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焦》 第1章 重逢 湾洱市,傍晚。 乌云压过半边天,细细密密的雨珠顺着风一点点坠下,打湿了花瓣和枝叶,天色模糊又朦胧。 丝丝缕缕的寒气顺着窗檐渗透进来,许星瑟缩了下,她瞥了眼外头暗沉的天气,又重新低头完善这副图的最后一点细节。 马上就结束了,就可以回家。 突然,一阵尖锐的女生的笑声传入许星耳中,她手中的笔晃了下,一道本不属于这幅画的线显现在纸上。 许星皱了皱眉。 “咚咚。” “进。” 吱呀一声,木门缓缓打开,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可爱女孩缓慢挪到许星旁边。 许星放下手中的笔,抬头问:“青青?” 声音轻柔温和,像融在了这暖黄的灯光里,莫名让人心神静下来。 “馆长,我害怕,要是搞砸了怎么办?” 凌青眼底漫出水雾,白皙细嫩的手指紧紧捏着裙摆,深蓝色的讲解员职业裙被汗濡湿了一大片。 “资料背完了么?”许星站起身来,从身后的木色书架里抽了一本书,随意翻了一页, “考你一个,介绍一下《清明上河图》?” 凌青条件反射开始背书:“《清明上河图》画卷,北宋风俗画作品。传世名作、一级国宝......” “背得挺好的,”许星抽了张纸巾,轻轻拭去凌青眼角的泪珠:“别哭了,妆都要花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剩下的就是听天命。” 顶上暖黄的灯光淡淡划过,勾勒出她的身形。鸦羽似的长发垂在腰际,纯白色连衣裙刚刚过膝,露出一截白皙修长的小腿。 凌青点点头。 “时间快到了,”许星抬眼看了下挂钟,时针即将划向七:“我们出去准备一下。” 刚出馆长室,许星耳边便全是嘈杂的声音,像针一样,扎得人脑袋密密麻麻发疼。 “今晚念菱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念菱博物馆是许星奶奶留给她的产业,因为开在湾洱市郊区的一个巷子的阴暗角落,所以一向是没有人的。 可是,今晚展厅嘈杂的声音,甚至连她这儿都能听到。 “哦,”凌青一拍脑袋,有些懊恼:“馆长,你看我又忘了,昨晚颜氏财团通知说,这次来念菱参观做决策的除了经理还有颜小少爷。” 许星刚想开口说什么,就被一阵笑声打断。 她抬眼,看见一群穿着华贵礼服的女孩,正朝她们这走来。 其中一个女生笑着说:“你这样也太明显了吧,谁参加博物馆还穿高定的,啧啧,这项链未免太华贵了吧,我快被上面的钻石闪瞎眼了。” 穿着车厘子红曳地礼服裙的女生抱怨道:“还说呢,这博物馆也太偏僻了,司机饶了好几圈才到。今天还下雨,青石板上全是泥,我的裙子都脏了,心疼死了。” 旁边穿着白色礼服、长发齐腰的女生安慰: “行了行了,能搭上颜词这一切都还是值得的。呜呜,听别人说,颜词喜欢穿白裙子、长发齐腰的温柔女生?鬼知道我接这个头发在理发店里坐了多少个小时。” 听到这个名字,许星稍怔。下一秒,女孩们从许星面前走过,曳地纱裙拂过她的脚踝,留下了点点污印。 许星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你哪里来的小道消息?”女生瞥了眼许星,随即移开了视线:“颜词最讨厌的便是这样的女生,哦,还讨厌画画的?你看到刚站我们旁边的,肯定也是得到了假消息。” “那他来博物馆干嘛?呜呜,那我没机会了。” “鬼知道啊。” 女孩们的声音渐渐远去,许星弯腰擦拭了脚踝上的污泥。 南方的湿气太重,从门缝里跑出来,钻进皮肤和血液里,到最后连骨骼都透着凉意。 静默几秒,凌青小心翼翼地开口:“馆长,你要不去换身衣服?颜家少爷肯定不知道你画画。” 她怎么感觉,颜家太子爷讨厌的人就是照着她家馆长说的。 “不必这么麻烦,”许星垂眼,静静开口:“青青,我不太舒服,我跟颜氏经理张喜说一声,你一个人讲好么?” 其实哪有什么最讨厌的类型,左右不过是讨厌一个具体的人罢了。 最讨厌么,也好。 凌青咬了咬牙:“好,馆长,我一定会尽力的!” -- 凌青站在展厅靠近门的位置,脑海中一遍一遍回放着资料的内容。她太紧张,手心里已经全是汗珠。 这次讲解关系着念菱的命运。 一个月前,颜氏决定收回念菱这边的地皮,但不知为什么,颜氏又决定给念菱一个机会,颜氏派一位 经理来参观,做出关于念菱的决策。 “叮。” 墙上古老的摆钟摇动,时针分针秒针重合在七的位置。 紧接着是一阵脚步声。 凌青抬眼,一道身影映入眼帘,带着外头新鲜花草的香气。 为首的男人穿着件纯白体恤,外套松松挎在手臂上,耳机线弯弯绕绕垂在胸前。宽肩窄腰,手臂线条流畅。 面部轮廓利落分明,身上的桀骜和恣意掩也掩不住。 后边是一群西装革履的人。 凌青松了口气,她之前看过很多颜词的新闻。 具体的有些记不清了,大抵就是说他手段狠戾,在利益方面毫不让步的。但想想也是,若是不狠不戾,又怎么可能年仅二十五就让所有的股东心悦诚服。 她还以为颜家太子爷会是冷酷的西装革履的类型呢,现在看来应该还挺好说话的,念菱应该也可以保下来的吧。 她赶紧迎上去,面带微笑道:“这位就是颜先生吧。您好,欢迎来到念菱博物馆。我叫凌青,今天由我负责给您讲解。” 颜词垂眸看了眼凌青,皱了皱眉:“你们馆长人呢?” 音色疏懒好听,并不带半分压迫,只尾音带着点点不易察觉的疏离冷淡。 他身旁西装革履的男人赶紧解释:“刚才许馆长给我发微信,说今天不舒服,让凌青带我们参观念菱博物馆。” 颜词低嗤一声。 “不舒服?”他眉眼稍显冷戾,语气也沉下来:“那就等她舒服了再来,或者直接签协议?” 和方才稍显冷漠丝毫不同,这话可是说得一点也不客气,漆黑的眸子压下来,只压迫得人窒息。 凌青白了脸。 她咬了咬牙,小心翼翼开口:“要不您先听听讲解?” “对呀,颜总,”旁边的男人附和:“我们来这不就是来听讲解的?小青,快讲,快讲。” “好好,”身上肩负着重担,凌青眼泪都快被逼下来,她强硬忍住眼泪:“大家看左手边,这是《清明上河......”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懒懒的声音打断。 “我给你一分钟,”颜词双手插着裤袋,垂眸看着那幅假的《清明上河图》:“一分钟,她再不来,念菱直接收回。” 凌青到底是没见过这种场面的,眼泪从眼眶 中滑落,打湿了精心画好的妆容。 她想着不能丢了念菱的面子,于是擦掉眼泪,又挤出一抹微笑:“颜总......” 我马上去找馆长。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懒散声音打断:“半分钟。” 站在展厅里那些原本打算和颜词搭讪的女孩们都屏住了呼吸。 那个穿着白裙的女孩低声扯了扯身旁人的袖子:“这念菱博物馆和颜词什么仇什么怨?我印象中颜词不会这么咄咄逼人的。” “不知道啊,我擦,我有点害怕。” 凌青跑着去找许星。 颜词没再倒数了。 半分钟很快便到了,旁边有人提醒:“颜总,过了半分钟了。” “哦,”颜词瞥了眼说话的人,语气听不清情绪:“你晚上有事?” 那人结结巴巴地回:“没有。” 颜词周身的戾气悉数散去,又恢复了懒散的模样: “那就等着。” -- 许星刚刚画完线稿,就看到哭哭啼啼的凌青朝她这边跑过来。 “馆长,”凌青双手撑在桌上,语气里哭腔明显:“你快去展厅,展厅......” 呜咽地太厉害,最后几个字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出不来。 许星一愣:“怎么了,别着急,慢慢讲。” “来不及了,馆长,你快些,”凌青强忍住泪意:“颜总说您半分钟不出现就要收回念菱,不行,我跑太慢了,是不是过了。” 凌青抬眼看了下挂钟,已然过去了五分钟:“对不起,馆长,都是我搞砸了。” “没事,我们去展厅。”许星淡淡道。 “可是时间过了。” 许星拉开椅子,又抽了两张纸递给凌青:“没关系,他会在那里等着的。” 颜词啊。 又开始吓唬人了。 -- 大厅里静默无声,大家都安静如鸡,生怕发出什么声响惹怒了这位今晚明显心情不好的颜家太子爷。 “颜总。” 不知是谁唤了一声,紧接着是小高跟和瓷砖触碰的哒哒声。 颜词怔了一瞬,但也只是这一瞬,他转过身去。 从博物馆里展出的素色屏风后,缓缓走出一个 穿着白色纱裙的女人,黑发似鸦羽,耳垂上是精致的珍珠耳饰,眉眼都温和到了极致。 步子不疾不徐,安静坦然。 原先安静的大厅里响起一些窃窃私语。 “我擦,白白,这人怎么跟你一样蠢,齐腰长发白裙子,是馆长么,这馆长还挺年轻的。” “你别取笑我了,我下次就穿红裙子。” 颜词只站在原地。 左手自然垂着,右手放在裤袋里,所以谁也看不到他手背因为过度用力而暴起的青筋。 面上的倦懒被打破,漆黑的眸子染上了淡淡的情绪。 浅淡,却明晰。 良久,颜词嘴角勾出一抹自嘲的笑。 她走得这样慢。 不过是确信他会等她罢了。 作者有话说: 开文大吉,带着颜小少爷与星星和大家一起度过夏天的尾巴~ 希望大家可以喜欢这个故事! 预收:《荆棘玫瑰》 不拍戏的日子里,美艳嘴毒女明星池矜月总爱看些救赎小说。她总觉得里面的男女主与她和韩见颂有异曲同工之妙。 韩见颂和男主一样是寡淡凉薄的高岭之花,而她则是摘高岭之花的那个人。 而且她和韩见颂结局美满,韩见颂可是超级爱她,顶级高奢资源不要钱一样地往她身上砸。 美满日子从她拿到那张癌症通知书结束,她哭唧唧地去找韩见颂,却听到他和他兄弟聊天。 “你和那大明星快结婚了?” 她最爱的男人将烟碾在烟灰缸里,笑得凉薄:“资源置换,谁当真呢?” 她才意识到,哦,原来小说都是骗人的。 韩见颂给她砸那些资源不是爱她,只是拿钱买她。 眼泪枯干后,她想离开,却又被韩见颂拦住。后来,她找了个晴好的天气跑到悬崖边,说了句煽情的话就把手机和鞋子都扔到悬崖下了。 她自己则坐着车跑到没人认识她的地方开始新生活。 -- 韩见颂坚信自己不爱任何人。 但得知池矜月死的那一天,他却彻底失控,在太平间坐了一夜。再后来,有传言,风投圈大佬疯了,每天抱着一个骨灰盒当他的妻子。 注:女主误诊, 2.这种设定完全在我的xp上打滚,所以不会坑。 业界风投清冷大佬&嘴毒风情万种女明星 真.追妻hzc 第2章 没意义 许星踏着暖黄的顶灯走到颜词身旁,静静开口:“刚才凌青的解说是让您有什么不满意么?” 豆蔻混着檀木的气息散进风里,也钻入许星鼻腔,已然是尾调了,香气很淡,却愈显温暖。 颜词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眸中最后一丝情绪已然消散:“看样子许馆长身体没有不舒服,是在骗我,嗯?” 冰冷、漠然不带一点情绪。 过重的压迫感让许星稍感不适,她敛下眉眼,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颜词垂眸盯着她。 许星依旧是这样,温和又淡漠,就像是第一次遇见一般,若不是她言笑晏晏的模样在记忆里停留太过深刻, 他真会怀疑过去的那几年会不会只是他做的一场梦,一厢情愿的梦。 梦醒了,他和许星不过只是陌生人。 组织好回答,许星抬眼,却恰好撞进了颜词的视线。 他生了双极漂亮的桃花眼,眼角尖深邃,眼尾略弯。眼睛黑白并不分明,本应是朦胧妖媚,可偏偏被这周身冷淡的气质压住,显得淡漠清冷。 只是此时里面晕满了明晃晃的质问。 许星有些恍惚,他真的在质问她为什么躲在馆长室不出来么。 原先准备好的台词像刺一般梗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许馆长,怎么不说话?” 颜词向前迈了一步,微微倾身,滚烫的气息喷洒在许星耳畔,她再次向后退了一步。 许星开口,温和柔软的声音里并无半分情绪: “我的确不舒服,而且您和经理来主要还是来听凌青的讲解的,我的存在并没有任何意义。” “这样重要的事情许馆长都可以不在,那我是不是可以默认为,这家博物馆对许馆长也并无意义,是我可以收走的意思?” 顿了顿,颜词又说了句:“或许对于许馆长来说,还有有意义的事情么?” 这话明显是有些咄咄逼人了。 颜氏经理张喜看着被自家少爷逼到角落里的可怜女生,忍不住出声解围: “颜总,这博物馆对许馆长真的是意义重......” 话还尚未说完,颜词突然暴怒:“闭嘴。” 张喜闭了嘴。 原先充斥在大厅里的碎碎念念也彻底消失了。 或许是最近为了念菱的事情操心太多,许星觉得有些疲惫,她只想赶紧结束这件事。 “颜总,”许星淡淡开口:“念菱是我祖母的产业,我很珍惜。接下来就让凌青为各位讲解一下博物馆里的各类展品?” “那不如许馆长亲自为我们讲解?” 许星抬眼,撞见颜词玩味的笑容,她没什么脾气地点了点头:“好,那颜总想要听哪些展品的讲解呢?” “我见少识浅,”颜词勾了勾唇,可漆黑的眸子却并无半分笑意:“这博物馆里的物什我都没见过,希望许馆长可以为我讲解一二。” 展厅里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念菱博物馆其实挺大的,光展厅就有几个,但展示的都是常见展物。讲解整个博物馆,讲解员喉咙肯定是要坏掉的。 而且左手边就是《清明上河图》,怎么可能没了解过。 这摆明了就是在为难许星。 凌青白了脸,出声阻止:“怎么可能......” 她话尚未说完,就被一道柔软的声音打断:“好的,颜总,希望接下来我的讲解能让您满意。” 其实颜词何尝又对哪个感兴趣呢。 许星喜欢逛博物馆,便总拉着颜词陪她。纵使再稀奇无比的展物都见过了,又怎会对这些早见过八百回的东西感兴趣。 恍惚间,许星想起了她和颜词去博物馆的场面。 少年总是松松挎着一个黑包,慢吞吞跟在她身后,看起来随时要睡着的模样。总是被一些稀奇古怪的展品吓到清醒,然后拉紧她的手,说下次再也不来了。但下次还是会乖乖地陪着她。 她有时对一些下面注释不清楚的展品感到疑惑,少年总会用懒洋洋的嗓音替她解释清楚,也总是偷拍她趴在展柜玻璃上的丑照,以此威胁她下一次一定要在他的篮球赛上给他送水。 所以,如今这样,左右不过是想要报复折磨她罢了。 许星垂眼,在心里轻轻叹了声。 “大家可以看我的左手边,《清明上河图》......” 轻柔的嗓音飘散在偌大的展厅内,柔和的光晕勾勒出女子漂亮的身形,落在地上成了淡淡的影子。 第二个展品刚刚讲解结束,许星刚准备移动到另一幅画时,颜词突然出声打断:“听得怪没意思的,停吧。” 似乎为了配合语境,颜 词的声音里夹杂着极易察觉的烦躁。 可是张喜刚好对这里的展品有兴趣,许星讲得又好,他正听得津津有味呢,颜词就喊停了。 颜词不是说要讲完么,可这才第二个展品刚结束......他估摸着许星讲解都没进入状态呢。 意犹未尽的张喜完全忘记了看颜词脸色,他笑着说:“我倒觉得讲得很好,颜总不想听,我倒挺想听的,许馆长不如再讲讲?” 许星刚要点头,就听到一阵冷硬的声音响起:“张喜,门外有讲解器,你可以自己去租。” 张喜:“我觉得还是许馆长讲得好,而且外面讲解器蛮贵的。” 颜词声音冷得快要结冰:“我给你钱,你去租二十个,三百六十度环绕式听怎么样?” 张喜彻底清醒过来了,他连忙笑着说:“那就先不听了。” 许星微笑着点头,开口说完了最后一点结束语。 嘈杂的场馆里传来一阵轻轻的掌声。 穿着曳地红裙的女生一下子打掉身旁女生的手:“白白,你疯啦,这颜少爷一看就讨厌这馆长,你替她鼓掌?” “嚯,真的么,她好厉害,这么多字怎么背得出来,羡慕了。” 颜词紧紧盯着站在那儿的许星,内心涌出一阵烦躁,燥意困在鲜血里无处发泄,折磨得人难受至极。 只觉得讽刺。 无论他如何,最后折磨得都是他自己。 “许馆长,我渴了,不倒杯水么?” 凌青应声,赶忙跑到后面端了几杯水过来,递了一杯给许星。 许星只是轻轻抿了一口,就将白瓷杯重新放在了托盘上。 “颜总对这次讲解,还满意么?”许星问。 颜词动作整个僵住,冷冷地说了句:“不满意。” “所以念菱是一定要收回么?” 颜词开口:“我考虑一下。” “好。” 门外的雨下得越发大了些,雨珠落在布满苔藓的青石板上,砸出一个个小水坑。 所以,今天会打雷吗。 突如其来的恐惧像是细细的丝线一般缠绕着许星,她只觉得不能呼吸。 “星星。” 众人的视线聚在门口男人的身上。 男人面容俊秀温暖,穿着件白色外套 ,手上的黑色长柄伞还在滴水。 他走到许星身旁定住,旁若无人地开口:“星星,你这边结束了么,我来接你回家。” 一片静默,只剩下雨打落叶的声音。 张喜连忙打了个圆场:“这位是许馆长的男朋友吧,真是恩爱啊。我们这边也结束了,马上走了,那许馆长就先走吧。” 他话刚说完,只觉得周边涌起一股凉意。 男人开口:“好。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林言,是星星的未婚夫。” 许星没有反驳,转身跟着林言出了念菱博物馆。门口停着一辆黑车,林言打开车门,用手护着许星上了车。 许星安安静静地坐在车的后排。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雨珠顺着车窗缓缓流下,内里形成一层薄薄的水雾。许星用手指在上面画了一朵花。 九片花瓣,一枚花蕊。 下一秒,她听到了玻璃破碎的声音,紧接着是焦急的呼喊:“颜总,碎白瓷好像扎进肉里了,我还是带你去医院处理。” “星星,”林言解开安全带,转头问她:“你要不要下去看一下。” 许星将车窗上的那朵花擦掉,收回视线:“不用,我们走吧。” 没意义。 作者有话说: 我保证,后面还蛮甜的 第3章 有缘无份 车子平稳行驶在公路上,林言透过后视镜看了眼许星:“星星,念菱的事情可以交给我,我会将念菱保下来的。” 如果可以,他不想让许星再和颜词见面。 许星敛下眼睫,遮掩住一切情绪:“不用,这样太麻烦你了,我自己可以解决。” 湾洱湾到了,林言停下车子,许星想打开车门,却发现车门被锁住了。 “星星,”林言喉咙有些哑:“我妈妈想见你。” 许星想了想,说:“是不是太快了。” 患得患失的情绪不停扰乱着林言的思绪,他有些口不择言:“快么,我记得你高考结束就和颜词到他母亲墓地去祭拜了吧。” 林言本想就这么一直守着许星,直到她被感动,愿意心甘情愿地接受他。可现在,他只想让他和许星的进度快一点,再快一点。 “许星,这么多年,你有没有喜欢过我,哪怕一点?” 许星有些愣怔,良久,她说:“对不起。” “林言,”许星的声音像是和窗外细雨融在一起,温暖却又让人心寒:“这世上比我好的女孩子真的太多,没有必要把所有时间都蹉跎在我身上。” 看,又被她发好人卡了。 林言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上,火光猩红:“我究竟和颜词比,差哪儿了?死总也要死明白吧。” -- 回到家后,许星去洗了个澡,又走到客厅打开冰箱,将海苔饭团撕开了包装皮,慢吞吞地吃着。 手机亮起。 是陆月梨给她发的微信。 第一大美女:【星星宝贝,我明天去天中去取几个景,要不要和我一起啊,贴贴。而且明天是天中的百年校庆哎。】 陆月梨是她整个高中时代最好的朋友,就像她的昵称一样,她是个超级大美女,现在是摄影师。 许星翻了个身,决定偷懒:【不去。】 那边回得很快:【去嘛去嘛,我有好消息告诉你!】 第一大美女:【呜呜,我的命运真是悲惨,最好的朋友都不陪我分享喜悦。】 许星无奈:【什么时候。】 第一大美女:【明天,早上十点,不见不散。微笑.jpg】 许星:【......】 她就不该答应。 她将手机放 在一边,又将卧室的灯关掉,开始酝酿睡意,半睡半醒之间,脑子里忽然闪过那双熟悉的眉眼。 许星骤然清醒。 她从冰箱里拿了杯冰水,略带凉意的水滚过喉咙,她才觉得稍微舒服了些。 外面还在下雨。 窗外的雨滴滴点点地落下,落在枝叶和花瓣上,顺着花瓣柔软的骨骼滑落,落在泥地里,寂静无声。 窗帘半开,散入一室月光。 幸好,没有打雷。 盯着远处,她忽然间有些失神。 那天的天色很暗,无星也无月。乌云压着城,细细密密的雨珠混着微风坠落下来,朦朦胧胧的,像是给湾洱市笼了一层半透明的纱。 窄窄的小巷里,昏黄的路灯忽明忽灭,灰色的飞蛾跌跌撞撞地冲向这最后一束暖光,最后是头破血流的结局。 那天是冬至,可少年只穿了身单薄的西装,他跑得太快,裤脚上全是污水和烂泥。 雨珠落在他的眼睫上,快要凝固成冰。他手里提着一碗汤圆,热乎乎的,是红豆馅。 那个装满星星的玻璃瓶碎了。 五颜六色的幸运星散落一地,染上了污泥和雨水,狼狈不堪。 那个骄傲至极的少年第一次陷入沉默,弯下身去捡那散落一地的幸运星。整个人都像是被逼到了极限。 “是玩够了么,”他说,语气中带着很明显的自嘲:“许星,你转身就成正常人。” 那双眼眸像是融了雨水一般,变得湿润,让人忍不住坠下去: “那你让我怎么办,去死是么。” 许星已经不记得那个时候她说了什么。 但结果都没差。 雨被风裹挟着拍在玻璃窗上,许星从回忆里抽身出来,她将杯子洗净放在托盘上,又重新躺回床上。 -- 从念菱出来后,颜词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趟清河会所。 大堂经理迎上去,微笑道:“您是来找江先生的吧,这边请。” 电梯直达顶层。 大堂经理推开一间包厢门,说:“请。” 包厢华丽至极,偏左是大型牌桌,右边则是吧台,中央悬挂的水晶吊灯散着光,柔软精致的地毯镶着金线,这里仿佛可以容纳一切的纸醉金迷。 包厢中央的皮质沙 发上,瘫着个男人,听到颜词的动静,男人抬眼,语气带笑:“词哥,现在是下班时间。我可不像你孤家寡人的,我有夫人要陪的。今晚我溜出来陪你喝酒,明儿个就有无数个搓衣板等着我跪。” 颜词沉默着,径直走向沙发的一边。 半个身子陷进沙发里,一只手随意搭在沙发椅背侧。黑色碎发下,桃花眼阖着,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弧形阴影。 感觉到颜词状态不对,江岭皱了皱眉,起身走到颜词身旁: “你怎么了?” 颜词没说话,将桌上的烈酒和气泡酒混着倒在一个透明的玻璃杯里。 江岭嗤笑:“怎么的,今儿个是想死?” 一杯酒饮下,颜词却感受不到丝毫醉意,意识仍旧清明:“江岭,我今儿个碰到她了。” 江岭挑眉:“嗯,接着说。” 怪不得,也只有她能让颜词情绪起伏地这么厉害了。 “还有她的未婚夫。” 转眼,颜词又混了一杯酒,艳红的酒在镁光灯的映射下折出近乎诡异的色彩。 “最后林梦璃签了调解书,其他的事我也认真解释过。” “嗯。” 江岭当然知道。 颜词不解:“江岭,这究竟是为什么?” “词哥,有些人注定是有缘无份。” 颜词用食指从杯中蘸了一滴酒,在大理石桌上画了一颗小小的星: “那我若是偏要有缘有份呢。” -- 等许星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九点了。她本想赖会儿床,但一想到和陆月梨的约定,就还是挣扎着从被窝里爬起来。 简单地找了件衣服套上,她就出了门,打车到天中。 天中是省重点,校门异常气派,只是学校门前有一条臭水沟,稍稍有损氛围。 “我靠,”从一辆黑车下来的女人将墨镜摘掉,语气惊叹:“学校门口这一条臭水沟居然还没整治,真是符合天中勤俭朴实的校训。” 女人长得极美,狐狸眼大波浪,魔鬼身材,一举一动皆是万种风情。 许星笑着走过去,自然地挽上陆月梨的手:“梨子,你这话说了一万遍吧。” “是么,”陆月梨伸出做了精致美甲的手,轻轻地捏了捏许星的脸:“那不是事实么,唔, 你的脸怎么还是那么好捏,手感好好,好羡慕颜词......” 话才刚刚说了一半,陆月梨立马住了嘴:“对不起啊。” 许星笑了声:“没事,都过去了。” 天中校园还是和从前一模一样,中间是一个巨大的喷泉池,只有在领导参观时才会启动。红白色的一幢一幢楼,据陆月梨说,在晚上可以做天然鬼屋使用。 “梨子,你想好要拍什么了吗?” 陆月梨思考半晌,诚实摇头:“没,这次来就是想收点灵感。哎,你看,那不是我们高三的教学楼么,去我们班看看?” 天中校庆恰好是周末,高一高二全部都放假,高三还在苦逼地上着课。 不过现在刚好是大课间时间,学生也不用上课,陆月梨和许星就干脆趴在玻璃窗旁边。 “啧,”陆月梨笑着说:“我怎么又感觉回到高中了呢,可是那种苦日子我是真不想再来一遍了。” “你看那儿。” 许星朝陆月梨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是挂在墙上的一个小公告栏,上面贴着这学期学生的成绩。 陆月梨自顾自说: “我还记得,当时为了和顾离考到一所大学,每天拼了命地学,最后一次模拟考试,我和顾离的名次连在一起了。高考打扫教室时,我特意留下来,将那张成绩单撕了下来带回家,现在还在我百宝箱里呢。” 许星听着陆月梨的话,视线落在教室后面窗台边的人身上。 是一男一女,穿着天中校服。男的身材挺直,微微弯腰,正听着女生讲话,女生脸微扬,嘴角挂着笑意。 白色的纱帘被风扬起,落在女生侧脸,男生轻轻将纱帘拉到一边。 “啧,那是你以前的座位吧,”陆月梨轻轻推了许星一下,语气含笑: “去年的这个时候颜词化竞结束了吧,还跑回来上课,那可真是招人嫉恨啊。我灰头土脸在那边学习,颜词已经翘晚自习打篮球了。” 顿了顿,陆月梨又补了句:“你说我提他没关系的啊。” 许星双手支在窗台上,她想了想说:“确实挺遭人嫉恨的。” 陆月梨笑道:“你记得还蛮清楚?” 微风吹过,许星的一缕黑发黏在了唇边,她将长发拨到耳后,唇边泛起了浅浅的笑意。 怎么可能记得不 清楚呢。 那个时候应该是盛夏吧,蝉鸣聒噪,似还在耳边。 颜词化学竞赛进了国队,直接保送湾洱大学。 她只能埋着头,写着她好像永远也搞不懂的圆锥曲线题,答案怎么也算不出来,眼泪都快要掉下来。 班主任走进教室,宣布重新排位置,成绩高的可以先选。 颜词走了,她是全班第一,她原先想选原来的位置,但稍微想了想,她走到了最角落的位置坐下。 视野不好,没人会选。她想。 她实在不想要新的同桌,一个人也挺好。 最后一个人选完位置后,班级的门突然被敲了几声,清脆又响亮。 倚在木色门框上的少年穿着简单的白色体恤,黑色耳机线弯弯绕绕垂在胸前,黑发柔软又凌乱,细碎的阳光被割裂开来落在他的眉眼。 一片哗然,细细碎碎的声音弥散在教室里,热又嘈杂。 许星抬眼望向门边,那一刻,她撞进了颜词的视线。 深邃、带着笑意。 下一秒,许星垂下头,视线落在桌面那张泛黄的数学试卷上。 她握着笔的力气太大,指尖泛出青白,思绪像是揉成一团的丝线,理也理不清。明明是很简单的题目,她却无从下笔。 在众人的注视下,颜词走到许星桌子旁边。 她和颜词离得很近,可以闻到他身上的干净的草木香气。 细细碎碎的阳光落在地上形成影子,她和颜词的影子交错重叠,他向前走了一步,干净的草木气息将许星圈住。 “这里有人么?” 许星心中升腾起一种莫名情绪,她没抬头,眼尾有些泛红: “没。” “这一步公式写错了。” 干净的指尖触及还未干透的字迹,印下一点点黑色。 颜词拉开凳子坐下,从书包里抽出一本蓝色封面的有机化学,被玻璃切割的光落在他的眼睫,泛出淡淡金色。 那道怎么算也算不出的圆锥曲线突然间就有了结果。 许星偷偷地朝他的方向瞥了眼,却被他抓住了视线。 忙将视线收回。 颜词摘下耳机突然叫她:“许星?” 许星放下刚解好的圆锥曲线题应了他。 他笑着将耳机线缠在手上,语气懒散:“你个小没良心的,就一周,你就抛弃我和别人做同桌?” 前面的高天半转过身,笑着调侃:“词哥,你怎么的又回来了?是想我了?我何德何能。” 许星瞥了眼颜词。 他个子偏高,腿又长,狭窄的课桌有些塞不下,他就干脆将一条腿支到外边。 颜词勾了勾唇,上下打量了一下那人,说:“我颜控,看不上你。我回来?来陪某个没良心的人。” 说完这话,他的视线落在许星身上。 她当时在用铅笔画图,笔芯在那一瞬间断了,纵使在喧闹的教室里,她也可以听见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年少时的心动压根骗不了人,仅仅是那一根断掉的笔芯便将所有的少女心思都暴露在阳光下。 第4章 我可以考虑 上课铃响起,所有穿着校服的学生都回到了座位,讲台上飞扬的粉笔灰,拥挤的课桌椅。许星恍惚间又觉得自己回到了高中的那段日子,下意识说了句:“上课了啊。” 陆月梨打了个响指,笑着道:“对啊,我们该走了,许同学。” 许星这才回过神来,和陆月梨一起离开了教学楼。 “对了,”许星突然想起昨晚陆月梨和她微信里说的话:“你昨晚不是说要和我分享喜悦吗?是什么啊?” 陆月梨摸了摸肚子,说:“我怀孕了。” “顾离?” “你傻了?除了他还能有谁啊?” 许星轻轻地摸了下陆月梨的肚子,说:“那你们应该快举行婚礼了吧。” “对啊,”陆月梨脸上扬起微笑:“虽然他还没说要娶我,但这不是肯定的事情了么,你到时候记得给我当伴娘啊。” 许星一双清凌凌鹿眼弯成细细的月牙:“真好,暗恋成真了,不枉你当年抛弃我一个人跑去和顾离当同桌,我要一个超级大的伴娘红包。” 她现在越发觉得年少时的感情脆弱地像是海上的泡沫,稍有差池,便是有缘无份,无论怎样努力都没法走到最后。 “行,”陆月梨点了点许星的鼻尖:“许小财迷。” “星星,我想到要拍什么了。就拍年少时青涩的爱恋,呜呜,好美,不愧是我,我看你脸蛋不错,不如给我当免费工?” “......” 得知陆月梨怀孕后,许星便不敢再扯着她的手,只轻轻地搀着她。陆月梨刚想说句不用这么紧张,就有一个女人直冲冲撞了过来。 要不是许星搀着,陆月梨就摔倒了。 女人连忙鞠躬道歉:“不好意思啊,同学。” 看她很真诚的模样,陆月梨也懒得计较:“没事没事,不过你这么着急?” 女人连忙解释:“因为今天不是有一位很著名的天中校友去大礼堂演讲么,我怕去晚了,就没有位置了。” 陆月梨突然感兴趣:“星星,我们正好也去凑凑热闹。” 许星想了想,说:“也行。” 等许星和陆月梨到的时候,大礼堂已经人山人海,然而台上却空荡荡的,显然刚才那女人说的来演讲的人还没有来。 陆月梨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拉着许星穿过人山人海:“刚忘 了问来演讲的是谁,不会是年事已高的大企业家吧。” 许星一边扶着陆月梨,一边不停地对周围的人说对不起。她想了想说:“可是天中历来演讲的不都是大企业家么?” 陆月梨终于带着许星挤到前排,她松了口气:“我的重点在大企业家究竟是年事已高还是帅气鲜肉。” 许星想了想历届天中请的演讲人物,说:“那你可能要失望了。” 陆月梨狠狠瞪了许星一眼,语气有些不善:“放屁,前几年天中企业家演讲有这么多人么?这次来的肯定是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 许星还想反驳,但看见陆月梨的眼神,还是退缩了:“我觉得也是。” 陆月梨满意地点点头。 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迟迟不来,陆月梨有些无聊,便和许星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陆月梨说:“几个月前,我们班有一对同学结婚了,你知不知道,呜呜,我当时在那边当伴娘,哭得稀里哗啦的。” 顿了顿,她又补了句:“我记得你不是答应要去的么?” 许星点点头。 当时新娘有给她发请柬,她当时是回复要去的。但是当时在宁荷发生了一些事,她没法赶到湾洱。 顿了顿,她又补了句:“当时伴郎伴娘人少,大家就一起接捧花嘛。我当时特别努力接捧花,没想到被颜词那个狗接到了,说什么也不给我,我气死......” 陆月梨话刚说到一半,台上的两个蒙着灰的音响突然放出一阵bgm,吓得陆月梨差点炸毛。 紧接着,原本空荡荡的台上出现了一个西装革履的主持人,主持人面带微笑,说话声音是很明显的播音腔: “大家久等了。接下来有请我们天中著名校友,青年企业家颜词为大家做演讲。” 台下响起热烈掌声。 陆月梨非常震惊:“这青年企业家是颜词啊?” 许星垂下眼睫,眸中情绪悉数被掩去。 从台后暗红色的幕布后走出一个男人,宽肩窄腰,漫不经心的步子。 他穿着件白色衬衫,可顶上的两个纽扣却解开,露出漂亮的锁骨。比念菱那晚上的装束正式了一点,却也只是一点点。 稿子冗长又官方。 许星看着颜词时不时皱起的眉头,她敢保证这稿子绝对不是颜词写的,但是如果让 颜词写稿子估计也读不出来。 她突然想起高二看到的天中荣誉榜上的优秀学生写的学习技巧。 别人都是长长几行。 而颜词写的,只有两个字。 天赋。 她当时觉得这世界怎么会有那么能装逼的人,她甚至想拿一个麻袋把颜词套着扔到小巷子里打一万次,问他敢不敢再装逼了。 但后来,许星觉得颜词这样说也没错。 他永远可以得到他想要的所有东西,如果这样都不算天赋,那又怎样才算呢。 有些人就是这样,骄傲这两个字似乎牢牢刻在了骨血里,永远不会低头,永远在光里。 稿子终于读完,下面就是万众期待的提问环节。 台下瞬间举起无数只手。 主持人干这行已经很多年,是个实打实的老油条,他知道,自由提问选人一定要选一些看起来沉稳老实的人,因为他们提的问题总是出奇地相似。 大多是如何成功。 他往台下扫视了一圈,点了一个沉稳的中年男人:“您说。” 中年男人站起来,理了理西装,说:“颜先生,请问您在短短三年就做出如此多成就,有什么秘诀吗?” 主持人满意地点了点头。 颜词皱了皱眉,思考良久后,他将话筒的麦拿高了些:“天赋。如果在商业没有天赋,完全可以尝试一下其他领域。” 很真诚的回答,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台下一片哗然,中年男人脸色铁青地说了声谢谢,显然是完全没想到颜词会这样回答。 陆月梨这次被气到炸毛:“星星,你听听这是人话吗?” 许星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想了想说:“不是,但他不是一直这个样子么,习惯就好。” 颜词坐在台上回答着问题,但视线却始终停留在礼堂的一个角落,不曾离开。 她微微仰起脸,看向身旁的女生。穿着件娃娃领连衣裙,露出一截白皙修长的小腿和细细的脚踝。 清凌凌的鹿眼弯弯似月牙,不知道在笑些什么。 接下来主持人点的又都是类似的中年沉稳男人,男人问的问题也都大差不差,无非是如何成功的。 又一轮提问开始,主持人微笑着刚准备再点一个沉稳中年男人,就听到身旁传来一道懒洋洋 的男声。 “嗯,对,就你,那个穿粉红色卫衣的女生。” 被指到的小姑娘兴奋地站了起来,显然没想到自己会被颜词抽中问问题。 主持人的脸垮了下来。 这种咋咋呼呼小姑娘提的问题基本都很私密,基本都是演讲人不方便回答的。 小姑娘笑意盈盈的:“请问颜学长是不是要结婚了啊,当年颜学长早恋的事迹可在我们这群学弟学妹们里面流传甚广。” 主持人很尴尬,他连忙说:“这个问题就比较隐私......” 他话还没说完,颜词便开口:“没什么不好回答的。没有结婚。” 虽然钻戒都已经在她那儿了。 许星没再听下去,她拉着陆月梨离开了吵闹的大礼堂。陆月梨笑眯眯的:“刚好今天带摄影设备了,不如今天拍。” 许星疑惑:“可是就算我愿意当你的免费劳动力,不还需要一个搭档吗?” 陆月梨拍拍胸脯,非常自信:“放心,我已经找到另一个免费劳动力了。” 许星:“......” 好吧,合着您让我当免费劳动力已经是早有预谋了。 陆月梨拿出刚在校服室里买的一套女生校服,又找了个卫生间让许星换上。 许星换完走出来时,看见陆月梨身旁站了个男人。 男人也穿着天中的蓝白色校服,双手插在裤袋里,正垂着头跟陆月梨说些什么,听见许星的动静后,他回头,眼神有些漠然。 许星怔了一瞬,便想转身回卫生间将身上的校服换下来,却被陆月梨拉住了手腕。 “星星,怎么了?” 许星一向是好脾气的人,但此时心中的怒意也像是沸腾的水一般,不停起泡:“梨子,为什么。” 为什么,梨子。明明你知道的,为什么还要这样。 “许星,”陆月梨敛下唇边微笑,语气凝重:“你告诉我医生怎么说的。要是只是颜词就算了,你可以永远不见。” 许星眼尾有些泛红:“我其他的......” 陆月梨语气不算很好:“是决定这辈子,不买蛋糕,不看led屏幕,打雷天就只能躲在家里么。” “星星,”陆月梨安慰:“我觉得颜词是一个契机,因为你好像可以正常面对他。” 颜 词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小姑娘,不曾离开。 直到看到她眼尾泛红,颜词心中涌出一点烦躁。他迈开长腿,一把攥住许星白皙纤细的手腕,将她拉到一边。 大槐树下,颜词垂下眼眸,睫毛在下眼睑上投射下淡淡的弧形阴影:“你还想要念菱么?” 他的影子将她牢牢圈住。 许星向后退了一步,仰头:“那你给吗?” 她的眼眸清凌凌的,像是含了一层水雾。黑白分明,澄澈地一眼便能望到底。 莫名的烦躁涌上颜词心上,他移开目光:“陆月梨是我好朋友,我想帮她一个忙。” “那你给吗?”许星重复。 给么。 唯一一个筹码。 颜词知道,丢失这个筹码后,许星又会像前几年一般,消失地无影无踪。 舌尖抵住上颚,他笑了声:“我可以考虑。” 第5章 实验室 许星想了想。 颜词应该不会出尔反尔的,只要等签完协议,她想把念菱给凌青保管。 她有点想回宁荷,那是父亲的老家,也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没有湾洱繁华,但是依山傍水很漂亮。 “好。”许星答。 刚刚逛了一遍校园,丢失的校园记忆都已经浮现。陆月梨给了十个她有灵感的场景,让许星和颜词挑一个。 许星没说话,颜词挑了化学实验室。 走到半路,陆月梨突然想起来:“词哥,实验室没钥匙哎,我们翻窗被抓到了会被骂死的吧。” 颜词脚步顿了顿,回头:“今天秦老师在。” 秦添是他们高三时的化学老师,是个古怪的老头,讲课很好但脾气很差,最得意的门生便是颜词。 因为是高级教师,所以有专门的办公室。 陆月梨是化学差生,所以敲响秦添办公室门的时候有些忐忑。 “进。” 一阵苍老的声音传来。 陆月梨小心地推开门走进办公室,秦添眸光在陆月梨身上停留了一瞬便又重新回到电脑上的论文上,他问: “有事?” 陆月梨露出苦笑,向颜词投了个无奈的眼神。颜词点点头,走到秦添办公桌前,恭恭敬敬地唤了声:“秦老师。” 看见颜词的那一秒,秦添面上露出微笑,皱纹层层叠叠的像是山峰:“颜词,你小子,这么多年也不回来看我?” 颜词笑了,说了声忙。 秦添的视线又落在颜词身旁的许星身上,他笑得更开心了:“啊呀,你是颜词同桌小星星吧。” 许星有些震惊,因为她的化学成绩一直不算好,在班级里也算是个半透明人。 “您还记得我?” “当然,”秦添笑着说:“当时我叫颜词给全班制备实验用的试剂,颜词刚配了一半就跟我说请假,等会儿晚自习再配,那还是他第一次跟我请假呢。 “我问他怎么了,他说小星星摔倒,我当时还好奇天上的星星怎么会摔倒呢,没想到是你。” 顿了顿,秦添又补了句:“算算这日子,你们在一起也有些年头了吧。” 许星只觉得心里酸酸涩涩的。 办公室里所有人陷入沉默,只有破旧的立式空调还呼呼地吹着风。 秦添也不算真正意义上的老古董,他很快就明白了沉默的意思,他迅速转移了话题:“颜词,找我什么事?” “哦,”颜词说:“可以借一下实验室钥匙么?” 颜词是秦添的得意门生,秦添当然不会不借,他嘱咐了几句注意安全便将钥匙给他们了。 天中的校训是勤俭朴实,实验室则完美地贯彻了这个理念。高中更重视的是应试,所以实验室里的一些仪器都落了灰。 纯白色的试验台一尘不染,上方横架上摆着一些五颜六色的试剂。 陆月梨一边调试摄影设备,一边说:“快,词哥,随便和许星做个实验,我拍几张。” “行。” 近乎是一瞬间,颜词迅速调整好了状态,就像是真的在做实验一般。 “许星,”颜词从架子上拿了个大玻璃箱,说:“拿着试管。” 颜词拿了瓶乳白色试剂,映着白色试剂的手指白皙修长骨节分明,他将试剂盖打开,拿胶头滴管滴取一管放进试管。 如陆月梨所说,就算他们离得很近,许星也并没有感觉到害怕。 熟悉的檀木香圈住了许星,她心神有些不宁,手也跟着微微有些抖。她咬了咬牙,不断收紧握着试管的手,原先淡粉的指尖变得有些青白。 发颤的睫毛似乎可以昭示她一切的情绪。 “抖什么。” 颜词眸中泛出一抹笑意,唇角也微微上扬了些。 他将手搭上试管的上缘,定住了试管。 试管很短,两人肌肤相贴,男人的温度一分一寸地沿着皮肤传递进血液,许星垂眸,脸色有些红。 许星抬眼看颜词,他仍旧是神色毫无波动、认认真真做实验的模样,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两人手贴在了一起。 她不露声色地将手向下移了一些。 颜词依旧没反应,他又从仪器盒里取出一只干净的胶头滴管取了一管碘化钾溶液。 神色认真,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 许星撇开眼。 见女孩彻底打消疑虑,颜词的视线便正大光明地落在她的面庞。 被玻璃切割的灯光落在她的眉眼,五官棱角变得模糊起来,像是笼上了一层薄薄的纱。 乙酸铅溶液与碘化钾溶液混合在一起,变成了鲜明的黄色。 水浴加热沉淀彻底消失后,颜词将溶液倒进锥形瓶内,近乎是一瞬间,艳明的黄色溶液中现处一点一滴的金黄色颗粒,缓慢流动,像是雨。 实验结束。 陆月梨的相机里留下了一张照片。 实验室靠窗的位置站着两个人,少年穿着蓝白体恤,校服外套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女生也穿着蓝白色体恤,同色系百褶裙,裙子遮过膝盖,露出一截白皙修长的腿。 少年骨节分明的手上拿了瓶试剂,女生右手拿着透明的试管,两人贴得很近,女生看着试管,而少年的视线则落在女生身上。 “拍得特别好,”陆月梨特别兴奋:“收工收工。” 许星松了口气,开始仔细清洗实验所用到的试管。 其实这算是一种习惯,许星是个实验废物,所以每次都是颜词将实验做两次,她就在旁边洗洗试管或者搭装置。 她正在水池里洗着试管呢,头顶突然传来一阵懒散的男声:“你管子洗得越来越干净了。” 他以前也总是这么说,这简直就是侮辱。 或许是洗管子这项活动模糊了时间,许星下意识说:“颜少爷,那平日里你嫌烦的蒸馏装置是鬼帮你搭的?” 实验室一瞬间静默起来,只有不识时务的水还在哗啦啦地流着,冲刷着不锈钢水池。 许星淡定地洗完最后一根胶头滴管,将它放在仪器盒里。她抬眼,看见颜词唇角微微勾着,似笑非笑的。 她打算按照一贯的处理方式---当作没发生过,来处理这个问题。 许星移开视线,刚准备挽上陆月梨的手,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懒懒的嗓音: “太久不做实验,我给忘了。你是说那个你总会把进水口和出水口弄反,最后圆底烧瓶差点炸了的那个装置么?” 许星:“......” 那不是没炸掉么。 陆月梨挽着许星的手,语带笑意:“当初没炸掉你不该感谢我?” 许星想了想,说:“确实。” 倒不是陆月梨过来提醒她进出水口反了。 而是陆月梨搭的蒸馏装置里的圆底烧瓶炸了,吓得老师让她们赶紧检查一下自己的装置,然后颜词就发现了。 然后嘲笑了她半年。 --- 做完实验后,教 学楼外的天已经是橘粉色的,绚烂漂亮。 颜词去找秦添还实验室的钥匙,许星和陆月梨在校园里闲逛,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等她们回过神来,发现已然走到了操场。 偌大的操场上,许多穿着天中校服的校友在中间的一片绿色草地上踢着足球,在这一瞬,大家仿佛又变回了曾经的少年。 “星星,你在操场有没有留下什么深刻回忆啊?”陆月梨笑眯眯说。 许星点点头。 陆月梨来了兴趣:“你别说,让我猜猜,是运动会还是篮球赛?” “你真的是我好朋友么?”许星直接笑了:“我真的参加过运动会或者篮球赛么?” 陆月梨想起来了。 许星先天性心脏病,不能剧烈运动。 她性子又懒,所以根本不下楼,在每次陆月梨悲催跑步的时候,许星总是呆在教室写卷子或者看言情小说。 “那你对操场有个屁记忆啊?”陆月梨不解。 许星仰脸,眸中泛起细碎的笑意:“小秘密。” 微风拂过她的长发,有一缕不听话的落在她的额前,她自然将那缕发挪到耳后。 “说嘛说嘛。” 许星踮起脚尖,附在陆月梨耳畔道:“不告诉你。” “?” 被许星耍了的陆月梨顺利炸毛,她一把掐住想要逃走的许星,语气不善: “好啊你,你都跟我有秘密了。算了算了,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啊,”许星轻轻说:“等处理完这边的事,我想回宁荷,不想呆在湾洱了。” 陆月梨微微皱眉:“为什么?。” “不买蛋糕,不看led屏幕,打雷天就只能躲在家里,”许星垂眸,盯着脚下的红白色橡胶跑道: “这对我来说没什么,刚才答应你,其实是因为颜词说愿意将念菱还给我。我还是喜欢宁荷。” “那念菱怎么办?” “我想给凌青,唔,我挂个名。” 多劝无益,陆月梨叹了口气:“好,什么时候走,我帮你饯行。” 许星想了想说:“等我把念菱的事情处理好,把欠林言的还完就走。” “好。” 陆月梨和许星很多年闺蜜,她清楚地知道许星只是看 上去好讲话,实际特别犟,她决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 既然许星已经决定回宁荷了,那她也只能尊重她的决定。 颜词还在秦添办公室里还钥匙,陆月梨就给他发了条微信,说她们先走了。 过了十分钟左右,颜词回了微信:【好。】 --- 时间还早,许星打车去了念菱博物馆,刚进门就看见站在那儿的凌青,她正拿着张宣传报扇风,原本可爱的女孩现在整个人都蔫蔫的。 看见许星,原先蔫蔫的凌青瞬间精神起来:“馆长!” “青青,”许星淡声说:“跟我来一趟办公室。” “好。” 凌青低着头,默默跟在许星身后。 走进馆长室,许星倒了两杯温水,递了一杯给凌青。 凌青接过许星递的水,眼泪啪嗒啪嗒直掉:“馆长,对不起,真的,都是我搞砸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说到最后,小姑娘已经完全哽咽,再说不出来任何话。 许星被这突然的哭泣弄得一愣,随即她反应过来:“青青,念菱没被收走。” 凌青的眼泪瞬间收住:“真的?” 她从大学毕业就开始在这里工作,说句矫情的话,念菱就像是她的另一个家。 “真的,”许星无奈重复,她说:“颜总答应了。之所以找你,是因为我想让你当馆长,我要回宁荷了。” 顿了顿,她又补了句:“我会经常回来,一定记得认真工作。” “好,哦,对了,”凌青破涕而笑,她将刚才扇风的海报递到许星面前:“馆长,我刚才出门吃饭,收到这个海报,我感觉你应该会感兴趣。” 许星看了眼海报。 是一个画展,举办人叫清梦。 下面罗列了清梦的所有成就,其中三年前所获得的“飞花奖”特意用红字标了出来,这个奖由颜氏集团赞助,是许多画家可望而不可即的成就。 许星将海报折起,淡淡道:“我不太喜欢。” “哎,不过清梦真的也算是江郎才尽,”凌青自顾自道:“当年那幅《惊梦》真的有惊艳到我,后来就没什么好作品了,不过那幅《惊梦》也够她吃一辈子了。” 许星垂下眼眸,看不清情绪:“是么。” 手机铃声恰好响起 ,她点开,微信底部通讯录上有一个小红点。 许星点了通过。 三秒后,那人发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一对情侣拥吻着,而男生的面容她很熟悉,是说喜欢了她很多年的林言。 作者有话说: 实验内容来自百度,黄金雨实验,大家可以搜 第6章 第六颗星星前未婚夫 颜氏集团。 巨大的玻璃窗外是漫天黑夜,无星也无月。玻璃窗内则灯火通明,颜词正在加班处理公事。 已经半夜十二点半,江岭将桌上文件收好,说:“今天何南曲不满意你放弃湾洱郊区的项目,你可能得给一个解释。” 颜词皱眉:“何南曲的事情处理一下,另外,湾洱郊区的事情我会给股东们一个交代。” 江岭检查了一下颜词的行程表,说:“行的。另外离白回来了,说要请你吃饭。我帮你挑了星月餐厅。” 颜词揉了揉眉心,阖眼:“不去,我很忙。” 这是真的,最近见许星休的是年假,年假都快给休完了,因为一共就三天。 江岭挑了挑眉:“我看林言和许星预约了那天的星月餐厅。” 颜词睁眼:“去。离白回来,我确实该跟她吃顿饭。” 江岭:“......” -- 星月餐厅算是湾洱市非常有名的餐厅了,但价格极其昂贵,按照陆星梨的说法,它就是在明着强钱。 但并不妨碍它每天客满,去吃饭需要提前一星期预定。 许星走进餐厅时,林言已经到了。订的是靠窗的位置,楼层高,向下俯瞰,是绝美江景和似星星般的璀璨灯光。 林言看见许星,站起身来,绅士地为她拉开椅子:“星星,你今天很漂亮。” 许星今天穿着件粉色小礼裙,裙摆处镶着些薄纱,更衬得她肤白如雪。脚上踩着双裸色高跟凉鞋,细细的淡粉色带子围住纤细的脚踝。 许星微微颔首,坐在林言对面:“谢谢。” “星星,”林言笑得很温柔:“你今天怎么突然想起来找我吃饭?” 他从来没想过许星竟然会主动邀请他吃饭,他想许星肯定是想通了。 许星放下刀叉,眸子清澈见底:“林言,我想回宁荷。” 林言脸色有些发白,他勉强维持住唇边的笑:“好啊,星星,你想回去我肯定是要陪你回去的。” 许星叹了口气,林言明明知道她的意思的。他很明显在装傻,但是有些话现在不说清楚未来说会更让人难以接受。 她想了想,语气严肃又认真:“林言,我想一个人回宁荷,再也不来湾洱。至于你当年的那份恩,我会报答的。” 林言唇边的笑意已经完 全维持不住,他说:“为什么?因为颜词么?我可以等的。” 许星皱了皱眉,说:“跟他无关,是我自己的决定。” 舞台上的准点时钟摇摆,戴着白色手套的侍者踏着柔和灯光送来一束玫瑰,鲜红的玫瑰用精致的缎带缠绕,娇艳欲滴。 花束中央是深紫色丝绒盒子,里面的钻戒在暖光下熠熠生辉。 很漂亮、很浪漫,但现在看起来却像是讽刺。 许星瞥了眼丝绒盒中的钻戒,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她伸手将花束中央的丝绒盒拿起,轻轻阖上,缓慢地推到林言面前,所表达的意思已经足够明晰。 “星星,”林言眸中闪了点绝望,他伸手想要握住许星的手,希望她可以改变心意:“我知道上次我话说重了,是有点快了......” 他话还没说完,一位打着黑色领结的侍者缓缓走过来,他微笑着说道:“不好意思打扰您了。恭喜,您是我们今晚的幸运客人,可以免这位小姐的单。” 林言的手顿在半空,想握住许星也不是,想收回也不是。 他有点尴尬,还是收回了手:“好的,谢谢。” “祝您用餐愉快。”侍者带着微笑走了。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静默良久后,许星静静开口:“林言,我还是觉得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你以后可以找到更好的。至于恩,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尽我所能帮你达成。” “我想要的。”林言喃喃地重复着,突然,他笑了。 他将许星递给他的丝绒盒重新打开,轻轻取出嵌在其中的星形钻戒,而后单膝跪下,言语中满是深情: “终究只有一个你。” 整个星月餐厅客人的视线都聚在许星身上,细细碎碎的讨论声掩盖了舞台上优美动听的小提琴旋律。 “星星,这么多人呢,星星。”林言动了动唇,声音只有许星能听到。 许星抿了抿唇,迟迟没有动作。 议论声越发大了起来,圈内皆有传闻林家大少爷追求一女长达三年之久,深情无比,可女生却总是吊着,大有一副把林家少爷当备胎,想另攀高枝的模样。 已经有人掏出手机拍照。 许星轻轻动了动唇,刚准备说些什么,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鼓掌声。 “啪啪。” 众人视线瞬间移到鼓掌的那人身上。 和星月餐厅优雅的定位不同,那人只简单地穿了件黑色夹克,双手撑着台子漫不经心地站着。黑发细碎柔软微遮眼睫,皮肤冷白像是白玉一般。 他生了双极漂亮的桃花眼,瞳孔黑又深,带着细碎的笑意。 周边的议论声更大了。 “我擦,妈的,今天出门头也没洗,妆都没画。凉凉,快,把你口红拿出来给我补个妆。” “补个屁,我看戏呢,这是三角恋么。那女的真绝,是真的可以一边吊着林家少爷,一边让颜词对她另眼相待么。” “没错,她开个班吧,我跪着听。” “啧,”颜词慢慢走到跪着的林言身边,语气带笑:“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林家少爷是什么深情种呢。” 他伸手轻轻拍了拍林言的肩,下一秒又像是觉得沾到了什么恶心东西一般拿开,讽刺意味十足。 林言脸色变得苍白,他身体微微有些发抖:“颜少爷这是什么意思?” 他赌颜词不知道。 颜词眸中的笑意越发浓重了些,他淡声说:“2018年10月21日,晚上八点......” 林言的脸瞬间变得雪白,和墙皮一般。 “够了。” 颜词话还尚未说完,却被许星淡淡打断。 “我还没说完呢,”颜词向许星走了几步,眼尾有些发红:“君和酒店......” “颜词!” 许星一把拉住颜词的手腕,穿过层层围绕的人群,颜词也不挣开,他回头,对林言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 星月餐厅所在大楼顶层是天台,许星走到天台边缘带着铁锈的栏杆旁,夜晚的江风在耳边呼啸而过,扬起她鸦羽般的长发和淡粉色的裙摆,像是展翅飞翔的白鸽。 许星手肘压着生锈的栏杆,她透着暗黄色的灯光看向身旁的男人,淡声说:“颜词。” 许星知道那张照片是颜词发的。 她以为她看到照片会悲伤,可事实是她除了震惊就只有解脱之感,今晚她想给林言和她都留一个体面的结局。 颜词紧紧捏着生锈的铁栏杆,用力太深,冷白的手背上密密麻麻交缠的青筋暴起,锈掉的铁渣划伤了他的手。 暗红色的血顺着手掌的脉络留下,可他面上却并无太多神情 变化。 “许星。” 许星有些愣怔,重逢这么久,这好像还是第一次他叫了她的名字。 “真是善人呢,未婚夫出轨了都想要护着他。” 他紧紧盯着许星,那双黑色的眼瞳有些湿,眼尾晕着一圈圈红色。 一阵风吹过,吹散了许星所有想要解释的话语,她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良久,许星开口: “颜词,我欠他的。” 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好笑的话语,颜词突地笑了,笑声淹没在风里: “你欠他什么。” 有欠我万分之一多么。 他垂着眼睫,遮掩住眸中全部的情绪。暗黄色的灯光洒下,他的影子轻轻圈住了她。 “那林言真有这么好么,”颜词垂眸看着许星:“就算是他出轨了......” 也要继续喜欢么。 许星垂着头,他只能看见她雪白纤细的脖颈和鸦羽似的长发。 许星其实是很不喜欢解释的人,因为她觉得事实已经摆在那儿了,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理解。无论她怎么解释,信她的人永远会信她,不信她的人永远不会信她。 但今天,许星偏偏就想解释。她不想让颜词误会。 “颜词,我欠他很多,”许星语调有些颤:“是很重要的事。我.......我今天只是想体面地解决这件事,我只是希望他没那么难堪。” “哦,行吧。” 颜词松开握着栏杆的手,淡淡的血腥味弥散在风里。 他的态度转变地太快,许星还有些愣:“啊?” 在这种情况下,正常人一般都会追根究底地问下去,可颜词没问,很轻易地就相信了她说的全部话。 颜词淡淡道:“我知道了。我送你下去跟他说清楚。” 许星连忙说:“不用,我自己就行。” 她话刚说完,颜词已经走到了临近楼梯的位置,他回头:“快点,吹江风很冷。” 许星踩着高跟鞋走到颜词身边,却闻到了除了他身上檀香以外的味道,像是铁生锈的味道,淡淡的血腥味。 两人走到安静的楼道,许星小心翼翼地开口:“颜词,你是不是受伤了,我刚才闻到血腥味。” 经她提醒,颜词才想起来刚才生锈的栏杆划伤了他的手心。他本 想说小事的,但转念一想,他把手心摊在许星面前: “确实。” 伤口很浅,上面还有些没清理干净的细碎的铁屑,出血很少,但颜词皮肤太白,仅仅是一点鲜血都显得有些瘆人。 “我等会去药房买点药帮你处理一下......” 许星话还没说完,手机铃声就突兀地响起,她看了眼手机,是林言打来的。 她下意识地看了眼颜词。 颜词靠在雪白地墙壁上,神情漫不经心的,他注意到许星投过来的视线,唇角微微勾了勾: “你前未婚夫打来的电话,接呗,看我作什么?” 一个“前”字,咬得极重。 许星觉得她确实是傻掉了,为什么要看颜词。她深吸了口气,接了电话。 电话刚接通,对面便传来了一道急切的男声。虽然许星没开免提,但楼道间太过安静,林言的声音颜词听得一清二楚。 “星星,你别相信颜词说的话。我是真的爱你,你在哪里,我现在就来找你。” 许星想了想,尽量用不伤害林言的语气说:“林言,其实照片我看到了。那个女生很漂亮,我觉得应该也很喜欢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 颜词嗤笑一声,薄唇微动,却没发出声音。 可许星看清了他说的什么。 许小善人。 “星星,你听我解释......” 颜词眼中划过一丝玩味,他懒懒开口:“许星,你刚说带我去处理伤口还算不算数?” 第7章 第七颗星星 你轻点儿 电话里的声音瞬间消失,像是被人手动按了静止键。 良久,电话那边传来一道透着绝望的男声:“我明白了,许星,你早就想甩掉我,所以其实我出不出轨都无所谓。” 许星眼睫垂下,掩饰了一切的情绪。 最后,林言说了句:“许星,喜欢你的人真的都好可怜,无论是我还是颜词。你究竟对得起谁,你就该孤独终老的。” 许星动了动唇,她刚想说些什么,手中的电话却已经被面前的男人拿走,他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挂断键。 楼道微冷的白光落在他的眉眼,漆黑的瞳孔微冷,泛不出一丝笑意。 “听这傻叉说个屁,”颜词将手机重新塞在许星柔软的手心中:“出轨了还有脸说这种话,我看他脑子进水了。” “走了,”颜词看着定在那儿不说话的许星,微微皱了皱眉:“你不说帮我处理伤口?” 他对许星摊开掌心,其实原本就没几道口子,现在差点全愈合了。 许星回过神来,她默默地跟在颜词身后,下了电梯,来到大楼旁边的一家药店。 一进门,眉眼温和的工作人员就迎到颜词旁边:“请问您需要什么呢?” 颜词没说话,只淡淡瞥了眼身旁还在发呆的许星。 小姑娘立马会意,走到许星身边,问道:“小姐,请问您需要什么呢?” 许星这才意识到她一直在发呆,她勉强挤出一抹笑意:“您好,我想要,就是治疗伤口的药,应该是有碘酒什么的。” 小姑娘特别专业:“是什么样的伤口呢?” 许星走到颜词身边,将他已经快完全愈合的掌心摊开:“这个。” 小姑娘看着那细小的伤口,面色都要扭曲了:“您好,这样的伤口不需要处理,可以等自然愈合的。” 许星点点头,刚准备离开,却被颜词一把拉住手腕。他看向卖药的小姑娘,有些倨傲地说: “我怕留疤,帮我开碘酒和双氧水。” 工作人员:“......” 许星:“.......” 静默良久,许星打破了沉默:“那就麻烦您帮我开一下碘酒和双氧水,还有棉签。” “行的行的。”小姑娘立马将许星说的药塞在一个袋子里递给她。 这边没 有长椅,许星和颜词就坐在马路边上。 许星拿出碘酒,可看了眼颜词的细微伤口,也实在不知道往哪儿抹。她想了想,用棉签蘸了碘酒,干脆将碘酒涂满他整个掌心。 就在棉签碰到他掌心的前一刻,颜词开口:“你轻点儿。” 许星点了点头。 蘸了碘酒的棉签碰到了伤口,颜词嘶了声,语气听起来有些不悦:“太疼了。” 许星:“......” 以前颜词赛车伤得差点快死掉,也不见他喊疼。许星突然间觉得对面那人是披了颜词皮的怕疼的小姑娘。 “好,我轻点儿。”许星手下的动作更加轻了些。 颜词垂眸看着正在小心为他涂药的小姑娘。 长发乌黑,额前有些不听话的碎发落下来。街边路灯散出暖光,晕在她的眉眼,平白添了些柔和。 他喉结滚了滚,低声说:“许星。” 她睫毛轻轻颤了下,仰脸看他,清凌凌的眸子清澈见底:“嗯?” “你欠了他什么。” 许星的动作顿了下。 她刚想要开口解释,就听见一道懒懒的男声:“我替你还怎么样?” 这话似有无边魔力,许星有些心神不宁,手上的动作也无意识地重了些,颜词嘶了声,眉头皱起。 “啊,对不起。” 颜词手心已经全是浅棕色的碘伏,许星将脏掉的棉签扔进垃圾桶,又慢吞吞地将碘伏重新放回袋子里,塞给颜词。 她双手搭在路沿,刚才颜词的话一遍遍回闪在脑海,手无意识地收紧,淡粉色的指尖变得有些青白。 颜词随手将袋子放在一边,笑道:“我是商人,无利不起早。我帮你还了林言的,你欠我一个人情。我可以保证,我的人情你可以还得起。” 许星垂眸,视线定格在粉色纱裙的一瓣纱上:“颜词。” “嗯?” 莫名地,许星不敢抬头,怕触碰到颜词的视线:“我要回宁荷了。” 她觉得这件事颜词应该不在意,但很奇怪的,她觉得还是应该跟颜词说一下。 空气在那一刹变得静默,许星耳边只有呼啸的风声。路灯昏黄,地面湿漉漉的,没一点温度。 许星听到了一声散在风里的笑声,紧接着是一句冰凉的话语:“许星,要回多 久,三个月,三年还是三十年,抑或是......一辈子?” 尾音全数散在风里,许星有些听不清。 “什么时候回去?” 许星想了想,说:“等我们把协议签好,可以么?” 颜词有些荒唐,他笑:“许星,我什么时候答应把念菱给你了?” “可是那天在天中......” 许星抬头,有些着急地想要反驳,却撞进了颜词略带玩味的眼神。 “嗯?”颜词循循善诱,唇角勾勒着笑意:“我说了什么?” 一瞬间,许星回想起那天颜词跟她说的话。 他说他可以考虑一下。 所以,他是从来没准备将念菱还给她么。 “颜词,”许星抬眸看他:“怎么样才可以。” 原先想说的话在舌尖晃了下,还是咽进了喉咙,颜词撇开眼:“看心情。” -- 许星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十点了,她脱下穿着有些不稳的高跟鞋,径直扑在了柔软的大床上。 连妆都没有卸。 许星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这样累过,她累得只想好好睡一觉,睡醒起来,她又回到了...... 要回到哪里呢。 可以回到三年前么。 窗外的雨没有一点点预兆便落了下来,被风裹挟着拍打着落地玻璃窗,零落的花瓣被雨打湿,落进泥土里。 许星累得想睡觉,但闭上眼睛,神思却异常清醒没有一点点睡意。挣扎了片刻后,她起床卸妆洗澡,又躺回床上画了会儿画。 新的线稿画完,许星登上微博,私信已经全部满了,几乎全是找她约稿的。刚好有一个单主退了稿件,许星打算重新寻一个新的。 翻了很久,许星指尖定格在一个私信页面。 她画画很慢也很看缘分,基本只会接自己感兴趣的单子。 凝夜:【太太好。我想约一个男生赛车的稿件。穿着红色赛车服,戴着头盔的那种。是我男朋友,好烦,他总喜欢这种刺激运动,我都怕我以后当寡妇。(托腮.jpg)】 星星闪闪:【你好,除了赛车服是红色以外还有其他要求吗?】 凝夜:【啊?太太回我了?托马斯三百六度旋转。我朋友约了好几次都没约到,没想到我一次就成。额, 让我想想,除了红色赛车服......】 凝夜:【没了。尽量帅一点就行。】 星星闪闪:【好的。】 许星画画特别吃状态,有灵感状态的时候可以废寝忘食画三天三夜,没状态可能一个星期也画不出一笔。 在握上笔的那一刻,许星只觉得灵感翻涌,等画完再抬起头时,天边已然涌起淡橘粉色的朝霞。 许星将稿子发给凝夜。 背景是铺着白线的赛车场,弯弯曲曲的赛道,青绿色的草坪上横亘着许多黑白相间的防护栏。 赛车场背景的颜色淡又糊,更衬得中间那一抹红色浓墨重彩。少年穿着鲜红色的赛车服,骨节分明的手上是同色系头盔。黑色碎发被风吹得扬起来,嘴角勾着淡淡的笑意,明媚又张扬。 几乎是在她发出的那一刻,凝夜就回复:【啊啊啊,神仙太太。约稿忘记问价格了orz】 星星闪闪:【免单的。】 凝夜:【谢谢太太!!!】 许星笑了笑,关了平板,她爬起来将窗帘拉起来,又重新躺回床上睡觉。 其实没收那女孩子钱,是因为这幅图夹杂了她太多私设。 熬得太久,几乎是碰到枕头的那一瞬,她就陷入了无边梦境。 梦里,她站在闪着红色灯光的手术室前,从天黑又等到天亮。手术室灯灭,护士将病床上的人推到病房。 许星拉了个凳子坐在病床旁边。 他紧紧阖着眼,骨节分明的手无力地搭在床边。从许星接到电话,到在手术室门口守了八个小时,她都没有哭。 可是真正看到他躺在病床上,眼泪就这样不受控制地一滴一滴掉落下来。 麻醉药效过了后,许星已经抹掉了眼泪。 少年勾唇,无所谓笑道:“星星,你怎么眼睛肿得像是个,唔,红色核桃。哎,要不是不方便,我真想帮你拍张照。” 完全不像是刚刚从鬼门关回来的人。 许星那个时候被气到不想说话。 她用力地将玻璃杯砸到台子上,又从旁边的热水壶里倒了点水。 少年见许星是真的生气了,就开始无奈哄着:“放心放心,我不会让你年纪轻轻当寡妇的。” 听听,这是什么鬼话! 许星直接被气到炸毛,语气不善:“不必 。等你死了我马上就找新男朋友,我会记得给你烧纸的。” 少年愣了一下,似乎完全没想到这种可能。半晌,他回过神来,说:“确实,我们星星怎么能年纪轻轻守寡。” 窗外天已经亮起来了,花香阵阵,风也温柔,光也柔和。 顿了顿,他又语气认真地补了句:“我死了自然管不着你,但我活着,你肯定不能把我甩了。” 许星万万没想到颜词居然真的在这边和她讨论万一他真的死了以后的内容,她简直气极了: “什么叫我把你甩了,万一有一天你把我甩了呢?” 少年直接乐了,声音温柔又漫不经心:“许星,任何时候,你朝我走一步,我就会跟你走。你可以把这当承诺。” -- 许星睡觉的时候,颜词还在和江岭一起处理公务。 颜词看了眼密密麻麻的消息和文件,只觉得头疼:“江岭,何南曲平时要处理这么多事么?” 其实何南曲涉嫌商业诈骗的证据颜词早就有了,但之所以不让他立马蹲牢房,是因为颜词希望自己可以少干点活。 平心而论,何南曲干活还是很不错的。 江岭看着电脑上的文件,头也不抬:“词哥,我当时劝你让他逍遥一会儿,让他多干点活。你不乐意,看吧,现在多少活等着我两干。” 该死,哪里来的这么多活。 “汪汪。” 一只胖乎乎的萨摩耶迈着小短腿跑过来,用狗头蹭着颜词的手,毛软乎乎的,颜词果断放下鼠标,挼了一把狗头。 “心心,”颜词挼着狗头,喃喃说:“哎,你最近越来越让我生气了。宁荷?回去?做梦吧你。” 江岭:“......” 心心:“......” 颜词看着桌上层层叠叠的文件夹,果断起身从冰箱里拿了一把火腿肠,心心特别喜欢火腿肠,一看见颜词手里的火腿肠就开始汪汪直叫。 颜词满意地勾了勾唇。他蹲下,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心心黑色的鼻子:“乖,坐好。” 心心乖乖坐好。 颜词撕开火腿肠的皮,说:“你最近都不乖,我不想给你吃。”说完,他将刚拆开皮的火腿肠扔进自己嘴里。 心心急地大叫。 江岭从蓝色文件夹里抬起头来:“颜词,你做个人 吧。” 颜词充耳不闻,他自顾自道:“不许叫,再叫不给你吃。现在,和我握手。” 心心立马不叫了,还将爪子给了颜词。 “啧,好乖。” 心心乖巧的模样明显取/悦了颜词,他又拆了两根火腿肠喂心心吃掉,心心吃饱后还舔了一下颜词的手掌心。 狗狗的舌头带着微微的小刺,扎得人有些痒。颜词笑了,漂亮的桃花眼弯成愉悦的弧度,他又摸了摸心心的头: “好吧,看在你这么喜欢我的份上,这次我就宽宏大量原谅你了。” 江岭简直无语了,他将一个蓝色文件夹扔向颜词方向:“词哥,快干活!不知道现在再让何南曲回来干活可不可行。” 颜词迈着长腿走到江岭身旁坐下:“可以吗,让他回来吧。如果他愿意干双倍活,我可以既往不咎的。” 江岭对没骨气的颜词嗤之以鼻:“去死吧。对了,我马上结婚了,你当伴郎?” 颜词手肘撑着桌子,肌肉线条紧实,他侧过脸,颇感兴趣:“徐甜?我怎么记得你领证已经是八百年之前的事了?” “我他妈,”江岭青筋暴起,他指着桌上层层叠叠的文件夹,语气不善:“我每天陪你加班从零点加到零点,一周七天,我哪里来的时间结婚?” 颜词点点头,眼神有点怜悯,可话语却很无情: “社畜的痛苦,哎,我帮你加年终奖。什么时候,我年假不是只有两天了?不可能浪费在你身上的,别做梦了。” 江岭刚准备骂人,但又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他笑着道:“真不去?” 颜词打开文件夹,拿起钢笔打算签字:“不去。” “哦,”江岭开口:“忘说了,许星也去。” 颜词动作一顿,昂贵的钢笔尖开了岔,在文件上晕出一团黑色。他若无其事地将钢笔扔到垃圾桶,又拆了一只新的: “江岭,我们两多年至交,你结婚我可能不去么?” 江岭:“你刚刚不还说不去?” 颜词面无表情地签完名:“开个玩笑罢了,你还当真了。我先说明,不当伴郎,上次那个接亲活动真是搞得我有阴影。” 陆月梨觉得感动的那个婚礼,颜词觉得对他来说是炼狱。他虽然没有洁癖,但也没办法接受衣服被人泼上面粉。 江岭点点头,他想了想说 :“词哥,是不是那个你跟人家新郎不熟,但是上赶子当伴郎,结果连人新郎名字都忘了的那个婚礼?” 颜词扔了个枕头砸中了江岭,江岭发出一声闷哼:“对了,今年团建去哪里,订好了没。” “哟,”江岭非常不爽开始阴阳怪气:“我们颜大总裁连这种事都关心啊,你年年不去,关心个屁啊。” “去死,”颜词懒得计较,他慢悠悠地扫了眼电脑上的数据,指出了一处错误:“没定好我发个朋友圈问问。” 作者有话说: dbq,词哥就是一个幼稚鬼。这辈子最大的希望就是把星星娶到手,不用加班可以躺在家里做咸鱼 第8章 第八颗星星颜九花、 墙上的挂钟指向四点,许星醒了,窗外灰蒙蒙的下着雨,她懒得起床就瘫在床上画画。刚刚描完线稿,手机屏幕亮了。 弹窗突然弹出一则消息,是那天给她发林言出轨照片的人。 yc:【我颜词。备注一下。】 许星回复:【好的。】 她转到改备注那一栏,准备将yc改成“颜词”,但她想了想,将备注改成了颜九花。打算睡觉时,她又觉得这样不好,就还是改成了颜词。纠结了会儿,她又改成了颜九花。 改完备注后,她例行公事地翻了翻朋友圈。 最新一条是颜词发的。 【公司团建,想去看狮子座流星雨的打1,想去海边的打2。】 可能是因为刚发的缘故,下面没有点赞也没有评论。 微信弹出一则消息。 颜九花:【看到消息烦请在我朋友圈里投个票。】 语气官方又正经,估计是群发的。 许星又点开那一条朋友圈,还是没有点赞和评论。她想了想,决定还是帮颜词开个张,她在这条朋友圈下点了个赞,又写了一条评论【1。】 关掉微信,她去网上搜了搜狮子座流星雨,天空明暗交界之处,淡蓝色流星在暗夜里划过,恍若仙境。 翻了翻日历,十一月的稿件只有三个。 她想了想,给陆月梨发了条微信:【梨子,十一月中旬流星雨,我想去看,陪我吗?你去拍照,还可以当素材。】 微信回得很快:【对不起,星星,我那天有很重要的事。】 许星有些失望,不过她能理解,陆月梨工作忙,她回:【好吧。梨子,徐甜结婚给我发了请柬,到时候婚宴晚上你来找我,我们一起去吧。】 梨子:【行。】 -- 徐甜婚宴那晚八点,许星走到陆月梨家门口敲了门。 她和陆月梨商量好宴会前一个小时在她家会和,然后两个人去宴会现场。但是许星等到七点半,也没见到陆月梨人影。 微信也不回。 三分钟后门打开,许星只看见了顾离。 他背着光,整个人都隐在黑暗里,脸上表情晦暗,烦躁又阴郁。 许星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开口:“顾离,那个梨子说要和我一起去徐甜的婚礼。” 她觉得可能是顾离和陆月梨吵架了,看起来闹得很僵。 顾离开口,声线冷漠又烦躁:“今晚陆月梨有事,我叫司机送你去。” 他话刚说完,门就扑通一声关上,声音很响,许星被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不过她还是松了口气,顾离这样说,肯定是知道陆月梨在哪儿的。 许星大约等了五分钟,就有一个憨厚老实的中年男人走过来送她到了酒店,她和司机说了再见后下了车。想了想后,还是给陆月梨发了微信: 【梨子,你在哪儿?】 徐甜婚礼是在湾洱市一家百年酒店举行。 许星将早就准备好的红包交给伴娘,她来得实在太晚,电梯间里空落落的。她按下电梯后,听见一阵懒懒的脚步声。 从被擦得锃亮的金色电梯上,看见了一个人影。 男人斜斜倚着墙,嘴里咬了根烟,火光猩红。漆黑的眼睫垂着,眼睑下是一大片乌青,神色倦懒,不是很清醒的模样。 “叮。” 电梯门开,许星走进去。颜词将嘴里咬的烟拿下来,漫不经心地碾在烟灰盒里,电梯门即将阖上,许星重新按了开门键。 电梯门重新打开,颜词走进去,桃花眼里泛出细碎的笑意:“谢谢啊。” 许星摇摇头。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气氛安静到诡异。许星和颜词站在电梯里的两个角落,两人中间像是横亘了一条不可跨越的银河。 颜词又倚在电梯壁上,双手插/着裤袋,眼睫垂着,似乎随时要睡着的模样。 电梯面盘上深红色的数字不停增加,许星想了想开口:“颜词,你很困吗?” 颜词勉强睁开眸子,懒懒地应了声:“昂。”声音低又哑,可能是刚抽完烟的缘故。 何南曲留的事情太多,颜词已经加班三个通宵。 几秒后,电梯面盘显示22楼。 许星理了理衣摆,走到电梯门前。可电梯门迟迟不开,许星有些害怕,似乎是为了将这份害怕落实,电梯突然哐当一声震动了一下。 头顶的灯瞬间熄灭,狭窄密闭的电梯陷入深不见底的黑暗。 害怕像是丝线一般细细密密地缠绕在她心上,一点一点收紧,许星手攥得快要出血,一切都像是在崩溃的边缘。 这时一道懒懒的声音响起:“你好, 这边是a楼22层,电梯故障了,麻烦快点过来。” 和她完全不同,颜词对这种事已经极其淡定。 “许星,别怕。这种情况我们只要静静等15分钟即可。”颜词淡淡说。 可迟迟没有许星的回复,紧接着是一声扑通,这绝对不是电梯会有的声音。 想到了什么,颜词脸色有些苍白,他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电梯的最角落里,许星跪着,膝盖上破了皮,渗出血渍。肤色接近苍白,鲜红色的血显得更加瘆人。 她脸上已经没有一点血色,闭着眼,睫毛轻轻颤动着,没有一点生气。 “许星。” 他轻轻地碰上她的手,感受到一片粘腻,空气里弥散着淡淡的血腥味。他的声音有些不稳,没了平日里的倦懒。 许星听到熟悉的声音,用尽全力睁开眼,视线模糊,她只看清了一个轮廓。 没办法准确形容这种感觉,就像是在一望无际的海里反复浮沉,肺腔里已经灌满了水,似乎死亡在临近。 “颜词。”几乎是肯定的语气。 就算只是一个轮廓,许星也知道那是颜词。 黑暗里的一分一秒都难以度过,许星觉得有些呼吸困难,身体似乎在一点点向下沉,原先天蓝色的海面渐渐变成黑暗。 颜词盯着浑身发颤的许星,怒火像是火把一般,一瞬间便烧到心口。 他蹲下,一把搂住了许星。她的手似乎在无意识地用力,指甲都嵌进了他肉里。 “我怕。” 小姑娘喃喃说。 “我在。”颜词将许星搂得更紧,轻轻道。 即将沉底的那一刹那,有人将她拉了出来,她看见了久违的灿烂阳光,她听见了强劲有力的心跳声。 “我在。” 温柔又模糊的一句话,却似有无限力量。 许星将头轻轻搭在颜词的肩膀上,男人身上的温度顺着皮肤一点一点传到她的心脏,淡淡的烟草味混着檀香缠绕着她。 似是一片光。 “你在。”许星喃喃说,唇角浅浅地勾着。 不知过了多久,电梯门轰然打开,许星看见刺眼的阳光还有些不适应,她轻轻遮住眼。 维修人员一窝蜂走进电梯里,许星看了眼身旁的颜词,说:“谢谢。” 颜词又恢复 了那个懒散的模样:“不客气,就当你刚为我拦电梯门的报酬。” 两人走进宴会厅时,婚礼仪式已经快进行到最后了。 台上是一个巨大的酒台还有一个巨型蛋糕,许星看到蛋糕的刹那面色有些苍白,她特意走到离台子最远的桌子坐下。 颜词坐在她旁边。 因为是备用桌的缘故,桌子只有他们两个人。 许星转过身,在看台上交换钻戒的场面。 颜词瘫在椅子里,手肘撑着椅子两边,垂着头正在打游戏,漆黑的眼睫垂着,懒散又倦淡。 许星正认真看着,突然肚子传来一声不合时宜的声音。她的脸瞬间涨的通红,今天都没怎么认真吃饭,此时的确是饿了。 但台上的仪式还没有结束,许星看了眼桌上的菜,又看了眼正在打游戏的颜词,决定还是忍一忍。 “killingspree” 许星回过头,看见颜词已经放下了手机,他慢悠悠地拆了双碗筷,转了转玻璃转盘,筷子最终停留在一颗花生米上。 感觉到许星的视线,颜词漫不经心地将那颗花生米扔到嘴里,笑着说:“不好意思,我实在有点饿。” 说完,他又陆续吃了几道菜。 许星还是有点纠结吃不吃。 看着皱着眉反复纠结的小姑娘,颜词突然间便有些愉悦,他伸出手将玻璃转盘转了转,一道水晶白菜蒸饺转到许星面前。 许星不解地望向颜词。 后者理了理雪白的餐巾:“这道菜还挺好吃的,你尝尝?” “谢谢。”许星没再拒绝,她夹了两个饺子放在碗里静静吃着。 头顶的水晶灯透过片片水晶折射出动人的光彩,台上的仪式已经结束,耳边是悦耳动听的轻音乐。 新娘徐甜换上敬酒服,和新郎伴郎一起敬酒。原本她准备按顺序敬酒的,但江岭拉住她,说先敬颜词这桌。 徐甜点点头,带着酒杯和蛋糕走到颜词的餐桌那儿。 其实很多时候婚礼上的蛋糕都是装饰品,是不切的。但徐甜喜欢吃蛋糕,所以特意要求新鲜蛋糕,最后可以分给宾客。 “词哥,”江岭穿着西装革履,领带打得一丝不苟。他接过伴郎手中的酒递给颜词:“这兄弟的酒多少是要喝的。” 颜词笑着点点头,唇边泛起笑意。他 倾身接过江岭的酒,一口饮了:“百年好合。” 许星整个人都有些僵硬,颜词倾身的时候整个人半压着她,两人的影子叠在一块儿,她甚至可以闻到颜词身上的檀木香气。 江岭搂住徐甜的肩,打算去下一桌,就听见一声轻轻的女声:“徐甜,祝你和江岭百年好合。” 徐甜听到了,她笑着对身旁伴娘说:“给盘蛋糕给星星,她最爱吃草莓味蛋糕了。” 许星还没来得及拒绝,一盘漂亮的蛋糕便摆在她面前。 像是千层,一层粉红色一层白皮,上面还点缀着两个带青绿色叶子的新鲜草莓,看起来可爱又好吃。 几乎是在看见蛋糕的那一刹那,许星猛地拖开椅子,飞快地跑出了大厅。她跑到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拼了命地漱口。 明明没有吃,可蛋糕的粘腻感就像是卡在了喉咙里,许星觉得恶心又难受,她用食指抵住嗓子,拼命吐着。 可到底没吃蛋糕,许星什么也吐不出来,淡黄色的呕吐物被水冲到下水道里。她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脸色苍白,额前的碎发被汗珠黏在额头,唇边还留着些肮脏的呕吐物,眼中像是失了神,狼狈不堪。 “许星。” 一道男声响起。 镜子中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另外一个人。 他走到她身边,从抽纸盒里取了两张纸巾。他按住她的肩膀,将纸巾叠了下,轻轻擦拭着她的唇角。 许星动弹不得,或者说是不想动弹。 他说:“许星,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在我不知道的地方,过得这样差。 第9章 第九颗星星就订了一间 许星仰脸看着颜词,一层薄薄的水雾覆上她的眼眸,一种很久没出现过的类似于委屈的情绪从心头涌了上来。 不过很快,这莫名的情绪就被压下,许星垂下眸,浓密的睫毛染了点水雾,却也遮掩住全部的情绪。 她一句话也没说。 颜词也没开口,他松开按住许星肩膀的手,他将那张纸巾又叠了叠,扔到了一旁敞口的垃圾桶内。 “颜词,我先回家了。”不适的味道还盘旋在舌尖,许星虽然觉得胃饿得像火烧一般,此时也是没半点胃口了。 颜词没答话,只垂眸半倚在洗手池旁。 头顶暗黄的灯光拉过,在他的眉目上留下几道痕迹。光影绰绰,他的脸隐在昏暗里有些晦暗不明。 一步、两步。 许星走到颜词身旁,快要经过。 “许星。”他喊了她一声,声线清淡,没一点感情。 许星回头,看见颜词懒懒掀起眼皮,凑得很近,她能看见他眼中她的倒影,和一些细碎的光。 “我也困了,一起走吧,这里不好打车,我送你。” 确实,这家酒店算是在半山腰上,的确很难打到车。 许星点点头,和颜词一起下了电梯。 即将走出酒店时,颜词摸了摸口袋,突然皱眉:“我刚落了东西在楼上。” 许星表示理解:“那你上去取吧。我就在这里等你。” 许星走到酒店大堂的沙发那儿坐下等他。颜词取东西时间太久,许星从包里拿出手机,点开微信,陆月梨回了消息,说不必担心。 又一个微信弹窗弹出,许星点了进去,是那天找她约画的小姑娘。 凝夜:【星星闪闪太太,我觉得你的风格特别适合这个比赛。悄悄,我觉得你的风格和早期清梦很像。】 【宣传图.jpg】 许星点开那张宣传图,是颜氏举办的“飞花奖”,淡粉色的背景布上,一片片纯白梨花悄然飘落,梨花瓣上,一梳着飞云髻的女子翩然起舞,素色衣衫上染上片片梨花。 海报最底下用黑色正楷写着两个小字:惊梦。最上方写着奖金:50w。 飞花奖三年办一次,传统就是上一届冠军得主的画作为这一届宣传海报的背景。上一届飞花奖获得者是清梦的《惊梦》。 许星关掉图片,回复:【 谢谢,我暂时不考虑参加比赛。】 她刚点了发送,顶上便有一道黑影压了上来。许星抬头,看见颜词手里拿了两个打包盒,颜词递给她一个: “江岭说我们份子钱都出了,让我们空着肚子走不太好意思,就给我们打包了点东西。” 许星点点头,她垂眸看了眼塑料打包盒,里面是一份面,上面卧着两个金黄色的荷包蛋。她想起桌上精致的餐食,有些奇怪: “我刚走的时候怎么没看见面条?” 颜词瞥了她一眼便径直走到酒店门口:“你走的太早了,这是后面的菜。” -- 回到家,许星先进卫生间漱了个口,然后打开塑料盒,面条吸满了水分,变得有点坨,但她还是一口不剩地吃完了。 面条下肚暖呼呼的,许星觉得好受了很多。 她又窝在床上画了会儿画,画到画里男主人公的眉眼时,她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那一双熟悉的眉眼,略微清冷却又带着笑意。 她想着想着,唇角便略微弯起了些。 手机震动了下,许星打开,是江岭的微信:【我是徐甜。星星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你现在不吃蛋糕了,那个,江岭公司有团建,但我和他要去度蜜月了,你要去么。】 许星想起来了,是那天颜词在朋友圈里发的去狮子座流星雨还是去海边。 流星雨,一年只有一次。 她思忖半晌,回复:【去。那个我把这次旅行费用给你吧。】 江岭:【宣传图.jpg】 许星点开宣传图看。 是一个旅游团的宣传海报,花里胡哨的,海报最上边用红色写着几个大字“红帽子旅行团!全程保证不额外收费,不进商场,纯玩一天一夜!只要1600!”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个旅行团特别不靠谱。 考虑了一下,她还是给江岭转了1600。 -- 旅游团开团时间是在11.18,十一月中旬的湾洱凉意已经很深,许星觉得山里肯定更冷,所以出门前套了件白色大衣和淡粉色围巾。 去集合地点的路上有点堵车,许星到的时候旅行大巴已经要发车了,她赶紧拎着登山包上了大巴。 大巴车里热闹非凡,全都是老人家,大家戴着红色帽子,兴高采烈地说着话。 刚上大巴车,牙齿被烟熏得黑黄的导游立马递给她一个红色帽子,他笑得很真诚:“许星是吧,就坐那小伙子旁边吧。” 许星顺着导游手指的方向看去。 大巴车最后排坐了个男生,垂着头,一只脚大剌剌地支在外面,估计在睡觉,和这热闹的氛围格格不入。红色鸭舌帽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流畅凌厉的下颌线。 她走过去,问:“能让让么,我想坐里面。” 又连续熬通宵的颜词简直烦躁到了极点,他拉开鸭舌帽,正准备低低地骂一句再让,却在看见女孩的脸时消了声。 颜词站起身,黑色裤链摩擦发出点噪音。他一把拉住许星肩上的登山包,许星还背着包,被他扯得人差点往后倾。 一只手撑住了她的肩膀,滚烫的手心温度顺着衣服传进血液里,许星有点脸红。 她借着那股力道站直,转回头不解地看颜词,他没解释,径直扯下她的包,扔到座位上方的置物架上。 “有这登山包,你坐哪儿。” 声音哑哑的,带着浓重的倦意。 许星低头看看这脏脏又狭窄的座位,点了点头。 颜词也坐下了,许星盯着他头上的帽子。 红色鸭舌帽是最简单的款式,上面还用金线绣着小红帽旅行团。本应该很违和的,但却莫名有一种诡异的和谐感。 感觉到许星的视线,颜词一把将帽子撤下,烦躁地揉了揉头发。 他的力道很重,可怜的黑色头发被主人揉的乱糟糟的,可能是为了报复,一缕头发翘在头顶。 旅行团的人都来齐了,车子启动,黄牙憨厚导游拿着白色的大喇叭拍了拍,喇叭发出一阵刺耳声音。 确认完喇叭是好的以后,导游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说:“给我好,我是你们这次的导游杨奇,大家可以叫我小杨,众所周知......哎,那个小伙子,把帽子戴起来,这是我们旅行团的象征!” 所有老人家的视线齐哗哗落在颜词身上。 颜词一张俊脸有些黑,他刚准备反抗,就听见旁边一道轻柔的声音响起:“戴着吧。” 他垂眸,看见许星也戴着那顶破烂红帽子,黑色长发被帽子压下,散落在腰际。 沉默几秒,颜词戴上了帽子。 黄牙导游点点头,继续他的动人解说。 许 星看了看满车头发花白的老奶奶和老爷爷,轻声问道:“颜词,我看这些老人家都过了退休年纪,你雇佣不会犯法吧。” 颜词直接气笑了:“你去报警抓我好吧。” 许星不说话了,过了几秒,耳旁响起一道懒懒的男声:“没有我们公司的人。” 她更疑惑了:“不是团建么?” “昂,”颜词垂眸看着她,漫不经心说了句:“相比团建,大家还是喜欢休息。” 这是真话,因为颜氏集团常年996,大家比狗还累。所以团建日基本大家直接领钱回家睡觉,没人愿意来。 但颜词万万没想到的是,居然真的没一个人愿意来。 “那你怎么不休息?” 颜词面上没什么表情:“我不忙且喜欢旅游。” 许星点点头,唔,在她印象里,颜词不是喜欢家里宅么。果然枯燥的班上多了还是喜欢出门旅游么。 一阵铃声响起,颜词看了眼未接来电,嗤笑了声接了电话。 “歪,”江岭的心情很好:“我的好兄弟,旅游是不是很有意思,哎,我在沙滩上晒着太阳呢,好爽。” 颜词盯着前面坐椅布上的一处脏物,声音冷冷的:“说点人话。另外,你今年年终奖没了。” “颜总饶命,我错了,”话虽这样说,那边的声音还带着点笑意:“美人在侧还不快乐,另外,我还替你准备了惊喜......” 江岭话还没说完,电话就被颜词无情地挂掉了。 -- 目的地在湾洱市郊区,两个小时左右就到了。住宿安排在山顶上,山很高,所幸有缆车,所以不算特别困难。 “那我们山顶上见!酒店名字叫别居山庄。缆车那边刷身份证就好了。”导游摇着小红旗,嗓音洪亮。 虽然有缆车,但需要攀登的阶梯还是有很多。 山脚下,许星看着面前高耸的山,打开了背在身上的登山包。 包鼓鼓囊囊的,包链打开,里面的东西满得快要溢出来,有登山仗,雨具,小药箱,打火机小刀...... 颜词盯着登山包,眉头皱了皱:“你带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许星想了想说:“百度上推荐的,我想准备充分点总没错的。” 话越说越轻,有些没底气。 说完,她从包里拿 出一个黑色的登山杖,然后把包阖上。刚准备将包重新背上,颜词就将那包背在身上。 “颜词,”许星说:“我可以的。” 颜词瞥了眼她瘦成一把的身材,说:“我怕我天黑也到不了山顶。” 许星:“......” 山没有想象中那么高,晚上七八点的样子许星就爬到了山顶。 山顶雾气缭绕,古树参天,悬崖峭壁是怪异或有趣的形状,景色美不胜收。半山腰上还有一座古寺,缠在雾气中,钟声洪亮。 导游说的别居山庄很显眼,类似古代房屋的设计,黑檐白墙,门口挂着几个红灯笼,最中间的匾上龙飞凤舞写着几个烫金大字:别居山庄。 大晚上的,红色的灯笼和白墙映衬着有点吓人,像是鬼屋。 颜词和许星站在门口,静静地望着那块匾。 “这名字起得不错,”颜词唇角勾了勾,懒懒评价道:“别居,别居住,住进去会让鬼抓进阴曹地府么?” “别瞎说,进去吧。”许星轻轻说了句。 可能是山上酒店偏少,没人竞争的缘故,酒店内部的环境比外面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收银桌子上爬了一只蟑螂,许星跟前台说了下,前台非常淡定地用手将那只蟑螂掐死扔进了垃圾桶,暗黑色的桌上残留着一滩并不明显的暗红色血迹。 许星默默地将放在收银桌上的手拿下来。 前台化着超重的浓妆,视线黏在颜词身上,语调甜甜腻腻的:“小哥哥是要住宿吗?” 颜词皱了皱眉,撇开了视线,他垂眸对许星说:“许星,身份证。” 许星这才回过神来,她将身份证递给了颜词。 颜词递给前台。 前台将身份证放在刷卡机上,电脑上显示了入住房间。就在那一瞬间,前台的语调变得冷漠: “房间206,祝两位入住愉快。” 颜词皱眉:“还有一间呢?” 突然间,他想起来江岭刚才跟他说的话,一个惊喜。 前台弄着鲜红色的指甲,语气敷衍:“你们就订了一间。” 作者有话说: 之后就还是和上一本一样正常每晚九点更新,谢谢大家。谢谢大家的撒花按爪 第10章 第十颗星星眼光还可以 头顶明显接触不良的吊灯不停闪着,有点诡异。 空气瞬间变得静默。 两张身份证和一把钥匙就这样静静地躺在蟑螂的坟墓上,谁都没有动。 冷漠的前台变得有点不耐烦,她挥了挥那鲜红的指甲:“你们去旁边,下一位下一位。” 暗黄的灯光衬得颜词脸色有点黑,他将身份证重新递给前台:“麻烦帮我再开一间。” 前台愣了一瞬,她来回扫了颜词和许星几眼,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她笑盈盈开口:“不好意思,今晚房间订满了。” “不过,”前台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轻轻搭在颜词手上:“我的房间里还剩了一个床位......” 她话还没说完,颜词就将手抽了出去,他唇角紧紧抿着,脸色很不好看,似乎已经在暴怒的边缘来回试探。 “这位姐姐,”许星想了想开口:“如果我们出双倍价格可以腾出来一个房间么?” 她的声音轻柔,像是融进了这漫山雾霭中,温柔好听。 “不好意思,”对上那一双清凌凌的像是含了春水的双眸,前台的语气也不自觉软了下来:“今天晚上有流星雨,床位是真的特别紧张,实在挪不出来。” “三倍价格。”颜词将身份证推过去。 “听不懂人话么,说了......” “五倍。” 前台有点动摇。 “十倍。”颜词淡淡说。 前台彻底被说动,她撇撇嘴:“好吧,那我帮你安排一个另外的床位,六人间的可以么。” 颜词皱眉:“单间的,跟刚订的大床房一样就可以。” “这位客人,”前台语气算不上特别好:“我们家酒店就一间大床房,其他都是四人间、六人间、八人间。” 颜词刚想再说些什么,就感觉到衣摆被人扯住向下拉。 他垂眸,看见从白色大衣袖口露出的那一点白皙指尖扯着他黑色的衣摆,白和黑的极致反差,他的手轻轻颤了下。 许星仰脸,轻轻摇了摇头。 她的那顶红色鸭舌帽还没摘,蓬松的黑发被压下垂在腰际。帽檐很长,掩下了她半张脸,只能看见一截雪白的下颌。 “订不订啊?”前台拍了下桌子,手掌和桌子接触发出清脆响声。手掌移开,又是一只死去的蟑螂。 颜词伸手将许星的帽檐又往下压了一截,连雪白的下颌都消失在视野里。他淡淡瞥了眼前台:“不订。” 说完,他抬腿走向楼梯:“许星,走吧。” 身后传来前台炸毛的声音:“在我这里装阔?这么抠怪不得泡不到女朋友!” 她说的是南方这边的方言,颜词有点听不懂,但并不妨碍他揣摩出这是在骂他。 许星从小在南方长大,自然是听得懂的,她听见颜词问:“那前台在骂什么?好像是南方这边的口音。” “唔,”许星想了想,说:“说你长得帅。” 唇边的笑怎么压也压不下来。 “真的?”颜词停下脚步,语气疑惑,显然是不相信。 许星将头上的鸭舌帽取下来,唇角的笑消失,可眸中还是泛着细碎的笑意:“真的,我不骗你。” 语气极为真诚。 说完,她抬腿走在木质楼梯上。 楼梯经年未修,一踩便有嘎吱嘎吱的声音。每走一步,尘土便飞扬,弥散在空气中。 快走到转角处,她听见颜词的喃喃说话声:“没想到啊,这酒店不行,前台眼光还可以。” 许星:“......” -- 大床房的门还是最古朴的木门,颜词将钥匙插/进锁孔里,左转右转门就是不开,钥匙和锁孔摩擦着,发出难听的咔擦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颜词的耐心快被磨没了,他用力地将钥匙往左边拧了一下,锁没开,他的手反倒被勒出一道红痕。 “要不还是我来吧。”许星小心翼翼地说。 颜词脸色有些黑,他抬腿轻轻踢了一下门,随着“砰”的一声,门瞬间听话地开了,灰尘顺着风吹进来。 门顺着风左右摇摆。 许星愣了下,颜词拿起旁边的登山包,挑了挑眉:“进来啊,愣着做什么?” 房间内的设施也是很有90年代的风格,雕花木床被层层叠叠的白色纱幔缠着,梳妆台上还立着一个古朴的黄铜镜。 掀开层层纱幔,露出白色床品,枕头上面有一小缕黑色头发。 “你晚上睡这儿。”颜词将登山包放在床边的木椅上,又将漏风的窗户一一关好。 近乎是下意识的,许星开口:“那你呢?” 颜词闻言勾了 勾唇角,他迈腿一步步走到许星身边,倾身,温热的气息拂在她耳畔,言语暧昧: “你希望我睡在哪儿?” 许星一瞬间脸便涨得通红,跟熟透的虾一般。 “不逗你了,”颜词走着,黑色裤链晃动发出清脆响声,他懒散的声音带着笑意:“睡外面,租个帐篷。” -- 走到酒店外,颜词从口袋里取出电话,面无表情地拨出一个号码,电话响了三声,那边有人接了。 完全按捺不住心里的火气,颜词语气有些不善:“江岭,你脑子是不是灌水了?做什么定一间房?” 江岭还在沙滩上,他笑着说:“那不是为颜少爷省点钱么?颜少爷赚的每一分都是辛苦钱啊。” 颜词嗤笑了声,他用肩膀夹住电话,将刚租的帐篷袋子打开:“我差这点儿?” “哎呀,”江岭还在笑嘻嘻的:“兄弟明人不说暗话,你在哪里,是不是和许星住在一起了?” 颜词看了看袋子里一根根散散的帐杆,眉头轻轻皱起:“在外边搭帐篷。” 江岭倒吸了一口气:“你不是人,这么好的机会都不把握。” “你也知道要当个人啊,”颜词拿了根帐杆出来,声音散在风里:“这样搞你让人姑娘怎么想我?行了,挂了,我忙着装帐篷。” 说完,颜词果断地将电话挂了。 装帐篷到一半,颜词有些热,他将黑色夹克脱下,只剩下一件白色体恤,小臂线条紧实流畅。体恤被风吹得鼓起来,黑发也变得凌乱。 搭完帐篷后,他抬眸,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朝这边走来。 他将嘴里咬的烟拿下,碾在旁边的垃圾桶里。 许星走到他身边,温凉的月光落下,拉长了他们的身影。远处有漫天繁星,在无尽黑夜里熠熠生辉。 “怎么不穿外套?不冷?”颜词看着只穿着一件单薄白毛衣的许星,轻轻地皱了皱眉。 白色毛衣像是奶油,配上淡粉色的羊毛裙,温柔又可爱。 “不冷。” 许星仰脸看他,清凌凌的眸子黑白分明,一眼便望到了底。漫天星辰落下来,映在她的眸子里,闪着细碎的光。 颜词撞进她的眸子,心轻轻颤了下。下一秒,他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怎么不待房里?” “房子隔音太差了,太 吵了。” 这是真话,许星在屋子里的那两个小时,感觉听遍了世间所有的声音。妈妈骂小孩的声音,情侣的悄悄话...... 一阵冷风吹过来,许星战栗了下,皮肤上涌起一阵疙瘩。 方才刚从暖气屋里出来是不冷,但出来吹了点风的确是有些冷了。 “衣服穿上。” 一件黑色夹克落在了许星的头顶,淡淡的檀香和烟草味揉进了她乌黑的长发里。 许星将外套从头顶扒拉下来,慢吞吞地套上。 白松木混着檀香的香味瞬间包裹了她。 外套下摆落在了臀线下方,袖子很长,只有一点白皙纤细的指尖落在黑色袖口外。 颜词笑了声,站在她面前。 他垂眸,将过长的衣袖一截一截为她卷起,神情认真,像是在做极重要的事。温凉月光落了些在他脸上,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光晕。 离得太近,连呼吸都交缠在一起。 应该要感谢黑夜。 遮住了泛着红的脸。 应该要怨恼黑夜。 实在太静了,能清晰地听到自己频率完全紊乱的心跳和呼吸声。 许星垂着眸,颜词的指尖不小心碰到她光洁的手腕,滚烫的温度顺着皮肤传进血液,她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别动。” 颜词一下攥住她的手腕。 许星不动弹了。 时间流速仿佛就在这一刻减缓,一分一秒都好像过了一整个世纪。 “行了。” 颜词向后退了一步,声音有点哑。 “你在帐篷里呆着,”颜词开口,原先懒散的声音有些不稳:“我出去转转。” “等等。”许星下意识拉住了他白色体恤的下摆。 “做什么。”他回头看她。 像是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许星猛地一下收回手,她轻声说:“我们一起吧,我也想去转转。” “成。”颜词唇角微微上扬。 许星和颜词并排走着,脚下是一块块崎岖的山石,两人都不说话,星月泛出的光拉长了两人的影子。 影子交叠在一起,像是牵着手。 许星意识有些飘散,漫不经心地走着。刚巧踩到一块轮廓奇异的山石,她整个人 不受控制地向右边倒下去,而右边是山坡。 一切都在刹那之间。 她整个人都处在懵的状态,仿佛灵魂和肉体分离。她没有一点力气,她看到自己滚下了山坡,坡上全是枯黄的落叶,细碎的小石子,尖锐的小树枝。 她听到尖锐树枝划破布料的“刺啦”声。 她没听到颜词的声音。 她看见颜词也顺着山坡滑下来,不过没她下落得快。 幸好下面是一圈盘山公路,许星重重地落在公路上,疼,她想用手腕撑着地爬起来,手腕发麻,完全撑不起身子。 第11章 第十一颗星星 玻璃瓶不该碎的 意识回笼。 第一个感觉就是痛,好像五脏六腑都错了位,脚踝动不了大概率是崴了,手腕被颜词牢牢扯着,有些发麻。 腿上厚厚的丝袜早就被树枝划开,烂成一块一块的,白皙的腿部皮肤上全是一道道血淋淋的划痕,全数暴露在山上冰凉的空气里,火辣辣的疼和外界的凉意交织着,许星疼得想掉眼泪。 完全爬不起来。 下一秒,她看到一个身影蹲在她面前。她仰起头,却只能看见他锋利的下颌线。 他没说话,也没动作,像是木偶人。 许星看见他手腕上也有很多道血痕,有的还挺深的,不停地向外冒血。 山里的夜真的很静,静得人发慌。 许星心里突然有点害怕,她轻轻开口:“颜词,你说说话好不好。” 她好疼。 颜词没说话。 许星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从山上摔下来,我会死吗?” “你他妈现在给我闭嘴。”颜词如她所愿地说了句话,虽然是在骂人,虽然语调很明显在发颤。 感觉要哭了。 许星想让他别哭,骄傲如颜词,没必要一遍一遍折在她身上。 可她到底还是没说,万一她自作多情猜错了,颜词是在为树枝划破了他引以为豪的俊脸而难过呢。 许星想了想说:“颜词,我给你讲个笑话吧。一只乌鸦口渴了,看到瓶子里有半瓶水,它想到了向瓶子里投石子,就找到一块石子投了下去,不料,石子卡在了瓶口。” 讲完,她笑了声,却没听到颜词的笑声。她看不见颜词的表情。 “不好笑么。”许星问。 不知道为什么,无论是什么原因,她都不想让颜词哭。 颜词不该哭的。 “挺好笑。”颜词淡淡地说了句。 他从口袋里取出手机,如他所料,手机信号特别弱。电话根本打不出去。 手腕的麻劲过去了,许星用力地撑着自己爬起来。颜词赶紧将她扶到石壁边靠着。 她终于看见了颜词的表情。 和以前一样,淡淡的。 “许星,”颜词盯着许星还在渗血的腿,眼尾有些泛红:“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帮你找人来。” 这的确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从他们所在的角度朝远处看甚至可以看见一点微弱的火光。颜词伤得不重,很可能半小时就可以走到。 一阵诡异的风猛地吹来,树叶被吹得哗哗作响,衬着这极安静的夜,总觉得有些凄厉,好似是一些鬼神之事发生的前兆。 “不要,”许星盯着腿上一处渗血的地方:“不可以。” 她自幼便爱看些神鬼叨叨的恐怖故事,但又很害怕。所以总是大半夜躲在被窝里,用手蒙住眼睛透过指缝看。 这环境简直就是高级怨灵出现之前的必备场景。 颜词垂眸看了许星很久,干脆坐到她身边,他懒懒开口:“那我跟你商量商量现在要怎么办?” 许星想了想,说:“这里是盘山公路,明天早上肯定有人要经过这里。” “昂,”颜词垂着眸,漆黑的眼睫垂下,掩住全部情绪:“可是会留疤。” “嗯?”许星有些不解地望向他。 颜词用关爱智障儿童的眼神盯了她一会儿,随即异常耐心地一字一句地说着: “我说,伤口不处理会留疤。你是不介意,但是我不允许我的脸上留下疤痕,这样会破相。” 他说得极为理直气壮,一时间许星都不知道从哪里反驳。 许星:“......” 所以您刚才真是在为树枝毁了您的俊脸而难过。 许星找不出理由反驳,又不想一个人待在这儿,干脆也就不说话。 气氛变得尴尬又沉默。天边涌起一片乌云,遮住了月亮的半边,只剩下浅浅的一角还散着温凉的光。 “许星,”颜词没有一点预兆地开口:“你手臂有力气么。” 许星愣了下,随即活动了下手臂,手臂和腿部相比伤得不算重,正常活动是没什么问题。 “嗯。”颜词淡淡说了声。 他走到树边,从口袋里摸出烟和打火机,咬住烟口,微微倾身,烟头染上火苗的瞬间猛烈燃烧起来,拿下烟,淡淡的烟雾从薄唇里吐出来。 又重新将烟咬在嘴里,他迈着长腿走到许星身边,半蹲着,微微回头,神情有些漫不经心: “上来啊,愣着做什么。” 他只穿着件白色体恤,一阵风将他的体恤吹得鼓起来,却隐约勾勒出藏在其中的宽肩窄腰。 手臂上全是被树枝刮的划痕,细细密密的,连白色体恤上也晕染上点点血迹,像是盛开的血花。 许星咬了咬唇,用双手搂住颜词的脖颈,颜词笑了声,将她往上方一拖,她整个人趴在他的身上。 能听到滚烫的心跳声,能看到他冷白脖颈上密布交织的淡青色血管。 淡淡的檀香和烟草味钻入鼻尖。 浅淡的月光和星光透过密林和枝桠落在他们身上,身边的风景一点点开始变化,树叶被风吹得哗哗作响,奏出低哑的歌。 一片枯黄的落叶随着风落在颜词的肩膀处,许星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将落叶拨下来,指尖不小心触到他的皮肤,她立刻收回来。 颜词唇角轻轻勾了勾,烟灰落了半截。 颜词的手搭在她腿上没受伤的地方,即便隔着厚重的布料,指尖滚烫的温度还是传到皮肤,许星只觉得脸有些滚烫。 许星轻轻地松开了搂着颜词脖颈的手,瞬间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倾倒,颜词及时托住她,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他背脊倒去,力道太重,颜词发出一声闷哼。 “是太重了么?”许星有点担心,想要下来。 颜词感觉到她在乱动,不停地摩擦让他背脊僵直,嗓音也有些哑。 “乖一点别乱动。” 许星像是感觉到什么,瞬间不动了。 过了半晌,颜词开口:“不重,别减。平时多吃点,瘦骨嶙峋硌得我手疼。” 说到这儿,颜词皱了皱眉。 那会儿跟他在一块儿还稍微胖些,现在便是瘦得只有些骨头了。 许星没答话,视线落在他白体恤的一块血渍上。 血渍刚才还没有的,可能是她刚才撞了下伤口又裂开了,赤红的血瞬间在白布上绽出一朵朵艳丽血花。 “颜词,你放我下来。”许星轻声说。 颜词像是没听到似的,又迈腿向前走了几步。 “你放我下来。”许星的语气有些重,语调也有些发颤。 颜词站稳,蹲下身子,小心地将她放在一圈落叶上,像是对待什么极易破碎的瓷器。 他笑得像是个没事人:“许大小姐,怎么了?” 许星垂眸,竭力掩下在眼眶里盘旋即将掉落的泪珠:“颜词,别带我了,你上去吧。” “为什么?”颜词微 微皱眉:“刚不还不愿意么。” 话刚说完,一阵冷风吹来,落在背脊伤口上,像是刀子刮一样,有点疼。 颜词了然,估计是方才伤口渗血了,小姑娘担心他呢。 他垂眸看着许星,她紧紧抿着唇,手指捏着裙摆,一副又害怕又想假装不害怕的模样。 面前没声音了,许星以为颜词走了。她抬头,却见颜词径直走到她身旁坐下。 “你怎么不走?” 颜词唇角勾勒出笑意,懒懒答:“一个人走夜路太害怕了。” 许星没说话,她仰脸,望向天边那一抹浅淡月光。 “铛……铛……铛……” 沉重悠扬的撞钟声响起,在天空和乌云重徘徊久久不能散去。 钟声惊醒了鸟儿,它们拍打着羽翼结成群飞向那一片片云。 “十二点了啊,半山腰的佛堂敲晚钟,当时好像还在里面许愿来着。” 颜词随意地拿了片枯叶在手中把玩着,他声音清清淡淡的,没什么情绪。 那一瞬间许星有些恍惚。 好像听到了清脆的木鱼声,好像又听到了佛堂里僧人低低的诵经声,好像又看见少年少女虔诚地跪在蒲团上,向那镀金的佛许愿。 佛问她要什么。 她要了什么。 一愿,父亲永生平安 二愿,爱她的人永远安康 三愿,她当时悄悄睁眼瞥了眼身旁的少年,又轻轻将眼阖上。 三愿,颜词可以永远在她身边。 诵经声停,颜词睁眼闹着问她方才许了什么愿,她笑着不肯说。 颜词也不强迫,他从蒲团上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残留的蒲草:“我的愿望,是许星的愿望都可以实现。” 许星吓得赶紧去捂他的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平日里她不信这个的,但这三个愿望实在不能出任何差错。 可是最后,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愿望太过分,竟然一个也没实现。 “许星,愣着做什么,快许愿。” 颜词的声音将她从回忆里拉出来,她仰起头,看见漫长无尽的黑夜里划过一颗颗耀眼流星。 和网上看到的稍有不同,流星尾巴带着点淡蓝色,就连无尽黑夜都被映出些蓝光。 漂亮却易逝。 好脆弱,像是玻璃。 平日里可以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色彩,可碰到地面便会碎成片状,被人们永远地丢掷在最底层的记忆里。 许星莫名想到了那晚雨夜一地的碎玻璃。 当时颜词什么也没要,就要了那玻璃瓶装的星星。 可最后玻璃瓶也碎了。 他当时问她,为什么一定要,当着他的面将那玻璃瓶掷在地上。 她没解释。 颜词许完愿睁开眼,却意外瞥见身旁的许星一动不动,像是木头人。 他笑:“许星,你怎么不许愿?” 许星眨了眨眼收住眼泪,言辞恳切:“我是唯物主义,封建迷信不能有的。” ??? 颜词只觉得脑子宕机了一瞬。 那当年陪他在佛堂跪在佛祖面前许愿,许完还捂住他的嘴怕不灵的人是鬼? 流星从黑夜里消失,黑夜重新归于平静。 许星轻声说:“颜词。” 颜词视线落在她身上:“嗯?” 许星想说话,可所有的话语都梗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对不起。 那天晚上,我真的没有故意将玻璃瓶掷在地上。 是真的不小心。 玻璃瓶不该碎的。 第12章 第十二颗星星你也要排队吗 许星垂眸盯着腿上的伤口,时间过长,细碎的小石子快要和血融在一起呈现出半凝固的状态。 银白色的月光洒在地上,一片寂静。淡淡的野花香弥散在空气中,像是一张隐形的网,将所有景色围起来。 颜词只静静地望着她,细碎的光落在他的眉眼模糊了轮廓。许星咬了咬唇,就在话语脱出口的前一刻,她听见一道淡淡的男声响起: “太晚了,睡一会儿吧,天亮我带你去处理伤口。” 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许星心里松了一口气,却又觉得有些缺憾。 月亮已经隐没在天际,天空又是一片黑暗。许星靠在山壁上,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最终还是没忍住困意,睡过去。 颜词的视线在许星身上肆无忌惮地停留。 她头微微垂着,黑发有些乱。白皙的脸上泛起点点晕红,鸦羽似的睫毛垂落,在眼睑处落下一道弧形阴影。 一缕黑发被山壁上一块细小的石子挂住,形成圆弧状。 颜词向她身旁挪了些。 甚至可以听见她浅浅的呼吸声,淡淡的桔梗花香弥散在他的鼻尖。像是羽毛,轻轻地在他心头划了下,微微发麻。 他慢慢伸手,想要将那一缕不规矩的黑发重新拨到她耳后。 可就在手刚触碰到那缕长发时,许星微微动了下,那缕头发也从石子上摔下,乖顺地落在她的耳后。 他的手就在那一瞬僵住,不得动弹。 再也没有任何理由。 幸好许星没有真的清醒,颜词唇角微勾,他轻轻将手落在她的头顶,不过只停留了一瞬间便彻底分开。 细碎的光落在他漆黑的眸中,少了几分冷,只剩下温和。 颜词起身向山顶处走去。 越到山顶风越是大,阵风将他的体恤吹得鼓起来,唯有背后流血的那块紧紧地黏在身上。 鲜血和体恤已经融为一体,形成一块暗红色的疤痕。 山顶上依旧灯火通明,颜词重新走进那家别居山庄。 现在要下山最快的就是直接找这家旅店的车,要是要从山下叫车,上下一个来回也需要两个小时。 前台一看见是他立马摆出一副不欢迎的模样:“怎么又是你啊?” 颜词没理前台挑衅的语气,他的手撑在台子上,语气淡 淡的:“我要下山,找师傅带一下。” 前台翻了个白眼,她指了一下墙上的挂钟,语气不善:“大哥,现在是半夜一点四十五,谁不睡觉带你下山啊,明早吧。” “我出十倍价格。”旅店暖黄的灯光却衬得他声音更冷。 颜词身高优越,比前台要高上一大截,视线垂落在她身上时,便总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前台想起她刚才勤勤恳恳帮他找房间,他却嫌贵突然不要的场面。 她有些生气,但对上那双黑漆漆的清淡眸子,却突然间有些不敢发火。 方才傍晚那女生在时,面前的男人更偏向于懒散清淡,而此时,周身却只剩下冷了。 不过十倍价格......前台尴尬地笑了声,说:“我问问有没有师傅要接的。” 前台从电脑里找了开车师傅的电话,第一个师傅起头被打扰睡觉还有些生气,听到是价格翻了好几倍便爽快接了。 -- 许星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她一直被光怪陆离的梦境缠绕。 其实准确来说应该不算完整梦境,而是一个个支零破碎的片段,有时甚至只有一个镜头。 她梦见,那是一个下雨天,她睡到下午才起来。 和以往的每一天都一样,她将心心的水盆和饭盆装满,然后去吃饭。 桌上是颜词每天早上晨跑时帮她买的王记的豆腐脑,旁边有一张便签纸,上面写着:不许吃凉的,一定要加热。 笔锋凌厉,似要戳破纸张。 时钟指向五时,蛋糕店打来电话,说蛋糕做好了让她去取。 蛋糕店店员笑眯眯说,她买的戒指藏在蛋糕最中间的位置,店员最后说了一句:“祝你求婚成功。” 店员话刚落,场景瞬间闪回一个阴暗小巷。 雨越下越密,她莫名有些害怕,就提着蛋糕打电话给颜词。 电话刚通,她刚要讲话,电话就被人踹进了雨水里,雨伞从她手里滑下来。 她被围在幽暗的巷子里。 那天在打雷,蛋糕翻得一塌糊涂,黏在青石板上,玫瑰花形的钻戒摔在泥水里,染上污渍。 她当时叫了一万遍颜词的名字,希望他能来找她,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样。 颜词来了。 最后的一个场景,所有人都逃了,颜 词站在那儿向她伸出手,他身上的白衬衫晕染着血和雨水,像是盛开的罂粟。 连眉眼也沾染上血,甚至于有些妖艳。 有一个男生倒在血泊里。 她说不清当时是怎样的感觉,只记得她最后说了一句话:“颜词,快逃。” “许星,许星,我在这儿,快醒醒......” 晦暗不明的天气就在那一瞬被光割裂开来,露出它原先的蓝白面貌。那道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天边涌来,温暖又柔和。 肩胛骨有些痛,像是被人捏住了。许星缓缓睁开有些重的眼皮,眸中映出一个男人的身影,她意识有些模糊,下意识说: “颜词,快逃。” 她声音极轻,颜词有些听不清。 颜词将耳畔凑到她唇边,她没再说话,只是唇吐露出的气息温度高得吓人。 少女整个人都缩在一起,眉头紧紧皱着,豆大的透明汗珠顺着额角流下,看着有些可怜。 颜词一手拖着许星的膝盖,一手抵着她的背,稍稍用力,她便被打横抱起。 密闭的车内,司机正咬着烟,他看见颜词坐进来,便打开发动机。顺手,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递给颜词: “哥们,抽根?” 颜词拒绝了。 司机也没再强求,他一脚踩上油门,仪表盘上的红针飞速转动:“不得不说,你们命真大。去哪家医院?” “最近的医院。”颜词答。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见颜词乌黑的眼睑,他笑了声: “哥们,你女朋友反正都这样了,你不如睡一觉来得实在。” 颜词的确困了,但盯着怀中的女孩,却怎么也睡不着。 一闭眼,就是她从山崖边摔下去的模样。 在许星从山崖边摔下去的那一霎那,脑子就像是死了机。 再也没法去像在生意场那般冷静地权衡利弊,也忘记了他就这样滑下去会不会去见地狱中的死神。 他只想拉住许星。 在看到许星身上深深浅浅的伤痕,在看到她不能动弹时,他甚至不敢碰她。 他的理智反复地告诉自己许星不会有事,心里却还是升起类似于恐慌的情绪。 这一瞬,他清清楚楚地看明白。 他好像又输了,又输给了许星。 许星那年接近残忍地将他抛下,他该恨她的。 当车开下山时,许星在颜词怀里悠悠转醒。 她看了看密闭的车厢,有些疑惑:“颜词,我们不是在山上吗?” 刚醒又发烧的缘故,她的嗓子很哑,说一句话就感觉嗓子被扯着疼,像是要扯破了。 下一秒,许星发现她整个人都躺在颜词腿上,她连忙将手搭在旁边的座位上,想要离开。 颜词也不拒绝,他又重新将许星重新抱起,放在旁边的座位上。 “嗯,我叫了车把我们拉下山,”颜词淡淡说:“你发烧了,我们现在去医院。” “谢谢。”许星的视线落在窗外。 现在已经快要四点钟,山上日出又早。太阳似要从山顶涌出来,暗黑色的天空晕着薄薄的粉橘色,和黑夜交织在一起,梦幻又醉人。 日出了。 黑夜已经过去。 -- 湾耳医院。 虽然这家医院虽然说是医院,其实就只是一家小诊所,当初取名的时候不给挂湾洱市的名字,院长就决定将湾洱的洱的三点水去掉,变成湾耳。 颜词在车上看着这个只有三层楼的诊所,皱了皱眉:“没有稍微好的医院么?” 司机将咬在嘴里的烟掐掉,又从口袋里摸了一根:“不小了。这儿郊区,比这医院还好的我得再开两小时车。” “好。” 颜词准备下车却突然被司机叫住:“车费呢,说好三倍的。” 三倍? 颜词勾唇:“我说的是十倍,车费已经付给前台了。” 他抱着许星下车,听见车里司机打电话骂人的声音。 充斥着消毒水的大厅人来人往,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前咨询台的那对男女身上。 男生抱着女生,女生的头埋在男生胸前。 咨询台的护士脸也有些红,不过还是公事公办的模样:“您好,这种情况可以挂骨科的号的。看您有些不方便,我将挂号单给你吧。” 颜词道了谢之后收下那张蓝色的挂号单。 身旁一对老人走过,他们的视线在颜词身上停留了会儿,随即摇了摇头,说:“哎,真是世风日下啊。” 许星脸色变了变,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颜词,你把我放下 来,我可以走。” 颜词垂眸,只能看见许星鸦羽似的长发和微微露出的通红的耳尖。 他想了想说:“你不是说走路腿疼么。” 许星脸已经涨得通红,她又将头往颜词怀里缩了缩。 只要没有人看见她的脸,社会性死亡的就不是她。 她是说走路腿疼,但是她没说走不了路啊啊啊! “很多人看着哎。”许星开口,声音像细蚊一般。 颜词瞥了眼周围的人群,有些不解:“看他们做什么?” 许星:“......” 好吧,说不赢他了。 -- 许星坐在医院冰冷的铁圈坐椅上,脑海中突然浮现起以前偷懒不下去操场,躲在教室里看的言情小说里的内容。 里面女主生病了,男主都会直接找医院里的教授帮忙看的...... “请21号xxx到3号诊室就诊。” 系统冰冷的播报声拉回了许星的思绪,她看了眼手中的挂号单,23号,大约还需要等十分钟。 她看着身旁正低着头发消息的颜词,终于忍不住开口:“颜词。” 颜词将和江岭的对话框关掉,抬头望向她:“嗯?” “如果,”许星小心翼翼开口:“你生病也需要在医院排队吗?” 第13章 第十三颗星星 想旧情复燃? 颜词有些不解,他摇摇头:“我上一次生病估计还在三岁,没印象了。” 许星有些无奈,但她真的挺想知道:“我是说如果。” 颜词皱皱眉,他不知道许星每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为什么突然问他这么稀奇古怪的问题。 他想了想,还是耐心地回答:“应该是要的,颜氏旗下没有医院的。但是因为我比较忙,可能会让江岭帮我排一会儿。” 许星沉默了。 “请23号许星到2号诊室就诊。” 颜词瞥了眼许星指尖捏住的挂号单,他将手机放在口袋里,打算重新抱着许星。谁知许星猛地站起来往后退了一步:“不用。” 所有人的视线都瞬间聚在这儿。 许星这才意识到刚才她的声音有点大,瞬间脸涨得通红。刺骨的痛从脚踝蔓延,许星皱了皱眉,她和颜词商量: “颜词,你能不能只搀着我。” 颜词勉为其难地点点头:“行。” 走到诊室,里面坐着的是一个老医生,戴着黑色边框眼镜,超厚的镜片在冷白光下折射出极亮的光。 粉红色的生锈保温瓶瓶口打开,冒着丝丝热气。 颜词小心地搀着许星在椅子上坐下。 “许星是吧,”老医生视线落在许星腿上的伤口,语气温和:“腿怎么搞的?怎么伤成这个样子?” 腿上的肉色丝袜被山上的细碎石子割裂了大半,鲜红的血晕染了上去。伤口太长时间没处理,血和丝袜黏在一起快要凝固。 许星讷讷回答:“不小心从山上摔下来了。” 医生眉头微皱,用手在许星膝盖和脚踝处捏了下。 抬眼见许星神色没什么变化,医生松了口气,他点了几下鼠标,一张薄薄的单子就从打印机里出来。 “幸好没伤到骨头,拿药去护士那边处理一下伤口就可以。” 医生将打印好的单子递给颜词。 颜词愣了下,随即接过单子:“不需要拍个片子么?” “不需要。” 颜词想了想,又问:“那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么?” 医生已经按了下一位病人,他看着颜词,语气颇为敷衍:“辛辣忌口什么的,少让病人走动,免得伤口开裂。” “对了, ”医生突然想起来,语气有些郑重:“不可以进行剧烈运动的哈。行了行了,去处理伤口吧。” “颜词?” 许星转过头,想让颜词搀她一下,却看见颜词耳尖变得通红,连原先冷白的皮肤都晕了点红。 许星回味了一下方才医生的话,想来想去也没想到能让颜词害羞的词汇。 她有点想问他到底在害羞什么,但按照颜词的性格肯定会凶她一句,然后说我没有。 “嗯?”颜词回神。 “能不能搀我一下?”许星语气有点无奈。 “谢谢医生。” 颜词小心地将许星的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稍稍用力,许星整个人都半倾斜在半空中。 出了诊室,许星盯着他流畅的侧颜和仍有些泛红的耳尖,小心翼翼开口: “颜词,你耳朵红了。” 突然被人揭破心思,颜词脸色不是很好,连带着语气也冷漠起来:“没有,你瞎说就把你扔下去。” 嗯,果然是她想象中的回复。 先说一句没有,再说一句没有任何一点实际威胁性的话语。 “我想想刚才医生说了什么?”许星紧紧盯着颜词的侧脸,希望能看出些什么:“忌辛辣?” 颜词脸色正常。 看起来不是这句。 “不要让病人走动,免得伤口开裂?” 颜词没说话,嘴唇抿着。 看来也不是这句。 医生还说了什么。 “不可以进行剧烈运动?”许星问。 话音刚落,她感觉到颜词背脊僵了一下,耳尖又从淡粉转为深红。 看来是这句。 不过她怎么也想不出来这句话有什么潜藏含义。 “剧烈运动?”许星讷讷重复。 颜词像一只炸毛的猫,语气非常不善:“你能不能闭嘴。再说话我就把你丢下去。” 不得不说,颜词这么多年,威胁人的功力也不见一点长进。 以前吵架,颜词就是反反复复就一句威胁,不理她。 冷战两天后,颜词就会把他和心心关在同一个房间一个晚上,第二天莫名其妙就好了。 说实话,她真的很好奇,颜词究竟和心心在那个房间里做什么了。 可颜词怎么也不愿意告诉她。 说到心心...... 她的眸子淡了一瞬,不知道颜词有没有照顾好心心。她当年实在走得太急了,都没有再见一次心心。 -- 许星处理伤口的时候颜词手机响了,可能是公司出了什么事,颜词眉头皱得很紧。 她想了想说:“颜词,你先走吧,我等会儿找梨子送我一下,没事的。” 可能是真的有急事,颜词也没推辞,他将刚从药房里拿的药递给许星,便跑着走了。 给许星处理伤口的护士松了口气:“哎,你男朋友终于走了。” 护士每天都处理数不清病人的伤口,许星这个伤口都算不上重的。 可那男生站旁边,他明明没讲话,只是看着,却总是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她连动作都小心起来。 “额,”许星解释:“他不是我男朋友,就只是朋友。” 护士从旁边拿绷带,一副不信的模样:“那就是在追求你?小姑娘,我看人长得不错,你可以先谈着,不喜欢踹了就行了。” 她一边说着,手上的动作一点不带停,很快伤口就全部处理好了。 许星盯着膝盖上的伤口,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良久,她开口:“没,他不喜欢我,应该还有点恨我。” ??? 护士额头上出现三个问号,她将许星扶到外面坐着:“这还不算喜欢?我的天,那我那三个说爱我到世界末日,结果因为我工作忙出轨最后还怪我的前男友算什么?” 她是真的不懂这些小年轻究竟在想些什么。 许星沉默地坐着,没回答。 “行了,”护士最后嘱咐了一句:“你最好找个朋友搀你回家,其实自己走走也没太大关系。” “好的,谢谢。”许星道了声谢。 护士走后,许星从包里拿出手机,打开微信,和陆月梨的聊天框还停留在徐甜生日那天她发的微信: 【梨子,你在哪儿?】 休息日的缘故,医院有些嘈杂,有小孩的哭闹,有手术室前病人家属绝望的哭泣,无端让人有些心慌。 平日里陆月梨聊着聊着突然就不回消息也挺正常,可能去工作或是怎么,后来消息索幸就放那儿了。 但陆月梨在平时也特别喜欢跟她分 享一些好玩的好吃的东西,基本是一天一次的频率。 可是现在,距离她上次发微信已经过了将近半个月。 许星强行压住内心升腾出的那一抹不好的预感,她给陆月梨打电话,电话听筒里不停传来嘟嘟声,始终没有人接。 嘟声停,许星心里松了一下,可却听到电话里冷漠的系统音:“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她又连着打了好多个,都是同样的结果。 许星双手支着自己从座椅上起来,向医院门口走去。她又给陆月梨打了个电话,握着电话的手都在颤抖。 走到医院门口时,许星挂掉了电话。 电话铃响起,许星看了眼来电显示,是梨子。她赶紧接了电话:“梨子,你怎么不接电话?” 电话那头响起沙哑的女声:“星星,你最近有空么?” 许星心里那抹担忧终于散去,她坐在医院门口石阶上,石阶有点凉: “有啊,梨子,你是想去哪里玩么?可是你不是怀孕了么,你会孕吐么,还有顾离怎么还不办婚礼啊,我都急死了,我要当伴娘。” 许星性子慢,讲话也慢,但和她完全不同,陆月梨是个急性子,平日里完全听不得她这无止境的碎碎念,总爱打断说知道了。 可今天却安安静静地听完了。 那抹方才压下去的担忧又莫名其妙涌上来,许星捏紧了电话,因为过度用力指尖变得青白: “梨子?” “我听着呢,”陆月梨安安静静地答,声音里夹了几点哭腔:“星星,你陪我去试婚纱么?” 试婚纱....... “梨子,你要结婚啦!” 许星唇角勾勒出一抹愉悦的微笑,清凌凌的鹿眼弯成一道月牙。 “行啊,哪家婚纱店?你婚礼策划找好了么,没有的话我可以给你推荐几家,让我想想份子钱给你包多少......” 陆月梨静静地听完了许星所有的碎碎念,没有一点不耐烦。 她用手背拭去了所有的眼泪,强硬地撑出一抹微笑:“行了,星星。到时候具体时间地点我发给你,我有点困,想睡一会儿。” 电话挂断,只剩下嘟嘟声。 陆月梨看向昏暗房子里那个燃烧的火盆,火红的火苗舔舐着一张泛着黄的打印成绩单,上面两个用红笔圈在一起 的名字永远成为了过去。 -- 平日里许星性子就懒,现在腿受伤了,就更有理由在家里瘫着不动了。 画完这个月的最后一张线稿,许星瘫在沙发上,有些无聊地翻着某站。一个超多投币的视频吸引了她的注意。 是一个塔罗占卜视频,标题很显目:你的正缘何时出现。 深紫色绒布上铺了三个吊坠,款式各异,在顶上暗黄色的暖光下散出耀眼光彩。 下面一溜评论。 好准。 许星看着屏幕上的三个吊坠,纠结了会儿,选了最中间的那一条粉色吊坠。 视频画面开始跳转。 “选择这颗粉色吊坠的大家好......” up主从一叠塔罗牌里抽了几张开始解析,她说了很多,但许星只听见了其中一句,大家的正缘可能是前男友哈。 “前男友”和“好准”两个词不停在许星脑袋里循环播放,她想了想,找到up主主页添加了她的私人微信。 微信通过地很快。 那边发了一张可爱的表情包:“你好。” 星星闪闪:【我想测一下我的正缘什么时候出现。】 烟:【请您在虔诚的状态下冥想,凭直觉告诉我3个数字,从1到78。】 许星闭上眼睛,三个晶晶亮亮的数字突然出现在黑白脑海里:【41,43,45】 塔罗师抽了三张牌,拍了张照给许星。 半小时后,又发了一段洋洋洒洒的解析,许星看完后,脑袋里残留了几句话。 烟:【正缘是前男友,是受上天祝福的恋爱。你的前男友肯定还是思念你的。长期看是有在一起的趋势,我建议你去找对方,不要让假性分手变成真性分手。】 屏幕上的字眼映进许星的漆黑的瞳孔里,她的脸慢慢变得有些热,唇角也浅浅勾起来。 她想了想,将那段塔罗师发的话转载给陆月梨。 星星闪闪:【梨子,你看。】 梨子:【???好眼熟。等等,我给你找一张图片。】 梨子:【微信截图.jpg】 许星点进陆月梨发的那张截图。 她的问题是,我能和现在的人走到永远么。回答是受上天祝福的恋爱,长期看是有在一起的趋势... ... 她居然和陆月梨找了同一个塔罗师? 不愧是好姐妹。 都是一样的迷信...... 她仔细对照了两段话,发现就几个关键句子不一样。 许星的心情瞬间变得极其复杂。 不过一想到,陆月梨提的问题塔罗师的回复算是对的,她的心情又好了一些些。 不过当她再看陆月梨的聊天框时,陆月梨刚发的那张截图已经被撤回了。 梨子:【怎么,想着旧情复燃啊?】 作者有话说: 别问,问就是我占卜过一模一样的回答。我:...... 第14章 .第十四颗星星钻戒 一看见这句话,许星的脸瞬间像火烧地一样烫,她将头埋在枕头下,黑发被揉得乱七八糟的。 窗户还是打开的,一阵冷风从窗缝里钻出来,许星冷得抖了抖。脸上的温度终于下降了些,是可以正常思考问题的程度。 星星闪闪:【算了,你想想,我当时做得有多过分。】 梨子:【???林梦璃的调解书不是你要的?你可支棱起来吧。】 许星也说不清心情,干脆就跳过这个话题:【明天我陪你试婚纱需要带些什么吗?】 梨子:【人。】 星星闪闪:【......】 那边没再回复,许星打开手机地图,打算提前看好到婚纱店的线路。 陆月梨挑的婚纱店刚好在湾洱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地方,旁边是......许星放大地图,是湾洱市第一人民医院。 许星想了想,重新打开微信,找到徐影。 星星闪闪:【徐医生,请问您明天什么时候有空,我想预约一个号。】 那边回得很快:【明天早上八点吧,直接来就可以。】 星星闪闪:【好的。】 十二月初的湾洱市异常得冷,许星套了两件毛衣和一件及踝羽绒服,又戴了围巾口罩和帽子,直到整张脸被遮得密不透风时她才满意出门。 进到医院科室做完各类检查后,许星捏着那些写着复杂数据的单子走进诊室。 诊室里很暖和,许星脱掉了羽绒服,她将那些单子递给徐影:“徐医生。” 她的双手紧紧捏着包带,神情紧张。 徐影戴着黑色边框眼镜,他认真地翻了翻那些单子,随后露出一个和蔼笑容:“别紧张,比上次结果好。” 许星点点头,唇边泛起微笑:“好的,谢谢医生。” 徐影抬了抬黑色镜框:“感觉你最近都处于蛮开心的状态。挺好的,遵医嘱认真吃药,保持愉悦,会好的。” 许星用力地点点头,清凌凌的双眼里是细碎的笑意:“好的,我一定认真吃药!” 她是真的很开心,好像一切的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梨子终于要结婚了,而她,好像也和过去的事彻底割裂开来。 许星离开诊室又去药房取了药,她刚准备离开时,却在医院门口的石阶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十二月份的天里,女人只穿了件单衣,大波浪,白皙纤细的指尖中夹了跟女士烟,薄薄的烟雾从她嘴里吐出。 许星赶紧将药收到包里,她坐在女人旁边,一把将烟夺下:“陆月梨,你怀着孕呢,穿这么少还抽烟,不要命了?走吧,我们打车去婚纱店。都要结婚的人了,还照顾不好自己。” 她气得脸都涨的通红,她将火光猩红的烟碾灭,扔进了垃圾桶。 陆月梨却像是没听到,她垂下头,晶莹的泪珠顺着眼眶落下,打湿了她右手拿的那张报告纸。 想到了些什么,许星眼底漫起水雾,她将那张报告单抢了过来。 申请科室:肝胆门诊 临床诊断:软组织的恶性肿瘤 泪水模糊了视线,许星强行压下所有的情绪,她一把拉住陆月梨细瘦的手腕:“陆月梨,顾离他哪去了?知道么?” 她原先就瘦,现在更是只有一把骨头,脸颊都凹陷下去,完全是病态的。 陆月梨没哭,甚至在笑:“分了,早分了。” “那婚纱是什么?” 陆月梨没再说话。 许星强忍住泪水,她将陆月梨从石阶上拉起来:“走,先跟我回家。” 陆月梨没说话,像是个小朋友一样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回到家后,许星泡了两杯热茶,递了一杯给陆月梨:“梨子,究竟出了什么事?” 陆月梨早已经没泪可以流,她像是旁观者一样说了最近自己发生的所有事。无非三件,顾离要她打掉孩子,她打掉了,然后顺便查出了癌症,已经是治不了的阶段。 “梨子,”许星抿了抿唇,说:“病肯定要治的。” 陆月梨摇摇头:“星星,我不想,我爱美怕疼而且......没有钱。我又没亲人,你算是最亲的了。我手上有三十万,我给你,等我死了帮我买个墓地。” 许星摇摇头,方才强行忍住的泪水此时却像是开闸的洪水,声音泪腔严重:“我不要。梨子,顾离,顾离,他肯定可以找到全世界最好的医生,肯定你可以好的......” 话说到最后,哽咽代替话语留在喉咙里,她再也说不出任何话。 “星星,”陆月梨一滴眼泪也没掉,她轻柔拭去了许星眼角的泪珠:“别哭了,不还有几个月么。星星,别找他,我不想连最后一点尊严都没有。” “我可以给你钱,我有钱的!” 陆月梨突然失笑,许星没什么欲/望,平日里画画也挑着画,还要维持一家一直亏钱的博物馆,哪里会有钱。 “不行,梨子,”许星猛然抬头,她颤抖着打开手机,翻出之前凝夜发给她的那张宣传图:“你看,五十万,我赢了就有五十万,我就可以帮你治病。” 陆月梨本想拒绝,但看到那张宣传海报终究是咽下了声。 如果她在世上,可以帮许星解开心结,也算是一桩善事。陆月梨笑了笑,说:“好。星星,你好好准备。” “梨子,”听到陆月梨愿意好好配合治疗,许星终于勉强能冷静下来:“你下午还要去婚纱店么?” 陆月梨失笑,她捏了把许星软乎乎的脸蛋:“去啊,我想去那里,我算算,高中两年,大学四年,想想,到现在九年了。” “好,那我陪你去。” “叮铃铃。”许星手机响起,她打开微信,是林言发来的消息,只单单一条视频。 是一段监控录像,天空黑漆漆的,无星也无月,幽暗小巷里唯一站立的昏黄路灯一闪一闪的,映出细细密密的雨珠。 青石板上是一滩一滩水渍,画质很差,看不清究竟是雨水还是......血水。 身穿黑色夹克的颜词站在视频最中央,沉戾着眉眼,平日里的懒散尽数散去,黑漆漆的瞳孔里只剩下冷漠。 一个眉目清秀的少年捂着肚子不停往录像视频边缘退,他漫不经心地走了两步,抬脚踩上少年的腹部,不断用力,倾下身来,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 少年眉头紧紧皱着,即便视频没有声音,也完全能感受到他的痛苦。 少年突然间笑了下,勉强抬起头对颜词说了些什么。 颜词盯着他,突然间勾唇笑了下,可眸中却全无笑意,像是冷到了骨子里。 他将脚从少年腹部移开。少年刚准备起身,颜词一把拽住他的衣领往旁边的路灯上磕。 少年整个人的身子都处于悬空状态,额头渗出的血顺着冷白色皮肤流淌下来,极致的白和红对比,只让人觉得恐惧。 干净的路灯杆上也染上了暗红色的血渍。 颜词放手,少年猛地摔倒在青石板上,力道极重,隔着屏幕好像都能听见那肉/体和青石板碰撞出的巨大响声。 颜词转身要走 ,少年满嘴是血,唇角诡异地勾了勾。他伸手摸到了路灯旁别人遗漏的啤酒瓶,猛地站起来朝颜词砸去。 像是感觉到了什么,颜词向后退了一步,转头,又重新踢了一脚少年。少年倒在血泊中,啤酒瓶砸在地上,碎成一片片。 视频到此戛然而止。 许星面无表情地关掉视频,她给林言发了微信:【这次你想要什么?】 林言:【不过是要你履行你曾经答应过的事情。】 许星垂眸,蝶翼般的睫毛垂下,瞬间掩去了全部的情绪。 “星星,你怎么了?”陆月梨碰了下许星的长发。 “没什么。”许星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明明事情刚刚才好起来。 为什么一切又都回到了原点。 -- “何南曲脑子坏掉了吧?”江岭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居然把投标底价透露给对家了,这是想蹲监狱吧?” “嗯。”颜词颇为敷衍地应了声。 他靠在车后座椅背上,身上黑蓝色西装有些褶皱,领带松松垮垮地系着。他阖着眼,睫毛在眼睑处落下一道弧形阴影,桃花眼下是一片乌青。 因为何南曲泄露底价的缘故,派出去s市投标的经理只得给还在约会的颜词打电话,希望他可以去处理。 这一处理便是整整半个月。 湾洱夜幕已经降临,有些微雨,从车窗向外看去,是行色匆匆的行人和溢彩的霓虹灯。 车窗外景色一晃而过,颜词睁眼,恰巧一家小私人烘焙店落入他的眼眸。 “停车。” 骨节分明的手敲了下隔音板。 车停下,颜词打开车门,径直走入细细密密雨勾勒出的帘幕。江岭见状,赶紧从车一侧取出一把黑伞,踏着雨水堆积成的小水塘到颜词身边,帮他撑伞。 “你要干嘛?”江岭没什么好气地问。 颜词看了眼江岭,眉眼染笑:“买蛋糕啊。这么点路还替我撑伞,是喜欢我?不好意思,这辈子你没机会了。” 颜词一席话说得江岭脸一阵青一阵白,他果断将黑伞从颜词头顶上移走,语气异常尖酸刻薄: “你可滚吧。” 这个私人烘焙坊很小,总共不过十几平米的样子。闪着暖黄光的招牌上写着店名,成为这暗夜里一抹温暖色 彩。 “欢迎光临,您看看需要什么。” 店里只有一个老板,二三十的年岁,穿着小黄鸭的围裙,黑发上还别着小黄鸭的发卡,看起来青春又可爱。 “订个蛋糕,八寸的,”颜词随意指了店里的一个立牌:“形状那个就行。” “行的。” 第一次见到这么丝毫不纠结的客人,小姑娘有点懵,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走到收银台,拿出一个订蛋糕的单子。 “请问您什么时候要?”小姑娘问。 “明天。” “行的,请问您姓什么?” “颜,”顿了顿,颜词又补了一句:“颜料的颜。” 小姑娘填好单子递给颜词说:“您的姓还挺难见到的,不过我之前还见过一次,是个小姑娘来订蛋糕。” “嗯。”颜词将单子随手递给江岭,又无意识地开始敷衍着这小姑娘。 毕竟这个语气太像搭讪了。 小姑娘突然间意识到,自己这样好像搭讪,她红了脸连忙解释: “是真的,当时那个小姑娘是为她男朋友订蛋糕,她男朋友名字很奇怪所以我记了很久,叫颜九花。” 江岭脸色一变,拉住颜词的袖口。 颜词动作一顿,他缓慢掀开眼皮,眸中沉静如水:“是么,详细说说?我也很感兴趣。” 小姑娘平日里就一个人也难得说些什么话,此刻有人愿意听,她自然是开心的。 “她订的蛋糕和你的是同一个款式,”小姑娘眨了眨眼,声音变轻:“不过她往蛋糕里加了一个戒指,说要跟她男朋友求婚,呜呜,我真的好羡慕她男朋友。” 颜词走出那家烘焙店,坐回车里,脑海中全是方才小姑娘和他说的话。 【她说,他们在一起六年,她男朋友也不跟她求婚,她想着,那就她求。她男朋友肯定会同意的。】 【那颗钻戒还是玫瑰形状的,bulingbuling的,超级漂亮,看起来好贵重。】 车内隔音板升起。 窗外的雨越来越大,一遍一遍洗刷着不透光玻璃窗,像是要将这城市淹没。 “颜词。” 江岭瞥了眼颜词,他现在的状态真的不算很对,好像整个人在悬崖边缘,快要跌下去。 “江岭,”颜词淡淡开口 ,言语里听不出情绪:“是我错了么。” 他盯着车窗,当年的一切好像又浮现在面前。 少年站在雨幕里,只听见面前的少女一遍一遍求。 求他放过她。 他根本没法拒绝她的请求。 连分手都没法拒绝。 他不知道许星究竟怎么了,为什么什么都不说,一心只想和他分手。 雨幕里,他听见许星的最后一句话。 颜词,你能别再缠着我么,很烦。 -- 陪陆月梨试完婚纱后,许星收到一条微信。 颜词:【还要念菱么,来青羽湾。】 第15章 第十五颗星星折星星重要还是我重要? 青羽湾。 这里的路早来了无数遍了,连每一盏路灯的位置都记得清清楚楚。 许星走到颜词家门口,收好伞,刚准备按门铃,门却忽然从里面打开。 客厅灯光昏暗,细碎的光落在男人的眉眼,有些晦暗不明。 她站在门口没进去。 夜极静,雨伞上的水滴顺着伞的骨骼缓缓留下,落在雪白的瓷砖,撞出滴滴答答的响声。 “进来。”他的话里听不出语气。 许星抬眼,恰好撞进他的眼眸。 他眼尾有些发红,眸中闪着细碎的光,像是蒙了一层水雾一般,甚至于有些妖艳。 “没必要。” 许星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却一脚踏进了水滩里,淡粉色的雪地靴湿了半圈。 她向后退半步的动作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线,他勾了勾唇角,眸中却全无笑意: “许星,要是不进来,你今晚便可以去念菱收拾收拾滚蛋。” 许星望着他,她好像从没见过颜词这副模样。 就好像是所有情绪交织着,悉数压在他的身上,好像有些崩溃。她并不能准确明说他身上的情绪。 “我数三个数。” 颜词倾身,附在她的耳畔,一股强烈的酒气和烟草味交织着扑面而来。 “三。” 许星愣了一瞬。 他喝酒了,好像还喝了很多。 “二。” 感觉到许星在出神,颜词按住许星薄薄的肩胛骨,一丝微痛让她回过神。 “一。”他拉着门上的把手,作出要关门的模样。 “我进。”许星说。 客厅所有的装饰还是和她走之前一模一样,客厅暗黑色的茶几上空空荡荡地摆着几个空酒瓶。 一个透明烟灰缸,里面摆着数根烟头,甚至有还没熄灭的,火光猩红。 她本以为进门会听见心心的叫声,可屋内一片安静,甚至是有些死寂。 “走吧,进书房。”颜词丢下一句话。 他推开书房的门,许星顺着走了进去。 正对著书房的门摆着一个木质书架,每一个格子都满满当当地摆著书,唯有最中心的格子不同。 那里摆着一个玻璃瓶,里面散落着许愿星 。 书房吊灯昏暗的灯光下,玻璃瓶折出耀眼的色彩,许愿星五颜六色的,如果细看,会发现有些染上了脏污。 虽然明知道一切都过去了,但她还是忍不住想起过去的场景。 那时候,陆月梨拖着她去北方找一个有名的玄学大师算命。 那位大师说,她们两人都姻缘不顺。 陆月梨着急地问有没有破解之法。 玄学大师笑眯眯地从黑布袋里掏出两个透明的瓶子,一脸神秘地跟她们说,每天虔诚地往这瓶子里放一颗许愿星,就可以破除诅咒。 切记,瓶不可碎。 瓶碎,即人散。 瓶满,则人欢。 而且,切记,每天只能往那里面放一颗星星。 许愿星瓶,标价8888元。 许星不信,但陆月梨信了,她一下子买了两个,把其中一个给许星当生日礼物了。 她当时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于是开始和陆月梨一起,每天虔诚地往玻璃瓶里折放星星。 颜词当时听说了这件事,虽然没发表意见,可每天都是欲言又止的态度,看她视若珍宝的玻璃瓶也是蔑视态度。 直到有一天雨夜,许星洗完澡躺在床上,颜词抱着她已经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她脑海里突然浮现起那位玄学大师。 梦里,身着黑衣的玄学大师笑眯眯的,笑容和蔼:“孩子,你今天许愿星没叠。” 许星一下子惊醒,打算赶紧从床上爬起来把今天的许愿星叠了。 颜词也被她弄醒了,桃花眼里还飘了层雾气,像是山上勾人的妖精:“星星,睡嘛,有什么事可以明天再做。” 他刚被吵醒,话语都快黏在一起,尾音有些上翘,像是在撒娇。 许星平日里最吃不得他这一套,每次颜词这样对她说话,她都觉得心被他话里的钩子钩住了,止不住地往他那边偏。 她本来都要沉浸在“妖精”的温柔乡里了,可脑子又清明了一瞬。 不行,今晚必须要叠星星。 颜词打着哈欠看着许星在那边虔诚地折星星,脸都黑了:“星星,你告诉我,折星星重要还是我重要?” 许星正忙着折星星呢,脑子宕机了一瞬,没立即反应过来,于是备受冷落的颜小少爷就开始火气往上涌: “ 行吧,许星,我走了,你陪你的星星过日子去吧!” “啊,阿词,”许星连忙叫住快要出书房门的颜词,手下却一点不停:“当然是你重要。” 颜词成功被叫住。 “你快点。”颜词有些不满。 “好了。”许星将折好的粉色许愿星放进玻璃瓶,刚准备走,却看见玻璃瓶闪出点点微光。 玄学大师的话回想在脑海里:瓶满,则人欢。 不知为何,她竟在这一刻有些相信那位玄学大师的话了。 许星抬眼。 少年倚在墙上,眸子轻轻阖着,顶部的暖光落在他的眉眼,模糊了轮廓,增了几分温柔。 那个时候,她真的好喜欢他。 “颜词。”像是被什么蛊惑一般。 颜词懒懒睁眼,他黑漆漆的瞳孔里能看见她的倒影。 许星下意识说:“你是妖精么?” 如果不是妖精,怎么能将她蛊惑成这样。 就在那一瞬,颜词的表情变得异常难看,他走到她身边环住她,带着温度的唇落在她的唇上,唇齿厮磨,直到她有些喘不过气才放开。 “现在知道我是不是妖精了?”他的声音有些哑。 “阿词,那个大师说,”许星被吻地眼眶都湿了一圈,有些微红:“只要这瓶星星满了,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 “所以呢?”颜词笑。 “所以,”许星踮脚吻上他的唇角,话语消失在唇齿之间:“星星瓶满,我们就结婚吧。” -- “许星。” 一道懒懒的声音将她从回忆里拉出来。 颜词从书桌抽屉里拿出几张薄薄的纸,随手甩在桌上。 文件散在桌面上,最后一页签了颜词的名字,笔锋凌厉,似要戳破纸张。 他紧紧盯着她,轻声说:“你要的东西。” 许星抿了抿唇,向他那儿走了几步。 她刚伸手想要取那份文件,就听见一声懒散的笑,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按住了那几张薄薄的纸,太过用力,指尖有些发白。 许星抬眼,有些不解地望向他。 颜词唇角微勾,眸子里散落着细碎笑意,他轻声说:“许小姐打算用什么和我交换?颜氏可从不做亏本生意。” 许 星怔住了,只这样静静地看着他。 用什么交换。 她有什么呢。 “不如我来提点建议,”他嗓音很低,带着蛊惑意味:“我觉得可以等值的东西,许星,告诉我当年分手的原因。” 听见这句话,许星的鼻尖有些发酸。 她垂下眸,轻声问:“原因我当年已经说过了。” 颜词从沙发椅上起来,迈开腿走向她,她一步一步后退,他就一步一步向前。 直到被逼到角落里。 “当年的原因我不接受,”颜词俯身,热气拂在她的耳畔:“林梦璃签了调解书,你不是不知道。” 许星鼻尖全是属于颜词的味道,她想再往后退一步,却只碰到了白色墙壁。 退无可退。 沉默良久,许星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抬眼,她对上颜词的眸子: “那究竟什么理由才可以接受?” 她的眸中涌起一层薄薄的水雾,黑白分明,一眼便能望到底,像是藏了细碎的星星。 “如果说,”违背良心的话总要酝酿很久才能说出口:“不喜欢这个理由呢?” 像是被踩到了某条痛感神经一般,颜词清冷的眸子里染上一层薄怒,不过半晌,他忽然笑了,眉眼都染上笑意: “许星,那你当时藏在蛋糕里那枚玫瑰花形的钻戒要怎么解释?” 话音刚落,许星的脸色瞬间有些发白。 她本能地想要垂眼,却被颜词抬起下颌,她看见,他眼尾的红色又重了些,黑漆漆的眸子里映着她,也锁着她。 恍惚间,她突然间想起和颜词分手之后,她冒着大雨跑到佛堂,跪在圆形蒲草上,一遍一遍质问那镀着金的佛。 为什么走到最后的不是他们。 佛没有回答她。 但一位僧侣回答了她。 她说,执念太深也是罪。 哦,原来她犯罪了。 所以得不到好结果。 “颜词,”许星声音微微有些颤抖:“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颜词笑得肩膀都在颤抖。 半晌,他走到保险柜旁,打开柜门,偌大的柜子里就一份协议。他将那份协议抽出来,递给许星: “另一个建议,和 我结婚,有一位名义上的妻子可以为我省去很多麻烦。” 文件散开,许星看见文件最后一页的签名。 和上一份完全不同,这份签名的字迹端端正正,没有连笔,是最工整的楷书。 窗外的雨一遍一遍拍打着玻璃窗,树叶被风吹得哗哗作响,鲜花被碾碎在土壤里。 许星低声说:“算了吧。” 说完,她走到门前,在手碰到门把手时,一道低哑的嗓音响起。 “许星,你走出这道门,我们就彻底断了。” 她背对着他,完全看不清他的表情。 “好。” 许星垂眼,还是打开了书房的门。 如果,断了可以让两个人都平安顺遂,许星觉得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 陆月梨生病之后就住在许星家里,正常拍摄修图,有的时候也爱拉着许星出门买一些漂亮新衣服。 按照她的话说,没有漂亮新衣服的人生根本不完整。 “星星,”陆月梨将几个大购物袋的战利品随意放在沙发上,她吸了口咖啡:“飞花奖,你想好画什么了么?” 许星老实摇摇头:“没。” 颜氏举办的飞花奖时间就在十二月下旬,题目是青春,这个题目范围太广,难也不难,要想画很简单,但想要画到不落俗套特别出彩就很难。 而这件事绝对不能出一点差错。 “我们上次不是去天中了?”陆月梨将红色大衣和围巾脱下放在衣帽架上:“你想想,哎,回顾青春啊,我的青春全是白花花的卷子。” “嗯。” 许星倚在沙发里,手上捧着杯温热的奶茶,吸管口已经被咬得瘪下去了。 要说青春, 学习和颜词首当其冲。 不行,不可以再想他了。 “对了,你记得上次在操场,”陆月梨灵机一动,握住许星的手:“你说有一个深刻回忆,啧,让你觉得深刻的肯定是......” 陆月梨唇角勾了勾,没再说下去。 许星叹了口气,整个人缩在沙发里。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十了,她本想熬会儿夜,看看有没有什么其他的灵感。 可下一秒,她就被陆月梨抓去洗澡躺在床上了。 许星睡不着,睁着眼望 着被黑夜染黑的天花板。 她很想在青春这个主题里搜刮出一些别的东西。 但搜遍了每一个记忆的角落。 都只有,颜词和卷子。 她瞥了眼身旁已经睡着的陆月梨,轻手轻脚地起床走到画架旁,铅笔轻轻移动,轮廓逐渐显露出来。 对不起,颜词。 这真的是我利用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 陆月梨早上一醒来就看见睡在画架旁的许星,她一边气得半死,一边又不忍心去打扰许星休息。 “叮铃铃。” 许星家的门铃响起。 陆月梨趿拉着拖鞋去开门,她一边开门一边说:“是谁啊,这么早?” 门口站着一个言笑晏晏的女子。 她身材娇小,穿着件粉色羽绒服,长发及腰,额前的刘海微微遮住漂亮的眼睛。 “是我。”林梦璃说。 “我记得你,你就是那个坏女人,”陆月梨笑了下,可眉眼却没沾一点笑意:“你还有脸来找许星?好好看着你那四肢不勤废物哥哥吧。” 说完,她一脚踹向大门,门轰地被砸上,林梦璃被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可惜的是,这一脚没把林梦璃踹走,反倒把许星踹醒了。 许星打了个哈欠从房里走出来,看见满身戾气的陆月梨,有些呆滞:“梨子,怎么了?刚才有人敲门么?” 陆月梨笑着揉了揉许星的头发:“没事,卖保险的。” “哦。” 许星一向相信陆月梨,她刚回头打算洗漱时,就听见门外响起一阵娇软女声。 “星星,是我,林梦璃。” 许星脸色瞬间白了几分,她手无意识的捏紧,连指尖都有些泛白。 这声音简直刻进了她脑海里,压根不可能忘记。 许星勉强稳住心神,却听门外人说:“听说你很缺钱,我这边有一笔一百万的交易想找你谈谈。” 一百万。 这些天许星也在网上查了些资料,如果是陆月梨的病的话,钱肯定是越多越好。 而且,林梦璃的交易肯定是她现在有的东西。 她什么都没有了。 不可以连陆月梨也失去。 许星朝大门口走去,却 被陆月梨阻止:“你疯了?” 她没说话,直直跑到门口,给林梦璃开了门:“你想要什么?” 林梦璃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她走到房间门口,恰巧瞥到了许星的画。陆月梨脸色变了下,将房间门“啪”地关上。 “星星,那我就直说了,”林梦璃也不恼,她将白色手套摘下:“听说你要参加飞花奖,你退出,我把一百万给你。” 许星面色平静,没什么变化。 她已经猜到了。 她知道林梦璃根本没法忍受自己从神坛上跌落下来,虽然她的神坛都是偷的别人的。 名誉和陆月梨的命,几乎不需要多想。 她想要陆月梨的命。 许星抬眼,刚准备开口时,陆月梨直接将一杯冰水泼到林梦璃脸上。 林梦璃抹了下脸,妆已经花了大半。 “我看你脑子不清醒,清醒清醒吧!” 陆月梨本来就高,看着林梦璃颇有几分居高临下的感觉。 林梦璃本来就不是很能忍的人,她气得大叫,像是泼妇:“我在这边是给你们脸了,许星你就是一个杀/人犯的女儿。还有你,你谁啊你?” 杀/人犯的女儿这几个字触碰了许星的最后一道底线,她走到林梦璃面前,笑容也柔,话语也轻: “我有的时候实在不知道,你凭借什么可以这么骄傲?” 她背着光,半张脸藏在阴影里,有些晦暗不明。 林梦璃抬眼,语气不善:“你......” “我知道了,是凭,”许星眸子清淡,话语也没什么情绪:“偷来的清梦和《惊梦》么?” 明明她的语气甚至可以说是柔和,却莫名听着有极大的威胁性。 作者有话说: 还记得我说过唯一一个虐男的,就是在这里。 第16章 第十六颗星星我为什么要帮她 平地一声惊雷。 蓦地被人戳中心中最隐晦的事,林梦璃的面色变得苍白,声音也忍不住有些颤抖: “许星,你在威胁我?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视频放出来让颜词身败名裂!” 许星只静静盯着她,突然间,她唇角弯起,眸中也染上了细碎的笑意。 她一步一步走近林梦璃,用白皙的指尖轻轻碰了下她的脸,沿着水滴的纹路向下划: “林梦璃,别逼我。你拥有的够多了,最好本分一点,否则我也不知道我能做出些什么。” 林梦璃看着面前温温柔柔的少女,对上那双染着笑的眸子,只觉得浑身冰凉。 她握着拳,指尖掐进泛红掌心,连指尖都变得青白。 她看着那张五官精致的脸,突然生出一种想要撕破它的冲动。 有的时候,她觉得人生真的不公平。 凭什么,她许星可以拥有脾气柔和又疼她的父亲。 可以拥有颜词的喜欢。 可以拥有画坛最高的盛誉。 林梦璃的眸中忍不住闪出怨毒的神色,不过突然间想到些什么,她竟有些愉悦。 “许星,我可以让你一无所有一次,”林梦璃笑着,神色有些癫狂:“也可以让你一无所有无数次。” 就算许星一开始拥有这么多,现在不还是一无所有么? 想要将她拉下来,做梦吧。 相比于林梦璃的疯狂,许星倒显得异常平静,她打开门,作出请的手势:“我很期待,传说中的清梦画技究竟有多高超。” “跟她烦个屁?” 陆月梨压根听不下去,也非常不满意许星这“绅士”的解决方法。 她决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她直接把林梦璃从房门里推出去,又动作流利地阖上了门。 “砰。” 门一下关上。 阻隔了门外所有的噪音。 陆月梨去冰箱里拿了两瓶冰水,递给许星一瓶:“遇到坏女人,喝点冰水冷静一下。” 许星慢吞吞拧开瓶盖,冰凉的水顺着喉管流下去,果然心中的燥郁少了几分。 陆月梨看着神色有些迷惘的许星,有些担心:“刚才坏女人说的屁话不需要放在心上。” 听见这话,许星眉眼染上笑意,纯粹又温柔:“ 不是,我只是在想,刚才狠话都放下去了,万一赢不了她不是在丢脸?” 陆月梨:“......” 该死,刚才白担心你了。 -- 飞花奖是颜氏出资承办的奖项,原本只是参赛画师将自己的作品提交到评委手里,结果出来后再举行一场颁奖典礼即可。 但今年颜氏为了保证绝对公平性,决定将选手提交作品、评委现场评分、最后结果颁发都放在现场,另外还开直播。 陆月梨是个急性子,早早就拉着许星在举办典礼的礼堂里坐下。 选手的位置是固定好的,在评委后面一排。等许星落座后,陆月梨挑了她正后方的位置坐下。 其实也不算特别早,礼堂灯光已经变得有些暗,铺着红布的位置也零零散散地被人占据。 “会不会穿得太简单了啊,一点没有气势。” 陆月梨看着许星身上简单的装束,开始了今天的第一百零八次发问。 许星今天穿着一身简简单单的职业装,纯白色的衬衫,淡粉色的包臀鱼尾裙,露出一截白皙修长的腿。 长发披散着,一枚粉色钻石耳钉隐在发里,熠熠生辉。 “我只是来参加比赛,又不是走红毯。”许星有些无奈地看着皱眉的陆月梨,开始今天的第一百零八次回答。 “要我说,你就该穿那件红裙,艳压群芳,”顿了顿,陆月梨有些紧张,她按着许星的手:“宝贝儿,你画交了么?” “你怎么比我还紧张?”许星笑着说:“交了。” “那就好,这可是荣誉之战,能不紧张......” “好巧啊。” 许星抬眼,看见了身着一身黑裙的林梦璃,她施施然坐在右边,正笑吟吟朝她打招呼。 许星淡淡瞥了她一眼便将视线转到陆月梨身上,再没回头看过她。 “星,你觉得林梦璃是不是脑子有病?” 许星平日里从不说人坏话,可遇到这件事还是忍不住开了口:“我觉得指定是有一点的。” 她是真的不能理解,为什么林梦璃每天闲着没事干要来挑衅她。 林梦璃手还保持着打招呼的姿势,看见许星回头,她的笑容瞬间凝固,手也尴尬地放了下来。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场下的灯光彻底变得昏暗,偌大的舞台 上一道光亮起洒在典礼主持人身上。 “请各位评委入场。”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评委席上。 一共五位评委,左边两位和右边两位都是业内知名的画师。 而坐在最中间的那一位,松松垮垮地穿着件白衬衫,顶上两颗扣子散开,西装外套搭在臂弯,嘴角勾着笑,一副散漫随意的模样。 冷白的灯光落在他的身上,倒更显得他清冷疏离。 许星坐在他的正后方,害怕触及到他的目光,她便一直垂着眸。但还是感觉到有一抹视线落在她的身上,不过很快便移开了。 与此同时,直播开始,透明颜色的弹幕一股脑涌出来。 【在吗,姐妹,三年一度的飞花奖又开始了,我猜今年的冠军肯定是清梦!】 【当然!我最爱清梦太太了,当初那一幅《惊梦》真的!绝绝子!】 【姐妹们,评委席中间的是哪位画师啊?好帅!!】 【孤陋寡闻,那不是颜氏集团总裁么!】 主持人看气氛到位了就开始cue流程:“本次飞花主题是《青春》,各位画师都带来了自己的作品,现在有请各位画师来讲讲自己作品的创作灵感吧!” “首先,有请我们上一届飞花奖冠军得主清梦。” 聚光灯落在林梦璃身上,她唇角勾勒出一抹明媚微笑,踏着掌声走上舞台。 一幅画卷在大荧幕上展开。 纯白的画卷上,一间空荡荡的教室,缺角的坏书桌,一个少女坐在蓝色塑料椅上,桌子上是泛黄的试卷,试卷上有着鲜红的数字96。 少女瘫在桌上,眸中是清亮的泪花。 弹幕: 【妈的,好写实啊,青春哪有那么多花里胡哨,都是白花花试卷啊!】 【附议,哎,想当年我模拟考考了六十九,状态和这也差不了多少。】 【我永远喜欢清梦!!】 【清梦太太yyds!】 陆月梨打开直播,看见这一条弹幕,忍不住笑出声,她将手机递给许星:“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看见这么讽刺的事。” 确实,有人对着你说最喜欢别人,可真是够讽刺的了。 “梨子,嘘。”许星笑了声,将手机递给陆月梨。 台上,林梦璃正声情并茂地 演讲着自己的创作灵感: “我那天回家翻到一张泛黄的诗卷,上面是极低的分数。青春,我的青春就是由一张张试卷堆叠出来,很简单。” 评委席上的画师们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其中一位画师说:“不错的,虽然比不上上一幅《惊梦》,但也算不错的作品。” 另一位画师表示赞同:“确实,画手灵感消退也是正常现象。” “颜总,您觉得如何?” 颜词靠着椅背,神色漠然:“一般。” 接下来各个画师开始轮番讲解自己的作品,虽然都很出色,但都比林梦璃的画差了一截。 主持人看了眼名单,念出最后一个名字:“有请画师许星!” 许星将原先搭在膝盖上的外衣放在椅背上,踏着脚下一截截红毯,走上了带着万丈光的舞台中央。 弹幕: 【这位太太我怎么没见过,是新人么,不过长得好漂亮啊!】 【同上,但是新人不可能超过清梦的,已经在静静等着结果颁发了。】 【同上,我先去洗洗,等冠军颁给清梦,我再来。】 “大家好。” 许星垂眸,将黑色话筒向上拔高了一截,清亮的嗓音回荡在整个礼堂:“我是许星,带来的作品是《梦》。” 舞台和评委席没有任何阻隔,她看见颜词抬眼看她,神色毫无波澜,只是一眼,便又重新低头看起了桌上的资料。 荧幕上,画卷展开。 疯涨的树桠、细碎的光斑、聒噪的蝉鸣交织着,用清淡的颜料勾勒出最灿烂盛大的夏天。 操场上,劣质的红毯,上面还有许多破洞,一看便是反复循环用过许多年的。 用最烂漫的红色勾勒出一个简易的气球门,上面是烫金色的字--成年门。 人影绰约,大部分人只有一层淡淡的影。 她穿着件粉色连衣裙,层层轻纱上散落着星星。她走过那道气球门,五彩斑斓的礼花落在她的肩膀。 她仰脸,看着站在她身旁的少年,眉眼都染上笑与光。 少年穿着得体的西装,领带和扣子都一丝不苟地系好。他脸转向女孩那边,轻轻弯腰,似是在说些什么。 明明没有任何亲密的动作,可就是觉得他们是最亲近的人。 光影绰约,微风正好 ,她和他站在画布的最中间。 底下的评委点点头,其中一位轻声对身旁人说:“我感觉这小姑娘画技甚至比当年的清梦还要高一些。” 那位点点头:“的确,果然是人才辈出。” 弹幕炸了: 【这是什么神仙太太?粉了粉了,绝啊!】 【这不是第一说不过去啊,给我第一,冲啊啊啊啊!】 颜词紧紧盯着大屏幕上的那幅画,唇角微微勾起,可眸中却一片清冷看不见一点细碎笑意。 台上主持人又在cue流程:“那这位选手能给我们说说这幅画的灵感来源么?画题为《梦》是不是您做的一场梦呢?” “可以说算吧,”许星点点头,接过主持人的话筒,声音很轻:“有些事情就像是海上的泡沫一样,可望而不可得,干脆就当成一场梦。” 离颜词最近的那位画师点点头,他撇过头,却看见颜词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想了想,说:“颜总觉得这幅画怎么样?” 颜词表情平静,淡声说:“很差。” -- 大约过了半小时,比赛结果出来。 几乎是没有悬念的,许星第一,林梦璃第二。 陆月梨激动地快哭了,她不停摇着许星的肩膀:“星星,你第一哎!!” 许星感觉肩膀都被她摇散了,她一把按住陆月梨的爪子,神情平静:“知道了,我第一,有钱了,陆月梨,你今晚就给我住到医院去。” 陆月梨一想到医院里那难闻的消毒水味道就萎了,她蔫儿吧唧地靠在许星身上:“我不要嘛,星星大人,饶了我吧。你向右看看。” 许星向陆月梨说的方向看去。 林梦璃面上的微笑已经挂不住了,察觉到许星的视线,她勉强笑了一下,随即便收回了视线。 “我看到她那失意的样子就爽。”陆月梨轻轻说。 台上突然响起一阵话筒的声音。 主持人带着微笑说:“下面有请各位获奖选手到台上领奖。” 许星踏着鲜花和掌声走到台前,按照主持人的指示站在最中央,那个本来就属于她的位置。 漂亮的礼仪小姐抱着鲜花和奖牌走向许星,她刚打算伸手接,就听到台下一片哗然,所有选手都转身看着后面的大荧幕。 许星转身, 原先黑屏的大荧幕出现了一抹彩色,紧接着便是一幅画。 盛大灿烂的夏天、简陋的红毯、红色的气球门,穿着西装的少年和穿着粉色纱裙的少女,这很像许星的画。 但这不是许星的画,这幅画的着墨明显更重了些,技法也稍差些。 她突然间想起那天林梦璃到她家来,看见了这幅画。 好无聊的栽赃嫁祸。 许星眸子清淡,情绪也没什么起伏,她转过身,接过一脸呆滞的礼仪小姐手里的鲜花和奖杯。 “许星小姐,”林梦璃看见她的动作,有些不满:“我想您应该将这件事解决才可以正大光明地拿奖杯吧?” 许星勾了勾唇角,周身气质有些冷:“好啊,你想要我怎么解释。” “那天许小姐来找我,这幅画我当时就放在客厅里,”林梦璃说:“那时候我虽然不相信许小姐是这样的人,但还是担心,就改了画。没想到创意终究有限。” 弹幕: 【怪不得啊,我就说清梦怎么可能输给一个新人画家,原来是盗用创意!】 【退赛!退赛!】 【srds,我觉得画同一幅画,这位太太画的明显好很多。】 【附议楼上,但创意无价!】 现场一片嘈杂,一抹暗光笼在男人地眉眼上,黑漆漆的眸子清冷一片,看不出一点情绪。 “词哥,”江岭站在颜词旁边,生怕他未来后悔,于是小心提醒道:“你不帮一下?” 那一届天中一班的人都知道,这个场景是真实存在过的。 里面的男女主人公就是颜词和许星。 所以,只要颜词此时出声,林梦璃的所有谎言都会被拆穿。 男人沉默着盯着画卷的一角,语气淡淡的:“为什么要帮她?” 江岭:“......” 行吧,您日后不后悔就成。 台下细细碎碎的声音越来越大,都在等着这届飞花奖的得主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许星垂眼,看见颜词仍旧在沉默地看资料,她原先清凌凌的眸子突然间暗了一瞬。 紧接着,她说:“如果我说,这幅画有原型呢?” 清冽的嗓音通过话筒传播在礼堂的每个角落。 当时因为天中的操场不够大,所以成人礼是分成两拨举行 ,一到六班和七到十二班。 她在一班,而林梦璃在十二班。 而且当时林梦璃在学校里属于最孤僻的性子,没什么好友,自然不会有人和她说这些无关紧要的八卦。 林梦璃笑了声:“那所有的抄袭都说有原型就可以了?” “如果我说,原型就在现场呢?” 许星看向了评委席的最中间,男人抬起眸看着她,眸中闪着些玩味的色彩。 “谁?”林梦璃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颜词。” 第17章 第十七颗星星那就让她在业内彻底混不下去 高三的夏天,刚刚进行完最后一场模拟考。 蝉鸣聒噪,树桠疯涨,烈阳透过枝叶落在水泥地上形成一块块光斑,晒得人快要融化。 操场正中央搭了个大台子,身穿西装的校领导站在台上,握着话筒声情并茂地读他手里冗长又无聊的演讲稿。 台下的学生头深深地埋着,手上是英语单词书或者是各种各样的便携背书资料。 无聊又烦闷,让人喘不过气。 旁的同学身边都有父母或者兄长陪着,看自己孩子认真地学习,家长也心疼,拿手中的天中资料单给他们扇风。 颜词也坐在她旁边给她扇风。 烈阳直直照在单词书上,黑色字体被光晕染,有些模糊不清。 许星干脆合上书,她坐在天蓝色的塑料椅上,仰起脸看身旁的少年。 少年平日里总穿着白色体恤和黑色中裤,说那些正式的衣服裹在身上像是裹尸布。 可今儿个艳阳天,他却穿着白衬衫和黑色西服,还打着领带,白衬衫的扣子一丝不苟地扣到了最上面那一颗,看起来真有几分男人的模样。 “颜词,”许星拿书挡着头顶这烈阳:“你今天怎么穿西装,不热么?” 丝丝缕缕的阳光透过书本落在她的睫毛,晕上了一层淡淡的光。 “不为什么。” 颜词说着,还整理了一下金色的袖口。 许星已经热得不想再讲话,她瞥了眼靠在塑料椅的包装精美的袋子,心中起了歹意,她真的好想知道颜词送她的成年礼是什么。 可惜颜词一直不让她打开。 “颜词,”许星突然开口,采用了最古老的转移他人注意力的方法:“看,有飞碟。” 可古老不代表不好用,颜词真的转头了。 许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走了那个袋子,心情颇好地拆开,却看见了一个录取通知书的纸袋子。 红色纸袋子上用烫金字体大大地写着“湾洱大学”,袋子明显是拆开了,但又用胶水重新黏好了。 许星有些震惊:“你送你的录取通知书给我做什么?” 颜词见袋子已经拆掉了大半,事情已经没办法挽回了,就干脆开口说:“你把它拆开看看。” 话音刚落,他的耳尖有些泛红,而且是愈来愈深的趋势。 身边全 是嘈杂声。 台上的领导突然拍了下话筒:“安静一下,别吵了!都马上要高考的人了,像什么话?” 许星安安心心地拆湾洱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和她预想的一样,里面有各式各样的资料和银行卡之类的,应该都是颜词的。最大的那一张录取单...... 和普通的录取单一样,只不过录取人那边写着“许星。” 字体锋利,像是要戳破纸张。 袋子里还有一个吊坠,吊坠上装饰物是类似于心形马卡龙的形状,又大又丑。 明明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许星还是笑着看他:“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颜词不着痕迹地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祝福你可以被心仪学校录取。” “你怎么知道我心仪学校是湾洱大学?”许星小心地将录取通知书重新塞回袋子里:“万一是宁荷大学呢?” 一听见这句话,颜词立刻炸毛:“许星,我当时化竞选学校,你跟我说你要选湾洱大学的!” 莫名觉得颜词这个模样很可爱,许星继续调戏他:“万一我改变想法了呢?毕竟大学千千万。” 颜词开始威胁人:“你敢?” 许星最不怕的就是被人威胁:“我有什么不敢的?” 气氛凝固起来。 “星星,你去湾洱大学好不好?”带着点撒娇的语气,像是一只大型萨摩耶。 “好,”许星回答地特别认真:“我答应你,一定报考湾洱大学。” 颜词笑了,眉眼都晕染上光,瞳孔中是细碎的笑意和她的身影。 台上校领导无聊的讲话终于结束,主持人说:“那请大家到成人礼门那里集合吧。” 说是成人礼门,其实只是一个简陋的红色气球门,上面印着几个红色大字“成年礼”,和一些小商店开业仪式的设计一模一样。 许星随着人潮走进红毯里。 炎热的夏天,涌入鼻尖的全是汗臭味,偶尔还有胳膊被汗水黏在一起的,强行分开还会有“吧唧”一声。 许星一点也不喜欢学校的这个成年礼。 即将走到那道气球门,她习惯性地转头想跟颜词说说话,却发现黑漆漆的人群里,她却找不到颜词的身影。 “颜词。”她不敢太大声,害怕别人听到。 “许 星,我在这儿。” 一道懒懒的男声响起,没有一点粘腻,只让人觉得清爽。 透过密密麻麻的胳膊,许星看见了站在红毯外的颜词,她向颜词那边挤,不停地说着不好意思。 颜词站在家长区那边,他稍显稚气的面容在家长里面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即便他穿着西装打着领带。 “你怎么站那边,到我这边来。”眼看就要走到气球门那儿,许星有些焦急地对颜词说。 红色的毯子和暗灰色的柏油路,界限分明。 许星不喜欢这样。 “我早成年了。” 他刚说完,许星便被人群挤着跨过了那道成年门。 五彩缤纷的礼花落在粉色的纱裙上,她往颜词那边看去,她看见穿着西装的少年垂眸对她说: “许星,恭喜长大。” 好平常的一句话,却似有烟火在心底绽放。 她只怔怔地看着少年,久久不能回神。 许星不喜欢学校举办的成年礼。 但许星喜欢有颜词在的成年礼。 -- 场馆里死一般地寂静。 只剩下疯狂刷的弹幕: 【不是吧不是吧,这不会是真的吧!我只是来看个比赛,结果吃到了一个大瓜?!】 【我刚在吃瓜,现在勺子都掉了,所以,原来许星是颜氏集团的总裁夫人?】 【我擦,总裁夫人?穆勒穆勒。】 一瞬间,所有的视线都聚在许星和颜词的身上。 历经风浪的主持人一时间也手足无措,只呆呆地站在台上,不知道接下来的流程是什么。 可当事人却显得平静异常。 颜词坐在最中央的评委席上,骨节分明的手上转着昂贵的钢笔,黑漆漆的眸子深得像海,看不清一点情绪。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江岭,他推搡了把颜词,说:“兄弟,这可是你展现的大好机会啊。” 颜词冷冷瞥了他一眼,江岭讪讪地将手拿开。 台上,许星站在那儿,也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事态发展。 这时候受过专业训练的主持人自然还是技高一筹,他看着林梦璃和许星之间暗潮汹涌,心中实则早有决断。 他笑着说:“应该是玩 笑,玩笑哈,清梦你说是不是?” 这种解释在现在看来,无疑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了。 林梦璃勉强笑道:“是的,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 许星本意也不是将事情闹大,她并不想过多出现在公众视野,若是此事闹大,后续的事情肯定很麻烦。 她想了想,便接受了林梦璃的道歉:“下次注意就好了。” 林梦璃知道,就算现在许星承认这只是一个误会和玩笑,事情会到此为止。但网上的舆论并不会到此为止,她明白,舆论既能助人也能伤人。 而这次,舆论会偏向许星。 但她,已然没有任何一点办法。 屏幕上的弹幕刷新得厉害: 【大家站谁?我站许星,不过清梦这么厉害干嘛要这样搞啊?】 【回楼上,害怕自己跌落神坛呗。】 【真是搞笑,刚才我还不敢说,那清梦不是早就跌落神坛了么?《惊梦》之后画的都是什么东西,就剩一些脑残粉在捧。】 【排楼上。】 事情就勉强这样结束,许星领了奖杯和鲜花,便从礼堂后门和陆月梨搭车走了。 车上的温度很高,许星将方才套上的羽绒服脱下放在一边,她认真地对陆月梨说:“梨子,主办方说钱会在一个星期内打到我卡上。” 陆月梨是不在乎这个的,她脑海中仍然全是刚才礼堂里的那个画面,纵然再想一万次,她也觉得许星没发挥好。 “你怎么能这么放过林梦璃那个坏女人呢?” 顿了顿,陆月梨开始脑海中美好的设想:“要我说,你就该把她捶死,就一边锤她栽赃嫁祸,一边锤她清梦的身份是假的,让她永世不能翻身!” 意识到陆月梨和她的思维完全不在一条线路上,许星有些无奈:“你记得我们到这个比赛是为了什么吗?” 陆月梨:“当然是把陆月梨这个坏女人打败!” “不,”许星摇头:“是为了钱。” 陆月梨眨巴眨巴眼睛:“所以呢?” “所以我目的达到了,就不需要再纠缠了。” 陆月梨有的时候真佩服许星这平平淡淡的性子,好像脱离于世俗之外,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啧,”陆月梨将脑袋凑近她,扑闪扑闪的睫毛快要碰到她的脸颊,许星有些 痒,身体忍不住向后面倾了些。 “干嘛。”许星脸变得通红。 陆月梨一把捏住许星柔软的脸颊,出口调戏道:“让我看看我们许小善人是用什么做的,呀,舍利子掉下来了。” 许星突然有些愣怔,脑海中忽然浮现起星月饭店那天楼道里,颜词给她比的口型。 许小善人。 恶劣又痞坏。 “行了,不逗你了,”陆月梨安安稳稳地坐回去:“这些事情你打算怎么解决?” 许星有些迷惘:“什么事?” “我的小公主啊,”陆月梨都惊呆了,她没法想到事情到了这种地步许星竟然还缩在龟壳里: “颜词的事,念菱的事,林梦璃的事。” “念菱,要是颜词想要给他也无妨,”许星垂眸,掩下眸中全部的情绪:“林梦璃,随便她,我懒得管,她要的只是名和誉,这恰好是我不需要的东西。” “颜词,”像是想到了什么极为难办的事,许星眉头轻轻皱着:“颜词啊。” 她可以说出所有事情的解决办法,却唯独说不出该怎么为颜词和她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忽然想起来,今晚颜词看她的眼神,漠然又冰冷,没有一丝感情。 句号,好像已经画好了。 一个一手由她画成的句号。 -- 酒吧。 现在正是酒吧热闹的时间点,音响里散出的是最热烈的音乐,舞池里人影灯光绰约,人影摇曳,都在尽情享受这夜生活。 江岭按住正在给自己倒酒的颜词,语气不算很好:“干嘛坐高台?” 星月酒吧里,高台上坐着的客人默认单身,可以被人搭讪。就在刚才,江岭已经好声好气劝走三四个想来搭讪颜词的女生。 颜词扯了扯唇角,将杯子放下,玻璃杯和吧台砸出清脆的声音。 他笑:“有什么不可以么?” 顶上的灯拉过,在他脸上落下几道阴影,他背着光,神情有些晦暗不明。 江岭直接被气笑了:“你喜欢人家就去把人家追回来啊,在这边装深情喝闷酒又不管用。” 颜词又倒了一杯酒,酒精入喉,神智变得有些不清晰,倒还让人觉得好受些。 “我不喜欢她了。” 江岭一时之间都 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直接从颜词的西装外套里翻出他的手机,点开机键,将手机砸到他面前。 “你他妈能不能把手机屏幕换换再跟我说这种傻/逼话?” 手机屏幕乍一眼看,是一张空空的课桌,蓝色的塑料桌和凳子。 但若是仔细看,可以看见屏幕的最右边还有一张课桌,上边趴着一个女孩,女孩穿着天蓝色的校服正在午休,可能是睡觉压到了,额头泛着点红。 “哦,”颜词懒懒说:“忘换了。” 酒精让他的眼尾周围泛了一圈红,配上那双桃花眼里的那一层薄薄水汽,活像是山里勾人魂魄的妖精。 “行,行,你现在给我换。” “忘密码了。” “......” “兄弟,”江岭有些无奈,他也喝了口酒:“你干嘛这么折磨自己?喜欢就追,不喜欢就换,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懂?” “我真的不能再追她了。” 感情需要双向,他已经朝她那儿走了九十九步。 最后一步必须由她走向他。 “对了,”颜词放下酒杯,脑海中只剩下最后一丝清明:“林梦璃,给我查她究竟做了什么。” “好,哦,我突然想起来了,我刚看到一篇离谱的文章,给你看看,咱两笑笑。” 江岭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微博里的一篇博文,摊在颜词面前。 @清梦梦:很对不起喜欢我的大家。今晚的事情纯属乌龙,是我错怪了许星小姐,我在这边向她诚挚道歉。大家的想法总是会相撞的,对不起。 这样一说,完美地撇干净自己的大部分错误。 底下都是林梦璃的粉丝,发的话都是心疼姐姐这一类的。 颜词完整地看完这篇文章,突然笑了,连肩膀都有些颤抖:“江岭,我们公关部还缺人么,林梦璃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江岭点头,表示赞同。 颜词转了下玻璃酒杯,顶上五彩转盘灯散出光,玻璃折射出耀眼色彩。 “她有说什么吗?” 她是谁,不言而喻。 许星的微博和微信名字相同,江岭翻了下她的微博,说:“没。” 颜词低低笑了声:“果然是许小善人呢。” 顿了顿,他补了句:“不过我可 不是善人,江岭,以颜氏集团的名义发篇公关文。” 毕竟是十多年的兄弟,江岭马上就理解了他的意思:“要公关到什么程度?” “那就公关到,”颜词唇边勾勒出笑意,可眸中却一片冰冷漠然:“让她彻底在业内混不下去。” 第18章 第十八颗星星百年好合 最近的重要工作刚好差不多处理完了,颜词和江岭也就摆脱了007,开始正常的996日子。 为了庆祝回归正常,两人决定今儿个不醉不归。 喝了将近三个小时,颜词先败下阵,江岭则还保留着最后一丝清明去拨打司机的电话,让他带他们回家。 电话刚刚拨通,一个身材火辣的美女走到颜词身旁。 “帅哥,”美女将身子靠近颜词几分:“可以请我喝杯酒么?” 颜词手肘撑着吧台,肌肉线条流畅漂亮。他懒懒抬眸,看了眼美女手中端着的酒杯,低低开口: “可是你手里不是端着酒么?” 万万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么不解风情的男人,美女的脸直接一阵青一阵白,不过看在颜词这么帅的份上,她勉强忍了。 她微微低头,对上颜词的眸子:“可是我想要你请我喝的酒。” 两人离得极近,若是从某种角度看,倒像是情侣间亲密的接吻。 颜词懒懒看着她,手肘撑着大理石酒桌,似笑非笑的。 半晌,他开口:“不好意思,下辈子吧。” “司机正等我们呢,”江岭回来恰好看见这一幕,话语下意识便说了出来:“颜词,你要出轨?” 一石激起千层浪。 美女脸上的笑容有些破碎,她来回扫了江岭和颜词很多眼,最后得出结论:“你们是情侣干嘛坐高台啊?懂不懂规矩啊?” 说完,她一甩头发,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走了出去。 江岭眼睛瞪得和铜铃一样大,他看了看颜词又看了看自己,有些不可置信:“我刚才听到了什么?情侣?我和你?” “嗯。”颜词有些敷衍地嗯了声。 江岭活像个受欺负的小媳妇:“你居然为了挡桃花拿我当挡箭牌,不行,今年年终奖我要双倍!” 提到年终奖,颜词终于清醒了些。 “没,她自己臆想的。” 万万没想到颜词就算醉成这种鬼样子了,还是对金钱这么敏感。 江岭在心里暗骂了一句万恶的资本家后,说:“也是,我们怎么可能?她眼睛不好使。” 颜词颇为赞同地点点头:“没错,我怎么可能看得上你?” 江岭:“......” -- 自从和陆月梨生活在一起,许星养成了早睡早起的习惯,自然是错过了林梦璃的一场大戏。 第二天早上醒来,许星习惯性地翻了翻微博,却意外地发现自己的名字在热搜上。 而且是热搜第一位#许星林梦璃颜词# 她和林梦璃的名字被挂在微博算是在她意料之内了,但颜词也在这条热搜上属实是让她有些没想到。 许星点进去这个标签。 第一篇营销号标题便起得很劲爆《过气清梦栽赃嫁祸是否为真,天才新人和颜氏总裁的爱恨情仇》 她点进去随意翻了翻,发现通篇鬼扯,离谱得有些厉害,便干脆退出去了。 第二篇是颜氏的公关文案。 前面都是一些官方的话,最后一句是,经彻查,我司决定解除和林梦璃小姐的劳务关系。 算是变相地被颜氏封杀,恐怕以后是混不下去了。 “大快人心啊!”陆月梨很明显也看到了这篇博文:“我可太爱颜词了,星星,你说他这算不算变相帮了你一把?” 许星喝了口温水,没接这个话题。 这个问题一点意义都没有。 “对了,你有没有看稍微靠后的一篇热搜,”陆月梨正在刷牙,口齿有些不清:“也是关于颜词的。” 许星摇摇头。 指尖向下滑,如陆月梨所说,果真在10位左右有一个关于颜词的热搜。 #颜词神秘女子# 许星的睫毛微微颤了下。 她点进去那条热搜,第一条便是一张模糊的图片,颜词正对着镜头而女孩只有一个背影,两人肉眼可见地离得很近,像是在接吻。 一瞬间,她的心像是被丝线缠绕,丝线一圈一圈收紧,勒地她有些疼。 她一遍一遍告诉自己,这个跟她已经没有一点关系,可还是会忍不住难受,像是下意识的反应。 “宝贝儿,你看到了么?” 陆月梨看着静默地坐在那儿的许星,微微勾了勾唇。 “看到了。” 不知不觉,眼眸中已经晕了些水雾。 “宝贝儿,颜词都开始行动了,”陆月梨紧紧盯着许星面上的每一个表情:“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新一任呢?” 若说她在世上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就只有一个许星了。 她必须要看到许星幸福地穿着婚纱的样子才能安心地走,她的爱情失败走不到最后,但许星的必须走到最后。 许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只觉得所有的事情像是丝线一般缠绕在一起,团得一团糟,剪不断理还乱,她完全找不到出口。 “再说吧。”许星猛地起身,指尖有些发抖:“我先去房间里画画。” 看着许星落荒而逃的背影,陆月梨唇角勾勒出满意的笑。 -- 因为当时不能确定飞花赛能不能拿奖,所以她一口气接了三十幅画,打算如果没拿奖就从早画到晚来攒钱。 幸好,她拿奖了。 但稿子已经接了,她又没有退稿的习惯,就只能硬着头皮画。 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儿个一直集中不了精神,画出的线条也都乱七八糟的,甚至不能够组成一个完整的图案。 就这样硬生生磨了两个小时,许星终于自暴自弃地放下了笔,她打开微博,发现颜词的那条热搜已经升到第三位。 应该是已经澄清了吧,她想。 许星点进去,却发现事情并不如她想的那般,事情不仅没有澄清,反倒愈演愈烈了。 所有人都在好奇那位未来的颜氏集团总裁的夫人是哪一位。 许星抿了抿唇,干脆关掉了让她不悦的页面,她也说不清此时的感受,就像人快要溺水,甚至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让她祝他百年好合么。 她好像做不到。 想罢,她又觉得自己未免太过自私。 明明是她先放弃这段感情的,所有的后果也都应当由她承担。 “咚咚。” 敲门声打乱了她的思绪。 她下意识将平板藏到沙发椅靠背后面,说了声:“进” 门打开,陆月梨笑吟吟走进来,坐到许星身旁的沙发椅上。 几乎是坐下去的那一个瞬间,就感觉到柔软的靠垫包裹着身体,很舒服,怪不得许星喜欢缩在里面画画。 “宝贝儿。”陆月梨慢悠悠地喝了口刚下去买的咖啡。 “嗯?” “我感觉你还是有点放不下那段感情,那我教你个办法,去,把你的百宝箱拿出来。”陆月梨说。 许星愣怔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 百宝箱是她和陆月梨都有的东西,她们会在里面存放一些她们觉得重要的东西,算是过去日子的一个小小的见证。 “行。” 百宝箱被藏在阁楼,拿下来的时候上面已经落满了灰,上面的锁也已经生锈。 许星拿着钥匙勉强打开了已经锈掉的锁。 百宝箱打开的那一刻,所有的记忆也都汹涌而来。 “这是什么?”陆月梨拿了一块玻璃碎片,颇为感兴趣的模样。 “是那天星星许愿瓶掉落的碎片,我捡了一个回来。” “哦。” 陆月梨将玻璃碎片重新放进盒子里,又拿了一个吊坠:“这又是什么?” 这是颜词送她的成年礼物。 她虽然觉得很丑,但还是留下来了。 不过刚等她打算说出口时,陆月梨就笑着说:“如果彻底打算离开的话,那这些就都没什么意义,都不重要了。” 说完,她又将吊坠放回盒子里,抱着盒子走到阳台处。 意识到陆月梨要做些什么,许星脸色有些发白,她轻轻扯着陆月梨的袖子:“不要。” 陆月梨将阳台窗户打开,冷风顺着缝隙溜进来,带着湿气像是要钻进人的骨子里,直冷得人发颤。 陆月梨手拿着的盒子已经在阳台外。 “梨子,拿回来,不要。”情绪上涌,她的眸子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眼尾边缘晕了一层红色。 陆月梨笑了声,轻轻松开了手。 许星慢吞吞地走到窗台边,她看见盒子摆脱了所有阻力,从高空中一点点坠落下去,最终落在草坪上。 恍惚中,她似乎能听到盒子和草地相撞的响声。 始作俑者笑嘻嘻地拍了拍手,语气轻快:“行了,彻底解决了。你今天中午想要吃些什么?” 许星只觉得大脑嗡鸣声不止。 大颗大颗的眼泪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流下,她连外套都没有穿就从楼上跑下去,电梯太慢,她走的是楼梯。 陆月梨拿着件外套跟在她身后跑。 草坪里,铁盒子只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儿,没有一句抱怨。 许星有些不敢将盖子掀开,她害怕,害怕盒子完好但里面的东西被砸碎了。 身后的陆月梨跟过来,将羽绒服外套披在她身上。她紧紧抿着唇 ,也不说话,只静静地跟在许星身后。 她看见许星缓慢地将盒子打开,白皙的指尖有些微抖。 盒子打开。 许星愣住了。 是有东西碎了。 是她的成年礼物--那个她曾经嫌弃的又大又丑的吊坠。 吊坠中间那颗不透明的玻璃被砸开,里面亮晶晶的,是一颗戒指,上面镶嵌着一颗星形钻石。 在这阳光下熠熠生辉。 第19章 第十九颗星星你说,需要一位妻子 “梨子。” 许星半张脸隐在阴影里,极长的睫毛垂下,掩下了眸中的情绪。 钻戒外壳的破裂就像是一道枷锁被打破,像海浪般汹涌的情绪猛地冲出来,将她淹没。 她有些招架不住。 原来,娶她一直都在他的计划范围之内,从十八岁到现在的计划。 “嗯?”陆月梨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想哭。 许星仰起脸看她,眸中过分汹涌的情绪化成了眼泪,她的声音带着点哭腔:“能不能送我去趟寺庙?” “好。” 陆月梨开车将许星送到寺庙后有些担忧:“星星,你一个人能行么?” 现在的许星状态不算很对,她觉得应该要有人陪着比较好。 “没事的。”许星摇摇头,笑着答。 -- 因为是工作日的缘故,寺庙并没有太多人,走进正厅,耳边是低低的诵经声和清脆的木鱼声。 鼻尖是香火的味道,这里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虔诚。 镀金的佛祖带着笑意看着她。 许星跪在圆形蒲团上,也不拜佛,只是静静地跪着。 跪到走了一批又一批人,从白天跪到黑夜。 寺庙里晚钟响起,沉重又悠扬。 晚上的庙里静悄悄的,连脚步声都很明晰,许星感觉到有人走到她身边。 她抬眼望去,是一位身着袈裟的僧侣。 准确来说,是那天她决定放弃颜词时所见到的僧侣。她脸上温暖的微笑,慈祥又温和。 “小施主为何跪如此久?” 许星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腿已经麻了。她望向寺庙外,发现天已经黑成一片,万家灯火依次亮起,点燃了这个世界。 “我在想,是不是做错了。”许星淡声说。 僧侣跪在她身旁的蒲团上,笑着说:“我总觉得你有些像我三年前遇见的那个女孩。” 她记得很清楚。 三年前,一个下着暴雨的夜晚,佛堂里走进来一个女孩儿,什么也不说,就只是一直跪着。 那会儿,她一直跪到佛堂敲了晚钟。 或许是希望女孩儿早些走,她走过去问女孩儿是不是有什么特别想实现的愿望。 女孩很漂亮,皮肤白得像雪,更衬得一双 眸子黑漆漆的,那上面覆了一层泪水,清澈通透却让人觉得可怜。 女孩摇摇头,说不是。 她说,她许过愿了,很虔诚。 她只有三个愿望,为什么就连一个也实现不了。 她至今仍记得她是怎样回那女孩的:“执念太深也是罪。” “如果不出意外,您当时遇见的就是我,”许星盯着佛堂中央那镀了金的佛祖,连声音都轻下来: “您当时和我说,执念太深也是罪。我信了,但我又好像错了。” 她想,若是当年执念可以再深一些,现在是否能更快乐一些。 是否,现在她便不是跪在这冰冷的佛堂,而是在颜词身边。 僧侣笑着摇摇头:“施主自然已有答案又何必问我?” 她后悔了。 当年她选择了似乎是对所有人最好的结果。 但她忘了,这个结果她承受不起。 “好。”许星淡声说。 她想选另一种结果,趁一切还没有尘埃落定之时。 过去,在这里,她弃了颜词。 现在,在这里,她想和颜词重新在一起。 -- 走出佛堂时,已然是深夜。许星给林言打了个电话,说见一面,在幽暗的小巷子里。 青石板上,黏糊糊的青苔附在墙的一角,粘腻又恶心。 围墙上也爬满了青苔,向下落着水珠,砸在青石板上,撞出清脆的声音。 林言走下车,看见站在幽暗巷子尽头的许星,唇角绽出微笑。 所以,她终于想通了么? “星星。” 林言笑着走向许星,却发现她的眸子里只剩下冰冷和漠然。 “我跟上次照片里的那个女人分手了,”林言笑着又朝她走了两步:“我保证以后我绝对不会出轨,会永远爱你,星星,所以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么?” 许星向后退了两步,淡声说:“你的事情和我无关。” 林言脸上的笑意彻底僵住:“那你今晚找我做什么?” “为当年的事情彻底做一个了结。林言,我后悔了,当初答应你离开颜词的事情。”许星说。 “可是那段视频......” “可以啊,”在来到这里之前,许星 早就想到了这件事情,她笑着说:“我可以放出来完整版的。颜词要是要坐牢,我可以等他出狱。但恐怕林梦璃和林大少爷的牢也不会少坐几年吧?” 视频其实有两个版本。 一个是林言那天发给她的,颜词打人视角的版本。 另一个是她的视角,她作为受害者视角的版本。 视频里,她是受害者。 她的双手被人绑上带子束缚起来,因为不停的摩擦手腕见血。衣服被撕得完全不能蔽体,脖颈处被人咬上伤痕。 一切就只差一点点。 如果要报警,那么势必两段视频都需要公之于众。她也只是一个小姑娘,有懦弱和退缩的权利,她也会害怕这样的事。 害怕大众羞辱的言语。 害怕大家的冷嘲热讽。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勇敢的女孩子,她只是一个最普通甚至有些许懦弱的人。 林言沉默了许久,突然问:“许星,你不怕么?” 想了想,许星诚实答:“怕。” 但是一想到颜词会永远站在别人身边,她会受不了。 就只是连稍微想象一下,都会完全受不了。 “你挺狠的。”林言说。 “被逼的。” -- 颜词再醒过来已经是第三天早上六点半了,他刚打开手机,就看到数十通江岭的未接来电。 他揉了揉眉心,打了一通回去,电话很快便被接通,那头传来江岭的声音:“词哥,完蛋了!” 颜词:“???公司破产了?” “不是。” “那你着急什么?” 江岭急死了:“你上热搜了!” 昨晚的事情一瞬间在脑海里浮现,颜词笑着道:“没事,肯定是有人把当年天中成人礼的视频扒出来了?放着呗,公关费很贵。” 江岭沉默几秒:“不是,是昨晚我们在酒吧的事。” “酒吧什么事?”颜词压根回忆不起来,半晌,他说:“不会是昨晚被人猜测是gay上的热搜吧,赶紧撤掉。” “不是,”江岭又沉默了几秒:“是你的绯闻。” “别挂电话。” 颜词打开微博简单看了一下自己的热搜,上面的照片模糊又角度精妙,如果他不是当事 人,他都觉得两个人是情侣。 “撤掉。” “哦。” “不,解释好再撤掉。” “哦。” 电话挂断。 未接来电很多,颜词向下翻了翻,一个熟悉的号码映进他的瞳孔,他指尖顿了下,随即拨了出去。 电话很快被接通,颜词先出了声,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你好,我是颜词,请问你是?” 电话那头的女生明显愣了一下,沉默了几秒说:“我是许星。” 两人开始沉默。 颜词当然知道她是许星,要不然在这边跟她废什么话? 但他还是沉住气:“找我做什么?” 许星想了想,说:“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讲。” “什么事?” 许星沉默了几秒说:“可以见面说么?” “行,今晚七点星月餐厅包厢201。” 说完,他把电话挂了,非常的冷酷无情。 下一秒,他重新给江岭打了个电话:“喂,江岭,我命令你三分钟内到我家。” 江岭:“???” 颜词:“许星约我吃饭,帮我挑一套西装。” 江岭:“......” -- 星月餐厅。 许星提前半小时就到了,她一直喝着水盯着包厢镶着金边的大门。 七点一到,包厢门打开,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 男人穿着剪裁良好的黑色衬衫,系着同色系领带,臂弯里搭着件西服。 他面容冷淡,只是轻轻瞥了眼许星便收回视线,一副不得他人近身的模样。 “许小姐找我什么事?” 颜词将西服随意搭在椅子上,径直坐下,黑漆漆的瞳孔紧紧盯着她。 许小姐。 许星唇边勾起一抹自嘲的笑,良久,她说:“我想问,你上次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话音刚落,颜词脸上的清淡的神情破碎了一瞬,不过也仅仅是一瞬,便恢复了原状。 “抱歉,”颜词慢吞吞倒了杯红酒:“我记性不好,忘记是什么话了。” 许星紧张地指尖不停捏着身上的裙子。 什么话。 她原 先是想说,那次你受伤时说,任何时候,你朝我走一步,我就会跟你走。 但她又觉得这样不太好。 沉默了良久,她慢吞吞开口:“你说,颜氏不太稳定,你需要一位妻子。” 第20章 第二十颗星星我都心甘情愿 包厢灯光暗淡,一切都陷入死寂。 许星垂着眸,害怕抬头会触及到颜词的视线马上逃走,许久没有听到答复,她的手下意识攥紧了衣摆,白色羊毛裙摆上染上一层薄薄汗渍。 颜词盯着垂着头的许星,眸子像染了墨一般深。 半晌,他从口袋里取出手机,指尖在上面轻轻点了几下,一篇时事新闻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他将手机递给许星。 反着光屏幕上的黑字刺激着她的瞳孔,她闭了闭眼,却怎么也说不出话。 屏幕上,是一篇转载的文章,上面写着,颜氏集团已经成为湾洱市的龙头企业。 不稳定未免太过可笑。 “许小姐平日里不看新闻的么?” 他手插/在西装裤袋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嗓音低沉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 许星的脸色在那一刹那变得苍白,她除了更加用力地攥紧自己的衣服,没有一点办法。 太过用力的原因,她的指尖泛出青白。 哪里可能颜氏一月前还是岌岌可危要倒的状态,现在就是湾洱的龙头企业了。 究其所有,不过是拒绝她罢了。 不过她也完全没法怪颜词一分一毫。 她一遍又一遍地将他所有的傲骨折断碾进肮脏的泥土里,是这样的结果,也是情理之中。 但感情永远也不受理智控制。 心像是被丝线缠绕着,线一圈一圈收紧,就连呼吸都困难。泪水无意识地涌出在发红的眼眶里来回徘徊。 “这次纡尊降贵来找我,”颜词坐在沙发上,修长的双腿交叠在一起:“是想要念菱么?” 他勾唇轻笑,眸中却一片冰冷:“可以啊,两千万,我把念菱那块地卖给你,就当是我们以前相识一场的人情。” 泪水快要掩不住,许星干脆放任它们一点一滴地流下,划过白皙的脸颊,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颜词。”她忽然笑了,眸中泪水在光的映衬下像是破碎星光。 “我们最后只能这样么?” 她的声音虽然带着哭腔却平淡清浅,没有怒更没有怨。 如果结局注定是这样,那就算了。 她不求了。 颜词眉眼像是含了冰,看见许星落泪的模样眼底的那片黑色破裂一瞬,不 过下一瞬就恢复如常。 她一贯会这样。 一遍一遍将他骗得团团转以后再毫不留情地将他甩掉。 “你说一句。”颜词突然说。 许星淡淡说:“说什么?” 颜词勾唇,眸中却并无一丝笑意:“许星,你求我一句怎么样?求我一句,我就把念菱给你,永远给你。” 我也给你。 你求我一句,我就再相信你。 跟在你身后,即便最后你会再骗我一万次。 我都心甘情愿。 即便是骗我的也好。 许星理了理内心的情绪,泪水止住,又是平日里淡然的模样: “念菱我还给颜氏,但还请颜总给我一个星期让我将里面的展品处理一下。” 如果一段感情需要求,那她宁愿将这段感情停留在它最美好的时刻。 颜词眸底的那一抹黑色被打碎,他放任自己走到许星面前攥紧她的手,许星有些吃疼,眉头轻轻皱了下。 “我记得,那个念菱是你祖母留给你的,对你来说很重要?” 就算是这么重要,也不愿意在他面前服软么。 就算是假的也好。 许星盯着手腕上的红印,忽然抬头对上他的眸子:“过去的终究是过去了,相比一定要保住念菱,或许祖母更希望我幸福。” 顿了顿,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如果,我说我来找你不只是为了念菱呢?” 许星紧紧盯着他的眸子,努力想要从中看出些什么。 但一切都是徒劳。 他的眸子深得像海,什么也看不清。 她从来就不是一个擅长表露情感的人,这已经是她能迈出最大的步子。 室内一片安静,连彼此的呼吸声都清晰可听。 大理石桌面上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颜词放开她的手腕走过去接电话,许星趁这个空隙走出了包厢。 她好像明白了,破镜已经破了,无论怎样重圆都会有裂缝,无法掩盖它曾经破掉的事实。 会有猜忌,会有怀疑,永远不会像年少感情那般真诚热烈。 门外寒风瑟瑟,凉意顺着皮肤似乎要渗透进骨子里。 昏黄的路灯下,许星一步一步走着回家,一辆纯黑色 的迈巴赫隔着一段距离紧紧跟着她。 温暖的车后座,江岭的声音从手机里响起。 “兄弟,你这是何苦呢?人家小姑娘都主动了,你还在这边装大爷,有意思么?你是打算单身一辈子么?” 江岭的声音劈里啪啦的,像是炮仗一样。 颜词烦躁地揉了揉眉心,语气不善:“我有错么?她当年那么狠心地抛下我,我只是想让她哄我一句,一句就行。” 他的眸光紧紧地锁着冬日里的那抹身影。 粉白相间的羽绒服快要到脚踝,鸦羽似的黑发垂在腰际。 她走在马路边缘的凸起路缘石上,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似乎害怕从那上面掉落下来。 就像是从前一样。 她总爱走路缘石,他害怕她摔跤,便总是扶着她。 可能是太冷了,她伸手拢了拢身上的羽绒服。 “喂,词哥?你人还在?我们是男人,忍一点又怎么样,她们是女孩子,不可以老是让她们低头来哄你的。” 情场高手江岭看到自己的兄弟如此不开窍便有些无奈。 “行了,我知道了。”说完,他就把电话挂断了。 颜词手肘撑着窗户,神情晦暗不明。 在看到第三次许星伸手拢羽绒服时,颜词让司机到许星身边停下。 他将咬着的烟碾进烟灰缸里,火星熄灭。 车窗打开,车内浓郁的烟草味散了大半。 外边实在是太冷了,一阵冷风刮过,许星又拢了拢身上的羽绒服。她吸了吸鼻子,觉得头有些晕。 看来还是要打个车。 她将手机打开,找到打车软件打了一辆车,司机师傅离这里很近,大约五分钟就会到这儿。 为了方便打车师傅找到她,她干脆站在原地没有动。 一辆车从许星身边划过,之前下了几天雨,地上一片泥泞,车速太快,一道污泥染上了她纯白色的裤子。 许星微微皱了皱眉,便从包里取出一张湿巾,蹲下轻轻擦拭着染上泥的地方。 越擦泥反倒晕染地更开,她叹了口气,抬眼却发现方才肇事的车辆并没有走。 黑色不透明车窗慢慢摇下,露出一张线条流畅的侧脸。 “上车。” 他的语气有些冷淡。 许星愣怔了一瞬,只静静地看着他。 路灯昏黄的灯光落在她的眉眼,添了几分柔和。 路上行人来来往往,声音嘈杂地不行,可这里的时间却像是静止。 男人打开车门,微微倾身,向蹲下的女孩伸手。 女孩握着他的手,站了起来。 跟着他走进车内。 车上很暖和,许星穿着厚重的羽绒服,脸颊有些泛红,额角都沁出一层薄薄的汗珠。 她瞥了眼身旁颜词。 他只穿了件白衬衫,顶上两颗扣子解开,露出漂亮的锁骨。他紧紧阖着眼,似乎没有打算为突然停下车做解释。 电话响起来,许星下意识按了接听键。 憨厚的司机大叔操着一口口音极重的湾洱话问:“小姑娘啊,我到了,你在哪里啊?” 她没有开免提,但车内太静,大叔声音又太大,许星觉得颜词肯定是听到了。 但他依旧阖着眼,没有一点反应。 但方才确实有些鬼迷心窍,她明明都叫了车,干嘛还要坐他的车。 “喂,小姑娘,你还在吗?” 许星连忙道:“不好意思啊,师傅,我朋友临时送我,实在不好意思......” 她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就挂掉了。 小区到了,许星看着身旁依旧阖着眼的男人,问:“为什么送我?” 她有些紧张。 她想要一个答案,却又有些茫然,她究竟要的答案是什么。 颜词依旧阖着眼:“顺路。” “好,谢谢。”许星说完便下了车。 直到车门关闭的那一瞬,颜词睁开眼,隔着玻璃窗看着她的背影一点一点缩小,直到彻底消失在漫长的黑夜里。 再也看不见任何人,颜词淡淡说:“开车吧。” “去哪里?” “回青羽湾。” 车子掉转车头,往截然相反的方向驶去。 她和他,从湾洱的地图来看,位于城市的两端,最东和最西。 -- 许星回到家时,陆月梨正瘫在沙发上看电视,一看见许星回来,她立马飞扑过去给了一个熊抱: “怎么样,顺不顺利呀?” 许星将包随 意放在衣帽架上,便也整个人懒在沙发里:“他不要我了。” 陆月梨:“???” 这怎么跟她想的剧本不一样,在她心中,许星今晚就应该和颜词和好,然后恩恩爱爱马上结婚。 如果再拖,她可能都看不到许星穿婚纱的样子了。 “那接下来怎么办?”陆月梨问。 “唔,念菱可能保不住了,我打算到祖母墓前祭拜一下,希望她可以原谅我这个不肖子孙。” “抱抱。”许星张开手,陆月梨一把将她抱住。 她抬眼看着墙上的钟的时间不停流逝,突然脑海有些空白,下意识问:“如果再来一次,你想改变哪个瞬间?” “当然是再也不去天中,啊不,我是想遇见你的。” “你呢?”陆月梨反问。 “我会回到三年前,我会把那段视频交给警察。”许星说。 犯错的从来只是他们。 所以受惩罚的凭什么是她。 第21章 第二十一颗星星只需要一句喜欢 青羽湾 书房里,颜词从抽屉里抽出一叠星星纸,拿了一张三下两下叠出一颗饱满的星星。 他的动作异常熟练,像之前做过无数遍一样。 “汪汪。” 传来一阵狗爪子挠门的声音。 叫声异常急切。 颜词从椅子上直起身子,迈开腿走到门前为心心开了门。 毛发松软的漂亮萨摩耶似乎是嫌弃他开门太慢了,有些不满地抬头冲他叫了一声,随即迈开爪子走到书架旁睡着。 颜词低低笑了声,走到心心身旁坐下,轻轻摸着它柔软的毛。 心心被摸舒服了,干脆仰躺着将肚皮朝向他。 “心心,我好像把你妈妈弄丢了。” 颜词喃喃说。 心心像是通了人性,它目光变得凶狠起来,咬了一下颜词。 颜词有些吃痛收回手,骨节分明的手上留下一道淡淡的红痕。 “你也会觉得是我做错了么?” 他真的只是希望,许星可以稍微哄一下他。 真的,只需要一句话。 -- 圣诞节快要到了,天中一班同学群里便有几个爱热闹的问要不要聚一聚。 陆月梨一向爱热闹,又想着顾离和颜词事情多必然去不了,就跟统计人数的班长报了自己和许星的名字。 聚餐地点定在湾洱市最大的一间酒吧,里面吃喝玩乐一应俱全。 包厢挺大,许星和陆月梨到的时候里面已经坐满了人,男男女女坐在沙发上,面容都带着笑。 没想到有这么多人,许星有些愣怔。 坐在人群最中央的人本在和身旁的男人交谈,听到包厢门开的动静时,他稍稍侧过头,视线落在她身上时唇角微微勾起,不过很快视线便移开了。 有几个人认出了她和陆月梨,纷纷站起来笑道:“嫂子怎么没和词哥一起来?词哥,起来了,你女朋友来了。” 杨旭从大学结束开始便一直呆在国外,是前天才回的国,自然是不知道许星和颜词分手的事。 他话音刚落,包厢里原先热闹的氛围瞬间变得沉寂下来。 当事人颜词倒是没什么反应,他从大理石桌面上拿了个玻璃杯倒酒,慢悠悠地喝着,还时不时和身旁的顾离说些什么。 许星皱了皱眉想要拉着陆月梨入座,可一碰到她的手,却发现凉得吓人。 她转过头,看见陆月梨脸色白得和张纸一般,她轻轻握住那双冰冷的手,问道:“梨子,要不然我们走吧。” 陆月梨强打起精神,勉强勾勒出一个微笑:“没事,我们坐吧。” 她推着许星坐在了柔软沙发的最左边。 同学会最逃不了的便是回忆往事。 酒过三巡,大家也都放开了些,便是什么都想说了。 其实数班长朱凌醉得最狠,他拿了个透明玻璃杯,往里面瞎倒了些红的白的黄的,又将玻璃杯推给了颜词。 “词哥,不醉不归,以前大学我们聚会你总是说要送许星不能喝,现在不用送了,总能喝了吧?” 有人意识还比较清醒,轻轻地推了下朱凌,朱凌醉狠了,压根感觉不到。 颜词也没拒绝,他握住玻璃杯,仰头便一口闷了下去。 喉结滚动,莫名勾人。 不知道是不是许星的错觉,她总觉得颜词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却又在下一秒不着痕迹地移走了。 “可以喝。”他淡淡答。 颜词话音刚落,同学席上瞬间传来牛逼之类的声音,紧接着便是越来越多的人来找他喝酒。 “我现在越来越觉得高中恋爱不靠谱,你看看,现在分得像什么样子了。”朱凌说话越发不过脑子了。 他感慨:“就连我当时最看好的那一对都分了。” 有人笑着问:“你当时最看好哪一对啊?” “那不必然词哥那一对嘛。卧槽,当时真的绝了啊,”朱凌回忆:“许星你是不是有次去校考了,然后那天词哥也不在,我当时还在想你们两和好得真快,不是昨天刚吵完架么。” 许星视线落在黑色大理石桌上的那一杯酒上。 酒是用一个高脚杯装起来的,分了几层不同的颜色很漂亮,此时里面已经没了大半。 原本以为这酒酒精度数很低才喝的,没想到此时脑袋已经晕乎乎的。 她想起来了。 校考的那个时候因为一些事情,她整个人像刺猬一样敏感,总是哭也总是会跟颜词生气。 去湾洱大学校考之前,她又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小事凶颜词。 用很冷漠的语气说,让他不要再跟 着她了。 可能是因为很害怕也很紧张。 担心万一她会将所有事情搞砸,害怕自己去不了湾洱大学。 那人的声音还在继续:“我给词哥打电话,他说在酒店,我说陪考呢,他说许星不让他来,那我问那你去干嘛,他说陪考啊。” 所以那一天不是错觉。 去湾洱大学校考的那天特别冷,寒意像是要刺入骨髓一样,校门口都是父母带着小孩,只有她背着画具孤零零一个人。 但她又莫名觉得安心。 就觉得好像有人默默地在后面跟着她。 朱凌:“那个时候我觉得颜九花栽了,栽得彻彻底底的。当时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花都没能让词哥动心哎。” “你可别提九花了吧,”有人笑着说:“那天词哥作业都没补完,被刚考完的学姐叫下去表白,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哎。” 颜九花,九百九十九朵玫瑰都追不到的男人。 许星的视线落在颜词身上。 他倚在沙发里,漂亮的桃花眼阖着,在冷白的皮肤上落下一道阴影。他唇角勾着笑,没什么在意的模样。 似乎是察觉到许星的视线,颜词轻轻抬眼往她这边瞥了眼。 许星连忙将视线收回去。 头越发晕乎乎的,许星想要靠着陆月梨,却发现她不在了,顾离也不在了。她拿手机给陆月梨发了微信: 【梨子,你在哪里?】 梨子:【我还有点事,你自己可以先回家么?】 许星揉了揉眉心,勉强清醒了一下:【行的,早点回来。】 -- 十二月份的湾洱尤其得冷,天空还飘着雪,一阵冷风吹来,她才勉强清醒了一点点。 但只是一点点。 果然越漂亮的酒越迷惑人么,她走着走着,连步子都不稳。 先迈左腿...... 她告诫自己。 可腿完全不听她使唤,她先将右腿迈了出去,紧接着便是错乱的步伐。 几乎是意料之内的,她左腿将右腿绊倒了,下一瞬,她整个人重重地摔在雪地里。 羽绒服和裤子都被雪水晕染,湿了一片。 怎么又只有她一个人。 莫名其妙的,她鼻子一酸,冒出点委屈的情绪。 颜词从酒吧出来便看见这一幕。 许星坐在雪地里,眼尾有些泛红。长发简简单单挽成一个丸子头,点点碎发不听话地落下来,有几分凌乱的美感。 他快步走到许星面前,一把将她扯了起来:“许星?你告诉我我是谁?” 明明他只看见许星喝了一杯,怎么会醉成这样。 许星沉默了,盯着他的脸好几秒,非常认真地说道:“坏男人。” 颜词低低笑了声,连肩膀都在颤抖。 好吧,他确定许星真的是醉得不行了。 酒吧门口不能停车,他的车子还停在距这里一百米远的位置上。 他现在有些怀疑许星能不能走路,他试探性问道:“你还能走么?” 这话刚落,许星便有些炸毛,她语气凶凶的:“谁说我不可以?” 她语气里带着点醉意,此时发火倒是有几分撒娇的意思。 话是这样说,但腿完全不听使唤,她刚迈出左脚,整个人便往一边倾斜,颜词连忙拉住她。 “上来吧,”颜词蹲下:“我背你。” 许星盯着蹲着的颜词很久,得出结论:“我不可以被坏男人背,不然我也会被你传染,变成坏女人。” 这逻辑听着还挺有道理。 颜词看着她被雪水打湿的衣服,干脆蹲下,拉着许星的手往前带。许星本来就醉狠了,此时再被一拉,整个人都倒在他身上。 颜词发出一声闷哼。 刚开始许星在他背上还要乱动,后来便又慢慢安静下来。 平安夜的街上人来人往,到处是卖花和平安果的,声音嘈杂地要命,可他们却像是静止,在另一个世界里。 背着许星的缘故,颜词踩在雪里的脚印很重,雪退到一旁,露出了藏在里面的泥土。 “坏男人,看在你背我的份上,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别告诉颜词。” 许星将脑袋搭在他的肩膀,突然说道。 颜词唇角勾勒出一点弧度:“嗯。” 许星自顾自说着,声音清清淡淡的,像是在回忆。 “我刚开始不喜欢颜词的,我当时虚心向他请教为什么他可以成绩这么好,他居然诚恳地跟我说因为天赋,我当时想拿棍子打他。” “其实吧,我更讨厌他,他好像有我想要的 所有东西,美满的家庭,优秀的成绩,他还长得特别漂亮很招人,还会对所有人笑,然后他还可以轻易就混得......就成为所有人羡慕想追随的样子。” “我站在他旁边好像永远都差了点什么。我甚至偷偷许愿,他能不能平凡一点,这样他除了我没有更好的选择,他就会永远选择我。” 所以,只要他表露出有一点点不喜欢我的地方。 我就会害怕,害怕他没那么喜欢我。 因为他永远有其他选择。 而我很贪心,想要他全部的喜欢。如果不行,我宁愿不要。 害怕受到伤害,所以选择逃避。 颜词停了脚步,眼中似有一块玻璃被打破,所有情绪都翻涌而出。 心脏最柔软的角落被这浅浅淡淡的话语彻底攻陷。 哄不哄似乎没什么意义。 反正一辈子就那么短,就算哄她一辈子又能如何? 是他心甘情愿。 颜词声音有些哑:“在他所有选择里,你都是那个唯一正确的选择。” “不,”许星认真说:“他是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花都不能追到的男人,而且我还没钱买那么多花。” “追他不需要买花。” “那需要什么?”许星小脸皱成一团:“我很穷,钱要给梨子看病。” “只需要一句喜欢。” 第22章 第二十二颗星星吻 雪慢悠悠地飘下,落在颜词的肩膀和黑发上,晕染上点点纯白。 许星眨眨眼睛,她用手轻轻将雪从颜词身上拨弄下来,呼出的热气拂在他的耳畔,颜词心颤动了下。 他听见她喃喃说:“你骗我。” 颜词有些失笑,黑漆漆的眸中也染上细碎的笑意:“你倒说说我哪儿骗你,这么个大帽子我可受不起。” 醉酒中的许星极其不讲道理,她扯了把颜词的头发,一缕黑发在她白皙的手中异常显眼: “我不管,你就是骗我。” 说完,许星便说不要骗子背,四肢扑棱着说要下来,颜词有些无奈地小心将许星放在雪地里。 少女的眼尾染了些红,清凌凌的眸子里蒙上一层水雾,看起来极其可怜委屈的模样。 半晌后,许星开始哭,眼泪啪嗒啪嗒地向下掉,砸在雪地里,一片一片雪被融化。 “我说喜欢他,他也不会跟我在一起。” 颜词意识到,许星是真的喝醉了,而且醉得不轻。 此时骗到的概率显然最大。 他迈开腿上前两步,微微倾身,轻轻捏着面前少女的薄薄的肩胛骨。 轻轻用指尖拭去许星眼尾的泪珠,他唇角微勾,声音带着极大的诱哄意味:“那星星说,为什么他肯定不会跟你在一起?” 许星盯着他的眸子,久久不能回神。 他太漂亮了,尤其是那一双桃花眼。他眼尾微弯,眸中泛着细碎的笑意,暖黄色的灯光洒下,眸中像是有......闪闪的小星星一般。 更别提他那诱哄的语气,她脸颊有些泛红,心脏也怦怦直跳。感觉他话里有钩子,她的心被钩住止不住地向他那边倾斜。 “我可以跟你商量一件事么?”许星小心翼翼地试探。 颜词愣了一下,随即笑得更加温柔:“可以啊,星星想和我商量什么?” “要不我们在一起,”许星喃喃说:“然后把颜词气死怎么样?” ??? 颜词彻底愣住,连唇角的笑意都没法勉强维持。 话语落差太大,心情就像坐过山车一样一会儿上一会儿下。 现在心情就是极其复杂。 所以他绿了他自己? “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颜词问。 许星 想了想,很认真地说:“因为你真的漂亮,我真的很喜欢漂亮哥哥。” 连用两个真的,完全可以感觉到她言辞恳切。 颜词:“......” 他突然间想起大学偶然间好奇,为什么许星会喜欢他。 当时许星坐在秋千上,手搭在铁链上,想了很久,非常认真地对他说,因为他特别漂亮。 他有点炸毛,问她,如果他不漂亮了还会不会喜欢他。 许星又想了很久,最终她用食指和大拇指比出一小段距离,表情很小心翼翼。 她说,也会喜欢,但可能会少一点点喜欢。 他当时一笑了之,以为她是在开玩笑,没想到竟然是真心话。 颜词垂眼看着许星异常认真的面容,忍不住笑了。 不是他在这里吹,他从小就是按照标准小说男主长的,小时候是萌萌的小正太,连超市阿姨都会忍不住捏他的脸给他多塞两颗糖。 长大了之后,情书和女孩子的喜欢也收到手软。 但严厉的父亲一直教导他颜值没有用处,他也深以为然。不过现在,他感谢自己生了一张好脸,因为居然可以凭借这个讨到老婆。 他眸中的笑意更深了,向她那儿凑了一些,许星满脸通红,一本正经说:“你不要勾/引我。” 许星感觉面前男人越来越漂亮,这眼睛、鼻子、嘴巴,呜呜,完全就是按照她的喜好长的。 而且他还笑成这样子勾/引她。 她真的有点把持不住。 这不怪她,实在是他太漂亮了。 一阵冷风吹过,有一缕碎发落在她的唇角,她用手将碎发拨到耳后,眸中多了几分清明。 颜词有些懊恼,为什么要跟她废话那么多。 现在她清醒了,完全骗不到了。 下一秒,他听见一道轻柔的女声,似乎带着很多点纠结:“漂亮哥哥,你愿意吗?” 颜词又愣住了。 愿意什么? 愿意自己绿了自己么? 颜词想了一下,刚要回答愿意,就听见女孩俯身在他耳畔说: “你不可以跟别的女生笑,就笑得那么暧昧。” 语气凶凶的,但带着点哭腔,又让人觉得可爱。 说着说着,许星又忍不住哭起来 ,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那女生我看过很多遍,不就比我身材好了一点么,他眼睛都笑弯了,有这么漂亮么?他们两个还离得特别特别近。” 说完,许星微微倾身,清凌凌的眼眸视线聚焦在他的脸颊上。 感觉到了什么,颜词直直地看着眼前她那愈来愈清晰的眼睫。他倾身,将身体放低,低到许星可以毫不费力亲到他的位置。 雪飘落,一片飘到他的脸颊处,冰冰凉凉的。 淡淡的栀子香萦绕在他鼻尖,一点一点变重,压到他心底的角落,沸腾了血液,蔓延到四肢百骸。 猝不及防地,许星将唇映在他的脸颊上,柔软的触感像是羽毛一样,拨弄着颜词的心弦。 他感觉到眼泪落在他的脸上,滴滴答答,温热又让他心疼。 平安夜零点钟声敲响,湾洱广场节庆活动的烟花冲到漫长的黑夜中,绽开一朵朵瑰丽绚烂的火花,又很快落下。 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颜词不受控制地将手抬起,想要像从前一样揽住她的腰身。但她周身浓重的酒气让他清醒过来,她醉了。 是,她醉了。 但他也醉了。 没道理她喝醉了就可以肆无忌惮侵犯他,他喝醉了就只能受着。 他落在虚空的手再次抬起,许星却闪开,哭着说:“就这么近。” 颜词眼中涌起极深的欲念和不满足,他放低了嗓音,再次诱哄:“刚才没感受到有多近,星星可以再给我示范一次么?” 许星眨眨眼,眸中有点迷茫:“你可以答应我么?” 颜词弯了弯唇角,眉眼中染上细碎的笑意,他答道:“可以,我以后只对你一个人笑。” 顿了顿,他说:“那你可以再给我示范一次么?” 许星摇摇头,认真说:“不行,你太笨了。我还是不要喜欢你了,笨蛋帅哥。笨蛋也是会被传染的。” 颜词:??? 许星清了清嗓子,模仿他以前的语气,一本正经说:“许星,我告诉你啊,你以后找男朋友一定要找聪明一点的,起码要比我聪明,跟我一样聪明也行。” 顿了顿,许星又换回了她自己的语气:“谁比你聪明?顾离?可是我们上次不是抓包到顾离和梨子在空教室接吻?” 当时天中永恒第一是颜词,永恒第二是顾离。 她想起宽敞明亮的教室里,少年拿笔敲了下她的额头,语气极其自恋:“许星,你是不是学傻了,世界上哪有比我聪明的人?” 她还记得,那是她第二次想要把颜词装到袋子里暴打一顿。 颜词:??? 他真说过这种自恋到傻/逼的话? 许星偷偷瞥了眼颜词,紧接着一下子飞奔着跑到马路边缘的路缘石上,小心翼翼地走着直步。 她醉得特别厉害,走路都走不稳,更别提在路缘石上走直步了。 颜词担心她跌下来,就一直搀着她。 谁知许星一下子甩开他的手,蹬蹬蹬自己走起来。颜词搀了她几次,许星就甩开他的手几次。 来回反复十几次,快要走到停车处时,颜词又想搀着她。许星突然间便情绪崩溃了,她这次哭得特别厉害,引得路人都回头看她。 眼泪不要命地往下掉,眼眶周围全是红色,原先清凌凌的眸子里也全是血丝。 “你不要再搀着我了!”她大声地朝他吼。 颜词默不作声地再次搀着她的手臂。 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许星情绪就崩溃成这样,就像是有漏洞的大坝,平日里好像再严重的洪水都可以抵挡。 但突然就有那么一个节点,有一小块破了,所有洪水都喷涌而出,一泻千里,挡也挡不住。 下一秒,像是情绪崩溃到一个节点,她突然垂下眼眸,语气轻轻的:“我可以自己走的。我必须自己走的。” “当时有个人说会陪我走每一次的路缘石,他失约了。不过是我不要的,我也怪不了他。” 他搀扶着她走的每一次都很稳当,她以为这不过是个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但当她一个人走时,她才发现,原来也会有摔倒的可能,只不过因为他在所以可能性为零。 但他也会不在,所以她必须自己来。 “那你呢?” 许星从路缘石上跳到马路上,她直直盯着他的眸子,他眸子黑漆漆的,像是晕了一层海,完全捉摸不透。 “那你呢?你可以保证,每一次我走路缘石的时候,你都在我身边么?” 她没有等到他的回答便转身,下一瞬,她听到一道清晰的男声。 “许星,我可以保证,我会在你身边。” “陪你走每一次路缘 石。” 第23章 第二十三颗星星结婚协议 许星转过头,整个人一下子扑在颜词身上,毛茸茸的脑袋也轻轻搭在他的肩膀: “你又骗我,不可能的。” 颜词轻轻揽住许星的腰身,他垂下眸子,女孩仰脸看着他,脸颊绯红,清澈的眸子里的那一层水雾还没散去。 醉狠了的模样。 他抬起手,触上了那令他魂牵梦萦的眉眼,静静描摹着,动作轻柔像是在触碰极易破碎的精美瓷器。 “我不骗你。” 褪去了所有的猜忌和质疑,像是融进了冰雪,只剩下热烈和赤诚。 许星在颜词怀中傻笑了下,刚准备说些什么,只觉得胃中有什么翻涌而出,她抬手压上他的肩膀,突然俯下身呕吐。 事情发生地太突然,颜词西服上全是她的呕吐物。 颜词脸色有些无奈,他将许星安放在大树旁边的座椅上。随意解开被呕吐物沾满的西服,团一团扔进垃圾桶。 车子已经很近了,许星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颜词干脆打横将她抱起到车子里。 车里空调开得很足,颜词垂眸看着那双在梦里出现过无数遍的眸子,喃喃道: “你说你喜欢我这张脸,那我永远漂亮,你就愿意永远喜欢我么?” 他话说得又轻,许星又醉狠了,没有人听见。 但天上的那一轮明月和漫天星光听见。 -- 许星再一次醒来是在家里的床上,睁开眼看着纯白的天花板,昨天晚上的所有事情在脑海里一一浮现。 昨晚,她和梨子去参加同学会。 然后,她喝了一杯看起来特别漂亮的、酒精度数特别低的酒。然后她跑到酒吧外,遇到了一个漂亮哥哥...... 漂亮哥哥...... 她究竟干了什么? 她说要和颜词在一起气死颜词? 好像还吐在了颜词的西服上。 她好像......还趁醉强吻了颜词。 许星脸猛地红了,她一把把盖在身上的厚重羽绒被掀开,冲到卫生间里,不停地用冷水冲着脸。 可没有丝毫用处,脸上的红并没有消退的迹象,心脏也以一种不规律的速度拼命跳动。 许星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 镜子中的女孩素颜无妆,可脸蛋通红地像是打 了十层腮红,冰水顺着脸颊滑落,一点一滴地落在水池上。 “啊啊啊啊!” 许星双手撑着洗手台,太过用力,指尖泛出青白。她有些绝望,如果知道事情会这样,她一定不会选择喝那杯酒。 不过虽然脸丢尽了,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 许星又用冷水洗了把脸,心中那抹激动的情绪才勉强消退下去。她深吸了口气,把客厅的窗帘打开。 窗外,橘红色的晚霞蔓延在天际,夜幕快要降临。 许星有点震惊,天呐,她足足睡了一天一夜。 冷静下来,她开始思索关于昨晚那些尴尬事情的处理方式。 她亲了颜词一口。 所以她需要赔礼道歉么,按照颜词小气鬼的性格,她估计赔礼一百次他也不会原谅,还会冷嘲热讽。 不过她印象中她亲颜词的动作没有那么快啊,他为什么不躲?! 想了很久,许星还是决定赔礼道歉,她打开手机找到颜词的微信。 她往输入框里打了很多字却又在下一秒全部删掉,反复这样多次后,许星泄气似地将手机扔在床上,她将自己整个人重新裹在被窝里转了半圈。 她成为了一只小蚕蛹。 夜幕降临之时,许星想到了最好的解决方法。 可能或许颜词想当作不知道、没发生过呢,自己这样不是多此一举? 想明白以后,她打算下楼吃个饭。刚将羽绒服和帽子套好后,手机屏幕上方慢吞吞地出现一条微信。 许星呼吸微窒,连指尖都在颤抖。 深吸了一口气,她点进微信,颜词的微信头像框上出现一个小红点。 伴随着一种极其不妙的预感,许星点开了和颜词的对话框。 颜词:【许小姐,不知道您记不记得,您昨晚强吻了我。】 ??? 许星有些愣怔,颜词这表述居然和她猜的一分不差。 许星将刚刚穿好的雪地靴重新脱掉,跑到沙发里窝着。她想了很久,努力找出她觉得最合理的回复。 星星闪闪:【对不起,昨晚我实在是喝太多了。】 那边沉默了很久才回复:【我不接受口头道歉,我只接受实质性道歉。】 星星闪闪:【实质性?】 颜词:【许小姐, 我现在就在您家楼下的咖啡馆里,我们可以见面商量一下赔偿事宜。】 赔偿从字面意思很容易便让人想起金钱。 看着屏幕上冰冷又公事化的语句,许星有些担心赔不起,她最近真的很穷,真的没有钱可以赔给颜词。 不过自己犯的错无论如何自己都要承担。 想了很久,许星到微博又接了几个插画单,算了算金额快满一万块,她才有了下楼的勇气。 星星闪闪:【好的。】 -- 等她到咖啡馆的时候,颜词已经坐在了窗边。 咖啡馆里空调开得很足,他只穿着件白色衬衫,袖口随意挽起,露出一截冷白修长的手腕。 他正慢悠悠地搅动着面前的拿铁,时不时垂眸看下昂贵腕表上的时间。面色平淡清冷,完全不像是来讨债的。 欠债人许星只静静地站在咖啡店门口,盯着那一抹清冷的身影。 她一遍一遍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但,还是,不敢进去。 她,现在,真的,很穷很穷。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颜词微微抬眸,黑漆漆的眉眼里落入一道彩色。他唇角轻轻勾了勾,没说话,垂眸继续搅动着咖啡。 他淡然的模样就像是,蛰伏在暗处等猎物上钩的猎手。 极其有耐心且极其有把握。 在第一百遍提醒自己颜词不会做得太过分以后,许星慢吞吞地推开了咖啡馆的门,挪到颜词对面的座位坐好。 拿铁温热,散发出丝丝香气。 许星将羽绒服脱下叠在一旁,淡淡说:“很抱歉昨晚冒犯到您,我愿意为您的损失付费一万元。” 这真的很多了!!! 在外面找一个和颜词差不多品相的鸭子,只是亲脸颊一口,可能也要不了这么多钱! 虽然说实话,这么多年,她真的没遇到过比颜词长得帅的人。 颜词盯着对面纠结到不行的女孩,唇角淡淡扯了下:“这未免也太少太廉价了。” 这还少?! 许星惊呆了,颜词恐怕是不是镶着钻石边啊? 但总归是她做错了,许星决定忍气吞声,她唇角晕出一抹微笑:“那您想要多少?” 颜词没回答,只伸手比了一个二。 他的手 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煞是好看。 许星想了想,说:“两万也可以。” 她可以少睡几次懒觉,多画会儿画。 颜词摇头。 “二十万?”许星抿了抿唇,这实在是太多了。 颜词摇头,薄唇轻启:“两千万。” 许星眉眼间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她现在真的很想提醒颜词他这样做是在敲诈,非常□□/裸地在敲诈。 是要坐牢的。 “我觉得这是不是太多了,”许星委婉提醒,语气很温和:“就如果是亲吻的话,应该还是女孩子比较吃亏吧。” 额前一缕不听话的碎发落下来,她又重新将它拨到耳后。 “所以,你的意思是,”颜词双手交叉在一起,似笑非笑的:“只有你的清白是清白,我的清白就不是清白?” “我不是这个意思......” 许星眉头微皱,他为什么总要理解错她的意思,或者完全扭曲成另外一种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颜词追问。 他看见对面女孩的眉头越皱越紧,就像是他是她最不想见到的、最想摆脱的人,好像所有苦痛都是他带来的。 他的眸色变得有些深,像是一片海,不悦晕在深海最底,藏到看不见的地方。 许星叹了口气,抬眸对上颜词的视线:“为什么。” 上次她努力过了,是他说要彻底断了,所以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颜词抿了口咖啡,淡淡道:“我只是希望可以得到实质性补偿。如果你还有记忆的话,昨晚你吐在我的西服上......” 许星急忙打断:“我可以赔。” 颜词突然抬头看她,似笑非笑的,像是一只大狐狸:“你确定要赔?” 许星点头。 “好啊,”颜词放下咖啡,理了理袖口:“八十万。” ??? 果然。 不仅颜词是用钻石做的,连他的衣服也是用钻石做的。 像是看出了许星的不解和震惊,颜词非常耐心地开始解释:“那件袖扣是钻石,丝线也有钻石线,所以比较昂贵。” 还真是用钻石做的? 许星成功被这句话呛到,她顺了顺气,说:“可是脏的只是衣服啊。” “衣服扔垃圾桶了。” “为什么?” “被你吐脏了啊。” 许星想了想,干脆破罐子破摔:“可是我真的没有那么多钱。” “没关系,”颜词从旁边的凳子上拿了一叠文件,语气异常平淡:“颜氏最近遇到危机,我需要一位妻子。” 许星看了眼桌上白花花的文件,a4纸上面用黑色楷体加粗写了四个大字--结婚协议。 作者有话说: 有人愿意出两千万亲一口颜词么。 有的话可以找我报名,我可以打折,两百万一位 第24章 第二十四颗星星好啊,我们私奔 喧闹的咖啡馆安静了一瞬,丝丝凉气顺着玻璃窗的缝隙挤进来,许星打了个寒颤,连脑袋似乎都被这寒气冻住了。 完全没法思考。 她的指尖紧紧捏着这份协议,太过用力,指尖泛出青白,原先平整的纸上平白多出几分褶皱。 相比于许星的愣怔,颜词倒显得淡定,他慢悠悠地用勺搅动着咖啡,金属勺和杯底碰撞,砸出清脆声音。 他在等,等她的答案。 空中漂浮着咖啡和牛奶混合的稍许有些粘腻的气息。 许星垂眸看着协议,良久才找回声音:“你上次给我看过新闻,颜氏还是湾洱市的龙头企业,怎么现在......” 她知道商界变动大,但一个星期从龙头企业坠入最谷底。 这不明摆着骗人么。 颜词放下咖啡勺,淡淡扯了扯唇角:“其实我是不想结婚的。” 许星抬起头,眸中现出丝丝迷惘。 所以呢?干嘛找我。 “但是昨儿个我父亲跟我下了最后通牒,”颜词漫不经心地喝了口咖啡,半真半假道: “他说我一个星期内不结婚,他就在外面领养一个儿子继承颜氏,让我滚出颜氏。” 顿了顿,他又补了句:“而我,由奢入俭难,我怕适应不了。另外,我暂时还不想变成穷光蛋。” 这其实并不完全是假话。 颜父是一个非常传统的人,妻子因病逝世地早,他也没什么太大事业心,早早便威胁颜词进公司上班。 没错,是威胁,因为颜词并不想上班,他其实比较倾向于做一名化学研究员。 但他还有一个心愿,他真的很想拥有一个孙女。 娇娇软软的,会甜甜地叫他爷爷,让他抱抱,多快乐呀。 但他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每天不是在加班就是在加班,他已经非常不满了。 但一想到儿子是被他逼去公司的,他又没话可说了。 所以,他下了最后通牒,如果三年内不能结婚,他就每天强制颜词去相亲,没得商量。 许星抿了抿唇,认真思考颜词话语的可信度。 她本来是不相信的,但她突然想起来她第一次去颜词家见他父亲,那时候是九月份,鲜花凋零偏偏枫叶开得火红。 颜词父亲让司机来接他们,许星 在家挑衣服挑了半个小时,又化了两个小时的妆,才慢吞吞地提着礼物和颜词上了车。 车内很安静,她紧紧握着颜词的手腕,很明显的局促不安。 她特别紧张,脑海里反复播放电视上的八点档肥皂剧。 男主父亲特别冷漠地上下打量了一下女主,然后给一张支票让女主离开他儿子。 一想到这种事情可能在她身上发生,她脸色就忍不住白了几分。 颜词和她紧张的状态完全不同,他懒懒倚在车座里,眼眸阖着,一副散漫淡然的模样。 他轻轻揉了揉许星的黑发,说:“别担心,我父亲特别喜欢你。” 许星当时只觉得颜词说这话是在安慰她,她想说些什么,又顾及到前排有司机。 车外风景一闪而过,她紧张地呼吸都有些急促。 最后,她思考了很久,轻轻附在颜词耳边说:“万一到时候你父亲特别不喜欢我,给我支票让我离开怎么办?” 颜词睁开眼,笑得肩膀都在颤抖,他伸手捏了捏许星的脸颊,手感特别好。 “我平时叫你少看点八点半肥皂剧,你不听。” 许星一把拍掉他的手,特别紧张地又说了句:“如果你父亲给我支票,我们把支票兑了,私奔怎么样?” ??? 颜词震惊了,他不知道许星这小脑袋瓜里究竟每天都在想些什么。 许星见颜词不答话,有些难过:“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坏女人。” 颜词盯了她一会儿,突然伸手揽住她的腰身,冰凉的唇覆上来,唇齿纠缠,吻地许星脸蛋绯红,快要窒息。 他紧紧盯着她那双清凌凌的眸子,眼底欲念压也压不住,他闭了闭眼开口,声音又低又哑: “好啊,我们私奔。” 到颜词家里后,她小心翼翼地贴着颜词坐在沙发上。 和她想的完全不同,颜词父亲并不像电视剧男主父亲那般冷漠,反倒是眉眼带笑异常温和的。 简单吃完饭后,那个和蔼的老人说已经找人算好了了黄道吉日。 她稍微松了一口气,就听见一道成熟的男声: “不如婚期就定在今年十月吧。” 可是今年已经九月了。 那时候她真的很震惊,为什么颜词父亲像是怕她跑了一样那般急切定下婚期 。 她甚至怀疑颜词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如果以这件事为标准的话,许星觉得,现在颜词的话其实还是有几分可信度的。 半晌,她非常认真地规劝,语气异常诚恳: “要不然你和你父亲商量一下?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会幸福的。” 颜词勾了勾唇角:“我跟他商量过了,他让我滚一边去。” 许星无奈:“那我不同意。” 颜词轻轻笑了声:“行啊,还钱,两千零八十万。” “我没钱。” “那结婚啊。” 许星看着颜词笑意愈来愈深的眉眼,想了很久说: “可是离开颜氏不是你梦寐以求的事么?我记得你一直想从事化学方面的事情。” 她其实一直都还挺好奇这件事的。 颜词在大学毕业以前的规划一直都是化学,但突然有一天,他告诉她,他决定进颜氏工作。 不停地重复他以后会有很多钱的事情。 许星当时很震惊,但她永远尊重颜词的任何选择。 “我觉得,”颜词眉眼晕出笑意,语气半真半假:“还是当总裁好,风光又清闲,不是么。” 清闲? 许星不敢苟同,她每次见颜词,他都是困到快要睡着的模样,一看就是拼命加班不知道通了多少宵的模样。 沉默良久,许星问出了那个萦绕在心底的问题:“那为什么是我?” 颜词永远有千千万万个选择,如果他愿意。 所以为什么是她。 颜词避开她的视线,轻轻搅动咖啡,语气散漫:“因为只有你欠我钱啊。” 这一听就是假话。 许星皱眉,语气认真:“颜词。” 她要知道答案。 颜词低低嗤笑了声,声音喃喃隐隐自嘲:“我也想知道。” 他也想知道为什么一定得是她。 “我也想知道,”颜词突然笑了,懒懒重复:“为什么只有你欠我钱啊。” “颜词。”许星眉头皱得有些紧。 “当颜太太不好么,你可以拥有你想拥有的一切。” 许星抿了抿唇,有些听不下去,她收好身旁的包打算离开。 椅子和光滑 的纯白瓷砖上摩擦碰出难听的声音,她刚转身想要离开,就听见身后响起一道男声: “许星,别走。” 画面就从此刻一帧帧向前拉,她好像能听到来自记忆里那个清透的少年音。 夹杂着雨水一起落下。 “许星,算我求你,别走。” 她想起那晚的雨的凋零的花,想起那晚少年碎掉的眼神,想起那晚被雨淋湿她还没有吃到的红豆汤圆。 纵使再回想一万遍,眸中还是会蒙上一层雾气。 颜词应该是喜欢她的,只是没有像最初始那般喜欢她。 破碎的镜子就算勉强重圆也会有裂痕。 这是她没法接受的。 她原先以为她可以足够释然,世间分分合合那样多,凭什么她和颜词就一定会在一块儿。 可在那天的绯闻里,她所有的观念彻底崩塌。 她明明知道颜词没有亲那个姑娘,可还是会忍不住嫉妒地发狂。 嫉妒和执念是原罪,她最怕沾染。 可她还是染上。 故事只差最后一个结尾,她根本不甘心到最后和颜词只是成为陌路人。 看见许星转身的背影,颜词眸中的暗色一片一片破裂,他上前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我们可以商量,三个月,怎么样?只需要三个月我们就离婚。” 语气是他都未发觉的紧张。 “你不需要和我睡一间房的,”颜词一步又一步退让:“青羽湾有很多房间,你可以随意选一间。” “好。” 许星转过身看着颜词。 我用婚姻陪你赌,赌破碎的镜子重新拼接会没有痕迹。 赌我们能回到最初。 作者有话说: 三月后:离婚?做梦吧你。 有点短,明天多写点。 srds,我感觉有点青春疼痛文学,但是我喜欢,嘿嘿嘿 第25章 第二十五颗星星我像是你的地下情/人? 夜幕降临,万家灯火点燃了湾洱。 “你怎么了?” 许星看着皱着眉坐在位置上沉思许久不说话的颜词,忍不住开口问。 颜词皱了皱眉,拿起一旁的手机,点开录音功能:“你再说一遍。” “说什么?”许星不解。 “就说,许星自愿嫁给颜词,绝对不后悔,后悔就孤独终老怎么样?”颜词思考良久,慢吞吞说。 ??? 什么叫她自愿,不是他拿两千零八十万逼她的么。 “不是我一定要你说,”颜词非常耐心地开始解释:“我怕我父亲不信,他可能会觉得是我威胁你的。” “好吧,”许星决定好人做到底:“我自愿嫁给颜词,绝对不后悔,后悔就孤独终老。” 话音刚落,颜词按下手机上的录音停止键。 “行了,明早九点我接你去领证。” 颜词淡淡说,面色平静到完全不像是明天要领证的人。 就像是他所说的,不过是被家长逼来相亲结婚的苦命人。 “好,”突然想到了什么,许星疑惑:“九点会不会太早了?要不要晚一点。” 九点,民政局不是刚开门? 颜词眼睛也不眨开始撒谎:“可是我明天只有一个小时空闲。” “那好吧。” 许星也饿了,她点点头便走出咖啡厅,去买了一份饭打包回家。 另一边。 颜词继续慢悠悠喝着咖啡,唇角边勾勒出的笑意压也压不下去。 咖啡厅暖黄的灯光散下,落在他的眉眼,模糊了轮廓平添了几分温柔,连眸子里都散着细碎的笑意。 半晌,咖啡不知不觉见了底。 他拿起一旁的手机,给苦命打工人江岭打电话,电话响了几秒,那边的打工人马上接了。 江岭的声音劈里啪啦跟炮仗一样:“你在哪儿?为什么不加班。” 颜词轻轻晃着杯子,语气平淡:“在结婚。”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百秒,紧接着传来一道小心翼翼的声音:“词哥,你在哪儿,需要我替你联系附近的精神病院么?” ??? 颜词当即挂了电话。 紧接着,他将方才许星的那段录音转发给了江岭。 yc:【以后我是有家室的人了,希望你可以注意一下言辞。另外,招个能干活的人,我可能以后加班时间会变少。】 江岭:【词哥!!你真的结婚了啊啊啊啊?我听许星不像是喝醉了啊?娶到她真的是你赚了。】 yc:【???你言辞注意点,什么叫我赚了。明明是她爱慕我多年,现在终于得偿所愿。你应该恭喜她。】 江岭:【......】 -- 直到回到家的时候,许星还是有些不能相信自己明天就要结婚了。 她打开灯走到餐桌旁将刚买的饭安静地吃完,洗完碗筷后,她飞快地钻到床上,用被子将自己裹紧。 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可能是裹得太久了,她脸蛋红彤彤的,眼睛也亮晶晶的,像是晕了星星。 半晌,她慢吞吞地将头从被窝里伸出来,拿起床边柜子上的手机,又一下子钻回被窝里。 点开手机,许星往搜索栏里打字--结婚流程。 光圈转了三圈后,所有关于结婚的文章全都蹦出来了。 看了将近半个小时后,许星掀开被子从被窝里爬出来,将放着春秋衣服的衣柜打开。 要拍结婚照,她需要一件白衬衫。 她平日里不算很喜欢穿正式的衣服,所以衣橱里就算是白衬衫都是偏设计款的,不是很适合拍结婚照。 翻完所有衣服后,许星有些懊恼地坐在地上。 她应该现在去外面商场买一件的,可外面太冷了商圈还远,她压根不想去。 反复纠结后,她站起身,乖乖套上了羽绒服帽子和手套,打算去附近的商圈买一件白色衬衫。 门刚刚打开,一阵冷风顺着门缝钻进来,混着浓重的烟酒气。 昏暗的楼道灯光下,歪歪斜斜摆着很多空的酒瓶,酒瓶中央躺着个长卷发女子,穿着件暗红色大衣,白皙明艳的脸上满是泪痕。 陆月梨。 她吓了一跳,她赶紧将陆月梨搀到柔软的沙发上。 许星去卫生间拿了点卸妆水和卸妆棉,轻轻擦拭着她的脸。她一直在流泪,豆大的泪珠顺着白皙的面颊流下,滴落在沙发上。 好像都能听到声响。 “梨子,你怎么了?”许星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 她隐隐约约 觉得和顾离有关,但她不敢问,她怕陆月梨会难受。 听到熟悉的声音,陆月梨睁开眼,她原先漂亮的丹凤眼已经过度流泪已经肿得不像话,眼神有些散,直到确认面前的人是许星时才清明起来。 她从红色大衣的口袋里掏出一张卡,卡面是金色的,漂亮却锋利。 “顾离给我的,你猜猜这张卡里面有多少钱?” 陆月梨声音有些哑,带着极重的讽刺意味。 许星看见这样的陆月梨简直心疼地要命,她一把将陆月梨手中的银行卡夺下来折断,扔在垃圾桶里。 “两万块,”陆月梨喃喃说:“不是,一天两万。我陪他一天他就往里面打两万,好可笑,他知道我缺钱但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缺钱。” “你不觉得很赚钱么?”陆月梨笑了,丹凤眼里晕着浓墨重彩的笑意:“你需要面对林梦璃才能拿到的五十万,我陪他不到一个月就能赚到。” 九年温热的感情,最后却变成冷冰冰的金钱。 “梨子。”许星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陆月梨。 她轻轻将陆月梨搂在怀里,说:“梨子,我们别想他了。” 陆月梨没再说话,只是一直哭,哭到精疲力竭,许星才搀着她到床上睡着。 弄完一切后,许星抬眼看钟,已经晚上十一点了。 商场大概全关门了,她的白衬衫大概是泡汤了。但明天早上九点之前,肯定也是没有商场开门。 许星想了想,决定给颜词打个电话。电话响了三秒就被接通,电话那头传来一道懒懒的男声: “许星?” 可能是睡觉突然被吵醒,他的声音带着很浓重的倦意。 许星握着电话的手不受控制地收紧,她轻声说:“我大概没办法明天去领证了,不好意思。” 电话那头沉默了会儿:“为什么?” “领证需要拍照片,我衣柜里没有白衬衫。商场关门了,你明天十点以后不是还有事情么?” 话刚落,她又觉得这样说有点假。 谁衣柜里会没有白衬衫呢,颜词会不会觉得她在找借口拖延领证时间? 结果和她预料的完全不同,颜词只说了句:“等着。” 电话被挂断。 半小时后,电话突然间响起来,许星接了电话,那边只说了句来阳台 。 她飞速地披了件羽绒服便跑到阳台玻璃窗那边,她家楼层不算高,一眼便可以看见站在路灯下的男人。 男人穿了件黑色及踝羽绒服,一阵冷风吹过,细碎的黑发也被吹得有些凌乱。 路灯橘黄色的光落在他的眉眼,平添了一层柔和。 电话里男声响起:“下来。” 懒懒的,带点儿尾音,莫名有些勾人。 许星愣了一瞬,唇角勾勒了一抹笑意。她将羽绒服套好,又穿了双粉红色的雪地靴便跑了下去。 一切都好像从前。 从前放寒暑假时,他也经常打电话让她下来,她就会很开心地随便套两件衣服便跑下来,连头发都乱糟糟的。 只要他说,她就会下来。 即便只是随意在马路上走走,许星都会觉得是很开心的事情。 许星刚下电梯,就看见被困在门禁外的颜词。 刚才离得太远没仔细看清,他黑色羽绒服里就只穿着件白色体恤。原先冷白的脸也被冻得有些发红。 她赶紧用门禁卡将门打开,颜词非常自然地走进来将手里提的黑色袋子递给许星。 “白衬衫。” 许星讷讷地接过袋子。 “谢谢。” 之后再无话,空气都安静下来。 颜词挑了挑眉,非常自来熟:“我来都来了,不请我上去坐坐喝杯茶?” 许星愣了下,下意识答:“梨子在上面。” 话音刚落,她忽然意识到这话有点尴尬。就好像,她和颜词是那种见不得人的关系,常年在地下不能被人看见。 她垂下眸,不敢抬眼怕触碰到颜词的视线。 颜词盯了她一会儿,眸中多了几分细碎的笑意。他轻轻扯了下唇角: “我们现在是半合法夫妻,不要总搞得我像是你情/人,还是地下的那种,好么?” “我没有。”许星轻声反驳,因为非常没有底气。 “成,说不过你。” 颜词手插着口袋,唇角轻弯,一副心情特别好所以懒得计较的模样。 而且,他现在还得去加班。 之前事情漏得太多了,他可能还得熬几个夜。 颜词刚准备转身走,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轻柔女声:“等一下。 ” 他回头,看见许星眉头微微皱着,似乎是很纠结的模样。 她头发简简单单扎了个丸子头,几缕碎发落下,倒平添了几分慵懒感。及膝羽绒服配上粉色雪地靴,一看就是着急跑出来。 心情莫名愉悦了几分。 他没说话,颇有耐心地等着许星纠结完开口。 许星纠结了很久,还是决定开口: “我真的没有白衬衫,我本来准备出门买一件的,但是梨子就状态不太好,等她睡着已经十一点了,商场关门了。” 虽然不知道颜词有没有在意过这件事,但她还是想解释清楚。 “哦,行,”颜词唇角莫名弯起:“我知道了。” “还有件事,”许星试探性地问道:“你有没有认识癌症方面的专家?” 颜词皱皱眉,问:“陆月梨得什么病了?” 许星想到那天颜词和顾离聊天的模样,连忙慌张摇头:“不是她。” “哦。” 说实话,颜词觉得许星真的很不会撒谎,她一撒谎就脸色通红眼神闪躲,还会特别紧张地捏衣服。 “我认识。” 颜词懒得戳破许星幼稚的谎言,干脆就顺着她说下去。 许星又开始纠结起来,可是要帮陆月梨看病,颜词迟早都会知道得病的是梨子。 她想了想,问:“你和顾离熟吗?” 颜词摇头:“陌生人,最近有个合作就聊两句。” 他是真的不喜欢顾离,极端自卑又极端自傲,冷漠无情,反正是很奇怪的人。 颜词没必要在这上面骗她,许星干脆将陆月梨得病的事情和他说了。 颜词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他说了句知道了他会安排的,就催促许星赶紧上楼睡觉了。 许星松了口气,基本颜词说会安排的事情最后都能成功,她大概率是不需要担心的。 -- 第二天早上。 许星特意起了个大早,她将颜词送她的白色衬衫穿好,又套了件毛呢粉色短裙和厚丝袜。又选了件厚重的毛呢外套,许星开始坐在梳妆台前化妆。 她眉眼偏淡,又听说相机特别吃妆,她便拿起化妆用具给自己化了个浓妆,唇色也是选的明艳的番茄红。 完全不是她平时的风格。 化完妆才八点半,她又打开首饰盒打算带个项链或者耳坠。 却在首饰盒角落翻到了一条碎裂的手链,手链是银质的,上面挂着很多淡粉色的水晶星星,可惜星星只有一半,另外一半被她摔碎了。 这手链是颜词送她的,她带习惯了便也一直带着。 直到那天她过人行道,正好是绿灯,她刚准备过马路,手链就莫名其妙摔在地上碎了,她弯腰去捡,正好错过了绿灯。 却也捡了一条命。 那天刚好有一辆刹车失灵的货车冲过去,刚才还和她在一起说说笑笑的行人死了大半。 后来,她听到有人解释,说是送手链的人爱意太沉重,便护了她一命。可她是坚定的唯物主义人,对这种说法不怎么信。 却还是将那条护住她的手链放在了首饰盒里。 梳妆台上的手机震动了下。 她按下接通键,那边的男声和昨天一样懒洋洋的像是倦极了:“下来。” 许星怀疑颜词是不是又没睡觉。 他是只上班不睡觉的机器人么? 挂了电话,许星留了张便签给还在睡觉的陆月梨,就下楼上了车。 颜词正倚在车的座位里,眼睑耷拉着看着文件,桃花眼下一片乌青,一看就是困到不行的模样。 见许星上了车,颜词随意将白花花的文件甩在一旁,仔细打量着她脸上的妆容。 半晌,他懒懒评价道:“你化妆了?” 许星摸着刚用卷发棒卷好还有点烫手的头发,有点紧张:“你不喜欢么?” 她袖子底下的手背上有一道红色印子,她第一次用卷发棒不熟练,手背就被烫伤了,就现在还隐隐作疼。 “哎,我就知道,”许星喃喃说:“早知道不烫头发了,果然还是化淡妆好......” “许星。” 颜词突然出声打断她。 “?”许星有点愣怔。 颜词倾身将她额前的一缕卷发拨到她的耳后,极亲密的距离和白松木的香气让许星呼吸都急促起来。 “你觉得好看么?”颜词问道。 许星下意识抬头,恰好撞进颜词的视线。 深邃,认真,却又带着点点笑意。 “嗯。”许星点点头。 这可是她坐在梳妆台 前折腾了一个小时的结果,肯定是很满意的。 颜词轻轻扯了扯唇角,道:“你觉得好看不就行了,管别人想法做什么?” 顿了顿,他又补了句:“另外,我觉得很好看。” 作者有话说: 陆月梨番外:(ps,陆月梨的戏份基本快结束,大家还想看可能会出一个小番外) 陆月梨觉得自己的一生就是一个警示,做圣母会死得很惨。 陆月梨第一次见到顾离是在天中的教室里,湾洱八月份的日子,少年坐在窗边还穿着长袖校服。 光被玻璃窗切割落在他的清冽的眉眼,几乎是让人能一见钟情的程度。 她拉开坐椅坐在他旁边,说了属于他们的第一句话:“你好,我是陆月梨。” 后来,她才知道,高傲的顾离其实有一个酒鬼父亲,每晚喝得烂醉就开始打他,少年每天穿着长袖校服是为了遮掩身上的鞭痕。 她究竟是什么时候沉沦的呢。 可能是那天实验室里她把玻璃烧瓶弄炸了划伤了手,少年默不作声帮她处理了玻璃碎片,还递给她一个创口贴。 也可能是在空教室里,少年掐着她的腰一遍一遍吻她。 反正,在那晚摇摇欲坠的楼里,当她看见少年被他的酒鬼父亲打,心疼情绪汹涌着几乎将她推翻,一向怕疼的她甚至跑过去帮他挨了几下打时, 她知道,她可能真的陷进去了。 再后来,她一直扮演着救赎者的角色陪了顾离九年,看着他从昔日的落魄少年一跃成为高高在上的顾氏总裁。 她算好了一切,她算到顾离会娶她的,会举办最盛大的婚礼。 可她终究算漏了,顾离血根本就是冷的。 再后来,她想离开,可顾离却用所有她在乎的东西困住了她。 他是喜欢她么,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她。 后来,她知道,少年是有几分喜欢她的。 只是他根本不知道喜欢是什么。 最后的最后,像是上天恩赐一般,她恍然大悟。 原来,是她忘了, 顾离是高高在上的顾氏总裁了,早不是那个她记忆里的会需要她保护的少年了。 只有她一直被锁在湾洱那个盛大灿烂的夏天,像是迷宫,路弯弯绕绕的,怎么也走不出来。 那个高傲至极又自卑至极的少年,早就死了, 死在湾洱的夏天。 只剩下她。 幸好,故事的最后,她也终于走出来了。 第26章 第二十六颗星星摸手的钱我也付不起 车开到民政局。 许星看着车窗外鲜红的婚姻登记四个大字,表面上淡定自然,心里实际上甚至都不能确定这是不是一场梦。 内心就在这瞬间涌起了复杂的情绪,像凌乱的线缠绕在一起,扯也扯不清。 但仔细辨认过,自始至终没有退缩的情绪。 原先正在签署文件的颜词抬眼,视线落在许星身上。 她规规矩矩穿着白衬衫,鸦羽似的黑发微卷垂在腰际。原先温和的眉眼经过化妆品的修饰变得明媚了许多,明艳又漂亮。 车已经停下,她却迟迟没有动作。 颜词勾了勾唇角,按着她的肩强硬地让她正对着他的眸子:“后悔了?” 许星没有后悔,但紧张的心绪让她指尖都微微颤抖。 可这在颜词看来,却是明明白白的后悔。 “不用后悔,就三个月,”颜词眸中微黯,可唇角却勾勒出笑意: “我可以帮陆月梨找最好的医生,期间你不需要履行任何作为妻子的义务,一切只是为了不让我被我爸扫地出门而已。” 三个月么。 许星强行按捺下心中的紧张,她将坐椅旁边的羽绒服套在身上,轻声说:“我不后悔的。” 许星背对着他打开车门时,颜词唇角弯了弯。 虽然知道许星可能只是为了陆月梨的病,但并不妨碍这句话让他很愉悦。 “叮铃铃。” 许星包里的手机响了,她看着外面冰冷的天气心里涌起点怯意,干脆重新回到温暖的车厢里,打算等接完电话再下车。 安静的车厢里,电话铃声显得异常刺耳。 她看了眼来电显示,是陆月梨。 她按了接通键。 陆月梨的声音一股脑儿从电话那头冒出来:“星星,你人在哪儿?” 许星下意识看了眼颜词。 他正倚在柔软的坐椅上,阖着眼,睫毛在眼睑出拓下一道弧形阴影。一副没听到或者是听到了懒得插嘴的模样。 陆月梨昨晚刚和顾离闹成那样,喝得酩酊大醉,今天她告诉陆月梨她现在在和颜词领证是不是不太好。 感觉可能会刺激到她。 想了想,许星不想刺激陆月梨,便轻声说:“梨子,我和朋友在外面玩,马上就回来了。” 空气冷了三秒。 颜词嗤笑一声,懒懒攥住她的手腕,俯身在她耳畔轻声道: “星星,下车吧,我们去领证。” 他离得实在是太近,许星甚至能感受到耳畔那抹温热的气息,但她并没有躲,只是脸红了大半。 电话那头静默了半晌,突然炸了:“许星,你去领证.....” 陆月梨话还没说完,许星就赶紧把电话挂了。 心跳还是没有平复。 她有些迷惘又有些气恼,干脆推了颜词一下,没想到颜词顺势攥紧了她的手腕。 狭窄的车厢内,他按着许星的手在柔软的坐椅上,一点一点贴近,许星甚至能看见他浓又长的眼睫毛,清淡的桃花眼沾染了欲念。 “真把我当地下情/人了?让我当情/人很贵,你付得起么?” 他声音低哑沾染着欲,尾音微扬,似乎夹杂着点笑意。 许星仰脸看着他,清凌凌的眸中散落着迷惘。 亲他一口要两千万,那让他当情/人...... 许星一想到那高昂的价格,下意识将手抽回去,男人察觉到她的动作,手腕也微微用力,她逃脱不开。 思索半晌后,她老老实实回答:“我付不起。那你能把手抽开么,不出意外的话,摸手我也是付不起的。” ??? 颜词直接被气笑了,他松开许星的手腕,懒懒说: “你不能多赚点钱么?摸我手五十万就够了,上次那什么飞花奖你不是挣钱了么?” 理直气壮的语气,倒说得他真是高级鸭子,许星真像是那付不起钱的嫖/客。 “颜词,我上次就想跟你说了。”许星语气特别诚恳。 颜词眉心一跳,直觉不是什么好话:“什么?” “敲诈勒索犯法,是要坐牢的。” “......” -- 民政局里,一堵墙隔开了两个世界。 结婚登记处,热恋期的小情侣热热闹闹的,依偎在一起,讲着腻死人不要钱的情话。离婚登记处,则各玩各的手机,冷漠又无情。 她和颜词虽然坐在了结婚登记处,沉默得倒像是要离婚。 最后一步步数走完,屏幕上的小女孩露出失望的表情,问她要不要重新开始游戏 或者花钻石买步数。 这关消消乐已经失败了十次了。 她叹了口气关掉了手机屏幕,装作不经意地瞥了眼颜词。 他正在回消息,薄唇紧抿着,眉眼冰冷,头顶冷白灯光拉过,他的眸中染上细碎的光。 似乎是察觉到许星在看他,他的脑袋又往和许星相反的方向撇了撇。 肯定是生气了。 也不说是为什么生气,只是自己在那边闷闷坐着,还不理她,很典型的颜氏生气状态。 她认认真真地在脑海中思考了一下,她究竟是哪里得罪了这位大少爷。 是在陆月梨面前不承认他的身份,还是.......不愿意用飞花奖的钱来养他? “颜词。”许星开口,她觉得需要缓和一下关系。 颜词看她,眉眼冷冽。 “我真没把你当地下情/人,就梨子昨晚刚和顾离闹成那样,我现在跟她说我在结婚,你会不会觉得有点不好?” 许星尽心尽力地想要跟他解释清楚。 她知道,她现在和颜词之间有一点误会都需要赶紧解释清楚,否则关系只会越来越差。 颜词唇角轻轻弯了下,眉眼都温和了许多:“行了,我知道了。” “23号。” 冷冰冰的机器音响起,许星还在玩消消乐,颜词直接拉住她的手腕将她扯起来,往公证处走。 凳子上,许星看着鲜红色屏幕,思绪慢悠悠地飘在半空中,怎么也回不了神。 她好像要结婚了? 怎么还是感觉和做梦一样。 “户口本。” 工作人员第三遍重复,公事公办的语气里明显晕了很多点不耐烦。 许星终于回过神来,她赶紧从包中掏出户口本递给工作人员,唇边露出一抹抱歉的微笑: “实在不好意思。” 工作人员接过户口本,抬眼看着今天唯一一对全程没有任何交流的情侣,忍不住问: “这位小姐,请问您是自愿嫁给身旁这位先生的么?” 许星偷偷瞥了眼身旁的颜词,他的脸色已经极为不好看了。 她赶紧说:“愿意的呀。” “婚姻一定要是自愿行为。”工作人员再次重复。 许星点头:“真的是我自 愿的。” 笑得特别诚恳。 拿到新鲜出炉的结婚证时,许星将颜词的递给他,他却将她的那本也一下子拿过来了。 许星有些不解:“为什么要拿我的?” 颜词脸色依旧臭臭的,他面无表情地说:“我要拿给我父亲看,不然他不信。” 许星点头表示理解,她将户口本放进包里,说:“行的,你要上班那我就回去了,月底了,还有两幅画没赶完。” 说完,她打开手机打车软件,打算打个车。 “许星。” 一道冷冷的男声响起。 “啊,怎么了?” 许星没抬头,继续往打车软件里面填写地址,眼前一道阴影闪过,原先在手上安稳躺着的手机不翼而飞。 再抬眼,手机已经被颜词拿在手上。 “癌症方面的医生我联系好了,叫陆月梨收拾收拾东西今天就可以走。” “真的?”许星笑道:“谢谢,那我先回去了。” 她说完,便踮着脚想要拿回手机,却没想到颜词将手机举得更高了一些。 许星面上露出丝丝疑惑:“?” 颜词也不答话,他从裤袋里拿出手机,白皙指尖随意点了几下,一份电子合同映在手机屏幕上。 他翻到其中一页,颇为满意地将手机递给许星。 许星满脸疑惑地接过手机。 她记得很清楚,这是她当时签署的合同。 这一页,大概就是一些同居期间的注意事项。 1.颜词住在三楼,许星住在二楼,无特殊情况,许星不得上三楼。 2.因为心心属于两人共同宠物,所以每天许星需要进行一次遛狗活动 3.(星号)在青羽湾,需要穿着整齐!门禁九点,夜不归宿需要报告。另外,绝对不允许在结婚期间谈男朋友,这属于违约,需要罚款三千万。 许星再一次认认真真看完了协议,她将手机重新递给颜词,有些不解: “我认真看过了,会认真遵守的。” 颜词没接手机,脸色肉眼可见地有点难看:“你再看一遍。” 许星更加不解了:“我看过了啊。” “再看一遍。”颜词重复。 ??? 许星 彻底懵逼了:“究竟要我看什么?” 颜词忍无可忍,最后像是自暴自弃一般垂下手:“你知道这一切约定的前提是什么?” 许星没颜词这么多弯弯绕绕,她只是很单纯地疑惑:“什么?” “你什么时候搬到青羽湾,我来帮你搬家。” 第27章 第二十七颗星星悖论 给陆月梨订的机票是一个星期以后的晚上,许星便和他商量说等送陆月梨上飞机后就搬到青羽湾。 颜词虽然答应地不算很爽快,但也勉强是答应了。 “走吧,”颜词拉开车的后座:“上车,我送你回去。” 许星本想拒绝,但随着一阵凉风顺着骨头缝隙钻进去,她连着打了几个寒颤以后,她非常没有骨气地笑了下: “谢谢。” 两人上了车。 颜词还是懒懒倚在座椅里,反复地翻着手中的文件,时不时用手里的钢笔在白纸上圈圈画画。 车内一片沉默。 许星捏着天蓝色背包毛绒绒的兔子挂饰,琢磨着要不说点话。 她抬眼看他,问:“梨子的病能好么?” 颜词放下钢笔垂眸看她,淡淡说:“我是医生?” 许星话被堵死了,她讷讷回头,看向窗外的飞逝风景。几秒后,她听见耳边传来一道男声: “别太担心。那医生是这方面的专家,没太大问题的。” 民政局离许星家不算很远,开车也就半小时。 打开房门时,几乎是意料之中的,许星看见端坐在沙发上等着她回来的陆月梨,神情严肃,像是她犯了什么滔天罪过。 大理石茶几上,端放着两个茶杯,茶水上漂浮着几片飘零的茶叶,散出袅袅香气。 许星淡定地换好拖鞋,走到陆月梨对面坐好,端起茶杯说:“问吧。” 其实当时骗陆月梨除了是担心她受刺激,还有一点,是她害怕陆月梨的夺命连环问。 “你知道的,”陆月梨喝了口茶,铁面无私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许星老老实实地交代:“我欠他两千零八十万还不起,他刚好被家里催婚,我们就领证结婚了,三个月。” “等等,”信息量实在太大,陆月梨表示有些没办法接受:“你为什么欠他两千零八十万?” “我上次醉酒亲了他一口,他说要两千万。我还吐在他衣服上了,那件西服八十万。”许星说。 “???” 陆月梨惊得张大嘴巴,下颌都快要脱臼,过了许久她才勉强缓过神来: “他和他的衣服都是钻石做的么?这算是敲诈勒索吧!” 许星点点头,表示无比赞同。 不愧是她从小到大的闺蜜,遇到这种不公之事而产生的疑惑都一模一样。 “等等,还有什么三个月,”陆月梨不解:“不会是三个月后你们就离婚吧?” 许星想了想,很严肃地点头:“理论上是这样的。” 陆月梨得出结论:“我觉得你可能是脑子被门夹了。” 许星:“......” 其实这样说也没错,在还没有完全确定颜词心意的时候就这样贸然答应结婚,确实是太莽撞了。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况且她也没有后悔。 “就我知道我和顾离的结局就不好,可能没办法给你什么特别好的建议,但是......” 陆月梨想了很久,尽量用了委婉一点的措辞:“我感觉这么草率的结婚,无论是对你还是对颜词都是很不负责的行为。” “我知道。”许星讷讷答道。 “这最近我一团糟,你怎么也给搞得一团糟了呢?”陆月梨挼了一下许星的脸,耐心说: “我作为局外人稍微给你理一理。除了那个瞎扯淡的理由,你肯定也是喜欢颜词。按照颜词的性子,不喜欢你也根本不可能跟你结婚。” 顿了顿,她说:“既然相互喜欢了,那还差什么呢?” “我二十七了。”许星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句。 “所以呢?”陆月梨不解。 “在离开颜词的那三年,我都会觉得自己变了很多。有的时候再翻看以前的相片,就会觉得过去是一场梦,因为过去的我和现在差那么多。” 许星声音淡淡的,没什么情绪: “颜词喜欢我,他是喜欢现在的我,还是他记忆里的我,抑或是因为我当时残忍地甩了他,我是他一路顺利的人生里唯一一点挫折,所以他将我看作一个未完成的目标或执念,想要达成呢?” 陆月梨突然间便哑了声。 平日里总觉得许星是个单纯需要保护的女孩,但其实她活得比谁都要明白。 像是一枚水晶,易碎漂亮但通透。 第一次完完整整地将所有的忧虑都说出来,许星突然觉得心里那根紧绷了许久的弦松了下来,她笑道: “其实我只是一个胆小鬼。” 她垂眼盯着桌上的那杯热茶,清凌凌的鹿眼里淡淡蒙上一层水雾,灯光落在眸子里,细 细碎碎,像是漫天璀璨星光。 几乎成为一种悖论。 她一边想要戳破这一层薄膜,想彻彻底底地回到过去。 但又害怕戳破之后,颜词彻底反应过来。 哦,原来许星不过是那么普普通通一个人,世间像她一样普通的人何其多,为什么一定要栽在她身上。 这不值得。 说得再明白些,她甚至不能确定,剥去记忆里的那一层滤镜,究竟她在颜词心里还有些什么。 所以只敢小心翼翼地试探,希望结果可以如她所愿。 陆月梨叹了口气,说:“你后悔吗?” 万一是最差的结果呢。 “不后悔。”许星说。 “不后悔就好。” -- 几乎是许星走下车的那一个瞬间,颜词卸下方才那副清冷模样,打开手机开始发朋友圈。 没有文字,只有一张图,是两个红本本。 不可见您朋友圈的人:星星闪闪、陆月梨。 一分钟以后,颜词的朋友圈就收到数百条赞,以及数百条评论。 因为和他相识的人年纪很多都偏大,所以评论一溜儿都是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颜词认认真真地给每个评论的人都回了:【谢谢,会的。(微笑.jpg)】 唇边的笑意压也压不住。 其中有一条年轻评论脱颖而出:【词哥牛呀,99999999】 手机一声震动,颜词按了通话键,那边江岭的声音就和炮仗一样传出来: “靠啊,真有你的,真领证了?” 颜词挑了挑眉:“伪造结婚证犯法,望你知。” “行了,不跟你吹了,”江岭开完玩笑后,开始讲正事:“顾离刚让秘书通知我,如果我们继续帮陆月梨,就终止这次和颜氏的合作。” “终止,让他把违约金付了,”颜词想到这件事,眉头微微皱了皱: “对了,今晚让林叔找人开私家带陆月梨走。” “那一个星期以后的机票取消?” 微博弹出一个窗口,颜词随意点进去:“绝对不要取消。” “靠。”颜词爆了句脏话。 微博热搜第一#颜氏总裁颜词结婚# 下面是铺 天盖地的营销号文章,一篇写得比一篇过分,离谱至极。 光看标题就是能让人气到昏厥的程度。 【惊!颜氏总裁颜词或与著名商界大佬之女联姻,女方或属被逼无奈,全程没有笑意。】 【惊!颜氏总裁颜词或为舔狗,今日得偿所愿,女方面无表情,或为不愿。】 江岭显然也看到了,他皱了皱眉说:“这营销号怎么这么快,我马上找人压。” “可以让这些营销号实事求是一点么?”颜词看着这标题非常恼火: “用脑子稍微想一想,也知道我不可能当舔狗的,要舔也是别人舔我,他们脑子是被驴踢了么?” 江岭:“......” “江岭,”颜词非常郑重地说:“可以把那些说我舔狗的营销号全部开除吗?” 江岭也非常认真仔细地思考后给了答复:“太多了,应该不太行。这要跟媒体交涉的,有点麻烦。” “有多麻烦?” 颜小少爷表示长这么大从来没遇见过这么屈辱的事情,再麻烦他也要让那群傻/逼营销号付出代价。 江岭想了想,认真说:“可能会让你的工作量多三分之一。” 颜词:“那算了,我大人有大量,懒得计较。” 江岭:“热搜要压吗?” 颜词唇角微微勾起,眸中也染上细碎笑意:“热搜说的不是实话?那压干嘛?” 第28章 第二十八颗星星摸起来手感也好 许星在下午收到微信让陆月梨收拾好行李,连夜飞到a国。有些仓促,许星一个下午都在帮陆月梨收拾行李。 脑袋里面空空荡荡的,有些茫然。 直到陆月梨要上飞机跟她拥抱的那一刻,许星才意识到陪了她九年的陆月梨要离开她了。 泪水不受控制地啪嗒啪嗒掉,砸落在陆月梨的肩膀,有些温热。 “梨子......” 许星想说话,可惜泪水哽住了喉咙,竟是一个字眼也说不出来。 “行了行了。” 陆月梨轻轻拭去许星眼尾的泪水,刚打算轻轻地捏把她肉乎乎的脸颊时,一双骨节分明的手装不经意将她的手打落。 陆月梨瞥了眼颜词有些吃味的神情,嗤笑一声露明显带着挑衅,她抬手重新捏了把许星的脸颊,附在她耳畔轻声说: “一定要幸福啊,宝贝儿,答应我不许再哭了。” 许星慢吞吞点头,可泪水还是止不住地掉落。她用衣袖抹掉泪水,又重重点了下头: “梨子,你去治病吧,我一定......一定不哭了。” “时间到了,快上飞机吧。”颜词垂眸看了眼腕表,淡淡说道。 陆月梨点点头,径直走上舷梯,临进舱门时,她转身朝许星方向比了一个飞吻。正红色的羊毛大衣被风吹得鼓起来,她像是一只随风飘舞的蝴蝶。 “再见。” 舱门关闭,螺桨以极高的速度旋转,很快便消失在天际。 许星方才强行抑制住的泪水此时又啪嗒啪嗒掉落下来,下一瞬一方柔软的帕子拭去了她的泪。 她仰脸,鹿眼薄薄覆上了一层水雾,眼尾泛红,细细碎碎的光洒下,眸中像是晕了灿烂星河。 水雾朦胧之际,她只勉强看出男人五官轮廓。 “别哭了。”一道清冷的男声响起。 话音刚落,许星哭得更厉害了,那方帕子快被泪水浸得湿透。 “跟我去车上哭。” “嗯......嗯?” 这是安慰人的话么? 让她去车上哭,是嫌弃她在这边哭太丢脸了么? 许星泪水继续啪嗒啪嗒掉,眼睛肿得像核桃一样。 颜词忍无可忍,他一把攥住许星的手腕往黑车那边走,快走到车门那儿,他听到 一道轻轻的女声: “你是不是嫌弃我在你身边哭太丢脸了,那你先回去,我自己哭。” ??? 颜词竟然在这瞬间有些佩服许星清奇的脑回路,他直接给气笑了:“你在外边哭不冷?车上不是暖和点?” 他将裤袋里的手机打开,找到原相机给许星拍了张照,又将手机递给她看。 照片里的女孩眼睛肿得像核桃,脸颊两边和鼻尖被冻得通红,两缕碎发被风吹得黏在唇角边,看起来异常狼狈。 刚才哭得实在是太投入了,许星连外界冰冷的环境都忘在脑后。 垂眸看着这张照片,许星连抽泣都停止了,她喃喃道:“这是我?” 颜词不解:“是你啊,难不成是我?” 许星懵了,完全没法接受这个事实:“你骗人,我怎么可能这么丑?” ??? 颜词垂眼盯了照片里的女孩很久,五官精致,白皙的脸颊泛出两朵红晕,不是很漂亮可爱吗? “丑吗?”颜词说:“我没觉得啊。” “梨子又走了,我又变得这么丑,”许星完全将颜词的声音屏蔽在脑海之外:“真是上天惩罚吗,呜呜。” 刚才停止的眼泪又开始啪嗒掉落。 颜词没法理解,这三件毫无关联的事情是以怎样的逻辑联系在一起的。他将许星说的丑照删掉,有些无奈: “我删掉了。” 许星并不觉得这样做事实会有什么改变:“可是我还是丑,别人都会看见。” 颜词笑了,唇角弯起:“那要怎么样?” 虽然他话的语气不算重,但这话听着就有怪罪的意思,许星有些委屈:“我不是说你先走......” 话音刚落,一件深蓝色的大衣外套盖在她的头顶,眼前是一片黑,淡淡白松木和檀香味染上她微卷的发尾。 被衣服遮挡了视觉,许星有些紧张。 下一秒,一只温暖的手覆上她的手腕,温度顺着皮肤传进血液里。另一只手懒懒搭在她的肩膀上。 莫名有些安心。 “干嘛。”刚刚哭完,她的声音藏在大衣里听起来有些闷。 她听见一声男声,声音懒懒的,带着细碎笑意: “这样不就没有人可以看见你的模样了?” “......” -- 车上暖气开得很足,司机开车也平稳,许星刚哭完瘫在柔软座椅里甚至有些眼皮打架,随时要睡着的感觉。 颜词长腿松散搭在一起,正翻阅着手上薄薄的几页文件。神情认真,暖黄的光落在他的眉眼,狭长的桃花眼里也落入几点碎光。 怎么每一次看到他都这么忙? 但许星觉得这不是她可以管的事情,她想了想问:“颜词。” 颜词放下手中的钢笔,垂眸看她:“嗯?” 尾音微翘,听着有些勾人。 “我可以经常去看梨子吗?”许星问。 “不可以,”颜词认真分析,神情冷静又理智: “我帮陆月梨订了一周以后的票但今晚就临时让她走,是因为我怀疑顾离是疯子。等一个星期,如果那天没事,以后你可以随意去找陆月梨。” “哦,”许星闷闷答道:“早知道我今晚和她一起去了。” 话音刚落,颜词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他从包的夹层抽出一沓文件,指着其中一个条款说: “在结婚期间我不接受异地。” 许星用手撑着柔软坐椅坐起来,她接过那厚厚一叠文件,在一个犄角旮旯的小缝隙里找到了这句话。 第三千零八十八条:结婚三个月内不得有异地行为。 她觉得这句话完全可以印得更小一点,这样她拿放大镜也根本看不见。 许星奇了怪了:“冒昧问一句,你这个合同做了多长时间?” 整个合同缜密到完全找不出一点纰漏,根本不像是被父亲威胁逼婚后临时做出来的。 颜词懒懒将合同从她手里抽出来,淡淡道:“三天。” 不过是整整三天三夜罢辽。 这话就说得很有歧义,究竟是三天每天抽一个小时做,还是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地做。 想到颜词的忙碌,许星很自然认为是前者:“我有点羡慕你,心思真的很缜密。” “等等,”许星突然想起来:“那要出差怎么办?” 颜词皱了皱眉:“你不是画师么?也要出差么?” 许星有点无语:“你不用出差么?” 颜词:“不用。” 机场离许星家很远,开车需要将近一个小时,车里实在是 太暖和,许星困得眼皮打架直接睡着了。 直到到小区门口时,她才被颜词叫起来。 许星睁眼,眼前是熟悉的天使雕像和喷水池,她伸了伸睡麻的双腿,拿起一旁的包打算下车。 却被颜词按住手腕,他说:“等开进去。” 许星连忙说:“不用,我就在这边下车就行,不远的。” 确认许星完全没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颜词略微有些不爽: “你当时在民政局说了什么?你不记得了。” 许星刚被叫醒头晕晕涨涨的,陆月梨又刚走,她心中止不住地有些烦躁。 那天在民政局说了那么多话,她又哪里记得颜词现在说的是哪一句,她不知道为什么颜词说话总是弯弯绕绕的。 “哪一句?我压根不记得了。以后你讲话能不能直接一点,不要让我猜。” 话语在这冰凉月色的衬托下有些冷。 “你说,等陆月梨走了之后你就搬到青羽湾。”颜词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 他的声音清冷干净,却听着莫名有些委屈。 许星因为烦躁完全处于发火的边缘,却因为这一句消了气。颜词从没做错什么,她不应该跟他生气的。 “颜词。”许星淡淡道。 “干嘛?”颜词语气有些冷:“不愿意搬算违反协议内容,两千......” “陪我上去搬行李?”许星打断了颜词的话。 “你自己的行李自己搬。” 颜词又拿起一旁的文件翻看,钢笔在白纸上圈圈画画。 话虽这样说,可许星明明感觉到颜词的心情好了不止一星半点,连唇角都弯出淡淡的弧度。 她盯了他很久,他手里的文件从头至尾没翻一页,稍凑近点,她看见顶上的那张白纸完全是倒着的。 突然间,许星觉得有些心酸。 “陪我上去搬行李好吗?”许星问,语气淡淡的。 “行吧。” 颜词将那份完全反了的文件抛到一旁的椅子上,非常傲娇地答了句。 许星物欲不算很高,所以行李自然也少。左右不过几件衣服、一个板子和电脑还有一床被子,两个行李箱轻轻松松就装完了。 颜词看着许星家光洁整齐的厨房,忍不住道:“你平时在家不烧 饭吗?怎么什么厨具都没有?” 许星老老实实答:“不烧,都吃外卖。” 在她心里,烧饭从来不仅仅是烧饭,还包括着买菜洗碗等一系列麻烦的事情。 她性子懒,自然是不愿意做的。 “所以,”颜词垂眸盯了许星一会儿,得出结论:“你才会瘦得和排骨精一样么?” 之前跟他在一块儿的时候,许星就每天嚷嚷着要减肥,一天天的瞒着他不吃饭,她本来胃就不大好,这样一折腾直接住院了。 他直接气到炸毛,每天中午从公司回来看着她吃每一顿饭。 最后才终于养回来了一点儿。 ??? 许星捏了捏自己肉乎乎的脸颊,疑惑道:“之前梨子还说我脸胖,要带我一起跑步减肥呢。” 颜词上前几步,微微弯腰,视线刚好和许星平行。 许星有些愣怔,随即藏在鸦羽似黑发中的耳尖忍不住有些泛红,离得太近,她甚至好像可以听到他的呼吸声。 有些微重。 “你干嘛。”许星声音有些轻。 颜词抬起手,指尖落在她的脸颊,微微用力,脸颊被凹出一个圆形的涡,像是梨涡,可可爱爱的。 “胖点不好看么?” 许星垂眸,压根不敢触碰他的视线,她声音结结巴巴的:“哪里好看了。” “我觉得好看。” 他声音懒懒的,有些哑,带着点藏不住的欲。 不仅看着好看,摸起来手感也好。 第29章 成年人的勾引哪叫勾引 直到到了青羽湾的时候,许星脑海里还在反复播放,刚才颜词低头弯腰对她说我觉得好看的场面。 可偏偏颜词像个没事人,在车上还特意给她读了几条注意事项,最需要注意的是一定要在青羽湾里穿戴整齐,不可以上三楼。 这样说好像他生怕他被她占便宜似的。 “到了。”前排司机说。 许星将放在座位上的羽绒服外套套好,慢吞吞走下车。 她抬眼看着面前的房子,只觉得有些恍惚,一切仿若都回到从前。 “汪汪。” 她听到几声异常清脆的狗叫,紧接着就是爪子挠门的声音。 “心心!”许星小跑着到门口,眉眼都染上细碎的笑意。 颜词慢悠悠推着两个行李箱走下车,看见许星开心的模样,冷冷哼了一声,随即输了密码将门打开。 密码还是原来的,0825,他们相遇的日子。 颜词淡淡瞥了眼愣怔的许星,语气有些傲:“别误会,单纯懒得换记不住而已。” “哦,我知道了。”许星语气清淡,听不出情绪。 雕花木质大门打开,毛绒绒干净的心心一见到许星便开始兴奋,连续汪了几声便跳起来想扑到许星身上。 许星连忙往后退了一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按住它的狗头。 按照她以往的经验,以心心足足六十多斤的重量,扑到她身上,她大概会被扑到门外去。 心心毛软乎乎的打理得很好,她觉得心都快被这小家伙暖化了。她挼着狗头,语气温柔: “有没有想妈妈呀,唔,我们心心怎么这么可爱。” 可能是害怕许星再次离开,心心一刻不停地跟在许星身后。 颜词从冰箱里拿了瓶冰水,冷凉的水流经喉管,让人心中的燥热少了几分。 他冷冷地看着不远处人狗其乐融融的画面,嗤笑一声: “呵,没良心的狗。” 许星懒得理他,她又陪心心玩了会儿,便将行李箱提到房间里收拾。 颜词给她准备的二楼的这个房间是当时青羽湾最常使用的客房,没有之一。每次颜词和她吵架,都会卷铺盖到这个房间里呆着。 好像没有一点点变化。 顶上散着暖光的云朵灯,淡粉色的木质书桌,木地板上铺 着的奶白色的毛绒地毯,床上是各种大玩偶,还有她亲自挑的雕刻着暗色复杂花纹的紫檀木衣柜。 她动作慢,刚收完第一个行李箱,墙上钟表的时针就指向十一。她叹了口气,又慢吞吞将第二个行李箱打开。 “咚咚。”传来敲门的声音。 许星坐在衣服堆里实在懒得开门,就说了声:“进。” 门被打开。 男人倚在门上,穿着纯黑色的丝绸睡衣,胸口敞开一片,露出大片冷白皮肤。黑发湿漉漉的,清澈透明水珠滚落在喉结,最后隐没在浴袍里。 可能是困了些,他桃花眼微微垂着,蒙着层淡淡水雾,明显是倦意上身的模样。 许星咽了口口水,一本正经说道:“颜词,我们协议上有写,在青羽湾需要衣冠整齐。” 她印象中以前颜词不会穿这么......暴露的睡衣。甚至她觉得他这是在用美□□惑她,像是吸食人精气的狐狸精。 而事实是,她真的被诱惑到了。 许星垂下头,一遍一遍提醒自己非礼勿视。 非礼勿视! 非礼勿视啊啊啊啊! “我想有必要提醒你一下,”颜词凑近她,轻声说:“那份协议是用来约束你的,不是用来约束我的,毕竟,这里是我家。” 微冷的语气混杂着被水汽熏染出的沙哑,透着倦意,有些撩人。 许星正忙着提醒自己非礼勿视呢,哪听得明白颜词再说什么。她只依稀听到颜词说了句话,她抬头: “啊,你说什么,能再说一遍吗?” ??? 颜词练习过无数遍的表情出现了一丝明显的裂痕,不过一瞬间他又变成完美狐狸精: “我说,你要不要早点睡。” 说实话,许星现在脑袋里就十个大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他靠得越来越近,她只睁大眸子看着他,越来越清晰的眼睫,那双一向淡薄的桃花眼里染上情/欲...... 浓重的桂花香,应该是洗发水残留的香味。 神智有些不清。 “滴答。” 湿漉漉的黑发里一粒水珠落在了她脖颈处的皮肤,撞出滴答声,丝丝凉意渗透开来,许星神智一瞬间变得清明。 她连忙站起身,像是拒绝狐狸精勾引的 道貌岸然长老:“我们不可以这样。” 绝对经典的台词。 颜词垂眸缓了一瞬,再抬头时桃花眼重浓烈的情/欲已经消散地无影无踪,他从地上站起来,冷冰冰说: “别收了,赶紧睡觉。” 许星愣住了,她有些震惊,为什么短短一个瞬间,颜词就会有两种模样,不会是精神分裂了吧。 她轻轻说:“可是我还没收完。” 颜词颇为嫌弃地从她的衣服堆里走出去,说:“我不管,你现在睡。你动静太大了,实在影响我和心心睡觉。” 许星觉得有点道理,她商量着:“那我动作轻一点。” “不行,”颜词脸色算不上很好看:“协议四千零三十三条,晚上十一点以后,不得进行任何会产生声音的活动。” 又是协议...... 许星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妥协:“好的,我洗完澡就睡。” 下一秒,房门啪地一声关上。 许星:“......” 颜词好像生气了,但她根本不知道她究竟哪里惹颜小少爷生气了。 -- 主卧。 灯光明亮,颜词照旧在处理公务。 视频电话通着,屏幕上,是江岭低下去的头颅。 颜词稍稍抬眸,用指关节敲了敲桌子,屏幕那边的人很快就被吵醒了。江岭抬头看屏幕,睡眼惺忪说:“词哥,怎么了?” 颜词将处理好的一叠文件甩到一旁,懒懒说:“别睡了,新招的人下星期一上班,马上咱两就解放了。” “哦,”打工人江岭非常有觉悟地又处理了一份文件,处理完,他看着颜词黑色丝绸浴袍胸口露出的那一块冷白皮肤,有些不解: “词哥,你消息是不是有误?” “?”颜词手上的钢笔一顿,深蓝色的墨水晕染在纸上:“她醉酒之后亲口跟我说的,你觉得可能有误吗?” “那不对啊。”江岭皱眉。 湿黑发,黑色丝绸睡衣,不经意裸露的皮肤,还有低低的语气。 徐甜说所有女人都受不了这种勾/引啊。 更何况,据颜词说,许星最喜欢漂亮帅哥。 江岭无比相信自己老婆,于是小心翼翼地问:“你操作是不是有哪里失误了,导致没有勾引成功 ?” “你他妈觉得我会做勾/引这种事吗?”颜词语气冰冷。 “哦,是是是,”江岭压根掩不住笑意:“成年人的勾/引哪叫勾/引,那叫......欲擒故纵?” 第30章 第三十颗星星没关系,还是她 隔天早上,许星被震耳欲聋的敲门声和狗爪子挠门的声音吵醒。 她迷迷糊糊地将手臂从被窝里伸出去拿手机,寒气就在这一瞬钻进骨骼,许星嘶了一声,赶紧将手臂抽回来。 点开手机,亮得刺眼的屏幕上明明白白写着,6:59分。 稍稍抬头看眼窗外,夜色和日出交缠在一起,街边的路灯还散着暖黄的光。一阵冷风吹过,树叶哗哗作响。 即便隔着双层玻璃,许星也能感觉到外边的寒冷。 以前和颜词住在一起,作息还稍微规律一些。分开后,因为职业较为自由的缘故,她凌晨三点睡中午十二点起也是常事。 稍微挣扎了会儿,许星决定闭眼装死。 她就不信了,她不说话,颜词还能直接推门进来叫醒她不成? 过了一会儿,门外的敲门声果然轻了很多。 就在许星打算重新入睡时,门被猛然踹开了,急着要出门的心心立马跑到她床头死命地用毛绒绒的脑袋拱着她。 门外的人没进来。 门口和她的床中间还隔着卫生间和一条长走廊,门外的人并不能看见卧室的床。 许星知道,所以她闭着眼挼了一把狗头,轻轻说:“别吵妈妈,快,让颜词带你去玩会儿。” 心心摇了摇尾巴,像是理解了她的话,又飞快地跑到颜词那边。 颜词蹲下身,摸着心心软乎乎的毛,目光怜爱又同情: “啧,你狗生也太可怜了,妈妈从来只是口头爱你,等到要带你下去玩就在这边百般推辞。” 许星:“......” 她闭着眼继续装死,只要她够冷血,她就可以不用在零下三度的日出里出门遛狗。 颜词冷笑一声,继续怜爱地摸着狗头:“看,这就是你念念不忘的妈妈,真的值得吗?” 许星:“......”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早上八点在演电视里晚上八点的肥皂连续剧呢,还是最狗血的那种。 她默不作声地将被子又拉高了些,继续装死。 门口静了两秒后又传出一道男声:“许星,把你手机拿出来,读一读协议第一千零八条是什么?” “我知道,”提到协议,许星开始理直气壮:“我需要每天遛狗一次,但是你没规定什么时候,你不会要违反协议吧。” 就在她以为这次必胜之时,门口的男声再次响起,还是充满怜爱的声线。只不过这次不是在怜爱心心,而是在怜爱许星。 “那你再读一下附属条例第十三条?” 他的声线清朗干净,但对于许星来说简直就是催命魔咒。 许星震惊,还有附属条例呢? 她闭了闭眼,认命地打开手机。 附属条例第十三条:遛狗时间由颜词决定。 ??? 许星愣住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冷血无情且心思缜密的资本家吗? “你不会想违反协议吧。” 形势局面完全反转,颜词的声音懒懒的,带着明显的笑意,在许星听来有点讽刺意味。 “行啊,”颜词懒懒倚在门边,语气松散:“两千零八......” “停,我起来,”许星决定妥协,当她掀开被子的那一秒,她突然想起来什么,猝不及防开口: “颜词,我昨晚梦到你了。” “哦?我魅力这么大。”颜词明显很感兴趣。 “你有玩过神庙逃亡吗?”许星淡淡说。 “玩过。” “昨晚的梦境里,我梦见我是那个逃跑的人,你是不停追着我的怪物,”许星诚恳说: “然后全程你一直重复着一句话,还我两千零八十万。” 顿了顿,许星又补了句:“然后,我就被吓醒了。” 颜词的关注点有点奇怪:“最后你被我吃了吗?” 许星点点头:“吃了。” 门外没动静了。 许星觉得自己终于扳回了一城。 可就在下一秒,她听到一道男声,语气有些傲:“你听过一句话吗?” 许星:“?” 颜词:“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恭喜你,你现在是个风流鬼。” -- 经历了第一百零八次心理斗争后,许星闭上眼一把将被子掀开,寒气慢吞吞地侵蚀着温暖的躯体,她立马往身上套了两件毛衣和一件羽绒服。 直到在卫生间里洗漱完她才觉得神智稍微清醒了些。 走到客厅时,她看见颜词还在打游戏。 黑色及踝羽绒服,脚上踩着双白球鞋,脖颈上还围着条卡其 色围巾。 他垂着头,黑色细碎凌乱,轻微遮住眉眼。握着手机的手骨节分明,修长漂亮,手机里不停传来“killing”的声音。 许星随手抽了个板凳坐着,半趴在桌子上,用一只手臂枕着脑袋半阖着眼看颜词打游戏。 心心乖乖地趴在她脚边,时不时舔舔她的手掌心。 气氛安详静谧,许星都快睡着了。 颜词稍抬眼睑看了眼半睡半醒的许星,视线又重新落回屏幕,可心思却半点没分给游戏。 她好像又比往年怕冷好多,毛衣都穿了两层。 微信从来下午一点以后回,不知道每天熬夜到几点,有没有准时吃饭。 肯定是从来不走动,那天的山有一大半是坐缆车,剩下那么几级台阶,也根本爬不动。 手机屏幕上的游戏人物又死了,颜词烦躁地关掉了页面,将手机揣回黑色羽绒服的口袋。 “走了。” 许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声音轻轻的带着几分软: “你游戏打完了?那我们走吧。” 她只简简单单扎着丸子头,几缕碎发散落在额角,凌乱重透着几分可爱。 “嗯。”他声音有些重,带着点鼻音。 那个时候他们大三就搬出来住,他不想继承颜氏想从事化学方面工作,所以为了想在颜父面前证明自己的能力,他那会儿暑假基本是住在实验室里了。 实验很难,结果很难出来。 他从来就不是天才,也会失败,也会气馁,也会有很多很多的负能量。 虽然从不对许星说,但她还是能隐隐约约感受到。 再后来,许星就每天陪着他,无论怎么劝也不走,醒着就画会儿画,犯困就趴在桌上睡会儿,从天黑到天亮,又从天亮到天黑。 数不清的深夜里,他做完实验,轻声对她说走。 她会迷迷糊糊抬起头,冲他笑:“你实验做完了?那我们走吧。” 记忆里的许星和现在的她渐渐重合,颜词又重复了一遍:“嗯,我们走吧。” 许星慢吞吞点点头,习惯性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好狗绳和水杯递给颜词,颜词往杯子里装好水,将狗绳套好。 她本以为很久没做过的事情会生疏,却惊奇地发现这一切都异常熟练,像是刻在了骨子里。 门外比想象中暖和一些,青羽湾里养狗的人家很多,有的时候大家碰到一起也会聊会儿天,气氛莫名有些热闹。 心心力气太大又爱在草丛里玩,所以是颜词牵着绳。许星就手插在暖和的羽绒服口袋里默默地跟在他后面走。 过了两个街口是王记豆腐脑,一个仿古旗帜上面写着王氏随风飘扬,木质桌椅整齐又干净,装着豆腐脑的铁筒打开散出袅袅热气。 开豆腐脑摊的还是当年那对老夫妻,两人除了头发花白了些都没什么改变,也时不时斗斗嘴。 许星习惯性坐在了她和颜词以前坐的位置上。 其实她正儿八经地坐着这儿吃也就一回,她平时不太起得来,总是颜词出门晨跑顺便帮她带一碗。 两碗热腾腾的豆腐脑端上来。 许星尝了一口,还是记忆里的味道,甜丝丝的。 摊位上没什么人,老爷爷又是个话痨,便主动说起来: “小伙子,你好久没来这儿吃豆腐脑了,我之前还和老婆子说是不是我们做的味道不行了。” “没,”颜词舀了一勺放进嘴里,有些烫:“味道还是很好。” “不过那时候你总是要带一碗,”老爷爷笑着说:“现在是不用了吧。” “老头子!”老婆婆有些着急:“乱说什么话呢!” 在她印象中,这小伙子三年没来,肯定之前带一碗的是前女友,现在跟他一起来吃的是现女友。 在现女友面前提前女友,这像什么话? 街边的路灯一盏一盏地熄灭,天边的朝阳慢慢升起,天空被渲染成大片瑰丽的橘粉色。 “没关系,”颜词垂眼看她,唇边勾勒出笑意:“还是她。” 第31章 第三十一颗星星男小三上位 话音刚落,莫名其妙地,许星脸热起来。她慢吞吞地喝着豆腐脑,没再抬头,怕触碰到颜词的视线。 天边朝阳散出光芒,整个湾洱被覆上一层淡淡的金光。阳光洒在脸上,暖洋洋的。 摊上人逐渐多了起来,大多是匆匆忙忙的上班族,自行车铃声嘈杂吵闹,夹杂着小孩的哭闹声。 心心肚皮朝上睡在许星脚边,眼睛眯着睡着了,白色的毛沾染上柏油路上的脏污,晕上一层淡淡的灰。 早上实在是起得太早,许星脑子晕晕乎乎的,暖和的阳光洒落,又多了几分困意。 “啪嗒。” 是玻璃砸到木桌上的声音。 许星清醒了,她垂眼看见,木桌上安安静静躺着一杯牛奶,用玻璃瓶装着,上面还插着根吸管。 她伸手去拿,一抹温热顺着玻璃瓶传递到她掌心,她按着吸管喝了一口,讷讷说了声谢谢。 “嗯。” 颜词手指搭在罐装可乐的拉环上,指腹上染上一层淡淡冰雾,微微用力将拉环扯开,气泡喷涌而出染上了指尖。 他啧了一声,从旁边抽了张纸漫不经心擦着手。 “我吃完了。”许星拿纸擦了擦嘴,淡淡说。 颜词将瓶装可乐一饮而尽,瓶罐磕在木桌上凹进去一个口,他轻轻扯了扯狗绳,睡懵了的心心站起来,原先雪白的耳尖上沾满污泥。 许星弯腰拿纸巾帮心心耳尖擦一擦,可被水稀释过的污泥反倒晕得更厉害,她有些泄气,听到耳边响起一道男声: “脏成这样不在乎这一星半点的,等会儿拉到宠物店洗洗就行。” 许星觉得也有道理,就起身走到摊子的小收银台那边付钱。 “一份甜的,一份咸的,一共八块。”老板说。 许星点点头,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用微信付了款。 “你应该不是湾洱这边的人吧,湾洱这边很少有人爱吃甜的豆腐脑。” 早高峰过了,老板闲下来了,又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嗯,我是宁荷人,”顿了顿,许星又补了句:“我高中就来湾洱了,呆到大学毕业才回宁荷的。” 话音刚落,许星感觉到一只手臂搭在她的肩膀,有些重,淡淡的白松木和檀香围绕在鼻尖。 “在说什么呢?”男人声音懒懒的。 老板笑道: “是在湾洱这边水土不服吗,大学毕业回宁荷谈异地恋,不怕这么帅的男朋友被拐跑了吗?” 画面一瞬间变得静止。 打开的豆腐脑的铁桶散着袅袅热气,眼前升腾出一片水雾。她看不清颜词的眉眼,可她能感觉到他的手臂几近僵直。 她突然间想起,在离开宁荷之前她做了个梦。 梦境特别真实。 幽暗狭窄的小巷里,不规则形状的墨色苔藓爬满了墙壁,脚下的青石板破旧不堪,裂纹蔓延开来。 她站在青石板上,抬头是一块巨大的led屏幕,散着白光。 刺眼得恍若梦境,又恍若真实。 暗沉的世界里寂静无声,可led屏幕中的声音却异常响,似乎要活活穿透耳膜将内容灌进人的耳朵里。 她看见,曾经在梦境里出现在无数遍的男人穿着剪裁良好的西装,狭长的桃花眼里爱欲涌动,笑着说,旁边的是他的妻子,他很爱她,他们会白头到老。 站在颜词身旁的女人五官模糊,但她心里知道,绝对不是她。 想要转身逃跑的情绪反复在内心翻涌,可脚底却像是被粘了胶,怎么也跑不掉。 她只能死死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拥抱,看着他们接吻,看着周围的人群吵闹。 一片死寂。 好像有滴答声,好像是雨珠,又似乎是泪水。 再后来她醒了,泪水浸湿了整个枕头。 明明知道只是梦,可在那一刻,她真的好想回湾洱,好想好想。 其实并没有一定要见到颜词的想法,湾洱那么大,她对重遇没有抱任何希望。 可还是好想回湾洱。 水雾一瞬间就全数涌进眸中,情绪来得太突然许星有些不知所措,她只讷讷地站在原地。 豆腐脑摊位的老板感觉到了尴尬的气氛,他连忙说:“我就随便问问,不打紧的。” “没关系,”颜词唇角勾着笑,可眸中却并无半分笑意:“说说呗,我也想知道,你不怕这么帅的男朋友被拐跑了吗?” 在宁荷三年,别的没学会,收敛情绪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迅速收拾好情绪,许星微笑道:“确实,可能真的是水土不服吧,还是宁荷呆得舒服些。” 听完这过于敷衍的回答,颜 词啧了声,轻轻按着许星肩膀将她转过来对着他。 颜词垂眼盯着她,轻描淡写问:“那干嘛回来?” 她清凌凌眸子里像是蒙了层水雾,黑白分明又清澈见底,似乎容不下任何一点脏污,也从来不会撒谎。 许星不敢触碰他的视线,只淡淡答:“祖母的念菱需要人照看。” 颜词就这样盯了她好长一会儿,半晌才笑道:“行,走吧,我还要上班。” 语气带笑,却夹杂着明显的自嘲。 总以为近了些,恍然发现,还是陌路人。 许星觉察到颜词情绪微妙的改变,但她还是没说什么,只是默默跟着他回到青羽湾。 回到青羽湾后,颜词也没说什么,只是淡淡嘱咐她,最近几天他公司有些忙,可能会睡在办公室里,不用等他。 许星想说些什么,可话语全都梗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最后只说了句好。 再接下来几天,颜词都像他所说没有回来睡在办公室里,心心也有专门的人上门遛和喂食。 如果不是心心每天跟在她身边撒娇,许星甚至觉得她只是暂居在青羽湾,她和颜词只不过是陌生室友。 中午十一点,许星瘫在床上用板子画画,心情莫名其妙地有些烦躁,连笔下的线条都有些凌乱。 好像,为什么一切又都回到了原点。 她好像又将颜词推得远了些,可是她本意真的不是这样。 过去的事情就像是一根梗在喉咙里的鱼刺,她只想要咽下去当一切都没发生,可颜词却想要将那颗鱼刺拿出来,彻底剪断。 可拿出来的代价可能是会让尖利的鱼刺割破喉咙。 她不想承受。 她想绕过。 枕头边的手机亮了下,许星点开微信弹窗。 颜词:【今晚加班,不回,晚上你遛狗。】 这样一模一样的消息,他连续四天每天发一条。 星星闪闪:【好的。】 后面就再也没有消息。 突然间意识到,好像她和目标越走越偏了。 明明她最初的愿望是能回到当初,现在反倒是越走越远了。 再这样下去,会不会连颜词仅剩的一点对记忆里她的喜欢都被泯灭,两人会彻底成为陌路人。 她有些慌张又不甘心。 纠结了半晌,她拿起手机,往和颜词的输入框里输了很多话,却又一个字一个字删掉。 他在加班,肯定很忙,她这样是不是在打扰他上班。 烦躁像潮水一般涌上来,顺着血液烧到心口。许星干脆将板子甩在一旁,蒙上被子开始午睡。 -- 颜氏集团办公室。 那个江岭推荐的特别能干活的人已经在周一上任,颜词也受够了无休无止加班的日子,索幸就给自己和江岭放了两天假。 休息室里,颜词和江岭坐在皮质沙发里疯狂打游戏。 中午十一点整,颜词手机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微信弹窗。 他立马关掉游戏,打开微信。 星星闪闪:【好的。】 他沉默两秒,将手机关机扔到大理石桌上,起身走到冰箱里拿了杯冰水慢慢喝着。冰水流经喉管,沸腾的血液才平息了些。 江岭眼睛都杀红了,他看着屏幕上挂机的英雄,又瞥了眼没一点游戏道德的颜词,愤愤不平道: “词哥,你有游戏道德吗?这把是排位赛哎!” 颜词淡淡瞥了眼沉迷于打游戏的江岭,他随手将玻璃杯往中岛台上一放,发出“咔哒”一声。 淡淡一层冰雾染上他修长的手指,玻璃杯在阳光下折出耀眼色彩。 听着这动静,江岭心里有点发毛,他拿出最后杀手锏诚恳道:“词哥,悠着点,嫂子应该不喜欢经常发火的男人。” 听见这话,颜词脸上冰冷的神情稍稍缓和了些,他弯腰将刚才砸到大理石台上的手机开机,打开微信摊在江岭面前: “我没道德你有道德?看看你出的馊主意。” 江岭意识到事情不妙,他连忙将手机关掉,专心帮自己好兄弟处理终身大事。 他看着这简短的聊天记录,越看越皱眉。 “我觉得没错啊,”江岭从抽屉里掏出从曾祖父那辈留下的宝典,一字一句对照:“欲擒故纵,适当断联。” 颜词嗤笑一声,语气有点冷:“我现在还能信任你吗?” “词哥,别呀,”江岭平日里是个非常热衷于撮合婚姻的人,简称红娘:“好歹我也是可以追到老婆的人。” 顿了顿,江岭小心翼翼提意见:“要不我们再等等?” “等什么?”颜词冷笑一声:“等三个月后她和我离婚再和别的男人结婚吗?还是等着我去参加她婚礼包红包?” 江岭平日里最爱看些奇奇怪怪的书,此时一切都派上了用场: “等!我跟你说,相对于追人,我觉得男小三上位这件事我更加擅长!” ??? “江岭。”颜词说。 江岭:“?” “是好兄弟吗?” 江岭突然觉得有些不妙,但他还是决定承认这个兄弟:“是啊。” 颜词将沙发上叠着的羽绒服拿起来挽到臂弯,神情冷淡: “你他妈现在赶紧离婚,再小三上位,给我做一个典范,我再信你怎么样?” 第32章 不是好朋友,是我夫人 走出办公室后,颜词习惯性走到公司食堂去吃饭。 现在是中午十二点,本应该是饭点,可食堂里冷冷清清,打菜大爷大妈都倚在凳子里玩手机。 食堂菜品种类繁多,而颜词因为选择纠结,永远选择最右边的窗口。 颜词点了份清汤面加鸡蛋,做面大妈非常不耐烦地给他递了面,力气太大,面里的汤都溅出来。 可颜词非但没有生气,反倒有些愉悦。 因为这一震把汤里的油也震出来了,这样还免得他一勺一勺去舀油。 没错,颜氏集团饭堂如此冷清的原因就是,饭菜里的油永远都像是不要钱那样拼命放,就连炒青菜都需要过两遍水才能勉强入口。 但由于颜词对食物方面的要求很低,能填肚子就行,点外卖又总是纠结吃什么,所以干脆就天天来食堂吃,成功成为颜氏集团最常来公司事堂打卡的员工。 而他的好兄弟江岭,没结婚之前天天点外卖,结婚之后,徐甜便每天给他□□心午餐晚餐还有夜宵。 每天都在跟他炫耀,他总是被气得胃疼。 他坐在座位上盯着清汤面里厚厚的两层油和破碎烧糊的鸡蛋,第一次起了呕吐的心理,紧接着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奇妙的想法。 他拿出手机,给这碗面拍了照片发了朋友圈。 仅星星闪闪可见。 -- 青羽湾。 许星睡醒后习惯性地翻了翻朋友圈,翻到一条时,她指尖停住,页面停留在那一帧。 颜词:今日午餐:清汤面。胃疼。江岭夫人给他做了爱心午餐,不跟我吃饭。 图片.jpg 许星点开图片。 是一张异常清楚的清汤面的照片。 面上浮着两层超厚的油,有些黑,连圈圈点点的油斑都看得见。 还浮着一个支零破碎的鸡蛋,蛋很明显地糊了,蛋黄皱巴巴的,看起来放了很久的模样。 许星呆愣了一会儿,有些震惊,颜词每天在公司就吃这些吗。 可是他不能点外卖吗。 忽然间,她想起,颜词选择纠结症还蛮严重,当时在大学就可以用一整节水课来纠结中午饭吃什么。 但现在他可能不能用那么久去纠结吃什么,所以就干脆在食堂吃。 纠结 了会儿,许星往和颜词的输入框里打字:【你胃疼吗?】 想了想又删掉,又打上了:【你要不点个外卖吃吧。】 ...... 过了很久很久,许星也想不出标准答案,这道题简直比当年的圆锥曲线还难解。 又翻来覆去想了会儿,她决定要不给颜词做顿饭,就当示好。 进度总得往前推进。 可是做什么呢。 纠结到不行的许星决定给徐甜发消息:【在吗?】 她觉得颜词那条朋友圈对江岭的饭明显是有羡慕成分的,她真的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饭好吃到让颜词羡慕。 徐甜回得很快:【在的,星星有事吗?】 许星很缓慢地打字,字斟句酌:【那个,我想问一下,你平时给江岭做的爱心午饭或者晚饭是什么呀。】 徐甜:【超市打折便当加热放在饭盒里,不过这也比他们食堂的饭好太多了。】 许星:【谢谢。】 看来只是他们食堂的饭太难吃了,与之一对比任何东西都是山珍海味。 但问题来了,她真的什么都不大会做。 母亲去世得早,父亲因为职业是外科医生的缘故总是很忙,她胃又不大好,所以父亲雇了阿姨,高中毕业以前的饭都是阿姨做的。 大学吃食堂,在宁荷就点外卖。 她想了想,决定还是煮碗清汤面,顺便再煎一个鸡蛋。 这应该不会翻车。 她穿着拖鞋下楼打开冰箱。 冰箱被塞得满满当当的,全是冰矿泉水以及各种各样冰饮料。 只有在最角落里剩下一袋只剩下一点的挂面,还有鸡蛋架子上孤零零的一个鸡蛋。 挂面包装已经被拆开过了,许星仔仔细细找了过期的日期。 2018年12月31日。 现在是,2018年12月28日。 好巧,还有三天才过期。 许星将食材从冰箱里拿出来放在流理台上,又在网上找了一个教程,认认真真地按步骤准备调料。 锅内烧开的水咕噜咕噜冒着泡泡,许星将鸡蛋液和面条下入锅内,变成了蛋花面条汤。 锅内的水依旧咕噜咕噜的,团团热气涌上来,氤氲了整个房间。 她想再做一碗,可是刚才面条全都下进去了。 而且这边离超市真的很远。 反复纠结了几分钟,许星从柜里取出一个保温盒,将蛋花面汤一股脑倒进去。 反正肯定比那碗清汤面好吃,许星想。 青羽湾离颜氏集团大楼也就几分钟路程,许星想着不过就是送个饭,便干脆套上羽绒服走路去。 颜氏大楼由一块块纤尘不染的巨型玻璃组成,气势恢宏,完全想象不出这里竟然是黑暗料理的大本营。 楼里的人进进出出,大部分都西装革履,说着听不大懂的词汇。 想着颜词可能还在忙,许星打算将饭盒放在前台,再给颜词发个消息,让他有空下来拿。 前台小姐穿着规规整整的职业装,笑得清甜:“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正好是晚饭时间,前台的玻璃桌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外卖和饭盒。 “哦,”许星将用袋子装好的饭盒递给前台,礼貌道: “额,我......朋友在公司上班,我帮他做了份饭,他应该在加班,我想先放这儿。” “行的。” 前台小姐干这份活可谓是如鱼得水,她扯了张便利贴,习惯问:“请问你......朋友叫什么名字,电话多少?” 外卖和饭盒太多,前台担心弄混了,所以一般送爱心盒饭的会贴上标签。 这位明显是第一次来。 “名字叫颜词,”许星说:“电话,我忘了,写个名字就可以。” “那个,” 前台刚听了个姓就停了笔,她依然非常有礼貌地笑着说:“您看那边。” 许星顺着前台指的方向看去。 在一个角落,许多绘图精致漂亮的袋子整齐排列在一块儿,她略微数了数,大概有十个。 虽然看不清里面的食物,但想来也是色香味俱全的。 相比之下,她那个简易小饭盒里装的那一点点蛋花面条汤,显得上不了台面。 “?”许星有些疑惑。 跟她说这些做什么。 前台小姐耐心解释:“那些饭盒都是送给我们大老板的。” 许星意识到,前台可能是将她当成颜词的追求者了。 可是,她那天看新闻,她和颜词领证的消息不是上热搜了 么。 为什么,结婚了也会有追求者。 许星将饭盒放在玻璃桌上,单纯不解:“可是大老板不是结婚了吗?” “这你不知道吗?”前台小姐也是个非常爱八卦的人,见现在没什么事,她也愿意和美女多说些话: “不是说是商业联姻,连婚礼都没办,肯定是马上就离婚了。” 许星垂眸,极长的眼睫将眸中的情绪尽数抹去。 说的好像也没错。 当时签协议就是只有三个月。 前台小姐见许星有些低落,内心稍稍不解: “这不好事么,你条件这么好有机会的。你最好还是把饭盒拿回去吧,晚上都要扔掉的,太浪费了。” “放着吧,”许星迅速调节好情绪,笑着说:“他会过来拿的。” 前台小姐有些无奈。 之前的人也是说颜词会来拿的。 可最后不是全扔进垃圾桶了。 “你要不加我个微信吧,”前台莫名特别喜欢面前这个温温柔柔的姐姐,她说:“到时候要倒掉的话你过来把饭盒拿着吧。” 许星虽然觉得没这个必要,但也还是加了。 走出颜氏大楼时,她给颜词发了个微信: 【我给你做了一碗面,你要是饿了可以去前台拿一下。】 快要月底,这个月的画稿已经完成,许星也懒得再接新的,干脆瘫在沙发上看会儿番剧。 这爱情番剧结局是be,弹幕里全是说被感动得稀里哗啦的,哭完了一包纸巾。 可许星却没什么感觉,大概是因为心思早就偏离了。 挂钟上的时针快要指向十,微信依旧没有一条消息,像是平静的海平面。 “叮咚。” 时针指向十。 许星打开手机,是前台小姐发给她的微信。 【面条需要我帮你倒掉吗?明早你来拿饭盒。】 许星眨了眨眼,情绪后知后觉全数涌上来,一层淡淡水雾模糊了视线,豆大的泪水啪嗒啪嗒砸下来。 嗓子火辣辣地疼。 她用手背擦掉了眼泪,一字一句打着:【不用了,饭盒帮我丢掉就行。】 她觉得,那部番剧果然很好哭。 -- 晚上十 点。 刚刚开完了一个极为冗长的会议,颜词烦躁地扯了扯领带,打算回复一下刚才漏掉的那些信息。 习惯性地先翻了下微信。 泛着白光屏幕上的黑色字体出现在他眼前。 消息是下午六点发的。 现在十点了。 他扯过椅子上的西装外套便大步向外边走,等到前台时,前台小姐已经在收拾收拾打算下班了。 玻璃桌上空无一物。 他双手撑在玻璃桌上,勉强平复下心绪:“今天是不是有人给我送了一份饭?” 前台小姐停下收拾东西回家的手,非常敬业地说: “今天我这边收到了很多份,请问您说的是哪一份?” 她低着头,认真思考今天收到的那几份饭。 唔,还是那几个人,没变啊。 等等,好像还有一份包装简陋的面条。 颜词回忆了一下许星发给他的微信,说:“一份面条。” 我的天。 真是那份面条。 不会真是好朋友吧。 “确实是收到了一份,”前台小姐小心翼翼说:“说是您朋友送的。” 颜词摇头:“不是朋友。” 前台:“?” 颜词淡淡说:“是我夫人送的。面条呢?” 啊? 夫人? 前台震惊了一瞬,随即立马认错: “实在不好意思,但确实十点不拿,是由我们扔掉的,而且您夫人说给您发了消息。” 颜词点点头,也没生气:“扔哪儿了?” 前台一时不解,却也指了指玻璃桌里面的垃圾桶:“这儿。” “嗯。”颜词旁若无人地走到垃圾桶旁。 一叠便当里,一个简简单单用空着的素描纸袋装着的便当异常显眼。 颜词倾身,小心翼翼将那份便当捡起来。 时间过长的缘故,面条已经坨掉,他将外面的袋子扔了,将饭盒放进包里。 这些便当是刚刚才扔到垃圾桶的,上面没垃圾,但这种操作还是让前台小姐看傻了眼。 究竟是谁跟她说大老板和她妻子是商业联姻的?! 是谁? 她 要把这种散播谣言的人凌迟处死! -- 颜词回到青羽湾已经十点半了,他带着那碗凉透了的面条敲了许星的门。 里面的灯还亮着,从门缝里泄出一层暖光。 哭得太久,许星脑袋晕乎乎的,又有些发疼。 听到敲门声,许星看了看镜子中眼睛哭得像核桃的自己,火速关了灯,将头埋在被子里: “睡了。” 门外敲门声还在继续,许星耳边响起一道干净的男声: “许星,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 dbq,我没加更,卡的太厉害了,关于误会,emm,可能会有些远,20号左右。但是这本9.25-26一定会完结(短文嘛),大家如果实在太在意,可以完结后再看(别忘了我,大声!) 第33章 第三十三颗星星蓄意勾引 许星缩在被窝里没有出声。 可豆大的泪珠还是啪嗒啪嗒地向下流,打湿了被褥。 她感觉自己有点矫情,但她想着人一辈子又能矫情几次,干脆就继续放任情绪翻涌,哭得稀里哗啦。 “咔哒。” 颜词直接推开房门走了进来,随手抽了张椅子坐在许星床边。 装着发坨面条的玻璃饭盒被他放在桌上,碰出清脆声响。 桌上还有个盘子,里面装着一条湿透的冰毛巾。 淡粉色的被子凹出一个人形轮廓,却看不见人,只能看见一截白皙的指尖和发尾的一些黑发。 颜词漆黑的眼睫垂下,视线落在被子的那一处凸起:“要不起来咱两聊聊?” 许星没出声。 眼泪算是止住了,可过度哭泣的后遗症是,她现在觉着眼睛像是针扎似的,细细密密地发疼。 她不想说话,更不想跟颜词说话。 将被窝里的人没动静,颜词也不恼,他双腿随意交叠着,看上去像是个闲散的小少爷。 “不想说没事,我说。今天晚上我在开会,没看见消息,不是故意的,刚也跟你道歉了,你考虑考虑原谅我?” 哦,他在开会。 她之前给他发消息,他一直都是很快回复。 以至于她忘了,他是老板经常加班,肯定有很多不方便看微信的时间。 许星心里莫名其妙地绽出细细碎碎的愉悦,她本想把被子掀开,但一想到自己肿得像核桃的双眼,立马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她想了想说:“我考虑一下。” 是他说让她考虑一下,她就考虑一下。 话语还带着浓重的鼻音,隔着被子听起来闷闷的。 “成,你慢慢考虑,”颜词唇边扯出一个不咸不淡的笑:“但你现在能不能把被子掀开?” 许星下意识紧了紧攥着被子的指尖,试探性问道:“干嘛,我要睡觉了,你得出去。” 外边没有声音了。 颜词应该走了,但是为什么没有关门声。 就在下一秒,被子突然被扯开,突如其来的光亮让许星下意识拿手背捂住眼睛,指缝里,她看见一张慢慢靠近的脸。 她呼吸有些不稳,想要伸手推开颜词,可下一瞬双腕便被他压在床上。 他松松抱着被子,却又像是抱着她。 他漆黑狭长的桃花眼底情/欲翻涌着,没有一些掩饰,褪去了平日里闲散的气息,倒多了几分侵略性。 离得极近,呼吸交缠。 许星下意识别过脸:“做什么?这样是犯法的。” 她的语调有些软,不像是反抗,倒有些像是在撒娇。 可是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天地良心,她真的什么也没有做。 颜词低低笑了声,凑得更近,鸦羽似的眼睫轻轻扫在她的脸颊,似是羽毛轻轻划过心底,有些痒。 冷白修长的指尖轻轻覆上她的脸颊,只是一瞬便彻底抽开,他俯身在她耳畔轻声道: “犯法么,我认罪。” 淡淡的气息拂在她耳畔,许星整个人像是煮熟的红虾子一样,热到快要炸开。 这!很明显!是勾/引吧! 肯定是吧! 脑子晕得像浆糊,最后一丝清明中,许星只有一个想法。 既然躲不过去, 那就来吧。 她闭上双眼,等待着细碎的吻降临,可那浓烈的白松木的气息却慢慢从她周遭抽离,下一秒,一抹寒意覆上她的眼睛。 唔,为什么颜词的吻是凉的,许星不解。 而且好重。 直到没拧干的湿毛巾上的冰水珠坠落之时,她神智才重回清明,覆在她眸子上的是湿毛巾。 她下意识想要将毛巾拿走,却被一双手钳住了手腕,耳边是一道淡淡的没有任何情绪的男声: “你眼睛肿的还能见人么,敷着。” 许星愣住了。 原来他刚才蓄意勾引她,只是为了把她从被窝里骗出来,好敷湿毛巾? “你骗我。”许星震惊。 颜词有些冤,他慢条斯理打开饭盒的玻璃盖:“你说说我哪儿骗你了?” “你骗我。”许星继续震惊。 颜词:“......” 饭盒里的面条坨得不成样子,和蛋液融杂在一起,倒不像面条了,像是面条团。 看起来极其倒胃口。 颜词又拆了双一次性筷子,慢悠悠地夹了一块面条团放进嘴里。 说实话,味道很差。 就像是浆糊糊在嘴巴里,黏黏的,有点难受。 许星很敏感地感觉到桌边有动静,她静静躺着开口:“你在干嘛?” 颜词又夹了一口放进嘴里,理所当然说道:“吃你晚上送我的面条啊。” ??? 许星不敢置信:“前台小姐不是说扔进垃圾桶了么?” 颜词:“捡回来了。” 话音刚落,许星猛地将敷在眼睛上的冰湿毛巾扯掉,一把夺走颜词手中的饭盒,跑到垃圾桶旁边,将要倒掉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攥住了她的手腕。 他力气有点大,手腕被勒得有些泛红。 玻璃饭盒里坨成一块的面条色香味都极差,散发的气息让许星生理性反胃。 她不知道颜词怎么吃得下去。 见许星有些难受,颜词松了松力道:“做什么?” 他垂眸看着她,黑漆漆的眸子里涌起复杂的情绪。 许星直接被气笑了,趁着颜词分神间隙,她将手腕从颜词手里挣出来,面无表情地将面条全数倒进垃圾桶。 “我倒想问你在做什么?”许星强行压下怒气:“你看不见这面条坨成这样了吗?” “这不还能吃么,而且不是你送我的么。” 清淡的声音里隐隐有些类似委屈的情绪。 许星心理防线一寸寸倒塌,她只觉得心脏无底线地向颜词那边偏离: “那面条放了太久了,大概坏掉了,吃了会生病的。你是饿了么?” 颜词眸中隐隐浮现出笑意,唇角也微微弯出不易察觉的弧度:“可是这是你送给我的,而且开会太久我确实饿了。” 许星想了想,诚恳说道:“那我帮你点份外卖吧。” 别说青羽湾没有面条了,就算有,她做的面条味道大约不及外卖的十分之一。 颜词苦心维持的最完美的笑容几近破碎:“这么晚了,外卖关门了吧。” 许星不解:“有夜宵啊。” 颜词的笑容彻底破碎:“可是我不想吃外卖。” “那你等等。”许星半懂不懂地点点头。 许星在房间里找了件羽绒服套上,蹬噔噔跑到颜词身边:“那走吧,我们去吃夜宵,之前梨子给我推荐的烧烤店我还没去呢。” 颜词:“???” -- 陆月梨推荐的烧烤摊是在湾洱最著名的一条美食街上,露天的,味道很好,所以纵然是深夜也依旧是人山人海。 烧烤车上,各类食材摆放地整整齐齐,烧烤炉被煤火点燃成漂亮的艳红色,羊肉串一排排摆在上面,油被烤出来,滋滋作响。 “你吃什么呀。” 一到冬天,许星胃口就好了很多。 她看着烧烤架上滋滋冒油的食物,眼睛亮晶晶的,很明显的是每一串都想吃的模样。 颜词掀起眼皮看了眼烧烤摊上的食物。 冰冻再烤熟的食物,他不太感兴趣。 但看着许星亮晶晶的眸子,刚准备脱口的话语生生咽回去,他眼睛也不眨开始撒谎: “我都喜欢,要不每样来一串?” “好!” 许星从塑料膜里拿了烤串放到铁盒里递给老板娘,老板娘将烤串放在架子上,笑吟吟地招呼他们坐下。 许星随便找了个最角落的两人桌,刚准备坐下时,突然就听见有一道娇软女声:“星星。” 挺耳熟的。 许星顺着声音方向看过去。 在他们旁边也是一个两人桌,桌上摆着烤盘,里面只有些竹签,看起来是快吃完了。 刚才叫她的是林梦璃,穿着件白色羽绒服,长发披散下来,笑起来时唇边还有一个小梨涡,很甜的类型。 坐在她对面的是一个坐着轮椅的少年,凌乱的黑发遮住黑眸,看起来有些阴郁。 许星滞了一秒后淡淡收回视线,扯着颜词的衣袖在角落处坐下。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叮咚。” 散着光的屏幕上出现一个微信弹窗,许星点进去。 是那位前台小姐。 前台:【实在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是大老板的夫人。】 其实许星是有些惊讶的。 因为直到最后她也只是说她是颜词的朋友,所以夫人......是颜词亲口说的么。 星星闪闪:【没事的。】 许星回完消息后,习惯性地点进朋友圈。 最新一条是前台发的。 【谁再说商业联姻我把他脑袋削掉。呜呜,我宣布大老板yyds,你们都不知道大老板说那位是他夫人 时有多帅!!在线沉迷。】 所以,是他承认的。 细细碎碎的喜悦从心底蔓延开来,弯起的唇角压也压不下去,毫不收敛。 烤串已经上来,用一个铁盘装着,颜词拿了一串鱿鱼咬了口,细密的调味料在嘴里绽开。 味道不错。 他垂眼看着低眉笑的许星,眉心一跳:“你看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许星啊了一声,才意识到刚才她好像笑得太夸张了,她强行收敛住笑意,拿了根烤串咬住,口齿不清: “看了个笑话。” 颜词好奇:“什么笑话?” 许星将竹签放下,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一只乌鸦口渴了,看到瓶子里有半瓶水......” “然后它打算往瓶子里塞石子,”颜词一条腿支在外边,漫不经心接话:“结果石子卡在了瓶口?” ??? 许星睁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你也看过?” 颜词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 “你讲了八百遍了,上次在那破山里讲的你给我整忘了?” 许星点点头,好像的确是这样的。 “许星,既然你这么喜欢讲笑话......”颜词淡声说。 许星咬完烤串抬头,唇边沾了点烤串屑:“嗯?”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 颜词补了句:“明年你生日,我送你笑话八十则吧,你好好学学。” 许星:“......” -- 林梦璃看着不远处笑得明媚的男女,又看了眼面前坐轮椅的哥哥,心里涌起复杂又微妙的情绪。 可那是老板吩咐的。 哥哥治病也要很多钱。 她咬了咬牙走到许星身边,她抽了个椅子坐下,强硬地挤了个笑容: “好久不见,好巧,你们也在这边吃烧烤。” 许星放下烤串,盯了林梦璃几秒,淡淡开口:“什么事?” 颜词瞥了眼林梦璃,目光寒凉。 他一把攥住许星的手腕,向烧烤摊外边走去。许星也懒得啰嗦,跟在他身后打算离开,却在即将离开之际,被人扯住了袖子。 人来人往的美食街,林梦 璃直接跪在柏油路上。 四周已经有很多人在拍照。 许星回头,看见林梦璃跪在地上,黑发凌乱不堪,豆大的泪珠不住地从水灵灵的眸中流下。 她脱掉了外面的羽绒服,里面只有一件单衣,一阵寒风吹过,她冷得瑟瑟发抖。 许星收回视线,重新拉住颜词的袖子,低低地说了声:“走吧。” 没有同情,只感觉恶心。 明明当年是彻头彻尾的施暴者,如今却伪装成楚楚可怜的受害者来博得同情。 “许星,”林梦璃大喊,引来路过人驻足旁观:“求求你了,算我求求你了。” 她磕了个头,白皙的额头被柏油路上的石子碰伤,现出一条血痕。 “林梦璃,”许星强行压着怒气,语气冷得像寒冰:“我们去那边说。” 她可以一走了之。 但颜词在她身边,这件事肯定会发酵,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子,但可以肯定的是会对颜词有影响。 林梦璃唇角勾勒出微笑,属于胜利者的微笑。 “不许去。”一道很明显带着命令色彩的男声响起,她的手腕被人狠狠攥住。 “在这边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回来。”许星面色温柔,语气带着极重的安抚性。 “那我跟你一起。” 林梦璃缓慢地摇摇头。 许星将颜词攥着她手腕的手指一点点掰开:“相信我一次,我可以解决。” 僵持了几秒后,颜词抿了抿唇松了手。 最后他们选择在美食街旁边的小巷子里谈话,颜词守在巷口,目光始终落在巷中的那个单薄背影。 如果再出什么事,他可能真的承受不起。 少年推着轮椅到颜词身边,嘲讽笑道:“哟,大情种,你放心,不会出什么事情的,只是单纯叙叙旧而已。” “你最好祈祷不会出什么事情。”颜词垂眼看他,目光中满是嘲讽。 “我可以让你死一次,自然也可以让你死第二次。” -- 另一边。 窄巷中,林梦璃再也不是美食街里可怜的女生,而是平等的谈判者,自以为握着最大筹码的谈判者。 “再帮我画一幅画,”林梦璃说:“所有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许星还从 来没遇到过这么可笑的事情,她笑道: “当清梦上瘾了?实力不行名气都是虚的,你现在需要我一幅画,日后你还需要无数幅画。” “这个不用你管,”林梦璃语气不耐:“我只要一幅画,我会把那两段视频彻底删了。” 月光滑落在窄巷,朦胧又虚无。 “林言没和你说么,”许星没半分畏惧:“你大可以将那两段视频一起放出来。” 林梦璃闻言笑了,她踩着高跟鞋一步一步逼近许星,语气带嘲:“完全当往事了?如果你真全说出来了。” 顿了顿,她笑着,像极了最后的赢家:“颜词今晚能那么淡定?没说吧,我的好星星。” 月光落下,映照得许星脸色有些发白。 半晌,许星笑道:“随你,清梦。” 她没有将所有事情主动说出去的勇气。 但这些事情也再不能成为她最脆弱的把柄,任人拿捏。 -- 许星走出窄巷时,颜词只认认真真地检查了一遍她有没有受伤,确认她完好无损后,他便扯着她回家。 车里的暖气开得很足,两人是不是说些话,但直到车进入青羽湾,颜词都半点没提方才的事。 车停好后,许星没有下车。 颜词没说话,只是坐在车里陪她,静静等着她开口。 十二点整。 似乎是黑夜给足了人勇气,许星淡淡开口:“你不好奇刚才林梦璃和我说了什么吗?” 颜词抬手轻轻触了下她的头顶,黑发触感柔软:“等你想说,自然会说的。” 他走下车替她打开车门:“我们回家。” “颜词......”许星喃喃道。 “许星,我希望你永远记得一件事,”颜词望着她的眸子:“无论发生任何事,我都会在你身边。” “这是承诺。” 属于颜词的承诺,随时可以兑现。 作者有话说: 土味情话大使.枝枝。 都是因为我没有听过绝美情话,淦 第34章 第三十四颗星星是她约的我 回到房间,许星猛地一头栽进床上,脸颊被柔软的被子闷地通红,过了半晌,她才打了个滚,眼睛晶晶亮亮的。 方才的场景一遍遍在脑海中回放,寂静的黑夜里,心脏跳动的声音异常明显。 怦怦。 许星强行将情绪按压下去,拿出手机给陆月梨发微信:【梨子,啊啊啊啊啊。】 她这边是深夜,陆月梨那边是白天,所以回得特别快。 梨子:【?】 星星闪闪:【我感觉离我的目标越来越近了,呜呜。】 那边回得更快了:【表白了?恭喜!!】 星星闪闪:【没。】 梨子:【???这都不表白?快,加把火,是不是快跨年了,湾洱乐园是不是每年跨年夜都搞那什么烟火大秀,给我去看!!】 准确来说,湾洱乐园的烟火大秀是湾洱市政府出资的,所以每年都弄得异常盛大,基本现场是人山人海了。 许星想了想,觉得这个办法可行:【行,我问问他。】 情绪一时上头答应得很爽快,但等冷静下来她发现跨年夜是周三,颜词年底总是很忙要拼命加班,会不会没空。 思来想去后,她决定还是不要瞎想了,明早起来问问颜词就行。 或许是因为情绪起伏波动太大了,许星躺在床上时只觉得头脑清明,没有一丝睡意。 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许星盯着天花板,神情恍恍惚惚,直到窗外的朝霞升起。 当她特地定的六点钟闹钟响起时,她第一次有了解脱的感觉,她利落地掀开被子去洗漱。 她知道昨晚刚哭过又通宵的自己肯定不好看,但想象是一回事,直面真相又是另外一回事。 抬眼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许星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先清凌凌的眸子又红又肿,眼睑下是一大片乌青,鸦羽似的黑发因为昨晚的蹂/躏失去了光泽。 许星双手撑在洗手台上,脑子细细密密地发疼。 这样怎么去见颜词。 水流哗啦哗啦地砸落在陶瓷洗手台上,许星愣怔了会儿,想着要不化个妆,但是她化妆技术一般,修修改改一会儿,肯定要一个小时。 那个时候,颜词肯定出门上班了。 又挣扎了一会儿,许星从衣柜里翻出件淡粉色的连帽卫衣,她将 帽子戴在头顶,又紧了紧拉绳,确认帽子不会掉后她才松了口气。 又翻出墨镜和口罩戴上,许星慢吞吞地从房间里挪出来,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 此时颜词正坐在沙发上看财经新闻,大理石茶几上放着一个沾满面包屑的空盘子。 许星扯下口罩,心不在焉地吃着面包,时不时往颜词那边瞥几眼。 他似乎没注意到她的目光,继续慢悠悠地翻着手中的报纸。 许星嚼着面包,看他的目光越发肆无忌惮。 反正离这么远,他估计也注意不到。 下一秒,颜词阖上手中的报纸,漫不经心喝了口咖啡:“想看就正大光明看,不必藏着掖着。” “咳咳咳。” 许星正喝着牛奶,他话音刚落,牛奶全数涌进喉管里,她开始止不住地咳嗽,带着点偷看被人抓包的尴尬。 过了半晌,她才平复好呼吸。 颜词端着手中的咖啡,坐在许星对面。 他盯着许星好几秒,目光探究,许星心里有些发毛,但语气还是异常镇定:“看我做什么。” 颜词一开始没答话,好半晌才若有所思开口:“你眼睛......” 许星思索了会儿。 总不能说是因为昨晚哭太狠了又通宵所以肿得不像人样,不好意思这样见他才戴墨镜吧。 想了想,许星镇定开口:“我眼睛怎么了?” 如果找不到完美借口,就把问题甩给别人,这是许星一向的解题思路。 “没,”颜词唇角轻轻勾了勾:“你眼镜挺好看,回头链接发我一份。你今早怎么这么早,怎么,良心发现你还有只狗没遛?” “......” 许星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她是真的越来越佩服颜词不同于常人的脑回路了。 不知道是不是客厅暖气开得太足,许星隐隐又有了些困意。 想着颜词最近几日繁忙的模样,许星决定切入正题:“你31号晚上有空吗?” 颜词转了下桌上空了的玻璃杯,懒懒问:“怎么?” “梨子说跨年夜湾洱公园会有烟火秀,”许星莫名有点紧张:“你如果有空,我们可以一起去。” 颜词转着水杯的手突然收紧,他抬眼看她,眸中散了点笑意:“不是不行。” 那就是行的意思。 紧张的情绪四散而去,许星打了个哈欠,慢吞吞说:“晚上七点。” “嗯。”没什么情绪的回复。 许星走后,颜词的电话响起,他按了接听键,对面的声音劈里啪啦像是炮仗: “词哥,我老婆跨年夜要和她的好朋友打麻将,要不咱两凑合凑合过呗。” 江岭还以为颜词是当年那个,追不到老婆还要和他讨教,只能和他双双度过新年的单身狗。 殊不知,现在只有他一个可怜人。 “不了,”颜词开口,语气些许怜悯:“我已经有人约了。为了防止许星误会,我想我们非必要还是别见面了。” 对面静默了半晌,突然间爆开:“靠啊,你到底用什么方法约的嫂子?怎么这么突然。” 颜词捏紧电话,语气有点傲:“是她约的我。” 江岭由衷佩服:“词哥,我真觉得你完美诠释了,什么叫此一时彼一时。” -- 跨年夜晚上。 许星特意去理发店坐了一个早上,又去化妆店坐了一个下午。 在坐得快要睡着时,有人轻轻推了下她的肩膀,俯身跟她说画好了。她睁眼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有些感慨,不愧是陆月梨推荐的店。 她本身眉眼偏淡,这家化妆店直接将她化成了浓颜。 烂番茄唇彩,锋利的眼线,特意用buling液体眼影强调的卧蚕。 许星觉得,她再换身打歌服就可以出道了。 化妆姐姐拨弄着许星卷了四个小时的长卷发,语气羡慕:“小妹妹,你真的好漂亮啊,皮肤超级好。” “嗯,”许星微微皱了皱眉,小心地打着商量:“我感觉,这个妆会不会太......浓了一点。” 化妆姐姐不解:“你今晚不是要约会?黑灯瞎火的,妆不画重一点怎么看得见啊。更何况,据我那一百段恋爱经验来说,男孩子都喜欢这一种。” 许星突然想起来,颜词好像还真喜欢这种。 当时在天中,颜少爷也和班上众多男生一样,喜欢偷摸着从杂志上剪些美女的照片,还会认认真真地收藏起来。 一般不轻易给旁人看。 下课时分,颜词身边总会围着很多人。 那一天,颜少爷翻车了,他剪 的美女照片全从有机化学书里滑落出来,众人唏嘘一片。 颜少爷嗤笑一声,非常自然地将那些照片捡起来,语气极度傲慢:“看什么看,这都我理想型。” 许星看了眼照片。 颜少爷理想型虽多,但大差不差,都是五官极其明艳的绝世大美人,或万种风情或骄傲个性。 反正跟无论是当时的她,还是现在的她都没有半毛钱关系。 以至于后来有人跟她说,颜词喜欢她,她是半个字都不信的。 因为她根本不是他理想型。 想到这儿,许星点头:“那行,就这样吧。” 因为化妆店离湾洱公园很近,所以两人就约在湾洱公园门口见。等许星到门口时,颜词已经早早站那儿等她了。 烟花秀的缘故,湾洱公园人山人海,许星感觉被挤到窒息。 他们买的是夜场票,烟火秀八点才开始。许星想着要不先玩几个项目,免得浪费了票。 而很明显的,颜词对此并不太感兴趣,全程手插在衣兜里,看起来懒洋洋的。 又一对情侣压着她的肩膀挤过去,许星皱了皱眉,她看着每个游乐项目那排的一条长龙的队,瞬间失去了兴趣。 那对情侣的讨论声特别大,许星听得一清二楚。 “我们去玩摩天轮吧,不是说摩天轮到顶时接吻的两人会在一起一辈子吗?”女生明显有些兴奋。 男生笑了:“这很明显骗人的,你也信。” 她好像也听过关于摩天轮的传闻,不过从来没信过罢了。 “许星。” 一只骨节明朗的手攥住她的手腕,温热顺着皮肤传进血液里,让人觉得暖和。 许星回头,有些不解:“嗯?” 男人低眉笑,细细碎碎的光落在他的眸中,像是碎星,深邃又清冽。 “走呗,我们去坐趟摩天轮。” 作者有话说: 词哥这事儿是我性转,我高中也喜欢剪帅哥照片贴桌上。我爱词哥! 第35章 第三十五颗星星许星,许星 在这种情况下,许星不得不怀疑颜词是不是听到那对小情侣的话了。 她想了想,小心翼翼试探性问:“你怎么突然想坐摩天轮?” 她并没有很直接地问,就是因为万一颜词只是突发奇想想坐,那她不是会很尴尬。 而且,颜词明显是能做得出这种事情的人。 他,最喜欢,想一出是一出。 颜词懒懒啊了声,理所当然道:“我没坐过,想坐。” 这种情况下,如果再提刚才那对情侣的话,倒显得有些刻意了。她抿了抿唇,说了句:“行。” 莫名其妙的,心里涌起一点点失落,而后顺着血液迅速弥散开来,充斥在四肢百骸,演化成难过。 湾洱公园里的摩天轮是整个湾洱市最大的,据说到达顶端便觉置身于漫天星海。再加上那浪漫的宣传,它瞬间成为公园里最受欢迎的项目,没有之一。 排队的人群黑压压一片,大多是情侣,到处是欢声笑语偶尔还能听到动人的情话。 身边颜词一直不讲话,队伍又一直以龟速移动,许星夹在人群中间,只觉得昏昏欲睡。 实在是今早去理发店做头发起得太早了。 但约会睡觉,这实在是不好。 许星强行打起精神,撑着眼皮,晕晕乎乎的脑海里突然浮现起今天和化妆店工作人员的对话。 队伍又往前龟速移动了一点。 许星往前走了一步,而后慢吞吞拽了下颜词的衣袖。 颜词垂头看她,淡声问:“怎么了?” 她仰脸看他,光影流转,似有细碎暖光落在他漆黑的眸中。 “你觉得,”许星缓慢开口:“是淡妆好看还是浓妆好看?” “......”颜词沉默了会儿,半晌才回话:“为什么突然这样问?” “啊,”许星张了张口,想不出合适的借口,她突然间有些心虚,不敢再触碰到他的视线:“随口问问。” 气氛沉默下来,空气潮湿,淡淡的水雾顺着皮肤流进骨骼,刺得人遍体生寒。 “都好看。”半晌,颜词似有若无地冒出一句。 话语混在风里,许星听见了,却没听清,她问:“你说什么?” 颜词却怎么也不肯再说了:“没啊,你听错了。” “哦。” 许星淡淡回答,可不经意之间,愉悦就像是烧开的水,咕噜咕噜的一直往外貌。 队伍的最右边是一排旋转木马,中间支撑的柱子是用黄铜做的,擦得锃亮,许星可以清晰地看见自己的倒影。 光影轮转,她和颜词的影子交叠在一起,亲密又自然。 她又往后挪了一小步,她和颜词的影子彻底重叠,融合在一起。 她眉眼轻轻弯起,愉悦地没半分掩饰。 队伍排到他们的时候,快要八点了。许星揉了揉站得酸痛的腿,捏着售票员递过来的票坐进了停在面前的小座舱。 颜词很自然地坐在了她旁边。 许星看着对面空荡荡的位置,想了想问:“你想坐这儿,那我坐对面?” 颜词生得高大,此时跟她挤在这小小座舱的同一排,明显是有些束手束脚的。更重要的是,她觉得有点挤。 她刚站起身,就感觉羽绒服的帽子被人向下扯,她有些站不稳,整个人往下跌,她闭了闭眼,以为会跌到冰冷的坐椅。 预计中的冰冷和疼痛并没有如预期来到,反倒觉得挺舒服的。 清冷的白松木混着檀香的气息就在那一刹那全数涌入鼻尖,这一刻,她有些愣怔,完全忘了反应。 “舒服么。” 颜词将脑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在她耳畔轻声道。 耳畔萦绕的话语和热气让许星瞬间警觉,她像弹簧一下跳起来,可就在下一秒,又被颜词扯回他旁边。 “你不是想坐这儿?”许星不解。 颜词靠在塑料椅背上,淡淡地嗯了声。 “那我坐对面了?” 她不懂,座舱里明明有两个位置,为什么两个人偏偏要挤在同一个狭窄的座位里。 颜词又淡淡地嗯了声。 许星以为他是在默认,于是又站起身来到对面的位置上,却又被颜少爷拉到他旁边。 “又怎么了?”许星强忍着内心的怒气。 “许星......” 颜词脸色有些发白,在他纯黑色羽绒服的衬托下,甚至有些病态。 许星看着他难受的模样,心中原先积攒的那一些些怒气瞬间消散而尽。 看他的模样,许星很自然地联想到了恐高。 可是之前他们爬山的时候,颜词 为什么不恐高? “你是恐高么。”许星拽着他的衣袖,轻声问。 颜词眼睫微垂,睫毛在眼睑处洒下一段弧形阴影,再配合上他苍白的皮肤,看起来很脆弱: “应该是吧。” 话语也很轻,有气无力的。 许星好奇:“那我们爬山的时候,你怎么没有恐高?” 颜词苦心维持的病态差点在这一瞬破裂,他抿了抿唇,决定继续装下去:“我也不知道。” 江岭曾这样形容,颜词不进传/销组织简直是亏了。 只要他愿意,随便装一装顺便演个美人计,没有女生可以抗拒。 同理,许星也根本抗拒不了。 颜词这样一说,许星脑海中所有的逻辑瞬间散架。 她想,医学领域博大精深,说不定恐高症也有分恐什么的呢,恐摩天轮,不恐山。 颜词一向好面子,不到万不得已,肯定死撑着不肯说。 现在肯定是难受得不行了。 想到这儿,许星心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那我坐这里。” 颜词垂眼,睫毛垂落遮下眸中细细碎碎的愉悦:“好。” 小小的座舱向遥远的天际移动,好像在这一瞬,漫天星海都只为你所有。 透过透明的舱门向下看,整座城市尽收眼底,万家灯火肆意闪烁。 快要到八点了。 许星盯着窗外的景色,突然想起还有烟火秀。她回头看颜词,他懒懒靠在座椅上,脸色也正常。 “你说,”许星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想法:“会不会我们到顶端的时候正好是八点啊?” “可能吧,”颜词从口袋里取出手机递给许星:“等会儿到顶端我们照张相。” “行。” 即将到达顶端之时。 许星打开照相机,反复调试好角度。全部过程中,颜词始终窝在座舱的最角落,神情懒懒的,似是不舒服又似是单纯的懒散。 “等会儿我数三二一,就拍,”许星耐心嘱咐道:“你记得笑,不要板着脸,不然效果不行。” 颜词淡淡扯了扯唇角。 若是将摩天轮比作时针,那么他们此时无限逼近最圆满的十二。 设置好定时时间,许星比了个耶的手势,说: “三。” “二。” “许星。”颜词突然间唤了她一句,轻又慢,带着点缱绻。 许星下意识转头,恰好对上他的眸子。 深邃、漂亮,带着细细碎碎的笑意。 不知什么时候,颜词从最角落向她这儿凑了些。 狭窄幽闭的车厢内,他们离得极近,似乎只有勉强一寸。 呼吸交缠,极度安静中,仿若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她只愣愣看着他。 仿若是另外一个世界,只属于他们的世界。 “一。” 摩天轮升到顶端在这一刻升到顶端,盛大的烟花此时也在黑夜里绽开,晕满整个夜空。 摄像机永远定格住这一刻。 明明是毫无关联的三件事。 可组合在一起却偏偏让人觉得浪漫至极。 “啪嗒。”颜词打了个响指。 就好像方才一切都是梦境,以响指为信结束。 -- 许星回到青羽湾整个人还是怔怔的,直到回到她的房间,那个只有她一个人的世界,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用被子包裹住自己。 一想到刚才的场景,红色便从耳尖蔓延到脸颊最深处,掩也掩不住的红。 “叮。”枕头旁边的手机响起来。 许星点开屏幕,看见是颜词发的微信。 颜词:【图片.jpg】 是用他手机拍的属于他们的合照。 漫长黑夜里的星光和烟火做点缀。 颜词偏着头看向镜头,眉眼微弯,烂漫烟火落入他眼中,细细碎碎的,纯粹又温暖。她们离得极近,从拍摄角度看去,像是情侣在接吻。 许星呆呆地看了会儿,好半晌才缓过神,脸颊刚消去的红晕不知不觉间又卷土重来。 他应该是喜欢她的,好像也喜欢现在的她。 -- 时间飞逝,才刚十二月结束转眼便要迎来新年。 或许是年关将至,颜词几近忙得脚不沾地,不是在加班就是忙着应酬,每每到深夜才回来。 许星性子懒,稿件很多也拖着,想着总不能拖到下一年,索幸便起早贪黑地画,偶尔和陆月梨聊会儿天。 “叮。” 许星刚刚画完最后一幅图的线稿,整个人都快瘫倒在书桌前。她拿过电话一看,来电显示上是陆月梨的名字。 她唇角晕染上笑,开心地接了电话。 “喂,梨子。” 陆月梨躺在病床上,无聊地拨着刚送来的鲜花花瓣:“你怎么还不来看我,是不是不爱我了?” “没,过年怎么样?过年我一定找机会。” 颜词说的一个星期的期限早过了,她也问他能不能去看看陆月梨。但那会儿颜词表情严肃,反复叮嘱她不可以。 她想来也知道和顾离有关,便也弃了这个心思,她不想让陆月梨沾染上麻烦。 “行啊,你说的,”陆月梨笑了笑,也没太在乎:“你今年过年还在宁荷过吗?” 今年的新年二月刚出头便会到来,以往三年新年她都在宁荷一个人过,但今年她想在湾洱过。 “湾洱吧。”许星抱着板子上了床。 陆月梨:“你不去看伯父了?” “去啊,”许星拆了包零食,慢吞吞吃着:“你问得好巧,我刚好今晚9点的飞机,行李都收拾好了。” 房间的角落处放着一个小行李箱,乳白色的,上面还有小猪佩奇的贴纸。 “到时候帮我给伯父带束菊花,”陆月梨正拨着花瓣,突然想到了些什么:“颜词不和你一起去么?” 许星又吃了口薯片,嘎吱嘎吱的:“他忙,而且现在名不正言不顺的。” “卧槽,”陆月梨惊叹:“你们还没在一起呢?” “是啊。” 许星翻了个身看着天花板,神情恍惚。 明明就只差一层薄膜了,那天从湾洱公园回来一切都像是按下了停止键。 之后她们又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会儿话,陆月梨便以电话费太贵为由挂了电话。 挂完电话后,许星抬眼看了下钟。 晚上六点。 可能是命定诅咒,凡是她赶飞机高铁的日子,路上都必堵车,天上都必下雨。 得快点收拾了,免得又赶不上飞机。许星想。 离开青羽湾的时候,她想着要不要给颜词打个电话。 但她一想到颜词最近很忙,好像一直在开会,现在她打电话过去可能打扰他,就放弃了。 出租车司机刚好来了,她想,等会儿给颜词发个消息吧。 这一个等会儿,就是等到了机场。 今天的湾洱依旧在下雨,路面湿湿滑滑的,密密麻麻的车队闪着红灯,时不时传来喇叭声。 许星下车时,雪地靴刚好踩进泥水里,白色羊毛裙摆被溅上一圈泥水。 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变得更大了一些,许星微微皱了皱眉,也来不及处理污渍,只撑着伞拖着行李箱去机场。 机场内宽敞明亮,周围人来人往皆行色匆匆。 许星有些无聊地坐在等候椅上。 好不容易来早一回,飞机又晚点了。 -- 颜氏集团。 会议室里灯火通明,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外是漫长到没尽头的黑夜。 会议室里密密麻麻坐满了人,可全程只有坐在主位上的两个人在讲话,剩下的便是细微的打字和写字声。 “咚咚。”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江岭站在门口,神色明显有些慌张。 身着西装的颜词瞥了江岭一眼,神情冰冷:“出去。” 江岭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规矩他是知道的。颜词平日里可以和他说说笑笑,整日没个正形。 但一旦工作,颜词就是最冷面无情的大老板,甚至冰冷到恐怖。他立下过很多规矩,最重要的一条就是绝对不可以在他开会时打扰。 可事情实在是太重要了,江岭咬了咬牙,快步走向颜词。 颜词明显已经非常不悦,眉头紧皱:“我让你出......” 话还没说完就被江岭打断,他很小声地附在颜词耳畔说:“许星在机场,目的地是宁荷。” 那一瞬间好像有什么爆炸开来。 颜词垂眼,眼睫掩去了眸中全部的情绪。他强行压抑住内心的不安,转身对他今年重要的客户说: “不好意思,我临时有事,下次再谈。” 离开会议室后,所有的情绪都瞬间爆炸开来,血液沸腾叫嚣着,他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有两个字反复闪现。 机场,宁荷。 好熟悉的字眼。 三年前,他以为许星只是生气了,暂时不想理他了。 他当时也因为许星没来由的不高兴而生气,他想,等他 把自己哄好了就去哄她。 可在她家楼下守了一天一夜,最终还是是好心的邻居阿姨告诉他,许星早走了。 提着箱子走的,只留下一些杂物,可能以后都不会回来了。 他不甘心,拼命给她打着电话,可电话里只传来一遍又一遍忙音。 在那一刻,颜词意识到。 他被许星抛弃了,就像还留在她屋子里的那堆不值钱的杂物。 丢了就丢了,没什么大不了。 只要再花一些钱和心思,说不定还可以买到更好的。 温暖的车厢里,颜词却觉得浑身冰冷,他打开手机,反复将和许星的聊天框翻到最底下。 他在祈求,她或许有告诉他她要去哪儿。 可这一切只是徒劳。 他打开通讯录拨许星的号码,一阵响声后又是无止境的忙音。 一遍遍拨打,一遍遍忙音。 好像,又回到了从前。 “词哥,说不定嫂子只是没看见消息。没关系,嫂子的航班晚点了,我们能赶上的。”江岭小心翼翼地安慰着。 “别让她走。”昏暗的车灯下,他的神情晦暗不明。 -- 飞机晚点太久,许星靠在等候椅上,微微阖着眼,整个人快要睡着。 “各位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飞往宁荷的cs8080次航班现在开始登机,请您从13号登机口上飞机。” 机场里的音箱里传出不近人情的冷酷播报声。 许星一下子惊醒,她赶忙拖着行李箱赶到登机口,即将穿过时,她突然间想起来,好像忘记给颜词发消息了。 她打开手机,却看见几十个未接来电。 登机时间快要结束,她还是决定给颜词发个微信:【颜词,我要回宁荷祭拜父亲,应该过几天就回来。】 “啪。” 有个男人从她旁边挤过去,她的手机掉落在地上。 许星皱了皱眉弯腰打算捡,却有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先她一步按上手机。 她抬眼,眸中映出颜词的倒影。 哎,颜词是来送她的么。 一想到这儿,她的眉眼微微弯起,像是一轮月牙。 “颜词......”她想说,不用送她的,她马上就会回来。 颜词没说话,只是拽着许星的手腕拼命往机场外走。 他的速度太快,许星几乎要用跑,路面又太滑,她几次走不稳快要摔倒。 机场外,颜词打开车门,将许星放了进去,随即整个人倾身而下。 狭窄的车后座,灯光昏暗,莫名暧昧。 她呆呆地看着颜词。 和平常懒散的模样不同,他现在的情绪浓烈,一向清淡的桃花眼里欲望涌动,但又似乎晕杂着难过。 他们靠得极近,呼吸交缠在一块儿。 颜词将她的手腕死死扣在柔软的坐椅上,俯身想要吻她,许星稍稍偏头。 她可以接受亲吻,但希望那是在正式表白后。 “许星。” 他声音有些哑。 颜词用手钳住她的下巴,逼她直视他。他的眼尾稍稍泛红,情绪似乎随时会爆发喷薄而出。 “许星。” 可最后,他只是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 作者有话说: 哦!我喜欢这个,呜呜。 第36章 第三十六颗星星她和颜词是夫妻 车内灯光黯淡,雨下得越发大了,雨珠拍打在玻璃窗上,落下一道道痕迹。 颜词盯了她一会儿,唇角勾出自嘲的笑:“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烦?也是,你三年前便这样觉得。” 漫长雨夜里,少年恨不得将心脏剥给她看。 看那跳动的鲜红心脏,是否铭刻着她的名字。 可最终,只得到了一句。 颜词,你能别再缠着我了么,很烦。 眸中的欲念渐渐褪去,他攥着许星的手腕放在自己的胸膛,心脏跳动地热烈,似乎昭示着一切。 许星讷讷地望着面前的人,淡淡一层水雾弥散开来,她轻轻摇了摇头。 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在一起太久的人总轻而易举知道对方的痛点在哪里,只要想,话语便如利刃可以让对方遍体鳞伤。 “我也觉得自己很烦,”颜词掩下眼睫,话语淡淡的:“可是你听到了么,此刻它还是为你跳动,这完全不受我掌控。” 许星离开他的那一天,他恨极了她。 他发誓再见到她一定会恨她,让她受到惩罚。 再遇许星的那一天,他再次喜欢上她。 异常清醒地看着自己一步步沉沦,直坠深渊。 喜欢你,从来不是我可以掌控的事。 如你所见,我又输了。 颜词又成为了许星的手下败将。 说完,他周身的情绪似是在这一瞬消散而尽,他缓缓撑着坐椅起来,却被一双纤细的手臂勾上脖颈。 那双手臂微微颤抖着,但没有一丝一毫的退缩。 颜词垂眼。 那双反反复复在他梦境里出现了三年的眉眼,正一点点朝他靠近。她眸中像是晕了层水雾,清凌凌的。皮肤白皙,若有似无的桔梗花香萦绕在鼻尖。 下一瞬。 吻轻轻落在他脸颊。 “是可怜我么。”颜词淡淡问。 她摇头,握上颜词的手腕覆在她的胸膛:“颜词,此刻,它也为你跳动。” 似乎有什么炸裂开来。 颜词停顿了一瞬,但也只是一瞬,便迅速朝她压下来。 厚重而滚烫的吻落在她的唇上,强硬地撬开牙关,唇舌交缠。许星睁眼,只看见那双晕染上情/欲 的桃花眼。 “闭眼。” 低哑的声音带着点诱哄的意思。 他的手轻轻覆上了她的眸子,手心温度滚烫,她慌地闭上眼。 吻越发往下了些,经过下颌脖颈,她听到羽绒服拉链拉开的声音,好像还有针线裂开的声音。 吻滚烫至极,所到之处似有火苗燃烧起来,她的意识都模糊起来,只搂着颜词的脖颈任凭他领着她沉浮在情/欲深海中。 直到脖颈处最柔软的位置被轻轻咬了下,她吃痛叫了声,猛然回神,一把推开了颜词。 车内隔板处安了一块小镜子。 镜中的她羽绒服拉链半拉开,低领毛衣也被扯下去,白皙的脖颈上是密密麻麻的淡粉色吻痕。 唇上的口红早被抹到了唇部以外的位置,碎发被汗珠黏在额头,眼神中还带着点未消去的茫然。 浑身都是颜词的气息。 天呐,她刚才究竟在干什么?! 她还要赶飞机。 许星扭头去看颜词。 他懒懒地靠在柔软坐椅上,西服扣子散开,白衬衫胸前的位置褶皱一片。他唇角微微勾着,狭长的桃花眼内落满细碎的笑意。 像是随时要抽一只烟的程度。 见许星冷静下来,颜词从旁抽了张湿纸巾,轻轻将她唇边溢出的唇彩拭去,附在她耳边轻声道: “满意吗?” 刚从□□中抽身,他声音还夹杂着点欲念。 许星恍惚之间真觉得自己重金雇了一只鸭子,现在是写事后评价的时候。 她瞥了眼颜词带笑的眸子,咬牙道:“不满意。” 他真的一点不知收敛,现在脖颈上全是吻痕,她究竟要怎么见人啊。 “没关系,”颜词轻笑了一声,又俯身压上来:“我们再来一次,这次肯定让你满意。” ??? 这是什么不要脸的话? 她退到车内角落里,推开他即将压上来的胸膛,冷静说:“不用。” 颜词有些不虞地啧了声,明显是不满足。 顿了顿,他问:“你去宁荷做什么?” 如果是她要去除了宁荷以外任何的地方,他可能都不会像今天这般失控。 “去祭拜父亲,”许星打开手机,找到她和颜词的对 话框给他:“我本来打算和你说的,但直到快上飞机之前才想起来。” 颜词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消息,唇角勾笑。 他一直知道许星过年会回宁荷祭拜父亲,但今年的时间未免也太早。 “今年怎么这么早?” 颜词漫不经心地挑起她的一缕发丝,轻轻卷着,鸦羽似的黑发和冷白修长的指尖形成巨大的视觉差异。 许星将那一抹发丝从颜词手中抽出来,闷闷答道:“今年打算在湾洱过年。” “哦,”颜词也不恼,俯身凑近她:“是打算和我一起过年。” 他离得太近,许星的脸腾得红成一片。 虽然确实当时是这样想的,但她现在就不想承认,她手指紧紧捏着坐椅,说:“我没有。” 颜词轻轻笑了声。 小姑娘明显是在撒谎。 她真的很不会撒谎,一撒谎脸就变得通红,音调也会不自觉变轻。 “哦。” 颜词又向许星那儿凑了些,脑袋搭在她肩膀上,双手顺势也要环住她的腰身,鼻尖在她脖颈处轻蹭。 许星惊了。 为什么,颜词突然间这么黏她,甚至比心心还要黏她。 不过一想到颜词好像确实四年没有近过女孩子的身,她又突然能理解了,也就半推半就地顺着他的意思。 “我陪你回家祭拜父亲吧。” 颜词靠在她耳边淡淡说,仿佛这是一件极其理所当然的事。 “不行!”许星立马反应过来。 “为什么不行?”颜词皱眉:“星星,你忘了,以前我都会跟你一起的。” 许星沉默了会儿,一想到之前颜词陪她去祭拜的场面,她越发不想让他去了。 她说:“名不正言不顺。” 说完后,她又觉得这句话不太恰当。 因为说实话,现在颜词已经算名正言顺能进祠堂了。结婚证也领了,告白也告了,确实没什么名不正言不顺的。 颜词直接被气笑了:“许星,你倒给我说说,我哪儿名不正言不顺了?我是你各种意义上的丈夫!” 丈夫两字语气加重,表示强调。 “呃。”许星沉默。 之前过年和颜词去祭拜父亲的场面还历历在目。 墓 园里特别安静,大家都在默默哀悼。 只有颜词一直在说话,对着她父亲说话,无外乎是一些我会好好照顾你女儿、千万放心,希望您在下面过得好之类的话。 从下午一点说到下午四点。 来来回回送走好几批悼念的人,他也没说完。 最后还是被她拽着走的,她一边又觉得感动一边又觉得尴尬。 更让人不悦的是,可能会遇到那群自以为会算命,又极其讨厌她的七大姑八大姨和邻居。 三年前差点就遇到了。 自此以后,她再也不想让颜词去墓地。 颜词:“你说不出来就得让我去,过年了,我理所应当去祭拜的。” 许星抬头,诚恳道:“那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颜词眉心一跳:“什么条件?” “少说点话,我父亲不喜欢话痨。“许星说。 -- 颜词办事一向很有效率,第二天下午五点他们已经到了许星家楼下。 这房子年代久远只有六层楼,各个设施都不太完善。 许星顺着楼梯走到六楼,用钥匙插/进锁孔,木门应声而开。 几个月没打扫,烟尘飘扬在空气里,在阳光下,厚重得像一层雾。 家里陈设很简单,基本都是木制品,大概没有青羽湾百分之一的奢华。 “进来吧。”许星转头对颜词说。 她换上拖鞋打开各个房门和窗户,冷风拂面而来,吹散了烟尘。 颜词提着个乳白色行李箱走进来,习惯而自然地走到许星卧室里,打开行李箱将衣服一一归到衣橱里。 许星泡了点热茶递给颜词一杯,她就坐在床头看颜词收拾行李。 慢慢喝茶也不说话,愣愣的。 快到傍晚时,衣橱里整整齐齐地摆满了他们两人的衣服。 颜词收完衣服见许星还坐在床头,有些无奈:“星星,让一下,要铺床。” 许星想了想,她在自己家也不能什么事都不做,就假装客气:“要不我来铺床吧。” “不用,”颜词熟练地将床铺好,嘱咐道:“你去楼下买两束花吧,等会儿去祭拜伯父。” “颜词。” “嗯?” 许星讷讷说:“你把我们衣服放一块 儿了。” “嗯?”颜词不解:“怎么了?” 许星耳尖有些红:“那我们晚上要睡一块儿?” “?”颜词失笑,虚按住许星的肩膀,在她额头烙下一吻:“星星,我们是夫妻,记好了。” “哦。” 许星转身下楼买花。 夫妻,她和颜词是夫妻。 许星想到这儿,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作者有话说: 明天多写点!(关键下一个片段有点长,我今天只写了一半,又不方便拆,所以短小)中秋节快乐!记得吃月饼。 我喜欢吃鲜肉酥皮月饼、榴莲蛋黄月饼、藤椒牛肉月饼(虽然奇怪但是真的挺好吃) 第37章 第三十七颗星星真相 傍晚的时候宁荷在下雨,雨丝浸入身体时让人觉得通体冰凉,被雨打湿的烂泥裹挟着零散的花瓣,静静地躺在地上。 公墓。 许星穿着纯黑色的羽绒服,轻轻跪在墓地上,她将手里的那束花鲜花放在墓前。 颜词打着一把黑色的长柄伞,静静地看着墓碑上的黑白色照片。 雨落在伞上,顺着伞的骨骼一点点滑落,最终掉落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小水坑。 就保持着这个静止的画面将近两个小时,许星用手拭去了照片上的雨滴,轻声说:“我会如您临终所说,幸福一辈子。” “颜词。”许星轻轻拽了拽颜词的衣角,颜词顺势跪下。 “这是我丈夫颜词,就是您当时说的我早恋对象,您还特别不喜欢他,说要把他的腿打断。” 高中他们就被传早恋叫家长,颜词当时还以为是作业没写被老师传唤,所以校服也没好好穿就去了。 而且当时还顶着个当下最流行的锅盖头,导致许洋一度以为他是二流子混混,对他的印象极其差。 在办公室就说了,和我女儿早恋,会打断他的腿。 顿了顿,许星又说:“可我喜欢他,觉得和他在一块儿会很幸福很久。” 说着说着,声音就带上很明显的哭腔。 颜词搂上许星的肩膀,望着那张黑白照片,郑重而严肃地说道: “我向您保证,一定会永远爱和保护许星,否则不得好死。” 黑白照片上的人笑吟吟的,似乎是很满意这门亲事。 雨越下越大了,许星腿跪得有些酸痛站不起来,颜词搀着她,快到墓园门口时,一道尖利的女声传来。 “哎,是老许家的女儿吗?” 颜词脚步顿了顿,以为是许星的七大姑八大姨,想要停下打个招呼。 谁知下一秒,一双被雨水染得冰凉的手覆上他的手腕,他垂眸,看见许星轻轻摇了摇头:“不认识,走吧。” “当时小玲要生你的时候我就百般劝阻,现在好了吧,”那道声音有些尖酸刻薄:“我的小玲子,其实都要怪你和你爸爸。” 颜词眉目间涌起冰冷,他想要转身,却被许星按住,她主动拉起他的手,说:“我们走吧。” 破旧的老房子里,雨珠反复拍打着玻璃窗,窗边蒙上一层薄薄雾气。 许星脱了羽绒服外套,又在厨房倒了两杯热茶,递了杯给颜词。 坐在窗边看着雨水反复洗刷着玻璃窗,许星有些茫然。 好像,所有她不想让颜词知道的,都一一袒/露在他面前。 “颜词。”许星碰了下玻璃杯,滚烫的温度让她清醒过来。 她偏头看颜词,表情有些疑惑:“你不好奇么?” “我会等到你想要开口的那一瞬。”颜词淡淡抿了口茶水,语气平和。 许星望向窗外。 似有雷声,可内心却并无惧意。 透明的玻璃窗上浮现出一片虚晃的影子。 像是三年前雨夜里,少年紧紧攥着她的手腕,话语顺着雨水一起坠下,砸落在人心上。 【玩够了便要将我甩了么。】 又像是昨晚车内,男人眸中晕着细碎难过,唇角勾出自嘲的笑。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烦?也是,你三年前便这样觉得。】 或许她可以永远不说,但那样对颜词未免太不公平。 她必须给颜词一个解释。 所有与颜词有关的回忆都是彩色的,鲜活又难忘。 这些都被她当作最珍贵的宝藏藏在心底的最角落,甚至不敢翻开。 她怕,当她重新翻开后,她会忍受不了现在枯燥又乏味的黑白生活,去追逐那抹漂亮耀眼至极的色彩。 她不希望。 颜词会认为他是那个做错的人。 她的颜词永远没有错,错的是那些人和她的懦弱。 误会从这里开始,也应当从这里结束。 “你信算命的吗?”许星突然问。 颜词摇头:“我不信。” 许星笑着说:“原先我也是不信的。” -- 许星出生在宁荷的小巷子里,那里信命信算命。 宁荷有一位算命道士,据说能明了神意,所说所算无一不准,快被奉为神明。 刚才那个老妇人烟霞是许星母亲顾玲最好的姐妹,在许星出生之前经常陪着顾玲做些小孩衣服,也陪着她做产检。 只是这一切在那位算命道士算出,顾玲所怀会害至亲之人性命之时结束。 烟霞是信命的,劝顾玲打掉孩子,再怀一个。 但顾玲根本不信,总会劝着她的好姐妹想开点,不过一个神算子的话,哪有什么可信度。 烟霞见劝不动,也只能遂着她的意,只不过平时多跑跑寺庙祈福罢了。 可是,就在许星出生那天,顾玲真的难产而亡。 烟霞去找神算子,神算子似乎是早明白一切,只淡漠说,这是不信天命的代价。 最好的姐妹逝世,烟霞愧疚得夜夜做噩梦。 梦里,死去的顾玲掐着她的脖子,问为什么不听神算子的话,让她死不瞑目。 自此,烟霞的愧疚逐步转为对许星的厌恶。 镇子不大,一些事一传十十传百,许星上学时快被所有人孤立,甚至被霸凌。 许洋没办法只能带许星离开宁荷,去到湾洱。 纵然被人孤立霸凌,一天耳边被人重复一万遍杀人凶手,许星也根本不信。 再后来,许洋因为心脏病死在手术台前。 她那时候还在湾洱上高中,实在没有办法自己一个人处理丧事。她只能回去求烟霞,希望可以她出面处理丧事。 她在雨夜里跪了一晚上,烟霞看在那是顾玲的丈夫答应出面处理。 她不信命。 这一切都只不过是巧合。 再后来,三年前的那场雨夜里,颜词因为她进了看守所。 她连夜咨询律师,得知他会被判刑在牢里蹲很久以后,许星差点崩溃。 预言就像架在脖颈上的刀刃,无论如何挣扎都会按时落下。 预言在兑现。 怎么也躲不掉。 许星打印了调解书去找林梦璃,林梦璃刚刚得知她的哥哥林立双腿怕是保不住了。 林梦璃站在重症监护室门前,盯着玻璃窗里的哥哥,恨不得把许星杀了,她一把将许星手中的调解书掷在地上。 语气嚣张:“不可能调解的,你等着给颜词送牢饭吧!” 许星沉默地将地上的调解书捡起来,重新递给林梦璃,语气平淡: “若是我将那两段视频放出来,或许你们也可以进监狱。如果实在不幸,我可以等颜词坐牢出来。” 林梦璃面色变得狰狞,她一把夺走许星手中的文件,高跟鞋狠狠碾过去,雪白的文件上都是鞋印。 “我赌你不敢,你不要名声了?”林梦璃笑 着说,很明显威胁的色彩: “你现在为了颜词这样,指不定日后他看见网上的舆论便嫌弃你,为了公司抛弃你呢?” 许星静静听完了林梦璃所有的话语。 她垂眼望着林梦璃,神情淡漠,只觉得可笑至极。 她是尘埃里的人,便认为所有人生来便沾着污秽。 不过许星也懒得解释。 她勾了勾唇,从包里掏出一份新的文件拍在她的身上:“你可以试试。你想下地狱,我可以陪你。” 顿了顿,她又补了句:“所以我建议,你选第二条路。你可以向我提要求,什么都可以,只要我可以满足。然后你把这份协议签了。” 她的声音柔软平静,没有半分说谎的意味。 这话是真的。 她自幼胆小懦弱,擦破皮便会哭得稀里哗啦的。 她不是神算子,不知道两段视频放出来舆论会不会将她淹没。 她也会很害怕,她从来就不是勇敢的人。 但无论如何,她都绝对不会允许颜词背上莫须有的罪名,这对他不公平。 “行啊,”林梦璃捏着那份调解书说:“说你父亲是杀我的父亲的凶手如何?” 许星平静道:“不行。” 许洋是一名外科医生,林梦璃的父亲死在许洋的手术台上,是正常的死亡,非医生过错。 但林梦璃却认为许洋是杀人凶手,后来许洋死了,所有的罪责全被推到许星身上。 “我说过,”许星淡淡开口:“手术都有一定的概率死亡,那并不是我父亲的过错。” “那你能给我什么?”林梦璃笑得讽刺:“能把我哥哥的腿复原?” “我可以给你钱。”许星说。 “清梦的名誉。” “可以。”她不在乎这个。 “你离开颜词。” 许星沉默了很久,说:“可以。” 她好像真的不是很好的人。 就和那个神算子说的一样。 雨巷里。 她撑着伞看着离去少年的背影,泪珠顺着雨水一同掉落。 世界的鲜活和彩色仿若随着他的离开一点一点褪去,剩下的只有漫长无际的黑白、枯燥和无聊。 “词哥......” 喉咙好疼,哽咽到快要说不出话。 希望你永远热烈、永远骄傲。 以后可以遇到比许星好一万倍的人。 -- “许星。” 昏暗的灯光下,颜词神情晦暗不明。 他捏着许星的面颊,力道有点重,许星直拍他的胳膊,他顺势架起许星的肩膀往房里拽。 “痛,”许星双脚离地,不停地拍着他的胳膊:“赶紧放开。” 下一秒,人已经被压到床上。 颜词用膝盖抵开她的双腿,吻细细密密地落在她的脖颈上,像是在泄愤: “我当时怎么不知道你胆子那么大?嗯?” 许星失神地碰着他的黑发,感受着吻痕的落下。 “啪嗒。” 滚烫的水滴落在她的脖颈处,燃烧了一片。 他宁愿许星当年只是单纯的玩够了,想要甩了他。 也不希望这种痛苦降临在她身上。 “你哭了?”许星捧起他的脸。 颜词眼尾泛红,桃花眼愈显妖媚。很克制,完全不像是落下眼泪的模样。 “瞎扯,没哭,”颜词强行克制着翻涌的情绪,翻了个身躺在许星身旁:“许星,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儿?” 事情过去得太久况且现在一切归于圆满,许星倒没太大感觉,她笑着摸颜词泛红的眼尾: “怎么,颜小少爷也会求人?” 她猜想按照颜词的性格必然是要反驳两句的,谁知颜小少爷很痛快地承认了: “是求。” “求什么,”许星想了很久,憋出一句不伦不类的情话:“你想要的我都给。” “你以后遇到事儿和我说,”颜词声音有些哑:“我会替你摆平一切。你再这样,回头我找个坟地把咱两埋一起。” 许星笑了声,清凌凌眸中蒙上一层薄雾,她葱白指尖轻轻描摹颜词漂亮的眉眼: “行,埋一起。你说,那算命的说的是不是有点真?” “听那傻/逼说,”颜词嗤笑一声,语气嘲讽:“我以前可是湾洱神算子,算过的都说准,我来给你算一卦。” 她的指尖移到他的唇边,细白手腕被攥住。 他的确挺会算卦的,在天中的时候每次都可以算出自己 考第一。 她直直地撞进他的眸子,再不闪躲。 “卦象如何?” “我算出,”颜词弯起唇角,轻轻揉了下许星的黑发,眸中晕着宠溺:“许星会一世顺利,平安喜乐到永远。” 泪水从眼角滑落,划过脸颊,一点一滴落在颜词手腕上。 水珠滚烫。 “你和我一起算亏了。” 许星用手背擦掉眼泪,可眸中是掩不住的细碎笑意。 颜词吻过许星眼尾的泪珠,轻声说:“是你亏了,哪还有比许星更好的人。” -- 凌晨六点。 颜词轻轻将手臂从许星脑袋下抽出来,睡熟的小姑娘嘤/咛一声,翻了个身,又换了个姿势睡觉。 他披着件外套到冰箱里拿了杯冰矿泉水,又拿了盒烟,走到阳台那儿。 冬天天亮得晚,屋外还是黑漆漆的。 从阳台向下看去,只有一盏盏路灯闪着微弱的光。 颜词从烟盒里抽了根烟,又摸出火机,按下打火键,一缕微弱的火苗燃烧起来。可北风一刮过,火苗就在下一刻被吹灭。 反复几次,烟终于被点燃,烟火猩红。 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给江岭,电话响了几声,立马被接了。 江岭似乎还没睡醒,话语模模糊糊的: “词哥?让我看看现在几点了,六点半,啊啊啊,六点半啊?无情的资本家就是这等剥削我小市民的?” “江岭,”颜词吸了口烟,言语冰冷:“林梦璃,让她滚出业界身败名裂,从许星是清梦,她当年剽窃他人作品入手。” “等等,这信息量太大了。”江岭清醒了。 “首先,让林梦璃滚出业界身败名裂,我上次不是和你说过了?”江岭有些无奈: “林梦璃是顾离保的画师,想让她身败名裂挺麻烦的。这是跟顾氏撕破脸,你说顾离是不是和林梦璃有什么啊,不然为什么这么保她?” “不知道,”颜词眉眼有些冷:“但不管多麻烦,用最好的公关手段,让她身败名裂。” 作者有话说: 哦,我的老天爷呀。呜呜,终于,只有最后一个高/潮我就写完了! 姐妹萌,趁你们还放假我来问问,有什么想看的番外吗?你不说我完结就开始 懒惰【轻轻】 第38章 第三十八颗星星星星是在和我说情话? 手机突然弹出一则消息。 【湾洱著名画家清梦将于一月二十日于清梦美术馆举办画展,届时众多美术家将参与其开幕式,其成名作《惊梦》也将置于展厅。】 一月二十日,就是明天。 颜词嗤笑一声,突然改变主意,他将烟碾在黑色铁栏杆上,淡淡说: “帮我订明天的机票,顺便林梦璃画展的开幕式演讲嘉宾换成我,别让她知道。” “行,”江岭处理这些业务可谓异常熟练:“那公关文什么时候放?” “等我演讲结束。” 颜词垂下眼睫,浓密的睫毛掩去眸中的阴冷。 总要付出代价的,或早或晚。 墙上挂钟的时针无限趋向于七,天边朝霞升起,漫长无尽的黑色被染上一抹橘粉,柏油路边的灯也一盏盏熄灭。 快要天亮。 “阿词。” 一道柔软温和的女声混着风声传入耳中。 颜词回头。 看见许星只穿着件单薄的长袖睡衣,鸦羽似的长发散在腰际,一阵风吹过,几缕黑发黏在唇边。 “你怎么穿这么少?” 颜词有些无奈,他走到许星身边,将身上的羽绒服脱下披在她身上。 许星伸手将他抱住,脸庞闷在他的胸膛里。 颜词愣了一瞬,抬手揉了揉她的黑发,唇角勾笑:“星星,这会儿是怎么了?这么黏我?还起这么早?” 一般来说,许星不赖床到中午不愿意起床。 许星不肯撒手也不肯解释,反而开口质问:“那你怎么起这么早?” 颜词啊了一声,有些失笑地转移话题:“外面冷,我们进去说。” 这话可就冤枉了。 他何止是起得早,根本就是一夜没睡。 小姑娘睡觉不安稳,这边磨磨,那边动动,他哪里睡得着。他甚至有些后悔跟许星一起睡觉,这简直就是折磨。 许星看出他明显是在转移话题,她抬头凶他:“不许转移话题。” “我哪有?”颜词死不承认:“你倒说说你怎么起这么早?” 外面风太大,小姑娘鼻头冻得通红也不撒手。颜词干脆扶着她的腰,轻轻用力,许星整个人都悬在半空。 他轻而易举地将她抱到客厅沙发 后放下。 他从厨房里拿了个干净玻璃杯,倒了杯温水递给许星:“我刚动作太大吵着你了?” “没。”许星习惯性地接过玻璃杯,将温水一饮而尽。 温水划过喉咙,连血液都温暖了些,许星觉得还挺舒服。 “我刚做了个噩梦就吓醒了,”许星慢吞吞说:“然后我看到你不在我旁边,我就更害怕了,我怕之前只是一场梦。” 看到空荡荡的被窝和黑漆漆的天花板时,丝丝缕缕的害怕就像是藤蔓一般迅速缠绕住她。 她甚至连外套都忘记穿就四处找颜词。 在阳台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时,她松了口气。 在抱住颜词,能感受到强劲有力的心跳和温暖的体温时,她才有了真实感。 哦,颜词在她身边,以后都会在。 细细碎碎的愉悦浮现,她弯起了唇角。 类似于心疼的情绪蔓延开来,颜词轻笑着捏住她的脸颊,毫无正形道:“星星是在跟我说情话?” 许星拍掉他的手,认真说:“没有,我在说实话。” 每一句都是实话。 况且她也不太会说情话。 “哦。”颜词散漫地答了句。 “你喜欢听情话吗?”许星皱眉,想了想问道。 “?”颜词眉心一跳。 许星抿了抿唇,试探性说:“那我说一句吧。” 颜词直觉不是什么好话,但他并不想打击许星的自信:“你说。” “你知道比天高比海深的是什么吗?”许星慢吞吞说。 ??? 颜词不知道,二十一世纪了怎么还会有这么老土的情话。 “是什么?”颜词说。 许星诚恳道:“对你的爱。” “嗯,”颜词唇角勾笑:“我也是。” -- 宁荷也没太多美好的回忆,许星当晚便和颜词回了湾洱。 画稿基本结束,颜词又在办公室加班,许星有些无聊便打算睡觉,刚躺上床时陆月梨的视频电话打过来。 许星接通。 有些意外,手机屏幕上,除了陆月梨还有另一个陌生男人。 陆月梨不复入院治疗时没血色的模样,她又化着浓妆,气色极好的模样。 坐在她身旁的男人五官轮廓柔和,眉眼带笑,帅气温和。还穿着白色大褂,衣服前夹着一块淡蓝色铭牌。 肝癌症专科,燕惊蛰。 “星星,你过年不用来了,我明天就出院,过年回来,”陆月梨拽着身旁人的衣角: “介绍一下,这我新男朋友燕惊蛰,是我主治医生。惊蛰,这是我国内最好的朋友,许星。” “你好,燕惊蛰。”男人开口,语气温和自然。 “你好,许星。” “dr.yan,thepatientinbed3isnotfeelingwell.pleasegoandhavealook.” 视频里传来护士的声音。 “梨子,”燕惊蛰将陆月梨额前的碎发拨到耳后,轻声说:“我先走,你再跟你朋友聊一会儿,别太晚。” 陆月梨一边甜蜜地笑着,一边口不对心:“别啰嗦了。” 许星看到陆月梨开心也很快乐,她笑着说:“你男朋友真帅,哎,这狗粮都快溢出屏幕了。” 陆月梨:“谁能有颜词帅?而且,平时你和颜词狗粮撒得可一点不少。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顿了顿,陆月梨说:“颜词呢?不陪你?” 许星失笑: “我的天,这还不帅?你要求好高。唔,你还说,颜词现在一天到晚加班,感觉资本家也没那么好当。” 许星和陆月梨两人好久没见,说说笑笑时间过得飞快,最后还是燕惊蛰回来拿走陆月梨手机,强硬地让她休息。 许星看了眼时间,凌晨四点。 下意识,她想,颜词又熬通宵了。 -- 早上九点,清梦美术馆。 馆内热闹非凡,国内外知名画家几乎全在现场。林梦璃穿着件纯白色晚礼服拿着高脚酒杯,周旋于人群之中。 馆内墙壁各处挂着林梦璃的画,最中央展台上《惊梦》安然躺在那儿。 开幕式开始。 一共三个环节,林梦璃演讲,著名画家张献演讲,美术馆前剪彩。 台上,林梦璃演讲结束后,主持人走上台,开始念稿子:“接下来有请著名画家张献先生上台演讲。” 台下鸦雀无声。 主持人又重复一遍:“有请张献先生上台演讲。” 仍然没有人走上台,台下涌起细细碎碎的议论声。 林梦璃脸色微变,却也并未慌乱,她缓缓站起身,眉眼带笑:“抱歉,各位,张献老先生可能有事未来,我们可以先去剪。” “等等。”一道懒散声音从美术馆门口传来。 众人望向美术馆门口。 一道颀长瘦削的身影踩着光晕走进来,光晕下,那人的神情有些晦暗不明。 身后跟着一排记者。 台下议论声越发大了些。 那人闲散走着,在看到展厅中央那副《惊梦》时,他轻轻嗤笑一声。而后顶着所有人的注视走到台前,漫不经心地调着话筒架。 “颜总,”林梦璃脸色发白:“您这是什么意思。” 颜词啊了一声,骨节分明的手捏着话筒架。他微微倾身,唇角微动,淡淡的话语便萦绕在整个场馆。 “张献老先生今儿有事,便委托我来讲几句话,”颜词抬眼望着林梦璃苍白的脸色,轻笑了声: “等会儿还有剪彩呢,那我们开始吧。” 林梦璃死死地捏着衣角,指尖太过用力快要沁出血。 “首先呢,我们先来看林梦璃女士的代表作,”颜词将准备好的u盘插进电脑,屏幕上现出ppt:“《惊梦》。” 画卷上,一梳着飞云髻的女子翩然起舞,素色衣衫上染上片片梨花。 用笔极淡,恍若梦境。 “很漂亮,”颜词唇角勾笑,眸中散落着讽刺笑意:“可惜是他人的作品。” 台下记者摄像机的闪光灯闪得更厉害了些。 林梦璃身形微晃,却还是稳住了,她确信,过了这么久颜词纵使是权力无边,也找不出证据证明这幅图是许星的。 “颜总,找不到证据血口喷人可不行。”林梦璃冷笑。 “要证据,行,”颜词冷冷说:“请问您这幅画是什么时候创作的?” 林梦璃咬咬牙:“飞花奖前一个星期。” “行,”颜词点开一段视频:“看一段录像。” 录像时间是飞花奖前一个月。 少女坐在书桌前,垂着头看不清面容。可桌上的画却看得清清楚楚,正是那副《惊梦》。 最后一个 镜头是,少女在画的右下角写下清梦二字。 和展馆中的那幅画相同,画的最右下角的梦下方的夕的撇都带着点弯钩。 很明显是同一幅。 而这段录像中的少女显然不是林梦璃。 “我愿意为这段录像的真实性承担法律责任。”颜词面露嘲讽。 林梦璃脸色变得很难看,但怎么也说不出话,这段视频基本就是将她按在地上锤,没有一点辩驳的余地。 闪光灯闪得厉害。 颜词理了理袖口,看向镜头:“在此,我代表颜氏集团向清梦女士道歉,并且愿意重新颁发那份奖项。” 与此同时,微博上,颜氏官方的致歉声明发出,并艾特许星。 致歉声明的最后一句话是,正义总会到来。 台下一片哗然。 数不清的聚光灯打到林梦璃身上,记者的话语像是剑刃:“林梦璃小姐,请问您对颜总的话有何解释?” 林梦璃有些手足无措,最后是被助理拉走的。 聚光灯开始移向颜词,有记者提问:“为何这真相会尘封三年又选择在今日说出?” 颜词动作顿了顿。 为什么真相会尘封如此之久。 或许是她对这些赞誉虚名不太在意,抑或是当时确确实实爱着他,他会比赞誉在她心中重要些。 但这些现在都不那么重要。 因为所有她失去的,无论是什么原因,他都会为她拿回来。 作者有话说: 月饼节快乐!经过这一章节,我确确实实地感觉到,我还是喜欢写感情! 第39章 失焦你的爱,是唯一让我坚持的理由 许星在下午收到电话。 她看着面前的屏幕。 是颜词走出美术馆的最后一幕。 数不清的镶在玻璃框里的画像垃圾一样随意堆叠在美术馆中,唯有一幅《惊梦》,安静地躺在场馆正中央。 他俯身拿起那幅画,轻轻抹去上面的灰,又将玻璃框右上角写着林梦璃的标签撕掉,认真拿笔重新写上许星二字。 许星唇边泛起笑。 手机里响起颜词的声音。 “星星,属于你的,”他说:“我拿回来了。” 她摸着那层冰冷的手机屏幕,心跳却久久不能回到正常频率。 她翻滚着让被子将自己缠绕,轻轻说了声:“嗯。” -- 又是一年盛夏。 受合作方邀请,许星在湾洱美术馆举办画展。展览内容是她从前的一些作品,和获得飞花奖的那两幅作品。 颜词忙往手头上的事情便开车来了画展。 展厅内人很多,门外还排着长长的检票队伍。因为是许星亲属的缘故,颜词获得“特权”-没排队就可以进展馆参观。 展厅最中央便是那两幅获得飞花奖的作品。 一幅《惊梦》,一幅《梦》。 但那幅梦现在改名为《爱》。 画的右下角写着小小一行字--可望而可得。 那一年将这幅画取名为《梦》,是因为这些回忆就像是海上的泡沫一样,可望而不可得,干脆就当成一场梦。 而现在,可望而可得,自然不用当成梦。 “阿词,你更喜欢哪一副?”身后响起一道略带笑意的女声。 颜词回头,小姑娘正笑盈盈望着他。 “《爱》。” “为什么?” 他笑:“因为上面有我啊。” “对了,”颜词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空白假条,又拿起一旁的笔随便写了请假理由:“今儿个我们回学校看看呗,老秦给假条了。” 许星皱皱眉,想了想说:“感觉保安大叔没那么好骗。” 而且,剩下一句话许星都有些不好意思说。 当年颜词是忠实的炸鸡爱好者,但是天中又是纯封闭学校,每次颜词点外卖爬梯子拿炸鸡都会被保安发现。 可能颜 词那张脸已经被永远刻在保安脑海里了。 “怕什么,”颜词上前两步牵住许星的手,语调稍扬:“就算这次被抓住了,保安也不能让我们在荣誉墙前罚站。” 许星:“......” 保安室门口。 少年穿着蓝白体恤,校服外套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女生也穿着蓝白色体恤,同色系百褶裙,裙子遮过膝盖,露出一截白皙修长的腿。 两人身上都背着黑色书包。 少年将那张刚填好的两张请假条递给保安,诚恳道:“麻烦您了。” 女生躲在少年的阴影里,刺眼的阳光散落下来,有些热,她把手腕上的黑色皮筋扯下来,将一头披散的黑发随意扎起来。 眼尖的保安大叔目光来回在这两人身上打转,末了,他又看了眼手中的请假条。 他问:“你们什么关系?” 许星怔了怔。 她听见颜词眼睛不眨地开始撒谎:“兄妹关系。” 说完,颜词明目张胆地攥紧她的手腕,他回头,眸中散着细碎笑意:“星星,快叫哥哥。” ??? 许星抬眼看到保安大叔疑惑的眼神,硬着头皮试探性道:“颜词哥哥?” 少年唇角勾笑,伸手在她头顶揉了揉,道:“真乖。” 保安大叔又看了两人几眼,良久,他回到保安室将大门打开,说:“进去吧。” 烈阳透过一簇簇疯长的枝桠,在滚烫的地面拓下细碎的光斑。蝉声嘶鸣,昭示着这个盛大灿烂的夏天。 广播里传来熟悉的教务处主任的声音,请高三一班至七班同学至操场集合。 广播响了三遍。 “没听到么,”颜词伸手替她挡住烈阳,轻轻弯腰:“请高三一班许星到操场集合。” 许星仰脸看他。 细细碎碎的光落在他的眉眼,晕了一层暖意。 她突然想起来,今儿个好像是天中举办那场不走心成人礼的日子。 她笑:“没听到么,请高三一班颜词同学到操场集合。” 光影绰约,人山人海。 操场上,红毯的最中央摆着一个简易的纸门,上面是烫金色的字--成年门。 还是和当年一样的不走心。 他们隐在人群里,又恍若 回到了从前。 顺着人群慢慢走向那扇门。 恍若回到了那幅画卷,隐隐有些不真实。 许星突然想起,为什么,千千万万个场景中,只对这里有莫名执念。 好像就是在这里。 许星第一次有了那么强烈的冲动,想要将面前骄傲肆意的少年归于她所有。 想要他永远骄傲,觉得所有事情都该遂他心意。 又希望他可以平凡,平凡到只归于她所有。 也是在这里。 对万事皆无谓的她第一次升起了执念。 好像所有的情绪都因颜词而起。 因为你,我选择回湾洱。 也因为你,原先懦弱的我愿意勇敢一点,再勇敢一点,只为了向你靠近。 你的爱,是唯一让我坚持的理由。 随着人流走过那扇门,五彩斑斓的礼花落在她的肩膀。 她仰脸,看着站在她身旁的少年。 细细碎碎的光落在他的眉眼,模糊了轮廓。他轻轻弯腰,附在她耳边,轻声道:“恭喜长大。” 许星红了眼眶。 她勾着颜词的手,眉眼带笑,声音却略带哭腔: “我长大了,所以,词哥娶我么?” 在这里,她彻底沦陷。 也想在这里,如愿以偿。 话音刚落,一枚冰凉的钻戒推入她的无名指,上面刻着她和他名字缩写,钻戒形状是一颗星,在光下闪耀。 少年眉眼带笑,轻轻捏了下她的脸:“颜太太,你是预言家么。” 他不知道为何许星在千万个场景中,她最喜欢这个。 但无论是什么原因,他都希望她如愿以偿。 “好,”许星顺着他的话说:“我再来预言一个。” 少年笑:“湾洱神算子和天中预言家,绝配。预言家,要预言什么?” “预言,”许星望着他的眸子,轻声喃喃:“从今以后,许星和颜词永远不分开。” “预言会灵验,我发誓。” 他环住她微微俯身,吻轻轻落在她的唇瓣。 光影绰约,微风正好,她抬眼撞上了他的视线。 一如最初。 -正文完- 作 者有话说: 标题来自《你的爱》 感谢大家的陪伴,然后不知道你们喜欢哪个情节,最初这篇文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成人礼这个场景我就构思好了。 浪漫又不切实际,是我最喜欢的事。 最后,再次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陪伴!也感谢大家喜欢这个故事!希望我们都可以遇到那个无论如何都会在一起的人。 第40章 众叛亲离的离陆月梨&顾离 初遇。 八月末,蝉鸣聒噪。 烈阳透过一簇簇疯长的枝桠,在滚烫的地面拓下细碎的光斑。 陆月梨背着黑色的书包,安安静静地跟在教导主任张叶身后,纵然梧桐树上蝉声嘶鸣,也掩不住张叶声音半分。 她实在不知道张叶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 “至于升学率,天中的一本率可是百分之九十九,好了,参观了这么多,小梨啊,你觉得学校氛围怎么样?” 张叶突然转身,陆月梨差点直直地撞了上去。 “啊。”陆月梨抬起头。 她刚刚正忙着踩张叶落在地上的影子呢,哪知道他说了什么。 可是眼前张叶的脸色已经算不上很漂亮了。 一阵凉风吹过耳畔,陆月梨想起了张叶说的最后三个字,怎么样。 “哦,”陆月梨唇边漾起一抹微笑,她说:“很好。” 张叶打量着面前的女孩。 陆月梨穿着件红色紧身针织上衣,露出一截白皙柔软的小腹,上面是鲜红色玫瑰纹身。 波浪卷长发垂在腰际,细细碎碎的光落在发尾,晕上一层金光。 怎么看,都没有半分成绩良好的好学生的模样。 张叶皱了皱眉,说:“梨子,你等会儿去教务处领一身校服,校园里穿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陆月梨是湾洱市前市长陆明的女儿,陆明妻子早逝,就留下这么一个女儿,女儿身体也不好,自然是被宠得无法无天。 进天中也自然是走关系。 “哦。”陆月梨眨眨眼,非常礼貌地鞠了个躬。 张叶点点头,见时间差不多了,便领着陆月梨领校服进班。 教室里埋头补暑假作业的人,见到有新同学进来,纷纷抬起头,静了一瞬,随即小声碎碎念着。 “安静一下,”班主任张毅不耐烦地敲着讲台,语气严肃:“新同学自我介绍一下吧。” 陆月梨点点头,落落大方地走上讲台,说:“大家好,我叫陆月梨。月亮的月,梨子的梨。” 她淡淡扫了一圈班级,视线最终定在窗边的少年身上。 湾洱八月份的日子热得和火炉一般,少年坐在窗边还穿着长袖校服。 他手肘微微撑着头,黑发细碎柔软,淡淡的光落在他狭长的丹 凤眼里,清冷又漠然。 光被玻璃窗切割落在他的清冽的眉眼,几乎是让人能一见钟情的程度。 挺帅的,资深颜狗陆月梨这样想。 是她喜欢的菜。 “陆月梨,”张毅指了指顾离身旁的座位:“你就坐那儿,你同桌成绩很好,多跟他学学。” “好的,老师。” 陆月梨跳下讲台,跑到顾离身边拉开椅子坐下,一把将空空的书包塞在课桌肚里。 书包链上的一朵水晶玫瑰悬在空中,异常漂亮。 现在是下课时间,班级里却异常安静,开学第一天,大家都在忙着补作业,要不就是趴在桌上睡觉。 而她身旁的少年在翻书,书上是她看不懂的专业术语,碰着锋利书页的那双手修长漂亮。 陆月梨寻了个最不会出错的话题:“同桌,你叫什么名字呀。” 顾离又翻了一页书,没有答话。 他可能是没听见。 陆月梨想了想,轻轻扯了扯他袖子的一角,又问了一遍:“同桌,你叫什么名字?” 顾离不耐烦地皱皱眉,扯下耳机垂眸看她。 “做什么?” 声音冷淡疏离,不带一点感情。 他果然是没听见。 陆月梨唇边勾起微笑,眼睛弯得像月牙:“你叫什么名字。” “顾离。”他答,下一秒视线又落回书上。 “哎,好巧,”陆月梨对帅哥一向有耐心:“我叫陆月梨,也是梨哎,你是哪个梨?是琉璃的璃么?” 顾离漫不经心答:“是众叛亲离的离。” 陆月梨皱皱眉,她不知道怎么会有人这么介绍自己的名字的。 她说:“那不也是形影不离的离喽。” 顾离瞥了眼身旁的陆月梨,她眸子黑白分明,清澈到一眼便能望到底。 望着这双眸子,原先落在唇里的恶劣话语突然便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没撒谎。 就是众叛亲离的离。 这是当初他的父亲给他取名的寓意。 陆月梨又皱着眉在书包里掏了掏,末了,她掏出两块皱巴巴的金枪鱼三明治,她递给顾离一块: “吃不吃,我跟我爸说我要减肥,他还老是往我包里塞两块。” 顾离瞥了眼三明治,很快收回目光,没答话。 啧,冰块。 陆月梨爸爸天天给陆月梨塞三明治,她天天问顾离吃不吃,顾离天天不回答。 后来,这些三明治就落在颜词肚子里了。 一个月后的早读课。 陆月梨正在那儿背之乎者也呢,就斜瞥到顾离脸色苍白,额头汗珠不停掉落在桌上的练习册,晕染了笔迹。 “你怎么了?”陆月梨把书架起来,趴在桌上轻轻用手指戳了一下顾离。 顾离的手捂着肚子,细碎柔软的黑发黏在额头上。 陆月梨皱皱眉,举手主动请缨:“老师,我同桌不舒服,我带他去趟医务室。” 因为平时陆月梨自来熟又爱哔哔叭叭,两人的关系从陆月梨一个人在那儿讲单口相声,最后顾离冷冰冰说一句很吵。 到现在顾离偶尔还会回应两句的友好关系。 去医务室的路上,顾离半个身子压在陆月梨肩膀上,陆月梨颤颤巍巍地走着,眉头紧紧皱着。 顾离可能是痛糊涂了,他瞥了眼陆月梨脸上类似于担心的神情,突然笑了: “陆月梨,你是在关心我吗?” 他总觉得在做梦。 陆月梨也没多想,下意识答道:“对啊,我在关心你啊。” “不需要。”他说。 反正总有一天会讨厌我的,或早或晚。 医务室的护士帮顾离诊断后,得出结论,顾离只是不吃早饭导致胃痉挛。 回到教室后,陆月梨自己吓得吃了块三明治,又递了块三明治给顾离。 顾离一如往常地不要。 陆月梨思考她的好基友青木的话:“我物理差,不然我以后给你带三明治,你教我物理吧。” 顾离愣了一秒,接受了她的心意:“好。” 陆月梨从来是个不太爱学习的,教物理也只是想让顾离接受那份三明治。 没想到,顾离还真的特别认真地教,还特意熬夜给她写了很多基础的物理笔记,一道一道给她讲。 好家伙,陆月梨看着那些不熟的公式,脑袋快要爆炸。 为了不损伤顾离的积极性,陆月梨每次都敷衍地嗯嗯嗯。 其实啥也不会。 终于,第一次期 中考后,陆月梨翻车了。 白花花的试卷上清楚地写着:62。 而顾离的物理试卷上是:120。 身后传来颜词的嘲笑。 她看着那张打满红叉的物理试卷,第一次有了心虚的感觉,她想要把那张物理试卷放进桌肚里,却一把被顾离抽出来。 顾离皱眉指着一道题,语气不算很好:“安培定律我跟你讲过一万遍了,怎么还会错?” 陆月梨从来是个娇气小姐,连父亲都从来没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过话。 她有些生气,话也不经脑子说: “我没考好关你什么事?你凭什么这样说我,顾离,我讨厌你。” 顾离愣了一下,将试卷重新叠好放在她桌上。 之后,再没跟她说过话。 -- 心动。 周末,陆月梨写完作业后照常去清吧里和狐朋狗友们喝两杯。 下雨后的湾洱微微有些凉意,双臂起了些鸡皮疙瘩。她吸了吸鼻子,推开了那家清吧的门。 风铃轻响,黄毛调酒师朝她挑了挑眉,拉长音调说了句: “梨子,晚上好呀,你今晚真漂亮,喝些什么?” “秦晟,你别油腻调情了,这不适合你。唔,调什么随你吧。” 陆月梨一眼便看见坐在角落里的狐朋狗友,她慢吞吞走过去,坐在了她们中间。 “梨子,”一个穿着超短裙的少女一把搂住陆月梨的肩膀:“我朋友她爸刚在湾洱开了一家地下拳击场,可有意思了,去不去?” 陆月梨神色蔫蔫,眸都没抬:“不感兴趣。” “啧,听说那边来了个头牌,”青木喝了口酒,说:“打拳也打得好,人长得也帅。” 陆月梨突然升起些兴趣,她歪头看青木:“真的?有我同桌帅?” 相比于颜词那个傲气的大少爷,陆月梨还是更喜欢她同桌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上仙模样。 让人忍不住想亵渎。 青木无语:“你能不能不要一天到晚提你同桌?” 陆月梨:“不行啊?” 青木有些无奈:“行,大小姐。那位肯定比你同桌帅。” 陆月梨斜瞥她一眼:“放屁,没有人能有我同桌帅。” “真心动了? 大小姐。”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顾离的模样。 陆月梨慢慢抿了口酒,唇边浮现出笑意:“好像是有点儿。” -- 她们到地下拳击场的时候,路边灯光刚亮。 幽暗的小巷子里,闪烁的路灯下,陆月梨好像看到一道熟悉身影。 少年倚在路灯旁,穿着件白背心,露出的肌肉线条流畅,上面密密麻麻遍布着鞭痕。 嘴里斜斜咬了根烟,烟雾缭绕,火光猩红。少年唇边勾勒出笑,眼神却似乎有些空。 路灯暗黄灯光又闪了下,黑暗过后,路灯旁空荡荡的。 陆月梨怀疑自己花了眼。 她那三好学生同桌怎么可能来地下拳场呢。 因为是老板女儿的好友,陆月梨和青木很自然地被安排在vip席位。 二楼,空气中弥散的淡淡香水,豪华的黑色沙发椅,房间中央的顶级水晶吊灯和中岛台托盘上的一排排香槟。 无一不在昭示着来人的显赫地位。 从落地单层玻璃下,可以清楚地看见地下拳场。 一楼拳场上,粗糙掺杂着砂石的地面,怎么也洗刷不干净的血渍,还有旁边瘫倒的浑身遍布伤痕的人。 像是两个世界。 地下拳场没有规则,赢就是唯一的规则。 底下拳击比赛进行了一场又一场,哀嚎和血腥充斥着拳场,陆月梨有些生理性反胃,想要离开。 就在这时,广播里响起人声: “顾离对红风暴,快,押注,押注!!” 中间的红色钱箱,数不清的人将大把的红钞票往里面塞。 陆月梨神情一滞,她抬眼看青木:“刚广播里说谁?” 青木有些激动:“顾离啊,就我跟你说的那个又帅又能打的拳王。” 脑海中浮现出刚才的血腥场面,丝丝缕缕的恐惧缠绕住心脏,她走到那块巨型玻璃旁。 垂眼向下看。 少年被壮汉压在拳击场地上,手臂上鲜血淋漓。细碎柔软的黑发被汗黏在光洁的额头上,狭长的丹凤眼边染上一抹血,妖艳又诡异。 瞳孔有些涣散,唇边似乎勾勒着笑意,好像在看她。 可陆月梨知道他看不见她。 他好像想死。 一抹浓烈的情绪就在那一瞬裹挟住陆月梨,她几乎是慌不择路地下楼。可一楼太大了又鱼龙混杂,她根本找不到顾离。 可是找到了又能怎样呢。 挥舞乱晃的手臂和腥臭的汗液令陆月梨生理性想吐。 下一秒,冰冷的广播声响起:“恭喜,顾离胜。” 那肯定是活着。 陆月梨松了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穿过密密麻麻的人群,陆月梨走出拳击场,她低头拿出手机给青木发了消息:【我先回家了,还要写作业。】 幽暗的巷子里,青苔爬满了青石板。安静地近乎死寂,走了一会儿,陆月梨忽然停下脚步。 她听到了不属于自己的脚步声。 她转过身去。 果然有人跟在她身后,是一个穿着黑色背心的壮汉,肥腻的肉快要从背心里溢出来,笑容猥琐。 “小妹妹,你真漂亮。” 壮汉的视线落在她裸露小腹上的那一朵鲜红玫瑰花上。 陆月梨懒得烦,她掏出手机,直接打了110,她冷声道:“滚,我今儿个心情不好。还不滚,等会儿就是警察让你滚。” 昏暗灯光落在陆月梨五官精致的脸庞上,莫名有些傲。 “我就喜欢性子野的妹妹。” 壮汉一把按住陆月梨的肩胛骨,他力道太重,陆月梨闷哼一声。 下一秒,陆月梨抬腿踢向壮汉,可还没碰到,脚腕便被壮汉握住。 绝对的力量面前,技巧都是假的。 “陈勇佞。”死寂的巷子里传出一道冰冷男声。 一道瘦削冷厉身影从黑暗中走出,少年浑身是伤痕和淤青,鲜血在白背心上染了一大片,手里提了件黑外套。 可神情却很淡,像是感觉不到疼。 他手搭在壮汉肩膀,明明看起来没怎么用力,壮汉却疼得直求饶。 “离哥,放手,疼。” “放开她。”少年轻轻踢了下壮汉的膝盖,壮汉就被压着跪了下去。 自然也放开了陆月梨。 陆月梨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污渍,抬腿踢了面前壮汉一脚,目光冷硬。 “离哥,我不知道这是嫂子啊,”壮汉非常识时务地开始求饶: “对不起,嫂子,我错了,我 再也不敢了,你跟离哥说说呗,我还什么都没干呢。” 听着这声嫂子,陆月梨莫名心情大好,她说:“顾离,算了。” 闻言,顾离又踢了壮汉一脚,壮汉逃也似地跑了。 幽暗的巷子里,只有他们两人。 陆月梨走向他,挑了挑眉,神情有些轻佻:“我倒不知,天中的三好学生,竟然是地下拳场的离哥。” 刚才随意用白绷带包扎的伤口又裂开,细细密密地疼,但顾离的神情倒没太大变化: “别说出去。” 一阵凉风吹过,陆月梨打了个喷嚏。 刚走得太急了,连外套都忘记拿了。 一阵淡淡的青草香钻入鼻尖。 陆月梨抬头,目光被一件黑色冲锋衣占领,可就在下一秒,那用冷白到透明的指尖颤抖了下,紧接着那件冲锋衣被收回去。 陆月梨一把抢过,利落地套在身上。 他的衣服很长,快要到她的裙边,她整个人都被淡淡的青草香缠绕。 “算是不说出去的报酬,”陆月梨抬眼看他,理所当然道:“顾离,你干嘛在这边打拳击?这是地下的,会死的。” 顾离瞥了眼她,淡淡道:“那你呢。” 小姑娘只穿着件薄薄的粉色吊带,下面是一条超短裙,露出一截白皙修长的腿。 扎着花苞头,涂抹着唇彩,明艳又漂亮。 和他完全不同。 “啊,我,”陆月梨语气有些凶:“你干嘛转移话题,是我在问你。” “行,”顾离有些疲惫,他只想赶紧回去睡觉:“赚钱。” “你在这边赚钱?不要命了?” “这里赚钱快。”他答。 “那走吧,”陆月梨攥住他的手腕,道:“我陪你去医院处理伤口。” 顾离轻轻弯腰,用腿分开她的膝盖,陆月梨整个人被抵在墙上。他附在她耳边,暧昧却又冷清: “你不是讨厌我。” 淡淡的玫瑰味钻入他的鼻尖,像是蛊虫一般,顺着血液流入四肢百骸,弥散在各个角落。 陆月梨偏头躲过他的呼吸,轻声说: “我就说点气话,我哪里讨厌你了。我要讨厌你,根本就不会再跟你说话。” “那就是喜欢我?” 顾离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直视着他,他轻轻用手指摩挲着她柔软的脸颊,她白皙的脸上落入一点鲜血。 “喜欢我什么,”顾离想不明白:“这张脸么。” 他不明白,连他自己都讨厌的自己,究竟有哪里值得别人喜欢。 陆月梨愣住了。 她好像真的有点喜欢他。 她大声反驳:“我没有喜欢你。” “别喜欢我。” 顾离小心翼翼地将小姑娘放下,又用最严厉的语气警告她。 ??? 陆月梨觉得顾离是个精神病。 那天深夜里湾洱下雨了,下得很大,顾离躺在破旧的烂尾楼里,盯着从破掉的天花板中落出的水珠。 木桌子上,简单摆着几截带血的绷带和刚用火烧过的剪刀。 他随意往伤口上倒了点碘酒,消毒时传来的刺痛感让他忍不住皱起眉头,他又拿了卷绷带,熟练地缠绕上去。 睡着时,顾离第一次做了除父亲以外的梦。 梦里是他现在的同桌,他们离得很近,她的唇漂亮又柔软,她笑盈盈地说喜欢他,永远不会离开他。 他抵着她,只觉得快要死了。 另一边。 陆月梨盯着落地窗外的雨,吃着冰淇淋,脑子里面空空荡荡的。 和顾离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 都能让她想着都心动。 好像,她真的有点喜欢他。 陆月梨的喜欢一向大胆又炽热,想明白一切后,她立马从书桌抽屉里掏出一张信纸,在网上找了一封情书誊上去。 嘿嘿,顾离必须喜欢她。 天亮。 顾离觉得下/身一片粘腻。 他掀开被子看了眼床上的白色污渍,皱了皱眉,低低骂了声。 -- 告白。 第二天,陆月梨顶着大大的黑眼圈早早进了教室,正在吃炸鸡的颜词出言嘲笑:“陆月梨,你昨天去偷鸡了?” 正常情况下陆月梨多少会回怼两句,但她昨晚写情书真的写得没一点力气,也就懒得和颜词烦,果断趴在桌上睡觉。 睡了两秒,她猛地抬起头来,将包里那封足足一万字的情书和一束玫瑰放在顾离桌上。 做 完一切后,她又开始睡觉。 直到早读铃声响,她才清醒了。 脑海中想起的第一个想法是,顾离是不是伤太重所以没来,要不然为什么没有喊她让一下。 因为他的位置靠窗,在她的位置里面。 陆月梨抬眼一看,却发现顾离坐在她旁边。 少年还是穿着长袖校服,神情闲淡,跟个没事人一样。 可桌上的情书和花却全消失了,她问:“情书和花呢?” 顾离翻了页书:“扔了。” 扔了??? 她昨晚足足写了一万字哎!!! 不过顾离可能没拆开看,不知道是她送的。陆月梨缓缓心情,问:“你有没有把那封情书拆开看?” 她把名字写在信件开头,只要拆开看了,不可能不知道是她送的。 顾离停留在书页上的指尖微停:“看了。” 顿了顿,他又补了句:“说过,别喜欢我。” 作者有话说: 我看了三天po,然后开始在写破车。 每次写顾离的剧情我就会莫名其妙有点点难过。 第41章 陆月梨&顾离 沦陷。 陆月梨呆呆地看了他很久,淡淡说了句:“好的,我知道了。” 为爱折腰,从来不是陆小公主的作风。 陆月梨一天没和他讲话。 上完晚自习后,顾离回到那栋破旧的烂尾楼里。 他从书包里取出一个玻璃花瓶,昏黄的灯光下,花瓶折射着漂亮夺目的色彩。和这破败的房间格格不入。 这个花瓶九十九元,不贵,却是他现在身上所有的钱。 顾离小心翼翼地将那束玫瑰放进花瓶,玫瑰沾染着水娇艳欲滴。 黯淡灯光下,他拿出那封信看着。 我喜欢你,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砰。” 随着一声巨响,门被踹开,一个酒醉的男人摇摇晃晃走了进来。 顾离皱了皱眉头,颇为不耐烦。他熟练地起身走到柜子旁边打算取绳子,可就在下一秒,他听见玻璃瓶破碎的声音。 玻璃碎渣散落在水泥地面上,玫瑰花枝叶和花分离,静静地躺在地面上,无限悲伤。 信也被撕碎,信纸沾染上玫瑰花的水渍,笔墨被晕染开。 “这他妈什么破花,刺都插/进老子手里了。” 醉得不清醒的男人坐在椅子上,大声嚷嚷着。 顾离静默了一瞬,熟练地从柜子里取出麻绳将男人捆在椅子上。 他的神情冰冷又漠然。 眼前是破碎的玫瑰花瓣和信纸,耳边是男人不堪入耳的谩骂。 顾离闭了闭眼。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恨这个世界。 可以不可以,我和这个世界一起死。 第二天他回到教室时,他身旁的座位已经被搬空了,原先坐在这儿的少女坐在他对角线的位置。 昨天说喜欢他的小姑娘正和她的男同桌说说笑笑,笑容明媚到刺眼。 下课后,他去找老师,问为何换了座位。 老师只是淡淡回答,说陆月梨想换,而且你不是一直想要一个人坐。 早读课上,顾离看见陆月梨递了一块三明治给路易。 数学课上。 陆月梨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她和路易笑得很开心。 晚自习。 她扯了一下路易的衣角。 篮球课上。 她搭了一下路易的肩,笑得很开心。 陆月梨十天没有和他讲话。 所以,会不会,下一个月,陆月梨也会给路易递玫瑰花,说很喜欢他。 顾离敛下眼睫,所有的情绪都被遮掩。 -- 虽然为爱折腰从来不是陆月梨的作风,但并不妨碍她还是有点喜欢顾离的。 她发誓,只有一点儿。 一个月后的早读,陆月梨发现顾离没来上学。 班长汇报时,张毅说他知道了,顾离发烧了,还挺严重,今天请假。 陆月梨几乎是在一瞬间联想到那天拳场的事情。 一连三天顾离都没来上学。 陆月梨的担心终于在第三天晚上到达了顶峰。 晚自习后,她捏着刚从班长那儿拿到的顾离家的地址出了校门。 顾离家的地址很隐秘,司机转了一千个弯终于到了。他盯着面前那幢烂尾楼,语气疑惑:“小姑娘,你家真在这儿?” 虽然他不算很识货,但也可以分辨就车里小姑娘那柄雨伞都是很贵重的。 “额,”陆月梨反复对比了纸条上的地址,点点头说:“对的,谢谢师傅。” 说完,她撑开伞走下车。 雨珠滴滴答答滴落在伞上,顺着伞的骨骼滑落,落在地面形成一个个小水坑。 “303室......” 楼道死寂一片,昏黄的灯光不停闪烁,陆月梨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很有鬼片的氛围。 “303室!”陆月梨抬眼看着门牌号,有些兴奋地叫出声。 面前的门缝虚掩着,顺着门缝传出的是不堪入耳的辱骂声和鞭子落地的声音。 陆月梨小心翼翼打开那扇虚掩的房门。 面前的一幕让她白了脸。 少年躺在血泊里,赤/裸的上身是一道道鞭痕,还渗着血。他眼睛紧紧闭着,皱着眉似乎是痛苦到了极致。 鞭子似乎又要在下一刻落下。 陆月梨甚至来不及多想,冲过去扑在他的身上。她闭着眼,鞭子落在她的身上,抽出一道血痕。 好痛。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她喜欢的少年睁眼,垂眸看着她,唇边勾 起一抹笑。 就在鞭子即将再次落在的那一刻,顾离表情有些不耐烦,几乎是轻而易举地拽住那根绳子,用力再放力,醉酒的男人便滑倒在地上。 简单熟练到让人觉得有些无聊。 后边没有声音了,陆月梨有些疑惑,她起身看着倒在地面上的男人,他大概摔得太重了,身旁一滩血。 她想了想,从包里取出手机打了120。 顾离轻声嗤笑。 那人根本不会死,但他也没阻止陆月梨救他。 因为他要当好人,起码是陆月梨眼里的好人。 到此,一出大戏完结。 那个男人扮演了酒醉的会家暴的无良父亲。 而他扮演了被家暴并且仍对这个世界有善意的绝对受害者。 顾离满意地看到陆月梨那双漂亮的眸子流下泪。 泪珠一串串的,只为他而流。 他轻轻地用指尖碰上陆月梨白皙的脸颊,血沾染上去,妖艳又诡异。 他吻上陆月梨眉眼的泪水,淡淡的,有点甜。 不像他,连血都是苦的。 陆月梨,对不起。 可是是你先招惹我的。 那我们便一起下地狱。 -- 他们又做回了同桌,陆月梨在学习,顾离在看她。 冬天天中开得空调太足,吹得人昏昏欲睡,讲台上物理老师讲过一百八十遍的知识点无聊得让人烦躁。 顾离想亲陆月梨。 顾离想起那天空教室里。 小姑娘软在他怀里,像一滩水。她那双清凌凌的眼像是蒙了一层水雾,黑白分明一眼便望到底,晕了点星星。 他倾下/身吻她。 她的唇瓣柔软又漂亮,好像还带着淡淡的玫瑰花香,唇舌侵入其中,有点甜。 她浓密的睫毛轻轻刷过他的脸颊,像是羽毛拂过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有些发痒。 仅仅是想着,他又起了反应。 陆月梨还在读书,草。 -- 高三的最后一个学期,陆月梨每天都在学习,一天学十二个小时,她想和顾离一起考进湾洱大学。 可顾离似乎并不这么想,他每天只要有空闲就想拉她出去吻她。 只是想要吻她。 似乎完全不考虑以后,只是现在想要吻她。 她开始怀疑顾离究竟是不是喜欢她。 难道只想和她缠绵一个高中?如果不是,那为何完全不考虑以后。 这天三模的成绩下来,天中划了湾洱大学的线,陆月梨又没过,差了两个名次。可是她真的已经很尽力了,她已经一天学很久很久了,还是差了两个名次。 陆月梨快要崩溃了。 可顾离似乎毫不在乎,他将她扯进一旁的空教室,白皙修长的指尖插/进她鸦羽似的黑发中,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倾身吻她。 陆月梨第一次没有闭上眼,她直直撞进顾离的视线。 那双漂亮的丹凤眼里只有情/欲没有爱意。 陆月梨一把将他推开,问:“顾离,你喜欢我么?” 顾离怔了怔,唇边浮起一抹淡笑,他指尖轻轻碰上她的面颊,说: “陆月梨,我喜欢你。” 他应该是不喜欢陆月梨的。 他只喜欢亲她。 但为了最终目的,撒谎对他来说不算些什么,家常便饭罢了。 “顾离,”陆月梨冷静到了极致: “我觉得我们该重新考虑一下关系,要不我们现在先分手吧。” 没有一点商量的意味,就是明明白白地要分手。 顾离似乎是被这句话震到,他脸色变得有些白。 他伸手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鼻尖钻入的玫瑰香气让他慌乱的心绪平静了半瞬,他不知道哪里出了漏洞。 他明明没有露出破绽。 “是不是有谁和你说了些什么?”他说。 他的话语轻柔,拍着她背的手一下一下很温柔。 在陆月梨看不到的地方,那双丹凤眼中却只有冰冷和漠然。 陆月梨觉得有些奇怪。 不过她也没多想,只是说:“没有,只是我觉得我们这样太耽误学习了。我们可以高考结束再在一起。” “对不起。” 过了几秒后,顾离放开陆月梨,垂眸道歉。 顾离眼睫垂落,六月的阳光被玻璃窗割裂落在他的身上,也染不上半分暖意,他好像永远在冰冷的地狱里。 “我错了,”他扯住陆月梨的衣角, 淡淡说:“梨梨,我们可不可以不分手,我保证不会耽误你学习。” 顿了顿,他又开口:“我一天只亲你一次。” 陆月梨看着他,好像又看见两年前那个躺在血泊里的少年,她伸手抱住他,轻声说: “好,不分手。我只是太着急了,我怕我考不上湾洱大学,我们异地可能就会分手,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顾离反抱住她,吻轻轻落在她的额头。 那双冰冷漠然的丹凤眼散落满浅浅淡淡的笑意。 他的小梨子。 怎么永远会心软。 顾离从来没想过会和陆月梨异地的情况。 陆月梨考多少分都行,她填完志愿,他可以直接抄她的志愿。 “为什么要去湾洱大学?” “你不是喜欢物理么?”陆月梨不解:“我以为湾洱大学是你的梦想呢。” 顾离笑着咬了咬她的耳尖。 湾洱大学,从来就不是他的梦想。 他没有梦想。 “谢谢梨梨,我很喜欢湾洱大学。” 他说。 正常人应该都会有梦想吧,他想。 -- 高考结束后,陆月梨和顾离都拿到了湾洱大学的录取通知。 顾离内心涌起细细密密的喜悦,如果不用每天上课,陆月梨会不会每天来找他,他可以亲她,甚至可以做更过分的事。 可陆月梨没有,她永远有那么多朋友,今天去这儿,明天去那儿,时不时用微信和他分享她和好友的日常。 好像在告诉他,陆月梨没有顾离也行。 可顾离没有陆月梨不行,但他不敢做得太过分,因为陆月梨随时会甩了他,她有很多选择,他只是其中一个。 再后来,或许是天赋异禀的缘故,他创立了顾氏,在大学毕业那年顾氏成为湾洱的龙头企业。 一跃成为高高在上的顾氏总裁。 陆月梨的父亲被双规在牢里自尽,一眨眼成为落魄千金。陆月梨选择成为摄影师,平时拍摄赚的钱根本不够买摄影设备。 在陆月梨成年的那个晚上,他们做了。 自此以后,顾离感觉自己像是染上了性/瘾。他不想开那冗长又没一点意思的会议,他只想和陆月梨做。 可陆月 梨因为是摄影师的缘故总是出差。 那天陆月梨出差时,顾离恰巧去一个宴会应酬。酒过三巡,大佬推给他一个小姑娘,说叫梨子,特别漂亮技术又好也有体力。 小姑娘的确很漂亮,垂落腰际的长卷发,清凌凌的双眸,白皙修长的双腿。声音也和陆月梨很像。 他第一次没有拒绝大佬,将小姑娘带到套房。 说到底,他不是长情的人,甚至,他从来就没喜欢过陆月梨。 他只喜欢亲陆月梨,更喜欢和陆月梨做。 没出轨,只是因为他根本找不到陆月梨的替代品,仅此而已。 小姑娘跪着,“啪嗒”一声,皮带被解开。 顾离骨节分明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温柔问道:“你叫梨子?” 小姑娘仰头看他,说:“是的。” 顾离想了想,问:“你名字很好听,叫我阿离。” 陆月梨总是喜欢叫他阿离,每次叫他,他都会想做。 “阿离。”小姑娘软声说。 就在她的指尖碰上顾离裤链的那一秒,顾离向后退了一步,从口袋中取出一张金卡。 顾离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衣服,微微勾了勾唇说:“算是你今晚陪了我,这是报酬。” 卡的右上角写着顾离的名字。 他轻轻将那张卡推入小姑娘指尖。 没有感觉,只感觉脏。 酒店门外,他倚着墙,指尖烟火猩红。风灌进他的体恤,吹得鼓起来。 “梨梨,”顾离声音混进风里,单薄又温柔:“我好想你。” 愣了一秒,那边响起一道清澈女声:“乖阿离,我明天就回来,一回来我就找你。” “梨梨,你会有一天离开我么。” 他知道,他没法离开陆月梨了。 根本就不是因为她腰间的那朵玫瑰纹身,也不是那一声阿离。 是因为,那个人是陆月梨。 那就,永远占有她。 他想要陆月梨的承诺,和他完全不同,陆月梨的承诺从来就有分量,承诺会让他安心。 “不会,”如他所愿,那道女声再次响起:“阿离,我永远也不会离开你。” “好。”他说。 那天晚上,顾离连夜飞过去找陆月梨。 偌大的酒店套房里,凌乱的衣服铺开在干净雪白的床榻上,晃动的床柱,滴落的薄汗。 “梨梨,别离开我。”他伏在她的身上,喘着气。 “好。” 她白皙的指尖插/进他细碎柔软的黑发中,眸中有些失神。 结束时,她仰脸轻轻吻上顾离的唇瓣。 “阿离,我喜欢了你九年,怎么可能会离开你。” -- 是啊,陆月梨怎么也想不到,和她在一起九年的顾离从头到尾便从来没爱过她。 作者有话说: 顾离铁渣男【轻轻】,他是真的神经病,希望各位老婆千万不要遇到这样的人。 第42章 心死陆月梨&顾离 心死。 陆月梨是在清吧里听到这件事的。 旁边的卡座上,女孩们的议论声快要盖过清吧的音乐声。 “梨子,好羡慕你啊,顾氏总裁哎,不是说不沾女色么,还栽在你石榴裙底。” “哪有,诺,这是他给我的卡,里面有十万。” “嘶,”有个女生尖叫了下:“草,真有这么大方的老板么?睡一觉这么多钱?” 听见这话,陆月梨的指尖微微颤抖,杯子应声而落。 砸在水晶台上,溅出一簇簇水花,碎掉的玻璃在顶上灯光的映射下,闪着微光。 陆月梨慢吞吞地拿纸巾擦了沾满酒的手,她站起来走到旁边卡座,轻声问: “请问你们说的顾氏总裁是顾离吗?” 中梨站起身,语气不算友善:“你谁啊?” 陆月梨不回答,她从包里取出一张卡,掷在桌上。 那是她来a城出差拍摄全部的费用。 “你只需要回答,是顾离么,”陆月梨弯腰将卡推向中梨:“还有你们做了么,什么时候做的。” 顿了顿,陆月梨又补了句:“这里面是三万,一个问题一万。” 有钱不收是脑子坏掉。 中梨看着面前女人如此认真的模样有些不敢撒谎,但刚才和姐妹的牛已经吹好了,她说: “对,就是顾氏总裁顾离,做了,就一个星期以前。” “诺,”为了印证话的真实性,中梨将顾离给她的那张卡推给陆月梨:“这是他给我的卡。” 金卡的右上角裹着一截白色胶带,上边写着顾离的名字,顾的最后一笔很重,似要戳破胶带。 陆月梨可以确认,这是顾离的卡。 一个星期以前,陆月梨想起来了,是他去a城找她的那次。 所以,他是和别人做了又去找她做么。 陆月梨只想吐。 走出酒吧时,陆月梨腿都是抖的。她从包里掏出电话,打给顾离。 电话响了两声接了,那边响起一道男声:“梨梨,怎么了?” 一如既往地温柔。 陆月梨摸了根烟,可指尖颤抖到烟怎么也点不着,她干脆放弃了。 她说:“顾离,你和别人做了?就你来a城找我的那天晚上。” 顾离沉默了两秒,说道:“没有,梨梨,你在哪儿,我来接你。” “不必,”虽然陆月梨也不想相信,但那实在算是证据确凿:“直接雾青湾见。” 说完,她挂了电话。 顾氏集团。 落地玻璃窗外,霓虹闪烁;落地窗内,灯火通明。 办公桌上的文件凌乱不堪,有些散落在地上,纯白色地毯上静静躺着一个碎掉的玻璃烟灰缸,黑色烟灰散落在地毯上。 男人站在那块巨大的落地窗前,垂眸向下看,霓虹闪烁万家灯火。黑色衬衫的袖子处半卷着,露出一截线条流畅的手臂。 指尖中,烟火明灭。 电话被挂断,不断传出嘟嘟声,在这寂静的黑夜中,倒显得异常清晰。 男人身后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人,那人垂眸轻声辩驳着: “我已经给过中梨小姐封口费了,反复提醒过了。对不起,给您带来这样的麻烦。” 烟雾升腾起来,模糊了男人五官的轮廓。但周身清冷甚至于压迫的色彩却丝毫未减。 指尖传来微微痛楚,顾离垂眸,才发现是烟头燃尽烧到手指。 太久没有尝过疼痛的感觉,竟连烟火烫手也会觉得疼。 顾离自嘲般地笑了声,他漫不经心抽了张纸轻轻拭去指尖的烟灰,转身开口: “把中梨带到雾青湾,让她好好想想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清冷的声音中,威胁之感丝丝入扣。 -- 真到了要走的时候,也就没什么好收拾的。 除了那一个行李箱的摄影设备,就是一个小行李箱。 顾离回到雾青湾是晚上九点,他淡淡瞥了眼行李箱,路过时稍稍用力,行李箱便摔落在地上,碰出声响。 他倚在沙发里,修长的双腿懒懒叠着。黑发细碎柔软,睫毛垂落在眼睑处刻下淡淡阴翳。 神色如常。 陆月梨盯了他几秒,淡淡道:“顾离,你是出轨了么。” 顾离抬眼,想伸手触碰陆月梨的脸颊,可她轻轻躲过。 他的手就那样尴尬地停留在半空中,下一瞬,他的眸中闪过一丝不悦。 但他还是强行压抑住内心所有起伏的情绪,温柔道:“梨梨,我这不是回来给你解释了么。” 事实是,在看到陆月梨脚边的行李箱的那一刹那,顾离的世界就在以极快的速度分崩离析。 但他这次可以骗过陆月梨的,和以往每一次一样。 当分针指向十五时,一个穿着淡色连衣裙的女孩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 进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对不起,那天我在酒吧瞎说八道的。” 顾离盯着客厅里的女孩,神情漠然。 中梨整个人快要跪在大厅里,她不敢抬头,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陆月梨站起身将女孩扶到沙发上,皱了皱眉: “别紧张,我和顾离都不会伤害你。中梨,我只想知道那天晚上,是顾离找的你么。” 中梨微微抬头,却恰巧撞入顾离的视线。 冰冷、漠然,看她便像是死物一般。 他真的不会伤害她么。 她强行压下内心的恐惧,磕磕巴巴说了顾离助理为她准备好的说辞: “那天晚上是我主动进的顾总的房间。” “然后呢,你们做了么。”陆月梨将中梨垂落在额前的头发捋到耳后。 中梨立马摇头:“没有,真的没有。” 那天真的只是解了皮带就结束了。 “那顾离为什么给你卡。” “卡......卡,”恐惧彻底让中梨脑袋里的思路变得混乱,方才背过一百遍的说辞就这样忘了,她神情变得害怕: “对不起,我真的忘了,可我真的没有和顾总做。” “真的没有,”中梨整个人完全被恐惧控制,她一心只想让陆月梨相信她真的没有和顾离做。 “真的没有,姐姐,你相信我,”中梨一把攥住陆月梨的手:“那天只是解了皮带顾总就让我走了。” 话音刚落,客厅安静下来。 半晌,陆月梨说:“中梨,你走吧,我和顾离说会儿话。” -- 月凉如水。 陆月梨懒得再纠缠,她直截了当对顾离说:“我们好聚好散,就这样。” 她实在不想让一段九年的感情收尾地太难堪。 陆月梨提着箱子向外走,却一把被顾离攥住了手腕:“陆月梨,你要做什么?” 陆月梨垂眸看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倏然笑了: “ 你出轨了,还问我要做什么?当然是分手,不然等过年再分么。” 在这一刻,顾离竟稍许有些庆幸他没有真的和中梨做,他竭力克制住翻涌的情绪,让自己的语气尽可能平和: “你刚刚也听到了,我没有和她做。” “放手。”她声音有些冷。 所以在外面找娼/妓,只是因为没有进行到最后一步,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么。 陆月梨只觉得面前的顾离陌生得可怕。 道德底线低到尘埃。 她甚至怀疑,面前的顾离和当年会说爱她的顾离是否是同一个人。 顾离没有答话,只是将她的手攥得更紧。 强忍住很久的眼泪在此时掉落,滴落在顾离的手上。陆月梨不停地用手擦着眼泪,可眼泪怎么也擦不完。 她不知道事情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她明明已经在高高兴兴准备当新娘子了。 顾离想要擦拭陆月梨眉眼的泪水,可陆月梨偏了头,她想了很久,说了那句话:“我们结束。顾离,在你出轨的那一刻,结局就已经注定。” “对不起。” 在陆月梨说出分手的那一刻,顾离内心的不安瞬间爆发,对不起更像是下意识说出的话。 他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只是想让陆月梨不要离开。 陆月梨仰脸看他,眸色像是晕了一层冰:“你知道的,我没法原谅你。” 为什么呢,只要一想到陆月梨有离开他的可能,他就会难过,比小时候鞭子抽在他身上要难过。 比所有人说他活该被众叛亲离要难过。 可陆月梨走了,他不就是应了那句预言,众叛亲离。 情绪爆发地彻底,顾离失了分寸,眸中所有的盛怒化作唇边冷冷的笑: “所以你是要走是么,你要去哪里?你箱子里所有的设备都是划的顾氏的卡吧。陆月梨,只要我想,你没法再接到摄影单。” 他像是一个商人,利用所有的筹码换取陆月梨的留下。 “别逼我恨你。” 陆月梨说。 握有筹码的顾离稍稍恢复了些冷静,他从冰箱里取了杯冰酒,烈酒入喉,说不出是醉了些抑或是更清明了些。 顾离坐在沙发上,轻轻摇晃着酒杯,淡声说: “我没逼你,那箱子里的设备快要破百万。陆月梨,赔给我,我可以让你走。” 他赌她还不起。 “我们一定要这样么,”陆月梨淡淡道:“九年了,好聚好散不好么。” 她忽然有些想笑。 顿了顿,她说:“可以。” 陆月梨从行李箱的夹层里取出一串珠宝,那算是陆家的传家宝,也是她最爱的东西。 是她缺钱到吃不起饭都不舍得卖的东西。 珠链在光下泛出淡淡绿光,清澈透亮。 “我刚给收货的人发微信了,”陆月梨说:“半小时她就到,一百万现金。” 所以是卖了那串珠链都要离开他么。 戾气再也掩不住,他一把攥住陆月梨的手腕就往楼上拖,踹开房门,陆月梨跌在床上。 接近于狠的亲吻就这样落下,陆月梨躲避着,顾离干脆解开领带将她的手腕绑在床头。 他用力地吻着,唇舌侵入,陆月梨咬了一下,血腥味弥散在口腔,可顾离没有停下,他捏住陆月梨的脸颊强迫她直视他: “陆月梨,你说过不会离开我的,这是你说的!” “你说过不会离开我的!” “你说过的!” 他的吻细细密密地向下,极狠极重,似乎要在她身上种下烙印,铭刻上属于他地名字。 陆月梨很疼,她连挣扎都没了力气,泪水顺着眼眶流下来,她眸中有些空: “顾离,我今儿才知道,你的离原来真是众叛亲离的离。” 身上的男人就在那一刻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原来相处久了的人真的可以用一句话将对方戳得遍体鳞伤。 她永远知道,他最脆弱的地方在哪里。 顾离说不清那时的感受,只是觉得又重新回到了地狱。 他很清楚地知道,这一次,陆月梨不要他了。 彻底不要他了。 “梨梨,”他轻轻抚过她的脸颊,附在她耳畔说:“你有什么想要的么,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 只要你不离开我。 陆月梨回过神来,她看着顾离只觉得讽刺:“我只想要离开。” “梨梨,”他用膝盖抵开她的腿,鼻尖钻入的玫瑰香气让他心情平静了片刻 : “除了这个,你想要钱么,还是最顶尖的摄影设备,或者是最好的模特。我都可以给。” 只要你可以不离开。 “顾离,”话语重重地落下,冰冷地让人绝望:“我恨你。” 顾离轻咬着她的耳尖,闻言低低地笑了:“那就恨一辈子。” 只要不离开,恨又有什么所谓。 -- 最后他还是放了她,因为听了颜词那傻/逼的话。 颜词说,许星是陆月梨的好朋友,他让许星多劝劝,陆月梨总归能回心转意的。 确实,顾离不可能永远囚着陆月梨。 一个半月为期限,顾离表面放她离开,实际她每天的行程他都会仔仔细细检查一遍。 他听跟着陆月梨的人说,陆月梨最近特别特别缺钱。 那段时间,顾离的心情都肉眼可见好了很多。 他想,陆月梨肯定会来找他的。 毕竟,他最不缺的就是钱。 可一天又一天过去,陆月梨置顶的聊天框始终没有信息。平安夜那晚他在开会,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 湾洱的。 细细密密的喜悦从心底涌起,他第一次中断会议,接了那个电话,却是一个骗子。 他第一次在会议室里发火,说了很多不堪入耳的骂人的话。 只是一通骗子电话,挂了不就行了,干嘛发那么大火。 只有顾离知道,他对那通电话抱了多大的期望。 期望,是陆月梨打过来的。 站在落地窗前,他看着外面的万家灯火,他知道,他等不了。 平安夜里,他临时去参加了很讨厌的同学聚会,如愿见到了陆月梨。 她穿着红色的大衣,肤色雪白。原先没看到他时眉眼还带着笑,视线一落在他身上立刻便不笑了。 许星没将她劝好么。 为什么还是这么讨厌他。 趁着昏暗的灯光,他攥着陆月梨的手腕,将她拉到密闭的房间里。 他好想吻她,可他克制住了,他说:“陆月梨,你最近很缺钱么?陪我吧,一天两万。” 十万也行。 一百万不行,他害怕陆月梨没欠太多钱。 他私心陆月梨欠了很多很多很 多钱,如果那样,是不是就会永远陪在他身边。 陆月梨承认了,她的确很缺钱。 但不要他的钱。 他有些茫然,他好想要陆月梨。自从那天从雾青湾离开后,他再也没回去过,他害怕那个属于陆月梨的地方。 他害怕,他会忍受不住,将陆月梨重新拉回来。 那样梨梨会不会更讨厌他。 他有点承受不了她的讨厌。 接着又是颜词那个傻/逼劝他,说许星已经劝得差不多了,最多再一个月,就劝好了。 可就在一个星期以后,他找不到陆月梨了。 她就像是凭空消失,消失在一个雪夜里。 他甚至怀疑所有的一切是不是老天看他太可怜给他的梦境。 现在梦醒了。 他又是那个会被所有人讨厌嫌弃的人。 好日子到头了。 -- 刚到美国的那几天,陆月梨不是很适应。或许是颜词的嘱托,她的主治医生在查房时有时会陪她聊两句。 医生叫燕惊蛰,本科时就在美国留学,后来也就留下了。 是很优秀的人。 有一次,她聊到名字:“燕医生,你的名字很好听。” 燕惊蛰,很好听的名字。 “谢谢,”燕惊蛰笑着在板子上记下些什么:“我小时候身体不好,算命大师说取这个名字可以活得长一些。” 陆月梨突然想到了些什么,她问:“燕医生的家里人应该很爱您吧。” 燕惊蛰愣了愣,随即笑道:“自然。” 陆月梨,燕惊蛰,都是寄着希望和美好的名字。 顾离,众叛亲离。 原来,真的可以。 有人生来被爱,有人生来尘埃。 作者有话说: 最后一句话我不知道具体出处是哪里。明天应该是顾离的最后一章 第43章 别离陆月梨&燕惊蛰 别离。 陆月梨和燕惊蛰是在一月中旬在一起的。 如果说和顾离的那一段是意外的话,那陆月梨觉得和燕惊蛰是命中注定,她好像本来就该和燕惊蛰在一起。 和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妥当,暧昧告白拉手,甚至在一起将近一个月,她还没有和燕惊蛰接过吻。 就连拉手,都会认真地咨询她的意见。 燕惊蛰是她很喜欢的类型,耐心又温柔,很明显是受过良好教育而拥有的教养和礼貌。 或许是上天垂怜,她的病痊愈的速度很快。一个冬日夜晚,她躺在病床上颇为无聊,干脆就换上厚重的羽绒服出去玩。 医院旁边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陆月梨就干脆坐在楼下的院子那儿堆雪人。 堆到最后时,她将自己的帽子脱掉,戴在了雪人头上。 雪人很漂亮,有两个树桠子做的手臂,还有纽扣做的眼睛,头上还戴了顶帽子。 陆月梨表示对这个作品颇为满意,她拍了拍羽绒服上的雪,打算悄咪咪地回到病房里,神不知鬼不觉。 被燕惊蛰看到又要说她了。 她刚从雪地里站起来,包里的手机就响了,她把毛茸茸的手套脱掉,接了电话。 “梨子,你在哪儿?”那边的声音听起来很焦急。 陆月梨坐在雪地里,盯着面前的雪人,轻声说:“我坐在医院楼下的院子里堆雪人呢。” 那边静默了三秒,只说了句:“你在那边等着,我来找你。” 电话被挂断,陆月梨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嘟嘟声,拍了拍雪手撑着地站起来。 她拍了拍面前雪人的“胳膊”,想了想说:“我以后就叫你梨子吧。你好,梨子。” 话音刚落,她突然被人从后边抱住。 男人气息拂在耳畔,带着点点温热,她和他离得极近,似乎隔着厚重的羽绒服也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猜到是燕惊蛰,陆月梨眉眼微微弯了弯,像是清澈明亮的月牙一般。 两人抱了几秒后,陆月梨轻微转了个身,回抱住燕惊蛰。 她靠在他的胸膛里,暖意顺着皮肤流进血液:“可恶,又被你抓到了。” 燕惊蛰轻轻笑了声,将脑袋搭在她的肩膀,道:“那你以后别瞎跑了啊。” 他声音带着点鼻音,听起来有些感冒。 “不行。”她挣开他的怀抱,一本正经地说。 “不过,”陆月梨仰脸看他:“你不是今天感冒在家休息么?” 燕惊蛰外面套着件黑色及膝羽绒服,拉开的拉链里面是一套黑色丝绸睡衣。黑发稍稍有些凌乱,鼻尖也被冻得通红。 很明显是突然着急从家里跑出来的。 “嗯,”燕惊蛰还在发烧,脑袋有些晕:“怕你跑了。” 确实是这样。 即便来a城那么多年,他还是有些适应不了这边的冬天,总是时不时感冒甚至发烧。 今晚他刚吃完退烧药,就收到护士电话说陆月梨不见了,内心的害怕几乎是在一瞬间涌出,连睡衣都来不及换就来到院子这儿。 直到看见雪地里那一抹熟悉的身影才放下心来。 “燕惊蛰!”陆月梨摸上燕惊蛰的额头,热得烫手,她既心疼又生气:“你是医生也不会好好照顾自己。” “没,吃点药就好了。”燕惊蛰又将陆月梨拉近他怀里。 陆月梨抬眼看他。 细细碎碎的微光落在他的眸子里,温和又漂亮。里面闪着她可以明显分辨得清的爱意。 “燕惊蛰,”陆月梨眸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层水雾:“你为什么喜欢我?” 燕惊蛰愣了下,随即勾了勾唇角,他伸手轻轻捏了下陆月梨的脸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喜欢就是喜欢。而且,陆月梨是最好的。” 雪飘扬着落下,在那一刻,陆月梨清清楚楚地感受到爱意。 燕惊蛰爱她。 清澈的泪水顺着眼角流下,陆月梨哑声说:“你会爱我很久么。” 燕惊蛰用指尖拭去泪水,郑重开口:“一辈子。” “燕惊蛰,”陆月梨抬手搂住他的脖颈,用命令的语气说道:“亲我。” “我感冒了,会传染......” 燕惊蛰话没有说完,陆月梨便踮脚吻上他的唇。 或许是感冒的缘故,他的唇温热。 钻入鼻尖的是淡淡的橘子香味,燕惊蛰闭上眼,抬手抚上她的长发,白皙指尖插/进她乌黑的发,唇齿交缠。 没有欲,只是单纯的爱。 大雪纷飞,他们在雪地里接吻。 白与黑,浪漫又唯美。 -- 燕惊蛰的父母人都在中国,两人便商量着春节回去顺带可以见家长。 见家长那天陆月梨特别紧张,光是衣服都换了好几套,最后还是在许星的建议下选了一件白色大衣。 原先波浪卷的长发也被陆月梨拉直,整个人看上去温柔又淑女。 “惊蛰,”陆月梨颇为紧张地捏住燕惊蛰的衣角,又理了理头发: “阿姨会喜欢我么?” 燕惊蛰轻轻笑了声,有些无奈地替陆月梨将额头碎发捋到耳后,温柔安抚道: “梨子,我喜欢你,我父母自然会喜欢你。” “行,”陆月梨长吸一口气,颇有壮士断腕的模样:“我们进去吧。” 和陆月梨想的一样,燕惊蛰的父母也都温和善良,言行举止都让人觉得舒适。 茶室里,燕母抿了口茶,笑容和蔼: “惊蛰梨子,婚期初定五月如何?春天不太热,结婚倒也舒服些。” “梨子,可以么。”燕惊蛰垂眸,低声询问陆月梨的意见。 “行的。”陆月梨点头。 婚期定下,接下来便是婚礼的采购。虽然陆月梨父母都不在,但燕家的聘礼也都是一样不落。 偶尔空闲之时,燕母还会拉陆月梨去买些镯子和首饰。 “梨子,”燕母让售货员将柜台中的一款玉镯拿出来:“你看这玉镯漂亮么。” 那镯是淡紫色,像是晕了一层冰雾一般透亮。 “漂亮,”陆月梨点头:“可是伯母,您已经给我买很多镯子了。” 燕母轻轻笑了下,让售货员将那款玉镯包起来。 “梨子,”燕母搭上陆月梨的手腕,眸中闪过几缕担忧:“你真的喜欢小惊蛰么,若是没那么喜欢,现在后悔也可以的。” 陆月梨点点头,说:“喜欢。” 最黯淡的日子里,是他亲手将她拉出来,她第一次感受到不掺杂一点点欲/望的爱。 甚至,她不知道,在这喧嚣的日子里,竟然真的有人会爱得那么纯粹。 没有人可以抗拒光亮,她也不是例外。 “那就好,”燕母眸中的担忧散去了些,她将那只镯子套进陆月梨的手腕: “梨子,以后就是燕家的儿媳了。如果惊蛰对你不好,告诉我,我帮你揍那臭小子。 ” 陆月梨刚要回答,包里的电话响起,她低低说了声抱歉,便走到一旁去接电话。 燕惊蛰的电话。 她按了接听,自顾自地讲着:“惊蛰,伯母在带着我挑镯子呢。” 电话那头静默了一瞬,随即传来陆月梨这辈子都忘不了的声音:“燕惊蛰?陆月梨,到星月酒店包厢201,如果你不想他这辈子握不了手术刀的话。” “顾离,”陆月梨害怕地险些失声,顾离他是了解的,从来没有什么事情他不敢做。 电话被挂断,陆月梨手脚冰凉。 如果燕惊蛰真的因为她出了什么事,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她看着那边还在挑首饰的燕母,愧疚快要将她淹没。她勉强挤出一抹笑意,走了过去,说: “伯母,我这边临时有些事要先走,改天再陪您挑吧。” “行的,”燕母抬手帮陆月梨理了理衣领,温柔道:“路上小心,回头我让司机来接你。” -- 星月酒店。 顾离看着沙发上昏睡的男人,眸底涌起一片暗色。 一想到陆月梨可能和他做过所有他们曾做过的事,嫉妒和愤怒就快要将他湮灭。 陆月梨喜欢他什么呢。 这张脸,温和的性格还是优越的家世。 他也可以有。 “砰。” 包厢的门被推开,顾离看到陆月梨几近是慌张地扑到燕惊蛰的身上,神情紧张到了极点。 他突然想到,那间烂尾楼里,当鞭子落下的那一刻,陆月梨毫不犹豫地扑到他身上的场面。 如果是现在,陆月梨会不会也会怜悯他。 陆月梨仔仔细细地检查了燕惊蛰的手,确认没有问题后,她稍稍松了一口气。 她站起身,将大理石桌面上的酒泼在顾离身上:“你真是疯子!” 洁白的衬衫染上红酒污渍,顾离嗤笑一声,慢吞吞地喝着酒:“陆月梨,你今天才知道?” “算了,无所谓了,”顾离靠在沙发上,微垂着眸,睫毛在冷白皮肤上拓下一层薄薄阴影: “你看到了,我将他绑过来轻而易举。做个交易,你陪我一天,我保他一天平安无事如何?” 左右不过是在折磨他。 不答应他, 他没了威胁她的筹码。 答应他,原来燕惊蛰在她心里如此之重么,仅是想象,愤怒便能将他湮灭。 陆月梨盯了顾离几秒,忽然笑了。 原来曾经的感情也能变质,原来曾经爱过的人也可以毫不留情地伤害对方。 她想了很久,决定亲手给这段本就不该开始的感情画下一个句号。 “我真的喜欢过你,很喜欢很喜欢你。但很奇怪的是,我总能从各种各样的事情知道我们走不到最后。” 陆月梨淡淡说:“从那根寺庙里的下下签,从那个碎掉的玻璃瓶,从每一张昭示着厄运的塔罗牌,从每一个我发现你不爱我只想和我做的瞬间。” “你是不是奇怪,我为什么什么都信,特别迷信?许星就从来不迷信。因为从最开始我就发现你好像没那么爱我,我没有信心可以走到最后,所以才一遍遍祈求神明,希望愿望可以成真。” “刚去美国时,我真的好恨你。不过后来我反而释然了,你知道我是走关系进的天中,我不应该遇见你的,原来我们从相遇就是错的。” “相遇就错,过程也错,又会有什么好结果呢。” “顾离,是我忘了,你早就不是天中那个需要我保护的少年,你是高高在上的顾氏总裁。” “我总被锁在湾洱那个夏天,像是迷宫,路弯弯绕绕的,怎么也走不出来。可是幸好,现在我走出来了。” 顿了顿,她说:“顾离,你也该出来。” 我们不该活在过去的。 顾离让司机带他们走,后来陆月梨再也没有听过顾离的消息。 -- 最后一次听到顾离的消息,是在次年的夏天。 是顾离助理徐一说的顾离的死讯。 顾离葬礼的那一天,明明是盛夏,可雨丝浸入身体时还是会让人觉得通体冰凉,被雨打湿的烂泥裹挟着零散的花瓣,静静地躺在地上。 顾离这辈子既无亲朋又无好友,所以他的葬礼从头至尾就只有陆月梨一个人。 陆月梨打着一把黑色的长柄伞,静静地看着墓碑上的黑白色照片。 雨落在伞上,顺着伞的骨骼一点点滑落,最终掉落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小水坑。 据徐一说,顾离死于恶性肿瘤,在夏至那一天半夜去世。 临死前最后打了一个电话。 听到那人的声音便死去了,没有痛苦,死去时唇边还挂着微笑。 陆月梨想起来,那天夏至半夜她接到一个电话。 湾洱的陌生电话。 电话那头一直没有声音,她说了几句喂便挂了电话。 “陆小姐,”徐一将一封信和一个丝绒盒子递给陆月梨:“这是顾总交代一定要给您的。” 丝绒盒子里是那条卖掉的祖母绿珠链。 她打开那封信。 梨梨: 对不起,到了故事的末尾我也没有办法走出来。我们过程也错,结果也错,可梨梨,我们的相遇没有错。 听说这辈子最后听到谁的声音,下辈子就还可以和她相遇。 所以下辈子我们还是可以遇见的。 那个时候我一定不会是顾离,会是顾璃。 顾氏是我给你的嫁妆。 希望你幸福。 信的最下边用楷体端端正正写着三个字:我爱你。 陆月梨蹲下身,点燃火柴,火苗舔舐着信纸,最后变成一堆灰烬,和当年的那张成绩单一般。 算是给死去的少年陆月梨和顾离的祭奠。 年少的陆月梨和顾离被封存在记忆的最深处,被封存在湾洱曾经属于他们的每一个角落。 我原谅你了,但我不爱你了。 故事的最后,陆月梨弯腰将一把糖果花束放在顾离墓前。 顾离,下辈子的顾离,离一定不会是众叛亲离的离。 会是琉璃,清澈通透,被所有人爱。 顾离,下辈子,别再这么苦了。 作者有话说: 是啊,相遇哪有错呢。呜呜,我好像写得有一点点点点虐。 好啦,下面就是词哥的番外了! 最后一个番外,梨子也会客串一下,大家过快乐日子了! 第44章 全文完你永远是个小孩 又是一年新年。 “爸,开门,”一个五官精致的小男孩吃力地爬上二楼,抬手敲敲门:“已经过了半小时了。” 颜星有些委屈。 今儿个是新年,他特意早起煎了个蛋。兴冲冲地准备告诉爸妈时,爸爸却一点都不开心,只让他半小时再来。 好了,他现在等了半小时,爸爸还是不开门。 鸡蛋都凉了。 颜星一直觉得爸爸不爱他。 许星身体不算很好,颜词并不想要她生小孩,害怕万一生产时出了什么事。可许星很喜欢小孩,便闹着要生一个。 颜词有些无奈,却也只能遂了她的愿。 怀孕到生产的过程并不顺利,初期许星孕吐反应特别明显,几乎是吃了吐的状态,半夜也常惊醒。 颜词担心又心疼,日日夜夜陪在许星身边。 短短十个月,颜词硬生生瘦了十斤,脸颊都有些凹陷下去。 好在手术没太大问题,后来商量着取名时,颜词便懒懒地说句:“就叫颜星呗。” 寓意很简单,就是颜词和许星的小孩。 “进。” 一道懒散的嗓音从门内响起,夹杂着丝被水汽晕染的微哑。 颜星眉眼瞬间绽出笑意,他一把将门推开。 房间内厚重的淡粉色绒窗帘掩盖了大半阳光,仅有一些碎阳从缝隙里偷跑出来,映在厚实的木地板上。 颜词黑发湿漉漉的,未擦拭干净的水珠顺着冷白脖颈滴落,隐没在毛衣里。 他看着面前光脚踩在地板上的小男孩,微微皱了皱眉。他将手上的毛巾随意放在一旁,拿了双拖鞋给男孩。 “穿好。” 颜星愣了愣,慢吞吞套上了拖鞋。 呜呜,颜星有亿点点感动,刚才他真是误会了爸爸,爸爸真的是爱他的。 “免得又惹你妈担心。”颜词又补了句。 颜星内心的感动瞬间烟消云散。 果然是看在妈妈的份上才会勉为其难关心他。 颜星吸了吸鼻子,问:“妈妈在哪儿?” 颜词没出声,倒是床上的许星轻柔道:“小星,过来给妈妈看看。” 颜星眼睛一亮,飞快地跑到床前。 许星从床上起身,抬手摸了摸颜星 细碎柔软的黑发,又从旁边的抽屉里抽出两个厚厚的红包,说: “小星,新年快乐啊。这是爸爸妈妈给你的压岁钱。” “谢谢妈妈,新年快乐,”颜星小心翼翼地将压岁钱揣进口袋:“我给你做了煎蛋。” 说完,他轻轻扯了扯许星的袖子,想要拉她下来吃饭。 似乎是扯痛了什么,许星皱了皱眉。 颜词冷下眉眼,一把将颜星抱在怀里,大步走到门外放下,嘱咐他自己玩一会儿,不能进来。 说完便将门砰得关上。 “阿词,”许星轻轻挪动了下身子,却觉得四肢百骸都酸痛,像是被车碾过一般:“你对小星太凶了啊。” “你别动,”颜词有些紧张地扶住许星的肩膀:“他把你弄疼了。” 许星快要被气笑了,她推了把颜词,偏头问:“你这是恶人先告状,你摸摸良心,是谁把我弄成这样的?” 一想到昨晚的场面,许星就忍不住红了脸。 昨晚她去找陆星梨玩,陆星梨临走时敲敲送给她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说让她一定回家再拆。 许星问她里面是什么。 陆星梨眨了眨眼,一脸神秘地跟她说是好东西。 还万般嘱咐一定要回家再拆。 许星真信了这个损友的话。 昨晚晚上颜词拉着她做了一次,帮她洗好澡后,颜词就自己去洗澡。 许星一个人懒懒瘫在床上,眸子半阖,微晕的脑袋里突然浮现出陆星梨的礼物。恰巧礼物也在旁边,她干脆就将那个盒子拆了。 拆到一半时,颜词洗好澡出来了,从后面搂住她,湿漉漉的黑发蹭在她的脖颈上,温热的气息混着冰凉的水珠。 鼻尖是淡淡的白松木香气,足以让人意乱情迷。 他修长手指在她慢慢游移着,富有技巧地,每到一处便点燃火苗。慢慢下移,许星呼吸紊乱,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颜词。”非常具有警告性的语气。 “对不起,”颜词非常爽快地道了歉,重新将脑袋搭在她的肩膀,试图转移话题:“这谁送的。” 最后一根丝带解开,许星打开盒子:“陆星梨......” 盒子被打开的刹那,许星瞳孔震缩着,下一秒,她脸蛋通红地阖上盒子,可手腕却被 男人攥住。 颜词的唇在她脖颈处慢慢磨着,温热的气息紊乱,手指也不规矩地伸入她的睡衣。原先清透的少年音染上情/欲: “穿给我看看,嗯?” 许星脑海里还是那个箱子里的东西。 一件红色的镂空睡衣,上面铺着层层玫瑰花瓣。 她果断拒绝:“不要。” 声音都粘腻起来。 颜词轻笑,指尖没入水流,带出一道水渍。他感受到身下女孩的颤抖,满意地抽出手指,将水渍抹在许星锁骨处。 轻轻舔舐着。 “当是新年礼物,”他的声音低低的,带着欲:“可以么?” 一遍遍的问让许星神智都弥散起来,最后不知怎么的,就妥协了。可她此时整个人都没力气了,连衣服都穿不了。 只能任颜词摆布。 颜词耐心地将她把那件睡衣穿好。 明艳的红色和白皙细腻的皮肤交缠着,眸子半阖,眼尾泛红,落下几滴泪。 她白皙的指尖插/进他细碎柔软的黑发里,双眸有些失神。 到了最后甚至连嗓子都沙哑起来。 汗滴落在胸口,许星睁眼,言语支零破碎的:“衣服破了......浪费。” 颜词咬了咬她的耳垂,低声笑:“我赔给你。” 许星觉得颜词很奇怪。 既然注定是要被撕掉的,为什么又要穿上再被撕掉。 可下一轮让她意识彻底模糊起来,压根没有多余的心情想这些无所谓的事情。 天蒙蒙亮时,许星搂着颜词的脖颈,看见远方红白交织的日出,脑海中白了片刻。 很漂亮。 -- 傍晚时,燕惊蛰和陆月梨来到许星家。 “星星!”陆月梨给了许星一个熊抱,然后附在她耳边轻声道:“昨晚怎么样啊?” 许星立马红了脸,一把将陆月梨推开。 吃完晚饭后,陆月梨和许星在二楼书房说悄悄话,燕惊蛰和颜词在楼下带小孩顺便洗碗。 即将十二点时。 书房门被敲响,颜词站在门口,说:“大小姐们,快十二点了,来守岁。” 陆月梨和许星从床上起来,下了楼梯,坐在沙发里,看着电视上的春节联欢晚 会。 许星坐在沙发里,脑袋搭在颜词肩膀上,眸子半阖快要睡着。 五. 四. 三. 二. 一. 电视上的主持人富有激情地倒数着。 一字落下,颜词将一个厚实的红包塞进许星手里。 许星睡得迷迷糊糊的:“不用给我红包了,我不是小孩了。” 颜词闻言轻笑,捏了捏许星的脸颊:“你哪儿不是小孩?在我这里,你不永远是小孩。” “哦。”许星笑着收下红包。 玻璃窗外万家灯火闪烁。 时间流逝,岁月变迁,颜词却永远站在那儿,爱着许星。 作者有话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