奴汉化很不以为然,在他看来,从汉人那里抢东西、拿好处没问题,但学汉人夸夸其谈,敞着胸膛服食五石散,那就敬谢不敏了。 “大单于,这一年来,我们已经争取了不少的幽州士族、豪帅支持,要是就这么放弃,实在太可惜了,再说了,就是要走,我们也要有个方向才行,翰海也在被鲜卑人占领着,焉支山也归了伪汉,我们又能往哪里去?” 崔游横睨了一眼老迈不堪的刘宣,这老家伙失了本部,没了实力,就相当于老掉牙的老虎,这一次也不知为什么,刘渊又把他请了出来。 刘渊见左膀右臂又争执起来,只能把目光投向小透明第三人文立:“广休先生,你看接下来我大匈奴当如何取舍为好,是留还是走?” 文立被刘渊紧盯着,心中一阵发慌,稍臾一会后说道:“大单于,文某以为,走亦可,留亦可,一切要看赵广、司马炎之间谁胜谁败,要是赵广胜了,则我们只能走,而且还要马上走,晚了被赵阎王堵住就完了。要是司马炎胜了,则我们可以留在幽冀,徐徐图之,再效司马代魏之事。” 文立这话说了几乎等于没说,不过,倒也挺好两边都不得罪。 刘渊其实心里也颇为矛盾,按他的真实想法,当然是崔游说的那样,立足幽州,吸纳汉人中的有才能之士,壮大匈奴五部实力,建立一个汉匈混合的新政权。 但刘宣说的也不无道理。赵广的厉害他已经亲身领教了三回,要是再战一次,还能不能从赵广手底下逃生,刘渊心中已无把握。 “贤王的意思,是要我们向西迁移,寻找二百年前西去的匈奴诸部吗?”刘渊出声询问道。 东汉时期,匈奴在汉王朝的打击下,分裂为南北匈奴,刘渊这一部为南匈奴,北匈奴则一路向西迁移。 从来往的胡商口中得知,这部分匈奴人已经在咸海、里海、图兰低地(河中谷地,今土库曼斯坦)、顿河一带定居了下来。 凭籍着与汉人作战的丰富经验,匈奴人在与斯拉夫人、日尔曼人、罗马人的战斗中,屡屡占得上风,经过数年的扩张,北匈奴各部的实力又开始恢复。 刘宣捋了捋苍老的发须,叹息道:“元海,听我一句劝,这中原自古以来,就是汉人的天下,我们大匈奴的前途在草原,在一望无际的北方大漠,你要是允许的话,我即带着一部骑兵向西去寻找,要是那些西迁的先祖真的强大起来了,我们再游说他们打回来,消灭这残暴的伪汉,让他赵广也尝一尝失去亲人的痛苦。” 刘宣眼睛里流露出恶毒的光芒,他的右部在赵广的打击下,被全部落诛杀,这其中有他刘宣的妻儿、孙子、曾孙,这仇不共戴天,纵算拼了这条老命,刘宣也要和赵广斗到最后一刻。 刘渊被刘宣不屈的斗志所打动,沉默了好一阵,道:“贤王,你既有复我大匈奴之志,我刘渊要是不支持一把,枉为五部大单于,明日一早,我拔给你一千户部众,你再带着永明一起西去,也好有一个照应。” “永明随我西去,元海你真舍得?”刘宣大喜过望道。 刘曜,字永明,现年八岁。出生后不久父亲失陷于军中,由刘渊抚养长大,算是刘渊的养子,这人喜读书,兵书战策更是熟读于心,同时,箭术也非常了得,八岁年纪已经能和族中的壮士相抗衡了,刘宣更是将他视为匈奴族中的乐毅。 刘渊点头道:“有什么舍不得的,说不定永明跟了你去,还是一条好的出路。幽州这边,我们且再等等着,要是赵阎王真的杀将过来,说不定我们也要往西而迁移。” 刘渊说罢,命人向刘曜叫了进来,八岁的匈奴少年身材高大,气度不凡,已经有了些许成人的模样。 听到刘渊让他跟着刘宣西迁,刘曜先是一愣,随后神情坚定的说道:“阿父放心,此去西方,不管千难万险,一定会带着大匈奴的勇士回返,汉人从我们手里夺走的,我刘曜总有一天会亲手拿回来。” 刘曜被刘渊抚养长大,其志向与刘渊差不太多,建立一个以匈奴人为主、汉人为辅的胡汉政权,也是刘曜的心愿。 在历史上,刘曜在刘渊死后,在长安重新建立了汉赵政权,要不是碰上石勒这个命中注定的克星,刘曜的王朝不会那么短命。 “好,永明有此雄心,不愧是吾儿。放心吧,我刘元海也不是好惹的,还有宇文、慕容、拓跋、段氏等部相帮,赵阎王要是真来幽州,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刘渊抚了下刘曜的额头,安慰道。 单独面对赵广,刘渊已然没有了信心,幸好他还有诸胡盟友。 同时,刘渊的心里,也还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希冀赵广哪一天死于意外事件,比如瘟疫、疾病或者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后起之秀给刺杀了。 要是运气实在太差的话,那就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天下大的很,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中原呆不下去,刘渊觉得刘宣提议的西迁也是不错的主意。 远遁西方,去遥远的地方开拓一片新的天地,又何尝不可。 第四百二十三章 汉国新皇帝赵广 刘衡糊里糊涂的死了。 至死他也不明白,费氏为什么要杀他。 虎毒尚不食子,而费氏却丧心病狂的将刀刺向了自己的儿子。 若是不知刘衡从小被抛弃的经历,一般人是难以理解费氏的举动的。其实,在这个自艾自怜一心想当太后的女人心中,刘衡不过是一个利用的工具。 儿子,她在成都时就失去了。 当她再见到刘衡时,这个已经八岁的少儿,是如此的陌生,刘衡的一切,她都不知道,刘衡平素说的最多的,是张星彩,张星彩,张星彩。 费氏的怨恨就在一天天中累积,终于在最后混乱的关头爆发了出来。 一刀杀死刘衡之后,费氏也疯了。 巨大的失望失落,让她的心理彻底崩溃了,除了不停的念叨自己是汉国太后外,再问不出其他话来。 皇宫内一片狼籍,张华、黄崇带着一众官员一边安抚苏绍,一边急差人入宫,通知赵广和张星彩,这一场政变乱局当如何收拾。 在宫门口撕杀之际,赵广刚刚送张星彩回寝宫,这个青梅竹马的女人太过敏感,不忍见到血腥的场面,但她却不知,唯有铁和血,才能保护大汉这一方国土。 “主公,宫门政变,侍中苏愉不幸被杀,胡将李流被王训将军削首,皇帝刘衡也被其母费氏刺死,氐胡残部正在追杀中。” 张宾低眉顺目,早一步抢到了赵广身旁,禀报起宫门口的变故。 赵广冷眼看了看张宾,淡淡道:“刘衡死了,你没做手脚?” 张宾一凛,急忙道:“没有,绝对没有,我张孟孙使计谋堂堂正正,阴谋诡计那是绝对不干的?” “堂堂正正,好,非常好。张宾,你速给薛季传令,将樊建、费承这些参与谋逆刺杀皇帝的叛乱份子,全部抓捕,一个不得逃脱?”赵广厉声下令道。 张宾点头领令下去。 在转身的一瞬,他有些恍惚的发现,赵广的剑眉微微一扬,似乎有一种解脱放松的畅快在荡漾。 谋刺皇帝! 这个罪名好呀! 刘衡是费氏亲手刺死的。 就在张华、黄崇、苏绍、句安等汉国大臣面前,就是樊建、费承等人想要抵赖也没有说辞,而更令人称绝的是,费氏还没有死,她只是疯了。 这一个疯子女人,什么话都能说,只要稍稍加以诱导,她就会本能的将心中谋算的阴暗秘事一一抖落出来。 张宾的脚步轻快的像要飞出来。 刘衡一死,汉国上下作主的,唯有赵广一人。 而他这个一心一意出谋划策的人,将平步青云,成为赵大将军最为信任的人。 —— 张宾离开后没多久,张华、黄崇战战兢兢的带着众官员进来,一见赵广的面,苏绍就痛哭失声起来。 “大将军,吾父,吾父只是上前规劝,那李流就拿刀刺过来,这事情不查清楚,我扶风苏家绝不答应。” “大将军,还有我们韦家也不干休,这次发生在宫中的氐人作乱,是一场有预谋的刺杀,要是宫门前没有众臣阻挡,李流等氐胡就杀进宫来了。”少府韦皋跟着出声道。 关中大姓中,苏、杜、韦三族同气连枝,他们也是最早追随赵广的士族,苏愉这些年就是三家的领头人,这次身死对于关中诸大族来说,直如晴天霹雳。 赵广语气沉痛的说道:“苏卿跟随我一路征杀,汉国有今天的成就,离不开苏卿和苏家,更离不开关中诸大族子弟的付出,放心吧,我赵广一定会给诸位一个公道。” 说罢,赵广将视线转向黄崇,说道:“陛下遭此不幸,实在令人痛惜,你速命人,将陛下的遗身好好收敛,等城中乱党悉数抓捕之后,押至陛下灵前,削首殉葬。” 黄崇点头应允,苏愉死后,他这个排名第二的辅臣就顺序来到了第一的位置,在黄崇的后面,是投奔汉国不久的张华,暂时来说,其他人无法憾动黄崇的地位。 作为跟随着赵广北伐的元从,黄崇深得巴蜀出身的蜀汉系官员信任,由他来主持朝政,正好可以稳定因刘衡被刺引发的动荡。 到了日暮时分。 这一场因费氏、樊建私心而引发的政变渐渐水落石出。 在黄崇等人的焦虑期盼下,先是王训浑身是血的来报,潜入宫中的氐胡死士已经被他肃清,在报告好消息的同时,王训乘机将学生兵中表现出色的李柔、刘琨举荐了上来。 李柔在早前跟着赵广在军中历练过,统兵打仗还有些经验,让赵广惊讶的是刘琨,只有十岁的刘越石竟然也上了战场。 “将刘琨的名字去掉,关进学堂,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他出来?”赵广不满的冷哼一声,厉声下令道。 刘琨和祖逖一样,都是赵广为五胡百年乱华所培养的种子,祖逖已经成年,带兵在幽州打仗历练,刘琨年幼,万一有个闪失,那岂不是汉人的一大损失。 汉国四周,遍是诸胡。 在群狼环伺的危机面前,每一个汉人英雄都是宝贵的,赵广可不想刘琨未发挥其作用,就早早的夭折。 王训神色一垮,低头领令,他本想着提携一下刘琨这个后辈,却不想马屁没拍上,反而给刘琨招来了麻烦。 可怜的刘琨,这时还在宫外兴高采烈的吹嘘自己如何英雄了得,浑不知即将要迎来闭关苦读的艰难日子。 王训走后不多一会,陈寿和薛季一起进来,向赵广带来了费承、樊建等人悉数落网的消息,抓捕的过程很顺利,费承听说宫中大乱,心中大喜以为李流马到功成,却没想到等来的是薛季亲兵营的敲门声。 樊建活得潇洒,在谋定了刺杀的计划后,他便心安理得的享受起田园生活来。 长安乐原上费家的别宅内,有面容姣好的小婢女,有诗情画意的农舍人家,有远眺秦岭群山的大好景色,樊建在期待中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拥有这样的别宅,到那时,他的家族也会兴盛起来,成为关中大族中的一员。 “什么?谋逆刺杀陛下?你们弄弄清楚,我樊建樊长元是蜀汉的尚书令,你们的大将军当年都是我的属下,还有黄崇黄尚书,也是我的部下,还有.........。” 陈寿一脸不齿的来到樊建跟前,道:“接下来,是不是说我陈承祚也是你的学生,樊建,你要点脸吧,费承已经全部说了。” 樊建看到老熟人陈寿,正想急喊救命,猛然却听到陈寿揭自己老底,一张老脸终于再也挂不住涨红了起来。 “来人,将这老匹夫带走!”薛季厉喝一声,指挥兵卒将樊建抓了起来。 “承祚,噢不,陈郡守,看在以往共事一场的份上,看在宗大司马的份上,看在诸葛丞相的份上,饶樊某一条性命。” 樊建哀哀泣泪,这时也终于明白过来,他们的图谋已经彻底暴露,再无辩解勇气的他,只能无奈的低下苍头。 自杀。 樊建是绝没有勇气的。 当年,蜀汉亡国时,宗预选择了英勇战斗到底,而樊建却可耻的选择了投降,从那一刻起,樊建这个人就和节操两个字没有什么关系了。 —— 汉贞观四年,二月十九日。 大汉朝堂正式对外宣告,汉国的第二任皇帝,年仅十一岁的刘衡因病去逝,其葬礼在长安西固原上进行。 病逝是朝堂诸公一致同意的说法,毕竟刺杀一事,实在让人惊骇,传扬出去徒让敌国笑话,也不利于汉国内部的稳定。 太后张星彩、大将军赵广一并参加了葬礼仪式,汉国在长安的重要文武、将领也悉数参加。 樊建、费承等被抓捕的谋逆份子,随着监斩的王训一声令下,一颗颗人头滚落,也算为刘衡之死划上了一个句号。 费氏这个疯掉的女人,按理来说,也应在被监斩殉葬的人之列,但由于其特殊的身份,经汉国朝堂上商议,决定“网开一面”,把费氏的刑罚改为“活埋”殉葬。 等到刘衡下葬之时,费氏将作为陪葬品一起埋入墓中,将墓道被封死后,费氏将会因呼吸困难而窒息而死。 至于若干年后,会不会成为考古发现,赵广及汉国群臣表示,他们当时没有考虑到这个可能性。 安葬完刘衡之后,汉国上下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谁来当皇帝? 蜀汉覆亡时,昭烈帝刘备的直系子孙留在蜀中的,只有刘谌和刘衡叔侄二人,现在他们两个都不在了,汉国皇位继承顺表上,再无一个合适的刘姓子嗣。 再寻一个远支旁系来当汉国皇帝? 这个想法有人刚一提出,就被否定了,刘衡的教训就在眼前,一个没有名望,只靠血缘的人,即便被扶上皇位,也坐不安稳。 刘衡好歹还算正统,也是张星彩一手养大,还被费氏鼓惑迷了心智,要是换其他的旁支,那说不得过个几年又是一场内乱。 为保汉国的稳定大局,黄崇、张华、诸葛绪等文臣分头寻人,黄崇前往天水郡大司马姜维的老家冀城,去问询这位蜀汉硕果仅存的重臣、大将军,张华则出使四方,一一和驻守边陲的汉军将领交谈,讲明内乱当日发生的情况,以免被敌方屑小利用。 姜维因患风疾,已经不良于行,回转天水养老过生命中最后的一段时光,是他征战在外多年的宿愿。 而当听到刘衡竟被其母刺杀的消息,姜维默然良久,好半天才始长叹一声:“大将军一手扶立大汉,正是最为合适的人选,汝等何必舍近求远?” 第三百五十五章 贞观之治 渔阳会盟结束后,诸胡各怀心思离开。 司马炎在渔阳召集诸胡组建反汉联盟的事情,赵广在不久之后,即从出使鲜卑的卫操那里,得知了个大概。 卫操出使拓跋鲜卑的次数多了,与拓跋悉鹿等人把酒言欢,很是熟悉,晋国一方对保密还算有点常识,而鲜卑诸胡则根本没有这个意识。 在拓跋悉鹿、拓跋绰等鲜卑大人看来,这一场汉、晋之间的争斗,与他们草原部落关系并不是很大。 相比与汉国多次交锋的匈奴刘渊,拓跋鲜卑部落对于南方的中原归汉还是归晋,并不是多在意,他们更佩服强者。 在赵广和司马炎之间,拓跋鲜卑毫无疑问,倾向前者。 这时的拓跋鲜卑人,还不是五胡十六国后期的建立北魏的大鲜卑,他们更愿意在草原上迁移放牧,南方就算再好,也不适合他们长期居住。 让鲜卑人谈虎色变的,不仅仅是中原汉人王朝的实力,还因为疾病。 三国时期,瘟疫横行,一场大疫下来,往往成片成片的百姓死亡,尽管有张仲景、华佗等名医为治疫想了很多方子,但要想彻底的根除,确是千难万难。 从气候条件来看,北方的草原上由于太过寒冷,瘟疫倒是流行的范围不大,在这个崇尚神灵的时候,鲜卑人理所当然的认为,他们只有在草原上,才会受到了神女的保护和眷顾。 —— 对于这个所谓的反汉大联盟,汉国朝堂上不少的重臣气愤难平,纷纷向赵广请令击破诸胡,将那些敢于反汉的胡虏给一一剿灭。 赵广倒是对这些小伎俩不怎么在意。 司马炎要耍阴谋,要拼实力,那也就拼一场好了,反正赵广下一次军事进攻的方向就是开封,就是要大军东进,一举灭了晋国。 单单种田的话,汉国也许土壤不如晋国来得肥沃,但胜在国土广阔,关中收成不好,还有巴蜀,巴蜀也不行的话,还有并州。 农业上晋国或许还能拼一把,在其他的工业、商业方面,则全面处于劣势,汉国工业的基础已经建立,假以时日,以水力为动能的原始手工业作坊将在国民经济中发挥支柱作用。 商业方面,由于造船技术和远洋航行的危险性,三国时代的海上贸易并不活跃,只有吴国在这方面有些优势,但也只局限于近海航行,卫温远航夷州那一次,虽然到达了台湾,但却因水土不服而伤亡惨重,最后不得不退回大陆。 与海上贸易相比,陆上商贸随着凉州的安定,西域与长安之间的丝绸商路,又一次迎来了大发展的关键时期。 汉国朝堂已经下了死令,晋、吴两国的商贾要想从汉国的领土上通过,不仅仅要交重税,而且还不得运输如战马之类的战略物资。 当然,晋国也可以有另一种选择,比如向北方的鲜卑、匈奴求援,以中原的瓷器、茶叶等物品,交换皮毛、战马等急需物资,至于到手的战马品种是否优良,那就要看鲜卑、匈奴等部族与晋国的关系是否密切了。 —— 时间匆匆即逝,一晃又是一年(公元277年)。 大汉建隆这个年号,在延续了八年之后,被“贞观”所替代。 熟知中国历史的人都知道,贞观两个字意味着什么,那位天可汗皇帝的年号不是谁都有勇气叫的,幸好的是,在汉晋这个交际的时代,唐王朝还没有出现。 赵广在陈述取贞观之名时,引用了《易经·系辞下》:“天地之道,贞观者也”的名句。并以此来和司马炎的太康之治相对。 究竟是汉国的贞观之治强、还是晋国的太康之治强,一切都交给时间来论证。 在随后的时间里,赵广或巡视各地,或回归长安,或与张星彩、诸葛婉、糜立等人一起商议大汉商贸事宜。 军事指挥作战方面,谋略布局多交给了羊祜、杜预等人,具体指挥则交给了魏容、文鸯、傅佥等一方边将。 比如在汉国西线的陇西方向,面对慕容吐谷浑部的扩张,赵广与张华、黄崇、羊祜等留守朝臣一番商议之后,即征调杜预为将军,率杨飞龙白马羌部、牵弘部、杨欣部共计一万五千人进驻沓中,直接威胁慕容吐谷浑的大本营西海。 在凉州方面,命郭统为将军,北宫纯、独孤信为副将,率凉州大马六千骑、汉军步卒一万人,进驻金城,侧击慕容吐谷浑的身后。 边屯田、屯紧逼。 汉军这一次稳扎稳打的策略,让慕容吐谷浑部落难受之极,他们本来只是想打打草谷,缓解一下天灾引起的灾荒时景。 打草谷其实也并不是游牧民族的专利,早在先秦战国时代,打一场胜仗割几座城池、得多少赔偿就是诸侯们一次次征伐的动力。 慕容吐谷浑不想这么快与强大的汉军决战,但这由不得他。 沓中、金城两地距离慕容部落、烧当羌部落的老巢西海很近,万一在放牧时被杜预、郭统偷袭,则慕容鲜卑就很可能全族俱灭。 无奈之下,慕容吐谷浑和姚弋伯决定先发制人,出动两个部族全部的三万男丁进攻金城,试图切断汉国与凉州的联系,进而完全占领河西走廊。 贞观二年(公元278年),十一月。 在持续的小冲突之后,汉军与吐谷浑、烧当羌之间的金城战役全面爆发。 郭统与独孤信率八千步卒守卫金城,北宫纯率凉州大马在武威一带游巡,两军沿着黄河小规模的游斗不断。 慕容、烧当两部依仗全员骑兵、一人多马的优势,试图将汉军从坚固的城垣出诱出,再施之以重兵围歼。 郭统对守城很有耐心,对胡人的挑衅不为所动,他一面坚守城中,通过黄河与陇西的牵弘部联络,一面遣信使向酒泉方向送信,命令归附的半独立势力胡渊、李雄、李痒等部迅速的东进,与北宫纯一起合击慕容、烧当两部反叛势力。 自胡奋归汉之后,作为侄子的胡渊对归附汉国已经没有什么抵触,安定胡家也不允许胡渊继续与汉国对抗。 一朝天子一朝臣,赵广对胡渊的态度不偏不倚,唯一要求的,就是胡渊要对成都之事进行赔罪,对此,已经成熟起来的胡渊态度倒也端正,表示在归汉之后,将亲往成都向当年被杀的百姓家眷郑重赔罪。 氐人宗帅李氏三雄之中,李特在前年已经因病去逝,李痒、李流两人在统御部众的能力上不如李特,又见汉国的国势蒸蒸日上,他们这一支氐部在酒泉靠着丝绸之路的贸易,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心中也熄了要搏一把举事的念头。 汉国这些年,致于力开拓西域垦边,来往商贸关于西域一带风土人情的描述,让李氏兄弟对拓疆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这次要不是慕容吐谷浑发难,他们准备率一支氐部人马向罗布大泽进军。想当年,东汉大军曾经占领过西域,班固等人俱是豪杰之士,李流、李痒也有意为汉军作一次先驱,让自己在青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第四百二十四章 低调的登基称帝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蜀汉覆亡之前,姜维就是大将军,在这个职位上,姜维几起几落,前后长达二十年之久。 不过,与军政一手掌控的诸葛亮、赵广不同,姜维的大将军名不符实,朝堂方面由蒋琬、费祎、董允、陈祇、黄皓等人说了算,军队方面,姜维就算是权力最大的那几年,也没有完全掌握蜀汉的全部军队。 为了实现诸葛亮北伐中原,恢复汉室的遗志,姜维十一次北伐,其中有胜有败,最接近胜利的一次就是狄道大捷,但正当姜维要兵进关中时,刘禅却听信谗言,害怕姜维坐大一纸诏令下来,蜀军只能大胜无功而返。 为将者的无奈和悲凉,在姜维身上体现得最为明显。 有志不能伸,有才不得展,这背后的冷暖辛酸,非经历者不能知晓。 历史上,姜维一生忠义无双,为蜀汉战至最后一息,就算无奈投降,也在暗中谋划游说钟会自立,可惜的是结果不如人意,姜维被乱兵所杀,连胆子都被人剖出来,其状之惨,无人可及。 相比之下,刘禅这个无能懦弱的荒唐皇帝却是结局甚好,到了洛阳之后,还有心思畅谈:此间乐,不思蜀。这个小名叫阿斗的懦夫,最合适的岗位不是皇帝,而是厨子,或者是美食评论员。 前方吃紧,后方紧吃。 蜀军在矢志北伐,刘禅一群人在享乐,这国家能强盛才怪。 姜维对大汉作出的贡献有目共睹,他的话对罗宪、李遗、李球、黄崇、马融、诸葛尚等蜀汉系官员、将领影响甚大。 实际上,对赵广登基称帝有不同意见的,也主要是原蜀国的官员,他们心中多多少少还念想着曾经的那个季汉。 “谁能让大汉强大起来,谁能让汉人不受胡虏欺凌,谁能勒马阴山、燕然立碑,谁就是大汉的皇帝。” 而在淡出朝堂之后,从第三者的角度来看待蜀汉至新汉的这一段历史,姜维终于看清楚了:唯有能者,方能居其位。若是无能之辈,一旦为皇,只能损兵折将,只能误国害民,只能让前线作战的将士流血又流汗。 身为武将,姜维对赵广统兵征战的战绩高度肯定,孤军出关中,建都长安城,收复洛阳城,冀州破胡虏,这些辉煌的战绩,让姜维每每谈及,都恨不得化身汉军一将,撕杀于赵广的将旗之下,甘做阵前一陷阱小卒。 这朝代变了。 谁能让国家强大起来,谁就是皇帝,相反,愚昧的守着昭烈帝刘备的血脉,让一个德能皆不配位的人在朝堂上惑乱朝纲,将整个国家带入不覆境地,那才是不忠不义的行径。 至于以后的朝代,是汉,还是其他,姜维已经不再关心。 他现在最大的快乐,就是柱着拐杖,顺着儿时的那条山道,寻觅童年和少时的那份记忆,曾经的玩伴,一个个都去了,姜维一边回忆,一边微笑,他过一段时间,也要去该去的地方了。 —— 黄崇带着姜维最后的嘱托返回长安,为赵广登基铺平了道路。 赵广的影响力无疑要比姜维大的多,从沓中孤军断后起步,一路血战一路搏杀,赵广没有依靠过蜀汉朝堂什么,他也没指望刘禅能给予什么帮助。 在姜维表态支持之后,罗宪、傅佥两个掌握兵权的汉国大将也表达了拥立赵广的愿望。 罗宪久镇永安,当时就是被黄皓排挤出成都的,对刘禅一系殊无好感,如今赵广挟连胜的功绩,又有众多将领、官员的拥戴,罗宪觉得这样水到渠成的交接也是不错。傅佥与赵广交情莫逆,在赵广任大将军期间又屡屡被重用,自不可能有反对的意见。 真正指责和反对赵广的,只是一些不上台面的小鱼小虾。 比如在天水郡西海一带的氐胡李痒所部,在得知了二哥李流被杀之后,狂怒之下立即召集本部族兵,向汉国边境发起了袭击。 单凭李痒那点人,自然掀不起什么大浪,为了扩充实力,李痒在西海召集周围的氐、羌诸部,成立了一个所谓的讨逆同盟,参加这个临时联合的成员,是被赵广打得哭爹叫娘的诸胡残部。 羌人姚弋伯、姚弋仲带着烧当羌从高原上杀来,自从西海失去后,他们不得已退到了黄河源头的高山草甸一带,日子过得艰苦异常。 氐人酋帅蒲怀归带着儿子蒲洪也参加了这次联盟,蒲怀归倒不是和赵广有多大的怨仇,而是李痒和蒲氏都是氐人,同宗同源要是不出兵说不过去。 在西北方向的灵州一带,齐万年这个氐人流寇也闻到了血腥之气,立即祭起大旗,号令起灵州一带被汉军打散的秃发鲜卑、河西鲜卑、氐羌、匈奴诸胡,一时间,以灵州为中心,响应齐万年起兵的队伍声势浩大。 面对西部边境的严峻形势,赵广已经无暇举行盛大的登基典礼,要是西部边城一个个沦陷,那对于汉国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强大是相对的。 大汉的周围,俱是诸胡,盟友一个也没有。 晋国、吴国两个汉人政权,还是拖后腿的角色,依照赵广的判断,晋、吴两国朝堂上,此时估计已经在讨论,如何趁着汉国皇帝更迭的有利时机,出兵伐汉收复失地了。 汉贞观四年,六月十六日。 赵广在这一日,接受了百官的朝贺,在长安未央宫登基称帝,相比其它人当皇帝时的轰动,赵广这个皇帝低调得不能再低调。 四周皆是外敌,国内还有动荡,于赵广来说,真正扫平外虏,平定天下之时,才是他大庆的时候。 国号没有变,依旧为汉,这是赵广的意思。 其实,拥立的群臣对国号也议了多次,汉这个国号是前朝的,继续用似乎不适合,毕竟,赵广不姓刘,而是姓赵。 对改国号这件事,赵广没有采纳。在他看来,汉这个词已经不只是一个朝代的名称,而是代表了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这个民族。 汉人,汉族,强盛如斯。 新皇登基,国号不改,年号再不改说不过去,在刚刚被提拔为少府詹事的张宾提议下,改贞观为大业,其的出处来自《易经·系辞上》,即“盛德大业至矣哉,富有之谓大业,日新之谓盛德”。 朝堂方面,汉国诸臣、将领本来就是赵广一手提拔,自然不用多作变动,一切以稳定为主,要清除的,只是一小部分跟着费氏的死忠和投机份子。 至于后宫,也没什么复杂的。 赵广眼下真正有肌肤之亲的,也就三个女人,张星彩为皇后,诸葛婉、胡芳为东、西两宫的嫔妃,莫说与司马炎相比,就是与朝中的一些大臣相比,赵广都显得寒酸。 张星彩为人霸气又坚定,在赵广不在的情况下,能够临朝称制,代理主持朝政,相比之下,诸葛婉的性子显然无法胜任皇后。 张星彩本不欲为后,毕竟她的身份特殊,赵广对此并不以为然。 皇后德行亏不亏,不是闲杂人等说了算,而是他赵广说了算,确切的说,是赵广的兄弟说了算,在这一点上,赵广绝对相信自己的兄弟。 亲身经历,总比道听途说要可信的多。 第三百五十六章 吐谷浑来找死 金城,也就是后世的兰州。 这座城赫赫有名,有黄河第一城之称,汉代的金城城池就修建在黄河岸边,其东面临水,有水埠可停靠船只直通对岸。 有了这一条退路,金城守军根本不担心长期围城。成语固若金汤之名,说的就是兰州城易守难攻。 从金城向西,至郭煌、玉门,顺着祁连山的走向,有一条狭长的走廊,名为河西走廊。 它的存在意义重大,其狭长的地形就像是汉王朝伸向西域的臂膀,金城就是这一条长臂上的手肘处。 游牧民族要想安稳的在河西发展,金城不打下来,有祁连山脉和黄河阻挡,他们就被这一山一水切割了南北两部分,发展壮大只是一句空话。 从秃发树机能开始,到秃发乌丸,再到慕容吐谷浑,发动对金城的进攻目的,都是为了统一西部边陲,进而从地形上对关中的汉国形成包围圈。 后来大唐盛世时,突厥、回鹘、吐蕃这些游牧民族与唐王朝争夺河西走廊,目的也就是为了实现南北的统一。 历史上的西晋,待司马炎执政晚期时,对河西走廊的控制就渐渐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张轨依靠汉人士族、豪帅的支持,勉强的建立起了前凉政权,算是保住了汉人在河西的一隅之地,但张轨能做的也就这些了。 开拓西海、拓边西域、威加漠北,这些盛世王朝必须要做的事情,司马炎的晋国一样也没有实现过,而这也是后世将其称之为弱晋的原因之一。 赵广之所以迟迟不对司马炎动手,担心的就是西线的安危,从蜀汉末年开始,邓艾等晋国边将引鲜卑、氐、羌入关中、陇西,凉州,看上去壮大了晋军的实力,但实际的危害更大。 烧当羌、秃发鲜卑、乞伏鲜卑,氐人、羌人,慕容鲜卑,一个个胡族在河西崛起又覆灭,给人一种杀之不尽的感觉,这让赵广心里很不踏实。 借着震慑慕容吐谷浑叛乱的有利时机,一举扫平西陲诸胡势力,是赵广与杜预在长安商议西线战事的策略。 慕容吐谷浑这一回碰到杜预,凭他的军事才能,又哪里是连灭了两个皇帝的杜预的对手,按吐谷浑以后建国来算的话,要是杜预再胜慕容吐谷浑的话,那就是连杀三个皇帝了。 杜三杀! 不得不说,牛逼的人,不管在哪里,都能让人眼前一亮。 在赵广的手底下,杜预就像一颗煜煜生辉的明珠,闪烁着令人炫目的光芒。 慕容吐谷浑看到了金城的重要性,却低估了金城的难打程度,在这一点上,当年秃发乌丸犯的错误,慕容吐谷浑又犯了一遍。 慕容鲜卑虽然声势很大,但攻城器械却是不足,面对高大坚固的石城,以慕容吐谷浑的头脑,还想不出应对的策略来。 烧当羌的姚弋伯曾攻打过一次金城,当时他还是秃发乌丸手下的一支生力军,面对牵弘、郭统二员汉将,烧当羌打得倒是不差,但猪对友秃发鲜卑的表现拖了整个联军的后腿。 这次慕容吐谷浑执意要打金城,姚弋伯不想再在金城城下折损兵力,遂请令以偏师一支阻挡沓中方向的杜预援军。 就在郭统守金城之际,杜预突然从沓中出兵,汉军沿着湟水直杀向慕容吐谷浑位于西海一带的老巢。 烧当羌部这一回再没有幸运之神眷顾,在湟水谷地,姚弋伯的部众被凉州大马围住,突围过程中被杀,烧当羌大半投降,仅有零星余部向西南方向的高原逃窜而去。 取得一场胜利之后,汉军继续向西攻占西海,慕容鲜卑在西海牧场的牛羊被汉军一扫而空。 杜预来的这么快,是慕容吐谷浑没有想到的,沓中至关中这一路上,都是秦岭山道,很不好走,按慕容吐谷浑的估计,汉军主力部队要想到达西海一带,最快也要到秋季。 汉军这次行动迅速,其实还是水泥路的铺设使然,为了能顺利的解决慕容吐谷浑部对汉国西线的威胁,赵广与羊祜等人一番商议之后,采取的对策是金城方向的平原地带以守御为主,沓中方向的山地区域以进攻为主。 山地战,一贯是汉军的强项。 以已之长克敌之短,杜预在军事层面的造诣,不是慕容吐谷浑这样的草莽所能比的。 在杜预的统一指挥下,慕容吐谷浑、烧当羌两部在陇西一带的反叛,被汉国大军二路围剿一举荡平。 整个过程顺利的让人感到不可思议,慕容吐谷浑三万大军进攻金城,却不想碰上了郭统这个异类。 三万胡虏又如何?不会攻城的胡虏,就算再多,在郭统的眼里,也只是一群围在护拦外打圈圈的牛羊,汉军守在金城里面,完全不用担心安全会出问题。 在西海方向,高海拔虽然让汉军士卒呼吸吃力,但他们大半年的时间都是沓中,也就是后世的甘南一带翻山越岭的训练,已经渐渐的适应了高原气候。 杜预等人对征讨胡虏的热情也非常高涨,众汉军将校斗志昂扬,一战即破吐谷浑部万余众。 拿下西海之后,慕容吐谷浑困守在金城城外,老巢没了,金城又打不下来,吐谷浑部接下来的选择就只有一个:向慕容鲜卑的祖居之地辽东一带迁移。 慕容吐谷浑要跑,赵广哪里肯让。 胡渊、李流、李痒从武威一带出兵,绕过灵州沿黄河杀将过来,正好堵住了慕容吐谷浑逃亡的去路。 前有强敌,后有追兵。 慕容吐谷浑在绝望之下,倾力朝胡渊所在的方向扑了过去。 汉军将领中间,杜预、郭统都是猛人,慕容吐谷浑已经领教了这两位的本领和能力,自然不敢再去硬碰硬,想来想去,还是从胡渊这里找突破口最为适当。 胡渊这几年性情已经沉稳了不少,按他年轻时的脾气,这时已经冲杀在慕容鲜卑部落的阵中了,这时见慕容吐谷浑朝着自己的将旗杀来,心中不由得大喜。 第四百二十五章 赵广称帝是找死 赵广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直接登基称帝! 这大大出乎常人的意料。 两汉再加上蜀汉,延续的时间长达五百年,汉之名、汉之威、汉之昌盛已经深入人心,而现在老刘家辛苦建立的大汉王朝,竟然被一个外姓人给窃占了。 消息传出,让晋国、吴国上下一片哗然,他们没想到,一向标榜自己正统的汉国,也会发生权臣篡位的事情。 “屠夫,刽子手,可怜赵云这个忠勇无双之人,怎么会生出这等大逆不道的儿子?” “诸位,汉国内部,一定有许多不满赵广的仁人志士,我们要联络他们,里应外合,推翻赵阎王的暴政!” “起兵伐赵,诛赵广,复汉室!不对,复晋室。” 在晋国的清淡圈子里,司马亮、贾充、荀勖等晋国众臣齐声欢庆,谈笑风生,晋国终于有了翻身的希望,被赵广这个屠夫压制这么多年,多少的同道好友,因为一招不慎,逃跑不及,遭了赵阎王的毒手。 王戎、王衍等玄学名士更是举办起了一场又一场的清谈会。太原王氏的中坚王浑、王湛已经投靠了汉国,现在的晋国,王氏中最有地位和实力的,是琅琊王氏,他们也是后来东晋王与马,共天下的那一支王侯之家。 赵广这个乱世枭雄,终于露出了他篡位的本来面目。 坚持就是胜利。 这句话果然有道理,奔走呼号的晋国官员们干劲十足,开始四处联络反对赵广的各方势力,重新组建第三次反赵大同盟。 没错,已经第三次了,前面二次的同盟,在赵广的强力打击下,已经土崩瓦解。 晋国这个主谋,被赵阎王打得连都城洛阳都丢了,只剩下了兖、徐、扬、青四州的弹丸之地。 匈奴这个帮凶,被赵阎王打得四处乱窜,如今可怜兮兮的借居在兖州东平国一带,虽然刘渊还有屡败屡战的决心,但匈奴人的士气已经快被汉军给打没了。 五月至七月,经过二个多月的奔走联络,参与第三次反赵同盟的各方力量终于凑齐。 晋国方面,已经晋升为战将级别的苟晞率领所部淮扬兵三万人,从开封出发,由东向西进攻汉国的中牟、洛阳等地,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拿下洛阳后,苟晞将直接兵发函谷关,向汉国的腹地关中进军,这将是一场名扬天下,名垂青史的战役,苟晞要是胜了,凭此役将上升到名将级别。 单凭苟晞一支力量,势单力薄,汉国在中牟一带的大将文鸯不是吃素的,晋国又派出使者荀勖,前往豫州汝南一带,游说独立发展的徐胤所部归晋。 徐胤本来就是晋国将领,在魏国覆灭之后,徐胤听从谋士荀頵的建议,率部脱离曹昙的掌控,遁入伏牛山、大别山一带,这一决策回过头来看,相当的高明,要是徐胤跟着曹昙的话,这会儿已经在子午谷里化为白骨了。 只是,豫南山区地贫出产不多,徐胤的日子过得也不容易,这会儿晋国有意让自己归建,徐胤终于心动了。 一番言语的讨价还价后,徐胤答应在苟晞攻打洛阳的同时,率部从南面夹击镇守洛阳的羊祜,对于这一位老上司的能力,徐胤一清二楚,单靠他一支力量,是绝对不敢与羊祜放对的。 黄河以南的布局,有苟晞和徐胤二支力量,前往吴国的使者何邵也正在游说孙皓再次出兵,这样的话,荆州的汉军也被牵制住了。 在黄河以北,那就只能靠刘渊的队伍了,好在经过半年的休整,刘渊又恢复了几分漳水之战前的实力,只不过,麾下的头号大将,已经由常败将军刘灵变为了新晋少年将领石勒。 石勒这段时间在温县一带与魏容缠战,对游击战术那一套无师自通,再加上温县是司马家的老巢,魏容虽然兵力上占优,但却进展不大。 刘渊进攻冀州,牵制傅佥所部南下,给苟晞、徐胤围攻洛阳创造机会。若是没有来自关中的增援部队,汉军在司州一带的境况将变得极为艰难。 —— 晋国发生的这些变化,传到赵广耳朵里时,苟晞的晋军已经和文鸯打了起来。 自从韩寿暴露撤出开封后,汉国对于晋国朝堂的情报就不容易获取了,吃一堑长一智,贾充等晋国朝臣们也明白了间作的厉害,要是泄露机密出去,那他们就不用打直接投降算了。 汉国西部的边患尚未平息,东部又面临着晋国的反扑,这样被东西夹击的严峻形势,冲淡了赵广登基称帝的喜庆。 “看来,晋国那帮屑小又皮痒了,他们是以为,我赵广当了皇帝就不会打仗了?还是觉得汉国的国势已衰,连两个方向的敌人都应对不了了。” 当着张华、黄崇等重臣,赵广脸色沉峻,杀气又一次浮上眉梢。 大业这个年号刚刚诏告天下,赵广这个新皇帝也还没有立威,看来不打一次大胜仗,是无法彻底的震慑晋国的那些清淡玄学之士。 “陛下,如今杜预将军在金城主持西部边事,关中的增援重心也多倾向于陇西、凉州一带,能够给予洛阳方向的支援不多,依臣之见,为稳妥起见,是否暂时从洛阳撤退,先守住函谷关,等杜镇西平定了齐万年、李痒之后,再收复洛阳。” 张华愁眉苦脸,负责汉国军械粮草转运的他,最近一个月焦头烂额,若不是有弟子张轨帮忙,张华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倒下了。 杜预已经出征,西部战事停歇不得。 东面的洛阳如果再开战,汉国的国力再强,也禁不住两面受敌的压力,而且,据从吴国薛莹那里送回的情报,孙皓也开始不安份起来,正召集将领商议出征之事,若不是陆抗坚定的反对,这会儿吴军已经和武昌的罗宪一部交战上了。 “洛阳,那洛阳怎么办?”马融惊呼起来迭声问道。 真的要先西后东,任由晋军猖狂,任由洛阳失陷? 洛阳这座汉时的旧都,晋国的故都,其归属意义重大,一旦被晋军收复,那将是左右天下人望的大事,会被许多有识之士认定为晋兴汉衰的转折点。 第三百五十七章 阵杀慕容吐谷浑 慕容吐谷浑居然不怕死,主动找上门来,让胡渊狂喜万分。 “四妹,你且压阵,看世元哥哥斩杀敌酋首级?”胡渊眼睛瞪着慕容鲜卑的王旗,对着身畔顶盔贯甲的胡芳说道。 胡芳排行第四,是胡渊的堂妹,这一次游说胡渊归汉,胡芳也是出了大力。 “世元哥哥,安定胡氏,后继无人,你可不能负了鹞鸱之名呐!”胡芳娇嗔一声道。俏脸因激动而泛着红晕,乌溜溜的眼睛微微眯起,紧盯向着越来越近的鲜卑胡骑。 胡芳本就生得极是美貌,要不然的话,也不会被纳入宫中。 而更让人惊异的是,她这一身戎装打扮,正好符合了男子对心目中女子的无限想象,美人在旁,胡渊所部将卒一个个如打了鸡血一般。 鹞鸱,天空中疾飞的一种鹰。 胡渊额头青筋暴起,这个绰号曾经带给他荣耀,也让他压力倍增。 尤其是当年与秃发乌丸的一场追逐战,他轻敌中伏,不想竟搭上了老爹胡烈的性命,这让胡渊心中始终有一根刺扎着。 在曹魏一朝,安定胡氏是先后涌现出了胡遵、胡奋、胡烈三员大将,为魏国立下了赫赫战功,但如今,胡遵年老逝去,胡烈在讨伐秃发鲜卑时战死,唯胡奋一人归了汉国苦苦支撑。 年轻一辈中,胡渊正当壮年,却因征蜀之事在酒泉闲居,这对于想要在汉国谋求壮大发展的安定胡氏来说,是极大的人才浪费。 “儿郎们,杀胡!”胡渊暴喝一声,被堂妹瞧不起,这羞辱如何能忍得。 胡渊双腿一挟马腹,战马打了个响鼻,缓缓放开四蹄开始小跑,在他身后,二千余汉军骑兵亦步亦趋。 马蹄声由缓到促,在喊杀之声震耳欲聋时,战马已经开始全速冲刺,朔风吹荡起胡渊身后的大红披风,猎猎作响。 “鼓槌,拿鼓槌来!”胡芳娇喝一声,伸手从鼓手处抢过槌棒,用力的敲击了下去。 “咚咚咚!” 战鼓激昂响起。 汉军骑卒被这一阵急促的鼓声催促,心中战意更加的激荡,“杀胡、杀胡”的叫喊声更是响彻了黄河两岸。 胡渊这一部汉骑反杀过来,让慕容吐谷浑神情有些慌张,不过,很快他就回过神来,这不是瞻前顾后的时候,只有击破对面的汉军,他的部落才有活路。 骑兵与骑兵的一场对冲! 比拼的除了个人的勇武外,还有甲具、兵器、战马等方方面面的优劣,胡渊这一部汉骑皆是百战老卒,有些还是曹魏在时的骑兵,他们打老了仗,本来并不想打这种拼消耗的恶战,但这一次,为了回归汉国,他们不得不拼命。 汉国的疆域越来越大,这些老魏卒的家乡亲人,也渐渐的成为了汉国的子民,而他们这些流落在河西的遗卒,日思夜想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回归故乡。 但是,寸功未立,像一个打了败仗的溃卒一样回去,这些心高气傲的老卒是绝对不干的。 这一场歼灭慕容吐谷浑部落的战役,就是他们回归家乡的投名状。 —— 两支骑兵很快就绞杀在一起,慕容吐谷浑甫一接战,就发现他上了汉军一个大当。 鲜卑骑兵的战马经过长时间的奔跑后,渐渐的失去了冲击力,即便是换乘了备用马之后,速度上也还是提不起来。 这种情况的出现,最大的可能就是慕容鲜卑部众的战斗意志在减弱,他们对这一场远离了老巢进行的战事信心不足。 仅仅一个对冲,慕容部落就有无数人从马上掉了下去。 幸好的是,单比人数的话,还是慕容吐谷浑这边人多。 不过,慕容吐谷浑庆幸的有点早,他忘了堵截的汉军并不只有胡渊一部,李流、李痒见胡渊率先杀出,心中早就不耐。 “四弟,你带着人从右侧冲上去,击溃右侧的胡骑,我从左侧攻过去,然后在胡虏王旗下会师!”李痒看了一眼李流,沉声喝道。 “好,三哥,我们氐部勇士大显身手的时候到了。”李流兴奋的大叫一声,挥动手中长刀催马上前。 慕容吐谷浑左冲右杀,艰难的向前挺进,好几次,连他都要挥刀上阵,才始能稍稍的前进一小步,而且,让慕容吐谷浑绝望的是,他身边的勇士越来越少了。 “胡虏,授死!” 一声叫喝从慕容吐谷浑耳边响起,他就觉得后腰处一阵剧痛,待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一员全身已经杀得血淋淋的汉将正瞪视着自已。 剧痛再次袭来。 慕容吐谷浑低头看去,只见汉将手中的短戟已经深深刺入自己的身体里,随着戟尖的抖动,腹中就象被锯子在拉扯一般。 “啊!” “杀汝者,胡渊也。”汉将轻喝一声,猛的拔出短戟,立时鲜血喷涌而出。 慕容吐谷浑身体一个摇晃,不甘心的从马上栽了下去,再无声息。 在郭统、胡渊、李流李痒的合围下,慕容鲜卑部落吐谷浑一部三万不到部众,被绞杀在了黄河岸边,被当场斩杀者多达七千余众,有近二万人投降,从战场上幸运冲出去的不到三千人。 —— 汉军在西线大获全胜,一举解决了两线作战的隐忧。 慕容部落的这些部众,都是年轻力壮的上好俘虏,押送到大汉矿业的话,正好可以弥补矿工人力上的不足。 贞观二年,就在汉军大胜的捷报中过去。 两年来,汉国依仗雄厚的国力,不间断的对各部将卒进行实战轮训,作战的对象就是慕容吐谷浑部落这样的对手。 难度不大,又能获得实战经验,瞧见胡渊立下大功,汉军诸将也个个眼红不已。 晋国一方,司马炎得益于诸胡帮着自己转移了焦点,开始大力屯田起来,井田制在晋国被快速推广,抛荒的田地也被开垦种上粮秣,一时间,晋国开始呈现出太康之治的迹象来。 吴国一方,孙皓在陆抗的建言下,也有了些振作的迹象,吴国水军开始编练新军,重新组建新的水师船队。 贞观三年,四月上。 经过长达近三年的准备,赵广下令在河内地的洛阳、河东郡的安邑一带聚集将卒,准备伐晋大计,按参军司的部署,汉国将出动多达十万的大军用于此次战事。 汉、晋之间最后的大决战即将到来! 第四百二十六章 大汉每一寸土地都不是多余的 放弃洛阳? 这是什么谏议?赵广心头火起,自从沓中出道以来,只有他赵广打别人的,还没有被人欺负到大门上过。 苟晞这人虽然自我膨胀号称是晋国的战神,但充其量是矮子里面拔高个,能力和表现顶多是个中上水平。 从历史记载来看,他苟道将要是能打得过羊祜、杜预,也就不会有晋国被胡虏灭亡的悲剧了。 “众卿,汉国虽然广阔,但每一寸土地都不是多余的,东到瀛海,西到瀚海,北到北海,南到涨海,这四海之内,皆是汉海,汉旗树立之处,皆是汉土。” “众卿,汉国已经复兴,胡虏虽多,但哪一个胡族不是我们的手下败将,晋国虽谋,但他们又有哪一回能占了我大汉的便宜.......。” 赵广眉宇间的凌厉杀气弥漫开来,他的话语掷地有声,让人听了格外的振奋。 大敌当前,赵广对羊祜有信心,对文鸯有信心,对东线战场上正浴血奋战的汉军将士有信心。 “汉国虽大,但每一寸土地都不是多余的!”张华脸上俱是憧憬,他怔怔的小声复述着赵广这一句话,心中波澜起伏,不能平静。 “茂先,朕意已决,西线由杜镇西继续统领诸部人马,进攻灵州、西海,后勤保障方面,由你来一力统筹,不得有丝毫的懈怠,记住,就算再艰苦再难,也要保证前方将士的供给。告诉杜元凯,我等着他封狼居胥的那一刻。” “至于东线战场,朕已有打算,洛阳方向要倾力给予增援,增援部队关中派不出来,那就从并州调,从太原调,从巴蜀调,从荆襄调,司马晋要比拼国力,那就比一比,看看谁的底蕴深厚,谁先被干趴下。” 赵广手按剑柄,眸中的决战意味浓烈,这是他当上大汉皇帝之后的第一战,是新朝立国的开篇之战。 胜则大汉复兴,败则汉室危殆。 赵广清楚,在这个诸胡侵华的乱世,唯有马背上得天下才是最稳当的,唯有在战场上继续证明自己,才能坐稳这个大汉皇帝的位子。 汉武帝刘彻之所以被人尊敬,不是他治政能力有多强,而是刘彻在与匈奴的争霸战中,将这个老对手直接打趴下了。 而今,赵广要想赢得天下人的拥护,就要在战场上再次证明自己。 无敌能够震慑一切敌人。 无敌也是延续大汉文明的最有力武器。 相比西线的边患,中原腹地的争夺更为重要,既然杜预那里已经开战,那也不要再调来调去,干脆一点调动并州、益州等地的郡兵增援洛阳好了。 这样的话,增援部队路途上用的时间会久一些,羊祜和文鸯要面对晋军二部的夹击,死守中牟一座小城已经没有意义,还不如退守洛阳,以虎牢关、伏牛山、少室山为环形防御体系,先拖住西进的晋军,等到并、益两地的增援兵力一到,再一举将苟晞、徐胤包围歼灭。 论国力,汉国已经今非昔比。 苟晞能从晋国那里获得的,只不过是一点多余的粮秣罢了,再要的话,估计司马亮等人也不会给了。 毕竟,徐、扬两州就算年年丰收,也架不住有多处食客来吃白食。 羊祜是这个时代难得的名将,赵广要做的是充分的相信他,给予羊祜指挥作战的自主权,至于说损耗多少兵员,不在赵广的考虑范围内。 “马融,你速给文武、罗尚的水军下令,调集船只,随我东下。河东、河内方向的魏容所部、无当营张瑛所部,司州方向的文虎一部,立即分赴各地渡口,听从中军将令,随时准备东征。” “再给冀州的镇北将军傅佥下令,常山营即日起划拔中军麾下,归朕亲自指挥,平阳营移驻魏郡一带,对兖州方向发动袭击。” “武昌方向,镇南将军罗宪所部,要严密监视吴军的动向,特别是要关注交州方向,切不可让交趾的吴军突入荆南一带。” 赵广连续的调兵遣将,他已然下了决心,要率军亲征洛阳,一举扫平晋、吴反叛势力,不获全胜,绝不收兵。 —— 洛阳。 这座东汉时的都城,已经成为新汉关东区域的中心城市,赵广登基之后,也将羊祜提拔了镇东将军,南乡侯,统一负责东线战场诸事。 旧日的晋国宫殿,现已成了官署,阁邸内。 羊祜手持一卷从长安送来的诏令,疲惫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赵大将军,噢不,陛下没有让他失望,在纷乱中看清楚了东线战事的重要程度。 不同于关中的平静,在洛阳以东的中牟一带,晋军动作频频,文鸯军与苟晞的部队数次交锋,战斗非常激烈。 文虎的五千将兵已经回师洛阳,使得文鸯在中牟一线的兵力只有万余人,相比苟晞来说要少了三分之一,好在汉军皆是百战精兵,装具、铠甲、刀枪都比晋国的淮扬兵勇锐得多。 面对苟晞的挑衅,文鸯早就按耐不住屡次列阵邀战,但苟晞却一次次的避而不战,不同于以往的晋将,苟晞军阵经验丰富,这是他多年担任晋军下级将校时积累下来的,文鸯纵然单挑无有敌手,但对方不和你独斗,文鸯也没好的办法。 在个人能力方面,猛将和统帅这一步,文鸯还没完全迈过去,不过,他能挡住三倍于已的晋军,也是不容易了。 与长安朝堂的那些文臣看法不同,身处在洛阳,羊祜、文鸯、杜模等人对晋国及中原的情况更为了解,在他们看来,汉国目前最大的危险,不是西边的杂胡,而恰恰是大举南侵的匈奴、鲜卑等胡族。 一旦这些胡族在汉人的地盘上扎下根来,胡虏的勇猛与汉人谋士的学识结合起来,将是一场民族间生死存亡的大灾难。 赵广要亲征,这是东线的大好消息,羊祜担忧了多日的心情终于安定下来,眼神中也不再有犹豫不定的表情。 以羊祜对赵广的了解,这位杀戮君王要么不出手,要是出手的话,选择的方向一定是敌人的七寸所在。 只不过,晋国的弱点在哪里? 羊祜围着沙盘转了好几遍,也没有找到大的破绽来。 第三百五十八章 兵马未到,粮草先行 贞观三年,四月十日。 潼关。 汉军各路兵马云集,东征汉军大本营前进驻地,赵广正召集参加伐晋的诸路将领再次商讨东征诸事。 为慎重起见,这一次起兵伐晋,赵广思之再三,和朝中诸臣、将领研讨商议了多次,马融的北参军司、李球的南参军司联合起来,对可能遇到的突发情况进行推演,比如吴国方面出兵如何应对,匈奴、鲜卑诸胡袭扰又采取什么措施等等。 在赵广的授意下,马融代表参军司走到一幅巨大的帛图前,作为此次伐晋计划的拟定人,他必须要今天的会上,说服心有疑惑的将领,以便在后续的计划推行时顺利执行,不出偏差。 就马融的年龄来说,比在座的汉军诸将、重臣要小了许多,面对羊祜、杜预、傅佥等一众老将,他的脸上神情略有些紧张。 马融大力吸了口气,从怀中拿出一本厚厚的册子,开口道:“大将军,诸位将军,经过长期的准备,我大汉即将开启讨伐逆晋的军事行动。参军司近期归纳了收集到的晋国方面的情报,主要有以下内容..........。” 晋国方面的大致兵力部署,在成皋、荥阳、尉氏这一条中轴线上,晋国陈兵约有四万到六万人。 其中:王浑、马隆、孟观三人在中牟至陈留驻扎了四万精兵,这部兵卒是晋国当下最为倚仗的军事力量。 在黄河以北的河内郡温县一带,司马攸的家族子弟兵约有二万人,这支由温县民兵组成的军队虽然主动进攻能力不强,但守御方面极是坚韧。 这还只是晋国在正面战场上的兵力,在淮南一线,晋国太尉、大司马陈骞、镇东将军胡威两人已经将驻地从寿春前移至兖豫两州,一方面拱卫开封的安全,另一方面也是随时准备支援王浑,这支扬州刺史部的晋军兵力共有三万人。 为了抵御赵广的进攻,司马炎陈重兵于兖、豫,也是拿出了压箱底的家当。 文鸯在听罢马融的分析后,站了出来表态道:“大将军,如此看来,晋军集重兵于当面,我军若是强行进攻,一时难以找到敌方的空隙,依末将之见,不如另遣一军从太行井径翻越东出,奔袭晋国的幽、冀两州腹地,若是能够成功,则晋国的阵线必然动摇,我军到时再大举东进,则胜算又可高出不少。” 在几年前赵广北伐匈奴时,文鸯为上党太守,对太行群山的八陉情况甚是熟悉,当时他就有意出奇兵东出,只是后来由于战事变化,文鸯也被调到了洛阳驻守,这一计划没能实现,让他深以为憾。 “文将军,奇兵出井径,在参军司看来,没有什么必要,我军已占领了河南、河东还有河内郡的野王一带,向东进攻的缺口已经打开,现在正是一鼓作气,直取晋国都城开封的大好时机,如果分兵攻打幽、冀,孤军深入,又无后援,只会召致覆灭危险。” 当着赵广及汉军诸将的面,马融一脸严肃的告诫文鸯道。 作为北参军司的首席谋士,马融对汉军各位将领的用兵习惯知之甚详,其中,文鸯作为汉军中除了赵广之外的头号猛将,更是参军司重点研究的对象。 论单挑,文鸯无人可敌。 论谋略,文鸯也不是莽夫,但真的把文鸯当作第一等级的统帅来使用的话,却似乎又差了那么一点。不是谁都有系统在后面作弊的,文鸯真正要成熟成长起来,还需要在实战中历练。 说白了,文鸯现在的地位和能力就处于第一级和第二级之间,统帅未满,将领又胜出,在文鸯之前,魏容、傅佥也都曾在这一层级停滞了很长时间。 从井径出兵攻打晋国,在马融看来,文鸯这是执着于效仿淮阴侯韩信了。 汉国如今已经全面压制了晋国,再出奇兵已无意义,还不如堂堂正正的直接进攻晋都开封来的有效果。 同时,幽冀两州,汉胡混杂,盗贼四起,已经是一个泥潭,刘渊的匈奴、慕容涉当、段乞珍的鲜卑部落,最近都在疯狂的向南扩张,与诸胡的骑兵相比,汉骑在速度上的优势并不明显。 若是出动大军征剿诸胡,汉军可能连象样的对手都找不到,若是出动偏师,则万一失利,会对全军士气造成极大的影响。 对于马融的判断,羊祜、杜预两员名将也很是赞同。 自古用兵,无非正奇两个字。 奇兵也就是偏师,虽然有出奇不意的效果,但毕竟远离主战场,就算在幽州、冀州一带取得胜利,一时间也很难真正影响战局的进展。 与其分散兵力,不如老老实实的集中力量打开封。 面对马融、羊祜、杜预的齐声反对,文鸯也没有再坚持,他的目的不是一定要走井陉,而是想凭此来引起注意,争取获得独领一军的机会。 在马融讲述完毕后,赵广又询问起后勤辎重事宜,兵马未到,粮草先行,打仗首先打的是后勤,对于进攻一方来说,后勤补给是否持续,是否顺畅是关键。 就拿战国时最为著名的长平之战来说,秦赵两国在上党一带对峙,秦国国力更强,兵员补充、粮秣补给更有保障,赵国一方则国力贫弊,全国几轮动员都再抽选不出足够的兵力。 后勤保障上的差异,让赵国难以为继,赵王心态急噪,只能以赵括代替廉颇为将,结果赵括一战败亡,从而造就白起的不败战神之名。 而在随后的邯郸保卫战中,赵国死守国都,后勤运输的距离已经短的不能再短,而秦国的大军却是远道而来,结果围城数月不下,秦军也是损失惨重,不得不撤围而退。 汉国的辎重运输由侍中张华来负责,在历史上的晋国伐吴战役中,张华也是担当了总后勤负责人的任务。 张华个人能力属于能臣一级,在晋国时就数一数二,只是由于受到贾充、荀勖等人的压制,没能发挥出最大的潜能来。 投奔新汉后,赵广对张华很是器重,不仅将其提拔到了侍中的位置,而且还让祖纳、诸葛诠、张轨等年轻人跟着张华学习如何处理政事。 收了多个前途无量的弟子,又看到赵广在驱逐胡虏上态度坚决,张华心中对汉国的归属感也更加强烈。 第三百五十九章 战战战! 张华对后勤事宜熟谙的很,听到赵广出言相询,立时站了出来解答起来。 “大将军,诸位:十万大军的补给,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具体的策略刚才参军司已经完整的阐述了一遍,在此不作累述,从后勤的角度来看,只有从洛阳、安邑两个方向进攻,我大汉才能保证前方的需要,这也是最为便捷最为理想的行军路线。” “由此可以得出,征讨晋国我大军的补给路线可以确认共有三条,其中水路一条,陆上二条,水路即是渭水、黄河这条大动脉,大型的器械、兵甲皆可用船只运输到洛阳前线。” “陆上一南一北二条路线,南线即从荆襄至洛阳,从襄阳到洛阳,经南阳盆地一段陆路,再顺着洛水至洛阳,这一条通道主要以运输粮秣为主,南方的巴蜀、荆襄都是产粮区、有这一带的稻米支撑,大军的粮秣供应基本能得到保证。” “北线即是走潼关、蒲阪、安邑、函谷关、野王的沿河陆路,这一条路线可与水路相通,但由于北线靠近河内郡,有可能会遭到晋国骑兵的突袭,在安全性上无法得到保证。” 张华为官多年,气场强大,一番陈述让众人听了连连点头,赵广一边听着张华的分析,一边心中也在思索考量。 两军对垒,什么时候最难,不是摆开阵势野战之时,而是攻城战时,蚁附人海战术攻城虽然可行,但对士气的影响太大。 此次进攻晋国,司马炎已经丧了野战的胆子,因此,攻城是回避不了的难题,发石车等大型器械的运输就显得尤为重要。 从长安到洛阳,函谷关道经过一年多时间的施工拓宽,水泥硬化,目前已经能够适应辎重大车的通行。 这一条陆路,在黄河河道条件不具备时,比如汛期时可以作为备用线路。 除了汉军的兵械、甲具,发石车需要运往前线外,还有最最重要的一项物资不容有失,那就是由大汉矿业和铁坊研制出来的利器,猛火油弹。 水浇不灭,灼烧不熄。 这是猛油弹最为可怕之处,若是再配上发石车,远程抛射猛油弹,则晋军就算有盾牌遮挡,也难以避过一轮又一轮的空中打击。 辎重、粮秣、兵械等一应事务商量停当,接下来就是选拔随军征战将领事宜,这项任务关系诸将谁立功,唯有赵广这个大将军才有发号施令的资格。 “罗尚、文武接令,你二人率水军船队负责黄河各水埠的辎重运输,同时,要保证前线的各军所需重要物资的安全。” “诺!”罗尚、文武猛然听到赵广第一个点了他们的名字,心中大喜急急出列领令。 “魏容,你率河东汉军一万将卒镇守在野王,主要是任务有二个,一是保障黄河北岸不受晋军骑兵的袭扰,二是寻找机会收复河内郡的轨县、温县一带,记住,司马攸的温县民兵战斗力不弱,万万不可掉以轻心。”赵广拿起第二支令箭,看向一直深受信任的老弟兄。 “遵大将军令!”魏容沉峻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这些年来,他对赵广的信任始终没有变过,而赵广也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 “接下来,是我们即将重点进攻的成皋虎牢关方向,这里发生过什么著名的战事,我就不再重复了,在此,我要对没有点到名字的将校说一句:扬名立万,就在虎牢。是大汉男儿的,随本大将军出征!” “出征,出征!” 文鸯、文虎、北宫纯、薛季、程亥等勇将纷纷呐喊起来,虽然没有被点到名字,但能够有机会跟着赵广的中军一起作战,对于他们这些将校来说,也是绝佳的出头机会,更何况,赵广已经把虎牢关的重要性指明了出来。 想当年,关东十八路诸侯合攻董卓,虎牢关前一场恶战,成就英雄无数,刘关张三英战吕布的故事虽然是虚构,但曹操、袁绍、孙坚这些猛人,都是在这一场大战中脱颖而出,最终成为前三国时期称雄一方的诸侯、猛将。 羊祜和杜预也没有被赵广提到,不过,以他们的身份,也不屑和文鸯等人去争先锋之类的军职,赵广将这二人留在身边,主要就是参赞军机,分析敌情,同时,在关键时候,派出去给予晋军给重重一击。 —— 汉军不断的调兵遣将,进攻晋国的迹象越来越明显。 在大战阴云笼罩之下,开封的晋国朝堂也是连续朝会,就如何防御汉军的进攻商讨对策,面对国家覆亡的巨大危险,司马炎也再无心与众美人在宫中嬉戏,失了晋国江山,他就是司马家的罪人,就算到了九泉,也无颜见祖父、伯父和父亲。 司马泰、司马攸、司马骏、司马亮、司马伷、司马颙、司马越七个晋国重要的宗室王爷也被司马炎一并召集到了朝堂,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在关系司马家存亡的大事上,就算司马攸和司马炎不睦,这个时候也不再提及。 在被赵广已经杀掉了好几个的情况下,司马家稍稍一张罗,就立即有七个有名有姓有能力的冒出来,在这一点上,着实令人佩服。 晋国统兵将领方面,这些年折损的严重,羊祜、杜预归汉,那是司马炎心中永远的痛,好在他大晋底蕴深厚,皮夹子里有的是人才。 老将层面,太尉陈骞现在是晋国的挚天一柱,这位老将能力相当全面,眼光也极是老辣,两年前要不是他一力坚持兵进庐州,有可能汉军就直接拿下柴桑,灭亡东吴了。 同时,马隆这员善于发明的老将也相当的厉害,这些年来,除偏厢车外,马隆又改进了井阑、三子弩等器械,经过军中将士的试用后,杀伤力甚是惊人。 中坚将领层面,王浑、胡威二将文武双全,都是智谋出众的人物,胡威是曹魏青州刺史胡质之子,在石苞病逝之后接任镇东将军,治理地方很有政绩。 年轻将领层面,相比人才一个接一个涌现的汉国,晋国要弱了不少,但也有几员少年将领冒了出来,比如孟观、马咸、陈舆三人,现在都是深得司马炎器重的将领。 孟、马两人都已和汉军交锋过,陈舆是陈骞的儿子,承继了父亲的学问和能力,在军事层面也颇有造诣。 四月二十六日,汉、晋两国大决战的第一场硬仗,就在虎牢关前打响。 第三百六十章 虎牢关前逞英豪 成皋,虎牢关。 按《穆天子传》记载:天子猎于郑,有虎在葭中,七萃之士擒之以献,命蓄之东虢,因曰虎牢。也就是传闻中周穆王将进献猛虎圈养的地方。 这里的地形情况,南连嵩岳,北濒黄河,山岭交错,自成天险。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 战国时期,齐、楚、燕、韩、赵、魏六国驻兵虎牢关和秦国对抗。 楚汉争霸时,刘邦、项羽在荥阳一带对峙,主要的战场就在汜水关,也就是虎牢关一带。 按史记所载:高祖刘邦与项羽战荥阳、争成皋之口,大战七十,小战四十。最后的结果是项羽大将曹咎兵败失城,汉军夺取成皋,楚汉战争的转折点出现。 到了汉末三国时期,虎牢关一带,又是董卓大军和三国各路诸侯一路追杀与反追杀的必经之地,真实的虎牢关大战虽然并不存在,但是发生在荥阳成皋一带的战事还是不少。 这里要重点提一下曹操,面对心怀鬼胎的袁绍等人,曹公的表现令人刮目相看,从史料记载来看:“公到荥阳汴水,遇卓将徐荣,与战不利,士卒死伤甚多。太祖为流矢所中,所乘马被创,从弟洪以马与太祖,得夜遁去。” 曹操孤军与董卓大将徐荣接战,结果战败了,连曹操本人都被流矢射中,马也不行了,是曹洪将马让给曹操,才始得曹操得以逃脱。 十八路诸侯,真正与董卓军打的,只有曹操一个。 从这一点上来看,不管三国演义如何的黑曹操,都不能掩盖其让人敬服的人格魅力,这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英雄气度,也是袁绍、袁术等门阀子弟所不具备的。 —— 赵广在潼关誓师后,即率汉军主力七万余众,水陆两路向洛阳方向进军。 为鼓士气,彰显大汉声威,汉国朝堂博闻司对此次东征加大了宣传的力度,句安、苏惠等重要官员也是随军同行。 “大汉起兵二十万,讨伐逆晋!” “大将军百战百胜,司马氏望风而逃!” “打到开封城,生擒司马炎。” 相比晋国清淡士大族堆砌词藻的华丽赋文,汉军这边的宣传口号相当的朴实,也可以说是很土气,但效果却很明显。 从三国到魏晋,汉人军队的战斗力呈直线下滑的趋势,有诸多原因,其中之一,就是清淡误国,也就是说晋军将领多由文人来担任,好的来说是文武双全,不好的方面则是这种空降将领,根本不懂得底层的将士期待什么,需要什么,渴望什么。 在两军对垒时,朗读一篇谁都听不懂的骈文,将领说的口干舌燥,士兵听得昏昏欲睡,这仗要是能打赢才怪。 文鸯如愿以偿,领一军五千步骑为先锋,前出洛阳,杀向汜水、虎牢关而来。 手中有猛将不用,那是巨大的浪费,赵广此番伐晋,意在先声夺人,文鸯请战意愿强烈,用他为先登正好合适。 考虑到文鸯有时会杀得性起,赵广又将文虎、杜模两人分派到先锋部队中,文虎武力上相比文鸯要弱一些,但小老虎进步非常的快,在谋略上甚至有时还超过了兄长。 杜模隶属北参军司,在成功游说了羊祜和平献城后,杜模依靠关中大族的支持,依靠杜预在军中的影响力,在参军司地位仅次于马融,就算是文鸯,也要卖杜模三分面子。 汜水由南向北,经成皋城、虎牢关汇入黄河,在河之北岸,是修武县城,这座城池与温县相邻,是晋国西线防御的最北端,驻守有司马攸的三千温县子弟兵。 汜水西岸,一支汉军步骑急速前进,卷起的漫天尘土遮蔽了半边天际。 在烈烈的将旗下,文鸯身穿亮银铠甲,头戴红色盔缨,披着黑色大氅,镔铁梨花枪挂在马鞍得胜钩上,三棱牛角鞭缚于后背,威风凛凛的模样让汉军将校心生倾慕。 “父亲文钦被杀的仇,终于有机会找司马家的人报了。”一想到这里,文鸯的心头就涌起万千的快意。 当年文钦在淮南兵败,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他带着弟弟文虎向司马昭投降,随后就被圈押在了洛阳,这一段时间受到的羞辱,文鸯毕生不会忘记。 “二哥,汜水对岸的晋军守将已经察探清楚,是和我们交过手的孟观,此人用兵甚是狡诈,河内之战,程亥当时就吃了他一个大亏。” 文虎领一队骑兵打探敌情,飞马疾奔回来,满头大汗的向文鸯禀报前方战况。 上阵亲兄弟,打仗父子兵。 就文鸯、文虎二人来说,合起来的威力要强过分开单干,赵广现在兵精将多,文氏兄弟想要一起出战,他自然不会阻拦。 其实,汉军将领中还有一文,就是水军将领文武,不过,文武是江夏郡人氏,老爹文聘,而文鸯的父亲文稷是谯郡人氏,两边的祖上有没有联系,也没有人去考证。 “孟观孟叔时,无当营全营尽墨的仇,正要找他好好的算一算。”文鸯冷哼一声,眸子里精光一闪,全身上下弥漫起浓烈的杀意。 晋军诸将中,孟观属后起之秀,资历虽然不够,但战绩却相当的不错。洛阳之战,孟观临危受命,抵挡住了姜维的进攻,又协助司马伦的温县兵围攻张护雄的无当营。 河内之战,孟观从邺城方向顺着浊漳水向南进攻,把汉军赶出了河内轨县、孟县一带。要不是野王城有魏容守着,孟观很有可能一鼓作气攻入汉国的河东郡一带。 —— 汜水东岸。 孟观年纪在三十左右,颌下微有须然,脸上神情严峻,沿汜水的营垒虽然已经修整了多次,但孟观还不放心,每日早晚都会巡视二遍。 随着汉、晋之间国力的消长,军队的战斗力也在发生变化,如今的晋军士卒,一对一已经不是更为骁勇的汉军将卒的对手,若是面对的是汉军精骑的话,情况则更要糟糕。 “呜,呜呜!”尖利的鸣镝号角声在晋营中响起,这号角是孟观的好友,护羌校尉严询从鲜卑人那里缴获的战利品,用在军中示警作用比战鼓要更加的明显。 “各部谨守营垒,未经同意,不得擅自撤退,违令者,斩!”孟观冷声喝令道。 大敌当前,汉军以骑兵袭扰,早在孟观的意料之中,这一场汉、晋大战持续的时间会很长,孟观不想一开始就折损了本部人马。 孟观手底下有步卒一万人,皆是其在邯郸一带招募的将士,养活这些兵卒,对于朝中没有过硬靠山的孟观来说,已是相当不易。 让汉骑碰一个硬钉子,然后找其他地方晦气,是孟观眼下最为真实的想法。 第四百二十七章 真假大汉皇帝 赵广要怎么样应对第三次反赵联盟? 羊祜单单从军事层面分析,猜测不到具体的方向。 而随着苟晞、徐胤对洛阳的包围越来越紧,羊祜也无暇再去关心赵广接下来要干什么,守住洛阳,已是羊祜每日第一过问的事情。 “羊篇,速书一封,送往虎牢关,告诉文鸯、杜模,继续坚守二十天,到时候我亲自带兵替换他们。若是完不成任务,军法从事。” “再书急报,许昌方向,晋军徐胤部突然增兵,我军张微、张统两部接战不利,正在后撤中,下一步,拟利用少室山、太室山一带的有利地形、山间庙宇作节节阻击,提请陛下速速增援。”羊祜手拈一把炒熟的椒豆,快速的说道。 椒豆熟了之后,咬开放进嘴里,有一种淡淡的香气四溢开来。 羊祜在运筹帷幄思考时,就喜欢拈几颗放在嘴里慢慢的嚼着,这个习惯他已经坚持着多年,就算现在牙齿已经不给力了,也没有放下。 羊篇苦着一张脸提笔如飞,在自家叔父跟前做事,来不得半点马虎,稍有不慎他就要被喝斥,看着羊祜日渐消瘦的面容,羊篇心里沉甸甸的。 在羊祜的严厉管教下,那个曾经放荡只知玄学清淡的浪荡子已经不复存在,羊篇现在对女人也没有了多大的兴趣,他的人生目标更改为了学习杜模,超越杜模,他要成为羊家下一代的领军人物。 后继乏人的困境,对于羊家这样的新崛起家族来说非常致命。 前年,羊徽瑜在长安安详逝去,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祚,老人家是在和皇甫谧说话的过程中渐渐闭了眼睛,她的一生从苦难开始,由幸福结束,在阖上眼睛的那一瞬,羊徽瑜已经放下一切了。 历史上羊祜因为思念姑母伤心过度,也在不久之后病逝,而今他没有这个遗憾,他现在是汉国的镇东将军,是洛阳方面的重将。 汉大业元年(公元280年),七月至九月。 围绕洛阳归属的争夺战,已经持续了将近二个月,文鸯依托虎牢关的有利地形,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几乎再现了当年吕布独挡关东诸侯的神勇。 苟晞对此也是一筹莫展,无奈之下,只得连连催促徐胤出兵,从南面的许昌对洛阳进行夹击,以分散文鸯军的兵力。 面对苟、徐二军的夹击,羊祜终于展现出了其卓越的军事指挥才能,汉军依托有利地势,对晋军的主攻方向层层阻击,洛阳城就像一个飘浮在海中的大岛,面对风浪的袭击一次次巍然不动。 有这一段时间的缓冲,赵广终于调集起了足够的增援力量。 九月间。 汉军中军舰队以破竹之势,朝着兖州的东平国巨野泽一带而去。 一路东进,赵广先是在长安城外接了张瑛的无当飞军上船,又在河东郡的茅津渡口接上了魏容部七千精兵,再往后又在洛阳附近的孟津,将文虎所部五千人带上了战船。 这一番扩充下来,等到了兖州东郡附近的延津渡口时,赵广率领的汉军已经有近二万余众。 在东西皆是敌人,按部就班的打呆仗没有意义的情况下,赵广这一次出征不准备走寻常路。 东线之敌,看似强大,但其实强弱不一。 让人哭笑不得的是,这一次,反赵联盟中的弱鸡,倒不是一向拖后腿的晋军,而是曾经的强者,匈奴五部大单于刘渊。 相比登基称帝的赵广,自立为汉国皇帝的刘渊最近的日子过得凄惨。 漳水大败后,他本想着躲进开封城内,狠狠的啃一口晋国这块尚有肉食的骨头,但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苟晞,让他如意算盘泡了汤。 在有合适领军将领的情况下,司马亮、贾充、王戎等人也不是傻子,也知道刘渊狼子野心,一旦进城晋国作主的就不是他们这些旧臣了。 不得已的情况下,刘渊只能接受晋国朝堂的安排,带着残兵败将前往兖州郡治雍丘一带,西至东郡、北至济北,靠近黄河岸边的狭长水泽地带,就是刘渊所部暂时休整的地方。 雍丘一带水泽密布,当年这块地方是大盗彭越纵横往来的所在,也是后来宋朝时水泊梁山晁盖、宋江起事的地方。 水泽,对于刘渊等胡人来说,那是避之不及的泅笼,因为北方胡族自小生活在草原,马背上的民族,他们多为旱鸭子,根本不习水战。 而对于汉军将士来说,水是生命之源,也是来往纵横的交通要道,文武和罗尚的水师对于黄河这一条水道来回了多次,已经熟得不能再熟。 地形地貌决定战斗力,在江河水泽地带,拥有舰船的汉军成了水上的骑兵,而只会骑马的匈奴胡骑却成了不会作战的软脚蟹。 除了不习水战外,瘟疫和寄生虫也让匈奴人苦不堪言,他们的马匹喝了不干净的水,要腹泄虚脱而死,他们的士兵因食用了有寄生物的鱼贝、因蚊虫的叮咬,而早早的丧了性命。 总而言之,兖州这个地方不是匈奴人的久居之地。 —— 雍丘。 兖州郡治所在。 夏日的暴雨连绵不绝,让黄河上游的水量猛增,其支流洛水,渭水、汾水同时涨水,使得下游河道来不及泄洪,只能任其撕开口子,将河水灌入兖州腹地。 水龙所经之处,农田变泽国,沼泽成湖泊,雍丘也被滔滔水势围困,成为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城。 屋漏偏遭连夜雨。 正被暴雨淋得焦头烂额的刘渊,得悉赵广竟然从水路奔袭自己的急报,紫膛色的脸庞上再也掩饰不住怒气。 “赵阎王,真真气杀我也!” 刘渊一把推开身畔的护从,冲入大雨之中仰天大叫。 这赵阎王怎么只盯着自己打,在雍丘的西面,南岸有晋国的军队,北岸有石勒的军队,赵广他凭什么,敢直接穿越两军的防线,进攻位于后方的雍丘。 “赵广他想干什么?他到底想要我刘渊怎么样?杀人不过头点地,我刘元海惹得他什么了,我父刘豹被他杀了,我左部的驻地离石被他占了,我的部众被他打败了一次又一次,现在,他还不放过我,他是要我死呀!” 刘渊手指天上,眼眸中尽是怒气,一双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大单于且休怒,我军士气不振,东平一带又是水泽地带,这最好的办法就是守城,当年秦末群雄并起,秦国将领李由就带着一支人马守在雍丘,楚军大将武信侯项梁久攻不下,最后还丧了性命,我们不如坚守城池,伺机待援。” 崔游年老体弱,在弟子朱纪的携扶下,站在廊前不停的劝说这个匈奴胡族弟子要冷静再冷静,切切不能中了赵广的圈套。 对赵广这种得了便宜还要穷追猛打的作风,崔游也是很不习惯,汉人以儒治国,讲究得饶人处且饶人,怎么到了赵广这里,变成了能欺负人就欺负人。 “老师,坚守,孤城一座,无有粮草,军心动荡,如何守来,我大匈奴的勇士只擅冲杀野战,这守城的本领学之不来。” 刘渊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转头冲着崔游大声说道。 “大单于,我们没有粮草,赵广他也没多少呀,要是石勒将军能截断汉军的退路,我等有城池在手,现在已是九月,再过一个月就是冬季了,那时河泽结冰,大湖封冻,我们大匈奴骑兵就能出城野战了.....。” 崔游苦口婆心的劝说着,试图坚定刘渊的信心和斗志。 雍丘已经是匈奴人最后的城池了,再往后撤退就是徐州、扬州,那里距离北方越来越远,匈奴人将更不习惯南方的气候。 “石勒?”刘渊一听到这个名字,心中恨意更浓。 这个该死的羯胡,竟然借着独立领军的机会,伺机扩充军队,在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内,原本应该归附刘渊的杂胡,被石勒收编了大半。 投奔石勒的胡人中,也有刘渊的一些部下,他们实在不耐巨野泽的环境,干脆的投奔到了河内温县石勒那里。 诸胡南附,其人数毕竟有限,石勒扩充了力量,刘渊就没了后备的兵员。此消彼长,石勒踩着刘渊上位,队伍倒是象吹气球一样的膨胀了起来,这和历史发展惊人的相似。 相比更为年轻,更为朝气的石世龙,刘渊这个屡败于赵广之手的匈奴酋帅,在众多的杂胡和投机的士子眼中,已经退化为了不值得投资的垃圾股。 刘渊因此而元气大伤,麾下除了刘灵等败将外,再无可战之勇士。 “大单于,忍一时之气海阔天空,唇亡齿寒,石勒不是不知轻重的人,他应该看得出来,要是赵阎王打败了我们,接下来就要轮到他了。” 崔游一边说着,一边闭上眼睛养了养神,他这段日子实在太累了。 不仅是身体,更多的心理上的。 清河崔家已经传来消息,崔家已经将他除名了,也就是逐出崔家,连族谱也不能列进去了,这个惩处让崔游对赵广的恨意更加炽烈。 杀人不过头点地。 他崔游做错了什么? 他不过是收了一个胡族弟子,不过是效力了一个胡人皇帝而已。 这算得了什么?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他赵广能当皇帝,刘渊怎么就不能当皇帝,还一次次的追杀上来,要赶尽杀绝,真是不可理喻。 石勒和崔游在为如何守住雍丘忧心冲冲,他们既盼望石勒能救自己一把,又期待晋军在洛阳方向取得突破,逼使赵广撤围而走。 时过境迁。 命运造化就是这样,让人无法猜透。 一直以来都是包围别人的匈奴人,这一回在水灾的影响下,不得不困守于雍丘,能不能守住城池,刘渊没有一丁点把握。 —— 天时助汉。 刘渊刘元海这条匈奴的恶狼,这个一手将晋国覆灭的胡族大单于,被滔滔黄河水泽给困住了,这个结果让赵广大喜过望。 汉军舰队从黄河上穿行于巨野泽中,一队队的汉卒被运输到已经孤岛的雍丘城外,这一场攻城之战,也是汉军东征以来主动出击的第一战。 “元海,元海,原来是要困于海呀!”赵广面露恍然,心中对刘渊的表字调侃起来。 刘元海,这表字起的妙啊! “张瑛,你的无当飞军保护好陛下就行了,先登入城的事情,交给我的河东将士,还有,刘渊的首级谁也别跟我抢,这小子在平阳城跑得快,这回在雍丘,我看他逃得哪里去?”汉军大将魏容哈哈大笑,冲着雍丘城的方向,对汉军诸将大发感慨。 “猛火弹,多运点上来?” “发石车,架到船首,等接近城垣,将猛火弹抛射入城。” “机弩,瞄准城上的胡虏,别放跑一个。” 汉军各级将校斗志昂扬,特别是魏容,又一次归属赵广的麾下指挥,这让他有一种再回阴平道、再战汉中的痛快淋漓。 九月十九日。 准备停当的汉军诸部,开始对雍丘城发动进攻,这座城在后世的名字叫杞县,没错就是杞人忧天这个成语的出处,这一回杞人忧不忧天别人不知道,匈奴人忧惧这老天不给他们逃生之路是肯定的。 刘渊、刘灵分守东西两座城门,在西门外,汉军魏容部奉命先登,汉军将士冒着匈奴人的弓箭精准射杀,支盾向前靠近。 云梯、橦木还有盾车,这些攻城器械沉重异常,要是依靠人力运输的话,需要相当长的时间,而这一次,黄河倒灌水路通畅,汉军的辎重补给一下子全运上来了。 刘渊在城楼上瞧得真切,眼前直冒金星。 汉贼怎么运来了这么多的攻城器械,他们是生孩子吗?一窝一窝的,自己这边也有崔游、朱纪等汉人谋士,怎么他们就没这个本事。 崔游在旁,感觉到刘渊目光不善,再瞧城下汉军的阵势,心里也是一阵发悚。 这器械打造,是低下的匠人才做的事情,他们这些饱读诗书,学富五车的名士,平素最擅长的是动嘴皮子,动手的能力几近于无。 第三百六十一章 石勒登上历史舞台 孟观一心一意想要靠死守来渡过初战的难关。 按他的预想,汉军初来挑战,士气正旺,先锋又是无敌猛将文鸯,这第一波的攻势必定非同小可,晋军依靠汜水结营坚守是最为稳妥的策略。 还别说,孟观这一招不动如山,让文鸯颇不得意,渡水进攻会招致晋军半渡攻击,文鸯军又多为骑军,在水上战斗力还不如步卒;不渡河进攻的话,那就只能干等着汜水东岸与孟观骂阵,这不痛不痒的,话说的再难听又能如何? 文鸯领军连攻孟观营垒四日,虽然抢占了外围的一些小寨,但却拿孟观依托大伾山山势修造的大寨没有好的办法。 汉军个人的武勇在居高临下的山隘上的守军弓兵面前,没有用武之地,远程的流矢就象夺命的蜂尾,漫天而来让汉军将卒躲无可躲。 汜水岸边,汉营。 文鸯、文虎、杜模三人愁眉不展,甫一出战就碰到孟观这个滑不溜手的对手,让满怀雄心壮志的三人信心大挫。 时不我待,汉军的主力部队已经抵达洛阳,要是文鸯在这几日内还是没能取得进展的话,到时候汉军一众年轻将领到来,文氏兄弟的脸面就没了。 “二哥,明日一早,我便率一营人马先行渡河,要是晋军来攻,则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把渡口给抢占下来?”文虎气冲冲的跺着脚,发了狠请令道。 杜模急劝道:“文将军,孟观此人用兵极稳,万万不可冲动,属下以为,与其在汜水畔进退不能,不如干脆直奔虎牢关,去寻那王浑的晦气。” 文鸯一怔,王浑是晋军的主力,手底下将兵多达近三万余众,以自己手底下不过五千人马,去虎牢关前向王浑讨敌骂阵,这胜算又能高到哪里去? “王浑太原王氏出身,自视甚高,又对我大汉心有怨恨,文将军要是在关前骂阵,说不准会有奇效?”杜模嘿嘿一笑,对文鸯的疑惑稍稍解释了下。 文鸯沉吟了一阵,最后终于点了点头,恨恨道:“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晚饭之后,拔营往虎牢关,就在关前十里扎营,要是王浑敢来,猛火油弹伺候这群孙子。” 文鸯连夜起营,朝孟观营垒的正南方向移营而去,行至三十五里,即是虎牢关方向。 孟观在河水对岸瞧见汉军拔营,急忙出兵袭扰,但只行至中途,就有斥候来报,在大坯山山坳处有一支汉军隐在那里,吓得他连忙下令撤军回营。 文鸯一支疑兵吓退孟观,也不停留即往虎牢而去,明日一早,他还要出战讨敌骂阵,今晚要先休息好了才行。 四月二十九日,晨。 汉军休整一晚之后,文鸯、文虎即引兵出了寨门,在关隘前叫骂起来。 虎牢关城楼上,王浑一身锦袍在身,腰挂嵌着玉石的佩剑,发髻由一根玉笋盘结起来,眼眉修正的极是整齐,气度甚是不凡。 在王浑的身后,百余名晋军将校跟随着,从身段和打扮来看,高矮胖瘦不一,甚至还有一个身躯瘦削、蓝色眼睛、白色皮肤的年轻胡人。 诸胡之中,只有白色人种的羯族眼睛是蓝色,其余鲜卑、匈奴等部落,虽然与汉人出身不同,但还是黄色人种。 “众将校,且看关前,那骂阵之将,就是叛将文鸯,汝等哪个敢出战,为吾大晋擒杀此僚?”王浑气宇轩昂,将审视的目光投向众将。 出关隘去擒杀文鸯? 晋军中资历深一点的将校听到王浑之言,一个个低下头默不作声起来,心中则开始骂王浑老娘,这文人为将就是不靠谱。 晋军上下,单挑打得过文鸯的将领还没生出来呢? 就在众人低首之际,那个嘴唇上稚毛未褪的蓝眼白肤年轻胡将站了起来,正待他要出声请令时,却被旁边的壮汉给一把拉了下来。 “阿勒,且忍耐,你的路还长。”说话的壮汉声音嘶哑,从他脸上的神情来看,年纪在三、四十岁,正是气血最为强盛的时候。 “何人喧哗,既然站起,何不上前请令,当吾王浑不敢杀人吗?”王浑见众人如此不配合,脸色阴沉了下来。 他倒不是一定要斩杀文鸯,而是想瞧一瞧谁听话,谁的勇气可嘉,但很显然,这些晋军将校是指望不上了。 被王浑这么一骂,低头的晋军诸将一个个气不打一处来,纷纷将忿恨的目光投向站起又坐下的少年胡将。 “镇西大将军,末将愿出关挑了文鸯此贼?”就在气氛压抑之时,方才出声劝阻的壮汉猛的站了出来,厉声叫喝道。 “好,好!”王浑大喜出声,打眼看去,却见在众人中间闪出一人,身量中等,袒着胸膛,长方脸上横肉乱抖个不停,这人王浑倒也认识,乃是前不久从太行一带投奔来的贩马贼孔苌。 “孔裨将,还有何求?”王浑高兴的一击掌,相问道。 有心栽树树不发,无心栽柳柳成荫。 孔苌等人只不过是王浑为了扩充实力,顺手而为收编的盗贼武装,这些人说白了就是炮灰,死了还可以再招,反正幽、冀、青北方诸州有的是草莽盗贼。 孔苌眼如铜铃,占了一张脸的一半位置,另半边的脸上,一道长长的刀疤从鼻子沿延到耳际,让他整个人都显得诡异得紧。 在众人的注视下,孔苌急步来到王浑跟前,抱拳道:“大将军,此番出战,末将若不能杀了敌将,绝不回关,不过,吾的兄弟富勒,大名石勒,还望将军能多多照看,若是能让其入亲军,跟在大将军左右,孔某纵算是战死也无憾矣。” 孔苌说话之时,手指向年轻胡将的方向。 王浑顺着手势望去,只见这个叫石勒的胡将生得极是威猛,蓝眼赤发,白肤毛长,犹如异族兽人一般,与中原汉人差异甚大。 安邑汉羯一场恶战,羯族首领周曷朱被赵广所杀,城中羯族势力也大部被杀了个干净,但孔苌却带着石勒提前逃出了城。 这些年来,孔苌带着石勒在太行山以东的冀、青两州一带活动,或加入盗寇队伍,或加入商队贩卖战马、奴隶等贵重物资。 就在这样漂泊不定的日子中,石勒在仇恨中渐渐长大,成为一个桀骜不驯的十余岁羯族少年。 孔苌这些年亦父亦叔,在石勒识字之日起,孔苌就开始向他讲述羯族从遥远的西方到达东土的历史,讲述石勒的祖父耶奕于是羌渠别部酋帅、父亲周曷朱在安邑建立羯族政权、最后被残暴的汉国赵广陷城的事迹。 在孔苌的灌输下,石勒视赵广为生死仇敌,每日里勤练武艺不休,因为他已经听说了,赵广这人有万夫不当之勇,单挑决胜无人可敌。 “石勒,可是羯胡勇士?”王浑点了点头,盯着少年胡将问道。 石勒见王浑问话,嗡声答道:“小子的祖父耶奕于,并州西河郡羯族酋帅,随同骠骑大将军司马望公征战扶风,不幸为汉贼赵广所害;父亲周曷朱,安邑羯族酋帅,十二年前,河东为汉贼所掠,安邑城陷,父帅亦为赵广所害,两辈之仇,不共戴天!” 石勒声音低沉,语声悲切,一双湛蓝的眼眸里,流露出对汉军、对赵广的切齿痛恨。 又是老套的杀父之仇,噢不对,是杀祖杀父之仇。 这些年,死在赵广赵阎王手里的人实在太多,王浑已经见到过多个年轻后辈,热血上头要寻赵广拼命,结果却一个个有去无回。 眼前的这个胡族少年将领,从面相来看,不是寻常之辈,但要说这人能胜得了赵广,那怕是痴人说梦。 也罢,好歹也是一个好的炮灰。 不能让这些胡族的心寒了。 王浑神情淡淡,等石勒说完,道:“石勒,好一条人中之龙,今赐汝表字世龙,可愿意入我中军,为帐下督?” 石勒被王浑赐字,又要收入帐下督,一时愣住没反应过来,孔苌在旁听得真切,连忙将石勒拉扯过来,向王浑跪下谢恩。 石勒被王浑收为帐下督,那就相当于走上了一条快速升官、迅速壮大实力的捷径。 “多谢大将军成全,孔某此番出战,若战死沙场,也是死得其所,不负周曷朱大酋帅的托付了。”孔苌喜形于色,向王浑重重的行了一个胡礼。 王浑收石勒为帐下督,当然不是没有代价的。 交换的条件就是孔苌必须杀出虎牢关外,为王浑撑一撑镇西大将军的面子。 士为知已者死。 周曷朱在安邑对孔苌的情谊,让这个汉羯混血的汉子感动莫名,有王浑的照看,石勒接下来的路,由他自己去走,孔苌心中如释重负。 现在,他要用自己的一条命,再拼搏一回。 文鸯的盛名,孔苌自然听说过,不过,他并不惧怕。羯胡是马背上的民族,孔苌在北方混迹多年,骑术自然了得。 在历史上,孔苌是石勒起家时的十八骑之的老大哥。 文鸯再猛,也只是一人而已。 孔苌觉得,只要不是赵广,他都有信心一拼。若是有幸,在两军阵前斩杀文鸯,则不管是他自己,还是石勒,在晋军中的地位将不可动摇。 满怀坚定的信念,孔苌跨马举胡刀,杀将而出! 第四百二十八章 大匈奴的勇士全死光了 汉人手巧,善于制作和使用器械;胡族力猛,依靠强壮的力量野战取胜。 传言中,诸胡不擅守城,其实并不是他们真不能守御,而是学习能力和动手能力比不上汉人,其中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诸胡酋帅对中原军队层出不穷的攻城器械感到头痛。 魏容等汉将靠着器械,要打一场城池攻坚城,崔游探头看去,只见密密麻麻的汉军器械正向城墙处运来,大吃了一惊。 “大单于,快叫勇士们冲一冲,绝不能让汉贼将那些大家伙运上来。”崔游急急道。 不知不觉间,崔游这个汉人的叛徒,也开始把汉贼两个字挂在嘴边了,虽然真正的汉奸、汉贼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这真是世间最莫大的讽刺。 “谁,谁敢出战毁了这些器械?”刘渊大叫一声,周围却是鸦雀无声,身边的几员将领,包括儿子刘和在内,都不约而同的低下了头。 “勇士,呵呵,我大匈奴的勇士,都在哪里?”刘渊一一环扫众人,盯着一张张惊惧的面孔怒火中烧。 匈奴人的元气已经被一次次的失败耗尽,刘渊麾下曾经勇士无数,战将如云,但如今那些追随他的勇士又在哪里? 没有人了。 一个失败了多次的大单于,已经不值得匈奴酋帅们追随,他们现在有了更好的效忠对象:石勒。 这是一个比刘渊更加凶残,更加狡诈的胡人。 许多被赵广打败过的杂胡都相信,石勒是命中注定来对付赵广的那个人,而刘渊则不是。 “来人,狼旗给我树起来,我要出城,杀汉贼!”刘渊在等不到人请令的情况下,骑虎难下瞪着血红的眼珠子,大声的呼喝起来。 大单于要亲自出城,去冲乱汉军的进攻阵形。 刘渊的这个冒失的决定让崔游吓了一大跳,将军难免阵前亡,要是刘渊死于城下,那这城也就不用守了,更可怕的是,要是没了这个得意弟子的保护,他崔游立马就会被忿怒的匈奴人撕成碎片。 想到这里,崔游一把拉住刘渊的征袍,迭声道:“大单于何致于斯,刘灵将军不是在东门吗?可让刘和接替守东门,刘灵率军冲杀一阵,只要能一挫汉贼的锐气即可,相信刘灵将军定能办到这件事情。” 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好不容易靠着部下遮护,从漳水上侥幸逃脱的刘灵,没有想到崔游又在给自己下圈套。 刘渊稍一沉吟,假作个样子挣扎了下,遂吩咐侍从道:“给刘灵将军下令,率一部人马出城,不惜一切代价劫杀烧毁汉人的器械。” 刘渊其实根本不想这么快出城,他只是做个样子。 守在城中,至少还有翻盘的希望,若是出城,以匈奴人现在的士气,估计结果够呛。 但是眼睁睁的瞧着汉人逼近,他这个大单于却没有什么反应,那匈奴人的士气会更加的低落,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个合适的背锅者来出城冲一冲。 刘灵的身份和地位,正好合适当一名舍身为公的替死鬼。 论身份,刘灵是匈奴北部校尉,一度地位与刘渊并列,特别是在右贤王刘宣远遁河西走廊之后,刘灵凭着资格老,渐渐成了刘渊手底下的一员宿将。 宿将这个词,换一个通俗的说法,就是老将,还是不怎么听从命令的将领。 论能力,匈奴诸酋帅中,其他人和赵广打过一、二仗就或死或降,唯有刘灵虽然屡屡吃到败仗,但让人惊奇的是,这家伙居然每一回都能死里逃生。 逃生也是一种能力。 在这方面,刘灵和寇林,还有投靠了汉国的晋将杨欣有得一拼,寇林在谷城大败之后,终于又在奇袭铜雀台一役中找回了自信,杨欣现在已经是杜预手底下的一员战将,改换了门庭之后混得风生水起,专门负责刺探齐万年、李痒等胡将的情报。 其实,像刘灵、寇林、杨欣这样有一技之长,但又无能力独挡一面的将领,只要用对了地方,他们也可以成为某一领域的名将。 刘灵正在东门布防,听到刘渊的这个命令,气得脸色铁青。 漳水大败,最惨的不是别人,就是刘灵的北部校尉,打仗在最前面,撤退在最后面,相比之下,由刘和指挥的王帐军损失微小几可不计。 好不容易从漳水逃得一条性命,可部下却尽数战死,没了亲信,就是没有翅膀的飞鸟,只能无奈的叫唤几声,刘渊的命令,他不想执行也得执行。 就算被吭大败,刘灵也没有脱离刘渊,自找出路,但他这一份忠心,在刘渊那里,却得不到半点的回报。 人心之凉薄,于汉人、胡人都是一样。 刘渊的心里,始终是倾向刘和多一点,也是刘和是刘渊的长子,是匈奴人中的后起之秀。 “失我焉支山,令我妇女无颜色。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在东城往西城的一路上,刘灵一字一句的唱起了这一首令匈奴人哀婉不已的歌谣。 他的声音悲怆嘶哑,带着无限的哀痛。 周围的匈奴将卒听到这歌声,也跟着轻声的哼唱起来,渐渐的,这一股歌声就仿佛有魔力一般,让出城求战的匈奴胡骑斗志复涨起来。 绝地孤城。 匈奴人已经兵临绝境,没有什么再可以失去的了。 哀兵出战,就算与汉人拼到最后一口气,刘灵也绝不放弃。 “出城,随我屠汉狗?”刘灵仰天大喝一声,打马杀将而出,在他身后,五百匈奴胡骑呼啸而出,他们紧紧的跟在刘灵的身后,朝着汉军辎重、器械阵地猛扑了过来。 刘渊定定的站在城楼上,目光一直追随着刘灵的身影,这个曾经一起并肩作战的同伴,曾经见风使舵,只能打顺风仗的同族竞争者,终于被自己逼出了城。 按理说,刘渊心里会有些得意,但不知怎得,听着刘灵嘶哑难听的匈奴战歌,刘渊的眼睛不知不觉也湿润了。 “赵广,赵阎王,此生要是不将你碎尸万段,我刘渊死不瞑目。”刘渊手扶在雍丘城头,对着城外的汉营中军所在大声叫喊。 第四百二十九章 鹰扬将军魏容 胡骑突袭! 汉军阵中,早就不耐的魏容哇呀呀兴奋的叫喝起来。 其父魏延当年守汉中,有二个绝技,一是箭术精湛,虽然比不上老黄忠百步穿杨的本事,但在蜀汉军中也是佼佼者,二是刀术纯熟。魏延最开始在刘表手下时,趁手的兵器的长枪,但在跟随着刘备之后,渐渐的改成了镔铁刀。 刀与枪相比,劈砍的威猛度更盛,寒芒闪过,立时让对手胆丧,魏延最喜欢看的就是对手脸上惊惧的表情。 有其父必有其子,魏容的喜好也是一样。 在河东驻守的这一段时间,魏容化了大功夫,狠练了一下魏家的刀法,这使得他的武力值达到了85的最顶点。 85相比赵广的95要差了10个点,相比文鸯90以上的武力值,也还有5点的差距,但这个级别在晋朝与五胡交错的这个时代,已经相当高了。 武悼天王冉闵、慕容鲜卑家的子弟慕容恪、慕容垂等人都还没有出现,刘渊的武力值大约在80上下,而刘灵则是75左右。 面对绝望冲杀过来的刘灵匈奴骑兵,魏容将自己的两个技能运用的炉火纯青。 河东军弓箭手训练有素的移开前面遮挡的盾牌,后面露出一排排床弩。 床弩这种远程打击武器在两汉之时已经出现,汉将陈球曾以“弦大木为弓,羽矛为矢,引机发之,远射千余步,多所杀伤”。 陈球所用的大弩仅用手擘、足踏之力难以张开,因此就是床弩。在前三国时期,床弩也曾大发神威,最为有名的一次大规模运用,就是袁绍和公孙瓒的界桥之战。 当时,公孙瓒的白马义从纵横幽州无敌手,但却被鞠义以千张强弩所破,大将严纲战死于斯役,公孙瓒这个白马将军由此转入衰亡。 赵广在父亲赵云留下的信件中,找到了当时鞠义所用强弩的叙述,从表述来看,鞠义用的绝不是简单的弓箭,而恰恰就是床弩。 闲言少叙。 魏容祭出床弩来对付刘灵,第一波的强矢射杀过去,河东军在野王城与石勒部数次交手,对诸胡来去如风的作战风格也不陌生。 在射出弩矢的时候,指挥的将校还预估了提前量,这使得胡骑还没等靠近汉军阵前,就被当头一顿箭雨招呼了个通透。 箭雨如蝗,立时让刘灵的五百胡骑连连落马,哀嚎声中有近六十骑折损,等到刘灵好不容易凭着高超的骑术杀到汉军近前时,魏容这厮又狞笑着,举起了镔铁大刀,毫不客气的朝着已经胆丧的胡骑逆杀过去。 没错,当年魏延就是这么打仗的。 第一波弓箭,虐得你死去活来。 第二波劈杀,把你最后一点士气打没。 要是还有余力,那好再来一波箭矢,让你彻底的凉凉,一般的对手,碰上箭术出众的魏大将军,还真没有活路。 这也是当年刘备问询魏延,汉中如何守御时,魏文长信心十足说那句豪言壮语:“若曹操举天下而来,请为大王拒之;偏将十万之众至,请为大王吞之。” 比起独挡一面担任河东方向的领军之将,魏容其实更喜欢在赵广的麾下,当一员冲锋陷锋的猛将,这一次机会来了,魏容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劲。 单挑,谁怕谁? 魏容在汉军中号称蛮子,说的就是这家伙力气甚大,凛然不惧胡虏的挑战,而更重要的一点,在魏延的身后,随军的工匠正在组装箭楼和撞车,他要是一退,就把这些工匠和未来得及组装的器械给掉在刘灵跟前了。 这怎么可以?他老魏是汉军中的头号猛将,难道还怕区区一无名胡将? 刘灵虽然打着北部校尉的狼旗,但在魏容的眼里,他只认识刘渊的那一面黑色头狼大旗,至于像刘灵这样杂部匈奴旗帜,魏容摇头表示他不认识。 刘灵心胆俱裂。 刚才在雍丘城中,他用一首《焉支山》壮了胆气,总算是激荡起了心底深处的匈奴血性,但临到阵前被魏容这么一搞,刘灵的气又泄了。 两马交错。 魏容大刀泰山压顶劈下,刘灵赶紧举刀相迎,呛啷声响处,刘灵两臂一阵酸麻,差一点手中胡刀握之不住。 前一阵子,匈奴军中将士因食用鱼虾而闹肚子,刘灵也是不幸中招一个,这会儿虽然好了,但力气明显比以前小了。 让刘灵绝望的还不只是自己打不过魏容,就连胯下的战马在面对更为高大的凉州大马时也落了下风。 匈奴人最为丰饶的草场有两处,一是河西走廊的焉支山,二是黄河九曲的河套平原,这两个地方现在都归了汉国,刘渊、刘灵的坐骑只能通过和辽东、辽西的鲜卑诸部交换获得,这种交换来的战马显然不会是最好的战马。 魏容刀快马疾。 在一招试探之后,即拔马朝着刘灵又冲杀过来,在魏容的身后,汉骑一部也是紧紧跟随,拦腰撞入匈奴骑兵阵中。 “咚咚咚!” “大汉,威武!” “大汉,杀胡!” 鼓声如雷,呐喊声响彻战场,赵广亲自击鼓,为魏容擂鼓助威,汉军各部士气高涨,尤其是魏容所部的河东军将士,更是激动的喊出了“鹰扬,天下无敌!”的口号。 鹰扬,魏容的将军号。 这个称号听起来像是杂号将军,但偏偏魏容就是喜欢,为了让赵广赐下这个名号,他甚至连镇北将军也不愿意当,好说歹说的让给了傅佥,这倒让傅佥颇不好意思。 刘灵被魏容在后面一阵猛追。 等他一圈逃窜下来,再看身后的胡骑,只剩下了百骑都不到,其余掉队的骑兵大多被汉军分散歼灭,仅有几处还在撕杀的,也渐渐的没了声息。 绝望之下,刘灵转头冲着雍丘城头悲声大呼:“大单于,我刘灵尽力了!” 叫喊声刚罢,魏容已经杀到刘灵跟前,大刀如匹炼般的掠过刘灵的脖子,一颗髡头的首级就在血光中冲天而起。 刘渊在城楼上,目视这大败的战况,嘴里一阵发甜,等到刘灵人头飞起,一口鲜血即忍不住喷射而出,溅了青石城垣大半个坡面。 第三百六十二章 文鸯杀胡不客气 虎牢关门“吱呀呀”开启。 在王浑、石勒等晋军将领的注视下,孔苌率一彪人马冲出关隘,直取阵前讨敌的汉军先锋文鸯。 跟着孔苌出战的晋卒,多是活跃在太行、黑山一带的杂胡,他们不事生产,以打家劫舍为业。 这些胡盗纵横太行八百里,无人敢惹,原本日子过得有滋有润,但随着汉军的到来,这些胡虏被驱赶得走投无路,要是还留在并州的话,就是大汉矿业糜立手下的矿工。 胡盗们恨意滔天。 他们做梦都想着,有一天杀回并州,向汉军讨还血债,而今天,复仇的机会来了。 正午还没有到,阳光由东向西照射过来,对孔苌来说,正是背向日头的方向,而文鸯则很不幸的要面对逆光作战的不利局面。 天助我也! 孔苌心头,又凭添了几分信心。 文鸯在虎牢关前,骂阵已有一阵,他现在的身份,是汉国的征东将军,相当于方面军主将的地位,这次要不是跟着赵广出来,独领一支偏师的资格是没问题的。 所以,真正扯着嗓子叫骂的不会是文鸯,而是一群嗓门大的汉军糙汉。 孔苌提着胡刀出隘,正待拿这群不知死活的家伙出气,却不想文鸯眼疾手快,已经拔马挡在了他的前面。 兵对兵,将对将。 两军混战一场,小卒之间的拼斗,不过是开胃菜。 真正起决定性因素的,是将领的比拼。 “来将何人?”瞧见敌将杀出,文鸯梨花枪一摆,舌涎春雷,冲着孔苌来袭的方向喝问。以文鸯的身份,普通的小校已经激不起什么兴趣。 孔苌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怨恨和怒气在出关隘之时逐渐累积,现在已经到达了最顶点。 “你家孔爷爷?”孔苌死死的盯着文鸯,左手紧握胡刀,口中哇呀呀的大叫着,速度不减朝着文鸯冲了过去。 报名! 报什么名? 若是单挑胜了文鸯,那他孔苌的大名,天下何人不知? 若是不幸败了,那区区贱名,又何必为文鸯显名? 孔苌不按常理出牌,倒让文鸯有些措不及防。 三言二语间,说是迟那时快,战马的速度一提起来,仅片刻功夫就接近了文鸯跟前。 “文鸯,什么单挑无敌,且看你孔爷爷的本事。”孔苌心头一阵狂喜,文鸯脸上惊讶的神情还未消褪。 以有备胜无备,这一仗稳了。 更何况,孔苌还有一个拿手绝活,那便是左手胡刀耍得极是精妙。 一般人来说,右手是蓄力的一边,而孔苌则是左手力量更强。 这一秘密让孔苌在对敌时占了不少的便宜,逃亡太行以东当贩马贼时,孔苌曾经与十余名盗寇交手,结果连杀九人,自己除了脸上被划了一道口子外,再无其他伤口。 胡刀带风扑面。 这一刀借着战马的速度,平推向文鸯的颈项,若是刀势使将开来,文鸯想躲的话,除非马术精湛到以铁板桥的方式躺在马背上。 但若是那样,两将交锋的先机尽为孔苌所夺,接下来再打就麻烦了。 孔苌在冲杀时,左手持刀肩膀微抬,这一小变化若是其他人,自然察觉不知,但文鸯久历战阵,早就从细微之处发现了异常。 胡刀的招势甫一用老,文鸯的镔铁梨花枪枪尖已然微微抬起,隐指向孔苌的腹部。 “不好!孔叔小心........。”在关楼上,石勒惊叫出声,站得高看得远,在他这个角度来看,文鸯枪势已经将孔苌笼罩在阴影下,孔苌危险了。 可惜,距离太远,孔苌不可能听见石勒的提醒。 他还沉浸在即将一刀削了文鸯头颅的喜悦中,对于文鸯隐藏在底下的动作几无所知。 两马即将交错。 文鸯梨花枪如一道闪电刺出,由下而上直撩孔苌的下腹部,这一枪极是狠辣,孔苌骑在马上,其它地方都可以摇摆躲避,唯有腰腹不能,除非他弃了战马选择步战。 孔苌的胡刀先后即后至,这是刀与枪相比最为不利的地方,但胡刀也有胡刀的好处,那就是割人头比枪要方便的多。 文鸯的人头,孔苌肯定是割不到的了。 为了躲避梨花枪的疾刺,孔苌勉强发力,试图来一个蹬里藏身,可是他的身体刚刚侧转,左侧大腿就如被毒蛇咬了一口一般,强烈的疼痛袭来。 中枪了! 孔苌一条腿再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只得弃了马缰滚鞍落马,这一时胡刀也没办法在手里握了,只得先弃了再说。 文鸯一个照面,就将孔苌逼落马下。 这还不算完,孔苌被摔得七昏八素,好不容易站稳想要爬起来,却被拔马而回的文鸯迎头撞了过来。 “碰!卟嗵!”战马的重量足有三百余斤,加上速度的撞击,孔苌的身体凌空飞了出去,斜斜的就象一个破麻袋一般摔倒于地。 文虎在后阵瞧得真切,立即催马上前,朝着孔苌的脖子根处一刀砍了下去,污血顺着断落的脖颈溢出,孔苌的头颅失了支撑,圆滚滚的顺着倾斜的地形,向低洼的地方滚了过去。 方才汉卒骂阵,有几个刺头发狠了,直接掏出二弟放纵了一把,那洼坑之处的水渍正是放水留下的痕迹,孔苌这杂胡的头颅一滚过去,便与尿渍混杂在一起,既腥又臭,立时让文虎没了提拎首级的兴趣。 “嘿嘿,多谢小将军承让!”一名汉军老队率急跑过去,将孔苌的人头从污坑中提出,也不嫌弃的挂在腰间。 文虎瞧不上这晋军胡将首级,他们这些低级将校则不在乎,只要是晋将,管他有名无名,总比没身份的小卒来得值钱。 在王浑的眼皮子底下,孔苌被文鸯所杀,死的方式还是如此憋屈,王浑的脸色越发的难看,好在他也是饱读诗书,涵养上还耐得住。 “孔叔!”石勒紧紧抓住王浑的将旗,牙齿咬得吱吱作响,若不是被任命了帐下督,要保护好王浑这面将旗,石勒现在就想不顾一切的冲下关隘,寻文鸯好好的大杀一场。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石世龙,你要想寻死,现在就可去,要是想报仇,就好好的在中军呆着。” 王浑气哼哼的甩下一句话,带着众将校下了城楼而去。 单挑文鸯看来只是自取其辱,好在这虎牢关险峻难攻,晋军要是坚守不出,任文鸯有千般万般的本领,也无法强攻拿下关隘。 第四百三十章 武悼天王冉闵的祖父 雍丘城垣高大,居高临下的匈奴诸将卒亲眼目睹,刘灵无头的躯体被数个汉军士兵大卸成好几块,其中一个瘦削的汉卒抢到了刘灵的一截躯干,跪在地上哭喊着,一刀又一刀的猛力捅向模糊不堪的肉块。 这个叫冉隆的汉子并不出名,只是生活在冀州内黄郡一带的一名普通汉人,但他的孙子冉闵以后会大大有名。 武悼天王冉闵,这个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汉人英雄,挽救了无数中原汉人的性命。 一刀,是给被胡虏害了的父亲。 又一刀,是给被胡虏凌辱后自杀的妻子。 再一刀,是给被胡虏摔死的幼女。 冉隆的刀连续的落下,仿佛在控诉这个残酷之极的世道,怎么不给想要安宁日子的汉人一条活路。 胡骑一路南下,内黄郡是必经之路,汉人破家死伤者,不计其数。 汉人两脚羊对于匈奴骑兵来说,既是美味的食物,又是凌辱的对象。 在胡骑的眼里,汉人不是人。 汉人是玩物,是奴隶,是发泄私欲的通道。 而今,汉人在赵广的带领下,终于开始了反击,而刘渊、刘灵这些胡虏们曾经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落魄。 —— 刘灵及五百胡骑俱墨! 汉、胡攻守逆转,整整五百精骑悉数阵亡,这可不是刘灵原先的杂胡,而是刘渊王帐军中的精锐,现在却连个泡沫也没冒,就死伤了个干净。 雍丘城上,刘渊心丧吐血,他的眼睛紧紧的闭着,再无半分言语。 刘渊被刘和等人扶了下去,城头只剩下崔游、朱纪等汉人谋士,他们本就没有胆气上阵,这会儿更是吓得两腿抖了不停。 “守吧,死守!快遣斥候信使出城,向石勒将军求援!向大晋朝堂求援,向徐州的司马颙求援!”崔游在一阵恍然之后,终于回过神来,这个时候,再指望出城野战是不可能了,他们这些孤城困兵,唯一能指望的就是援兵快快到来。 晋国那边能不能指望上,崔游不敢保证,但石勒那边,还有司马颙那边,崔游觉得再不济也会派出一支援兵来解救。 毕竟,同出一枝,要是见死不救,那以后自己陷入困境,谁还会来救你。 没有了胡骑的突袭,汉军对于此次攻城战的信心更足。 赵广坐镇于中军,与张宾、马融相商战事,魏容阵斩胡将刘灵的过程他看得一清二楚,甚至于刘渊在城楼上摇摇欲坠的身影也看了个大略。 马、张两人一正一奇,相得益彰。 思路不同,决定了策略的方法不同,赵广虽然有系统傍身,但多听听其他人的意见,对于全面盘算战局变化也是有好处的。 比如在雍丘围城战进入中局时,汉军该如何应对各种变化,马融和张宾就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陛下,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匈奴已经胆丧,明日一战,我军当倾全力进攻城垣,不破城池,绝不收兵!” 马融春风得意,兴致勃勃的谏议道。 “陛下,马参军此言差矣,所谓困兽犹斗,今日只不过是小试牛刀,刘渊的王帐军元气尚在,要是我军猛攻城池,匈奴人绝望之下,必然拼死抵抗,如此则我军纵算拿下雍丘,也会因为损失太大,而失去了进一步作战的能力。” “所以,臣以为,我军当下的选择,应以围困为主,打援为上,争取寻找有利战机,打断一、二支增援雍丘的敌军,再挟大胜之势,耀威于城下,到时候匈奴人见援兵已败,必然无有战意,如此雍丘指日可下。” 张宾毫不示弱的提出不同的看法,他的建议就是围点打援,通过雍丘这个点,也吸引敌方援兵到来,然后歼灭敌之有生力量。 赵广呷了一口淡茶,嚼着微苦的叶子,说道:“刘渊势穷兵困,其援兵无非是石勒、徐州司马家和开封的晋国朝堂,你们以为,哪一家会来增援,这样我们三个,各写一个答案,然后一起打开,且看看谁的答案更正确?” 马融、张宾一听赵广这番话,心中也是欣喜起来,两个对视了一眼,各自侧转身躯,用袍袖遮挡住半边身子,手中握笔书写起来。 张宾心中早有答案,写得极快,未等墨干,就转身朝马融的方向看去。 马融刚才只想着堂堂正正作战,没有思考过援兵事宜,这会儿正在思考,所以起笔之后迟迟没有落下,待发现张宾的眼睛睨过来,马融连忙将身躯背了过去。 “张孟孙,你还要不要脸?”马融急声大叫。 张宾哈哈大笑:“马季长,我听说你父马忠本名狐笃,这么说的话,你的名字应是狐融,狐者,智谋出众,狡诈无比,这一点小考验,还能难得倒你?” “吾父官至庲降都督、镇南大将军、平尚书事,一生平叛、扫荡、慑服诸夷无数,融不才,也学得先父之一二。”马融骄傲的仰了下头,气哼哼的不再理会张宾,自顾自的书写起来。 等马融写罢,赵广也早早的书写完毕。 三人叫过一旁侍立的刘琨,齐齐打开看去,却见马融那一张帛书上,书写的是石勒两个字。 张宾的帛书上,却是司马两字。 而赵广的答案是什么? 刘琨好奇心起,脸上越发的期待起来,他这一时迫切的想知道自己恩师写了什么? 赵广哈哈一笑,摊开书中的帛信,亮出自己的答案来。 “什么?怎么一个字都没有?”刘琨惊呼起来。 张宾、马融听刘琨这么一叫,也齐齐的凑过来,展开一看,赵广的帛书上确实没有留下一个字的痕迹。 “陛下,你这是何意?你的意思是说..........。”马融跟随赵广的时间长了,自然不会认为赵广是拿自己和张宾开涮,而没有写哪一路援兵的意思,极有可能是赵广另有想法。 张宾脸上一惊一乍,自诩当世毒士的他,自从在长安城显示了一把智谋之后,心中膨胀起来,隐隐的张宾也把自已放到了与马融平级,甚至于高于马融的位置上,而现在,赵广却既没有纳马融的谏议,而没有采纳自己的想法,这又是为何? 赵广收敛笑意,正色道:“没错。雍丘之战,依朕的判断,刘渊不会有援兵,也没有人会来救援于他。司马颙不会来,石勒也不会来,至于说晋国朝堂,再借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可能派兵来,原因嘛,你们两个回去再好好想一想,明日呈上来且让朕看看,你们是否说的在理?” 第三百六十三章 统帅术11级 渴望逆转翻身上位的孔苌死了! 跟着他一并出隘的胡盗们也纷纷四散,为孔苌报仇之类的傻事,杂胡们是绝对不干的,他们的眼里,只有利益两个字。 有利则聚,无利即散。 胡盗们信奉的行事原则就是这么简单。 虎牢关上,王浑已经离开,晋军各部将校面面相觑,孔苌的武力如何,他们心中清楚,在文鸯的手底下未能走上一回即败亡,这结果让晋军将校心头大惧,再无一人出关搦战! 文鸯兵少,强攻坚城自不可能,无奈之下,只能先退守营垒,等待赵广的中军到来。 五月一日。 汉国大将军赵广的中军大纛在巩县树了起来,巩县距离虎牢关的距离不远也不近,正好适合作为汉军中军驻地。 随着赵广的到来,沿黄河由洛阳孟津至巩县这一路,河道上船只来往如梭,陆路上车马拥挤不动,汉军的攻城器械陆续送到,即将加入到强攻虎牢的战事中。 中军帐内。 参军司众参谋来来往往,不停的在沙盘的标注汉晋两军的驻防情况,虎牢关周围的地形情况在巨大的沙盘上一目了然,就连黄河以北的温县一带也被标的清清楚楚。 “大将军,文鸯将军旗开得胜,晋军将校皆已胆丧,我军接下来当一鼓作气,以精锐之师强攻虎牢,击破敌之幻想,待拿下关隘之下,举兵再东向开封,则灭亡晋国指日可待。”马融兴致勃勃,欣喜之色溢于言表。 这是他作为战役策划者开启的第一仗,虽然只是杀散了一群杂胡,但意义却非同小可。马融觉得灭晋的时候就快到了。 羊祜身体微恙,跟着赵广身边权当作个谋士,这时却站了出来,指向虎牢关一带的平原:“大将军,马参军,虎牢关不好打,我们万万不可轻敌大意,你们来看,虎牢关的东面,是尉氏、陈留、中牟、谯郡等城池,这些地方都是人烟稠密的县城,战事一旦吃紧,晋国极有可能进行大动员,全民皆兵上关隘守御,到那时我们面对不是四万晋卒,而是十万、二十万、甚至三十万的军民........。” 赵广心头一惊,羊祜的话让他猛然想到了一个词:人海战术,或者更通俗的说,让敌人陷入到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中。 人民战争有多么厉害,多么可怕?别人不清楚,赵广却是有深刻体会的。 在敌国境内作战,最担心的就是敌方清坚壁野,人人都把你当作仇敌,要是那样的话,就算占领了地盘,也无法长久立足。 “大将军,以羊某对司马炎的了解,他在虎牢关陈下重兵,不外乎是想以坚城险关阻挡我大汉强军的去路,若是这一场战事拖延过长,则晋国就能以逸待劳,将我军拖疲拖垮,若是我军选择绕过虎牢关,则偏师入晋,将遭遇晋军多路围攻。” 羊祜一脸凝重,对赵广说出心中之忧。 羊徵瑜在长安的未央宫住了下来,时不时的到皇甫谧的医坊检查一下身体,有胡芳、左芬等年轻小娘在旁,她的心情也跟着好转了起来。 羊祜放下心中所念,又看到汉国统一的势头已见端睨,也就不再执着于原先与司马炎的那一点小恩惠。 赵广绕着沙盘来回的踱着步子,半响无语,司马炎这次部署的防御体系相当完备,可以说化了很大的功夫,这也是晋国两年多来精心布置的一条防线。 要想突破虎牢,取得胜利,看来还必须打破惯性思维,从对手想不到的地方着眼。 就在赵广一筹莫展时,长期闲置的系统面板突然自动跳了出来,在统帅千军技能那一栏内,赵广赫然看到了11级的红色字体。 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10级是满级吗?怎么又跳出来一个11级了,难道说这破系统还有再升级的可能。那这段时间以来,怎么连一个动静都没有。 相比之前淡青色的升级条,11级的红色分外醒目,赵广对突破后的统帅术进行了一番仔仔细细的研究,才始明白其中的奥妙来。 新的11级统帅术技能,已经将整个战场的范围扩展到了敌我双方的每一个角落,也就是说,晋国一方的各郡、县都在这一场战役的波及范围内。 虽然还有距离远近导致的清晰度问题,但相比之前的局部战场探测术,11级统帅术对赵广的帮助无疑更大。 借着技能升级的帮助,赵广的眼睛从沙盘上虎牢关向南看去,只见豫州的谯郡、尉氏再向南去,是伏牛山、桐柏山,然后就是千里茫茫的大别山。 大别山之名,来源于汉武帝南巡有言:“此山之大,别于天下。”,这里是淮河的源头,也是当年雷绪、陈兰等淮左宗帅们聚居之地,就算到了现在,生活在两山之中的流民队伍也是极为膘悍,难以对付。 在不久前,汉国斥候还打探到一个消息,昔日魏国的大将徐胤从洛阳南撤之后,即率本部人马遁入到了伏牛、桐柏、大别山一带。 曹昙在子午谷道覆灭之际,也正是徐胤在大别山区势力迅猛发展的时间段,赵广在夏口之战中打得吴军狼狈不堪,如诸葛靓、沈莹等吴将也纷纷向汉军投降。 而同时,处于魏、晋、吴三国交界处的大别山地区,也就是汝南和谯郡交界地区,变成了无人管的空白地段。 徐胤率部趁机进占这些山区,以他的能力,再加上有荀頵、荀崧父子相辅佐,汝南群寇面对魏军精锐部队,除了投降之后再无他途。 大别山纵横千里,原始丛林、险峻关隘、高峰狭谷林立,徐胤一进驻于此,就如蛟龙入海,喜不自禁。 这一处进可攻,退可守的所在,就是徐胤最佳的容身之处。 汉军向南绕道,极有可能会陷入大别山徐胤所部和晋国的夹击之中,而若是向北渡黄河,河的北岸是温县,正是司马家族的老巢。 温县人在晋国入朝为官者,不知有多少,得了司马家的好处,当然要死命的保住晋国的江山,所以,从北岸进攻也是一条死路。 这一场大决战的突破口,究竟在哪里? 赵广皱着眉头,在缩小比例的沙盘和帛图上来回计算、谋划到大半夜,终于在中牟东北一处叫官渡的地方停了下来。 第三百六十四章 奇袭官渡 官渡。 顾名思义,就是一处渡口。官渡口的位置在睢水与鸿沟的交汇处,鸿沟不用多说,中国象棋里面楚河汉界的中间部分,就是鸿沟。 据《汉书》记载:项羽与汉王战于灵壁东,汉军大败,睢水为之不流。 从项羽、刘邦,到曹操、袁绍,再到后来的隋唐,在争夺中原的大战中,无一不把睢水、鸿沟一带作为重要的战略支撑点。 其意义就在于睢水可运输粮秣、辎重,一旦这条河流被敌军控制,则大军缺少补给,就有可能陷入崩溃的边缘。 这个地方,在汉末三国时期,更加有名。 公元200年,汉建安五年,曹操和袁绍为了争夺北方霸权的官渡之战,是前三国时期三大著名战役之一,而之所以战役发生在官渡,主要还是地理位置使然。 到了隋唐时期,那位被李二陛下黑的不成样子的隋炀帝经汜水、官渡开凿了通济渠,也就是大运河的首期工程,其重要性更加的突显。 古睢水到了北宋时就不复存在,原因是黄河改道入淮,在宋朝之前,睢水是中原的重要河流,担负着沟通黄河水系与淮河水系的运输职能。 官渡的没落,则要到后来黄河夺淮抬高河床,睢水航运条件不再具备,才始渐渐废弃。 “叔子,你来看,我军遣一部精兵突袭这个地方可好?”赵广点指官渡的位置,向羊祜问询道。 羊祜刚才小睡了一会,听到赵广问话,连忙来到帛图前,见赵广手指的方向后,大惊道:“大将军,这官渡位于晋国腹地,我军如何突袭,除非从睢水乘船前往,难不成.......。” 赵广见羊祜猜出自己的意思,点头赞许道:“不错,你来看,从晋国军队的驻扎分布来看,可以作为辎重屯放的地点主要有两处,一是延津渡,二就是官渡,相比更容易遭到水军攻击的延津渡,官渡被当作晋军屯积辎重地点的可能性更大。” “我军要是控制官渡,则晋军无粮可供,数万大军总不能饿着肚子打仗,到时两相夹攻,再令博闻司散布晋军大溃的消息,则这一仗我大汉必胜。” 赵广有意奇袭官渡,自然不是单单依靠系统,从汉军斥候已探知的情报来看,虎牢关前,汉晋大军云集,汉军在西,晋军在东,这一态势与楚汉相争大致相同,只不过,双方的实力对比上,汉国已经占据了荆襄一带,实力比当年刘邦要强盛得多。 在十万汉军的重压下,司马炎和王浑连连调兵遣将,晋军在温县、汜水关、虎牢关一带聚兵有近五万众,这还不包括辅兵在内。 这么多的军队要吃要补给,依靠什么来运输,最为省力和便捷的就是睢水。 水路运输,在三国这个时代,虽然有这样那样的限制,但真正打起仗来,粮秣辎重的存放地点都会放在河道的旁边。 乌巢,也就是袁绍大军存粮地点,在黄河北岸的延津渡一带。袁绍之所以选择这里,并不是昏馈,而恰恰是延津渡是黄河下游的重要渡口,袁军从北方冀州一带的粮秣运到这里,需要有一个中转存放的地点。 如今,官渡的地位也和乌巢一样。 睢水只是黄河的支流,水流相对来说比较平缓,适合船只航行,而且官渡就在虎牢关与陈留之间,属于晋国的腹地,不用过度担心汉军的突袭。 黄河畔延津渡的渡口虽然转运能力最强,但相比强大的汉国水军,晋军水军的实力弱的不够看,这使得司马炎和王浑,不敢把其作为存粮地点。 羊祜凑上前盯着帛图良久,最后摇头叹息道:“大将军,这太危险了,官渡四周,皆是晋军重兵驻扎,我军进退唯靠睢水,要是水路被断,则偏师可能有去无回,这等冒险之事,非兵家之所为,莫如再作其他打算,稳扎稳打为好?” “叔子听说过灯下黑这个词吗?”赵广微微一笑,11级的统帅术加成下,让他对自己的判断更有自信。 羊祜一怔,灯下怎么会黑? 当他将目光转向帐内的豆油灯时,眼睛却是一紧,正如赵广所说,这燃烧照明的油灯虽然将帐内照得分外明亮,但在灯下那部分,却依旧是灰蒙蒙的,看得不甚清楚。 与羊祜一番陈述,天色已经微明。 赵广也不怠慢,立即将马融、文鸯等人召了过来,就奇袭官渡的细节进行商讨。 对于赵广提出的这一惊人的军事冒险行动,汉国的这些重要官员、将领反应不一,稳妥性格的官员认为这般冒险不值得,反正汉国的综合国力已经超过晋国,只要按部就班,一步步的平推过去就行。 激进脾气的官员则大声叫好,认为奇袭官渡利大于弊,若是能成,则晋军不战自溃,若是不能成,反正水路在汉军手里,就凭晋军水军那点小船,根本不能阻挡汉军的来回。 “幽、冀一带,原先属于我们汉人世代居住的地方,如今已被匈奴、鲜卑等诸胡占据,我们要是在此与司马炎打持久战,那接下来如何应对胡虏的骑兵,在开封的间作已经有消息传回,晋国朝堂正在和北方诸胡谈判,借兵攻打我大汉........。” 赵广这么一解释,众人皆一时无语。 北方的情况确实很不乐观,晋国已经完全放弃了在幽州的经营,连范阳郡的治所蓟城也没有了什么兵马,唯一能打的将领,护羌校尉严询已经退守到了青州。 冀州的北部,也有多股的胡盗作战,孔苌这一支杂胡就是从冀州而来。 如果再不加以打击,昔日的燕赵大地,将成为胡族放牧的地盘,而汉人则不得不成为诸胡奴役的对象。 “大将军,若是北伐胡虏,逖愿领一军为先锋,扫荡胡尘,复我河山。”众人中间,十二岁的祖逖挺身而出,稚嫩的声音坚毅如铁。 相比历史上那个闻鸡起舞、击楫中流的祖逖,有了赵广这个师傅的祖逖是幸运的,三年的学习历练,让他的知识积累比原先更加的充裕。 身负阖家遭胡虏所掠所杀之痛,又有赵广时不时的教导,也让祖逖对汉胡矛盾的根源有了更深切的认识。 相比汉晋之间的内斗,真正威胁到汉人生存的,是北方不断南下的胡族,在这个时代,能够看清楚这一点的,只有寥寥几人。 第三百六十五章 魏晋大才女钟琰 赵广的性子杀戮果断,决心既定,也就不再犹豫。 在官渡开辟另一处战场,这个任务相当的危险,非大智大勇之人不能担当。 汉军诸将中,有文鸯这样的猛将,但智谋上却有不足;有羊祜这样的智略出众的名将,但在武勇上又稍有逊色;其余将领,更无法胜任。 在思谋再三之后,赵广决定亲率一支水陆精锐之师直扑官渡,待焚毁了晋军粮秣、辎重之后即速返回。 对于赵广深入敌后、亲自出击的决定,汉军众将纷纷表示反对,他们认为以赵广在汉国的身份和重要性,万一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就是大厦将倾、基业不存的严重结果。 “若是汝等领军,可有对付晋太尉陈骞的手段,若是没有把握,那就不用多说了。当年曹孟德能亲袭乌巢,我赵广又有什么不能?”赵广大笑回应。 汉晋之战中,要想保存汉人的元气,速战速决是关键,赵广相信,唯有自己的身影出现在官渡,才能最大程度的震慑住晋军将校。 在羊祜、杜预等晋初名将先后投奔汉国之后,司马炎现在最为器重的将领就是太尉陈骞,这个老家伙眼光相当的老辣,要不是他及时的进驻庐州,夏口一战后,汉军可以立即挥师东下,一举将当时已经丧胆的东吴给灭了。 相比在历史上大书特书的羊祜、杜预,陈骞不是那么有名气,但此人的真实本领却是非同小可,就连一向自视甚高的王浑也把陈骞当作老师来看待。 羊祜听到陈骞之名,也不再坚持。 “大将军,要是被司马炎知晓你到了官渡,那..........。”李球、马融等参军司官员依旧一脸的担忧,极力劝阻。 赵广双眸一瞪,拔出青釭剑猛然砍下,一下将案几一角给削了下来:“大丈夫,征战沙场,何惧生死,若是怕死,那我赵广在沓中时就战死了,再说了,这些年来,又有哪一个敌将,能胜得了我?” 面对反对之声,赵广这一次难得的一意孤行,自沓中征战以来,他一次次的置于死地而后生,一步步踏着危险走过来,现在汉国还未完全国家的统一,不是安逸的时候。 出征官渡的决策既定,赵广遂秘密开始选拔精锐将校,文武、罗尚两员水军将领是必然要跟随的,要是水路得不到保障,那赵广就真的成了一支孤军了。 跟随左右的将领方面,文鸯虽然够勇猛,但太过于显眼,虎牢关前的佯攻,要是缺了文鸯吸引王浑等人的注意力,奇袭变成强攻,那就不妙了。 文虎是文鸯之弟,也要跟着老哥在虎牢关时不时的亮亮相,羊祜是赵广现阶段最为放心的统帅型主将,在赵广离开之后,汉军主力的运转托付给羊祜最为合适,当然,要是西线金城的杜预在虎牢关的话,凭杜预的本领也一样可以。 排除了这几个人外,汉将中间,薛季是亲兵营的亲将,自然要跟随着,由于是从水路进军,骑军作用不大,如关彝、北宫纯、独孤胜等几员马上征战的将领这一次都留在了虎牢关,相反,倒是寇林、张瑛、钟毅、张微、许综等将领,被选拔到了跟随队伍中。 寇林在失守谷城后,军职被赵广一撸到底,现在的身份连裨将军都不是,只是薛季的亲兵营一名军侯,当然,以他寇林和赵广的关系,薛季也不可能将寇林真当作军侯来使用。 薛季、寇林作为帐下督,这也是赵广身边最后的护卫力量。 “老魏,你看吧,还是大将军懂我,这帐下督不用动脑,只需要听令就是,正合适我这等粗人。” 寇林这人心大,知晓自己有幸再次成为亲将之后,竟然还大喜过望,跑到老兄弟魏容跟前,好好的显摆了一番。 魏容如今已是汉国负责河东、河内两地的一方主将,黄河以北的诸般事务忙得不可开交,对寇林这个不求上进的老兄弟的显摆,也只能无奈的笑笑不再搭言。 人各有志。 只有找到合适自己的位置,才能发挥最大的潜能。 无当飞军在张瑛手中第三次重建,组建后不久即参与了围攻曹昙魏军的行动,在寇林失守谷城的不利局面下,张瑛率领这一部新军层层阻截魏军,有效的滞缓了魏军对汉中谷地的进攻,凭着这一战绩,张瑛也正式成为了赵广麾下的一员战将。 钟毅是钟会长兄钟毓的儿子,后来又被钟会认了儿子,钟会死后,钟毅归降了汉国,这些年来,钟毅在参军司、汉国郡县多地历练,积累了一些经验,这一次赵广带着他出征,是希望钟毅联络上钟家在晋国做官的人。 再确切的说,就是让钟毅与三个兄弟钟峻、钟辿、钟徽取得联系,钟家在曹魏深耕多年,晋国朝堂的高级官员虽然被清洗了,但低层的郡县官员、名人士子中,擅长书法和刑律的太傅钟繇教导的弟子无数。 另外,钟毅在赵广身边,还有一个妙用,可以离间王浑与司马炎的关系。 王浑的妻子钟琰是钟微的女儿,也相当于是钟毅的侄女,当然,这只是家族的辈份排名,从年龄来说,钟琰和钟毅差不多年纪,在一个大家族中,这种情况再正常不过。 钟琰在魏晋时期名气大得不得了,苏惠、左芬两个加起来,也不如钟琰一个。按《晋书》记载:数岁能属文,及长,聪慧弘雅,博览记籍。美容止,善啸咏,礼仪法度为中表所则。 钟琰的作品《遐思赋》《莺赋》都是传唱一时的佳作,换句话说,这是一个不亚于蔡文姬的女才子。 另外,钟琰还有一套特殊的相人本领,王浑对此也是服气的不得了。 这里有一个典故。有一回王浑和钟琰在闲谈,正好两人儿子王济路过,王浑就高兴地对钟琰说:“生个这样的儿子,满可以安心了。” 结果钟琰笑着说道:“如果我能婚配汝弟王湛,生的儿子本来可以不止是这样的。” 这什么意思? 钟琰这是赤裸裸的告诉王浑,你不如你弟弟王湛,要是我当初嫁给他,那生出来的儿子比王济要强的多。 王浑听了这话,心胸就算再大度,估计心里也是酸溜溜的,这绿帽子戴得实在不舒服。但没办法,谁让自己娶了个名人老婆。 要是钟毅凭着钟琰亲戚的关系,与王浑见上一面,就会有谣言传扬出来,如此一来的话,司马炎必然会起猜忌。 这等一本万利的买卖,赵广觉得很有必要做上一做。 第四百三十一章 效仿韩信四面楚歌计谋 君无戏言。 张宾、马融被赵广一句话堵住,两个自诩智略出众的谋士在这一刻突然发现,在赵广登基当了皇帝之后,性子和以前不一样了。 赵广目送张、马二人离开,至于他们是一个人独处不受打扰的苦想,还是召集部下的众参谋一起集思广益,都由他们自己来选择。 小弟子刘琨在旁侍立,欲言又止。 赵广看着这小弟子的表情,心中甚是好笑:“越石,心中可有疑问?” 刘琨连连点头,问道:“恩师为何断定,三路援兵皆不会来增援,依琨之见,最起码石勒是刘渊麾下部将,别人不来,他总要来的?” 赵广见刘琨说起石勒,心中暗暗叹息了一声,历史上刘琨孤军守卫晋阳,主要的对手就是石勒石世龙,这两人可以说是天生的冤家对手,很可惜的是,刘越石才华出众,但却是大族出身,行事讲究礼法,不像石勒无所不用其及。 刘琨的这点孤傲很致命,趁着现在他还未成年,好好的教导一番,让他看清楚这个残酷的世道很有必要。 比如石勒这个人,赵广就觉得必须好好与刘琨说一说。 “越石,石勒,非匈奴正种,其先祖为康居羯胡,羯胡者,西方之白种人,与我大汉肤色不同,血统不同,其信仰也是不同,在这些异种人的心里,没有礼义廉耻,没有道德准则,他们的眼里,只有利益两个字,也就是说唯利是图,这一点你要切切记住。” 赵广一边说着,一边将刘琨带到沙盘前:“越石,你来看这里,石勒的祖父耶奕于在槐里之战中,死于我大汉之手,其父亲周曷朱,在安邑之战中为我汉军所诛,其人之残暴,对我汉国之恨意,比刘渊更甚。” 叙说到此处,赵广特意顿了一顿,又道:“石勒前年在王浑军中为晋将,于虎牢关接战文鸯文虎而不败,于洛阳周旋于羊祜围剿大军中而逃脱,于河内与魏容数次交锋却能全身而退,这样一个狡诈的胡将,他会为了区区一点薄名,自陷于死地,刘渊对他石勒,可没有多少关照的地方,听说最近一段时间,因为争夺杂胡兵力,双方很不愉快。” 刘琨听赵广对石勒的评价如此之高,心中也是惊讶,他没想到,一个异种奴隶出身的胡儿,竟然能在大汉皇帝心中留下印象,这让一向自视甚高的刘琨重视起来。 徐州司马家、开封晋廷会不会派兵,刘琨没有再问,这是明摆着的事情,司马颙和司马亮、司马骏、司马玮等族中诸王已经会合,并利用徐、扬两州发展力量,司马家现在的主要方向,是向东往江东渡江南下。 中原战乱纷纷,徐、扬、青一带的大族为避战乱,开始分族举家南下,司马家在温县一带被汉军占领后,也开始向长江以南分支。 至于晋国朝堂的决策,贾充和贾南风表示,刘渊这条胡狗若是咽气了,他们还有石勒这条羯狗,还有鲜卑各部这些草原上的野狼可以利用,若是刘渊在死之前,能够为大晋复兴大业出一点力,晋国会在他死后追封一个高贵的谥号。 —— 竖日。 张宾顶着通红的眼睛,一早就等在了赵广的寝帐门口。 马融仅比张宾稍晚了半步,他倒是神情轻松,脸上也没有多少疲惫之色,看得起来,张宾是一人通宵苦想,而马融则是召集了众参谋一起商量。 在如何发挥集体的智慧方向,马融这个北参军司大佬的底蕴要比张宾强得多。 赵广见两人进帐,脸色一沉,道:“军国大事,事关将士生死,汝二人是大汉重臣,不可轻怠,昨晚所议之事,要是还有想不明白的,那就回转长安去,这军中不是争斗的地方,军中也不养无能之辈。” 马融和张宾脸色皆是一凛,赵广话没有多说,但意思却很明白,你们两个要是还不认真,还有私心,那就统统不要跟着我赵广了。 半响之后,赵广见身边两人已经认识到了内斗的严重性,也就点到为止,不再多言。 在未登基之前,赵广担任大将军,领军作战与身边的人讨论敌情,每每都是主动出击,先启开头,然后再加以引导,让众人拾遗补漏。 但在登基之后,赵广发现身边的人看自己的目光,出谋划策时的想法不一样了。 比如张宾昨天的举动,就有失公仪,要是放任下去,很有可能造成朝臣同僚间的私怨,一旦私心作崇过头,这个新生的汉国也会和当年的老大汉国一样,渐渐步入腐朽的泥潭,最终深陷进去不能自拔。 而要想扼止这一切的发生,赵广这个皇帝的态度至关重要。 时时的加以敲打,警告手底下的朝臣、官员不可越过红线,这是赵广现在给予张宾、马融的提示,当然,这中间给张宾的警告要多一些,毕竟在历史上,这个后赵国的丞相民族是非观模糊,典型就是有奶就是娘的货色。 说的不好听一点,张宾这人有才,但却是歪才。 要是不用他,张宾怀才不遇,立马就会跑到其他人比如石勒那里,这是赵广不能接受的。 杀了张宾那更不行。 现在的张宾还没有多少的恶行,要是杀了他,天下士子和读书人怎么看赵广,那岂不是坐落了屠夫和阎王的名头。 所以,张宾要用,但要放在规矩和制度的笼子里来用,这是赵广从后世太上那一句“***********”名言中学到的。 “孟孙,你等会传令给句安,在军中挑选熟悉匈奴语言的将士,给我习练胡歌,主要有二首,其一就是刘灵出城时唱的那首《焉支山》;还有一首《敕勒川》,我写在帛书上了,你告诉他,这二首歌关系重大,若是练好了,能抵上万兵卒。” 张宾将信将疑,接过帛书一看,脸上一惊一喜:“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陛下,这歌好呀,当年在垓下,霸王项羽的楚卒听闻此歌,纷纷逃散,而今匈奴将卒也听一听家乡的歌,且看看他们能撑到什么时候?” 赵广淡笑一声,摆手道:“没那么神奇,这歌只是辅助,主要是消解匈奴人的斗志,季长,你给魏容、张瑛等围城各部传令,即日起,雍丘围城当围三阙一,给刘渊留北门一条逃生之路,其余三门,要严加防范,不得稍有松懈。” “再给夏侯泽、祖逖下令,清河郡一带的常山营要立时南下,在魏郡一带堵截住逃窜的匈奴诸胡骑兵,不得放匈奴各部酋帅逃脱。” 马融接令后连忙安排下去。 赵广连续下达三道命令,从瓦解胡人斗志、给予逃生之路、堵绝最后通道三个方面入手,对此次雍丘之战进行全面动员。 刘渊这条匈奴恶狼,赵广不想再放掉了。 一旦让刘渊逃回北方,凭着胡骑来回如风的速度,汉军就算想要围堵住他,也希望不大,而这一次,有老天帮忙,再让刘渊跑了那真说不过去了。 —— 雍丘城内。 一番凄惨落魄的场景,城内的汉人早就在匈奴人进驻之前,或逃或被杀了,现在城中虽然有妇孺儿童,但多是匈奴诸部酋帅及将领的家眷。 普通部卒没有地位,女人于这些胡人来说,就是一件件战利品。 胜了,带回家,狠狠的操弄几把,争取快速的生下儿子,为繁衍种族出力。 至于感情,那不是普通人能够享受的。能够跟着刘渊等人到达雍丘的,俱是些有名有姓的大小酋帅的家人,她们享受惯了被人伺侯的舒适生活。 离开了地位高高在上的男人,她们既没有地位,也没有谋生的能力,就算是送上门给人按在床榻上,估计也没多久就厌了。 刘渊吐血不起。 把照顾他的女人累得不轻,呼延氏是刘渊的阏氏,本来按封地称呼的话,她的正名应是离石阏氏,但很可惜,离石她是再也回不去了。 曾经有一段时间,呼延氏还当过皇后,也就是刘渊在并州自封为汉国皇帝的时候,那时候呼延氏也是春风得意,三十余岁的徐娘打扮好了之后,妆容一上,容貌不输给那些只会抛媚眼的年轻小娘,然而好景不久,随着匈奴各部被汉军逐出并州,呼延氏的苦日子就来了。 一路南下,一路流离。 呼延氏也和诸多的匈奴女人一样,患上了水土不服的病症,这些时间虽然稍好一点,但还是不良于行。 城中的几个汉人婢女早就被当作两脚羊杀了,剩下的匈奴女眷也不可靠,比如刘灵的妻子,说不定早暗生怨恨,万一要是起了歹意行刺,那昏迷中的刘渊就危险了。 无奈之下,呼延氏强忍着行动不便,亲自服侍刘渊起居。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呀!”呼延氏心中渐渐绝望,这时,她忽然隐隐约约的听到有熟悉的歌声传来。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这歌是鲜卑人常吟唱的歌曲,在匈奴人中也同样很流行,许多的匈奴少年少女在放牧之时,就会哼唱这歌,呼延氏年轻时也是草原歌唱家中的一员。 听到这歌声的,当然不止是呼延氏一个人。 雍丘城中的匈奴士兵,听到城外汉军将士唱《焉支山》《敕勒川》,开始时还有些不以为然,带兵的小酋帅还来回的巡视,喝斥各部骑卒不得喧哗,以免中了汉军的圈套。 第二天,汉军的歌声一如昨日。 第三天,声势似乎更加的响亮,匈奴诸部士兵开始噪动不安起来,有零星的士兵趁着黑夜,翻出城垣向北方逃遁。 第四天,句安这家伙见有效果,脑子一下转动起来,他见男儿哼唱效果不太明显,就从周围征募来女子,教会她们简单哼唱后,开始向城中发动新一轮的宣传攻势。 第五天,第六天,女声的《焉支山》《敕勒川》更加的凄婉和悲戚,仿佛歌声中带着无尽的遗憾和哀伤。 匈奴士兵在这一波波的宣传攻势下,终于失去了抵抗的意志。 先是铁弗、沮渠等杂胡士兵成群结队的逃跑,然后是来自匈奴右部、北部、南部的普通士卒遁出城外,等到巡视的刘和、崔游等人发现情况不妙时,城中的近万余匈奴士兵,已经跑了将近三分之一。 若不是王帐军还算忠诚,等刘渊这个大单于彻底苏醒过来时,估计也就成了光杆司令了。 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呼延氏作主,命巫者用银针扎向刘渊的穴位,利用剧烈的疼痛让这位大单于清醒过来。 “什么,你们说城中将士跑了三千人,你们这些人,都是干什么吃的,刘和,你脑子进水了吗?不会杀掉几个带头的震慑余众吗?”刘渊面如金纸,连声的咳了好几声,冲着儿子刘和骂道。 刘和被父亲一顿喝斥,心中也是委屈,他才刚刚十六岁,嘴边的稚毛还没有完全褪去,又如何能震慑得住一群年纪比他大了一圈不止的酋帅。 呼延氏见儿子被喝骂,心中不快,扶着刘渊的手重重的一捏,道:“大单于,这城怕是守不得了,趁着和儿的王帐军还在,我们不如立即北上,冀州那地方被汉狗占了,咱们不去想,幽州的燕山一带牧场,可是我们从并州出来后的歇息之地,那里水草丰美,牛羊成群,马儿也是强健有力,等来年儿郎们都成长起来了,我们再南下,报今日羞辱之仇。” 呼延氏这番话至情至理,一下说到刘渊的心坎里了。 天高地阔,这沼泽密布的南方,哪里有北方的牧场来得亲切,来得让人心喜愉悦。 天地苍苍,四野茫茫,风吹草低,现牛羊。 一想到这里,刘渊动容了。 “这几日,我耳边常常听到这北地熟悉的歌声,原来是汉人在城外唱歌,赵阎王这人行军用兵堪比昔日淮阴侯韩信,我们要是再不走,怕是要和项羽一样不得不自刎乌江了。”刘渊自嘲了一句,向崔游这个忠心耿耿的恩师兼谋士说道。 经过半个月的僵持,刘渊终于顶不住要逃跑了。 而在北归的路上,赵广已经早早的张开了大网,准备捕捉刘渊这一群离群疲惫不堪的恶狼。 第三百六十六章 虎牢关大战(求月票求打赏支持!) 五月六日,傍晚时分。 经过一番精心的挑选,汉军一部七千将兵在赵广的率领下,从汜水登上战船,一路北上经过孟观军所在地段后,船队进入黄河开阔地带。 夜色之中,船只顺流而下,行进的非常之快,汜水水道在反复争夺之后,如今已被汉军水军所控制。 晋军水军屡战屡败,又拿汉军的水泥战舰没有办法,只能将有限的兵力聚拢到官渡和延津渡两处,依托岸上的水寨坚守。 历史上的黄河以“善淤、善决、善徙”著称,其下游河道的变迁极为复杂,从孟津以东至荥阳(南岸)、武陟(北岸)间,因河身为南岸山脉所约束,只是沿着自西而东的方向发生很小的移动,武陟、荥阳以下,黄河正式进入华北平原,大规模改道的趋势已经无法阻挡。 汜水与睢水这一段,正是黄河决口频繁的地段,周围的水泽一个接着一个,少有人烟,又遍生芦苇,极是合适隐藏。 五月七日至八日,赵广率这支船队在黄河北岸的河汊湖泽中隐匿了起来,之所以选择在北岸,就是要避过晋军斥候的巡探。 相比南岸来说,北岸晋军的防御要松懈了许多,晋军诸将估计也算不到,赵广会跑到荒无人烟、水泽丛生的溃湖隐藏起来。 其实,黄河北岸的这一片水泽,再往北去一点,就是大名鼎鼎的巨野泽所在,昔日楚汉相争时,大盗彭越就在这里不断袭扰楚军,就连勇猛无比的霸王项羽都拿他没有办法。 彭越在此为盗,后来的水泊梁山大致的活动范围也是这一带,有这般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赵广当然要好好的利用起来。 虎牢关前,大战正烈。 这几天时间里,羊祜、文鸯为吸引晋军注意力,开始按照赵广临走前的安排,调兵遣将对虎牢关发动猛攻。 重兵陈于坚城之下,不进攻的话,肯定会让人疑心。 只有打的最为激烈,最为紧张,才能让晋军上下把注意力集中到虎牢关来,而无暇顾及其他。 文鸯、文虎亲冒矢石,带着本部亲兵连番冲杀,有军中猛将带头,汉军上下也是士气高涨,一波又一波的朝晋军关隘冲杀过来。 “杀上虎牢关,活捉王玄冲!” “诛王济,娶钟琰!” 汉军诸将中,粗鄙之徒不少,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对名人的向往,钟琰的年纪三十左右,正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时候,这样的名女人抢回来,纵算不能用,供起来也值得炫耀一番。 不管是什么时代,名人的老婆都是别的男人意淫的对象。 更何况钟琰也有中上之姿,再加上有才华,在被士族读书人口口相传后,王浑的绿帽子越戴越结实,连摘下来的机会都没有。 王浑气量本就不大,听到这些污辱的叫骂声气得脸色铁青,老婆被别人给惦记上了,这婶可忍叔不可忍,气急之下,王浑亲持佩剑上了关城作战。 本来以他的身份,上第一线也只是做做样子,但这一次,王浑火往脑门冲,带着亲卒与先登上城的汉军勇将文虎战了一场。 人的名,树的影。 文氏兄弟齐上阵。 一般的晋将还真顶不住。 文虎跟在文鸯身后杀奔关城,沿着云梯攀上,晋军的箭矢虽然有几枝挂在他铠甲上,但也没伤着什么要害之处。 “弟兄们,跟我上!” “诛王浑,娶钟琰!”文虎这人嘴巴也损,知道汉军将士最喜欢听这么一句,遂冲着王浑迎上来的方向叫嚷个不休。 文虎在叫喝中登城,汉军士气一时大振,王浑带着亲卒上前,想要将文虎斩杀,但以他养尊处优的身手,又怎是文虎的对手。 “大将军且歇息,石勒来战此将。”一声怪异的呼喝从王浑身后响起,刚刚被任命为帐下督的石勒持着胡刀冲了下来。 石勒、文虎。 两人皆是勇悍之将,战在一处立时杀了一个难解难分,相比之下,文虎作战经验丰富,实力要稍强一些,但随着石勒年龄的增长,这点差距很快就会抹平,而且更有可能,石勒如果足够自律的话,还会反超文虎也说不定。 有石勒挡住文虎,虎牢关的守军终于缓过一口气来,一番恶战之后,文虎见周围上隘的汉卒已经悉数阵亡,只得无奈的虚晃一招,从靠在关墙上的云梯又撤了回去。 石勒本想追杀,但在另一旁文鸯又杀将了上来,急得王浑又忙唤石勒增援被文鸯杀得连连后退的城垣。 一场激战下来,等晋军好不容易打退汉军进攻,清点兵卒一看,折损将卒足有一千之数,幸好的是,关隘下的汉卒死伤更多,仅从城下的遗卒来看,就有近三千人,这还不算轻伤的部众。 石勒先战文虎,再战文鸯,大显神威,本来看不起他的晋军诸将,这时也纷纷佩服起来,王浑更是高兴异常,将石勒倚重为左膀右臂。 晋国苦无猛将久矣! 赵广凭着自身的武力,加上有文鸯、文虎等猛将辅佐,屡屡祭出单挑这等蛮横的招数,让习惯了智谋取胜的晋军将领很不习惯。 这一回有了石勒,不仅是王浑心中高兴,就连开封的司马炎在得知石勒之勇后,也是激动的连连击掌。 晋国朝堂这次的反应相当的快,仅仅二日后,对石勒的嘉奖就已经送到虎牢关。 石勒由帐下督,直接连跳三级,晋升为奋威将军、领三千步骑,奋威将军虽然是杂号将军,但能够独挡一面的率领一支偏师作战,对渴望恢复羯胡势力的石勒来说,地位已经足够了。 五月九日,汉军在羊祜的指挥下,继续加强对虎牢关的进攻,位于后阵的抛石车将猛火油弹抛射到关隘上,引发熊熊火焰,让守隘的晋军士卒在关城不敢多作停留。 面对汉军的攻势之猛烈,让王浑惊惧交加。 虎牢关虽险,但充其量也只是一座平原关隘,要是汉军真的不要命的猛攻的话,晋军士气被夺,想要守住只能靠增援部队来填补。 无奈之下,王浑开始不停的从后方抽调兵卒,轮番换下已不堪战的疲卒,虎牢关争夺战呈现白热化状态。 第三百六十七章 大丈夫何患无妻(求订阅求月票!) 五月十日。 赵广率军从睢水一带的河湾中杀出,突然出现在了虎牢关侧后的中牟。 中牟只是一座县城,在出奇不意的情况下,汉军一举攻占只有百余县兵防御的城池,赵广随后在此与钟毅作别。 钟毅带着几名晋地出身的士卒假作商贾,绕道谯郡、陈郡,再转向往开封,他此次出行,主要的目的就是联系上钟琰,然后通过钟琰再对王浑施加压力。 以赵广的气魄和汉国的实力,拿下虎牢关只是时间问题,统一天下也只是时间问题,钟毅对此甚有信心。 而为了挽救钟家的前途,钟毅觉得自己非常有必要和钟琰见上一面,钟家这么赫赫有名的家族,在汉国这边只有他一个人打拼,实在太苦了。 钟琰若是有意归汉,在太原王氏的另一支,王湛已经归附了汉国的情况下,王浑就算再想给司马炎效力,也不会再得到信任。 如此一来,王浑能够投奔的,也就只有汉国一条道。 拿下中牟之后,赵广与钟毅简短一叙,即又不停歇带着将士直扑睢水上的官渡渡口。 行军打仗,什么最为重要,什么最为油水,自然是粮秣和辎重。 此次大战,司马炎在踌躇再三之后,任命琅邪王司马伷统揽军中一应物资供应,司马伷是司马炎的叔父,司马懿第三子,司马师、司马昭的同父异母弟。这次司马伷被任命为尚书左仆射、加开府仪同三司,身份和地位比真正指挥作战的王浑要高过一头。 近两年来,司马炎在倚重的将领、大臣投汉之后,心中开始忐忑不安起来。 王浑虽然是亲信重臣,但人心隔着肚皮,谁知道背地里,王浑和王湛有没有就投汉之事商量过,毕竟,在士族大户的眼里,家族的利益比朝堂的利益要高得多。 司马伷这人相比司马望、司马亮、司马伦等人来说,军事能力要强一些,在历史上他担任了镇东大将军,是伐吴诸将中的重要一员。 当然,司马伷伐吴是去摘桃子的,等他到达建业时,孙皓已经递上降表投降了。 就眼下来说,在赵广的“滥杀”下,司马伷这个司马家族的长辈,也是司马炎手里能拿出来的,极少数可以上战场的家族王爷了。 官渡口。 来往于睢水之上的兵船一艘接着一艘,满载着粮秣、辎重和增援兵卒的船只从扬州、兖州一带驶来,在卸下粮草、铠甲等辎重后,又急匆匆的向虎牢关方向西进。 前方战事吃紧,王浑的告急信使一批接着一批的赶回,从虎牢关运送回来的死卒和伤卒,让留在后方的晋军将卒心惊胆战。 司马伷、司马觐父子领一万兵卒驻守渡口。 有乌巢淳于琼贪杯误事的例子,司马伷父子草草的吃过晚饭正在叙话,司马觐最近的心情很不好,原因是说好的老婆没有了。 司马觐的年纪不过二十有二,并不是太大,聘娶的妻子不是别人,正是兖州刺史夏侯威的孙女,淮南太守夏侯庄的女儿夏侯光姬。在历史上的东晋,晋元帝司马睿的生母就是夏侯光姬。 夏侯光姬年幼时颇为聪慧,被司马伷一眼看中,当时司马炎代晋,夏侯威也是落难之时,正要巴结司马家族保全性命,一听说孙女被琅琊王看上了,立马就答应了下来。 谁知后来世事变幻,曹昙在襄阳复立魏国,夏侯威、夏侯庄也跟着跑到了襄阳,夏侯光姬自然不可能再留在晋国。 等到魏军在子午谷被汉军歼灭,夏侯威父子俱死于乱军之中,夏侯光姬跟着张统一起投降,好歹是保全了一条性命。 夏侯这个姓氏,在汉国这边也是响亮的很。 张星彩听说俘虏了夏侯家族的女子,立即送了名刺将夏侯光姬给要了去。 因为张星彩、诸葛婉、苏惠、左芬等女子在汉国朝堂的影响力,女人在汉国的地位和晋国相比,有着天壤之别。 在晋国,司马炎喜欢在民间选妃,将貌美有才的女子充入宫中作为玩物。 在汉国,这等不经女子同意,即强行剥夺选择权的事情,要是让张星彩、诸葛婉等人知晓,那就算是黄崇、苏愉这样的高官也抵挡不住。 夏侯光姬很不幸,一场战事失了祖父、父亲,但她又很高兴,因为与司马觐的婚事,根本不是她的意思,而是夏侯威、夏侯庄的强行安排。 在长安,夏侯长姬如饥似渴的学习着汉国的知识,为自己以后能够和苏惠、左芬、胡芳他们一样,掌握自己的命运而努力着。 司马觐在晋国听说夏侯光姬在长安,连连遣了亲信去迎接,却不料连夏侯光姬的面都见不着。 “父王,这铜环不愿回来,一定是被伪汉那帮骚娘们给骗了,这奇耻大辱要是不报,枉为司马家男儿?”司马觐涨红了脸,冲着司马伷抱怨道。 夏侯光姬小名铜环,长得极是美貌,司马觐这好色之徒,心里早就按耐不住,要不是司马伷为了拉拢夏侯家的残余势力,非要明媒正娶,这会儿夏侯光姬已经被他按在床榻上不知多少次了。 每每想到这里,司马觐就觉得心口一阵疼痛。 历史上,这位琅琊王也没活过多长时间,三十多岁就死了,甚至于比老爹司马伷还要早死,其中原由很有可能是好色过度所致。 司马伷叹了口气,神色哀伤的说道:“思祖,你这心里头,除了女人,还能有什么?大丈夫何患无妻,我大晋现在的局势危在旦夕,战场上的情况很是不妙,你还看不出来吗?要是让伪汉得了势,你我连命都要没了,还管什么夏侯家的女人?” 司马觐一脸木然,摇头道:“父王,这大晋的江山虽然是司马家的,但我们父子不过是闲王,又哪有什么权利,这一回要不是其他人躲了,守官渡这重任又怎么可能落到咱琅琊王府身上。” 司马家子孙太多,对外虽然颇为团结,但内部勾心斗角一直不断。 历史上的八王之乱,就是司马家诸王谁也不服谁,谁都想当皇帝引发的一场大变乱,现在司马炎虽然还活着,但这种苗头和迹象已经越发的明显。 第四百三十二章 冒牌大单于 雍丘被围近二个月,粮秣虽然还能支撑,但期盼的援兵却迟迟不见。 匈奴人的士气,在四面胡歌声中,一天天的跌落。 刘渊在呼延氏的劝说下,坚定了北撤的策略,天气在渐渐转冷,往北走的话,对习惯了寒冷气候的匈奴骑兵有利。 唯一要担心的是雍丘的北面,有黄河、白沟、漳水等数条大河,在河水尚未封冻结冰的情况下,匈奴人要想安全渡河,也不太容易。 “恩师,要想从雍丘突围,我有一个好计策........。”刘渊示意摒退左右,将崔游单独留了下来。 赵广四面楚歌的计策让刘渊心有触动,赵广能用计,他刘渊也不是没头脑,一番苦思冥想之后,刘渊终于想到了一个金蝉脱壳的计策。 “恩师,记得上次你曾有言,师弟朱纪与我身量相仿,面相也相似,为此,朱师弟还穿了一身胡服,模样很是威猛......。”刘渊微笑着对崔游说道。 崔游心里咯噔一下,刘渊这个匈奴弟子的性情,他已经摸得很透,要是脸色难看,张口骂人,这说明刘渊心里有你,当你是自家人,被骂骂没什么,或许还是重用的信号。 而要是刘渊和颜悦色,笑意盈盈,那就大事不好了,说明刘渊对你已经有了戒备,接下来他关照的事情,你不办也得办,要是硬顶,那就有血光之灾。 好半天,崔游一脸阴郁的从刘渊住处出来,在崔游的身后,还跟着一队王帐军的胡卒。 等在门口的弟子朱纪连忙迎了上来,扶住自己的老师,不知怎么回事,朱纪忽然感觉到崔游看自己的眼神有点怪。 “老师,你身体是疲乏了吧,我扶你回去歇息。”朱纪用力将崔游携起,命家仆将牛车停靠好,然后自己规规矩矩的坐在车辕的边上。 车轮滚动的声音渐渐响起,隐隐约约的,朱纪听到车后传来崔游一声叹息。 在崔游车驾的后面,一队胡骑紧紧跟随着,寸步不离左右,在旁人看来,刘渊对这位汉人恩师礼遇有加得紧。 “老师这是怎么了?怎么一离开大单于的住处,就脸色不好看?”朱纪心中七上八下,为崔游心情不好而担忧。 等回到崔游住处,朱纪被崔游留了下来,等崔游将刘渊有意让朱纪假扮大单于,留守雍丘吸引汉军注意的决定告知时,朱纪一下子崩溃了。 “恩师,这怎么可以,这怎么能这样,我是朱纪,不是大单于,不是他刘渊刘元海呐!”朱纪痛声大呼。 崔游沉痛的表情不似作假,他用颤抖的手擦了一下眼角:“阿纪,车上有一套大单于的胡服,你且去换了,还有,让家仆给梳一个髡头。”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刘渊的命令,崔游不敢反抗。 匈奴人的残暴,他已经亲眼目睹了多次,在这件事情上,由不得朱纪使性子。 朱纪哭哭啼啼的依言下去,等他再出来时,崔游打眼看去,却见一个穿着大单于绛绢长衣、长裤和革靴的三旬匈奴汉子正朝自己走来。 凭崔游这一对老花眼,不走近了根本分辩不出来,是朱纪还是刘渊? “像,真像!若是扮作大单于,还真看不出来。”崔游惊叹道。 朱纪还没有从哀痛中走出来,听到崔游这话,终于惊醒过来:“老师,这万万不可,万万不可,我是汉人,是汉人呐!” 崔游长叹一声,朝着左右的王帐军士卒指了指,道:“汉人,朱纪,你且睁大眼睛看一看,这天底下的汉人,哪是如你这般模样,不,你是大匈奴的单于,你的名字叫刘渊。” 朱纪泪流满面,已经说不出话来。 假扮刘渊是什么结果,他不用去猜就知道,那就是替死鬼,要是那些汉军将校看到他的装扮,刘灵是什么下场,他朱纪就是什么下场,或许比刘灵还要惨也说不定。 崔游沉默了好一会,抖抖瑟瑟的上前,拍了拍朱纪的肩膀,低声道:“阿纪,委屈你了,你放心,家中一切有我。” 崔游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朱纪更加哭得伤心起来。 老师崔游现在就是条落水狗,连自保都不能,他这一句话不是在安慰朱纪,而是在猛捅朱纪的伤心处,屁股眼。 “老师,你放心,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老师让我做大单于,我便是大单于,这雍丘城会见证,我朱纪英勇战死的时刻。” 朱纪擦轼了一把泪水,对崔游保证道。 在朱纪身后,一队保护他的王帐军死士在当户的带领下,簇拥着这位冒牌大单于而去。 —— 汉大业元年,十月上。 刘渊率王帐军主力四千骑遁出雍丘,向着正北方向急速的奔逃而去。 为了迷惑汉军的注意力,刘渊在临行时,没有通知城中的其他胡骑,甚至于家眷方面,也仅带上了呼延氏和刘和两个人,剩下的那些美貌更加年轻的阏氏,刘渊都“好心”的留给了朱纪这个冒牌大单于。 按刘渊的说法,朱纪这次也算是劳苦功高,现在他也没什么可以奖励的,就赏赐几个玩剩下的女人吧! 至于朱纪接下来有没有玩弄女人的心思,刘渊已经不关心了,他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如何快速的突破黄河天险上面。 黎阳,长寿津。 延津渡口再往黄河下游的渡口,这里距离青州地界已经不远,刘渊和崔游在仔细的察看了河道情况后,决定选择在这个地方渡河北上。 晋军在官渡兵败之后,延津渡的晋军水军也跟着被打败,剩余的二十余条走舸小舰在运送了孟观的败兵之后,一路向东退守到了长寿津一带。 现在,这些船只就是刘渊保命的关健。 晋国朝堂上,贾充、贾南风等人虽然不会派兵,但毕竟同属一个阵营,刘渊在放弃了汉国皇帝的身份后,也算是晋国的附庸势力,借几条船渡河是没问题的。 且说雍丘城中,王帐军主力遁逃,这个消息很快就在城中传扬开来,朱纪在一队留守王帐军士兵的押送下,沿着城内的主干道、还有城垣、城楼等地巡视了一圈,总算是安定了一下军心。 为了不被起疑,朱纪甚至还强忍着胡人女子的狐臭,与刘渊最为心爱的小阏氏胡天胡地了一回,由于朱纪过于紧张,表现让小阏氏颇不满意,一大早的时候又强行拖着朱纪逆行征伐了一次,等日上中午时分,朱纪已经快要被炸干了。 城外。 汉军军营内。 来来往往的报信斥候不时进出,向参军司报来最近的情报,雍丘城中胡骑一部北逃的消息,在刘渊出城后没多久,就被汉军斥候探知。 “约有四千余骑,这可不是小数目,陛下,这里面绝对有大鱼?”张宾兴奋的跺着脚,活动着有些僵硬的腿骨。 赵广点了点头,吩咐道:“令文虎、张瑛各率一部,攻打雍丘南门、西门,试探下城中之敌的反应,令魏容率河东军北上,追杀逃窜之敌,重点是打探清楚,刘渊这个匈奴五部大单于,是否就在其中?” “另外,给文武的舰队下令,长途奔袭长寿津渡口一带,遇有敌军大队渡河,力阻之。” “常山营的位置,要迅速向黎阳方向靠拢,对逃脱之敌,要坚决打击,一个不得逃脱。再给幽州范阳的平阳营下令,他们是堵截的最后一道防线,最后的大鱼归属他们。” 赵广下达的命令让人眼花缭乱,这是他早就谋划好了的堵截策略,在刘渊未逃之前,这些布置都只是张网以待,而若是确定了刘渊已经雍丘,那么层层叠叠的堵截,将让刘渊陷入到汉人队伍的汪洋大海之中。 文虎、张瑛休整多日,这一回捞到攻城的任务,将士皆兴奋不已。 雍丘城头,汉军将士已经冲上了城垣,云梯紧靠在城墙上,一个又一个的无当飞军将士正攀附而上,对于习惯了在山地飞檐走壁的他们来说,这青石城墙虽然难攀,但也并不是不能上去。 城楼上。 朱纪一身绢袍,外罩着胡铠,头上戴着两肩毡帽,面孔深藏在帽沿底下,在他身旁,一个王帐军的当户正声嘶力竭的叫喊着,指挥为数不多的守卒挡住猛扑上来的汉军。 “大单于,挡,挡不住了,我们撤退吧!”一名沮渠部落出身的杂胡小酋帅惊惶的跑了过来,冲着朱纪大喊。 他这一声不喊,刚刚登城的文虎还没察觉到城楼上有这么一尊大神,瞧见“刘渊”竟然就在眼前,文虎兴奋的大叫起来。 “哈哈哈.......,我文虎也有运气爆了的一天,爽!” 一声大笑后,文虎抢在张瑛没上城之前,持三棱锏朝着朱纪所在的地方杀了过去。 那一队保护假刘渊的王帐军经过半天的恶战,剩余的只有寥寥十余人,被文虎一个冲锋,就扫了个七零八落。 “啪!”文虎一锏狠狠打下,匈奴无名当户的面门即被打得稀烂。 朱纪正站在匈奴当户的身后,飞散而出的血沫与碎肉迎面而来,让半张着嘴巴的朱纪狠狠的吃了一口的“人肉人血汤”。 第三百六十八章 天灭吾司马氏(求订阅求月票) 遍数司马家的诸王,司马伷这人算是能力中上的一类,比只顾着自己小算盘的司马亮、司马伦等人要靠谱的多。 对司马觐的抱怨他也是感同深受,这些年来,他不停的东奔西走,前几年,还被派到渔阳和诸胡去谈判组建反汉大联盟,看着声势倒是不错,但实际效果只有天知道。 “思祖,为父老了,这琅琊王府,还是要由你来继承,这些天你就再辛苦点,只要不出差错,陛下那里,我豁出这张老脸给你说项,到时迎娶一个比铜环更漂亮、更贤惠的女子回来。”司马伷一边说着,一边示意侍婢帮自己揉揉酸痛的肩膀。 且说司马觐一脸不开心的从司马伷的住处出来,草草的巡视了一遍后,即转头寻了军中的歌伎作乐去了。 司马觐之所以看中夏侯光姬,这里头主要还是迷信使然。 洛阳还未失陷时,曾有相士谶语传言:“铜马入海建邺期”,这句话虽然说的模模糊糊,但细细分析起来,似乎是说名字里有铜字的人命里大福大贵。 正好夏侯光姬小字铜环,司马觐觉得,自己娶夏侯光姬的话,一定能让子孙飞黄腾达,他的这一想法在历史上倒也有印证,建立了东晋的司马睿就是司马觐和夏侯光姬的儿子,东晋定都就在建业城。 既然夏侯光姬盼不回来,司马觐也只能悻悻作罢,好在琅琊王世子的身份高贵,就算他不主动、不负责,不拒绝,也有美貌的侍婢不要脸的扑上来,争相投入他的怀抱。 在琅琊王府,看上司马觐的女人不说上千,也有百余人,这些女人一个个抢着倒贴上来,美貌虽然不及夏侯光姬,但风骚程度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魏晋时代是士大夫的天堂,只要你有权有势有钱,女人有的是。 这一夜,司马觐在羞辱的压力下,吸食五石散后男性荷尔蒙爆发,半夜连续的与三女激战,至凌晨时分时,才始疲累不堪如死猪般的沉沉睡去。 子夜至凌晨这段时间,正是一个人最为松懈的时候,司马伷父子俱都安睡,手底下的人好不容易伺候了两位王爷睡下,这时哪里还有心思巡视。 赵广率汉军舰队从中牟出发,假扮成晋军将卒的模样,趁着夜色向官渡驶来。 官渡口,晋军营寨中,仅有几处有火把照明,火光昏暗,隐隐约约的能看出,有晋军士卒倦怠的躲在营帐后面。 “大将军,这晋营无备,偷营正当其时?”寇林穿着一身晋军将校的皮甲,兴冲冲的压低了声音,对赵广说道。 赵广的穿着比寇林要稍好一些,是裨将军的铠甲,若不是手中的青釭剑醒目,与一般的晋军将校也没什么两样。 “传令下去,所有将士左臂都系上缟带,寇林,你去叫门,记住,入营之后,即点燃火把,淋上猛火油,将晋军存放在辎重悉数烧光。”赵广冷哼一声,对着寇林、薛季、张瑛等将领吩咐道。 生死成败,在此一举。 薛季、张瑛等人一个个连忙将缟带从怀出取出,仔细的绑在左臂上,要是万一掉了,乱军之中不幸被杀那就惨了。 许综也在袭营的汉军诸将之中,身似黑塔的他,手提两枝短戟,跟着寇林身后,迅速的朝着官渡口的晋军营寨猛扑了过去。 人的运气有时很是玄妙。 相比一同归汉的文武,许综的上升速度要缓慢了许多。 其中原因归纳起来,就是时运不济,文武这家伙运气好,一归汉就碰上了夏口大战,熟悉水军的他立即成为汉军水军的将领,在与东吴将领的激战中,文武的表现也是可圈可点。 许综则没有这个运气,水战不是他的强项。 陆上领军作战的话,汉军这边强人太多,许综的综合能力,其实就是当个帐下督、亲兵校尉这样的最为合适,但相比薛季、寇林,他又没有多少的优势。 这一次出征,要不是有文武的极力推荐,许综也难有机会搭上伐晋的最后末班车。 汉军假扮晋卒突袭官渡! 时间点又卡在黎明之前,这个点上人最为困乏,驻守渡口的兵卒不过是三线郡兵,面对汉军精锐的突入,一时间乱作一团,全无还手之力。 司马伷,司马觐父子俱在梦中,两个分别搂着侍婢温软的身子睡得正香,外头已经喊杀声四起,他们两个才始急急忙忙的光着上身跑了出来。 五、六月的天气,已是初夏时分。 锦被盖在身上,都有些嫌热,更何况两人还要折腾一番才会睡下,下身能有个遮掩之物已经算是不错,有的晋军将校比他们更加不堪,赤裸着全身在营中乱窜。 赵广跟在寇林后面杀入晋营。这一次奇袭的重点,并不是司马伷父子的性命,而是堆积在官渡官仓中的粮秣、甲衣和器械等辎重。 相比而言,焚毁粮秣是第一要务,其他的能烧则烧,烧不掉也没有多大关系,汉军的制式战甲比晋国的垃圾装备要好的多。 “寇老二,你杀疯了,别忘了任务?”赵广在火光之中,见寇林杀得性起,带着一彪将卒朝着晋军中军帐所在杀将过去,连忙叫喊让他速转方向。 寇林嘿嘿一笑,听到赵广的呼喊也不生气,这一回确实是他脑子发热,想要拧了司马家的王爷首级下来炫耀。 汉军此次携带的猛火油,都被装进了陶罐中,出口用泥土密封,等到使用时,也不用麻烦,直接将陶罐向目标扔出,落到地上罐中的猛火油飞散而出,再用火把点燃,就能燃起冲天大火。 更为可怕的是,这猛火油极是霸道,落到人身上,用水根本就无济于事。 晋军将卒见粮仓火起,急忙前来救火,不小心粘上火星,火油烧灼皮肤,发出滋滋滋的声响,让受伤的士卒惨叫不已,令人听了毛骨悚然。 司马伷收拾停当,带着亲信士卒跑出中军帐,但却渡口方向的粮仓,冲天大火映红了半边天际,晋国聚全国之力运输到这里的粮秣,在漫天的灰烬中化为乌有。 “呜呜呜!天灭吾司马氏..........!”司马伷惨笑出声,喉咙发甜,一口热血喷涌而出。 第三百六十九章 司马伷死了 司马伷自叹自怜,在极度的绝望之下,这位尚有几分硬骨头的琅琊王没有逃跑,而是带着兵卒朝汉军逆向冲了过去。 “伪汉赵贼,老夫跟你拼了。” 司马伷拔剑怒吼,跟着他的兵卒有千余人左右,多为兖州、青州一带的私奴出身,长期被圈养的结果,就是脑子一根筋,只知道听从命令。 这些晋卒并没有见识过汉军的强大,加上司马伷对待下人还算不错,一条命卖给司马伷也是正常。 汉、晋两军迎头撞上。 司马伷这回也是急眼了,连连遣了招募来的勇士发起反冲锋,寇林不知敌情,被司马伷这一下捅在腰眼上,立时呈溃散之势,幸好许综眼尖,瞧着势头不对,带着一队汉卒增援过来,要不然的话,寇林这第二次兵败,估计跳河的心都有了。 许综生得威猛,黑塔般的身躯在阵前一站,居高临下将战场形势看的真切。 “司马老狗,纳命来!”许综大叫一声,冲着司马伷的方向即扑了过去。 许综的位置在司马伷的侧后方,相比大呼酣战的寇林,许综并不显眼,一众琅琊王府的宾客、家奴见有敌杀来,连忙上前抵挡,却被许综砍瓜切菜般的连续砍翻了好几个壮勇。 许综的兵器火云刀足有一百斤重,相比一般的长刀,使将起来更加的不易,当年虎痴许禇就是凭着这一把刀,与锦马超在潼关打了一个难解难分。 司马伷不及防备背后有人偷袭,等他回过神来时,许综已经杀至跟前,只见其手起刀落,一招立劈华山,当头朝着司马伷的脑门就砍了下去。 “饶命.........。”司马伷大惊失色,想要挪动脚步却像被定住了身体一般,无法动弹。 “噗!”许综憋屈久了,好不容易有个敌将的首级可以炫耀,哪里还顾得上面前这苍须老贼是谁,带着呼呼的劲风,刀锋及发,一下即将司马伷劈成了两半。 污血四溅,许综的脸上、嘴里,俱是司马伷身体喷洒出来的血液,整个人也像被血洗了一般。 司马伷一死,晋军守卒再无斗志,纷纷弃了兵器往黑暗的地方躲去。 司马觐本就没有什么斗志,此时听到老父惨死,更是吓得抖抖瑟瑟迈不开步子,在几个侍从的携扶下,好不容易寻了一处空闲的营帐,便一头钻了进去再不出来。 司马伷、司马觐一死一逃,官渡晋军群龙无首,再无力量发起反扑。 —— 渡口。 赵广登岸后的临时驻地。 来来回回的汉军将卒这时已经脱了晋卒的铠甲,换上了汉军更为结实和轻便的铠甲,赵广瞧见粮仓火起,一颗悬着的心终算落了下来。 焚毁晋军辎重的目的已经达到,接下来的主要任务就是安全撤退,这冲天的大火太过扎眼,包括虎牢关、酸枣、温县驻扎的晋军这会应该都惊动了,只要不是太愚蠢,都会猜到官渡出事了。 “大将军,差不多了,该撤了!”张瑛气喘嘘嘘的跑到赵广跟前,神情肃穆的劝说道。 与寇林、薛季这些大老粗不同,张瑛是文官出身,当过一任的县令,考虑问题的角度与只会打打杀杀的武将不同。 就在众将争先恐后的冲在前面时,张瑛却带着无当营一部护卫在赵广的左右,这一份不争功的淡泊让赵广更高看张瑛几分。 “传令各部,向渡口会合。”赵广对张瑛吩咐道。 “诺!”张瑛领令下去。 张瑛相比张护雄来说,年纪虽然要大了几岁,但综合能力方面却要胜过不少,这也得益于张嶷从小的培养。 蜀汉立国起来,对外征战不断,重要将领需要在外驻守,家中事务多托付给女人管理,这种局面下,嫡子和庶子之间受教育的差距就显现了出来。 如赵广和赵统这样一个父母所生、年龄差又在十岁以上的还好,长兄如父,要是只差个三、四岁以内,则府中有限的教育资源一般都会向长子、嫡子倾斜,庶子的话,基本只读过几年的书、识几个字就结束了。 听到撤退的命令,汉军各部且战且退。 这时天已将明,驻守在温县的司马攸部、汜水东岸的孟观部、虎牢关鸿沟一侧的马隆部纷纷朝着官渡靠拢过来。 汉军从原路回返,首先要面对的是孟观所部的袭击,到了黄河之上,又有司马攸的温县民兵阻击,而在汉军的身后,又有马隆率领着虎牢关精锐尾追。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这三支晋军皆是一线精锐部队,非司马伷手底下的三流杂兵可比,对于赵广这支奇兵来说,火烧官渡只是第一个难关,随后的突围才是关键。 众将一番撕杀下来,身体已经疲惫不堪。 相反,倒是赵广没有上阵,精神状态相当的不错,在睢水与鸿沟交汇之处,孟观引一彪军堵在水寨门口,正遇上赵广的先头部队,两军一番混战,赵广亲上战场,龙胆亮银枪疾起,将孟观的盔缨挑落于汜水中。 被赵广这一下震住,孟观吓得抱头逃窜而去。 孟观对司马炎虽然心存感激,但让他舍了一条命为司马家送死,孟观是绝对不干的。 突破了孟观的阻拦后,汉军即已行进到黄河与睢水的交接之处,一旦突破这里,汉军将龙入大海,再无阻挡。 一夜激战,到了这时已是第二天的中午时分,司马攸从溃卒口中得知,带领这支突袭汉军的竟然是赵广,立时急红了眼睛。 不只是司马攸,远在开封的司马炎同样得到了这个令人惊喜的消息。 在严厉的喝斥孟观之后,司马炎连续的遣出朝中重臣,到前线诸军督战,这样难得的一战斩杀汉国核心的机会,司马炎不知在梦里想过多少遍。 没想到,竟然有一天会梦想成真。 齐王司马攸不敢怠慢,立即尽起温县一万余民兵渡河南下,由于汉军舰队封锁了黄河,司马攸只能将延津渡一带的有限水军舰船全部派了出来,走舸这样的小船充当炮灰,在汜水一带挡住汉军水军的进攻,其余大船则分批将温县民兵运到南岸。 如果文武、罗尚率领汉军水师主力还在汜水的话,司马攸的这一冒险渡河行动极有可能招致全军覆没的危险。 当然,司马攸也不是全然瞎打瞎撞,汉军舰队在什么位置,他大概也猜到了七、八分。 黄昏时分,赵广与司马攸在黄河南岸的湖泽地带遭遇,两军甫一接触,就杀红了眼睛。 第四百三十三章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朱纪被血腥的场面给吓傻了。 等他感觉到嘴里的“这块肉”味道不对时,文虎已一把扯落了他的帽子。 “刘渊,你是我的了?”文虎大喝一声,锏交左手,右手猛力一拳,重击朱纪的面门。这个胡虏太过狡猾,文虎可不想临到最后被算计。 朱纪眼前一黑,一记拳头即打在他的鼻梁上,让他一张脸顿时如桃花般的盛开了朵朵的血花。 没脸了。 被毁容了。 这以后还怎么活。 朱纪凄惨的叫喊起来,他的脑子里一团浆糊,不知在想些什么,这个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可能被当作刘渊,成为眼前汉将锏下的亡魂。 “你是汉人,不是胡虏?”文虎从朱纪的叫声中发现了异常,一把扯过朱纪的衣襟喝问道。 朱纪在慌乱中听到有人问话,又是熟悉的汉人口音,立时急叫起来:“汉,汉人,我是汉人,我不是胡人,不是大单于。” 文虎听到这个回答,气得一把将朱纪甩到地上,眼前这汉人是谁,他已经没兴趣关心了,刘渊是假的,那真刘渊一定是跑了。 “追!”文虎大叫一声,指挥将士冲入城中。 朱纪如一条死狗一样,瘫在城楼上,没有谁有兴趣过问,反正这等替死鬼又跑不到哪里去,等到雍丘城收复之时,再问上一遍也来得及。 张宾入城的时候,城中的撕杀声已经渐歇。 城外的汉营中,已没有了多少的部队,就连赵广的中军大纛也已经离开,在知晓了刘渊不在城中的消息后,赵广自然对这么一座无意义的孤城有什么兴趣。 张宾负责留后。 这也是他第一次单独的负责军中事务,赵广想借这次机会,再考校一下张宾的治政能力,如果他能迅速的平息雍丘及兖州北部一带的动荡,那么接下来可以作为朝中辅政大臣的后备人选为培养,反之,如果张宾没能处理好这些琐事,那就只能一直跟在赵广身边,当一个出谋划策的参军司负责人。 张宾对这个机会很珍惜。 在被赵广敲打了一次后,他终于醒悟过来,耍小聪明的结果,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相比马融这些蜀中跟随赵广的元从,他张宾势单力孤,没有抗衡的可能。 “这是何人?”在登上城楼的时候,张宾看到有汉军小校押着一个血流满面的胡人迎面而来。 押解的小校来自文虎军中,没捞到大功,却在后方处置一个汉奸,这小校的脾气也上了来:“禀张参军,这人假扮匈奴胡虏的大单于,被文将军抓住了,我们正在押送到陛下那里去。” 张宾一听,忙喊住道:“不用去了,陛下.......,这人交给我吧。” 张宾刚想说赵广不在城外汉营中,转眼一想这是军事机密,万一泄露出去,那会影响大局,连忙改口道。 朱纪一听自己有人收留,而且口音还是北方冀、幽一带,急忙强睁开眼想看看是谁? “孟孙,张孟孙,我是朱纪呀,范阳朱纪。”朱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冲着张宾连连拱手,见张宾没什么反应,干脆一下跪了下来。 张宾一怔,朱纪,这名字怎么这么熟,噢,对了,崔游的三弟子是叫朱纪,好像在前年的诗会上见过一面,这人怎么穿起了胡服,还戴起了胡帽。 朱纪好不容易见到一个熟识的人,哪里肯放过,本来还想要视死如归的他,这时如竹筒子倒黄豆,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讲了个干脆。 金蝉脱壳。 这刘渊倒是好算计。 朱纪一个无节操文人,张宾对其生死也没放在心上,这人活着,也有一个用处,那就是用来向那些被俘的胡虏士兵讲述刘渊背弃他们,无耻逃生的事实。 还有什么比自己人的劝说更能打动人? 在张宾的眼中,朱纪已是汉军在宣传阵线上的一个“典型”,他的任务将是继续扮演好假刘渊的角色,然后再毫不留情的揭露这一切,让刘渊的名声彻底的臭掉。 雍丘城中的胡虏俘虏,约有近三千人。 杀俘,赵广在固原时就干过。 在没有能力榨干这些优质壮劳力的情况下,杀了确实能一劳永逸,不过,在大汉矿业、手工业大发展的今天,这些胡虏是开矿的最主要力量,他们接下来会在深不见底、一片漆黑的矿洞中,迎来自己苦不堪言的后半生,一直到死去的那一刻。 “大汉皇帝陛下有好生之德,留你们一条狗命,等到了矿上,你们就能用劳动换取食物,换来财帛,换来女人,你们会在有一天,凭着为大汉立下的功劳,成为千千万万汉国百姓中的一员。” 朱纪的口才不错,一番说辞下来,让听着的胡虏俘虏一个个眼睛里放出希翼的光芒。 成为汉人。 这是多么令人向往的目标,这是他们梦昧以求的愿望,没想到在打了败仗之后,还有这样的机会。 “大汉万岁,陛下万岁!” “可汗万万岁!” 一个个胡虏感动的大叫起来,他们胡乱的欢呼着,浑不知自己将被送到矿洞当苦力,至于说有没有可能脱离苦海,机会当然是有的,只不过一千人里面,有一个就算是不错的了。 —— 黎明,长寿津渡口。 文武带着船队到达的时候,刘渊带着王帐军正在渡河,十月的河面水量已经不大,晋军的走舸只需要划过不宽的河面,就能到达北岸。 刘渊率一部王帐军抢先渡河,手底下无人,唯一可以用用的刘和还是个稚儿,刘渊只能亲自上阵充当先锋。 崔游和呼延氏位于后阵,这时正在渡河,他们两个一老一妇,行动上自然不如壮年男子来得快捷,这渡河的速度慢了之后,就被文武截了个正着。 “胡寇,哪里走?” 文武大喝一声,指挥着水军就扑了过去。 操舟的晋军舟卒本来就不愿意载这些胡虏过河,只是迫于朝堂的命令,还有匈奴人的刀枪压迫,这会儿看到汉军水军杀到,立时弃了桨橹,朝着水中猛的一扎。 呼延氏坐于船舱内,行动不便的她正有些内急,但这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出声只能憋着,涨红了一张脸的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船上的梢公、桨手竟然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大单于,大单于快来救我?” 呼延氏急声大呼,心头一松,胯下就有滴滴的水流涌了出来。 崔游在呼延氏的身后,一瞥眼看见这水渍在单于阏氏身下出现,还以为自己一紧张刹不住,尿渍射到了呼延氏的胡裤上面。 人老了,有时候没办法。 崔游唉叹了一声,突然眼睛一下睁得很大,他终于发现,不是自己把持不住射到了呼延氏的裤子上,而是眼前这个高贵的匈奴女人自己失禁了。 “原来,也不过如此。”崔游心中掠过一阵快意。 在崔游有奇异发现的同时,文武的汉船已经撞上了晋军走舸上,坚实的水泥船首一下切入走舸单薄的木料中,哗拉一声就将晋军船只撞散了架。 呼延氏身体一个后仰,直接扑进了崔游的怀中。 这三十如狼的女人,浑身都是媚惑,又加上失禁带来的阵阵骚意,让崔游这个七旬的老男人再也控制不住。 “夫人?”崔游急呼一声,一双如枯藤般的手搭上了呼延氏的胸前。 船体进水,在翻转中渐渐沉了下去。 呼延氏不会泅水,在挣扎中紧紧的抱住崔游这个唯一的依靠,刘渊在北岸上远远眺望,只能看到呼延氏和崔游紧紧的抱在一起,像极了一对殉情的男女。 “这,这.......无耻!”刘渊恨恨的怒骂一声,朝着呆呆愣愣的刘和瞪了一眼,然后带着已先行渡河的千余王帐军胡卒朝北而去。 四千胡骑,先行过河的只有千人,被文武拦截在河中的也有三百余人,剩下的部众没有船只渡河,只能沿着黄河四下里寻找别的渡口。 时间在寻找中逝去。 一个时辰后,魏容带着河东军杀到渡口,好不容易逮到杀敌机会的魏鹰扬哪里还耐得住性子,汉军一通箭雨射杀过来,立时让已群龙无首的王帐军伏尸一片。 魏容没有留俘。 张宾在雍丘游说降俘,那是看在城中守敌大多是杂胡的份上,对刘渊的忠诚度也不高,而滞留在黄河南岸的这群王帐军,皆是刘渊匈奴左部控弦之士,这些人留之不得。 且说刘渊带着羞辱北遁,行至白沟一带时,前面又有一支汉军阻路,看旗号正是夏侯泽和祖逖的常山营将士。 祖逖在得了赵广命令后,早已在白沟一带等了多时,这时瞧见有匈奴胡骑拖着狼旗逃窜过来,祖逖兴奋的朝着夏侯泽大叫起来:“列阵,列阵,莫让刘渊跑了?” 刘渊这时已是人困马乏,本想着在白沟劫掠一个小型的坞堡,暂作休整,但祖逖却根本不想给刘渊这个喘息的机会。 常山营部卒呐喊着杀出,他们与汉军其他诸营不同,他们在冀州生,在冀州长,对这片土地的感情深厚,也对破坏和毁掠汉人坞堡、城池的胡虏深恶痛绝。 第三百七十章 狭路相逢勇者胜 温县兵虽然是民兵性质,但作战起来不要命的程度,比强征来的晋卒要旺盛的多,对于他们来说,为司马家效力就是为自家打仗,而赵广这些汉卒就是挡在升官发财道路上的绊脚石。 湖泽地带交战。 骑兵马陷深泥,四蹄动弹不得。 近战肉搏的能力,远程箭矢的打击能力,还有暗藏底牌谁的更多,就成为了决定胜负的关键,可惜,官渡之时汉军带着的猛火油也被用了多半,要不然的话,拿出来冲着温县兵一顿手抛油弹,估计司马攸就算再镇定,也挡不住这一波猛攻。 “狭路相逢勇者胜。大汉儿郎们,杀司马家的走狗!” 听说对手是温县民兵,赵广等汉军将校齐声高呼,疲惫的身躯里又增添了无限的力量,尤其是张瑛及其所部无当营,更是激动的双手颤抖,拼了命的冲到了最前面。 洛阳龙门一战,张护雄的无当营断后,全营将士为了掩护主力部队被温县兵围攻而死,张护雄与晋将张雄拼了一个同归于尽。 这一仗也是赵广江油关起兵以来,最为惨烈的一次失利。 有道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张瑛所部在官渡之战时留在赵广身边,没有过多参与征战,这反倒让他在对阵温县兵时占了便宜。 其余汉军各部,如寇林、薛季、张微等将,虽然也想要统兵上阵,但回头瞧见手底下将卒一张张疲惫不堪的面孔,就算强悍如薛季这等盐汉,也只能无奈的将反攻的任务留给张瑛。 无当营将卒一往无前。 严明的军纪、渴望复仇的斗志,加上经过汉中之战洗礼后的经验,让张瑛在这一场遭遇战中显得更有章法,相比司马攸更加的沉稳。 无当飞军舍生忘死,冲杀在前。 在个人的悍勇上,他们要比温县兵强上不少,张瑛神情肃穆,厉声嘶吼,带着一队亲卒不停的朝着司马攸将旗的方向突进。 斩将夺旗,方是英雄本色。 无当飞军要用这一次实实在在的战绩,也证明自己,不是被人瞧不起的懦弱之师,而是一支英勇善战、顾全大局的精锐之师。 赵广稳坐中军。 司马攸率军南渡黄河,倒还真有些出乎意料之外,不过,晋兵缺少船只,上了岸在滩涂地区作战,灵活性远远不够。 相比有船只舰队加成的汉军,司马攸以已之短攻敌之长,岂有不败之理。 战场正急,在无当飞军与温县兵交战一个时辰后,位于后阵的薛季、寇林等人终算恢复了五成力气,这些糙汉见自己被张瑛抢了个先,不由得心中大急。 汉军众将争先恐后,士气高涨的众汉卒在一条条战船的输送下,不停的从后方投入兵力到战事吃紧的地方,而在占了优势的局部区域,苦苦支撑的温县兵只能绝望的看着面前的对手一个又一个援兵到来。 司马攸神情灰败,开战迄今,他已经连续的派出了四路增援部队上前线,但却仍然挡不住汉军猛攻的势头。 二个时辰后,司马攸的身边,原有的三千精兵只剩下了五百人。 “司马炎,汝是司马家的罪人,这大晋江山,就毁在了你的手里。”司马攸仰天长叹,心中万分的悲苦。 有志不能伸,有能力却被排挤。 司马攸和司马炎是亲兄弟,但又甚比仇人。 这些年来,司马攸可以说是司马家族中最为憋屈的一个人,当初,司马师死后无子,司马攸过续给司马师当儿子,按照兄终弟及的惯例,司马炎死后,这皇帝位置传给司马攸是当然之举。 但司马炎在当上了晋国皇帝后,很快就后悔了。 皇位传给兄弟,哪有传给儿子来得有吸引力,子子孙孙,千秋万代,在司马炎的想像中,大晋的国运会延续很多年,而他司马炎也会成为汉高祖刘邦那样的开国大帝。 坚持再坚持! 司马攸顽强抵抗,时间对他来说,漫长得让人绝望。 温县兵虽然调度不灵,但人数上还是占了优势,战况紧急,赵广也不再留守蓄力,而是持着亮银枪冲到了战阵中。 以他94的武力值,挑杀小卒已经垂钓高手一般,一个接一个的中鱼,温县军诸将校见赵广势头凶猛,只好以一队又一队的团队应对战事变化。 单个打不过,就五、六个一起上。 温县兵的作战方式,从来不以单挑取胜,他们更喜欢用集体的力量来解决强大的对手。 赵广对此并不甚在意。 一个也好,一群也罢,都是来送人头的。 好久没有痛快淋漓的战上一回了,这一次正好薛季等人各有对手,倒是让赵广手中的龙胆亮银枪和青釭剑有了浸血的机会。 “杀!” 呼喝声中,赵广一枪刺出,又一名晋军裨将倒了下去。 杀散挡路的晋卒之后,赵广距离司马攸只有二百步远,连司马攸脸上惊慌的神情都已能瞧得清楚。 “射箭,射死他!”司马攸急声大呼,连连指挥十余个晋军箭手向赵广将旗的方向射箭。 然而,惶急之下,又有黄河上的狂风劲拂,这箭矢的准星就象无助的落叶一般,飘飘荡荡不知去向哪里。 赵广大步流星,只稍臾的功夫,就近到了司马攸的跟前,那些持刀的晋卒见敌方猛将如凶神般的近了跟前,各发一声喊即四散溃逃而去。 人心齐,泰山移。 在赵广这等杀神面前,单个上前迎战就是送死,而抱团也要看大家心往一处使才行,但温县兵如今已经聚不起军心了。 “赵贼,尔敢来杀吾?”司马攸举了举手中的剑,对赵广作出不屑一顾的神情。 赵广瞧着司马攸两股颤抖个不停,口中却依旧硬气,心中倒是敬佩三分,司马攸没跪下求饶,比司马伷、司马伦等人要有骨气一些。 “司马家敢纂魏,就应该想到会有今日,无须多言,死吧!”赵广冷笑一声,青釭剑向着司马攸的颈项便抹了过去。 一阵天旋地转袭来! 司马攸的眼前,是倒转的大地,浊黄的污水还有一个个嘴里不知在喊叫着什么的兵卒,这一切在他的面前一一掠过,最后化为一片漆黑。 第三百七十一章 杀胡宜早不宜迟 司马攸身死黄河畔。 相比历史上的郁郁而终,司马攸这一回临阵战死,倒也不失为一条汉子。 温县兵在失去主将之后,又坚持了大半响,一直到马隆、孟观等晋将带兵到来,才始放下武器,为了司马家的江山,温县民兵这一仗死伤接近了七千余人。 如果算上解池司马伦兵败时的折损,这几年来,温县民兵的血已经快被抽干了,家家披麻戴孝之后,司马家族在温县的根基终于动摇了。 再好听的话语,抵不过亲人的一条命。 再美好的承诺,终不及现实的一粒粮。 温县人终于认清楚了,他们这些人被司马家的虚伪给害了,要是赵广统领的汉国真的打败了晋国,那他们这些温县民众将成为被人歧视的对象。 黄河口大战之后,赵广带着剩余的四千汉卒冲破重围,回转了虎牢关。这一仗从战术目的来看,汉军无疑是成功的,官渡晋军存粮和辎重尽毁,没了粮秣晋军士气必定大降,但从交换比来看,汉军只是略占了上风。 跟随出击的七千余汉军精锐,损失了三千人,几乎占了一半,兵力折损还是其次,最为关键的是这次出征的汉军将校,许多单放到二线、三线部队,足可以担当都伯、队率等基层军官。 当然,汉军再损失大,也没有晋军来得惨重。 司马伷、司马攸两个实干的王爷战死,温县兵的损失多达八、九千人,再加上官渡的死伤,晋军损失足有三万余众,不客气的讲,这一仗几乎就把晋军二线部队给打没了。 田忌赛马,以上马对中马。 赵广这一次奇袭官渡,起到的效果就是这个,汉军精锐对上晋军一线部队都能稳占上风,更不用说是二线的郡兵、民兵了。 —— 虎牢关上。 汉军旗帜高高飘扬。 晋军正在朝中牟、尉氏、陈留方向溃退。 不久前,官渡的冲天大火,不只晋军看得到,羊祜、文鸯等人也看到清楚。 汉军随即尽起将卒,对虎牢关隘发起猛攻,王浑虽然有石勒这般胡将辅助,但缺少了马隆、马咸、孟观等晋将的支援,虎牢关的兵力越发的单薄。 就在赵广与司马攸在黄河渡激战的当口,文鸯攻破关城,汉军强攻得手,立时如风卷残云一般,将守关的晋军杀得大溃。 在石勒三千步骑的拼命断后下,王浑带着残兵败将好不容易摆脱了文鸯的追杀,石勒刚刚在军中结义的八个好兄弟王阳、夔安、冀保、吴豫、刘鹰、桃豹、逯明、刘征,单单在撤退途中就阵亡了四个。 对于没有家族和兄弟可以依靠的石勒来说,效仿刘备桃园三结义,用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日死的庄严承诺,忽悠热血冲动的汉胡草莽豪杰投奔自己,是唯一能够选择的道路,历史上,石勒靠着起家时的“十八骑”,纵横燕赵大地,建立了五胡十六国中的后赵。 断后的石勒在目送王浑离开之后,即率一千骑兵逆向穿过桐柏山间的林道,朝着汉军的侧后方穿插了进去。 赵广这一次突袭官渡的军事动作,让年轻的石勒大开眼界,甚是胆大的他在绝境之中,爆发出了令人惊叹的军事才能。 能够在乱世中杀戮建国的帝王,又有哪一个是好相与的,更何况是石勒这种开局一个碗的,相比朱元璋也差不了多少。 赵广刚刚从黄河渡抵达虎牢关,即碰上羊祜一脸懊悔的报告,晋军中的胡将石勒带着千余骑兵逆袭到了汉军的后方,如果不加以剿灭的话,极有可能带来巨大的破坏力。 石勒的名字,这些天来,已经名扬天下。 毕竟,能够同时抵挡住文鸯、文虎的晋将,他是第一个。 赵广考虑再三,觉得不能任由石勒在腹地折腾,这个胡人皇帝能力非同小可,要是让他趁着空隙做大,那再想剿灭就晚了。 “命令河东方向,征北将军魏容速领兵马在河内郡沿线布防,以堵截流窜之晋军石勒所部,一旦发现,切勿放走一个。” “令关中方向,潼关守将王训向东压迫,注意搜索洧山、华山一带,以防有敌窜入。” “羊公,洛阳是我大汉后方重地,绝对不容有失,围剿石勒的事情,就全托付给你了。”赵广在连续给守卫各地的将领下达命令后,又对羊祜诚恳的说道。 汉军进攻开封在即。 对于羊祜来说,这是证明自己能力的最好机会,但现在,为了一个还不怎么显名的石勒,赵广却要羊祜回转洛阳负责围剿事宜,这要是心胸不宽阔的人听了,绝对会心中存疑。 飞鸟尽,良弓藏。 莫不成赵广是要收兵权,屠良将了,这也太早了些吧。 羊祜听得赵广吩咐,微微一怔,神情稍有些异样,但很快就平复了下来,问道:“这石勒如此得大将军重视,必有非凡之处,若大将军信任,羊某当尽全部力量,力剿之。” 羊祜的这一表态,让赵广心中大定。 为了坚定羊祜围剿石勒所部的决心,赵广又特意的命人将柳初、祖逊、郭正等在并州刺史部、河东郡呆过的将领叫了过来,让他们陈述羯胡对汉人的迫害。 柳隐战死在蒲阪的事迹,羊祜听说过,但具体的细节并不是什么清楚,当柳初讲到安邑之战胡虏将汉人年轻女子当作两脚羊吃食时,一向沉稳的羊祜终于动怒了。 “胡虏,竟敢如此欺吾大汉。” “羊公,一切拜托了,汉胡争锋,我们万万不可大意。”赵广凝声说道,向羊祜深施一礼。 相比经验丰富的羊祜,石勒就是一头乳虎,虽然凶狠,但还未长出尖利的虎牙。 诸胡之中,羯胡对汉人的迫害最甚,这些来自西方的匈奴奴隶在翻身当上主人之后,立时显露出其骨子里卑劣的本性来。 历史上,冉闵最后带着仅剩的汉人杀胡,主要还是杀羯胡,也就是石胡。 想像一下,要是没有冉闵这一次的反扑,美洲印弟安原住民的悲剧很有可能发生在我们汉人身上。 第三百七十二章 江山与美人 王浑兵败虎牢关。 这位晋军中的文武全才战将,在历史上负责淮南战场的伐吴战事,表现可圈可点,但这一回,在被司马家连续拖后腿之后,王浑的斗志也跟着跌落了下来。 猪队友,司马家! 要不是还要端司马炎的饭碗,王浑忍不住想要破口大骂。 虎牢关的晋军一逃,就近的孟观、马隆两部听到主战场失利、虎牢门户大开的消息,惊的说不出话来。 孟观刚刚收编了司马攸的残兵败将,但整支队伍的士气却降到了冰点,沿着黄河、睢水的一路上,晋军浮尸飘于河面,一具具被水泡发着,散发阵阵的恶臭。 炎炎盛夏,瘟疫即将来袭! 当孟观听到军中接二连三的有兵卒病倒时,心中立时凉了个透。建安二十二年那一场大瘟疫,造成中原十室九空的惨状,迄今仍让人谈之色变。 “趁着疫病还没有蔓延的时候,马上逃离这人间地狱。”这一念头在孟观脑海中一出现,就再也挥之不去。 六月六日,孟观抛下病卒千余人,让他们自生自灭,急带着万余将兵向黄河北岸的延津渡后撤,过了黄河,即是广阔的幽冀两州腹地,总能觅到一处容身之地。 孟观这一跑路,直接将开封的东大门让给了汉军。幸好马隆这员老将还算忠心,在且战且退中,遣了儿子马咸向庐州方向告急。 晋国在虎牢关一带连续的损兵折将,如今能够守住开封的兵马,也只有指望太尉、大司马陈骞一部淮南兵了。 晋国上下一片惨烈之状。 短短的一个月时间里,晋军在前线呈兵败如山倒的态势,官渡一战更是让晋军将卒本就不高的斗志更加低落。 可是,要怪谁呢? 司马伷已经死于战事,唯一活着逃回的司马觐已经成了一个废物,再无可利用的价值。 曾经人才济济的司马家族,如今还剩下的几个王爷,司马骏、司马亮、司马虔等人,能力上也许有点,但要派上战场和赵广比拼,估计这些人一个都不敢上前。 上去就是死! 就是被砍头,这赵阎王当真是夺命阎王,司马伷、司马攸的无头尸体已经被汉军送回了开封,在血淋淋的躯体面前,又有哪个能视死如归。 这大晋虽然是司马家的,但细究起来,又不是司马骏、司马亮这些王爷的,真正应该为晋国流血流汗的人,是司马炎,而不是其他人。 作为皇帝,在大敌当前的情况下,躲在宫内玩女人。 司马炎的这一行为,激怒的并不仅仅是晋国的将领,司马骏等人也同样不满,这也是司马骏在近几年有意藏拙的原因。 开封城内。 一片人心惶惶,繁华如织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唯有巡逻的兵卒无精打彩的经过。 城中尚有耳目的大族,已经在悄无声息的传移财帛,或者将族中的后辈子弟遣回故籍乡里,自汉末以来,诸侯并起,国起国灭,这些自两汉就存在的大族也见惯了,他们更看重的是家族的承继,血脉的延续。 国可灭,家不可亡。 司马家既然不能成势,那就换一个君王效力就是,赵广虽然有阎王之名,但真正知晓汉国复起经历的人,都会由衷的赞许一声:汉人英雄也。 司马炎也拿不出什么好的办法,在无奈之下,他只能听从马隆、裴楷等人的劝告,先召回陈骞等几个老臣,商议保卫开封之事。 荀勖、贾充、杨骏、杨眺等幸臣这段时间很沉寂,他们心中的失望,甚至比王浑、孟观等人还要大得多。 未央宫,议事殿内。 位于开封的这座议事宫殿,是由前陈留王曹奂的王府改建而来,在司马炎迁都开封之后,陈留王府经过扩建,成为晋国的皇宫所在。 太尉陈骞刚刚从庐州赶回,随同他一起回转开封的,还有晋国扬州军的三万兵卒,他们是在吴军从武昌撤退后,进驻的皖城一带,却没想到,好处没得到,又不得不回援国都,抵挡汉军的新一波攻势。 御史台,晋国重要朝臣、将领俱在,等候司马炎出来召见。 “玄冲、孝兴,这仗怎么会打成这般样子,你们真是太让老夫失望了。”陈骞征尘未洗,满脸俱是皱纹堆积,垂垂老态已经显露出来。 他的年纪已有七十八岁,在这个时代属于超长寿的一类,与他同时代的人死得已没几个人,王浑、马隆都是陈骞后辈中的后辈。 王浑神色难看,默不作声。 本来他在虎牢关守得也算可以,但因司马伷在官渡失利,使得他再无力弹压将卒,这一场大溃败真正要追究责任的,不是他王浑,而是司马伷。 马隆是个直性子,没有王浑想的多,听到陈骞质问,气哼哼的抱怨起来:“前方将士拼死拼活,后方大人却只顾着睡女人,这仗要是能打赢,才怪了。” 马隆这一句话说出,听者俱都一时无语。 其实,马隆的本意,也只是想抱怨下司马伷,司马觐父子在官渡的所作所为,但在此时听来,意思好像又不一样了。 司马伷一个死人,有什么好抱怨的。 马隆这句话的意思,莫非是针对了司马炎,要知道睡女人这方面,大晋上下没有谁比得上司马炎。 “孝兴,等会陛下到了,可不能讲这话。”陈骞老脸一红,对马隆嘱咐道。 羊祜、杜预投汉之后,晋国军中诸将,陈骞看中的,唯石苞和马隆两人,但天不暇年,石苞在去年病死,如今晋军中的将领,勉强能打一打的,也只有孟观、严询两个。 在众人期盼的等候中,司马炎一脸浮肿的跚跚到来。 昨晚上,他又几乎一夜未眠,到了凌晨时分,实在睡不着的他,叫来了新纳的皇后杨芷,胡天胡地的发泄了一回。 杨芷是武元皇后杨艳的堂妹,字季兰,前年杨艳因病去逝后,恐怕担心太子司马衷地位不稳,即劝说杨芷入宫服侍司马炎。 刚满十八岁的杨芷入宫后,因长得美丽纯情,温顺有妇德,美名播于后宫,司马炎十分的宠爱于她。 司马炎这人,治政能力在皇帝之中,还算是可以,但他有个弱点,就是好美色,有了杨芷陪伴之后,晋国朝政方面又松懈了下来。 第四百三十四章 割了刘渊头颅,悬首军前! 幽州范阳祖氏,北地大族,已经传承了有三百年。 祖家的先辈老祖,在易水畔生息耕作,建设起了一个个繁荣鼎盛的汉人坞堡、集市,但却在匈奴人的劫掠中,成为一片废墟。 死于胡人洗掠兵灾之中的,不仅有祖逖的族人,还有他的祖母、母亲及姐姐。 祖逖只要一闭眼,心头就是自家姐姐绝望又无助的身影,那一年,祖逖只有六岁。这一份刻骨的仇恨,祖逖忍了又忍,只为等到这一天。 “常山营,有我无敌!” “常山营,不留俘虏。” “杀胡杀胡!” 汉军将校的叫喊声整齐有序,经过幽州战场的历练,这支由常山、真定一定乡兵组成的杂牌部队,渐渐的有了几分正规军的样子。 在夏侯泽、祖逖的指挥下,常山营分成七支队伍,每一队兵士有五百人上下,由一名汉军军侯指挥,一名参军协助,下辖二个战斗小队,再由二名都伯具体指挥战事。 军卒之中,有重甲步兵、弓手,有长枪兵,有刀盾兵,还有让胡虏闻之色变的掷弹兵,重步用于阻挡敌骑近距离冲杀,弓手负责远程打击,长枪兵的作用是卸力,不让敌骑的撞击力拍打到已方将士身上,刀盾兵负责遮护胡骑的骨箭。 最后一个兵种掷弹兵,是汉军中因猛火油弹的广泛使用,而新增出来的一个兵种,随着工匠技术的不断改进,猛火油弹的外形越来越有后世的手雷,外面是一层陶制的盅体,出口处是一根引火的导线,扔出之后掉落地上,再随着导火与火油的作用,迸发出耀眼的光芒。 这种还略显原始的热武器,让诸胡闻风丧胆,特别是一些中亚来的杂胡,如羯胡、沮渠、铁弗等部落,对火本来就敬若神明,只要汉军一拿出猛火油弹,即望风而逃。 祖逖搞出的这个综合了各个兵种的小型战斗集团,是见识了胡虏骑兵来去如风的作战风格后,谋想出了以步御骑的招数,这一次正好趁着围捕刘渊,拿出来试试效果。 刘渊见对面的汉军搞出一个个小步阵出来,心中一颗悬着的心安定起来,骑兵对步兵有天然的优势,凭籍速度的加成,骑兵可以我打我的,你打不到我的,在汉胡对垒时占尽了上风。 “父亲,待儿去取了那汉将首级。”刘和一声呼喝,带着一队王帐军冲了过去。 对面的汉将很年轻,看旗号“祖”字将旗,应是赵广收的那个叫祖逖的弟子,听说此人深得赵阎王的信任。 “要是能够杀了赵广的亲传弟子,那他刘和必将扬名天下。”这个念头一起,刘和就兴奋得不能自制。 自打跟着父亲刘渊南下,刘和碰到的汉将,不是魏容这等正值巅峰时期的名将,就是柳初、张瑛、文虎这些作战经验丰富,同时又有杀手锏的战将,刘和还没有成长起来,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尤其是漳水那一仗,赵广指挥的汉军各部之骁勇,给刘和留下了难以忘记的印象,如果有可能,他这辈子都不想直接面对赵阎王。 师傅打不过,那就先找弟子练练手,终于找到合适对手的刘和信心倍增。 祖逖必须得死。 祖逖的首级一定会是他刘和的。 在刘和的执念牵引下,王帐军一队胡骑朝着祖逖的将旗所在冲杀了上来,祖逖本想还想着怎么样吸引胡骑入阵,现在发现刘和竟然主动送上门来了。 “先放胡骑入阵,然后,关门打狗!”祖逖大喝一声,眼眸中燃起熊熊烈火,若是胡骑不惜马力,绕过白沟北上,祖逖只能咬住其尾部追杀,能不能全歼没有把握,而现在刘和这一队胡骑竟然想直接刺穿汉阵,真是不知死活。 “希咧咧!” 战马嘶鸣,士卒呐喊,夹杂着兵器碰撞的声音,在白沟南岸响彻一片。 常山营掷弹兵队率陈午紧张的盯着刚刚掠过的胡骑,心里不住的叹气,手里的猛火油弹还有三颗,他必须一击必中,最好的结果就是抛射到胡骑的前方五步距离。 距离正好,等导线燃烧结束,猛油剧烈燃烧爆炸开来,战马被火光亮瞎眼睛必然受惊,接下来的战斗就没什么悬念了。 但就是这么一个操作,对掷弹兵的要求却非常高,不仅仅是臂力,还是精密的计算,陈午要不是勇战又有智略,也不会被祖逖从投奔的流民中挑选出来。 “来了!” 刘和的狼旗正在接近,他的脸上狰狞的青筋暴露,一手扯着马缰,一手弯弓搭箭,这等高难度的骑战对于马背上的民族匈奴人来说,已是家常便饭。 “掷!” 陈午呼喝一声,率先将猛火油弹抛出,在他身畔,七个汉军士兵也跟着将手中的油弹投了出去,从抛物线来看,他们显然没有陈午来得更远。 “蓬!” 火光四起,陈午的投弹位置正好是在刘和战马奔跑路线的前方,而眼中只有祖逖的刘和,怎么也没想到,两侧那些看上去没有多少威胁的汉军步卒会给自己带来巨大的痛苦。 惊吓充盈了战马的全部神经,使得刘和的坐骑前蹄高高扬起,一下将单手持缰的刘和从马上摔了下来。 刘和身后,五百王帐军正急速的跟着疾冲,身边的亲骑虽然看到刘和落马,但他们也没有办法面对火油弹的爆炸袭击。 马蹄踏过。 刘和被踩得如一团血泥,开始时还略有抽搐,很快就彻底的没了声息。 作为匈奴大单于之子,刘和没能有机会显示自已的勇猛,他的死也让王帐军最后的一点余勇不复存在。 祖逖在将旗下看的真切,脸上喜色渐显,胡骑不知死活的朝自已杀来,浑不管两翼的汉军步阵,这是最为理想的结果,吃掉这一股突进的胡骑,就相当于打断了刘渊的一支胳膊。 刘渊目睹儿子刘和死于汉军阵中,心头之悲苦无以复加,这一路北撤,他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刘灵死在了雍丘城下,呼延氏和崔游在黄河渡口溺亡,而今大儿子刘和也死了。 不能再打下去了。 回到北方,回到草原,东山再起。 刘渊拔转马头,朝着还在自己身边的四百王帐军骑兵一挥手,即朝着白沟下游的东北方向疾奔了过去。 打不过就走,这是匈奴人作战的常用招数。 刘渊也不觉得有什么丢人的地方。 “少将军,快看,刘渊要跑?”夏侯泽叫喊的声音,将祖逖从眼前的战事中拉扯回来。 常山营正副两将,按道理来说,夏侯泽为正,祖逖只是个副将,但实际上,祖逖因为能力和身份使然,真正的指挥作战都是由他来指挥,夏侯泽反而倒像一个副将。 “追!” 祖逖呼喝一声,即带着为数不多的汉骑朝着追杀了过去。 大平原上一望无际,没有一丁点阻挡的地方,这曾经是匈奴人最为理想的战场,而今刘渊却迫切的期盼,前方有一簇树林,一座城池,哪怕几间破败的村舍都行。 两军顺着白沟一追一逃,渐渐的有匈奴胡骑马力不支掉下队来,刘渊无奈之下,只能下令留下断后部队,以保护自己尽快的摆脱祖逖的追杀。 刘渊等人的战马虽然是匈奴族中精选出来的良驹,但长期在南方作战,让战马颇不适应潮湿的气候,再加上雍丘距离白沟已经很远,战马在长时间奔跑下脱力,纵算有换乘更替,也比不上祖逖早就蓄养的马力。 “刘渊狼旗已被缴获,继续追!” 汉军将士的呼喊声由远及近,中间夹杂着匈奴骑兵忿怒又绝望的叫喊。 伏在马背上的刘渊痛苦的眯着眼睛,身体微微的颤抖,不用看左右,他就知道一直跟着自己的旗兵也去断后战死了,而自己身边怕是没什么人了。 马蹄声碎,叫喊声忽远忽近,就在刘渊茫然失措中,胯下战马突然前蹄跪倒,一下将刘渊从马背上掀到地上。 等他站起来,摇晃着抬眼看时,却赫然发现,眼前密密集集的俱是汉军士兵,中间的两杆明黄色大旗上,书写着汉、赵两个大字。 “这,这.........。”刘渊连退了好几步,一屁股坐倒在战马的肚子上。 刚才一阵猛跑,在不知不觉中,刘渊逃跑的方向发生了偏转,他只顾着顺白沟向下游而去,却不想这条由曹操开凿的人工河渠在某些地段竟然转向了南面。 也就是说,刘渊跑着跑着,反而距离长寿津越来越近,而赵广在杀散了渡口的残敌之后,由直线向北,正好与刘渊撞了个正着。 “刘渊,刘元海,你还等什么,还不早早投降受缚!”魏容一马冲出,朝着惊惶中的刘渊大喝道。 刘渊气得脸色刹白,双手紧紧的抓住地上的泥土,他堂堂匈奴大单于,曾经的汉国皇帝,如今虎落平阳,竟被赵广门前一条狗来训斥。 “哈哈,赵广在哪里,叫赵广来和我说话,我要见赵广?”刘渊激动的嘶喊起来,他要好好的和赵广说一个明白。 这一仗失败,非他刘渊能力不行,而是晋国朝堂、司马氏还有该死的羯胡石勒,他们背叛了他,他们都是无耻的叛徒。 刘渊的心中,始终有一个当皇帝的梦想。 为了这个梦想,他放弃了匈奴人的传承,他选择到洛阳去求学,他拜了冀州名士崔游为老师,他延揽了文立、朱纪等汉人谋士,他不顾右贤王刘宣的反对,一力主张南进中原,在汉人的土地上建立一个以匈奴人为主的国家。 而今,世事如一场大梦,梦醒了,刘渊发现,他什么都没有了。 南匈奴五部,从于夫罗单于开始,辛苦积累的实力被他挥霍一空,现在除了远遁河西的刘宣、刘曜一部、还有阴山一带活动的铁弗部落刘虎一部外,匈奴的整个大族群已经不复存在。 赵广骑着赤兔马立于中军旗下,正自等候祖逖常山营的到来,听到魏容来报刘渊要见自己,心里对这个胡人皇帝的评价又降了几分。 同样是被围,霸王项羽面对滔滔乌江,宁愿让乌骓马渡河,而不愿独自偷生,面对汉军的围攻,他奋力的杀败了一队又一队的汉卒,直到最后筋疲力尽,不能再战。面对是投降还是自刎的选择题,项羽毫不犹豫的引颈自刎。 这样的英雄人物,纵算失败了,也能让人敬重,而刘渊现在不赶紧抹了脖子,还想干什么,想要拖延时间等人来救他吗? 真是太天真了。 “射杀!割了刘渊的头颅,悬首于军前。”赵广淡淡下令道。 箭雨如蝗,让人避无可避。 刘渊绝望的看到密不透风的矢雨迎面而来,紧跟着是身体各处被射穿的刺痛,如同被重锤猛击一般。 剧烈的疼痛让刘渊膝盖弯了下来,他的身体被数枝利箭射中,其中一支利矢更是从眼眶处射入,又从耳穴穿出,紫黑的污血正伴着铁簇流出。 “呼!”刘渊趴伏在冰冷的地上,身体渐渐僵硬,黑洞般的眼眶里俱是恐惧。 “死了没有,没死再戳上一枪。”在意识最后模糊的一瞬,刘渊只隐隐约约的听到有汉卒在身边走动着,似乎在说着什么。 靠近刘渊的汉军来自常山营,祖逖带着追赶的常山精锐适时赶到,对于这个赵广亲授的大弟子,魏容表现得很大度,刘渊一颗人头当作见面礼,也是不薄了。 陈午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能有机会拎着刘渊的首级,这可是大功一件。 匈奴五部大单于,匈奴汉国皇帝刘渊死于白沟,五胡之中,最先崛起的匈奴胡虏,在赵广的坚决打击下灰飞烟散。 其时,汉大业元年十月十八日(公元280年),深秋的寒潮正席卷北方草原,大雪覆盖、牧草枯死,牛羊冻毙,部落之间为了生存撕杀不断。 石勒的羯胡、拓跋氏、慕容氏的鲜卑开始虎视耽耽的盯着中原汉人的疆土。 道阻且长,行则将至,行而不辍,未来可期。 这一时,汉军上下都坚信,只要努力,只要前行,在新的大汉皇帝赵广的带领下,在复兴大汉的征程上,会有更多祸乱中原的胡虏授死,刘渊是第一个,但不会是最后一个。 第三百七十三章 十万僧兵护大晋 爱江山,更爱美人。 后世有一首经典的歌曲,说的就是风流皇帝的韵事。 司马炎在历代帝王中间,纳妃之多,韵事之多,可能不是第一,但排前三位还是稳稳的。 这一次,要不是汉军兵临城下,司马炎还想抱着杨芷高卧不起,毕竟,四十岁的男人重振一次雄风不容易。 议事殿内,寂静的连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见声响。 司马炎坐在中央位置,他的神情苍白,眼袋高高鼓起,腹部也肿胀得犹如怀胎的妇人,从外表来看,不像四旬的中年男人,倒像是年已古稀的老者。 单单从精神状态来看,五十开外的马隆脸色红润,腰杆挺拔,反而要比司马炎更显得年轻一些。 “诸位臣工,免礼吧,这伪汉大兵压境,开封城危在旦夕,大晋之存亡,朕之生死、诸位之荣辱,俱在一念之间,有什么好的想法和谏议,今日就一并说了吧。”司马炎扫视廖廖不到的十余个大臣,长长的叹了口气,冲着陈骞等人说道。 “陛下,臣等惶恐!”贾充、荀勖等幸臣齐声泣泪道。 论表演的功底,陈骞、马隆,包括杨骏这个外戚国丈,都不是贾、荀二人组的对手。 司马炎冷冷的看了一眼这两人,语气和缓了一些,问道:“吴国方面,答应出兵了吗?前年孙皓打败仗的时候,是我大晋出兵救了他,这一回他要是忘恩负义,休怪我对他不客气。” 贾充连忙上前,回报道:“陛下,吴国已经出兵了,丞相张悌领着一万僧兵已经从建业动身,预计二十余天后就能到达开封城。” 司马炎一愣,道:“张悌,为什么不是陆抗?还有怎么是僧兵,吴国的精兵在什么地方?” 贾充被司马炎问的不知如何回答,陆抗对晋国的态度一贯不睦,再加上年纪实在太大,交趾一行已是去了半条命,再经不起长途奔波之苦。 孙皓就算同意,陆抗也不愿意来援开封。 好在陈骞这时替贾充打了圈场:“陆抗没来,是因为还要应对武昌方向的罗宪。僧兵有一万,也算不错,老夫在庐州听说了,这些僧人都是武僧,身手很是了得。” 武僧一词对于长期深居宫中的司马炎来说,是一个新鲜名词。 贾充擦了一把汗水,见司马炎露出疑惑神情,连忙上前解答起武僧的情况来。 佛教在东土的传播已经有百余年时间,而真正的兴盛还是在魏晋三国时期,其中,吴国所处的江南佛寺最为兴盛,到了东晋宋齐梁陈时期,更有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的诗句。 孙权、孙亮、孙皓三位吴国皇帝对佛教的支持,让佛寺一座又一座的修建起来,而随着僧产的增加,佛寺也成为了压迫民众的第三种势力。 皇室、士族、再加上佛寺,江东一隅之地,就在层层的盘剥中渐渐的凋敝,而晋国的情况如今和吴国如出一辙。 汉、晋、吴三国之中,唯一大力打击佛教的是赵广治下的汉国,也正是这个原因,这次江南的佛教领袖康僧会决定,带领众佛寺的僧兵北上,驱奸邪,护佛身,登大道。 司马炎听得佛寺还有护国的能力,心中不由大喜,立即颁下诏书,将康僧会封为护国大禅师,统领晋国的诸多佛寺僧众。 要是这一次保卫开封的战事中僧众表现出众,司马炎更是许诺,他将正式下诏,将佛教定为护国的神教。 有神僧的加入,司马炎的心情大好。 陈骞等人也是一时无语,他们虽然对僧众介入国战不以为然,但晋国现在能找到一个帮手就算一个,已经没有资格再挑三捡四。 十万僧众十万兵。 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老的还是少的,但凡信佛之人,在大禅师的号召下,在众僧侣的颂经护佑下,战斗力增幅将会相当惊人。 看到守住开封希望的晋国朝臣们一个个兴奋起来,贾充由于从吴国搬来了僧兵,更是成为了司马炎跟前的红人。 —— 开封城中,贾充府上。 六月初夏,傍晚时分。 韩寿与贾午请安过后,回到自已居住的偏院,四岁小儿韩谧没有在他们身边,而是被贾充、郭槐给留在了正房,老俩口捉摸着如何让这小外孙改姓贾呢。 “阿午,丈人真的有意让谧儿改姓贾,不能再商议下吗?”韩寿凑近贾午的身边,环抱少妇人生产后略略丰腴的腰肢,问道。 “韩郎,父亲和母亲都有这个意思,太子妃那里也已经和我说过几次了,要想谧儿继续姓韩,除非你能当上大官,在这个家里当家作主。”贾午幽幽一叹,纤手回抱丈夫。 贾午年方二十,相貌颇为清秀,性子有些任性,与后世网红孙某宁有几分神似,女为悦已者容,贾午当年窃玉偷香与韩寿有私情,相貌上肯定是不差的。 自由恋爱相识,贾午与韩寿的夫妻关系不错,要不是有贾午的抚慰,韩寿这一大才子就算再能忍,也受不了当上门女婿的羞辱。 贾充的原配李婉是前中书令李丰之女,生长女贾褒,嫁给司马攸为妻,李丰被杀后,贾充与李婉和离,继娶郭槐,又生二女贾南风、贾午。 在这期间,贾充长子贾黎民、幼子先后因郭槐善妒而死,这两儿子估计都是侍妾所生,贾家没了男丁,诺大家业要传给谁,贾充、郭槐细细的一盘算,就将主意打到了韩谧身上。 郭槐连生两个女儿,对这小女儿的宠爱要超过了已经贵为太子妃的贾南风。 贾南风虽然也是亲生的,但在相貌上实在失分太多,要不是司马衷是个傻子,估计太子妃也轮不到贾南风头上。 其实,刚开始时,贾充是想将贾午嫁给司马衷,岂料想后院起火,贾午甚是聪明,一听说要将自己嫁给个傻子,就立即找了韩寿来一个先下手为强。 韩谧这幸运的小家伙,就是韩寿、贾午两人未经同意即在一起的见证。 贾午生下来的,也歹也是贾家的血脉,过续改一个姓就行了,韩寿一个上门女婿,靠着贾充的支持才混了一个司空椽,根本没有什么反抗的本钱。 更重要的是,韩谧这小儿自小聪慧,又喜读书,隔代亲的加成下,贾充和郭槐对这外孙喜欢得紧,每日里要是见不着都要想念不已。 这四年来,韩寿一直在贾家当赘婿,虽然在晋国朝堂上颇得司马炎的重用,当上了秘书郎,但心中的憋屈始终存在。 如果没有汉国暗间的这个身份,韩寿这辈子也就和史书上记载的那样,是个被人讥笑吃软饭的风流士子。 而在有了长安的那段经历、看到了汉国蒸蒸日上的国势后,韩寿更加坚定了信心,要立一次大功,重树韩家门楣,要给妻子贾午、儿子韩谧寻一条不一样的道路。 第三百七十四章 灭佛 韩寿要为韩家留后,要为老婆、儿子搏一个前程。 晋国这条破船,他已经不想坐了,在开封城内,有这样想法的官员,不只韩寿一个。 贾午对自家夫君的心思虽有猜测,但却并不知晓韩寿还和汉国有牵扯,于她来说,生活在娘家,父母在旁,受人宠爱的生活已经非常的满意。 从性情来说,贾午和贾南风就是两个极端,一个安逸现状,小富即安万事足,吃好穿好又有好郎君,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另一个虽是女儿身但却是男儿志,雄心勃勃,弄权朝堂,将本来还算不错的晋国推向覆灭的深渊。 韩寿、贾午一番温存,两人已是老夫老妻,轻车熟路,自不待言。 到了第二日的清早,韩寿早早的起来,顺着上朝的路线到了一座茶肆,在吃过两、三个糕点之后,即转身离去。 这一套行程和平常的低级官员没有什么两样,韩寿这么做已经坚持了好几年,这也是他身为男子最后可以保留的一点尊严。 贾府虽然奢华,但于韩寿来说,一起就食不是享受,而是羞辱,那些轻视的眼神,并不仅仅来自于贾充、郭槐,还来自于贾家的家仆,比如跟着郭槐陪嫁过来的人。 在晋国朝堂上,韩寿秘书郎的身份,很特殊也很关键。 它相当于晋国朝堂中央机要秘书,司马炎和贾充、陈骞、马隆等人谈话的内容,被他原原本本的记录了下来,然后择其重点,送到了茶肆,这里的幕后主人,正是汉国在晋国的暗间总负责人诸葛尚。 来而不往非礼也。 当年在成都,司马炎暗遣了谯周、阎宇两人为间作,代号潜鱼,给蜀汉政权造成了极大的损失,刘禅也因为听了谯周的劝说,而在巴郡、南中俱在手中时选择投降。 对此,不仅仅赵广心有不甘,诸葛尚也是一样,当年,诸葛瞻在面临魏军大兵压境的情况下,带仓促组建的蜀军迎战,最后兵败身亡。 诸葛尚潜伏在开封已有四年,主要的任务就是和韩寿单线联系,对于这一条直通晋国朝堂的秘密情报渠道,赵广非常重视,直接指示诸葛尚对他一人负责,不向汉国朝廷众官员,包括黄崇、苏愉等人在内透露一丁点的消息。 诸葛尚失踪四年,在长安的众官员、旧友只知道其接受了一项特殊的任务,但具体是什么,到了哪里都不得而知。 相比在汉国地位猛窜的黄崇,诸葛尚在那些有心人眼里,已经不受宠了。 韩寿将情报送出之后,心中终于大定,以他对赵广的认识,僧兵虽然人数众多,又有佛寺在后面相助,但相比汉军来说,战斗力不值一提,唯一要考虑的就是信徒的狂热程度,一旦被煽动起来,疯狂程度不可想象。 汉末三国时期,佛教传入中国,最为著名的一次军事行动,来自于一个叫笮融的人。 这人在前三国孙策攻打江东刘繇时出场过,最开始时徐州牧陶谦的部下,督管广陵、下邳、彭城等地的漕运。 这差使可以说是肥得不能再肥,笮融利用这些财富大肆修建佛寺,用铜作佛像,上涂黄金,给佛像穿上锦绣衣裳,号令郡内以及邻郡喜好佛教的人都来听经受道。 曹操攻打陶谦时,笮融率领男女一万人、马三千匹,逃到江东,然后笮融连续杀死广陵太守赵昱、秣陵太守薛礼、豫章太守朱皓,吞并三人的部众,到了孙策攻打江东前夕,笮融已然是豫章一带的土霸王。 从徐州到秣陵、再到豫章,笮融一路南下,叛变、杀戮无数,但却因崇佛而得到康僧会的师傅支谦等人支持,据史记载,其裹胁的信佛教徒最高峰时,多达十万余众。 扬州刺史刘繇因朝廷多名官员被害,万般无奈之下,召集豫章郡各县的军队攻打笮融,终于将这位借着佛教起事的叛逆仁兄给打败。 笮融最后的结局是逃入山中,被山民所杀。 这一次,康僧会带的僧兵虽然只有一万余众,但一路之上,不断的收编信徒,到了开封附近时,其队伍已经扩充到了近五万人。 —— 汉军虎牢关大破晋军之后,赵广即率得胜之师向谯郡、陈留郡一带疾进,一路所到之处,不时有郡县乡邑闻风而降。 一直到进抵到朱仙镇一带时,才被陈骞依托禹王台和镇垣两处要冲阻挡住了去路。 朱仙镇原名聚仙镇,也战国名士朱亥而改名,朱亥是战国时著名的信陵君“窃符救赵”典故中的那位用铁锤杀了大将晋鄙的屠夫。 到了宋金交替之际,朱仙镇还会因大英雄岳飞在此大破金军而名扬战史,由此可见这个镇子地理位置的重要性。 赵广扎中军于朱仙镇外,分遣柳初、文虎、薛季等偏将进攻封丘、尉氏、通许等县城。 开封是晋国的国都,城中防御森严,司马炎在迁都了一次之后,也是把开封作为新都来建设,城垣高大耸深,护城河更是引了黄河水进来,要是强攻的话甚是不易。 围点打援! 在晋国尚有力量、还有援兵的情况下,打掉一支又一支来援的晋军,是赵广接下来谋划的重要动作。 康僧会的五万僧众是第一批到来的援兵,也是赵广第一个拿来祭旗的对手。 外来的和尚好念经。 康僧会等佛教高僧其实并不是汉人,而是胡僧,他们高鼻深目,头发稀黄,属于高加索人种。 在两汉之时,这些胡人跟随着商贾到达汉地之后,开始有目的的宣传佛教,从表面上来看,他们是宣传佛理、传授佛法,但实质上却是利用佛教的影响力,扩大西方人在东方的影响力。 道佛之争,也因此拉开帷幕,整整持续了二千余年。 司马炎、孙皓等人惧怕佛教信徒的狂热,在与支谦、康僧会、竺法护等一些高僧辩论佛理后,纷纷表态不再打压佛教,而赵广却不惯这些别有用心的胡僧。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五斗米教、天师教、道教、佛教,不管是哪一种教义,要想发扬光大,都必须要为统治者所服务。 康僧会等人想要将佛教凌驾于世俗之上,想要建立一个佛教为主导的国度,在中国根本不可能,他们的下场只有一个,在灭佛运动中轰然四散。 第三百七十五章 方幼娘 朱仙镇,更确切的说聚仙镇一带,因为众僧兵的到来,而变得噪杂不堪。 信徒与将卒相比,狂热性上要更加的突出,相应的,纪律上则要差了许多,朱仙镇一带的百姓在众佛兵到来后,也跟着遭了灾难。 家中有积蓄财帛的,一应充入僧产,作为自主捐献寺产。 家中有适龄女子的,长得要是颇有几分姿色,那正好送到大禅师那里参一参欢喜禅,说不定还有机会得到看中,成为佛众中的高层。 在庄严肃穆的诵经声中,一件件令人发指的丑事正在发生,只不过它们都被很好的掩盖了起来,显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佛教取经大道的神圣场面。 陈骞在接到司马炎的命令后,即率晋军淮南军回转开封,他们这一支军队,也是守卫国都的最后一支有生力量。 不得万不得已,司马炎不敢把陈骞这根定海神针派出去。 康僧会自诩得道高僧,这一次为晋国存亡而战,当然不是没有代价,司马炎的承诺虽然诱人,但却都是水中花、镜中月。 在与贾充等人讨价还价之后,康僧会为众佛徒们争取到了一点实惠,马隆、马咸父子被留在了朱仙镇,担当教导众僧兵的教导官。 赵广及汉军接近无敌和不败的战绩,让众高僧口颂佛经,心中不停的打鼓,而遍数能够指望的上的晋军将领,唯有老将马隆在沁水曾经胜过汉军魏容一仗。 马隆就这样被卖给了佛僧。 心中万分郁闷的马隆在临出开封城门的一瞬,对效忠的这个大晋朝廷第一次产生了动摇。 “父亲,就算是看门的狗,也要扔两块骨头,这司马炎却如此欺人,我们又何必死抱着晋廷不放。”马咸冷了一张脸,出了开封之后再按耐不住怒火。 “休得胡言,小心被听见。”马隆喝斥道。 朝中有人好做官,朝中无人那就只能受气。 马隆当年出仕,凭的是本事,而不是关系,这也是他一直到五十岁左右才始被重用的原因。 —— 晋国这边乱哄哄的拼凑起僧兵防守朱仙镇,汉国那厢赵广则已经着手破僧兵的准备了。 康僧会这群僧兵战斗力低弱,拉上战场真开打的话,赵广并不担心汉军会输,相反,若是康僧会等人依仗教义的力量忽悠信徒拼命,才是他真正担心的。 一人拼命,战力倍增。 汉军儿郎的性命宝贵,要是无端的被消耗在朱仙镇,那接下来攻打开封就有心无力了,或许这才是司马炎、陈骞等人的真实用意。 “大将军,僧兵信佛,我们若是不能拆穿康僧会等人的慌言,这一仗难打了?”马融皱着眉头,对着朱仙镇这一团僧兵感到束手无策。 强攻的话,就是拼消耗,这显然不是上上之策。 赵广点了点头,道:“这些胡僧虽喜欢用佛法教化他人,但私底下最不尊佛法的就是他们,根据薛莹从吴国送来的情报看,康僧会这些人仗着佛寺有田地的免赋税权,侵吞百姓良田,强掳乡人妻女,可谓作恶多端,要是不揭露他们的丑恶罪行,这些人换了一个地方,还会继续为恶一方。” “所以,我们接下来的重点,并不是攻打朱仙镇,而是揭露康僧会等胡僧的暴行,让他们在光天化日之下无处遁逃,让这普天下的百姓看清楚,什么才是真正的为民着想,什么才叫爱民如子,更要让他们明白,汉人的江山最终还是要由汉人来治理。” 赵广连续的用排比句说出自己的心意,佛教这个东西在鼓惑人心方面,有天然的亲和力,而要想破除迷信,就必须要痛下决心,狠下杀手。 在揭露佛教的虚伪面目方面,汉国朝堂上有丰富的经验,当年康僧会的弟子康朝世在长安一带作乱,就是被赵广一力扫平。 其中最重要的一个方法,就是诉苦大会。 佛经上言:今生受苦,来生受益。这本身就是伪命题,赵广不相信,当一个个被骗了的信徒亲眼看到亲人受苦的情形,还依旧会相信康僧会等人的胡言。 在很短的时间内,汉军在朱仙镇的西门外,摆开了诉苦擂台,柳初、薛季等人这段时间也没白忙乎,那些受鼓惑的僧众家属被一一找到,带到了汉营之中。 苏惠神情很振奋。 在嫁给了句安之后,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再体会到万众瞩目的滋味了,更何况,这一次她不需要再假扮谁,因为上台的人个个都是本色演出。 讲述自己的故事。 平凡的人说身边的事。 有着后世丰富的资讯积累,有明察秋毫术9级技能的加成,赵广在洞察人心方面,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 第一个登台的,是一个来自河内郡武涉县叫郭默的年轻人,他的父母将全部的家财都捐献给了洛阳的佛寺,在无有余财后,这两个愚民被赶出少室山的佛寺,最后沦为乞丐受冻而死。 第二个上来的,是一个叫方幼娘的年轻妇人,她和丈夫一起远道从吴郡北上,但在半道之上,其夫君染了重病,因怕传染被抛在了队伍的后面,最后还是搜索到此的薛季所部救起了这两个落单的人。 ..........。 一个又一个的真人到了擂石上,讲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故事。 汉军将卒紧紧的将他们保护在中间,马隆、马咸带着的一小队晋卒已经没有了再战的心思,而康僧会的僧兵没有经过正规的军事训练,许多人连射箭都不会,远程武器方面更是缺乏,只要汉军不进攻镇垣,这些僧兵几无反抗之力。 康僧会等佛僧一开始,对汉军摆擂台说教的事情并不在意,论及鼓惑人心之术,康僧会认为,除了他们佛僧之外,也只有天师道的那帮道门伪君子还有点手段,其他人等一概皆是渣渣。 但很快,赵广就用实际的事例狠狠的煽了康僧会一巴掌。 郭默家破人亡的经历,让加入到僧军中的年轻民壮深有同感,他们的父亲或者母亲也曾和郭默父母一样,向佛寺奉献了所有,但最终却落了个一无所有。 方幼娘从江东远道而来,又因生得美貌吸引了不少僧徒的注意,这些关注的人中间,也包括康僧会身边的弟子在内。 实际上,要不是害怕被传染,方幼娘此时已经被掳进了僧营中军充当营妓了。 感同深受的经历,让一些本来对佛教佛理一知半解的信徒迷茫了,他们分不清楚,是高僧们说的对,还是汉营中那些有着一样经历的人说的对? 第三百七十六章 马隆临阵归汉 舆论宣传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在争夺人心的这一场战役中,赵广祭出了太祖最为得意的一招:诉苦大会。 佛法务虚,讲究来生,要求本就苦难的信徒把一切都奉献出来。 从结果来看,司马炎、孙皓这些皇帝、士族门阀对下层平民的剥削,主要是夺走你的私产,其中以财帛、田地为主。 而佛寺对平民的剥削,则是灵魂的剥夺,不仅仅要你奉献财产,还要求你捐献出全部的一切,包括妻儿在内。 诉苦大会在方幼娘和郭默等人的支持下,如火如涂的进行。 这一场场的身边故事讲述下来,开始时观看的将卒、僧众还不以为然,而到了十余场之后,方幼娘突然一下子红了。 柔弱可怜的小白花,不离不弃救丈夫。 还有什么比这个事迹更让男人动心,台下的人每一次见到方幼娘上台,都恨不得将自已化身为那个病秧秧的丈夫。 而在看到康僧会的弟子出场,用阴险的手段威逼利诱方幼娘就范时,这些自动代入丈夫角色的男人一个个紧握双拳,恨不得上去将那个光头的秃驴给狠揍一顿。 潜移默化之中,僧众的心态也由一心一意信佛变为以平常心来看待康僧会等人,而这一心态上的变化,也让他们开始认清,所谓的高僧是何许人也。 朱仙镇内。 佛家在言,当食素,不杀生。 但康僧会等胡僧暗底里吃掉的牛羊算什么回事?羊倒还摆了,牛是重要的耕种和运输工具,就连显贵也不舍得杀掉,康僧会等人却暗底下三、五天就食肉一次,还美名其曰献祭。 七月间。 朱仙镇的僧兵开始出现骚动,最开始是一小队一小队的僧众,趁着高层僧侣不注意,偷跑到了汉军这边。 在赵广的授意下,这些普通被鼓惑的僧众立即得到热情的接待,方幼娘、郭默等人也是亲自出场,向这些弃暗投明的僧兵表示慰问。 几个不满二十的年轻僧徒近距离见到心目中的女神,立时化身为后世的私粉,纷纷叫嚷着要保护方幼娘,寻当初想要强暴她的淫僧康平成晦气。 到了八月初的时候,这种私下投降的势头有增无减,类似于后世三大战役时的临阵投降场面接二连三的出现。 —— 朱仙镇内。 康僧会一脸愁苦,再没有二个月前在建业誓师时的意气风发。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钻研佛法一辈子,加上师傅支谦等人的注译,那一卷卷的佛经堆在书架上,忽悠人的效果杠杠的,当初,司马炎、孙皓等皇帝都是被他一大堆的佛理、再加几则看似高深的小故事说动,怎么到了赵广这里就不灵了。 “师傅,听说这赵广是地狱阎王爷转世,在神仙那里的级别,比我们的佛祖要高了一级,所以,这佛祖碰上阎王,结果才会这样。” 康平成是康僧会的得意弟子,也就是想要强占方幼娘的那位淫僧,与年老体弱的康僧会不同,康平成年纪不过四十多岁,正是一个僧侣最为精力旺盛的时候。 随着私逃到汉军那边的僧徒增多,诉苦大会的规模正在迅速扩大,康平成担心,他所做的丑事马上就要暴露出来,要是真到了那时候,那康僧会为平息众僧徒的忿怒,一定会将他抛弃掉。 “阎王?难不成传言是真的?”康僧会心头一惊,捻着佛珠的手停了下来。 人一到老,不怕死的不多,康僧会虽是高僧,但也一样怕死的很。 死后到十八层地狱报到,然后接受地府的判官分配,看看是成仙、继续做人、还是转为牲蓄道,这本是佛法中的解释,康僧会法力高深,自然而然也受此影响。 要是赵广真是阎王爷转世,那他带着僧兵挡住赵广,岂不是自寻死路一条。 “给马孝兴下令,让他带兵冲一冲,毁了这擂台?”康僧会沉默了一阵,最后终于决定快刀斩乱麻,先毁了这害人的擂台。 马隆没想到,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康僧会这狗贼不敢带僧兵出战,却将主意打到他们父子的身上。 被司马炎发配到朱仙镇之后,马隆心情极是低落,也没有什么心思去训练士卒,马咸不忍老父受累,只能代领着麾下的士卒守在营垒之中。 方幼娘等人的诉苦讲述,不只对僧众有效果,对马隆手底下的晋卒也一样有效。 这些来自兖州的兵卒长年征战在外,家中妻儿老父是什么情况,也很难知晓得清楚,本来他们心里也麻木了,觉得有赋税可免,又时不时的托人送点财帛,怎么着也总能过得下去,但当血淋淋的现实摆在面前时,这些晋卒士气也跟着跌落了下来。 晋国建立后,司马炎遍封诸司马氏为王爷,各州郡上好的良田皆被司马家所占据,平民百姓要活下去,除非委身给大族当佃奴。 “这世道,要变了!”马隆喃喃自语,将康僧会的狗屁命令撕了个粉碎。 既然司马炎不把他们这些老军人放在眼里,那马隆也不想死抱着一条快要沉下去的船不放,汉国那边虽然没有什么熟人,但作为多次打交道的对手,马隆有理由相信,赵广会看重自己,尤其是会厚待马咸这样的年轻将领。 七月十八日,午时。 马隆、马咸率本部二千将卒出战,在康僧会、康平成等人期盼的目光中,毫无困难的杀入汉军阵中,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赵广与马隆虽然没有直接的沟通渠道,在有一种东西叫直觉。 当马隆在出镇后降下旗帜,带着兵卒连锥字阵形都不摆即冲杀过来时,赵广立时就明白了这支晋军不是来打仗的,而是要临阵归汉。 马隆一降,朱仙镇战局立时大变。 康僧会在惊恐万分中,连夜带着一众僧兵高层向开封城的方向逃窜,行至半途,即被薛季、文虎两将迎头堵住。 经过一个多月的逃亡,五万僧兵只剩下了不到三万人,而跟着康僧会逃跑的僧众则更少,只有不到三千人。 这些僧兵倒不是不想投降,而是因为平素跟着康僧会太紧,祸恶之事做的不少,他们担心投奔汉军会被那些被压迫的底层僧兵撕得粉碎。 第三百七十七章 师徒相杀的佛僧(加更) 身边没有了忠诚的信徒,康僧会再是精通佛法,也没有本事呼风唤雨,移山填海。 虽然有相当多的人,包括司马炎、孙皓等国君,都对这位大禅师的法术神通深信不疑。 康僧会在江东一地名声赫赫,被孙皓及一众士族大阀推崇为高僧、圣僧,据他自己夸耀的言语,其对人心的把握和掌控,已经到了见微见智的地步。 孙皓主张灭佛之时,康僧会凭着一次会面,就说服孙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里面虽然有佛教徒势力强大的因素,但康僧会游说的作用也同样不小。 其实,康僧会心里也明白。 他除了一张嘴之外,哪里有什么本事? 比如这一次,朱仙镇僧兵不断投敌,康僧会在众叛亲离的情况下,也没有了无边的法力。 “恩师,前面就是禹王台,我们且歇息一会再走?”康平成扶着已经走不动路的康僧会,关怀倍至的说道。 康僧会面如金纸,老僧已经年近七旬,在这个时代算是高龄老人了。 “禹王台,大禹治水的地方?”康僧会点了点头,这一路从江东到中原,水土不服始终困扰着康僧会,康平成这个弟子鞍前马后,服侍的相当尽力。 康僧会、康平成这一歇息,时间虽然不过半个时辰,但于他们来说,却是生与死的距离。 汉将薛季在攻下朱仙镇后,立即带着精兵一部尾追,至禹王台时,正好撞上康僧会等人在此歇息。 薛季带兵在谯郡作战时,方幼娘夫妻两个就是被他给救了下来,随后,方幼娘在朱仙镇后大摆擂台,揭露佛僧的种种虚伪言行,而其丈夫陆睿在病情好转之后,坚持要加入汉军之中。 老婆成了名人。 身为丈夫,随时要防备有人给自己戴绿帽,陆睿这段时间压力很大,他只有在军中出人投地,才能配得上方幼娘的身份。 陆睿的家世其实也是不差,父亲陆绩是庐江太守陆康的儿子。有名的成语陆郎怀橘说的就是陆绩小时见袁术的故事。 不过,陆绩在吴国的官运不好,最高的官职只是郁林太守,三十二岁时就病逝了,陆绩死后,陆睿和妹妹陆郁生投奔吴郡陆氏。 出身旁支,长辈俱亡。 陆睿虽然有陆氏大族照看,但想要发迹显然不太可能,更何况,陆氏因为被孙皓所猜忌,在吴国朝中的地位也动摇了不少。 陆睿加入汉军之中,薛季见这年轻人出身名门,要是学到了几分陆逊、陆抗的本事,那也是妥妥的战将,没别的可说,一个都伯的身份正如合适。 新上任的陆都伯跟着薛季追杀到禹王台,听说康僧会、康平成被围住了,立时斗志大涨。 禹王台众僧兵苦苦抵挡,却还是在节节败退,康僧会耳朵不灵敏,还不知外头什么情况,康平成却已绝望了。 要是被陆睿抓住,那他根本不可能有活路。 唯今之计,只有弃卒保车,让师傅康僧会给自己打个掩护。 康僧会大禅师座下,共有十大弟子。 康朝世这个大弟子跑到长安去宣传佛法,被赵广一顿修理之后,灰溜溜的逃回了吴国,自此被康僧会冷落。 康平成之前的那八位师兄,有的到了交州去宣佛,有的跑到了遥远的辽东胡虏那里,跟在康僧会身边的,唯康平成这个最小的弟子。 被汉军团团包围,康僧会老眼昏花,还不知晓外头的情况,康平成却已是心中打鼓,对向开封方向突围没有了信心。 眼见逃不出去,康平成心下一横,决定再搏一把。 “师傅,该上路了!”在扶起康僧会的一瞬,康平成从背后猛刺一刀,将领自己入佛门的恩师杀死在半道之上。 可怜康僧会宣传佛法一生,但临到死时,康僧会却未能洞察身边弟子之心。 在痛苦的呻吟了一会后,康僧会无助的倒了下去,作为得道的高僧,却被身边最为信任的弟子出卖,这讽刺的意味实在太强。 康平成杀死康僧会之后,将老和尚的贵重财帛洗劫一空,然后带着几个亲信僧众脱离了僧军大队,转向朝着南方逃遁而去。 开封一座孤城。 眼看着就守不住,康平成可不想被困在城中,在北方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城市,他们这一群来自江东的僧人就是别人案板上的肉,想怎么砍就怎么砍。 相反,若是顺利的脱身回到南方,康僧会遗留的佛产将由他这个弟子继承,一想到建业报恩寺后院的那十几个千娇百媚的年轻信徒,康平成就心头一阵火热。 老家伙人老心不老。 他康平成身强体壮,一晚上连战数女也不在话下。 康平成想像的结果很不错,但他和师傅康僧会一样,低估了人性的复杂。 随着禹王治的陷落,汉军将校开始围剿逃散的僧众,康平成抢了康僧会的私藏珠宝财帛,而很快他也成为其他僧众的目标。 一个被陆睿抓住的弟子为了活命,将康平成逃跑的方向供了出来,听说仇人就在不远处,陆睿连康僧会的首级都顾不上割,就急急带着兵卒向康平成躲藏的所在围了过去。 最后的围杀没有什么意外。 康平成这等小人物虽然狠辣,但也只属于窝里斗的一类人,在精锐的汉军将卒面前,单个的力量要想反抗根本不可能。 汉军将士一顿箭雨招呼,将康平成及几个同伙射成刺猬,怀中的珠宝也跟着撒了一地。 朱仙镇既下,汉军即开始对开封城进行合围,在赵广的指挥下,聚拢过来的汉军部队共约六万余人,这还不包括后续从黄河水路上转运来的增援力量。 司马炎枯守孤城。 在惊慌失措之下,这位建立了晋国的开国皇帝病倒了,无奈之下,陈骞、裴楷、贾充、荀勖等人一番商议,决定以太子司马衷监国,暂时代为处理朝政事务。 司马衷,这个历史上最为著名的傻子皇帝,由此被推到了汉晋交锋的第一线,如果司马炎不幸病死的话,司马衷将即位成为晋国的第二位皇帝。 第三百七十八章 司马炎驾崩了 司马炎一病不起,司马衷监国,这个傻皇帝能干什么? 不对,他还能戴绿帽,还能口吐名言。比如:何不食肉糜?这一句话就出自司马衷之口。 其实,司马炎选中司马衷接班,也是无奈之举。 司马衷虽然是傻子,但名正言顺,要是换了其他人,司马炎担心,他辛辛苦苦建立的大晋国会被他人窃了国祚。 这些年来,被赵广所杀的司马家王爷不少,但司马诸王中,司马骏、司马亮、司马越等人,在司马炎的火眼金星看来,一个个都是不安份的人。 九月二十日。 司马炎病势日重,御医数副药对症灌下去,非但未能缓解病情,还加剧了病症,十九日夜,司马炎在稍有好转的情况下,又与宫中美人欢爱了一场,结果到了第二天,就直接一病不起,马上风不能言语了。 这一病症多发生在体素虚弱的人身上,主要是房事无节、纵欲过度、气阳虚脱、医治不及时导致紧急死亡。 司马炎最近一年,连续的娶了杨芷,又新纳美人多名,羊车宠幸更是家常便饭,这种情况下,就是铁打的身体也经受不住。 最后弥留之际,司马炎将司马亮、杨骏、贾充、陈骞、裴楷五人叫到跟前,手指着站在皇后杨芷身前的司马衷,目光中流露出哀怜之色。 “陛下,是要传位于太子?”杨骏眼底露出一丝喜色,凑到跟前问道。 司马炎艰难的下颌微微一动,腊黄如金纸的脸上,泛起一层死气,眼白也跟着变多起来。 司马亮就在杨骏的身畔,听到司马衷即位,心头一震,随即紧拉住司马炎的手,道:“陛下,你放心吧,这晋国的江山,本王一定为正度侄儿给守住了,绝不让那赵广小儿阴谋得逞。” 司马衷,字正度。 由于他太子的身份,直接称呼他表字的人少之又少,司马亮是那少数人之一,因为他是司马懿第三子,大将军司马师与相国司马昭的弟弟,司马炎的叔父。 从辈份上来说,司马衷算是他的孙子一辈,相当于叔祖父一级。 司马炎本就一口气接不下来,这时听到司马亮有大包大揽的意思,心头更是着急,他最担心的就是司马家的这些王爷。 虽然是一个姓,但这些年来,司马炎也终于悟了。 狼是怎么也喂不熟的。 在皇位的诱惑面前,莫说是堂兄堂弟,族叔族伯,就是亲兄弟如司马攸,也一样不能相信。 这还真被司马炎说中了,历史上的八王之乱,司马亮就是其中的一个,而且,还是破坏作用最大的那一位。 司马亮、杨骏一个是家族的长者,一个是国丈的身份,都是司马炎的长辈,他们挡在了前面,贾充三个只能在稍远一点的地方等着。 司马炎在无助的张望了一小会,仍然没找到可以安心托付的人之后,终于喉咙口发出最后的咕咕声音,一口气接不上来撒手而亡。 “陛下驾崩了。”司马亮哀嚎一声,猛的一下放开司马炎渐渐冰冷下来的手。 杨骏被司马亮这一嚷嚷吓了一跳,等他反应过来,再看司马炎已是紧闭双眼,头歪到了一边,再也没有了动静。 贾充、陈骞、裴楷这时也上前来,向司马炎这位大晋的开国皇帝拜祭,杨芷领着司马衷茫然的站在一旁,不知该如何是好? 在这一群长辈面前,年龄还不到二十的小杨后,还有傻呼呼不知大家在干啥的司马衷完全被忽略了,一直到众朝臣商量停当皇帝驾崩和新皇登基一应事务,才始有人来招呼他们往哪里去。 —— 晋国朝堂上的纷纷扰扰,在韩寿、诸葛尚等人的努力下,消息被原原本本的传递到位于中牟的汉军中军所在。 司马炎死了。 司马衷即位,正是晋国朝政动摇不安的时候,是乘胜追击,急攻开封?还是步步为营,稳扎稳打拿下晋国这座新都? 汉军诸将、参军司对此也有不同的看法,文鸯等猛将觉得应该一鼓作气,拿下开封城,就算攻城过程中付出些代价,也是值得的。 马融等参军司官员对此并不认可,他们认为要防备哀兵坚守的可能性,在历史上,秦赵长平之战结束,秦将王陵、郑安平围攻邯郸,结果久战不下,还被信陵君窃兵符打了一个大败,这个教训不可谓不深刻。 “诸位,晋国虽然大败,但朱仙镇我们打败的不过是僧兵和少量的晋卒,真正的生力军淮南兵还在城内,兵力约有三万众,我们要是强攻,就是和晋军互拼消耗,在只有二倍于敌的情况下,参军司对攻下城池的可能性表示怀疑。” 马融语气坚定的对强攻开封的主张表示不认可,孙子兵法有说过,上兵伐谋,攻心为上,攻城为下,而今之计,想方设法瓦解晋国内部,让其自乱是最为合适的选择。 赵广对马融的计划很是认可,目前的情形却如马融所说,急攻只能让稳定的局面再生波澜,吴国的孙皓前番只遣了僧兵万余支援,吴军主力还在建业一带驻守,要是汉军久攻开封不下,孙皓估计会趁隙北上摘桃子。 司马炎一死,对孙皓来说是一个极大的刺激。 司马炎、孙皓、刘禅,三国鼎立时的三驾马车,孙皓想不到,自己竟然是活得最长的一个,作为长者,趁势北上从晋国得到些好处,既顺理又成章。 另外,司马炎这一死,也让晋国在北方的根基进一步动摇,从汉军参军司打探到的情报来看,刘渊的匈奴五部已经南移到了邯郸一带,隔着漳水就是邺城和河内郡,要是胡骑突然南下,拦腰侧击洛阳的话,汉军将会被截为两断。 还有一个危险来自于大别山一带潜伏的徐胤所部,从伏牛山到荆襄,距离上并不远。徐胤对别的地方可能不会多在意,但襄阳却是他轻车熟路的地方,这座坚城极是易守难攻,要是徐胤出兵攻袭,汉军留守部队很难挡住这支前魏军精锐的进攻。 以上的种种顾虑,都是现实的问题。 赵广作为全军之统帅,在有系统加成的情况下,要是还犯轻敌的错误,那是绝对不可原谅的。 第三百七十九章 晋国丧钟已敲响 贞观二年的这个春夏之交,赵广挟无可抵挡的势头东进,挡在汉军前面的晋军就如土鸡瓦狗般的崩溃。 八、九月间,赵广在拿下朱仙镇和禹王台之后,没有急攻开封城,而是步步为营,一点点的蚕食开封城外围的县城、驿站。 晋国虽然即将败亡,但城中的太尉陈骞还有三万淮南兵,再加上各王公家仆、部曲的话,开封城中能够聚拢起来的人手不会少于五万人。 强攻一座高大城墙,又有足够兵力守卫的孤城,不是明智之举。 最为理想的陷城方式,就是围城困城,让城中的人感到绝望,最后自相残杀,自动的将打开城门献城出来。 时间在汉,天命在汉。 司马炎的驾崩,正式揭开了大汉重新统一天下的序幕。 晋国失去了一个稳得住局势的君王,司马衷的即位,相当于敲响了晋国覆灭的丧钟,也预示着这个曾经强盛的大国,由衰败走向奄奄一息。 只要是有识之士,或者读过几本史书的人,都会明白,一个傻子是绝对不可能当好皇帝的,更何况,晋国朝堂上,外戚杨骏、杨眺、贾充相互争斗,司马家诸王也是各怀心思,再加上荀勖等幸臣,岂一个乱字能够形容。 江东吴国的情况也不乐观,丁奉、施绩等老臣俱去,只剩下陆抗一根老迈的柱子撑着,随时都有可能折断。不过有陆抗在,孙皓这家伙的运气,比司马炎要好了不少。 武昌战事结束之后,孙皓也奋发了一阵,但很快就泄气了。 这当个好皇帝操心的事太多,还是随心所欲的好。 再次放松下来的孙皓把内政外交一应事务,都交给了张悌、陆抗等人处理,至于说陆抗要是死了怎么办? 孙皓表示,这等高深的问题他还没有考虑过。 古人短命。 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 孙皓现在年已三十有七,到四十岁也不远了,如果运气好一点的话,说不定吴国还能撑上个十来年,到那时候他孙皓早就死了,也不用操心这烦扰的国事了。 孙皓这等才疏之辈彻底躺平了。 趁着汉晋之间大战的空隙,诸胡迅猛的向黄河以北的汉人领土扩张。 北方的鲜卑胡族还没有充分感受到汉军排山倒海的重压,慕容涉归、拓跋悉路、段乞珍等胡族酋帅纷纷在率部南进,他们现在最为迫切的,就是在晋国这头即将死去的雄狮身上啃下一块肉来。 相比动作缓慢的鲜卑人,对汉晋两国情况更为熟悉的刘渊已经早早的率领匈奴五部南下了。其中,刘渊的匈奴左部先期抵达邯郸。 占领这座昔日赵国都城后,也被刘渊作为了汉赵国的都城。 没错,汉赵是刘渊在与崔游等人商议之后,想出来的新国号,区别于之前的匈奴汉国,汉赵之名更加的符合燕赵土地上汉人的习惯。 在远离了赵广这个瘟神后,刘渊的日子过得相当的不错,匈奴五部虽然元气大伤,但当初内附的南匈奴诸部,还有不少跑到了冀州一带,刘渊一到这些匈奴人就投奔了过来。 与此同时,北方的汉人看到晋庭已经不行了,开始响应起崔游、文立等汉人士族的号召,汲桑、公师藩等五胡时期脱颖而出的将领纷纷投奔到刘渊的麾下,再加上原本匈奴北部校尉刘灵等人,原本势单力孤的刘渊在短时间内实力猛增。 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匈奴汉国的实力,从表面上来看,又恢复到了平阳大战之前,林林总总归附到刘渊麾下的控弦之士有近五万余众。 五万步骑,其中胡骑约有三万,主要是刘渊的王帐军,还有刘灵、刘宣两人的部落军,二万步卒为汉兵,由汲桑、公师藩等人统领,相当于后世的伪军性质。 手头兵力又雄壮起来,刘渊一颗争霸中原的心就再次活泛起来。 自打汉晋大战一开打,他就派出了多路胡骑对两军战况进行打探,晋军在虎牢关兵败的消息传到邯郸,刘渊就立时脸色大变。 赵广打完司马炎,会再打谁? 不用多说,一定是将矛头指向幽冀两州,他刘渊的好日子刚刚只过了一年,难道说又要到头了。 不行,绝对不行。 就算是拼一个鱼死网破,也不能让赵广再得意了。 就在刘渊患得患失的时候,九月下旬,石勒在茅津渡以西一带泅渡黄河,到达河内郡的轨县,然后一路行乞到达邯郸。 当初,从虎牢关西进的决定,让石勒后悔不迭,因为他损失了全部的兄弟和家当。 战场瞬息万变。 知已不知彼,结果很悲催。 石勒万万没有想到,赵广会没有急攻开封,而是将羊祜派到了洛阳,有羊祜这个名将坐镇,汉军留守各郡县的二线部队立时高效运转起来。 石勒虽然是个猛人,但毕竟年轻,与老谋深算的羊祜斗了一个多月后,终于一招不慎着了羊祜的诱敌之计,在洧山一带被汉军团团围困,一番苦战之后,石勒把剩下的王阳等四个兄弟丢了个干净。 兄弟就是用来卖的。 石勒年轻虽轻,但却无师自通,知晓并成功的运用了这一真理。 只身单骑泅渡到黄河北岸后,石勒求生意志极为旺盛,马上逃向冀州刘渊匈奴那里,他并不服气,他要借匈奴及诸胡之兵,再与赵广决一高下。 十月上。 在晋使司马颖、王浚等人的周旋下,汉赵国皇帝刘渊率步骑三万众,以石勒、刘灵为先锋,从邯郸一路南下,在到达曹魏的旧都邺城之后,稍作休整即挥师向洛阳方向杀将过来。 趁着开封还未陷落的有利时机,抢先一步截断汉军的归路,刘渊这一手确实狠辣,要是赵广此时正猛攻开封城的话,那后果不堪设想。 汉国征北将军魏容率部驻守于河内郡,得到匈奴诸胡来犯的消息,立马遣程亥一部抢先北上,占领邺城以南的安阳一带。 十月十日,魏容尽起河东汉军一万人到达安阳,一时间,汉胡两军在黄河以北的大平原上,展开了争夺北方的恶战。 第三百八十章 妒后贾南风 “胡虏,皆不得好死!”开封围城战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结束,联络城中的反晋势力,也需要时间的积累,而现在刘渊又不知死活的杀将过来,赵广心头怒火已是熊熊燃烧。 赵广这两年来的敌人实在太多,南有吴国,东有晋国,北有诸胡,到处皆是敌人,这倒不是负责外交事务的蒋显等人不给力,实在是汉国占据了一半个中国,给予各方势力的强迫太大的缘故。 汉国国势大盛。 黄崇、张华、苏愉等重臣一个个喜笑颜开,唯有太仆蒋显一脸不开心,出使东吴碰壁、出使晋国差一点没被打死。 蒋显觉得,他是整个汉国朝堂官员中最悲催的一个。 战国时期,秦国一家独大,关东诸国被张仪的连横之术搞得内斗不休,结果秦军各个击破,让关东六国饮恨而亡。 这一残酷的事实摆在刘渊、司马炎、孙皓等人面前,就算他们再是无脑,也不可能再中了汉国这边的离间之计。 得知刘渊统兵来犯,赵广心中猛然一惊,在东进途中,他就不断接收到北方胡虏猖狂的消息,五胡作乱中原的大势随着晋国的衰亡而加剧。 面对汉胡不可调和的民族矛盾,赵广没有犹豫,立即带着三万汉军主力部队回转洛阳,从孟津渡北上往安阳增援了过去。 刘渊这种人,绝对不能让他成势,要不然的话,给点阳光就能发芽,相比而言,司马衷你就是再浇灌,也长不出苗来。 所以,开封城可以继续围困,不过要攻心为上、攻城为下。 赵广一面留文鸯、文虎还有文武、杜模四人带着四万将卒继续围城,城中不到三万的晋兵估计也不敢冲着文鸯反杀过来。另一面遣杜模与城中的钟毅、诸葛尚、韩寿等人取得联系,看看能不能从城内的重要人物入手,来一个里应外合。 钟毅前往王浑府上游说钟琰有二个月了,据他回报,钟琰颇为心动,再加上王浑没了兵权,心中郁闷之极,要是在适当时候,再让王湛写一封规劝的书信过来,估计王浑也就顺水推舟的归降了。 当然,王浑这样心高气傲的人,是不甘心只带着家眷逃出城的,掌握一支部队,打开城门争一个献城之功,是王浑入仕汉国的资本。 也唯有这样,才能让赵广对自己高看一眼。 在王浑的眼里,晋国这条破船已经漏水很严重,不值得再划下去了,而在另外的一些人眼里,没了司马炎的晋国,却是争权夺利的大好舞台。 司马衷登基后,外戚主要有二家,一是皇太后杨艳所在的弘农杨家,宫中有小杨皇后,外头有杨骏、杨眺两个朝臣,二是皇后贾南风所在的贾家,贾充历经魏、晋两朝,根基深厚,与荀勖等重要官员也有勾结,再加上贾南风的手段远远的胜过杨芷,贾家得势只是时间问题。 十月中。 在贾充、荀勖等人的构陷下,杨骏、杨眺因私通汉国的罪名被捕,随后阖家被杀于宫门之外,弘农杨家在权倾一时之后,因司马炎的病逝而遭到清算。 武悼皇后杨芷被无端拘入冷宫,最后竟然只能靠屋檐滴落的雨水苟活,在饿了十余天后,杨芷不甘心的死去。 司马衷对此无动于衷。 杨家于他来说,不过是熟悉的陌生人,他虽然对杨芷这个姨母有些好感,但却抵不过贾南风的威逼利诱。 贾南风把持朝政,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司马衷就是个木头人,完全没有什么主见。 将杨家从朝堂上驱逐出去后,贾家成为外戚之首。 女儿身男儿志的贾南风斗志满满,她一面利用司马衷控制和掌握晋国的大权,司马衷是一个被操纵的傀儡,只要贾南风一瞪眼,那就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另一面开始拉拢起晋军中的实权将领,为了表示诚意,她还决定将自己贡献出来。 呃!这话说的有点不能让人相信。 因为长得实在太丑,就算贾南风主动贴上去,也不太可能被哪个晋将看上,最为有效的手段,就是利用皇后的权利泡面首。 不想上我是吧,杀了。 硬不起来是吧,杀了。 怎么几下就完结了,态度有问题,杀了。 头不要扭过去,要亲热,要温柔,要..........,开封城中,长得俊朗的年轻男子不断的失踪,成为了一桩悬案。 潘安、欧阳建、牵秀等名声在外,文采出众的年轻官员,在发现身处险境之后,赶紧找关系逃出了开封,其中牵秀更绝,直接联系上了叔父牵弘,投奔到了汉国这边。 贾家权势滔天。 无人敢揭露这个一代妒后的真面目。 荒淫无道贾南风有一次,甚至将求欢的羞耻举动用在了妹夫韩寿身上。 韩寿长得面嫩俊秀,诗赋也是相当不错,一直是贾南风偷偷意想的对象,当年要不是被妹妹贾午抢了个先,又有老父贾充镇压着,贾南风早就不顾一切对韩寿下手了。 现在贾南风当上了皇后,贾充也已老迈,贾家的未来要靠她来支撑着,韩寿只要稍露出一点动摇,贾南风就会立即将他扑倒。 韩寿被贾南风这骚扰行径搞得狼狈不堪。 在历史上,韩寿早早郁郁病逝,虽然没有说明原因,但与贾南风绝对有关系,贾午活得命长,没有韩寿有运气,在跟着贾南风威风了不到几年,贾家在八王之乱中彻底失势,贾午、韩谧等阖族上下百余口,皆死于动乱之中。 “阿午,我们只过好自己的小日子,朝堂上的事情少参与。”韩寿躲进了贾充的府中,他已决定跟在贾充的身边,这样的话,贾南风总不好当着老爹的面耍流氓。 贾午对韩寿的话什么意思不太能理解,但她这人有一个好,嫁了韩寿之后,听丈夫话得紧,韩寿让她少参与,她就真还不太管贾南风的事起来。 一代妒后欣起滔天大浪,立时让本就不堪的晋国朝堂更加混乱,要不是还有陈骞李胤坐镇,晋国立马就要垮了。 第三百八十一章 刘渊疾攻洛阳城 河内郡,邺城南。 汉军、赵军隔着漳水对峙,相比北岸呼啸疾奔的胡骑,南岸的汉军军营显得有些孤单,程亥的手下只有三千人,这一点先头部队要想守住安阳一带,难度相当的大。 “快给征北将军送信,胡骑已经到了漳水,我军正在沿河拦截。”程亥急声大呼,提着开山斧就冲了过去。 十月已是秋冬季节,正是漳水的枯水期,程亥对于守住这一条看似屏障但实际上却没有作用的防线,并没有什么信心。 他有的只是豁出一条命,将胡骑挡上一挡,以待魏容的主力部队到来。 石勒很兴奋,他终于再一次回到乞讨过的这一路,在一个月前北上时,他就咬牙发誓,要用汉军将领的头颅,为自已的兄弟们祭典。 现在,机会来了。 虽然他身边的兵卒是些七拼八凑而来的杂胡,但石勒并不气馁,他还有一条命,还有一双手,还能挥动手中的胡刀。 河水没过马蹄。 对面急急赶来的汉将脸上惶急,看样子并没有做好充分的撕杀准备,这是石勒最喜欢看到的情景,他紧抿了一口干裂的嘴唇,高举起手中的胡刀。 “儿郎们,杀两脚羊?” 石勒高呼叫喝着催马跃过漳水,向着程亥的方向杀了过去。 两人战马对撞,开山斧带着风声劈落,程亥的三板斧“劈脑袋”、“鬼剔牙”、“掏耳朵”立时连绵不断的朝着石勒使将开来。 程亥黑塔大汉一个,看气势威风凛凛,比矮壮身材的石勒要高出一头,这一斧下来,立时让石勒周围的空气也凝结了起来。 要是石勒没有被羊祜围追一个多月的经历,程亥这几斧子下来,他还真招架不住。 而在经历了被追杀的困难之后,石勒的作战经验迅速的提升起来,程亥除了第一斧劈脑袋吓了石勒一跳外,剩下的二招均被石勒左右上下腾挪闪躲了过去。 “好一员虎将?”石勒躲过三斧之后,心中不由得赞叹起来,他这时还不知道,接下来程亥的第二波进攻,居然依旧是这三招。 “劈脑袋”、“鬼剔牙”、“掏耳朵”。 程亥气势很足的再次举起开山斧,眼神中却露出些许不自信来。 面前这胡将,看样子是个新手,怎么如此难缠,再打下去就要彻底露陷,我老程老婆还没娶呢,可不能让三板斧失传了。 一想到这里,程亥斧子举到中途,突然一收拔马,朝着斜刺里大喊着冲杀了过去,在那个方向,另一个胡将刘灵正在渡河。 石勒打不过,刘灵总不见得也这么厉害。 程亥这一仗兵少力弱,目的是缠住胡骑而不是拼光本钱,在石勒这里占不到便宜,这个看似粗汉的家伙灵机一动,刘灵带的骑兵比石勒的杂牌军装备更好,但瞧着散乱的队伍,战斗力估计不会强太多。 刘灵没有料到,程亥会弃了石勒冲在自己,忙乱中身边骑卒一下被冲散,刘灵伏在马鞍上拔马狂奔,差一点被程亥一斧子把脑袋给劈成两半。 石勒没有功夫关心刘灵是死是活,在冲破了程亥阻挡之后,石勒即与汲桑合兵一处,向野王城方向杀了过来。 直接从孟津渡打洛阳城,当然是最为理想最快捷的一条路线。 可惜的是,石勒没能领到这一任务。 在汉赵军中,石勒、汲桑所部的杂胡、汉人武装,不过是比炮灰稍强一点的偏师,有困难他们上,有好处让一让。 这一次,刘渊给石勒、汲桑的任务是占领野王、函谷关。 第一步先拿下野王,封锁住河东、关中汉军东进的要道,然后赵军再从茅津渡南渡黄河,奇袭已经空虚了的函谷关,如此一来,赵广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使将不出来。 只要石勒能截断关中和河东两地与洛阳的关系,胜利的天平会倒向汉赵这一边。 刘渊、刘灵在石勒兵发野王的同时,率领匈奴胡骑主力二万向孟津渡席卷而来,十一、十二月是北方的冬季,要是天气足够寒冷的话,黄河上只要封冻,胡骑就能从铺着草垫的河面渡河到南岸。 冬季对于匈奴等北方来的胡人,是最为美好的季节。 秋高马肥。 又少了瘟疫等疾病。 更为关键的是,南方的汉人根本不能适应在寒冷的天气下野外作战,就算是最为精锐的部队,战斗力也会大打折扣。 天时、地利、人和。 打胜仗的三大要素,刘渊这一次,首先占了第一条,这让他信心满满,志在报并州被赵广在夏季打败的一箭之仇。 没错。 刘渊在回顾和分析并州之败时,总结下来他的整体战略战术都没有太大的问题,唯一不利的就是天气。 夏天太热了。 匈奴胡人根本不习惯七、八月份的气候,更担心汉人身上的病毒被传染到自己身上,这使得胡族勇士们在打仗时畏头畏尾,不敢使出全力。 而现在不同了。 依刘渊的推算,汉军在虎牢关、官渡、开封连续征战,这会儿估计已经疲惫不堪,再加上气候条件有利于胡骑,要是再交锋的话,他刘渊有信心取了赵广那厮的人头。 正在刘渊心中得意之际,前方有飞骑来报,先锋刘灵与一使斧汉将交锋,被人一个照面就差一点劈落马下。 使斧敌将,除了程亥那莽夫之外,还有何人? 刘渊大怒,他早就叮嘱过刘灵要小心再小心,怎么到了战场上就大意了呢,还有石勒,不是让他和刘灵一起并肩作战,相互之间有个照应,怎么就自顾自的带兵冲到前面去了。 “陛下息怒,区区一次遭遇战,不伤我汉赵大军分毫,兵贵神速,既然石将军已经去取了野王,我们就先占了温县,然后渡河攻打洛阳。” 崔游是刘渊的汉人恩师,为了这一次能够战胜汉军,崔游也是豁出了一条老命,为这个胡人弟子站台。 汉胡矛盾,在崔游这等唯利是图的人眼里,是不存在的。 相比赵广,刘渊这个弟子和他建立的汉赵国,才是实实在在能给予他好处的人。 第三百八十二章 祖逖和刘琨 石勒、汲桑向野王猛攻过来。 魏容得到程亥急报,连忙从河东郡一带抽调兵卒驻守野王城,同时,亲率七千将卒去接应程亥所部,汉、赵两军在河内郡一场混战,杀得尘烟四散,各自死伤无数。 胡骑胜在适应寒冷的天气,汉军赢在铠甲和武器上不小的优势,一番交手之后,魏容、石勒两人算是打了一个平手。 在付出了四千人伤亡的代价后,魏容将程亥从重围中解救了出来,这位三板斧猛将在刘灵阵中一阵猛冲猛打,效果倒是不差,但问题是人力终有限,程亥苦战半天后,终于无奈发现,自己没力气了。 撤退! 一路朝着野王和沁水方向撤退的程亥运气还算不错,石勒选择在了更为靠近黄河渡口的南线,而北线的汉赵军主要是汲桑的盗寇流民军,这些无纪律的杂兵战斗力弱得可以,目前来说只能充当摇旗呐喊和填壕的份。 当然,这些盗寇、流民在经过了战事的积累后,会逐渐成长起来,如果他们还活着的话,最后成为一名合格或者优秀的士兵。 用实战来锻炼队伍。 用生命来提升能力。 这是古往今来统兵作战最为快捷的军队训练方式。 十一月六日,刘渊率部占领孟津渡口北岸,与南岸的汉军形成隔河对峙,两军营垒连绵,就如同一朵朵飘浮在天空中的白云一般。 —— 洛阳城。 赵广、羊祜、杜预三巨头聚拢到了一处。 如今的汉国,已经不是当初赵广一个人打拼的时候了,羊祜、杜预在经历了一段适应期之后,已经正式的把自己当作了汉国的重要一员。 其实,不只是他们两个,最早在江油关投降的牵弘,还有最近刚刚逃出开封城的牵秀,也都把仕途的希望、家族的复兴绑在了新汉这驾马车上。 刘渊的这次奔袭,让汉国上下惊出一身冷汗,幸好的是,赵广在开封城下留了一手,没有将主力部队悉数投入到人命绞肉机攻城战中。 “大将军,刘渊这一次南侵的时机抓的很准,我看他身边有能人在出谋划策,我们必须要小心了。”杜预皱着眉头,抚了下脖颈处的酸痛处,说道。 杜预本来在长安一带休整,在听到北方诸胡入侵之后,立即乘船沿渭水东下,也正因为他的及时赶到,才让魏容有精力防守更为重要的野王城。 保住野王,也就保住了河东,而河东郡的后面,则是汉国最为核心的区域,都城长安所在的关中。 “刘渊身边有人,我赵广身畔能人更多,元凯,我们去北参军司瞧瞧,马融手底下那些热血少年郎想出了什么好办法。”赵广哈哈一笑,对杜预自信的笑道。 诸胡侵袭幽、冀两州,后果十分严重,许多世代居住在北方的大族不堪被胡虏压迫,纷纷举家南奔。 马融的北参军司这段时间发展迅速,一个又一个的干吏、人才争相来投,让一直叫嚷身边缺人的马融喜笑颜开。 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 北参军司原先的参谋,杜模、周巨、韦皋等人早已外放,担当一郡太守或长史,最有潜力的杜模更是青云直上,单独承担起了攻取开封城的总参谋职务。 如今跟在马融身后的,是祖纳、郭正、刘舆等新近加入的谋士,祖纳、郭正投奔汉国的时间已经三、四年,对参军司各项事务运转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相比而言,刘舆刚刚南投,还处于了解熟悉阶段。 刘舆是中山魏昌人,相当于现在的河北无极县一带,中山刘氏后人,中山刘即以汉景帝之子中山靖王刘胜为祖的家族,蜀汉昭烈帝刘备就是刘胜之后,换句话说,刘舆和刘备是同一个老祖宗。 此番胡虏南侵,中山一带的大族也被波及,刘舆带着弟弟刘琨南奔,他们本想着投奔晋国司马炎那里,但临到黄河边上时,却突然听得司马炎驾崩了。 晋国没什么希望了。 刘舆当机立断,立即决定改投长安汉国。 在苦思一阵后,刘舆终于想起,他的好友祖纳已经在汉国参军司任职了。 有祖纳的引见,马融一番考核之后,即将刘舆这个干才纳入到参军司中。 刘舆这个人历史上虽然也有记载,但真正闻名天下、让汉人称道的却是其弟弟刘琨。 刘琨,字越石。工以诗赋,少有文名。在历史书上,但凡提到祖逊,就会跟着提及刘琨的名字。 祖逊、刘琨,在那个五胡乱华的至暗时代,他们是汉人中的两颗最为明亮的晨星,相比祖逊,坚守晋阳九载,孤独的带着汉人抵抗胡虏的刘琨同样值得尊敬。 赵广在翻阅来投士子名册时,看到刘琨之名,就禁不住心潮起伏。只是后来在看到刘琨只有八岁时,才始按耐住想要见一见名人的冲动。 祖逖投奔汉国时八岁,刘琨现在也是八岁,难不成这些个大汉英豪都要有八岁磨难的关口。 —— 洛阳城北,金墉城旧宫,北参军司议事厅内,挤满了年轻的汉国参军司官员。 “胡虏欺吾大汉无人乎?” “大将军一声征召,某必领军击胡,不破胡虏绝不收兵?”刘渊匈奴诸胡南侵,马融手底下的一群年轻参谋议论纷纷,求战心切。 在众参谋的后面,祖逖也混在这一群人中间,已经满了十二岁的他,身躯和成年的男子无异,只是脸上还带着几分的稚气。 在祖逖的身旁,一个矮了一头、方面大耳、眼睛漆黑如墨的锦袍少年郎踮着脚,伸长了脖子想要挤到前面去。 刘琨投奔汉国之后,与祖逖相交莫逆。 两人均是年少成名,诗赋武艺均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再加上心中抱负也有同鸣,马上便引为了知已好友。 “越石,你且看好了,这一次汉胡大战,我祖士稚必向恩师请令,渡河击胡,不破不归。”祖逖挺了挺壮实的胸膛,眼眸中掠过阵阵杀气。 他已经学习了四年,也等了四年,而接下来,他要在实战中磨炼自己,提升自己。 第三百八十三章 大汉之臣妾 祖逊、刘琨两个少年相约击誓。 “越石,逖不能清中原而复济者,有如大江。”祖逊击掌高呼,左手指向孟津渡口,胸膛急促的起伏着,显示其心情极不平静。 刘琨敬佩的看着贯甲佩剑的祖逊,稚气的脸庞上露出坚毅神情:“士稚兄,你先行一步,我刘琨一定随后跟进,若违此誓,天地不容。” 赵广进门之时,正听到祖逊、刘琨两个少年郎立下铮铮誓言。 “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曾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 太祖的这一首沁园春从赵广心头浮现,祖逊和刘琨,以及和他们两个一样的汉家少年,是大汉的末来,是汉人的希望,也是赵广穿越而来要坚决守护的人。 “恩师........。” “大将军........。” 祖逖和刘琨见赵广到来,猛然一惊,连忙施礼相迎。 “士稚,越石,你们两个年纪还轻,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学好本领,再论击胡之事?”赵广沉声喝斥了祖逊一句,少年轻狂,口不择言也是正常。 被赵广收为弟子之后,祖逊在汉国的地位变得特殊起来。 在两汉魏晋时代,“师”这个称号和“父”是关联在一起的,师徒不是随便认的,弟子与恩师的关系相当于衣钵传人,甚至于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比父子更加的关系密切。 因为父子之间许多时候,也会因为政见的不同,而发生意见分歧,甚至于反目成仇,而师徒之间相对来说要简单一点,因为要是弟子欺师灭祖,基本上不用在仕族上混了。 祖逊嘿嘿一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拉着刘琨退出议事厅外。 军机大事,依祖逖的身份,如果不是因为他是赵广的弟子,这门口也不让呆着,刘琨瞪着乌溜溜的黑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赵广,祖逖连拉了几把都没能把他拉开。 “大将军,你为何收了士稚兄为弟子,不收我刘越石为弟子?”刘琨涨红了小脸,挣扎开祖逖,蹬蹬蹬跑到赵广跟前,深施一礼。 “越石,这是你家大人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赵广笑问道。 刘琨绷着脸,一本正经道:“大将军,是琨自己的想法,不过,我哥就在厅内,我可以去告诉他,我要拜大将军为师。” 赵广一愣,刘琨这小家伙长得甚是清秀,但礼节教养均是上乘,让人看了也欢喜,至于收刘琨为弟子,这个提议倒可以考虑。 击楫中流,着祖生之鞭;下濑横戈,成越石之志。 赵广心中大畅,哈哈一笑,将刘琨扶了起来,道:“等大军誓师北伐之日,汝带着师礼过来,我会向全军将士介绍一番,你刘越石是我赵广收的第二个弟子。” 祖逊见刘琨被赵广认可,连忙兴奋的冲了过来,对着刘琨叫道:“越石,快,快叫师兄。” 两个少年高兴的欢呼跳跃,将议事厅内凝重的气氛冲淡了不少,赵广带着笑意进了议事厅中,正好撞见北参军司的众参谋将初步的方略拟了出来。 “遣一部精兵出井径,入冀州,痛击胡虏王庭驻地邯郸,切断刘渊与北方诸胡的联系?” “沿黄河南岸布下车阵,构建移动防御体系,将南侵的小股敌骑分块围歼。” “另派得力之将领,带数支精骑北上,袭扰邯郸、邺城、孟津、野王诸地,使敌食不安稳,睡不安歇。” 赵广一边看着拟定的方略,一边频频点头。 一人计短,众人计长。 参谋集思广益的好处,就是于此。 蜀汉一朝,刘备活着的时候,蜀汉人才济济,一个接一个的将领、谋臣涌现出来,这其中原因就是刘备能识人、敢用人,并能用其长,避其短。 到了诸葛亮当政时,虽然神机妙算,算无遗策,但累得生出病来,也无法改变蜀汉不利的局面,并且蜀汉的后备人才凋零,诸葛亮手里几乎没有什么优秀人才涌现。 这是谨慎不敢放权带来的憋端,赵广可不想学丞相那样死而后矣,大汉要振兴,唯有放手让手下的人发挥才干,这才是一个优秀的领导者必备的素养。 “马融,给并州刺史傅佥下令,命其率并州汉军一万人出上党,由井径入冀州,攻取魏郡、清河郡、巨鹿郡、常山四郡。” “魏容继续坚守野王门户,要高度重视石勒所部的动向,切切不可大意,要防范其从沁水窜入我河东郡作乱。” “元凯,你负责调度关中、汉中、蜀中诸地后备兵力,一定要尽快的将增援部队抽调到前线,为大反攻做好准备。” “洛阳方向沿岸布防不得松懈,叔子,要辛苦你陪着我一起,会一会刘渊和那些残害中原汉人的杂胡、盗寇。” 在赵广连番下令,将参军司的初步方略一一部署实施,为了击破匈奴诸胡,赵广这一次不再保留,决心动用举国之力,一举残灭为祸北中国的刘渊、石勒等杂胡。 当着一众将领、参谋们的面,赵广举臂高呼:“诸位,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大汉之臣妾。” “大汉强盛之时,东到大海,西至瀚海,北到北海,南至涨海,都是我们汉人的国土,但现在,那些被我们视为臣妾的胡虏,却在我们祖先居住的地方胡作非为,他们抢劫我们的财帛,他们焚毁我们的家园,他们掳掠我们的妻儿,他们强暴我们的女人,他们是一群无恶不赦的恶徒,他们是一群该下地狱永不超生的恶魔......。” “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如果你们还是大汉的儿郎,还是大汉的男儿,胸膛里还有一点点的羞耻和血性,那么,就跟着我赵广,我们杀胡去,不杀至最后一人,我们决不罢兵。” 赵广用连续的排比句,一吐胸中郁气,这一句句振聋发馈的话语,让听者无不动容,尤其是从北方逃难而来的祖纳、刘舆等人,更是泪流满面,激动得不能自制。 第三百八十四章 开辟敌后战场 汉贞观二年,十二月一日,夕阳日落。 洛阳,孟津渡口,南岸校场,点将台。 汉军各部将校云集,旌旗在风中烈烈狂舞,刀枪在将卒手中闪烁着寒芒,肃穆的气氛从校场一直向外漫延,凝聚成一股无坚不摧的杀气。 赵广站在圆木搭建的高台上,挺拔的身躯立如青松,让人顿感无比安全,他的神情分外的庄重,似乎在告诉将士们,这一次出征击胡无比的重要。 “时辰到!” “祖逊,刘琨,行师礼.........。”负责祭天的官员大声叫喝道。 长河落日,祖逖、刘琨带着激动的心情,携手上台,向赵广行拜师礼,两个少年郎抬头仰看,只见师傅赵广剑眉虎目,眼神目视前方,男儿气概尽显。 “大汉的将士们,马上你们就要渡河北伐击胡,就要征战在陌生又熟悉的土地上,就要面对一个又一个凶残无比的胡虏,你们现在告诉我,你们怕了吗?”赵广环视四周,大声道,这一时,冬日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犹如披上了金甲圣衣。 赵广的声音刚落,校场上振耳欲聋的喊声响起:“不怕,不怕,不怕.........。” 郭默站在军阵的最前方,手中紧紧的握住一支硬木长矛,他的额头青筋突出,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这一次北伐,他要趁此机会,打听郭家村的情况。郭默的家乡在河内郡的武涉,就在洛阳的正北,此时正被胡虏所占领,郭默不知道,他的家里老母亲还在不在,村子里的族人有没有被胡虏侵掠。 赵广继续大声道:“大汉的勇士们,渡过黄河之后,你们有可能会陷入重围,用尽力气仍然不能逃生;你们有可能会遭遇背叛,志同道合的朋友转眼变成敌人;你们还会长期远离亲人,不得不仰望天空思念他们的模样。但是,我要告诉你们的是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大河为咽,苍山为证;岂曰无声?河山即名!我赵广在此立誓:将和你们一起,北伐逐胡,未竟全功,绝不南归。” 赵广喝罢,高高举起青釭剑,朝着北方重重的一斩而下。 “未竟全功,绝不南归!”汉军将士嘶声高呼,他们的士气和斗志在这一时被激荡到了最顶点。 洛阳防线,有羊祜代为镇守,可保无虞。 在运筹帷幄方面,羊祜比赵广要更加的全面,而赵广也不认为自己能比羊祜做得更好,他更擅长的,是亲率一支精骑,突入敌阵,斩将夺旗,威震四方。 祖逖默默的站在赵广的身后,这一次他要跟着一起出征,一想到恩师所向无敌、亮银枪下无人可挡的辉煌战绩,祖逖心中就燃起熊熊的战意。 “师兄,你可千万要保护好师傅。”刘琨扯了扯祖逖的征袍,小声的叮嘱道。 刚刚认了师傅,刘琨像喝了蜜水一样的甜,但赵广马上就要北伐,他年龄实在太小不能出征,唯有眼巴巴的向祖逖诉苦。 祖逖点了点头,应道:“越石,你且好好读书,若是闷了,你去长安的书院,姜大司马虽然老了,但听一听战例也能受益非浅。” 师兄师弟,相当于亲兄弟一般,祖逊又长了四岁,对刘琨很是爱护。 —— 晋末的汉胡大势,总体来看,汉人在北方占了多数,胡族毕竟还是少数。 但这一趋势会随着汉消胡涨而变化,刘渊的这次南侵,如果不给予重击,那么黄河以北的大片国土将沦为胡族放牧的牧场。 赵广决定在胡虏立足未稳的情况下,汉军以精兵的形式,分数路北上袭扰,主要的战术,就是效仿开辟敌后抗日战场,深入敌之背后,建立游击区和根据地,发动受到胡人迫害的汉民反抗暴政。 事实上,像刘舆、刘琨、祖纳、祖逖这样带着家族一起南逃的,毕竟是少数,大多数的底层平民根本不可能离开家乡长途奔波。 在如今的河内郡和冀州诸郡,还是汉人居多,赵广要做的,就是如亮剑中一样,李云龙所部以分散对分散,以小股对小股,以精锐对精锐,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将刘渊等胡虏悉数埋葬。 为了激励士气,赵广将亲率一支汉骑,从孟津渡正面突破刘渊的营垒,向冀州常山郡方向疾冲过去。 常山一带,是赵云的家乡,也是赵广从未到过,但却心心念念的地方。 白马银枪常山赵子龙,这个名字让赵广为之自豪,为之敬仰。 而今,他希望自己的名字,能和父亲赵云一样,为常山的父老所知晓,所认可。 亲征敌后,当然有危险,但自古马上得天下,未听说坐在家中就能得到天下的,征战天下,哪有不危险的地方。 前三国时期,曹操、刘备等英雄豪杰,在统兵作战时也每每带兵在前,刘备甚至有好几次,都将家眷抛弃于后方。 其中原因就是他要亲率将士出征,而甘氏、糜氏两位夫人跟不上骑兵迅速转移的速度。 到了三国赤壁、汉中、夷陵、合肥等大战之际,曹刘孙权等人已经是众人倾慕的主公,却仍然矢志领兵于军中。 相反,到了后三国时期,司马炎、刘禅、孙皓一个比一个废,真正带兵上阵的却没有一个,孙皓虽然经常嚷嚷着带兵北伐,但其实也只是乘着楼船在江上饮酒作乐,根本没有胆量跑到合肥城下与晋军邀战。 三千步骑,是赵广北上统领的军队数量。 在跟随的将领方面,汉国上下这次没有听赵广的,而是精挑细选,把最为优秀的将校给派到了赵广军中。 北宫纯领凉州大马八百轻骑,这些从凉州来的骑兵部队,已经在洛阳休整了很长时间,北宫纯已经多次请战,要是再不把他派出去的话,还不如放回河西走廊,去寻慕容鲜卑残部的晦气。 薛季的亲卒营中,被挑选到的共有五百人,相比总数达到二千人的整个营,录取的人还不到三分之一,这其中有因伤行走不便的,有需要留守的,而选出来的五百将士,皆是以一挡十的精锐之卒,同时,他们的家人均在巴蜀和关中,对赵广的忠诚也无需怀疑。 除了这两部之外,赵广还将柳初的汉中营一部、张瑛的无当营一部带在身边,这两部汉军将士共计一千五百人,他们的战斗力或许不是最为强大的,但坚韧度是最硬朗的。 失败打不倒。 困难吓不怕。 就算付出生命的代价,他们也会在所不惜。 第三百八十五章 文立自杀了 祖逖跟随赵广一并出征,如同历史上他带着百名族人北上一样,这一次,祖逖直接指挥的部下,是一支由二百名北地流民少儿组成的队伍。 这些年纪只有十岁出头一点的少儿兵,全部是家在冀幽青诸州,亲人离散或被杀的汉家孤儿,他们流落到洛阳一带后,被汉国收留才始苟活,他们一个个对胡虏和盗寇恨之入骨。 祖逖这时并不知道,在历史上就有一支由北地侨人组成的流民军,在接下来的汉胡大战中立下赫赫战功,它的名字叫做:北府兵。 公元377年,东晋名将谢玄任广陵相,都督江北诸军事。招募北来民众中的骁勇之士,组建“北府兵”。公元383年,北府兵在谢玄、刘牢之的率领下,参加著名的淝水之战,八万晋军大破八十万前秦军。 北府兵在此役中,担当前锋,冲杀陷阵,居功至伟。 北参军司方面,祖纳、刘舆还有郭正三人也都跟在赵广左右,按马融的话来说,是让他们三个年轻人长长见识,看看大将军是怎么指挥作战的。 马融话说的好听,但在私下里,对祖纳、刘舆、郭正等人可不是这么说的。 “大将军此次出征,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三个就不用回来了,寻个地方自行了断吧,北参军司丢不起这个人。” 马融说这话时,神情凝重异常,赵广的重要性,汉国上下谁都明白,而马融作为朝堂重臣,对此更是深有体会。 大汉缺了谁都行,就是不能缺了赵广。 —— 黄河南岸。 汉军喊杀之声震天,让刚刚进抵北岸的刘渊脸色倏变,不多一会,有潜入南方的汉人斥候送来赵广要北伐的消息,这让刘渊一颗悬着的心又放下了。 “赵阎王这是自寻死路,杀父之仇,夺业之恨,看来不久之后就要报了。”当着崔游、文立的面,刘渊咬牙切齿的狂笑起来。 这几年来,刘渊觉得他过得日子太苦,太憋屈了。 父亲刘豹被赵广杀了,头颅更被做成了京观,他却只能忍气吞声,只当没发生过这件事一样。 匈奴左部在离石城的驻地被汉军占领了,他也只好灰溜溜的带着残余部众跑到燕山一带,靠着打打晋国来恢复元气,而不敢轻捋汉军的虎须。 现在,复仇的机会终于来了。 赵广这家伙自持武力出众,无人可敌,竟然敢只带少量骑兵北上,他以为,匈奴诸胡的控弦勇士是晋国那些草鸡吗? “陛下,听说那赵阎王枪术已经出神入化,单挑无人是其对手,依属下之见,不如先放其深入,待收拾了其他汉将之后,再集中兵力围歼赵广。”文立凑近刘渊跟前,轻声谏言道。 刘渊斜睨了文立好一阵,脸色阴沉得快要拧出水来,崔游这段时间和文立处得不错,见状连忙将其推出了中军帐外。 等崔游再次回到帐中,刘渊脸色已经恢复正常,再看不出不快的模样。 “陛下,文广休他.........。” “先生,我刘元海要的,是忠诚,是服从,是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而不是耍小聪明,或者面上一套,心里又一套。” 崔游只说了半句,就被刘渊这一声冷漠的话语打断。 文立呆呆的站立在帐门口,手伸出半途想要掀开帐门,但却怎么也动不了。 刘渊对自己起疑心了。 凭什么,他凭什么,单单凭刚才的一句谏言吗? 这也太武断了吧。 赵广那么好杀吗?好杀的话,怎么前扑后继那么多的将领,都死光死绝了,而赵广却还好好的。 他文立难道不该劝说吗? 这一刻,文立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都软瘫了下来。 为匈奴胡虏卖命,却被怀疑和质问,甚至有可能还要被杀头,文立心中惨然,他处心竭虑的为刘渊出谋划策,得到的却是这个结果。 “苍天对我文广休,何其不公?” “莫非天命真的在汉,那赵广赵阎王才是隐藏最深的真龙天子?”文立一步步的挪动着僵硬的身体,好不容易才始回到自己的小帐中。 早知一切都是徒劳,他文立还不如在蜀中时就投奔了赵广,就算不如马融等人升得快,至少到现在也不会比陈寿这个长安太守差多少。 一想到昔日的同窗:罗宪、陈寿,文立就懊悔不迭。 他这一辈子,跟着恩师谯周,走了一条最为崎岖难行的路,而更让他绝望的是,现在看来,这条反汉、反赵广的路根本就走不通。 这是一条死路。 当夜,文立这位出身于蜀地、历经蜀、魏、晋、汉赵四个王朝的谋士喝了一个大醉,等到早上被人发现时,已经悬于帐中的横梁上气断而亡。 崔游闻知文立上吊自杀,心中大惊。 刘渊虽然改了汉名,还自诩是汉室宗亲,并与刘禅认了亲戚,但谁都知道,这不过是刘渊拉拢汉人的幌子。 崔游是其汉人恩师,不管别人怎么样,崔游觉得,他的沉浮已经和刘渊分不开了。 但身为清河崔家的子弟,又是冀州一带的汉人名士,却甘心为胡虏效力。 崔游也受到了无数的白眼和不理解,这个时候,他迫切的希望,有一个人能分担自己的压力,而文立就是这几年来,崔游最为中意的合作伙伴。 蜀中名士,大儒谯周的弟子,文采出众,这样的人主动投奔到刘渊的麾下,如此活生生的事例难道还不能说明,他崔游的选择是正确的吗? 可是现在,文立自杀了,而且还是献计不被刘渊采纳,又受到猜忌的情况下,郁闷自杀,这要是传扬出去,毁掉的不仅仅是刘渊的名声,还有他崔游的仕途。 文立之死绝对不能外传,最好的结果就是消无声息,也就是失踪让人找不着。 崔游想到这里,冲着文立的遗体深施一礼,喃喃道:“广休,你一路走好,到了阎王面前,可不要说我崔子相无情。” 说罢,崔游让心腹家仆将文立的遗体用毛皮给卷包起来,混杂在一堆粮秣袋子之中,然后装上一辆负粮车,悄悄的推入到黄河的汊湾之中。 冬日的河水已经结冰,沉重的负粮车深陷河底,根本不会浮起,等到来年大河涨潮再冲涮出来时,文立估计早已成了一具骨架子,再也分不清是谁来。 第三百八十六章 中原大混战 文立是死是活,赵广不去关心。 一个数典忘祖的伪文人,不值得为他哀叹不公。 在洛阳誓师之后,汉军各路人马纷纷依令而动,除了羊祜所部留守在南岸外,其余各支汉军抢在赵广北上之前渡河北伐。 “兄弟们,今晚就别睡了,咱不能让大将军抢在前面,替我们挡胡虏?”在茅津渡口,又降职后又升职为裨将军的寇林粗着嗓门,大声冲着麾下将卒叫嚷道。 升升降降,从军侯到镇守一方的实权大将,再被贬为军侯,现在又重新成为将军中最低级的裨将军,寇林这人生起伏刺激得让人发狂。 若是换一个神经线条敏感的人,只怕早就得了忧郁症了,而寇林则不然,重新上岗,指挥一支千人的偏师,这感觉不要太爽。 老子的队伍又开张,这一回我寇老二要捅破刘渊、石勒这些胡狗的屁股? 在孟津渡口,汉军裨将独孤胜、军侯呼延衍两人正率军渡河,独孤胜擅长追踪的本领,非常适合潜入敌军占领区域,破坏、袭扰、诱捕等等看似不起眼,但却至关重要的小规模战事,在积少成多之后,也会给予诸胡以沉重打击。 呼延衍投奔汉军时间也不算短了,从一个斥候到军侯,这是能力得到承认的进步,而不是靠着裙带关系,呼延衍干的起劲,就算部落被拆散了也影响不了他的心情。 “呼延,这一次北上,你可要卖卖力气,立下大功的话,一个将军是跑不了的了。”独孤胜拍了拍呼延衍的肩膀,叮嘱道。 知已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刘渊的本部之中,不乏原先呼延部落的族人,呼延衍只要有心,总能找到打探消息的人。 当然,刘渊对此也不会一无所知。 所以,呼延衍得到的消息和情报,准确性还要推敲,这也是赵广没有把呼延衍放到身边的原因,万一情报有假,那后果不堪设想。 至于独孤胜这一支偏师会不会上当,那结果则另当别论。 一方面,独孤胜渴望立功,他不在乎情报真假,就算是假的,他也愿意试他一试,万一是真的,那独孤胜就立大功劳了。 另一方面,刘渊对独孤胜也没多大的兴趣,一支汉军偏师,而且领军之将还是胡族出身,就算全歼也伤不了汉国分毫。 寇林、独孤胜不过是汉军各路人马中的二支,如这样千余人的步骑,汉国这次一共派出了有九支,他们相互呼应,相互支援,将在黄河以北的广阔平原上掀起滔天声浪。 十二月八日。 赵广率三千步骑从孟津渡口虚晃一枪后,径直冲向了更下游靠近开封的延津渡,开封城内的晋军已经惊鸟,在文鸯、文虎的压制下,根本不敢出城搦战。 城内贾充、贾南风与司马骏、司马亮等人内斗不休,陈骞能把麾下的淮南兵稳住不散就已是极限,出战与文鸯拼杀,那是不要命了。 赵广率军从延津渡乘了文武、罗尚的战船过河,本来这个渡口还有晋将孟观带领的一部人马守卫,但孟观这人甚是油滑,在瞧见汉军势大之后,立即带着残余兵卒跑到了青州一带。 远离赵广,远离汉国。 广阔的胶东半岛一带,还没有被汉国的凶猛势头波及,胡虏一时半会又打不到青州,不得不说,孟观的脑子灵活的很。 在历史上,别人都瞧不上贾南风,孟观则不然。 事实证明,投奔了一代妒后之后,孟观平步青云,由一殿前黄门侍郎,升任为晋国的奋威将军,甚至一度掌握了晋国禁军的实权。 只是后来贾南风太过残暴,孟观受到牵连死在八王之乱中,才始没有多大的名声。 闲言少叙,赵广领军渡河之后,全军并不停留,直接一个迂回直插向了刘渊军的背后。 大迂回穿插! 如果刘渊也是穿越众的话,自然看得明白,赵广这是学了后世解放战争人民军队的战术。 刘渊的后方,一片空虚。 胡虏只懂得抢掠,哪懂得什么经营后方,根据地之说,更是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事实上,要不是有崔游在旁参划,刘渊这支汉赵大军就是一支走到哪儿,吃到哪儿的流寇军。 天大地大,我胡最大。 凡是汉人有的东西,我们胡人也一样要有。 要是不给怎么办?直接抢就是了。 抱着这一个目的,刘渊的三万汉赵大军像滚雪球一样由北向南,一直到黄河边上,才始不得不停下脚步。 听说,黄河南岸被汉国占领了,那里遍地粮秣,那里小娘如云,那里有蜀地的锦缎,有西域的宝石,有南中的象牙,有涨海的珠贝。 反正,什么新奇的东西都有。 这些天来,诸胡士卒聚在一起,兴奋的谈论着黄河全面封冻之后,他们将骑着战马,踏过河面,向汉国的腹地前进出发。 刘渊神情如常,正在翻看河内郡一带的战况,数支汉军骑兵部队北渡,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虽然只是些小股部队,但蚁多咬死象,汉军这次的战法出乎刘渊的意料,让他不由得心生警惕。 “报,石勒将军遣飞骑回报,伪汉将领魏容、寇林在野王以东地带,与我部遭遇,双方激战十余日,互有胜负,我军死伤千余人。” “报,孟津渡防线被伪汉军一部潜入,目前去向不明,有很大的可能性这些汉寇已经进入邺城一带。” “报,据下游斥候飞报,伪汉大将军赵广的将旗在延津渡一带出现,现在正一路向北,直扑我军后方的魏郡、常山郡一带,目前已失陷十余城,请陛下迅速派兵驰援。” 一个个紧急的情报从各地汇总到刘渊帐中,让他顿有一种四面漏风,堵无可堵的无助感,这倒底是谁打谁,怎么一转眼间,本是进攻方的他,却变成了被动挨打的那一个。 刘渊暴跳如雷,一把将案上的奏报扫落于地上,对着崔游连声下令道。 “赵广竖子,欺吾匈奴无人乎?先生,速遣信使给慕容鲜卑、宇文鲜卑两部大人,告诉慕容涉归和宇文莫槐,报仇的机会到了,入主中原的机会来了,就看他们有没有胆量了。” “另外,再传我王令,留石勒、汲桑守住河内,其余各部随我北上,围堵赵贼!” 第三百八十七章 抗虏的那些英雄 赵广这一套不按常理出牌的组合拳,打得刘渊眼冒金星,差一点背过气去。 两军对峙,一板一眼的打常规战,那是傻子才干的事。 赵广好歹也是穿越来的人士,怎么可能犯宋襄公那等蠢事,把战火烧得敌人的后方,发动被压迫被奴役的汉人起来反抗胡虏的迫害,才是最为正确的破胡策略。 先秦战国时期,有些诸侯国国君脑子坏掉了,打仗还讲究风度。 一直到孙武出现,孙子兵法韬略撰写而成,将领用谋略来获取胜利才始成为主流。 北方已被胡虏祸害,汉人流离失所,无处安身。 要是按部就班的与刘渊打,就算胜了,也没有多大的作用。 因为刘渊等胡骑可以逃遁。 汉军的步卒在大平原上,没有办法与骑兵比速度,刘渊之所以敢南侵,就是仗着骑兵厉害,打不赢就跑,你能奈我何? 但现在,赵广这贼胚不按常理出牌,竟然连续派出数路兵马北上,要切断汉赵军的补给线,这下可把刘渊给急坏了。 没了补给,他们这些吃惯了牛羊肉的胡人怎么办?单靠抢汉人那点东西,根本不够吃的。 稷米什么的,胡人士卒虽然能吃,但不习惯,一直没肉吃,也没有力气骑马。 除非杀汉人“两脚羊”,靠吃人肉来补充。 刘渊虽然是胡人,但跟着崔游也学了汉人文化,和饮毛茹血的野胡不一样,杀那些不听话反抗的汉人他不反对,但若是吃人,刘渊实在下不了嘴。 —— 贞观三年,元月。 冀州刺史部,魏郡。 天气冷的冰棱子结了一根又一根,往昔波涛奔腾的漳水,也凝固成了一条封冻之河,战马经过时重重踩踏,也不会陷入到河水之中。 赵广这一次兵进冀州,并没有固定的目的地,常山郡虽然是赵云的家乡,但也只是在圈定的活动范围内,换句话说,赵广以后可能会围着常山郡建立根据地,但并不是说现在就要杀到常山。 魏郡在常山之南,河内郡之北,境内的邺城是魏国五都之一,人口绸密,铁坊、漆坊等手工业发达,同时,也是司马颙的封地所在。 围着邺城又不打邺城,但又加强对来往商道的袭扰,借着打胡虏的机会,进一步削弱晋国司马诸王在北方的实力,这样顺手牵羊的机会,赵广当然不会放过。 元月九日,赵广领军一入魏郡内黄县,正领着一支县兵在此抗虏的李矩便投奔了过来,李矩这人是平阳人氏,自小就甚有才干,通俗一点讲就是有号召力。 在诸胡南侵之时,魏郡一带的晋国官员或投降,或逃散,无有一人站出来抵抗,还只是县尉的李矩带着十余小吏在内黄、繁阳一带拉起一支队伍,袭扰匈奴胡虏的后方,名声渐起。 从两晋的历史来看,真正与北方胡虏撕杀的,不是东晋的那些整天清淡的高门士族,而是逃难到南方的侨人,还有坚持在北方家乡起兵抗虏的乞活军。 祖逖、刘琨、李矩、郭默.......。 这些人中,祖逖和刘琨名垂青史,让人铭记,李矩、郭默的名字则淹没于史籍,如同他们的名字一样,默默无闻。 但是,被他们解救的汉人不会忘记。 历史上,李矩官职最高做到都督司州诸军事、安西将军、司州刺史。更为可贵的是,就算是祖逖也曾在战事不利时,撤退到南方东晋境内休整,而李矩自始至终战斗在敌后,一直到最后兵败身死。 前赵的刘聪、刘灵,后赵的石勒、石虎,都曾是李矩的对手,他击败了一个又一个,就算是后赵皇帝石勒也挺过去了。 但最后,在与石虎的一次交战中,李矩被东晋的友军拖累,只能孤军奋战悲壮战死,跟随他一起与羯胡作战的千余乞活军无一人逃生。 李矩之后,乞活军一部归附到陈午、冯龙两人麾下,这支汉人流帅武装始终活跃在抗虏的第一线,前扑后继,其事迹在史籍已经不考........。 赵广刚刚北上,就收编了李矩这一员大将,心中甚是高兴。 祖逖、刘琨毕竟还年幼,他们的作用发挥还要再过几年,甚至十余年,而李矩则不然,这个青年流民帅已经能够独挡一面了。 李矩加入之后,赵广这支汉军更加的如鱼得水。 元月十日至二月六日,汉军在邺城一带上演了一出“二攻邺城”的好戏。 汉军拿下内黄,突然疾攻杀向邺城,吓得司马颙一面收拢仅有的一点晋卒,一面连续向刘渊求援。 要是被赵广抓住,姓司马的没一个好下场。 刘渊此时,正在朝邺城方向回师,得到司马颙的急报,连忙向邺城方向杀将过来,岂知等他到达邺城时,赵广却又跑到了更北面的常山一带。 常山郡的东面,就是并州刺史部的上党郡,汉国并州刺史傅佥的一万汉军此时正在攻打井陉,要是赵广跑过去两面夹攻,那整个常山一带就崩溃了。 想到这里,刘渊又急急带着本部骑兵冲向了常山,不幸的是,他这回又扑了个空,赵广这个狡猾的家伙,竟然只是遣李矩带了二百余骑兵北上常山,自己又跑到黄河边上的延津一带休整去了。 等赵广休整的差不多了,第二次举兵攻打邺城,司马颙本以为赵广不会再来了,所以也没及时布置防御,结果被汉军一个突袭,打得司马颙哭爹叫娘,手头仅有的五千晋卒丢掉了三千。 二千人守邺城。 想想都觉得难,司马颙一面将河间王府的所有家仆、城中官员、将校的私兵都派上城垣,一面又继续向刘渊求援。 刘援正在常山返回邺城的路上破口大骂:“司马文载,我刘元海下辈子要是再和你同窗,我就是猪,就是牲畜。” 司马颙为了拉拢刘渊,在前一阵将自己的妹妹送给了刘渊,娶了司马家的女人,怎么着也得卖卖力气,更何况邺城正好处在连接河内、常山两地的要冲上,地理位置十分重要。 打仗,司马家的人都是低能儿、猪队友。 赵广杀到邺城又怎么样,一支没有攻城器械,四处游荡的军队,是不可能拿下像邺城这样的坚城的,这个司马颙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被赵广给吓傻了。 第三百八十八章 汉奸不得好死 广阔天地,大有可为。 赵广在冀、青、兖、幽四州纵横驰聘,杀得胡虏及投靠胡虏的坞堡势力哭爹叫娘,一次次的向刘渊呼叫救兵。 司马颙和刘渊为邺城所拖累,来来回回折腾得够呛。 等到他们两个回过神来,明白赵广根本没有攻下邺城的打算时,却又发现各路汉军已经突破了石勒在河内郡的封锁,跑到了冀州的腹地。 人比人,气死人。 赵广也有汉国的地盘要守,但他手里有人,羊祜、杜预、张华、罗宪这些有能力的人,一抓一大把,听说那个参军司还一批一批的将年轻的士子培养出来,相比之下,刘渊这边只靠诸胡部落的酋帅,还有崔游在汉人中的忽悠,效率实在太低。 “看来,司马家那边还是要早下手,晚了被赵阎王给抢了先,那就损失大了。”刘渊在回转邺城的路上,心里也发了狠。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刘渊好歹也是前赵的开国皇帝,眼光和谋略全都不缺,他也不是司马炎那样的色中饿鬼,自然不会贪图司马家女子的美色,其实,以刘渊现在的实力,也不用再去舔司马家的剩盘子了。 和司马颙这个河间王结亲,刘渊看中的是司马家的遗产。 比如邺城,曾经地位显赫,就算晋国都城迁到了洛阳和开封,也依旧是北方的大城,司马颙的王府就设在这里,若是伺机将其吞并,那所获就足够刘渊将兵力再扩充个三、五万人了。 这年头,有吃的就能召来人。 有人就有实力,有实力就能占领更多的地盘。 如此循环往复,汉赵国就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要是没有赵广,没有那个从偏远的蜀中跑到北方的伪汉国,这中原大地,就是他纵横的地盘,每每想到这里,刘渊就觉得心口一阵刺痛。 “上天不公,既生广,何生渊。” 刘渊的叹息,赵广听不到,他也不在乎。 刚刚回到邺城驻地停歇下来,刘渊心情还没好转多少,就又听到了两个坏消息。 第一个是河内郡的防线被汉军突破了,石勒留守河内,刘渊还给他拔了八千骑兵,再加上汲桑的一万盗寇军,挡住渗透的汉军应当没问题,但问题是石勒不安分。 汉贞观三年,元月中。 就在赵广与刘渊在邺城一带斗智斗勇之时,河内郡一带,寇林终于觅到一个机会,在魏容的配合下,一举冲破石勒的阻拦,“流窜”到真定、中山附近。 寇林这一回也是牛逼大发了,这个在正规战中总是吃败仗的家伙,一切换到这种游击作战时,立即把自己的长处发挥得淋漓尽致。 滑入泥鳅,动如脱兔。 石勒这段时间,主要的精力放在与魏容对峙上,至于寇林,还不放在他石大将军的眼里。 一个汉军败将,上窜下跳的欢,也只是一个小丑而已。 相比驻守在野王城的汉国征北将军魏容,寇林的地位和身份差距太远,石勒觉得,他的对手虽然不是赵广,但至少也应是魏容、羊祜这一级别的。 寇林,还是留给汲桑吧。 —— 邯郸,刘渊王庭驻地。 好不容易从常山返回的汉赵国皇帝陛下,决定先休整一番,要是继续跟着赵广跑的话,他的队伍要散架了。 “石勒在干什么,连那个常败汉将寇林都堵不住,他是不是有意保存实力?”刘渊唬着脸,重重的一拍案几,对着得力部将刘灵道。 刘灵就是被程亥摆了一道的胡将,在匈奴各部酋帅或凋零或被杀的情况下,刘灵成了刘渊跟前能使唤的唯一得力之人。 刘灵人如其名,长得精瘦,一双眼珠溜溜乱转,听到刘渊对石勒不满,即打起了小报告。 “陛下,石世龙狼子野心,万万不可将兵权托付于他.......。” 刘渊被刘灵这么一说,心头更加烦噪,石勒有异心,还用刘灵来说,他也早就看出来了,但现在正是缺人之际,不用石勒,又能用谁? “那你能挡住汉贼?”刘渊冷森森一哼,问道。 刘灵讨了个没趣,只能悻悻的退下。他连程亥都挡不住,别说其他人了。 刘渊黑着脸,对刘灵发泄了一通,却拿石勒没有什么好办法,石勒这个胡将虽然勇猛,但经常不听将令,喜欢自以为是,这让刘渊很是头疼。 要不是手底下没有猛将,离不开石勒,刘渊立马就想夺了石勒的兵权。 “看来,司马家的竹杠,还要敲得狠一点,要不然的话,赵阎王抢先下手,就什么都没有了?”刘渊眼睛里闪过狠厉精光。 这次来回在邺城、邯郸、常山之间奔波,让匈奴骑兵苦不堪言,养了一个夏天的精气神也消耗了七七八八。 在司马颙一叠声的道歉之后,刘渊狠狠的敲了一笔辎重作为奔波救援的报酬,瞧着司马王府送来的赔偿清单,他的心里总算是舒服了点。 “陛下,大事不好了,赵广,那赵阎王去了清河,崔氏有难呐!”未等刘渊缓过一口气来,崔游这个恩师就上气不接下气的跑来报告坏消息。 赵广在二攻邺城之后,即领兵离开了魏郡,直扑冀州的清河郡一带。 冀州这个地方,最出名的大族是哪一家,当然是清河崔氏。 汉末三国时期,曹操手底下的重要谋士崔琰、崔林就是清河崔家的人,后来崔琰卷入曹魏皇位争夺战,崔琰被冤杀,崔家才始没落下来。 崔谅、崔随、崔述三人现在是清河崔氏的当家人,不过,他们三人的影响力现在还不如旁支的崔游来得大。 崔游的辈份与崔琰同辈,出仕汉赵之后,作为刘渊跟前的第一谋士,崔游在崔家的地位也是急速上升,已经隐隐的压过了三崔。 这两年来,崔家的不少后辈受崔游的游说,投奔到刘渊的麾下,以清河崔氏子弟的底蕴,就算能力上一般般,当个县令、县长还是没问题的。 赵广这一次兵进清河,就是要彻底切断汉人与胡虏的纽带,如果能将清河崔氏和刘渊分割开来,那么其他的河北大族在投胡之时也会忌惮几分。 第三百八十九章 清河崔氏谁是老大 清河郡东武城,崔氏老宅。 崔述、崔谅、崔随三人闷头凑在一起,各唬着脸不说话。 这次清河崔氏的脸,都被丢尽了。 崔游这个旁支,仗着资格老、辈份高,忽悠了族中一大半的年轻后辈出仕匈奴前赵国,也在无形中将崔氏家族绑到了刘渊的战车上。 要是刘渊胜了,倒也没啥。 大不了洗白就是,但关键是崔游还投资失误,刘渊现在明显打不过赵广,等到赵广将一帮胡虏收拾干净,那清河崔氏就要被灭族了。 “士文,你是嫡长房,你说说看,该怎么办?”崔述冲着崔谅看了看,终于耐不住性子问道。 崔谅是崔琰的儿子,正宗的嫡长子身份,按理来说,崔家真正作主的应该是他,只是后来曹魏皇位之争,崔琰受到牵连,被曹操赐死。 崔家的地位由此一落千丈。 崔谅也跟着沉寂了下来,崔家在魏国出仕的领头人变成了崔琰的弟弟崔林,也就是崔随和崔述的父亲。 崔林死后,崔家就彻底的在晋国断了联系,崔游也是趁着这个空隙,成为了崔家实际上的掌权人。 “清河崔的名声,不能毁在崔游那个无耻的汉奸手上,我决定了,带着族人投奔汉国,就算是从最底层的小吏做起,也不在乎?”崔谅发了狠,恶狠狠的说道。 人到中年,烦事操心事接踵而来,让三个老男人眉头不展,家大业大,崔氏经过数代的繁衍,已经是清河的名门望族,单单崔姓子弟就有四千人之多。 再加上联姻的小族,崔氏在清河郡直接或间接影响到的人,足足有三万人,这个数目已经相当的庞大了。 现在,选择摆在面前。 继续跟着崔游出仕刘渊的前赵,是一条死路。 唯一的正确选择就是投奔到汉国。 但关键是崔家没有能联系上汉国的人,也就是没有人引见,崔谅等人觉得,自已好歹也是名士,虽然用不着赵广来请,但总不见得不知羞耻的凑上去。 “谅哥,你在汉国那边找到人引见了?”崔述眼睛一亮,急切的问道。 崔谅神情一黯,要是能找到人,他还等到今天,不过,在崔述面前,崔谅依旧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三人一番商议,也算是定下了投奔汉国的总体策略,但具体执行方面,三人又起了分歧,主要还是不想离开清河。 汉国的疆域主要在关中、并州、巴蜀等地,距离冀州清河太远了,崔家若是拖家带口,一路之上不知要死多少人。 清河崔家内部,意见虽然统一了。 但如何执行是个问题,不过,很快他们就不用为怎么与赵广相见而烦心了,因为,赵广竟然带兵到达了清河,而且汉军一举攻占空虚之极的东武城县城。 武城的县兵,多是与崔家有关联的人,在得到汉军到来时,连忙向崔谅请示,崔谅正为怎么见到赵广而烦恼,听说汉军夺城不由得大喜过望。 “好,太好了,这城失陷的好呀!”报信的小吏被崔谅的举动吓了一大跳,这崔族人莫非是傻了不成。 崔谅当然不傻,当晚他就备了厚礼,进城向赵广认错去了。 崔游犯的罪行,虽然应由崔游来承担,但谁叫他崔谅是崔氏的族长,一想到这里,崔谅就对崔游这个名义上的族叔痛恨不已。 赵广对清河崔家的归附其实早有预料,这些天来,祖纳、祖逖两个一有机会就向赵广介绍崔氏在清河郡的地位和影响力。 收服清河崔氏,是赵广冀州整体战略的重要一步。 “崔谅,你先回去,把那些投奔崔游的人列个名单出来,放心,只要他们有心归汉,我赵广都会欢迎,但若是执迷不悟,那就休怪我辣手无情。” 赵广语气阴森,再配上手按剑柄的姿势,让崔谅心头一阵发凉。 赵阎王看来是早盯上崔氏了,幸亏他识机的快,早一步跑来投效,要是再慢一点的话,说不定汉军已经堵到家门口了。 抄了崔游的后路,赵广也是心情大好。 有了崔家这个地头蛇,汉军在清河甚至整个冀州的行动更加的通行无阻,而相对应的是,刘渊在邯郸气急败坏的次数越来越多。 派兵围剿,结果不是被反杀,就是找不到人,一次次的失血,让刘渊的信心倍受打击。 “崔先生,这一次的失败,很明显是崔家有人通风报信,你若是还为家族蔽护,那就休怪我刘元海不讲师徒之情。” 这人的心情一坏,说话也就不客气起来。 刘渊开始重用崔游时,言必称恩师,到了汉赵国成立时,就改为了先生,而现在则干脆再退一步,加了一个崔字。 崔游年纪虽已有七旬,但人老成精,对刘渊语气的变化听得真切,这些天来,不断有崔家的后辈子弟向他辞行,说是家族有令,必须返回,要不然的话,家族会将其逐出族谱,并且不得再以清何崔氏出身自居。 这个年代,逐出家族是极为严厉的处罚。 一个人如果被亲人放逐,也就意味着很难再有复起的希望,除非他是属于大运气之辈。 崔游要不是因为刘渊还有实力,崔谅还要两面下注留一点念想,这清河崔字估计也保不住了。 搞定清河崔氏之后,赵广立即率军前往常山郡真定。 这里是赵云的家乡,赵家村的具体位置赵广听赵统模糊提到过,但赵统也没有回过老家,时间线已经过去了接近百年,赵家村还在不在都是个问题。 真定位于井径的东面。 为了阻挡住并州汉军的进攻,刘渊在这个关键的地方驻守了一支胡骑,用于堵住从井径杀出的傅佥所部。 从元月下旬开始,汉、赵两军就在井径口一带撕杀,一方想要突出径口,另一方则要坚决的堵住峪口,战况之激烈,不亚于昔日韩信与李左车的那一场大战。 要想打破平衡,就要压上另一个法码。 赵广决定,趁机奇袭真定,打掉赵军的后方辎重周转地,以此来扰乱守峪口的胡骑,从而为傅佥军突破创造可能。 第三百九十章 少儿营立功 傅佥在贞观三年的元月中旬,才领军从晋阳出发东进,之所以时间晚了点,还是因为要安顿好并州一带的防务。 汉国的北境,四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草原上的游牧民族,林林总总有十余个,鲜卑、匈奴只是统称,接下来便是丁零、铁弗、楼烦等有名字的部落,至于更小的族群则连名字都没有,因为它们存在的时间太短。 傅佥出征之后,九原、美稷、河套一带的防务,按照赵广的意思,将全部移交给老而弥坚的王濬。 王濬这个人年纪虽大,但身体相当不错,处理事务的经验也相当的纯熟,一般不会出现大的疏漏。 自从在新城三郡归附了汉国之后,王濬不像羊祜、杜预那样光彩夺目,但他的足迹却踏遍了北地郡、九原郡一带的山山水水,为了抵御胡族部落南下打草谷,王濬在高奴、灵州、美稷一带重新修葺了秦国长城,构建起了一套抗胡的防御体系。 二月初,原本驻守高奴的王濬正式迁驻太原郡,进一步拉近了与傅佥军的距离,以便就近增援,防备北方草原胡族发起突然袭击。 汉国地盘太大,仅就北线来讲,傅佥和王濬的辖区,已经包括了并州除五原郡之外的全部区域,这相当于后世的陕西北部、山西北部、内蒙古南部一带。 北方草原上,漠南的阴山、大青山一带,有匈奴别部铁弗部落在此游牧,这支被汉国打趴下过的部落在刘虎的率领下,休养生息已有好几年,实力有所恢复。 在阴山以北,则是拓跋鲜卑部落的大牧场,拓跋部也就是历史上建立了北魏的胡族,不过,现在的拓跋部落正处于内忧外患之中,还没有心思管南方汉人是死是活。 拓跋力微已经死了。 拓跋悉路是二儿子,但却继承了鲜卑索头大人的位置,但他的地位并不安稳。 因为按照顺序来说,拓跋沙漠汗是长子,也是第一顺位的继承人,就算沙漠汗死了,再继位的也是沙漠汗的长子拓跋猗迤。 当然,匈奴人也有兄终弟及的先例,但这往往是在没有子孙,或者兄弟之间实力差距很大之时发生,现在拓跋猗迤已经成年,手底下的中部拓跋鲜卑实力不比悉路弱了多少。 拓跋部落内乱。 对于汉国来说,是诸多不利消息中的好消息。 在没有厉害冲突的情况下,分化诸胡的第一步,就是让诸胡自己打起来,至于说结盟共同对抗刘渊,赵广明确表示:不需要。 以胡制胡,那是一道送分题。 历史上,邓艾等人引了秃发鲜卑、羌氐部落士卒攻打蜀汉,虽然把蜀汉给灭了,但随之而来的就是长达二十余年的边患大乱,晋国为了平定西北,连年用兵不断,最终国力衰弱,被另一个方向的胡族给灭亡。 所以,在卫操出使拓跋鲜卑时,赵广给他下的最主要任务:就是让拓跋鲜卑、段氏鲜卑、铁弗匈奴这些胡虏相互撕杀,最后斗一个两败俱伤。 至于慕容鲜卑和宇文鲜卑两部,卫操已经不用去游说了,因为他们已经和刘渊结成同盟,两部部众也迁移到了幽州的蓟县、辽西、平谷一带。 —— 太行八径,井径为最。 这一条从太原郡晋阳直通常山郡真定的径道,是八径之中为数不多的能通行大队人马的道路,在沿途之上,井径关、娘子关,都是原中山国长城上的一处重要关隘。 严格来说,韩信、李左车当年一战,主要是围绕着井径关来打,娘子关的位置虽然就在对面不远处的山梁,但却并不出名。 到了唐代,娘子关才因平阳公主在此守关而闻名于世。 傅佥带兵到达井径一带,抢占娘子关后,与匈奴宗室刘宏、刘景对峙,二刘统率的胡汉步骑人数约有万五,虽然算不上精锐,但胜在周围是自家地盘,补给方便,就算一时挡不住汉军,也能马上调集兵力增援上来。 二月间,傅佥连攻井径关六次,最有希望的一次,已经攻上了最高处的宿将楼,只要再进一步就能占领井径关,但最后一刻,刘景带着二千匈奴亲兵杀到,傅佥无奈之下,只能饮恨撤退下来。 真定。 在魏晋时期确切的名称应是:正定。 “锦绣太原城”、“花花真定府”,两个郡城连接着井径,是沟通汾水谷地和华北平原的交通要冲。 刘渊南侵之后,后方最主要的补给地点就是正定城。 二月十九日,祖逖率领少儿营一部假扮乞儿混进正定城内,这些少儿听口音就是冀州一带人氏,刘景的部下也没有多加起疑,这年头战乱频频,像这样流离失所的乞儿到处都是。 在简单的询问祖籍之后,祖逖等人被安排到了汉营之中,充当后备负粮兵,这些十余岁的少儿只要能活过最初的两、三年时间,很快就会成为汉营中最可靠的补充兵员。 狂热、勇敢、无惧生死。 叛逆期的少年,是最为理想的兵员。 在历史上,收一些失散少儿为义子,然后组建少儿营,派到战场上承担最危险任务,已经是通常的做法。 刘景、刘宏是刘渊汉化政策的忠诚追随者,他们两个对汉人的兵书战策读了不少,知晓要想征服中原汉人,单靠杀戮还不行,必须恩威并施,杀一批,收一批,才能让像绵羊一样的汉人彻底的臣服在匈奴人的脚下。 祖逖潜入正定城内,在探知城中之敌人数不到千人,又皆是老弱残兵后,立即与城外的汉军先锋薛季取得联系。 三月六日凌晨,祖逖带少儿营士卒突然发难,占领正定的东城门,将薛季引入城中,一番激战之后,正定城中胡虏大部被歼,只有寥寥的十余人乘着夜色逃遁。 正定被汉军攻取的消息传到井径,刘景、刘宏两人大惊失色,后方的补给地被占领了,他们这些人吃什么,喝什么,器械铠甲又从哪里来? 更为严重的是,战场态势突变,他们在转瞬之间变成了被汉军前后夹击的一支孤军。 第三百九十一章 黑虎掏心取常山 在赵广的坚持下,汉军分成九路北上,再加上傅佥这一支从并州出发的偏师,整整十路人马,让刘渊防不胜防,堵无可堵。 其实,一心想要杀死赵广的刘渊等人并不知道,在后世有一位常公,犯的错误和他一样,只顾着围杀敌方首领,却忽略了其他方向的敌人正在快速壮大,等到他反应过来,一切皆已太晚。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老人家的这句名言,深嵌在每一个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中国人心中,赵广自然也不例外。 来到三国魏晋这个时代,赵广的用兵策略从整体来看,就没有离开过老人家的影子。 从蜀中北伐关中,与长征是何其相似。 从关中向西经营凉州、向东攻略河东、并州,都有延安根据地的痕迹存在。 等到拿下洛阳之后,不管是东攻开封,还是北上幽冀,都有抗战时八路军深入敌后,开辟根据地的意思在里面。 羊祜、杜预等人虽然是魏晋的名将,但像赵广这种冒着极大风险,将自已置身于危险之中的战法,是他们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井径关。 刘宏、刘景已经乱了阵脚。 为了堵截傅佥,他们放松了对正定一带的防御,这使得这一支留守后方的赵军由包围别人,变成了被包围的状态。 指望刘渊从邯郸来援,时间上已经来不及。 而且,刘渊所部被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次,将卒已经筋疲力尽,要是再急速来援井径,那不是增援,而是送死。 估摸着,刘渊还不至于这样昏馈,所以,刘宏、刘景指望不到什么援兵。 怎么办? 一番商议仍无结果,两个胡将只能用笨办法,一人堵一头,刘宏堵赵广,刘景堵傅佥。 再坚守一阵吧,等刘渊缓过气来,或者慕容鲜卑、宇文鲜卑的索头大人良心发现,带着本部族的勇士前来解围。 三月八日至十二日。 赵广与傅佥在井径关一带与刘景、刘宏的胡骑连番混战。 若是被两支汉军会师,那有井径直通太原郡、上党郡,赵广这支深入敌后的孤军就不再孤独,他们不仅有傅佥、寇林等并肩作战的友军,还有并州这个可以依靠的大后方。 看到胜利在望,傅佥全军上下也再一次的鼓起了斗志。 ”今日一战,我傅佥把丑话说在前头,哪一个敢畏战后退,立斩!“ ”哪一个先登关隘,我向大将军保荐,都伯以上,军侯以下,升裨将军,裨将以上,升偏将军!“ 傅佥杀气腾腾,一双虎目炯炯,瞪视着手底下的这群悍将。 汉军这些年急速扩张,一个又一个年轻将领冒出来,相比而言,傅佥作为蜀汉军中曾与赵广齐名的双璧,则要沉寂了许多。 在一些不熟悉赵广和傅佥关系的有心人看来,傅佥这样资历深厚,又得到部下拥护的将领,是赵广最大的威胁,总有一天会遭到清算。 因为这一层猜忌,傅佥这些年吃的暗亏不少,连带着他的部下也跟着受气。 这一回,傅佥独领一军出征,总算是有了扬眉吐气的机会,他要好好的让那些投机取巧的小人看一看,当年的双璧是如何的合作无间,所向无敌。 在得知赵广已经占领正定后,傅佥发了狠,为了突破井径,直接派出了身边最为得力的汉中营旧部,这些老卒跟着他在阳平关征战过,后来又跟着到汉中、到关中,再到北地、太原,用身经百战来形容也不为过。 要不是傅佥的身边需要人手,这些老卒放出去到地方,最起码也是队率之职,这样一支由军官组成的敢死队冲锋,胡虏终于崩溃了。 刘景见势不妙,带着还剩下不到二千人的胡骑夺路狂奔,幸运的是傅佥此次出兵,步卒占了大多数,速度上比不了一人三马的胡骑,这才让刘景逃出了生天。 刘宏的运气没有刘景好,赵广麾下的薛季、张瑛、柳初三将自北上以来,仅有薛季在攻打正定时捞到了一点小功劳,其余两人就是陪跑角色,这让渴望立功的张、柳二将心中焦虑。 这一回,包围了刘宏的六千步骑,张瑛、柳初哪里还会放虎归山,无当营和汉中营两部一顿猛冲猛打,仅一个时辰不到,就将刘宏部打得四散逃窜。 倒霉的刘宏在一开始,就被张瑛给盯上了。 无当营发扬英勇无畏的气概,将刘宏死死的拖在战场中央位置,等到张瑛到达撕杀战场时,刘宏已经摇摇晃晃,只剩下了寥寥三、五个亲兵。 接下来没什么可说的。 一顿箭雨过去,刘宏很快就被射成了一个人形刺猬。 单挑? 刘宏在临死之前,倒是有这个愿望。 但他碰上的是张瑛,而不是薛季。 张瑛用兵不同于张护雄,可能是出仕文官的缘故,让他考虑问题时总是先虑败后虑胜,只有在稳妥的情况下,才会亮出杀招。 刘宏就这样不甘心的死了。 很憋屈。 两刘的万五胡汉步骑,在赵广和傅佥的雷霆打击下,战场被杀的有三千余人,放下武器投降的达到了万人,剩下的二千人则逃遁不知去向。 这些残兵已经不成建制,就算分散逃窜,也难以在广阔的常山郡一带存活,各处坞堡的汉人士族武装早就想复仇了。 以前他们是不敢,现在赵广来了,还将胡虏杀得大败,他们还有什么不敢的。 汉军大胜的消息迅速传扬开来,各地汉人纷纷响应,一时间杀胡的声浪一阵高过一阵,至三月十五日,常山郡主要的县城,已经悉数光复,城头再一次树立了大汉的旗帜。 常山重归汉国,意义非同寻常。 冀州所辖诸郡之中,常山郡处于中间偏西位置,在它的北面,是中山国、东面是巨鹿、安平、渤海、清河诸郡,南面是赵国、魏郡。 汉军占领常山,从军事层面上来讲,就是将位于赵国邯郸、魏郡邺城以及河内郡的刘渊军主力,与幽州、渤海一带活动的慕容、宇文两部鲜卑给割裂了开来。 刘渊现在要么撤退回师幽州,要么依托坚城死守,反正两个选择的结果,都不是很美妙。 第三百九十二章 常山赵子龙 两路汉军会师。 傅佥连续猛攻井径关一个多月,一个又一个的关隘全靠强攻打下来,可谓步步皆是鲜血染成。 并州汉军一万将卒折损了三千余人,已经接近了总数的三分之一,攻打井径这样的雄关,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靠人来堆。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伤亡虽然不小,好在汉军最终还是取得了胜利。 赵广所部三千人,一路北上折损不过二百余,真定城空虚,在祖逖少儿营和薛季的配合下,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拿下了。 与损失相比,赵广北上的收获巨大,自从延津渡出发起来,直接收编的各地汉人流民帅、自发抵抗胡虏的义兵,却足有万余众。这还不算那些打着汉军的旗号,依旧在乡里郡县活动的乞活军、流民军。 这些新附军将士现在还不能打硬仗,但只要经历过几场如井径关这样的战事,他们就会进一步坚定必胜的信心。 与早就司空见惯的薛季等人不同,李矩是第一次亲眼目睹汉军与胡虏撕杀,让他惊叹的是,赵广这个大将军居然也跃马挺枪,冲杀在了前头。 将领带头冲锋! 这是当年曹丞相、刘皇叔、孙霸王、吕布等英雄豪杰才有的举动,到了曹丕、孙权、刘禅这一代时,就已经不盛行了。 原因就是太危险,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被敌方盯住。 例如:被乱箭射死的张颌、被黄忠斜刺里一刀劈死的夏侯渊,还有重病断后战死的张嶷,并不是能力不行,而是因一个疏忽被杀。 “这样的大将军,才值得我李矩效忠听令。”赵广不知道,他很寻常的一次带兵出征,让李矩这样的新附将领彻底的心悦臣服了。 李矩心中激动,新附的万余冀州义兵也是一样。 目睹汉军将士砍瓜切菜般的将凶悍的胡虏杀得狼狈而逃,昔日泱泱大汉舍我其谁的霸气再一次降临到了这些年轻的汉家将士身上。 井径关上,欢声笑语不断。 眺望这巍巍群山,千里太行,登上关隘高处的赵广不由得感慨万千。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虽然知道抄袭很不道德,但此时此际,赵广只想喊出这一句呼喊。 所幸的是,赵广身边,薛季等人对诗词无有研究,要是张瑛、祖纳等能文能武之将在这里,赵广可没这么轻易逃过追问, 一番感慨之后,赵广与刚刚追杀刘景回来的傅佥相会,两人先是一愣,然后赵广立即反应过来,率先快步上前,一把执起傅佥的手,不理会傅佥微微僵硬的身躯,用力摇了又摇。 昔日的蜀汉双璧再次重逢,心中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公纪,你独守北方,辛苦了,我们两个好长时间没聚在一起,今晚可要抵足长谈,好好的倾诉一番?”赵广打量了傅佥好一阵,不自禁感叹道。 傅佥虽然面容苍老了些,但身体很好,这让赵广放心不少,一路征战过来,老兄弟渐渐的越来越少了,傅佥的这份坚定支持,别人不清楚,赵广心里却是明明白白。 傅佥驻守的高奴、九原、太原,均是汉国最为苦寒的地方,要不是对赵广挽救蜀汉心存感激,要不是心怀光复大汉的志向,傅佥又怎么会一直坚持下去。 “大将军,你可没见老,还和以前一样,真是让人羡慕呀。”傅佥面带友善的笑意,全不在意赵广说他变老的话语。 老又怎么样? 人都会变老的,更何况,傅佥的年纪也快要接过五十了。 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不久前,新纳的侍妾给傅佥又生了一个儿子,这傅家有后,傅佥觉得没有什么遗憾的了。 “大将军,公俭他们要是能看到今天的大汉,该有多好?”等傅佥登上井径关的城楼,眺望这雄壮河山,他的眼睛里开始露出哀伤之色。 公俭,老将军廖化的表字。 也是昔日赵广、傅佥的军中前辈。 蜀汉景耀年间,姜维撤军回剑阁,却遇上刘禅无脑投降,为了抵抗魏军的三路进攻,姜维孤军坚守剑门关。 作为先锋大将的廖化,与数倍的钟会大军战斗至生命的最后一息,其坟莹就在剑门关他最后战斗的地方。 赵广听到傅佥提及廖化,心中也是怆然。这一时又想到刘谌、宗预、张护雄等复汉路上倒下的同伴,他们或许有这样那样的私心,或许并不认可赵广现在的做法,但他们都是复汉的英雄。 “公纪,不知不觉,我们并肩作战已经十年,当年在江油关,你我为了蜀汉危亡,率军北上汉中、关中,如今为了解救冀州、幽州百姓,我们再一次战斗在这井径关,你说等天下安定了,你我一起,到江油关、剑门关、阳平关、潼关、雁门关,虎牢关,还有这井径关,走一走,看一看那些长眠的老前辈、老兄弟可好?” 赵广的声音低沉,这复兴大汉的征途上,从不缺少英雄,在战死的将士中,许多人连名字都没有留下,但他们同样值得纪念和敬重。 新汉复兴的过程,就是一部征战拓边的史书,赵广是红花,傅佥等将领是绿叶,两者相互交映,缺一不可。 傅佥本来有些拘束,毕竟多年未与赵广畅谈,他也不知地位高了之后,赵广是否还和以前一样,此时听到赵广还挂念着昔日战死的袍泽,不由得眼眶泛红起来。 —— 常山郡,真定,距离赵云乡里还有十六里地。 这里已是太行山脉余脉,属于丘陵起伏的地段,因为远离交通要道的缘故,赵云的故乡的乡邑还算完好,汉末时的小村落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已经成为了一处人烟繁密的坞堡。 太平年代,分散而居。 战乱时节,聚族而居。 汉人自古以来,就明白这个道理,坞堡对于生活在这里的百姓来说,就是他们最为坚强有力的依靠。 这座坞堡的主人,复姓夏侯,单字一个泽。 夏侯、赵两家姓氏相邻,夏侯泽的祖上夏侯兰,其实也曾是蜀汉军中的一员。 在《云别传中》有一段记载,“先是,与夏侯惇战于博望,生获夏侯兰。兰是云乡里人,少小相知,云白先主活之荐兰明于法律,以为军正。” 这段话的意思就是,夏侯兰是曹操部将,随夏侯惇参加了博望坡之战,为刘备军赵云所擒。夏侯兰是赵云的同乡,少小相知。赵云请求刘备不杀夏侯兰,因夏侯兰明于法律,推荐他成为军正。 军正属于军队中的文官一级,这也说明夏侯兰武力不行,后来的际遇也证实了这一点,章武元年即公元221年,刘备领大军攻伐吴国,夏侯兰随同出战,结果时运不济,夷陵汉军大败,夏侯兰也不幸死于乱军之中。 夏侯兰死后,其子见蜀汉已经势落,也没有了再在益州发展的心思,便想着回转冀州,到了夏侯泽这一辈,感到胡虏威胁越来越大,家乡兵荒马乱,就再召集乡人聚集成堡,用于自卫防御之用。 这样的坞堡在五胡十六国时期,几乎遍布了整个中原,也是汉人在两晋朝廷不给力的情况下,只能靠自己保护自己的唯一方法。 小股盗寇和胡虏,坞堡确实能发挥作用。 但遇上如石勒,石虎、刘灵这样的大股胡虏,坞堡的作用微乎其微。 可恨的是,东晋偏安朝廷面对北方汉人的困境,却依旧不肯给矢志北伐的祖逖军队,这使得祖逖、刘琨两个汉人英雄有能力却得不到足够的发挥。 夏侯泽这几年来苦苦维系坞堡甚是不易,刘宏在占领正定之后,有几次遣了胡骑前来坞堡恐吓,命令夏侯坞堡出兵跟随赵军作战。 这一回,听到胡虏竟然被汉军打跑了,而且还是被赵云的儿子赵广打败,夏侯泽连忙跑到赵家祠堂内,将赵家最长的老族长给请了出来,在告知赵广的身份之后,又急修书一封亲自带到真定,邀请赵广回祖籍祭先。 认祖归宗。 这是人之常理,赵广自然也不例外。 夏侯泽在前引路,赵广带着薛季、祖逖还有亲卒五百余人回转坞堡,父亲赵云的故里赵广不管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都没有来过,不止是他,就是前几年去世的兄长赵统也没有。 赵统是在赵广和诸葛婉成亲后的第三年去世的,走的时候很是安详,对于他来说,虽然自己的一生平平淡淡,但能看着赵广从平平无奇的军侯,一路做到汉国的大将军,就已是最大的幸福。 老族长年纪已有八旬,已经老得走不动路了。 按他零零散散的叙述,当年他曾经跟着赵云作为义从,加入了公孙瓒的军中,他们那时的名字叫:白马义从。 前三国时期,涌现了许多让人热血奔涌的强悍精锐部队。 白马义从就是其中之一。 而它们最为经典的战术,就是远战用弓矢,近战用马刀和短矛杀敌,聚如雷霆,散如云烟,奔驰如风雨,那些北方草原上的胡族部落听说白马将军的轻骑兵杀到,立即惊惶四散。 赵广陪着老族长聊着过往,倾听着父亲赵云年轻时的事迹,心中波澜起伏,思绪难平。 那个白马银枪所向无敌的俊朗将军,那个转战南北,长坂坡前七进七出的常山英雄,他是自己的父亲:赵云赵子龙。 第三百九十三章 文鸯最为好打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鬓毛衰。 回乡祭祖之后,赵广也是替赵云了了一个心愿。 对于远离故乡的游子来说,最为遗憾的事情,就是有生之年,没有能再回故土看一看,赵云临终之时,挂念的也是当年一起加入义从的伙伴。 夏侯泽在见识了汉军威猛雄壮的声势之后,遂不再犹豫决定带着坞堡中的青壮起兵加入汉军之中。 主要由赵、夏侯两姓组成的子弟兵也被赵广编为常山营,由夏侯泽任主将,祖逖任副将,这两人一个资历太浅,也没有经历大的阵仗,一个年纪太轻,仅凭赵广弟子的名头唬人。 这样的配备怎么看怎么不合理,但赵广就决定如此任命了。 夏侯泽能力如何,不用去检验,他只要能带好这支队伍就行,真正统兵打仗,出谋划策,都要由祖逖来实施。 经过接近五年的系统学习,赵广相信祖逖已经具备了独领一军的能力,只不过他的年龄太小,汉军上下还不信任罢了。 常山营这样一支新附军,战斗力不强,但可塑性很强,又是来自家乡的子弟兵,祖逖如果能将他们带出成绩,那谁也不会再拿他的年龄说事。 —— 就在赵广回乡祭先祖和编练常山营之际,困守邯郸的刘渊正在为何去何从而烦恼。 邯郸一隅之地。 粮秣、辎重一应俱缺。 而从刚刚突围来投的刘景处得知,赵广已经和傅佥合兵一处,这不是他刘渊手底下的三万人马来抗衡的。 同时,河间王司马颙已经没什么可以压榨的了,羊毛再揪下去也没多大的好处。 署阁内。 刘渊正召集麾下的胡汉文臣武将议事,与起兵之时的人才济济相比,现在他的手底下只有三、五个人。 “陛下,这鬼天气再过二个月,就会转暖热得不行,我们大匈奴将士虽然不怕打仗,但却抵挡不住可怕的瘟疫,末将建议,我们向东兵进清河,先扫荡那些投汉的汉人势力,再转入渤海与两部鲜卑大人会合,等兵强马壮之后,再与赵广一决胜负。”胡将刘灵谏道。 刘渊麾下,前不久在井径关又死了一将刘宏,刘景虽然逃了回来,但已是胆丧俱裂,部众也丢了大半。 相比来说,刘灵虽然战绩一般般,前不久还在漳水畔被程亥突击一次,落水差一点身死。但好歹刘灵手底下的胡骑保全了下来,这下子因祸得福,本来是胡将中最不起眼的刘灵,反而成为刘渊手底下的头号大将。 地位是上升了,但胆子却是依旧不大,刘灵这些天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劝说刘渊返回草原。 刘灵这一句话说罢,刘景、刘和等胡将也纷纷上前,向刘渊附议退回渤海的建议。对于他们这些习惯了漠北大草原的胡人来说,越是往南危险就越大,只有回到北方的大草原上,才是他们胡族纵横的战场。 刘和是刘渊的长子,只有八岁,但身板已长了起来,刘渊为了培养这个儿子,专门将一部部众拔给了刘和。 刘渊对汉人文化倾慕,刘和却与老匈奴人亲近,这一对父子在执政理念上的巨大差异,也使得前赵国仅仅传了二代,就匆匆的终结了寿命。 胡人这边气势很盛,代表汉人利益的崔游、朱纪在刘和这个嫡长子面前,立时弱了声势,刘渊的汉赵国虽然是初创,但若是有一天皇位继承的话,刘和可是第一继承人。 刘渊阴着个脸,对刘灵主动逃跑的意见显然不满意。 南匈奴现在的情况,别人不清楚,刘渊却是一清二楚。 北方的大草原,曾是匈奴的故乡,但现在已经不属于他们了。 鲜卑人的势力越来越强大,就连宇文部落也脱离了匈奴,改称自己是宇文鲜卑了,至于更北方苦寒的北海一带,据说还有一个叫柔然的部族在那里游牧,他们相比鲜卑来说更加的生蛮。 匈奴人要壮大,要发展,要过好日子,还是要向文明发达的汉人靠拢。 至于回到草原饮毛茹血的日子,刘渊已经过不惯了,其实,不只是刘渊,就连刘灵、刘景等人,也再回不到从前了。 “陛下,就现在的乱局,我们万万不能坐以待毙,依臣之见,不如直接兵发开封,与晋国军队合兵一处,击破文鸯,到时不管是反推洛阳,还是攻取荆襄,都是不错的选择。” 崔游察颜观色了好一阵,见刘渊对撤退往渤海的建议不满,即重重的咳了一声,身体颤抖了好一阵,开始向刘渊献上最后的一计。 在被崔家事实上逐出之后,崔游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这一次要不是弟子朱纪携扶着,他都起不来床。 人老了,讲究一个落叶归根。 但现在,崔游却回不了老家,估计也进不了祠堂了。 崔谅、崔述等嫡系子孙现在一心想着讨好赵广,投奔汉国,视他崔游如毒蛇,又怎么可能做触怒汉国朝堂的傻事来。 刘渊扫了一眼自己的恩师,崔游老了,精气神也不行了,不过,他的眼光还是不错,一下就看出了赵广汉国的虚实。 河东有魏容、洛阳有羊祜、开封城外的中牟有文鸯,这三人之中,谁最弱小? 一般人来选择的话,肯定不会选文鸯。 但在刘渊看来,恰恰最弱的一环就是文鸯。 素有传闻,文鸯虽然勇冠三军,但却少有智谋,刘渊觉得,以他的学识和才能,对付一个叛来叛去的傻大个,应该没有问题。 “崔先生,我在洛阳求学时,曾听说当年董太师挟天子令诸侯,使得关东十八路诸侯会盟勤王,不知可有此事?” 刘渊手捻着颌下刚刚长出的胡须,不置可否的朝崔游问道。 崔游点了点头,不知刘渊此话何意,不过,董卓西凉铁骑入洛阳那段历史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刘渊眼睛一亮,猛的站了起来,沉声道:“接下来,我们这一支军队,将会以河间王的统领下,出兵勤王救援开封,崔游、朱纪,你二人与晋国朝堂上的官员熟谙,骗开城门之事就交给你们了,刘灵、刘景,你们抓紧时间,操练人马,对付文老虎就靠你们了。” 刘渊决定要勤王进军开封。 这一决策颇有当年项羽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气概,好歹刘渊也是前赵的开国皇帝,在魄力方面从来不缺。 实际上,面对赵广时不时祭出的意外之招,刘渊已经失去了长期抗衡的信心。 这些年来,他东奔西走,苦心经营,好不容易攒下了一点家底,却在赵广一次次的打压下,不得不弃家而逃。 巨大的羞辱深埋在刘渊的心中。 他要反抗,要报仇,要让赵广的如意算盘打碎,退守渤海太过中规中矩,赵广肯定早有应对的方略,而打着勤王的旗号,鲸吞司马炎留下的遗产,整合两家之力逆袭赵广,这想法是如此的诱人,让刘渊无法拒绝。 虎牢关吃了败仗之后,文鸯、文虎率军趁机占领了豫州的大部分地区,晋国现在只剩下了兖州、青州和徐州三州之地。 司马衷是个傻子。 晋国朝堂上外戚贾家、杨家,司马家内斗不休,这可是乱中取粟的好机会。 刘渊手里,有河间王司马颙这个傀儡,司马颙是司马炎的堂兄弟,在司马家的辈份来说,已经不低。 占领开封,令司马衷下诏,任命司马颙为太宰、大都督,而刘渊则隐在幕后,实际掌控晋国大权,等到时机成熟,再效仿司马昭来一个篡晋。 司马家既然能代魏,他刘渊又何尝不能代晋。 第三百九十四章 潜伏 赵广和刘渊在冀州一带激战,吃了败仗的刘渊想来想去,决定在晋国的残躯上撕下一块肉来,以补充在冀州作战时损失的兵力。 晋国是块肥肉。 刘渊看得真切,但他不知道,比起临时抱佛脚的他,赵广在晋国朝堂的布局已经有好几年了。 从最早的韩寿开始,到与韩寿联络的诸葛尚,再到最近潜入开封的钟毅,赵广耐心的布下一个又一个看似不起眼的棋子,只等收获的时候到来。 司马炎在位时,晋国的司闻曹运转还算顺畅,对潜入的敌国间作的搜捕力度很大,这使得诸葛尚和韩寿的联系时断时续,有时韩寿得到了情报,却因找不到联络的机会而作罢。 急于立功的韩寿很急。 得知他的这一急噪心态后,赵广立即给张华去了信件,让他代为叮嘱韩寿,一定要先保护好自己,只有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才能传送情报,否则的话,就算再重要的情报,也不需要他牺牲自己的性命。 当诸葛尚将赵广的这一态度转告韩寿时,这个风流倜傥惯了的清淡士子眼眶泛红,禁不住泛起了泪花。 韩寿现在有妻有子,不是一个人了。 让他抛家弃子为汉国传递情报,显然不现实,赵广现在兵强马壮,也不是过去势单力弱的时候,韩寿只要能潜伏在贾充、贾南风身边,就是最大的帮助。 —— 开封城内,为了争夺司马炎死后的晋国大权,野心家、投机者、狂徒、傻子、荡妇也纷纷走上前台。 司马炎好歹有太康之治十年的休养生息,就算晚年荒淫了一点,但总体上来说,历代皇帝里面中等偏上水平。 晋国到了第二世,傻子司马衷、荡妇贾南风这对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组合登上历史舞台。 从历史记录来看,弱晋这个响当当的品牌,主要有他们两位创立。 司马衷的第一个骚操作,就是清算母亲杨艳出生的弘农杨家。 外戚是一个统称。 皇太后一族、皇后一族,各不相同。 随着司马衷的登基,贾家取代杨家也是必然,更何况杨艳已死,杨芷不过是堂妹,和司马衷的关系并不密切。 司马炎和杨艳感到深厚,杨家在司马炎当权这些年,得到的赏赐太多了。 从某种意义上说,杨家得到的,甚至比司马家的一些王爷还要多。 这么一大块肥肉,贾充和郭槐早就垂涎了很久,现在终于有机会夺取,哪里还会放杨家一码。 司马炎死后,杨骏、杨珧、杨济彻底没了靠山,杨珧、杨济还算清醒,力劝堂兄放弃权势,回转弘农老家当一富家翁,平平安安过剩下的日子。 杨骏作威作福惯了,想着司马衷再怎么傻,也是自己侄女的儿子,况且,女儿杨芷还是司马炎继娶的皇后,后宫中地位最为尊贵的皇太后,他老杨家的靠山依旧更硬实。 一帆风顺惯了的杨骏没有想到,杨芷不是杨艳,后宫中的贾南风渴望掌握大权,又岂能容许杨芷来分她的权力。 汉贞观三年,晋永熙元年,三月九日,杨芷被贾南风囚禁在宫中活活饿死。 十日,杨家被晋国禁军包围,阖家被杀,杨骏、杨珧二人是重点搜捕对象,逃无可逃,杨济的关注小一些,他幸运的躲进好友王浑的府中,算是勉强逃过追杀。 王浑自从虎牢关兵败后,就被夺去了兵权,一直闲居在开封城中。不过他也不急,以他太原王氏的名望,以晋国现在内忧外患的局面,朝堂起复他是早早晚晚的事情。 当然,要不是妻子钟琰劝说他观望一阵,王浑在司马衷登基那天说不定就再出山了。 杨济跑进王浑府上。 虽然说当时没人看见,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王浑的家仆中要是有人密告,那王家所有的人都可能被疯狂之极的贾南风杀掉。 钟琰察觉到这一危险,立时将钟毅叫了过来。 钟毅在开封城中,也有旧时相识,所以,他深居简出,就在钟琰安排的住处歇着,有时间了,陪着王浑聊一些汉国的趣事,再观察下王浑是什么反应。 从王浑纠结的神情中,钟毅已经看出了他的犹豫,接下来,只要有合适的时机,王浑就会不得不作出选择。 听到钟琰说杨济进了府中,钟毅眼睛突然一亮,这不就是机会吗? 在钟琰跟前,钟毅再一次详细的陈述起汉、晋当前的局势,他这次所述的情况,并不只是面上泛泛的知识,而是钟会被杀之后,汉国上下发生的一系列深层次的变化。 “琰妹,大将军在井径关取得全胜,连胡虏都不能抗衡,统一天下指日可待,妹夫要是想有所作为,必须要加快速度了。”钟毅语气坚定,脸上漾起自信的笑容。 游说也是要看时机的。 虎牢关兵败之时,王浑虽然被免职,但心中还是对晋国有感情。 而现在,司马炎已逝。 王浑面对一个傻子皇帝,胸中满腹经伦无处倾诉,一颗效忠晋国的心也渐渐淡了下来。 “仲兄,汉国真的实行了科举,而不是看品级?”钟琰是有名的才女,从钟毅的话中,一下抓住了汉盛晋衰的本质。 按辈份来说,钟毅和钟琰并不平辈,钟琰要小一辈,但两个人的年纪又差不多,所以,在私下称呼时只以兄妹相称。 钟毅点头叹息道:“唯才是举,是当年武皇帝倡导的主张,可惜到了文皇帝时,九品中正制成为了选人用人的标准,我们钟家虽然是大族,但却因刑律而出名,祖父和父亲依靠着书法出众而扬名,到了我们这一辈,朝中无人想出头,难矣!” 钟会谋求自立的举动,让钟家在晋国彻底的失了势,钟琰嫁给王浑虽然是郎才女貌,彼此看对了眼,但其中又有几分钟家攀附太原王家的意思,谁又能说得清楚。 钟毅对钟琰说服王浑很有信心。 王浑这人自诩才高八斗,娶了钟琰之后,才发现老婆的学问比自己要更厉害,几番较量之后,王浑彻底的服贴了。 这老婆娶的值。 白天能举案举眉一起讨论史籍学问。 晚上能卧床夜谈共同研究人体奥秘。 王浑在不知不觉中,被钟琰一点点的俘虏,最后成为一个怕老婆的名人。 第三百九十五章 隔壁老王真男人 魏晋年间,王浑是个名人。 有名的原因很无语,因为重名了。 王这个姓是天下第一大姓,偏偏王姓在魏晋时期又是最为光鲜的时候,太原王氏、琅琊王氏为了争夺王姓第一的位置,已经快要撕破脸了。 这两家王姓,从根子来说,老祖宗都是一个。 但哪一家更出息,则各凭本事。 又恰巧的是,两个王浑都是太原王和琅琊王的重要人物。 历史上,太原王浑娶了钟琰,领兵灭了吴国,官职最高当到司徒,被封爵为京陵公,地位相当的显赫。 琅琊王浑也一样不差,官职做到曹魏的凉州刺史,在年老隐退之后,其弟弟平北将军王乂、儿子建威将军王戎,更是将琅琊王氏推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王戎在虎牢关与王浑一起征战,兵败之后,凭着清淡玄学的名望,凭着竹林七贤的名望,又和贾充有一点姻亲关系,再加上不要脸的作派,王戎将自己的责任一股脑的推卸给了王浑。 王浑吃了哑巴亏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钟琰趁着王浑与杨济一场闷酒微醉的当口,向王浑痛陈太原王氏的未来,这一次她没有给王浑留什么情面,直接指出,自家丈夫缺少男人气概,没有男人应该有的魄力,最后话说到重处,钟琰更是讽刺王浑不是个男人。 老王本来没觉得什么? 被老婆说上两句,不算什么,钟琰的性子他也知道,刀子嘴豆腐心,夫妻两个的关系还是相当不错的。 但钟琰说他王浑不是个男人,这话可把王浑气坏了。 “我老王不是男人,谁是男人,是隔壁还有一个老王吗?” 王浑决定好好的雄气一回,让这个瞧不起自己的女人体会一下,什么才是真男人? 钟琰嫁给王浑的时候,两人年龄相差二十岁,也就是说王浑是在老牛吃嫩草,现在过去了十来年,四十不到的钟琰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怪不得王浑把持不住。 王浑被钟琰敲定之后,一颗本来犹豫不决的心终于安稳了下来。 单独带着家眷出城投奔汉国,不是王浑的第一选择,对于带过兵的他来说,掌握一支军队,主动献城才是最佳的起义方式。 被俘、投诚、起义。 这三种方式之中,被俘是最无奈的一个选择。 俘虏没有地位,没有尊严,甚至连命也不是自己的,以王浑的身份和地位,要是有一天被当作了俘虏,那还不如杀了他。 投诚相对来说要好一些,但充其量也就是保全了性命罢了,弃了故主投奔新主,若是没有功劳,那就只能被归入寻常人一类,出仕要靠耐心的等待,要靠子孙出息了再给家族光宗耀祖。 起义无疑是最有功劳的,就王浑来说,若是投奔汉国,献开封的功劳摆在那里,又有王湛代为说项,得到赵广重用是显而易现的。 眼前的羊祜、杜预等人就是起义的例子,献了一座洛阳城,立即得到赵广的重用,现在杜预是汉国西线的大将,坐镇关中当作总预备队;羊祜更是不得了,赵广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将洛阳防御全部托付给了羊祜。 这一份浓浓的信任,让王浑眼红不已。 想当年,司马炎也一样礼贤下士,将信任的目光投到他们这些人身上,可现在,司马衷没有思考能力,贾南风只知道弄权,朝政被贾充、荀勖等人把持,王浑、陈骞这些人都被边缘化了。 “我现在就去见太尉,有了兵将,什么都好说。”王浑一早辞过钟琰,匆匆朝高平郡公陈骞的住处而去。 陈骞已经七十八岁,年纪大得上不得马了,按他这个岁数,早就要回乡养老了,但现在他却退不得。 守卫开封城的晋军,最主要的一支力量就是淮南兵。 这些来自徐州、扬州的悍卒,长年与吴国交战,不论是守城还是野战,经验都相当的丰富,可以说相当于晋国的“关东军”。 淮扬兵能打,但却难以统御,司马炎在位的时候,石苞久驻淮南,凭着深厚的资历勉强镇住这些悍兵,等石苞一死,能够镇得住的就只剩下垂垂老矣的陈骞了。 历史上,陈骞之后,接替统领淮扬兵的将领就是王浑,建业也是被王浑率先攻占,俘虏了包括孙皓等一众吴国王室。 陈骞在府中歇息,儿子陈舆在晋国朝中任散骑侍郎,孙子陈植任散骑常侍,这两个官职一听就是没什么份量的职位,陈舆对此还颇有微词,想着找司马衷说一说,但皆被老爹陈骞给驳了回去。 “玄冲,你可知道,老夫为什么只要舆儿、植儿当个散骑,而不是任重要官职?”陈骞一见到王浑,落座之后即试探着问道。 王浑神色一凝,施礼道:“太尉的心思浑明白,这是为他们两个好,要是官做大了,万一那边追究起来,就不好脱责了?” 陈骞叹息一声,道:“嗯,玄冲果然看得真切,武皇帝驾崩之后,大晋成了这般样子,实在让人痛心,老夫年纪大了,不想折腾了,但家族中的后辈却不能眼睁睁的没了希望。” 说到这里,陈骞停顿了下,指了指一旁的陈舆说道:“有机会的话,还请玄冲带一带显初,陈家的以后要靠他了。” “太尉,有你在,显初弟他们,哪里需要我来照顾。”王浑听陈骞的话,像是在交待后事,不由得心急起来。 陈骞眼眸一黯,沉吟了好一阵,道:“老夫当年曾为大魏的征西将军,领军与蜀汉军队作战,从开始时的诸葛亮,到后来的姜维,都曾经交过手,汉国赵广的父亲赵云,老夫在汉水之战中也迎战过一回,不瞒玄冲,死在老夫手里的蜀汉将校,不下十余员........。” “玄冲,我老了,也不想折腾了,淮南兵就交到你的手里,不管是姓晋还是姓汉,你都要好好的带着他们,淮南子弟流的血、死的人已经太多了。” 人一老,话就多了起来。 陈骞讲着讲着,就没有停歇起来,陈舆无奈的向王浑投来歉意一笑,父亲这样的讲述他已经听了不下百遍,每一次听都有一种浓浓的惆怅袭来。 第三百九十六章 延续大汉文明 晋国朝中的权力争夺,放在整个中国的大格局来看,实在太过渺小。 这就好比一个破落之家,本来只剩下三根木头,兄弟几个就算全拿了,也发不了横财,但偏偏看不顺眼要挣一个你死我活。 如果赵广的格局只是灭晋、灭吴,那完全可以不用管北方汉人死活,直接带着汉军攻取开封、建业,相信凭他现在的实力,打这两个半身不遂的敌国,获胜不成问题。 只是在灭了晋、吴之后,局势会朝什么方向发展? 可以预见的是,北方的鲜卑各部会趁着汉、晋、吴三国交战的空隙,迅速的出兵抢占大半个中原,如羯、氐、羌、铁弗、丁零等胡族更是会疯狂的屠杀汉人,以报复两汉以来汉王朝对他们的压迫。 怎么办? 攘外必先安内,是后世一位喜欢微操作的失败元首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在抵御外虏和兄弟之争方面,赵广更倾向于前者,这也是因为历史证明了,只有在抵抗外敌中证明自己的军队,才是最强大的军队,只有在抗击外虏中表现出众的将领,才是当之无愧的名将。 先安内统一天下,会使人产生懒惰心理,会让人不思进取。 三国一统后的巨大财富也会让人迷失本来,斗志消褪。 事实也证明,晋国在统一之后,迅速的腐化,士大夫沉迷于玄学空谈,有志之士空有的身抱负得不到发挥,汉人的底蕴也在一次次的内斗中消耗殆尽。 所谓的八王之乱,司马家的众多王爷,为了打败自己的兄弟、叔伯、侄子,一次次的向北方的匈奴、鲜卑、氐羌等胡族借兵。 可是这么一来,晋国的底细也被摸了个底朝天,等到诸胡明白过来,原来所谓的大晋也不过如此时,中原汉人的苦难也随之降临。 司马亮、司马玮他们几个聪明人也不想想,这雇佣兵打仗厉害了,要是有一天胡虏不认你这个旧主,举兵打过来,你大晋国拿什么抵挡。 赵广穿越而来,思想不属于这个时代,也没有魏晋名士天天扯淡的玄之又玄作派。 在他的带领下,务实、开放和包容正成为主流,务虚空谈狭隘的内斗成为众人唾弃的对象。 真定城,校场。 合兵一处的汉军总兵力达到了三万人,其中新附军就有二万众。 这些新加入汉军的士兵,分别来自于冀州各地的义兵、乞活军,流民帅,他们有的家中被胡虏劫掠,心中满怀忿恨,有的怀着一颗扫荡胡尘的雄心壮志,要再建一个煌煌大汉;有的纯粹是投机取巧,看汉军实力强大,想加入搭顺风车出人投地。 不管是什么原因加入,他们现在都是汉军中的一员。 “常山营选士在左,平阳营选士在右,愿意加入两军者出列!”校场前头,大嗓门的军卒不停的叫喊着,提醒新附军士卒分清楚左右。 常山营顾名思义,是夏侯泽、祖逖指挥的部队。 平阳营是李矩一营的名称,李矩是平阳人,一生都在抗虏的他,事迹其实比祖逖要更为悲壮,八王之乱后,晋军被屠杀干净,到了公元321年,弱晋王朝在中原只剩下两支忠于它的军队:一支是李矩的部队,一支是实力很弱的郭默的军队。 当时的晋廷,已经没有了什么支援能力,孤军作战的李矩先后击败刘聪、刘粲,并使得刘聪在大败之后气血冲脑而亡。 可惜的是,李矩没有帮手,失败无法避免。 这一次,有赵广的大力支持,平阳营、常山营将并肩作战。 选拔将士的事情,自有李矩、夏侯泽等人过问,赵广不用去操心具体事务,在两个营的兵员补充完成后,他将李矩、祖逖三人叫到跟前。 “幽州是我大汉的幽州,不是胡虏的幽州,幽州的百姓是我大汉的百姓,不是胡虏口中的两脚羊,常山营、平阳营这次追击胡寇,主要的目的是解救被胡虏欺凌的汉人同胞,同时,要打探清楚宇文、慕容两部鲜卑的王帐驻地,为大军北进围歼胡虏作准备。” “冀州这里,傅佥将军会带着并州军驻守,你们要是遇上困难,随时可以南下躲避,记住,你们的任务是壮大自己,削弱胡虏,而不是莽撞的硬拼,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我们不能干。不过,有便宜可占,你们也不要错过。” 在李矩、夏侯泽、祖逖面前,赵广没有掩饰对胡寇南侵的痛恨,这些北方来的胡虏,正在将一块块耕田变成放牧的草场,正在将一个个汉人圈养起来,当作奴隶来使唤。 五胡乱华,是指匈奴、鲜卑、羯、氐、羌五个主要的胡族入侵中原,匈奴刘渊起了个头,后面的几个也是祸手。 幽州靠近北方草原,一直以来都是防御胡族入侵的重要地区,在汉末三国时期,活跃在北方的主要民族是乌桓,也就是被黄须儿曹彰打出屎的那一个倒霉蛋。 鲜卑的运气比匈奴、乌桓都要好,等到它崛起的时候,汉王朝已经日落西山,不复存在,由魏武帝曹操建立的魏国也被司马家折腾得奄奄一息,到了司马炎登基建立晋国时,鲜卑人已经统一了整个大草原,从综合实力上来说,可以和晋国过过招了。 当然,由于内部四大部落拓跋、宇文、段氏、慕容之间相互争斗,晋国还可以利用其矛盾,今天联合这个,明天联合那个,搞后世老美拉小弟欺负人那一套,最后的结果很悲催,国力下降的晋国挑嗖了几十年,最后被鲜卑众小弟给掀翻了。 文明是不断进步的,而不是用来摧残的。 中华文明上下五千年,其间有过盛世,也有过低潮,汉唐盛世都是大一统的王朝,而分裂的那段时间则是至暗岁月。 从文明被摧毁的程度来说,魏晋之后的五胡十六国时期比五代十国时期要更加令人触目惊心,后世的人之所以感触不深,只不过是因为典籍不存,文明中断的缘故罢了。 若不是汉代的墓葬被不断的发现,汉文明包括汉服是什么样子,我们都可能不再知晓,就如同夏商周三代的夏王朝一样,因为没有找到遗址,就一次次的被国外带有色眼镜的人否定。 第三百九十七章 围歼两个皇帝 在常山、平阳两营出发之前,赵广特意给李矩、夏侯泽、祖逖等人上了一堂民族发展史的历史课。 赵广想拥有和建立的,是一个强大、自信、不受欺凌,有机会还要向外扩张的大汉帝国,而不是一个固步自封,只知道看着一亩三分地的老大王朝。 所以,赵广在经营冀州的同时,也开始将触角延伸到了幽州一带,收复幽州将汉胡两族的战线前推到燕山山脉一带,是赵广下一步的总体设想。 北方诸胡,除了四大鲜卑部落外,还有纷纷乱乱十余支叫不出名的杂胡,这些胡虏时聚时散,呼啸如风,根本没有什么根据地,要彻底解决他们,依靠大规模的围剿既费时又费力,还不一定有好的效果。 最好的办法还是发动群众,组建坞堡民兵武装,依靠人民的力量将侵略者赶出幽州。 得到重用的李矩很激动,投奔赵广果然是准确的。 祖逖对于深入幽州作战很是兴奋,幽州是祖家的老家,这里的山水道路他都熟悉的很,就比如蓟县一带他就和兄长祖该、祖纳去过好几次。 胡虏入侵幽州的惨状,祖逖亲身经历,其中的原因是什么,他隐隐约约的猜想到了一些,但没有赵广说的这么透彻。 安排好了幽州诸事,赵广终于腾出手来,专心一致的对付刘渊和石勒这两股当前最有威胁的胡族势力来。 刘渊是前赵皇帝。 石勒是后赵皇帝。 这两个人都是五胡时代的枭雄,虽然现在赵广领先了一步,但绝地反击的套路也不是赵广独有的,谁又能保证,刘、石二人还会不会再施金蝉脱壳之计。 不能再让这两个对手溜了。 这一回,赵广要四面合围,张开大网,让刘渊、石勒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 开封,晋国宫中。 一阵女人的荡笑打破黑暗的宁静,随着这一声笑,寝宫之中灯火被一一点燃,宫婢们穿梭着往贾南风的寝帐里端送绸布、清水和瓜果,以供这位权倾一时的皇后享用。 独揽大权之后,贾南风春风得意,后宫中司马炎的三千宫妃在她的打杀下,如今已剩的不多,特别是那些长得美貌的,都和杨芷一起化为了白骨骼髅。 “宣贾太尉、贾侍中进宫!”玩乐事毕,贾南风喝令一声,令宦官将父亲贾充、智囊贾模宣进宫中。 贾充春风得意,自从司马衷登基之后,他的官职节节高升,如今已是太尉行太子太保,隶尚书事,相当于朝中第一人,就连昔日还和他别别苗头、抢个功劳的荀勖,也心甘情愿的当起了贾充的跟班小弟。 贾模是贾充的族子,也是贾南风的族兄,贾家把持晋国朝政后,贾模得到简拔,从车骑司马一路高升,现在已是官居侍中,和裴楷、裴顗、荀勖等人同为朝中重臣。 相比那些老资格的朝臣,贾南风当然更信任贾充、贾模。 贾充走在前面,贾模在后,两人进宫一路通行无阻,宫中的宦官、禁卫均是贾家亲信之人,讨好还来不及,哪里会作阻拦。 贾模一路上目不斜视,对族妹兼皇后贾南风奢侈的作派,心里却羡慕得紧,贾家现在是晋国第一大门阀,面子工程绝对不能马虎。 “太尉、侍中,本宫让你们打探的事情怎么样了?”贾南风见到贾充、贾模,收起丑脸上的荡意,正了正衣冠问道。 按晋国的礼仪,在正式场合一般称呼官职,贾充虽然是贾南风的父亲,但提到国家大事时就不能太过随便。 “禀殿下,模已查明,王浑与陈骞确有勾连,淮南兵的军权已经被王浑所窃取,我们动手晚了,让陈骞抢了个先。”贾模急步上前,面带愧色道。 手中有兵,地位才稳。 贾南风一介女流,虽然指挥打仗不行,但阴谋诡计却是擅长,陈骞虽然是托孤老臣,但却并不属于贾家一系,兵权放在陈骞手里,要是哪一天兵变,那贾南风岂不是会人头落地。 “王浑王玄冲,此人太原王氏出身,素有狼子野心,若是掌了兵权,岂有我贾家的好处?”贾充猛一睁眼,朝着贾南风哭泣道。 贾南风被老父亲这么一哭,弄得心烦意乱,不耐道:“淮南兵只信陈骞、陈骞又信王浑,贾家这些年,却连一个统兵的良将也没培养、拉拢过来,这又怪得了谁?” 贾充、贾模面面相觑,一时无语。 好半响,贾模才始想了一个点子,道:“殿下,淮南兵放在王浑一人之手,确实风险太大,依模之见,不如分而治之,我贾家掌一部,司马家掌一部,再由王浑掌一部,如此三家可成鼎立之势,若是时机成熟,我们再并其一部,则兵权可为殿下所有矣。” 贾模一介文士,没领兵打过仗,对于军队需要号令一统才有战斗力常识一无所知,他懂得就是权谋,贾南风也是一样。 贾充倒是懂一点带兵之法,但他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分化之法虽然会削弱晋军的战斗力,但却能让贾家有能力保护自己。 家与国之间,贾充当然选择家。 因为这个国,是司马家的国,不是他贾家的国。 定下分化淮南军的策略后,贾充、贾模立即行动,与司马亮、司马骏等人联络起来,司马诸王正愁抓不到兵权,听得有机会染指淮南兵,立即就不顾一切的与贾家联合起来。 这年头,有兵就有实力,有军队就有窃取晋国皇位的希望。 司马亮等人对司马衷上位本就心怀不满,尤其是司马攸这个最有能力的嫡亲王爷战死后,司马家谁能继位已经成了一个谜团。 谁都有可能,谁都有机会,关键看谁的实力更强。 崔游、朱纪就在晋国朝堂混乱不堪的当口抵达开封,贾家、司马家和陈骞、王浑这些晋国重臣之间有明争暗斗,让两人对司马颙、刘渊南下开封的决定佩服不已。 淮南兵不过三万人,还要被一分为三。 刘渊手底下的赵军也有三万众,战斗力与晋军不相遑让,要是在最为紧要的关头杀入开封城中,那晋国的大权无可争议的将落入到刘渊手中。 一切顺利的话,扶司马颙登上皇位做个傀儡皇帝,再转过头来运用晋国全部的力量与赵广决战,天下归属谁还真不好预料。 第三百九十八章 绿帽皇帝司马衷 贾南风在晋国朝堂上兴风作浪。 司马衷对这个皇后的胡作非为听之任之,这个历史上有名的绿帽男,对贾南风宠幸俊朗少年、青年官员的荒唐行径表示热烈的欢迎。 对于司马衷来说,爹没有了,妈没有了,老婆贾南风就是他唯一的依靠,可怜的男人,又是幸福的男人,作为一个智力有问题的人,每天有好吃的,好玩的,不用操心国事就是司马衷最快乐的时候。 朝政,这么麻烦的事情,皇后主动帮自己挑起重担,不感谢她也就罢了,还要猜忌打压这怎么可以? 床弟,老爹留下的女人实在太多,挑挑捡捡宠幸了几个后,司马衷也失去了猎艳的兴趣,不就是那么回事,没什么神秘可言,也不知道为什么,老头子乐此不疲一辈子。 人非鱼,安知鱼之乐。 司马衷不是司马炎,自然也不知道司马炎搞羊车巡幸的快乐在哪里? 所以说,贾南风宠幸几个美少年,在别的男人眼里,是天塌下来的事情,在司马衷眼里,那根本不是个事。 这么丑的女人,居然还有人下手。 实在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让皇帝陛下脱离床榻的水深火热。 让皇后殿下的欲望得到充足满足。 若是放在任何一个朝代,这个结果都是不可接受的,就算是大周武皇则天大帝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这么搞。 但在司马晋时代,这个结果是如此的自然,几乎没有什么人站起来反对。 竹林七贤是晋国的名士,但他们关心的,只是玄学清淡,只是华丽的词赋,至于皇室的诽闻,对不起,没有兴趣。 韩寿从贾充处得知淮南兵要被分化的消息,一改多日阴沉的脸色,暗自兴奋不已,差一点被贾充瞧出破绽,幸亏有贾午帮着掩饰才始瞒了过去。 贾家势大,贾充年纪太大,急于留后,前一阵遂强行将韩谧的姓名改换为了贾谧。 儿子的姓氏变了。 韩寿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这段时间他深居简出,连朝堂也去的少了,主要是生怕被人讥讽,还有一个原因,韩寿发现,皇后贾南风看自己的眼神很是暧昧。 留下窃玉偷香典故的韩寿,长得俊朗丰神,气质不凡,加上这些年与贾午夫妻恩爱,韩寿颇有一种中年男人让人心动的沉稳。 贾南风是女中色鬼,未嫁给司马衷前,她其实就相中了韩寿,只不过被妹子贾午抢了个先。 现在,贾南风贵为皇后,就是老父贾充也要看她的脸色,贾午不过是妹子,妹夫借姐姐用几天,相信贾午也不敢说什么。 历史上,韩寿早逝,算是躲过了八王之乱被屠杀的惨烈结局。 不过,他早逝的原因史籍并无记载,但从多种迹象可以猜测得出,韩寿其实是被贾南风给榨干脱阳而死的可能性很大。 韩寿怕了。 这些天来,宫中不时传出有美少年被榨干后弃尸于外,贾南风的疯狂会随着权力的稳固而越来越明显,他要是再不想脱身之策,那就只能等死了。 贾南风要强上自己,韩寿现在还只能憋在心里,也不敢和贾午诉说。 毕竟人家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夫妻感情再好,也抵不过贾家上上下下的抵毁,这几年寄人篱下的生活,也让韩寿对贾家的霸道深有体会。 且不说贾南风,就是郭槐这个丈母娘的脾气,韩寿就领教了多次。 这开封城不能住了。 贾府也是一样,太过于危险。 韩寿患得患失之中,好不容易寻了个机会,再一次和诸葛尚见了面,在表达了想要尽快离开开封是非之地的愿望后,诸葛尚给韩寿带来了一个意外的消息。 “王浑有意投汉?”这个消息让韩寿震惊不已。 钟毅和韩寿虽然都是汉国间作,但两人俱是和上面单线联系,并不相互交叉,这一次要不是王浑那边发动在即,要韩寿配合打探贾南风的情报,汉国朝堂也不会将这一重要情报透露给诸葛尚。 “大将军需要我做什么?”韩寿热切的问道。 有淮南兵的支持,再加上文鸯的大军在中牟一带接应,王浑反晋投汉的成功率很大,这让韩寿对自己为汉国效力的信心更足。 诸葛尚淡淡一笑,道:“贾家要做什么,你只要提前一天告知我们,王司徒那里就能安排反击的手段,让我们一起看着贾家覆灭,岂不更好?” 韩寿先是一喜,又面露忧色道:“贾南风死活,我不在乎,可是阿午那里,汉国能否保证安全,还有谧儿.......。” 诸葛尚摆了摆手,镇定自若的说道:“韩秘书郎,你是汉国的间作,应该清楚,大将军什么时候靠牺牲你们的性命来获取过情报,没有,既然你们都是安全的,那女人和幼儿自然更加的安全,放心吧,我们大汉不是无情无义的屠夫,我们有的是时间,有的是信心,有的是实力,我们对于胜利的渴望不容质疑。” 诸葛尚的语气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的坚定。 汉国节节胜利。 统一天下的步伐已经势不可挡。 诸葛尚现在,对于自己当初选择跟着赵广北上关中无比的自豪。 —— 韩寿与王浑在诸葛尚的牵线下,两股力量汇聚到了一处。 王浑在接替陈骞执掌淮南兵后,一身本领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不过,贾家、司马家联合的趋势又让他感到压力倍增,司马亮、司马玮这几位爷为了得到兵权,直接呆在军营不走了。 司马家虽然不得势了。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晋国的皇帝怎么说也是姓司马的,和他老王家没什么关联。 幸亏有韩寿的通风报信,王浑早有准备的下令陈舆将老弱残兵二千余人带到司马亮跟前,言下之意就是要不就这二千人,要不什么都没有。 司马亮、司马玮耗不起时间,在讨价还价无果后,只能灰溜溜的带着二千老弱跑到了徐州一带,在应付完司马家之后,荀勖、王戎又借着贾家的势力来借兵。 这一次贾家的理由很直接,就是要保护皇宫的安全。 什么最重要。 当然是皇帝、皇后的安全最重要。 这一点理由让王浑没有办法拒绝。 形势越来越紧迫。 王浑在贾充、贾南风的不断逼迫下,终于再也忍耐不住,决定反正归汉。 第三百九十九章 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汉贞观三年,五月六日。 晋国太尉、大司马陈骞在开封城中病逝。 这位晋国最后的支柱,在极度失望失落之中,阖上了老迈的双眼,司马家的江山以后会怎么样,他已经不想再看见了。 “大魏,老臣惭愧!真无颜见武皇帝!”临到死时,陈骞已是口不能言,只能手指向早就书写好的遗书,示意陈舆将其交给王浑。 身为魏臣,却仕晋事。 在司马师、司马昭窃取魏国大权的过程中,陈骞出力甚多,当时他只是想着,曹魏子孙一代不如一代,相反司马家倒是出息的人物不少,晋代魏的话,不管是于公于私都是件好事。 但陈骞没有想到,晋国只传了一代,就已呈衰败之相,其滑落的势头,比曹魏要更加的迅猛。 从中国历史上朝代的更替来说,后朝取代前朝,肯定是具备了比前朝更多的优势,或者是开拓精神更强,能够征服四夷,显威海内;或者是保持朝政稳定,百姓乐业;或者是文化昌盛,商业繁荣,显盛世景象。 唯一的例外,就是晋代魏。 魏国历经曹操、曹丕、曹叡三代的开拓和积累,文治武功可圈可点。 曹操为此曾赋诗一首《观沧海》:“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就这首诗的价值来说,比晋朝时由华丽词藻堆积的赋文,要不知强了多少倍。 可惜的是,曹魏的后期,建安文学没落,取而代之的却是玄学这种毫无用处的垃圾,原因大家都知道,司马氏杀戮太狠,文臣不敢言胸中之意,只能一次次的清淡来排解心中郁闷。 文人虽然有才,但文人也一样怕死。 当朝堂诸公都是胆怯之辈时,这个国家也就完了。 闲言少叙,且说淮南军偏将军陈舆、裨将军陈植在王浑的授意下,以为陈大将军军中送别为由,各领千余淮南军精兵入城。 淮南兵开进开封。 贾充、荀勖等人也只能退避三舍。 陈骞在曹爽当权之时就已经为一镇重将,从资历来看,是晋国仅有的老臣,地位极是崇高,朝中许多官员俱是其后辈或弟子,老将军的最后一程谁也不能说一个不字。 —— 贾府。 与诸葛尚会面之后,韩寿终于不再犹豫,决定尽快带贾午、韩谧出城,只要能跑到文鸯的军中,他们就安全了。 至于为什么不选择投奔王浑、陈舆的淮南军,主要是韩寿信不过这些还披着晋军铠甲的士兵,在如此混乱的时局下,谁知道你对面的人是怎么想的。 万一其中冒出几个还忠于司马氏的将校,那韩寿一家子就没命了。 打仗的事,不用韩寿操心,他不是王浑、陈舆,身份只是一个暗间。 现在潜伏的任务完成了,他要带着心爱的女人,还有自己的儿子投奔到汉国,在那里重新开启另一段仕途生涯。 当晚,韩寿、贾午一番欢畅之后,韩寿趁着贾午面带慵懒,心满意足之际,轻声道:“阿午,好久没见到谧儿,为夫心里挂念,要不这样,明日一早,你就以我病重为由,去求岳丈、岳母,让谧儿来见一面。” 韩寿这些天来,深居简出,为了骗过贾南风,确实是一副病秧秧的样子。 寄人篱下,没有地位,郭槐又是强悍的性子,韩寿没有脸面跑到丈母那里去求见一见儿子,唯有向贾午求援。 贾午“嗯”了一声,点头应允,不过很快又面有难色道:“谧儿被阿父、阿母看得紧,怕是不易带出来?” 贾充、郭槐隔辈亲,又膝下无子,对韩谧疼爱得紧,尤其是郭槐,对不是自己生的贾黎民又打又骂,不给好脸色,但对自己女儿所生的外孙却是慈爱奶奶的形象。 韩寿、贾午在韩谧改姓之后,就没了机会与儿子就近接触,要是再过一段时间,韩谧估计连父母是谁都不记得了。 韩寿心头一紧,自家儿子都见不到,这是哪门子道理? 不行,要是将韩谧留在开封,虽然有贾充、郭槐护着,不会有性命之忧,但等到汉军大举入城,贾充自顾不暇,哪有能力保全韩谧小儿的安全。 半响,没其他办法可想的韩寿还是决定向贾午下手,这自己的女人要是没能征服,做什么事情都不可能成功。 按耐不住的韩秘书郎一扫病态,猛一翻身将贾午压在身下。 ......... 一番欢畅之后,面带慵懒,心满意足的贾午终于服软,主动的凑近韩寿的耳畔,轻声道:“明日一早,我会向阿母提议,带着谧儿一起往城外的相国寺,向佛祖还愿,为谧儿求一个平安符?” 晋国崇佛,迁都开封之后,佛僧通过化缘聚集起了大量的财富,并在城外建起了一座相国寺,引得晋国官员家眷纷纷前往求愿。 贾家自从贾南风当了皇后,一路扶摇直上,让郭槐喜不自禁,在被康僧会等一众所谓的“高僧”忽悠之后,还以为是佛祖保佑了他们贾家。 韩寿听贾午这么一说,心中大喜过望,感激的连声道:“阿午,为夫今生发誓,只你一人,不纳一妾?” 贾午听韩寿这么一说,心中宽慰不少。 其实,对韩寿的异常举动,贾午早有察觉,两人属于是自由恋爱,感情基础比素不相识,在洞房花烛夜揭盖头才见第一面要强的多。 两人婚后,韩寿因为寄居贾府,除了贾午之外,也不可能再有别的女人,对贾午自然百般怜爱,有了床第之亲,在贾午心中,韩寿这个丈夫,让她满意的紧。 再加上初为人母,即被剥夺了做母亲的权利,贾午心中也是不忿。 话到此处,已是尽在不言中,贾午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抱住了韩寿,两人身体贴在一起,心跳也跟着同步起来。 少妇丰腴的身体在怀,韩寿一边轻抚,一边细瞧,只见贾午杏目含春,俏脸凛然,端是飒爽,心中不由得又疼又怜。 贾午头埋于韩寿胸前,道:“夫君还是身体要紧,我们来日方长,不过,夫君可要记住,今日我为了小家,弃了贾家。要是他日你负心叛我,我就抱着谧儿自尽。” 第四百章 盛世佛,乱世道 贾午一早起床,梳洗打扮一番后,即前往府中正堂向贾充、郭槐请安。 贾充这段时间忙于朝政,无暇顾及家中之事,加上郭槐性格强势,喜欢事事过问,一大早仆从来请示诸事的人不绝。 贾午寻了个机会,讨好了母亲几句,即以关心郭槐身体安康为由,提出到相国寺还愿,对此郭槐老大宽怀,还以为小女儿懂事了。 女生外向。 郭槐没有想到,贾午会欺骗自己。 其实,这也怪不得贾午,因为是郭槐在韩谧改名的事情上,未经其同意,同时,执意将韩谧养在自己身边,让贾午心里很不满意。 贾午和郭槐不合的原因,还有一点是她和同父异母的大姐贾褒关系相当好,而贾褒因为替老父亲贾充和母亲李婉牵线,为郭槐所深恨。 总而言之,贾充这一家的故事,和后世电视机里放在湾湾又臭又长家庭伦理剧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韩寿、贾午、郭槐带着小韩谧一行车队出开封城门,往相国寺而去。 两国交兵,不欺妇孺。 在这一点上,不管是赵广还是司马炎,都默契的遵守了这一君子约定。 汉、晋、吴三家,都是汉家之国,彼此的官员之间,盘根错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个不小心杀错,就可能把身边同僚的亲眷、族人给杀了。 同殿称臣,无端结一冤家,何苦来哉! 就在韩寿一行出城之际,杜模已经从诸葛尚处知晓,潜入晋国的汉国暗间今日会到达相国寺,他的任务是派出一支精干队伍,将他们安然的接到汉营之中。 何人能胜任这一任务? 文鸯是主将,一举一动牵扯太大,显然不合适,另外,文鸯现在独挡一面,是赵广器重的大将,舍了大军去接一暗间,说出去都让人笑活。 相比之下,文虎是最好的人选。 身份上,文虎是文鸯的弟弟,足见汉国对韩寿的重视程度,武力上,文小虎单打独斗的本领渐长,汉将之中也不过几人能胜过于他。 至于晋军之中,更是找不到什么好的对手,相比来说,反倒是胡虏一方,如石勒这样的胡将甚是了得,在虎牢关时就曾杀退过文氏兄弟。 文虎对于杜模的谏议没有意见,作为军中重将,韩寿是他的旧识,当年在河东一战,文虎为潼关守将,韩寿被俘后还是文虎押送回的长安,没想到这一回再见,依旧是文虎来迎接。 相国寺。 始建于晋国太康年间,这座寺庙所在的位置据说是以前战国时魏国信陵君无忌的府邸。 在司马炎迁都之后,又进行了扩建和修葺,现如今已是晋国的国庙,由于坐落在卞(汴)水之畔,水道交通便利,吸引了南来北往的众多香客。 寺中的一众秃驴也凭着念念听不懂的高深佛经,骗得众信徒慷慨解囊,纷纷来到佛寺诉说自己的所求,期望得到佛祖的保佑。 让人不能理解的是,晋国国势衰败,朝纲更是混乱,眼看着就要不行了,但包括司马家诸王在内,其家眷来相国寺的次数却不减反增。 晋国官员的家眷希望佛祖显灵,将万恶的汉军给驱逐出去,但他们不知道,佛这个外来的和尚,所念的经不符合中国国情。 乱世不见佛,盛世不见道。 这句话流转很广,但其实,乱世的佛还是有的,只不过是躲在寺庙中,安逸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就比如后世中原的水灾大患,佛寺齐齐失声无语,高僧们不是看不见,而是觉得功德箱里的钱帛已是自己的了,再捐出去普渡众生的话,实在舍不得。 韩寿到来的时候,文虎早已率汉军控制了整个相国寺。 刀兵相加,强大的武力面前,一切都灰飞烟灭,汉军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将贾家的车队给围了起来。 随后,在郭槐的破口大骂声中,韩寿、贾午带着韩谧悄然而去。 “谧儿,我的亲亲谧儿,你们这些强盗.......。” “韩寿,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畜生,贾午,小婊子,偷野男人,舒服了就不要家了,你们这一对狗男女,将来不得好死。” 郭槐跳脚大骂,将韩寿、贾午之事当众抖了出来。 文虎见一个老乞婆口出污言,脸色铁青了下来,双手猛得一用力,背上的短戟即持在手中,待郭槐再次要开口相骂时,戟尖已然直刺向郭槐的脸上。 “你,你......,杀人了,杀人了,我是你朝金城太守,郭统将军的姑母,你们不能杀我,不能杀我。”郭槐吓得卟嗵一声,坐倒于地大嚎起来。 相国寺门前的尘土被郭槐的屁股碰到,立时扬起一圈的飞尘。 郭槐和郭统倒真是亲戚,本来郭槐是不认郭统这门亲的,一个叛晋之将,也不值得她放在心上。 但如今生死关头,郭槐猛然想起,这门亲戚还是很有必要相认的。 “今日,文爷心情好,且饶你一命,要是再刮噪,休怪爷这大戟无情。”文虎冷哼一声,将手中镔铁戟收了回来。 郭槐是贾午的母亲,又是一介女流,妒忌心极强,让她继续在贾充的身边,起到的作用不比一个暗间差。 这一点,杜模早就对文虎叮嘱过。 韩寿一家出城,只是开封城诸多变故中的一个小插曲。 二千淮南兵入城之后,守卫皇宫的晋国禁军严阵以待,只怕这些骄兵悍将闹出事来。 不过,王浑顾念旧情,并没有在开封内讧的想法。 他执掌兵权的时间不到一个月,以陈骞名义祭典一番名正言顺,要是搞政变的话,王浑觉得这些精选出来的淮南兵,也不一定会听从自己的命令。 在诸葛尚、钟毅的协助下,王浑很干脆的带着二千精兵携家眷出开封城,向西往文鸯营中而去。 至于剩下的七、八千杂兵,战斗力很是低弱,王浑觉得带着到汉国,只能拖累自己。 听闻王浑跑了,晋廷在慌乱之下,连派遣军队出开封城都不敢,只是裴秀以好友的身份,到王浑驻军之地劝说了一番。 可笑的是,裴秀这一去,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裴家在晋国的处境,和太原王氏差不多,族中的另一支西裴早就在河东郡被赵广拿下时,就成为了汉国关中大族中的一支。 第四百零一章 贾南风看中的男人 王浑、裴秀一走了之。 有军队保护,这两个大家族走得潇潇洒洒,钟琰甚至还有心思赋辞一首,以表达弃晋投汉的喜悦心情。 王浑是朝廷重臣,钟琰名声在外,裴秀是有名的地图专家,这些名士的一举一动,牵动的不是一家二家,而是天下士子的目光。 晋国朝堂上,把持朝政的贾南风虽然气急败坏,但手底下没有得力之人,也只能干看着太原王氏、河东裴氏两家逃奔汉国。 一时间,晋国上下投汉之风潮此起彼伏,在短短的一个月时间里,从黄河下游向上游逆行的舟楫络绎不绝。 晋国士大夫风向逆转,面对有学问的大族争相投奔汉国的不利局面,贾南风终于不再荒唐,其智力也跟着恢复到了正常的水准。 其实,有一句说一句。 贾后当权时期,晋国朝堂虽然混乱,但还没有差得灭国的地步,她启用的孟观、严询等将领,能力也都在中上,尤其是孟观,在征讨西北边患,平定齐万年大乱之时,综合能力比文鸯、周处还要厉害一些。 真正让晋国万劫不复的是司马家的“八个诸侯王”,这八王仁兄怎么说呢,智力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勤政殿,御书房。 皇帝司马衷如木偶般的端坐在龙椅上,肥胖的身体呈斜45度躺着,嘴巴微微张开,一个年轻的宫婢正口对口的将食物喂给傻皇帝。 吃二手食物,主要是为了防备有人下毒。 在司马炎当皇帝的时候,主要还是御医先用银针测试,再由小太监先吃无毒后,皇帝才会就食,到了司马衷时,性子更懒的他觉得太过麻烦,由美貌的宫婢喂食更加的方便。 在吃上面,司马衷并不傻。 何不食肉糜,这句名言就是司马衷所说,他对朝政不感兴趣,如果嘴巴里没有味道补充补充,估计这龙椅都坐不安稳。 司马衷在书房大吃特吃,贾南风在旁边的另一间厅内召集众官员议事,这已是晋国朝堂的常态,荀勖等人进殿时也不见怪。 这一次,被召集来的晋国官员不多,只有六、七个人,除了贾充、荀勖这两个老面孔外,还有让人又熟悉又陌生的前魏国大臣卫瓘。 卫瓘在洛阳失陷前,带着东卫一族跑到开封。 别的人可以投奔汉国,卫瓘却无颜面去投,当年入蜀,卫瓘先是跟着钟会大杀特杀,与姜维等蜀汉老将仇怨纠结,随后又和谯周并肩作战,共同守卫成都,结果卫子玉识机的快,将堂堂蜀中大儒给抛弃了。 晋国眼下人才或逃或隐,负责延揽人才的贾模没有办法,只能遍搜还在晋国地盘上的名士,还真别说,这么一寻摸,卫瓘这个大书法家,前魏的重臣就被发掘了出来。 “子玉,前番争执,都是老夫过错,在这殿上,我贾公闾给你陪不是了。”贾充一看到卫瓘,连忙急步上前,热烈的欢迎道。 这个时代,没有拥抱的礼节,要是有的话,贾充恨不得将卫瓘拥在怀里。 贾家权倾大晋,这是事实,但晋国危在殆夕,这个权力就是烫手货,贾充想甩掉也是不能。 卫瓘脸色僵硬,显然对贾充的热情不习惯,只是现在他也没有什么好的选择,卫家长久坐吃山空,再不投靠晋国,一家子连锅都掀不开了。 贾南风见众人到齐,咳了一声,问道:“众卿家,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裴秀、王浑要攀高枝,其实不必如此,本宫就算知晓了,也不会阻拦。 “殿下,匈奴大单于刘渊已率十万大军向开封增援过来,我们只要再坚持几日,就可借胡兵,讨伐伪汉逆贼了。” 荀勖心思灵活,这段日子与崔游、朱纪打得火热,听到贾南风这话,遂灵机一动,将刘渊的恩师崔游到达开封的消息透露了出来。 “借胡兵讨贼?”荀勖的这一谏议提出,立时让贾充、贾模等人兴奋起来。 胡兵凶悍,这是晋国上下一致公认的,在晋国主力大部不存的情况下,引胡兵来抗击汉军也不失为一条好的计策。 至于刘渊会不会有异心,朝堂诸臣都很默契的不发表言论。 有人来援总比孤军奋战强。 刘渊以后会不会翻脸,那是以后的事情。 现在晋廷的当务之急,是先保证开封城不被汉军攻占。 几个人高兴了一阵,贾南风皱了下眉头,又问道:“淮南兵四散,要是那文鸯起兵攻我国都,这胡兵远水解不了近渴,我等又当如何?” 不得不说,贾后只要智商在线,处理起朝政来还是挺靠谱的,她这一问,让贾模、荀勖两个只会耍小聪明的朝臣顿时不说话了。 好半天,终于有人出列谏言:“陛下、殿下,臣有一人举荐,可令其整顿开封周边兵马,此人姓苟名晞,字道将,现为司隶校尉部从事,归属石鉴麾下。” 众人寻声看去,却是不情不愿的卫瓘站了出来:“昔日石鉴为镇南将军,苟晞为南军中候,领军与吴作战,屡战屡胜,每战必屠城,故人谓之屠伯。臣斗胆直陈,殿下若是用苟道将为统兵之将,其之才能不输于汉军之文次骞。” 贾充、贾模等人不知兵,卫瓘好歹是当过钟会军监军的人,对什么人能打仗,什么人是花架子看得清清楚楚。 苟晞出身寒门,低层闲散军将一个,从品级和地位来说,不入贾府众人的法眼,卫瓘这段时间落魄,反倒与苟晞等将校有了来往。 苟晞是河内郡山阳县人,出身一般般,没有什么人脉,出仕之后就一直在石鉴手底下为将。后来,石鉴虚报战绩,被人揭发免官废黜,苟晞也跟着没了军中职务。 贾南风随即召见苟晞,只见这苟军侯生得高大威猛,眼睛炯炯有神,一身健子肉在铠甲下时隐时现,颇有百战悍将的气度,一颗心不由得激荡起来。 “苟道将,果然不负屠伯之威名。”贾南风眉眼一荡,心中暗喜。这样雄壮的男人,要是有一天,能在宫中召见一次,说不定会有不一样的感受。 苟晞不知道,自己已经入了皇后的法眼,得到晋廷兖州刺史的任命,他干劲十足,立即联络了阎亨、明预、温畿、傅宣等老弟兄,迅速将已经散了架的淮南兵、兖州兵、徐州兵等整编起来,仅用了三日的功夫,就重组起了一支二万人的混编部队。 苟晞治军严厉,又有几个得力的部下辅佐,军队战斗力迅速的提升了上来,五月末,苟晞领军出城,与文鸯军搦战,两军一番撕杀,晋军勉强斗了一个平手。 有苟晞这一支兵马驻守开封,贾南风忐忑不安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卫瓘凭着举荐的功劳,接替裴秀走后空缺的侍中官职,负责起协调联络司马家诸王、苟晞等部新编军的监军事宜,一时间风头无两。 时势造物弄人,在历史上,卫瓘因伐蜀之功,深得司马炎信任,其四子卫宣还娶了繁昌公主,由此一跃成为朝堂三公之一的司徒。 地位决定际遇。 卫瓘为司徒时,与司马亮、司马玮等人相交莫逆,自然看贾后不顺眼,而今,因赵广从中作梗,卫瓘不仅无功,还因失陷城池之罪被免了官职,卫宣娶公主自然也不可能了,司徒当然也不会落到卫卫瓘的头上。 没有了显赫的身份,卫瓘人也低调了许多,与司马诸王也不再有交集,加上与之不睦的杨骏倒台,让卫瓘对贾家不再有多少的恶感。 晋国时局艰难,贾充、贾南风身边无人一力拉拢,卫瓘得到重新启用也是自然,如历史上那样被冤杀的事情估计不会发生了。 只是,面对汉国如雷霆般的凶猛进攻,卫瓘复出的前景似乎不甚美好。 作为曾经的老对手,赵广对卫瓘可不会手下留情。 第四百零二章 赤兔马 晋国上下乞盼刘渊援兵到来。 但他们却不知,汉赵国皇帝陛下、匈奴大单于刘渊此时正被赵广追杀得差一点跳漳水。 赵广拟定冀州、幽州的大致方针后,平阳、常山两营向北,与慕容、宇文等鲜卑胡虏缠战,而赵广则率汉军一万向南压迫过去。 一万汉军,相比刘渊麾下的三万胡骑,人数不仅不占优势,而且还处于劣势。 但就是这样,刘渊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向晋国境内狂奔,转身迎战这等蠢事,谁愿意干谁干,反正他刘元海是绝对不干的。 “刘景,你留下来,邯郸城是我军之后方,不能轻易被赵阎王占了去。”刘渊临别之际,给刚刚从井径败归的刘景下了一道命令。 邯郸城好不容易拿下,刘渊本来想不守的,但又想到赵广这杀人王要是没有牵制,指不定跟在自己后面猛追,还是让刘景带着一部人马堵一堵为好。 刘景一脸苦逼相。 “刘渊这是让他当炮灰呀,真是无耻之至。”刘景领了命令,心中却是大丧。 主力都跑了,他带着刚刚从井径关败退下来的残兵败将守邯郸,怎么可能守得住,他又不是平原君,信陵君,赵广这阎王的凶悍,刘渊难道不知? 就在刘景不知所措之时,随同独孤胜出征的呼延衍前来求见。 独孤胜的一部汉军在北渡之后,不像寇林那样四处游击,而是直接钻到了邯郸一带,刘渊大军驻扎于此时,独孤胜潜伏不出,等到匈奴胡骑一离开,独孤胜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呼延衍和刘景同是匈奴五部出身,彼此也算是旧识,在离石一役后,呼延衍带着部落剩余部众投了汉国,刘景则继续跟着刘渊退守燕山。 两人再次相见,呼延衍的身份已经是汉军中的军侯,虽然只是低级军官,但若是游说刘景成功,平安解放邯郸城,那呼延衍一个裨将军是跑不了的。 想到这里,呼延衍看向刘景的目光就更加热切起来。 “元衡,我猜刘渊给你的命令中,还有若城不能守,即放火焚城,人能带走的全部带走,粮秣不能带的烧光,绝不给赵广留下一丁半点的东西。不知猜得可准确?” 刘景呼吸一滞,呼延衍所说确是如此,刘渊临出城门时,给他下了死命令,要是做不到的话,那刘景在中军的妻儿就不保了。 呼延衍见刘景脸色变幻,心知已猜得八九不离十,遂加大鼓惑的力度,劝说道:“元衡兄,衍在离石归附大汉,到了关中长安之后,才知汉国之繁华富庶,才知汉家女子之妩媚,才知早有胡族先于我投汉,如安定胡氏、新平独孤氏,还有西凉的马氏,现在都是汉国的大族了......。” 刘景的呼吸随着呼延衍的声音高低而起伏,他们这些胡人虽然身份是贵族,但草原上血腥杀戮不断,部落的崛起和消亡就像日出日落一般。 相比而言,汉国的大家族有的延绵二、三百年,子子孙孙繁衍无穷无尽,刘景做梦都想着,有一天自己被家族的后辈称为老祖宗。 “呼延兄弟,你在汉国那边有关系,可否帮为兄牵一牵线。”刘景一脸的期盼。 “哈哈,元衡兄这是哪里话来,我此次来见你,不就是给兄长谋一个富贵吗?”呼延衍高兴的一击掌,说道。 墙倒众人推,破鼓众人锤。 刘景在得到承诺之后,也不怠慢即开始谋划献城计划。 刘渊军还没渡过漳水时,刘景还不敢明目张胆将汉军引入城内,等到刘渊军大部过了漳水,刘景立即喝令一声,会同呼延衍部里应外合,将邯郸城一举拿下。 守城的胡兵见刘景都投降了,更是没有什么斗志,仅有十几个死硬份子想要夺马冲出城,结果被刘景带着堵在城门口,一刀一个砍了个干净。 邯郸这座战国时赵国的故都,落入到汉国手中,意义非凡。 由于特殊的地理位置关系,汉军拿下邯郸之后,一下子打通了河内郡、河东郡、上党郡三地的联系,本来分散成数股的汉军,终于在北中原有了稳固的大城支撑。 相比真定小城,邯郸的城垣高大,易守难攻,当年秦军二十万攻城,都没能拿下此城,汉国有这一城在手,完全可以不惧北方诸胡的快骑突袭。 就在独孤胜、呼延衍游说刘景之时,赵广率领的汉军在漳水北岸一带咬住了刘渊军的后队,双方将卒在黄河泛滥区的平原上激战连连。 汉军统一的红色战袍,黑色铠甲就如一道道涌起的波浪,朝着穿着五花八门甲袍的胡骑拍打过来。 “杀胡,杀胡!”汉军将士呐喊之声整齐划一,令人听闻心惊胆战。 “赵阎王,当真是亡魂不散,来吧,那就好好的战一场。”刘渊咬牙恶狠狠的骂道,汉军这么快就追上来,说明他们根本就没去打邯郸。 赵广这么大胆疾进,如果不是其他原因,那就是刘景这家伙有异心了。 想到这里,刘渊心头凛意森森,这些年来,每与赵广交锋,他都有一种被人事事料于先的无助感受。 与其让其他人断后,再被赵广击破,还不如他自己亲自上阵,也正好鼓一鼓诸胡的士气。 汉军阵中,赵广的身影随着大汉将旗的移动而不断向前,在他的左右,亲卫营的将卒紧紧的促拥在周围,用身体保护着他们的大将军不受流矢所伤。 战场上瞬息万变。 在大好的形势下,因一支流矢而使大将折损的情况并不是没有。 十年征战战不休。 当年在沓中陪伴赵广一起撕杀的乌云踏雪驹已经不能再战,现在赵广的座骑是一匹从大宛购买的汗血宝马。 西域的商道重新开通之后,张星彩手下的大汉商团已经能够远赴西秦,也就是东罗马帝国一带,中亚一带的商路更是走得纯熟。 火红的鬃毛,修长的体态,均称的面相,有力的四蹄,加上奔跑起来如疾风般的速度,让赵广对这匹战马喜爱不已。 赤兔马。 此名曾是前三国名将吕布、关羽的坐骑,赵广感悟于此,也将自己的战马取了这个名字。 第四百零三章 前燕慕容廆 两军列阵。 赵广麾下的汉军打的自然是大汉的明黄色旗帜,让人感到奇怪的是刘渊的诸胡联军旗帜,居然和当年的蜀汉军旗大同小异。 汉赵国,是他人对刘渊这个胡人政权的称呼。 刘渊自己不这么认为,他还是依旧固执的认为自己是开创了另一番汉国基业的皇帝,是中山靖山刘胜的后代,是蜀汉皇帝刘禅的后辈。 在历史上,刘渊的拙劣说词,因为晋国的覆灭,汉赵国统一北方而渐渐被世人所接受。 时间是一剂忘情药。 人们往往会记得强者,而不会对失败者发生怜悯。 而如今,赵广未等刘渊收拢起人心,笼络好崔游等投诚士族,就兵进冀州,让刘渊本来谋划好的计划再次化为泡影。 —— 刘渊的诸胡联军背水布阵。 当年汉国战神韩信曾用此法,在井径关激荡三军士气,以疲惫之师一举击破了赵王歇、赵将陈午的大军。 这也是刘邦的西汉立国之战。 如今,刘渊期待在漳水重演这一经典战例,给予刘渊信心的,是来自冀州渤海郡慕容廆一部五千骑兵。 二年前,慕容鲜卑部落大人慕容木延身死,慕容部落的大权落入慕容涉归手中,这一次,为了响应刘渊的号令,慕容涉归将长子慕容廆派了出来,五千慕容部落精骑的到来,让刘渊喜出望外。 慕容廆,字弈洛瑰,年纪只有十三岁,汉人在这个年龄段主要是学习,而鲜卑人已经开始独挡一面,这是因为草原气候恶劣,他们总的寿命也不过三十岁,十岁以上已是成年的标志了。 在历史上慕容廆被尊称为前燕武宣帝,在他任大单于期间,慕容部落迁都大棘城,修明政事,镇抚扶余、宇文、段部、高句丽等俱都臣服,为慕容部落建立燕国打牢了基础。 这样一个年轻气盛,又有野心,又有能力的后辈,让刘渊既羡慕,又警惕。 借着与汉军交战的机会,忽悠慕容廆与赵广打上一场,对于刘渊来说,如果能打败赵广,那是意外之喜,如果慕容鲜卑失败,那也没关系,反正损失的不是他匈奴五部。 “弈洛瑰,对面的汉军就是打败我们五胡联军的赵广,汉人称他为赵阎王,为叔老迈,魄力也不如你们年轻人了。这一仗就靠你们慕容部落了。”刘渊苦着脸,向慕容廆买惨道。 慕容廆满不在乎的笑道:“大单于何必涨汉人士气,灭自家威风。有我慕容部落勇士在,这一仗我们必胜。” “必胜,必胜!” “屠汉狗,屠两脚羊!” 刘渊、慕容廆身边,胡族将领一个个振臂高呼,慕容部落的加入,让胡虏的士气又恢复了不少,刘渊心中也是又升腾起了几分信心。 胜败兵家常事。 当年刘邦、项羽楚汉相争,刘邦被项羽打败了不知多少次,可结果是谁赢了? 刘渊觉得,自己已经改姓刘,那就是刘邦的后裔,身上流淌的是刘家老祖宗的血脉,打败骄横如项羽的赵广顺理成章。 —— 汉军大纛下,柳初、张瑛等战将围在赵广的周围,目视胡虏竟然无耻的窃取了蜀汉的旗帜,心中一团怒火立时升腾起来。 “大将军,这刘渊如此无耻,他这个刘姓是怎么来的,天下何人不知,何人不晓。”柳初忿忿然怒道。 赵广瞪了柳初一眼,制止了他的话头,姓氏这个东西,复杂的难以说清楚。 胡人改姓在汉末三国已是常态,如今的大汉军中,如胡、独孤、呼延、单等等姓氏的将领,细究一下祖上,也基本有胡人血脉。 “大将军,刘渊这是要激怒我们,此战当小心再小心。”张瑛冷冷的扫视赵军的阵形,抱掌向赵广提醒道。 赵广点头赞许,相比薛季、柳初等将领,张瑛可能单挑斗将不行,但他的大局观和分析战局的能力更高一筹,这也是赵广决定带上无当营的原因之一。 “刘渊这一次看似是背水一战,但却在布阵上另有玄机,你们看,在赵军的右翼那支胡骑,打的可是慕容鲜卑的旗号?” 依靠满级的统帅术技能,刘渊的小伎俩在赵广面前,就是小孩子过家家,看似隐蔽,实际却是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柳初策马驰奔于前,在绕了一圈之后,又迅速的拔马回来,大声道:“大将军神机妙算,胡虏果然阴险,慕容鲜卑的胡骑就藏在侧后,要是两军对冲时突然杀出,我军措不及防,要想获胜就难了。” 赵广朝着柳初手指的方向观望了一阵,沉声道:“慕容鲜卑所部,交给亲卫营来对付,其余各部进攻态势不变。” “告诉众将士,刘渊的匈奴胡骑是我们的手下败将,人数虽多但却是纸老虎,胡虏骑兵已经被我们打怕了,所以,他们的斗志不会延续多长时间,他们的抵抗支撑不了多少。” “同时,刘渊有援兵,我们也有,在我们的后方,独孤胜将军已经在赶过来,漳水南岸的寇林一部也在向北靠拢,所以,刘渊要是想死战的话,我们就成全他。” 汉军诸路合围,聚兵于漳水。 这是赵广一早就预定的策略,北方平原不比南方山地,要想围歼胡骑实在太难,而眼前的这一条漳水,在冬季时因水量小,骑兵的战马渡过水流只能浅浅没过马蹄,起不到阻拦作用。但在夏季漳水会暴涨,其水量之充沛让人叹为观止。 在赵广穿越来的那个时代,有一条让世界为之惊叹的引水灌溉河渠从太行山间开挖而出,它的名字叫红旗渠,渠中所引之水,就是奔流不息的漳河水。 汉军战鼓震声响起。 胡骑的鸣镝声也同时刺耳的响起。 战马的撕叫声、将士的喝骂声,响彻于漳水两岸。 “杀!” “杀!” 第一波对冲的汉胡骑兵呐喊声撞击在了一处,柳初额头青筋突露,双手紧握厚背大刀,朝着对面迎上来的胡将刘灵劈了下去。 匈奴无大将,刘灵当先锋。 刘景留守邯郸之后,刘渊跟前用得上的将领,又只剩下了以刘灵为首的几人,相比其他几位,刘灵是众将中还算有勇力的一位,他不当先锋,谁能当? 硬着头皮上阵的刘灵,只能强自鼓起余勇,带着一干部族勇士杀出匈奴阵中。 第四百零四章 汉胡差距越来越大 柳初、刘灵各劈一刀,呛啷声响起,刘灵的胡刀一下被荡起半空,虎口一阵发麻,差一点胡刀要飞了出去。 “这汉将怎么如此大的力气?”刘灵心头一凛,战马一拔,即避过柳初冲入汉军阵中。 在刘灵的印象中,汉人俱是瘦弱不能战的两脚羊,偶尔有赵广那样的神力之人,也是千里甚至是万里挑一,可不知怎么回事,到了赵广的军中,如柳初这样的普通汉将,竟然也如此的难缠。 柳初驱马向前,厚背环首刀平端于前,方才的一记硬拼,让他对手中兵器的坚韧度大有信心。 这几年来,汉国的冶炼技术突飞猛进,铁矿石的质量在提升,锻铁的技术有改进,高炉的熔温也随着新铁坊的建成节节升高。 一系列的变化,带来的是汉军制式兵器的质量领先于这个时代。 刘灵手中的胡刀,是冀州的工匠用晋国的技术打制而成,从锋利和坚硬程度来讲,已经算是上乘的兵器了,但与柳初的厚背刀相比,还是差了一筹。 普通胡骑的兵器,自然比不过刘灵。 在柳初的刀下,惨叫着跌落马下的胡族勇士一个接着一个。 柳初这如一把尖锐的锥子,直刺匈奴中军所在,刘渊在高台处看得真切,刘灵这个滑头,出战倒是出战了,但却斜刺里冲到了无关紧要的地方。 与刘灵相比,汉军那员打着柳字将旗的年轻将领,生猛无比的已经杀到了他的狼旗不远处。 “父王,请允和领王帐军迎战!”一记稚气的叫喝声起,说话的是刘渊的长子刘和。 刘渊和呼延氏生刘和的时候,年纪只有十四岁,现在刘渊二十有六,刘和的年纪只有十二,由于父母俱是胡族,刘和早早发育,个子倒是颇为高大。 王帐军是刘渊在离石兵败之后,重新组建的一支宿卫精骑,这样一支军队交到别人手里统领,刘渊放心不下,唯有儿子才算比较放心。 刘渊点头应允,目送刘和领兵远去,心中却是不安起来。 汉军仅仅派出一员将领,就逼得他出动了王帐军,仅仅一年不到的时间,汉匈两支军队的战斗力差距越拉越大。 这其中的原因,刘渊心里其实也清楚。 汉军已经不是当年从巴蜀杀出的那一支孤军了,汉国的疆域已经横跨了南北东西,可以说统一了将近一半的汉朝国土。 相比之下,司马家的晋国每况愈下,不仅地盘失去不少,而且有技术的工匠也多被汉国网罗了去,连带的结果就是刘渊空自攻占了冀州、幽州的不少地方,在兵器、甲具上的缴获却让人失望。 三万胡骑中,仅有王帐军配备齐了晋国骑兵的铠甲,刘灵的部众有少数披甲,其他的杂胡,如石勒所部等等,说好听点是轻骑,说坦白点就是根本就不着甲。 “该慕容部落的人出战了?”刘渊无奈的摇了摇头,对这么快就祭出后手很不满意。 慕容廆在侧翼观望战事进展,对汉骑这么快就杀到刘渊跟前很是惊讶,不过,柳初这一部汉骑虽勇,慕容廆觉得,他的部落勇士们还能对付。 汉军中军就在眼前,随着前部柳初一军的前突,已经暴露出了赵广所在的位置。 慕容廆看到的,是赵广那一杆明黄色的主将旗帜。 “儿郎们,随我出征,砍了汉狗的旗帜。”慕容廆呼喝一声,催动战马朝着赵广所在的方向迂回过来。 直接冲向赵广,面前有匈奴等胡骑挡路,目标又太明显,慕容廆虽然年轻,但不是没有脑子,他和刘渊想的一样,只想摘桃子而不想多出力。 若面前的对手不是赵广,慕容廆这一次突击,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因为一万汉军中,步卒有近七千,而骑兵只有三千,柳初的突击带走的汉骑有二千众,留在赵广身边的骑兵也不过是薛季所部的不到千人。 慕容鲜卑五千胡骑对战汉骑一千,就算兵械铠甲上有差距,胜算也可以达到八成以上。 赵广自战事一开始,就微眯着眼睛养神,从沓中开始起,他大大小小的战事经历了不下几十场,虽然每一仗都有不同,但过程却有共通之处。 柳初、刘灵的撕杀,只是开胃菜。 真正的较量,是双方杀手锏,也就是后手的祭出。 赵广的后手是独孤胜和寇林的增援部队,而刘渊的后手,从先前的判断来看,必然是那支慕容部落的精骑。 慕容廆部五千骑开始提速冲刺,战马奔跑起来的震动声,让站立的汉军将士心中发颤。 骑兵对步兵。 最大的优势,就是速度。 在步卒排好队形,举枪持盾抵挡的一瞬间,战马接二连三的撞上来,前排的士兵骨断筋折,后面的士兵心胆俱裂。 慕容部落凭着这一手冲撞,曾经击败过许多强悍有纪律的对手,包括晋国的护羌校尉严询的部队,前不久在青州一带被打败。 这一次,慕容廆确信,胜利依旧属于慕容部落。 —— 汉军步阵前。 张瑛努力的吁着气,将机弩的望山瞄了又瞄,无当飞军最厉害不是别的,就是机弩齐射。 当年在汉中木门谷,曹魏名将张颌遭遇蜀军诸葛机弩的攒射,结果中伏被乱箭射死,执行埋伏任务的军队不是别人,正是无当飞军。 如今,虽然已经换了几代,飞军也一次次重建,但善射依旧是这支磨难中浴血重生军队的优良传统,张瑛在个人武力上不突出,但在射术上却是数一数二的。 “大将军有令,无当营让开一条谷道,从两翼射杀胡骑!”就在张瑛准备拼死阻挡慕容胡骑时,从汉军中军处,一名传令信使大声叫喊着送来急令。 “让开通道,这太危险了,万一胡骑真杀到大将军跟前?也罢,大将军是什么人?莫说是些生蛮杂胡,就是刘渊带着王帐军杀到,大将军一人一马一枪一剑,也能将胡虏杀一个血流成河?” 张瑛心中打鼓,但赵广的命令他不能不听,不过转念一眼,无当营不用硬拼,只需要在两侧朝胡骑放箭,这战法不要太爽。 第四百零五章 胡无人,汉道昌 骑兵一旦杀到近前,箭矢就成了摆设,但现在,赵广却一反常态的让开通道,等着慕容廆打上门来。 这等怪异的行为,若是刘渊察觉,那立马就拔马回转,不来赵广处触霉头。 慕容廆没有经过汉军的毒打,他还心存侥幸。 鲜卑骑兵来袭! 骑兵扬起漫天尘土,马蹄踏处地动山摇。 胡人的呼喝与鸣镝交织,浓烈的战场撕杀场面直让汉军将士透不过气来。 柳初的汉中营前出之后,无当营是阻挡住胡骑的第一选择,要不是张瑛的无当飞军久经战阵,换成常山、平阳两支新军的话,这会儿估计早就崩掉了。 “擅动者,斩!” “喧哗者,斩!” “望山,准备,射!”张瑛怒睁双目,厉声大喝。 无当飞军的机弩十发连射,改进后的铁制扳机在手指的作用下,发现咔咔的脆响,弩矢挂着劲风扎入人与马的躯体,中矢的胡骑惨叫着或伏鞍疾冲,或拼命的拔马冲向汉军的步阵。 反正已经中矢,在这个医术基本靠自愈的时代,这些受伤胡卒活下来的概率不大,他们也是豁出去了,想着用最后的一点余力冲乱汉军的步阵,为后来的同伴杀出一条血路。 一路疾奔,一路有胡骑落马。 悲壮惨烈的骑兵冲锋,冰冷无情的弩矢雨幕,汉军军侯、队率一次次的喝令声,胡骑落马时的惨叫声,构成了一幅冷兵器时代步兵与骑兵撕杀正炽的经典画卷。 在付出了数百骑伤亡之后,鲜卑胡骑冒着箭雨冲过汉军无当营防线,有两翼的胡骑保护,慕容廆被遮护得严严实实。 鲜卑部落尊卑分明,要是护卫的骑卒失了主人自己逃回,不仅自已的脑袋不保,就连家里的亲人也会被充作奴隶。 汉军中军大纛下,赤兔马不安的打着响鼻,似乎在催促主人什么时候派它上战场。 看着越来越近的胡骑,赵广神情冷峻,眼眸中的杀气渐渐凝结。 这一场汉胡大战,决定着北中国的归属,一旦汉军失利,那刚刚占领的冀州常山诸郡,就会再次沦落到胡人的手中。 五胡乱华,慕容鲜卑部落虽然是后来者,但正是他们将武悼天王冉闵的冉魏政权给灭了,由此之后,在北中国再没有汉人能够站起,宋齐梁陈北魏时代也随之到来。 其实,对于慕容部骑兵突袭中军,赵广心里暗暗高兴,因为很长时间以来,只要他上战场,已经没有不怕死的胡虏来送死了。 刘渊早就被杀怕了。 这会儿,估计停留在漳水渡口的浅滩上,若是战局不顺,这位自封的汉赵国皇帝陛下,就会立即拔马逃奔。 “大将军,胡儿上来了,杀鸡焉用牛刀,不如先让我带着儿郎们杀一阵。”薛季搓着手,粗糙的脸庞上露出兴奋的神情。 跟在赵广身边,好处是随时能够得到重视,经常性的露脸,不好的地方是杀敌的机会太少了,那些骄兵悍将一个个跑得飞快,轮到薛季时基本汤都不剩了。 更何况,自家这位大将军,还和其他的统帅不一样。 真要是杀的急了,赵广指不定又要挺枪上阵。 薛季不知道,他保护的这位大将军这时已经准备挺枪杀将而出了,听到薛季求战,再看周围将士一脸求战的渴望表情,赵广将亮银枪高高举起,口中高声哼唱起来:“履胡之血涉胡肠,悬胡青天上,埋胡紫塞傍。胡无人,汉道昌。” “胡无人,汉道昌。”薛季被赵广最后唱和的这一句激起斗志,跟着高声叫喊起来。随后,亲卫营的五百将士齐声呐喊,喊声由近及远,不一会儿就传遍了漳水一带。 薛季的亲卫营与慕容鲜卑骑兵一迎上,两支骑军就肉搏恶斗起来。 慕容廆的兵器,是一杆粗铁制造的狼牙棒,棒这种兵器,说白了就是一根棍子,非大力者不能使用。 薛季盐汉出身,正好也是身大力不亏的猛将,两人迎头撞上,镔铁锏与狼牙棒相交,尖锐的嘶声刺破耳际。 赵广的身影在开始时还在汉军的中部,等到战马起速之时,赤兔马已经撒开四蹄,如疾风般掠过阵前。 龙胆亮银枪在夏日的烈阳灼烧下,泛起阵阵的血红,这是那些死于枪下的敌将留下的印迹,赵广枪下,有名有姓的敌将就有二十余员,至于说没名字的敌卒至少也有千人之数。 瞧见薛季被一员胡将挡住,赵广催赤兔马杀将过来。 慕容廆的护从见汉军统帅亲自杀来,连忙迎了上来,如果能侥天之幸,聚众人之力取了赵广的首级,功劳平分那他们就立马升任慕容鲜卑部落的裨小将,运气再好的一点的话,功劳归于一人,那左右大夫也有可能。 带着渴望立功的喜悦心情,慕容部落的这些勇士,一个接一个的冲了上来,也很快的成为了亮银枪下的又一拔厉鬼。 直到咽气的那一瞬,这些胡骑才发现,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侥幸,在赵广武力值95,百鸟朝凤枪10级的技能面前,他们的所谓勇力,都是渣渣。 “赵广,这人就是赵阎王,你们别拦我,我要杀了他,为慕容部落的勇士们报仇。”慕容廆挥着狼牙棒,大声拼命呼喊,坐骑却像生了根一样,原地踏步没有上前。 听到部落少主的叫喊,周围的慕容部落胡骑不要命的聚拢过来,开始朝赵广所在的方向扑将过去。 赵广从容不迫的游弋于乱军之中。 亮银枪每挑起一人,即带起一串通红的鲜血。 这般搏命于军阵之中冲杀的场景,他已经长久没有经历过了,胸膛中的臆气积得久了,也要寻个机会好好发泄一番。 薛季在赵广的身后保护着,他倒是想替赵广挡下几骑,但没等他显身手,那些胡骑就自动的扑倒于马下,这让薛季很是沮丧。 “嘿,那个胡将,休走,吃薛爷爷一锏。”薛季突然叫喝起来,他发现方才与自己对拼一招的慕容廆开始往后逃了。 慕容廆不是没脑子的人。 要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开创前燕的基业。 在见识了赵广的神勇,又发现自己这一拔骑兵陷入汉军步阵陷阱之中,慕容廆哪里还会不清楚,他这是被刘渊给诓了。 第四百零六章 匈奴大溃败 胡人凶悍,但却不擅搏命。 这与草原部落游牧迁居的习性有关,牧民们对固定在一处放牧没有什么兴趣,他们更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 有牧草的地方,就是合适的牧场。 而放牧牛羊马儿,还需要有牧奴来做这些事情。 慕容部落并不是一个强大无比的族群,它们只是辽东郡一带的土霸王,这两年靠着南下打草谷,占了汉人不少的便宜,这五千轻骑的家当对于慕容部落来说,是接近三分之一的兵员,要是全部折损在漳水这里,慕容廆也就不用回去了。 慕容涉归可不只慕容廆一个儿子。 慕容廆脸色刹白,两支胳膊在不停的抖动。 这赵阎王实在太凶悍了。 冲上去的慕容鲜卑部落勇士不下百人,结果换来的是什么? 什么也没有。 赵广依旧是那个赵广,唯一有区别的,就是白马换成了红马。 “弈洛瑰,慕容部落刚刚在幽州站稳了脚跟,你这次南下,主要是增长下见识,切莫冲动折损了族中勇士。” 冷静下来后,慕容廆终于想起父亲慕容涉归的叮嘱。 瞧现在的情形,单靠慕容部落的力量,是绝不可能拿下赵广的,甚至于让他受点伤也没有丁点的希望。 刘渊这个口口声声自称“叔”的匈奴大单于,此时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躲着,看样子是靠不上了。 “撤退!”这个念头在慕容廆心中一浮现,就立即紧紧的缠住了他。 退吧!逃吧! 犯不着为了一个虚名,去和汉人拼死拼活的,要是五千人都交待在漳水了,他就没脸回慕容部落了。 “我们走!”失去斗志的慕容廆一个忽哨,身后的传令胡卒鼓响鸣镝,突入汉阵的胡骑立即如鸟兽四散,朝着不同的方向狂奔而逃。 胡人久在大草原上作战,溃逃对于他们来说,是一门保命的必修课。 慕容廆并不担心各部轻骑在突围时会有多少损失,在他看来,只要能突出汉阵,以后还会有机会找回面子来,要是突不出去,那一切都完完。 慕容部落败逃! 在另一处战场,刘和的王帐军、刘灵的匈奴杂胡军与柳初的汉军斗了一个难解难分,柳初正当壮年,也是一个将领最为血气方刚的年龄。 当年,在蒲阪渡口,老将柳隐被匈奴人偷袭,壮烈的战死,原因有许多个,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柳隐的年龄太大,在持久力方面退步得厉害。 刘和只是一个稚儿,刘灵是无胆的懦夫。 此消彼长,汉军人数虽然要少了许多,但结果却只是平局。 “胡无人,汉道昌!” 汉人的战歌越来越响亮,让刘渊心烦意乱,犹疑不定,从常理来推断,他应当在慕容部落和刘和王帐军两处,选择一个增援方向,投入最后的预备队进去,这样的话,还能再拼一把。 怎么办? 是全部填进战场,拼一把,还是再观望一阵,等形势明朗后再定夺。 刘渊患得患失起来,随着年龄的渐长,阅历的增长,他已经不是扶风郡槐里猛冲猛打的那个莽少年了,身负大匈奴五部崛起的重任,刘渊不得不慎之又慎。 “陛下,陛下,大事不好了!南岸发现汉人军队?”一名匈奴游骑淌过齐马腹的漳水,艰难的来到刘渊跟前禀报。 刘渊心里咯噔一下,一把扯过报信骑卒的衣襟,暴喝道:“南岸有敌骑,多少人?在什么位置?” 未战先虑后路。 这是刘渊和赵广多年多次作战后得出的宝贵经验。 赵阎王这样的对手,绝对绝对不能掉以轻心,一次的疏忽,就可能丢了性命。 老爹刘豹在固原本来已经占尽了上风,但就是因为轻敌,被赵阎王一个突袭取了头颅,刘渊可不想自己也成为赵广枪上串着的人形葫芦。 “千人,一千人左右,是汉将寇林的旗帜,位置在邺城北面的铜雀台。”报信游骑结结巴巴回报道。 漳水夏降水量充沛,骑兵虽然高大,但能够渡河的地点也没有几处,刘渊所在的这个地方,距离当年曹操邺城练兵的铜雀台已经不远,再往下游,就是浩浩荡荡的大陆泽。 刘渊在布阵时多耍了个心眼,慕容部落的后面是大陆泽,退无可退只能进攻,而他的匈奴骑兵背后,是漳水的浅滩渡口,万一战事不利,他可以立即过河逃往南岸。 铜雀台。 这个地方是昔日曹操南征赤壁前操练水军的地方,有水道直通黄河,端是一处屯积粮草辎重的好所在。 刘渊兵驻邺城,屯粮之地没别的更好选择,就取了曹操看中的地方。 “快走,回铜雀台,快快!” “给刘和下令,王帐军马上撤离战场,刘灵负责断后!” 刘渊气急败坏,终日打雁,今日却被寇林这个败将给算计了。 也不知道石勒、汲桑这两个家伙在河内郡干什么吃的,手底下万五的兵马,怎么会让寇林给溜到邺城来。 刘渊这时还不知道,不仅仅是寇林,独孤胜的位置比寇林要更北,已经进抵了邯郸,他手下的大将刘景已被呼延衍说服投汉了。 刘渊的狼旗一动,匈奴诸胡就噪动起来,正在苦战中的刘和得到刘渊撤退的命令,恨恨的冲着柳初军所在的方向唾了一口,悻悻的朝渡口撤退了下去。 王帐军是刘渊、刘和父子最为器重的一支精骑,整整三千匈奴部落的适龄勇士,年纪都在十五至三十五之间,再小或再大都经受不住残酷的战斗。 有这一支王帐军在,刘渊父子就不惧匈奴内部的叛乱,比如刘灵,手底下的轻骑总数有六千人,但碰上王帐军,也只能溃逃一个结果。 “守住渡口,别让汉人冲过去。”刘灵厉声大喊,指挥着本部将卒拼死抵抗。 一名匈奴溃卒惊惶的冲入漳水,想要依靠战马的浮力泅渡过河,却不想他的前进方向正是深水大坑区,战马与人仅一小会儿,就不见了身影。 刘灵看着不见踪迹的胡骑,心中郁闷之极。 刘和跑得快,他却只能断后。 这亲儿子和部下的待遇就是不一样。 但这又能怪谁,只怪爹娘不争气,只怪他刘灵投胎没投对地方。 第四百零七章 轻骑重骑哪个强? 赵广纵马挺枪,杀散围攻的胡骑。 胡虏已呈溃败之势,刘渊让刘灵断后的小伎俩骗骗别人还行,在统帅术满级的赵广面前,就是皇帝的新装,纯摆设。 刘灵负责断后,可他那六千不到的乌合之众,又如何是赵广麾下诸路勇将的对手,在艰难的左支右绌了一个时辰后,刘灵全军崩溃。 “杀胡,杀胡!” 在赵广的大喝声下,汉军各路人马向北岸之敌发动了最后的总攻,亲卫营薛季一部更是紧咬住刘灵不松手。 薛季这一仗打得郁闷无比。 柳初抢了个先锋头功,汉中营的斩获不下千人,可以说是响当当的头一份。 张瑛紧随其后,无当营机弩大发神威,让慕容鲜卑的突袭变成了一次死亡行军。要不是有弩箭的杀伤,慕容廆也不会虎头蛇尾。 没什么大收获的唯有薛季,没办法他要保护赵广,但实际上,赵广哪里要他来保护,这龙胆亮银枪下,死伤的胡虏虽没有千人,上百人绝对是有的。 —— 汉胡漳水一场激战,在夕阳西下时分,落下帷幕。 余辉在漳水上照过,留下一叠叠的亮丽波纹,哗哗的水流声将刘灵从昏迷中拉扯了回来。 被多路汉军围攻的酸爽滋味,让刘灵痛不欲生,一个又一个的亲信将领派出去堵枪眼,然后一去无回,他的心快要被撕裂了。 到了最后关头,刘灵本想着战死了事,还是身边的胡骑猛的一刀刺入刘灵马臀,战马吃痛后直冲入漳水。 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这漳水是条死路,但也是一条活路。 好在刘灵运气不错,等他苏醒过来时,已是身处在漳水下游的大陆泽畔,救了他一命的是被遗弃的木杆匈奴狼旗,刘灵在昏迷之中抱着这根木头捡回了一条命。 完了! 什么都完了。 弃胡投汉,这个想法刘灵倒是有想过,但只一瞬间,他便放弃了。 原因无它。 这诸胡之中,数哪一支胡兵最为残暴,掳掠汉人坞堡的次数最多,杀死的两脚羊数量最多,不是刘渊本部的王帐军,而恰恰是刘灵所部。 不受刘渊的器重,得不到足够的补充,刘灵心里发急,给下面的部众命令就发了狠,这些胡虏在执行定点清除时,奉行烧光、杀光、抢光的三光政策,凡他们所经之路,赤地千里,只有白骨,无有人烟。 汉军诸部在面对这样一个残暴的对手时,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六千刘灵部杂胡,除了他一人幸运的逃脱外,其余胡虏悉数被围歼,最为倒霉的是一队百余人的胡骑,他们好不容易逃出包围圈,却又迎头撞上刘景、呼延衍的增援军队。 这些逃命的胡卒惶恐中,也没有细分对面是何方兵马,只听到叫唤的声音是匈奴人的口音,就心想遇上友军了。 岂料想,等他们跑到刘景跟前,刚刚下马想要喘息一会,就被急于表功的刘景不客气的砍了头颅。 呼延衍在稍后赶到前面,看到的是一个个冒着腾腾热气的血腥人头,心里一阵犯恶心,好半天才算缓过劲来。 “胡蛮就是不开化?”呼延衍低嚷了一句,浑不去想在两年前,他和刘景一样,都是匈奴胡人中的一个酋豪,两脚羊他虽然没吃过,但杀汉人也没落下。 当然,现在再让呼延衍无故屠杀汉人,是绝不可能了。 汉军军纪严厉,要是让赵广得知呼延衍老毛病又犯,那不死也要脱层皮,更严重的是,要被逐出汉军队伍中,这让呼延衍如何能承受。 赵广的新汉,是在蜀汉危亡的最后关头重建起来的。 一路艰辛走来,牺牲的将校不计其数,就连皇帝刘谌也阵亡了,老刘家更是只剩下了刘衡一根独苗,这样一个浴血重生的新汉王朝,军队的地位是至高无上的。 汉军在漳水畔取得决定性胜利。 这一仗整整歼灭匈奴及杂胡一万二千人,其中慕容鲜卑部落损失了二千精骑,刘灵所部折损了六千骑,刘渊的王帐军损失一千人不到,其余的杂胡三千人。 汉军的损失主要是柳初的汉中营,一早就投入战场和诸胡撕杀,加上柳初又想给柳隐报仇,完全不顾及自身的伤亡,七百人的伤亡数目,已经让汉中营无法再战,无奈之下,柳初只能听从赵广的命令,先回邯郸暂时休整。 独孤胜靠着柳初的大意冲动,意外的归附到赵广的麾下,老兄弟的到来,让作壁上观多日的北宫纯大喜过望。 凉州大马是重骑兵,总数只有八百,再多了赵广也养不起,太费钱,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重骑作战的限制太多。 北宫纯最为夸耀的一次胜利,是在平阳以北、汾水畔的特殊狭长地形条件下取得的,可惜,本想着在冀州大显身手,却不想重骑连用武之地都没有。 在广阔的大平原上作战,重骑兵冲锋虽然威猛,但却没有什么大的作用。 敌人不可能傻愣愣的站在对面等你冲上来,也不会找死一样和武装到牙齿的重骑对冲,最大的可能是敌方轻骑在你的周围游走,一直到重骑气喘吁吁,再不能战为止。 孤独胜的斥候游骑是轻骑兵,有他们在重骑的外围保护,北宫纯的重骑就不用惧怕敌方轻骑的袭扰。 两个骑兵兵种的相互配合默契,才能使战斗力更上一层楼。 漳水渡口。 寇林率部在偷袭铜雀台未果后,引军前来与赵广会合。 瞧见渡口处匈奴胡骑尸横遍野的场面,寇林军将士的眼睛里俱是羡慕之情。 这跟着主力部队就是好,总能捞得到大仗打,不像他们这一支偏师,一路东躲西藏,便宜没占到多少,腿却要快跑断了。 这能怪谁? 自然就要怪领军将领没本事,寇林虽然名气大,但名声却不怎么得,汉国几次的败仗都有他的份。 “都抬起头来,瞧好了,这一场大胜,也有我们这些蝼蚁的功劳,没有我们打铜雀台,这里的胡虏会撤退,会逃跑?” 寇林大大咧咧,黑着一张脸喝斥道。 其他人碰到人家吃肉,自家连汤都喝不到的情形,都会默默的低头躲开,寇林则不然,他资格老,又脾气臭,军中唯有魏容与其臭味相投。 更让人没话说的是,这家伙的眼光不差,知晓奇袭铜雀台起到的作用,不比在正面战场上恶战少多少。 写在100万字时的感言 2月14日开书,到7月31日,总字数满了100万字,这个速度比不上快的,但就我一个快奔五十的来说,真的很不容易。 正如上一章结尾所说,书上传以来,没有断更过,上架后没有请过假,每日没有低于4000字的更新,我想这就是我,一个起点开站就码字的老写手,一贯写书的态度。 其实,写到70万字左右的时候,我也动过草草结尾、再开新书的心思,当时正好责编离职,书也没有推荐,数据一路下滑,特别是看到均订渐渐下降的时候,心情真的很是低落。 这个时候,是音无真羽、尔等咸鱼、大禹修路、jetyguo、雾隐孤客、大猪小猪家等等兄弟们(在此不一一列举了,没提到的兄弟们一并感谢,心里一样有你们!),经常的给我一点打赏,几张月票,让我又有了继续的动力。 特别是最近一周的书友20210128211307709多次打赏,不是整数,但看得出是尽力了,真的很感动。 8月份,这本书前3个月的全勤就吃完了,后面的每一个月要想拿全勤1000,就必须均订满500才可以,我现在均订550左右,最近一个月跌了60均,这么算的话,到月底估计保不住500均。所以,恳请大家支持下正版,让我能稳住均订。 在此,也立个g,这本书我会认真码完,绝不太监,请大家监督! 再次感谢! 一个七十年代生辰的时代落伍者。 第四百零八章 毒士张宾来投 打了大胜仗,自然要论功行赏。 赵广不是吝啬的人,柳初、张瑛、寇林、独孤胜还有呼延衍等有功之将,在北参军司郭正、祖纳等谋士叙功之后,分别得到了封赏。 以赵广的战略眼光,自然不会埋没了寇林的功劳。 这个老兄弟打硬仗不行,打打这种灵活机动的战事倒是屡屡出人意料之外。 若是没有寇林奇袭铜雀台这一个变数,北宫纯的凉州大马将负责最后的一记重击,至于说效果如何,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漳水畔的地势地形条件,属于河湾与沼泽相间的地段,轻骑作战问题不大,重骑的话,极有可能陷入泥潭不能脱身。 在合适的地点,合适的时间,派出合适的军队,是评判一个将领是否优秀的标准。 赵广在这方面,早已尽得精髓。 漳水大战后,汉国朝堂上下如何收拾胜利成果,宣传汉胡大战功绩,这些自有句安的博闻司、祖该、祖纳等北参军司官员负责,赵广不需要去过多操心。 刘渊已经南逃。 从斥候探知的情报来看,应该是往开封方向去了,崔游和朱纪早一步在开封活动的消息,韩寿已在逃出城之前送到了赵广这里。 冀州的民心已经因汉军抗虏、晋军溃逃而转向,而在争取士子之心方面,汉胡大战的影响力也在日渐扩大。 读书人心思活络,在汉胡未分胜负之前,他们一个个不作声的观望,赵广虽然在对晋、对吴作战时屡战屡胜,但那只是听说,他们并没有亲眼所见。 这一回,战事就发生在漳水,从漳水、浊水飘浮到下游大陆泽的胡虏尸体已经开始发臭,为了防止发生瘟疫,这些士子的所在家族、坞堡已经连夜动员,命仆从清理河道,掩埋死尸。 从发现的汉胡两军的数量,他们也能判断出,汉军是实实在在的大胜,而不是像以往晋军击胡一样,说是破虏多少级,实际上是杀良冒功,虚假的很。 汉贞观三年(公元279年),七月至十月,汉军攻略冀州的步伐进一步加快。 清河郡、魏郡、渤海郡、中山国、赵国等地的驻守官员,在听闻了刘渊大败后,与胡人牵扯深的立马卷了铺盖南逃,期盼跑到晋国的地盘上谋一个官职,与胡人没什么联系,依旧扛着晋国旗帜的,这一次也很干脆的决定弃晋投汉了。 晋国失去冀州,就相当于没了黄河以北的大片国土,剩下的就只有青州、兖州一半郡县、徐州和扬州的江北地带。 从地域范围来看,晋国从一个占据整个北方的大国沦落为一个地方割据势力。 相比而言,汉国幅员辽阔,南至南中,北至河套,西至河西,东面也推进到了渤海郡,这样一个强大、自信的大国如果还不能吸引有才能的人的投奔,那只能说,那些死抱着晋国大腿的人,愚忠之极不值得期待。 邯郸。 汉军北伐军,大将军赵广驻节之地。 城门口,汉国张榜招贤的榜文下,一个个风尘仆仆的士子正伸颈观望,其中一人,瘦高的个子,面颊尖秃,眼睛里白多黑少,正站在最前面逐字逐句的默读着。 “张孟孙,你在前面可驻足了半个时辰了,且与我等说说,你这个自诩张良的大智者,这次遇上的是否是汉高祖?” 人群之中,一个士子认识这瘦高年轻士子,连忙叫喊起来。 张宾听到有人叫自己表字,回头看去,却是旧日在中山国时就读的同窗。 “大将军不是高祖皇帝,但大将军却比高祖皇帝还要厉害,宾服了。”张宾微微一笑,撩起袍子下摆,第一个朝着署阁而去。 “孟孙,你这是要投汉?”有犹豫不决的士子没想到眼高过顶的张宾这么说,遂用惊异的目光投向张宾。 “这天下九州,汉国已占其六,吾等若还是观望,那岂不是坐失良机,宾先行一步,在大将军府上等着诸位。” 张宾说罢,也不停留,即快步向署阁,也就是赵广大将军府所在而去。 张宾是冀州少有才名的智士,其父是晋国中山太守张瑶,在汉国占领了冀州之后,张瑶这个晋国任命的太守也没有了继续留任的底气,只能辞官先回赵郡南和县故里。 没了父亲的蔽护,张宾便想着,投奔赵广试试运气。 从他打探到的消息来看,这位雄才伟略的汉国大将军经历甚是传奇,区区一个军侯,居然逆势而上,一路搏杀成为了大将军,这还在其次,更让张宾惊讶的是,赵广并不只是一个军中猛将,而且更颇有权谋。 刘谌的继位和随后的战死,在旁人看来,再是正常不过,抵抗魏军最后兵败被杀,但在饱读过经书史籍,又崇拜张良、陈平这等谋士的张宾看来,赵广虽然没有什么异常动作,但却客观上漠视了刘谌败亡的结果。 要是赵广不起意北伐关中,留在刘谌身边,会是什么结果? 以赵广的本事,如果一直留在巴蜀的话,恢复蜀汉三分天下的局面应当没有问题,至于如现在这样开创新汉的基业,张宾认为,蜀汉要谋取关中的机会,就只有钟会兵发成都那一次,错过了就不会再来。 魏军内讧,正好给了赵广以可乘之机。 而等到如历史上那样,司马炎整合完入蜀魏军诸部,那赵广再想孤军北上,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赵广不知道,他的经历和事迹已经在冀州传开,张宾这样喜好权谋的读书士子更是把其中的细节分析又分析,解码又解码,恨不得把赵广没有考虑到的细节都计算进去。 “张宾,张孟孙,冀州赵郡南和县人,是他?”赵广听到守门小校禀报有一群士子投来拜贴,为首之人姓名为张宾时,心中一时觉得这名字熟悉的很。 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人不就是石勒身边的智囊,后赵国的右侯,人称张相的张宾吗? 石勒能够在诸胡争雄的乱局中,建立后赵国,张宾功不可没。 从五胡十六国的历史进程来看,真正意义上可以称得上汉之张良、陈平的谋士,以赵广的眼光来评判,只有两位:后赵张宾,前秦王猛。 第四百零九章 大将军欲效曹公乎? 张宾在冀州士子中号召力很大。 不仅仅是因为他智略出众,更是因为他出身寒门,张宾的身后,站着的是和他一样,郁郁不得志的一群读书人。 “诸位,且听我一言,看今日之晋国,如坟中枯骨,腐朽不堪;看未来之汉国,如初生朝阳,光芒万丈!” “愿意随张某投汉的,且来.......。”张宾朗声一笑,眼白一翻,也不管其他人怎么想,即一马当先的进城而去。 晋国那边,张宾不是没有出仕过。 但是........,去年的这个时候,他张宾张孟孙还是晋国中丘王帐下都督,但很快就被罢官了,原因让人气愤难平。 竟然是因为张宾长得太难看了。 在以姿容为美的魏晋,张宾的面相只有减分,没有加分,他的脸有些瘦长,个子也过于高大,加上眼白多于黑瞳,使得他看人时,往往给人一种邈视他人的感受。 没有一个好皮囊,张宾在晋国也就失去了向上走入朝堂的机会。 长得有些丑又怎么了,长相是爹娘给的,儿子有什么资格嫌弃,那些长得好看的小白脸,内里就是草包一个,也就骗骗贾南风那个荒后。 在他张孟孙的眼里,屁都不是。 “孟孙兄,且等小弟徐光一下,小弟也有意投汉。”刚才出声相询的少年郎急急的跑了过来,朝张宾挥手示意同往。 张宾先行一步,决心归汉,让观望中的冀州士子终于不再犹豫,纷纷跟进。 就比如刚才的少年郎徐光,字季武,顿丘人,后来曾做到后赵石勒的记室参军,这人的能力比不上张宾,但也算是不错的一个谋士,在石勒死后,徐光因劝谏石虎被杀。 唯才是举。 这是当年魏武帝曹操提出的人才选拔措施,依靠着这一超前时代的政策,曹操麾下,名将、谋士、能臣、干吏云集,也使得曹操在诸侯争霸的乱世中脱颖而出,一举奠定了曹魏的基业。 可惜,曹操之后,曹丕被陈群一顿瞎逼逼,搞了这个九品中正取士,陈群的本意是好的,想着优中选优,将最有能力的人才推荐到朝堂上,但他却忘了,执行过程中一旦发生偏差,整个国家的人才选拔制度就会走向极端。 魏晋以来的读书之人,主要有两类,一是豪门,也就是清河崔氏、弘农杨氏、太原王氏、琅琊王氏这样的大族子弟,不用怎么努力,只要在清淡的玄学圈子里露个脸,搏一点名声,就能在官场上左右逢源,游刃有余。 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金谷二十四友”中,潘岳、左思、陆机、陆云都是大门阀的子弟或者亲戚,诸葛诠也有幸列于其中,只不过诸葛氏已经没落,只能勉强的排到最后几位。 二是寒门,也包括了张宾这样的小族,他们不像豪族有数代的传承,有千丝万缕的姻亲牵线,他们可能只是在某一代崛起过历史留名的人物,随即又黯淡了下去,他们好不容易建立的小家族也随着人脉的失去而沦为孤立无援的弃儿。 重门弟,轻寒士渐渐成为选拔官员约定俗成的规矩。等到司马炎建立晋国时,除了豪门大族外,其他寒门士子基本上没有了上升的希望。 寒门士子心向大汉。 这对于汉国在冀州的治理至关重要。 张宾等人现在,急需要寻找另一条仕途大道。 在历史上,他在无奈之下效忠了石勒这个胡人首领,而这一次,张宾发现他有了更好的选择。 —— 邯郸城内,署阁正厅。 赵广专门抽出时间,来接待冀州的这群即将出仕汉国的知识份子,薛季早早的得了命令,在门口迎接张宾等人。 汉国的地盘越来越大,仅靠关中、巴蜀培养的后备人才,又哪里够用,更何况,一地有一地的风俗习惯,官员异地任职也有水土不服的弊端。 就比如李球,参军司大佬,跟着赵广最久的得力谋士,就是由于不适应关中干燥的气候,只能留在成都统筹南方事务。 罗宪的情况也是一样,留在荆州没有问题,到北方饮食就不习惯,这些最早从蜀汉一路跟来的老人,并不是没有能力,只是缺少了一具健康的身体。 “大将军,快看,那是大将军。”在几个沉不住气的士子惊叫声中,薛季唬着一张黑脸,挺胸叠肚的站在廊前,他的眼睛呈45度眺望远方,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这黑汉是赵广? 张宾一阵恍惚,传闻赵广大将军长得俊朗,不输其父常山赵云赵子龙,怎么竟是一个相貌丑陋的黑大汉。 “怎么,某脸上有字,某怎么不能是赵大将军?你们这些士子,莫要以貌取人?”薛季瞪着一双牛眼,恶狠狠的瞪视众人。 张宾一愣,薛季这话怎么这般熟悉。 分明是他辞去中丘王帐下都督时的感叹,难不成眼前这粗汉,就是大将军赵广? 就在张宾、徐光等人将信将疑之时,赵广终于从署阁内出来,将薛季喝斥到一旁。 “薛季,快快退下,万万不可轻慢各位贤士,哪一位是张宾张孟孙,且上来一叙?”赵广笑意吟吟的对着冀州众士子道。 “某南和张宾见过大将军。”张宾长吁了一口气,连忙上前道。 冀州学子们终于见到了传闻中的汉国大将军,赵广俊朗又不失威严的气度,从容又平等相待的态度,让张宾、徐光等人很是惊讶。 一番会面之后,徐光等人自有祖该、郭正等人安排,接下来就是按各个的能力,放在合适的职位上去。 赵广单独留下了张宾,想更多的了解这个石勒手下天才谋士胸中究竟韬略究竟如何? “大将军,宾有一言,不知当问不当问?”张宾见赵广独留他一人,心中已是明了,赵广这是要考校他的才能。 “孟孙且讲来?”赵广微点了下头,道。 “宾有一疑问,他日天下九州尽归大汉,不知大将军是欲效曹公,留待后人改汉为魏,还是另有其他的谋算?”张宾咬了咬牙,说出心中疑问。 曹公,即曹操,在世之时,奉汉献帝为皇帝,打的也是汉家的旗号,但大权在握,汉国大事唯他一人决定。 曹操死后,曹丕登基为帝,建立魏国,汉国由此正式终结。 在张宾看来,赵广接下来的方向,多半是效仿曹操,大权独揽,事实上现在的新汉政权,也确实是这样,上上下下的朝臣,唯赵广一人而决,皇帝刘衡更多的是傀儡,起一个象征性的作用。 第四百一十章 效仿高祖刘邦如何? 效曹公。 赵广倏然有一种“棋逢对手”的兴奋涌了心头。 张宾确实不愧毒士之名,一句话就击中了汉国目前权力体系中最大的问题:皇帝如汉献帝,大将军如曹丞相。 曹操的胸襟气魄确实当得起“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的评价。 但是,曹操这样不是皇帝,胜似皇帝的做法,就是为臣属者最好的选择吗?赵广不这么认为。 张宾的话后面还有一层意思,赵广也听出来了,那便是黄袍加身,直接取而代之,在历史上,赵匤胤陈桥兵变,被部下拥立为皇帝,以宋代周,建立了赵氏宋王朝。 这个苗头在汉军中其实已经出现了。 如魏容、薛季、文鸯等重将,对蜀汉政权并没有多少的感情,他们心中认可的大汉,是赵广一手建立起来的汉国,而不是刘禅统治下的那个摇摇欲坠的蜀汉。 从汉国内部的势力变化来看,早先的刘谌、宗预等人被魏军伏袭,损失惨重退出皇位争夺战,隶属丞相府的诸葛尚、马融、李球等人,纷纷转投赵广的麾下。 赵广确实已经具备了夺取大汉政策的实力。 在张宾之前,没有人会问赵广这么尖锐的问题,即便是姜维,也不会自讨没趣的问赵广,将来有何打算? 大将军心中,自有谋算。 吾等只需要紧紧跟随,就不会出什么偏差。 至于说与赵大将军唱反调,另搞一套,那纯粹是老寿星上吊找死。 “孟孙,你可知大汉基业是何人开创,汉之名又是如何由来?”赵广微微一笑,问道。 张宾没想到赵广会反问自己,地位差距摆在面前,他也不能无赖的说,大将军你先答我的提问,然后我再回答你的。 “秦末二世无道,民不聊生,陈胜、吴广揭竿而起,高祖刘邦斩白蛇起兵,楚汉两家争雄,历时四年方得大汉天下。至于汉之名,为高祖受封汉中王而来。”张宾想了想,自信满满的答道。 赵广要考校历史,那是他的长项,秦汉交替那一段事略,距离魏晋三国并不太久远,又有张良参与其中,张宾对此有过深入研究。 赵广点了点头,再问道:“高祖起兵之时,打的是何家旗号,汉中王又是何人所封?” 张宾一听是这等浅显问题,也不思索即答道:“高祖起兵,攻占沛县,自称沛公,后投奔楚怀王熊心,受武信君项梁节制。楚王与诸将约,先入关中者为王,高祖从武关先入咸阳,因被项羽所忌,封汉中王。” “这么说来,高祖刘邦还曾是楚怀王熊心的部下,要是这样的话,高祖统一天下之后,立国还应称楚,而不应是汉,这楚国国君还应是熊心,而不能是自己,孟孙,你说对否?”赵广冲着张宾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说道。 张宾开口结舌,错愕道:“这,这........,不是这样,高祖取天下,是从暴秦而来,与楚王熊心没有关系。” 张宾说到此处,已经再无法自圆其说,一双锋芒毕露的眼睛也跟着黯淡了下来。 秦亡之后,楚汉相争四年,刘邦击败项羽,建立大汉王朝,这些都是事实,但问题是,刘邦起兵之初,确实是打的楚怀王的旗号。 现在赵广在蜀汉覆亡的废墟上,一手创建了新汉基业,这其中的过程,与刘邦当年别无二致,刘衡这个小皇帝,包括死去的刘谌,在这个过程中都没有出什么力气,其发挥的作用,甚至于还不如熊心来得大。 这么一想的话,赵广要效仿的,又何止是曹操,赵广真正想要效仿的人,是高祖刘邦。 而之所以还扶刘衡为帝,恐怕最大的原因还是借用汉室这杆大旗,聚拢人心,为共抗胡虏入侵凝聚合力。 见张宾脸上神情惊疑不定,赵广也不多作解释。 人心向背,民心向背,将心向背。 一切都要徐徐图之,不能操之过急。 “孟孙,你再答我一问,今日之大汉和灵帝、献帝时之大汉,有何不同?”赵广没有再多考问张宾的内心,沉吟一阵问了另一个问题。 张宾平复了下复杂的心情,想了好一会,期期艾艾道:“今日之大汉,朝堂和睦,将士齐心,皆以恢复大汉盛世,驱逐胡虏外族,扬吾大汉威名为已任。” 赵广不动声色的点了下头,再问道:“可还有其他?” 张宾沉默稍许,再道:“大将军建立之汉国,公心胜过私心,国家胜过私家,汉人胜过胡人,此为宾之感受。” “嗯,孟孙有三胜之感,相信他人也是一样,今日之新汉,之所以有现在的成就,就是人人认同强国理念,人人心念家国天下,人人处事公正严明,只有做到了这三点,我大汉才有富庶强大的希望,也唯有建立起一个强大的汉王朝,才能震慑四夷诸胡,保护大汉子民不受胡虏所害,不被胡虏欺凌,不做胡人之奴。” 赵广的声音由低沉到响亮,脸上的神情也渐渐肃穆起来,在说到最后三句话时,语气中的悲怆更让张宾感到震惊不已。 “大将军,这胡虏之害,当真会亡我大汉?我们汉人当真会被屠戮残杀......。”张宾嚅嚅的自语道。 在赵广叙述时,他的眼前浮现出胡虏在幽州、冀州烧杀屠戮坞堡,将汉人驱为奴隶的情景,事实摆在面前,张宾无法否认。 赵广冷哼一声,厉声道:“孟孙,你要牢牢记住一点,汉人是汉人,胡人是胡人,汉家儿郎当为汉人政权效力,若是为胡人卖命,那就是国贼,是汉奸。” “若是还有人像崔游、朱纪、文立等无耻之徒一样,去投靠胡虏谋前程,被我赵广知晓,不管是天涯海角,都要将其追杀回来,首级悬挂于长安灞桥之上,让路过的人好好看看,这卖国之贼的下场。” 张宾被赵广这厉声一喝吓得一哆嗦,刚才还是和风细雨的大将军,怎么一下子冷冽起来,似乎是看穿了自己心意一样。 今日赵广所说的国家与民族、汉人与胡人的关系,张宾有些还听不太懂,按他的本意,寻一个明主投奔,不管是为晋国、汉国出力,还是为胡人酋帅出力,都没有什么要紧,但看赵广严厉的神情,张宾开始不安起来。 第四百十一章 历史由英雄来书写 张宾心中惊惧交加,对赵广洞察人心的能力佩服不已。 暗藏于内心深处的那点小心思,在赵广锐利的目光下,被扒的赤裸裸如皇帝的新装。 “孟孙,你饱读史书,看遍春秋,可知晓这朝代更替之规律,可悟透开国之君和亡国之君有何不同?”赵广盯着张宾的眼睛,继续在言语上穷追猛打。 张宾这等自诩才情一流的谋士,要彻底收服让他死心塌地不可能,但可以用绝对的实力慑服,让他不敢动别的心思。 “宾愚钝,还望大将军解惑?”张宾嚅嚅道。被赵广凌厉的眼神所慑,他本来自信从容的笑容也消失不见。 赵广提的问题太深奥,张宾虽然是读书之人,但毕竟不是穿越人氏,他能看到的王朝变迁也只是两汉之前,在之后的南北朝、隋唐、五代十国、宋元明清等朝代历史,张宾都不可能预见和亲眼所见。 赵广长吁了一口气,说道:“自夏商周以来,朝代之更替,与国君、皇帝是否贤明,是否胜任悉悉相关,贤皇当政,则国泰平安,万家安乐,暴君登位,则民不聊生,烽烟四起,就如现在........。” 赵广有意停顿了下,继续道:“汉末灵帝无道,诸侯并起,遂成魏蜀吴三国,如今晋国痴傻皇帝当权,姹女惑乱朝纲,如此循环往复,究其原因,不外乎是皇帝的传承面太过狭窄,仅靠一代又一代皇帝生子继位,总有一代会出现断层,总会有残暴之辈、懦弱之徒登上皇位,若不打破这个循环,汉家王朝的盛衰规律无法改变。” “汉室迄今已历四百载,相比先秦诸国,已经长之又长,但只靠皇家血脉传承繁衍,就算汉家刘姓子弟再出几个光武、昭烈那样的伟大人物,也依然避免不了王朝末年纷乱四起的局面。” “我曾有一个设想,如果,我是说如果把皇室血亲这一层抛开,在一个团队、一个群体中选拔接班人,则余地要大的多。这样的团体和群体,由不同时代优秀的人才组成,他们在竞争中脱颖而出,他们通过实践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他们不唯所谓的龙脉血亲,不唯哪一个皇帝或英雄的后人,只唯其能力和才干是否胜任领导这个国家,如此的话,我们的国家、我们的民族、我们的人民才会拥护他,支持他,爱戴他。” 赵广一舒心中胸臆,这些话已经渗入了后世的观念和见解,已经超越了这个时代,张宾呆呆愣愣的看着赵广,良久无语。 他本以为,自己面前的这个汉国大将军,最多就是曹操那个的英雄人物,但谁知道赵广的志向,是要效仿汉高祖刘邦,开创新汉的基业,而更让他心惊的是,赵广对皇位继承这等事情的见解是如此的惊世赅俗。 父传子,子传孙,孙传曾孙。 这是夏商周以来皇帝更替的规矩,现在赵广却要推翻这一切,搞这个类似帝尧、虞舜“禅让制”的皇位传承制度,这不是历史的倒退是什么? 张宾按耐不住摇头道:“大将军想要复行禅让之法,这实在太理想化了?宾以为不可行。” 赵广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道:“确实不可行,所以,我方才只说是设想。也许在若干年以后,在更完善的制度,更规范的约束,更先进的文化面前,这一设想会被实现。” “而在这之前,我赵广要做的事情,就是活得足够的长,打败更多的对手,征服更多的胡虏,将大汉的旗帜插到以前从未能到过的地方,只有这样,当有一天衰亡到来,我们汉人才能支撑更长的时间,渡过令人心痛的劫难,迎来下一次的崛起。” 中华文明渊源流长,是古代文明中唯一传承迄今的一个,其顽强的生命力就来自于每逢灾难出现,外族入侵,就有英雄出现。 而英雄就来自于汉人中间,冉闵就是其中一个。 既然穿越而来,赵广发誓,要抢在诸胡惑乱中原之前,将被胡虏屠杀、奴役、欺凌的汉人解救出来。 这是他的使命,责无旁贷。 张宾被赵广这番话震憾,半响之后双膝跪倒施大礼道:“主公,宾谨听教诲,今日之言,出大将军口,入宾之耳,若有他人听见,宾必自刎于前!” 主公。 这个称呼是在前三国时期,谋士对效忠的诸侯的称呼,在魏蜀吴三国建立之后,陛下成为流行的称号,主公已无人再提,但今天,张宾觉得非这两个字,不能表达他激动的心情。 “孟孙,你的才智、谋略,唯有在汉国才有用武之地,从明天起,你就是北参军司的副参军,跟在我身边,随时听候吩咐,没有他事,不得随意离开。”赵广扶起张宾,拍了拍其颤抖的肩膀,吩咐道。 张宾这样的人,不展示一番,他会看不起你。若是不作警告,任其施为,又会放任自流,自作主张,先留在身边,当个谋士时时出出点子,是最好的安排。 张宾被赵广又是警告又是器重的说了一通,既惊又喜的退了出去。 到了外室大厅,郭正和祖该已经等在外面,准备向张宾这个新加入参军司的同僚介绍基本情况,对于张宾单独被赵广约谈的待遇,郭、祖两人都深感羡慕,他们还以为张宾受到了赵广的恩遇。 赵广目送张宾离去。 心中一阵爽快,教训历史名人果然很爽。 张宾这样的人,能力绝对是有,但民族是非观不强,典型就是有奶就是娘的那种人,这和当年的贾诩没什么区别。 用好了是一个好帮手,用不好那就是隐形炸弹。 在一开始对张宾进行一次思想教育,让他看到自己未来发展的高度,坚定他效忠的信心,是必要的预防措施。 同时,还要先端正张宾模糊的民族观,让他认识到胡虏入侵汉地的危害。 至于张宾提到的大汉的皇位问题,赵广心中自有考量。 有刘衡在,皇帝继续姓刘,打的也是汉家的旗号,正可以吸引那些对两汉和季汉心有眷念的怀旧之人,让他们心甘情愿的为新生的汉国出力。 等到征服九州,将大汉的旗帜插到北海、瀚海、涨海等蛮夷之地,建立起一个比当年汉武大帝在位时更加幅圆广阔的新王朝,谁又会在意,这个强大王朝的统治者,是姓刘,还是姓赵。 历史由人来书写。 会被世人记住的,是带来胜利、荣耀、强盛的英雄,而不是失败者。 第四百十二章 胡芳春心萌动 张宾服了。 从赵广所在的署阁内厅出来,他的两只脚就像踩在云朵上一样,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 效仿高祖刘邦,这是何等的气魄? 赵广不是司马炎,不是坐享其成的官二代,将二代,虽然他有一个常胜不败的父亲,但赵云给予赵广的,更多的是一份荣誉,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收服张宾,对于赵广来说,相当于有了一个可以倾谈某些私密话题的对象。 其意义,和当年刘备、诸葛亮的关系差不太多,只不过,赵广如今地位更加显赫,麾下精兵强将无数,不像刘备借荆州苟存。 真要形容的话,赵广已经独立成长为参天大树,而张宾这颗依附于树上的藤蔓才刚刚探出尖尖一角。 能不能借着赵广的势头青云直上,对张宾的能力是个严峻的考验。 同时,也因为有赵广这样更为强大的明主,张宾在历史上的成就,也有可能比史书记载的还要更加的响亮。 一切都是未知数。 —— 贞观三年的最后一个多月,在忙忙碌碌中迎来新的一年。 张宾在赵广身边,辅助参谋诸军事,民政方面虽然有祖该、郭正等人,但军民一体,赵广也会时不时相问,或者考校张宾对内政的了解程度,这使得张宾不敢稍有松懈。 而越是对汉国情况熟悉,张宾就越发的感觉到,赵广是真心不容易。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张宾的眼光狠辣,仅仅几天的功夫,他就从来往长安与邯郸之间的信件中发现了一个不同异常的情况。 长安的汉国朝堂,看似运转正常,但实际上却是一个花架子。 汉国朝堂诸公,如诸葛绪、黄崇、苏愉等人,一个个在各自分管的领域内,都能干得有声有色,风生水起,但在面对需要决断的大局时,往往就变得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起来。 这个时候,黄崇等人就会向赵广求教,而不是向皇帝刘衡,或者太后张星彩,大司马姜维等人请示。 即便赵广远在冀州,也是一样。 这个迹象足以表明,现在汉国的真正核心就是赵广,而不是他人。 这一发现,更加坚定了张宾为赵广效力的信心,他倏然发现,寻寻觅觅这么长时间,心目中的汉高祖就在自己身边。 刘邦有张良。 赵广有张宾。 想到这里,张宾的干劲就立即提升起来,脚步也轻快了不少。 大战平息,小战频频,汉国在加紧时间消化攻取冀州成果,相比洛阳所在的司州,冀州大平原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赵广要想在北中国站稳脚跟,首先就要将冀州的篱笆扎紧,以免被人破坏大好的局面。 晋国忙着任命将领整顿兵卒,苟晞被重用后,开封城的守御坚固了许多,最起码贾充、贾南风等人不用担心文鸯会在某一个晚上,突然杀进城来。 漳水大败之后,刘渊乘船水陆并进,往开封方向撤退,按他的设想,崔游那边如果游说顺利,那他就直接带兵进驻开封城,待时机成熟取晋国而代之,正好不费什么力气。 谁料想中途跳出一个苟晞,将刘渊的完美计划给破坏了,一想到这里,刘渊就对苟晞恨得牙痒痒的。 无奈之下,崔游经过与晋国朝堂的一番交涉,司马衷下诏,令赵王刘渊留驻兖州的东郡、东平国、泰山郡一带,为晋国守卫沿黄河与汉国接壤的区域。 贾充、荀勖等人虽然没什么军事才能,但论心计谋略,并不比崔游、朱纪差,刘渊是什么心思,他们稍一谋想就明白。 只不过现在,晋国内忧外患,还要借刘渊这支胡兵来镇守北线,以防备赵广的汉军从黄河下游偷袭开封的侧后。 其实,贾充也好,刘渊也好,不过是惊弓之鸟,纯粹自己吓自己。 赵广现在暂时还无暇对缩成一团的晋胡联军进攻,他要先解决汉国内部隐藏的问题。 首先是幽州方向,祖逖、李矩率常山、平阳两营北进,在范阳郡一带与宇文鲜卑部落混战,双方小规模的接触战不断。 宇文莫圭如今已经稳固了自己单于的地位,整个部落控弦之士约有五万余众,特别是在慕容鲜卑被汉军击败之后,宇文莫圭拉拢晋国在幽州的留守部队,渐已成为幽州一霸。 冬日,幽州地处北方,寒冷的天气,让汉人部队很不适应,即便有精良的战甲也无法战胜快速移动的对手。 面对这该死的气候,祖逖空有一身的本领,却无法施展出来,他只能在范阳的家乡默默苦守,期待来年春夏的到来。 这段时间,为了让平阳、常山两营能支撑下去,傅佥不停歇的给两营输血,同时将受伤的士兵接送回常山医治。 其次是灵州方向,灵州地理位置,相当于后世的宁夏,黄河九曲流经这里,素有塞外江南之称。 早在六年前,齐万年这个羌人流寇,长安之战的漏网之鱼就流窜到了此地,此人油滑之极,并且擅于逃窜,灵州又地处偏远,在这个方向,汉军一时无力顾及。 为了平定齐万年的叛乱,赵广这些天来思索再三,最后决定纳张华、张轨之谏言,重新启用前魏大将胡奋为安定太守,负责西北方向战事。 安定胡氏也是羌人出身,但和马超、马承一样,汉化为好几代,已经算是完完全全的汉人了。 胡奋的能力自不用说,相比战死于河西的胞弟胡烈,胡奋在用兵沉稳上要更胜一筹,同时,有胡芳在张星彩身边,胡奋这个爱女心切的老父也不会有其他的心思。 且说胡奋被启用为安定太守的消息,传到胡芳耳朵里,小娘心里却是多想了起来。 “大将军怎么想到吾父了,是不是还有别的意思,哎呀,要是张姐姐来问我,我该怎么回答?”胡芳春心萌动,晚上翻来覆去无法安睡。 自归汉以来,活泼好动的胡芳深受张星彩的喜爱,已经渐渐的成为大汉商贸的重要一员,随着对汉国情况的了解,胡芳对赵广和张星彩的特殊关系,也越发的好奇起来。 第四百三十五章 宜将剩勇追穷寇 赵广与刘渊的最后大决战,整整持续了三个月之久。 其间,各方势力或观望,或警觉,但就是没有一个敢出手来救援刘渊,这其中的原因,很是耐人寻味。 这是大业元年最为引人注目的战事,相比汉晋在洛阳周围的小打小闹,更让四方群雄关心和关切。 原因无它,这是两个汉国皇帝之间的较量。 究竟是赵广这个汉人皇帝战胜刘渊这个匈奴皇帝,还是翻转过来,结果让人期待不已。 秦灭六国,秦与赵长平、邯郸大战,赵国多次向其余各国求援,但就是没人敢相救,最后还是靠信陵君窃兵符才算救了赵国,六国为什么不敢救赵,原因就是有血的教训在前。 秦军太强大了,他们不敢慑其锋芒,只能把头埋在沙土里,假作什么也看不见。 这些年,赵广和他麾下的汉军几乎百战百胜,尤其是赵广亲自统兵作战的大小战役,更是无一不胜,在晋、吴两国的官员、将领圈子里,隐隐的已经把赵广视为“当世白起”。 白起,战神和屠夫的混合体。 赵广,战神和阎王合而为一。 晋军、吴军不敢与赵广交锋,诸胡方面,这些年也一样被杀怕了,唯一一个还有勇力的胡将石勒,对刘渊又没有什么忠义之心。 在刘渊被杀的时候,距离白沟最近的胡人部队是已经渡过漳水的石勒所部,两者之间的直线距离不超过五百里。 九月末,雍丘之战的余烟还没有散尽,石勒接到刘渊救援的命令,就敏锐的察觉到了形势不对,去救刘渊,对不住,咱没有那么高尚的情操。 在打着增援刘渊的旗号聚拢了部队之后,石勒和汲桑率军立即北上冲过黄河、白河、漳水,退守襄国一带。 襄国在历史上是后赵的都城,石勒这一群由杂胡、汉寇组成的超级杂牌军游击战能力出众,汉人的坞堡大一点的也就千人,小一点的只有百余人,面对多达上万的石勒军,实在没有抵抗的能力。 此一时,彼一时。 现在的襄国却是汉国的地盘,镇北将军傅佥驻守的常山郡真定距离襄国并不远,石勒现在的队伍数量看似多达二万余众,但真实的战斗力却是谁带谁清楚。 “什么,刘渊已经死了,汉军传首军前,这........这真是太好了?”石勒在襄国一处刚刚打下的小型坞堡前,听到汲桑来报刘渊身死的消息,禁不住拍着大腿叫唤起来。 “世龙,且噤声,大单于为国捐躯,其志可嘉,其勇可叹,我们不如打出为大单于复仇的口号,召集余众伺机壮大,再寻一地余图发展。”汲桑眼珠子一转,劝说道。 汲桑是汉人,最初在并州一带放牧,号称牧帅,其实就是牧马人。 随后,汲桑开始化身为盗寇,又兼职贩卖人丁,渐渐成为并州、冀州一带有名的人贩子。 从表面上来看,汲桑的主业是贩马、贩布,实际上是依靠掳掠的青壮、妇孺贩卖发财,其年纪比石勒要大了二十岁,流窜各地的经验相当丰富。 在与石勒一起投靠了刘渊之后,汲桑也效仿刘渊,给自己找了一个好祖宗,西汉直臣汲黯,也就是在汉武帝时期很有政绩的九卿之一。 可怜汲黯要是在九泉之下知晓,自己还有一个人贩子后代,不知道会不会从坟墓里跳出来,指着汲桑的鼻子怒骂。 在投奔了石勒之后,汲桑也是识趣,对自己的定位很明确,就是当石勒身边的智士。 石勒神情却有些灰暗,刘渊之死让他有些胆落:“这次退守冀州,我本想着在司隶打不过赵阎王,就到冀州发展,这里土地肥沃,民风膘悍,又是当年赵国故地,正是我们大显身手的好地方。但现在来看,赵广这厮借着是祖籍常山的便利,抢先一步占据了冀州,收了这一带的民心,我们还是晚了,你说赵阎王怎么就那么神算,一次次的抢在我们前面。” 石勒也是被赵广的提前落子给搞怕了。 他刚刚想到下一步,赵广已经落子在三步之外了,这仗还怎么打,这和当年天选之子光武帝刘秀有什么区别。 汲桑也是沉默了一阵,道:“世龙,这天下九州虽大,但能让我等容身的地方却是不多,司州、青州、徐州一带,俱是汉人占多数的地方,我们一旦南进,就会和刘渊一样,陷入被汉人围攻的困境,现在冀州又呆不住,依桑之见,我们能去的地方,或许只有幽州了。” “前些年,我贩马到过范阳郡以北右北平、渔阳等地,那里与大草原接壤,又是昔日七雄之一燕国的疆土,汉胡杂居,民风勇烈,心向汉国的人并不是太多,我们只要振臂一呼,就能招募部众,假以时日,也能聚起一支不输于白马义从的劲骑。” “唯一可虑的是,北方的鲜卑人正在崛起,要是他们的铁骑南下,我们这些步卒为主的部队,不是鲜卑骑兵的对手。” 汲桑通晓北地情况,给尚且年轻的石勒普及着这些在后世看来很浅显的知识,在三国时代,这些都是最为宝贵的财富。 石勒想了一阵,终于咬了咬牙,道:“也罢,我们就去幽州,离赵阎王越远越好,让晋国的汉狗、吴国的汉狗,与他赵阎王先打一个你死我活,说不定等我们壮大起来,赵阎王已经败亡了。” 石勒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心中希翼起来。 乱世争霸,名将被无名小卒所杀的战例举不胜举,按石勒对赵广这人的了解,像赵广这样喜欢冲杀在前、又极度自负的主将,总有一天会遭到不测,而到那时,他石勒的机会就来了。 毕竟,论年纪,赵广要大了石勒不少。 时间,在石勒这一边。 石勒此时还不知道,刚刚在白沟取了刘渊首级的赵广,并没有收兵回师的想法,相比和晋、吴汉人之间的内斗,赵广更关注石勒这个后赵残暴皇帝的死活。 “全军继续北上,追杀逃窜之胡骑,发现石勒旗号,速速回报。” “命令平阳营,在范阳一带阻击逃窜之敌,告诉李矩,就算打光了整个平阳营,也不能放跑了石勒。” 赵广对击胡、杀胡的执着,让不曾见识过胡虏残暴的马融、张瑛等人有些不理解,相比而言,傅佥、祖逖、夏侯泽等久在北地的汉将则雀跃不已。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教员的这句名言,赵广始终铭记于心,相比傻子司马衷、暴徒孙皓,石勒无疑是这个时代最为危险的对手。 趁着石勒势力未成、羽翼未丰之机,早早的了结了这个羯胡的性命,才是汉国当下最为重要的任务。 —— 幽州南,范阳郡与渤海郡交界处,高阳郡,平阳营驻地。 十月下旬的时候,易水已经开始封冻,来自西北冰原的寒风就像刀一样,刮过平阳营将士的脸上,生生的疼痛。 李矩在祖逖的常山营南下之后,独立承担起了幽州一带的袭扰任务,平阳营也在这段时间,迎来了兵力暴增的契机。 祖逖用兵,和赵广一样,兵不精不用,常山营的战斗力已经直追汉军的七大主力营。 而李矩则不然,出身县丞的他,更熟悉活跃在北方的多支乞活军的情况,在他的联络和感召下,冀州北部和幽州一带的大大小小汉人武装,纷纷投奔李矩,这使得李矩的平阳营兵力达到了令人不敢想象的二万人。 这是什么概念? 要知道赵广的中军也不过三万人,而李矩一个新附的营头,就有中军的三分之二。 “矩用兵不如陛下,也不如祖士稚,要挡住北上的胡虏,唯有靠人数来堆砌,否则的话,阻敌的任务势难完成。” 面对参军祖纳、部将郭默的担忧,李矩概概而谈,心中豪情万丈,直舒胸意。 要是能够将石勒等惑乱中原的胡虏歼灭,他李矩就完成了心中所愿,至于说被人猜忌,那又有什么要紧。 天下若是太平,他李矩没有兵权,只当一个闲职县吏又有何妨。 汉军继续北上围追石勒,出人意料的没有先转头灭晋、灭吴,句安领导的博闻司将这一动向广为宣讲后,让天下汉人士子议论纷纷。 有民族情结强烈的汉人有识之士,对赵广顾大义舍小利的行为大加赞许。 而随着汉国博闻司将一桩桩、一件件胡虏残害汉人的事件揭露出来,北上的汉军,还有赵广的一言一行,更是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唯心中有大义,方能统一宇内,振我华夏。赵广汉人之英雄也,汝等好自为知,不可自误。”在江东的建业,已经在病榻上躺了一年多的陆抗,在临终之前,当着陆晏、陆景、陆机等人的面,说出了心中真实的想法。 吴国最后的擎天柱倒了下去。 不过,陆抗是带着微笑阖上眼睛的,他没有遗憾,为了吴国,他已经尽了全力,至于以后天下归属,陆抗已经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第四百三十六章 东晋的稚形 在赵广北上击胡,收复冀州、幽州之际,陆抗病逝。 作为吴国最有战略眼光的名将,陆抗对时局看得真切。 魏蜀吴三国鼎立的局面,到了公元280年的时候,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 魏国早早就被司马炎的晋国给替代了,虽然后来有曹昙在襄阳短暂的复起了下,但那不能算是真正的重建。 蜀国在渡过了覆亡的危机之后,重建的新汉国倒是越来越强大,但随着刘谌、刘衡的先后意外身亡,属于昭烈帝刘备一系的皇族已经断了,现在大汉的皇帝赵广之前是汉国的一员将领,也不知道赵广手里的这个汉国还算不算是蜀汉的延续。 吴国是唯一传承下来的国家,但与祖父孙权时代横跨荆扬两州相比,吴国已经失去了荆州,交州的情况也不乐观,汉军正在从南中、荆南一带向南渗透,吴国仅凭海路是不可能守住交趾的。 同时,随着司马炎的死去,晋国的衰落,汉国的强势,吴、晋两国之间的地位开始发生变化,从最开始的吴国向晋国称臣,到后来司马徽嫁给太子孙瑾,都在表明,吴国已经渐渐成为主角,而晋国则渐渐开始没落。 要是孙皓能够振作的话,吴国依靠吸纳晋国的南渡力量,说不定能够和历史上的东晋一样,偏安一隅。 但孙皓在武昌一役吃了大败仗后,已经没有多少进取之心,他也算明白了,汉国的统一大势不可阻挡,晋国不行,吴国也一样。 得到陆抗病故的消息,孙皓如丧考妣,本来还有一点点西征伐汉心意的他,一下子失去了进取之心,没了给力的大将,孙皓也清楚,他能保住这江东一隅就算不错了。 “算了,赵阎王咱惹不起,还是安心在建业混吃等死吧。”孙皓的这一躺平态度,让嫁到孙家的司马徽很是不满。 身在皇家,司马徽当然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深闺少女,事实上她在未出嫁之前,就开始协助司马炎处理政务。 到了吴国之后,孙皓是个懒散皇帝,只顾着享乐,孙瑾一碌碌之辈,也没有多大的能力,这倒反衬出司马徽的能力来。 在不知不觉中,吴国大权开始旁落到了太子妃司马徽一系的手中。 孙家可以躺平,司马家却是不能。 赵广已经击败了兖州一带的刘渊势力,要是回过身来,再将苟晞、徐胤这二支晋军打败,那父亲司马炎一手建立的晋国就要灭亡了。 司马家复兴的希望,寄托在傻子皇帝司马衷身上,肯定是没有出路。 司马徽觉得,有必要和徐州的司马亮、司马骏等叔伯加强联系,让他们将私下里编练的军队向长江北岸靠拢过来,与吴军形成呼应的关系。 另外,吴军的兵权不能再掌握在陆氏、施氏甚至于孙氏等世居大族手中,司马徽要另选合适的人选来担任吴军的领军将领。 陆抗之死,对吴国来说是坏消息。 对司马徽来说,却是好消息。 陆氏三兄弟在安葬了父亲之后,向孙皓辞行想要回转柴桑军中,但却没有得到准许。 陆抗留下来的吴军的兵权,司马徽不打算再给陆家了。 让南渡的侨族掌握吴国的大权,以替代原先江东跟随着孙策、孙权的世居大族,这是司马徽削夺江东固有势力,巩固自身权力的第一步。 近年来,随着北方战乱的加剧,南渡往江东的侨民也越来越多,他们中间,不乏有名望的大族,比如琅琊王氏,陈郡谢氏都开始遣了分支南渡。 王氏南渡的是王裁这一支,王裁曾经担任过晋国抚军将军长史,学识和眼界都相当不错,早早看到晋国已经气数尽了的他,辞官带着妻儿南下,王裁本身倒不怎么出名,但他却有一个四岁的儿子,名字叫王导。 由此,北方的侨居大族渐渐取代了江东陆氏、吴兴陆氏、长兴周氏等原有豪族,成为东吴政权新的支持者。 历史上的东晋之稚形在不知不觉中渐渐形成。 —— 汉大业元年,十一月上。 风萧萧兮易水寒。 李矩带着二万地方武装沿河布防,人喊马嘶,噪杂又乱哄哄的场面,让祖纳和郭默都皱紧了眉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李世回,莫非真是想要靠这些杂牌来挡住胡虏?”祖纳嘴里不停的嘟嚷,对李矩不顾一切收编部队的行为表示不满。 相比祖逖,祖纳的眼光和能力都要差了不少,若是祖逖在此,一定会在李矩的收编举动大加赞赏。 事急从权。 到什么山头唱什么经。 幽州这个地方属于各民族杂居地带,人的是非观不强,李矩清楚,要是他不收编这些人,那么不用多久,这些杂牌队伍就会成为石勒的部下,转头会来对付自己。 “咳,或许能阻挡住胡虏的,就是这些人,这些只求一口吃的,只求能活下去的乞活汉子。”郭默苦笑了一声,道。 祖纳是大族出身,不知民间疾苦,不晓生活在最底层的百姓,为了有一口饭吃,是如何的挣扎求生,而郭默只是普通的铁匠出身,他比祖纳更清楚眼前这些挖壕挖得满头是汗的乞活流民在想什么。 热气腾腾的稷米饭。 夹杂着点点绿色的野菜,间或还有几个杂粮饼子。 这是李矩军提供的军粮,为了养活这些杂兵,李矩几乎拿出了平阳营全部的粮秣,渗合着野菜糊糊混合着吃,估计还能撑着二十余天。 至于二十天后怎么办,李矩表示他还没想过。 郭默本是文鸯军部下,本来赵广率军北上,因其是冀州人氏,又有些才干,遂将其调到了李矩的麾下。 历史上,郭默也曾是乞活军的一个流民首领,不过,他的节操与李矩相比要差了许多,今日投晋,明日降虏是他保全实力,赖以生存的手段,只不过这一次,他还会不会这样无民族气节的苟活。 这些汉人坞堡、义兵还有乞活流民组成的队伍,之所以投奔李矩,其一是为了活命,混一口饭吃,其二是被汉军击胡破虏的胜绩所惊憾,他们也想趁着这一大捷的东风,傍上已有了明君新朝气象的汉国。 接下来,面对石勒、汲桑等胡骑的冲击,平阳营新附军、乞活军、流寇杂牌武装会有怎么样的表现,李矩无法预料,他能做到的,唯有死战。 第四百三十七章 反正的杂胡要立功 石勒在襄国一带无法建立根据地,只能纳汲桑的建议继续北逃。 沿途的大郡郡治,石勒等人打不下来,但小县及坞堡,却挡不住石勒胡骑的兵锋,汲桑等汉人盗寇混杂其中,让这支混编胡骑战斗力很是顽强。 让人感概不已的是在清河郡,石勒在听到刘渊、崔游身死的消息后,毫不客气的洗掠了名望冠绝冀州的清河崔氏。 崔家在清河郡郡内,有大小十余个坞堡,要是强攻的话,石勒的盗寇军没有十天、半个月打不下来。 但事情有时就出在偶然上面。 崔游在黄河里淹死之后,跟着他的崔家子弟也四散,其中就有一人跑到了石勒军中,等这一次回到冀州,此人为求得立功机会,献计于石勒里应外合拿下崔氏主堡。 崔家出了内奸,崔家又对胡虏缺少防范,崔述率崔家子弟拼死抵抗,最后坞堡被焚,崔述、崔谅也在堡破之时,被石勒一刀割了首级,只剩下崔随一人带着家眷逃了出来,但经此役,崔家从冀州名望一下沦落为普通的小士族。 崔家累世高官,又是清河郡的老大,其财富之盛,让石勒、汲桑等人开心不已,有了崔氏的资财粮秣资助,他们终于能够支撑到达幽州了。 信都。 冀州旧郡治,赵广在白沟击破刘渊残部后,即率军尾追石勒北上,诸胡一路望风而逃,信都城归属没有什么悬念。 参加这次追剿石勒胡骑的汉军部队,除魏容一部回转兖州东郡、河内郡一带,呼应黄河以南作战的羊祜外,其余各部悉数北上。 当石勒洗掠清河崔氏的消息传回时,汉军上下气愤难平。 “公纪,这清河崔氏不是早就让他转移了吗?怎么还留在清河没走,他们不知道胡寇的祸害吗?” 赵广一脸的阴郁,在攻略冀州之后,崔谅、崔述等人与崔游划清界限,带着崔氏主族归附汉国,这本是一件好事,但崔家家大业大,在家族分支和侨迁方面,崔谅等人的魄力明显不够,这一回动作一缓,就被石勒给抓了个正着。 傅佥脸色也不好看,他这一段时间留驻于常山郡真定,主要的精力放在支援南北两线战事上,地方上的郡务关注的不多。 “陛下,石勒有了辎重粮秣供给,平阳营的压力太大了,李矩那里,是不是改变命令,以击溃为主,不必全歼石勒等人。” 马融叹了口气,向赵广急谏道。 按照参军司原先的谋划,从白沟至易水,汉军主力尾追着石勒的屁股后面,不需要追得太紧,只要一点点的放血,等到石勒逃得筋疲力尽时,再与前面堵截的平阳营合力,将石勒一举歼灭。 而现在,石勒洗掠了清河崔氏,有了足够的粮秣、布帛,那些跟着他溃逃的杂胡就不会轻易的离开,加上冀州北部一带,一往平川,无山峦阻挡,李矩要想阻截石勒,难度实在太大。 马融的分析,让汉军各军将领神色严峻,赵广在帛图前来回踱了好几个来回,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传令,先前给李矩的任务,就是要挡住石勒,平阳营为此已经准备了二个月,我们若是改变命令,势必造成混乱。” “李矩独立领兵在幽州一年多,他的能力不必质疑,现在,我们要做的,是迅速的穿插疾进,对北逃的石勒所部形成乱战之势。” “其余各部,以分进态势向北进攻,左路由傅镇北指挥,下辖独孤胜、寇林、呼延衍三部步骑,中路由朕亲自率领,薛季、柳初二部随我行动,右路由常山营担任箭头,夏侯泽、祖逖领军北上,记住,三路人马之间,要相互呼应,及时通气,不可离得太远,以免被胡骑所趁。” 赵广连续的下达追击的命令,让众人感到了强烈的紧迫感,而从赵广凌厉的眼神也能看出,对于清河崔氏被石勒所破这件事,赵广很不满意。 放跑石勒。 赵广实在不甘心。 这个羯胡的危害性太大了,而更让赵广不安的是,这次石勒在逆境中想到洗掠清河崔氏,其人之阴险,可见一般。 崔氏出了内奸,崔氏转移过慢,这都是客观理由,从汉国这边来说,主观上的松懈也是存在的,特别是在刘渊被歼之后,不可否认,傅佥等人松懈了,要是他们不放松的话,石勒在清河郡的行动不会这么顺利。 —— 三路汉军追杀北上。 被赵广问责的傅佥回转营中,立即召集本部将校商议北上事宜,对于放跑了石勒这件事,傅佥很是恼火。 当着独孤胜、寇林等将领的面,傅佥杀气腾腾的下令道:“诸位,信都城中,陛下大为震怒,我们必须知耻而后勇,要是哪一个再拖后腿,我先砍他的脑袋,然后再自取傅某首级,一起呈于陛下帐前。” 被傅佥一顿痛骂的独孤胜等人不敢怠慢,立即带着所部朝易水方向杀去。 其中追得最快的一部,倒不是寇林等宿将,而是一支刚刚归汉的杂胡新军,他们隶属于汉军裨将呼延衍部下。 在雍丘城被攻下时,张宾借着朱纪一张嘴,在城内投降的杂胡中开展“诉苦”教育,朱纪为了立功,添油加醋将刘渊的恶行、丑事一一抖出,其中的一些事有凭有据,还有一些则完全是朱纪胡编乱造出来,但这时,众杂胡只求活命,哪里还会分辩真假。 等这些胡虏对刘渊吞并诸部、倒行逆施的做法深恶痛绝时,呼延衍这个老熟人出现了,作为匈奴呼延部落的酋帅,呼延衍的身份变化让杂胡们心惊又羡慕不已。 汉军裨将军。 这可是他们梦昧以求的地位。 要是早知道投奔汉国有这等好处,谁还傻乎乎的为刘渊这个蠢材效力,反正他们这些人的祖上,是楼烦、丁零还有不知道什么名字的部族。 “弟兄们,独孤将军也是我们胡人,现在是汉国的偏将军,我呼延衍的祖上呼延部落,还是匈奴五大部落之一,陛下也宽宏的接纳了我,接下来我们只要击败石勒,拎了他的头颅回来,那裨将军的位置就是你们的了。” 呼延衍一路大声的鼓舞不久前还是刘渊军的杂胡士气,他的话让这些渴望立功、渴望子孙过上汉人一样好日子的杂胡们激动不已。 第四百三十八章 你战死了,我顶上去 为了立功,为了传宗接代。 为了让自己的儿子过上好日子。 不,错了。 子孙不急,他们还等得起,他们的娘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相比来说,自已年已三十朝外,要是再不找个女人,谁来给自己生儿子。 听到呼延衍的鼓惑之言,杂胡们一个个眼睛放光,张开黄臭的嘴巴,浑不知口水已经流了一下巴。拼了。 这条命就卖给汉国了。 换了汉军的铠甲,又打起汉国旗帜的杂胡们,精气神一下爆棚,战斗力也由之前的鱼腩,变成了一支响当当的劲旅。 这个改变连呼延衍这个始作俑者也想像不到,就在短短的五天时间内,这支新军连续急行军三个昼夜,从常山郡穿插到了幽州的渔阳一带,正好与石勒的谋士汲桑相遇。 汲桑在献了洗掠清河崔氏的计谋后,在石勒身边地位大升,本来石勒还有点看不上这个汉人盗寇,现在则完全信任他了。 面对曾经一起战斗过的同伴,战友,汲桑所部的表现惨不忍睹。 在呼延衍部的冲击下,这些汉人盗寇仅仅支撑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全军瓦解,四散逃窜,汲桑也想逃跑,但急于立功的杂胡们哪里会放他逃走。 汲桑善相马,所骑战马奔跑起来速度很快,但杂胡们围堵的人更多,他们盯着汲桑的眼神,已经不是在看人,而是在看金子,看财帛,看官位。 “前面就是汲桑,快围住莫让他跑了?” “汲桑,你也有今日。” “噗!” “哈哈,老子砍了汲桑的头颅,老子要升官了,要发财了!” “啊!谁暗算我,哪个孙子,出来........。” 杂胡们一场混战,打了一个天昏地黑,先是与汲桑等盗寇交战,后面则是自己人内斗,等到呼延衍赶过来时,刚才参与围攻汲桑这个大寇的胡族士兵,竟然死了个一干二净,没一个活下来。 呼延衍心中暗喜。 杂胡们都死了好呀,这些反复无常的胡虏,要是不死,留着也是后患。 人死绝了,这汲桑的人头就是他呼延衍的了,想到这里,呼延衍的脚步就轻快了起来。 —— 十一月中。 天气难得放晴,易水畔。 石勒与李矩之间的对垒已经有三天,胡骑到易水,按常理来说,就已经到了汉国与草原诸胡接壤的地方,没有意外的话,石勒他们在往北走上一程,就能到达右北平和辽西郡,在那里安顿下来,休养生息,以图东山再起。 但让石勒想不到的是,李矩这支新组建的汉军突然堵在面前。 而从易水南岸看去,就见到汉军的营垒如同一条长龙,连锦有五里多地没有尽头,石勒不知道,李矩的人马究竟有多少? 前有阻敌,后有追兵,时间上耽误不得。 石勒倒不是不想绕过李矩这支汉军,但幽州一带的地理情况,他不是很清楚,汲桑留给他的也只是一张草草绘制的地图。 幽州地广人稀,不比中原腹地,处处坞堡,石勒不敢擅自向荒野进军,万一走错方向,全军覆没也不是不可能。 为慎重起见,石勒遣了斥候四处打探,等他弄清楚,李矩所部不过是些杂牌武装时,时间已经过去了有三天。 宝贵的三天。 汲桑在渔阳一带护卫右路,这使得石勒身边没有了谋划之人,若是石勒身边还如历史上那样,有张宾辅佐,又有支雄、孔苌等十八骑的话,他也不至于被李矩所蒙蔽。 在赵广的强力压迫下,石勒虽然依靠着自己的能力顽强起势了,但付出的代价也是极大,他没有伙伴,没有谋士,只能一个人苦思冥想。 让石勒万万没想到的是,三天之后,二个坏消息传来,让他后悔得直跳脚。 一是汲桑竟然在渔阳被一部汉国收编的杂胡给打败了,这真是让人大跌眼境,汲桑也是久经战阵之将,在河内郡时,连魏容都奈何他不得,怎么就被杂胡被败了。 二是对岸李矩的平阳营在三天之内又增加人了,高举起杀胡大旗的李矩,不断的吸引着幽州各地的坞堡和乞活军力量。 从规模上看,这支超级杂牌武装的人数,在二万的基础上,又增加了一万人。 不能再等下去了,必须立即进攻,将李矩这些杂鱼烂虾给打趴下,石勒在得知汲桑被一部汉军给打散之后,立即决定猛攻李矩的平阳营阵地。 “渡河!” “骑兵突袭。” 不再玩虚的石勒第一把就压上了主力,胡骑们在饱餐一顿牛羊肉后,开始吆喝着冲向结冰的河面,在打滑的冰面上,石勒军步卒已经铺上了枯草,以防止战马打滑跌倒。 “杀!” “杀胡!” 李矩没有退路,他得到的命令,就是坚决的挡住石勒这部胡骑,虽然他不知道赵广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李矩毫不犹豫的坚决执行了。 一个上午的时间,李矩部已经折损了三千人,战场上的惨烈程度,让天空中盘旋的雄鹰也不敢在此停留。 经过清河郡的物资补充,石勒所部胡骑的战斗力也算恢复了七七八八,再加上自从征战河内以来,这支胡骑屡经战阵,作战经验丰富,实非李矩草台班子的平阳营所能抵挡。 幸好李矩有人,有大批的炮灰可以填充上去。 一个千人队不行,再上一个。 等到傍晚日落的时候,位于最前沿的汉将郭默铠甲已经流淌下血水,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他麾下的五千战兵,折损了接近一半。 “李将军,兄弟们死伤太大了,是不是先撤一撤,等胡寇半渡时我们再出击,这样就算逃脱几个,也无关大局。” 郭默艰难的挪动脚步,找到正在调兵遣将的李矩,恳求道。 李矩一瞪眼,呛啷一声拔出佩剑,喝斥道:“郭黑狗,你若是敢动摇军心,休怪我李世回取了你的人头,易水之战,我们平阳营的阵地就在这里,我们绝不会后退一步。” “你的兵要是打光了,你上去,你若是死了,我李矩上去,就算全军战死,也不能让石勒那羯胡过去。” 李矩怒目对视郭默,声音悲怆嘶哑,自领令驻守易水的那一刻起,他就下定了决心,平阳营全军死守易水,誓不让石勒过河。 第四百三十九章 吸血鬼石勒 汉胡激战易水。 “攻,连夜攻!汉狗有夜盲症,我们必胜!”在白天的强攻无果之后,石勒又想到了一个狠招。 这个年头,汉人缺少肉食,牛羊猪等家畜对于汉人来说,是极为宝贵的家庭财富,一般情况下不会杀死食用,除非是牛羊死了。 而胡人则不同,他们本来就是以肉食为主,间或喝些奶制品,这使得他们的肠胃里油腻甚多,必须依靠茶来清胃,食用动物内脏,在后世来说,容易引发三高疾症,而在这个食物缺乏的时代,没有人在意什么三高。 挑灯夜战。 不是石勒首创,前三国时期的张飞和马超两个,就曾经连续打了三天三夜,相比耐力更加好的胡骑,李矩所部杂兵的弱点就是耐力差。 依靠着一股子血勇之气,挡住一时还行。 而要连续几日的不知疲倦恶战,莫说是李矩的这些杂牌队伍,就是赵广手里的汉军正规营头,也不一定有信心守住易水。 —— 北岸。 汉军营地。 汉将郭默的嗓子已经哑掉了,他的五千部属零零散散的还活着的只有二十几个人,为了让郭默坚持下去,李矩采取添油战术,每隔一个时辰就给郭默送来援兵。 这些渴望着在汉军中立功的乞活流民队伍带着希望而来,然后在与胡骑的拼杀中消耗得干干净净,其中有畏战而逃的,但还没等他们跑出去多远,就被在后督战的李矩砍了头颅。 郭默在被李矩叫成黑狗之后,心情一下子不爽起来,默字拆开,不是黑狗是什么,但这只是私下里说说,李矩这厮却依仗着平阳营主将的身份,处处压制自己,这实在让人气愤。 这一仗之后,郭默已经暗暗决定,要脱离平阳营,另起一军独立发展,就算开始时只能带领一些乞活流民,他也不在乎。 一穷二白,才能显出他郭默的本事。 心里发奋的郭默面对石勒的夜战,使出了从军以来的全部本事,一队又一队的炮灰兵被李矩和郭默两个家伙给投进战团,很快就消耗完了。 而这些炮灰队伍取得的战果,就是消耗了石勒军为数不多的辎重和粮秣,同时,也让胡骑的士气更加的跌落。 好在,几番恶战下来,郭默倒也不是全无收获,本来他和这些幽州的乞活流民帅没有什么交情,这一回借着同生共死、并肩作战的战友之情,一下关系亲密起来,这种来自于战场上的信任,也是最为宝贵的友谊,甚至于比家族中的亲属关系更加重要。 家族虽然有血缘关连,有宗族利益,但真正要是谋算起来,亲兄弟都可以反目,而战场上背靠背结下的情谊却不一样。 刘、关、张桃园三结义,就是战场上的友情。 —— 南岸。 石勒已经将中军狼旗前移到河滩上,对面两军撕杀的战况,他看得一清二楚,有好几次,胡骑已经突破了汉军布下的三道垒线,但不知为何,在遍是尸体的战场上,又不时有摇摇晃晃的汉卒站立起来,朝着胡骑扑了过去。 夜战! 猛攻! 收获的竟只是一堆的尸体,有什么用处? 对面的汉军将领太不要脸了,自己躲在后面,就依靠人数多来填,易水北岸的岸边,已经被死尸堆成了一个人肉山丘。 其中有石勒部的胡骑,也有拥上来送死的汉卒。 双方的战损比,已经达到了二十比一,但汉军将领似乎不为所动,真是太无人性了。 石勒也不知道,自己说无人性这三个字配不配。 狂攻没有什么大的进展,石勒的脸色白得吓人。 黄种人若是气着了,那面容是铁青色,而白种胡虏,则是白的无一丝血色,让人一见就如同棺材里爬出来一样。 在西方,有一个形容词来比喻石勒现在的状态非常适合:吸血鬼。 没错。 石勒现在想发泄,想杀人,想吸人的血,他不仅对迟缓不前的胡卒不满意,对麾下没有得力的将领也不满意。 “孔苌,要是孔叔父在就好了,可惜,虎牢关前........。”石勒一闭眼,就想到一手养育自己长大的孔苌孤军独骑杀入汉军阵中,最后战死的悲怆情景。 对于自小就从安邑逃出的石勒来说,周曷朱这个父亲没有什么印象,他心中的父亲就是孔苌,如山一样,让人放心让人难以忘怀。 “鸣镝,收兵!” 在恶狠狠的盯着对岸那面“郭!”字将旗半响之后,石勒终于泄气下令暂缓进攻,这样消耗下去,汉人那边能不能继续他不知道,但他的人马也坚持不住了。 郭默这个人?石勒以前没有听说过。 汉国的郭姓将领,一般就是太原郭氏的子弟。但石勒已经问询了自己的旧日好友,郭家的旁支郭敬,郭家根本没有郭默这个人。 汉人中的无名英雄,层出不穷,让他倍感失落。 是夜,胡帐内。 石勒的身影在火光照映下孤独又孤傲,军中的那些将校面对一个盛怒中的大人,纷纷躲得远远的,他们本来就和石勒不熟,现在眼瞧着石勒不行了,更不想主动凑上来找死。 “大人,后面,后面汉狗追上来了,怎么办?”一名穿着厚厚羊皮裘服的石军将校突然冲了进来,急声叫喝起来。 这将校名叫石寇,也出身羯族,与石勒同族,平素仗着这层关系,很是得势,石勒在无人可用的情况下,只能把同族的族人先提拔起来。 石寇这个倒不出名,能力也是一般,不过他有个儿子石虎,却是大大有名,这位后赵历史上最为残暴的君王不仅杀汉人,连胡人也一样不放过。 石勒的几个老婆、几个儿子,最后都没能逃过石虎的毒手。 但这一次他却踢到了石勒的铁板上面。 “怎么办?你没脑子吗?你的兵在哪里,都死绝了吗?但凡畏战后退的,都给我杀了,一个都不得放过。”石勒眼眸中浮起羞怒,手中牧马的长鞭狠狠的一挥而出,直接打在石寇的脸上。 血立时渗了下来,石寇本来就丑陋的脸上,再添一道深痕,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的惊悚。 第四百四十章 美色财帛诱惑 李矩在易水阻敌四天,平阳营死伤将卒二万三千人,石勒的胡骑折损了四千骑。 而让人惊叹的是,平阳营恶战连连之后,兵力依旧还有一万五千余人,而战前李矩的兵力满打满算也不过五千人。 死的人越多,手下的兵就越多。 这个奇怪的现象,让李矩既心痛死伤过甚,又有些期盼战事不要停下来。 要是一直打下去,那李矩、郭默等人很快就会成为汉国如魏容、傅佥一样的方面军主将,这有可能吗? 完全可能。 “大汉统一在即,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万万不可错过。”抱着这样一个目的,渴望投奔汉国的汉人豪杰、流民帅就像飞蛾扑火一样,朝着易水这一处星光飞来。 他们不在乎手下会死多少人,他们只在乎自己的名字被记录进汉军将校的名册里,等到赵广军到时,也好露一露脸,搏一个从龙之功。 北岸汉营。 李矩、祖纳的中军所在,灯火照得透亮,一个个饶幸未死的流民帅正在兴奋的高谈阔论,吹嘘自己这些天来立下的大功。 在挺过了最难涯的四天后,这些汉军杂牌将校也开始活跃起来,石勒的进攻势头一天不如一天,四天里面,也就前二天势猛,要是他们还看不出端睨,那就不要在幽州混了。 —— 南岸石勒营中。 石寇被石勒抽了一顿鞭子,无处发泄的胡酋大冬天的,只穿了一件胡裤,跑到后营,将一个个抢掠来的年轻女子拖到帐中,疯狂的发泄起自己的欲望来。 石勒他比不过。 那就让下一代继续比,一代又一代下去,总有一天,他石寇的子孙会超过石勒,帮他抱今日鞭打之仇。 除了石寇之外,胡营中发泄兽欲的胡酋还有不少,至于普通的胡卒,则疲惫的在帐中呼呼大睡,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喊不醒他们。 石勒将石寇这个便宜族叔狠抽了一顿鞭子,一口郁结的恶气总算出了些许,石寇好歹是羯胡族中与自己有些血亲的长辈,石勒也不会真要了石寇的命。 石勒这一次率军北上,按照他和汲桑的谋划,在过了幽州南部之后,要进入到右北平、上谷、辽西郡一带,然后再周旋于汉胡之间谋一个出路。 现在被李矩阻于易水,强攻渡河眼见不能,石勒只能按耐住焦噪的心态,把军中只要有一些想法的人都叫了过来。 手中无人,那就发掘人。 石勒觉得自己现在的处境,和赵广当时在沓中时差不多。 赵广当时是怎么做的?就是带着陈寿、马承、寇林等一帮军侯、都伯、队率,生生的杀出了一条血路。 赵广能做到,他石勒凭什么不行,他也能做到? 赵广能发掘人才,他石勒也一样能行。 不一会儿,石勒的中军帐中,就足足的站满了十几个人,这些人中官职最大的,文官是书记,也就是记录文稿的佐吏,武将中最大的就是裨将。 书记程遐,冀州汉人。石勒军过冀州高阳时,其与妹子程芙被掳掠于军中,这人颇为些才干,石勒也是不计汉胡之别,任命其为长史,负责书记事宜。 参军张越,石勒的姐夫,并州人,早先是一混混,除了一张嘴皮子之外,没有什么本事,这一生唯一显能的事情,就是花言巧语将石勒的姐姐,一个胡人女子给骗上了床。在石勒发达之后,张越就急急的带着胡女来投奔,这几年来在军中的作用,不是参划军事,而是吹牛打屁。 后营裨将郭敬,就是石勒手底下最大的那个将领,这人早先在上党一带为盗寇,后来为孔苌吞并,算是石勒的军中发小,其人能力平平,但在掌管后勤方面倒是一把好手,石勒这次北撤,也是将军中杂物一并交给了郭敬。 “现在的战况如何,你们都看见了,也清楚的很,易水那一边,我们是打不过去了,接下来,要是滞留在这里,就等着被赵阎王围歼,我石勒要是死了,你们这些人,也没一个能活?”石勒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恶狠狠的说道。 程遐、张越、郭敬等人个个脸色倏变,这几年来跟着石勒,他们也没干过什么好事,就拿程遐来说,不仅将妹子程芙献给石勒当侍妾,而且自己还强暴了数个汉人女子,可以说是汉人中的败类。 上了贼船,要下来哪有那么容易。 石勒的手里,有他们的把柄,这些劣迹要是落到赵广手里,会怎么样?程遐等人只要稍稍一想就能知道后果。 “石天王,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我们不能在这里等死,必须趁着赵阎王还没合围过来的空隙,跳出汉贼的包围圈。” 程遐脑子活泛一些,第一个站了出来,向石勒献计道。天王的称呼,是刘渊死后,程遐给石勒戴的高帽。 石勒不置可否的问道:“跳出去,往哪里跳,这幽州人生地不熟,万一走错方向,那就是全军覆没的境遇。” 程遐脸上露出一副甚有把握的样子,道:“蓟城,幽州的腹心,昔日燕国的故都,此为北地之大城,天王若是占之,则进可以谋取幽州诸郡,退可以保全一隅之地,就算赵阎王倾力来攻,我等有坚城在手,有草原诸鲜卑部落为援兵,就算赵阎王领万万兵马,又有何惧哉?” 蓟城的重要性石勒当然知晓,但以他现在的力量,怎么也不可能拿下蓟城这座大城,除非城中的守将投降,或者里应外合,才有可能。 不过,等一等。 蓟城现在还是晋国的地盘,守将是幽州刺史王浚,这人是太原王氏出身,但对汉国没有什么好感,要是能联络上引为奥援,倒也不失为一条退路。 石勒越想越觉得有门,遂冲着程遐道:“王浚这人,你可认识,有没有联系上的办法,不管是什么招数,能有用处就成?” 程遐听到石勒相问,面有犹豫道:“王浚王彭祖这人,私生子出身,好财帛,好美色,要是有意结交的话,我们必须准备一大笔的财帛,还有美女.......。” 石勒一听,立即道:“财帛算什么,后营有的是,你直接去领,要多少拿多少,至于美女,随军的女子虽多,但有绝色的却甚少,这样,你妹程芙就在我夫人跟前,就让她一起去蓟城,能不能引起王浚的注意,就看你们兄妹俩的本事了。” 第四百四十一章 留侯张良的后人 程遐出的主意,石勒自然将执行的重任交到他手里。 程芙年方十二,长得确实是美人胚子,石勒本想着再过个二年,再采摘这朵含苞欲放的鲜花,但现在为了活命,他也只能放弃了。 这正是,大哥命都不保了,哪里顾得上二弟。 程遐心头一喜,这胡寇覆没在即,谁跟谁死,程遐不过是石勒半道上掳来的汉人士子,要不是为了活命,他才不会给石勒卖命。 等到了蓟城,那里是晋国的地盘,他就有机会逃出石勒的掌控,这一次出谋划策,不仅敲诈到一大笔财帛,还能将妹子一起逃离,程遐对自已超高的智商感到无比自豪。 “胡虏,果然都是没脑子的货。” 就在程遐心中得意之际,石勒却又道:“这次你代表为出使,书记佐吏虽然不符合身份,这样你就先升为军中长史,待游说成功,再行封赏。另外,王彭祖既是太原王氏子弟,那就和郭将军是同乡,这一次去蓟县,就由郭将军带人路上保护你们兄妹。” 郭敬听到石勒提到自己,连忙站了出来,道:“遵天王将令。” 程遐心中失望,但也只好跟在后面,道:“谢天王关心。” 有郭敬这个尾巴,程遐到了蓟城就不好逃逸了,单独他一个人还好,但还有程芙在郭敬的手上,看来石勒也是对程遐的忠诚不放心。 私下里策动郭敬和自己一起逃走,这个想法在程遐心里一闪而动,马上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郭敬和石勒那是从小结下的情谊,相当于是结义兄弟,他程遐凭什么能说动郭敬。 确定了谋夺蓟城的主意后,石勒对易水畔的战事也没有那么上心了,相比极难对付的李矩,石勒对拿下王浚更有信心。 这些年与晋国、汉国两边打交道的经验告诉他,汉国赵广的部下,那是一个个不要命的亡命之徒,就算你占尽了优势,他们也会不依不侥的啃你一口肉下来。 相反,晋国那边看似人多势众,实力强大,但往往都是些渣渣,只要领了一支骑马去蓟城示一示威,王浚这家伙估计就要屈膝了。 —— 英雄所见略同。 当石勒临时抢佛脚,将脱困的希望放到王浚和蓟城时,却不知,赵广已经比他抢先一步,早早的在蓟城布下棋子了。 幽州南,范阳郡,涿县。 赵广引中军一路北上,沿途既要石勒留下的杂胡交锋,更要与晋国在幽州的残余势力周旋,这使得他的进军速度无法加快起来。 杂胡不过是一群流寇,要驱散他们不难,难的是这些流寇像大头苍蝇一样,走了又去,去了又来,让人不胜其扰。 而更令赵广头疼的,还是那些首鼠两端的汉人豪强,这些表面上正气凛然的大族,有着传承上百年、甚至四、五百年的光荣历史,他们家族中的一些人,就在汉国为官,而且官职还不低,比如汉国辅政四大臣之一的张华。 张华祖籍幽州范阳郡,张家居说是留侯张良的后代,是真是假反正也分不清了,但张良在两汉时期的名声如日中天,就算是赵广也得罪不起。 “留侯张良,那是高祖皇帝的智囊,是他一力辅佐高祖击败了暴秦,又打败了勇猛无敌的项羽,建立了大汉.......。” 张华的人品,赵广信得过,但这并不代表张家的人就是忠臣。 事实上,范阳张家的节操在胡虏入侵幽州之时,就已经掉了一地,相比同为范阳郡望的祖家,张家是典型的投机家族。 在幽州刺史王浚那里,张家有投资,蓟城中张家的子弟不下十余人。 在汉国长安,张华已经官至侍中,由他推荐的张家拈亲带故的官员,也有二十余个。 让人称绝的是,在石勒那里,张越这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子,竟然也是范阳张家的人,这正是四处投资,一处不落。 不管是哪一方势力上台,范阳张家都不会没有关系。 当然,就现在的形势来说,张家的主事人张和看得也清楚,其他各方势力,都只能算是割据一方的诸侯,真正能够左右天下大势的,唯有长安的汉国皇帝赵广。 张和是张华的堂兄,还是关切比较亲密的那种,赵广也不好避之不见。 苏愉不幸被刺杀后,汉国长安朝堂上,黄崇和张华已经渐渐成为赵广的左右手,黄崇主要负责晋、吴两国战事,而西边对付诸胡的事宜,就要依靠张华了,比如杜预在凉州一带的战事,就需要张华来统筹。 涿县距离蓟城不远,这次北上击胡,赵广除了要歼灭石勒外,也有将幽州并入汉国辖下的意思。不过,幽州的情况比冀州更为复杂,一个不慎就有可能引发大动荡。 “陛下,王彭祖此人,虽为晋国幽州刺史,但其近年来真正依仗的,并不是晋廷,而是草原上的鲜卑人,确实的说是段部鲜卑。他与段氏鲜卑部落头人段务目尘相交甚密,段部的鲜卑人在蓟城内有一支骑兵驻扎,要取蓟城,必先击败段部,否则的话,这王浚有持无恐,怕是不会归我大汉。” 张和久在幽州,对蓟城的情况很是熟悉,相比较而言,汉国虽然有卫操出使鲜卑诸部,但由于鲜卑部落众多,卫操主要的精力还是放在拓跋部落上面,对段氏鲜卑关注的并不多。 “王浚是什么态度,朕不关心,但蓟城是我大汉的故土,绝不能放落到胡虏的手里,段氏鲜卑要是识相还好,要是对蓟城有企图,那就休怪朕的大军扫平了那些野蛮胡虏。”赵广杀气腾腾,对着张和发出警告。 张家虽然口口声声说王浚和段氏鲜卑勾结,但他们也未必清白。 不过,赵广对段氏鲜卑插手幽州事务,也没有多少的惧意。从历史上来看,段氏鲜卑虽然是四部鲜卑之一,但却是其中最不争气的一部,其余各部好歹都建了国,比如拓跋鲜卑建立了北魏,慕容鲜卑建立了前燕、后燕、南燕等好几国,宇文鲜卑的后人更是厉害,建立的北周是隋王朝的前身。 唯有段氏鲜卑虽然一度据辽西之地,统三万余家,控弦上马四五万骑。但也只是昙花一现,没有在历史上混出什么名堂来。 第四百四十二章 心有家国唯真英雄 这是一个家大于国的时代。 这是一个民族是非观还没有完全成形的时代。 这是一个汉胡矛盾冲突日渐加剧,汉人被杀得十不存一的时代。 这是一个大汉军威受到诸胡质疑,必须重新施威于四方的时代。 这也是一个良将能臣匮乏,急需要英雄站出来振臂一呼的时代。 赵广穿越来此,不管是老天的安排,还是汉国皇帝的身份,他首要做的事情,就是扫荡胡尘,让幽州的百姓不再为胡虏所杀、所掠。 至于统一的大业,身后瑟瑟发抖拖后腿的晋、吴残余势力,赵广表示还没有功夫理会他们。 在事关民族存亡的大局面前,他毫不犹豫的选择先安定幽州,御敌于国门之外,等到幽州这道北方边境的门关上了,再痛打贾南风和司马家那些不识大局的落水狗。 地域不同,风土人情也不同。 在推行和实施汉国政策方面,大的原则要坚持,因地制宜的落实也同样需要。 对于赵广来说,张家虽然是滑头,但这个年头,哪个大家族不一样,比如被后人津津乐道的诸葛家,魏蜀吴三国都有人出仕,颇有一家控制天下的雄心壮志。 幽州地广人稀,蓟城是唯一大城,拿下此城,汉军此次北伐的目的就完成了一半,至于另一半,当然是拎了石勒的人头回转洛阳。 如果能够合而为一,既取蓟城,又擒石勒,那就更完美了。 赵广在涿县张华的老家谋划着具体的方案,张宾和马融在旁补充,要取蓟城,没有张家的配合是不可能成的,而最好的办法就是混进蓟城,制造内乱,伺机夺城。 按张和所说,王浚本身没什么实力,靠的是段氏鲜卑的支持,这种建立在浮丘之上的权力架构,很不牢靠,在历史上王浚就是因为段氏的叛变,最终兵败被杀。 只不知,这一次段务目尘还会不会依旧选择背叛的道路。 汉大业二年,元月。 天气越发的寒冷,汉胡两军在易水交战,影响面也越来越大,幽州的野外,冻死饿死的人也越来越多,为了生存下去,有相当多的人开始拖家带口的向蓟城涌来。 城外,施舍义粥的棚子跟前,每日里围着的流民也越来越多,其中,不乏还未成年的汉家少儿,在张家的粥棚跟前,祖逖和刘琨也混在排队等候施舍的队伍里,他们在等着张和派来的人将自己接进城内。 从流民少儿中挑选合适的人,充入家中为奴,这是汉家大族每遇灾荒之年的救济招数,既救了人得了名声,又给家族增添了人丁,要是少儿中出现一、二个有能力的人,那就是意外之喜。 张家的做法很平常,蓟城的其他大族也在这么做,包括了王浚的府上,还有刘渊死后,又被晋廷和徐州诸司马王爷排挤到幽州的司马颙。 这些日子,司马诸王,谁最倒霉? 非河间王司马颙莫属。 在刘渊守雍丘时,司马颙跑到了开封和徐州,本想着能得到优待和收留,但结果却让他大失所望,贾南风对这个司马家的长辈没有好感,朝堂上贾家的势力正在替代司马家,这时多一个人出来指手划脚,贾家如何能顺心。 至于说徐州方面,司马亮、司马骏、司马越等人表示,他们和司马颙虽然都姓司马,但往上数的话,不是一脉,所以,司马颙回转河间封地是最好的选择。 回河间? 司马颙一听这个答复,就气急了,河间已经被汉国占领,他回去的话,好一点是做俘虏,差一点就是要被杀头? 没地方可去的司马颙思来想去,最后终于决定投奔到幽州,河间虽然隶属于冀州,但位置离蓟城很近,司马颙和王浚的关系处得不错,跑到蓟城不管怎么样,总还有口饭吃。 然而,世事难料,等司马颙到了蓟城之后,才发现赵广这阎王又来打幽州了,这让司马颙经常惊醒,生怕一睁眼,汉军的刀就砍落下来。 且说祖逖、刘琨各领少儿营一部在张家的帮助下,潜入蓟城,这些少儿也不用掩饰什么,他们本来就是冀州、幽州一带的人,口音也一样,张家以做善事为名,收留百余个少儿也没有人会说三道四。 祖逖的个头已和成年人没有什么两样,在常山营为将的这段日子,也让他眼眸中更多了几分杀气,这是一个普通少年身上不可能有的。 所以,潜入蓟城,抛头露面的活计,祖逖已经无法胜任,相比而言,刘琨身上淡淡的世家子弟风范更让人相信,这又是一个被胡虏祸害的可怜汉家士子。 少儿营要实现里应外合,拿下蓟城的任务,相比在常山郡真定的那一次,祖逖、刘琨这一回的困难更多,也更加的凶险,赵广为了尽快的平定幽州,一下将二个得意弟子派了出去。 人的名,树的影。 历史上,祖逖和刘琨虽然齐名,但一南一北,一直没有并肩作战的机会,这一次,赵广也是豁出去了。 —— 赵广和石勒在幽州大战,据说在易水畔死伤的双方将卒已经达到了数万人,这可是幽州一带自白马将军公孙瓒与诸侯盟主袁绍争霸以来的难得大战。 按理说,作为幽州名义上的实际统治者,王浚这个幽州刺史总要好好打探一下具体的经过,看看双方折损究竟如何,但实际上王浚对此也不在意。 这极度严寒的天气,根本不适合野外作战。况且,城中有段氏鲜卑胡骑的支持,又有蓟城这座坚城在手,王浚觉得他并不需要担心什么。 王浚这段时间和石勒的长史程遐打得火热,噢,不对,严格来说,王浚是和程芙这十二岁的小娘战得火热。 十二岁,在后世妥妥的犯罪行为,在这个胡虏乱华的时代,竟然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了。 程芙对此也没什么抗拒,王浚长得一表人才,又是太原王氏的子弟,还是晋国的幽州刺史,她一个乡野小娘幸运的攀上王浚的高枝,高兴还来不及,对于王浚晚上的一些恶趣味,程芙也是来者不拒。 程遐顺利卖妹,心中万分高兴,若是能够趁此机会,攀上王浚这条线,那他就草鸡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至于石勒要率军入蓟城这件事,程遐觉得先放一放再说,毕竟,王浚最器重的段务目尘还在城中,要是两股胡虏为了争权冲突起来,那他程遐小命不保。 程遐等得起,石勒却是等不起了,这天气太冷了,就算是适应北地气候的胡虏,也无法长期在野外生存下去。 第四百四十三章 英雄所见雷同 有一种人,很无耻,但却偏偏如鱼得水,到哪里都混得开。 程遐就是这种人,在傍上王浚之后,开始时他还和郭敬商量几句,待真正见识了蓟城花花世界后,程遐对于劝说王浚放石勒入城就没什么兴趣了。 有幽州刺史保护自己,程遐哪时会在乎一个胡虏酋帅。 石勒,一个残暴的胡酋,不讲信义,不讲人伦,这等莽夫根本不值得效忠。 有了这个想法之后,程遐便开始有意无意的躲着郭敬,要不是担心王浚对自己的“人品”打低分,程遐分分钟就想把郭敬等人出卖掉。 郭敬没什么眼力,能力也平平,在程遐躲着他之后,还依旧傻乎乎的跑去找,去问有没有游说王浚,一直到碰壁了十余次后,郭敬才回悟过来,程遐另投主子了。 无计可施的情况下,郭敬只能悄悄的潜出城外,去寻石勒报告蓟城游说不顺事情。 石勒此时已不在易水一带,严冬在野外作战不是闹着玩的,李矩那等不把人命放在心上的“神将”可以完全不计伤亡,石勒本钱少,手底下的一点点骑兵保护着还来不及,哪里再会继续和李矩对耗下去。 李矩不知道,自己会在石勒心中有这么高的评价。 他只是忠实的执行了赵广给予自己的命令。 消耗对手,消耗自己,拼一个精光。 平阳营没了。 赵广答应会给自已重建,而若是放跑了石勒,那他李矩在汉国也不用混了,直接卷了铺盖回老家平阳当一县吏好了。 —— 石勒被汉军诸部围于易水。 如程遐、郭敬那样百余人小股队伍假扮商队、流民,逃出汉军包围圈的可能性还是有的,但这等分散突围之后,石勒好不容易聚拢起来的人马也就散了。 三国时代,屡屡可见一时声势浩大的势力转瞬而起,又马上跌落,原因就在于此,在缺少现代化通讯工具的情况下,部队散了也就完了,就算是最为信任的部下,也有可能这一辈子再不能相见。 这就是为什么徐州兵败后,刘备、关羽、张飞三人在古城重逢时,会激动的泪流满面,不容易呐,他们三个都以为,再见面的机会渺茫之极。 从十一月下到次年元月,石勒率军在汉军包围圈中左冲右突,李矩这边不行,他就带着精骑冲杀到了西面的独孤胜、呼延衍守卫的上谷一线。 然而,石勒求战要速战速决,独孤胜却根本不想与石勒硬拼避战。 收编的那些雍丘杂胡,打打汲桑没有问题,要是碰上石勒这等猛将,那只有一个下场,就是被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反正,上谷郡的西边是幽州的代郡、并州的九原郡、雁门郡,王濬调防并州之后,在这三个地方重新修葺了秦汉以来的长城,构筑起一道坚固又有效的防御体系,石勒要去的话,无功而返已是最好的结果。 代郡以北,则是拓跋鲜卑的放牧地,汉国这些年在拓跋部落身上投入甚多,卫操也是多次出使,与拓跋鲜卑的大人拓跋禄官洽淡朝贡之事。 没错,随着汉国实力的日益增强,拓跋鲜卑决定向汉国进贡,以此来换得汉国对拓跋部落的支持,草原上的争夺同样血腥又残酷,拓跋部落的对手宇文鲜卑、段氏鲜卑、慕容鲜卑还有匈奴别部铁弗部落,都是不好惹的对手。 有这一层关系在,石勒不敢往拓跋鲜卑的领地上逃窜,要是被拓跋鲜卑的骑兵追杀,那他这个自封的天王也就做到头了。 在无奈之下,石勒只能带着剩余的六千胡骑退守渔阳边城,这座城池虽然是当年刘虞驻守过的地方,但只是边地小城,六千人肯定是养不活的,石勒迫切的期盼程遐能够给他带来好消息。 蓟城。 北地大城,粮秣众多,铠甲器械充裕,还有无数可以征召的兵员,石勒远眺着蓟城的方向,眼眸中流露出炽热的精光。 “天王,程遐这小人叛变了,我们被耍了?”就在石勒对蓟城心有念想的时候,郭敬跌跌撞撞的跑来,向他报告坏消息。 等郭敬一五一十把情况说完,石勒大怒,大骂道:“这个卖妹的小人、汉奸,我石世龙进城之后,一定不放过他,我要将他千刀万剐,让他生不如死。” “郭敬,你马上返回,继续与程遐联络,记住不要惊动他。还有,把张越那混蛋给我叫过来,范阳张家不是在蓟城有人吗?让他马上联系,我石勒要亲率精兵夺取蓟城,让赵广、王浚这些汉狗好好的看看,我石勒石世龙是何许人也?” 石勒在气怒之下,决心破釜沉舟夺取蓟城,让人哭笑不得的是,石勒还命令张越与范阳张家联系,试图依靠张家的力量,将亲信兵卒送进城内。 这一套路和赵广前不久的计谋是如此的雷同,只不过赵广启用的是祖逖、刘琨的少儿营,好歹还能有个说法,而石勒则干脆不管不顾了,要是被王浚和段务目尘发现,他就直接引兵突袭蓟城。 —— 在石勒痛骂的时候,程遐正陪笑着在司马颙的王府内,与一众幽州士子清淡歌赋,有王浚的介绍,程遐终于有机会挤身到了晋国上层社会的圈子里。 王浚在纳了程芙之后,夜夜笙歌了一个多月后,终于过了新鲜劲,这女人嘛,也就那么回事,就算是再鲜嫩,也有吃腻的时候。 书房内,王浚正在与晋将严询、段务目尘两人叙话,商谈的内容就是赵广、石勒这两支外来军队对幽州的威胁。 “大人,赵广、石勒停留在幽州不走,皆是意在蓟城,我们必须加强城内城外的排查,把那些潜入的敌间给搜捕出来。”严询捋了一下花白的须然,沉声力谏道。 护羌校尉严询,晋国北方边地的一员宿将,早先是魏国的将校,入晋后凭军功升为校尉,在渔阳郡一带驻守多年,军中威望很高。 两年前,严询在渔阳与匈奴刘渊部、慕容鲜卑的联军交战,一招不慎被胡骑偷袭,折损了大半的将士,严询担心晋廷怪罪下来,连忙投奔到王浚的手底下托庇。 第四百四十四章 石勒空欢喜一场 严询不比王浚,久在边陲的他,对胡人祸害幽州很是警惕。 在魏晋护羌校尉任上,严询一次次的痛击敢于进入幽州作乱的胡寇,取得的战果虽然都不大,但也正是因为有他这员老将在,还有段氏鲜卑牵制,慕容、宇文这两部鲜卑胡骑才没敢在蓟城出现。 祖逖、刘琨等少儿混进城内,将主要精力放在御胡上面的严询倒没有察觉到什么,相比胡人的威胁,区区几百个乞儿又算得了什么? 石勒把张越拎过去痛骂了一顿,张越只能回去向张和哭诉,请求张家将石勒精挑出来的胡儿收入家奴,伺机混入城中。 这些杂胡在战场上勇悍得紧,但却不会掩饰,又性子鲁莽,在城门口几番争执之后,让听到回报的严询便起了疑心。 “有胡寇混入,是石勒那羯胡杂种的人吗?”段务目尘眼睛眯起,淡淡的问道。 相比较其他鲜卑部落的胡人,段务目尘的模样和汉人没有多少的差别,三十上下的年纪,穿着一身汉服,头发也和汉人一样挽起,这些年,段务目尘在幽州居住的时间,要远远大于草原上,这也是后来王浚将女儿嫁给段务目尘的原因之一。 胡人汉化,最终也和汉人没什么区别了。 这是王浚的想法,但他却不知,汉胡之间的矛盾并不是简单的一个学习汉朝文化、穿着汉服就能消解的。 沉浸在骨子里的东西,可能要经过几代,甚至十几代人的同化,才能渐渐的融为一体。 听到严询说,有胡虏混进城内,似有不轨行为,段务目尘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 从去年开始,段氏鲜卑的大权由段乞珍转到了段务目尘手里,这中间自然不可能是风平浪静的禅让,段务目尘为此也是狠下杀手,将几个争权的叔伯从肉体到部落悉数灭了一个干净。 石勒? 一个杂种匈奴,有什么能力,不过是群流寇罢了。 “目尘,这石勒听说是刘渊手下的猛将,曾与那赵阎王打过好几仗,前不久,易水畔更是打得天昏地黑.........。” 王浚摆出兄长的架式,向段务目尘讲述起石勒的事迹来。却不知,段务目尘越听脸色就越发的难看。 “严老将军,有没有兴趣,和段某一起好好的教训一番石世龙?”段务目尘向严询问道。王浚虽然官职高,但终是虚职,蓟城的晋军兵权,掌握在严询手里。 严询心头一喜,连忙道:“贤侄可是要出兵迎战石勒的杂胡,老夫的人马虽然只有二千骑,但个个都是见惯了军阵的精骑,不如一同前往?” “同往!” 段务目尘和严询三言两语,就定下了出城击胡的决定,王浚这个清淡名士在旁听着,只能干瞪眼。 晋国的名士是什么德行? 这几年大家也看清楚了,扯淡找他们绝对没错,引经据典,滔滔不绝,办正事找他们,那绝对抓瞎,没门。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 段务目尘近年来在蓟城经营,隐隐的已经将这座大城划入到自己的势力范围内,现在石勒困守渔阳,不过是只病虎,竟然还不死心要来谋夺蓟城,真是不知死活之至,这是段务目尘绝对不能容忍的。 严询在上次被刘渊打败后,心里始终不能放下,这次提议主动出击打石勒,也是想彰显幽州晋军的声威,同时,抢在赵广汉军到达之前,鼓舞有些低迷畏战的士气。 石勒没想到,他想要谋夺蓟城,而段务目尘、严询反过来想要歼灭他。 草原上狼群之间的争斗,就是这样。 今日是盟友,明日就是敌人。 只有实力才是唯一。 —— 汉大业二年,元月十九日。 段务目尘、严询率步骑一万五千出战直趋渔阳,其中段氏鲜卑的轻骑有一万众,严询的晋军有二千人,还有三千负粮辎重兵,这支军队一出城门,石勒派往蓟城打探消息的郭敬就急忙向渔阳飞报情况。 石勒听到段务目尘竟然反客为主,率先领兵来打自己,气了一个倒仰。 “段氏鲜卑,一群草原上的蛾蚁罢了,竟然敢出城邀战,我石世龙纵算落魄了,他不是段氏能对付的。” 战意正炽的石勒立即下令全军动员,六千胡骑正自闲得慌,大冬天的跑连草都没有的大草原上吹风显然不是好主意,听说有机会南下蓟城打草谷,这些胡骑们一个个兴奋的欢呼起来。 蓟城虽大,但却是晋国的地盘。 晋军的战斗力如何? 石勒手底下的胡骑们都清楚,就算是严询的那些边骑,也不过是和他们打一个平手,那还要占了夏天作战的光。 现在是元月,是严寒,天时在他们这一边。 从蓟城至渔阳,不过短短的七十余里,两支军队相对着进军,半天的功夫就相遇到了一处,没有什么单挑,邀战之类的花架子,两支骑兵呼啸着就撕杀了起来。 石勒亲率一支羯胡骑兵冲杀! 他的身边,已经没有了勇将猛将,唯有亲自上阵,才能激荡士气,才能以少胜多,以弱胜强。 在另一边,段务目尘从容不迫的指挥着一队队部众围堵石勒的狼旗,在晋国呆的时间久了,段务目尘不知不觉中,也开始学晋国将领的做派,什么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样子有模有样,一副名将派头,让旁边的老将严询看了只摇头。 打仗哪有这么打的。 你躲在后面,让别人上前送死。 这仗能赢才怪。 果不其然,在激战了一个多时辰后,段氏鲜卑部众的士气开始跌落下来,严询见势不妙,连忙带着二千骑兵杀入阵中,但此时却已晚矣! 石勒杀得浑身是血,手中胡刀也连换了好几把,至于跨下战马也是抢自段氏的骑兵手中,严询毕竟年岁已高,在冲击了一阵后被石勒盯上,老将军一个不慎跌落马下,顿时马蹄踏过,气绝身亡。 严询一死,晋军全线崩溃。 接下来,段氏鲜卑部众也是一哄而散,段务目尘看着溃败的战况,目瞪口呆不知所措起来,直到有亲随护着朝北方草原狂奔而逃时,他才回悟过来,这万无一失的一仗竟然败了。 石勒渔阳大捷! 这一场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的大胜,让石勒扬眉吐气,意气风发,接下来,他要挥师南下,直取蓟城,然后以幽州为根基,割据北方,再与赵广决一雌雄。 正在石勒想入非非之时,便宜姐夫张越打马飞奔而来,急叫道:“天王,天王不好了,那赵阎王突然出兵蓟城,与城内暗间里应外合,把蓟城给占领了。” 石勒刚刚大喜过望,听到张越这一个消息,心中就如被猛敲了一记重槌一样,眼前一阵发黑,直接从战马上跌落了下来。 第四百四十五章 魏晋名士的虚伪面目 赵广趁隙取了蓟城。 这个消息让石勒气忿难平。 一口气提不上来即从马上跌落,摔了个鼻青脸肿,脸撞到冰冷的地上那一瞬,石勒还是没想明白,为什么拼死拼活打仗的是他,摘取果实的却是赵广。 “赵阎王,赵广,气杀吾也?”石勒缓过一口气,满面血污的痛呼。 好不容易打败了段务目尘,石勒的损失也不小,三千一路转战的胡骑死伤,这些忠勇的将卒能不能挺过严冬,石勒没有一点的信心。 渔阳是座小城,医治伤患的水平很低,死去的士卒不必说了,受伤的将卒要想得到较好的救治,最好的选择就是抬到蓟城去。 石勒本想着,一场大捷之后,他好歹能拿下一座大城,这回被赵广抢了先,弄得他伤兵都没地方医治。 张越担心石勒再气死过去,连忙将石勒夫人刘氏、自已老婆石氏喊了过来,让这一群女人帮着石勒缓气。 等到石勒的情绪稍稍平复,张越才开始在一旁叙述起蓟城的变故来。 原来段务目尘和严询一出城,祖逖和刘琨就打探到了消息,两个胆大包天的少年一合计,遂决定马上行动,先突袭王浚的幽州刺史府,待拿下王浚之后,再挟刺史令守门士卒开门,迎候赵广大军入城。 这个临时性的计划,一看就是很仓促做出来的计划,完全没有备选的预案,比如说万一王浚的府邸攻不下来,怎么办?又如强王浚府虽然拿下了,但王浚不在又怎么办?还有城门守卒不开门,又怎么办?开了门,赵广的汉军迟迟不到又怎么办? 反正,这就是个一堆漏洞的计划,但偏偏它就成功了。 祖逖带着少儿营冲进幽州刺史府时,王浚因服食了五石散,正躺在火盆边上敞着怀歇息,小妾程芙在大冬天还给这位刺史老爷摇着扇子。 没别的可说,一个失去正常思维的幽州刺史,祖逖说到哪里王浚就到哪里。 城门在刺史大人的严令下开启,城外的汉军一拥而入,从张家人处得悉祖逖、刘琨这个冒险计划,赵广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一个弟子是傻大胆,怎么两个弟子都是傻大胆。 祖逖要冒险,刘琨也不拦着,赵广记得这个二弟子在身边时还是蛮稳重的,怎么一脱离自己的视线,就无法无天起来。 从涿县到蓟城,赵广率领着一部骑兵冒着冬雪疾奔,等他到达蓟城南门时,正好看到城头上晋字的旗帜被祖逖给一把扯了下来。 一面明黄色的汉旗正在升起。 大汉威武! 城上城下,少儿营上下欢声雷动! 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人生中最为刺激的一次冒险。 王浚束手就缚,汉军冲进刺史府的时候,王浚这个变态狂正扬着皮鞭,将小程芙的后背抽出一条条的血痕。 刺史府的后院,已经埋了不下二十具的少女尸体,汉军要是不冲进来,用不了一个月,程芙就是最新增加的一具新尸。 女人,就是一件玩物。 等玩腻了,再换一件就是。 赵广看到这一幕,心中对王浚这个私生子、王家杂种的认识立时变得恶劣无比,这等道貌岸然的家伙竟然还青史留名,真是没天理了。 “剁了这杂种的头,喂城外的野狗。”赵广冷哼一声,冲着薛季一摆手。魏晋风流的背后,竟是如此肮脏的勾当,真是让人作呕。 与王浚同命运、共呼吸的还有河间王司马颙,这位东躲西藏的王爷也和刺史大人一样的下场,不过,他相比王浚来说,心态要平和了许多。 这几年,司马颙也终于看开了,躺平了,反正早晚要被赵广俘虏,晚被抓还不如早被抓。 最起码,赵广要是想知道司马家的秘事,比如羊车巡幸内情什么的,他司马颙可以毫无保留,将知道的宫廷秘幸全部说出来。 赵广对司马家的那些丑闻哪有什么兴趣,所以,司马颙想要靠一点点秘闻来保命的企图也落了空。 进入蓟城之后,赵广即将主要的精力放在了稳定城中局势和应付城外来敌上面。 石勒与段务目尘之间的战事,哪一方获胜? 赵广闭着眼睛就能猜到,段务目尘一浮夸公子哥,哪里会是野狼般求生存活下来的石勒的对手,而石勒取得胜利之后,会怎么考虑,当然是兵进蓟城,这样的话,汉胡之间免不了要立即展开一场恶战。 怎么对付石勒? 赵广一时无计,张宾这时却跑了过来,兴奋的凑到跟前道:“陛下,我们在河间王府,抓到了一个叫程遐的家伙,这人是石勒军的长史,为了活命,为了给他妹子报仇,献了一条毒计,我看石勒中计的可能性很大。” 程遐被抓后献计,赵广听了一怔,张宾和程遐在历史上都是后赵国的重要谋士,这两人还相互抵毁属于不对付的一类,怎么这一次竟凑到一起了。 也对。张宾现在是赵广身边的谋士,程遐这种有奶便是娘的货色没有什么节操,为了保命哪里还会顾及什么名声。 “程遐这小人有什么计谋?”赵广淡淡问道。一个献妹求荣的家伙,实在让人感到可耻,要不是程遐在历史上还留有名字,赵广都不想听什么计策。 “陛下,是苦肉计?程遐提议我们痛打了一顿,将其放出城外,由他出面与石勒游说,将其诱到预伏地点一举歼灭?”张宾用力的一挥手,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噢,他想用苦肉计取信石勒?这人倒是颇有光棍气概,给他一个机会,要是能取了石勒的首级,以往之过可以不咎,汉国参军司还会留一个位置给他。”赵广怔了一下,随即点头道。 小人有小人的用处,程遐这种真小人,在特定的条件下也能发挥重要作用。 “来人。将程遐带过来,敲断他的腿骨,再断了他的两只手,留一张嘴就可以了,派人送到渔阳石勒军中。” 赵广眸子里现过一丝寒意,让张宾浑身打了几个哆嗦。 打断程遐的四肢,那样的话,岂不是形同废人一个,赵广刚才还口口声声说要在参军司给程遐留一个位置,一个生活都不能自理的人,还能当官? 张宾的眼神中惊惧渐增。 “所谓伴君如伴虎,这赵广平素虽然好相处,但杀起人来却不眨眼,自己可万万不能撞到枪口上。” 赵广不知道,他不过是效仿春秋之时庞涓孙膑旧事,却让手下素有毒士之称的张宾收敛了狂妄之心。 第四百四十六章 石勒上当了 张宾被吓住了。 他投奔赵广,是为高官厚?,不是为送命的。 赵广没有功夫理会张宾在想什么,这个在历史上留下过污名的毒士,心计一流,能力也突出,但就是节操不行。 与张宾同样情况的,还有后赵国的大司农程遐,这位仕兄的节操比张宾还要不如,赵广下令打断他的腿和手,也算是给历史上那些死于胡虏铁骑下的汉人出一口气。 刺史府前堂。 少儿营将领刘琨正举着棍子,朝程遐的屁股上狠揍,十余岁的青涩少年目睹王浚当众施暴程芙的场景,立时眼睛红了。 刘琨当然不是羡慕王浚,而是对伪君子败坏名士大族的名声气怒交加。相比王浚,刘琨同样出身大族,但节操和教养要高得甚多。 在程遐被打断腿的时候,赵广命人将已经被王浚皮鞭抽得奄奄一息的程芙抬到程遐跟前。 程遐见妹子这般惨状,强忍住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他想要叫喊,但却发现嗓子已经嘶哑,只能发出低沉的呜呜声响。 这一顿痛打,是他罪有应得。 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为了能搏出一个前程,他出卖了最为信任自己的妹妹,甚至于还无耻的将其送给了石勒和王浚。 程遐没想到,王浚竟然会如此虐待自家妹子,鞭笞、虐暴只有十二岁的程芙,程遐这一时终于彻底的醒悟过来。 在石勒,王浚等大人物眼里,他程遐屁都不是。 王浚不是人,石勒也一样不是东西。 冀州的家园,是被谁毁了,是石勒这个杂胡。 家中的父母,是怎么死的,是死于胡虏的洗掠,那些举着胡刀乱砍的胡虏,程遐至死都不会忘记,他们中的好几个,就是石勒军中的酋帅。 眼睁睁的看着仇人在面前大摇大摆的走来走去,但却无法报仇,赔了妹子又损身的羞辱让程遐痛苦万分。 功名利禄,都他妈的扯蛋。程遐现在只想要报复,要杀人,要毁灭那些残害自己家人的人,其中,也包括他自己。 程遐想要报复,他要取信石勒,他要带着引了胡骑进入汉军在蓟城以西的谷地伏击地点,他的任务就完成了。 至于能不能逃生,程遐没有去想。是死是活,随老天去安排吧。 只要妹子程芙能在汉国好好的活着,能被带回长安,能找一个好人家嫁了,程遐觉得他就是死了,到了九泉之下也瞑目了。 在赶车的御者鄙视又怜悯的眼神中,程遐痛苦不堪的被甩上一辆牛车,向渔阳方向而去。四肢的痛楚阵阵袭来,带着些许的酸麻,让他既痛苦又有些兴奋,痛苦是赎罪,兴奋是期待。 —— 石勒被赵广偷摘桃子取蓟城的卑劣行径气得不轻,在胡帐里连躺了三天也没缓过劲来,而帐外受伤胡兵的凄惨叫喊,更让他心烦意乱。 “什么,程遐回来了,他还有脸回来,给我打,打死这个汉狗?”听到郭敬来报程遐回到营中的消息,石勒怒不可遏。 郭敬一脸为难,支支吾吾道:“天王,其实不用打了,程遐的手脚都已被打断了,他现在就是一个废物。” 郭敬是个老实人,程遐虽然在攀上王浚高枝之后,就躲着不再见他,但当程遐惨兮兮的出现在郭敬面前时,郭敬又心软了。 石勒震惊了,一下坐起问道:“怎么回事?这程遐惨成这个样子,是谁打的,赵阎王?” 郭敬点头道:“程遐说,城破之际,他正在河间王府作客,不想冲进来一群少年汉儿,不由分说将他按倒在地一顿痛殴,要不是他行贿了把守城门的将校,这条命就交待了。” 这程遐也够霉的,竟然被一群汉儿给打了,不过,他能贿赂守城将卒,这倒是让石勒发现了这人还有些本领。 只是汉儿是怎么回事? 赵广难道就靠着一群少儿夺下了蓟城? 郭敬看石勒脸上阴晴不定,连忙继续说道:“程遐还说,夺取蓟城的是赵广的二个弟子,祖逖和刘琨,这两人带着百余个少儿挟持了幽州刺史王浚,然后叫开城门,将赵广放进城内,现在蓟城之中的汉卒最多不会超过一千人。” 石勒“唔”了一声,手扶胡床半响问道:“程遐这话可信?” 郭敬在蓟城中也呆过一段时间,想了一想道:“天王,应是不假,据斥候探报,赵广这次北上,分三路进兵,入蓟城的只是祖逖手下的少儿营,还有赵广的亲兵一部,不过,汉军的常山营、平阳营等都在蓟城附近围堵我们,要是时间拖久了,等这些汉军到了蓟城,那赵广手里就有兵了?” 石勒听到这里,猛的坐起,扯掉胸前的围襟,命令道:“石寇,你立即下令,凡能骑上马的,随本王杀向蓟城,去取了赵广的头颅,本王要拿赵贼的头当酒器。” 石勒的军事能力出众,前几年在洛阳突围时,羊祜率领大军一路围追堵截,却还是让石勒从空隙中逃掉了。 郭敬、石寇两人,是石勒现在能用的将领,郭敬是后营的辎重将领,作战不是他的强项,石寇这族叔虽然脑子不行,但作战倒是勇猛,突袭时正好派上用场。 —— 石勒在渔阳和段氏鲜卑一场恶战,好处没得到多少,徒增伤兵上千,正自苦闷时程遐送上苦肉计一条,石勒终于不察上当,以为蓟城内汉军不多,他还有机会趁机夺城。 元月二十三日。 在漫天风雪之中,石勒率部直趋蓟城,恶劣的天气阻挡不了胡儿们的脚步,他们已经从石勒处得到确切的消息,蓟城汉军守卒不多,他们又有内应配合,突袭城池希望大增。 一想到马上可以美美的躲进汉人温暖的房舍中,抱着年轻柔软的汉人女子策马扬鞭,石寇等胡将一个个喜上眉梢,胸中火热异常。 蓟城城楼上。 汉军旗帜被大雪吹得东倒西歪,透过城垛的间隙,隐约可见有瘦弱的汉卒少年正缩着脖子,躲避着风雪。 “事成矣!敢死者,突袭!”石勒遮住眼眉,仔细观察雪中蓟城,粗犷的脸上浮起得意的笑容。 第四百四十七章 雪夜袭城成笑话 石勒决意雪夜奇袭。 他要趁着城内空虚、汉卒畏寒的天时,一举突入城中,擒杀生平大敌赵广。 天气很冷,但石勒的心却滚烫。 赵广是阎王又怎么样?阎王再大,也要听老天的。 石勒虽然兵书战策读得不多,但骄兵必败的道理还是知道的。赵广贵为大汉朝的皇帝,却孤军身处险地,当真是狂妄之极,这或许是战无不胜的战绩有关,楚汉相争之际,霸王项羽也曾勇冠三军,无人可敌,但最终胜利的是谁,是屡战屡败的刘邦。 刘邦,汉之高祖,石勒心中隐隐期待起来,若是有一天,他石勒一统天下,应该称什么? 接近城垣之时,石勒向身畔的胡卒低喝一声:“大逆转就在眼前,绝处逢生的机会就在面前,只要攻下蓟城......。” 伴着石勒的喝令,胡卒们奋勇向前,城上瘦弱的汉卒少年,风雪挡住视线,又有夜盲症作崇,让他们感到胜利就在眼前。 风雪中。 胡将石寇呼呼的哈着气,努力的用双手握紧简陋的云梯,将其斜靠在蓟城的西北角城垣上,这个地方是程遐提供的城墙可攀登地段,相比其它地方,夯土的一段已经塌了,留下一窜可以踩踏用力的窝点。 “这汉人真是太舒服了,冬天可以躺在温暖有屋内,有女人、有食物、还有仆从,这样的日子,他石寇也想拥有?” 抱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石寇用力翻上城垣,脚刚一落地,正要四下打量汉人守卒在什么地方躲着,却突然感到膝盖处一阵刺痛,接着便是站立不稳,卟嗵一声摔倒在城头。 “哎呀,我的脚,我的脚没了?”石寇惊声痛呼。 和他同样遭遇的胡卒还有不少,他们和石寇一样,还没等站稳,就被早已经埋伏在城垣上的汉卒给削去了脚脖子。 石寇等人痛不欲生。 在翻滚躲闪汉军士卒的劈砍时,他们才始发现,城头并不平垣,而是被汉卒改造成了一条长长的沟壕。 汉卒刚才就是躲在沟壕之中,等他们一跳上城头,这些狡猾的汉卒就亮出了锋利的战刀,朝着来敌的脚弯处横扫过来。 面对只露出一个头的对手,石寇他们想要拼命,但却发现只能大弯腰才能够得到对手,要是站立的话,他们面前空无一人,挥刀劈砍的对象就是空气。 而更要命的是,在沟壕的背后,一个个汉军弩兵正冷冷的端着弩机,眼睛瞄准了望山,对准了一个个兴奋冒头的胡卒。 “有伏兵,中伏了?”石寇惨声大呼,右脚脖子被削断,血刚刚流出就又凝结起来,这种如蚂蚁入骨的疼痛让人痛不欲生。 “噗!” “噗噗噗!” 未等石寇话说完,本想还找不到合适对象的汉军弩手纷纷转向,将一支支弩箭射向这个看上去像胡将的凶顽。 石寇眼珠子噗的一声被利矢射爆,整个人旋转着跌落城下,还未等与地面碰撞,就已经气绝身亡。 石勒在石寇叫喊出声时,已经爬到了云梯半途,这一仗的重要性让他不敢有丝毫的轻敌,石寇虽勇,但赵广的单挑本领更是无敌,石勒决心亲自上阵,为自己搏一个机会。 “石寇?” “卑鄙的汉狗,竟然早有防备,不对,这是预伏的计谋,程遐在说谎?”石勒喝骂的声音刚一出口,就猛然醒悟过来,什么行贿守城将卒,什么城中只有少儿,都是假的。 恐怕只有程遐身上的伤是真的,这是一条苦肉计? “撤退,快撤退!”石勒大呼出声,连连挥手示意麾下胡儿向城下退却,但此时风雪交加,喊叫声也被阻?,胡军后阵不知前面发生了什么,郭敬依旧在按照石勒的命令指挥士卒一队队的上前。 胡卒们相互踩踏的叫喊声、混乱中互砍的惨叫声,还有刺耳的鸣镝声,在蓟城城下上演。 —— 距离蓟城二十里的昌平县。 一队汉军正在朝蓟城方向疾行。 领军的汉将柳初、张瑛弃了战马,与士卒们一起艰难的步行在旷野之中。 从范阳到蓟城,二百余里的路程,他们急行军只用了二天时间,这是在大风雪的恶劣天气下的生死行军,这也是汉中营、无当营两支汉军主力来到北方之后,经受的最为严峻的气候考验。 汉中和巴蜀温润的天气,让两营将卒们很不适应北地的严寒,一路北上一路减员,要不是在范阳时得到投靠豪族的救治,这两支汉军主力未与敌接战,估计就废了。 “汉中儿郎们,快跑起来,胡酋就在蓟城,正在围攻城池,陛下在等着我们救援。” “无当,无当,你们不是号称飞军吗?怎么,脚都断了吗?连汉中的那些辅兵都跑不过了吗?” 柳初和张瑛不停的给将士们打着气,这时一场比拼耐力的长跑,他们必须要按照赵广的命令到达蓟城城外,只有这样,才能堵住石勒逃跑的方向。 在另一个方向上,被石勒所忌惮的“神将”李矩也在率领一支汉军向蓟城开进。 与柳初、张瑛不同,李矩对北方的寒冷气候显然早有准备,在易水畔的一仗,李矩之所以不怕和石勒拼消耗,就是因为他的部下御寒的辎重充足,平阳营在过去的一年里,几乎把整个冀州汉军的辎重给搜刮了过来。 每有一支乞活军投奔,李矩来者不拒,给粮给衣,反正用不了多久,这些杂牌部队就会死在战斗中,而他又能从死人身上扒下衣服,继续转送给新来的队伍。 正是李矩的这个创新举措,让超级杂牌部队组成的汉军在恶战中越战越勇,越战越精,而当石勒从易水退却时,李矩发现,他的手底下竟然还有一支不下四千人的强军。 原先来投的流民帅、乞活军将,或死于战事,或没了部下,真正获得好处的,倒是李矩、郭默等汉军将领,当然,侥幸存活下来的军将们,也借着这一实兵锻炼的机会,正式成为了汉军平阳营的一员。 “世回兄,你这练兵之法,别出心裁,末将佩服之至。”郭默走在李矩的身边,脸上露出敬佩的神情。 “哈哈,郭将军这回不骂我了,要不,你的一千将卒我给你换换,上谷那里还有不少的后备兵员呢?”李矩哈哈一笑,道。 郭默听李矩这么一说,心知背地里骂李矩的话已被知晓,无处辩驳的他只能嘿嘿的笑了一声,急急吼吼的冲到队伍前面指挥着加快速度。 第四百四十八章 八百汉骑战胡寇 柳初、张瑛、李矩、郭默四将合围,将蓟城周围堵了个严严实实。 而在城中,赵广稳坐中军帐,指挥着祖逖、刘琨、薛季等亲随将领,严守城池,不放胡卒一兵一卒进城。 石勒的情报其实没错,蓟城之中,汉军确实不满二千人,要是石勒在城头阻击战中,不疑神疑鬼的话,拿下一段城垣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问题就在石寇跌落城下的那一声惨叫,让石勒心中的期待猛然消失,他想到的是司马望之死、司马孚之死、周曷朱之死,刘渊之死.........。 不,他石勒还不想死,他要活着。 唯有撤退,才能有一条活路。 在剧烈的大起大落之后,石勒选择了心中最为稳妥的想法,但他却不知,赵广已经算死了石勒既想要搏一搏,又想要求生存的矛盾心理。 患得患失,正是兵家之大忌。 石勒在吐槽赵广轻敌冒进、置身于险地的同时,却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心态发生了变化,没有得力谋臣,只依靠自己的直觉,石勒已经走投无路。 风雪渐息。 撤退中的诸胡又饥又饿,携带的饼子早已经啃完,他们本想着进城之后,有热汤有蒸饼,而现在除了冷风和冻雪之外,却什么也没有。 “不走了,就是死,也要死在这蓟城。”郭敬麾下,一名脚被冻伤的胡军小酋帅叫嚷了一声,一屁股坐到地上。 郭敬大怒,用脚踢倒这胡酋,骂道:“不走等死吗?不一会儿,汉狗就出城了,你就等着头被砍去吧。” 郭敬虽然是后营将领,但却是汉人,这些胡酋只是看在石勒的面上给他三分面子,现在石勒因攻城失利威望扫地,郭敬这一脚立时激起了胡酋的怒气。 “汉狗,你就是汉狗,这一仗要不是听了你们这些汉狗的胡言,我们怎么会失败?”这胡酋也是凶悍之辈,平素蛮横惯了,见郭敬叫骂自己,也自不服的叫喊起来。 他这一叫嚷,让四下里满心怒气的胡卒们更加烦噪,其中有暴烈性子的胡卒突然拔刀出鞘,一下捅进了郭敬的腹部。 “汉狗,小人,奸贼去死。”在胡虏的叫骂声中,中刀的郭敬瞪着不愿相信的眼睛,慢慢的倒了下去。 雪依旧在下,郭敬的身下,流出的血凝结成一道触目惊心的血道。 石勒引军在前,风雪中他只听到身后有呼喊叫骂的声音,似乎是郭敬在说些什么,脚步稍一停顿之后,石勒又继续大步向前,他的眼神也越发的冷酷异常。 这一世的征途上。 总有人掉队,总有人加入,石勒在乎的唯有实力,唯有军队,友情、亲情,那是汉人名士们的奢侈品,都去他妈的吧。 —— 蓟城西门。 赤兔马的前蹄不时的扬起,催促着主人快快出征,它已经枯噪的等在城中的马厩里好久了,这大好的风雪,遍地的枯黄,和家乡西域的荒漠是如此的相像。 从打探的斥候处得悉诸路汉军已经合围,石勒正在包围圈中左冲右突的消息,赵广终于按耐不住要出城会上一会石勒。 围堵的汉将虽多,但石勒这种属泥鳅的,万一被他再钻个空子溜走,他赵广这一次北上的意义就少了一半。 占领幽州,只是稳定住了北疆,而要想让北地长治久安,还是要将石勒这等不稳定因素给消灭掉。否则的话,等赵广回师中原,石勒再跳出来恶心人,那就不妙了。 统一天下的时机已到。 石勒不是始皇帝、不是刘彻、不是李二,一个割据政权的胡虏皇帝,纵算有些本领,也不可能逆天翻盘。 “人生寂寞如雪,后三国的猛将实在太少,要是前三国,就算那吕布吕奉先在前,又有何惧?”赵广在心里装逼叹息。 百鸟朝凤枪已经满级,七探盘蛇枪到了八级,石勒的武力值充其量也就85左右,解决了这个勉强算得上的对手后,晋国那边没什么强人,吴国陆抗也去世了,只怕要等到冉闵、苻坚、慕容垂等人出世,才又是一轮英雄豪杰竞风流。 赵广率八百汉骑出城! 一路之上,寻着胡虏倒伏于地的尸体疾奔,郭敬冰冷的躯体被弃于道旁,如同一截枯黄的朽木,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被食腐的动物盯住,然后被啃成一堆堆白骨。 昌平南。 石勒与柳初、张瑛两部汉军遭遇,一方是士气低落的败卒,一方是渴望胜利的悍卒,结果自然可想而知。 一败再败。 石勒抛下张越带着二百余替死鬼断后,率领最后的千余残骑转向东北方向,此时他对于经营幽州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逃亡大草原是他最后的选择。 依附鲜卑也行。 只要有兵,有部众,他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再不济的话,石勒准备带着手下的羯胡骑兵远遁西方,学当初西迁的匈奴人,另觅一处所在发展,不和赵广这等开了外挂的对手玩了。 可惜,石勒这个想跑的念头,来得太晚了。 在蓟城北、渔阳以西与右北平交界的地方,石勒这股残骑再次与老对手李矩遭遇,这一回双方的力量对比发生了大翻转。 李矩、郭默有四千人马,石勒手底下只有千骑,谁打谁? 不消说的,石勒求生能力惊人,再次抛下一队胡骑断后,自己准备夺路狂奔而逃,但这一次,他手底下的这些胡骑却不干了。 凭什么咱要断后,这生死关头,咱也想快一点逃跑? 抱着这一个目的,石勒的马头一拔转,胡骑们就不约而同的跟着逃窜,其中也有聪明一点的,知晓汉军的主要目标是石勒,很干脆的朝着无人的侧翼狂奔。 李矩、郭默一通大砍大杀。 斩首胡酋人头好几十个,到最后郭默的刀都卷刃了,卡在胡卒的脖子里硬是拔不出来。 石勒搏命逃亡。 胯下的战马已经跑得浑身是汗,马躯直打着哆嗦,加上严寒的天气,这马不消说的,能再活过一天都是奇迹。 石勒绝望了。 他的耳边,又响起了齐声有力的战马踏地冲杀的轰雷声响。 待抬头看去,只见一队汉骑正飞快的迫近,前面一匹高大神骏的火红色战马,马鞍上端坐一员汉将,银色的铠甲,红色的大氅,闪烁着寒芒的亮银枪.........。 “赵广,赵阎王?”石勒惊声嘶呼,两股不自禁的颤抖起来。 第四百四十九章 拓跋鲜卑送女和亲 赵广的存在,让所有的对手都惊恐万分,刘渊如此,石勒也一样。 战场上被赵阎王盯上,只有一个结果:死。 死,谁不怕? 石勒也是人,面对疾风暴雨般逼近的汉军骑兵,他怕了。面对赵广亮银枪的锋芒,他怕了。面对死亡的威胁,他怕了。 “石勒,石世龙,汝之首级,赵某自取之。”赵广冷哼一声。这个时候,装逼的话他不想多说,至于说饶石勒一命更不可能。 说话间,七探盘蛇枪如匹练般的刺出,径取石勒的咽喉。 石勒被赵广这等不讲理的蛮横作风吓了一大跳,一句话说完就开打,也不让他求个饶什么的,真是日了狗了。 没办法,石勒只能勉强的一个翻身,滚鞍落到马下。 石勒的坐骑被赵广的枪势吓住,长嘶悲鸣一声,前蹄朝后一折,竟然朝着赤兔马跪了下去。 赵广没功夫理会这胡马为何要下跪,他的目光自始至终盯牢了石勒。 由于腿部长期骑马有些罗圈,石勒落马之后,膝盖受力甚大导致股骨头产生裂缝,侧倒于地的他冷眼看见赵广枪速不减刺来,只能再度翻滚逃命。 只是这人在地上滚,哪里枪朝着地上刺来得快。 赵广的亮银枪接二连三的疾刺,近距离上如毒蛇吐信,让人防不胜防,石勒一个不慎,即被枪尖刺中大腿和肋部,痛得他厉声悲呼起来。 “痛啊,救命,快救.........。” 石勒的呼叫没有什么作用,跟着他逃奔的百余胡骑已经被薛季等千余汉骑给吞没。 “噗!” 赵广再一枪刺落,这一回石勒终于逃无可逃,直接被亮银枪扎穿了胸腹。 “啊!”在石勒的惨叫声中,赵广猛然提枪甩出,将石勒的整个身体串在枪杆上,旋转了五、六下之后,即向半空中抛射了出去。 枪杆在腹中左右摇动,身体不受控制的飞旋,石勒的眼睛瞪得极大,他想要看清楚赵广的面容,他想要到祆祠的天、地、日、月、水、火、木、土诸神面前,叙述一番心头的怨恨。 石勒被亮银枪穿膛破肚。 腹中的五脏跟着飞甩出去,一截断了的肠子夹杂着血水被挂到了枯草上,正随着寒风凝结成一段紫黑色的恶臭异物。 石勒的身躯在地上微微抖动着,他还没有死,但也离死不远了。 “善恶神,收留我。”石勒的瞳孔开始放大,因痛苦极度扭曲的脸上,流露出万分不甘的神情。 薛季策马靠近,朝着这胡酋天王的脖子猛的一下砍下,只听到喀嚓一声响,石勒的人头咕噜噜的滚了出去,好巧不巧与那截断肠凑上了一起。 无首的脖颈处,只泛起少量的污血,石勒身体里的血在亮银枪的威势下,已经洒落一空,若不是意志坚持着,他本应更早一些咽气死去。 “什么善恶神,哪里来回哪里去,中原不欢迎你们。”赵广听得石勒的最后哀嚎,冷笑出声道。 赵广是无神论者,对石勒等羯胡信奉祆教,也就是拜火教没有敬畏,区区一个外来的神灵,也配在中原大地上传播异端。 佛教已经在赵广的严厉打击下,成了过街老鼠,晋国有名望的所谓高僧,现在都跑到了吴国江东一带,他们的想法就是离赵广这阎王越远越好,要是江东也被占领,那就乘船出海,到扶桑、高句丽等地传教。 祅教在魏晋时期刚刚传入中原,后赵石勒当权时开始起势,到了北魏时流行起来,这种来自西方的宗教变异能力极强,在适应了中国的文化之后,又秘密的发展出了明教、白莲教等诸多的分支,它们别的不干,主要就是干造反一件事,危害极甚。 赵广现在取了石勒的性命,也算是切断了袄教传入中原的一个契机,至于下一个可能,即拓跋鲜卑入主中原,现在的天下是大汉的天下,拓跋鲜卑在大草原上老实放牧,那算它识趣,若是敢率部南侵,那结果也将和匈奴人一样。 草原部族起起落落。 鲜卑虽然强盛,但在北海一带,柔然正在快速崛起,这个更为野蛮的游牧民族最为鼎盛的时期,就是北魏那段时候。 石勒既死,诸胡四散。 这一场波及整个幽州的战事也终于告一段落,让赵广心喜的是,搂草打兔子,因为石勒中计打蓟城的缘故,汉军不仅轻松的拿下了晋国在北地的最后堡垒蓟城,而且还将段氏鲜卑逼回了草原,这样一来,汉国防御北境的任务就轻松了不少。 面对大汉强军无往而不胜的赫赫声威,草原上鲜卑各部头人、单于一个个噤声无语,赵广留驻在蓟城,会不会挥师草原,他们不知道,他们只能暗暗的祈祷,赵广不要效仿曹操、曹彰父子,要知道如乌桓那样强盛一时的族群,也在曹军的铁骑下被打得全族俱灭。 汉大业二年(公元281年),二月至四月间。 大汉皇帝赵广在蓟城与鲜卑诸胡使者会面,商讨稳定北境及商贸往来事宜,能够代表各部落来蓟城说项的,俱是头人、单于的亲信。 拓跋鲜卑与汉国关系不错,在汉使卫操的陪同下,拓跋?官弟弟拓跋绰来到蓟城,向大汉递上朝贡的礼表,拓跋氏的态度很诚恳,不仅同意在汉国在东、中、西三部建立驻节屯兵城池,而且还主动提议将拓跋禄官的长女拓跋燕嫁给赵广为妃。 拓跋部落要送女和亲。 这个“要求”让赵广感到不可思议,两汉以来,中原王朝为了保持脆弱的边境和平,多数情况下会送公主到游牧民族和亲,历史上有名的就是汉代的细君公主、解忧公主、王昭君等人。 虽说这些汉人女子并不是真正的公主,多以宗室女代替,但这种靠送女人来求得的安稳,其实并不长久,对于中原王朝来说,也是很大的耻辱。 赵广自重建新汉以来,就再三强调不搞这等丧权辱国的所谓和平条约,汉人女子也绝不会嫁到异族去。 只是赵广想不到,他不送汉人公主去草原,草原上的头人们为了攀上赵广这根高枝,竟然另辟途径,主动提议将自家的女儿送给赵广。 第四百五十章 赵广竟然睡粉,太无耻了 “拓跋部落要是有意,朕自无不可,若此事能成,大汉与拓跋鲜卑可为表里,同气连枝。”赵广面带微笑,向拓跋绰许诺道。 拓跋部落要送女人给自己。 赵广没说的,当然不会拒绝,这倒不是他荒淫好色,而是出于政治需要,换句话说,是汉族与鲜卑两族政治联婚的结果。 草原上,汉国要找一个代言人,拓跋鲜卑是合适的选择。 相比鲜卑其它三部,拓跋部落的野心现在来看还不大,在五胡乱华的那段历史中,拓跋鲜卑也确实没有过多的卷入中原的动乱,而是继续在草原上积蓄力量,直到一代天骄拓跋珪成长起来,建立南北朝时的北魏王朝。 真正在五胡时期出风头,屠戮汉人的鲜卑部落,反倒是慕容、段氏、宇文三部。 拓跋绰得到赵广的许诺,大喜过望,连忙急急回转王帐驻地盛乐城,向兄长拓跋禄官和侄女拓跋燕报告喜讯。 拓跋燕有草原明珠之称,她的相貌按拓跋绰所说,那是草原上的一朵娇艳的鲜花。 宇文鲜卑大人莫槐的儿子宇文逊昵延、慕容鲜卑大人慕容廆都对拓跋燕垂涎不已,先后派出说媒的使者,向拓跋禄官求亲。 要不是拓跋禄官对这个长女喜爱得紧,要不是拓跋燕心高气傲,非大英雄不嫁,鲜卑部落的勇士们早已将她迎娶了回去。 在历史上,拓跋燕最后嫁的男人就是宇文逊昵延,这里面主要的原因,就是拓跋鲜卑要联合宇文鲜卑共同抵挡慕容鲜卑部落。 而现在,随着南方汉人的强势崛起,拓跋部落的生存环境与历史有很大的不同,宇文鲜卑在同宗同族的匈奴五部被汉军围攻时,躲在辽西草原不敢南下,慕容鲜卑在漳水被赵广所败,慕容廆这个鲜卑人中的雄杰在赵广面前,也不过是小丑一般。 所以说,谁是天下人称颂的大英雄? 除了赵广之外,还有谁。 当然,这也要怪卫操那张能说会道的嘴,这些年来他一次次出使拓跋鲜卑部落,和拓跋力微、拓跋悉鹿、拓跋禄官三代鲜卑大人有交情,而其间提到最多的一个汉人,就是赵广。 新汉崛起的过程,也就是赵广一路征杀、一路收复汉国疆土的过程, 拓跋燕这几年来,听到最多的一个名字,就是汉国皇帝赵广。 日久天长,拓跋燕的心里,嫁到汉国去,成为汉人英雄赵广的妻子,成为了她的一个心病,这次拓跋绰出使幽州,要不是拓跋禄官拦着不让,拓跋燕早就跟着到蓟城了。 赵广不知道,他在草原上的名声是如此响亮。 以往见到的胡人,多是匈奴、鲜卑及诸胡的酋帅,这些人多半是对手,能对赵广有什么好的评价。 既然要和亲,赵广就不好马上返回长安。 在幽州等着拓跋鲜卑的送亲队伍到来,也是应有之义。 对于汉胡之间这一次逆向的和亲之举,汉国朝堂也是非常重视,辅政四大臣之一的张华特意从长安赶到蓟城,主持迎亲事宜。 张华等朝臣激动万分,在他们这些汉国官员来说,这可是两汉以来特别是灵帝末年黄巾起事之后,第一次彰显汉国占领上风的仪式。 和亲,一般就是汉人公主嫁胡酋,哪里反过来的,而且拓跋燕的身份还是鲜卑大人的长女,不是胡乱指认的小部落女子。 其实,和亲,最早开始时西周。 历史上最为有名的就是汉匈和亲,历数各个朝代,明朝是唯一一个不和亲的王朝,就这一点,赵广对朱元璋建立的大明就要高看一眼。 现在,赵广重建了新汉,这是一个全新的王朝,全新的时代。 赵广希望从他开始起,汉国的公主不和亲,汉国不纳贡,不称臣,而要做到这一点,汉国就必须保持强大,始终处于领先地位。 几千年来,中原王朝与草原民族之间的争斗从未平息过,在平定了内部的晋国、吴国残余势力之后,汉军面前的对手,就只剩下了北方草原上的鲜卑诸部。 赵广下一步的打算,是继续凭借实力上的优势,打断草原部落统一和崛起的步伐,是大汉王朝强盛和稳定的基础。 而在统一中原之前,依靠拓跋鲜卑部落的牵制,确保草原各部落间实力的平衡,确保占据上风的部族与汉国保持和睦友邻关系,是非常重要的外交手段。 攻与守。 是一对矛盾体,进攻是最好的防守。 赵广的初心,不是天下一统之后,安逸的窝在九州之地,过过舒适的小日子,被臣民们称颂为天子、皇帝、陛下;而是再现汉之盛世,真正实现“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大汉之臣妾”的宏愿。 汉大业二年,六月下。 拓跋燕在大人兼父亲拓跋禄官的亲自护送下,来到幽州渔阳郡,在汉胡边境与汉国大臣张华交接之后,禄官与张华进行了一次秘密洽谈,具体的内容双方都没有公开,但从拓跋鲜卑随后的发展势头来看,从原本差不多到领先,离不开汉国的支持。 赵广在蓟城与拓跋燕相见,这女子身量高挑,细腰丰臀,很有后世名模的风范,让赵广颇为惊讶,而更让他惊叹的是,拓跋燕竟然还有几分白种人血统,这使得她的整个容貌看上去与中原女子很不一样。 异邦风情的女人,曲线突出的身段,妙龄的年纪,还有崇拜敬慕的眼神,赵广就算是柳下惠,也禁不住这等诱惑。 有权有势的男人,向来就是女人们追逐的目标。 赵广也是一样。 拓跋燕在见到赵广这位汉国皇帝之前,心中就有许多的期待和幻想,而在一见之下更是倾心,赵广神武俊朗,气宇轩昂,与部落中那些粗鄙的莽汉完全不同。 “这大汉的皇帝,果然和传说中的一样。”拓跋燕一对明眸里冒着小星星。 一番礼节之后,等到了彼此坦诚相见之时,拓跋燕性子洒脱,敢爱敢做,赵广此中老手,经验丰富,两人鱼水之欢,其中欢愉自不必细说。 第四百五十一章 再送赵广一个寡妇 自古温柔乡里最惑人。 拓跋燕出生草原,对南方的渐热的天气有些不适应,到了蓟城没多久,就病倒了。 像她这种情况,属于水土不服,慢慢的调养适应之后,就能恢复正常,不过,这拓跋家的小娘性子奔放,稍好一些又想着到城外郊游,结果一趟马骑下来,拓跋燕又倒下了。 拓跋燕骑马着凉生病的消息一传开,先是幽州一群好事之徒,然后又向四面八方散播,等传到草原上时,已经变得与真实情况完全不一样了。 ”拓跋家的女子与汉国皇帝骑马嬉戏,结果病倒了?“ ”骑马?骑什么马,谁骑谁的马?“鲜卑各部的年轻酋帅们本就对这一次和亲妒忌,这回听到劲暴的消息,一个个既兴奋又心惊。 咱草原一朵花刚到幽州,就被赵阎王干趴下了。 这也太猛了。 蓟城内,赵广听着刚从草原回来的汉国使团汇报情况,卫操一脸兴奋的绘声绘色描述头人、胡酋们的惊叹表情。 赵广还真没想到,自己在战场上的表现未能折服胡人,反而倒是在另一个战场上,让这些生情暴烈的胡人首领心服了。 其实,这也不奇怪。 草原上单人娱乐活动很少,不外乎是骑马、射箭,摔跤,这些是胡族男子自小就练惯了的,谁也不服谁是常态,就算赵广再是战绩突出,在没有交锋过的胡酋们心里,也还是不服。 而男女之间的那点事情,则是胡儿比拼的另一处战场,这个方面是硬拼实力,没什么藏私的,身躯魁梧能力不行的,也有的是,身量一般却天赋异禀的也不是没有。 有拓跋燕的病情佐证,在诸胡人男子眼里,赵广就是头一条好汉,床上猛汉。 —— 大业二年的大半时间,赵广一直留在幽州,这当然不单单是为了拓跋燕,赵广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应对和梳理汉国与草原各部落关系上。 “汉国连年征战,内乱纷乱不休,保持一个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非常的重要,只有实力强大了,底气才足,底气足了,军队才强大,有强大的军队,汉国的边界就能再往外拓展。” “就草原诸胡来说,我们下一步的方向,应是联合拓跋鲜卑,打击和分化宇文、段氏、慕容鲜卑、铁弗匈奴、柔然等胡部,让他们彼此对立起来,加深怨恨和矛盾,这样我们大汉才能从中渔利,才能确保北疆稳定,才会有机会兵进北海。” 当着张华、张宾、马融等重要官员的面,赵广给汉国对胡政策定下了基调。 从魏晋、南北朝、隋唐时期的边患危害规模来看,来自草原的威胁要比南方那些夷蛮、越蛮大的多。 特别是公元五世纪,是小冰河气候周期,北方天气异常寒冷,草原诸胡为了生存,更是会大举南下。 新汉王朝若是没有准备,必然要吃亏。 利用鲜卑四大部落之间的矛盾,对其进行分化,是汉国主动出击,利用外交手段解决边患的一个尝试。 等到汉国解决了晋、吴内部矛盾,无后顾之忧后再举兵北伐,就能再现当年汉武帝时期横扫匈奴、勒马燕然的丰功伟绩。 —— 赵广竟然长期滞留幽州不归,晋国、吴国两个老对手大喜过望。 天下,苦广久矣! 经过长期的等待,他们终于发现了赵阎王的弱点。 什么弱点。 自然是荒淫好色。 之前赵广为大将军时,只和张星彩来往,到了长安定都之后,又只迎娶了诸葛婉一人,贾充、贾南风、孙皓、司马亮等人还以为赵广真的淡泊女色,对女人没有什么兴趣。 等到赵广夺位登基之后,他们才始发现,赵广哪里是不近女色,恰恰相反,赵广是对女人的要求很高,还喜欢玩一些不寻常的套路,一般的女人入不了他的法眼。 比如张星彩,前皇后,赵广居然比人妻曹操玩得还猛? 比如诸葛婉,赵广认识时才十二岁小娘,订婚后迟迟不下手居然是为了养成,这位汉国皇帝真是太会玩了。 再比如胡芳,司马炎的妃子,性情娇蛮泼辣,赵广又开始玩起了欲擒故纵的把戏,非让胡芳心急主动倒贴上去,最后才勉为其强的收了,这装逼的风范真是没谁了。 等到这次迎娶拓跋燕时,赵广一听说是草原上的明珠,鲜卑族的第一美人,连婉拒也不婉拒下,就直接答应了。 简单的数一数,号称不近女色的赵广收的女子,已经有四个,而且个个都有特色,个个玩法都不同。 真是妥妥的高端玩家。 孙皓、司马亮等人仔细的一分析,心中立时对赵广无限崇敬起来,没说的,这么好玩的游戏,他们也要效仿着来一回。 —— 晋国,开封城。 皇宫内一片寂静,宫婢们一个个低着头,沉默的做了打扫的事情,不敢抬头看周围一眼。 贾南风当权之后,为了控制司马衷,对宫中的女子进行过好几次的筛选,但凡长得好看一点的嫔妃、才人、宫婢都被她或打或杀了,留下来的,都是些人识趣又长得一般的。 明光殿内,贾南风正在和父亲贾充两人私下叙话,贾充年已六旬,身体这些年日渐消瘦,精气神也不如以往。 按历史记载,这位西晋的权臣明年也就是公元282年,就要领盒饭了,也不知这一次,他还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殿下,从赵阎王这次急急忙忙迎娶胡女来看,这人荒淫的本性已经显露出来了,我们可以从这个方面下手,提早谋划。” 贾充紧握着拐杖,苍老的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在与赵广作为对手的二十年里,他贾公闾是目前唯一一个还活着的人。 其余的对手都已死去,就凭这一点,贾充就足以自豪。 “哼,男人都是好色之徒,没有一个例外。”贾南风睨了老父亲一眼,冷笑一声道。她的嘴唇很薄,眼睛三角形状又分得很开,鼻子又扁平难看得紧,这让她的五官很是怪异。 贾充听出贾南风的话里意思,老脸一红,掩饰道:“为父的节操,还是过硬的,这一点你母亲都是认可的。” 郭槐是有名的妒妇,性子和贾南风一样,凶悍得紧,贾充在家里也是受气,于是跑到了和离的前妻李婉那里一诉苦衷,也不知怎么回事,竟然被贾南风知晓了。 贾充这会儿只能来一个死不承认,没办法,他要是点头认了,那家宅就不得安宁了。 贾南风冷眼看着贾充好一会,道:“阿父,齐王殿下去世后,大姐是在家闲居吧,你说要是赵阎王见到大姐这等容貌的女子,会不会忍耐得住?” 贾充一听这话,面露惊惶劝说道:“殿下,你大姐是在家中,不过,她这一年来深居简出,不理外事,以往的恩怨都过去了,看在为父的份上,你就放过她吧。” 贾南风眼睛里掠过一丝狠厉,脸上却端笑道:”阿父,这话怎么说的,大姐是你生的,我和阿午也是你生的,我可以嫁一个傻子,她贾褒就不能为国牺牲自己,一个嫁过人又死了丈夫的女人,装什么冰清玉洁的节妇?“ 贾南风口中的大姐,即贾充和李婉的女儿贾褒,贾南风的同父异母姐姐。 与寻常人家一样,贾家三姐妹彼此关系不睦,主要是贾褒和贾南风之间矛盾很深,彼此对立,背后的原因就是郭槐和李婉这一对前妻后妻之间的争斗。 贾南风现在是晋国的皇后,贾褒这个齐王妃则由于司马攸之死,而成了寡妇。 同是一个父亲,贾褒是人人称颂的节妇,自已却被人视为荡妇,贾南风这口气憋在心里已经很久,趁着这次的机会,她要好好的整治贾褒一番。 第四百五十二章 一代奇后羊献容 贾充老迈,在朝中面对已是皇后的贾南风,没有底气,回到家中,面对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悍妇郭槐,贾充也只有垂下脑袋。 做男人做到这个程度,贾充也算是独一份了。 面对郭槐、贾南风母女的强势,贾充只能无奈的接受,他回府之后,还要想办法如何说服贾褒同意这个荒唐的决定。 贾充苦着脸离去。 贾南风盯着父亲拘搂的背影,眼眸中一片冰冷。 贾家已经掌控了晋国朝堂,外有贾充、贾模,内有贾南风,开封城中贾府一时无两,唯一的隐患就是贾褒这个家族中的不安定因素。 贾褒没想到,贾南风这人的妒忌心会这么的重,连自己的姐姐也不放过。 这真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从年纪来看,贾褒刚刚三十出头,比起年轻貌美的小娘,自然不如,但贾褒的容貌却是贾家三个女儿中最俏的,这或许是继承了李婉基因更多的缘故。 由贾充这个父亲出面,将贾褒送到已在长安落脚的韩寿和贾午那里,后面的事情就简单了,只要赵广回转长安,贾南风相信,她的小妹贾午有的是手段,让赵广见上贾褒一面。 至于说贾午会不会听自己的,贾南风表示,对自已这个同父同母的妹子,她还是知晓的,贾午这人贪财,只要她给出重礼,贾午不会不同意。 况且,贾褒如果有机会被赵广看中,对韩寿来说,也是一个鲤鱼跳龙门成为皇亲国戚的机会。 在人心的把握方面,贾南风很有自信,这是她身为一个女人的强项。 —— 徐州郡治,彭城。 贾南风瞄着赵广的“弱点”送上自家的姐姐贾褒,司马家还活着的几位王爷也在商议着对策。 司马颙不久前被杀之后,曾经多达十几个王的司马家现在人丁凋零。还健在的上一辈王爷中,汝南王司马亮、汝阴王司马骏、梁王司马肜与司马昭、司马师同辈,也是司马炎的叔父,也是徐州诸司马推举出来的领头人。 司马亮年纪稍长,与司马骏、司马肜对视了下,又扫了一眼零散的几名后辈,叹息道:“仅仅五、六年的光景,没想到我司马家竟落到这般境地,吾等身为人子,真无脸面去见高祖皇帝,景皇帝,文皇帝。” 司马越、司马玮等一众后辈听司马亮这么一说,一个个皆悲泣起来,尤其是司马玮,父亲司马炎是怎么死的,他可是一清二楚,若不是晋军连续被赵广打败,司马炎怎么会英年早逝。 “好在,赵广那贼子现在露出了破绽,从开封传来消息,那荡妇、妒后已经说服贾公闾将齐王妃送到长安,我们也赶紧想一个对策,莫要让贾家又占了先机。” 司马亮稍一感叹之后,即抛出了商议的议题,贾家和司马家属于晋国内部的矛盾,彼此之间人员交织,哪会有什么机密可言,司马亮等人得悉贾南风的盘算也是正常。 司马越眉头一皱,沉吟了一会,道:“太宰,贾家能送女人到长安,我们也可以送,贾家送年纪大的,我们不如反其道而行之,送一个小的。” 司马越为人低调,性情温顺,在司马诸王中属于旁支,他是司马懿四弟司马馗的孙子,司马泰的儿子。从这一层关系上来讲,已经和司马炎一系比较远了。 现在司马家最接近皇室的王爷死得七七八八了,司马越倒是脱颖而出,成为了徐州司马诸王的智囊人物。 “年纪小的,哪一家女子合适?”司马亮心头一动,急问道。 司马越从袖中取出一份名刺,递给司马亮道:“太宰请看,这是初选出来的各家宗室及大臣家眷名单,以越之见,最为合适的人选,应是尚书右仆射羊瑾的孙女羊献容,此女姿容秀丽,为人至孝,兼通文采,年不过十岁,与赵广娶的夫人诸葛婉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若是能说动羊献容往长安,则大事必成矣。” “泰山羊家的女儿,羊家在伪汉那边,有羊祜这一层关系,倒也不是全无根脚,去长安投靠,也是应有之义。”司马亮点头道。 司马越见得到众人认可,遂又提醒道:“不过,羊家毕竟与吾司马家不同,羊献容的祖父羊瑾、父亲羊玄之我们必须好生相待,严加监控,不得让无关人等接触,万一让他们走脱跑到了伪汉,那羊献容就算被赵广宠幸,也不会听我们的命令。” 司马亮、司马骏等人俱是平庸之辈,听司马越这么一说,立即连连点头:“此事是元超所提,羊瑾、羊玄之就交给元超你了。” 司马越见自已的想法被采纳,心中一阵兴奋,急忙辞别了司马亮,回东海封地谋划说服羊家的事情了。 可怜羊家此时还不知道,他们一家的命运,会因为司马越一个提议而改变。 司马亮目送司马越离去,将司马骏、司马肜叫到里间,说道:“七弟、八弟,这些年晋、汉之间交战数次,我们司马家屡败屡战,诸子弟抛头颅、洒热血,从不曾有退缩畏战的想法,但如今汉国势大难制,我们若是一味将希望寄托于一女子身上,实为不智。” “为万全起见,本王思索再三,有意遣你二人率一支徐州精兵南下,驻守江水北岸的广陵、庐江一带,万一有一天开封、徐州都陷危殆,你们立率人马渡江往江东暂避,吴国那里,太子妃司马徽已经掌握了一半的实权,你们去的话,就投奔到她的手底下。” “三哥,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司马骏、司马肜听到司马亮这一番安排,心中也是感动不已。 司马亮苦笑着摇了摇头,道:“若不到最后一步,谁愿意舍了这中原的大好河山,去江东那偏安一隅之地,我司马子翼已经老了,我就守在这徐州,守在这彭城,效当年霸王项羽,让赵贼的伪汉军碰一个头破血流。” 在勾心斗角了好几年之后,司马亮这些司马家的王爷们面对汉国的压迫,终于决心团结起来,共同对抗汉军的进攻。 第四百五十三章 荀彧后人投奔汉国 贾家、司马家不约而同的向赵广送上他们认为最合适的女人,这是赵广没想到的,这位正在回转长安路上的大汉皇帝,正在为如何为张星彩、诸葛婉解释而头疼。 前不久,胡芳从陇西安定郡到达长安,气愤于赵广又有鲜卑胡女相伴,胡芳向张星彩说出了与赵广的关系。 张星彩、诸葛婉、胡芳在一番商议之后,终于决定组建统一战线,共同向赵广发起维护主权和秩序的声讨行动。 在异常严峻的形势面前,赵广哪还有心思去关心贾家、司马家送来的女人。 怎么办? 凉拌。 赵广想想没什么好的对策,也就干脆不管了,在吩咐张华将拓跋燕送回长安后,赵广的中军转向前往洛阳。 汉国与晋国之间围绕着洛阳周围的拉据战,已经持续了有大半年的时间,羊祜和文鸯挡住了苟晞、徐胤的优势兵力进攻,双方在少室山、邙山还有虎牢关一线对峙有半年之久。 随着汉军在北方大捷的消息传回,晋军两部的攻势开始出现颓势,其中最为明显的一点,就是徐胤所部正在向淮南一带转移,看样子徐胤这滑头又想要溜了。 占了赵广的便宜想跑,哪有这等好事? 徐胤这个时不时出来恶心一下的叛将,是到了收拾他的时候了。 汝南、颖川一带,是徐胤的根据地,也是荀氏家族的祖籍所在,荀氏在曹魏和西晋时期都是朝堂的重要一员,曾在汉中之战中被赵广打败的荀恺就是荀门中人。 荀恺在被俘之后,被赵广充为田奴,后来想要逃跑被杀,这使得荀氏上下对汉国抱有很大的成见,认为赵广这等滥杀之人,不可能成事,这也是曹昙、徐胤复魏之后,荀頵等人出仕魏晋的原因之一。 时过境迁。 荀頵在半年前病逝,徐胤在失去得力谋士后,也开始乱了方寸,他一面想要保全队伍,不和汉军硬拼,一面又想配合着苟晞,夺取洛阳大城,患得患失的心态下,徐胤没有察觉得,他的退路已经被从荆襄方向奔袭来的周处所部给切断了。 周处在武昌战役之后,留驻荆州操练汉军水师,这个任务对于江河里斩蛟的他来说轻松得很,闲得无事,周处就只能四处寻摸有什么战机让他表现一下。 五日前,汉军荆州方面军派遣周处一部沿汉水北上,从竟陵一带突入江夏郡、颖川郡一带,直插徐胤的老巢汝南。 徐胤要是继续躲在汝南一带不动,周处所部不谙山地作战,也不敢离了江河北上,而现在徐胤带着主力去围攻洛阳,就给了周处偷袭汝南的机会。 颖川。 已经被汉军攻占,荀氏家族所在的荀氏祠堂,也被汉军控制,荀頵病逝之后,其子荀崧见汉国一统的大势已经无法逆转,遂以为父守孝为名,在颖川族中隐居。 荀崧这人在两晋时甚是有名,官职最高当到东晋的右光?大夫,他的儿子荀蕤后来在东晋任尚书左丞,也很有名气。 不过,与荀崧、荀蕤虽然有名,但与其女儿荀灌娘相比,还是要差了不少。十三岁幼女孤身突围救宛城的故事在五胡乱华的历史上,被传为佳话,荀灌娘的事迹,也被晋书记载,称其为奇女子,求诸古今史乘中,没有看到过。 周处兵入颖川,与荀崧一番叙谈之后,遂以举荐的方式,向赵广推荐荀崧这个人才。 赵广对荀家这个汉末以智谋之士出名的家族,并没有多少的恶感,荀恺之所以被杀,完全是因为这个号称“司马虎子”的家伙太过自高自大的缘故。 荀崧投汉,代表着荀氏这个魏晋时期举足轻重的家族最终选择了汉国。 赵广对此自然欢迎之至,荀家子弟遍布各地,就连当初在阴平相遇的荀诩,究其祖籍,也是颖川荀家出身。 得到赵广的赞许和重用,荀崧感动交加,为表忠心和能力,他立即向赵广献了一条计策。 徐胤所部人马之中,江夏郡、颖川郡参军的人居多,这些兵士的家乡现在由汉军控制和占领,要是汉国能够发动徐胤军士兵的父亲、亲人,向其修书、传信,则徐胤这一部晋军不用汉军攻打,就会四散逃亡,土崩瓦解。 荀崧这一计策能否成功的关键,就在由谁来说服那些晋军士卒的亲人,不熟悉两郡情况的人肯定不行,没有信誉的人去游说也不行。 这么一排除,最为合适的人选也就呼之欲出了,除了荀氏家族等一些大族的子弟外,其他人选很难胜任。 “景猷,你以后若是有女,朕赐其名为灌,荀灌,记住了。”在荀崧离开洛阳返回颖川之际,赵广向荀崧叮嘱了这么一句话。 荀崧此时才二十岁,儿子荀蕤刚刚出生,女儿还没有,他对赵广这句话颇为迷惑,也不知道赵广怎么断定自己肯定有女儿。 传说中,赵广现在对女人有些饥不择食,莫非是看上了自已的女儿,可是,临离家时,荀崧也问过了,夫人和侍妾的肚子都无有孕的迹象。 等回到颖川家中,荀崧终于想通了,既然大汉皇帝让自己早生女儿,那就夜里卖力点,争取早早的生个女儿,就给她取名灌娘就是。 —— 汉大业二年,九月。 在赵广的命令下,汉国博闻司开始加大了对江夏、颖川、汝南等地的舆论宣传力度,荀崧也是使出了浑身的解数,以自己父亲荀頵为徐胤谋士、而自己为汉国效力为例子,游说起徐胤晋军将校归顺汉国。 仅二个月时间,徐胤好不容易收编和聚拢起来的二万人马,就散去了一多半,只剩下不到四千的亲信将卒跟着徐胤逃到了合肥一带。 晋军围攻洛阳的二路大军,被荀崧以兵不血刃的方式瓦解掉一路,另一路的晋将苟晞闻知徐胤逃跑了,吓得立即领军回转开封,准备依托坚城作固守计。 贾南风的嫁姐计划,这时已经实施,贾褒在贾充泪水涟涟的劝说下,终于抱着“视死如归”的态度登上前往长安的商船。 以身伺虎是什么感受? 贾褒已经不去想了,她只想要逃离贾家这个牢笼,这个让她窒息让她憎恨的家。 幸好在长安,她不是举目无亲,还有贾午这个妹妹可以依靠,虽然她们不是一母所生,但贾午对贾褒这个大姐很是依赖和信任,相比之下,贾南风和贾午虽然更加血缘上更加亲密,但实际上两人的关系却闹得很僵。 贾南风试图勾引韩寿的事情已经暴露,贾午性子刚烈,也不是大度之人,自然不会给贾南风好的脸色。 击退了晋军的进攻之后,赵广立即坐镇洛阳,召集东线战场上的多个汉军将领,参军司众谋士,开始就如何攻取晋都开封商讨对策。 第四百五十四章 诸路汉军攻开封 汉大业二年,十一月。 初冬的天气渐渐让人感到不舒服和阴冷起来,这个时节在野外行军作战的难度比春秋之时要大了不少。 不过,对于刚刚从北方幽州返回的赵广来说,秋高气爽,正是最合适的征伐时间段。 洛阳。 汉军东路伐晋中军驻地,人声鼎沸。 为了一次性解决晋国司马衷、贾充、贾南风残余势力,赵广下了诏令,调动东路各地汉军诸将、太守等官员到洛阳议事。 战鼓阵阵,群雄云集。 洛阳城外,各路汉军将领纷至沓来,尤其是南方荆州军的周处等将领,更是期盼见到赵广,个中缘由就是闲得太久了。 吴国那边孙皓退守江东老根据地,摆出一副乌龟死守的架势,汉军若是无绝对优势的兵力,难以在人生地不熟的水网地带与吴军交锋。 考虑到历史上诸多名将在江南作战不利,赵广特别提醒罗宪,荆州军的当务之急,还是先练好水军,特别是要提升在河道湖汊作战的能力,同时,斥候要进一步加强对吴国腹地情况的掌握,确保汉军一旦发动进攻,不会因为地形不熟而失联。 其余方面的各部,与赵广联络都相当顺畅,特别是驻守在兖州北部的魏容所部,更是因距离冀、幽两州不远,与见过赵广多次。 议事大厅内。 赵广端坐于正中,左首位置是羊祜的位子,再往下分左右,左首为武将,魏容、文鸯、文虎、周处等将领站立一列,右首为文臣,马融、张宾、杜模等谋士依次而立。 军议开始,在赵广的授意下,北参军司参军马融再次走上前台,向众人讲述当前汉晋之间的战场态势。 “陛下,诸位,吾大汉经过近一年时间的休养生息,已经渡过了晋军突袭洛阳时的被动局面,现在东线各部的兵力总数,已经接近了七万人,这还不包括负粮辅兵在内。” “晋军方面,徐胤所部被击退之后,当前之敌只剩下了开封城附近的苟晞所部,从斥候获得的情报来看,苟部兵卒约三万至四万人,因此,从总的兵力来看,我大汉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从将卒的战斗力来看,我军的铠甲、兵械、器械也优于晋军,从士气来看,我军士气高昂,而晋军久战无果,已经不复年前之勇,由此,参军司判断,此战我军必胜。” 马融开场白先来了一个大概的简述,以坚定众人的信心,魏容、文鸯等大将原本不忿的脸上,也露出几分的欣喜。 文鸯这一年来憋屈的紧,苟晞这家伙打仗甚是诡诈,知道单挑打不过文鸯,就屡屡集中了优势兵力应对文鸯,这使得本就兵少的文鸯投鼠忌器,每每只能无功而返。 马融稍顿了下,继续道:“参军司就下一步围攻开封的计划已经作了部署,陛下有令,魏大将军率部从兖州东郡一带向梁国一带进军,攻取襄邑等城池,切断徐州司马亮所部与开封晋军的联络。文鸯将军率部从虎牢关向东进攻,逼迫苟晞部后撤,周处将军一部,继续巩固颖川、汝南一带,防备徐胤部的反扑,同时,要积极向谯郡、陈郡、淮南郡一带分路进军,袭扰徐州司马亮的晋军。” 魏容、文鸯、周处等将听到命令,各自拱手接令。 待马融将主要的行军路线和计划讲述完毕,赵广长身站起,环视众将道:“诸位臣工,这一年来,朕在幽州,中原之事多托咐大家,你们辛苦了。汉、晋两国连绵战事已近二十年,大小战事无数,死伤将卒、民众更是不计其数,现在是结束这一切的时候了,诸位臣属,即刻回转军中点齐人马,随朕出征。” “遵陛下诏令。”羊祜、马融、张宾等人各自依言,急急下去准备出征事宜。 赵广这边声势浩大的誓师举动,让得到风声的晋国朝堂众臣胆战心惊,聪明一点的已经寻了借口回转老家,希望躲过风头,还留在开封的,都是些与汉国结下仇怨的死硬份子。 开封城中。 贾南风已经连续召集朝臣、将领商议对策,晋国现在地盘越来越小,只剩下了陈留郡、梁国、沛国及青州西部一带,徐州名义上也属于晋国,但司马诸王与开封朝堂之间的矛盾日渐加深,双方都不肯在实权上作出让步,这使得开封方面调集兵力很是困难。 “陛下、殿下,目前城中可用之兵,只有四万,这还包括了各府的私兵、部曲,若是徐州和青州方面的援兵在一个月内还不能到来,述臣直言,这城难以守住。” 苟晞脸色阴沉,疲惫的看了一眼正中傻子一样呆坐的司马衷,说道。 司马衷对苟晞的话无动于衷,什么打得过打不过,与他何干,朝堂之事,自有皇后作主。朝堂上的荀勖、贾充、何邵、王戎、王衍、王敦等人早就不把司马衷当回事,纷纷将目光投向在旁的贾南风身上。 垂帘听政这等事情,在两汉之时是不需要的,太后携着小皇帝上朝议事虽不常有,但在灵帝驾崩后,何太后就干过。只不过现在,司马衷是一个大型儿童罢了。 贾南风无奈,遇上这个丈夫她想躲在后面也不能。 “汝南王那里,还是不肯出兵吗?他难道不知道,没有我们在开封挡着,他的徐州也将不保。”贾南风不满的说道。 在司马炎、司马攸先后死去后,司马亮这个司马家的长辈,对晋国的皇位虎视耽耽,这个在历史上参与了八王之乱的汝南王,与贾充、贾南风为首的外戚集团已经势同水火。 何邵负责与司马诸王的联络,听到皇后殿下不满,无奈的回禀道:“汝南王已经将淮扬兵主力二万人,移驻到广陵江北一带,听说还有意渡江南下,到江东与司马长公主会合。” 贾南风听到这里,脸上横肉一挑,勃然大怒骂道:“司马徽、司马亮是想要谋逆吗?这开封还没有丢,大晋皇帝还在,他们就如此迫不及待了吗?” 第四百五十五章 总攻开封正式开始 司马亮不愿出兵救援,让贾南风大发雷霆,破口大骂。 什么皇后姿仪,什么晋国一家,在利益面前,都是飞灰,看清楚了司马亮自私自利本质的贾南风,不再给司马家留什么面子了。 她这一番泼妇作风,反而震住了一大群不知所措的晋国臣属。 晋国是个一代不如一代的弱势王朝,但凡司马亮等人继承一丁半点司马懿的大局观、狠辣和隐忍,司马家也不会落到被胡人屠戮的下场。 尤其是在司马炎死后,司马家就缺少了能让人信服,又有决断能力的当家人,而贾南风此时,依靠司马衷皇后的身份,以其强横霸道的作风,把还留在开封的一众软骨头大老爷们治得服服贴贴,不敢反抗。 苟晞爱财好官,贾南风就给其财,升其官。 王戎好名,贾南风将其名气放在竹林七贤的第三位,仅次于嵇康、阮籍,连老成持重的山涛也排在王戎的后面。 王衍、王敦等琅琊王氏的子弟,也被贾南风收罗于裙下,若不是自家长相实在不入王家子弟的眼睛,贾南风恨不得毛遂自荐。 司马亮不派援兵,贾南风发了一顿火之后,朝堂诸公一番商议,终于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援兵是一定要有的。 不然的话,这孤城守不下去。 司马诸王既然靠不住,那就找还能指挥得动的。 很快,二份诏书就从开封向青州济南国、扬州淮南郡送去,青州孟观、合肥徐胤是晋国目前还能施加影响力的将领,贾南风许下重诺,督请这两个已经动摇的晋军将领回师。 孟观在官渡之战后,就擅自领一支军跑到了青州,也就是山东半岛一带,在赵广席卷冀、幽两州时,孟观刚好躲过了风头,保存了一支五千人左右的晋军。 徐胤逃到了合肥,拼凑起来的部队也不过五千,两支晋军残部战斗力已经大打折扣,但在贾南风等人的眼里,他们目前能找到的援兵也只有这两支。 十一月下。 大汉皇帝赵广亲率汉军主力五万余,向东进抵开封城下。 开封城外的袭扰和反袭扰,早在十月底十一月上旬就已经开始,汉将文虎率部席卷了开封城外数个坞堡,将晋军前出的营垒毁了个干净。 苟晞起初还从城中出兵反击,但随着汉军大股部队越来越多,苟晞很干脆的躲进城内不出了,反正有坚城在手,换算交换比最起码是三比一,苟晞觉得比起外出野战来要划算得多。 十一月二十一日,天色将明,开封城雄伟的城廓在深秋淡淡的晨雾中,显得高大又飘渺,恍然中还带着些许的仙气,这座晋国迁都之后重新崛起的古城,再一次迎来属于它命运存亡的一战。 面对汉军优势兵力的围攻,晋军退守城内不出,汉军先锋大将文鸯、文虎率部扎住营垒,遂开始按照强攻城池的计划,引军对开封西门进行试探性进攻。 在一年前,文鸯手底下只有万余二线部队,这让他不得不退守虎牢关自保,而现在,文鸯的身边有并肩作战的同僚,有生死与共的战友,更重要的是,大汉的皇帝,无往而不胜的赵广就在文鸯的背后。 文鸯潼关营的左首,是平阳营神将李矩所部五千人,这些将卒还都是刚刚经历过北方与诸胡撕杀过的精兵。那是从易水的尸山血海里淌过来的,死对于他们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面对的晋卒,与身强体壮的诸胡相比,就是一渣渣。 潼关营的右首,是文虎、柳初、张瑛三部,合计一万人,这也是赵广近几年最为器重的三支军队,他们南征北战,杀胡无数,他们步战精熟,弓弩精准,是当下汉军中的一线主力部队。 在文鸯的后面,是常山营祖逖、刘琨一部,计五千人,这支完全由北地健儿组成的年轻部队,有冲天的傲气、有旺盛的斗志,还有灵活多变的战法。 “咚咚咚!”一阵又一阵激烈的战鼓声敲响,就如同天下的响雷一般,将汉军的士气提升到了最高点。 “弓弩手,压住阵脚!” “发石车,抛射猛火弹!” “箭楼,前移!” “嗬......哈........” “嗬......哈........” “嗬......哈........” 就在城头守卫的晋军惊讶于汉军的声势之下,一座座箭楼已经悄然推近到了开封城外只有五百步左右的距离上。 苟晞在城楼上看得真切,这些箭楼移动速度之快,让他惊叹,而在箭楼的底部,苟晞仔细观察终于发现了异常。 “轮子,箭楼的底部装有轮子。”苟晞惊呼出声,一旁的王戎、王敦也面露惊异神情,这赵广果然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第一轮进攻就祭出了秘密武器。 有轮子的箭楼当然比无轮的箭楼要好移动的多,这一发明并不神秘,关键还是你想到还是没想到,汉军的木坊中,能工巧匠不少,其中不乏心思灵敏之人。 “弓箭手!弓箭手,都死哪去了?” “还傻看什么,放箭!放火箭,烧毁汉贼的攻城器械。”晋军将校开始声嘶力歇的叫喊起来,五百步的距离上,居高临下,箭矢抛射已经能够堪堪到达。 “嗖,嗖嗖!” 火矢如流星疾飞,带着丝丝的尾焰。 在汉军将士的惊呼声中,终于有火矢凑巧的落到了箭楼上,苟晞瞪大了眼睛,兴奋的一拍大腿,想要看火烧箭楼的好戏,然而,不知怎么回事,这火矢一落到箭楼上,竟然咝溜一声后熄灭了。 “这,这是为何?”苟晞失声惊呼。 “莫要惊慌,汉贼是在箭楼的正面,钉上了一层浸水处理过的皮子,这皮子看上去滑腻的很,箭矢射中了也钉不牢。” “传令各部,瞄准敌卒,射杀他们。”王戎熟读史书,他虽然也惊叹,但仔细的打量了汉军箭楼的模样后,终于认出了其中的缘由。 晋军将卒听到王戎这么一说,才始回过神来,不过,射高大的箭楼容易,射人则要困难的多,人毕竟是活动的,不像箭楼怎么移动都有一个方向。 数十具高耸地“箭楼”以可无阻挡的缓慢速度向前移动,距离开封城头越来越近。 第四百五十六章 文鸯负伤祖逖捡便宜 三百步! 一百步! 五十步! 三十步! 苟晞急得嗔目欲裂,连续的发号施令,晋军将校凄厉又惊惶的怒吼声,接二连三的在开封城头各个角落响起。 “咣啷!”一架箭楼忽然放下前面挡箭的蒙皮木板,顷刻之间,在箭楼和城头之间,架起了一座悬空之桥。 这是什么战法! 晋军守城将校一时惊呆了! 汉军这次的攻城战,完全是不走寻常路的一类,带轮子的箭楼已经让人感叹了,现在更让他们惊讶的悬桥出现了。 “杀!杀!杀!” 震耳欲聋的呐喊声中,从箭楼的另一头铁桥上已经上来了身穿厚重铠甲的汉军精卒,这些汉卒除了两只眼睛露在甲衣外,其余地方都被严实的防护了起来,而他们手中的厚重环首刀,更是锋利无比,与晋军手里的制式刀一碰上,就轻易的削断了对方的兵器。 汉军凭科技硬实力碾压! 轮式箭楼。 猛火油弹。 发石车。 还有士兵穿着的铠甲、兵械,都让晋军将校感到绝望。 第一天的恶战,在汉军箭楼、发石车的火油弹、落石打击下,占了守城优势的晋军死伤近千人,汉军这一边也损失也近千人,双方几乎旗鼓相当。 初战受挫,文鸯脸上哪里挂得住。 这一回兵精粮足器械精,还被苟晞给阻挡,那他这个汉军头号猛将的名头就要自动放弃了。 第二日,本来冲锋陷阵的先锋,由裨将一级来担任就可以了,文鸯亲自率军先登,他要一雪前耻,找到苟晞好好的单挑一番,比一比讲究是谁更厉害,谁是军中猛将。 苟晞此时,在城楼高处看到文鸯将旗,心知这回猛虎要扑上来了,苟晞心念一动,赶紧早早的离开城头,转移到距离城头有二十余丈的城楼前。 单挑是肯定打不过的。 不过,苟晞也不是虚名之辈,还有暗藏的手段。 城楼上,晋军将旗下,二架巨大地脚蹬巨弩已被架上了半人高的女墙上。 “上弦,架弩矢!” 苟晞冷声喝令,眼神死死的盯住了文鸯移动的身影,汉军正在从箭楼入城,不过,人数并不是太多,毕竟,箭楼悬桥能够容纳上前的士卒每次只能一个,只要晋军挡住了最前面的那一个,后面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冲不上来。 最关键的还是射杀文鸯。 文鸯若是死伤,汉军士气必定大挫,这城池就算保住了,接下来就是双方的拉据战,消耗战,对此苟晞并不担心,开封城中兵员充实,就算四万人拼光大半,他还可以强征城中的壮丁健妇守城,这些不用白不用的炮灰,用来消耗汉军精锐最为合算。 “放!”苟晞面目狰狞的大吼道。 “嗡嗡嗡!” 震耳欲聋又尖锐的嘶鸣颤音从耳边响起,音速早于弩矢的实际速度,让文鸯早一步在心头有了警觉,多年战场经验加成下,文鸯的脚跟猛的朝后一蹬,身体后仰半悬于城外。 两枝儿臂状的粗大利矢从胸前掠过,将文鸯前襟的一下撕开,一阵刺痛袭来,让文鸯短暂的失神了一会,踉跄着差一点翻下城头。 “二哥!”文虎正好从箭桥登上城头,见状一把将文鸯抱住,兄弟两人并肩作战,倒是淮南战场之后的第一次。 “苟晞,狗屎,竟又施暗算?”文鸯眼眸炽红,瞪着城楼晋军苟字将旗,怒不可遏。 在另一边,苟晞叹息了一声,大矢无功,让他甚是失望。文鸯这等猛将,一旦有了预警,要再想杀他就难了。 “再射!”苟晞继续喝令道。 晋军弩卒依令架起巨弩,拉开弓弦,弩机却猛然发出咔嘣几声响,两架大弩的弩肩因长期未得到好的保养,突然间承受不住巨力,纷纷折断掉落到地上。 “将军,这弩还是武皇帝时造的,不堪用了?”面对苟晞的怒火,负责拉张大弩的晋军小校连忙解释道。 妈的,屋漏偏遭连夜雨。 苟晞心头的恨意难消,这司马家真是烂到家了,连最为基本的器械保养也做不到,怎么和赵广去打? “还愣着干什么,都给我顶上去。”苟晞一瞪眼,朝着周围的晋军将校叫喊起来,而同时,他的脚步却开始向后退却。 “大晋的忠勇将士们,众兄弟们,你们上吧,老子先撤退了。”苟晞小算盘打得精,自己的亲信将卒经过昨天一战后,被苟晞借口轮战撤了下去。 开封陷落与否,苟晞不关心。 晋国存在与不存在,苟晞也不在乎。他本来就对司马家没什么忠心,司马炎在位时,也没有将苟晞重用起来,这会儿让他给晋国卖命,着实为难了点。 现在城头的这些晋卒,多是城中晋国官员及将领的私兵部曲,不是他这个草根出身的将领,随便能指挥得动的。 既然守城已经很难,趁着汉军大队人马还未进城的空隙,先行逃出城外,是上上之策,这也是苟晞早就谋算好的,在城楼与内城之间有一条甬道,苟晞给自己留了一条退路。 等到城上的晋军将校发现,汉军越来越多,他们的防御越发困难,而带兵的苟晞、王戎等将领一个个都不见时,这些炮灰兵才醒悟过来,他们被出卖了。 发现了这一点,晋军将卒的士气一下子跌落到了谷底。 文鸯被苟晞偷袭受伤,暴怒中的文老虎战斗力大爆发,听信苟晞忽悠冲上来的晋卒被他屠戮一空,趁此机会,文虎带兵打开西门,城外的汉军主力一拥而入。 在其余的几处城门口,李矩、张瑛、祖逖等人在得到西门拿下之时,士气也一下子猛涨,守卫的晋卒见势不妙,干脆将刀枪弃于地上作抱头投降状。 等到傍晚时分,开封已是四门失守,仅余内城尚在忠诚于贾家的晋军将卒手中,其人数不过二千余人。 苟晞从西门遁走,想要从东门逃跑,却不想迎头撞上祖逊、刘琨的常山营队伍。 有文鸯等资历深的大将在,抢头功轮不到祖逖他们年轻人,晚于汉军其余各部进城的常山营将士没想到,他们还能围堵到苟晞这条大鱼。 第四百五十七章 大难临头各自飞 “堵住狗屎了,别让他跑了?” 刘琨尖锐的声音在东城门响起,让常山营诸少儿一阵激动。 苟晞这个名字,顺着念下来就是狗屎,怎么听都是辱人的绰号,祖逖、刘琨在幽州杀胡杀得顺畅,到了南方却听到大将文鸯受阻于苟晞,早存了较量一番的心思。 “小儿不知死活,儿郎们,且随苟某杀出城去。”苟晞怒容满面,被文鸯所败那也就算了,被刘琨等汉军少儿一顿耻笑,这口气如何忍得下。 苟晞的部下一拥上前,与祖逖、刘琨一场近距离搏杀,苟部想要拼命逃出城去,常山营好不容易捞到一个大功劳,自是寸步不让。 祖逖握着一把精铁短刀,冲着苟晞所在的方向扑了过去,年方十七岁的他,已经接近成年,加上久在军中的缘故,力气不比寻常将卒要小。 夏侯泽带着常山营乡兵护在祖逖的身边,赵广与祖逖的师徒关系,夏侯泽看得真切,他们这些人虽然占了皇帝陛下故里同乡的名头,但要想攀上高枝,就必须先拍好祖逖的马屁。 刘琨人小机灵,带着一队少年攀上城头,便开始朝着苟晞等逃兵放箭起来,流矢漫射,刘琨怕伤了祖逖,不敢射杀就近的晋卒,于是那些跟在苟晞后面的那些败卒倒了霉。 苟晞前后两队被刘琨箭阵阻断。 本就士气低落的晋军将卒渐渐抵挡不住,有识机的已经奔入四周巷道藏匿了起来,性子直愣的跟着苟晞继续搏杀,一直到最后无助的倒下。 苟晞浑身是血,手臂已经酸麻的抬不起来。 他也不知砍翻了几个汉卒,那些被他杀死的汉儿少年仇恨又狂热的目光,让他既感到熟悉又有些心颤,曾几何时,他苟晞苟道将也是像这些少年一样,热血又冲动,丝毫不计生死,眼里唯有当面之敌。 “苟晞,去死吧!”一声喝骂在耳边响起,苟晞突然感到腰间一疼,紧接着腹中就像被一根木桩刺入一样,让他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 恍然中,祖逖已经杀到苟晞跟前,一刀捅穿了苟晞的腰腹要害。 “祖......。”苟晞艰难的踉跄了几步,最后朝前扑倒在地上。 夏侯泽领着几个汉军士卒正要上前割下苟晞的人头,祖逖却是摆了摆手,吩咐道:“这苟晞也是晋军中难得的将领。人既已死,不可轻怠,留他一个全尸吧。” 人是祖逖杀的。 这常山营上下本就是他率领的,自然是祖逖怎么说就怎么做。 苟晞碰上祖逖也是倒了霉,但从死法来看,好像他又占了便宜,要是换了旁人,估计这会儿苟晞早就人身两处了。 常山营这边战事将息,清巢苟晞部残余的小规模战斗不必详说,开封南城外,晋将王戎、王敦领了二百余名王家的私兵冲出了城门,侥幸逃生的王戎回身看了一眼依旧巍峨的都城,心中满是无奈和失落。 王敦跟着堂兄逃出城外,心中也是惊魂不定,这次汉国大举进攻开封,其声势之雄壮,兵卒之精湛,器械之多变,让对赵广颇为不服的王敦低下了头,他没有想到,仅仅短短的几年间,汉国的国力就已经提升到了让人无法企及的高度。 “处冲,和公主说一下,这南城随时会遭遇汉兵,我们走吧。”王戎叹息了一声,对王敦说道。 王敦点头,拔马向队伍中的一辆车驾内说了几句,车帘掀起,露出一张年轻惊惶女子的面容,襄城公主司马修袆,她是司马炎的女儿,也与王敦未过出门的妻子,这一门亲事还是司马炎在位之时订下的,目的是拉拢琅琊王氏为晋国效力。 司马炎死后,司马衷即位,司马修祎等公主也先后下嫁,王敦是琅琊王氏的子弟,名望和才干皆是上乘,司马修祎对这个未来的夫君甚是满意。 这次陷城,司马修祎感觉到开封城将不保,也顾不得大防,急急跑到王府,也是她运气好,恰恰被赶回来的王敦遇了个正着。 且说开封内城争夺方面,文鸯受伤之后,文虎见先登之功已立,对继续进攻皇城也没有了兴趣。 这使得带队进攻皇宫的,变成了张瑛、柳初等部,相比文家两只老虎,这些汉卒的攻坚能力却是要差了一筹。 —— 忠于贾家的晋军退守内城。 贾充、贾南风、荀勖等人听到守城不利、破城在即的消息,也急急忙忙的聚拢到宫中来,荀勖等官员倒也想和苟晞一样遁逃,但手头没有私兵、部曲,只他们带着家眷的话,下场只有一个,被乱兵所杀。 躲进皇宫内城,好歹还有高大的宫墙保护着,守卫皇宫的晋军也有二千至三千人,这些兵卒是贾充等人精选出来的精卒,在忠诚和能力上不用怀疑。 宫内,明光殿。 贾南风召集了逃进宫内的寥寥几名臣属紧急议事,这个时候,她已经顾不得皇后的什么凤仪了,她只关心皇宫要是不保,她会是什么下场? “阿父,苟晞逃跑了,王戎这虚假的名士也不知去向,枉本宫轻信了这两个小人,如今,这汉军大兵压城,吾等该如何是好?”贾南风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父亲贾充。 与其他人相比,贾充是自家父亲,别人被叛变,贾充不可能叛逃,在屡遭背叛之后,贾南风对人的信任感降到了最低点。 贾充老眼昏花,看人已经不堪清楚,这次进宫,也是在贾模、郭槐的携扶下才始上了车,听到贾南风相问,好半响贾充才认清楚了开封即将沦陷的事实。 “唉,兵临城下,我这老人还有什么办法,遣使求和吧,希望那赵广能看在都是汉人的份上,留我们这些人一条性命。”贾充叹息一声,艰声说道。 前不久,他还有些自得,二十年抗汉独存,赵广是第一,他贾充就是第二,没想到仅过了不到二个月,自己这把老骨头就要被赵阎王给收走了? 贾南风等人脸色一僵,心头苦涩得紧,求和怎么求,没有本钱和赵广怎么谈,靠一张嘴吗? 第四百五十八章 何不食肉糜 出使求和。 贾南风将这一层意思说出,殿内立时鸦雀无声,连根针落到地上,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荀勖将脑袋低到胸前,这几个人中间,就数他被派出去的可能性最大。 在以贾南风为首的晋国权力核心圈内,贾家的人是内圈,而他荀勖充其量是个外围,要不是有几分本事,这个外围荀勖也挤不进来。 “公曾,依老夫看,这使者非你莫属,汉国皇帝赵广的麾下,一早就有你们蜀中荀氏的子弟荀诩,前不久,接纳了你们颖川荀氏嫡支荀崧,还有汝母亲也是颖川钟家的长女,与钟琰、钟毅总有几分交情。” “相比来说,我们贾家这些人,没有这般过硬的关系,说不得还未到赵广跟前,就被砍了首级。”贾充向朝堂上的多年老友荀勖一抱拳,情意切切的说道。 荀勖听到贾充这么高的评价自己,心中万般苦涩,荀氏子弟在魏晋时期太出名了,这个家族也和琅琊诸葛、太原王氏一样,属于是投机性的家族。 投机有个好处,是哪一方得势,他们荀家都不会倒下。 投机的坏处,就是失败的一方,有很大可能会将荀家子弟当作替罪羊,强加一些不可能完成,并危险性很高的任务。 比如这一次出使汉营,九死一生都是轻的,赵广赵阎王又不是善男信女,贾充怎么说不提,赵广还杀了荀恺。 至于说,荀崧会不会帮忙说项,如果荀勖有这个念头的话,那就是太天真了,家族中的权力争夺,并不比国与国之间温和多少。 荀氏八龙,荀勖的祖父荀爽、荀崧的曾祖父荀彧,彼此之间就不睦,这些年来,荀勖仗着在晋国朝堂的威势,在老家颖川可没少了打压荀崧等旁支。 贾南风一向专横,才不管荀勖愿意不愿意,立即吩咐道:“荀侍中,这出使之事就交给你了,放心吧,荀辑、荀藩他们在宫中会得到很好的照顾,不会有什么事情。” 荀勖听见这一句,心中后悔无以复加。 他聪明了一辈子,怎么临到这破城的最后一瞬糊涂了,留在家中又有什么不行,赵广总不见得全城大开杀戒,将他们这些为晋国效力过的官员都杀死。 而现在,荀氏全家都被他主动的送进了宫中,贾南风以家人相要胁,荀勖要是想借出使投汉,那荀辑、荀藩两个儿子,还有一堆孙子孙女都要被贾南风杀死。 宫门处。 荀勖被守卫的晋卒用吊篮放了下去,贾南风遣他出使,主要的意思就是一个,就是希望汉国那放他们一马,允许宫城内的司马衷、贾南风等人离开开封,前往徐州。 当然,为了交换,司马衷会主动的递上降表,自除国名,也就是说晋国正式灭亡不在了,同时,宫中的一应财帛,宫娥侍婢也全部留下。 这个条件很想当然。 荀勖稍稍脑子一动,就觉得贾南风这个女人太异想天开。 赵广凭什么放司马衷及贾南风走,放虎归山的道理世人皆知,赵广难道不知道。 —— 赵广的驻地在开封城外。 城内的情况还不安稳,清剿晋军残余部队的军事行动还会持续几天,等到城内安稳之后,赵广才会正式移驻于城内。 冬日将临。 城外的天气一天天的阴冷,长期在帐蓬里面住着,手脚关节都会被风湿所侵袭,长久的话,得关节炎的机率很大。 荀勖持着节杖,在一众汉军将校的押送下进了汉营,直接见赵广是不可能的,万一行刺什么的,那责任谁负。 出面与荀勖接洽的是少府张宾,这等勾心斗角的言语交锋,正是张宾的强项。 张宾的心计,比起荀勖来,要强了不是一丁半点。 别的不说,荀勖仓促逃到宫中,吃食什么的,有个蒸饼就不错了,这会儿早就饿得眼冒金星,张宾立即摆出一副知已好友的做派,将荀勖领回自己寝帐。 稍臾,手下侍从就备好了酒菜,在举起酒杯的时候,荀勖禁不住老泪纵横,越发的感到张宾这个不错,没有看不起快要穷途未路的自己。 “孟孙,这真是太破费了?”荀勖手抖着举杯,一饮而尽。 张宾微笑着给荀勖满上,道:“公曾兄,都是读书之人,这些许小事,又有什么可称道的,我在冀州的时候,听说一件事,那贾后和宫中的医官、还有内侍都不清不楚。” 男人之间,讲什么最能有共同语言。 当然是女人,而且最好是地位高、名气响的浪荡女人。 贾南风就很符合这个条件。 张宾和荀勖这酒杯端起,再拿贾南风的私密事作谈姿,两人立时成了酒友,几乎无话不讲了。 到了三巡之后,张宾只稍稍拿话一套,就将荀勖出使的底牌打听了个明明白白,到了最后更是连开封内城的情况,也由荀勖嘴里知晓了个大概。 当然,其中许多隐情,究竟是荀勖主动说的,还是被动说的,就不作深究了。 闹了半天,贾南风手里已经没有牌打了。 张宾对此失望之极,最后他一脸为难的劝说道:“公曾兄,你是聪明人,也知道这递不递表,晋国都会灭亡,大汉皇帝陛下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惹怒了他全部杀了了事,才不管什么人心、民心,眼下公曾要是想保全家人性命,还是当劝说晋国群臣早早放下武器,出宫投降才是。” 荀勖醉倒在张宾那里,呼呼睡下,张宾则立马来到赵广的中军营帐,报告打探到的情况。 “你说什么,贾南风派使者荀勖来了?提出了什么条件,且说来听听?””赵广听到张宾的禀报,感到有些出人意料。 张宾嘿嘿一笑,道:“确实是荀勖荀公曾,颖川荀家的人,不过,听荀勖的语气,与荀崧的关系不怎么样?还有,陛下神机妙算,这贾家父女确实已经没招了,他们现在只能拿递降表作交换条件了。” 赵广冷笑一声,道:“降表,朕又不是司马炎,汉国统一不需要什么虚名,司马衷、贾南风要是没有什么底牌的话,等着被困宫城内活活饿死吧,当然,他们也可以食肉糜过日子。” 贾南风这女人手段恶毒,司马炎后来娶的皇后杨芷,就是被贾南风饿死的,这个血淋淋的事实,对应着司马衷那句:何不食肉糜,讽刺意味无以复加。 司马衷这傻子也不是啥好东西。 杨芷好歹是自己母亲杨艳的妹妹,相当于小姨的身份,自己这边吃肉,杨芷却饿死,怎么也说不过去。 至于说没有权力,被贾南风架空,那更是推卸责任的胡扯。从历史记载来看,司马衷脑子是有点问题,但还不至于到完全糊涂的地步。 第四百五十九章 贾南风自荐枕席 降表什么的,赵广不在乎,也不需要。 好名声他也不用。 这些年,赵阎王的名声足够让小儿止啼了,不需要改变。 另外,汉军已攻下开封外城,城中的肃清残余行动正在进行中,困守于宫城的司马衷、贾南风等人里无粮秣,外无援兵,又能坚守多久? 荀勖一觉醒来,脑子嗡嗡嗡的作响,好半天才始回悟过来,他这是被张宾给骗了。 宫城的情况,他酒后都倒了出来,就连几处宫门的布防,也大致说了个遍,这要是汉军强攻入城,那其他人死活荀勖管不着,荀家一大家子怎么办? 万一贾南风临死抓个垫背的,拿他荀家老小开刀,岂不惨呼? 急得火上眉毛的荀勖草草穿戴,忙不迭的想要出帐去寻张宾说个清楚,却不想一撩帐门,外面守卫的汉军将卒却将他拦住了。 “你们,这........我要出帐,我要谨见汉国皇帝陛下,我是晋国使者荀......。”荀勖急切切的叫喊起来。 “啪!”守门的汉卒长得五大三粗,正为没能进城而气怒,见荀勖这老小子还在刮噪,立即一个大巴掌煽了过去。 荀勖被打的原地转了三圈,捂着脸倒在地上。 这汉贼可恶,一点都不尊重士人,要是有一天能翻身,荀勖定要将这打了自己的汉卒全家充奴,让他子子孙孙当荀家的奴隶。 不得不说。 有知识的人一旦发起狠来,想的报复方式就不一样。 守门的汉卒哪里管得了帐内老家伙在想什么,他伸长了脖子,只关心城中清剿的行动进展如何了,能不能在轮到他时,也能上战阵分几个人头。 人头就是军功,军功就是田地,有田有地就有女人,有女人就能生儿子。 普通军卒的想法就是这么朴素,没什么高高在上的大道理可讲。 —— 且说荀勖出使之后,宫城中的贾充等人,伸长了脖子等着有好消息回复过来。 整整一夜,贾家诸人都没有睡下,不只是他们,守卫的晋卒,以及逃进宫城中的官员及家眷,也没有能阖眼的。 宫中唯一继续安然入睡的人,只有司马衷这个名义上的晋国皇帝。 在贾南风入宫之后,司马衷身边的那些宫妃,已经被打杀了干净,比如生下太子司马遹的才人谢玖,就被贾南风另外安排在别宫,不得与司马衷相见。 能够留在司马衷身边的女人,已经换成了贾南风一系的人,这些宫婢就算被宠幸,也因地位低下,暂时威胁不到贾南风的皇后位置。 “怎么回事,荀勖还没回来,他这是叛逃了?”明光殿中,贾南风脸色蜡黄,眼睛里俱是血丝,冲着贾充等人恶狠狠的喝斥道。 贾充被女儿怒骂,心中也是悲苦,这等情况下,能有一个人出使就算不错了,荀勖全家在宫中,贾充不担心他不回来,相反,贾充更担心的是荀勖是不是一出宫就被杀了。 那样的话,他们在宫中苦等就没有了任何意义。 “公曾一家都在宫中,怎么可能独身投汉?”贾充替荀勖辩解道。 贾南风也不是真的怀疑荀勖,而只是心中忧惧,正说话间,负责宫城守卫的贾模急急冲了进来,叫喊道:“殿下,大事不好了,有兵卒昨晚偷偷逃出了宫城,向汉军投降了?” 贾充无子,贾家没有成年的男丁,贾模这个族侄就成了唯一可以依靠的人,相比贾家的其他饭桶,贾模也算是有能力的一个子弟。 贾南风震惊的一按御案,追问道:“有人投降,有多少人,宫门怎么样?” 贾模擦了一把无汗的额头,道:“还好,还好,只有三、五人,已经被巡城的黄门郎石崇给拿下了。宫中四门还在我们手中。” “石崇,可是乐陵郡公、大司马石苞的儿子,国难显忠良呐,来人,取宫中的金银珠宝,重赏石崇等有功之将。” 贾南风欣喜的下令道。 擅长阴谋诡计的人,智商不会低,贾南风是晋国兴风作浪的风云人物,自然看清楚了石崇等巡城将领的重要性。 贾模依旧是一脸苦色,扣谢说道:“殿下,金银财帛虽好,但这会儿仍不如蒸饼和吃食受将士们欢迎,末将提议,宫中有粮仓三座,是否能放开一座,以供将士们食用。” 晋国财富,集于开封,开封财富,集于宫城。 司马衷是假傻,不是真傻,本质上来说,他就是一个贪图享受之人,就算国家亡了,也不可能亏待了自己。 但这会儿,要是强令宫中守卒饿着肚子守城,这士气一跌,再多的粮秣也是汉军的缴获,贾南风也顾不得司马衷怎么想了。 “就开一座,你将我的意思原原本本的告诉石崇,这是皇后的意思。另外,你再和石季伦说下,就说掌灯之时,我在寝宫等他。”贾南风叮嘱道。 这最后的一个人情,她要卖给石崇。 万一荀勖出使不利,那宫城失陷,别人能不能活命贾南风不知道,反正她是绝对难活的,与其等死,不如先笼络好手头有兵,又有些能力的石崇等将领,实在不行的话,就硬冲出去。 贾模脸色古怪的变了变,想说什么最后又没说出来,最后只能悻悻的依令离开。 贾南风脸色渐渐恢复了正常,她又盯着老迈不堪的贾充看了好几眼,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要拼死一搏。 贾模说的逃兵一事,虽然只有三、五人,但以贾南风的心思判断,人数不会少于十人,而若是再僵持几天,就算有粮秣吃食供应,晋卒们大量逃亡也不可避免。 在这等严峻的形势下,继续死守已无意义。 既然投降都不可能,那就只能依靠石崇等兵将,寻了汉军的薄弱所在杀出一条血路。 贾南风已经想好了,晚上的时候和石崇好好谈一谈,只要石崇有一战的信心和胆气,她手里有什么就给什么,绝无保留。 要不是知晓自己容貌丑陋,石崇这等士家大族、学腹经伦士人看不上,贾南风都想要再次自荐枕席,让石崇好好的亲身感受一番大晋皇后的凤仪了。 第四百六十章 天绝我贾氏 贾模对贾南风要见石崇的真实想法也猜不透,这个性子浪荡的皇后会不会馋石崇身子,应该不会吧,但万一呢? “季伦兄,要好好把握哦!”贾模与石崇的关系不错,当他把这个大惊喜告诉石崇时,这位晋国大富豪、大名士差一点跪下了。 “贾思范,你这是在坑我,我石崇要是想卖身,又何必等到破城这一天。”石崇年轻气盛,心中恼怒不已。 入夜。 石崇带着部下的百余亲信巡视宫城,等一会他还要进寝宫去见贾南风,这是一个艰难无比的任务,石崇心里忐忑不安得紧。 “皇后召见,这.......当如何是好?”石崇万万没想到,他不过是为了自保,抓了几个逃兵,就被贾南风看上了。 对于女人,石崇还是有很高要求的。 历史上,他因为侍妾绿珠被权臣孙秀看上,两人闹翻结果失了性命。 要是换一个皇后,比如武悼皇后杨芷那样相貌的,石崇表示,不用等晚上,他现在就有空,立即收拾停当出发。 但贾南风召见,石崇感到整个人都不好了,身材矮小,面目黑青,脸眉有胎记的贾南风根本不是他石崇的菜。 宫城外。 汉军的营地星星点点,已经将宫城围了个严实,而本来还有撕杀声的外城,已经渐渐听不到什么叫喊声,这让石崇等人越发的绝望。 外城的残存将士,应当都死了吧。 赵广这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怎么能这般厉害,石崇不知不觉中,停下了脚步。 “要不,干脆投了汉国?”这个念头一滋生,石崇的心就碰碰的狂跳起来。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石崇的父亲石苞长期在扬州一带镇守,与汉军没有直接交锋过,所以,也不可能留下什么恩怨,石崇想着自己投奔过去的话,有献宫城的功劳,赵广怎么说也不会太亏待自己。 “他石崇好歹也是堂堂正正一美男子,家中什么都不缺,要名望有名望,要家财有家财,要女人有女人,不需要拍贾家的马屁,更不需要出卖自家二弟来求荣。”愤忿了好一阵后,石崇猛的用力一拍宫墙,朝着一彪部下走了过去。 贾南风不知道,她不过是想召来石崇好好的笼络一番,却因为自己名声太臭,让石崇起了疑心,这个结果很好的提醒大家,名声这个东西,看似虚无,但却很重要。 —— 城外,汉军中军大帐。 赵广正召集各部将领汇报战况,破城第一天的清剿,汉军各部进展顺利,让赵广很是满意,荀勖酒后吐真言,宫城内的情况被张宾探知,这是意外之喜。 “陛下,宫城之中,昨晚有逃卒遁出,今晚潜逃出宫城的晋卒估计还会更多。”张瑛面带喜气,向赵广禀报。 赵广点了点头,对马融下令道:“今晚,再遣一部人马进城,一要严防内宫之敌狗急跳墙逃跑,二要对敌方逃卒进行询问,全面知晓宫内实情,为下一步全面解决司马衷、贾南风残余势力创造有利条件。” 晋卒接二连三的逃遁。 对宫城中守卒的士气是个极大的考验。 按赵广的判断,城中的晋军估计也守不了几日了,而这个时候,也正是最为关健的当口,不能出半点差错。 马融、张瑛各自依令而行。 张瑛一回到城内,正想着如何严加防范,以免被晋军濒死反扑坏了大事,柳初已是急急的跑来,告知石崇有意出宫城归汉的意思。 因为只是抓到了石崇的一个家仆,并不是十分清楚消息是否可靠,柳初觉得还是要先稳一稳,莫要空欢喜一场。 “陛下已经增援了我们兵力,今晚不管真假,你我两营先做好入宫准备,是否回报陛下,等宫门顺利破了再说。”张瑛做过地方县长,相比柳初要老到一些,想了一想说道。 两人正商议时,石崇又遣了亲信来汉营,这一回直接拿了石崇的亲笔书信,这个突然的变化,完全出乎晋、汉两方高层及官员的意料之外。 这时,张瑛等人才始相信,擒获司马衷等晋国皇室的机会来了。 张瑛手忙脚乱,一边差遣报信将士回报赵广,一面调兵遣将配合石崇夺城,傍晚时分,汉军在石崇私兵的配合下,一拥而入。 宫城内一场小规模的混战,晋军守卒晚上刚刚靠着开仓的机会饱餐了一顿蒸饼,这时正是昏昏欲睡的时候,汉军这一杀入,顿时让这些斗志低落的晋卒彻底没了拿刀拼命的勇气。 “完了,一切都完了。” 贾模呆呆愣愣的在明光殿门口打转转,不知道是带着几个亲兵上前拼命,还是应当进宫叫喊贾充、贾南风等人逃命。 正在他不知所措时,张瑛已带着无当飞军将士杀了进来,甫一照面,汉军的弩矢就先射了过来,贾模是一文人,又没有着甲,立时被射成了一个刺猬。 贾模就这么死了! 这个贾诩的孙子,眼光、智略和能力比起其祖父来,实在相差太多。 周围的晋卒见作威作福的贾家族子完完,心中更是惊惶,还未等张瑛等汉军将校靠近,这些残兵败将就纷纷跪下作投降状。 宫城内。 贾南风打扮得花枝招展,脸上的黛粉抹了一层又一层,胎记也遮了个隐隐约约,在昏黄的灯光下看得并不真切。 为了给石崇一个好印象,贾南风也豁出去了。 正在她期待之时,有宫婢跌跌撞撞的跑进宫来,惊惶叫喊起来:“殿下,大事不好了,汉军杀进来了。” “什么,汉军进宫城,她不是下午已经着令开粮仓门了吗?按贾模所说,军中将士士气有所恢复,这怎么一下子就宫门失守了?” 贾南风急急带着几个亲信内侍、宫婢跑出寝宫,登高望去,却听得明光殿方向,已是喊杀声四起,而晋军败卒已经向寝宫逃了过来。 “这.......,这真是天绝我贾氏。”贾南风吓得一屁股坐到冰冷的地上,拍着粗壮的大腿哀嚎起来,脸上抹着的厚粉扑窣窣的往下掉落。 旁边的几个侍从、宫娥也被吓住,呆愣的陪在贾南风身边一起哀哭,机灵一点的已经悄悄的向黑暗的殿角隐匿了过去。 第四百六十一章 西晋灭亡了 贾南风一争风吃醋的妇人,凭些上不得台面的计谋窃取了晋国朝堂大权,这会儿汉军将兵入宫,她想要自杀但又没有勇气,想要逃跑却又没有人相帮,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等待被汉军俘虏的那一刻。 柳初性子直愣,想着俘虏一个大晋皇帝立下头功,进了宫门之后,即带着将卒直奔司马衷的住处而去,张瑛对晋国朝堂上的情况要了解得更多,司马衷一个傻子没什么价值,相反,贾南风这个妒后绝不能让她逃脱了。 无当飞军入寝宫。 汉军将士一番搜索,在宫中侍婢的指向下,从幔帐后面将贾南风给揪了出来,这丑女人已是瘫倒在地,完全没了趾高气扬的姿态。 “这是贾南风,晋国皇后?”张瑛扫了一眼面前的女人,一脸的嫌弃。 贾南风生怕被汉军小卒给杀了,刚才一直在装死,这会听到有汉军将校在说话,急忙睁开三角眼说道:“这位神武将军,本宫........,噢,不,小女子正是贾南风,司马衷的皇后,你们要是想抓他,我带你们去。” 说罢,贾南风挣扎着想要站起,却不想被长裙给绊了一下,又差一点摔倒在地上。 张瑛厌恶的一摆手,示意手下将卒将贾南风给押解下去,他哪里需要贾南风帮忙,司马衷有柳初去抓,他的任务就是拿下这个拔扈专权的女人。 柳初冲进司马衷寝宫的时候,这位大晋国的皇帝才刚刚爬起来,他还不太清楚,怎么面前出现了汉军装束的士兵。 “你们........是谁?怎么在这里?”司马衷呆愣了一下,眼神中带着几分疑惑。 开封外城失陷的消息,他多少也听说了一些,不过,这些事情都由皇后和大臣们在操心,不用他一个废物皇帝过问。 “司马衷,这等无能废物,也能做皇帝?”柳初摇头不解,即下令麾下将士将司马衷看管起来,以待赵广到了之后,再行审问。 其余皇宫中诸人,贾充听得宫城失守的消息,一时气急浓痰呛在喉咙口喘不过气来,服侍的人又慌乱四散,哪会顾及他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就在汉卒到达之前,贾充憋红了脸窒息而死。 随着宫中主事之人纷纷或俘或亡,还有意和汉军拼命的晋军将校也剩不下了几个,更何况有石崇投汉被汉军优待的事例在前,能活着又何必一心一意去寻死。 俘获司马衷、贾南风这一对晋国的宝贝皇帝皇后,这一次进攻开封的战事也终算是告一段落。 赵广在三日后正式进入开封城中。 这时,城中残敌均已被扫清,除了王戎带着王家的二百余家仆私兵逃遁外,开封晋军四万余众,死伤约三千余人,其他的绝大部分放弃了武器。 汉国统一大势已成。 这个时候还执着于反抗汉国的,那是不识时务。 没来得及逃入宫门的晋国光?大夫刘舆、山涛、裴秀等人一个个都作了阶下囚,不过,这些官员也不担心,他们早在汉国那边布下了棋子,比如裴秀,要不是顾及背叛的名声,他早就带着西裴归降汉国了。 司马衷被俘之后,这个傻皇帝唯一的价值,就是在汉国君臣面前,恭敬的递上降表,一如当年刘禅一样。 这是一次雪耻的机会。 虽然赵广看不上这些虚礼,但架不住汉国上下,特别是马融、诸葛尚等出身蜀汉的官员坚持,就连荆州的罗宪,还有远在幽州的傅佥在听说了俘获司马衷后,也立即向赵广呈奏,要到开封来出席递降仪式。 灭晋。 这是多大的伟业。 晋之前是什么,就是曹魏。 这相当于蜀汉灭亡了曹魏,要是刘备知晓了,那还不从成都的陵墓里跑出来大笑三声。当然,曹操在七十二疑冢知晓的话,可能会吐血三升。 不吐血也是有可能的,因为曹魏早在被司马懿一家子篡位时,就已经不复存在了。 整个递降表仪式的过程不必细说,司马衷也是配合,没有闹出什么笑话,这也可能是贾南风在旁紧紧的挨着他,时时提醒的缘故。 这一对宝货夫妻,一个不知道什么是羞耻,一个羞耻两个字的底线深不见底,反倒是哀哀哭泣晋国灭亡的山涛等人看上去要情真意切不少。 司马衷、贾南风完成最后使命后,即被张宾安排到了一处偏僻的别宅囚禁起来,这两个人的性命,赵广暂时还不想要,等到徐州和江东都统一了以后,找个机会再收拾也来得及,当然,也许到了那时候,司马衷已经先死了也说不定。 毕竟,天天食内糜的他,一旦换成啃杂粮稷米饼子,过清贫日子,适应不过来也是正常。 —— 江东,建业。 开封失陷,司马衷等晋国朝堂官员被俘,晋国灭亡的消息先后传来,让处于安逸状态的孙皓吃惊不小。 急切间,孙皓急忙召集吴国的官员、将领,商议如何应对汉国的凶猛进攻。 经过一轮又一轮的大浪淘沙,吴国的老一辈将领和重臣都已经不在,丞相的位置换成了张悌,相比其他不靠谱的官员,张悌在上一次武昌之战中的表现还算不错,至少他在败退中还保全了部队回来,不像沈莹和诸葛靓,干脆投降了汉国。 张悌为丞相,兼军师将军,统率建业一带的吴国中军,总计兵力约有三万人,战船二百余艘,这支吴军也是孙皓保全性命的依靠。 尚书岑昬主持内政,这人也是一个宦官,其地位和作用,和当年刘禅身边的黄皓没有多大的区别,为了迎合孙皓,岑昬开始在孙皓身边安插亲信,排除异已,让其他想要接近孙皓的人很是不满。 军队统领方面,和以往陆抗为镇西大将军,统一指挥吴军各部不同的是,现在的吴军各部将领相互牵制,没有一个令人信服的主将。 陆抗的几个儿子,陆晏、陆景等人,原有的部曲被征调和消耗了不少,只留下不到三千的陆氏部曲兵守卫在老家吴郡一带。 柴桑方向,伍延、吾彦等原荆州军宿将,各率一部驻扎,总计也有一万五千人,在江水对岸的皖城,是逃亡到庐江郡的徐胤所部,徐胤这些天来,也是连续遣使渡江,向吴国请求收留。 另外,在江北的广陵一带,还有司马骏、司马肜的二万余徐州、淮扬兵驻扎,这支从北方来的前晋军也被吴国朝堂称之为“北府兵”。 第四百六十二章 以晋代吴建东晋 北府之名,即来自江北各府、各郡的侨民组建的军队。 司马炎死后,晋国占据的中原一带很不太平,先是被诸胡洗掠了一番,使得冀州、幽州等地的大族相继南逃。 如祖逖家族一样,向西往关中,投奔汉国的不少,但也有一部分听信了赵广阎王嗜杀的谣言,带着家族向南方一带迁移。 由于晋、吴之间在江淮一线对峙,这些流民过不了长江,只能聚集在广陵,也就是后世的扬州一带苟活。 从北往南的这一路,客观上讲,也是优胜劣汰的自然过程,身体不行的,老弱的都死于途中,剩下来强健有力的,则在这江北一带侨居了下来。 广陵也是水网地带,北方侨民开始时对水还有畏惧,等发现河道水汊里的鱼虾等能够养活家人时,这些侨居流民也纷纷学会了水里扑腾的本事。 司马骏、司马肜以参军就粮为口号,很快就募编操练起了一支强军,相比吴军来说,这支北府兵水战陆战皆是内行,战斗力要超过南岸的吴军甚多。 在长江之南的江东,吴帝孙皓残暴专横,滥杀朝臣,外战又连连不利,在吴国的声望已经跌到无法再低。 相比而言,太子妃司马徽有孙瑾背后支持,这几年开始逐渐在吴国发展势力,朝堂上的相当一部分官员,在考虑到孙瑾即位的可能性后,也开始倒向司马徽一系。 孙皓在朝堂上召集众人商议了半天,也没有拿出一个好的办法,有能力能计谋的人,现在谁还会给孙皓出谋划策,朝臣中即便还有几个有些主意的,也很默契的不发一言。 反正不出声你孙皓抓不到什么把柄,而要是建言了,那万一计谋失败,岂不是阖家都要遭秧,这等诡异的情形,在朝代的末年出现并不鲜见,比如明末那位非常勤政的崇祯皇帝,也和孙皓一样,有困难时问朝臣,等出了问题时杀朝臣,从来不认真审视一下,是不是自己有什么问题。 现在汉国国势如日中天,吴国官员中的机敏之人,已经开始暗中向汉国那边打探消息了,比如,有几个隐约察觉到薛莹不正常的,就借着攀亲等理由聚到了薛府,希望通过薛莹和汉国朝堂联系上。 薛莹没想到,他一次无意的出使,就给自己带来了领先一步的好处,这让他心情很是愉快,高兴之余,薛莹也就不再掩饰与汉国的关系,来往于薛府的官员络绎不绝。 薛莹幻想着,或许不用等到明年,江东就是汉国的地盘了,而到了那时薛家就是妥妥的江东大族。 不得不说,读书人的脑补能力真的很强,薛莹也不想想,江东动荡的根源就是大族兼并土地,宗族和山越叛乱起伏,赵广怎么可能还会继续吴国那一套不成功的做法。 玄武湖畔,太子孙瑾府上。 司马徽正在接见江北来使,她一身华丽的绣裙,头上珠翠琳琅,衬着其面容分外的雍容华丽,孙皓的身体不如以前了,按司马徽的推算,再过两、三年这个吴国的末帝就要病逝,而接下来,等到孙瑾登上皇位,这江东就能改天换地,变成司马家的晋国。 昔日,司马昭承了父兄两代打下的基础,偷天换日变魏为晋,而今,她司马徽虽是女流之辈,但也有变吴为晋的雄心壮志。 若是有一天,建业城头树起晋国大旗,司马徽的名字将写入青史,而不是只有一个姓氏。 代表司马骏、司马肜前来的是琅琊王司马伷的孙子,司马觐的儿子,现年只有六岁的司马睿,司马家人丁凋零,司马睿自小聪慧,甚有才略,司马骏等人想着在江北太不安全,不如先送过江,到司马徽处更加的安稳。 司马睿还小,暂时派不上用场。 陪同司马睿来江东的晋国官员却是大才,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逃出开封城的王戎,琅琊王氏与司马伷一系关系密切,这一次到江东来,王戎也是投石问路,想要另寻一处地方,安排王氏一支在江东发展。 北方是回不去了。 汉军席卷中原的大势已成,王戎已经没有了与汉军争雄的心思,他现在只想着,带着琅琊王氏的一支,跑到赵广打不到的地方。 然而,遍数九州之地。 如今除了青州、徐州还在晋国残余势力控制中,扬州归属吴国外,其余各处均已是赵广治下的汉国土地。 青、徐两州在面对连战连捷的汉军时能不能守住,王戎一点都不抱希望。 青州有啥? 青州的晋军充其量就是孟观的五千郡兵,还有一些驻守郡县的三线部队,这些兵卒都是被汉军打怕了的,孟观也是一样。 按王戎的推断,这会儿估计孟观已经在和汉国方面接洽了,他们这些晋国的余孽要是去了青州,那就是妥妥的给孟观送上投名状。 徐州的情形还不如青州。 开封被汉军占领之后,徐州就没有了缓冲,接下来将直面汉军的猛攻,汝南王司马亮又不是什么名将,手头能战的将卒都被司马骏、司马肜带到了广陵,这彭城和下邳能不能守上一个月,都要打一个问号。 “公主,北方形势岌岌可危,徐州、青州随时都有可能不保,我等不能再拖延了,当务之急,是立即下令让北府兵秘密渡江南下,分兵潜行至建业、吴郡、吴兴、会稽等地,然后与心向大晋的将领、豪族配合,取一城,占一城,如此则江东归晋不远矣。”王戎一见司马徽,就合盘托出自已的想法。 “这么做的话,万一那些心念吴国的官员、将领反抗,则平定起来不容易?”司马徽听王戎这么悲观北方局势,心中也是焦虑起来。 王戎恨恨的拍了拍大腿,道:“当年孙策入江东,也没有什么准备,刘繇、许贡等人的能力,与孙皓相比还要强上几分,最后孙吴还不是占据了江东,这世间大事,有个五分把握就可以执行了,要是事事讲究安稳,那什么都不用做了。” 司马徽被王戎说动,对这位晋国名士,建威将军的的战略眼光很是佩服,主意既定,司马徽下了秘令,立即调动船只,将广陵的二万北府兵运送过河。 至于说,被吴军发现会有什么后果,司马徽顾不得了,大不了鱼死网破,反正她在吴军中也早安插了暗间。 第四百六十三章 东吴灭亡了 吴国以将领部曲制统兵,在陆抗、丁奉、施绩等名将一一逝去之后,后继乏人的窘迫让这个立足江东六十载的割据政权走向末路。 吴国真无人可用吗? 当然不是。 且不说了陆抗的几个儿子,陆晏、陆景、陆机等人,虽不说有多厉害的才干,但领军作战还是能胜任的。 但孙皓不用也就只能徒乎奈何。 与此同时,没有了陆抗等严令约束,没有完善的制度管控,吴军的腐化堕落速度,更令人惊叹,在反腐这方面,吴国做的一直不怎么样。 司马徽在拉拢吴军将领时,甚至还没开口,对方就主动的贴上来了,还有个别性情暴烈的,直接提议带兵为太子、太子妃诛了暴君孙皓。 在登上吴国皇帝位子十余年后,孙皓渐渐走向穷途末路。 这不怪任何人,他的路,是他自己选择的,从他杀了推荐他做皇帝的张布、濮阳兴开始起,这个人在吴人心目中,就没有了信誉和地位。 司马徽暗中活动的那些动作,早就被一想有心人知晓,而北府兵二万在广陵虎视耽耽,更让江东的大族们心惊胆战。 丞相兼军师将军张悌虽然是吴国朝堂第一人,有忠义之心,但性格上却不是强硬派,其权力被孙皓的亲信尚书岑昬分去了不少,这种平衡和牵制,让孙皓得意洋洋,这和后世那位微操大师犯了一样的错误。 建业的吴军水军中,司马徽已经将水军将领潘平给收买了,潘平的父亲潘濬就是蜀汉有名的大叛徒,正是因为他的投降,使得关羽被吴将吕蒙白衣渡江,偷袭荆州得逞。 潘濬入吴,得到孙权的重用,到了潘平这一辈时,一直担任吴国水军的将领,渡河一事,只要潘平答应帮忙,从毗陵一带渡江应不是难事。 而只要北府兵过江,那就是鱼入大江,翻江蹈海的大好局面,到时候,趁势以晋代吴,在江东再建一个晋国,这天才无比的谋划,司马徽越想越睡不着。 汉大业三年,吴天纪六年(公元282年),十二月。 就在司马徽、王戎等人抓紧谋划南渡窃取江东之时,北方的徐州传来消息,汉国皇帝赵广已经率汉军主力六万余众精兵,对外号称十万大军,向东疾攻徐州,彭城、下邳、小沛等地均陷入战火之中。 徐州地势平坦,只有彭城周围有些山丘可以作为防御依托,其他地方多为黄淮冲积平原,无险可守。 汝南王司马亮这一回倒是让赵广刮目相看,这个司马懿的三儿子,在司马氏危难关头,显出了几分大家族族长的气魄,他已下了决心要与城同亡,带领最后的一万晋兵死守彭城。 汉军席卷徐州,青州孤悬在北,也没有可能保全,晋国的地盘只剩下了江北的广陵郡一隅,拿下江东已是迫在眉睫。 司马亮要用自己最后的一点力量,拖住汉军南征的步伐,为司马骏、司马徽等人在江东复晋赢得时间。 不得不承认,司马亮这一回做事很漂亮。 他以自己的实际行动和牺牲,让一向不和的司马诸王第一次团结起来。 十二月十九日,北府兵从京口渡江,一路兵马由汝阴王司马骏遥领,由领军将军王彦、建威将军王戎率领,王敦为先锋,直取吴国国都建业。 虽然司马骏麾下特别有名的战将已经没有了,但有王戎这个竹林七贤中的第三贤坐镇,已经能够对吴军形成压制态势。 这一次南渡战事中,刚刚十六岁的王敦也着叔父王彦、堂兄王戎出征,初生牛犊不怕虎,王家的虎儿开始第一次走上战场。 吴国丞相张悌得知北府兵抢渡京口,其主力正往建业而来,惊得目瞪口呆,这段时间,他忙着应对柴桑方向罗宪的袭扰,对淮南一带没有多关注,没想到一时疏忽,却让司马家的北府兵过江打了过来。 吴军在建业的部队虽有二到三万,但潘平这人手里的五千人,估计已经更改了旗号指望不上了,而剩余的吴军能不能战,张悌一点信心都没有。 北府兵一路破竹西进,秣陵关险要被一战即下,再往西来就是建业城了,无奈之下,张悌召集建业的留守军队共计万余沿江逆战。 再多的将卒,张悌已经召集不到了。 观望的人太多,忠臣太少,有的话,也已经被孙皓杀得不剩几个了。 比如那个率领船队到达夷州,也就是台湾的吴军将军卫温,在回到了吴国之后,很快就被孙皓寻了个莫须有的理由杀了。 燕子矶江面一场遭遇战。 张悌亲上战场,与司马骏、王戎两个老江湖拼命,结果不出意料,张悌虽然死战,但身边皆是一群贪生怕死之辈,苦战一番后,张悌战死,吴军四散逃窜。 让人感叹的是,这一仗真正战死的,也就张悌和忠于他的六百余部曲,其他将卒腿太长,北府兵够不到。 唯一可以依靠的丞相也死了。 吴国上下也就彻底没了抵抗的勇气。 随后,北府兵军入建业,孙皓这个平素强横无比的残暴君王,表现让人大跌眼镜,张悌为了吴国战死,而孙皓这个吴国皇帝却出城投降了。 没错。 孙皓在北府兵到达建业城的时候,率文武素车白马,肉袒而缚,向司马骏投降,这时,孙皓的年纪只有四十一岁。 在历史上,孙皓活的时间也不长,只有四十二岁,属于他任意妄为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几乎与刘禅一样,孙皓出城递降表时,吴国的吴郡、会稽郡包括柴桑等地,还在吴军将领的手中,比如吴郡的陆景、陆机等将领,依旧忠诚于吴国。 但事情偏偏就是这么让人不可思议,孙皓面对着北府兵的进攻,没有选择逃跑,而是决定递降表,正式退位。 向一个已经灭亡了的晋国投降! 孙皓这波操作实在让人哭笑不得。 司马骏、司马徽等人率军进入建业,这个时候,最为稳妥的做法,其实应该是延续孙吴的基业,把皇帝位子传给太子孙瑾,这样的话,吴国各地的反抗不会太过激烈。 但司马骏等人这时候,实在等不及了。 晋国刚刚被灭,必须迅速树起一面复国的大旗,让天下那些对晋国还有感情的人知晓并投奔,团结一致,共抗恶汉,这是司马亮、司马骏等人在徐州商议的一致共识。 与复国的重任相比,江东太不太平,安不安定,不在司马诸王的考虑范围之内。 第四百六十四章 司马睿成为东晋晋王 江东天翻地覆。 中原一带,开封被攻取后,汉军沿着颖水,以摧枯拉朽的态势向陈留、梁国、谯、济阴、山阳、沛、鲁等郡东进。 一时间,兖、徐、青三州各郡城头变幻大王旗,晋国的黑红底色旗帜被撤下,取而代之的是一面面明黄色的汉国王旗。 十二月二十八日。 赵广领军到达高祖刘邦的家乡,沛县。 随同赵广一起到沛县的,是魏容、寇林等几个最早跟随赵广的老弟兄,这也正契合了高祖返乡时哼唱的那一首《大风歌》的场景。 大风起兮云飞扬。 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刘邦最后那一句:安得猛士兮守四方!赵广则并不认可,汉国如今名将、良将、猛将、勇将、智将都有,最不缺的就是猛士,而他赵广也不是四十多岁起兵、垂垂老矣回乡的刘邦。 大汉统一的大业,还有“渡江攻取江东”这个临门一脚要完成,他来沛县只不过是想继承了汉国的国荫,到沛县来祭扫一番,也是应有之义。 “晦气,城垣完整没有毁坏,看上去怎么又是不战而降的?”沛县城外,鹰扬将军魏容策马前出,看了一眼低矮城垣忍不住嘟嚷起来。 沛县城楼上,十余面绣好的“汉”、“赵”旗帜插在城头高处,生怕前来进攻的汉军将校没有看到。 汉军东进一路行来,渴望求战的魏容郁闷不已,他竟然找不到打仗的地方,就连小规模的战事都没有。 这也难怪,开封被汉军猛攻了有二个多月,晋国后方的各郡、县能战之将、可战兵早已被抽空,就算有个别的漏网之鱼,也早早的逃到了徐州广陵郡一带。 在沛县的城门口,听到大汉皇帝到来的消息,一众乡老们不顾年迈,从各自的乡邑或坐车、或由子孙背负着前来相迎。 “吾等高祖遗民,期盼大汉天军久矣,期盼大汉复兴久矣!”一个柱着柺杖,走路都要携扶的八旬老者用尽全身的力气叫喊道。 “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在领头宿老的带领下,众沛县三老跪倒高呼万岁,讨好的笑容堆砌在这些人的脸上,仿佛他们一直是汉国的臣民,从来没有在魏晋两朝生活过一样。 赵广领军入沛县,与众乡老一番叙谈,畅谈大汉治国的理念,以及要继承高祖刘邦、光武帝刘秀的遗志,发展大汉、再现万夷来朝的盛景,心灵鸡汤一遍遍的叙说下来,这一众没见过世面的沛县乡老激动不已。 大业四年,元月。 在汉国博闻司的统一运作下,这些被洗脑的乡老、愚民被送上一辆辆巡游的马车,他们将被前往汉国新占领的郡县,为彰显赵广大汉政权的合法性而宣讲。 舆论阵地,其重要性不亚于战场。 赵广从后世而来,对此更有深刻的认识。 兖青徐这三州不比关中、蜀中,这里受魏晋影响多年,民众对汉国的感情已经渐渐淡去,重新唤起百姓士子对驱逐诸胡、北狩草原的强大汉王朝的怀念,是统治这几个州郡的关键。 只有掌控了人心,才能治理好地方,若是人心动荡,那什么好的政策,也无法推行下去。 —— 大业四年,元月上。 吴国随着孙皓的投降而覆灭,随即司马骏、司马徽、司马肜就谁来当皇帝争了个面红耳赤。 司马骏辈份最大,是司马懿的第七子,按理说由他来当皇帝比较合适,但司马骏此人权力欲不是很大,对当这个被汉国欺负的东晋皇帝也没多大的兴趣,他一力推荐了尚在徐州彭城苦战的三哥司马亮。 司马肜是司马懿的第八子,为人器量狭窄,见利忘义,历史上正是他坚决不救被齐万年围攻的周处,才使得这位吴地名将战死于西北边地。 东晋这个烫手皇帝,司马肜也不想干,七哥司马骏有意司马亮,司马肜听从别驾卢播的建议,推荐了东海王司马越,因为他觉得司马越领兵打仗颇有本事,为人也甚有谋略,正好年富力强,相比垂垂老矣的司马亮来说更有精力与赵广相争。 这两人意见相持不下,推荐的两位正主,司马亮、司马越一个在彭城,一个在青州,距离江东关山重重,暂时也不可能亲自前来。 商议到后面,司马徽和王戎站出来,提了一个建议,暂时先不立皇帝,改立七岁的司马睿为晋王,代掌东晋大权,等司马亮、司马越从北地脱身之后,再行商议谁来当这个晋国皇帝。 这个折衷的提议终于得到三方的一致认可。 司马骏、司马肜觉得,一个七岁小儿,立不立晋王无关紧要,反正在朝堂上也是一个摆设,真正作主的是他们这几个重臣。 同时,在司马亮、司马越那里,也有一个过得去的说法,皇帝位置还空着,你们可不要说兄弟没有照顾老哥。 与历史上相似又有不同的东晋王朝,就这样仓促的建立了起来。 为了抵御汉国的进攻,司马骏、王戎等人又马不停蹄,连续向北府兵下令,迅速向南进军,以雷霆风暴之势占领原吴国的各个郡县。 在强大的武力压迫下,忠诚于吴国的势力一个个被扑灭,就连吴郡的陆景、陆机等人,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也只能先撤出郡城,带着陆家的部曲遁入太湖躲避。 同时,东晋朝堂的各路使节,多次往返于建业和庐江、柴桑之间,游说柴桑吴军、庐江徐胤军归附新生的晋朝。 “诸位王爷,有柴桑、合肥在手,再加上已在我北府兵掌控中的寿春,江东可保无恙。”当着司马骏等人的面,负责布防长江、淮河防线的晋国大都督王戎大言不惭。 魏蜀吴三足鼎立局面,持续了将近六十年,其中,吴国是支撑最久的一国,原因就是江东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 冷兵器时代,没有强有力的水军,北方不谙水战的军队是极难攻破长江天险的,就算渡河过去一支军队,也难以长久立足。 从长江的中游往下游,北方可操练水军的地方其实不多。 襄阳有汉水经过,可以作为一处屯兵练兵之地,这也是历史上襄阳屡屡成为左右天下战局关键的原因。 合肥有巢湖直通长江,这里是魏吴两国争夺的焦点,曹魏以大将张辽守卫合肥,孙权则屡屡举十万大军北伐,目的就是为了控制巢湖,不让北方的魏国练出水军来。 广陵有吴王夫差开挖的邗沟,经过江淮之间的樊梁湖(高邮湖)、富陵湖、破釜涧、泥墩湖、万家湖等湖泊,进抵淮水。这一条水道也是沟通南北的主要通道,当年夫差率吴军北伐就是走的这条道。 从当前汉吴之间的态势来看,长江中游的荆州已经被汉军占领,吴国只能凭籍柴桑也就是九江一带的彭泽(鄱阳湖)复杂水系抵挡。吴国之所以还能坚持下去,依靠的就是庐江郡的合肥、淮水上的寿春都还在晋军手里。 柴桑在晋军手中,合肥一带被友好势力徐胤控制,寿春一带则在北府兵手中,有这三个重点的战略节点在,司马骏、司马肜、王戎等人对守住江东信心十足。 第四百六十五章 吃里扒外的货色 元月下旬。 趁着赵广被司马亮、司马越牵制在青州、徐州的时机,司马睿的东晋政权,开始清除吴国朝中的异已份子。 司马氏之所以屡屡失败,除了战场上确实打不过之外,情报和间作的滞后也是重要原因。 “赵阎王不简单,这博闻司控制人心,司闻曹控制民心,当真是可怕之极。”司马徽心思深沉,因有拥立之功,在东晋朝堂上地位显赫。 她在忙碌之余,也是好好的研究了一番汉国朝政的运转,特别对博闻司和司闻曹两个机构发挥的作用,重新进行了评判和认识。 其中有仍然忠于吴国的官员、将领,他们或被调离职位,或被软禁了起来。更为倒霉的是心向汉国的一些官员。 比如少傅薛莹,由于前一阵子太过高调,满心以为汉军马上就要打到江东来了,结果等司马氏一篡权,薛莹整个就傻掉了。 “吃里扒外的货色,不诛你薛家全族,怎能消我司马家之恨。”司马徽在得悉薛莹是汉间之后,立即咬牙切齿的下达了抓捕的命令。 好在薛家在吴国的人脉,比立足不久的司马徽要深厚的多,薛莹得人暗中通风报信,终算是逃出了建业城。 薛莹的祖上薛综是吴国的贼曹尚书、尚书仆射、选曹尚书、太子少傅,也是吴国有名的大学者,其著作《私载》《五宗图述》《二京解》等等都是世之名篇,薛综教授过的弟子数以千计,其中许多人就在吴国朝中为官。 元月二十八日。 长江上一叶轻舟,从下游的无难一带逆江而上,向柴桑驶来,舟上的薛莹神情狼狈,面色苍白,看上去像是刚刚剧烈奔跑了一样。 要不是当机立断跑得快,薛莹这会儿估计已经人头落地了。 眼下,江东是不能呆了,薛莹有意往汉国投奔,柴桑方向是他选择的一条路,相比其他几个方向,柴桑的守将伍延与薛莹的老哥薛珝是好友,或许能卖薛莹一个薄面。 柴桑。 江水滔滔,流经彭蠡大泽。 这里水道纵横,江中岛滩星罗棋布,水中更是蛟蟒无数,不熟悉水情的人一旦入内,迷失其中不能逃生也是常有之事。 吴军昭武将军、左都督伍延、奋武将军、右都督吾彦,领水军二万众、大小战船四百余艘守卫于此。 武昌之战后,孙皓损失惨重,仅逃回张悌一军,左右两路诸葛靓、沈莹俱降于汉军,为迅速的补充军队,孙皓采纳陶璜等人的建议,对吴军进行了重新编整。 其中最为关键的变化,就是陆抗去世后,孙皓下令将陆抗的部队分拆为四支: 一支由原交趾太守陶璜率领,镇守交州番禺、扬州豫章郡上游一带,以防备汉军从南面绕道进攻江东; 一支由荆州军宿将伍延、吾彦两人指挥,以柴桑为根据,扼守江上要冲,防备汉军镇南将军罗宪所部东进;伍延两将是吴国荆州军中仅存的宿将,早先是施绩的副将,与陆抗不算直接隶属关系,正是这个原因,孙皓才始将守吴国西境的重任交给他们手里。 另有一支则收为中军已有,交给了孙皓的长子孙瑾率领,这支军队随着孙瑾投降晋国,也被司马徽分化吞并。 最后还有一小部队,跟着陆氏兄弟到了吴郡,现如今已经成为了太湖盗寇中的一支。陆抗的几个儿子,因为孙亮和陆绩的关系,对孙皓有很深的成见,除非万般无奈,孙皓不敢重用陆景、陆晏等人。 这么一分化,吴军最有战斗力的荆州军也就成了一盘散沙,聚都聚不起来,张悌在燕子矶统领的,不过是些留守后方的二线部队,面对组建不久,但却战斗力强悍的北府兵时,一败涂地也在情理之中。 在重新整编军队的同时,孙皓又重新拾起了老祖宗征伐山越宗贼的套路。 山越,泛指生活在江南一带的宗族势力,包括了生番、熟番,两汉时期南渡的宗族等等,他们聚众而居,以村寨为据点,自建宗族武装,行割据之实,以抗拒官府的收税等措施。 昔日孙策与刘表对峙于江上,前期孙策的实力并不强时,便令黄盖、周瑜领一军在柴桑练兵,练好兵之后即发兵将夏口的黄祖,要是吃了败仗就围剿豫章郡一带的山越、宗贼,收编其部众扩充军队,如此三番之后,只有江夏郡一隅之地的黄祖终于顶不住了。 简单来说,就是东吴以暴兵流击败了占据长江上游的刘表,这个策略在随后的魏蜀吴三国争霸战中,也屡屡被吴国孙权采用。 从结果来说,好的方面吴军如小强一般,动不动就出十万兵,孙权孙十万的绰号就由此而来。 坏的方面是宗贼兵战斗力不强,遇到硬仗就大溃,而且吴国征剿山越次数太多,手段太酷烈,激起豫章、吴兴等地山越部族的多次反抗。 闲话少叙。 且说薛莹轻舟到柴桑,修书一封与伍延,也不避讳说起自己要往西投奔汉国,希望伍延能网开一面,放自己过去。 伍延接到薛莹书信后,纠结不已。 司马氏篡权以晋代吴,伍延心中万般不是滋味,作为吴军中的宿将,他跟随着施绩四处征战,对孙吴朝廷有很深的感情,但如今,他只能望着营帐上飘荡的晋国旗帜叹息不已。 柴桑的守军,分左右两部,伍延掌一部,吾彦掌一部,相比对吴国还有感情的伍延,另一员吴将吾彦已经被司马氏所收买,成为新晋朝的倚重将领。 “回告薛中郎,待傍晚时分,见营中信号,即行过江,一切保重。”考虑了半天,伍延冲着薛莹的家仆嘱咐道。 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伍延最后还是决定放薛莹一马,毕竟,这所谓的东晋朝草台班子虽然搭起来了,但一个七岁的孩子当晋王,也不知能撑过多久。 薛莹得了伍延放行的信息,激动不已。 能够逃出生天,他就有机会带着汉军卷土重来,他要好好的谋划一番,让司马徽这些窃了吴国大权的北方贼子吃上一次大亏,他要解救被关押在建业的家人,避免全家被诛的惨剧。 第四百六十六章 揭露卫瓘伪君子嘴脸 薛莹逃至武昌,与汉镇南将军罗宪见面之后,痛哭流涕不止。 “令则,柴桑守将伍延对司马氏并不忠心,我们只要耐心说服,定能说动他归汉。”薛莹轼了一下眼角,对罗宪建议道。 这一次的惨痛教训,给予薛莹的教训太大,薛家上下百余口,全部折进去了,只有他一人脱逃,要是不报此仇,薛莹哪里脸面去见父亲薛综。 罗宪拍了拍薛莹的肩膀,安慰道:“陛下正在攻伐徐州,不日就能擒杀老贼司马亮,道言要是咽不下这口气,莫如先往陛下军中一行,至于东征柴桑之事,还需要等公安、江陵、长沙等地督造的楼船大舰完工下水,方能一战平定江东。” 从武昌往柴桑,再往建业,江面越发的开阔,走舸之类的小船在波涛汹涌的江浪面前,战斗力基本没有,水泥船同样如此,沉重的船体在面对大浪时,倾覆的风险很大。 督造高大轻便的楼船大舰,是汉军拿下长江下游江东一带的前提条件,只有在水军战船的性能上胜过吴军,汉军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这和后世的种花家接二连三的建造驱逐舰、航空母舰原理是一样的。 —— 徐州。 彭城一带,自古即是兵家必争之地,其地形地貌,相比一往平川的开封要好的多。 赵广率汉军主力围攻这座昔日楚霸王项羽的国都已经二十余天,汉军诸将包括魏容在内,本以为可以轻松拿下城池。 不料想司马亮突然人品、才能大爆发,在前晋国侍中卫瓘的建议下,司马亮以兖州中正魏舒、中书监华廙为文臣班底,以荡寇将军索靖、偏将军张方为武将班底,领着一万余郡兵死守徐州及周围的丘陵险地。 司马亮重用的这些人,有一个鲜明的特点,都是些前晋国的老臣,他们在司马昭当权时期被重用,在司马炎称帝后期被冷落,到了朝政被贾充、荀勖、贾南风等人把持时,则干脆的一个个被排挤出了晋国朝堂。 对于赵广这个脱胎于蜀汉的政权,卫瓘、魏舒、华廙等前魏国老臣心里并不接受,他们依旧留恋于大魏大晋时期的强盛,他们觉得赵广为人太过酷烈,并不是明君作为。 云龙山。 徐州城南一座形似卧佛的山脉,有传高祖刘邦斩白蛇后,曾藏于此间,司马亮只有一万拼凑的人马,不敢分兵驻守云龙山,赵广也不客气,直接将汉军的中军驻地安于此处,这相当于在彭城的高处俯看整座城池。 大业四年,二月上旬。 艰难的攻城战终于接近尾声,在羊祜的统一调度下,汉军各部收起了轻敌的心思,一心一意的和彭城守军打起了消耗战,这下子司马亮终于支撑不住了。 二月十三日,汉军鹰扬将军魏容率一部精兵攻入彭城,其后因兵力后续支援不力,被索靖反扑退出城外。 十四日,张瑛所部无当飞军在城南取得突破,卫瓘的儿子卫宣被流矢射中面门,倒地身亡,守卒四散溃逃,彭城城南被汉军攻占。 十五日,汉军各部相续突入城中,司马亮的王府成为重点进攻方向,至当日傍晚,汝南王府陷落,司马亮于府中自焚身死。 这位司马家最为年长的王爷,历史上八王之乱的参与者,在徐州争夺战最后关头的表现,让人眼前一亮,然而,这些闪光点只停留在局部战场上,司马亮没有出兵救援开封,就相当于是战略上犯下了大错。 十六日晨,汉军正式宣布,彭城全城克复,卫瓘、魏舒、华廙、索靖三人被俘,除偏将张方假扮汉卒逃脱外,守敌被歼五千余人,另有二千人放下武器投降。 卫瓘在被俘之后,一路痛骂不休,就算被执到赵广面前,也依旧是一脸忿忿不平的样子。 赵广居高临下,扫了一眼被按倒于地的卫瓘,不齿的问道:“卫伯玉,自古胜败兵家常事,孤自问与你无个人恩怨,就算战场上相争,也是各凭本事,你有什么有骄横的,当日在成都,你睡了谯周孙女的事情,难道还脸上有光了吗?” 卫瓘被赵广当众揭了老底,脸涨得通红,急辩道:“什么谯周孙女,赵阎王你血口喷人,我卫伯玉行得正,坐得端,岂能做那等苟且之事,更何况,谯周与我同为名士,又为我之长辈..........。” 赵广一怔,卫瓘这一番无耻的辩解让他大开眼界,这有文化的人耍起流氓来,就是不一样。 “也罢,这世上有句话说得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谯婉儿现在就在长安,她活得好好的,并且已经嫁了人,等你被囚车押送回去时,还能再见她一面,到时候,你把刚才说的话,和她一字不差的说上一遍。” 卫瓘一听这话,脸色急变得刹白起来,低头一阵后,又抬头哀求起来:“赵阎王,不,陛下,求你开恩,现在杀了我卫伯玉,万万不要将我押送回都,我的名声......。” 说到此处,卫瓘瘫坐于地,哀哀大哭起来,其状之凄惨,让人不忍观之。 赵广冷笑一声转身离开,他可没有什么兴趣看卫瓘表演,这等虚伪无比的伪君子,只在乎的是名声,根本不在乎他人的死活,等到卫瓘的囚车入长安,且看他一张老脸往哪里放。 二月下旬,徐州的下邳、东海、琅琊、城阳等郡,均被赵广遣将占领,徐州诸地,已遍插汉旗。 青州方向,司马越在前几个月到达泰山郡,在与羊瑾、羊玄之叙旧之后,也不顾羊家人是否同意,即挟持羊家几十余口退往青州北海国一样,羊献容则被司马越着亲信之人送往长安,托付于羊徽瑜的府中,以待羊祜从前线回转,再伺机送往宫中。 不得不说,司马越的耐心让人佩服,这一条暗线布的时间够长,要等羊献容成年,还要被赵广宠幸,那最乐观的估计也要五、六年,司马越能等那么长时间吗? 答案不在司马越手中。 随着司马亮的败亡,晋国南北联系被切断,其在北方的颓亡之势已经无可挽回,司马越虽然以晋国东海王的名义努力的招募兵卒,但结果差强人意。 第四百六十七章 司马越祭出复古战车 司马亮徐州兵败。 晋国残余势力被汉军拦腰截断。 司马越从琅琊郡、泰山郡一路北撤退守青州,与其弟司马略合兵一处,沿着故齐长城布防,希望依托半岛的有利地形作层层固守。 青州,大致的地域相当于山东半岛的北部,其中,西部的济南国归属晋将孟观,司马越、司马略占据的地方,主要是北海与东莱两郡及乐安郡一部分地区。 北海郡最早是孔融的地盘,后来被袁绍、曹操先后攻取,青州黄巾失败之后,曹操在此屯田并编练青州兵,由此实力大增。 由黄巾改编而成的青州军由此成为魏军中的一支,战斗力只能说勉强过得去,优势主要是人多势众,死了一批,还能再征召一批。 曹操在南征刘备、孙权,西征马超、韩遂之时,麾下都有青州兵的身影。 司马越兄弟两人退守青州,抱的目的也是效仿曹操,征募青州各县的青壮、流民,组建新晋军,以应对赵广所部接下来的进攻。 不过,让司马越失望的是,他手头没有什么吸引人的东西,财帛早就用了个干净,粮秣也不剩多少,只有空头许诺和将军虚名,能吸引到的有才能人才少之又少。 费了老半天劲,也只有一个叫刘伯根的惤县县吏投奔到司马越的麾下,刘伯根在历史上倒也不是无名之辈。 这位创建了一公教,自任教首,率领流民军在青州攻城略地,连赫赫有名的飞豹王弥都曾是他的部下,当然,现在王弥被赵广所杀,早就成了并州雁门关的一堆枯骨。 汉大业四年,三月。 赵广在彻底平定了徐州等地之后挥师北上,山东半岛是战国时齐国故地,临淄等地也是大族聚居之地,汉军早早占领,也有利于人才的发掘和国内的稳定。 济南国,历城。 赵广引军刚到这里,先期抵达的张宾就一脸兴奋的跑了过来,禀报晋将孟观有意投降汉国的消息。 “孟观要投降?他不是司马炎的得力干将吗?贾南风对他好象也不薄?”赵广疑惑的问道。 张宾嘿嘿一笑,回道:“陛下,现在司马炎死了,贾南风也被俘了,孟观是聪明人,难不成他还要效忠司马越、司马略兄弟,就算他真心实意为司马越效力,人家也不敢重用他。” 孟观是个滑头,但同时又是个有能力的将领。 这样的人既要用他,又要防他,若是主君没有肚量,分分钟孟观就会背叛你。 “孟孙,听闻孟叔时精通天文,历法,你回去告诉他,要是愿意投我大汉,长安的灵台丞就留给他,要是不愿意,那就等着被围歼吧。” 赵广摆了摆手,对张宾说道。 张宾无奈点头下去,孟观这人的才能,他还是比较欣赏的,特别是历法方面,张宾也是自叹弗如。 但如今孟观的遭遇,张宾也只能徒乎奈何。 汉国席卷中原的大势已成,也不差孟观这一个,要是在官渡之战时孟观直接投奔汉国,那他的官职绝不止是灵台丞这种闲职。 不过,张宾也清楚,赵广这一次,还是卖了他张宾面子,给了孟观一个机会。 灵台丞这个职务相当于是汉国的天官,这年头天灾就没有停歇过,要是孟观运气好的话,入了赵广的法眼,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翻身了。 三月二十日。 在张宾的游说和周旋下,孟观在临淄宣布反晋归汉,这一结果让北海郡的司马越兄弟大失所望,为了拉拢孟观,司马越开出了任命孟观为青州刺史的筹码,但很显然,这一空头支票起到的作用,还不如赵广拿出的秩比六百石的灵台丞。 孟观又不是傻子。 狗屁青州刺史,司马越又不是晋国朝堂上的重臣,就算上刚刚在建业复立的东晋,司马越也只是挂了个虚名,要是真信他,那孟观才真傻了。 三月二十二日。 赵广以孟观降卒为前导,引军二万进攻北海国,司马越、司马略此时已是退无可退,只能背靠着渤海死守昌阳县(今威海市)。 两军列阵于前。 司马越因过于肥胖,骑马不得,遂听从刚刚逃到青州的张方建议,打造春秋战国时的古老战车一百余乘,排出战国时齐国田单复齐时的军阵,以图背水一战,逆转不利战局。 战车这等辅战工具,早在赵武灵王胡服骑射时就落伍了,到了两汉时期,就纯粹沦为了交通工具,而司马越、张方希翼用复古战法对抗汉军,真是不知所谓。 汉军这边,赵广没有标新立异,依旧是步骑结合,以步兵进攻敌之正面,以轻骑袭扰敌之双翼,这一套战法已经证明了其实效性,没有必要为了司马越这等对手而改变。 撕杀声响彻渤海畔。 司马越豁出去了,他让司马略坐镇中军,自己率领着二十余辆双马拉着的战车,直冲向赵广的中军所在。 赵广的身边,除了亲卫骑兵之外,都是些步卒,司马越觉得,他的战车完全可以横冲直撞,将赵广跟前的汉卒冲散,而接下来,就是他挥起长戟,将赵广挑到半空的美妙时刻。 车轮滚滚。 马嘶人喊,晋军的冲锋势头一时间威猛无比,赵广的王旗和将旗在司马越等人的眼中,也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哈哈,赵阎王轻敌了,这战车冲阵果然厉害?”司马越涨红着脸,急声催促御者加快速度,同时,连连给车左张方下令,让他瞄准赵广的位置射杀。 战局似乎在朝着有利于晋军的方向发展,然而,随后发生的变化,让司马越等人一下子心情沉落到谷底。 晋军的战车在起伏不平的地面上疾驰,其中司马越的战车恰好碰上一块突起的碎石,木制的车轮发出吱呀一声响之后,半边轮子也跟着散了架。 失去平衡的车厢立时倾覆了下来,前面拉车的驽马发出一声声悲鸣,庞大又沉重的马身一下压迫过来,将司马越的身体给压在了身下。 “痛啊!救我!”司马越急切向张方大呼求救起来。 第四百六十八章 七探盘蛇枪9级 司马越连声哭嚎,想要同车的车左和御者帮忙。 岂知那御者比他还要倒霉,在车轮断裂前就已被汉军弩矢盯上,一箭射中面门跌落车下。 至于车左刘伯根,这家伙虽是县吏,但却是教首,平素身手矫健,刚才车厢一发生侧翻的时候,刘伯根就猛一瞪腿跳下了战车。 司马越倒霉就倒霉在刘伯根这一蹬上,要是慢慢的倒下去的话,他也不会被驽马压住。而更让司马越无语的是,这驽马折了前蹄之后,只能哀鸣不已却无力再站起来。 一车三人。 一御者,一车左,一车右。 这一配备面对汉军重步兵的砍杀,就像弱鸡一样可怜,御车的车夫第一个就被汉军弩手盯住,中箭矢落于车下,车左本来是作战的力士,但他站在车驾上就是汉军面前活活的靶子。 这仗还怎么打?根本打不过。 “主公,这马太沉,某去唤人过来?”刘伯根急叫一声,眼睛四下看去,猛然发现本来整齐的战车车阵已经七零八落,正被汉军步卒分割包围了起来。 车兵这种已经证明被淘汰了的兵种,速度不算太快,战斗力也不是很强,唯一的优势就是防护还算不错,但面对由重步兵、轻步兵、弩兵、骑兵组成的汉军多兵种联合部队,也只能无奈的低下头来。 一百乘的战车车阵,仅仅半个时辰,就化为了一具具残骸。 “东海王司马越在此,司马越就在这里。”刘伯根见势不妙,转身就逃,一边跑着,他带用手指着司马越趴着的方向。 调虎离山。 金蝉脱壳。 不得不说,刘伯根这家伙还真是人才,懂得利用司马越的剩余价值帮助自己逃跑。 司马越目瞪口呆的看着刘伯根越逃越远的背影,心中不停的喊着mmp的脏话。 忽然间,司马越感到四周除了悲马呜咽外,一片寂静,就连晋军士兵的哭嚎声也开始远去,等他好不容易寻着一个角度往上看时,却见汉军旗帜遮天蔽日,将他围拢在中间。 明黄冠盖下,一匹火红色的战马高傲的昂起头,正睨着一对铜铃般的马眼,瞪视着眼前这个失败者。 “身体过于肥胖,腿骨折断,眼中有惊惧之色,一无能之辈。”赤兔马跟着赵广,这些年也见识广了,司马越这等货色,着实入不了它的眼睛。 赵广策马上前,护卫的薛季等人已经早早的清理了周围,只剩中间一个断腿的司马越,也不用担心赵广会有什么危险。 “赵,赵阎王,你要杀我,你敢杀我,我是东海王司马......。”司马越奋力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几次努力之后,依旧无法移动分毫。 “司马越,亮银枪下,你算是本事最低微一个。”赵广冷酷带着血腥之气的声音突兀响起。 这当了皇帝,别的都好,就连女人纳了几个,也没有人跳出来指责。 但就有一点,上阵杀敌的机会微乎其微,这一次要不是司马越太过废柴,赵广估计薛季也不会留着司马越一条命等他来结束。 亮银枪沥风刺下,顿时洞穿司马越的肩骨勾连处。 这一刺,并不花哨,但却实用之极。 司马越惨叫着被赵广挑起,肥胖的身躯终于借着枪杆脱离了驽马的压制,司马越还未来得及喘上一口气,就忽然整个人天旋地转起来。 “七探,盘蛇枪!九级。”赵广沉声大喝,一个令人眼花缭乱的枪花之后,司马越就如同一个破麻袋一样,被甩到了汉军军阵之中。 斜举的长枪林立,恰好将司马越整个人串了起来。 司马越凄厉的叫喊了两声,身体抽搐了几下后,渐渐的停止了挣扎,他的瞳孔开始放大,鼻口之中血溢而出。 赵广原本八级的七探盘蛇枪,也在枪势加成下,突破到了九级,距离满级十级只有一步之遥。 对于这一次枪术提升,赵广其实并不抱什么希望,如果一定要有个合理性推断的话,那应是厚积薄发的结果,司马越不过是个巧合罢了。 司马越既死。 刘伯根也逃得不知去向。 战场上,司马兄弟拼凑起来的万余杂兵正在狼狈溃逃,留守中军的司马略呆呆愣愣的看着兵败如山倒的场景,双股开始颤抖起来。 “这忙活了好几个月,折进去青州王府的全部财帛、粮秣,就换回来这个结果?”司马略心中悲苦万分。 与有争雄之心的兄长司马越不同,司马略为人性淡,平素更喜与友人宴请,或带着家仆游乐,这国家大事非其所愿,要不然的话,坐拥青州大好河山,也不致于手底下连象样的兵都没练出来。 这么一想,司马略也没了再打下去的心思。 趁着汉军还没有完全逼迫过来的空隙,司马略下令左右亲卫,弃了兵械,收起旗帜,主动的跪倒在路旁,准备向汉军投降。 他本人则领头将青州王的王印举过头顶,其余王府造册等重要赐物也摆列整齐,只等赵广的人到来接收。 复晋这等“伟大”的事,司马略已决心不再参与了,他现在只想留自己一条命,能活着就好。 好一会后,少府张宾跚跚到来,在扫了一眼司马略等投降之人后,脸上泛起虚假的笑容,热情的将司马略扶了起来。 “识实务方为俊杰,元简兄果然是聪明人,青州诸地的平定,还要有赖元简兄多多出力。”张宾微笑着,与司马略称兄道弟起来。 “孟孙,这一次着实是误会,都怪我那兄长,不,都怪司马越那无信无义之徒,要不是他阻拦,我司马元简早就领着青州归汉了。”司马略厚着脸皮说道。 其实,张宾和司马略并不相识,这便宜兄弟一认,却让司马略感到了一丝温暖。 这张宾张孟孙,不像传说中的笑面虎,反而很是平易近人。 看来传言不可信。 司马越、司马略两兄弟,一死一降,昌阳一战死伤晋卒多达六千余众,其中战死者有二千,多以跟着司马越出击的车兵居多。 三月末至四月间,汉军在青州一路顺畅,没再发生什么大的战事,各地原来晋国任命的官员,在司马略的“亲身感召”下,也没有了继续反抗的心思。 四月十二日,青州全境收复,至此,汉国完成对北中原各州郡的统一大业,接下来,就只剩下江东这一块硬骨头要啃了。 第四百六十九章 自称儿皇帝 徐州、青州俱被赵广席卷而下,司马亮、司马越战败身死,司马略投降。 这个惊人的消息传到江东,让刚刚立足江东的司马骏、司马肜、司马徽等人越发的惊惶不安,建业太初宫神龙殿的灯火也是通宵不灭。 相比较三个长辈,八岁的晋王司马睿倒是神色如常,没有表现出多少烦噪来。 被立为晋王之后,司马睿拜南渡的晋国国子祭酒谢衡为师,谢衡陈留人,国子祭酒相当晋国最高学府的校长,此人是魏晋时期的大文豪,同时也是难得的精通儒学思想的务实派官员。 也正因为务实,谢衡被晋国朝堂的玄学清淡名士们给排挤出了核心决策圈,早在洛阳失陷之时,谢家就开始未雨绸缪南渡,这也是大家族明哲保身的预防措施。 在谢衡的言传身教下,司马睿对汉兴晋亡这一段历史有了更深一步的认识,也让他对自己面临的处境开始有了初步的认识。 国都沦陷,皇帝被俘,偏安一隅,苟延残喘。 这四个词很形象,也很贴切,尤其是在北方三司马兵败之后,失去外部支持的东晋,唯一能依靠的就是手里的这些人,这些兵。 这个晋王不好当。 决策轮不到你八岁小儿,背锅自然而然是你晋王责无旁贷,而要是江东有一天不保,别人投降或许还能保全一条命,而他司马睿必不能活命。 “这,这青州怎么也没了,东海王前一阵子还送来消息,已经招募了万余精兵,打造战车百余乘,这难道都是假的?”司马肜犹自不信,喃喃自语道。 司马骏横眉瞪视这个能力平平的弟弟,怒道:“司马略那偷生怕死之徒都现身了,哪里还会有假,青州没了又怎么样,我们司马家还有江东,还有成千上万的将士,还有江淮天险可以依托,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坚持,只有坚持下去,晋国才会等来打败赵阎王的那天,才有复兴的希望,才能回到温县,祭扫司马家列祖列宗。” 司马亮自焚身死,司马骏这个七叔祖,自然而然成为司马家的族长,重任在肩,司马骏也是一改以前不愿多管闲事的作风,开始显示出大家族族长的气势来。 回到温县,司马徽被这一句话勾起对故乡的思念,心情越发的低落了起来。 恨不身为男儿身。 司马徽从小就跟着伯祖司马师、祖父司马昭,见识过魏晋交替的风云变幻,当初嫁到吴国,她一心一意按照父亲司马炎的谋算,讨好孙皓、孙瑾父子,逐渐的拉拢吴国官员和将领,扩大司马家的影响力,为谋取江东而贡献所有一切,包括自己的身体。 然而,当司马徽费尽心思完成这一切时,再回头一看,大晋已经成了过去,父皇司马炎气急病死了,晋国大片国土不存,两个国都洛阳和开封都沦陷于汉军之手。 更让司马徽痛心的是,记忆中司马家的那些和霭可亲的长辈、那些一起郊游踏青的族兄族弟,也一个个在汉军征伐下倒下。 特别是司马越,可以说是司马家众小辈中的后起之秀,被长辈们寄以厚望,却不想如今也被赵广给杀了。 世事难料,这等眼睁睁的看着亲人离世的场景,一次次的上演,让司马徽每每想起,就禁不住泪流满面。 司马骏、司马肜看着哀伤切切的司马徽,也是失声无语。 这些天来,他们为了夺取吴国的基业,苦思竭虑,等拿下了江东,却发现还比不上赵广在徐、青两州攻城略地占得地盘多。 更让他们绝望的是,相比中原之地的青、徐两州,还未得到完全开发的江东,在中原汉人眼中,就是蛮夷荒芜之地。 但凡在家乡有一口饭吃,中原的汉人不会背井离乡逃到江东来。 司马骏阴着脸想了好一阵,道:“八弟,小徽,我们现在要冷静下来,血的事实告诉我们,和赵阎王硬拼并不是明智的选择,要想保住这江东的地盘,还得依靠我们司马家的传家法宝:隐忍为上。” 司马肜、司马徽听见这话,脸色终于回缓过来,心中也添了几分信心。 忍者为上。 小不忍则乱大谋。 这是当年司马懿的独门秘芨,靠着忍这一个字,他熬死了曹操、曹丕、曹叡三代,为司马家最后篡权打下了坚定的基础。 “这样,我们遣使者到长安或者洛阳向汉国求和,只要.....只要能够达成和议,岁贡也好,绢帛珠宝也罢,只要江东出得起,我们都认了。”司马骏咬着后槽牙,忍着怒火道。 “如果还是不行,那就再加一一条,让晋王奉表称臣,自称儿皇帝,叫他赵广父皇,行后辈尊礼。” 自称儿皇帝! 司马骏这个决定,让端坐在旁侍听的司马睿小脸变得刹白,一双小手将龙袍紧紧的抓在手心里。 向司马家的大仇人叫父皇,这等屈辱前所未有,一旦被写入史册,那他司马睿再怎么洗,也无法洗脱今日之辱。以后就算是他死了,能不能进司马家的祠堂都不定。 司马肜连连点头表示赞同,与割据江东的实惠相比,区区一个口头便宜让给赵广又何妨,而何况称臣、称儿皇帝的是司马睿,又不是他司马肜。 司马徽神情复杂的看了司马睿一眼,沉默了好一阵,最后点头道:“只能如此了,使者由谁来担任,两位王爷可有人选?” 司马骏满意的笑了笑,道:“国子祭酒谢衡谢德平,为晋王授业恩师,昔日在洛阳传学,听其讲学弟子无数,本王听闻,赵广跟前最为宠幸的谋士张宾,就曾听过谢衡之课,由他担任正使前往正是合适。” “另外,为确保请和成功,可再安排一名副使,大都督王戎的堂弟王衍,清明俊秀,丰姿高彻,如瑶林琼树,又笃好老庄学说,素有无争之名,由他与谢衡同行,正可相互监督、相互提醒,防备汉国再施卑劣诡计。” 司马骏概概而谈,将自己运筹帷幄的想法一一说出,这一番谋算当然不可能是他一个人想出来的,汝阴王府的宾客为施行此计已经讨论了不下十遍。 第四百七十章 当一个享乐皇帝 司马骏等人一番谋划,将谢衡、王衍送进了火坑。 在汉、晋实力严重不对称的严峻形势下,当晋国的使者不是光荣,而是让人抬不起头的羞耻。 王衍是琅琊王氏子弟,堂兄王戎是晋国大都督,掌握军权,晋国若是存在,王与马共天下,王衍自然可以继续荣华富贵,这出使之事,他接下来也是当然。 唯有谢衡心中苦闷。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出使汉国的使节,如果有其他的选择,他打死也不会接受这个屈辱的任务。 但司马骏以谢家上下百余口要挟,要是谢衡不去的话,司马家虽然未必会举起屠刀,但以司马氏一贯的阴狠做法,赐几杯毒酒的事情他们并非做不出来。 “司马睿这弟子,不能收呐。”谢衡领了任务,回到府中与夫人长吁短叹,心中悲苦。 谢衡的夫人曹氏,来历不一般,曹姓女子嫁给谢家这样的名望大族,基本来自于曹魏王族,曹氏的先祖,是虎豹骑前统帅曹纯,也就是在长坂坡和当阳桥将刘备追得狼狈不堪的将领。 对于曹氏来说,不幸的是,曹纯去世的早,她这个后代没有得到多少余荫,幸运的是,正因为曹纯死的早,才让她躲过了后来曹家被清洗的疾风暴雨。 曹氏听罢谢衡的叙述,开始时也是怒容满面,后来又渐渐平静了下来。 “这么说来,汝阴王是以我谢家阖府的性命要挟,逼迫夫君出使,这就是司马氏报答教导晋王的方式,真是特别的很。”曹氏冷哼一声,道。 谢衡叹了口气,道:“我这一去,短时间内怕是难以返回,可惜景文这孩子,聪慧伶俐,正是学习的大好时候,这要是荒废了.......。” 曹氏听着谢衡自言自语,突然打断话头,问道:“朝堂商议这等大事,不可能不让司马睿知晓,以姎之见,你出使之事怕是他早就知道,但却偏偏不来提个醒。” 谢衡听言,脸色一下变了,半响沉默终于无语叹息一声:“罢了,这司马家的人,终究是一个性子,我谢德平教不了了。” 司马睿毕竟年纪小,他没有想到,他听从司马骏等长辈的劝说,以司马家大局为重,牺牲老师谢衡的做法,让本来对他颇为看重的谢衡冷了心。 —— 青州战事结束后,赵广也决定班师回转长安。 汉军从征讨幽州开始起,已经连续在中原幽、冀、司、兖、徐、青六大州郡征战了一年以上,虽然战事总体上比较顺利,胜仗也打了不少,但赵广也已发现,军中厌战情绪越来越强烈,不少立下功劳的将校,已经恨不得肋生双翅,回转家中与妻儿团聚。 立了战功,回转叙功之后,就能分得田地、奴仆还有丰厚的赏赐,这些东西只有实实在在拿到手里了,才是自己的。 要是再开战,谁也不能保证还能活着回来,万一要是战死,那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最可悲的还有,一旦战死,功劳虽然会有,也会赏赐家人,但享受的不是自己,这怎么看怎么都不划算。 在将无战意,士有战心的情况下,强行与东晋开战,那不是智者所为。 更何况,急攻江东,汉军不可避免要在柴桑、合肥、寿春和晋军恶战,能不能强攻下来,汉军诸将,包括马融、张宾等谋士思来想去,都觉得没有必胜的把握。 先稳一稳,从江东内部瓦解分化,比之一味强攻要有余地的多。 除了上面的原因外,赵广还有一个不得不回的理由。 他这个皇帝,登基已经有四年,娶妻纳妃也有张星彩、诸葛婉、胡芳、拓跋燕四个女子,但偏偏还未生下一子半女。 后继无人。 这已经严重的影响了汉国朝堂的运转,影响了官员、将领、百姓对汉国未来的信心,就连远在漠北的柔然游牧部落都已经知晓,汉国皇帝没有子嗣,一旦赵广有个意外,那整个汉国的国祚和根基都会动摇。 所以,为了汉国的长久稳定,黄崇、张华、魏容、傅佥等人一致认为,必须让皇帝陛下留在长安,必须让皇帝陛下夜夜操劳不休,不生下儿子决不允许他再行出征。 对于朝臣、将领们的这个想法,赵广的四个女人难得的统一了意见,纷纷表示,一定会使出全部的本领,让战场上神勇无敌的赵广好好的领教一番,什么叫谁说女子不如男。 就连渐渐对男女之事看淡的张星彩,这一回也给赵广去了一封亲笔信,言及希望能生出一儿,伴自己左右,张星彩的年纪已是能生育的最后几年,再往后的话,怀上的机会小之又小,赵广纵算是铁石心肠,也不忍拒绝佳人情意。 回到长安的第一天,赵广就信心百倍的到了太医坊,向皇甫谧要起了独家秘方,却不想遭到老太医的当头一棒。 “陛下,你的身体已经有了警兆,要是还不调养的话,述老臣直言,你出征的机会不多了。”皇甫谧捋着全白的胡须,一脸凝重的对赵广说道。尤其在说到“出征”两个字时,皇甫谧的神情略微变了一下。 出征不仅仅是指两军对垒的战场,还有可能是床榻上的另一处战场。 赵广大惊,他本以为自己属于穿越众,又有系统在身,虽不能说长命百岁,至少也是属活得久远,身体又很健康的那一类人,怎么听皇甫谧的意思,自己和始皇帝一样,有可能会死于出巡或出征途中。 不行,不行。 事业虽重要,生命价更高,为了生儿子,一切皆可抛。 赵广终于下定决心,要舒舒服服的当一回真正的皇帝,怎么享受怎么来,朝政诸事,先交给黄崇、张华等人处理,反正有一众久经战阵的镇将守着,这大汉四境还闹腾不起来。 至于说江东那边,不是遣了使者来了吗?司马骏、司马徽想拖时间,想先稳定江东,以图发展,这是明谋,赵广也不担心。 天下九州之地,汉国已拥有八州,以八对一,难道还拼不过吗? 第四百七十一章 养生术技能升lv6级 长安的夏天。 风和日雨,气候宜人,完全没有后世炎热蚊虫肆虐的烦扰,沿着秦岭的北麓,汉国朝堂征用俘奴建造起了避暑的凉宫,其间有温泉点缀,正适合休息调养。 华清池就在秦岭山麓。 这里早在先秦之时就被皇家征用,到了两汉时更是成为汉家天子夏日休闲的必备场所,赵广在放下了朝中一应事务后,紧绷着的神经也放松了下来。 人生得意须尽快,莫使佳人空等待。 可惜的是,赵广在华清池休养,身边除了保护的军卒、皇甫谧等寥寥宦官、内侍几人服侍外,再无其他人员,年轻貌美的女子更是一个也无。 封山才能育林。 休养才能生息。 田地是如此,人也是一样。 皇甫谧的年龄已近百岁,身体硬朗,无病无痛。更重要的是,这位老神医仙风道骨,颇为几分神仙中人、得道仙家的风范。 修仙?是赵广穿越之前,最为热门的一种文学创作形式。 赵广对此也是心驰神往,好几次与皇甫谧叙谈,赵广都会问询是否有修仙的路子,比如功法、丹药、法器灵器什么的。 皇甫谧给予的回复很直接,瞪目怒视,对赵广相询不予回答。 秦始皇为了长生,又是让方士炼丹,又是遣徐福带童男童女出海寻找仙境,就连最后一次巡游,目的也多半是为了长生不老。 皇甫谧对此深恶痛绝。 按皇甫谧的诊断,赵广的问题虽然不是纵欲过度,但却是征战沙场多年留下的后遗症,其中重要的一点,就是赵广沓中穿越之前,原身效力于蜀军之中,又是一低级将校,身上受创流血颇多。 而在穿越之后,则主要是心累所致,也就是压力太大,造成的心理疾病,毕竟,像赵广这样孤身于逆境中奋起的事例,实在太少了。 “陛下,要想恢复身体,接下来起码半年时间,你一定要勤学苦练养生之术,不能再有丝毫松懈。否则的话,一切都来不及了。” 在最后一次的叙谈中,皇甫谧终于松口,说出让赵广在华清池休养的原因,老神医一点也不顾及赵广难看的脸色,对赵广提出进一步郑重的警告。 这给了赵广当头一记棒喝,有系统傍身,居然还有性命之忧,这真是日了狗了,天底下哪里这般道理。 赵广在心里骂骂咧咧。 皇甫谧的话赵广不敢不信。 纵观历史,英年早逝,也是雄才伟略帝王的标配。 中国是如此,国外也是一样,比如横扫欧亚的亚历山大大帝。 其中的原因,就医理来说,就是大起大落又加上长途跋涉,导致身体出现严重的亏空,加上战事突变造成的心理压力,猝死也是必然。 这些年来,他也隐隐猜测,自己迟迟未有子女,莫非就是穿越导致的不良后遗症,让自己在获得系统的同时,又失去一些什么。 现在,皇甫谧直接点明了,就是因为赵广没有重视养生之术,让它连lv5级都没满,才始导致了难有子嗣的后果。 “这破系统,有这等隐藏的秘辛,却不明着告知,真是不知所谓。”赵广心中开始暗暗唾弃屡屡帮助自己的恩人来。 (系统:赵阎王你骂谁,谁知道你别的技能一个劲的往上涨,偏偏男人最看中的技能却忽视了!你还是不是男人.........) “军队撕杀的战场,我赵元忠无往而不胜,与疾病、女人抗争的战场,我也不会倒下。”夜深人静之时,赵广习练五禽戏结束,一身大汗的眺望长安乐原上高大的宫殿影子,立下豪言壮语。 这一回就按皇甫谧所说,好好的休养一番,等把荒废多年的4级养生之术往上提一提,至少先过了5级及格线,确保能生下继承人。 再往后,那就是每提一级,都是进步,等有一天提升到10级,也就是满级之后,他就能大杀四方,让四个女人在身下连连求饶。 不管是一对一,还是一对二,或者一对三,一对四,赵广都没有惧意。 中年男人的快乐,除了战场,还是战场。 大家都懂的。 —— 汉大业五年(公元283年),元宵节。 赵广终于从华清池封禁地出来,经过大半年的休养,在皇甫谧的监督和药物调理下,赵广的身体固疾渐渐治愈,养生之术也从lv4升到了lv6。 跳级直接跃过了lv5的及格线,这让赵广颇为满意,得到皇甫谧惇惇教导的他,已经下定决心,为了以后的幸福,继续把系统给予的这一技能提升上去。 从华清池到长安,皇驾御辇车队一路行来,道上的人流量只增不减,让赵广对这段时间朝堂的治理很是认可。 有人来,就代表着繁荣,而经济的繁荣,也就意味着国力的强大。 这些年来,汉国国势日昌,前往长安求学、求官、求财、求女的人络绎不绝,堵塞了潼关道和褒斜道。 求学,这都能理解,汉国的太学就设在长安,进入最高等学府,也就相当于为出仕打下了基础。 求官,就是要入汉国上层重要人物,比如说辅政四大臣的眼睛,如果只是在偏远地方做官,就算做得再好,也难以被人发现。 求财,长安是丝绸之路的东起点,也是中原文明与西域文明的交汇地,长安的胡商聚集,在这里可以买卖许多中原看不到的稀有器物。 求女,朝堂重臣、重将这些年纷纷娶妻生子,如黄崇、马融、魏容、傅佥等跟着赵广转战的亲信,其家中妻妾会生养的,虽没有十个八个,三、四个子女总是有的,要是被哪一家权贵看中,那岂不是攀上高枝,飞黄腾达。 如此这般,抱着各种目的来到长安居住的人越来越多,以往是长安外城的灞桥,已经渐渐成为长安最为热闹的所在,这里处于水陆要冲,是南来北往的必经之路,人流涌动,拥挤不堪已是常态。 居长安,大不易。 十年休养生息,长安已经渐有盛唐气象,当年陈寿督建长安新城时,街市还显得非常的空旷,而现在长安人流如织,已是一派大都市的景象。 第四百七十二章 后妃们怀孕了 随着赵广即将从华清池回归的消息传回,期盼多日的团聚终于到来,这让望眼欲穿的张星彩、诸葛婉等四女激动不已。 激动的当然不只是她们,赵广也是一样。 系统的大福利,赵广这个憨憨今天才领到全部,从他穿越开始起,已经过了有十九年,在这么长的时间里,赵广怀揣着复兴大汉的梦想,敬业的战斗在第一线军中,这样的精神难道还不值得感动,还不值得称赞! 现在,大汉即将一统,司马骏等人苟延残喘,翻盘的机会已经渺茫,赵广也有心开枝散叶,让自己享受一回。 元月下。 怀揣着以一敌四的美好愿望,赵广再一次回到长安,第一日当然先到张星彩那里报到,这青梅竹马的感情不能淡了,而积蓄了大半年的子弹也需要释放。 红烛高烧。 星字萝帐。 这一晚,赵广龙精虎猛,张星彩也是斗志昂扬,其中美好与淋漓自不待言。 等到夜深人静,终于满足了的张星彩强按住赵广还要再战的心思,轻声细语来日方长,这一次她心中忽有所感,觉得命中的概率会很大,而要是继续为之,可能过犹不及。 赵广听到张星彩说来“日”方长这个词,心头一热,这好日子还在后头,确实不能乱来,而且,张星彩这里滋润了,另外诸葛婉、胡芳甚至拓跋燕那里,也不能厚彼薄彼,突然间,赵广发现,有女人也是一种麻烦。 在张星彩之后,赵广就去了诸葛婉的锦绣宫,诸葛婉不像张星彩那般霸气,她的性格也不适合作强势的皇后,而温婉善解人心,能够让赵广疲惫的身心松驰下来,这是她的强项。 至于胡芳和拓跋燕那里,两人个性相像,相貌也酷似了几分双胞胎的样子,赵广在宠幸了胡芳之后,跟着就到了拓跋燕那里。 结果也不知怎得,胡芳也跟着过来,这样子好了,赵广辛苦的连下两城,幸好养生之术升到了6级,不然的话,败阵难以避免。 得知这一情况,张星彩气不到一处来。 赵广这后宫,说简单很简单,说复杂也蛮复杂。 就四个女人,按资历、辈份来排,张星彩的地位无可憾动,就算是诸葛婉这个前大将军夫人也不行,不过,诸葛婉性子温婉,与张星彩感情甚睦,也不会争这个。 但若是以后,大家各生下皇子,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九龙夺嫡,就算是再亲密的关系,也会因为皇位争夺而出现裂痕。 长安,未央宫。 张星彩寝宫。 诸葛婉淡淡从容的到来,而胡芳、拓跋燕两女脸上则有些不情愿,在张星彩的威势压制下,她们不敢不来,赵广回来第一个到张星彩寝宫的态度,已经清楚的表明,这个后宫是谁当家作主。 “皇甫神医的话,你们都当耳旁风吗?一个没本事,还两个,你们真是长脸了,今天本宫把话放在这里,从今往后,要是谁还让陛下操劳了,亏空了,可别怪我张星彩翻脸不认人。” 在三个年纪比自己小了十来岁的女人面前,张星彩一改以往风清云淡的作风,开始显示出其领导后宫的威势来。 “姐姐说的是,我们都记下了。就按姐姐安排的日子来。”诸葛婉神情一肃,领着胡、拓跋二女低首应道。 胡芳和拓跋燕虽然性子娇蛮,但在汉宫这些日子,也亲眼目睹了张星彩统领后宫的凤仪,不敢在张星彩面前放肆。 正在宫中书房与黄崇、张华等朝臣商议江东诸事的赵广不知道,他的幸福人生已经被四个女人安排得妥妥贴贴,作为一头耕牛,他可以出力,但基本没有反抗的权力。 以一敌二的风流,他要想再有下一回,估计是很难了。当然,等到赵广养生之术在6级基础上又往上提升时,也许被征服了的女人们,会主动的求饶让姐妹们帮忙来。 春暖花开。 温润的气候,让冬眠的动物们苏醒过来,赵广与整个汉国一起,在复苏中努力的耕耘,挥洒着汗水,迎来新的生命到来。 六月份的时候,好消息终于传来。 张星彩有孕了。 据皇甫谧诊断,很可能还是双胎,至于是双子、双凤还是龙凤,则暂时不得而知,张星彩的年龄段怀孕,本来概率不大,而这一次,实在是因为赵广播种得勤快了,张星彩这边总算是有了回应。 诸葛婉和胡芳是在七月份时,检查出的孕身,诸葛婉心思细腻,一开始就感觉到了不对,再一看日子,正是合适时候。 胡芳则是完全没有什么知觉,依旧欢快的闹腾,不是掷壶就是比箭,要不是用力过猛闪了腰肢,她怕是到显怀时才会知晓自己怀了孩子。 一直没有动静的,只剩下了拓跋燕一个。 这也是因为她与赵广之间,更多是汉国与拓跋鲜卑部落的政治联姻,两人之间的感情不如那三位,赵广到拓跋燕寝宫的次数也最少。 不过,随着其她三女纷纷有了孕身,拓跋燕反而有了独占赵广的机会。 “一对一,谁怕谁?”拓跋燕个性奔放,有草原女儿的豪爽,这一回没了胡芳竞争,立时斗志高昂起来。 —— 在赵广抓紧时间解决汉国继承人问题的时候,汉国朝堂与晋国使者谢衡、王衍之间的和谈已经持续了不下五轮。 谢衡失望中领令出使,到了长安之后,见处处是繁华,步步是盛景,一派大国盛世、百姓安居乐业的气派,就算当年汉国最为强盛之时,也不过如此。 张华与谢衡是旧识,两人执政理念相似,思想上也能沟通得来,在谈到天下之未来时,张华诚心实意的劝说道:“德平,吾知晋国那边的人说我张茂先,谄媚忘义之小人,但你来看长安今日之气象,其中也有我张华的一份功劳,只要大汉陛下没有忘记,汉国的百姓没有忘记,我心已足矣。” 真心实意,为大汉复兴做事,为大汉百姓做事,这是张华的理想。 在投奔了汉国之后,赵广不计前嫌,直接给予了张华辅政大臣的职务,这让张华的能力得到了进一步的发挥。 士为知已者死。 对于当初在洛阳决定投汉的举动,张华没有后悔过。 第四百七十三章 姓诸葛的都不简单 谢衡心向汉国。 在张华的引见下,赵广见到了这个东晋时代大放异彩家族的先祖。 谢安有丞相之大才。 谢玄有名将之姿。 谢道韫甚比汉代班昭、蔡琰的大才女。 谢灵运著名山水派诗人。 谢家出名人,汉国的未来需要大能之人辅佐,而谢安、谢玄一文一武,就是汉国的栋梁之材。 谢衡见赵广对自己的态度和霭可亲,完全不似传说中阎王索命的作风,不由得心头感动起来,在赵广三次宴请之后,谢衡终于点头答应,带着谢家族人到长安来,并出仕担任汉国太学的大祭酒,也就是相当于太学的常务校长。 名誉校长的位置,那肯定是赵广的。 这个恩师与学生的关系,那是除了父母、兄弟、族人之外最亲密的,甚至很多时候族人都比不上师徒。 在着手对付谢衡的同时,张华、张宾等人也开始对江东使者中的另一个王衍布下天罗地网。 王衍与谢衡不同,此人是铁杆的司马家臣子,琅琊王氏与司马家已经结成了利益联盟,不可能再分割清楚。 晋国代吴之后,司马骏、司马肜等诸王得到了江东大族的大片田地,王家紧跟其后,在会稽郡、吴郡一带占了上好水田千余亩,其中据说不少原属于陆家。 王与马,共天下的局面,在这个时候开始初步成形。 有这一层死忠关系,王衍在长安的这些日子,可没有闲着,他借着清淡玄学的机会,不时的出入官员的宴会,茶肆等公众场所,甚至于还结识了诸葛婉的哥哥诸葛诠,成为长安十四友之一。 历史上的金谷二十四友,随着西晋的灭亡而不复存在,但随着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由洛阳转移到长安,二十四友中的一些名人也再次聚集起来。比如中牟潘岳、安平张载、渤海欧阳建等等,其中少了的是刘琨、江东陆氏兄弟。 刘琨现在是赵广的二弟子,正忙着跟着大师兄祖逖学习,哪有机会风花雪月,至于陆氏兄弟,正在太湖里与司马家的围剿晋军作战,没有功夫到长安来。 这些人聚集在长安乐原石崇的别宅,举办了一场又一场的文会。其中的代表人物,主要是左思和诸葛诠两人。 左思是左芬的兄长,以《三都赋》闻名于时,随着左芬投奔到汉国,左思也跟着从家乡临淄到达长安,并在陈寿的手底下当一个郡吏。 诸葛诠原本是金谷二十四友中的末尾,这一回却借着诸葛婉的东风,一跃成为领军人物,这让他越发的飘飘然起来。 从三月至七月。 王衍从诸葛诠那里,得到了相当多的关于赵广的第一手情报,比如,沉迷于女色,后宫诸妃争风吃醋等等。 当然,相比赵广的风流韵事,王衍也打探到了关于汉国即将用兵江东的第一手军事情报,这是当下司马骏等人最为关心的事情。 汉军之中,将星云集。 且不说赵广军事上无敌般的存在,就说羊祜、杜预,就是这个时代的名将,更何况,攻与守之间,攻方处于主动地位,而守方要是没有准确的情报,就只能依靠盲猜来判断汉军的进攻方向。 柴桑、合肥、寿春,三个支点,终究是重点防守哪一个方向,必须判断准确,不能有丝毫的错误,这对于大都督王戎来说,考验太大了。 在前两天的一次宴会上,王衍幸运的碰上了诸葛诠,而这位皇帝陛下的大舅哥在喝醉了之后,开始胡说八道起来,居然说到了汉军正在疏通淮水,准备大规模调运粮秣往谯郡方向。 谯郡处于豫州,再往南一点就是庐江郡,而庐江郡境内的合肥,正是东晋三条防御的中间节点。 合肥一旦被占领,那汉军可以一路沿着芍坡、巢湖直取长江边上,到时候不管是向南切断柴桑与建业的联系,还是向东切断寿春与江东的联系,都可随心所欲。 王衍跟着堂兄王戎在军中历练过一阵子,这一点基本的军事常识他是知道的,而东晋驻守合肥的将领是谁? 徐胤,一个叛了又降的无节操之辈。 寄期望徐胤对东晋司马家忠诚,那是指望日头从西边出来,王衍心急如焚。 这个极为重要的情报,被沉浸在兴奋中的王衍第一时间的传回了江东,他已经无暇去验证诸葛诠所说真与假。 能多一点时间出来,让王戎能够从容的调整布防,对于兵力上处于劣势,战斗力上处于劣势,将领能力上处于劣势的东晋来说,实在太宝贵了。 送出情报的王衍早早睡下,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醒来,却有石崇府上的仆从送来书信,言及晚上将举行一次非常重要的宴会。 诸葛诠这个爱出风头的皇帝大舅哥肯定会出席,而且,还会有更加重要的人物到来。 王衍心中大喜,单单诸葛诠就让他心动了,要是还能从更重要的人处获得情报,那他王衍就是妥妥的晋国第一功臣。 一路之上,王衍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静,等他到达石崇别宅,进了后院,猛然抬头,却发现院内情形与往常高朋满座大不相同。 一队队持着刀枪的汉军将卒将他围了起来,汉军手里冰冷的刀剑差一点捅到他的脸上。 “这是怎么回事?石季伦在哪里?诸葛兄又在哪里?”王衍跳着脚,急声大喊起来。 他这话刚刚落下,汉军队列一分,石崇和诸葛诠就出现在他面前。 两个坑了王衍的家伙,笑得甚是得意,诸葛诠朝王衍一拱手,道:“夷甫老弟,你看为兄这段时间的演技怎么样,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吧。” 石崇配合着摇了摇折扇,道:“这等夸夸其谈的货色,怎么可能识破你我的计谋,来人,将这个晋国的暗间拿下,送到少府交给张孟孙。” 王衍心头一凛,到了这个时候,他哪里还听不出来,他这是生生被石崇、诸葛诠给算计了,说不准他传回江东的那些情报,都是汉国故意放出来的烟幕弹。 “石崇、诸葛诠,你们两个,枉为长安十四友兄弟,你们就是这样对待朋友的,你们的名声何在,你们这两个无情无义的小人。”王衍急声大叫。 诸葛诠哈哈大笑,差一点眼泪要流出来:“十四友,我呸,你王衍也配和我等称兄道弟,等着吧,到了少府,有你好受的。” 张宾的少府,也是汉国司闻曹驻地,现在是审讯潜入汉国的敌方暗间的所在,进了那里,王衍这辈子估计是出不来了。 第四百七十四章 突破东晋防御的要点 王衍栽了! 栽在他眼中是傻子、酒鬼诸葛诠、石崇手里。 诸葛诠经过汉国朝堂多个职务的历练,又有赵广的时时提醒和敲打,其见识和能力已经和历史上那个只知清淡作赋的诸葛诠不一样了。 王衍被押送到张宾的司闻曹,以张宾毒士的名头,肯定会好好的招待王衍一番。 从王衍在历史上的表现来看,其随东海王司马越从洛阳出逃,司马越病死后,王衍奉其灵柩返回东海,结果为羯人石勒俘获。 王衍在与石勒交谈时,毫不知耻的说他不喜欢参与政事,只想保全自己,最后还进言石勒称帝。 石勒乃后赵开国帝王,对王衍言行不一的行径鄙视不已,对着部下说了这么一句:“我石勒行走天下多年了,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还应该让他活下去吗?” 说完,石勒即命人将墙壁推倒,将王衍这夸夸其谈的伪君子给活埋了。 王衍这一回被汉国识破间作身份,到了少府视死如归,慷慨就义估计是不可能的了,变节投降,把司马骏、王戎等人的谋算出卖个干净,才是他的本色演出。 —— 大业四年的这个秋天,赵广的心情格外的舒畅,在得知后宫中张星彩、诸葛婉、胡芳等先后有孕之后,他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这是实打实的苦干出来的,来不得半点虚假。 咱老赵家有后了。 父亲,大哥,你们在天之灵安歇,这赵家的血脉会一直延续下去。 汉国有后。 老将军姜维已经淡出朝堂多年,退隐回到天水养老,山清水秀的景致,加上故乡熟悉的乡音,倒让这位垂垂老翁身体变好了起来,在听到赵广有后的消息后,姜维皱纹堆积的脸上,露出会心的一笑。 当年沓中那沉稳坚毅的少年,终于有了后代,姜家这一次跟对了人,终于不用再和蜀汉一朝那样,费心费力拼杀,却落一个降将被猜忌的结果。 黄崇、张华等辅臣得知后宫有大喜消息,也是喜上眉梢,这大汉有后,就代表着赵广开创的新汉朝不是一个昙花一现的短命朝代,而他们这些人就有当上开国功臣的希望。 一切准备妥当,马上就可以出征攻打东晋了。 这一次,赵广决意要亲征江东,为统一大业划一个圆满的句号。 在没有回长安的时候,赵广对宫中的几个女人挂念的紧,而在长安呆了大半年之后,赵广对男女之事也倦了。 张星彩和诸葛婉对赵广一心一意,相互感情不错,胡芳性子直爽,没那么多弯弯饶,又有晋国废妃的经历,能被赵广接纳已是高兴不已。 唯一的麻烦还是拓跋燕,她受拓跋鲜卑部落的影响太大,拓跋一部为了争夺草原霸主的地位,急需要得到汉国的大力支持。 但如今,汉国朝堂的主要精力不在北方,而在江东,在物资的调度方面,不可能给予拓跋部落太多,同时,赵广也私下里和黄崇、张华等人提醒过,要防备拓跋部落在实力强大起来后反过来对付大汉。 得知有孕之后,张星彩、诸葛婉、胡芳三女的心思,已不在赵广身上,肚子里的孩子才是她们关心的重点。 拓跋燕没有生下子女,这其中,也是赵广有意而为之。 张星彩、诸葛婉家中均已强大势力,胡芳虽然有安定胡家支持,但胡家已经没落,左右不了汉国的大势。 相比而言,拓跋燕一旦生下皇子,那背后有强大的拓跋鲜卑部落支持,这汉国以后的皇位争夺将变得格外的敏感。 —— 十月,秋高马肥,正是出征的大好时节。 大明宫,书房。 赵广连续召集马融、张宾、张华、黄崇、羊祜、杜预等亲信官员、将领,商讨进攻江东的下一步策略。 一开始,少府张宾就审讯王衍得到的情报,与坐中诸位大臣、重将作了通报。 “陛下,诸位同僚,综合从王衍及晋国间作处获知的情报,从八月份起,晋国大都督王戎已经开始将预备部队从柴桑、寿春两个方向往合肥调集,晋将徐胤所部驻守合肥,正好夹在我军与王戎之间,其处境非常的微妙。” “徐胤是降将,司马氏对其信任度不高,以臣判断,徐胤下一步的选择,要么投我大汉,要么被王戎吞并,不管哪一个结果,都会导致晋军内部内讧,如此一来,司马氏在江淮之间辛苦建立的防线就要崩了。” 张宾语气轻松,面露喜色叙说着,这一次忽悠王衍,他是始作俑者,诸葛诠和石崇只是摆在台面上的执行人,对于自己这一次施计,张宾很是引以为豪。 不出动一兵一卒,就成功的离间了晋军重将,这就是他张宾张孟孙的能力体现。 与兴奋中的张宾不同,羊祜神情淡淡,杜预脸上则露出不以为然的讽意。 打仗要是和张宾说的那样轻松就好了。 东晋大都督王戎并不是无能之辈,相反,此人是竹林七贤中最得晋国朝堂器重的一人,官职比什么阮籍、嵇康、刘伶等人要大得多。 同时,王戎与汉军在洛阳、虎牢关等地多次交锋,久经战阵,统领过千军万马的主帅,王衍一个长安来的消息就能让他信了? 至于说徐胤,这是当年晋国荆州军的三把手,地位仅次于羊祜和杜预,对于这位老相识,羊、杜两人可是一清二楚。 狡兔尚有三窟,徐胤则绝对不止三窟。 赵广朝张宾赞许的点了下头,向羊祜、杜预问道:“柴桑和寿春两处,两位爱卿的意见,我们当首攻何处?” 羊祜稍一沉吟,站起说道:“陛下,此战为汉晋国运的最后一战,容不得半点的讨巧,徐胤的态度目前还不明朗,他也没有遣使来和我大汉接触。依臣之见,从对汉国最为有利的角度出发,我军当先攻寿春,打通淮水,确保淮水两岸的数座城池归我大汉,等寿春一下,合肥的徐胤所部将卒军心必然动荡,我军可再趁势南下,步步推进,一举平灭东晋。” 先打寿春。 羊祜这一提议,让黄崇、张华等负责后方粮秣补给的官员精神一振,与直接攻打合肥相比,寿春的位置更加靠北,有淮水、颖水两条水系,北方运粮运辎重都要容易得多。 第四百七十五章 十万大军攻江东 羊祜、杜预、张华等人相继发言,汉军首攻的方向,渐渐从合肥转移到寿春。 马融这时从具体的攻城战难度上,提出了异议:“陛下,诸公,寿春有北府兵重兵把守,这城池又依着鸡公山的山势,险要得紧,甚不好打。万一要是强攻不下,则战事不利矣。” 在北参军司多年,马融的战略眼光虽然囿于先天原因,不如羊祜看得远,但具体到每一仗的战术,则他是大行家,就连羊祜也是不及。 守卫寿春的北府军将领,是司马炎的舅舅,文明皇后王元姬的弟弟王恺,此人是晋国外戚,又有王元姬背后支撑,就连司马炎也不敢惹他,司马衷、司马骏等人更是见到王恺退避三舍。 开封失陷时,王恺正在广陵一带,这里是淮盐的主要出产地,晋国在失去了解池之后,国内盐的供应就转由广陵来提供。 北府兵之所以能在短时间内编练完成,王恺出力甚大,其从北来的盐兵中挑选青壮,又将售盐所得用于发放军资,这才使得这一支以北方流民为主的军队战斗力大增。 去岁,司马骏、司马肜到达广陵,并率北府兵大部渡江直趋江东,王恺则率领了余下的北府兵转驻寿春。 经过再一次的扩充之后,寿春北府兵的总数约有万余众,另有依附的流民五万余,这些流民没有什么野战的本领,但用来守城却可以当作炮灰兵。 若是辎重粮秣允许,王恺还想编练更多的军队,但很遗憾,东晋刚刚在江东重建,暂时不能给予王恺更多的支持。 —— 大业四年,十月下。 赵广留羊祜守长安,自领中军从长安乘船东下,沿途之上,得到诏令的汉军各部将领,纷纷就近率领部众汇合。 不过,真正的汉军主力,早就在淮颖一线布防,赵广这次征召的主要是二线部队,也就是担任破晋之后南渡江东的增援人马。 运气好的话,他们有机会上战场。 运气不好,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同僚在前方立功,自己则跟在后面苦哈哈。当然,也不是所有的汉军将领都羡慕能参与灭晋之战。 比如北宫纯、独孤胜等北地胡族出身的将领,就对江东潮湿多雨的气候畏之如虎,他们宁愿在西北吹风沙,也不想跑到南方来淋雨。 灞桥桥畔,赵广与羊祜等人作别。 “叔子,以往朕出征在外,灞桥相送的,是姜老将军,而今要辛苦你了,长安这个家,朕就交给你全权处置了。” 赵广郑重托咐道。 “陛下如此信任老臣,臣必全力以赴,辅佐好宫中皇后、贵妃安全,等陛下回来,应该能见到诸皇子公主了。”羊祜凝重的说道。 这一次,羊祜也曾想随赵广出征,但他的年纪已经六十开外,平素就有病症,要是在军中有什么闪失,那对于汉军上下的士气将是极大的打击,留在长安的话,羊祜的能力足以保证安全,而且也可以发挥其坐镇后方,调度指挥的能力。 这样一来,赵广在军中指挥作战,就没有了后顾之忧。 船队起航。 在文武的一路护送下,赵广一行沿渭水往下游而去。等赵广到达颖水汝阴一带时,汇聚过来的汉军诸将已经多达二十余员,其中不乏文氏兄弟,魏容、寇林等跟着赵广多年的宿将。 年轻的将领同样不少,祖逖和刘琨这一次都跟来了,分别担任常山营的正副将领,夏侯泽在幽州之战后,选择了回老家真定富养。 这是统一的最后一战了。 汉军将领们都清楚,拿下残晋之后,汉国在九州之内已无对手,剩下的平叛和剿胡等战事,都不能和灭一国相提并论。 汉军聚集在整个豫州的兵力,已经达到了超规模的十万众,这些将卒中,直接用于作战的一线兵力有近七万。 广阔的地盘,强大的国力,再加上黄河、颖水、淮水等多条水系的运输,都让汉军在这次南征中占足了后勤的便利。 —— 寿春。 东晋山都县公、后军将军王恺领晋军一万五千人守于城中。 前不久,大都督王戎不放心合肥徐胤,亲领本部精兵前往,临行之时,留下了王敦、张方两员战将辅佐王恺,这也是东晋军中能拿出来的最后的一点力量了。 王敦年方十八,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用于两军对垒撕杀,张方是从彭城突围而出的唯一一名晋军将领,其能力也是不弱,而更重要的是张方的家人都失陷在彭城,他与汉国那边有不可调和的血海深仇。 “张将军,鸡公山是我寿春之首要,汉军若是攻城,必先取此山,我意命你率四千精兵守卫,你可能保证安全。”议事厅中,王恺拿起一支令箭,对张方说道。 张方紫膛色的脸庞上掠起狠厉之色,大声抱拳道:“末将领令,王公信任,末将必肝脑涂地相报,山在人在,山若不在,人必已亡。” 王恺满意的朝张方点了点头,又转向王敦道:“处冲,这寿春临着淮水,应对水军突袭至关重要,寿春的北城就交给你了。” 王敦扬眉慨然应诺道:“王公放心,有末将在,这北城固若金汤。” 王恺捋着胡须,感慨万千说道:“如此甚好,只要吾等三人齐心协力,寿春就是一座不落之城,合肥那边还需要大都督坐镇,徐胤这人不可信呐。” 寿春三将信心满满,在他们的潜意识里,寿春依着鸡公山和淮水,是一处易守难攻的坚城,汉军要攻打的话,首选之地必然是合肥,那里一往平川,无险可守,更何况,徐胤又是动摇不定的降将,一旦战事不利,徐胤军必定叛变。 十一月上。 赵广遣魏容、寇林二将率万余将兵从芍陂西部的阳奥、成德一线南下,水陆并进直取合肥重镇,一时间晋军上下齐齐震动,王戎更是亲自领军坐镇于合肥城内,并在巢湖布下楼船大舰,以应付汉军的猛攻。 十五日,汉军祖逖、刘琨常山营出现在寿春附近,鸡公山脚下一场攻坚大战即将打响。 第四百七十六章 少年将领大对决 寿春以北,八公诸山错峙一隅,周围百余里,诸山之中,更以肥陵山、紫金山、硖石山三座丘陵最为有名。 晋将张方守卫的八公山防线,就是以这三座丘陵为依托,连绵而成的一道营垒。汉军若是要攻取寿春,首当其冲就是要拿下三山。 攻打八公山险要。 没有什么捷径可走,考验的是双方将士的坚韧和兵力的强弱。 常山营经过几番战事的历练,已经不是当年刚刚整编的新附营头,他们年轻有朝气,打仗灵活多变,颇有赵广在沓中阴平道作战时的影子。 八公山脚下。 常山营驻地。 祖逖、刘琨及一众汉军将校正围着八公山的地形沙盘商议攻山之策,这次常山营作为全军之先锋,以往的战功是一方面,还有一点就是他们是赵广的亲传弟子。 “汉国的未来希望,是他们。汉国的疆域拓展,靠他们,我们这些人,帮着年轻人守好后方,支援他们就可以了。” 赵广当着魏容、文鸯等重将的面,力排众议,将祖逖、刘琨推了上来。 “士稚兄,这八公山上,有晋军四千余众,敌将张方是开封和彭城逃将,此人用兵狡诈,不好对付,依弟之见,还是稳扎稳打,步步推进,以优势兵力强攻夺隘为上。” 刘琨皱着眉头,一边摇头一边对祖逖说道。 祖逖绕着沙盘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目光停在了寿春城标注的位置。 “不,我们不打八公山,直接打寿春。”祖逖一语惊人,让刘琨等将校大吃一惊,八公山是淮水与寿春之间的丘陵地带,也是由北向南的一道屏障,汉军若是不打八公山,那一旦战事焦着,后路被断,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刘琨急道:“寿春为昔日楚国郢都,城垣皆是青石砌成,非常坚固,我们强攻一旦受挫,后果不堪设想。” 与崇尚进攻的祖逖相反,刘琨用兵喜以稳为主,这是他的个性使然,对于寿春的防御,刘琨也是研究得很透彻。 祖逖淡定一笑,道:“越石,寿春城坚,但守将却是浮噪,王敦此人素为心高气傲,要是他听到我们两个轻敌冒进,会如何打算,是等张方领军来合围,而是率军杀出,独领全功?” 刘琨倒吸一口气,寿春守将方面,他倒真没有多作细究,而此时,祖逖向他递过来一份关于王恺、王敦的详细资料。 “这是陛下着张少府收集来的晋国将领重要情报,事关机密,非统兵正将不能见,如今已是箭在弦上,我们就一鼓作气,破了王敦,拿下寿春。” 祖逖斗志昂扬,在历史上他只率领着家将和部曲北上,都毫无一丝一毫的惧意,这一次常山营足有将兵二万余众,相当于守城之敌的两倍,祖逖怕得谁来。 十一月二十日。 常山营从八公山脚下拔营而走,绕过肥陵山晋军主阵地,改走紫金山直驱寿春城下,这一突然的变化,打了王恺、王敦一个措手不及。 汉军声势浩大,晋军设在城外的各处坞堡或被攻取,或被毁坏,五百以下的守卒,根本挡不住拥有发石车、猛火油弹和轮式箭楼的汉军攻击。 二十一日,祖逖领军逼近寿春城垣,王敦奉命守卫城池,气急之下,听得领军之将居然是与自己同年的祖逖,好胜之心一下子起来了。 “祖士稚不去攻打八公山,却来我之寿春,这是不把我王处冲放在眼里。”王敦心头大恨。今日,要是他王敦龟缩于城中不出战,那就算这一仗胜了,也会被人笑话。 “来人,点齐兵将,出城,取祖逖首级。”王敦大叫喝令。 吱呀呀! 寿春城门开启,一队重甲晋国步卒杀出,当先一将,虎背熊腰,气势滔滔,不是王敦,还有谁? 王敦身后,隶属于琅琊王氏的家族私兵有一千余人,这些私兵部曲不同于征募的晋国兵士,他们每一个人都是经过考核通过后,才始加入到部曲兵中,若不是王氏的财力雄厚,也养不起这样一支亲兵队伍。 两军对垒,很快就撕杀在了一处。 讨敌骂阵,单挑阵前这等前三国时期的战事进程,到了晋末时早已不复存在,二话不说,直接搂头就打已是打仗的标配。 祖逖见王敦带兵冲杀过来,心头一阵欣喜,这条大鱼终于上钩了。 王敦若是被打败了,那寿春不攻自破,而守在八公山的张方则成为瓮中之鳖,逃无可逃。 “杀,杀祖逖!杀刘琨。” “万胜!” 重步兵兴奋的叫喊着,他们有厚甲防护,近距离作战非常厉害。 在王敦的带领下,这些私兵朝着祖逖的中军所在猛冲过来,王敦骑马举刀,威风八面,对面常山营的一道道防御阵线在他眼里,已成了单薄的一捅即破的绢帛。 常山营第一道弩兵、弓箭兵组成的防御线被一冲即破,而第二道的步兵线看上去也挡不住王敦这些强兵。 再往前冲的话,祖逖的将旗就在前面。 只要再抓把劲,这可以取了这个赵广弟子的首级。 王敦想到这里,脸上露出欢快的笑容,等到胜利之后,他的官职起码能够达到将军一级,而随着王戎、王恺等人的老去,王家的未来属于他王敦。 “轰,轰轰!” 突然间,从常山营阵中飞抛出来数不清的黑色陶盅,盅口还有火苗在燃烧,其中的一些落到私兵冲杀阵中,乱窜的油火立即吸附到了王敦部将校的身上。 “哇,这是什么?火,快来帮我扑火。” “快倒地翻滚,这是油火。” 惊慌失措中,王敦部的冲杀阵形开始乱了起来。 —— 祖逖领常山营中军统揽全局,刘琨在王敦部被猛火弹袭击时就忍不住了,他要亲率一队人马去会王敦一会。 相比少年老成的祖逖,刘琨的性子还需要磨练。 寿春北门外。 两军撕杀声从午后至日暮不断,常山营的后续兵力源源不断的增援上来,这个时候如果张方下八公山截击的话,汉军将面临腹背受敌的窘境,但不知为何,张方即始终按兵不动。 王敦杀得大汗淋漓,手中大刀也举不动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一次意气用事的出击,会引发一场决定寿春得失的大战,祖逖这家伙难道不用试探吗?不知道后路有可能被切断吗?不担心被围困身死吗?张方那厮,到底什么时候才会下山增援。 无数个疑问缠绕在王敦心头,让他越发的烦噪不安。 第四百七十七章 张瑛骗取寿春城 王敦痛骂张方见死不救。 八公山上。 张方瞪着山下汉军连绵大营心中哀嚎,他哪是不救,而是下山都不能。 祖逖将突袭寿春的计划报送到赵广那里,得到了师尊的充分肯定,这种因人而异选择战场的做法,标志着祖逖开始步入名将行列。 地形地貌是死的。 人是活的。 王敦这人在历史上就留下过好大喜功,犹豫无断的评价,赵广相信自己的两个名人弟子,会在王敦身上找到突破口。 至于说八公山上的张方,就交给他这个师父好了。 其实,张方这人倒也不是默默无闻之辈,历史上贾南风当权时的洛阳城,就是被这家伙给打下来的,只不过张方后来也被八王之乱坑了,兵败被杀,实在是冤得不能再冤。 赵广带着汉军中军,将肥陵山围了个水泄不通。 麾下薛季、李矩、柳初、张瑛等将,没捞到打寿春的首功,就把目光盯在了张方身上,肥陵山不过是座海跋二百米都不到的小丘,在这些悍将眼里,那还不是和平地一样。 赵广一声令下。 汉军四将齐出,从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朝着山上猛攻上去,张方被赵广这等不讲理的打法给弄懞了。 这还讲不讲规矩,还有没有风度。 堂堂大汉皇帝,号称常胜不败的人物,这打起仗来怎么这般无耻。 张方绝望之下,最后退守到了肥陵山的最高处剑门,这里是一处断崖,离崖下足有二十几层楼的高度,跌下去的话生的希望为零。 “吾张方今败于此处,非战之罪,实力不逮矣!赵广,你这窃汉小人,终不得好......。”张方站在崖顶,脸色苍白的发表着最后的演说。 不过,话未说完,张方人已经被汉军弩手射成刺猬。 薛季走到悬岩上,盯着张方还在微微抽搐的身体好一阵,等李矩、柳初等汉将上来,才始猛的抽刀而出,一下砍在了张方的脖子上。 “嘿嘿,不好意思,这敌将的头颅,哪我薛某人了,剩下的四肢,你们分一分。”薛季大笑一声,提着张方血淋淋的人头下山而去。 李矩失望的扫了一眼张方的无头尸体,不感兴趣的摇了摇头而去,柳初对一具不知是什么身份的晋军将校死尸也没有兴致。 最后到达的张瑛却是站在张方尸体跟前好一阵,吩咐道:“来人,扒下他的甲衣,给我穿上。” 张瑛左右的无当飞军将卒听得一愣,不解张瑛这么说是何意,气得张瑛朝着不开窍的手下骂道:“都是和薛大个一样的猪脑子,快给我穿上,我们假作张方败兵,去骗开寿春城门。” 张瑛在从军之前,当过蜀中县令,打仗是半路出身,读书是他的本职。 相比薛季等猛将,张瑛的无当营每每不是落在后面喝汤,就是打一些阻击之类的苦战,这使得无当飞军将士颇为怨言。 要不是张嶷、张护雄、张瑛三代统领和重建这支军队,换其他人来指挥,这支队伍估计保留不到现在。 这一次,张瑛是四个方向是攻上来最晚的。 但却是最懂得利用张方身份的人。 —— 寿春城中。 王恺已经六神无主。 张方被围在八公山上不知如何?王敦又擅自领兵杀出,结果被祖逖、刘琨给困住脱身不得,从寿春城楼上向战场上望去,晋军的势头一浪高过一浪,而王敦只能凭着手底下王家的部曲私兵在苦苦支撑。 一想到王家的底子都要被葬送了,王恺就手脚发麻。 城外的千余王家部曲,也有他王恺苦心操练的私兵,要不是集中起来使用更有战斗力,他才不会将兵权交给王敦手里。 “报将军,西城外有败兵叫门,说是张方张将军的部下。”报信小校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向来回打转的王恺报道。 王恺一怔,急问道:“张方回来了?他带了多少人?” 小校不过是个看门的,没想到王恺会问他,支支吾吾一会,答道:“张将军好象在那群败卒里面,不过,看样子是受了伤,都是血,多少人?哦,乱哄哄的一群人,总有五百人以上。” 五百人,也不少了。 总比没有强。 最重要的是张方撤回来了,这让王恺心中稍定。 与年轻气盛令人不放心的王敦相比,王恺其实更信任与汉军拼杀过几次的张方,而之所以命张方守八公山,王敦守城,只是危险性不同而已。 王敦若是被围在八公山上,那有个三长两短,王恺要如何与族中长辈交待,相反,张方孤身一人,全身死难,就算是战死了,也没人找他王恺的麻烦。 寿春西门终于打开。 张瑛闷着头,也不理会城上小校的叫喊,直接带着一彪无当飞军杀了进去。等到这伙人近到跟前城阶上时,守城晋军将卒才发现,这根本不是张方等败卒,而是穿着晋军甲衣的汉卒。 “是敌军,敌袭!” 西城门口,一场近距离短兵混战在双方将士的呼喝叫喊声中开始,张瑛穿着张方那身被血污染成腥红的征袍,手中一把精铁战刀连续的捅翻了二个挡路之敌。 在他身后,无当营将士正在抢占城门和城楼,这一次,好不容易抢在薛季、柳初、文氏兄弟等将领前面入城,可不能功亏于篑。 王恺得知西门被骗关,大惊失色,连忙带着身边全部的亲卒、匆忙还没有编练成的后备军扑了过来,如今寿春城里城外都是战斗,他已经无暇顾及王敦死活了,先保住城池才是紧要。 激战半个时辰后。 在王恺多达五千余的优势兵力反扑下,张瑛带着的五百飞军死伤过半,这还是无当营的战斗力胜过晋军将卒的结果。 就在张瑛快要抵挡不住的时候,薛季、文虎、柳初等汉将接到无当营在西门突破的消息,急急的支援过来,他们这一波生力军一到,王恺立时大败。 随后,在退回郡府的途中,王恺被文虎堵住一锏拍得脑浆迸裂,死于非命,寿春城中晋军四散溃逃。 第四百七十八章 除了投降没有其它选择 张方死了。 王恺死了。 寿春丢了。 王敦左冲右突,勉力带着一群残兵败将朝着南方狂奔溃逃。 王家的重步兵留守断后。 以全军覆没的结局,为王敦逃亡赢得了时间。 合肥,扬州庐江郡重镇。 汉、晋两军对峙,晋国大都督王戎会同前军将军徐胤一起,正与来犯的汉军“主力”作战,由于汉国此次出兵具体指向不明,他们只能死守于坚城中,依托一早布好的防线作固守计。 其实,在合肥的这支汉军虽然有大将魏容、文虎在内,但却只是佯攻部队,负责在军中运筹谋算的,正是人称武库的杜预。 与杜预相比,王戎那点打仗的本事根本不够看,他的许多招法还是师从于杜预。 “这兵微将寡,用兵再是精妙,又能如何?”等到王敦好不容易逃到合肥报讯,王戎才知晓他是上了赵广的当。 虽然心里知道是被汉军声东击西的计谋给骗了,但身为魏晋有名的大嘴泡,王戎是绝不可能认输的。 不过,寿春一失守,汉军就能从淮水运输粮秣辎重直取江北的广陵了,合肥的重要性也随之大大降低,万一要是赵广继续不管不顾,朝江边猛冲猛打,那他们仅凭巢湖一条水道支撑后路,能不能顺利退回江东,还是个未知数。 这么一想,王戎心里也是发急起来。 “处冲,你速速回转建业,告知朝堂诸公,江北保不住了,当务之急,是速速布防江岸防线,不让北敌过河。”王戎对王敦吩咐道。 王敦依令离去,寿春大败之后,这个十八岁的王家子傲气尽失,悲观失望的情绪又占了上风,这时的他,只有一个念头:逃。 其实,王戎的真实想法也和王敦一样。他的谋算是留徐胤在合肥断后,自引本部万余水军迅速的退守江水南岸,依托长江风险再与汉军殊死一搏。 江北是绝对守不住了。 幸好的是,东晋还有一条江水天险。 王戎还不知道,他时时挂念着的徐胤徐将军,已经和杜预搭上了线,这也不奇怪,当年在襄阳,他们两个就是二把手和三把手,要是不熟才怪了。 徐胤这人,典型就是墙头草。 或许由于出身的关系,有徐晃的影响,他对曹魏的感情要多一点,但这种多是在不影响他壮大实力的前提下,一旦徐胤觉得自己受制了,那脱离自立是必然结果。 合肥城外小县成德。 这里是汉、晋两军交锋的地带,徐胤、杜预联系上后,此处就被双方亲信将卒控制了起来,杜预和徐胤这次会面,主要是商谈徐胤投降汉国的条件。 “元凯兄,这放下兵器,献城投诚,实在太苟责了,万一你们翻脸,那我徐胤岂不是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徐胤见到老友,一脸的不忿。 这场和谈是他一力要求的,在听说了杜预到来后,徐胤的心思活络了,特别是在听到寿春失守后,徐胤的心情更加的迫切,但同时,他也想为自己争取一个更好的条件。 杜预眸中精光一闪,道:“仲登的意思,还是想要继续掌兵,这就算了吧,仲登的所为摆在那里,这就算陛下同意,朝中文武也不会同意。” 徐胤脸涨得通红,杜预这话让他没法接。 他的所做所为,只有一个字可以形容:朝三暮四。 这样叛来叛去的结果,就是没有人会放心让他掌兵,因为谁也不知道徐胤会在什么时候背后给自己一刀。 “汉国统一在即,仲登要是信我,信叔子,那就放下兵器,将部队带到城外,主动投诚,接受改编,这样的话,你的老部下们只要不是太差,在军中也有一个出路,而若是等陛下领兵到来,这个机会怕是也没有了。”杜预相劝道。 听杜预这么一说,徐胤忧虑稍稍缓解了些,现在他的处境很难受,要是再不和汉国接洽,那有可能没几天,自已一颗人头就在摆在赵广面前了。 叛人者,人恒叛之。 徐胤清楚自己手底下都是些什么货色,在堂弟徐霸死后,他就再也没有找到一个可以真正信任的人。 “我可以交出兵权,不过,河东徐氏在汉国,要有与扶风苏家、韦家、杜家一样平等的发展机会,不答应这一条,我徐仲登没法向壮侯等徐家列祖列宗交待。” 徐胤咬着后槽牙,瞪着杜预一字一句的说道,这是他最后的底线,徐晃出身河东杨县,也是当地的大族,不过在徐胤叛晋归魏之后,徐家的封国被司马炎给除了,现在徐胤没了兵权要回老家,怎么说也要为徐家争一个前程出来。 杜预点了点头,道:“这一点,陛下早有考虑,其实,在当下的汉国,诸家与百姓差距主要是治政的能力高低,同时,经商也是一条路子,再不济还可以种田.........。” 杜预一五一十的将赵广在汉国的施策告知徐胤,听着听着徐胤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去。 “元凯,我知道你们不放心我徐胤带兵,这样我把手下的兵都交给你,由你来统率,你看如何?”徐胤感动的对杜预说道。 杜预被徐胤这一句话吓了一大跳,急怒道:“徐胤,我是为你好,你却来坑我,我杜元凯要想带兵,自会向陛下求请,我要你这些杂兵作甚,真是不知所谓。你要是这么想,那和谈也不用了,就等着被围歼吧。” 徐胤一番好意吓得杜预大惊失色,等话说出口,徐胤也明白过来,他这是拿自己拥兵自重的那一套去想像杜预了,而在汉国,显然赵广不会允许有人这么做,即便是杜预、羊祜也是不能。 不和谈直接回去,徐胤当然不能。 要是他回转军中一宣布和谈失败,手下的骄兵悍兵晚上就能把他的人头给摘下来,第二天就摆到了杜预的跟前。 徐胤的人头虽然比不上王戎,但在汉国也是挂了号的。 万般无奈之下,徐胤只能低头答应献城投诚的条件,为了确保自己平安,徐胤还要求杜预派出一队精兵保护自己回转,以防有司马氏的人混入军中刺杀自己。 不得不说,像徐胤这等老滑头,能够在残酷的混乱局面下存活下来,也有自己的一套处事方法,一根筋的人显然不适合这个时代。 第四百七十九章 司马氏死守建业城 徐胤要降,王戎想逃! 这合肥城中的两个东晋重要人物,心思南辕北辙,晋军将卒有想投汉的,又想继续跑到江东的,意见不统一,什么样的坚固防御也是白搭。 合肥城里乱纷纷。 只不过,他们都太过高看自己了,赵广现在哪有什么功夫管合肥。 兵贵神速。 要想灭掉东晋,就必须直插江东,先行破坏晋国还未来不及布置的长江防线,要不然的话,等到晋军全线收缩,将兵力集中到建业,那汉军再想要拿下这座前吴都城就难了。 南京易守难攻,不是那么好打的。 考虑到这一点,赵广在拿下寿春之后,根本没有理会合肥方向的晋军,而是带着汉军主力四万人直奔长江边上的无难一带。 祖逖、刘琨拿下寿春之后,因常山营伤亡甚重,留驻于淮南郡休整,赵广则亲率还没有立下大功的中军各部长驱直入。 杜预已经来信,徐胤那里不成问题,这个墙头草眼力还是有的,而王戎正在南逃,从巢湖到长江,正好在无难的西首,汉军舰队先行赶到,正好将溃逃的合肥晋军一网打尽,歼灭在长江的南岸。 无难,其方位相当于后世的马鞍山、芜湖一带,这里江面相当收缩,是一处渡江的好所在,而关键的是,一旦汉军从无难南渡,则转向往东就是建业城。 司马骏、司马肜从京口渡江,转向转西打下的建业,而赵广这一次来了一个反向的登岸,从马鞍山进攻建业的路程更短。 就在赵广、杜预率军进攻寿春、合肥的同时,在长江之上的柴桑外江面上,汉军舰队在猛将周处的率领下,一路浩浩荡荡直接顺江向下游而去。 周处这一支水军,船只大小有三百余艘,其中楼船大舰不下五条,皆是打造不久的新舰,另外,则是江面水战的主力舰朦冲,剩下的主要是运输粮秣辎重的水泥船。 赵广登基之后,罗宪、李球负责在荆州编练水军,考虑到水泥船在长江下游的战力微弱,赵广决定集巴蜀、荆州之力,督造大舰和朦冲舰,与吴军来一场正对的水军激战。 不过,随着吴国被东晋替代,这等水面搏杀也不太可能了,东晋虽然接收了吴国的大部分地盘,但在水军方面并没有完全的收拢人心。 比如说,柴桑的守将伍延,就对司马氏信心不足,这一段时间,在薛莹的游说下,伍延对汉国的态度也在慢慢的发生改变。 有伍延的默许,周处、罗尚率领船队一路劈波斩浪,直向下游的无难方向而去,荆州军这次出动的水军不到二千人,如果柴桑的晋军主动的话,周处肯定打不过。 十一月下。 周处、罗尚一路在西北劲风的作用下,过柴桑、皖城直趋无难,他们将此处停锚休整,等待赵广带着汉军主力部队杀到。 十一月二十日。 赵广率汉军主力顺利进抵无难,在乌江一带堵住了正在南逃的王敦,这位王家少年郎见前面汉军旗幡招卷,大军云集,吓得急忙又往合肥方向退却。 王敦想跑,但这时他手底下的溃兵不干了。 他们跟着王敦一路逃窜,没得到什么好处,本想着能逃回江东歇息,现在来看也不可能了,这会儿再退回合肥也是死路,不如就拿王敦的首级当投名状,换一个活路。 有这般想法的晋军溃卒不少,王敦一个不慎,被几名溃军将校围住,只一会就乱刃砍死,只留一个头颅留作见证,其余部分则抛入巢湖喂了鱼虾。 —— 建业城。 得悉寿春失陷的消息,司马骏、司马肜等人惊得脸色刹白,他们没有想到,有坚城和重兵防守,却还是被汉军给攻占了。 而更让他们无语的是,这么快失陷的原因,还是因为王敦轻敌所致。 “王敦狂妄小儿,枉神童虚名,王家负我司马氏,真真是罪该万死。”司马肜急声哀嚎起来,他没有什么大的本事,也正是因为能力平平,才始活得长久了些,但最终还是没能躲过汉军的步步紧逼。 “寿春完了,合肥也不可能保全,当务之急,是速速撤回大都督的兵马,不然的话,江东也保不住。” 司马骏脸色也极是难看,不住的叹息道,王戎真是浪得虚名,平时嘴巴讲排兵布阵如何如何厉害,临到上阵却什么都不是。 司马徽不满的扫了一眼两个不争气的长辈,现在形势危殆,根本不是哀叹和追究王家责任的时候,要是司马骏、司马肜有带兵能力,这大都督怎么可能轮得到王戎。 “徽儿,你说怎么办?”司马骏无奈的求助道。 司马徽消瘦的脸庞上露出一抹决然,艰声道:“赵阎王这个时候,一定是在往南的途中,建业城中,已经没有多少兵卒,我们也指望不上大都督能不能回来,所以,现在最紧要的事情,是抽丁编伍,组建守卫部队,把建业给守住,不然的话,此城一失,我们这些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司马氏一路从洛阳退到开封,又从开封退到彭城,再从彭城退到建业,节节败退中,司马氏的元气也在不断的消耗,现在他们已经再无退路了。 江东不是晋国的固有地盘,这里是属于孙吴的,而在更南方的吴郡、会稽郡一带,忠于吴国的力量还在反抗,司马徽等人也不可能往那些地方去。 “现在,城中已无可信之人,两位叔祖,这带兵之事,还请担当起来,特别是骏叔祖,更要担起重责,司马家不能再败了。” 司马徽哀哀恳求道。 身为一女子,司马徽觉得她要担负的实在太多,司马骏、司马肜皆是不成器的,但现在她能依靠的就只有这两个人。 司马骏听后辈侄孙女这么说,心中也是凄然:“放心吧,这建业城三面环山,一面临水,也是一处易守难攻的所在,我司马骏就算是战死,也决不会后退。” 司马家最后三人统一了思想之后,即开始全城大动员,就连孙瑾身边的侍从,也被司马徽洗掠一空,留给孙瑾的只有几个年老色衰的宫妇。 娶妻娶贤。 孙瑾这会儿,估计对孙皓更是不满,娶什么人不好,非得娶司马家的女人,这下好了,吴国的江山被窃取了,连当初答应的富华富贵也没了。 第四百八十章 孙皓上吊自杀了 失国太子孙瑾失魂落魄。 他的身份很特别,一个没有能力又没有实力的前朝太子,接任当朝的却是自家女人的妻族,这还不算什么。 最让孙瑾不能忍受的是,司马徽自从篡位成功之后,就再也没有让孙瑾碰过一次。 翻脸无情司马氏。 这一点上,司马徽的作风一点也不遑让其先祖。 男人,她司马徽又不缺。 这一年来,靠着这一具年轻貌美的身体,还有前吴太子妃的特殊身份,司马徽已经让多个吴国的大臣成为了入幕之宾。 其中,就包括了孙皓最为信任的交州刺史陶璜。这位陶刺史也是能人,一手力谏孙皓将一幅好牌打得稀烂,等孙皓失了江山,陶璜又一头扎进了司马徽的裤裆内。 太子妃,这样的女人,难得难得。 当然,媚惑一群年纪甚大的老头子,不可能满足花信少妇司马徽。 为了满足私欲,司马徽从北府兵中挑选出了一队年轻力壮的将卒,用来保护自己的人身安全,有一群猛男在旁,只要她一招手,晚上就会夜夜春宵。 这些将卒身强力壮,劲道猛,又听话,每一个都比孙瑾更加坚挺,也更能让司马徽满意。 只不过,这么一来,有名无实的孙瑾就彻底的坐腊了。 他有女人,但等于没女人,他想要女人,但司马徽又不让他有女人。 孙吴的子嗣,从孙瑾这一代开始断绝,对司马家是最为理想的结果,没了后代,那些孙吴的忠臣们就算想要效忠,也没有对象。 不得不说,司马徽在狠毒算计方面,已经直追其曾祖父司马懿。 在被多人戴上绿帽之后,老实人孙瑾终于疯掉了,他要报复,他要发泄,他要找让他落到如此地步的祸首:孙皓。 若不是这个荒淫无度、识人不明的“父皇”,他孙瑾怎么会娶一个水性扬花又狠毒无比的司马家的女人。 江东基业尽失,孙吴面子扫地,要是被孙策、孙权两兄弟知晓,估计孙皓、孙瑾会被打死。 而要是前三国的江东虎将孙坚知道自已的子孙是这等模样时,估计棺材板都要盖不住了。 司马家孙瑾奈何不得,绝望失望之下,孙瑾只能去找同样落魄的老父孙皓寻求安慰。 至于怎么个安慰法?孙瑾这脑子太复杂的想不出来,他能想到的,就是在见到孙皓时,把这个丧了吴国,又坑了自己的“亡国之君”痛打一顿出气。 太初宫,鸡鸣寺。 孙皓在被废了之后,便居于此处,寺之名也就是佛庙,出家之人,与世无争,清灯古佛,孙皓希望借此来躲避纷扰,但很显然这只是妄想。 “你这老皓首,老匹夫、老不死的,一天天的就知道穷折腾,就知道杀大臣,杀将领,杀女人,现在大吴没了,官员将领没有了,仆从也没了,你却还苟活着,你怎么还不死,快点去死。”孙瑾举着一根藤条,对着趴在地上装死的孙皓痛骂道。 孙皓趴在鸡鸣寺的台阶上被儿子怒骂,被鞭打,就像一条死狗一样,呜呜哭泣着。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孙皓刚刚到鸡鸣寺的时候,司马睿还给他留了百十人,服侍这位废帝的起居。 而随着东晋逐步的稳定下来,孙皓身边的人开始减少,今天走掉几个,明天又抽走几个,现在孙皓身边连一个内侍都没有了,待遇还不如孙瑾。 听到孙瑾痛骂自己,孙皓哀哀大哭,泣泪道:“你这逆子,胡说八话什么,这江山我可没有丢,我是留给了你了,是你没守住,是你让你妻族窃占了大吴啊!” 孙皓不服气的辩解道。 事到如今,他也终于明白了,司马炎、司马徽到江东来就没按了好心,就是想窃占孙吴的基业。 现在,孙皓绝不会承认自己是吴国的末代皇帝,那样的话,以后死了哪有面目见列祖列宗,把晋代吴说成是孙瑾丢了江山,是他给自己找的最后一点理由。 从现实来看,东晋在江东立足,主要是靠着司马徽的布局,而孙瑾在其中也出力不少,起码陆抗所部中的一支精兵,孙皓是交给孙瑾的,只不过,孙瑾被司马徽甜言蜜语所迷惑,直接傻呼呼的交出了兵权。 孙皓的辩解倒也有三分歪理。 “老皓首,你把江山留给我了,真亏你说得出口,今天,我不打死你,我不姓孙。”孙瑾正因为身边人被调走而脑怒,听到孙皓这么一推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司马徽这等弄权又有野心的女人,哪里是他孙瑾能够驾御的,要是孙皓给自已找一个贤良温婉的女人,他孙瑾现在是妥妥的吴国皇帝,就算运气差些,也是吴国太子。 鸡鸣寺中,传来孙皓的惨嚎声和孙瑾的喝骂声,传到山下让周围被其欺凌的吃瓜百姓好生痛快,想不到杀人无数的残暴皇帝也有今日。 孙瑾打到凌晨,终于也是累了,一挥衣袖转身离开。 在他想来,这老皓首不能一下打死,还要留着不开心的时候慢慢玩。 没办法,女人玩不到,孙瑾只能玩老子。 孙皓被儿子打得遍体是伤,内腑倒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只是样子凄惨了些。 等确认了孙瑾已经离开,孙皓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朝着寺内的伙房挪去,他已经饿得两眼昏花,就算是剩下的糠秣,也咽得下去。 好不容易的伙房找到寺众吃剩的一点残羹,孙皓捧在手里,合着血水一口一口的吞咽着,眼眸中泛起后悔之极的泪水。 身上的鞭伤有的地方已经化脓,发出阵阵的恶臭,就连鸡鸣寺中有善心的佛僧也要掩鼻才能靠近。 这样子,还活着有什么意思? 等着一天天被孙瑾羞辱吗? “死,也只有死才能解脱。”想到这里,孙皓抬起头,朝着伙房上的横梁看了一眼,高度正好合适。 竖日,当负责烧饭的小寺僧推开门,只见到两只脚在面前晃来晃去,再抬头看去,孙皓正瞪着一对死鱼眼睛,一脸诉怜的看着自己。 死人了! 寺僧跌跌撞撞的连滚带爬逃出伙房,惊惶失措的叫喊起来。 第四百八十一章 陆抗儿子来投奔 孙氏父子下场如何,已经不是汉、晋有识之士关注的重点。 吴国已亡。 就算还有个别忠于孙家的人,也改变不了什么。 在孙皓自杀的同时,汉国皇帝赵广已经和周处、罗尚的舰队会合,并率军从无难一带渡河,缺兵少将的东晋朝堂面对汉军的这一轮进攻,反应速度迟缓之极。 司马骏、司马肜等人是在汉军前锋已经进抵到当涂一带时,才从逃回的溃卒处得知汉军已经突破江防的消息,没有勇气出城野战的司马兄弟选择了据城守御。 守城,相当于野战来说要容易得多。 建业周围的紫金山、牛首山、幕府山等地均是防御的要冲,不需要动太多的脑筋,只要把这些地方守好就行。 司马兄弟在惊惶之中,选择性的忘记了,建业城靠江的一面,无险可守。 十一月二十四日。 汉军大部已经渡江成功,赵广也不停歇,直接带着三万汉军将士杀向建业。 汉军水陆并进,水军方面,周处、罗尚在补充了八千生力军之后,船队从无难、当涂等地出发,比陆上行军还在快了一步到达建业。 担任这次水军先锋的,是吴国旧将沈莹,吴兴沈家也是江东本地的大族,自孙策渡江之时就在太湖边上生息,族中沈姓子弟有千人之数。 但就是这样一个大族,在晋代吴的过程中却损失惨重,沈家没有军中将领支持,没有族中私兵部曲,那就是案板上一块肉。 司马徽眼光独辣,在扶了司马睿上位后,立即将没了依靠的吴兴沈氏列为了第一批清理对象,沈莹全家被司马家派去的兵卒杀了个干净,仅有年轻貌美的几个族妹被充入了教坊。 消息传到武昌,背负着灭族之恨的沈莹再也无法当驼鸟了。 他要杀戮,要拿司马家的人祭扫沈家死去的人。 怀着这一腔的深仇,沈莹带着与他一起投降汉国的众部曲加入了罗尚的水军舰队,与周处部相比,沈莹只是偏师一支,但他的行军速度却是最快的。 水西门外。 沈莹带着不到一千的将卒抢滩上岸,与守卫城门的晋卒战在一处,好巧不巧的是,守在这里的晋将正是司马徽的相好陶璜。 熟人见面,分外眼红。 陶璜一见对面汉将居然是沈莹,心中不由得大定,沈莹此人又不是周处,本领虽然有点,但充其量也是介于二流和三流之间,只要防御方面稳当一些,沈莹打不进城来。 胸有成竹的陶璜并没有想到,处于暴怒中的沈莹已经不能以常理为推论,同样,他麾下的沈家子弟此时也抱着求死的心态在作战。 他们已经不想活了。 他们现在只想着,冲入城内,朝着向沈家下毒手的司马氏族人砍杀过去。 吴兴沈家的这些兵卒,自小就在太湖边上长大,水西门一带的城门外,河汊密布,汉军走舸小舰穿行其中,如行平地一般。 相比之下,晋军将卒虽然人数上要多了沈莹数倍,但这些兵卒多为江东青壮,且只是匆忙编练而成,战斗力不如求死而战的汉卒。 —— 江心洲。 赵广的中军巨鲸号战舰,已经被罗宪督请工匠改造成了一艘三层的楼船大舰,虽然高度上还不如孙吴的五层舰,但巨鲸号的地盘更加的扎实稳固,经受得住大浪的打击。 沈莹杀入水西门的消息,赵广已经从罗尚处得知。 水军的战斗力一直是汉军的弱项,而这一次,沈莹这个降将的发挥,倒让赵广刮目相看起来。 “陛下,下游有一支船队正在驶来,打的是陆家的旗号?”马融急匆匆的从走舸上跳下,朝着赵广黄罗伞盖所在而来。 赵广一怔,问道:“陆家,是吴郡陆家吗?” 马融点了点头,道:“正是陆幼节的陆家,周子隐已经迎了过去,他们皆是吴郡人氏,臣以为,先打听一下陆家是谁在作主,此行前来又是何意为好?” 随着年龄的增长,马融行事也越发的稳重,与张宾的奇诡相比,他就胜在一个稳重上面。 约半个时辰后,周处带着陆晏、陆景、陆机三人来到巨鲸号上,赵广一瞧这三位,也是当年荆州西陵之战的老熟人。 尤其是陆晏和陆景,更是和赵广的中军直接撕杀过。 “噢,原来是陆家兄弟,不知此时前来孤这里,所谓何事?”赵广淡淡一笑,对拘束不安的陆晏等人问道。 陆晏是大哥,这时上前一步,拱手道:“吾等兄弟捧父亲之遗命,前来投奔陛下,只是因被隔绝于江东,所以跚跚来迟........。” 赵广一欠身,感兴趣的问道:“你是说捧了陆大都督的遗命,不知大都督为何弃吴而决心投汉?” 陆晏神色一黯,道:“当初荆州战事后,父亲就有言,汉国若有将军在,则鲸吞九州只是时间早晚而矣。” “从交州回转后,父亲又有言,将军若是登基称帝,则吾等兄弟当率陆家上下,弃吴而投汉,以光复门楣,振兴家族,只可惜父亲一死,吾等却未能保全军队,以致于只能沦为太湖盗寇,残喘至今........。” 陆晏这番话说得条理清晰,听起来已是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赵广一时也找不出什么破绽。攻打建业的战事正在激烈进行,陆晏等三兄弟是否真心投靠,赵广也无暇去分辩。 赵广想了想,道:“好,陆氏要投朕的大汉,当下就有一件大功在眼前,你们立即带着部曲跟着沈莹杀进城去,每砍下一个司马家的族人首级,参军司都给你们陆家记功,要是你们的战功胜过了汉军裨将军,那朕也不吝一个将军给你们陆家。” 陆晏、陆景、陆机三人相互看了一眼,眼中露出欣喜之色,连忙应道:“多谢陛下成全,吾等马上带兵进城,若是此战无功,不用陛下多言,吾等兄弟自此归隐乡里,再不出仕。” 赵广点头目送陆晏三人离去。 陆家兄弟是陆抗悉心教导出来的儿子,本领可能比不过老爹,但至少也是二流武将一级,在历史上,陆晏、陆景在抵抗晋军入侵时,先后战死于夷道和江陵,也算是为孙吴政权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第四百八十二章 诛司马,迎大汉 水西门城垣上。 沈莹已经杀得浑身是血,在他面前,是陶璜的中军驻节所在,只要能杀了这个变节投奔晋国的前吴降将,这水西门一带的晋军抵抗就会崩溃。 但此时,沈莹身边,只剩下了寥寥十余人,他的部曲已经伤亡殆尽,而陶璜手底下,还有约五百余的晋卒围在周围。 “沈莹,你这又何必呢?吴兴沈家本来在汉国还有复兴的机会,现在却被你意气用事给毁了?”陶璜居高临下喊道。 沈莹这等莽夫,当真不能用常理来推论,陶璜觉得,他守这水西门真是倒了大霉,碰上沈莹这么个不要命的疯子。 沈莹闷哼一声,布满了血丝的眼眸死死盯着陶璜,待缓过一口气后,猛然大喝道:“误国大奸,也配谈什么复兴,今日我沈莹不死,定斩你之头颅,祭我战死之沈家子弟。” 喝罢,沈莹带着随后的十余人朝陶璜冲了过去。 对面,晋军足有五百人,而沈莹这点人也凛然无惧,陶璜被沈莹的狂妄给弄笑了,他实在想不到,这个军中老友会是这等无智之人。 “杀,杀杀!” 沈莹扑了晋军阵中,卷刃的长刀过处,即荡开斗志不坚的晋军兵器,看沈莹这等疯虎模样,陶璜倒是吓了一大跳。 “你们没吃饭吗?他沈莹才几个人,你们都挡不住。”陶璜厉声大叫,晋卒们战意不坚,对沈莹等人也没有痛下杀手,这让他心中不安起来。 被陶璜强迫上阵的晋军将校无奈的围拢过来,沈莹等人本已是强弩之末,刚才只是凭着最后一点点勇气在支撑,这会儿晋军反扑过来,他们就撑不住了。 沈莹被重点围攻。 他的长刀已经脱手,此时正抱着一名晋军小校撕打,周围还有三个沈家私兵在拼命的保护着,但瞧他们摇摇欲坠的样子,估计也挺不过多久了。 陆晏、陆景赶到的时候,看到的是沈莹正在被围攻的场景,知道救下沈莹就是大功一件的陆氏兄弟,立时带着部曲杀了上来。 “陆!” 陶璜正得意洋洋的瞧着沈莹身死,却不想突然间一面墨底的旗帜从城外出现,伴着吴语叫喊声,一群披发纹身的盗寇已经杀至近前。 “陆家,是大都督的兵马,我们降了吧,不打了。” “还愣着干什么,没瞧见是大都督的人吗?” 围攻的晋军将校这时也反应过来,冲上来的这伙人是谁,那是他们心中最为敬佩的陆大都督的兵,要是大都督还活着,这吴国怎么会亡国? 没了斗志的晋卒们纷纷闪出一条道路,使得陆晏、陆景毫无阻拦的就到了陶璜跟前,这个结果让一向心智超绝的陶刺史目瞪口呆。 “你们,你们快反击呀?”陶璜急得跳脚大叫。 他这话音方落,身边一名五大三粗的晋卒就一脚蹬在了陶璜的屁股上,一下就将其股骨给踢了个错位。 “叫,叫个屁,要不是你老小子,咱大吴怎么会被没了?” “对,就是这老小子,我还看到他晚上爬到司马徽那女人的床上。” 自古八卦传播的速度最快,陶璜自以为睡了司马徽没人知晓,谁曾想建业城中早就传得沸沸扬扬。 陆晏、陆景带人将残废不能行走的陶璜抓了个正着,然后又将沈莹救起送到后军救治,水西门拿下之后,陆晏等人又在投降晋卒的引路下,往司马骏等人的府中杀了过去。 这时,周处、罗尚率领的汉军水军也从水西门杀入。 建业城中,喊杀声四起,慌乱失措的晋军将卒已经失去建制,司马骏在紫金山布置和巡视防线,猛听到后方失守的消息,惊得手脚冰凉。 “怎么办,这怎么办?是回去救援,还是转南面逃跑?”在天人交战中,司马骏犹豫不决,不知该如何是好。 司马肜在府中歇息,这些天帮着七哥司马骏守城,可把一向养尊处优的他给累坏了。 刚才服侍的小婢女贴心的帮着暖了脚,用又柔软娇嫩的身子替司马肜捂热了身体,正睡得舒服时,外头已是杀声阵阵。 “莫走了姓司马的狗贼?” “诛司马,归大汉。” 一声突兀的叫喊将司马肜吓醒,谁敢这么大胆叫唤,不要命了? 司马肜光着身子坐起,正待起床查看是何人喧哗时,只见一群穿着晋军甲袍的乱兵冲了进来,不由分说朝着床榻上劈砍过来。 刀刃及身,剧痛让司马肜张口大叫,只是他的嘴巴刚一张开,就被一把环首刀捅进了嗓子眼里。 刀捅喉咙。 这滋味属实残暴。 幸好的是,司马肜的脑浆已经被刺穿流出,整个人已经没了知觉。 司马肜被乱兵捅死于府中,这个司马懿的八子,在碌碌无为中结束了自己平淡的一生。 水西门失守,陶璜被俘,司马徽得到这个消息的时间,要比司马肜早了一刻,这得益于她在军中发展了一些特殊的“伙伴”。 总有些精虫上脑的家伙,在一夜风流之后,以为自己被司马徽看上了,为了心爱的女人,就算是战死也绝不后退。 陆晏、陆景兄弟带着家族子弟兵围了司马徽在五台山的府邸,发起几轮进攻都是无功而返,这一场建业之战大局已定,陆家的功劳也已经有了,在司马徽这里折损太多显然不合算。 相比有私心的陆氏兄弟,汉军大将周处闻知攻打司马徽府不利,立即带着生力军杀到跟前。 周处一个粗人,可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念头,瞧见五台山地势易守难攻,立即调来一队猛火油掷弹兵猛攻起来。 一枚枚猛油弹掷入府中,烧着木头屋檐后,燃起熊熊大火,火焰熏得守府士兵一个个掩鼻逃窜,在保命面前,司马徽就算是再漂亮的美人,也无法再让这些兵士聚心抵抗。 大火足足燃烧了一个半时辰。 其间不时有承受不住的晋卒逃出府外,却无一例外的被围困的汉军将士抓住,直接砍了人头当作战利品。 司马徽在无助绝望中,一步步的登上府中最高处的楼阁,看着四周烧得越来越大的火势,还有建业城中一片混乱的局面,不由得悲从中来。 第四百八十三章 天下十二州(终) 司马徽太累了。 累到曾经丰润的身体渐渐干涸,累到一闭眼就不想动弹。 司马衷、贾南风这一对好大哥好大嫂,将晋国折腾没了之后,司马徽用尽了全部的手段,使出了包括身体在内的全部本领,好不容易在吴国的基础上又重建了一个晋国:东晋。 但这一切的美好,只有短短的一年不到的时间。 在汉军大势滔滔的统一步伐面前,晋军的抵抗就如螳臂挡车一样可笑。 柴桑、合肥、寿春,看似坚固无比的防线,如纸糊的一样被赵广一捅即破,而王戎、徐胤、王敦这些在司马徽面前夸夸其谈的名将、良将、少年将,就像小丑一样被调动的团团转,全无之前运筹帷幄的潇洒自如。 阁楼上。 眺望建业城中,只听得汉军入城的阵阵呼喊,唯独不见晋军将士举着黑色白底的旗帜出现,司马骏、司马肜紧急征募的青壮后备士卒,许多未经一战就已逃散。 “曾祖,祖父,父亲,司马氏要亡族了啊!”司马徽俯下身子,嘶声大嚎起来,声音突然变得尖利刺耳。 等她直起腰来时,胸前已是一片血红,嘴角的血迹也未尝擦去,在忽明忽暗的火光映射下,其模样形如一个女鬼。 在司马徽的身后,司马睿小小的身子隐在柱子后面,瞪着惊恐的眼睛看着疯狂叫喊的司马徽。 只有七岁的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向亲近自己的徽姐姐会变得这么可怕,这么的疯狂,为什么府中大火烧起来,却要将他带到阁楼上面。 这里逃无可逃,躲无可躲,就算是要扑火也没有水。 司马睿不知道,接下来他会遇到什么,他只能把期盼的目光投向司马徽。而此时,火焰中的余灰开始飘散进楼内,让司马睿呼吸困难起来。 “哗啦!” “徽姐.......!”司马睿惊叫一声,一根被烧断的梁木砸落下来,将他压在了下面。 司马徽转身,看着挣扎无法脱身的司马睿,脸上却露出解脱的神情:“晋王,晋王殿下,哈哈,是我害了你呀!” “死吧,就死在这里,化为一把灰也好,省得小小年纪,活着还要背负那么多的债。” “记住:下辈子,一定不要再姓司马。”司马徽厉声叫喊道。 她的声音伴着火烧的啪啪声,让人听起来毛骨悚然,在用力叫出这一声内心的呼喊后,司马徽纵身跃入火楼之中。 身丧火海。 当年,她的姑姑常山公主司马仪潜入长安行刺,最后关头,也是自焚而死。 现在,司马徽寻死的方法也是一样,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司马家女子非正常死亡的传统。 火势冲天! 烧着的不只是司马徽一个宅子,但凡强攻不利,汉军就直接采用了火攻之策,这是最简便也是死人最少的方法。 两个时辰后,司马徽、司马睿与整个府邸均化为灰烬,让人哭笑不得的是,孙瑾因吃醉了酒在房中呼呼大睡,于梦中被烧死于榻上。 梦中死去。 孙瑾这死法也是特别,比他老子孙皓上吊自杀要幸福一些。 在司马徽、司马睿死后不久,司马骏在紫金山的一处山洞里面被汉军搜索发现,这个在一年前带兵占领建业的晋国汝阴王,已经全然没有了趾高气扬的派头。 司马骏胸无大志,没有司马徽相助,他只是一条丧家之狗!是死是活已经不重要了。 在建业城被汉军攻占的过程中,司马家的几个幸存者不得已做着不同的选择。司马骏、司马徽、司马肜、司马睿三死一被俘。 司马家最后的根基也被拔起,建立东晋的四个司马家的关健人物,不管是甘心也是不甘心,都在统一的大局中退出历史的舞台。 三日后,战后的余烟渐渐散去。 赵广在众汉军将士的护卫下,从城外的栖霞山移驾进入已经清扫完毕的内城,这座后世扬名的古都,在短短的时间内,经历了吴、晋、汉三朝,可以说满目苍桑,遍地焦土。 汉军在十二月至元月间,在魏容、文鸯等大将的率领下,继续向江东的吴郡、会稽郡、豫章郡一带进军。 十二月二十七日,柴桑守将伍延率部归汉,另一员晋将吾彦兵败逃往鄱阳大湖之中,随后被湖中捕鱼的一渔民发现擒获。 吾彦这倒霉鬼在被抓住之后,立即跪地求饶,只可惜,他身边连一兵一卒都没有,这等无用又无眼力之人,赵广岂会留他。 一个敌将的首级,正好可以震慑他们犹在抵抗的顽固份子,这或许是吾彦能做的最后一点贡献。 等到元月上旬的时候,汉军兵锋所到之处,守敌已是望风而降,除个别不开眼的土豪之外,江东一带识趣的家族纷纷归附。 汉国施政的国策很是透明,这些士族中有不少人长期来往于汉晋之间,他们都很清楚,相比盘剥日烈的吴、晋两国,汉国的政策相对宽容,重视商贸,丝绸等织物的交易也更加的容易,这是他们家族发展难得的机会。 让人哭笑不得的是,孙家的旁支,也就是孙坚兄弟孙静那一支,竟然也主动的托人到赵广跟前,表示自己愿意听从大汉朝堂的号令,只求能够让孙家延续下去。 孙静一支,与孙皓、孙瑾之间的关系,已经远的不能再远,按血缘来说,也是出了五服,赵广也不打算赶尽杀绝,把孙静这一支留下来,也正好可以堵一堵对孙吴有怀念人的嘴。 大业五年(公元284年),元月十九日。 晋国大都督王戎在徐胤投汉之后,带领最后的三千晋兵进入巢湖,本想着从水路遁回江东的他,没有想到这一次进湖就是永久。 其后不久,王戎接连得知王敦败亡、建业失陷,司马家的诸人或死或俘之后,绝望之中于巢湖中投水而死,余众在收敛好王戎的遗体后,向占领了合肥的杜预投降。 至此,晋国残余势力中有名望的人俱亡,东晋这个只存在了短短一年的朝代,与曹昙的魏国一样,旋起又旋变。 元月二十六日,赵广在巡视了吴郡、秣陵郡、豫章郡等诸郡之后,回到建业,并召集南征诸将、官员论功行赏,商议战后治理事宜。 此次会上,汉国就江东的治理提出了一揽子的决议。 其中第一条,就是改建业之名为金陵,建业的意思就是建功立业,在当下汉国统一的大局下,偏安江东一隅的地方,还用一个霸气的名字显然不合适,相比之下,金陵则更有渊源,这里之前的名字是秣陵,把秣字改为金字,更加有贵气。 第二条,就是在江东仿效汉中推行科举和分田制度,其中防止大族兼并和分拆宗族是重中之重,在巡视了江东之后,赵广对吴国接二连三的平叛境内大族、宗族、山越势力的原因也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其根本就是大族兼并。 江南不比北方,土地、人口、资源有限,而族群一旦过大,就会因争夺份额而爆发战争,这种起源于宗族而贯穿于整个孙吴的叛乱,必须要得到根治,否则的话,江东很难获得长久的安定和发展。 第三是南征有功将士的奖励,张瑛、沈莹、祖逖、刘琨,还有陆氏兄弟皆在受赏行列之中,而在参军司最后的认定中,功劳最大的不是这些带兵在一线作战的将领,而是隐于幕后的真正大佬级人物,比如杜预和罗宪。 杜预领偏师在合肥作战,正在他吸引了王戎的注意力,诱使他作出了错误的判断,才使得寿春之战的过程会这么轻松。 一切安排停当,赵广也决定班师回长安,地方官员的任用和内政的治理,自有辅政的大臣来负责,不用赵广多去过问。 临别之时,赵广与送到江畔的杜预告别。 “元凯,江东诸事就交给你了,当务之急,是安抚好百姓,勿再滋生新的动荡,山越和番越,当招抚与征剿并举,至于宗族和流民,则多诱之以利,促其下山入籍缴纳赋税。” “另外,陆晏、陆机、沈莹他们几个,这一次朕都带回长安,让他们好好的学习一番,等江东平定之后,再派遣回来。” 杜预脸上露出隐隐的兴奋,应声道:“陛下放心,江东有我杜元凯在,治政和军事不管是哪个,都不会有问题,不过,参军司的人才,陛下你可要给我留几个?” 杜预信心满满的样子,让赵广很是高兴,关中杜家的根基在长安,杜预也不可能为了虚无的目的,把整个家族带到死路上去。 大业五年,二月上。 从交州传来消息,前吴国任命的交趾太守陶丹、陶侃父子易帜归汉,至此,在漫长又艰难的二十年征战之后,天下九州的大好河山属于悉数归属大汉。 天下既定。 这一次回转长安,赵广选择的路线是逆江而上,经柴桑、武昌、夏口、汉水、武关道,然后到达关中的蓝田、峣关,再进入汉国国都。 船队到达武昌的时候,从长安也传来好消息,张星彩为赵广诞下一对龙凤胎,儿子女儿双全,让张星彩喜得抱着一对儿女在手不忍放手。 诸葛婉没张星彩好运气,只生了一个儿子,不过,小家伙长得虎头虎脑,颇有赵广英武之气,让诸葛绪笑得眼眉都快要掉下来了。 胡芳怀孕的时间要晚一些,按时间推断,估计要到四月份,正好那时赵广赶回团聚。 家事一切顺利,赵广也是分外的高兴,这一趟穿越到蜀汉末年的经历,给予他的考验和磨难实在太多,但同时,也给了他更多人生的收获。 汉大业六年,四月。 汉国皇帝赵广遣将军魏容、郭统、牵弘领步骑七万,兵出河西走廊,以追剿诸羌及鲜卑为名,向西域诸国进军,大军西征所到之处,丝绸之路上的诸小国纷纷或降或亡。 至八月时,汉国完成对西域及天下南北的征服,经过两年多时间的治理后,汉国在龟兹设立新州,作为大汉第十州正式将其纳入汉国管辖范围内,魏容作为第一任新州州牧,驻守西域边境有十年之久。 在征服西域的同时,幽州的东北辽东郡、乐浪郡一带,汉军大将傅佥、祖逖、刘琨借口调解拓跋鲜卑、扶余与高句丽之间的矛盾为名,不断出兵征讨边地。 祖逖、刘琨用兵灵活,相互之间配合默契,高句丽王与汉军三次大战,损兵三万余人,在最后一次大战中,穷途末路的高句丽王被祖逖斩杀于白山黑水之间,高句丽由此覆灭。 随后,祖、刘两人又迅速的向朝鲜半岛进军,连续击破了百济和新罗两个半岛国家的联军,斩首万余具,汉军声威让自卑又自大的岛民心惊胆战。 赵广在获悉远征朝鲜的大军取得大捷之后,即在平城设立鲜州,以此作为大汉第十一州,同时任命刘琨为鲜州州牧,治理整个半岛事务。 大业七年,七月夏。 汉军大将祖逖接到皇帝赵广的诏令,率领五万汉军将卒从半岛最南端的港口出海,经对马岛后登陆倭国。 这支汉军多由已被征服的鲜卑、柔然、扶余、高句丽等胡族组成,他们崇尚征服,崇尚强权,在文明程度更高的汉人面前,他们不敢张牙舞爪,但在未进入神武东征时代的日本诸岛倭人面前,他们代表着先进的文明。 诸胡将校们一登上倭岛,即开始了大开杀戒,他们从最南端的九州一直杀到最北端的北海道,矮小的倭人在屠刀之下被杀者无数,京观一路筑于道旁,形成一道道“诡异”的白骨风景线。 与此同时,这些胡人毫不客气的将一个个倭人女子掳进军营,开始疯狂的发泄起来。 让人奇怪的是,倭女们虽然被摧残的不成样子,但对于胡卒的暴虐却视若甘怡,按她们的女王弥生大人的说法,这是一次难得的改善倭人矮小的机会。 祖逖从弥生女王的寝宫出来,一晚上的精力消耗让他神情有些不振,不过,手下的胡卒一个个只知发泄,却不知如何收拾残局,让他更加的烦噪。 十月秋。 祖逖终于接到赵广从海路船队送来的诏令,接下来,汉国将会逐步把中原各州无法承受的人口迁移到倭岛来,这里也将成为大汉的第十二州:夷州。 至于弥生女王等倭女,则将分批被远航的汉国商船带往更为遥远的西方,据说那里有一片与汉国差不多大的陆地,草原广阔翠绿,非常适合居住和繁衍。 按赵广的心思,美洲这个地方,先送给倭人后裔们占着,以后若是白种人到来,会不会有种族灭绝这等惨事发生,谁也无法预料。 —— 史载:新汉王朝太祖赵广在位六十年,发动大小战事九百九十九次,兼并和灭亡国家或部族九十一个,汉国版图和疆域由九州拓展到十二州。 后人评价时,赠送谥号:汉太祖。 (全书完) 完本感言及新书计划 终于结束了。 从二月份开始到现在,字数达到了一百十七万字,勉强对大家有个交待。 最后的章节,简略的写了下国外的拓展,这一块已经没有多少挖掘的内容了,简述即可,朝鲜、日本两地的结局描述了下。 两晋时期,特别是西晋前期的历史太过冷门,本书的成绩也反映了这一点,后期的均订已经在五百上下摇摆,往下走的态势很明显,再码下去全勤也保不住。 在此,要衷心感谢音无真羽、尔等咸鱼、雾隐孤客、大禹修路等各位兄弟、书友的大力支持,没有你们,我坚持不到完本,不一一列举了,记在心里。 关于新书。 已经有了方向和规划,没有意外的话,依旧是三国历史,时间点前推,等我小休几天后,新章节交编辑审核,通过后上传,估计最晚在九月中旬左右。 最后,再次感谢各位兄弟,各位新老书友的大力支持。 我们,新书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