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禁止碰瓷不许撒娇》 作品相关 《禁止碰瓷，不许撒娇！[校园]》作者：西荧星 文案 叶玦被分配到一所高中实习，写写研究报告，兼职心理辅导。 结果上班第一天就撞到了场校园恶性|事件。 被当成学生的混血甜心叶玦，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掏出工作证，将打架的两拨人打包送进教务处，还顺便救出了个小同学。 和这位疑似受害者混熟后叶玦了解到： 对方家境贫寒，与叛逆妹妹相依为命，父母离异且不在身边，自己因为性格不好成绩差被排挤。 看着裴衍秋漂亮的脸和黯然的神情。 于心不忍的叶玦表示：我得帮帮他！ 熟络后的小裴是个爱撒娇的性子，很吃这套的叶玦几乎什么都纵着他。 两人约定，如果裴衍秋考上了叶玦的大学就可以向他许一个愿望。 某天，实习结束后回来取资料的叶玦无意间瞥到了校门口的考试排名，裴衍秋三个字明晃晃的写在榜首。 叶玦：？？？ 紧接着，他就看到意气风发的小裴被一群人簇拥着走了出来，径直上了辆豪车 家境贫寒对应裴氏集团，不在身边的母亲原来是双料影后，乐团首席被称为叛逆妹妹...... 叶玦看着资料，又看了看刚收到的消息，陷入了沉思。 [小裴同学：哥哥晚上好，我刚打完工，又累又饿还很想你。 这次考试进步很大，可以给我点鼓励嘛qwq] 叶玦：......我当时害怕极了。 发现自己翻车了的裴衍秋，拿着录取通知去抓叶玦。 他笑着将对方圈在怀里，没了之前的可怜样子。 彻底没了顾忌的小裴同学俯身在叶玦耳边低声说道：“哥哥，您该为我实现愿望了。” [混血甜心半吊子心理咨询师受x装乖撒娇精臭屁小孩攻] tips： ·甜爽文 ·两人是在受实习结束才开始发展恋爱关系的！ 内容标签：年下都市情缘甜文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玦（jue），裴衍秋┃配角：接档文《平行世界合并后我翻车了》┃其它：预收《通关后我重生成了npc[ 无限] 一句话简介：混血甜心被装乖小绿茶碰瓷实录 立意：好好学习，认真工作，保持诚实 第1章 宁城的初春总是灰蒙蒙的，哪怕不飘雨丝，空气里蕴的依然是潮湿的雾气，影响得人都精神萎靡。 这种天气很难做到勤劳刻苦上自习，跟踩着点来学校附近堵人原本更算不上契合。 裴衍秋翘着腿懒散地坐在矮墙上，一双凤眼不好惹地眯着，锐利的气质比挑不出缺点的长相更加突出。 他左手撑起下巴，右手百无聊赖地翻着本厚重的教材。 巷子里很是嘈杂，金属磕碰的声音混着带着脏字的叫骂止不住地往人耳朵里钻。 裴衍秋揉了揉后脖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早读时间大家都在教室里昏昏欲睡，暂时还没人注意到一墙之隔的地方正发生着什么。 图书馆上挂着的大钟半死不活地敲了八下，裴衍秋当即将书本一合，嗓音有些冷淡地提醒下面的人：“姜屿，要上课了。” 被称作姜屿的少年刚一脚踢飞了不知道哪位带来的棒球棍，就听到了不远处衣不染尘的裴衍秋在那坐着说话不腰疼。 “少爷，您能活动两下么，在那摆造型也没人欣赏，不寂寞么？”姜屿扯了扯嘴角，一拳一个小混混的动作流畅，嘴也没打算落个消停。 裴衍秋却轻轻抬了下眉梢，摇摇头并戏谑地说道：“下午要去老板那，脏着不合适，您受累，能者多劳。” 姜屿心说挥两下拳头能脏到哪去，以前你打得还少么，但最后也只能腹诽两句晦气，继续处理起眼前的烂摊子。 等几人把那四位业务水平着实不达平均线的社会青年制服，都排成排按到地上了，姜屿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今天这场架原本就是他妈裴衍秋约的啊！ 说好脏活累活他亲自干，怎么一转头自己又被忽悠成了苦力？？ 当然，记忆力重新恢复正常的显然不止他一个，但对方看起来却更心甘情愿一点。 “裴哥，这几个傻逼怎么惹你了？”余子洲毫不费劲地将挣扎扭动的红毛混混拎起来拖到了墙角。 “操！你他妈放开我！”红毛张牙舞爪却也只是无能狂怒。 大概实在无从忍受对方的聒噪，又或者是怕对方的叫骂引来老师，只见裴衍秋动作干脆且面无表情地把手里的书照着对方后脑勺就砸了过去：“闭嘴。” 然后便灵活地翻身下墙，蹙着眉头，直截了当地问道：“谁让你们来找鹿遥麻烦的？” 一听这话，姜屿和余子洲 瞬间都露出了了然的神色，姜屿甚至还嘀咕着“活该”，沉着脸色补了两脚。 红毛被知识的重量委实压得是头晕眼花，条件反射地嘟囔不中听的语录，就是不说重点。 裴衍秋烦躁地“啧”了一声，可他才挽起袖口，还没来得及亲自上前和对方“友好交流”一番，却忽然用余光捕捉到巷口冒出了一道陌生的身影。 来人顶着一头浅金色的卷发从巷口探出半边身子来，年纪看起来和他们差不了多少，五官明艳又立体深邃，高加索人的样貌特征明显，此时那双湛蓝色的眼眸因为满溢着好奇，而显得格外晶莹。 也不知道是不是对方华语学得不太地道，他的询问有些含糊，动作定格的两拨人分辨了几秒才搞清楚对方的意思。 “你们是在打架么？”洋人帅哥发出疑问。 没有多做思考，余子洲自动把对方归为了国际部某个习惯迟到且爱看热闹的留学生。 他抱着糊弄傻老外的心理摆了摆手，还一把揽住神智依然不怎么清楚的红毛，完全不顾对方的挣扎，哥俩好似的笑道：“我们好朋友闹着玩儿呢。” “小洋鬼子能不能听懂啊？这英文咋说的来着……” “wearefriends！rtionship，nicenice！”卖弄完小学二年级英语水平的余子洲还自信地拿胳膊肘拐了两下后方站着的姜屿，试图让他也上前勇敢展示两句。 可还没等姜屿翻完白眼进行善后，墙角趴着的红毛的忠实小弟却突然开始自爆，喊声如同回光返照般撕心裂肺：“同学别信！你别信！救命啊！！” 余子洲被这波恶人先告状打了个措手不及，尬笑都僵在了脸上，只得低声骂了句“操”，心里兀自感叹世风日下，混社会的不良都失了职业操守。 原本反应就不怎么快的他想不出有什么找补的方法，连忙打手势求助裴哥。 然而却捞了个空。 裴衍秋反应快，动作更快，在其他人还在那静观其变的时候，预感到不对劲的他早就先跑了，被留下的两位连人家翻墙时的英姿都没机会欣赏一下。 姜屿骂了句“畜生”，抬腿刚想顺着裴衍秋的路线一起“亡命”，偏过头却看到不远处的洋帅哥一脸的恍然大悟，眼神中甚至还闪过一丝他不理解的兴奋。 在这种事情上直觉一向很准的姜屿心中顿时响起警铃。 于是，伴着混混求救的呼喊，红毛永动机般的骂骂咧咧，以及清脆悦耳的上课铃，只见那人微笑着点点头并朝身后招了招手。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里，两个穿着谨诚中学安保制服的男人逆着光从巷口走了进来。 而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国际友人在一片仓皇逃窜的混乱中悠闲地戴上了眼镜，还不紧不慢地在衬衫的口袋处夹上了工作牌。 他手上拎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咬了两口的杂粮煎饼，酱香顺着缝隙飘了出来，是和相貌反差极大的烟火气。 这位本土化十分成功的见义勇为人士笑得温柔，语气和煦又友好，一口华语流利又字正腔圆，言简意赅地让两拨人听到了来自地狱的呢喃： “本校学生排好队去见牛主任，校外人员在大门口等着警察叔叔来接。” 说完，他还一边把手掌拍得“啪啪”作响，一边面带笑容继续督促道：“愣着干嘛？动起来啊！别给老师们增加工作量。” 一阵春风卷着玉兰花浅淡的香气吹得他胸前的工作证翻飞了两下，上面高糊的一寸照片都漂亮得让人惊艳，而校徽旁边清晰的印着两行字： 姓名：叶玦 职位：实习心理辅导员 十五分钟后 目送着勤勤恳恳的人民公仆将戴上亮银色镣铐的几位社会青年打包带走，叶玦感慨华国基层警察办事效率高的同时，难免也担忧起了自己未来三个月的实习生活。 第一天正式上班就能撞到这种校园恶□□件，叶玦不禁怀疑起导师给自己画大饼时对于谨诚中学的描述是否真的客观。 叶玦是年初交换来宁大心理学系的，可没想到两国的教学计划着实不同，刚分好实验室没一个月，课题组就被导师拆了分别外派出去做什么社会实践。 虽然叶玦历年的成绩单都是十足十的优秀，第二语言在他那位华人父亲的熏陶下也运用自如，可最抢手的项目依然轮不到他。 不为别的，实在是他来的时间点不凑巧，而外籍的身份进医疗系统实习要办的手续又太繁琐，想补办也来不及了。 最后还是导师舍不得委屈这位性格好又听话的学生，主动在宁城本地给他联系了一个高中心理辅导员的工作，叶玦这学期才不至于无事可做。 “谨诚虽然是私校，但学风端正、纪律严明，学生素质和办公环境是市里数一数二的，钱多活少，清闲得很， 你也能有充足的时间准备论文，两全齐美啊。” 导师孙教授当时是这么说的。 叶玦一边回忆，一边扭过脸瞧了瞧偷着冲着几位悲情混混挑眉挤眼的余子洲同学，忍不住叹了口气。 还能怎么办，凑合干呗。 挥别了铁青着脸出来领问题学生的牛主任，叶玦倒也没急着回办公室，被这个小插曲一耽误，他手里的煎饼早就已经凉透了。 反正今天不用打卡，叶玦像是要将大家对于外国友人自由散漫的刻板印象贯彻落实一般，转身就朝学校东边的小吃街去了。 工作可以晚点开始，早餐必须准时到位。 可就在路过刚才那条小巷时，他却鬼使神差地停住了脚步。 叶玦是有些近视的，最开始只是路过听见吵闹声，就叫上了保安一起去例行查看而已，后来才戴上眼镜的他其实根本没怎么看清具体细节。 秉持着“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原则，实习生叶玦思考片刻，最终还是决定以人民教师的责任规范来要求自己，立刻改变路径走了进去。 不怎么平整的水泥地上散乱的扔着几个街头斗殴常见武器，没什么特别。 但在它们的正中间靠近巷尾墙根的地方，端正的躺着一本绿皮书，上面烫金的标题清晰的印着五个大字——《微观经济学》。 若有似无的阳光穿过云层照在上面，莫名给它附近的一圈“刀枪剑戟”都添了半分安详。 叶玦：……？ 叶玦走上前去把书捡了起来，拂去上面污渍的同时，还试图剖析了一下：华国不良少年们对于打架时趁手道具的定位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偏差。 他不懂，但他大为震撼。 忽然，两滴水珠不偏不倚地砸到了叶玦的镜片上。 下雨了。 没养成良好的看天气预报习惯也没带伞的叶玦条件反射地抬头。 一个身影却也因此猝不及防地闯进了他的眼底。 墙那边的矮粗槐树上坐着个长得挺帅的男同学，而对方有些淡漠的表情在和叶玦视线相交的瞬间出现了一丝裂痕。 两人对视良久，终于，在叶玦组织好语言发问之前，这位出现在奇怪地方的少年先行开了口。 只见他原本警惕的态度认命般的松弛了下来，眼神中的锐利也很合时宜的消失了多半，甚至因为尴尬 而目光闪躲，试探的语气更是莫名让叶玦从中品出了几分不明显的委屈。 少年犹豫地轻声问道：“我说我是为了躲他们才逃上来的，您信么？” 叶玦看着对方蜷在树杈上非常勉强的长腿，以及不管怎么粗略估计也有一米八几的身高，心情复杂地摇了摇头：“我不太信……” “甚至觉得那种程度的小流氓，你自己能打十个。” 作者有话要说： 小裴：老婆慧眼识珠。 ———————————— 开文啦，是个甜文，放心入坑！ v前随榜更，v后日更。 希望大家会喜欢这个故事，感兴趣的宝贝可以去专栏看看新预收嗷（无限、快穿、娱乐圈、刑侦都有！去看看吧呜呜0v0） ——————————— 【以下是预收文《平行世界合并后我翻车了[快穿]》的文案～】 扑街小作家夏夕烬突然发现，最近自己做过的所有梦都能记得特别清晰，仿佛真的亲身经历过一样。 一开始他还会绷住人设，尽量不做出格的事情，可习惯之后，就彻底放飞自我了。 在梦里 他有时是年少成名的暴戾顶流alpha。 被骂九漏鱼，除了脸和信息素一无是处，小夏醍醐灌顶，没文化是不行，立刻退圈报名成人高考，专业就填畜牧学，实用。 有时是惊才绝艳、性子清冷的剑宗少主。 但修仙无趣，辟谷更是反人类，他堂而皇之地在山门前煮着火锅，与宗内长老勾把酒言欢，非磨着人家给他研究个熬夜防脱发的符咒出来。 有时他成了科技产业大佬，真实身份是条龙的那种。 坐拥万千财富却是个知名铁公鸡，囤物癖是龙的天性？这不应当。 做慈善、乱投资，今晚全场的消费由夏公子买单！ 有时更离谱，他到了要靠和神主夜夜缠绵才能保住性命的男宠身上。 写文都只能写清水的小夏这回不敢浪了，他对着衣袍凌乱的神主面红耳赤：救命！你不要过来啊！ ...... 醒来记得所有细节的夏夕烬把梦里的事写成了书，万万没想到竟然火了。 赚得盆满钵满的夏夕烬：啧，失策，我应该再多收集点素材的。 可突然有一天，他所在的世界竟和其他几个平行世界合并了...... 多方签订和谐共处协议后，夏夕烬却无意中在新闻上看到了梦里的“自己”们，身份信息与记忆中分毫不差。 而且据传言，这几位大佬的精神好像都不太正常，偶尔会失去意识，然后做出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忽然大彻大悟了的夏夕烬：...... 提问，我现在跑路还来得及么？ tips： ·非典型快穿 ·沙雕文 第2章 叶玦看着从树上跳了下来，此时正低垂着视线一言不发的裴衍秋，心里不免纳闷。 他们在校门口等警察的时间不短，按理说这人不管是哪边的正常都早就该跑没影儿了，何必委屈地往树上一缩等着被回来善后的人抓现行。 叶玦上下打量了他一圈，对方虽然没穿谨诚那身藏蓝色的西式校服，但看起来应该也是学生。 “叫什么名字？”叶玦抬了抬下巴，努力摆出严肃的姿态，试图让他这张远年轻于实际年龄的脸看起来更稳重一些。 对面这位自称受害者的男生微微一怔，那双细长的漂亮凤眼在偷着打量叶玦胸前的工牌时挑了挑，然后才又偏过头去，轻声答道： “裴衍秋。”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天气潮湿的缘故，叶玦被他眼神扫得莫名感觉耳后发痒，条件反射地抬手揉了揉。 卷翘的眼睫随着他的动作颤了颤，细框眼镜牵连着的金属链条摇晃了两下，复又落回耳侧，零当响了几声。 少年人隐藏情绪的手段大多拙劣，裴衍秋眉宇间的漫不经心，即便被前额细碎的刘海遮掩也依然明显。 虽然那点不自然只是一闪而过，但还是被叶玦敏感的捕捉到了。 这位帅哥，你装无辜的业务好像不太熟练，他腹诽道。 这下叶玦基本已经确定眼前这位就是刚才打群架的漏网之鱼，他清清嗓子开了口：“主动点交代，怎么回事？” 然而全天下犯了错误的青少年都一样，坦白从宽之前总要有个负隅顽抗的过程，但最终都会在“请家长”、“记处分”这类不怎么光鲜的“大人手段”下妥协。 至于叶玦的业务为什么这么熟练......害，青春期没干过几件蠢事是不完整的。 哪怕是现在看起来乖巧温和的混血甜心，当年也有过骑着重型机车一口一个fword的时期。 看着长得一点也不淳朴善良甚至连“脱罪”的理由都没及时编好，当下就只会低头沉默的小裴同学，当年的逃学大户叶玦在心里指指点点： 滑跪态度不诚恳，感情也不够真挚，好在长得不错，可以给予适当的宽容。 “怎么，不愿意在这聊？那咱们一起去主任办公室转转吧。”叶玦回到华国没有半年，搞起这副冠冕堂皇的大家长做派倒是娴熟。 没别的秘诀，模仿身为大学教授的父亲叶展云平时在家 教育小儿子的状态就行了。 叶玦的表情并不严肃，依然是那副笑盈盈的随和模样，他朝裴衍秋摆了摆手，示意对方跟上，然后便转身自顾自地往巷口走。 可步子还没迈多远，他散着的衬衫衣角就被若有似无的牵引力扯住了。 气质非常叛逆青少年的小裴同学狡猾得很，这会子工夫就从刚刚失误里吸取了经验。 那双天生就长得不羁的眼睛没了半点锋利，深褐色的眸子直勾勾地和叶玦的视线撞在一起，配上被丝丝细雨打湿的黑发，倒还真有那么几分惹年长的人怜爱的气质了。 但意志坚定的国际友人叶玦，哪能这么容易就被疑似校园恶性|事件参与者发出的糖衣炮弹所迷惑。 再说了，学校是有规章制度的，遇到这种情形教职人员应该第一时间对学生做出保护，弄清原委后上报领导，好让校方可以及时做出相应措施。 叶玦刚要开口展示一下自己与外貌不符的刚正不阿，却眼见着裴衍秋动作小心却又利落地将他黑色卫衣的袖口挽了上去，并凑到叶玦的眼前。 一条好像暂时止住了血的伤口横贯半个小臂，裴衍秋皮肤在男生里算白的，就更显得这道不深但很长的伤口触目惊心。 雨势有着逐渐变大的趋势，不怎么干净的雨水毫不留情地砸到裴衍秋的皮肤上，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真实反应，叶玦眼睁睁地看到对方轻轻抿了抿嘴，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咋舌。 大概是发现叶玦容易心软的特质，且态度已经有所松弛，裴衍秋深知投机主义的道理，连忙又把语气放软了一个度： “叶老师，我真的没动手，您看，他们都把我划伤了……” “待会我主动去主任那解释，您先带我去处理一下吧。” 裴衍秋用两根手指捻着叶玦的衬衫边缘摇了几下，用自言自语的轻柔声音，撒娇似的嘟囔道： “好疼的......” 少年干净清爽的嗓音在话语的结尾处上翘，打着弯儿转进了叶玦的耳朵里，学校冗长的规章制度中冷不丁冒出头了句不完整的话，清晰地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遇事确实该第一时间对学生做出保护的。” 叶玦心里想。 半个小时后，叶玦拿着消毒棉签，看着裴衍秋那道再不做紧急处理就要结痂了的伤口，发自内心地怀疑自己是不是该去重新验个光，怎么新伤旧伤 都能分辨不出来。 开弓没有回头箭，把人带回来了再恼羞成怒地扔出去其实也怪丢人的。 叶玦一边尽职尽责地给他缠着纱布，一边用调侃的语气说：“你这一看就不是刀子划的，还想碰瓷别人。” 裴衍秋抬了抬眼角，表情仿佛在说“想不到您连碰瓷这种高级词汇都知道”一样。 他右臂被叶玦控制着，能动的那边却也没闲着，十分自来熟地就想去碰桌面上堆得乱七八糟的文档。 可手还没等摸到封皮，就被叶玦一掌拍开：“不许乱动。” 小裴同学还算是听话，悻悻地“噢”了一声就没再好奇，乖乖坐在沙发上随便对方摆弄。 作为一个曾经业务出色的叛逆少年，叶玦对于简单包扎这种事情相当得心应手了，三两下就把小朋友的半个小臂缠得漂漂亮亮，甚至还有闲心十分恶趣味的在上面系了个形状完美的蝴蝶结。 走了十七年酷哥路线的小裴虽然有点一言难尽，但到底是在人家的地盘，最终只能选择以沉默来表达抗议。 叶玦憋着笑在裴衍秋的肩头轻轻拍了两下就坐回了自己的皮质转椅上，揉了揉被眼镜压得有些酸胀的鼻梁说道：“说说吧，手是怎么搞的，今天又因为什么打架。” 他顿了顿，复又加重了语气，强调道：“我要实话。” 裴衍秋这回倒没再避重就轻，大概也是因为看出叶玦不像是个爱为难人的性格，字里行间多了那么些许难以辨明真伪的真诚：“手是猫挠的，打架是因为他们瞧不起我。” 不过也没有特别真诚就是了。 叶玦：……？ 他们怎么样现在不好说，但我看你好像是有点瞧不起我。 看着裴衍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叶玦没了要跟小孩继续计较下去的想法。 他当时也只不过是正好碰到了，又比较担心两边交恶出了什么问题学校那边不好处理。 现在被当场逮捕的那几个都去接受思想品德改造教育了，而眼前这条漏网之鱼看起来就十分滑腻，肯定不是个好应付的。 自己这边刚入职还有不少事情要处理，总不能和他扯一上午的皮，再深刻探讨一下为什么一群小混混和两个看起来发育健全的高中生，会瞧不起他这位又高又帅的人类优质青少年。 况且，他是实习心理辅导员，又不是真的老师，被他捡回来的这位裴姓 小朋友心理看着应该蛮健康的，暂时不归他管。 瞧不起他的那几个倒是可以抽空过来聊聊。 于是叶玦果断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小帅哥一马。 他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面前的电脑屏幕上，并满不在乎地朝裴衍秋摆摆手，提醒道：“这次我先不上报，但下不为例，以后记得老实点，你赶紧回去上课吧。” 裴衍秋听了都难免有些发愣，显然没料到对方能把事情轻拿轻放到这种程度。 犹豫就会败北，他赶紧抓住机会，站起来就要离开，可还没等迈出去就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身折返回来。 叶玦疑惑地抬头看他，就差把“不要逼我改变主意”几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只见裴衍秋嘴角翘起了一点弧度，摆出的表情俨然是一个乖巧未成年该有的。 裴衍秋刚才虽然因为被从树上不体面的抓出来有些自乱阵脚，但现在早就缓过了神，十几年来到处闯祸却很少受到责罚，到底是需要点揣摩心思和糊弄人的功底的。 而这位外籍实习生小叶老师，看起来是真的不想跟他就此事再计较下去了。 大胆小裴用指尖敲了敲那本被对方从“案发现场”捡回来的书，礼貌地询问道：“这个我可以带走么？” 叶玦听了难免一愣：“你的？” 裴衍秋点了点头。 叶玦疑惑：“当武器？” 裴衍秋：“……看的。” 叶玦虽然不太相信大清早就跑到学校旁边找由头打群架的人会热爱微观经济学，但有一说一，裴衍秋其实长得倒也算是个聪明相。 秉持着不能只盲信第一印象的原则，叶玦把书还给了他，只不过最后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嘴：“你能看懂英文原著？” 裴衍秋抬起头朝叶玦露出了一个无害的笑容：“差不多能。” 说完便飞快地把书塞进了包里，撂下句“叶老师再见，祝您今天愉快”就忙不迭地溜了。 “门给我带上啊！”叶玦提醒道。 原本已经跑出好远的裴衍秋犹豫了几秒后还是老实折返回来关上了门，还附赠了一句“抱歉”。 叶玦失笑着将“小白眼狼”的称号回赠给对方，便摇着头，将视线重新移回了刚刚打开的窗口——谨诚中学的官网。 与叶玦接洽的李校长是个相当和善的性子，除了让 他抽时间把上一位咨询处老师留下来的资料整理归档以外，就没提过别的要求。 这份实习虽然清闲，但毕竟还是有丰厚补贴拿的，所以份内的工作叶玦还是要好好完成。 只不过上一任老师在职十几年，离开得又特别突然，叶玦昨天来取钥匙时就已经被办公室杂乱的景象震撼过一次了。 这里堆积着的文件可不是什么小数目，也难怪刚才裴衍秋会好奇，如果不是校长再三保证都是有用的东西，叶玦估计也不会相信一个校史堪堪五十多年的私校能有这么多心理辅导相关的档案。 不解是不解，但活还是要想办法完成的。 叶玦快速编辑好了一条做学生助理来赚取额外学分的公告信息并直接按下了发送。 谨诚中学有一大半的学生都是走留学路线的，针对这部分学生的教学策略自然有所不同。 每年要至少修够96个研究型学分和54个课外学分，而教师会定期在学校官网上发布一些例如“实验室助理”、“图书管理员”、“软件测试员”等额外学分项目。 说得官方一些就是“促进师生良性｜交流，丰富学生课余生活”，直白一些就是“闲着也是闲着，给你们一个主动来干杂活的机会”。 确认提交后系统自动跳转回了首页，红底金字的一张图片几乎占据了整个版面，使官网失去了美感的同时也很难让人忽视掉它。 《期末捷报》 看起来应该是去年期末的成绩？ 叶玦心里想着，握着鼠标的手也鬼使神差一般挪到了上面。 校园网的速度飞快，下一秒一张长长的名单就展现在了叶玦的眼前。 名单的排版很简洁明了，姓名后面紧跟着总分，没有单科成绩的具体情况。 众所周知，对于一张完全陌生的名单，只有两个位置是最引人注目的，一个在最上面，另一个当然是在最下面了。 叶玦扫了眼高二年级第一考出的漂亮的700整，报以肯定般地点点头，紧接着便切换成看热闹的心情迅速拖到了“光荣榜”的最后。 看到倒数第一名字的瞬间，叶玦沉默了。 没别的原因，单纯因为这三个字实在是长得有点熟悉。 [裴衍秋：250] 刚刚还在反思自己是否太过武断的叶玦，现在觉得这个数字不仅是对对方的精准概括，更是对 自己的无情嘲笑。 叶玦：…… 差不多个棒槌，裴衍秋能看懂那书就有鬼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裴：......这是意外，我真的能看懂的 小叶：好的二百五 第3章 溜之大吉的裴衍秋是有一定的兄弟义气的，还能惦记着冒着雨去主任办公室接人。 但三人之间摇摇欲坠的友情，显然不足以让他承担被铁面无私牛主任找家长的风险。 裴衍秋在门口等了好一会，直到听见屋内的训斥声逐渐平缓，估摸着已经到了总结陈词的阶段，这才见缝插针地敲响了门。 “报告。” 这一嗓子喊得清脆，牛主任在空中兀自比比划划的动作都停滞了，看起来有些忘词。 姜屿偷着翻了个白眼以表示和这种逃兵的划清界限，而余子洲倒是不记仇，傻兮兮地抽空朝他裴哥呲了呲牙。 牛主任看见倚着门框站着仿佛回家般自在的裴衍秋就一个头两个大。 跟他爸捐过楼没有关系，跟他经常逃课也没有关系。 纯粹是因为从入学以来，每次碰到今天这种类似的事情，虽然牛强牛主任心里门儿清准有裴衍秋出的一份力，但这小子偏偏总能在关键时刻把自己摘出去。 指向性的证据抓不着，同伙们还都特别团结。 想到这，牛主任的视线不禁扫向了面前的两位。 余子洲的腰板瞬间挺直了，如同事先排练好的一样，声音洪亮又干脆：“不关裴同学的事，他事发时在小吃街西侧的第三家的柳婆馄饨吃烧卖，老板娘和他们家的小女儿都可以作证！我路过时看到他了，裴同学一边背单词一边蘸醋的侧脸特别积极向上，牛主任千万不要冤枉他！” 牛主任瞪了眼没忍住嗤笑出声的姜屿，而那位“侧脸特别积极向上”的裴同学此时也正眉眼带笑地朝他点着头，以示认可。 再怎么装出正经的姿态，也掩盖不住那浑不吝的本质。 悲情教导主任顿时没了骂人的心情，更不想知道裴衍秋为什么要在馄饨店里吃烧卖，只希望让三人赶紧组团离开自己的视野。 他一巴掌打在余子洲肩膀上，怒其不争道：“狗腿子！你看他哪次逃跑带你了，真没出息！” 余子洲“嘿嘿”一笑继续装傻。 “行了，滚去上课。”牛主任眼不见心不烦，挥挥手，如赶虫子一般下了逐客令。 在这站了几十分钟岗的两位自然是乐不得地喊着“主任再见，您辛苦，您别生气”，小跑着奔向门外来接人的裴衍秋。 三人凑齐了刚要离开，却听身后传来牛主任的提醒：“裴衍秋， 你转普通部的申请我这扣下了。” 还没等当事人发表疑问，深知学生性格的牛强就补充了一下情况：“你爸那边忙，所以既然已经给你签字了那我就不再去打扰，这种影响人生走向的事情，还是要你们自己决定。” “我扣下的原因也很简单，国际部每年要修的课外学分你还差12分，什么时候补上，什么时候放你走。” 裴衍秋皱了皱眉头，那点没诚意的笑容也收敛了起来，显然对这个所谓的硬性规定有些不满。 这种青春期脾气拽来拽去的臭小孩牛主任见多了，根本没打算跟他废话：“少朝我瞪眼睛，别人都能修满，怎么就你搞特殊？” “我跟你讲这事没商量，普通部马上就要第一轮复习了，你要真不想出国了就赶紧补上，不然耽误的是你自己。” 听了这话，裴衍秋的脸色未变，额前的碎发和微微低垂的眼睫挡住了情绪，只见他沉默片刻，点了点头，低声回了句“明白了，谢谢您”，然后便转身离开。 被释放了的姜屿和余子洲很快就追了上来，边吐槽老牛的不近人情，边给裴衍秋出谋划策。 “哎，裴哥你放宽心，十二学分没多少的，去校网上找个助理什么的混一学期就有了，你成绩多牛逼呢，不差他们那一轮复习。”余子洲说完还真就掏出了手机，替他裴哥找起了“工作”。 然而发小是死是活显然不是姜屿关心的问题，他能在老牛那里忍受几十分钟的洗脑攻击，纯粹是因为早上没处理完的那件事关系到了另一个人。 姜屿往裴衍秋的方向靠近了半步，用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问道：“那群傻逼为什么找鹿遥？” 情绪恢复如常的裴衍秋偏过头，表情像是在看傻子，嘴里也讲不出人话：“我如果知道还堵他们干什么，惩恶扬善？” 姜屿：…… 虽然但是，你他妈说得还真有几分道理。 不过还没等他继续追问，裴衍秋就从包里掏出来个东西——那本体现了知识重量的书。 要不是因为早上顺手把东西顺手塞到里面去了，他也不会因为返回取书，被去而复返的叶玦在树上抓了个正着。 裴衍秋把里面夹着的一个信封递给姜屿，然后弯着唇角，用调侃的语气朝面露疑惑的对方说道：“我下午有事，劳驾你去初中部送一趟？看你好像还挺关心她的。” “......饶了我吧， 谁关心那祖宗了，就那气死人的性格简直跟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每次见她我都至少折寿三年。” 虽然姜屿语气是又嫌弃又想撇清关系的，但手上的动作却利索得很，毫不犹豫地把信接了过来直接塞进背包，半点后悔的机会都没打算留给裴衍秋。 裴衍秋那张标准的酷哥脸上的看热闹意味更盛，正当姜屿准备找补的时候，另一边专心看手机的余子洲却发出了一声惊呼。 “卧槽！刚把咱们当场逮捕的那个洋帅哥真不是高中生啊！妈的，不怪我认错，这脸长得也太显小了吧，怎么看都跟咱是同龄人啊。” “你怎么知道的？”姜屿很捧场地做出询问。 余子洲答道：“你俩从来不看校内论坛肯定更不认识，好像昨天晚上就有人发帖了，在第一页挂了一整天，听说是宁大分配来实习的——” “哎，裴哥，你胳膊上怎么绑了个蝴蝶结？” 余子洲突然转移了话题，裴衍秋也有些猝不及防，有一说一，就连他自己也快忘记还有这茬了。 看着两人朝他投来的或戏谑或真心困惑的目光，裴衍秋眯了眯眼睛，语气平淡：“少管，接着说。” 好在余子洲也就是随口好奇一下，他“噢”了一声便继续给两位不爱看八卦的少爷科普：“看楼里说，他好像是去年年底到宁大交换的，心理学专业大四生，爸爸是华人，在a国s大当医学教授，所以虽然是混血但是华语说得特别好，操，我刚才还要跟他讲英文，这丢人丢大发了。” 他一边滑动着那条hot贴，一边继续说道：“叶玦，应该叫叶老师，他好像在宁大就特别受欢迎，主要是因为成绩不错性格好，长得又特别漂亮，哎，用漂亮形容男的不太对吧？” 姜屿却揶揄地打岔道：“男的怎么就不能用了，我看裴哥长得就很漂亮。” 裴衍秋根本不想搭理他，可手腕处洁白的纱布却忽然闪进了他的余光里，脑内竟顿时浮现出了叶玦那张五官精致过分、堪比建模的脸。 他拨弄了一下左右对称、形状漂亮的蝴蝶结，莫名地接住了话头： “他确实漂亮。” 这下子倒是换姜屿发懵了，怎么他为兄弟去老牛那被插了两刀之后，转头出来发小的行为举止就好像被魂穿了一样诡异？ 这不对劲，这很不裴哥。 这时，余子洲却“咯咯”得笑了起来，抬起头就发现旁 边两人都在看他不禁尴尬地挠了挠头，并连忙把手机屏幕展示给两人：“楼里好多说要打着心理辅导的名号去跟帅哥聊天的，估计叶老师的日子不好过咯。” “哦对了，裴哥，额外学分项目我给你随便报了俩，不知道哪个会接受，现在都开学了，好差事早就被抢光了，你凑活凑合。” 入职第五天的叶玦不堪重负，跟校长以开组会为由请了半天的假溜回宁大的实验室躲清闲。 不是他不想敬业，实在是这群学生太疯狂了，高三都在忙着高考或者申请学校还好，但高一高二的小朋友真的是又热情又精力旺盛。 叶玦本来以为自己可以随便摸鱼顺便写写毕业论文，没想到一小时一人的心理辅导申请全都排满了。 而且据食堂打饭阿姨说，甚至还有学生为了去近距离欣赏帅哥，已经开展了“代拍”、“黄牛”等业务，着实是把时代新风演绎了个生动形象。 被迫加了好几天班的叶玦不堪其扰，只能灰溜溜地逃了。 同实验室的陆清清看着趴在桌面上一脸生无可恋的叶玦只觉得好笑，她走上前去用手指戳了戳对方的侧脸，手感一顶一的好：“怎么啦？谁欺负我们混血甜心了？” 叶玦蔫蔫地嘟囔道：“师姐，你行行好，别开我玩笑了。” “好好好，我不说啦。”陆清清笑着往这位实验室团宠的嘴里塞了块话梅糖，然后提醒道：“我是来替人传话的。” 话毕，她便朝后门指了指，叶玦坐起身，朝那个方向看去，一个穿着实验服的俊朗身影正在朝他招着手：“joshua，现在方便么？有东西给你。” 叶玦认出来人是谁后顿时露出惊喜的神色，连手机都忘了拿，三五步就跑了出去。 而被他落在原地的手机屏幕却突然亮起，上面是一条提示： [谨诚中学校务部：您好，您所发布的助理职务由于申请者过多且超过48h未确定最终人选，现将由系统自动抽取并匹配，望您工作愉快。]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核心思想：工作通知如果不及时处理，系统就会分配给你一个对象（？） 第4章 白铭向走廊退了半步，以免被小跑过来的叶玦撞上，他用食指的关节抵住眼镜腿轻轻向上推了一下，笑着等对方先开口。 叶玦在他面前及时刹住了车，蓬松的金发随着他的动作颤了几下，活像个毛茸茸的小动物，说话的语气也是藏不住的惊喜：“哥你今早到的？累不累？我妈托你给我带了什么？” 没有过多的寒暄，叶玦向前摊开双手直奔主题，显然是昨天和家里通完话后就已经做好了收礼物的准备。 白铭品了品叶玦一带而过的问候，不怎么满意地挑了挑眉，只不过眸中的笑意却更浓，与叶玦那双晶莹漂亮的蓝色眼睛对视了几秒还是败下阵来。 他将手中包装精致的白底碎花纸袋勾到叶玦的手指上，手法不怎么温柔地揉乱了对方的头发：“谢谢你敷衍的关心，我不累。” 叶玦自知理亏，心虚地推了推眼镜，对白铭以露出牙齿的最高礼遇笑得粲然，并试图浑水摸鱼：“不敷衍不敷衍，可真诚了呢。” 他一边迫不及待地当场翻看着袋子里的东西，一边问道：“哥，我怎么记得你要等年中那边项目完成后才回来，提前结束了？” 白铭收回手，连笑容都敛起几分，声音如他独特的个人气质一般温润平和：“嗯，出了点意外。” 听到这话，叶玦连忙抬头，眉头轻皱，有些担心地问道：“新型疗法进展不顺利？” 白铭比他大五岁，已经早早读完了研毕业工作有两年了，基本上就是接接个案积累经验，接到邀请的话也会和一些大型研究所合作，参与设计和推进一些实践性项目。 这次的项目白铭过年的时候又跟他提过一嘴，大概是系统脱敏法的变型而已，虽然如何操作叶玦并不清楚，但据他所了解的情况来看，应该不会出现很严重的问题才对。 起码不应该到现在这样被突然叫停的程度。 白铭沉默的与他对视了几秒后，又换回了那副未语先笑的儒雅模样，他摇了摇头答道：“不全是。” 叶玦刚想继续追问详情，白铭却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了几张印刷精致的门票，指侧在自己的嘴唇上轻点了两下：“签了保密协议，不能再问了。” “这个给你，好像是五月份的音乐节，同事今天送的，但我应该是去不了了，正好你可以约朋友一起去玩玩。” 同为相关从业者，叶玦当然了解签了保密协议的重要性，也立即收敛了好奇心 不再追问。 他从白铭手中接过门票，自然地顺着台阶往下：“你不是说今年暂时不接个案了么？怎么忙得连凑热闹的时间都挤不出来？” “算是因祸得福吧。”白铭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然后继续说道：“虽然出了点变故，但幸运的遇到了一个对我的研究方向感兴趣的投资商，这次回来就是打算成立个人工作室的，等你毕业了——” 还没等他说完，有些刺耳的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只听白铭“啧”了一声，显然是对自己忘记静音这件事有些懊悔。 可在他看到屏幕上的备注却瞬间变了脸色，只匆匆给叶玦丢下句“有事联系”就匆匆离开，连句再见都忘了补上。 叶玦倒是不太在意这个，毕竟两人关系实在太熟了，想小题大做都找不出由头的那种。 白铭从前是他父亲最喜欢的学生，而且因为对方留学生的身份，叶展云总会特别照顾一些，甚至每周都会带白铭回家吃点家常便饭。 第一次见到对方时，叶玦还是个不怎么听话的初中生，没少被父亲用来与这位有着“别人家孩子”光环的爱徒进行对比，以此对他展开批评。 最开始叶玦还不怎么服气，从小被宠到大的天之骄子撞上了叛逆期嘛，彼时幼年版混血甜心还很难做到自主进行正确的情绪调节，难免会因这个与同为黄种人的父亲更相像的哥哥产生些莫名其妙危机感来。 直到好几次捉弄都以被白铭反制裁而收尾，小叶玦这才偃旗息鼓，并尝试与这位逐渐变成家庭编外成员的年轻人握手言和。 可就在他已经开始逐渐习惯，并把白铭当成兄弟般相处后，对方却突然一声不吭地消失了一年多，等再次出现时，学籍不知道为什么已经从临床医学转到了心理学系。 而此后他发现，叶展云对白铭的态度也冷淡了很多，甚至会在对方登门拜访时以各种理由躲出去，好在白铭并不觉得尴尬，也从不往心里去。 重逢后的白铭看起来变化不大，但性格却更加温和，哪怕是面对升上高中开始玩个性了的冷酷少年叶玦也依然游刃有余。 可天生对于情绪感知比较敏感的叶玦总觉得对方身上少了些人气儿，不知从哪笼罩上了一层他看不懂的阴翳。 曾经那个会在没人的地方揉搓叶玦脑袋让他老实点，还拎着他领子喊“小屁孩儿”的少年仿佛彻底成为了一个合格的成年人。 让人永远也习惯不了 ，却又挑不出毛病。 叶玦也曾试图从叶展云套话，但结果多是以父亲发脾气后陷入沉默而不欢而散，仿佛白铭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让他彻底伤了心似的…… “叶老师，叶老师！” 图书管理员的声音把叶玦从回忆里拉回了现实，叶玦连忙把前天从白铭那收到的门票塞进抽屉，并换上了他那副营业式的标准笑容：“抱歉抱歉，刚刚在想事情。” 张阿姨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在意：“你要的资料我给你放这了哈，待会看看差不差什么，我也是刚来还不太熟悉，你有需要就打电话，我给你送过来。” “那就太麻烦您了，缺什么我自己去找就行，还能顺便多跟漂亮姨姨聊聊天。”叶玦笑得真诚，一边说还一边从他制备的零食篮里拿了盒自己做的手指饼干递给对方。 叶玦一向因为会卖乖而格外讨长辈喜欢，回了华国后，从妈妈那里遗传来的优越精致的白人面容，更是让这个被动技能无往不利。 教职工早上都是要去图书馆打卡的，而叶玦因为用小点心加上甜言蜜语攻势火速跟管理员张阿姨混熟后，就再也没准时来上过班。 适应环境的能力可谓是相当出色。 张阿姨走后，叶玦又兀自忙了一会，这才终于空出时间来翻阅起对方送来的那一沓资料。 虽说之前在官网上已经申请了学生助理，但在询问教务处得到了“最快也要3-5个工作日才能到位”的答案后，叶玦就已经开始自己动手整理了。 办公室的杂乱无章不仅影响他的心情，让来访的学生看到了观感也不好——虽然在李校长满怀歉意的管束下这几天来凑热闹的人已经少了很多。 叶玦翻阅着手中的表格，可直到看到最后一张也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信息，他不禁皱起了眉，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五年前的访客签字和个人信息档案对不上，好像......少了几个？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叶玦的思路，他缓了缓神，快速地将档案塞回了牛皮纸袋后，才清清嗓子喊了声“进”。 办公室枣红色的木门被推开，连接处缺少润滑的金属急促地发出了两声“嘎吱”，一阵淡淡的草木香混着阳光的味道闯进了室内。 高瘦的少年依然没穿校服，细长的凤眼漫不经心地弯着，表情似笑非笑，判断不出心情到底好不好，反正声音倒是带着点初春未散寒气的 清爽：“报告。” “叶老师，我是您这学期的助理裴衍秋。” 风吹过窗外正抽着新芽的柳树，细细的枝条摇晃，惊走了两只麻雀，沉寂多时的鸣虫试探性地叫了两下，大概是反应过来还没到日子就又哑了嗓。 下课铃准时响起，操场那边断断续续传来年轻的笑声。 春天常与一个故事的开端挂钩，也格外适合播种惊喜。 第5章 叶玦坐在办公桌的后面，双臂环胸看着坐在会诊沙发上的裴衍秋。 裴衍秋神情倒是十足的闲适自然，简单和叶玦交流了一下前因后果后，就自顾自地吃起了桌面上为下午预约的学生准备的樱桃芝士蛋糕。 叶玦捏了捏眉心，也懒得去纠正对方这种登堂入室的自来熟行为，在脑内理顺了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后，这才出声问道：“能换人么……” 听了这话，裴衍秋捏着小瓷杯喝花茶的动作顿了一下，又马上恢复如常，他温顺地点点头：“可以，但我这学期应该就会轮空，因为所有额外学分的申请在昨天都截止了。” 他的语气平淡，难免让叶玦产生了一种好像他口中所说的轮空并不是什么大事似的，可裴衍秋显然并不是这个目的。 只见他微微偏过了头，目光低垂地看着手里需要叶玦盖章的表格，语调放得格外柔软：“没关系，学校那边会给您重新分配新助理的，您不用在意我，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延迟毕业而已……” 叶玦：…… 这个话数他在网上见过的，是不是叫绿茶来着？？ 叶玦看着正在努力表演一脸失落的裴衍秋有些无奈。 这姓裴的小孩怎么回事，有求于人的时候总能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哪怕心里清楚对方根本不是表面这般乖巧的性格，但还是会莫名对他在一定程度上放宽标准。 裴衍秋的分寸感和礼貌程度把握的又很到位，使得旁人心甘情愿被他牵着鼻子走的同时，又不会对他前后的反差而无所适从。 在其他老师那效果怎么样暂时无从考证，反正对于大多数情况下都蛮好说话的叶玦来说十分受用，也不知道是这位小同学有什么独特的人格魅力，还是那张不错的脸带来的印象加成。 说起来裴衍秋算是叶玦来到谨诚后有直接交流的第一个学生，而且对方其实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顶多是打架被抓后怎么不老实也不怎么诚实，都是些青春期小男生的通病，他倒不至于因为不想让裴衍秋惹来麻烦而真的影响对方毕业。 虽然看起来应该很难搞，但到底不是个坏孩子。 黑金色的钢笔在叶玦的手中转了两圈，他轻叹了口气，态度软化下来，妥协地说道：“东西拿来吧。” 特意用自己更好看一些的左侧脸对着叶玦的裴衍秋，听了这话不禁勾了勾唇角，连忙道了声谢双手把几页责任委托书递了过去。 叶玦签好字后，裴衍秋就算是正式“入职”了，每天除了学校规定的上课时间以外，他都可以和叶玦商议并规划工作时长和内容。 每个项目的学分虽然是固定的，但根据完成度和难易度的不同，还是有不少老师会给予学生助理一定的现金补助或者小礼物之类的，只不过国际部的学生大多都不是很在意这些物质上的东西。 “裴衍秋，你最好这学期安稳一点，惹出什么烂摊子我可坚决不保你。”叶玦将表格还给对方的同时也不忘稍作提醒。 刚刚签的东西就是一个转移监管责任的文件。 申请国外大学需要学生的履历更丰富多彩一些，而谨诚是私校且财大气粗自然能满足这点需求。 但很多的老师实验室设立在校外，又经常会有一些到外地调研、参加各类比赛及大型活动的机会，所以面临这种情况时，未成年学生的监护任务就落到了相关老师的身上。 叶玦虽然算不上教职员工，但该走的程序还是要履行的。 裴衍秋从初中就一直在谨诚读书，对这一套流程再熟悉不过了，自然也能听懂叶玦的意思。 他抬起头朝叶玦弯着眼睛笑了笑，言语间满是品不出到底真不真诚的服软：“知道了叶老师，我会乖的。” 原本叶玦见裴衍秋半天没有反应，还以为对方要当场掀桌子，给他表演个叛逆少年拿到免死金牌后翻脸不认人的戏码，可没想到人家的回答半点戾气都没有，甚至有点轻飘飘的顺从。 叶玦自己本身也只是个没毕业的大学生，也就是这些天被喊多了，才刚开始要对“叶老师”这个称呼建立耐受。 而“乖”这个小朋友常用字眼总是带着撒娇意味的，被身高同自己差不了多少的裴衍秋拿来熟练使用，虽然不至于用奇怪来形容，但不自在一会还是很有必要的。 叶玦连忙叫停：“打住，有空表决心不如多干活。” “去，把书架上的档案箱按年份收到柜子里，做不完不许走。” 熟练压榨小助理的气势和长相相当不符，入乡随俗了的叶玦，不像混血甜心，像个浑然天成的土地主。 长得比较好看的那种。 只见裴衍秋好脾气似的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多余的话，直接去一边“撸起袖子加油干”了。 两人就这么互不打扰了好一会，写完了上周工作报告的叶玦抬头看向对方那边。 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打在裴衍秋的身上，深栗色的发丝被覆上了一层柔光，倒显得他天生凌厉的五官温和了不少，认真贴标签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个能考出二百五这种震撼列祖列宗成绩的笨蛋。 隐约感觉哪里好像不对劲的叶玦再一次打开了谨诚官网上堪比公开处刑的那张成绩单，在确定了自己的疑惑后果断发问道：“哎，裴衍秋，你怎么会在普通部的名单上？” 毕竟学分是只有国际部才需要修的，裴衍秋要被这边延毕的同时，还要在那边考倒数第一，这种两手都要抓，两手都很垮的行为，叶玦着实没搞明白是个什么路数。 裴衍秋听到叶玦的问题后明显怔了怔，在瞟到对方电脑屏幕上大咧咧放着——完全不怕伤害倒数第一感情的成绩单时才明白过来。 “哦，期末跟着考了一下测测水平，这学期补上学分才能真正转过去。”裴衍秋言简意赅。 叶玦定睛仔细检查了几遍，确定自己没把百位和十位上的数字看反后更不理解了。 测出来就这水平？ 他尽量克制住语气中的困惑，小声问道：：“你这样......打算参加高考？” “家道中落不出国了。” 小裴云淡风轻。 叶玦恍然大悟。 相比较于对方之前的满嘴跑火车，这个答案的可信度在叶玦心里直线攀升。 谨诚之所以能在市里成为数一数二的高中，仅仅是留学部分办得好是肯定不足够的。 学校每年中考结束后都会主动向市前二百名的学生抛出橄榄枝，而选择入学谨诚普通部也是会有奖学金的，数额之大甚至和一个普通白领的年薪差不了多少。 所以在多次以雄厚的财力，从各处挖到了强大的师资团队及成绩本就优异的尖子生以后，谨诚终于在宁城的顶级高中里排上了名号。 薅国际部少爷小姐们的羊毛来滋养普通部的高分学生，提升学校声誉的同时还做到了校内资源置换加再利用，合情合理，是实习工小叶直呼genius的程度。 所以裴衍秋这个惨淡且不吉利的分数，很难用来解释谨诚是在筛选生源时出现了多么大的一个失误，才会不小心招收进个二百五拉低升学率。 家道中落临时改变人生计划，这就合理了很多。 了解完了大概情况，叶玦便也没再继续追问，可能会揭 看着裴衍秋被光速打脸的叶玦：...... 此刻非常希望自己真的没朋友的裴衍秋：...... 大家就都挺无语的。 第6章 自那日小巷打架被抓后，这是三位当事人第一次和刚正不阿叶老师“欢聚一堂”，在场各位无不表情尴尬，只剩下叶玦能摆出一副看热闹的笑模样。 其实关于好朋友之间“共苦”有没有必要这件事，姜屿和裴衍秋的思路都是一致的——先溜了再说， 只可惜姜屿也没想到，他蹲下来系鞋带的那么一点工夫，余子洲也能闯祸闯出花来。 等他反应过来，转身想跑的时候已经晚了，笑眯眯的叶玦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们旁边，用无比和煦的声音把两位请了进来，还顺便带上了门。 叶玦双手托腮，坐着转椅就滑到了两人对面，偏过头朝裴衍秋笑得幸灾乐祸：“小裴，这是你朋友啊？” 裴衍秋倚着矮梯站得歪歪斜斜，听了这话抬了抬眼皮，不情不愿地瞥了一眼上了十几年学都没养成进办公室敲门这个好习惯的余子洲，有些无语地冷哼一声，没好气地说道：“仇人。” 叶玦没忍住直接嗤笑出了声，转过头看向和姜屿在沙发上局促地排排坐的余子洲，故作惊讶地问道：“真的呀？” 已经习惯了顺着裴哥打掩护的忠实小弟余同学笑得僵硬且尴尬：“对对，他说什么是什么。” 看透真相但想继续逗小孩的叶玦：“那你们来找他是要做什么？” “打——”还没条件反射地把“球”字说出口，余子洲就及时刹住了车，“打，打架，对，打架。” “哇，那你竟然还叫他‘裴哥’？”好奇小叶继续追问。 余子洲在保持沉默和糊弄对方“你个老外懂什么，在我们国家遇到值得尊敬的对手就是要喊哥的”两者之间，最终还是果断选择了前者。 不为别的，单纯是想起来校内论坛上对叶老师中文水平的肯定，以及他那天的“英语要勇敢说出来”估计没给对方留下什么正常人该有的印象。 反正可以确定的是，绝对不足以给他提供信口开河的技术支持就对了。 悲情同伙余子洲低头装死。 只要他不说话，他就没坑队友，叶老师自己猜出来的事，那能叫坑么！ 好在旁边偷着翻了好些个白眼的姜屿及时救场：“您听错了，叫的不是裴哥。” 姜屿朝裴衍秋递去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顿了顿继续说道：“是裴狗。” 若有所思叶老师：ovo倒也确实圆得回来 裴狗本人：……姜屿今晚必被他暗鲨 当然，事实证明没串好供的友情就是一盘散沙，不用风吹，也不用走两步，直接原地解体，甚至还有要内讧的趋势。 结果当然也不意外，三人排排坐，幸运的获得了一起接受小叶老师感化的宝贵机会。 叶玦其实也不是多在意他们校外打群架这件事，毕竟他自己的高中生活比这还要更丰富多彩一些。 也许是邻近效应的缘故，顺利度过青春期，现在人见人爱的优秀青年小叶，就是莫名对裴衍秋有点感兴趣。 只不过别人的邻近效应，那都是会下意识地对与自己相似的人产生好感，到他这里，确实是对满嘴跑火车、思想不老实的混账小孩感到亲近。 想要看裴衍秋耍了半天小聪明，最终吃瘪，以此打发无聊午休时间的那种亲近。 在叶玦眼里，小裴简直就是少年时期自己的翻版，表面摆出一副拽拽的酷模样，喜欢仗着样貌优势卖乖或者插科打诨来逃过责罚。 服软服得快，下次又坚决不改。 唯一的不同是从父母那里遗传到了不错智力的叶玦，哪怕是三百分满分的试卷，也没考出过二百五这种晦气数字。 代入了一下之后，更加恨铁不成钢了的叶玦瞧着又开始走神的裴衍秋摇摇头。 感兴趣归感兴趣，不好好学习还要闹个性的小朋友那的确是需要一些敲打的。 “行了，你们走吧，我一会还有个预约。”用三个小孩打发了乏味午后时光的叶玦翻脸不认人，装出正经的模样就开始赶客：“以后少做那种危险的事情。” 早就坐不住了的余子洲和姜屿哪还有心思反驳，赶紧老师应下就忙不迭地跑路了，连回头看一眼好兄弟跟没跟上的思想觉悟都没有，就非常的不和谐友爱。 虽然裴衍秋的谎话被当场打脸，但他好像一点都没觉得尴尬，慢慢悠悠地把工具堆回了杂物间后，还顺手从叶玦的零食篮里拿了一包蛋白酥。 “骗完我还要偷我的饼干，你真是小流氓？”迅速恢复了工作状态叶玦单手戴上了眼镜，一边敲打着键盘，一边用轻挑的语气揶揄裴衍秋。 一天之内被这位叶老师打上了“不良少年”、“问题学生”、“叛逆未成年”标签的裴衍秋，在听到“小流氓”这个新称号时好笑地挑了挑眉。 叶玦显然是还在回味刚刚的小闹剧带来的快乐，看起 来心情不错。 被当成乐子看了半天的裴衍秋心情却也跟着莫名奇妙的好。 十七八岁小男生的喜怒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他摇了摇手里装着点心的小纸袋，语气轻快还带了几分清清爽爽的少年气：“帮您干了一中午活，自己领点小奖励也不行么。” “行，多拿点，给你两位仇人也带几包。”叶玦笑着朝裴衍秋眨了眨眼，用对方忽悠自己的话来阴阳怪气。 裴衍秋毫不心虚地摇摇头：“甜兮兮的，他们不爱吃。” 叶玦失笑，没再回应，只是靠在椅背上和小孩对视。 磨蹭了这么半天还不走，不是有话想对自己说就是另有所图。 裴衍秋看着叶玦那双漂亮的蓝眼睛沉默了几秒，然后轻笑着开了口：“之前是我不对，但我以后一定少骗您。” “叶老师，明天见。” …… 裴衍秋一从楼里出来就看到不远处葡萄藤下坐着聊天的两位好友，走进了才听到他们好像聊的还是跟叶玦有关的话题，余子洲看见他过来忙朝他招手，姜屿只是抬了抬下巴。 “行啊，演得挺好啊，跟你爸商量一下学艺术出道吧，别浪费天赋。”姜屿一边拨弄着头发，一边揶揄着在叶玦面前装出一副好揉捏样子的裴衍秋。 裴衍秋走到姜屿对面，倚靠着石柱，眯了眯眼睛：“叶老师告诉我，应该跟你这种刚开学就被记过的人划清界限。” 姜屿：......你他妈的 被记过难道不是您约我们帮着鹿遥处理烂摊子，最后您自己跑了，把我们扔下接受老牛狂风暴雨般的再教育的原因么。 见过过河拆桥的，没见过拆完桥还要站在对岸指指点点，嫌人晦气的。 姜屿被气笑了，照着裴衍秋的肩头锤了一拳，裴衍秋微微勾起唇角，瞥了他一眼，但因为心情还不错的缘故并没有还手。 于子洲自动忽略了两人之间不友好的交流，一边在校内论坛上冲浪，一边接上了裴衍秋来之前他们所讨论话题：“之前我还好奇呢，学校外教多得运动会能组出六个篮球队，怎么那群人碰到叶老师还跟没见过世面一样，削尖了脑袋往人家办公室里钻。” 姜屿调侃道：“怎么，被人家教育一顿你就开悟了？” 余子洲“嘿嘿”笑了两声：“可不么。” “我看他们在 宁大论坛扒出来的，叶老师好像才21？只实习一学期的大学生和三四十已经开始秃顶的正式编外教那确实不是一个性质的。” “怎么不是一个性质。”裴衍秋插着口袋站着，居高临下且语气冷淡地问道。 余子洲显然对此有些出乎意料，但反应过来后便彻底来了精神，给他“不食人间烟火”的裴哥科普一下这个年纪少年少女除了“好好学习报效祖国”以外的最高追求——搞对象，啊不，发展良性精神连接。 “叶老师不是正式教师，没那么多约束，现在借着心理辅导的机会拉近关系，等他实习期结束了不就正好可以理所当然谈恋爱了么。”余子洲在看过无数条有关攻略叶玦的帖子后做出了总结。 哪想到他裴哥对此却不屑一顾，微不可闻地冷哼一声：“想得倒挺好。” 听了这话，靠在围栏边玩手机的姜屿不禁朝他看了一眼，目光中满是疑惑。 只不过裴衍秋没理，余子洲也没发现。 “哦对了裴哥，我刚听c班一哥们儿说，沈敛在黄牛那花高价买了个名额，看那意思好像是要追叶老师。”余子洲说道。 申请叶玦助理职位和跑去抢预约的人虽然还是女孩子比较多，毕竟谁不想在上学时间忙里偷闲和帅哥多聊聊天呢。 当然，男的也着实不少。 谨诚国际部的风气相对自由一些，早恋只要不猖狂到在主任面前亲亲抱抱，老师和家长都不算很在乎，公开出柜且在校外玩得很花的少爷也有那么几个。 c班的沈敛就是其中一个。 余子洲提完这个名字其实就有些后悔了，他小心翼翼地观察起裴衍秋的脸色，发现没什么变化后才松了口气。 这个沈敛就非常的不人如其名，非常不知道收敛二字是什么含义。 不仅在初中就成为了“校庆日当众出柜被他爸追着打了操场三圈”这种流传度极广的花边新闻主人公，升上高中部以后那更是出了名的行事张扬，作风混乱。 据说他家和裴衍秋家的公司好像还是竞争关系，而沈敛又处处都比不过对方，所以每次在家受了气，到了学校就会去找裴衍秋的茬。 裴衍秋仅有的三次被牛主任抓住了的记过事件，斗殴的另一位主角都是这个姓沈的。 得知沈敛看上叶玦，是哪怕心大如余子洲都不禁替小叶老师直呼晦气的程度。 只不过裴衍秋 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就听到背对着他的姜屿低声骂了句“操”. 还真是背后不能将别人的坏话。 顺着姜屿的视线看过去，几人谈话的核心对象——沈敛就站在综合楼的门口打着电话，大概是感受到了三人不善的眼神，在定睛查看，确认是裴衍秋及其团伙后，立马动作标准的朝他们这边竖起了中指，以示问候。 不太友好礼貌，也不符合中学生行为规范的那种问候。 裴衍秋回想起刚刚余子洲说过的话，看着沈敛转身走进楼内的背影不禁皱了皱眉。 “沈同学是吧？”叶玦声音温柔，朝躺在诊疗椅上的沈敛露出了一个颇有亲和力的笑容。 “在我们正式开始前，我需要把一些注意事项跟你交代清楚。” “第一，我们谈话的内容是受保密条例所保护的，你可以也需要尽量对我建立信任。” “第二，如果过程中有任何让你感到不适的情况发生，你可以选择立刻终止，但同时也希望你能明白，我对你的任何想法都会给予足够尊重，不会妄加评判。” “第三，如果交谈过程中，你表现出任何会对自己或他人造成严重伤害的行为，这并不包含在保密协议中，你是未成年人，我需要对你和你的家长负责——” 可还没等叶玦说完，沈敛的笑声却猝然将他打断。 叶玦并没有感到被冒犯，只是将钢笔轻轻放到了记录本上，平静地看着沈敛，等待着他的下一步反应。 心理咨询的过程中，来访者的任何反馈，不管是正面还是负面的都值得留心观察。 只见沈敛态度不怎么真诚地道歉：“不好意思叶老师，您一本正经的样子和这张漂亮的脸蛋真是太不搭了。” “常有人这么说。”叶玦点点头，笑了笑，无所谓地答道，然后便低头拿起笔，在本子上简短记录下了一行字： [高自尊，防御性强] 沈敛耸耸肩不置可否。 正当叶玦要进一步询问他的诉求时，对方却突兀地又开了口，语气却是像做了什么正中判断般决绝：“我们的时间不多，所以我觉得还是应该直接一点。” 说完，还没等叶玦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沈敛已经坐直了上身，并顺势挽起校服衬衫的袖子。 当叶玦看清眼前的场景后，眉头不禁紧紧地皱了起来，神情也变得格外严肃。 这个有些轻浮随性的少年手臂上被青紫布满，结痂的伤口因为没经过很好的处理而增生出丑陋的疤。 大多数痕迹看起来来自于他人，但手腕上那几处仍渗着血的新伤显然是他自己割的。 沈敛的求助和他这个人一样矛盾。 他的话语中充满着不信任，说是来找茬寻衅的还差不多，可偏偏行为却直接迫切，像是突然发现了浮木的溺水者，迫不及待地想给自己寻求个出路。 沈敛姿态依然有些倨傲，可声音却分明在微微颤抖。 他故作漫不经心地轻声问道： “叶老师，您能帮我么？” 第7章 随着又一个空心三分球落地，上半场结束的哨声也应时响起。 裴衍秋收起投篮的姿势，随意地用袖口抹了一把额角的汗，姜屿不知道从哪拿了两瓶水，笑着走过来击完掌后塞进了他手里。 球场边围了一圈学生，见到这一幕，兴奋的议论声不住地往人耳朵里钻，想忽略都忽略不掉。 “啊啊啊啊！裴哥永远的神！” “刚那个跳投也太帅了吧！” “呜呜，他俩好配，绝美兄弟情磕到了磕到了……” “这你也能磕？？” “人家都把衣服掀起来擦汗，就裴哥把我们当外人！” “就是就是，屿哥，你劝劝，让裴哥给我们看看腹肌呗！” 裴衍秋仰头喝着水，完全没有要搭理起哄的人的打算，晶莹的汗珠顺着喉结慢慢滑进衣服，洇湿了一小片脖颈处的布料。 高人气酷哥哪怕是这种简单的动作都能做得格外潇洒，场边的玩笑声瞬间又高了个八度。 姜屿作为发小，自然了解裴衍秋对于不感兴趣的人或事就能做到完全不在乎的性格，本就是谨诚著名“交际花”的他赶紧帮着对方打圆场。 “差不多就行了哈，再吵惹裴哥生气了，受罪的不还是我。”说完，姜屿就笑着撩起了自己的t恤衣摆抖了两下，虚虚掩掩地给围观群众展示了一番自己轮廓清晰的六块腹肌：“我的赏你们看一眼。” 这下场面瞬间沸腾起来，倒是没人再调侃裴衍秋了，嬉笑起哄声里大多都是喊着“姜屿男菩萨”、“再让我看亿眼”的，偶尔还掺了几句什么“你好爱他”、什么“秋雨cp是真的”这种不太清醒的疯言疯语。 趁乱，姜屿揽着裴衍秋的肩膀就往不远处的球员休息区走去。 c班那几个首发大家总一块打球所以算得上熟，见着两人过来赶紧打了个招呼。 “你别说，沈敛不在这球好打多了。”a班体委孟由看着计分器上43：27的比分感慨道。 余子洲连忙接茬应和：“可不么，姓沈的每次见着裴哥都跟疯狗一样，追着咬，刚看他好像去找叶老师做心理辅导去了，我觉得他确实挺需要的，希望人有事。” 话说到这份上，旁边c班那几个见也没什么避讳的了，顿时来了劲儿，开着玩笑反驳道：“怎么说话呢！沈老板那是看病么，那是找乐子去了。” 姜屿看 了一眼蹙着眉头不说话的裴衍秋，自然地笑着插进了话题：“怎么个意思？仔细说说。” c班的大前锋郑易平时和沈敛混得比较好，一见有人询问就彻底打开了话匣子，朝周围几个兄弟招了招手，神神秘秘地说道：“沈老板不是高价买了那个漂亮心理老师的咨询名额么，正常一个半小时就结束，怎么着也来得及过来打球。” 姜屿点了点头，这他们也知道，几人看见沈敛进综合楼的时候还没到一点，ac两班约的球赛则是四点才开始，时间绰绰有余。 他们本来以为沈敛是有别的事情耽误才放了鸽子，搞了半天，原来还另有隐情？ 郑易掏出了手机，翻找着聊天记录，然后把屏幕转向了众人 [沈老板：混血宝贝留我多聊会，下午找人替我，谢。] 几个熟知沈敛是个什么浪荡形象的男生瞬间了然，不禁吱哇乱叫地起哄，笑容里也都带了几分轻浮。 “牛逼牛逼！不愧是沈老板啊，这就搞上老师了！” “要我说，这找黄牛的钱可花的太值了，我前两天陪我对象去看了一眼那个叶玦，啧，长得是真好看，种族优势真不是吹的，我要是gay我也冲。” “确实啊，还是沈老板拎得清，就咱们这群没行情的傻子才来打球。” “我靠！你骂谁呢！” 咣！！ 金属撞击产生的巨响来得突兀，一群话题越聊越歪的男生都被吓了个够呛，回过神刚想发脾气埋怨几句，却发现始作俑者是裴衍秋。 裴哥啊......那还是可以先忍一下的。 裴衍秋慢慢地收回了刚才踢球场挡板的脚，眼见着厚厚的一层金属板上出现了一个明显的凹陷。 余子洲也被吓了一跳，他虽然不喜欢c班那群人猥琐的语气，但也知道男的凑在一起总是难免口嗨几句，所以即使反感却依然没作声。 之前也有过类似的情况，裴衍秋多半就只是面带嫌恶地自行远离，从来没像今天这样发过脾气...... 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尴尬，郑易为首的那几个男的诧异劲儿过去后，也对裴衍秋这种莫名其妙地行为有些不满，但碍于对方的身份，到底没敢直接站起来叫嚣，只是齐刷刷地瞪着他，等着对方先一步动作。 a班这边虽然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但裴衍秋一向是班里的核心人物，众人连忙也面带紧张地盯着 对面，仿佛只要裴衍秋“摔杯为号”，他们就能立马冲上去跟对方“同归于尽”。 球场外围着的不少人渐渐的也注意到这边的不对劲了，姜屿抬头一看，正好瞧见了带着来参观的投资商往这边感受学生风貌的牛主任。 姜屿心里暗骂晦气，赶紧用手肘往后拐了面色阴沉的裴衍秋一下，示意对方往那边瞧，注意点分寸。 大概是读懂了他的暗示，沉默了几秒后，裴衍秋将手上的水瓶往c班坐着的方向直接就是一扔。 那一群人本就精神紧张，反应不及又根本没看清是什么，于是连忙闪躲、乱作一团，可裴衍秋显然并不是冲着他们去的。 还剩一半的水瓶在空中连着转了好几个圈，然后稳稳地滑进了座椅背后不远处的垃圾桶里，落地还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当”。 裴衍秋把背包砸到姜屿脚边：“没意思，你们随便换个人打吧。” 说完就留给众人了一个又拽又冷酷背影，单手在栏板上一撑便轻盈地翻出了球场。 被留在原地的姜屿勾了勾唇角，刚想在心里评价一下兄弟这个逼装得实在是漂亮，却听到已经走开挺远了的裴衍秋，用低沉稳重的声音说着没有什么人性的话： “把姜屿也换下来吧，他太菜，我不在怕他影响你们发挥。” “别忘让你家司机晚上把包给我送回来，谢了。” 众人听了这话，瞬间哄笑成一团，方才还有点紧绷的气氛也缓和了不少。 裴哥舒坦了，大家舒坦了，只有姜屿不舒坦。 姜屿：……我他妈就应该让你被老牛带去做思想道德教育，裴衍秋你缺了大德了。 “回去好好休息，不要再做伤害自己的事情了，我一定会尽力想办法弄清楚的。”叶玦表情怜爱地看着站在他身边已经恢复了那副纨绔样子的沈敛，替他把门打开的同时也不忘叮嘱道。 沈敛情绪伪装的很好，除了在与叶玦的眼神相触时仍有些不自觉的闪躲以外，完全看不出什么异常。 他面带微笑，刚要开口回应叶玦，一抬头却看见门外走廊里站着个人，才翘起的嘴角就又垂了下去。 观察到对方反应的叶玦有些纳闷，也顺着沈敛的视线瞧了过去，只见几个小时前，刚跟他撂下“明天见”就扬长而去的裴衍秋正如门神似的，面无表情地正盯着两人。 叶玦不禁怔了怔，刚要询问，没想到倒 是沈敛先出了声。 他语气充满敌意，态度也不怎么友好：“你在这干什么。” 裴衍秋眯了眯眼睛，冷淡地答道：“工作。” 沈敛面色不悦，但大概是终于想起来好像确实是有助理这么个事，到底也没再继续找茬，只是冷哼一声，不屑地嗤笑着说道：“那叶老师可真倒霉。” 无辜的围观群众叶玦：？ 说完也没有要等裴衍秋回应的意思，撂下句轻飘飘的“老师再见”，转身就走了。 看着眼前的叛逆期小孩，叶玦有些无奈地把他请进办公室来，从储物柜里翻出了一条还没用过的蓝色毛巾，抬手便扔给了裴衍秋：“擦擦汗，刚打完球？” 裴衍秋“嗯”了一声，乖巧地将毛巾搭在脖颈上，抓起一角搓揉了两下被汗浸湿了的鬓角。 混熟了点之后倒也没那么拧巴，叶玦看着裴衍秋的动作心里想道，刚刚被沈敛所影响了的情绪也舒缓了几分。 “你和沈敛认识？”叶玦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问。 裴衍秋抿了抿嘴唇：“不算熟。” “又有仇？” 叶玦摘掉眼镜，拿在手里轻轻擦拭着，眼睛放松的微微弯着，话语间满是调侃的意味。 裴衍秋擦头发的动作也顿了顿，沉默片刻后才悻悻开口，原本冷清的声音此时却有些闷闷的：“他总看我不顺眼。” 叶玦闻言直接笑出了声，竟然从这句话里品出了几分委屈的意味，像是小孩子在找大人告状撒娇似的。 当然，这种脑补套用在看起来是个校园文里标准酷哥的裴衍秋身上，诡异中又透着几分微妙的和谐。 “行，那确实是他过分了。”叶玦哄小朋友似的安抚道，将这个话题一带而过，“都快放学了，你又跑来我这干什么？” 裴衍秋头脑一热直接就来了，哪还记着给提前编个借口，他低下头，忽然想起了中午那个其实是随口敷衍，但实际上上获得了对方额外同情的人设背景，顿时来了即兴表演的灵感。 主动卖乖的酷哥小裴在开口时语气柔软了不少： “周五晚上食堂不开门。” “叶老师，我饿……” 夕阳透过玻璃撒了一室橙红，耳侧的毛巾带来柔软的触感，颜色浅淡，和叶玦的瞳孔是相似的色彩。 叶玦愣了几秒，这才想起来对方好像还 有个家道中落被迫转去普通部接受高考重锤的设定。 只能怪裴衍秋周身气质实在和“落魄”二字搭不上什么关系。 看来这个年纪的小男生不仅脾气怪，撒谎技术还很拙劣。 “这么可怜啊。”叶玦轻轻笑了起来，他说话的声音轻柔，像晚春的风。 虽然没搞明白裴衍秋的去而复返有什么目的，但毕竟两人这学期还要经常接触，关系融洽一些总是好的。 很吃“装可怜”这一套的叶玦边想边走到对方身边，拍了拍已经可以做到熟练卖惨了的小裴同学的头顶，感慨地说：“你以后最好每天都这么听话。” “走吧，请你吃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叶——请吃饭的漂亮哥哥 （小裴喝水喝一半就扔掉很浪费，大家不要学） 第8章 四十分钟后，裴衍秋看着面前的炸鱼薯条陷入了沉思。 叶玦一边朝盘子里拧着胡椒和海盐，一边瞧着表情仿佛在说“你管这叫吃好的”的裴衍秋笑得狡黠：“怎么，瞧不起我的家乡菜？” fishandchips，所有靠海英联邦国家的统一名菜。 “蔬菜、水果、海鲜、肉，全都有，营养均衡最适合你这种还在长身体的小朋友。”叶玦夹着叉子一样一样配菜点给裴衍秋看，仿佛只要这么讲解，两人面前摆着的就不是快餐了似的。 裴衍秋不置可否，心里想的是这话可别让国内阿姨们听到，对于他这种“长身体的小朋友”，垃圾食品被归为洪水猛兽的可能性，比被鼓吹成完美搭配的科学营养餐的可能性大一万倍。 叶玦看着用叉子把小番茄一颗一颗从盘子中心滚到边缘，然后才勉强送了块香酥培根入口的裴衍秋心里觉得好笑。 少爷这么挑，哪有半点家道中落需要蹭饭的样子。 一看就是被娇惯长大的。 “行了，赶紧吃，吃完回家做作业去，不然你那个成绩，下学期转到普通部去真有点拿不出手。”这家店调味有点淡了，叶玦边说着，边顺手往裴衍秋的盘里拧了一把海盐。 “噢，知道了。”裴衍秋垂着眼皮吃着炸鱼排，和叶玦对着沉默了一会忽然又开了口：“叶老师——” 还没等他把后半句话说全，叶玦却连忙打断道：“校外别就叫我老师了，怪怪的。” “那叫什么？”正在努力立乖巧人设的小裴主动询问。 叶玦歪了歪头，思考无果后将选择权推了回去：“都行，本名英文名，选你喜欢的。” 裴衍秋撑着下巴，把手里的餐具和转笔似的在指尖滚了两圈，然后弯着长得不怎么温和的眉眼，从善如流地开玩笑问道：“叫哥哥行么？” “随你。”叶玦认真吃饭，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自己本身也比小裴同学大上个三四岁，叫声哥对方也不吃亏，不过…… 叶玦抬起头与裴衍秋对视，清透的漂亮眼睛里满是笑意，他轻轻哼了一声调侃道：“我以为你们十七八岁小男生不会喜欢这么称呼别人呢。” 哪想到裴衍秋应和得十分流畅自然，小孩朝他挑了挑眉，煞有介事地说：“您刚回国不了解情况，我们十七八岁的小男生就喜欢到处认哥。” 想到中午那个不爱敲 门的裴衍秋的余姓同伙张口闭口“裴哥”“屿哥”叫个没完，叶玦顿时信了大半。 虽然不懂，但理解万岁，他点了点头：“……行，很有个性。” 即使裴大少爷对于油炸食品不是很感兴趣，但毕竟也折腾了一下午，到底是有点饿了，没一会就光了盘。 青春期的男孩子食量都比较让人钱包发紧，不需要长身体了的叶玦主动且自然叉过挑食小裴不要的小番茄，作为交换，拨过去了半盘炸鱼。 “下次真请你吃点好的，最近手头有点紧，将就一下。”饱了的叶玦坐在小孩对面给对方画起了大饼。 裴衍秋看起来十分乐意地接下了清扫剩饭的工作，并相当带入角色地给出了满分回答：“有得吃就很好，谢谢哥哥。” 收起了棱角和锋芒的小裴，除了更帅一点和普通未成年也没什么两样的，嚼起食物时不经意还会露出店平时不知道藏在哪里的奶膘。 本就因着情绪敏感，容易心软的叶玦，忍住了想和rua自家上幼儿园的奶团子一样捏捏酷哥脸颊的冲动，转移开了话题：“对了衍秋，你对沈敛了解多少？” 一天时间内，从“同学”变成“小流氓”，再变到“小裴”的裴衍秋听到这个称呼难免怔了怔。 从小到大除了家里长辈，几乎很难听到有谁这么叫他，虽说叶玦说话的语气正常，可直接喊名字这件事，到了裴衍秋耳朵里就怎么听怎么亲昵。 虽然清楚大概是因为叶玦从小在海外长大对这种事情不太在意的缘故，可裴衍秋还是抿起嘴偷着笑了笑，就连“沈敛”这两个字从叶玦嘴里说出来，都显得没那么惹人烦了。 “不多，有矛盾，他骚扰你了么？”裴衍秋结束了光盘行动，抬起头看向叶玦，眉头皱了起来，显得有点凶。 叶玦回想起沈敛对外那个吊儿郎当的浪荡形象，瞬间理解了裴衍秋为什么会往奇怪的方向进行联想，于是他连忙否认道：“没有没有，就随口问问。” “你怎么跟谁都有矛盾！”反应过来了的叶玦抓住重点。 裴衍秋替叶玦一起把餐盘收到了离他们最近的架子上，回头满不在意地答道：“我性格不好。” “还挺理直气壮。”叶玦嗤笑出声，他站起身拍了拍裴衍秋的肩膀，“就不能改改？” 叶玦的神情轻松惬意，下了班换上普通男大学生都爱穿的运动衫后，那仅剩不多的距离感也都消散了 个彻底。 像欧美文艺片里总会有的那种受欢迎的邻家男孩。 收到无数个毕业舞会的邀约，可他却在皎洁的月色下偷着翻墙来敲你的窗，恣意地靠在窗沿，笑着问你是否还缺个舞伴的那种。 邻居家左边是个黑人壮汉，右边是对七十岁老夫妻，所以没体验过半夜翻墙敲窗，高中毕业舞会也因在家发烧没去成的叶玦，并不知道深受影视行业荼毒的小裴同学在脑补些什么。 他看到的只是“叛逆未成年”标签还没撤得特别干净的变脸大师裴衍秋，甩给了他一个完美又潇洒的酷哥必备背影，以及一句清爽利落的“改改也行，哥哥晚安”，然后便自顾自地走出了店里。 两分钟后。 提前去点餐处给耍帅失败的小朋友要了一叠纸巾的叶玦笑得前仰后合，几近失声，一边帮裴衍秋擦着发顶和肩头的水，一边无情地拿手机给他拍照。 “不用你说，这个我知道，你们小男生就喜欢不看天气预报雨中漫步。”适应环境良好，学会了出门带伞的外国友人叶玦幸灾乐祸地竖了竖大拇指，“好有个性。” 出门刚拐了个弯就被淋了个透心凉的本地小男生裴衍秋：…… 裴衍秋的性格看上去别扭，实际上特别好琢磨，心理学相关从业者叶玦表示根本不需要运用专业知识。 逆着逗炸毛了就再顺着糊弄两下，和撸猫一个原理。 逐渐熟练的叶玦从包里掏出一把折叠伞塞到小裴手里，还顺势在对方黑亮柔顺看起来身体就十分健康的脑袋上快速地揉了一把，抿了抿了忍不住想要上扬的唇角，笑着揶揄道： “行了，刚才逗你玩的，性格不用改，等长大自己就好了。” “撑伞会吧？咱俩挤一挤，热心大哥哥送你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多年后，小裴对外雷厉风行、说一不二，而私底下依然像个臭屁小孩到处吃醋、缠着老婆撒娇。 身心俱疲（主要是身疲）的叶玦：别问，问就是长大也不会好。 第9章 送回家肯定是不能送回家的。 原因也很简单，因为裴少爷他根本不知道“家道中落”之后应该住哪儿。 总不能领着叶玦开一个小时车，跋山涉水回到坐落在半山腰的气派老宅，然后再跟对方解释：“不好意思叶老师，我白天是为了不让你把我送去主任办公室所以才骗你的。” 叶玦不当即取消他的助理职务并扔他去老牛那接受思想教育就怪了。 谎言就像滚雪球，只有越来越多这一个下场。 识时务者为俊杰，负隅顽抗不如伸头挨打，现在承认个错误好好道歉也许还有转机。 裴衍秋眯了眯眼睛，轻咳了一声然后说道：“就不麻烦您了，我还要去打工。” 可以不当俊杰，也暂时不想挨打的小裴同学还是决定：先糊弄过去。 毕竟他转学部这个事从最开始就是家里和学校两头瞒的，万一叶玦没自己预计中那么好说话，直接上报到主任那里，那他这么长时间就算是白折腾了。 裴衍秋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便配合的开始编。 “这么晚还要打工？”被家里宠着长起来的叶玦表示疑惑。 “嗯。”裴衍秋义正言辞。 原本仍对裴衍秋家道中落这事半信半疑的叶玦这下又信了几分，不禁关心道：“贴补家用？” “没，赚点零花。”心虚小裴选择折中。 然而他倒也没想到，自己闪烁的眼神、绷着的嘴角，以及有些紧张的神情，到叶玦的眼里此时都变成了属于青少年不愿承认的倔强。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自尊心都很强的，觉得自己很懂的叶玦心中生起了几分合时宜的怜爱，便也不再追问下去。 “行吧，那我送你过去，雨下太大了。”叶玦退而求其次，送回家不行，那就送去上班，总之作为一个有道德临时教职员工，没有大暴雨天把没带伞的学生随便扔大街上的道理。 而且他主要还是顺便去看看环境，虽说满十六周岁了就可以打工，但起码得能保证小孩的安全。 叶玦借着抖开折叠伞的工夫，偷偷打量了一下视线低垂，微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的裴衍秋。 小同学从长相到气质，都像极了某类文学作品里主人公，会巧妙避过无数合法行业，选择一些很不符合社会文明基本价值观的地方去摸爬滚打、塑造人格的那种。 一个沈敛已经够让叶玦头疼的了，裴衍秋要是再出现什么身陷黑餐馆遇险的事情，或者成了黑心赌场的帅气男荷官，再或者去□□拳出了点什么好歹，虽说他一个实习生不至于担责任，但叶玦的良心到底是过不去。 当然看起来高深莫测并陷入沉思的小裴并没有表面那么平静，少爷已经开始在脑内逐以清点起，自家在附近有没有可以去滥竽充数当个幌子的小型产业了。 各怀心思的两人一前一后地在街上各走各的，好在叶玦斥重金购买的防风伞够大，不然他俩今晚必定要淋感冒一个不可。 两人吃饭的地方临近谨诚中学。 谨诚财大气粗，是在市内环批出一大片地建的学校，而宁城地理位置偏北，虽说早就是国际化的大都市了，但市中心还保留了部分旧时的痕迹，主要体现在纵横交错、杂乱密集的小巷，别说叶玦这个小老外了，就连本地年轻人出门大多都得依靠导航。 周围低矮的老建筑大差不差的相似，眼见着裴衍秋东拐西拐，看起来很像漫无目的一般带着自己穿过了好几条街，已经开始有些发晕的叶玦主动开口询问道：“哎，裴同学，你这是往哪走呢？” 背对着叶玦的裴同学轻轻“啧”了一声，心说您这可真是个好问题，但凡我知道答案那也不至于带您在雨中兜三圈了。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路灯昏暗的灯光被雨幕折射出朦胧感，草木味混着砖瓦陈旧的味道氤氲在潮湿的空气里。 不时有水珠冲破雨伞不堪一击的防护拍到皮肤上，甚至挂在叶玦纤长卷翘的睫毛尖上，坠得有些沉。 前方能见度很低，叶玦免不了眯起本就近视的眼睛，但视线依然只能聚焦在裴衍秋后脑勺的发旋上。 他一把扣上运动衫自带的帽子，盖住了那头在湿度大时会变得更蓬松的自然卷。 没什么情调的理科生小叶，半点浪漫和诗意没感觉出来，只觉得自己对裴衍秋打工地点的推断多半是正确的。 不然很难解释为什么要搞出这么个黑帮交易的谨慎架势来。 “衍秋，不合法的事还是别做，大不了我批点经费给你。”叶玦小心翼翼试探道。 裴衍秋脚步顿了顿刚要解释，抬起头却发现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快走到裴氏集团楼下了，他顿时灵光一闪，连忙掏出手机翻找出联系人打下了一行字，然后便忽地转身从叶玦那里把伞接了过来。 “马上就 到了，我撑着，您歇会。” 叶玦“噢”了一声，把打好的腹稿又憋了回去，对于裴衍秋莫名变得欢快的语气还有点不适应，毕竟刚才小孩心情的沉重仿佛是被自己逼着带路的污点线人。 出了巷子没走多远就是cbd，现代且富有科技感的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叶玦还没来得及产生对这种城市规划的不解和感叹，就听到马路对面有人喊裴衍秋的名字。 顺着目光看过去，一个留着络腮胡的大叔正朝两人的方向挥着手，虽然面带笑容，但凶神恶煞的气质活像身上背着几条人命。 叶玦：虽然地点和预期不太相同，但工作内容看起来应该是一个路数的吧…… “就那，june’sbakery，我在那打工。”裴衍秋抬了抬手跟对面那位打了个招呼，然后便指着几座写字楼中间的一家欧式田园风的咖啡厅叫叶玦看。 颤颤巍巍从包里拿出眼镜戴上了的叶玦，被那位疑似咖啡厅老板的大叔身上印着四只卡通猫咪的棕色围裙震撼到了，视觉冲击致使他完全没有留意到裴衍秋标准的英式发音。 “挺好。”定下神来的叶玦拍了拍裴衍秋的肩。 虽然老板看起来也不是很和谐社会，但店铺的环境还是不错的，看起来是个很适合周末打卡的好地方。 上午刚签了监管责任转移协议的临时工小叶放下了心。 为了防止叶玦过分尽职尽责，裴衍秋与他道了句“哥哥再见”转身就要跑，迫切的心情连掩饰都不掩饰一下。 可叶玦却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腕，语气带笑地把小同学急急忙忙塞回到自己手里的伞柄又送了回去：“天气预报说这雨会下到半夜，你拿着吧。” “下班了就早点回家别乱跑，明天学校见。”叶玦叮嘱完，就将眼镜配的两根金属链条整理进了兜帽，又扯了扯领口处的两根绳，朝裴衍秋摆了摆手就跑向了路边停靠着的出租车。 怔在原地的裴衍秋举着伞，目送着叶玦乘坐的那辆车在下个路口拐了弯，消失得再也看不见，才刚要转身离开，后背却遭受了重重一击。 “少爷，在这杵着干嘛呢，还得我亲自来请啊？”来人正是刚才对面的那位咖啡厅老板。 裴衍秋一脸倒霉地捂着后背，拍开了对方那只没轻没重的手：“庄叔晚上好。” 被称作庄叔的人尽量在那张不怎么友好的脸上摆出慈祥的表情：“ 突然让我出来接是怎么个意思，又闯祸了？” “哎，你这小花伞挺好看啊，哪儿来的？” 闻言，裴衍秋才拨出点旁的心思来仔细欣赏一下这把被硬塞过来的伞，黑色的伞面还算符合酷哥的形象，只不过上面印着的卡通萨摩耶的图案，与叶玦莫名契合。 脑内莫名浮现出叶玦方才警惕的勒紧兜帽时，几缕不听话的金色卷毛悄咪咪蓬出来的场景，裴衍秋忍不住弯了弯眼角。 “这叫萨摩耶，什么小花伞，您可真老土。”裴大少爷过河拆桥做得十分娴熟，很有一套。 笑容还没收敛，裴衍秋握着的手机就“叮叮”响了两声。 低头一看发来消息的人正是叶玦。 两人为了方便以后一些重要事情的沟通，在吃饭的时候互相添加了微信，谨诚在这方面管理的并不算严格，很多老师都有专门的工作号用来与学生和家长及时交流。 但叶玦这个看起来应该是生活号。 头像是他搂着一只雪白大狗的合影，一人一狗笑得都很灿烂，眼睛眯成了细细一条线，看不清眸子里那漂亮的晶蓝色。 [小叶老师：我看了你的课表，明天最早的经济课是下午一点的，那你明天九点准时来办公室找我。] 裴衍秋愣了愣，不是说一周只干两天活就行了么，怎么明天还要去？ 下一秒新的消息便像连珠炮一般涌了进来。 [既然中午你答应了，那我们就尽量早些开始补课，我月底可能需要请一个周的假，所以这段时间你休息或者没课的时候就过来我这里。] [如果有学生来访，你就去里屋的小隔间自己做会题。] [哦对，那还得麻烦你明天把小隔间收拾出来。] 裴衍秋：我中午走神的那半分钟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叶老师：你明天把习题集带着，来了就先背单词，我试着做做看下难度。] [虽然你这学期不能转去普通部，但我一定会抽空帮你的。] [衍秋，加油。] 仿佛懂了，但又没全懂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的裴衍秋颤抖地打下了一串省略号，在庄叔阴阳怪气的“少爷，少爷”声中陷入了沉默。 提问，现在承认错误并把随口骗人的话全部撤回还来得及么？挺急的。 很快就到租住的公寓了的叶玦 ，虽然看出了裴衍秋字里行间的意外和困惑，但他并没有打算和不好好听人讲话的臭小孩过多解释。 叶玦原本是想着对方家里刚出了变故，现在肯定很难有足够的财力和精力用来提高裴衍秋这个二百五十分的光辉成绩，反正他工作不算很忙，高中那点理科知识无偿帮人补补课还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他原本还纳闷怎么裴衍秋答应的那么痛快，搞了半天人家是根本没听到自己的善解人意的心路历程。 不管了，就当是小裴同学走神还乱应声的“福报”。 叶玦面带微笑地打出了冷酷的文字：[早点睡觉，不准时到就扣你学分]，然后就锁上了屏幕。 等他洗完热水澡驱散了一身的寒意再回到卧室时，手机上已经堆不少的消息，最下面的小红点是来自裴衍秋干干巴巴的“晚安”，上面的基本上都是实验组以及同学的。 叶玦点开白铭的回复，神情有些严肃地看了起来。 [ming：关于你所说的那种针对精英阶层的精神传销课程我也略有听闻，询问了一些朋友整理出了点资料已经发到你的邮箱了。] [是实习时遇到了什么问题么？如果情况比较严重的话可以让对方尝试报警处理。] 叶玦调出邮箱中的文档，粗略地阅读了一下，心里顿时有了点底，沈敛被迫接受的应该就是传统lp课程的某种比较极端的变形。 lp的全程是leadershipprogram，是早些年在都市白领以及管理层之间盛行起来的一种课程。 目的是为了所谓的，通过课程获得心灵上的感悟与提升，以此来提升自身的素质和能力，并通过所学感化身边人获得更幸福有意义的人生。 这些年诸如此类的精神传销课程在全世界范围内广泛传播，不管变化着名称和形式，但基本的框架和方式大多换汤不换药。 多半是通过熟人介绍，在小众圈子里传播，让参与者在与现实生活脱节的状态下反复强调课程中心思想，搭配一些莫名其妙的故事和学员间的互动游戏，甚至暴力手段来达到洗脑的作用。 虽说大多数课程也只是以此捞金，对参与者的影响是可控且可通过外界干预矫正的，但不乏会有更为极端和畸形的变种出来。 每年因为这种课程而患上心理疾病影响正常生活的人数不胜数，很多心智相对成熟的成年人都有可能身陷其中难以脱身，更何况像 沈敛这样被家长强行要求参加的呢。 叶玦紧蹙着眉头敲打着键盘： [辛苦你啦哥哥。] [emmm，我这个来访的情况比较特殊，他有尝试过报警，但家长那边被影响得很严重，而且因为这个课程属于服务高端阶层的，所以取证实在有点困难。] 白铭大概正在用手机，这次消息回复的速度相当得快。 [你不许乱来。] 叶玦看到这话忍不住撇了撇嘴，这么多年了，他的那点小心思还是瞒不住对方。 早就已经通过沈敛报了名，甚至连钱都交了的叶玦敷衍道：[我就是想大概了解一下情况，毕竟专业性方面还是哥哥你最靠谱~] [ming：夸我没有用，按你所描述的，你这个来访所参与的课程是有一定危险性的，你处理不了就直接拒绝，推掉一两个棘手的病例不会影响你什么。] [我们只是咨询师，不是救世主，收钱、治疗做能力范围内的工作，惩恶扬善的事不归你管。] 看到这段话，叶玦皱了皱眉，虽然他明白白铭说得没有任何问题，但他却依然觉得不舒服。 他始终认为从事心理相关的职业的人可以理智，可以坚定，甚至可以执拗，但唯独不可以是冰冷的。 自从消失一年多并转换了专业后，白铭就一直是这样，好像只有在他们一家面前才能恢复那么一丝一毫的人情味，叶玦不理解也不适应。 他开始还以为是自己过于感性的原因，直到因为学校系统出错，阴差阳错地把他分到了心理学系并接受了四年教育后，叶玦才终于想通。 自己并没有问题，是白铭走偏了路。 他发了个狗狗垂头丧气的表情包过去： [知道啦，这个学生后续还需要心理干预，我已经跟督导商量过了，近期会把他转到合适的治疗师那里，我明天还要早起上班，先睡啦。] 道完晚安的叶玦没有半点睡意，他再次打开了白铭发给他的文档，与今天下午从沈敛那询问出的一些流程和注意事项简单比对了之后，打开了一个新添加的好友的对话框。 [joshuay：您好，我是沈敛的朋友，他推荐我来参加这个精英培训的，请问一阶课程什么时候能开始啊？我快要期中考试了，有点着急。] 发送出去之后不到半分钟，对面就有了回应。 看着屏幕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叶玦轻轻的抬了抬嘴角。 窗外月光皎洁，乌云散去，雨也停了。 第10章 去年因为私事欠了不少学分且本来就对叶玦心虚的裴衍秋，第二天一大早就丧着一张脸，等在心理咨询处的门口来认领自己的“福报”了。 然而，少爷好不容易准时了一次，叶玦却迟到了。 裴衍秋趴在走廊的窗台上看着校门口，直到距图书馆的大钟报时已经过了二十分钟左右，教职工白衬衫里面配潮t敞着穿的混血甜心终于顶着一蓬金发冲进了校门，手上还拎着个饭盒。 没来得及吃早饭的裴少爷看到这一幕顿时语塞，只得捏着眉心骂鹿遥，要不是为了她，自己估计现在offer都拿到手了，哪用欺上瞒下转学部，为了圆谎还要大清早的来遭这种罪。 “不好意思，昨天忘定闹钟了。”叶玦风风火火地跑上了二楼，呼吸稍微有些急促，头发也东一扁西一翘的，哪怕不用他解释也能很直观的看出来发生了什么。 裴衍秋云淡风轻：“没关系的叶老师，我也才等了半个小时。” 叶玦：…… 我觉得你在阴阳怪气，但我没有证据。 叶玦边开门，边给自己找补，试图扳回一局：“哎呀，不是给你补习么，我都高中毕业好多年了，昨晚熬夜回顾了一下，找找感觉。” “哦~这样。”裴衍秋语气随和，表情却毫无波动，等对方把门打开后径直走了进去，“怪我，是我的错。” 理亏的叶玦尴尬地笑了两声没应话，看着迅速从包里把学习资料摆出来了的裴衍秋微微一怔，停顿了几秒，斟酌了一下措辞才开口道：“衍秋，你先自己背会单词？我吃个早饭。” 透明饭盒里装了两块巧克力可颂，看起来不仅酥脆，还冒着热气，显然是刚出炉没一会儿。 裴衍秋不解于对方宁可迟到也要跑去烘焙坊买面包是个什么道理，不禁盯着多看了两眼。 可这眼神到了叶玦这里就成了“直勾勾”的馋，善良小叶以己度人，饿着肚子那确实是没法集中注意。 他抽了张纸巾垫着，抓了一个放到裴衍秋面前，笑着把小孩的头发揉得跟自己一样乱：“行了，别盯着了，我自己烤的，赏脸吃一块？” 很好，语气很随意，一定不会伤害到好面子的青少年小裴。 “你不是睡过头了？为什么还有时间烤面包？”小裴疑惑。 他抓重点一向可以的。 尴尬叶老师吞吞吐吐：“额…或许你听说过 回笼觉？” 小裴恍然大悟，表情仿佛直白的写着几个大字——“懂得都懂”，叶老师咸鱼大学生的形象越来越鲜明了呢。 两人吃饱喝足便开始了第一天的补习。 毕竟叶玦从小生活在国外，虽然高中这点理科知识都大差不离，但这回毕竟是给小孩补课，总不好误人子弟。 于是上学期期末考了个二百五的裴同学被叶玦打发到一边背单词，他自己则是拿了一张物理卷试着做了起来。 半个小时后 帮着叶老师对完参考答案的裴衍秋：…… 看着最后分数表情十分僵硬的叶玦：…… 两人与被红笔勾勒得很是斑斓的试卷相顾无言，沉默良久，叶玦终于打破了有些僵硬的气氛，当然，他说话的底气也不是很足就是了：“55……还好，及格了。” 有些怀疑对方有学历造假嫌疑的裴衍秋：“老师，国内百分制的及格线是六十……” 温知识：很多西方国家只要达到50%就算及格了，偶尔还可以四舍五入。 “您好像也没比我那个二百五十分强太多吧。”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小裴逐渐嚣张。 叶玦：…… 倒不是叶老师学历有水分，这种令人无语凝噎的局面纯粹是他高估了自己的中文水平导致的。 日常对话、简单的一些成语和专业相关的学术词汇，那学习能力很强的小老外叶玦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然而高中这些东西显然就不在他的语言储备范围内了。 嗯…那个，有没有人能帮忙翻译一下题目，我觉得我可以再尝试一下，看着裴衍秋戏谑的神情，叶玦不甘地试图挣扎。 当然，结果最后是以失败告终。 不过小叶老师的补课事业倒没有胎死腹中——起码数学符号还是很通用的，这个能看得懂。 叶玦拍着胸脯保证，尝试挽回颜面：“英语和数学包在我身上，理化你自求多福吧。” 虽然裴衍秋不是很理解这种，上心了，但没有完全上心的瘸腿补习计划有什么意义，但毕竟他也不是真的需要，所以也就随便配合着对方折腾了。 最主要的是自己的学分还得从叶玦那里混呢。 实验室那边最近不需要回去做报告，谨诚的学生们开始准备期中考了，基本没时间来凑热闹做咨询，lp课程那边一 直没定下来开课日期，沈敛也被暂时转交给了一个熟识的、可以不留下联网档案的治疗师。 天气逐渐回暖，有了几分燥意，叶玦的补习事业也就这样如火如荼地进行了小半个月。 裴衍秋要转去普通部，虽然这学期没法正式办手续，但相应的原本的国际衔接课程安排的就很少了。 最开始还需要叶玦核对着小孩的课表把他喊过来，到后来也不知道裴衍秋是习惯了还是认命了，每天早上准时拿着课本到办公室报道，哪怕有时候溜出去玩，下午日头一高也就乖乖回来蹭空调了。 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两个人是彻底混熟了，叶玦本来就也是学生，又是被家里宠大的，一向随性烂漫，与十七八岁的小男生相处起来一点都不费劲。 此处特指：不摆出架子试图拿捏小朋友干苦力活的时候。 不过裴衍秋倒也很老实就是了，认真做题，乖巧工作，除了偶尔会忘记跟叶玦打招呼就消失大半天，问去哪儿了就插科打诨坚决不说以外都挺好的。 不仅如此，叶玦还发现，其实他对于裴衍秋长了个聪明相的判断倒也不算失误。 小裴同学并不是笨瓜，很多题目他只需要讲个大概的思路和需要使用的公式，裴衍秋自己再琢磨一会就能做得出来，甚至还会举一反三。 总之是每一个半吊子老师都会喜欢的那种学生。 小叶老师尤其。 他对于裴衍秋下次考试摆脱二百五，展望四百五很有信心。 “喂。”姜屿照着裴衍秋的后背就拍了一巴掌，语气讶异的揶揄道：“稀客啊。” 前一天晚上没休息好的裴衍秋被迫中断小憩，抬起头来回应自己倒了八辈子霉才摊上的发小，轻微有些肿的眼睛衬得叛逆期小孩表情更不好惹，就差把“鲨了你”三个字写到脸上了。 深知裴衍秋是个什么德行的姜屿不会被吓到，但周围本就跟裴哥不太熟的同学早就压低了说话的音量，悉悉索索地往两人这边看，有个别的女孩子看到两人勾肩搭背甚至还忍不住兴奋地呜咽出声。 “今天怎么没去心理咨询处锻炼演技？”姜屿从旁边拉了把椅子，一脸的不怀好意直接开始嘲讽。 他和余子洲早在第一次打了裴衍秋的脸之后，就被恼羞成怒的裴哥科普了前因后果，自那之后，每次见到为12学分折腰并为自己口嗨偿还代价的裴衍秋，两人都必定要阴阳一番。 高中男生嘛，互相阴阳就是最质朴的感情交流方式。 也正因如此，裴衍秋见两人一次烦都不够烦的，权衡再三后，小裴索性干脆心一横，躲在叶玦那表演天道酬勤。 轻松，活少，不用被人开嘲讽，小叶老师每天还会做小点心投喂乖小孩。 少爷很满意，甚至常年保持完美的体重，都不知不觉涨了两斤。 当然，腹肌和漂亮的线条都还在，只不过好像吃东西时的奶膘越来越明显了。 具体表现为，小叶老师从最开始的试图上手rua脸，已经彻底转变成了付诸实际行动，就很不符合酷哥形象。 但酷哥本人倒也并不反感就是了。 不知道是因为昨晚睡得实在不够，还是早上被小叶老师以“有事”为由狠心赶出“伊甸园”备受打击，总之裴衍秋今天一直蔫蔫的，提不起精神。 他瞥了姜屿一眼，没好气地拍开了对方搭在自己肩头的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随意地翻着，小声嘟囔道：“谁知道他要干什么。” 姜屿被好兄弟这番带着委屈的语气所震撼，但等缓过神来之后到底还是被逗乐了，他孜孜不倦地继续凑上去讨嫌：“哎，人家是不是看出来你在那演他了，嘶，那可坏了。” 裴衍秋刷朋友圈的动作顿了顿，心也慌了一瞬，但表面上还是强装镇定，嘴比死鸭子还硬：“能怎么样，大不了老牛把事捅到裴总那，我挨顿打照样转部，他不可能绑我出国。” 姜屿好笑道：“你爸现在虽然不一定打得过你，不过绑你出国还是可以轻松做到的。” 裴衍秋轻蔑地“嗤”了一声懒得理他，但到底还是有点紧张的，毕竟这段时间和叶玦相处的挺愉快，对方还对给他提高成绩这事那么上心，万一要是真知道自己是骗他的…… 说谎就是这样，圆来圆去自己就被套进去了，早知道当时直接跟叶玦坦白就好了，搞得现在有点风吹草动就心虚。 裴衍秋烦躁地咬了咬嘴唇，忽然，去年和普通部一起外出打商赛时加上好友的一位学姐，在五分钟前发的朋友圈吸引了他的视线。 【考不到670不改名：学校请了心理咨询处的漂亮宝贝来给我们做高三动员，呜呜呜，哥哥太可爱了，说话也好风趣，决定了，我要考宁大！】 配图则是一张叶玦站在讲台上的照片，他在把裴衍秋赶走之后好像还特意抓了头发。 平日里造型全看前一天睡觉姿势的刘海，被利落的梳了上去，小动物般毛茸茸的自然卷也收拾得服帖。 鼻梁上架着那副配着金属链条的细边眼镜，亲和柔软的邻家哥哥摇身一变，成了兼具精明感和书卷气的斯文学长。 混血感十足的精致五官干干净净地展露了出来，样貌上的优势体现得淋漓尽致，任谁看了都很难不觉得漂亮。 叶玦表情随和，笑得自在又从容，与裴衍秋的印象里有些微妙的不同。 而学姐朋友圈里用到的“哥哥”一词也莫名有些晃眼。 裴衍秋蹙着眉，平了平嘴角，沉默了几秒后果断选择将照片存进相册，然后踢了已经转去和别人闲聊的姜屿一脚，用十分符合酷哥气质的淡然语气说道： “起来，跟我去趟普通部。” 作者有话要说： 小裴警惕：让我看看是谁管我老婆叫哥哥 第11章 “同学们不要太拘谨，其实今天主要就是来简单聊聊天的，大家有什么感兴趣的问题都可以直接问，考前焦虑，专业选择，对未来的迷茫或者对大学生活的好奇……”叶玦脸上挂着营业式的微笑，应李校长的邀请尽力展现着人格魅力。 其实这种事情原本并不在叶玦的工作范围之内，只不过这段时间他和裴衍秋把所有资料都进行了彻底的整理，结果发现最开始与来访名单核对不上的那五个学生依然找不到任何相关档案。 于是，他就在昨天去校长那询问情况的时候被抓了壮丁。 “最近隔壁七中有个学生因为压力太大出了事，我们领导层开了个会，想着让你去给他们做做动员，不用太严肃，主要就是放松放松，对了小叶，你明天记得打扮得好看一点。” 李校长的原话是这么说的。 虽然叶玦不太理解对方后半句为什么要强调一下，毕竟对于自己外貌有着清晰认知的漂亮宝贝始终坚定认为，就算他每天穿着背心拖鞋、胡子拉碴的来上班，还是会一样的光彩照人。 但李校长一直对他照顾有加，又和自家导师是老同学，该给到的尊重还是要有的。 于是今天叶玦把一脸不乐意的小裴同学哄走之后，在办公室以参加母亲家族聚会的最高礼遇打扮了一下。 叶玦的母亲rissa女士家里算得上是旧贵族，虽然平时联络不怎么频繁，但每年还是会举办那么几次大型宴会，自打叶玦能说话开始，代替沉默寡言的叶展云陪母亲前去b国赴约就成了他的工作。 尽管叶玦并不排斥这种场合，但他毕竟受随性自在的生活环境侵染颇深，虽然长了一张贵气精致的脸，但他始终认为真男人的日常生活里要有不拘小节的野性。 绝对不是因为懒，问就是想要追求那种风格。 当然，关键时刻也是不会掉链子的。 浑身散发着精英气质的叶玦推了一下镜腿，斜倚在讲台的边上，不见半分拘谨，他微微弯了弯漂亮的蓝眼睛，朝台下坐着的学生们眨眨眼：“想问我个人信息其实也可以。” 一听这话，教室里瞬间沸腾了起来，鼓掌的起哄的，推搡朋友提问的应有尽有。 叶玦把控这种场面算得上是得心应手，见气氛炒得差不多了，他便随意挑了个前排靠窗的女生，并用用食指点了两下嘴唇，做出噤声的手势。 等到室内恢复了安静，那个女生 才有些兴奋的开口：“叶老师你有女朋友么？” 没想到一上来就是这种问题的叶玦微微一怔，其他人更是哄笑成一片。 叶玦笑着摇了摇头：“很遗憾，暂时还没有。” “那男朋友呢！”另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从不知道哪个角落窜出来。 教室里乱糟糟的，叶玦干脆放弃了寻找提问者，只是坦然地回答道：“这个暂时也没有。” 叶玦给的答案开放性极强，毕竟他从来没对什么人产生过能够被称为爱情的感觉，所以对于自己是直是弯并没有个清晰的判断，而其他人显然也从他答案中品出了些端倪，一时间场面变得更热闹了。 叶玦轻轻敲了敲讲台试图维持一下秩序，然后轻轻说道：“我和你们年纪其实差不多，所以大家可以不喊我老师，哥、学长或者直接叫名字就好。” 人总会对样貌出众、性格又随和的人产生好感，叶玦深知这一点共通性，也熟知该如何巧妙利用它。 在座的都是十几岁的青少年，正值渴求他人理解又不擅长表达自己情绪的时期，想要顺利切入正题并达到李校长期待的效果，最简单的方式就是与他们拉近距离，而老师这种称谓显然并不利于建立一个良性沟通的平等关系。 在叶玦真诚又风趣地连续回答了十几个个人问题之后，终于有人主动把话题拉了回来。 提问的人依然是个女孩子，长相清秀，看起来有些内向，她朝叶玦微笑着点了下头之后说道：“叶玦哥哥你好，其实我和最近七中出事的那个女生认识，并且我们曾经交流过升上高三后的感受。” 她顿了顿，神情逐渐变得有些黯然：“我们两个的情况很像，开学到现在的两次周考成绩都出现了明显的下滑，但其实我在学习上付出的精力比从前要更多，可不管我怎么用功依然看不到任何成效。” “更糟的是，现在我连一些之前运用自如的知识点也会出现遗忘或者有困惑的情况，我特别无力，情绪也很低落，就感觉自己什么都做不好，什么也学不会，好像陷入了恶性循环……” 说到这里，女生的眼眶已经微微泛红，声音也有些哽咽，教室里刚才还轻松的氛围顿时严肃了下来，想必大家多多少少都有听说过隔壁中学发生了什么，或者曾经有过类似的感受的。 叶玦并没有马上做出回应，只是点了点头，然后便将这个问题推还给了在场的学生，询问他们对此是否有什么看法。 最开始大家面面相觑，看起来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毕竟都是十七八岁闲不住的年纪，没一会教室里就满是安慰的声音了。 “害，宁惟姐你焦虑什么啊，你看我，周考排名掉了二十几位，奖学金都没了，每天不还是该吃吃该睡睡么。” “你那是没心没肺！” “唉，我觉得尽力就好了嘛，不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 “惟惟姐，俺也一样，政治选择题做一道错一道，气得我半夜躲在被子里哭，怀疑自己是个猪。” “不错啊姐妹，单押了，考不上大学还可以找个厂牌再就业。” …… 然而，一片和谐中总要有那么几个氛围破坏者出现。 “不懂你们学文科的矫情什么，那玩意儿不就死记硬背的东西么，搞得跟多难一样。” “就是，我们都还没叫压力大呢。” “我天天被理化折磨得头发都快没了，有要死要活的这会工夫不如多做两道题。” 叶玦听了这话眉头顿时皱了起来，难免有些不悦，尤其在发现原本已经在众人的玩笑下情绪有所恢复的宁惟表情又变得沮丧，甚至又多了几分尴尬和羞愧之后。 谨诚的普通部每个年级只有八个班，三个文科五个理科，此时都聚在同一个阶梯教室里，自然是什么人都有。 从小生活在海外的叶玦虽然不太能理解这种微妙的鄙视链关系，但从这几个人的言论里大概也能听出个大概。 由偏见产生的想法倒不一定是恶意的，但一定不是正确的。 叶玦轻咳了两声，将已经快吵起来了的两拨人的注意力重新吸引到自己身上，然后语气平和地问道：“你们有听说过邓宁·克鲁格心理效应么？” 见大家摇头，叶玦恢复了笑意，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其实就是我们常说的达克效应，通俗一点讲，就是在某方面能力欠缺的人无法正确意识到自身不足，会在错误认知的基础上得出错误结论，并因为不屑去进行更加深入的了解，从而沉浸在自我或团体营造出的虚幻优越感之中。” 叶玦这话说得直白，刚才发表暴言的几个理科班男生顿时脸色变得不太好看，只不过碍于叶玦的身份才没有当场发作。 “这只是达克效应的其中一小部分内容，我们给这个阶段形象地起了一个名字——愚昧之山。”叶玦将被风吹散到额 前的碎发整理到耳侧，然后狡黠地笑了笑：“当然，这并不是我要说的重点，不过还是有必要提醒同学们一句，在与他人所擅长领域不同的情况下尽量不要随意发表极端结论，不然闹了笑话自己察觉不到还在沾沾自喜，这多尴尬。” 话说到这，教室里已经有不少文科班的人开始笑了。 叶玦知道点到为止的道理，毕竟这次动员会的目的只是缓解高三学生的焦虑情绪，不是调节文理矛盾的。 他朝宁惟摆了摆手，示意对方先坐下，然后继续说道：“在度过了愚昧之山这个阶段以后，就会进入另一个情绪骗局，叫做绝望之谷。” “人在相关领域中汲取的信息比较多以后，因为见识所限，无法把所学知识熟练运用，从而会产生一定的自卑、谨慎甚至自我怀疑，在座的所有同学可能都有过或者说正在经历这一阶段。” “而这时候产生的负面情绪其实只是暂时的，只要继续使用合适的学习方法坚持下去，等能力水平进一步提高后就会有所缓解，如果你们挺过了绝望之谷，那么恭喜你们，欢迎来到开悟之坡。” 叶玦其实今天是有准备一些套话和比较传统的那种会让人感觉“啊！燃起来了！”的发言，但借着提醒那几个理科班学生的机会，他临时改变了主意。 想解开精神上的结扣，还是要从源头出发。 这也正是他业务范畴内的东西，与其一味的激励学生，还不如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们——出现这样的情绪或想法是正常的。 他淡淡地笑着：“我们心理咨询师在与来访者建立一定信任基础后，开展后续治疗前，所做的第一件事很就是引导对方接纳自己。” “这里的接纳指的是完全接纳，去深度思考自己问题的成因及影响，承认自己的不完美，承认自己的脆弱和痛苦，并寻求突破。” “不破不立，当一个人能够主动选择逃离虚假的愚昧之山，并坦然接受低谷时期的绝望，勇敢坚定地走在正确的道路上，最终一定能够到达边际递增的开悟之坡。虽然每个人适用的方式不同，个人能力、基本素质都不同，但最重要的还是要认清自己，公平的对待自己。” “迷茫、困惑、痛苦都是正常的，弗洛伊德说过‘未得到表达的情感是永远不会消亡的’，而这也是学校设立心理咨询处的目的，是我们这个职业存在的意义，大家如果觉得压抑，完全没有必要等待它自己消化，我办公室总是欢迎你们的。” 叶玦说完这一长串话有些口干，拧开了讲台上放着的矿泉水喝了一口，而教室里则陷入了沉默。 半晌，他放下了水瓶，用开玩笑的语气补充道：“哦对了，来之前记得去学校官网预约哦，最近应该没有黄牛了吧？” 沉闷的气氛瞬间被打破，几个八卦积极分子哄笑着调侃说黄牛依然很猖狂，询问叶玦能不能想办法让他们走个后门，没过多久场面又重新热闹了起来。 午后的阳光从阶梯教室的天窗打了进来，给叶玦的轮廓嵌上了浅浅的一层金边。 他的眼睛明亮，神态温柔，漂亮得像个不谙世事的矜贵少爷，可说出的话却莫名会让人产生出安心的情绪来。 出众的外貌在此刻都已经不再是旁人关注的重点，门外和姜屿一起听了半程的裴衍秋受到触动的同时，心里难免有几分诧异。 在叶玦办公室补课的这段时间，每次一有学生来访他就会被赶进小隔间，所以其实裴衍秋在此之前从没见识过叶玦的专业。 竟然真的会有这样的人，他不禁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平日里随性烂漫，性格温和却从不会让人感到无趣，像只学不会亮爪子的小动物，可当涉及到他擅长的领域时，却又能这般从容且出挑。 周围的色彩在他的映衬下仿佛都变得黯淡。 看着叶玦眸中漾着的光亮，裴衍秋只觉得心脏好像不经意地颤了颤。 姜屿用手肘拐了他一下，语气惊喜：“叶老师牛啊，我听了都热血沸腾，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能攀上那个什么坡来着。” “我真第一次见他这么正经，也太有魅力了吧，论坛上那些人天天发疯是有道理的啊。他平时也跟你这么聊？难怪你不愿意和我们混了。” “开悟之坡，放心，你这脑子下辈子也开不了悟。”裴衍秋心不在焉地对发小施以语言攻击。 还没等姜屿骂骂咧咧对他进行讨伐，就见裴衍秋偏过了头，刻意地把视线从叶玦身上移开了。 他声音放得很轻，也不知道是在回答姜屿的问题还是自言自语。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 第12章 动员会的效果看起来还不错，学生满意，校领导满意，叶玦看着秒到账的奖金也十分满意。 只有一个人不太满意…… 叶玦刚送走今天最后一个来访者，就赶忙打开了小隔间的门，满是歉意地赔着笑脸：“不好意思啊衍秋，最近有点太忙了。” 裴衍秋趴在试卷上像是没听到似的，眼皮都没抬一下，嘴里叼着的糖果杆一翘一翘的，显然是在闹脾气。 隔壁七中的那个孩子最后还是抢救无效离开了，这引起了谨诚校方的高度重视，紧密关注高三学生的心理状态成了近期的主要课题。 任何觉得自己需要疏导的学生都可以免去繁琐的预约程序，与班主任协商后在工作时间内直接来叶玦这里进行咨询，并由他进行评估，来判断学生是否应该接受更为详细的检查或干预。 虽说场面没有他刚来学校时那么夸张，不过这些天的naptime是彻底消失了，哪怕是摸鱼大师叶玦也很难在这种情况下见缝插针地偷懒。 当然，谨诚在这件事上依然是财大气粗的做派，过程中的所有费用都由学校出资，就连叶玦那本就很可观的实习津贴也都翻了两倍。 迅速填补上了因报lp课程造成的财务问题的叶玦，还是很愿意承受突然庞大起来了的工作量的，只不过裴衍秋就倒霉了。 本来叶玦这里环境好又清净，裴衍秋也愿意天天来报道，可自打动员会结束后，来访量激增，这个星期他几乎每隔一会就要被塞进小隔间。 虽然裴衍秋很能理解那些人，毕竟他也觉得那天在讲台旁闪闪发光的叶玦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然而被趋光性趋势的不止他一个，但他们之间还是有区别的： 那群人可以躺在外间的诊疗椅上跟叶玦推心置腹，近距离感受小叶老师的专业素养。 而裴衍秋只能躲在里屋做着毫无难度但他必须得写错几个的练习题，远距离感受叶玦的烘培技术。 被对方用柚子味糖果敷衍的小裴同学，闻着顺缝隙飘进来的芝士蛋糕的香味，闷闷地把笔扔到了一边，只觉得后槽牙发酸。 这几天他和叶玦都没能说几句话，白天对方忙，好几次放学后小裴想找他聊天或者一起吃个饭，酝酿了一整天的邀请，都会在看到对方略显疲惫却仍满眼温柔的朝自己笑时踩住急刹车。 话语转了个弯儿，最后变形成了一句满是遗憾的“哥 哥辛苦了，回家早点休息吧。” 叶玦看出小孩这是在跟自己闹别扭。 觉得好笑的同时也有些没底气，毕竟当初是他自己大言不惭说要帮裴衍秋补习功课的，还许下了什么“我办公室你随便用”的承诺，虽说整件事情他并不理亏，但到底也算是食言。 小孩这是觉得委屈了，叶玦心里想。 他走上前揉了揉裴衍秋手感并不怎么好的头发，把手里的东西推到了他眼前。 精致漂亮的骨瓷盘与木制书桌磕碰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叮”，芝士的厚重咸香混杂着无花果果酱的清甜在空气不太流通的小隔间里迅速扩散开来。 裴衍秋偏过头，脑袋枕在右臂上，另一边的胳膊自然地垂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腿，他扁起下唇推了推咬着的糖果杆，话语含糊地跟叶玦耍赖：“我不要，你每次只有看到有东西剩下了才会想到我。” 小裴把脸一转不看叶玦了，因为衣物的遮挡，语气音调都软了几分，像在撒娇。 “我就是你的小垃圾桶。”酷哥如是说道 叶玦直接被逗笑了，想说这位少爷是越来越不讲理了，之前吃个炸鱼薯条小嘴都跟抹了蜜一样，现在手工蛋糕摆在眼前也要挑剔一下。 “那你可冤枉我了。”叶玦的声音轻轻柔柔，因为这两天说话太多而有一点点不明显的哑，他捏了裴衍秋有些泛红的耳尖一下，继续说道：“今天来得人多，最后那两个学生只吃到了小饼干呢。” “特意给你留的，尝尝吧，你不是小垃圾桶。”十分会哄孩子且最近已经把小同学的脾气摸透了的叶玦没两下就把对方的毛给捋顺了。 他笑着放过了裴衍秋温度直线飙升的耳廓，重新把碟子拿了起来，“走，回屋里，看你学习这么努力，我特意泡了果茶给你配着。” 一提到学习这个事，本就是卖卖乖想讨点巧的裴衍秋顿时收敛，心虚地把自己经过加工的卷子拾掇了一下，低眉顺眼地跟在叶玦的身后出了里间。 叶玦回到办公桌前整理档案，裴衍秋就搬着椅子凑到他旁边。 虽然叶玦觉得对方这种黏乎的劲儿像是有点雏鸟情节，那么宽敞的会客沙发不坐，偏喜欢跟自己挤，但想着对方虽然长得身高体壮的，但到底是个未成年，平日总是缺乏家长关心的情况下，愿意跟自己这个对他友善的大哥哥亲近也在所难免，索性就由他去了。 裴衍秋一边挖着 蛋糕一边观察着叶玦的动作，今天叶玦结束的比较早，也不知道是待会有事还是怎么，往常整理档案这种活他一般都会拿回家里去做。 主要原因是由于裴衍秋的好奇心间歇性旺盛，平时完全不感兴趣的东西，只要不让他乱动，他就越想摸一摸。 导致叶玦经常用笔杆子敲他脑袋，说什么叛逆期小孩该有的不该有的臭毛病，裴衍秋一个人都能占全。 酷哥小裴毫不在乎，甚至有些死皮赖脸发表暴言“那不是正好符合你的论文选题么，你研究研究我吧。” 但最后的混账小孩得到的结果也是咎由自取，叶玦每天把资料拿回家整理所以下班时间提前了半个小时。 和小叶老师相处时间被自己作得再次缩水的裴衍秋：…… 只能灰溜溜地跑去找好哥们儿打一架泄愤。 发小小姜和友人小余难得统一了立场，纷纷向皇天后土许愿，希望姓裴的狗东西早日翻车，被漂亮宝贝叶老师按在地上锤才算人间正道是沧桑。 当然，整件事以两人被冷血拽哥从不讲道理的裴姓狂徒拉去拳馆好好“锻炼了一下身体”而告终。 “衍秋。”叶玦轻轻叫了一声小裴同学的名字。 对方大概是在走神，被吓了个激灵，瑞风眼轻轻一抬，像是在询问叶玦有什么事，嘴里还叼着叉子，痞帅痞帅的。 对于小朋友嘴总是闲不下来这件事，叶玦只觉得好笑，他弯了弯唇角说道：“麻烦把左侧书架第二排最边上的那个白色文件袋拿给我。” 好不容易来活了的助理小裴兢兢业业，乖巧地把东西取过来放到叶玦的手边，还随口一问：“这人怎么了？” 左侧书架上陈列的都是叶玦入职后接触过的学生档案，既然单独调出来，估计多半是出了什么问题。 叶玦怔了怔，眉头轻轻皱了半分，仿佛回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然后轻声答道：“有点棘手，今天需要拿去跟我的督导商量一下。” 说完，他才露出后知后觉的表情，抬高了点语调：“对了，这人是沈敛，你认识。” 裴衍秋本来没以为自己能听到什么有效信息，毕竟叶玦对于来访者的保密工作做得还是很到位的，可在听到沈敛的名字时，除了有些惊讶，他心里还条件反射般地浮现出些许厌恶。 沈敛从黄牛那买名额不是为了追叶玦么，裴衍秋眉头紧蹙心里想。 他把指间夹着的小巧茶杯放回了托盘上，神情严肃地与叶玦对视，语气有些不屑地说：“他又在搞什么。” 叶玦楞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裴衍秋这般敌意的态度是有情可原的，自己是拿沈敛当患者所以觉得他值得同情，可裴衍秋不知道对方那些事情，而且沈同学外人面前的性格那确实不怎么讨喜。 他笑着解释：“具体情况不能说，不过可以告诉你的是，沈同学没在耍什么小把戏，是真的生病了。” 裴衍秋显然有些意外，沉默着消化了片刻后点了点头，并顺着叶玦的话说道：“因为家庭原因吧，他以前比现在像个人。” 叶玦没太听懂他的意思，但隐约感觉裴衍秋似乎知道些什么：“你为什么这么了解？” 裴衍秋这才回过神来，撇了撇嘴，不免有些懊恼自己没经过思考的言语。 多说多错，他家庭背景在叶玦面前形象顶多是突然遭受危机的普通中产，看不惯沈敛是一码事，而和他熟悉就是另一码事了。 毕竟但凡姓沈的家境差一点，每天出门得让人揍八遍。 不清楚心理治疗是个什么流程的裴衍秋，生怕哪天沈敛在交谈过程中把自己给卖了，到底俩人是个结怨以久的关系，姓沈的看起来显然是个不管生没生病都学不会“善良”俩字怎么写的傻逼。 裴衍秋支支吾吾试图敷衍：“他很张扬，全校都知道这个人，但他以前的性格不算讨厌，是高一之后才变得奇怪的。” 叶玦并没有注意到裴衍秋的异样，只是点了点头，在脑内大概核对了一下沈敛提供的被继父强行送去参加lp课程的时间线，大概就是高一上半年左右。 “这样啊。”叶玦喃喃道，他沉默了几秒，然后忽地收拾起了桌面，朝裴衍秋挥了挥手中的资料，笑了笑：“谢啦，那我就先走了，咱们明天见。” 成功再一次糊弄过去了的裴衍秋还没来得及放心，脸色就又沉了下去。 这还没半个小时，怎么又跑了，连他辛辛苦苦写了半天的卷子都没看一眼。 “噢，拜拜。”小裴生闷气。 听出不对劲的叶玦歪头询问：“怎么啦小朋友，还舍不得我了？” “没有。”裴衍秋声音闷闷的，自顾自地把用过的餐具放进了办公室角落的洗碗机里。 晚春被燥热衔住了尾巴，天越来越长，黄昏停留的时间总被拖得很久，空中没什么厚 重的云层，橙红色的晚霞毫无阻碍地平铺开来，染了一室暖意。 把裴衍秋天生有些冷清的声线都蕴得柔和。 他视线低垂，听起来有点失落，像小孩子在寻求那份特别的关注：“我其实是想跟你多聊聊天，但你最近太忙了。” “就是突然想去了解一下你的世界。” 裴衍秋这话说得突然，叶玦也难免怔住了。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裴衍秋有些懊恼自己今天不在状态的口无遮拦，正打算开个玩笑把这页翻过去的时候，叶玦突然笑出了声。 他将文件袋往背包里一塞，对裴衍秋招了招手：“你早说嘛。” “本来打算看在你最近这么用功读书的份上周末带你去吃点好的来着，现在省事了。” 叶玦眯起眼睛，朝着裴衍秋笑得得意：“走吧小裴，不是想了解我的世界么？” “今天就先带你从一节三个半小时的大学课堂开始体验。” 说不上哪里好像不太对劲的小裴同学：嗯……我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小裴：我恨你是块木头 第13章 宁大距离谨诚不算特别远，两人打了个车，差不多二十来分钟就到了，就是门禁比较严，外来车辆进不去。 裴衍秋没穿高中校服，帽衫加上牛仔裤轻轻松松混入大学生堆里，自我感觉非常良好的小裴站在叶玦旁边腰板都挺得更直了。 说来也怪，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更期待能和叶玦在校外的环境里见面。 仿佛这样两人之间的关系才会更加平等，虽说对方也从来没给过他委屈受，但裴衍秋还是觉得，只有脱离了那间小小的办公室以及谨诚中学里的一切，他才能真正离叶玦近一些。 “你站这别乱走，等我一下。”叶玦笑着拍了拍裴衍秋的肩膀，也没多做解释就快步跑开了。 可等他推着共享电动车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小孩倒是乖乖听话站在路边一动也没动，可旁边却莫名其妙地围了一圈人，有男有女，看起来好像是在要联系方式。 裴衍秋一向是个对不感兴趣的事十分冷淡的性子，连回应这些人的意思都没有。 看着小同学紧蹙眉头，表情烦不胜烦的，眼神小幅度地左右扫着，显然是在找自己，叶玦连忙推着车走过去：“不好意思，麻烦让一下。” 发现了叶玦身影的裴衍秋眼睛弯了一下，连忙朝他的方向大步迈过去，嘴上却还要嘟囔着什么“你好慢啊”、“怎么还要骑这东西”。 叶玦觉得他这少爷脾气怪好笑的，没接他的话，只是挑了挑眉，又指了两下后座，动作流畅，气质到位，仿佛身下骑的不是什么一小时三块钱的共享电驴，而是他高中那辆哈雷x48。 “帅哥，上车。”叶玦摆出痞里痞气的架势。 然而由于行为和长相的严重不符，倒并没有什么小流氓的味道。 不过，早在叶玦刚交换过来的时候，他在校园里骑电动车的照片就以各种拍摄角度被发上了宁大论坛。 大家热火朝天地讨论了半个晚上之后达成了共识——就算叶玦把交通工具换成拖拉机，依然很难影响漂亮宝贝像个小王子的气质。 “josh学长！”人群里传来一声呼唤，大概是某个认识叶玦的人。 但正值饭点，宁大三食堂离着门口又太近，人挤人的根本分辨不清是谁喊的。 眼见着叶玦被吸引了注意，看起来像是非得找到那位又喊他英文名又喊他学长的路人甲不可。 原本还在磨磨蹭蹭嫌弃这 简陋公共交通工具的裴衍秋立马改变了主意。 他腿一抬就坐到了后座上，两条长腿有些无所适从，只能往前伸，搭在叶玦踩着踏板的脚边。 裴衍秋平了平嘴角，双手顺势捏住叶玦后腰处的衣物扯了两下，用关心的语气，温顺地提醒道：“哥哥走吧，要迟到了。” 叶玦连忙低头看了眼手表，这哪是快迟到了，这是已经晚了三分钟了，顿时彻底没了找人的心思，嘴里嘀咕着“糟了糟了”，一脚油门直接蹿了出去。 当然，小电驴到底不是摩托，想往时速一百跑也是心有余力不足的，但作为一个负责任的成年人，叶玦还是要善意叮嘱一下的。 “晕不晕？怕的话可以环着我。”善良小叶在线关心未成年。 初中就经常和姜屿一起偷骑对方大哥的重机车的裴衍秋，听着叶玦的前半句话，又看了看旁边人行道上夜跑的人逐渐超过自己，不由地陷入了沉思。 但听到后半句后，小裴可就来了精神。 “有点晕，您慢点开好不好？” 说完，叶玦便感觉自己腰的两侧被环住了，对方的动作很轻，像是有些小心翼翼，明明该是个亲昵的动作，却被他添上了几分胆怯又拘谨的意味。 小孩还挺有礼貌的，叶玦腹诽道。 他笑了笑，单手扶着车把，另一只手向自己的腰间伸去，轻轻握住裴衍秋的手腕，往里侧按了两下，把对方虚浮的动作压实了，语气虽溢着调侃却仍然温柔： “行，那你就扶稳点。” 春末的晚风清凉，路边的人工湖旁小情侣出双入对。 主楼前的杏花开了，成了宁大学子新的打卡地，迟到了的叶玦载着帅哥小裴骑着质朴的交通工具，不怎么快速的“飞驰而过”，身后不断传来悉悉索索的议论声。 显然，校园“风云人物”和不知姓名帅哥夜游宁大的事足够引人瞩目，没一会校内论坛就盖起了高楼，帖子的标题起得也让人很难不想点进去。 只不过外国友人叶玦网上冲浪技术不过关，等摸过去的时候，这个有悖实情的帖子都被加精小半年了。 《心理学院混血甜心疑似出柜（ps对方太帅完全让人嫉妒不起来只想祝他们幸福怎么办qwq）》 两人赶到教室的时候倒也不算特别晚，教授才开始讲课，后门依然陆陆续续有学生伏低身子往里进，还不乏有跟叶玦打招呼的 ，叶玦都笑着一一点头示意，然后抓着裴衍秋在倒数第二排的角落挑了两个位置坐下了。 等叶玦从包里掏出了电脑和平板，做好了课前准备，裴衍秋才主动搭话：“这是节什么课？” 叶玦看了他一眼，思考了片刻，又把扔到脚底下的背包捡了起来，从里面掏出一本体型硕大还很厚实的教材推到了裴衍秋眼前。 “心理咨询的伦理与实践。”叶玦小声回答，说完他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趁着没人注意便偷着往裴衍秋那边偏了下身子，语气揶揄：“下次打架这书可以借你。” 裴衍秋反应了几秒才意识到对方是在调侃第一次见面时，自己拿来砸人用的那本烫金英文原版的《微观经济学》。 心虚小裴趴到桌面上翻起书来，半天才憋出一句带着情绪的辩解：“你又冤枉人，我早都不打架了。” “是是是，我的问题。”叶玦拿耍赖的小孩没办法，只能把眼睛弯成一条细细的线，低头在平板上勾画起了教授提到的重点。 “这学期应该有不少同学已经出去实习和见习了吧？有没有在初高中做社会调研的？”教授在讲台上笑得和蔼。 因为是晚课的原因，两百多人的大教室只坐满小半，而且一般选择这个时间段上课的，基本上也都是白天有实习工作的，所以这么一统计竟然有三分之二的人举了手。 教授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可以把手放下了，然后切换了一张ppt继续说道：“咨询师所面临的核心伦理问题主要是保密、知情同意、界限和利益冲突以及胜任力上，而学校工作的咨询师也同样如此。” “个体咨询中的保密问题有三种处理方法，一，严格保密，除非发现学生有试图伤害他人、自己的意向，或者伤害行为已经构成的情况下，执业准则要求必须强制报告。” “二则是对家长适当开放信息，指的是咨询师会将对话中有用的信息公开给家长，从而协助家长更好的帮助到孩子，但这其实超出了伦理准则对公开特定信息的规定，即便出发角度是好的。” 老教授停顿了一下，轻轻叹了口气：“不过目前国内家长对于未成年人隐私权的尊重程度并不高，我的学生们包括我自己曾经在学校工作时，都有遇到过要求将孩子的咨询内容事无巨细全部告知的，甚至还曾有过威胁利诱索要录音记录的。” 裴衍秋看了叶玦一眼，比起文书类的东西，他这段时间帮着叶玦归 档的基本上都是上一任辅导员所留下来的咨询录音。 叶玦的保密问题处理得很好，裴衍秋过来当助理已经快一个月了，除了沈敛，其他的来访者别说详细资料了，他甚至根本连见都没见到过。 裴衍秋按了两下手中的圆珠笔。 好像这个职业也没有影视作品里那么神秘、高深莫测，他心里想 不工作时的叶玦，在谨诚看起来就像个来帮忙整理文书的普通实习生，在宁大则是个认真听课、笔记记得飞快的好学生。 不对，也不普通，是长得特别好看的那种。 大概是感受到了小孩到处乱飘的眼神，叶玦的视线从大屏幕移到了裴衍秋身上，他歪了歪脑袋，低声问道：“是不是有点无聊了？” 裴衍秋连忙摇头：“没，挺有趣的。” 实际上老教授在上面慢慢悠悠地讲什么他几乎都没往脑子里进，反正一旦听到了什么关键信息点，就立马条件反射地和叶玦做对比。 裴衍秋也觉得这样怪怪的，但到底也没能思考出个所以然来，只当是由于叶玦是自己认识的唯一一个相关行业从业者的原因。 叶玦对裴衍秋的回答不置可否，小孩都快把指尖夹着的那支笔转出火花了，还要在这里硬着头皮说不无聊。 他笑了笑，抬手暗灭了屏幕：“记住这节课的课题了么？” 裴衍秋有些不解，但还是老实回答了，这点瞬时记忆力他还是有的：“咨询师的核心伦理问题。” 叶玦点了点头：“关于这点有没有什么好奇的问题想问，我陪你聊会天吧。” “你不听课么？”刚给对方打上好学生标签的小裴疑惑。 “两边课程安排不太一样，没交换过来之前我已经学过这门了。”叶玦单手撑着下巴看向裴衍秋：“本来想签个到就走的，但……有的人看起来好像特别想要感受一下大学氛围。” 裴衍秋有些语塞，想着自己根本不是这个意思，但又考虑到他其实也解释不清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索性皱了皱眉彻底熄火了。 感觉到叶玦好像没了要好好听课的兴致，甚至掏出了手机回复起了消息，裴衍秋才刚消停下来没几分钟的心就又开始发痒。 他忽然想到余子洲之前跟他说的，国际部那些学生买黄牛名额去小叶老师那做咨询就是为了等对方离职后可以追他。 于是裴衍秋撇了撇 嘴，装作十分漫不经心地问道：“哥哥，你们咨询师可以和来访者发展其他关系么？” 叶玦用指节推了推镜腿，干脆地答道：“做朋友是可以的，很多心理治疗师和患者在医患关系结束后都会保持长期的良□□流，跟定期回访那种不太一样。” “国内的具体情况我不算特别了解，但国外的限制条件是比较少一些的。” “毕竟在整个治疗过程中，来访和我们会建立一个比较稳固的信任基础，多次交流下来，我们可能会成为比他的父母、伴侣、朋友等人更了解他的存在。” “对于患者来说，他单方面与咨询师情感上的牵绊会更深一些，所以治疗周期结束之后，对方在生活中遇到烦心事会想要和我们诉说这都是很常见的事情。” 裴衍秋像是没预料到叶玦会这般坦诚似的，对方侃侃而谈的样子，与动员会时他透过玻璃所见到的那个闪着光的身影渐渐重叠，让他有些恍惚。 倒不是裴衍秋接受能力弱，实在是平时头发杂乱、随性自在的小叶老师的形象先入为主，等对方聊起专业性知识时的气场又会变得完全不同。 难免让人产生憧憬和想要接近的念头。 裴衍秋微微突出的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了两圈，即使此时因为怕影响上课秩序而特意压低了音量，声线却依然有着难以遮掩的、独属于少年人的清爽：“那恋爱关系呢？” 十七岁的小男生藏不住秘密，言语像锁不住的鸟儿，笼子一开便扑扇着往外头撞，也不知道初衷到底是为学校里那些“居心叵测”的同学们要个官方说法，还是出于他个人意愿的好奇。 叶玦怔了怔，显然对于小裴同学破天荒的八卦心思有些意外，但倒也没意外太久。 青春期的小孩嘛，对这种问题更感兴趣也不奇怪。 他笑着摸了摸鼻子，故意地避开了裴衍秋直白的视线，假作思考的模样，停顿了近半分钟才终于卖够了关子。 叶玦朝裴衍秋轻轻勾了勾手指，眼神瞟了半下好像已经注意到他们了的教授，示意小孩往自己这边再靠近一点。 等裴衍秋乖巧地侧过身来，他便凑到了对方地耳边，用气声说道：“嗯……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小裴兴奋：哦？还有这种好事？（立刻去官网报名 —————————— 学术相关内容来 自教材《心理咨询的伦理与实践》和《精神分析案例解析》 第14章 叶玦盯着裴衍秋无措的表情看了几秒，终于忍不住嗤笑出声：“要等三年。” 仍有些晃神的裴衍秋问道：“什么三年？” “发展恋爱关系啊，不是你问我的么？”叶玦朝他眨眨眼，摆正了身子，还微微低下头将手指放到电脑键盘上，假装在认真记笔记似的随意敲了两下，以转移讲台上教授的注意力。 他压低了声音继续解释道：“如果一位咨询师和来访在诊疗的过程中被彼此吸引，最优的处理方式就是立刻移交病案，并且三年以内不可以有任何接触，如果三年后这种吸引依然存在的话才可以开始约会。” “那如果是单向呢？”裴衍秋刻意地拨弄了两下额角的碎发，像是在掩饰什么一般。 叶玦看到了对方的小动作却并没有在意，实事求是地说道：“那我们会鼓励来访者将感情以交流的形式释放出来，并与对方一起从过往经历等方面试图剖析这种恋慕情绪的成因。” “不过，基本上最后得出的结论都只是移情作用在作祟。”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摘掉了眼镜任它受着链条的牵引自然坠落到胸前。 “容易对治疗师产生爱情的来访者，一般都长期生活在一个缺乏基本关心的环境中，渴望被理解，却又无法在日常生活中与人建立有效的沟通。如果家庭的限制过多或者少年时期有过性格强势的伴侣，都有可能会放大这种影响。” “比起去和患者共情，我们其实更像是观测者。” “尽量抛开个人主观的好恶，按照行业准则和一定的框架结构来分析对方所产生的情感，以及任何微小的反应，顺其自然地得出一个最符合现实的结论。” 叶玦温柔地笑了笑，并没有转头看向裴衍秋的意思，反而像是在自言自语：“课本上告诉我们，所谓的情绪其实是激素构建出的幻景，你会被怎样的人事物吸引都藏在那些不可追的时光里。” “心理学真的很奇妙，对吧？”叶玦用余光扫了一眼正全神贯注看着自己说话的小孩，对方乖巧又安静，是个很好的倾听者。 讲台上的教授依然在强调着作为一个合格的学校心理咨询师该遵循的准则，叶玦心里难免有些怅然。 他今天来听这节选修课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什么出勤率，只是想要确定一下国内对于此处的伦理道德规范是否和自己认知中的相同。 很遗憾，恐怕这些条款现在已经成为了全世界通用的了 。 裴衍秋暂时还没有对他刚才那一长串的发言作出回应，叶玦倒也没指望总分二百五十分的理科生小裴能完全听明白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 实际上他也不知道刚才是想要表达些什么，可能只是确定了结果后的一种答非所问的情感宣泄罢了。 叶玦捏了捏被镜框压得有些酸胀的鼻梁，微不可闻地“啧”了一声，情况不太妙啊…… “如果真的像你所说，那心理学界这些年就不会面临那么多的争议了。”裴衍秋清冽的声音忽然在叶玦的耳边响起。 叶玦扭头与对方对视，碧蓝色的漂亮眼眸中闪过一丝讶异。 裴衍秋的表情是一如既往的不生动，眉心微微的绷着，任他怎么假装乖巧，看起来也依然是个有些执拗的臭小孩。 叶玦缓过神后，颇为感兴趣地朝他挑了挑眉，手掌撑着一侧颚骨处，等待着小孩没说完的后半句话。 “人不是被设定好的程序，情绪是被激素所驱使产生的没错，但并不是所有的内心感受都有迹可循。”裴衍秋转了两下笔，但在发现叶玦正看着自己的瞬间，又局促地立马放到了桌面上。 叶玦勾了勾嘴角，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他发现了小同学这个在认真思考或者烦躁的时候会不自觉去做的小习惯。 大多数的心理专业从业者观察力都会比较敏锐一些，但即便是在日常与别人的相处过程中发现了这些小细节，也不会去主动做什么分析或者当面点出来。 可叶玦偏偏是个喜欢搞怪、捣乱的性子，小时候是熊孩子，哪怕现在尽量保持着成熟稳重的状态，也依然是个熊大人。 而天天在他身边打转的小裴同学性格容易较真，显然是个很好的逗弄对象，自从他上周故作无意地点出了对方的这个小习惯，裴衍秋就一直在试图自我纠正。 叶玦所做的只是在对方心烦意乱转笔时，轻飘飘地看他一眼，然后就能欣赏到裴衍秋懊恼且心虚地把手中的钢笔扔开老远。 算得上是个打发无聊上班时间的小技巧。 叶玦一边想，一边伸长手臂，笑着把小孩丢到桌面上的笔捡起来，塞回了对方的指尖，哄人开心似的安抚道：“别扔呀，我喜欢看你转它。” 十分受用的裴衍秋不露声色的弯了弯眼睛，总是皱着的眉头也舒展了不少，继续向“善解人意”的小叶老师继续表达着自己的看法：“以人为本的学科有着会受到争 议的必然，科学是理智的，是有因有果的，但世界上仍然存在无数的未知。” “心理学它可以是理智的，可以是严谨且遵循结构的，但它的研究的基础是活生生的人，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该是冷漠的。” 裴衍秋平了平嘴角：“况且……我并不认为你会冷漠地去使用它。” 如果说叶玦方才对于裴衍秋可能会说出的话只是好奇加觉得有趣，那当下在听了这样一番颇有思考深度的话语后，他是着实有些意外了。 叶玦只觉得喉头似乎有些发涩，不为别的，只为那一句“它不该是冷漠的。” 这和他心中坚守着的那一小块认知不谋而合，这种认同他没能从a国本校的导师那里得到，也没从指向针似的兄长白铭那里得到。 而如今却在一节不计学分的选修课上，与一位未脱少年稚气的高中生产生了微妙的默契。 缓过神来的叶玦有些感慨地笑了笑，人的际遇就是这么奇妙。 “喂，小同学。”叶玦朝裴衍秋抬了抬下巴，语气随意且充满揶揄的意味，“你这么聪明，怎么考试只能考那点分？” 本以为自己能迎来一阵夸奖的裴衍秋没想到竟是获得了一句灵魂拷问，亢奋的情绪瞬间褪去，立马拒绝再和叶玦进行对视了。 如果人也有尾巴，那裴衍秋现在一定甩着一尾的毛茸茸，用力地敲在叶玦的脑门上。 破坏气氛加泼冷水的一把好手，怎么，叛逆期的青少年心理健康不需要被关心了么！ “不喜欢学习。”酷哥小裴没精打采的敷衍道。 总不能说实话告诉叶玦，其实我成绩好得不得了，之前那一个月都是糊弄你的。 叶玦看着明显是在赌气的裴衍秋，笑着移开了视线，开始收拾起了背包。 想要的答案已经确认过了，他倒也没有好学到可以坚持在这里上满三个小时。 忽然，不甘寂寞的小裴同学叫了他一声“哥哥”，叶玦连忙停下手中的动作，将注意力放回到裴衍秋的身上。 “发生什么事了么？你好像不是很开心的样子。”裴衍秋的眼中满是关切。 叶玦有些讶异于小孩对于情绪感知的敏感，裴衍秋今天还真是给了他不少的惊喜。 不过基于两人的身份，有些事情还是不太适合跟他吐苦水的。 也许等自己从谨诚离职，他可以和裴衍秋 保持联络，交个朋友什么的，叶玦心里想。 但嘴上说出来的就是另一副模样了：“没有啊，不是你问的我么。” 裴衍秋对于这个回答不怎么满意：“我就问了你一句，你答了我那么多有的没的。” “平时怎么不见你和我聊得这么投机。” 听着对方字里行间那点不明显的埋怨，叶玦心里直呼冤枉，平时他跟反比例函数都搞不清楚的倔强高中生能聊什么，怎么努力考到二本线么？ “我这不是代替长辈在向你传授人生道理么。”漂亮宝贝编起瞎话来依然是面不改色。 “哪有你这样的长辈……”高中生小裴嘟嘟囔囔表达否定，末了反应过来，再次发问：“什么人生道理？不要被社会框架限制而长成冷漠缺乏同理心的糟糕成年人？” 叶玦伸出食指，眯了眯眼睛，神神秘秘地朝他摇了摇：“nope！” 裴衍秋：“那是什么？” “我表达的不够明显么？”小叶老师故作诧异地反问，然后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开始信口开河：“过早萌发的爱情是荷尔蒙制造的泡影，一个不小心还会激化原生家庭问题，到时候可能需要用整个后半生来解决这一课题。” 叶玦说着说着好似想起什么一般，他开心地晃了晃脑袋，自然卷被棒球帽压住了，没法像平时似的蓬松一团随着动作乱翘一通，裴衍秋心里莫名有些失望。 “所以，我今天的核心思想就是——不要早恋，等过两年三观成熟点再恋，不单单是为了你自己好，哎，衍秋啊，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很像渣男苗子。”漂亮宝贝胡言乱语。 心理很健康、没早恋过、更不是什么渣男苗子的小裴：…… 就蛮无语的。 “最后排那两个男生！”老教授中气十足的一声呵斥打断了两人的“友好”交流。 笑得正开心的叶玦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了。 他用眼神瞟了瞟裴衍秋，示意对方把卫衣的兜帽扣在脑袋上并抱住那本厚重的教材，自己则是偷偷把用来遮掩一头金发的棒球帽帽檐压得更低了些，装作不知道教授说的人是他似的。 教室里的其他同学齐齐将目光中转向了他们，其中不乏有刚才同叶玦打过招呼的或者认出来他的，毕竟混血甜心的外貌特征实在是特别鲜明。 各个角落都传出悉悉索索的议论声，听不清楚内容，但可以肯 定的是，话题中心绝对是被点名的他们二位。 叶玦朝一脸尴尬的小裴同学弯了弯眼睛，摇了摇头，像是在说“问题不大”，然而被架到众人目光之下的裴衍秋说对不怎么靠谱的小叶老师彻底失去了信任。 好家伙，初高中当了这么多年的混不吝，没想到第一次被抓现行是在宁大的课堂上。 裴衍秋觉得好笑的同时又有些懊恼，这一趟体验之旅可真是收获颇丰，他腹诽道。 “我盯你们两个一节课了，小动作就没断过，一会聊天一会笑的，挺开心啊？”讲台上的老教授教大二比较多，显然是没认出叶玦是谁，仍然在不停训斥着：“你俩学号多少，平时分各扣三分！” “不愿意上课就出去，别耽误其他人听讲——” 话音未落，还没等教授把后半句话说完全，将帽檐压得完全遮住了脸得叶玦猛得一起身，在大教室中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一把抓住老实抱着书的裴衍秋的小臂，马不停蹄地往门外冲去。 “6221021，您随便扣！他的那份也算在我头上就行！”叶玦边跑边喊： “老师对不起，您别生气！我俩这就滚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小裴：他愿意为了我扣学分，他好爱我 报的根本不是自己学号的漂亮宝贝：嗯0v0？？ 第15章 两人倒也没跑多远，毕竟老教授又不可能追出来抓人，离开了教室所在的楼层后，叶玦便松开了抓着裴衍秋的手。 扭头一看对方的表情，发现小同学竟然笑得很开心。 和平时那种维持酷哥人设总收敛着的情绪不一样，是非常青少年、非常有活力的那种。 叶玦一向认为什么年纪就要做什么事，十七八岁就是该肆意些的时候，虽然不排除有的人天生性格内向，但裴衍秋显然不属于这一类。 “你还是笑起来比较可爱。”叶玦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颊。 裴衍秋这段时间虽然已经习惯了叶玦这种把自己当小孩的亲近行为，但嘴还是要礼貌性地硬一硬的：“我不可爱。” “我们国内不可以随便说男高中生可爱。”小裴甩了甩脑袋，试图把被风吹乱了的发型整理回帅哥该有的样子，顺便暗示叶玦松手。 十七八岁的小男生正是包袱重的时期，文化差异导致的词语使用上的不同叶玦到底还是不怎么精通。 在酷哥小裴心里，只有小孩子才可以被cute来cute去的夸。 叶玦总是把他当成小朋友的态度总是会莫名激起他的烦躁，可他又很享受因此能被对方特殊照顾的亲昵。 他们青春期小男生就是这么别扭。 叶玦歪了歪脑袋，依然觉得“可爱”是个很通用的褒义词，盯着对方一脸倔强的表情看了半天，到底是被逗笑了，只好如他所愿地收回了“为非作歹”的手指，摆出一副投降的样子。 不过小男生的难懂体现在各个方面，叶玦抽离后裴衍秋反而更不乐意了，只感觉空落落的，甚至有些不舍，刚才还十分愉悦的眉眼又皱了起来，但别扭小孩思考了也没想明白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从何而来，最后只能挑对方错字中的细枝末节来找茬。 裴衍秋平了平嘴角：“我平时又不是不笑。” 一聊到这个，叶玦可就精神了，一边带着裴衍秋往楼外走，一边碎碎念：“那才不一样呢，你平时总是绷着的，搞不懂你想要什么，只有喂你吃东西的时候看起来还开心些。” 叶玦笑着拿手肘拐了他两下：“喂，你是有这种装小大人心理的需求，还是在我面前放不开？我又没比你大多少，不是早就告诉你不要把我当老师看么。” “哥哥你没少叫，小点心也没少吃，天天还是这副养不熟的样子。”叶玦越说越觉得有道理，开 玩笑地把肩上背着的包朝裴衍秋后背砸了一下：“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故意给你委屈受呢，小混账。” 养得熟只是想要努力朝对方挂在嘴边的“乖巧形象”考虑的裴衍秋有些委屈，一脸嗔怪地看着叶玦，嘴里不住嘟囔：“你不是叫我老实点的么......” “哥哥，你一个外国人，怎么骂人的话学得这么齐全。”小裴抓重点的技术一向可以的，火速岔开了话题 叶玦“嘿嘿”一笑：“实不相瞒，这都是当年我爸用来骂我的，还有别的呢，不过有些我只知道读音不太清楚真正的意思，每次去问他还会被从书房踢出来，我都不知道他一个天天坐办公室的大学教授身体怎么能那么硬朗。” 裴衍秋有些语塞，心说听这语气您好像还怪骄傲的。 他算是懂了，这不明摆着叶玦当年也不是什么文明礼貌、遵纪守德的乖巧中学生么，所以为什么最开始要把他们扭送主任办公室，国内外的混不吝之间连这么一点默契都没有么。 叶玦显然也意识到自己暴露了太多，连忙清清嗓子转了口风：“你就当我是反面教材。” “为什么，我觉得哥哥您特别好。”大阴阳师小裴又开始揣着明白装糊涂。 叶玦自然也是听出来了的，笑着伸手去揉对方的脑袋，两人身高差不多，制服一个高中小男生对他来说还是绰绰有余的：“再跟我贫就把你送去牛主任那里接受思想教育。” 裴衍秋弯着眼睛，笑得露出了一侧的小虎牙，一边躲闪着叶玦的动作一边调笑者求饶：“我都好久不打架了，哥哥你就放过我吧。” 两人闹了好一会，叶玦才想起来最开始聊的是什么。 也不知道是小裴同学岔开话题的能力一流，还是他最近意志太不坚定，轻而易举就被带跑偏了。 叶玦挑了一下眉毛，扭过头跟裴衍秋对视：“你以后在我面前能不能自在一点？像今天这样不是挺好的么。” 虽说裴衍秋偶尔也会跟他闹闹脾气、耍耍赖，可到底因为名义上的师生关系还是有一点拘束的，而叶玦的性格大概天生就不怎么喜欢“距离感”这个词。 裴衍秋愣了愣，想起来刚才叶玦的问题，温顺地点了点头：“我以为你喜欢安静、听话的学生。” 端水大师小叶十分警惕，当即立断地反驳：“瞎说，我喜欢每一个来访的学生。” 小裴同学：嗯......谨诚的教 职工纪检员不在这里，您可以放松一点。 裴衍秋笑了笑，有了叶玦刚刚的话，他倒是心里轻松了不少，也许自己真的可以在叶玦面前更放松些。 在想要靠近的人面前，不管多自信的人总会出现心虚的情况。 怕自己的性格没那么讨喜，怕自己没能符合对方的期待。 说来也奇怪，在谨诚里，叶玦是会给他发放学分的实习老师，他虽然对对方很感兴趣想要更多的接触，心里却仍然给自己设定了一个关不上的限制。 好像每次只有两人在校外环境里单独相处了，他才敢把自己置于和叶玦更为平等的位置上。 更肆意一些。 “你翘课会被扣学分么？”心情莫名其妙有些复杂的小裴主动换了个话题，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不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再思考下去会得出个什么结果，平时有些迟钝的潜意识告诉他，起码现在还没到确定这个答案的时候。 叶玦满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我没选那门课，再说那也不是我的学号。” 裴衍秋有些疑惑：“朋友的？” “哥哥的，他毕业很多年了。”叶玦说道。 裴衍秋点了点头，倒也没再追问，忽然一声短促的消息提醒在自己的裤子口袋里响起，裴衍秋拿出来后才发现这手机不是自己的。 当时叶玦拉起自己就跑，好像不小心把手机落在桌面上了，还好他顺手捞了起来，不然叶玦待会可能还要面临一遭灰溜溜跑回去取手机的窘境。 裴衍秋其实是没有要偷看的意思的，正当他刚要朝对方摇晃两下揶揄几句，随着一条新消息的提醒，屏幕也跟着亮了起来。 虽然叶玦当即便把手机抢了过去，可不错的动态视力还是让裴衍秋记住了那条简短的文字，以及对方的备注。 他不禁皱了皱眉，直觉有些奇怪，才要开口向叶玦询问却被对方的一声“糟糕”打断。 “衍秋你自己能回去么？”叶玦关切地问道。 他原本是打算听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就离开，没想到会耽误这么久，现下距离和督导约定的时间只有不到二十分钟了，哪怕是陪裴衍秋走到校门口把他送上车应该也是来不及的。 叶玦有些犯了难，理智告诉他让小同学自己回家完全没问题，但毕竟是他把人家从学校里拐出来的，这样难免有些不负责任。 “我帮你叫个车吧。”叶玦试探性地询问对方，想要找出个折中的法子来。 没想到裴衍秋对于顺竿爬这项“运动”十分熟练，瞬间变了表情，眼眸一低嘴巴一扁，看起来怪委屈的：“你又赶我。” 他如果不这般浮夸叶玦没准儿还就真的信了，看出裴衍秋只是在故意耍赖讨巧的叶玦不禁笑出了声，随即在包里翻了翻，抓出了两块包装精致的棉花糖，往小裴同学的方向抛去：“差不多行了，我真快迟到了。” 收下贿赂的裴衍秋心满意足，勾着唇角，从善如流地朝叶玦点了点头，温顺地与他道别：“您去吧，我自己打车就行。” 赶时间的叶玦得到答复后便迈开了步子往活动中心的方向走，都离开老远了才好似刚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似的，转过身子喊裴衍秋的名字：“别忘记写作业，我要检查的。” 裴衍秋站在原地笑着同他摆摆手，答道：“周一我绝对早早就抱着作业去办公室等你。” “周末愉快。” 完成了督促流程的叶玦总算是放下了心，小跑着拐进宁大的杨树林，显然是打算抄个近道，而裴衍秋直到对方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才逐渐敛起了笑意。 他按照记忆里两人来时的方向往宁大门口走，还掏出了自己的手机熟练地拨打了一串号码。 第一遍无人应答，裴衍秋像是早有预料般面不改色地又再次按下了通话键。 这次等候铃声大概响了七八声对方终于接了起来，低沉浑厚的声音透着一丝刚睡醒的不耐烦：“少爷催命呢？我是给你老子打工，又不是你家保姆。” 电话那头正是之前被裴衍秋拉来糊弄叶玦，充当他打工店铺老板的庄叔。 其实倒也不算充当，那家咖啡厅确实是庄叔在负责日常管理和经营，不过对方的主业其实是专门帮着裴衍秋的父亲处理一些耍无赖的泼皮鬼的。 是的，哪怕是裴氏这样庞大又繁荣的商业巨头，依然会遇到那种令人无语的竞争对手或者合作方。 而这种时候，庄叔就会以公关部的名义，带着手下一群西装革履的雄壮大汉上门进行友好交流，战绩可以说是无往不利。 裴衍秋也不太清楚庄叔以前是做什么的，只知道对方和他爸是个什么过命的交情。 虽然他也很不能理解裴朗一个大学毕业就接管了家族企业的老资本家，是从哪搞来这么一段需要过命的珍贵友谊，不过 这并不影响他从小就将“有事找庄叔”这个大人间的客套话当了真，并在成长为一个爹见愁青少年的过程中，将这一原则贯穿始终。 据某次庄叔喝醉了自行坦白所言，从裴衍秋百天宴当着若干宾客的面尿了他一身开始，两人的孽缘就结下了。 虽说酷哥小裴坚决不承认婴儿时期的所作所为，但还是很赞成对方的后半句话的。 处理烂摊子这种事，那还得是庄叔。 “叔，今天睡这么早啊？”有求于人的小裴客客气气。 “昨儿帮你爹去跑业务了。”庄叔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无奈，但好歹是清醒了不少。 裴衍秋话术迂回：“您受累，我爸上周新收了两瓶好酒，我明儿个给您偷了送过去怎么样？” 庄叔态度立刻警惕起来，狐疑地问道：“臭小子，你又闯什么祸了？别告诉我你下手没轻没重把谁给打残了！” “呸！您瞎琢磨什么呢，我早就不打架了。”裴衍秋心里只骂晦气，嘴上忙不迭地反驳。 电话那头似乎松了口气，传来了用打火机点烟的“咔哒”声，庄叔叼着烟含糊地说道：“少卖关子，有话直说。” 裴衍秋见对方这么直接，也懒得再搞什么迂回战术了，回忆着刚才看到的叶玦手机上的那条消息，压低了声音，有些严肃地问道：“叔，您帮我查个东西吧。” “叫什么......spirituality精英课程。” ——*——*——*——*—— 叶玦趴在诊疗室的窗口探着头呼吸新鲜空气，五月初的宁城夏天的氛围已经很浓了，虽说还没到燥热的程度，但为了提供一个相对来说更加舒适的环境，工作室里还是早早就开了空调。 这里是他一个同门师兄毕业后自己开的咨询所，选址还算不错，离市区的车程并不远，环境却很清幽，是个独栋的小洋楼，从这间诊疗室向外望去，还能瞧到隔壁院子里的两株丁香。 用他师兄的话来讲，有景就只管看就完了，管它长在墙哪边呢。 小叶竖了竖拇指表示认同，并在心里暗暗发誓，等自己开工作室了一定不向勤俭持家的师兄学习。 叶玦今天老老实实地穿上了衬衫配白大褂的标准工作穿搭，没再玩个性搞出个什么潮t加破洞裤，这种看起来就很不值得患者信任的装扮。 今天是他与沈敛所约定的复诊的日子。 其实沈敛的自残行为和其他的一些心理问题并不算特别严重，但比较棘手的问题是对方的家庭情况。 两人毕竟只在学校有过两次简短的交谈，关于对方，叶玦只知道他生父早逝，母亲带着他和工资股份一起改嫁给了亡夫的堂弟。 据他所说，那个名义上的继父，事实上的堂叔，性情阴狠暴躁，尔沈母又十分懦弱，在生下二胎后又因产后抑郁而情绪不稳定，甚至会用与对方一起伤害沈敛的方式来进行讨好。 不过明面上倒是会装成和谐的一家人，所以不管是家族内部还是宁城商圈，知道真实情况的几乎没有。 沈敛体谅母亲的难处并不敢做什么过激的事情，而且继父在吞并两人股份后，这些年已经完全掌握了公司的话语权，实在不是靠少年人的一腔热血就能反抗得了的，最后只能靠在外干各种离经叛道的事情才能够稍作发泄。 好在他那个继父倒也乐得看着他被养成废物，像是能从沈敛的自甘堕落中获得无尽的快感似的，不仅从不阻止，反而会为他荒唐的行径推波助澜。 沈敛并不脆弱，甚至可以说是心志坚定的，原本并没有被这种畸形的成长环境影响太多，甚至之前还背着家里在外面做了些投资，并初见成果。 直到所作所为被他继父发现，并以为他好的名义将他送进了一个叫做spirituality精英课程的地方…… 叶玦叹了口气，现在不管是私立还是公立，只要是能提供心理治疗的医院，病例和诊疗数据都是联网的，很难保证沈敛能够在不被家里发现的情况下接受正常的心理干预，他师兄这里也是因为刚成立不久，还没有正式接入数据库，他这才能把沈敛移交到这边。 但心理治疗是个长期的过程，一直瞒下去根本不可能，况且作为一个在学校实习的心理咨询师，叶玦心里清楚，他这种瞒报的行为已经触及了行业伦理道德底线，如果沈敛家里发现后想要起诉，他甚至会被迫中止学业上的交换直接遣送回国。 难办了……叶玦不由地叹了口气，心里有些烦躁。 约定的时间是下午两点，现在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沈敛怎么还没到？ 叶玦正想着，忽然诊疗室的门被敲响了，对方显然是有些急切，还没等他回应就自行走了进来。 不是沈敛，是他的师兄。 李进沉着一张脸，眉宇间满是阴翳，将门往身后一甩便大声骂 了句“操”。 叶玦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意识到，自己这些天最担心的事情还是成了真。 他试图稳定下来心绪，有些勉强地勾了勾唇角，轻声问道：“谁惹你了师兄，怎么发这么大火？” 李进泄愤似的踢了一脚诊疗椅，紧蹙着眉头与叶玦对视：“我他妈就没见过这种人，不管我怎么解释沈敛已经出现了自杀自残的倾向，情况已经不容乐观了，他爸派来的那个人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扔给我一沓钱说是诊疗费，还他妈威胁我，让我不许再插手他们的家务事。” “操！我还能差那点钱了？这什么态度啊，有这样的家长么，是不是亲生的啊。” 听着李进愤懑的话语，在得到确切答案后的叶玦反而不慌了。 可能是意识到木已成舟，起码对于现在的他来讲，暂时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既然沈敛家里能找到李进这来，说明沈敛借着追自己的名义做校内心理咨询的事情肯定已经暴露了，他倒不是恐惧自己可能会担责任被处分，只是觉得不甘心，为沈敛而不甘心。 “不是亲生的就能做到这份上了么……我不理解。”叶玦揉了揉太阳穴，语气中难掩失落和困惑。 李进自然也听出他话语中的情绪，压了压满腔怒火，反过来安慰起了这个心思相对他们来说更加纯粹的学弟：“害，你也别太往心里去了，做咱们这行就是这样，尤其是这种未成年学生的案例，不仅吃力不讨好，有的时候治疗刚初见成效，结果家长进来一掺和，得，一朝回到解放前，最后等患者本人失去信心和求生欲望了，人家又跑过来哭着让你救救他家孩子。” “能有什么办法，你说，咱们能有什么办法，妈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点点的越来越糟，早就无力回天了。” 李进倒是没那么激动了，只是越说越沮丧，末了从抽屉里翻出来个塑料袋，站在椅子上套住了棚顶的烟雾报警器，然后跳下来坐到叶玦的旁边，燃起了一根烟。 漂亮宝贝不抽烟这件事他们全实验室都清楚，李进自然不敢背上带坏团宠的罪名，没敢递烟给他，哪想到叶玦却主动拍了拍他的肩膀，要了一根。 叶玦刚上大学的时候也有在熬夜赶due的情况下被人带着抽过几次，不过鉴于父亲是医学教授的家庭背景，到底对这种会影响身体的东西是排斥的。 他没有点燃，只是凑到鼻尖闻了闻味道，试图利用烟草浑浊的 味道让有些混沌的大脑清醒一点。 两人就这样沉默了好一会，直到窗外传来了几个小孩子嬉戏的笑声，这才打破了室内沉闷的氛围。 “我有办法……”叶玦像在回应李进方才慷慨激昂的发泄，可声音却细若蚊呐，分不清是否在自言自语。 李进听了难免愣了愣，还没等他进一步询问对方什么意思，叶玦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叶玦低头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早有预料般地叹了口气。 他有些烦躁地闭上了眼，缓了几秒后终于按下了接听键。 李校长一向和蔼的声音已然变得低沉严肃，伴着听筒处隐隐传来的丝丝电流声，像是在对叶玦进行审判： “叶玦，请你现在立刻过来学校一趟。” 第16章 [aut：哥哥，你又要迟到了。] [aut：你今天请假了么？身体不舒服？] [aut：我先回教室了，中午再来找你吃饭，睡醒记得回我消息，作业我从门缝塞进去了。] 空荡荡的教室里只有不到一半的人，没平时那么喧闹。 小叶老师不知道为什么没来上班，裴衍秋少了个摸鱼的好去处，只能回到班级和原本的同学们一起过个清闲的上午。 谨诚国际部属于选课走班制的，除了早晚自习时间，基本上同个班级的学生总有那么几波人可能一整天连面都见不到。 坐在裴衍秋身后的姜屿踢了他椅子腿两下，看热闹似的问道：“裴哥，冲着手机唉声叹气干什么，有烦心事跟兄弟聊聊啊。” 有些无精打采的裴衍秋从八点多就开始给叶玦发消息了，现在眼见着就要中午，却仍然没有得到回复，此时听着姜屿幸灾乐祸的询问声，本就有些担心的小裴同学更烦躁了。 “你好吵。”裴衍秋趴在课桌上，头连转都没转一下，只是腾出了没扶手机的那只手，熟练地朝身后竖了个中指。 姜屿早就习惯了与发小这种像是巴不得跟对方打一架的“良性互动”，敢死队似的继续触对方霉头：“你的小叶老师不理你了？” 哪想到一听这话，刚才还懒懒散散、没精打采的裴衍秋却猛地坐直了身子，转而面向他。 本就长得锐利的眼睛此时因着对方不怎么样的情绪管理显得更凶了，眉心皱出了两道浅浅的纹路，薄唇抿成了一条线，两端微微下坠，哪怕是个完全不了解他的人也能轻而易举的判断出裴衍秋的心情是真的不怎么样。 很烦，甚至可能会到处找茬的那种。 “不是我的。”性格不怎么样的裴同学纠正道。 “这是重点么？”姜屿直接嗤笑出声，丝毫不惧他裴哥仿佛马上就要站起来一个打十个的冷酷眼神，坚定不移地继续挑事：“你说会不会是露馅了？学校不知道你家境的好像真没几个，万一谁多嘴跟小叶老师一说，啧，你就凉了。” 裴衍秋顿了顿，像是真的在思考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脑内推演了半天最终得出了“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确实有点道理”的结论，原本还带着懊恼的神情瞬间泄了气，变得有些沮丧。 看得姜屿是一阵新奇：“这么上心？” 裴衍秋瞪了他一眼没搭话， 只是自顾自地翻起了叶玦的朋友圈。 外国友人用微信还是不够熟练，又或者是根本没有想要设置访问权限的意识，朋友圈里花花绿绿的记录能一直翻到三年前。 不过叶玦倒也不是那么热衷于分享生活，更新的频率稳定在四五天一条左右。 最新的一张照片则是星期六发的，定位在隔壁区的一个老式建筑保护社区，拍的则是两株结了满枝花苞的丁香，一白一紫，配上红砖墨瓦砌成的墙头，理科生小裴品不出什么意境，只觉得还挺好看的。 下次可以试试磨着叶玦周末带他出去玩。 “事在人为？”姜屿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脑袋凑到了裴衍秋的手机旁边，好事地把叶玦朋友圈简短的配文念了出来：“小叶老师这是碰着什么倒霉事了？” 裴衍秋刚想把姜屿推开，可一听这话，再联想起周五时叶玦那反常的低落情绪，不由陷入了沉思。 半晌，他抬起头来看着从小就比他性格更外向，社交方面更游刃有余的交际花姜屿，纠结了几秒，最终还是在对方被自己盯得不自在之前，将心中的疑问说出了口：“我觉得不是因为我。” 姜屿一听，直接笑出了声：“不然呢？人家怎么可能因为想躲着你就不来上班了，实习报告不要了？” 裴衍秋才刚缓和的神色又是一凛：“那你刚才说的是屁话？” 心大胆大的姜屿摆摆手：“看你从一大早就垮着个脸，逗逗你。” 裴衍秋翻了个白眼，心里不禁骂自己也是病急乱投医了，竟然会觉得姜屿能难得靠谱一次。 他刚要转回自己的位置兀自推测小叶老师不回消息的原因，姜屿却叫住了他。 对方朝他招了招手，等了几秒见裴衍秋没有要配合的意思，只得往前凑了凑主动去迁就这位闹起脾气的少爷：“裴哥，你跟我说实话，你跟那个叶老师到底什么关系？” 裴衍秋反应了一下，才明白姜屿说的是什么意思，脑子忽地空白了一瞬，但仍然条件反射地做出否认的回答：“实习老师和助理的关系。” “没别的心思？”姜屿锲而不舍地追问。 裴衍秋摇摇头，垂着眼眸思考了片刻，再开口时不仅声音压低了几度，语气也挂上了不明显的失落：“他把我当小孩哄。” “那你呢？”姜屿挑了挑眉。 只见裴衍秋怔了怔，眉头轻蹙，眼神有点躲闪，不 咸不淡且没什么底气地回应道：“......我不知道。” 姜屿被自家发小的诚实给逗笑了，想问问裴衍秋是装不懂还是真不懂，但转念又想了想——多半是真的。 虽说两人加上余子洲，基本上是从小一起混到大的，富二代们喜欢的那些热闹场合几人也没少偷着去，就连真·二百五余子洲也都交过两三任女朋友。 不过裴衍秋确实一向和这种骄奢淫逸的调调不怎么搭边。 裴家家训比较严，而裴衍秋又是个对这些人事物不怎么感兴趣的冷淡性子，再加上高中之前被所谓的精英教育束缚得像个小冰块。 上了高中裴父大概是觉得孩子大了，性格已经基本定型了，终于才解除了禁制，裴衍秋身上的少年意气也终于有了发泄的口子。 换成别的帅哥富二代，那可能会跑去撒欢儿谈恋爱，社会上从此就又多出了个让人心碎的小渣男。再不济跑去改装车、赌博烧钱的也有不少，但我们小裴显然是出淤泥而不染。 二世祖中的清流裴衍秋同学，对这类浪费生命的娱乐活动嗤之以鼻，除了日常跟背后嘴不老实的傻逼打架解解压以外，基本上就是在努力学习。 不仅高一提前学完了三年的课程，参加了各类商赛，还在年底去考了alevel。 取得了四门a*的优异成绩，顺利受到多所名校的预录取通知后，裴衍秋却在所有人羡慕的眼神中突然刹车加急转弯，瞒着全家人伪造签名和同意书转去了普通部。 不管他们这些好友怎么打探原因，他都始终不肯透露半个字。 拦也拦不住，问也问不出。 裴衍秋的性格一直就又轴又拧，别扭得很，他们这些老友倒是也还算习惯。 姜屿瞧了眼低头看着与叶玦聊天对话框发呆的裴衍秋，忍不住笑了笑。 今年因为学分的事情裴衍秋的人生轨迹暂时停摆了，除了每周来教室听几节保底的课程，他基本上都是呆在心理咨询处扮演乖小孩的，就连在裴氏集团内部的工作去的也没之前频繁了。 从小到大人生一直被琐事填满的裴衍秋，好像终于松弛了下来，从每天围着大学准备材料和商业策划案转，变成了围着混血甜心小叶老师转。 虽说对方敷衍他们的理由是什么“因为怕叶玦发现自己骗他去牛主任那告状”，但其实姜屿和余子洲心里清楚，裴衍秋就是没体验过这种轻松自在的氛 围，所以表现得就像个得了甜头的小朋友——总会想要找各种理由离快乐更近一些。 尤其是在他陪着裴大少爷去体验过一次叶玦主持的高三动员会之后，姜屿可谓是瞬间明白了为什么裴衍秋对叶玦的态度会这般特殊。 一个人不仅有思想、有学识，仍然有着自在从容、乐观温和的性情，仿佛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事物他都值得拥有，可他却又并不是很在乎似的。 叶玦是那种自由自在的人，向往公平、对一切都充满希望。 是和裴衍秋截然不同，却轻而易举地拥有着他追求已久特质的人。 不甘心和向往常是驱使着人产生兴趣，继而被吸引的原因。 说得矫情一点，姜屿其实还挺欣慰的。 起码裴衍秋不再仿佛强迫症患者一般不知节制地给他自己施压了。 他们其实都不太理解，明明这人不用那么努力，光是仗着老天赏赐的智力和优越家境就已经能站在塔尖了，为什么还要把自己逼得像是没有退路一样。 不过，旁观者清。 当局者还在纠结为什么短短两天没见，小叶老师就玩起了失踪。 内心刚进行过感慨和总结的姜屿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好友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喜欢就去追，兄弟永远支持你。” 完全不懂姜屿内心波折的裴衍秋莫名其妙地斜了他一眼，晦气地拍开了对方的手，嘟囔着发出没有良心的声音：“有病就去治，我抽时间支持你。” 姜屿无语：......妈的，你这张嘴简直糟蹋这张脸，非常不配跟漂亮哥哥谈恋爱。 单一辈子吧，祝福。 烦躁小裴同学暗灭了手机屏幕，把放在桌角搁置了一个多月，上面都落了一层浮灰的那本英文原版《微观经济学》捞到眼前，试图进入知识的海洋畅游一会以转移注意力。 姜屿也识相的地不再打扰他，低头安心做起了alevel的模拟题。 不是每个有钱的帅哥都有裴狗那镶金边的脑子的，悲惨国际生你屿哥，为了申上好学校依然要努力刷题。 约莫着过了十几分钟，下课铃就响了起来，走班上课的那波人回到了教室，周围的环境瞬间嘈杂了起来。 裴衍秋有些烦躁地在背包里试图寻找耳机，可刚进门的几个人聊八卦的声音却吸引了他的注意，不为别的，只因为他好像听到了叶 玦的名字。 “哎，你们看论坛了么？心理咨询处的那个叶老师好像被辞退了。” “啊？为什么啊，他业务能力很强的啊，我还想着下周再重新预约一下呢，最近备考压力好大啊。” “不知道，不过听说周六他来学校把东西全都清空了，校长亲自给他发的离职通知。” “我知道我知道，据说是违背了员工守则还是什么的。” “什么意思？他干什么了？” 叽叽喳喳的讨论声句句都化作往裴衍秋心上扎的刺，他咬了咬嘴唇，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就连姜屿都向他投来了关切的目光。 他就知道，叶玦绝对是有事瞒着他，裴衍秋心里想。 那天叶玦情绪的反常绝对不是自己的错觉。 可到底是为什么？怎么会这么严重？还有……他为什么不回自己的消息……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是c班的郑易——沈敛的狐朋狗友之一，之前两班篮球友谊赛时他就曾针对叶玦说过不尊重的话。 姜屿的神经顿时紧绷了起来，死死地盯着裴衍秋的动作，防止对方冲动在学校里面闹出事来。 郑易语气猥琐且轻浮，凑热闹似的从a班的后门走了进来：“肯定是跟学生交往过密被发现了呗。” “你怎么知道的？” “就是就是。” “叶老师不是那种人，他很负责任很有分寸的。” 曾经去叶玦那里做过心理咨询的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反驳着郑易。 没得到想象中的反应的郑易脸上有些挂不住，语调都高了几分：“我可没瞎说！” “沈敛也休学了你们还不知道吧？他爸今早来办的手续，我路过主任办公室的时候都听到他们提叶玦名字了。” 看着围观群众逐渐增多，郑易神情变得有些得意：“沈老板之前买黄牛要追叶玦的事谁不知道啊，肯定是那个小老师没禁得住沈敛的钞能力，直接翻车了。” “你们想想他长得那个样子，一看就不是什么老实的人，来谨诚这种私校实习的目的估计也不单纯，八成是想钓张饭票结果把自己坑了。” 许是从a班这群人眼中看到了□□裸的鄙夷和厌恶，本就不服气的郑易嘴里说出的话语越来越露骨直白，甚至加上了不少恶意的 揣测和添油加醋：“这种外国来交换的水货太多了，门槛特别低，前段时间有人还给我介绍了几个呢，除了玩的时候更放得开也没什么别的稀奇。” “也就你们小姑娘，人家挑好听的说来哄你们，就真以为他是个什么天使了——” 郑易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好大一声桌椅碰撞的巨响，一个高大的身影越过门口围着的人群，从缝隙中穿过，冲到了他的面前。 神色不虞的裴衍秋死死地扯着郑易的领口，由于暴怒下手有些没控制好轻重，竟是将人怼在墙上勒得垫起了脚。 刚才还在口出狂言的郑姓傻逼只觉得呼吸困难，满喉咙的辱骂都被迫使着噎了回去，脖子和脸涨得通红，拳头凌乱地往裴衍秋身上招呼，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来反抗却依然无济于事。 裴衍秋眼神仿若盯上猎物的猛兽，不偏不倚地落在郑易的脸上，他上下扫视着对方，语气低沉，冷得仿佛要在空气中凝出霜雪：“你再说一遍。” “裴哥，放开，牛主任来了。”尝试制止裴衍秋未果的姜屿只能自行认领了盯梢的使命，而此时正好是午休时间，老牛总是在这个时候跑到国际部溜两圈，防止这群少爷小姐在没人看管的情况下作妖。 看着眼前主动作死撞到裴少爷枪口上的傻逼，姜屿自入学以来第一次对老牛产生了名为佩服的情感。 不愧是主任，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 裴衍秋显然怒气未消，但仍存有那么些许理智，眼见着牛主任似乎已经发现了这边的异常躁动，深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暂时绕过了已经眼冒金星的郑易。 “你等着。” 说完，他把人狠狠地往侧面一推，一滩烂泥似的郑易就这么被扔到了后排某个空座位上，除了周围倾倒的课桌和因从未见过裴衍秋发火而面露惊诧的围观群众，基本上看不出来这里发过什么。 郑易坐在原地疯狂地咳嗽，本想给自己找找场子，可在看到裴衍秋满是阴翳的表情时还是选择了噤声。 裴衍秋脸色仍然不太好，却还是慢慢恢复了平时的冷淡模样，一言不发地回到座位上捡起扔在地上背包，径直往门外走去。 众人连忙躲闪，给他和追着他出去的姜屿让出一条路来。 姜屿笑得有些僵硬，一边说着“改天裴哥请大家吃饭”安抚着班级同学的情绪，一边搭着裴衍秋的肩膀，防止对方寻思不对味了，再上头返回去实实在在揍正义 一顿，最终与对方一起皆大欢喜地被老牛拎进教务处接受教育。 身后唧唧喳喳的议论声逐渐变小后又消失，姜屿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两人就这么沉默着走到了楼梯口。 忽然，裴衍秋的手机急促的响了两声。 是微信的新消息提醒。 裴衍秋怔了怔，但找手机的动作却十分迅速。 估计以为是叶玦回复了他。 姜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大哥，您都这样了，还敢硬着头皮在那里说不知道自己对小叶老师存了什么别的心思？ 姜屿：我不理解.jpg 当然，消息并不是小叶老师发来的。 而是今天没来上学的余子洲。 裴衍秋虽然有点失望，可到底还是顾及了一下摇摇欲坠的兄弟情，没精打采地点开了对话框。 在看到内容的瞬间，裴衍秋只觉得脑袋“嗡”得响了一声，纠结了一上午的事情竟然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得到了答案。 [余子洲：裴哥！我爷爷好像上当受骗把我搞进了个什么传销组织！我趁他们不注意偷到了手机，这个鬼地方太恐怖了，快来救我啊啊啊！] [余子洲：[定位：信通社区103栋]] [我报道的时候还看到了小叶老师！] [这的人好像都他妈有病，非拉着我给我上课，我根本就什么都听不懂！] ...... [叫spirituality精英课程] 第17章 “你好，请问是裴同学么？” 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站在小区门口发呆的叶玦被吓了一跳，半天才反应过来对方叫的是自己。 他连忙转过头应声道：“对的，您就是应老师吧。” 被称作应老师的中年女人穿着一身深灰色西服，干练的样子，长相普通，语气平和但声音稍微有些尖锐，一双细且长的眼睛努力地睁着，仿佛这样就会看起来更精神似的。 只见应老师点了点头，笑容热烈，自然地接过了叶玦手中的行李箱和背包：“我们这里是有提供换洗衣物的，为了保证效果，随身物品和电子设备就由我先代为保管了哦，等七天封闭式课程结束之后会原封不动还给你的。” 仔细研究了几天此类课程模式的叶玦早有预料，所以干脆就没带多少东西，除了...... 他推了一下眼镜，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唇角。 大学是个好地方，好就好在周围人鱼龙混杂，什么稀奇古怪的偏门儿东西总有人能给你弄到手，比如带隐藏微型摄像头且拥有超强续航能力的眼镜框，再比如一个假身份。 “裴同学，我叫你衍秋可以么？看你的长相是混血吧，有亲属知道你来参加我们的课程么？”应老师走在叶玦的身侧关切地问道。 叶玦微笑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以回应前后两个不同的问题。 没错，叶玦办的这个假身份，用的是裴衍秋这三个字。 倒也不是小裴同学对他而言有什么特殊意义，纯粹是因为叶玦对于华国人姓名的想象力着实有点匮乏。 再加上师兄找他确认□□信息的时候，混账小孩正在旁边软磨硬泡地跟他商量把每天三张卷子减到两张，折腾得叶玦实在是头大。 于是小叶老师抱着不用白不用的心理，给不听话的高中生又布置了一套物理题，然后便干脆利落地给对面发过去了裴衍秋的名字。 给小裴义务补课加投食了一个多月，也该到孩子“反哺”的时候了。 抵达目的地中间的路程有些长，叶玦正好借此机会和应老师多聊了会天。 他今天穿的是撞色衬衫配浅蓝牛仔裤，再加上眼镜从金丝边带链条换成了深灰色粗框，身上为数不多能够给他带来些许疏离感的配饰的更替，使得他看起来年纪更小了，开朗随和的学生气很能讨这种中年女性喜欢。 不过对方的工作仅仅是负责审核新生 资历以及接待，对于这个什么spirituality精英课程的具体内容是一概不知。 只能如同背书般车轱辘话地跟叶玦说什么“讲师的经验十分丰富”、“过往学员后续发展特别可观”、“这是自开创以来第一次扩班，不然以叶玦的资历是进不来的” 叶玦边听边应，心里倒也对其中某些点默默表示了一定程度上的认可。 lp课程这些年出事的其实并不少，但之所以取证和后续处理起来难度大，就是因为它老带新且对参与人数和关系亲密程度有所限制的模式。 尤其是这种面向精英阶层青少年的这类课程变型，审核更是要经过层层管控的。 一是为了更容易掩饰过程中不合理、不合法的部分，二当然是为了保证洗脑效果了。 叶玦之前也以为想要混进来难度会很大，基本是没有报什么希望的，可不知道是管理层实在缺钱急着捞一笔回血，还是最近监查管控力度变小让这群人放松了警惕。 他只是和联络人提了一次沈敛的名字、断断续续地在群里签了大半个月到，再加上捐了两笔不大不小的活动补贴。 本来觉得可能还要过一阵子才能打入敌方内部，结果周六晚上他刚办完离职手续就收到了被录取的邮件， 想到离职这件事情，叶玦的轻松神情不由地淡了不少。 在未成年学生出现自毁行为后未第一时间通知校方和监护人，并在未经过监护人同意的情况下私自转移病例，即使这是叶玦经过多方面因素考量后得出的最优解，也到底是不符合职业道德伦理规定的行为。 实习直接被终止了倒也还好，主要还是学校那边的处理结果。 虽然叶玦已经把前因后果事无巨细地整理完全交给了督导和导师，但依然没办法确定自己将会面临一个什么程度的处罚。 “轻则记过，重则遣送回国呗。” 当实验室的师哥师姐来询问他具体情况的时候，叶玦就是这么不咸不淡地回答的。 这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主要就是看家长要不要追责，鉴于从李校长口中听来的沈敛已经由他那个继父代理办了休学，以及自家导师怒其不争的眼神里，叶玦心里大概有了点数。 “到了，就是这里，我代表spirituality再次对你表示欢迎，希望经过这一个星期的学习，你也能和我们之前的成功案例一样，补全人格中的不足 ，获得积极幸福的完美人生。” 应老师微笑着替叶玦打开了里外一共上了三道锁的入口，嘴上说得振振有词，仿佛只要说得足够坚定，这些被歪曲美化过的话语就能变成事实似的。 叶玦看着眼前深灰色的独栋小楼，听着女人的声音，被慢慢悠悠才刚升起的太阳晃了一下眼。 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那不如就闹得更大些。 叶玦心里想着，唇角也跟着翘了起来，他假借扶眼镜的姿势轻轻按了镜腿处一个伪装成人工宝石的摄像头开关。 叶玦漂亮的眼睛笑得弯弯窄窄的，他在应老师的指引下径直走了进去，说话声音依然是清清爽爽的柔和： “借您吉言。” 从在小区门口接人，到在接待室里签署免责协议，再到将叶玦带去更衣室换上统一的服装分别是由三个不同的人负责的。 三人除了简单交接以外没有任何多余的交流，也不知道是出于自身选择还是有规定禁止这一行为。 总之，在叶玦仔仔细细将滴水不漏的免责协议看了个遍后，便走笔流畅地签下了裴衍秋的名字。 紧接着工作人员便将他的随身物品和其他学员的行李放到了接待室的柜子里，然后由另一位自称助教的年轻男人带着他从东侧楼梯上了二楼。 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叶玦的错觉，拐弯的时候他看到的从另一边楼梯偷偷摸摸跑下去的某个学生，长得很像真裴衍秋的那位余姓好朋友。 事发突然没时间仔细和小裴同学解释，也不知道对方发现自己已经离职了会是个什么反应，肯定又要闹脾气了，估计这次可不会和之前一样好哄了。 想到这，叶玦忍不住笑了笑。 “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么？”带领叶玦往起居室方向走的助教突兀地问道。 叶玦听着他的语气皱了皱眉，虽说对方所说的是个疑问句，可字里行间表达的意思并不像是对这个问题感兴趣，倒像是一种经过包装的责怪，让人下意识地想要回避。 “没什么，有点期待而已。”叶玦不冷不热地回答他。 对方点了点头，微笑着继续与叶玦攀谈：“我叫段晟，你叫我名字就可以，你的华语说得很好。” 叶玦面不改色地道了句“谢谢”，然后相当代入角色地报上了裴衍秋的大名，朝对方礼貌地弯了弯眉眼：“日常口语还可以，复杂 的，不行。” 助教比接待员知道的肯定更多，叶玦迅速反应过来这应该是个不错的了解更多内情的机会，便故意将语句断得生硬，舍弃了演出蹩脚发音的这条路——情绪激动的时候太容易穿帮。 “没关系，那我多照顾你一些，帮忙翻译一些上课内容也是可以的，听他们说你是大一新生？宁大么？”段晟说道。 叶玦只是温和地笑着，表情有些茫然，像是努力在脑内思考试图理解对方的意思，停顿了几秒后摇了摇头：“宁科大。宁大，分数太高，我不够。” “可惜了，还以为是学弟呢。”段晟拍了拍他的肩膀，表情虽然是十足十的亲和，落在叶玦的眼中却莫名的别扭，他继续说道：“放心吧衍秋，不用灰心，经过这七天的培训，我相信你一定能够明显地感受到自身积极的变化的。” 我不灰心，衍秋肯定也不会灰心的，他那个成绩到也没有再继续下降的空间了。 叶玦听着对方口中喊出的小裴同学的名字，只觉得滑稽，根本没心思听他后面冗长的激情发言。 段晟倒是没发现他的走神和兴趣缺缺，只以为是没太听明白自己的话，用英语简单的转述了几句便替叶玦打开了更衣室的门：“先去换衣服吧，我在休息区等你。” 偌大的木制衣柜里有间隔的挂着一排五颜六色的常服，粗略估计已经报道了的学员应该有二十个人。 看起来这次规模确实不小，叶玦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 这实在是有些反常。 正常来说这种课程一般是以五到九人为班级单位进行的，即便是有资源积累的机构，也不会在同一时间段开设这么多。 再加上根据沈敛的描述，过程中大概会存在很多暴力和攻击性很强的环节，而这些参与者又都是高中生和大一新生，不是完全没有自卫能力的，在这样一个全封闭式的环境里他们要怎么保证能够管控得住？ 叶玦怀揣着这个疑问，换上了合适尺码的统一服装。 衣服像是宽松的家居服，没有什么版型，看起来很像那种在公园吸收日月精华的气功大师钟爱的款式，料子是米白色亚麻材质，还算比较舒适。 毕竟是人均三万的课程，内容怎么样暂且不评论，硬件还是说得过去的，起码被家长强制送来的少爷小姐们不至于在这第一个环节就闹起来。 “果然是你！” 叶玦还在边 思考边挂衣服，男孩子惊喜的声音便从他身后传来，立刻分辨出来人是谁的叶玦有些诧异地转过了头，径直与满脸“见到亲人”般兴奋的余子洲来了个对视。 “小叶老师你怎么在这里？”兴奋小余迈着大步跑到“亲人”面前寒暄。 仍然有些懵的叶玦：“这我很难跟你解释。” 心大神经又粗的余子洲“噢～”了两声倒也没有要追问的意思，光速换了个话题：“哎，您今天不用上班么？” 叶玦再次语塞：“嗯......这个也不太好解释。” 两度开启话题失败的余子洲微微咂舌，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攀谈下去了，好在叶玦终于回了神，反客为主地询问道：“你又为什么在这里？” 余子洲哭丧个脸，摆了摆手：“您别提了，我爸我妈今年一直在海外忙分公司的事情，把我丢给我爷爷管，谁知道他怎么被人骗了，我今天早上一睁眼就被带到这了。” “老爷子说我学习太烂，旷一周课没什么大不了，不如跟着这里面的大师提高一下思想觉悟，走的时候还叮嘱我要好好改造，我靠！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犯什么事了呢！” 虽然对于余子洲这是个悲伤的故事，但叶玦在他绘声绘色的描述下竟是笑出了声。 不知道为什么，任何事情只要到了余同学的身上总是莫名诙谐得很合理。 “不过问题不大，我刚趁着他们不注意偷着拿手机给我裴哥发了定位，他绝对很快就会来救咱俩的！”余子洲拍着胸脯跟叶玦打包票，脸上洋溢着对他自己这一操作的得意以及对他裴哥的信任。 叶玦神情复杂：“那个......余同学，你能联系一下裴衍秋让他暂时先别来么？” 疑惑不解的余子洲：“啊？？” “为什么？” 当然，他下一秒就知道了小叶老师欲言又止、意味深长的原因。 门口传来三下规律的敲门声，助教段晟推开了更衣室的门，笑容如春风般和煦，嘴唇一开一张，吐出了裴哥信徒余子洲听不懂的语句： “衍秋，你好了么？一会要分配宿舍了。” 余子洲：我不懂，但我大为震撼。 啊......啊？？？ 等等，门口那位帅哥，麻烦你重新叫一遍他的名字可以么？！ 叶玦：...... 告诉过 你了，这我是真的很难跟你解释。 作者有话要说： 正在紧急联系庄叔并试图混进来找老婆的小裴打了个喷嚏：嗯？谁在背后念叨我？ 第18章 “你们两个认识？”段晟走了过来，表情探究地看着他们。 余子洲还在支支吾吾不知道该不该承认，叶玦便抢先接了话：“以前聚会见过。” 段晟倒也没再追问什么，毕竟被送到这里的孩子家里条件都是比较好的，互相认识倒也不算什么稀罕事。 他瞥了一眼神情看起来有些紧张的余子洲，微微眯了眯眼睛问道：“同学你还好么？怎么脸色看起来有点发灰。” “没…没事，就是稍微有点肚子疼，我躺会就好了……”余子洲扯出一个尴尬的笑容，终于反应过来得帮叶玦把话圆回来。 “那你等下好好休息，今天下午主要是和同学们见面互相认识一下，正式课程要明天才开始。”段晟说着，注意力便重新落回了叶玦身上，笑着说道：“你穿这身也很好看。” 叶玦依然不喜欢他的说话语气，但又不好表露的太明显，只得敷衍地弯了弯眼角，道了句谢。 “能麻烦你把我们分到一起住么？”叶玦试探性地问道。 虽说余子洲是被他自家老爷子给“大义灭亲”了，但毕竟是认识的人，顺手照顾一下还是要的。 况且叶玦身份是假的，有个这么个人帮着打打掩护，被发现的可能性也会小点。 这位余姓前学生之前可没少跟在他裴哥身后来办公室搜刮他的小零食，帮自己应付一下审查，就当是回报了。 听了叶玦的话，段晟的笑容却收敛了半分，但沉默了几秒后还是点了头，只是颇为遗憾地说道：“可以，原本怕你沟通上有障碍，是想要破例安排你和我一起住的，但既然这么巧你有好朋友在这里，那还是不要拆开的好。” “希望你们两个可以互相鼓励、一同进步。” 已经缓过神来了的余子洲在段晟看不见的角度撇了撇嘴，心里吐槽着对方刚刚的话，默默将对方归类到“又一个被叶玦外貌欺骗了的倒霉蛋”的分组里。 小叶老师沟通上会有问题？ 笑话，你有障碍他都不会有障碍。 两人跟在段晟身后往宿舍区的方向走，路上段晟一直双语切换着跟叶玦交流，简单概括了一下课程核心理念跟这几天的大致安排。 反正一路停下来，叶玦是听懂了个明白，英语学得实在不怎么样的咸鱼本人余子洲则相反，他在努力尝试跟上两人的对话无果后，索性直接放空了。 没关 系，反正小叶老师都会告诉我的，哪怕看在裴哥的面子上，叶玦也不会不管我的。他边划水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心里边泛着嘀咕。 课时压缩的实在有些夸张，叶玦整套流程听下来心里大概有了个判断，只不过如果真的按照对方所说的操作，简直是把寻常lp课程两个月左右、三个阶段的内容给融合在一星期了。 单纯靠心理干预以及环境影响根本不可能做到。 想到这，叶玦的神色不自觉地沉了下来。 那只能说明他们操作的方式更为极端，甚至可能偷着用了违禁药物…… 叶玦不由地有些担忧起来，他心情稍微有些复杂。 一方面，如果这群人真的有这么多违法背德的行为，那等他取证结束出去后举报成功以及为自己争取减轻处罚的可能性就更高。 而另一方面…… 这种被浓缩、加强过的复杂洗脑方式，外行人是很难进行大规模发展的，很多处方药也不可能轻松弄到手，这其中绝对有同行的参与。 叶玦为所有被这个东西荼毒过的人感到难过，更替没有道德只求牟取高额利润的心理行业从业者感到羞耻。 “放开我！你们他妈的有病吧！我要给我爸打电话，你没资格这么对我！操！放开我！” 一阵喧嚷从不远处传来，打断了叶玦的思绪，他皱起眉来看向争吵发生的方向，没记错的话那边应该是公共休息区。 仍然没从光荣伟大的实习人民教师这个角色中脱离出来的叶玦，条件反射地把并肩行走的余子洲往身后回护了一下。 中午没怎么吃饱，刚还在打量餐厅那边提供的下午茶的余子洲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作为一个长得尤为健壮的青少年、打群架时的主要输出火力，还是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撸起袖子就向前迈了两步，颇有要冲上去掺一脚的意思。 叶玦：倒也不用这么熟练…… 你裴哥可是告诉我你们仨早就“金盆洗手”了的 顿了好几秒才意识到不对的余子洲，扭过头看着表情一言难尽的小叶老师以及神色探究的段晟，尴尬地绕了个圈退回了叶玦的侧后方。 “嘿嘿”尬笑了两声：“那干什么呢，真热闹。” 叶玦被对方无济于事的找补噎得揉了揉眉心，只能在心里感叹，不愧是裴衍秋的朋友，真是各有各的莽。 段晟倒是神色淡淡， 想必能被父母送进这种培训课程的，除了有家长被洗脑了的因素在，多少也有他们个人的“努力”在里面。 问题青少年嘛，就是缺乏管教罢了。 “没什么，应该是想跑的学生吧。”段晟微笑着说道。 叶玦心里咯噔一下，这才留意到，楼内所有窗户的外侧都安上了不锈钢的栏杆，看上去就很结实的样子。 而此时，喧闹声也忽然消失了，走廊里只有细碎的交谈声，仿佛只有站在走廊正中央的他们知道刚刚发生过什么一样。 段晟朝他们眯了眯眼睛，笑得温和，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明显的喜悦，与两人对视着轻声说道：“应该已经处理好了，我们走吧。” “你们对他做了什么？这合法合规么？”叶玦神情已然是绷不住的严肃，语气也凝重了几分，甚至忘记了伪装语言的不熟练。 好在段晟并没有太在意，显然注意力还沉浸在他想象里那些同事对闹事者的处理方式中，他朝着叶玦弯了弯唇角，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却并没有明确回答他的问题：“这都只是为了课程更好的效果。” “只是让助教带着他去密聊室缓和一下情绪，接受劝导而已，不用担心。” 余子洲的语气已经有些冲了：“我去，你说得比唱的好听，那不就是关小黑屋么。” 段晟将视线转移到了他的身上，上下打量了一圈，然后蹙了蹙眉头，显然是对余子洲的不文明的言语感到不满。 他一直挂着的那副虚伪的笑容淡了不少，眯了眯眼睛，沉声问道：“哦？你是这么觉得的么？” “那要不然也送你去体验一下吧。” “小同学。” 第19章 叶玦连忙把手背到身后，偷偷扯了扯跃跃欲试的余同学衣服两下，示意他先不要轻举妄动。 然后朝段晟露出了笑容，打圆场似的转移话题：“先去寝室吧，我有点累了。” 余子洲倒是看懂了暗示，虽然有点不情愿，但到底还是收敛了点脾气，平着嘴角，耷拉着眼皮，抗拒和段晟再有任何目光接触。 沉默了几秒后，只听段晟轻轻冷笑了一声，语气很不屑：“所有人都需要被感召，但不是所有人都配被感召，你应该觉得庆幸，你有着清醒、英明、真心为你着想的家长肯把送你到这里来。” “祝福你在课程结束后可以真正学会如何做一个更有价值的人。” 说完，他转向叶玦，神情稍缓：“走吧。” 几人从西侧的楼梯一直上到五楼，叶玦看着消防通道被锁上的小门猜测大概这里就是建筑的顶层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叶玦的外貌和容易让人产生亲近感的气质作祟，段晟从头到尾对他的态度甚至都算得上温和了，对他问出的问题基本上是知无不言，更没拿关禁闭威胁过他什么。 甚至就连寝室也给他安排到了走廊尽头采光比较好的那间。 将两人带到目的地后，段晟留下句“稍后会有人接你们来三楼游戏室。”便转身离开。 叶玦和余子洲坐在房内的椅子上一言不发地对视着，直到确定对方是真的走远了以后才终于有了交流。 “我靠！这他妈什么傻逼地方，老爷子不会一时糊涂入了什么邪|教吧，我怎么感觉他们都神经兮兮的。”余子洲一屁股坐到床上，仰面躺了下去，嘴里还不住地念叨。 “倒也不算邪|教。”叶玦“慈爱”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立马应声，只是自顾自地走到了房间门口检查，在得到预期中的答案后轻声叹了口气：“锁是坏的。” “啊？卧槽！真的假的啊！”一听这话，余子洲本就焦躁的心情更是被淋了壶油，顿时弹了起来，亲自跑到叶玦身边摆弄了两下木制房门，“妈的，什么意思啊。” “好了，别喊，没什么大事。”叶玦拍着余子洲的后背安抚对方，“你有什么想知道的，现在可以问了。” 余子洲苦着一张脸被叶玦轻轻推着坐到了床边，叶玦自己则是从书桌前捞过来了把椅子。 “这到底是个什么课啊，那个傻逼嘴里说的‘感召’、‘密聊室’都是什么东西啊？”余 子洲问道。 叶玦短暂思考了一下该怎么跟对方解释才更简单易懂，停顿了片刻后反问道：“你听说过精神传销么？” 余子洲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知道那就好办了。 叶玦推了推眼镜，笑着说道：“这就是精神传销的一种，叫leadershipprogram，这东西其实在国外已经火了十多年了，然后差不多的东西被传到了国内，开发出了更多五花八门的模式，这个就是其中的一种变型。” “lp课程说白了就是高强度的心理干预和暗示加上一些氛围的推动，在封闭的环境下对人洗脑，从而让人对他们所倡导的理念深信不疑。” “不过大多数类似的东西主要服务对象，都是以精神长期紧绷、对于成功需求迫切且正在经历瓶颈期的都市白领、中产阶级领导为主的，因为他们具有经济实力，而且会主动去寻找这些能让他们在短时间内得到精神满足的事物。” 说到这里，叶玦脸色沉了沉：“针对青少年强制性的课程很少见，光是从刚才发生的那些事情来看，这跟lp课程已经不是同一个东西了，更像是前几年那个——” “戒网瘾学校！”余子洲抢答道。 叶玦朝他比了比大拇指，然后继续解释道：“没错。” “一般来说课断断续续要上三个月左右的，主要分为三个阶段，一阶建立信任，二阶摧毁原来的自我，让你反复多次地产生自我怀疑和否定，并让你沉浸在这种情绪状态下，三阶则是重塑和巩固。” “那我们这个是一阶？”余子洲有些疑惑，开课第一天就关小黑屋，这能建立起个鬼的信任啊！ 叶玦摇了摇头，将手肘立在腿面上撑着下巴，边回忆着刚才的一些细节，边说道：“他们可能用了更多外力干预，借着青少年性格还没有完全成型的特点，强行把时间压缩到了一周。” “而且，我现在不仅怀疑他们使用暴力手段和药物控制，我甚至觉得，他们可能省略掉了第三个人格重塑的过程。” 叶玦顿了顿，与余子洲对视，然后缓缓说道：“如果其他人也都是像你这样，只是有些青春期少年常见的小问题，那孩子课程结束后的懂事、积极，会不会其实是彻底丧失了自我认同感后的一种对家长的讨好行为？” 这样的话沈敛的情况就更能解释得通了。 沈敛的家庭情况特殊，不会像其他人 通过“讨好”家长的方式填补上缺失的情感需求，所以这种强烈的自我否定在高压的状态下也就促成了他的自毁倾向，不过好在他还能意识到自己需要帮助，不然后果可能会更严重。 两人都没有说话，室内的气氛有些过于严肃，对于这种状况非常处理不来的余子洲不太自在，只得主动起个新话题。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那您是来调查的？是咱们学校有谁出事了么？” “算是吧。”叶玦随意地答道。 “噢~那您这是在工作啊，我不会给您添麻烦了吧？”余子洲小心翼翼。 叶玦刚想答个“暂时还没有”，可忽然想到在更衣室里对方跟自己说的话，瞬间紧张了起来：“糟糕！” “你还有办法联系到裴衍秋么？他要是真来了那恐怕才是真的要惹麻烦。” 余子洲也一脸的无奈：“我错了小叶老师，我那时候不是不知道么。” “我就趁着他们交班偷着发了个消息，还没等说清楚，安保就来人把我送回来了！” “哎！不对啊，您调查就调查，用我裴哥名字干嘛啊？”余子洲滑跪结束后却猛地发现了重点。 叶玦：“……你别管！” 以为自己抓住了什么秘密的余子洲笑嘻嘻地往叶玦身边凑，立马没了对于老师那种特殊的疏离，哥俩好似的搭着对方的肩膀，非要问个明白不可。 叶玦被烦得无可奈何，刚想反思一下自己是十七八岁小男生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二百五，房间的门却突然被敲响了。 来的人不是段晟，而是一个声音清爽的女孩子，大概就是提醒他们是时间去游戏室集合了。 两人对视一眼，立马整理了一下仪容，打开门跟着人家下到三楼。 所谓的游戏室可不是什么打电子游戏的地方，而是一间练功房一样的空旷教室，四周被厚实的窗帘遮挡，只有大屏幕上的投影散发着微弱的光，让人勉强能瞧清身边人的长相。 ppt上用浮夸的艺术字写着“欢迎新同学”，配着深褐色的地毯，怎么看怎么诡异。 室内已经有六个人围成圆圈，席地而坐了。 五男一女。 他们年纪看起来也都是高中生的样子，表情大多有些忐忑，估计是先前那个被拖走的男生起到了杀鸡儆猴的作用，倒是没人再敢轻易说什么想要离开的话了。 房间的门随着叶玦他们的到来关上了，段晟可能是有其他事情去忙了，并没有参与这一环节，新的导师说她姓王，简单说了几句欢迎的套话后便邀请他们开始做起了自我介绍。 这种所谓的破冰环节是一如既往的尴尬，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不情愿，简单说了个名字就算是敷衍完了，光是看导师不悦的神态就知道她对此很不满意。 所以等轮到叶玦的时候，他直接站了起来，换上那副招牌式的温柔笑容，自如地说道：“大家好，我叫裴衍秋，宁科大大一新生，希望接下来的一周我们可以共同进步，加油！” 暗访嘛，就要做戏做全套，前·小叶老师如是说道。 余子洲费尽全力才憋住没有直接笑出声。 看着叶玦这么理所当然地用着他裴哥的名号招摇撞骗，余子洲虽然觉得有点违和，但并不影响这件事情的好笑程度。 还没等他起哄给侃侃而谈的漂亮宝贝予以掌声鼓励，教师的门却突然打开了。 姗姗来迟的段晟道了句抱歉，然后笑着朝将桌前的女人询问道：“王老师，这边有个新来的学生，加在你这里，你看合适么？” 像这种课程，多个学生就是多一份提成，王老师怎么可能不愿意，连忙叫其他人腾出个地方给新同学。 段晟从善如流地说了几句客套话，朝身后招了招手，一个瘦高挺拔、样貌出众的熟悉身影就这么走了进来。 余子洲的兴奋简直已经快要到了掩饰不住的程度，可看着对方朝自己这边走来时，叶玦其实是有点心虚的。 正主来了，他这个假裴衍秋不会被踢出去吧？证据还没收集齐呢！ 真·裴衍秋本人对此浑然不知，礼貌且自然地就挤到了叶玦和余子洲中间，且注意力全都落在了小叶老师的身上，似乎完全忘记了旁边那位真正给他发了求助短信的悲情小余。 “新同学介绍一下自己吧。”被临时打断了一下的王老师兢兢业业地开始cue流程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见到了惦记一整个上午的小叶老师比较高兴的缘故，裴衍秋唇角带笑，漂亮的凤眼也因为弯起的弧度平添了几分柔和。 叶玦可没这么轻松，他只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快了不少，脑内已经开始盘算着待会该怎么解释才能挽回局面了。 只见小裴同学十分不符合叛逆青少年人设地微笑扫视了全场一圈，然后嘴唇一抿，语气平常地 说道： “你们好，我叫姜屿。” 紧张了半天的叶玦：………？ 今天再一次受到震撼的余子洲：？？？ 再说一遍，你叫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现在我们有了，叫裴衍秋的叶玦，叫姜屿的裴衍秋，叫余子洲的余子洲以及没出场的姜屿。 小余：......你们真会玩 屿哥：你礼貌么？ 第20章 后续环节没什么新奇，就是简单的破冰活动，加上接着鼓吹他们的课程效果有多么的神奇，参与者有多幸运、多么的受益终生。 裴衍秋盘着腿坐在叶玦旁边，丝毫不理会余子洲饱含困惑的眼神。 不知道怎么就混进来了的小孩装出一副认真专注的样子，甚至还趁老师不注意的情况下偷着往叶玦的方向挪得更近了些，膝盖微微翘起，一晃一晃地轻点着叶玦的腿侧。 亚麻材质的统一服装本就比较薄，加上室内空调开得比较低，被存心捣乱的小裴同学蹭到过的地方温度仿佛都升高了几度。 有些痒胀，让叶玦不由地怀疑起了自己皮肤是不是真的有这么娇嫩。 当然，给人添乱的裴衍秋最后收获的就是来自小叶老师警示的眼神，以及落在后腰处的一巴掌。 冗长的演讲结束后，王老师提出预热活动中最后一个要求：“现在你们需要自由交流，寻找一位你认为有资格成为你的‘挚友’的人，在接下来的七天里，你们两个需要互相监督对方的行为、共同成长，荣辱与共。” “你们两个是绑定的关系，‘挚友’表现得好，你也会得到同样的褒奖，‘挚友’犯错，那没有起到监督作用的你，会受到比他更严重的处罚。” 王老师的脸上挂着满意的微笑，拍了拍手：“开始吧，限时十五分钟，做完登记后，我们再一起看一段视频就可以去吃晚餐了。” 其他人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毕竟中午被几个壮汉拖到不知道哪去了的那个男生起到了一个很好的警示作用。 大家基本上都选择了坐得离自己最近的人，而唯一的那个女孩子也成了被首要邀请的对象。 一向被众星捧月的叶玦和裴衍秋倒是无人问津。 只要因为一个是外国友人——虽然自我介绍说得很流利但长了一张语言不通的脸，一个是个插班生——长得太帅而且对人爱答不理一看就不怎么好相处。 不过这也遂了两人的意，还没等叶玦提点，余子洲这次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笑嘻嘻地自告奋勇跑到了王老师旁边说道：“老师，咱们多一个人啊，要不你给我们仨分一组吧？” “那个裴同学华语不太好，课上我们俩还能帮着一起翻译翻译。”英语水平停滞在初二程度的余子洲面不改色地大言不惭。 裴衍秋充满嘲讽意味地勾起唇角，在心里揶揄好友的睁眼说瞎话，可还没 等它形成出个差不多的弧度来，他却突然意识到不对，笑意都收敛了起来。 糟了，他现在用的可是姜屿的名字啊。 谁他妈姓裴！ 裴衍秋眉头一皱在心里暗骂余子洲二百五，刚准备上前打个圆场糊弄过去，却被叶玦轻轻扯住了衣角。 他动作一顿，转头看向对方。 叶玦的表情有一丝不明显的尴尬，好像心虚似的，说话音量都压低了不少：“那个……我姓裴。” “裴衍秋。” 真·裴·现在叫姜屿·衍秋：………？ 在坚决不用自己名字报课这件事情上，叶玦和裴衍秋倒是不约而同地有了奇怪的默契，俩人心情复杂地对视了几秒后岔开了话题。 此时去老师那边做登记回来了的余子洲，没心没肺地一手揽着一人的肩膀，带着自己的三人小组找了个教室的角落交流感受去了。 余子洲一会扭头看看他裴哥，一会又转过来瞧两眼叶老师，然后朝着两位正大眼瞪小眼、无语凝噎的帅哥不太聪明地“嘿嘿”一笑，指了指自己：“我。” 然后又分别指了指两人：“你是姜屿，你是裴衍秋，挺好，团聚了，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 叶玦：…… 裴衍秋：…… 就挺无语的。 “你有意见？”裴衍秋不好惹地抬了抬下巴，眯着眼睛“礼貌”地询问着小余的意见。 余子洲连忙笑着摇头，摆出了一副求饶的架势。 叶玦在一边倚着墙，欣赏着男高中生不管做什么无聊的事情都显得很有朝气的场景。 裴衍秋大概是感觉到了叶玦的视线，几乎没有任何停顿，立刻便将注意力从余子洲那里转移到了叶玦身上，眼睛自然地弯了弯：“裴同学，你名字真好听。” 叶玦：……怪起来了 你融入角色到还挺快，就是自己夸自己的这件事情还是少做，容易惹人笑场。 “你的也不错。”叶玦挑了挑眉，用指侧蹭了蹭鼻尖以掩饰笑意。 哪想到裴衍秋却撇了撇嘴，用开玩笑的语气调侃道：“难听，早知道我就用你的了。” 叶玦连忙笑着轻轻拍了他后脑勺一下，示意对方说话注意。 好在唯一一个非自投罗网、非潜伏搜证——真的是被自家亲爷爷送进来“重新做人”的落 难青少年小余还算是清醒，及时把正在开开心心讨论谁的名字更好听的两人拉回了正题上。 “哎，说正事！你俩别打情骂俏了。”余子洲小嘴一张，用词震撼并很难评价他用的到底精不精准。 叶玦只是微微一怔，却并没太当回事，毕竟是余子洲嘛。 “你语文老师是谁，等我出去了一定给他送面锦旗，怎么教出你这么有才华的学生。” 已经离职了的前教职人员小叶老师，彻底没了身份上的顾忌，面对曾经的学生已经可以将阴阳怪气这项被动技能运用得十分娴熟。 只听裴衍秋“嗤”得轻笑出声，胳膊肘往外拐了一大圈：“老师姓李，您现在不太方便进校园，放安保室就行，我替您送。” “靠！我说错了么！”余子洲委屈：“三个人的互助小组，你俩脸贴脸笑得高兴，我活得像个电灯泡。” 裴衍秋被余子洲戳了一下心思，借着整理额前碎发的动作偷着看向叶玦，却只瞧见对方正弯着眼睛笑得坦然，没有半点介意的的情绪。 裴衍秋是既觉得有些安心，可却又生出了几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行了，十五分钟快到了。”叶玦连忙把又开始走偏的话题拉了回来，他装作不经意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王老师正在讲台旁坐着看着手机，其他的同学也都距离他们比较远，这才压低了音量开了口：“一会我们大概会看一个有关小海星的视频。” “小海星？”余子洲好奇地重复着叶玦的话。 叶玦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记得我跟你说过的，第一个阶段需要建立信任，这个故事算个开胃菜，大概就是那种心灵鸡汤。” “一个小女孩独自在海边，持之以恒地将被海浪冲上沙滩的海星捡回海里，来了一个男人对她说，这条海岸线无限长，岸上濒死的海星有无限多，凭你一个人不可能救活所有的。” “小女孩摇摇头说，我知道我不可能救下全世界所有的海星，但我每将一只送回海里，我就改变了它的命运。” “啊，所以呢？”没听明白的余子洲勤学善问。 还没等叶玦回答，裴衍秋就强先开了口：“少说些话，听你嗓子好像有点哑，感冒了？” 叶玦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只见裴衍秋皱了皱眉，彻底把话头接了过去：“就是导师会把没上过这个课的人比作沙滩上的海星，上过的就是被拯救 了的少数，主要是激起参与者对鼓励自己报这个课的那个人的感谢和信任。” 说完，他还看了一眼叶玦。 叶玦微微一愣，然后便伸手出书揉了揉满脸写着“快夸夸我”的小裴同学的发顶，语气温柔的笑着说道：“真聪明。” 得到满意答案的裴衍秋表面云淡风轻，也不躲闪叶玦的动作，不动声色地补充道：“来找你们之前我查了点资料。” 叶玦只是笑，没说话，而旁边站着看的余子洲算是彻底傻眼了。 他裴哥，他平时上课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都惜字如金的裴哥，不仅替小叶老师耐心地帮他答疑解惑，还允许对方揉他的脑袋？？ 上一个试图揉裴哥头的还是喝多了的姜屿，所得到的结果当然是十分惨烈。 余子洲看着两人之间暗戳戳的互动陷入了沉思。 小叶老师摸头裴哥就十分享受、一脸暗爽，姜屿连个发梢都没碰着，裴哥就发自内心、真情实感地询问对方“是不是想打架”。 片刻后，逐渐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头的余子洲在心中发出感叹： 他们是不是把我当傻子……？ 总之，轻松的叶玦、心情不错的裴衍秋，以及发现了盲点的余子洲在王老师敲着讲台的“哒哒”声中，一起走到了投影仪后排落座，准备观看传说中的心灵鸡汤。 王老师关上了室内的灯光，机器启动发出了轻微的电流声，偌大的幕布上光影闪烁了一下，画面逐渐清晰。 不出所料，场景定格，果然是金黄松软的沙滩、碧蓝无垠的海面和密密麻麻的海星。 余子洲已经听完故事全貌了，本就不爱学习的他很合时宜地打了个哈欠，思考起来在这种昏暗环境里偷着眯一会的可能性有多大。 一个红头发的小男孩挎着个水桶开心地往海边奔跑，等他到了岸边时，理所当然地发现了这一大片的海星。 男孩站在原地安静思考了许久，正午时分炽热的阳光直射在她的帽檐上，沙滩上的海星被灼烤着，有的已经干瘪，有的奄奄一息，有的竭尽全力仍在向海边扭动。 半晌后，他似乎是在心中做出了什么决定，小心翼翼地走到了那只求生欲望极强，俨然已经快要靠自己的力量回归大海的小海星旁边。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接下来马上就要迎来那种，善良小孩帮助小动物的俗套剧情时。 只 见小男孩露出了一个粲然的笑容，小脚轻轻抬起，重重落下，溅起了一小片水花，而等他笑着跑向下个目标时，镜头切了个近景，原本还在缓慢移动的海星被踩变了形，彻底失去了生机。 小男孩就这么一路跑，一路踩着水花，没多久那些原本差点就能得救的海星就死了一大片。 一个老人从远处缓缓走过来喝止男孩的行为，男孩却停了下来，一脸疑惑地看着对方说道：“会被浪冲上岸让自己陷入危险的海星都是没有力量的残次品，已经成为了失败者才努力没有任何意义。” “从没攀住礁石的那一刻起，它们的命运就掌握在别人的一念之间。” 镜头缓慢切了远景，背景音乐还在意味深长地响着，全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裴衍秋语塞几秒后，将脑袋稍稍往叶玦那边歪了歪，用气音问道：“心灵鸡汤？拯救小海星？建立信任？” 叶玦：…… 余子洲后知后觉地“嘶”了一声，卡点十分有水平地发表了评价：“我靠，这毒鸡汤吧。” 叶玦：…… 我倒也没想到这个课路子能走得这么野 -*-*-*-*-*-*- 晚餐是还算丰盛的自助餐，少爷小姐们可能会觉得普通，外国友人叶玦倒是吃得很满足。 一人吃两人份却从不会长胖小叶表示：祖国的料理yyds。 一切都平平无奇，没再有试图闹事的小孩被拉去关禁闭，大家的心情并没有受那个莫名其妙的视频影响太大，毕竟这只是个小铺垫，还没有进入正题。 气氛还算融洽，唯一特别一点的事情就是，饭后，和叶玦住在同个房间的人，从余子洲变成了裴衍秋。 正在三人吃饭聊天之际，裴衍秋却主动提出要用自己的单间和余子洲交换。 裴哥的关心来得太突然，砸得工具人好友余子洲是措手不及，嘴里叼着的鸡柳都无滋无味了，惊恐的小余瞪圆了眼睛，只想知道他裴哥这又是在搞哪一出。 小叶老师也觉得奇怪，难免要询问一下原因。 毕竟在他的认知里，男孩子都是应该比较倾向于自己睡一间房的，更自在一些。 小裴同学喝下了最后一口牡蛎豆腐汤，拾起旁边的餐巾纸擦了擦嘴角，语气平淡地说道：“余子洲打鼾磨牙，有的时候还梦游，我怕他影响您休息。” 叶玦将信将疑。 被泼了一身脏水的余子洲咬牙切齿地试图辩驳：“你又没跟我一起住过！” 裴衍秋顿了顿，大概是想起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犹豫了几秒后，用只有三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补充道：“来之前姜屿说的，叫我睡得离你远点。” 被迫打鼾磨牙甚至还要梦游的余子洲：…… 当然，小余同学怎么可能拆他裴哥的台，正好他也更想睡单人单间，最终还是在他裴哥逐渐锐利的眼神中忍辱负重般的承认了。 在小叶老师保证出去之后一定会给他介绍专科医生的承诺声里，两人就这样换了房间。 “我洗好了，你去吧。”裴衍秋从寝室的独立卫生间里走了出来，发梢还滴着水。 叶玦正坐在书桌前看着一本叫做《别再让你的家人失望了》的所谓心理学专家写的有关亲子关系的书——房间书架上配套的几本读物差不多都是这种类型的东西。 经过这一天的体验，叶玦算是彻底明白了，这根本不是lp课程的变形加浓缩，而是将三个阶段中的第二阶段单独提取了出来，目的只有一个——摧毁参与者的自信和认同感。 让他们对自己产生怀疑的同时，潜移默化地灌输一些有关愚孝的东西，将亲子之间的矛盾极端化，让参与者认为父母无私地付出了许多，而自己从任何方面来讲，都根本不配享受这一切。 他们必须不断讨好，努力达成家长们的期待，才能摆脱终有一天会被厌恶乃至抛弃的命运，因为他们一无是处，如果不是以亲情作为驱动力，那根本不会有人爱他们。 是手段直接有效、伤害极大、性质十分恶劣的精神控制行为。 “哥哥？”裴衍秋见叶玦没有反应，直接走到了他身边，轻声喊道。 叶玦被打断了思路，终于回过神来。 看到裴衍秋的脸，他凝重的表情才稍有缓解：“你洗好啦？” 叶玦动作干脆地将手里的书合上，直接塞回了书架，半点让裴衍秋能看到的机会都不给。 然后盯着对方湿漉漉的头发看了几秒，片刻后从窗户前的架子上随手扯来了一条毛巾，自然地铺到了裴衍秋的脑袋上，然后笑着轻轻地帮他搓揉着发丝间的水分，语调慵懒又温和： “擦干些，小心着凉。” 从毛巾遮挡的缝隙间，裴衍秋看见了叶玦漂亮的眼睛正柔软地弯着，浅蓝 色的虹膜清透又晶莹。 细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隔着薄薄的毛巾扫过头皮，带来酥痒的触感。 裴衍秋的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了一圈，心脏也偷偷漏跳了一拍。 作者有话要说： 同！居！了！（狗头） ———————————— 有关lp课程的资料来自网络搜索和相关新闻报道 第21章 “行了少爷，自己动动手吧。”叶玦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然后动作轻快地隔着毛巾在裴衍秋的头顶胡乱抓了两下，探了探身子将提前放在桌子上的换洗衣物够了过来，“我去洗澡了，无聊就睡觉，别看柜子上那些书。” 毕竟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虽说叶玦心里其实并不觉得以裴衍秋的性格会受到那些话的影响，但对方毕竟是个未成年，该提醒的地方还是要注意一下的。 才刚走到浴室的门前，身后坐在床沿边的裴衍秋却突兀地开了口：“你出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叶玦听了这话猝不及防地愣了一下，倒不是惊诧于裴衍秋询问的直白，毕竟他也没指望小孩能把那点好奇在心里憋多久。 他有些意外的是裴衍秋的语气。 大概是因为刚洗过澡热气还未散的缘故，裴衍秋的声音有些沉闷，隐藏在话语中不明所以的意味也并不像是质问或者其他什么叶玦原以为对方可能会有的情绪。 只是纯粹的关心，以及让他有些分辨不明的不甘心。 反正听起来怪委屈的。 叶玦站在门口与裴衍秋对视良久，最后还是挨不住对方有些执拗的眼神，轻轻叹了口气，想起了什么似的在口袋里翻出了一条水果硬糖，高高的抛给不怎么高兴的小朋友。 毕竟没联系任何人自作主张跑来这种地方的是自己，难免有些理亏，所以既然让人家担心了，那就是要哄的，叶玦心里想。 他微微弯着唇角，放轻了语调：“偷着带进来的，给你吃。” “别生气啦，以后什么都告诉你。” 给人顺完毛，叶玦看着默不作声低头剥糖纸的小孩，心满意足地抱着换洗衣服进了卫生间。 没一会浴室中就传出了水声，裴衍秋仰面躺倒在床上，床垫良好的回弹了两下，发出了几声不明显的“咯吱”。 天花板上的冷白色灯光有些刺眼，裴衍秋抬起右手，用手腕虚虚掩掩地随意遮了遮。 当他从余子洲那里得知叶玦之所以没回他消息是因为来参加了这个什么课程的时候，裴衍秋的心情其实还怪复杂的。 悬着的心落了地后却直接落到了荆棘丛里，冷不丁地被刺了两下。 从校园论坛上看，沈敛失联和叶玦离职大概都是星期六发生的事情了，可整整两天过去，叶玦除了叮嘱他好好完成作业，半句相关的话都没提 过。 明明自己是校园内跟叶玦关系最近，也最为相熟的人，结果最后却是从看热闹的无关人士口中勉强拼凑出的事情全貌。 让人很难不喉口泛酸，心里也不由自主地生出无数难以分辨其中深意的负面情绪。 裴衍秋舌尖顶着果汁硬糖推到了齿边，用有些发痒的后槽牙把它咬得细碎，柚子的果香瞬间席卷了整个鼻腔。 和叶玦身上的味道一样。 甜滋滋的，却很清爽。 虽然他周五和叶玦去宁大的时候就有拜托庄叔去查过这个精英课程的事情，但暂时还没得到一个确切的结果，所以在他接到好友的求助短信后，第一时间就拖着姜屿跑去了庄叔的咖啡厅。 前一天晚上显然又没怎么睡好的悲情老庄被小少爷从被窝里拽起来得突然，还没来得及骂街，就被裴衍秋一脸焦躁的表情震慑住了。 以为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情的庄叔，从风风火火的裴少爷那里接收到了诉求，连收拾都顾不上，跑去阳台连着抽了三根烟，打了好几个电话，才终于了解到了事情全貌并搞到了一个课程名额。 沈家那点破事也就他们自己觉得瞒得严实，实际上在这个圈子里也算不上是什么秘密了，只不过一直没有人愿意去搅这滩浑水。 连庄叔都说，这个叫叶玦的实习老师太不了解具体情况、胆子还大，这种违反职业规范、肯定少不了学院内记过的事情，愣是瞒了沈敛家里人一个月，也算是厉害了。 裴衍秋倒觉得这不算是什么大问题，其实拜托庄叔去沈家那边打个招呼就能让他们息事宁人，毕竟两家还有合作，面子总是要给的。 只不过他如果真的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爸不可能一点风声也听不到，到时候，这一个多月他在学校做了些什么也都有露馅的风险。 麻烦庄叔把中途弄进来插班已经是裴衍秋暂时能想到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叶玦主动来接触沈敛参加过的课程，绝对不会只是因为好奇，多半是为了收集对他自己有利的证据。 那在这种情况下，有他在身边起码也算是多个助力，如果被发现了就当是多了个打手，起码小叶老师的安全可以得到更多的保障。 裴衍秋是这么想的，但后续安排也还是要提前准备的…… “衍秋，帮我把眼镜扔过来。”叶玦的声音打断了裴衍秋的思路。 他有些走神 ，甚至没听到水声是什么时候听的， 裴衍秋连忙应了一声，起身去够床头柜上的眼镜盒，可抬头却发现叶玦穿得并不是发下来的睡衣，而是另一套黑色的学员服。 裴衍秋走到叶玦身边把东西递给他，微微眯了眯眼睛，方才刚稍有缓和的心情又沉了几分，他犹豫片刻，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你要出去？” 叶玦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中午你还没来的时候，他们带走了一个学生，我总觉得不太对劲，就想趁着晚上去找找那个密聊室。” “那你稍微等一下，我换个衣服跟你一起去。”裴衍秋倒也没想着阻止对方，撂下这句话便捞过衣架上的衣服就要去浴室换上。 叶玦先是怔了怔，大概是对于小裴同学的乐于助人有些意外，但反应过来之后却马上喊住了对方：“衍秋。” 裴衍秋对于叶玦的拒绝他时的语气和话术再熟悉不过了，光是听到这两个字，就能猜出一多半的下文，他扭过头皱着眉与叶玦对视，看得叶玦也不免一阵心虚。 只得如同往常一般揉了揉裴衍秋的脑袋以作安抚，换上了商量的语气：“小孩子就不要总为大人担心啦，你和子洲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说完便戴上了刚用衣服下摆敷衍擦了两下的眼镜，朝微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裴衍秋扯了扯嘴角，在对方的肩膀上拍了拍嘱咐道：“先上床睡觉，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不想要再耽误时间的叶玦转身便要推门离开，可就在他刚碰到门把手的瞬间，自己另一只手的腕骨便从身后被紧紧攥住了。 “我要去。”裴衍秋说道。 他的语气很冷彻生硬，言语间满是不容人反驳的意味。 整个人卸去了平日里在叶玦面前的乖巧和懒散，凤眼微微的挑着，嘴角下垂，像在压抑着什么一般。 裴衍秋也说不明白到底是叶玦几次三番把他当“小孩子”的态度让他无奈，还是因为余子洲也能和自己享受同样的、被叶玦直唤其名的亲昵而感到不平衡。 他就是觉得很焦躁，仿佛什么东西即将呼之欲出，却又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 急得人心痒，脑子也混沌。 叶玦被裴衍秋突如其来的强硬吓了一跳，可还没等他关切地开口询问，裴衍秋却好像也意识到了他自己的不对劲，整个人顿时看起来有些泄气，可攥着叶玦手腕的力度依然没减弱半分。 仍然有些微潮的发丝从耳后滑落向前，将裴衍秋有些锐利的眼神掩盖住了七八分，高大精瘦的少年人所带来的压迫感也随着他态度的软化而收敛了不少。 沉默半晌后，裴衍秋却忽然扁了扁淡粉色的薄唇，有些低落的轻声说道：“我下个月十八号成年，不是小孩子了。” 他抬起头，灼热的视线撞进叶玦的眼眸，紧接着，叶玦只觉得自己的手臂被对方以一种近似撒娇的方式左右摇了摇。 裴衍秋抓准了他心软的特质，又找到了能够达成目的的合适方式。 他放低了身段，声音拖得又软又可怜：“哥哥，让我跟你一起去吧……” “求你了。” 第22章 “不是去找禁闭室么，来餐厅做什么？”得偿所愿的小裴又恢复了乖巧老实的表象，跟在离叶玦半个身位的后方，轻声发出疑问。 楼里的灯光微弱，只有点点暖黄色的地灯来发挥照明的用途，叶玦侧过脸看了一眼表情阳光明媚的混账小孩，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跟他混熟的这段时间，卖乖讨便宜占已经成了裴衍秋的拿手绝活，最开始的时候使用得还被动又别扭，现在已经可以随时随地无差别的“恃宠而骄”。 叶玦轻轻摇了摇头，反思起了到底是裴衍秋性子狡猾，还是自己太擅于没有原则地娇惯孩子。 “拿点东西。”叶玦小心翼翼地拉开了餐厅的玻璃门，尽量不让它与地面摩擦产生什么太大的噪音。 裴衍秋见状，十分有眼力地快步追了上去，主动帮对方扶着门，承担了一部分的重量。 叶玦道了声谢，便领着小裴往水果区去了，他笑着往裴衍秋的上衣口袋里塞了两个新鲜的橘子，自己则是接了瓶梨汁抱在了怀里。 “万一一会倒霉真的碰到人了，还可以拿口渴当挡箭牌。”叶玦解释道。 裴衍秋点了点头，谨慎地询问道：“这里没有监控么？” 叶玦揉了揉因为感冒有些发红的鼻尖，然后给出了肯定的答案：“一楼走廊和门口有，二楼楼梯口也是有一个，只不过晚餐结束路过那的时候我留意了一下，红灯已经不闪了，可能是怕被拍到伤害学生的证据所以关掉了。” “嗯，还是要注意。”小裴深沉地表达出关心。 叶玦听了这话，却是直接笑出了声，微微眯起的碧蓝色眼睛在窗外皎洁月光的映射下格外深邃漂亮。 他顺手捏了捏裴衍秋的后脖颈打趣道：“你自己非要跟出来的，总得有点用吧。” 裴衍秋对此并不反感，甚至很受用的样子，像只被顺着毛伺候得舒服了的野猫，开心也只会拿尾巴尖扫扫你，倔强得学不会翻肚皮的那种。 他稍稍低了低头，更方便叶玦的动作，回应对方的语气也满是温顺：“那你不用注意，我给你盯梢，真要是被抓着了也让你先跑。” 听了这话，叶玦脸上笑意更浓，刚想开口继续调侃，却忽然发现了什么似的，停下了手上的不老实。 他后退一步，站到了裴衍秋的对面，上下仔细打量了一圈，眼神中满是疑惑和讶异，直到不解的小裴同学朝他歪了歪脑袋，叶玦才 开口问道：“衍秋，你长高了么？” 说完，叶玦还伸出手掌在自己和对方的头顶比划了两下，然后还点了两下头，用肯定的语气，全自动化地帮小裴回答了上一个问题：“比我都高了。” 裴衍秋怔了怔，显然也是刚留意到这个事情。 毕竟打从他初中身高就稳稳超过了180这个帅哥标准线以后，他就也没再关注过那几厘米微小的区别。 不过说起来好像真的是，裴衍秋看着叶玦蓬松的发顶勾了勾嘴角。 他之前跟小叶老师差不多高，反正肯定是没法从这个角度欣赏对方那头漂亮金发的茂密程度的。 “我还没成年，应该还能继续长。”小裴摆出一副蛮不在意的样子，随口说道。 叶玦听着小孩语气中憋着的得意劲儿，刚缓和几秒的笑容就又复现在了脸上，他边推开餐厅的门，边用裴衍秋拿来跟自己撒娇的话揶揄对方：“长不了了，你下个月十八号就算成年人了。” 眼见着自己的话被原封不动地换了回来，裴衍秋用轻咳掩饰着尴尬，沉默了几秒后才不情不愿地嘟囔着反驳：“这跟那个完全是两码事……” “你又逗我。”小裴用食指指尖点了几下叶玦的肩膀，干脆利落地做出总结。 叶玦轻轻拍了他手背一下：“逗你又怎么样。” “我可告诉你，等你过完生日我才不会这么纵着你了。” 他顿了顿，在脑内短暂的寻找了一下合适的形容，然后继续说道：“闹脾气、撒娇就能得到糖果，这是小朋友的特权。” “那你还是继续把我当小孩吧。”听出对方是在开玩笑的裴衍秋，十分配合地顺着他说。 叶玦却兴奋地晃着脑袋，发丝弹了两下，还有几缕故意捣乱似的，飘到了凑对方很近的裴衍秋下巴上。 柚子混着柠檬草的味道更明显了，惹得他有些牙痒，想再嚼块糖来缓和一下。 叶玦的步伐都轻快了不少，朝裴衍秋摇了摇食指：“不行，你马上就是成年人了，我得代替社会提前对你进行敲打。” 说完这话，叶玦却忽然想起什么一般停住了脚步，侧过脸来瞥着裴衍秋，表情十分的恨铁不成钢：“哎！你说你来凑什么热闹，这一周不能巩固基础，等出去那点知识你肯定又要还给我了。” “你到底想不想考大学了。”小叶老师严肃发问。 自动 默认是小孩的狐朋狗友姜屿给他弄来的名额，所以并没有在这点上纠结，反而是另辟蹊径教育起对方学习态度的叶玦理直气壮。 依然背着个“不学无术的二百五”标签的小裴被噎住了，一时间倒是不知道答些什么好。 其实叶玦离职了他心里还是挺高兴的，起码可以不用再瞒着对方自己其实成绩还不错，应该能达到小叶老师那里聪明的标准。 天知道这一个多月每次对方指着姜屿那瘸子里面挑将军的成绩夸聪明，还拿来跟他对比的时候，名校offer拿到手软的小裴同学有多无语。 但半夜在某疑似精神传销组织活动大楼的走廊里，显然不是个坦白从宽的好地方。 哪怕不是个正式严肃的高级场合，也得是个氛围轻松的环境吧。 这种需要时刻提防着身后会不会突然冒出个巡逻老师的时刻，不太适合惹叶玦生气。 主要是不方便装可怜求人原谅。 随机应变的小裴不动声色地转移着话题：“你的大学怎么样？” 叶玦愣了一下，倒是没想到小孩还有考宁大这种远大的目标，顿时来了兴致：“你想来宁大？” 裴衍秋虽然不是这个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 “那你可需要加倍努力了，宁大分很高的。”叶玦想了想裴衍秋现在的那个本科线上下晃悠的成绩，到底还是没说得太直白。 孩子有目标了是好事，还是不要打压的好。 “为什么会突然这么想？”叶玦有些好奇。 裴衍秋整理了一下额前的碎发，压低了声音，语气认真地说：“你带我去体验之后感觉挺不错的，而且……” “我对有你在的地方总是会有滤镜。” 第23章 叶玦反应了一会才品出裴衍秋话中的深意，虽然觉得小同学对自己的依恋有点无迹可寻，但绕几个弯还是能理解的。 被人认可和信任总是个开心的事情。 他在二楼拐角处的一间房门口停住了脚步，伸出手自然地揉乱了裴衍秋还有些微潮的头发：“你要是真能考上，哥哥奖励你一个愿望，什么都行。” 还没等裴衍秋表达喜悦或者确认对方是否当真，叶玦便握住了眼前的门把手，并轻轻的向下转动。 “先做正事。”叶玦说道。 一声微不可闻的锁舌脱扣的声音从木门缝隙中传出，标着密聊室字样的房间竟然出人意料地没上锁。 连叶玦都为此感到惊讶。 他与裴衍秋对视一眼，然后用只有对方能听到气音叮嘱道：“你在门口等我。” “千万小心。” 叶玦摸着黑走进这间密聊室，等眼睛差不多适应了环境后，他借着走廊微弱的灯光大概确认了一下屋内的布局。 装修很简约，看起来很像学校的医务室，靠近门的地方立着一个金属柜子，里面满满当当装着些瓶瓶罐罐的，而内侧靠墙的角落则是摆了一张诊疗床。 哪里像什么能够让双方坐下来平静聊天的地方...... 房间内空无一人，叶玦估计着那个男生应该已经被送回房间或者找专人看管起来了。 蹑手蹑脚转了几圈并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叶玦只得把重点放到了门口的那个铁皮柜上。 由于没有照明设备，看不太清楚瓶身和纸盒上的具体文字，但有隔层角落里摆着的大量一次性注射器，倒也不难推测出这间房间的真正用途。 叶玦确认了一下眼镜上的摄像头正处于开启的模式，将柜子整体和里面摆放的药物都仔细拍了个遍，镜腿处微微亮起的红光轻松穿透了玻璃，倒是让叶玦勉强看到了几个药盒上的标签。 他怔了怔，皱着眉陷入了沉思。 “怎么样？”裴衍秋从门口处探进来了半个脑袋，放轻了声音询问道。 叶玦被打断了思路，这才反应过来此地不宜久留，朝裴衍秋摇了摇头便走了过去：“人不在里面。” 两人小心翼翼地把门恢复原样，尽力让它看起来仿佛从未被人打开过一样。 “发现什么了么？”往寝室走的路上裴衍秋直截了当地问对方。 叶玦点了点头：“现在基本能确定他们真的有在非法使用处方药了，可惜柜子是锁着的，如果能拿到点样品就好了。” “看起来是一些苯二氮卓类药物。”叶玦平着嘴角，语气有些低沉地补充。 只见裴衍秋听完确实愣了半秒，然后疑惑地反问道：“镇定剂？” 这回倒是换叶玦讶异了，他刚想应声，却猛地咂么出不对劲来。 “你怎么会知道？”当了裴衍秋快两个月补习老师的漂亮宝贝发出灵魂拷问。 其实这种专业相关的常识性知识，换成是别人，甚至是个成绩中上游的理科高中生，叶玦都不会太惊讶。 但从善如流接上茬的是裴衍秋。 一位理化生三科加起来都不一定能够数学单门及格线的光荣年级倒数。 比起对方知道这东西主要被当作镇静药物使用，叶玦其实对小裴竟然知道“苯二氮卓”是什么更为震撼一点。 尽职尽责的小叶老师借着走廊里的灯光上下打量着走在身侧的小孩，眼神中满是怀疑。 这小孩不会一直是在骗自己吧，他心里想。 裴衍秋那话刚说出口，瞬间就知道自己草率了，他有些紧张地眨了眨眼，即便是跟叶玦探究的眼神正面对上，也保持了基本的镇定。 “前两天拓展题里有看到过。”小裴的谎话张口就来。 叶玦一脸冷漠：“我给你布置的都是基础卷。” 裴衍秋强装镇定：“朋友的。” 叶玦：“骗人，姜屿学商科，余子洲帆船特长生，你从哪看到的化学题？” 裴衍秋轻咳了两下，故作懊恼的样子反驳道：“别的朋友！” “你还能有别的朋友？”叶玦脱口而出。 裴衍秋：...... 虽然你说的是事实，但我现在很心虚，所以我要开始表演生气了。 两人站在三楼楼梯口沉默地对视了几秒，叶玦刚意识到自己刚才问问题的形式太过流畅、太过理所当然。 以十七八岁小男生的自尊心哪听得了这种话！ 刚要给自己找补一下，顺顺小孩半炸不炸的毛，只听裴衍秋轻哼了一声，然后便脚下加快了速度，逃也似地将他远远地甩在身后，自顾自地上楼了。 被丢在原地的叶玦有些哭笑不得，只能感叹青春期的 小朋友真是阴晴不定，连忙快步追上去哄。 “等等我嘛！”叶玦带着笑意地用气音喊着隔了半个楼层的裴衍秋。 小裴同学的情绪来得显然不是很认真，在听到叶玦的呼唤后还真的停了下来，扶着金属栏杆就从缝隙中看他。 单边眉毛微微上扬，不像催人跟上，更像是在挑衅。 叶玦对于这种少年人之间的小打小闹再熟悉不过了，毕竟他其实也没比裴衍秋大上多少，看着对方生动的表情，叶玦也被逗得笑了起来，刚要小跑着追上去，忽然，一道明亮刺眼的光线扫了过来，伴随着的还有一声呵斥： “谁在那！” 叶玦神情突变，自己拿出高中逃课的架势，撑着扶手，一步连迈好几个台阶的就往楼上冲，边跑还不忘朝裴衍秋招手，示意对方不用管自己先回房间。 裴衍秋犹豫了一下，在转身返回帮着叶玦拦住追来的人提前联系庄叔大家一起同归于尽，与先试试能不能不被发现的逃脱这两个选项之中果断地选择了后者。 他们所在的位置离宿舍已经不远了，中途只要没有意外的话不太可能会被抓个正着。 后面追赶的那人看情况只是个普通的安保，应该是半夜起来巡视不小心用手电筒扫到的他们。 对方的起点是在一楼大厅，体力也不如这两位意气风发的青年人，虽说的确是给叶玦造成了一定程度上的惊吓，但两人还是在对方上到五层之前成功前后脚地蹿进了房间。 裴衍秋不知道为什么，干起这种形似在父母回家的前一刻关掉电视装作在乖乖学习的事情十分熟练。 叶玦关上房间门的时候，小孩已经躺到了床上，盖严了被子，甚至连床尾地面上摆放的拖鞋都整整齐齐，可以说是欺骗性很强了。 叶玦没时间对小孩动作的利落展开表扬，为了不发出太大声响，直接把拖鞋蹬进了开着门的洗手间，自己光着脚三两步便跳上了床。 虽说下楼之前就做好了可能会被人发现的准备，但经过这么一遭晚间剧烈运动，叶玦的呼吸还是有些难以克制的不均匀。 叶玦不满意地“啧”了一声，对于自己半年没去健身房这件事情在脑内做了个简短的检讨。 而反观隔壁那张床上的小裴，半口粗气都没喘，光听声音和真睡着了的状态没什么两样。 年初刚过完二十二岁生日的叶玦撇了撇嘴。 年纪小体力就是好。 走廊上有人走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虽说叶玦打从心里觉得两人不至于被发现，但想到房间这扇不能上锁的门就还是有点忐忑。 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在门口停住，叶玦不自觉地将被子向上扯了扯，试图用遮住脑袋的方式获得些许安全感。 忽然，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打破了紧张的氛围：“你在干什么？” 他的语气严肃，充满了对安保人员的责难，大概是因为被吵醒而格外低沉喑哑。 可即便是这样，叶玦还是分辨出了声音的主人是谁——是段晟。 段晟怎么也住在这一层？而且听起来距离他们的房间并不远。 叶玦有些懊恼，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这个段晟莫名抱有强烈的敌意和不信任感，即便对方对自己的态度甚至算得上是照顾，他也依然觉得需要提防。 希望刚才他和裴衍秋溜出去的时候段晟是真的已经睡着了，不然可就麻烦了...... “段老师您还没睡啊，我刚才看到两个人影在三楼那晃悠，就跟着追上来了。”保安解释道。 话音刚落，只听段晟却直截了当地反驳道：“我什么动静也没听到，你去楼下看看吧。” 段晟的语气实在太过坚定和理所当然，就连眼睁睁看着追逐的目标消失在这层的保安都对自己产生了怀疑，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还是道了歉，应声下楼巡查去了。 大概又过了半分钟，保安的脚步已经彻底听不见了，一声清脆、刻意到仿佛是在提醒些什么的关门声响起，走廊霎时间又恢复了平静。 叶玦松了口气地掀开了被子，盘腿坐着向窗台的方向靠了靠，并随手揽过刚被他放在床头柜上的梨汁，拧开瓶盖喝了两口压惊。 “可以啊衍秋，跑得真快。”缓过神来了的叶玦迅速衔接上了刚刚想要表扬小同学的点，带着开玩笑的意味揶揄道：“小时候没少靠这招骗家长吧。” 然后裴衍秋却是半天都没接话，叶玦不由地有些疑惑：“真睡着了？” “没......”裴衍秋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叶玦有些不解其意：“怎么了？” 裴衍秋：“......你记得我们刚刚去餐厅了吧。” 叶玦：“嗯嗯。” 裴衍秋：“那你记得都拿了什么吗？” 叶玦歪了歪头，又摇晃了两下手里的梨汁：“一瓶果汁，哦对，我还往你兜里塞了俩橘子——” 说到这，叶玦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了，有所预感的他绷住表情憋住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正经严肃，翻身下地就走到了裴衍秋的床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动作迅速地掀开了对方的被子。 一股浓烈的、独属于柑橘科的香味猛地从密闭的空间内爆发出来，瞬间挥散在屋内。 木已成舟，无奈的裴衍秋侧着坐了起来。 只见原本洁白的床单上，结结实实的留下了两大摊橘黄色的圆形污渍，中间相隔十几公分，很圆，很显眼，哪怕不开灯，直借助窗外洒进来的自然光都能看得很清楚。 裴衍秋看着叶玦想笑又不是那么太敢笑得很大声的表情，嘴角轻轻撇了撇，心里直骂晦气，嘴上无力地解释道：“我给忘了......” 说完，他低头看了看已经被水果汁液浸湿，粘腻到肯定不能穿了的衣服皱了皱眉。 裴衍秋来得晚，在更衣室换完学员服就去教室了，房内准备的睡衣又只有这一套，少爷脾气发作的小裴并不想去换上白天那套在他眼里脏兮兮的衣服。 正当他还在盯着身上的污渍犯难的时候，叶玦却轻笑着出了声：“把衣服脱了。” 被吓了一跳的裴衍秋：“.....啊？？” 叶玦笑弯了眼睛，表情却十分正直坦荡，他自然地拿起裴衍秋枕头放到了自己的床上，然后把原住民枕头往贴着墙边的方向移了移。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叶玦走过来揉了揉裴衍秋跑得有些凌乱的头发：“脱了先泡上，明早洗出来晚上应该就能干。” “床单只能明天找工作人员问问能不能帮忙更换了，先凑合一下行么？” 折腾了一晚上，叶玦的感冒好像有些加重了，鼻音很明显，使得平日里清爽干净的声音多了几丝柔软，字与字之间像是被打着弯儿连接了起来。 听得裴衍秋不由地有些紧张，心脏擂着鼓，期待着对方接下来的话语。 许是屋内光线过暗的原因，叶玦并没有发现小孩的异样，依然语调温柔地继续邀请道： “过来跟我一起睡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裴：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们信么0v0 ———————————— [接档文《平行世界合并后我翻车了[快穿]》文案在下面哦，求收藏！（作者专栏里还有好几本不同类型的预收以及两本完结文，感兴趣的宝贝可以去瞧一瞧~）] 扑街小作家夏夕烬最近突然发现，自己做的梦特别清晰，好像真的亲身经历过一样。 在梦里 他成了年少成名的暴戾顶流alpha。 被骂九漏鱼，除了脸和信息素一无是处，小夏醍醐灌顶，没文化是不行，立刻退圈报名成人高考，专业就填畜牧学，实用。 有时是惊才绝艳、性子清冷的剑宗少主。 但修仙无趣，耐不住寂寞的小夏十分放飞自我。 逛花楼、闯禁地，把家规违反了个遍，被宗内长老拿着戒尺追得御剑满山跑。 有时他又成了原形是真龙的商界大佬。 坐拥万千财富却是个知名铁公鸡，囤物癖是龙的天性？你说瞎话我不信0v0 做慈善、乱投资，今晚全场的消费由夏公子买单！ 有时更离谱，他变成了需要靠和神主夜夜缠绵才能保住性命的男宠。 写文都只能写清水的小夏这回不敢浪了，他对着衣袍凌乱的神主面红耳赤：救命！你不要过来啊！ ...... 醒来记得所有细节的夏夕烬把梦里的事写了出来，万万没想到竟然火了。 赚得盆满钵满的夏夕烬：这就是老天爷喂饭么？爱了爱了！ 直到有一天，多个背景设定完全不同平行世界突然合并了...... 努力尝试接受这个“群魔乱舞”新世界的小夏，却无意中在新闻上看到了梦里的“自己”们—— 顶流alpha、清冷少主、长着龙角的商界大佬...... 好嘛，凑齐了。 据传言，世界合并前，这几位的精神状态好像都不太正常，不仅隔三岔五就会失去意识，还经常做出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在梦里借着他们身体放肆快乐的罪魁祸首小夏：…… 正当他收拾东西准备跑路的时候，那位神主却忽然凭空出现在他的床上，笑吟吟地弯着眼角朝夏夕烬勾了勾手指： “过来，补上之前没做完的事。” [又怂又爱浪的漂亮混账受x疯批美人神主攻] tips： ·非典型快穿 ·沙雕文 ·修罗场 第24章 被碾成果泥的可怜橘子在垃圾桶里,染脏了的棉质睡衣泡在洗手池，眼镜放在窗台，拖鞋被踢到桌边。 裴衍秋抱着他的被子躺到了叶玦的床上。 学员宿舍是一米五的床,比一般的单人床大,但睡上两个185+男孩子还是有点勉强。 裴衍秋把被子裹得严实,不敢轻举妄动,生怕磕碰到他的小叶老师。 叶玦也相当能考虑到十七八岁小男生的别扭，背对着裴衍秋,紧贴着墙面，争取不让不得不和自己挤一晚的对方感到不舒服。 至于裴衍秋到底有没有不舒服，那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感冒加上今晚的惊心动魄使得叶玦有些疲惫，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了松弛，没一会他的意识便开始渐渐迷离。 正当他要坠入梦境的时候,身后的裴衍秋却哑着嗓子出了声。 “哥哥,你睡里面吧。” 叶玦蹭着枕头摇了摇脑袋：“不用，快睡吧。” “你感冒了,靠墙会冷。”小裴坚持不懈地补充道。 宁城地理位置偏北，虽说五月初已经渐渐入夏了,可晚上到底还是会漏出些寒意,冰冷的墙面更是会反潮气。 叶玦那点困意，被小孩三两句话折腾得暂时消散了,他认命地翻了个身,转向了裴衍秋那边：“小裴同学，你话好多啊。” 哪想到裴衍秋的睡姿却是脸朝自己的,这下可好，两人结结实实的来了个面对面近距离接触。 小孩已经有了成熟男性大致轮廓的精致五官，猝不及防地撞进了叶玦的眼底。 裴衍秋平时总是一副精明相,此刻也不知是被吓了一跳，还是睡前的毫无防备使然，表情竟然有些木讷呆愣，其实倒更符合他的年龄了一些。 叶玦很少见到这样的裴衍秋，短暂的尴尬烟消云散，反而轻轻笑出了声。 柔软的薄被贴合地包裹住他肩膀以下的的部位，遮不严实的窗帘将屋外的月光连着灯光一起偷了进来，打在叶玦的侧脸上。 宽松的衣领随着他翻身的动作产生位移，虚掩着露出了半截形状漂亮的锁骨，白皙的脖颈处突出的喉结轻轻的滚动。 皮肤偏白却是健康的颜色，即便是凑这么近，依然看不到任何斑点，是亚裔和高加索人混血所带来的优势。 叶玦 纤长浓密的睫毛随着他的动作颤了两下，在鼻侧浅浅的打出折扇形状的光影，玻璃珠般的眼睛无辜地眨了眨，又弯了弯，声音温和有些含糊：“不冷的，快睡吧小朋友。” “大不了我往中间挪挪，你就别担心了。” 说完，叶玦也觉得自己的提议很有道理，懒得连胳膊都不愿意从被子里伸出来，直接蹭着床单，往中间扭了两下，总算是离墙面远点了。 明显感受到温度提升了的叶玦满意地对头离自己只有十几厘米的裴衍秋，投去了赞许的目光。 裴衍秋吞了吞口水，紧咬着后槽牙试图使自己失控的心跳平静下来，起码不要让叶玦听到。 可没刚刚那么着急睡觉的叶玦，此时正静静地盯着沉默了好久、不敢说一句话地裴衍秋看，眼中流露出惊喜的神色，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似的。 “衍秋，你耳朵好红。”叶玦语气正直又单纯，没有调侃更没有逗弄的意味，只是坦然地在陈述一个事实。 他间歇性发作的懒病仿佛也顿时被治好了似的，左手勤快地从被子里伸出来，试探着就要往人耳朵上摸，可到了半路却又犹豫地停住了动作。 叶玦狐疑地嘟囔道：“别是被我传染了吧……” 说完便想要做个验证般地将目标转移到了对方的额头，可还没等触碰到小裴，自己的手腕却被不轻不重地抓住了。 只听裴衍秋声音低沉，仿佛在压抑什么情绪似的，生硬说道：“您别折腾了，没发烧，我就是热。” 小同学都这么说了，叶玦也不再多事，顺从地点了点头，就老实把手缩回了被里。 非必要情况，他其实也不是很喜欢皮肤接触冷空气的感觉。 小男生就是火力旺，中央空调的温度这么低还能嚷着热。 从小跟在叶教授屁股后面学养生的小叶以一个外国友人的角度表示不理解。 “我得照顾好你嘛。”前·小叶老师责任感很强地替自己说话。 “你照顾得很好了。”心情复杂的裴衍秋没什么底气。 叶玦回忆了一下，觉得自己还是可以受得住对方这个夸奖的，满意地翻了个身，又恢复了后脑勺对人的姿势。 好了，优秀成年人要下班了，nightynight 然而也不知道裴衍秋是认床还是怎么，今晚的表达欲出奇的旺盛，才安静了半分钟，就又 裴衍秋在今晚开悟了。 大彻大悟的那种。 他终于搞清了为什么自己会那么渴望去了解叶玦的生活，为什么会对于两人在校内时的类师生关系感到不自在，为什么愿意在叶玦面前维持这个乖巧听话爱撒娇的幼稚人设。 不是单纯是因为自己心虚，不想让自己私自转部的事情暴露，更不是对小叶老师有什么戏弄的想法。 对沈敛的敌意，对直呼名字这种独特感的执着，以及那些被当成小孩子“轻视”后的焦躁与酸涩，终于在这个有些迷幻的夜晚被裴衍秋找到了定义。 他十七年来过得循规蹈矩，在父亲放松对他的管控之前更是按分钟计算着生活。 裴衍秋一直觉得自己性格有缺陷，相比于同龄人太过冷淡。 直到他接触到了叶玦。 叶玦既美好，又真实，好像他的每一个选择、每一个想法都是当下情况中最合理的。 自信不自大，懒散却优秀，理性严谨却能坚持本心。 裴衍秋的家庭教育是一切都要达到最好，即便已经拥有自士权了的他还是难免被这种思想给潜移默化地影响到。 可能是什么难以言喻的磁场在作祟，没有这方面任何经验裴衍秋琢磨不清自己的感情，只得把责任推还给睡得正香的叶玦。 他就是裴衍秋遇见过的所有人当中最好的那个。 糟了，裴衍秋心里感慨，出问题了。 少年人的情感总是来得热烈又莫名，开了窍的裴少爷彻底失去了拥有良好睡眠的资格。 他的思想出大问题了！ 裴衍秋不死心地又瞧了一眼叶玦越看越可爱的发丝，然后光速地扭过了头，试图用冰冷白洁的天花板促使自己冷静下来。 心情澎湃的少爷迎来自己初恋的同时也迎来了一个严肃的情况。 他喜欢小叶老师，这么看起来那自己应该是gay。 而裴衍秋对自身优越硬件条件还是很有信心的，就算是gay，他也依然是站在金字塔尖上的那批。 他冷静地接受了自己不是直男的事实，但现在，一个更值得探究的问题出现了。 叶玦……他是不是直男啊？？ —*—*—*—*—*— 一夜几乎都没怎么合眼的裴衍秋是被金属磕碰的声音吵醒的。 揉了揉还没太适应室内光亮而有些朦胧的眼睛，裴衍秋看到了叶玦站在窗前晾衣服的身影。 小叶老师正看向他这边，表情有些尴尬，见到自己渐渐转醒才出了声：“吵醒你了？抱歉抱歉。” 给自己做了一晚上心理建设的裴衍秋迅速从床上弹起来，随手抓过叠好摆在床头柜上的学员服，给自己套了上去。 在看清叶玦手里拿的是自己那间弄脏了的睡衣时，裴衍秋怔了怔：“你怎么给我洗了？” 叶玦将衣服搭到了栏杆上，并没有看到小孩表情的无措，光听话语还以为对方是介意自己碰这些私人物品，只得笑着解释：“工作人员刚刚来了，把你的床单收走换了新的，水池里不让堆东西，我只能帮你先洗出来，男孩子，不许娇气！” 前半句叶玦还在陈述事实，后半句便是在同裴衍秋开玩笑了。 小裴同学长得人高马大，又帅又有个性，一点也不娇气。 裴衍秋看了看自己床上干净的新床单和没了污渍的睡衣，心里莫名生出几丝遗憾来，穿上拖鞋就利落地去洗漱了，嘴里还犯着嘟囔：“我是怕你辛苦。” 叶玦被他逗笑了，因为生病而有些头脑发胀的疼痛都仿佛缓解了不少：“就你嘴甜，少给我捣乱就够了。” 刷着牙没法应声的裴衍秋移到门边，伸出了一只手，立起了大拇指朝叶玦摇晃了几下，逗得叶玦心情更好了。 “对了，你今天活动的时候注意一点，克制住情绪，别和他们发生冲突。”叶玦语气严肃了些许，关切地提醒道。 收拾完自己神清气爽的裴衍秋从洗手间走了出来，好奇地询问：“今天会发生什么事么？” “不太清楚，正常流程并不会有什么，但这里的情况太极端了，lp课程的框架结构被他们用碎了，只保留了对人伤害最大的那部分，所以我也不敢跟你保证什么。”叶玦喝着早上下楼榨得新鲜橙汁，一边跟裴衍秋解释。 裴衍秋温顺地点点头：“不用担心我，不管他们说什么我都不会信的。” “那最好了。”叶玦往裴衍秋那边抛了个果汁瓶子，继续说道：“饮食也留意一点。” 裴衍秋拧开了瓶盖，一阵橘子的清甜便钻入了他的鼻腔，回想起昨晚的他条件反射地看向叶玦，只见对方狡黠地朝他勾了勾唇角，又挑了挑眉，显然就是故意揶揄他。 不过小裴同学完全不介意，从善如流地喝 了半瓶，笑容甜甜的道了声谢。 逗弄小孩未遂的叶玦有些疑惑，忍不住歪了歪脑袋以示不解，可还没等他发出询问，裴衍秋倒是先行把话题拉回了正轨。 “饮食怎么了？你怀疑他们会下药？”小裴同学抓住了重点问道。 叶玦的注意力很快便被转移，点了点头答道：“嗯，昨晚那个密聊室的药柜里不仅有注射剂，也有颗粒和口服药，我没太看清标签，不能确定具体效用，不过谨慎些总是好的。” “我今天还得抽时间去找一趟段晟。”见裴衍秋对自己的提醒表达了赞同，叶玦便跳转到了下一个话题上。 听到这个有些陌生的名字，裴衍秋皱了皱眉：“昨晚走廊里的那个助教？” “嗯。”叶玦答道，“我回忆了一早上，总感觉他就是在给我们打掩护，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意思，也许能成为突破口也说不准。” 叶玦的鼻音比昨天更重了，他揉了揉有些泛红的鼻尖说道：“我得想办法弄来些药物样本。” 裴衍秋虽然不是很希望叶玦去冒这个险，但庄叔帮他找的那个人也只是管招生那个环节的，对于内部这些环节和具体操作估计并不知道多少。 在这方面暂时帮不到什么忙的裴衍秋有些泄气，但还是选择尊重叶玦的意愿：“那你注意安全，有需要跟我说就行。” 看着神情别扭的小孩，叶玦说话的语气都变得柔软了不少，他捏了两下裴衍秋的肩膀说道：“放心吧，你照看好你那好兄弟就行了。” 昏了头的裴衍秋这才想起来，自己来这个破地方表面上的首要目的其实是解救被老爷子嫌弃的悲情小余的。 为了维持那点不怎么牢固的友情，裴衍秋在耐心等待叶玦收拾完毕后，士动提出了一起去找余子洲的请求，好说话的叶玦欣然接受。 余子洲同学显然是被刚才前来叫早的工作人员吵起来了，此时已经穿戴整齐坐在书桌前百无聊赖了，见着他裴哥和叶玦进门，立马兴奋地弹了起来。 “卧槽！你俩总算来了，没手机我快无聊死了。”余子洲说道。 叶玦弯了弯眼睛：“怎么不直接去找我们？” 余子洲却小心翼翼地瞥了裴衍秋一眼，敢怒不敢言地跟小叶老师告状：“裴哥他有起床气，我怕我敲你们门他揍我。” 叶玦听了反而提起了兴趣，他回忆了一下刚才小孩起床时的良好表现，完全没看 出半点起床气的征兆，不禁戏谑地将目光移到裴衍秋身上：“真的？那我以后可得注意点了。” 被好友揭短的裴衍秋，本月第五十七次希望自己真的是个没有朋友的孤僻人设，只得冷冷淡淡地撂下句“不用”，然后便用手指捏住叶玦的衣角，说自己饿了，催促对方陪自己去吃早餐。 叶玦并不把少年人们的打打闹闹、阴阳怪气太放心里，惯孩子专业户当即做出了反应，照着裴衍秋的后背轻轻拍了两下，就先行往楼梯处走了。 被丢在身后，完全没被他裴哥邀请一起用餐的余子洲受到了极大震撼。 这是在干什么？？ 他不理解。 那个神情可怜捏人衣角说自己饿了的人是裴衍秋？？？ 这合理吗？ 说好的我们年轻人不需要早餐呢？说好的永远的兄弟永远一条心呢？ 好吧，后半句裴哥没说过。 但不重要，在余子洲的心里就是这样的。 总之，粗线条的余子洲结合裴衍秋这阵子各种反常的行为，用他那个拉得动风帆做不出数学题的脑子，站在原地认真思考了好几分钟。 终于得出了一个能够让他说服自己的结论。 裴哥他…… 绝对有其他把柄在小叶老师手里！ —*—*— 决心为兄弟两肋插刀，救兄弟于水火的余子洲还是追了上去，食之无味地观察着两人之间的小动作。 裴哥帮叶玦剥西柚 裴哥帮叶玦吃菜里的青椒 裴哥帮叶玦取牛奶 裴哥帮叶玦夹炸馒头 …… 看透真相的小余：裴哥好惨好卑微。 趁着叶玦去挑下一盘食物的间隙，桌上只剩下余子洲和沉默吃饭没有半分想要交流倾向的裴衍秋，小余将身子往对面坐着的裴衍秋那边探了探。 只见他裴哥条件反射地往后又退了退，不过好歹是皱着眉头看他了，眼神不是特别友好的那种。 “干嘛？”裴衍秋冷淡发问。 余子洲却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特意放低了说话声，保持着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裴哥，你除了学分的事，还有什么别的有求于小叶老师么？” 裴衍秋一时间没太听懂对方说得是什么意思，茫然地 盯着余子洲那张摆着神神秘秘表情的脸看了十几秒，才反应过来。 他有种秘密被人发现的无措感，毕竟喜欢一个人裴衍秋确实是头一回，在余子洲这种谈过好几个女朋友的“情场老手”面前，哪怕是平时泰然自若的他，也难免有些局促。 裴衍秋抿了抿嘴，眼神往正在视察菜色的叶玦那边飘了飘，见对方暂时没有回来的意思，这才放下心来和余子洲交流心得。 正好，才刚认清自己感情的他，此时最需要的就是有个过来人能提点意见。 “这么明显么？”裴衍秋眯了眯眼睛，显然有点不甘心的样子。 想法得到证实的余子洲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太明显了。” “你都能看出来的程度？”小裴再次发问。 余子洲倒也不介意他裴哥这个怀疑的口吻，依然坦荡地陈述着事实：“我都能看出来的程度。” 裴衍秋：“我哪露馅了？” 余子洲摆了摆手：“我靠！你那么照顾他，你一直朝他笑，天天往他那跑，一句关于小叶老师的坏话都不能听，你对他太特殊了！长了眼睛的都能瞧出来！” 那怎么小叶老师就看不出来呢，裴衍秋有些无奈。 按理说二百五余子洲都能感受到自己这点小心思，叶玦这个心理学从业者怎么可能不知道。 难道他是故意的？ 这个念头在裴衍秋脑内才刚出现，还没等成型就被他驱散了。 不可能，小叶老师不是这种人。 裴衍秋用叉子戳了戳盘里焦脆的培根，没精打采地问道：“那你说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狗头军师余子洲倒是没想到裴衍秋会咨询他的意见，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他低头沉思了近半分钟，然后朝裴衍秋小幅度地招了招手，示意对方离自己更近些。 裴衍秋当他是有了什么好士意，遂了他了愿，上半身往前倾了倾。 余子洲放低了声量，出谋划策道：“这样，你先告诉我这个把柄是什么相关的，要是有实际性的证据，那等出去了我和屿哥就去帮你偷回来。” “要是是没实体的东西，嘶，这就有点难办了。” “小叶老师家境怎么样啊你知道么？看起来估计肯定中产以上了，拿钱砸不能管用吧，又不能惊动裴叔叔，要不你看你手头有多少，实在不行咱几个凑一凑。” “再不济，请庄叔带着你家公关部那些帅哥来吓唬吓唬，应该没问题——” 余子洲越说越兴奋，等滔滔不绝地展示完他的从小叶老师那里把裴哥赎出来的计划之后，才注意到裴衍秋神情的不对。 他裴哥没了最开始的那副要和他商量对策的专注模样，一脸冷漠地靠在椅背上，并不知道为什么朝他投来了同情中夹杂着几分“你该不会是个傻子吧”的眼神。 余子洲不解其意，疑惑地看了回去。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好一会，余子洲才生出了些许，自己好像搞错了的心虚感。 小余弱弱地试探道：“不是这么回事？” 他裴哥的声音冷冷清清：“你觉得呢？” 确定了的余子洲：“我觉得也不像。” 裴衍秋直接被好友逗笑了，他“嗤”了一声，揉了揉因为睡眠不足而有些发胀的太阳穴，不走心地夸奖道：“那你还挺聪明的。” 知道自己搞错了的余子洲还是很不能理解，如果不是这样，那裴哥对小叶老师的差别对待还能怎么解释…… 今天早晨已经用脑过度了的余子洲，顺着坐他对面的裴衍秋的目光扫到了叶玦身上。 自助餐厅偌大的窗户外是初升的朝阳，金黄柔和的光亮从身后给叶玦的周边围了一层浅淡的边。 衬得他本就极其出众的外貌更加明艳。 四周和他们年龄相近的学员，有不少人的注意力都被张扬漂亮的混血甜心吸引住了，偶尔传来悉悉索索的议论声，也能大概听到几个有明显指向性的信息点。 叶玦忽然抬起了头，也不知道是感受到了被注视还是因为什么，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并朝两人所坐方向招了招手，然后指了指他面前的汤壶。 看起来是在询问他们是否也要来一碗。 余子洲刚想作出肯定的回应，却无意识地往裴衍秋那边瞟了一眼，可就是这一眼，让他想通了纠结了一早上的事情。 只见他裴哥神情温柔，瑞凤眼和气的眯着，完全没了平日里那副对人爱答不理、高高在上的凌厉气质，顿了片刻后，轻轻地朝叶玦点了点头。 在这两天多次反复受到强烈震撼的余子洲醍醐灌顶，知道他裴哥的目光有转移回他身上，且又恢复了冷淡，余子洲才手忙脚乱地做出回应。 这我哪还敢要，余子洲僵硬地笑着冲着叶玦摇头。 第25章 虽说叶玦得出的判断是段晟对自己并没有恶意,但对方给的药依然不能乱吃。 叶玦下楼的途中仔细思考着对方最后那两句话，正巧走到一处空调风口下，强劲的气流和过低的温度直接激得他连着打了好些个喷嚏。 他本来只是轻微的风寒,以自身不错的体质来说,稍微注意一点两三天怎么的也都能好利索了。 这个空调温度实在有些离谱,叶玦一边想着,一边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的学员服。 发下来的衣服和寝室里的被子也都薄的过分。 结合刚才段晟字里行间的暗示，叶玦心里有了个大概的猜测…… 学员们基本都是家庭条件不错的小孩,一旦发现自己身体有不太舒服的迹象，选择寻找解决办法的可能性一定比硬撑着要高。 如果这就是他们的目的的话，那医务室所提供的药物就一定有问题。 既然这样那他肯定是要去一趟的了，虽说段晟保证过会帮他收集证物，但还是要做好双重准备的。 叶玦心里犯着嘀咕,走进昨天的那间游戏室。 人基本已经来齐了,几个男孩子聚在那个唯一的女生身边聊着天，气氛完全没有了昨天的拘谨和尴尬,看起来已经混熟了。 而一向爱凑热闹的余子洲却是自己一个人坐在角落，看着窗外发呆,叶玦难免有些新奇。 他走向对方的同时又往周围环视了一圈,独独少了裴衍秋的身影。 叶玦有些无奈，他就知道以裴衍秋的性子,自己越是不让他乱跑,他就越会跟人反着来。 叛逆期小孩的通病，有什么办法呢,还不是自己惯的。 叶玦浅浅地扯了扯嘴角，拍了一下余子洲的肩膀：“子洲，衍秋人呢？” 余子洲本来就紧张,生怕小叶老师回来的比他裴哥早，结果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此时被对方一叫名字，直接吓了个激灵。 反应了半秒连忙站起身来，回答也磕磕绊绊的：“啊！裴…裴哥，他，他去——” 叶玦就这么面带微笑的看着他，好奇对方能编出个什么样的理由，可别是老套的“上厕所去了”这种。 年轻人，要懂得创新。 “我去了下洗手间”。 还没等余子洲支吾出个所以然，裴衍秋 的声音却忽地从两人身后响起，叶玦条件反射，下意识回过头看他。 裴衍秋神情慵懒，眉眼柔和，走到叶玦身边把手里拿着的眼镜盒递给对方：“顺便帮你把这个取过来了。” 叶玦有些意外地怔了片刻，轻声道了句谢谢便把那副特制的眼镜架到了鼻梁上，然后奖励似的揉了揉裴衍秋的脑袋。 他近视的度数不是特别高，散光稍微严重一些，但并不影响正常生活，所以叶玦平时只有学习工作的时候才会戴眼镜，为了取证这几天需要每天都戴，冷不丁还有些不习惯。 生病有些头昏脑胀，再加上早上起来以后一心想的都是去找段晟这件事，要不是裴衍秋仔细了一回，恐怕他直到晚上回寝室了才能想起来。 小裴同学被他摸着头顶，不仅丝毫不介意这种敷衍的哄人方式，甚至还颇有些顺从的意味。 裴衍秋真是奇怪，既不喜欢被人看成小孩子，但看起来又很享受这种安抚式的特殊对待。 哪有十七八岁的青春期小男生喜欢被人搓脑袋的！ 叶玦不由地觉得好笑，恶作剧的心思一起，直接将对方早上对着镜子抓了好半天的发型拨弄得乱七八糟。 紧接着便动作连贯地往余子洲所站的地方退了两步，提防着对方可能出现的反抗。 可裴衍秋却只是皱了皱眉，随意整理了两下就去旁边倚墙站着了，有些委屈的瞄了一眼叶玦，不知道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 叶玦见状连忙凑上前去逗小孩，逼着对方再说一遍。 没一会裴衍秋就恢复了那副阳光青少年的模样，与他离职恢复普通大学生身份后，越来越难端起“长辈”架子的小叶老师笑闹成一团。 站在一旁观赏的余子洲浑身写满了与世无争。 他裴哥对叶玦说话的语气是他从来没听过的柔软，仿佛谁拿着重锤四十八十的硬生生往他脑门上砸。 哈哈，随便吧。 —*—*—*— 昨天那个王老师很准时的进了教室，一见到他们懒懒散散地聚着聊天就发起了脾气，比昨天的态度严厉了不少。 更像是刻意打压，想要激起他们的情绪波动似的。 训话过程约莫着有个十几分钟，等所有人安安静静的坐成一排，游戏室内原本平和的气氛变得低沉后，王老师才满意的露出了笑容，并打开了投影仪。 “ 我们今天上午的任务很简单，观看纪录片，交流感受，最后再做一个能让大家更清晰的认识自己的小游戏。”王老师脸上的表情绷得紧紧的，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莫名有些病态。 她按下了播放键，室内品牌精良的音响中传出一段慷慨激昂的交响乐，音效堪比私人影院。 为了渲染气氛倒也是很舍得下血本了，叶玦不禁腹诽道。 这次纪录片的内容倒没有像小海星的故事一样被魔改到令人震撼的程度，无非是提到了一些潜水员、飞行员、特种部队这种大多数时候需要和人搭档的职业，通过一些真实事例加上艺术刻画，让故事起到让人心生感动的程度。 本质就是将搭档的关系上升一个高度，潜移默化地影响学员对昨天选出的那个“挚友”的重视，让两人捆绑住了并吃到点跟对方荣辱与共的甜头或苦头，他们的监管就也会省不少力气。 毕竟一对多的把控，哪有一对一的互相督促，以及组与组之间为了利益的恶性举报来得便利。 这也算是lp课程中的老套路了，叶玦不是特别放在心上，毕竟听段晟的意思，课程不会完整的进行下去，那这两三天的时间还不至于对其他人造成太大的影响。 视频内容煽动性极强，话术、配乐和形式和很多学校开学时会请的那种“教育专家”办的讲座属于同源。 目的无非是把你带到他的逻辑里，感动你，然后短暂的让你产生受益匪浅的错觉，最后和老师家长抱着哭成一团。 但显然，裴衍秋和余子洲都属于“专家”眼里油盐不进的那批货色。 余子洲听得哈欠一个接着一个，活像八辈子没睡过觉了。 裴衍秋倒是好点，精神得很，就是注意力完全没被引人深思的视频所吸引，一门心思地琢磨着他小叶老师袖口处的那根线头。 一会拨弄几下，两会试图伸手扯断的，自顾自忙得挺开心。 倒是给认真观看纪录片、留意着是否有什么特殊改动的叶玦烦了个够呛，他既想按住躁动的小裴叫他手脚老实点，又难免为自己照看的两个小孩不会被这种基础的洗脑所动摇而感到放心。 算了算了，孩子嘛，健康最重要。 喜欢玩线头就玩吧。 好在三人坐在后排靠边上的位置，工作态度并没有很认真的王老师暂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这次不是毒鸡汤了。”裴衍秋把头往 叶玦那边凑了凑小声说道。 叶玦不想把老师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微皱着眉头从身后不轻不重地拍了裴衍秋一下，以作提醒。 哪想到裴衍秋早有准备，在叶玦刚想把手撤回来的瞬间，动作流畅地攥住了他的指尖，表达不满似的捏了两下才松开：“不许打我，疼。” 小裴同学语气嗔怪，即便是气声都仿佛能听出尾音后面的那个小小的波浪号，感觉对方今天有点不对劲的叶玦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沉默半晌后，得出了个结论。 “我也发烧了？”叶玦用疑问句说出了肯定的话语，末了想起了自己之前猜测，复又开口提醒道：“先别去医务室，也别乱吃药。” 裴衍秋却挑了挑眉，又压低了几分音量，神神秘秘地跟叶玦说：“我去过了。” 叶玦：？？？ 小混账要翻天了！ “你是不是讨打！”叶玦瞪了瞪眼睛，说话的语气都没了温和的意思，仿佛真的想把不听话的小孩拎到墙角锤一通。 “别生气啊。”裴衍秋依然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看起来完全没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样子，叶玦刚想再给他后腰来一巴掌，对方却又开了口：“哥哥，你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你出去后每天做的卷子即将从四张加到六张么.。”无情私教小叶老师冷漠的说道。 有点想要立即坦白自己其实很聪明但舍不得在对方这里特殊性的小裴：…… 行吧，为了有个正当理由继续和对方接触，这卷子也不是不能做。 “你猜猜。”十七岁小男生裴衍秋一身是胆，不知死活。 叶玦眯了眯眼睛，警告似的瞥向他。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打从昨天知道自己离职后，裴衍秋的状态就很奇怪，先是莫名其妙闹脾气，然后又是今天过分亢奋的体贴，甚至有些超标的撒娇次数。 虽然叶玦也希望裴衍秋和自己相处能更自然随意，甚至对小孩的卖乖行为还算受用，但并不代表这事就正常了。 叶玦挑了挑单边眉毛，示意对方有话快说。 裴衍秋这会倒是知道听话了，浅笑着便说出了今早叶玦离开后他在餐厅的听闻：“空调温度太低，好多人身体都有些不舒服，有个助教建议大家去医务室拿点药预防一下，说是现在换季流感比较严重。” 听了这话，叶玦 顿时明白了，他平了平嘴角追问道：“有多少人去了？” “三分之二吧，体质好的也有去凑热闹的，从众心理嘛。”裴衍秋语气轻松的回答道。 叶玦：“你也从众？” 裴衍秋却撇了撇嘴，不屑道：“我们酷哥一向特立独行。” 叶玦直接被逗笑了，但由于视频还在播放，他也不敢有什么引人注目的举动，只得往讲台处的王老师那边看了看，确认对方并没有发现自己这里的异动才算是暂时放了心。 “那酷哥你刚才说的问题是什么呢？”小叶老是循循善诱。 可裴衍秋却只是伸出食指在嘴唇上点了两下，大概是在示意叶玦安静。 叶玦有些哭笑不得，明明是对方先挑的话头，这下却又嫌自己吵，你们未成年都这么不讲道理的么。 可他刚把注意力从裴衍秋的身上转移开，就发现了不对劲。 在富有感染力的配乐中竟然夹杂着阵阵的啜泣声，还不是零星一两个，除了状况外的他们仨，其他几个人都在哭，一副深有感触的样子，甚至有两个男生脖颈都激动得有些涨红。 这绝对不是正常现象，叶玦表情瞬间沉了下来，有些犹豫待会要不要再去找一趟段晟，看看能不能尽快中止课程。 还没等他得出个结果，自己微攥着拳的手指却被轻轻掰开了，裴衍秋将一个小纸包塞进了他的掌心。 叶玦愣了一下，条件反射地沿着边缘试探性地摸了摸形状，里面包裹的像是两粒药片。 有些惊讶的叶玦看向裴衍秋，却听对方依然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轻飘飘地对叶玦说道：“我戴着你的眼镜去领的药，过程都录下来了。” “不过他们要求必须在医务室吃了才能走，我就藏在舌头下面了。” 说到这，只见裴衍秋扁了扁嘴唇，像个从别处受了委屈跑回家告状的小朋友一样，蔫蔫地补充道： “好苦的。” 作者有话要说：小叶：小孩好懂事 小裴：我好爱他 悲情小余：妈的恋爱脑 第26章 裴衍秋的语气听得叶玦心软,同时他帮着自己去取证这件事更是让他动容。 一时间，叶玦还真有点描述不出来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感受，由于还在教室里,人多眼杂,叶玦只好捏了捏裴衍秋还没撤走的指尖。 邀完功的小裴总算老实了,不再有一下没一下地吸引叶玦的注意,而是安静地靠着墙面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都不需要叶玦分析科普，裴衍秋光从自己的反应上就能猜出医务室分下来的药是做什么用的,大概是些刺激情绪使人兴奋的东西，合不合法有待商榷，但效果是真的强劲。 倒也不怪其他人那么感动，哭成一团，裴衍秋虽说只是在舌根下面含了一会,前后不超过两分钟,现在也觉得有些心悸加上胸闷。 他在小叶老师身边的时候本来情绪就总有波动，再加上这么一折腾,裴衍秋只觉得头昏昏沉沉的不清醒，脑内闪过的一帧帧画面,不是叶玦微微弯起漂亮的眼睛,就是骨节分明又格外白皙的手指。 额前被叶玦揉乱了的头发在没人精心侍弄的状态下依然有点凌乱，正好虚虚掩掩地挡住了裴衍秋偷偷看向对方的眼神,以及有些涨红的耳朵尖。 屏幕上正播放着邮轮经历海难,一部分人选择牺牲自己为其他人创造生还可能的场景。 在一片有被感动到的啜泣声和余子洲睡着了的轻微鼾声中，裴衍秋看着叶玦因为刚打过哈欠,所以有些微微泛红的眼眶，抿了抿嘴。 船沉了，影片结束了,裴衍秋也得从小叶老师的美貌之中抽离了。 刚坠入情网、懵懵懂懂的少年人不懂什么合不合时宜，只觉得讲台旁边拍着手询问大家感受的王老师，有那么一点点的吵。 由于刚才那番小动作，叶玦和裴衍秋的椅子被两人蹭着蹭着就靠得格外近。 近到叶玦甚至能清晰得听清裴衍秋那声不耐烦的“啧”。 他用手遮住嘴，轻咳了几下以掩饰自己憋不住的笑意，趁着老师不注意，将自己来时接的一瓶温水塞到了裴衍秋手里，还小声叮嘱道：“乖，多喝水，一会就不难受了。” 叶玦也是刚刚裴衍秋安静下来靠在一旁小憩时才反应过来的。 他对这种药物作用机制还算熟悉，根据其他几个人的反应多少也能猜到个大概，裴衍秋不受半点影响是不可能的，只不过叶玦看着对方 那副强装镇定的样子，倒也没舍得直接戳破。 还是挺可爱的。 转而改为使用这种暗戳戳让对方多喝水加强代谢的方式来提醒，再加上那个万能油似的“乖”字，裴衍秋这种别扭小孩显然更受用一些。 “裴衍秋，裴同学！” 讲台上的老师喊了两三遍，叶玦才意识到对方是在叫自己。 而同时，使用着姜屿名字的真·裴衍秋也因为不太适应险些应了声。 好在裴同学一向是个对其他人爱答不理的性子，听到对方叫自己也只是抬了抬眼皮，刚要张嘴答应，就被反应过来了的叶玦从身后按住了。 没记住自己名字·差点阴沟里翻船·假裴衍秋·叶玦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抱歉老师，我有些头晕。” “没事，我就是听到你咳嗽，想问问有没有去医务室看看。”王老师表情倒也没有多在意，只是对于这个三人组没痛哭流涕，这种非常不合群的行为稍微有些不满，字里行间都是要求几人午休的时候必须去领药的意思。 叶玦这回倒是想起来自己的人设的，摆出一副勉强理解的懵懂表情来，由旁边的“姜屿”和余子洲帮衬着敷衍了下来。 王老师自然不会在他们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毕竟现在正是那个视频的后劲最大的时候，错过了这个情绪顶峰接下来的操作效果就不会那么好了。 于是她话锋一转，直接要求众人搬着椅子围成一个圈，并在他们动作的同时打开了壁灯的开关。 室内的厚重窗帘依然阖得严丝合缝，四处昏黄的壁灯也并没有起到什么照明作用，更多的仍是气氛上的渲染。 座位围成圆形的交流方式，如果是在一个比较舒适放松的环境下会更容易带来人人平等的安全感，也方便看清与自己对话的人的脸，所以更容易使参与者与不够熟悉的人敞开心扉。 但在当前这种环境下，这样的落座方式反而会带来压迫感，使人紧张无措，甚至一定程度上打击自信心。 一见这阵势，叶玦瞬间就知道这是到什么环节了。 他难免生出些焦躁来，这个压缩版的课程设置极其强硬，原本应该循序渐进的建立链接的过程被以药物操控情绪的方式取代。 原本中期才会出现的人性测试和人格贬低“游戏”却在第一天的上午就出现了。 叶玦心中要今早联系外界离开这里的想法愈发 浓烈，这里的实际情况比他预想中更要恶劣，并似乎隐隐地已经往不可控的方向推进了。 不应该是这样子的，叶玦表情严肃，大脑高速的运转着。 听介绍包括他自己调研的结果都显示，这个spirituality的存在时间已经近两年了。 对于一个针对于单一群体的阶段性课程来说，它的寿命已经算是很长了。 而且结构严明，揽新方式严谨，内容保密性极好，被举报到警察那里好多次，最后都因为没有证据而不了了之，可见背后所依靠的势力之大，沈敛的继父甚至应该在其中也有着话语权。 但这次扩招出来的课程却满是漏洞。 不仅他和裴衍秋这种靠着□□的都能混进来，取证过程容易得离谱，监管不严暂且不谈，光说他们的操作手法，粗暴的简直就差把“我们在违法”几个大字写在宣传官网上了。 就像是有什么力量，主动把这个本就该被斩草除根的项目推向深渊。 叶玦心里满是疑惑，但暂时也没有什么更优的解决方式，就只能被一起推着，被动地向前。 他不禁恶狠狠地咬了咬后槽牙。 就很不喜欢这种无力感。 “请大家闭上眼睛，跟我一起想象，如果现在你们九个人在同一艘即将沉没的船上，此时救援队只能救下一个人，请你们投票选出要让谁活下来。”王老师用一种低沉的语调将互动内容简单讲述了出来。 场上顿时出现了反对的声音，有说这种假设没有意义的，有单纯想要弃权的，显得有些嘈杂混乱。 叶玦皱了皱眉，预感不妙的他刚想出言劝阻，却见王老师诡异的笑了笑，像是早有预感般按下了讲台旁的呼叫铃。 正当大家一脸茫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时候，教室的门突然被用力打开了，木门径直撞上墙壁的声音有些刺耳，几个彪形大汉走了进来，顺着王老师指着的方向，把刚才反抗态度最激烈的男生按在了地上。 用束缚带控制住对方后，直接将人拖走了，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中间连个迟疑的瞬间都没有，显然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了，走在最末的一个助教装扮的人离开前甚至还和王老师相视一笑，出去时也不忘把门带上。 在场的都是没怎么经过事的未成年，哪见过这种影视作品里的画面，顿时都有些错愕呆怔。 叶玦怕余子洲冲动，还特意拿手肘 拐了一下裴衍秋，示意对方提醒一下。 坐在和两人距离不到两米远处的余子洲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着实是有被无语到，只能硬着头皮，趁乱用几人能听得见的声音犯嘀咕：“我是莽撞不是蠢，不至于冲上去送人头，再说了，您二位有话能直接跟我说么，非得捏捏拍拍的互相传话干什么！” 叶玦尴尬地朝对方抱了抱拳，眉宇间却依然笼罩着担忧。 王老师见威慑效果达到了，慢悠悠地继续开口道：“大家不用担心，这位同学只是被送去了密聊室，和那里的老师谈完心自然就会回来的。” “好了，一个小插曲，我们继续吧，希望同学们能够积极配合，早点做完游戏你们也好早点回房间休息。” 有了这么个威慑性十足的案例存在，接下来流程的推动就顺利多了。 都不需要过多组织，投票结果就出来了，除了一个男生投给了自己，叶玦三人互相投给了彼此以外，在场其他人都投给了唯一的那个女生。 而女生倒是出乎预料地投票给了叶玦。 不过叶玦此时并没有多余的心思用来受宠若惊，他攥紧了拳头来克制自己有些愤怒的情绪，不在于别的，只是因为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 “哇哦，不错嘛柳筠同学，三票，全场最高票。”王老师的语气有些奇怪，像是在真心实意的道贺，仔细听起来却又像是在讥讽，“恭喜你，成了那个唯一能够活下来的人。” “来，和老师一起站到中间来。” 说完，王老师就半强迫地将坐在原地脸色不太好的柳筠拉了起来，强行拽到了圆心处。 她笑着拍了拍柳筠的肩膀，使她面对着昨天登记时和她组成“挚友”的那个男生。 毋庸置疑，这个男生今天投票给了她。 王老师看着红了眼圈不情不愿的柳筠说道：“好孩子，虽然你非常自私且懦弱，但现在你活下来了，其他的事情我们稍后再谈，现在请你完成我接下来的要求，如果你不照做的话，老师只能也请你去密聊室谈谈心了。” “由于你没有投票给你的‘挚友’，所以你现在需要直视着他的眼睛，告诉他你刚刚的选择。” “你要对他说——我不想选择你......” “你去死吧。”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啦！ 由于24日0点就要上夹子了，所以 今天的更新早点更~然后24号的更新挪到第二天，我会尽量多更些字数的~ 再次感谢宝贝们的支持，我会继续加油的 第27章 在威胁逼迫下,柳筠几乎是崩溃地将着几个字复述了出来，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砸在墨红色的地毯上,洇出点点水渍。 王老师听着柳筠的哭声以及那句恶毒的话语仿佛得到了什么兴奋剂一般,即便有极力抑制,可表情看起来却仍是绷不住的愉悦到扭曲。 她按着柳筠的肩膀,将她推到下一个人的面前，重复着之前的流程。 余子洲此时耳朵已经气红了,如果不是有叶玦和裴衍秋两个人拦着，他早就冲上去给那个不配被称为老师的女人一拳了。 叶玦和裴衍秋之所以拦着，也只是因为看起来对方的安保组有不少人，硬碰硬没有任何胜算，现在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等休息时间去找段晟,尽快制止这出闹剧。 “很好,非常不错，那现在让我们进入下一个环节。”王老师带着柳筠环场一周后又走回了圆心正中,笑着拍了拍她的后腰，命令她站直些。 “我需要大家从柳同学开始,逐个分析他们做人到底有多失败,为什么连他的挚友都没有选他，和挚友抱团的行为有多么自私,再或者为什么他选择的人希望他去死。” “如果大家都不好意思开这个头,那就由我来做这个示范吧。” 王老师微微俯下身子，将嘴凑到了柳筠的耳边：“柳筠,你获救了很开心么？看看你周围的同学，他们都是因为你才失去了活着的机会，看看你的‘挚友’,他对你多么的忠诚，而你却把宝贵的一票投给了那个姓裴的小男生，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对么？你想要向他示好对么？你不觉得羞耻么？” “我观察到，你在得知自己是全场票数最多的人的时候完全没有一点意外，为什么呢？因为你自以为是惯了，习惯于仗着自己的性别优势和外貌优势获得便利，刚才那么令人深有感触的影片都没能教会你善良，你真的没救了。” “你让我觉得恶心。” 说完，王老师便拉来了一把椅子，将瘦弱的柳筠往上面一推，不屑地冷笑着往下一个人的方向去了，对身后女孩哽咽着用微弱声音发出的反驳话语置若罔闻。 “林同学对吧。”她走到柳筠那位没被选择的搭档旁边，直视着对方的眼睛，摇了摇头，“你真的很可悲，没有人想让你活下来，你的‘挚友’宁愿选择其他人都不愿意给你一点微弱的希望，甚至你都没有把票投给自己，你也觉得自己很不堪 ，死了最好是么？” 这位林同学看起来比较温和，身高和柳筠差不了多少，体型比较干瘦，说话时也总是轻声细语的。 此时大概也是被逼急了，眼神虽有些闪躲，却仍然梗着脖子顶着嘴：“你根本没有说过可以投票给自己。” “她没有错，我也没有错，但你这样侮辱人一定是不对的，等出去了我绝对会投诉你的！” 可王老师却并没有从这个有些怯懦的男生那里感到多少威慑，她不屑地笑了笑：“我没说你就不做？你是奴隶么，要人抽鞭子才知道动？蠢到连最基础的思考能力都没有了，还觉得自己不是废物。” “投诉我？”她将林同学的话语重复了一遍，一时间笑得更猖狂了：“说白了你们所有人都是被家长放弃了的，他们觉得你们无可救药所以才送来这里由我们代为管理，可你们呢？不仅不配合，不珍惜这次改头换面的机会，还敢顶撞导师。” “真的是从骨子里就坏透了。” “投票给自己的最自私，只配一辈子抬不起头的活着，投票给‘挚友’的人就是集体中那些拉帮结派的害群之马。” “至于你......”王老师走到了叶玦的面前，眼神鄙夷地看着他：“靠皮相抢占了别人的机会开心么？你这个——” “开心啊。”叶玦微笑着答道。 王老师有些错愕，她本以为对方和之前那几个小孩一样不会有任何反抗，可没想到经过刚才那一番恐吓和精神攻击之后，眼前这个姓“裴”的小孩还能保持淡然的神情。 就连坐在正中间依然默默流着眼泪的柳筠，听了这话都茫然的抬起了脸看向这边。 叶玦攥着拳压抑着内心的情绪，整理着自己想要说的话，轻轻摇了摇头。 从段晟的字里行间可以看出来，他背后有人应该是想要帮着叶玦收集证据的。 虽然暂时不能确定他是谁，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个人八成已经做好了在叶玦得到所有想要的东西后，帮助他全身而退的准备。 自己如果出了事，那个人多半会受到这个信号，提前动手结束这个荒诞的课程。 这样看来他倒是很有必要赌这一把了，叶玦心里想。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在这种需要树立绝对威严才能更好对学生进行精神控制的场合，眼前这个男生说的话简直是十恶不赦。 可叶玦却弯了弯眼 角，露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我说我开心，我开心得不得了。” “有人愿意把票投给我，是因为我有个人魅力，无论是外貌还是内在都是一种认可。” “柳同学获得了最多的票数，也是因为大家对她的认可，与为人无关，和搭档互投的人更没有问题，是你昨天提出组对的两人要荣辱与共这个概念的，现在又要用道德来绑架人。” “荒谬。” 叶玦皱着眉冷笑一声，继续说道：“没有得到票数的更和做人的失败没有任何关系，我们才认识第二天，没有深入了解过，有些人甚至连话都没有说过，怎么可能对一个陌生的同学做出正确的判断？大家不要被这个所谓的人性游戏限制住了，要相信在现实生活中有着无数爱你的人。” “至于选择让自己活下去的人也不是自私，或者说，就算是自私又能怎么样？满足自己的喜乐才应该是首要的事情，凭什么要在一个满口疯话的人的逼迫之下，强行让自己相信，这种时候拿自己的生命换别人的才是正确的。” 话都说到这了，王老师即便再蠢也不可能想不明白，什么华语不太好，什么游离在集体之外根本都是骗人的，这个姓“裴”的小子肯定有问题。 她顿时有些慌乱，骂骂咧咧地让叶玦闭嘴，转身就要去按讲台上那个能叫来安保的铃。 余子洲早就看这个女人不爽了，哪舍得错过这么个机会，绕过他裴哥和小叶老师，上去就是一个飞扑，攥着对方两只手的手腕，反拧着就把她按到了地上：“操，我忍你很久了，你可真他妈缺德，早晚遭报应的知道么？” 说完，他还抬起头笑着朝叶玦喊道：“小叶老师，你快点把她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备个份，咱实在不行冲出去！” 叶玦一时间也被余同学这番又莽但又十分符合少年人身份的行为搞得有点晃神，在原地顿了半天才语气犹豫的回答道：“那个......小余呀，课程内容我全程录像了，我是想让她叫人来把我带去那个密聊室的，嗯......要不你先起来？” “我靠！那现在怎么办啊！”好心办错事的余子洲顿时有些尴尬，求助似的看向他裴哥。 他裴哥张了张嘴，还没等出声，刚才被这个导师精神摧残了一通的同学们好像缓过神来了，只是表情仍有些木讷。 柳筠招呼着林同学一起过来代替余子洲按住王老师，泪痕未消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浅淡的笑容：“二楼女生公用洗 手间的窗户没封，我们可以试着从那出去。” 余子洲和其他几个男生听了这话，顿时就要集体往那边去。 路上能多喊一些其他班的人最好，就从早餐时间餐厅的人流数来判断，如果所有人联合起来反抗，他们那几个保安根本起不了多少作用。 裴衍秋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走到窗边，动作利落地拉开了窗帘。 正午的阳光猛地刺进了室内，将人阴暗潮湿的念头驱赶得无处遁形。 少年人本就容易被这种集体行动鼓动得上头，更何况这其中还有不少人是先前服用过类似兴奋剂的药物，虽然刚被这个导师打压得有些情绪崩溃，但当所处环境发生巨大改变时，也同样会以极快的速度被氛围引导着走向另一个极端。 叶玦心里对此其实并不是很赞成，光凭一腔热血去硬碰硬失败的风险太高了，而且说不准过程中会发生什么意外。 哪怕任何一个孩子受伤都是他不想见到的。 看着周围乱成一团的景象，叶玦咬了咬嘴唇。 可现在不走的话好像有点不太好收场了...... 正当他还在犹豫，窗边站着的裴衍秋却突兀的开了口： “呆在这里哪也不要去。” “都结束了。” 裴衍秋的语气冷淡，可字里行间却满是胸有成竹的笃定，仿佛有什么魔力一般让人能够轻易就对他生出信任来。 叶玦倒也不是不相信他，只不过仍有些疑惑。 裴衍秋哪来的底气？他刚要问出口，一个助教却慌张地打开了门。 房间的隔音效果实在太好，不仅他们在里面“绑架老师”外面的人没听见，走廊现在已经乱成一锅粥了，他们也是门开的瞬间才知道的。 “不好了！王老师你快来看看吧，有个学员好像猝死了！” 被几个人俺在地上还被顺手拿讲义塞住了嘴的王老师和门口的助教面面相觑...... 也不知道是该夸这位慌忙报信的助教反应快，还是识时务。 总之，他在屋内这群已经决心造反了的青少年们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之前，迅速分辨清了眼前的形势，转身就跑了。 跑的时候还不忘帮他们带上了门。 叶玦把对方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其中的内容更是让他有些惊愕，他缓缓把脸转向裴衍秋，语气疑 惑且难以置信：“你做的？” 同样受到震撼而且疑似耍帅失败了的小裴：......？？？ 我不是我没有 就在这时，游戏室这扇多灾多难的实木门又被第不知道多少次的撞开了，金属边框以极快的速度砸到墙上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咣！” 开门的人根本来不及多做解释，在完成了逐个教室通知的任务后，拎着个袋子抢先逃了。 “操！谁把警察引来了，这次怎么没人提前通知！” 走廊传来此起彼伏的叫骂声，屋里的人也都一头雾水。 什么意思？谁猝死了？警察怎么又来了？ 嗯......那我们还冲不冲了......？ 叶玦被突然发生的一连串变故打了个措手不及，就在他茫然站在原地，有些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的时候，一双温度有些低的手自然地搭到了他的肩膀上。 裴衍秋的语气有些藏不住的得意，满是朝他的小叶老师邀功的意味，只听他轻笑了一声，然后凑得同叶玦更近了些。 放软了嗓音说道：“哥哥，这个才是我做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啦！ 回答一下评论区这几天的问题： 白铭不喜欢叶父！！（受到震撼.jpg），是有别的原因的，在后面会提到orz 至于鹿遥是谁，这几章应该就会出来了（其实我看评论区有宝贝猜到了）。 不狗血，本甜爽文爱好者保证不狗血0v0 好了就这样，宝贝们明天见 第28章 据裴衍秋自己所说,他在来之前就安排好了报警的事，在今天确认叶玦想要的证据已经收集了个差不多之后，就在早餐结束后想办法跟外面接应的人打了信号。 叶玦在感慨小裴同学的靠谱时,倒也有些疑惑。 一个普通的高中生怎么来的这些人脉资源,哪有半点家道中落的样子。 他怀疑这个小混蛋骗自己已经很久了！ 直到裴衍秋搭着他的肩膀在警察们的护送下离开建筑,看到院中等着接孩子的小裴同学临时监护人,叶玦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久之前，裴衍秋带他去见的那位打工咖啡厅的老板庄叔,此时正穿着花衬衫，带着金项链和墨镜，蹲在车道边笑着朝他们出来的方向招了招手。 叶玦和裴衍秋对视一眼，连忙扬起笑容点头示意回去。 合理了，大哥什么办不到,叶玦心里鼓起了掌。 在他的概念里,这副打扮加上这种浑然天成气质的。 不是undergroundrapper，就是gangster。 鉴于庄叔开咖啡馆这件事好像不怎么符合嘻哈文化的内核,叶玦果断自动将对方归类到了后者。 他跟在裴衍秋的身后，看着小孩被风吹乱了的后脑勺,摇了摇头。 到底是大意了！ “哟,您亲自来接啊！”余子洲倒像是和对方很熟悉一样，在警察那登记好了基本信息约好了回访时间后,乐颠颠儿地就往长得十分“杀人如麻”的庄叔那边跑去了。 庄叔搓揉了几下余子洲的脑袋,手臂自然地环住了他的脖子：“余老爷子弄明白这个破地方到底是干嘛的之后吓得路都走不动了，叫我顺道接上你。” 余子洲却撇撇嘴,半个字都没信：“得了吧，准是让我小姑知道了，他在家挨训呢吧。” “嘿！学习上怎么不见你脑子这么灵光。”庄叔照他后背就拍了一下,然后朝着面前的裴衍秋抬了抬下巴，“少爷，体验了两天集体生活开心么。” 裴衍秋听着庄叔话语间的揶揄，却反常地没开口杠上一句半句的，他心虚地瞄了一眼侧后方的叶玦，见对方没什么特殊的反应，这才清了清嗓子主动介绍道：“哥哥，这是我老板，你叫他庄叔就行。” 然后又使了个眼色给一头雾水井且在裴少 爷喊出“哥哥”两个字的时候就已经受到冲击了的庄叔：“这是叶玦，嗯……我朋友。” 听了这话，叶玦的注意力总算是从庄叔一看就很有故事的凌厉气质上被吸引了回来。 裴衍秋话语间的停顿有些微妙，但凡他有底气些，叶玦倒也不会发觉。 小同学说白了还是对自己总拿他当孩子看这事不满，不然哪用得着在自己才离职不久后，就开始试图将两人之间的关系矫正得更平等些。 不过叶玦不仅不反感，甚至觉得也不错。 本来年纪也差不了几岁，一直被喊“小叶老师”搞得他也很难卸不下这个包袱，总觉得自己有对两位小同学负责任的义务。 叶玦弯了弯眼角，与庄叔握了个手：“您好，我是衍秋的朋友。这次的事给您添麻烦了。” 庄叔将墨镜顺着鼻梁往下推了推，露出一双细长的眼睛，打量了叶玦几圈。 嘶，是个漂亮小孩。 仗着叶玦不知道裴衍秋来求他帮忙时的焦急表现，看透一切的庄叔转过脸便朝在一旁站桩的小裴挑了挑眉，甚至还从身后竖了竖拇指，像是在对他的眼光表示认可。 裴衍秋虽然有些语塞，但还是微微偏过头抿了抿唇角。 暂时早恋未遂的小男生哪怕是受到一点鼓励都要开心两下。 “对了庄叔，怎么是您来的，衍秋的父母呢？”叶玦扫视了周围一圈后问道。 前后折腾了有一个多小时，经过警察们的不懈努力，各位少爷小姐的监护人基本都联系到位接孩子来了。 被机构洗脑同化了的正抱头在墙角等着待会一起去局里接受反邪|教教育，被亲朋和虚假宣传哄骗的要么情绪激动坚决想讨个说法，要么正在跟受了委屈的孩子相拥着痛哭。 唯独裴衍秋显得格外不合群。 虽说小孩八成是这个打工处老板给安排进来的，但通知监护人的时候，庄叔也只是把民警拉到一旁说了几句不知道的什么，对方就真的放心让小余小裴这对难兄难弟跟他走了。 实在有些草率。 庄叔倒是没把叶玦这个问题当一回事，踩灭了烟，摆了摆手：“害，他爸出——” “出省打工了。”还没等人把话说全，意识到不好的裴衍秋连忙打断了他，顺便接上了话头，看着神情不解的叶玦和一脸震撼的庄叔，他顿了顿，然后又补充了一句背景：“就之 前跟您说的那么一回事，您就别问了。” 眼见着裴衍秋有把摒弃了还没二十四小时的敬称都用了回来，不想戳孩子伤疤，也不是很八卦的叶玦果断住了口井转移了话题。 看着有说有笑、面对面站在离自己几步之遥，正在商量待会要不要一起吃个饭的裴大少爷和混血甜心。 彻底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一准儿是自家少爷为了达成个什么目的去到人家面前满嘴跑火车的卖惨博同情，结果出了点意外把自己栽进去了，现在估计正一边找补，一边想辙坦白呢。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孩子他叔喜闻乐见，笑嘻嘻地看得起劲，丝毫不在意被儿子塑造成破产后出省打工还债形象的裴总，在去谈生意的国际航班上打了多少个喷嚏。 没人关心朝空乘要了三杯姜茶预防感冒的裴总，多么不符合霸总的冷酷且健康形象，他们都只关心他们自己。 庄叔看着裴衍秋摆出那副四五岁时朝他讨糖吃、上了小学就没再出现过的乖巧表情，卖力地在那个姓叶的漂亮小孩跟前表现，不由地笑出了声。 倒也别说，这镶金边的猪拱起翡翠白菜来倒还真有那么一点独属于少年人的赏心悦目。 先前给叶玦做登记的实习民警在不远处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叶玦闻声朝那边望去，只见对方身边站着个领导模样的人，他瞬间了然。 方才他大概跟那位小警察说了一下他的情况和他可以提供补充性的证据这件事，对方当时有些为难地说需要等到大领导过来才行。 因为他们的确是从屋内搜出了不少违禁药品，加上这次险些有个学生因为药物过敏而猝死，情况实在特殊，看起来肯定是要从严处理的，到时候估计还要请叶玦一起去局里做个笔录，了解一下详情。 叶玦当然是一口答应，顺便还想拉上知道更多内情的段晟一起。 可不知道为什么，知道警察搜查了整栋楼，把那些逃跑以及逃跑未遂的参与人员都抓到了一处，叶玦始终也没从中找到段晟的身影。 这就有点奇怪了……叶玦皱了皱眉，朝两位警察那边点了点头，示意自己马上就过去。 他刚要叮嘱裴衍秋先回家休息，等自己这边结束如果时间早的话再联系他，带他出去吃点好的庆祝，裴衍秋却被一个轻快的身影从他眼前撞开了。 叶玦愣了，庄叔愣了，裴衍秋往前踉跄了几步才终于稳住身形， 刚才消失半天就是去接这人的余子洲倒是在不远处笑得猖狂。 “裴衍秋，两天一夜，你不回我消息不接我电话，姜屿也不告诉我你去哪了，是想吓死我么！” 自然地骑在裴衍秋背上的女孩看起来也是中学生的样子，声音因着情绪激动有些尖，长相虽然仍有些稚嫩，但已经能看出未来明艳漂亮的影子了。 只见裴衍秋在辨别出对方是谁以后，紧蹙着的眉头都舒展了几分，表情也换上了深深的无可奈何。 他边将女孩往地面上扯，边带着笑意说道：“行了祖宗，我没事。” “先跟你小余哥玩去。”裴衍秋捏着女孩的肩膀把她推到了余子洲跟前。 作为他裴哥的多年好友，余子洲十分上道地接过了这个任务，笑嘻嘻地就要带对方走，而小姑娘却是没太看明白两人这是演的哪出，不过倒也没纠结太久。 她将手直接伸到裴衍秋脸前，掌心向上平坦开来，发出“讨债”的声音：“卡给我。” 然后便在一脸无语的裴衍秋将银行卡放到她手上后，心满意足地跟着余子洲到一边等着去了。 只是不时偷偷向这边投来好奇的目光。 叶玦没有想要刻意去猜测两人关系的意思，只不过字里行间的熟悉和互动的亲昵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光看长相就能预感出小同学受女孩子欢迎的程度，再结合起前段时间裴衍秋遮遮掩掩、试探地向他问了几句有关早恋的事，叶玦在心里给自己一闪而过的猜测打了个红勾。 他抿了抿唇角，将叮嘱咽了回去，默默地便要转身离开。 可叶玦还没等走出去几步，裴衍秋就追了上来，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眼睛微微地弯着，很是温顺的样子：“大概要多久结束？到时候我去接你一起吃火锅好不好。” 这原本和叶玦的预想是一样的，精神传销课程这件事告一段落，裴衍秋也帮着出了不少力，自己于情于理都应该带着小孩出去吃点好的，兑现之前的诺言。 叶玦瞧了瞧自己被紧紧握住的手腕，又看了看小同学注视自己时的柔软表情，答应的话到了嘴边却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拒绝。 “你先回家好好学习去，改天有时间我联系你。”叶玦笑着拍了拍裴衍秋的小臂，等对方手劲渐松后便果断挣脱了束缚，快步走向了两位警官，井头也不回地跟他们上了车。 站在原地的裴衍秋神色出 现了一瞬间的茫然，仿佛有些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拒绝。 就在这时，一只做了精致裸色美甲的手搭到了他的肩头，同他一起望着叶玦离开的方向，啧啧地说道：“裴衍秋你搞什么，这不是你们高中部心理咨询处那个老师么。” “没大没小。”裴衍秋顿时恢复了平时那副冷淡的样子，一巴掌直接拍开鹿遥搭在自己身上的手，心情不怎么愉悦地斜着睨了她一眼：“卡还我。” 一听这话，鹿遥的表情立刻变得谄媚起来了，和她那张漂亮的脸蛋十分不搭，发出了势利的声音：“谢谢哥哥的零花钱！” 裴衍秋没搭理她，径直往庄叔停车的方向走去，可鹿遥好不容易以找哥哥的名义旷一次课，自然是有些兴奋的，叽叽喳喳在旁边说个没完。 “哥，他叫什么呀？我记得好像姓叶对嘛？” “他好好看啊，我可以换个治疗师么？我想转档案去他那！” “哎，哥，他会一直在咱们学校当老师么？我好喜欢他，能去预约个咨询么？” “你话好多。”裴少爷对妹妹的耐心有限，非常无情地打断了对方的碎碎念。 还没等鹿遥表达不满，裴衍秋就照着对方的后脑勺拍了一下，用平时叶玦教训他的语气现学现卖道：“十四五的小孩懂什么喜欢，一会就让庄叔送你回学校。” 鹿遥自然是不愿意的，满嘴喊得都是什么“不公平”、“那你也要回学校”、“我要跟妈告状”之类没边的话。 可裴衍秋却好像都没听到似的，依然沉浸在刚才对方无意问出的几个问题之中，半晌，用仿佛自言自语一般的音量嘀咕了两句什么，鹿遥没听清，再追问时裴衍秋却戴上了耳机拒绝和她交流了。 少年人将心中默念了整晚的话语吐露了出来，说不清楚是在陈述事实，还是在帮自己的情感追根溯源，努力找出个理由好给自己鼓励。 ——“他已经不是老师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来晚了！ 换季流感打了一下午的吊瓶，脑子一直昏昏沉沉的，最近北方突然降温，宝贝们注意保暖。 第29章 叶玦跟车去了警局,为了避免日后被打击报复，之前给他做登记的小警官还特意把他跟那些被带回来的讲师们给错开了。 对于对方的体贴，叶玦还是很感谢的,不仅将自己录下来的画面和收集到的药物一并上交,还十分配合地讲起了这种课程的形式以及宣传方式,总之是给案件的侦破带来了不少积极作用。 从民警口中得知,他们早在去年就有尝试对这个精神传销组织实施搜查，结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边提前收到了消息楼内清理的十分干净，几乎什么可以作为证据的东西都没有留下。 最后也只能是批评教育几次，借着就没了下文。 虽说报案的具体细节是不能透露的，但大概是由于那个实习小警察业务还不太熟练，再加上叶玦不管是性格长相很容易让人感到亲近,两人趁着午休面对面在小单间里嗦桶面时,对方还是没忍住聊了两句。 小杜警官一边喝着面汤，一边把自己的卤蛋分了一颗给叶玦,然后翘着二郎腿随口说道：“哎，叶同学,报警电话你说是你朋友安排人打的,120那边也是么？” 饮食相对于大多数大学男生比较健康的叶玦不太适应这种刷夜伴侣，用配套的塑料叉子把淀粉肠往汤底戳了戳,听了这话不禁抬头看向对方,语气有些茫然：“救护车不是和你们一起来的么？” “啊？嘶，这就怪了。”小杜警官挠了挠头,表情也有些疑惑，“医院那边跟我们前后脚接到的电话，说那个楼里有个小孩药物过敏快死了,我们刚才查来电号码，好像是一楼座机拨出来的。”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救护车来得那么快了，叶玦心里想。 像这种急性的病症，从出现征兆到死亡的过程是很快的，抢救的黄金期极短，所以在叶玦听说那个药物过敏的男孩子已经脱离危险时，也只是感慨了一句幸运，并没有往深处多想。 但如果按照小杜警官的说法来看，应该是有人在那个学生发病前就提前叫来了救护车。 叶玦皱了皱眉，他不信有什么未卜先知，出现这种情况，最大的可能性只有一个...... “我靠！”和叶玦几乎同时反应过来了的小杜警官被这个猜想惊得扔开了泡面碗，老坛酸菜味的汤带着油花溅到了桌面上，“你等我一会哈，我得去和上面汇报一下！” 这次的课程很多是像叶玦 这样多花了点钱加塞进来的，但如果是那种老带新的学员，一般是会有详细的个人资料的，其中就有过敏原这项，本意是在封闭环境下保证孩子饮食安全。 要是确定了这次出事的那个孩子属于这种情况，那案件性质就又要升级了。 叶玦没什么胃口，小隔间密不透风，关得他有些烦躁。 虽说他只是以证人的身份来做个笔录，了解一下情况，但手机照样还是不能带在身边的。 空气不流通的环境中泡面廉价的油香随着时间渐渐冷却，仿佛凝住了室内粉尘，莫名有些呛人，叶玦只能靠在椅背上向后仰，放松紧绷的颈椎的同时整理一下思路。 段晟早上神神秘秘的表情和隐含深意的话语不断在他的脑内闪回，加上事发后对方仿佛人间蒸发般的消失，都让叶玦很难不将这个人和整件事关联起来。 也许这就是段晟口中所说的让“课程不会顺利进行”的手段？ 叶玦闭着眼睛咬了咬嘴唇，这太残忍了，但凡中间哪个环节出了纰漏，那个过敏的小孩可能真的就救不回来了。 这样和那群以伤害孩子来牟取暴利的人有什么区别...... 小杜警官离开了近一个小时才返回，帮着收拾残羹剩饭的时候还不住地给叶玦道歉。 大概是看出碗面这种东西不是很合眼前这位长相精致漂亮的外国友人口味，趁着出去倒垃圾的功夫，还去警队食堂磨着面点阿姨拿塑料袋拎回来了两个甜口的豆沙包。 叶玦十分惊喜，一边小口咬着食物，一边跟着杜警官又从头捋了一遍事发经过，补充了一些细节，顺便也将段晟的事情跟对方说了个大概。 虽说段晟和他背后的人表面看上去像是一直在帮自己，但叶玦也不至于天真到照单全收的程度。 光是他所观察到的段晟在那个机构中的地位，就可以看得出对方绝对已经跟着这伙人很久了。 所以到底是改邪归正后的惩恶扬善，还是团伙分赃不均产生的内讧，叶玦所知信息太少做不出判断，索性一并交给人民警察。 这种事还是要相信国家公职人员，光靠自己一面一面南墙撞过去，合不合规先不说，还容易把自己和身边的人置于危险当中。 也正因如此，叶玦这甜枣吃完了，那就要挨棒子了。 小杜口中喊着队长的那个中年民警在两人这边程序走完后也进来了小隔间，措辞严 肃得批评了叶玦这种以身犯险的取证行为，好多年没经历这种洗礼的叶玦有些晃神，一瞬间仿佛回到了高中被年级advisor抓到晨会讲台上当典型的时候。 是的，和国内的升旗仪式念检讨一样，国外的青少年混不吝们也是要被拎出来杀鸡儆猴的。 由于叶玦的取证过程不规范，他所得到的证据是否能用还需要根据案情进展来进一步商议，所以叶玦在受完教育后，还是与小杜警官互相留了个联系方式，方便这边随时招呼他来协助补一些材料。 前前后后折腾了好几个小时，叶玦下车的时候还是正午，出来的时候天都黑透了。 感冒有些加重，除开早饭一整天只吃了两口泡面一个半豆沙包的叶玦饥肠辘辘，今晚还是个阴天，厚厚的云层挡住了幽亮的弦月，星星更是一颗也不剩，惹得人心情也跟着低落。 叶玦站在警局大门口的台阶下等着手机开机，这些天紧绷着的神经松弛下来的同时，疲惫感也接踵而至。 人在这种氛围下很容易生出孤独寂寥的感觉，叶玦学过其中激素运作的原理，自己却依然很难摆脱进入这种情绪怪圈的必然。 而这种效应的附属品则是胡思乱想，大脑总是会把很多潜意识里激化了个体负面情绪的画面调动出来，让罪魁祸首的脸跑到人眼前循环播放。 裴衍秋应该带着白天那个女生跟他那两个好兄弟跑出去玩了吧。 十七八岁的小孩真难管，都要高考了心思却到处乱飘，明明自己都要靠打工贴补家用了，还要在小女生面前硬撑。 叶玦平着嘴角心里泛着嘀咕。 不管了，本身这也不是他该管的事，要是没离职他还能以老师的角度跟小孩说两句，现在他的身份充其量也只是个普通朋友。 叶玦的手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打车软件一直闪退，心烦意乱的他抬头想着去路边碰碰运气，正好瞟到了不远处的一家炸串摊。 据他丰富的上网冲浪经验，敢开在警局门口的小摊贩一定是有点水准的。 不用请小孩吃大餐了，那也不能亏着肚子吧，叶玦揉了揉被镜架压得有些酸胀的鼻梁，弯了弯唇角试图强行恢复一下心情，抬脚便要往那边走去。 就在这时，一声短促的消息提示音响了起来，叶玦条件反射地按亮了手机查看——是裴衍秋发来的。 [小裴同学：炸串不健康] [ （猫猫歪头表情包）] 叶玦一时间有些发怔，反应过来后连忙往上翻消息记录，这才发现从他上交手机到刚刚，裴衍秋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给他发个消息试探。 最开始还是一本正经的“结束了吗？”、“哥哥我有道题不会晚点可以问问你嘛？”、“你还没有出来嘛，我都饿了。”这种话，后来大概是知道叶玦那边不会很快结束，就变成了各种猫猫狗狗鸭鸭的表情包。 叶玦那一丁点罩在情绪上的阴霾瞬间被逗得消散了个精光，他连忙抬起头四处张望，却并没有看到裴衍秋的人。 他刚要给对方发语音询问，小裴同学却好像看到了他寻找时的动作，心有灵犀似的发来了一条语音。 有些冷淡却依然清爽的少年音从听筒中传了出来，被初夏的风颤颤巍巍地搅和在夜色里，听起来莫名有些含糊不清。 “哥哥你到马路这边来。”裴衍秋说道。 叶玦连忙小跑到红路灯处，老老实实地安全过马路，顺便还用余光打量着马路对面停靠着的车窗里有没有疑似小裴同学的身影。 找了半天未遂的叶玦有些疑惑了，微皱着眉头给对方发了一行询问的话语过去，这回却半天也没收到回复。 正当叶玦站在原地准备打个电话的时候，他的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叶玦连忙回过头。 只见身后这人穿着皮衣破洞裤，头上戴着的头盔黑漆漆一大个，看上去就很结实。 对方侧面对着叶玦，轻轻倚着那辆十分叛逆的墨绿色重型机车，朝他摆了摆手。 叶玦：......？ 酷哥见他一脸茫然显然是没人出来自己是谁，顿了几秒后竟是笑出了声，他动作流畅地摘下头盔，以一种在他自己想象里十分帅气的姿势向后拂了拂稍微有些潮湿的发丝，然后挑着眉笑着说：“哥哥我在这。” 裴衍秋事先预想过很多叶玦可能会表现出来的不同的反应——惊喜、惊吓、开心、兴奋...... 但最终结果表明，他显然是对漂亮宝贝的脑回路还没有了解透彻。 叶玦从他摘下头盔的那一瞬间就沉默了，两人对视了好几秒后，他才弯了弯眼角，表情十分关切地说道： “衍秋，国内好像要满十八岁才能考摩托车驾驶证来着。” “所以还差一个多月成年的你，现在是要给我表演无证驾驶么？” 耍帅失败的酷哥小裴：...... 就挺无语的。 作者有话要说：小裴：作为一个未成年酷哥我承受了太多。 小叶：违法乱纪，达咩达咩 ———————————— 我来啦! 不好意思来晚了，生病有点严重来医院了，本来想请假来着，字数有点少，等身体如果好些了我再多补点，啵啵~ 第30章 “生气啦？”叶玦凑到裴衍秋的正对面,表情玩味地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脸颊。 “没。”无证驾驶的酷哥不怎么开心地躲了躲，任晚风把碎发吹得挡住眼睛，也懒得去整理一下,双手抱着头盔靠坐在摩托车上,没了刚才的意气风发。 叶玦看着明显蔫了下去的裴衍秋,心里清楚自己理亏,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总会想要逗弄小朋友。 可能是觉得对方因为气闷脸侧挤出的那点奶膘可爱,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原因。 不过此时的叶玦倒也没打算细想，他只知道自己刚才那些不知所措的寂寞统统消散了，这个灰蒙蒙的夜晚仿佛又重新热闹起来。 “给我准备头盔了么？”叶玦轻笑着揉了揉小孩的脑袋，问道。 裴衍秋点了点头，从身后掏出来了个白色的头盔,上面有着亮银色的花纹,和他抱着的那个一看就是同款，只不过更秀气一点。 叶玦自然地接了过来,熟练地给自己戴上，然后把裴衍秋往后边赶去,自己则是反客为主般的翻身上了车。 每台反应过来的裴衍秋怔在原地,半天才憋出了句询问：“您不是嫌我没证么？” 一听这话叶玦却笑了：“我有啊。” 裴衍秋歪了歪头：“嗯？？” 叶玦动作娴熟地检查了一圈离合和换挡连杆，手指在仪表盘上摩挲了两下,晶亮的瞳仁中仿佛闪着光,隐约流露出了一丝怀念。 准备完毕后他朝裴衍秋挑了挑眉，用大拇指向身后点了两下,态度轻快中还透着点不羁，语气颇为玩味：“中午你说想吃火锅？” “上车，哥哥带你吃好的。” 无条件相信小叶老师和开口询问对方真的会骑么这两者看起来相差不大,但实际上代表着的爱情和生命。 裴衍秋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默默戴上头盔，扣好护目镜，翻身上车并紧紧抱住了叶玦劲瘦的腰。 十七岁的少年人勇敢无畏，将“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表现了个淋漓尽致。 没事，市中心限速，怎么着都能活。 慷慨小裴心里如是想道。 万万没想到的是，小叶老师他不仅会开，甚至技术还很好。 虽说有着限速这么个门槛在也没法判断出水平，但叶玦确实是把公路 重机车开出了校园小电驴的稳妥感。 风声大，路上吵，戴着头盔没法跟人聊天的裴衍秋就这样环着叶玦的腰，在后座安稳地坐着，心里有点后悔自己选择交通工具时的草率。 十五岁的鹿遥到底是没被庄叔和亲哥狠心地扔回学校，而是趁着裴总出国开会这么个空挡给带回了老宅小住。 鹿小姐在车库里拍着这辆机车，一副情场老手的做派拍着胸脯跟她哥保证：“开这辆去，信我。” 裴衍秋原本是不打算信的，毕竟他还没跟小叶老师坦白，落魄少爷骑辆十几万的摩托，光是听起来就很不像话。 但鹿遥毕竟是个从初一就开始早恋的主任办公室常客，而她情窦初开的亲哥最终还是在对方笃定的眼神中动摇了。 毕竟小裴也着实觉得自己骑车时应该蛮帅的。 初夏夜晚的温度柔和了不少，但长辈之敌——破洞牛仔裤的兜风效果依然显著。 酷哥不该怕冷，小裴如是说道。 裴衍秋将脑袋靠在叶玦的肩胛骨处，但显然安全第一的上路准则妨碍了少年和心上人的近距离贴贴。 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隔着厚重但结实的头盔，裴衍秋都仿佛能闻到叶玦身上柚子清香，和由于在警局呆了大半天而缠绕上的浅淡烟草味。 后者有点引人烦躁，前者却让他忍不住地想要弯起眼角。 叶玦最后在一家最近蛮有名的川味老火锅门口停了下来，甚至将车子物归原主时还有些意犹未尽。 高中的时候他也有一台自己改装的重机车，也有过两年半夜偷偷跑出去跟狐朋狗友们跑山炸街的年少轻狂。 自打上了大学，课业渐渐多了起来，所学的专业以及相关的课外实践与研讨都将叶玦潜移默化地变得沉稳，连他自己都觉得这就是成长中难以避免的一环。 今晚心血来潮的试验结果表明，成长那确实是成长了，但摸到当年心爱的宝贝时精神上的战栗，以及那种想要过把瘾的念头，恐怕到老都不会真的消散。 偶尔找裴衍秋借来骑骑也不错，反正现在是在国内，天高皇帝远，总把“别让我有一天在手术时看到你”挂在嘴边的老叶还在南半球尽心尽力当二胎父亲呢。 叶玦是可以偷着缅怀一下自己遥远但也没那么遥远的青春叛逆期的。 “看不出来啊。”裴衍秋锁好了两个头盔，笑着走到在门口看菜单的叶 玦身边，语气调侃地说道。 叶玦低头看得专心，没有要把注意力移到小孩身上的意思，只是回话的语气里掺了几分得意：“看不出来什么，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比你玩得花多了。” 他顿了顿，然后若有所思地说道：“成绩还很好。” 成绩也很好但并不敢反驳的小裴：……你说什么是什么吧 叶玦勾了几样他爱吃的之后就把菜单递给了裴衍秋，他倒是很信任地连看都没看小孩点了些什么，只是在对方询问要不要吃蛋炒饭的时候喝着等位处小姐姐白送的冬瓜茶拖着长音应了声好，然后便由着裴衍秋把单子递还给了领位侍者。 由于生意红火，即便他们已经错开了饭点却依然有不少人，两人随便聊了几句案情进展的事情，大概半个小时左右，大厅终于腾出了个空位。 这家火锅店地理位置选的不错，西边就是当地市中心情侣约会的好去处——鹭湖公园，两人的位置正好靠窗边，吃着饭还能欣赏一下湖畔夜景和牵着手散步消食的男男女女，叶玦对他今晚的安排十分满意。 说要请客吃好的，那就至少得是这种程度，炸鱼薯条这种敷衍人的行为可不能再有。 锅底还没上，冰粉倒是先来了，叶玦从小到大没怎么吃过正宗的川味火锅，交换回国后因着他不太能吃辣，实验室的同学们也都自发的很体贴地迁就他，聚餐都是去吃些炒菜烤肉这种方便分开调味的。 所以叶玦在国内也有小半年了，竟然一次正儿八经的火锅都没吃过，他自己意识到的时候也有些不可思议。 正好前段时间在网上看到了探店视频，早就想着带裴衍秋来试试水了。 没错，外国友人的网上冲浪速度就是这么快。 叶玦有些新奇地嗦着甜滋滋的冰粉，裴衍秋就单手托腮弯着嘴角看他，惹得叶玦忍不住想笑。 “看吃的，我有什么好瞧的。”漂亮宝贝抬了抬眼睛揶揄道。 裴衍秋却笑得露出了一侧的小虎牙，前言不搭后语地问了个别的问题：“哥哥知道你离职以后我们学校的女生们都特别舍不得你么？” 想到那些总往他办公室送小礼物的高中生，叶玦温柔地点了点头：“等沈敛这件事解决了，如果有机会也许能回去继续实习。” 说起这个，叶玦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放下了手中的陶碗，表情认真地看着裴衍秋：“我不在了，你的学分怎么办？” 下午刚在电话里被牛主任批评了一顿，并让他明天就滚去高二普通部正式上课的裴衍秋耸了耸肩膀：“因祸得福，白得十二分，明天去办转部手续。” “那不错啊。”叶玦放了心，又研究起了桌角摆着的酸泡菜，嘴里还不忘叮嘱小孩好好学习：“谨诚是不是期末考的时间和公立学校不一样？” “嗯。”裴衍秋把自己面前的双皮奶也推到了叶玦面前，然后说道：“月底考完试放二十天的假，等高三高考结束我们再回来继续上课。” 叶玦以为是小孩不爱吃，接了过来照单全收，笑着挑了挑眉：“怕你们耽误人家高三学习呗。” 裴衍秋撇撇嘴不置可否。 “正好我最近被停课了，周末有时间可以继续帮你补习。”叶玦将双皮奶上的芒果舀了出来，放到了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 裴衍秋自然是乐意的，甚至希望平时放学小叶老师也能给他当个家教什么的，但显然不太现实。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眼见着甜品和正餐两个胃的叶玦打算对第四份小甜品下手了，锅底总算是端了上来。 对自己的吃辣水平认知清晰的叶玦并没有受接待小姐姐的蛊惑选择纯牛油辣锅，而是坚定的勾选了番茄和牛油的鸳鸯。 他的设想很美好，自己试探性的尝两筷子过过瘾就好，小裴同学一看就是个很能吃辣的，绝对不会浪费。 没几分钟锅底就咕嘟咕嘟冒起了大泡，叶玦借着缓缓蒸腾上升的热气，盯着它背后有些朦胧的裴衍秋看了好一会，中午那个长相漂亮又满是青春活力的小姑娘的身影，不知道怎么又浮现在他眼前。 方才还轻松喜悦的心情像是被稀释了似的冷却了几分。 叶玦直了直身子，带着浅浅地笑意问道：“小裴同学，你对音乐节感兴趣么？” 裴衍秋往锅里下食材的动作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被邀请时难以掩饰的惊喜，但还是绷着嗓子轻飘飘地答了句“还可以”。 叶玦拿筷子夹着毛肚，学着旁边桌客人的架势在辣锅里折腾，得到回应后轻描淡写地说道：“我这有几张下个月初音乐节的票，你期末努力考好点，我就送你，你可以带着余子洲他们去。” “哦对，还有你那个小女朋友。”叶玦不咸不淡地补充道。 “小女朋友？”裴衍秋的语气像是有些疑惑。 叶玦忙着 和肚片做着斗争，丝毫没听出哪里不对：“就中午和庄叔一起来接你的那个小姑娘啊，长得挺漂亮的，虽然早恋的确不是特别好，但你多注意点也没什么事。” “重心还是要放在学习上的。”小叶老师语重心长地做出总结。 可等了半天也不见裴衍秋有要回答的意思，受了冷落的叶玦扁了扁嘴，想着自己这还不算是批评呢，小孩怎么就闹起了脾气，忙把毛肚浸入油碟，抬起头准备哄对方两句。 没想到却撞进了裴衍秋满是玩味的眼神中，叶玦有些发怔，一时间没想明白这是在唱哪出。 “我期末会努力考好的，但音乐节我想跟你一起去。”十七岁小男生的直球来得就是这么让人猝不及防。 裴衍秋将自己刚刚用漏勺烫好的一把黄喉送进了叶玦的餐碟里，话语间满是藏不住的笑意：“我确实挺想尝试一下早恋的，但我没有小女朋友。” 说到这，他顿了顿，再开口是语气里却莫名多了一丝带着调侃意味的恍然大悟。 裴衍秋借着给叶玦倒冰镇酸梅汤的工夫，站了起来身子微微前倾，凑得离对方更近了些，他压低了音量，用有些惊讶的语气问道： “哥哥，您一下午都不理我，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吧？” “嗯？” 作者有话要说：买定离手，还有一个多月，猜猜小裴想要早恋的这个愿望能实现么（狗头） —————————— 我来了！今天状态恢复了一些，鼻子能够正常呼吸的感觉真好，味觉也恢复了，自己捧着盆吃了一锅毛血旺，气得外婆给我妈打电话骂我作死告了一个小时的状（理直气壮.jpg） 第31章 “我记得我是有提醒过你的,你为什么还是这么不理智？你知不知道如果其中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背责任被处分的都是你，没人能替你承担这个后果,你觉得谁会感谢你？那个小孩么？” “josh,学校和真实的社会完全是两个运行机制,你如果不想继续读书走科研这条路,那你就要去习惯它，别让哥哥替你担心了好么？” 白铭的声音混着烧烤摊空调外机的轰鸣钻进叶玦的耳朵。 他低着头不说话,米白色鸭舌帽的帽檐把蓬乱的自然卷压得遮住了他的眼睛，看起来倒是像很真诚地接受批评。 实际上的叶玦正盯着玻璃杯中啤酒冒起的一连串泡泡出神——他从白铭说到“学校那边认可他提供的证据，但还是要给他记个过以示惩戒”那句就开始没在听了。 这种可以消掉的警示顶多算是种提醒，多是做给外人看的，实际上并不会进入档案,没什么太大的影响,比叶玦原本担心的“遣返出境”可是轻了太多。 距离上次他去警局做补充材料的认证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案子的审理基本也要进入正程了。 警方在那栋活动大楼里仔仔细细地搜证了两天,不仅搜出了大量的医用处方药和进口违禁药，甚至还搜到了该“教育”机构和市里几所中型企业有业务往来的证据——其中就有沈敛那位继父名下的一个小型医疗器械公司。 像精神传销课程这种东西并不容易定罪,警方的调查重点就也只能尽量往税务和走私、违规使用药物方面靠拢。 不过光凭顺藤摸瓜找到一些沈氏本公司的漏洞,虽然不至于将他送进牢狱，但也够折腾他一段时间了。 在未成年人保护组织以及各方面的努力下,沈敛那位常年浑浑噩噩的母亲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不作为对大儿子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如梦初醒一般，以婚内出轨和家暴向本就因为公司被查而焦头烂额的沈总提起了离婚诉讼。 交由律师处理后续程序以后,便带着沈敛和小儿子一起去国外的疗养中心接受心理干预去了。 从沈敛最近给叶玦发的裸上身泳池腹肌照中，可以看出混蛋小孩恢复得还算不错。 这令被暂时停课了的叶玦还是很欣慰的。 一切好像进展的都十分顺利，除了...... 叶玦猛地抬起头来,漂亮的眼睛眨了 眨，表情有些期待的看向白铭。 吓了仍在长篇大论教育不听话小孩的白铭一跳。 没错，风水轮流转，叶玦是怎么教训裴衍秋的，这位他父亲曾经的得意门生就是怎么原封不动还到他身上的。 “哥，你研究生回宁大交换的时候认识一个叫段晟的人么？”叶玦干脆直接地问道。 白铭愣了愣，像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虽说对叶玦又不好好听人讲话的这个老毛病有些懊恼，但还是顺着对方思考了一会，在脑内搜索未果后摇了摇头：“没听说过，我帮你找人问问？” “很重要么？”白铭关切的神情不似作伪。 叶玦顿时有些丧气，扁着嘴叹了口气，用手中的筷子戳了戳已经凉了的烤面包片，嘟囔道：“不用了，我就是忽然想起来了。” 哪是忽然想起来，这个名字已经在他脑袋里转了好多天了。 案情调查的各个环节都顺利得不得了，简直像是背后有什么推力一般把证据与逻辑链往他们眼前送似的。 可唯独这个疑似给那位捡回一条命、刚出院的小学员下药的段晟，不管怎么寻找都依然查无此人。 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 spirituality机构的那些主角和工作人员所能提供的信息也十分有限，大多数只知道这个段晟是半年多以前由大老板亲自带回来的人。 许多教材资料和课程结构的改良都是由他来执行的，而他们最后一次见到他，则是在这次开课后第一天的晚上。 事发当天的清晨对方就以身体不适为由没有下楼。 由于叶玦那天和对方简短的对话中有提到实验室的陆师姐，叶玦甚至还真的跑去询问了她，结果自然是除了得到师姐怜爱以外一无所获。 现代科技这么发达，怎么可能有人能没有一点存在过的痕迹呢。 “对了，上次给你的票够么？最近又有客户送了我两张，你要的话我再拿给你。”白铭倒也没把弟弟的这个问题放在心上，毕竟叶玦突发奇想前言不搭后语的时候还是很对的。 叶玦听了这话笑出了声，将嘴里爽口的萝卜泡菜咬得咔嚓作响，将帽檐顺手转到了脑后，总算是没那么心不在焉了：“你的客户怎么回事，知道你天天忙得团团转还组团给你送音乐节的票。” “这不是故意刺激你么。”叶玦弯着眼睛调侃道。 白 铭喝了口杯中的冰啤酒，神情也没了刚才教训小孩的严厉：“可能我看起来像是会对这种事情感兴趣的人吧。” 叶玦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有一说一，白铭确实长了一张有点轻浮的脸，只不过周身过于沉稳的气质很好的中和了这点，甚至让他看起来有些城府颇深。 他记忆里的白铭不是这个样子，即便过去这么多年了，叶玦依然习惯不了。 “我周一去你那取吧。”叶玦斯斯文文地剥着毛豆的皮，显然还没太学会这种下酒小菜的正确吃法，“以防万一。” 白铭像是有些出乎预料似的说道：“你们实验室最近这么清闲？孙教授今年手里不是有不少项目么。” 叶玦咧嘴笑了笑：“不是实验室的，实习认识的小孩。” 白铭皱了皱眉：“和你一起去上lp课程的那两个高中生？” “哇，哥你真聪明！”叶玦不走心地拍着马屁，“谨诚高二快放假了，反正我也离职了没了校外交往禁忌，正好国内我也没什么朋友，跟他们年纪差的也不大，就想着一起去玩玩。” 白铭倒也不至于管控叶玦的交友自由，只不过看起来像是不太赞同的样子。 但既然对方没明着说出来，叶玦自然就将揣着明白装糊涂进行到底了。 两人又叫老板把凉了的烤串热了一遍，随便聊了聊白铭新工作室的事情，气氛比前半场的说教会和谐了不少。 忽然，几声新消息提示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叶玦连忙扯了两张纸巾，随意擦了擦沾上油星的手指，便解锁了屏幕。 [小裴同学：哥哥我打完工啦，你在干嘛？] [小裴同学：我有道物理题看答案也想不明白，你能帮我讲讲么？] [小裴同学：妹妹又把我银行卡要走了，今天出门急没带现金，好饿啊qwq] 叶玦看着最后那句满溢着撒娇的暗示性话语，以及那个十分崩酷哥人设的“qwq”不禁笑出了声，引得对面的白铭疑惑地看向他。 一起吃完火锅后，裴衍秋和叶玦已经有一个星期没见了。 自从小裴同学成功转到了普通部，学习任务明显繁重了起来，甚至白天连手机都碰不到。 叶玦对对方积极向上的学习状态十分满意。 并且，鉴于他深知这位小同学是个极其需要鼓励作为动 力的性格，每个周末趁着谨诚放双休，叶玦都会和裴衍秋约在庄叔的咖啡厅里进行辅导。 今天原本也该过去的，可白铭临时的邀约打乱了计划，小孩虽然面上不显，但这中途发来的消息，显然就是在给叶玦上眼药。 叶玦微笑着打过去一行字：这么可怜？我怎么觉得小遥看起来还挺乖的呢。 屏幕上方几乎是瞬间就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过了还没有半分钟，新消息便又传了过来。 [小裴同学：您不了解她，她其实很叛逆的。] 叶玦“嗤”得笑出了声，并没有相信裴衍秋的鬼话。 上次吃火锅时闹出了个小女朋友的乌龙，叶玦最开始还觉得有点尴尬，可随后裴衍秋的解释却让他把情绪统统转化成了怜爱。 时间小裴同学神情暗淡，说他妹妹平日里一向我行我素，父母离婚后两人一直分开生活，对方除了朝自己要钱几乎从不主动交流，关系上不算很亲近，所以他之前没有对叶玦主动提起过。 不过叶玦的怜爱也就短暂的出现了一小会。 和裴衍秋相处久了，他现在已经熟练掌握了提炼小孩话中信息的技巧——所有让能够让他心软的话，全都听一半信一半就行了。 [等我半个小时。] 叶玦按下发送键，按灭了屏幕，刚想跟白铭提议说下次再约，一抬头却发现对方已经买好单了。 只见他脸上依然满是笑意，只是似乎更多的则是无可奈何。 白铭朝他晃了晃手上的账单，耸了耸肩：“有事就先去忙，下次轮到你请客了。” 得到豁免的叶玦开心得一口答应下来，一边收拾着包，一边给白铭画着下次吃大餐的饼。 然后挎上背包，简单的何对方拥抱了一下，在白铭叮嘱完“下周复课别闯祸”之后，飞快地冲上了路边的出租车，溜之大吉。 站在原地的白铭嘴角弯出浅淡的弧度，看着叶玦离开的身影有些若有所思。 在车尾彻底消失在拐角后，白铭掏出了手机，颇为玩味地拨通了一个号码。 三声等候音后，电话□□脆地接通，男人慵懒的声音送听筒处传出：“您不是休假和弟弟吃饭去了么，怎么有时间联系我？” 白铭挑了挑眉，丝毫不在意对方语气中的调侃，只是带着笑意说道：“没什么，只是有点好奇。” 电话那头的男人“哦？”了一声，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白铭转身走向停车场，刻意压低了的声音被淹没在大排档的人声鼎沸里。 他的语气带上了些许警告的意味：“我很想知道你都跟我弟弟说了些什么，他和警方为什么会对你印象那么深刻。” “我劝你别做多余的事情，段晟。” 作者有话要说：小裴：我妹妹很叛逆的 漂亮宝贝：有你叛逆？ 小裴理直气壮：比我叛逆多了 乖乖在学校上课、放学去舞团训练的鹿遥：嗯？？？ —————— 过渡章，下章再撒糖～ 发烧有点反复，明天要去医院做检查，可能要请一天假qwq 周五看看身体状况，好些了的话就把字数补上～ 第32章 “不错嘛。”叶玦帮着裴衍秋对完答案后,看着分数露出了惊喜的神情，“感觉如果发挥稳定，考个500也不是没有可能。” 说完,他朝裴衍秋眨了眨眼,可对方看起来反应却没他想象中那么雀跃,虽说带着笑容也不算冷淡,可并不是一个两个月从二百五提分到五百的人该有的。 “怎么了，有心事？”叶玦撕了块庄叔送过来的可颂扔进嘴里,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询问道。 裴衍秋的眼神却有些躲闪，他顺手捏起桌面上摆着的精制瓷壶给叶玦倒了杯花茶，弯了弯唇角摇着头说道：“没，就是工作有点累。” 叶玦把批改好的卷子递还给他，听了这话,下意识地歪了歪头,思考了片刻才开口安慰道：“休息日网红店可能就是会忙一些。” “辛苦你啦。”叶玦揉了揉小孩微微低垂着的脑袋。 不远处坐在收银台里偷听俩人对话的庄叔直呼冤枉，再网红店他也请不动这位少爷来给他帮忙啊。 庄叔撇了撇嘴,拿着小手绢继续给店里剩下的几桌客人表演一出猛男擦咖啡杯，心里泛着嘀咕。 准是被他爹骂了。 裴衍秋的父亲裴朗,不管是朋友还是老板那的确是万中挑一的优秀,可唯独做不好一个合格的父亲和丈夫。 倒也不是打骂、不管不问的那种不合格，只是极度严苛和公事公办的冷漠让裴衍秋和鹿遥两兄妹没一个愿意和他亲近的。 要不是升入高中以后裴衍秋在他的要求下每周都要去公司实习,父子俩在家几乎碰不上面,哪怕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也很少交流。 庄叔看着正笑着把焦糖布丁往叶玦跟前推的裴衍秋，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裴朗从前是真的忙,再加上那时候和裴衍秋的妈妈离婚分居，所以对孩子也有些刻意避而不见的意思。 后来小裴大了些，意识到不对想要弥补的裴父却发现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定了型,从前那个会求着爸爸周末一起骑车的小男孩，五官轮廓已经有了成熟的棱角，不仅长得像他妈妈，性格也像——又臭又硬轴得很。 裴朗心里清楚，有些缺失的东西过期后孩子就根本不会再需要了，索性也不再做什么别的尝试，只是对裴衍秋放松了掌控，用给他最大程度自由的方式以示歉疚。 不过人生的大体方向不能 改变，进公司实习、出国读书、继承家业，这是裴朗替他规划好的最稳妥最便捷的道路。 他也一直觉得，在这一点上自己和儿子还是算很有默契，是能够达成共识的。 直到今天…… 偶然间的父爱泛滥让裴朗联系了一下校方想要关心一下儿子的成绩，没想到得到的却是裴衍秋已经转去了普通部的消息。 当他把相关资料摔到裴衍秋面前要求他解释时，对方却神色平淡地告诉自己，他已经拒绝了所有大学的offer，准备留在国内正常高考，并且拒绝告知裴朗做这个决定的原因。 裴氏集团的顶楼办公室可以看见旁边商业街那间小小的咖啡厅，但由于距离过远，只能瞄到一个隐隐约约的小光点。 裴朗站在落地窗前有些头痛，他倒也不是那么气愤，毕竟以他对裴衍秋的了解，知道对方并不是一个做事不计后果的性子。 他瞒着自己也要做的决定一定是有原因的，至于值不值得…… 就需要弄清楚以后才能判断了。 裴朗紧蹙着眉头坐回了办公桌前，探了探身子，伸手按响了呼叫铃。 助理轻轻地敲了三下门，裴朗连头都没抬，只是语气低沉地布置下任务：“去查一下裴衍秋最近都在做什么，找比较特殊的事情。”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停顿了片刻，然后继续说道：“或者特殊的人。” “你们几号考试啊？”见小孩不愿意和自己聊心事，叶玦也不强求，他用勺子敲碎布丁表面的那层焦糖，自然地转移开了话题。 裴衍秋低头在叶玦要求他整理的错题本上，整理着刚才那道他在短信中叫嚷着“学不会”的电磁场题，听到对方的问题，分出了半点心思思考了两秒，然后回答道：“30、31考两天。” “然后直接就放假了？”叶玦漫不经心地问道。 吃到好吃的甜食，他开心得眯起了眼睛，后背向沙发上摆着的松软抱枕靠了靠，像只餍足的小动物。 “嗯。”裴衍秋转着笔，抬起头来，像是刚想起什么事情一般，看起来有些心虚，“就是有个问题。” 叶玦有些疑惑地看着他，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裴衍秋清了清嗓子，眼睛弯弯的，表情看上去还算轻松：“出成绩的时间改了，估计要等高考完返校。” 叶玦“噢”了一声，没太反应过来出成 绩日期更改这种小事，怎么还需要对方郑重其事的专门跟自己提一遍。 裴衍秋却看着小叶老师有点茫然的表情勾了勾唇角：“你不是说我考得好才允许我去音乐节么？” “这下前提条件都没了。” “哥哥你还带我去玩么？” 听了这话，叶玦往嘴里送食物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实话实说，裴衍秋不士动提，他早把这劳什子的前提条件忘到脑后去了。 但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以叶玦的习惯来说，不仅不承认，还得顺着台阶逗小孩两句。 他挑了挑眉毛，语气刻意拗出了严肃的样子，只不过因为实在不怎么真诚的情绪，听起来有些滑稽：“那怎么办啊……” “不然别去了，我陪你趁着假期再巩固一下？” 叶玦摇了摇指尖捏着的叉子，分析起了裴衍秋的薄弱项：“感觉电磁学这里你做题还是有点抓不住要领，不过你基础不好，能这么短时间补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不错了，这几天多背背单词吧，英语前期更好提分。” 开口前叶玦还只是开玩笑的心思居多，可说着说着却变了味。 裴衍秋眼见着小叶老师那架势，都准备开始给他做了假期学习规划了，生怕到手的娱乐活动飞了的小裴连忙制止：“别啊哥哥，为了能和你出去玩我都努力学习半个多月了。” 随着和叶玦相处的越来越久，撒娇技术越来越炉火纯青的小朋友耍赖耍得信手拈来。 裴衍秋把本子一合，摆出一副逼真的失落神态，侧着脸趴到了习题集上，语气里满溢着委屈，蔫蔫地嘟囔道：“您总不能半颗甜枣都不给，光打巴掌啊……” 叶玦被他逗笑了，明知道小孩是在装可怜却还是忍不住心软，他上身往前探了探，随手把裴衍秋精细打理过的头发揉得跟自己一样乱，轻哼了一声反驳道：“谁打你巴掌了。” 说完，他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狡黠地笑了笑，照着小裴的后脖颈就拍了一下：“这才是打你巴掌！” 裴衍秋吃痛，立马弹了起来坐直了身子，平着嘴角皱着眉，表情活像是要找叶玦讨个说法。 叶玦却看起来十分开心得意的样子，连眼睛都弯成了一条窄窄的细线，看不清里面漂亮的瞳仁。 大概是见裴衍秋做出了要从对面过到他这边的动作，小叶老师认怂道歉也很是干脆：“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答应过你的事情，我就肯定不会食言的。”叶玦温温柔柔地笑着，转过头朝不远处站着的女店员招了招手，示意对方拿两个打包盒过来。 然后他一边将两人吃剩下的面包装进盒子，一边提醒着裴衍秋收拾好书包：“走吧，早点送你回家，别耽误庄叔他们下班休息。” 他不想早点回家，庄叔他们不到零点也不会下班。 但看着叶玦迅速清理好的桌面，劝阻的借口还没构思出来就被噎了回去。 “噢，好的哥哥。”错失良机的小裴只能乖乖听话。 十点多的cbd还算热闹，毕竟在这种越来越卷的社会体制下，加班到深夜已经逐渐成了打工人的常态。 大概是正好赶上了某个大公司的集体下班时间，打车软件上的排队人数卡在了几十位左右，半天连动都不动一下。 好在现在已经入夏，在路边多等一会也没什么大不了，叶玦看着屏幕，偏过头来跟裴衍秋说话：“估计还要等十几分钟，冷不冷？” “哎对了，衍秋，你家具体地址是什么？”叶玦突然发问。 穿着衬衫外套超暖和一点也不冷甚至有点热的小裴刚要对对方的关心作出回应，就紧接着被扔了个直击灵魂的问题，差点应对不当条件反射地答出真实地址来。 小叶老师在送他回家这件事上不知道有什么执念，之前失败了几次后，这次的态度尤其坚决，仿佛不把自己送到家门口人生就会有什么遗憾似的。 无奈之下裴衍秋只能报了姜屿家的小区——对方为了早上能晚起半个小时，特意在学校附近另买了套公寓，小区条件适中，非常适合自己落魄富二代的这个不怎么走心的人设。 然而具体几号楼哪个门……从来没光顾过的裴大少爷表示，这可真是太难为他了。 “哥哥我刚想起来，我今天好像没带钥匙。”撒谎技术愈发拙劣小裴同学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叶玦有些疑惑，探究地打量了一圈站在自己身旁的裴衍秋。 对方看起来似乎有些不明显的紧张，说话的语气也没有平常从容，虽然敢和自己对视，但就带着弧度的眼角都透着一丝讨好，仿佛生怕自己顺着他的话继续追问下去一样。 裴衍秋方才在咖啡厅里不经意间流露出低落情绪时的表情忽然浮现在叶玦眼前，结合对方现在不想回家的反应，叶玦恍然大悟。 八 成是家里出了什么糟心事，小孩忙了一天身心疲惫，不想回去面对。 学以致用、觉得自己微表情观察能力简直可以洞彻人心的优秀学生叶玦沉思片刻，灵感在脑中闪现，然后他真诚地握住了裴衍秋的一只手，绝口不提自己的推断过程，轻声问道： “那要不要来我家？” 看起来面不改色但实际上意志力一点都不坚定的小裴同学：？？？ 还有这种好事？ 分析大师叶玦见对方半天不答话，还眨着那双漂亮的眼睛，十分善解人意地补充道：“你不用不好意思，我自己住。” “很方便的。” 夜风轻轻地吹着，叶玦口袋里的手机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叮”，这代表已经有司机接单了，不过要改地址的话，什么时候都是来得及的。 饱含着对小孩的关爱，叶玦满脸期待地看着裴衍秋等待对方做出答复。 两人就这么沉默地对视着，叶玦甚至仿佛隐约间看到了小裴同学嘴角在不自然的抽动，但还没等他看个仔细却又恢复了平常，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 过了好一会，网约车师傅已经开着那辆白色大众，亮着车前灯停到马路边按喇叭了，裴衍秋这才慢悠悠地开了口。 他的声音有些哑，仿佛在做什么艰难地决定似的给了回答： “不了，我还是回家吧。” “谢谢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裴衍秋不行#（狗头 ———————————— 被流感送进医院打吊瓶第四天的星星向大家发出衷心的劝告：天冷加衣，不要在长辈“穿秋裤”的叮嘱声中，坚决且得意的光腿出门。 我妈说这是我的福报（笑着活下去） 第33章 四十分钟后,以邮寄东西为理由要到姜屿家地址的裴衍秋被一脸关切的小叶老师，送到了小区门口。 好在叶玦那份对未成年人的责任感还没达到一定要看着小孩进家门的程度，只是嘱咐了几句“好好学习”、“考试加油”之类的话,就升起车窗离开了。 对于自己会被小同学拒绝这件事,叶玦是没想到的。 裴衍秋平时黏自己黏得要命,消息晚回那么一会都要发一串猫猫狗狗的表情包来装可怜,哪想到这次心血来潮邀请对方来家里住，他倒是矜持起来了。 冲完澡的叶玦半敞着浴袍,由着发丝上的水珠顺脖颈滚落进腹部轮廓清晰的肌肉线条里，随着走路的动作，浸湿了一小片磨蹭着皮肤的柔软布料。 南半球的a国民风奔放，气候适宜，尤其盛产阳光健美、热情俊朗的沙滩少年,土生土长二十多年的叶玦虽然在家庭教育下性格还算内敛,但到底沾染了点不喜欢好好穿衣服的懒鬼习气。 他随手从架子上抓了条毛巾搭在脑袋上，捧着电脑就躺到了室内阳台的单人沙发上。 叶玦去年年底刚来交换的时候,一直住的都是宁大的留学生宿舍，条件不错、价格也低,主要是离教室和实验室近。 这边的小公寓还是因为要去谨诚实习才租下来的,不过离职后他也没退租就是了，毕竟一个人在校外住确实也更舒服一些。 小区跟裴衍秋给他的那个地址相隔不远,一脚油门就到了,走路估计也就十几分钟，他也是今天送小孩回家才发现的。 房子有两间卧室,叶玦自己睡主卧，次卧改成了个工作间，不过因为面积够大,里面房东给配的小单人床他倒是也一直没搬走，只是把床头撤掉后，挪到了墙边，上面摞了大大小小七八个靠枕，供他工作累了的时候瘫在里面放松用的。 他今晚本来是想收拾一下给裴衍秋住的，以后小孩周末来玩要是不想走也可以经常留宿。 奈何人家不领情。 叶玦莫名有些烦躁，抬起手搓了搓湿漉漉的头发。 他总感觉自己对裴衍秋的态度从最开始就比别人更特别一些，最近简直算得上是纵容了。 有什么事情总想要第一个和对方分享，小孩日常生活上的事自己也总是关心得过了头。 叶玦自觉有点奇怪，但他除开学习工作 上的事情，大多还是更愿意随着自己性子一些，之前任教时，这份特殊对待倒也还没现在这么明显，给自己的做法找理由也更信手拈来。 现在总归是牵强很多。 [到家了么？早点休息] [猫猫击掌.jpg] 叶玦给裴衍秋主动发了两条消息，可等了半天也没见对方有要回复的意思。 往常这个时候小孩早就积极主动地报备行程了，工作日见不了面的话甚至还会以有题目搞不懂当理由发来视频邀请。 今天怎么半个多小时了也没见有动静……叶玦心里有点犯嘀咕，虽然有点担心，但到底也还是没再过多催促。 叶玦暗灭了手机，小心翼翼地搁到了沙发扶手上，终于腾出了点注意力给散乱成一团、并没有发挥什么遮挡作用的浴袍。 他拢了拢衣领，将电脑抵到膝盖上打开了许久没动过的论文文档。 虽说是毕业论文，但毕竟叶玦是交换生，而原学校的学期和国内不太一样，满打满算他也要等十一月底才是正式毕业。 实验室的其他人最近基本上都在准备答辩了，而他因为被处分的时候刚尘埃落定，明天才能正式回学校复课，论文的事也就这么一直耽误了。 好在针对交换学生的政策宽松，导师是个善解人意的，只是让他月底交上就行，按照期末作业的标准给他正常算学分。 闪烁着微光的屏幕上，有关青春期叛逆行为分析的题目和收集的资料密密麻麻的罗列着，叶玦的神情也从闲适转换成了专注。 他想着自己最近的经历以及前些天去和督导进行的谈话，沉默地盯着原先这版已经基本完成了的论文看了一会。 片刻后，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似的退了出去，将它果断地扔进了名为“backup”的文件夹里，然后新建了个文档。 敲打键盘的声音在室内响起，一串文字随着叶玦的动作出现在屏幕上——《试论青少年精神传销课程的本质、发展及影响》 裴衍秋在受到叶玦邀请时不是没动摇过的，但最后还是凭借着那一丝不合时宜的清醒，以及坚定的意志力，果断地对漂亮宝贝说了“no” 理由也很简单，绝对不是什么“怂”、什么“不好意思”，纯粹是小裴同学对自己没太大的信心。 万一一个不小心没忍住表白了怎么办。 叶玦的确对他格外 照顾，但毕竟喜欢这件事没法这么容易判断。 小裴同学从不打无准备的仗，虽说少年人就要有将所有看中了的人事物全部努力得到的意气，但鲁莽地剃头挑子一头热实在不是他的作风。 起码要等到音乐节之后找个浪漫点的时机再说吧！ 况且自己现在在小叶老师心目中还是个电磁场都学不通透的笨蛋，裴衍秋心里苦不堪言。 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现在是领悟了个彻底。 撒谎骗人早晚会还到自己身上的，用姜屿的话说——这都是他的福报。 但总这样一直拖着也不是办法，聪明小裴早早就决定好了，等这次期末考试成绩一出来，就拿着成绩单去找小叶老师讨奖励，撒撒娇卖卖惨，应该不至于被教育得太狠。 而且紧接着就是自己生日，以他对叶玦的了解，对方就算真的生气了，也八成不会跟他计较那么久。 裴衍秋心里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找了个“突然想起来我妹妹在家应该能给我开门”的理由，忍痛拒绝了跟小叶老师回家的诱惑。 但遗憾还是要遗憾的，不爽也是要挂在脸上的。 反正来的是姜屿家。 于是事先并没有告诉发小自己要来，只是以邮寄东西的理由要来了详细地址的裴衍秋，垮着张帅脸、做好了待会和对方阴阳怪气十八个来回的心理准备，敲响了姜屿家的房门。 十几秒后，门开了。 伴随着房内一声清脆的“外卖到了，耶！” 可裴衍秋事先准备好的酷哥打招呼却被憋了回去。 他眼疾手快地把看清来者是谁转身就要跑的小屁孩，揪着领子拎到了自己跟前，并对站在客厅中央一脸“卧槽你他妈怎么来了”的姜屿露出了“核善”的微笑。 “十一点了，姜屿。” “能解释一下我妹为什么会在你家么？” 心情复杂的小裴哥哥如是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小裴：虽然我说的是妹妹能给我开门，但倒也不是让她真的来别人家给我开门（酷哥无语） 第34章 裴衍秋盘腿坐在沙发上,单手撑着下巴看着满桌样式繁多的外卖、心虚的鹿遥以及尴尬给他拿汽水的姜屿。 “所以我妹为什么会在你家。”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的小裴语气冷漠地问道。 哪想到姜屿只是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还没等他出声，鹿遥倒是十分有先见之明地躲去了人家身后,探出个脑门儿,抻着脖子就开始胳膊肘往外拐。 “我就喜欢在他家呆着！”叛逆中学生开始顶嘴。 姜屿看着裴衍秋微微眯起的眼睛,连忙把身后的鹿遥往一边招呼：“去去,吃东西去，少添乱。” 说完便两三步凑到了裴衍秋的身边,把手里的汽水递给对方，反客为主地问道：“你怎么回事，不是找漂亮宝贝补课去了么？” 裴衍秋斜了他一眼没答话，有些烦躁地抓了两下头发，拧开瓶盖并向沙发靠背仰去。 “漂亮宝贝是谁啊？”鹿遥拎着炸鸡翅好奇地问道。 姜屿倒是挑了挑眉,十分默契地跟她一唱一和：“哟,你哥跟你还藏着掖着呢？” 鹿遥有些不明所以，但看着裴衍秋没好气的表情,以及姜屿的语气中的揶揄，她瞬间心领神会：“哦~小叶老师啊。” “小余哥那天都跟我说了,你为了点学分哄骗人家两个多月了。”仗着裴衍秋不敢打她,什么大实话都敢往外说的鹿遥一脸的幸灾乐祸，看热闹不嫌事大似的批评道：“我谴责你！” 裴衍秋心说我费心费力转学部都是为了谁啊,当事人不仅不领情,还要发来不走心的谴责。 他登时眼皮一抬，不怎么好惹地盯着鹿遥看,熟练地威胁道：“我最近是不是有点太惯着你了。” 哪想着自家混账妹妹什么时候还多了个外援，某姜姓发小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她统一了战线，见着小姑娘被凶了,他先不乐意了，结结实实地用肩膀撞了一下裴衍秋说道：“打住，你往小孩子身上发什么脾气。” 裴衍秋被气笑了，一脸发现新大陆的表情看向姜屿的脸。 姜屿被他盯得直发毛，心虚地喝了口饮料以掩饰尴尬，末了还从善如流地转移起了话题：“行了，说说吧，您怎么舍得突然来我这了？” “我非要有事才能来？”裴衍秋条件反射般的非要杠上一下。 哪想到茶几对面地毯上坐着看热 闹的鹿遥却抢先笑出了声，姜屿也附和似的弯着嘴角，一脸玩味地盯着他看。 有一说一，姜屿为了上学方便搬过来都已经一年多了，裴衍秋这还是第一次主动来这边找他，光从这点来看，他杠的角度就不是很有说服力。 裴衍秋之前被裴朗管得太严没有发挥空间，后来虽然约束少了，但裴大少爷毛病还是一样的多，除了姜屿和余子洲两个人风风火火冲去他家里架着他到处野，从来不会主动跑来“狐朋狗友”这里交流感情。 姜屿有时候都觉得，但凡他和余子洲里有一个玻璃心的，这些年早就受不了姓裴的他家这传男不传女的别扭社交手法了。 这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处，对方身上的什么活该被社会捶打的缺陷，到多年老友这里也是可以替他找到个合适理由的。 小鹿遥一看就是随了妈妈，对谁都热情似火的。 姜屿不自觉地瞄了一眼正在快乐剥小龙虾的少女，浅浅地笑了笑。 十五分钟后，听了裴衍秋简单的讲述完他今晚都经历了什么，以及少爷的那点初恋懵懂的小心思。 当然，后者裴衍秋当然不可能明着说的，但光从他刻意省略的细节和没了平时流畅度的讲故事方式中，就足够旁人自行脑补了。 “所以你拒绝了去小叶老师家住。”姜屿语气略恨铁不成钢地做出总结。 有原则的正人君子小裴同学哪能听得了这种话！ 才有了丝笑模样的表情又垮了几分，理直气壮地试图把这个事后自己回味起来也觉得有些失误的操作翻过篇去，他“嘶”了一声，微蹙着眉头说道：“这是重点么？” 话音刚落，咽下一大口羊排的鹿遥那边炸了锅：“所以你拒绝了去小叶老师家住，就为了来小屿哥家抓我！！” 姜屿：……好妹妹你可别害我啊 裴衍秋：……就挺无语的 虽然最后场面看起来好像是这么回事，但本质其实是由于我十分正直，想要把之前做的不好的事情拨乱反正后再认真的和小叶老师发展关系，其实就是脑子一时间没太反应过来导致做出错误判断的裴衍秋，希望大家记住他努力找补的模样。 现在想想，先上车后补票也不是不可以尝试一下。 帅哥咂舌。 第一次搞暗恋没经验，大意了，小裴心里如是想道。 “我瞧不起你。”叛逆妹妹冷冰 冰地做出最后陈述。 有些尴尬且悔恨的小裴平着嘴角，双手环抱叉在胸前，用一个标准的防御性极强的姿势，试图给自己找回场子：“那你把银行卡还我。” 鹿遥嘴里的烤鱼瞬间都不香了，脸上堆起笑意，抽了两张纸巾就“噔噔”跑到了金主身边给他分析情况。 什么“小叶老师邀请你虽说不一定是对你有意思，但肯定不讨厌你”，什么“不然你就莽一点直接告白吧，年下冲动小狼狗现在很吃香的”，什么“不过这样有点崩人设，但没关系，校园文里早恋就是人生头等大事”，什么“那我可以转档案去嫂子那么？会有折扣么？” 总之，到裴衍秋耳朵里就只听到了满篇的疯话。 他下意识地往姜屿的方向看，哪想到发小一脸赞同的在那里笑着点头，还贴心地帮鹿遥拧着果汁的瓶盖，眼神中甚至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心中隐隐有了个猜想的裴衍秋受到震撼，但也没打算多管闲事，连忙转开了话题。 他从口袋里拿出晚上叶玦托他转交的音乐节门票，动作流畅可表情却不情不愿地递给两人：“叶玦叫你们一起去玩。” 姜屿见状眉宇间笑意更浓，他捏着颇有设计感的镭射塑封的门票边缘抖了两下，戏谑地调侃对方道：“你舍得让我们去当电灯泡？” 裴衍秋撇了撇嘴，话语间带上了几分酸溜溜的阴阳怪气：“人家请客，我敢说半个不字么。” 哪见过裴衍秋吃瘪成这样的姜屿笑得前仰后合，丝毫不在意晚点是否会被少爷暗杀，总之先爽了就完事了。 他和鹿遥有来有回地围绕着裴衍秋开了几句玩笑，比较温和的那种，起码没到让本就有些不甘心的裴姓当事人把他俩当场灭口的程度。 尽了兴之后，姜屿倒是想起了自己作为一个合格发小的职责，神神秘秘地从鹿遥身边又挪回了沙发上。 他拿手肘熟稔地撞了两下裴衍秋的侧腰，掏出了余子洲帮他搞来的宁大内部论坛的账号，压低了声音跟对方邀功：“哎，兄弟这几天可还真替你在这上面好好打探了一下。” “不过你家小叶老师是真的受欢迎，竟然还有专门给他开的资料楼。” 裴衍秋表面毫无兴趣，实则内心十分雀跃地接过了姜屿递来的手机，眼皮一垂就开始浏览了起来。 《给姐妹们整理一下心理学院混血甜心的公开资料》 【1l：春天来了，论坛捞人的姐妹们又多了起来，虽然甜心最近出去实习很少回学校，但感觉还是天天都能在首页看到他的漂亮脸蛋，特此整理了个合集出来，大多都是真实的，不确定的传言会有标注哦（ps.据他同实验室师姐透露，yj目前还是单身！宝子们可以冲冲试试！）】 【2l:yj21岁，七月十二号生日，a国s大来的心理学院交换生，交换时常八个月（划重点！已知漂亮宝贝是去年十月办的入学，算下来这学期结束应该就要回国了qwq）】 【13l:甜心表里如一，性格特别温和，还很喜欢吃甜食，据和他上过一节课的姐妹亲述，不管多早的早课，yj都会带着好几样没什么味道的零食躲在教室后排角落偷偷摸摸地吃一整节课，被发现了还会不好意思的压低帽檐，笑着求人家不要揭穿他，还经常会带homemade的小甜品投喂关系比较好的同学，从之就是，超！可！爱！】 裴衍秋看到这，虽然很赞同这个楼主关于叶玦超可爱的评价，但对小叶老师这种控制不住到处散发魅力、到处投喂小零食的行为，还是略感委屈的。 十七岁的小男生就是这么小心眼，总想自己在心上人那里永远是最特殊的那个。 不过看还是要继续看的，裴衍秋顺着屏幕往下寻找下一条属于楼主的发言，至于他为什么不设置只看楼主。 裴少爷表示，他就喜欢顺便看看楼内其他人夸讲小叶老师的样子。 【127l：大家好热情呜呜呜！不过看到楼内有人质疑说yj这样的条件肯定早就有对象了，我要在这里说，不！你想错了！至今没谈过恋爱这件事是漂亮宝贝自己主动承认的！】 【128l:今年年初心理学院做实验，你们懂的，就是一学期一度的在学校主路上走着走着，就会被心理学院的抓壮丁拉去填问卷那段时期，因为问卷内容是性经历相关的，所以就有个大胆的姐妹替我们大家问了yj。】 【137l:听说漂亮宝贝特别坦诚，想象一下他顶着那头有点乱蓬蓬的金色卷发歪着脑袋，一脸无辜地看着你，然后说：“我还没谈过恋爱诶，好羡慕你们噢，真希望回国前能遇到合适的人。”】 【138l:啊啊啊啊啊啊！我就问你们！遭不遭得住！！！反正楼主当时想象了一下，恨不得成为在实验楼门口每天早上蹲守给混血甜心送早餐大军中的一员（ps，但yj的性向成谜，他说自己从 小到大还没喜欢过谁，所以也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直的，主要还是看感觉）】 心里多了层底气的裴衍秋，不自觉翘起的嘴角还没来得及弯出个更猖狂的弧度，每隔几层楼的另一段话，却敏感的让他产生了那么一丝危机感。 【173l：之前有提到过yj爸爸是他本校的医科教授对吧，其实咱们学校前几届有个他同专业的研究生学长叫白铭，好像是漂亮宝贝爸爸以前的爱徒，留学期间几乎是一直住在他家里，跟半个儿子一样。 两个人差不多算是一起长大的，感情好的不得了，即使白学长工作忙得不得了，依然能很神奇的抽出时间找yj，他们实验室不少人都觉得他俩在谈，不过甜心从来没承认过，只说是哥哥（我也不想相信！我觉得前段时间那个电驴小帅哥更好一些！）】 电驴小帅哥本人刚想拿姜屿的论坛号，狠狠地赞同一下楼主的最后一句话，却被自家发小一把夺过了手机。 “喂，快半个小时了，你看没看到重点呢？”姜屿扫了一眼屏幕，发现对方在爬了不到一半的楼，恨铁不成钢地“啧”了好几声。 “什么是重点？白铭？”小裴同学真诚发问，停顿了片刻后主动帮着姜屿拓展道：“我知道他，小叶老师今晚为了和他吃饭，差点放我鸽子。” 姜屿听着裴衍秋言语间淡淡的幽怨，忍了半天才算是没嘲笑出声。 他脑子都不需要怎么转就能猜到什么叫做“差点放鸽子”，准是裴大少爷动用了老一套战术，装可怜卖乖，小叶老师心一软，肯定马不停蹄地跑来赴他的约了。 姜屿撇着嘴摇着头，腹诽着社会险恶，手上动作倒是一直没停，快速的把帖子翻到了后半段：“不过我觉得你的小叶老师可能真的不太直。” “虽然他肯定特别受欢迎，但只要他不是铁直男，你就有机会。”说完，姜屿便把屏幕上的一张照片放大，然后塞到了裴衍秋的眼前。 有些疑惑的裴衍秋不解地低头看了一眼，等看清照片上是个什么画面后，倒是不自然的停顿了好几秒，就在姜屿以为他这是受打击了的时候，手机就被对方直挺挺地给扔了回来。 只听裴衍秋颇为不屑地冷嗤了一声，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刚才捏过披萨的左手，站起身白了小题大做的发小一眼：“劝你睁大眼睛看清楚照片上的人是谁。” 连忙仔细对比了一下身形的姜屿大彻大悟，颇为震撼地笑骂道：“我靠！裴衍秋你出息 了啊！” “你什么时候哄人家把你带回的宁大，不好好攒学分，你都背着我们干什么了！” 心里十分骄傲的小裴不露声色，十分有酷哥风范地抛下了冰冷的文字：“多着呢，你慢慢猜吧。” “鹿遥走，回家了。”说完，就铁面无私地如同拎小鸡崽一样，把看了半天热闹还意犹未尽的鹿遥往门口带。 “我的外卖！”没吃饱、还在长身体的的女中学生奋力挣扎。 裴衍秋通情达理地看了一眼茶几上满满当当，仍有一多半还没开封的豪华外卖大餐，若有所思地在原地做着判断。 几秒后，趁着姜屿还没反应过来，裴衍秋毫不客气地用手指勾走了大部分的打包袋，面露嫌弃地丢给站在门口穿鞋子的鹿遥。 心满意足、有奶便是娘的鹿遥，抱着失而复得的夜宵，笑吟吟地朝沙发旁的姜屿挥了挥手：“小屿哥哥拜拜！改天我再来找你玩。” 尾音都还没拐进姜屿耳朵里，娇小灵动的声音就迫不及待地跟在金主亲哥的身后，追随进了电梯里。 一晚上光忙着八卦发小，口粮现在还被扫荡一空的姜屿：…… 老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要碰到你们兄妹。 妈的。 作者有话要说：有奖竞猜，小鹿在这章一共吃了多少种食物（x） ———————————— 快表白了=快掉马了=小裴快社死了 第35章 叶玦复课有一个多星期了,但其实和之前相比也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变化，毕竟大四是真的没排多少课。 而且除了跟他一样的外籍交换生，其他同学基本上都已经完成了答辩,该找工作的找工作,该准备各种考试的也都在办离校了。 裴衍秋老老实实在学校准备期末考试,腾不出空隙天天粘着他,只能每天晚上下了自习跟叶玦打电话撒半个小时的娇，讨几句安慰。 十分擅长溺爱孩子的叶玦丝毫不觉得哪里不对,态度甚至算得上配合了。 乐得清闲的应届生小叶，每天不是到图书馆写写论文，就是去实验室帮着师哥师姐打打下手，过得也算充实。 很快，飞速流逝的时间带走了最后那点潮湿,宁城成功恢复了一个北方城市的尊严,干燥少风，灼热的阳光和不断创新高的气温是夏季到来的代名词。 风风火火冲进办公楼的叶玦带进了一片热浪,都没来得及和在走廊聊天的熟人打招呼，迈开长腿就一路奔跑到二楼。 到了办公室门口,穿着体恤短裤踩着拖鞋的叶玦聊胜于无地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努力把有些急促的呼吸调整得平常。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上显示的数字——十一点五十五，刚好。 叶玦拍了拍因着室外不怎么友好的气温而有些泛红的双颊,换上了灿然的笑容,轻轻敲响了办公室枣红色的木门。 “差三分钟，你真是越来越精准了啊。” 孙教授满是揶揄的声音随着开门的动作传到了叶玦的耳朵里。 赶deadline狂魔叶玦满脸心虚,小心翼翼地把装好纸质版论文的密封文件袋放到了导师的桌子上，笑嘻嘻地试图找补：“是差五分钟。” 正在浏览学院网页的孙教授听了这话，将老花镜顺着鼻梁往下拉了拉,透过镜片的缝隙睨了叶玦一眼。 自知理亏的小叶连忙敛了神气，腰杆挺得溜直，直到自家导师在他的名字后面“按时提交”那一栏打上了对勾，这才放下心来。 本就和孙教授关系不错的叶玦，没了后顾之忧后自在了不少，他打量了一圈四周，动作熟练地从墙角扯过来张椅子，凑到了导师跟前，笑嘻嘻地问道：“您这是看什么呢？” 孙教授早就习惯了这个实验室团宠的种种烂漫行径，虽说这些事情要是换到 别人身上还真有点别扭，但叶玦不自觉流露出的恣意和亲近却总是跟他本人气质异常和谐。 “筛几个博士申请。”孙教授毫不避讳，当着叶玦的面就点开了他外校的一名研究生的简历。 叶玦虽然对于国内这类学位申请的具体时间不算了解，但大概也挺同实验室的朋友们提到过几句，所以难免感觉有些奇怪：“这不是应该年初就敲定下来的么？老师您也赶ddl啊。” 孙教授毫无客气地照着他后脑勺就敲了一下：“洋小孩不懂就少胡说八道。” “您又歧视外国友人！”导师其实没用多大力气，但叶玦照样还是要抱着脑袋碰个瓷。 只不过叶玦这瓷碰着碰着突然福至心灵，自己这是什么裴衍秋行为？ 突然反应过来的叶玦憋不住想笑，很难判断他是被小同学给潜移默化的带偏了，还是自己本身就是这么个人设。 看着孙教授丝毫不觉得意外的表现，答案显然应该是后者。 叶玦微低着头弯了弯眼角，小裴同学今天说什么都不让自己送完论文后去接他返校，两人约着直接在音乐节场地门口碰面。 原本已经将下午行程空出来了的叶玦，说不通莫名又犯起了执拗病的小孩，只得无奈地答应了。 都怪裴衍秋，造成他现在无所事事，只能在导师办公室里赖着不走的罪魁祸首。 “老李的丈夫生病了，他请了个长假陪对方去京市治疗了，所以原本下半年他该亲自带的几个博士生需要给我们几个匀一匀。”孙教授摇着头回答着叶玦的问题，看起来似乎是对上一个学生的简历不太满意。 叶玦对李教授有点印象，有点严肃的老绅士，不管什么气候总是穿着一身板板正正的西装，头发、配饰都打理得井井有条，为数不多能在课堂上看到对方露出笑模样的时候，那一准儿是在跟同学们讲他爱人这些年对他科研事业的支持。 听学姐他们聊八卦的时候说，前年有几天李教授来学校时不修边幅，穿着套头衫、旅游鞋整个人阴沉沉地就往讲台上站，连着四五节课都疯狂点人起来回答问题。 后来等他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时，才隐约从他口中得出了答案——那几天是跟爱人吵架了。 据传言，对方为了跟他置气，在李教授的所有西装胸口处都缝上了“老顽固”三个字。 不过叶玦毕竟不在对方门下，也没上过几节他的选修课，对对 方并不算了解，这会还是第一次知道大家口中李先生有趣的爱人竟然是同性。 “李老的爱人是男人？”叶玦微微有些讶异，可话刚问出口便自觉不太礼貌，连忙补充道：“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才知道，有些好奇。” 孙教授抬头看了他一眼，倒没什么其他反应，反而给叶玦讲起了故事：“大惊小怪，人家俩人年轻留学的时候认识的，在一起四十多年了，去年学院年会还给他们颁了个什么‘最恩爱职工奖’。” “李老师的爱人也是咱们学校的？”叶玦微笑着发问，语气莫名带了几分羡慕。 毕竟不管是同性还是异性，没有人会不喜欢听到这种白头偕老的爱情故事。 母胎单身且最近尤其愿意去宁大湖边欣赏小情侣们约会的叶玦更是。 孙教授点了点头：“医学院的。” 停顿了片刻后，孙教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在邮箱里翻找了起来，嘴里还振振有词：“哎哟，我真是老糊涂了，怎么忘了这茬。” 叶玦疑惑地看着对方熟练地操作着电脑，比不少年轻人还要动作流畅，半点看不出哪里“老糊涂了”。 “老李侄子今年升博，前两天说把资料发给我了，让我看看研究方向合不合适，能不能替他带带，我怎么给忘了。” 话音刚落，孙教授终于在满屏的工作邮件中找到了那封险些被淹没了的简历，他“嘿嘿”笑了两声，拍着叶玦的肩膀示意他跟自己一起看：“小叶呀，好好看看你这个师哥，人特别的优秀，本科最开始好像还是在你本校留学的来着。” “以前是学临床的，后来实习的时候出了点事伤了手，虽然挺遗憾的，但这孩子特别乐观，回国休养了一年之后就转来学心理了，成绩一直特别出色。” 叶玦听着孙教授的话，心里却莫名有种诡异的感觉。 倒不是对这位师哥取得的成绩有什么不满，纯粹是这个故事他实在是太熟悉了，如果不是对白铭的家庭情况知根知底，且清楚对方现在工作室发展稳定，恐怕他都要以为李教授这位侄子是老熟人了。 不知道为什么，叶玦看着电脑屏幕上还未加载出的照片，突然有些紧张，仿佛有些他已经很久没关注了的事情真相，就在这种意外之下被天意递到了他的眼前。 照片上的青年人留着寸头，右边微粗上扬眉尾还特意做了个断眉的造型，耳朵上密密麻麻打了四五个耳骨钉，笑容不 羁，隐约还带着邪气。 一点都不像个搞科研的，跟学心理学的也不像能搭上边的样子。 可一向对人脸长相十分敏感的叶玦顿时就发现了重点。 他连忙看向简历上姓名的那一栏——李止。 不对，这不对劲。 叶玦表情不禁变得严肃，虽然这张脸和他记忆中的那人从气质到风格完全不同。 可这个长相分明就和机构出事那天消失得无影无踪的段晟长得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啦！ 如果我努努力，再有个三四章小裴就能表白了（狗头） 第36章 在孙教授面前叶玦总不好说些什么,只能先把这位李师兄的基本信息大概记了一下，想着这几天有时间了再查。 又在办公室帮着导师整理了一会资料，总算是等到了裴衍秋的消息,在这消磨时间的目的达到了,孙教授刚想开口让叶玦帮忙去隔壁送点东西,可一抬头才发现对方早就一溜烟跑没了影子。 宁大作为大学城的一份子,地理位置自然比较偏，但离这次音乐节举办的地方却比财大气粗建在市里的谨诚中学要近得多。 不到半个小时的车程叶玦就到了。 围栏外面的检票处排了两行长队,看起来就很拥挤，作为今日小团体活动中唯一的成年人，叶玦十分体贴的想趁着小朋友们都没来之前给大家买好饮料和零食。 只不过想象和现实还是有一定差距的，当他从场外各个商贩那转了一圈后，捧着的巨大杯冰啤酒和大份炸薯角的叶玦嘬着吸管一脸平静。 孩子们的事情不是他一个大学生该操心的。 自己动手吧,哥哥真的拿不下了。 裴衍秋紧赶慢赶来找好几天没见到面的小叶老师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景象。 渐斜的阳光已经没了灼热的温度，轻飘飘的把穿着休闲装的叶玦裹进了一片橙红里。 他眼眸微微的低垂着,盯着手里的塑料叉子，姿势因为另一只手抱着啤酒杯腾不出空而有些别扭,直到把那块看起来就很酥脆的薯角送进嘴里,叶玦脸上才终于浮现出餍足的表情。 他靠在广告牌的柱子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明明是喧闹嘈杂的场景,可他的周围却那么安稳,仿佛谁也靠近不了似的。 裴衍秋的嘴角还没来得及弯出个弧度，就在发现旁边几个打扮精致的年轻女生时猛地收敛了起来。 显然她们已经犹豫好久了,多半是想朝叶玦要个联系方式。 未成年小男生很多时候是不讲道理的，比如现在。 裴衍秋明知道叶玦这样无论在哪里都闪闪发光的人，碰不到这种事情才叫稀奇,可却还是难以自抑地产生了警惕的情绪。 就在这时，叶玦却好似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似的，忽然抬起了头，直挺挺地撞进了闷气还没生得起来的小裴的眼底。 小叶老师松松垮垮梳在发顶的小揪揪，随着他打招呼的动作跳了两下，漂亮 的眼睛浅浅的弯着，虽然听不清说的什么，但看嘴型大概是“你好慢啊”。 裴衍秋那点儿没成影的小心思瞬间烟消云散，眉眼又恢复了在对方面前的温驯，立马迈开了步子走向叶玦：“抱歉，路上有点堵。” 叶玦看着乖乖巧巧穿着谨诚夏季校服的小孩，总觉得莫名的可爱，情不自禁地搓了两下对方的脑袋：“没事，考得怎么样？” “还不错。” 刚还沉浸在和漂亮哥哥约会氛围中的裴衍秋一下子被叶玦的直白给打回了现实。 小裴老实地任对方揉搓，顺便还把厚重的校服外套塞进了背包，只留下胸口印着校徽的纯白衬衫，两边的袖子随意地挽了起来，露出线条漂亮的小臂。 叶玦瞧着对方看起来比自己要结实不少的肌肉有些新奇，连忙把装着零食的盒子塞给了小裴，然后相当不见外地上手捏了捏。 随后又像完全没注意到对方有些僵硬的反应似的，凑得离小孩更紧了些：“哎，衍秋，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嗯……”尽力压抑着心思的裴衍秋有些喉头发紧，但还是如实地回答着叶玦的问题：“186了。” “比我高了啊！”叶玦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兴奋。 不像是同龄好友之间互相比身高的那种兴奋，倒像是看着自己养的猪马上可以出栏了的那种欣慰。 莫名展开奇怪联想的裴衍秋连忙在脑内喝止自己，表情自然地把背包送进了寄存柜后，赶紧试图转移话题：“哥哥还等谁么？没有的话我们就进场吧。” 叶玦刚要点头，却突然反应过来不对。 不是小团体活动么？怎么自己送出去好几张票，最后来的只有自己原装小跟班一个人。 “其他人呢？”小叶老师不甘心的问道。 “姜屿家临时有事叫他回去一趟，余子洲胃肠感冒在医院挂水。”说到这，裴衍秋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我妹说她跟不熟悉的人在一起会不自在。” “她的问题......您知道的。” 确实，裴衍秋妹妹这些年一直在接受心理干预这件事叶玦也是前几天才知道的，不过具体病情是怎么样的他还真不太了解。 虽说鹿遥看上去蛮性格开朗的，不过也说不准。 叶玦有些狐疑地打量着面不改色的裴衍秋，显然不太信任他口中的团灭说法，但小孩回答的太过流畅 ，朝自己眨眼睛的样子看起来又十分无辜，倒也不像在编瞎话糊弄自己的样子。 况且，叶玦也想不出如果裴衍秋骗自己的目的会是什么，索性放弃思考，照单全收。 他把从自助饮料机里接出的果汁递到小裴的手里，随口调侃道：“这么巧啊，我还以为是你为了和我单独相处故意不让他们来呢。” 被戳中心事的裴衍秋：…… 虽然知道对方只是在开玩笑，但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花了一大笔钱消灾的小裴是不会告诉叶玦，今天双人约会的福报是他许给了三个白眼狼什么离谱条件才换来的。 裴衍秋刚要再次开口提醒叶玦入场，身后却传来了一群人打闹推搡的声音，他条件反射地皱了皱眉。 “对不起，实在不好意思！”饱含愧疚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预感不妙的裴衍秋往叶玦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对方已经被最开始在他附近窃窃私语好半天了的几个女孩子围住了。 叶玦看着肩膀处沾上的食物酱料有些无奈，他平时确实有点不修边幅，但懒和邋遢还是不一样的，他甚至可以说是有点洁癖的。 粘腻的污渍伴着飞来横祸出现在白色t恤上，这种事情不管摊上谁总不是那么愉悦的。 叶玦虽然嘴上说着“没关系”，但心里还是有些烦躁的，只不过人流拥挤，发生这种事情也是在所难免，只能心里吐槽几句倒霉，对方又是女孩子，他更不好意思多说什么，只能接过对方的湿纸巾尴尬地擦拭着。 “实在不好意思帅哥，刚才和朋友闹着玩不小心没站稳。”妆容精致的年轻女生表情愧疚，不住地向叶玦道歉。 叶玦微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应声。 好在处理及时，袖子上那丁点泛黄的痕迹在逐渐昏暗了的光线下并不算显眼，叶玦也不打算再耽误时间，将用过的纸巾塞进了女生朋友主动递来的垃圾袋里后，就准备离开。 可叶玦刚转过身，还没等走出几步时，他的手臂却突然被人抓住了。 对方动作轻柔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只是被陌生人突然打破社交距离的感觉，实在不怎么愉悦，叶玦有些不耐烦，但依然维持着表面上的心平气和扭过头来，用眼神询问她们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么。 “那个…对不起弄脏了你的衣服，我微信赔给你吧！”正说着，女生就点开了自己的二维码，跃跃欲试地就要往叶玦眼前送。 而她身边的几个朋友也十分“合时宜”地说着让人为难的话。 “你是和朋友来的嘛？就你们两个人多无聊呀，要不和我们一起玩吧。” “对对，帅哥你是外国人么？我姐妹超喜欢你这类型的！” “我们是宁大的，你看起来好眼熟诶！也是我们学校的么？” …… 虽说叶玦偶尔也会碰到这种情况，但他一直以来对于异性的这种突如其来的热情还是会有些无所适从的。 高中时就总被妈妈和她的朋友们调侃不会对待女孩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谈到恋爱，眼见着现在都快大学毕业了，叶玦在不感兴趣的情况下依然不知道怎么委婉的拒绝。 “哥哥我累了，外面人好多，我们进去找个地方坐吧。” 在旁边等候良久的裴衍秋神情是肉眼可见的烦躁，紧蹙的眉头给本就锐利的长相又添了几分冷意，刚才还在兴奋地说个不停的几位校友瞬间噤了声。 总之是和他口中喊出的“哥哥”两字十分不搭配了。 叶玦看着自己被对方紧扣着的手腕，又瞧着小孩别扭的表情，方才的那点手足无措顿时消失不见了。 太凶了，他心里想，难怪长得不错却连早恋的机会都摸不着。 脾气这么冲哪有小姑娘会喜欢。 小叶老师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心里也生出了几分莫名其妙的满意。 他凭着本能反应，自然而然的反牵住了裴衍秋的手，然后朝身后几个有些微微发怔似乎没太看懂正在发生什么的女生好不愧疚地摇了摇头： “抱歉，我中文不太好，没有微信。” 伪装僵硬的发音是每个华语掌握熟练的外国友人的拿手好戏，叶玦为了拒绝的委婉些，连这种蹩脚的借口都搬出来了。 再加上帅哥和他的帅哥友人坦荡牵着的一双手，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怎么回事了。 为首的那个女生表情有些尴尬，却又似乎隐约带着一丝“嗑到了”的兴奋，脑袋顿时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关系没关系！是我打扰了！” “你们快进去吧，晚了该没有位置坐了，你弟弟看起来好像真的累了！” 叶玦被对方态度上的转变逗得笑出了声，轻轻晃了两下手中的杯子便将注意力放回了自家小朋友的身上。 裴衍秋的手轻飘飘的和自己交 握着，像是不敢用力似的，手臂上线条明显的青筋倒是存在感很强，叶玦有些玩味地打量着小裴同学的侧颜。 小孩不自觉做出的吞咽动作以及在碎发遮挡下依然能看出泛着红的耳廓，无不在出卖他的情绪并不像表面上这般平静。 小叶老师被叛逆未成年突如其来的害羞打了个措手不及，觉得对方可爱的同时，逗弄的心思却莫名越来越重。 叶玦不轻不重地捏了捏裴衍秋的指尖，又故意捣乱似的撞了撞对方的肩头，语气中满是笑意地说道：“抓紧点，人多，别走散了。” 裴衍秋努力绷紧的嘴角忍不住弯了弯，十七岁的小男生就这样突然牵到了喜欢的人的手。 沉默片刻后，在周遭的喧闹背景音中，故作镇定的小裴冷静地“嗯”了一声以作回应。 叶玦没听到，其他人也没听到。 只有裴衍秋和他乱了调的心跳听得到。 作者有话要说：小裴：撒娇男人最好命 ———————— 我来了！晚点应该还会有一章 第37章 “你拍到了么拍到了么！”鹿遥兴奋地拍打着余子洲的后背催促着对方的动作。 举着微单的余子洲险些手上一个不稳砸了机子,连忙求饶道：“姑奶奶，您轻点劲儿，肺要被您拍出来了。” “胡说八道！”鹿遥气急败坏地做出总结,“屿哥就从来都不喊疼！” 蹲坐在卖炸鸡的小摊贩旁边补充热量的姜屿无辜被cue,他挑了挑眉毛站起身来,借着把纸盒扔进垃圾桶的工夫火速逃离是非之地,不咸不淡地甩下一句：“嗯，我痛觉神经去年就坏死了。” 余子洲顿时十分配合地发出了放肆的笑声,姜屿则是理所当然的收获了被鹿遥挂在脖子上爆锤的殊荣。 没错，有急事被召回家的姜屿、在医院上吐下泻的小余以及非常和陌生人相处十分自在的鹿遥，将收人钱财，不一定要□□的精神发扬了个光大。 “我哥第一次约会，我当然得替他记录一下了。”其实只是想近距离吃瓜的贴心妹妹小鹿义正言辞,她停顿了片刻,语气严肃地继续说道：“我一直就怀疑我哥不喜欢女人，啧,果然。” 收好相机的余子洲带着大墨镜和鸭舌帽，好一副标准的狗仔装扮,听了这话,忍不住附和道：“实话实说，我甚至觉得他不喜欢人类。” 好不容易把鹿遥从身上薅下来的姜屿,一边去掏口袋里不停传来消息提示音的手机,一边轻笑着揶揄着正在快乐约会的发小：“少胡说，你见他对我们家阿秋有过好脸色么。” 阿秋是姜屿家养的柯尔鸭,据他所说起这个名字纯粹是因为想要纪念小鸭子在立秋这天破壳。 裴衍秋也想给发小多一丝信任，但鉴于姓姜的每次喊在他家后院人工湖里像疯狗一样扑水的鸭子“阿秋”时，故意拖长的尾音和那个讨打的表情实在不怎么真诚,因此小裴同学很难不想跟对方打架。 连带着热爱在泥巴汤里打滚的笨蛋小鸭子也不怎么待见。 姜屿看着屏幕上的的消息，回了句谢谢，随手就给裴衍秋转发过去了，然后他动作流畅地拎住了鹿遥的后脖领，语气满是笑意地说道：“走吧进场，一会儿跟丢了。” 裴衍秋低着头站在草坪上，视线不自觉地往自己的指尖瞟，刚刚还被小叶老师坦荡牵着的地方仿佛还留有余温。 叶玦的无名指的侧面有一道不深不浅的疤，大概是小时 候不小心划的，虽然早就长好了，但随着走路时两人皮肤间的摩挲还是有点敏感的。 “好痒呀。”叶玦牵着裴衍秋走到空旷位置后就借着这点松开了手。 叶玦一向对各类感官情绪坦诚，直率得让人总是不敢把他所有的亲昵当成是验证喜欢的证据，第一次对人萌生爱意的高中生深受困扰却又乐在其中。 裴衍秋倒也不是那么粗线条，起码在他过往的经验中是这样的。 优越的家境和不错的遗传基因总是会将旁人复杂的目光带到他的身上，小小年纪父母分居，并没能得到言传身教的小少爷，早早的开始自我探寻，努力地分辨着哪些是费尽心思的不怀好意，那些是让人有些困扰的崇拜恋慕。 虽说不是次次都能懵对，但也早就总结出了一套独属于他自己的辨别经验。 都说不幸的原生家庭是要用一生的时间来尝试治愈的，但裴衍秋并不觉得“不幸”这个词于他贴切。 他比妹妹鹿遥幸运，他见过父母沉溺在爱情里的样子，但更多的还是后来互相折磨的不堪，以及一拍两散的解脱。 他见过父亲在离婚第二年，用着母亲生日的月份为名，让庄叔开了那家和两人初见的地方风格相似的咖啡馆，也见过母亲在演而优则导的第一部作品上映时，片头那句“谨以此片纪念我和他的21岁”。 却许多年没再见过这两个互不肯先低头的人坐在一起笑着聊天的样子。 许多人少年时期都会暗暗发誓不成为和上一辈相似的人，但最终却很难摆脱这个怪圈，裴衍秋并不是这样。 他倒也不像友人们所说的那般冷清寡欲，相反的，他其实一直期待着能遇见合适的人。 一个能够脱离经验的，目光注视到自己身上时，赤诚得让人不免心虚的人。 逆着夕阳渲染出的光亮，买完东西回来了叶玦从远处朝他小跑过来，虽然看不清表情，但裴衍秋就是知道对方肯定在笑，甚至能在脑内勾勒出那双海蓝色的眼睛微微弯起的弧度。 裴衍秋总是猜不透叶玦在想些什么，对方像是他规则之外的合理。 被这样的人吸引不管怎么想都是合理的。 少年人不该有自卑的情绪，但在喜欢的人面前，再优秀也总会质疑审视自己。 好在裴衍秋一向是个目标明确的人。 他想不清楚叶玦到底对他是这样的感情，他只知 道一件事。 既然想要，那他就应该得到。 “怎么了？”大概是脑内慷慨激昂给自己做了一番人生总结的裴衍秋眼神实在过于炽热，风风火火抱着充气沙发回来的叶玦难免有些疑惑。 最近越来越不善于隐藏情绪了的小裴同学轻咳一声，将和姜屿的聊天对话框递到了叶玦的眼前，巧妙地转移了话题：“沈氏集团今年投资的不少项目涉嫌违规被叫停了。” 叶玦听了这话，不禁怔了怔，反应过来后连忙把东西放到地上，接过手机就浏览了起来。 翻了两页，他终于找到了自己预想中的名字：“果然……” “嗯？”裴衍秋有些不明所以。 叶玦的笑容有点僵硬，缓和了几秒还是摇了摇头：“之前我有怀疑白铭哥跟沈氏有关系，这回是实锤了。” 叶玦拿食指点着的项目，正是白铭年初去a国参与的后来因为出了意外被紧急叫停了的那个。 当时白铭只是跟他说是去尝试冲击疗法的变型，现在回忆一下，前段时间那个堪比□□组织一样的lp课程变型，所进行更改的部分的确专业了很多，如果说是某种经过实验后的刺激性疗法的极端化，那的确也说得过去。 但为什么呢……叶玦实在不能理解。 白铭参与这种敛财交易他并不算意外，甚至可以说，他其实一直都有这天迟早会到来的预感。 只不过叶玦从前只是以为白铭在经历过某些事情后，成为了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这无可厚非，也难分对错，他虽不欣赏，但并不会提升到道德层面予以谴责。 拿未成年人的心理健康当驯服他们的手段，在无法自主做出正确判断的群体身上牟取暴利……叶玦无法认同，也绝对不能接受。 这是违背职业伦理底线的事，甚至触犯着社会的公序良俗。 “需要我去拜托庄叔帮你打听一下更多细节么？”裴衍秋体贴地问道。 叶玦弯着唇角点了点头，温和得很：“麻烦你了。” “哦对，还有一个叫李止的人，宁大心理学系今年毕业的研究生，能让庄叔帮忙一起查一下么？” 裴衍秋皱了皱眉：“没问题，但这个人怎么了么？” “我不太确定。”叶玦的神情也有些严肃，即便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测，却依然不敢把话说得太死，“今天在导师那里无意间看到了他 的资料，我总觉得他长得特别像段晟。” “之前那个消失了的助教？”裴衍秋的语气隐约透着几分惊讶。 “嗯。”叶玦点头答道。 裴衍秋应了声知道了，但转念则想起了叶玦和白铭的关系，不禁换上了关切的神色：“你朋友的事情——” 还没等他把话说全，这些天来已经和小孩培养出了一定的默契的叶玦便出声打断了他，他故作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开玩笑似的说：“没关系，有些事情拖了太久，也确实该问清楚了。” 裴衍秋“嗯”了一声，效率十分高地转脸就要掏出手机联系庄叔，叶玦见状竟是直接笑出了声，连忙拦住对他的事情格外上心的小孩。 “别着急嘛，晚上回去再说。”叶玦捏了捏裴衍秋的耳朵，声音温柔：“先帮我看看这东西怎么用。” 裴衍秋的喉结迅速上下滑动了一圈，压抑着情绪，哑着嗓子道了声“好”，转移注意力一般快速从叶玦手里接过了说明书，动作心虚得不能再心虚了。 叶玦显然看出了小孩的不自在，只可惜对方越是反常，他就越想得寸进尺，这个从熊孩子时期就初露端倪的恶劣毛病，恐怕短期之内是很难改邪归正了。 平时做题头脑清晰的裴衍秋被叶玦若有似无的撩拨惹得像团浆糊，手里这东西的制作厂家也是缺德，明明是国货，非要附张纯英文的说明书。 语法错误成篇就算了，操作步骤还缺斤少两的，本就注意力涣散的裴衍秋更是读不明白了。 不过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旁边一伙人买了跟他们同类型的产品，不仅买了，还花花绿绿的购入了好几个，并且操作得十分熟练。 此时正“心有灵犀”的在两人身后的空地处做起了示范。 这个便携式充气沙发看起来质量就很堪忧，但音乐节场地里卖的东西倒也不该吹毛求疵了。 简易的道具没充气时就像个造型朴素的塑料大口袋。 只见对方几个人，一人拎着个大口袋，半蹲在地上摆出起跑的姿势，显然经过一下午低劣酒精的熏陶现在多半已经喝高了。 站在旁边的女生兴奋地哈哈大笑，一声短促的“快跑”过后，几位“运动健将”同时撑起了大口袋，往前方飞奔了出去。 约莫踉跄着跑了能有近七八十米才停下，半分钟后，几个人有说有笑的拎着鼓了起来并密封掩饰的沙发走了回来。 目睹了全程的叶玦和裴衍秋：…… 这是图什么呢，是打气筒不好用么 反应速度极快的推锅大师叶玦连忙将怀里抱着的东西塞进裴衍秋的怀里，一句话都没说，只是面带诚挚笑容，双手环胸坦然地看着对方。 好一副“东西在你手里这种丢人的事情当然就是你去做啦”的姿态。 裴衍秋看着手里随风飘逸的废物说明书，以及叶玦用非常不像gay的迷人审美挑回来的荧光绿塑料大口袋陷入了沉思。 面无表情的与甩手掌柜叶玦对视，脸上仿佛写着“你真的觉得我们十七八岁的酷哥适合做这种事情”这句发自内心的疑问。 两人沉默良久，最后还是叶玦抢先开了口。 他神情真诚一本正经地对着小裴同学点头说道：“衍秋，我觉得愿意跑起来给沙发充气的你一定特别酷。”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了，是真的来晚了orz 我们小裴要冲冲冲了！少年人的喜欢就是不需要讲道理 第38章 五分钟后,躺在充好气的沙发上的叶玦，翘着腿，喝着冰啤酒惬意得很。 眼见着自告奋勇去扔垃圾以求暂时逃离这是非之地的小裴同学回来了,心满意足的叶玦夸奖似的摸了摸小裴的后脑勺。 虽说白铭现在跟精神传销组织背后的黑心资本有点不清不楚,但他给的这几张增票位置确实不错。 离主舞台的位置特别近,而且地方也足够宽裕,他们晚入场了小半天依然能找到空地坐着看演出。 充气的懒人沙发坐着并不怎么舒适，叶玦想着总不能真的躺在上面便不断地调整坐姿,试着试着就滑到了草坪上。 叶玦怕热贪凉，这才初夏就迫不及待地穿上了休闲短裤，长度到膝盖、布料很单薄的那种。 然而刚恢复生机的小草长得确实个顶个的硬挺，就这么直接坐在上面还是有点刺得慌。 叶玦的皮肤本就格外白皙、敏感，就调整姿势这么一会功夫,被草尖划过的地方就已然浮现出了一道道泛着粉红的痕迹,不算疼，但总是不太舒服的。 “给。” 正当叶玦思考着要不要去商贩那边,再花点冤枉钱买个小摊子的时候，估计以及欣赏他折腾了半天的裴衍秋带着笑意主动开了口。 叶玦连忙站起身,等裴衍秋乖乖地把校服外套平整的铺到地上后,才开心地盘腿坐了回去，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这么舍得,脏了怎么办？” 财大气粗裴少爷心里想的是脏了我再买,给您用的这件我拿回家裱起来，但嘴上倒是讨巧得很：“哥哥帮我洗,我还有好多天才开学呢。” “行，那今晚我带走。”很吃这套的叶玦完全不觉得麻烦，反而从善如流地答应了下来。 此时正好有几个高中生模样的男孩子打打闹闹地从两人身边经过,踉跄推搡之间不小心撞到了靠近通道旁边坐着的裴衍秋。 虽说对方及时道了个歉，小裴同学也没有要找茬的意思，但叶玦眼看着自家少爷原本舒展的眉毛就这样苦大仇深地皱了起来，连忙安抚。 他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轻轻扯了扯裴衍秋的袖口，弯着眼睛邀请道：“过来，再靠这边近点，你离我那么远做什么？” 裴衍秋胡乱的拨弄了两下额前的碎发，低垂着眼眸不露声色地简单回应了一声“好”，喉头却好像藏进去了一家子 蝴蝶，上下翻飞着，仿佛迫不及待地要把他那点暂时见不得光的少年心事挂在翅膀上带出来。 如果真的有能让时间回溯的机器，裴衍秋表示一定不会选在那天教训来学校找鹿遥茬的小混混，一定直截了当地把自己那点捍守了小半年的苦衷当场掺着委屈跟叶玦倾诉，没准儿还能收获善良的小叶老师的同情，以及一碟以示安慰的起司蛋糕。 哪会像现在一样，顶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落魄少爷人设，为当初的心血来潮以及对小叶老师人品的怀疑付出着代价。 十七八岁的帅哥富二代，连个坦坦荡荡表白都得斟酌一个多月。 小裴从小到大哪受过这种罪！ 裴衍秋始终觉得，打从两人第一次见面时，自己挂在树上以那种诡异的姿势被抓包开始，他和叶玦的相处模式就已经变成以自己的无限次翻车为主基调的了。 眼见着裴衍秋都要在脑内自由书写出一篇悔过录了，叶玦的膝盖却轻飘飘地搭到了他的腿侧。 隔着夏季校服纤薄的布料，裴衍秋仿佛都能感受到对方较他更高些的体温。 裴衍秋的睫毛微微颤动，他偷偷用余光瞟了一眼毫无察觉、正在用舌尖轻轻舔舐嘴角不小心沾上的乳白色蒜香芝士酱料的叶玦。 经过了三五秒的思想斗争，裴衍秋放软了音调轻轻开口，语气种满是讨好请求的意味：“没了外套我有点冷，哥哥我能靠你再近些么？” 漂亮宝贝一口答应，并完全没有问出“那你为什么不把挽起来的袖子放下去试试呢”这种问题。 半分钟后，如愿以偿跟叶玦贴贴了的裴衍秋在心里狠狠谴责了一下自己。 嗯，我确实是有点活该的。 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墨蓝色的背景底色掺着几抹紫橙的霞光晕染在空中，主舞台的射灯照得那一片区域宛如白昼，观众区的霓虹灯掺着几根小巧的暖黄色气氛灯按照顺序亮了起来。 下午两个次舞台的各种小众歌曲的演奏已经告一段落，一支最近风头正盛的摇滚乐队在粉丝的欢呼声中上了台。 叶玦不太了解国摇，即使有跟实验室的同学一起去ktv偶尔听过几首，却依然跟名字对不上号的。 但从周围人的反应也不难看出，台上曲风轻快的乐队的超高人气。 流行乐的歌词内核逃不开情爱、季节、酒精、自由，但也就是这种事物更能触及相应人群被无趣生 活压抑着的那根神经。 场内的灯光流转，在一整天各个角落不间断提供的酒精饮料的加持下，氛围逐渐浪漫迷幻了起来。 三五成群穿着时尚的年轻人从用来临时休息的座位上站了起来，与周围熟悉又或陌生的同好们一起放声的笑着蹦成一团，在台上乐队唱到高潮时不约而同地默契跟唱，大胆地向感兴趣的异性或同性讨要着联系方式。 快乐得年轻又自由。 叶玦和裴衍秋依然坐在原地，两人沉默着谁都没有先说话，只是在一片喧闹热烈声中，以这样一种近乎依偎的姿态贴在一起。 良好的音响设备中传出有关“夏天”，有关“初恋”的词曲。 有着天赋的年轻艺术家，将少年时的不知所起的情愫形容成“柚子汽水溅在白衬衫上被月光灼烧的味道”。 叶玦看得懂学术文献，却听不太明白歌词，不过这也不妨碍他被这种满是朝气的浪漫裹挟。 他感受着另一个人皮肤传来的温度，有些莫名的紧张，只能故作镇定地忽略小孩身上印着高中校徽、歌词里那般的白色衬衫。 快要过十八岁生日的少年轮廓已经有了成人的模样，叶玦微微偏过头来看着随着音乐点着下巴的裴衍秋，不得不承认小朋友长得不仅很符合大众审美，也很符合他的审美。 也不得不承认，最新一次体检已经比他高出三公分的裴衍秋，也许并不适合再被他对待孩子态度敷衍了。 毕竟看得出对方也是有些抗拒的。 “不站起来能看到舞台么？”叶玦轻飘飘地问道。 “嗯。”裴衍秋偏过头看他，神情舒适自在，“能听到就够了。” 按照往常，叶玦明明应该顺着对方的话接下去调侃两句，可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今晚微妙气氛所影响，只是点了点头，仿佛掩饰什么似的喝了口已经有些回温了的啤酒。 他有些搞不明白这些情绪由何而来，只是放任着大脑渐渐变得空白，叶玦叼着塑料杯，在沿口处留下一小圈整齐的牙印，由着外侧杯壁上的雾气汇聚成水滴，落到他漂亮的锁骨上。 不过他倒也没多少时间用来发怔，意识到裴衍秋迟迟没将视线收回去的叶玦表情表情有些懵懂地扭过脸看他。 少年的眼睛亮晶晶的，说不清是灯光的倒影还是其他什么。 被酒精操控着的叶玦近乎是条件反射似地笑弯了嘴角，凭着本 能将酒杯送到了裴衍秋的面前，语气带着几分戏谑地问道：“给你偷偷尝一口算是带坏小朋友么？” 裴衍秋听了这话难免顿了顿，可没几秒钟就做出了反应。 只见他微不可见的舒展了眉眼，自然地接受了对方的挑衅，嘴唇微张，精准地找到那小片牙印所在的位置，毫不犹豫的含住了杯沿，浅浅喝了一口。 苦涩夹杂着甘甜的液体划过喉咙，是大部分成年人喜欢的味道。 可雀跃了一个多月的心没让微凉的冰啤酒压抑住半点，被夏夜蛊惑的裴衍秋放弃了挣扎，仿佛无师自通般凑到对方颈侧蹭了蹭，撒娇似的低声说道： “算小朋友带坏你。” “哥哥，我有话想对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小裴，妈妈的好儿子，你有在成长（掩面哭泣） —————————— 希望有成功把我脑海中的浪漫描写出来qwq 第39章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这已经是今天叶玦第七次听到这句冷冰冰的提示音了，他有些失望地挂断，井带着点愤懑地把手机推到了桌角。 叶玦蔫蔫地趴在自习室的小隔间里,周围都是悉悉索索的背书声。 宁大关于自习室的设置还是很人性化的,有无声区,也有单独规划出来可以说话交流的区域,用来满足不同学习需求的同学。 不过显然还是喜欢安静学习环境的人比较多，期末考试周这种紧张的时期,后者的位置竟然还没坐满。 没有考试且即将回本校毕业的叶玦当然不是来学习的，纯粹是因为早上出门吃个早点的功夫，他家那栋公寓楼突然就电路故障，虽说也不算特别影响生活，但住在23楼的懒鬼小叶还是不想听从物业号召使用八百年没人会踏足一次的楼梯。 正好他想查一些资料,索性就直接来学校租借了一下公用电脑。 自习室的窗外能看到人工湖边上绿意盎然的风景,哪怕是考试周也打断不了小情侣们追求浪漫的兴致。 依偎垂柳下面一起看书的，坐在石凳上互相抽背知识点的,下午茶休息时间互相拿着塑料小叉子喂手工便当的。 烦死了！ 在自习室吹着空调的母单小叶默默把脑袋转了回来。 眼不见心不烦。 裴衍秋到底什么意思啊…… 叶玦心里有些烦躁，说不上是因为白铭自从沈氏商业出事就一直失联,还是因为裴衍秋音乐节那天说到一半就被电话打断的自我剖白。 叶玦抓了抓头发,有点想拿手机联系一下小朋友，可最终还是没敢主动打扰。 回想起那天诡异的气氛,叶玦就难免觉得耳根发烫,也不知道是假酒的作用，还是仿佛喝了假酒一样胡乱散发魅力的小孩实在让人顶不住。 总之,事后冷静下来，叶玦从专业加非专业角度分析了无数遍，甚至还登上校内论坛跟广大网友探讨了一下,虽然论坛的兄弟姐妹们说的话虎狼到他这个外国友人有点看不懂的程度，但得出的结论都是一致的统一。 【楼主信我，他不是要跟你表白，就是想跟你上床（呜呜呜，被打断了好可惜，我能妄想蹲个后续么）】 对于前半句，叶玦十分认可，后半句则是被 他直接选择性忽略了。 未成年小朋友可听不得这种话。 从小到大经历过不少表白的叶玦太熟悉裴衍秋那天的眼神了。 那种紧张带着兴奋，连昏暗的光线都遮掩不住的热诚。 但这显然不是叶玦纠结的点，他不自觉地叹了口气，没精打采地捞过桌面上的咖啡灌了一大口。 叶玦二十多年从来没谈过恋爱，倒也不是挑剔或者说对性向的不确定，纯粹就是没有兴趣。 父母太过完美的婚姻生活像是座安定人心的灯塔，叶玦向往也期待，只不过母亲给他讲述的故事里总把两人的相遇描述成“上帝的突发奇想”，意外又可遇不可求。 所以叶玦井不着急，他不太爱在这种琐碎的事情上思考太多，也尤其愿意跟随着感觉自由自在地行事。 志愿填写错误进了完全不了解的专业，但感觉应该会很有趣，所以叶玦即将以心理学专业荣誉毕业生的身份结束这四年的冒险。 聚餐喝醉酒在父亲的推波助澜下稀里糊涂地申请了交换回华国，等发现通过时已经快要开学了，但感觉告诉他应该要去，所以叶玦开心地收拾了行李，快速办好签证来了宁大。 因为外籍身份只能去谨诚实习，把第一次见面的姜屿余子洲押送主任办公室，却把同样境遇出现在树上的叛逆小孩领回了自己那，都是随心所欲的习惯使然。 甚至决定冒着被记过的风险帮沈敛，后来又只身去机构收集证据，都是那些说不清道不明，却一直推着他向前走的“感觉”在其中催化。 从小被无限的爱意浇灌着长大的叶玦，好像天生就缺少对万物产生畏惧的那根神经，也很少会有让他特别在乎的东西。 过去学过的只是、未来从事的行业、曾经体验的实习，无一例外，全都在教导叶玦成为一个理智、沉稳、令人信任的优秀成年人，但叶玦依然沉迷于“跟着感觉走”这句轻飘飘又有点不负责任的人生格言中。 起码自身经验告诉他，这样被命运推着走，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做正确的事情的。 而音乐节那天，感受着颈侧传来的酥痒和少年人灼热的体温，叶玦莫名心悸的同时，脑内的第一个想法却是希望裴衍秋继续说下去的。 裴衍秋忙着处理家事和他几乎没有联系的这几天，叶玦反复思考着自己最近偶尔会出现的新奇感受，他一直是个聪明的人，所以很快就得出了结论。 也许是属于他的那个“上帝的突发奇想”终于以这种形式到来了吧。 说起来还真是有点可惜，不过也是不可抗力了。 裴衍秋那天接到的电话是姜屿打来的，说是鹿遥出事了。 叶玦和裴衍秋东西都没来得及收拾，直接到了音乐节场地的警务室，看到的就是恐慌发作的鹿遥和一群被姜屿余子洲打得七零八落的小混混。 为首的红毛俨然是叶玦和几人第一次见面时被警察带走的那个。 看着平时开朗热烈的小姑娘此时头发凌乱蜷缩在角落里尖叫流泪，叶玦突然真切的意识到裴衍秋之前对他说过的“鹿遥一直在接受心理干预”这件事的严重性。 作为几人之中唯一一个成年人，叶玦十分冷静地拉住暴怒上前就要打人的裴衍秋，立即联络了熟识的精神科医生，井提醒裴衍秋给监护人以及鹿遥的长期治疗师打电话，最后委托保安报了警以后，默默地走到了鹿遥的身边，在对方没表现出抗拒的情况下牵住了她的手。 鹿遥的手指纤长漂亮，一看就是和裴衍秋拥有着同套的优秀基因，十几岁的小姑娘沙哑的尖叫声渐渐平静，在认出面前的人是谁后，终于颤抖地回握住了叶玦。 “我哥在哪……”鹿遥呜咽着向叶玦询问道。 总之，那天晚上以轻松快乐开始，最终却以混乱唏嘘收了尾。 配合警察做了笔录的叶玦离开警局时已经是半夜了，短短两个月进了四五次警察局的好市民叶玦心里不免感慨。 只不过这一次，警局门口没有靠在摩托车旁耍酷的小朋友在等着接自己去吃火锅了。 [小裴同学：哥哥，我家里最近很乱，鹿遥状态也很糟，可能很难有时间去找你。] [小裴同学：我真的有很重要的话想当面跟你讲。] [小裴同学：你愿意等等我么？] 叶玦不喜欢等待，但这次不同。 隐约意识到小孩心思的他正好也的确需要个时间来想清楚。 他不知道自己给小同学的特殊对待中有没有存过什么别的心思，他只知道自己却是很在意对方。 只不过叶玦其实也明白自己的确是个过分善良的人，他需要在裴衍秋处理好事情联系他之前解决的最大的矛盾点，就是自己对小裴的特别到底是喜欢，还是被对方折腾出的怜悯心在作祟。 “同学，不学 习却占着自习室作为是非常不可爱的行为哦~” 熟悉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立刻辨别出来人是谁的叶玦猛地坐直了身子，回过头有些惊喜地笑了笑：“陆师姐，你不是跟孙老师出差了么！” 陆清清自然地拿过他桌上两个已经空了的塑料咖啡杯摇了摇，然后说道：“喝咖啡太多人会很情绪化的。” “我妈妈过生日，所以孙老师提前放我回来了。”陆清清补充道。 两人又简单就孙老师这次的项目随便聊了几句，陆清清才终于切进了正题，关切地询问道：“怎么了漂亮宝贝，愁眉苦脸的不像你呀。” 叶玦撇了撇嘴，在对方动手之前自己主动先行揉乱了头发：“嗯，最近烦心事有点多。” 突然，叶玦想起了与段晟那次简短的对话中有提到过陆清清的事情，虽然之前他有询问过对方“段晟”这个名字，可上次在导师办公室里看到李止的个人资料后，他还没来得及再重新打听。 “学姐，您认识一个叫李止的人么？”叶玦猝不及防地转移了话锋，直截了当地问道。 陆清清微微一怔，像是很意外听到这个名字似的，但从她的反应中很轻易的就能看出，她的确认识这个李止。 “嗯，我大三时有和他短暂在一起过。”陆清清微笑着缓缓说道，但显然她对这个人现在已经井不在意了，“我们……观念不合。” “他留学实习时经历了一些，嗯……很糟糕的事情，具体情况我不太清楚，他在事后患上了严重的ptsd，所以根本不愿意提及具体细节。” 陆清清的表情隐约有些伤感，她轻轻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总之，他对一些人事物的看法变得很极端，可能和他不得不放弃当时的学业从头开始有关。” “听说他现在发展的很不错，即将来孙老师这里读博了，我很替他开心。” 虽然陆清清表现得毫不在意，但大概也一直关注着对方吧，不然怎么博士生录取公告才公示两三天，她就已经知道李止要成为她的同门了呢。 当然，这都不是叶玦现在首要关心的问题，他自然选择看破不说破，只是心里隐隐有了猜测：“那学姐，你知道他当时实习的医院叫什么名字么？” “是和你上次问我的那件事有关么？”陆清清是个很聪明的人，几乎是瞬间就将叶玦的两次询问联系了起来，但她也井没有逾距地要求对方回答，而是思考起了叶玦的问 题：“嗯……时间过去太久了，我实在有些记不清。” “好像是叫什么圣乔治亚——” “米兰达区的圣乔治亚私立综合医院对么？”叶玦忽然打断了她的思考。 陆清清却露出了惊喜的神色连声称是：“对对！就是这个，你怎么猜到的？” 可叶玦的表情却隐隐透着几分严肃，沉默了几秒后，在对方的注视下，叶玦缓缓说道：“那是我父亲从前就职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啦！嗯...应该还有三章就掉马了，大家不要着急 —————————————— 期中赶due人已经连着三天只能睡四个小时了，完全是靠咖啡吊着命呜呜 第40章 从陆清清那里听到了更多细节的叶玦有些沉默地坐在位置上,两人就这样对视了好一会，终于，几声突兀的消息提示音打断了叶玦的思路。 是失联好几天的裴衍秋。 叶玦平复了一下情绪,朝学姐勉强地扯了扯嘴角,便一把捞过了手机,看起来有些迫不及待地解锁了屏幕。 陆清清虽然有点担心,但见状还是十分识趣地站了起来，安慰似的捏了捏团宠的肩膀,微笑着离开了。 [小裴同学：哥哥在干嘛？] [小裴同学：我这边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了，现在正在去学校拿成绩的路上，明天方便见一面么？想跟你聊聊最近家里的情况，还有……那天没说完的事情。] 大概是等了半天也没见叶玦回复，好几天没凑出空闲在他这刷存在的小孩很难维持住底气和安全感,一条带着撒娇意味的可怜发言,就这么急不可耐地出现在了聊天框里。 [小裴同学：我想您了……梦里都想] 看到这句话，叶玦打字的动作都难免停了下来。 他弯着嘴角欣赏着小朋友的表演,刚才还沉闷着的情绪仿佛一下就被点亮了。 叶玦不是个愿意在日常生活中把真实想法藏起来的性格，虽然他比谁都清楚,适当的推拉和试探才是广义上东方的浪漫。 但叶玦的基因里镌刻着来自母亲的直白热情,注定了他会本能性地将一切隐晦的心思堂堂正正地晾晒到阳光下。 所以叶玦直截了当地站了起来，快步走出自习室,到走廊里拨通了裴衍秋的电话。 “……哥哥？” 等待的铃声还没响几下,就被那边快速地接了起来，只不过裴衍秋的声音听起来竟是有些茫然,显然对于叶玦的行为失去了正确的预判。 叶玦语气轻快，绝口不提鹿遥或者他家里这几天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只是自然地问道：“几点放学？” 裴衍秋的始料未及也只是持续了片刻,聪明相毕竟不是白长的，很快便从善如流地接过了话头：“和平时放学的时间一样。” “哥哥你要来接我么？”裴衍秋问道，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叶玦竟从对方的语气里品出了几丝紧张。 他索性将问题原封不动地还给了对方：“你想我去么？” 裴衍秋沉默了几 秒后答道：“谨诚离宁大有点远，别折腾了吧。” “我就喜欢折腾。”叶玦笑着同小孩抬杠。 裴衍秋大概也是听出来了，于是便顺着他说话：“那您来吧，我就是怕考得不够好，明天挨骂总比当面丢人要好看些。” 叶玦听这话倒真来了兴趣：“哦？你之前不是说发挥得不错么？” “为了跟你去音乐节，‘准能考年级第一’我都敢说得面不改色。”满嘴跑火车的裴姓未成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我看你是欠收拾了，从哪学的油嘴滑舌。”叶玦尽力克制住语气中的笑意，虽然他的嘴角早就忍不住上扬半天了，停顿片刻后，放轻了声音，“明天见就明天见吧。” “我又不着急。” 后半句话说得好似自言自语，也不知道是在下意识对裴衍秋进行提醒，还是试图给自己的潜意识强调这点。 裴衍秋愣了愣，反应过来叶玦的话中深意后不自觉地卖起了乖：“我急，真的。” “可惜我今晚还要去庄叔那帮忙，不然肯定第一时间跑去见你。” 蒙着黑布的笼子才刚被掀起了一角，窗户纸松动了还没几天，接收到心上人的默许信号的裴衍秋就仿佛解开了什么封印似的，装都装不像了，满嘴的恋爱脑语录无师自通地就往外面钻。 叶玦井不反感，甚至算得上喜欢。 黏糊糊的乖巧未成年，没人不觉得可爱。 虽说电话另一边的那位身高跟可爱这词搭不上边，长相虽然赏心悦目，但表面气质却是“生人勿近”的那种。 “那你不高兴了么？” 见叶玦半天都没有回应，裴衍秋不禁小心翼翼地问道。 有些走神的叶玦失笑道：“没有，只是在想明天该带你去哪玩。” 可显然，沉寂了几天的小裴早就替他做好了决定，一听叶玦主动挑起了这个话题，连忙迫不及待地提出了建议：“去你家吧！” 话音刚落，裴衍秋大概就意识到了自己语气的过分急切，连忙清了清嗓子，主动给自己找补：“我就想和你好好聊聊天……” 叶玦假装听不见对方心里噼里啪拉打得响亮的小算盘，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自己一个马上在国内都到法定结婚年龄了的成年人，对个高中生警惕防范算怎么回事。 不得不说，在这方面，哪怕是一 向随性的漂亮宝贝也是要为了面子争口气的。 “行，我给你做好吃的。”叶玦弯着眼睛说道。 裴衍秋的说话语调顿时添上了几分喜悦，是隔着手机听筒都能轻松听出来的程度，如果两人不是打电话，而是用文字聊天，想必对方此时已经果断祭出了一连串的星星眼猫猫狗狗表情包。 想到这，叶玦不禁笑出了声。 他一直很好奇，裴衍秋到底是从哪搞来这么多，和他既适配又违和的撒娇专用表情包的。 就在这时，裴衍秋那边的声音忽然变得嘈杂起来，无数很有青春气息的笑闹声传进了叶玦的耳朵。 “哥哥我到学校了，等结束联系你。”裴衍秋有些不舍地和叶玦告别。 叶玦倒是果断干脆，撂下句“成绩出来记得告诉我一声”，就立马挂了电话，动作流畅，显得毫无眷恋可言。 他带着未退的笑容回了自习室，坐在位置上把塑料杯里剩下的那点咖啡灌进了胃里，微微冰凉的口感成功把他从刚才轻飘飘的状态中解救出来。 叶玦凭着记忆联系了几个大学同学，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信息。 他将正在那家医院实习的学长的邮箱号码敲在屏幕上收件人的那一栏，然后回忆着白铭消失井与自己父亲关系恶化的时间，将年份和大致的月份标注了出来。 在细细完善了一下其他他想知道的细节后，叶玦神情轻松地按下了发送按钮。 紧接着他便将桌面收拾了个干净利落，拎着背包就头也不回地从后门离开。 路过楼梯口的全身镜时，一向对外貌无比自信的漂亮宝贝，看着自己简单随意的运动装配拖鞋，头一回产生了懊恼的情绪。 早知道就该好好收拾一下，起码弄个发型，叶玦心里琢磨道。 不过毕竟天生丽质，精致有精致的帅法，凌乱些也算不上邋遢，反而看起来自然随性又不羁。 叶玦聊胜于无地整理了两下头发，刚要转身下楼，不远处却传来了陆清清满是调侃的声音：“去接小朋友放学呀？” “不是小朋友了。”叶玦朝对方看过去，弯着漂亮的眼睛自然而然地替总是很想证明自己的裴姓酷哥辩解道：“他还有半个月就成年了。” 陆清清看破不说破，只是表情里隐隐的兴奋还是暴露了她吃瓜吃得很开心的事实，她笑着递给叶玦一张纸条：“那我可不能耽误你。” “这个是我找人问到的李止现在的联系方式，希望能帮到你。” 叶玦有些惊喜地接了过来，看了一眼后便仔细地塞进了口袋，连声道谢：“谢谢师姐！您帮了我大忙了，改天请您吃饭！” 陆清清却朝他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说道：“先记着，等你再有别的喜事，合在一起请顿好的吧。” 听懂了对方话中话的叶玦完全没有寻常人那“不好意思”的情绪，眨着眼睛朝学姐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便脚步轻快地跳着台阶往楼下跑去。 窗外淡粉色的细碎小花开了满树，考试周复习的氛围正浓，路边的小情侣们不厌烦夏季的燥热，小心翼翼十指相扣的手总是舍不得松开。 尚未过期的少年有了想要向着某处靠近的念头。 有想见的人，那就立刻去见他。 作者有话要说：复习累了的我突然出现！ 下章掉马，快在一起了！宝贝们等我周六考完期中，马上回来努力日万尽快完结！啵啵~ 第41章 “班长,你去办公室拿返校单的时候看到成绩了么？” “对对！昭姐，我数学多少，过130了么？” “算了算了,你还是别告诉我了,让我多活一会。” “操！你们过来看！老牛带着人去门口贴大榜去了！” …… 裴衍秋百无聊赖地坐在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无精打采地听着班里其他人的喧闹,完全没有参与的兴致。 倒也不是因为普通部的新班级他难以融入，纯粹是性格使然,就算是以前班里的相处了三四年的同学，能和他混熟的也没几个。 眼见着众人全都挤到了窗户边上，裴衍秋倒也很合群地借着地理优势往楼下瞧了一眼。 牛主任亲自抬着卷成筒状的年级大榜，正带着两个德育处的年轻老师往校门口走。 作为较为“自由散漫”的前国际部学子小裴，实在不能理解牛主任这种要把年级前一百的名字加成绩挂到学校大门口展览一整个假期的爱好。 倒不是不喜欢高调,十七八岁的年级,哪有打心眼里不想张扬一下的。 裴衍秋主要是对于老牛的审美不敢苟同。 红彤彤的背景底色配上金灿灿的字体。 显眼，气势磅礴,看起来贵。 但很土。 不过很讨中年人的喜爱就是了，谨诚门口张贴的年级光荣榜早就成了学生家长们每学期期末必打卡的拍照圣地了。 裴衍秋不让小叶老师今天来,主要也是这个原因。 就算先不考虑自己被鹿遥耽误了的坦白计划和人生大事,光是凭借他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外国友人叶玦的了解，就已经能想象出对方拉着自己在金光闪闪的“裴衍秋”三个大字底下,肩并肩竖着大拇指拍照留念的画面了。 被同学们看到的话,就很不符合裴姓酷哥在学校里沉默寡言的逼王形象。 和小叶老师一起拍照可以有。 和小叶老师一起娱乐大众不能有。 没错，对于自己一定能进年级前一百这件事,看起来很不想好学生的好学生小裴就是这么自信。 想到叶玦，裴衍秋的心里就痒酥酥的。 音乐节那天气氛太好了，他甚至在事后一直有种莫名的感觉——如果当时他 表白,叶玦可能真的会顺势答应下来。 裴衍秋用手指敲着放在桌洞里的手机，想到自己刚才为了不让叶玦过来撒的谎就莫名的烦躁。 其实他原本以为鹿遥的情况在多年的治疗下已经很稳定了，难以交到亲近的朋友只是时间问题。 毕竟两人因着父母的分居，也并不像其他亲兄妹一样可以生活在一起，虽然裴衍秋和她在同一所学校上学，但依然只有偶尔的周末才会叫上姜屿和余子洲带着对方出去玩一玩。 直到今年年初，无意间撞上被小混混找茬的鹿遥，他才终于知道妹妹在母亲监管不利、父亲不闻不问的情况下，背着他在外面都做了些什么。 也正是因此，他才决定暂时改变留学计划，起码可以保证在鹿遥成年、能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之前，代替不称职的父母对妹妹起到一定的正向引导。 在鹿遥的百般请求下，裴衍秋也并没有将她病情出现变化的事情告诉母亲，而裴朗干脆是从头到尾根本不知道女儿的事情。 用鹿遥某次治疗后抱着裴衍秋默默流泪时的话说，他俩也算是难得的，把父母双全过成相依为命的富二代了。 只不过这次鹿遥恐慌发作闹出的后果很严重，两人毕竟都还是未成年人，即便裴衍秋就差不到半个月就改过十八岁生日了，也依然需要被通知家长。 一人一个监护人，必须到齐。 两个小时后，日理万机的裴朗和鹿枳前后脚被司机送来了警局。 近十年没凑到一起了的一家四口，就在这么一个混乱的情况下团聚了。 裴朗和鹿枳见面就互相挖苦也算是传统艺能了，只不过在鹿遥这件事情上却意外默契的快速达成了统一战线的目的，把矛头统统指向了知情不报的裴衍秋。 裴衍秋倒是懒得与他们争辩孰对孰错，只是在终于能离开警局后，轻车熟路地将鹿遥带去了每月复诊的医院。 两位家长态度原本依然趾高气扬，鹿枳甚至指责了裴衍秋带着妹妹私自更换治疗师的行为。 直到裴衍秋冷静地拿出了厚厚一叠就诊记录，并代替依然无法正常交流的鹿遥，将她近期的用药情况和精神状态事无巨细描述给医生后，两位监护人才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各自沉默下来。 接下来的几天，裴衍秋确实忙，照顾妹妹加上和父母摊牌可是给大少爷折腾了个够呛。 好在裴朗和鹿枳并不 是那种本质恶毒的父母，只不过是这么多年一直在将上一代的恩怨加注在孩子身上，只是借着繁忙的工作来逃避早就该担起来的责任罢了。 虽然分歧依然存在，亏欠了多年的情感需求无法补偿，且短期内也不见得能有什么明显的积极进展，但起码也算是有所改变了。 最重要的是，裴朗大概是猜到了这就是裴衍秋偷着转学部的理由，态度虽没见怎么温和，但到底是没再逼迫他什么，只是熟练地用着平时严肃的惯用口吻作出让步，提醒裴衍秋来公司实习的次数可以不那么频繁，等高考结束再做其他打算。 总之，即使过程不算愉悦且鹿遥当下的状态依然不太稳定，但结果也没有太不尽人意。 家里的琐事暂时告一段落，接下来棘手的就只有小叶老师了。 琢磨着该以什么方式早恋成功的裴衍秋，心不在焉地听着老师在讲台上点评成绩，脑袋里想的全是该怎么布置一下告白现场。 小叶老师配得上最完美的一切，恋爱脑小裴如是想道。 宁大离谨诚中学其实倒也没有太远，叶玦甚至中途有时间去烘焙店给小孩买块布朗尼当作奖励。 虽然他判断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裴衍秋口中的“没考好”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但在溺爱孩子这件事情上很有天赋的漂亮宝贝犹豫良久，最终还是决定采用鼓励教育。 偷偷跑去送惊喜这种事，主要还是要以“喜”为主的，他又不是真老师，不必对自己的道德标准太高。 给自己做了一路心理建设的叶玦现在精神状态非常放松，哪怕再一次看到裴衍秋的成绩单上明晃晃的“二百五十分”，也能面带微笑夸对方成绩保持稳定、进步空间大的程度。 只不过外国友人来交换了快一年，依然没摸透高峰期堵车的规律，不紧不慢的后果就是险些迟到。 等叶玦果断下车小跑到建校位置简直糟糕路况重灾区的谨诚门口的时候，外面还是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不少接孩子的学生家长的。 估计是由于返校发成绩的原因，叶玦甚至觉得眼前的场面比自己在这实习的时候要宏大不少。 光速融入接孩子氛围的叶玦站在马路对面踮着脚尖，探头探脑看了好一会，也没瞧明白正门旁边围着的那些人是在干什么。 社交方面没有障碍的小叶轻轻拍了拍不远处一位阿姨的肩膀，并露出了招牌的温柔笑容，礼貌且阳光地询问道：“美女姐姐 ，不好意思请问一下，那些人聚在门口是在拍什么呀？” 被称作姐姐的学生家长显然有些微怔，喜悦中又带着点犹豫地看了叶玦一眼，然后在这位年轻帅哥真诚且肯定的目光中确认了对方就是在跟自己说话后，“咯咯”得笑出了声。 “哎呀，小帅哥嘴真甜！”她朝着叶玦指着的方向看去，然后恍然大悟般地对叶玦解释道：“那边是光荣榜，谨诚的老传统啦。” “只有普通部每个年级的前一百名才能被挂出来，害，我根本不用去看，我家那个混球不考倒数我就谢天谢地了。”阿姨十分自然地顺口骂了一嘴自己家的孩子，然后望着聚在那边开心打卡拍照的优秀学生家长投去了羡慕的眼神。 不过显然这种失落的情绪只存在了短暂的几秒，叶玦这边刚点了两下头，对方便把话题转移回了他的身上，阿姨好奇地打量了一圈这个跟周围有些格格不入的外国长相，自来熟地问道：“小帅哥，你也是来接小孩的么？” 叶玦听了微微一愣，但想想对方其实也没说错，只是裴衍秋听了这话估计又要和自己闹别扭。 不过小朋友现在听不到，于是叶玦笑得灿然，果断地点了好几下头，后脑勺束着的小揪揪也随着他的动作弹了好几下：“对对，来接我弟弟，他也是普通部的。” “哎哟！真好真好，你弟弟高一还是高二啊？”阿姨健谈得很，顺着话题就要继续攀谈下去，“那你不过去看看大榜呀？你长得看着就聪明，弟弟肯定也差不了。” 虽然被夸奖很开心，自家弟弟长得确实也很聪明，但叶玦对于裴衍秋的二百五水平还是很有清醒认知的。 除非全年级有一半的人缺考，幸运的话裴衍秋没准儿能光荣的在榜单最后面找着个与实力相配的一席之地。 “成绩不重要，我们一家只希望他健康快乐。”话术大师小叶角色扮演得十分沉浸，自我安慰的同时也当是开导对方了。 这话可一下子引起了阿姨的共鸣，中年人的话匣子一打开那可真是没完没了了，好在叶玦也是个爱聊天的性格，正好等裴衍秋比较无聊，最后竟是跟对方交流了二十多分钟的“青春期小男孩教育心得”。 直到对方嘴里的小混账拿着进步很大的成绩单，兴冲冲地跑到妈妈这里炫耀讨赏，相见恨晚的俩人才算是终止了话题。 看着对方母子俩其乐融融远去的背影，无痛当家长的叶玦心里竟是莫名浮出了一丝羡慕。 别人家小孩的成绩进步了那么多，他家这个因为怕挨骂今天都不敢让自己过来。 两个多月的小叶老师课后补习可算是打水漂了。 叶玦是越想越愁，来的路上做的心理建设逐步倾塌。 他是真的疑惑，为什么裴衍秋平时看起来不像个脑袋不灵光的模样，怎么一到考试的时候就能掉链子掉得干脆利落、毫无障碍。 时间慢慢过去，校门外面等候的家长已经没剩多少了，叶玦左等右等依然是没看到裴衍秋熟悉的身影。 没戴眼镜的叶玦抱着看得更清楚一点的想法还是决定直接到马路对面去，省得真的错过了小孩，白白浪费半个下午。 红灿灿的光荣榜就贴在谨诚大门口气派的浮雕墙面上，刚才离得远，加上周围一直有人挡着，没戴眼镜的叶玦还没感受到阿姨口中的“很厉害”、“有排面”、“光宗耀祖”、“人人渴望” 这回离近了一看，好家伙。 稳重却喜庆的深红色，配上耀眼夺目还会反光的金色字体，精良的做工和一看就价格不菲的布料质地，边上还用银线绣着繁琐的花纹和谨诚的校徽。 的确很浮夸，啊不，的确很光荣了。 哪见过这阵仗的外国友人心里连连咂舌，瞬间觉得当年基础教育时期拿的什么荣誉证书、什么小奖牌，统统黯然失色，并默默决定回国后给亲弟弟的小学捐个差不多的。 自己当年没体会到的社死，啊不，荣耀，弟弟一定要拥有。 心里泛着坏水的叶玦神色轻松，光是想着拉着哭丧着脸的小屁孩在榜前合照的场景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执行力一向高的叶玦说干就干，火速掏出了手机打算给眼前红彤彤的东西拍个照片，到时候找个小店就参考这个模子设计。 众所周知，这种按照某种顺序排列的榜单是有种特殊吸引力的，不管里面有没有认识的人，最顶端的位置那肯定是要瞻仰一下的。 这算是条件反射，也算是一种约定俗成的规矩。 当然，叶玦也很难抵挡这种本能。 可当他的余光扫到那位榜首、全谨诚今天最光荣的好同学时，自以为很见过世面了的叶玦还是愣住了。 没别的原因，纯粹是因为这三个比夕阳余晖还要绚丽夺目的字组合在一起看起来非常眼熟。 熟烂了的那种。 【高 二年级】 【第一名：2a裴衍秋705】 备受震撼且开始怀疑应该是重名的叶玦：……？ 只不过很快这种猜想就被人无情的否定了。 几个男生嬉笑打闹的声音远远地从校门里传了出来，显然独属于十几岁青少年获得某些殊荣后亲密好友之间的调侃起哄。 嗓门最大的那位声音十分有辨识度，基本不需要怎么思考，就能得到这人肯定姓余的结论。 “裴哥牛逼！！” “裴哥请吃饭！！” “裴哥爱情学业双丰收！” 年轻小孩腿脚都快，这才一会，几人就已经快走到门口了。 大脑一片空白的叶玦撞破了小孩的谎言可自己却莫名的心虚，趁着几人还没看到他，连忙一个闪身躲到了粗壮的榕树后面。 而裴衍秋熟悉的声音也非常清晰地钻进了叶玦的耳朵里。 “爱情暂时没丰收。”裴姓小孩语气带着骄傲故作谦虚的说道。 忠实裴吹余子洲摆了摆手，情绪比他裴哥可激昂多了：“害，早晚的事。总之年级第一牛逼就完了！是不是啊屿哥！” 姜屿挑着眉附和道：“嗯，705牛逼。” 树后目睹了一切的爱情本人：…… 三人有一句没一句的在路边等了几分钟，忽然一辆黑宾利缓缓地驶到了他们面前。 车窗降了下来，后门被余子洲抢先一步打开，叶玦从来没有这么怨恨过自己平均线以上灵敏的听力。 司机铿锵有力的声音仿佛故意一样，方圆十几米的所有活物都能听个真切：“少爷，裴总让我来接您和两位少爷一起回老宅。” 直到高贵年级第一裴衍秋和他的“狐朋狗友”上车并消失在路口，叶玦都还没反应过来。 他抬起头与光荣榜上那个熟悉的名字相对沉默良久，几分钟后，公共场合一向讲文明懂礼貌的叶姓甜心，情不自禁地发出了备受震撼的声音。 “f**k！” 作者有话要说：此时的小裴还不知道他可能实现不了早恋的美好愿望了。 ———————————— 我回来啦！晚点应该还有一章 第42章 众所周知,校内论坛是个好东西，叶玦当初还没来谨诚报道的时候，就被某些消息灵通、热情好客且八卦的高中生给扒了个底朝天。 不怎么熟悉国内这些东西的叶玦特意询问了关系较好的同学,终于找到了进入各个学校论坛的方式,井在带着震撼回到家以后,火速注册账号跑到电脑前想要搜索一下关键词。 然而,显然是他多虑了，裴衍秋在谨诚的知名程度哪还用得着他主动来搜。 光是首页就飘着两三个带着他全名缩写的加了精的热帖。 【天呐！pyq刚正式转部就拿了年级第一,这是什么有钱长得帅智商又高的小说男主人设】 叶玦握着鼠标的手指微微颤抖，努力让眼神瞥向其他地方。 光看题目就够让人触目惊心了，应激反应的劲儿还没过去的叶玦拒绝点开。 最后他挑挑拣拣，还是选择了相对温和点的【聊聊某裴姓少爷的事情】，给自己一个缓冲的时间。 哪想到进去的第一句话就让普通中产家庭出身的叶玦脑仁生疼 【1l：在我校裴姓少爷指代的是谁想必懂得都懂,就是家里捐了一栋图书馆,一栋综合楼的那位。】 回想起在自己面前蹭吃蹭喝，天天喊饿的裴姓小混账,叶玦陷入了沉思...... 综合楼，不就是他以前办公室所在的那栋很具有科技感的建筑么。 难怪有一次他随口夸了一句设施先进、装修风格很有品位,裴衍秋的反应竟然是很有礼貌地笑着跟他说谢谢。 他当时还以为是小孩对母校的感情浓厚、与有荣焉,合着搞了半天，是人家家里出钱盖的。 【15l：楼主和少爷是初中同学,家里和裴氏集团的子公司有过合作项目,所以也算是稍有接触，但了解不多,只是隐隐约约有听长辈说过他父母离异，妈妈好像是lz（前几天刚从戛纳拿奖回来的那个），不过我也不太确定,大家就当看个热闹。】 【21l：少爷家境好长得帅这都是显而易见的，更气人的是人家别的方面也很全能，校内校外各种国际商赛的金奖拿到手软，楼主从小每次不听话爸爸就会用他来当正面例子骂一顿，所以虽然后来跟pyq同班了好几年，我也几乎连话都不敢跟他说（童年阴影啊......），不过他也不太爱搭理人就是了，好像除了j y和yzz没见他跟谁关系特别好过。】 【57l：啊啊啊啊！又跑题了！开这个帖子不是为了夸他来着，主要是想跟大家讨论一下pyq的感情问题。】 看到这，叶玦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脑内渐渐浮现出一股不详的预感，他果断仔细看了看发帖的日期，果然是一个月前。 【103l：呜呜大家太热情了！是这样的，喜欢pyq的姐妹不少，但他好像从来都没跟谁相处过，之前有个学姐壮着胆子去问他这个事，结果pyq回答得特别干脆，就三个字“没兴趣”。 大家都理所当然地以为他是对早恋没兴趣，但最近，楼主凭借多年的嗑cp经验，终于发现了华点——裴少爷的“没兴趣”可能不是指谈恋爱......也许是女生？？】 【197l：别骂我别骂我，我们理智讨论！感谢认同我的姐妹们呜呜，我做出这个判断基于以下几件事情，等我一件件说！这一切的一切，都要从心理咨询处来了一位漂亮实习生开始说起......】 吃瓜吃到自己头上的漂亮实习生本人：...... 所以我在这群高中生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叶玦看着满屏的“我就知道！”、“嘶哈嘶哈”，和这群明显兴奋起来了的匿名网友们，对自己实习期间“沉稳负责大哥哥”的定位，不禁有了那么一丝怀疑。 【267l：嘶哈嘶哈！我就知道我不是全校唯一一个嗑到了的！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至于那些jypyq的cp粉，我劝你们早点死心，你们是没看到p和j的日常状态，是如果他俩真的在谈我会哭着报警求求他们快点把这两个互相家暴的臭男人统统逮捕的凶狠程度，想鲨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嗯！（没有说他俩关系不好的意思，俩人家里是真·世交，真·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 【301l：咳咳，又跑题了。总之，yj和pyq真的很真！我愿将两人的感情发展用三个重要事件来概括：球场风波-讲座动心-午后迷情】 如果说前两个虽然很离谱，但好歹在可以理解的范围内，那第三个部分的标题看起来就不是很积极向上了。 叶玦努力回忆了一下自己离职前有没有过出格的行为，除了偶尔揉两下裴衍秋毛茸茸的脑袋以外，好像真没别的了。 他不懂，但他大为震撼，井且发自内心地想要继续往下看。 【375l：球场风波很简单，而且好像蛮 多人都看到了来着，就是yj刚来学校不久，咨询名额还需要从黄牛那高价抢的时候。 ac两班打篮球，sl去做咨询了（大家都懂sl的目的哈），然后中场休息的时候有几个男生嘴里不干不净开yj的黄色玩笑，具体内容我离得远听得断断续续的，反正我觉得有点过分，当然，pyq也是这么觉得的！他直接就发火了，妈的，认识这么多年我第一次看到他在公共场合跟不熟的人摆黑脸（有一说一，确实帅）。】 【376l：发完火pyq直接就走了，虽然打了个圆场，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肯定是真生气了，然后，重点来了！人家之后去了哪里呢？ 据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幸运姐妹所说，她当晚和男朋友在市中心某快餐店写作业的时候，亲眼目睹了漂亮宝贝带着看起来很乖巧（没错就是乖巧！！）的裴少爷走了进来，俩人亲亲热热的分吃盘里的东西，yj没吃了的薯条最后也都倒给pyq了（没错！pyq他！吃剩饭！）】 【377l：救命啊！我看到照片的时候都傻了，帅哥！你崩人设了啊！！是老婆盘里的东西更香么？本单身狗不理解！】 关心未成年，怕对方吃不饱于是忍痛把自己的晚餐分出去了一半的叶玦也不能理解，怎么他友好且带着关怀的合格大人的行为，到这群小姑娘眼里，怎么就成了“恃宠而骄蛊惑金贵少爷打扫剩饭的祸水”形象呢。 本就是来寻找裴衍秋到底骗了自己多少的证据的叶玦，自然而然地在记仇小本本上面无表情地又添了一条——“对本人社会形象造成恶劣影响！！！” 后面跟上的三个感叹号无一不是对于裴姓混帐的强烈控诉。 【412l：讲座动心就是字面意思，心理咨询处那位受邀去给高三作动员，pyq那一上午都在教室里坐立不安的，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就拎着好兄弟jy说要去趟普通部，至于干嘛去了......懂得都懂，我直接上图！】 楼主帖上来的照片不算特别清晰，拍摄者大概是怕被发现，所以距离隔得有点远，手好像也有点抖，不过不难辨认出这就是当时叶玦做讲座的那个多媒体教室门口。 叶玦小心翼翼地将照片放大，视线聚焦在了那张熟悉的侧脸上，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感到莫名的紧张。 在自己误解裴衍秋家庭状况和学习成绩的这两个多月，对方有无数次机会和自己坦白，可裴衍秋井没有，按照常理叶玦应该感到恼火、愤 怒。 理智和多年来的社交经验告诉他，诚实与信任是建立一切关系的基础，而裴衍秋的欺骗显然违背了这一原则，不管对方有什么苦衷或者出于什么目的，都很难改变这件事的性质。 可叶玦看着屏幕上裴衍秋微笑着的表情，心里却半点负面的情绪都产生不了，他只是觉得小孩神色温和，眼睛在朦胧的光线下依然亮晶晶的，里面漾着的满是向往。 单面可视的玻璃将教室内的情形映得模糊，只是隐隐约约能辨认出来讲台侧面站着的正是自己。 而碎星般闪烁在裴衍秋瞳孔里的身影，也是他。 叶玦的心脏不由控制地跳频颤了两下，他连忙关上了图片链接，继续往下看这个楼主讲故事，以帮助自己不怎么坚定的意志力重新回到“找小混账算账”的模式。 【520l：噢！美丽的楼数献给美丽的爱情！】 【521l：最后一个关键□□件，我和闺蜜是唯二的目击证人！只求pyq不要看论坛，不然我必会掉马orz 那是一个，普通的星期五的午休时间，我的小姐妹拉着我去综合楼那边新开放的影音室找一张她爱豆刚出道时期的专辑，我们俩有说有笑的从二楼走廊穿过，正好途径心理咨询室。】 【524l：差不多就是yj离职前的那个周五，大家都知道那段时间临校女生的事情搞得去心理疏导的人暴增，我们就是从开学就一直尝试预约，始终没约到的两个倒霉蛋儿，然后正好路过嘛，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咨询处的门是开着的，我俩就想着去跟漂亮宝贝打个招呼，随便聊两句，反正就近距离接触一下混血甜心嘛！】 【541l：然后我俩就跑过去敲了敲门，可能当时因为有点兴奋，所以闹出的动静比较大，都到门口了才发现yj正趴在办公桌上午睡，听到我们的声音还迷迷糊糊的抬了下头，但可能是因为太困了，瞬间就又睡着了（太可爱了！！我疯狂尖叫！！）】 【543l：然后重点来了！我们的裴少爷此时在干什么，他！就坐在漂亮宝贝的旁边，后脑勺靠在窗台上，手里举着本应用心理学教材（绝对是yj的！），一边看，顺便还给睡觉的yj挡着从窗帘缝中间透进来的阳光！】 【544l：大概是觉得我们吵到yj休息了，少爷表情就有点不友好，不过好在漂亮宝贝这个时候非常及时地嘟囔了句梦话，没听清内容，反正pyq的表情瞬间就变了，就是那种“卧槽，有被可爱 到”的那种表情，然后回过神之后，就还态度蛮温和地指了指yj，然后还有点无奈地朝我们摇摇头。】 【567l：妈的！！这种画一样的场面我们哪还忍心打扰，赶紧道完歉就跑，走的时候还没忘顺手帮他俩把门关上。不是希望他俩偷着在屋里干点啥，主要是怕漂亮宝贝睡不好（严肃正经脸）】 【587l：总之！！这两个人！配得很！yj也没比我们大几岁，现在还已经离职了，我觉得俩人肯定已经偷偷谈上了，等我过段时间去找pyq的朋友打探一下消息再来给大家补充！呜呜呜，不管会不会被正主看见，我都要在这里大声喊出，这俩男的，是绝配！！】 从头到尾看完了自己和裴衍秋的“爱情故事”的叶玦陷入沉默。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俩那层窗户纸好像还没来得及捅破就被满嘴跑火车的小裴同学自己给亲手扼杀了。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忽然，叶玦沉寂了好半天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一看备注，好嘛，来自未成年小混账的问候信息。 叶玦用慢悠悠的动作试图掩盖自己有点期待的真实想法，面无表情地点开了绿色社交软件。 [小裴同学：哥哥我刚忙完，才想起来放学忘记跟你说了。猫猫打滚.jpg] [小裴同学：考试成绩出来了，还不错，老师说我各科都很有进步，你会给我奖励嘛qwq。] [小裴同学：我好想你，好期待明天跟你见面，有需要我提前准备带过去的东西嘛？] 叶玦气笑了，沉默地盯着裴姓表演艺术家生动形象的话术展示欣赏了好一会，然后微不可闻地冷哼一声，手指在屏幕上快速地敲了几下，井果断按了发送。 绝配个棒槌，叶玦腹诽道。 被甩到一边的手机屏幕还亮着有些刺眼的光，叶玦的回复简短而直接却完全没给对方留有拒绝的机会。 [小叶老师：拿着你的各科试卷、印着学校公章的综合评价手册下午一点过来，东西带不来的话你人也不用到了>w<] 刚商量好告白计划的裴衍秋，看着叶玦的回复，陷入了沉思...... 半晌，他难掩神色中的慌乱和紧张，三五步便从后院冲到了在客厅沙发上躺着打游戏的两位好友旁边，用天生有些冷清的嗓音宣布了噩耗： “我好像要完蛋了。” “操......” 作者有话要说：在家磨刀的小叶微笑：你真聪明 第43章 阳光正好,天气也不算太热，谨诚中学高二普通部的新任年级第一拎着包装精美的中式点心礼盒，站在叶玦公寓的门口,心情十分沉重。 裴衍秋伸向门铃的手是犹犹豫豫,仿佛不是来见心上人,而是来接受制裁的。 昨晚他收到叶玦让自己带试卷和综合评价表的消息时就顿感不妙,而在之后不管他怎么给对方打电话，小叶老师都没接,简直就是给他的猜测进行了个官方认证。 余子洲和姜屿虽说的确是出了点什么“一进门就开始哭”、“你抱着他的腿就卖惨，小叶老师一定会心疼你的”此类的馊主意，但本质上还是喜闻乐见加幸灾乐祸的。 基本确定自己多半是翻车了的裴衍秋，没时间思考三人摇摇欲坠的友谊还有什么继续的意义，辗转反侧了一晚上思考对策。 就连梦里都是小叶老师冷笑着对着他阴阳怪气：“裴衍秋,你真是好厉害啊~” 告白未捷马先掉的裴衍秋只觉得牙根痒、心里闷,总之是从小到大没体会过的懊恼。 一步错步步错的滋味可是让他好好享受了一遭。 虽然这个车肯定是翻了的，但裴衍秋还是很想知道,翻到什么程度，以及到底是怎么翻的。 况且他也根本不敢找理由放叶玦鸽子,不然罪加一等,他这辈子都别想早恋了。 所以今天一大早裴衍秋还是老老实实去精品店买了礼盒，并带齐了东西,准时准点地站在了叶玦家门口。 表面波澜不惊,实际紧张得要命的小裴最终还是鼓足勇气按下了门铃。 也许进门就开始哭真的是个好主意呢 酷哥绝望。 叶玦过来开门的速度很快，显然是早就在等他了。 门开了,小叶老师身上清清爽爽的柚子香跟着他慢慢悠悠地飘了出来，已经很多天没见到对方的裴衍秋难免发怔，平稳了几天的心跳也好像辨认出了眼前的人是谁,非常不争气地在胸腔里叫嚣着想念。 裴衍秋忽然忘记了事先准备好的一切解释和招数，凭借着本能的反应把拎着的礼物往前一递，自己也紧跟着往屋内迈了一步，手指狡猾地趁对方握着门把捏住了叶玦的袖口。 最近已经将撒娇卖乖技术锻炼娴熟了的裴衍秋轻轻扯了两下，低垂着视线，睫毛微微颤抖着放软了语气。 “对不起，我错了……” 少年人的声线清凉，可此时却被歉疚和讨好填满。 他一向擅长在对方面前示弱。 可叶玦确实不咸不淡地轻笑了一声，裴衍秋有些无措地看着他弯起了唇角，又眯了眯眼睛。 眼前的画面渐渐和昨晚噩梦里的重叠。 只见叶玦挑了挑眉，冷哼一声，薄唇上下碰了几下，语气不怎么友善地说道： “裴衍秋，你真是好厉害啊~” 好厉害的裴衍秋：…… 梦境照进现实。 裴衍秋咬了咬牙，心里被“我完了”刷起了屏。 小叶老师真生气了…… 其实叶玦倒也不算真生气，只不过被人瞒着的感觉的确不怎么好受，如果换成其他人，他可能连解释的机会都不会给，但毕竟对方是裴衍秋。 叶玦看着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但明显能感觉出局促的小孩，不由自主地扯了扯嘴角。 算了，七百零五总比真二百五要好。 虽然他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到底还是要敲打敲打的，就这么简简单单原谅了岂不是显得他很没面子。 叶玦迅速沉下了脸色，“当”得一声把手里的茶杯没好气儿地撂在了桌面上，摆出一副懒得搭理对方的姿态：“试卷给我。” 心虚加不知所措的未成年小裴立马照做，乖乖巧巧地把背包里的卷子和成绩单一股脑地掏了出来，摊到了叶玦面前。 叶玦微皱着眉头低头翻阅着对方满分的数学和英语，心里感概自己对于裴衍秋身上这段时间以来的违和感果然不是错觉。 但表情还是保持的很是严肃：“你好聪明啊，年级第一诶。” 漂亮宝贝阴阳怪气。 裴衍秋哪受得了小叶老师这种语气，眉眼耷拉着低头坐在那里，温驯地小声认错：“哥哥对不起……” “嗯。”叶玦冷哼一声，把手交叉到了胸前，坐在裴衍秋对面的单人沙发上抬了抬下巴，虚张声势地开始了问询：“我给你一个狡辩的机会。” 心里紧张得要命的裴衍秋哪看得出来，他只觉得自己前几年从牛主任那躲过去的霉头全都累积到这次了，赶紧坦白从宽把小叶老师哄好才是正道。 “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别生气了。”裴衍秋整理了一下思路后，正襟危坐一脸认真地同叶玦对 视，“最开始我真的没想到后来会和你有那么多接触，你问到了，我不想把家里那些混乱的事情摊开来解释，就顺着性子随口答了。” “在你没离职前，我怕私自转部的事情被家里知道闹出麻烦，所以不敢坦白。”裴衍秋顿了顿，连忙补充：“我知道应该对你多些信任——” “这些我能理解。”叶玦却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我们当时并不熟悉，你不信我是情理之中，但之后你明明有过很多次机会的，为什么不告诉我？” 裴衍秋心虚地偏移开了视线，说话也没了平时的利索，和全天下闯了祸不知道怎么处理的小孩没什么两样：“你不在谨诚了，我没有每天缠着你的正当理由，如果说完你就再也不想理我了，我根本没立场去找你……” 至于为什么怕这些，不需要裴衍秋说明白，叶玦也知道对方言语之外的意思。 叶玦抿了一口茶，语气放和缓了不少：“鹿遥的情况很严重么？” 裴衍秋大概是没料到对方会在这转移话题，微微一愣，但还是如是回答道：“嗯，她小时候经历过一些不太好的事，我们父母分开的早，平时见面不算频繁，我也是今年才知道她的恢复情况不太尽如人意。” “我父母的关系有些复杂，我们……跟两边都不亲近。” 叶玦点了点头，并没有让裴衍秋再继续说下去，毕竟涉及到别人的隐私，他只是需要知道裴衍秋欺骗的自己的是哪一部分，至于其他的并不想打探太多。 两人面对面沉默了片刻，裴衍秋摸不准叶玦的意思，不敢画蛇添足，只能安静地等待着心上人的宣判。 叶玦看着有些发蔫的小孩，本就不算太认真的那点不满，到底还是散了个干净。 从前他见过不少深陷在无望恋情中的来访，他们因着各式各样的成长环境遗留因素，在关系的早期对于伴侣过分讨好、缺乏明确底线，而对方也并不是什么可靠的人，最后导致自己受到极大伤害，却依然恋恋不舍难以脱身。 叶玦知道该如何抽丝剥茧分析此类个案的成因，也明白一段健康长久的关系该如何进展才是应该，更清楚恋爱关系中什么样的推拉和心机更能让对方沉迷。 但到了自己身上，叶玦忽然发现，原来对待喜欢的人就是很容易失去原则。 看不得他委屈落寞的样子，也不想让他失望。 这种想法很危险，不理性，在没有漫长时间佐证对 方心意之前，都很难分辨前方是蜜罐还是深渊。 叶玦暂时没有想明白裴衍秋之于自己到底是什么存在，也还没弄清楚为什么从未产生过的悸动，会被眼前初具成年人外形的少年牵引。 新奇的感受总是会给人带来难以抗拒的兴奋。 理智告诉叶玦应当慢慢来，再相处久一点，再拉扯得长一点。 应该让他先一步陷进你的网，鲁莽做出的决定大多只会带来伤害。 可叶玦不是很想听。 他忽然很想要承担这次风险，反正最坏的结果，也只不过是在享受过对方最美好的少年时光后，将他放归人群。 再说了，他也很想验证出裴衍秋到底会有多特别。 叶玦一向都是随心所欲的。 所以他现在想要去做的事，就不会等到下一秒。 只听叶玦无奈地叹了口气，轻轻笑了一声，语气没了责问，恢复了往常的温和。 他漂亮的眼睛弯了弯，将已经徘徊在脑袋里好些天了的心思问出了口：“衍秋，你喜欢我对么？” 叶玦一向直接，仿佛骨子里天生少了那点迂回婉转。 不是坏事，但也不一定总是好事。 因为想见裴衍秋，所以就撞破了小孩拙劣的谎言。 因为莫名觉得对方特殊，所以才随说随信，几乎没有过怀疑。 因为想要知道答案，所以干脆直接由自己将一切不合时宜地挑明。 “对。”裴衍秋虽然意外，但依然回答得迅速，好像生怕但凡有点犹豫就会迎来他最不想面对的结果似的。 叶玦笑着点点头：“那你以后还会骗我么？” 裴衍秋表情郑重：“绝对不会。” “嗯……那行吧。”说完，还没等裴衍秋琢磨明白这简简单单四个字代表着什么意思，叶玦却已经自顾自地站起身走到门口穿鞋去了，“昨天想着要找你算账，根本没去买菜，家里没剩什么食材了，你得先陪我去趟楼下超市。” 一头雾水，不知道现在这是怎么个情况的裴衍秋坐在原处一动都不敢动。 如果没理解错的话，我刚才算不算是表白了？？ 母胎单身的小裴对这一套是什么路数显然不太熟悉。 叶玦却站在门后，回头朝他笑得温柔：“衍秋，你吃不吃鱼？” 吃 不吃鱼算是什么回复啊？ 一向从容的酷哥这下也绷不住表情了，眼角眉梢都挂满了急切和不解，伴着叶玦叫他一起出门的招呼声，无所适从地磨蹭到了对方旁边。 “租的房子不能做油烟太大的东西，不然还是出去吃吧。”叶玦像往常一样，熟络地揉了两下正俯下身系鞋带的裴衍秋的脑袋，“就当是庆祝一下。” 裴衍秋温顺地任他搓圆捏扁，甚至为了方便对方的动作，站起来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 听了叶玦的后半句话，依然没搞清楚状况的小裴同学真诚发问：“庆祝什么？” 叶玦看着眼前难掩青涩懵懂的少年，难得的感觉主动权又回到了自己身上。 本来就该是这样的嘛，自己一个马上要大学毕业了的人，哪有被还差几天才成年的小朋友推着走的道理。 虽然也没谈过恋爱，但就是要装作自己很懂、很熟练、很不在乎的叶玦，有些不自然地摸了两下发胀泛红的耳廓。 然后又捏了捏裴姓酷哥最近瘦得快彻底消失了的奶膘，很有成年人风范，试图把那点羞怯藏个严严实实，叶玦故作坦荡地说道：“庆祝你学业爱情双丰收。” 还没等裴衍秋反应过来，他便轻咳了两声，继续打着直球：“我没什么经验，不太清楚流程，确认关系之后要做些什么证明一下么？” 叶玦笑得狡黠，可漂亮的蓝色眼睛却随着睫毛的颤动移开了视线，刻意不与裴衍秋亮晶晶且炽热的目光接触到半点。 他认真地思考了几秒，顿了顿，稍微有些犹豫地提出了建议：“嗯……直接接吻好像有点别扭，但也不是不行，你们国内比较倾向快一点还是慢一点啊？不然还是先抱一下吧——唔！” 还没等叶玦把后半句话说全，压抑了一个多月的裴衍秋在确定了他的心意后瞬间张开手臂抱住了他。 叶玦被吓了一跳，紧张得有些肢体僵硬，可闻着新晋恋人身上淡淡的柠檬草的味道，他到底是渐渐放松了下来。 他用指尖顺着对方的肩胛骨轻柔地抚摸，安慰着情绪有些激动的裴衍秋，少年人偏高的体温顺着肌肤间的触碰传递到了叶玦身上。 叶玦的小朋友像一个真的小朋友一般，眷恋地在他的颈侧撒娇似的蹭了两下，柔软着语调嘟囔埋怨道：“您吓坏我了……” 叶玦失笑出声，哄孩子的同时也不忘敲打：“以后还敢么？” “不敢了，我什么都听您的。”小男朋友乖巧地答道。 裴衍秋这张嘴无师自通地腻得很，叶玦听着却还蛮舒坦的，他刚要推推小孩，把下午的活动拉回正轨，耳根处却被什么柔软的物体浅浅地碰了一下。 “谢谢您。”有些炙热的呼吸伴着气音撒在叶玦敏感的皮肤上，引起一阵酥麻的痒。 放肆和得寸进尺是人的天性，十七八岁的高中生更是其中的代表。 得到许可权的少年将细碎的吻落在心上人的耳侧和脸颊，却在即将触上那带着笑意的嘴角时，忽然学会了什么是克制。 裴衍秋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圈，抱着叶玦的力度也放松了几分，十分讲礼貌地后退半步，准备好为自己略显冒犯的举动接受小叶老师的教育。 可没想到叶玦的眼睛却眯了眯，拇指在裴衍秋摩挲过的地方点了点，表情若有所思。 抬头与“小流氓”对视几秒后，仿佛给自己壮胆般，戏谑地问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裴衍秋有些疑惑：“什么话？” 叶玦笑着朝他勾了勾手指，示意对方凑得再近一些，然后有来有往地贴到了裴衍秋的耳边，轻轻摇了摇头，并压低了声音：“撩完就跑，不是很道德。” 午后的阳光穿过清透的纱幔照进室内，空气中是浅淡的柚子清香与柠檬草混杂着的味道。 踩着线实现了早恋愿望的少年，在十八岁生日的前三天，猝不及防地吻到了喜欢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裴衍秋很行 确认关系拥抱接吻一条龙（虽然看起来好像是漂亮宝贝更莽一点） —————————— 晚点还有一章 第44章 “裴衍秋。”叶玦背靠着门口的鞋柜,呼吸有些不均匀地叫着对方的名字。 尝到了甜头的小孩乖得不得了，像什么对人类依赖度极高的大型犬科动物，用毛茸茸的脑袋蹭着叶玦的肩头撒娇。 然而垫在叶玦颈后的左手,以及搭在他侧腰的右手,无不在提醒着叶玦眼前这个看似温顺的小朋友,刚才是怎样瞬间抢回士动权,并把自己抵到墙面上亲的。 回想起对方刚才那个几乎看不出青涩的吻和差点呛到的自己，叶玦颇为不服气地用手肘拐了拐裴衍秋,找茬似的问道：“你真的是初恋么？怎么这么熟练。” 听到这个问题，裴衍秋倒是不好意思地笑出了声，也终于舍得和叶玦拉开点距离了。 只见他后退了半步，用手掌虚虚地捂着脸，坐到了换鞋凳上,嘴里嘟囔着仿佛在自言自语：“哥哥您别问了,先让我冷静一下……” 叶玦看着从耳朵一路红到脖子根的裴衍秋，一时间竟然找不到形容词来形容对方这种行为。 你们高中生都是这样的么？ 亲的时候比谁都强势,事后问你两句，就搞出这么一副被人糟蹋了的模样。 虽然最开始确实是他士动的。 嘴唇现在还在发胀的叶玦挑了挑眉,深觉小朋友多少是有点不讲道理了。 叶玦回味着刚才那个吻,似乎并没有文艺作品中描述的那么神奇。 肌肉线条硬邦邦的别扭少年，嘴唇却柔软得不像话,不符合校内论坛中拥有一个个hot帖的神秘风云人物的形象。 不酷,不冷淡，看不出才华横溢,脾气倒是的确看得出不怎么太好，不然怎么第一次接吻就非要把男朋友的舌尖咬破。 倒像是邻居史密斯太太家放养的长毛猫，在花园里和你玩得好好的,上一秒仰着露出肚皮舔你的指尖，下一秒就趁你不备咬上一口，见你喊痛，他却抢先一步撒娇，还要委屈得喵喵叫。 事已至此，吻技天赋不如人，那总不能面子里子都丢了。 “干嘛，谈恋爱不都是这样的么。”没供过白菜但从初中就经常看身边同学拱白菜的叶玦虚张声势道。 毕竟刚亲密接触了过，即便有些尴尬别扭，但两人之间的氛围总体来说还是有种微妙的粘腻感的。 叶玦看着不好意思的裴衍秋总觉 得有点新奇，虽然对方在自己面前从来都很善于示弱，但到底是个身边人公认酷哥形象，这么纯情倒显得自己过于急切了。 他走上前捏了捏裴衍秋滚烫的耳廓，语气温柔地轻声问道：“怎么了？” “哥哥，这和我想象的不一样。”裴衍秋放下了掩面的手，抬头看向叶玦。 平时看起来总是很不好惹的凤眼不自觉地弯着，柔软鲜活的表情配上仍没恢复原样的皮肤颜色，与这张看上去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会游刃有余的脸形成反差，让叶玦很有耐心地想听他继续说下去。 裴衍秋有些尴尬地用手指拨弄了两下额前的碎发：“我原本都计划好了。” 叶玦“哦？”了一声，轻轻抬了抬眉毛：“说说。” “后天有场流星雨，我想约你去看的。”裴衍秋说道。 叶玦故作若有所思的表情说道：“星空下表白啊，是挺浪漫的，不过观测条件有限制吧，万一运气差，我们就只能在山上吹冷风了。” 裴衍秋却笑着摇了摇头，眼睛亮晶晶的，里面溢满了期待：“我还准备了烟花，山下也安排了篝火和露天电影，如果这些全都出意外了，那我还在市里订了家法餐。” “红酒、鲜花、小提琴？”叶玦被这种爱情电影里的标准设定逗笑了，“你把我当女孩子哄啊。” 可裴衍秋却摇了摇头，眉眼间满是赤诚：“只是想着坦白加上表白，准备做得越充分，被你直接拒绝的几率大概就能降低些。” “我第一次对自己这么没信心。”裴衍秋自我调侃似的笑了笑。 早恋成功的小孩话都变多了，叶玦这才终于发现，裴衍秋不是性格冷淡不爱跟人交流，纯粹是包袱重，零零碎碎的话都闷在肚子里。 想法不比谁少，只是从来没有关系足够亲昵的人愿意哄着他说罢了。 这种需求朋友替代不了，尤其是青春期男孩子之间的友谊。 沉默仿佛是刻在东方男性骨子里的东西，将一切正向却敏感的情感宣泄都被冠上了脆弱的名号。 虽然裴衍秋只是将家庭状况用“比较复杂”一词轻飘飘的概括过去，但这毕竟也算得上是叶玦的专业范畴。 不管是从裴衍秋性格上偶尔展现出的别扭矛盾，还是从他在表达情感上的犹豫和缺乏底气，都不难猜出这是幼年时期亲密关系缺失所带来的负面影响。 哪怕裴衍秋已经足 够优秀，也依然能隐隐窥得一二。 叶玦轻轻地拉起了他的手，将对方拉起来后，不太熟练地与裴衍秋十指相扣，并打开了家门，牵引着对方坦然地走了出去。 裴衍秋有些不明所以，但也只是安安静静地顺从着对方的摆弄，喜悦中带着几分轻飘飘的茫然，站在心上人的侧面一起等着电梯。 “衍秋，我觉得我喜欢你。”叶玦语气轻松地说道。 裴衍秋偏过头来看他，可叶玦却并没有回望过去，只是直视着前方，瞧着电子显示器上的楼层数字不断地跳动、变化，几秒后，才又开了口：“可我们认识时间不长，所以说有多么迷恋你那并不现实。” “但我想说，你是第一个让我拥有‘那就在一起试试吧，有了他的生活我也许会过得更开心’这种想法的人。”叶玦弯了弯眼角，“你很特别。” 叶玦伸出手捏了捏裴衍秋的后脖颈，安抚着和自己一样不太清楚该去如何做一个合格爱人的少年：“我们都是第一次尝试建立稳定关系，所以还需要慢慢摸索，可思想是复杂的，人与人的交往也很容易产生误解，我们的成长环境包括经历都有着很多差异。” “我年纪比你大上几岁，未来的社会关系大概会先你一步变得复杂，但我并不想让你有太多顾虑。” “所以我们都尽量对彼此坦诚直接一些，就这样顺其自然地看看这段感情会往什么方向发展，好么？” “我希望它是美好快乐的。”叶玦扭过头，看着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少年此时略显深邃的眼睛，开玩笑似的举例：“比如现在，我有点好奇你现在在想什么，那你就要告诉我。” “你真的想知道？”裴衍秋熟练地将问题抛了回去，还不忘逗弄般用指尖点了点两人交握着的手。 叶玦挑了挑眉：“说说看。” 只见裴衍秋脸上笑意更浓，刚才在屋里还惴惴不安的少年又恢复了往日里意气风发的模样，不知道是不是听了叶玦的话稍微有了点底气。 电梯门开了，由于不是什么高峰时段，所以里面空荡荡的，倒是个很适合刚确立关系的小情侣把现下没聊完的话题继续下去的场所。 理解力大师小裴品出了叶玦言语间的暗示和隐隐约约的纵容，迫不及待地想要展示一下自己得寸进尺的功力。 他牵着叶玦走进电梯，按下了楼层键，在等待电梯门完全合上的间隙，微微低了低头，凑到叶玦的脸侧，无 师自通地说道：“我在想我们第二次接吻的场景。” 叶玦不自然地抿了一下嘴唇，故作镇定地问：“那你想好了么？” “嗯。”裴衍秋停顿了几秒，忽然轻轻笑了笑：“电梯里似乎比走廊更能让人印象深刻。” “你觉得呢？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写着写着总想把儿子们往床上带，我这个肮脏的成年人（自我反省） 第45章 综合了各方面数据制定好恋爱计划的裴衍秋,原本给自己定的小目标非常的循序渐进，三天牵到手，一周拥抱,半个月能亲一下脸,在他的预想里这些能够达成就可以满足了。 至于是综合了什么数据,主要是靠两位贴心好友口口相传。 ——据说谈过好几任女朋友余子洲和一聊到这种事就搞出一副高深莫测样子的姜屿。 “裴哥你不能太心急,隔壁班体委和校外的女朋友谈了两年多了，听说一起出去旅游还要住两间房,小叶老师这种文化人肯定更追求那种互相尊重的情感关系，听兄弟一句劝，控制住你自己啊！” 余子洲信誓旦旦的警示现在偶尔还会在裴衍秋的脑内循环播放，而确认关系、拥抱、接吻、第二次接吻一条龙了的裴少爷现在正面不改色地推着购物车，目不转睛地盯着在几步开外挑食材的叶玦。 不仅怀疑起了隔壁体委的真实性向,还在心里手动给自己竖了竖拇指。 不过说到底,厉害的不是小裴，小叶老师才是真的行。 也不知道是成长环境还是风俗习惯差异太大,被坑货朋友误导，早就做好“发乎情止乎礼”拉长战线准备了的裴衍秋,被外国友人猝不及防的直球和主动打乱了计划。 回想起叶玦刚才虚张声势的反应,被□□浸染微微暗哑的声线，试探着贴近的柔软嘴唇带着须后水薄荷的清凉,接吻时微微颤抖的浅色睫毛以及最后眼角那一点生理性的泪水,裴衍秋不由自主地做出了吞咽的动作。 这谁顶得住？ 反正你裴哥是不太能行。 “衍秋，你到底吃不吃鱼啊！”叶玦站在不远处的海鲜区,一边拿着捞网逗弄着缸底很有精神的澳龙，一边背对着裴衍秋喊着话。 十分有底气，仿佛无比确定新上任的小男朋友绝对舍不得离他太远。 事实证明,叶玦是对的。 何止舍不得离太远，裴衍秋只觉得自己的系统在和小叶老师心意相通的瞬间就彻底做了个更新。 现在的裴哥是恋爱脑裴哥，连答应好亲爹的今晚去公司听项目分析都想要直接鸽掉。 还有什么比跟小叶老师贴贴更重要的呢。 陪小叶老师逛超市。 沉浸在初恋中的小男生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裴衍 秋长相带来的那点凌厉气质半分都不剩了，远远看上去就是个脸很帅，性格应该也很不错的大男孩。 见对方半天没回应便转过身子催促的叶玦瞧着自家小孩止不住地唇角上扬。 不过裴衍秋那种生人勿近的气场消失之后，明显更受瞩目了，叶玦打量着周围几个看起来有些跃跃欲试的女孩子，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哥哥，我想吃扇贝。”裴衍秋乖巧地把购物车推了过来，并在叶玦的身边站定，指着后排碎冰上平铺着的贝类说道。 眼见着小孩适应性很强的丢掉了最开始时的拘谨，甚至都学会恃宠而骄了，叶玦不禁笑出了声：“让你点菜了么？” 裴衍秋不露声色地勾勾唇角，理直气壮地说道：“您刚还说让我坦诚一点，我今天就想吃那个。” 叶玦看了看价格，精品超市果然没有便宜东西，不过好在金库充裕的成年人还算可以接受。 可还没等叶玦过去让人装盒带走，忽然想起来个事。 自己这位小男朋友哪是什么家道中落的小可怜，明明是市首富家金金贵贵少爷。 叶玦顿时捏了捏裴衍秋的侧脸，戏谑道：“小骗子没资格吃好东西，等我待会就去河边捡两条死鱼糊弄你。” 裴衍秋知道叶玦在跟自己开玩笑，也了解对方吃软不吃硬的性格，立马扁了扁嘴，仿佛听到了什么噩耗似的：“那您干脆把这两根松茸也放回去，待会您去捡鱼，我去绿化带里找找蘑菇。” 眼看着小孩戏瘾发作这就演了起来，叶玦直接被逗得笑出了声，用手指戳了两下裴衍秋的锁骨，便转身示意看了半天热闹的工作人员帮着称两斤扇贝两斤蚝。 “这么可怜啊，那我可不能饿着少爷。”叶玦一边调侃，抬手又拨弄起了龙虾的须子，嘴里不住地跟裴衍秋嘟囔着：“要是天天这么奢侈，我就该养不起你了。” 裴衍秋笑了笑，然后抬头朝拿着打包盒正往回走的大叔挥了挥手，说道：“叔叔，您把这只澳龙帮我也装起来吧，麻烦了。” 叶玦微微一怔，照着裴衍秋的手背就拍了一下，挑着眉毛用眼神询问对方用意。 财大气粗的裴少爷吃痛地揉了揉：“我养您还不成么……” 基本实现经济独立的成年人小叶教育道：“不许学那些乱七八糟的，也不许乱花家里钱。” 裴衍秋委屈道：“没，这都是我从小到大参加比 赛的奖金，还有一些投资收回的利润。” “本金早就还给我爸了。”怕小叶老师找茬，酷哥停顿时间都不敢太久，连忙补充道。 “噢，你在我这装笨蛋太久，突然换了设定我还有点不习惯。”叶玦从工作人员那接过海鲜，嘴里理直气壮的。 自知理亏的裴衍秋噤了声，讨赏讨表扬的话都主动吞咽了下去。 算了，反正以后还有机会。 叶玦把东西放进了裴衍秋推着的购物车，看着明显蔫下来的小孩，忍不住弯了弯眼角。 十七八岁的男孩子对于情绪的遮掩确实拙劣。 自己怎么就能被他忽悠了快三个月呢。 叶玦越想越觉得好笑，用肩膀轻轻装了一下裴衍秋的肩膀：“喂，等鹿遥成年了你打算怎么办？” 听了这话，裴衍秋难免一怔，反应过来对方指的是什么之后，他从善如流地答道：“出国读研，回到原本的计划上面。” 叶玦点点头，将手自然地覆到了对方的手上，笑着许诺道：“那我到时候看情况，也许可以等等你。” “等我？”裴衍秋有些不解。 “嗯。”叶玦顺手扔了一袋柠檬进车篮里，歪了歪脑袋与小男朋友说起了自己的计划：“我之前一直在考虑是直接就业还是先读研读博。” “本来是想着优先学业的，不过最近发生的一些事，嗯……让我稍微有点迷茫，所以我还是决定先找个合适的机构工作几年，积累一些经验和个例，到时候对自己的定位包括研究方向可能会更清晰一点。” 叶玦偏过脑袋，用头顶轻轻撞了撞裴衍秋的耳侧，开玩笑似的说道：“也许到时候还可以和你体验一下真正的校园恋爱呢。” 说完，还没等对方回应，叶玦自己却先愣了一下，然后笑着给自己的话找补：“如果我们还在一起的话。” 叶玦从来都不是什么盲目乐观的人。 他或许是个不完全的理想主义者，但从不会对生命中每一件大事有任何强求。 白铭曾经是他重要的兄长，可在发现对方走偏了路时，叶玦还是会在心里默默地将对方更换个位置。 他潜意识里坚定认为事物总是在不断变化的，可有的时候却没办法从容适应原本美好的东西变得面目全非。 裴衍秋是他迈出尝试的一步，在他决定获得这样一份赤诚的情感时，也同 时选择接受了两人关系的不稳定性。 因为不管是自己还是裴衍秋都太年轻了。 也许两人就是母亲所说的那种“上帝的突发奇想”一般的神迹，也许只是彼此漫长人生中一段闪着光芒的回忆，短暂靠近，然后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分离。 总是在不该理智时理智的叶玦希望自己能改掉这个恶习，但却仍是对于做出恒远的承诺心生畏惧。 正当他有些走神的时候，叶玦的手却被从下方紧紧地握住了。 少年偏高的体温随着十指相扣传输到犹豫着的成年人身上。 “会的。”裴衍秋将几瓶看起来就很不健康的碳酸饮料放进车篮，小心翼翼地摆在了叶玦的咖啡旁边，仿佛这样就能离恋人更近些似的。 清冽的嗓音染上了几分热闹的烟火气，语气确是异常坚定的：“不过o大商学院离你这个专业的学院好像有点远，中午应该不能一起吃饭了。” “只能每天晚上下了课去接你一起回家，不过，到时候我就不是无证驾驶了，能骑摩托，也可以开车，看你喜欢哪个。”裴衍秋看着叶玦的眼神亮晶晶的，声音轻柔得让叶玦仿佛能够从他眸中看到对方所描述的未来。 “我年纪小，又是第一次喜欢人，总是会紧张自己哪里找错了方向，所以可能看起来更依赖你一些。”裴衍秋笑了笑，学着叶玦刚才的样子也撞了撞他的肩膀，“哥哥你等等我。” “我真的挺优秀的，配得上你再多信赖我一些。” 有了男朋友这个身份立场的小孩就是不一样，张口闭口都是让叶玦心悸的情话。 倒也不腻人，就是惹得人心里痒酥酥的。 故作镇定的小叶老师“嗯”了一声，十分“成熟”地叮嘱道：“先好好高考，别想那么多。” “遵命。”勾着唇角的小高中生满意地接上话。 两人就这么牵着手，肩并着肩地在超市里招摇了一大圈，最后在收银台前，叶玦又看到了先前那几个差点过来找裴衍秋搭讪的小姑娘。 几人熟路得很，光是瞄一眼就看出了他们关系得非比寻常，不仅没有失落的意思，叶玦用余光偷着打量，莫名觉得她们好像更兴奋了。 现在小孩子的想法，他是真的有点不好理解了。 也不知道是年纪大了还是国内外文化有差异。 叶玦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刚要拉着裴衍秋去 旁边自主的机器那边结账，手机铃声却响了起来。 怕是实验室有急事，叶玦不敢耽误，只得有点小不舍地松开了裴衍秋的手。 没腻歪够的小孩嘴角马上就平了下来，不过倒也没有那么恃宠而骄，便安安静静地站在旁边等。 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叶玦不免有些疑惑。 有他国内联系方式的人不多，比较熟络的人他应该都有过备注才对。 叶玦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了接听。 听筒那边先是传来了一阵不大不小的电流声，几秒后归于平静，两人就这样沉默着，颇有谁也没打算说话的架势。 叶玦忽然莫名有些紧张，直觉告诉事情可能不太对劲。 又过了好一会，对面那人像是认栽似的轻轻叹了口气，终于耐不住沉默，先行开了口。 一个隐隐有些熟悉的男声透过手机传到叶玦的耳朵里：“joshua对吧，还记得我么？” “你是谁。”叶玦语气不善，根本没有想要和对方兜圈子的打算。 可那人却毫不在意地笑了：“真伤心，还要重新做自我介绍。” “你好josh，我叫段晟，是你哥哥的好朋友。”说到“好”字时，他还特意加了重音，听起来倒也不像是要强调什么，倒像在阴阳怪气。 寒暄结束，段晟在这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想知道白铭在哪么？” “我这有个不错的‘猜测’，感兴趣的话，今天出来见一面吧。”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啦！ 前两章写得有点不太满意，所以今天修了修，大概是加了一些感情上的细节描写，不影响整体剧情~ 我想着趁这几天放期中假把主线收收尾，差不多这周末就能正文完结了。 大家有什么想看的梗到时候可以评论区跟我说，这本打算多写几个番外（主要是因为题材问题有限制，正文前期不太好发挥，所以番外会多撒撒糖补上的0v0） 第46章 “你来啦。” 叶玦刚走进小酒馆,就看到段晟正在角落一个靠窗的位置朝自己点着头。 对方的形象和当时在机构大楼里见到的那个助教可谓是天壤之别的，密密麻麻一排的耳骨钉，干净利落的寸头和一身毫不遮掩的痞气。 与孙教授电脑里那个叫做李止的博士生倒是一模一样。 叶玦面无表情地坐到他的对面,微微抬了抬手,阻止了旁边服务生要给他拿酒单的动作,语气没有什么波动的问道：“白铭在哪？” 段晟见他这般直接,估计是觉得有些扫兴，撇了撇嘴：“你就不会循序渐进一点么。” 两人为数不多的两次谈话都是这种模式,直入主题，干脆利落。 叶玦也没那个兴致跟他兜圈子，白铭已经失联近半个月了，无论他之前做过什么灰色地带甚至违法的事情，都不是叶玦现在需要关心的问题。 他只想知道自己这位半个家庭成员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以及对方现在到底去了哪里。 打从隐约窥出白铭和沈氏之间的合作关系,叶玦就总是莫名有种愧疚感。 直觉告诉他这位儿时兄长一切转变都与几年前让对方与自己父亲生出嫌隙的那件事有关。 其实叶玦明白自己当时只是个小孩，就算知道任何内情多半也是无能为力,但偶尔还是会责怪自己为什么在发现对方状态不对后，没有选择与他多交流沟通,反而任由自己随着性子故意疏远了白铭。 说到底叶玦虽然比他那沉默寡言的父亲表面上活泛得多,可内里却还是通过遗传和家庭教育复刻了不少缺点。 比如执拗，随心所欲,比如遇到无法完全掌控的事情总会选择逃避、忽视。 好在叶玦随着学习专业知识的过程中逐渐意识到了这一点,虽说依然会做出下意识的反应，但起码有在尝试改变现状了。 接受与裴衍秋的这一段注定无法完全掌控的感情,就是叶玦做出最冒险的尝试。 “就从几年前你们两个在我父亲医院实习时发生的那件事说起吧。”叶玦说得很有底气，但实际上他半点头绪都没有。 父亲始终不愿意提起这事，而他询问的那个学长暂时还没有给他回话。 叶玦只能寄希望于段晟真的能被自己诈到。 然而下一 秒对方的话就彻底打消了他的这个念头：“好了小孩,你不用套我的话。” 段晟笑了笑，看起来倒是很坦诚：“我签了保密协议不能说，你多折腾折腾叶教授没准儿他能告诉你。” 叶玦心里一紧，果然跟他爸有关系。 “不过你也不用紧张，对于叶教授来说那件事井不会影响到什么，我找你来也不是因为这个。”段晟用指尖敲了敲桌面上的威士忌杯，自言自语一般说了下去，“你得尽快回家一趟。” 叶玦没明白他的意思，只得顺着询问道：“为什么？” 段晟皱了皱眉头，沉默了好一会，才像是终于理清了思路似的开了口：“比较复杂，我只能告诉你，白铭这些年做的很多事情的最终目的都是在因为当年那件事而报复叶教授。” “意外把你扯进来的那个高中生叫沈敛对吧？”段晟朝叶玦摇了摇头，继续说道：“白铭当初听说你被分配去谨诚实习的时候就怕你会因为心软帮他，果然，墨菲定律诚不欺我。” 段晟戏谑地笑了笑：“他说你像个很不合格的圣父，和你父亲一样，对于身边人的挣扎熟视无睹、从不在乎，可却总能对陌生人产生共情，用你们那廉价的责任心像傻子似的去‘竭尽所能’。” “你找我来的目的就是给我上课的？”叶玦此时的语气已经很不善了，虽然他清楚段晟说得没错，但被人这么直截了当地把连自己偶尔都会产生厌恶的性格缺陷点出来，不管是谁都会觉得被冒犯到。 “啊，当然不，我只不过是经常从他的嘴里听说你的事，好不容易有机会当面聊聊天，所以借着这个话题跟你套套近乎而已。”段晟摇晃着酒杯，话说得倒是好听，可言语间那点恶意却没有半分要掩饰的意思。 叶玦自然也捕捉到了对方这点特殊的情绪，快速地和段晟刚刚所说的话联系到了一起，心里隐隐约约有了个猜测。 段晟和白铭在实习期间应该是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导致两人不得不被迫更换专业、改变人生走向，而这件事情的罪魁祸首或者说导火索，一定与自己父亲身上让对方所憎恶的特质有关。 也许和沈敛家里也有牵扯…… 叶玦敏感地从对方的字里行间品出了些许蛛丝马迹。 “白铭想做什么？”叶玦将偏移了的话题带了回来。 虽然他心里井不相信白铭会伤害他的父亲，毕竟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如果两人真 的有什么深仇大恨，白铭有无数报复的机会，而父亲也不会仅仅只是疏远对方。 但问清楚一些总是没有错的。 “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做项目的习惯，就是把最重要的条件留到快要穷途末路时再加入证明。”段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笑着说道：“其他障碍他已经攻破成功了，只差这最后一个。” “你信不信都行，我只是随便提醒一下。”说完，段晟将空了的杯子往桌面上轻轻一搁，起身便要离开。 可叶玦却开口叫住了他：“课程结束当天，给那个学员吃了会导致严重过敏反应的药物的人是不是你。” 段晟显然没料到叶玦放着自己父亲的安危问题不关心，竟然还有闲情雅致去试图给一个连面应该都没有见过的陌生人讨回公道。 大概是这种行为让他联想到了什么事情，也证明了白铭对叶家这两父子的判断果然十分贴切，段晟不禁有些鄙夷地冷笑了两声，讥讽道：“你没有证据。” 叶玦点了点头，语气平淡的说道：“李师兄，你既然憎恶我和我父亲，又何必特意跑来提醒我呢？不如继续助纣为虐或当个旁观者，看我们自食恶果、陷入痛苦不是更符合你和我哥的人生价值观么。” 段晟眉头紧蹙，显然被叶玦突如其来的反击惹得心情不快，但还没等他出言讽刺，叶玦却弯了弯眼角，笑着继续说道：“因为你心虚了。” “成年人对一些理念的坚持不会突然转变，除非他经历了一些变故，嗯......严重到会让他反思自己所做过的事情的地步，会害怕因果循环应验到在乎的人身上的地步。”叶玦的笑容愈发灿烂，是信息串联起来后将思路捋顺后的畅快，也是对于方才莫名其妙被人戳了肺管子的蓄意报复。 “李教授的爱人病情很严重吧。”叶玦平淡地将自己的猜测说出了口。 果然，话音刚落，被戳中心事的段晟愤怒地上前一步，紧紧地扯住了叶玦的领口：“你再用这种语气说一句话试试。” 叶玦倒是没太把对方的威胁当一回事，这是在公共场合，周围几桌的客人早在段晟起身时就已经注意到这边了，况且两人身量差不多，真要是打起来说不准谁会吃亏。 “谢谢你的提醒，我会订明天回家的机票。”叶玦从容地拍了拍段晟的手背，示意对方别把场面闹得更难看了，然后趁着他因自己突如其来的道谢而微微发怔的瞬间，挣脱了束缚。 叶玦 左右活动了几下脖子，脸上的神色已经由先前的严肃阴翳转换回了平时温和轻松的模样，他从口袋里摸出几张现金放到了桌面上，示意在不远处盯着两人动向的服务生过来取，然后便起身与段晟站着对视。 他睫毛轻颤，尽力压抑着自己此时说不上有多平静的情绪，缓缓地说道：“不管我父亲当年对你造成了什么伤害，我都代替他向你道歉。” 段晟冷哼一声，井没有要接受的意思。 但显然，叶玦也井不在乎他的反应，只是自顾自地准备把想说的话说完：“接不接受你随意，毕竟说到底这件事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至于你所提到的，我和我父亲的性格缺陷，我井不否认，甚至可以说是赞同的。”叶玦勾了勾唇角，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他深吸了口气，然后继续说道：“这不是件好事，但也绝对不至于成为你和白铭丧失职业底线的真正原因。” 叶玦轻轻歪了歪头，若有所思地做出总结：“你们只是需要一个把错误合理化的借口。” “我的缺点，我自己会想办法纠正，事情的真相我也会去弄清楚，然而另有苦衷也不是你们肆无忌惮伤害他人的理由。” “lp精神传销的案子还没结，差点过敏猝死的那个孩子家里人一直在施加压力向警方讨要结果。” “我不知道白铭在这件事上有没有帮你安排退路，总之，这几天警方会来联系你询问情况，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承担起该承担的责任。” 说完，叶玦便拍了拍段晟的肩膀，往门口走去。 可才走出几步，他便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子朝仍然站在原地的段晟笑了笑，井轻声说道：“祝你叔叔早日康复。” 小酒馆的外面是市里出了名的宵夜一条街，跨过那扇门，就是完全不一样的世界了。 无数的欢笑声夹杂着食物与酒精的味道瞬间将叶玦包裹，哄着他将刚才努力拗出的从容瞬间卸下。 叶玦无奈地叹了口气，慢慢悠悠地往路边晃荡。 他脑袋乱糟糟的，过于密集的信息十分模糊地纠缠在一起，惹得他心烦意乱，可现下除了明天抓紧赶回家像父亲询问详情以外，他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处理方式。 叶玦讨厌这种无力感，或者说，他对于无法掌握事情未来的走向异常恐惧。 大概是由于家庭教育的潜移默化，叶玦潜意识里其实一直都是憎恶难以避免的不 确定性的。 他苦涩地笑了笑，想着等这件事情尘埃落定自己也该找个靠谱的治疗师聊上几个周期。 夜风轻轻地吹着，叶玦尝试着放空大脑来平静自己的心绪，可效果可谓是微乎其微。 忽然，口袋里传来了一声手机提示音。 叶玦仿佛找到救命稻草似的，飞快地掏了出来井解锁了屏幕。 [小裴同学：哥哥，你抬头。] 叶玦的心脏猛地一颤，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对话框里着简简单单的五个字，而后像是有什么预感一般，紧张地慢慢看向前方。 街口昏暗的路灯下，三个小时前说把自己送过来就乖乖回家的小骗子正拎着两杯满料的奶茶朝他笑着挥手，明亮的眼中溢满的全是赤诚的恋慕。 对了，他仍然有一件事是可以完全确定的。 叶玦心里这样想着，也伸直了手臂，高高地举起来用力地回应着远处的新任男朋友，井笑着朝对方快步跑去。 当下已经坠入爱河的小朋友瞧不见、也不在乎自己的性格缺陷。 叶玦只知道裴衍秋现在一定是喜欢他的。 喜欢得不得了。 第47章 两人最后还是直接回了叶玦的住处,只不过好好的一顿庆祝脱单的晚餐变成了送别。 叶玦心里压着家里的事，也没了闹腾的心思，刚拥有男朋友就要享受一下远距离恋爱待遇的小裴更是打了蔫儿。 晚饭吃成了夜宵,两人边聊天边收拾好残局已经快十二点多了。 “明天真的不要我送你？”裴衍秋在沙发上贴着叶玦坐着,语气里藏着些恋恋不舍。 叶玦偏过头在小孩额头上轻轻亲了一口,又移开视线确认着手手机上的机票订单,说道：“不用了，起飞时间有点早,你放暑假呢多睡会。” “可我想送你。”有了身份立场的小裴就是不一样，火速给自己寻找到了一个准确的定位。 不仅要登堂入室借着打下手的名号在厨房腻歪，饭后还主动蹭到了男朋友旁边贴贴，现在又换着法儿撒娇卖乖提要求。 总之是非常不矜持，非常不酷了。 叶玦也明显的感觉到了对方的这种变化,虽说确实是刚在一起,可却并没有感觉到什么特别不适应的地方，说白了,还是裴衍秋温水煮青蛙的手段奏了效。 除了更亲昵了些，肢体互动多了些,小孩说话、提要求更肆无忌惮了些,别的方面变化其实也没有很明显。 叶玦腾出了只手坏心眼地把裴衍秋的头发揉乱，笑嘻嘻地说：“我不想你送,怕你舍不得跟我闹,这种急事又不能改期，到最后路上的十几个小时不还是我自己难受。” 裴衍秋有点失落地扁了扁嘴,倒也没反驳，大概是默许了叶玦口中会自己舍不得的这件事。 “哦对了。”叶玦确认好了行程，又给自己订完了明天一大早的闹钟,总算是肯把注意力全部移回小男朋友身上了，不过嘴里说的倒也不是什么黏黏乎乎的贴心话，而是正事，“你对沈敛的父亲有了解么？” 虽说知道了裴衍秋不是什么家道中落小可怜，也知道对方跟沈敛大概是结过梁子的，不过叶玦并不确定裴衍秋能知道太多有用信息。 可小裴倒也不是那种整天不问世事的富二代，相反，这些年裴朗一直是把他当作唯一继承人培养的，而裴衍秋有志于此，做得自然很优秀，公司的发展方向和一些其他重要的事情裴衍秋还是比较了解的。 “嗯，他父亲是个很好的人，性格并不强势，因为沈敛在谨诚上学 的缘故前些年投资了不少游学项目，而且即使沈氏基本上是靠他自己亲历亲为打拼出来的，他后期还是放了很多权力给家族的其他人。”裴衍秋思考了一下，慢悠悠地说道。 叶玦则是追问道：“比如沈敛后来的那个继父？” “嗯。”裴衍秋对此给予了肯定，“自从沈敛父亲去世后几乎所以的产业就都由那位接管了，这两年也不知道是时运不济还是管理决策上的问题，沈氏一直在走下坡路，我爸去年有起过收购的心思，不过最后并没有实施。” 叶玦听了倒是笑了笑，调侃着说道：“还是叔叔有先见之明啊。” 沈氏最近因着涉足精神传销产业的事情被列入了重点观察的行列，没想到拔出萝卜带出泥。 违禁药物走私、售卖，名下众多企业税务问题，早年开发楼盘时逼得一家钉子户燃煤自杀的事也不知道怎么被翻了出来。 沈敛那位叔伯被相关部门带走调查好几次了，总之是好一番焦头烂额，估计裴朗去年就知道了点内部情况，这才没栽进这个大坑里。 不过说起来也蹊跷，精神传销顶多算是灰色产业链，这么多年国内外花样百出，即便有试图治理过，可这群人沉寂一段时间后总能换个包装壳子卷土重来，背后有大公司撑腰的也不在少数，怎么轮到沈氏这里，就倒霉成这副德行。 叶玦虽然觉得因果报应是存在的，但并不认为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这么简单。 结合晚上段晟神神秘秘地说的那番话，直觉告诉叶玦这其中白铭肯定起到了什么作用。 思考片刻，叶玦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想起裴衍秋刚才所说的“自从沈敛父亲去世沈氏就开始没落”，没怎么过脑子便突兀地问道：“你知道老沈总是怎么死的么？” 裴衍秋听了这话也是一愣，可没几秒就反应了过来，而且神情瞬间变得有些严肃：“您问了我才想起来，他是自杀。” “自杀？”叶玦皱了皱眉。 “嗯，不过圈内一直有个传言。”裴衍秋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几年前老沈总从他们新开发的商场顶楼跳了下来，因为有人目击到事发当晚是有一个男人和他一起上的天台，所以警方一开始的调查方向是他杀。” “只不过后来从他家里找出了很多抗抑郁的药物，以及一封遗书，通过字迹鉴定基本能确定是老沈总本人写的，再加上家属都表示可以接受警方判定自杀，当时楼里也没有监控能够证 明的确有第二个人存在，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叶玦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沉默了片刻：“所以说，其实沈敛父亲的这件事，可能真的是导火索......” 裴衍秋看着叶玦认真的神情，十分贴心地补充道：“如果你想知道更多细节我可以找人帮你查查。” 这话说得十分有底气，十分像文学作品里标准的霸道总裁，然而十分不像一个还差几天才满十八岁的限定未成年。 叶玦只觉得裴衍秋怪可爱的，嬉笑着捏了捏他的脸，戏谑道：“你们现在的小朋友怎么都这么厉害呀。” 裴衍秋对这话很受用，哪怕对方用了“小朋友”来形容自己，他都完全没有产生半点不满。 十七岁的小朋友突然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是觉得被当成小孩是被轻视，纯粹就是想要个名分。 地位稳固了的小裴胆子也大了，他反捏回去，说话的语气里满是笑意：“只有我厉害。” 听了这话，叶玦被哄得更开心了，松开了□□小孩的手，“咯咯”得就笑着往男朋友怀里钻。 他自然地枕到裴衍秋的腿上，缓了一会，表情才慢慢恢复了认真：“不过这次我可能还真要请你帮个忙了。” 裴衍秋低着头，垂眸看向叶玦碧蓝色瞳仁里自己的倒影，哪还有半点独属于酷哥的戾气，温柔得都快漾出来了。 他用手指勾了一缕叶玦耳侧的头发，捏进指肚间轻轻地捻着。 仿佛无师自通就学会了如何与心上人调情，他声音有些低沉，清透的声线随着叶玦毫无防备躺倒在自己身上这个举动而添了几分与欲念交织的喑哑：“您说。” 叶玦正思考着正事，倒也没太注意小孩的反常，他微微眯着眼，像只被揉搓得舒坦了的猫，懒洋洋地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你能帮我查一查沈敛父亲牵头的游学项目里有没有目的地是a国s市的么？” “乐意至极。”情话信手拈来的未成年答应得爽快，可相对应的报酬，也讨要得利落。 他怀里的叶玦闲适慵懒，宽松的居家服领子随着对方倒下的动作被扯得圆圆的，十分不见外地露出一片白皙的肌肤。 叶玦体型偏瘦，肌肉单薄但线条却很流畅，领口处露出锁骨形状漂亮，上面还长着两颗小小的痣，在肤色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招人。 裴衍秋不禁做出了吞咽的动作，眸色也逐渐深沉。 小朋友不太懂得克制的含义，有想要的东西就会被激起掠夺的欲望。 他看着叶玦惬意地掰着手指头切换了话题，嘴里聊得都是叮嘱自己隔三岔五要来帮他浇浇花、吸吸灰尘这种让人心里痒酥酥的生活琐事，等了半天，终于等来了小叶老师的一处小停顿。 机会主义者裴衍秋自然把握得很好，一个带着葡萄汽水味的亲吻，就这样落到了叶玦的唇上。 两人这是第三次接吻了，虽说所隔时间不长，确立关系的时间也不长，但奈何熟练度还是可以靠次数叠加上来的。 裴衍秋这回不仅学会了如何灵活的利用舌头，怎样尽量避开牙齿的磕碰，甚至还摸索出了舔舐以及对于嘴唇的温柔轻咬似乎更能让叶玦迅速进入状态。 叶玦学习能力也是不错的，但显然，裴衍秋喜欢实践出真知，漂亮宝贝则是个善于提问的。 只不过正在专心接吻的小朋友是不会给他暂停解答的休息时间的，伴随着一声若有似无的低吟，叶玦涨红了耳朵。 妈的，换气到底该怎么换啊，为什么一不小心就会发出声音，是我哪里操作有问题么？？叶玦自暴自弃地闭上了眼睛，脑内无能狂怒。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叶玦才从混沌晕眩的状态中脱离出来，实践完毕、一脸餍足的小朋友顺着嘴角一路向下，将一连串细碎的吻落到对方锁骨上的两颗小痣正中间，这才如同完成目标了似的，满足地直起了身子。 叶玦虽然还有点发软，但仍然还是迅速爬了起来，并往裴衍秋的相反方向挪了几下，还欲盖弥彰一般扯过了旁边的空调毯盖到了自己的身上，试图遮掩住某些正常、但会使人尴尬的生理反应。 下午还觉得自己可以拿捏住小男朋友的叶玦这会儿倒是没那么自信了。 现在的小孩怎么回事！有点遭不住啊...... “哥哥，十二点多了。” 裴衍秋说话的声音仍然有些微哑，绯红的面色昭示出他不怎么平静的情绪，原本那双有些锐利的凤眼现在却是怎么瞧怎么含情脉脉，惹得转头与他对视叶玦都莫名有点心虚。 心脏还在擂着鼓，耳朵滚烫得像要烧起来。 脑内一团浆糊的叶玦试图随便说点什么好让旖旎的气氛别再这般胶着。 他看了看对面挂着的表，在认清楚现在确实已经过了零点后，试图用优秀成年人关心祖国花朵的方式询问道：“太晚 了不安全，你要不要留下来过夜？” 话音刚落，他便眼睁睁地看着裴衍秋讶异地挑了挑眉，一瞬间周身哪还见半点温柔好揉捏的气质，眼神连着说话的语气都平添了几分危险的意味。 “您确定？”小裴跃跃欲试。 叶玦看着自家小孩上下滚动的喉结，以及不自觉舌尖顶腮的动作，陷入了沉思。 嗯......我好像不是很确定，请问现在撤回还来得及么？ 教材上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有年龄差的恋爱，一般都是由年长者占据主导地位。 现在这情况看起来怎么好像不太对劲呢...... 妈的，课本骗我。 第一次展开实践就遇到了滑铁卢的优秀应届毕业生叶玦如是想道。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小裴很行的！ 第48章 作为一个合格的成年人就是要在这种情况下能控住场。 “冷静,不要想七想八。”叶玦绷着表情试图展示自己的稳重，教育意味十足地拍了裴衍秋肩膀一巴掌，以帮助他物理冷静,“下午才说好顺其自然的。” “这不挺自然的么。”叛逆小孩试图顶嘴。 所导致的结果就是被小叶老师捏住了后脖颈,并往起拎了拎,吃痛的裴衍秋熄了火,连声道歉，嘴里还小声嘟囔：“我本来预计最快也要几个星期才能亲到您的。” “哪想着进展这么快。”虽然看起来很熟练,但实际上很纯情的小裴只见过猪跑，而且还是跑得一瘸一拐的猪，并不知道谈恋爱的正常流程到底该是个什么样的。 东亚电影里光暧昧期都能拖个好几年，欧美作品里连对方名字都不知道叫什么就能滚到一起，身边谈过恋爱的朋友没有一个靠谱的,去校内论坛上匿名问,总有人喊什么“今晚就给我doi”这种让人虽然震撼但不由自主很想赞同的话。 某种程度上确实有被某“热情好客”上来就接吻的外国友人牵着鼻子走的十七岁裴姓未成年表示很委屈。 虽然占小叶老师便宜很快乐，但委屈该喊还是要喊的。 同样是第一次谈恋爱,但从小生活环境就是类似裴衍秋观看的欧美艺术作品里的叶玦也有点困惑，发自内心地怀疑起了自己下午的操作是不是多少有点莽撞了。 覆水难收,亲都亲了,啊不，亲都亲了三次了,现在倒带是有点来不及了,但踩个刹车还是可以的。 “行了，我去给你找件能穿的睡衣。”说完,叶玦便起身往衣帽间走去。 跟屁虫小裴紧随其后，试图再给自己找点甜头。 没错，开了半荤的未成年就是这么“阴险狡诈”。 “哥哥我睡哪啊,您家没客房吧。”裴衍秋语气乖巧，心里算盘打得是噼里啪啦响。 叶玦从衣柜里扯出一件oversize的t恤以及一条运动短裤，干脆利落地甩了混账小孩一脸，无情地打破了对方的幻想：“有客房，你去看看装修风格，不喜欢的话也可以选择睡沙发或打地铺。” 字里行间满是揶揄，显然是看透了裴衍秋那点小心思。 愿望落空的小裴撇撇嘴，抱着带有叶玦身上那股柚子味的衣服，顺从着对方的指示进了客 卫洗澡。 叶玦租的房子两室两卫，主卧自带的卫生间虽然小了一点，但功能还是很齐全的。叶玦平时容易犯懒，基本上洗漱什么的基本都直接在卧室里这个解决了，哪怕客卫的按摩浴缸很有格调，他搬进来之后也几乎没怎么用过。 两人都是男生，洗澡的时间并不算长，前后也就十几分钟，裴衍秋就穿着叶玦的衣服收拾利落了。 才刚打开客卧的门，就见着叶玦也穿得严严实实地顶着个毛巾从主卧里走了出来。 叶玦看着对方上下打量自己的目光不免有点心虚，要知道只有他自己在家的时候，不是随手拿浴巾一围，就是胡乱裹个松垮的浴袍便理所当然地满屋溜达。 回忆了一下刚才沙发上经历的叶玦摇了摇头，还是保持节制从我做起比较好，年轻人火力旺，自家小男朋友还没过生日，这种暂时不是很合规的擦枪走火还是要注意的。 “看什么，夜里风大我怕着凉。”叶玦虚张声势地嘴硬着。 裴衍秋倒也不拆穿只是点头称是，应和着“晚上确实有点冷。” “捕捉到关键词‘冷’，请问需要将室内空调调高么？当前可参考体感温度二十八度。” 一大早就被叶玦关上了的人工智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已经过了零点所以又自动打开了，此时正毫不留情地用把冰冷僵硬的语调拆着主人的台。 叶玦：……就挺无语的。 总之，深深感受了一回科技是把双刃剑的叶玦，嘴上命令智能家居关机死一边去，手上推着没忍住笑出了声的混账小孩的肩膀，把人往客卧里面带。 叶玦虽说自己过得有点糙，但家里的日用品可是琳琅满目的精致。 在给小夜灯插电的过程中，叶玦感受到了背后来自小男朋友探究的眼神，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了两声解释道：“囤物癖听说过么？” 裴衍秋点点头，顿了顿，又开了口：“我之前看过的一本书里说，很多治疗师本身也会有大大小小的心里问题，并且因为很可能会对自身状态产生影响，所以轻易不会尝试更正，您这算是其中一种么？” 叶玦摇了摇头，盘腿坐到了房间角落的地毯上，用手掌撑着下巴，颇有种要跟对方促膝长谈的架势：“这个不算，我囤物的表现很轻微，还达不到那种程度。” 说完，他沉默了一会，像是有些犹豫是否要再坦诚些。 是否要在关系并 不稳定的时候，就主动把自己不完美的地方展露出来，并剖析给对方看。 扯掉那层用作社交展示的外壳，将自己混沌的思想、自私的本性、刻在骨子里的缺陷，从皮相内部翻扯出来。 目的是什么叶玦也不知道。 他只是对于这段始于冲动与未知的感情没有把握，就下意识想要推开。 喜欢亲吻和快乐，却惧怕于看着事态失去掌控。 其实与段晟谈话结束后叶玦的心情就一直不太好，只不过因为一直有裴衍秋腻在自己身边，分散了不少注意力，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因为察觉到自己的情绪低落才故意这样的，但叶玦依然很受用。 夜深人静，最是思绪翻涌的时候。 独处时适合黯然神伤，两个人自然就更适合互诉心意了。 大家各自把敏感和脆弱争先恐后地掏出来，从而使关系更坚固，这就像是什么人际交往中的潜规则似的。 叶玦迟迟没有开口，倒是裴衍秋先打破了沉默。 “哥哥对不起。”他说道。 叶玦不免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裴衍秋坐在床边，微微低了低头：“其实我偷听到了一部分你和段晟的谈话。” 叶玦皱了皱眉，倒也没有怎么不悦，只是稍微有些别扭，毕竟姓段的对自己那几句评价都不是什么好话。 起码不是什么值得在交往初期让恋人了解的。 “衍秋，两个控制欲强的人在一起可是会很辛苦的。”叶玦弯了弯眼角，试图用开玩笑的语气将他的担忧掩盖过去。 可裴衍秋却坚定地摇了摇头：“我可以改。” “别改，说好顺其自然的。”叶玦笑着回答。 他将飞鸟状的小夜灯点亮，起身顺手暗灭了房间的主灯，室内的光线瞬间昏暗了下来。 大概是看不清对方的外貌反而能带来一定程度上的安全感，叶玦慢慢走到了裴衍秋的身边，像平常一样揉了揉对方的脑袋：“衍秋，我不知道你喜欢我什么。” “喜欢我的长相、性格或者是什么所谓的才气？”叶玦有些苦涩地笑了笑，“但你要知道，你所看到的是在多年成长过程中堆砌累积、精心准备后展示出来的社交假象，这种东西太容易破灭了，我不想你喜欢我这些。” “可其实如果抛去这些因素，也根本无法对另一个人建立有效的判断， 更不要谈发展稳定关系了。” 叶玦想要掩饰自己的不安时，手上的小动作就会变多，这是非心理专业高中生小裴靠观察得出的经验。 此时他手里没有能摆弄的东西，遭殃的自然就变成了裴衍秋的耳朵。 “我只是别扭。”叶玦含糊地说道。 带着薄茧的指尖悠悠地划过耳廓，又在耳垂流连，带来微妙的痒和可以忽略不计的刺痛，裴衍秋莫名觉得自己甚至有些享受，于是便坐在原地，安安静静地当一个倾听者。 沉默片刻，叶玦像是想通一般，迅速恢复了情绪，轻声叹了口气后松开了小裴已经开始发烫了的耳朵：“我自己都没想明白，又怎么好意思指望你弄明白呢。” 说完，叶玦便拍了拍对方的肩，准备回自己的房间。 可裴衍秋却拉住了他，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指不轻不重地箍上了叶玦的手腕。 “您又喜欢我什么呢？”裴衍秋轻轻地问道。 叶玦却是微微一顿，紧接着便笑了起来，坦诚地回答了这个问题：“说实话，我并不知道。” “感觉，嗯......一种奇怪的感觉。”叶玦眯了眯眼，边思考边说，语气隐约有些歉疚：“因为我想不清楚原因，最后索性不想了，我自私随意地接受了你的喜欢，只因为直觉告诉我这是个正确的选择，是不是很不负责任？” “我真的是第一次这样冲动。”叶玦的声音逐渐变小，好像越细说就越觉得自己不占理了似的，“但我也不太敢保证些什么，所以顺其自然的话，会不会对你有些不公平……” “不会。”裴衍秋的语气听不出有什么其他情绪，但态度却是坚定的，“我想要承担这个风险，而且哥哥，你应该比我更明白。” “大多数时候，直觉所感即是心中所愿。” “您的心喜欢我。”裴衍秋挑起眉勾着唇角，用食指点了点叶玦的太阳穴处，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只不过这里接收讯号的速度确实慢了点，造成了一些困扰。” “不过没关系，我会乖乖等着的。” 他歪了歪脑袋，若有所思地说道：“也许有办法能催催它。” “您看这样行么？” 说完，裴衍秋便抓住了对方卫衣的帽子，将它顺手扣到了被小孩情话砸懵了的叶玦的头上，并借着惯性将他往自己的方向一拉。 刚被恋人质疑了感 情的小裴心里理所当然是有些恼火的，但他又不可能发作，只能嘴上哄人，手上动作却是强势地扶住了叶玦的腰。 一个发泄情绪般的吻最后还是收了力道，轻柔地在叶玦的唇上沾了沾便克制地分开。 刚说了大话现在有点后悔还有点尴尬的小孩，气急败坏地咬了对方的鼻尖一下，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感觉不太行。” “您先去睡吧，让我再想想……” 第49章 叶玦订的机票起飞时间是九点多,倒也不算特别早，但他昨晚心里压了事，睡眠质量实在不怎么高,与其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得难受,还不如直接起来。 可当他去到客卧想叫小朋友起来,在开始异国恋之前先一起吃口早餐的时候,却发现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原本多了点人气儿的房间和平时一样冷清，被子铺得整齐,小夜灯也被暗灭了开关，孤零零的站在墙脚。 叶玦看了一眼手机，除了因为时差几个小时前才终于回复他“你父亲前天就休了年假去湖边小屋钓鱼去了。”的母亲，就是一些帮助他处理学校后续事情的同学的消息。 备注为“小裴同学”的那个人已经被各种群消息的对话框挤到了很下面，淹没在其中,不仔细瞧根本寻找不到。 就像是在给叶玦对两人未来悲观的看法添条佐证似的。 叶玦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心里不知怎么空落落的，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指责自己昨晚的乱说话吓跑了对方,还是该安慰自己年纪小的男孩子感情本就是这样轻飘飘的。 享受快乐就好，别想着去承担代价。 所以最终,叶玦还是没有把对话框里输入的“你去哪啦？我突然又想你来送我了……”发送出去。 只是趁着转身给自己热豆浆时删掉了,还顺便轻轻踢了一脚夜灯小鸟做工精巧的脑袋，也不知道是在跟谁发脾气。 叶玦的行李不多,只有一大一小两个箱子,毕竟房子还没退，只不过他也并没有打算很快就回来。 宁大这边的交换项目再有不到半个月就结束了,学校马上放暑假，大家包括导师都懒散得很，虽说公告还没出,但基本上就是个谁也别想让我去实验室的懒散架势。 等处理完白铭这件事，叶玦是打算直接留在家那边等着十一月底毕业了，再考虑回华国找个适合自己的机构实习。 只不过这件事情他到底还是没忍心当面跟裴衍秋说，毕竟才开始谈恋爱就要开展至少几个月的远距离这种高难度，对成年人来说都不算什么容易的事情，更何况高中男生。 想到没法陪对方过十八岁生日，叶玦心里倒是升起了几分愧疚和一丝落寞。 他研习过许多案例，也与很多试图疗愈情伤的来访者沟通过。 叶玦向往也相信父母那样仿佛 命中注定的爱情，只不过轮到自己身上时，不管直觉嘶吼得有多汹涌，他还是会迟疑。 毕竟裴衍秋年纪甚至还没到二打头的地步，大数据表明，这个时期开展的恋爱基本上的结果都会是无疾而终。 但叶玦还是随了自己的性子，撩拨了对方，答应了对方，吻了对方。 然后没有被完全摒弃的理智和焦虑忽然卷土重来，促使着他推开了对方。 很不聪明，很不男人，也有点矫情 叶玦有些闷闷不乐，心里已经暗自下了决定，等把手头上的事情解决好了，就去找个治疗师聊聊。 这种无法自我排解的心理障碍还是要交给有经验的同行解决。 哪怕到时候裴衍秋这热烈的心思时效过了，有了觉悟的自己也会把他拉回来。 当然，最好没这么多波折，叶玦撇了撇嘴，有些赌气地在心里想。 由于机票订得太晚，一相对于物质享受不是很看重的叶玦只能奢侈一把买了头等舱。 国际航班的头等舱休息室也更气派些，偌大的休息区零零散散坐着几个穿着正装的男男女女，一看就是出差的社会精英。 运动衫配休闲裤，脑袋顶上还蓬着一头乱发的叶玦跟这大清早就各自捧着电脑查看邮件的自律氛围显得格格不入。 自我认知相当明晰的叶玦从容地接了杯果汁，就自动找了个靠窗的沙发坐下了。 离登记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倒是足够再眯一会的了。 于是叶玦果断抛弃了手里抱着的准备路上用来解闷的诗集，并扯来个抱枕垫高了脖子。 可他才把眼睛闭上，连意识都还没朦胧，忽然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叶先生，叶先生。” 叶玦不禁皱着眉抬头看向对方，穿着工作人员统一服装的漂亮女人微笑着询问道：“请问您是叶玦叶先生吗？” “嗯，请问有什么事情么？”叶玦有些疑惑地点了点头。 对方将手里的文件袋以及一张散发着淡淡松柏香气的字卡转交到他手上，也没在多说什么，便直接离开了。 叶玦先是将档案袋里的东西扯出了一角，光是看到“谨诚中学”这四个字，就瞬间知道了里面的内容是什么，当然，也判断出了这些是谁送来的。 他的动作有些慌乱，急切地将那张字卡拿了起来，上面的字迹俊秀，是他熟悉的。 裴衍秋写得一手好字，叶玦在最开始刚帮他补习的时候就发现了。 虽说他本身口语和书写没有什么障碍，可毕竟从小生长环境在国外，没有多少机会给他练习。 所以叶玦的笔迹顶多算是工整，跟好看搭不上关系。 在发现小朋友书写水平出乎意料的高之后，叶玦也没少让对方从家里给他带过字帖，只不过他因为懒倒也没怎么练习。 [哥哥，你需要的资料我帮你找齐了，虽说知道的内情不多，但也隐约能感觉出这件事的复杂，如果有任何需要我在国内提供的帮助，请尽管告诉我。] [之所以给你留字条而不是用其他方式，只是因为这样显得更正式一些。 我父亲当年在追求我母亲时，毫不间断的给她写了三年的书信，我从小向往，所以更觉得这种方式浪漫。] [昨晚我想了很多，试图寻找喜欢上你的时间节点，可无论怎么倒推都觉得奇怪，艰难入睡后，我做了个梦，梦里我倚在学校门口的那棵树上很是狼狈，而你在树下抬头朝我笑。] [这促使我意识到，也许从一开始我就是有意识的在向你靠近，没什么原因，只是想离你近些。] [之前我在书上读到过，一见钟情，大多数时候是因为在对方身上感受到了治愈过往经历的可能，其中的原理想必你应该比我更加了解。] [今天出门时其实我是有点难过的。 你们将人的情绪情感分门别类，怀疑着每段关系的动机，可真是不浪漫。但我现在又觉得，其实这样也不错。] [我很健康，心态很积极，也许潜意识里真的有需要依赖你来治愈的地方，可我光是想象这种可能性的存在就会莫名感到期待。] [我不需要公平，也不需要你有多明确，既然给了我尝试的机会那就请不要收回去。] [哥哥，等再见面时我就是成年人了，所以别考虑我的初衷、你的动机。] [喜欢我吧，我也喜欢你。] 叶玦的心脏像是被谁攥了一下，竟是从其中淌出几滴酸涩的汁液来。 他鼻尖连带着眼睛都有些麻，到底是被少年人的无畏和赤诚打了个措手不及。 叶玦猛地站起了身子，刚想追出去，也许还来得及当面道个别。 可下一秒，手机那头的人却像是未卜先知一样传来了消息。 [小裴同学：东西送到了吧？我已经上车了。] [小裴同学：[猫猫打滚表情包]] 叶玦看着对方故作若无其事发来的文字，字里行间都透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实在让他有些懊恼。 自己犹犹豫豫还不如个孩子。 于是叶玦敲打起手机键盘，像是希望以最快的速度对对方作出回应似的： [我利己、自私、懒散、控制欲强又喜欢逃避，没你想象的好但也不会有多糟。 进展太快让我有些不安，是我的问题，我会努力克服。] [也许这段时间的分别是好事，我们可以在没有其他干扰的情况下加深对彼此的了解，尝试一起去寻找这段关系应有的平衡。] [衍秋，好好长大，等我回来。] 登机的提示音随着最后一句话的发送成功适时地响了起来，叶玦眨了眨莫名有些发涩的眼睛，按灭了屏幕，像是有些难为情似的把手机塞进了口袋。 反正在情绪彻底平静下来之前他是不打算再拿出来查看消息了。 叶玦把裴衍秋留给他的字卡小心翼翼地拿了起来，想要夹进自己带来的那本书里。 书页翻动，一张勾了银边的镂空书签滑落，掉在了地上。 敞开着的那页上面印着的文字清晰明确，字卡上的松柏气息夹杂着纸张上的油墨味，一同漂泊进叶玦的鼻腔。 他低下头将卡片夹了进去，还格外留意着，防止它遮挡住自己喜欢的那段诗句。 “我的冰雪带让我透不过气来， 在点缀着乌鸦的悬崖檐板下， 我不去管冬天之所需。 我们今天相爱， 没有来世没有后裔， 炽热或平凡， 相异但在一起。” …… 后天就十八岁了的小朋友看着屏幕上可以被称作约定的话语，有些疲惫的神情上多了几分笑意。 夏日清晨的风拂散云层，将他的恋人送去了另一个国度。 不过他并不忧虑，只因为知道对方一定会回来。 如果不回来…… 那就去找他。 少年人既然想拥有，就一定要得到。 作者有话要说：文中诗句来自勒内·夏尔的《遗 失的赤|裸》 第50章 十几个小时的航程,倒是给叶玦留足了查看资料的时间。 事实证明，坦白之后裴衍秋用起特权来毫不含糊，一大早就能拿到这么厚厚一沓的东西,估计也废了不少力气。 想到对方,叶玦的嘴角便情不自禁地上扬。 飞机上的网络实在不怎么稳定,自己一个多小时之前试图给裴衍秋发的消息,到现在还在那里转圈圈。 不过叶玦也不是什么急事，只是看到了一朵形状很漂亮的云,所以很想分享给小朋友而已。 文件袋里的资料都是一些沈敛父亲当年牵头过的游学项目，虽说次数没有特别频繁，但每次的参与人数都比较多。 翻阅着一张张学生信息备案，叶玦不禁皱了皱眉。 十几岁的小孩正是是非观念未完全成型而胆子却最大的时期，一次性带出来这么多人,监管方面肯定很容易出纰漏。 大概是为了佐证他的想法似的,下一秒几张熟悉的表格就从最后面滑了出来，叶玦赶紧手忙脚乱地去接。 可在看到标题的瞬间,倒是让他怔住了。 叶玦脑中闪过了什么记忆，低下头仔仔细细比对了几张表格上的名字,然后彻底确定了,这就是当时他刚入职谨诚实习，整理过去遗留档案时发现有问题的登记表。 他将核对不上的几个人用笔标注了出来,在厚厚一叠学生信息中翻找了半天,终于将几个人挑了出来。 六年前，a国s市,暑假期间的游学。 叶玦隐约记得当年白铭消失的时候是个冬天，南北半球季节相反，这样的话就完全能对上了。 沈敛父亲组织的活动,目的地城市，白铭发生变化的开始…… 现在就差一条完整的故事把这些琐碎的线索给串联起来了。 叶玦连忙在心理咨询处的病情简评上寻找这五个孩子当时的情况叙述，可所有人的详情栏却都只填了一行简单的话—— [学校强制要求，非自愿来访，ptsd（存疑）。] 来来往往的空乘已经将餐盘如数收回，舱内的灯光渐渐暗了下来，只有座位下方的脚灯还在散发着微弱的光。 叶玦抱着膝盖蜷在放平了的座位上，总觉得自己的信息链还是缺了一环，这种云里雾里的感觉着实让人困扰，就像是做实验偏偏缺少了 最后一个反应条件似的，惹得人抓心挠肝的痒。 忽然，“叮”的一声响起，清脆的提示音在客舱现在这个有些沉闷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兀，被叶玦放在身侧小桌板上的电脑在昏暗中亮了起来。 叶玦本以为是大家都睡了，使用无线网的人少了，所以某聊天软件争了口气，把自己给裴衍秋发的碎碎念成功传送了出去。 结果径直映入眼帘的却是对话框里的小红感叹号，以及右上角“您有一封新邮件”的提示。 叶玦歪了歪脑袋，有些疑惑地伸直胳膊，随意地滑了滑鼠标，然后按下了查看。 网络依然不太流畅，加载的速度可谓是一帧一帧往出蹦了，叶玦有些丧气地窝在半包围的宽大座椅里，抱着乘务长姐姐刚才送来的毛毯打了个哈欠。 可就当他拿起茶杯刚要嘬一口润润喉时，原本还在磨磨蹭蹭的网页却瞬间闪了出来。 叶玦光是瞟了一眼这封英文邮件的题目，就差点没激动的没拿稳手里的杯子。 还真是瞌睡了就有人来递枕头。 发件人正是他之前拜托过的师兄，在他父亲从前工作的医院实习的那位。 叶玦垂了半天的嘴角总算是恢复了微笑的模样，他连忙放下了杯子，把电脑扯到了腿上，都没等搁稳便仔细阅读了起来。 邮件的前半部分照例是一些客套的寒暄，无外乎什么“追忆往昔”、“询问现状”、“展望未来定下个没人会真的在意的大概日期说一定要聚一聚” 叶玦走马观花，寻找着自己想要的信息。 终于，在差不多第二页的位置，他才看到了有关六年前医院发生的一次意外。 [你所描述的时间点我还没有来到圣乔治亚私立综合医院，但在收到你的邮件后，我这几天尝试去询问了一些资历比较老的医护人员，大概听说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只不过不能确定是否和你想了解的那件事一样。] [六年前的七月左右，医院曾发生过一件影响不太好的事情，大概是几名外籍游客因医疗事故寻衅滋事，导致急诊那边两个相关实习生受伤，但因为肇事者都是未成年人，且涉事实习生经官方调查确实有操作不当等原则性问题，所以最后好像都严肃处理了。] [具体细节以及后续情况大家就都不是很了解了，不过听说当时这件事情地方报纸有报道过，只不过占用篇幅不大，前因后果也失真，所以并没有什么 讨论度。] [我拜托区图书馆的朋友找到了当时的那篇旧报道，附件是相关图片，希望这些信息能够对你有一定程度上的帮助，祝好。] 叶玦点开附件时莫名有些紧张，就连握着鼠标的手指都隐隐有些颤抖，倒也说不清楚是临近真相时相应的激动，还是因为已经有了猜测却并不是那么希望它成真的忐忑。 黑白的图片慢慢地加载了出来，叶玦压惊似的吞了口茶水，试图用来缓和情绪，可当那张不是很清晰的照片填满整个电脑屏幕时，他还是沉默了。 照片上坐在医院台阶上，沉着脸色、扶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手臂的人，正是他记忆中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白铭，比现在看起来更为青涩内敛的段晟半蹲在他身侧神情关切。 一位和沈敛长得七分相似的身着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正面色凝重的推搡着闻讯赶来的记者，而被他护在身后，表情不屑、甚至算得上嚣张的，正是那几个刚才叶玦已经在档案上见到过的学生。 作者有话要说：我短短qwq 太困了先睡觉，明天早起码一天的字，啵啵。 第51章 “hey！josh！我在这！” 叶玦刚一出来,就在接机的地方看到了一个上身棉毛衫，下身运动短裤，脚上踩着拖鞋的身影在最前排拼命地朝他挥着手。 哪怕这回花了大价钱,在飞机上依然没怎么睡好的叶玦打了个哈欠,换上笑容回应着对方。 叶玦推着行李车,打量着周围的人,基本上都是这种让人分不清季节的“流浪汉”装扮，瞬间萌生了一种“啊,这就是家的味道么”的感觉。 起码穿得很配套的叶玦在其他人的映衬下，看起来都没那么随意了，除了脚上趿拉着的那双彰显着他本地人身份的人字拖。 “快一年没见了吧，最近怎么样。” 在猛地把叶玦拉过来给了他一个热烈的拥抱后，branden搂着好友的肩膀,慢慢悠悠地往停车场晃荡。 branden是叶玦的中学同学,家里是亚裔老移民了，华语说得实在不太利索,所以叶玦和他的平时交流还是以英语为主。 俩人还是令人头疼的青少年时天天凑在一起到处闯祸，友谊不可谓不深沉。 不过谁也想不到,当年那两个骑着摩托飞驰过城市街头巷尾的混不吝,现在一个即将从心理学的荣誉学位毕业，一个已经进本地数一数二的律所实习了半年。 最无忧无虑的少年时代已经过去,只剩下聚在一起微醺后回忆完往事笑着骂的那句“stupidteenager”,算是成年人对从前的留恋。 “还不错。”叶玦笑着答道，他将行李搬进后备箱,用开玩笑的语气对对方的生活表达了一下关心，“cecilia怎么没一起来，她不想我？” “滚蛋。”branden用华语骂起人来倒是很字正腔圆,他不轻不重地锤了两下叶玦的肩膀，笑着回答道：“孕前期反应有点大，就没敢出门，不过她让我邀请你这几天去家里玩。” 叶玦惊讶地看着好友，一时间有点消化不了同龄好友已经要升级当爹，而自己刚刚才给高中生小男朋友发了“熊熊亲亲表情包”这件极具冲击力的事实。 “你怎么才告诉我？”叶玦的语气有些埋怨。 早知道的话起码还能在国内的机场买点纪念品敷衍一下，新晋josh叔叔现在两手空空，多少是有点尴尬了。 branden却并 不在意，只是一边说着话，一边催促着叶玦上车。 “她妈妈说三个月以前尽量不要告诉别人，对孩子不好。”一谈到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branden的表情就肉眼可见地温柔了下来，半点也找不出从前那个拎着棒球棍被拷到警局面壁思过的少年的影子，“我不是个迷信的人，可一到有关ceci的事情我就总会紧张过了头，你知道我的意思。” 叶玦可是太清楚不过了，这两个人自从大一在一起以后感情始终很好，基本上可以说是形影不离了，所以也经常衬得他这个电灯泡很亮。 不过cecilia性格外向，很好相处，在他还没去做交换生，branden也还没成为社畜的时候，几人周末就经常约着出去玩。 叶玦撇了撇嘴，调侃道：“那我要当godfather。” “我们不信教，你也不信，当哪门子的godfather。”branden被好友的脑回路搞得有点语塞。 叶玦却坦然地很，把座椅靠背往后调了调，给自己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宣布了重大的消息：“我又不会有孩子，所以你们的就是我的。” “什么意思？”branden有点没听明白。 叶玦却直截了当：“我最近发现我是gay。” branden当即一个急刹车，好在前面正好遇上了个红灯：“你认真的？！” “嗯哼。”漂亮宝贝吊儿郎当的表达了认可。 老友反应了片刻，突然意识到不对，叶玦这柜出的实在猝不及防，以他对对方的了解，如果不是百分之百的确定那就算是在心里闷烂了也肯定不会说出来。 于是branden的讶异立马转换成了好奇：“他是谁他是谁，华国人么？” 叶玦点了点头：“改天去你家里再细说。” “你车能不能开快点啊，我还有急事呢。”叶玦在老友面前那是相当不讲道理了，自己懒散悠闲，还要嫌弃对方磨蹭。 工具人branden也很无语，哪有大晚上出来接机加借车，最后连个八卦都不能听全了的道理。 但无语归无语，他倒也是分得清楚轻重缓急的，叶玦提前结束交换回来，又特意叫自己不要跟他母亲说，朝自己借了车又不解释原因，肯定是出了什么意外。 术业有专攻，想着过几天叶玦来家里，到时候让妻子好好的挖一挖对方身上的 料，肯定比他自己在这里纠结半天效果要好，branden顿时释然了。 大概半个小时，两人便到了branden家门口，独栋的小二楼造型精致，前院里种着琳琅满目的花朵，角落还绑着架秋千。 生活烟火气很浓。 叶玦站在车前朝院门口的漂亮女人打了个招呼，还开玩笑地将头上的鸭舌帽摘下，远远的做了个完整脱帽礼，逗得对方笑出了声。 branden迫不及待地走过去与暂时分别了几个小时的妻子深情拥吻，然后才想起来背后有个人似的，朝好友挥着手，催促他走人。 男朋友远在大洋彼岸的叶玦又恢复了电灯泡的光荣身份，抱了抱拳，连忙遮住眼睛，摇着头上了车。 叶玦十六岁就考了驾照，在本地上大学的时候偶尔也会开开家里的车，只不过去宁城交换的大半年没碰，稍微有些生疏。 他将手机连上车载蓝牙，凭着记忆往郊区湖边父亲的那座休闲小屋的方向开，顺便还给裴衍秋拨了个电话过去。 两地时差也就几个小时，谈个恋爱倒也不需要昼夜颠倒，自己这边将将过了零点，小朋友那边刚入夜罢了。 等候音响了才没几下就被对面接了起来，少年有些清冽的声线温和，里头蕴了不少喜悦：“哥哥你到啦。” 叶玦应了声，然后揶揄着问道：“刚不是给你发了消息么？干什么坏事儿呢，这都没看到。” “学习呢。”小裴同学大言不惭。 叶玦当然不信，不接他的话，只是笑，最后惹得小孩心虚主动坦白：“跟姜屿他们打了会游戏……” “我可以现在就去做题。”裴衍秋认怂，颇有种家长出差，查岗时抓到自己在家翻了天了的错觉。 叶玦却是笑出了声，收起了逗弄的心思：“好了好了，年级第一的假期可以不那么刻苦。” 然后他清了清嗓子，切入了这个电话的真正目的：“衍秋，生日快乐。” 裴衍秋怔了几秒，大概是想起来时差的问题，然后才带着笑意撒起娇来：“我这边还没到零点呢。” “我这边到了。”叶玦理直气壮。 他顿了顿，将语气放轻，如同在恋人身侧耳语一般的温柔：“在我这你已经是十八岁的小朋友了。” “十八岁都成年了，怎么在你那还要叫小朋友。”小裴嘟囔着表达不满。 叶玦安抚道：“你哪怕八十岁，在我面前也是小朋友。” 裴衍秋被顺毛捋得舒舒服服，小叶老师都考虑到八十岁时候的事情了。 他好爱我。 四舍五入成年了的小裴笃定。 “生日打算怎么过？”叶玦问道。 裴衍秋从善如流地答道：“我爸办了宴会，那种很无聊的社交场合，你懂的。” 叶玦点了点头：“那你可是辛苦了。” “命苦。”酷哥发出暴言，然后委委屈屈地说道：“您都不能陪我……” 叶玦失笑，他这两天算是看出来了个规律，平时裴衍秋对他的称呼都是很正常的“你”，只有他想从自己这里讨点甜头的时候才会切换成可怜巴巴的“您”。 意识到恋人的小心机却无可奈何的叶玦只能惯着了：“行，等回去补给你。”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琐事，这种安稳的氛围将叶玦原本还有些焦躁的情绪彻底安抚了下来，同时也莫名孕出了思念。 叶玦不禁开始发自内心地怀疑，自己这么多年对恋爱没兴趣，进入这段关系时无比抗拒的原因，可能因为是他对自我的认知太明晰了。 快速变成恋爱脑这是什么年下弟弟的神奇魔力。 “我好想你。” “我今天还去公寓给你浇花了。” “它们也想你了。” 罪魁祸首继续发表着撩拨语录。 叶玦虽然心里甜滋滋的，可想起自己养的那一窗台“可不兴多浇啊”的多肉，连忙制止了对方足以被预见的“三天两头去睹物思人”的行为。 去湖边小屋的路程不远不近，又和裴衍秋聊了一会后，叶玦已经隐约能透过茂密的树林看到里面昏黄的灯光了。 “晚点再聊，我到了。”叶玦说道。 小裴是个明事理的黏人精，乖乖地跟要去做正事的男朋友道了晚安。 挂电话前还不忘提醒对方“注意安全”。 叶玦虽答应的草率，但心里其实是没有底的，虽然他看完资料后依然不清楚自己的父亲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不过光是看着照片上白铭那触目惊心的伤口，他就已经明白这件事情恐怕没他想象得那么轻松。 只不过这么多年白铭对自己的照顾是不作伪的，他打从心里不希望犯下无法挽回的错误，只可惜好像 已经晚了。 小屋门前的落叶堆积了一片，上面被压出了一片凌乱的轮胎印。 父亲的吉普孤单的停在侧面的雨棚下，在初冬的萧瑟中显得莫名寂寥。 叶玦无法判断出白铭是否来过，只能提高警惕下了车。 大概是听到了他唐突造访的声音，还没等叶玦触碰到门铃，小屋的木门就从内侧被推开了。 叶展云神情平静，没有半点惊讶，仿佛已经提前知道了儿子即将到来的消息，至于是从谁那里听说的，答案不言而喻。 叶玦敏感的发现了父亲小臂上裹缠的绷带，可对方却略显心虚的将那只手背到了身后，不咸不淡地说道：“进来吧。” 第52章 “你哥把事情都跟我说了。”叶展云将热可可递到叶玦的手上,语气有些严肃地评价道：“你做事太鲁莽了，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你妈妈会非常担心的。” 叶展云一直是这样,理智冷静,说话一本正经,不喜欢讲玩笑话,偶尔会展现出的温情都留给了妻子，很符合社会早期对高知分子的偏见印象以及一位传统式华裔父亲的寡言形象。 叶玦小时候比较皮,喜欢故意去惹他，所以当时两人也有过几段不错的父子时光。 只不过随着成长，男孩子与父亲角色的疏远就好像是什么公认的社会规则似的，谁也不能免俗。 这些天叶玦有反思过自己，是否对身边人尤其是家人的关心程度不够,就连父亲与白铭之间微妙的变化,他都可以自然而然地忽略掉。 只可惜这种家庭教育催生出的结果，哪怕叶玦再后悔,到底也都是无能为力的，事情发展到今天这步大概算得上必然。 “白铭走了么？”叶玦接过杯子喝了一口,医科教授特制的健康饮品没了半点让人快乐的味道,寡淡的甜味不像热可可，像是冲洗了两遍的刷杯水。 久违地品尝到了熟悉的滋味的叶玦撇了撇嘴,探着身子把马克杯放到了面前的小茶几上。 叶展云点了点头,敏锐地察觉到了儿子对对方称呼上的变化，平静地问道：“怎么不叫哥哥了？” 叶玦看着父亲那双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蓝色眼睛,陷入了沉默。 叶展云这才像后知后觉似的轻声自言自语：“也是……” “所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叶玦语气有些急切。 他实在是太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了，自己父亲到底做了什么，白铭到底做了什么,已经去世的沈敛父亲又做了什么。 命运像条细线，将一群原本毫无瓜葛的人串联了起来，改变着他们的人生走向，然后用漫长的时间让从前种下的小小种子生根发芽，将粉饰太平的假象撕扯得七零八落。 叶展云掩饰情绪似的将壁炉打开，又坐在原地沉默了一会，这才开了口：“是我的失误造成了后面的结果。” “那天原本是我在急诊值班，但你母亲给我打电话说联系不上你，当时你才考下来驾照，每天晚上都会溜出去骑摩托跑山，我们其实都很担心你，只是因为希望给你足够的自由和选择的空间所以才 没有直接禁止你去做这些危险的事情。” 叶玦听了这话微微一怔，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和这件事还有关系。 他回想了一下，那段好像自己确实在叛逆期搞个性，至于家里人的担忧，他好像并没有深入考虑过。 叶展云继续用旁观者的口吻讲述着事情的起因：“白铭说他可以替我去找你，但那天整个晚上医院一例病患都没有，我松懈了，做出了第一个错误的选择。” “我独自开车去找你，把他和另外一个实习生交给了别的医生，在离开了差不多四十分钟左右，我接到电话说医院出事了。” “是那几个闹事的高中生？”叶玦皱着眉问道。 叶展云点了点头：“你知道的，未成年人在这边是无法购买的酒精饮料的，而且他们坚持那位出现症状的同伴只是普通的肠胃炎，导致了值班医生的判断失误。” “用药后患者出现严重的过敏症状，好在抢救及时，并没有出现太大的问题。” “起码在我接到电话时还没有。”说到这，叶展云的语气平添了几分落寞，“赶回去的路上你母亲告诉我已经找到你了，摔裂了骨头在隔壁区医院打钢板，想着那边事情已经得到解决，我就中途转换了方向，训斥了你一顿并把你们送回了家。” 叶玦尴尬地抿了抿嘴，他对这件事印象十分深刻，倒也不是因为吊了一个月的胳膊有多难受，纯粹是因为摩托车的后续修理费用掏空了他一整年的零花。 “这是我第二个错误的判断。”父亲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回到医院后看到的场景就是白铭鲜血淋漓的右手，被警方放进证物带里的匕首，以及那个说想要和我谈一谈的沈姓负责人。” 不需要他再说得更详细，叶玦也有了大概的猜测，而叶父接下来讲述的处理结果，和他的想象八九不离十。 值班医生将过错完全推到了两个实习生身上，当时医院的监控还是没有声音的那种，光从画面来看，对那位高中生进行治疗的也的确是段晟和白铭两个人无误。 那位沈姓负责人以起诉两人相威胁要求他们放弃追责那个伤人的高中生，而这不仅会影响医院的声誉，甚至可能会让段晟和白铭承担高额的赔偿甚至牢狱之灾。 而那个酒后冲动行事的高中生未满十五周岁且是外籍游客，并且的确是医院方面出了医疗事故在先，如果对方高额聘请顶尖的律师，可能最后也只会是重拿轻放。 比起二十岁出头的学生情绪激动时对值班医生的指控，叶展云在监控视频以及同事坚决的保证下，还是选择了相信后者。 但更多的还是权衡利弊，毕竟白铭当时受伤严重，几乎是不可能恢复之前的灵活，如果接受那位沈总提出的补偿条件，起码还能有其他的路走。 总之，折腾了几天，双方终于达成了和解，白铭和段晟担了责任，因为重大错误被医学院开除，并在沈总的安排下遵从他们的医院换了学校转了专业从新开始，而期间的全部费用都由沈氏集团承担。 白铭在听说叶展云选择相信了值班医生的片面之词后就一直对他避而不见，直到双方签协议的那天。 “我坐在他对面，看着他颤抖着拿起钢笔，右手手指甚至连回弯都做不到却依然拒绝使用另一只手签字。”说到这，叶展云的眼眶微微泛红，他偏过头去不想表露自己情绪化的一面，“我很后悔，但当时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了。” “结束后，其他人都走了，只剩下我和他。我们两个对视着沉默了很久，白铭突然笑着流下了眼泪。” “他说，老师，我做不了外科医生了。” 叶玦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他知道从前的白铭有多么的有天赋，多么的意气风发，自然也能感觉的出从那以后的白铭有多不甘。 难怪他消失一年回来以后，再也没穿过短袖，平常书写也都换到了左手。 当时才上高中的叶玦好奇还有问过他，白铭也绝口不提发生了什么，只是说觉得好玩。 “你对他一直回避是因为愧疚么。”叶玦叹了口气，问出了这个两人心知肚明的问题。 叶展云却并没有直接回答：“我知道白铭消失的一年里跟沈家搭上了线，他一向是个聪明的人，知道如何利用资源达到目的，所以最开始我并没太在意，只是处于歉意一直偷偷关注着他的动向。” “直到一年后，我得知了那位沈总去世的消息。” 叶展云神情严肃，只是眸中闪烁着些许其他的情绪，叶玦看不分明。 “听说最开始是按照他杀调查的，只不过线索断裂，加上一些证据表明对方有极大的自杀倾向，家属也没有异议，最后匆匆结了案。”叶展云顿了顿，继续说道：“然后过了没多久，白铭就回来了。” “他回来以最短的时间攻读下了心理学的学位，又申请回国读了研究生，我察觉到他和沈氏新 的负责人似乎有什么约定，因为对方对他实在是过分信任和器重了。” 叶展云摇了摇头：“我隐约有些不太好的猜测，但并没有尝试去证实，整件事上是我对他亏欠良多，所以并没有阻止他的立场，只能选择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后来我就彻底辞去了医院的工作，想着这样他知道了也许心里会好受些。” 叶玦此刻算是彻底理解了段晟口中对于父亲以及自己“逃避心理”的憎恨从何而来，这种处理事情的方式本质上就是“自以为是”的体现。 建立在“我觉得这样是正确的”的基础上，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去权衡利弊，最后还要以理智自居，将逃避承担责任、冷眼旁观当作是赎罪的一部分，只为了自己心中的那点安慰。 叶玦不忍去指责自己的亲人，嘴唇张开又合上，最终还是陷入了沉默和反思。 过去发生了的事情无法更改，造成的伤害也无法弥补，但起码他可以选择拒绝接受这个已经在自己身上初露苗头了的缺陷。 两个人各有各的心思，就这样围着烧得正旺的壁炉静静地对坐着。 良久，远处森林里传来了一声鸟鸣，打破了室内沉闷的气氛。 叶玦想将称谓改回去，心里却总觉得别扭极了，他能推断出白铭的报复从哪一步开始，中间的过程怎样，而如今又是怎样的结束。 他与父亲一样陷入了矛盾的情绪，知道对方做错了事，却没有了指责的立场。 末了，叶玦轻声问道：“我哥……白铭去哪了？沈家的人最近也在找他……” “不知道。”叶展云看着窗外皎洁的月色摇了摇头。 一只喊不上名字的鸟站在枝头孤独的叫了几声，然后快速地掠过湖面，飞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只留下了一圈圈涟漪，没过多久也恢复了平静。 叶父站起身，走过去将毛毯搭到了叶玦的身上，用解脱了的语气说道：“我已经向医院提出申请重新调查那位医生及他手下实习生，这些年之间发生过所有的意外事故，应该过些日子就能有个结果了。” 他拍了拍叶玦的肩膀，看起来没有要解释右手手臂上伤口的打算，似是提醒，似是感慨地说道：“就随便他去哪吧。” “晚安儿子，天一亮我们就回家。” “你母亲很惦念你。” 第53章 叶玦的母亲rissa女士第二天清晨打开家门时,看到的不仅是外出多日的丈夫，还有已经快一年没见到了的大儿子。 被叶展云娇惯了几十年的rissa有时的行为举止仍如同少女，站在原地呆楞了片刻后,便一下子冲出门,抱着叶玦又蹦又跳的尖叫。 完全忽略无视掉了丈夫已经微微张开了的手臂。 经过一晚上已经恢复了情绪叶玦倒也乐意配合,立马把妈妈公主抱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转着圈圈把人带回了屋里,母子俩顿时闹成一团，只剩下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老父亲，默默帮儿子把行李搬了进去。 “哥哥！”幼儿园二年级的叶玚被楼下的动静吵醒，正牵着阿姨的手慢慢悠悠地在楼梯上晃荡。 听到弟弟的呼唤，叶玦立马把妈妈还给了人家老公,小跑过去接住了喜出望外飞扑到自己怀里的奶团子。 “小collin,你怎么都长这么高了呀，哥哥都快抱不动了。”叶玦掂了掂对方的重量,估计打趣着小孩。 collin见到哥哥开心，也不反驳,就是“咯咯“得笑,父子三人公用的那双漂亮蓝眼睛弯成了一条缝，发色倒是随了叶展云,蓬松黑发散发着淡淡的柠檬味。 柔软的脸颊拱到叶玦的颈侧蹭来蹭去,撒着娇说道：“抱得动，哥哥超厉害！“ 叶玦最吃这套,不管是亲弟弟的卖乖还是远在国内那位“冒牌弟弟“的，反正统统都有点招架不住。 于是最终以稀里糊涂许诺出去了两套乐高的代价，把五岁的小混蛋送上了校车。 接下来的几周叶玦都很清闲,毕竟交换项目还没彻底结束，自己并不需要回本校报到。 于是成了“失学儿童“的漂亮宝贝，每天除了揽下了接送弟弟的任务，就是开车带着branden休产假的妻子故意去到人家的律所，隔着玻璃门，向正在辛勤赚钱养家、偶尔甚至没时间吃午饭的好友展示自己不错的厨艺。 惹得branden的办公室哀声四起，甚至加强了办公楼楼下保安的管理。 结果当然不尽人意，故意捣乱的帅哥和存心看戏的孕妇隔三岔五还是会突然造访，不过这回倒是有准备他们吃的份了。 叶玦从相熟的那位小警官那里打听到，段晟在那之后有被带走调查过几次，但对方的态度却 是出奇的配合，而且不在场证明以及其他人的指认都没有任何问题。 叶玦心里虽然知道他们并没有找错人，但奈何对方提前做好的安排实在太过完善，哪怕在那么严谨的情况下竟是也没出现纰漏。 虽然学生家属依然不依不饶，但苦于没有证据，最后也只好作罢。 不过叶玦倒是从别处得知了另一条信息。 “所以你是说，课程中药物过敏差点死掉的那个学员是当年砍伤白铭那个人的亲戚？”叶玦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 “嗯。”裴衍秋的声音从听筒处传了出来，“你跟我说了那件事情后，我突然想起来这两个人好像都姓‘逄’，毕竟不是什么常见姓氏，于是就找人帮人查了查。” 叶玦“啧啧”感叹了两声，他到现在都没能理解，白铭这几年到底是怎么势单力薄地渗入沈家，即便是已经到了最后点燃火线的环节了，也能这么精准的找到该报复的对象。 他始终认为白铭做的这些以暴制暴的事情不对，毕竟在这其中牵扯进了很多无辜的人，哪怕是沈敛，也不应该因为他父亲的原因而白白遭受这种精神伤害。 但究其原因，还是那位现在仍然被有关部门时刻监控着的那位沈家掌权人的贪婪导致的。 “听说姓逄的那个人前年酒后肇事逃逸，因为试图贿赂有关调查人员被发现从重量刑了，他家现在把希望都寄托在了这个二儿子身上，才听信了朋友的话把孩子送进了所谓的精英课程，没想到会出这种事。”裴衍秋嘴上虽然是感慨的，可语气却并没有什么同情。 一个人的所作所为都能体现出他的家庭教育，能容忍孩子多次犯下恶行并试图湮没真相的家长，纯属自食恶果。 叶玦嘟囔道：“难怪这么不依不饶了。” 他将手机支在书桌前跟裴衍秋视频，电脑屏幕上却是自己的毕业论文，研究方向和之前在宁大被他放弃了的那篇初稿差不多，都是有关青少年心理教育的。 时间过得很快，他和裴衍秋已经在一起两个多月了，也异国恋两个多月了。 南半球的初夏悄然而至，北半球也渐渐入了秋。 裴衍秋的成绩稳定在了年级前十，虽说没有第一次期末时那么令人惊艳，但依然是名列前茅的。 毕竟小孩备战高考的同时还要偶尔去家里的公司接受一下资本家的熏陶，见对方甘之如饴，叶玦这个男朋友也不好意思说什么。 叶玦这段时间去值得信任的治疗师那里接受了心理治疗，对于他所厌恶的那部分性格缺陷，在专业的干预下开始渐渐学会了坦然接受。 而显然，十八岁了的裴衍秋没有辜负曾经说过的大话，在忙碌之余，竟也有了一个成熟男朋友的雏形。 都说世界上最好的心理医生是一位有耐心的爱人，叶玦从前不算特别赞同，但最近是格外的深有体会。 关系在对彼此逐步了解的基础上逐渐趋于稳定，更自在了的叶玦肆无忌惮了起来，有的时候甚至像是和裴衍秋角色互换了似的，他负责耍赖，十八岁的小裴心甘情愿地安抚。 “哥哥，宁大那边回复你的申请了么？”原本还在低头做题的裴衍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 叶玦却被吓了一跳似的，手忙脚乱地关掉了邮箱的界面：“还没，估计要下个月吧，毕竟外籍助教要走的程序会多一些。” 快速恢复了平静的叶玦对答如流：“孙教授说他会帮我催着些，你就不要着急啦。” 裴衍秋大概是没看出什么异样，只是乖顺地点点头，然后顿了顿，语气有些委屈地说道：“我只是想您了……您又不许我去看你。” 这段时间，在他面前恢复了富二代身份的裴衍秋经常口出狂言，什么“私人飞机每周都可以去找你”，什么“周六去亲你一下立马就回来上学”、 总之让普通中产家庭的叶玦听得那叫一个心惊胆战，只得下了死命令——“好好学习，不准骄奢淫逸” 听了对方的埋怨，叶玦笑了笑，顺着小朋友的毛安抚道：“很快就能见面了，别那么着急。” “不是说好考上宁大以后满足你一个愿望么，怎么还天天想七想八的。” “真的？！”裴衍秋的语调立马变得兴奋，他轻咳两声，沉了沉情绪，但字里行间的喜悦藏都藏不住，“我以为这件事早就不算数了呢。” 叶玦怔了怔，片刻后也是反应了过来，自己答应对方的时候，小裴同学的形象还是只能考二百五十分的笨瓜，现在摇身一变成了头脑聪明的精英，“考上宁大”这种对他并不算困难的条件看上去自然没什么说服力。 不过谁让叶玦在娇惯孩子这点上十分天赋异禀呢。 “算数，所以你好好学习吧，到时候宁大给我发offer了，你去选修孙教授的课，我就又能当你的小叶老师了。”叶玦拨弄了两下额前的碎发， 试图掩饰自己得意的笑容。 只不过还是被裴衍秋及时捕捉到了。 起了逗弄心思的小裴扔下了手里的笔，找了一个最能衬托出他精致五官的角度，特意压低了声音揶揄道：“您看起来怎么比我还期待啊。” 叶玦的耳廓有点泛红，嘴上却依然不承认。 裴衍秋连忙乘胜追击：“我都已经想好该许什么愿望了，您要不要猜一猜？” “给个提示。”叶玦来了兴致，笑着问道。 “嗯……您往成年人的方向猜就是了。” 叶玦：……我就不该问。 眼见着越聊越荤，还在做最后一次毕业论文修改的叶玦白了不像话的小男朋友一眼，把视线转回到了电脑上，任对方如何撒娇也都坚决不搭理。 “哥哥，哥哥，你生气啦？”裴衍秋的声音带着笑意，见叶玦白皙的皮肤有泛红的趋势，心里瞬间了然，他挑了挑眉，压低了声线：“看起来好像不是生气，嗯，那是……想到什么害羞了？” 叶玦当然不可能承认，依然咬牙硬撑，连个眼神都不肯施舍给屏幕上的小混账。 裴衍秋不依不饶，故意让语气显得委屈又可怜：“哥哥，求你理理我吧。” “哥哥……” 忽然，一声炸雷似的“no！”从门口传来。 叶玦吓了一跳，裴衍秋也被吓得差点直接挂断了视频。 特意上来叫哥哥吃完饭的小叶玚，奶声奶气且气势汹汹地跑到了叶玦身边，搂着对方的脖子就开始朝屏幕对面那人做鬼脸以宣告主权：“这是我哥哥！” 惊魂未定的叶玦直接就被逗得“噗嗤”笑出了声，他歪了歪脑袋，坐在原处思考了一会，然后右手揽着亲弟弟，左手举起手机，带着不明所以的裴衍秋和撅着嘴巴的collin下了楼。 叶展云正在帮着妻子一同摆放碗筷，rissa朝两个儿子温柔地招手，提醒他们抓紧落座，不然饭菜就要凉了。 叶玦抱着弟弟缓缓走到了餐桌边，微笑着将手机里穿着家居服、戴着发带，表情呆愣一看就没搞清楚状况的裴衍秋展示到了两人面前。 在除他以外的所有人都还一头雾水的情况下，自由随性的漂亮宝贝坦荡地说道： “爸，妈，跟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男朋友，裴衍秋。” 第54章 正文完结 十一月的第三个周末,叶玦毕业了。 s市这个季节最有特点的城市景观就是大街小巷肆意盛放的蓝花楹了，星星点点将树枝全部挂满，远远看去就像一片淡紫色的雾气。 由于这花每次开的时间点卡的都很好,正好是各大高校年底期末周的时候,所以被各种due熬秃了头的学子们还给它起了个亲切的别名——“挂科树” 传闻,只要被蓝花楹砸到脑袋的悲惨大学生就都会挂科。 所以每次一到校园里开遍挂科花的季节,大家就都会不约而同地绕着树荫底下走，哪怕初夏的气温就已经达到了恐怖的近四十度,也没人愿意迎着晦气去贪那点风凉。 不过今年的叶玦无所畏惧，穿着学士服拿着毕业证他肆无忌惮地穿梭在偌大校园里，偏偏就要当着一众学弟学妹的面往树下钻，颇有种今天不被这破花落满头誓不罢休的架势。 跟他一样穿着不同颜色学士服的branden一脸无奈，虽然感觉有点丢人,但还是没有拦着对方,毕竟毕业季嘛，干出什么蠢事也没人会意外。 cecilia比预产期提前了一个多月就卸了货,当时可是把两个大男人吓了个半死，branden甚至在产房门口抱着叶玦哭了好几个小时,直到医生出来宣布母子平安,才终于放松下来。 孩子的中间名用了叶玦的joshua，虽然因为两家都不信基督教,做不成godfather,不过随着华国的传统当个干爹也不错。 荣升干爹的叶玦喜不自胜，连着国内的小男朋友辈分也被也被连带着水涨船高。 据当时刚结束期中考试的裴衍秋同学描述,他一出校门就接到了来自叶玦的视频通话，美滋滋的想在姜屿、余子洲这两个单身狗面前炫耀一把。 结果刚按下接通键，一个红彤彤的婴儿就被小叶老师举到了摄像头前,男朋友激动的声音振聋发聩：“裴衍秋！恭喜你当干爹啦！” 第二天裴大少爷弄璋之喜就传遍了全校，甚至身处初中部的鹿遥都略有耳闻，趁着午休时间，偷着跑到了普通部。 做着精致美甲的手理所当然地一摊，忽悠着哥哥交出银行卡以示喜悦。 十八岁就无痛当爹并被各路人马讨要了一上午喜糖的裴大少爷：……就挺无语的。 不过无语是无语，干爹该做的事情 裴衍秋倒是一样没落下，因为怕红包被叶玦扣下，小富二代特意找了海外分公司的人，把各种礼物和红包交到了branden和cecilia的手里。 也是普通中产家庭长大的branden，看着桌面上厚得像块砖的红包，以及精致檀木盒子里躺着的那枚纯金的长命锁，陷入了沉思。 josh嫁的好！ 这就是华人父母曾说过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么？有点爱上这种感觉了呢。 小婴儿已经逐渐长开，变得又漂亮有爱笑，叶玦把穿着学士服抱着他站在学校校徽旁的照片发到了朋友圈里，并配文—— [希望干儿子十八年后能成为学弟。] 不少国内实验室的同学都陆陆续续点了赞。 越来越轻车熟路的小男朋友不仅点了赞，还胆大包天的在下面评论：“男朋友明年就能成为你的学弟。” 叶玦刚想回复，就看到早就加上了微信的共同好友姜屿代替他谴责了裴衍秋这种行为——[裴哥别骚了，老牛叫你立刻滚去他办公室。] 南半球夏日的阳光热烈，叶玦笑着切换到了邮箱的界面，将方才没有回复完的邮件补充完整并按下了发送。 成群的鸟结伴飞过天际，叶玦收起了手机，向等着他一起参加聚会的朋友们跑了过去。 学生时代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就这样暂时结束了。 晚上叶玦喝了点酒，回到家时已经接近半夜了，可进入家门后却发现客厅此时却仍然亮着灯，除了叶玚不在，父母两人正坐在沙发上聊天，但显然是在等待着自己。 叶玦微醺的那点零星醉意瞬间散了个干净，要知道叶展云生活作息的健康程度以及母亲对美容觉的热爱，绝对不会允许两人这个时间还坐在楼下享受夫妻时光。 “出什么事了么？”叶玦语气有些担忧的问道。 父亲的表情有些僵硬，而母亲的眼眶还微微泛着红，显然刚刚哭过。 rissa勉强地朝他扯出了个微笑，指了指桌面上的一张明信片。 叶玦像是有什么预感似的，心脏紧张地疯狂跳动了起来，他不自觉地做出吞咽的动作，小心翼翼地把那张薄薄的纸片从桌上拿了起来。 熟悉的字迹，属于那个已经失联快半年了的人。 [前尘往事，虽未能完全释怀，但深思熟虑后，最终还是认为应该告知近况 。 我过得很好，不必惦念，送给伯母的花种已经到了可以播种的季节了，很名贵的品种，千万不要忘记。 josh毕业快乐，希望你能够拥有一个与叶老师截然不同的人生。 也许会有能够毫无芥蒂相见的那天。] 而明信片的正面则是一张照片，是两个模样已然成熟了男人肩并着肩，站在b国某间知名学府校门前，各自拿着印有名字的学生证的合影。 俨然是前不久从孙教授那办理了退学手续的段晟和多日未见的白铭。 两人的学生证上都印着医学院的标识，一个临床医学，而另一个则是病理学。 白铭穿了短袖，坦荡地露出了右臂上的疤痕，他勾着嘴角浅浅的笑着，就如同叶玦少年记忆里的那样。 恣意、耀眼、自由。 只不过所有人都知道，过去的一切无法更改，错误永远都是错误，遗憾也不会有弥补的可能，有些歉疚必须要被携带一辈子，而发生过的事情也会成为悬在头顶的警钟。 不过好在仍拥有未来，希望故人前途坦荡、幸福顺遂。 “哥哥你终于忙完啦。”裴衍秋躺在叶玦公寓的摇椅上，手里吊儿郎当地晃悠着终于拿到手了的报送通知。 上个周牛主任叫裴衍秋去办公室为的就是这个事儿，原本名单上排在他前面的两位目标院校不是宁大，对自己的学习成绩也足够自信，结果这个馅饼就正正好好地砸到了裴衍秋的头上。 和学校那边联系好，选好了专业，确定了报送意愿，今天宁大的通知就交到裴衍秋的手里了。 不过他倒也没有多开心，毕竟前几天叶玦才跟他说过，至少要在家里过完圣诞节才能回国，而且虽然助教的offer已经收到了，但毕竟还要更换签证，所以没法遂了小男朋友想要赶快见面的心愿。 裴衍秋虽然有点失望，但到底还是个十分合格的男朋友了，讨了几次成年人专属的视频时的福利后，倒也没了怨言，对红了脸直骂人的小叶老师表达了他的“善解人意”。 拿到了录取通知也兑换不了奖励，裴衍秋撇了撇嘴，那还是早点晚点告诉对方也没什么太大区别。 今天早上，叶玦说临时接了个项目，要去同学那里帮忙，场地里面信号不好可能要失联一整天，这会国内已经临近十点了才终于有了消息。 叶玦身边的声音有些嘈杂，显然 还在外面，难怪只是播了语音通话过来而不是视频。 “碰到了点棘手的问题耽误了些时间。”叶玦语气温柔地说道。 裴衍秋皱了皱眉：“你那边都半夜了，这也太晚了点。” 叶玦却满不在意的样子：“好了好了，我下次一定回绝他，别担心啦。” 裴衍秋“哼”了一声以示对这个答案的满意。 “你干嘛呢？”叶玦问道。 裴衍秋看了看叶玦窗台上已经被自己浇死好几批又换了好几批的多肉植物，不由地有些心虚，含糊地说道：“在庄叔这学习。” “少装。”看透一切的叶玦嗤笑出声，“你是不是又去我家了。” 被对方拆穿了的裴衍秋干脆破罐子破摔，承认的声音倒有了几分“你能把我怎么样”的嚣张气势。 可叶玦却不吃他这一套，威胁对方说如果等一月自己回去，发现那几盆岌岌可危的花受了什么委屈，绝对会好好修理非要给沙漠植物胡乱浇水的混账高中生。 那你不如直接来收拾我，裴衍秋腹诽道。 再说了，光荣拿到保送资格的小裴某种程度上已经不是高中生了，是准大学生。 不过裴衍秋也只敢在心里嘀嘀咕咕，到底是没说出口。 “对了，你一会还真得去庄叔那帮我取个快递。”叶玦熟练地使唤起了身强体壮的小男朋友。 裴衍秋皱了皱眉，问道：“什么快递你要往他那里寄？” 叶玦大概是进入了室内，周围嘈杂的背景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他带着笑意哄着裴衍秋说道：“一些重要的东西，填家里地址快递员肯定就会塞去置物柜，庄叔那起码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在。” 裴衍秋被唬住了，仔细想想对方好像说的确实有点道理，只得应承下来。 他刚想换个话题聊点轻松的，可叶玦那边信号突然就中断了。 任凭有些担心的裴衍秋怎么拨打都没有应答。 虽然知道对方大概率不会出什么事，但到底相隔近万公里，联系不到叶玦，裴衍秋还是很难平静下来。 踌躇了一会后，称职的男朋友小裴决定现在就去庄叔那帮恋人取快递，以转移一下注意力。 他把宁大的保送通知安安稳稳地放到了电视柜里，一想到明年年初叶玦回来就可以拿着这东西去兑换愿望，裴衍秋就止不住地唇角上 扬。 有些困了的小裴随意地搭上外套，打着哈欠便推开了家门。 忽然，一个人影朝他猛地冲了过来，并十分自来熟地搂住了他的腰。 很守男德的裴哥心里大叫不好，赶紧就要把人推开。 可楼道里的窗户不知道被谁打开了，一阵轻柔的夜风带着浅淡的柚子香，就这样猝不及防地飘进了他的鼻腔。 裴衍秋的心脏仿佛先他一步认出了眼前人是谁似的，不要命地跳了起来。 透过手机听了好几个月的熟悉声音在耳边响起，不再夹杂着断断续续的电流，也不再有模糊失真的情况。 叶玦声音温柔，语气蕴满了笑意，轻轻地说道：“我回来了。” 叶玦看着有些发怔的裴衍秋，计划得逞似的弯了弯眼睛，抬起手将对方的头发像从前那般揉乱。 “我回来了，衍秋，你有没有好好长大？” 月色从窗缝照进走廊，将两人的轮廓勾勒得漂亮，少年风尘仆仆的恋人坚定地抱住了他，碧蓝色的眸中满是赤诚的爱意。 [世人都在奔向最终的目的 我也是如此 只消离别片刻 只消不见瞬时] [就百折不回地奔向你]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啦！ 希望宝贝们喜欢这个故事，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陪伴。 接下来会更新番外，宝贝们如果有什么想看的梗也可以评论区告诉我，能写的我都会考虑哒~ 专栏里有几个预收，这里就不放文案了(我觉得应该还挺有趣的orz)，求收藏！ 嗯！我们番外见！（可能要等到周二哦，我周一有个小组展示还有篇论文要交qwq） ———————————— 本章最后那段诗来自马雅可夫斯基的《我也是如此》 第55章 番外一 关于裴衍秋有没有“好好长大”这件事,叶玦当天晚上就亲力亲为感受了一下。 两个年轻人久别重逢、干柴烈火正常得不能更正常了。 总之，过程是不允许写的程度。 裴衍秋的体温随着动作传递到了叶玦身上，没一会,颇有存在感的暧昧味道就忽地漾满了卧室,将那点柚子与柠檬草的浅淡气息遮掩了个彻底。 “唔……”叶玦的手指突然捏住了裴衍秋的耳垂,缓过神后又帮人揉了揉,以示对于小孩辛苦了半天的褒奖。 然而，临到了最后一步,视线一片迷蒙的叶玦却终于恢复了那么点理智，他推了推正专注于在自己脖子上盖章斑驳痕迹的裴衍秋两下，用难掩欲念的低哑嗓音说道：“不行，衍秋，别亲了。” “怎么了？”几个月没尝到甜头的小孩不情不愿地停下了动作,恶作剧似的在叶玦喉结处用牙尖轻轻咬了两下,在听到恋人不小心哼出的呜咽声后，转而又安抚似的亲了亲。 明明也是第一次做这种更亲近的事情,裴衍秋显得就十分天赋异禀了。 “哥哥，你别害怕,我查了很多资料,”优等生小裴如是哄道。 叶玦没反应过来，满脑子寻思的都是查资料这事儿不应该是他这种成熟稳重的一方做么,直到余光瞟到床头放着的、一看就是早有准备的东西才意识到不对劲。 小半年不见,裴衍秋这个混账要翻天啦！ 自1为是的叶玦彻底看穿了对方的糖衣炮弹，顿时便决定违背自己的懒散天性,趁裴衍秋不备就把人一掀，“腾”得就下了床，第一时间离开危险区域,并捞过椅背上搭着的浴袍，三两下就给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 然后便一副“睡完就跑的渣男做派”，无情地把裴衍秋的行头扔给了他，冷酷地说：“你思想不老实，罚你今晚没饭吃。” 侧卧在床上的裴衍秋表情茫然，完全没搞明白眼看着就差“临门一脚”的时候，这球不听使唤了不说，怎么还照着自己脑袋当间就砸过来了呢。 看着裴衍秋不解的神情，叶玦从善如流地给自己找着理由：“你高中还没毕业，我下不去手。” 当然，由于室内光线实在太昏暗，看不清他白皙皮肤上泛起的薄红，所以实践效果还是很不错的。 买了账的裴衍秋倒是怪委屈的。 您大学都毕业了，我非常下得去手啊。 犹豫了半天的小裴果断把惊喜提前说了出来，来印证自己已经是准大学生了的这个事实，试图改变叶玦的心意：“哥哥，我保送宁大了。” 然而“保送”这种不常用的概念，并不在刚从英语环境回来的外国友人的词汇表里，叶玦照顾小孩似的给对方套上t恤，半推半哄地给人就推下了床。 嘴里还笑嘻嘻地敷衍：“听不懂听不懂，赶紧洗澡去。” 被迫刹车、一头雾水以及不太清楚对方是不是真的没听懂的小裴，就这样被关进了盥洗室。 等裴衍秋回过味来，他已经用着叶玦的洗漱用品把自己收拾得香喷喷了。 凌乱的床铺被勤劳的小叶老师收拾整洁，一室旖旎也在开窗通风的好习惯的作用下散了个无影无踪。 客厅的灯正大光明地亮着，厨房飘来番茄牛腩的酸甜浓香。 没了恋人重逢的情不自禁，到是多了几分裴衍秋极少能享受到的人间烟火气。 裴衍秋的心向下坠了坠，关于叶玦终于回到自己身边的这个概念，突然就拥有了无尽的真实感。 那点浮躁的情绪也平静了不少。 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叶玦握着汤勺扭头给了对方一个灿烂的微笑：“我看到宁大给你发的通知了，保送就是可以提前入学的意思么？” 看来是真不懂了。 裴衍秋从身后环住了对方的腰，心里想道。 “不是，还是要等到九月，只不过提前录取就不用参加高考了。”裴衍秋耐心地解释道。 叶玦点了点头，拿起小勺给对方喂了一小口半成品：“那还用去学校上课么？” 裴衍秋在叶玦的脸颊处啄了两下，以示对小叶老师厨艺的肯定，然后勾着唇角回答道：“不用。” 他思考了几秒，又补充道：“本来想着明天去办签证，下个月飞过去陪你过圣诞的。” “没想到你回来了。” 食物的味道飘散在室内，叶玦侧着身子同裴衍秋接吻，关于思念，两人心照不宣，不管是在哪边，不管是谁主动迈出这一步，能够见到面就已经让异国恋几个月的小情侣满足了。 不过显然，不能在s市本地和家人过圣诞的叶玦一点也不遗憾。 倒也不是什么“和父母弟弟相看两厌决定保持距离”这种十 分不温情的戏码，单纯是因为…… “你们一家下个月要过来？！”酷哥面露惊诧，语气甚至能清楚地听出句末的那个感叹号，总之是颇为震撼了。 叶玦却笑着摇了摇食指，帮他补充道：“还有我发小一家。” “小裴同学，你就要见到咱们的干儿子啦！”漂亮宝贝兴奋道。 现在仍被谨诚论坛里流传着的“裴衍秋在校外就喜欢到处让人管他叫爹”等谣言困扰着的当事人：…… 讲道理，裴衍秋之前很少有那种年龄上的落差感，什么“叶玦穿上西装制服成为光荣小学生时，他还在口齿不清唱儿歌呢”这种话，姜屿说一次，就要被酷哥锤一次。 毕竟小叶老师长得非常显小，走出去哪怕说两人是同学，得到的评价也不会是质疑，基本上都是什么“啧啧，新疆小孩儿长得就是精神”这种外国友人听不太明白的话。 然而，对方交际圈的早婚早孕情况比裴衍秋想象中可是严重太多了，他原以为这种困扰他再不济也要等个四五年才需要面对，但光凭两人平时聊天时零碎的消息汇总，他家小叶老师明年可能还要飞回故土当那么三五次伴郎。 这问题就很严峻了。 不为别的，贴心男朋友小裴同学就是单纯不忍心看着恋人进度落后。 “哥哥，你看着他们成家立业会不会着急啊？”过分年轻的准大学生心里偶尔也是会有不安的。 吃饱喝足的叶玦靠在椅背上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听了对方莫名其妙的问题，冷不丁地怔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倒是认真地思考了片刻：“还好，不是特别急。” 还没等裴衍秋再说什么，叶玦却又开了口，他抿了抿唇，眼角眉梢满是笑意：“我急也没用，你三十三岁才到年龄呢。” 说完，他停顿了片刻，像是想出了什么解决办法似的：“不过我家那边倒是十八就可以了，而且同性婚姻合法，嗯……也不是不行，你父母——” “唔，唔！！” 小朋友的情绪管理不太妙，随便说两句就很容易上头。 叶玦后半句话刚组织好语言，就被猛地贴过来的裴衍秋用柔软的嘴唇堵了回去。 就非常不讲道理！！ 几分钟后，被吻得有些缺氧的叶玦已然忘了自己刚才是要问些什么，也不记得两人的姿势，是怎样演变成自己跨坐在混账小孩身上的。 裴衍秋注视着叶玦漾着涟漪的晶蓝色瞳孔，情不自禁地在对方颤抖的睫毛上落下细碎的吻：“愿意考虑这么郑重的事情，却不愿意跟我上床，您真奇怪。” 只是没做好当bottom准备的“奇怪的”叶玦，泄愤似的咬了一口小男朋友的鼻尖，声音软绵绵的透着餍足：“你急什么，我又不跑。” 享受着颈侧满是依恋的摩挲，确实有点心急的裴衍秋只觉得后槽牙发痒。 他一手顺着叶玦的脊梁骨缓缓向下，在对方劲瘦的后腰处停下并用指尖划着圈，另一只手将恋人额前的碎发拨弄到旁边。 温热的气息打在耳侧，裴衍秋作怪的那只手带来的酥麻感觉，让叶玦有种要不然干脆豁出去“色令智昏”一把的冲动。 可还没等他意志力完全瓦解，裴衍秋却猛地站起身来。 两人依然保持着刚才那个暧昧的姿势，被吓了一大跳的叶玦失去了着力点，慌里慌张地搂住了对方的脖子。 求助无门的漂亮宝贝，只得盼望着裴衍秋在自己回家的这段日子里长得已经足够茁壮，足够撑得起这种很酷、很电影男主、但也很容易翻车的动作。 不过显然，小男朋友并没有辜负他的期待。 叶玦最后在沙发上安全着陆，本以为裴衍秋会态度强硬地继续两人饭前在卧室没完成的运动，已经做好“半推半就献祭自己”准备了的叶玦，最终一脸茫然地被盖上了小毛毯，手里还塞了本书。 “您既然还没准备好，那就少招我。” 小朋友欲盖弥彰似的挡了挡有些尴尬的生理反应，眼神闪躲地故意不去看叶玦，耳廓涨得跟刚被撕咬过的嘴唇差不多的红：“好好看书，求您了。” 说完，便落荒而逃般跑去了客卫，还因为太着急差点被门槛给绊个踉跄。 只留下叶玦，手里拿着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巧被小孩随手拿到了的《全国高等学校教材：性心理学》，整个表情就是大写的欲言又止。 嗯……其实你只要再坚持一下我就屈服了来着…… 现在的小朋友就是缺乏那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冲劲。 沾沾自喜并重新认为自己可以努努力当top的漂亮宝贝遗憾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pre被组员们carry的我突然清闲，回来更番外了 第56章 番外二 叶玦回国主要还是在师兄的工作室接个案例积累经验,其次才是每周去宁大当四个小时助教。 因为去的少，所以虽然被保送了，但是要进自家公司熟悉业务的勤奋富二代小裴,基本上次次都不缺席——本系的学生都没他去得勤。 来了也不引人注目,戴个鸭舌帽就往第一排一坐,不是借着拿手机拍板书的名义拍男朋友,就是趁着男朋友下来发讲义的时候偷偷拉人家的手指。 叶玦倒是不觉得怎么困扰，单纯觉得自家小孩还怪有情趣的——这某种程度上倒也算是偷偷摸摸谈恋爱的师生y了。 就连孙教授都不知道。 起码叶玦是这样以为的。 某天下课,正好赶上周五，又不是饭点，宁大的学子求知若渴，宁大的教授兢兢业业。 两个小时的正课结束，后面愣是衔接了四十分钟的答疑解惑环节。 约好跟小孩待会一起去接鹿遥放学的叶玦,在被青春洋溢的大学生们包围的缝隙间看到了裴衍秋冷若冰霜的表情。 得了,一会又要哄人了。 “师哥，你有没有碰到过什么有趣的个例啊,方便给我们讲讲么？”一个男孩子的声音脆生生地从人群中响起。 叶玦看过去，发现那是一个长相十分清秀的男生,看起来有点脸熟,好像之前下课的时候就有朝自己要过好几次联系方式，偶尔还会找一些很有难度的题目跑来找他询问。 此时,对方开的这个头,正是已经变成随便聊聊天氛围的课后讲解需要的，学生中不少人跟着起哄附和,就连孙教授也坐在椅子上颇为期待地偏过头看他。 看着那个男生兴奋的神情和因为情绪激昂而微微泛红的耳廓，联想起对方先前的行为，叶玦恍然大悟,这位同学该不会是—— 看我不顺眼故意找茬的吧！ 漂亮宝贝很委屈，自己虽然不是什么专业里最顶尖的那批大佬，但好歹也是前1%的荣誉毕业生啊，当老师那虽然还差得远，但当个助教还是可以的吧。 他是万万没想到会被针对，但问题还是要好好回答的。 叶玦抚了抚眼镜，露出了标志性的温和笑容，然后吐字清晰地说道：“有遇到过一些比较典型的，但并不方便今天在这里和大家分享。” “作为心理治疗师最 重要的伦理道德要求之一，就是尊重来访的隐私，如果以后我能够得到患者的许可，那到时候一定会积极和大家分享，一起探讨的。” 叶玦一番话说得严谨、滴水不漏，孙教授满意地朝他点了点头，然而同学们依然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 毕竟漂亮宝贝的帖子在校内论坛火了那么久。原本以为叶玦交换结束就再也见不到了，宁大的颜狗们还失落了好几个星期呢。 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以助教的身份回来了，而且任教的课竟然还被自己选到了。 那不得多打探打探八卦么！ 一个声音甜美的小姑娘坦荡且大声地问道：“师哥！论坛上说你有交往对象了，是真的假的呀！” 叶玦怔了怔，外国友人上一次尝试使用论坛还是裴衍秋掉马的时候，不过那里面的信息仅限于谨诚，关于自己在宁大论坛上的几栋高楼里“漂亮老婆亲亲”、“像个混血甜心贴贴”、“臭男人离我的宝贝远一点啊！”的微妙盛况，当事人一无所知。 不过虽然叶玦不知道，但是有人知道啊。 比如正坐在靠窗的位置，一脸危机感地盯着门口那个方向的小裴。 里三层外三层的，根本看不到最中间的男朋友。 大学里“莺莺燕燕”太多，他这个正宫来盯班都已经快一个月了，叶玦却没有半点主动公开的自觉。 准大学生小裴很不满意，但他就是不说。 只是试图在每次上完课一起回公寓后，床上打架过程中，用故意在关键时刻吊着对方的行为来让小叶老师“迷途知返”。 然而也不知道是自家男朋友思路清奇，还是他操作不对引起了什么误会。 俩人一对事后感受裴衍秋才后知后觉——叶玦觉得他助教的光荣身份能刺激到裴衍秋的特殊性癖，尤其是在校园里偷偷摸摸谈恋爱这种行为更是让半个高中生小裴很兴奋。 觉得他说的有点道理，但又不是完全有道理的酷哥无语。 烦死了！跟你们外国人说不通！ 此刻听到有人提起宁大校内论坛的事，在余子洲的带领下已经实现12g网度冲浪的裴哥警惕了起来。 宁大论坛=大事不妙啊 大学生们的胡言乱语，不是青涩稚嫩的高中论坛可比拟的。 裴衍秋也是适应了半个月，才习惯了那么多男男女女叫自己的老婆“老婆 ”这件事。 啊不，是叫自己的男朋友“老婆”这件事。 看！他已经被荼毒了！已经被带歪了！ 一家出一个奇奇怪怪的人就已经够了，小叶老师绝对不行！ 裴衍秋皱了皱眉，试图用情侣之间的心灵感应，通过眼神给男朋友传递讯号：“快承认，公开我，我们可以当众亲亲展示恩爱程度。” 垫着脚尖这才隐约从别人的头顶看到小男朋友的叶玦，努力尝试后，终于看懂了对方眸中的深意：“不许说，别公开，不要放弃我们俩好不容易找到的小情趣。” 叶玦郑重其事地朝对方坚定地点点头，就差把“保证完成任务”写到脸上了。 漂亮宝贝眼角一弯，手掌轻轻摆动，就当裴衍秋以为这是男朋友召唤自己过去秀恩爱的信号时，叶玦嘴唇一张，语气温柔：“别瞎传哦，我怎么可能会有女朋友呢。” 不承认，又没完全不承认，到时候被人扒出恋爱时间线来也不会被骂渣男。 说了没女朋友，没说没男朋友啊。 叶玦找一脸茫然的小男朋友挑了挑眉，一脸自豪。 坐在原地的裴衍秋：…… 气急攻心，这要是在仙侠背景的世界观里，他就已经走火入魔了。 准备亲力亲为为自己证名的裴衍秋深吸一口气，心里默念：我是自愿选择异国恋的，我很爱他，真男人不能发脾气，真男人要把委屈留到床上解决。 虽然叶玦说想要让第一次更有仪式感，俩人到现在也只能是动动手加动动嘴，但聪明好学如裴衍秋，早就总结出了一套，不来真的也能欺负得哥哥眼角泛红的套路。 准备晚上尝试点新花活的裴衍秋，自我管理十分到位的快速平复了情绪，甚至带上了几分对于叶玦有点危险的笑容，迈开步子，礼貌地拨开人群，姿态优雅地挤到了叶玦身边。 周围被他挤出个过道的同学们还是有怨言的，尤其是那个叶玦心里“看他不顺眼”的男生。 “你这人怎么回事啊，没看到我们在问问题嘛？”男生的语气有些不善，即便在发现对方也是个帅哥后，也并没有改变态度，显然裴衍秋这种痞里痞气、拽来拽去的小屁孩不在他的审美范围内。 “好啦好啦，不要吵不要吵。”漂亮宝贝打着圆场。 他看着自家男朋友这么堂而皇之地走过来求互动，脸上的表情还轻松又惬意的 ，原本还有些担心对方醋坛子会不会翻个底朝天，现在看起来着实是他多虑了。 小朋友已经是个成熟的小朋友了，叶玦心里想。 而裴衍秋主动的行为，此时在他眼里也成了“找刺激”的一环，小孩今天这么懂事，叶玦当然要满足对方的期待。 小叶助教清了清嗓子，友善且饱含关怀地问道：“这位同学，请问你也有什么问题想问么？” 裴衍秋笑着摇了摇头，下一秒，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颇有力度地握住了叶玦的手腕，在对方茫然且震撼的眼神里，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准男朋友形状漂亮的嘴唇就吻了上去。 不轻不重，蜻蜓点水一般，快速沾了一下，又克制的收回。 毕竟只是想起到一个宣示主权的目的，况且这又是在教室，太过分了也不好。 裴衍秋讲文明懂礼貌，分寸感把握的很不错，对于速度的把控也足够到位，这个小小的吻时间刚好。 所有人都能看清刚才发生了什么，但也没有人来得及拿出手机拍照的程度。 “抱歉打扰你们了，男朋友来盖个章。”小裴自以为很酷，实际上确实有被他装到的，发表着待会一定会挨打的宣言。 四周一片寂静，好几秒后，众人才从惊讶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起哄声、尖叫声、“kswl”声、以及“我就知道这么好的男人肯定是gay！”这种叶玦听不太懂的哀嚎声此起彼伏。 叶玦看着小男朋友一脸得意的开心表情，都还没来得及生出教训对方的话语，那么一点不太严肃的羞恼就散了个彻底。 叶玦终于搞明白了，对方根本没有他想象中那么成熟，估计早就盼着自己能把两人关系公开了。 他轻轻提了提裴衍秋的后脖颈以示惩戒，然后坦荡且干脆地笑着宣布道：“没女朋友，有男朋友啦！” 哪想到下一秒，孙教授却突然站了起来。 周围的声音弱了大半，叶玦也被吓了一跳。 李教授和他爱人在宁大教职工圈里都蝉联好几届的“最佳情侣”了，孙教授就算要恐同，这也着实是迟了点吧。 叶玦有些心虚地看向自家导师，没想到孙教授却大笑出了声。 就连去年他们实验出结果时，对方都没笑得这么开心过，叶玦一时间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孙导面露欣慰地拍了拍他的 肩膀，兴奋道：“我就说你俩肯定是在谈，老杜头偏说你和这小子只是单纯的好朋友。” 导师嘴里的老杜头，就是之前叶玦带着裴衍秋来蹭课，最后因为说小话，把他们赶出去的那个教授。 “所以我俩就赌了一幅画，哈哈哈哈！好好好，好啊！实验室没白养你。”孙教授喜不自胜，掏出手机就要去给好友打电话。 累死累活做实验，结果发现自己最大的功勋，就是搞基搞得水平很高，高到能给导师赢得赌注的程度。 叶玦的心情一时间有些复杂。 “哥哥，你导师喜欢谁的画？我从我爸那偷几幅送他吧，就当是聘礼了。”大孝子裴衍秋如是说道。 叶玦：…… 害，就真的蛮无语的。 作者有话要说：很久以后，终于发现收藏室少了不少好东西的裴总：......？ 哄堂大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