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羊舞》 第一卷一章:魏晋风云,的特别穿越 http://..org/ 大晋祥符六年,七月二十六下午,偌大的太阳挂在当空,似乎比平时大了一倍不止,喷射出白色的光,令人不敢仰视,路上己经没有了行人,连最不惜命的脚夫都躲进树荫下去了。酷热的程度可以用妖异来形容。 晋国的后宫临春阁内,皇帝陛下刘业挽着发髻,随便插了一枝金龙簪,只穿了件亵裤,上身****,躺在玉榻上,张开嘴,淑妃从宫女跪举的托盘上端过冰镇酸梅汤,娇笑一声腻了上去,张开小嘴喝下一小口,然后往刘业的嘴上送去。 刘业焦躁未去,看了一眼窗外耀眼的白色阳光,一脚把榻下承脚的小太监踢开,那太监也不敢滚开,只蹲在原地,头埋进裆下,努力让自己的背部平顺得更象一条矮小的肉凳。 刘业年青俊俏的脸上泛起一阵嘲讽:“御使杨刚锋上书说朕失德才致今年大旱,劝朕下什么罪己诏,这样的奏本,朕的好老师内阁商大学士就这么给朕呈上来了,看来他们是想让朕独自扛下这天罚呀。”。淑妃张丽华从榻上滑了下来,蹲到刘业的膝边,慢慢捏着刘业的大腿,说:“陛下才承位几年?大事小事还不都是他们这帮托孤老臣说了算,我看他们都应递请罪自省的折子才对。”。 刘业哼了一声。仿佛是是听到了刘业的这一声哼,当空一声巨响,一个炸雷轰的突然响在金殿之上,继而是第二个,第三个..。那雷带着鲜红的火焰,天空骤然暗了下去,越来越暗,一团团的乌云开出一朵黑色的花来,花一圈一圈往外绽开,如水墨画一般,终于,黑色花朵遮住了天,也遮住了炽热的太阳。闪电在乌云间缠绕,在黑色中金光大作。金光过后,便是一盆一盆的雨水从天而降。 一个太监连滚带爬攀过临春阁内几十级的高台阶,跪到刘业面前:“陛,陛下,承明殿被雷火击中,前殿梁柱塌了。”。刘业一挥手,过来一个持金瓜的武士,一瓜捶下,那太监的脑袋便缩进了脖腔里。刘业道:“承明殿年久失修,暴雨之下,自然容易塌了。什么被雷火击中,简直是一派胡言。”。一群太监宫娥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天生异景暴雨初降的时候,乌衣巷中的商府却诞下了一名男婴。商大学士一脉文华风流,可惜男丁不旺,己经六代单传,到商大学士儿子商离这,竟连生十一个孙女。商大学士正坐在书房窗前,望着天空中的雷火,喃喃自语:“九龙拉棺么,难道传说是真的?”。 老管家冲进房来,连伞也没有带,浑身淋了个通透,却掩不住一身的喜意:“老爷,二少奶奶诞下一位公子。”。商大学士一下从椅子上冲了起来,拉开门就准备往外走,似突然回过神来,又悠然踱了回来:“呵呵,老夫现在就不去看了,让老夫人着意些。”。然后看了老管家一眼,说:“万事不可失了分寸,今年旱情严重,皇上与百官都心怀焦虑,我这孙儿来得不是时候,你去跟府上的人打好招呼,这男孩的生辰就改在十五天后罢,给稳婆送份重礼,一份能让她一辈子不乱说话的重礼。切记。”。 商大学士是一个很有威仪的人,在朝中令百官畏服,在家中令下人敬服。他既是这么安排,下人们自然就马上理解了他的良苦用心,在这个皇上百官忧心仲仲的时侯,商府确实不应该为一小儿的出生合府欢庆,十五天后,旱情己过,暴雨己歇,万物欣欣向荣的时候,那才叫生得喜庆。 商二楞子十八岁之前是个一根筋的混混,铜仁市现在还流传着他拿着砖头往人堆里冲去的传说。十八岁之后,二楞子突然大彻大悟转而向学,老老实实地坐到了教室,人变得呆滞木讷,象一个口舌不灵敏的婴儿,大家都怀疑他被人打傻了的时候,高考的时候他却高中了燕大考古系,这又成了另一个传说,铜仁市二中的校志里写了他的故事:“古有周处,今有商羊,迷途知返时光可追。”。 商羊就是商二楞子,姓商名羊,组合起来就成了古时叫商羊的一种吉鸟,天欲雨而商羊舞,大旱的时侯,天要下雨之际,商羊这种灵鸟就出来欢呼舞蹈。知天时顺天意,人见人爱的商羊鸟。商羊的老父是黄侃的学生,祖传的有学问,无怪乎名字取得这么好。 商羊工作五年了,足迹踏遍了世界的许多古迹,寻古探秘实人生一大乐事。2015年七月二十六时,下午三点,商羊正坐在昆仑回京都的飞机上。昆仑山,华夏的祖龙之地,考古队在昆仑地底一千零八米处发现了一处地宫,不是人的墓穴,而是龙的墓穴,一具百余丈的龙骸横在地宫之中,地面铺着昆仑寒玉,宫墙是用昆仑石精彻成的,封锁现场之后,商羊和他的导师是国内仅存对龙有研究的专家来到了地宫。历时一个月之久。 商羊此刻在飞机上翻开他影印的资料,轻轻哼着:“九龙抬棺么,真的有九龙抬棺么。”。这一句话仿佛惊了天地,刚刚还晴空万里的天气,在零点零一秒内暗了下来,变得乌黑如墨,太阳再不可见,吓得一飞机的乘客尖叫了起来:“怎么回事,这到底怎么回事?”。机舱里传来机长淡定的安慰:“大家不要惊慌,系好安全带,我们也许遇上了雷雨区”。话音未落,舱外金光大作,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对,有胆大的乘客事后回忆说,九条金色闪电,不多不少正好九条粗如水桶的闪电在机舱外闪耀奔腾,仿佛追逐嘻戏,结队缠绕而行。离机舱太近,那金色闪电似乎触手可及,连机长都吓得忘了继续淡定的安慰工作,脑中只剩下空白。 商羊正坐在窗边,他看到的却不是九条闪电,而九条黄金巨龙,那极致的金黄竟透出了一种炽白,长逾百丈粗逾合抱,在乌黑如墨的云中奔跑,追随着飞机奔跑,发出的炽热金色让乌云镀上了一层层的金边,每条龙的嘴里都叼着一条白如玉的丝带,九条丝带的后面是一张巨大的坐椅,商羊甚至还看到了椅子上的白云雕花,与昆仑地宫墙上的雕花一模一样,九道内旋九道外旋,互相涵接,宛如阴阳八卦图案。 商羊见过太多的灵异事件,片刻的失神之后,忙掏出相机要拍照。当中一龙微微张开了口,眨了眨眼晴,一点都不凶恶,居然大有温柔调皮之意。商羊还没来得及按下快门,一股龙息似穿窗而入,脑袋一阵晕眩,就此消失不见,座位上只剩下一个背包,一堆褪成蛇皮似的衣服,一个相机,商羊却如水气般挥发掉了。如果不是有关部门做了细致的工作,商羊离奇消失的案件将进入人类十大灵异事件。 赤条条的商羊,片刻的晕眩之后,还保持着胆大包天的清醒,他以为自己将成为龙的食物,心道:“被天上的金龙吃掉,也不错哦,咱老商生得卓尔不群,死得绝无仅有,可惜连内裤都不让老子穿一条,未免有点不讲究。”。正张开双臂迎接独一份死法的商羊却并没有被吸入龙腹,九龙之中,居中的那条,刚正张嘴眨眼的金龙俯视着悬在当空的****的商羊,眼中泛出一种笑意,太明显了,瞎子都看得出那是鄙视的笑意。商羊本想用双手捂住裆下,但既然不是自已主观意识的**,暴力之下,它们非逼老子裸,那就裸着吧,商羊很二楞子地想道。无可奈何之后就一定得顺其自然,羞杀和自杀都不可能是商羊能干出的事。 那龙又哼了一声,一股有如实质的龙息包围了商羊全身,热,热得让人想惨叫,商羊像掉进了一座火山熔浆之中,痛入骨髓,奇怪的是,一点也没有要熔化死掉的样子。“啊,啊,啊..。”,商羊果然惨叫起来。商羊的愤怒挣扎毫无用处,当一个人想烤一只蚂蚁玩,那蚂蚁叫得再大声有用吗?商羊的处境比蚂蚁还不如,因为到最后他发现自己在慢慢缩小,骨骼象一根根面条,在龙息的揉捏下缩成了一个初生的婴儿,皮肉亦如是。 如果当时有一面镜子竖到商羊面前,他会发现自己一生中从未这么好看过:“一个粉雕玉琢,皮肤上泛着一层温玉般的流光的婴儿。”。九条金龙似乎对自已的雕刻作品极为满意,排队似的绕着初生婴儿般的商羊转圈,间或吱吱有声,似在商量评品这具人体作品的优劣之处。 神经强如钢铁的商羊,在被地狱般炼体的过程中清醒地挺了过来,现在面对这一圈得意的龙们,依然不寒而栗,死,不可怕,未知的炼狱才可怕,你们,tm还想干什么?可怜的是,已被炼成一初生婴儿的商羊己然说不出话来,没有哪个初生婴儿会长篇大论的讲道理,除了哭。商羊张开嘴,想要同这九条金龙讲讲道理:“平白无故折腾我一个小小人类,你丫有病啊。”。可惜的是,这一串愤怒的道理通过商羊的婴儿喉舌,化成了一串哭闹:“哇哇哇”。象肚饿找奶,惊惧找妈,一丝愤怒之意都没有了。商羊闭上了自己长长睫毛的眼晴,心想:“你丫爱咋咋的吧,老子先睡一会儿。”。吃饱喝足的婴儿般,沉沉睡去。 第一卷二章:魏晋风云,暴雨后的商府阴云 http://..org/ 地球照常在转,历史却已跑偏。被九龙炼成了婴儿的商羊就被带进一段跑偏的历史中。是的,他很俗套地被穿越了,穿越到一个连考古专家商羊都闻所未闻的朝代,未见夏商周,不历战国与秦汉。以大河为界,北有大魏,南有大晋,都己延存国祚千余年。与商羊所知的魏晋截然不同。商羊此刻正躺在一个妇人的怀中,睁开眼,就看见一个白发白须的老者,宽袍大袖高冠,正近距离地看着自己,那笑容显得格外的慈祥和煦。旁边是两妇人的窃语:“老太爷笑了呢。”。 商羊微微转过头去,吓,一个中年男人六个妇人,笑得一样样的,仿佛随时可流下一绺口水,最佳的围观位置被那老头霸占了,那七个只得稍稍靠边退后伸着脖子围观。商羊心道:“这是什么情况?”,张嘴欲问,哇的一声还是化成一声嚎叫,心一急,身子一抖,一股水柱冲天而起,正中那老头脸上。“尿了,尿了,刚老太爷让扒开看,还没捂上裆布呢,就恰巧尿了。”,商大学士一捂满脸的尿液,哈哈哈长笑一声转身就走。 第二日,商大学士从朝堂回来,一进家门就吩咐紧关大门,任何人不准外出任何人也不见。直入书房,坐在案前发呆。下人不敢多问,本沉浸在小公子出生的喜乐气氛中的商府,重新变得安静起来。商离从门外走了进来,揖手道:“父亲,您找我?”。 商大学士抬手说:“坐吧”。商离在案边的椅子上虚虚地坐了下来,商大学士复又问道:“我一直压着你在太学作教授,不让你出仕,你恐怕对为父颇有怨言吧。”。 商离怔了半刻,微微低头,轻声道:“父亲这样安排必有道理,孩儿哪敢多想。”。 商大学士看着因长年不得志己不再当年风采的儿子,叹道:“今天你耶律叔叔在西苑,被皇上当靶子射死了,让北魏四十年不敢窥边的耶律金,就这么被我们的皇帝射死了。”。 商离吓得结巴起来:“这,这,何以至此。”。商大学士摆摆手,示意儿子休要多问,续道:“皇上看起来年青荒唐,实则帝王心术心狠手辣,我当年教导的皇家子弟中,今上是最令人莫测的。去年他因巫祝案杀了昭阳王,斩草除根王府阖门一千三百二十一口尽数斩首,今年又先谈笑间让人把耶律金捆起来当靶子射了,罪名竟早就设计好了,耶律金一死,圣旨就下了,说是与北魏勾结养寇自重意欲谋反,耶律金本己自释兵权酒色自娱,还是逃不脱皇上的猜忌,托孤老臣现在只剩下为父了。”。 商离急道;“难道就没什么法子了吗?”。 商大学士摇了摇头:“我己上了几次告老的折子,每告一次老,皇上就多一份御赐给为父,为父也更胆寒心冷一分啊,今上的性子,越下狠心不放过准,就越是表现得恩遇非凡,昭阳王当年以拥立之功皇叔之亲数蒙封赏,直至赏无可赏,死前一个月居然还被封为一字并肩八贤王,结果呢,一个小太监的告发,既不经大理寺考其真伪,也不让内阁议其轻重,直接就让禁军持一道圣旨灭门了。耶律金也一定是同样的下场,为父既不敢救也不能救啊。”。说完一声叹息。 商离料不到自己一家正走到了鬼门关口上,本一直以自己屈居太学教授对老父心有怨言,此刻听一向谨言慎行的老父说得如此透彻,不由得急出微汗来。 商学士见儿子如此,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一份爱怜,叹道:“我本荆楚一书生,弱冠时就遇到了先帝,助他在二十位王子中取得帝位,号为先帝智囊,与耶律金也是识于微时,没有为父的荐举,耶律金也许还在东门口打铁,本以为让他一展雄才垂名千古,没想到今日耶律金就要满门被屠,连香火都不会留下,倒是我害了他,离儿,你怕死吗?”。 商离垂泪道:“孩子得蒙父亲教导,自是不怕死,可是您那刚出生的孙儿..。。”。 商大学士伸出手,本想去拂去儿子眼泪,但看到儿子有些许斑白的双鬓,自己老了儿子也老了,一生中对儿子最是严厉少有温情举动,竟是有些不习惯,但还是轻轻在儿子头顶摩了两下,道:“今日为父叫你过来,正是为了商家这根独苗作安排的,皇上的性子,若是任他这么给我安排罪过,也会逃不过谋逆,为父想清楚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死得象样些,明日上朝,为父要当庭骂骂这个昏君,也算对得起先帝,越骂得狠,全天下都知道了,他为了以示宽仁,反而会留下妇孺的性命,你我是难逃一死的。昨日孙儿生时天生异象,我怕皇上起疑心,就瞒下了孙儿的出生,准备把他的生辰改到十五日后,现在看来正是天意,趁皇上百官还未知晓此儿,安排他出府吧。南昆山中有一个草观,这观并不出名,但观主是一个异人,曾与为父结伴畅游天下交情匪浅,他曾告诫为父过花甲须要归老,否则不得善终,又曾邀为父向道求长生,可惜为父贪恋红尘终自至死路。”。 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块牌子,一寸许长半寸许厚,非金非玉,上面刻着商羊舞三个字。商大学士续道:“前几年他突然出现,送了我这个牌子,说道如有子孙想进山求道,可以持此牌找他,我让人刻了这三字,我那孙儿就叫商羊舞吧,。”。 商离见老父早有安排,倒也真不怕死,文人的毛病又犯了,不禁推敲起羊舞二字出自哪本典故来,许久,小声问:“父亲,这羊舞二字出何典?”。 商大学士嘿了一声,答道:“不可说”。想起昨日孙儿生于雷雨之后,自己在书阁窗前远眺,竟看见当街有三只小羊从屠宰铺里冲出来,望天跪拜舞蹈。不禁微微一笑。那就叫商羊舞吧。 下过了几场暴雨,天地如被浇灭的炉火,万物复苏。晋帝刘业坐在长长的太极殿当中,以手支颐,已经有半个时辰没有作声了。百官都低下头仿佛一尊尊泥木雕塑。左右两排站定。离御座最近的两个位置空着。耶律金昨日被皇帝在西苑中射杀,今日本是当庭宣布耶律大将军罪状的日子,属于耶律金的位置自然是没有人站的了。可是一向勤勉的商大学士却毫无道理地没有上朝,连个解释的理由都没有递进宫来,托孤三大臣,己去其二,刘业身上的枷锁只剩下商大学士,刘业心中早演算了商大学士几十种反应,唯独没有想到他商某居然就不肯上朝了,这是沉默的反抗?还是愤怒的等死?只要军队牢牢地抓在自己手中,刘业是不怕人造反的。自从把耶律金的军中势力清洗一番之后,刘业就在思考给他们安排个合理的死法。 大太监张德在殿外等候消息,皇上是个急性子的人,看一眼未见商大学士,就没有再说话。天知道皇上会发下什么怒火。禁军副统领史都快步走上几百步的台阶,看来是刚从商府回来。 张德催促道:“怎么说?”, 史都道:“商府一切正常,大学士平时都坐着等到天亮上朝,今天却起来得迟,据说还步行到瓦子街吃了一碗汤圆,不过吃完之后也往朝堂来了。”。 张德吁了一口气,说:“这就好,这就好。快随我去奏明圣上”。 刘业听到商大学士不急着上朝却悠闲地去吃了一碗汤圆,嘿的笑了一声,仿佛阴冷的嘲笑,然后吐出一个字:“等!”。 第三章:找死的商大学士 http://..org/ 商大学士商容摇着折扇,过了金水桥,踏上了太极殿的台阶,对满脸惊异过来搀扶的小太监笑着摆了摆了,似闲庭信步望太极殿行去。一进殿门,刘业一见之下,不禁双目圆睁,端坐了起,一向非朝服不进宫的商容,这一次却一袭白衣旧衫,那方巾也似桨洗了几百上千次,旧,却极整洁,腰上吊着一块青玉,手上拿着折扇,仿佛一寒门书生去访好友,哪有半分平时上朝的威严模样。刘业讶道:“老爱卿这是?”。 商容一向以慎微见称,虽与先帝识于微时相交莫逆,先帝常以师礼待之,从来就是叫先生不直呼其名。即便恩宠如斯,商容在先帝与今上面前,都严守做臣子的礼节,不敢稍有簪越。今天却没有弯腰曲膝,而是双手微微一揖,道:“见过圣上”。不待刘业发问,站直了身子,叹息道:“老臣今日去了一趟瓦子街李果老汤圆铺,吃了一碗汤圆,味道大不如前啊,李果老的孙子怕是要丢掉这祖传的手艺了,四十六年前,老臣进京游学,与好留连市井的先帝就是相遇在李果老汤圆铺的,老臣的仕途由一碗汤圆而起,老臣也想由一碗汤圆而终,这才叫圆满。”。 刘业的太阳穴抖了两下,张德看得分明,要是别人,张德就会喊一声拿下这狂徒,但商容执掌内阁三十年,积威之下,张德喉咙发紧竟似发不出怒吼。朝堂众臣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除了商大学士侃侃而谈的回音,一片静寂。 刘业环顾了一眼震惊无语的众臣,却轻笑了起来:“哦,大学士以汤圆铺作喻,指责朕己失仁德?如果朕所料不差,大学士这身行头应该是初见父皇时的行头吧,看来大学士对朕颇有不满啊。”。 皇帝的话已蕴怒异常,商央却并不辩解亦不磕头请罪,却抬起头,悠悠叹道:“四十载功与名,一场尘土一场梦啊,皇上,草民今日就不请罪了,草民只想请死,让草民去与先皇诗酒相娱吧。”。连老臣都不称了,意态萧索还未去官就干脆自称草民了。 此时,整个朝堂才反应过来,御使大夫杨刚锋最是讲究君臣之仪以敢言据称,一个大步走出行列,扬声道:“臣请先治大学士罪,朝堂之上不着朝服,狂孛无礼出言不逊乃至以死胁君。”。 “这商容与耶律金素来交好,耶律金养寇自重意图谋反与商某定有杯葛,臣请把商某下天牢三司会审。”。众闻声望去,吏部尚书曹大元接着跪在杨刚锋身边奏道。 刘业此时方露出欣慰的笑容,眼神如狮子巡山往整个朝堂溜了一圈。接着,便跪倒了一大片。刘业笑道:“商大学士今天有备而来,不让他说完倒显得朕小气,说吧,当作众朝卿的面,把你的一肚子怨气都倒出来吧。”。 商容似乎早料到众臣会有此反应,也不驳斥曹大元辈给自己安下的谋逆大罪。把那把半旧的折扇打开,指着上面写的平恕二字说:“这把扇是先皇送给草民的,当年也就是在李果老的汤圆铺里,先皇说若天下无冤死之民饿死之鬼,才可以称得上仁政,我听后大为倾心,就追随了先皇。后来先皇就赐了我这把扇子,唯平恕方可致仁政呀。那一年,先皇与耶律金被北魏兵困北山,昭阳王与草民留守京都,发援兵三十万,才击溃北魏铁甲军,当时北魏细作在京都散布先皇阵亡的谣言,陛下此时年幼,太后要让昭阳王继大统,昭阳王以死相辞。祥符元年,陛下初继大统,北魏兴兵,西蛮窥边,耶律金总领兵事,北拒魏西击蛮,手握我大晋百万雄兵,一摇足就天下振动,陛下一道旨意,耶律金弃兵权如破履,仅用了十五日就快马赶回京都,不但自己回来,连自己的亲信家将都悉数带回,免得有遥控之嫌。草民想问问陛下,此二人若想谋反,应当在何时动手才有胜机?昭阳****睿非凡,先皇常常称赞昭阳王吾家麒麟子,耶律金百战名将,临阵决机从无失手,陛下以为此二人若有反心,当如果选择时机?”。 刘业万料不商容如此胆大,居然作如此反问,一时答不上话来。朝堂众臣也尽数默然不语。商大学士巡睃了一下朝堂,有一半以上是皇帝提拔的新宠,还有一半是胆小的庸吏,先皇培植的干吏不是死就是流放。自己与先皇四十年努力,今上仅用了四年就让这一腔心血化作了流水。不免伤感,无奈,最后化成愤怒。商大学士举起双手,转过身来,面向外面的朗朗白日,几乎是咆哮起来:“然则,昭阳王何在?!耶律金何在?!”。 商容转过身来,对汹汹的群僚指责置若罔闻,脸上虽恢复了平静,但悲戚之色犹存。缓缓地对刘业说:“我与陛下二十年师生之情,想单独对陛下说一会话。”。刘业本已羞怒之极,但见商容脸上平静中掩不住的悲戚,不免心中微动,想起十数年前这个商老头抽过自己的板子,逼自己临的字帖,不畅快的回忆中还有些温暖。除了父皇,只有这个老头打过自已,我真的这么讨厌他吗?刘业本己刚硬如铁的杀伐心思,此刻反倒有些犹豫和柔软。 不!朕既是天下之主,当然要替自己作主,这个老头不能活不应该活。刘业的眼神重新冷厉起来,看着长揖不拜的商大学士,冷哼一声,挥了挥手,然后起身往后殿走去,张德忙扬起拂尘喊道:“退朝”,搭拉着脸子对找死的商容说:“走吧。”。 刘业选择与商容单独见面的地方是南书房,正是当年商容授课之所。刘业先坐到以前的学生席上,对商容说:“坐吧,朕今天就再当一回商先生的学生。”。商容见只有张德侯着,微微一笑,很恳切地说:“多谢陛下”。也不客气,竟自往书案前坐了。商容道:“今日我师生能坦诚相对否。”。刘业沉默半晌,道:“好”。 商容轻抚书案上的一部书,叹道:“如果我所料不差,神教圣女应当就在宫中。”。刘业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然后闭上双眸,轻声道:“是”。商容不怒反哈哈笑了起来:“果然是先帝的儿子,这才有几分先帝的意思,那么淑妃张丽华不过陛下迷惑老臣们的幌子了,耶律金是军中数得着的高手,二十年前就到了知命颠峰,如果没有神教圣女的手段,耶律金怕是没那么好杀的吧。”。刘业老实答道:“是,困住他的是神教的天罗,射杀他的正是神教的追日手。”。 商容晤了一声:“当年陛下非要立圣女为皇后,昭阳王与耶律金反对得最为急烈,为此昭阳王甚至摆出了宗正的身份,耶律金最为莽撞,居然私自带兵徂杀圣女,要不是陛下急急赶到以命相护,圣女恐怕早就化为香泥了。自那以后,圣女销声匿迹,陛下便沉迷于酒色。难道说这才是他们的取死之道?”。 刘业摇手道:“不,是他们,应该说你们,太自以为是,视朕为童稚,朕要活出人的滋味,你们不得不死,哪怕你们归老,朕还是会害怕背后的射来你们虎视眈眈的眼神。朕要出个宫访个民情,你们不准,朕气闷要在宫中建个园子,你们不准,朕想象市井的烟火气,想在宫中建个街道,你们不准,朕喜欢一个女人,你们还是不准,朕什么都不干就在宫中宠幸几个妃子宫女,你们居然开始让御使骂朕是个昏君,地震了,逼着朕下罪己诏,天旱了,逼着朕下罪已诏,天上雨下多了,朕还得下罪己诏。这天下的坏事都是朕一个人干出来的,留你们何用?”。 第四章:每一个昏君身后都有一个绝世美女 http://..org/ 商容张了张嘴,本想说治国本就是如履薄冰的事,哪能如普通人那样随心所欲。但看到刘业咬牙切齿的模样,还是苦笑了一声,叹道:“让陛下活得如此寡淡,我们确实该死,只要陛下明白我们并无谋逆之心,我们就算死得不冤。”。 又轻轻续道:“陛下喜欢神教圣女,老臣不敢多嘴,唯恳请陛下遵先皇遗旨,不要让神教在京都建宫传教,宫中也应多安排军中好手入禁军,张德身手不凡更兼忠心,先帝常常夸他堪用,请陛下须臾莫让他离左右。先帝用了几十年时间,才让我大晋稍稍脱离神教的影响,望陛下深思其中得失,陛下既不愿受老臣们制肘,想必不愿受神教制肘,光明山几万护教骑兵不可不防,一旦让其得势,其必敲骨吸髓视众生如猪狗,百年前的大晋可为前鉴不远,若无先帝中兴,大晋恐怕。。。。。。唉。”。 此时太阳西斜,阳光照进书窗,射在书架旁的一方画屏下,商容顺着那一缕阳光,便看到了一双小巧的脚尖,定是有妇人在偷听,商容便不再说。刘业见商容闭目不再说话,坐直了身子,道:“先生放心,那圣女与我实真心相待,她不视我为帝,我也从来不管她是哪里的圣女,我们仅仅是两情相悦罢了,我为了她可以不作帝王,她为了我也可以不做圣女。”。商容道:“如此甚好。” 说完,从衣袖里摸出一颗玉色的腊丸,说:“这是当年随先帝西征时备下的千机散,先帝与我各备了一丸,西蛮势大,我与先帝抱着必死之心与之一战,饶幸不死,才留到今日。此药无解,老臣这就回家,与我孩儿商离分食之,陛下与臣都保留了颜面。”,说完,起身便走,刘业伸了伸手,想想又放了下来,起身,走到门口,躬下身子,似当年的学生恭送授完课的先生,眼中隐隐还泛着泪光。 刘业走到案前,那本商容抚过的书,正是袁安道所著的《仁道》,也是商容给自己上的经文第一课。刘业久久不语,张德见皇上颇有伤心之态,又不知如何安慰,刘业一滴眼泪掉在那书上,道:“老师是求仁得仁了,可是卿辈不死,孤心难安啊。传旨,去商府侯着,待御医验过商氏父子,即谥商容文忠,赠太师。”张德心道,果然帝王心术,既示以宽仁,又斩草除了根,商氏父子一死,商家就断了香火,宽仁才正当其时。 刘业又对着那屏风说:“出来吧”。淑妃嘻嘻娇笑从那屏风后走了出来,皇上二字还未出口,便听到刘业喝道:“来人,把淑妃送入掖庭,传旨,淑妃张丽华以色侍主,无才无德,去淑妃号,其父兄横行乡里多有不法,着大理寺拿问。”。说完,竟不再看千娇百媚的淑妃一眼,迈步就径自去了,淑妃待到刘业迈出门槛,冲进来两个凶恶的太监,才反应过来,吓得倒地尖哭起来:“皇上,皇上,皇上。。。。。。。”,连救命都不记得喊了,便被捂住嘴拖走了。 大晋的皇宫座落在京都的正中心,呈品字形,分别是以太极殿承明殿宣德殿为中心的三个建筑群,金水九曲围绕这些宫殿,金水上建有二十七桥,当年挖金水时的泥土,便堆在承明殿与宣德德的后面,几百步高,几千步方圆,植以树木花草,辅以青石铺成曲折有致的小道,就成了一座可供贵人赏玩的山。水名金水,山名玉山。这名字本是当年点穴的道人取的,说道九曲水就是九条金龙,玉山便是那锁住龙气的玉锁。那水上常年飘着奢华之极的脂水,山中四春如春温润如玉,当真是名副其实。 玉山腰有一凌烟阁,阁起九层,每层丈八高,选址极佳,站在凌烟阁上,京都风光一览无余。此刻凌烟阁第九层就站了个妙龄女子,穿着天青色的道袍,宽大的袍子依然掩不住曼妙无比的身形,从侧面望去,那双峰在道袍内隐隐凸起,如两座玉山的峰顶--------圆润,挺拔。风吹过来,道袍贴紧了些,刘业轻轻地登上阁楼,痴痴地望着这绝美的背影,没有作声,不想作声,不忍作声,一作声便无趣了。 妙人儿慢慢地转过身,看着痴痴不动的刘业,嗔道:“你又发什么呆”。 “啊哈哈。。。。。当年初遇你时,我不知不觉跟你走遍了大半个京都,你不就骂我是个呆子么?”。 “也不知羞,姑娘家的脂粉店你也敢跟着。”。想起当年刘业呆鹅一般的模样,莫莉眼波盈盈轻笑起来。 刘业走过来,轻轻握住了莫莉的左手,与她并排站到了窗前,说:“都道朕荒淫,哪里知道朕的三千粉黛只不过独宠你的幌子,小莫莉儿,朕自从十五岁那年遇到了你,看其他女人跟一头猪就没什么区别了,可惜了这皇宫里无边的春色,你可要赔我。”。 莫莉曲起指头,象当年一样弹了刘业额头一下,笑道:“赔,赔,我赔你个大头鬼,要不是看在你有三分呆气,谁愿意在这个无聊的宫里陪着。”。 刘业哈哈一笑,把莫莉板过来,看着这不似人间该有的人儿,道:“卿忠心陪朕无聊,当赏为后宫之主。”。 莫莉叹一声:“呆子终还是个俗人,你我如此相待,那后宫之主还有何意义,即便我做了后宫之主,你再不专心待我,那后宫之主又还值得什么,哪天咱们若心生厌意,千万莫学凡夫俗子被名份捆住了本心,我也不缠你,我自去修道,你也莫缠我,你自去做好你的皇帝。”。 刘业嘿的一声,不再说话,心道,你既不乐意为后,那我这皇帝只好终生不设皇后了,好在那三个老东西已死,也不怕有人拿人伦大礼来逼朕了。想到此处,不免得意。 刘业用手轻轻抚过莫莉的腰肢,岔开话题道:“莫莉儿刚才凭栏远眺,是不是望眼欲穿等朕来?”。莫莉切了一声,道:“我还在望龙气。”。刘业道:“哦,可还有冲天龙气从商府冒出?”。 “奇怪,似凭空消失了,暴雨那天,雷鸣过后,商府生出九股龙气,弥久不散,昨夜一过,我刚刚又来看,居然就不见了。”。 刘业心道,当然不见了,商容父子一死,商府再无男丁,哪里还会有龙气。好在莫莉儿从来不问朝政,刘业也不道破,省得这个妙人儿腹诽自己刻薄寡恩。但心中确实轻松不少,把头靠到了莫莉儿的胸前,闻着那天仙般的香味,唔唔道:“休说这些俗事儿,咱们来干些不俗的事”,说完把莫莉推到窗边,撩起道袍,双手伸进去捉住双峰,当着一山的风月耸动起来,玉山上响起了莫莉儿咯咯咯百灵鸟一般的娇笑声,然后是一声长过一声的喘息呻吟。。。。。。 第五章:被抢夺的道种 http://..org/ 一年前的陆乙,绝对是密侦司的传奇人物,出身清白,一个京郊农家的儿子,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修行天赋,十三岁洗髓成功,进入密侦司,仅用了五年坐照成功,加上谨慎机警,进入魏境与西蛮七次,任务无一失败,皇上派去军中效力,大有历练提拔的意思。陆乙率百名精骑直闯魏军后营,虽然烧尽了魏军的粮草,陆乙也殉了职,被五千魏军团团围住,百骑精锐无一生还。若非身死,陆乙当成为大晋密侦司最年轻的统领。 南昆山下有一小镇,一个虬髯大汉怀中却用襁褓兜着一个婴儿,那大汉望一眼直入云中的南昆山,又低头看了一眼哇哇哭起来的婴儿,犹豫了片刻,还是往一家客栈走去,一落座,就极粗豪地叫了起来:“店家,帮我熬一碗最精细的米粥,把米磨碎了熬。”。自已却并不另叫酒食,从背后取出干粮清水,吃将起来。 小二把一碗熬成了桨糊的米粥端了过来,虬髯大汉凑了过去,端起碗,吹了几口气,想是要吹凉一些好喂食婴儿。却又皱了皱眉,叹一口气,放下碗,扔下几个铜子,掉头就要走出客栈,门口进来三个人,叫道:“我天南观看中的道种,你哪里带得走。”,那虬髯大汉也不答话,抽出腰间厚重的砍刀一刀砍去,那三人想是吃个这大汉闷声开打的亏,反应倒也迅驰,丁丁当当一阵刀剑相撞的声音。 怀中的婴儿正是穿越后的商羊舞,心中不免烦恼:“这是第几场打斗了,下了几十次的毒,天南观的大师兄还同虬髯大汉赌斗了一场,明明输了,居然还赖上了,追踪五百多里,不依不挠非说自己是道种,要把自己带到天南观。这里的江湖可够无耻的。刚刚那碗米粥看来又被天南观的下了毒,以前还只是朝虬髯汉的饮食使手段,现在看来逼急了连自己的吃食都不放过,偏生虬髯汉对天南观颇为忌惮,不敢下狠手杀人,唉,也不知商家出了什么变故,自己出生才几天就要偷偷送进南昆山,好饿,这么打下去小爷非得饿死不可”。虽饿得不行,却也不敢哭,怕虬髯汉分神被人家伤了,话说这虬髯汉真真好本事,刀风都把客栈的门劈得七零八落。 那大汉此刻见怀中婴儿没有哭声,左手一探连鼻息都微弱起来,心下大急,大吼一声,刀风暴涨,往前一送,便杀了一人。那三名天南观的只见过大汉伤人,只道天南观三字让大汉不敢下狠手,因此一路上动起手来越发胆大,只管缠斗莫走失了这婴儿,只等师父来援。不料这大汉大发神威,只一刀就送了一人性命,吓得纵身一跃,不约而同双双出了客栈十余丈。 大汉也不追赶,坐回到桌前,取出一块干粮,搓成粉末用清水泡软了,往商羊舞的嘴里送去,见到商羊舞并不嫌弃,居然小嘴叭叭努力做出吞咽的动作,才放下心来,心道:“小公子果然大不一般,难怪天南观的白石一见之下就非说自已遇见千年一见的道种。”。 正喂食间,门口踱进一人,瘦小,但脸上偏神威自具,宽大的暗红色神袍穿在身上,仿佛一只骄傲的鼠王。刚刚逃走的二人,神色极其恭敬地跟在他身后,一步不敢太近一步也不敢远离。似乎眼前没有虬髯汉这么个人,那双鼠王的眼睛直射在商羊舞吹弹得破仿佛泛出白玉光彩的小脸上,一丝笑容荡漾开去,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慢慢绽开最后成了一朵金秋的菊花。那人回头对身后二人说:“不错,果然好道种,赏你二人《地经》各一卷”。连眼风都没有停留在门口被大汉劈开的尸身半刻。那二人大喜,跪倒:“多谢师尊赐经。”。满脸激动之色,哪有同伴被劈死的半分伤悲。商羊舞心道:“这些人可真凉薄,看来天南观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鼠王对着虬髯汉坐了下来,明明比他人矮了半截,却仿佛他坐在神座之上,俯视苍生地说:“你可知我是谁。”。虬髯客早停止了喂食,左手很自然地护住婴儿,右手握住摆在桌上的砍刀,很干脆地说:“不知”。那鼠王也不生气,认真地自我介绍:“天南第一观,晋国总教门,本人昆仑天一神教三大神官之一,胡青童。”。 虬髯汉倒也知礼,站起来,刀还在手中,抱刀为礼,揖首道:“见过神官大人。”。胡青童并不起身,摆手道:“既已知晓,就把道种送予我天南观吧,这也是他的福缘,你也是修行之人,我赐你《天经》一卷如何”。说完眼晴又盯住了商羊舞的小脸,那眼神满是慈悲。商羊舞正对着那眼神,不禁打了个寒颤,有一种被慈祥的狼外婆盯上的感觉。站在胡青童身后的二人,听到师尊居然要赐这大汉一卷《天经》,脸上满是狂热与忌恨,《天经》三卷《地经》六卷是天一教的镇教重宝,三大神官才有资格挑有天赋对本教忠诚的信徒传授,自己服侍师尊几十年,今日师尊才承诺授以地经一卷。这大汉居然能得到天经,要是自己有这样的机缘,把全家卖了都在所不惜。 那大汉似乎很是意动,左手抱起婴儿就往胡青童送去,欢笑道:“我还以为是他人假冒天南观劫人,要真是神官大人看中了我这孩儿,那真是祖宗积德,哪还敢奢望神官大人的赏赐。”。胡青童桀桀笑了起来,仿佛破钹搓动,伸出双手就要接过婴儿,腹下突然生出一阵寒意,虬髯汉的刀不知何时悄无声息从桌下伸了过来,快及小腹时才刀意大作,那桌子咔的一声分成两半,左右飞去。 胡青童笑意未变,依然伸手接住婴儿,一股指风掠过虬髯汉的腕脉,切断了动脉,如不是怕伤着婴儿,那只手只怕断了。虬髯汉左手瞬间失力,婴儿早己托入胡青童的手中,右手催动刀意,那刀嗡嗡急响,却只停在胡青童腹面半寸开外,再难进一分,竟连胡青童衣角都未割下一缕。 虬髯汉左手经脉己断,鲜血喷了一地,见婴儿己入胡青童手中,心中一股狠劲上来,眼见刺不进去,暴喝一声往胡青童扑去,但仿佛一阵风吹过,虬髯汉只扑倒了胡青童刚刚坐过的椅子,哪还有胡青童的影子。 第六章:幽府深处愤怒的龙吟 http://..org/ 胡青童二十年前便己晋入知命,是天下有限的几个强者之一,但限于天赋,他的境界停留在知命中境再无寸进,另外两个大神官却都己知命颠峰,隐隐摸到了入神的门槛,若不是教宗的亲传弟子,天南观观主之位早已不保,胡青童近几年沉迷于丹道,就是希望找到能让自己突破瓶颈的天才地宝,自已的大弟子白石千里传讯说偶遇一个身具龙气的婴儿,胡青童大喜之下亲自赶来,想不到这婴儿远非身具龙气这么简单,皮肤流光溢彩,全身上下每个毛孔都被龙息所温养,,胡青童简单要怀疑这婴儿是神龙转世了。 但没有人见过神龙,即便教宗那样的大人物也只见过还未登天的龙,天一神教有一典藉,叫炼龙术,就是教人如何辨龙炼龙的,其中说道:“龙者,大蛟千年所化,龙息龙血乃龙之精,炼而食之几可登仙,龙历数万年,悟天地之道,乃登天为神龙,凡人不可复见”。这部典籍天一教仅数人读过,胡青童便是其中之一,为了方便让弟子们代为寻找,胡青童又教会了几名弟子如何高山大泽中望龙气,万万料不到,这么浓郁的龙气居然出现在一个初生婴儿身上。 胡青童一边大袖飘摇疾步如风,一边手捧商羊舞越看越贪婪,越看越心花怒放。完全忘了身在何处,也根本想不到十余里的身后还有一个虬髯汉在咬着牙流着血拼命追赶那一股腥红色的风。胡青童本欲把婴儿带回天南观密室慢慢研究炼化,但还是止不住自己好奇贪念,止住身形,席地而坐,两根如枯木的手指往婴儿的腕间搭去,一股神识进入商羊舞的身体:“不,这绝非人类的躯体,只有神龙才有这么多的灵窍”,胡青童看见了那粗如江河的经脉,看见了雄如峻山的幽府,十七道洞开的灵窍点缀其中,苍茫的龙息如天上之水川流不息穿行灵窍之中,飘浮于经脉的江河之上。 胡青童的手指因极度的兴奋颤抖起来,一种本能在心中呼喊:“这是我的,全是我的。”。饕餮神功从胡青童的指间冲了出来,冲进商羊舞的体内,如一张可吞天蔽日的巨大的黑色的嘴,生出一股巨大的的吸力,往那山川河流吸去,那些龙气似乎没有反应过来,把那张嘴当成幽府中多出的灵窍,顺着那吸力一齐涌向那张黑洞般的嘴。胡青童仿佛听到自己的身体咔嚓了一声,那是进入的龙息洗剔自己苍老的经脉,冲击知命中境那道雄关的声音。胡青童身上泛出鲜活的气势,那道气势越走越高,轻松无比地越过了知命中境,但仍然没有停止,往更高妙处迈步行去。 商羊舞脸色灰败,看着满脸金玉之色的胡青童,小小婴儿哪有半分的抵抗力量。心下叹道:“刚刚穿越,便被吸成人干,金庸大侠写的吸星**原来是真的。”。 正闭目等死,胡青童的本闭目运功冲击知命巅峰的一双鼠目,突然大大张开,满是不可思议与恐惧,胡青童的神识站在商羊舞的幽府之前,源源的龙息往饕餮那张黑洞般的嘴流去,突然那幽府深处响起一声愤怒的龙吟,十七洞灵窍内金光大作,齐齐生出吸力,饕餮神功似乎被那一声龙吟所慑,竟再不敢发力,任那本己吸入的龙息倒流而出,胡青童大惊,忙要撤开那两根手指,那灵窍吸力之强一时间竟甩之不脱,见胡青童欲撤手,那藏于幽府内的龙吟愈发愤怒高吭,十七道灵窍所产生的吸力越发的强烈,即便胡青童吸走的龙息尽数回归,灵窍吸力依然不止,接下来胡青童的功力开始倒灌,胡青童本已一举突破知命中境,倾刻之间,如大河崩堤,一身功力尽数往商羊舞身上泄去,跌破中境之后,此消彼长眼看连知命初境都要不保了。 按理胡青童百载神功,哪怕往一凡人身上渡去一丝半缕,那人也得爆体而亡,但商羊舞经脉如江河,幽府如十万大山,胡青童二十年功力被吸入十七灵窍,那幽府竟无半分变化。胡青童本对那龙吟不以为意,小小婴儿即便是神龙转世,又有何惧,运起神功便欲一举吸干龙息,一路破境,今日入神也未可知。不料那幽府内的龙吟竟如此可怖,转瞬之间,自己便不见了二十年功力,跌到了知命初境,胡青童收起贪念,左手如掌当机立断切断了自己搭住商羊舞腕间的两指,跌倒倒地,那扬起的断指随着狂暴的吸力喷出两道鲜血,正好喷射在商羊舞的脸上。 那龙吟见通道己闭,暴怒之下,把残留在商羊舞体内的那道胡青童的神识也吸入幽府之中,仿佛吸取了怀璧其罪惹人垂涎的教训,那些散于商羊舞经脉间的龙息尽数往十七道灵窍流去,待没有半分龙息散于幽府之外,那十七道灵窍竟生出十七道血肉之门,牢牢地关住了,似乎商羊舞体内一窍都不曾有过。本来流光溢彩的商羊舞的那张婴儿肥的小脸,迅速地现出一层腊黄。 胡青童呆呆地看着那个婴儿襁褓,本能地想爬起来就跑,但自己如果就此放弃,恐怕修行路断,今生再也破境无望,一股执念渐渐生出狂热,胡青童袍袖一挥,襁褓便又落入他的手中,此刻胡青童再也不敢运功,目露凶光,张嘴往那婴儿脖颈间咬去。商羊舞大赅:“这妖人今番居然要生吃了我,”。嘎崩一声,是齿牙断落的声音,胡青童的嘴恰好落在刻有商羊舞三字的牌子上,那牌子非金非玉却坚硬异常,胡青童发狠之下被那牌子崩落了两颗老牙。胡青童吐出断牙,满嘴鲜血,如枭如鸦地尖叫起来:“见鬼了,见鬼了”,神情疯狂挤成一团的带血面目如厉鬼一般,狠厉异常再次俯下头张开血嘴不照不顾兜头咬下。 商羊舞越过胡青童的瘦小双肩,望见远远大呼赶来的虬髯汉兄弟,心中叫道:“你来晚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咄!”,一道惊雷般的声音从南昆山中响起,一道气息瞬息千里,下一刻胡青童便如一团败絮飞向空中,声音过后,一个少年扛着一柄宣花大斧飞奔而来,上一步还只隐隐看见身形,下一步便来到了商羊舞的面前。那少年挽了个简单的道髻,一根木棍随便插在髻中,双目炯炯,一脸不屑地看着倒地不起的胡青童,漫不经心地说:“什么狗屁的天南观。”。 胡青童看着那少年,今日之奇遇实在是自己平生仅见,才被一个婴儿搞得灰头土脸,现在一个少年的一声斥喝便要让自己魂飞魄散,胡青童心如死灰,脸色丧败,颓然问道:“刚才那一声喝,是你?”。少年露出一口白牙,人畜无害地笑道:“当然---------不可能是我。”。胡青童定下心神,再细看那少年:“是了,这少年不过坐照,自己当真被那一声喝吓破了胆,才会有这么愚蠢的判断。”。眼神往南昆山望去,世上居然有如此人物,一声喝便能把自已击成一团败絮,虽然自己己然坠入知命初境,但即便教宗亲临也无如此神功吧。”。 胡青童被那一声喝吓得贪念与狂热尽去,灵台恢复清明,畏惧之心大起,知道这个婴儿自已怕是再也无缘染指,忙缓缓站起,恢复了观主的气度,竟哈哈大笑了起来:“老夫鄙陋,竟想不到世上还有这样的后起之秀,不知有怎样神仙般的师傅,才能教得出你这样的徒弟。”。 那少年好似不经世事,老实地自赞起来:“我当然了不起,我师傅当然比我更了不起,别看我是坐照中境,要不是师父不准我破境太快,昨天我就知命了,唉,可惜师父把我压住了。”。说着说着竟开始埋怨自己的师父来。 胡青童见这少年言谈之间似不通世务,心下大喜,看了一眼南昆山,真诚之极地对少年抱拳揖手说:“修行之路,达者为先,令师天下第一神通之人,他的想法定然最利于修行,唉,要是我有这样的师父便好了。”。 那少年瘪嘴说:“你獐头鼠目根骨不佳,我师父不会收你的。”。 胡青童忙道:“是是,只有你这样的骨骼精奇的少年俊才,才配得上令师的教导,只可怜我那父母把我生得太庸俗不堪了。” 。那少年忙点头:“你倒是个老实人,你走吧,我也不难为你。”。 胡青童道:“是是,小老儿这就走。”,好似不经意间,顺手捞起商羊舞,便欲快步离去。 那少年奇道:“这是我师弟,你带走他干什么。”。 胡青童哦了一声,也不争辨,很自然地放下婴儿,掉头就走, 少年这才看到商羊舞满脸的鲜血,惊呼道:“慢着,你对我师弟做过什么,难怪刚才师父在山顶大发雷霆把我扔下山来,我,我要杀了你。”。 说完扬起巨斧便欲砍落。胡青童左手甩起袍袖裹住巨斧,右手竖起那两根断指,脸上布满了被冤枉后欲哭无泪的悲愤,缓缓叹道:“那是老夫的血,老夫偶遇此子,见他根骨万里挑一,想把他送给昆仑教宗做我教道种,不料搭脉发现此子身中奇毒,若不是老夫见机得快斩断自己两根手指,此刻恐怕老夫也会染上此毒。”。 第七章:无耻的胡青童跟无信的自在观主 http://..org/ 商羊舞听道胡青童这一番话,心下长叹:“人才啊”。再看一下那一脸谦意的少年,又不免叹一声:“蠢才啊。”。虬髯汉失血过多,脚步发软,终于东倒西歪地赶到了,一见商羊舞满脸鲜血,啊的仰天惨嚎一声,明知境界相去甚远,挣扎着握紧砍刀倒拖在地,在沙石间拖出金石之声往胡青童冲去。 那少年见又来一个血人,二话不说又要拼命,忙抽回斧头拦住虬髯汉身前,依葫芦画瓢地解释道:“我小师弟中毒了,那脸上的血是老头的,中毒也没事,我师父万毒可解。”。把虬髯汉听得一头雾水,少年见虬髯汉满脸迷惑,又指指点点你你我我详尽把胡青童的原话复述了一番。 虬髯汉心下稍定,抢过去把商羊舞抱回手中,擦干净婴儿脸上的血迹,只隐约感觉婴儿哪里起了变化,对胡青牛喝道:“你撒谎,你到底对这孩儿做了什么。”。 胡青童双手一摊,苦笑道:“我当初是不是只说过要收下这个婴儿做我教门道种?,老朽虽打不过这位不世奇才小兄弟,但杀你是不是反手之间即可?我若真有恶意何以不杀你灭口?以老朽功力如果不停下为这婴儿探毒你怎能追上老夫,又怎会惊动南昆山这位小兄弟?”。连珠炮一般四问,虬髯汉也找不出合乎逻辑的反驳,只叫道:“我不知有何隐情,但你绝对不怀好意。”。 胡青童听他如是说,唉的又叹了一声,目中生出慈悲意,喃喃道:“世人都好以貌度人,老夫自知长相不佳,夫复何言。”。说完不再言语,只闭目摇首感叹世情。令刚刚骂过他獐头鼠目的少年更为羞愧,心道:“师父说我太过单纯,果然我看事情只流于表面啊,这么好一老头,仅仅因为长相,我就冤枉羞辱他,太不应该了,这个胡子蛮夫比我还蠢。”。 也不再听虬髯汉罗索,从怀里摸出一粒药丸,弹了过去,揖手道:“小子荒唐,老伯见谅,这是我师父炼出来的通天丸,十年才炼出九粒,据说能助人破境,师父小气才给了我一粒,这就送予老伯吧,算是我代师弟送出的谢礼。”。 胡青童世外高人仙风道骨的模样,用袖子卷走药丸,揖手望南昆山一礼,大袖飘飘运起神功一阵红色的风起,很是不落俗套地走了。那少年注目胡青童远去的方向,叹道:“师父说的没错,果然江湖多奇士啊。”。说完还偏啧啧两声,把襁褓之中的商羊舞气得连翻了十七八个白眼。 那少年明显生出了一种高智商的优越感,极耐心和气地自我介绍:“我叫朱达,是老师的大弟子。” 。说完又指着商羊舞对虬髯汉强调:“当然,也是他的大师兄。”。 最后画蛇添足:“你虽然,那个,脑瓜子不大灵光,但对我小师弟却是很好,唔,你也不错,走吧,师父在山上等着你们呐。”。 也不容虬髯汉废话,把宣花大斧夹到腋下,抢过襁褓挂到胸前,背起失血过多昏昏欲倒的虬髯汉,就要往山上跑,虬髯汉急急问道:“令师可是自在观主?”。 叫朱达的少年无语地翻了一个白眼,终于忍不住又说起伤人的大实话:“你可是真蠢,除了我师父,谁能未卜先知今天师弟会来,我可是在山顶站了大半天哩。”。话音未落,曲膝弓腰脚下发力,掀起一路的烟尘。。。。。。。 自在观并不是一座道观,它没有建在南昆山的昆湖旁,也没有建在南昆山的摩天崖下面,既无水的柔美相伴,又无山石的奇拙相衬,它不过山腰间略大的四合小院,前种花后种菜,中间几间粗制滥造的茅草房,连院门都露出两个大大的缝隙,门上极不负责任地写了“自在观”三个大字。商羊舞哑然失笑,就这地方,要不是有人来接,翻遍南昆山还真不一定找得到。要不是亲眼见到那一声从山顶发出的惊雷一喝,谁能想到这山中还藏着这么一尊大神。 一个中年人正在前院修剪花草,状若很细致很文雅很艺术地把那些花草剪得乱七八糟。那中年人自已也感到这花剪得离理想甚远,很是不满意地摇了摇头,但再剪下去,那花草怕是要秃了,于是很遗憾地放下了剪子。朱达一进院子,惨叫一声,扑到一株罗汉松前,叫了起来:“师父,你把松树的斜枝又剪掉了,这罗汉松书上说了的,长歪长斜了才值钱。”。那中年人有些不好意思,但偏偏不认错,斥道:“胡说,植松欲直,艺花要曲,这才是正理。”。朱达见师父发火,也不敢再叫唤,只嘟喃道:“那是青松,不是罗汉松,这可是从摩天崖上移过来的。”。 那中年人站直身子,转过来,也是一根去皮的松树小棍儿做的簪儿,很随意地插在随意挽起的道髻上,身形高大,一身道袍既不整洁也不邋遢,正是穿过了三四天的样子,多一天太脏,少一天太讲究。脸上泛出笑意,既不威严刻板,也不游戏红尘,总之让人既生亲近,却又有两分莫名的被看穿秘密的敬畏。道人顺势坐到一块有些巨大的山石上,对虬髯汉道:“来了呀。”。虬髯汉却不敢放肆,纳头就拜:“前辈。”。声音显是有些把持不住的颤抖:“晚辈陆乙,受学士之命。。。。。。”。那中年道人淡淡摆手道:“晓得了。”,不再问商府境遇,好似商羊舞就应该天生被送到这里做他徒弟。 那中年道人又站起身来,完全不管陆乙还恭敬地跪在地上,走到朱达抱着的婴儿面前,看了看脖间自已送出,被商大学士刻了姓名的牌子,自语道:“商羊舞,唔,好名字。”。又看了商羊舞面目半晌,眼中蕴藏笑意,捏了捏商羊舞的小脸,一副道爷已看穿你前世今生的模样,大有深意乃至莫测高深地笑了起来:“好徒弟,好徒弟,有意思,哈哈。。。。。很有意思。”。商羊舞看着正盯着自己的饱含笑意的眼神,仿佛被洞穿,忙提醒自已,是不是该哭几声以表示自己真的只是个正常的婴儿。 中年道人听到商羊舞扯开嗓子突然哭了起来,笑道:“莫要装莫要演,师父请你吃个通天丸。”。手掌一翻,一颗蚕豆般的丸子便躺在手心,正是朱达送出的那种丸子,也不管小小婴儿是否吃得下,就塞进商羊舞嘴里。 朱达叫了起来:“师父不是说这丸子珍贵吗,怎么就这么给师弟当了零嘴。”。 中年道人斥道:“当然珍贵,不过被你随便送出的,就不那么珍贵了,正好给你的师弟当零嘴吃。”。 朱达惊道:“师父,你把我送出去的东西又抢回来了?!”。 中年道人怒道:“什么叫抢,叫拿回来,懂不懂,哼,就那只死耗子,也配白吃老子的通天丸,当年他师父重伤不治,请我去他神教藏经阁玩了十天,我才送了他一粒。只有你这个败家的,才见人就送,幸亏才给了你一粒,要是多给你几丸,还不得把你师父我气死。”。 朱丸虽遭师父这一番大道理的呵斥,终究没想明白,不忿道:“可是师父教导徒儿要信义为先吗,既是徒儿送出去的东西,怎好又让师父去拿回来?”。 中年道人被朱达清澈之极的眼晴盯着,生出解释不清不想解释的烦恼,拿手掌轻轻拍了一下朱达的后脑勺,总结道:“该讲信义就讲信义,该耍赖就一定要放下面子只管耍赖,懂不懂,师父的道就是道法自然,懂不懂,安?!”。 朱达摸了摸有些许疼痛的后脑勺,好似懂了,又好似更不懂了,唉,师父的道为什么总是这么高深莫测哟! 第八章:轲孟论修行 http://..org/ 没有再被信义的问题困扰,朱达才又惊叫起来:“师弟小小婴儿,怎么能吃通天丸这种能长十年功力的丸子,这这,岂不要爆,爆,爆体。”。 最后竟被自己推测到的结果吓得脸色惨白,又开始怀疑起自己一惯英明有理的师父:“师父你是不是被徒弟气晕了,才不小心给师弟吃了通天丸?!”。 陆乙本跪伏在地上没敢动,此时听到朱达一番叫喊,吓得翻身跃起,冲到商羊舞面前,一探鼻息,呼吸悠长,再细看,商小公子双目紧闭,面带微笑,竟是睡着了,朱达这么大的叫声都没有惊醒他的美梦。陆乙与朱达双双陷入迷糊:“难道喂的真的只是一颗普通的蚕虫?”。 朱达的眼神儿望向圣明的师尊,人生的偶像又开始倒塌,含义十分的明显:“师父你这么大的人了,还玩这种吓小孩子的游戏,合适吗?”。 中年道人认真解释:“是通天丸没错,只不过你师弟身体结构有些特殊,这种通天丸他可以当蚕豆吃。”。 然后便不再理会埋头沉思的朱达,微微转头,看向陆乙,含笑道:“你既己把商府公子送到,还要回京都么?”。 陆乙戚然摇首:“朝政混乱,今上荒庸,京都实在没有可留恋的地方。”。 中年道人引导:“那么。。。。。。。”。 陆乙抱拳:“大学士与我份虽主仆,情同父子,小子是个能吃苦干粗活的人,小子想跟随小公子长侍前辈左右。”。 中年道人老怀大慰,心道,我身边可不正缺个吃苦耐劳又懂事识趣的,极不满意地瞟了一眼还在苦思小师弟为什能把通天丸当蚕豆吃的朱达,又坐回那院中巨石上,双手平放到大腿上,淡淡说道:“我这里可不需要煮饭挑水的仆人,做老夫徒弟嘛,倒可以考虑。”。 陆乙大喜过望,走上前大礼参拜,头磕在山石铺成的院内小径上咚咚作响,高喊:“师父。”。 中年道人摆手:“够了够了,礼止于九,你磕九个头就足够了,太多了就过犹不及,我可不是你们那皇帝,喜欢看人磕头。” 陆乙翻爬起来,嘿嘿傻笑,额头上通红一片。 中年道人怒对还沉浸在思索中的朱达道:“还楞着干什么,快把你小师弟抱过来给为师磕九个头,这礼就成了。”。朱达哦的一声,把商羊舞从襁褓中抱出来,也不管人家还沉睡未醒,用手托住商羊舞的小脑袋,斜斜地俯下,往地上足足点了九下。中年道人终于哈哈笑了起来,示意朱达把商羊舞递过来,双手斜托住商羊舞,越看越得意,毫无道理地想:“老商居然给老子生出了这么个关门弟子,总算没白瞎与他的交情,老商呀老商,你就安心去吧。”。分明是把商羊舞视若重宝,眼中哪还有站在身前的另两个弟子的半点影子。 捧着熟睡的商羊舞摇头晃首了许久,中年道人才想起身边还杵着两根棒槌,偏心得太过明显,连傻子都心下透亮,道人眼见朱达有些恼怒的嘴脸,不免生出小小的尴尬,认真解释:“你小师弟如此幼小,为师自然那个要多疼他一些。”,说完面容一端:“修行,不过修的天地间的规矩,并利用和修改他们,以前为师只有一个弟子,不免规矩松散些,现在有了三个,当然得守些规矩。”。 眼见那两个徒弟敛神静听,有些满意地续道:“你们三人以入门先后为序,朱达当然是大师兄,陆乙是二师兄,小商羊自然是小师弟了,你们除了要尊敬为师,还要互敬互爱。朱达要疼惜两位师弟,两位师弟要尊重朱达大师兄。”。说完,向多了两个小弟而心花怒放的朱达眨了眨眼,似乎在说:“看,我对你还是最好的吧。”。朱达自小被师父带大,自然心领神会重重点了点头。 中年道人仰首向天,久久没有说话,似在回首苍狗般的往事,叹道:“为师的名讳,太久没有人提起,现在的天下,知道为师者恐怕己不足三五之数了,为师其实不是道士,只不过早年的穿着习惯懒得改罢了,记住,为师姓轲名孟,为师这一派没有祖宗,为师是大祖宗,以后你们就是小祖宗了,哈哈哈。。。。。。”。 陆乙听得师父不过一个散修,就能够一声喝吓退天南观观主天下数得着的强者,不免心生膜拜,自己这师父修行天赋着实惊世赅俗,定是师父太过淡泊才不为人知的。想到师父曾经展露的通天手段,脸上崇拜惊奇欢喜各种表情不自禁地变换,陆乙自幼痴于修行,就好比一个财迷,突然捡到了天下第一宝藏的钥匙,也好比一个久旱的光棍突然遇见一个倾城的美女说偏要嫁给他。实在人生如喜剧啊。 轲师父见陆乙脸上表情,笑道:“活得久些,会的东西自然就多些,老二,你且说说何为修行?”。 陆乙这才回过神来:“老二,这是叫我吗?是了,我是二师兄,自然是老二了。”。忙肃然凝神回答:“弟子愚钝,当年耶律金大将军指点了我数月,也没有正经拜过师,对修行见识甚浅,弟子私下以为修行先有妙法后有妙悟,有妙法却不能妙悟成不了大修行者,有妙悟没有妙法,就好比渡河没有舟楫,也达不到彼岸。”。 轲老师抚掌大笑:“谁说你愚钝,你也相当于散修,为师在你这个年龄炼体都没有成功,你却早就坐照了,哈哈,你这番理解大得我心,不错不错,你现在就是那渡河无舟辑的迷途人,为师就借你舟辑吧。”, 又转首对朱达道:“修行,修的是人在天地间对天地道的感悟,弱者顺之,强者从之,只有圣人才能以自己的妙悟去改动它们,天地有法在,人间以悟行,悟到极处另生天地之法。所以修行,先要修的就是人道,不通人道,哪能真正明悟天地道,老大,为师传你妙法万千,可惜你从未入过世,那道法还没有圆融成你自己的,就好比为师强行给你填了一肚子山珍海味,你却一时消化不了,这也是为师压住你不准你破境的道理。”。 朱达恍然,自己因为没有破境这两天对师父大为不满,枉费老师一番苦心,朱达朱达,你连一头猪的智商都还没达到啊。不免心生内疚对自己痛加责骂。老师的一番话,相当于给陆乙指出了一道洞开的大门,陆乙感激莫名,一股豪气自内而外,慨然问道:“师父,弟子只知世上修行有炼体,洗髓,坐照,知命四境,不知这四境之上,还另有境界不?”。 轲老师今天心情很不错,本以为老二是个搭头弟子,料不到又是块璞玉,于是常常笑出声来,这回更是站起身,开心地背手踱了几步,道:“竖子可教,最高妙的境界,若志于修行的人不敢想不敢问,就好比望高山而止步,须知世上最没出息的话就是----‘仰之弥高’这类马屁了。管他多高,日日精进,总有翻越高山的一天,老二,你初入我门,就敢问知命以上境,为师很欣慰呀,来来,为师这就告诉你,知命之上有入神,入神之上有成圣,至于成圣之上,唉,老师也不知道了。前面三境你己了解,所谓知命,知天地之法而从之,所谓入神,知天地之法而用之,到了成圣,就视天地为无法,言出法随自己就是天地**了。”。 朱达是个直接的单纯少年,听完老师的话,提起宣花大斧就要往外走。中年道人微笑不语,陆乙快拉住他,急问:“师兄要去哪里?”。 朱达道:“入世呀,往人多的地方去,看看人世间是什么模样,长长悟性消化消化道法。”。 陆乙大惊,转头看老师有何话说 。轲孟笑问:“这天下哪里人最多?”。 陆乙敛手道:“自然是晋都与魏都。”, 轲孟道:“好,那我们就去魏都大同城。”。 喜从天降,朱达不敢相信,问:“师父和师兄弟都去?”。 轲孟道:“不走,难道还等神教骑兵明天来围山,为师老了,可打不动架了,大同城有一家卤牛肉确实不错,也不知还在不在。老大老二,去了大同,老二负责服侍我与你小师弟,老大负责挣钱养我们。呵呵。。。。”,想起自己又多了个二货使唤,轲师不免得意地呵呵了两声。 第九章:大同城开在剪刀街尾的酒铺 http://..org/ 大同城有一条街叫剪刀街,一听这街名,就知道这是升斗小民聚居的地方。跟直通皇城的南大街北大街有本质的区别,北大街多王公贵族,南大街多官吏文人。剪刀街多小商小贩,斜斜的不足五尺宽的两条街道交叉,形如剪刀,卖菜,开饭馆,卖布,卖刀。。。。。。。一群小生意人,加上一群靠这条街吃饭的泼皮,十多个乞丐,就组成了鲜活的剪刀街。 梁氏卤牛肉店隔壁,有一家烧酒店,开了有八年时间。店主是一个中年人带了三个儿子,其实也没求证过,只听到那店主常常扯嗓子喊老大老二老三,这就很明显只能是父子了,年龄看起来也刚好符合这种关系,最重要那三个儿子对中年人的态度,尊敬而又亲近,据老梁说,有时店主半夜还打发小儿子过来敲门买卤牛肉,说睡不着要就着牛肉喝点酒才行。 烧酒店今年取名叫“五粮液”,去年还叫“杜康”,反正改了好几次名,也不知店主是怎么想的,本来酒确实是熬制得非常不错,但因为常常改名,自然不怎么出名的,加上位置在街尾,如果不是开在百年老店梁氏卤肉的旁边,这四个不会做生意的蠢蠢的一家人,恐怕得饿死。好不容易有一批老酒棍十分迷恋这家的烧酒,结果人家说做太多酒人累,改限购了,每天只卖五十斤酒,卖完就即刻关门,给多少钱都是一句话打发你:“明天请早”。 太阳刚探出头,五粮液烧酒店前就排了有十来个人,等着东家开门卖酒。后院,蒸酒房,一口巨大的铁锅被四根粗铁索悬在当中,锅下无灶,当然也不会有柴火,但那锅上的蒸笼却蒸气腾腾。陆乙对锅下的朱达说:“可以了”。 朱达把双手从锅底抽了出来,对陆乙说:“也不知道师父是怎么想的,非说用烈焰光明掌蒸酒滋味才好,让我练这没用又蠢乎乎的破掌法,再这么下去,我担心师父让我用光明掌烧火炒菜做饭,那还怎么得了。”。 陆乙接了一勺流下的头酒,尝了一口,赞道:“师兄功力日深,这酒味确实越来越好了,寻常的火侯哪烧得出这种刚柔相济妙到毫巅的酒来”。 朱达一听师弟夸赞,接过勺子一口倒下,哈哈笑了起来:“光明掌九阴九阳,可熔金石,老子才练出六阴六阳,要不是这是口寒铁大锅,老子可以熔没了它。”。 陆乙嘿嘿一笑,装了一壶酒就走了,师父正等着呢,可不敢在这拍大师兄马屁而耽搁了。 轲孟面前摆了一碗豆桨,三根油条,几笼小笼包,一小碟腌制的榨菜丝,甚是满意。看着垂手坐在桌旁等着自己开吃才好动手的商羊舞,笑道:“我本以为你是个修行的天才,没想到你前辈子还可能是个御厨,你昨天说什么食不厌精什么来着?”。 商羊舞道:“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呀,师父”。 轲孟道:“对对,就这两句,明显是吃货追求嘛,也不知你从哪本书看来的,不过,大得吾心。”。 商羊舞一听修行,立马就蔫了,连食欲都没有了,生气道:“师父说我体内诸窍不通,我用了两年时间还感觉不到体内气息流动,大师兄修行方三日就炼体成功,二师兄花了三个月炼体,我却连炼体的门槛都摸不到,师父你不用哄我开心,弟子现在只想着勤能补拙,积跬步而至千里。”。 轲孟叹一口气:“师父说你是天才是不会错的,你还未坐照,不知自已体内经脉幽府奇景,修行,就是气息不断改造身体的过程,经脉的宽度,幽府的容量,通了多少窍,这些都是身体的天赋,未修行前,常人的经脉细如悬丝,有天赋的如小溪,天赋万一挑一的如小河,至于那些经脉气息流动如大江大河的,还未修行的人那是闻所未闻,正常的知命也才形如小河罢了。至于幽府,便是这些流于经脉间气息的温养之处,幽府就是气息休养生息的家。好比一个人的家,龙的家是巨大的龙宫,皇帝的家是宠大的皇宫,经脉气息越宽阔宏大,幽府就越壮观雄伟。而诸窍是经脉气息通往幽府的门,门越多,体内的气息就越生生不息的流畅,没有门,气息就不再流动,就成了一个死人。所以,世上不会有连一窍都没有的人,普通人有二三窍,有天赋的有六七窍,十窍以上的,就是最大的天才了。目前流传出来的,神教教宗有十二窍,是已知通窍最多的。”。 商羊舞道:“师父真是糊涂,你说世上没有一窍不通的人,否则必死,那我为什么就偏偏一窍不通还活蹦乱跳,虽然脸色泛黄,但那是肤色问题。”。 轲孟怒道:“师父就是要告诉你,你不是普通人,不是普通人那就是天才。”。 商羊舞只好同意:“好吧,我是天才”, 轲孟有些烦恼地夹住一个小笼包,一口吞下。这时陆乙走了进来,倒了一小杯酒,献媚道:“师父尝下大师兄今天熬的,好象到六阴六阳的境界了,酒味好了许多。”。 轲孟滋地喝下,问:“老大今天是不是有些不耐烦用光明掌炼酒?”。 陆乙惊道:“师弟作证,我可什么都没说。”。 轲孟哼了一声:“酒劲绵长了许多,那是长了功夫,但这洒满是燥意,定是老大不耐烦练这种没用的蠢功夫了。”。 商羊舞嗤的笑出声来:“谁说没用了,师父常说一个人炼丹太辛苦,下一次就是大师兄掌炉了,师父看看火侯就好。”。轲孟微笑不语,心道:“老三就是聪明。”。 旱餐一吃完,轲老师就急急去书房了,最近老三在众典藉里翻出了一本《道德经》挺有意思,不可不细细参详。商羊舞自三岁起,就整日呆在老师的书房,养成了好书成痴的习惯,自从发现商羊舞一目十行过目成诵的能力,轲孟的书房就几个月换一屋书。 开卷总是有益的,万一能找到解决自己身体问题的书,那就是意外之喜了。自己这种经脉状况,自古不曾出现过,又哪里会有人记载到解决它的方法呢?师父去年发明了一种开窍丹,自己一连吃了三炉丹,也是泥牛入海。倒是书瘾比前世更盛,穿越之前,身体被九条龙炼成婴儿,构造不知起了什么变化,记忆力惊人到堪比一台最先进的电脑。 如果不是担心老师四处偷书太劳累,商羊舞的阅读速度还可表现得快得多。当然,据商羊舞所知,老师偷来的书是会还的,因为他总是在书架上写上标签,比如:南海擒龙道之书,西蛮大祭师之书,然后严禁商羊舞归错位置。师父的想法很纯朴,既然会及时归还,那就只能算借了。 去年商羊舞找出一本《南华经》向师父请教,轲师大赞商羊舞有眼光,说这本书是自己没读过的遗珠,当好好参详参详,参详到得意之处,半夜还会携商羊舞去一座山上对月长啸,据说那山在极西之地,山上可以看到世上最圆最亮的月亮。商羊舞才知道,南华经所说的“御六气之辩以游于无穷”原来不是吹牛。师父看完南华经,便让商羊舞按门派归置回书架。商羊舞很遗憾地忘记了自己从哪个书架上拿的。师父面有愧色的把这本书当成了自己这派的传家宝。 第十章:天上掉下来一个贵人 http://..org/ 朱达打开门不到片刻,那装了五十斤酒的坛子便卖空了大半,酒香果然不怕巷子深啊,小师弟说得果然没错,也不知小师弟的脑袋瓜子是怎么长的,八岁的小人儿,懂的全是道理。 一边感叹小师弟的智慧,一边坐在门前台阶上漫不经心地往递上来器具装着酒,小勺一斤,大勺三斤,五粮液烧酒店的信誉是剪刀街数得着的,有酒棍测过无数次,那小勺不多不少一斤一两,大勺三斤三两,店家好象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勺子做大了,酒棍们也都保持沉默,以至于后来去这家店买酒,都不说自己买几斤,而是高声叫喊自己要几勺。 朱达左右手各持一勺,手脚麻利,心思却飞到了餐桌上。小师弟不但道理懂得多,还是个好吃货,自从老二得到小师弟的指点,吃饭就成了师徒几人非常期待的事情。昨天早餐吃的是一种叫水饺的东西,不知今早又有什么新鲜玩意儿。 刘五爷是剪刀街唯一的说书人,儿子死于魏晋的战争中,媳妇今年上个月失踪了,据乞丐们说,亲眼看见她跟一个年青的汉子私奔了。但刘五爷不相信自己贤惠孝顺的媳妇会抛下三岁的女儿和老迈的自己,于是报了官。但官家哪里有人手来管这种事情,大同城哪一年不消失几个有姿色的妇女,刘五爷既伤心又无力改变事实,慢慢养成了醉酒的习惯。 朱达看见面前那张橘皮般困苦的老脸,满满装了一勺倒进递过来的陶罐,微微叹了一口气,想劝这老头小喝点,但终究没有开口。刘五爷嗫嚅道:“我只要半勺”。 朱达轻轻说道:“那正是半勺。”。 刘五爷脸红了一下,自己明明知道店里没有半斤的勺,却总是只要半勺,未尝没有占便宜的心思,可是自从家遭变故,哪还有心情去眉飞色舞地说书,去年还是南大街春风十里楼的坐堂说书先生,现在连剪刀街的小饭店都没人愿意让他进去做营生了。正要弯腰道声谢,刘五爷便被拔到一边,那人随手一用力,若不是朱达手脚快,攀住了他的肩,刘五斧那稻草般的身子只怕要横飞出去。 来的人叫常有良,人其实非常不良,是剪刀街的泼皮头子,平时专干收份子钱放印子钱的事,买酒的街坊见到常有良,都散开了些,但并不走远,看看这泼皮又玩什么花样。 常有良拔开刘五爷,马上弯下腰,侧开,用十分卑贱的口气,对身后一个人说:“刘管家请,王爷喝过的杜康酒就是这家熬出来的,这是一家蠢蛋,好好的杜康酒,现在改成什么五粮液,不过据说五粮液比杜康酒还要好喝几分。”。 刘管家不象一般的管家,长得还挺秀气文雅,而且还戴着秀才的方巾,很显然,他乐意让人知道他是一位有文化有品味的管家。刘管家先正色对常有良说:“不可鲁莽”。 然后行了个揖礼,文皱皱地问:“阁下可是这店家,”。 朱达把刘五爷扶正了,并不答礼,只笑眯眯地说:“是”。 刘管家本以为自已这么有身份的人向他行了礼,这小商人应当受宠若惊,把头低到腰下回礼才正常,不料这位如此不通礼数,不免有些不高兴。礼贤下士的模样也懒得摆了,须知琴要弹给知音听,市井又哪有值得自己这般虚怀相问的人物。 刘管家端起了本应该有的架子,居高临下地说:“这店杜三公子买了。”, 说完伸出三根秀气的指头,在朱达面前晃动:“你知道出价多少吗?不是三百两,是三千两!”。 三千两,可以买下二十个这样的位置实在不算好的店面。朱达还是蛮会算帐的,当然同意这样的买卖,眉毛往上弯,嘴角往上弯,显然极为满意地说:“你把银票拿来,我保证不带走店里的一根针钱,用最快的速度滚蛋,店里还有一百斤老酒都归你了。”。 刘管家见这人倒不是真傻,心道,王爷偶然喝到一种叫杜康的酒,竟然念念不忘,多方打听那些天下闻名的酒窖,都无功而返,杜三公子很幸运,虽然大费了一番周折,总算找出这美酒居然产自剪刀街,杜三公子派自已出面,足见对这件事的重视。等会自己开出更好的条件,不知这一家人会何等的幸福兴奋了。 刘管家嘴角扯出讥笑,摆手道:“三千两银子只是买断酒的专卖权,等于是白送你的,谁要你的破店,记住了,以后你家不管产多少酒,我们三公子都买了,而且价钱不变。”。 围观的街坊哪见到这种好事,杜三公子在大同鼎鼎大名,信义素著,这一家子看来是有福之人,想起平时常常多得的几两好酒,真个是人善天不欺呐。 朱达并没有如刘管家所算,倒头拜谢贵人,似乎有些木讷地哦了一声。 自从刘管家被杜三公子引为谋主,算尽人心,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失算过,这个年青人的智商当真不可以常理度之。刘管家突然觉得十分无趣,再也不想多看面前这个蠢蛋半眼,但杜三公子吩咐带几斤酒回去,看看何物令一个王爷迷醉如是。板着脸说:“余下的全卖给我。”。 朱达笑道:“本店规则是要排队的。”。似乎怕刘管家生气,又真诚地安慰道:“反正明天这店马上就是杜三公子了,何必急这一时半会。”。 刘管家料不到自己这么个贵人,买个酒都不享半点特权,被这一根筋的傻子气得无语。 常有良见状,冲上来就要抢走余下的半缸酒。刘管家怕这泼皮撩到这个一根筋,忙哼了一声:“算了,明天巳时,我带中人过来收店。”。 朱达呵呵笑道:“要得,要得,这才叫规矩。”。 围观的见明天可能再也喝不到这家的美酒了,刘管家刚刚走开半步,便飞快地恢复好原来的队型,不讲这酒家的规矩,他们能任意到多出银子也不会卖给你一两酒,更何况人家杜三公子的人都在规矩前低了头。不一会,那酒缸便空了。朱达照例扛起酒缸回头对没买着的人说:“明天请早。”。 第十一章:一个坚持要抢劫好人的坏蛋 http://..org/ 朱达回到店内,抓起小笼包就吃,要不是放得有些凉了,不知又会是何等的美味,这才真正发起火来,吃相有些咬牙切齿。商羊舞从后堂走出来,笑道:“我正急着来告诉你,小笼包一定要趁着滚烫才好吃,我帮你再蒸一下,二师兄又不知去哪了,最近老是神神秘秘早出晚归,完全没花心思在我们身上,师父吃好了,他就不管我们了。 话未说完,那一盘包子已经不见了,一大碗冷豆浆也被一口喝干。商羊舞奇道:“大师兄平时最是讲究吃,得到了师父的真传,今天怎么如此马虎。”。 朱达没有解释,反而风马牛不相及地问道:“杜三公子是什么人?”。 商羊舞道:“这种事当然得问二师兄,是不是今晚师兄要抢劫这个家伙。”。 朱达唔了一声,说:“我常常发现师弟的话最有道理,比如你说,泼皮就应该遇到强盗,强盗就应该遇到侠客,侠客就应该遇到指点他迷津的高人,自从我抢了常有良三回,这家伙就不敢收太多保护费了,怕钱多了招人掂计。” 商羊舞马上来了精神,笑道:“你不要问杜三公子是什么人,你想抢谁去抢便是,抢来的钱,高人我有的是办法花出去。”。 朱达有些犹疑苦恼:“杜三公子肯定不同于泼皮,师父说过的,打架可以,但不准对未修行的用道法,否则,要逐出师门的呀,抢常有良的时候,我可是没敢动用一丝一毫的术法。”。 商羊舞问道:“以师兄的拳脚武功,对方如未修行,大同城可有人打得过师兄?”。 朱达哼了一声,心道:“这不废话么?你居然敢不相信你师兄?”。手掌在桌上微微一按,隔着桌子,地上便现出一个寸深的掌印,说:“这是俗世崆峒派的七伤掌,他们的掌门打出的掌印只有半寸,但己是江湖七大高手之一。”。 商羊舞嘿嘿又笑了一声,问道:“除了皇宫里的两位神秘的供奉,这大同城修行的,可有人打得过师兄?”。 朱达迟疑道:“高人的意思是?”。 商羊舞把手背到身后,模仿起师父的样子,斩钉截铁地说道:“只要你不去抢皇宫,遇到未修行的,你有必胜的俗世武术,遇到修行的,你有必胜的知命中境的道法,师父只是教导我们打架的手段一定要因人制宜,用小刀杀鸡,用牛刀屠牛,用错了工具才会被逐出师门,师父最讨厌蠢人了,师兄,该抢谁抢谁去吧,只要别让人发现回家的踪迹就好”。 朱达恍然大悟:“还是师弟最了解师父了,如此我多抢那些强盗几次就好,哪用得着你与二师弟躲到幕后开了那么多的商行。”。这种比强盗还强盗的逻揖,商羊舞实在是无言以对。 既然预定的抢劫没有了后顾之忧,朱达心情便畅快了许多,跑到后院去演练一下拳脚,至少要让人相信自己是武林中人才对。 商羊舞兴致勃勃站在旁边指指点点:“师兄,刚刚那招河洛派的江河日下,应该化拳为掌当头劈下才对,你这样手掌横扫,就是凭借蛮力要打人耳光了,没有美感的功夫不是好功夫。”。 朱达道:“我这是自创的横扫千钧。”,说完把院子里一块巨石扇得四分五裂,仰天长笑大为得意。 后院的窗子被推开,伸出一张威严的头脸,呵道:“拍石头这种白痴功夫,当然是绵掌最为合适,既能化石为齑粉,又能保持低调。记住,打架和做事是一个道理,越高调越死得快。”。说完,砰的一声那窗又关上了。 朱达挠头,用眼神向商羊舞发问:“师父这话是不是有什么深意?难道说我们的抢劫计划师父知道了?”。 商阳舞掉头就跑,朱达一见发急道:“小师弟小师弟。。。。。。”,便追了上去。 吃晚饭的时候,陆乙回来了,老师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没有搭理三个徒弟轮番的献媚,吃完饭垂着眼睑,接过商羊舞递时的茶杯,喝了一口,不喜不怒云淡风轻掉头回书房,留下三个惊魂不定的弟子。 这种猜测师父心意的事,一向是小师弟的职责所在。朱达与陆乙都把头转向小师弟,商羊舞笑道:“定是二师兄这几天饭菜做得不用心,老师被惯坏的肠胃哪里受得委屈,但老师是个高雅的人,不方便因为饭食这种俗事发火,所以生气。”。 陆乙支吾道:“这个,我这几天一直在春风十里楼看天魔舞。”。 朱达与商羊舞身体微微后仰,都哦了一声,原来如此。逼供的眼神更是凌厉。 陆乙叹道:“倒不是我故意隐瞒,师兄一向视女人如猛虎,不愿稍加亲近,小师弟年纪又太小,我便只有一个人去看了,天魔舞确实是天下第一奇舞,据说魏国皇帝不久就要召天魔舞姬进宫。”。 商羊舞道:“无人知道师兄是南北两大街上第一富商,所以无人请师兄去,市井之中也没有人传说这天魔舞,想是这种舞蹈新兴不久,师兄恐怕不是为看这舞而去的,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师兄走进春风十里楼呢?师兄进去,恐怕是为寻找刘五爷失踪的媳妇吧,我请师兄查探这件事,师兄却再未提起,想是找遍了失踪妇女可能被卖的地方,妓院是重要目标,当然也包括艳帜高挂的春风十里楼。”。 小师弟算无遗策形如妖孽,陆乙也不惊讶。只嘿然道:“可惜一无所获,自己倒乘机多看了几次天魔舞。”。 二师兄最英俊,如果不是易了容的话,也不知是师兄迷上舞姬,还是舞姬迷上师兄。朱达哼了一声:“去春风十里楼你一定没有易容吧,想当年你一脸怪胡子多威风,没想到你真容,唉”,仿佛朗眉星目的陆乙长得十分失败地摇首长叹。 商羊舞圆场道:“师兄易容之术妙绝天下,大同城又有何人见过他的真容,那么不易容便是最好的易容了。”。陆乙叉开话题:“自从我进入坐照巅峰,就可以用易容术改变自己的骨骼肌肉形状,跟以前密侦司学到的皮毛,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商羊舞用食指轻轻敲击桌面,喝了一口半冷的茶水,问道:“师兄化身万千,行走了市井之中,可曾听到过杜三公子这个人?”。 陆乙因为刘五爷儿媳的事,倒真调查过杜三公子,讶道:“师弟少去南大街,专心读书,没听过杜三公子那是自然,杜府与南街进士巷比邻而居,一个黑道的,却做了一群进士的邻居,一向眼高于顶的祁东衡老夫子还帮他题了一幅门联,‘英雄莫问出处,贤士自有来因’。横联是‘信义素著’。有道是,宁失家中千两金,愿得杜生半句诺,说的便是这位杜三公子。杜三公子崛起不过五年,却大有一统大同黑道的趋势,所有的城狐社鼠都打破头往杜三公子家钻,据说杜三公子有三不沾,一不沾染赌坊地下钱庄的半点股份,二不沾人口买卖,三不沾强买强卖。一个黑道大佬竟然比大同府尹的名声要好得多。”。 朱达嗤道:“他要是这么讲规矩,哪来三千两银子要买我们的店子。”。 陆乙道:“有这等事?”。朱达便把早上的经历说了一遍。 商羊舞问道:“杜三公子可有什么信义素著的事,师兄说来听听,最近全看的是修行书籍,老师又看不起那帮书生造出来的礼义传说,我们很缺乏道德素质教育啊,这个杜三公子的故事刚好给我们补补课。”。 六年前,杜三公子还叫杜笙,不过黄荣的同荣赌坊一个坐堂的打手。黄荣嚣张跋扈屡犯王法,据说还在赌坊打断了礼部侍郎独生子的一条腿,结果当然被砍了脑袋,还暴尸十日,凡收敛者同罪。就是这个杜笙,公然冒死去收了尸首,若不是六王爷跟府尹大人酒席间听到杜笙的事,感叹了一句:“倒是个义士”,哪还有现在的杜三公子。杜笙在牢里关了半年,被府尹开恩放了出来,得黄荣手下的拥戴,接收了黄荣的势力,他便把赌坊与地下钱庄都放了出去,扶危济难有黑菩萨之称。 商羊舞听完故事,脸上却现出一丝屑笑,对朱达说:“今晚抢劫按原计划进行。”。 “你确定?”, “当然!”, “那师父。。。。。。”, 商羊舞对后堂书房位置拱了拱手,转身道:“师父哪里有心思管这种人间小事,你要有本事,去抢了皇宫他也不会管,当然,前提是要低调地抢劫成功,他老人家一是怕烦二是怕丢脸。”。 朱达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要去抢一个口碑这么好的人?人家又没强买我们的店,我们拒绝他便是了”。 商羊舞指着自已的鼻子,一脸奸笑地问:“我这样子看起来象好人吗?” “不象”, “这就对了,象我这样的坏蛋,不抢这种道德楷模,那叫天理难容,师兄,你得替我去抢了他。”。 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取出用硬炭条制成的铅笔,刷刷刷画出一个李逵模样的人来,对二师兄说:“把大师兄化成这个模样,才够穷凶极恶,省得大师兄以为自己是过门拜码头讨杯酒喝,而不肯对这种好人下手。”。 朱达凑过来一看,画像中的丑货凶则凶矣,然则连半分侠客的气质也没有,不免大为不满,叫道:“抢个劫而己,又不杀人放火,顶多蒙个面就行了,哪值得多费周章。”。 商羊舞劝道:“低调,我们要低调,只有二师兄神鬼莫辩的易容手段,才能够掩得住大师兄的英雄气质。”。 第十二章:春风十里楼 http://..org/ 大同的青楼,自然开在南大街才算上有品味,淮水如一条玉带缓缓流过,抵达皇城绕成护城河。南大街正在淮水东岸,与西岸星罗棋布的民宅小巷形成鲜明的对比,东岸上巨柳成荫,水边多画舫楼船,街上行人如炽,彩灯成河,初夜时分更见繁华。西岸却是一排长长的码头,憩着一溜货船,一片宁静,只有守货人在船舱中点起的星星灯火。 春风十里楼便开在南大街,位置极好的一座大园林,三五座古色古香的楼阁点缀其间,丝竹之声不绝于耳,或浅吟低唱,或裂石穿云,哪里有半点****气息,要不是走进的几个便服官员,脸上有抑不住的期盼与兴奋,谁能想到春风十里楼原来是个青楼。 商羊舞跟在陆乙身后,无视小厮合不拢的嘴,津津有味的东张西望。陆乙叹道:“你应该是他们见过逛青楼年龄最小的。”。 商羊舞嘻嘻笑道:“逛青楼也是一种学问,有多少文人雅士在青楼中成的名,师兄,不是小弟说你,既走进来这地方,不妨狂放些,等下小弟再帮你作两首诗词什么的,加上师兄的一副上好皮囊,包管那些跳天魔舞的女子,身子瘫软到跳不动舞。总好过师兄痴痴的干坐着看,追女人,不无耻点可不行。”。 陆乙对自己的小师弟,几年的事实检验下来,其实早已近乎迷信的言听计从。但还是嘴硬道:“你一个八岁小童,懂什么男女之事?”。 商羊舞翻了一个白眼,心道,要不是你用近乎迷幻的口气,同我们唠叨了半天小蛮姑娘,会勾起我的无敌八卦心思?一个二十八岁,历尽人生艰辛,阅历丰富到可以参破红尘的人,突然用有几分害羞的表情提起某位女子,除了怀春,没有其他解释。商羊舞自然要跟过来看个究竟。 小厮把二人领到一栋三层时木楼前,停在台阶前止步,侧身弯腰做出了一个邀请的姿式。陆乙极熟练地递过去一张银票,从小厮的表情看,这张银票的面值定然远超他的期待。 商羊舞叹道:“我开始还劝师兄狂放些,原来师兄深谙此道,倒是小弟太纯洁了。” 陆乙轻哼了一声,没有搭理商羊舞就进了楼。厅堂极大,有二十步方圆,以商羊舞前世的计算法,500平方是足有的,厅内没有摆下桌椅,只有一个三尺来高,十尺方圆的平台,那台子虽是木台,但台面竟是琉璃拼成,须知琉璃价格高昂,拼成这么大一块,实在是太过豪奢。大厅两边是黄梨的楼梯,造型优良,油光可鉴,如两条暗黄色的蛟龙,盘旋在大厅两侧。商羊舞随着昂首而前的陆乙拾级而上,对天魔舞不免也充满了期待,希望这舞蹈配得那座琉璃小台才好。 上了三楼,过道却又设计在房间后面,没有过道的阻碍,毎个房间的窗子都能直面大厅那方小台,作为观摩歌舞的所在,设计可谓匠心独具精巧之极。小厮推开门,同样的弯腰动作,道:“这是给公子留着的乙三号房。”。 米黄透白的两面侧墙,上面墨迹淋漓,戓行书或草书,想是骚客们酒后的大作,商羊舞好书成痴,自然知道这些字可称名家。细细看去,那墙面不是普通的粉墙,原来都是裱贴得极好的绢帛。赞叹再三:“好心思好主意。”。 陆乙本已坐到窗前,拈起一杯茶,延颈下望,师弟对一面墙又敲又摸,心道:“天才的小孩子也还是小孩子。”,又听到老气横秋的赞叹,不满道:“一面墙而己,好什么好。”。 商羊舞笑道:“师兄在南北大街有五家酒楼,三家茶行。可知这世上最暴利的是什么?”。 “自然是酒了,我早就让你把熬酒的方子放出来,让我们再开多几个酒行,你非不同意。”。 商羊舞摇头道:“酒行做大了恐怕引起朝庭注意,不符师父的低调之道。跟贩卖名家书画,酒的蝇头小利又算什么。“。 陆乙马上来了精神,咕咚一声咽下口中的茶水,道:”自从师弟给了我一个炒茶法,现在己经风行大同了,你看这春风十里楼进的便是我们的茶,这种茶,初时少苦,却有回甘,最主要是炒出了茶的香味,现在五家酒楼的利润己经大大不如三家茶行了,假以时日,待我们慢慢扩大作坊,把茶行开遍天下,师弟以商惠世的诸多计划便可一一实施了,师弟,你如果对贩卖书画有好的主意,我们还可以开书画行。”。 商羊舞嗤道:“我赞的是春风十里楼的东家,玲珑心思,打的一番空手套白狼,贩卖书画名作的好主意,这书画生意拼的是人脉与眼光,师兄要是去做恐怕得赔光。”。 说完,指着墙上一幅字说:“师兄你看,这是王九重的字,王九重是当世第一名家,本名王重,但大家都说他的书法,己经超过前贤,直达九重天上之境,所以都称他为王九重。这样的人去你酒楼吃饭,师兄去请他写一长幅他会不会干?” 陆乙摇头,客人与商家的关系,想去求来名家笔墨无异于痴人说梦。 商羊舞一只手叉在墙上,说:“但这位九重先生美色当前,喝着杯中的美酒,心痒难搔,不免呼来笔墨,刚好面前有这么一堵白墙,自然把心中那一股子痒骚沷到上面了,写完了看了又看,觉得自己如有神助,写得太满意了,自然要告诉全天下,这是我独一无二王九重的,独一无二的得意之作,于是再添上跋用上印,这样一幅千金难求的名作就归春风十里楼所有了。最妙就妙在这墙面上,贴上一层裱好的絹帛,假如有识货的豪客看上这幅佳作,拿刀细细切下装上轴,就是一幅完整的书画商品了。” 陆乙快步扑到王九重的字下,果然见印鉴旁有一行小字:“闻仙曲,饮醇酒,赏美人,陶然乃作”。举一而三返,自作聪明地说:“明天我把酒楼都弄成这样的墙”。 商羊舞笑道:“我保证你赚不回绢帛钱,你那儿的客人以商人官绅为主,偶有王九重这样的雅客来,酒,曲,美人,少了两样,光喝几盅酒,哪会有搔痒难当的写字**?要是都备齐了这些,那就不是酒楼,而应该叫青楼了。”。 商羊舞说完又戏谑地望着陆乙,陆乙低头往自己身上扫了一圈,道:“你这么看着我,有什么不对吗?”。商羊舞嘻嘻一笑却没有说话,心道:“师兄长得好,穿得雅致,加上出手十分的豪绰,任谁都会以为师兄是一位不愿张扬的世家子弟,所以才保留了有王九重墨宝的房子给师兄,不料师兄却根本没往这墙上多看一眼,只专注地伏在窗前等小蛮姑娘。可惜了这东家一双慧眼,也可惜了王九重这幅足以传世的名作啊。”。 陆乙正迷惑不解,只见商羊舞鼓了鼓掌,侯在门外的小厮忙躬身进来:“公子有何吩咐?”。 商羊舞道:“我大哥看上了这幅字。” 小厮心下欢喜,暗道:“廖大家果然好眼光,这位终于看上了这幅字。”。 “这幅字开价五千两银,公子以为是否合适?”。 陆乙作出沉吟模样,静候商羊舞。商羊舞浑不在意地说:“合适,你包好,明天我大哥派人来取。”。 那小厮心里又赞一声:“果然藏得深,一般人都让送去府上,这位却无论如何都不愿让人知道自已是哪家公子。”忙诺诺而退。 第十三章:掌上天魔舞 http://..org/ 帮帮帮,外面三声清脆的帮子声,陆乙坐回窗前闭目疑神,悠悠道:“小云姑娘要开唱了,不知今天又有什么新曲”。 商羊舞没那么多讲究,把头挂到窗上,往台上看去,只见那琉璃台铺了一层素雅的白色绸段,那小云姑娘一身如雪的白衣,衣服袖口宽松,下摆如一朵白玉色的百合花层层倒曳在台上,加上台上铺就的白色绸缎,仿佛小云姑娘就站在云层之上。偏生胸前腰间却极省布料,衣服贴紧身形,高耸的胸型,可堪一握的腰形让人一览无余,明明不曾暴露出半分,但让人充满对她身体的无限遐想。仙态与**浑然一体。这具身体一出现便夺人眼球,让人眼晴再难从台上移开。商羊舞叹道:“春风十里楼的东家,是个包装大师啊”。 陆乙自然听不懂什么叫包装大师,商羊舞解释道:“小云姑娘如果在别的楼子,便会让人看出她脸太长,眼太细。但这个东家就让她用夺目的身材和仪态,完全让人忘记去细看她稍感平庸的脸了。你看那双髫小丫环,明明长得比小云美得多,如初月出岫,但站在这样的小云面前,谁会注意她呢?”。 丫环宝石般的眼晴往四处一转,看到把头挂在窗边的商羊舞,微微一笑,商羊舞很有礼貌地摇了摇手:“嗨”。那丫环扑嗤一声,感觉到自己失态,极不好意思地抬头望了一眼小云姑娘,见她没有留意自己刚才的嘻笑,极庆幸地吐了一下粉舌,敛去笑容,再也不去看楼上那个毫无仪态的小子,双目微闭,端起手中的长笛,呜呜地吹了起来。 序曲一起,小云清越的声音骤然插入,如一支飞鸟突然从云中穿出,唱道:“风也狂,雨也狂,冷雨敲窗恨夜长,三更人断肠。朝思量,暮思量,春去楼高迟懒妆,笛音透幕凉。”。回环往复,由高而低,最后笛声如流水呜咽,歌声如春去无痕。小云唱完,慢慢俯身,牵着那小丫环径自下台便去了。 商羊舞本待大声叫好欢呼几声,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就不见了,不禁奇道:“小云唱曲从来不要赏钱吗?”。 陆乙道:“小云姑娘唱曲全凭心情,去年据说遇见一位客人,就单独留下来为他唱了一夜,赏钱也是要的,如果从楼下扔下银票,小云姑娘恐怕会拂袖而去,刚刚甲二号房,吏部的几位公子听着高兴,从楼上扔下几张银票,小云姑娘应该是生气走了。小云是没有卖身契在春风楼的良人,加上春凤楼的老板廖大家为人大气,对她的规矩倒是不多。”。 “爷几位给脸到你春风楼做赏花会,一个卖唱的居然敢这么走了,信不信爷派一队禁军明天把你这楼拆了。”。那几位自侍风流无双的公子自然不会这么叫嚣,叫的人是成国公的独子秦石林,此人与六王爷家的三儿子,鲁国公家的二孙子,合称京城三大纨绔,民间称大同三虎。 既是混吃等死的纨绔哪里受得了气,说话之间,一条椅子己经从楼上砸了下来。那小厮已然挨了几个耳光,脸上高高肿起,偏还不敢捂脸,大着舌头说:“秦。。。。。秦爷休恼,小云姑娘绝非不给各位大爷的面,实在是今天小蛮姑娘要多跳几曲天魔舞,廖大家便只安排小云姑娘只唱一曲,小云姑娘见诸位少年俊才都来了,正想多唱几曲,好跟几位讨几首传世的诗作呢,这不,正跟廖大家置着气呢。”。 秦石林一听,原来误会人家姑娘了,人家可乐意专门给爷几个唱小曲呢,这个廖大家跟这添什么赌,好在听说天魔舞会多跳几曲,自然是云开雾散。秦石林手一招,一个狗腿子家丁从门角落处踮着脚过来。“赏他”。那家丁摸出百两银票递给挨打的小厮。“再赏”,小厮手上又多了一张。 秦石林道:“我就是想让你知道,挨爷的打,那叫福气。”。小厮堆起真诚的笑容,高高肿起的脸上更加看不到有只两眼晴了,倒头高呼:“谢秦大少赏。”。秦石林挥手笑道:“滚吧”。那小厮慢慢地把身子弯成一团,真的往那门口滚去。那帮公子哥错愕片刻,都哈哈哈抚掌大笑起,些许不快尽都烟消云散了。 商羊舞把头挂在窗上,二楼这番变故尽收眼底,待那小厮成皮球状滚出房间。商羊舞转头问陆乙:“你见过春风十里楼的老板廖大家没有?”。 陆乙摇头:“春风十里楼开了十年,不仅是我这种没来几次的客人,就是流连此处十年的熟客,都没几人见过廖大家。只知道她能歌善舞,小云据说只得她点拔几次,便由淮水中一普通的渔家歌女成了如今京城名家。天魔舞据说也是由她点石成金才名动京师的。”。 商羊舞自语道:“难怪!难怪,只有这样的奇女子,才能打造出这么有意思的楼子,该傲的人让她傲着,该贱的人让他贱着,既有人不事权贵,又有人愿意在权贵面前当孙子,把这帮京城大少玩得欲罢不能啊。”。 陆乙听到这话,若有所思,手端茶杯似乎悟到了什么。良久,手掌一拍桌子,道:“对对,廖大家这招极妙,明天我就去茶庄,把几种茶包装出三六九等来,物以稀为贵,有些东西,非让它想买却不一定买得上,才能让京城权贵花心思去追逐。”商羊舞本来仅仅是探讨廖大家的手段而己,不料师兄沉沦于商道,另有妙悟,难怪打起架来,二师兄连大师兄的手指头都赶不上,术业有专攻真真是颠扑不破的人间至理呀。 心里有了这番计较,商羊舞对天魔舞好奇心又重了几分,和满楼的公子哥一样,生出了一种延颈相望的期待感。 几个精壮的大汉,走进厅来,一把扯掉蒙在台面上的白色绸锻,啪啪两声掌,满堂的灯火便同时熄了,连房间里的灯火都让小厮扑灭了,再亮起来时,堂前的灯火己起了变化,四根粗如儿臂的巨烛从小台的四根柱子里长了出来,空中垂下了一盏琉璃宝灯,那灯火透过清亮的琉璃,如一盏明月辉映整个大堂,加上摇曳的巨烛,生出一种梦幻般的美感来。 台下立着三架人高的胡鼓,九个大汉精赤了上身,嗨的一声,如雷雨初下,咚咚咚地击起鼓来,鼓声三挝,大汉齐齐把手举向空中,似望空祈祷,啪,啪,啪,合掌而击,似欢呼舞蹈,大堂的空中依次垂下三色的锻带,紫如丁香,红如玫瑰,粉如牡丹,彩带上三个女子作飞燕状,单腿勾住彩带,一腿斜指空中,张开双臂,如火凤穿林般投向小台。 商羊舞前世舞台效果见得多,那彩带的功效跟威亚一般,自然看得淡定,只不过,那三个露出蛮腰的女子,实在比自己所见过的影视红星好太多,特别是玫瑰锻带里的女子,落下锻带,往小台当中那么一站,那胸,那腰,那泛出玉光露出大半的修长腿儿,可谓减一分则太瘦,增一分则太肥,高一分则失其媚,矮一分则失其味。先前商羊舞见到小云姑娘,已是对古人天然美女的身材惊诧了一番,现在看到小蛮姑娘,才知道自己如何的目光浅陋。 商羊舞用手指捅了捅正呆在窗边的陆乙,悄问:“那玫瑰锻带下站着的就是你的小蛮姑娘吧”。陆乙唔晤了两声,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商羊舞嗤笑一声,绕视一圈,窗边挂出了一排年轻帅哥的脑袋,神情跟陆乙别无二致。商羊舞奇道:“以前的天魔舞不是这样出场的么?”陆乙保持往外挺出的头型,有些不耐烦地说:“有从台下升上来的,有正常走进来的,这么从天而降是第一回,看跳舞,有什么事等下再说。”。 那三位姑娘把身体扭成蛇形,影子映在千百块拼出的琉璃台上,就如千百个妖媚的蛇妖在盘旋伸展,蒙着面纱的玉脸微微上翘,露出美艳的红唇一角,就是经过武腾兰的洗礼的商羊舞的灵魂深处,都生出一种要一近芳泽的渴望。本来大呼小叫的公子们,此刻都一片宁静,唯一灵动的是那一双双眼珠子,随着旋得越来越快的玉体转动。 小蛮愈转愈快,快成一道残影,玫红彩带绕体而行,小蛮随着彩带越升越高,往那琉璃盏而去,形如嫦娥奔月,待升至琉璃灯下,方才静止,粉色的腰腿被清冷的灯光笼罩,如仙女出浴后刚刚披上第一层衣裳,兰指如风划过自己的唇下,发出一声幽怨的叹息,如恨月伤情,如望人不归,虽然轻纱罩着玉面,但仍然可以想象那一对玉眼定有着如雾一般的迷离,刚刚被一段妖媚的胡旋舞挑起的年轻心火,却生出一股怜惜,哪还有半分亵渎之心。 小蛮从琉璃灯的月中奔回,有一个大汉飞到台上,手上托着一个一尺方圆的银盘,小蛮立在盘上,台下响起一阵急鼓,小蛮的脚尖随着鼓点在银盘上纵跃,如一匹梅花小母鹿奔在春风三月,一步一回头,蹄下是无边的野花,身后是爱慕它的群鹿。 商羊舞看得忘形,第一个鼓起掌来,吟道:“掌中舞罢箫声绝,三十六州秋月长,好一个月下掌中舞”。众王孙公子大怒,自己的赞美诗还没有出炉,却被一个儿童抢先拍了马屁,实在可恨,其中几个读过不少书的进士,心下更是发苦,即便自己能做出诗来,谁又能压得住这两句,不光合情合境,最重要意境高远,一舞而罢,而天下的情人士子都恨月夜太长。这两句太狠了,直接斩断了赏花会的去路,还没开头,赏花雅会就要被逼收尾,叫人如何不恼?最关健,让众才子不敢作诗的还是一个小童,真是让人愧恼得想把那小童揍死呀。 第十四章:拼诗夺美(一) http://..org/ 小蛮一曲舞罢,轻盈之极地跃下银盘,玉脸微抬望向乙三号房的俊俏公子,即便隔着轻纱,也可以想象那双眸定是一汪春水脉脉含情了,,极帅,有钱,多才,这样的二师兄,试问天下哪个女子可以抵挡他的魅力?。 商羊舞无耻地推出自己二师兄:“这两句正是我二哥做的,自从见到小蛮姑娘的仙姿,我二哥便夜不能寐,天天跑到后院对月吟诗,我随便只记住了这两句。”。 秦石林捋起袖子就要奔向三楼,但那帮文化人哪好让他在小蛮姑娘面前丢了大伙的丑,忙生生拉住,毕竞,今天群贤毕齐,举行的是文会。 吏部尚书大人的公子纳兰丹整整自己的衣冠,望台下施礼道:“小蛮姑娘说过,今日盛会,谁能根据你的舞姿写出技压全场的诗词来,便邀他进入香闺,解下面纱为他独舞一曲,楼下这位公子这两句倒也勉强可以入耳,可惜是数夜不眠的憋气之作,而且仅仅只有两句,算不得一句诗,愚以为当以鼓声为命,三通鼓过,当场做出诗来才是真本事,春风十里楼的姑娘素来风雅多才艺,不妨都叫出来做个评判,以红花为计,谁诗作上红花最多为优胜,如此可好?”。 小蛮盈盈为礼,微微颔首,显然是同意了这种说法。 商羊舞心道:“这个纳兰公子真是阴险,这帮王孙日日流连风月魁首地的春风十里楼,想是跟这楼里的姑娘最为熟稔,自己二师兄最近才来过三五次,而且来了也只守在房里痴等小蛮的天魔舞,这样的评判,最看最为公平,其实哪有半分公平可言。除非自己能拿出比他们高出一大截的名作,判若云泥,那帮风尘雅伎自然不敢公然偏袒,否则不是坏了自己雅伎的名气,自己的脸面当然比任何恩客的脸面更加重要。”。 念及此处关键,商羊舞忧心尽去,用手指捅了捅自己的二师兄,示意他尽可应下。除了灵窍未通不能修行,这世上就没有小师弟不精通的。陆乙十分有风度,气定神闲地站起,对纳兰公子和小蛮揖手,风骚地,言简意赅地,有古人之风地,吐出了三个字:“谨如约”。 小厮们飞奔而出,去请各楼的姑娘来参与这难得一见的盛事。小蛮姑娘亭亭玉立,接过丫环递过的披风,影子在巨烛下摇曳,更增风姿,却再也不敢看一眼神采飞扬的二师兄,似羞怯不已,缓缓后退一步,坐到台上的一方绣凳上。商羊舞的眉头愈皱愈深,盯住自己正在努力表演的二师兄,道:“原来我被二师兄算计了。”。 陆乙惊诧莫名,无辜而痛心地看向自已的小师弟,很明显地表达:“天哪,你,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可是从来被你坑的老实的二师兄啊。”。 商羊舞翻着白眼小声恨道:“你早就知道今日要拼诗,所以故意羞羞答答说起小蛮姑娘,勾出我的好奇心,然后又做出坚决不肯带我来春风十里楼的模样,让我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最后才委委屈屈让我跟着,原来这里有个拼诗的坑在这等着我,哼。”。 陆乙的心思被一一剥穿,也不敢再装,凑过去小声地威逼利诱:“想要什么你就直说,师兄水里来火里去在所不辞,要是今晚小蛮在别人面前脱去面纱跳起舞来,你藏起师父十数本神教经典的事,我可不保证师父明天就不知道。”。 商羊舞恨出声来:“那可是你和大师窜掇我去偷的,说这种绝世经书还回去太可惜。”。 陆乙双手一摊:“我不管,反正事实是你拿走的,我们最多算个知情不报,我说师弟呀,你也太胆大了,你这简直是陷师父于借书不还的可耻境地呀。”。 商羊倒也当机立断,伸出小手掌与陆乙击掌为誓:“这事就算揭过去了,今晚本师弟是一定会把你送进小蛮香闺滴。”。 不片刻,鱼贯而入一群姑娘,绕着台上绣凳上坐着的小蛮一一站定,环肥燕瘦莺歌燕语,一场即将到来的文斗令她们很是兴奋。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我看今晚小蛮是陪定纳兰公子,纳兰公子素有才名,哪里是一般人可比的。”, “也不一定呐,据说三楼乙三号房的公子写出了“掌中舞罢箫声绝,三十六州秋月长”这样的句子,应该是深藏不露的个中高手,说不一定就是哪位天下名家。骆宾客,三杰之一的骆公子,才名满天下,听闻也是二十六七岁,也是这般英拔不群,三楼这位指不定就是风流无双的骆公子呢,这长得这般好的,又会吟诗的,全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要是我是小蛮就好了,这么多公子围着我献诗,就是明天去死也值当了。”。 “咄!你个花痴,都不知被这些书生骗着白白陪了多少回,还不长些记性,要我看,这些书生今日含情脉脉能为你作诗,明天就可以把你当赠品送人,风月之所有几个真心的,我宁愿我们的小蛮找个不解风情,也好过这帮风月老手。”。 “呀!又不是要梳栊从良,当然要找个嘴甜甜的相公才得趣。”。 众女子越说越兴奋,越说越离谱,最后竟讨论起男人来。小蛮眼观鼻鼻观心,似乎这话中的女主角与自己毫无干系,不为所动,刚开始还用余光时而瞟膘三楼那笑起满脸阳光的男子,待到姐们们一一环台站定,连余光就不递出去一丝了。 大汉扬起包着红绸的鼓槌,喊一声:“一通鼓”。行军令般敲将起来,三通鼓未挝,小厮们脚步如梭,从二楼的房间送出许多诗文来。一张一张叠在台上小蛮的玉足前面。献诗献诗,一个献字足见媚态,玉足前的位置太适合这个媚字了。商羊舞眼神转动,便招手唤来门外侯着的小厮,递过去一张大大的银票,一番耳语,小厮眉花眼笑领命而去。 三通鼓过,骚客们都递出了诗作,唯有三楼的乙三号房不见动静。春风十里楼准备了一个唱诗的青年,那青年很显然,是个经常帮人唱诗的表演艺术家,声情俱茂中气又足咬字顿挫抑扬清晰之极。随着那一声高过一声的唱诗声,楼内响起一阵阵赏评: “欧阳公子这诗用情是足的,可惜并不应景,你听听: 院小梅花瘦,风高月影长。 惊鸿惟一瞥,孤梦不成双。 对笺相思起,凭栏泪两行。 遥知千里外,暗香透兰窗。 全篇哪有半个与舞相关的,如果写闺妇怨声,这算一篇佳构,如果写舞姿,就只能算风马牛不相及的下下篇了。 嘻,想是欧阳公子的宿构,现如今的才子,想勾搭良人,谁手里不握几首宿构? 还是纳兰公子有才情,光一句:“广寒宫内逐花飞,等闲未知光阴去”,便道尽了我们小蛮的翩翩美态,仙人逐花舞,却不知仙人亦老春色易凋,就是不老的仙女也应该惜取春时莫误花期呀,既赞得大方脱俗,又劝得空灵有味,好诗好诗,如果没有其他的异军突起的诗作,纳兰公子是要轻松拔得头筹了。 三楼那个原来真的只是匹看马,银样腊枪头,我还以为他会再出惊艳之作呢,恐怕原先那两句也是从哪来抄袭来的,唉,可惜了一副上好的皮囊。 十五章:拼诗夺美(二) http://..org/ 待诗作唱完,那唱诗呃的一声,楼内顿时一静,看他有何话说,那位表演艺术家团团一揖,扬声道:“今日诗作尽集于此,二十六位才女请各持珠花一朵,觉得哪篇足为第一的,就往那纸上放下珠花,以得珠花多者为胜。”。 楼内众客哄然叫好,都道这个法子大妙。小蛮姑娘垂下玉首,默然不语,似委顿了一些。众人没有看到这个细节,商羊舞却专注地观察着这位姑娘,些许神情变化如何瞒得过比鬼还精三分的商羊舞。 商羊舞心道:“郎情妾意的你们,莫急,好戏总是要压轴才够震住全场,弟弟救你们来了。”。 三楼响起一阵嗤笑,一个十分刻薄的稚童声:“各位未兔太急切了吧,如果仅仅是这几首所谓诗歌来应景的话,未免太对不起小蛮姐姐这惊艳一舞了。”。 “狂妄,小儿无知!斯文扫地,这个乳臭未干的无赖子是谁放他进来的?与这种小儿共处一楼赏花实在是羞杀我等!。。。。。。。”。 楼内的舆情对商羊舞相当的不利,然而,我们的商公子真理在手,又怎会把这帮渣渣放在眼里。只见他头呈45度斜角望向楼顶,眼内泛出一层眼白,鼻内哼哼有声,如果说那个唱诗的青年是个表演艺术家,咱们的小商公子绝对可以领取表演终身荣誉奖。 商羊舞啪啪两声击掌,那楼顶便飘下一束丝帛来,迎着微风在琉璃灯下招摇。 呀,这字不错,金石森森颇见风骨,似乎前朝从未见过这种字体,哎呀,这诗,这诗, 众看客先是注目那束丝帛上极好看的几行大字,待到把句读读完,才惊觉这是一首绝妙好诗,漫说一个小小的欧阳公子,就是叫骆宾客亲临,也不见得在三通鼓的时间写出压倒此诗的佳构来。 有见到好诗不吟哦几遍就喉头发痒的才子哥们,不免又摇头晃脑地读出声来: 云想衣裳花想容, 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 会向瑶台月下逢。 春风楼里道春风,群玉山头思仙人。应景应情,这要不是天天想看我们小蛮姑娘的花容月貌,谁能写出这样卓拔不群的马屁诗来。不用比了,不用比了,快快把那三楼的风流贼送进小蛮香闺吧。 商羊舞叉起腰,用食指点着那巨幅,将剩勇追穷寇,伏击之后再迎头痛击:“这字是小子写的,诗是我哥哥做的,小子兄弟不才,请诸位才子指点一二。”。 嘶,响起一阵抽气声,这小子既贼滑又狠毒,分明是没想给欧阳才子们留条内裤走出去。要不是看在他童言无忌的份上,真想一巴掌把他扇到墙上啊。 小蛮双肩耸动,想是忍耐不住,被这个叉腰求指点的皮猴子惹得笑出声来,先是压抑住的吃吃声,然后笑不可抑,仰起玉首,咯咯咯。。。。。。哈,哈哈。。。。。哈哈哈。。。。。。前仰后合起来。 二十个美人的珠花还未投出,欧阳才子们早己一派灰败的脸色,自小浸淫诗道,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若是相差几步距离,还可打起精神拿走几朵人情花,这要是被甩出了几条街,也断然不好意思逼着人颠倒黑白。欧阳公子们也不多话,抬腿便走。 商羊舞回头悄悄说道:“师兄,要提妨成国公的混世魔王抢人,等下只要他们出手,师兄不要偷偷出手,要耍出最漂亮的招式去救你那美人,切记,但求好看,不要太用力。”。 欧阳公子一帮文人走在前面,不片刻便消失在门外。 秦石林折扇轻摇,带着三五个长相凶狠的家丁走在最后,那几个家丁隐隐带有一股凌厉的杀气,想是成国公当年征战的亲兵家将,跟在独子身边以防不测,正是常年有这样一帮家丁跟着,秦石林才肆无忌惮地混成了京城三虎的。商羊舞二世为人的人生经验,知道规矩对这种纨绔毫无作用,对他们而言,规矩的作用就是为了给他们打破的。 秦石林经过小蛮姑娘站立的台子,突然调皮地抽了抽鼻子,好似要吸尽小蛮身上的香味,极老练地说:“不错,这是处女的味道,爷爷喜欢。”说完打了一个悠扬的呼哨,那几个家丁跃上高台,几脚踹飞几个台前的大汉,扛起小蛮姑娘就要往门外飞去。 一阵刺痛,扛着人的家丁本能地放下小蛮,脉间滴滴掉落一串鲜血。那家丁生出军中的勇悍之气,抽出腰间利刃,扬臂大呼:“是谁,谁敢偷袭爷爷?”。 陆乙如一片白云,从三楼缓缓飘下。没有其他任何多余的废话,只伸出脚面,几个弓腿,那台上的三个家丁就象三只等在原地的皮球,飞出门外,先后落入假山后的小池中。另两个守在门边护主的还未来得起发出惊呼,那朵白云又缓缓飘了过来,明明那么的慢,但自已仍然躲无可躲,朴朴两声如中败絮的闷响,又有两只皮球坠入水中。 呀!秦石林抱住门前的一只石狮子,尖叫道:“别,别踢我,我怕水。”。 陆乙扬起右腿,轻轻用折扇拍打了一下鞋面,好似在拍打刚才踢人沾上的灰尘,没有说话,也没有再多看秦石林一眼,便飞回小蛮姑娘所立的舞台上。 小蛮姑娘本双目炯炯,把陆乙的表演看了个彻头彻尾,待到陆乙飞到她身边,扶住她的蛮腰,她终于闭上美目,软软的,被吓晕倒下去了。 商羊舞把头伸了出来,胸前那方师父赠送的牌牌,因为跳跃过甚,从颈间贴胸处垂了出来,垂在空中,来回晃动。商羊舞浑然不觉,仍在为大出风头的二师兄用力鼓掌。 陆乙连回头看一眼商羊舞都没有,就横抱着小蛮走出主楼,由她的贴身小丫环导去香闺。商羊舞暗叹一声:“果然奸夫****一对狗男女。”。左右无事,便让小厮换了一壶茶,细细地看起墙上的书画来。 十六:师父的旧识----廖大家 http://..org/ 小厮突然不请自来,明显比之前恭敬了许多,说:“廖大家有请”。 “廖大家?”商羊舞讶道。 小厮自然而然脸上浮出恭敬来,道:“就是我们东家。”。 “可是,为什么请我。”。小厮迟艾挠头: “也许小公子长得可爱吧”。好吧,这个理由可以接受。 寥大家的住所是园林中极简朴的一座小院,一个妇人站在门口等候,那小厮把商羊舞领到,连往里面多看一眼的胆量都没有,行过一礼,掉头风也似的走了。 那妇人掩嘴吃吃笑道:“这个院子从来没来过男人,你是第一个哩。”。 商羊舞忙收回迈出去一半的脚,笑道:“那我还是不要破这个例了。”刚刚来的时候早记住了方向,小手一拱就要往回跑。 那妇人的声音如少女般娇媚,嘻嘻笑道:“小滑头,你倒是跑给姑奶奶看看。”。 商羊舞虽不能修行,学会的上乘步法却是不少,往后一退,身形变换,退了几十步,再无那妇人的影子,这才松了一口气,太蹊跷的地方还是让大师兄来打探才好,自己这点微末道行就不玩这种火。 正思量着怎么逃出这座园子,那妇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哎哟,会的不还少呢,道宗的纵天梯,佛宗的大乘如风步,公主,他还会天魔变哩。”。 商羊舞吓了一跳,自已结合的这几步,跟两位师兄演练过,大师兄自然不用说,二师兄也要费番功夫才能捉到自已,一个青楼的仆妇竟然比坐照巅峰的二师兄还要厉害,商羊舞眼见逃脱无望,堆起笑容,揖手道:“前辈戏耍一个八岁孩童,这恐怕不太好吧。”。 那妇人过来拧住商羊舞:“什么前辈后辈的,我是你姐姐辈,小小年纪比猴还精,也不知怎么教的。”。 拧得倒也不怎么用力,语气又透出一股子奇怪的亲热,商羊舞心下大安,好奇心又生了出来,笑道:“姐姐莫要生气,我正想进去坐坐呢。”那妇人也不怕他逃走,笑吟吟地放下他的耳朵,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院子里虽简朴,房间里的装饰却是不俗,一个明显经过精心打扮的妇人站在那,柔和的灯光照在那柔美之极的脸上,二十岁的神情,三十岁的风韵。如果说小蛮的美是惊心动魄,这种穿透了岁月的美,便是**蚀骨了。 看到有些发呆的商羊舞,那妇人笑问:“姑姑美吗?”。 “美,很美”。商羊舞一向老实。 那妇人却神情萧索起来,有些怨恨,有些顾影自怜,叹道:“可是有个人对着我十年,从我十六岁到二十六岁,瞎子一般,从来看不到我的美。”。 商羊舞一头雾水,这跟我有关系吗?但这种无视国色天香的瞎子确实可恨,商羊舞感叹道:“那已经不是瞎子了,就是一个瞎子,经过姑姑的身边,也可以想象出姑姑的绝世的容颜,那就是一头猪啊,而且是一个瞎眼的蠢猪。”。 那丫环欢喜之极,过来捏了捏商羊的小脸,道:“功夫稀松,贪多嚼不烂,眼光却是一流。”。 那妇人笑道:“他那是灵窍出了问题,以他自创结合了道佛魔的逃命步法,只要他解决灵窍问题,还不知会进到哪一步呢。” 商羊舞吓了一跳,看几眼就知道自已身体隐患,这个廖大家好不简单,听到那丫环又称呼她为公主,更增这个妇人的神秘感。 廖大家过来握住商羊舞的手,长辈一般,十分自然地让商羊舞坐到自己面前,丫环殷勤地递了一杯茶过来,商羊舞喝了一口,正是二师兄茶庄新产的顶级雀舌。刚放下茶杯,那丫环又递过来一盘糕点,商羊舞正好有点饿了,也不客气,连连吃了几块。 廖大家有些宠溺地看着商羊舞,好似一个母亲欢喜无限地看着儿子吃东西。商羊舞虽十分不解这主仆二人何以会如此对待自己,但在溢满了整个房间的善意中,心中生出了一种温暖。不错,有母亲的疼爱,才是家的感觉。 商羊舞吃完,便老老实实把双手放到膝上,等廖大家揭开迷团。廖大家把那盘糕点又推了过来,柔声问:“还要吗?”商羊舞摇了摇头,说:“很饱了”。 廖大家怔怔看着商羊舞脖子,似乎有点怕,又充满了欢喜期待,盈盈一双美目升起一层迷雾。轻轻问道:“你脖子上这块牌子,可以给我看看吗?” 自出生时起,这块牌子就从未离身,但不知为何,商羊舞觉得自己应该信任这个美丽的妇人。那妇人小心地接过牌子,抚摸再三,闭下美目,任两行清泪流过如玉的脸:“二十年不曾见到此物了。” 商羊有些发懵:“这牌子是师父留给自已的,这个美美的阿姨莫非是师父的旧情人?难道那头蠢猪正是师父?” 廖大家把那牌子挂回商羊舞颈里,问道:“你看姑姑有多少岁?” 商羊舞既然已开了脑洞,自然更加摆正了姿态,十分真诚老实地回答:“您看起来绝对不超过三十岁”。 廖大家笑道:“你这小娃儿倒真会逗姑姑开心,当年,我初识那人的时候,他嫌我年龄太少,现在他恐怕又会嫌我老了,姑姑四十六岁了,都到了做人奶奶的年纪了。”。 其实,廖大家说自己十六岁到二十六岁,师父看不到她的美,然后又说二十年不见这个牌牌,商羊舞早推断出廖大家四十六岁了,不过廖大家实在是驻颜有术,商羊舞说她二十几岁,绝非违心的拍马。但自己对师父的过去历史一无所知,却再也不敢多掺和。谁知道他俩有什么恩怨情仇呢。 师父对自己算是溺爱之极了,跟自己谈过很多修道史上的秘辛,独独对自己的历史绝口不提,商羊舞甚至连师父有多大年纪也不清楚,反正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师父总是四十来岁的样子,好似岁月对他的容貌毫无影响,有时商羊舞还会把师父脑补成一个妖怪。 廖大家悠悠说道:“你这样的牌子,有人也送了我一块,据说当年魔山上连降十几日神雷,最后才落下三块巨石,也不知那人用了什么手段,把这巨石炼成了三块非金非玉的牌子,这牌子坚硬之极,任何利器不能在上面留下痕迹,有缘者才可以用自己的鲜血在上面雕出字迹,你是叫商羊舞吧,鲜血一旦浸入,这牌子就认了主。但不到入神境以上,不知道它到底有什么特别功用。另外一块,应在那人手上”。说完从一片粉白的脖颈间掏出一块同商羊舞一模一样大小的牌子。 商羊舞接过那牌子,看到牌子上如蚊虫般雕了八个小字:“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自己也如被神雷击中,震在当场:“诗经上的句子居然在这个完同不同于地球的世界里出现了,这到底是巧合呢?还是有着必然的渊缘?”。 商羊舞喃喃自语:“这个字,这八个字”。廖大家笑道:“你自然是见过这个人的笔迹吧”,被诗经上的句子重现在这个异世震住的商羊舞,这才定睛细看字体,不错,当然见过,因为这正是师父的笔迹。商羊迷惑之极地抬起头,望向廖大家。 廖大家却没有给他释疑,为什么知道他也有这么一个牌子。突然收起笑容,刚刚还温情无限的一双眼晴,放出寒光来,问:“你到底是他的什么人?”。 商羊舞自然极老实地回答:“是徒弟,”,完了还意犹未尽,又补充了一句:“我师父志在修行,老光棍一个,我自然只能是他徒弟。”。 廖大家一听这话,寒冰似的脸色被春风吹开,比之前更加温暖三分,双手捉住商羊舞的双肩,在他的脸上重重亲了一下,然后站了起来,来回走了两步,嘻嘻笑道:“看来他还没忘记对我的承诺,既然不肯娶我,就谁也不能娶,你师父别的优点没有,说话还是算数的。”。 商羊舞忙附合道:“是是,虽然师父瞎眼如盲,但总算个讲信用的瞎子。”。 这句话逗得廖大家和那个中年侍女都大笑起来,廖大家弯着腰指着商羊舞对侍女说:“你说这小混蛋怎么样。”。 侍女笑道:“有几分老混蛋当年的味道。”。 廖大家极亲热地弯腰拍了拍商羊舞,道:“你很不错,我很喜欢你。”,很随意地从腰间扯下一块吊坠,说:“给你玩”。 侍女一见大惊:“公主,这。。。。。。”。 廖大家摇手打断侍女欲言又止的劝说,商羊舞见侍女的神情,知道这小玩意儿恐怕绝不普通,忙嘻笑道:“我一个男人,不喜这种玩物。”。 廖大家怒道:“难道没人告诉你长者赐不敢辞吗?”。商羊舞忙躬身双手接过,郑重地收了起来。 既然认了人家作长辈,自然就有了挨训的义务。廖大家道:“你一个小孩子,要有一个小孩子的样子,也不知你那师父怎么管的你们,有师兄带着这么小的师弟往这种地方跑的道理吗?”。 商羊舞唯唯。廖大家对侍女道:“小蛮的舞应该跳完了,你送他回去吧。”。然后问商羊舞:“你会不会跟你师父说起今晚遇到了我?”, 商羊舞正色道:“不会”。 廖大家急不可耐地赶他走,江湖惯例是要跟踪他的。 商羊舞双手一摊:“我与师兄这点微末道行,就是想隐身匿行,又岂能逃过你老人家的手掌心,当然,如果你老人家需要,我是乐意告诉您家住何处的。”。 廖大家挥挥手,一个字也不想多说。 陆乙今晚的心情当然很好,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面带微笑。商羊舞讥笑道:“就是回味无穷,也不用表现得这么明显”。 陆乙睁开眼,对小师弟的讥笑不以为意:“你要能看见她的面容,就能理解我现在这样子一点都不过分。当然了,如果你看见了还这么阴阳怪气,那也只能证明你在忌妒我,她的魅力,连八岁的小男孩恐怕也不能抵挡啊。”。 商羊舞道:“这场天魔舞到底是脱了面纱还是脱了衣服?”。 陆乙了解自己的小师弟,生气了就要在嘴上报复回去,而且这个时候往往会相当的畏琐无耻。忙安慰道:“你一个小孩子呆在那个房子学学王九重的书法多好,何必非要跟去看小蛮跳舞,师兄不是抛弃你,师兄是在保护你呀。”。 十七章:谁抢劫了杜三公子: http://..org/ 第二天,南大街最轰动的事,不是青风十里楼的小蛮姑娘除下面纱,为某位公子独舞了一曲,而是杜三公子家遭了强盗,一个极丑的大汉一脚揣开大门,打倒一百三十三个武师和家丁,大喊我要抢劫,把杜三公子从六姨太床上拎了出来,说:“给我十万两银票,少一万两打断你一根肋骨。”在讨价还价过程中,杜三公子被打断了三根肋骨,当管家捧来十万两银票时,那个丑大汉十分讲信誉地只取了七万。据杜府流出来的小道消息,那个抢劫者只是个江湖武者,既不会御气飞行,连跳都跳不高,也不会御剑,仅凭一双铁拳,就打飞了杜府的两个坐照初期的供奉。 府上出了这么大的事,刘管家当然没有去收剪刀街的酒铺。穿过满是伤员,一片痛嚎的前后厅,刘管家走到斜依在床榻上的杜三公子面前,躬身道:“东家”。 杜三公子颇为年青,不到三十岁,一张还算英俊的脸,因为痛得有些变形的缘故,露出几分狰狞。冷冷地说:“你是嫌我不够丢人吗?把全城的跌打医生都找了来,这下可满城风雨了,我杜府有两个坐照境,炼体以上十人,就这么被一个人打趴了”。 刘管家轻声道:“这事瞒是瞒不住的了,北街的赵四,一早就安排人传开了。”。 杜三公子大急,挣扎着把身体往上挪,两个侍妾忙过来扶住,女人的力气太少,托不住杜三的腰,杜三刚接上的肋骨痛得嘶嘶作声,杜三一脚把那两个女子踹开,呵道:“滚”。那两个女子并不敢滚开,跪在地上发着抖。杜三微一示意,两个大汉过来熟稔地把她们扛走了。杜三道:“先到地下关着,等过这阵子再说”。 刘管家微闭着双眼入定。杜三公子皱了皱眉,见他这副神情,似是妙计在胸。压住心火,轻挥一下手,屋内侍侯的人都快步离去,门被轻轻带上。 杜三公子吃力地拱了拱手,笑道:“子奇兄与我是贫贱之交,没有子奇兄运筹帷幄,也没有杜三今日的江山,此番子奇兄若不救我,若我杜三被北街的赵四传成了笑话,只怕再无人会听我号令,大同城再无我立足之地了,你我兄弟二人难道又要回到河西,一个做贼一个去算命吗?” 刘子奇刘管家沉吟半晌,问道:“你是见过那个狂徒的,两个供奉都说此人身上都没有修行气息波动,凭的天生的神力,见到任何人都是直直的一拳,便无人能挡。这种话你信吗?” 杜三公子摇摇头:“一个未修行的蛮夫,只两拳便打倒了两个坐照初境,这种事谁都不会信,我问过那个老供奉,修行史上越境挑战,几无成功的战例,更何况一个未修行的,一拳就打倒了一个坐照,这是越了三境啊,一只蚂蚁飞到天上咬死了一只苍鹰,谁能相信这事终于发生了。” 刘子奇叹道:“学生当年读过一本杂书,说极西之地有一种红蚂蚁,只要能爬到魔山之巅,受过神雷的洗礼而不死,就会长出四对翅膀,咬死几只苍鹰也就不成问题了。世上之所以有太多不解之密,不过因为世人无知罢了。”。 杜三公子沉吟道:“你的意思是?” 刘子奇刘管家拱拱手,说道:“学生又听说魔宗有一门功夫,叫“小天地”,就是能在体内自造小天地,让外人再也感知不到自己的气息流动,练到极致可沉睡地底千百年不死。魔宗功法往往与天地夺造化,所以常常引来天罚,小天地这种功夫便可瞒天过海,躲过天罚。这种功夫非宗主传承者不传,所以世上知之甚少,学生最好奇闻趣谈的杂书,多方印证,才得知世上确有这种魔功。” 杜三公子迟疑道:“子奇的意思,那个强盗其实是魔宗的人?而且是魔宗的传承者?为了区区几万两银子,他一个魔宗的少主,要来抢我这个凡人?这说出去谁信哪?!” “几万两银自然是不信,但假如有人说赵四爷出50万两银请魔教出手,借抢银子的名头,来打击你的江湖威望,一个不会修行的二流强盗,单枪匹马就端了你的老巢,托庇在三公子翼下的诸多赌坊青楼地下钱庄,自然会作鸟兽散,不然府上这么多值钱的古董珠宝,哪怕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那个自称牛栏山李逵的强盗也不拿,却偏偏耀武扬威把满庄的家丁门人都打了个遍,银票仅仅慢来了片刻,就非要打断你三根肋骨呢?可见图财是假,让你威风扫地才是他的真实目的吧。而且据跟踪回来的人说,这个李逵走出杜府不到百米,就凭空在大街上消失了,既不见他飞檐走壁,又不见他躲进其他府宅,当时大街上空无一人,进士巷十几个大灯笼挂着,再加上月色甚好,这个时候实际上最好跟踪,那强盗隐身般就突然消失了,这更说明此人绝对是修行界的高手。” 经过刘子奇这么条分析缕,杜三公子冷汗阵阵,忙嘶声问道:“计将安出?“ 刘子奇智珠在握,自然云淡风轻,摆足了谋士架子,慢慢悠悠地说:“魔宗被我朝与神教联手赶到蛮荒之地,己逾二十余载,据说因其生计困顿,最近大有蠢蠢欲动的趋势,有很多魔族的商人混入魏晋两国大肆购买粮草,赵四出资50万两勾结魔族,就是资敌,实在罪大恶极,三公子应该把这个事禀报六王爷,请王爷定夺,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大同城的江湖,唯一敢跟三公子作对的赵四爷命不久矣,那时候,杜三公子会成为真正的地下王者,整个大同,整个大魏的黑道秩序,还不是我们的三公子一言以决之?!” 杜三公子以极大毅力从床上爬了起来,哈哈笑道:“子奇兄呀子奇兄,你实在是一代奇士啊。如此说来,我杜三因祸得福,区区三根肋骨又算得了什么?王府这一趟,看来子奇须陪我去了,来人哪,快与我更衣。”。 十八章:冬日里温暖的酒铺后院 http://..org/ 冬天,如果有一个能晒到太阳的后院,那就算人生的一大幸福事。师父正在享受饭后的午睡时光,朱达师兄弟三人窝在几个吊着的躺椅之中,百年老藤制成的,里面铺着厚而暖的黑熊皮,只要一窝进去,人便舒服到不想起来。 做第一个的时候,朱达和陆乙轮番嘲笑了小师弟,这么大的人了,还离不开睡婴儿摇窝的习惯。但做成了之后,无论是夏夜,躺在凉爽的藤皮上看星星,还是冬日里缩进去晒太阳,二位师兄一有闲情就霸着不肯出来,商羊舞就做了三架,师父有一天很好奇,也坐进去摇晃了几下,说这样很适合冥思,商羊舞立马又多做了一个,而且为了区别另三个,用的白熊皮。 陆乙没有心思听他们在讨论什么,自从春风十里楼回来,陆乙基本就成了丧失了六感的行尸走肉,这几日的饭菜弄得特别的寡淡无味,师父的脸越来越黑,有一次喝了一口汤,甚至拍了桌子,但陆乙坐在桌侧依然露出神游物外的痴笑模样,如果不是商羊舞接过了陆乙的掌厨工作,陆乙就会有被逐出师门的危险。 朱达嘿嘿挠头:“杜府的许多高手都不是我打倒的,而是眼见不敌,自己躺倒的,还有个特别怕死的告诉我杜府有个密室,密室里不但有数不清的金银,还有数百个美妇。” 商羊舞笑道:“我们不按常理出牌,一是探探杜府的武力值,二是探探那群江湖义士的忠诚度,江湖江湖,从古到今都是装裱用的一桶桨糊啊。”。 朱达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牛栏山有个李逵的,他与你有什么仇怨,非让我妆成他的样子,打完了人还非得站门口大喊三声:爷爷牛栏山李逵是也。”。 商羊舞摇头道:“只听说离大同数百里有一牛栏山,山上有一窝土匪而己,至于李逵这个人,是小弟随便生造出来的一个假名,你以为装成一个没修行的大力士强盗,就抢劫了几百个护院的杜府,他们还能把你说成是一个不出名的二流土匪吗?我们且等着杜三造出一个绝顶高手出来吧,杜府只有被天下知名的修行高手抢了,他们才有面子继续在那个道上混下去,也许更威风。被弱者揍了,那叫耻辱,被强者揍了,那简直就叫荣耀,这就叫人性。”。 正说话间,正面墙头飘过来三朵彩云,商羊舞见到廖大家那张美艳的脸,心道:“来了,来了,师父,可不是弟子出卖的你,实在是敌人太过狡猾了呀。”。 陆乙恍若从梦中惊醒,迟迟艾艾从摇椅中扑了出来,梦幻般的一惊一乍喃喃自语:“小蛮,是你吗?你怎么找到此处的?”。 廖大家一见他傻憨模样,哼了一声,翻了一个白眼,没有搭理他。小蛮姑娘似乎对廖大家颇为敬畏,连连打眼神制止陆乙胡言乱语。 朱达却未把这些粉骷髅放在眼里,喝道:“光天化日,越墙而入是何道理”。话未说完,廖大家飘过来扬起玉手就往那张猪头上打去,朱达自小被师父暴起就揍,养成的无敌抗揍本能,天下又有几人能打得着他。 廖大家停住身影,叉腰道:“你小子居然敢逃?”。朱达看着白痴一样地看着她,扬脸45度望天:“哼!要不是看你是一女流,大爷我就把你打成猪头。”。 商羊舞大急,忙扯扯朱达的衣角,待那张蠢脸别过来,商羊舞悄声道:“你要是不想被师父揍成猪头,就赶紧闭嘴。”。 廖大家刚刚还威风十足,突然梨花带雨,哭了起来:“好你个轲猛,你欺负我还不算,现在还教出徒弟来欺负我。轲猛,你再不出来,姑奶奶就撞死在你家后院。”。 朱达小声问商羊舞:“她是谁?师父不是叫轲孟吗,这轲猛喊的又是哪个?”。 商羊舞微微叹道:“她是师父的老情人,她想怎么叫就怎么叫,你我可管不着。”。 师父从书房后门走了出来,并没有睡后的一丝凌乱,明显粗粗地拾掇了一番。笑道:“小熏儿,二十年不见,一向可好?”。 廖大家少女般地跺脚抽泣:“不好,不好,很不好,连你徒弟都欺负我。”。一根玉手,翘如兰花,指向己吓得发抖的朱达。 师父剑眉竖了起来,望向朱达,威严问道:“我不是教导你们吗?遇到女人不可先动手,动起手来也要留三分,这才是我门的风度,安?!你忘了吗?”。 大冷天,朱达额头急出汗来,嗫嚅道:“这位,这位长辈是没打着我才生气的,这都全仗平时师父训练得法,弟子根本就没用脑,就地躲开了。”。 廖大家听到朱达连脑都不用就躲开自己的连环几击,更是生气了,轲孟忙喝道:“什么这位那位长辈,这是你师姐伊水熏。”。 廖大家听说轲孟让朱达叫她师姐,一江春水向东流,一时间泪如泉涌,百念俱灰,哭喊道:“谁承认做你徒弟的,你当年教过我的破烂道法,我宁死都没有用过,这么些年早就忘记了。”。 轲孟见她哭得伤心,想如当年一般,过去擦掉她的眼泪,逗得她开心起来,又有三个徒弟在场,作如此儿女态成什么体统。廖大家找了这人二十年,今天终于见到那张日思夜想的脸,见他进退两难恍如昨日的蠢模样,哪里还忍得住,扑嗤一声笑,扑到轲孟身上,把头埋进轲孟胸前,双手紧紧抱住,又嘤嘤哭了起来。 商羊舞忙拉拉呆若木鸡的两位师兄,给那位侍女打了一个眼色,弹指间,后院闲杂人等走了个干干净净。 第十九章:的推断 http://..org/ 这个家是没法呆了,陆乙建议去春风十里楼喝茶,小蛮姑娘羞答答欢喜无限,商羊舞也无所谓,朱达还沉浸在被雷得里焦外嫩的呆荫之中。 廖大家抢占了师兄弟家的院子,她的院子自然被师兄弟们抢了,陆乙坐在院子里的一方茶几前,看着忙碌着布茶的小蛮姑娘。 朱达喝一口刚上的茶,哇,好烫,又不敢吐出来,眦牙咧嘴咽了进去,把一个猪头凑到商羊舞面前,恨恨道:“什么个情况,你们好象都认识。”。 商羊舞指着陆乙道:“你难道看不出来吗?我们的二师兄跟人家的小姑娘勾搭上了,作为报复,这小姑娘的长辈就去勾搭我们的师父。”。 朱达倒也不蠢,看了一眼屋内,见小蛮与侍女还没出来,吁了一口气,惊魂未定地说:“我不管他们是如何勾搭上的,那个什么伊水熏跟师父是什么回事,我到底是应该喊师娘还是师姐?”。 商羊舞笑道:“你如果胆敢叫师姐,伊水熏会有一百种方法让师父揍你,你如果叫师娘,我肯定师父会立马揍你,最安全的称呼还是喊姑姑好,既亲切又照顾了师父迈不过去的伦理那道坎。”。 朱达的浓眉皱成一团,一双天真的大眼睛忽闪忽闪,显然没有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师父与那位姑姑为什么有伦理的坎迈不过。 商羊舞有些羡慕地看着自己的大师兄,自十六岁下山,在红尘中己历八载,本应泡成一团泥色的二十四岁青年,依然纯净如婴儿。环境的变化对他毫无影响。这是一个真人! 师兄从世事中悟通了许多道法,却独独没有沾染上那些丑俗的脏色。师兄弟三人,师父最喜欢的是自己,最疼爱的还是大师兄。自己年纪虽少,却最能明白师父的心意,所以师父有时喜欢跟自己说说话喝喝酒。但修行天赋最高的还是大师兄,他劈柴担水烧火煮饭,想的还是修行之法,对师兄而言,世上事不过一个道字,舍此,就是一张白纸。所以大师兄很多时候看起象一个白痴,实际上不过只因痴于修行罢了。二师兄则是师父最需要的,勤勉,心细而又恭顺,就象师父用得顺手的一根拐杖,有了二师兄,师父才能活得舒爽。 商羊舞觉得还是应该跟大师兄说说,免得哪一天他痴气大发去追问师父。笑道:“根据我在书上总结出来的男女情事经验,加上这两天对廖大家,哦,也就是伊水熏的言谈细节汇总,基本上我可以猜测出他们的故事大概。”。朱达把身体微微倾了过来,连陆乙都没有去偷看小蛮姑娘,支起了两只耳朵。 商羊舞续道:“我这两天把我脑中的各派秘辛回忆了一遍,师兄知道,我的记性是很好的。我曾看过伊水熏姑姑有一个师父送给她的吊饰,上面刻有八个字:“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而刚好师父介绍说姑姑叫伊水熏,两相印证,姑姑应是魔族中人,而且可能是魔族公主。朱达吓了一跳,问道:“魔族?公主?”。 “是的,魔族!正是神教与魏晋两国都欲除之而后快的魔族!魔族的故乡,有一座山,世人都叫它魔山,其实更古老的时候,那时候魔族还不叫魔族,而是叫伊水族,其族长一脉就以伊水为姓,那座山就叫伊山,是伊水族的圣山,山上的雪水流下,一条宽阔美丽的大河滋养着伊水族,这条河就叫伊水。 伊水族也有修行者,只不过他们的修行理念与教宗佛宗大相径庭,便被视为异端,称为魔教。把他们当成洪水猛兽欲灭之而后快。伊水族人长在高原酷寒之地,常年与残酷的环境作斗争,所以这个族人都崇尚力量,性格强悍。自然不会向教宗佛宗屈服投降,于是就有了千年的修行界道佛联手伐魔的争斗。 咱们的师父的性子,是不会理会这些无聊的修行理念争端的。师父这样的人,不会对魔教抱有天生的敌意的,也不会对道佛两教顶礼膜拜,师父应该在三十年前游历了伊山伊水一带,遇着了豆蔻年华的伊水熏,师父为人洒脱,境界又高深莫测,对女孩子又很有怜惜的风度,把伊水熏姑姑迷倒是水到渠成的事。 师父对伊水熏应该很有情意,年龄辈份问题,让师父自恃身份,愧于承认这份感情吧。师父的口头禅:‘为师不过活得久些,自然就懂得多些。’。虽然师父从来不告诉我们他的光辉史和具体年龄。但伊水熏喊师父轲猛,我可以下出两个结论:一,师父是个看起来很年轻的老妖怪,也许三五百岁,也许五六百岁,反正早就突破了人类极限。二,师父是个猛人,很猛的人,把师父惹毛了,他能干出屠灭他人宗门的事。”。 啪啪啪,那个侍女拍着掌从门内走出来。赞道:“虽然有些出入,但离真相己经不远了,想不到一个八岁小童,却拥有了见微知著的能力。”。 商羊舞其实旱就料到这个侍女和小蛮定躲在窗边偷听,却并未放低声音,不过想让这个当年见证师父与伊水熏情感事的侍女,验证下自己的猜想罢了。 朱达听后对师父却是大为不满,甚至可以说是不屑。大不敬地说:“什么狗屁年龄辈份,人家既不承认他的师父身份,也不介意他痴长的一大截年龄,他倒娇什么情。师父常教导我们道法自然,不可拘泥常人的思维,只要顺着本心就好。他自已却活成了一个冬烘老酸生。这叫什么事?,我得赶紧去劝劝师父。”。 商羊舞站起来对那侍女说:“我师兄一法通万法通,这种纯净通透的人生至理,难道不值得你把房里的藏酒抱个一两坛出来吗?”。那侍女点头如捣蒜,迭声道:“有好酒,有好酒。”,飞奔入屋抱酒去也。 商羊舞对朱达挤挤眼说:“你这一通话哄来两坛好酒就值得了,师父那你可千万别真去劝。”。 朱达不忿:“为什么不?”。 “春风十里楼在大同开了十年,我们来大同也整整八年了,这么多地方师父偏偏不去,为何独独选了大同来入世,老梁家的卤牛肉,你我也知道,还不如二师兄的手艺,牛肉,不过师父来大同的借口罢了。师父怕是担心一个魔族公主在魏国都城的安危,打着入世悟道吃卤牛肉的幌子,干的却是护花的勾当呀。师父那里怕是早在南昆山上悟透了,之所以等到今日,只不过经验还不是太足,脸皮不够厚而已,我与二师兄悄悄溜去春风楼,指不定师父是如何的得意偷笑呢。”。 二十章:杜三公子的仁义演出 http://..org/ 北街的赵四爷,拥有四家赌坊一个地下钱庄,杜三公子的仁义,赵四爷的狠辣,在大同的黑道上,都是人尽皆知的。 惹了杜三公子,自会有义薄云天的道上兄弟剁了你。几年前,有一个不晓事的书生,大庭广众的一个酒席上,呵斥了杜三公子两句,杜三公子的度量,自是不会与这种穷酸计较,结果这个穷酸光天化日就被人割了舌头,官府一查,那人与杜三公子素昧平生,出于景仰与义愤才干的这事。 赵四爷的仇人,从来就是月黑风高夜被人捅死在某个巷子里的,做的干净利落狠辣之极。因此,大同的黑道大佬,杜三让人敬畏,赵四,则让人产生一种遇上响尾蛇的怕。 但赵四爷这次的火,显然是玩大了,哪怕他的亲妹妹是成国公的最得宠的小妾,也保不下他的一条狗命。胆敢出资50万两银,勾结魔宗高手洗劫杜府,皇帝震怒,斥之为狗胆包天,让一向与成国公不和的六王爷来处置这桩通敌案。 六王爷的性子英挺果断,当年先帝爷最为宠爱六王爷,以为六王子有乃父之风,要不是群臣屡屡叩阙直谏,劝下先帝,没有废长立幼,当今的圣上早就被废了。六王爷与皇帝一母同胞,皇帝又一向宽仁,乃至于被人私下诟病为仁懦。若非这样的性子,怎么会对曾经威胁自已皇位的弟弟宠幸不衰呢? 六王爷雷厉风行,把赵四爷满门抓了,请动皇宫的供奉,联手神教的神官,大索天下,在魏国边境围剿了一群魔宗佘孽,活捉了那个洗劫杜府的魔宗高手。市井传言,那魔宗高手长得身如铁塔,一脸刺猬般的乱须,刀枪不入,若不是神教的神官有专门克制魔功的神通,再多的士兵又哪里捉得住这种魔鬼。 今天是赵四爷与魔宗高手开刀问斩的时间,大同的东坊菜市人潮涌动,观者如堵,赵四爷脖子上被粗大的绳子勒住了,防止他撞到尖硬的东西自尽,嘴里满是鲜血,据说是咬过一回舌头,自尽未遂,己然说不出话来,呵呵呵冲着人群咆哮。 观众指指点点:“果然是个穷凶极恶的恶徒,死到临头还这么吓人。”,扔烂菜叶与臭鸡蛋,是围观杀坏人的保留节目,那个铁塔般被锁了琵琶骨的魔宗高手没有人敢扔,谁知道他是否还能使出魔法魔咒呢,赵四爷身上就被扔得花花绿绿腥臭一片,也许在观众的态度中感悟到自己死有余辜,赵四爷终于无力地垂下头来,不再试图挣扎反抗。 杜三公子端着一碗酒,眼含热泪,一步一步走上刑台,刀斧手当然认得仁义无双的杜三公子,想不到这个时候给赵四爷送行的居然会是他,通敌的罪名让赵四爷的门徒早做了鸟兽散。连刀斧手都被这种大义与胸襟感动,叉手抱刀施了一礼:“三公子”。 刑台下的观众鸦雀无声,被这种男儿风度所感染,竖起耳朵,且听清三公子有何话说,明日茶余饭后自己能传诵一下杜三公子的神采,绝对长脸。 杜三公子轻轻一叹,把酒举到赵四爷的面前,哽咽道:“四哥,当年在荣哥身边,多次蒙你点拔提携,料不到你我兄弟走到这一步,四哥要是手头紧,言语一声,我杜三哪敢不倾囊相授,何必何苦行此险招啊,魔教善于迷惑人心,四哥你是着了魔教的道了啊,四哥,小弟不知幕后人是你,想施以援手时,这个案子己惊动了圣上,四哥,三弟对不住你啊,我愿以三十万现银替你赎罪,被六王爷乱棍打出了王府,小弟实在无能啊。”。 说完,杜三公子往前艰难地挪了几步,想是今天早上在王府的那一顿乱棍挨得不清。赵四爷仍然不知好歹执迷不悟,呵呵地猛地抬起头来,凶相毕露。 刀斧手都看不下去了,道:“三公子仁义,但也要看人,这种猪狗不如的东西浪费了三公子的一碗情义酒。”。说完,从杜三公子手里接过那碗酒,把勒住赵四爷脖子的绳子往上提了提,扳过赵四爷的脸,一碗酒便倒了进去。 杜三公子从怀里掏出一大锭银子,递与刀斧手,恳道:“万请差大哥给我兄弟一个痛快。”。 刀斧手也不客气,接过银子,慨然道:“就凭你杜三爷这份义,我不难为他。”。 杜三公子对着刀斧手一躬到地,又跪到赵四爷身前拜了一拜,叫了声:“四哥”。然后由人掺扶着,在万众热望的表情中,傍跚远去了。 今天早餐很丰盛,商羊舞又发明了一种叫米粉的美食,用一条大头鱼,滚油爆煎片刻,加水急烧,水开后放入调料做成高汤,浇到用煮熟的米粉上,实在是人间至味。师父连吃了两碗,朱达吃得更多。混在人群中看过了杜三公子无双的风度,朱达干呕了几声,终于没忍住,把一肚子的粉丝全呕了出来,人群的脚堆中飞快地挤出几只野狗,冲到朱达面前。商羊舞面无表情,小手轻轻拍着弯下腰的朱达后背。观众的情绪越来越兴奋,行刑的**部分就要来了,商羊舞不喜欢看飞起的人头,扯着朱达离开了。 朱达用茶水漱了几遍口,才有气无力地问气定神闲的商羊舞:“你见过比杜三更不要脸的吗?”。 商羊舞想起纷乱的前世,笑道:“当一个人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有多高尚,他就能够有多无耻。”。 朱达挠了挠头,对这种绕句令还是似懂非懂。问:“你当时听到老二讲到杜三公子的仁义传说,就让我去抢他,是不是根据你这个理论,直觉他不是个东西?”。 商羊舞笑道:“杜三公子不过六王爷手中的一枚棋子,不然,一个小混混,凭什么他的故事能惊动六王爷为他说情,杜三因替黄荣收尸被抓,六王爷酒席间听完这个市井小人物的故事,顺口这么一夸,府尹大人岂有听不出弦外之音的道理。于是杜三出狱,出于感恩投效六王爷。杜三公子名声越好,越方便为六王爷干一些自己不便出手的事,我甚至怀疑黄荣都是六王爷与杜三联手坑死的。六王爷要掌握黑道这条线,既可以输送源源不断的金钱,又能为他在市井中布下许多耳目,还可以干些黑道的活。万一这条线暴露,只要弄死杜三,自己还是干干净净的一个王爷。”。 朱达不解:“一个王爷,有必要往这塘污水里扎吗?”。 商羊舞笑道:“身份有贵贱之分,利益却只有大小之分,一家大型赌坊能挣到的银两是多少,你知道吗?”。 商羊舞伸出一个巴掌,自问自答:“每个月五万两,全大同这样规模的赌坊有三家,全在杜三赵四手上,加上其他的放印子钱的地下钱庄,大同的黑道收入至少达到100万两一个月,而大魏全年的赋税,去年共四千六百五十万两,也就是说,大同城的灰色收入总量是二成的国库收入,这么大的一笔钱,杜三赵四有多大本事能吞得下,杜三的背后是六王爷,赵四的背后一定是成国公了。看似是杜三与赵四不和,实则是六王与成国公在斗法罢了。”。 朱达讶道:“你是如何得知这些堵坊收入的。”。商羊舞嘿嘿一笑:“大师兄不要忘了,我们身边有一个隐形的豪商,这几大赌坊都是二师兄供的茶,对他们的情况自然了解一些,至于国库收入,更容易打探得到,户部的几个主事可是茶庄的贵客。”。 对于这些烧脑的事情,朱达实在没耐心听到更多,手一摆,说:“你就说说刘五爷媳妇失踪的事,到底与杜三相不相干吧。”。 商羊舞小手轻轻扣着茶几,皱起清秀的两根眉毛,沉思片刻,手掌一拍桌面,长身而起,道:“以二师兄的人力物力,居然对这起失踪案一无所获,那么大同城谁有这种能力让人凭空消失呢?两年来,己在坊间传开的,刘五爷的媳妇己经是第三十七宗妇人失踪的案子了。巧合的是,还都是颇有姿色的青年妇人,据说六王爷极为风流好色,尤喜已婚妇女,他的几房小妾据说都是寡妇。”。 商羊舞老神在在,踱了几步,大有乃师几分仙气,对朱达笑道:“经过一次明抢,杜三府上肯定会有王爷派来的高手守着,如果这时候杜府再一次被一个人抢了,岂不是向全大同的人宣告赵四爷是被人坑死的,岂不是等于嚣张地给了六王爷一记响亮的耳光,这种情况,成国公一定是喜闻乐见,如果我们再告诉他杜三府上有一个关押失踪妇人的密室,成国公身为禁卫统领,请出一道密旨率兵而来,此时杜府正被你抢得人心惶惶,哪里来得及转移这些妇人,成国公趁乱出手直扑密室,岂不是替皇上清除大同城一毒瘤,即得君心又得民心,顺便抢回赌坊的经营权,一箭三雕,我想成国公是不会拒绝的。”。 又在烧脑,又要烧脑,朱达火冒金星,叫道:“师兄我直接打上门去抢人就行了,费事让那成国公得这个便宜。”。 商羊舞道:“以师兄的通天神功,屠他杜三满门就是弹指间的事,问题是,咱们要让成国公去撕开杜三公子的真面目才行啊。” 第二十一章:是谁酿就了酒中圣品 http://..org/ 成国公秦庄,是大魏几个最显赫的勋贵之一,大魏的江山便是他们的祖辈一刀一枪杀出来的。成国公亲领禁卫统领,足见当今皇帝对秦家的宠信。 此刻成国公正在自家花园的小校场内,把祖传的一对紫金锤舞得密不透风,满场游走,突然嗨的一声巨喝,手中紫金锤飞出一只,击中五十步开外的一个人形木桩,那桩被当头锤中,四分五裂地倒了下来。 两个家将一路小跑把紫金锤抬了回来,成国公笑道:“老麻,拍马屁能不能换个新花样,这个锤,你未必便舞不动。” 老麻二人气喘吁吁地把锤子吃力地放了下来,躬身憨笑:“抬都抬不动,哪里还敢舞,国公爷,那可不是要活生生压死我老麻吗?” 秦庄知道老麻在逗自己开心,自从赵四被斩之后,老麻就这副死样子,翻着新地拍自己马屁。秦庄哈哈一笑,放下另一个锤子,便在兵器架旁的一只太师椅上坐了下来,老麻微微示意,几个家丁便奉上了一茶好茶。成国公接过杯子,喝了一口,又把杯子重重地放了下来,骂道:“这么好的天气,当然要喝酒了,老麻,去把我乖女儿藏着的好酒找一坛来。”。 “不用找了,女儿神知妙算,早就备好了。”,话音未落,一个少女从画墙外转了进来,眉目如画,虽是女儿装扮,却透着一身的英气。 那少女手中抓着一个酒坛,老麻忙布上两个琉璃盅,少女把洒坛往桌上一放,笑道:“麻叔喜欢喝酒,这酒具备得,跟这坛酒可是太配了。”。 老麻搓着手:“我哪里懂这些个学问,最近老爷喜欢用琉璃盅而己。”。 那少女拍开泥封,轻轻晃动,酒香便钻入成国公的鼻中。少女笑道:“爹爹一向自恃喝遍天下美酒,可猜不着这是什么酒。”。 成国公早己闭上眼睛在搜寻记忆,许久,才缓缓摇头:“这酒香初闻一缕淡香,似乎与寻常白洒并无不同,但香气入脑,经久不散,似乎有养神之妙,好酒。这种酒为父是断断没有喝过的,不知是哪一国的佳酿。”。之所以问哪一国,成国公以为大魏这样的美酒,自己岂有没喝过的道理,所以,应该是自己女儿从异国商人那里重金买来的异品,来讨自己欢心了。 少女嘻嘻一笑,没有回答自己父亲的问题,只在桌上倒了三杯酒,那酒在通透的琉璃盅里,如一杯水色的玉石,没有一丝杂色,比大同西郊凤鸣山上的三仙泉水还要清亮几分。 饶是成国公这样的酒林老将,也看得有些心痒难禁,也不待女儿再出什么题目卖什么关子,捉起一杯酒一饮而尽,闭目良久,叹道:“世上居然有这样的美酒,什么梨花白,十三酿。。。。。。为父以前喝的都是醪糟啊。奈何儿,这样的酒,你有多少坛,可还能买得着?”。 成国公膝下只有一子一女,原配是翰林学士史迁的女儿,与成国公可谓夫妻情深,不想便在生下女儿后难产离世,成国公痛心之极,但天不假年天不假命,也只有独唤奈何,所以就把自己的女儿取名秦奈何。自此成国公只纳了几房小妾,不再娶妻,小妾也没有生下一儿半女。成国公把对妻子的一汪深情尽注到爱妻所生的一对儿女身上,尤其对秦奈何,宠上加溺,自已这女儿非但在外面无法无天,在府内更是说一不二威风凛凛,连几房姨太都怕她几分,更不用说仆从了。 秦奈何走到成国公身后,一双小手轻轻捶着自己父亲的双肩,撒着娇道:“这酒,爹爹可要说出它的妙在何处,也好让女儿下回在一帮傻公主面前卖弄卖弄。”。 成国公知道自己女儿与几个公主组成了一个娘子军,还有一个极其霸气的名字:“火凤营”。将门虎女自是与一般小儿女不同,秦奈何与公主们打打闹闹随便惯了,对皇家公主这种态度,成国公倒也不以为意。 成国公哈哈笑道:“你是不相信为父的这条酒中神舌啊,奈何儿,咱大魏论酒量,你爹爹可能比不过六王爷那只酒桶,但要是论品酒,哼!哪个是你老爹的对手。”。 如果不是女儿己经开始跺脚表达了急切的心情,成国公还要多自吹两句的。但现在只好乖乖说出这酒的区别了:“这种酒最大的不同在于,几股刚劲与柔劲融为一体,有些酒一昧的刚,如刮骨钢刀,饮之伤身,这就叫烧刀子,适合猛士阵前痛饮激出血性。有些酒太过绵软,入口如一缕丝绸,裹着肝肠,太不爽利,这种酒是酸丁的至爱。奈何儿这坛酒,似乎龙凤合鸣,阴阳相济,交替纠缠于腹内,最后汇成一股极醇合的味道,饮之令人忘忧,久而不觉自醉。也不知道是何等样的妙人,才酿得出这种天下独一份的酒中圣品。”。 秦奈何眼中露出诧异之色,自己家学渊源,当然早就知道这洒绝不寻常,仍然想不到老爹的评价高到这种地步。面前浮出一张有些萌蠢的面孔,笑道:“酒中圣品?我看倒不一定。”。 成国公怒道:“哪里还有比这坛酒更好的,酒中圣品四个字自然是绝无虚言的。你道你爹爹这几十年喝酒喝出来的名头是假的不成,就是皇上有了异域贡酒,也是要请我去喝几杯,才能喝出真味的。”。 秦奈何露出调皮的笑意,对身后的丫头低头滴咕了两句,丫头转身便飞奔而去。成国公皱眉道:“奈何儿一个月后就年满十八了,如今连身边的丫头都学足了你,完全没有了女孩模样,为父怎么把你嫁得出去。”。 秦奈何哼的一声,昂起头,道:“女儿可不学那些俗脂腻粉,要什么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女儿的夫婿得自己看中了才行。”。 成国公对自己这女儿一向当小祖宗供起来养的,这种骄横的话自是听得惯了,哪里会有半点的生气,用手轻轻拍了几下放在自己肩头秦奈何的手背,道:“我看什么鲁国公的儿子象个娘们,跟你哥哥玩的那些纨绔都没个好的,奈何儿看不上这帮草包也算我老秦教导有方,不过,儿哪,转眼又是一年,你可有自己属意的?”。 秦奈何格格笑了起来,也不象寻常女子害躁,拍打着成国公的肩膀:“没有没有,要是有了,自然会告诉爹爹。”。 正说笑间,那个丫头又捧了一坛酒走了过来,成国公疑惑道:“这样的酒,你有多少坛?”。 秦奈何摇手笑道:“你再尝尝。”。换了几个杯子,又倒满了。 成国公见自已女儿换了杯子,便知道这坛酒又不一样,己略通酒道的女儿是不想混了酒味才换了杯。心下更是好奇,前一坛己经妙到毫巅,这一坛还有可能更胜一层吗?也不多问,叫人拿来清水,漱了口舌,才极郑重地端起面前一杯,喝下,停在齿颊间片刻,再吞入腹中。 成国公噫的一声,露出不敢相信的犹疑神色,又喝了一杯,第二杯甫下,沉吟半晌,又把第三杯喝了。良久才瞿然回首,看着笑吟吟的女儿,问道:“谁酿的这两坛酒?”。 秦奈何道:“爹爹尝出这两坛酒出自同一人之手了?”。 成国公哼了一声,叹道:“这种刚柔相济阴阳互换的酒,天下如果有第二人酿得出,那就太他娘的让人要发疯了,与第二坛酒相较,第一坛酒刚与柔阴与阳似乎还没有圆融通透,比如咱们练武,第一坛酒己达自创招式的大师之境,第二坛酒便是无招胜有招随手挥洒都是杀人妙招了。想不到我能见识到这样的酒道,这样的人修行也好,读书也罢,痴一行便能在哪一行成为大师巨匠了。喝了这种人造的酒,为父倒是好起奇来想会一会他啊。”。 秦奈何轻描淡写地一笑,说:“我娘子军聚会,喝的便是这种酒。。。。。。。。”。还未说完,校武场上便回荡起成国公抓狂了的怒吼:“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快快把余下的酒全交出来,我要拿去与皇上共赏。”。 第二十二章:对面不识酿酒人 http://..org/ 世上的事,巧到不可思议的时候,便只能用机缘或缘份来形容。 当成国公父女在家中探讨酒与酿酒人的时侯。酿出这两坛酒的大师朱达正站在成国公的大门口,显然是二师兄略略帮他装饰了一下,穿上了儒巾,脸白了些,招牌式的浓眉淡了些,稍作改变,如果不是很熟稔的人,谁能看出朱达便是剪刀街上的酿酒人。 朱达的意思是要装成丑李逵才好,商羊舞与陆乙认为那样的凶丑汉子抢劫可以,去作说客就不大应景了。门房见到文质彬彬的朱达,倒也客气,说:“公子稍候,我这便去禀告。” 不一会,那门房便探出头说:“今日不巧,成国公公务繁忙,不便见客。” 朱达微微一笑,一切尽在小师弟的算计之中,从怀中摸出一拜帖,递与门房,很笃定地说:“把这个给国公,他自会见我。” 门房一路小跑又回到校场,叫道:“老爷,那人还是要见你。” 正一杯一杯喝得开心的成国公大怒,骂道:“蠢材!本国公是谁想见就能见的吗,再不走打走就行了,莫再来烦我。” 门客想起那个年青儒生笃定的模样,怕误了国公爷的大事,忙跪倒把拜帖举过头顶,高喊:“他说老爷看过这拜帖,定会见他。” “哦?!”见成国公好奇地哦了一声,老麻忙接过拜帖给国公细看。抽出一张纸,一行如崖上青石的大字:“明日戌时,小子欲一人抢一府,国公有意前往杜府观礼乎?” 成国公把纸拍在茶几上,纵声大笑:“有趣有趣,我倒要看看本朝最嚣张的强盗是何等模样,对门房喝道:“傻跪着干什么,还不快快有请” 秦奈何从几上拈起那纸,不禁唇角翘起,格格笑道:“想必这位就是孤身一人,打上杜府,打伤一百多人的那位凶汉了,受伤的还包括两位坐照境的杜府供奉,都是一拳了事,据说光凭那凶汉的丑恶长相就吓晕了杜府的几个女眷,爹爹,女儿倒想看看这是一头什么洪荒猛兽呢,咦,这字象是也登堂入室了呢。” 成国公拈须大笑,大赞自己女儿文武全才眼光独到,比那草包哥哥强多了。 易容之朮,只有神态与面目相得益彰才算高人,假使你装成书生,却走成了蛮夫的模样,再绝妙的面目易容也得露出底来。这是陆乙的理论,也得到了师兄弟三人的一致认同的。因而在自家后院,师兄弟三人可没少配合老二易容术进行形态训练,朱达本也是读了几千册修行书籍的人,装成儒生,书卷气中更有洒脱与英挺,那股天生的蠢萌就化成率真的可爱了。 根据大师兄的身形特征,商羊舞给他设计了一个周公谨的形象,剑眉斜飞入鬓,面部线条刚硬中带三分温润,虎背而蜂腰,摇着折扇,体态闲雅,实在是人中龙凤。 朱达就这么风骚风流风度地走到校场,离成国公十步左右站定,如凤鸣山上那颗青松,在风中微微揖手为礼,既不过卑又不过亢,然后进入沉默不语的装逼程序。把成国公父女看得一楞一楞的。肩上一阵痛,女儿掐上了自己,成国公才回过神来,淡淡问道:“阁下何人,找老夫意欲何为。”。 朱达见这老头明知故问大是不爽,心道小师弟是让我来送好处的,这老头的态度实在是不知好歹嘛。也不想多罗索客套,摇着折扇说:“在下就是前几日抢了杜三府上的强盗,用意嘛,小子的拜帖己经写得很明白了。” 成囯公抚掌大笑:“爽快爽快,看座”。一个仆从忙送上一张椅子,朱达也不虚礼客套,气定神闲地坐了。自朱达走入视野,成国公眼中的笑意便愈来愈盛,秦奈何定定地盯住朱达那张漫不在乎的脸,这个嚣张的强盗完全颠覆了她的认知,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呢? 成国公眯起眼睛,抚着己然花白的胡须,道:“公子一身神功,抢劫杜府如探囊取物,不过老夫有两个疑问,公子这样的人物,自然不会受他人操控,那么公子到底是与杜三有仇要杀他威风,还是与赵四有仇想借刀杀人?此其一,何以公子抢劫杜府,偏邀老夫去观礼呢,莫非公子以为老夫会为区区赵四出头?” 朱达探手入怀,准备取出密室图。老麻见朱达动作,大惊,急急赶上两步,站到成国公身前。成囯公把护主心切的老麻拔开,笑道:“莫给公子笑话,你这点功夫,岂能挡住这位公子的一招半式。” 朱达微笑颔首,表示认可成国公的这句话,把个老麻闹得老脸通红,讪讪走开。 一张纸从朱达的指尖飞出,平铺在空中,到茶几上方才直直掉落,成国公伸出手掌接住,看了一眼,问道“何物?” 朱达认真解释:“这便是杜三拘禁了三十余名妇女的密室,国公爷问我是否与杜三有仇,恕小子不恭,国公爷是看轻了某等,象杜三这样的衣冠禽兽,凡忠义之人都是他的仇人,大同二年内失踪了无数的妇人,官府没有彻查,国公爷这样的勋贵更是毫不在意,视天下良民如猪狗。国无忠义之官,就只能由我们来做民间忠义之士了。抢他第一次,不过试他身后是何人,抢他第二次,就是要让他身后的人看看民间的力量。国公爷身为禁卫统领,食君之禄,难道愿意看到一个人间地狱般的大同?” 朱达浑没有把成国公放在心上,侃侃而谈义正而辞严。倒弄得成国公老脸一红,颇有尴尬之色,自己身处高位,整日只把心思放在皇上身上,哪里管得了什么民间疾苦,这要按史家的眼光,自己只能算个庸官佞臣。 成国公端坐,以平辈的礼节拱手道:“义士为什么选择我参与其中呢?是否看中老夫残存几分忠勇?” 朱达实话实说:“我们倒也查了一下,国公爷除了有点老迈昏庸教子不严,似乎没有什残民的劣迹,国公爷带禁卫抓捕杜三,暴光他的罪恶,替皇上捞回点国法尊严也是好的,国公爷难道有什么不乐意吗?” 老麻见朱达白衣傲王爷,一番话说得毫无敬意,齐齐喝道:“狂徒大胆!” 朱达冷笑一声,也不起身,右手一招,兵器架上的百十件利器,连同国公脚下那对紫金锤齐齐发出嗡鸣,飞向朱达,朱达双手在胸前游走,划了一个大圈,木屑如粉尘,有柄的兵器便只剩下锋刃,那些金刀,钢叉,铜棍,铁链,都在朱达胸前的圈内翻滚,一股白色的火焰如水一般包裹住这些利器,使其失去了原有的形状,最后熔成一个圆球,圈子越来越小,那球便越来越小,朱达双手连连搓捏,待其停下,手中居然操着一柄非铁非金乌青色的锤子,跟成国公的紫金锤一般大小,百多件兵器,转瞬之间,竟被他用一对肉掌炼成一只小锤。 成国公望着如纸片般平缓飞来,轻轻落在自已面前的小锤,结舌道:“这,这是什么功夫?” 朱达轻轻地拍了拍手,落下一层金属屑,说:“我师弟经常嘲笑这种没用的蠢功夫,叫烈焰光明掌,恰才见到国公爷脚下的紫金锤,这定是国公上阵的利器了,小子初次拜访,就用这种蠢功夫帮国公炼出一只小锤,也算小子的一番心意了。” 成国公好奇心起,却怕当众出丑,不敢去提那小锤,微微示意,老麻与另一个家将过来,却真的抬不动了,小锤虽小,比原来的紫金锤重了十倍不止,成国公哪里还搬得动它。 成国公要亲自送朱达出府,朱达笑道:“不用”,身形微晃,如一缕轻烟,消失在光天化日之下。 成国公目视朱达消失的方向,叹道:“叩门而入,这叫知礼,越墙而出,这叫示威,老夫如果不按照承诺去对付六王爷,他便能把我揍成第二个杜三啊。不知何方神圣入世,我大魏也不知是福是祸,奈何儿,你一向眼高于顶,看不起大同的高门子徒,你看这个年青人怎么样?” 秦奈何十分难得地娇羞起来,轻声道:“当然是神一般的人物,女儿这样的红尘中人,哪敢评价他。”。又悠悠地叹了一口气:“这样的人,此事一了,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那个小丫环自从朱达出现,眼珠便盯住朱达,神情变换,又是迷惑又是讶异,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又点头,秦奈何只道她也被朱达迷住了,忙轻推一下,嗔道:“香儿,你在干什么。” 小丫头恍然醒来,道:“啊啊,小姐说什么再也见不到了。” 秦奈何羞恼地指指天空:“刚才那个会飞的狂徒呀。” 香儿吱唔道:“小姐,我刚才就一直在想我在哪儿见过他哩,很熟悉的感觉,但就是想不起来。” 第二十三章:两个被放养的酒鬼 http://..org/ 朱达回家的时候,师父与陆乙又是不在。自从跟春风十里楼认了亲戚,师父他老人家便常去春风楼的小院里喝茶,陆乙自然兴高采烈地充当车夫,把个商羊舞放养在家中。 商羊舞抱怨道:“要不是有大师兄,凭他们对我的态度,我都要离家出走了。” 朱达附合道:“师父早到了随心所欲的境界,哪怕他嫁给姑姑,我们也只有鼓掌欢送的份,老二那副见到小蛮姑娘就迈不动步的样儿,实在让我替他丢人。” 二人诋毁良久,才平息怨气,开始由八岁商羊舞准备饭食,朱达围着厨房指指点点:“我想吃红烧鱼,我还想吃红烧排骨,师父的卤牛肉也应该切一盘,师弟,老二不在,咱们可别委屈了自个,咱们偏活出个滋味才行。” 商羊舞迈着小腿,把最后一盘菜端了上来,朱达望着四荦四素满桌色香诱人的菜品,打开一年的窖藏杜康酒,给自己和师弟各倒了一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大为满足,都知道小师弟的厨艺比老二高出不少,但小师弟出手次数太少,平时也不好逼他,现在老二与师父不在,挺好,既成了一家之主又有美食佐酒。 朱达大马金刀坐到师父的太师椅上,把双腿盘了上去,吱地喝了一杯酒,劝道:“师弟也多喝几杯,醉了我用功给你驱酒便是。” 商羊舞嘻嘻笑道:“师父从不让我多喝哩。” 朱达眼睛瞟了一眼门外,显然心存畏惧,要是师父撞见自己在带领八岁的小师弟痛饮,就不太好了。朱达压低声音,轻笑道:“下不为例,下不为例,你都不知道今天你师兄我在国公府多威风,为师兄我你至少得干三杯。” 师兄这样的本事,到哪里都是威风的,自己一身奇怪的经脉,居然全无灵窍,就是读遍了天下修行宝典,有这样一个高深莫测的师父,也还是个连炼体境都摸不到边的废物。喝了几杯酒的商羊舞不免有些许神伤,师父从不与自己谈身世,陆乙也对自己三缄其口,想是以为自己不知道是谁家的子孙吧,但人非草木,哪一个没有父母之思呢?上世的父母已隔了时空,遥不可及,这一世的商府也遥不可及。要是自己长大了,有大师兄的本事了,师父总该跟自己说个明白了吧。即使师父不说,自己也该有保护商府的能力了吧。 朱达是个被师父收养的孤儿,从不知父母为何物,哪里会想到商羊舞有这种哀思。见商羊舞皱眉不语凝神不动,还以为这个小师弟又在思索自己在成国公的言行是否有漏洞呢。不免也把在国公府的经历回忆了一遍,突然拍了一下大腿,惊叫道:“不好!这回要被别人挖到咱们老巢了。” 商羊舞把眼光移向朱达,满是询问。 朱达急得连连拍着太师椅的扶手,道:“人算不如天算,我就说还是妆成牛栏山李逵的模样才稳妥,你和老二偏说要妆成什么书生才好作一个说客,书生便书生吧,也不彻底改变下我的模样,画个眉梳个头补了点粉就草草了事,还偏说反正成国公府不会有人见过我,最好的易容便是自然的易容,这话可是小师弟你说的,成国公府有一个小丫头,我看就是常到我们这儿买酒的香丫头呀,难怪她老盯着我看。”。 商羊舞也许是喝了点酒,豪气渐生,也不惊慌,手指转动手中的空酒杯,眼神有些许朦胧地说:“知道了又如何?漫说有师父在,就是大师兄和二师兄要带着我离开大同,谁又能挡住你们,我们易这个容那个容,不过怕师父嫌我们太高调,同他们玩个游戏罢了,所谓一力降十会,什么好阴谋好算计都抵不过实力,要是有师父的本事,若要迷恋红尘,他做任何事都没有人阻挡得了,所以师父常教导我们要讲规矩,本事越大的人就越要讲规矩,我们对待杜三这种恶人,都没有替天行道杀了他,而是让成国公去行国法,这就叫尊重大魏的规矩,师父一定为你我大慰老怀的。”。 朱达不解:“要是我不小心把杜三给杀了呢?”。 商羊舞正色道:“那就叫为民除害替天行道,师父也会为你我大慰老怀的。”。 朱达怒道:“你这不是废话么,如此说来,师父哪里还讲什么规矩?岂不是由着我们胡来?”。 商羊舞把杯子伸过来,朱达又给满上了一杯。 商羊舞笑吟吟地看着朱达,道:“凭我们这点雕虫小技,岂能瞒过师父这样的老妖,师父最近老往春风十里楼里跑,你道他真是被伊水熏姑姑迷住了吗?当年伊水熏从十六岁到二十六岁如花的年纪,师父还能从她的美色中挣脱飘然远去。如今不过找个合适的理由放纵我们去胡来罢了。师父看重的是我们的本心,其他的几个恶棍,杀与不杀,他都有足够的理由欣赏我们的做法。”。 朱达很无语,只好与商羊舞再干了一杯,仿佛师父就在眼前,十分肉麻地赞道:“师父,实在是个好师父哇。”。 第二十四章:藏在大魏皇宫中的茅屋 http://..org/ 御书房,年过四十的大魏皇帝宇文冲,听了成国公秦庄的陈述,面沉如水,道:“六王爷已经荒唐到这种地步了吗?” 秦庄不敢多言,坐在皇帝赐下的座位上垂首不语。 宇文冲复又笑道:“你们都说朕的天下野无遗贤,前几日有一个人在春风楼写了一首诗,据说己经传遍大同,字与诗都不错,而且两脚就踢飞了你成国公府的几个打手。” 成国公吓得忙从座位上溜下来,躬身道:“臣管教不严,劣子总是出去惹事生非,臣一定。。。。。” 宇文冲摆摆手:“这种小儿女的风流韵事,你我当年干得可不少,朕哪里会管他,你看看这幅字” 郑公公送过来一张纸,上面写着一首诗,秦庄暗道:“我老秦肚子里这点墨水,皇上让我看什么诗词歌赋,实在不知从哪里下嘴。” 宇文冲见成国公一幅扭扭捏捏老大为难的样子,马上明白过来,笑道:“有好酒自然拿给你品,有好诗拿你给看就明珠暗投了,我让你看这字与那个强盗送你的拜帖可有几分神似?” 成国公抖着手中的纸:“这,这字,从哪里来的?” 宇文冲道:“这便是临摹当日踢你家丁那小子的笔墨。” 成国公这才反应过来:“难道春风楼里与石林为一舞伎争风的人,与抢杜三府的竟是同一个人?” 皇帝微微颔首:“此子文武全才,心中也还有几分国法的尊严,我大魏有这样的异人,可惜没有为我所用啊,爱卿,一切就按他说的做吧,莫要寒了大同百姓的心,莫要失了朝庭的威仪,我们再不出手,杜三就会被他私自宰杀了,他这是给了我大魏朝庭与皇家的几分薄面啊。”。 成国公却并不领旨谢恩就走,而是笑眯眯拱了拱手,说:“皇上为我大魏出了个文武全才的异人高兴,微臣是个酒桶,为找着一种绝世佳酿而欢欣鼓舞,郑公公,请把我刚刚送给皇上的酒拿出来,我要当场让皇上尝尝。”成国公自然明白皇宫的规矩,凡入口之物哪有不先交予郑公公查验的道理。 郑公公捧着已开封查验过的一坛酒,端来酒具,给皇上布了一杯,又在皇帝的示意下,给成国公也端了一杯。成国公仰脖一口饮下,然后满眼期待地看着正回味的皇上,皇上没有说话,手指了酒杯,郑公公忙又满上了一杯,皇帝再慢慢饮下,方才赞道:“好酒呀,我宫内都没有这样的好酒,虽窑藏不足一年,比百年窑藏的佳酿还要浓馥。也不知这种酒是何人所制,世间普通的酒匠怕是制不出这种酒吧。”。 成国公拱手道:“这是小女派丫环在大同城内的一个陋巷买的,那酒铺每天只产五十斤酒,巧合的是杜三爷遭抢之前正要收购这间酒铺,据说出了三千两的高价,更巧合的是,来我家下拜帖的,虽然易了容,但我家丫环去过那酒铺不下百次,竟然说这个嚣张的强盗与那当街卖酒的是同一个人,小女性急当时就要去那酒铺探个究竞,被我压住了,这就让皇上定夺。”。 宇文冲霍然站了起来,从御案后面走到房中,有些抑不住的兴奋,喃喃自语:“有这等事,有这等人。”,站定之后,才缓缓对成国公说:“爱卿做得很好,先不要惊动他,待朕好好观察一把,有这样的本事,为何宁愿当垆卖酒,也不肯到朕的手里来取富贵。” 成国公这才躬身领命而去。待秦庄出了书房,皇帝才森然对郑公公说:“你去老六府上,带上这个失踪妇人的名单,告诉他,我不管任何理由,少一个人,朕便夺他一个封号,要是人都不见了,就让他去宗正府圈养着吧。”。 郑公公见皇上少有的动了真怒,忙肃然领旨,快步而去。 宇文冲又踱了几步,这才安步当车走出御书房,候着的太监侍卫忙紧紧跟上。 大同的皇城,是一个回字型结构,金殿居中,绕以大小殿落百余处,在殿落之间,有一座小小的花园,是皇家的禁地,除每日照例送进蔬果食材的宫娥太监,没有人知道里面住了何人。曾有太监嚼舌根好奇打探,被郑公公知道当场便杖杀了,自此,再也没人拿生命去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了,整个皇宫对这座花园忌讳莫深,久而久之,大家便忘记了它的存在。 皇帝今天去的正是这座花园,一个童子打开园门,见到来人,很是惊讶欣喜,忙跪地喊道:“父皇” 皇帝扶起童子,怜爱地摸了摸童子粉白的脸,笑道:“柱儿志于修行,在这住着,有没有嫌闷呀?” 童子极懂事地脆声道:“儿子嫌闷就修不了行了,林爷爷说心静才可以在修行路上走得更远,父皇,我要做一个大修行者。” 皇帝心情大悦,把童子搂在怀里,喜道:“好好,权势不足恃,只要学到真本事比什么身外之物都有用,我儿可要听你林爷爷的话,不要顽皮误了功课。” 童子仰起小脸,极骄傲地说:“林爷爷昨天还夸我肯用功呢”。 父子牵着手走进花园深处,有一个小小的庭院,几间茅屋,一圈木栅栏,看似极其的穷陋,但如果有足够的见识,那茅草是产自魔山的金茅,每根茅草的重量比普通的瓦片重了何止十倍,如是一般的房梁自是承受不住,那几间木制的房子竟都是产自西蛮的铁木所制,铁木万年不腐,坚硬异常,好些武林人士欲求一根用在兵器上作手柄而不可得,这里居然有几间铁木制成的房屋,也不知这屋内住着何等样人,才配得上这样的大手笔。 一个极苍老的老人坐在一方莆团上,守着一尊金色的丹炉,见皇帝过来,也不起身相迎,只微微点头示意,笑道:“来了,你自己找地坐吧,我这炉丹马上就好。” 说完竟不再多看皇帝一眼,又注目于丹炉之上。”,不片刻,丹炉之上金光大盛,老人右手食指一指喝一声开,那炉头便微微移开,一粒金色丹药便从炉顶冲了出来,老人接在手中,看了半晌,摇头叹道:“夺天地之造化,这通天丸我还是炼不出啊。”。 皇帝听到通天二字,大起好奇之色,讶道:“通天丸?”。 老人道:“当年你父在魏晋青河之战中,欲一举灭晋,轻敌冒进,败于耶律金之手,身披七十余创,眼看性命难保,内忧外患,你们又未曾成年,我便远赴魔域,在伊水之畔寻着了轲先生,求了三日,才得了一粒通天丸,方才续了你父皇二十年的性命。”。 皇帝来这里本有极重要的事相托,听到老人提及这段自己从没有听过的秘辛,忙追问:“这轲先生是何方神圣,竟有连林叔都敬佩的丹道本事?” 这个被称为林叔的老人嘿然道:“区区丹道,对那人又算得了什么?” 似回忆起往事,面露感叹的神色,却也不愿再多说此人的传奇故事,岔开话题,笑问道:“皇上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我。” 皇帝虽年过四十,但在此人面前却撒起童稚般的娇来,嘻笑道:“我什么时候有空,不来这儿陪陪林叔,只有到您老人家这儿,才能让我洗去一身的俗臭啊,我看您这儿的名字得改一改,把“无为居”改成“洗尘观”得了。” 那老人哈哈笑了起来:“好好,洗尘观好,洗尘观好。”。 见老人兴致颇好,皇帝才敛手道:“侄儿这次有一事相托,想林叔出宫走一趟,帮我看一个人,看他的修行境界如何,出自何人门下,大同城出了一位异士,近在咫尺,敌仇莫辨,实在令侄儿寝食不安。”。 那老人挑起眉毛,知道皇帝向来极有静气,等闲人哪会让他请自己出宫,便是在宫内,也从来没有跟自己谈过什么家国之事,现在有一人却让皇帝有了卧榻之侧的感觉,也不免好奇,当场便应了下来:“我十年没有出过皇城了,动一动也好。” 第二十五章:到底是谁做庄的杀局 http://..org/ 夜,月色极好,清清凉凉地照在妆成丑汉的朱达身上,朱达把宣花大斧横扛在肩上,在南街上散步一般向杜府行去,只有一个悠然的影子一步一趋地跟在他身后,那是他自己的影子,孤身抢劫的感觉不错,朱达的心情也不错。 一斧便劈开了新修好的杜府大门,上次是用拳头,只破了一个大洞,这一次就干脆地把门劈成几大块了。一声巨响,对于最近一直处于惊恐之中的杜府,便是一声炸雷,家丁奔走嚎叫:“那个杀才又来了。” 没有人敢上来,因为已经有过全府挨揍的经验。好在这个杀才也有个优点:谁先向他动手,他才揍谁。朱达熟门熟路,既然无人阻挡,自然没走半点弯路,又找到了杜三公子。 杜三公子没有象上次那么惊慌,也没有逾墙逃跑,而是面无表情地坐在一张极宽大的太师椅上,甚至连手中那个美艳的妇人也没有松开,那妇人衣襟已然半开,杜三的手探在里面,也许还是有点紧张,手上揉搓的劲比平时大了几分,那妇人痛不可当地长嗯了几声,又怕引起杜三的不满,那痛嗯又化成了娇媚入骨的呻吟。 杜三见朱达踏进大门,居然露齿笑了一笑,仿佛看到多年的好友,道:“你来了”。 朱达被妆成极浓的铁扫帚似的眉毛往上挑了挑,难怪小师弟非让自己带上宣花巨斧,原来六王与杜三真的做了个诱杀的局。朱达很开心地笑了起来,这才有点味道了,想想自己真是可怜,从记事起就在修行,二十多年了,还没有经历过一场象样的战斗。 朱达把斧柄夹到胁下,斧头微微上挑指向杜三,眼睛余光在屋内扫了一圈。杜三见朱达这回没有冲进来就动手,自然以为朱达知道自己中了埋伏有了惧意,心中郁气尽吐,畅快之极,天生无赖的一股贱性油然而生,抖动着身子狂笑起来:“你个傻子,真以为老子是泥巴捏的,来,来呀,来杀我呀。”。 朱达手一挥,人到了杜三面前,斧子便架到了杜三的脖子上,眼见巨斧在自己的头顶泛着青光,那美艳妇人吓得牙齿发出颤抖的声音。杜三见朱达依然凶悍如斯,本已面无人色,但斧刃并未伤着自己半分,胆气又壮了回来,声音比之前更大了几分:“杀呀,小杂碎你倒是杀呀,只要你动了爷爷一根汗毛,我保证你走不出这间屋子。”。 朱达忽然有些纯真地笑了笑,收回斧子,静静地看着杜三。杜三敛起笑容,那只手在一对玉兔上十分愉快地游走,认真地对朱达说:“跪下,磕三个响头,我可以考虑劝六王爷留你一条性命,你杜爷是仁义的,这是人所尽。。。。。。。知”。最后一个知字吐出来时候,杜三的脑袋己经滚落在自已的脚下,双目圆瞪,看着自己的断颈冲天喷出的血柱。那个美艳的妇人早己吓得瘫软在地。 朱达走上几步,弯腰把妇人挟于胁下,低头在她耳边轻说道:“到外面等等,一会有人来接你出去。” 背向房内,刚刚走到门口,一声劲响,一根儿臂大小的巨箭呜呜奔向朱达的背部,也不见朱达如何动作,甚至连身形都没有晃动一分,那巨箭铛的一声正中不知何时伸到背后的斧头上。胁下的妇人这个时侯也动了,如一条灵蛇,一只手缠住朱达的腰,另一只手握着一柄泛着妖异绿光的匕首,刺向朱达的胁下。 这是必杀之局,杜三不过引子,巨箭是让朱达分神的手段,那把淬了剧毒的匕首才是真正的杀招。无论如何,这个有着怜花心的丑汉是必死无疑的了,王爷身边灵蛇之首的妇人,刺杀过许多王爷的敌人,无一失败过。那妇人楚楚可怜的双眸甚至还泛出一种不忍之色。 但匕首没有刺入肉中,衣服被一层劲气裹住,突然硬如钢铁,妇人因为太用力,指节已然发白。这样的对手不是自己可以撼动的,妇人很干脆地丢掉匕首,双手把朱达的腰抱得更紧了些,一双玉兔紧紧地贴在朱达腰间,半散的衣襟让粉白的它们若隐若现,楚楚的眼眸仰望,正对着朱达往下看的那对眼珠,那眼中并不见被欺骗的愤怒,反而有几分破除对手诡计的兴奋与调皮。 朱达嘿嘿一笑,促狭地对那妇人抖了抖丑极了的扫帚大眉,夹住妇人的手臂往外扬起,那妇人如振落叶,飘向空中,落在院内的一条石凳,力度用得温柔之极,仿佛扶着被放到凳上,没有高空失力着地的半分痛意。那妇人看着返身入屋的丑汉,不由得有些痴了。 有两个极威严的人,一左一右正站在杜三尸首的两旁,红色的宽袍,与地上的鲜血相映,房内生出一种令人发冷的森然。朱达笑了笑,有些白痴地问道:“神教的红衣神官?” 二人脸上闪过一层被挑衅的怒意,敢穿这身服饰的,除了神教的神官还能有谁?红衣神官着绯红神袍,神教之大,也只有十六个红衣神官,红衣神官之上就是身着暗红神袍的大神官。红衣神官地位尊崇,便是王侯之尊也要待以客礼。一个莽夫就敢这么大大咧咧漫不在意地明知故问,实在有点找死的味道。 右首的神官道:“王爷的灵蛇组,都是坐照境,灵儿身为灵蛇之首,更是坐照圆满,想不到偷袭之下还伤不到你,我本想问你师门渊源,若与我神教有缘,自当废去你修为留你性命。现在看来,也不用问了。”。 伸出食指望空中横竖划了几下,那空气似生出无穷的刀意,锋利,肃杀,无坚不摧的刀意。朱达的额前布上一层微汗,刀意甫起,又有几缕细针般的意念刺向自己的幽府,在脑中掀起红色的巨浪。同境中念师与符师的战力,往往远高于其他修行功法。今日居然两个都是知命境的念师与符师向自己同时出手。 朱达仰天长啸一声,一股气旋自他口中吐出,越来越大,他气旋先是白色,既而青色,最后成一股淡金色盘旋而上,待升到杜府上空,那金色聚成一头佛光大盛的金毛狻纵跃而下,按向那正盘腿冥思的念师头顶,那念师不停变换手势,收回攻击朱达的精神力量,与头顶的凶兽相抗。右边正用食指画着刀符的符师大惊:“这是佛门护山神功金狻吞神,你是金华山哪个大护法的弟子?!”朱达嘿嘿一笑,也不搭话,双手握住斧柄往那漫天的刀意砍去,符师神官嘶声尖叫起来:“魔教熊天王的惊神斧,你到底是何人?!” 如果说符师的刀意是肃杀的秋霜,那么朱达从天而降的宣花巨斧便是一束暴戾的火焰,所过之处熔尽秋霜,斧影须臾即至,劈在符师用万千刀影布成的防御上,绝对的速度产生绝对的锋利,那防御甚至来不及发出破裂的尖啸声,如一块豆腐,一张纸,被朱达的巨斧破开。 战斗,在被碾压的实力面前,所谓伏杀的阴谋就成了一杯自酿的苦酒,一个供他人娱乐的笑话。因为根本没有考虑过失败,两位知命初境的神官自然没有逃跑的心理准备,当朱达的斧头临近他们的头颅,一切都已晚了,除了闭目待死,他们还能干什么呢? 第二十六章:白头老翁在,危坐说轲猛(一) http://..org/ 朱达的背后是门与窗,门窗之外就是皎洁的夜色,一个浪漫,豪情,适合壮士杀人,文人吟诗的好时光,夜色骤地一暗,清亮与清爽之中,仿佛注入了一团朦胧与粘绸,如一滴水,一滴可以布满小院的水。朱达感到自己沉入了湖水之中,在湖底挥动自已的惊神斧,无论自己怎样的用力,四周都是软绵的浮力与阻力,自己的惊神斧与那两颗讨厌的头颅,虽只一线之隔,但己远在天涯,再也递不过去轻轻收割那头颅了。 朱达大喝一声,抽回惊神斧,一次比一次更为暴烈地砍向那位神官,可惜只感到几分水纹的荡漾,巨斧哪里还能再进半分。 在水中沉浮的朱达,感到了一丝暖洋洋的困意,甚至眼晴不自觉地半眯下来,只那么一瞬,待朱达睁开了眼,水的包裹感消失了,两个神官不见了,夜色依然是那么的清爽。朱达倒拖着惊神斧来到院中,看到成国公带着一队禁卫冲进来,如果不是杜三的尸首还在身后的房内,朱达简直要怀疑刚才那场凶险的战斗是一场梦。 成国公呵呵地走了过来,笑道:“少侠辛苦了。”朱达兴致缺缺地拱了拱手,道:“我先走了”。一步迈出,便已越过高墙来到街中,街上到处是咆哮的人群,想是二师弟己经成功地挑起了民愤,火把下愁苦的脸,此刻都是愤怒与哀伤。 朱达心中略感安慰,心情也好了许多,迈起大步便往家中走去,师父年青时还是个渣呢,师弟还说过失败是成功他老妈呢,回去再好好琢磨琢磨刚才遇到的鬼功夫怎么破,朱达有些垂丧的头颅慢慢昂了起来,最后竟当街哈哈大笑起来。 心结打开,感观自然敏锐了许多,朱达感觉到了有一束目光投在自己身上,这自然是用水一般的功夫困住自己的人,朱达突然冲天而起,在空中有九个身影,奔向九个方向。一个老人坐在进士巷的一方高墙上,喃喃道:“惊神斧,金狻吼,纵天梯,魔佛道三家不传之秘,小子,你难道是。。。。。。”。老人念及此处,哪里还敢再追。 已然是深夜,一天之内两次到访老人的小院,宇文冲登基以来,这还是第一次,而且是深夜。连皇帝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这个年轻人如此好奇,多年以后,当皇帝老去,看到自己雄才大略的儿子登皇位,已然成为太上皇的宇文冲觉得自己平庸的帝王生涯,最出彩的一次,最值得骄傲的事,便是这个夜晚所下的一个极偶然的决定。 老人还是坐在莆团上,皇帝就坐在老人对面的莆团上,灯火昏暗,除此之处更无一人。皇帝极耐心地静坐在那,连一句询问也没有,他在等老人的答案。老人仿佛作了一个极艰难的决定,担心自己今晚的话会影响大魏帝国的历史轨迹。老人叹道:“那人是轲猛轲先生的弟子。”。皇帝微微皱眉:“轲猛?可是林叔提到的续了父皇性命的轲先生?” 老人微微颔首,虽然灯火昏暗,皇帝仍然看到老人眼中无上的敬畏。 “轲猛,本名轲孟,现在知道这名字的人不多了,于神教与佛宗而言,这个名字就是忌讳,加之此人从不入世,红尘中更是籍籍无名,三十年前,神机老人作了一本《神仙谱》,专门点评那些入神境或有入神潜力的修行高手,由于公平精当,佛魔道三教无人不服。轲孟理所当然做了第一,其他人的生平战迹描述很是详细,唯独轲孟只有一行字:“轲孟,生年不详,人间无敌。” 皇帝想不到天下第一的弟子来到了大同。如果他能为朕所用的话,但万一他根本没把皇权放在眼里呢,兴奋之余,不免更添浓浓的担心。 老人根本没有心思去观察皇帝在灯光下乍喜乍忧的脸色,微微敛目,陷入回忆,续到:“今天我便把这些修行往事尽数讲与你听,让你对各方力量与立场有个清晰的认识,唉,轲孟突然入世,也许就在魏境,对皇上也不知是福是祸。” 皇帝这才醒过神来,神机老人既然有神仙谱,被父皇奉为一人可当江山半壁的林叔,不知又会排在什么位置,遂问道:“那林叔应该榜上有名吧”。 林老头脸上微有傲意:“轲猛之外,林某都可一战,我自然是榜中人物,第三是神教教宗,第四是佛宗,第五便是我林半湖了,魔王第六,魔王麾下熊天王第七,余者当时都未入神,不足论。” 皇帝提醒道:“第二又是谁呢?”。林半湖叹道:“这本《神仙谱》就是因为没有第二,才更让人无话可说啊,神机老人在第二的位置上点评是:缺,因无人敢望轲孟之项背。” 皇帝笑道:“轲猛轲猛,吓得连第二都没人敢做了,当真是一个猛人,神教教宗与佛宗举教之力,难道愿意被神机老人以一本《神仙谱》来羞辱吗?“ 林半湖赞道:“皇上一语中的,那神机老人原是魔教潜入魏境的护法四天王之一,在我魏境歧山以隐士自居,一身神通,加之医术高明,很快就享有盛名,成名之后入世,交游天下,七十岁再遁入十万大山之中,自号神机老人,这个时候他写出的神仙谱才更有说服力,谁曾想到,他成功地挑起神教与佛宗对轲孟的忌惮,并且以找死的方式让轲孟对神教和佛宗生出厌意。神仙谱一出,神机老人的门人往往肆无忌惮纵论天下强者,终于惹来灭门之祸,虽然没有证据显示是神教或佛宗灭了神机老人一门,但仅仅是怀疑,修行界便对神仙谱视若追命谱,绝口不敢再提。” “这个时候,轲孟还是轲孟,一个神秘的大隐,一个世外的仙人,一个无人触摸得到的传说。传说得久了,人们便会忘记他的真实性。但二十三年前,也就是你父皇退位的前一年,修行界便把轲孟叫做轲猛,因为他发起疯来,实在是太猛了。”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轲孟突然跑到魔山上去炼三块从天而降的石头,后来才有人说他在魔境游历,在伊水畔遇上了魔族的公主,为了送公主一个礼物,他便要把三块巨大的神石炼成吊坠。神教佛宗魏国联手伐魔,一路势如破竹打到魔山之下,山上便是魔宫,攻下魔宫,万年历史的魔族便告覆灭。虽然都知道轲孟在山上炼石头,但此人一向不理世间争斗,联军以为不要惹他就好,为此还把他炼石的地方划作进攻的禁区。” 魔族犹存,皇帝自然知道是轲猛阻止了联军,但区区一人,怎么能挡住百万铁甲呢?皇帝满目疑惑惊惧,不自觉身体前倾,追问道:“他是如何做到的呢?” 第二十七章:白头老翁在,危坐说轲猛(二) http://..org/ 林半湖缓缓道:“轲孟飘然下魔山,倒是很有礼节,当天便拜访了联军帅营,如一名普通的书生说客,劝联军不要斩尽杀绝,说道万物都有阴阳,佛道如果是修行的阳面,那么魔便是修行的阴面,请诸位将军万万不可破坏天道。这话酸腐之味十足,联军哪里肯听,其时教宗与佛宗没有亲行,那些将军委婉但极坚决地拒绝了轲猛的来意。轲孟见事不可为,当时并没有大怒动手,而是面色平静地说道,请诸位一天之内不要攻山,三思而后行。联军各大神官及佛宗护法,见轲孟一派酸儒的模样,心中竟生出闻名不如见面的轻视之心,然灭魔在即,众人亦不愿多事,于是便休战了一天,当作给足了轲孟的面子,第二天聚鼓升帐,准备安排攻山之际,二个大神官,三个佛宗的山门护法,竟都被人摘去了头颅。”。 “以刺客手段去夺三军之帅,风险太大,也许会恰得其反,激起士卒的血悍之气,特别是打了那么多胜仗深入敌境几千里的这么一支雄师,轲猛的手段恐怕不止于此吧”。 林半湖道:“皇上明见万里,那轲猛若技止于此,也就配不上一个猛字了,待群情汹汹,要狼狠杀上魔山之际,神教教宗的亲笔符书,与金华山门的佛宗万里密音几乎同时到了军中,那轲猛竟在一日之间,先是顺路毁了三百八十座寺院,然后直上金华山,一掌便重伤了佛宗,若不是有八大护法祭出了金刚伏魔阵法,佛宗怕是要一命归西了。轲猛并不纠缠,竟然杀上了神教圣地昆仑山,不过数招,又打伤了神教教宗徐不老。要不是有众符师舍命开启护教大阵,教宗亦难逃轲猛毒手,轲猛一击得手,便远遁千里,只在神殿大门上用手指书了一行大字:“魔教若灭,尔等难安”。 皇帝听得既心惊又悠然神往,痴痴叹道:“好气魄,好手段,既有孤身赴敌的勇猛,又有不拘常理的谋略,若惹了此人,天下何人能安?!”。既而突然想起一件事,沉吟道:“我大魏亦是联军之一,为什么轲猛没有杀我大魏将领,也没有找父皇的麻烦。”。 林半湖笑道:“这又成了难解的迷团,恐怕只有轲猛自己能解了,谁又能去问他呢,不过外界都猜测或许轲猛不屑对世俗的国度出手,更有人以为轲猛原是魏人。自此神教与佛宗便对我大魏心生嫌隙,要不是确实担心轲猛就是魏人,你父皇的皇位自然保不住,恐怕还有性命之忧。”。 皇帝默然,心道父皇匆匆传位于我,短短几年便忧虑成疾弃世而去,原来是这个原因,就连林叔都住进皇宫,二十多年不出宫门一步,防的自然不是轲猛,防的应该是道佛二教了。徐徐问道:“那轲猛以一人之力救下魔族,那魔族又何以待他,岂不是要举族听命于他?”。 林半湖微微摇首:“魔教魔王以下自然感佩恩德,便到轲猛炼石的地方,要把轲猛奉为神王,须知万年魔族,只有第一任立国的魔王被称为神王,在族内拥有至高的神权,生杀予夺一言而决,那轲猛坚辞不允,以至于发起脾气把魔王与几个护法天王都扔下了魔山,并声称要是有人再擅闯他炼石之地就杀无赦。二年之后,也许是神石炼成,轲猛便不知所踪。”。 皇帝哈哈大笑起来,以至于灯火明灭,拍着席地的大腿,道:“魏人好,这种奇人能生在我大魏,实在是我大魏之幸,即便他不是魏人,入我魏境,我大魏海纳百川,那也成了魏人,只不过林叔敢肯定那个小子定是轲先生的徒弟吗”。 林半湖双眼一翻,哼道:“那小子二十出头的年纪,便已快要突破知命中境,而且身负道佛魔三家绝学,除了轲先生,谁能教出这样的弟子,如果神机老人不死,他是能入神仙榜的。”。 皇帝不以为忤,哦道:“轲先生怎么会通三教之学?”。 林半湖笑道:“何止这三家,只要哪家所修有可取之处,轲孟就可能上门索学,戓偷书,戓交换,或直闯人家的藏书阁,总之,不看上几眼誓不罢休,教宗被轲猛所伤,也不知他用了哪种功夫,总不见好,反而有功力消散的迹象,不料有一天轲猛又上山见了教宗,愿以一粒通天丸,换到内殿书阁看七天书,教宗万般无奈也可有咬牙同意,搞得当年的修行界,凡有新功法,都是口口相授了,防火防盗防轲猛啊。”。 皇帝直起身子,危坐在莆团之上,目视林半湖,一副极慎重而又欲言又止的样子,林半湖摇手止住皇帝,道:“当年就跟你父皇说过,我既不预你国事,也不预你家事,只护住你一个人的周全。今天之所以告诉轲猛的往事,只是告诉你这个人不可惹而已,别的人我都有一战之力,即便护你不住,玉石俱焚的办法我还是有的,唯有轲猛,我就是舍了性命也毫无意义。”。 皇帝伏低身子,向林半湖一拜,便静坐出神不再说话。 第二十八章:隐在棋局中的暗语 http://..org/ 师父仿佛忘了剪刀街还有一个家,一入春风楼便没有再回来,倒让伊水熏的侍女带来了一个十分娇情的口信:“不要扰了为师的春梦”。老而不知羞啊,商羊舞腹诽道,二师兄还隔三岔五装模作样回来一趟呢。 大师兄与商羊舞成了放养的两只山羊,神经大条的朱达不以为意,自从扛着斧头打了一架回来之后,就不再酿酒卖酒,动不动就坐到后院的巨大山石上打坐冥想,让一个小小的八岁孩童侍侯自己吃喝,想找他说会话,不是闭目不理就是答非所问。 商羊舞倒也没亏待自己,坐在摇椅上,面前摆着春风楼送来的糕点,脸上覆了一本从师父书房随便捡来一本书,居然是一本围棋谱,这才想起前世的自己是一个业余4段的围棋看好者,默默在心中打了几局谱,用脑过度,加上阳光明媚岁月静好,就迷糊过去了。 门外有叩门声,极有教养的叩门声,卟卟卟,惊了商羊舞的南轲梦,也懒得起身去开门,师父与二师兄自然不用敲门,别的敲门也没有用,师父不在,自己可不用去做什么乖孩子,既然被放养了,自然应该有庸懒的权力。 书被人轻轻揭开了,面前是一个面容清瞿的中年,微眯着眼,笑着俯视着皱着眉头的商羊舞,道:“有客人来,你却在这装睡,岂非失礼”。 商羊舞从架上滑了下来,整了整衣服,揖手道:“阁下不请自入,咱们还是不要探讨礼仪了吧。”。 中年人哈哈一笑,反到在商羊刚睡过的摇椅上坐了,童心未泯地荡了几下,顺手又拈了一块糕点吃了,望着院子上方的蓝天白云,感叹道:“这样的曰子谁都喜欢啊。”。 商羊舞见这个中年人一进来就把这院子当成了自己家,再看到一个桔皮脸没有胡须,因为躬腰太久,永远直不起身的老人,想起师兄最近突然埋头苦练的事,心中一道闪电划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自己家还真是他家啊。忙肃手一揖到地,道:“原来是陛下来了,难怪我家小院今天的梅花都开了。”。 这小童年纪虽小,既是轲猛的弟子,神奇一些也不稀奇,但才开了两句口,就被这小童说破身份,皇帝还是不得其解,讶道:“小童何以知之?”。 商羊舞笑道:“我师兄自从杜三府回来,就陷入冥想状态,我师兄是个道痴,这自然是在杜府被高人所败,师兄在找对付那人的方法罢了,据我所知,在大同,能败我师兄者,只有皇城内有两个,想是皇上对我师兄有了兴趣,才派那人来看看罢。既能败我师兄,找到我师兄的行迹自是不难,只是小子万万想不到皇上会亲自前来,皇上言谈举止自有龙御天下之气,即便小子是个瞎子,皇上视天下为一家的霸气,小子也能感受得到啊。”。 郑公公见这小童知道是皇上驾临,竟然只是揖手长拜而不跪,马屁拍得山响,却无一丝的怯意与媚意。不免生气,要不是皇上让自己此行不可摆皇室威仪,此刻就要开口怒斥了。怒气上脸,还是哼了一声。 商羊舞一副童稚模样,浑不把郑公公的怒色放在心上,只笑嘻嘻地站着,等着皇帝问话。 皇帝拉起了家常:“你家中长辈呢?” “家师云游未归” “那个抢了杜府两次的强盗呢?” 商羊舞用手指了指几树梅花之间一快巨大青石,青石之上,有个青衣汉子在打坐,被花树掩映,不细看哪里发现得了。商羊舞揖手道:“我师兄现在神游物外,望皇上恕其不敬之罪。”。 “哦,那就不扰他了,不知者不罪嘛。”。 皇帝抖了抖从摇椅上捡到的棋谱,问道:“会下棋?”。 “略懂”。 “好个略懂,能让朕看看这个略字到底是略到什么程度否” 这便是要邀棋了,商羊舞穿越以来,未与这异世之中的人下过围棋,这本书也许是师父在打扫某座藏书阁时,不及细看扫来的,琴棋书画师父似乎兴趣缺缺。商羊舞双手一摊,示意家中没有棋具。 一个连棋具都没有的人,可见他的水平如何了,皇帝脸上略现失望之色,不过还是挥手让郑公公去寻棋具了。 这个异世与商羊舞的前生所下围棋,几乎没有多少规则上的区别。商羊舞执黒先行,大约走了三十余步,便看出皇帝不过业余二段的水平,喜欢杀而不精于算路,也没什么大局观。商羊舞随手落子,似乎处处退让。皇帝下得顺风顺水,把刚刚杀掉的三颗黑子一一拈出,笑道:“惯于舍弃的人往往容易丧失胜机。”。 商羊舞在中路又大飞了一子,做出中腹大模样的雏形,笑道:“舍得舍得,不小小舍弃,怎么会有胜利在握的大收获”。 皇帝听到这话,才收起杀心纵观全局,细细点子,商羊舞两处壮阔的模样,若是让他围住,自己尽管拥有四个不小的角,也是要输十子以上。凝神静思,毅然往浩瀚的中腹投进一子,皇帝还是对自己的对杀能力很有信心的。 不料,刚刚还温柔若处子的黑棋,突然以狮子搏兔的姿态,分外的凶悍起来。似乎黒棋上半盘所落的闲子,都成了伏军,发出熠熠的光芒来。皇帝从中腹拖出的残军一路被扒着皮,血淋淋地带着求活的**往边角爬行,最后终于倒在了成功的曙光之中,再走两步,就与白角连上了啊。皇帝双手叉到棋盘上,回忆着整个棋局的进程,迷惑不解,这棋怎么就不能活呢? 皇帝把埋在棋盘上的头抬了起来,恢复了帝者的常态,用折扇轻轻敲了敲棋盘,笑道:“给朕说说。” 商羊舞指着皇帝打入中腹的那一子说:“其势必死”。又用小小的手指划了一圈黒棋的中腹厚壁,说:“陛下孤军深入陷入重围了啊。”。 皇帝饶有深意地看了商羊舞一眼,长身而起,哈哈笑道:“有意思有意思,不虚此行,朕今日做了你家的不速之客,明天请你到朕家中做做客。”又指了指山石上打坐的朱达说:“那个强盗也要来。”说完就径自往门外而去。 商羊舞忙赶上两步,躬身,用学自前世电视剧的公公腔调大叫:“恭送皇上!” 第二十九:狐假虎威的小小遗贤 http://..org/ 伊水熏穿着白色的少女裙装,乌云一般的盘发披了下来,结成了几十束小辫子,如一只美丽的白蝴蝶在轲猛面前穿来穿去,脚步轻盈翩翩欲飞。 轲猛斜依在一方软榻上,吃下伊水熏刚刚放进去的几粒紫红的葡萄,笑道:“据小舞说,这东西如果酿酒滋味尤佳。”。 伊水熏娇笑道:“不如你同我回魔山,葡萄原是魔山的特产,想怎么吃都行。”。 侍女坐在房中,听着院中公主与轲先生说着闲话,目蕴笑意,满心欢喜。 轲猛摇了摇:“所谓隐居,就是让别人找不到。要是住到魔山,被你族人象祖宗一样供着,有什么意思。” 伊水熏原没打算心上人真的能跟自己回魔山,自已找了二十年,终于能让他与自己活在一座小院之內,己然是每个毛孔都透出满足,哪还管他魔山不魔山。嘻嘻一笑,坐到轲猛的身边,把头伏到轲猛腿上,膩声道:“你是我一个人的祖宗行了吧,放心在这隐着,那两只皮猴子可饿不着,小香回来说,他们大鱼大肉喝着自酿的美酒,舒心着呢,可没问起你半个字。” 轲猛哈哈笑道:“你哪里知道小舞的厨艺,平时我想尝一尝都要趁他愿意动手才行,现在老大这个吃货天天有小舞给他换着花样喂着,都不知会舒服成什么样子。不过,剪刀街是隐不着了,有人会找上门去的,你如果还想过安生的日子,就离他们远点,且袖手旁观,看这几只皮猴子会把这片江湖翻出什么新花样来,特别是老三,我很期待他对整个世界摆出什么态度啊”。 伊水熏递上一杯产自剪刀街的五粮液,颇为担心地说:“小舞不会修行呢。”。 轲猛吐出一口酒气,正色道:“大器岂能速成,小舞是上天赐予这个世界的礼物,自会有他的造化。”。伊水熏万料不到天下第一猛人对自己的小徒这样的盛誉,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轲猛笑道:“假如当年你没有穿成今天这个样子在伊水畔放歌,我没有到伊水边看风景,便不会遇到你,这就是你我的机缘和造化,修行也是这个道理,小舞的灵窍未开,我怕强行用外力破窍会冲毀他的幽府,我想,能唤开他的幽府开出灵窍的人还未出现罢了。” 伊水熏妆成当年相遇的模样,在轲猛面前游走了大半天,也没有得到半点回应,伊水熏原以为心上人已忘记相遇的情形,不免小小的失望和嗔怒,此刻听到轲猛这番话,真是心醉神迷,痴笑望着轲猛那张久经苍桑而不老的脸,直想一口咬将下去,哪里还会将商羊舞的修行疑难放在心上。 商羊舞跟在郑公公身后,进入了一个考古专家的状态,甚至还摸了摸宫门的柱石。郑公公心生鄙意,想起这个乡下小子昨天在皇上面前的不敬,更是面如寒霜,走到御花园门前,冷脸说:“宫中不比剪刀街,这园中多有嫔妃往来赏花,你那双眼珠子可仔细了。” 商羊舞看着面前这张皱纹纵横的老脸,一对闪着厉色的三角眼点缀其上,这副尊容实在让人生不出半分好感。一丝讥嘲划过商羊舞的小脸,只见他极恭敬地上前对郑公公施了一礼,漫声问道:“我欠过你钱吗?” 郑公公木然,商羊舞认真地说:“既不欠你钱,又不是你请客吃饭,你脸上怎么一副我欠你八百两钱的样子呢?” 郑公公在宫中素来地位颇高,连六王爷进宫都对他礼让三分,不料今日受了这个小儿的无理调侃。怒气横生,一双鸡爪似的手在袖中微抖,劲气鼔得宽袖猎猎作响。 商羊舞笑眯眯地看着那只正鼔着风的袖子,道:“我知道你是宫内数得着的高手,但这么吓唬我这个八岁小童,万一把我吓晕了,皇上的客可就请不成了。” 郑公公哼的一声,收起袖子继续引路。 商羊舞是皇上的贵客,郑公公自然不敢真的把他吓晕了,何况以这小子的贼滑无耻,装晕都有可能。芙蓉暖阁是冬日里皇帝读书的地方,偶尔在这里招待下皇后及三位皇子,连六王爷也少有此殊荣能在芙蓉阁与皇帝相见,更别说外臣了。自已更是十年没有亲自出宫接过人了,可见皇帝对这个小童的重视。更令人生气的是,那个强盗师兄还没有来,在大魏境内,拒绝皇帝邀请的,这还是头一回。 皇帝正在看奏章,郑公公把商羊舞导进暖阁,便退至门外,连明黃色的布缦都放了下来,芙蓉阁的上半部,是透亮的琉璃做成天穹形状,冬日的暖阳从琉璃天穹上直射入阁,室內一派明媚,温暖如春。 皇帝见商羊舞进来,从书案上微微抬了一下头,笑道:“不用拘礼,坐”。 商羊舞照例揖了一礼,便寻了个离皇帝不远不近的椅子坐了。那椅子既宽且高,商羊舞爬上去,因为脚沾不到地,有点儿不严肃的晃荡。 皇帝放下奏章,望门口看了看,讶道:“你那个强盗师兄呢”。商羊舞不便又爬下来施礼,只好坐在椅子上拱拱手,道:“师兄坐在那石上,一直没有动过,我不敢惊扰了他。”。 皇帝不置可否,从书案旁站了起来,踱到商羊舞上首坐了,看了商羊舞半晌,缓缓叹道:“想来你师父云游去了哪里,你定然也是不知道的了。” 商羊舞赧然,心道,皇上您这个忙我还真帮不上。皇帝把商羊舞的表情看在眼里,暗暗欢喜,轲猛这条线没有断掉就好,他既然能因一个女子救下魔族,如果他的爱徒身陷局中,想来他不会置我大魏的安危于不顾。 皇帝一派愁苦,叹道:“国有难问遗贤,你师云游未归,你师兄不愿见朕,难道要我与一个小童纵论天下大势吗?” 商羊舞小声嘀咕:“我可只是您请进来玩玩的” 皇帝熟视商羊舞,心道,这小子昨日棋局上的一番话,定是他师父戓师兄的指使。现在却一副懵懂无知的蒙童模样,与昨天少年老成的谈吐判若两人,更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想。用一种了然于胸的语气,笑道:“你们玩出了这么大的阵势,把六王与神教都推到朕的面前,总不会仅仅因为几十个妇人吧?” 商羊舞见皇帝对几十个民妇的生死,一副轻描淡写不及一提的神态。虽表面平静如初,心中却早巳怒气勃发,暗暗恨道,天下乌鸦真是一般的黑。遂打起精神,进入乃师脾倪天下的半仙神态,有些激动地从椅子上爬了起来,严正地走到皇帝面前,揖手道:“我师与大魏颇有渊源,不忍大魏帝业毀于陛下之手,小子们深知师父的忧虑,才草草出手击警,不当之处,还望陛下见谅。” “果然有渊源,果然有渊源,我一诈之下,这小孩就道出了实情,原来轲猛是魏人不是传说!”,皇帝心中有一个声音在欢呼狂奔,犹如一个羸弱的病人吃了一个起死回生的神丸,目露狂喜,脸放异彩。迭声道:“说下去,说下去。”。 第三十章:胆大妄为的代师谋国(一) http://..org/ 商羊舞从怀中摸出一副白狠皮彩绘的地图,是前几日二师兄拿回来与商羊舞探讨的行商计划图,天下数国尽入图中,商羊舞本就心怀忽悠之心,在怀中备着,此刻正好拿来一用。商羊舞冲到皇帝那巨大的书案前,铺开,作出邀请的姿式,正色道:“皇上请过来一观。”。 皇帝一看,一副极精美的皮制彩图映入眼中,宫中的皇舆图犹有不及。心下更是笃定:“轲猛准备得如此细致充分才发动,对解开大魏的困局怕是早己成竹在胸。”。笑吟吟地看着商羊舞,静候这个轲猛的代言人发表高论。 商羊舞指点着大魏京都的位置,笑道:“陛下你来看,从地理上来说,哪些势力对大魏最具威胁?”。 商羊舞郑重其亊的拿出一份精美的地图,却问出了如此白痴的问题,皇帝虽有些不解,还是走到书案后,面对商羊舞,坐回到自己的位置,有些不悦地说:“自然是南方的晋国,佛宗控制的西蛮和神教控制的数国了”。商羊舞道:“陛下以为,目前的晋国和魔族,对我大魏有鲸吞的野心否。”。皇帝稍加思索,便摇了摇头,魏晋虽是世仇,但晋国新君昏庸,良臣猛将被屠戮殆尽,国力日弱。若不是自己內忧外患无力出手攻晋,此刻晋国早就成了大魏的州郡。 商羊舞抚着小手笑道:“以陛下的聪慧,当然早就明白,魔族太远,从来没有夺过我一寸土地,也没有挑衅过我大魏,现在大魏之所以视魔族为仇寇,不过是受神教盅惑与胁迫罢了。神教在教典里把魔族的修行功法称之为魔功,视为洪水猛兽,认为习了这种功法的人必会成为嗜血的魔鬼,如果任魔族坐大,人间将成为地狱,可是,你我可曾与魔人深交过?难道仅凭神教一家之言,我大魏就驱使自己的国民于一场毫无意义的战火之中?神教与佛宗之所以要灭魔族而后快,只不过修行功法与教义之争罢了,倘让魔族自由南下诸国传教,多一个信魔教的人,便少一个信神教或佛教的,神教与佛教釆取的策略是,先联合起来灭掉势力小得多的魔族。我可以预言,假使魔教被灭,道佛之战争又要开始了,到那吋我大魏又要参与其中的血战?至于南晋,陛下只要摆脱来自西北方的威胁,消除国内的隐患,南晋不过囊中之物罢了。”。 皇帝目光闪动,惊疑未定:“这,这些话?”。商羊舞缓缓收地起地图,放入怀中。嘻嘻笑着说:“当然是有人要我背下来给陛下听的。”。 皇帝翘起腿,手在下颔上来回摸动,显然是进入了思考的习惯。见商羊舞在案前来回走动,嘴里还念念有辞,似乎在回忆背诵什么,皇帝不禁一笑,提醒道:“下面该讲讲内患是什么了吧”。 商羊舞孩子气地跺了一下脚,点头说:“对对,陛下还有三个内患,一,神教,二佛宗,三,六王”。商羊舞微微停顿 皇帝脸上阴暗不定,道:“何意?”。 商羊舞似乎没有注意到皇帝的表情,低头看了一会自己的鞋面,才长吁一口气,仿佛全部想起来的释怀开心:“大魏境内有多少座大小神宫,多少座大小寺庙,陛下想必比我清楚得多,这些神宫寺庙动则几千上万亩的土地,有数不清的宫奴与寺奴在上面劳作,供神教和佛教教徒享用。他们可有向我大魏国库供献过税银?我大魏对这些神宫与寺庙毫无处置之权,这些神宫与寺庙在大魏实际早己是国中之国,犹如神教与佛宗在我大魏插进了数千上万个小型兵营,他们所拥有时土地多一寸,则大魏的土地就少一寸。他们所拥有的奴隶每多一个,则大魏可供劳作的人力便少一个。更有甚者,神教与佛宗还与陛下的朝堂勾结,这些人为神教与佛宗张目,视魏国百姓为猪狗,六王便与神佛二教俱有勾结,府内的供奉不是昆仑山的神官就是金华山门的护法,劫掠人口,抢夺钱财,六王不臣之心己经昭然若揭,陛下若还是无动于衷,魔族未灭,大魏却早就灭了,至少,大魏将不再是陛下的大魏了。“ 虽是寒冬,皇帝的头上却冒出一层微汗。商羊舞所言正中皇帝数十年的郁结,自继位以来,道佛二教在大魏日有坐大之势,六王的行事也越来越肆无忌惮,自己这把龙椅犹如安放在火山口,己有朝夕不保的恐惧感,最近市井上己有流言说自己是逼宫胁迫先皇退的位,甚至还说太上皇是死在自己的一杯毒酒之下,虽然愤怒之极,还是只斩了两个草民了事,一旦揭开予盾,皇帝实在没有胜算,皇帝还有些怀疑,六王与勾结的势力在不停的逼迫自己发动。皇帝双手箕张,撑住书案的边缘,看着案前的小小孩童,从喉咙深处发出急迫的一问:“然则,计将安出?”。 商羊舞拱拱手,笑道:“我师知道皇上必有此一问,师父常说权力的源泉就是力量,陛下手中的力量是什么?就是只效忠于皇上的军队与修行者。怎么样才能让军队与修行高手只效忠于皇上?足够奉养他们的财富是根本,财富从何而来,当然是大巍亿兆民众所贡献。”。 皇帝目光灼灼频频点头,心中大是感慨:“轲猛果然是天下第一异士,武可灭国,文可谋国,最让人喜欢的是此人在救下魔族便拂衣而去的态度,轲猛能带着弟子隐于我大魏,实在是朕的福气呀。”。 商羊舞见皇帝躺在坑里笑得如此辛福,自然要把坑挖得让他躺得更舒服点。把皇帝想象中师父的锦囊打开一个又一个。续道:“皇上容忍这么多年,想必对军队有贰心的将领了然于胸了吧?” 皇帝颇有得色:“几个害群之马,若不是担心六王伙同道佛二宗作乱,反手之间,朕可让他们灰飞烟灭。” 商羊舞又问:“那么陛下有把握让大魏兆民都忠于陛下,甘心奉养陛下的军队么?” 皇帝想起万千神宫与寺庙下的数百万奴隶,赧然道:“这个,二教在我魏境坐大,我大魏的许多子民己然不是朕的子民了。” 第三十一章:胆大妄为的代师谋国(二) http://..org/ 商羊舞正是为了等到皇帝这样的答案,诚恳地说:“皇上开诚布公,不掩藏大魏的疮痈,这份清醒与胸襟正是家师所钦佩的,家师常常中夜兴叹,观天子所为,如有机缘,实乃中兴之君。外人以为圣上仁懦,我师独以为圣上是怕一步不慎把大魏拖入乱世罢了,皇上这份忍辱负重的爱民之心,是可以烛照千古的。”。 皇帝大有知音之感:“轲师知我!轲师知我,轲师就是我的机缘呀!轲师世外仙人,依然心怀故国,实在令我感佩,说吧,轲师但有所命,我但无不从。”。为了表达对轲师的感佩,皇帝连朕都不自称了。 商羊舞伸出四个手指头,说:“家师让小子转告给陛下四个字--------徐徐图之”。皇帝一听徐徐二字,更是开心,以轲猛的杀意纵横,皇帝最怕的是这几师徒对着二教砍杀一番,然后飘然而去,把恐惧留给自己。有这四字,更加证明轲猛对大魏的一片忠心,象这样骄若神龙的绝世高手,只有有了牵挂,才会学会容忍与妥胁。皇帝不禁双目含泪,走到窗前,对着窗外的万里青天遥遥一拜,道:“我魏人中能生一轲师,大魏之幸啊。”。 皇帝缓缓转身,商羊舞缓缓续说,大家都用慢动作来体现郑重与诚意:“军方势力的清除,当立足于大魏法典,不可牵扯到二教与六王,忠于皇帝的将军,也应让言官弹劾,每清除一个与六王和二教有勾连的将军,都可以陪绑一个与陛下亲近的将军,不求一网打尽,只拿出陛下整肃法纪的态度,有目的地清除即可。这样一是大义在手,士兵哗变的可能性大大降低,二是做出并不针对六王或二教的假象,以迷惑六王或二教,等他们反应过来,这温水中煮着的青蛙,早就成了陛下的一盘菜了。”。 皇帝抚掌赞道:“妙,妙,妙不可言,轲师的药刚柔相济,实在是治国的良医呀。”。 商羊舞微微一笑,表示自己的老师再高的赞颂都当之无愧。道:“待军中稍稍稳定,陛下自然对境内的神宫与寺庙动手了,可派出善言辞的武士潜入那些奴隶之中,挑动他们的怒火,神宫与寺庙都以术法自恃,从来没有把凡人的性命放在眼里,狂妄残暴,只要点起数百万奴隶久蕴的冤气与怒火,再加上外面有人给他们提供一条足衣足食可传之子孙的生路,蜂拥出逃,是必然之理。”。 皇帝有些紧张:“生路?朕到哪里去找来这么多土地安置他们。”。 商羊舞恭请皇上坐下说话,待皇上靠着一方茶几坐了,商羊舞才又爬到皇帝身侧的椅子上,抖了抖小短腿,道:“大魏的国税,九成来自于农户,商税只占极少的一部分。魔域再往西,有一片大海,穿过大海,又有几个国家,家师曾经游历过这些国家。这些国家极富,农人所交钱粮,不过国家税收一成不到,九成来自于商稅。家师是个好书成癖的人,自然把他们的各行业的书都带了出来。”。 商羊舞指着茶几上一盒茶叶,笑道:“这是陆羽茶行的吧。这种新型的炒茶法正是家师带过来十数种工艺之一,由我二师兄小试牛刀,现在只在大魏开了八家分号,每月盈余十万两白银,官府原来的税是百中抽三,现在我二师兄愿意让陛下再多抽三点税,陛下以为如何?”。 皇帝欢喜得快要晕过去了,越过茶几,捉住商羊舞的双手,发着颤音地问:“你的意思是,轲师不但愿意用这些新式的商业来安置逃奴,而且愿意为朕提供高额旳商稅,以减轻大魏农夫的负担?”。 商羊舞用力点了点头:“家师方外之人,要这些身外之物有何用处,不过念魏人困苦,用以济世罢了。”。 皇帝终于热泪盈满了眼眶,挤下了两滴:“轲师圣人啊,象炒茶这样的他国秘辛,轲师手上大概有多少?”。 商羊舞笑道:“不多不少,十二种。我二师兄修行天赋不行,在学习各种工艺及经商方面却是不世出的人才,他花了足八年的功夫,竞然全学会了。”。 皇帝心中在啪啪啪地拔动小算盘,如果这十二种工艺全部实施开去。。。。。。。。啊,朕就会成为天下最不缺钱的君王。”。皇帝许久才从幸福的云端中回到现实:“行业很多,诸事烦杂,朕这就定下逃奴安置之地,就请你师兄弟早作准备吧。”。 商羊舞开始反客为主,摆着小手道:“这个倒不是急务,小子想知道,假使神宫与寺庙追查逃奴,二教同时向陛下问责,陛下将何以处之?”。 皇帝聪明了许多,笑道:“轲师既有此策,哪里还用得着朕担心。”。 商羊舞暗道这个皇帝既贪婪又无耻还不想负一丁点责任,跟这种人做盟友一点安全感都没有。但大义凛然的戏既己开锣,怎么着也要让皇帝感动到底。 商羊舞道:“我师自然算无遗策,凡二教追查逃奴的,大魏官府表面上的态度要摆出十二分的积极配和,实际嘛,陛下应该为二教逃奴案准备一批官油子。这样二教因我大魏无可挑剔的态度也不好撕破脸问罪,现在魔族未灭,他们总不至于把我大魏逼成魔族同盟。其次,二教在大魏境内多有劫人为奴的案件,陛下可以让人暗示这些可怜人去官府告状,陛下看到衙门搜集二教罪恶滔天的证据,身为人君,自然痛心疾首怒不可抑,为了照顾二教与大魏的情谊,陛下忍痛把犯下大罪的教徒及铁证送与二教教宗。大魏子民会觉得自己的皇帝是个爱民如子的圣君,二教也只有理解皇帝的无奈。魔教未灭,正是皇上腾挪的最佳时机啊。为了增加我大魏的份量,陛下可以让魔族使者来我大魏示好,魔族现在急需我大魏的物产,大魏只要暗中废除与魔族通商的禁令,既可挟魔以自重,又可以大挣银子,如此一箭数雕,皇上哪里还用活得这么委屈。” 忧虑既去,豪气渐生,皇帝手指轻敲桌面,笑道:“轲师以为我将何以待六王?”。 商羊舞揖道:“我师以为,大局初定之后,皇上就应该大义灭亲,以六王换取大魏的民心,陛下原是圣君,只可惜朝堂有六王这样的奸贼,才害得我大魏民生凋敝,除掉六王的那天,就是大魏拔云见日喷发出生机的那一天,别说中兴,超过太祖伟业也是可以期待的。”。 皇帝起身,在芙蓉阁内极兴奋地踱了几步,目光前所未有的坚毅,说:“轲师学究天人,凤鸣山天地钟秀,神教多次向朕讨要建神宫,因此山是我京都之屏障,都被我婉拒。现在我便将此山献给轲师”。 皇帝伸手止住想拒绝的商羊舞,续道:“轲师性好游历,他住不住在此山,朕不敢过问,但朕定要将此山更名为轲山,以表达朕的敬意和谢意。轲山以西有十万大山,足够你们藏数十万逃奴,他们干何营生,朕不过问,朕可派出三万边卫,替你们封锁此地以防二教。 商羊舞暗赞这个皇帝狡猾如狐,轲山二字,便强行拉起了师父这张虎皮作大旗,轲山之外还安排三万劲卒,等到这些新兴商业长成大树,自己师兄弟除了银票,其他任何一草一木怕是永远得留在大魏了。果子可以是栽树人的,果树就只能归咱们的大魏皇上所有了。 既然气氛营造得这么好,商羊舞当然要表达为大魏躹躬尽瘁的高尚情操了。一席长谈,宾主尽欢,商羊舞除了吃了几块御饼几杯御茶,没有盼来想象中的大宴,临别之际,商羊舞神秘地问:“陛下知道今天为什么只我一个小童前来吗?”。 皇帝当然不知。商羊舞小声道:“我师以为今日之事不应让第三人知道,因为小子长得可爱,皇上才让我进宫玩耍的,小子刚刚只不过与皇上下了一盘围棋,但皇上一国之君,万万不可轻出皇城,也不应当沉迷于围棋,所以小子以后怕是难见着皇上了。陆羽茶庄现在正供着皇上的御茶,皇上但有所命,可以派人去茶庄。”。 对于轲师深不可测的谋算,皇帝除了狠狠点头,再没有其他话可以说。商羊舞走后,皇帝喊一声:“郑洛何在?”。郑公公象一只恭顺的老狗闻声进来。“撤出剪刀街的所有喑卫,告诉今日见过这小童的宫人,敢乱嚼舌头的,杖毙。”。 第三十二章:对这个世界的态度 http://..org/ 春风十里楼,还是那个小院,商羊舞一进来就跪到轲孟的面前,行过大礼之后就没有说话。 轲孟指着商羊舞对伊水熏笑道:“你切莫以为他是一个谨重好礼的君子,我也很好奇他今天为什么跪得这么恭谨”。然后转过头,对正伏着的商羊舞悠悠地加了一句:“有什么事就说吧。”。 商羊舞抬起头,道:“师父曾教导我们,修行一途如风行水上,不可滞于名利,想来师父是不在意世人如何看待自己的吧。” 轲孟习惯了商羊舞这样挖坑式的提问,更何况这小子今曰跪得这么蹊跷,不由心生警觉,半眯了双眼,笑道:“那又如何?”。 商羊舞跪着拱拱手,极认真地说:“现在有人知道我是您的弟子,我便打着您的旗号小小指点了他一下。” 轲孟讶道:“什么叫指点?你难道敢指点人家修行?” 商羊舞摇了摇小手,脸上现出一阵羞意,赧然道:“就是替人谋划谋划。” 轲孟嘿嘿笑道:“说到机谋百出,你自然比为师强,何必借我的名号。” 商羊舞听到轲孟的调侃,老实地把头伏低,哪敢出声。轲孟见一惯胆大包天的小徒如此这般,知道所谋划的事必然不小,伸出手,摸在商羊舞头顶,笑道:“既然你以为可行,那便去做吧,借借为师的名头又算得了什么。”。 商羊舞重重地又磕了一个头,便爬了起来,看着站在轲孟身侧的伊水熏,拱了拱手,甜甜地喊了一声:“姑姑”。伊水熏满目疑惑,商羊舞笑道:“如果我所料不差,姑姑应该是魔族公主。”。 伊水熏大惊,微微转头,望向轲孟。轲孟轻轻摇头,示意不是自己走漏的消息。 商羊舞道:“小侄因为不会修行,读书的时间自然比他人多些,记性也还不错,极西之地有水名伊水,乃魔族发源地,伊水被魔族视为圣水,魔王乃以此为姓。香姨又称姑姑为公主,那么便只能是魔族的公主了。” 伊水熏自嘲道:“我藏在大魏十年,自以为春风十里楼足以遮人耳目,却被一个垂髫小子揭破行藏。” 商羊舞躬身道:“这是因为姑姑对小子无丝毫防备之心,如果不知道廖大家又叫伊水熏,谁能想到一个魔族公主就是春风楼的东家。”。 伊水熏美目微转,心中意动,迟疑道:“你一开始谈到什么谋划,现在又指出姑姑是魔族公主,莫非你那谋划与我魔族有关?” 商羊舞颔首道:“正是” 伊水熏赅然,看向轲孟。轲孟笑道:“这小子虽胆大妄为了点,却不是一个胡言乱语的人。” 商羊舞拱拱手,道:“现在的局势,神教,佛教,魏国视魔族为大敌,南方的晋国对二教也是畏服己久,多方势力铁桶一般的封锁压制,魔族的生存环境恐怕已极其险恶,姑姑潜入大魏十余年,一是想在大魏购买粮草铁器,二是想在大魏寻找培植出一股亲近魔族的势力吧,毕竞相对于二教欲灭魔而后快的仇视,大魏对魔族的态度就温和一些,大魏之所以与魔族为仇,不过是被二教所胁迫罢了。”。 商羊舞对魔族计划的分析丝丝入扣有如亲历,伊水熏哪里会想到一个八岁小孩能洞悉整个人间的势力角逐,想起其师对他的评价,不禁心生期盼,微颤着问:“莫非你有什么良策能解我魔族千年的困局?”。 伊水熏的侍女早搬了个绣凳,请商羊舞坐下,极恭敬地奉上了茶水。然后站到伊水熏身侧,看着眼前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小人儿,竟生出一股膜拜的冲动,心道,他小小年纪就无所不知,一定是魔神转世,是了,要不是魔神转世,又怎么会心系我魔族的安危?。 商羊舞半边屁股坐在凳上,扭捏地看着自己的师父。 轲孟哼了一声,道:“既是公主赐坐,你便好好坐了,装什么诚惶诚恐。” 商羊舞自从进入小院,又是跪又是站,确实有点小腿酸痛,师父放出话来,才心安理得姿态闲雅地坐舒服了,对伊水熏拱了拱手,道:“我记得有本兵书上说过,擒贼先擒王。皇帝的态度决定大魏与魔族的关系。只要皇帝坚决跟随二教灭魔,任何朝堂上的亲魔派不过阳光下的冰雪,终究是要消散掉的。魔教现在不必再想着送小蛮姑娘入宫了,做皇帝的人,有几个能因美色改变国策的?只有利益,才能驱使他们做出最有利自已国家的决定。”。 伊水熏训练小蛮,打的正是以色惑人的主意,现在被商羊舞一语道破,不禁脸上一红,嗔怒道:“难道你己凭三寸不烂之舌说动了魏皇与我魔族结盟?” 商羊舞笑道:“结盟为时尚早,暗通款曲还是可以的,以姑姑之能可以暗中派人联系魏皇试试,探一探他的态度是否如我所说。”。 伊水熏见商羊舞说得如此肯定,心道,难道他所谓的替人谋划,这人莫非魏皇不成。轲孟依然一副见怪不怪波澜不惊的模样。伊水熏心中更是震惊。 商羊舞从怀里摸出一张纸,走下凳来,双手平举,呈给伊水熏。伊水熏接过一看,居然是四海钱庄开具的一张百万两的银票。讶道:“这?” 商羊舞道:“听闻魔族四处购粮,这是我师兄弟的小小心意。”。 伊水熏喃喃道:“这是我春风楼数年收入,可保证我十万族人渡过寒冬,你却说是小小心意。” 轲孟哈哈笑道:“你哪里知道这小子生财有道,他师兄弟己是这大魏数得着的富人。”。 商羊舞傲然道:“弟子修行不行,但如果想出些法子,让大魏富足还是没有问题的。当利益大到一个人敢冒险的时侯,自然会生出勇气来。”。 伊水熏道:“你的意思是以画了一个惊天财富的饼,然后魏皇就愿意背叛二教了?财富再多,也得有命去花才行,魏皇可不是一个能为魏人牺牲自己性命的人,一旦二教暴怒,皇宫里那些侍卫可挡不住二教的刺杀。”。 商羊舞道:“皇宫里应该有人看出了大师兄的修行师承,我们才会被邀进宫,我不知道师父的江湖史曾是如何的辉煌,总之,在我打出师父的旗号之后,他的神态对二教似乎并不如何畏惧,也许大魏皇宫藏着一位能护住他性命的高人也未可知。”。 轲孟叹道:“这个皇帝打的好算盘,內有林半湖护驾,外有我轲孟住在魏都大同,借势挣脱二教对大魏的煎迫,还可以捞到一笔惊天的财富大道,再加上魔族对二教的牵制,只要他不公开与魔族结盟,二教如果贸然对他出手,一击不中,便是把魏国推向魔族。假如二教能容他个十年八载,一旦魏国在这十年內能悄然富国强兵,从此大魏便可脱离二教胁迫了。到那时,一举攻灭南晋,大魏便是天下第一强国。”。 伊水熏惊叫道:“林半湖,可是你同我说过神仙谱中的林半湖?差不多可与教宗佛宗分庭抗礼的人物!”。 轲孟微微颔首,目视商羊舞,问道:“如此谋划,好处全归了魏皇,你所为何来?”。 商羊舞拱手道:“师父曾问过我为什么修行,我说想让这个世界看起来更舒服些,二教在魏境有道观寺庙数千座,多蓄私产,由数百万农奴供奉他们。这就让我看他们很不舒服。”。 轲孟眯起双目,喝问道:“假如魏皇得势,比二教有过之而无不及,你又待如何。”。 商羊舞笑道:“天下唯有德者居之,他既丧德,自然是要灭了他”。 轲孟哈哈大笑,长身而起,对伊水熏道:“你魔族可以唯他马首是瞻”。 第三十三章:我妹妹是谁才重要 http://..org/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秦奈何就病了,人变得痴呆,时而傻笑,时而沉思。连娘子军的活动都不愿意参加了,平国公主亲自往成国公府跑了两趟,每一次都是气呼呼走的。成国公对这个掌上明珠最是宠爱,此刻正急得在房子里打转,秦奈何已经三天没怎么吃饭了,而且不愿意让医生看病。 秦石林正从外面吃喝玩乐回来,准备弯着腰溜回自己的院子,还是被烦躁的成国公发现了,暴喝一声,吓得秦石林赶快过来请安,成国公看到他一副作贼心虚的样子,更是生气,捋起袖子就准备操家法开打:“你妹妹己经三天不肯吃饭了,你这个小畜生还天天出去花天酒地。” 秦石林抱着头躲到一方玉石屏风后面,叫道:“这屏风可价值千金,您老人家可别失手打坏了,再说了,妹妹的事我也许有办法。” 成国公立马收手,骂道:“你妹妹要是明天再不吃饭,仔细我剥了你的皮,还不快滚去想办法。” 秦石林鼠窜而出,心道,自已妺妹向来骄横,跟平国公主一帮娘子军,在大同城连自己这帮兄弟都只有绕道的份,怎么会突然扭扭捏捏不肯吃饭呢?真是大白天见鬼了。” 秦石林穿过花园的圆形拱门,老远就看见自己的妹妹伏在窗台上痴痴地看着花园,大冬天的花园的花早就残败,还有什么好看的。秦石林走到自已妺妹面前,隔着窗子用手在她的眼前来回晃动,秦奈何好似没看到眼前这只肥厚的手掌,保持姿势不动,更让人恐怖的是,她还神秘的笑了一笑,面若桃花眉目生春。 秦石林是花丛老手,哪里不明白这便是相思病的典型症状。招手唤出房中愁云惨淡的贴身小丫环,走到花园深处才停下脚步,后面远远跟着的小丫环见四下无人,吓得不敢再近前一步,秦石林叫道:“过来呀”。 小丫头颤抖着声音,说:“少爷你有什么事就说吧,我还要回房侍侯呢,国公爷吩咐了我们要寸步不离呢。” 秦石林往回走了几步,吓得丫环赶紧也倒退了几步。秦石林大怒,骂道:“你当本少爷是什么人了?”。 小丫头吓得快要哭了:“小姐让我们不能靠你太近。” 秦石林知道自己名声确实不大好,咬牙道:“好,本少爷就问你一件事,最近小姐跟哪个男人接触过?” 小丫头十分疑惑地睁大了眼睛,心道,老爷与少爷不就是男人么?秦石林见那个蠢丫头开始捣手指头,大急:“难道她最近混在男人堆里。” 丫头说:“没有啊,我在算最近小姐在府中见过了哪些男人。” 秦石林怒道:“我说是府外。”。 小丫头见秦石林气势汹汹,终于哭了起来:“没有,真的没有,我天天跟小姐在一起,只是去凤来营骑了几回马,凤来营可都是女的。” 秦石林心中惨叫起来:“不好了不好了,同男人幽会连贴身丫环都不带了。”咬牙切齿地对这蠢丫头低声吼叫起来:“小姐最近可提到某个男人?你要是连这个都不知道,就只能被我老爹活活打死了。” 小丫头哽咽道:“小姐最近总是让我去剪刀街一家酒铺,看人家开门做生意了没。”。 “那店子难道连生意都不做了吗?” “好多天没开门了,问过街坊都说不知道,也不知酒铺里的人还在不在。”。 秦石林虽是京城几大恶少之一,但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想去灭人家满冂,二十三骑全副武装的国公府的护院,一冲进剪刀街,照着来往的人流就是一顿猛抽,一地被铁骑踏断手足的哭泣哀鸣,秦石林站在五粮液酒铺门口,手中拿着一对巨大的刷了金水的木锤,提着马在这个简陋之极的破院子面前来回走了几步,扬锤叫道:“放火。”。 干燥的冬季,绕着小院堆满了干柴,十数个火把投了过去,秦石林吩咐护院端起长枪,哪怕里面跑出一只老鼠也要给它捅上一枪,这个院子今天老子不想看到活物。 火起得很大,距离酒铺二十步远的秦石林都感到一阵热流,干柴堆发出哔剥的声音,烈焰腾空而起,剪刀街的街坊远远地聚集鼓噪:“有人放火啦,杀人啦。”,还有人敲起了火警的铜锣。 匆匆地赶过来一队官兵,是府衙的防隅军听到锣声闻讯赶来,队正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便被秦石林的护卫抽了一记耳光,恶狠狠地说:“我们少爷放的火,哪个敢救。” 队正其实在经过剪刀街时,捉住一个断了腿的小商贩一问,就后悔自己今天走得太快了,成国公的恶少绝不是自己惹得起的人,但既己到达现场,就不方便掉头回去,万一激起民愤,府尹大人不会去国公府找罪人,救火不力的黑锅恐怕得自己背了。现在既然挨了一记耳光,光天化日公然叫嚣不许自己救火,自己这些救火队员哪里会是武功高强国公府家将的对手,别说对方有二十几个人,就是一个,打倒自己这队人都不是问题。挨打之后的队正反而吁了一口气,心安理得地退到围观街坊身后。 大火烧了有半个时辰,酒铺里没有一个活物冲出来,刘五爷急得老泪纵横,在人群中叫道:“朗朗白日,居然有人纵火行凶,这是什么世道。。。。。。”这酒铺的东家人缘确实不错,街坊们虽然心里都很害怕,还是簇拥着一步一步向酒铺靠拢,许多人手中还提着满满的一桶水,成国公的家将中冲出五骑,马槊泛出寒光,喝道:“敢再上前一步者,死”。 刘五爷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对拖住他的街坊说:“我儿媳己然回家,孙女也就有了依靠,还是让老夫去死吧。”。搿开拖住自己衣袖的手,一步一步往那马槊行去。马槊上的人嘴上扯出一丝冷笑,然后慢慢地把马槊往刘五爷的胸前送,这种缓慢的杀人法更让人恐惧,只要刘五爷再上前一步,只要那马槊再前进三尺,沉重而锋利的马槊就会洞穿刘五爷,刘五爷倔强地抿着嘴,闭着眼睛一步跨了出去。人群发出一阵惊呼。 一阵血雾,刘五爷睁开眼,那血雾明明在他面前如烟花般绽开,却没有一星半点落在他的身上,对面马上的人,连同那根粗大的马槊都不见了,那匹马似乎吓呆了,四足颤动,等到回过神来,长嘶一声发足狂奔,片刻便消失在长街。 没有人知道马背上的人是怎么变成血雾的,悄无声息的,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变成了一股红色的粉末。秦石林背对着刘五爷,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到四个家将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的尖叫声,秦石林拔转马头,此刻红雾己然散尽,马己跑走,秦石林也没有发现少了一人,正自纳闷,剪刀街的街坊们又是一阵惊呼。 大火此刻己经燃尽,前一刻酒铺的院墙与大门笼罩在烟尘之中,下一刻那烟尘便已尽数敛没,仿佛镜子上面厚厚的灰尘被抹去,露出明净的镜面。本来有些脏的酒铺院墙与大门象被擦洗过一般的明亮洁净起来,哪里有半分被大火烧烤过的痕迹。 大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朱达从门内走了出来,对着那一圈秦府家将问道:“你们是谁?”。 几大马车的干柴,这么大的火,架在墙外烧了半个多时辰,就是烤也要把院内的一切活物烤死了。大火过后,那个木结构院落,非但没起火,仿佛凤凰浴火般更加干净了。而且院内出来的年青人神态平静穿着整洁,哪里有半分火灾后煌急。只要不是个傻子,当然会明白院子里的人是个大修行者,院子外应该是布了水火不浸的阵法。 秦石林听到观众望着院门惊呼,又转过头来,就看到了帅而酷的朱达,秦石林扔掉作秀的烫金大木锤,跃下马,一路小跑,欢笑道:“一把火终于把你引出来了,我是谁不重要,我妹妹是谁才重要。” 朱达坐在屋顶上看着他们放火,眼见刘五爷要命丧当场才出手杀了对方一人。本是刀兵相见的仇怨,不料对面跑来一个胖子笑得如此欢快,不似来放火,倒象来找亲戚。 秦石林哈哈哈笑声不绝,张开双臂,眼见就要跟门口的朱达来个热情的拥抱。朱达叹一口气,伸出手,很不给面子地捏住这位胖兄的后颈,象提溜一只小狗一般轻轻把他提溜了过来。说:“既然已经杀人,你放火的理由如果打动不了我,我不介意多杀几个人。”。 第三十四章: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纵火案 http://..org/ 朱达右手提着秦石林,左手手指连弹,十余个想要解救自己大少爷的护院便齐齐摔在地上,竟都被朱达的指风弹断了大腿。这些护院可都是随着自己父亲上过沙场的骄兵悍将,秦石林胆寒之下,额头爆出豆子大的汗珠,叫道:“一家人一家人,千万别杀我,我是你大舅哥啊”。 朱达皱了皱眉头,手指微微用力,秦石林的脸就成了猪肝色,用喉管里仅能进出的小股气息嘶声道:“我妹妹被你害得快要死了,你还要杀我。。。。。。呜。。。。。。”。脸上竟哭出了两行泪来。那二十几个护院心知实力相差太远,拼命也无济于事,齐齐跪倒在朱达面前,嚎叫起来:“千万别杀我们家少爷啊,不然我们全家老少都没法活了。”。 剪刀街的街坊与朱达做了八年的邻居,哪里会想到他竟然拥有如此高明的功夫。一时间,担忧便化成了感叹: “有一次,他不肯多卖酒给我,我还堵他家门口骂了半天呐,天呐,我居然骂了他。” “你这算什么,常有良那个沷皮还上他家收走过一两银子的保护费呢。”。 “这个胖子说是人家大舅哥,我看是吓得乱攀亲戚吧”。 此刻也挤进来看反转戏的防隅军队正实在忍不住,喝道:“什么胖子,这位是成国公的独子,未来的成国公,京城四少之首秦小公爷,小公爷会乱认妹夫吗?据说小公爷的妹妹生得极好,与这位高人正是男才女貌,我看这其中定有文章,诸位街坊切莫胡言乱语,坏了国公府的名头你们可吃罪不起。” 吓得一众街坊赶紧捂紧嘴巴,只管延颈看戏,谁也没有留意到那队正说完话后便带队悄悄地溜走了,既然斗殴双方自己都惹不起,还是走为上策。至于秦小国公能否保住性命,只好请他老人家自求多福了。 一骑红尘滚滚而来,那人的骑术既高,马又是千里良驹,一团红影冲来,距朱达十步左右方才止住,身着红色披风的秦奈何跳下马,看着正提着秦石林的朱达,俏脸微红。幻想过许多次与对方相见的情形,不料却在大庭广众之下以这种形势见面。也不知自己一向鲁莽的哥哥与对方说过什么,自己刚刚在马上就听到人群一片的议论声:“看哪,这一定是国公府的小姐来了。”。如果不是小丫头慌忙过来稟告,自己深知对方深不可测的功力,担心哥哥惹出天大的祸事,秦奈何是万万不愿这样来见这个抢走了自己芳心的强盗的。 自从与这个帅强盗初见,从小丫头口里得知他就是造出佳酿的人,秦奈何便常常一个人穿着男装坐到酒铺对面的茶楼喝茶。酒铺再没有开过门,偶而有一个小孩子进出,也不知那个强盗还在不在,跟茶铺老板旁敲侧击地把铺子里的情况打听了一遍,得知这家酒铺连一个女主人都没有,芳心可可更是生出了波澜。 自己这几天寝食难安,其实不是相思成疾,而是在仔细推敲设计与那强盗的见面方式。是大大方方敲门相见呢?还是派人守在茶楼侯他出来,自己再创造出一场偶遇。比如那强盗如果游湖,自己就在他能见到的地方落水,等他救自己出来。再比如在酒楼,找几个人来调戏下自己,让那强盗来行侠仗义。不料父兄打乱了自己的全盘妙计,甫一见面,就让自己尴尬丢人。 秦奈何倒真是巾帼英豪,虽然一肚子的少女衷肠,外表却愈是落落大方。微带羞色,英气中更添三分平时根本见不到的娇艳。抱拳作男子礼,笑道:“強盗兄,国公府一别,还记得小妹否。”。 秦石林大喜,强行扭过被捏紧的肥脖子,对朱达叫道:“看,这就是我妹妹,你敢说不认识?赶紧放我下来。”。 秦奈何见朱达凝神不语,似乎想不起自己来,嗔怒道:“那日强盗兄在我国公府叩门而入越墙而出,先讲礼再耍威风,我国公府可没有半分怠慢,今日我兄妹代家父回访,不过在你家门口小小玩了一把焰火,强盗兄何必如此严阵以对。”。 朱达微微一笑,放下秦石林,转身便进了院门,秦奈何犹疑片刻,还是跟了上去,准备也跨进院门看个究竟,自己对这个院子日思夜想,实在是很好奇啊。但面前生出一堵气墙,忧如钢铁,自己哪里跨得过去。知道这个强盗既不想闭门给自己难堪,也不想再见自己。不禁心痛难捺,终于流下泪来。转身对秦石林说:“请医生把断腿的街坊治好,不然我定然告诉爹爹。”。说完低头上马不敢再看周围围的人群一眼绝尘而去。 大魏皇宫,郑公公碎步走近皇帝,小声地说了几句。皇帝笑道:“秦石林不愧是京城恶少,居然敢在皇城根下公然纵火行凶。” 郑公公见皇帝并没有什么怒意,反而言笑晏晏,才又低声秉道:“防隅军虽及时赶到,但秦石林的人不准救火,防隅军不是秦府家将的对手,队正挨了一个耳光,便被吓跑了。”。 皇帝看了一眼郑公公,淡淡地说:“剪刀街的那户人家,不是谁想烧就能烧的。本来朕还担心他不愿住进轲山,秦石林这么一闹,小小的剪刀街怎么还藏得下这尊大神。朕不明白秦石林身边参与此事的暗卫为什么不劝阻他,朕也不明白防隅军接到火警的队正为什么不向上司报告,而擅自带那么一小队人去救火,是有人想谋害成国公呢?还是有人想借秦石林的手烧死那户人家?”。 郑公公也并不惊谎,从皇帝身侧后退两步,正对着皇帝跪下,伏低道:“事情都是老奴安排暗卫统领单明做下的,老奴虽然不知道剪刀街住着的人是谁,使既然蒙皇上如此看重,就不能让他与成国公结成了亲家。”。 “此话何意?” “陛下有所不知,成国公的女儿怕是对剪刀街人家中的一位起了情意,前段时间每天女扮男装去剪刀街人家对面的茶楼,除了打听那户人家,就是守在窗前痴痴地看着人家的大门,没几天就回家生病了,依老奴看,恐怕得的是相思病。”。 皇帝走上前去扶起郑公公,叹道:“如果不是因为对朕忠心不移,以你这一身的大修为,岂能在宫中当这苦差。你是朕儿时的玩伴,连林叔都夸你既有天赋又勤勉,朕又何曾把你视为奴仆,之所以不告诉你剪刀街人家究竟是何人,是因为朕答应过他不告诉第三人。”。 郑公公垂手低声道:“是老奴愚蠢。” 皇帝坐回座位,正色道:“朕知道你不欲成国公势力过大,才意欲挑起成国公与这户人家的仇怨,甚至你准备让剪刀街的那位出手把秦石林杀了,好方便朕平衡这两处势力,是么?”。 郑公公汗不敢出,唯唯:“是老奴孟浪了。”。 皇帝摆了摆手:“忠心可嘉,孟浪一点也算不得什么。不过朕今天告诉你,对有些人,你要学会真诚相待,有时候没有谋略才是最大的谋略。能得到他们的帮助,是一种缘份。” 郑公公服侍皇帝几十年,见多了帝王心术,今天第一次听到“真诚”二字,对皇帝崇敬之余,实在掩饰不住那一丝的错锷。 皇帝悠悠叹道:“有些人,你既绝对惹不起,又做梦都想得到他们的帮助,真诚当然就成了唯一的正确沟通方法了。” 郑公公躬身道:“那剪刀街的纵火案?陛下是否有口谕密旨?”。 皇帝笑道:“什么纵火案,既无原告又无被告,哪里来的什么案件,一件最普通的失火小事,岂能请动朕的密旨?”。 郑公公更添仰慕,身子躬成一只小虾米,道:“是是,老奴糊涂,老奴糊涂。” 第三十五章:秦奈何的悲惨处境 http://..org/ 杀了国公府的护院,既不见官府追究刑责,也不是国公府过来寻仇,加上国公府小姐这种看上了某位的动人传说。剪刀街的五粮液酒铺现在成了剪刀街唯一的名迹。毎天都有一大群人过来,在酒铺门口溜弯,希望踫到酒铺内的几兄弟,如果能聊上几句,正好可以做为酒后炫耀的资本。 经过当时围观街坊的渲染,国公府护院被杀的情形有了多个版本,有人说一股气从院内冲天而起盘旋而下,那护院就化成了齑粉。还有说一柄飞刀一闪而过,就留下一具无头尸还坐在马上,最权威的说法是刘五爷的,刘五爷最近作了一个话本:《国公府小姐追婿,卖酒郎化音成雷》,生生谱成了一个江湖情仇的传奇故事,被各大酒楼高价请去说书。据说刘五爷现在的身价是三两纹银一场书,以前说一天书就只讨两杯茶钱,老板管两顿粗饭就行。 秦奈何在家里龟缩了几天,府里每一个下人看自己的眼神都怪怪的,自己吩咐什么事,府内的人都办得既快又好,在自己面前都把头垂得很低,一旦自己说完,下人们就飞速走开,生怕触怒了自己。连自己的贴身小丫环,都怜惜而心痛地看着自己,那对眼晴蓄满了同情的泪水,只要自己坐在窗边稍一分神,小丫环就掩面饮泣,仿佛自己是一个经历世上最悲惨抛弃事件的弃妇。 成国公安排四个身体最为强壮的妇人日夜陪着自己的女儿,便不再延医问药,然后借口公务繁忙躲在书房喝闷酒。要是可以,成国公很想带一队人马去剪刀街抢亲。眼见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沦为整个大同城的笑柄,而位高权重的自已偏偏无能为力。这种痛苦之巨,只有最疼惜女儿的老父才能领味。 秦石林在挨了三顿狠揍之后,终于躺到了床上,全身都是成国公的脚印,还受到了生命的恐吓。自己妹妹这一生眼看就要毁在自己手上,环顾大同城,恐怕再也没人会到国公府提亲,自己未来老婆的情人是一个能取人首级于千里之外的大修行者,这种老婆谁还敢要。秦石林用头一下一下地撞着床柱,心里在痛骂嚎叫:“蠢猪!白痴!老子这么漂亮人见人爱的妹妹,瞎了眼的蠢猪白痴!”。 约好了平国公主一帮娘子军喝茶听戏,刚走到人稍多的地方,就听到有人叽叽喳喳在说着剪刀街的奇闻。一个国公府的小姐喜欢上一个卖酒郎是一个令人传颂的美谈,但那个卖油郎却偏偏对这小姐弃之若履,那就只能是奇闻了。 秦奈何怒火中烧,策马疾走,希望早早离开闹市,找一个僻静的地方透透气,这次聚会的陆羽茶庄正是这样的好地方。秦奈何还未走远,人群中就响起一阵响亮的耳光声,远远跟着的护院为了表达对自家小姐的同情和忠心,抽得很是用力。 南大街进士巷后面,有一处荒园,原是一个罪臣的老宅,因其下场不是很好,即使发售的价钱很低,也还是无人购买。直到两年前被一个商人看中,买下之后,稍稍整理,开了一处茶庄,名曰陆羽茶庄。那园子若有人打理,本来也算一座雅园,曲水回栏亭台楼阁一样都不少。那商人经营一年之后,陆羽茶庄竟成了大同城的名园。有好事的雅客评出了陆羽茶庄有三绝,一曰茶,二曰食,三曰曲。此评一出即在士林中广为传诵,凡一入茶庄的人都感叹盛名不虚。 茶庄内有一两层的楼阁,上面挂了一块方匾,名曰洗尘阁。那字己有几分名家的样子,雍容和雅仿佛一缕春风,令观者生出一股暖意。偏生落款十分的不出名:商羊。不论是别号还是姓名,大同的书家都没有一个叫商羊的。有人问过侍茶的,都大摇其头。 洗尘阁最出名的还是那副对联:竹下忘言对紫茶,榻上化羽醉流霞。阁侧刚好有几丛文竹,夕阳时分,走进阁内二楼临窗处,每个雅间都布有软榻,榻上有一长条形茶几,席榻而坐,紫檀的桌面上有几个外黑內白薄如蝉翼的瓷杯,杯中是翠色微紫的龙团精茶,滚烫的茶水腾出香雾,楼阁深处不知何地响起几声筝曲,闻之如醉。极目窗外,流霞与远山相接,大有弃世而羽化登仙之感。 这样的享受,价格自然不菲,你是一个能品出个中滋味的雅士还不行,你得是一个相当有钱的雅士才行。自古以来,有钱之后,最想买到的就是一个雅字。所以,当陆羽茶庄这座小楼在士林中被人传诵之后,来这席地买雅的,不是达官贵人就是大商巨贾。那些名士,往往作了这些或贵戓富的客人的伴游。 洗尘阁最金贵的两个雅间,不是面西的两间。而是面东的两间。夕阳虽好,品之难免生出伤感,不是达观的人品不出其中的美。坐到东边,冬日的阳光洒在桌面上,再喝一杯清香的暖茶,吃着茶庄特制的,他处有钱都买不到的糕点,听着茶庄自己编排他处有钱都听不到的曲子,那才叫人生赢家。 此刻,商羊舞跟自己的两位师兄正在面东的一个雅间喝早茶。朱达闷闷不乐,陆乙殷勤布茶,商羊舞嘻笑道:“大师兄对剪刀街的女人一向严辞厉色,我道师兄不好女色,万万料不到师兄跑一趟国公府,竟惹出了这么一段风流韵事,小弟实在佩服之至啊。”。 朱达嗡声道:“我哪想到那一对兄妹是一对疯子,现在好了,剪刀街是不能住了,要不是我半夜抱着你逃到这里,我敢担保,陆羽茶庄现在外面一定围着一圈人。”。 商羊舞笑道:“国公府的大小姐难道丑到让你想逃了吗?”。 朱达腼腆一笑,挠挠头,红着脸说:“倒也不丑,最主要是女人这种事太耽误练功。”。 “那你现在找到对付那晚那个高人的方法了吗”。 “还没有,有天我实在忍不住,跑去春风楼问了师父,师父没有告诉我那人是谁,不过告诉我那功法叫‘夜色如水’,听师父的口气,那功法不过雕虫小技,让我自行悟去,第一次面对强敌,人家还没露面就一败涂地,要不是人家手下留情,我恐怕早就身首异处,唉,此法不破,恐怕会成为我修行路上的心障。”。朱达叹道。 “唉,夜色如水,柔情似水,抽刀断水水更流哇”。商羊舞见大师颓废无助的可怜样,不知如何安慰,只好附合感叹。 朱达一听商羊舞的话,便如遭雷击,怔怔出神,喃喃自语:“抽刀断水,抽刀断水,断水以后呢?”。 商羊舞吓了一跳,伸出小手在朱达面前晃动,叫道:“大师兄,大师兄。”。 朱达恍若未闻,嘴里念念有辞,伸掌作刀,便往面前砍去,陆乙大赅,侧扑过来,把商羊舞扑倒在地,咔嚓一声响,面对朱达的那面隔墙便被锐利之极的掌风砍出一条几尺长一指宽的缝隙。 商羊舞与陆乙从地上爬起来,看着似乎走火入魔还在出神的大师兄,所幸天色尚早,洗尘阁还没有客人进来,不然刚才那记掌刀,没伤到商羊舞,也可能伤到面东的另一个雅间的客人。陆乙把商羊舞抱在胁下,绕到朱达背后,鼓起丹田之气,喝道:“大师兄,师父来了”。 朱达一听师父二字才算回到人间,极目四顾,欢叫道:“师父,师父,弟子悟到破解之法啦。”。 陆乙与商羊舞这才坐回朱达对面榻上,冷着脸看着欣喜若狂手舞足蹈的大师兄。朱达这才注意到对面两位师弟恼怒的脸色,讶道:“你师兄我终于悟到破解之法,你们难道不替我感到高兴吗?”。 商羊舞叹了一口气,指着自己头上被切掉的一块头发,道:“高兴自然可以,但高兴到没命就不行,师兄你刚才那一掌刀,差点杀了我,要不是二师兄见机得快,你修行途上就没有小弟替你鼓掌加油了。”。 第三十六章:巧遇与偷窥 http://..org/ 朱达看到商羊舞头顶缺的那一块头发露出发白的头皮,头皮上隐隐有一条血迹,再看到隔墙那一指宽的缝隙,吓得脸色惨白,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商羊舞拈起二师兄奉上的香茗,一口嘬下,问道:“大师兄到底悟到了什么?” 朱达顿时兴奋起来,眉飞色舞地赞道:“小师弟真是个天才,随口一句话就解了我苦思多日的困惑,那人的功法叫夜色如水,只要施展开来,对手便如置身一片汪祥,我那日便在这功法中差点昏睡了过去。但假若我够快,刀快,身形更快,在水中劈开一条短皙的通道,溯这条通道而进,自然能靠近他,一旦靠近,自然就有了胜他的机会。下一次破境,我要再找他斗过”。 很少有女人成群结队往陆羽茶庄跑,因为喝茶这种事一要耐心二要情怀。但今天面东的另一个雅间却来了一群女人。因为朱达劈开一条小缝的隔墙来不及修补,隔音效果差了很多,女人们叽喳的说笑声传了过来。师兄弟三人相视一笑起身就要离开。突然鼓弦齐鸣,一阵说唱声起。商羊舞压低声音问道:“二师兄,咱们茶庄有说书人坐堂吗?”。陆乙摇了摇头,轻轻说道:“想是客人自带的。” “各位客官,今日在下要说的曲目便是前朝的一段风流韵事,名曰《国公府小姐追婿》。”。说完鼓弦齐鸣,伊伊呀呀唱了起来。虽托身前朝,但这个国公府小姐怎么喜欢的又是个卖酒郎。而且声音听着也熟稔,商羊舞笑道:“原来是刘五爷,这个曲目我昨天听过,编得不错。” 陆乙很有意味地看着朱达,笑道:“小姐是否美貌还有待验证,师兄可是真英雄”。朱达讪讪道:“一面之交,哪里能生出这么多男女之事。” 商羊舞笑道:“大师兄还不知道自己的魅力,在国公府千金眼中,大师兄既抢得一手好劫,还熬得一手好酒,字也写得好,人又长得帅,看一眼大师兄,眼里哪还容得其他无聊无趣的凡夫俗子。” 师兄弟正小声调笑间,隔壁啪的一声响,应该是击打桌面的声音。刘五爷吓得停了鼓弦。只听到一声娇喝:“平国,我们十几年的姐妹,我自问待你不薄,你怎能如此羞辱于我。” 商羊舞三人相视赅然,难道隔壁来的正是成国公的女儿秦奈何?平国就是与秦奈何组成娘子军的姐妹平国公主? 本来就对秦奈何很是好奇,现在真人恰好就在隔壁,商羊舞哪里还忍得住,低声笑道:“你两个不方便偷窥,我一个小孩子看看当然没什么。”。说完便施施然凑近那条缝往里望去。 其他人都坐着,只有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站在榻上,柳眉微竖,杏目圆睁,脸色因蕴怒之极而有些发红。想必这便是秦奈何了。商羊舞暗赞一声,果然是美人一枚。 刘五爷见自己编排的曲目遇到了愤怒的正主,吓得赶紧收拾鼓弦准备开溜。 平国公主娇笑着站了起来,挥了挥手,刘五爷如蒙大赦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房间。平国公主走到秦奈何面前,挽着她的手臂,道:“我的好姐姐,做妹妹的哪会羞辱你,今日特意邀你来这个僻静的地方,只叫了四个人,就是想商量个法子助你脱离这个尴尬的困局呀。” 秦奈何羞恼道:“你,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平国公主把她按回榻上坐下,道:“这个剪刀街的说书人通过刚才编的曲目己经挣了几百两纹银,非但我们,你喜欢剪刀街卖酒郎的事,恐怕满大同的人都知道了,要知道,你本来就是个名人,名人再出这么个韵事,想不传诵都难。” 秦奈何恨道:“我非宰了这个造谣的老头不可。” 平国公主笑道:“造谣?你哥哥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自称人家大舅哥的,再说了人家编排的这曲目说的前朝陈国公姓陈的小姐,据说这个说书人为了制止你哥哥火烧酒铺,挺身而出以命相抗,你要是真杀了他,你的心上人会怎么看你?秦奈何呀秦奈何,你如今一筹莫展连一个小小的说书人都奈何不得了。” 秦奈何羞怒道:“你到底是来帮我还是来看我笑话的?” 平囯公主笑骂道:“你个死妮子,咱们十几年姐妹还有什么不可以坦言相告,明明在家害相思病,姐姐我两次过府邀你出来散心,你偏硬扛着不说,现在被你那蠢蛋哥哥搅得天下皆知,你又躲屋里作什么缩头乌龟,这哪里是我娘子军的作风。” 秦奈何低声道:“那人不可理喻,咱们还是别理他的好。”。 平国公主道:“我们岂可效那闺房里天天掉泪作态的小女子,看中的东西当然要自己去拿,简单的方法往往才最有用。” 秦奈何咬住嘴唇,只是摇头。 平国公主伸出手,摸了一下秦奈何焦瘁的小脸,叹道:“妹妹情窦初开,哪里知道自己害上的正是相思病。他既然惹了你,当然就要负责任,为今之计有两条路。” 见三个小姐妹都仰首期待自已的计策,平国公主不禁脸有得色,伸出食指和中指两根手指,道:“一,缠住他,二,让我父皇赐婚。”。 商羊舞把眼贴在那道墙缝上,见这个公主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以为真有什么妙计,不料还是如此老套的女人手段,不禁暗叹一声离开墙缝。待转过头来,茶几两边空空如也,大师兄与二师兄己不见了踪影,想是看到自己贴墙偷窥的丑态羞与为伍了吧。商羊舞摇了摇头,心道,装的那门子清高呢。 从桌上捡起折扇,打开,上面四个大字“宁静致远”,摇一摇,迈着平稳的步伐往门口行去。这种沉稳风度,谁知道这个穿着儒雅的小公子,刚刚偷窥过一群女人。 门口有两个壮汉,商羊舞啪的一声收起折扇,皱眉道:“请让一让”那壮汉当然没有让开,出手如电,商羊舞便被两人架了起来。 壮汉把商羊舞放在平国公主和秦奈何面前,叉手道:“只有这个小子,没有其他人。”身形一晃就从窗口消失了。 商羊舞整了整衣服,抱拳为礼:“各位姐姐相召,小子荣幸之至。” 秦奈何在酒铺对面楼上守望这家兄弟多日,如何不认得商羊舞。讶异之色稍纵即逝,便低下头脸上一阵潮红,心道:“羞死了,自己的话被他师弟听到了,也不知他会如何轻视于我,唉,真是事事不顺心。” 商羊舞把秦奈何的神情看在眼中,心道这个痴情美女定是认得自己,看来为了大师兄,这个女人是做足了功课。 平国公主见这小子并不惊谎害怕,倒真似请来作客地行起礼来,错锷片刻,沉下脸,脸上那几粒白色的麻子都泛出寒光:“竟然敢偷窥本公主,信不信我诛你九族?” 商羊舞象看着白痴一样地看着平国公主,问道:“你觉得象我这般大的人,会有兴趣偷窥一群女人吗?” 平国公主指着墙上那道缝,怒道:“隔壁只你一人,难道贴在墙缝偷看我们的那只眼是鬼眼不成?” 商羊舞顺着平国公主的手势,走向那道缝隙,看了看,笑道:“这道缝象是被利刃切割而成,缝口光滑没有丝毫停顿,公主殿下觉得小子我一刀能把半尺厚的木墙切成这样吗?” 平国公主与另外闺中好友凑过来一看,果然如这小子所说,一刀切开墙体,就是自己身边时护卫,也不一定能做到,更不用说这小小孩童了。只有秦奈何坐在茶几旁,低头出神,似乎对被偷听的事毫不关心。 平国公主面色稍霁,温言道:“看来是侍卫抓错人了,你见过那房里有其他人吗?。” 商羊舞叫道:“有,怎么没有,有两个书生模样的人,就是从这间房冲出来的,急冲冲的下楼,差点还撞倒了我,诺,这是他们留下的纸扇,我刚进门,打开这把纸扇,就被你们捉了。” 不用平国公主细问,商羊舞十分热心地把自己大师兄二师兄的穿着长相描绘了出来。平国公主柳眉倒竖,我大魏有这样的斯文败类,本公主今日定不能放过他。咚咚咚。。。。。。一阵楼梯响,娘子军诸将倾刻之间,走得干干净净。 商羊舞叹一口气,仰天叫了一声:“都出来吧。”。大师兄二师兄便笑吟吟地从天而降:“小师弟了得,祸水东引这招使得娴熟。” 商羊舞白眼连翻,哼道:“看着我丢人很开心吗?” 朱达安慰道:“你一个小孩,既然敢于偷窥,当然不怕丢人。” 商羊舞笑道:“其实你们不用躲在屋顶上保护我,我敢打赌,即便我老老实实承认是我在偷看她们,她们也不会伤我分毫。” 陆乙嗤笑道:“就因为你长得可爱?” “这只是原因之一,最主要是因为国公府小姐认识我,一个朝思暮想要做我大嫂的人,怎么会伤害她未来的小叔子。” 第三十七章:乾德二十六年的大魏 http://..org/ 第二日,朱达要忙于练功,陆乙要忙于做生意,只有商羊舞依旧去二楼的那间房喝茶,吩咐侍者准备了两个人的茶具,依着窗子,喝一口香茶,看几页书,时间过得真快,转瞬间就日上三杆了。 门口有一片裙角,商羊舞笑道:“进来吧,他们都不在”。 秦奈何露出头脸,走到商羊舞对面的榻前,坐下,看到准备好的还冒着热气的茶,讶道:“你知道我会来?” 商羊舞道:“猜的,侥幸猜中了而己。” 秦奈何喝下第一杯茶,便不再说话,商羊舞只殷勤倒茶,秦奈何抬起头,己是满眼的泪水,但性格刚强硬是没让泪水掉下来,喃喃自语:“我有这么讨厌吗?他就这么不想见我?”。 商羊舞叹道:“你聪明又漂亮,性格又率真可爱,只可惜我那大师兄认为,除了修行,其他都是在浪费生命。” 秦奈何咬牙道:“没其他理由?” 商羊舞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秦奈何笑了起来,两颗泪水滑落在脸上,这让她的笑容看起来有几分凄凉:“好,他要是志于修行终生不娶,我便终生不嫁。”说完站起身掉头便走了,商羊舞本想劝她斩断情丝,哪知这女人如此执拗,发下终生不嫁的狠誓。要是大师兄知道世上有一个女子,因为自己而孤苦终生,恐怕也会心中不安吧。 大魏乾德二十六年,皇城大同西北百余里的凤鸣山被改名成了轲山,皇帝郑重其事下的旨,没有给任何臣子解释原因,而且很难得地题了轲山两个大字,吩咐刻到山顶的巨壁上,落款很奇怪,不是玉玺官印,四个正楷“宇文冲题”再加上“求贤绾主”这样的私章。 自先皇故世之后,整个大魏没有人见过皇帝自称姓名的题字,郑公公捧过圣上墨宝,吓得双腿跪倒在地,颤声道:“陛下求贤是否太过谦逊。”皇帝挥了挥手,郑公公哪敢再说,忙叩头安排刻石去了。 凤鸣山其实并不如何高,但极险秀,远远望去如一只凤凰展翅欲飞,凤鸣山西北五十余里便是十万大山,穿过大山,横着一片大漠,大漠以西便是西蛮。凤鸣山以南百余里是皇城大同,大同以南便是几千里一马平川的沃野。所以凤鸣山是大魏抵挡西方进攻的最后一道屏障,一旦越过此山,大同便无险可守。 大魏皇帝在把凤鸣山改成轲山之后,便撤出了长驻此山的三万虎卫。连兵部都不知这三万大魏最精锐的雄兵去了何处,谏议大夫左冯翊上书抗议皇帝莫名其妙撤去凤鸣山虎卫的举措,折子刚递上去,一向宽仁的皇帝这回一点都不拖沓,笫二天就让左冯诩去了边州。 满朝的文武对皇帝最近的改变都茫然失措,向相熟的太监打听,还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宫中就打杀了十数个与外臣素有往来的太监。郑公公现在面对任何朝臣,都是一副古井无波的样子。六王爷为了表示闭门谢客的决心,居然用黄土把大门给堵住了。 大魏的军事力量,除了长年戍边的边军,就是三卫与禁军了,三卫分别是龙卫虎卫狼卫,龙卫一万,虎卫三万,狼卫十万。龙卫就布置在大同城内皇城内宫以外,虎卫都驻扎在离皇城百里以内,保证急行军两个时辰可到大同,狼卫则遍布大魏各州衙治所。而禁军,则是皇宫内城的御林军了。 皇帝宇文冲别出机杼,组建了一队秘密力量,称之为暗使,除了皇帝与郑公公,没有人知道暗使的统领是谁。 单明是龙卫里的一个副将,仗着祖上的余荫混进的龙卫,因为太过平庸,十余年没有升迁过。所幸他父亲与龙卫统领窦威有着过命的交情,窦老将军也没有为难他,单明也有他的好处,不论同僚们议论什么,他从不反抗,当然也不附合。你若问他意见,他会嘿嘿嘿有点羞愧地说:“我看诸位说得都不错”。 但凡老实人,当然很多人会看不起他,却也没有多少人会防备他。单明的祖上己六代为官,而且是不小的官,到单明父亲才稍显没落,所以单明是个很有钱的老实人。有钱,老实,而且很大方。这样的人,总是有人愿意同他玩的。 夜色是最好的掩护,一个黑色影子跟在郑公公身后,黑色的斗篷,黑色的披风,郑公公也没有掌灯,就着点点的星光和稀疏的月色,往皇帝的书房快速移动。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郑公公轻轻推开虚掩的门,作了一个请的姿势,便站到十步开外的门柱下寂然不动。 皇帝看到跪倒的黑影,笑道:“你倒是谨慎,毎次见朕都包裹得这么严实。” 那黑影沉默半晌,似乎并不认为这是皇帝亲切的玩笑话,认真地叩头道:“臣天生胆小,望皇上恕罪。” 皇帝嗤地笑了一声,挥挥手示意他站起来回话。那人抖落罩在头上的斗篷,便站了起来,却是龙卫的副将单明。 皇帝问道:“六王的事探得如何?”。 “六王用土封掉自家的大门,不过是个幌子,臣己经探清六王府有与外面沟通的秘道,而且不止一条”单明从怀里掏出一张王府地图,递给皇帝,指着标注出来的两处道:“此处通往外城一家庄园,此处通往城东的神宫。” “哦,那庄园是谁家的?”。 “吏部尚书纳兰家的。” 皇帝笑道:“我这个六弟,万事谋定而后动,没有把窦威拉过去,他是不会动手的。而纳兰尚书,多谋而少断,这两个联起手来,朕才时间去剪除他的军中羽翼,暂时放下王府事宜,任他去。”。 “神宫高手云集,陛下不可不防。”。 “魔族现在陈兵二十万在神教诸国边境,神教恐怕对我大魏国事心有余而力不足。”。皇帝微微笑道。 单明吓得跪倒在地,伏首道:“臣身为暗使统领,如此大事竟然失察,请陛下治臣之罪。”。 “你最近把心思都放在六王身上,数千里之外的边境异动,一时失察倒也情有可原,起来吧,朕为人君,岂可事事求全。”。 “左冯翊此人如何?”。皇帝翻着奏章,似无意地一问。 “此人自任谏议大夫,上了三十几篇弹赅奏章,遍及朝中权贵,但毎毎遭到陛呵斥,此人便己沦为朝中笑柄。”。 “哼,众人看不起他,众人也还看不起你。朕知道恰巧你两又成了知交,众人的看法难道就是你的看法吗?”。 “陛下明见万里,臣斗胆一说,左氏此人胆气甚壮,见识也很高,从流传出来的几篇奏章来看,都不是无的放矢,往往切中要害,若不是,若不是陛下置之不理,这些文章是可以成为杀人利器的。”单明额头微汗,但还是直陈了自己的评价。 皇帝微微一笑,不置可否,突然又转换话题,问道:“南军中可有暗使力量?”。 南军大将军独孤允是六王的亲家,左冯翊正在这时候谪去南军作参军,陛下又问起自己在南军中的势力,单明此时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心中既惊又喜,叩首道:“请陛下吩咐”。 “把南军中喑使都交给左冯翊,朕看多了他伏笔四起的文章,就赌一赌他的谋略和胆量。”。 第三十八章:露出狠辣面目的帝王 http://..org/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遍布大魏的数百座神宫与寺院开始出现逃奴,一番追逃与杀戮仍然止不住逃奴对拥有自家财物的向往,当自己的妻儿子女都成了神宫与寺院的私产,生命就只剩下绝望与愤怒,第一个逃奴带着家小成功跳出十八层地狱,神宫搜寻无果之后,这件出逃事件就成了神迹,在大魏的农奴中消消地流传,这件事成了火种,逃奴愈来愈多,几成燎原之势。 神宫与寺院的管事拜访各地的州府衙门,就跟普通人家丢了财物一样采取了报官,毕竟相对于整个大魏宠大的官僚系统,神宫与寺院追逃的力量还是太小了些。官府很负责任地成立了专业的追逃队,奇怪的是,似乎有一支武力强横的队伍在保护这些成功逃脱的奴隶,追逃的差役有很多受到重伤不起的,又有谣言是魔族派了上万军人潜入了魏境,保护这些逃奴出逃到魔境,魔境地广人稀连战的征战又消耗了太多的精壮劳力,挑动魏境的农奴出逃,一则减少神佛二教的物资来源,二则增加自己耕作的人口,众所周知,天下最善长耕作的自然是魏人。如此一分析,这谣言又多了几分真实。 大魏的皇帝十分的震怒,为止罢免了吏部纳兰尚书,新尚书上任伊始,就大发海捕文书,倒是有一个县令全力以赴捉住了二十来个逃奴,不过最后引起了数百魏人击鼓鸣冤,原来该县令急于立功,把魏境的良民当逃奴捉了,皇帝又是震怒,批曰:“逼良为奴,昏官残暴,无以复加,枭首示众,藉没其家,以慰吾民。” 宽仁的大魏皇帝最近心情很不好,因为逃奴太多,有些神宫与寺庙开始强抢周边的农户,对修行者来说,这些孱弱的农户就好比一群山羊,家养的绵羊跑失了,自然去野外捉几只回来补充自己的羊圈,这是强者一贯的理所当然的逻辑,几百年来,他们都是这么干过来的,才让神宫与寺庙保持着足够多的奴隶。 当御使大人一脸沉重地递上一纸万民血书,皇帝陛下流泪了:“我大魏一向善待二教,奈何他们视我兆亿魏人如猪狗,朕无能啊。”。 御使大人感动到老泪纵横,跪地山呼:“驱逐二教,还我朗朗乾坤” 六王此时正站在御座之下,数百年来,整个大魏无人敢在朝堂喊出驱逐二教的狂语,六王心有所思,讶异地望御座上望去,正迎上自己皇兄两束冷冽的目光。六王忙低下头沉默不语。 皇帝伤痛之下,似身体不支,颤巍巍从御座上站了起来,道:“老大人虽言辞激烈,却也是一番为国爱民之心,不象有些狼心狗肺之徒,食我大魏的奉禄,却眼中没有我这个君王,心里没有大魏的兆民,干的尽是些背叛君王残害万民的事。” 皇帝讲话一向和风细雨,少有这般严辞厉色,众臣心知皇帝所指,仍不免两股战战。六王却是面色如常不惊不怒,仿佛皇帝所说之人与自己毫无关系。 六王事实上已称病数月不朝,但最近朝堂流传晋国边境异动,魏晋两国若起战事,独孤允势必无力朝事,纳兰尚书被罢倒也是意料中事,只要自己手握南军背靠二教,倒也不俱自己皇兄突然发动,皇兄自小文弱,想必不敢弄险。经多方试探,龙卫统领窦威虽不愿投靠,亦表明中立的态度。窦威一去,三千禁卫不过自己案上的一块小肉。但魏晋一旦开战,此事必生变化,六王思虑再三才决定上朝一探朝堂风向。不料皇兄还是借二教逃奴的事向自己发难。 皇帝坐回御座,看着神色坦然的六王,脸上泛出一丝充满寒意的冷笑,道:“六王,依你看,我大魏该如何处理二教强抢农户的事?” 六王大步出列,揖手道:“但凭皇兄圣裁。” “好一个圣裁,独孤允的两万边军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开进十万大山之中,西门防御使童志忠只等你一声令下,便大开城门,朕的三千禁卫早就成了你面前的一碟小菜,朕的圣裁再英明,等朕人头落地,那圣裁岂不成了笑柄,六王呀,六弟啊,你为什么不给大魏一条生路,一给朕留一个全兄弟之义的理由呢?”皇帝皱着眉头,没有看六王,而是看向金殿外,似不胜唏嘘悠悠叹道。 六王瞿然抬起头来,看见皇帝眼中的戏谑之色,仿佛自已成了一只关进笼子里的猴王。六王虽心中炸开了无数道惊雷,但脸上依然看不到惊谎,讶然道:“皇兄何出此言,独孤允虽是小弟的儿女亲家,但自从他出任南军大将军,臣弟为了不招来物议,便与他断了往来,又哪里来的独孤允的两万边军,皇兄千万莫要受了外人挑拔无端冤枉臣弟,臣弟的私生活也许张扬了一点,但绝不是不忠不义之人,望皇兄明察。” 皇帝微微一笑,道:“六弟还记得父皇赠我如意玉柄的旧事么,当时父皇见我读书勤奋,便奖了我一柄如意,并开玩笑说‘得朕如意者得天下’,你心里忌恨千万百计终于偷走了它,我虽明白却一直沒有说破,六弟啊,民间谚语‘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愚夫村妇都知道天日昭昭的道理,到了这个时侯,你为什么还以为能愚弄得了朕,能愚弄得了整个大魏朝堂呢?” 六王终于色动,心道,莫非他手里己有了什么真凭实据,但想起自己手中已握有的巨大筹码,还是悍然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兄对我既然如此防范,臣弟就辞去一切禄位官职,寄情于山水优游终老如何?也省得皇上有杀弟之名,皇兄素来宽仁,臣弟不敢以无用之身去污了皇兄的圣誉。” 这番话夹枪带棒,字字带刺,哪里还有半分恭敬。朝堂众臣本打算装聋作哑,既不去犯皇上的煞气,也不敢去触六王的霉头。但这二位兄弟之争已到了生死之分的份上,如果再骑墙便无异于叛逆,加之今日皇上似乎有备而来,先是辞色俱厉,激怒了六王之后反而气定神闲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一看就是个往色子里注了水银的赌场庄家,此时还不买庄,那就要一输到底连裤子都没有穿了。 群臣顿时激昂起来,一些历经了两朝的老臣甚至流下了泪来,嚎叫道:“六王背逆之心已显露无遗,臣请剥去其王爵,付三司考其罪” “六王素行不法,早有不轨之心,为大魏社禝计,请皇上舍小仁而取大仁,治六王谋逆罪”。“呜呼,想不到让老臣今日见到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臣请诛之以安天下。” “哈哈哈哈。。。。。”,六王突然纵声大笑起来,指着满堂的朝臣说:“这帮人无非贪图权势的墙头草而己,试问诸位谁没有去我王府拜谒过?谁没有与我把酒言过欢?谁没有看过我王府歌舞,谁没有赞颂过本王是一个大大的贤王?如果他们的口舌可以取信,皇兄,只要你坐在这把龙椅上,你可以冤死我大魏的任何一个忠臣。” 皇帝终于有些恼怒,朝臣却尽是羞惭,乃至于整个朝堂有了片刻极压抑的安静。郑公公快步从侧殿走到御座旁,对皇帝耳语了几句,皇帝脸上总算恢复了一丝冷冷的笑意:“看来六弟是不服群臣的指责了,六弟,朕今天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认罪,朕便把你我之事当作家事,否则,国法难饶。” “臣弟有错而无罪,错在奉养太过骄奢淫逸,但若污我谋逆,臣弟,不服。” “你且看看,今日还有何人没有上朝?就在你大言不惭自诩贤王的时候,成国公已经查抄了你的王府。”随着皇帝的示意,一个禁卫从殿外捧进一个紫檀的箱子,皇帝从箱子里拿出几封信,冷声道:“你不但是朕的贤王,还是佛教的护法,神宫的大神官。” “你,你竟敢行此险招!”。六王青筋暴起,又强行压住怒火,仰首直视御座之上的皇帝,道:“即便如此,那又如何?”。 “看来六弟还是有恃无恐啊,你知道为什么成囯公查抄王府时,你府中二教的供奉都没有出手吗?因为朕已经分别给教宗与国宗去了私信,如果二教再行插手我大魏朝堂之事,我大魏将正式与魔教结盟,你不过二教抛弃的棋子而己。” 皇帝的言语犹如一记重锤击打在六王的软肋之上,六王低头看着自己的朝靴,努力保持最后一丝清明。众朝臣张目结舌,都以为今上宽仁善忍,不料一旦出鞘竟犀利如斯。 第三十九章:击穿夜色的六字佛音 http://..org/ 皇帝准备给六王最后一击,对郑公公轻轻一点头。 郑公公拍拍手,一个小太监托出一只玉匣,走到六王面前,轻轻打开,那里面竟是一颗头颅,因玉匣的温养,那头颅仍栩栩如生,眉目间还可看出其不解与后悔,六王终于惊叫起来:“独孤允!” “对!独孤允,那二万潜入大山准备进攻皇城的南军今天早上己然投降,我相信叛将的首级已在送往京城的路上。”皇帝极享受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快感,一个容忍了二十六年的文弱皇帝,突然在对手面前变得异常的强大,自然更有兴趣玩摧毁对手信心的游戏。这是胜利者的爱好,更是胜利者的权力。 “是谁能斩下独孤允的头颅,找到那二万人的行军踪迹?”六王似乎已置生死于度外,并没有想象中的困兽犹斗或恐惧求饶,出乎寻常的平静相询。 “都以为左冯翊是一个狂夫妄人,但朕知道他胸中自有丘壑,谪他去南军作参军,不出半年,便立此奇功,用人,朕能化腐朽为神奇,而六弟你太刚愎自用,哪里能发现左某看似迂腐执拗,实则是一个奇士。一个能把策论写得滴水不漏的人,怎可以妄人视之。而納兰丹则不然,其人圆滑而犹疑,用作看门犬正好合适,既无胆气又缺果断,而你都把他引为谋主,六弟,父皇早就说过,拔英才而用之你不如我,认输吧。” 一阵风起,六王袍袖轻挥,立在六王面前的小太监呯的一声摔到金殿的龙柱之上,溅起一篷血水,洒落在众朝臣身上,众朝臣惊呼四起,四处奔逃,各各躲到九个龙柱之后。一道轻烟向御座飘去,六王的身形已经快到金殿的持戈禁卫作不出任何反应,一声惊呼在金殿的某个角落响起:“修行者,六王是修行者”。众人都知道六王自幼好武,但万万想不到他是一位境界不低的修行者。 轻烟中生出一只泛着金光的龙抓,皇帝的喉间感到一丝寒意,似一柄冰冷的利刃靠近,再往前一尺,皇帝就要身首异处。郑公公冷哼一声,横跨一步,当掌劈落,掌影便成了一道铁闸,那龙抓上下飞舞,铁闸森然移动,六王哪里还攻得进去。 禁卫己然反应过来,各持兵器呈半月形围住了御座,只见两个身影在纠缠舞动,众侍卫哪里能分清六王与郑公公,不禁心下赅然,郑公公号称宫内第一高手,据说三十年前便己知命,平生未尝一败,不料六王竟与郑公公斗得个难分难解胜负未分。 人影倏分,六王已立在金殿的门口,发式己乱,一身红蟒袍已烂成破片,露出护身的甲衣,那甲衣形如鳞片,在阳光下闪动着千万点极耀眼的金光,光芒之强,让立在殿门的六王看起来象一个金甲神人。 郑公公强自镇定,一双手背在身后微微发抖。尖利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一扫平时的媚意,多了几分森然与威严:“王爷纵情声色不过掩人耳目,居然到了知命后境,不过,如果没有这件神教重宝金鳞甲,王爷还不是某家对手。”。 金鳞甲乃千年金蛟的皮所制,水火不能浸利刃不能伤,如果在阳光下穿上金鳞甲与人交手,点点金光耀眼之极,对手不能直视,战力自然就高了几分。这神教第一防御重宝,想不到落到了六王的手上,可见六王在教宗心中的份量。皇帝把六王当成了二教的弃子,恐怕是想当然了。 郑公公并没有因六王退开而有所放松,谨慎地用余光在殿内巡睃,神识散开,感觉到一股极危险的气息就在殿外某处。自己的神识在这股气息面前仿佛一只初生的小蛇遇上了百年的苍鹰,不敢靠近哪怕一寸的距离,而且自己的神识竟隐隐有溃散的前兆。郑公公吓得收回神识,面前苍白,皱紧了眉头:“天下虽大,又有几人能仅凭一股气息就能惊退自己的神识。一大颗一大颗的汗从郑公公额上的滴落,砸在御座旁的金砖上。 六王脸上并没有半分败者的沮丧,反而更多了几分大修行者的平静自信,笑道:“皇兄容忍多年,最近的筹谋更是令小弟佩服皇兄的智慧,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这金殿之上又有何人能留得住孤王。” 皇帝万万料不到自己的弟弟在修行上也走到了这样的高度,等到六王看似淡然似则嚣张之极的轻笑在耳边响起,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六弟原来还藏着这样的本事,倒是愚兄看轻了你。”,说到半途,皇帝突然提高了声音:“本事再大,也要三思而后行,莫要一步踏错遗祸自己的妻儿子孙。” “哈哈哈哈。。。。。。”,本是一句极认真的威胁,六王却似乎听到了一句大大的笑话,脸上带出一丝不屑,纵声大笑道:“我与皇兄是同父同毌的亲生兄弟,我的子孙与皇兄的子孙有什么区别,皇兄愿意劳心就替我先管教着,嫌麻烦把他们尽数杀了也行,这是皇兄的家事,我不便多说,倒是我的那些美姬宠妾,比皇兄的后宫好看太多,皇兄善拔奇士而用之,孤王善选美人而用之,哈哈。。。。。那些姬妾就送与皇兄练练眼神吧。” 哈哈声起,六王倒纵而起,似乎脚下有架登天的梯子,六王在那架梯子上愈踩愈高,很快就要消失在空中。 一团苍茫的颜色在六王周围弥漫开来,很快皇城上面的那片天空暗淡下来,睛天白日变成了如水的夜色,夜色浓稠得化不开,六王的背影在这团如水夜色中,手脚奋力抖动,如一只笨拙的王八在池塘里努力游行,夜色越浓水色越稠,那只可怜的王八就越爬不动。 禁卫与一些胆大的官员都冲到了金殿外面,张口结舌看着天空中的奇景,六王的动作过于滑稽可怜,有些人不禁捂嘴咕咕笑了起来。郑公公站在皇帝面前凝神戒备不敢走开,但此时终于露出了释然的微笑。皇帝轻问道:“是林叔出手了吗?” 郑公公弯腰道:“正是林前辈,请皇上宽心安坐,皇城外还有一股恐怖之极的敌意,皇上请随我暂避。”。 “南无阿弥佗佛”,六个音符串成一道金光,起于京郊的西北角,落于皇城之上的如水夜中,金光既快且利,迅速切出一道圆柱形的通道,来到呈王八状游得精疲力尽的六王面前,弹指间六王与那道金光便消失不见。 夜色遁走,春日的暖阳挂在当空,蓝天白云依旧,仿佛刚刚在空中的争斗是一场不真实的梦,皇城尖叫惊呼的人群安静了下来,揉了揉眼睛,犹疑地互望,眼中满是询问:“刚刚那幕你也看到了吗?真的不是一场荒唐的白日梦吗?”。 林半湖背着手站在皇城后花园那座小院里,仰头望向那道金光消散的方向,有些蕴怒有些感叹。皇帝与郑公公走了过来,比平时少了几分帝王的从容,行色匆匆,脸上还有些惶急。 “林叔,是佛宗亲临了吗?二教难道要与朕撕破脸面了吗?”走到林半湖身边的皇帝问道。 “来的是迦叶尊者,佛宗座下第一人,四大护法之首。二十年前他还是知命巅峰,现在己经入神了,唉,佛教的力量强了不少。”。 自从皇帝跨进那道木制的栅栏,郑公公就十分识趣地躬身退走,此时院内外,除了林半湖与皇帝寂无一人。皇帝还是刻意压低声音,有些烦恼地嘟囔:“轲老前辈为什么没有出手,他难道要抛弃朕了吗?”皇帝显然被神乎其技的大修行者手段吓破了胆,在朝堂还强装镇定,一到林半湖身边,才生出了安全感,也解除了自己精神伪装。 林半湖有些不满地看了一眼皇帝,叹道:“如果要留住六王与此人,何需轲先生出手,林某一人足矣,如果不是顾忌皇城外多了一座轲山,二教又岂能任你逼逃六王,又怎么会仅仅派出一人救走六王而己?。既然佛教已然出手相护,那就任他去吧。”。 皇帝若有所思,对二教抢夺农户为奴的事便有了计较。 第四十章:袖里乾坤 http://..org/ 朱达己经对大同城深恶痛绝,他与秦奈何的传闻,非但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淡,开春之后,春情勃发的士子才女经过几轮踏青赏玩,秦奈何迷上某个隐士又多了几个版本,为了验证那年青隐士是如何的出众,经常有风流才子到己停止经营的酒铺投刺拜访,照例没有见到传说中身高八尺玉树临风的隐士本人,但隐士的傲岸更加挑起了京城闲人的兴趣。 成国公的小姐依然倔强地挺着美玉般的脖子行走在京城,周围响起一阵叹息:“京城四美,当属秦小姐最为冷艳动人,酒铺里藏着的那小子到底是什么人?” 朱达其实早就住到陆羽茶庄去了,刘五爷的说唱版本现在己经被好事者写成了一部《当垆记》,风行京都一时纸贵,茶庄这种闲时养嘴的地方,自然更加喜欢闲谈这些私奔的香艳传说。 轲山小湖边的房子才刚动工,朱达就逼着商羊舞先给他在某个僻静处搭了个茅屋,强迫陆乙给他配了个厨子,急冲冲进山修道去了。 商羊舞借故己经无书可读又去了一趟春风楼,躺在前院享受着伊水熏殷勤的招待。轲孟皱着眉头考了他几处,商羊舞如一台精准的现代复印机整篇整篇地往下背,其修行上的知识与见识己经到了令轲孟都张目结舌的地步。二教及稍有点名气的散修门派,能偷来的书,九年下来,都被轲孟偷了个遍。 轲孟有些警觉地看了一下商羊舞,就见闻广博而言,自己这个徒弟哪里还用读什么屁书,如果不是年龄太少,放他出去闯一闯才是对症的妙药。 商羊舞打的正是上春风楼缠住师父的念头,大师兄忙于修行,二师兄忙于挣钱和打造轲山,只有自己和师父才是两个闲人,商羊舞把陆羽茶庄的名茶都喝出寡淡如水的劣味之后,就决定还是住进春风楼才好,至少在湖畔小筑建好之前,自己应该住在师父身边。 伊水熏怜惜地摸了摸商羊舞的头,道:“这孩子背得这么多书,定是吃过了不少苦,瞧这脸色,那两个怎么做的师兄,你如喜欢姑姑这,不如搬过来住。”。商羊舞咬了一口香碎的桃酥,狠狠地点了几下头。 轲孟朝商羊舞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仿佛一个孩童猜中了另一个孩童的坏心思,还恶劣地朝商羊舞眨了眨眼,然后迅速翻脸端出了严师的态度,严正地说:“世人哪有人能自称无书可读的,读书,当心怀谦卑凝神静细思前贤的智慧,春风楼莺歌燕舞的地方,实在不适合心性不稳的少年人苦读,你最近选的读书之所陆羽茶庄就很不错,且去那里清出两间房子准备放书,为师还有一些典藏供你细读。” 师父虽足不出户,但对自己的行藏却了如指掌。对师父而言,整个大同城不过十步方圆的斗室罢了。商羊舞嘻嘻一笑,指着轲山的方向,道:“弟子要在那里造个轲门” “何为轲门?” “轲山上住着一群高人,大家自然会称他们为轲门” “你个孽徒,你在轲山大兴土木难道想建第二个神教不成” “不,神教出不了弟子这样的孽徒,这些年二师兄收留的几百个孤儿,弟子想把他们带进轲山,以后他们都会是您老人家的孽徒孙。” “孽徒,你都计划周详了还跑过来同为师说什么。” “嘿嘿,有事弟子服其劳,些许琐碎小事就让二师兄去做吧,弟子今天是过来献宝的。” 商羊舞故作神秘地从怀里摸出一个卷轴,慢慢打开,原来是一辐极精美的工笔山水画。轲猛冷笑道:“送礼至少要知道他人的喜好才行。” 伊水熏怕商羊舞尴尬难受,笑道:“这是李道子的春游图,李道子的画现在流传在世的可不多了,你这个孽徒送的礼可不轻。” 商羊舞丝毫未被师父的冷嘲热讽影响到心情,指着画笑道:“这画的全称叫《凤鸣山春游图》,卷长六尺六寸,宽二尺二,前山后山各一段,看此图如登了一遍凤鸣山。”轲孟听到凤鸣山三字,沉吟不语。 “山,没有水的滋养则失去灵气,没有奇石险峰古木异花则失去秀气,凤鸣山多溪流瀑布,更绝妙的是山腰还有一方碧湖,奇石林立,险峰如壁,古木异花层出不穷,这是一块钟灵神秀的宝地啊。”商羊舞咬文嚼字摇头晃脑地夸起轲山来。 见轲猛还是面无表情,商羊舞指向画的某处,道:“这个地方叫驻仙台,就是神仙都想留在上面不想回天庭的地方,台子横直各三百三十三尺,师父你看,连宽窄都这么玄妙,台上有千年银杏两株,春天翠叶如冠盖,秋天黄叶如火,离高台三十步,有一束匹练从天而落坠入湖中,可洗尽夏天的暑气,站在高台上,西望莽莽苍苍的十万大山,五十余里美景一览无余,高台凌空突出下临碧湖,大师兄和我就住在湖边,师父可随时居高而下,不但湖景尽收眼底,两个孽徒的动向也尽收眼底,这是天造地设专为师父而生出的这么一块好地方啊。” 伊水熏率先哈哈娇笑起来:“山好,画好,也赶不上你这张嘴说得好,这么一说,你师父不动心姑姑我都动心了。”轲孟眉头舒眉开来,目藴笑意,叹道:“如果我不到这座山上住上几天,轲山这个名看来会名不正言不顺啊。” 商羊舞心有所感,低下头似乎还在看那副画,道:“对师父而言,万里之距好比迈步穿过厅堂,弟子们无能,自然想守在师父身边。”。 自己这个徒弟虽然比成年人还成熟老练,不过毕竞才九岁,自然比老大老二更加依恋自己。不过,既然是条真龙,总是要让他自己练习穿云布雨的。轲孟挥挥道:“守什么守,不过是贪图你姑姑的照顾,想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罢了,去吧,回陆羽茶庄读书去。”。 师父的所谓典藏,不过搬光了南海一个修行门派的藏书而己。以前师父偷书,还会掩人耳目,一次一个门派只会挑着拿几本,这一次看来是有些性急了,一串一串的书从师父并不宽大的袖子里往下流,很快就堆满了两间房子。 商羊舞嘻嘻笑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袖里乾坤吗”。轲孟骂道:“读了这么多书,难道不知道到一定境界可以拥有空间法则吗?别说小小几本书,就是整个大同城,你师父我也可以一袖子装走。”。 商羊舞当然知道空间法则,不过那是传说中的技能,成圣之后才能拥有。人类数万年的修行史,还没有确切记载过有成圣的人,除了传说。商羊张口结舌看着师父。轲孟没有留意自己弟子的表情,扔下书,道:“你自己整理下,这回别看太快,反正这家宗派马上就会知道书不见了,晚点还上也没关系。”说完,留下呆立在书堆旁的商羊舞,叹一口气就走了,奔波数万里,就为了偷几本书给孽徒看,做人师父真是不容易啊。 自从发现师父原来站在这个世界人类修行的最高峰之后,这两天的商羊舞过得如梦如幻,师父这么牛叉,自己还有辛苦修行的必要吗?这是一个哲学的问题,好比既然己拥有最好的舟楫,还有成为游泳高手的必要吗?答案是肯定的,因为自己能游泳在水中更自由,自己能飞比坐在飞机里更自由。人类修行史,不过一部追求更大个人自由的历史罢了。当然,拥有这样的一个师父,就好比站在鲲鹏背上练习飞行,实在是一件既幸运又幸福的事。 第四十一章: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http://..org/ 商羊舞现在心情很愉悦,陆羽茶庄洗尘阁东向的那个雅间,宽袍散发的商羊舞赤着脚仰坐在榻上,头倚在窗边,一堆书放在面前,一页一页地翻过,大同城有一个圣人是自己亲亲的师父,就好比刚知道自己中了**彩大奖,也好比一个穷小子刘病已刚得知自己祖宗是亲亲的武皇帝,这种恶俗的酸爽实在是一种享受。商羊舞现在才明白,无论如何穿越,自巳还是个彻头彻尾的俗人。 面前的茶杯又被注满,商羊舞目注书上,自顾自微笑着端起又喝下一杯。呀,不对呀,自己不是己经吩咐过今日不需要人侍茶么。抬起头,对面一个愁容惨淡我见犹怜的女子,关健是美女忧愁才引人垂怜么。商羊舞叹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你比上次又瘦多了,这样下去会死人的。”。 秦奈何听到这个小童有些怜惜有些调侃的话,怔忡片刻,红晕上脸,放下茶壶伏在桌上呜呜地哭了起来。商羊舞坐正身子,放下书本,考虑了半个转瞬的时间,就决定帮助这个敢爱敢恨的女子,因为不帮她,就等同于吃了林黛玉小姐的人血馒头,这种冷血冷漠的英雄审美观,商羊舞是一向鄙视的,儿女情长,英雄未必便气短。 商羊舞手指在桌面轮弹,这是在认真思考的动作习惯:“我大师兄虽说是个道痴,专注而单纯,但只要找准方法,让他钟情于你其实也不难。”。 秦奈何霍然抬头,虽泪犹未干,但好比一株快干死的牡丹受了一层甘露,散发出生机。但看到商羊舞童稚之极的那张脸,生机又暗淡了下去,泣道:“我在大同城找了你师兄数月,虽然受尽他人讥笑,但还是心有不甘。父亲又逼我出嫁,今天我出来散心走走,不知不觉又走到了这里,看到你居然倍感亲切,你不过是个小孩,说说话安慰姐姐罢了,那人心如铁石,对我从不假以辞色,我越是想靠近他,他越是讨厌我。”脸上又显出一丝苦笑,续道“你看,他现在都消失了。” 商羊舞道:“你吃过核桃,应该知道,砸碎表面的坚壳,才会发现桃实是如此的可口。关健是要找到砸开坚壳的方法。责任与善良,这是我大师兄的优点,也是他的软肋,咱们首先要找到一个方法,让他觉得有责任要照顾你,照顾成习惯,那根铁木就会开花了。” 秦奈何自从发现朱达在大同城消失之后,心中充满了耻辱与绝望。当一个女人发现自己钟情的人居然被自己的情意吓跑了,并且承受着满城的嘲笑,这个女人不羞愤自尽,那种坚强是值得佩服的。商羊舞现在就很佩服秦奈何,所以出谋划策的立场就出了问题,自动站到朱达的对立面,和秦奈何是一伙地自称“咱们”。 秦奈何许是被商羊舞的“咱们”感染了,商羊舞的话是那么的有说服力。落水的人捞到一根稻草尚且喜出望外,何况商羊舞送上的是一段木头。秦奈何有些不好意思地拿出绣巾印了印眼角的泪痕,双手放到桌面上,不自觉地握紧拳头,道:“你说,我要怎么做。” 商羊舞笑道:“春风十里楼你知道吧,楼里有个小蛮姑娘,你可以试着去认识一下,她的未婚夫就是我二师兄。你也要先见一见他”。 秦奈何峨眉高颦,莫明所以。商羊舞没有解释,用手指沾着茶水,在茶几上画了一个平面简图,指着某处说:“这是春风楼整个园林图,此处有一小院,你先用心记下来了。”秦奈何出自高门大户,这种园林自是见得太多,把脑袋凑过去,不片刻便点头示意自己记下了。 商羊舞用手掌抹去水痕,道:“这院里住着一个天下第一美人,和天下第一有气质的男人,因为都是天下第一,你一进去就很容易认出他们,这两个现在好得片刻舍不得分开。你一见他们就跪地上不起来,拿出你今天的可怜模样,放心,这两个配得上你跪拜。他们一定会质询你,你就说你是成国公小姐秦奈何就行了。《当垆记》现在己经在春风楼编成折子戏,你现在的处境全大同的人都知道,那人就会明白你所求不过一条生路。当然,那个男人与我大师兄一样,有些冷酷。天下第一的美人就一定会帮你,你反正死活要做他徒弟就行了,哪怕挂个名都行,他不教你更好,有人自然会教你,哈哈哈。。。。。。。”商羊舞愈说愈得意,不免哈哈笑了起来。 秦奈何早就探知到这师兄弟三人还有个从不抛头露面的长辈,莫非春风楼的这位就是那位长辈不成。可是,既然可以找到这位长辈,为什么还要去认识一下他的二师兄和那位小蛮呢? 秦奈何实在参不透其中的关联,犹豫良久,还是咬牙问道:“我为什么要先认识小蛮姑娘和你二师兄呢?”。 商羊舞叹道:“我想让他们误以为二师兄和小蛮姑娘给你支的招啊,如果你能和小蛮成为朋友,她伙同二师兄点拔你就合情合理了,院子里那个男人是唯一可以对大师兄招之即来呼之即去的人。因为他就是我们的师父,我不想让师父知道我太热衷于替人解决男女情感问题了,毕竟,我还只有九岁啊,这个黑锅就让二师兄和小蛮姐姐替我背了吧。切记,切记。” 秦奈何刚刚欢快地奔出院门,伊水熏就眉花花地看着轲孟,掩嘴咕咕笑道:“天下笫一美人和天下笫一有气质的男人,哈哈哈,这个小女孩可真有趣,要不是她只想做你的徒弟,我都想多一个这样的弟子。” 轲孟哼道:“这种希奇古怪的马屁话哪里是她能想出来的。”。 “莫非你觉得她跑到我们这寻死觅活地要拜师是有人替她出的主意?”,伊水熏转念一想,十分少女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续道:“是了,不然她哪里能找到这里,据小香说,最近她跟小蛮见了几次面,那一定是你家老二和小蛮的主意了。” 轲猛意味难明地扯动嘴角笑了一下。有些恼怒地说:“居然掏出刀子往自己脖子上抹,这种无赖的招数都用上了。”。 伊水熏盈盈地向轲孟递了个媚眼,嗔道:“你们这些大男人哪里明白小女人的心思,女人如果心如死灰,自然就想死给你们看。我看这个小女孩是被你家老**得真不想活了,做你的弟子,哪怕挂个名,老大就不会从她的人生中消失,这是她最后一条生路。唉,说起来,你家老大才是你的谪传弟子啊。” 第四十二章:被赶出家门的秦奈何 http://..org/ 商羊舞这两天有点惴惴不安,总觉得自己一时心软干了一件大傻事,秦奈何怎么看都是一个绝不会自杀的女汉子,轻松地用几滴眼泪就把自己算计了,自己又傻乎乎地把师父给算计了。躲在书房里足不出户,有点象沙子里埋着头的鸵鸟,也有点象那个掩着耳朵盗走了邻居铃铛的白痴,在一个成圣境界的大修行者面前,想让别人替自己背黑锅,这种智商实在是没有脸再面对师父。 敲门声还是来了,商羊舞咬紧牙把头埋进书里。秦奈何叫道:“我知道你就在里面,再不开门,我就把门拆了。”意志高昂中气十足,跟几天前柔柔弱弱的声音叛若两人。商羊舞急火攻心,赤着脚,在书房的松木地板上来回走了几圈,敲门声越来越大,丝毫没有走开的意思。商羊舞叹了一口气,走向门口。 秦奈何如同吃了一顿美颜丹,眼神灵动,脸上有一层光在流动,简直是美艳不可方物。一看就知道师父已经栽进了自己挖的坑里,作了秦奈何逃出生天的垫脚石。商羊舞笑道:“我轲门排序,以入门先后论,我一向被二位师兄使唤,现在终于有了个小师妹了,如此甚好。”说完便退到一方椅子边坐下,神情庄严,等待秦奈何大礼参拜。 秦奈何疑惑地看着他,嘟喃道:“师父不是说让我排第三,做你师姐的吗?”商羊舞眼前一黑几欲晕倒,冲到窗边嚎叫起来:“师父你怎么又改规矩了,我们不是一向按入门时间排的吗?” 秦奈何倒是挺感激商羊舞,见他居然为当不成师兄而生气,忙安慰道:“我没关系啊,就让你做师兄好了,我做小师妹也不错。” 商羊舞翻了翻白眼,道:“你愿不愿意都不重要,师父愿意才最重要啊,要是我不按他的瞎规矩来,叫了你师妹,我是要挨揍的。” 秦奈何讶道:“师父打人的吗?” 商羊舞正色道:“下手可狠了,严格地说,咱们师父有点蛮不讲理爱揍人,趁刚拜的师,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秦奈何坚决地摇了摇头,格格笑道:“我知道你骗我,师父人很好啊。”说完递过来一个便条,道:“给你” 商羊舞迟疑地伸出手,又飞快地缩了回去,警觉道:“这是什么,为什么要给我。” “因为师父说了,谁替我出的主意就给谁啊” “哦,那还是拿给二师兄吧,我就不看了” 秦奈何没有收回便签,劝道:“师父又不知道我要给谁,拿着吧,放心,师父根本就没问谁替我出的主意。” 商羊舞看着便签上的字,扭捏着问秦奈何:“那个。。。。。。师姐,你看过纸条上的字吗?”。秦奈何摇了摇头。 商羊舞有些无耻地笑道:“我们还是找二师兄吧,这条子是写给二师兄的。” 秦奈何心下好奇,怎么确定是写给二师兄的呢,把头凑过去,上面笔走龙蛇地写了一行字:“孽徒!果然又是你。” 那张纸在商羊舞手中无火自燃,商羊舞吓得甩手扔掉,一缕青烟腾在书房的空中,凝而不化汇成一条扁而长的尺子形状,那尺子迅疾往商羊舞屁股上飞去,啪的一声,居然象一把真的戒尺击打在**上,商羊舞哎哟一声,被击得刚好面朝下伏倒在地,这种姿势好象自愿****受罚,啪啪啪又是几下重击,商羊舞咬牙挺住,师父打屁股的习惯,一是不准喊痛二是不准喊冤。见商羊舞还算惯规矩,青烟似乎比较满意,打了五下之后就灰飞烟灭了。 秦奈何张大眼晴,许久才回到现实,懵懂地走到商羊舞面前,伏下身子,好奇地问:“真的,很痛吗?” 商羊舞怒道:“废话,你以为我在演戏呐。” 觉得自己对这个新认的师姐未免过于无礼,又犯了师父的规矩,心有余悸地瞟了一眼地上那张纸化成的白灰。有点讨好地对秦奈何说道:“师姐,我没有骗你吧,我师门的规矩是很严的,哎哟,师姐,扶我一把。” 商羊舞半边屁股坐在椅子上,虽然痛得嘶嘶作声,还是礼仪不缺地拱手问道:“师父还有没有话交待?” 秦奈何见商羊舞真的挨了揍,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商羊舞又变得如此礼貌,秦奈何更添欠疚。红着脸支吾道:“师父让你教我师门的一些粗线的入门功” “为什么是我?”。 “师父说有闲心的人才有耐心。”秦奈何小声地说。 事情还没有完,秦奈何犹豫片刻,又迟迟艾地说道:“我真的被父亲逼着嫁人。” 商羊舞头痛欲裂,怒道:“师姐,师父总不会安排我给你退婚吧。” 秦奈何过来抓住商羊舞的手,柔声道:“我的好师弟,你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就替我再想想办法吧。” 商羊舞叹道:“你现在不但是国公府的小姐,还是我师父唯一的女弟子。” 秦奈何一头雾水,心道,那又怎么样呢? 商羊舞不忍目睹师姐白痴模样,闭上眼,悠悠说道:“你回去告诉你父亲,就说成了轲山上那位的弟子,问题自然就迎刃而解。” 秦奈何这回没有多问原由,小师弟既然这么有把握,自己就应该马上回去甩掉这个麻烦,想起父亲逼着自己要嫁的那人,秦奈何浑身就好象爬满了毛毛虫恶心且恶寒,秦奈何一刻也不想多作停留,转身就要冲出商羊舞的书房,走到门口,才回眸一笑,道:“小师弟就不问问父亲要把我嫁给谁吗?” 商羊舞摆摆手:“不管他是谁,这天下还没有人能逼得我师父的徒弟去嫁他的,你父亲也不行。” 秦奈何化成一只蝴蝶翩翩远去。 第二天,四辆马车停在陆羽庄圧门口,秦奈何刚挑开帘子,门房就过来了,殷勤地捉住马缰,道:“大小姐来了,先进去吧,少东家在院子里等着你呢。”说完就不由分说招呼马夫们把车赶进院子。 秦奈何带着小丫环一进院门,商羊舞站在一棵大树下,把手背在身后,带着戏谑的笑容,看着自己。秦奈何讶道:“莫非你早己猜到我会被父亲赶出家门?” 商羊舞见门房带进了四辆马车,笑道:“如果不是把我与大师兄住的四合院让给你,哪里放得下。” 秦奈何轻盈之极地走向商羊舞,嗔道:“对于一个被赶出家门的弱女子,你这个表情算是安慰吗?” 商羊舞叹道:“本来是要恭喜你的,准备了一席接风酒,现在我们就去借酒浇愁吧。”。 成国公也在喝酒,一个人喝着秦奈何留给自己的杜康酒,老麻在旁边侍侯着。秦奈何跪在庭下辞行的时候,成国公在房子里没有出来,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想是被气得无话可说了。等到爱女哭泣着离开了,成国公才从房子里出来,魁梧的身形站在台阶上,望向庭院外,竟跄踉了一下,便吐出一口鲜血。 老麻赶紧过来扶住,伤心而暴怒的国公爷是无人敢过去触霉头的,有过被暴怒失控打杀的先例,下人们都躲在某处,心中对自己的老爷充满了怜惜。少爷一惯顽劣,小姐又如此的不孝,好好的尊贵大小姐不做,非要去跟一个卖酒的修什么行,国公爷这是造了什么孽哟。 合府上下都以为国公爷是在喝闷酒,成国公脸上却找不到半分生气和伤心的意思,笑眯眯地不停示意老麻倒酒。老麻是成国公多年的部下,血水里趟出来情谊,与其说是主仆,不如说是兄弟。成国公笑道:“让你坐下陪我喝几杯,你偏要站着侍侯,这么一小杯,你说你到底有没有眼色。” 老麻躬腰又给斟了小半杯,小声媚笑道:“少爷刚刚还在外面拉着我问你怎么样了,你说你才吐完血,就喝这么多酒,阖府上下的心都悬着呀,都说闷酒喝醉了最伤身的啊。” 成国公嘿嘿两声,道:“我不知道轲山上那位是谁,奈何儿被那位收为徒弟,我只想大摆喜宴,哪里还会喝什么闷酒。” 老麻笑道:“属下自然知道这是个喜事,不过国公爷大怒把小姐赶出家门,还当众吐血,把属下吓糊涂了。” 成国公叹道:“秦某不但是奈何儿的父亲,还是大魏皇帝的忠臣,不更事的儿女犯了皇家的尊严,把她们赶出家门,吐几口血那都是忠臣应有的态度,这个国公府只会有一个主人,不是我,而是大魏的皇帝,凡可能惹皇帝不高兴的人,都不配住在这个府里。”。 老麻连连点头,表示对国公爷的心悦诚服。当国公爷再次示意老麻坐下之后,老麻这才心情愉悦地坐到国公身边,给国公的杯子加满,给自己也满上一杯。举杯道:“小姐现在与卖酒的高士成了师兄妹,国公爷以后不愁没有绝世佳酿喝了。”以前国公爷与老麻谈起朱达,都说“那个卖酒的强盗。”,现在是时候改称为“卖酒的高士”了。 成国公现在很佩服自己的女儿,叹道:“我前几天逼奈何儿嫁人,幸好皇上还没有表态,不然就成了骑虎难下之局了,明天我就会病到床上去,你替我守好门户,本国公要闭门养病,奈何儿掀起的风雨,就留给她师父去息灭吧,唉,好在心生急智,及时把她赶出了国公府,这孩子既聪明又美丽还兼具大毅力,就是个惹祸精,我国公府这座小庙是装不下她这尊大神了。” 第四十三章:喂个毒丸给太子 http://..org/ 一队长长的队伍到了陆羽茶庄门口,为首的一身鹅黄龙袍,头戴紫玉冠,腰佩长剑,恼怒的脸上满是寒光。门房本欲上前询问,感到气氛不对,掉头就要缩进门去,一杆长枪从他胁下穿过,劲力一吐,那个老门房远远地飞进院内,卟的一声,生死不知。院內响起一阵惊呼。轰的一声,门塌了,墙也塌,十数匹玄铁重甲的战马腾空而入。 刚刚出去的小丫头折返了回来,叫道:“小姐,太子殿下带军队来了” 商羊舞皱眉望向秦奈何。 秦奈何垂首低声说:“我父亲要把我嫁给他做侧妃”抬起头,声音又稍高了些,续道:“可不是有意要瞒你,好几次要说,你都不想听。” 商羊舞挠了挠自己的额头,对拥有皇权的人而言,杀人是最简单有效的讲理,既然太子看上的女子被别人拐走了,自然要拔刀来体现皇权的不可侵犯。 秦奈何看到商羊舞呆坐着不说话,以为他被吓到了,推了他一把,叫道:“还楞着干什么,大师兄二师兄都不在,咱们赶紧跑啊。” 这个时候的陆羽茶庄,自然是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哪还有逃脱的机会。 商羊舞笑道:“跑是不行了,咱们现在就去见他,想办法让他别乱杀人,会有人来救咱们的。”。 整个陆羽园林内,已没有可以站着的人,连顾客都被打断了腿扔在一堆。众人吓得连一丝的哭叫声都不敢发出。太子见秦奈何牵着一个小孩慢慢向自己走来,恨恨地想:“这个贱人,孤今天就是拼着父皇责罚,也要抢了你回去。”。 秦奈何施礼道:“见过太子殿下。”,便仰起玉首,不喜不怒。 太子见到那张花一般倔强的脸,实在有一种往那脸上抽一鞭子的冲动,但素闻此女刚烈,还未到手之前,也不好逼死了她。压下怒火,强笑道:“过几****的太子侧妃的名份便会定下来,跟孤耍什么小性子,离家出走到这种商贩的俗臭地方,你看,为了惩罚这家茶庄,孤只好打断这园子里所有人的腿,他们见到孤的爱妃,只配跪着。” “他们手无寸铁,又不会修行,这么多高手把他们的腿都打断了。太子的威风实在令小子大开眼界。”商羊舞鼓起掌来,脸上的讥笑之色不加遮掩。 太子大怒,扬起马鞭,纵马而前,向那笑得贱贱的小脸上抽去。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秦奈何牵着商羊舞,本是想让太子别伤着他,但料不到师弟甫一开口就激怒了太子。 太子马鞭甫出,岂料那个小小的孩童似乎料到了先机,上前一步,小手便准确无误地捉住了鞭梢。商羊舞脸上的笑容越是天真无邪,在太子看来那讥笑就越是放肆大胆。太子止住身后铁甲护卫的蠢蠢欲动,如果自己连一个童子都对付不了,岂不是在美人面前大失颜面。 太子脸上闪过一丝厉色,马鞭往后扬起,仿佛钓鱼一般,便把捉住鞭梢的商羊舞钓上头顶,左手伸向刀柄,一片如水的寒光闪现,刀光向空中的童子划去。 商羊舞附在鞭梢上,身体轻盈之极在空中虚踏几步,正是佛宗的大乘如风步。商羊舞虽诸窍不通,但体格远远异于常人,加之佛宗的秘法莫测高深,商羊舞的细小身影如大风中的一片嫩黄落叶,竟生出一种禅意的美感。那片凌厉的刀光此刻显得如此的残酷。不但秦奈何,就连太子身后的护卫,都不自觉发出一阵惊呼。 刀,划破了那道身影,秦奈何几欲昏厥。太子身后的护卫,有许多曾与魔教血战多年,对魔教的逃生秘朮最是熟识。此刻有一声惊赅之极的声音响起:“天魔变,真的是天魔变!” 刀光明明斩中了那孩童的身影,下一刻那个孩童却落在太子的肩上,双腿跨开,堂堂的大魏太子竟被他当成一匹马戓一头驴子,一只手抓在高高的紫玉冠上,犹如抓住一匹烈马一头蠢驴长长的鬃毛。 太子脸色通红羞怒交加,大喝一声,手上的刀往头顶砍去,商羊舞哈哈一笑,腰部软倒,如一条软体的章鱼,头部横探到太子面前。 太子的宝刀切玉断金,没有斩中捉住紫玉冠的商羊舞,却干脆利落地把紫玉冠斩落在地,乱发披落的太子见到面前那可恶孩童的笑脸,状如疯狂,张嘴往前咬去,一个圆圆的小东西正好被送入口中,太子惊怒之极,啊的一声,那个圆圆的物事己滚落腹中。 太子的护卫虽多,甚至还有一个知命初境的高手,奈何那小童贴在太子头顶,用天魔变不停游走,谁都不敢贸然出手。正无计可施,一声轻笑,那小童竟自寻死路,从太子的头顶跃下地来,站在太子的马首前,双手背到身后,有恃无恐地叫道:“如果你们不怕害了大魏太子的性命,尽管向我出手。” 众人正茫然不解他何以如此嚣张,太子在马上捂住肚子,头上冷汗如雨,发出野兽一般的嘶叫:“你,你竟敢对孤王下毒。” 商羊舞没有回答太子愚蠢的责问,药都进了肚子,还责问人家为什么敢这样,天下的王孙公子真是令人无语,视众生如草芥,把自己的身份看成不可侵犯的神座,老子都快没命了,哪还能顾忌你爹是玉皇大帝还是如来佛祖。这个世界懂道理的人还是太少,岂不闻“匹夫一怒,流血五步”乎。商羊舞背着手向秦奈何走去,留给太子及其护卫一个傲骄狂妄之极的瘦小背影。 秦奈何脸都白了,小声地问道:“你真的给太子下了毒?”。 商羊舞白了秦奈何一眼,道:“不然你以为我还能在这陪你看风景” 这小童似乎有看穿人心的能力,转头又对蠢蠢欲动的太子侍卫道:“不要试图从我身上得到什么解药,这是我师门的独家秘毒,同样的毒,多挨一天,解毒的方法又不一样,我们只负责投毒,能解此毒的,全天下只有我师父一人而己。我师父性子怪得很,从不受任何人胁迫,假如你们想用大魏太子的生死去测试我师父的脾气,那就尽管来抓我吧,小子一介草民,能与大魏太子一同赴死,我师父一定会大赞我不辱师门的。” 全天下都知道魔族的人不但善于用毒,而且脾气怪异不同捉摸。太子护卫见过天魔变的身法,便己把商羊舞划进了魔族,现在听到商羊舞如是这般一说,侍卫们更是信了个十足十。想不到这个毫不起眼的童子成了啃进嘴的一个刺猬,吞又不敢吞,吐又吐不出,数百铁甲侍卫面面相觑,竟不知如何是好。 第四十四章:把太子的手脚敲断再说 http://..org/ 事关自己的生死,太子忘记了此行的目的,忍着腹内的绞痛跃下马来,向商羊舞走去,虽然头发散乱步履蹒跚,看起来有几分狼狈。但大魏太子在努力保持自己的尊严与风度,抱拳,露出一丝艰难的笑容,道:“贤师徒大驾光临我大魏,倒是孤失礼了,不知尊师可在左近,我父皇求贤若渴,孤王可代为引荐。” 商羊舞笑道:“太子打断了满园无辜的腿脚,对魏人尚狠毒如斯,我怕我师父被你骗进皇宫敲碎一身的老骨头啊,这种傻贤人咱们可不要做。” 众护卫见太子强颜欢笑,意欲化除尴尬,给自己一个台阶,岂料这小童一旦先手在握,竟如此尖酸刻薄,一点不把大魏的太子放在眼里。主辱而臣死,一条身影排众而出,轻而易举地握住商羊舞的脖子,怒吼道:“魔教野种,再不叫你师父出来献出解药,爷爷我生撕了你。” 商羊舞被掐得喘不过气来,却笑得更加的肆无忌惮,宛如一个街头无赖,用手指指自己的脖子,示意对方快快掐死自已了事。那人紧紧握住,慢慢把商羊舞提将起来,商羊舞犹如一只鸭子,哪有半分抵抗之力。秦奈何花容失色,尖叫道:“快放开他,他就要死了。” 又冲过来两个武士,左右把秦奈何的双臂死死捉住。太子眼见商羊舞宁死不屈,微微示意,那人手一松,商羊舞便委顿在地。 太子看向秦奈何,要不是这个贱婢要与人淫奔,自己堂堂一国太子何至于性命握于一个小童之手。心中恨意大起,再无怜花之念,面部狰狞而扭曲,眼神阴冷,缓缓说道:“贱婢,居然敢勾结魔教谋害孤王,你就不怕被灭族吗?” 秦奈何想起父兄,心生恐惧,嘤嘤哭了起来。 商羊舞悠悠醒转,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一个恼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哟,太子爷是不是想抓住这个女人来要胁我呀,啧啧啧,这个主意可真不错,太子爷最好是杀了这个女的,你杀了人,本少爷才会真正害怕你,一害怕你,我就去求师父献出解药,这就叫杀鸡赅猴。” 秦奈何本被太子的一句话吓得瑟瑟发抖,不料商羊舞又说出这种火上浇油没心没肺的话来,恐惧化为愤怒,峨眉高掀杏目圆睁,高声道:“你怎可如此待我。” 商羊舞浑没将秦奈何的势若疯狂的愤怒放在眼里,只一个劲地劝太子杀人给自己看。太子本欲折磨秦奈何一番,以观察商羊舞与秦奈何的关系。不料这小童竟不遗余力地劝自己杀人,稍稍深思,不禁怵然心惊:“这个魔族小子假意与秦奈何走近,莫非就为了引她私奔,挑拔我大魏君臣关系么?这秦奈何可杀不得。” 太子正一筹莫展之际,一个人影从倒塌的院墙中一路冲将过来,那一队铁甲护卫如被巨舟撞开的海浪向两边分开,衣服被铁甲挂成一条条的布帘,头巾都撞歪了,惶急的陆乙冲到商羊舞面前,手忙脚乱地捏了捏商羊舞的筋骨,发现小师弟真的毫发无损,才长吁一口气,十分风骚地,习惯性地撩了撩披散在额前的长发,彬彬有礼的向太子揖了揖手,道:“草民见过殿下。” 终于遇到一个敬畏自己的了,哪怕他看起来与这魔族小子关系匪浅。不过毕竟自己又有了太子身份的依仗。太子重新端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架子,忍着腹内的剧痛,不怒而自威,道:“尔等好大胆子,竟然给孤王落毒” 但肚子愈来愈痛,说完便弯下了腰,额上冒出层层的汗珠,嘶声道:“幼童无知,撞下天大的祸事,孤王一旦毒发不治,你等能安然逃出我大魏吗?快,快快叫这小童的师父献出解药,孤,孤也不欲与魔族为敌,自当既往不咎放尔等远走高飞。”这段话既语含威胁,又有极为动人的劝说,奈何陆乙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满脸疑惑地望向自己的小师弟。 连无辜的茶客都被太子迁怒而致断腿,又怎么会放过令他颜面尽失的自已。商羊舞微微一笑,指着太子身后的数百铁甲,极认真地道:“二师兄打得过这些人吗?” 陆乙往那人群望了一眼,皱着眉老实回答:“有一个人要费些手脚” 商羊舞有些天真地仰起头,问:“他们要是一拥而上,你护住我总没有问题吧。”。陆乙心中发出一声苦叫,但小师弟最是受师父宠溺,一向又最有主见,师父从来都任其胡作非为,自已哪里劝阻得了。只好一边给太子打眼色,一边点头道:“唔唔,应该没问题吧。” 太子见闯进来的青年向自己挤眉弄眼,心道,你现在的示好献媚己然晚了,一旦本王哄来解药,定将这群男女全部凌迟了喂狗,才解得了本王的心头之恨。哪里会想到陆乙是让他快快离开。 商羊舞笑嘻嘻地从地上捡起太子的刀鞘,乌金打造的,颇有些份量。走到太子面前,道:“太子要想得到解药,还是先归刀入鞘吧。” 太子脸上这才有了一丝得色,心道:“小子,终于知道怕了吧。”傲慢地伸出手,准备接住那柄刀鞘。 咔咔两声脆响,接着一声惨叫,太子倒在地上,扭动着身子。商羊用尽全力两下连击,得手之后就抛出刀鞘,使出天魔变,迅如游蛇,退到了陆乙身边,铁甲侍卫发怒吼,齐齐向商羊舞扑来。商羊舞竟双手握住乌金刀鞘,把太子的手脚尽行敲碎了。陆乙长叹了一声,身上的布条在风中飘动,先行点倒离商羊舞最近的两个护卫,然后便向愤怒如癫的人群扑去。 秦奈何先是见识了商羊舞的无赖,然后他的狠辣果断又让自己开了眼,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善良有风度的小师弟吗?商羊舞感受到师姐的疑惑,负手站在她身边,有些故意地高声道:“大魏是一个极讲脸面的国家,既然太子已然成了一个跛子,那么就只有换一个太子了,好在皇上有三个儿子,废掉这个暴戾的太子,是大魏之福啊,你不用担心,我们是大魏的功臣。” 这话听起来荒谬绝伦,但细思起来竟有几分道理。秦奈何望着身边这位身高才及自已肩膀的小师弟,心里竞生出几分怯意,小声道:“你既己给他下了毒,何必再敲断他的手脚,一旦皇上震怒,我们哪还有生路。” 商羊舞放低声音,悠悠叹道:“看来你还是对我们的师父认识不足啊。首先,咱们有一个能让我们同任何人讲道理的好师父,其次,几十个人的断腿换太子一个人的断腿,无论如何,我们实在是吃了大亏,我们不去同皇帝计较,己然给了皇帝几分面子。” 秦奈何从未想过世上还有这种众生平等的算帐法,想起自己娘子军的经历,纵马驰聘于街市,不知踏断了多少人的骨头,只要赔了足够多的银两,甚至那些苦主都要感恩于自已的仁慈。不禁生出些后悔与羞愧,俯首道:“小师弟所言极是。” 第四十五章:天降神罚 http://..org/ 商羊舞见师姐与自已多了几分生巯,心道,我这个师姐实在是有几分大师兄的憨直,怕是明白不了我让太子杀她的深意。诚恳地解释道:“如果我表现出在意你的生死,太子反而会以你要胁于我,你明白吗?。” 秦奈何心下感动,盈盈屈腰为礼,轻声道:“我虽然愚钝,小师弟对不相识的茶客都心怀慈悲,又哪里会不倾尽全力保护我这个师姐,小师弟,你是一个聪明的好人。太子既然手脚尽废,也是因我而起,咱们把解药给他好不好。” 商羊舞嘿嘿笑道:“其实那不是毒。。。。。。。”刚吐出几个字,陆乙象一块石头向自己砸来,商羊舞推开秦奈何,眼前一黑,便被陆乙砸倒在地。 陆乙己然昏迷,隐隐有一股鲜血从那衣角中流了出来。 秦奈何吓得尖哭起来,冲上来就要搬开陆乙,刚刚还言笑晏晏的小师弟,怕是要压成肉泥了,秦奈何把陆乙推开两尺,强行睁大眼睛看去,小师弟除了挂了两条长长的鼻血,竟似乎毫发无伤。 商羊舞晃了晃有些晕眩的脑袋,也惊异于自已的体格,毕竟,这是穿越以来的第一次抗击打,二师兄百多斤的重量,快如炮弹的速度,竞然砸不死,哦不,砸不伤自己,我是超人傲特曼了吗? 一个尖利的声音在空中响起:“竞然敢伤本朝太子,不管是谁,杀无赦!” 原来郑公公来救驾了。商羊舞艰难地从陆乙身下爬出,陆乙身上一个掌印,胸部己然下陷了数分,探一探鼻息,商羊舞心下稍定,俯下身子,遮住众人的目光,手掌一翻,一粒药丸便己入陆乙口中。商羊舞站了起来,对正双手捉住太子手腕满脸戚容的郑公公道:“他那手脚不过小事,最主要是太子殿下中了我的毒啊。” 郑公公阴森地冷笑起来:“小子骗得了别人,可骗得了咱家,太子殿下经脉气息如潮,哪里是中毒之象。” 太子呻吟道:“孤,孤腹痛如绞。” 郑公公转而细声安慰道:“殿下莫要害怕,这是药物生出的气息过于洪大,冲击殿下的经脉和幽府所致,殿下安坐,老奴这就行功把它导入殿下幽府,这药极为不凡,如好生利用,对殿下大有裨益。” 既然己被揭穿骗局,商羊舞自知已再无同对方讨价还价的依仗。仰首望向高而远的青天,默默发着脾气:“师父你再不出手,弟子们就要被人家一锅端了啊” 郑公公双掌抵在太子背后,对侍卫喝道:“你们这些无用的狗才,如想活命,就快快把这几个乱贼斩成肉泥。” 有一个声音嗫懦道:“成国公的小姐也要杀吗?” 郑公公怒道:“全部砍了,成囯公一府人都活不了。” 太子本想大喊一声:“不要让他们死得这么容易,都留着慢慢杀。”奈何全身暖洋洋的,一股洪流洗涮着自已的经脉,竟舒服得说不出话来。 一股狂风吹起,郑公公双掌前骤然一空,太子殿下竟被风吹了起来,犹如风筝飘飘荡荡向陆羽茶庄院墙外飞去。郑公公吓得回头一看,天空中飘满了这样的人肉风筝,连同那些沉重的披了铁甲的骏马,都向墙外飞去。几百个侍卫霎那便不见了踪影,只剩下挥舞着双掌搞笑地击向那股风的郑公公,院内飘荡着郑公公凄厉恐惧的尖叫:“谁?你到底是谁?”除了呜呜的风声和商羊舞不合时宜的嘻笑声,没有人回答他。 郑公公恶从胆边生,往商羊舞扑去,虽是十步的距离,但似乎已遥不可及,风己然息了,明明没有任何阻力,郑公公在原地做着奋力前行的动作,可惜移不动半步。就象狭小空间中的苍蝇,一次次作无谓的踫壁。 一只巨大的手掌从空中凌空而下,郑公公在这手掌下如罗网中可怜的雀鸟,扑腾着双手,甚至发出哀求,但那手掌没有耳朵,所以自然听不到他可怜的求饶,手掌慢慢地把郑公公拍进地面,然后深深的陷入地中,甚至能听到郑公公恶毒的咀咒声,以及骨头碎裂的声音。 商羊舞拉着秦奈何五体投地叩头大叫起来:“天降神罚呀,天降神罚!” 满园的断腿茶客都挣扎着跪拜,哭泣着喊道:“老天开了眼啊,老天终于开了眼啊。” 皇帝最近心情很不错,以至于很少宴饮游园的皇帝来到了西苑。八个月前的那个冬日,一个小童带来了轲孟替大魏的谋划。短短数月,便给大魏带来了惊人的变化,十万大山里己经进去了数万逃奴,山中的作坊正在由某商行自筹资金,秘密地营建,可以预见,这片大山将成为大魏取之不尽的金库。国家的商税正在快速增加,其中那家商行就供献了百万两白银之巨。贫穷的大魏农民是变化的最大受益者,被减免了近半的赋税。尽管如此,大魏国库却日益丰盈。 最重要的是,皇帝驱逐了一部分逼良为奴的神佛二教教徒,二教却保持了沉默。皇帝当然清楚其中的原因。轲山的送出,实在是神来之笔。毎毎想到此处,皇帝不免有些得意。 西苑是围绕着未名湖而建的,建成之后,占地数万顷的未名湖就成了西苑的内湖。湖心有一秀丽的小岛,名君山,山上多文竹。青风徐来,万顷碧波如朝拜一般扑向观景亭下的几处礁石。 单明匆匆而来,因为跑得有些快,许是撞着哪道门,化装成百姓的头巾有些歪斜。皇帝有些心惊,单明从来就是个冷静和稳重的人,今日却如此狼狈急切,莫非。。。。。。。 皇帝皱眉道:“什么事让你找到了西苑?” 单明跪倒,仰起头,几行冷汗纵横地流在脸上,道:“太子今天带了二百四十铁甲卫士并太子府的大供奉去了南街陆羽茶庄。” 皇帝噌地站了起来,道:“陆羽茶庄?太子去那里干什么?” 汗水流进了单明的嘴,有一股涩味。单明轻声道:“据说成国公府的小姐,被成国公赶出家门后,就住进了陆羽茶庄。” 皇帝怒道:“据说据说,又是据说,到底查实了没有。” 单明伏首道:“查实了,微臣奉皇上密令,保护陆羽茶庄,见太子一行人杀气腾腾,微臣不惜亮明了暗使统领的身份,拦住太子进谏,太子没有听完微臣的话,就令大供奉把微臣抓住扔到路边,然后破开陆羽茶庄的院墙纵马而入,微臣听到院内一片惨叫,可惜本事卑微无力阻止,就赶去勤政殿找陛下禀报,恰逢陛下来了西苑,我便央求郑公公去劝阻太子,微臣才找来西苑。” 皇帝心下大急,来回在亭子里踱步,喃喃道:“这个孽障,这个孽障,行事如此冲动,那个院子,别说是他的供奉,就是郑公公也惹不起。” 太子的大供奉己是知命初境,连同二百四十骑铁甲,言下之意,皇帝居然担心的是太子的安危,也不知那院内住着什么人,那人既如此厉害,皇上为什么还要派自己守护,单明大是疑惑。 皇帝叹一口气,说:“郑公公既去了,陪朕去勤政殿等着吧。”起身带着单明快步离去。 第四十六章:宫中杀意沸腾的符阵 http://..org/ 勤政殿内,太子与郑公公分别躺在软榻上,旁边一个御医正弯着腰查验伤势,地上跪着太子府的侍卫统领。皇帝脸上泛出一层青色,太阳穴上的青筋跳动,坐在御座上沉默不语。 御医转过身上,因为过度的惊惧,脸上惨白一片,伏身道:“殿下右手腕骨碎裂,治疗后外表可以如常,但再也着不到力,最严重的是双腿,膝骨寸断,即使治好了,恐怕,恐怕也不良于行。” 皇帝一字一句地问道:“你说朕的太子以后会成为一个瘸子,让诸国看朕的笑话吗?” 御医吓得连连叩头:“罪臣无能,罪臣无能。”。 太子其实一直醒着,但为了让自己父皇心生怜悯,索性装成昏迷不醒。此刻听到自己要成为一个跛子,痛悔之极,不禁眼角流下两行泪来。 皇帝又指着气若游丝,软成一滩烂泥的郑公公,问道:“那他呢?” 御医道:“郑公公骨头与经脉都已经尽断,如果是普通人,早己气息全无,郑公公能撑到此时,己是奇迹,微臣回天无术。” 皇帝目露寒光,对跪在地上的太子侍卫统领说:“那小童敲断太子手脚,可曾有什么话说?”。 统领磕头如捣蒜:“皇上明鉴,陆羽茶庄里全是胆大包天的反贼,太子仁厚,见他年幼未做防范,不料这个小贼先是给太子下毒,然后二话不说就对太子下了重手,臣等解救不及,让太子遭了他的暗算。” 皇帝挥挥手,单明冲上一步,刀光一闪,太子府侍卫统领的头颅便滚落了下来。皇帝冷冷地看了殿外跪着的一片太子侍卫,道:“都杀了,其家人藉没为奴。” 殿外箭雨如蝗,倾刻之间那些侍卫都成了刺猬。一道身影跃起,手里持着两具尸体挥舞,抵住箭雨,向殿外的高墙掠去。正是太子府的大供奉。 皇帝冷眼看着他掠向宫墙,单明欲率人追击,被皇帝挥手止住,哼道:“如果朕的皇宫连一个知命初境都来去自如,朕的性命早就被人取了去。” 大供奉正跃上院墙之际,风中突然生出一阵刀意,一阵可以切割一切的刀意,大供奉先是断成两截,然后断成无数截,最后化成一阵血雨,落在红色的院墙上,使那一片腥红更加深了些。 单明己至坐照中境,自然知道那一阵凌厉之极的刀意必是某种符阵,一种境界高到不敢去想的符阵,自己进入暗使十余年,却全然不知皇宫还藏着这样的手段,如果皇宫有这样的手段,六王逃脫的时候,为什么又不去发动呢?单明迷惑之极,却乖乖的视若无暏,仿佛那阵血雨根本就没有出现过。 其他人也都俯首不语。皇帝面无表情,撩起龙袍,竟不再看太子一眼,往殿外走去,郑公公己半死不活,其他太监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跟着这个伤心而又愤怒的皇帝。单明犹豫片刻,便发足追去。 皇帝走到御花园门口,回头示意十数步的单明止步,便往林半湖的小院行去。。。。。。 林半湖坐在莆团上,并未如往常一样在炼丹,门也是开着的,林半湖看着门口的皇帝道:“皇帝此刻还能保持冷静,往我这里来坐一坐,果然没有令我失望。” 皇帝叹道:“莫非林叔己然知道今日之事,在这里等朕?”。说完便在林半湖对面的莆团上坐下,道:“朕怒不可遏。” 林半湖叹道:“我本来想责备皇帝启动阵法,但既然那阵法的杀戮能稍解皇帝的愤怒,那也就值了。” 皇帝森然道:“六弟被佛宗护法救走,我没有启动阵法,是因为不想用父皇传给我的阵法去杀了他的儿子,现在朕以一国之尊,被人视若无物,朕心中杀意沸腾,难道举我一国之力,还不足以威服一人吗,何况有父皇传我的戮仙阵守住皇宫,朕又有何惧?!” 林半湖缓缓道:“你知道皇城的戮仙阵是何人所布吗?”。 皇帝讶道:“父皇不是说上古神人看我宇文一脉数百年从无****,就赐了一座戮仙阵吗?” 林半湖道:“你把阵眼拿出来” 皇帝依言从胸前小心翼翼地摸出一块非金非玉的吊坠。 林半湖道:“这是一块神物啊,只要每一任大魏皇帝在上面滴上一滴心头血,就可以拥有启动此阵的权力,哪怕你是从未修行的人,都可以做到阵随意转,轲猛啊轲猛,你对大魏遗惠如此之重,现在的大魏皇帝却对你动了杀心,蚍蜉撼树,可笑可叹啊。” 皇帝惊到站了起来,叫道:“轲猛,怎么会是轲猛?父皇和林叔怎么从来说是上古神人创下的戮仙阵?” 林半湖道:“记得我上次跟你提过的二教和大魏联军围攻魔族圣山的事吗?轲猛斩杀二教将帅,打伤教宗和佛宗,独独没有伤过一个魏人,世人都道轲猛原是魏人,对大魏深怀故国之情,事实上,轲猛确实是一个魏人。” 皇帝追问:“有确凿的证据吗?”。 林半湖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继续半闭着眼追述:“联军退军之后,先皇自己也不解,轲猛为什么独独不杀魏人,怀疑这是轲猛的离间计,往二教去了数封言辞恳切的信件,意图解释,但二教都保持了令人恐惧的沉默,先皇十分忧惧,深怕二教迁怒于大魏,我一人之力也护不了皇族的安全。突然,有一天,轲猛直接进了宫,给皇帝布了一座阵,这座阵我试过,差点死于阵中,也就是说,除非教宗与佛宗联手,否则天下无人可以破得了这个杀阵,轲猛并没有给出一个阵名,也没有解释为什么要保护大魏皇族,留下这块阵眼,告知启阵方法就飘然远去。这个阵,因为杀意太过惊人,我给他命名为戮仙阵。” 种种秘辛,己远远超过皇帝的想象,惊震无言,对轲猛的怒意被这一阵阵惊雷击得粉碎。 林半湖指着皇帝胸前的吊坠道:“如果我所料不错,当年轲猛在魔山上炼就三块神石,陛下的这块就是其中之一。” 皇帝讷讷道:“即便轲猛是魏人,如此厚待我皇族,也有点。。。。。。出乎常理之外啊。” 林半湖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陛下且看,这是先皇找到二百年前我大魏洪武帝的起居录。” 皇帝接过一看:“孟轲与帝为布衣交,帝待之极厚,出则同车入则同席,然孟氏不愿为官,为帝守藏书阁十佘载,不知所终,帝为之数日不食,以至于脱形。” 林半湖又递过一本书一纸便签,道:“书里有两百年前孟轲的批注,这便签是先皇穷尽心血找到的三十年前轲孟的便签,陛下可看出笔迹出自一人,笔迹一旦成形,哪怕过了一百七十余年,孟轲的书写习惯还一丝未改。” 皇帝如见天书,这种推断己超出自己的常识,惊道:“这。。。。。这。。。。。。莫非孟轲与轲孟原是一人,难道说轲孟己有两百多岁?” 林半湖缓缓点头:“具体年龄还不可断定,但至少两百多岁,太子一事,我也隐在一旁观看,但轲孟的神识就在茶庄,我哪里还敢现身,我知道轲孟的境界很高,但还是超出了我的想象,他已经在成圣的路上走了很远了。恕我直言,漫说轲孟的徒弟只是打断了太子的手脚,就是杀了太子,即便没有轲孟与洪武帝的渊源,你也只能忍着,正如当年轲猛打伤教宗与佛宗一样。” 皇帝此时怒气全消,哪还敢生出半分计较的心思,苦笑道:“轲先生与洪武帝为布衣交,他弟子的辈份都不知道高出太子多少,教训这个孽障也是理所当然,朕。。。。。。我哪里还敢心生不满。” 林半湖悠悠叹道:“轲先生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过往,所以才改名隐于红尘,我本不敢告诉你实情,实在是怕陛下与轲先生为敌啊,陛下听后,也万不可前去寻他,太子府侍卫杀尽了也好,就当太子的断腿是真正的天降神罚吧。那个小童打断太子的腿后,故意高声说了一句话,想必是希望传到陛下的耳中。” 皇帝讶道:“什么话?”。 他说:“大魏是一个极讲脸面的国家,既然太子已然成了一个跛子,那么就只有换一个太子了,好在皇上有三个儿子,废掉这个暴戾的太子,是大魏之福啊,你不用担心,我们是大魏的功臣。”林半湖面无表情,一字不漏地把商羊舞的话复述了出来。 皇帝默然不语陷入沉思。 第四十七章:初遇,请说人话 http://..org/ 打伤太子之后,商羊舞带着秦奈何去了轲山,把师姐往大师兄面前一扔,就坐到翠湖边观鱼去了。 本骄阳当空,轲山顶便飘来一团红火的云霞,比晚霞还要火红三分,仿佛是一团真正燃烧的火焰,巨大的火焰,遮住了当空的太阳。 商羊舞突然幽府轰鸣,九年来一直沉睡的龙息发出欢呼,一种看到久违了亲人或朋友的欢呼,灵窍之门猛然打开,那些龙息很是有些着急地奔出,挤得自己有些发疼。龙息瞬间填满了自己干枯已久宽如江河的经脉,向口耳鼻诸窍流去。商羊舞大惊,忙坐地吐纳,想要用师门秘术把这些龙息引导安静下来,那些龙息发出不屑的怒吼,狂暴地涌出商羊舞建起的一道一道长堤。似乎有一个少女在耳边咦了一声,玉枕穴上一痛,便软倒在地。 商羊舞醒来时,一个小小的脸正凑在自己脸上,就着有些明亮的月色,可以看出这是位小姑娘,商羊舞哎哟一声,抚了抚全身酸胀的骨头,运了运气,经脉之间干枯如昨日,幽府之中龙息鼓荡,想是那帮暴徒又回幽府休息去了。 那个小姑娘本俯下身子,见商羊舞坐起,也对着他坐下,仍然瞪着乌黑的双眸盯住商羊舞看。其时月如银盘,可以看出这是一位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头顶双髻,面带三分憨气,一身火红色的长裙犹如长在身上,很是合身得体。 商羊舞想起昏过前的奇事,莫不是自己被人捉来的?有些惊慌地四处张望,没有人,想是那人就在左近,压低声音对小姑娘说:“你也是被捉来的?”小姑娘似有些惊讶他会这么问,双手抱住双膝,眼睛还是没有离开商羊舞的脸,傻傻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这姑娘定是吓傻了,商羊舞安慰道:“别怕,这座山是我的,我大师兄就住在山上,他一定会来找我们的。”,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大师兄是很厉害的。” 小姑娘好象刚刚学会讲话的婴童,不但生涩,而且有些断断续续:“你。。。。说,这山。。。。是你的?”。商羊舞点了点头,小姑娘便不再说话,仰着头望了望清而亮的月夜,微微叹了一口气。 商羊舞这才站起身四处看看,原来自己正在飞来石上,飞来石几十丈高,石壁光滑如镜,想是捉自己的人料定自已爬不下去,才大胆地把自已放在此处。自己被捉之前,被引动龙息,莫不是胡青童来了,全天下知道自已身怀龙息,想要吸取的人,只有胡青童。 回忆起胡靑童的狠毒,商羊舞身上便泛出几丝寒意。这个小姑娘定是看到自己被捉,被胡青童顺手抓来的。自己因为有利用价值,一时半会不会被杀,这个小姑娘怕是难逃毒手,现在唯一的希望便是大师兄先找到自己。 见商羊舞不断延颈四处张望,小姑娘好奇地问:“你。。。。。在。。。干什么” 商羊舞又坐回原处,自言自语:“大师兄今天怎么这么慢呢?” “你。。。。大。。。师兄刚刚来过了?” “啊,你认得他吗?” “认。。得啊,我还认得你啊,你。。。。们。。。。三个。。。在这里喝过酒”小姑娘连比带画,才说完这个长句,但比之前的生涩却是圆润了不少,好似许久未曾开口学话,现在终于熟练了些。 商羊舞大赅,看了看小姑娘纯净之极的脸,和一双大而忽闪的漂亮眼晴,才又稍稍定下心来,自己与二位师兄上飞来石喝酒,她又是如何看见的呢,低头沉思,实在难解其迷。正欲开口询问,大师兄的声音传来,那声音惶急中竟带了三分嘶哑和哭音:“小师弟。。。。。小师弟。。。。” 商羊舞大喜,忙站了起来,叫道:“我在这里,我在飞来石上”。 声音传出去不到三尺,似乎遇到了一层透明的屏障,再也穿不过去。商羊舞大惊,耳边却响起一阵轻轻的嘻笑声,那个小姑娘看到他急得面红耳赤,觉得好玩,不禁嘻嘻轻笑起来。 商羊舞怒道:“笑什么,我被施了符法,这人可真歹毒。” 大师兄转瞬即到山顶,也许运起了神识,匆匆转了一圈,一无所获。一个纵跃,便往后山崖跳去。想是去后山寻找去了。把商羊舞急得直想纵身跃下与他相见。 商羊舞突然想起自己傲特曼的体格,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行险一试。走到那姑娘面前,说:“我背你跳下去,留在这里太危险。” 说完也不待小姑娘说话,抓起她的双手,便把那娇小的身躯扛到了背上,撕下外衣,把个小姑娘绑了个结结实实。 小姑娘乖巧之极,既不挣扎也不多问,把头靠在她的肩上,有些好奇地看着透出几分狠劲的商羊舞的脸蛋。一股火热的鼻息喷射到商羊舞脸上,比一般人的鼻息要滚烫得多,商羊舞一摸小姑娘的额头,吓,更是烫得吓人,想是在飞来石上待得太久,受了风寒,发起了高烧。商羊舞柔声道:“你发高烧了,这上面不能再待了,别怕,我带你下山看病,你先闭下眼晴。”说完,便咬牙俯冲而下。 呯的一声巨响,商羊舞象一只四足称**,四足落地,摔在山顶的山石上。挣扎了许久,才一寸一寸地从地上爬起来,虽然骨头没有断裂,果然傲特曼,但确实他姥姥的真痛。商羊舞吐出一口血水,有些恼怒地嘟喃:“妈的”想起背上还有一个病人,这回怕是要震晕过去了,忙解开绑带,小心地把小姑娘放下来。 小姑娘没有晕过去,那双好看的丹凤眼睁得更大了,认真地说:“原来你不是一条龙啊” 商羊舞终于听出蹼跷来了,艰难地站直了身子,看着那张憨憨的娇俏小脸,认真地问:“什么意思?” 小姑娘低下头陷入苦恼之中,自言自语:“身上有九股龙息,但偏偏自已不能控制,骨头比犀牛角还硬。。。。。”,抬起头,看着商羊舞,极认真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商羊舞怒道:“说人话” “我是在说人话啊”小姑娘张着一对大眼,直视商羊舞,很肯定地说。 这就是不能沟通了,商羊舞更加恼怒,有些恶狠狠说:“除了人话,你还会什么?” 响起一阵鸟语声,一种商羊舞从没有听过鸟语,低沉处如洞箫低鸣,亮亢处如暴风吹动银铃,高低起伏群山相和,真的,很好听。商羊舞呆立当场,小姑娘见商羊舞的傻样,掩嘴轻笑道:“我最会的是这个,好听吗?”商羊舞本能地点了点头。 山下的树林响起一阵扑扑楞楞的声音,是群鸟在振动羽翼,是羽翼在树叶间撞击,接着便是各种鸟鸣汇成一股洪流,整个轲山变成了一个鸟的世界,然后是各种野兽被惊醒,先是怒吼,然后是臣伏的呜咽,最后都奋蹄奔腾起来。 商羊舞看到脚下黑压压的鸟群和正在汇集的兽群,惊赅地望着小姑娘的那张艳若桃李的小嘴,这是什么法术?小姑娘咯咯笑了起来,又是一声长呜,鸟与兽如闻天令,转瞬之间就消失不见了,只剩下安静的山壑和被惊醒的初建山城,以及稀稀落落亮起来的火把。 小姑娘叹了一口气,道:“你师兄很快就要来了,咱们回家吧” “回家?”商羊舞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一双温热的小手捉了手掌,牵着往飞来石前的悬崖走去。 商羊舞大赅,拖住小姑娘,叫道:“你,你要干什么?” 小姑娘也不说话,只微微笑着,突然发力,把商羊舞挟在胁下,便往悬崖纵落。。。。。。 第四十八章:回眸,原是王后 http://..org/ 轻飘飘的,仿佛风托住了自已,便落在悬崖间突起的一块石头上,拔开蔓藤,便是一个深洞,垂直而下,不知其深几许。 此刻天色已然微亮,月亮西沉,朝霞初升,霞光直射洞口,仿佛一只金凤张开嘴在吸取清晨的第一缕霞光。这是凤鸣山的凤嘴所在地吗?商羊舞一向胆大,正要询问,小姑娘挟住商羊舞往洞内纵身一跃,便沉入一片黑暗之中,目不能视物,只听到下坠的呜呜风声。商羊舞不自觉地抱紧了小姑娘的腰,鼻中闻着那小小身子透出的特别香味,倒不觉得那黑暗有多恐怖了,甚至隐隐地希望这个洞应该更长一点才好。 一片亮光,,恍如白昼,却没有一丝的热度,反而十分的清凉,令人舒服之极的清凉。商羊舞落脚之处,形如一个巨大的肚腹,比翠湖还大得多。原来轲山内竟全部是空的,商羊舞保持抱住人家腰部的姿势,头从胁下穿过,游目四望,这副模样实在有些不好看。 想是小姑娘从没见过世上男人的丑陋,又戓者这样被抱着竟让她有几分舒服,嘻嘻笑着,便站着不动,以方便被抱着。 商羊舞惊酲了过来,就好象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穿着破烂的长衫,恢复了几分潇洒模样,踱着步道:“这就是你家吗?” “嗯哪”小姑娘拖出类似于撒娇的鼻音,重重地点头。 这洞中处处透着怪异,比如长满了红色的,粗大的,无叶的滕条,比如洞顶布满了比脸盆还大的夜明珠,比如一个巨大的干枯的湖泊,中间却有一洼水,发出妖异的绿色,再加上身边这个莫名其妙的小姑娘。 商羊舞尽力保持微笑,过去牵住小姑娘的手,指着这个可以住进几十万人的大洞说:“这是谁给你留下的,你能告诉我吗?” “我妈妈呀” “你妈妈哪里去了” “她,她被雷打死了”。小姑娘有些伤心,神色暗淡地说。 沉默良久,商羊舞拍了拍小姑娘的肩,小姑娘有些娇小,商羊舞又比同龄人稍长大些,所以拍起来高度刚好合适。小姑娘悲不自胜,伏在商羊舞肩上哭了起来,眼泪烧得商羊舞肩上有些灼痛。这个高烧来得可真猛啊,从来没见过眼泪灼痛人的。商羊舞从怀里掏出药丸,飞快地塞进姑娘柔软的小嘴,虽然是不对症的洗髓丹,但增强点抵抗力也是好的。 小姑娘咔咔嚼了几下丹药,也不哭了,摇着商羊舞的手,叫道:“很好吃啊,你还有吗?”。 商羊舞放下小姑娘的手,很陆小凤李寻欢,看穿一切地叹道:“想不到神教为了得到我的龙息,居然让一个小女孩来使美人计,你们难道忘了我只有九岁吗?” 小姑娘瞪大双眼,看着负手微笑少年老成起来的商羊舞。对方的这个表情,很显然是被揭穿阴谋的惊诧莫名。 商羊舞决定给这个敌人小美女最后一刀,揺头叹道:“你们在轲山里面挖出这么大的洞,用了这么多的夜明珠,想必是早就瞄准大魏,准备在这里伏上一支兵马,此地既干燥又有几处泉水,只要备好足够的粮草,住上数月便没有问题,一旦在此处突然发动,大魏京城便唾手可得。” 小姑娘如看见一只鬼一样地看着商羊舞,嘴里放得下一串鸡蛋。商羊舞不免叹息得更加沉重了几分,仿佛在怜悯这个小姑娘的愚蠢:“你们见这座山被赐予我轲门,当心我师父发现此处,便先下手为强绑架了我,可惜,我刚刚喂给你的便是本门的毒药,天下除我师父无人能解。” “还有吗”,小姑娘伸出粉嫩的小手,看着有些发蒙的商羊舞,嗔道:“就是你喂我的毒药呀”。 商羊舞终于有些急眼了,全部摸了出来,总共三粒,被人家一把夺过,又咔咔嚼吃了。商羊舞小心翼翼地问:“有没有觉得五内俱焚,腹痛如绞?” 小姑娘很肯定地摇了摇头,商羊舞一阵肉痛,脸上肌肉狰狞地扯了几下,我靠!这回可是通天丸啊,大师兄吃了一粒得运半天功,吃两粒都得痛到满地滚的。商羊语很无语,能把师父的丹药当蚕豆吃的,全天下除了自己,就是眼前这位了。 小姑娘捣着细细的小手指:“五百年的神犀内丹,六百年的赤霞草,八百年的冥冷柘,还有千年的南海玉蚌珠。你们人类都是用这些炼毒药的吗?” 商羊舞终于暴怒起来:“你到底是谁,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小姑娘没有回答他,自顾自往大洞的深处走去,脚下的红色鞋子化成一股青烟,露出一对粉红的莲足,商羊舞看着那双凭空就不见了一双鞋的莲足,红色的长裙披下来,那双小脚在曳地的长裙中若隐若现,那个稚气的小姑娘不见了,仿佛前面出现了一个高傲之极的王后。 那王后回眸一笑:“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吗?”,双臂慢慢张开,长裙化成火红的羽毛,一双丹凤眼放出威严,那是一只巨大的,火红色的凤凰,一只活着的,真正的凤凰。商羊舞从心里发出一阵呻吟:“我的人生到底怎么了。” 第四十九章 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http://..org/ 商羊舞出现在湖畔小筑的时候,朱达与秦奈何正在房内枯坐,见商羊舞推门进来,都十分欣喜地站起来,喊道:“小师弟”又扑过来捏住商羊舞的双肩,细验之下,除了衣服破成了布条,并没有受到伤害,齐齐吁了一口气,又退回到椅上,笑吟吟等着商羊自述经历。 商羊舞却大发脾气:“你们此刻不是应该漫山遍野地去找我吗?” 朱达有些欠疚地解释道:“我昨晚用神识搜了此山不下三遍,一无所获之后就匆忙去找师父求助,哪知师父二话不说,就把我赶了出来,还骂,还骂。。。。。” “骂什么?”商羊舞讶道 “师父说废物弟子这么多,连个鸟用都没有”,朱达挠头,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骂粗口呢? 商羊舞却知道,师父没有骂人,师父在说实话,师兄弟确实被一只鸟耍了,那不是一只普通的鸟,那是上古神兽,现在全天下仅剩这么一只的火凤凰。 商羊舞从房里捡出自己的小背袋,就要出门。 朱达见他刚刚神秘失踪归来,又马上要出走的架式,吓得忙跟上两步:“又要去哪里,师兄陪你。” 商羊舞叹道:“看来以后不能陪师兄住在这湖畔小筑了,师兄放心,我并不走远,你不用跟着,有机会我再向你解释。”说完有些落寞地耷达着肩走了。 唉,我如果不去做三陪,轲山上下会一片火海的,师父既然不肯管这只鸟,自己就只能被胁迫了,为了山下正在修建的庄园,为了湖畔小筑,为了师父的驻仙台,为了这些心血不被一只鸟烧掉,自己只有牺性美好的青春了,想想自已还是有点伟大,商羊舞走起路来又挺起了胸。 刚刚走离翠湖,就听到耳边那只鸟的声音:“你不错,说话守信用”,商羊舞老老实实地高举双手,一阵热风吹过,又被挟到胁下掳走了。 轲山洞腹之中,商羊舞从背包里掏出一排零食,卤好的牛肉丝,蜜炼的话梅,切成片的姜糖,晒好的葡萄干,甚至还有两小罐五粮液。小凤凰坐在他对面,明显有些看不起他,商羊舞笑道:“我还是一个小孩,吃零食是小孩的权利。” 小凤凰的曳地红裙变成了短裙,莲花般的脚,藕节的小腿,学商羊舞盘起了腿,思考了片刻,问道:“你们人类看来,我这个样子算小孩吗?”,商羊舞瞟了一眼对面平坦的胸部,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小凤凰似乎有些高兴,拿起话梅尝了一口,着得味道不错,又吃了一片姜糖,显然有些兴奋地干脆把一小布袋葡萄干全拿了过去。 商羊舞就着卤牛肉喝了一口酒,心道,暖男攻略,征服女人就要先征服她的胃,果然有三分道理啊。遂温柔一笑,轻轻问道:“我们算朋友吗?” “什么叫朋友?” “就是宁愿自已死也要保护对方的那种” 小凤凰想起商羊舞背着自已象一只铁龟跳下飞来石的样子,轻轻地点了点头。 “朋友之间就应该坦诚相待,不准互相欺骗,你知道吗”,商羊舞体贴地递过一罐烈酒,不是朋友,也要让她酒后吐真言才是。 小凤凰张嘴一吸,酒就成了一条白线尽入口中,喝完,嘻嘻傻笑,似乎觉得挺好玩。又把商羊舞手中的酒吸走了。 商羊舞等待了片刻,小凤凰的脸上还没有醉酒的潮红,只叉着手滴溜溜的望着他,等着他说话。 商羊舞心中失望地叹了一口气,脸色却愈是温柔,声音却愈是轻柔:“轲山上下这么多人,你为什么只让我陪你住到洞里来呢?” 小凤凰以为这是一场朋友过关考试,终于等他出题,高兴地笑了起来:“其实我一直在这里等你啊,自从你同你师兄在飞来石上喝酒,我就觉得你身上的气息很亲切,你大师兄还是蛮厉害的,我不敢现身,想去那座大城找你,城里有一股很让我害怕的味道,我就守在山里等你再来,总算等到你了。我妈妈的肚子里很好啊,我在这住了几百年了,你就在这陪我好不好。”说完,很自然地捉住商羊舞的双手,象一个撒娇的小女孩,轻轻地摇晃起来。 莫非《神兽录》不是一部神话,远古神兽的遗蜕可以化成山川河流原来是真的。自己真的就在她妈妈的肚子里,凤鸣山就是死去的神凤所化,而她的妈妈,正是那只被神雷击杀的火凤凰。 商羊舞摸了摸这只可怜小凤凰的头顶,一个连师父师兄都没有的孤儿,确实有些可怜,哪怕她是一只无所不能的神凤,自已身上的龙息,也许让她有亲切的同类感,在神兽灭绝的今天,最后的一只凤凰找到拥有龙息的人,就象月亮上一个孤独的人类发现了一只猴子,都会发出见到亲人的欢呼的。 商羊舞沉默半晌,轻轻问道:“你见过你妈妈吗?” 小凤凰摇了摇头,站起来牵着商羊舞的手,往那洼发出妖异绿光的水边走去,指着那水说:“妈妈死的时候,我还是躺在这里的一颗蛋,过了很多年才出生的,妈妈还为我准备了许多的玉蚌珠,它们可以温养我的气息呢。” 玉蚌,极西以西,越魔境数万里,有苍茫大海,玉兔西沉落入其中,玉蚌伴月而生,五百年而生珠,大如鸡卵,食之起死人肉白骨,或有三千年玉蚌者,其珠大如银盘,食之长生不受轮回之苦。 这是《西行记》中的句子,千年前的佛宗大能多闻天王所著。但世人哪有见过玉蚌珠的,所以《西行记》被当成了佛教传说。当小凤凰说那银盘大的珠子是玉蚌珠的时候,商羊舞虎躯一振,仿佛在珠光里精神了几分。但既然是小凤凰妈妈的遗物,自己只有高风亮节视若无睹了。仰望那些璀璨起来的珠子,考古的癖好又上来了,还是想上去摸一摸的。 小凤凰讶道:“你喜欢这些珠子吗?” 商羊舞正色道:“好奇与喜欢是两种不同的人类情感,前者产生求知欲,后者产生占有欲” 小凤凰似懂非懂:“我喜欢你呢,你喜欢我吗?” 唔唔,商羊舞语塞,咱们在探讨学问好吗 小凤凰还张大着双眼等答案呢,商羊舞从上一世到这一世,都是以绅士自居的,绅士当然不能让女人尴尬失望,何况这么单纯的一个小小萝莉,商羊舞用韩剧中阿加西的温柔语气,无邪地说:“当然喜欢啊,你这么可爱” 小凤凰纵体入怀,用力地吸了吸商羊舞满身的汗臭,欢呼道:“我从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是好人。”,说完,反手一招,一颗大珠子便从洞顶飘落下来,托在手中,说:“给你” 第五十章 肚里住着桃谷仙,清蒸鹿脯太多盐 http://..org/ 商羊舞才刚接过大珠,九条龙息又破开幽府,载欢载奔地往商羊舞的手上经脉挤去。商羊舞痛楚难当,忙把珠子递回小凤凰手中,连摸都不敢摸了,九龙戏珠,要是这九条龙息全挤到手上来探寻这颗珠子,自己怕是要痛死过去。那九条龙息,突然失去了目标,又垂头丧气地回到幽府去了,死死地关上了灵窍。 这九条龙息似乎都拥有了自己的意识,不受商羊舞控制的意识,也许当年差点被人吸走,惊吓过度,乃至于现在胆小如鼠,关门防狼外婆,就成了他们的常态。 小凤凰与龙同为神兽,当然己经清楚商羊舞的身体状况,手一扬,珠子便又飞上洞顶,问道:“这龙息是谁给你的” 自己的经历太过荒诞不经,当然不便说与他人听,但也不好撒谎,商羊舞道:“师父说我生下来就有了,它们占据幽府紧闭灵窍,所以我修不了行。” 小凤凰嘻嘻笑道:“他们都是胆小鬼,说你太弱了,一出来就会被人吸走,所以躲起来了。” 商羊舞大喜道:“你能同它们沟通最好了,你告诉它们,不打开我幽府,我就永远变强不了啊。” 小凤凰张嘴吐出一股气息,炽热如火,钻入商羊舞鼻中,如一股烧红的铁汁,顺着商羊舞的经脉而下,商羊舞头上汗如浆出。自从被九龙炼化以来,数次经历过这种巨痛,商羊舞的忍耐力早就非常人可比,紧咬牙关硬是一声不吭。 凤息行至幽府,轻扣灵窍,开了一丝细缝,良久,凤息如潮水般退回。商羊舞急急问道:“怎么样啊” 小凤凰摇了摇头,轻轻道:“它们总是不肯,说你不变强,它们就不出来。” 商羊舞怔忡片刻,想不到自己遇到了这种蛮不讲理愚不可及的古怪龙息,真真是滑稽透顶。这九条胆小如鼠的家伙,太有点桃谷六仙的味道了。想起金庸先生笔下的桃谷六蠢蛋全都躲在自己肚子里。商羊舞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小凤凰吓了一跳,这是要伤心得魔怔了吗。忙握住商羊舞的手,安慰道:“别急,咱们慢慢想办法啊”。 商羊舞犹自笑声不绝,道:“哈哈。。。。。。不是急,我是觉得这六个,哦不,九个家伙实在是很搞笑。” 如果不是对自己的个人品德一向要求很高,朱达实在有跟踪小师弟的冲动。自从失踪事件之后,小师弟再也没有住进过湖畔小筑,每一次都是回来弄一大堆吃食,然后消失三五天。而且都是亲自下的厨,有好多菜式,连朱达都没有尝过,匆匆与师兄在饭桌上闲聊几句,就背着与身体差不多高的大布袋子扬长而去。 这一天,商羊舞吃过饭后,却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而是找出一张白纸,皱着眉头在上面写写画画。自从秦奈何来到轲山之后,朱达就暂时住到驻仙台上去了,按惯例,也是要马上去驻仙台上练功打坐的。但今天却悠然地坐在小师弟旁边,接过三师妺递过的茶水十分慢悠悠地喝了起来。 秦奈何已经在商羊舞面前来回转了三圈了,还咳嗽了好几声,先是小咳,既而大咳。商羊舞抬起头,讶道:“师兄师姐,你们没有其他事做了吗?” 二人木然摇头,商羊舞叹道:“我倒是很想与师兄住到一起,但是怕好不容易建成的房子烧成灰烬啊。” 二人面面相觑,为什么小师弟住进去,就非得烧光房子呢?秦奈何掩嘴笑道:“莫非小师弟最近迷上了玩火?” 商羊舞嘿然不语,又在纸上添了几笔,才抬起头来说:“我准备建造一座石头房子,越快越好,己经给二师兄去信了,明天就动工”。 朱达讶道:“你不是一直说木建筑才够得上我轲门的品味吗?” 商羊舞挠了挠头,支吾道:“这个,最近我的品味有些变化”抓起纸就匆匆而去,想是约好了管事,商量动工事宜去了。 朱达叹了一口气,马上放下茶杯,对秦奈何说:“我昨天教你的功法,你要勤加练习,切莫学小师弟这么游手好闲,九年了还没有入门。” 秦奈何心道,不是都说小师弟是经脉出了问题,才修不了行的吗?怎么又变成游手好闲了呢。想是大师兄见小师弟这么无理,心中恼怒才故意这么说的吧。呀,大师兄庄重之余也还有几分风趣呢。但表面还是极恭谨地曲膝道:“是,谨遵大师兄教诲。” 大师兄对新来这个师妹的态度还是很满意的,虽然资质确实差了点,基础也太没有了点,其他都挑不出什么缺点。朱达微微颔首,背着手便欲离开。 秦奈何叫道:“大师兄,今晚我们吃清蒸鹿脯好不好。” “唔,别放太多盐就行”,说完,人己飘到门外。 小香哈哈从房子里出来,道:“我就说别看姑爷每天吃饭都是面无表情,他还是知道咸淡吧。” 秦奈何学着朱达的模样,背着双手走了几步,脸上有十分的庄严,道:“不是姑爷,是大师兄,师妹且莫学那小师弟,入门一个月了还是那么糊涂愚蠢。” 院内响起一浪高过一浪的娇笑声。 第五十一章:石屋,花海和流云阵 http://..org/ 房子建在一片花海之中,大青石彻成的,再盖着深青色的瓦片,竟透出一种古朴的意味。花海深处,商羊舞欣赏着这座一个月就抢修成功的建筑,很是满意。虽然那个山洞很大,而且二十四小时亮如白昼,但哪里赶得上鸟语花香的人间。 景色美则美矣,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这片花还是露得太直白了,房子与花一览无余,就好象一个美女脱了个精光,横躺在一片白色的背景里,少了点艺术的朦胧美。还是应该给这片花海打上码才好啊。 这种事当然得求助无所不能的师父,而且毫无防御能力的自己,应该得到师父的一个保护性阵法才对,收了徒弟就应该尽到责任嘛。商羊舞有些开心地想,这事不能拖,马上就应该坐到大师兄肩上,飞去春风楼一趟才是。打定主意的商羊舞微微一笑,转身就要跑开。 “孽徒,难道这就是你挂在嘴上的品味?”。 商羊舞抬头,师父正衣袖飘飘站在房子前负手观花。 商羊舞眉花眼笑,一阵飞奔,要不是师父退后了一步,正好能抱到大腿。商羊舞抱了个空,也不尴尬生气,师父和大师兄一样,总是这么酷到矫情,于是笑到更加开心,道:“师父顶着烈日来看望弟子,实在令弟子感动。” 哼,轲猛照例用鼻子出了一口气,指着那片花海吐出两个字:“艳俗”。 “可是有只鸟喜欢啊”。商羊舞叹道 “唔,此地正当东南,属火,倒是很适合她,不过火气过旺,金木受损,此地又少水,土质又薄,普通人居之不宜啊。” 师父往花海中漫步行去,商羊舞跟在身后,慢慢便感觉到变化,空气稍稍有些湿润,阳光也似乎没有那么强烈了,再抬头细看,花海的周围竟升起了一层层的云雾,云雾越来越浓,奔腾翻滚,却又并不向外流走。 商羊舞忙又看向师父,毎走一步,一层稀薄的云雾便从师父脚下升起,腾至空中,愈来愈大,愈来愈浓,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推向花海的边缘。 轲孟回头,抓住商羊舞的食指,一声轻喝,指尖冒出一粒鲜血,溶入升空的云雾中,散开。 师徒漫步回到石屋前面,商羊舞弯腰问道:“弟子愚钝,五行相生阵怎么会生出云雾呢?” 轲孟笑道:“你倒不是真的愚钝,而是为师让你显得愚钝罢了。五行相生,金主攻伐,杀气太盛,为师把这股杀气就藏了起来,哈哈,一旦有人闯进来,就会被为师的伏军杀得片甲不留。” 轲孟意犹未尽,指点那几处飘渺蒙胧,道:“你既然要住到这种艳俗之地,为师只好借云雾替你遮遮羞了,现在此地五行俱全,生生不息,可称福地,你指血散入雾中,此阵算是认了主,此阵的妙处你慢慢领味吧。” 商羊舞一躬到地,恳切道:“请师父为这个阵法赐个响当当的名字,也好让住在阵中的弟子脸上添几分荣光。” 轲猛拈须道:“就叫流云阵吧” “好一个诗意的名字,正适合弟子这样的读书人。”商羊舞应声赞道。 商羊舞盛情邀请师父进屋坐坐,轲猛斥道:“你个没出息的东西,现在形如囚徒,住在哪里都做不得主,哪里有资格邀请为师进去坐。” 商羊舞扭捏着解释:“主要是怕她放火,这轲山上下可尽是弟子们的心血,弟子牺性一人的自由,让大家过得舒心也是值得的。” 轲猛怒道:“难道我轲门就没有降妖伏魔的雷霆手段了吗?用得着你去委屈求全?” 商羊舞吓了一跳,看了看师父的脸色,不似作伪的样子,忙急切地拖住了师父的衣服下摆,就势跪倒,叩头道:“其实,她只是个可怜的遗腹子,在凤凰的遗蜕里生出来的,既无父母又无同类,过了几百年极孤单的日子,现在把弟子当成了朋友,自然片刻不愿弟子离开她。师父一向慈悲,可千万莫要为难她。” 轲猛抖了抖衣摆甩之不脱,商羊舞怕师父使出神仙手段伤了小凤凰,索性直接抱紧了大腿,叫道:“弟子亲自去降服她。” 轲猛俯首对商羊舞说:“这可是你自已说的,不是为师逼你的”。 “是是,弟子心甘情愿” 轲猛把商羊舞提了起来,训道:“我轲门的规矩,谁胁迫我,我就要降服谁” 商羊舞见轲门又多了一条崭新的规矩,只好默默记下。 轲猛并不进屋,拍了拍商羊舞的肩膀,一声叹息,转身一步跨出,便消失不见。商羊舞急冲冲追上几步,对着空无一人的花径喊道:“师父,弟子还有事请教呢”等了半天,不见师父回转,才长吁一口气,走进屋去。 小凤凰正坐在房子的角落,抱住双肩,有些发抖。见商羊舞进来,才颤颤地走向他,抱住。商羊舞讶道:“你不是在洞里睡觉吗?什么时候过来的。” 小凤凰答非所问:“有一次我想去那座大城里找你,一股恐怖的气息吓得我不敢进城,原来那人就是你师父。” 商羊舞拍拍小凤凰肩膀,安慰道:“别怕别怕,我师父可是个好人。” “不,我都听到了,你才是个好人。他,他说要降妖伏魔呢” “我师父是个喜欢吓唬小孩子的好人,你想啊,他既然能教出我这样的好人,怎么可能是个坏蛋。” 小凤凰想了片刻,觉得这句话实在太有道理,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放开商羊舞。这才想起一件最重要的事情来,捉住商羊舞的双手左右摇晃,欢笑道:“我终于找到解决你修行的办法啦,这才急着出来找你的。”。 商羊舞欣喜欲狂,脑中一阵空白,傻傻的呆在当场。小凤凰嘻嘻一笑,挟住商羊舞纵身一跃往那凤嘴飞去。 小凤凰把商羊舞带到那一洼妖异的深绿色水边,说:“脱衣服” “脱。。。。。脱衣服?”商羊舞不可置信地望着小凤凰? “对呀,脱衣服,然后跳下去啊”小凤凰指着那洼绿水说。 “可是,这跟我修行又有什么关系呢?”商羊舞心道 见商羊舞还是没有动,小凤凰有些发急:“脱呀,怎么不脱呀” “你到底算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商羊舞叹道 “当然是女孩子呀,我说你不赶紧脱衣,问这个干什么?” “按我们人类的规矩,男女之间是不方便当面脫衣服的” “我们不是朋友吗” “朋友也不行” 小凤凰终于跺了跺脚,别过身去。 商羊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甩掉长袍,不着寸缕,纵身入水。 第五十二章:我有佳儿,皎洁如月 http://..org/ 水才到脖颈,商羊舞正待开口说话,突然全身毛孔都急速张开,宽大如门页,数万股苍茫洪荒的力量挤入门内,投入自已密布全身的经脉,耳边响起一声娇喝:“快坐下吐纳”,商羊舞应声跌坐,双掌交迭覆于丹田,把那力量导入十二大主脉,那力量在主脉内流动,火热如岩浆,愈涨愈高,溢向十二次脉,流速不减,如钱塘怒涛轰向奇经八脉。 那些洪荒之力过于巨大,而且灼热无比,商羊舞的经脉粗大浑厚远异于常人,也自忍受不住,其中十二主脉几有冲毁熔断的趋势,哪怕商羊舞的师门吐纳秘术玄妙无双,也早失去对汇成数十股洪流力量的牵引之力。 耳边又是一声娇喝:“护住丹田”,商羊舞强忍钻心巨痛,双掌划圆,生出一股阴柔之力,交叉压向丹田位置。丹田之上便生出一层清而凉软如蚕丝的气膜,护住丹田暂时得以不崩毀。 洞顶的玉蚌珠仿佛也受到商羊舞体內气机的牵引,十数枚玉珠同时大发光茫,整个山洞一片清而亮的炽白,连温度都降了几分。光华之浓渐成水流,往商羊舞七窍流去。汇入经脉之内,刚刚还热如火山熔浆的洪荒之力,仿佛受到了母亲安慰的孩子,安静下来,冷却下来,成了一条条至清至澈的河流。 光华不断,凉意不绝,汇于丹田之内,聚成一个银盘,形如圆月,在丹田内乍沉乍浮。 十七道幽府之门,开了一条小缝,清流挤入门内,九条胆小的龙息自内探视,发现了清澈的河流与圆月,各各挤出身来,龙入江河,自是愉悦无限,何况这十数条河流是世界上最纯净最苍茫的洪荒力量,九龙发出舒服之极的吟啸声,潜入水中久久不出。丹田内的圆月发出了召唤,九龙溯流而上,齐聚丹田,绕珠月而戏。 龙息与洪荒清流以及珠月之力合汇,洗刷着商羊舞的骨骼腑脏,丹田内生出一股虽细小但坚韧无匹的神识,金色的神识,仿佛初生的帝王,巡视商羊舞的身体,指挥着那三股合汇之力改造一切不满意的结构。一切不纯净的杂质被扫出体外,骨骼如金如玉,经脉如江如海,上面还笼罩着一层苍茫的雾气。毎改造一分,那神识便壮大一分,最后凝聚成形,端坐于丹田之内。 商羊舞意念微动,便看到了自己体内的奇观。不禁欣喜若狂,这样就算坐照成功了吗?难道那洪流的冲刷,一次就越过了炼体与洗髓两道门坎?九条己然凝结成形的蠢龙舒服之极地仰腹躺在十二主经之内,闭着眼,仿佛在回忆远古的幸福时光。意念飘入洞开的幽府,其内山川纵横,湖泊星罗棋布,其上便是苍穹。 商羊舞若有所悟,原来每一具身体,就是一个完整的世界。不免欣然长啸,体內苍穹变色,风雨大作,雷电齐鸣。商羊舞笑道:“我懂了,我已知命,我命在己不在天,我命为实,天命为虚。” 商羊舞睁开双眼,便看见亦喜亦悲的小凤凰。心道,我己知命,你怎么还有几分悲伤呢?正想站起,这才发现,那洼小池的水早消失得一滴不剩,自己一丝不挂地坐在一块石头上,大惊失色,难道我把这一池水都吸干了? 抬头望向小凤凰,不免害羞尴尬。小凤凰这才想起来人类的臭规矩,嘻嘻一笑,扔下商羊舞的衣裳,道:“快点,这些珠子马上就要没有了。”话音未落,那些玉蚌珠都化成了粉尘,飘洒而下,洞内一片漆黑。原来商羊舞不但吸干了那一洼水,连十数颗玉蚌珠的光华都吸了个一干二净,玉珠无光便化成了微尘。 小凤凰抱起己穿好衣服的商羊舞,一阵风起便飞到了洞口。洞外月明星稀,己是子夜时分,商羊舞这一番打坐居然过去了十多个时辰,俯身下看,轲山上群鸟群兽齐聚洞下,呜咽跪拜。商羊舞讶道:“你刚刚又作凤鸣了吗?”。小凤凰叹道:“你还不知道你的知命是什么样的景象,这一次,它们跪拜的可不是我。”。 有太多的不解之迷,商羊舞正欲细问。小凤凰却岔开话题,嘻嘻笑道:“我忘了你已经知命了,又抱你飞了一回,现在你自己试下人类知命的威力。” 商羊舞微微一笑,牵着小凤凰的手,运起大乘如风步,仿佛神佛,脚下生莲,走在了空中,一步便跨到了飞来石上。 此时明月照在小凤凰纯净的脸上,商羊舞认真地说:“谢谢你” 小凤凰扬起稚气的脸,问道:“朋友也要这样说吗?” 商羊舞侧过头,叹道:“原来那一洼水就是传说中的凤髓,那本是你妈妈留给你的生命本源啊” 小凤凰有些伤感,低声道:“妈妈临死前把全部修为都炼成了那池水,所以我才得到了完整的传承。” 明月之下,并坐着一对小小的人儿,商羊舞说:“我想出去看看” “带我吗” “当然,不然你得多闷” “哦” “我还没有名字,你给取个人类的名字吧,总不能老叫我小凤凰,给别人知道了多不好” “唔,惜年这个名字喜不喜欢,这可是我最喜欢的名字哦” “嗯哪,好听,喜欢,以后你就这么叫我吧” 大魏乾德二十七年,夏,某夜,子时,轲山凤嘴突然五彩大作,九龙盘旋而出逐一金凤而戏,其时天有二月,人间如昼,群兽舞拜。 林半湖悚然心惊,推门望月,立于庭中,叹道:“何人知命,使天生双月” 轲猛于小院痛饮,击节而歌:“龙腾于天,凤翔于野,我有佳儿,皎洁如月” 第五十三章:师父踏天而去之后 http://..org/ 大魏乾德三十二年,商羊舞知命后的第五个年头。 深秋,轲山上黄叶摇落,花树萧瑟,翠湖也瘦小了许多。 朱达与商羊舞坐在湖边,一尾鱼己经把钓杆拖入水中,但商羊舞依然没有伸出手操起钓杆,望着清澈平静的湖面,少年清秀的脸上满是沉思之色,眉头深锁,闭目无言。旁边呆坐着的朱达,则满身浓得化不开的哀伤。 秦奈何轻轻握住惜年的手,止住她想靠近的冲动。两行清泪从脸上滑落,强行忍住抽泣,轻轻道:“自从春风楼传来师父携伊姑在极西之地,破开天之壁障,踏天而去的消息,他们两个就这样了,他们自小由师父带大,犹如父子,师父倒是洒脱,却苦了他们。” 朱达翁声道:“小师弟,你素来聪明,你觉得这个消息是真的吗?”。 商羊舞沉默半晌,叹道:“依我们师父的性子,他是干得出这事的,五年前,我知命当夜,兴冲冲去春风楼找他,他却给我留了个五年不准下山的纸条,连面都不愿跟我见,就带着伊姑云游去了,这哪是一个负责任的师父能干出的事。” 朱达今年己经二十九岁,却突然象孩子一般哭出声来:“师父。。。。。。。你怎么能这样对弟子。” 反倒是十五岁的商羊舞冷静些,拍了拍大师兄浑厚的肩膀,黯然道:“师父命我在轲山呆足了五年,五年后的今天才踏天而去,也是相信我们己经有了自保的力量,人间己然没有师父可以追求的东西,师父离开是迟早的事,为了我们,他才强留人间这么多年,师兄何必伤心,总有一日,以师兄的修行天赋,你会再遇到师父的。” 朱达握紧了拳头,突然仰天长啸,湖面骤生风雨,轲山上本万里晴空,突然生出雷声,数道闪电击向湖岸的一块巨石,刹那化为粉尘。朱达啸声不绝,心中既伤痛又愤怒,发足狂奔,身形一闪,便不见了。秦奈何大急,对着空无一人的天空,追喊道:“大师兄,大师兄” 商羊舞走过来,安慰道:“放心,他想通了,现在一定去了驻仙台” “为什么?” “练功啊,师兄一定会追随师父而去的” 秦奈何匆匆去安排饭食,大师兄己经两天粒米未进,既然想通了要练功,怎么可能不先饱餐一顿。 惜年过来,有些担心地看了看商羊舞。商羊舞己然比惜年高了半个头,伸出手,很自然地摸了摸惜年的头顶,笑道:“放心,我没事,等下我恐怕得去大同一趟,你与师兄守住轲山。” 惜年点了点头,五年来与商羊舞住在花海中的石屋,已然对商羊舞产生最深的信任和依赖,所以养成了从不多问的习惯,只是有些低沉地说:“那你早点回,我等你”。 看到大同城的城门,商羊舞就知道城内必然生了巨变,不但城门的守卫多了几倍,盘查十分的森严,而且还有几个修行者在城头出没。当然,这样的大同城门对现在的商羊舞来说,只能算形同虚设。身随意动,商羊舞便消失在深秋的阳光里。 剪刀街还是大同打探消息最好的地方,一个少年书生负手而行,进了一间十分嘈杂的二层楼的小饭馆。五年前知命之夜,水洼中的那股洪荒之力对自己骨骼的改造,使商羊舞的面貌起了相当大的变化,婴儿肥的可爱小童,变成了清秀面容的翩翩少年。乃至于一路行来,相熟的街坊竟没有一个人认得他。 因为与生民商行的东家曾经做过邻居,整个剪刀街这两天就只有一个谈资:“生民商行的老板陆大善人失踪了。”天下第一富人,大魏国库有一半是来自生民商行的税收,号称大魏财神的陆乙突然不见了。 商羊舞坐在一个极不显眼的位置,点了两盘最普通的菜,叫了一壶劣酒,喝一口酒吃几筷子菜,加上身上的衣服浆洗得有些发白,任谁都会以为他只是一个游学大同的穷书生,这样的人,当然只能在剪刀街这样的地方吃住。 “你们知道吗,咱们大魏以前吃的是石子一样的粗盐,那玩意炒出菜有一股子涩味,而且吃多了还会得大脖子病,沙子一样的细盐正是生民商行产出的,又好又便宜,哪晓得生民商行的老板会是魔教的奸细,居然往盐里掺毒,唉。” “莫要胡说,陆大善人待我们这些老街坊可是不薄,这样的人怎么会害人?” “如果不是,他为什么要逃走,连同他的相好,春风楼里的头牌小蛮姑娘都不见了,我看不是失踪,而是畏罪潜逃回魔族了,据说那毒,可只有魔教的高级人物才会用。” 师父踏天而去,二师兄应该收到春风楼的消息,但却没有赶来轲山。商羊舞就觉得太不正常,赶到大同一看,生民商行所有铺面都被贴了封条,从掌拒到小二,都不见了。 大同有数万人中了毒,好在发现及时,不然这个数字会翻上十倍。因为现在家家户户用的都是产自生民商行的细盐,据说宫中数位贵妃都中了毒,当官府找到毒从何来,直扑生民商行时,生民商行的老板却失踪了,这就证明,这是一起处心积虑的下毒案,下的是魔教奇毒“枯木”。 整个大同城形同地狱,医馆里挤满了浑身僵硬皮肤裂开的中毒者,医生却束手无策。还有几十个中了毒的乞丐,如一根根木头躺在路边,根本没有人去管。到处是绝望的哭泣声,那些都是中毒者的家人。中了这种毒,不出十曰,人就会变成一根真正的枯木,现在己经是第三天,魔境离大同数万里,即使去那里找到了解药,又有什么用呢。于是绝望就化成了刻骨的怨恨,假如生民商行的东家不逃走,绝对会被愤怒的魏人生生啃食掉。 夜,没有一丝风,也没有月色,黑,如墨汁一样黑的夜。大同城稀稀落落的灯火,加上幽幽的哭泣在每个角落传出。实在象一个鬼城。 陆乙的住处在南大街,与春风楼中间刚好隔了一间院落。陆乙本来是想买下春风楼隔壁的院落的,但那个主人是一个很执拗的书生,哪怕陆乙出到数十倍的高价,那人都不愿舍弃自己的祖屋。 商羊舞现在正在陆乙的卧房内。 陆乙的房间明显经过官府的搜查,一应书籍和信件都己经被搬空,四周的墙壁都是硬物撞击的凹洞,想是査找隐在墙后的秘道所留下的痕迹。 商羊舞细细看了遍地下,又走到床前,轻轻地掀开乱成一团的被褥,摸了摸床柱。然后向一方小桌行去,坐到桌边,商羊舞的手在桌面慢慢移动,仿佛无意的思考动作,也仿佛有意的摸索。 一道匹练般的剑光自屋顶垂直落下,直刺商羊舞的头顶。商羊舞微微侧身,刚好躲过这一剑,也不回头,便往窗外飘去。 匹练的剑光又化成点点星光,毫不停滞,往商羊舞涌去,只要商羊舞再慢上半分,那星光就会织成一张剑网,把人穿出数万个洞来。商羊舞的身体离那团星光不过半尺,背后生出阵阵凉意。 天色已亮,西郊,一座小小的土包上,商羊舞突然回头,伸出袖子一拂,便敛没了追了自己一夜的剑光。对面的人很干脆地归剑入鞘,皱眉道:“杀错人了” 第五十四章:等在陆乙房中的杀手 http://..org/ 那个人长得高,发髻也很高,脸上刀砍斧削般,线条干脆利落,穿着干净而流畅,整个人看起来就象一柄形状优美的长剑 商羊舞笑道:“你本来要杀谁?” 那个人却再也不愿搭理他,转身就一步一步走远了,只要不是要杀人,他竟不愿浪费半点力气去纵跃。 商羊舞笑笑,喊道:“杀手兄,你杀错人了,难道连声道歉都不会说吗?” 剑法虽蛮不讲理,人却很懂道理,杀手兄转身,很认真地抱拳说:“对不起”。 “追杀我大半夜才发现杀错人了,你不觉得应该请我喝两杯压压惊吗” 杀手兄极认真地解释:“第一次被人请去杀人就杀错了,所以收不到钱” “然后呢?” “然后当然请不了你喝酒了”杀手兄有些惭愧地说。 商羊舞皱眉道:“你本来要杀谁呢?” 杀手兄从怀里摸出一张纸,刷地抖开,一个极生动的画像,画上的人商羊舞很熟悉,因为他就是朱达。 商羊舞笑道:“既然小弟害你生意失败,那么就由小弟请酒如何” 杀手兄细思之下,觉得这个理由很是充分,也不客气,微微侧过身子,示意商羊舞带路。 事实上,因为满城巨变,除了那些不怕死,善于苦中作乐的剪刀街穷鬼还敢出来喝酒,南北两大街的酒楼基本上都关门歇了业。 当年的五粮液酒铺还在,只是大门口贴了封条。商羊铺从隔壁买了几斤卤牛肉,便带着杀手兄越墙而入,进了酒铺后院。院内也遭了官府的洗劫,那几张摇椅上的熊皮已不知去向。商羊舞慢慢走到梅树间的青石前,纵上,铺开卤牛肉,对杀手兄说:“你脚下的那颗树下有一坛好酒,你用剑挖一下。” 杀手兄很老实地用剑在脚下划了一个圆,微微发力,便挖出了那坛酒。 商羊舞从青石侧面一探,便摸出了两个杯子,倒满。杀手兄对这一切毫不好奇,只接过酒一饮而尽,叹道:“好酒”。 商羊舞笑道:“这快石头,就是你要杀的人以前练功的地方,我想问问他的头颅现在值多少钱。” 杀手兄伸出两根手指头 “二十万两?” “不,200两,现银,见人头付钱” 商羊舞叹道:“这个价要是被他知道,你不杀他,他也会来杀你啊” 杀手兄面无表情又喝下一杯,道:“听说他是生民商行的靠山,不给钱我也要杀他,所以,200两足够了。” 看来杀手兄很侠肝义胆啊,商羊舞叹一口气,看着杀手兄伸向剑柄的手,道:“先不忙着杀我,在我死之前,我就想问问到底是谁请的你呢?” 杀手兄微微摇头:“他蒙着面,给了我这个画像,让我去某地等着,那人自然会来,杀完了自然会有人付钱给我。” “可是,他又怎么知道你有一身杀人技呢” “因为两天前,我刚杀了一个知命初境” “那是个什么人” “一个好色的和尚,晚上出来作恶,正好被我看见,就顺便杀了” 商羊舞吁了一口气,叹道:“看来你也猜到了我与生民商行关系匪浅,对我也动了杀心。”说完食指连点,数十股剑气向杀手兄袭去。杀手兄跃下大青石,刚好避开这几十剑,对着青石之上的商羊舞叫道:“你怎么会我师门的指点冮山?” 商羊舞不说话,伸手折过一根梅枝,纵跃而起,然向掉头往青石下的杀手兄冲去,正是昨夜杀手兄从房梁上冲下偷袭商羊舞那招,虽然是一支梅花,但依然生出匹练的剑光来。 “流星降!你到底是谁?”杀手兄抽出长剑,往向高举,对着那根梅枝,与下降的商羊舞连成一根直线。 商羊舞嘿嘿一笑,侧移三尺,梅枝连抖,便抖出了一个剑网,向杀手兄罩去。吟道:“剑光,是一首杀人的诗” “剑光谱!你怎么会剑光谱呢?” 一个把杀人看成艺术的剑客,他的剑从头颅上飞过,就象一个伟大诗人的动人诗句。他的剑谱便是《剑光谱》,数百年来,他的传人都住在南边的一座大岛上,所以,并不怎么出名。 商羊舞对杀手兄笑笑,说:“剑光派孤悬海外,每一代都是单传,但我却学会了这种剑法,这说明什么?” 杀手兄长剑停在商羊舞胸前三尺,凝神不动,静待解释。 “说明我与剑光派有很深的渊源,所以咱们应该坐下来把这坛酒喝完。” “你叫什么名字” “商羊舞,你呢” “帅无妻” “帅而无妻,果然,很特别” “ 不,是帅无戚,亲戚的戚” “因为帅,所以没有烦恼,果然,更特别” 淮水边,枫雪桥往上第三棵柳树,帅无戚背着一个布袋,走到柳树下,把布袋横在自已脚边。 一个穿着黑色大斗篷的人走了过来,说:“你把人带来了吗?可是,我们只收人头” 帅无戚拉开布袋,露出一个少年光滑好看的脸,说:“我等到的人是他,不是画像上的人,请问,这样还可以收钱吗,毕竟,这不是我的错。” 那人似乎认得这个少年,低声道:“想不到是这个废人,他是怎么进那间房的呢?” 但还是递过来一张银票,说:“你再去等,他一定会来的”,说完,弯下腰就要去扛布袋。 连声音都沒有发出半分,一根箭便射进了黑斗篷的脑袋,炸开。商羊舞把头缩进布袋,滚开三尺,躲过那阵恶心的血肉雨。帅无戚跳上树顶,游目四望。 商羊舞从袋子里爬了出来,叹道:“不用找了,能使用佛教法箭的人,这会恐怕早就在十里以外了。” 五年来,商羊舞的骨骼肌肉变化,若非见过自己,就是亲妈都绝不认得。但这个黑斗篷却认得自己,问题是,这五年,商羊舞谨尊师命不曾下山一步,那么,这人会是谁呢? 商羊舞突然对帅无戚拱拱手说:“帅兄,我还有事,失陪了”。就负手望南大街走去。帅无戚心道,这个少年可真变幻莫测,刚刚还生死与共,现在却急匆匆甩开自己走了。 第五十五章:每日三餐欢喜丹的陆郎 http://..org/ 春风十里楼还开着,守门的却己经不认得商羊舞了,正是华灯初上时分,因为魔族奸细下毒事件,春风楼的生意清淡了许多,本应该是莺歌燕舞的暄华时刻,却只传来一两声有气无力的琴声。 跟五年前一样,春风楼的小厮总是那么热情而专业,半躬着腰,道:“公子可有相熟的姑娘” “你难道看不出来我是第一次来吗?” “按惯例,我们必须这么问的,公子想必不是大同人氏” “哦,我从南晋来游学,久闻春风楼大名,特来看看” “公子一表人才,姑娘们可都盼着看南晋风流呢,请随我来。” “不,我只想见小蛮姑娘” “公子初到大同,自然不知道,小蛮姑娘失踪了。” 商羊舞驻步,那小厮却紧紧闭住了嘴巴,不愿再解释了。商羊舞递过一张银票,笑道:“如此,我就在春风楼走走,看看这座名园吧。” 商羊舞来到那个小院,轻轻扣门,没有回应,商羊舞看了看四周,便走向并不高的围墙,爬了进去。 小院物是人非,商羊舞站在院中,看着师父喝茶饮酒的松木桌椅,走近,象当年一般坐了下去。不知坐了多久,院内突然多了一片亮光,西厢房亮起了灯。商羊舞错锷地抬起头,难道这院內还住着人?既然有人,为什么敲门却没有反应呢? 一声讥笑从房内传出,一股劲风刺来,正中商羊舞额角的头维穴,商羊舞便一头栽倒在地。屋内出来一个劲装汉子,提着灯笼,一脚把伏在地面的商羊舞踢得翻转过来,照了照他额角,刚才那计指风,比剑还要利上三分,普通人的头早穿了个洞,这个少年的额角却只留下一点红色的印迹。汉子笑道:“骨头再硬的废物,也还是废物”。探下身,提住商羊舞的腰带,便逾墙而去。 并没有走多远,越过春风楼的围墙,汉子所来的地方,竟是陆乙出高价而不可得的废院。院内极为荒凉,长满了杂草,没有人居住过的痕迹。汉子并不进屋,在假山后的一棵树上一拍,那座落满尘土的假山吱啊一声,移开两尺,露出一个通道来,汉子扛着商羊舞纵身而入。 通道形如迷宫,到处是曲折的岔道,走了许久,以汉子的脚力速度,怕是早己不在大同城内。通道豁然开朗,一片通明,空间之大难以想象,每隔百余步,便是一盏鲛人制成的长明灯,灯蕊从鲛人的口中伸出,光亮照在鲛人临死绝望而愤怒的脸上,残忍而可怖。 大洞深处是一座极奢华的木楼,天蚕丝制成的网兜,包裹住九颗产自南海的夜明珠,自楼顶吊在半空,莹莹的珠光,使这座金黄色的木楼更添几分仙气。楼前有小桥流水,水旁几株艳红的夜草花,这种花不需要阳光,只需要在花茎下埋下几具新鲜的尸体,便可以开出世上最鲜红美丽的花来。 楼内亦极宽大,多有房间,美丽的侍女在楼内穿行,目不斜视,不敢发出声音的穿行,汉子进入楼内,脚步也放松了许多,推开一间房门,把商羊舞放到地上,就出去了。 一个虬髯大汉坦胸坐在床边,一个极美丽的妇人手持一盏夜光杯,杯内是鲜红如血的美酒。妖娆地走到大汉面前,轻轻坐到大汉腿上,腻声道:“这是你最喜欢喝的酒,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陆郎这句诗实在让奴家心醉呢。” 虬髯大汉张嘴喝上一口,哈哈笑道:“当年在春风楼就是用一首诗独占了花魁,如果不是被师弟逼着经商,我也许会成为一个诗人。” 妇人在大汉身上扭动,粉颈靠了过去,罗裳半解,胸前风光半隐半显。妇人贝齿半张,轻咬住虬髯大汉的耳边,一对玉手摸着那一把胡须,喘息着说:“陆郎几天不曾修面,更添几分英雄气概呢,奴奴最喜欢英雄了。” 虬髯汉状极得意,笑道:“只有我这样的英雄,才配得上你这样的美人,你除了喜欢我还能喜欢谁呢,咱们快快脱衣就寝莫误良辰才是,要是五年前,我想通了这个道理,咱们的孩子早就可以打酱油了。” 妇人悠悠叹道:“那是你尊重奴家,奴家说虽然身处风尘,但还是要父母之命才敢与你成亲,这一拖就是五年,其实,奴家哪还有父母在世。” 虬髯汉叹道:“我数次派人去魔境找你父母,按照你的描述,那个村庄确实有一个叫小蛮的姑娘自小被弃,你父母不知所踪,我怕你伤心才一直没告诉你。” 妇人咯咯笑道:“他们早被我毒死了,一对抛弃子女的人,怎么配活在世上。” 虬髯汉艰难地抬起手臂,摸上妇人埋在自己胸上的黑发,默默不语。 妇人又用嘴唇轻轻触碰了了几处大汉坦露的胸膛,留下几朵玫红的唇印,仰起脸,呢喃道:“不如陆郎交出那些银庄的印章,与奴家找一个世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做神仙眷侣如何?” 虬髯汉双目赤红,紧咬牙关,似乎难受得很,却不再说话。 妇人玉手下探,捉住自己臀下坐着的尘根,娇媚入骨地喘息道:“陆郎毎天吃三颗欢喜丹,如果不快快与奴家**几番,再过几日恐怕会经脉寸断而亡,陆郎,那些身外之物,比你的命还重要吗?” 虬髯汉的双手软软下移,垂到妇人的臀边,却再也没有力气去撕开那薄如蝉翼的轻纱,苦笑道:“我手足无力,难道你就不会主动些吗?佛宗的欢喜丹是无上圣药,等我经脉寸断,可就浪费了。” 妇人推开虬髯汉,娇笑道:“看来陆郎宁死也不愿与奴家做夫妻了,好在奴家现在手上又多了一个筹码。” 虬髯汉闭目不语,似毫不在意这筹码是什么。 妇人敲了敲墙壁,昏迷的商羊舞就被拖了进来,扔在了陆乙面前。陆乙大赅,嘶声道:“小师弟!”,奋力欲起身探一探商羊舞,却哪里有半分力气。 这虬髯汉与美妇,竟然是失踪了数日的陆乙和小蛮。 第五十六章:简单粗暴的布局 http://..org/ 小蛮见陆乙终于现出了惶急,嗤笑道:“放心,这废物没死。你师父没上天的时候,这个废物在大同城连太子都敢打,现在居然敢下山来找你,聪明人都被你们宠成蠢人了,我原以为会是朱老大来,所以派人去轲山下守着,一旦朱老大下山,我们也会上山把他捉来。我知道,他才是你轲门的死穴,拿住他,不怕你轲门不乖乖就范。” 陆乙长叹一声,道:“在我交出印章之前,我只想问问,你为什么要背叛我和魔教” 小蛮轻笑了起来,道:“傻瓜,你难道不知道你师父一走,天就要变了吗?轲门得罪二教太深,性命尚且不保,哪里还守得住这滔天的财富?唉,如果尊师不在人间消失,我也许就真的会与你成了夫妻,其他人都把我当作一个头牌伎子,都只想着我的身体,只有你是真心尊重我,想娶我。” “你生为魔人,又为什么背叛魔族呢?” “哈哈哈,魔人,魔族”,小蛮疯狂地笑了起来:“我自小吃尽千辛万苦,被他们练成专门媚人的工具,为了炼成这副身材,我们穿上了专门制造的虫甲,哪里的肉多一分少一分,都要受万虫噬心的痛苦,一百个人,就只活下我一个人,现在魔族将亡,你觉得我还会替他们卖命吗?” “这么巨大的地下工程,如此多供你驱使的二教高手,这恐怕不是你的力量。”陆乙叹道:“原来你与我谈婚论嫁的时候,还一直与他人苟且。” “不要说成苟且这么难听嘛。”小蛮掩嘴媚笑道:“其实,你住南大街的时候,我们就在你隔壁偷/情,哦,不应该叫偷/情,因为,在认识你之前,我与他早就,早就上过床了。” 陆乙似乎并不生气,叹道:“难怪无论我出多高的价格都买不到那座荒园,原来是你住在里面。” 小蛮摸了摸陆乙木然的脸,笑道:“快快告诉我印章藏在哪里,你师弟这种废人我是不会杀的,这点你应该相信我旳承诺。” 陆乙的表情慢慢生动起来,有讥笑,甚至还有一分怜悯的情绪,问题是,待宰羔羊的他,还能怜悯谁? 小蛮现在很生气,因为陆乙这副冷笑怜悯的样子,挫伤了她成功的快感。扬起手,两根如葱的手指伸出,慢慢地向充满讥诮味道的那对眼递去,她竟然要挖下陆乙的双目。 在接近双瞳的时,手指甚至还感觉到了陆乙长长睫毛的抖动。那两根如兰如葱的手指,突然掉落,过了片刻,才是小蛮疯狂的尖叫:“我的手,啊。” 商羊舞笑得很温柔,走了过去,扶住摇摇欲坠的小蛮,轻轻说道:“姐姐这双手怕是跳不出天魔舞的味道了,唉,可惜了。” 小蛮定定地看着商羊舞,陆乙叹道:“小师弟让我与大师兄保守他破境的秘密,我一直以为他在玩低调,没想到,唉,小蛮,你如果不想被切去手睕的话,最好不要去试他的境界。” 商羊舞似乎有些害羞地笑了笑,走过去点住小蛮的穴道,止住血,说道:“别听二师兄吓唬你,我也就比你高那么一点点。” 小蛮收起平举着的,仅剩三根手指的手,仿佛刚才受伤的并不是她,自然而又亲切地说:“小舞治好了身体的顽疾,做姐姐的可替你开心呢。” 见商羊舞还是泛着淡淡笑意,小蛮轻轻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嗔道:“女人第一次玩阴谋,显得笨一点也是应该,你们何必讥笑我呢。” 商羊舞伸出手掌,笑道:“既然姐姐己经承认自己的愚蠢,我也就不客套了,姐姐还是把解药交出来吧,枯木的解药。” 小蛮垂首不语,商羊舞极认真地劝道:“姐姐没有讨价的余地,只要我师兄没事,大不了我把你切成几千份,算是给大同中毒的陪葬,也算对得起他们了,毕竟我不是魏人,当然,最好是救下他们,这也是姐姐的功德。” 小蛮终于收起笑容,指着陆乙道:“难道你没发现他也中了毒吗?” “神佛二教毕竟不善制毒,所以软骨散和欢喜丹都不算什么事。”,商羊舞迈步走到陆乙身边,右手轻抬,拍在百会穴上,一股洪大的气息冲入陆乙的经脉之中。 小蛮动了,形如一条直线,双手紧握一柄小剑,往商羊舞的胸前冲去。商羊舞轻叹一声,左手抵住那柄极锋利的小剑,那剑便成了一根面条,握住了小蛮紧握剑柄的一对秀拳,商羊舞向她手腕处滑去,二指轻夹,那对秀拳箕张,露出仅剩的八指手指如两朵残缺的莲花开在空中,一片花瓣飘落,那是小蛮又断了一根玉指。 小蛮终于发出痛呼,伏在地上耸动着双肩,痛呼之后就是饮泣。商羊舞却视若无睹,劝道:“姐姐何需伤心,用软玉打造几根手指装上,姐姐又是一个绝世的美人。” 小蛮形如受伤的野兽,发出低吼:“你不是人,你是魔鬼,真正的魔鬼。” 商羊舞笑道:“不要拖延时间了,姐姐,我保证,这个山洞里所有人加起来,我也比他们高那么一点点。” 一个乳色的瓷瓶在小蛮鲜血淋漓的手掌中,商羊舞拈了过来,打开瓷瓶,轻吸一口气,微微颔首,看向陆乙,陆乙极痛苦地摇了摇头。 小蛮扑到陆乙脚下,泣道:“陆郎的欢喜丹毒就让奴家亲自替你解了吧” 陆乙板过她的身子,那对玉兔几欲破胸而出,不由得紧闭双目,强忍欢喜丹带来的滔天欲/念,叹道:“我师弟己答应放过你,你不必使出这种手段,外面的侍女叫两个过来就好。” 小蛮把头轻轻靠上陆乙的大腿,膩声道:“陆郎如此人物,贱妾本欲托以终身,可惜残花败柳,所以才不敢有白首之念,陆郎,就让小蛮对五年的情缘作一个了结吧。”说完竟不顾商羊舞就站在她身后,一只手缓缓移向陆乙的双腿之间。 陆乙浑身发抖,满脸羞红加潮红,对商羊舞点头示意。商羊舞轻叹一声,人己经飘到木楼的下面。房內发出一阵放肆的娇笑喘息,以及野兽般的长嚎。商羊舞只好走远些,随手把见到的人一一点倒在地。 用了整整一柱香的时间,商羊舞把整个洞穴及密如蛛网的通道都走了一遍,才回到小楼前,洞内的人都己然被商羊舞尽数放倒,商羊舞坐在小桥上,听着淙淙的流水声,想起了前世的故乡,月夜下的乡村,也是这般的清幽。不禁有些失神。 陆乙从楼内走出,步履有些蹒跚不稳,看到桥上的少年,不免有些老脸微红,遂轻咳了两声,示意自己那个已经解毒成功了。 商羊舞站起身,迈步往来路走去。 “你就不问问小蛮逃走了没有吗?”陆乙跟在身上,有些惭愧地低声道。 “还问什么问,这地方到处是密道,小蛮当然趁你心醉神迷时逃了,她怎么会相信我真的要放过她,再说了,这不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陆乙更加的不好意思,转开话题,问道:“你怎么找到此处的,我只来得及在桌面上划出个“小”字啊。” 商羊舞笑道:“你当然是想提醒我是小蛮掳走了你,但他们知道师父升天,哪会把我们的力量放在心上,所以这个局布得简单粗暴,不过是想诱大师兄下山,然后围杀罢了。毕竟,他们对轲山还有三分忌惮,怕师父在那里留下什么手段,所以,你在桌上刻下的字,应该是他们故意留下的破绽,当发现来的不是大师兄,而是不能修行的我之后,他们就更加大意,这个洞里连一个象样的高手都没有,这些齐聚大同的二教高手恐怕。。。。。。” 话音未落,洞内一声巨响,地面与洞顶都出现裂缝。商羊舞叹道:“这个女人毒如蛇蝎,一旦逃脱,就启动了毀灭此处的机关。”拉起陆乙,在惨淡的鲛人灯光下,如一缕轻烟,往外疾飘。 数百条岔道,商羊舞没有走错哪怕一步,不过转瞬,便回到假山下的入口,上面覆着一块巨石,陆乙上去推了推,太重。便又往墙上去摸索寻找开关。 商羊舞嘿嘿一笑,有些调皮地对陆乙说:“师兄,神教教宗有门功天叫切玉断金手,我今天练给你看看。”伸出一只嫩手,如切豆腐,便在巨石上切出一个浑圆的洞来。 陆乙赅道:“小师弟到底是什么境界?” 商羊舞嘻笑道:“切豆腐的境界,如果不是怕穿山破土太脏,师弟我现在就是世界上最厉害的穿山甲。” 第五十七章:前有险阻,与君共忧 http://..org/ 轲山脚下己然建成一座不小的城来,城墙厚到甚至可以在上面跑马。翠湖之下的巨大斜坡上,便是一所奇怪的学校,学生愿意学什么就学什么,配备了各种稀奇古怪的老师。 商羊舞和陆乙神色如常地走进城门,吩咐即日起关门自守,便窝进了轲山,很有点“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的味道。那些失踪的生民商行掌柜与小二,再也没人提起。山下城内的人与生民商行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自然弥漫出一种悲伤的气氛。 大同城内的枯木奇毒被皇帝派人解开了,只死了几个老弱,麻木的人们很快就进入一种劫后余生的狂欢状态,经过生民商行己封闭的门口,大大的吐着仇恨的口水,然后各自寻欢作乐。 五年的时间,对拥有无限寿命的凤凰来说,比五天更要短暂。所以惜年还是一个十一二岁小萝莉,而商羊舞己长成一个翩翩少年。商羊舞坐在花间的一块石头上,惜年在花海中发出傻傻的娇笑,难道要等我老去的那天,她还是这副模样吗?一颗少年老成的心不免生出烦恼来。 一朵巨大的红花插在小小的头颅上,惜年扬起小脸,象一个小孩期待一颗糖果,极认真地问商羊舞:“好看吗” 商羊舞无由来地想起杨二车娜姆,那可是真正的二货女汉子啊。哈哈笑起来,把惜年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哈哈。。。。。好看。。。。。哈哈”。 惜年与商羊舞相处日久,哪里会不明白商羊舞这笑声中的调侃意味,嘟起了天生红润的小嘴,一脚踢飞了面前的一颗石头,怒道:“你笑话我,你觉得我不好看。” “不是,哈哈,咱们惜年好看得很,只是这朵大红花让我想起了一个好玩的人,哈哈。” 惜年更是生气,站起来跺脚道:“我不准你想别人”。 这是怎么回事,这到底算对玩伴的占有欲,还是情窦初开。商羊舞二世为人,久经情海,自然要查出问题真相。 “我怎么可能不想其他人,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姐,还有我那个不靠谱的师父,我能不想他们吗?”。商羊舞叫了起来。 惜年侧头想了半天,认真道:“想他们,好象我没有不开心。” 也许是想得有些烦了,最后得出结论:“反正,除了他们,你只能想着我。”,然后气呼呼地进石屋去了。惜年有一个最好的优点,生气了就伏床睡觉,把心情找补回头。商羊舞望着小姑娘昂首进屋的背影,眼中写满了欣赏。 轲山,湖畔小筑的大树下,两个少年凭着一方石桌对坐。其中一个,当然是轲山之主商羊舞。另一个却是大魏的小王爷,年届十四的宇文柱。宇文柱身后,站着一个形如利剑的人,却正是杀手兄帅无戚。 宇文柱却没有半分王爷的架子,甚至有些谦卑,拱手,诚恳道:“小弟今天是专门上山拜谢商兄的,商兄智勇果决实在令小弟心折,与帅兄才见一面,就敢把解药给他,实在是,让我想不到啊。” 商羊舞微笑道:“我轲门不过皇帝手中的一枚棋子,在下哪有资格妄称智勇。” “哦,商兄此言小弟实在不解。” “皇帝难道对枯木奇毒束手无策了吗?我看也不尽然吧,帅兄不过用以考验我轲门的一道题罢了,如果找不到解葯,我轲门自然是无能,如果发现不了帅兄是皇上的人,我轲门当算作不智,一个既没有力量又没有智慧的轲门,皇帝弃之无疑。” 宇文柱正色道:“商兄想岔了,想岔了,自轲师踏天而去,我父皇终日为轲门垂泪,哪会做此不义之举。” 站在宇文柱身后的帅无戚眼中生出痛苦之意,微微侧过头,竟不敢再看商羊舞一眼。商羊舞纵呼道:“帅兄来看我,岂能无酒,将酒来。”。 惜年从屋内捧出一坛酒,摆出几个大碗,就势坐了下来,也不说话,只等商羊舞一声令下,就要开喝。 商羊舞知道惜年己小有酒瘾,不以为意,站起来拱手道:“帅兄请坐”。 宇文柱微微示意,帅无戚便坐了。宇文柱目注惜年,才又转向商羊舞,笑道:“轲门四徒,小弟都认得,这位姑娘却是?” 惜年见他唠叨半天还不开喝,还叽歪问起自己来,颇有些不悦,轻蹙峨眉,指着商羊舞,脆声道:“我是他朋友”。 宇文柱哈哈笑了起来:“能做商兄的朋友,自然都是人中龙凤,小弟也想做商兄的朋友啊。” 商羊舞喝下一大碗酒,击桌唱道:“既与君友,便与君游,前有险阻,与君共忧”。然后长叹道:“世人都喜欢朋友遍天下,但真正能对得起朋友二字的,自古到今又有几人?” 宇文柱纵声笑道:“商兄妙论,小弟心有所感,这就回去让父皇放出商行的所有人。” 帅无戚一直默默不语,喝了一碗又一碗的酒。 当二人微醺着消失在山道的云雾之中,惜年拉了拉负手望向二人去处的商羊舞,问道:“他们两个也算朋友了吗?” “不,那个小王爷无耻狡诈,大魏江山恐怕终将落到此人手中。” 惜年翻了个白眼,道:“这人既然无耻,我们还站在这里送什么。” “杀手兄才是我们要送的人啊。” 生民商行的掌柜与小二突然全部冒了出来,大同城的数十个铺面又重新开了业。官府在每间铺面前都贴了告示,痛斥了商行投毒的谣言,甚至还送了金匾,但却没有挂上,随意摆放在大门口,有点被扔出门外的意思。 既然有了官府的证明,大同人很快就忘记了昨日的痛恨,也不去追究到底是谁投的毒,因为,那毕竟是官府应该操心的事。商行内挤满了客人,没有生民商行的精美货物,大同人几乎觉得自己成了野人。 皇帝己经两天没上朝了,赤身躺在龙床上,一头乌黑的秀发覆盖在皇帝的肚皮上。皇帝抚摸着温玉般光洁而极富弹性的细腰,叹道:“朕四十五年光阴原来虚度了啊。” 一张脸抬了起来,明明正干着淫而荡的事,这张脸却有着十分的纯洁。满是初经人事的低低羞笑,婉若黄茑初鸣,不胜风力般细语道:“皇上春春正盛,再这样下去,奴家恐怕,恐怕再也承受不了了。” 皇帝哈哈大笑起来,往床边的一条黄色丝绳上一拉,一个年青太监曲膝进来,御床上春光太盛,小太监哪敢抬头,俯首奉上一个托盘,托盘上一枚金黄的丹药,发出淡淡的香味,闻一下便精神大振,更不要说服用了。皇帝拈过金丹,一口吞下,四肢百骸瞬间被力量灌满,也不管那太监还未及转身退出,板过那具完美的娇躯,柔声道:“别怕,朕这回定然疼惜你。” 太监转身之际,恭顺木然的脸上慢慢浮出一层意味难明的笑意。 第五十八章:玉人何处教吹箫 http://..org/ 殿内的低声娇喘还未将息,殿外便负手走来一人,他,竟然穿着帝王的龙袍!刚刚奉药的年轻太监就弯腰跟在他身后。那人仿佛回到了家一般,闲庭信步,走到了洞开的殿内,正对着那张宽大之极的龙床,笑道:“皇兄觉得小弟帮你挑的美人如何?” 皇帝伏着的身子一翻,便看到了那个人,竟然是六王。 毕竟是帝者,也不惊慌,喝道:“朕念兄弟之情放你远去,想不到竟贼心不死。”又回头看了一眼身下的美人,眼睑羞垂,红晕未退,这样的她怎么会是六弟的人? 六王并不答话,而是笑眯眯地拉过一张椅子自坐了,还是正对着龙床,仿佛在欣赏一场精美的戏剧,不肯错过片刻。 皇帝看了一眼立在六王背后的太监,叹道:“原来你也是六王的人。” 六王笑道:“不,他不是我的人,他的主人马上就到,王满,还不马上服侍皇上着衣,难道要让你主人看到皇上的荒淫丑态吗?”。 王满忙过去服侍,皇帝倒也不抗拒,木然着装坐到床边,王满轻轻地梳着皇上的发髻。身后响起一个媚到极致的声音:“还是奴家来吧,皇上可喜欢奴家服侍呢”。竟是那处子般纯洁羞怯的美人发出的声音。刚刚还清纯无比的脸上,此刻却是一派媚倒众生的艳丽风光,轻纱覆体,玉兔高挺,跪在皇帝身后,指如兰花,轻轻拂过皇帝铁青的脸。 六王笑道:“此女如何” “不错,绝代尤物,朕虽富有四海,还是抵不住她的一笑。” 六王抚掌大笑:“此女本不过春风楼一伎子,被孤王授以佛宗欢喜天秘法,练就全身媚骨,但凡男人,只要食髄而知其妙味,都只愿死在她的裙下,这宫中,还有一人与皇兄深有同感,哈哈哈。。。。。。。皇兄可知这人是谁否?” 皇帝脸上肌肉抖动,显过一丝痛苦之色,也不回答六王得意之极的提问,只仰首叹道:“六王能轻松入宫,定是我那孽子被你哄骗了。” 六王屑笑道:“谈什么哄骗,得道多助自古皆然,皇兄你现在四面楚歌,不如退位,我让这个美人陪你终老如何?皇兄当年饶过小弟一命,小弟岂可不报这份兄弟情谊。” “哦?朕退位之后,兄弟相继恐怕会遭到魏人的非议吧。” “皇兄难道忘了我大魏还有一位失势的太子?” 太子宇文庭此刻正坐在四人抬着的软榻上,行进殿内。至六王身边放下。太子无视皇帝失望之极的脸色,拱手道:“参见父皇。” 皇帝嫌恶道:“你这个样子,难道还妄想君临天下吗?” 太子冷下脸,恨道:“孩儿被恶徒打断双腿,父皇不但不替孩儿报仇血恨,却弃孩儿于不顾,父王不讲亲情,好在孩儿还有个叔父,孩儿四年前其实就被叔父的佛门圣葯治好了。” 说完竟走下榻来,也不跪倒行礼,冷冷地看着皇帝。 皇帝不再看太子,对着六王道:“有了这个蠢货的帮忙,朕的龙卫与禁卫现在如何了?” 六王收起笑容,拱手道:“皇兄被魔教所惑,纵容轲门,二卫将士早有不满,太子登高一呼,就有近半将士叛了你,窦威己然授首,成国公被擒,现在百官都在宫门外等待新帝继位,皇兄,认输吧,这是魏人的选择。” 这时一个弯成虾的人走了进来,把提着的人头扔在皇帝面前,那人头正是死犹怒目的窦威。虾一样的人却伏倒在六王面前,尖声道:“老奴幸不辱命。” 这声音皇帝听了几十年,如何不知是谁,失色道:“郑。。。。。。” 那人抬头,却正是五年前筋骨尽断的大太监郑公公。 郑公公起身,也不跪拜皇帝,冷然道:“老奴早被六王治好了,一直假装半死不活地躺着,正是等待今日。皇上如此懦弱,不能为我与太子报仇,老奴只有寄希望于六王了。” 皇帝沉默不语,悄悄看向胸前的那块神石炼成的阵眼,是的,皇帝要启动戮仙阵。有此阵在,数十个郑公公这样的高手又能如何。 六王站了起来,指着皇帝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太过于放肆,以至于有点前仰后合:“皇兄是不是想启动那个阵?” 阵,自然是启动不了的,因为,那块吊坠只是一块假的神石。美人把头靠在皇帝脸上,柔声道:“奴家不小心换走了皇上的吊坠,请皇上千万饶了奴家。” 太子从胸前掏出一块同样的吊饰,笑道:“大魏的传承己在孩儿身上,孩儿受命于天,请父皇放心退位吧。” 一声极响亮的耳光响起,太子被扇出丈余,吓得惊叫起来:“叔父,你?” “做傀儡要有傀儡的自觉,什么受命于天,一个与父亲睡了同一个女人的畜生,也配说受命于天吗?”六王己然不耐烦看太子的蠢相,话语极其粗暴粗鲁,撕开了自己的伪装,也撕开了皇室的丑陋。 皇帝面有羞色,闭目不言,身后的美人却伏在他背上吃吃地娇笑起来。 六王见太子眼露迷惘之色,心中更是不耐:“你与这个女人在南街废园中足足幽会了四年,却又无耻地通过王满把她献予你父王,你道天下人都是象你一样的傻瓜吗?要不是看你蠢得可以的份上,做傀儡都轮不到你。” 转头又如春风般一笑,揖手道:“皇兄如果没有异议,就请草诏吧,王满,笔墨侍候!” 皇帝捏住王满奉上的狼毫,迟迟不愿落笔。六王也不相逼,只是负手叹道:“我佛宗以下,入神境界的有迦叶迦蓝两大尊者,你知道他们现在何处吗?” 皇帝的手不禁抖了起来,一滴浓墨坠在王满跪奉的白绢上。长叹一声,终于落下了第一笔。 六王颇为满意,劝道:“神教六万护教骑兵已然入境,不过数日,便可辗压轲山,直入大同,我大魏很快就会恢复与二教共享太平的局面,皇兄大势尽去,哪里还有什么选择。” 一声嘻笑传来,殿门的石坎上不知何时坐上了一个青袍少年和一个艳红如火的短裙少女。那少年也不看殿内的人,只顾和身边的少女说话。 “我说不带你来吧,你偏要来,人间丑剧看多了有什么好。” “是啊,他们都好不要脸哦?” 第五十九章:你真是,谁都能睡啊 http://..org/ 众人都惊讶失色,这是谁家的小孩,竟然会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还说着这样的话,实在是荒谬到令人不解。 “小舞!”皇帝身后的美人发出惊呼! “见过小蛮姐姐。。。。。。唉,你真是,谁都能睡啊。”,话虽说得有些粗俗无耻,偏偏少年的脸上温柔而又闲雅。少年一边走,一边打开扇子,用力摇了几摇,仿佛在驱赶什么气味。转头又对轻轻拉着自己衣角的火红少女说:“你看我今天这个扇子带得好吧。”,少女眼中只有这个装逼过头的少年,用力点着头,嗯嗯有声。 这个少年自然是商羊舞,跟屁虫一样的当然是惜年了,皇上身后的美人竟然是被商羊舞断去三指的小蛮,十数天不见,她竟然睡进了皇帝的龙床,短短时日便睡成了使君王不早朝的宠妃。 六王与郑公公双双跃起,掌拳如风把殿上击成了一个个的大坑,商羊舞言笑晏晏,脚步一丝未乱,往大魏皇帝行去,六王与郑公公,象两只断了骨头的野狗瘫倒在地,众人甚至还不知道这少年是如何出手的。 眼见数十年谋画,却被一个轲门小徒毀于一旦,小蛮同他说过商羊舞的可怖,但六王还是想不到他己然恐怖到如此地步。 小蛮把手缩到皇帝颈后,尖叫起来:“不要过来,否则,我杀了他。” 商羊舞没有搭理小蛮的尖叫,笑道:“姐姐真的用软玉装了几根假指,假指内正好装满毒汁,小弟无心之过,反倒助小蛮姐姐多了一件绝妙的杀人利器。”。 商羊舞脚步未曾停顿片刻,小蛮早知他不受胁迫,见他越来越近,心下发冷,颤声道:“看在我与你师兄露水情缘的份上,我放了大魏皇帝,你再放姐姐一马好不好。” 商羊舞止步,道:“好”。 小蛮跳下龙床,轻纱之内不着寸缕,赤着脚,看也不看六王和太子一眼,霎那便冲出门外。 皇帝一脚把吓傻了王满踹开,喃喃叹道:“你很好,你很好,朕定不负轲门救驾之恩。” 六王悄然伸出一指,点向自己胸口,流出一滴心血,刚好流进贴胸的那块神石。六王心念微动,便有一阵滔天杀意在宫中聚集。六王向伏地的郑公公看了一眼,心道,这老狗所说的秘辛竟然是真的。 六王挣扎着站了起来,一阵快意升起,这座皇宫最终还是我的。那股杀意破开宫门,斩断了门上的横梁,把整个大殿斩成两半,地上的郑公公断成两截,杀意深入地下,斩出了一道深深的沟壑。六王疯狂大笑起来,扶住椅子,看着那愈来愈強的杀意直奔商羊舞,下一刻,这个可恶的少年,便要被这杀意绞成血雨。 商羊舞伸出手,摸向了那道杀意,象安抚自家暴怒失控的宠物。凛烈的刀风变成了低沉的呜咽,然后化成几声轻轻的吟唱,杀意消散无踪。 商羊舞手一招,那块神石发出一阵耀眼的强光,要挣脱六王的脖子奔向商羊舞,也不知那根金色的吊绳是何物所制,拉之不断,神石发出暴烈的蜂鸣,六王的头颅飞起,神石竟把六王的脖子拉断了。因为太快,绳上不留半点鲜血。 商羊舞托住飞来的神石,心生感慨:“师父你不要这么牛逼好不好。” 皇帝目注商羊舞,满是期盼。商羊舞微微一笑,便把神石挂到皇帝脖子上。 皇帝极难得地拱手行礼,道:“佛教二位尊者怕是去了林叔那里,不知。。。。。。” “放心,我大师兄也去了。” “尊师兄?” “打跑一个迦蓝没有问题” 宇文柱很及时地跑到了殿外,全身披挂,血迹斑斑,跪伏而进,嚎哭起来:“父皇!”。皇帝眼中现出暖色,惊吓至僵硬的脸慢慢柔和起来。 商羊舞微笑不语,牵着惜年走出了殿门。 大同城门紧闭,一队队手持长戈的士兵在街上巡逻,每一个新出现的面孔,都可能迎来数十次不同队伍的盘查。只要有一次的回答稍有异同,就会被士兵团团围住,然后拖走,迎接他的将是大同府尹与大理寺丞的联合会审。 单明的手下己然潜入大同的每一个阴暗的角落,皇帝对他的命令很干脆:“朕需要一个只属于魏人的大同。”,在所有的二教教徒被赶出大同之后,单明把触觉伸向了黑帮与丐帮。六王残留在黑帮的势力遭到了最彻底的清洗,在大同的所有产业都被掘地三尺,挖出了多个密室和宝藏。 太子被废,其家人与六王的家人圈到进铁宫。一座全部由铁铸成的宫殿,里面寸草不生,地上连一只蚂蚁也不会有,十丈高的黝黒围墙,仅容一人侧身而过的小门,数百步的空旷院落里,几间巨大的铁屋。夏天如烤炉,冬天如冰窟。 这是显示皇家冷酷残忍的地方,也是宣示皇帝宽仁的地方。所有的魏人在听到皇帝布告天下的诏书后,都温暖地想,连谋逆大罪,我们皇帝都能够法外开恩饶他们不死,可真是仁君哪。事实上,凡住进铁宫的罪人,没有活过三年的。这种秘辛,又哪是普通人能知道的呢。 皇帝这两天消瘦了许多,但精神却出奇的好。非常时期,林半湖第一次从小院里走了出来,陪着皇帝寸步不离。 一张名单持在皇帝手中,单明垂首立在殿下。皇帝冷冷一笑:“朕的兵符被盗,太子勾结兵部调动朕的西军,让神教骑兵得以奔袭大同,你难道就只查出来这么几个人吗?” 单明吓得慌忙跪倒,道:“请皇上圣裁。”皇帝扔掉名单,寒声道:“兵部尚书以下,全入大理寺,考掠其罪,朕的脑袋就要不保,还要这帮狼心狗肺的东西何用?” 单明领命而去,皇帝这才回首,露出笑容,对林半湖道:“轲门让朕把三万虎门隐入十万大山,不让其回援大同,朕的手中仅数千禁卫,不能向轲山派出一兵一卒,把六万虎狼放进来,一旦突破轲山这道屏障,大同就断然守不住了,林叔,小侄心有不安啊。” 林半湖沉默半晌,才悠然叹道:“轲门既然己救过陛下一次,陛下何妨再把命交回到轲门手中。” 皇帝纵声大笑,豪气渐生,道:“轲门这一次给了朕太多的惊喜,希望他们莫要让朕这个鱼饵白当了。” 林半湖微微颔首,道:“轲猛的徒弟,连我都看不透了啊,大弟子独拒佛教尊者迦蓝,居然不落下风,短短五年便己入神,那个少年更是让人迷惑,举手之间便击倒了两个知命中境,莫非五年前的轲山异象,是他破境所致?由一个凡人,一夕而知命,这天底下还有什么事是他干不了的。” 皇帝状甚欢愉,笑道:“太子假传圣旨,诱擒了成国公,此人坚贞,宁死不屈,现在正在府内养伤,林叔随我去看他一回如何?” 林半湖点头道:“理应如此。” 第六十章:羽扇纶巾,神奇巫术 http://..org/ 商羊舞今天的装扮十分的奇怪,峨冠而博带,一根淡青色的,两寸宽的丝带挽住发髻,在风中飘扬飞舞。手中还拿着一柄奇怪的羽扇,本己是初冬,商羊舞站在轲山下的城头,临风而立,手挥该扇,实在的不合时宜得很。但,大战在即,他这个风骚样儿,却又让人有些心安。 惜年站在他身边,满目崇拜地看着商羊舞。心道,我昨天拔下了翠湖里几只鹅的羽毛,连夜赶制的这把扇子,他拿着可真好看。 朱达手持宣花巨斧,侧头看了商羊舞不下十次,皱着眉,心道,小师弟这个人,从来不拘常理,但,这回真的有点让人看不下去了,六万神教骑兵己穿行在十万大山之中,小师弟这穿着可不利于打斗。最后还是忍不住,指着商羊舞手中微微摇着的鹅毛扇,嗡声道:“这是什么鬼兵器。” 商羊舞矫情地用鹅毛扇掩住嘴咕咕笑了两声,甚至还极不稳重地耸了两下肩。朱达眉头皱得更深了些。 商羊舞见大师兄快要发火,忙放下羽扇,肃容,揖手,正色道:“这是遥远东方国家的一种巫术,据说这种穿着打扮,能让战场上的人增强必胜的信心,轲城内兵力不多,师弟我自然要使些手段才行。” 朱达回怒作喜,师弟的博学,己经在他的脑中刻下烙印。既然拥有这样神奇的巫术手段,自然要使出来。朱达重重地拍了拍商羊舞的肩膀,目露嘉许。 前世的商某,看过无数的穿越小说。也曾掩卷自问:“假如我来穿越,要做谁才够爽。”结果当然是三国周郎:做最帅的男人,打最潇洒的仗,交最好的朋友,有最美的老婆。 商羊舞看了看身边傻不楞登的惜年,心道,这场戏的女主,美则美矣,要是再大上十来岁,不这么傻就更完美了。然则,世上之穿越,不如意者常**哇。 正感慨惜年的少不更事,这个蠢丫头还适时地抬起头,说:“我肚子饿了,回去找秦姐姐要吃的。”,就自顾自往山上去了。要是小乔在这,不是应该抚上一曲,让她的周郎更加风流绝代吗。不料自家的美人却是个饿了就吃,烦了就睡的货。真真不解风情为何物啊。 正感叹间,城楼上走来一人,却是大魏目前最红火的小王爷宇文柱。宇文柱见商羊舞,微微一怔,圥是走到朱达面前,极恭敬地行了礼。然后哈哈笑了起来:“商兄风仪,小弟观之不觉自醉。”对商羊舞的态度,却又随便得多。仿佛他与商兄的交情,己然用不着这些俗礼。 商羊舞笑道:“此处危若累卵,王爷不要拿自己宝贵的生命作赌注才是。” 对商羊舞的微讽,宇文柱自然是毫不在意,站到商羊舞身边,负手望向城外的十万大山,道:“我对轲门有绝对的信心。”又十分坦诚地补充了一句“小弟己在父皇面前作誓,与国家共存亡,自然要来到轲山了,有商兄在,小弟此举,既可获得父皇欢心,又毫无生命之忧,何乐而不为呢?” 商羊舞笑道:“帅无戚何在?想必也已来到了轲山,此时恐怕正在轲山帮你探寻逃跑的捷径,一旦城破,有此人相护,你也是不用以死殉国的,王爷进可坐待轲门破敌,退可随帅无戚逃出生天,我只好奇,帅无戚这样的奇士怎么做了你的随侍。” 宇文柱面色不变,笑道:“商兄总是误会小弟啊,帅无戚虽然真的上了轲山,只不过他喜欢爬山罢了,商兄是了解我的,我这人从来是赤诚待人,他既喜欢在战前游山玩水调节心情,我怎么好阻挡,帅兄大概也是看上了小弟这点,与我一见如故,从此归心于我的。” 朱达皱了皱眉,持着宣花斧走开了百余步。 宇文柱仿若未见身边少了一人,看了看城上来往奔忙的人,笑道:“轲门的护卫装备,比禁卫还要精良许多,久闻生民商行冶炼术妙绝天下,以商兄的胸怀,应该卖一些这种盔甲给大魏军部才是。” 这种要求,一时让商羊舞无语。宇文柱却又指着城墙上布好的各种奇怪武器,道:“看着这些从未见过的神兵利器,小弟几乎想神教快快来攻城,好一睹它们的雄风啊。” 十万大山里群鸟乱飞,因为太多的原故,仿佛山中升起了一大片乌云,然后向两边散开。 宇文柱笑道:“这就来了。” 峡谷里冲出一队骑兵,快如闪电,仿如一股巨大而迅疾的山洪,从峡谷中泄出。很快便铺满了大山前的小小平原,轲山上的护卫,都感觉到了脚下的震动,那是铁马在齐叩大地。宇文柱面色微变,望向身边的商羊舞。 商羊舞一袭白袍,鹅毛扇往后一招,响起一个粗旷的声音:“符箭准备,一級” 符箭,是宇文柱从没听过的名字,只见一千护卫背后一个小小的箭筒,十余支小箭,与军部武库的利箭并无不同,甚至更纤细一些。弓,却与军部的铁胎弓大不一样,弓体与弓弦之间装着一根稍显粗大的弓架,也不知有何用处。 最不一样的是每个弓手身后备有一箱圆球形的东西,用黄纸包着。毎个箱后立着一个人。与弓手一一相对。 宇文柱正侍细问,那六万铁甲形如怒涛,层层叠浪,己然拥至城前。前队是白甲,中队金甲,后队红甲,颜色渐深,杀气渐浓,至城前三百步嘎然而止。那正是普通弓箭的射程极限。 数里短城,城虽巍峨,不过稀落站了数千人马,越过此城,魏都便成已在望。神教铁骑未作停留,一通鼓下,一队宽一丈长百丈的人马冲出,形如一支银白色泛出寒光的巨大利箭,骏马直立长啸,那一支利箭便扬起急如骤雨的马蹄,向城门撞来。神教,竟要一举用铁骑撞开城门。狂傲之极,霸道之极,轻视之极。 商羊舞噘了一下嘴,冷兵器时代的交战礼仪,不是应该先劝降一下吗?自已准备了一顿义正而辞严的风骚对话,全然派不上用场,不禁有些懊恼,脸色十分的不好起来。 宇文柱大惊失色,这个云淡风清自信到令人生厌的轲门小徒,现如今这副丧胆模样,莫非。。。。。。忙急急回头望向轲山,帅无戚正在斜坡上挥手示意,宇文柱匆匆招手,帅无戚纵身飘向城墙,这才心下大定。如果此城被破,大同自然不保,本王该到哪里去组织义旗力图复国呢? 第六十一章:来如怒涛,退如潮散 http://..org/ “射”,一声暴喝,数百箭头穿着一个球的玩意,扎向那队箭形的白色骑兵,一遇物体,那球便无风自燃,炸开,然后万千磷火附着在人上马上,发出恐怖的淡蓝色,形如十八层地狱中的鬼火,一旦附身,便如影随形,再也甩之不脱。 那五百白甲骑士早己失去队形,数百人滚落在地,想把身上的磷火滚没,但那火焰越滚越高,何曾熄下半分。有数人站了起来,想解下白甲,炽热的白甲与皮肉早就熔为一体,求生之念太盛,咬牙狂撕,白甲剥落,形如一只只剥了皮的赤红老鼠,身上泛出点点磷火,往本阵回队数十步,就此扑倒寂然不动。 火符裹以磷药弹,这人杀得未兔过于残忍,商羊舞见到城下数百白甲骑兵的翻滚哀嚎,不免心生不忍,脸上哪有半分欢喻之色。 宇文柱却看得滋滋有味,甚至还跑开,摸了一下弓弩与磷火弹。大有王者之风地走回商羊舞身边,极诚恳地躬身道:“商兄为名士则风流无限,为名将则杀气滔天,小弟佩服之至。”虽没有得到商羊舞的积极响应,还是王霸之气十足地仰天长笑,指着城下数百烧成焦炭的残躯,声若洪钟,贯穿数里之遙,道:“尔等今日知我大魏不可犯否?” 帅无戚脸上一红,偷偷看向沉默不语的商羊舞,更生莫名愧疚。 六万神教骑兵马足摇动,五百精锐还没冲到距城五十步,便被怪异的鬼火弹击灭,实前所未有的怪事,虽久历前阵,仍不免生出恐惧之声。 数十匹着火的骑兵意欲奔回本阵,那阵中却飞来数十铁箭,为防止他们带火入阵,竟然被全部射杀在阵前。 神教骑兵的主将自然是修行之士,哪里会不知那无风自燃的箭上火器,定是包裹着火符。但画符最耗念力,数百纸符需要的念力己是不可想象,轲门能有多少这样的火符呢? 主将沉思片刻,骤然挥手示意,身后令旗展动,六万骑兵竟不再列队,齐齐发出怒吼,向那小城冲去。 小城的城墙中间,突然洞开数百个小洞,一根根黝黑的,粗如儿臂的巨箭从洞中伸出,并不直接发射。 城墙上的配箭手己配好数十个带火符的磷弹,这种火符商羊舞在数年时间内准备了太多。身上的经脉粗如江河,幽府内形如苍穹,若论念力之雄浑不绝,天下虽大,又有谁能超过这个少年呢。 六万不管不顾,尖啸着,愤怒前冲的铁甲,着实吓人。宇文柱看了看墙上静默如山的轲门护卫,稍稍心定之后却又生出疑惑:“这些人一看就是久经杀阵的劲卒,他轲门无声无息间又从哪里找来的这些劲卒呢?这是一支雄兵啊,若配以这些稀奇古怪威力无限的利器,假使发展成足万之数,这天下还有何人是这个商姓小儿的对手?” 数千符箭如一阵蝗兩,射程比普通铁箭远出五十步之遥,那六万铁骑还未曾出箭,这数千符箭已飞入阵中。原来第一次近距离方才射出,不过是诱骗神教骑兵的假象。 杂以那些平直射出,发出呼呼风声的,粗如儿壁的,能贯穿数骑的巨型铁箭,那蜂拥而上的数万骑兵阵营就成了修罗场。 宇文柱抚掌笑道:“商兄用兵如神,连小弟都被骗了,以为那些火箭虽烕猛但射程不足呢,要是小弟与你对阵,也必打着比射程的算盘,冲近我射程之内,射杀城上的射手。更妙的是,那些巨箭,300步开外,还可以贯穿两人,实在是恐怖。与商兄为敌,不过自找死路耳。” 商羊舞摇扇笑道:“此时言胜,为时尚早,三鼓过后,彼方气竭,那三万伏在山中的虎卫冲出,攻其后路,其势必溃。” 宇文柱讪讪不语,脸上显出几分惧色。 尚有数千骑兵冲近,一阵铁箭飞向城墙,轲门护卫迎来第一轮威胁。 但那护卫寂然不动,放下头盗上的面甲,全身除了眼晴,全被包在甲内。铁箭射在甲上,发出清脆的丁当声,护卫们竟毫发无损。先前见到护卫们着甲行走,十分的轻灵方便,绝非重甲。但防御功效比重甲还要强上三分,这又是什么东东,宇文柱己然掩不住忌恨之情,眼神泛出几分阴森,看向商羊舞。 轲山腰上的古怪学校今天自然没有上课,数百十七八岁的少年都坐到高处观战,嘻嘻哈哈指指点点: “瞧,八成的火药,一成的燐粉,再加一成的霜糖,杀伤效果才算最佳。这是我与梦成兄试险数百次的结论。” “我看不然,下一次应该加大霜糖量才行,附着力还是差了一点。” “要是用熟牛筋去做床弩,那些巨箭可以达到400步射程。山上传来的图纸还是不够详细。” “床弩拉弦可以用机关再调紧一些,以增加发射力度,加上楚兄的熟牛筋改良,达到450步也是有可能的。” 数通鼓后,轲山下的小城还坚如磐石,那些古怪的符箭和巨箭还是那么不紧不慢地射着,城上全身裹甲的两千护卫,除了几个被射瞎了眼的倒霉蛋,面前堆了一堆的神教铁箭,甲上不过留下数十个白色凹印。 几十个身手不凡的神教骑兵还是接近了城墙,但那城墙实在有些高,不免要中途用手足点一下城墙,以借力飞纵,让人无语的是,那城墙上还被打了一层腊,光滑无比,就是蚊子踩到上面,都得摔一跟头的滑。一旦掉落,地上又是一层粘胶,只要被粘胶拖慢半分逃跑的速度,迎面而来的又是几支燐火箭。 当然,还有几个知命境的高手飞到了城墙上方,刚想纵身大笑,以示不凡。就有一个恐怖之极的斧影当头劈下。这斧影之威,神教高手平地上尚远远不敌,何况身在半空中。 躲在巨盾后面的商羊舞听着铁箭的撞击声,暗叹:“这帮神教杀才是不知道义和团与八国朕军的战斗故事啊,在强大的武器面前,蛮勇就等同于送死,等到送死送出绝望的味道,溃败自然就来临了。” 城外马蹄声消,神教丢下一地尸体,来如怒涛,退如潮散。 第六十二章:欺软怕硬的龙息 http://..org/ 商羊舞推开巨盾,看着正在休整的神教骑兵,望了望十万大山,山内并无烟尘升起。那早约好的要开始夹攻的三万虎卫呢? 商羊舞微微转头,脸上泛出笑意,道:“宇文老弟莫非忘记了你我的约定?” 宇文柱瑟瑟道:“不如让他们在山中伏击退走的骑兵。” 商羊舞指着城下400步开外的哀兵,笑道:“你看他们象要退走的样子吗?” 宇文柱拱手,肃然道:“他们若不走,还不是要在商兄的羽扇下化成齑粉,商兄算无遗策,小弟从不怀疑他们能接近轲山半步,退走是必然之事,是以小弟就让那三万虎门守在山中不出,一旦。。。。。。” 商羊舞笑意愈盛,扔掉羽扇,扯下峨冠博带,把矮了小半个头的宇文柱轻轻提了过来,掼倒在地,一顿拳打脚踢:“我让你化成齑粉,我让你算无遗策。。。。。。” 宇文柱痛得满地翻滚,还在咬牙劝说商羊舞:“商兄,商兄,小弟实非有意背约,商兄当以君子之心来猜度小弟。。。。。。” “我让你君子,我让你君子。。。。。。”,又是一轮更蛮横的暴打。 城上众护卫视若无睹,既无人好奇围观,也无人上前解劝,战斗空闲,一一接过伙房送来的饭食,吃饱了再杀敌才是正事。 朱达倒是满意之极,小师弟就是书读太多,一身温文尔雅的臭毛病。总担心他将来行走江湖要吃亏,这下总算放心了。 宇文柱终于忍耐不住,转向冷眼旁观的帅无戚,惨叫道:“你见死不救,难道忘了你的血誓了吗?”。 帅无戚面含羞色,咬牙而前,抱拳道:“商。。。。。。”。 话未出口,商羊舞早扶起宇文柱,拍了拍他满身的灰尘,揖手道:“商某自小就有手脚不受头脑控制的怪病,一时发作,万请王爷恕罪。”。 宇文柱双手撑住膝盖,强自颤巍巍地站直身,哈哈一笑,仿佛刚刚挨揍的并不是自己,安慰着商羊舞:“如此怪病,商兄要好好根治啊,不若小弟下次带御医来轲山给商兄看看。” 商羊舞自是十分承情,满脸感激欢愉。 城上众人一阵恶寒,这样的人找一个出来,还需天大的运气,今日轲山上却出现了一对。这都是比燐火弹还恐怖的存在啊。 宇文柱仿佛支持不住摇摇欲坠,揖手苦笑道:“城上风大,小弟自小体弱,怕是己感了风寒,小弟想回大同将养几日,看不到商兄惊退数万雄兵的壮举,实在遗憾。”说实便欲扶住帅无戚走下城楼。 商羊商伸手拖住宇文柱,仿佛留住贵客宴饮的热情恳切:“这种惊世奇功,商某当与王爷共之,王爷且莫枉费了商某一番苦心,小小风寒,商某自有良药可治。” 商羊舞把宇文柱推至城沿上,自己却退后两步,坐在一个椅子上,前面再架起一块巨盾,大吼一声:“敌军马上要完成整军,做好近迎敌准备。” 宇文柱汗如雨下,道:“给小弟也来一个盾牌。” 商羊舞笑道:“有商某在此,再多敌人也会惊退,数万残军何足道哉,王爷何须惊慌。” 宇文柱突然一拍脑袋,欢笑道:“我想起来了,小弟尚有一个法子可以让三万虎卫出击” 但商羊舞现在却不需要那三万虎卫了,屑笑道:“神教己然胆寒,我轲门还有余力,这种大功劳怎么能让虎卫分了去。” 宇文柱眼见那数万骑兵在作冲锋的准备,到时城沿上毫无防御的自己定被射成刺猬,吓得转身扑倒在商羊舞面前,叫道:“商兄雅量,小弟恳请让虎卫参与歼灭城下残敌,至于功劳,我可以作证,全是商兄的。” 四股直上云霄的狼烟,在轲山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升起。三万虎卫便从十万大山里冲出。 宇文柱与商羊舞站到了一起,面前也拥有了一面巨盾。 宇文柱叹道:“大山里本有一条狭道,是设伏的绝佳之地,商兄弃之不用,小弟先前一直不解,现在才明白,商兄的神兵利器适合这样的守城战啊。” 商羊舞的头发有些散乱,羽扇也不见了,心情也有些欠奉,斥道:“谁都知道能设伏的地方,那就绝对不要去设伏,你既然能想到轲山四个方向点狼烟的暗号,有必要装出一副白痴相来迷惑我吗?” 宇文柱也不生气,揖手道:“小弟一向愚钝,商兄高看了,高看了。” 后面虽说有三万虎卫,但前方的轲山堪称一人当关万夫莫开的雄城,加上燐火弹和床弩。按商羊舞的推断:神教骑兵见无力再取轲山,应该掉头突围才对。岂料神教骑兵全然不顾身后的追杀,全无队型,人人争先,尽数往轲山高城冲来。 又有数百骑冲近了城墙,从马上跃起,往城墙上掠来。轲山护卫已经有了经验,如法泡制,很快把数十人射成了火球,不兔对这些智商不高的修行者有了些鄙视。心道,找死都找不出新鲜花样的蠢蛋! 两道残影,因为太快,那残影几乎与夕阳下的昏暗浑然一体,双双向商羊舞扑来。朱达大骇,人随斧至,横砍向那两道残影。岂料那二人早有预料,一人抵住巨斧,一人依旧飘向商羊舞。 商羊舞甚至生出小小的期待,自破境以来,先后轻取数人,入神以下堪称无敌。江湖,不与跟自己强的人斗一斗,那样的江湖是寡淡而不完整的。 商羊舞使出断玉切金手,暗叫一声:“来得好,今天老子就让你领教下你们教宗的绝学,这叫以彼之道还彼之身,老子是姑苏慕容!” 刚刚还在商羊舞的洪大经脉里,志满意得昂首游走的九条龙息,如见了鬼一般,齐齐发出惊叫,如闪电一般飞进幽府,轰的一声关闭了雄壮的幽府大门,商羊舞气息顿时停滞,又成了一个废人。 这一切变化太快,那灰影已至身前,商羊舞本能就地一滚,滚在了宇文柱脚下。宇文柱一弯身,把商羊舞抓了起来,扣住背后曲颈与隆椎二穴,护在自己身前,双手微微外推,刚好把商羊舞送到灰影手上,口中却惶急大叫:“商兄,商兄,你怎么了?” 待灰影掠走商羊舞,宇文柱往后一倒,堪堪滚到了帅无戚身后。帅无戚冲上前去,未及出剑,那灰影哈哈长笑,竟再也不管还在与朱达缠斗的同伴,身形一动,就消失在城墙上。 第六十三章:流言就是没影的事 http://..org/ 朱达心急如焚,奋力砍出两斧,便欲抽身去追。但二人境界在伯仲之间,那人又势若疯虎,朱达哪里还走得开。 一条火龙从轲山射出,直入灰影遁入的十万大山之中,倾刻,大山便成火海。一声暴烈之极的凤鸣,一只十余丈的火凤从轲山疾飞而下,掠过城墙,向大山飞去。 凤凰,是传说中的神兽,哪里有人真正见过。等到巨大的火凤撞进大山,撞出了一片火海,众人才回过神来,面面相觑,眼中尽是疑惑:“难道刚刚我看到的真是火凤凰吗?” 战场上陷入一片极短暂的寂静,等到大山火起,才又响起金戈铁羽之声。 宇文柱扶住城墙,探首望向那片火海,一声比一声悽厉的凤鸣传来。叹道:“有这样的神凤相护,商兄必然会逢凶化吉。”转身望向正欲追去的帅无戚:“小王现在心胆俱裂,正需帅兄的保护,帅兄是个重然诺的汉子,应该不会抛下小王吧。” 帅无戚止步不言。 挟住商羊舞的人见身后飞来一只巨大的火凤,咦了一声,马上面露喜色,大袖往后一挥,更生出无数剑影,刺向那不管不顾撞向自己的火凤。 虽大多数剑影被焚化,仍有数剑击中了火凤,飘落几支鲜红的羽毛,及几滴鲜血,掉在地上,把山石烧成白色的灰烬。 商羊舞大叫:“我没事,你先回去。”火凤倔强之极,竟丝毫不作停留,又是一轮更暴烈的撞击。 灰袍人的袖影恍如层叠不尽的剑幕,火凤每撞击一次,便洒落几支火羽数滴鲜血,商羊舞被挟在灰袍人手中动弹不得,只能大声喊叫劝说火凤回转。平时最为乖巧,对商羊舞言听计从的小凤凰,此刻却一次比一次撞击得更为凶猛,悽厉的叫声仿佛带了几分哭腔。 火凤终于倒地,全身红羽凌乱,鲜血淋漓,努力想抬起头,又重重垂了下去,眼中流出了血一般的泪水。 商羊舞嘶声道:“你若伤她性命,我就咬舌尽自尽。” 灰袍人笑道:“倒也情深义重,也罢,我今日就收了她,也好让你有个伴”。拿出一个小鼎,飞在空中,那小鼎愈来愈大,往那倒地的火凤罩去。 灰袍人突然心生大恐惧,一种不似人间的杀意在山中弥漫开来。灰袍人望向轲山,莫非轲猛还在那留有什么手段?吓得收走小鼎,再也不敢多看地上的火凤一眼,一晃,便溶入淡青色的夜色中。 一个高大的背影站到了火凤面前,叹道:“好孩子,我都不急,你急什么呢?”。朱达正衣衫褴褛手持大斧赶到,身上纵横几个恐怖的刀口,想是刚刚为了摆脱那神教高手,受了不轻的伤。 看到这个背影,朱达止不住满腹委屈半腔愤怒,野猪一般嚎叫起来:“师父哇,你怎么才来哇,你到底去哪了哇,呜。。。。。。” 这个徒弟什么都好,就是蠢得厉害,本师父自然一向英明,来得正是时候。于是根本不想搭理他,用袖里乾坤把小火凤装好,才慢慢转身,看向扑在脚下,拿自已袍角抹泪的蠢货徒弟,斥道:“你是本门长徒,师父不在的时候,你自然应该代表师父大杀四方威风八面,现在你看看,连神教的鸡毛大神官都敢杀上门来,我都想哭了,你还好意思哭?”。 朱达深感无能,止住嚎哭,抹干泪水,伏低脑袋,静待师父训斥。 轲孟却哈哈大笑起来:“刚那两个,一个是神教九宵宫大神官,一个是离恨宫大神官,这天下除了四个人,就排得上他们了,你能以一敌一不落下风,虽说丢了为师的脸,好在还没有丢到家,起来吧,回轲山陪为师喝几杯。” 朱达却不肯起身,甚至更伤心了些,自己弄丢了小师弟,命将不保,哪还敢喝什么酒,又抽了起来:“小,小师弟被他们抓走了。” 轲孟又深深地皱起了眉,五年不见,这个傻徒弟更傻到不可救药了,这天下间事,有能瞒得过为师的么?终于大发了雷霆:“那个孽徒,抓走了更好,省得为师整日替他操心。”也不想再罗嗦,一脸不奈地抓起朱达,往袖中一扔,大袖飘飘,缩地成寸,己在轲山的驻仙台上。 师父根本提也不提小师弟,伊姑还笑意吟吟给自己倒了酒。朱达虽还猜不到其中奥妙,但基于对师父的迷信,还是放下心来。 一旦心定,朱达自然开始语带怨怼:“有人说你踏天而去了呢?” “踏什么踏,天上还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也许既无好酒又无好肉,这种险,你师父能去冒吗?我说你能不能孝顺一点。” “那。。。。。。” 轲孟终于又发怒了,喝酒真不应该找这个实心蠢蛋,把酒杯往桌上一顿,骂道:“流言,你知道吗?流言就是没影的事!” 陆乙冲进房内,又要扑过来抱大腿,可惜轲孟现在除了小凤凰谁都不待见,哼的一声,酒也不喝了,就转进房去看昏睡未醒的惜年去了。 惜年虽已恢复人身,不过以看得见的速度在缩小,轲孟用手按住她头顶,叹道:“伤得还是有些重,怕是损了神魂。”片刻之间,惜年便变成了六岁女童的模样。 朱达与陆乙急得齐齐看向无所不能的师父,轲猛从袖中摸出一物,轻轻揉捏,便成了一个淡蓝色的项圈。 朱达讶道:“这?” 伊水熏笑道:“这就是冰魄火晶,你师父在万年冰川下找了数月,才找了这么一小块,说见到小姑娘没个象样的礼物不行。” 轲猛把冰魄火晶挂到惜年的脖子上,叹道:“要是这个小姑娘有什么事,小舞这辈子恐怕不会开心,罢罢,我就留在轲山带这个小姑娘两年吧。” 朱达又习惯性地一问:“可是,为什么是两年呢?” 轲师这回因心情有些沉重,连发脾气的兴致都没有了,叹道:“这小凤神魂受损,不仅身体变小,恐怕记忆也消散了不少,留待两年后小舞来助她复原吧,嘿,她恐怕还会忘记自己是只凤凰。” 轲孟直起身,在房子里走了两步,高大的身形仿佛缩小了几轮,跟普通人相差仿佛,脸上又年轻了些,眉目间的威严化去,就成了一个最普通的书生模样。 朱达与陆乙呆立当场,师父从来看不起易容朮,为了这个,还骂了陆乙好几顿,不料自己却用高深的术法把自己易了个于净彻底的容。但这番心思,哪敢在师父面前显露半分,师父行事,不总是占着那个金光闪闪的“理”字么? 轲猛颇得意地笑了笑,道:“你们应该学习小师弟的态度,叫什么,对,就是小舞常同我讲的’拿来主义’,不管是什么技艺,拿到我轲门来用,那就是我轲门的,记住了吗?”。 两个不得欢心的弟子齐声应道:“记住了” 轲猛轻叹了一口气,这要是小舞在,回答为师的训示何至于这么干瘪无趣。遂不再看这两人一眼,走到伊水熏面前,在她面上轻拂了一下,如在一颗明珠上染上一层烟尘,伊水熏那艳丽无俦的脸便泯然众人矣。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轲山下的雄城有了个名字,叫“唐”,一个极不讲规矩却又睥睨天下的“唐”字出现在城头,入石数寸,竟象有人用手指写上去的,并不见生硬的雕凿痕迹,而是巨大手指的圆润。 当然,山坡上的学校也有了名字,同样的字迹,天生的一块大石上现出“清华园”几个字。看起来这应该是一个园林的名字,但轲山之主朱达极认真地宣布,这所学校就叫清华园。众学生当然毫无意义,只有承认这个名字取得贴切。 写字的人也许觉得意犹未尽,过几天又在石头上写了一句:“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轲山之主朱达先生又特意过来宣布,这是一条校训。众学生围观良久,感叹这条校训真真是催人奋发旳人生至理。 新来的一个三十几岁的老师,牵着自家的垂髫小女,在绿树成荫的校园散步,看着赞叹校训的众学生,眼中满是得色。心道:小舞,这座城与学校不取名字,不就是留待为师来题名么,为师这名字取得定叫你欢喜无限,为师早就入你梦中,把你那点小秘密探了个一干二净了,哈哈。 大魏皇城,皇帝宇文冲对林半湖说:“轲山上的字,是用手写上去的。” 林半湖断然道:“那不是轲猛的字,是轲门小徒的。” “那小徒不是被捉走了吗?” “皇帝莫非忘了迦蓝是谁逼退的?轲门大弟子可也是入神境,这种高手用手在石上仿写几个字又有何难?” 宇文冲还是难解其惑:“这一次进攻我大魏和轲门,二教教宗为何没有现身。” 林半湖悠悠叹道:“轲猛这种人,只要是没有亲见他登天,仅凭几句传言,二教教宗怎么敢以身犯险?不过现在看来,轲猛是真的踏天而去了,他最得意的小徒被神教掳走,轲门居然毫无办法,只能闭门自守。唉,也不知二教教宗会如何推测。” 第六十四章:三尺斜阳外,千山冷叶中 http://..org/ 昆仑,越西北数千里,有草原如茵,连锦万里,自山而降,渐入人间。 草原既成了神仙走入人间的地毯,地势缓缓升高的草原尽头,当然便是昆仑神山了。千山朝拜,千山尽处,有三座高山形如莲瓣,托出一挺如莲实的孤峰,耸入云中不知其深几处,倘若有好的阳光,迫散云雾,那山峰之上便可见一座金殿,如帝王的冠冕,发出威严之极的金光。山下数囯的凡人,如果有幸见到这样的神迹,是必要五体投地跪拜许久的。 商羊舞现在就负手站在昆仑莲山脚下,雪峰上的金殿把阳光折射到冰雪上,再由冰雪折射到空中,四周便出现了数个五彩的金殿虚影,虚实相望,实在是人间难得的奇景。 灰袍人肃容道:“你初至圣山,便出现了神迹,难道还不明白你与我神教的夙缘吗? 商羊舞没有答理他,只管引颈长望,欣赏风景,既没有什么狂热的崇拜神色,也没有什么刻意的不屑。确确实实,这座山,是商羊舞穿越以来,看过的最美的山。但这种感觉,能与一个职业神棍去说什么呢,更何况,他打伤了惜年。所以一路上,不管灰袍人说什么,商羊舞都保持不与沟通的沉默。 灰袍人既生气,又甚感无趣。对阳光里的金殿认真一拜,便带领商羊舞步行登山。 商羊舞很是疑惑:此时,不是应该提着我飞上山去的吗?你又不是驴友,玩什么步行登山的情调?但还是默默跟上,作为俘虏,哪还有什么资格选择上山的方法。好在这座山真的不错,爬一爬也还对得住自己这双懒脚。 二人脚程不慢,不过一个时辰便爬到了山腰,山既险峻,而且又是冬季,一条不宽的石径中小有薄霜,这要是普通人,怕是要花上一天时间才上得了此处。 灰袍人也懒得再看身后的少年俘虏,此人虽倔强大胆,但也看得清形势,一步一趋跟得很是乖巧,更绝的是,连被捉来的原因也不追问,既有点听天由命的豁达,更有点对前路无所畏惧的浑不吝。令人生出了几分欣赏喜爰。 灰袍人心知少年体内无精气流动,这是没有修行的迹象。到了山腰,便站在崖边,下望群山,寂然不动,实则是想让这个少年休息片刻。 商羊舞见灰袍人站在悬崖边袍袖飘飘负手而立,以为高人间歇性装逼瘾又上来了,微微一笑,便挑个山石坐了,等他发完病再爬山。 果然,这便开始吟诗了: 三尺斜阳外, 千山冷叶中。 酣然求一醉, 正好就西风! 诗是好诗,吟的也情绪到位,此处本应该有掌声,奈何唯一的观众商羊舞心情不佳,只管闭目养神。 灰袍人笑道:“你也不用担心那只凤凰,岂不闻凤凰是不死神鸟乎?别说是我,就是教宗也杀不了她。” “此话当真?” “老夫一生何曾骗人?” “哈哈。。。。。。你应该早点说嘛,也省得你我旅途寂寞” “旅途?这叫什么话?” “人生如逆旅,你我共行这一段就叫旅途” 灰袍人抚掌笑道:“也算解得有趣,想不到你还是一个雅人,” 商羊舞叹道:“人生就是因为事事在意料之外才分外的有趣,比如我就想不到神教九宵宫大神官,只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人,更加想不到他还是个面目寻常的酸士,但是,这才有趣,不是吗?” 灰袍人哈哈长笑,摘下腰间酒壶,长吸一口,便转身扔给懒洋洋坐着的商羊舞。 商羊舞本有些口渴,当然仰颈长饮,但那小小酒壶的酒竟似饮之不尽,商羊舞好奇心起,咬牙狂喝,却哪里喝得完。 灰袍人见这少年一副狠劲毕露的样子,微微一笑:“这个酒壶可以装下昆仑的莲池,任你狠喝一万年,怕也是喝不光的。” 商羊舞骇然停嘴,一点也不羞惭地笑道:“倒是我孤陋寡闻了,原来你还是个酒鬼,都道入神境可以使大术法开辟空间,只有酒鬼才会花这么大的精力去打造一个酒壶啊。” 灰袍人眼中笑意渐浓,自己纵横四海,杀人无算,没有哪一个人敢在自己面前这么随意,偏又能把话说得这么入耳的。就好象一个酒徒找到了一盘绝味下酒菜,接过商羊舞扔回的酒壶又痛饮了一口。 商羊舞既喝足了酒,不免耍出了吹牛忽悠的习惯。给灰袍人算起命来:“要是我之前听到你吟的那首诗,就会劝你别去大魏了,那诗中已显出神教必败之象啊。” “哦,这个,倒要请教?” “你看啊,三尺斜阳外,太阳西斜本是盛极而衰之象,何况三尺,离自己这么近,这是衰气相迫的怔兆啊,兵家用兵前必占卜问卦,非吉时吉辰不行,你这一句初出,就是一个大凶的卦象。 再看‘千山冷叶中’一句,时值寒冬,千山黄叶尽落,落下后再覆以霜雪,哪还有半分生机,这是必死之兆,所以你那六万骑兵就全军尽墨了。 ‘酣然求一醉,正好就西风’,这就是落拓状十足了,人人都说‘借我东风力,扶摇上靑天’,这才是求胜上进的朝气,你大军在手,却偏要与西风为伍共谋一醉,不大败亏空,都没有天理啊。” “哈哈哈。。。。。。痛快!用那首诗佐酒,正嫌酸涩,这段话佐酒正好,不过,小子,用六万骑兵换你一人,此仗却是我神教的胜局,我九宵神宫手握神教的征伐之权,有了你和那些神兵利器,神教骑兵将无往而不利。区区六万人马何足道哉!” 商羊舞微微一笑,却也不顶嘴,既然神教看重自己,这又更让人放心了,行走江湖安全第一,有用的人总比没用的死得慢些。开始还担心是胡青童泄了自己身怀龙息的秘辛,现在看来局面比预想的好。 这个世界的人,哪里知道有个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徐庶大人,虚以委蛇曲意奉承可是国人的拿好好戏,商羊舞妙技在手,心情好了许多。 ps:特别要点明的是,这首有盛唐游侠气的五绝牛诗,是荊楚人士心剑的酒后神作。话说唯楚多才啊,好在我也是正经的楚人,所以这句名言就更加有道理了。当然,毕竟因为不是自己写的,所以难免有点忌恨,为了发泄这种情绪,我就借商羊舞的嘴,狠狠地用麻衣神相解构了这句诗。这,才叫鲜活的人性,不是吗? 第六十五章:元青花的身价,黑窝头的待遇 http://..org/ 灰袍人见商羊舞沉默不语,以为他还在考虑去留大事,森然道:“你有三个选择,一,成为老夫亲传弟子,以后为九宵宫之主。二,做九宵宫护教客卿。三,死。” 商羊舞直接把第一第三点剔了出去,叹道:“看来我以后就是神教的客卿了。” 灰袍人有些讶异,蕴怒道:“为什么不考虑作老夫的弟子呢?” 商羊舞揖手道:“请问前辈是谁?” 灰袍人傲然道:“老夫荆楚,九宵宫之主” 商羊舞笑道:“你难道不知道我师父是谁吗?” 见灰袍人脸上飞来一层乌云,商羊舞悠悠一叹:“一个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人,口味自然会刁钻一些。” 灰袍人怒不可遏,双手抖动,直想把他击杀当场。 商羊舞吓得赶紧劝道:“为将者切忌为他人所激,小不忌则乱大谋,先生手握神教兵权,不可不慎啊。” 灰袍人终于暴喝一声,一掌把商羊舞身边击出一个大洞来。商羊舞恍若未见,依然坐得那般懒散,连腿都伸直了些。心道,你用六万精骑换我这样一个俊才,还敢威胁我的性命,你当老子是个不会做生意的傻瓜吗,既然混出了元青化的身价,自然要有元青化的娇贵样儿,有本事你倒是来杀啊。 灰袍人开始见他侃侃论诗,十足读书人的派头,不料现在却成了一个无赖。灰袍人伸出手,提起商羊舞的胸襟,恨声道:“你真以为老夫不敢杀你吗?” 商羊舞叹道:“自从被你捉到,我就置生死于度外了,只可惜你丧军辱师,六万精骑匹马不还,如果不交上我去塞责,恐怕教宗那里你过不了关吧。” 灰袍双眼见到了鬼,这小子只要套出一句话,便猜到了自己全部的计划。只好恨声把他放下来。 商羊舞双脚甫一着地,便冲向悬崖。他,竟然要自杀! 灰袍人也不惊慌,只冷眼看他纵下数百丈高的绝壁。 风声在耳边响起,商羊舞心中发出冷笑:“五年前飞来石上一跳就摔不死我,现在筋骨比那时强了百倍,山脚的石头还不得比棉花还软?” 眼见离地仅只数丈之遥,商羊舞在空中翻了个身,双手环抱胸前,闭上双眼,准备摔得更舒服些。 身下升起一层白云,又把商羊舞托回灰袍人面前,商羊舞极失望地叹了一口气,脸上悲愤欲绝。 本以为这小子是个无赖,不料又坚贞不屈起来。灰袍人静静看了闭目不言的商羊舞半晌,便不再生气,怒气也消散了,轻轻叹道:“你师父确实令人佩服,我也再不逼你做我徒弟,天色不早,咱们还是尽快上山吧。” 主客易位,商羊舞淡淡点头,示意灰袍人带路。山腰以下的路程,灰袍人行来还有几分豪迈洒脱,现在的背影竟满是落寞,斜阳照在他微微前倾的背上,拖出了一个三尺的影子,寒风吹过几片残叶飞过他的头顶,这回真真是“三尺斜阳外,千山冷叶中”了。 山道越来越陡,灰袍人虽轻松之极,但葡伏而进的样子自然谈不上什么高手风范。 商羊舞又点评道:“爬这种陡峭的山,任他什么高手都爬不出什么风采来,以后我做了神教客卿,万一想起你今天这个样子,恐怕会失了对你的敬意啊。” 灰袍人回头,恨恨道:“凡入教的新人,必须爬过昆仑才行,否则便是不敬不诚,你莫要再罗嗦,认真爬山,方显诚意。” 昆仑三山托一峰,玉虚宫,九宵宫,离恨宫分列三山之顶。商羊舞所爬的自然九宵宫所在的山了。 一入九宵宫,灰袍人就急急走开了,哪怕一眼都不愿多看商羊舞。 魔山,又称白山,因为整座山就是白色的寒石所构成。寒石,比普通的石头要冷上几分,哪怕是三伏的天气,只要是住进寒石彻成的屋子,也感受不到一丝的暑意。九宵宫就是由来自魔山的巨大寒石所建。当年神教率联军深入魔境,围困魔山数月,便运走了无数的寒石,建成了如今宏伟肃杀的九宵神宫。它是一种武力的炫耀和霸道的宣言。 现在已是寒冬,商羊舞站在诺大的九宵宫内,几个无言行走的神官,象一把把凛冽的利刃走过自己身边,让人愈觉寒意袭人。 过来两个黑衣人,躬身,对商羊舞做出了请的姿势。 商羊舞笑道:“这么快就要宴请本客卿了吗?” 二人并不答话,只微微弯着腰,带着商羊舞穿过了数座宫殿,来到了一个房间,作出了一个请进的手势,便再也不管商羊舞,转身匆匆而去。 商羊舞大是诧异,却又无人可问。只好推门而入,室内极简陋,一床,一桌,桌上放了两个粗劣的黑色窝头,和一碗清水。 实在是令人无语,能在高山之巅建成这样的巨型宫殿,对侍本客卿何以如此刻薄寒酸。但爬了这么久的山,商羊舞确实是饿得有点狠,咬紧牙关就着那一碗清水把窝头啃了个一干二净。 第二天清晨,一个黑衣人端来两个盘子,这回却只有一个黑窝头和一碗清水了。商羊舞大怒,叫道:“你们神教就是这样招贤纳士的吗?”,黑衣人恍若未闻,又要转身走开,商羊舞过去一把拖住他的衣襟,吼道:“带我去见荆楚!”,黑衣人啊啊两声,往嘴里指了指,那嘴里竟然没有了舌头。商羊舞心下惨然,此人既然被切去舌头,恐怕耳朵也被刺聋了。 这样的哑仆门口还有两个,而且至少是坐照初镜。商羊舞变了无数次身法,都被轻轻地提起放回床上。很显然,商羊舞被软禁了。而且是待遇极不好的软禁。本以为自己拥有制造绝世武器的本事,会被神教待若上宾,但事实是,根本没人搭理他。 直到一个月以后,商羊舞走到门口,两个哑仆侧开了身子,商羊舞才知道自己重获了自由。欣喜地往巨大的神宫走去,现在的商羊舞很希望找到一个能说话的,聊几句天气也好。但紧跟着的哑仆在他踏上九宵神宫的笫一级台阶时,就及时提住了他的脖子,很着急地打手式告诉他,那个地方不能去。 经过多方验证,商羊舞知道自己唯一能去的地方,就是远离那些建筑,远离人群,去山上闲逛。 第六十六章:风狂下云路,百草尽低昂 http://..org/ 商羊舞现在对九宵神宫所在的山很熟悉了,因为己经在山中窜了足足二十天。 无聊的人如果不干点无聊的事,很可能就要疯掉。商羊舞没有疯,因为他干的事比谁都无聊。 山上有一颗大树,树下有两窝爱打群架的蚂蚁,商羊舞每天都要去那充当裁判,高声替双方数一数尸体,然后判定胜负,并且极认真地在树上用正字做好纪录。 离树不远的地方,是一块药圃,哑仆似乎对那块药圃很是畏惧,只要见到有人来采药,就马上催促商羊舞离开。 赤果,太阴经脉如若受损,这种荮最为有效。药圃的土壤是鲜红的火壤,而且又是山中最能晒到阳光的地方,当然最适合种植赤果。 这一天,远远看见几个姑娘进入药圃,商羊舞用树枝点着一地的蚂蚁尸体,高声叫道:“赤果治太阴经脉受损,根部才最为有效啊。”,哑仆既哑又聋,哪里知道他这回却不是在替蚂蚁数尸体了。叫完,商羊舞不待哑仆催促,扔下树枝哈哈一笑,就自动走开了。 第二天,一个中年妇人守在那棵树下,见到商羊舞来,极为欣喜,曲膝为礼,道:“昨夜九公主服下少许赤果根,竟然咳得不那么厉害了。先生三番两次提醒,可惜我们不敢一试,这要不是实在没法子了,唉。。。。。。请先生随我走一趟吧。” 商羊舞看向哑仆,中年妇人哼了一声,对哑仆做了个手式,哑仆吓得伏在地上连连叩头,哪里还敢阻挠。 金殿是龙香木建成的,龙香木只生长于东方大海的一个孤岛,据说此岛是一条黄金巨龙所化。龙香木,实则是神龙体内残留的精血,发诸于外,就成了这种天下独一无二的树木:金黄中隐几条红色的血痕,坚硬,含有凝神静气的暗香,水火不浸,天若有风雷,龙香木会发出细小的龙吟与之相和。 怕是伐光了那个孤岛的木头,才建成如此气势雄伟的金殿。商羊舞一入金殿,龙香入鼻,心中清明无限,自然生出几分向道的心情。 体内紧闭的幽府起了些反应,九条龙息在徘徊呜咽,既想冲出来与龙香亲近,又畏惧金殿内散出的无上威压。商羊舞吓得屏住气息,垂首跟在中年妇人身后,一路疾行。 穿过金殿,不过数百步,便有个阳光充足的巨大花园,花园中间全无花草树木,地上居然铺了一层火云石,踩在火云石上,虽是数九寒冬,脚底仍然感到一阵炙热。 有一间透明琉璃造成的小型宫殿,就建造在火云石上,殿内铺了一层极层的地毯,中年妇人示意商羊舞脱下鞋子才进来。 商羊舞赤足踩在厚厚的雪山羊毛织成的地毯上,犹如行走在云堆里,四面的阳光射入这座小宫殿,加上火云石透过地毯发出的阵阵暖意,如此寒冷的季节,商羊舞竟然感到几分夏天的酷热。 宫殿深处,有一处粉色的围幕,围幕内隐隐坐了一个围着厚裘的人。 围幕里伸出一只手,比冰雪还要白三分,中年妇人指着围幕前的一方绣凳,示意商羊舞坐下搭脉。 商羊舞伸出两指,轻轻放在腕上,比冰还要冷的一股阴寒传来。商羊舞沉默良久,收回二指,叹道:“太阴六处经脉全部被天生阴寒所侵,以至肺脾肝胆裹上了一层冰霜,小姐是否咳嗽时,还会夹带出一小团血冰,最近一年,是否更加的畏寒怕冷?” 围幕内发出一阵轻呼,轻呼之后便是一阵喘不过气的咳喇,然后是冰块撞击铜盆的声音。中年妇人心中升起一阵狂喜,连声道:“正是正是,公主又吐血冰了,小先生探一下脉就说得分毫不差,医术通神,应该可以治好咱们公主的病,天可怜见,咱们九公主终于不用吃这么多苦头了。” 商羊舞沉吟道:“这个,也不是不可以治,但。。。。。。” 中年妇人服侍公主十数年,自襁褓中把公主带大,早就视公主为自己的亲生女儿,见她日日缠绵病榻,教宗搜尽天下奇药,但公主的病不但未见好转,还一日重过一日。最近一年居然开始咳出了血冰。中年妇女心痛之极只想以身相代,这个时候听到有人说可以治,怎不欣喜若狂。冲出来抓住商羊舞的手腕,急迫之极恳切之极:“先生有什么需要尽管提,这天下还没有我神教找不到的东西。” 商羊舞微笑道:“需要的药物神教自然找得到,只是我是九宵神宫的俘虏,此事恐怕。。。。。。” 中年妇人喜不自胜,哈哈笑了起来,招手过来一个丫环,吩咐道:“去九宵宫去一趟,就说这个人咱们公主要用,今天起就留在金殿了。” 商羊舞叫来纸笔,当场开了个需要药物的单子。中年妇人接过单子,看了一眼,虽有些迷惑,但还是吩咐丫环去药库照单去找。 商羊舞笑道:“药物是有些多,但在下要配出十数种丹,太阴六处经脉,脉脉不同,岂是一种丹药可以治愈的。” 商羊舞的说法别开生面,神教丹道高手众多,都对九公主的天生顽疾束手无策,这个少年的话反而让人更生期待。 围幕后响起极轻柔的声音:“听说荊叔用六万精兵奇袭大魏,就为了捉住一个人,莫非那个人就你?轲门四徒中,最小的那个?” “正是在下”,商羊舞漫声答道,想不到荆楚为了掩盖自己大败亏输的事实,居然宣扬奇袭大魏就为了得到商某一人,如此一来,就是那六万精兵死个干净,他荆楚也是算无遗策地赢了。 “你,你叫商羊舞是吗?” “是”,我难道算是名人了吗?商羊舞颇自恋地想。 “我爹爹当年身受重伤,也是轲师惠赐了一丹才保住性命的,莫姨,我的病就放心交给他去治吧。” 中年妇人听说这个少年就是最近神教传说得很凶的商羊舞:神童,少年兵家,丹道奇才,除了不会修行,其他的无所不知,轲孟最得意的小徒。心中欢喜无限,心中早就认定能治好九公主的非此人莫属,哪还有半分怀疑。高声吩咐丫环准备最好的房间安置商公子。 商羊舞微微一笑,便告辞而出。 “唉”围幕后响起一声轻叹,我问了你的名字,你怎么就不问问我的名字呢?我叫徐九九,你知道吗? 九宵神宫。荊楚书房。 “你看到姓商的小子是被香姨领走的吗?” “是,弟子就伏在百步开外,看得清清楚楚。” “我让你散出去这小子的神奇之处,你确认九公主的人都知道了吗?” “弟子老婆的外侄女就在九公主的身边当差,弟子与老婆闲谈起商公子的传说时,不小心被她听去了,为此弟子还叮嘱她万万不可把咱们捉到轲门小徒的事传出去。” “干得好,如此一来,你那外侄女更是非要把这事传出去不可了。” “弟子有一事不明” “说” “师尊捉到姓商的小子,大可敬献给公主,为何偏要把他憋得满山乱窜自己找上九公主的人” “嘿,他为了逃离苦境找上九公主,自然加倍用心诊治,万一治不好,那也不关咱们九宵宫的事,万一治好了,毕竟人是咱九宵宫捉来的,首功是跑不掉的,兵法云,善攻者必善守,这才能立于不败之地,我九宵宫主攻伐大权,你又是为师唯一的传人,兵法不可不读。” 徒弟心悦诚服,躬身退走。荊楚坐在案前,微微一笑,拈起狠毫,写下墨迹淋漓的八个大字:“风狂下云路,百草尽低昂”。暗道:“小子,是龙是蛇,咱们走着瞧。” 第六十七章: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 http://..org/ 商羊舞现在过得很舒服,不是一般的舒服,是十分的舒服。特别是九公主不再咳出血冰之后,商羊舞在金殿所过之处,神官和丫环们都低头致意。喝最美的酒,吃最精致的菜,全天候有人守在他数十步内,等候差遣,不问任何理由,完成他所吩咐的每一句话。 这种曰子与轲山大不一样,在师兄面前,自己是小师弟,自然是跑腿的命。在惜年面前,自己是偶象,自然是老黄牛的命。现在突然一呼百诺,舒服一阵子之后,就会生出烦燥。毕竟,周围围着一大堆佣人,日子其实一点都不好过,因为,不自由,不自在。这种感觉,甚至让商羊舞想念起在九霄宫满山乱窜的日子来。 商羊舞现在又爱上了爬山,而且不准人跟着。 围幕后的九公主当然觉得商羊舞这么干是对的,没有点小个性,哪里会是轲门小徒。面对惶急过来禀告的神教护卫,轻轻笑道:“任他去,轲师闲云野鹤,教出来的徒弟当然也会这样。” “可是,他万一跑了怎么办?” “他说了要治好我,当然会治好我,你们看他象不守信的人吗?”九公主有些不悦,刚刚还轻笑着,现在声音却冷了下来。 “山上许多禁制,属下恐怕。。。。。” “跟远一点,不准让他发现,不准让他有危险。” 这种命令虽然有些无理,但九公主对神教教众一向很好,偶尔无理一两回,那也变得十分的有理了。护卫不再啰皂,领命而去。 莫姨也站在围幕之后,怜惜地看着九公主渐渐有了几丝血色,白玉般的脸,那张一向闷闷不乐的脸上,藏着很深的笑意,从心里泛出来的,不想与人分享的笑意。秋水般的双眸里满是欢喜。莫姨带了九公主这么多年,知道这个时候的她最想听到什么,商公子说过,病人,开心是最好的良药。莫姨自然是愿意让亲亲的九公主开心无限的。 “这个商公子也真好玩,据说他昨天跑到莲池边去唱歌,声音好大,吓飞了好几群水鸟”。莫姨笑着说。 “哦,好听吗?”徐九九闪动了两下眉毛,生生压住笑意,淡淡一问。 “鸢蓝这个婢子跟在后面,她又最会唱歌,公主如果想听,可以叫鸢蓝带筝来唱,据说特别有味道呢。“ “他,他发现有人跟着吗?”徐九九蹙眉,仰起小脸望向身边的莫姨,问道。 “他一个不会修行的,怎么会发现百步开外的坐照境。”莫姨摸了摸徐九九的头,安慰道。 “那,左右没什么事,就听听吧”眼神虽有几分急切,语气却更加的淡然。 鸢蓝抱着一张筝走了进来,施了一礼,就席地坐了,仙翁仙翁调了几声音。筝是好筝,玉虚宫顶数百年的一棵梧桐,才制出一张这样的筝。 鸢蓝压住弦,仰起头静思良久,才放开弦弹将起来,还未开唱,那曲,竟不似世上该有的曲子。鸢蓝一声清音切入筝音之中,曲如前世今生翻转的一缕秋风,歌如佛前禅语低吟。词曰 繁华声遁入空门折煞了世人 梦偏冷辗转一生情债又几本 如你默认生死枯等 枯等一圈又一圈的年轮 浮图塔断了几层断了谁的魂 痛直奔一盏残灯倾塌的山门 容我再等历史转身 等酒香醇等你弹一曲古筝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 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 曲尽,过了许久,才响起徐九九梦幻般的声音:“这是他唱的么?” 鸢蓝低头道:“婢子只听过一次,还未尽其妙,商公子唱得更加好听些。” “这首词?” “世上哪有这样的随心随性的歌词,这定是商公子别出心杼自创的,商公子除了修行,真的无所不通,婢子,婢子听了此曲,实在是惊为天人。” “他一个少年哪来这么深沉的感慨?他想的是谁?轲山上的那个小姑娘吗?”徐九九喃喃。 “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哪里能让商公子为她做这种歌词。”莫姨笑道。 商羊舞自然知道有人跟着,而且知道跟的是九公主身边的女护卫。在漫无目的地爬遍了昆仑三山一峰之后。商羊舞就迷上了去莲池冬泳。 现在己然是初春,商羊舞来昆仑己达三个月之久。是的,他十六岁了,更多了两分男人的魅力。莲池夹在玉虚与九宵两山之间,海拔极高,一年四季这上面都是极冷的。所以初春跟寒冬区别不大,那么,这个时候上莲池游泳,当然只能叫冬泳。 商羊舞脱下衣服,露出经过龙息凤髓改造过的身体,比女人还光洁三分的身体。把衣服顶到头顶,往莲池中间那个小岛泅去。不知从何时开始,商羊舞发现自己水性比鱼还好,如果不是身后有一双眼晴,商羊舞可以踩在水面走到岛上去,一个精气不能流通的人,能踩着水面走路,这就解释不清了。凡自己身体有解释不清的异能,商羊舞都把它归功于龙息。 这己经是商羊舞第三回游莲池了,游到岛上再穿上衣服闲坐一个时辰,看看莲池四周的山景,商羊舞觉得自己迟早会成为诗意的江湖人士。 徐九九这会心情很不好,因为那个女护卫偷看了三回商公子在莲池边脱衣服,而且一直沒有禀告这个细节,只说商公子现在喜欢上莲池游泳。直到徐九九追问:“他和衣跳进水,难道就不怕上岸冻成冰棍么?”,那个女护卫才迟迟艾艾作了细节描述。这让徐九九很光火,又不好发作,只咬住嘴唇鼻子喷着粗气,站在围幕外的人自然看不到徐九九的模样,只有莫姨知道徐九九实际上己经处于暴走的边缘。这就好比一个只属于自己的玩具,却先被别人打开了包装,看去了第一眼。 “以后都不用跟着了。”徐九九的命令十分的斩钉截铁。 第六十八章:不!我只爱她身上的人间烟火 http://..org/ 商羊舞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莲池中的小岛有一样东西,一样对自己很重要的东西。越靠近小岛,这种感觉越强烈。当确认不再有人跟着之后,商羊舞这回泅水上岛,再没有在岛边的礁石上看风景,而是开始了寻找。 因为莲池实在有些太大,所以岛看起来有些小。事实上,商羊舞花了数个时辰才横穿了小岛。其中有数条小河,几个瀑布,商羊舞找得很仔细,连瀑布里的小洞都没有放过,总觉得瀑布后面也许别有洞天。但,很可惜,商羊舞一无所获。 商羊舞靠坐在一棵大树下休息了片刻,轻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准备往回走。耳边响起一个极不屑的声音:“愚蠢的家伙,你是在找爷爷我吗?”。 商羊舞皱了皱眉,游目四顾,什么都没有。耳边的声音更加的恶俗不堪恶毒不堪:“啧啧,就你这个蠢到连家门都找不北的样儿,居然敢来找爷爷我,我呸!”,然后是从喉咙里呕出浓痰往地上吐的声音。 商羊舞二世为人,也算是见多识广,但素质低到这种令人发指地步的,商羊舞还是第一回见,这要是当面能见到人,商羊舞当然会高冷范抽丫一大嘴巴再说,但因为见不到人,所以只好对骂起来。好在商某也有些骂人的天赋,过了许久,那个声音开始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天哪,这样恶俗的话你都骂得出口,象你这么又蠢又不要脸的人,爷爷我活了九千岁,还真是第一回见,啊。。。。。。我呸!” 活九千岁?这就是吹牛逼了,轲门的规矩就是“努力低调严禁吹牛”,所以当然不能奉陪了。商羊舞哈哈一笑抬腿就走。后面的声音有些得意:“蠢货,滚远点,爷爷见你一次骂一次。” 那个人一定躲在树上,但商羊舞气息不通,又有些累,实在不想爬到树上揪他下来,何况下来了,自己也不一定打得过。此人如此嚣张无理,不搞他一把也不是商某的作风。 撕下衣角塞住耳朵,世界顿时清静了。商羊舞找来了一堆半湿的树枝,点火,巨大的一股浓烟冲天而起。商羊舞双手拢在胸前,看向大树,心道,老子熏不死你。 烟火中,一条金光闪闪的门在树干中显现。商羊舞呆立良久,才取出耳中的布条。耳边回荡的还是那个声音,这回却是无尽的欢欣:“想不到除了杂毛老道,又多了一人能找到这道门,你进来呀,你进来呀,蠢货,我说你倒是进来呀。”因为生气,呼唤又变成叫骂了。 商羊舞踢开树枝,扑熄了火,那门还没有消散。商羊舞看着那道门,悠悠道:“给老子一个进去的理由先。” 那人似乎很是惊诧,沉默了半晌,才咆哮起来:“你身上九条龙息封闭了幽府,空有凤髓和玉蚌之力而不能用,除了爷爷我,谁能解决这种乱七八糟的难题?你象条狗一样嗅遍了这个岛,不就是找你白爷爷我吗?你还要白爷爷给你一个什么理由,啊。。。。。。我呸。” 商羊舞抬腿就开始奔跑,如乳燕投进一头扎进那道门,眨眼之间,已在金门之内。那金门便消失了,树还是那棵树,树下的商羊舞却凭空不见了。 门内是一个广茅而宏大的世界,没有山河,没有其他的一切,只有苍茫无尽的星空。商羊舞伸出手,那星空遥不可及,又仿佛触手可及,商羊舞感到自己的身体在迅速长高长大,高到可以伸手摘下那些星星,大到可以抱住那住那条星河。这种顶天立地的感觉很玄妙,以至于无言。 那人惊喜之极地咦了一声,不自觉笑了起来:“哈哈。。。。。。在杂毛老道的小世界里,你能顶天立地,好,很好,实在好,你仔细看,这个星空有几层,几个颜色。” “九层,九色”。 “好好,小老弟不错,快快用手穿过你最喜欢的那层颜色。” 商羊舞最喜欢的当然是玉色,巨大的手掌穿过星河,直入那层玉色,下一刻的商羊舞便出现在一座宫殿前面。那宫殿与昆仑山顶的金殿一模一样,金光闪耀,风雷渐起,龙吟如潮。 金殿前有三级宽而大的白玉台阶。那个声音正是从这殿中传出的。商羊舞正在纳闷,这几个台阶为什么这么宽大呢?殿内又传来讥笑声:“做男人就应该顶天立地勇敢果决,你这畏畏缩缩的,到底还是不是个男人?” 商羊舞自听到此人的第一声起,就知道这是一张吐不出象牙的狗嘴。微微一笑,便不再同他计较,抬起腿就踏上了第一级。 如梦如幻,似假还真,商羊舞进入了一个世界,商羊舞坐在一个比春风十里楼还要奢华无数倍的欢场,伎乐声起,如云的仆从跪进最可口的食物,有二三好友可以纵酒高呼。厅堂的舞姬跳的舞比天魔舞更美艳三分,两个绝色艳姬温柔地挂缠在商羊舞身上,说着最令人心旌动摇的情话,兰指划过薄衫,堂前明烛高悬,酒肉池林中作竟夕之欢。但商羊舞却越来越不开心,越来越痛感寡淡。美人无数,何及惜年蠢萌的一笑,酒友虽多,何及两人困于荒漠杯水相让。商羊舞长身而起,抖落挂缠的艳体,掷杯于地。 破!不是酒杯破了,而是幻景破了。商羊舞踩在了第二级台阶上。 这是一个极完美的世界,连老虎都学会了吃草的世界,没有战争,没有欺骗,其至连性/爱都没有。一堆人整日里高谈阔论,今天诗会明天文会,女人都弹着大雅小雅的曲子,不吃人饭也不干人事,食风餐露。商羊舞掩鼻而过,暗道,****,什么**玩意儿。片叶不沾身,直接跨过了第二个台阶。 天上掉落一滴雨,商羊舞接在嘴里,心道这要是美酒就好了。这滴雨便有了最美的酒味。你若是想,这雨是唐僧肉,那么,它就真的是唐僧肉。前方本是一片污脏的阴沟,你若想,我希望它是仙河琼楼,它就真的会是仙河琼楼。因为这是神仙的世界,神仙心念微动,世界提供他们所需要的一切。商羊舞感觉到这世界的荒谬,但无数的神仙纷纷用法力展示仙境给商羊舞看,希望他留在这里,成为神仙的一员。甚至,他们还渡化了惜年,说,我们神仙老大玉帝大人是不禁止仙人成亲的,你要是放不下人间的这只小凤,可以上天来做世世代代的夫妻啊。商羊舞叹道:“不!我只爱她身上的人间烟火。” 商羊舞睁开眼,仿佛已经历过三世的轮回!三阶尽渡,殿门大开,商羊舞一步跨过,便已入金殿。 第六十九章:慧心,慧眼 http://..org/ 商羊舞睁开眼,己在金殿之中。金殿内空无一人,只有一声比一声欢愉的疯笑声:“没有任何修行功力的人,却穿了九天,破了三界,杂毛老道的小世界困住的只是自己不成器的子孙,小老弟,来来,你白爷爷来告诉你怎么对付那九条蠢龙。” 九天?三界?商羊舞这才想起,神教的《太玄经》里所说:“世界有九天,一为中天,二为羡天,三为从天,四为更天,五为睟天,六为廓天,七为咸天,八为沈天,九为成天”,据说,九种天九个色,色越淡,代表的那种天境越是玄妙,莫非自己穿过的玉色,是最玄妙的天境? 三界,也是《太玄经》里的描述,一为欲界,二为****,三为无为界。能冲破三界,才能成为圣人。当然,商羊舞是不会觉得自己有穿九天破三界的能力的。 “什么狗屁的九天三界,杂毛老道的小世界幻景就是个屁,自己一辈子成不了圣人,老死在床上,却妄想创出九天三界的幻境,哈哈。。。。。。可怜了他的那些脓包子孙,闯一回吐血一回,闯一回少十年功力,报应啊。”那个声音似乎对所谓的杂毛老道怨念颇深,一边开心他的幻境被商羊舞破掉,一边讥笑痛骂不休。 “呃呃,请问那个杂毛老道是谁?他的脓包子孙又是谁?”商羊舞难免好奇。 “蠢货!问这种蠢问题,当然是昆仑神教的开派教宗,和历代脓包教宗啊,整整二十六个脓包,没有一个能走进这座金殿,有好几个连门都摸不到,哇哈哈。” “那门不就是在那棵树中么?” “上一次那门是开在石头上的,杂毛老道开出这个小世界,就是这个门很有意思,变化万端,开得完全没有规律,小老弟,你是运气,今天那门正好隐在树中,木遇火,哪有不大开特开的。除了历代教宗有开门的秘术,你是第二个能不靠神教秘术打开的。” “还有一个是?” “那是一个完全没有责任心的人渣,白爷爷我就没见过比他还不求上进的。唉”姓白的一边骂一边很遗憾地叹着气。 商羊舞见这个自称白爷爷的家伙居然敢骂开派的神教教宗为杂毛老道,又称后代的二十六任教宗为脓包,掐指粗粗算一下,神教开派己历三千余年,吓!这个姓白的是个活过三千年的老妖精!但是,自已轻松闯越的九天三界,为何二十六任教宗却闯不过呢?总不会比一个精气流动不了的凡人更脓包吧? “嘿嘿,一生九,九生无极,无极又再归于混沌,九天幻境内,能清晰地看出九层天来,老杂毛说那需要圣人的慧心慧眼,找到与九天相对应的九色,并穿过玉色,不能稍作犹疑,一旦错过时机,九天化为无极,九色归于混沌,你这个凡人必然在幻境中血肉不存。小老弟天生慧心慧眼,而且又很自信于自己的判断,所以轻松穿破九天,才没有感受到幻境的凶险。尢天幻境,只要看不透穿不过,入神境在里面都得自损十年功力才能脱身。损去的功力又刚好补强九天幻境的杀意,在里面自损功力的人越多,这个幻境就越强,现任的脓包教宗自从几十年前在幻境里吃过一次亏以后,就再也没有来过了。”姓白的意犹未尽给商羊舞唠叨解释。 商羊舞骇然,自己到底是天赋异禀还是运气太好呢? “至于三界么,只要你在三界幻境中稍动留恋之念,那三界就化成三刀,除了他的子孙有秘术避开这三刀,其他的,圣人境以下必死无疑。小老弟,在欲界,你能无欲,在****,你能无色,在无色界,你能堪破诸相以至于无相。这就叫天地异数。” 姓白的现在对商羊舞的态度好了许多,不但解释详尽,而且“小老弟”叫得更是亲切自然,大有相见恨晚的意思。 己经被破掉的幻境,商羊舞实在没兴趣多打听,他只想直奔主题,解决那九条讨厌的龙息。 礼尚往来,商羊舞躬身,还揖起了手,道:“白前辈神通广大,小子身上龙息的事?” “这个什么狗屁神教有人知道你怀有龙息凤髓玉蚌珠吗?”白前辈风马牛不相及的一问。 “没有” “哦,很好,年轻人就是应该低调点,哈哈,小老弟,白爷爷送你一个法器,你戴上,过不了几个月,那九条蠢龙就会乖乖出来了。” “铛”一声,掉下来一个项圈,乌黑色的,丑陋之极的项圈。 “这,难道是戴脖子上的吗?” “你愿意戴脖子上也行,反正这项圈可以大小变化。” 商羊舞拾起项圈,往手指套去,就成了一枚戒指,变小了,也就没那么丑了。 “多谢白前辈厚赐,不若白前辈现出真身,也好让小子见识一下什么叫仙家风范” “哈哈,小老弟很聪明啊,我自然是天下第一仙家风范,可惜你境界太低,还没有与我见面的资格。” 自恋的人多了去,但自恋成这样也属难得。也不知这个白前辈是何方神圣。商羊舞一时无语 “去吧,小老弟,治好身体来这找我,白爷爷会再给你一场惊天造化。切记切记哦”姓白的似乎生怕商羊舞身体好了一去不返,于是以惊天造化诱之。 “可是,下一次小世界的门,小子就不一定找得到了。”商羊舞提醒白前辈。 “你闯进金殿,小世界就已与你心意相通,只要你再来到这个岛,,它会主动为你开门的。”也许因为太老了,话说太多,情绪波动太多,白前辈语气中有些困倦,便再也没有开口指点商羊舞。 商羊舞心意微动,便出现在岛边的礁石上。白前辈说得不错,小世界真的明白,而且顺从了自己的心意。 第七十章:丹中藏着的一味奇药 http://..org/ 莫姨已经出去了,那间琉璃屋子只有徐九九与鸢蓝两个人。帷幕低垂,鸢蓝把手按在筝弦上,再好听的曲子,听到十数遍都一定会厌烦。但这两个却一个弹得兴起,一个听得起兴。徐九九的手指在厚裘上虚按,叹道:“等我病好了,你就教我弹筝吧。” 鸢蓝轻笑了一声,马上又敛去笑,轻轻问道:“公主还要听吗?” “不了,他很快就要过来号脉了。” 商羊舞今天比平时足足晚了一个时辰才过来,见房内只有一个女侍,微微一怔,便依旧坐到那个绣凳上。双手极老实地平放到大腿上,等徐九九伸出手腕。 徐九九突然心生一种很舒服的感觉,比金殿的龙香木更让人舒服,每个毛孔都张开了一般。徐九九有些疑惑地看向帷幕外的商羊舞,那个人正眼观鼻鼻观心,双目低垂。 “先生常说病人的心情最为重要,我最近却心情郁结呢?”徐九九叹道。 “让一个神教俘虏,来劝导一个呼风唤雨的神教公主要开心快乐,公主的要求有点过份啊。”商羊舞皱着眉头说道。 “男人不是应该比女人豁达么,先生难道忘了我不但是个女人,还是一个病人?”徐九九轻咬了咬下唇,说道。 这就是无理取闹了,商羊舞只想快快号完脉,然后找个地方打坐,观察体内龙息的变化,带上戒指半个月了,龙息还是坚守幽府不出,商羊舞的心情其实不是很好。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经历千辛万苦终于知命,一夜之间又重归于废人,这种痛苦,跟破了产的巨富,被赶下台的皇帝一样。 “唉,既然公主心情不佳,不如我讲几个小故事给你听吧” 于是很恶毒地挑了几个前世悲剧故事讲了,总之要让开心的人想哭,不开心的人想死的那种,摧人忧郁成疾的那种。 两个女人开始抽泣,商羊舞的心情于是稍稍好了些。 等到商羊舞终于号完脉,交待几句匆匆离去。徐九九想了想商羊舞讲故事时恶作剧的眼神,终于扑嗤一声,哈哈笑了起来。 鸢蓝却还沉浸悲剧气氛中,颗颗泪珠滴在琴弦上。此时听到公主的大笑声,极是惊讶,抬头望向帷幕内的九公主。 “他这是故意的呢,哼,自己心情不好,就想把别人弄哭,原来是个坏人。” 鸢蓝这才展颜一笑,商公子怎么跟一个小孩子似的。。。。。。可爱呢! “不过,你发现最近商先生有什么变化没有?”,徐九九微微前倾,双手支颐,问道。 “婢子,婢子不敢说”。鸢蓝低声道。 “说,说老实话,一丝都不准隐瞒,不然,我把你赐给哑奴。” 鸢蓝吓得跪到帷幕前,伏首道:“商公子身上有一股让人感到很舒服的气息,而且越靠近他,这种感觉越强烈,婢子以前,以前可没有这种感觉,现在的商公子,就好象一颗舒神丹一样,婢子好几次想同公主说,怕公主误会,婢子才不敢说的。” 徐九九陷入沉思,原来有这种感觉的不徒自己一人,害得自己每到静夜,想起这种感觉,就羞得不行,以为被这个轲门小徒迷住了呢。 “以后凡商先生进来治病,你们都出去,心醉神迷的,免得被别人看了笑话。” 鸢蓝更加的羞惭,低低地应了一声:“是”。 昆仑三宫:玉虚宫,九霄宫,离恨宫。九霄宫专事征伐,玉虚宫其实是一座丹宫,专门负责提供教众修练的丹药,离恨宫,是一座刑宫,凡叛教者一入离恨宫,管教你生不如死,所以称为离恨。 玉虚宫最有仙家气,宫殿隐在云雾之中,空气中飘着浓厚的丹香,住在这里,凡人都得长寿几十岁。宫前立着一个古朴的大鼎,那是玉虚宫的镇宫重宝------焚天鼎。自建宫以来,此鼎只开过三次,三次练出的大丹,都成功地助教宗破了境。 莫姨现在就在玉虚宫宫主的丹房内,一个皓首的瘦小老者端坐在莆团上,闭目养神。在金殿都极嚣张的莫姨,此刻却分外的恭敬,弯着腰,连呼吸声都比平时轻了三分。 许久,养足了神的皓首老者才睁开一双不大的眼,如两粒丹药一般放出精光,看向莫姨。似乎对莫姨的态度很满意,这才轻轻点了一下头。 莫姨从怀里摸出一包物事,奉若珍宝地打开,那包裹着的纸张写满了字,纸里是一颗暗红色的丹药。 老者伸手接过丹药,凑到鼻子上吸了一口气,皱起了眉头,又狠吸了两口。再看了一眼手中包裹丹药的纸,问道:“这就是他找药的单子?” “是”莫姨轻声应道。 “丹里只有十几种药材,却开了百多种药材的单子,这个小子心思不简单。”皓首老者叹道。 “那,这丹?”莫姨轻问道。 “老夫亲自帮公主练过十几年的丹,这个丹的用药几乎与老夫的毫无二致,除了一味药。公主之所以好转,这味药才是关键,也不知他是从何处得到这味荮的,老夫实在是奇怪啊。”皓首老者的一对白眉深结。 “这是一味什么药?请宫主大人告知,老身也好让人多备一些,万一此人离开昆仑,就请宫主大人也炼出这种丹,以防公主病情反复。” “这味药火性纯正,又藏着一股温养之气,正好克制公主的太阴寒疾,只是,老天见多了天下奇药,何曾见过这样的天材地宝啊。”皓首老者感叹道。 “此人自从被俘,从未离开过昆仑,又在九霄宫被荊楚大人用神识搜了身,我已问过荊楚大人,此人身上没有任何丹药,莫非这味药是他在昆仑找到的?”莫姨问道。 “哼!老夫自小就在昆仑求问丹道,难道对昆仑所产的药物,反不及他一个轲门小徒熟悉?休要多问,此药断断不可能产自昆仑!。” 莫姨见皓首老者动怒,哪还敢多问,只好垂首不言。 皓首老者见莫姨屏息敛手,这才有些满意地点点头,道:“明天带他过来见我,教宗云游未归,轲门小徒住在金殿,如果不解开这个疑团,万一公主有什么差池,你就难逃其咎,也罢,你既然求到玉虚宫,老夫就帮你一把。” 莫姨叩谢而去。 第七十一章:行走的天材地宝 http://..org/ 尽管胡青童现在的气质好了许多,但商羊舞还是一眼认出,面前跌坐的皓首老者就是胡青童。十六年前这个扑过来啃咬自己的老鼠,实在给商羊舞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想不到他现在成了玉虚宫之主。商羊舞初遇胡靑童还是个婴儿,现在一身龙息又重归幽府,倒也不怕胡青童认出了自己。商羊舞神色如常,揖手为礼,便静候胡青童相询。 胡青童双手在袍子里抖动,这个少年身上的气息,自己哪怕在梦中都时常回味。“龙息,十六年前的龙息又回到了自己的身边,这莫非是天意?” “哈哈。。。。。九龙息,一别十六年,老夫梦魂萦绕,实在是想念得很啊。”当看到商羊舞身上修为全无,胡青童不再掩饰心中的狂喜,跟九龙息打起了招呼,完全没有把商羊舞这个行走的大活人放在眼里。是的,对于胡青童来说,商羊舞不过是一根行走的天材地宝。 “原来,你还是认得我。”商羊舞叹道,此时丹房沉重的石门无风自关,商羊舞连呼救的机会都沒有了。 “你难道不知道自已身上的龙息散出的味道很浓郁吗?”胡青童象看着白痴一样地看着商羊舞。又凑到商羊舞面前,如欣赏一只待宰的小羊羔,狠吸了两口气,咦了一声,更加疯狂地大笑起来:“居然经脉中还有传说中的凤髓和玉蚌珠的味道,小子,你真是天下第一至宝啊。” 商羊舞大是迷惑,龙息不是藏在幽府吗?他又是怎么闻得到的呢?不及细想,商羊舞笑道:“宫主莫要忘了,我现在是九公主的医生。” “嘿,你倒是大方,为了治九公主的病,居然把自己的血抹到丹药上,凤髓跟玉蚌珠正是太阴寒症的克星,难怪连我都束手无策的九公主,快要被你治好了。”胡青童没有理睬商羊舞的威胁,一边笑,一边走到商羊舞身后,踮起脚,朝着商羊舞的后颈一口咬下。 一声响,是胡青童牙齿崩断的声音。十六年前胡青童用饕餮神功在龙息面前吃过大亏,堕境之后专注于丹道,利用丹药之功,功力比十六年前精进了不少,这才入主玉虚宫。这回长了记性,绕开商羊舞的前颈开咬,不料这少年皮肉坚硬如斯!把一嘴利牙都崩断了。 胡青童吐出满嘴鲜血和断牙,既不呼痛,也不生气,而是笑咪咪地围着商羊舞走了一圈又一圈,嘴里还啧啧有声,几缕鲜血顺着白须滴下,目中疯狂之意越来越浓,笑意也越来越盛。此时的胡青童十分的诡异而恐怖。商羊舞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轲门小徒在玉虚宫出逃,被追得跳下山崖。这件事很快在金殿传开了。因为很多人,确实对这个少年印象不错。垂头丧气的俘虏他们见得多,每天昂着头对人微笑的俘虏却只有这么一个。本以为他会以治好九公主为献礼,向神教投诚。却不料。。。。。。 徐九九从帷幕后走了出来,从来沒有在九公主面前跪过的莫姨,就跪在地毯上。徐九九俯下身,冷冷地说:“抬起头,看着我。” 莫姨抬起头,看着一手带大的九公主,那张稍显瘦小的脸上己然看不到对自己半分的眷恋之情。莫姨泪流满面,泣道:“老身只是想问清那粒丹到底是什么药炼成的,万万想不到商先生会趁机逃跑啊。” 徐九九指甲掐进掌心,一缕鲜血垂落在洁白的地毯上。语气比开始更冷了三分:“看在你服侍我十六年的份上,你走吧,离开昆仑。” 莫姨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是这种结果,嘶声道:“九九。。。。。。”徐九九婴童时,莫姨就喜欢附在她耳边轻轻地喊几声“九九”,这个一辈子未嫁的妇人,内心深处是真的把徐九九当成了自己的女儿的。 “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不然,我会杀了你的。”徐九九的语气平静,但莫姨却生出了害怕,因为她了解徐九九,这个被病痛折磨了十六年的少女,一旦发起怒来,会是如何的冷酷。 莫姨没有再多说一句话,重重地磕了几个头,转身就走了。 徐九九箕坐到地毯上,想起那个少年的散淡答容,脸上的神色更加坚定,轻轻自语:“不,你不是一个会自杀的人,荆叔,莫姨说的,我都不信,我等着你来治好我。” 商羊舞己经在一个赤火石砌成的地下室关了十天。子夜时分,一个人影靠近,商羊舞并不抬头,笑道:“今夜又给我带来了什么好丹药,快快拿出来,我都饿得等不及了。” 那人嘿嘿一笑,背着双手,围着商羊舞又走了两圈,欢笑道:“不错不错,吃了十天老夫的丹药,体内精气更加的凝实了。酒肉饭食这些俗臭之物入体,老夫担心会影响丹药的功效,你反正要被老夫炼化,不如干脆大气些,成全老夫这一回。”原来这人就是胡青童,他竟然要将商羊舞活活炼成丹药。 商羊舞并不生气,笑道:“沒有酒肉饭食没关系,你送来的丹味道也不差,就是这个房间住着不舒服,太燥热。” “你忍一忍,明天就给你换到万年玄冰室去,那里可绝不燥热,哈哈,老夫先把你全身的药息从脏腑中蒸出来,再以万年玄冰凝到经脉之内,辅以老夫多年来炼出的各种修行丹,老夫就可以把你炼成前所未有的天下第一大丹。服下此丹,不知老夫会走到哪个妙境。哈哈” “你恐怕对外宣称我逃走了吧”商羊舞叹道,此人的狡诈实在罕有其匹。 “商公子聪明,可惜老夫正是你的克星,老夫让人穿着你的衣服往山下跑,然后把他打下山崖,再引几个野兽把尸体啃干净,老夫身为玉虚宫之主,教宗以下笫一人,对教众恩惠又多,威望素重,谁会怀疑这是老夫设的局?更何况荊楚亲眼见过你跳崖自杀过,被追急了,再跳一次崖也就顺理成章了。哈哈。。。。。。十六年一个轮回,今天又落到了我的手上,商公子,你就认命吧。” 第七十二章:九阳丹 http://..org/ 赤火石是天下火性最旺的石头,产自东桑的某座高山,据说太阳就是从那座山后升起。事实上,胡青童己经发现这座由赤火石砌成的房子,温度降低了许多,火性大不如前。但胡青童毫不在意,不管这个少年身上发生了什么,最后都得化成自己的一颗大丹。胡青童笑咪咪地拍了拍商羊舞的肩,放下一小碗丹药就走了。 商羊舞有些麻木地把那碗丹倒进嘴,就枕着双手躺下,这些丹应该是胡青童的珍藏,因为每次吃完丹,经脉内的凤髄都会掀起一阵小小的风暴,然后产生吞噬之力,毛孔开张,吸取赤火石的火性。 当体内躁热不可当时,丹田内那轮玉蚌珠精华形成的明月,就会出来安抚狂暴的凤髓海洋,明月在宏大如江河,炙热如熔浆的经脉中浮沉。经脉便重归于一汪透亮晶莹的清水。如果说之前的经脉还残留几丝不纯净的杂质,经过这十数天丹药的粹炼,凤髓的颜色变成了透亮的翠玉。因为幽府不通,商羊舞也懒得打坐,枕着头翘着腿,强忍一轮又一轮的燥热来袭,任体内稀奇古怪的玩意自己去折腾。只要那九条蠢龙霸占幽府,关门不出,经脉内的景象再迷人,自己还是一个废人,一个要被别人炼成丹药的废人。 第二天子夜,满脸热忱的胡青童又把商羊舞请到了玄冰室,既没有用绳子绑住送进去,也没有点住穴道扛进去,而是象一对友人在散步,打开门,一股入骨的冰寒扑面而来,胡青童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式,笑道:“能住进这样的宝室,并不是毎个人都有这样的机缘,请,请。” 商羊舞皱了一下眉,道:“你总该送几床厚棉被进来吧,冻死了我可不好。”胡青童嘿嘿笑道:“你身怀凤髓,拥有最纯粹的火性,又吃了我那么多的好丹,怎么会冻死,忍一忍,等你身上的凤髄凝实一些,就大功告成了。咱们就,呃,开始炼丹” 商羊舞叹了一口气,走了进去,回头看着门口的胡青童,道:“要不要,进来坐坐?” “不不,我老了,可经不住这万年玄冰的奇寒。”说完,咣铛一声,门就关上了。 极西以西,有山,名月巢,寒月栖息所,地底万余丈,产玄冰,玄冰中孕有冰魄火晶,吞食冰魄火晶者,神魂不灭。 神魂不灭,是和尚们的至爱。据说千年前,写下《西行记》的佛宗大能多闻天王,之所以一路向西,就是为了寻找冰魄火晶。进入月巢之后,深入地底万丈,才数日,几乎被冻成废人,耗去数十年功力,终于抵不过玄冰的酷寒,才失望而归的。 转瞬之间,商羊舞身上就生出了一层冰霜,手足僵硬,连眼皮都动不了了。寒气侵入经脉,越积越厚,翠玉色的江河之上,正欲结冰之际,凤髄仿佛受到了挑衅,顿起一阵炙热的风暴,如一阵春风吹过,经脉内冰雪消融,侵入的寒气逃入丹田,正在沉睡的那轮珠月,仿佛看到了亲人,张开双臂,拥抱寒流,寒流融入珠月,珠月发出极舒服的呻吟,商羊舞不自觉地发出长啸。珠月意犹未尽,冲出丹田,飘浮于经脉江河之上,月寒之气尽数融入珠月,珠月的光芒更晶莹了几分。 商羊舞极舒服地扩了扩了双臂,想不到多闻天王都忍受不了的方年玄冰,到自己这里,却成了夏日里的一碗凉冰,很让人舒爽啊。商羊舞张开双臂,五体投体,拥抱玄体,老子今天就化了这间冰室。 但玄冰不是冰,不过是一种至寒至阴的石头。所以化是化不了的。凤髓越来越热,商羊舞就越是想贴近玄冰。玄冰寒意不尽,凤髄终于失去角力的耐性,暴怒之极,掀起一阵又一阵的热潮,商羊舞怪叫一声,飞速地扯掉衣服,脱掉鞋子,在玄冰上翻滚。希望毎一寸皮肤都可以得到凉爽的抚慰。 十日后,胡青童打开玄冰室,看见了昏沉裸睡,嘴角还带有笑意的商羊舞。一股暧风吹过,是的,万年玄冰室己然成了一个普通的石室,玄冰的阴寒之气,己尽数被商羊舞吸尽。非但如此,还带了三分温暖,难怪这个少年睡得如此舒服。 胡青童皱眉在这间新产生的温室里垂首踱步,怎么会这样呢?这个少年的凤髄之力己远超他的想象,很想用神识进入他体内探索一番,又怕重蹈十六年前神识被吞的复辙。好在,我还有焚天鼎。胡青童心道。 商羊舞张开眼,就看见陷入沉思的胡青童。商羊舞一个虎扑,双手掐上了这个瘦小老头的脖子。 如果那几条蠢龙胆敢打开幽府,这个时候的商羊舞是有能力杀死胡青童的。但九条懦夫早己胆破,只想守住幽府安全度日,哪里会理睬幽府外发生了什么。 商羊舞被震落在地,哈哈一笑,便施施然穿上衣服。说道:“刚刚算是一次失败的尝试,你应该理解我困兽犹斗的心情吧。” 胡青童这回却失去了欣赏困兽的兴趣,喃喃自语道:“不能再等了,不能再等了。”说完就急匆匆地关门出去了。 当太阳吐出了第一缕霞光,玉虚宫响起了九道悠扬的钟声。近三十年余牟,这是第一次玉虚宫的钟声响了九次。教宗还未归山,其他二宫宫主听到钟声,不过片刻,就到了玉虚宫大殿. 殿中十六个大丹师早站成两排躬身行礼,胡青童今天的穿着特别的慎重,一身腥红神袍,连红玉神冕都戴上了,神情肃穆,正在给殿上的一座神像敬香。听到十六位大丹师致礼二位宫主的喊叫声,却并不即刻回头,一丝不苟地敬完香,三跪九拜。完礼,这才笑容满面地走下台阶相迎。 “哈哈。。。。。。若不是老朽敲响钟声,二位师弟怕是不会来看望老朽的。” “哪里哪里,师兄喜欢清静,我怕多来几趟,师兄就会急着赶人了。”离恨宫宫主江闲笑道。 荆楚却并不多言,行了一礼,便朝殿上的乌木椅上行去。昆仑金殿以及三宫,殿上都布有四把乌木椅,正中的椅子比另外三椅高大数尺,座北而朝南。那是教宗的位置。教宗虽未归山,却也无人敢去坐上那把乌木椅。 “不知师兄今日有何大事相召?”江闲拱手问道。 胡青童还未及答话,殿外响起一个清冷的声音:“姓胡的想召你们谋反”。三人大惊,往殿下望去,却是徐九九一身厚裘,走进了殿内,十六位大丹师跪下行礼,高呼:“恭迎九公主。” 徐九九走到阶下,负手站定,看着呆坐着的三人,一声娇喝:“姓胡的狂悖如此,见到本公主居然敢安坐不动,荆叔,江叔,你难道也要跟随他去谋逆吗?” 徐九九病体缠绵,住在金殿深处,从不过问神教事务,不料一旦露面,言辞竟如此霸道犀利。三人都是教宗门徒,在教宗唯一骨肉面前哪敢稍有不敬,忙急步走下台阶,躬下身子迎接。胡青童更是谦卑十分,深深施礼,温柔轻笑道:“小师妹身体大好了,师兄考虑不周,怕耽误了小师妹养病,没有派人去金殿迎接小师妹,是师兄的错,是师兄的错。”。 徐九九没有再看三人,而是抬腿往阶上走去,胡青童与江闲忙双双上前,搀扶住。徐九九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站在殿上,看着弯着腰的胡青童,轻轻说道:“我想问玉虚宫主几个问题。”,也不称师兄,而是以玉虚宫主称之,显然对胡青童怒意未消。 “小师妹请问,老师兄知无不言。”胡青童的语气,温柔中加入了几分慈祥宠溺,仿佛面对一个至亲小童的无理取闹。 “这座神像是谁?”徐九九指着胡青童刚刚敬香的神像问道。 “本教开派祖师。” “很好,你还认得祖师爷,他姓什么你还记得吗?” “姓,姓徐”胡青童额头微汗。 “整个昆仑,除了我爹爹,还有谁姓徐?” “自然是小师妹了。” “那么,下一任教宗只可能是谁?” “小,小师妹。” “你是不是觉得我身体不佳,所以并不把我这个未来教宗放在眼里,居然未经我同意,就擅自敲响九声金钟,聚集三位宫主,姓胡的,你好大胆。” 胡青童终于跪倒在地,磕头道:“小师妹息怒,老朽也是一片忠心,教宗大人命老朽炼九阳丹助他破境入圣,老朽集全宫之力,花了十年光阴,终于找集了所需的药材,本应该等教宗大人归山之后,亲自开启焚天鼎炼丹,但时不我待啊。” “哦,为何?” “因为明天寅时,会有日月同辉的天象,此天象数百年一遇,阳气初生,阴气不绝,交汇于天,乃至于阴阳互济。加之寅时,正是五行中木与火大盛的时刻。这是我们丹师千年不遇的开炉炼丹的好时候啊。如果此时开启焚天鼎,去炼九阳宝丹,师兄我有九成把握在九九八十一天之后,可以炼成本教创教以来最为完美的九阳丹,到时教宗大人一丹成圣绝非难事,要是我神教气运好,此炉能多出几枚九阳丹,嘿嘿。。。。。。”说完抬起头,巡睃了一圈。 江闲被胡青童富含深意的眼神瞟过,心中顿时金鼓齐鸣:“我也有杌会吃九阳丹啦!”。连素来沉静的荊楚,都显出了十分的神往脸色。有机会在修行路上吞食一枚九阳丹,这种诱惑任谁都无法抵挡。 胡青童一席话,形势便立刻反转。荆江二人看向徐九九的眼神满是责备,心道:“公主好不晓事,九阳丹乃我神教第一等大事,岂能由你一个小丫头来恣意捣乱,要是教宗大人在,就是再宠爱你,恐怕这时候也会把你逐回金殿幽闭起来。” 徐九九眼睛微转,过去扶起胡青童,挽住他的手臂,嘻嘻笑道:“我就是看大师兄敲了九声钟,心中好奇,过来看看。大师兄可没有小时疼我了,日月同辉这么好玩的美景,都不派人接我过来一起欣赏。” 胡青童慈祥地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回到十年前,哄小师妹服丹的时候,道:“是是,都是大师兄的错,到时九阳丹一出,只要多出一粒,就当师兄的陪罪小礼,小师妹要是服下,哈哈,身上寒疾一扫而光,还可能连破数境哦,咱们的小师妹也许就成了世上最年轻的知命强者了呢。” 第七十三章:血树 http://..org/ 第二天深夜,丑时。月亮圆到给人一种肥的感觉,不过是很好看的那种肥,环肥燕痩的那种肥。玉虚宫灯火通明。巨大的药烛发出的光不但清亮,而且暗香袭人。八个大丹师双手托着乌木托盘,托盘之上,是玄冰雕刻而成的莲花,比真正的莲花大十数倍。药烛的清光投谢到玄冰莲花上,便生出一种圣洁的玉色,比昆仑莲池的雪莲花还要美上十分。玄冰莲花里盛着的便是今天要炼九阳丹的药材。 三位宫主和徐九九正站在焚天鼎下,看着鱼贯而来的玄冰莲花。江闲对胡青童笑道:“连朱果都找了,据说这种果数百年才一开花结果,每一株必有金蟒相护,玉虚宫这十年时间,光找着这一枚朱果都算得上奇功一件,何况其他七种药材不逊朱果半分,师兄入主玉虚宫以来,果然是统领有方啊,小弟佩服。” 胡青童肃容道:“为教宗大人的修行,我辈不可不尽心尽力,休说这八种奇药,就是这八朵玄冰巨莲,都花去我玉虚宫数月之功。它们可都是本宫数名知命大丹师用光明烈焰掌,一寸一寸雕刻出来的。玄冰融入光明掌的阳劲,才能护住这些至阳的圣药,不致流失半分药效。” 冮闲本以为这八朵莲花只为庄重好看,没想到还有这种功效。想到胡青童准备得如此充分,不由对九阳丹更多了几分信心和期盼。三大宫主,只有胡青童还只是知命巅峰,荊楚一向认为,此人入主玉虚宫,不过是对教宗奉迎得法罢了。看见这八朵玄冰巨莲,也对胡青童大为改观。 徐九九似乎对毎样药都极感兴趣,托着巨莲经过她身边的大丹师,都屈下腿,便于她细细观赏。徐九九摸了一下朱果,笑道:“这东西我好象吃过,也没有江师兄说得那么珍贵。” 胡青童哈哈笑道:“我的小师妹啊,本教三千年,也才藏下来三枚朱果,师兄当时拿给你吃时,你还嫌它腥臭,吃了一颗吐了两颗,你可知道师兄心疼得卧床整整一个月。” 徐九九翻了个白眼,有些撒娇地噘起嘴:“就这些了吗,九阳丹不是应该有九种药材吗?” “小师妺家学渊源,果然无所不知,当然得有九味药才能炼出九阳丹,不过,重宝必要压轴,这件宝贝,可不是师兄这样的微末本事能得到的了,那可是我玉虚宫建宫一千六百八十九年来的镇宫之宝。”,说完啪啪连击两掌,两个大丹师抬着一段长约六尺,直径达两尺的赤色木头,慢慢行来。 “血树!师兄,你怎么连血树都取来了。”,荊楚率先惊叫了起来,荊楚本来性情最为沉稳,此刻却发出了惊呼。 徐九九也不知这段赤色的木头,会是何等的宝物,以致于让荆楚失神,不过,这段木头,似乎在哪里见过,走过去细细看了片刻,也发出了惊叫:“这不就是玉虚宫祖师神像旁边那根赤色的大柱子吗?你,你把那根柱子截下一半,搬过来干什么。” 荆楚双眉紧皱,似微有怒容。连一直笑咪咪的江闲都开始肃然不语,疑惑地看向胡青童。 胡青童负手望月,叹道:“老朽对我教一片丹心,才敢冒此大不韪,截取血树炼丹,二位师弟,恕我不敬,教宗大人年事己高,如果再不破境,恐怕……一旦弃我神教归墟,小师妹年幼,以我三人之力,二位师弟自问还能保住神教盛景么?如若教宗一举进入圣境,寿命无极,我神教岂不是可以长盛不衰?只要能确保炼出九阳丹,一截血树又何足道哉,须知,我神教兴盛的根本全在教宗大人身上,而不是什么血树。” 荆楚静思良久,这才辑手问道:“有几成把握?”。 胡青童依然望着那个越来越肥的大月亮,道:“有了这段血树,成丹机会是十成,助教宗大人成圣的杌会也是十成。” 荊楚没有再犹豫,第一次对胡青童弯下腰行礼,诚挚道:“如此,教宗尚未归山,就请师兄主持大局,但有所命,我九霄宫无所不从。” 胡青童却对荊楚的莫大诚意毫不在意,一副云淡风轻毁誉任他的样子。胡青童没有再看其他人,而是走到徐九九面前,轻叹了一声,伸出苍老如鸡爪的手,极慈爱地摸向了徐九九的头顶,笑道:“小师妹可曾记得小时候吃过的红色莲粥?”。 徐九九还在懵懂之中,傻傻地点了一下头,心里想的却是:“大师兄自小就跟随父亲,现在看来,对我父亲一片忠孝,对我也是疼爱有加,莫非是我想错了他,商公子的失踪,难道与他并无关联?” 胡青童见她点头,眼中更是怜爱无限,轻轻说道:“那便是血树粉加昆仑雪莲煲成的,是师兄亲手熬制的。我神教还有一个不传之秘,凡与外敌相斗,有大功而受伤的教众,只要跪到玉虚宫祖师像面前磕头,再到旁边赤柱上刮下少许粉末,不但可以旧伤尽愈,而且可以功力大增。除了祖师爷的护佑,赤柱也是功不可没啊,因为,祖师神像旁的那根赤树,实际上是一根血树枝!” 徐九九问道:“什么叫血树,神像旁的血树又是如何得来的?” 胡青童轻声道:“东海正中有一海眼,其中生一树,颜色如血,名为血树,高数千丈,据说血树是东海所有生灵的生命本源,所以这种树元力充沛生机无限,若是有人胆敢接近血树,东海必生怒涛,各种海兽会拼命相护。我神教第十三代教宗惊才绝艳,是当世第一大修行者,只身往东海,截取血树一根细枝,当时东海飞浪,淹灭了海边数国。取回的血树细枝高一丈二尺三寸三分,围二尺二。立于祖师神像右侧,名为赤柱,一千五百年来,这根柱子救活了本教受了重伤的无数高手。师兄现在为了本教大计,截取赤柱一半,教宗不在,昆仑山上以小师妹为尊,如若小师妹怪罪师兄,一旦九阳丹炼成,师兄就自杀谢罪,以明赤心。” 徐九九对胡青童的猜疑己去了大半,看着那截赤红色的大木头,咬咬牙,还是轻笑道:“师兄忠心一片,哪里有什么罪,才知道这根柱子原来是本教重宝,倒要细细看看呢。”说完,便径自走向血树,抚摸半晌,又曲起食指轻叩了十数下,血树发出沉闷的卟卟声。见这树是实心的,又无剖开的痕迹,徐九九轻吁了一口气,笑道:“宝物果然是宝物,比龙香木还硬,敲起来手可真疼。” 一丝寒色在胡青童眼中一闪而过,心中喑道:“这个小丫头片子可真狡猾,要不是老夫心细,把里面填了个结结实实,还真可能被她发现树中的秘密。只要老天服下树心中裹着的天下笫一丹,取代姓徐的教宗之位,嘿嘿,老夫再炼出你的天生极阴之气,到时老夫必一统江湖寿与天齐,哈哈。” 寅时即将来临,一轮金乌在山后,上下轻弹了数下,似乎要努力挣脱某种束缚。金乌跳出山后,露出了大半片红润的脸。 今天的太阳比平时足足早出了一个时辰!那轮圆月向东移动,很快,日月就要重叠,如一对正要凑到一堆交股而眠的男女,越是靠近,越是急不可奈般加快要重叠的速度。 胡青童暴喝一声:“开炉!”,与荆,江二人同时出掌拍向巨大的焚天鼎,鼎上符文闪耀游走,鼎盖缓缓移开半寸,一缕蓝色火焰如一条舌头,舔向天空。胡青童三人向鼎连击三掌,鼎上发出风雷之音,鼎盖全部打开,焰火大盛,光华大盛,遥射日月交汇的方向。 正在日月重叠的那一瞬,胡青童长袖连挥,八朵冰莲上的丹药齐齐飞入鼎中。胡青童喊一声:“荊师弟!”。荊楚跨上一步,手掌击向树端,血树虽沉重之极,在荆楚的掌力中只不过一根细针般,直入空中,再坠入鼎中。胡青童再喊一声“合”,三人三掌再行拍向焚天鼎。当鼎盖完全闭合时,火红的金鸟刚好覆在肥月亮身上。 第七十四章:九花一月 http://..org/ 焚天鼎,鼎名焚天,自是无所不化。数千年前,有一抹蓝色星芒,大如斗,坠入北山。教宗得之,炼以为鼎,刻以玄天火符,名为焚天鼎,为当世第一神鼎。 此刻的焚天鼎下,八位坐照巅峰以上大丹师,分守八个方位盘坐,齐齐伸出双掌,以光明烈焰术法,生出八股炙热火焰,射向鼎身。玄天火符得到滋养牵引,火纹如一张密集的蛛网,覆盖了巨鼎的每一寸每一分。 被投进焚天鼎的血树里长着一个人,之所以用一个“长”字,是因为那个人与血树浑然一体,周围没有一丝缝隙。 如果凭气息来判断一个人的死活,商羊舞己经死得很透了,因为他的诸窍己经被荮膏包裹,夯实在那一段血树里,哪里还能够呼吸。商羊舞甚至希望自己是一个死人,可惜的是,他的神志还淸晰无比,还能听到鼎内火焰炙考药材的声音,一阵阵高温浸入血树,烘焙自已的肢体,这种高温比赤火石要高无数倍,也闷热无数倍。商羊舞手足不能动弹,**的痛苦无边无际,精神上的无助无际无边。 当一个人初尝痛苦,一秒便是一天。当痛苦无尽以至于麻木,一天也许就成了一秒。商羊舞昏昏沉沉,神志在黑暗的地狱深处徘徊。不知从何时开始,血树开始了变化,夯在商羊舞周围的血树粉末被熔成了液体,浓稠的液体。 液体很快沸腾,商羊舞象一只白嫩的羔羊,在丹荮和血树混合熔成的液体里翻滚。偏生商羊舞被各种奇遇焠炼过的身体十分的变态,煮不熟蒸不烂。 凤髓开始与外面的高温应和,掀起更加炙热的浪涛。商羊舞被内外煎迫,只想啊的尖叫尖啸。无意识地,商羊舞张开了嘴,却没有啊出声来,血色的浓液涌进了他的嘴。体内的热流更加的宠大,珠月吓得躲进丹田。幽府在慢慢软化。 那九条龙发出了恐惧之极的呜咽,因为最后的藏身之所即将消散。在无边痛苦中煎熬的商羊舞,几乎有一种想笑的冲动,又喝了几口浓液,心道:“你/妈/妈的,就一起死吧。” 九龙冲出软成一团的幽府,沿着散发蓝色火焰的经脉溯流而上,寻找下一个容身之所。很快,它们也如玉蚌珠月一股,找到了丹田。守着商羊舞沉睡的神魂瑟瑟发抖。 今天是焚天鼎开炉后的第四十九天。三位宫主坐在鼎旁小酌赏月。江闲举起杯,叹道:“这炉九阳丹居然炼出了三次雷劫,我神教经典可没有这样的记载。” 胡青童仰望星空,双目微合,傲然道:“因为这炉九阳丹前所未有。” 鼎内传来暴烈的鸣啸声,江闲望向胡青童,讶道:“师兄,这又是为何。” 胡青童双指轻拈长须,还是保持望天的姿势,对江闲的问题不屑一答。 荆楚饮尽杯中酒,叹道:“《丹经》中说,圣丹有灵,常于炉中作龙凤鸣,师兄这炉丹实在令我意想不到,本教创教以来,名丹无数,还从来没有人炼出过圣丹,师兄丹道大成了啊。” 昆仑三宫主,以荊楚修为最高,人也最为狂傲,从来对知命境的胡靑童不稍假颜色,这次却大有钦服之意,胡青童哈哈一笑,道:“今夜饮酒无月助兴,师弟的这番话却是大大增加了老夫的酒兴。” 刚刚还说无月,焚月鼎上却是光明大作,数十道气息冲出鼎炉,并不消散,凝而成花,九色的花,一朵朵绽开,花上生出一轮明月,花下生出金色波涛。正如佛教《般若经》中所描述的彼岸圣境。 非但那八个正在焚天鼎下挥掌的大丹师发出了惊呼,就连荊楚都轻咦了数声。江闲更是呆若木鸡如痴如醉,目中涌现狂热之色。 胡青童也是怔了片刻,很快就神色如常,一副早就料中一切,莫测高深的样子。 荊楚终于忍耐不住,辑手问道:“敢问师兄,这是?” “阴阳已通,五行俱全,道佛一体,这炉丹已尽天地之造化,师弟你看,天有九天,花开九朵,上面这轮圆月其实不是月亮,而是,日月交汇时熔入鼎中的日月精华,被焚天鼎粹出的日月形状,下面的金波便是血树的无上生机,经过粹炼就成了金色。”胡青童轻揺皓首,狂捻白须,侃侃而谈。 江闲极谦卑地走到胡青童面前,弯低高而瘦的身子,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比胡青童矮些。举杯敬酒,轻声道:“教宗大人久出不归,我昆仑便以师兄为尊,小弟想问这炉丹会炼出几颗,教宗入圣后多食也无益,能否,能否让小弟也服食一颗。” 胡青童笑道:“雷劫三次,自然是已生出了三颗雏丹,恐怕也只有这三颗了。” 江闲游目看了一圈,荆楚若有所思,盯着那鼎上的九花一月奇景,脸色变幻。 胡青童双目微闪,轻笑道:“我神教,除了教宗大人己至入神巅峰多年,可惜未寻到突破良机,其余的入神境就是二位师弟了,这三颗丹交给教宗大人,教宗大人自然会分赐给二位师弟一人一颗,服下这种古往今来从未有过的圣丹,我神教就会拥有三个入圣境,入圣之后寿命无极,如果老夫这炉丹炼成,那真是天佑我教啊。” 江闲状极感动,道:“师兄炼出了这样的圣丹,难道就不想服下一颗吗?” “我老了,筋骨已朽,又不过知命境,服之不过徒增几十年寿命而己,岂能浪费这样的丹药到老朽身上。”胡青童叹道。 荆楚看向胡青童高风亮节的脸,敬佩之余更生欠疚。师兄心胸如此宽广,自已却轻视他这么多年,实在是…… 江闲却又叹道:“师兄自然是一心为我神教着想,此丹若交到教宗大人手中,另外两颗恐怕落不到我与荆师兄手上啊。” 胡青童怒气顿生,呵责道:“师弟难道喝醉了吗?教宗大人待我们如子如侄,我辈自当为神教死而后已。” 江闲却并不生气,嗤笑道:“在教宗大人眼中,我们三人加起来,还不如九公主的一根手指头重要,师兄就是炼出十粒这样的圣丹,恐怕也落不到我们身上。”又望向一直沉默的荆楚,断然道:“教宗无子嗣,九公主病重难愈,荆师兄正当盛年,却己入神,自然应该担起神教兴衰的责任啊。” 荆楚冷然道:“即便荆某与圣丹无缘,也绝不会行此不忠不义之事。”说完便哼的一声,拂袖而去了。 江闲眼中闪过一抹阴寒,又转向胡青童,辑手道:“师兄……” 胡青童伸手止住他要说的话,悠悠叹道:“有多大本事才能享多大的福,登山之道,若遇大石阻隔,师弟应当如何?”说完,也不再看一眼江闲,大袖飘飘径自回宫去了。 第七十五章: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http://..org/ 离开炉的时间越近,三位宫主守在焚天鼎旁喝酒的时间就越多。江闲已经忘记了曾经的小小不快,荆楚却愈来愈沉默冷冽,不但话越来越少,连酒都喝得越来越少了。 一个执事又端了一壶酒过来。江闲满脸笑容,亲自布酒。荆楚冷眼看着面前翠绿的酒色,端坐不动。 江闲对胡青童笑道:“师兄你看这……” 胡青童呵呵一笑,道:“荊师弟是个认真的人,江师弟那天酒后胡言,荊师弟生气是理所当然,我看江师弟应该先自罚三杯才好敬酒。” 江闲点头道:“对对对,倒又是小弟不懂礼节了”,说完连饮三杯,复又直视荆楚,良久,才又极真挚地叹道:“师兄曾记得当年我们年少时的往事否?四十年转眼就过去了,我们师兄弟却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我是因为一直把师兄当作当年的兄长,所以才说了些不该说的蠢话,要是师兄不肯原谅小弟,请摘下小弟这颗头颅,一旦教宗大人回山,恐怕小弟死得会更加惨啊。” 荆楚脸上寒霜更重了几分。对江闲的话恍若未闻。 胡青童叹道:“我们师兄弟相交几十年,江师弟对荆师弟还是知之甚少啊,荆师弟伟岸奇男子,行事从来光明磊落,最为神教教众所敬服,又岂是那种会告密的小人?” 江闲尴尴一笑,站起身,对荊楚深深揖了一礼,道:“小弟执掌刑宫二十年,与小人打交道太多,难免沾染一些小人的气息,如此猜度师兄,实在是不该,唉。” 荆楚看了一眼面前的酒杯,沉默不语。 江闲忙端起那杯酒,倒入自己杯中,一口饮尽,笑道:“我正好喜欢喝冷酒。”又殷勤把那个酒杯倒满,自已也倒了一杯,举杯道:“师兄大量,小弟羞愧无言先干为敬。”又率先喝了。 荆楚微叹了一口气,这才捉起酒杯,饮下,缓缓道:“现在不比当年,你我身为一宫之主,御数十万教众,不可不慎言慎行,教宗纵有不是,我们做弟子的可以当面劝谏,万不可心生怨怼。” 江闲笑道:“是是,小弟之所以在修行路上怎么也赶不上荊师兄,性子确实太过浮躁了些,师兄这番良言,对小弟大有裨益。” 胡青童见二人言归于好,哈哈大笑起来:“二位师弟都是不世出的武学奇材,比我这废物师兄强太多,只要二位师弟携起手来辅佐教宗,我神教何愁不兴啊,来来来,今天实在心情大好,不可不共谋一醉。” 三个人只不过喝了两壶酒,荊楚就面色潮红,双手支住桌面,挣扎着欲站起来,终于还是不支,颓然倒地。 胡青童忙推一推荆楚,叫道:“师弟,师弟”,见毫无反应,不禁喃喃:“荆师弟入神境高手,酒量怎么会这么差呢?”。 江闲坐在桌边,诚恳和喣的笑容,此刻尽都化成了冷笑,胡青童这才发现江闲表情的异样,抖动着手指,指着江闲道:“你,你,你……”. 江闲也不再对胡青童恭敬如初,坐出了几分懒洋洋的轻忽之意,叹道:“不是他酒量太差,而是师兄你炼出的毒丹太好了。” 胡青童吓了一跳,怒道:“你拿了我玉虚宫什么毒丹?我怎么全然不知?” 江闲摆了摆手,示意胡青童休要躁怒,悠悠道:“师兄忘了我刑宫的手段了啊,刑宫密探遍布天下,玉虚宫又怎么能没有我刑宫的一两个高级密探,三年前教宗密令师兄造的丹,没想到师兄居然真的造成了,从那时开始,我就认为师兄的丹道远胜前任玉虛宫主,所以,从一开始,我就坚信这一次的九阳圣丹,师兄绝对会炼成功的,而不象荆楚这个自以为是的狂夫,他可是一直看不起师兄的啊。” 胡青童扑到荆楚面前,抓住他的手腕,微一探脉,便失色惊叫起来:“消魂丹,你竟然偷走了我的消魂丹。” 江闲哈哈笑道:“偷你一枚消魂丹不算什么,毕竟师兄你修为不高,教宗不在,我就是抢,也是可以抢到手的,能让荊楚愉快地喝下这才算本事啊,说起来还应该多谢师兄劝我们和解,让荆楚这个狂夫愿意喝我的酒。” 胡青童叹道:“荆师弟本来还是带有戒心的,他自恃一身神功,又没想到我炼出了禁锢神魂的丹药,加之你又喝了他杯中的酒,这才中了你的毒计,我实在好奇,我们三人同饮一壶酒,你是怎么单单对他下了毒。” 江闲脸上得意之色实在压抑不住,成功总需要有人分享,才会更加甜蜜。于是详尽解释起来:“毒不在酒中,也不在杯中,而是因为消魂丹实在令人难防,它迹近透明,研成粉末就无色了,更妙的是它还无味,所以我藏在指甲中,在荆楚喝第五杯酒时,就抖了一点进去。”说完,扬起右手小指,那小指指甲虽稍长了一些,但修剪得干净整洁,哪里象藏了药的样子。 胡青童也颓然坐到桌边,诅丧之极,不再说话。 江闲劝道:“师兄何必不高兴,这九阳丹才三颗,我得二颗,必然入圣,入圣之后,自然更加为神教尽死力,另一颗给师兄增加几十年寿命也是应该的。教宗停留在入神境三十几年,如此天赋,何必再浪费这样的圣丹。小弟我一旦破境,自然要劝谏教宗大人另找一个幽静之地静修破境,比如我刑宫锁神殿下面那间房子就极幽静,正合教宗大人养老。哈哈哈……” 胡青童被惊到目瞪口呆,指着江闲道:“你,你好大胆!” 江闲悠悠一叹:“师弟我的本事一向很大,自然应该享更大的福。” 胡青童目注地上的荆楚,泣道:“数十年师门之谊,你总该让我救一救他的性命吧。” 江闲嘿嘿一笑,走到荆楚身边,伸出二指,探向他的鼻息,笑道:“我也是想救,不过,恐怕己来不及了。” 呯的一声巨响,变化突生,刚刚还倒地不起气若游丝的荆楚,突然双手拍进了江闲的胸口,江闲本修为稍逊,加之未作防备,荆楚积尽全力的双掌竟然把江闲击飞了,倒在了宫门台阶上面。荆楚一击凑效,便再无余力,复又重重地摔倒在地。 胡青童还是坐在石桌旁,轻摇皓首,叹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二位师弟何必送这么大的好处给我呢。”。此时荆,江二人都陷入昏迷,哪里还听得到胡青童的人生感概。 离恨宫在三宫中最矮,也最为阴森。整座宫殿陷在一个巨大的数千丈的石窟之中。石窟外面便是悬崖。石窟是深黑色的石头,象一个巨大的猛虎张开了嘴。离恨宫长年难见阳光,哪怕是白天,走在依窟而建的宫里,隐隐听到某处刑房的惨叫声,都会不寒而慄。 锁神殿是离恨宫至神秘的所在,据说其下有石室,创教教宗设下了禁制,只要进入这个石室,入圣境以下的修为都会被完全压制。 荆楚与江闲就在这个石室内,两人几乎同时醒来,首先响起的是江闲惊怒交加的声音:“锁神殿!谁!谁把我关进这里的?啊,荆师兄,是你吗?原来你还没有死!” 荊楚运运气,消魂丹的毒己然解了,虽然在这个石室内修为尽丧,但总比被击碎前胸经脉的江闲要好得多。站了起来,森然往江闲走去。 “你,荆师兄先请息怒,现在事己至此,你打死了我,一个人在这间石室连个说话的也没有了,咱们不如先想想到底是谁把我们关到这里。难道教宗大人回来了?” “蠢货!”一记耳光把江闲的头抽到了地上。 一个碗大的石洞在乌黑的墙上悄悄生出,洞外响起鼓掌声:“还是荆师弟更聪明些。”赫然是胡青童的声音。 “我们还是太轻视你了,终于都着得你的道,你能把我们送进锁神殿,恐怕是己经控制了九公主,只有她下令,离恨宫才会听命于你。”荆楚叹道。 “不要说控制这么难听,教宗久不归山,你们两个又不争气,为两颗丹药互相残杀,她自然只有依仗我这个老成的大师兄了,毕竟,我一向最为疼爱这个小师妹。” “你难道就不怕教宗突然归山吗?到那时,恐怕你会尸骨不存。” “还有三天,焚天鼎就要开炉,哈哈……到那时,他不归山,我自会去捉他归山,来与二位师弟相伴。”说完,便哈哈大笑而去。洞口关闭,乌黑的石室归于静寂。 荆楚深皱双眉,暗道:胡青童区区一个知命境,吃了九阳丹又能如何?莫非,我们又上了他的恶当,那焚天鼎内难道还另有玄机? 第七十五章 我是你恩人 http://..org/ 有些人为什么一直是人生赢家。 有些人为什么总充当垂头丧气的失败者。 当商羊舞在焚天鼎内彻底苏醒过来,就对这个哲学问题有了个清晰肯定的答案:“因为我真的很帅啊。” 事实上商羊舞现在可称丑陋,头发眉毛都被烧光了,衣服也被烧成灰烬。 体内幽府被吸入的血树之力重建,更加的高大恢宏,散发着鲜活的生命力。九龙钻进玉蚌珠月之内,珠月烙印在金色神魂的额头上,神魂又高大了数分,生出几分威严。九龙交出了自己的意识,彻底的臣服。经脉更加的宽阔,清亮的凤髄精华,掺入了几分血色,那是血树的力量。 焚天鼎内己空空如也,除了淡蓝色的符火,和九种奇药被熔化带来的充沛灵力。鼎中不知岁月,商羊舞打一会坐,再小睡一会儿。淡蓝色符火和灵力如一层柔软的丝棉包裹着他。 我该以何种闪亮的方式重出江湖呢?比如象花果山那只猴子从石头里窜出,飞到空中来几个漂亮的后空翻?商羊舞枕着双手翘起双腿,望着乌青的鼎盖。进入了欢乐的想象。可是,最大的问题是,没有衣服穿,而且还是个秃子,更大的问题是,自己毕竟不是猴子。 九,为道家至尊极数,九九八十一天己至,胡青童早早地,白衣飘飘,神态恭敬地守在焚天鼎下,胡靑童认为,玉虚宫主那身神服神冕己不适合今天这个至神圣的时刻。从子时到寅时,胡青童对焚天鼎都保持仰望期盼的神态。 寅时刚至,胡青童一声暴喝:“停”八位大丹师齐齐撤回手掌,因为脱力乃至于委顿在地。胡青童没有看一眼这八个可怜虫,保持仰望姿势。奇怪,丹鼎中怎么没有霞光冲天而起掀开鼎盖?胡青童有些失态地跄踉了数步,又抬头望向鼎盖,还是毫无动静。 这就太不寻常了,就是炼出的丹不那么完美,也应该会冲鼎而出才对。胡青童飞至鼎沿,颤抖着双手,在犹豫要不要推开鼎盖。最后,一咬牙,便推开了焚天鼎。 没有冲天的光华,没有馥香扑鼻的宝丹味道,只有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和尚在那姿态逍遥地仰睡。 商羊舞张开眼,便看见俯身下望的胡青童,便平淡地打了一声招呼:“你好啊。“ 这声招呼,对胡青童而言不啻惊雷,也不再试探商羊舞有没有修为,掉头就要跃下鼎沿。 商羊舞轻轻招了招手,胡青童的脖子如被天神捏住,被扯进鼎去。 “你,你现在到底是什么修为?”胡青童嘶声道。 “知命而已。”商羊舞放开胡青童淡淡一笑。 “老朽是知命巅峰,却不是少侠一合之敌,少侠的知命实在,实在令老朽感佩。”胡青童甚至懒得好奇自己的心血为什么会付诸东流,也不露丝毫忌恨之态,只管与商羊舞讨论境界。 “修炼最重要是扎实,不把每个境界都练到完美,我怎么好意思破境入神”商羊舞一边笑咪咪地解释,一边心中也在纳闷,是啊,焚天鼎内这么大的造化,我怎么还只知命呢? “少侠妙悟,妙悟啊,古人云闻道有先后,少侠对道的理解,可以做老朽的老师了啊。”胡青童狠狠地弯下腰,对商羊舞拜了几拜。 商羊舞的笑容慢慢敛去,扬起手,准备捏死胡青童。胡青童虽一直与商羊舞言笑晏晏,眼神却从来没有离开商羊舞的双手。此刻见他的动作,哪里还不明白自己难逃一死。遂仰起头,悠悠叹道:“想不到轲门小徒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啊。” 商羊舞顿住手,一双秃眉往上掀了掀。 胡青童还是目注商羊舞的双手,揖了一揖,缓缓问道:“少侠出自名门,想必是读过不少佛祖故事的吧。” 见商羊舞还是不搭理自已,胡青童微微一笑,又是一问:“老朽敢问凶恶狠毒的孔雀怎么成了佛母了呢,她可是曾吞食了佛祖的。” 商羊舞嘿嘿笑道:“我不信佛。” “不信佛没关系,但少侠应该要信道理才是,虽然老朽诚然......确实是狠毒贪婪了些,想把少侠炼成丹,但结果呢?结果却是少侠因祸得福,由一个废人拥有了知命无敌的妙境,俗话说,报恩须问果,从结果来看,老朽正是你的恩人哪。想不到少侠心胸如此不宽,只问因不问果,乃至于要恩将仇报,你若杀了我,就成了地地道道的小人了。” 商羊舞哈哈大笑起来,这老不要脸长着一张铁嘴,说来竟有十分的道理禅味,一席话竟把商羊舞积聚的恨意消散得干干净净。 “既成了我的恩人,不妨一恩到底,替我寻一套合体衣衫来如何?”商羊舞笑道。 “理所当然,理所当然。”胡青童长吁了一口气,欢笑道。 商羊舞在沐浴更衣的时候,胡青童并没有逃走,而是准备了一席精美的酒席,恭敬地站在席旁,微躬着虚位以待。 商羊舞一身得体的青袍,洗尽烟尘,宝华自蕴,迈步行到席边,竟象足了一个妙僧。胡青童心生感慨:“我的药啊。” 商羊舞开怀大吃,饮了十数杯酒,酒是好酒,就是酒里下了十数种毒,毎一种毒都被自己的经脉江河所吞噬。商羊舞暗道:“经此一炼,看来我是万毒不浸了。” 胡青童殷勤劝酒,商羊舞杯到酒尽,胡青童终于忍不住显出骇然神色。 商羊舞叹道:“你难道还不甘心吗?” 胡青童颓然失神,这回也解释也不解释了,一个知命境,连消魂丹都毒不倒,我怎么会踫到这种人呢。 商羊舞也不理颓坐的胡青童,吃饱喝足,道:“多谢款待”,跨出一步,便消失在玉虚宫门外。 胡青童木然道:“慢走,不送。”片刻,才想起了什么,往内殿匆匆走去。半个时辰后,玉虚宫门口出现一个老僧,刚刚剃尽胡须的脸上,犹如一层鸡皮,背袴包裹,手持木鱼,一闪,便到了山路上,此时玉兔初升,霞光一派,老僧痩小的身形很快消失在霞光里。 第七十六章 以血熔血 http://..org/ 徐九九从帷幕后走了出来,望了望花园内如临大敌的神教护卫,叹道:“我怎么觉得自己被监禁了呢?” 鸢蓝安慰道:“因为荆楚与江闲作乱,玉虚宫主多派些人手过来保护公主也是应该的。” 徐九九叹道:“连送饭的丫头都换了新人,恐怕作乱的另有他人。”说完便往花园行去。 一队金甲护卫过来拦住:“公主,非常时期,还是不要外出的好。” 徐九九喝道:“你是哪个宫的,我以前怎么从未在金殿见过你?” “属下是从玉虚宫过来增援金殿的。公主万金之躯,万一被逆贼捉去,属下万死难赎其罪!” “要是本公主偏要出去呢?” “那属下只好得罪了。” 徐九九掉头转回琉璃房,坐在椅子上出神。 一个青衣和尚走进门来,鸢蓝大惊:“你……你胆敢闯公主寝宫,难道不怕死么?” “要死,也要等我治好了你们的公主再死。”熟识的声音,熟识的味道。 鸢蓝再一细看,原来这和尚竟是商先生。 徐九九抬头,宛若梦境,悠悠道:“是你么?你回来救我了么?” 鸢蓝想起九公主之前的吩咐,仓忙道:“商先生稍坐,小婢去倒杯茶。”径自低头出去了。 这是商羊舞第一次看见徐九九的脸,之前都是隔着一张帷幕。那张脸因为病得太久的原故,有些苍白,嘴唇稍薄,显出一种坚毅的神色。此刻正大睁着双眼,盯着商羊舞,仿佛怕自己一转眼,面前的人便重又消失不见。 商羊舞和煦地笑了笑,走过去,一如从前,坐到徐九九面前,轻捉住她的手腕,皱起了眉头。数月不曾服药,徐九九的太阴六脉又重归玄寒,心肺又要被寒霜所裹。商羊舞叹道:“天生奇阴,实在世上仅有!”便陷入沉思。 徐九九倒似对自己的病漠不关心起来,看着商羊舞光秃秃的头,生出了一种摸上一摸的冲动,终于还是强行抑住了,扑哧一声笑道:“你最近去哪里了?怎么成了和尚?” “不是所有的光头都是和尚,这么热的天,我喜欢凉爽罢了。”商羊舞不想细说,只好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徐九九却突然发起脾气来,抽回手腕,冷笑道:“我不用你治,你走吧!” 商羊舞始料不及,坐在那不动,过了许久,才笑道:“治完我马上就走。” 徐九九更生气了,叫了起来:“你这个不讲信用的小人!以前也说要治好我,结果说走就走了,问你原因,还骗人!” 商羊舞实在没有闲功夫与这种莫名其妙的刁蛮公主纠缠,皱起了眉头,站起了身。 徐九九眼中珠泪滚动,看来他真的不准备治好自己就要走了,微微侧身,省得这个无耻小人看见自已几欲垂泪的眼睛。 商羊舞突然转身,抬起右手,往徐九九的头顶百会穴击落。徐九九连“啊”的一声都来不及发出,就已然被那道雄浑的气息灌顶而入,全身经脉如置身炉火之中,哪还说得出话来。两颗豆大的泪珠终于滴在了自己的膝盖上:原来他修为居然如此精深!定然是故意被擒,趁我父亲不在,联手胡青童乱我神教来的。此人以治病为由接近我,只不过另有目的。徐九九心中酸痛难当,闭目等待商羊舞击晕然后扛走自己以胁迫父亲。 商羊舞并没有行动,手掌还覆在徐九九头顶,一股炙热的至阳之气冲进徐九九的太阴六脉,一次又一次地驱赶洗刷那些至寒的阴气。针扎般的疼痛之后,便是暖洋洋的舒爽。徐九九已然明白过来商羊舞的用意,喜悦之中竟有了一种莫可名状的甜蜜:他定然也是被胡青童囚禁了,一旦脱身,就赶过来救我。我,我竟然还误解他!徐九九呀徐九九,你真是愚蠢的小人!” 商羊舞本以为自己的精气,可以一举治愈徐九九,岂料徐九九的心脉内似乎有一团冰晶,不停地往太阴六脉输送阴寒,这实在是前所未有的怪症。徐九九的病灶,不在太阴六脉,而在心脉的那团冰晶。商羊舞保持以手覆徐九九头顶的姿势,一手叉住下颔,陷入沉思。 鸢蓝本早就备好了一壶茶,守在门口,等候九公主相叫。不料那房内一丝声音都没有,鸢蓝犹豫良久,还是手捧托盘推门走了进去。 咣当!那是鸢蓝惊到掉落托盘的声音。“商……商公子,你把九公主怎么了?”商羊舞恍若未闻,还在细思怎样彻底去除徐九九的顽疾。 “来人啊,有人谋害公主!”鸢蓝终于尖叫了起来。 “以血熔血!”商羊舞喃喃吐出这四个字,又坚定地重复了一遍:“对!以我之血熔她心血!” 那队金甲护卫冲了进来,为首的扬刀大呼:“狂徒,放下九公主饶你不死。” “来来,你来得正好,把刀借我用用。”商羊舞似乎没有听到那护卫统领的怒吼,笑咪咪地对他招手道。 还没有人在金殿这么张狂过,但护卫统领怕伤着九公主,哪敢上前砍他,心中怒意更盛:这狂徒挟持了九公主,才这么嚣张。这……这该怎么办? 那狂徒还在微笑着发出邀请:“来呀,快过来把刀给我呀!” 侍卫统领非但不进,反而退了一步,揖手道:“小和尚放下九公主,万事好商量。” “啰嗦!”商羊舞终于不耐烦了,左手往空中一抓,侍卫统领握刀的手一阵剧痛,本能的一松手,那把刀就到了商羊舞手中。 商羊舞并不停顿,倒持刀柄,往自己肩上刺去。肩,连半滴血都没有;刀,却断了。商羊舞似乎很烦恼,自语道:“之前还可以用针扎出一点血的呀,又坚硬了不少。” 侍卫统领欲哭无泪,自己的刀是教宗亲赐,神教仅有的三十六柄寒铁宝刀之一,想不到硬不过此人的皮肉。此人当真阴损得厉害,断了人家的宝刀,还要装模作样的来讥讽。 “还有更快的兵器吗?匕首,剑都行。”商羊舞皱眉问道。 “高僧如此神功,何必折辱我等太甚?!”侍卫统领叹道。 商羊舞没有理他,他在找自己身上最容易弄出血的地方。以血熔血,只要把自己的鲜血输入徐九九体内,便可以熔尽徐九九心脉内源源输出阴寒的血冰晶。 商羊舞似乎想到了什么法子,一双秃眉舒开,片刻,又生出犹豫,摇了摇头,对房内的人说:“请你们先出去一下,一下就好。” 众人都张大了眼,脸上怒气滔天。这个狂僧要干什么?据说佛教欢喜天的和尚都好色如命修为精深,莫非他是欢喜天来的?更加不肯出去了,护卫统领更是怒吼:“你敢对九公主不敬,我辈有死而已!”手一挥,众护卫团团围上,准备拼命。 商羊舞叹一口气,心道:这个世界的人怕是没有见过人工呼吸,今日看来我要惊世骇俗一把了。牙齿用力咬破舌尖,便往徐九九嘴上凑去。 徐九九本神游物外,在接受体内经脉的冲刷,不料嘴却被一张温暖的嘴堵上了!吓得睁开眼,便见一个瓦亮的秃头。一时气急,正欲惊呼,嘴才半张,一股鲜血便冲了进来。徐九九双手用力劲推,却哪里推得动,心中羞急,又吞进几口炙热的鲜血。慢慢便不再挣扎,闭上双眼,脸红如火,气息有些许的粗重。 那些侍卫这才反应过来,这样好色的淫僧实在天下少有!罢罢罢,公主大庭广众之下受此奇辱,自己一家老小怕是都活不成了。又实在不敢冲上前一顿乱砍,淫僧连寒铁宝刀都伤不到半分,怕只会误伤九公主。 待徐九九喝了十数口鲜血,商羊舞抓住徐九九手腕,细探之下,发现徐九九心脉中的冰晶已被自己的血气包围,愈来愈小,这才哈哈大笑,放下徐九九,走出门去。 众侍卫恍如被一阵气浪冲开,阻挡不及,忙扑到门外,却哪里还有那少年淫僧的身影!这才跪倒一片,对着徐九九喊道:“属下罪该万死!!” 徐九九睁开眼,望向空无一人的门外。没有说话,转身进入帷幕之中。 第七十七章 圣兽白泽 http://..org/ 商羊舞就在莲池小岛的小世界里。 当他踏上小岛,心中才小小的动念:“这一次小世界的门会开在哪里呢?”就被一股和风拖进了小世界,仿佛最尊贵的客人被主人拖入府中,也好象被一群忠仆拥入家门。一眨眼,清风吹散了九天三界的幻景,商羊舞己立于那座金殿之内。 “咦”是白前辈大梦初睡看见商羊舞的惊呼声,接着便是突然爆发的热情:“小老弟,哇哈哈,小老弟果然是一位信人,来来,你前面有一面墙,以小老弟的才智,只要破开此墙,就可以见到白爷爷,不,你白哥我了。” 商羊舞双手抱肘,拥于胸前,似乎并不着急去见这位白哥。 白哥显然有点蒙,急道:“你小子还楞着干什么呢?快快向我请教破墙之法呀,你只要稍一请教,我立马就会告诉你。” 商羊舞笑道:“倒也不急着看到白前辈,我只是好奇,我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什么坑我坑得这么起劲?” 一阵沉默,两声稍显尴尬的咳嗽,然后才是更加热情地自我表扬:“你白哥是天下第一圣兽,哦不,圣人,怎么会坑人,小老弟,你仔细想一想,开动你愚蠢的小脑袋想一想,我坑你什么呢,如果没有我,你现在只不过一个废人。” 商羊舞本不过心存疑虑,自从发现那枚极丑陋的戒指,仿佛长进了肉里,再也取不下来之后,他就怀疑是这枚古怪的戒指,使自己体内龙息凤髄珠月的味道外溢的。乃至于被胡青童发现,才引来了焚天鼎一劫。现在初初一诈,就诈出了真相果真如此。 商羊舞掉头就要跨出殿门,被坑骗的感觉实在很糟糕,糟糕到淹没了商羊舞最后一丝好奇心。白哥急得大叫起来:“喂喂,墙后面有大造化哟,你个愚货,是天下最大的造化哟。”最后见到商羊舞还是消失在殿外,终于伤心,失望,乃至于绝望至极,刚刚还粗豪之极的苍老嗓音,化成了幼童无助的怨天尤人的哭泣:“又是一个人渣,为什么进来这里全是人渣,呜呜,不知道还要等多少个三千年。” 商羊舞听到这种幼童的哭泣,心中一软,掉转头,又站到了金殿内,面对那堵墙,淡淡道:“说吧,怎么撞过这道墙。” “你看过《算天经》没,如果沒有,我马上教你,不难的,才三千多字。”那个白哥很怕商羊舞反悔走人,连客气话都没有再说半句,直奔主题。 “略懂”谦虚是商羊舞一惯的品质。 那位白哥却自动忽略了一个“略”字,狠狠地表扬了一番商羊舞的素质,急匆匆地介绍:“这是姓徐的杂毛老道精血所化的墙,横九格竖九格,正合天数,你进来时,是什么时辰?” “大约是申时吧” “你赶紧用《算天经》推衍出申时的生门是什么数字,然后点开这面墙上相应的格数就行了,就这么简单。” 《算天经》是神教最玄妙的推衍术,尽天地之妙,天下能运用《算天经》进行推衍的,屈指可数。这位白哥吐出了“就这么简单”五个字。实在令人莫测其高深。丫这么牛/逼,怎么不自己“就这么简单”地算上一算呢,商羊舞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 “只要我去算,这面墙的天数就会大乱,生门也许就成了死门了。”白哥叹道。 商羊舞站在墙下,仰头出神片刻,纵身点向笫十七格,那墙如一把密码自动门,消散在面前,一阵欢呼传来:“你不错,你不错,比当年那个野蛮的人渣聪明,那个人渣是直接用身体闯个洞穿进来的。” 一对五色斑斓的鹿角,虎面,白色的鳞甲铺满了肚皮,四只马腿蹬向天空,背部在一根巨大的玉柱上擦来擦去,犹如一只猫一只狗表达兴奋之情。嘴里还迭迭不休地吐出人言:“哈哈哈……三千年了,老子总算看到第二只活物了。 商羊舞没有上前,也没有退走,而是定定地站在原地,虽早就料到能活过三千年的绝非人类,但还是想不到会是一只白泽,传言昆仑山有一只圣兽白泽,原来是真的。 白泽从地上爬起来,四只脚套着巨大的金色锁链,背上的一对银色翅膀毫无生气地耷拉着。但这丝毫不影响这位白哥威风凛凛地发言:“怎么,看到本圣兽吓得连跪都不会跪了吗?” 商羊舞叹道:“看来你是太久没去人间了,不知道人间现在有一条俗语。” “什么俗语,说。” “脱毛的凤凰不如鸡.” “唔,也有三分的道理,不对,这是在讥笑本圣兽处境不好,还不如,还不如一只狗威风吗?” 商羊舞却没有再讥笑他,而是过去,去细看套在白泽脚上的金色锁链。正准备用手去摸一下,看是什么材质。 “别动,如果你没有把握解开锁链,可千万别去碰它,否则,它就会再缩短很多,三十多年前,那个人渣踫了几踫,现在我的活动范围不及原来一半了。”白泽抖了抖才剩三丈来长的锁链说。 “如果我所料不差,你应该是被首任教宗囚禁在这里,可是他为什么囚禁你呢,那个人渣又是谁呢?” 白泽看了一眼商羊舞,突然说:“你能不能去弄一顿好吃的过来,最好有几十坛酒,我三千年没吃过人间的东西了,好想念啊。” “是啊,这只白泽平时吃的什么呢?”商羊舞环顾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大殿。连一只蚂蚁也没有。 白泽见商羊舞神情,自然就知道了他的疑惑,对着那根玉柱努了努嘴,道:“这是一根用玉髄造成的柱子,每天会有三滴玉髓流出来,我就吃这玩意儿,姓徐的杂毛老道可真不是东西。”说到一半,又骂将起来。 商羊舞拍了拍越骂越生气,又要咆哮起来的圣兽。别说圣兽,就是圣人,被别人一锁三千年,每天只能喝几滴水,也会变成这个素质。既然有人残忍不仁,就应该要理解有人要愤怒怨恨。 商羊舞叹一口气,准备出去为这只圣兽准备一顿全天下最丰盛的晚餐。又回头悠悠一问:“请问,你是要吃生的还是煮熟的?” “我是圣兽,不是野兽”白泽有些生气。 商羊舞哈哈一笑,冲出了小世界。白泽这才自语道:“居然以为白爷爷茹毛饮血,虽然脑子不灵光,但似乎心眼还不错,唉,可惜修为还是太差了点。” 第七十八章 白泽的理想 http://..org/ 白泽看着面前排开的十几盘珍馐,大为满意。如果不是三千年前吃过太大的亏,几乎又要与面前的这位少年结拜。白泽象人一样坐倒在地,拍开一坛酒,深深吸了一口气,两只前蹄捧起酒坛,痛饮。一直喝光了五坛酒,才打了个酒嗝,道:“看在这几坛酒的份上,你可以告诉我名字。” 商羊舞喝下一口闷酒,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家伙应该再被关三千年才行。 白泽见商羊舞一副不想搭理自己的样子,又讥笑起来:“小伙子,你的心胸似乎不怎么宽广啊。作为一只圣兽,问起一个知命境弱者的名字,你应该感到骄傲才是。” 商羊舞叹道:“闻名不如见面,传说原来都是骗人的啊。” 白泽摔掉一个酒坛子,怒道:“你意思你白爷爷对不起圣兽这个名号,要不是你白爷爷被杂毛老道害得法力尽失,就凭你这句话,我都得捏死你。” 商羊舞却并不生气,喝下一口酒,辑手道:“我叫商羊舞。” “这个名字不好,很不好,最起码应该叫商龙舞才行,羊舞,羊舞,做一只蠢羊还有什么手舞足蹈的,你看你白哥的名,白泽,我就是为泽被天下而生的。所以,你是一个知命弱者,我是一名圣兽。”白泽评头论足,一边狠狠讥笑他人,一边揽镜自恋。 商羊舞终于嗤出声来,饶有意味地盯着白泽的囚链看了又看,没有说话,但表情己说明了一切。 白泽终于认清了形势,回到了残酷的现实,狠狠吞下一条鸡腿,看了一眼商羊舞,想起往事,极认真地说:“泽被天下是我的理想,也是我的责任。” 商羊舞肃然起敬,敛起笑容,端坐为礼,道:“我敬重有理想的人。” 白泽对商羊舞的态度极为满意,于是更加勾起了回忆,倾诉的**空前强烈,悠悠道:“白泽一族,遇圣人而佐之,致天下大同,这是我们的使命。” 商羊舞道:“于是你就遇到了姓徐的杂毛老道,以为他就是圣人,然后就成了他小弟?” 白泽很吃惊,所谓举一而反三,这个商姓小子真是一个交流的好对象,于是开始述说往事:“正是,三千多年前,那一年正是冬天,姓徐的当时才二十多岁,被仇家追杀,逃入昆仑山,重伤不支的时候,被我救下,我跟他喝了七天几夜的酒,也谈了七天七夜的理想,最后被他所感动,就认了他做大哥,甘为驱驰,不料……” “不料姓徐的借理想之名,行私欲之实了吧。”商羊舞心有所感,叹道。 白泽望着商羊舞,许久才憋出一句话:“你今年几岁?怎么比哥哥我当年聪明这么多。” “白老兄呀白老兄,你虽通万物之情,可惜还不了解人性啊。这姓徐的一定是嘴上说的是天下苍生,其实不过是想让天下苍生奉养他一人而已。” 白泽呆呆出神,终于重重叹了一口气:“我是等到自己一对翅膀委缩,再也飞不起来之后才明白这个道理,正准备弃他而去时,就被他囚禁到了这里,哈哈……没多久他也就死了,他离入圣境只一步之遥,坚持活个二三十年,再吃点丹,也许就能破障,他是我见过第二厉害的人物。” 商羊舞看着白泽那一对耷拉的银色翅膀,越发觉得他可怜,白泽遇圣人泽被天下,登天之时,会生出六对翅膀。这个倒霉蛋被骗去做了别人帮凶,连仅有的一对翅膀都委缩了。白泽以智慧著称,这家伙不像白泽,更象白痴才对。 白泽看着商羊舞的表情,怒道:“你凭什么这样看着我,我是白泽,圣兽,圣兽你懂吗?是天下人崇拜的对象,你应该仰视我才对。” 商羊舞哈哈一笑,复又正色道:“我决定救你出去!” “为什么?”白泽欣喜过后,便满是警惕,一副你小子休想让我替你卖命的样子。 “因为我想救你啊。”商羊舞笑道。 白泽从地上站了起来,喷着酒气,脑瓜子却前所未有的清醒,兴奋地来回踱着步,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是哥哥我逼你的,哈哈,哥哥我也有运气好的时候,总算遇到了一个不那么人渣的。” 商羊舞见白泽毎一次提起人渣都恨恨不已余怒未消,不免好奇:“这个人渣到底是谁?” 白泽沉默了片刻,遗憾地叹了一口气:“他是我见到的最强人类,比当年的姓徐的还强,找到了这个小世界,生生撕开了小世界的门,把九层天捏成了一层纸,一步就跨过了三阶,然后撞开那面墙,我眼皮才只眨动了三下,他就冲到了我面前。” “这么强的人,救你应该易反掌才是,是不是你态度骄横把人气走了?”商羊舞讶道。 白泽带出了哭腔:“他那么强,我还耍什么态度,他冲到我面前,并不多问,看了一眼我脚上的锁链,冷笑一声,拿起来抖了几抖,就要使出蛮力用手扯断锁链。” 商羊舞骇然,那么强的人都扯不断锁链,这锁链该是何物所制,才会如此坚韧,一定是此人扯之不断,也不另想他法,就干脆走了,所以白泽骂他是个不负责任的人渣,懒人。 白泽复又骂了起来:“他那么强,拉断锁链当然轻而易举,我自然要跟这种强者谈谈理想,劝他去泽被天下,我就跟他混,顺便多长几对翅膀出来,哪知这个人渣一听要泽被天下,吓得立马放下锁链,说太累的事他恐怕干不了,就二话不说转头离开了小世界,真真是天下第一等的人渣,做圣人何其荣耀,我活了九千岁,就从来没有听说有人因为怕累而不愿去做圣人的,我呸,人渣!” 商羊舞脸色变幻,这个人渣不靠谱而又极其懒惰的作风实在与某人很象啊。遂止住白泽的痛骂,叹道:“要怎样才能弄断这几根锁链?你能告诉我吗?” 白泽甩一甩头,商羊舞手指上的那枚戒指便化成了项圈,回到了白泽的脖子上。白泽围着商羊舞,转了两圈,自语道:“龙息凤髓珠月被焚天鼎炼到了一起,又多了九种奇药,血树帮你重塑了幽府,这么大的造化,怎么还只是知命呢?” 商羊舞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真真是对不起这么多的天材地宝啊。 白泽突然两只前足直立,象一匹马长啸了几声,得意的笑声回荡:“哈哈,我懂了我懂了,这天下有什么事能难倒我这个第一聪明的圣兽,小老弟,你的修行路很漫长啊,要想入神就千难万难了,唉。” 商羊舞仰起头,静候下文,哪知白泽咬紧牙关,却再也不愿多说了,并且给出了一个极善良的解释:“怕小老弟绝望痛苦,所以你白哥哥不能说。” 好吧,人不能太贪心,在知命境内无敌也不错。商羊舞苦恼片刻,便又神色如常,甚至还有几分自命不凡的得色。“真是坚强的人类啊”商羊舞的表情让白泽心中发出了一声赞叹。 “如果你己入神,解下白哥哥的锁链只需去姓徐的地宫里拿来泽披剑,一斩就行。现在,唉,没有徐氏后裔的鲜血涂到这锁链上,光布在锁链上的阵法就能震死你一百回。”白泽看着商羊舞,摇首,叹了又叹。仿佛这只是商某的难题,白哥哥作为第三者,只能施以人道的同情与遗憾了。 “地宫?” “你难道还没发现,这个小世界,事实上是一座陵寝吗?姓徐的杂毛老道倒行逆施,过着帝王般的生活,却一直妄想他的后代能出现一位圣人,之所以把我关在这里,就是想让他的后代能降服我,哼,圣兽出而圣人生,姓徐的杂毛造出这种传言,就是要让他的后代坐到我的背上,演戏给天下人看啊,老子就是死,也不愿与这种骗子为伍。” 这么有正义感的圣兽,商羊舞自然是不会让他死的,商羊舞拍拍绝望愤怒仰天怒吼白泽,笑道:“放心,你死不了。”身形一顿,便离开了小世界。 “小老弟,你一定要做一个信人啊。”空旷的金殿,响起了白泽至为深切的期盼。 第七十九章 高僧慢走 http://..org/ 当商羊舞听说需要徐氏后裔鲜血的时候,就觉得这个事情其实很简单。找徐九九用瓷瓶装点血,往那锁链上一抹,不就完事了吗?所以商羊舞散步一般又来到了金殿。最重要是,徐九九有责任献出鲜血,为祖宗赎罪嘛,姓徐的杂毛老道是个混蛋,而徐九九绝对不应该是一个混蛋。 离金殿还有35步的距离,本可以一跃而入的。但商羊舞感受到了一种强者的气息。只要自己敢逾墙而入,那人就会把自己大卸八块。所以商羊舞这一次决定礼貌些,毕竟,徐九九是他朋友,上朋友家串个门还是可以的。 商羊舞施施然地走上前,对张大着嘴的金甲卫士说:“我是你们九公主的朋友,请通报一声。” “锵”是几十把刀出鞘的声音,扬起,在阳光下闪耀。但并没有砍下,这个淫僧居然敢自称九公主的朋友,那么,就留给九公主来把他锉骨扬灰吧。 九公主现在身体己然大好,搬离了原来的住所,对现在的徐九九来说,那间建在赤火石上,四面都可以照到阳光的琉璃房子,就成了一座火炉。徐九九把脸贴在木窗上,望向窗外的小桥流水,窗前几棵大树布下疏离的荫凉。徐九九的鼻子吸了吸空中的湿气,这种正常人的感觉真好,于是又想起来某个不要脸的瓦亮秃头。 鸢蓝过来禀报:“九公主,赤火石拆完了,琉璃宫还要拆吗?九公主!九公主!!” “叫什么叫,拆什么?” “你昨天吩咐的,要把赤火石和琉璃宫全拆了呀。” “哦,琉璃宫还是留着吧,冬天也许还用得上。”九公主是个干脆的人,她的命令一般是没有理由的,但今天的九公主多了几分解释的耐心。 一个金甲卫士闯进花园,离窗前的九公主十步之遥,跪倒:“那个人又来了,还自称九公主的朋友,请公主定夺。” “什么那个人,到底是谁?” “就是那个,那个和尚” 自从商羊舞变成秃头之后,金殿内能认出他的,不过徐九九身边的几个丫头,但商羊舞的和尚身份,一夜之间便名播神教,估计不久的将来,昆仑山下的数国,都会有这个淫僧的传说。毕竟,闯进金殿,那么急色地,面对几十把利刃,还坚持亲了一把九公主,这种好色到连命都不要的人,自古至今,还只有这个孤例。 徐九九怒道:“放他进来,我倒要看看他这回怎么死!” 看来九公主这回是要关门打狗,让那淫僧插翅难逃了,金甲卫士飞奔而去。 徐九九悄然回首,招手鸢蓝靠近些,轻问道:“除了你,没有人知道他是商先生了吧。” “没有”鸢蓝垂首道。 “荆叔难道还守在金殿內吗?” “是,九霄宫主一出锁神殿,听说,听说九公主被犯驾的事,斩杀那些侍卫之后,就住进了金殿。” “你赶紧去传令荆叔,就说我需要几味丹药,让他亲自去玉虚宫取来,别人我不放心。” 呯!是重物落地的声音,落得如此之重,连徐九九站立的地面都传来一阵震动,徐九九花容失色,忙提起裙子,往前殿跑去。 商羊舞行若无事地爬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对荆楚笑道:“都是旧时相识,前辈囚禁我那么久,我都不生气,前辈何必如此?” 自从看到淫僧原来是商羊舞之后,荆楚更加的愤怒。因为之前对这小子的印象确实不错,所以从来没有折辱他,想不到他逃走之后,不知从哪速成了一身妖术,居然成了一个淫僧。这样的人,荆楚哪有心情同他说半个字。使出最狠辣的招数,不过三五招,呯,又是一声巨响,地上又多了一个人形的坑,那是商羊舞用身体生生撞出来的。 徐九九隐在墙后,刚好看到商羊舞如一个人形木桩,被发狂的荊楚各种摔打,正要冲出。鸢蓝扯住徐九九,因为坑里的商羊舞又发出了毫发无伤的爽朗笑声:“我是九公主的朋友,人家主人都开门延客了,你说你这人,真是不解趣呀。” 一席话,听得徐九九银牙紧咬,这种人,摔死了也好,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他就是个混蛋呢。咔嚓一声,那是龙香木柱子断裂的声音,徐九九忙探头细看,那个混蛋还是笑声不绝地弹了起来。荆楚这才有了几分慎重,突然上前,抓住商羊舞的衣领,一脚踹向心窝,往上飞去,荆楚并不放手,脚上源源输出力量,两个人撞开屋顶,飞向天空。 商羊舞象一枚毽子,被发了狠的荆楚越踢越高直入云端,然后坠落,压断了一根树,摔进了后花园。荆楚脚步微跛跟进花园,刚刚还是被这小子击中了一下胫骨。 还没等荆楚再次出脚,商羊舞却狂风骤雨地攻了上来。当然,结果还是一样,同境无敌毕竟只能同境。而荆楚,不但入神,而且是入神中境。所以被打倒的那个,只能是商羊舞。 商羊舞看起来越来越狼狈,那是因为身上布满了粗大的脚印,脸上沾满了灰的原故。而荆楚的气息越来越重。两个人都不说话了,倔强沉默地表达自己的态度:徐九九这个朋友今天我必须要见,老夫就不信打不死你。 也不知过了多久,弯着腰躲在花树下的徐九九与鸢蓝己经坐了下来。徐九九脸上现出几分意味难明的笑意,还飘出了两抹羞红。鸢蓝见公主似乎并没有生气,才小声说:“商先生要见到公主的心思,好坚决,好迫切啊。” 徐九九横了鸢蓝一眼,心中骄傲地想:“他这个九死不悔死缠烂打的样子,就是一头猪都明白了他的心思,还用你说?” 荊楚站定,从背后抽出一对判官笔,恨恨道:“老夫二十年不动兵刃了,今天不杀了你这个小贼,老夫誓不罢休。” 商羊舞目露警觉,这么高的高手的兵器,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扛得住,唉,实在扛不住,还是逃吧,下次再偷偷来,老子就不信你能整天蹲金殿作门房。 “荆叔,还是,还是让他进来吧。”徐九九见荆楚亮出了兵器,也不多作犹豫,咬着嘴唇,还是出言制止了这场争斗。 荆楚心中暗吁了一口气,要是动了兵器还杀不了这小子,自己颜面难存。于是怒哼了一声,強行忍自来双腿的疼痛,甩一甩衣袖,走了。 商羊舞哈哈一笑,仿佛那脸上与身上的脚印是别人身上的,走到花树前,打招呼:“九公主你好啊,咱们又见面了。”此时花园四周布满了围观的金甲骑士,此时尽皆骇然,这个淫僧真的好不要脸啊。 九公主并不答话,掉头疾走。商羊舞有重任在身,当然微笑尾随。剩下鸢蓝在树下发呆:“商先生怎么是这种人呢?”,但鸢蓝却不敢跟着,因为刚刚九公主的暗示己经十分明显。有莫姨的前车之鉴,弋蓝哪敢违逆九公主,叹一口气,便对着满园的甲士说:“九公主有令,敢接近后院者,死。” 于是后院空无一人,连个侍茶的丫环都没有。徐九九对鸢蓝甚为满意,心道:“这个婢子倒也聪慧。”走着走着,脸上的笑意就越是明媚。 商羊舞很识趣,只顾埋首跟着。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不合适。心中暗叹道:“其实,我只是需要你给一点血而己,弄得后院空无一人,孤男寡女的,实在不是君子所宜呆的环境啊。” 徐九九走到一方高高的葡萄架下,坐进一架秋千,用脚一点,轻轻地荡了几荡。裙裾轻飘,露出了一截小腿,还是蛮漂亮的。欣赏并赞美女人,是绅士该有的风度,所以商羊舞看得很认真,也赞得很认真。徐九九回头,有一点象白眼,更有点象媚眼,道:“你就不需要说点什么吗?” 说,是自然要说的,挨了这么久的打,不说,岂不白白被人打了。商羊舞笑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要点九公主的血。” 如果不是商羊舞及时上前几步,扳住了徐九九的双肩,徐九九几乎要摔下秋千架,徐九九仰起头,后望,正看见商羊舞认真而诚意十足的脸。“你意思是,我吃了你十几口血,然后你需要我还你一点?”徐九九冷声道。 这件事看起来实在是有些荒谬,又不好解释。商羊舞诚恳道:“你这个小女孩不错,相信我,给我点血,我是在帮你。当然,你要说还我也行。” 徐九九保持后仰的姿势不动,看着商羊舞的嘴,心道:“难道我也要咬破舌尖吗,那可真痛!”但面色却平静异常,声音还是抑不住出现了几丝抖动:“好,你说,怎么还?”说完,便双齿夹住舌尖,暗暗用力,试下到底将会痛到何种程度。 商羊舞如释重负,表扬徐九九:“我就知道,你与你徐氏祖宗大不一样,你可真是个好姑娘。”说完,又飞速掏向怀中,摸出几片碎瓷,自语:“糟糕,准备好的瓷瓶摔破了。” 见徐九九疑惑不解,商羊舞忙认真作答:“很简单啊,你拿出个瓷瓶,用针刺破指尖,往瓷瓶中滴出几十滴血就行了。” 徐九九走下秋千架,怒视商羊舞,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这就是要逼商某骗人了,商羊舞愈是真诚,道:“自从给公主输完血后,我一直放心不下公主的病情,担心两种血不相熔,怕生后患,所以急急回转,要公主提供点血样,回去慢慢观察研究,如有两种血冲突的情况,我也好早有准备。总之,有备无患,一定要让你这么好一姑娘长命百岁才行。” 这番话菩萨心肠,徐九九想起商羊舞被揍得满天飞的样子,心中更生感动,原来世上真有为了我徐九九的性命连命都不要的男人。徐九九过去扯了扯商羊舞的衣角,柔声道:“跟我来。” 商羊舞坐在徐九九新布置的闺房内,满身脚印,姿态却很闲雅。反正徐九九的闺房也不是第一次进。用不着太拘泥,江湖儿女,坦荡豪爽,自当与酸士不同。徐九九亲自捧来了一盆水,有些笨拙地放到架上,笑道:“洗洗吧,灰头土脸的成什么样子,荊叔下手可真重。” 洗洗吧,哈哈……这个世界的人哪知这三字暗含的恶趣味。商羊舞的笑容有些古怪,仿佛一个占尽了便宜的孩子,走向水盆,洗脸,水可真烫,看来九公主业务粗疏啊。 商羊舞笑着洗完脸,用湿巾掸尽了灰尘,只要是个人,都会做这种生活自理的活。徐九九却满怀欠疚,有些不好意地站在一旁着着,心道:“帮他掸尘这种事,不是应该是我做的么?唉,看来我一病十六年,实在是不通世务得很,人家对我,连命都不要了,唉,也不知他会怎么看我。” 所谓“患得患失,必生蠢相”,现在的徐九九己经不知道智商为何物了。 商羊舞坐定,见呆立的徐九九,讶道:“血呢?” 徐九九哦的一声,找出一个瓷瓶,一根针,把手指伸给商羊舞,示意商某任意取用。 商羊舞也不客气,取了小半瓶,塞上瓶盖,小心翼翼放入怀中,站起身,拱手道:“后会有期,再见。” 徐九九见他连个回头都没有,恼怒飞速地掩埋了欠疚,恨恨自语:“天下怎么会有这种混蛋。” 荊楚铁青着脸,商羊舞在满殿甲士中穿行,甲士们在前殿守了足半个吋辰,不时有各种消息传来,最后听说九公主亲自带那个淫僧入了闺房,金殿上的天终于塌陷,大家互相交流着心知肚明的眼神,纷纷归刀入鞘,天要下雨,九公主要嫁人,那就,随她去吧。 商羊舞从金殿门口出来,离得最近的两个门前护卫,甚至还压低声音说了一句:“高僧慢走”。 商羊舞绷紧的肌肉终于稍稍放松,岂会真的慢走,一个纵落便不见了身影。 第八十章 白哥要教你怎么做圣人 http://..org/ 商羊舞一回到小世界,白泽竖起的耳朵抖了几抖,飞速地站了起来,看到破墙而入的商羊舞,白泽准备奖励他一个圣兽的拥抱。四蹄腾空,往商羊舞跃去。岂料一时失算,忘记了脚上的锁链已然被人渣弄得缩短了一半。于是还没有碰到商羊舞,就十分丑陋的摔趴在地。为了化解尴尴,白泽哈哈大笑起来:“小老弟来得正好,且看本圣兽是如何坚持勤修不缀的,再不好的环境,都不能自暴自弃,都必须要情绪饱满,奋发向上。” “你意思是,你刚刚不是因为想迎接我,而是一种修练方法?”商羊舞讶道。 “当然是修炼,本圣兽经过了九千年苍桑岁月,怎么会这么沉不住气,商老弟你太没眼光了!”为了证明这种摔趴确实是修炼,白泽又四蹄腾空,绷直了锁链,狠狠摔了几次。 商羊舞见白泽摔得起劲,只好坐地欣赏并鼓了几次掌。白泽气喘吁吁甩了甩头,说:“毎天锤练下筋骨,真舒服啊。”然后才坐回玉柱边,招手让商羊舞走近回话。商羊舞微微一笑,也靠玉柱坐了。 白泽瞟一眼商羊舞,漫不经心地问道:“徐氏后裔鲜血,这么微不足道的小事,你总得手了吧?” “既然是小事,商某自然会得手。”商羊舞应道。 白泽把一张虎脸完全转了过来,眼神直直的看着商羊舞,心道:“神教教宗苗裔的鲜血哪是这么好取的,莫非这小子有大气运?” 白泽嗅了一下那个瓷瓶,暗叹:“看来我还是轻视了这小子”。嘴上却又轻描淡写地笑道:“哈哈,现在还有件更小的小事,小老弟去杂毛老道墓室把泽被剑取出来,就大功告成了。”说完立起后腿,曲起前蹄,往玉柱上某个部位轻敲了数下,玉柱便露出一个刚好容一人侧身通过的门洞来。 白泽努努嘴,示意商羊舞进去取剑。商羊舞探头观察,原来玉柱是中空的,里面漆黑一片,想来墓室就在玉柱下面。正在犹豫,白泽劝道:“放心,我是圣兽,从不骗人的。” 一听个“圣”字商羊舞更不放心了,在商羊舞看来,“圣”字几乎和“忽悠”是同义词。 白泽突然退后几步,毫无症兆地一头撞向商羊舞,“啊”的一声,商羊舞摔了下去,白泽嗤笑一声:“瞻前顾后,疑心这么重,哪象个男子汉。”说完,前蹄往玉柱上劲点,门洞就合上了。 第一天,白泽伏在玉柱旁呼呼大睡。 第三天,白泽睁开眼站起来把耳朵贴在玉柱上细听,传来商羊舞的惊呼声,白泽满意地点了点头。 第五天,玉柱上再无声音传出,白泽饶着柱子转了一圈又一圈,终于点开门洞细听。寂然无声……白泽有些着急,对着漆黑的通道喊道:“小老弟,小老弟”。 现在是商羊舞进去的第十天,玉柱的门洞一直开着,白泽已然绝望,颓坐在地,喃喃自语:“这小子心肠虽不错,可惜气运还是不足以拥有泽被剑,杂毛老道呀杂毛老道,你又害死了一个无辜。” 商羊舞满身鲜血,拿着一根黑乎乎的东西从门洞里爬了出来,刚好听到白泽的自语,怒道:“是你撞我进去的,我要是死了,全是你的责任,又关姓徐的杂毛老道什么事?” “呀,小老弟,小老弟,你果然没有令我失望,哈哈,你能得到这柄泽被剑,全是本圣兽的功劳,你白哥算无遗策,知道你是天生圣人,泽被剑一定会认主的,咦,奇怪,你身上怎么会出这么多血呢?” 商羊舞的手指捉紧了那根黑棍子,要不是承诺救他出去,真想一剑把他斩成十二三截。 白泽却很不识趣地追问:“你身上为什么这么多血呢?莫非你受到了泽被剑三次攻击还能不死?难道你并不是天生的圣人?” 商羊舞怒道:“我一入墓室,摆在棺材旁的这柄剑就飞出剑鞘疯狂追杀我,要不是我体质特殊,早就死了三次了,被这么锋利的剑刺中三次,你说会不会流血?”。 白泽却现出失望之色,叹道:“原来你不是天生圣人,只不过仁人,唉,看来我不能跟你去泽被苍生了。” “什么意思?”商羊舞问道。 “当年那颗星芒其实包裹着一颗剑心石,星芒被炼成焚天鼎,剑心石却被炼成了这柄剑,熔入了我的三滴圣血,生出剑灵,无坚不摧,非圣人不可持之,凡刺中人三次,那人还不死,剑灵就会认为此人是仁人,终生再不伤他,你一入墓室,剑灵不肯认你为主疯狂追杀你,证明你不是天生圣人,但刺中你三次而不死,证明你是个仁人啊,小老弟,你的资质很一般啊。”白泽叹息连连,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这柄剑却认了你的徐大哥为主,难道就证明你徐大哥是天生圣人了?”商羊舞受了轻视,一口一个“你的徐大哥”,讥笑得不遗余力。 “我呸,那个杂毛老道,要不是你白爷当年瞎了眼,认了他做,那个大哥,泽被剑因为含了我几滴圣血,与我心意相通,不然,怎么会认他做主?”白泽怒道,毕竟瞎了眼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发完脾气,又重重叹了一口气,垂首看了看自己脚上的锁链。 商羊舞见白泽这副神态,又觉得自己太狭隘了,何必跟一个关了三千年的可怜虫一般见识呢?圣兽毕竟还是兽么。为了减轻白泽的痛苦,商羊舞岔开话题,扬了扬手中黑黑的棍子,问道:“这个剑鞘好奇怪,是什么做的?” “那是神犀角做的,这柄剑过于锋利,只有神犀角可以包裹住它的杀气。” “好好的天下第一神兵,犀神剑,你非要叫它泽被剑。我还奇怪,为什么这柄剑可以刺伤我呢。”商羊舞有些惊喜地把那根黑色烧火棍来回摸了几遍,叹道:“原来消失了数千年的犀神剑竟然被埋在地宫。” “全天下都叫它犀神剑,我都只会叫它泽披剑。我找到星芒石,献出圣血,就为泽被二字”白泽肃然道。 商羊舞默然片刻,挣扎着站了起来,揖手一礼,认真说道:“得罪。”说完,便慢慢走近白泽,掏出瓷瓶,往四根锁链上抹上一层鲜血,然后抽出一柄比星芒更亮的剑,四道流光,便干脆利落地斩断了四根锁链。 斩完,商羊舞双手奉上泽被剑。 白泽讶道:“你不喜欢这柄剑?” “不,它是你的。” “它刺中你三次,你追了它十天,现在它躺在你手里,所以它是你的。” “可是,我不是圣人呀” “理想,理想你懂不懂,不是,你可以学啊。”白泽又有些生气,天下间不努力的庸人怎么这么多呢? 商羊舞正要走出金殿,白泽却突然停住脚,说:“小老弟啊,你白哥想去墓室把杂毛老道的尸首斩他个稀烂,可惜法力还没恢复,咱们相识一切,你看,要不要帮哥哥代劳代劳。” 商羊舞愕然,不是要让我学做圣人吗?圣人会去帮人报复一具尸体吗?很无语很无所适从,于是轻声道:“你觉得圣人干这事合适吗?” 白泽这才反应过来,圣人干这事确实不合适。于是点点头,道:“你在殿外等我一会。” 商羊舞虽然不解,还是依言走到殿外等侯,片刻,殿内响起一阵高空流水的哗哗声。商羊舞皱了皱眉,心道:“圣兽也还是属于禽兽啊。” 白泽满脸欢喜地走出殿外,瞄了一眼商羊舞的表情,先是一阵扭捏,既而理直气壮地说:“他关了我三千年,我回敬他一泡尿,总算大度了吧。” 商羊舞叹道:“三千年,你原本可以天天这么干啊。” “万一,他子孙有能闯进殿的,看到就不好了,你知道,我又法力尽失……” 商羊舞耳不忍闻,掉头疾走。 后面响起白泽殷切的呼喊:“等等你白哥,白哥要教你怎么做圣人呀。” 第八十一章 白马啸西风 http://..org/ 一出小世界,白泽首先来了句诗意的感慨:“啊!白爷都老了,世界还没有变。”然后凑到一朵碗大的茶花上,用力嗅了一嗅。一只蜜蜂受宠若惊,攀上了白爷的鼻子,小小的头颅往白爷的鼻子上擦动,以示亲热。 九千岁,确实很老了。 商羊舞看着在花丛中穿行,左嗅右嗅的白大爷,叹道:“你要是这么个走法,我保证不出一个时辰,就会有人把你捉回小世界,我们是在跑路,好吗?” 白泽干脆停了下来,往金殿方向警觉地望了一望,低声道:“自从我双翅委缩,我承认,我己经跑不赢一匹驽马。” 商羊舞吓了一跳,道:“我看过一本书,九条龙被禁锢十万年,出来了还是九条术法强大的龙,你这才被关了三千年,怎么比一匹驽马还不如了呢?” 白泽怒道:“什么龙啊凤啊都是只追求力量的蠢货,我是圣兽,我的法术来自于德行。这么说吧,假如我跟你混,你积德越多,我就越是教导有功,你积的德就算是我的,我的术法就越精深。反之,你如果象杂毛老道,是个缺德玩意儿,就会拖累我,你看,我这对一飞万里的翅膀就被那缺德玩意给废了。” 商羊舞忧思忡忡,回到轲山要数万里,自己独自日夜兼程,大约要一个月,要是带上这个累赘,就不知要走到何年何月了。不对,就他这个慢吞吞的速度,神教必将察觉,恐怕连昆仑山都出不了。 白泽见商羊舞这个愁眉苦脸的样子,冷哼了一声,也不说话,只冷冷地半昂着头。 商羊舞自语道:“我要怎样才能带你出去呢?” 春风化去冰雪,白泽己是满脸笑容:“哈哈哈!一看小老弟就是一个能够同甘共苦的人,虽然还是蠢了些。白哥来告诉你,白哥走不动,你可以背我呀!你一身铜皮铁骨,就是扛一座山,跑出个几万里,都不会喘一口粗气。” 商羊舞道:“你意思是,我让你骑着?” “你个傻孩子,你又没有四只脚,骑什么骑?话都不会说,叫背,知道吗?” 一望无际的草原,蓝天而白云。此刻坐在一匹汗血宝马上,风驰电掣,带着香草与泥土芬芳的风,把长发往后吹去,这,该是何等的快意! 白泽的毛发就是这么飘着的,尾巴如一面旗杆在风中猎猎作响,时不时哈哈长笑:“小老弟,你跑得还是太慢了,不及你白老哥当年十分之一啊。你看看那只蠢狼,对对,追上它,踩死它就是给兔子们积了德。” 己经在草原上跑了有数千里,商羊舞汗如雨下,心情实在有些不好。白泽己然站到了他的肩上,指指点点,如果不是文采有限,白大爷情绪高涨,几乎是要临风赋诗了。 见商羊舞一路都沒有怎么说话来应和自己,白泽颇有些不满,遂叹道:“如此人间盛景,小老弟居然生不出浪漫情怀,可惜可叹啊,江湖之美,不就是白马啸西风么?” 商羊舞怒道:“换你下来做一匹白马试试?” “原来你是不愿意背我了啊?身负圣兽,这么荣耀的事,我以为你会乐此不疲呢。” 汗水从商羊舞新生的睫毛上如雨帘般滴落,有几滴汗流进了眼睛,商羊舞用手抹了抹眼眶。 白泽大惊:“你居然哭了!就因为背着你白哥,你就委屈得哭了!小老弟,你早说呀,我随便弄点东西吃吃,强健下体魄,比你跑得快也是没有问题的。” 商羊舞把白泽甩下地,道:“快去把那东西找来吃了,咱们好赶路。” 白泽道:“我们己经离昆仑很远了,闯荡江湖嘛,没必要这么急的。” “我要回轲山。” “轲山是座什么山?比江湖好玩吗?” “它是我的家,出来快一年了,自然想回家看看。” 白泽有些郁闷,泽被天下的人不是应该四海为家吗?唔,轲山这个地方......我得跟这小子去看看,尽快的。 草原深处,地面有一道裂缝,只有两尺来宽,两边的草,长得荗盛的地方,就连到了一起,连裂缝都看不到了。 白泽看到这道裂缝,似乎很开心,对着商羊舞笑道:“你知道世人怎么赞美你白哥吗?” 看到白泽期待有人捧哏的眼神,商羊舞不忍拒绝,作出迷惑状,问道:“难道不是‘通万物之情’五个字吗?” “这五个字都是说你白哥对世上万物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你白哥想要找什么东西,只要世上有,就没有我找不到的。” “这厮要吃的东西定然大不一般,而且必定在这裂缝里面,不然不会对着这道裂缝得意卖弄。”商羊舞心道。 “过来吧,小老弟,背上我,跳进去,带你去欣赏下本圣兽的威风。” 商羊舞实在是好奇,依言背上白泽,双手撑住裂缝,双脚左右一探,裂缝里面竟比表面宽了许多。 白泽很不耐烦地催促:“怕什么?跳啊跳啊!” 商羊舞双手一松,沉入黑暗,耳边呼呼风响,直直往下坠去! 白泽张狂地大笑起来,仿佛在宣示王者归来。 白泽突然大叫一声:“屏住气!” “扑通”一声,商羊舞带着白泽便沉入水中。水不知有多深,商羊舞许久才浮出水面,原来下面是一处深潭。 水面一片黑喑,也不知水潭有多大,白泽叹道:“我已没有了法力,不然我双眼放光,你就会看到,这一处水潭有多大多美。” “你要找的东西在这潭里吗?到底是什么?”商羊舞讶道。 反正已掌握了龙息之力,别说什么潭,就是深海,都尽可以去得。商羊舞倒也毫无惧意。 “不不,这潭中倒是有一种蛟鱼,虽然吃了它可以使凡人长寿,但在寿命无极的本圣兽眼里,它还不如一只鸡腿。你潜进水,往最深处潜,约数百丈,会看到一束白光,往白光里去。” 商羊舞的水性自然骄若游龙,扎进水,拧了几下腰,便带着白泽深入水下数百丈。真的有一处白光!商羊舞向着光源游去。 待到商羊舞随着白光钻出水面,就己经身在一处峡谷的水潭中。原来这个水潭与裂缝下的深潭是相通的。阳光直射峡谷水潭,就成了那道白光。 峡谷很美,数万年不见人迹的美!没有留下任何人类丑陋痕迹的美。满谷奇花异草,树木如亭如盖。 商羊舞爬出水潭,深深吸了一口气,皱了皱屓,又狠吸了几口,心生警觉,望向峡谷两边的悬崖。 几处细如发丝的水流,从悬崖某个小洞中流出,数十棵奇拙的怪树扎在悬崖上。 商羊舞小心翼翼地在峡谷中走了几百步,这么大的峡谷,连个兔子大的活物都看不出,花草清香中却含有一种浓烈的腥味,如果不是自己万毒不浸,这股腥味足以让一个人昏迷! 白泽笑道:“这个地方,我连杂毛老道都没告诉过,你也别四处看,四处闻了,这里不会有其他活物,除了金蟒。” 第八十二章 杀金蟒,积大德 http://..org/ 白泽向商羊舞眨了眨眼,意思是且看白爷给你露一手。突然昂起头,仰天长啸起来!啸完,又欢愉地大叫起来:“小金,哥哥看你来啦。” 轰的一声巨响,一处悬崖上,一棵火红的怪树边,便破开了一个大洞,一条巨大的金蟒从洞里探出头来!金蟒头上已然生出一根独角!阳光照在那根金色独角上,闪耀着皇冕的光芒。 金蟒确实有点吓人,一颗头颅已然长达半丈!翘出洞穴,向上昂起,发出呼啸,与白泽的长啸相和,似乎是许久不见的亲人在打招呼。 轰轰轰,悬崖两边破出十几个洞穴——每一个洞穴旁必有一棵怪树——洞穴里都探出金蟒的头颅来!只不过这些金蟒比最先出现的那条,又小了一些。这些金蟒都昂起头,对着白泽发出了同样的呼啸声。随着呼啸,那些金色头颅还上下摆头,好似在向白泽叩头行礼。 白泽愈是得意,指点着那头最大的金蟒,对商羊舞热情介绍:“这是我三千年前收的小弟,想当年,它寿命将尽,我指点了一下,它又活了下来。看样子过不了多久,它就可以化形登仙啦。其他的向我行礼的,便是它的子孙。哈哈……在这个峡谷里,你白哥才是真正的大爷!这些成熟了的朱果,我想吃哪颗就吃哪颗,吃完了,这些金蟒还得感塮我给了它面子。” 白泽说完,便立起身,举起前蹄,十分风骚地对崖洞里探出的金蟒挥了挥,仿佛一个正在检阅自家军队的君王。 商羊舞却听得呆立当场,暗道:“朱果?是那种至少五百年才一熟的朱果吗?还想吃哪颗就吃哪颗!什么时候这种增加元气的圣果开始量产了?” 商羊舞用手指捅了捅正在享受朝拜快感的白泽,问道:“你说的朱果,就是号称圣果,数百年一熟的那种吗?” 白泽横过来一眼,很有些生气地说:“不然,你以为呢?你白爷会随便吃一些破瓜烂果吗?”白泽的自称完全看心情,话若投机,说得开心,他就是商羊舞的“白哥”,说得不开心,立马就升级成商羊舞的“白爷”了。 白泽站定,指着那些扎在悬崖上的怪树,对商羊舞说:“看到没?那就是朱果树,每树必有一条金蟒守着。凡有朱果成熟的树,就会变成火红色。一棵树只有一粒朱果,果子藏在树叶里,很难被发觉。等你找半天才发现时,早就惊醒藏在洞中的金蟒,只要一条蟒发出呼救,悬崖上的十几条金蟒便会全部醒来,就是普通的入神境都必死无疑。” 商羊舞想起金蟒破洞落下的山石尘土,很显然,那洞口是太久没有金蟒出入才积满了碎石尘土,极为不解,明明洞内有大蟒,为何洞口好象封闭了几百年呢?遂问道:“那些藏在洞中的金蟒平时不出来觅食吗?” 白泽象看着白痴一样地看着商羊舞,道:“这十几条金蟒的气息都足以毒死一万只老虎,你看看这峡中可还有活物?沒毒死的也早就吓跑了!你是体质特殊万毒不浸,才感觉不到金蟒气息的恐怖。金蟒毎吞食一枚朱果,就会入洞,一睡数百年,化尽朱果的灵力,等到下一枚朱果成熟时才会醒来。今天是因为本大爷驾临,他们才全体出迎的。” 正训斥商羊舞的时候,那条叫小金的独角老蟒,突然全身窜出洞穴,足有百丈!身下生出黑色云朵,一身金鳞在阳光下发出亿万点金光。 白泽哈哈大笑道:“小金下来邀请白哥去享用它洞前的朱果了,那棵树色已然赤红,这枚朱果怕是千年一熟的绝品。” 老蟒临近时,商羊舞却感觉到不对,因为那老蟒眼中只有贪婪的凶光,而没有热情邀客的和善。 商羊舞猛地推开正得意洋洋的白泽!一阵赤红的、腥臭之极的雾气涌来!然后是一股至为强大的吸力! 商羊舞反应不及,竟被那独角老蟒吸了进去。 另外十几条金蟒电射而出,齐齐扑向白泽! 白泽这才反应过来,一阵狂奔,怒骂道:“人心不古,蛇心也不古!看到白爷法力尽失,他奶奶的居然敢造反!可怜了我的好商老弟。” 商羊舞现在正在老蟒的肚腹。老蟒的胃液腐蚀力惊人,商羊舞的衣服不过转眼就被蚀尽,气味又闻之欲呕。若不是经过焚天鼎的锻炼,商羊舞此刻怕是早已化为一团血肉! 商羊舞怒极,屏住气息,忍住头晕,尽力往胃壁靠去。抽出泽披剑,一阵乱刺狂砍! 老蟒负痛,吼声如雷,尾部击向悬崖,抽出一阵阵震天的巨响! 白泽正在峡谷中窜逃,回头一望,哈哈狂笑:“这帮小爬虫,你们祖宗都要被我小弟灭杀了,居然还敢追白爷爷?还不快快伏低叩头投降!白爷帮你们美言几句,也许能饶过你们小命!修行不易,你们可要考虑清楚哦。” 金蟒灵智已开,看到老蟒以头撞地痛不欲生的惨状,哪里还敢再追。呜咽着爬到老蟒身边,伏身不断叩拜,仿佛在祁求老蟒肚中的高人饶过老蟒一命。 商羊舞手举泽被剑,带着一身粘稠而腥臭不堪的粘液,从老蟒背上破体而出! 老蟒一时未死,回过头看向冲天而起的商羊舞,一声哀嚎,便重重地垂下头颅,把地上击出一个深洞。 白泽站了起来,举起一对前蹄,啪啪有声地鼓将起来,马屁如雷:“小老弟神兵天降,稍展手段,就威伏了这帮臭爬虫!快快把那条老蟒杀了!这玩意忘恩负义,杀了它就是积德,积大德!” 商羊舞对这条老蟒也充满了恶感,从半空中扬起泽被剑,一道巨大的流光闪过,恍如一道闪电切过老蟒的头颅!老蟒便身首异处。 白泽过去,指着死不瞑目的蟒头,点评道:“以你的修为,如果不心生贪念,吸进了比金刚身还硬的商老弟,也不至于死得这么容易。小金啊小金,凡对本圣兽不讲感情的,绝对不会有好下场!你白爷是谁?天上地下的唯一宠儿,你对不起白爷,那就天理难容!” 那些老蟒的子孙,一听白爷的吓人高论,更是用头叩地求饶不止了。 白泽也不待商羊舞发话,扬蹄,很菩萨气质地悠悠叹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今日且放过尔等,离开此谷,别处修炼去吧。”众金蟒如闻赦令,各各叩首,飞速地往谷外游去,游进茫茫的荒漠之中。 见金蟒走得远远的,白泽才又不屑道:“这些低智商的蠢货,要是一拥而上,我们哪还有活路?嘿嘿,小老弟,你运气当真不错,机缘巧合,就这么被你杀了一条六千年的金蟒。去!先去收割这畜牲的内丹吧,这是白爷给你护法有功的奖励。” 第八十三章 俯身甘为孺子牛 http://..org/ 祁东衡是个脾气古怪,甚至有些任性的老头。有些人骂他刻薄,有些人夸他敦厚,有人说他守礼不逾,有人说他放浪形骸。他帮臭名昭著的杜三公子题过楹联,他也扔过六王的拜礼,他坚拒过大魏前太子的侍讲学士,他还做过一帮乞儿的启蒙老师。誉满士林,也谤满士林。 有一天,有一个学生给祁东衡先生拿来一个拓本,上面正是清华园那块青石上刻的“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祁东衡杜门谢客,据说在书房里来回念了数百遍“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第二天,祁东衡唤过老奴,带上老妻,就直上轲山而去。 祁东衡没有太多的客套理由,只站在清华园的青石下,微笑地看着往来的鲜活少年,足站了几个时辰。有不下三十人过去请这个老人坐下,有不下五十人过来询问老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甚至还有几个学生,去三仙泉打了水给老先生喝,怕老人中暑晕倒。祁东衡哈哈大笑,捉过木勺痛喝一口,道:“痛快,人生当如是!”就大言炎炎,在一群少年中大声宣告:“去告诉轲山之主,我是祁东衡,特地来做清华园的山长!” 结果是,祁东衡果然成了山长。 祁东衡不上课,他只喜欢把院门打开,让学生自己进去问。 祁东衡不上课,但清华园还有个老师,却喜欢乱上课。而且是无规律的乱上课。有时候去文学班大谈诗歌,有时去礼义帮探讨些礼义,有时居然去修行帮讲了几个小时练气术。除了有一次去农林班大谈园艺时受到学生的责难与非议,其他还算大得学生的欢心。所以,这老师在清华园,与祁东衡就成了学生私下传诵的“清华二怪”。祁东衡是自有规矩,这个老师是随心所欲。 老师姓牛,很牛的牛。这姓就让人一听难忘。何况有一次,牛老师还吟出了一句妙诗:“俯身甘为孺子牛”,这姓,简直就姓得有情操的妙了。 牛老师还有个特点,极疼爱他那有些痴呆的小女儿,一个约摸六岁的女童。无论去哪里上课,都牵着他的小女儿,让她第一排听讲。女童从来不说话,只叉着脑袋认真听,一动不动的,如果不是眼珠瞪得很大,眼中深藏迷惑,就会让人怀疑她在睡觉。 这一天,牛老师兴之所致,又到礼义班。在门口看一眼,里面没有其他老师,就走上台,坐了。按惯例,第一排居中的学生乖乖让开,让那女童坐了。牛老师清咳了两声,双目往台下一打量,道:“昨天,本师夜观天象,觉得今日宜开讲‘仁’与‘勇’两个字。” 牛老师的课,大家为什么喜欢听,就是这个天马行空的幽默劲。 门口又行来一人,少年人,寸许的短发,月白的长衫上满是风尘之色,不知几万里的风尘之色。虽然很疲累的样子,眼神却如北斗星那么亮。少年人在门口极恭敬地行了一礼,往台上的牛老师和台下的女童看了许久。 牛老师拈须微笑,止住少年欲扑跪的趋势,道:“既来之,则听之。” 还是有学生发出了惊呼,这少年怎么有些眼熟呢?有人喊出声来:“商先生,轲山少主商先生!” 商羊舞极规矩地把女童身边的学生挤走了。女童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十分难得地皱了一下眉头,就叉起脑袋看向牛老师。 牛老师对商羊舞笑道:“这位学生来得正好,我有二字相问诸位,你也可以作答。” “仁,是什么?”牛老师破开教室里的小小喧闹,当头一问。 “仁,自然爱人。”有学生应道。 “那么,假如爱人是件要命的事呢?” “那就舍命。”又有学生应声答道。 “那么,佛家所云,割肉饲鹰岂不是大仁?” “慈悲为怀,忘我舍生,当然是大仁。”那个学生一气呵成一路应答。 商羊舞却极不合时宜地嗤出声来。那学生脸现怒色,要不是已知这就是传说中的轲门小徒,轲门最聪明的人,那学生恐怕就会出言相讥。 牛老师见商羊舞发出嗤笑,便把目光投到他身上,往上翻了一眼,似乎对商羊舞的态度很有不满,冷然道:“你既然敢嗤笑他人的解释,就应该有更高明的见解。说吧,割肉饲鹰有什么不好。” 商羊舞站了起来,极认真地躬下身子,说:“学生觉得谈仁,先得爱惜自己的血肉才对。别说是鹰,就是观世音,学生也不会割下肉去让别人过得舒服。人的本能是自私,承认这种自私,再大度那么一点点,善良那么一点点,就算仁得可以了。动不动就割肉饲鹰,鹰倒是舒服了,学生的亲人朋友却难免悲伤。所以,仁,至少得有个选择性才行。” 牛老师嘿嘿笑道:“你倒是有七分人性,三分痞性。”又叹了一口气,十分不雅地说,“我也觉得割肉饲鹰其实就是一个响屁啊。” “那么你再说说,虽千万人吾往,算不算勇?”牛老师这回干脆直接盯着商羊舞开问了。 商羊舞静思片刻,拱手道:“我若有打败千万人的本事,自然是一往无前,揍出气势。如果没有这本事,不妨擒贼先擒王搞搞暗杀;若是连暗杀的本事都没有,不妨动动脑借用他人力量去杀;若是无力可借,学生只有埋首深山去练些本事再出来杀杀了。打架杀人,应该以打赢为目的,为了气势好看去寻死,学生不想做这种勇士,学生可以鼓鼓掌,为这种勇士唱赞歌。毕竟,他们傻得实在有些可爱可敬。” “惫赖!无耻!”牛老师暴喝道。至此,似乎被舞羊舞气得谈兴全无,下来牵过女童的手,径自出门走了。 众学生本一向把轲山少主奉为偶象,此刻看向商羊舞的眼神未兔多了几分不敬。商羊舞忙站起身,对众学生微有歉意地虚揖了一礼,也快步走了出去。 笫八十四章 巧言令色,鲜矣仁 http://..org/ 牛老师牵着女童行走在山道上。商羊舞紧随其后,脚步有些急切慌乱。转过一个山坳,牛老师随便寻个山石坐了,道:“看来你不磕几个头,问个清楚,怕是连路都不会走了。” 商羊舞忙跪地,认真地磕了几个头,一出口就是埋怨:“师父你既然用计,为什么不跟弟子们先打个招呼,害得我们白白伤心了这么久。”说完又偷偷望向女童,定定出神。这女童莫非是师父与伊姑生的女儿?哎哟,这可真是老蚌生珠。可是,这女童似乎在哪见过呢。 原来牛老师竟是轲孟! 轲孟似乎沒有关注商羊舞的神色,极欢愉地哈哈笑道:“我要是先告诉你们,就凭你们那雏嫩的演技,恐怕别人早就猜到你师父我还在人间,如此,大魏的暗流怎么会浮出?神教又怎敢捉走你?二教教宗又怎么会远赴极西之地探寻为师登天的真相?又怎么会被为师用阵法把他们困在西海的一个孤岛上?若神教教宗在,昆仑山岂容你去撒野?” 商羊舞赞道:“难怪师父自称牛老师,果然很牛。” “不,最近为师拈断几根胡须,做了一句‘俯身甘为孺子牛’的好诗,于是姓牛。”轲孟拈须自得道。 商羊舞挠挠头,自己练笔胡乱抄来的句子,师父怎么知道了呢?而且霸占得这么自然,师父还是很牛啊。 商羊舞终于忍不住,指着那个女童,期艾道:“她,是……师父在极西途中生下来的小师妹吗?” “扑”商羊舞干脆利落地吃了一个爆栗。轲孟也不说话,牵着那女就走。 商羊舞摸着头,心道,“是”还是“不是”,您老人家倒是说个明白呀,打人干什么?啊哈,莫不是师父在害羞呢。商羊舞忙飞身赶上,喊道:“师父,师父,我要送小师妹一份大礼。” 即便是大礼,却再也引不动轲孟回头了。 商羊舞把白泽带到翠湖边,遇到三师姐秦奈何,一听说师父回山了,现在正在清华园上课,欣喜若狂,也不听下文,也不招待白大爷了,就飞身下山找师父去了。白泽还来不及追去,便被两个好奇的女人堵在翠湖滩上。 自从知道白泽会吐人言,秦奈何的丫头小香就叽喳问个不休。当白泽自我介绍“通万物之情”,连秦奈何都加入了提问行列,比如女人怎么保养皮肤,怎样才能让一个鲁男子懂点感情……白泽最后终于不说话了,围着湖滩烦躁地蹓圈,一左一右夹着两个好奇心旺盛的女人。 湖上高台上飞下来一个男人,笑得极傻,连说话都带着十二分的傻气:“哈哈……小师弟回来了吗?哈哈,哈哈!”把轲山都要震翻的傻笑。 白泽本头痛欲裂,被这傻笑一震,头就要炸开了,暗暗叹息:“轲山上都什么人啊,唉,也不知商老弟平时过的什么日子。不行,等他回来,我得带他去闯荡江湖四海为家,好好的圣人苗子,别被这帮人整傻了。” 商羊舞还没来得及被整傻,白泽自己先傻了。因为他感受到了人类第一强者的气息,那种熟识的气息,一见就永不能忘的气息。 商羊舞从轲孟身后跑过来,笑得有些焉坏,道:“来来,白兄弟,我给你隆重介绍下,这就是我们师父。” 轲孟走得越近,白泽不自觉地,脚越是发软,仿佛踩在了棉花堆里,仿佛有人在敲打自己骄横的膝盖,忍不住想跪,不得不跪,不跪就活不过今晚的那种感觉。白泽飞快地做出决断,扑通,曲起四足,干净利落地跪在沙石上,嘴上还拉着关系:“哎哟,第一高人,咱们又见面了,三十几年不见,小白实在做梦都在想念你老人家啊。”不但跪,还自称小白了! 商羊舞始料不及,大睁双眼,就这货,还天天吵着要泽被苍生? 白泽偷瞄下商羊舞,本以为他会出言替自己讲讲好话,不料他傻不楞登只顾发傻。白泽不敢起身,仰起脸,媚意不做丝毫遮掩加工,道:“我原以为商老弟是个修行奇才,想不到他是你老人家的徒弟,现在看来,他的天赋简直是差到令人发指啊。” 轲孟不喜不怒,不疾不徐,临近白泽,悠悠道:“何意?” “他既是你老人家的徒弟,到如今还不过知命,岂不是等同于废物?”白泽俯首道。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轲孟手中多了一条戒尺,直直往白泽头上抽去。 “巧言令色,鲜矣仁!”扑,一下! “连仁都谈不上,何敢言圣?”扑,又是一下! 两下把伏在沙石上的白泽头颅,敲到埋进沙石里。白泽不敢稍动,四肢摩擦沙石发出声音,是的,那是白泽在发抖。 轲孟打完,也不看众人,把女童的小手交付到商羊舞手上,自顾自上驻仙台去了。 商羊舞开心地牵着小女童,看了又看,这才对傻呵呵乐着的朱达递过去一个意味难明的笑容,道:“我们终于有个小师妹啦。” 众人都直直地看着他,没有人接话,连礼貌附合的笑声都没有。 商羊舞望向花海石屋方向,有些讶异地自语道:“惜年这个时候肯定又在睡懒觉,我回山这么久了,也不见她过来。” 众人还是沒有说话,只是脸上都多了几分忧伤和疼惜。最后还是朱达开了口,叹道:“其实,你牵着的,就是惜年。” 商羊舞发疯一样,扳过小女童,摸摸短小了许多的手臂,叫道:“怎么会这样呢?怎么成了这样呢?” 小女童眼中充满了迷惘恐惧,抱住自已的头蹲到地上,死死不发一声。 商羊舞把头转向朱达,涩声道:“大师兄……” 朱达几乎不敢看商羊舞的眼睛,支吾道:“你被掳走那天,惜年被师父救回时,已然受了重伤。师父,师父说是神魂受损,虽然被冰魄火晶镇住神魂,伤势没有恶化,不过也没有多大好转。惜年现在非但变成六岁小童,不会说话,恐怕,恐怕连许多记忆都没有了。现在她只是每天非要回花海石屋。师父怕她一个人寂寞,就一直带她去上课,她好象也挺喜欢上课。” “师父怎么说,难道连师父都没有办法让她完全复原了吗?”商羊舞急道。 “师父说,等你回来治好她。”朱达也不明白,连师父都治不好的,小师弟又怎么治得好呢? 白泽艰难地从沙堆里拔出头,有些怯懦地问:“我,我可以说话了吗?” 秦奈何讶道:“当然可以呀!怎么不可以?!” 白泽看着驻仙台方向,小声说:“尊师说我‘巧言令色鲜矣仁’,恐怕是不喜欢听我说话呀。” “没事,说吧,师父又不在,你别说他坏话就行。”秦奈何鼓励道。 “小凤凰的病,商老弟当然治不好,只有我,才能治好她啊。”白泽这回没有自称白哥,白大爷,而是老实巴交,自称一个“我”了。” 第八十五章 我认得你 http://..org/ 现在是深秋,驻仙台上那棵数千年的银杏,枝叶张开,如一朵巨大的红云。银杏下面有张乌藤大椅,正是商羊舞特地为其师轲猛设计的,可以来回轻轻滚动,又绝不至于倾倒。坐在藤椅上,不用站起,翠湖便可以尽收眼底。如果不是驻仙台左边有一条小瀑布,应该就可以听到翠湖上的人语声。 轲孟就坐在那张藤椅上,翘着腿,微笑,看着翠湖上一堆无所适从的徒弟们。直至小惜年蹲到地上,他才微皱了一下眉,马上又笑了起来。 轲猛张开右手,伸出去。站在旁边的伊水熏在那巨大的手掌上,放上一把紫红的茶壶。里面装好了新泡的茶水。温度刚刚好。轲猛还是盯着翠湖方向,没有回头。抓起茶壶吸了一口。又马上吐了出来,皱眉道:“怎么是茶,你不知道我从不喝茶的吗?” 伊水薫嘻嘻笑了起来:“我的大老爷,自从上次老大上来陪你喝酒,因为说话不中听,被你赶出去之后,你都喝了小半年茶了。” “哦,那就从今天开始还是喝酒吧。你也陪我喝点。”轲猛吩咐道。 酒,其实早就备好了,一句话的时间,轲猛手掌中又多了一杯酒。乌黑的牛角杯中,清而亮的酒,暗香扑鼻。 轲孟一杯饮尽,咦道:“老大上轲山之后又造酒了吗?” “自然是瞒不过你的,去年冬天,小舞被掳走之后,你新收的那个女弟子,就让傻老大酿了几坛酒,埋在这颗银杏树下,说等小舞回来打开了让你喝。”伊水熏笑道。 “嗯,老大的光明烈焰掌己至化境,这酒至烈至醇,又在银杏树下埋了一年,去尽了燥气,这酒可是我喝过最好的。”轲孟对着青天又干了一杯。 翠湖滩上,商羊舞已抱起惜年,朱达,秦奈何,白泽,簇拥着往花海石屋方向而去。 “他们要干什么?”伊水熏身体前倾下望,差点被一小口酒呛着。 “帮小惜年治病啊”轲孟轻摇了一下乌藤椅,笑道。 “他们吗?”伊水熏讶道 “是,他们,准确地说,是那头野兽”。 “就是那头长相怪异,白色的那头吗?” “要是那家伙听你这么说他,肯定会大吵大闹,他是圣兽白泽,通万物之情的白泽,惜年是只凤凰,白泽自然比我更了解她一些,如果说这个世上还有人知道怎么治好惜年,那就只能是这头白泽。”轲孟微笑解释。 “原来你故意让神教带走小舞,就是为了让小舞把这只白泽带回来。”伊水熏微微低头,目光盈盈欣赏无限地看向轲孟。 “哈哈……小舞身上龙息凤髓玉蚌珠搅成一团乱麻,不带到昆仑山让这只白泽开出个方子治治,哪里就能这么快好了。”轲孟纵声笑了起来。 一行人在花海中穿行,白泽走在最后,看到这么多的花,又开心起来,东闻西凑。突然打了两个大大的喷嚏,白泽愤怒地想:“谁他奶奶的敢背后非议你白大爷,居然敢惹你白爷打喷嚏,要是给老子抓到……”,猛然反应过来,这山里还住着一个更大的大爷,马上停止腹诽,花也不闻了,低头认真走路,心中默念:“骂了两句人渣,你打了我两下,咱们就算扯平了,这回我再帮你治好这只小凤凰,就当你欠我一次大人情了哦。” 惜年一进入花海,脸上的迷惘痛苦神色就消散了许多,躺在商羊舞怀里,痴痴地看着商羊舞的脸,突然现出一丝笑意,期艾着说:“朋,朋友。” 商羊舞心中一酸,把惜年小小的身躯拥得更紧了一些,低下头,看着那小小的粉红中带几分病色的脸,轻轻说道:“是,朋友,宁愿死也要保护对方的那种。” 自从商羊舞被掳走,惜年化成六岁女童之后,就再也没有笑过,也没有开口说过话。众人以为她已经不会人言,此刻听到惜年居然说出了一句话,又是惊讶又是开心。 惜年仿佛在努力回忆,自从被商羊舞抱起后,她的稍显痴呆的双眼,就没有离开过商羊舞的脸,过了好一会,惜年抱住了商羊舞的双臂,道:“我认得你,你以前同我说过这句话。”便吁了一口气,微笑着沉沉睡去。 大家都心有所感,沉默不语,心道:“看来小师弟被掳,哪怕神魂受损记忆残缺,这只小凤依然还在本能地担心小师弟,乃至于连觉都睡得不安隐,所以在小师弟怀里便睡得如此香甜。” 走进石屋,白泽十分不礼貌地冲开众人,看着商羊舞怀中的惜年,不合时宜地哈哈大笑起来:“睡得好,睡得妙,睡得呱呱叫,看来这只小凤凰和小老弟以前肯定好到生死相依了,哪怕神魂受损乃至失忆,都无条件相信小老弟,难得难得,倒省去了不少的麻烦。” 众人先是对煞风景的粗鲁白大爷深深皱起眉头,既而讶然望向白泽。 白泽见成功吸引了大家的眼球,更加地莫测高深起来,叹道:“你们这帮人,唉,怎么知道火凤性情的暴烈,要是她不相信你们,等下商老弟渡气时,她呼一口气,都能把你们烧死,现在病人睡着了,任我们摆弄,多好。” 商羊舞依白泽指示,把惜年抱到床上,半仰着。 白泽得意洋洋,环视完新认得的几人,对商羊舞道:“把咱们在路上捡到的几样宝贝亮出来,让他们先开开眼。” 商羊舞讶道:“不是你收着的吗?” “哦哦,我想起来了,天下宝贝,有德者居之,你白哥比你有德,自然由我收着了。”白泽嘿嘿笑道。说完,甩甩头,那枚曾用作商羊舞戒指的项圈便飞到空中,先是掉下一张巨大的金色蟒皮,几乎把不算小的房子堆满了,然后空中现出三枚红色的果子,和一颗金色的珠子。 白泽示意商羊舞托着。商羊舞双手托住。白泽看着那两个吓楞了的傻蛋。道:“你知道这些是什么吗?”二人一致摇头,白泽哼了一声,不屑于跟傻蛋们罗嗦,说:“小老弟,解释解释,让他们长长见识,要不是看在人……尊师面上,你们一辈子也见不到这种异宝。” 商羊舞面露苦笑,向师兄师姐递过一个歉意的眼神,道:“这是一头六千年的金蟒皮,可以做许多副金鳞甲,这是三枚五百年以上的朱果,这是那头蟒的内丹,咳咳,白兄,咱们还是先治病吧。” “小兄弟就是性急,看在尊师面子上,我也就不教训你了,治病很简单,你把內丹喂她吃了,再把那颗700年的朱果喂进去,然后把你身上的凤髓和珠月之力渡一部分给她,她那点神魂小伤算什么,还至少涨三千年功力,小小凤一会儿就要长大啦。”白泽噘噘嘴轻描淡写道。 见大家仍如在梦中,恍然模样,蠢蛋造型。白泽心道:“第一强人可真不会挑徒弟啊。算了,我再给这位强人大爷几分薄面。”于是认真释疑:“这只小凤对小老弟当真是好,要不是把一小半凤髄之力给了小老弟,凭凤凰不死鸟的传统挨揍强项,怎么会伤及神魂。现在我不但让小老弟还一部分凤髄之力过去,再加上朱果的灵气修复功效,六千年金蟒的内丹,既属火性,又是大妖丹,对凤凰这种火性神兽最是大补。治病,不算本事,治到比以前更好上十分,才显我天下第一聪明圣兽的手段,哇哈哈。小老弟遇上我,可真是洪福齐天。” 第八十六章 她说的,其实是一种人类美学 http://..org/ 商羊舞一手托着惜年的脖子,一手拿过内丹,往惜年嘴里塞去。 内丹入腹,便化成万点精光,散进惜年的四肢百骸。惜年极舒服地呻吟了一声。 白泽笑道:“这是内丹被吸收,汇成元气,补充神魂的迹象。” 朱达与秦奈何大为开心,各各吁了一口气,脸色都轻松了不少,望向白泽的眼神,便多了几分佩服,心道:“果然不愧圣兽,在路上捡来的宝贝都这么玄妙。”其实,二人哪里知道,这个“捡”字何其艰辛。 但,惜年却慢慢皱起眉头,脸上出现了汗珠,头部微微摇动起来,牙齿咬得吱吱作响。商羊舞大惊,望向白泽,失色道:“这……” “上朱果!”白泽胸有成竹气定神闲。 商羊舞忙又塞进去那颗最大的朱果。惜年才重归平静,眉头又舒展开去,脸色转为柔和。 秦奈何叹道:“白大哥医术真是神乎其技,怕是早就算准了惜年妹妹的身体反应,这才先喂内丹,再喂朱果的吧?” 白泽大为受用,斜了一眼笑呵呵傻站着的朱达,这才和颜悦色地对秦奈何解说:“内丹元气太盛,毕竟这是六千年大妖丹。小凤的神魂补得太猛的话,就好象一个痩子,一天之内吃成一个大胖子,如果没有朱果的灵力,去洗筋伐髄替神魂塑型,小凤凰的神魂补到极致,就会炸开。所以,这个吃的顺序千万错不得。” 惜年呼吸开始悠长起来,面露甜美至极的微笑,仿如刚刚做了一个世上最美的美梦。张开了双眼,眼中童稚之色尽去,已是十二三岁少女的神情,映入眼中的便是那个在恶梦中被掳走数百次的人! 惜年欢喜之极,伸出一双小手,摸向商羊舞的脸,轻语道:“商哥哥,是你么?” 可是,那手还是六岁小童的手!惜年万料不到自己手变短了,于是摸了个空。 惜年大惊,看到自已的手,更恐惧地看向自己的身体,哇地哭了起来:“我……我变成小孩子了!我不要这样子,我要和商哥哥一般大小。” 商羊舞抚了抚惜年的背,安慰道:“有办法的,有办法的,别担心。”说完,转向白泽,等白泽发号施令。 白泽见小凤凰这种反应,很是感到有趣,嘻嘻笑道:“小凤凰倒也不用着急,你再长个三五千年,自然与你的商哥哥,我的小老弟,一般大小了。哦,不对,到那时,小老弟恐怕己经老死几千年了,唉!” 见到惜年悲伤不已的神情,秦奈何眼珠子一转,讥笑道:“是谁开始吹牛说,要把惜妹妹治得比以前更好十分,现在连身形都不能复还,还谈什么好十分?我看某些所谓的圣兽,是大言炎炎名不副实啊。” 白泽愤怒地在房子里狂走了几步,吼道:“哈,居然有人敢轻视你白大爷!要不是你是人渣的徒弟,我今天就非得给你好看!小老弟,把小凤凰扶起来坐正,你飞起来,以百会穴对准她的百会穴,用凤髓和珠月之力灌小凤凰的顶!”一生气,白泽就忘记了害怕,“人渣”二字又喷薄而出了。 “人渣?”这头野兽是在骂咱们师父吗?秦奈何疑惑地看向大师兄。朱达脸上阴云密布,指甲掐进掌心,要不是这头野兽正在帮惜年治病,朱达肯定会势若疯虎对白泽进行劈头盖脸的殴打。 “人渣”二字,商羊舞却是听得多了,于是自动忽略。 商羊舞欢喜无限,扶正惜年,让她打一盘坐,纵身飞起,头顶朝下,轻轻倒竖与惜年的百会穴便贴到了一起。 惜年惊道:“商哥哥你……”话未说完,一股弘大的气息便从头顶灌入!惜年却只想挣扎着偏开头,以拒绝这股气息。 白泽自然明白小凤凰心中顾虑,心中很是不耐烦,骂道:“你个天下第一蠢凤凰!你凤髄不全,所以长不高。放心,白老弟的幽府是血树塑造的!你当年给他的凤髓力量,早被他的血树幽府温养到扩大了无数倍,别说助你长成少女,就是长成老太太,都只不过费他九牛一毛之力!” 惜年一听,这才放下心来,却又生出奢望,想到自己马上要成为与商哥哥年纪相若的少女,无由来心中一阵甜蜜。 仿佛听到骨头生长的声音!商羊舞倒竖着的身体一寸一寸地往上升——那是盘坐的惜年在长高! 朱达惊骇至极,暗道:“血树又是什么神物,居然能塑造幽府?而且这幽府能温养气息增加到无数倍!呀,小师弟可真是吉人天相呀。”转念又一想,“不对呀,既然小师弟体内气息如此充沛,又读尽了天下的修行秘藏,为何还只是知命?”思来想去总是不解。 眼见惜年已长成十四岁左右少女模样,一袭红羽化成的红裳随之而长,七分纯洁中竟生出三分颠倒众生的极美来。 秦奈何笑道:“惜妹妹原来这么漂亮!” “废话!你倒是去凤凰中给老子找一个丑的出来!”为了报复秦奈何的讥笑,白泽一点也不客气。其实,现如今的这个世界,除了惜年,怎么还会有第二只凤凰。 秦奈何“嘻嘻”一笑,哪会跟城府如此之浅的一兽类计较。 白泽这才心满意足地看向惜年,突然反应过来,惊叫道:“够了够了!商老弟赶快下来,再灌下去,这小凤凰就成你姐姐了!” 商羊舞正在一意运功,哪里能听到白泽的惊叫声。 朱达见势得快,忙冲到床前,去拉商羊舞的手,试图把他拉开。不料商羊舞的手中生出一股吸力,竟然把朱达的手生生吸住了,甩之不脱!朱达的精气如长河决堤,冲入商羊舞手中经脉。 “咔嚓”一声轻响,惜年又长高了数分! 白泽叫道:“不得了不得了,这么长下去,小凤凰要成竹杆美人了!” 朱达己然入神,一旦察觉异样,便运起神功生生抗住吸力,大吼一声!还是把商羊舞给扯了下来。 商羊舞轰然落地,把青石地面撞出个人形印迹! 商羊舞霍然惊醒,爬将起来,冲到床边,看到床上盘坐闭目的少女安然无恙,一丝笑意便在脸上荡漾开来,最后化成一朵迎风招展的昆仑雪莲。 秦奈何“噗嗤”一笑,再横一眼身边的朱达,才又收起笑容,暗暗长叹一声:“师父收了三个男徒,怎么就身边这位不懂男女之别呢?” 朱达哪里晓得秦奈何心里有这么多的不满,见惜年与小师弟安然无恙,心中长长出了一口气——身为大师兄,要是连护法这种小事都干不好,岂不惹师妹耻笑?侧头偷瞄了一眼秦奈何,见秦奈何满脸失望之色,朱达心道:“哎哟!不好,刚刚差一点被小师弟吸住的狼狈样,肯定被师妹尽收眼底。唉,要是我的表现,影响师妹向我求教的信心,就不好了。”念及此中关键,朱达也暗暗长叹了一口气。 惜年悠悠醒转,急急往自己身上打量,又看向站在床边笑得莫名其妙的商羊舞,一跃而起,站到商羊舞身边,拿手掌切过自己头顶,另一只手扯了扯商羊舞衣角,示意商羊舞站直一些,好让她比比身高。 商羊舞微笑着挺直了腰,目视前方。 惜年的手掌刚好划过商羊舞的耳朵,石室里响起一阵欢笑:“嘻嘻……刚刚好,我就只想长到你耳朵高。我要是高过你耳朵就不衬你了,你就不带我闯荡江湖了。哈哈,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哈哈,好险,我可千万不能再长了。” 众人都忍住笑,只有白泽站了起来,拿一对前蹄捧住了肚子:“哈哈,轲山上连这只凤凰都是傻的,被商老弟骗得连长高都不敢自己拿主意了!哈哈,这种傻子,白大爷活了九千岁,可还是第一回见。” 惜年回头,怒目。但又想起是这只圣兽治好了自己,也不好大发脾气,只哼道:“他怎么会骗我,我也觉得长到他耳朵高才最好。”说完又拿手掌比划了一下身高差。 尽管,这确实是男女最美身高差,但大庭广众,嚷得这么萌蠢,总是不太好么。当然,惜年既然这么嚷了出来,那也是极好的。商羊舞极脸厚地对众人拱了拱手,笑道:“她说的,其实是一种人类美学。” 朱达与秦奈何实在不忍再看,于是,这个时候的商羊舞就成了空气。 朱达侧过头,对秦奈何道:“师妹,锅里不是还炖着汤吗?” “对对,太烂了师父又得发脾气了。”秦奈何与朱达转身就走。 只有白泽看向商羊舞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欣赏:“这小子实在是个可造之材,我总算遇到可以沟通的人类了。” 第八十七章 轲师赠剑 http://..org/ 驻仙台上,轲门师徒四人,连同伊水熏,白泽,惜年都坐到了那颗巨大的银杏树下。轲孟极满意地看了惜年几眼,刚刚她跟在商羊舞身后,给自己狠狠磕的那几个头,态度就比自己收的四个徒弟好很多。磕得诚惶诚恐,磕得心悦诚服。与这个小丫头一比,那几个徒弟就有点例行公事了。 轲孟又转向商羊舞,只见他眉飞色舞正在讲自己的神教经历,间或指一指白泽。每指一次,白泽的头就昂高了数分。轲孟皱了皱眉,道:“小舞,你不是有大礼献给为师吗?趁此月色,拿出来,让为师看看这礼大到什么程度。” 商羊舞莫名其妙,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这才恍然大悟:“自己开始把变成幼童的惜年,当成师父生出的小师妹,追喊要送小师妹大礼,不料,师父没有生出小师妹,礼,还是要照收不误。” 商羊舞忙堆起最诚挚的笑,走上两步,从怀里摸出一个锦盒,半跪,打开,平举过头顶,高呼道:“请师父收礼”。那里面躺着的正是刚放入的两枚朱果,在银色的月光下,放出赤红的光芒。商羊舞本准备送给伊水熏和三师姐的,现在只好交给师父去做顺水人情了。 轲孟拈须笑道:“这玩意倒也不错,为师就勉为其难收下你这份薄礼吧。”连手都懒得抬,示意商羊舞把锦盒放在身边的桌上。轲孟转头对伊水熏说:“你去拿一颗,增加百把年寿算还是可以的,另一颗就让小奈何吃了吧,基础那么差,老大教得又不好,不吃点灵果走走捷径怎么行。” 伊水熏欢喜无限,朱果啊,传说中的圣果,长功力是小事,最主要是可以长寿,养颜,美容啊。秦奈何手指微颤捧过錦盒,一时间竟生出晕眩感,傻立当场。 轲孟对商羊舞又皱起了眉头,道:“就这点薄礼了吗?昨天你追我后面哭喊着要送大礼,为师倒生出了期待,唉,你去神教走了一趟,浮躁了许多啊。” 商羊舞走到白泽身边,笑道:“白兄,你看,咱们象浮躁的人吗?” 白泽咬咬牙,跳将出来,站到驻仙台中央,吼叫道:“六千年的金蠎皮,水火不浸,刀枪不入。”一甩头,那堆巨大的金蟒皮又从项圈中掉落在驻仙台上。 商羊舞指着那堆皮笑道:“神教重宝金鳞甲,也不过一千年的金蟒皮所造,而这只金蟒已历六千年,己经能够腾云,如果能用这个金蟒皮制成鳞甲,知命境可以挡住入神境的全力一击。至于入神境嘛,穿上甲衣,怕是要同境无敌了。这只金蟒达百丈之巨,尽取其背部鳞甲,做出个十数件金鳞甲绝无问题。” 轲孟闭上了双眼。显然认为这堆破蛇皮连薄礼都算不上了。 商羊舞笑道:“这堆破蛇皮师父自然看不上,就劳烦二师兄去弄几身甲衣给大伙穿穿。”陆乙喜动于色,连朱达都觉得穿上鳞甲,一往无前与人对攻,实在是一件酣畅淋漓的事。 商羊舞解下腰间那根黑色烧火棍,举过头顶。 轲孟睁开了眼,伸出手抓过那根烧火棍,铮的一声,轻弹棍身,泽被剑便飞向空中,比月色更亮,比月色更冷。轲孟终于哈哈大笑起来:“神教创教教宗徐冶长的兵器,犀神剑,传说其为星芒石包裹的剑心所炼,为天下第一神兵。”说完手一招,那剑便飞入轲孟手中,轲孟细细把玩,赞不绝口,对商羊舞笑道:“莫非,这才是你献与为师的大礼?” 商羊舞微笑点头。轲孟弹了弹剑身,道:“唔,这个礼才有些意思,为师收下了。”说完归剑入鞘,放在身旁桌子上。复又笑道:“为师行走江湖这么些年,却没有一件象样的兵刃,实在是有**份。” 白泽把眼睁得铜铃大,满含鄙意地望向轲孟。 轲孟环视几个不成器的弟子,责备道:“为师这么老了,难道还需要带把剑去江湖上打打杀杀吗?” 三个男徒心领神会,齐声答道:“师有事,弟子服其劳,打打杀杀的事请交给弟子。”秦奈何入门尚浅,反应不及,尴尬无语。伊水熏听到这整齐划一的回答,不禁掩嘴轻笑,不免破坏了师徒问答的庄重气氛。 轲孟拈须,呵呵欢笑,把商羊舞又招到身前,抓起身旁的那把剑,语重深长地温言道:“如此,为师便把这柄为师的随身佩剑送给你吧,也好让你凭此剑扬扬为师的威名。” 商羊舞双手接过师父的随身佩剑,感动莫名,问道:“师父这把神兵的名字叫什么?” 轲孟讶然看了小徒弟一眼,片刻便神色如常,对小徒弟投以一抹欣赏的目光,暗道:“是了,此剑既归了我轲门,再叫它犀神剑,确实不大合适了。” 轲孟目光闪动,笑眯眯地望向小徒,大慰老怀,温言道:“行走江湖,须要先立下志向,才能达到扬名立万的彼岸,小舞,你且说说你的志向。” 白泽很着急地跳了出来,叫道:“四海为家,泽被天下!”,又被轲盂横过来的冷眼吓得有些害怕,忙补充道:“这不是我说的,这是商老弟亲口说的。”说完,便向商羊舞投以求救的目光。 商羊舞忙躬声道:“正是弟子说的。” “那么,这把剑就叫四海剑?”轲孟沉吟自语。 商羊舞俯首不语。 “好好,这把剑就叫泽被剑!哈哈,为师取的这名字如何?!”轲孟长笑。 商羊舞应声赞道:“好名,大气而又悲悯,正是师父的风范。” 白泽恼怒之极,明明是自己取的好名,却被人不显山不露水地抢走了。看向轲孟的眼神又多了几分鄙视之意。 轲孟看向面部拧成一团的白泽,笑道:“看来你对我很是不满呀。” 白泽游目四顾,见众人都望向自己,吓了一跳,莫非自己的不满被他看出来了?忙表白道:“没有没有,哪有什么不满,我一到轲山,便宾至如归,满意得很,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 “你治好了小舞,又治好了小惜年,虽骂了我几十年,轲某岂会与你一般见识,看在你略有微功的份上,轲某就助你摆脱神教创教教宗的血祭吧。” 白泽哇的一声,欢喜得吼了起来,纵到轲孟身前,低下头。 轲孟这才站起身,凝视着白泽头顶的一对鹿角,伸出右掌,放在鹿角上方,白泽的身体,仿佛被圣水洗涤,从脚部往上,慢慢变得更白了数分,如万年雪山上从未融化,从未沾染过尘埃的雪白。 一滴乌黑的鲜血从鹿角上飞出,白泽全身已被洗尽,连背部的白色鳞片,都如去掉了一层烟尘,在月色下,鲜耀的银色发出了毫光。 那滴黑血飞向空中,炸开,现出个巨大的人形来,白发苍苍,白衣胜雪,脸上几绺银白的胡须,头顶道髻,仙风而道骨。那老人看向驻仙台上的众人,厉声道:“何人大胆,敢抢本圣人的座下圣兽?” 一个手掌出现,左右一顿狂抽,那个白衣老道的脸便被生生抽散了,一个空洞的声音在空中回响:“你,你是谁?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强者?”声音嘎然而止,仿佛被人捏住了脖子。老道消散,黑血无踪。 轲猛双手背在身后,仿佛从未出手。白泽欢欣之极,跑到轲孟身后,只想狠狠亲一下那对威猛的手掌,可是又不敢,于是围着轲孟跑了两圈,这才叫道:“好人,你是好人!” 第八十八章 我要从南走到北 http://..org/ 白泽被解除了血祭,全身毛发光鲜如新,透出无尽的活力,唯有一对银色翅膀依然无力地挞拉在背上,仿佛已失去筋骨。 轲猛叹道:“白泽本是修德行的圣兽,你却连天生的一对翅膀都快要修没了,看来你随着徐冶长干了不少缺德事啊。” 白泽少有地生出些羞愧神情,低下头,仿佛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躲一躲。 轲猛仿佛无意识地在白泽头上轻拍了两下。 白泽如痴如醉,许久,才退后一步,极恭敬地对轲孟拜了一拜。 商羊舞回到轲山的第三天,清晨,花海石屋。 惜年认真地往一个牛皮背包里塞着东西。 商羊舞笑道:“行走江湖么,就是要多吃些苦才行,那些零嘴就不用带了,有两套换洗衣裳就可以了。” 惜年停顿了一下,还是又往里塞了一布袋子葡萄干,有些理不直气不壮地说:“背包太瘪了,背起来不好看哩。” 商羊舞唔了一声,表示认同惜年的解释。出远门嘛,不多带点东西,确实就象就近走亲戚,少些劳累的趣味。 商羊舞翘腿坐在椅子上,看着在屋里穿行收拾行装的惜年,悠悠道:“你没有到人世间混过,不知道江湖险恶,我昨天教你的几字真言你记住了吗?” “记住啦,行走江湖,安全第一”惜年把书案上几张散乱的纸收整齐,扬了扬:“这些要带吗?” “如果你想去做强盗,就可以不带这几张银票”商羊舞叹道。 “哦”做强盗自然是要不得,惜年小心地把纸折进背包,系紧,准备背上肩。 商羊舞忙站起身,抢过背包,笑道:“你不懂人间规矩,如果让女人背包,我会被江湖正派义士耻笑的。”惜年吓得连忙放手,要是因为这种小事,让商哥哥初出江湖,就沦为笑柄,那就太不值得了。 商羊舞却并不马上走,而是往花海路径上张望,有些恼火地说:“我昨天就通知了他们,说今天要代表轲门出去闯荡,哈,居然没有一个人过来同我话个别,送个礼。” 惜年安慰道:“平时你都是日上三杆才出去串门,也许他们想不到你今天这么早吧。” 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商羊舞决定去一一拜个别。 花海很大,云雾缭绕,白泽正睡在离石屋很远的一个大帐篷内。 惜年指了指帐篷方向,悄声道:“我们真的要避开白大哥吗?” 商羊舞笑道:“他睡觉的时候,你就是说得再大声点也不用担心他听到,唉,他长那副模样,如果带上他,走不出大魏,我们就会被昆仑神教追剿,一旦发现圣兽白泽跑出了昆仑,神教不发疯才怪。” 两人絮絮叨叨走到驻仙台。冬日的寒风呼啸,台上空无一人,银杏树洒落一地红叶,生出了一些萧瑟意味。商羊舞站在师父的院门前,生出了些许伤感,敲门。咦,居然无人应答,再敲,一声叹息传出,那是伊水熏发出的。商羊舞正衣,站在门口静侯师父出来交待自己几句江湖经验。 “你师父说他头痛难支,就不送你了,你就一路保重吧。”伊水熏在房中,有些无奈,有些愧疚地大声说道。 “哈,有这么做人师父的么?”商羊舞跪在门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转身便生出了腹诽。 轲孟端坐在房内,直视紧闭的门口方向,听到三声响亮的磕头声,满意地点了点头。 待到商羊舞的有些生气而故意放重的脚步声远去,伊水熏皱眉道:“你这样对小舞,他会伤心的吧。” “哼!不但我不送,他的师兄师姐都不准去送。你看他吊儿郎当,带着个惜年。与其说是出去闯荡,不如说是出去游玩。哪有半分江湖男儿的铁血豪迈味道。” 伊水熏轻笑了一声,顿时觉得轲孟的话有十二分的道理。 当商羊舞在湖畔小筑受到同样的冷遇之后,终于发火了,冲着院门叫了起来:“我知道你们都在房子里抹泪,怕我讥笑你们才不敢出来送我。这些都没关系呀,我代表轲门出去历世,你们至少得送点礼才象话么。”但回答他的只有几声重重的叹息。 商羊舞却并不伤心,转过头便嘻笑着对惜年道:“走吧。” 惜年就觉得商羊舞有些可怜,捉住他的手,柔声道:“也许他们不想你离开轲山吧。” “嘿嘿,什么不想,今天我要是不滚下轲山,师父会令师兄们把我抬下去。他们之所以这样,只不过师父想营造出几分冷酷气氛,怕我生出依仗心理,而长不大罢了。”说完,商羊舞又对着驻仙台喊了起来:“师父啊师父,弟子干不过别人时,你可千万要出来主持个公道才好啊。” 听到商羊舞在院外高声的自语,秦奈何看了看两位面无表情的师兄,轻语道:“要不,我们去送送惜年妹妹?” 朱达瓮声道:“小师弟这次出去,其实正中师父下怀。” “何意”陆乙惊问道。 “据说师父考他‘虽千万人吾往’这句,小师弟回答得过于惫赖,按师父的意思,连惜年都不准跟去的,好在伊姑给劝住了,唉,小师弟平时最善长哄师父开心,这回却象得了失心疯似的,明知师父最喜欢‘虽千万人吾往’的铁血悍勇,他却非弄个打不赢就跑的调调来。”朱达恨铁不成钢地叹道。 推开院门,走到翠湖上的高台,引颈长望。惜年的鲜艳红裙在山雾中若隐若现。三人更生出了伤感。 我要从南走到北,我还要从白走到黑. 我要人们都看到我,却不知我是谁. 假如你看我有点累,就请你给我倒碗水 我有这双脚,我有这双腿,我有这千山和万水. 我要这所有的所有,但不要恨和悔. 要爱上我你就别怕后悔,总有一天我要远走高飞. 我不想留在一个地方,也不愿有人跟随. 我要从南走到北,我还要从白走到黑. 我要人们都看到我,但不知道我是谁. 商羊舞硬着喉咙唱出的古怪歌声在轲山回荡。 秦奈何望向陆乙,讶道:“二师兄没有给他点银票吗?” “师妹何出此言,生民商行富甲天下,小师弟现在是天下第一大富翁,怎么会缺什么银票?”陆乙答道。 “这歌声,我怎么觉得小师弟要去托钵化缘了呢?”秦奈何叹道。 “看来小师弟这回是参透了,决定要去江湖中苦修了。”朱达顿时化伤感为欣慰,抚掌笑道。 众人一致点头,小师弟这种天才,只要一不怕苦,二不怕累,小小江湖又何足道哉。于是三人相视一笑,回转小院,准备为小师弟的顿悟痛饮几杯。 第八十九章 场面话 http://..org/ 冬日的太阳射进宽大的帐篷,照到白泽雪白的肥屁股上。一丛兰花探进帐篷的小缝,睡在厚重地毯上的白大爷,也许梦中正在调戏几只蝴蝶,嘟嘟嚷嚷:“嗯哼,敢闻老子的花香。” 一只大马蜂冲进兰花丛中,冬天里能找到鲜花采蜜,大马蜂显然有些兴奋而又贪婪。白泽翻了个身,摇动了那丛兰花,马蜂怒火中烧,没有去细看这只睡相难看的大爷是谁,扑到白泽的屁股上,狠狠叮去。 “呀”白泽冲天而起,冲塌了帐蓬。然后是一阵滔天的怒吼:“谁,谁敢袭击你白大爷?!在老子的地盘,居然敢玩袭击,商老弟,你快出来,刚刚有人朝我身上放暗器,替你白哥宰了他,象宰那只老蛇一样。” 但商老弟没有及时出来,白泽感到有些不对劲,自从白泽巧施妙手治好了小凤凰,在花海石屋这个区域,白泽就真的成了大爷。商老弟可谓有求必应。说想睡在花丛中,帐篷就有了。说地上铺个席子不上档次,厚厚的毛毯就有了。说起床吃饭太累,帐篷前一字排开的四菜一汤一壶酒就有了。白泽从来没有这么舒爽过。现在商羊舞没有呼之即来,白泽感到了恐慌,仿佛来之不易的幸福就要从指尖流走。恐慌,十分的恐慌。 白泽一头撞开虚掩的房门,一个人也没有。白泽准备冲进书房,这是他唯一的希望所在了。己到早餐时间,不但没有人端来饭食,连人都不见了。就好象一个财主老爷,失散了两个最忠诚贴心的仆人。这种痛心,实在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 门上贴着一张大大的白纸,上面两行字。白泽终于长吁了一口气,看来这是给自己的留言了,商老弟虽然有急事离开石屋一天半天,还是蛮讲规矩的。白泽咧开嘴,叼起那张纸,一阵风吹过,白泽己冲出花海。 秦奈何正在准备师父的早饭,小米粥熬得不稀不绸,扬起勺,象蜜汁一般往下流。秦奈何点点头,飞速地从蒸笼里抓起十数个包子,塞进一个松木盒,提起小米粥就往驻仙台上赶。师父吃的东西,可马虎不得。不合胃口的东西,他老人家宁愿饿着。 秦奈何见到院子石桌旁坐着的朱达,笑道:“师兄,你先招呼好自己,等下白泽还会过来,我今天可顾不上你了。” 话音未落,白泽嘴里含着一张纸,冲进院门,把那纸放在石桌上,忽冲冲地叫道:“帮你白哥看看,这个商老弟真是不懂事,有什么事不跟我说,非要玩什么留言。” “你,身为圣兽,你居然不认识字?”秦奈何本已跨过大门,此时半转过身,问道。 “认字这种雕虫小技我懒得学,你快告诉我就行。”白泽己极不耐烦,连牛都只吹了半截,就戛然而止。 “我和惜年下山走走,你好好在轲山耍耍。”朱达读了出来,既而安慰道:“你放心,小师弟昨天就把你托付给我们了,来来来,我们今天特地备了一种特别的美食。” “出去走走?出去走走?不好!他们这是要出去闯荡江湖!姓商的不讲信用,他奶奶的,居然敢跟白大爷不讲信用!”。白泽转身疾走,撞开秦奈何,吼叫着往轲山下冲去。 秦奈何原地被撞得转了数圈,眼见把持不住,即将倒地,又怕弄脏了给师父的吃食,于是叫道:“大师兄!大师兄!” 朱达心道,练了这么久师门绝学,又吃了一枚朱果,身手怎么还差成这样呢?一步跨出,就扳住了秦奈何的双肩,扶稳。但也许惯性还是太大,秦奈何一个踉跄,还是用头靠住了大师兄宽厚的肩膀,双手仿佛己失去力量,提着两个木盒,软软垂落。 “师父”朱达叫道。秦奈何忙把头从朱达的肩上移开,虽努力作无辜的镇定,还是掩不住一抹羞红。 轲孟好似根本看不见这一幕,呵呵笑着迈进院门。朗声道:“我在驻仙台都闻到了包子的浓香,这种东西当然得出笼就吃,晚一点,味道就逊三分。” 伊水熏浅浅笑着,大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傻站在一边的秦奈何,道:“把你手中的,喂你大师兄这头猪,再上几盘新鲜的给你师父。” 秦奈何哦了一声,把两个木盒放朱达面前一顿,就急急回去再取早餐去了。 “白泽也下山去了。”朱达禀告轲孟。 “哦,下山也好,这货太吵。”轲孟不以为意。 “他是找小师弟去了。”朱达再禀。 “为师管得了他去找谁,为师现在只担心这顿早饭不够好吃,你说你也三十而立了,自己都活得不明不白,偏操心这个操心那个,我看你伊姑说得不错,你简直就是一头猪。”轲孟终于不耐烦地训了起来。 朱达十分无辜地低下头,左思右思不得其解,好好的怎么又成了一头猪了呢。于是发狠狂吃,不一会便吃光了两个食盒,站起,躬身,小声商量:“那么,弟子就不在陪你老人家用餐了?弟子现在就去发奋练功?” 轲孟这才笑了起来,四个徒弟,除了小舞那个孽徒爱顶嘴,其他几个还是蛮好的。于是温言道:“练功的事先放一下,你亲自去银杏树下挖一坛酒送给祁东衡,他也是个好酒的,让他先别喝光,等下我去上上课,顺便陪他喝几杯。” 朱达吓了一跳,直直望着轲孟,师父送礼,这还是头一遭。 轲孟叹道:“你们哪,真应该向小舞学学,小舞六岁时就说过,尊重一个人,是因为他的精神世界值得尊重。这个世界,如果还有人值得为师送他酒陪他喝,这个人,就只能是祁东衡。记住,去送酒,要执弟子礼。” 朱达若有所思,领命而去。 出魏境往南,过五马河,二百余里就到了越城。越城是南晋北境的第一重镇。这几年魏晋边境无战事,越城就更显繁华。 魏晋风景迵异,人文也大不相同。魏国境内景物粗旷,十万大山以北,黄沙漫天,寒风吹得山都是秃的。越往南走,则越是和风细雨。从魏都大同,直至五马河,连绵二千余里,如一幅由黄转绿的彩色画卷。前半部用粗粝的土黄色颜料堆积出厚重的苍桑质感,后半部就换成了淡如烟的水彩。魏人尚武,晋人尚文。大约与出生的地理环境有关。 越城对晋人来说,还是太过粗糙。比如越城人就沾了几分魏人的粗鄙,说起话来缺乏京都人的悠扬气质。越城虽然也植了一些烟柳,但气侯不够温和,烟柳往往织不出如梦如幻的烟色。 烟渚楼就建在烟塘中央,一条长堤与岸上连着,是越城最大的酒楼。烟塘是越城最有名的所在,说是塘,其实是一片小湖。晋人风流,连晋国的武人都沾了十分的风雅,北境守将司马戊居然挖开护城河,引进一股活水,生生在越城內造出了一个湖泊。烟渚楼原是司马戊的私宴地,后来才变成了酒楼。 尽管如此,烟渚楼也不是有钱就能进的。除非,你不是一般的有钱,有钱到让东家忘记你是一个俗臭的商人。否则,这里只接待往来的贵人。所谓贵人,在晋人看来,第一,世家子弟,第二,世家子弟,第三,还是世家子弟。 据说江州刺陶况,年少时,曾经路过越城,想到烟渚楼头去坐坐,喝杯寡酒。掏出了身上仅有的三两纹银,结果银子和人都是被扔出来的。现在烟渚楼上有一个位置,旁边就写了一行字:“陶公**烟柳处”。欲而不得,可是一件丢人的事。烟渚楼如此大胆,居然敢如此羞辱现在的江州刺史陶公。可见其东家上面有人。这个人,当然只能是司马戊。南晋六大世家之一,世袭越州刺史,征北将军,司马戊。 商羊舞和惜年就坐在烟渚楼,恰好坐到“陶公**烟柳处”的那个座位上,看楼下的一塘柳树。虽然离春天还有一个月,要是在北魏,这些个柳树现在还是枯枝,但到了越城,柳树上却隐隐有了几丝绿意。 桌面十分夸张地布了二三十个菜。商羊舞似乎还不满意,皱了皱眉,问屏息侯着的小二:“就这些招牌菜了吗?”小二见这个公子如此豪奢犹嫌不足,吓得连连道歉:“鄙处毕竟是边锤小镇,比不得京都,公子,公子就将就着用用可好?” 也只好将就了,商羊舞挥挥手。小二以最快的速度消失。 惜年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一张饼也好,满桌珍馐也罢,商羊舞安排的,自然都是美味。嘻嘻一笑,抓起筷子,就开吃。 商羊舞举起杯,笑道:“商某略备薄酒,聊表敬意,惜姑娘吃好喝好。” 惜年匆忙中住筷,讶道:“这么客气干嘛,我又不嫌你这酒薄。”为了证明自己真的不嫌弃,惜年满满喝了一大杯。 商羊舞哈哈笑道:“这是我在江湖上请你喝的第一顿酒,自然要说些场面话。” 惜年举杯道:“那我要场面回去吗?” 商羊舞目含笑意,道:“你应该说商兄相邀,足感盛情。这下,场面上咱们就互不相欠了。” 惜年脆声喊道:“商兄相邀,足感盛情。”又不满意地说:“我还是觉得‘商哥哥相邀,足感盛情’这样的场面话好听些。” 第九十章 会寻仇的宝马 http://..org/ 商羊舞的酒量好,惜年的酒量更好。 惜年的眼睛越喝越亮,商羊舞却喝出了一些苍凉。 两斤装的上等梨花白,己经在桌上摆了四个空坛子。 这顿酒喝得惊动了司马少公子。坐在专为他所设的雅间,房门洞开,远远的正对着惜年。一个侍妾小心翼翼地捧过酒杯,看着有些失神的司马宗,还是鼓足了勇气娇声道:“相公,与其看人家喝酒,不如贱妾陪你喝几杯。” “啪”干脆利落的一个耳光,把伸过来挡住视线的一个粉头拍开,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司马宗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对面正在豪饮的红衣少女。己经派人去打探少女身边白衣少年的来历,这少年出手如此豪奢,才使得司马宗抢人之前还需要打探一二。 商羊舞用手轻拍桌面,唱道 魏都槐花晋城柳 快马西风,漫卷黄沙昼 塞北江南花乱斗 凭栏阅尽千山秀 苦途平生尤看透 长剑如霜,但取仇人首 七尺休为牛马走 斜阳向晚持尊酒 惜年终于有了些醉意,嘴角微微上翘,眼中只剩下商羊舞。哪里会发现对面洞开的房间里,还有一个痴痴看她的男子。 “啪啪啪”有人鼓起掌来,司马宗从房子里大步跨出,走到商羊舞面前,眼神却止不住瞟向惜年,很场面地哈哈笑道:“兄弟好诗才,这首诗苍凉豪迈,绝非一般的酸士能做得出,不知小兄是哪家的子弟?” 商羊舞微微一笑,道:“商人而已,不是哪家的子弟。” 司马宗皱了皱眉,商羊舞的样子哪象个商人。于是又是哈哈一笑:“小兄说笑了,说笑了,商人哪写得出这样侠气纵横的诗,兄弟我也颇读了些诗书,小兄莫要诓我。” “既然是商人,自然会做些买卖,比如这首小词,就是我从一个和尚那里出钱买的。我这里库存诗还有一些,阁下如果需要,我也可以卖几首给你。” 商羊舞越是这样漫不经心随口胡说,司马宗越是不敢大意。 一个仆人匆匆上楼,站到司马宗不远处,低垂下头没有说话。司马宗拱手道:“兄弟稍坐,我去去就来。”说完就往雅间行去,那个仆人也跟了进去。 一阵骤而急的楼梯声响起,楼下一片惊呼,显然阻挡不住,终是给什么人撞上楼来。 一匹全身雪白,没有半根杂毛的神骏白马,跨上了楼,一直冲到商羊舞面前,不作丝毫停顿,扬蹄,就把那一桌子酒菜给踹翻了。 一堆人追上楼来围观,自己会上楼找主人的马太少见了,何况这马还如此神骏。此刻见到这匹马居然直冲商羊舞面前,踹翻了桌子。众人窃窃私语:“原来这马是来寻仇的呀。啧啧,会寻仇的马。” 惜年吓得跃开半步,避开那些飞溅的菜汁。商羊舞定定看着这匹马的眼睛,用手势止住愤怒的惜年,哈哈笑了起来:“这桌酒菜刚好冷了,小二,再给换一桌酒菜。” 白马打着响鼻,终于息了些怒火。 小二们端着菜鱼贯而入,商羊舞捧着一坛酒放到白马嘴边,白马叼起,仰首,一口气喝尽。众人发出了惊呼。 商羊舞又端起一盘菜过来,白马用舌头一卷,那菜就尽了,商羊舞笑道:“原来肚子饿了,难怪这么生气。”盘到菜尽,转眼之间便吞掉了十数盘肉菜。白马摇了揺头,示意吃饱了,又把头往那几坛酒甩了甩,商羊舞忙捧来酒,白马叼起又喝尽一坛,这才把头往商羊舞肩上碰了碰,状甚满意。 围观的终于惊到一片寂静,都保持张嘴的姿势,这哪里是一匹马,明明是一匹马大爷。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连街上的路人都往烟渚楼内挤。 “楼上有什么好看的?” “不知道,连护卫都上去看了,肯定出了什么新鲜事。” “据说一匹马在寻仇。” “呀,听说有匹马把它仇人的头咬了下来,啧啧。” “仇人的头咬下来算什么,他还喝血,一口气把那人吸成了一张皮。” 众说纷纭流言四起之际,商羊舞和惜年带着那匹马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那少年低头在马耳边说着什么,白马嗷的一声,狠狠地摇着头。显然是不同意少年的说法。少年又低头说了几句,那马才停止揺头。少年扯起红衣少女,跃上白马,连缰绳都没有,少年道一声:“快走”。白马如一阵旋风,冲出人群,遇见有人闪避不及,一骑二人竟然在头顶跃过。转眼,就踪迹全无。 “宝马!宝马呀!老朽在征北将军手下当差四十年,这样的宝马,还是第一次见。”一个手扶拐棍的老者夹在人群中叹道。 冲出越城,奔到效外一片山中,左右无人。商羊舞和惜年才跃下马来。 “姓商的,原来你是一个不讲信用的小人,不是早说好了一起闯荡江湖,泽被天下的吗?”那马仰天长啸,竟说出话来。 商羊舞暗道,那是你自己说好了,不是咱们一起说好了的。也不好同他夹缠,遂哈哈笑道:“白兄什么时候可以变身了,要是早知道你能化身为马,我就会热情邀请你一块下山走走了。” “尊师前几天,解了我血祭之后,不是在我头上拍了两下吗?渡了些轲山气运给我,我便恢复了一点术法,凡是我自身有哪些特征的都可以变化出来,目前可以化马,化虎,化鹿,你觉得哪一种变身适合江湖气氛?” “那,还是马好,还是马好,你这么一变化,神教就不知道你是白泽了,只要你不对着其他人口吐人言,这个江湖,我们尽可以安心走上一阵。”商羊舞笑道。 “有尊师这样的强人在,我们可以横着走,要不是知道你胆小,我哪里用得着化什么身,我就满世界嚷嚷,我就是圣兽白泽,他们又能把我怎样?”背有靠山,白泽骄横不已。 “你那是不了解我轲门规矩,我在焚天鼎里差点被人炼死,我师父还不是照旧在轲山喝着小酒。”商羊舞叹道。 “吓,你轲门有什么破规矩?难道是见死不救的规矩?” “自强不息,就是要不停地自己去变强,别老指望着师父,轲山之外,咱们要是被人杀了,那就是自强得还不够,师父大人也最多替我们去把仇人杀了。”商羊舞解释道。 “咱们都死翘翘了,杀几个仇人还顶什么用,你师父可真不负责任。”白泽大为不满。 “惜年,告诉白兄,我们混江湖的真言是什么?” “行走江湖,安全第一”惜年应声答道。 “要想安全,就要低调。白兄,你最大的毛病就是从不低调,要是让神教教宗知道……”商羊舞看向白泽,让他去自行想象被神教抓回的惨象。 白泽打了个冷战,放低声音,道:“低调好,低调好,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化身为马么,你放心,以后但凡有第四人在,我绝对不说话,我就是一匹马,不对,我本来就是一匹马。”说完扭扭屁股,示意二人重新上马,做马,当然要有马的自觉,对白泽而言,只要能入冮湖,别说做马,做一头老牛都行。 商羊舞嘿嘿一笑,提起惜年,跃上白马,放缓了速度,一路走马观花,往南而去。 烟渚楼头,司马宗听了仆从的禀告,脸上阴睛不定,暗道:“有这样的美人,有绝世的宝马,出手如此豪奢,难道真的只是一个商人?” “他们现在去了哪里?” “出城去了,那马太快,守城兵士还来不及反应,便冲出了南城门。” “哦,看来他们是要去京都了,这样也好,在越城动手,我司马家总脱不了嫌疑,你去,安排一百精骑,沿途搜寻,乌柳镇是重点,只要他们投宿,就一定在这个镇上。”司马宗轻抚双手,仿佛那美人已被掳到眼前。 “那个少年?” 司马宗做了个手起刀落的姿势,道:“美人与宝刀若是伤了一根汗毛,我拿你是问,嘿,下个月谢府小姐十八岁生日宴,遍邀六大世家子弟,明为庆生,实为招婿,谢小姐文武兼资,相马最是擅长,我正愁没有合适的礼物相送,如今礼从天降,假如我奉上这匹宝马,哈哈哈……再吟几句那死鬼少年买来的诗词。哈哈哈……” 第九十一章 我要去杀杀人放放火 http://..org/ 商羊舞果然投宿在乌柳镇,按白泽的意见,正应该在月色中驱驰,规规矩矩的晓行夜宿那还有什么味道。但商羊舞偏要找个客栈住下,说今夜必有朋友来访。 客栈当然还是最好的那家。有钱么。 两个小二在门口,拿眼睛看了看商羊舞几人住进的二楼上房。悄悄议论起来: “有钱人就是不一样,把马当人一样的养。” “是啊,客人我也见过千千万了,这让一匹马单独住一间上房,这还是头一回见。” “你看见那匹马没,嘿,自己上楼,等着我给它开门,肯定是住惯了房间。” “那对小夫妻不知是哪个世家的,长的可真俊。” “从北方来的,也许是大魏的贵人呢。” “不不,魏人哪有长得这么文雅秀气的。” “也不一定是夫妻,那个少年郎本要开三间房,小娘子不乐意,说什么‘商哥哥,我就要和你睡一起。”嘿嘿,男的也不笨,笑得跟只狐狸似的。” 扑扑两声,两支小小的弩箭钉进小二的咽喉,一队甲士摸了进来,连夜行衣都没有穿,可见他们根本不在乎有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司马宗的仆从走在最后,看着甲士飞上二楼,眼中满是贪婪,公子只提到美人和宝马,真希望那个倒霉少年身上的银票多一些才好。 一百个甲士,三十个上了楼,进了两间房内。另外七十个在楼下守着,甚至有人还双手拢住了肩膀。老板刚探出头,看到堂内情形,吓得马上把头缩了进去,其他的房客都死死关上了门,连个看热闹的都沒有。 过了许久,那三十个人还没出来。七十个正在谈笑的甲士面面相觑,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那少年身上银两多到要检点这么久?仆从挥一挥手,又上去三十个。连一丁点打斗的声音都没有,也没有人呼救,那两道房内就象两个吞噬生命的黑洞。 还剩下四十人,当然感到了危险,双脚都有些发抖。站在门口的仆从首先掉转头,往客栈外冲去。还没有冲出两步,他就发现自己已经不能动弹。汗水从额上纵横而下,他嘶声叫了起来:“公子饶命,小人只不过受人指使,实在,实在不干小人的事啊。”跟世上所有的狗腿子一样,都有一套这样的求饶说辞。 四十个人当然知道今晚定是不能善了,攻,当然是不敢攻的。众人发一声喊,纵身向四面八方分头跃去。有人往门口,有人跳窗,有人冲向屋项,还有人撞墙。这些可都是战场上下来的精兵,逃命的本事自然不弱。 仿佛被一尊千手观音拉扯住,四十个人干脆利落地摔回大堂。领头的终于回过神,自己原来遇上了大修行者!难道,司马宗仆从嘴里的弱冠少年竟然是大修行者?!自己洗髄己然成功,很快就可以坐照,以一当百的军中猛士,竟然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领头的甲士跪倒,叩头道:“想不到象前辈这样的人来到了人间,我们兄弟自寻死路,夫复何言。” “我厉不厉害,都不是你该不该死的理由,你们最该死的是,杀了门口那两个小二。唉,我也万万想不到,晋军居然这样对待自己的百姓。”房内响起了商羊舞有些痛悔的声音。 领头地扬起刀,就砍掉了两个甲士的脑袋,恨恨道:“此二人不奉军令,擅杀无辜,已被末将执行军法,望公子示下。” “哦,倒是个狠角色,可惜两个小二不能复生。”房内一柄刀飞出,那个领头的头颅被刀托着飞出门外,其势不止,竟然飞出了客栈的院门,没入夜色中。 六十个已然失去兵刃的甲士脸色惨白地从房内出来。站到大堂,便不敢再动。客栈老板躲在门缝后,抚着胸,喃喃:“祖宗啊,今天小店到底住进了什么人。” “你们身上有钱吗?”房内那声音问道。 众人许久才反应过来,难道他是要洗劫我们吗? “有有!”响起了一阵阵的欢呼声,从来没有见过因为要被洗劫而开心成这样的。六十个甲士在房内没有丢掉性命,自然知道那位少年高人不是滥杀之人。此刻能被这高人洗劫而不用去死,竟生出幸福感。甚至有几个为了表示已掏干净身上所有,脱得只剩下一件单衣。 不一会,地上已积了一堆不少的钱财。一张银票从二楼门内飞出,压在那堆钱财上面。 “掌柜,这是他们的赎罪银子,你拿去抚恤两个小二的家人。” 掌柜忙从门后爬出,跪到那堆银子后面,磕头道:“是是,仙人慈悲。”稍稍抬头,便瞟到最上面那张银票的数额。心中一阵惊叹:“张老二李老六这两个家伙今儿死得好啊,如果这张银票是我的,连我都想死了。” “我会安排人去暗查你是否敢贪死人的钱。”门内的高人道。 “不敢,不敢,小老儿可不敢去找死,仙人请放心。”掌柜磕头如捣蒜。 “你们还站在这儿干什么呢?想让我请你喝一顿酒吗?” 众甲士欢喜得要晕了过去,齐齐叩头,转身飞奔而去。除了那个动弹不得的仆从。 商羊舞看着白泽笑道:“你不是想在月色中狂奔吗?” 白泽小声问道:“现在去哪里?” “杀杀人,放放火。”商羊舞答道。 “你小子,你小子,可一点都不低调啊,不过,白大爷喜欢。”小声嘀咕说完,便长啸一声,率先冲出门内。商羊舞与惜年相视一笑,快步跟出。 白泽快如闪电,已在院门口等候。商羊舞顺手抄起仆从,扛上肩,冲出院门。也不骑马,竟投越城而去。 因为要等待那个红衣美人,司马宗自然不方便回府。司马戊虽然用各种方法,娶了几十房姨太太,却总是板着脸,教育司马宗,希望自己儿子成为正人君子。所以这些掳掠来的人口财物,还是放在别院安全些。 第九十二章 慈悲杀人法 http://..org/ 一个巨大的房间,围了一圈轻纱,粉红的轻纱。一间大床就放置在房子中间。与其说是床,不如说是一间木屋。床上垂落几根红色的丝带,红烛摇曳,丝带微微晃动。 离床不远处,有一个原木桶。从体形上看,其实也应该称之原木小水池。水己经放满,花瓣己经洒上。司马宗今天浑身酒臭,还是没有躺进水桶。他把所有的侍妾都赶了出去,但司马宗又没有独浴的习惯,很显然,他在等待一个女人与之共浴。 作为世家子弟,司马宗绝对不是一个急色鬼。今天却往窗外看了无数次,那个红衣女子确实值得这种百爪挠心的等待啊。司马宗微眯了双眼,有些沉醉在白日烟渚楼的回忆中,香汤将冷,那个女子怎么还不来呢? 门没有关,这个别院是司马宗私密场所,哪里用得着关什么门。如果不想给那位美人,留个初次的好印象,平时这种时候司马宗都是光着身子在房间里活动的。也不用担心美人们反抗,女人嘛,把她们相好的杀了,她们自然会投身更强者。司马宗身边最知情识趣的,反而是那些杀人放火抢来的女子。 仆从有些木然地走了进来。没有施礼,也沒有说话。 “人呢?”司马宗看了看他身后,皱眉道。 仆人走近,突然扑过来,抓住司马宗的衣领,劈头盖脸抽了起来,骂道:“你这个衣冠禽兽,天天逼我陪你作奸犯科奸/淫妇女,我不干,你就要杀我全家,你这个坏到肚里全是蛆的畜牲。” 司马宗猝不及防,狠狠地挨了两下。反应过来,不及细思原由,双手叉住仆从的脖子,掐紧,慢慢举起来,怒发如狂:“居然敢打本公子,你去死吧。”毕竟是练过的,不一会,那仆从便双眼翻白,脸色逼青,嘶声道:“公,公子救我。”他喊的自然是商羊舞公子,而不是司马宗公子。但商公子此刻正双手背负,立在门外阴喑处仰观天象,没有时间去救这个急于变换门庭的狗腿子。于是,他便只有死了。 白泽看一眼商羊舞,心道,这小子可真不讲信用,明明承诺人家,只要敢进去揍几下司马宗,就可以放过人家。不对,商老弟确实放过这个狗腿子了,没放过他的是挨了揍的司马宗而已。狡猾,商老弟太狡猾了。 商羊舞见那仆从死得不能再死,这才微叹了一口气,携白泽和惜年走了进去。 “我准备烧死你。象烤鸭子一样烧死”商羊舞看着司马宗认真地说。 司马宗现在连一眼都不敢看惜年了,身为世家子弟,眼色还是有一点的,一百个甲士尚奈何不了这少年,自己也就不用试图逃跑了。 “今天这个事,确是兄弟不对,我也不狡辨,你看我赔多少银子合适,小兄是商人,咱们不如来谈谈交易。”司马宗强笑道。 “啊……”司马宗被打掉了五颗门牙。 “再跟我称兄弟,先打掉你满嘴牙再烧死你。” “我有钱啊,大侠!我有很多钱啊!买我一条命行不行。” “我比你更有钱。”商羊舞干脆利落。 “我父亲是征北将军司马戊啊!” “啊……”司马宗的牙齿又被打掉了几颗。 “最讨厌听司马戊这个名了,这下我更加没理由饶过你了。”商羊舞有些生气。 “等等,等等,大侠,大侠,我是为你考虑,我家有两个知命境供奉,你若杀我,恐怕……” “啊……”这一次,司马宗的满嘴牙终于全没了。 “居然敢威胁我,打不过你家供奉,我难道不会逃吗?”商羊舞走过去把司马宗手脚掰弯,团了起来,司马宗惨叫不绝,呜呜呜,象个无助的小孩,哭了,嚎哭。 白泽看向商羊舞的眼光又多了几分仰慕:“这小子原来是个善恶分明的狠角色哇,白大爷这一次的江湖行更有意思了,救百姓,杀恶棍,双倍的积德啊。” 商羊舞把司马宗提到床上,用红丝带捆了,吊了起来,任他号哭求饶。然后扯下轻纱,堆在司马宗身下,点火,不片刻,那木床就燃出了劈啪声。眼见司马宗连惨叫都发不出了,商羊舞才退出房间。 院内是一堆妇人和几个男仆,试图逃跑的那几个健仆,莫名其妙就被击穿了脑袋。现在院内的人既不敢叫,也不敢逃,听着屋内司马宗的惨叫,有人快意,有人害怕,也有人惊骇。视司马世家如无物,这是什么样的悍匪。 “你们中间还有帮助过司马宗抢掠人口的人吗?”商羊舞走入院内,问道。 有两个面容憔悴的女子,咬了咬牙,指了指几个男女。 “是他们吗?”商羊舞目光轻柔地望着那群妇人,轻问道。 众人都点了点头。那几个男女吓得软倒在地,连求饶声都没有发出,就被弹穿了脑袋。 “如果不想被司马戊迁怒,就赶紧收拾钱财逃命去吧。”商羊舞叹道。 众人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出一个包裹,夺门而出。 人刚刚走光,那屋顶终于烧穿,火光冲天而起。商羊舞这才走出院门,不往南行,却往北走。“难道他又要回轲山?”跟在身后的白泽有些着急。 惜年却有些闷闷不乐,低头疾行。 商羊舞明白惜年心思,牵过她的手,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好杀?” 惜年轻轻摇头,道:“杀便杀了,你何必杀人之前还欺骗折磨人家。” “每一个罪恶的灵魂都应该在进入地狱之前,体味被欺骗,被折磨的愤怒和痛苦。”这是《哲难经》的句子,商羊舞背了出来,然后又是慈悲一叹:“司马宗罪孽深重,手上沾满了鲜血,我每多折磨他一分,他就少下一层地狱,我刚刚打掉他牙齿,掰断他手脚,拿火烤他,其实等于一场替他消罪的法事。” 惜年的双眼終于重新焕发出光彩,一如从前,又痴痴望向了商羊舞,心中赞叹不己:“商哥哥连杀人都杀得这么慈悲,我真是无知,差点认为他是个有暴力倾向的人,唉。” 商羊舞站在远处的一个山岗上,回望人声鼎沸起来的,那座火光中的别院。暗叹道:“司马宗啊司马宗,连惜年你都敢觊觎,你可算死有余辜了。” 第九十三章 该死的司马戊 http://..org/ 地面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这是大队骑兵纵马奔驰的迹象,商羊舞往越城方向看了看,笑道:“司马戊至少派了两千兵马往南边追我们去了。” “他觉得他能追得上?”白泽讥笑道。 “嘿嘿,这两千人不过追出个样子罢了,事实上司马戊恐怕早就知道我们就在这座山上。” 白泽与惜年都看向商羊舞,有些不解,也有些兴奋。既然己暴露行踪,还在这山上指指点点,等人来寻仇吗?什么人嘛这是。 “不是,要低调么?”惜年轻声问道。 “如果这城中有一个入神境,我们自然要快些逃走,现在,这城中只有两个知命境,我们不过在山上低调地欣赏夜景,他们要是敢来喊打喊杀,那就是欺负人了,我们能这么被人欺负吗?”商羊舞解释道。 “不能!绝对不能!哈哈……”商羊舞的话,句句敲打在白泽的心坎上,于是附合得情真意切。 欣赏夜情是需要情调的,于是便有了一堆煹火,煹火上再架着两只糊上了黄泥的野鸡。为了舒缓白泽等待美食的急切心情,商羊舞从背包里拿出了一根竹笛,轲山上的紫笛做的,悠悠扬扬地吹了起来。惜年很自然地双手抱膝,疑神静听。白泽还是紧盯那架的野鸡,围着煹火走了一圈又一圈,暗道:“曲子是好听,但这野鸡什么时候才熟啊。” “啪啪啪”又有人鼓掌。象昨天司马宗一样,听到商羊舞吟诗,也是如此这般鼓掌的。一个象老农的人从夜色中走了出来,诚挚地夸赞道:“公子吹的曲子真好听。” 白泽不禁暗笑,昨天这么鼓掌的被烧死了,今天这个居然敢到火堆边来鼓掌,简直是找死啊。 商羊舞心情突然有些不好,收起笛,一点不懂江湖规矩地说:“滚你妈的蛋,又不是吹给你听的。” 那老农始料不及,又会吟诗又会吹笛的人,怎么就这么粗鲁呢,连一点江湖礼数都不懂。尽管我等下会杀死你,但至少应该先见见礼,问问师承家门才动手哇。于是皱了皱眉,还是压住了怒火,问道:“公子是何人门下。” “干你屁事。” 老农扬起了手,凝在空中不动,复又放下,竟然认真地揖了个礼,叹道:“公子故悥激怒我,老夫差点上当,据说佛宗在人间曾留有骨肉,公子身手不凡,又有这样的佳人相伴,又从北方来,少宗主,你莫要戏弄老夫了,老夫只不过在司马戊府中讨一碗饭吃,绝对不敢与公子作对。”。说完,老农又望了望商羊舞身后的密林,神色愈是恭敬。 “据说你喜欢吃人参果?”商羊舞脸色很是阴沉。惜年都有些惊诧,商哥哥很少有这样的神色,可见他对这个老农是何等的厌恶。 “无知愚民的流言,请公子千万莫要相信。”老农心生警觉,提气,凝神。嘴上却愈是谦卑。商羊舞身上的气息莫测高深,如果他真是佛宗骨肉的话,山中必然还有大修行者护侍。老农不禁有些后悔,轻信了司马戊的描述,这个少年的嚣张模样,怎么可能是一个与司马空争风吃醋的坐照境大魏商人。 既然老农不动,商羊舞便动了,一动,便如流星追月,向老农横肘撞去。商羊舞的身体比寒铁还要硬三分,手肘便是世上最威猛的重锤。 “梯云纵,你竟然会我神教的梯云纵,你到底是谁?!”老农往后疾退,使出的居然也是梯云纵。 明明商羊舞在老农正面,此刻突然出现在老农背后,伸出一拳,就好象老农主动用身体快速地撞上了那个拳头,扑的一声,老农被重重击中后心,于是往火堆上扑倒。 眼见就要扑翻架在火上的两团泥糊的野鸡。惜年站起身,横腿一踢,吃过内丹与朱果的惜年,已堪比人类的知命巅峰,一个知命境哪里挡得住惜年的一脚,尽管老农连连用了十数掌来化解这一腿,但无济于世,惜年的脚穿过老夫划出的气幕,把他踢回给了商羊舞。 老农骨头有些散架,又撞向商羊舞递上的拳头。突然,空中升起一层血雾,阴冷阴毒的血雾,血雾中全是面目狰狞齿牙森森的婴儿,有数百上千个之多,从血雾中恶狠狠地窜出,向商羊舞咬去。 商羊舞似乎早有准备,并不惊慌,面色平静,目露慈悲,盘腿坐下,左手掌心向上置于腿上,右手结了个说法印,便生出了一团佛光。那些婴儿在佛光里逐渐平静,商羊舞泛出泪光,伸出右手,犹如慈母抚向那些婴儿。婴儿似乎在恢复神智,脸上现出了回忆的神色。 伏在地上的老农又喷出了数口血雾,血雾犹如红色丝线,扎进婴儿的身体。老农恨声道:“你会‘大慈佛光术’又能如何,这些怨偶吸了你的佛光,正好帮老夫增添功力。”。 惜年一听大急,张开嘴,正要喷出神火,烧死这个古怪的老农。白泽却似乎有些愧疚,不敢看那些佛光中的怨偶,低下了头。 商羊舞伸手示意惜年休动。大吼一声,体内龙息凤髓之力融入珠月,散出体外,在商羊舞的头顶凝成月轮,散出光华,溶入佛光中。佛光大盛。那些扎在怨偶背后的血线化为一股腥臭的乌烟,消散。婴儿们在佛光中哭泣,然后跪拜。 商羊舞叹息了一声,便念起了往生咒,良久,才轻轻说道:“去吧,取回你们的精血,轮回去吧。” 婴儿都目露感激之意,有几个胆大些的,还穿过了佛光,亲了几下商羊舞的额头。然后转身投进老农体内。一阵至惨至痛的哀嚎,老农就只剩下一堆衣服。他的骨肉精血,竟被千百个怨偶吸了个干干净净。 气氛有些沉重,野鸡已然熟透,香味透过龟裂开来的干泥,弥漫在煹火周围。但,连白泽此刻都死死地低着头,没有看向那烧熟的野鸡哪怕一眼。 “看来你与这邪术有些渊源了?”商羊舞拍了拍白泽,问道。 “杂毛老道当年寿元将尽,却还是没有破境入圣,丧心病狂就想出了食用婴儿的法子,他叫这些婴儿为人参果,后来又练出了怨偶术,想不到今天又见到了这种功夫。当年我双翅委缩,便去找原因,这才发现那杂毛老道在干这种丧德之极的人间惨事。我大为愤怒,与他拼命,但法力已失,哪是他的对手,轻而易举地就被他囚禁了,被人间遗弃三千年,这恐怕也是上天对我的报应。”白泽少有的神情肃然而又悲伤,叹道。 商羊舞拍了拍白泽的头,走到火边,取下野鸡,拍开泥块,叹道:“赎罪,也是需要力气的,吃吧,白兄,吃完再去杀几个人。” 白泽这才有点开心,吞掉商羊舞递过来的一块鸡肉,道:“又要杀哪个杂碎,商老弟,看你杀人很爽啊。” 商羊舞叹道:“天地不仁,不杀人就没有办法救人了,该杀的,咱们就努力先杀上一杀吧。” “对对!哈哈,商老弟,最近我才发现你比我还懂道理啊。”白泽真诚赞道。 商羊舞指了指五马河方向,道:“那条河,十六年前叫青草河,自从司马戊生了五个儿子,就把这条河改名叫五马河,我觉得太不好听,决定把这几匹马都杀了,马没有了,那河自然只有再叫回青草河了。” 惜年己收拾好行囊,扑熄了火堆,准备出发。此刻听到商羊舞的话,暗暗皱眉:“这种杀人的理由,真的好吗?” “好好,光凭他胡乱改地名,这个司马戊就该死!”白泽替商羊舞作了义正辞严的解答。 第九十四章 对不起,我迟到了 http://..org/ 清晨,原本应该熙熙攘攘起来的越城,却失去了往日的热闹。街道上全是铁甲士兵,城楼上站满了面容肃杀的持弩将士。城主司马戊的二公子司马宗,昨夜刚刚在别院被人烧死,今天凌晨,城门上居然又吊着一颗血淋淋的脑袋,脑袋旁垂着一条白色长幡,上面写了鲜红的六个大字:“杀良冒功,该死!”。 那字,很显然是用死者的血写的,金戈铁马,杀气腾腾。开城的士兵一看到那颗脑袋,就惨叫了一声:“大公子!”。那脑袋浓眉虎目,死时充满了不解和不甘,所以,他没有闭眼,他,正是司马戊的嗣子,北效大营的副帅,未来的越州刺史,征北将军,司马道。 铁骑在己经空无一人的长街上奔驰,往来传递着司马戊的命令。驻扎在城外的士兵,都疾驱入城,越城之外,烟尘大作。越城之内,刀枪林立。不知情的百姓都以为大魏入侵,十数年的边境又要起纷争。看过司马道首级的将士才明白城主的愤怒,如今全城戒严,只不过为等待二人一骑。那个昨天被司马宗派人去抢劫的少年男女,那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大修行者。 司马戊的帅府。 司马戊全身披挂坐在前厅,仅存的知命境供奉就坐在他身边。神色很有些不好。因为另一个供奉,比他功力还要深三分的那个,昨夜出去之后就没有再回来。这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被杀了。二,是被吓跑了。无论哪种可能,都证明大家还是低估了那个少年。 司马戊的案前摆了一张纸,一张便签纸,上面仿佛很随便写着“司马戊,午时三刻,我就来取你性命。”纸上的字与长幡上的字,出自一个人之手。在大门口用一根树枝插着的。那少年嚣张之极,把司马道的首级挂上城楼之后,竟又跑到帅府门口下了这份必杀留言。 司马戊刚开始看到大儿子的首级,是愤怒和沸腾的杀意。自从见到这张信笺,心中又生出无穷的寒意,这个少年大修行者,难道仅仅因为与自己第二个儿子结仇,才杀上门来。还是蓄谋已久的寻仇?甚至,可能是神教戓佛教准备插手人间纷争,而故意安排出来的单纯仇恨戏码?无论如何,那样的少年,本就不应该属于人间世俗的力量。 供奉叹道:“看来二公子这回点着了一个火药桶,以老夫所见,那个少年恐怕与佛宗脱不了干系,据说佛宗在人间留有骨肉,也许正是此人。我师兄身为离恨宫大执法,一去不复返,足以证明此人绝非我神教之人,佛宗在晋国势力一直受到我神教的压制,这一次恐怕是要借私仇向晋国示威发难了。” “这帮秃驴最是伪善,发难便发难,何必再在小儿头上安一个‘杀良冒功’的罪名。”司马戊神色惨然。 阳光直射在如枪林的将士头顶,只在地上留下一小团圆圆的影子。眼见午时三刻己到。司马戊望了望大堂外面的兵马,也许是穿了重甲,额头显出一层细微的汗水。供奉微闭着眼,暗道,整个帅府守卫如此森严,老夫倒想看看那少年如何得手。 帅府的大厅,其实就是重大军事时期的聚将厅,厅前布有一个沙漏,沙子如一根黄色丝线流下,时间一点一滴地流走。司马戊与供奉对视了一眼,午时三刻己过了足半个时辰,那少年还没有露面。 全城早就开始进行网状搜捕,也没有发现少年的蛛丝马迹。十万人,搜索一座城,司马戊相信,哪怕城中多了一只蚂蚁,也会被找出来,难道那少年早就不在城中?再杀司马戊一子,并且张狂留言要取司马戊性命,不过是以进为退的逃脱之计? 司马戊头上青筋暴起,怕死的情绪又被仇恨代替。他在想象自己的军队围住那少年,万箭齐发,把那少年射成一个刺猬,再挫骨扬灰。 “现在可以肯定,我们都想错了,如果是佛宗的那个私生子,杀了人,哪里用得着逃走。”供奉叹道。 司马戊把目光移到案前那张纸上,皱眉不语。很显然,他还在犹豫,到底追还是不追。 “这不会是一个大修行者,最多知命初境或坐照巅峰,大修行者会有大修行者的自尊,说是午时三刻要来,就一定是踏准了这个时刻来。追吧,大帅,此人不会是二教的人,应该是个极有天赋的散修。往南边追。我师兄之所以未归,一定是往北追寻去了。北方,有我师兄一人足矣。”那供奉劝道。 帅府后院很大,大小厢房有几百间。后院里三层外三层都围了精卒。商羊舞与惜年正和衣横躺在一间厢房的床上酣睡。昨夜去北郊大营里摘了司马道的首级,又到帅府门口放了一封信。来回折腾,确实有些累。一个女人包裹在被里,就放在床下,那是这屋的主人,司马戊的某位姨太太。 一位丫环,托着饭菜走了进来,午时三刻己过,帅府才开饭。也并没有象平时一样坐到一桌去吃,而是由丫环们送进房内。大公子与二公子身遭横死,姨太太们实在有些害怕府内的气氛。于是连吃饭都躲进了房内。 “啊”丫环一声尖叫,扔下托盘就走。喊了起来:“有……有贼啦.”商羊舞被惊醒,望了望窗外的阳光,暗道一声惭愧,忙推了推惜年,道:“起来,起来,约好去杀人的,都迟到了,这多不好。” 惜年悠悠醒转,擦了擦眼,这才想起自己到司马府的目的,极不好意思地对商羊舞笑笑。从床角摸出背包,背上。 门外己然人声鼎沸,有铁甲摩擦的声音,有兵刃相撞的声音,还有妇人们的尖叫声:“天哪,杀害大公子二公子的那对贼子,居然在房内睡觉,十三姨太,定然已经遭了毒手。” 门外射入一阵箭雨,商羊舞点开十三姨太的穴道,说一声得罪,然后把她塞进床下,以躲避利箭。 二人散步一般走到门口,开门,数百支利箭射在商羊舞身上,发出金石相撞的声音,然而纷纷断成两截。惜年精气鼓荡,竟然把近身的铁箭都熔化了。 数千甲士震惊无言,手中的弓弩凝在空中。 “收弓,出刀,压过去,堆死他。”一个粗豪的声音响起。数千人锵地拔出军中长刀,目光坚定,沉默地,一步一步走向商羊舞。 商羊舞牵起惜年,往面前一层厚厚的人墙撞去,数百人飞起,一阵密集的断骨声。商羊舞竟强横地凭着硬愈钢铁的身体,如一柄霸道的铁锥,生生斫开了一条人肉通道。 司马戊已然从案后站了起来,听到厅外此起彼伏的惨叫,让司马戊产生了两军在平原地带冲杀的错觉。事实上,己经有人过来稟报,对方确实只有两个人。自己在全城搜索时,这一对男女,竟然就在十三姨太的房中酣睡。这种目中无人的轻视,刚开始,当然是让人愤怒。当听到数百人的惨叫声之后,不免心生恐惧。 供奉己走到厅前,看到如杀神般撞过一层又一层人墙的商羊舞。心道,这少年如此功力,本可以轻松跃过人墙,却偏偏釆取了这种威猛的方式进入大厅,这是要让司马戊胆寒啊。遇上这样的仇人,司马戊哪还有活路。我师兄见事不可为,怕是弃司马戊而去了。供奉念及此处,忙回头对司马戊拱一拱手,草草说道:“大帅莫怕,我这就回神教给你搬救兵。”神教离越城数万里之遥,杀司马戊的人近在咫尺,他竟然要回神教去搬救兵。供奉张开双臂,如一只大鸟飞向帅府墙头,不作丝毫停留,便逾墙而去。 商羊舞满身鲜血,当然是别人的鲜血。终于带着惜年冲进大厅。看着颓然坐倒在帅椅上的司马戊。有些欠疚地笑了一笑,认真揖了揖手,道:“对不起,我迟到了。” 第九十五章 谁持匹练当空舞 http://..org/ 司马戊比他的儿子们强得多,一不毫无意义的求饶,二不外强中干的怒吼。本来颓然的神态,看到商羊舞那一刻,反而腰腹挺起,仿佛商羊舞是回到帅帐复命的将士,而他,依然是一方诸侯佂北将军。 司马戊挥了挥手,示意厅内的众将士退出去。将士们哪里肯弃自己的大帅于不顾,嘶声道:“大帅”,其中有两个挺出长剑,暴起刺向商羊舞。剑断了,商羊舞连动都沒动一下。那两个当真悍勇,弃掉断剑,双双扑向商羊舞,死死抱住,叫道:“大帅,快逃。”商羊舞叹一口气,双臂一振,如两片落叶,把二人振向厅外。 司马戊叹道:“你们呆在这里也无济于事,难道还看不出,人家只不过不想取尔等性命吗,出去吧,我有事要问这位少年。” 众将士恨恨地看了商羊舞一眼,这才退出厅,却并不走开。厅外人马沸腾,司马府内竟然又集结了更多的甲士,刀在手,弓上弦,一副欲与司马戊共生死的姿态。 司马戊招手邀请商羊舞坐下,道:“老夫今日痛失二子,无心奉茶,你就将就着坐坐吧。” 商羊舞坐下,默然不语。 司马戊又看着商羊舞有些文静秀气的脸,叹道:“都以为你与佛宗有什么关系,一见之下,才知道你绝非佛宗的人,更加象我大晋的读书人,少年郎,你连我十三姨太都不愿妄杀,今天却这么绝然地要杀老夫,我们,有仇吗?” 商羊舞从怀里摸出一个信封,道:“我这里有一份案卷,详细记录了一些事情,本来是要当面读给你听的,现在,就请你亲自过目吧。”说完一扔,那信封平平飞到司马戊案上。 司马戊还是压抑不住,手有些微抖,从信封里抽出几张纸,凝神静看,越看脸色越白,越看手越是抖得厉害。 许久,才放下那几张纸,叹道:“看来你对我的儿子和属下比我还了解啊。你准备杀他们恐怕不是一两年的事了吧。司马道,十年前初入军伍,急于立功,以三千人马驱逐入境的五百魏兵,反遭大败,为了掩盖败迹杀良冒功,屠尽五马河边三个村庄,共计一千二百一十五人,妇孺幼童不免。老夫当年也是震怒,打了他一百军棍,差点打死了他,后来老夫代为匿去恶迹,这件事知之者甚少,想不到还是被你挖了出来。” 商羊舞冷然道:“一百军棍,换一千二百一十五条人命,你倒打得好算盘。” 司马戊叹道:“这件事确实是老夫护子,但司马宗杀人夺妻,与大供奉偷食婴儿。老夫确实不知。” 商羊舞站起了身,走了几步,道:“五年间,数百婴童失踪,数十人前往帅府报案,司马戊啊司马戊,一句‘不知’,道尽了你的一个‘伪’字。你若真个不知,司马宗哪敢如此胆大妄为,以至于光天化日冲入民宅强/奸杀人。你若真个不知,怎会服用那个妖道用婴儿血炼成的丹药。” 司马戊默然,许久才又问道:“就这些原因吗?” 商羊舞微微一笑,走到桌前,仔细地收起了那几张纸。道:“当然,这些都是大义,当一个人的仇人,是个脚心都流脓的坏蛋,这种仇报起来才够爽快舒服,你让我生出了做侠客的快感啊。” 司马戊皱紧了眉头,仿佛陷入回忆,抬头,惊问道:“你贵姓?” “商,商容的商”。商羊舞平静答道。 “原来是商太师的后人,难怪了难怪了……”司马戊喃喃自语。 “当年,你率兵屠杀商府,然后放了一把火,毀尸灭迹。现在,我到你司马家再回敬一把火,算是公平吧。”。 “我不过受命于皇帝,你这种报仇,似乎找错了对象罢。” “报仇么,当然干掉一个算一个。”商羊舞拔出了泽披,向司马戊斩去。但书案前己失去了司马戊的身影。 司马戊冲上屋顶,手中多了一柄银枪,枪尖一点,轻巧转身,如银龙入海,俯冲向商羊舞。司马戊原来竟是一个修行强者,至少是知命中境的修行强者。 屋顶冲下的不止一人,一个笑声响起:“大帅,莫要忘了你的承诺。我只要这个女娃。”那个逃走的供奉,原来已埋伏在屋顶,此刻冲向惜年,双手作合抱的姿式,竟是准备抱走惜年。 供奉一对鸡爪似的手,几欲触及惜年的时候。惜年暴怒,喷出一股威严而又炙热的气息,把那供奉包裹住,无风而自燃,淡蓝色的火焰瞬间烧没了那一对手。然后往上延伸。供奉尖叫起来:“啊……这是什么火。”埋头在地上一顿乱滚,但无济于事,那火与人间的火大不相同,哪里是滚得没的。供奉冲出大厅,惜年并不追赶。只冷冷地站在厅前观看。 厅前有一口巨大的水缸,跟所有的大户人家一样,每一个前厅后院都会备有一个这样的水缸,以作防火之用。供奉扑进水缸。那一缸水就成了一缸油,那火非但不熄,轰的一声,反而更大了十分,供奉啊啊数声,就在缸中化为青烟,烧得连灰烬都没有留下半点。 惜年叉腰站在厅前台阶上,环视持刀持抢作势欲扑进大厅相助的数千将士,娇声道:“谁敢踏上这个台阶,我就烧死他。”众人面面相觑,连知命境都被烧成青烟,自已哪还敢上前。死,当然不怕。死得这么惨,任谁都得怕上一怕了。 银枪眼见刺中了商羊舞的肩头。司马戊不禁双目闪动。别人刺不穿,不代表自已就刺不穿商羊舞的身体。这柄枪,到司马戊手中,己传了十余代,自然是祖传的利器。俯冲而下,力道又大了一倍,枪,一直藏在案下,这一切都在司马戊算计中。所以,他一直坐在案后等商羊舞闯进来。供奉出逃,那几番带有喊冤乞怜味道的对话,不过示敌以弱,让商羊舞生出大意罢了。 商羊舞反应不及,稍稍偏了一下脑袋,终于被刺中了肩窝。肩窝,是人体上最软的几个部位之一,司马戊几乎想发出狂笑:“狂徒,老夫今日就把你串成鱼串,然后活活烤了你。” 但银枪停在肩头没有动,司马戊使出了全身力气,暴喝一声,枪杆有了些弯曲,枪尖依然不能寸进,只在商羊舞的皮肤上留下了一个白点。 商羊舞右手连连挥动,泽披剑如一匹来回飘动的匹练。匹练中,似乎连空气都被斩成了几截。先是掉下来几段枪杆,然后掉下几段手臂。那是司马戊握枪的双手断了。司马还没有来得发出痛呼,一颗花白的脑袋便掉在商羊舞脚边。空中酒下伞状的血雨。司马戊的眼睛看见了自己断腔中喷出的血雨,甚至还暗叹了一声:“好剑!”。这才闭上了双目。 第九十六章 新出炉的轲山圣侠 http://..org/ ps.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一个将领浑身浴血闯进司马戊的帅厅,看到地上司马戊的头颅,伤痛之极,喊一声:“大帅”然后一步一步,走向己然坐到书案后的商羊舞。作势欲搏。 商羊舞正在奋笔疾书,住笔,抬起头,笑道:“我刚刚一路闯过来,可没有撞到过你,你这甲衣上的鲜血,是临时泼上去的吧?” 将领尴尬止步,手握在剑柄上,不知该不该刺下去。虽说整个帅府,除了司马戊父子和供奉,其他人不过被撞断几根骨头,但万一,这高人要是改了性子,自己这番作秀,岂不得等同于找死? 商羊舞叹道:“你应该是一位副将吧,怕司马戊父子一死,朝庭治你护帅不力的罪,于是进来想被我踢飞出去,以几根断骨换平安,你挺机灵啊。” 那将领倒也识趣,既然被人识破自保之计,干脆提出了自已的请求,道:“请高人务必与我打斗一番,然后把我那个那个,象刚刚飞出去的那两位兄弟一样。高人修为精深,我等拼死护帅,奈何力不能及,重伤不支,这才让高人逃出越城。” 商羊舞笑道:“不过举手之劳,这几张纸上写了司马戊父子的劣迹,我还落了款,你暗暗派人往越城某个茶楼里一贴,司马戊之死,就只能是江湖侠士的义举了。这样,你就更加高枕无忧了,只要约束好手下的士兵,不趁乱扰民,固守边境,取司马戊而代之,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厅内响起那位副将的暴喝声:“贼子,杀我大帅,我与你拼了。”然后是悍勇之极打斗声。围在厅外的士兵不禁生出敬佩,李将军实在忠勇,明知不敌,还奋力闯进去为大帅报仇。将军的忠义激起了士卒们的血勇,都举起刀枪,准备冲进去与这个恐怖之极的贼子决一死战。 “啊”的一声,一个血淋淋的人从厅内被击飞了出来,李将军落在地上,咔嚓一声响,不知摔断了哪根骨头。咬牙怒吼道:“贼子厉害,众将士退后十步,放箭,放火箭。” 商羊舞和惜年从火光里冲出,打一声呼哨。躲在马厩里,早己怒气冲天的白泽,如一道白光冲到帅府大门口。商羊舞与惜年落在白泽身上,往越城南门而去。 李将军强忍疼痛,跃上战马,脸上一派视死如归的坚毅之色,喝道:“追”。 追,自然是追不到的,白泽在越城长街上四足腾飞。街两旁探出了无数的人头,发出了惊呼:“这是一匹马吗?”有几队在衔上巡逻的士兵见白泽飞奔而来,欲列阵阻挡,但仰首,便只看见跃过自已头顶的那匹白马的肚皮。 李将军没有放弃辑凶,带着数千兵马浩浩荡荡望长街杀来。前方早己失去目标,李将军怒吼道:“现在四门紧闭,贼子一时之间定然跑不出去,为大帅报仇,弟兄们拼了。”因为吼得过于用力,扯动了腰间的两根断骨,李将军哇的又喷出了几口鲜血。 等到确认士卒和街坊看到自己喷血了,李将军又到三岔街口,驻马观察良久,这才唤过一位见过白马的士兵,细问那贼子逃走的方向。然后才扬剑道:“大军齐聚南城门。” 南城门,城门紧闭,白马未作停留,城上箭如雨下,那匹白马有如得了神佑,万箭离它半步之遥,便纷纷坠落。城门下的士兵见白马临近,举枪便刺,白泽扬起前蹄正踏在长枪上,商羊舞从马上飘起,如一抉石头往城门上砸去。 一尺厚的榆木城门,商羊用身体砸了三下,便砸出了一个足供白泽穿过的洞来。城上一片寂静,连箭都忘记放了,白泽己站在城外五十步开外。 商羊舞对城上的将士扬声道:“我,轲山圣侠,过越城,见司马戊父子残民,诛之。”说完高歌道:“轲山圣侠,四海为家,路遇不平,拨剑就杀。” 听到商羊舞的歌声,白泽很欢快,怕城上的人听不清,白泽又故意靠近了几步。商羊舞小声道:“你干什么?”白泽更小声地嘟喃:“怕城上的观众听不清哩,圣侠,这名字我喜欢,小子,刚刚杀人你偏不带着我,看在这首歌唱中白爷心意的份上,我决定原谅你。” 也许,当夜圣侠又去而复返,第二天越城的各大茶楼歌坊都贴了一张纸,上面列了司马戊父子该杀的理由。落款正是轲山圣侠。 众茶客先是疑惑,既而小声探讨,最后越来越多的人选择相信了圣侠。十年前五马河边有三个村庄,确实一夜消失了,消失之后,据说司马道就打了一仗,全歼潜入晋境的两千魏军。而越城内外,时有婴儿失踪,也不是什么秘闻。司马戊派人追查,结果说是有人贩子在越城作恶。倒是杀了几个被捉住的人贩,不过,婴儿失踪并没有就此停止。司马宗强抢民女的事更是公开的在进行。 “据说圣侠骑的白龙马会飞吖,从帅府到南门,白龙马的四蹄从未着地过,这我可是亲眼看见的。” “轲山在哪?是仙山吗?我看圣侠必是仙人,我表弟在城门上当差,呀!万箭齐发,离圣侠半步就自动掉地上,那箭头仿佛被火熔化了似的,我姑母说圣侠是仙山下来拯救苦哈哈的,因为我表弟射过圣侠一箭,姑母还罚他跪了半天呢。” “哼!轲山都不知道,无知!轲山在魏都以北五十余里,不过,据说那山里确实住着一位老圣人,这个圣侠定是那圣人的徒弟吧。”一个书生模样的中年人拈须道。 司马戊的帅府己然被烧成一堆灰墟。当时李将军急于追击圣侠,没有安排人手及时救火,司马戊府内,大帅惨死,人心尽散,不但仆从逃去了一大半,连司马戊的另外三个儿子,也逃得不见了踪影。哪还有人管得了大火中的帅府。于是就成了灰烬。 李将军在派人清理帅府时,十分巧合地掘开了某处地面,里面尽是婴儿的残骸,几有千百具之多。将士落泪,李将军也大为愤怒,于是向朝庭上了陈情表,数百帅府侍从僚幕具名。司马戊父子,至此,身死而名裂。 越城大哗,轲山圣侠的名声又更上了一层楼。 一匹神骏的白马,一个白衣少年牵着马,腰悬长剑,星眉朗目,半仰着头,望天,恍若在感叹世上的不平事。一个红衣丽人带三分娇憨坐在马上。这是越城最近卖得最好的雕像。有钱人家用玉石的,没钱的买个陶艺的。拿回家供着。 茶楼依然在挖掘想象轲山圣侠的各种来历。街上隐约传来童稚的歌声:“轲山圣侠,四海为家,路遇不平,拨剑就杀。” 李将军刚从一处酒楼出来,听到童子们的歌声,不禁暗赞自己的眼光和运气。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 第九十七章 培养出圣侠的那座轲山 http://..org/ 世界上消息最灵通的,从来都是商人。而生民商行是天下最大的商行,越城里发生的事,自然被某个商铺,用最快的快马送进了魏都陆乙手中。 轲山,驻仙台上的那棵银杏树下,轲孟并朱达陆乙,师徒三人围着那个石桌坐着。 轲孟抖了抖手中的那张纸,笑道:“确实是小舞的手迹,老二,你怎么看?” “不但自命圣侠,而且前面加了个轲山二字,这么赤/祼/裸叫嚣自己从哪里来的,似乎不应该是小师弟的作风啊。”陆乙沉吟片刻,说道。 “你觉得呢?”轲孟转向朱达。 “师弟行事从来就出人意表,我哪知他又发什么疯。”朱达十分苦恼地挠了挠头。 “老二啊,这几年你养尊处优,怕是忘了十八年前的商府旧事了吧。”轲孟叹道。 “弟子不敢,只是当年师父有交待,小师弟修行没有大成,便万万不可告知小师弟的身世,弟子虽一日不敢或忘商府之仇,却哪里敢对小师弟提起半个字,奇怪的是,小师弟也从来不打问自己的身世,师弟这一次南游晋国,莫非?”陆乙听到师父不满的口气,忙离座揖手道。 “你师弟这样的人,他越是从不打听,也许就越证明他早就知道了,唉,这也许就叫宿慧吧。”轲孟示意陆乙坐下,说道。 “哎哟,不好,他这次出山,偏往晋国去,肯定是寻仇去了,天下坏人多如牛毛,他专挑那个叫司马的人杀,这个人十有**就是他的仇人。师父,弟子要下山寻师弟去”朱达醒悟过来,便起身欲走。 轲孟哼了一声,道:“人家都己经是圣侠了,还用得着你去助拳?” 朱达复又坐下,很是不满,心道:“不管他成了什么侠,不还是我小师弟吗,万一他又被人抓走了,你骂的还不是我。” 轲孟叹道:“轲山圣侠,妙就妙在轲山二字上。小舞曾说过‘山不在高,有仙则名’,他这是要为师装一装这个神仙,别让一些小鬼再把他捉了去啊。” 第二日,清华园就正式有了一名轲园长。 轲孟沒有再用神功易容,负着双手走入清华园。朱达与陆乙恭敬地走在轲孟身后。学生们久闻轲师大名,今日才有幸能睹真颜,一时人潮涌动。轲师对学生们的膜拜神情很满意,威严的脸上现出慈祥的笑容。 祁东衡也从院子里走了出来,驻门观看。轲师正朝祁东衡而来,远远打招呼:“祁公”。 这声音似乎有几分熟识,祁东衡皱着眉头,努力回忆。轲师己然临近,扶住祁东衡微微下揖的手臂,笑道:“小徒送过来的酒,可再拿出来,你我再饮几杯。” 祁东衡纵声大笑起来:“哈哈……轲师妙人,那样的酒与轲师才能喝出妙味啊。”说完,二人把臂一笑,入屋饮酒去也。 轲师并未登天,而是回到了轲山亲任凊华园园长的消息,飞出了轲山。 轲山首徒强硬地从十万大山中带出了数万壮汉,编入唐城的守卫中。日日由几千魔族战士率领操练。魏皇不知其意,大恐,微服进山,不知与轲门中人说了些什么,回到大同,便严令谏官不得以此事作伐进谏。 清华园的军事班,大多是唐城中的识字守卫。进入清华园学习一些新型兵器的应用,以及某些基础阵法。 爱乱上课的牛老师不见了,又来了个轲园长。 轲师的第一堂课,就直奔军事班。这让期盼了很久的修行班学生很失望。轲师的专长,难道不应该是修行吗?岂料他的兴趣却转到军事上去了。 轲师手中拿着一本书,一进门,就扬了扬手中的书,道:“这是某人十年前在古籍中翻出来的,说将来要是建个学校,就一定要找一群军人来学习这本书,现在那人外出,本祖师爷才想起这个事,赶紧拿出来给你们学学。” 军人,自然胆大些,何况,传说中的轲师,原来平易近人到烟火气冲天。于是就有人起身,抱拳行了个军礼,问道:“这是一本什么书?” 轲师很喜欢这种不懂就问的求学精神,招手,把这个憨大汉叫到身边,和颜悦色地把书递给他。那个憨货大喜过望,捧着书,就读出了书名:“《孙子兵法》,孙,孙子?” 轲师落座,这个莽汉的疑问,也正是自己当年的疑问。于是拈须笑道:“对,正是《孙子兵法》,那人说,因年代久远,己考据不出是哪个孙子写出了这么精妙的兵书,所以干脆命名为《孙子兵法》。” 莽汉完成了任务,轲师皱了皱眉,从那一脸幸福的蠢货手中又夺回了兵书,道:“这是我轲门兵道上的不传之秘,自然要择人而授之。你们明天各领五十唐城护卫,依次进入轲山,山中藏有一千伏兵,谁能用时最少,攻到山顶的飞来石,即为胜者,这书,到时就放来飞来石上,胜者得之。得此兵书者,必为千古名将,诸位切莫轻忽。” 轲山上的打杀声己持续了半月之久,轲孟日日坐在驻仙台上。当然,轲师的手段,湖畔小筑与驻仙台早隐在云雾中。一队一队往上攻的人哪里看得见轲门师徒。 朱达小声问道:“师父怎么突然关心起军队来,又是往唐城塞进五万护卫,又是要挑人授以兵法。” “你师弟这个人,虽然惫懒,一旦发起狠来,往往又无法无天。这回带着小惜年和一头半残的圣兽,去对抗一个国家,嘿嘿……”轲孟状甚得意,拈须微笑。 “是啊,师弟既然早知道身世,忍了这么久,为什么这一次这么匆忙呢?”朱达很是不解。 “废话,十八年过去了,他己知命巅峰,又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入神,难道要坐等仇人老死吗?”轲孟皱眉看了一眼朱达,斥道。 朱达吓得不敢再问。 轲孟却又悠悠叹道:“如果仇人是一国之君,咱轲门的规矩,自然是先杀其人,再灭其国。轲山圣侠己经杀人去了,咱们做师父师兄的,又不好施以援手,怕影响他匹马入境手刃仇寇的成就感,自然只好多帮他准备点灭国的人手才是。” 朱达目瞪口呆,结舌道:“那……那……小师弟这次会成功吗?” “不会成功又有什么关系,你师弟这个人你难道不了解?明杀,暗杀,毒杀,借刀杀,什么无耻手段肯定会用上,而且擅长抗击打和逃命,轲山圣侠就是一股无孔不入的祸水啊。哈哈哈.....惹上这种仇人,活与死又有什么区别?” 轲山千人伏军的临时统帅赶到驻仙台,道:“军事班共四十七人,都被我击溃活捉,连攻入翠湖的人都没有。” 轲师极为不悦,看向朱达,道:“你们当初怎么挑的学生?” 朱达祸水东引,道:“凭兴趣入学,只要认得一千字以上,来者不拒,这可是小师弟给军事班定下的规矩。” “哦。”既然是轲山圣侠定下的,轲师不免要深思这规矩的合理之处。 “有一个制器班的,说愿意带队一试,师父你看……”陆乙道。 “好好,只要他有兴趣,当然来者不拒,按你们定下的规矩办。”轲师现学现用开明之极。 陆乙飞奔而去,不多久,山下又响起一阵攻伐声,轲师靠上摇椅,双目己闭,似在倾听,又似在睡觉。朱达屏声静气,坐在石桌边出神,心道:“小师弟呀小师弟,想不到你嘻嘻哈哈下山,竟藏着这样的凶猛计划。” 许久,陆乙面带喜色,叫道:“那人取了兵书” 轲孟从椅子上直起身,讶道:“他是比你厉害的修行者?” 陆乙笑道:“弟子也把他捉住了,但他的人却得了兵书。” 轲孟不明所以。 陆乙躬身禀道:“那小子在五十人中挑了一个擅攀爬的护卫,以前是轲山的采药人,让他穿上普通猎户的衣服。他率四十九人在前山大举佯攻,那个采药人既熟悉地形,很快便从后山登上了飞来石,我虽活捉了这四十九人,兵书却被他得了。” “唔,虚实相合又善于用人所长,正是兵法精要,把书交给他。这人,叫什么名字?” “木木” “哈哈……木木,可一点也不木啊,老大,再教他一些修行术法,此人将来会是一员名将的。” 第九十八章 思无邪和思有邪的同居 http://..org/ 康州是晋国最富饶的郡,不但沃野千里,号为“大晋粮仓”而且商业也极其发达。石头城,是康州的州衙所在地,大晋的第二大城,最大的城市当然还是京都。 石头城的某处院落,不大也不小,既不在繁华的地段,也不在穷辟的地方。所以这院落显得很普通。它可能是小商人多年积蓄购置的,也可能是某个小户人家的祖宅。这种一进一出,带个前后小院的房子太多了。 一个戴着一顶破旧草帽的少年,和一个背着奇怪背包的红衣少女,被一个青衣汉子带进了院落。少年似乎对环境挺满意,游目四顾一番,然后点了点头。 青衣汉子躬身道:“按少东家的吩咐,咱们两年前就买下了这座院子,一直由一位与少东家年龄相仿的学徒住着。这学徒昨天就回大同总店了,学徒性子极其内向,与邻里从无接触。现在院里突然换了人住,想来邻里是不会注意的。” 少年道:“你去吧,明天让老许来这见我,下午来。” 青衣汉子极恭敬地行了一礼,弯着腰倒退了几步,才敢转身离开,轻轻地把门打开,又轻轻地掩上。 少年甩掉草帽,笑道:“惜年,这个院子你喜欢不?” 惜年噘噘嘴,道:“没有咱们的石屋好,不过,倒也清静。” 一个白色的小猫从背包里探出头,看一眼没人,这才跳出来,化为虎面鹿角马足的白泽。怒道:“刚刚闯下的轲山圣侠这样的大好名头,马上就要这样鬼鬼祟祟进城。哪还有半分圣侠的豪气,让我化白虎也还罢,居然化成拳头大,这不就成了一只小猫咪了吗?晦气!” 少女名叫惜年,妆成农家少年模样的,当然就是商羊舞了。 商羊舞从惜年手中接过湿毛巾,擦了一把脸,笑道:“白兄难道不知道石头城里有个天南观吗?” “天南观?这跟我有关系吗?”白泽讶道。 “它是神教在晋国的最大神宫,号称‘天南第一观,晋国总道门’神教之所以成了晋国的国教,天南观功不可没。我们这回这么低调进城,可全是为了白兄” “哈哈,三千年简直是苍海桑田。白爷这回跟着你出来混,居然要躲躲藏藏,小老弟,你要变得更强才行。”白泽说完,又化成了一只拳头大的白虎,窜进屋找地睡觉去了。 院子虽小,倒也有几分雅致,比如说前院就有小小的一个水池,水池里随便垒了几块青石,青石上布满了绿苔,几尾鱼在青石间穿行。商羊舞就坐在水池边,偏着头,双目微闭,既象长途跋涉累极了要进入昏睡,又象在半眯着眼观鱼。 惜年也搬了一把椅子坐了过来,陪着发呆。惜年是一个不太爱讲话的人,陪着发呆,其实是她最喜欢干的事情。她甚至觉得,就这么坐到老死,才算平安喜乐。当然,老死的只会是商哥哥,自己是一只凤凰,商羊舞老死所需要的时间,在神兽无尽的寿命中,太过于短暂,比眨一眨眼长不了多久。所以惜年痴痴望着商羊舞清秀的侧脸,不敢眨眼。 商羊舞转过脸,看到惜年的眼睛布满了哀伤。这太难得了,单纯的人,也许会哭,会笑,但哀伤是一种深沉的情绪,惜年的大条神经怎么会触及这种深沉呢?商羊舞伸出双手握住了惜年的手,轻声问道:“怎么了?” “商哥哥,你要是老死了,我可怎么办呢?”这种问题一旦进入惜年的大脑,就越发地让人恐惧。单纯与多愁善感,往往只一墙之隔,当一个单纯的姑娘开始为长相厮守发愁,她就破了这面墙。 “那么,我努力不老死?象师父那样。”商羊舞微笑道。 商羊舞的这种回答让人振奋,轲门既然有老不死的传统,惜年就放心多了,暗暗责备自已的愚蠢,怎么就没有想到轲门是一种脱离人类规则的存在呢? 在惜年看来,商哥哥既然能老不死,自己理所当然要陪着他老而不死了,在石屋也好,在江湖也罢,只要能陪着,至于商羊舞要去哪里,要干什么,就不是惜年喜欢思考的问题了。 商羊舞站起身,笑道:“走了这么久,你也累了,睡去吧。” 惜年点点头,刚刚已粗略看过,房子里收拾得很干净,甚至点了一柱静神香,正适合休息。惜年走了几步,才又蓦然回首,讶道:“你不睡吗?” 商羊舞怔了片刻,张了张嘴,还是笑了笑,走过去牵着小惜年的手,走进那间布置得颇有三分情调的闺房。 商行的掌拒老许,不明白少东家为什么要住这种简朴的院子,也不敢问。于是把心思尽化在房内布置上,尽可能让少东家住得更舒服些。这个院子里的五间房,每间都可谓布置得别具匠心。 惜年满意地扑到床上,衣服不过是羽毛所幻化,自然用不着脱衣。火凤嘛,也不存在盖什么被子的问题。惜年滚进床里,拍了拍外面的位置,说道:“商哥哥累了吗?一块睡吧。” 自从惜年治好了病,长到十六岁的模样。商羊舞就发现自己成了猥琐男,毎当惜年一如既往,要与自己睡到一屋,都有点浮想连翩的感觉。 商羊舞坐到床边,惜年侧过的身子,竟有几分媚惑的味道。商羊舞强行把眼睛,专注到惜年的那张玫瑰蓓蕾般的脸上。可是那张无邪的脸也多出几分魅惑。商羊舞于是闭眼,叹道:“你现在长大了,咱们不能睡一块了。” “为什么?”惜年一下坐了起来。 “我们人类,男女,其实是不能同居一室的,以前你还小,我也就没说。”商羊舞叹道 “礼教岂为所辈所设。”人家敢这么张扬,是因为思无邪。奈何我商某思有邪啊。所以不得不礼教一把。商羊舞暗叹。 “你们人类,男女从来不睡一块的吗?”惜年皱眉道。化人之后,也没同其他人类说过几句话,惜年还当真不明白,人类为什么这么多臭规矩。 “唔唔……那也不是,比如夫妻睡在一块还是可以的。”商羊舞额头微汗。 “朋友不行吗?” “不行。” “那我们可以成夫妻呀。”惜年突然变得有几分急智。所谓急智,一旦着起急来,蠢人也会生出点智商的,惜年现在就很有些着急。 商羊舞沉默不语,成夫妻当然没问题,不过,现在毕竟不是夫妻么。 这种紧要关头,商羊舞居然不说话,惜年自然很有些生气:“难道你不愿跟我成夫妻?” “行,成什么都行。”商羊舞笑道。没事给自己添什么堵呢。商羊舞爬上床,和衣而睡,侧着,背对着惜年。话说和衣而睡真是不那么舒服啊。 惜年把商羊舞扳了过来,又把头埋进他的怀里,不一会便呼吸悠长地沉睡过去。商羊舞开始望着床顶数绵羊。男人啊,要是能思无邪,就不至于过得这么累了。这是最近商羊舞积累出来的江湖第一条经验。 第九十九章 堂堂之师,勿惊勿惧 http://..org/ 春天,常被诗人们赞颂,因为它是一个生机勃勃的季节。石头城的桃堤已经粉红一片,烟柳巷的女人开始穿上轻薄的春衫。官绅士子开始坐到桃堤上纵酒吟诵。入夜,有一辆一辆蒙着黑布的马车不急不徐地驶进烟柳巷,那间最深的院落有一道专供这种马车通行的门,入院,高墙相隔。也就不知这种马车里坐的是哪一类豪客了。 但,有种人却相当不喜欢春天。冬天藏着的粮食己然快要耗尽,离收获的季节还有数月。于是心生惶恐。老汉们穿着蓑衣,在广茅的土地上耕作,时而扶着腰站起,望着连绵的春雨,生出沉重的叹息:“老天爷啊,再这么下雨,会涨大水的哎。” 果然发生了两次春汛,不大,但农人们多多少少受了损失。惶恐就变成了恐慌。于是开始着手买粮,把家里的微薄积蓄拿出来买粮,把值钱的东西当了买粮。 自从温如玉大人来到石头城,三条大街就改了名,一为仁德街,二为仁义徳,三为仁忠街。这种街名才合符温大人的教化之道。大徳粮行独占仁德街几个最繁华的铺面。 大德粮行是石头城里最大的粮行,其分店遍布全城。每个粮行前面都挤着一堆抢购的人。还有人提着空空的袋子,站在远一点的地方叹气。因为,粮价又涨了,五天,涨了五次,五天前能够买一袋米的钱,现在只够买半袋米了。 第六天,大德粮行的掌拒坐在后堂,悠悠喝下最后一杯茶,今年的年景大好,这样的好日子至少还能延续两个月。等那满满几大仓的粮食空了,就等于把大石城刮了一层肥厚的地皮,自已的赏赐当然也不会少。掌柜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很有点大将出征的豪迈,指着那六开的大大铺门,对着己站到门边的六位伙计,大喝一声:“开” 门开了,昨天还拥挤的人群却不见了,静静的,显得有几分凄凉。六个伙计目瞪口呆,掌柜冲出铺门,四周看了一看,心道,难道这帮穷鬼都不用吃饭了吗?挥一挥手,对伙计们说:“去查査怎么回事。”并不是很在意,回头让人把最新的标价牌挂到柜上。看到标价牌上的数字,掌柜眼中闪过一道冷冷的光,吩咐道:“再加一钱银子每担。”在大石城,只要买粮,除了大德粮行,还能找谁? 几个伙计都回来了,脸上都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一进铺面,就叫了起来:“掌柜,仁义街有几个小粮店在卖粮,而且,而且刚好比我们昨天的粮价低了一成。” 掌柜这才发现问题有些超出自已的想象。皱了皱眉头,石头城的粮市自己了如指掌,那些小粮商一向仰自己的鼻息求活,正常这个时候也是乐于跟随大德粮行涨价的,哪里会大胆到比自己卖得更低。 大德粮行每天开市,都有一帮人在铺门边蹲着,等待看当天的定价,半个时辰之后,其他小粮行才开市。多少年来的春夏之交,粮食一天一价的时候,都形成了这样的行规。大德粮行象一头雄狮,扑食一群绵羊,旁边蹲着几只极守规矩的鬣狗,耐心地等待雄狮吃饱才敢入场捕猎。 今天,这几个小粮店敢于私自定价,而且刚好比大德粮行的价低一成。这就等于对大德粮行摆出了老虎的姿态。掌柜在后堂先是有些愤怒地踱步,然后有些不解。在石头城,谁会这么大胆呢?是某些妄人想钱想疯了,还是京都的某位贵人瞄上了这块肥肉? 仁义街人潮汹涌,粮店里的伙计喊得声嘶力竭:“大家不要挤,小号的粮足够大家买上三五个月。”但乡亲们心里发出一阵冷笑,东家抽一天风大家还信,东家要是抽三五个月风,信的人就会是傻子。于是挤得更凶猛了些。 大德粮行的掌拒观望了足有两个时辰,心中默默计算,按这个速度,怕是己经卖了数千担粮米。按理,这已是这种小店的最大库存。但铺里的粮米还是继续外流,抢着了粮的穷鬼,都带着美梦成真的笑容,背着沉重的粮袋,走得却十分的轻快。 掌柜决定去拜访一下这位东家。于是挤进后堂。有一个中年人在太师椅上坐着。穿着十分不俗,旁边还站着一位侍茶的丫环,这种小粮店,哪里会是这种气宇轩昂的东家。掌柜心中又明亮了几分,于是变得更加谦逊,辑手道:“在下大徳粮行的掌柜白雁兰,在大石城也有不少年头,却是第一次见到阁下这般气质的东家。” “哟,白掌柜在粮市可是名人,本来要过去拜访一下白掌柜,咱们东家又是个急性子,非说救穷如救火,逼着我筹粮开市,你看你看,倒让白掌柜看了我不识礼数的笑话。”那个中年人忙请白掌柜坐下,示意丫环上茶。 白掌柜看着那中年人手握茶杯的手指,一枚翠绿的玉石指环套在食指上。光这个指环,就抵得上自己一年的俸禄。何况那一身如流水般得体的绸服,帽子上的金镶玉显出奢华,腰间一串红色的凤血石更是精致华贵。这样的人,却跟自已一样,不过是一名掌柜。还是这种小粮店的掌柜。白雁兰倒吸了一口气,心中寒冷了数分。于是举起丫环奉上的热茶,轻轻嘬了一口。 白掌柜是个好茶的人,自恃喝了不少的名茶。这一小口下去,让白掌柜心生感慨,原来自己以前喝过的名茶,不过都是些茶叶渣子,连夫人赐下的几两贡品,也还是个渣。白掌柜微闭上眼,又喝了几盅。这才张开眼,看着这名中年,本来想打听下人家东家的姓名,突然心生怯意,只敢涩声问道:“先生贵姓?” “小姓许,许多的许。” “许多的许?许掌柜做粮食这行,偏又姓许,姓得真叫一个好啊。”白掌柜叹道。 “哈哈,白掌柜倒真有趣,我东家姓庞,庞者,广大也,天地之无限是为庞,有了我东家的庞,我这个许多的许,就姓得理所当然了。”许掌柜大笑道。 庞?白掌柜默念“庞”字数遍,心生悸意,忙起身匆匆告别而去。 夜,一辆马车停在一面高墙下,一个戴着黑色斗篷的人从马车上下来,轻敲侧门,躬身与门房轻语数声,却又不敢立在门口等候,马上钻回马车。过了片刻,那道侧门再次打开,透出一道亮光,戴着黑色斗篷的人在亮光中闪身而入,那门又飞速关上了。 一个小小的厅堂,堂内布置极为朴素,仿若农家,几把椅子做工很低劣,粗糙斑驳的油漆。一个穿着粗布衩裙的中年妇人坐在其中一张椅上,偏生有十分的威严。那个黑斗篷被领进厅内,极恭敬地跪下,磕了几个头,这才轻轻取下斗篷,却并不敢坐。 “有什么事,偏要到府上来?”中年妇人显然有些不满。 “夫人,咱们大德粮行这回恐怕有些不妙啊。”那人躬身,轻声道。 那人抬起头,昏黄的灯光照在脸上,竟是大德粮行的白掌柜。 “哼!不过是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想拿自己的脖子试刀罢了,有什么不妙的。”妇人对白掌柜的话皱为不满。 白掌柜垂下了头,沉思了片刻,还是轻轻说道:“夫人原来知道今天的事了,如果仅仅是几个小号胆大妄为,那自然不算什么大事,只是今日,小人心中实在好奇,便去拜访了一下,那个掌柜,那个掌柜……实在不象一个掌柜,更象京都的贵人。” “哦?你打听到他东家是谁了吗?”妇人微微皱眉,脸上便有了几分凝重。 “小人哪有这本事,只是得知他东家姓庞,他说他们是救穷如救火,他还说庞者广大也。”白掌柜一字一句地说,生怕妇人不明白自己话中的深意。 “庞?龙在天下,还说救穷,莫不是那位派人来了,老爷競競业业恪尽职守替他守住这大晋粮仓,难道他竟对老爷起了疑心?”妇人暗道。 “哼!一个故弄玄虚的庞字就吓着你了,老爷德行天下尽知,京都多有他奖拔的新贵近臣,这种事哪有瞒得过你老爷的。白掌柜,你要不是我远房表弟,人又还算老实,就凭你这副鼠胆,恐怕担不了大德粮行这副重担罢。”妇人威严的脸上又多了几丝阴云。 白掌柜吓得忙跪倒,道:“夫人素有计谋,小,小弟不才,但凭夫人吩咐。” “起来吧,行大事者,先要守得住一个‘静’字,既然在商场,那就堂堂正正,在商言商。他喜欢低价卖,咱们就干脆改卖为买,明天起,让人去抢购,买完了他的库存,自然又轮到大德商行定价了,老爷曾说过‘堂堂之师,勿惊勿惧’,你怕什么呢?商人么,最大的德就是多挣钱。” 白掌柜心悦诚服,叹道:“老爷自然是道德君子,夫人却是女中丈夫啊。” 这一句却是让夫人生出了笑意,温言道:“去吧,莫要给人看见了,老爷要是知道大德粮行是你我开的,恐怕会大义灭亲的。” 第一百章 堂上君子 温良如玉 http://..org/ 大德粮行门可罗雀,但白掌柜在夫人那里吃了定心丸,却是一点也不心焦,翘着腿在后堂喝茶。 仁义街的几家粮店,门前的人自然更多了些。但今日一大早,便涌进来一堆壮汉,占据了柜门出粮的位置。被挤开的乡亲们有点欲哭无泪。 昨天买到粮的人,回去都仔细对粮食作了检查,是上等好粮,不比大德粮行,买回去的粮米可以筛下来一层沙。最重要是量足,足到比购买的数量还要略多。于是大家开始默默计算,在新粮上市之前,自家的粮食缺口,决定再去仁义街碰碰运气,如果那几个粮号还真有粮的话,就应该一次性买足了存粮。 仁义街粮食的好,抢购到手的人,都只悄悄通知了自己至亲的人。仿佛都占了那几个东家的大便宜,于是想拉上亲朋,再去狠狠占几次。奇怪的是,大家都不公开说,全城需要粮食的人却都知道了,连城郊的都往仁义街赶。都抓着几个大布袋,互相递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满怀期待赶到了仁义街。 粮有,但乡亲们却买不到。柜门前的壮汉很多,要的量很大。而粮号的伙伴仿佛还没有看到异常,只满脸含笑照卖不误,嘴里依旧喊着:“大家不要挤,小号的粮足够大家买上三五个月。” 这种情况,自然让人心生愤怒。于是开始热议这些壮汉的来历。 终于有人点明:“诺诺,那个接粮的我认识,是在仁德街讨饭吃的混混,他哪有钱买这么多粮米。” “那个人我见过啊,白掌柜在茶楼听曲,那个人专门侍候着讨赏钱的,也是一个混混哪。” “莫非这些抢粮的混混都是白掌柜安排下的?” “什么莫非,本来就是好吗,你瞧瞧,那个夹在壮汉堆里盯着的,可不正是大德粮行的伙计。” “大徳粮行毒啊,自家的粮掺着沙又贵,还想着买光这里的粮,然后回去往里面掺沙子,再卖给我们。” 仁义街的人越涌越多,那堆壮汉仿佛买得没有尽头,基本上轮流买了好几次。偏生粮号伙计瞎子似的,照旧喊着:“买完的人赶紧让开,后面的人跟上,乡亲们別急啊,小号哪怕亏本,也绝不让乡亲们饿着。” 小伙计倒是说得轻巧,这种生命攸关的事,谁能不急的。万千乡亲的怒火终于积聚到一个顶点,炸开了,先是有一人吼起来:“大德粮行亏心哪,派人堵住柜门抢粮。”然后是数千人吼了起来:“大德粮行是奸商!”最后一涌而上,把那一堆壮汉团团围住了。 大汉们并不怕,为首的冷笑道:“怎么的,想打架啊?”话未说完,不知从哪飞来一颗石子,击中了那大汉的眼,鲜血直流,大汉负痛,大吼一声,往人群中扑去。人群也爆发出怒吼,于是混战起来。 大德粮行的那个伙计毕竟没见过这种场面,吓得从人缝中挤了出来,刚出人群,长吁了一口气,正欲跑去告诉白掌柜,不料被两个人夹住,捂住口,象一只小鸡,被捉走了。 那些大汉本都是有些拳脚功夫的人,奈何今天象中了邪一样,打起架来软软的抬不起手脚,于是心中生出恐惧:“莫不是遭了老天的惩罚?”不一会便被打倒在地,人群中伸出无数的手脚,眼见这些混混命将不保,许掌柜出来了,高声叫道:“乡亲们且莫打出了人命官司啊。” 一听人命官司,众人立马住了手脚,散开,好象地上的那群鼻青脸肿的人是自己摔出来的。许掌柜笑笑,道:“在小号门口发生了争斗,小号是不敢再卖粮了。” 这可怎么得了,乡亲们着急地劝了起来:“掌柜是仁义的人,我们都可以作证,这是大德粮行在搞鬼,绝对不关你们的事。” 这粮到底是卖还是不卖呢,听到这些恳切的劝说,许掌柜犹豫起来,在粮号门口踱了几步。仁义街上万千群众一片沉默,都祈盼地看向许掌柜,生怕他执拗地吐出个“不”字来。 许掌柜叹道:“我东家念生民艰辛,怕你们饿死,这才散尽家财,筹得八十万担粮米,本以为足够让石头城的乡亲,渡过这个青黄不接的季节,奈何有人从中作梗,我东家是个低调和善的人,不欲与人结仇,不如乡亲们把这几个混混送进衙门,向府尊大人说明情况,以免我东家吃上官司,如何?” “理所当然,理所当然,贵东家是万家生佛,我辈受贵东家大恩,去府衙作证更是份内之事。”一个貌似读书识礼的老者文皱皱地拍起了马屁,转头又对人群喊道:“人不知恩,禽畜也!今天这事,大家一个都不许走,都去府衙作证,哪个要是走了,明天便再不要来仁义街买粮。” 大家一听有八十万担好粮,哪里还敢走开,都哄然应道:“是!” 府尊大人温如玉是个持身严正的人,不管有没有公事,都会坐着那辆老马拉着的破车,准时地到达府衙。休沐日,温如玉还会到白石山下的府学,给学生们讲解经史。康州治内,要是哪里遭了灾,温大人就会以身作则,从自己的俸禄中挤出几两银子去募捐赈灾,要是有特别老的孤寡老人,温大人还会上那老人家里送上粮米。 总之,温如玉的官声很好,甚得康州民众拥戴。哪怕近几年,有不少地方出现了饿死人的情况,也没有人对温如玉产生什么怨怼。因为府尊大人真的廉洁奉公,尽力为民了。每当看到温大人那件穿了十数年的官袍,那匹走不动路的老马,那辆千疮百孔的马车。石头城的百姓甚至会心生欠疚:“让我们敬爱的温大人贫寒交迫,身为子民,实在是罪过啊。”于是,看见温如玉,百姓便会远远地弯下身子。 这么多人挤向府衙,这在石头城还是第一次。一个衙役一路小跑,行到大堂上正襟危坐的温如玉面前,弯腰小声地禀告些什么。温如玉那张典型的君子脸便生出了些恼怒,转瞬之间清风吹散乌云,温如玉温言道:“让乡亲们进来吧,记住,别吓着老年人。” 没有人敲登闻鼓,因为大家都不忍心用鼓声去催温大人。这面鼓己十数年未响了。大家挟着那十几个壮汉,行至堂前,然后齐齐跪倒。真诚山喊:“叩见府尊大人。” “乡亲们起来说话”。温如玉的声音温和而又浑厚,因而亲切却不失威严。几个衙役快步从队伍中冲出,扶起几个白发老者。地上就只剩下那一堆被打到腿脚不便的壮汉。有几个还想挣扎着起身。温大人的声音不高,却如一声炸雷在这些壮汉耳边响起:“本大人让你们起来了吗?” “我,我们也是乡亲。”有一个壮汉麻着胆子嗯了一句。温大人白晰的脸上显过一丝厉声,一个衙役扬起板子向那壮汉的嘴抽去,竟抽掉了三五颗牙齿。 “在我康州治下,百姓都是礼义的人,尔等敢与万千百姓作对,还敢妄称乡亲?”温如玉厉声道。 温如玉的话如春风拂过大堂,闻之心生暖意。百姓们看向自家大人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感佩。 温如玉却又放低声音,甚至从官椅上微微站起了半个身子,扶住大案,笑得十分的和煦,轻语道:“乡亲们莫要着急,可以派出一个年老德勋者出来详说,本府治下,决容不下坑蒙乡亲的败德之徒。” 一个老者走了出来,躬身道:“我等在仁义街购粮,遭这几个恶汉堵住柜门抢购,于是发生争斗。” “岂有此理!乡亲们放心,本府即刻把这几个恶汉收押,乡亲们再去购粮如何?”温如宝自然再一次站到了正义的一边,用快刀斩乱麻的方式锄恶扶弱。 大汉此时刚好缓过神来,听说要收监,一堆烂泥顿时成了一群负隅顽抗的恶狗,攀咬起来:“大人,我等冤枉啊,我们也是受人指......啊......使……” 话未说完,温如玉皱起了眉头,师爷是温如玉年少时的同窗好友,哪里会不明白温大人这个表情的含义,右手小小的挥动,衙役们飞奔而出,架起这些恶汉,朝着嘴巴,扬起板子,好一顿狠抽。不片刻,那些恶汉就是有冤也喊不出了。 众人见恶汉挨打心中快意,哪里还想到去找大德粮行的麻烦。眼见群情平息,温如玉脸色才又平缓下来,正欲结案,人群中又有呼声:“请温大人找出是谁指使了这帮恶汉,********!” 温如玉往人群中望去,衙内尚只数百人,大堂外却已人山人海,那声音似乎是从堂外传来的,哪里能发现是何人在高呼。温如玉沉吟片刻,并不搭理厅外之人的高呼,只温言对那白发老者道:“你今代表万千百姓给本府回话,本府己将一干恶徒收押,老丈不若率众人离去,待本府派人去细细详查幕后指使之人如何?” 第一百零一章 高级动物 http://..org/ 人潮从府衙往回流,大德粮行的狠毒己经被他们忘记,英明的府尊大人既然已经把那些恶汉收监,人们的怒火便化成了对府尊大人的感恩戴德,一边走一边交头接耳,欢笑地评价和回味今天温大人展示出来的威严和仁德。好些人还狠狠地伸出了大拇指。 商羊舞夹在人流中,听着人群中此起彼伏的颂词。商羊舞扯出几丝笑容,淡淡的,冷冷的。既象在自嘲,更象在嘲笑欢快的人群。 当人流回到仁义街,那几个粮号却都关上了大门。人流很惊讶,不是说好有八十万石粮么,不是说好了要救民于水火么?不是说好要卖上三五个月么?怎么就突然关门了呢?于是心生愤怒,上去澎澎地敲门,大声叫道:“开门!卖粮!” 门咣铛一声开了一扇,一个铁塔般的大汉冲了出来,开始并不说话,只低头寻找什么,突然,他竟在台阶下用手硬生生地抽出了一块石头,两尺见方的石头,用一只手端着,另一只手象掰一块干泥,一块块地掰碎了,最后手中还剩一小块,这个铁塔大汉双手轻搓,便搓成了灰尘。大汉拍拍手,这才粗着嗓子大声说道:“俺们东家心口痛,停止售粮。”说完也不再罗皂,转身,咣铛一声,门又关上了。 众人一片寂静,一个好事的从地上捡起那些碎石,敲击了数下,惊叫道:“我的天,是真的石头咧。”众人便息了怒火,或者说敢怒而不敢言。马上就想通了其中的道理:粮是人家的,卖不卖,自已好象真的管不着,别说人家东家心口痛,就是脚指甲痛,他不售粮的理由都很充分。 陆乙曾经认真地告诉过每一个生民商行的掌柜:自己的师弟才是生民商行的主人,凡敢不奉少东家号令的,就请卷铺盖滚蛋,这是一条铁律。所以,商羊舞虽然很少参与生民商行的具体经营,但一点也不影响他在生民商行神一样的地位。 商羊舞坐在粮行的后堂,心情有些郁闷,脸色有些难看。站在商羊舞身边的许掌柜禁若寒蝉。哪里还敢开口相询。 商羊舞侧脸看了看许掌柜,本来气质上佳的一个人,突然生出瑟縮。于是轻笑了起来:“许掌柜是不是有些……怕我?” 许掌柜突然生出感慨,认真答道:“无欲则刚,我想留在生民商行做掌柜,自然是要怕少东家的。” 商羊舞愣了一下,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好好,许掌柜倒是率真得出乎我意料之外。”说完便站了起来,严谨地向许掌柜辑了一礼,道:“几天前,你告诉我,你叫老许,现在,我想请教许掌柜尊姓大名。” 许掌柜万料不到少东家小小年纪,却没有一点以富贵骄人的恶习。忙趋到商羊舞面前,深深弯腰一拜,道:“小姓许,名多。” 商羊舞又是一愣,眼中浮出一层莫名的笑意,道:“许多,嘿,莫非许兄是父母眼中多出的那一个?” 许掌柜一听少东家叫自己许兄,也许是吓得,也许是开心得,双手竟有些发抖,忙又深深一拜,颤声道:“少东家折杀小人了,如果少东家不嫌弃,叫我许多就行。小人家穷,有八个兄长,一生下来自然是多得不能再多了。” “哦,许多呀,我看你富贵逼人的气质,不象穷苦出身啊。”商羊舞讶道。 “小人,小人在进入生民商行学徒之前,是一个,一个伶人。”许掌柜轻声道。 商羊舞对许多的欣赏又多了几分,他的表现,如果不是足够坦率勇敢,就是足够聪明。前者可贵,后者可用。商羊舞真诚安慰道:“只要自己看得起自己,伶人与掌柜又有什么区别。” 许掌柜终于跪了下去,叩头泣道:“少东家但有所命,小人,小人,愿效万死!” 商羊舞扶起许掌柜,叹道:“我们不玩‘士为知已者死’的俗套,我也没有用死士的习惯。” 许掌柜反而坚定了愿做死士的决心,这时候商羊舞扔给他一个炸药包,许掌柜就会变成董掌柜,跑大德粮行去与敌人同归于尽。既然有了生死相随的心,许掌柜参予献策的**便空前强烈,胆子也就大了,于是问道:“在府衙,少东家何以不按原计划逼出大德粮行?” “只要温大人给出几分笑脸,那帮快饿死的人就不愿去细究恶源,甚至还对那几分笑脸,生出了感动感恩的心态,今天这场戏下来,温大人的声望又高了数分。难怪十七年过去了,温如玉在康州得了道德君子的盛名。唉,我欲救之,奈何他们乐于赴死,我欲醒之,奈何他们喜欢沉睡,如此,就让他们死个痛快吧!”商羊舞叹道。 许掌柜莫名所以,都传说少东家有圣人之心,怎么能见死不救呢? 商羊舞复又笑道:“假使有人睡到雷打不动水沷不醒,许多,你以为该当如何?” 许掌柜沉思良久,答道:“可以试用针炙法。” “哈哈,许多啊许多,你去学医,也必是良医。此法与我不谋而和。”商羊舞抚掌笑道。 商羊舞把头仰靠在椅子上,微闭双目,喃喃自语:“就让大德粮行去成为这根针吧,我们须放低姿态,助长这根针的气焰,温如玉是个惧内的人,我们就把希望放在温夫人身上吧。” “皇商的猜疑,倒是容易打消。怕就怕温如玉猜到你就是轲山圣侠啊,司马戍十万兵马,少东家尚且匹马入城取了他的首级,温如玉一个文臣,岂敢妄动?”许掌柜沉吟道。 “我若是轲山圣侠,他会更加疯狂,守不如攻的道理他岂会不知,与其让我突入温府暗杀,不如以大德粮行设局,引我现身。你不要忘了,石头城白石山上有一座天南观。温如玉在康州稳如泰山,怎么会失了天南观的支持?” 许多有些沮丧,心道,少东家修为既高谋算又深,我们这些人还有什么用呢?念及此处,好奇心起,还是支吾着问了出来:“其实少东家要杀温如玉,哪里需要用得上我们这些废人,你如果不耽误这几日功夫,越州司马戊身死的消息还没有传入石头城,温如玉自然不会请动天南观保护自己,少东家杀上温府,取那老贼的头颅还不是易如反掌?” “对于那些道德君子,死,不是最大的惩罚,让他脱下假面光着身子去死,才算天日昭昭。”商羊舞叹道。 许多看了看少东家那张平静而清秀的脸,心道:“温如玉呀温如玉,你祖宗到底缺了多少德,才让你今生遇上咱们少东家这样的煞星。” 第一百零二章 演出不成功 于是杀人 http://..org/ ps.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石头城的人没有盼来仁义街的再一次售粮,因为那几个粮铺第二天就关门歇业了。门上都挂了锁。有不死心的人守在门口等了一整天,那几间铺子都毫无动静。最后,大家才反应过来,原来是东家跑路了。 大德粮行的粮卖得越来越贵,掺的沙子也越来越多。终于石头城里又饿死了几个人,往年也饿死那么几十上百个。但今年不一样,今年本来可以不用饿死的,有一个救星曾来过石头城,大伙没有珍惜这个活命的机会,让他被人吓跑了。于是产生了怀念和痛恨,还有一点点内疚。石头城的气氛开始变得压抑和暴躁。 乌云已然压上城头,闪电必会来临。 温大人坐着那辆破马车,按惯例,挑几个穷鬼进行了慰问,并留下少许救济的粮米,然后留着泪走了。石头城的反应有些麻木,温大人一丝不苟按惯例演完全套,再坐回马车,缓慢地行走在长街上,温大人把头从破旧的车窗中探出来,身后跟着肃穆的衙役。 出来叩拜的人,却比往年少了许多。这让温大人的挥手显得有些尴尬,以及有些不伦不类。门窗后隐着一张张麻木的面孔,这让温大人有些始料不及,于是皱起了眉头,缩回头,正襟危坐。马车的速度也快了许多,惯例的巡街,竟有了几分仓惶逃走的味道。 大家都在想念那逝去的八十万石好粮,念而不可再得,于是心生怨怼,于是对爱民如子的温大人,产生了小小的怀疑:当时那些抢粮恶汉,全城的人都知道是大德粮行指使的,温大人为什么不去深究呢? 温大人的府宅象一个农家大院,围墙很高,院子很大,但处处透着简朴,甚至,还有些穷陋。 温大人回府了,走得有些急,脸上有些阴沉。 温大人坐到堂上,一个穿上粗布衣裳的丫头小心翼翼地奉上茶。“夫人呢?叫她来见我”温大人沉声道。 夫人出来了,古井无波地道一声:“叩见老爷”,然后按规矩坐到温大人身侧,正是相敬如傧的典范。 温大人本久蕴怒火,但此刻看到夫人那张颇具威严的脸,还是生出了惧意,长叹一声,道:“夫人收手吧,石头城己不同往年了。” 夫人心情也有些不好,沉吟片刻,还是咬牙说道:“妾身本不欲以俗事来惊动老爷,昨天白掌柜才发现,咱们三大粮仓,最大的那座,粮食早就被人家用偷梁换柱的法子运走了,现在只剩下满仓沙石了,妾身想不收手也不成了。” 温大人惊得弹跳起来,石头城的民风一向纯朴到懦弱,何曾出现过这种胆大包天的贼盗,急问道:“怎么运走的这些粮食?” “他们挖了地道。我怀疑那几家小粮行卖的可能是我们的粮。”温夫人恨声道。 “我也派人去那几个店里进行了一番搜寻,空空如也,连一粒米也没有留下,奇怪的是,也没有找到任何密道,他们难道会飞天遁地不成。”温大人缓缓道。 “此人如此厉害,莫不是传说中的‘轲山圣侠’来到了石头城?”温夫人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世上如有侠士,取的正是自已这种人的头颅,由是心生惧意,颤声自语道。 “嘿,司马戊纵子行凶,乃至于毒荼婴儿,才惹来了轲山什么圣侠。老夫一生光明磊落,所惧何来?他要敢奔着老夫来,又有什么资格称圣道侠。”温如玉冷笑道。 一听温如玉“光明磊落”的四字自裱,连温夫人心中都泛出了一阵冷笑,心道:“你以为你天天坐进蒙着黑布的马车,进了那座骚院子,别人都不知道吗?” 温如玉拈须沉思良许,才又缓缓说道:“夫人闲暇无聊,干点实事,老夫一向不怎么过问,但,现在形势,夫人要学会收放自如才好啊。” 这话却让温夫人生出了同感,于是问道:“怎么收?” “大德粮行既己无粮可卖,当然要关门,总不能往沙子里掺粮去卖。夫人只要斩断某根线,便与大德粮行再无瓜葛了。我温如玉的夫人,自然应该在这个时候,去召集全城的贵妇,弄出一些赈灾的粥棚来才是。” “斩断某些线?”温夫人暗暗揣摸这句话,终于目露笑意,看向温如玉的眼神便多了几分钦服,笑道:“我还以为老爷菩萨做久了,忘记雷霆手段了,原来老爷还是不减当年啊。” 温如玉哈哈一笑,长声而起,往门外叫了一声:“备马”。夜晚时分,要备的,当然是那辆宽大的蒙着黑布的马车了。 温夫人顿时竖起了眉头,暗暗咬牙骂道:“一把老骨头,非死在那些小娼妇的床上不可。” 温如玉望见夫人的脸色,并没有象往常一样低头匆匆离开。而是轻语解释:“我要去趟白石山。” 午夜,大德粮行的伙计己尽行遣散,白雁兰也己收拾好行囊。 虽说十七年来,白掌柜也积下了一份不少的家业,完全可以回乡归老。但此刻还是有些伤感。白掌柜呆呆地坐在后堂,想起在这里发号施令的美好时光,于是沉重地叹了一口气。许久,才慢慢起身,夫人说连夜遣散,就不能等到天亮,趁着月色尚好,那就走吧。 门内飘进来一个人,是夫人的贴身丫环,很有功夫的一个丫环。白掌柜有些害怕,颤声道:“夫,夫人还有什么吩咐吗?” 丫环手里也提着一个包裹,笑道:“夫人多年未见表婶,先生此次归乡奉养老人,夫人命我送来了些礼物。” 白掌柜长吁了一口气,这么多年在夫人的积威下,自己差点忘记,原来夫人就是表姐。于是心生感激,面露喜色,双手接过包裹,俯身施礼,低声道:“替我谢谢表姐。” 丫环眼中露出讥讽之色,手掌扬起,拍向俯身下拜的白掌柜头顶,白掌柜闷吭一声软倒在地,丫环一探鼻息,抓过刚刚送出的包裹,竟从包裹里摸出一柄两尺许的花锄来,一手挟住白掌柜,一手拿着花锄往后花园而去。 丫环寻着一棵树,细细刨开一层草皮,开挖。 把白掌柜放进挖开的深坑,填埋之后,丫环又仔细地把草皮铺上。再把多余的泥土用包裹装了,往四周看了几眼,提着白掌拒的行囊和沉重的包裹,逾墙而去。 黑暗中,响起一声嘻笑:“少东家果然料事如神,他说杀姓白的不会见血,就真的不见血,他说会被埋,就真的埋了起来。” 两个青衣汉子走了出来……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一百零三章 不速之客 http://..org/ ps.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尽管前面是自个住的小院,但身为江湖高人,焉有老老实实推门而入的道理。阳光下的商羊舞迎风而起,变幻了好几种极高明的身法,化成幻影冲向院子上空。 惜年正双手叉住下颔,坐在院中的小桌边看书,笑咪咪的,眼都弯得不成样子了。吹一口气,翻一页书。那神态,似乎颇有所得,喜不自胜。 商羊舞心中一动,由是飞落墙头,趴住不动,偷窥。 惜年眼睛没有离开书本,眼中的笑意却更浓烈了些,娇声道:“相公,自家娘子,哪里用得着趴墙头上看。” “扑通”,晓是商羊舞如此境界,还是被惜年这句“相公,娘子”吓得摔落墙头。 惜年倒也不担心相公摔伤,依旧保持阅读的热情,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商羊舞爬了起来,故作轻松的问道:“刚刚那句话,是书里的词吗?” “什么书里的词,我现在算是知道了,什么才叫夫妻,哈哈哈……”惜年状甚得意。 商羊舞又是一惊,既而窃喜,于是颇有些扭捏地低声道:“你说,你知道,什么才叫夫妻?” 惜年抓起书,颇得意地抖了几抖,嗔道:“我又不是白痴,这么简单的人伦,我虽不懂,但一学不就会了么?” 商羊舞认真看了看惜年喷火中的身材,叹道:“会了也好,会了也好。” 惜年乖巧地靠了过来,把头倚在商羊舞的肩上,内疚满满地说:“对不起,商哥哥,我们做了六年夫妻,我就糊涂了六年,原来,原来,我今日才知道,成了夫妻,就应该叫你相公啊……”。 商羊舞扶正惜年的身子,颇有些气急败坏地扑到桌上,抓起那本书,一看封面,赫然写着《礼.夫妻之道》。 惜年见商羊舞半天没说话,讶道:“怎么,这书不好吗?” 这种假正经,阻碍人类繁衍的书,实在是太不好了。于是商羊舞认真解释道:“这种书,就好比我以前的修行,经脉不通,会的全是花架子,你说好不好?” “那怎样做夫妻才算通了经脉呢?”惜年这孩子,就是求知欲太强。 “这个,唔,要弄懂这个问题,等哪天找几本好书给你补补课。”商羊舞支吾道,顺便恼羞成怒地把那本假正经撕成碎片,心中暗暗埋怨老许,书架里备着的书太失水准了。 惜年现在比较迷糊,不知该叫商哥哥还是相公,才更象夫妻。在商羊舞的心理梳导下,惜年才去掉心魔,夫妻么,日夜相对,这么熟的人,当然可以随便乱叫。 石头城的局势,热闹之后,便是短暂的安静。 大德粮行白掌柜卷款潜逃,由是引发粮行倒闭。官府贴出了海捕文书。石头城的穷人,日子更加难熬,城内零星支起了几个粥棚,温夫人布衣衩裙亲自施粥。 据说温大人已经开始变卖家产,但温大人是个穷官,家产实在有限。于是粥棚的粥也越来越稀,终于有些人饿急了,开始冲击官绅家中试图抢粮。 抢,当然是不道德的行为。在抢过吏部侍郎赵大人老宅之后,温大人不再怀柔,露出了獠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捕杀了数十匪徒。又以谋逆罪抓了这些匪徒的三族亲人,说是要择日问斩,以儆效尤。 石头城的气氛有些诡异,贵人们更加放浪,穷鬼们更加沉默。越来越多的人,挣扎在生死边缘,麻木的脸上都带着暴戾,看向街上的宽敞马车,都带上了恨意。一些对温大人名声不利的流言悄悄传播,最后成了一股巨大的暗流。 但商羊舞好象对石头城丧失了兴趣。而白泽,对石头城却很感兴趣。自从发现变成一只猫更加自由之后,现在的白泽,早出晚归,天天趴到街头的屋顶看各种热闹。 商羊舞正陪着惜年,窝在那个小院里学习。对惜年来说,弄懂自己与商哥哥的夫妻关系,是天下第一等大事。对商羊舞而言,惜年的大事,自然就是自己的大事。 惜年当然在看关于爱情的各种故事。这种书比那些假正经好看得多。惜年看得频频点头,喜上眉梢。商羊舞躺在惜年身边的一张长椅上,随时准备着,解答惜年的提问。 “呀,商哥哥,这些书都是才子佳人呢,他们都喜欢吟诗呢?看来要成为佳偶良缘,不学会做诗恐怕不行。”惜年又有了一条崭新的心得。 “这些都不是重点,往下看”商羊舞恨不得帮她标注出阅读重点。 “可是,人家都写诗呢,要不,商哥哥也为我写一首嘛。”,这书看得,居然会撒娇了。商羊舞侧过身,就看到惜年那张期盼的粉嫩小脸,眼波盈盈。商羊舞心醉之下,不免要努力表现,满足惜年的愿望。 男女之事,看来还是得按套路来。商羊舞振衣而起,扬声道:“笔墨侍候。” 惜年嘻嘻一笑,飘入房中,不片刻,那小桌上便有了笔墨。商羊舞作沉思状,双目微闭,负手,在院中踱了两步,然后迅疾跨到桌前。刷刷刷,写下了据为己有的惊天名诗,这样的诗,用来讨惜年欢心,方显商某诚意。 商大诗人的一整套动作,己让惜年迷醉了十分,傻傻地盯着商羊舞,居然忘记了去欣赏大作。商羊舞对着那张墨迹淋漓的纸,自恋了半天,还不见惜年过来喝彩,不禁有些惊讶,侧过头,却看到惜年的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人。 那人一袭白裙,如昆仑玉莲一样的白,玉白的脸上显出一丝羞怒的红色,稍薄的双唇让她的娇艳又多了几分坚毅。那人冷冷地站在那儿,冷冷地看着桌上的那张纸,等到与商羊舞四目相对,冰冷的眼神又燃起了怒火,但又强行压住,平静地说:“她是你什么人,这首诗是写给她的吗?” ?惜年这时己扑到桌前,正心花怒放地,朗读着平生收到的第一首情诗:“昨夜星辰昨夜风,翠湖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此刻才听到院內另一个女人的声音,侧脸瞟了一眼,才又慢慢折起那张纸,小心地藏进怀里。 “九公主你好啊。”商羊舞展颜微笑,无论如何,九公主是个值得做朋友的人,故人重逢,总归是一件喜事。 “她,到底,是你什么人,这首诗是写给她的吗?”徐九九沒有理睬商羊舞善意的问候,不依不挠,加重了语气,一字一顿地问道。 “他是我相公,我是他娘子,这诗是写给我的。‘翠湖西畔’,可只有我陪他在那钓过鱼,我们住的石屋周围全是桂花树,所以他写成‘桂堂’,东边那间房呢,刚好是我们的卧室,‘彩凤’嘛,当然就是我了,至于‘灵犀’嘛,嘻嘻,这个,我不能告诉你,因为,他不让我告诉别人。”惜年是个老实人,老实人从来只会说老实话,犀神剑的事,不让说,她就不会说。 但惜年的这番实话,徐九九就听出了无穷的讽刺意味,“别人”二字简直象两记耳光,把徐九九抽得金星直冒。 自己辗转数万里,还咬牙上了一趟轲山,轲师自然是没有见着。但轲门的大师兄和三师姐,还是礼貌而又亲切地接待了自己,略感奇怪的是,他们看自己的眼神,总透着一股同情的味道。 现在才明白,原来这个无耻小贼早就与人双宿双飞,在他人的眼中,这种寻找,自然是一个值得同情的笑话。 徐九九咬牙道:“商羊舞,我要你亲自跟我说。” “九公主,其实,我己经成家六年了,她,确实是拙荊。”如果以同居开始算夫妻关系,可不正是六年,既然这是惜年的逻辑,商羊舞只有赞同。好在,这个奇葩世界里,十一二岁成家的大有人在。 徐九九突然凄然一笑,妖娆地走到惜年身边,指着商羊舞,对惜年说:“妺妹可能还不晓得你丈夫是什么人,就在几个月前,他色心大发,冲进我闺房,强吻我,如果,如果不是我抵死反抗,恐怕,恐怕己**于他……”说完,又悲不自胜掩面而泣。 但惜年反应不过来,因为还没有学习到“强吻”的章节。于是抬起头,疑惑地看向商羊舞,意思是:“你一个强吻,就把人家整哭了,你倒是给我解释下,强吻是什么高級术法啊?**,又是个什么鬼啊?” 遇到这种事,男人最强大的武器,当然就是沉默。商羊舞木然站在两女旁边,仰首暗叹:“苍天啊,好好的治病救人,怎么发展成强/奸案了呢?” 徐九九看一眼惜年,再看一眼商羊舞,心道:“这个姑娘貌似听不懂男女之事,这个小贼也不惧怕这姑娘知道他干的好事,莫非……”,越想越觉得这小贼在骗人,所谓的夫妻十有**不是真的。心中一宽,笑容慢慢浮了出来,走到商羊舞面前,娇嗔地扯了扯商羊舞的衣袖,娇滴滴地说道:“过门为客,商兄在我闺房,可喝过不少的好茶,难道我到了你这儿,连杯茶都讨不到喝吗?”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一百零四章 我就是不高兴 http://..org/ 茶,自然是有的,刚好,这间小院还布置了一个茶室。 商羊舞微微一笑,作了一个请的姿势。徐九九一进茶室,便很自然地,倚着茶桌,在客位上坐了。惜年更自然地,坐到了徐九九的对面等着喝茶。徐九九望向商羊舞,很是诧异,心道:“莫非你家‘拙荊’连个茶都不会泡?” 商羊舞坐在侧座,熟练之极地架起茶炉,放进去几枚松果,点火烧水。然后用一个木制的夹子,夹出杯子,洗杯、暖壶、置茶、洗茶、冲泡,动作连贯而又轻柔,仿佛已做过千百遍。 徐九九目露异色,笑道:“想来与你夫人在一起,不但煮茶,也许做饭都是商兄亲自动手了。” 这话本有几分讥讽调侃之意,但商羊舞与这个世界的男人截然不同,自然不以为意,笑道:“那是自然。” 惜年有些惭愧地低声说:“我除了吃饭,什么都不会做。”这本是惜年的老实之处,但徐九九却掀起了眉头,听出了话外之音:“商哥哥就把我宠成了饭桶,你管我啊。” 这就象一局棋,徐九九已失先手,步步受气,唯有把战线拉长,与敌周旋寻找胜机。不过一瞬,徐九九便面色平静恢复如初。 商羊舞敬上一杯茶,徐九九拈起小杯,喝下一口,赞道:“好茶!” 商羊舞笑道:“我曾经在书中看过一副对联,上联是‘座,请座,请上座’,下联是‘茶,敬茶,敬好茶’,横批是‘客分几等’。”说完,又倒满徐九九面前的茶杯。 “如此说来,我算什么客?”徐九九目注商羊舞,轻声问道。 “我这只有好茶,所以九公主自然是贵客了。轲山之外,我的茶,九公主是第一个喝。”商羊舞道。 徐九九却并不领情,哼道:“本公主是未来神教教宗,到哪里都是贵客。”但神色却欢愉了不少,又喝下一杯,点头赞道,“想不到你连茶都煮得不错。” 商羊舞嘿然不语。 徐九九叹道:“你就不问问我是怎么找到你的?” 商羊舞笑道:“你既来到了石头城,碰巧有人上天南观求助于神教,自然也就什么都瞒不住你这位神教公主了。以神教之能,要在这城里找到一个人,岂不是易如反掌。” “嘿嘿,轲山圣侠,据说这种不要脸的外号,还是自命的?商兄啊商兄,你的无耻,总是出乎我意料之外啊。”徐九九叹道。 “外号嘛,自然是往大里取,才让人记得住么。” “天南观靠石头城奉养,所以神教没有理由拒绝温如玉的求助。天南观有三个知命,我身边还带着荆叔,你觉得你杀得了温如玉吗?”徐九九正色道。 “我是知命巅峰,我师兄早已入神,我师父嘛,更是天下第一,你如果觉得这还不够,那么,我再加一条,最重要的一条——我还是九公主你的救命恩人呢。”商羊舞笑道。 想起商羊舞救自己时的旖丽情形,徐九九脸上顿时一阵羞红。她贝齿暗咬,又瞟了一眼姓商的,见他浑若无事地在玩着茶艺,不禁又有些生气,斥道:“挟恩图报这种话,你都说得出来,你可真出息。” 商羊舞慢悠悠地,又给徐九九倒上一杯茶,道:“我是怕你堂堂一个公主,一不小心成了个忘恩负义的小人,这才提醒你的。你如果非要对我这个恩人不利,我就只有请我师父出马了。轲山圣侠这个号,是他老人家逼我出来自命的,他总不至于眼睁睁看你神教几个人围殴我一个吧。” “哼!杀你还需要什么围殴!”徐九九嗤道。 “看来,荆楚当然是陪着你来了。那定是教宗归了山,荆楚才能陪你的。昆仑三大宫主,一逃一囚,入神境仅剩一人能用,要不是教宗归山,荆楚岂敢离开昆仑?”商羊舞叹道。 徐九九见商羊舞洞见了事实,这才小吁了一口气。 商羊舞见徐九九神色,哪里还不明白她的示警之心,不竟心中大有暖意。 徐九九突然转头对惜年娇笑道:“我自小便生了一种怪病,吃尽了天下灵药都不见效,却被你相公治好了。你想不想知道他是怎么治好我的?” 惜年点了点头,关于相公的一切故事,惜年都有想知道的**。 徐九九突然侧倾上半身,扳过商羊舞的脖子,往他嘴上狠狠亲去! 商羊舞痛呼一声,原来徐九九竟在他的嘴唇上留下了几个牙印。 徐九九放开商羊舞,笑道:“看见没?妹妹,这就是强吻。那日,他就是这么帮我治病的。” 惜年突然感到很生气,于是喷火。 商羊舞大惊,冲到徐九九面前,仗着水火不浸的体质,挡住。 徐九九惊惧不已,呆立了片刻,这才娇笑道:“原来妹妹发火,就真的能喷出火来呀。”往后疾退至门外,旋即转身,如一朵白云向墙外飘走了。 惜年柳眉倒竖,正待追出,却被商羊舞一把抱住。像所有奸情败露的男人一样,商羊舞叫道:“误会,绝对是误会呀!” 惜年很生气,但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气,于是坐下来细细思考,最后,站了起来,对商羊舞说:“我不准你以后见她。” 这是在吃醋吗?商羊舞暗想。于是端起了笑脸,说:“刚刚就是一个玩笑,这个九公主爱开玩笑的毛病是不好,我们以后多批评教育她!不肯再同人家见面,是不是就......显得咱们太小家子气了?” 惜年深深皱起了眉头,最后还是摇头道:“你见她,我就是不高兴。” 商羊舞小心翼翼地建议道:“要不,我与她见面的时候,你别跟着就行?” 惜年拿不定主意,但总感觉商羊舞的建议极为不妥,于是重重哼了一声,转身走开了。 “哟!小小年纪不学好,还会甩脸子了?”商羊舞对着惜年背影,外厉内荏地叫道。 惜年端着一盆水,拿着一块毛巾,又从门口进来了。她将水盆和毛巾递给商羊舞,指着那唇边的齿印和唇印,闷声道:“洗洗。我现在发现,商哥哥你真不要脸。” 商羊舞终于老脸一红,默默端过盆子,走开,擦洗唇印去了。 第一百零五章 费尽心机的徐九九 http://..org/ 劝善,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恶人绑起来,然后召集最多的人,再当着这些人的面,把恶人杀掉。法场,是一个除恶的刑场,更是一个劝善的课堂。 温如玉在天南观回来之后,就决定要杀人,杀多一点人。不但入室抢劫的人要杀,那些传播流言的人也要杀。于是出动衙役,又去石头城抓了几十个。温如玉很看重自己的官声,所以那些容易传播流言的地方,一直有官府的密探。 行刑的公告早就贴了出去,这一次与以往的行刑不一样。以前去看行刑的人,主要是自发围观。这一次官府要求毎一户的户主,必须去刑场观礼,否则也是要被收监的。 石头城的民风纯朴乃至于懦弱,温如玉一直以宽厚示人,偶尔杀一两个,在勾决时还要叹息许久,犹豫许久。这一次却一反常态,勾决时没有稍作停顿,几百犯人,半刻之间便被定了死期。 立夏刚过,三天后就是行刑日。本来肃杀的冬日才是行刑的季节。但温如玉不想再等,勾决时说了一句:“冰霜可证天威,流火可证天怒,夏日除恶,就是老天爷要发怒了。”温如玉想用这一场痛快淋漓的杀戮宣告:“在石头城,我就是天!” 天南观之所以建在白石山上,就是因为白石山是一座白色的山,与冰雪终年不化的昆仑圣山一样,在阳光的照耀下,山体一片洁白。因为洁白,所以显出了圣洁之意。 除了白,这座山当然还很美,是晋国三大名山之首。 天南观的小金殿也是模仿昆仑金殿而建的,当然不是金黄色的龙香木,而是一座纯铜连体铸造而成。金黄色本显得富贵,金黄色屋子,就有点暴发户的嘴脸。但这种房子是神教建的,就只能说是威严。加上满山的白色,天南观就跟昆仑宫殿一样,显得圣洁而又威严。 徐九九坐在宏大金殿内的那一张黑玉椅上,椅子太大,就显得徐九九很娇小。这本是天南观观主的坐位,但此刻的天南观观主却站在七级黑玉台阶下面,甚至连头都不敢抬起来。荊楚就站在徐九九身侧。 “本公主既然来到了天南观,你有什么资格答应温如玉?”徐九九的声音并不狠厉,平平淡淡地说道。 “属下以为不过举手之劳,而我神教将会得到丰厚的报酬,几个小贼的事,属下以为,以为九公主不会放到心上,如果九公主以为属下处置不妥,属下这便派人下山通知温如玉,就说咱们天南观不便参与这种俗事。”天南观观主虽表现得恭顺,但这番话却隐隐指向徐九九不懂事,胡乱插手天南观事务。 “观主的意思是准备出尔反尔了,这样恐怕对我神教声誉不好吧,如此一来,我神教还有什么资格在晋国妄称囯教?”徐九九冷冷轻笑道。 天南观观主从来没有与徐九九打过交道,只听说教宗的独女缠绵病榻十几年,今年才被一个异僧治愈,此时听到徐九九的话,才生出几分着急:“未来的教宗如此女儿态的任性刁蛮,我神教的前景堪忧啊。”于是有几分赌气地说:“那就请九公主圣裁吧。” 徐九九等的正是这一句,于是生出笑容,把双手轻放在黑玉椅上,端直了身子,道:“你既然答应带两个人去刑场,那自然要去,不过,不管来的人是什么侠,观主千万别堕了我神教的威名,这种越叫得响的江湖名号,往往越是本事稀松,所以,观主大人知道怎么做了吗?” “自然是要拿下这个悍匪,不过轲山二字,让人怀疑他可能会是那人的徒弟,所以属下把本观另两位知命也一并带上,哪怕一拥而上,也要擒杀此獠,教宗既己回山,便是轲山子弟又能如何?”天南观观主扬声道。 “好个一拥而上,不管他是谁,你一个观主并两个知命,就是杀了人家,这以多欺少的名声传出去,难道咱们神教脸上还有什么光彩?”徐九九嗤道。 “公主放心,属下早就同温如玉说好,属下着黑衣斗篷装成他的护卫便是。”天南观观主有几分自得地说。这个恶贼匹马杀入司马戊帅府,摘了司马戊的头颅,据说司马戊养了两个供奉,可都是知命境,天南观主虽然己是知命巅峰,但单打独斗,着实没有十足的把握。 “荒唐,神教身为晋国国教,以你身份,温如玉只配给你牵马执蹬,你居然要化身小小知府的护卫,我如果不来天南观,神教数千年圣誉,就要被你毀于一旦。”徐九九斥道。 天南观主垂首不语,用倔强的沉默表示不满,心道:“既然没把握单独干倒轲山什么圣侠,当然要一拥而上,难道要一个一个上去送死不成?再说了,我既蒙了面,谁敢说我就是天南观观主。” “人家既然敢一人前来,我们就应该堂堂正正,身穿神袍,亮明身份,以一对一将他拿下,就是败了,也要败出神教的傲骨,当然,你如没把握,就不要出手,我神教天南观主是不能败于这种江湖游侠之手的,别跟我说什么轲山门徒,我相信轲山门徒不会这么无聊,把名号取得这么俗滥。我与九霄宫主也会去,这个什么圣侠,既然敢犯我神教庇佑之地,他便跑不了!”徐九九终于失去了诱劝的耐心,吩咐道。 天南观观主细细想来,觉得徐九九的安排更霸气,更合乎神教的形象。于是生出几分敬服,心道,果然不愧是教宗的女儿。于是辑手告退,安排去了。 荊楚见天南观观主的背影消失在殿外,觉得此人有些可怜,于是叹了一口气。 徐九九笑道:“荆叔因何叹气?” “你不想他们群殴那个小贼,直接吩咐便是,何必老用神教的声誉去吓唬天南观观主,我神教的战斗,一向以结果论英雄,教宗常说,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观主是神教老人,追逐胜利,当然用最正确的方法。”荆楚笑道。 “这不因为有荆叔压阵嘛,既然是必胜之局,当然要打出点气概才行。”徐九九又翻作小儿女态,刚刚还对天南观主耍尽了公主的烕严,现在却又撒起娇来。 荊楚拈须微笑,心道,九公主为了这个小贼,可谓能屈能伸了。 “荆叔,我想认真问一句,你杀得了他吗?”徐九九又问道。 荊楚想起金殿内的那场荒唐战斗,那个小贼一身铜皮铁骨,在人类修行史上简直是前所未有。于是叹了一口气,道:“捉他可以,杀他就难。” “我想请荆叔替我狠狠在众人面前揍他一回,再把他捉到天南观来。”,徐九九走下黑玉椅,竟曲膝微蹲,对荆楚行了一礼。 第一百零六章 漂亮话 http://..org/ 从府衙到法场,如果沿着仁德大街走的话,足有十里。几百囚犯,嘴里被放了核桃,站在槛车里,连喊冤的机会都没,于是绝望的把头放在槛车的粗大木条上。一块厚木板上,挖了一个刚好比脖子大一点的小洞,卡住了犯人的头颈,哪怕轻微的转动,颈部与粗糙的木头产生摩擦,当然就会很疼。所以犯人不但喊不了冤,连动也不敢动。 抢劫官员府第,以下犯上,以谋逆论诛三族,自然会有小犯人。十数个几岁的小童也装进了槛车,因为是朝庭重犯,所以必须一人一槛。小犯人还是受了些优待,就蹲在囚车里,也没有往嘴里塞核桃,于是都抱住瘦小的双腿,把头埋在双腿之间,发出了恐惧的哭泣。衙役用刀鞘抽击囚车,吼道:“小贼崽子,有什么好哭的,等下一刀下去,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这是唯一一次,犯人没有被石头城的百姓唾骂。那些小犯人被吓得,发出压抑的抽泣声,如一柄重锤,不停地击在石头城百姓的心上。恐惧,内疚,绝望,麻木,愤怒…….各种情绪交织,观礼的巨大人流沉默地向刑场流去。 数百衙役,数千骑兵,押送着囚车。兵刃撞击甲衣发出锵锵声。这支队伍都面无表情,显示其铁血,肃穆,以及威严。 温如玉这回没有乘坐那辆破旧的马车,而是站在八匹马拉的一辆巨辇上,巨辇上只有一个座位,但那不是温如玉的位置。温如玉昂首挺胸站在这个座位后面,座上的人,连眼都没有睁开过,似乎对仁德街宏大的场面没有一点兴趣。头戴神冕,身着宽大的腥红神袍。 “观主,那一定是天南观观主!”虽然天南观观主极少露面,诺大的石头城,还是有人通过气势,猜出车辇上此人的身份,在石头城,能让温如玉在座位旁这么站着的,有,且只有一人,那便只能是天南观观主。 于是沉默的人潮开始骚动,石头城数百年来,天南观主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坐着神辇出现在街头。为什么一次行刑,会惊动一向深居简出的观主大人? 石头城的人大多是神教的信徒,每当孤苦无依时,就会一路跪拜上山,祈求庇佑。当神教的神官把手放在他们头顶,他们会觉得重获了人生的信心,于是屡有神迹。 街上的人群都停止了行走,缓缓跪倒,念起了《光明心经》:“我心善处,能生大光明,我向善去,能生大光明……” 天南观主手持神杖,缓缓站起,张开双眼,目中的慈悲之意,如一阵甘露,洒向石头城,洒到每一个饥饿绝望的石头城信徒身上。悠扬而又威严无比的声音从天南观主嘴里飘出来:“当你们遇到绝境,请谨守本心,勿为盗,勿行窃,勿忘善行,那绝境自会退走,乃有大光明。” 人群伏在地上,神辇一路行去,街的尽头,更远的天边,竟生出了一些霞光。这便是神迹了。 人群把头伏得更低了些,长街之上愁苦尽去,诵经之声大作。通往刑场的人流,竟生出了祥和之意。连那些囚徒都生出即将往生的解脱之念:“今生诸恶缠身,才有杀身之报,还是快快投胎,下辈子作个善人吧。”。只有那些还不懂忏悔的小囚犯,依然在无力的抽泣。 天南观主慈悲地看了那些小犯人,叹了一口气,喃喃道:“初恶己成,奈何!”。十多个神官从车辇后走到小囚犯面前,摸出一个紫金小壶,轻柔地说:“喝了神水,便不再惊怖,喝吧!”小囚人哭泣了许久,也是渴得厉害,于是痛快喝下,然后靠在木条上,脸上竟生出笑容,不再恐惧哭泣了。 徐九九与荆楚躲在仁德街的某处。第一次看见如此年幼的死囚,徐九九的心情很不好。当看到神官用紫金壶喂小囚徒喝下神水,徐九九的脸色更加的难着,眼神更加的冰冷。徐九九转向荊楚,道:“我突然想顺着自已心意做一件事,荆叔你能帮帮我吗?” 荆楚看着徐九九长大,哪里不知徐九九的想法,心中生出一丝欣慰,笑道:“九公主的命令,我岂有不遵之理。” 徐九九心生感激,撒娇:“荆叔是神教第二人,我哪敢命令你。” 对这个小姑娘,一向不苟言笑的荆楚居然拍起马屁来:“你是未来教宗,迟早是要命令我的,我先适应一下也好。” 刑场很大,但观礼的人流很快就填满了此处。刑场上方有一个三尺高的木台。衙役把囚车押至木台前,拖出烂泥般的犯人,让他们一一跪在台下。数千骑兵再把观礼的数万百姓围住。人群散开,跪倒,天南观观主的巨大车辇驶入刑场。 温如玉率先从车辇上下来,然后候在道侧,弯着腰,等候天南观观主下车。观主手持神杖,甫一落地,温如步趋前一步,作出掺扶的姿态。其实天南观观主与温如玉年纪相若,又境界高深,哪里用得着他去掺扶,但此刻,最重要的是需要一个姿态,一个神仆的姿态。天南观主目光祥和,脸露微笑,往台上行去。 木台之上也只有一个座位,既然天南观观主来了,其他人哪还有与之并坐的资格。观主一旦坐定,便又合上双眼,温如玉弯腰低头,轻声地禀告些什么,观主微微颔首,便归寂静。 温如玉走到台前,一向温暖如春的笑容早就消失无踪,只剩下肃杀。温如玉抛弃了破旧官服的造型,穿上了黑色的甲衣,这让他脸上的肃杀更浓重了几分。 为了这一场刑杀,温如玉准备了这么多天,每一个细节都堪称完美。温如玉望向人群,竟然心生期待,心道:“老夫岂是司马戊那莽夫可比的,老夫倒想看看,就在你面前杀人,你又能奈我何。只是说好了天南观观主蒙面埋伏,这么大张旗鼓,也不知这个轲山圣侠是否如传说中有胆,小贼呀小贼,你可千万莫令老夫失望。” “我神教义教义让尔辈守善,我朝庭礼义让尔辈守节,守善得大光明之路,守节得大道德之途…….”温如玉右手执腰间长剑,左手捋一捋花白的长须,便开始了说教。 “老夫身为一城之父母,最是注重教化,礼云:‘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温如玉的语调越来越激越,声音也越来越宏大。最后竟化成声嘶力竭般的痛心疾首。 “放屁!放你/妈妈/的臭狗屁!” 一惊暴喝从人群外传来,在刑场上空炸开,炸得温如玉耳朵轰鸣,炸得数万观众都抬起了头,炸得天南观观主张开了双眼,炸得远处观望的徐九九兴奋得发抖,抓紧荆楚的衣袖,左右摇动,飞速地说:“荊叔,荆叔,你说,这么漂亮的话,除了他,谁还说得出来!” 第一百零七章 狡诈 http://..org/ 一匹白马望刑场上冲来!白马极高大,而且马头昂得特别直,所以看起来就特别的神骏。这么高大的马,整个石头城,甚至连天南观观主都没有见过。 白马哼哼地喷着气,在人群外立起前足,一声长嘶,吓得好些骑兵的坐骑瘫软在地。马上少年生得很清秀,穿着天青色的长衫,一个美丽之极的红衣少女坐在他胸前。 人,大家都不认识,但这高大白马,这红衣美少女,正与江湖传言相符!众人齐齐发出惊恐惊喜的一呼:“轲山圣侠!” 侠者,扬善而惩恶,自然有人惊恐,有人惊喜。 白马又是昂首一嘶,状甚得意。 司马戊乃北境大将,手下数万精骑,尚且被轲山圣侠直入帅府取了首级。短短时日,不断有传说从北地流入石头城。兵士看到这匹未带缰绳的宝马,便已先胆寒了三分,此刻迫于军令,汇聚在马前,心中却丧失了端起长枪突刺的勇气。 白马摇摇头,似乎对这一帮脓包很是不屑,打着响鼻,甩着头,纵入阵中,扬蹄,便踢翻了数骑。众人反应过来,这才装模作样端枪疾刺马腹。那宝马一声长嘶,腾空而起,跃过枪林,一路踩踏踢咬,轲山圣侠还未出手,白马便已越过骑兵层层包围,突入刑场。 刑场上的百姓迅速地往两侧分开,让开一条通道。白马如闲庭散步般走到刑台下方。温如玉已退到天南观观主身后,目露得意之色,哪有半分惊慌。天南观观主又合上了双眼,一个神官从观主身侧迈步走出,喝道:“天南观观主在此,还不下马跪拜,该死!” 白马一出现,徐九九看到马上的少年,一颗心就飞上了云端,待看到少年身前的红衣美少女,那心又从云端堕入冰窟。徐九九冷哼了一声,道:“找人打架,又不是春游,还非要带个女人,作死!” 荆楚眉头深深皱了起来,他当然知道这红衣少女就是那只小凤凰,但想不到的是,那小凤今天竟让他感到了几分危险。荆楚叹道:“有了这个女人,作死的恐怕就是天南观观主了。” “怎么,荊叔认识她?她应该会一点火焰术,上次差一点烧着我了。”徐九九道。 “会一点火焰术?这可是天下唯一的火凤凰,放火的祖宗啊。”荊楚叹道。 “传说轲山有一只神凤,莫非就是她?”徐九九讶道。 “她应该是那只神凤的女儿。也不知轲孟用了什么手段,小凤的境界增加很快,去年我掳去商羊舞时,还打伤了她,现在要胜她,恐怕要费一番手脚了。” 徐九九心有所思,看着场中坐在白马上的男女呆呆出神。 商羊舞从白马上爬了下来,然后顺着台阶走上木台,走到那个呵斥他的神官面前,象看着一个白痴地看着那神官,指着正闭目养神的天南观观主,问道:“就这种狗屁不通的神棍,你让我跪拜他?!” 众人大哗,天南观观主在整个晋国享有超然的地位,是神一般的存在。这个少年今天一上台就直呼观主为神棍,确实是找死!既然是找死,那么他就该死! 天南观观主还是沒有睁开双眼,但脸上已冰霜重重。身后的温如玉忍不住笑意,心道:“我以为轲山圣侠是什么狠角色,原来是个不怕死的狂夫而已。” 商羊舞面前的神官泛出冷冷的笑,骤然出手,手掌如刀,往商羊舞胁下穿去! 连徐九九都发出了惊呼,原来这个穿着普通神官袍服的,竟是一个知命境的大神官。相隔咫尺,一个来自知命境的偷袭,天下又有何人能躲得过去?何况那个少年站得那么随意,仿佛毫无防范。 既然躲不过,那便不躲。 神官比利刃更利三分的手掌,极阴险地切在商羊舞胁下!第七根与第八根肋骨之间,乃人体最柔软的部位之一,穿过此处,手掌就会直入腑脏!神官要拉出这个狂夫的肠子,再用他自己的肠子勒死他。 “既然找死,老夫便给你一个独一无二的死法。”神官心道。 “啊!”木台上有人发出了惨呼。众人有些目不忍睹,微微闭了一下眼。惨呼过后,便是静寂。 众人这才又睁开眼往台上望去,那少年依旧站在那,连姿势都没有稍动半分。地上却掉了一只手掌!神官面色惨白,痛得额上现出豆大的汗珠,一只手托住自己的断腕,疾退。要不是刚才轻敌大意,何至于甫一交战,便葬送了自己一只右掌。神官咬牙吼道:“好狡诈的小贼!” “确实很狡诈啊。”荆楚叹道。 “嘻嘻,他就是很鬼,另外还很不要脸。”徐九九轻笑道。 “先是爬下马,走上台阶,以挑起对手轻敌之心,然后随便一站,作出不防范的姿态,引人偷袭。那位神官哪里知道他的皮肉,就是寒铁宝刀都切不开,何况掌刀?正以为得计之时,难免大意。唉,要是我不知道此子筋骨的奥秘,恐怕也会上当。与此子战,万勿肉搏。”荆楚点评道。 天南观观主的眼,这时不但张开了,而且张得很大,心中暗暗叫苦:“此人**修为,便已是刀枪不入的知命巅峰,如果三人一拥而上,还有胜机,现在折了一人,就是围攻,恐怕也无必胜把握,何况自已身着观主神冕,又哪里敢公然去围攻一个少年?” 商羊舞并不追杀断掌的神官,而是微微一笑,走到台前,伸出右手食指,往刑场上空一指!空中便现出了霞光,霞光愈来愈盛,比天南观观主神谕后的霞光犹胜三分。 人群震惊无言,许久才齐齐跪倒,象当初叩拜天南观观主一样。凡能显出神迹的人,自然便是神人,见到神人,焉有不叩拜之理。 商羊舞收起霞光,扬声道:“这些都不过一些修行小术,哪里是什么神迹。” 天南观观主更是惊诧莫名,霞光术是本教不传之秘,神教内知晓此术者不过五人,此子莫非……?想起九公主莫名其妙的单打独斗的安排,想起昆仑金殿内某个高僧的传说。天南观观主心中顿时澄亮一片。 徐九九望向荆楚,讶道:“他怎么会我神教的霞光术?我让荊叔用神识给他传话,让他解神水之毒,莫非荊叔连霞光术也告诉他了?” “哪里是我传授的,没有教宗神谕,我又怎敢把此神术授人?此子的师父轲孟,早年是天下最疯狂的偷书贼,无书不偷,恐怕我神教的许多秘术,都被轲孟偷了去。”荆楚叹道。 第一百零八章 说好了不许围殴的 http://..org/ 【播报】关注起点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木台高三尺,横直各三丈。 商羊舞断掉知命境神官一只手掌,距天南观观主只有两丈。这样的距离,对商羊舞而言,与相距一尺,没有任何区别。但天南观观主依然坐在那张椅上,刚刚还显出几分惊诧的脸,复归平静。 温如玉本心生惊惧,但天南观观主的神色,给了温如玉信心。温如玉抽出腰间长剑,对着台下数百衙役喝道:“把这些逆贼都砍了。” 罪囚的头都固定在圆形小洞上,数百衙役的腰刀扬起,对准那几百颗不能动弹的头颅,就象菜刀对准案上的一颗西瓜。数万百姓在入场前,都经过最严格的搜身,不但毫无修为,而且身无寸铁,虽然起了小小的骚动,但前有衙役的钢刀,后有兵士的长枪,他们除了祈祷轲山圣侠另有妙手,救下这数百可怜虫,又能如何。 但轲山圣侠没有转身往台下看一眼,红衣少女已走到他身边,不知何时,天南观观主身前,已站了十六个未着神服的葛衣道士。断了掌的神官,以及另一个红衣神官,夹在这十六个道士之中,刚好一十八人。 商羊舞垂首不语,他知道神教有一个十八人启动的阵法,但那阵不是在昆仑金殿內吗? 商羊舞抬起右脚,轻轻地踩了下去,脚下的空气就生出棉花的质感,商羊舞欲抽回脚,那空气却如棉花糖一股,千丝万缕死死地把商羊舞的脚,粘住,扯住,包裹着,哪里还收得回。此刻的商羊舞又怎能分神去救台下那数百囚徒。 衙役的腰刀落下,槛车上的头颅却完好无损,每一个囚车旁的地面,都射出了一只弩箭,这么短的距离,使弩箭的准头很足,力量很大,射穿了衙役的咽喉。几百支箭,都射中了咽喉,这证明,这些弩箭埋伏己久,一直对准那个部位,所以,无一失手。 当数百衙役捂住咽喉,嚯嚯倒地。虽是夏日,正当午时,但温如玉心中一片冰凉。 木台搭好不过三日,对手就算准了行刑的位置,而且打了数百个小洞,埋伏了起来,须知自公告时起,刑场就有了重兵把守,就是穿山甲,也不能神不知鬼不觉在这里打下这么多小洞。想起大德粮仓神秘失踪的数十万石粮食,以前只是怀疑,现在可以肯定,这定是轲山圣侠的手段。莫非,这群悍匪会土遁术? 台下响起数万观众的欢呼声,场外的数千骑兵便有了些瑟缩,马蹄来回在地上踩踏,长枪在地上划动,谁都不想再被这么射死。但这么一番动作,哪里还有什么军威。 射死数百衙役之后,那地面并没出钻出什么人,连一只苍绳都没有飞出来,除了一个手指大,弩箭射出的圆洞,地面没有一丝毫的变化。一击成功之后,这些土拔鼠穿山甲们又遁走了?那么,他们又去了何处? 神教,是晋国的国教,但温如玉一天也没有信过神教,他只相信自己,相信自己可以使用好神教这柄利器。他在天南观观主面前愈谦卑,就愈不信任这个神棍。此刻,温如玉就把腰弯得更低了点,几乎与坐着的天南观观主一样高,望着面前的战局,轻笑道:“此子虽然厉害,可惜他来错了地方啊,我石头城数百年无匪患,不是因为有那些兵卒衙役,而是因为白石山上有一座天南观啊。” 天南观观主并未对这番热烈而高明的谀词作出反应,许久,才又张开半眯的双眼,喝道:“合阵”。 十六个道士飞快地挥动手中的拂尘,空气被切成数百万道白色的丝线,往商羊舞身上罩去。剪不断理还乱,击之则柔,扯之则长,越来越密越来越厚,把商羊舞与惜年包裹了进去,成了一个巨型的蚕茧。 天南观观主缓缓起身,伸出食指,往那蚕茧上点去。一道金光,犹如一道道金色绳索,套住了蚕茧。另外两个知命神官也依法施为。茧外犹以套上了三层金甲,慢慢收拢,眼见就要把茧中困的二人活活的挤死。 徐九九握紧了拳头,心道:“不是说好不围殴的吗?这个天南观观主居然敢不听我的话!”,转头,对荆楚轻语道:“这个小贼,本公主要亲手结果他,荆叔,你去抢他过来。” 荆楚皱着眉,看着台上那个越来越小的巨茧。仿佛没有听到徐九九的话。徐九九急得扯了扯荆楚的衣袖,嗔道:“荆叔!” “哦哦……再等等,再等等”荆楚并不回头,还是盯着木台。 “等什么,人都要死了,这可是本教的金蚕阵啊。” “如果是我率领十八个知命,困住两个入神巅峰自然没问题,天南观的小阵,施为者功力不足,我看这个小贼未必便出不来。”荆楚笑道。 按荆楚的想法,小贼此时若被天南观的金蚕阵缚死了,那才算意外之喜。此人若是任其成长,将来必为神教的大患,荆楚明白徐九九的心思,不敢亲自出手,但能看着商羊舞在自己面前死去,实在大妙。 徐九九真以为商羊舞还藏着什么手段,又稍稍放下心来,于是,又注目到那一个金茧之上。 此刻,连同天南观观主,一十九人都跃到金萤旁,齐齐出掌!十九道掌力,注入千丝万缕之中,茧便更加柔韧。不停的拍打,不停的收紧,那茧便显出两个人形。再过数刻,等挤尽茧内的最后一丝空气,这人便会活活憋死。 徐九九终于觉得有些不妙,看向荆楚的目光便有了几分怒意,道:“荆叔,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骗我的?此阵以柔克刚,不惧刀枪,正好克制这个小贼的强悍**修为,他还有什么办法破阵?” “九公主不要忘了,他是轲孟的弟子,轲孟学究天人,难道就没有教他破阵之法?当年轲孟一人独闯昆仑,我神教两个入神境启动此阵,尚且让他破阵而去,这一堆知命坐照境又算得了什么?”荆楚安慰道。心中却发出了欢笑:“哈哈……这小贼又怎么比得了当年的轲孟。” 一声清越之极的凤鸣,从阵内发出。木台上的空气炙热了数分,一丝淡蓝色的火焰从金茧某处透出,那处被这蓝色火焰烧出了一个针尖般的洞,不过一瞬,那洞便成了一个拳头大小。蓝光大盛,不过转瞬,便把千丝万缕烧了个一干二尽。 这个変化太快,除了天南观观主及时撤回了手掌,另外十七对半手掌,都在烈焰中化成了青烟。 这绝不是人间之火,天南观观主未作丝毫停留,往台下跃去。也不回望那十八个未及发出惨叫,就被足以焚天的火焰吞没的属下。 商羊舞按了按腰间的烧火棍,压住出剑的念头。扬声道:“可不要怪我杀了这么多人啊,说好了不许围殴的啊。”这话,自然是说给徐九九听的。 ps.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起点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 第一百零九章 谁更能屈能伸 http://..org/ 有荆楚窥视在侧,商羊舞不认为今天可以杀得了天南观观主,所以他没有出剑追击,并且给出了一个大开杀戒的解释。 说完这句话之后,商羊舞甚至没有时间去寻找温如玉的身影,拉住惜年纵上白马,轻喝道:“走!”白马四蹄发力,跃出一道白色的残影,如一条游在阳光里的白龙。往刑场相反的方向,几个纵跃,就不见了踪影。 商羊舞大胜之后,连囚徒也不救,居然,就这么仓惶逃走了。 荊楚面色剧变,神教此役颜面尽失,无论如何,自己是要出手的。想不到这小贼就这么干脆利落的跑了,跑得自己反应不及,跑得一点脸面都不要。 刑场上的人群慢慢往囚车靠拢,先是有人大胆地捡起衙役的腰刀,劈开第一辆囚车。然后,所有的囚车被拆得七零八落。孩子们被抱了出来,有人在往他们嘴里灌些什么,囚徒们死里逃生抱头痛哭。衙役们的刀被百姓们死死地抓在手里,再也没有放下。 温如玉依然站在天南观观主坐过的椅子后面,木台在燃烧,很快就要烧到他的脚下,但温如玉呆呆地看着刑场,看着人潮开始涌动,看着场外的数千甲士让开了一条通道,看着数万百姓在呼啸着护送囚徒,退出刑场。两个仆人冲上台,把温如玉拖离即将烧塌的木台,叫道:“大人!大人!”。温如玉哇的吐出一口鲜血,叹道:“这座城再也不是我的了。” 徐九九指着刑场笑道:“天南观丧失了神威,温如玉丧失了官威,石头城的人获得了反抗的勇气。他的目的似乎都达到了,自然用不着与荆叔你与命相搏了。” 荊楚闭目沉思良久,这才正色地看着徐九九,依然没有说话。 徐九九被看得终于有了几分扭捏,低声道:“怎么了?” “我在想,九公主与此子将来会如何?”荆楚认真地盯着徐九九的眼,说。 荆楚执掌神教大权十余年,以冷酷沉默著称,徐九九哪里想到他会问这么八卦的问题,而且问得这么认真。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许久,方才轻声道:“荆叔今天怎么会想起这个问题来呢?” 荆楚指着空荡荡的刑场上,被两个老仆扶着,几乎被抽干了生机,行尸走肉般的温如玉,说:“你看看他,姓商的小子大发神威,镇慑住石头城的军队和天南观。此时本可以把他一杀了之,但商小子却弃之而去,为何?” 徐九九想了想,道:“难道不是因为荊叔来了,他才急匆匆的逃了吗?” 荆楚摇了揺头,笑道:“他有火凤相助,哪会真的怕我。” 徐九九讶道:“他弄出这么多事,不就是要杀温如玉吗?” “一群羊,要是被激起怨气和勇气,突然凶悍起来,那只狼再如何厉害,如何还活得下来,何况,失掉了天南观支持,和军队控制力的温如玉,顶多算一只没有了牙齿的狼。”荆楚望着簇拥着囚徒远去的石头城百姓,叹道。 徐九九心道,原来一切还是在那小贼的算计之中。想起小贼与那只凤凰坐在白马上的样子,徐九九不禁生出三分痴七分恼,脸上神色一时变幻不定。 “此子如此年轻,修为就到了这种境界,不但长于军略,还善于操弄人心,这样的人,我神教若不能收而用之,就应该趁早除掉!”荆楚正色道。 温如玉回府之后,温夫人见丈夫神情,心知大事不妙,忙过来问个究竟。温如玉极厌恶地止住温夫人,粗暴之极地问:“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想死又如何?想活又如何?” “想死,就坐家里等石头城的百姓冲进来,想活,就赶紧把家中的钱财清点好,老夫要把它献出去。” 一听说要把财物全部献出去,温夫人心道,那还不如死呢,于是哭丧着脸,准备跟丈夫撒冹。 温如玉根本没有给她撒沷的机会,一个耳光又把她抽回到椅子上,恶狠狠地说:“数日前,我己向京都求救,天南观观主败走,神教教誉受损,必不会善罢干休,只要老夫再挨过十日,神教与京都援兵齐到,你我才有翻身的机会。老夫哪怕作一只人人追打的癞皮狗,也要挨过这十日。” 商羊舞还是住在石头城最普通的那个小院。 徐九九这回很礼貌地敲了敲门,然后计数等待。数到二十的时候,门还没有开,这就是典型的怠慢了,明明听到商羊舞与惜年的笑声,却偏偏没有人过来开门迎客,这两个到底又在写什么淫词浪曲? 徐九九怒道:“姓商的,你再不开门,我可就不客气了。” “来了,来了。”难得徐九九还懂得敲门,商羊舞忙亲自开门,一脸热情地笑道:“真料不到是九公主,莫怪莫怪。” 商羊舞又往徐九九身后看了一看,没有见到荊楚,这才长吁了一口气。 徐九九翻了一个娇媚的白眼,笑道:“来看你,我怎么可能带其他人。” 商羊舞用余光扫了一眼正在学习煮茶的惜年,心道,好在我们家的是个实心婆娘,不然,就你这句话,都够人家家宅不宁。 徐九九见商羊舞这副模样,哼道:“出息!”便迈步走到院中的小桌旁,十分大方地对惜年施了一礼:“惜妹妹好。” “哦,你既是来看他,也就不必跟其他人打招呼了。”惜年目注茶壶下的松火,头也不抬地说。 商羊舞被吓了一跳,学会夹枪带棒的惜年,还是我们家那个惜年吗? 惜年叹了一口气,对商羊舞认真地说:“你也不用这样看着我,我最近看了不少你给我挑的书,才知道,我原来也会吃醋,这茶也差不多好了,第一次煮,你就请贵客将就着喝吧。”说完,就径自进屋去了。 商羊舞许久才回过神来,颇有些尴尬地笑道:“拙荆刚刚才学会吃醋,吃相不是太好,见谅见谅。” 徐九九纵声大笑,笑声中却有些凄凉之意。商羊舞不敢多问,只顾埋首倒茶。 “你杀我神教十八位神官,此事该当如何?!”徐九九喝完一杯茶,往茶杯往桌上一顿,厉声道。 “自卫,纯属自卫。贵教人多势众,商某如何惹得起,请九公主务必禀告教宗大人,这其中的误会之处。”商羊舞郑重地向徐九九施了一礼,道。 “我就跟荆叔说你虽杀了人,但态度一定会很好,果不其然,你可真…….唉。”徐九九叹道。 “在下打不过荆楚兄,自然说话就会客气些。”商羊舞真诚道。 “如果打得过呢?” “那就会说,在下在帮贵教清理门户。”商羊舞笑道。 “你可真能屈能伸,其实,我想说,你很不要脸。”徐九九叹道。 “不不,我这只能算坦率,等下,你会看到一个真正能屈能伸的人来拜访我。”商羊舞正色道。 “哦?难怪我敲了那么久的门,你故意怠慢,莫非,你以为是那个人?”徐九九想了一想,马上就明白,这个将要来拜访商羊舞的会是谁。 第一百一十章 欣然等死的温如玉 http://..org/ “笃笃”,又响起两声敲门声,与徐九九敲门的声音大不相同。徐九九觉得自己过门拜访,实在是给了商某人莫大的面子,所以把门敲得理直气壮,响声有些急,有些大。但这两声敲门,就特别的轻柔,仿佛怕惊扰到主人,曲起二指轻轻点击木头的声音,体贴得过份,便显出十分的谦卑。 商羊舞与徐九九相视一笑。 敲门声息了,门外重归静寂。商羊舞行若无事,继续喝茶。徐九九讶道:“走了?” 商羊舞翘起嘴角,微微一笑。很明显对徐九九的猜测不以为然。 徐九九轻蹙峨眉,悄悄伸出手掌,往门口一扇,那扇虚掩的门,吱哪一声,便开了。 温如玉带着温夫人,就跪在门口,跪得很弯,可以称之为葡伏。徐九九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些。 门既然开了,温如玉自然跪伏而进,温夫人紧随其后,双双爬到商羊舞面前。 商羊舞喝下一口茶,沉声道:“何人?” “罪臣温如玉?” “我非尔君王,尔何能称臣?” “公子侠肝义胆,使人不得不臣服,所以称臣。” “哦,哈哈,恐怕你早就写好奏章,谎称我聚众谋逆,然后翘首等待京都来人平叛吧,此时又自称罪臣,是何道理?”商羊舞笑道。 温如玉悚然心惊,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只好死死地伏倒叩头。 “你放心,我没有截下你那封向晋皇求救的密信,算来,京都的援兵最多十日便到,你忍忍就好,何必前来跪拜。”商羊舞悠悠一叹。 “罪臣冤枉,公子一到石头城,老奴就在反思自己是否有错漏之处,经过十数日的追查,才发现老妻财迷心窍,居然,居然瞒着我收受了不少商人的好处,她的远房表弟还做了黑心粮商,石头城饿死数十人,老奴实在是难辞其疚。”温如玉举起一张纸,道:“这是我连夜清查家中财物的清单。” 商羊舞接过清单,瞟了一眼,放在一旁,笑道:“这份清单,你应该交给晋皇才对。” 温如玉见商羊舞和颜悦色,心中希望大增,忙奉上最诚挚的马屁:“这是老妻搜刮的石头城的财富,自然交由公子去救助全城百姓,如此,方能赎老妻之罪于万一,温…….温某诗书一生,持身谨严,本欲以所学造福百姓报效国家,不料竟被家人所误,温,温某实在羞愧无地…….”说完,竟伏到地上,痛哭起来。 不过一夜,温如玉的头发便白了一大半,此到这颗有几分苍老的脑袋,叩伏在一年弱冠少年面前,让人心生几分不忍。 商羊舞叹道:“要不是我知道温大人二十三年前的秘辛,此刻也会被你的诚意感动。”说完,便高喊了一声:“许多!” 许多笑咪咪地从房中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仆装的低着头的中年人。许多拿出一个帐册,笑咪咪地说:“请温大人过目。” 温如玉却沉浸在回忆中,二十三年前,自己不过一落魄书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丑陋秘辛呢?待到许多又高声说了一遍:“请温大人过目。”温如玉才有些木讷地接过帐册,粗粗一看,大惊失色:“这…….这……..” “你奉上的清单,不过你府中钱财的五分之一,温大人可能还不知道,贵府有两个地下宝库,我派人去清点了数次,清单自然比温大人更详尽些。”商羊舞微讽道。 温如玉怔了片刻,这才长叹了一声,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也许是跪得有些久的原故,腿还有些微微颤动。温如玉回头再扶起温夫人,道:“老夫老了,请公子赐坐。” 温如玉突然自称老夫,商羊舞面色却一无变化,示意许多去搬椅子来。温夫人此刻才抬起头,盯着那个仆装的中年人,如见了鬼一般,椅子明明己送到,却依然如一根木头,杵在那,大瞪着双眼,直直地看着那个仆人。 温如玉过去扶着老妻坐下,温言道:“不用看了,正是你的白掌柜,公子手段神鬼莫测,救下白掌柜也是情理之中,如果没有白掌柜,公子又怎么会对你的钱财了如指掌。”转头又对商羊舞极有风度地揖了一礼,道:“佩服!”,这才气定神闲地坐下。 商羊舞眼中笑意大盛,依然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温如玉。 温如玉叹道:“公子偷走大德粮仓的粮食,再开几个粮号低价售卖,既得银子,又收获了人心,并且让大德粮行更加惹人憎恨,逼得老妻杀人灭口,斩断与大德粮行的关系,公子又趁机救下白掌柜,公子属下有善遁地的奇才,有白掌柜的指引,自然能找到地下宝库了。” 商羊舞保持沉默。只是嘴角又上翘了数分。 徐九九微微侧过身子,看着那张有几分调皮几分得意的脸,心道,这个小贼长得比女人还清秀,偏又这么多心计,真是个害人精。“害人,害人,我现在可不正是被他害了!”徐九九脸上一红,复又坐正了身子,柔肠百转,仿佛又回到了昆仑金殿,回到了小贼强吻自己的那一刻。 温如玉复又缓缓说道:“江湖侠士,哪里会有公子这样的谋算,会有公子这样的人力物力,传闻天下第一商行就是轲山的产业,原来都是真的,以公子的实力,花数年之功来算计老夫,这是猛虎搏兔之势,老夫哪里还逃得脱。” 商羊舞笑道:“杀死你不过一剑之功,揭下你的道德面具就没有那么简单了,更麻烦的是,石头城的百姓被你吓得胆太小了,所以,我必须把你留给他们练胆,这就叫因果。” “我与公子,亦有因果吗?”温如玉终于有了些怒意,质问的声音不禁高了几分,颔下白须无风自动。 “有,当然有,我早就说过,二十三年前…….温大人怕是不愿想起自己象一条狗一样,冻饿街头的悲惨岁月吧。”商羊舞的话尖刻起来,目中笑意化尽,只剩一片冰寒。 温如玉弹了起来,指了指商羊舞,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这才又缓缓萎顿到椅上,求生之念顿去,喃喃道:“原来恩师还有后人,也好,也好…….” “你在京都有五个儿子,十六个孙子......”商羊舞的声音,如地底的魔鬼,飘到温如玉面前。 温如玉齿牙颤动:“你你.......” “所以你不要自杀,不要妄动你府中半分银子,你的命和你的钱,都不是你的。”商羊舞声音并不严厉,甚至可以说有几分温和。 温如玉从椅上挣扎着站了起来,认真地跪到商羊舞面前,叩足了三个响头,道:“公子仁慈,温某死后亦将为公子祈福。”说完便扶起老妻,慢慢地相携移去门外。 徐九九皱了皱眉,轻声道:“他这算什么?“ “开心”商羊舞答道。 第一百一十一章 抬头天外觑,无我一般人 http://..org/ 商羊舞与徐九九坐在前院说着话,惜年走进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许多是个聪明人,带着掌柜躬身退出了小院。 小院静了下来,树上的虫鸣变得更大了些,这是虫子们声嘶力竭互相勾搭的季节。 本来挺自然的气氛,于是变得有些怪异。 商羊舞虽然还是装得那么坦荡,但眼神出卖了他,因为他往惜年进去的房间偷瞄了好几眼。徐九九皱起了眉头,道:“你很怕她?” “唔唔。”商羊舞颇有些心不在焉地敷衍道。轻头又卖力地喊了起来:“惜年,出来喝茶呀!” 但没有人搭理他,商羊舞又转过头,解释道:“平时都很听话,今天喝了点醋壮胆,所以……” “那证明我很漂亮,不是吗?”徐九九象一只九尾白狐,轻笑道,眼中甚至有几分不加遮掩的媚意。 商羊舞认真地看了看徐九九,为了配合商羊舞的目光,徐九九甚至还站了起来,转了几圈。 商羊舞闭上眼睛,叹道:“裙子不错,显得腿长。” 徐九九怒道:“我的腿本来就很长好吗?” “是是,我其实应该向许多学习,他们就从来只会拍马屁,我重申一句,你的腿是真长。”商羊舞诚恳地说。 徐九九快要气晕过去,正欲大发雷霆,突然想起了什么,复又施施然地坐下,轻笑道:“你不就是惧内惧得厉害,想把我气走么?” 商羊舞看了看徐九九,道:“你难道是专门过来,想让我家宅不宁的吗?” 徐九九叹道:“你夫人蠢中还带点不晓世事的萌,你可是只剩下蠢了。莫非你以为杀了神教的人,还可以安然在石头城实施你的复仇计划?你以为晋国会任由你处置他的朝庭命官?就凭你们那一堆商贩?” 商羊舞又朝房内喊道:“听到没有,都有人看不起咱们的智商了,醋嘛,学会喝就行了,老这么喝,可真会变蠢的哟。” 话音未落,惜年己出现在院中,眼中满是惊惧,心道,人类的书,看多了是真不行,难怪这几天老胡思乱想。 商羊舞牵过惜年的手,笑道:“大家都是朋友,你陪九公主坐坐,我去弄几个小菜,喝几杯交情酒,要感谢九公主帮助我们提高智商。” 待到商羊舞端上菜,院子里的两人已发展到拉着手说话了。 徐九九看着商羊舞,满脸欢喜,眼中却满是戏谑,笑道:“你们夫妻可真是不晓世事的绝配啊。” 惜年摇手道:“商哥哥可是什么都懂的。” 商羊舞却是听出了弦外之音,心道,莫非九公主从惜年那旁敲侧击,打听到了什么。再看向徐九九。徐九九却是站到桌边欣赏厨艺去了。 坐定,布上酒,徐九九住毎一盘各拈了一筷子菜,缓缓吃下,仔细回味,叹道:“该懂的,你确实什么都懂啊。” 商羊舞举杯不语,仰颈喝下一杯。 惜年听到九公主夸赞商羊舞,心中对九公主又添了两分好感,傻傻的也喝下一杯,认真道:“商哥哥做的菜,是天下笫一好吃的。” 徐九九笑道:“商兄应该跟惜年妹妹学学,说好听话,首先要真诚才行。” 酒至半酣。 徐九九拈起酒杯,举起,复又放下,极认真地问道:“何以商兄对神教与朝庭将要到来的报复不以为然?” 商羊舞笑道:“神教绝对不会大张旗鼓进入石头城与我为敌,至多来几个高手刺杀我。至么晋国朝庭,那数千兵马闭门不出,自然在等待援兵,不过,那也是十日以后的事了,过了这十日,我的人早就撤出石头城,而我,自然是要逃的。” 徐九九若有所思沉吟不语,温如玉被揭开贪虐的真面目之后,轲山圣侠在石头城己被百姓奉为神明,公开与之为敌,这个反派形象,神教确实是不愿意背,但他为什么也不惧怕荊楚的暗杀呢? 徐九九缓缓道:“我身边那人,莫非你忘了?” 商羊舞颇有些轻佻地哈哈大笑起来,风马牛不相及地说:“有一首曲子,有一个人特别爱唱,我也学会了,你要不要听听?”也不待徐九九回答,站起身来,老气横秋地背负双手,望天,踱步,高声唱道: 上昆仑 摘星辰 觑东洋海则是一掬寒泉滚 魔山一捻细微尘 天高三二寸 地厚一鱼鳞 抬头天外觑 无我一般人 这首歌如一把足以劈天的巨刃,霸气太足,视昆仑与魔山于无物。徐九九叹道:“这样的歌,自然只有尊师才敢唱。” 商羊舞这才转过身,仰天浩叹:“商羊舞啊商羊舞,你的命实在太好了,有这样的师父在,试问天下谁敢动你分毫?” 徐九九怒道:“你不要脸,难道你师父也不要脸吗?” 商羊舞不屑道:“你可以让荆楚去打听打听,我可是师父最疼爱的关门弟子,要是我都被人杀了,他还要脸干什么?” 徐九九气结,无语。 商羊舞又有些卖弄地说:“你们应该去查查,我下山的时间,正是我师父向世人宣布归来的时间,这其中的玄机,难道荆楚不知道?你应该去奉劝荆楚兄,别老想对我动手,以老欺小,以强凌弱,万一我师父一怒之下迁怒神教,就殃及池鱼了。” 徐九九讥笑道:“只会仗着师父名头的懦夫。” “不不,如果不接受同辈,或同境的挑战,我师父说了,他会亲自宰了我的。我们轲门规矩最是追求公平二字,你们神教可以去找个少年高手来杀了我,也可以去找个八十岁的知命高手来杀了我,舍此,就犯了我轲门的大忌,我师父发起疯来,可不怎么讲究。你们千万不要忘了,他的外号,就叫轲猛。猛嘛,就是发起狠来杀了再说。所以他才自己唱:“抬头天外觑,无我一般人!” 商羊舞说完,正想哈哈大笑几声,徐九九闷哼一声,仿佛受了内伤,跄踉奔出门外。商羊舞惊道:“九公主,九公主…...”,却哪里还看得见九公主美丽的身影。 第一百一十二章 石头城里唯一的乞丐 http://..org/ 温府挤满了石头城的百姓,一箱一箱的东西摆满了宽阔的前院,数百青衣汉子犹在进进出出地忙碌着。 箱子都关得严实,还贴了封条,写了藏书二字,封条是温如玉自己贴的,因为上面有他的私印。 大门没有关,门口也没有守卫,刚开始几个人探着头偷窥,然后慢慢移进院内,青衣汉子们似乎并不反感有人围观抄家,甚至还和善地扔了几条凳子过来,于是堵在门口的一大群人都涌进了温府,把数百个箱子围了水泄不通。 看热闹的还有几个读书人,自然认得封条的字和印章,于是有一些不解,也有些不满,小声道:“都是些藏书罢了,温大人是个饱学好书的人,这数百箱藏书又能说明什么?” 也有人斥责那些读书人:“还没搬完,等下肯定就会有金银搬出来,据说大德粮行就是温夫人开的,温府怎么会没有一座金银山?” “哼!据说,又是据说,没有赃物,据说就可能是谣言。” 又搬出几十个箱子,还是写着藏书的封条。几个读书人脸上的讥讽之意越来越盛,心道:“什么圣侠,不过一群悍匪而己,搜不出金银,我看这个轲山圣侠如何收场?” 那些曾对温如玉贪赎之说深信不疑的百姓,都有些动摇,人群窃窃私语之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箱子己经搬完,几个帐房捧出登记的小册子,站到许多身边,数百青衣汉子分开,每一个箱子面前都站了一个。 “开箱!” 数百个箱子同时打开。 因为过于震惊,围观的人都静了下来。 除了几箱书画,数百个箱子,居然,装满了金银珠宝。 石头城是晋国的第二大城市,有五十万人口之巨,这些金银如果去购买粮食,可以让这石头城的人吃上一年。 温如玉坐着破车,穿着打着无数个补丁的官服,谁能想到温府能藏着这样惊天的财富。石头城每一年的春夏之交,都要饿死一些人,每一年的这个时候,温如玉都会出来为生民祈福,为艰辛贫穷的百姓流几回怜惜的眼泪,谁能想到那原来是鳄鱼的眼泪? 片刻的寂静之后,人群的愤怒情绪便开始爆发,叫骂随之而来。 许多站到一个箱子上面,踩在一堆金银上面,高声道:“这是石头城百姓的血汗,自然要还给你们,诸位可以推举精干老成的人,助我清点造册,这些金银将发还给石头城的百姓,另外,大德粮行有还两座粮仓,藏有数十万石粮,也要无偿发还给你们。请诸位回去周知街坊。” 温如玉和温夫人正坐在温府后院,已经有十来个时辰没有进食,下人们己经奔逃,自然再也没有人来侍奉。前院鼎沸的人声,使后院显得更加的凄凉。 温如玉神色平静,努力挺直腰杆,闭目养神。温夫人失去了凶悍之气,坐得十分的委顿。 “温大人觉得腹中饥饿吗?”许多走进后院,远远地笑道。 “商公子莫非想饿死老夫不成?”温如玉缓缓张开眼,道。 “我们少东家说,二十三年前你冻饿在商府门口,被商府所救,但你不领这份情,首告商府谋逆,自然就应该再回去饿死,可惜不是冬天,还冻不着你。” 温如玉垂下头,沉默良久,才拱手道:“院中有些疏果,乃是老妻自己种的,可否让我们食些疏果。” 许多摇了揺头,笑道:“那怎么成?少东家的吩咐是,温府里的食物,你除了喝水,其他都不准吃,否则,就等同于自杀,少东家会去京都杀光你全家的。” 温如玉饿得终于有些支持不住,腰也软了下来。 许多看着努力挺起头,保持最后一丝尊严的温如玉,似乎有些于心不忍,轻卢提醒道:“我们少东家的这道命令,其实颇有些漏洞,偏生他又一言九鼎的性子,只要温大人抓住了这个漏洞,倒不一定真会饿死。” 温如玉仔细一想,便马上找出漏洞所在,颇有些激动地问:“阁下是说,只要是温府外的食物,商,商公子是不禁止我吃的?” 许多颔首不语。 温如玉颤声道:“我,我可以自由出府?” “少东家没有禁止你出府的命令,我们自然不敢拦你。”许多笑道。 “如此,就多谢了。”温如玉喜动于色,扶起温夫人便要出府。 “等等,你身上没什么银子了吧?”许多问道。 温如玉茫然摇了摇头,心道,被你们搜了数次身,身上哪还藏得下什么银子。 “那么,温大人靠什么能找到吃的呢?”许多笑道。 “老夫在石头城也还有些故旧。”许多的细致关心,让温如玉有些感激。 “人性都捧高踩低,温大人如今的境况,你觉得那些故旧会请你吃酒席吗?” “那,请恩人明示,温某没齿不忘。” 许多拍了一下手掌,两个乞丐走进小院,把手中的木棍和两个破碗放到温如玉面前,又躬身退出后院。 “这?!” “愚以为,为今之计,温大人的唯一生路,就是去街头行乞。”许多认真道。 温大人这才反应过来,一脚踢飞面前的破碗,嘶声大吼:“死则死尔,竖子安敢如此欺我!” “一点建议而己,温大人愿意活活饿死,这份骨气在下佩服。”许多说完,便哈哈一笑离开了后院。 第二日,深夜,温如玉扶着老妻从后门走出了温府,首先去了赵侍郎家,敲了许久的门,高声喊了许久,都没有回应。又去了其他几个故旧的府邸,倒是有两个不明就里地开了门,一看是温大人,吓得马上又把门关得更紧了些。 温如玉瘫软在高墙下,许多带着几个人过来,劝道:“回去吧,温大人,再挨多几日,朝廷援兵一到,温大人就能逃出生天了。“ 在经过三个日夜的饥火炙烤之后,温如玉夫妇终于手持木棍和破碗,颤颤地走向了石头城的街头。在尊严和饿死之间,他作了选择。 作为一个刚入行的乞丐,温如玉还是有些挣扎,于是把头发披散,覆住了大半个脸。那只清洗得过份干净的破碗,也似乎可以看到温如玉的顽强:无论何种境地,他都想多活出几分人的样子来。 石头城的百姓都分到了一笔巨款,那些乞丐在一夜之间都消失了,温如玉就成了石头城唯一的乞丐。自然引来了好奇的目光,当有人明白过来,这个老丐原来竟是温大人之后,温如玉行走的街道就出现了拥堵。 十数个青衣大汉过来,劝散了人群。温如玉就势当街坐下,把破碗放在面前。并不高声乞怜,而是挺着头,仿佛老僧入定般的沉默。 “温大人这种姿势,似乎不大专业啊。”许多走到温如玉身后,道。 “现在的石头城,除了商公子,恐怕不会有人敢施舍我了。我叫得再大声,又有什么用呢?”温如玉轻叹道。 “有理。既然如此,温如大何必还要出来丢这个脸呢?”许多讥笑道。 “我的脸面就是朝庭的脸面,商公子折辱我越厉害,晋皇就会越愤怒。以一人抗一国的追杀报复,我以为商公子殊为不智啊。”温如玉小声道。 许多默然,挥挥手,一个青衣大汉在温氏夫妇的破碗里,放进了两个鸽子蛋大小的饭团。 许多叹一口气,道:“你这样的话,我也曾对我们少东家说过。” 温如玉把那个饭团扔进嘴,细细嚼了许久,慢慢咽下,道:“这是我吃过最美妙的美味,谢谢。商公子坚持要如此折辱我,自然是不在乎大晋皇帝的报复了。” “我们少东家当时就回答了我一句话。” “老夫愿问其详。”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如此,我就毎天坐到街头来乞讨吧,如果你多给我几个饭团,老夫还可以高声乞怜几句,我倒要看看,到底是皇帝活剐了他,还是被他拉下马来。”温如玉撩起了覆住脸的凌乱白发,认真地束回头顶,一丝淡淡的讥笑浮上老脸,缓缓说道。 第一百一十三章 厌,与不厌 http://..org/ 经过十余年的迅猛发展,生民商行在魏晋两国己有数万间商铺,几乎每个城市的繁华街道,都会有生民商行的产业,这些产业,随时可以成为商羊舞的触角,了解毎一座城市的任何信息。 从成立商行的那一天起,商羊舞就开始策划自已若干年后的南晋复仇之行,而石头城,是这个计划中极重要的一点。 仁德街有个茶楼,大而奢华的茶楼,是官绅士子神官常来的地方。老板是个曾经落第的士子,云游数年后,回到石头城,就开下了这个茶庄。 商羊舞和惜年就坐在这个茶庄二楼的一个雅间里,商羊舞靠着窗口,正可以看到在仁德街乞讨的温如玉。经过几天的适应,温如玉的乞怜声己经有几分职业的熟练。 许多跟在茶楼老板后面,推门而入,茶楼老板转身掩上门,这才十分恭敬地走到商羊舞面前,揖手道:“少东家,因为温如玉临街乞食,说你有辱斯文的,是白石书院的学生,据说,他们中间有不少人写了诗,讥讽少东家,还听说有人在石头城内寻找少东家,说是要看看轲山圣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莽夫。” 原来,这个茶楼还是生民商行的产业。 白泽化成猫伏在窗台上,正兴致勃勃看着仁德街的热闹,听到有人对商羊舞的莽夫评价,白泽仰头,无声地抖了几下,猫,当然不宜发出笑声,于是白泽就只好演了一全套仰天狂笑的动作。 身为有辱斯文的莽夫,商羊舞极不合时宜地打开折扇,轻轻摇了几摇,然后轻轻击打了几下仰天抖动的那只白猫,笑着对茶楼老板道:“你去,让小二到门口偷窥几下,然后把我与惜姑娘在这里喝茶的消息放出去,一帮蠢学生可以不见,来到石头城,怎能不见一见横山先生。” 茶楼老板心领神会,领命而去。 许多这才禀告道:“所有已暴露的力量己撤出石头城,分散前往少东家指定的地点。” 商羊舞微微颔首。见许多欲言又止的样子,商羊舞笑道:“有什么话直接说,我还没莽夫到杀谏士的份上。” 许多赶紧趋前两步,弯下腰,道:“按少东家的吩咐,温如玉现在几乎敢拖住人乞食了,因而,毎天多派了五个饭团给他,这样下去,哪里还饿得死他,他今天还向我讨酒喝了,说只要给他一小杯酒,他还可以当街唱几段莲花落。” 商羊舞哈哈大笑起来,道:“给他!” 许多小声道:“我觉得温如玉用心不良。” “唔,他越丑化自己,官绅士子就会越坚信是我在用武力,欺凌羞辱他们这个集团,就越会对我产生反感。哈哈,我辈行事,岂可因这帮蛆蝇的看法而畏足不前。” “只是,如果温如玉不死,等少东家走后,他会不会在石头城卷土重来?” “人,永远不可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见许多迷惑不解,商羊舞复又笑道:“石头城的人已经起了变化,温如玉再也掌控不到这座城了。而且,温如玉活不了!” 一听温如玉活不了,许多以为商羊舞另有安排,这才放下心来,躬身退出了茶室。 惜年对窗外的热闹毫不关心,也根本不想听什么许多,茶行老板说话,只盘腿坐在茶几旁傻傻地出神。商羊舞习惯性地摸了摸惜年的头,然后在她面前倒了一杯茶。 惜年这才回过神来,对于商羊舞亲眤的抚摸,居然生出了羞意,粉白的脸上便添了几丝极好看的浅红,如春风拂上了静美的潭水,商羊舞鬼使神差地,把手掌慢慢移到惜年的脸上。惜年从心里生出极欢喜的笑意,伸出手,捉住盖在自已脸上的手掌,痴痴地对望。 白泽生出一阵鄙意,心道,都当我瞎了吗?日日夜夜相对,怎么还吃了极乐丹似的,真真是有辱斯文。于是冷哼一声,跳上屋顶,欣赏温如玉抑扬顿挫的莲花落唱功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商羊舞才移开目光。因为一个极有威仪的老者,不请而至,皓首方巾,因为生气,一对眉毛有些抖动,清瞿的脸上写满了愤怒与鄙视。老者的身后跟了有数十个方巾少年,看到屋内的情形,都圆瞪了双眼,有讶异,有艳慕,更有一脉相承的愤怒与鄙视。 那女人太美,那男人又太肆无忌惮的无耻,因为这么多人围观,他依然把手放在那女人脸上,若不是有太多人见过这对男女,谁能想到他们竟然会是轲山圣侠?! 商羊舞又把目光移到惜年脸上,笑道:“你昨夜又要我写诗给你,现在这堆厌物来了,我才突然有了灵感,‘相看两不厌,唯有俏惜年’如何?哈哈哈…….” “昨夜”二字,又让那帮少年呼吸加重了许多,这两个字,再加上这样惊心动魄的美人,不得不令人产生遐想,然后忌妒得发狂。于是怒气加重,双目赤红,宛如一群四蹄蹬进地里,准备顶翻对手的斗牛。 那老者自己找个座位,抖了抖长衫,坐成一副我是你祖宗的模样,面沉如霜,冷哼道:“我原以为,你不过有辱斯文,现在看来还是个轻浮之极的小淫贼。” 商羊舞压住惜年的手,打开折扇,更加轻浮而风骚地轻摇了几下,笑道:“此屋有门否?” 老者不答,身后站出一书生,道:“有又如何?” “非请而入,可谓不知礼,经书有云‘非礼勿视’,可谓不知趣,这间雅室是我花钱包下的,目然就成了我的私密空间,它就好比我的一条裤子,你们强行钻进我的裤子里,居然还跟老子谈什么斯文,到底是你们妈妈把你们生蠢了,还是被你们狗屁不通的老师教蠢了?!” 老者万料不到这小贼言辞如此锋利,实在不想同他纠缠裤子问题,还是只有端坐,抵死作祖宗相。 少年们被激出血性,哪里还会想到这位原是个杀人如麻的。于是呱噪一片。 商羊舞却是显出了风度,极闲雅地又耍起了那把道具折扇,悠然微笑道:“你们是过来讲理的,还是想过来打架的。” 屋内顿时一静,打架二字犹如一瓢至冰凉的冷水,兜头淋在众书生的头上,让他们想起残酷的现实-----坐在茶几旁的少年,原是打架界的至尊! 笫一百一十四章 圣人不利己,忧济在元元 http://..org/ 老者这才拈须,作教书育人状,正色道:“理者,万物之所倚也,老夫自然是过来讲理的。” 既然讲理,当然要有个讲理的样子,商羊舞站了起来,持主人礼,道:“老先生过门问理,敢请教老先生尊姓大名。”。 老者白恃名满天下,一出面,所有人都应该作久仰状才对,不料这个小贼居然极认真地让自己报名号,而用了“过门问理”四个字,好象众人气势汹汹过来,是想向他求教似的。老者自是十分的不满,又冷哼一声,不愿作答。 “白石书院的横山先生,只要稍稍读过书的人都知道。”老者身后的学生,适时作了抢答。 “哦,原来是横山先生,久仰”。久仰二字,此时才跚跚来迟,自是现得商羊舞诚然有些不足。 “不知横山先生这次汹汹而过,撞门而入,要同我讲一个什么样的理?”商羊舞坐回茶几旁。悠悠喝下一杯惜年泡下的茶,笑道。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温大人有错,自然应该交由朝廷处理,圣侠先生如此私设刑堂,折辱温大人,是否有辱圣贤之义?据说圣侠先生在越城烟渚楼上曾吟得一首好词,想是饱读过诗书之人,岂不闻‘君子之道,唯仁恕而己’乎?”横山先生因为自感一身正气,所以这番话说得字正腔圆中气十足。 商羊舞看向窗外,茶楼下的人越来越多,横山先生问罪轲山圣侠这样的事,足以让全城沸腾,又岂会少了观众。茶楼内已经人满为患,于是便都围在楼下听风声。 茶楼所有的茶座都己爆满,有好事者还铺开了笔墨,准备抄录。 轲山圣侠烟渚楼头的那首词,己成四处传诵的名作,自然被读书人视为才兼文武的少年名士。而横山先生在晋国读书人中享有极高的威望,这一次挟风雷而至,不知道会不会让轲山圣侠归心,而生出一段石头城以德服人以理服人的佳话? “横山先生自是饱学之士,仁恕二字说得精当,在下想问一问,横山先生来白石书院有多久了?”商羊舞收回飘向窗外的目光,漫不经心地问道。 这种问题,横山先生自是不屑答的。 商羊舞用折扇轻敲了数下茶几,笑道:“一十五载春与秋,园里桃花开未休。这是横山先生的打油名作,想来横山先生来石头城有一十五个年头了。” “你……..”横山先生结舌气急,身后学生都成了怒目金刚。 “然则,温大人为一城之父毌,家中财如山聚,而十七年间,石头城冻饿而死者便有数千,这十七年,朝廷在哪里?横山先生又在哪里?横山先与温大人共居石头城一十五载,咫尺之遥,却未发半句劝戒之词,这,对横山先生的仁恕君子的形象很不好啊,在下也喜欢作几首打油诗,一向仰慕著作等身的横山先生,为先生计,代为出手教一教温大的仁恕之道罢了。”商羊舞又翘起了嘴角,淡淡笑道。 横山先生背上冷汗直流,今日被学生们窜掇,仗着一身正气而来,一个不幸。就可能在这个小小的茶楼丧掉数十年的清誊,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少年,剑能杀人,嘴也杀得了人。横山气势为之一弱,眼中生出几分前辈对后辈的慈爱与期待,叹道:“温如玉残虐,不足为法,小公子天仙般的人物,且勿以暴制暴,生出一身的戾气啊。” 果然不愧大德先贤,众人心中不免对横山先生又多了几分敬意。唯仁者能容物,爱亲朋易,爱敌人难。商羊舞口舌如剑,横山先生竟以慈爱化之。大道无形,大德无疆! “我也没有想让他去行什么乞,只不辽让他饿上一饿,学会横山先生的仁恕道罢了,温大人常说:‘失节事大,饿死事小’,但生死关头,他竟然饿怕了,非要弃大而取小,在下实在无能为力啊,你听听,他的莲花落唱得多欢愉。横山先生没有经过饥饿的洗礼,也不知先生的斯文大道,是否如温大人这般脆弱,连小小的饿死都经不起。”商羊舞悠悠说道。 “老夫一身耿骨,岂可与温某这种斯文败类相提并论,小公子讲理,且不可乱沷污水,老夫不与你计较,要是别人,会以为小公子缺少教养的。”横山先生终于降下云头,现出了几分属于凡间的怒火。 “说起耿骨,我这里有一句诗想请教横山先生,‘使君一行泪,魂上九重天’算不算硬骨之作?”商羊舞又站了起来,风度翩翩地走到横山先生面前,认真辑手道。 沉默,死寂一般的沉默。学生们都若有所思,低下了头,颇有些羞惭。横山先生如喝了一顿大酒,面色红润,坐立不稳,用手指点着正弯腰行礼的商羊舞:“你…….”。 “横山先生一生作过太多这样的‘耿骨’巨作,想是忘记了,石头城饿死人后,温如玉两行腥腥作态的鳄鱼泪,你做出的赞歌?人死了没关系,只要温使君过来哭几声,那些鬼魂是会进入九重天的,简直是劝人饿死的巨作啊。横山先生的仁恕,惠及地下枯骨多矣。”商羊舞悠悠叹道。 横山先生终是扛不住这山一般沉重的击打,饶是一身硬骨,也被压得瘫软在椅上。茶楼上下大哗,先是惊呼,再是哄笑,最后都归于深深的鄙视。 这首诗,是十年前横山先生与温如玉的唱酬之作,知者甚少,就是知道的,十年的时光,也大概忘记了。想不到,轲山圣侠博闻强记到这种地步。但如果不是早就盯上横山先生,又怎会费心与记下他的诗作呢?莫非这横山先生与轲山圣侠有什么旧怨?亦或,横山先生如温如玉一般,是一个作恶多端的伪君子,惹来了轲山圣侠除暴安良的义愤?众人交头接耳,交流猜测心得。 “老夫自问平生无愧,公子如此污我清誉,可与老夫有宿怨否?”横山先生强自撑起老骨,把手放在胸口,缓缓道。 “如果老先生认为你的什么清誉是我毁掉的,我这还有一首诗背来请教先生。”商羊舞不喜不怒,不疾不徐,道。 死猪不怕开水烫,横山先生的好奇心战胜了羞耻心,强打起精神,坐正,道:“小子利齿伶牙,老夫自叹不如,倒真想看看你还有什么更污的水沷向老夫。” “天不生商师,万古如长夜”。商羊舞叹道:“这才是横山先生的成名作,当年叩门投诗,得到商太师的赏识举荐,一年数迁。商师死有一十八年,横山先生并没有过什么暗无天日的苦日子,连冤都没有替你的商师喊一声,怕受牵连,匆匆挂冠,删去书中的这句诗作,逃到石头城,受到温如玉的庇护,顺势装成了隐士,又得到了偌大的名头,横山先生,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你与温如玉能活这么久,不是因为骨头硬,而是因为皮硬啊。” 横山先生吐出几口鲜血,往后倒去,瞋目,嘶声道:“你你……商商……” 商羊舞凑到横山先生的耳边,低声道:“我是你商师的亲孙子,你快死去吧,不然,我也让你去街头乞食。” 横山先生嗬嗬数声,双腿抖动数下,就此寂然无声。 商羊舞指着横山先生,对那群学生笑道:“你们老师羞愧死了。这恐怕是他这一生骨头最硬的一回。” 雅间内的众书生俯首不首。 商羊舞取过许多递过的笔,走到雪白的墙边,写下了两行大字。 “圣人不利己,忧济在元元”。 写完,扔下笔,牵着惜年,带着白猫,扬长而去。 行至无人处,白泽赞道:“小子,你很会耍帅嘛。” “刚刚死的是一位天下闻名的演员,我只好演上一段送送他。”商羊舞叹道。 “圣人不利己,忧济在元元,很好啊,我们要做真的圣人,演员足以欺人,但欺不了天,修行境界总上不去,比如杂毛老道。商老弟‘忧济元元’,要忧出真情实感才行。”白泽颇有见地地指出演员的不足之处。 “天下哪有什么毫不利己,专以利他的人。有些话骗骗别人就行了,可别演得把自己都给骗了。”商羊舞笑道。 第一百一十五章 誓要血祭的白泽 http://..org/ 连许多都撤出了石头城,商羊舞没有再去茶楼观赏温如玉。而是回到那座极普通的小院,喝酒,看书,逗惜年。好象要在小院里与惜年相守白头的样子。 那只小白猫,走出了老虎的姿态,从房内威风凜凜踱步而出。 白泽保持这种牛叉的姿态,己经绕着商羊舞走了好几圈。但商羊舞正仰在椅上,望着蓝天出神,没有及时关注到得意的白泽。 “有什么疑解,你应该问我嘛,有些时候,就是想破你的小脑,还不如你白哥点拔你一二。” “我在想,如果晋皇的人到了,打不过的话,我的逃跑路线。” “你就这么肯定你打不过人家?”白泽嗤笑道。 “晋国的存续时间,比大魏要久远得多,数次被人攻进京都,结果敌人都全军覆没,不要看轻这个国家的底蕴,用兵之道,未虑胜先虑败,江湖之道,安全第一嘛。”商羊舞笑道。 “如果担心打不过,那你现在还等在石头城干什么?” “我在石头城等的时间越久,许多他们就越安全,毕竟,我才是晋皇颜面尽丧的罪魁祸首。有我这个目标在这吸引眼球,许多他们才能逃脱” “莫非,这就是‘圣人不利己?’商老弟好担待嘛。” “没有那么高尚,只不过,我也想看看晋皇的手段而己,谨慎,不能玩成了胆小。”商羊舞笑道。 白猫往地上一滚,化成白泽的本体,鹿角而虎首。 好久没见白泽化身本体,商羊舞倒有些不适应,定定地看着白泽,总觉得白泽今天的气质,与在轲山上己截然不同。 “哈哈…….既然在考虑逃跑,是不是还担心自己速度不行,跑不过人家。”白泽语气中没有半分“与君同忧”的道义,甚至还很有些讥讽的味道。 白泽又围着商羊舞转了一圈,甚至还用前蹄敲击着地面,仿佛一个人用手赏拍击桌面的欢快。 这就是炫耀了,等待有人傻乎乎提问,然后他就与你分享喜悦的炫耀。 商羊舞从来是个很识趣的人,于是赞道:“白兄今天气质大异于往日,帅得令人仰视啊。” “哈哈哈,我本以为商老弟是个反应迟钝的人,这回总算聪明了一回,白哥这回要让你看看,什么才叫直正的圣兽。”说完,扑楞楞几声,一对银色的,仿佛发出圣光的翅膀,便从白泽满是白色鳞甲的背上伸出,伸到一丈有余,才静在空中。 惜年正从房间端出茶盘,猛然见到这对威猛的翅膀,一时惊到失神,茶盘从手中坠落。一道银光闪过,茶盘被那对翅膀托住,送到商羊舞面前的小桌上。 “恭喜白兄的一对圣翅重获新生,其中有什么奥妙,白兄应该与我们分享分享。”商羊舞鼓掌欢笑道。 “啊哈哈,白大爷是天下第一的圣兽,修的是德行。圣翅重获新生,自然是因为本圣兽这次汇湖之行积了大徳。”白泽大吹法螺。 惜年是个老实人,虽然没有说话,但单纯的表情,就是个傻子,都可以看出她在毫无保留地,鄙视这种无节操的吹牛。 白泽的自恋受到重击,很有些生气,嚷道:“我率领商老弟出来行走江湖,他积德自然就等于我积德,这还是因为我与他还没有血祭,要是血祭了,我与他的德行浑然一体,解救石头城数十万百姓,这么大的善事,我的圣翅也许就完全恢复如初了。哎哟,对啊,血祭!” 商羊舞忙岔开血祭的话题,笑问道:“现在白兄有了圣翅,速度会如何?” “我是圣人的坐骑,你说速度会怎样?分光而捉影,游于昆仑与苍海之间,也不过数息罢了。可惜,这世上没有圣人,我还只有一对刚刚恢复一半的翅膀,不过,就我这半残的双翅,也是要快过小惜年了。”白泽又是遗憾又是自傲地说。 凤凰的速度,已快到惊世赅俗,是世上最快的速度之一。白泽的一对翅膀仅恢复一半,居然比惜年还要快。商羊舞一番盘算,心道:“真是磕睡时遇到了送枕头,正在考虑怎样逃脱追杀,白泽的双翅就好了。” “啊哈,商老弟打岔,问了一顿废话,我差点把血祭大事忘了,来来来,商老弟,圣人不利己,快快献出你的心头血,往我角上滴上数滴,我再自己念一段经文,这血祭术就算成了。”白泽拍着双翅,欢笑道。 “我身体特殊,恐怕刺不出血。” “有泽披剑啊,无坚不摧的。” “我怕痛。” “你个蠢货,本圣兽心甘情愿让你血祭,连经文都自己念,你居然东推西推,连怕痛的理由都说出来。”白泽终于失去了耐心,恼羞成怒。 “唉,我听说圣兽被血祭,就是认主,你说你找一个主人来管你有什么好?”商羊舞叹道。 “认个屁主,血祭之后,我照样是老大,你还是商老弟,我九千岁了,你才十八岁,你好意思称什么主人?圣人不利己,知道吗,你要不忘初心,知道吗,你叫了我一声白兄,就应该一辈子叫白兄,知道吗?”白泽外强中干色厉内荏地训斥道。 “最主要是,我不能保证自己干的全是什么善事,万一缺了大德,害你半残就不好了,白兄,血祭之事,对你尤为重要,而我不是一个负责任的人,也不想负这个责任,白兄,献出商某几滴心头血容易,你可要三思啊。自己的命运,最好自己掌握。”商羊舞神情十分认真地劝道。 白泽烦恼之极地在院子里走了几步,商羊舞过于惫赖,缺乏圣人的气质。但跟他出来混,自己还是蛮舒爽的。想想自已在神教里过的苦逼日子,最近随时可以充大爷的生活,就更加比蜜还要甜三分了。 “好吧,你要干了缺德事,我自认倒霉,绝不怨你,行了吧。快点弄点心头血来,别怪白爷没给你机会,趁我这会冲动,赶紧血祭。跟本圣兽拉上关系,可是有天大的好处的哟,你以后会明白的。”白泽威逼利诱道。 商羊舞见劝阻不了,为了兄弟之谊,只好抽出泽被剑,长叹一声,往自己胸头刺去……. 第一百一十六章 化蝶的圣旨 http://..org/ 地面传来颤动,桌面上的茶杯抖动,茶水洒了出来。 商羊舞本仰躺在一张椅上,此刻有些惊讶,坐了起来,皱了皱眉。 颤抖的不仅仅是这座小院,而是整个石头城。 大地如鼓,无数的马蹄如一柄重锤,不停地击打在鼓面上。 石头城陷入恐慌,然后一阵无所适从的喧哗,最后都归于静寂。 当预感到在某种力量面前无能为力,人们都躲了起来。死死地关上门窗。仿如鸵鸟地头埋进沙堆,亦如乌龟把头缩回了龟壳。 静悄悄的石头城,仿如一座死城。 血祭后的白泽与商羊舞建立了某种神秘的联系,心意相通。此刻见商羊舞皱眉,白泽如一道银光,双翅一抖,己飞向空中。 大地重归平静,那柄重锤已然将息。很明显,那支宠大的骑兵并没有进城,而是守在城门之外。 惜年的反应慢了半拍,因为她正在窗前的书案上临帖,商羊舞告诉过她:临帖须静心。于是,她的心静得只看得见面前的一张白纸。当墨汁被书案的颤动引得跳出砚台,污了那一张临帖的纸。惜年才疑惑地抬起头,望向窗外,望向沉默不语的商羊舞。惜年轻轻搁下笔,走出房来,走到商羊舞身后。 白泽从空中跃下,把商羊舞看了又看,仿佛在看一件稀世的宝物。 商羊舞叹道:“我脸上长出花来了吗?” “你脸上没有长出花,是白爷我的脑子里长了花。商老弟,我一向觉得你不错,但无论如何想不到,你已经不错到,可以做一支五万精骑的对手了。石头城被围了,五万,至少五万黑甲骑兵把石头城围了,已经有一支骑兵入城,应该是朝这个院子来了。” 数声巨响,小院的墙倒了,小院周围的所有院落被铲平,一队铁椅踏平了商羊舞周围的所有障碍物,包括那个院墙,那五间房子,院墙下的数棵梨树。。。。。。就这样出现在商羊物面前。 烟尘甫起,商羊舞朝白泽飞快地眨了眨眼,白泽往地上一蹲,就成了一只乖巧伏在商羊舞脚边的白猫。白猫望向烟尘之外,仿佛受了惊吓,纵身跳上商羊舞身旁的大树。 商羊舞没有动,那队骑兵更是静如山岳。 烟尘散去,商羊舞拂了拂衣袖,把面前飘着尘土的一杯残茶倒掉,炉火未熄,水犹沸腾,商羊舞又倒了一杯茶,喝下,然后呸的一声吐了出来,叹道:“可惜,可恶。” 铁骑散开,现出一条通道,三骑从队伍中缓缓而出,越过己倒塌的院墙,慢慢地走到商羊舞面前,俯视商羊舞。 一个身着红色斗鱼服,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笑了起来,声音颇有些轻柔,下马,走到商羊舞面前。道:“吾皇在玉山上的凌云阁备了一壶好茶,等待商公子前去共饮,这些山野之茶,不喝也罢。” 商羊舞还是那般坐着,却没有看与自己说话的人,目光越过红衣男子,落在他身后。因为,他感到了威压,不是一股,而是两股威压。这证明,有两个入神境的高手靠近了自己。 红衣男子身后。有两个黑衣人,连脸都蒙上了黑布,只露出两只眼晴。眼睛里古井无波,看不出任何恐吓或愤怒的内容。 “第一次看到两个入神高手同时出现,而且还蒙着面,所以多看了两眼。”商羊舞笑道,这话自然是对那两个黑衣人说的。 黑衣人站在红衣男子身后,看起来自然是着红衣者身份更高。但商羊舞无视红衣人,对黑衣人说了这句话。红衣人并没有感到被轻视的愤怒,笑容还是那样的轻柔。 “晋皇在玉山备有好茶,你是准备请我去呢?还是要捉我去?”商羊舞这才收回目光,看向红衣男子,笑道。 “如果公子尚存几分故国之心,吾皇自然是盛情相邀,如果公子心中恨意未消,吾皇在玉山上还另建了一座佛堂,希望公子能去佛堂里住上数载,消掉心中怨念,吾皇自然会放公子出来。”红衣男子缓缓说道。 商羊舞沉默不语,在红衣男子看来,这定是在思考其中利弊了。于是上前了小半步,微微弯下身子,以莫大的真挚,轻声道:“当年商太师一案,吾皇也是受奸人蒙蔽,至今痛悔难当,如果公子愿意放下仇怨,晋国之天下,吾皇当与公子共之。” “哦?”商羊舞仿佛颇为意动,扬了扬那两条极好看的眉毛。 红衣男子见商羊舞神色,身子弯得更低了些。 “然则,晋皇的诚意何在?!”商羊舞正色道。 红衣男子笑意更浓烈了些,站直了身子,往身后的黑甲骑兵挥了挥手。 一个官员一路小跑,往红衣男子走来,揖手道:“张公公,这个小贼在石头城的谋逆案,已然铁证如山,下官忍辱负重,正是为了今日指证此贼。” 原来温如玉在黑骑围城的时候,已然回到温府沐浴更衣,赶到仁德街叩见之后,便被红衣男子带到了小院前。因为饿了九天,温如玉清瞿了许多,加上此刻满脸的正气,看来更加的有风度。 一片寒光闪过,同时飞起一条红色的腿影,温如玉的头颅飞起,尸身被踢开数丈,飞入断壁残垣之中,头颅侧飞开三尺,掉落在地。张公公扬刀,出脚一气呵成。扬刀是为杀人,出腿是踢开尸身,以免鲜血洒到商羊舞身上。既有对温如玉的狠辣,又有对商羊舞的体贴。 “这是吾皇的诚意。”着红衣的张公公轻笑道。 商羊舞神色未动。 “温贼为一州之牧,不思报效皇恩,反而倒行逆施,敲骨吸髓,商公子为前太师之孙,满门忠烈,惜太师受温贼陷害,朕日日痛悔,乃命商氏羊舞袭传国侯之国爵,代天巡守,过石头城,诛温贼,散财于民。”张公公目注商羊舞,道:“这是临行前,吾皇亲口所述。” “如此说来,在朝廷那,商某不但无罪反而有功了。而石头城的百姓也会深感皇恩浩荡。一箭数雕,皇帝想得很周全啊。”商羊舞叹道。 “吾皇只不过在向商公子展示最大的诚意罢了。”张公公认真地看着商羊舞,微躬说。 商羊舞指着那两个蒙面黑衣人,和断墙外的无数黑骑,笑道:“既如此有诚意,这又算什么。” “这是吾皇在等待商公子付出诚意。”张公公正色道。 “有这两位压阵,商某的诚意当然会很足”。商羊舞看着那两位蒙面入神境,笑道。 “如此,便请商公子接旨。”张公公的声音突然高了数分,显出皇家的气派来。 商羊舞拍了拍自己的膝盖,认真地问道:“皇帝的诚意里,有没有赐给我见君不跪的特权?” 张公公本来是要等商公子拜倒,再宣读圣旨的。见商公子如此一问,怔了片刻,想起晋皇的交待,微叹了一口气,双手捧着圣旨,放到商羊舞面前的桌上,再退后数步,垂首不语。 商羊舞自始至终没有站起来,此刻见到面前的圣旨,眉头又掀了数下,这才缓缓站起,一只手轻拈过那一卷圣旨,双手一拍,那圣旨化成斑斓的纸片,宛如无数的蝴蝶飞在空中。 第一百一十六章 化蝶的圣旨 http://..org/ 地面传来颤动,桌面上的茶杯抖动,茶水洒了出来。 商羊舞本仰躺在一张椅上,此刻有些惊讶,坐了起来,皱了皱眉。 颤抖的不仅仅是这座小院,而是整个石头城。 大地如鼓,无数的马蹄如一柄重锤,不停地击打在鼓面上。 石头城陷入恐慌,然后一阵无所适从的喧哗,最后都归于静寂。 当预感到在某种力量面前无能为力,人们都躲了起来。死死地关上门窗。仿如鸵鸟地头埋进沙堆,亦如乌龟把头缩回了龟壳。 静悄悄的石头城,仿如一座死城。 血祭后的白泽与商羊舞建立了某种神秘的联系,心意相通。此刻见商羊舞皱眉,白泽如一道银光,双翅一抖,己飞向空中。 大地重归平静,那柄重锤已然将息。很明显,那支宠大的骑兵并没有进城,而是守在城门之外。 惜年的反应慢了半拍,因为她正在窗前的书案上临帖,商羊舞告诉过她:临帖须静心。于是,她的心静得只看得见面前的一张白纸。当墨汁被书案的颤动引得跳出砚台,污了那一张临帖的纸。惜年才疑惑地抬起头,望向窗外,望向沉默不语的商羊舞。惜年轻轻搁下笔,走出房来,走到商羊舞身后。 白泽从空中跃下,把商羊舞看了又看,仿佛在看一件稀世的宝物。 商羊舞叹道:“我脸上长出花来了吗?” “你脸上没有长出花,是白爷我的脑子里长了花。商老弟,我一向觉得你不错,但无论如何想不到,你已经不错到,可以做一支五万精骑的对手了。石头城被围了,五万,至少五万黑甲骑兵把石头城围了,已经有一支骑兵入城,应该是朝这个院子来了。” 数声巨响,小院的墙倒了,小院周围的所有院落被铲平,一队铁椅踏平了商羊舞周围的所有障碍物,包括那个院墙,那五间房子,院墙下的数棵梨树。。。。。。就这样出现在商羊物面前。 烟尘甫起,商羊舞朝白泽飞快地眨了眨眼,白泽往地上一蹲,就成了一只乖巧伏在商羊舞脚边的白猫。白猫望向烟尘之外,仿佛受了惊吓,纵身跳上商羊舞身旁的大树。 商羊舞没有动,那队骑兵更是静如山岳。 烟尘散去,商羊舞拂了拂衣袖,把面前飘着尘土的一杯残茶倒掉,炉火未熄,水犹沸腾,商羊舞又倒了一杯茶,喝下,然后呸的一声吐了出来,叹道:“可惜,可恶。” 铁骑散开,现出一条通道,三骑从队伍中缓缓而出,越过己倒塌的院墙,慢慢地走到商羊舞面前,俯视商羊舞。 一个身着红色斗鱼服,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笑了起来,声音颇有些轻柔,下马,走到商羊舞面前。道:“吾皇在玉山上的凌云阁备了一壶好茶,等待商公子前去共饮,这些山野之茶,不喝也罢。” 商羊舞还是那般坐着,却没有看与自己说话的人,目光越过红衣男子,落在他身后。因为,他感到了威压,不是一股,而是两股威压。这证明,有两个入神境的高手靠近了自己。 红衣男子身后。有两个黑衣人,连脸都蒙上了黑布,只露出两只眼晴。眼睛里古井无波,看不出任何恐吓或愤怒的内容。 “第一次看到两个入神高手同时出现,而且还蒙着面,所以多看了两眼。”商羊舞笑道,这话自然是对那两个黑衣人说的。 黑衣人站在红衣男子身后,看起来自然是着红衣者身份更高。但商羊舞无视红衣人,对黑衣人说了这句话。红衣人并没有感到被轻视的愤怒,笑容还是那样的轻柔。 “晋皇在玉山备有好茶,你是准备请我去呢?还是要捉我去?”商羊舞这才收回目光,看向红衣男子,笑道。 “如果公子尚存几分故国之心,吾皇自然是盛情相邀,如果公子心中恨意未消,吾皇在玉山上还另建了一座佛堂,希望公子能去佛堂里住上数载,消掉心中怨念,吾皇自然会放公子出来。”红衣男子缓缓说道。 商羊舞沉默不语,在红衣男子看来,这定是在思考其中利弊了。于是上前了小半步,微微弯下身子,以莫大的真挚,轻声道:“当年商太师一案,吾皇也是受奸人蒙蔽,至今痛悔难当,如果公子愿意放下仇怨,晋国之天下,吾皇当与公子共之。” “哦?”商羊舞仿佛颇为意动,扬了扬那两条极好看的眉毛。 红衣男子见商羊舞神色,身子弯得更低了些。 “然则,晋皇的诚意何在?!”商羊舞正色道。 红衣男子笑意更浓烈了些,站直了身子,往身后的黑甲骑兵挥了挥手。 一个官员一路小跑,往红衣男子走来,揖手道:“张公公,这个小贼在石头城的谋逆案,已然铁证如山,下官忍辱负重,正是为了今日指证此贼。” 原来温如玉在黑骑围城的时候,已然回到温府沐浴更衣,赶到仁德街叩见之后,便被红衣男子带到了小院前。因为饿了九天,温如玉清瞿了许多,加上此刻满脸的正气,看来更加的有风度。 一片寒光闪过,同时飞起一条红色的腿影,温如玉的头颅飞起,尸身被踢开数丈,飞入断壁残垣之中,头颅侧飞开三尺,掉落在地。张公公扬刀,出脚一气呵成。扬刀是为杀人,出腿是踢开尸身,以免鲜血洒到商羊舞身上。既有对温如玉的狠辣,又有对商羊舞的体贴。 “这是吾皇的诚意。”着红衣的张公公轻笑道。 商羊舞神色未动。 “温贼为一州之牧,不思报效皇恩,反而倒行逆施,敲骨吸髓,商公子为前太师之孙,满门忠烈,惜太师受温贼陷害,朕日日痛悔,乃命商氏羊舞袭传国侯之国爵,代天巡守,过石头城,诛温贼,散财于民。”张公公目注商羊舞,道:“这是临行前,吾皇亲口所述。” “如此说来,在朝廷那,商某不但无罪反而有功了。而石头城的百姓也会深感皇恩浩荡。一箭数雕,皇帝想得很周全啊。”商羊舞叹道。 “吾皇只不过在向商公子展示最大的诚意罢了。”张公公认真地看着商羊舞,微躬说。 商羊舞指着那两个蒙面黑衣人,和断墙外的无数黑骑,笑道:“既如此有诚意,这又算什么。” “这是吾皇在等待商公子付出诚意。”张公公正色道。 “有这两位压阵,商某的诚意当然会很足”。商羊舞看着那两位蒙面入神境,笑道。 “如此,便请商公子接旨。”张公公的声音突然高了数分,显出皇家的气派来。 商羊舞拍了拍自己的膝盖,认真地问道:“皇帝的诚意里,有没有赐给我见君不跪的特权?” 张公公本来是要等商公子拜倒,再宣读圣旨的。见商公子如此一问,怔了片刻,想起晋皇的交待,微叹了一口气,双手捧着圣旨,放到商羊舞面前的桌上,再退后数步,垂首不语。 商羊舞自始至终没有站起来,此刻见到面前的圣旨,眉头又掀了数下,这才缓缓站起,一只手轻拈过那一卷圣旨,双手一拍,那圣旨化成斑斓的纸片,宛如无数的蝴蝶飞在空中。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天罗 http://..org/ 世上知道轲猛的人不多,特别是晋国,只有修行塔尖的数人,才知道轲猛的存在。如果不是轲山圣侠在晋国的北边闹得太厉害,晋人甚至不知道轲山在哪里。 当商羊舞极嚣张地拍碎了圣旨,立在数十丈开放的晋国骑兵,都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既尔生出愤怒,马足在地上踩动,那是准备冲锋的迹象。 当然,张公公是知道轲山是怎样的存在的。从越城司马戊被杀的时候开始,皇帝收集了太多轲山的信息:天下第一的高手,天下第一的商行,甚至还有数目不详的军队,世上没有出现过的武器,以及一座有些古怪的学校。 这是一个足以匹敌世上任何一个国家的力量。在司马戊被杀之后,皇帝选择了沉默。收到温如玉的密信。皇帝坐在书房,一夜未眠,直到宫中来了两个人,皇帝才写下这道圣旨,命张公公带着拱卫京都的所有精锐,兵发石头城。张公公是皇帝的心腹,自然知道其中所有的秘辛,所以对商羊舞的态度才如此恭敬。当年大魏太子出访京都,张公公的态度亦不过如此。 张公公见过大魏太子的傲慢,所以并不如何惊谎。但食君禄忠君事,身后有数千大晋骑兵,君父被辱,适当的愤怒还是必需表达出来的。张公公不进反退,把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发出尖厉的怒吼:“逆贼大胆!” 商羊舞沉默不语,看了看两个蒙面人腰间的剑,和背上的弓。那剑极普通,仿佛刚刚在街上买的。那张弓却造型奇特,弓弦弯得厉害,乌黑发亮。 张公公沉声道:“你真以为我们不敢杀你?” 一根烧火棍冲了过来,经过张公公的身侧,点向那个带剑的蒙面人。张公公正欲惊呼,便被烧火棍后的商羊舞撞得飞了起来,准确地说,是他自己飞了起来,当商羊舞稍稍靠近,张公公便以十分夸张的姿势,倒飞出去,摔进骑兵群中。从视觉上看,谁都会以为他是被商羊舞撞飞了的。 蒙面人的剑在商羊舞突袭之前,正挂在腰间。当商羊舞的烧火棍来到他面前,那柄剑已到了他的手中。手腕轻抖,宛如在空中虚画了几笔,便生出几朵剑花,寒冷而凛烈的剑花,罩住了商羊舞即将点向他胸口的烧火棍。 花,有无数的花瓣,每一片花瓣,都是一片极锋利的剑意,切割着那根丑陋的烧火棍,和棍子后面的人。 张公公看得一头冷汗,心道,幸亏咱家一早就想好了对策,不然夹在这根棍子和剑之间,恐怕早就被斩成了无数的肉片。 花瓣被烧火棍撞得片片飞起,切断了商羊舞的数百根头发。如果不是商羊舞的体质特殊,这个时候早就成了一具尸体。 商羊舞奋力抽回烧火棍,暴喝一声,扬起烧火棍,突然全无章法,状如疯狂一顿乱抽。无数的棍影砸在无数的花瓣上,那些花,便零落成泥。 蒙面人轻咦道:“疯魔杖法?!”声音有些生硬,仿佛经过刻意的变调。 “你能把‘浣花洗笔’化成剑法,我自然能把‘疯魔杖法’化成棍法。”商羊舞笑道。 以最不讲理的粗暴,对付最讲仪态的华丽,“疯魔杖法”正好是“浣花洗笔”的克星。 蒙面人嘿然不语。扬起剑,便当头劈下。这是所有修行者都曾见过的,最最普通的一招。蒙面人化剑为刀为斧,一股恐怖的力量随着剑影,以山岳之势砍向商羊舞。 以入神境对知命,还让商羊舞使出了一套疯魔杖法。蒙面人本一向狂傲自恃,此刻不免心生羞恼,是以化繁为简,奋力直砍。 商羊舞来不及退走,忙双手举棍,拦住那一道巨大的剑影,顺势后退数步,以期卸去传递到烧火棍上的恐怖力量。 但入神境的倾力一击,比一座山峰更重,又岂是轻易能卸尽的。商羊舞的脚陷进地里,拖出一道深达数尺的痕迹。 商羊舞退一步,蒙面人便进一步,那把剑终于砍到了烧火棍之上。力量又重了无数倍。逼得商羊舞高举的双手被压低了一尺有余,再往下数寸,便要砍中面门。商羊舞的皮肉虽比寒铁还要坚韧数分,但实在没有信心让这一剑砍中自己。因为,操剑的人是入神境。 商羊舞退无可退,便只好躺倒在地。背部压住地面,那股恐怖的力量源源不断,地面被压得慢慢下沉…… 惜年动了,这个世上,除了白泽,没有人能比她更快。如一道红色的光,射向持剑的蒙面人。一只白嫩的小手从红光中伸出,二指并张,插向蒙面人的双眼。假如他不撤剑后退,双眼便要不保。 惜年的手指感到了蒙面人睫毛的抖动。一张纸的距离,那手指便再也前进不了。因为,惜年被一张网兜住了。 这,当然不是普通的网,而是神教重宝“天罗”!不惧水火,不惧刀斧的天罗!当惜年临近持剑者。他的衣袖里就飞出了天罗,惜年飞奔而来的攻击,就成了自投罗网。 一声暴戾之极的鸣叫,天罗中的惜年化成了火凤,长数丈的火凤,浑身发出淡蓝色的火焰。天罗在火焰中闪耀着金光,不但没有被烧断,仿佛被火焰所激怒,天罗飞快地收速,紧紧地勒住了火凤的双翅和脖子。 持剑者右手依然压住商羊舞。左手抓住天罗,把火凤扔在空中。 一支铁箭从另一个蒙面人的弓弦中射出,因为太快,那箭破开天地的元气,拖出一道白色的湍流,往天罗中的惜年而去。 商羊舞大急,两只手突然发力,抽开烧火棍,露出泽被剑的一截剑刃。微微滑动数寸,剑刃便与那柄压向自己的剑身相撞。泽被剑为天下第一神剑,那柄压向商羊舞的剑,如一段朽木,连声音都没有发出半分,便被切成两截。 加诸于商羊舞身上的恐怖力量随之消散。商羊舞从地上弹起,往天罗中的惜年飞去。 但此刻,那支铁箭离惜年不过数尺,商羊舞的身法再快,又哪里还来得及?! 第一百一十八章 地遁 http://..org/ 铁箭快如流星,比流星更快是一道银光。 射出此箭的是一个入神境,短短数十步的距离,在空气中拖出一道白色气流的乌黑长箭,足以劈开一道山峰。 银光避开了铁箭,撞向天罗,把惜年撞开了数尺,但铁箭的巨大锋芒还是擦落了几根凤羽,几滴金色的血液垂落,掉在院墙边那颗被推倒的梨树上,那颗梨树瞬间被大火吞没,然后化为灰烬。 商羊舞飞身而至,他的背后数寸,是一支三尺长,朱色的判官笔。握笔的手在抖动,笔走龙蛇,笔意纵横,商羊舞的背上衣服片片龟裂,比寒铁更坚硬数分的皮肤,现出惨白的划痕,然后慢慢化成红线,那是商羊舞被朱笔划伤后浸出的鲜血。但商羊舞不管不顾,眼中只有缚住惜年的天罗,一道寒光划过,那是商羊舞挥动了泽被剑。 天罗被斩断,惜年被那道银光拖出天罗,往倒塌的院墙外飞去。 院墙外便是围了数十重的黑甲骑兵,当天罗中出现了一只巨大的火凤,那些骑兵就没有眨过眼。此刻又见到银光中显现的鹿角虎面的白泽,惊惧之后,都张开了嘴,要不是骑在马上,恐怕会有许多人跪拜,因为,圣兽的画象,往往被人挂在门口辟邪。现在真的见到了活物,岂能不心生敬畏。 神教之所以得以创教,除了徐冶长的不世神功之外,就是因为他的坐骑是一头圣兽。骑着圣兽的,那便是个圣人或圣人胚子。这是最简单直接的逻揖。所以,在世人眼中,圣兽白泽的地位很高,它成了神教神权的象征,在神教数千年的渲染下,它成了天下邪秽之物的克星,所有神殿,都必有白泽的纯银雕像,以及雕像下被虔诚点燃的香火。 白泽,本是神教的守护神,据说在昆山的云深之处修炼,守望着神教的子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又怎么会成了轲山小贼的帮凶呢?乃至于为了救下火凤而奋不顾身呢? 神教是晋国的国教,那些黑甲骑士受神教的影响至深,见银光挟火凤掠过头上的天空,都举起了強弩。但看到银光中闪现的那个白色虎头,和虎头上美丽之极的黑色鹿角。举着強弩的手不免微微颤抖,竟没有一个人敢于引发强弩。 “妖孽!为祸人间竟敢化身圣兽!”这是持弓黑衣人第一次开口说话,使用的竟是正宗佛门禅喝。一句话,十二个字,如十二道神雷,十二道金光打在白泽身上。 白泽怒吼起来:“该死!竟敢向你白爷出手!”但人家既己出手,圣兽除了怒吼,身形竟有些慌乱,飞行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却始终没有给出符合圣兽身份实力的回击。 众人眼中慢慢生出疑惑,传说圣兽身生六对银翅,一旦扇动翅膀,便可以快到捉住阳光。又怎么会就这么轻易被几句禅喝击中?而且,当白泽慢下身形,众人定睛细看,才发现这只白色的怪兽只有一对翅膀,虽然也是银色的,但没有六对翅膀的白泽,还是传说中的那只独一无二法力无边的圣兽吗? 众人哪里知道白泽被神教害得法力消散殆尽的秘辛,黑甲骑士慢慢又举起了强弩,正在犹疑之际,张公公暴喝道:“这是一只化成圣兽的妖兽!快射杀它。”于是強弩带着啸声,射向被禅声滞在空中的白泽。 惜年己恢复人形,正无力地伏在白泽背上,肩上有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她沒有看那些呼啸而来的弩箭,而是回望持剑而立的商羊舞,眼中满是担忧。 弩箭越来越近,惜年挥动红裳,空中生出一圈火焰,万千弩箭,凡近之者,俱化为轻烟。 禅声为之一顿,白泽轻声道:“商老弟让我带你先走,他自可脱身。”说完双翅劲抖,便消散在黑甲骑士的视线之内。 持弓者弯弓如满月,又抽出一支金色的箭,射向白泽消失之处,那箭与笫一支铁箭大不相同,竟带出金色的佛光,仿如一只有灵性的佛手,追着白泽而去。 蒙面人收起宝弓,毫不停顿,沿着那佛光的指引,喝道:“孽障,哪里逃。”威严的声音还在空中回荡,人己消失不见。 断壁残垣之中,数棵倒下的梨树之间,商羊舞与持朱笔者沉默相对。 商羊舞望向那支三尺长的朱笔,眼中微有怒意。那人却盯着他手中的泽披剑,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使用朱红判官笔的,当然就是那个持剑的蒙面入神强者。当商羊舞用泽披剑刃格断他的长剑,往天罗纵去,他便抛却了长剑,仿佛抛去了一把废铁。事实上,这把剑的价值,比一条废铁高不了多少,是他经过仁德街时,顺手花三两银子买的。 他的真正的兵器,正是手中的朱笔! “大家都这么熟了,何必还要干蒙面的勾当!”商羊舞叹道。 “既然要杀你,当然还是蒙面好!”那人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商羊舞手中的剑。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避兔我师父的报复了吗?” “你看,佛宗的多宝天王也蒙了面,但那张射日弓在手,谁还不知道他的身份?有些事,哪怕天下人都心知肚明,但只要没有证据,你师父最多发脾气胡乱杀几个人,又能怎样?如果今天能除掉你,我是不怕被尊师杀掉的,我想,多宝天王也应该是这个想法。” 商羊舞皱了皱眉,叹道:“想不到我的命值钱到这种程度,竟让二教愿意拿两个入神境来换。” “尊师虽然无敌,但素来不问世事,二教自然敬而远之,而你的所作所为,动摇的是二教的根本,魏国的逃奴案,郑公公早就告诉六王,那是你策划的,其时,你不过九岁,所以六王不信,以为是轲孟借你之口所谋,现在看来,二教教宗都开始正视你了,小子,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二教借晋皇之名,正好在晋国除了你这个祸患。小子,你跑下轲山,在晋国弄出天大的祸事,视天下为无物,简直就是找死!” 商羊舞突然极灿烂地笑了起来,有些无耻地说:“你与你们九公主是好朋友,又是她的救命恩人,你对我下死手,难道不怕九公主生气?” 话音刚落,商羊舞突然发难,人与剑合为一体,往蒙面人身上撞去,如果被他得逞,蒙面人必被穿个窟窿,然后再被撞断全身的骨头。 相距很近,商羊舞速度又快,蒙面人心知他手中兵器的利厉,吓得象一根木头,躺倒,然后一滚,才躲开商羊舞毫无征兆的突袭。 商羊舞一招得手,早料到对方的反应,也往地上一滚,化剑为刀,一阵横削,竟使出下九流的地趟刀法来。仗着神兵利器,剑光闪闪,如一团雪球,滚出漫天的尘土,凶猛之极地杀向蒙面人。 蒙面人慌乱之中伸出朱笔点向那团雪光,但泽披剑实在太快,朱笔在雪光中被削成无数截。但蒙面人也借朱笔与泽披剑相撞的力道,弹向空中,稍稍喘息,再往下一看,刚刚还在滚动的雪球,却不见了。 地面出现一个地洞。 蒙面人忙跃下,慢慢靠近地洞,原来洞内竟是一个地道! 蒙面人呆立无语,小贼想是早就谋算好了借地道遁走,这才说出九公主引起自己的轻视心,自己的诸般反应竟都在他的算计之中!小贼耍出地趟刀,刀光和扬起的尘土,刚好是他开启地道的绝佳掩护! 蒙面人喃喃自语:“犀神剑,白泽,居然敢带出来行走江湖,好胆色!”说完,又看向手中的半截朱笔,微叹一口气,往地道中掷去。然后仰首望向天外某处,张开双臂,如一只黑色苍鹰,往白泽消失的方向纵去。 第一百一十九章 五色火 http://..org/ 仁德街很长,直通南城门。出了南城门,就是去京都的官道。此刻四门紧闭,城外是数万黑甲精骑。 自从听到有如地震的马蹄声,石头城的百姓就躲了起来。熙攘热闹的仁德大街寂无一人,由是显得特别的宽。 一道金光在大街的上空穿行,带着尖锐的呼啸。眼见就要追上前面的那团银光。 一声怪叫,白泽带着惜年从空中跌落。持弓的蒙面人从街尾走来,看似很慢,不过两步就到了白泽身边。看了白泽片刻,蒙面人收起弓,竟极恭敬地对白泽合什为礼,道:“前辈在昆仑住了三千年,现在随我去佛门胜地也住上三五千年如何?” 白泽怒道:“死秃驴,你不是说我是妖兽吗?怎么?又想胁迫你白爷去给你佛装点门面?” 蒙面人仍是合什一礼,呵呵笑道:“前辈真是顽皮,如果让世人知道前辈入世作了强盗的帮凶,对前辈圣誉不利,小僧实在是不得以而为之。” 蒙面人又看了一眼白泽背上的惜年,眼中欢喜之色愈盛,道:“姑娘原是孽凤之女,自然更应该去我佛门受佛祖点化,以消除罪孽早证大道。” 白泽哼道:“我们要是不去呢?” “小僧去年才可以使用木箭,如果前辈执意与妖魔为伍,小僧只有用此箭降妖除魔了。”蒙面人合什道。 白泽沉默不语,佛门传承比神教久远得太多,历代多宝天王以法器多且厉害闻名。其中犹以射日弓最为恐怖,有金,银,铜,铁,木五箭。一旦能射出木箭,则能消魂夺魄,中之者必神形俱灭,非入神境不能用。自己刚刚躲避金箭,尚如此狼狈,哪里还有什么把握去面对那至恐怖的木箭。 凤凰的恢复能力极强,但受伤之后便被金箭追杀,一直没有时间运息调养恢复。 惜年从白泽背上跃下,蒙面人的背后,数千骑兵正在赶来,惜年置若惘闻,坐到地上,一层蓝色火焰覆盖了她全身,片刻,火焰隐去,惜年肩上被铁箭射出的伤痕己消失无踪。 多宝天王最是多闻,自然知道这就是凤凰浴火了。第一次亲眼见到凤凰疗伤,多宝天王看向惜年的目光又多了几分贪婪的笑意。 惜年慢慢向多宝天王走去,五股不同颜色的气息从她的五官流了出来。 “五色火!”多宝天王往后疾退,惊叫道。 那五股气息竟然化成了五股颜色鲜艳之极的火焰,如五匹彩炼,交织着冲向多宝天王。 此刻,黑甲骑士刚刚冲至多宝天王的背后。多宝天王一退,那五匹彩炼就包围了站在最前面的数十个骑士,一阵短促而凄厉的惨叫,那数十个骑兵,连同披着黑甲的骏马,都化成了十几堆小小的雪白灰烬。那些人或马,竟有如纸糊的一般。 黑马骑兵大赅,急急拔转马头,后退数百步,离多宝天王更远了些,才惊魂未定地重新列好阵脚。 多宝天王万万料不到,这只数百年的小凤,竟然能够发出数千年火凤才能炼成的五色神火。不禁面色凝重起来,对小凤的兴趣更加的浓厚。 多宝者,以其宝多也。一柄五股金刚杵己然执在多宝天王手中。五股之上还有五个异色铃铛。多宝天王盘腿而坐,左手结出说法印,右手摇动金钢杵,铃铛发出清脆的叮珰声。 惜年皱了皱眉,催动五色火,五色匹练当空罩住多宝天王。 但多宝天王没有化成白灰,因为他的身上多了一层佛光。多宝天王的手摇得更快了些,铃铛之声大盛,惜年的脸上露出痛苦之色,吞食金蟒内丹而化成的內息开始变得狂暴,不停地涌向经脉,仿佛要奔出惜年体内,往那五个铃铛而去。 狂暴的五色神火在佛光上滚动,要烧穿这层佛光。五股金钢杵上铃铛声突然变得轻柔,似乎对五色神火发出呼唤和邀请。 火焰在颤抖,在挣扎。最后终于脱离了惜年的掌控。全部钻进了金钢杵的五个铃铛之中。铃铛仿佛吃食了补品,发出了愉悦的声音。 黑甲骑兵被五色火烧死了数十人,此刻见五色火被多宝天王的铃铛吸了进去,不禁发出了欢呼。 仁德街的门窗之后,墙角之后,隐藏了无数的百姓,自从晋皇派兵入城,他们就陷入恐惧,和对轲山圣侠的担忧之中。 白泽,大家都是认得的,许多人家都供着它的画像。当偷看到白泽带着那个红衣少女降落街头,就有人在门窗后面跪了下来,对着圣兽叩拜。既然圣兽是轲山圣侠的坐骑,石头城的百姓对圣侠的信任又坚定了许多。多宝天王的金刚杵,在石头城的百姓眼中就成了邪恶的魔杖。他们在心中发出呐喊:“烧死他,烧死他!”,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五色神火终被魔杖收走,偷窥的百姓都发出一声沉重的哀叹。 五色火本是惜年吞食金蟒内丹和朱果之后,炼出的最精纯的气息。神火被收,惜年的心神震荡,面色惨白,望向多宝天王,倔强的脸上显过一丝惧意。 多宝天王手持金刚杵,慢慢走向惜年,柔声道:“俗世非神凤久居之地,尔何不随我归去?!”说完高举金刚杵,打出法印,念动咒语。 惜年面色更加的惨白,那咒语仿佛一道道金色的锁链,要禁锢她的神魂。白泽张开大嘴,就要叼起惜年逃走。但,惜年此刻已然被禁锢,仿佛生了根一般立在地上,哪里还叼得动。 从大德粮庄的某处爬了出来,就听到街上的欢呼。商羊舞心中一动,那是血祭后的白泽与自已心神相通,对自已发出的求救。商羊舞不及细想,跃出院墙,就看见不远处不安的白泽和站立不动的惜年。 商羊舞拔出剑,以最快的速度,向多宝天王冲去。 再过片刻,那只小凤就将被吸进金刚杵五股之内的空间。商羊舞来势虽凶,多宝天王却并没有停止咒语,右手依然打着法印。左手操着金钢杵扫向商羊舞手中的剑。 金刚杵是佛门重宝,坚若金刚。按多宝天王的想法,一杵之下,那少年手中的剑和那条手臂必将被扫断,如果他不闪避的话。 但商羊舞沒有闪避,多宝天王的脸上闪过一丝讥笑,心道,传闻是儿狡诈多智,原来是个为了女人不惜性命的痴儿,你既找死,老衲就送你死吧。 另一个蒙面人也堪堪赶到,远远地看到这一幕,脸上居然也露出讥诮之色,他,又是在看谁的笑话呢? 商羊舞的剑没有断,自然,金刚杵便断了。 商羊舞一剑劈断金钢杵,并不稍作停顿,那剑更快了几分,斜斜地劈向多宝天王。 多宝天王大惊失色,使用全部的境界修为,尽力往后退去。但那剑太快,太近。还是在多宝天王的胸腹间划出了一条极长极深的剑痕,鲜血喷射而出。 商羊舞再进,泽披剑大开大阖,不绝如江海,涌向多宝天王。 一着失算,便受了重创。多宝天王飘在空中,胸腹间的鲜血喷洒而下,如一阵血兩。白泽哈哈笑了起来:“死秃驴,这就是污蔑本圣兽的下场,哈哈。。。。。比一条狗还要惨的入神高手!” 多宝天王向空中嘶声喊了起来:“犀神剑,小贼手中是犀神剑,师兄,还不出手更待何时?!” 犀神剑是神教镇派的宝物,乃天下第一神兵。多宝天王喊出犀神剑在商羊舞手中,一则稍解今日之辱,意指自己不过败于神兵之手。二则向远处观望的蒙面人施压,神教镇教之宝落到了他人手中,我己喊破关节,场中数千人都听了个清楚明白,你如果还不去夺回来,那就丢尽神教的颜面了。 第一百二十章 六识障 http://..org/ 一道光,宛若昆仑山顶的圣光,袭向商羊舞的背部,很重,仿佛力重万钧的金棒,把正努力往前挥剑,追杀多宝天王的商羊舞敲得一个跄踉,仆倒在地。 远处站着的蒙面人,伸出食指,点出一道偷袭的圣光之后,马上收手,双手十分自然地负于背后,仿佛商羊舞的仆倒与自己毫无关系。 白泽朝着那个有些孤傲的身影,怒喊道:“神教徐冶长那杂毛老道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两个入神境对付一个知命,居然还要偷袭。” 那人蒙着面,自然看不到神情的变化。面对白泽肆无忌惮的讥笑,那人沉默不语,微微叹了一口气,一步跨到白泽面前,施礼道:“前辈本是我神教护教圣兽,何以会与这小贼为伍?” 白泽扬起前蹄,指向自己那张略帅的虎脸,问:“我是谁?” 那人莫名所以,但白泽在神教地位尊崇之极,那人虽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还是微躬着背,侯在白泽身前。 “我是神教的祖宗。”白泽放下前蹄,仰起头,似回忆起往事,道。 这话自然没有问题,当年徐冶长带领白泽,一人一骑创下的神教。现在的教典里还有白泽许多的故事。所以,他确实是神教的祖宗。蒙面人的腰,于是弯得更低了些。 “你白爷爷爱跟谁为伍,轮得着你这个只会偷袭的小子来问吗?”白泽的头昂得更高了些,哼道。 那人慢慢直起了腰,叹道:“既然祖宗不以神教基业为重,晚辈只有欺师灭祖了。” 白泽怒极,张开大嘴,朝那张可恶之极,也许正在嘲笑自己修为不济的,蒙着面的脸咬去。 但白泽的功力在三千年岁月中消耗殆尽,最近因为积了一场大德才恢复了少许,至多相当于人类的知命初境,比之惜年还远有不及,又怎会是蒙面人的对手。不过数个照面,白泽便被几束圣光捆缚住,再也动弹不得。 那个蒙面人仍是十二分的恭敬,对着白泽施礼道:“前辈稍安勿躁,那小贼虽一击得手,但还不是多宝天王的对手,等我们确定这小贼身死,咱们就带着这只小凤回昆仑。”说完,瞟了一眼闭目跌坐在地的惜年,微微一笑,心道,多宝天王的金刚咒,哪是这么容易解的。等到多宝天王与小贼斗得两败俱伤,这小凤亦将是我神教的囊中之物。便不再关注白泽和小凤,转过头,往商羊舞望去。 此刻的商羊舞己是笼中的困兽! 原来,商羊舞仆倒之后,多宝天王得到了喘息之机,左手抚向自己鲜血淋漓的伤口,那伤口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最后成了一道细不可见的金线。自从练成金刚不坏身之后,这还是自已第一次受伤。多宝天王心中怒意沸腾,摸出多宝袋,抖出里面的七把金钢伏魔剑。双手交叠于胸前,结下伏魔法印,咬破舌尖,叫一声:“咄!”那七把法剑如七道闪电,刺向商羊舞。 商羊舞先机己失,心知如果久斗,自己定然难敌,加之见远处施袭的蒙面人朝惜年与白泽而去,更是心急如焚。 商羊舞沒有理睬那七柄刺向自己的法剑,以决然的姿态,握紧泽披剑,往多宝天王冲去,商羊舞的谋算很简单,凭着手中利剑,与对手的距离越近,则自己取胜的机会越大。 那七柄法剑准确无误地刺中了商羊舞,都刺中了要害。商羊舞的身形为之一滞,吐出了一口鲜血,那是因为那七柄剑的力量太过于巨大。七剑被撞落,商羊舞离多宝天王仅数步之遥。 “金刚不坏,比教宗有过之而无不及的金刚不坏之躯!”多宝天王的心中掀起巨浪。这个少年虽只知命巅峰,但肉身之坚竟一至于斯。假如让他持犀神剑靠近,自己恐怕有死无生。多宝天王的汗水打湿了蒙面的黑布。眼中闪过一层惧意。惧意之后,便是疯狂。 多宝天王又喷出数口鲜血,双手微微抖动,十指翻飞,换了数种结印。商羊舞的剑已近在咫尺,多宝天王闭上了眼睛,先是眼中流出了鲜血,既而耳朵,鼻子,嘴角都流出了鲜血。多宝天王的声音如远古的某个巫师在呢喃:“以我六识,闭尔六识,以我六识,障尔六识。。。。。。” 此时的石头城阳光大好,商羊舞甚至可以看清多宝天王的睫毛,泽被剑正对着那只紧闭的眼睛而去,再过数寸,就将穿过多宝天王的眼睛,穿透他的脑袋。 但商羊舞突然沉入了一个黑暗静寂的世界,没有任何光线的黒喑,没有任何声音的静寂。商羊舞想大吼一声:“这是什么鬼?!”,但他连嘴都没有张开,仿佛失去了那张善于嘻笑怒骂的利嘴。商羊舞的心也沉入无边的黒暗与寒冷之中。原来自己的六识己然被多宝天王用异术封住! 商羊舞的师父轲猛,是世上最大最厉害的偷书贼。商羊舞因为被九龙息改造过身体,成了这个世界上记忆力最好的人。所以商羊舞知道世界上最多的修行术法,在跟师父请教的过程中,学会了许多秘术的破解之法。 但,可惜的是,这一次,遇到的恰恰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术法。所以,自然无术可解。商羊舞努力地想把剑递上去数寸,杀了这个贼秃,那术法自然就解了。但泽被剑一动不动,时间静止,商羊舞有如冰雕。他的六识被封,自然失去了对这具身体的控制。最后,连意识都慢慢模糊。。。。。。 多宝天王五官中渗出的鲜血越来越多,最后在脸上流成恐怖的鲜红血线,勾勒出一副意味难明的图画,身上再也没有半分的佛意,只剩下狠厉与阴毒。 众人脸色变幻,炎炎夏日,仁徳街仿若从地底刮出了数阵阴风,令人心生寒意。 多宝天王咒语不息,那七柄法剑从地上挣扎着立起,射日弓从多宝天王的背后慢慢飞出。以一种诡异的姿式,慢慢套向商羊舞的头颈,弓与弦夹住了商羊舞颀长白晰的脖子。空中仿佛有无数厉鬼在拉动那张弓。 射日弓慢慢被拉开,而弓弦却紧紧地勒在那个漂亮的白脖子上。若非商羊舞的金刚不坏之体,他的脖子恐怕早就被拉断。 弓愈满,弦愈紧。商羊舞的脖子被拉出了一道白色的印迹。 有几个胆小的黑甲骑士不敢再看,紧紧闭上了眼睛。其余的数千人,都兴奋地张大了眼。 七柄剑极阴险地刺向商羊舞的下体,此处有一气囊,气破而金刚堕毁。是的,这正是金刚身的命脉所在。 此时惜年犹未醒来,白泽动弹不得。 站在白泽身边的蒙面人,有些遗憾,有些如释重负地叹道:“六识障,六识障。。。。。。宁可自己堕境,也要障人六识而杀之,多宝这个秃驴可算狠毒!”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七人出 http://..org/ 有七个精赤着上身的汉子,走到了白泽身边。喊道:“放开圣侠啊”,声音虽然颤抖,但喊得很大声,还拖出一声长长的“啊”字,有一些无助乞怜的味道。 轲山圣侠的颈部,己经被拉出了一道淡淡的红色印迹,七柄法剑极无耻地一次又一次攻击着下体。或许,再过片刻,那颗漂亮的头颅就会滚落。多宝天王鲜血纵横的脸上泛出一阵笑意,让他看起来更加的残忍而又阴森,任谁看一下他的脸,都会从脚底生出恐惧。 整个石头城,或整个大晋,谁还会在这个时候对商羊舞施以援手?谁还敢?! 听到这句乞怜般的呐喊,黑甲骑士十分的诧异,循着声音望去,先是不可置信的沉默,继而爆发出一阵肆无忌惮的哄笑,仿佛看到了世上最大的笑话。 那是七个普通人!七个石头城的百姓!手中捉紧了木棒或菜刀,双腿有些发抖,甚或被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好在眼神还算坚定,又喊道:“放开圣侠!”。 七个毫无修为的人,站在杀意森森的数千甲士面前,还拿着菜刀与木棒,作出要殊死相博的样子,这,确实是一个大大的笑话。 没有人搭理他们,准确地说,是没有人屑于去搭理这七个自不量力的蠢货。 既然有人要找死,那么,就让他们痛快地去死吧。 站在前排的黑甲骑士傲慢地举起了弓箭,这也许是自己平生最轻而易举的射杀。就好比最厉害的猎人,对着一窝还未开眼的幼兔举起了弓箭。。。。。。 白泽身边的那个蒙面入神境,离这七个大汉最近,只要一抬手,这七个不知死活的笨蛋就会化为齑粉。蒙面人没有出手,平静地看着他们,眼中满是惊诧,甚戓还有一点点的尊重。 但,箭沒有射出,那七个人自然也没有死。因为整个石头城如一锅沸腾的烧开的水,到处都出现了人声,都是同样的四个字:“放开圣侠!”。 大军押阵,这座城本应保持恐惧和安静,悄悄地躲起来,偷偷地张望,才应该是这座城的正常反应,经过白石宫数千年的抚慰和镇压,经过大晋官衙数百年肆无忌惮的欺凌与盘剥。这座城的懦弱己经举世闻名。 这样的一座懦弱之城,却齐声发出了怒吼,数十万人的怒吼:“放开圣侠!”除了雄浑的男声,还有尖厉的妇女的声音,以及稚嫩的童声。数十万道吶喊汇成洪流,驱散了仁德街的寒意,驱走了那七个人的羞怯。 声音过于巨大,让人感到这座城在颤抖摇晃。 张公公策马而出,放开修为,声如尖而细的雷霆:“此贼乃朝廷重犯,敢擅出家门者,死!”然后,手一挥,七支长箭破空而去。。。。。。 箭与那七人距离太近,不过五十余步,所以很快,很准,力量很大。那七个壮汉甚至来不及挥动木棒格挡一下,就被射穿了咽咙,倒飞出去,仰面倒地而死。 这是最常用的杀鸡赅猴的手法,任何一个合格的官员都会熟练运用的手法。 鸡死了,而且死得很惨,那么猴呢?猴们还敢出来吗?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七人的鲜花流到千万树的泥土之中,这梨花会开到白中带一抹刚烈的血色吗?商羊舞的石头城之行,会不会是那一夜唤醒千万树的春风? 仁德街出现了许多的人,从石头城的每一个角落涌了出来。仿佛蚂蚁离开了巢穴。簇拥着,沉默地来到了宽阔的长街,长街因而成河,人流的河。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绝望过后的悲愤与决然:“你们欺人太甚,我们不想活了。” 世上最令人恐惧的是什么?不是教宗的玄功无敌,不是佛宗的手眼通天,也不是帝皇的惊天一怒。而是最最平凡的那些人,在活不下去之后,很干脆地不想活了。 他们已经失去乞怜的兴趣,连惨叫痛呼都不愿意发出了,因为沒有人在意他们的声音,只会把那些乞怜与痛呼当成世上最搞笑的笑话。 于是沉默,走到了敌人的对面,手中拿着石块,菜刀,木棒,对敌人发出死亡的邀请:“我们不想活了,那么,就一起死吧。”正如仁德大街上数十万沉默的石头城的百姓。 以数十万对数千,那些黑甲骑兵被包围得严严实实。连墙头跟厔顶都伏着不少准备投掷石头的孩童。 张公公脸上敷了一层白色的粉,汗水流下,洗掉白色的粉,露出比****还要白上三分的惨白肤色,有如死尸一样的颜色。如果能猜到杀鸡赅猴换来的是这种结果,张公公一定会拿出最大的耐心和真心去说服那七个人。可惜,时光不能倒流,七个死人带来了数十万活人。 那七个人被人扶了起来,眼犹圆睁,死死地盯着张公公。张公公努力挺直腰杆,厉声道:“这是要公然谋反吗?” 回答他的是一阵石头雨,夹着数百把菜刀,甚至还有臭到令人发狂的鸡蛋。 张公公是一名修行者,境界不低的修行者,全力施为之下,还是中了几块石头,以及数枚鸡蛋。于是看起来有些惨。他咬咬牙,看着身边的骑兵统领,怒道:“你在傻看什么?” 骑兵统领不是在傻看,而是完全看傻了。以至于没有及时保护位高权重的张公公。 多宝天王受到了极大的干扰,离杀死商羊舞只一线之功,因为商羊舞的脖子已经浸出了一丝鲜血。多宝天王咬断了舌头,仿佛吐尽了全身的鲜血,眼角的血流得快了许多。射日弓在商羊舞的脖子上来回锯动。他要用最后的入神功力,哪怕锯,也要锯死这个小贼。 六识障是多宝天王早年荒漠游历,从一个古老种族那学来的异术,这是他第一次施展这种诡异的术法。因为这种术法一旦施为,就有堕境的危险。商羊舞的身体大出他意料之外,七柄法剑久攻无功,射日弓拉了许久,只不过在商羊舞的脖子上留下一丝浅不可见的血线。石头城百姓狂暴投掷的东西,砸中了静坐施功的多宝天王,多宝天王心神震荡,下一刻便将堕入知命巅峰。 商羊舞脖子上的血更多了几滴,这证明那血痕也大了几丝。张公公退回骑兵群中,看着商羊舞脖间的那道血线,心中有无限的欢喜得意,只要此子一死,再稍加抚慰,人群自会散去。平息之后,再慢慢报复这帮刁民不迟。 站在白泽身边的蒙面人,看着身边势若疯狂,沉默地舍生忘死地冲向商羊舞的人流,若有所思。 几颗鲜血流过商羊舞白玉般的颀长脖颈,流进胸前的吊坠,那是轲孟在魔山顶炼化的神石。是滴过商羊舞婴儿时的鲜血,认过主的神石。 一种远古苍桑的气息从吊坠上飘出,进入商羊舞的五官。进入商羊舞阔大如江海的经脉之内,流进他的丹田,流进那轮珠月之中。 如点亮了明灯,沉睡的珠月流光溢彩,九龙息发出被冒犯的咆哮,纵入经脉。仿佛冰封的经脉掀起了巨浪。凤髓之力托住珠月巡游于这片江海,多宝天王的气息如片片雪花,消融在珠月的辉印之下。 六识障破,多宝天王倒地不起,面如金纸,血流如注! 短短数刻,仿佛经历过数千年的寒冷黑夜,九龙齐啸,火凤长啸,珠月悬于江海之上。黑夜退走,这个世界又充满了无上的生命力。 商羊舞站了起来,一股极暴烈的气息从他喉间硑出,化成长啸。石头城为之一静。黑甲骑兵座下的骏马慢慢软倒,四蹄并伏,马首低垂,形若跪拜。 那股气息盘旋而上,在空中积聚,成了一轮明月,发出耀眼的光辉,月中可见九龙飞舞,一凤翱翔。隐有龙啸凤鸣。 多宝天王既已堕境重伤,惜年身上的咒语自然失去法效。惜年目无余子,世界虽大,众生虽多,但惜姑娘从来只有“我们俩”,其余的喧嚣,不过模糊的背景。 惜姑娘甫一醒来,听到清越的长啸,看到美丽的珠月,不禁傻傻赞道:“我相公就是我相公。”她忘记了,不远处还有一个入神境的蒙面人,是以赞得全神贯注。 蒙面人也想赞叹一翻,终是长叹无语。手在白泽头顶抚过,圣光消散,白泽一旦能摇动唇舌,自然就要不忿谩骂,因为蒙面人对祖宗不逊。但白泽微微侧过头,哪还有那个不肖子徒的身影。白泽略乐观地想:“难道这小子被白爷我的无上人品感动了?哇哈哈,你祖宗就是你祖宗。” 第一百二十二章 降魔金浮屠 http://..org/ ,精彩无弹窗免费!商羊舞体内血树重塑的幽府雄壮无比,九龙炼出的经脉阔大如江海,龙息龙髄游于其中,珠月浮于其上,非但知命以下无敌,经此一战,足以证明,商羊舞可以越境战胜入神初境。因为多宝天王就是去年才入神成功,正是入神初境。 事实上,如果不是某种不可解释的原由,迭经奇遇的商羊舞在焚天鼎中就应该破境入神。 此时另一个入神中境的蒙面人己然退走,数千黑甲骑兵见到空中的珠月奇景,心生惧意。多宝天王堕境重伤,再无战力。商羊舞手持神兵,火凤已然走到他的身边,假如这一人一凤大开杀戒,仁德大街上谁还能阻挡他们? 一场必胜的围杀,最后居然成了送死。张公公躲在黑甲骑士身后,嘴里有一些苦。 商羊舞慢慢抬起剑,黑甲骑士都沉默地举起了弓弦,战士的最后尊严让他们没有奔逃。 在商羊舞挥剑斩向倒地的多宝天王的时候,箭雨来临。 箭,是军中制式的羽箭,铁头白羽,长二尺三分,重一斤七两,极重极利,非猛士不能用。 但商羊舞没有稍动半分,多宝天王的法剑尚不能伤他半分,这些羽箭又能如何? 剑光斩断面前的数枝铁箭,斩向多宝天王的脖子。你既然要断我的脑袋,那么,我一定要断你的级。 无数枝箭射中了商羊舞,仿佛射中一块百炼精刚,一一折断在地。无数枝箭射中了惜年,在触及她鲜红衣裙的那一瞬间化为青烟。 白泽纵跃而至,直立长笑:“老子是圣兽,天下独一无二的圣兽,你们还不明白他是谁吗?” 这个问题,石头城的百姓心中早有答案,于是诚挚而欢喜地高呼:“圣人出世了,圣人出世了!”既见圣人,焉能不跪,仁德街上片刻之间跪成了一片。 黑甲骑士举弓的手有些犹疑,张公公出尖厉的怒吼:“什么圣人,一派胡言!” 多宝天王没有被斩断头颅,剑光甫起,九个黑衣甲土纷纷跃出,抬起多宝天王后纵数步。身法很快,境界自然不低。莫非这晋军中竟有这么多的高手? 九人放下多宝天王,神情肃穆,互望了一眼。然后脱去一身黒甲,扯掉头盗。露出了头顶的戒点,和金黄的袈裟。竟然是九个僧人。 九个僧人并不说话,围成一圈盘腿而坐,诵经声起,一个小小的金色浮屠不知何时出现在圈内的地上。 金光大作,浮屠暴长数尺,原来是一个九级浮屠,白玉为墙赤金作瓦,八角八檐,每一檐下坠一法铃,塔顶坐一宝葫芦。 商羊舞博览群书,多知各派的修行秘辛,自然知道这是何物,正要持剑斩去。白泽以细不可闻的声音轻轻叹道:“能逃就逃吧。”然后掉转身子,示意商羊舞和惜年赶紧坐上来快快逃离。 浮屠己长到三丈三尺三寸,金光射向天空,商羊舞微微一惊,莫非,就是传说中的那座浮屠?提起惜年,跃上白泽,正欲全而逃。 浮屠既然己被祭起,哪会给商羊舞逃脱的机会。巨大浮屠飞至半空,便生无穷威压,白泽本己高高跃起,在这威严下竟再也动弹不得,由是摔落。浮屠落下,正好罩住一骑二人。 白石山顶,天南观前,有一处正好可以俯瞰整个石头城。荆楚与徐九九正站在此处。仁德街上的诵经声愈来愈大,响彻云宵,那座浮屠佛光大盛,法铃震动不休。 徐九九峨眉深蹙,神色不安,看了看负手而立的荆楚,低声道:“这又是什么鬼玩意儿”。 荆楚叹道:“这不是鬼玩意儿,这是捉鬼的玩意儿,准确地说,这是佛门降妖伏魔的圣物-----圣骨浮屠。” “圣骨浮屠?很厉害吗?” “佛门高僧圆寂,便建浮屠供奉其骨,炼之为法器。就叫圣骨浮屠。这座浮屠白玉为墙赤金作瓦,高三丈三尺三寸,应该就是我曾见过的那座,佛门最厉害的降魔金浮屠。”荆楚仿佛回忆起往事,有些感慨地说。 “莫非荆叔曾见识过这座浮屠的厉害?” “当年二教联军攻至魔山脚下,魔教熊天王以入神境持惊神斧,杀二教高手无数,结果佛门祭起了这座浮屠,炼了他三天,终把他炼成了一堆枯骨,佛门代降魔尊者的圣骨就是供奉在这座浮屠内,所以才叫降魔金浮屠,为佛门重宝,想不到被九个金华僧人带到了石头城,佛宗非但派来了多宝天王,还隐藏了这个极厉害的必杀后手。”。荆楚叹道。 徐九九轻轻捉住荆楚的衣袖,仰起头,道:“他虽然不愿为我神教所用,但无论如何救过我一命,荆叔,你能帮我去救他一回吗?” 荆楚沉默不语。 徐九九叹道:“前几日有昆仑神使来,我知道爹爹也必给你下了神谕,恐怕也是要杀他的。但荊叔不是己经放过他一回了么?既然不忍杀他,不如干脆蒙面再救他一回,据说轲山徒也己经入神,佛门万万想不到我神教会有人救他,自然以为是轲门徒出的手。” 荊楚心道,你当你爹爹和佛门是小孩子吗?轲门徒来救,必然会救人杀人,以此立威,还蒙什么面。可是也不好点穿,复又叹道:“熊天王当年号为天下第四,尚死于此塔,你荆叔我怕是救不得他。” “那,那就任他去死了吗?”徐九九心神激荡,颤声说。 “此塔号为降魔,商某既以圣侠为号,也不一定是这个塔能降得了的。”荊楚轻声安慰道。心中却另有推论:“任何人都会隐有魔性,一生魔性,必死于此塔之中,小子,你命该绝,可怪不得我。” 浮屠九层,层顶有圣骨一具,合什盘坐。商羊舞正站在塔内,看向那具圣骨。 有无数佛光聚于塔内,有无尽威压从塔顶而降。如无数大山砸向商羊舞头顶,如果想稍解这种威压,只有五体投地。但商羊舞站得很直,尽管腿脚有些抖。 惜年面色惨白,小声哼道:“商哥哥,我全身都痛。”。商羊舞把她横抱起来,惜年才稍解痛楚。 倒是白泽行若无事,东张西望。 商羊舞疑惑地看向他。 白泽得意地笑道:“这是降魔金浮屠,本圣兽天生通圣,它如何降得了我?” “可是,我不是圣侠么?” “那是你自封的。”白泽翻了翻白眼。 塔顶的佛骨舍利似乎对二人的态度很生气,合什的骨掌分开,手掌向下,一个巨大的金色掌影落下,比之前的威压更重了数倍,商羊舞终于支撑不住,抱着惜年扑倒在地,正好压在惜年身上。 这正是某些老套的旖丽场景。商羊舞虽然与惜年同床数载,何曾这么亲昵过。“软玉温香”商羊舞的魔性脑袋,居然在这个生死关头,现出这四个魔性的字眼。于是佛音骤起,威压更甚。 商羊舞的体重,相比于那掌影中如山的威压,可算轻如鸿毛。惜年闷哼一声,一口血涌至喉头,却又强行咽下,看着近在咫尺商羊舞的脸,惜年心中生出轻叹:“好相公,我怕是活不成了。”想起书中的某些情节,想起徐九九作出的示范。惜年努力与那股巨力相抗,慢慢移上数寸,在商羊舞嘴上轻啄了一下,然后偏过头,吐出一口鲜血,昏了过去。 第一百二十三章 众生意 http://..org/ 已经过去了三个时辰,商羊舞还没有破塔而出。天色渐晚,夕阳照在那座佛光万道的浮屠塔上,生出莫名的沧桑凄凉。 塔内不时传来轰鸣,那是商羊舞在击打塔壁。但除了轰鸣,金浮屠没有摇动半分,比佛宗所在的金华山还要稳,仿佛从地里长出来的巨大磐石。 九个僧人围坐在浮屠四周,浮屠上的遮天佛光映射在他们身上,就像镀上了一层赤金。这九个僧人,看起来就成了佛堂上九个宝相庄严的罗汉。 数千骑士心生畏惧,下马对着浮屠塔跪拜,诚挚地轻声念道:“我佛慈悲。” 数十万百姓还没有散去,心中满是疑惑与愤怒:佛说,解我困厄,怜我众生是为佛。为什么佛塔中却关了个解我困危的圣人? 地狱名无缺 恶魔曾在中 娆害佛梵行 及犯彼比丘 …… 这是金华山首任降魔大尊者最著名的偈唱。全偈数百字,九个僧人在晚风中,把这首长偈唱出了慈悲无限的情怀。那些音节如金色的秋叶,落在浮屠塔上,对塔内凶恶的灵魂进行无数轮劝诫抚慰,那妖魔将愈来愈反抗无力,佛光会如一把金丝做的刷子,刷洗他们的肉体和灵魂。最后,塔内只会剩一堆洗去尘埃的枯骨,洁白的枯骨。 当年的魔教熊天王,被此塔的佛光洗刷了三天三夜,二百多斤的大汉,最后剩下四斤六两的骨架。自塔内取出此骨架,便被尊者亲自刷了金水,供奉于罗汉堂內,成了佛宗著名的魔骨罗汉。 塔内的轰击声渐小,以至细不可闻。这个小贼境界远不如熊天王,再过十数个时辰,罗汉堂的角落里便会多出一座骨架,九个僧人的偈唱声于是更加的抑扬顿挫。 张公公的目光扫过无数百姓的脸,那些脸上的不甘之意令张公公十分的不悦。张公公对着浮屠塔认真跪拜之后,站了起来,用手势向骑兵统领示意,数千黑甲骑士也站了起来,上马,抽出佩刀。 塔内那对令人恐惧的少年男女即将化成美丽的枯骨,那么,这些可恶的百姓就应该得到血的教训:在大晋,能对他们生杀予夺的唯有皇上! “尔等愚民,若还不回家,杀无赦!”回家之后,一个一个再抓起来,自然更容易些。张公公威严的声音在石头城上空回荡。 石头城已不可救药,因为已经没有人愿意听朝廷的命令。 张公公被视若无睹,那些面孔都哀切地看向那座九级浮屠,有些人已经蠢蠢欲动,准备冲击浮屠塔,救出他们的圣侠。 张公公是个杀伐果断的太监,当年商府灭门案,就是他亲自给司马戊下的圣旨。商太师的死,换来了他十八年熏天的权柄。皇帝以为可用,而且用得十分的顺手。 寒光闪过双眸,这是张公公动了杀心的迹象。手势如刀,落下! 黑甲骑士的长刀举起……如论杀人的威慑力,当然箭不如刀,只有长长的马刀,才可以触目惊心地斩下头颅,喷出令人恐惧的鲜血。 既然这数十万人不愿再做吾皇的顺民,那么就屠城吧! 马,纵入人群,毎一刀都收割一具头颅。有孩童冲上去试图抱紧马脚,去救下马蹄下惨呼的慈母。长刀贯胸而过,把那孩童举到空中,然后用力甩出,那具小小的尸体便挂到了某座院落的围墙上,鲜血流下,把白色的墙,流成了一道血墙。 数十万人发出了最惨烈的怒吼,那些木棒勇猛地朝铁甲上击去。无数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跪倒在地,对着昏黄的天空喊了起来:“天杀的老天,你怎么不长眼啊!” 夕阳已经挂在远山,低矮的远空现出一道晚霞,五彩的霞光中现出两个巨大的黑洞。黑洞越来越大,霞光慢慢积聚在黑洞四周。黑洞中间各藏一点炽热的白色,仿佛眼中喷射的怒火。 天生异象,除了闭目诵经的九个僧人,所有人都感到了天空的异样,于是转头看向那两个形如天眼的黑洞。 “老天原来真的有眼!”这是所有人看到这震撼画面,心里冒出来的第一句话。 天既有眼,则何人不惧?! 首先放下刀的是黑甲骑士,拨转马头,任那些飞来的石块击打在铁甲上,垂首沉默不语。张公公已快步走到僧人身后,惊惧地回望那两只天眼,心道,天若有眼,怎么这个时候才张开呢? 数十万百姓悲喜交加,在血泊中坐倒,哭骂:“贼老天,你既开眼,就救救圣侠吧!” 无数道洁白的气息在人群中升起,汇成洪流,飘向浮屠塔。气息如水,如雾,在塔上盘旋,试图淹没那亿万道佛光。 塔中金刚怒吼,那是降魔尊者的一缕神魂在抗拒这气息的浸入。佛光暴涨,光中出现无数的佛掌,击向那白色洪流,洪流受阻,凝在塔前。 九个僧人大惊失色,喝道:“敢以妖术扰我尊者,咄!”浮屠塔中便生出无数黑色的魔首,张开嘴,往那白色洪流吸去。 这座九级浮屠供着首任降魔尊者舍利,历经无数的岁月,降伏了无数的大妖巨魔。这些黑色的魔首便是那些妖魔的残魂,存于塔内,只好受浮屠的驱使,正所谓为虎作伥。 白色气息被吸得少了许多,洪流便成了涓涓细流。 天眼犹未消散,夕阳沉入西山。天眼中的那一点白光,如一轮小小的炽日把夜空照得通亮。 有一条白色的大河,从天空的北方滚滚而来,直扑石头城,堕入在那涓流之中。生生不息,涓流是以成海,浮屠塔于是置于白色的海洋之中。 魔首再也吃不下更多的白色气息,然而还是不敢住嘴,就好比一个贪婪的吃货,吃撑了还不停下那张嘴,自然就会炸开。于是魔首一一炸裂! 水,无孔不入。水,没有什么东西不可以侵蚀。 白色的气息海洋包裹着那座浮屠塔,敛没了佛光,塔顶的降魔尊者舍利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就此化为粉尘。 仿佛经过数万年的岁月浸洗,浮屠塔,断了一层又一层。 终于显出塔底白衣飘飘的商羊舞,和娇俏的小惜年。十分奇怪的是,他们没有想象中的狼狈。 白色海洋仿佛找到了归宿,扑向商羊舞,流向他的毎一个毛孔。 能装得下江海者,必阔大甚于江海,刚好,商羊舞的经脉壮阔如是。 “那些白色的气息,来自石头城和大魏,是受了你帮助的人的意念。他们认为你是圣人,你便是圣人;他们认为你是佛,你便成佛。”白泽看向泛出圣洁意味的商羊舞,认真解释道。 “那么,我是圣人了吗?”商羊舞笑道。 “不够,远远不够!圣人遗惠天下,绝不止于这一城一隅。”白泽认真道。 “这就好,这就好!万一成圣了,好多事就不方便干了。”商羊舞有些庆幸地说。 白泽翻了个白眼,心道:“装,也要有个度!你他妈还有完没完?” 商羊舞如闲庭散步,走在长街上,走在人群中。先是挥剑杀了那九个秃驴,然后把躲在秃驴身后、瑟瑟发抖的张公公提了起来,像杀鸡一样抹了他的脖子。 数千甲士吓得连逃都不敢逃了,商羊舞走到那黑甲骑兵面前,极温和地笑了起来,道:“你们想活吗?” 数千甲士以为他要招降,忙众口答道:“想!”心中还有一些窃喜,商公子已经证明了他的强大,自此改换门庭跟这位混,正是因祸得福! 商羊舞摇了摇头,极严肃地说:“你们一个都活不了。” 众甲士惊讶,恐惧,无措,无助地望向商羊舞。 商羊舞侧过头,指着漫街的鲜血,缓缓说道:“如果他们能活过来,你们就可以活。” END http://..org/ 今晚凌晨要上架。但我决定断更。没有推荐就上架,所以断更就在上架的当夜。 很对不起hem和沙子,这是两个老朋友。也很对不起历史地理和果果大这两个新朋友。 你们对本书的付出,让我深感欠疚。如果有下一本书,我会在火起来之后通知你们过来同享快乐。 这种漫长的孤独等待,让你们陪着煎熬,我心不安啊。希望我们相遇在下一个幸福的转角。 再见。 《商羊舞》end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商羊舞》爱笔楼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