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变忠犬》 1.朱囡囡 初秋,寿王府美人院,东院扶桑间。 夜,朱囡囡沐浴出来,穿着一身藕荷色寝衣落坐在妆台前的绣墩上,一张盈润白皙的小圆脸因氤氲了浴室里的热气,显得愈发红润娇俏。 丫环双双拿着月梳,立在她身后为她通发,小声道:“姑娘,奴婢听说寿王这两个月可能又要召美人去三思轩侍寝了,您可得小心些呀。” “放心吧,”朱囡囡满不在乎道,“美人院里这么多美人,怎么也轮不到我呀。” 美人院里有百来位美人,朱囡囡来了半年,人都还没认齐呢。寿王是从去年开始召的美人,总共只召过四个,平均下来半年才一个,嗯,估计也是不行吧。 “话虽如此,就怕那些嬷嬷们收了贿赂,将姑娘给顶替了上去。”双双劝道,“必要时,姑娘可得疏通下,别节俭了啊。”姑娘爱财,她就怕姑娘舍不得那银钱,以至于白白送了性命。 “知道啦!”朱囡囡取出妆匣里一支海棠银簪,将簪头拧下,簪身是空心的,里面藏着一笔巨款,也是她的全部身家——整整五百两银子! 看着这五张银票紧紧实实地卷在簪身里,朱囡囡心安无比,笑眯眯道:“必要时,我就把它们全部都花出去!” 她是贪财不错,但也怕死啊,对她们这些美人来说,被送去三思轩,就跟被送去阎王殿差不多了。 先前送去的四个美人,全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的,听闻都是激怒了寿王被他活活打死的,真是可怜。 朱囡囡很怀疑是因为寿王不行,然后恼羞成怒杀了她们灭口的!寿王自小就是个病罐子,因为身子不好导致性情阴郁,偏偏因着是圣上同母所出的胞弟,也是当今太后娘娘的幺子,有圣上和太后娘娘这两个普天下最尊贵的人宠着他,便无人能奈他何。 朱囡囡想好了,寿王要是召她侍寝,她就假装什么都不懂,就算寿王再不行她要也把他夸得举世无双。 王爷你好棒棒,奴家受不住了,求您饶了奴家吧! ——话本上都是这么写的呀。朱囡囡自小就爱看些杂书,她爹也不拘着她,还去旧书摊里给她买了两筐旧书回来。 听她爹说,那旧书摊是一个穷酸秀才开的,秀才的娘子因为嫌弃秀才整日死读书跟人跑了,秀才心如死灰,生无可恋,于是将自己的所有藏书都拿出来贱价甩卖。 她爹正好路过,发现那书竟然是论斤卖的!一斤只要二十文钱!干脆就将那上面所有有插画的本子都捡了起来,捡了足足两筐!结果这两筐书里就夹了那么两本不可描述的,朱囡囡早已看得滚瓜烂熟。 朱囡囡半点不受寿王的影响,心情愉悦地哼着小曲儿,取了妆台上的一瓶玫瑰养颜膏,用小银勺挖了一小块,将淡粉色的膏体轻轻点在自己额头、下巴、鼻尖、脸颊等处,再用指腹细细推开。 养颜膏带着淡淡的玫瑰香味,煞是好闻。她出身小门小户,没用过这么好的妆品,更没吃过那么多好吃的东西呀。 想到这,朱囡囡嘴馋了。 她起身来到外间,对着佛台里慈眉善目的观音菩萨拜了两拜,满心欢喜地拿起了供案上的糕点,一脸享受地送入口中。 双双将这一切看在眼中,无奈地摇了摇头,她家姑娘在家中是不信佛的,只是比较能吃,来了寿王府后一直吃不饱,便想出了这么个法子,靠这两日一换的供品垫肚子。 如往常般吃过六块糕点后,朱囡囡摸了摸肚子,感觉只有七分饱,今天的份她已经吃完了,剩下的这六块是明天的了。可是今天刚做出来的糕点,放到明天晚上再吃不是不新鲜了吗? 想到这,朱囡囡又心安理得地吃了三块糕点,最后还不忘将三个供碟里仅剩的最后一块糕点推到最中间的位置摆好,假装每个碟子上本来就只有一块糕点一般。 外间榻上准备就寝的丫环银杏见了,心道:若不是跟这位小主子处了半年,她还以为这位小主子是打算吃怕他们寿王府,好让他们寿王府放她归家的呢。 “姑娘,你吃这么多晚上怕是要积食。”双双忍不住劝了一句。 朱囡囡一听,不由得想起今晚发生的事,有些不高兴道:“还不是因为如夫人碰掉了我的鸡腿!” 今日晚膳的时候,如夫人正好坐她隔壁,她刚夹起的鸡腿啊,就让如夫人给碰掉了,后来坐她对面的林夫人见她可怜,便将自己的鸡腿给了她,朱囡囡千恩万谢,赶紧用筷子接了过来,谁知道还没放到碗里又让如夫人给碰掉了。 这如夫人就是故意的,连续碰掉她两只鸡腿,这对于一个护食之人来说,简直就是不共戴天之仇!她当场就撸了袖子准备和如夫人干一架了,后来还是让双双给劝住了。 双双叹了口气,“姑娘,你以后碰上如夫人还是得忍忍,就算不为承恩伯府,也得想想老爷夫人,还有小少爷。” 朱囡囡撇撇嘴,“这是当然啦,要不是为了我爹娘和弟弟,我早就把饭菜扣她脸上了!” 双双皱眉道:“我听说如夫人最近和嬷嬷们走得很近,就怕她看您不顺眼,让嬷嬷们把您给送到三思轩去呢!” “放心吧,就算嬷嬷们送我去,也过不了管事那关的。”朱囡囡掐了掐自己圆腰上的小肉肉,半点都不担心。 寿王不喜欢胖姑娘,这可是她娘花了整整一两银子打探得来的消息。 她身子本就圆润,因相貌好才入的选。入府前,她娘对她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入府后多吃些,吃得越胖越好,这样才不会入了寿王的眼。 于是,她到了寿王府后便很努力地吃,不过主要也是因为寿王府的膳食实在是太好了啊!这不,半年下来,她整个人都圆了一圈,但有什么关系,她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想到如夫人,朱囡囡觉得自己有些无辜,她根本就不认识她,可是如夫人却认识她的表姐们。如夫人和她表姐们关系不好,便迁怒到她头上来。 真是造孽啊!从小到大,她跟那些表姐们根本都没见过几次面,她还是顶替她那些表姐们入的这寿王府呢!就说往年,她偶尔随她娘回一次承恩伯府,都被她们当成是回来打秋风的。 她娘是承恩伯府的一个庶女,性子软弱,当年去寺庙上香时被登徒子欺负,正好让她爹救了,就这么以身相许了。 她爹是个镖师,今年年初的时候,她爹押镖时不小心把一位雇主的货给弄丢了,那要赔的银钱,他们倾家荡产都赔不起。 她娘没办法,只能跑回府去求了主母承恩伯夫人,那时恰逢宫中选秀,听闻是给寿王府选美人,朝中三品至七品的官员府上若有二女及以上者,都要选出一位来参加选秀。 论身份,她也算是承恩伯府的表姑娘,她那便宜外祖母舍不得自己的亲孙女,便以替她家还债为条件,让她代替府中那些姐妹们去参选,谁知却是选中了。 入了寿王府后,别的都好说,就是没自由。寿王府有规矩,美人院里的美人未经允许不得踏出美人院半步,免得碍了那位短命鬼的眼。 夭寿啦,美人院明明离那短命鬼的院子离得十万八千里远啊!她当初进来的时候差点都没走断腿! 她今年不过十五岁,管事说她们若没有侍寝,待到二十五岁就能出府了,可是这十年正是女子最好的韶光,她不愿意就这么一直困在美人院中。 但是——希望还是有的! 听说寿王自幼体弱多病,想来是个短命鬼,要是寿王死了,她们也是可以被遣送出府的,听说到时还能得一笔不菲的银子呢! 朱囡囡现在就盼着哪天清晨醒来,能听到三思轩传来寿王昨夜突然一夜暴毙的噩(喜)耗(讯),这样她就可以拿了银子喜滋滋地回家了,这笔银子还能当她的嫁妆呢! 当然,她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倘若寿王还能苟延残喘地活个十年八年,那她也会在这十年八年里好好地享受,利用寿王府的一切资源将自己变得美美的、身子也养得棒棒的,这样等她变成了一个二十五岁的老姑娘后,还可以嫁个英俊潇洒的如意郎君,再给他生几个白白胖胖的娃娃。 2.换魂 夜,朱囡囡翻来覆去难以入眠,腹中饥饿难耐,今晚的荤菜就吃了几块豆豉蒸排骨,能不饿吗?想到今晚一晚连失两个鸡腿,朱囡囡心中痛并哀怨着。 她饿得难受,爬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谁知刚端起茶杯,窗外便突然狂风大作,紧接着突兀地响起一道惊雷,吓得朱囡囡一个手抖将杯子打碎了。 矮榻上守夜的双双和外间的银杏都被惊醒了。 双双不止被雷声吓了一跳,更被朱囡囡吓了一跳,“姑娘,你要喝水喊奴婢一声就是,不用起来。” 她一睁开眼,就看见姑娘披头散发悄无声息地立在她榻前,怪吓人的。 朱囡囡后知后觉地“哦”了一声,外间的银杏掌了灯进来,内间一下子亮堂了起来。 双双起身收拾地上的碎片,银杏掌灯至窗前一看,便见空中电闪雷鸣,狂风呼啸而入,手中的灯盏都差点让风给吹灭了。 银杏忙将窗户关了起来,道:“今日白日闷了一日,终于下雨了。”声音听着还有几分初醒的倦意。 双双抬头笑道:“那正好,今晚这雨一下,估计天气就转凉了。”这个夏日有些闷长,如今都入秋了,天气还有些闷热,不大凉快。 两人将地上收拾干净后,便吹了灯睡了。 不多时,窗外下起了暴雨,暴雨夹杂着呼啸的风声,如同鬼哭狼嚎,双双听得害怕,扯起被子蒙头大睡。 朱囡囡却是睡不着,她饿得发慌,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去厨房找点吃的念头来。 她的扶桑间是美人院里离厨房最近的一间屋子,美人们嫌柴火味重,不肯住,管事嬷嬷们换来换去就换给了她,她舍不得掏钱打点,就住了下来。 住下来后她倒还挺喜欢的,每日厨房做饭,那饭菜的味道总会飘到她这儿来,香得紧。 见双双睡熟了,朱囡囡借着雨声悄悄爬了窗子出去,猫着腰沿着长廊一路小跑来到厨房门口。 厨房大门上了锁,她进不去,围着厨房绕了一圈,总算找到一个没上锁的窗户。她爬了起去,在厨房里黑灯瞎火地摸索了一阵子,竟让她找到了一锅卤鸡腿! 朱囡囡感动得泪流满面,抓起鸡腿就啃,在吃过两个鸡腿后,她心满意足,拍拍肚子打着饱嗝爬窗出去了。 谁知脚刚落地,天空便划过一道明亮的闪电,直直地击中了她。 朱囡囡连叫一声也没来得及,便晕死了过去。 朱囡囡睁眼醒来时,仍心有余悸,她被雷劈了啊!她拍了拍胸口,吓死了。 咦?这手感不对,她的胸呢! 朱囡囡低头一看,便见自己胸前平坦如同官道,她震惊地用双手来回上下地摸索着,这是一种极其陌生的手感!以前是沉甸甸的两团,托起来满手都是,今儿竟平到连掐块皮儿都掐不起来! 朱囡囡难以置信地扒开自己雪白的中衣,很好,连肚兜都没有,而且……她的胸真的是平的啊! “啊!”朱囡囡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但随之又被吓得急急地住了口,谁?是谁在阴郁地惨叫?朱囡囡警惕地四处张望着! 这时,她这才发现这里不是她住的扶桑间,她竟然躺在一张极其奢华的楠木雕花拔步床上! 未待她反应过来,拔步床外匆匆踏入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郎,俯身恭敬道:“王爷,有何吩咐?” “王爷?”朱囡囡吃惊地叫了起来,却发现这不是自己的嗓音,而是一个……低沉中带着几分阴冷的年轻男子的声音,跟刚刚那声惨叫声似乎是同个主人。 朱囡囡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气,双手捧起自己的脸……她手指僵硬地摸索着,这不是她的脸!她的眉眼没这么深邃,而且,她的脸是肉嘟嘟的,这张脸跟她的轮廓相差太多了! 朱囡囡双手顺着脸颊缓缓往下摸,在摸到一颗凸出的喉结时,心一沉,紧接着又绝望地摸过了自己一马平川的胸口…… 胸口下,是没有一丝赘肉的小腹,摸起来硬梆梆的,跟她猫肚子般柔软的小腹全然不同,再往下,嗯,她腿间还有一个竖起来的东西。 南海观世音菩萨,保佑这一定要是一柄柱型玉器啊,再不济是把匕首什么的凶器也行啊! 3.嘤嘤嘤 朱囡囡再次睁眼醒来,双目呆滞,面如死灰。 晕死前的一幕重现眼前—— 当时,她颤着双手扒开了自己的亵裤,悄咪咪地低头看了一眼,然后就被那哔——的物什吓得晕死了过去。 “王爷,您醒了?”耳旁传来一个清柔的声音,正是她晕死前出现的那个少年。 朱囡囡僵硬地扭过脖子,见眼前的少年眉目温和,满眼关切。 她咽了咽口水,勉强冲他扯出一个笑来,“是啊,能、能帮我……取、取个镜子来吗?” 少年眸色一深,面上仍是恭谨温和,“王爷请稍等。” 很快,他便双手呈上了一面明亮的银华镜。 朱囡囡接过,鼓起勇气看了一眼,便见镜中出现了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竟是……好看得不像话。 这是一张年轻男子的脸,皮肤白皙得有些病态,脸颊略有削瘦,一双狭长的双凤眼微微上挑,本是不怒自威的神色,但此刻镜中人却带着几分困惑与惊艳,懵懂的神色与这张原本有些凉薄的面孔格格不入。 朱囡囡猛地扣上了镜子,心跳飞快。 这是什么情况?她是被人施了易容术吗?那她的身体怎么解释?她的胸跑哪去了?被人切了吗?怎么不痛?还有大腿间挂着的那个可怕的东西!朱囡囡有些不死心,手伸进亵裤里拨了一下,好痛!竟然是真的! 慎初在一旁看得直皱眉。 早晨,王爷极其猥琐地扒开了裤子看了晨起的小兄弟一眼,便晕死了过去。 现在,王爷居然还当着他的面做着一件比早上还要猥琐的事。 残酷的事实摆在眼前,朱囡囡终于接受了这个可怕的真相——她被雷劈后,魂魄移体了!移到了一个男人的身子,还是个王爷! 等等!王爷!是哪个王爷?不会是……那个短命鬼寿王吧? 朱囡囡心一惊,那她不是得没过多久就挂了?还有,她占了王爷的身体,那王爷的魂魄去哪了?还有她自己的身体呢? 朱囡囡一下子头都大了,这么可怕的事,要是说出去,别人会不会把她当成妖怪烧了? 慎初对他家主子脸上的千变万化视若无睹,毕恭毕敬道:“王爷,慎微在门外候着,可要宣他进来?” 朱囡囡在心中咆哮,慎微是谁啊!你又是谁啊!她心中惶恐,生怕两人进来后发现她言行举止不对,一商量发现她是假的,连忙摆了摆手,“不必了不必了。”在没搞清楚目前的状况之前,原主的熟人她少见一个是一个。 慎初微诧,有些谨慎问道:“王爷不唤慎微进来给您号一下脉吗?” 号脉?朱囡囡一怔,敢情这慎微是个大夫?朱囡囡忽然心生绝望,这个年纪的王爷,有谁天天一起床就得号平安脉啊,必是寿王无疑了。 话说,寿王不会已经死了吧?所以她才会占据了他的身体?这个想法一冒出来,朱囡囡忽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仿佛寿王的魂魄就在她身边游荡着,朝她伸出双手——纳命来…… 朱囡囡欲哭无泪,只能含糊道了一句,“那就宣他进来吧。” 慎初应下,退了出去。 朱囡囡紧张地咬着自己的四根手指,话说,这病罐子王爷的日常是怎样的啊!听说寿王凶残无比,那对下人一定是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吧?她刚刚会不会太和颜悦色了呀?等下这个人回来后她要不要踢他一脚,然后大喝一声—— 狗奴才,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诸如此类? 还有,寿王平时在床上是怎么躺的啊?应该是躺得很拽很欠揍的那种吧? 想到这,朱囡囡在床上手忙脚乱地摆起姿势来,双腿时而交叉,时而翘起…… 可还未等她寻到一个合适的姿势,便听到了门外有人进来的声音,连忙放下双脚。 慎初慎微二人一进来,便见他们的主子单手撑头侧躺在床上,一双大长腿交叠在一起,看起来慵懒而……诱惑?对,是诱惑。 朱囡囡懒懒地抬起眼,看了过来,抬眸的动作竟让寿王那张白皙的面容出现了几分雌雄莫辨的媚惑来。 朱囡囡刚刚忽然意识到,寿王身子病弱,平日应当是好吃懒做,有气无力的,所以她便当机立断地这样表现了,殊不知慎初慎微二人却被她这颇具媚态的病美人模样吓得不轻。 二人虽受了不小的惊吓,仍是面不改色。 慎微上前一步,从容不迫作了一揖,“慎微见过王爷。” 他话落音,朱囡囡心一颤,只觉得这辈子都没听到过这么好听的声音,像是传说中的天籁之音。 朱囡囡目光不由得落在他脸上,只见其面若冠玉,松形鹤骨,一双桃花眼分外好看,身上穿着一件月白色广袖圆领襕衫,温润儒雅,比起书上说的翩翩君子,还要多出几分飘飘然的仙气来。 朱囡囡不由得看呆了,心如小鹿乱撞:这人真好看!真真是音如其人!她做梦都想要嫁给一个长成这样的人啊! 朱囡囡心中忽而有股冲动,想冲上去揪住他衣领问他一句:英雄,私奔吗? 哦不对,现在她不是寿王的美人之一了,她是寿王本人。 意识到这,朱囡囡连忙收回眼,故作冷淡,“平身……吧。”王爷是说平身的吧? “谢王爷。”慎微起身,儒雅落坐在她床边的一张金丝楠木鼓凳上,随后取出一方白玉脉枕,示意朱囡囡伸出手来。 朱囡囡慢条斯理地把手伸出,指尖微颤,心中咆哮着,手你倒是别抖啊!给我争气点啊!我要是死了你也活不了啊! 慎微探出三指,扣在其脉上,凝神片刻后道:“王爷有些心悸,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朱囡囡顿了顿,憋出两个字,“没有。” 慎微沉稳道:“嗯,想来王爷只是昨夜受了惊吓,并无什么大碍。” 惊吓?受什么惊吓?难道昨夜有刺客?朱囡囡迟疑半晌,终是忍不住,装作有些头痛问道:“昨晚,发生什么事了?” 慎初道:“王爷昨夜打坐调养身心时,受了雷惊,以至于昏睡了一夜,王爷不记得了?” 朱囡囡瞪了瞪眼,这寿王也太弱不禁风了吧,一个响雷就能吓晕过去?话说,她能不能借此装一下病?装什么病呢?比如失忆? 想到这,朱囡囡连忙有些恍然大悟道:“哦,我想起来了,好像是有点印象。”她说着故意揉了揉太阳穴,似乎有些头痛,“难怪刚刚醒来后头一直昏昏沉沉的,好像许多事情都记不太起来。” 慎初慎微二人听得面面相觑。 慎初有些试探性地问道:“记不太起来?王爷是什么意思?” 朱囡囡皱皱眉,似乎有些生气,不满道:“就是想不起来!” 什么意思,她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话说,她现在要不要发脾气,比如狠狠地踢他一脚?踢得他在地上滚一圈的那种?可是她没踢过人啊! 朱囡囡正纠结着,却见慎初低下头来,不敢再问。 朱囡囡忽然觉得他低垂着眉眼的样子有些可怜,想来平日里是常受寿王的苛责,罢了,还是少作孽吧。 朱囡囡便含糊地补了一句,“只记得一些隐隐约约的事,过阵子应该会慢慢想起来吧。” 慎初不敢言语。 慎微寻思片刻,道:“王爷,属下给您开些安神定惊、增强记性的药膳可好?” 朱囡囡点点头,心道这位大夫说得好,不过她在听到药膳两个字后,肚子便忍不住“咕噜”地叫了起来,当着这么位好看大夫的面,她一颗羞涩的少女心不免有些难为情。 话说,怎么还没人上吃的啊!她都要饿死了啊!怎么能让王爷饿肚子呢! 慎初听到她肚子叫,忙主动上前问道:“王爷,可要用膳了?” 朱囡囡连忙点头,早该上了,一起床就该吃东西了,看什么大夫啊!她现在都不敢多说话,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应该尽量减少言行,以免让他们看出什么端倪来。 慎初忙道:“属下这就去给您取膳食,王爷请稍候。” 朱囡囡满意地点点头,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慎微也躬身道:“属下告退。” 两人齐齐退了出去。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朱囡囡一下子瘫倒在了床上,四肢无力,她特么地要吓死了啊!为什么这王爷的两个手下都是自称属下的啊,不是自称奴才啊,这就证明刚刚这两个人都是官身啊!不是奴籍啊! 朱囡囡忽然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还好她刚刚没对他们又打又骂的。她这会儿后怕起来,只觉得分外无助,忍不住蜷缩起身子抱着被子,用寿王的身体嘤嘤嘤地哭了起来。 横梁上的暗影慎独看得微微歪头。 4.夭寿啦! 慎微和慎初二人出了屋子,并肩快步走着。 慎初低声问道:“是王爷吗?” 慎微点头,“没错。” 慎初皱眉道:“那怎么会这样?” 慎微摇头,同样十分困惑,“不知。” 慎独一直守在王爷身边,确认王爷一直不曾离开他的视线;方才他也替王爷把了脉,确认是王爷本人的经脉没错。王爷体质特殊,世上不可能会有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脉络之人存在。 “难道真是失忆了?”慎初忧忡道,“可是一个人就算失忆,原本的性情和习惯也不至于有这么大的改变吧?”王爷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慎微拧眉,“只能再观察一阵子看看。你让慎独盯紧他,看看他有何异常,同时你也要多加小心,别让人发现王爷的反常。” 慎初点点头,无奈道:“也只能如此了。” 屋里,朱囡囡正一边流泪一边站着嘘嘘。 她习惯性地坐下嘘嘘了,但一下子就尿到前面去,吓得她赶紧憋住,站起来尿,可是一站起来,又尿了自己一裤子。 朱囡囡这才想起自己的弟弟小时候尿尿的时候都是用手扶着小鸡鸡的,可是她一扶又尿了自己一手,结果一松手吧,丹田一用力又尿得恭桶外到处都是…… 慎初回来的时候,朱囡囡正扶着厕室的门框出来,手上还有着可疑的水渍。 慎初已经将膳食都摆在榻几上了,这会儿立在弥勒榻边恭敬道:“王爷,请用膳。” 朱囡囡点点头,她确实饿了,饿得有气无力。 慎初目光落在他湿润的手上,微微一笑,“王爷怎么不拭手?”他说着入了厕室,本欲取拭手巾,却在看见厕室里的情形后身子一僵。 朱囡囡有些心虚地小碎步着远离了厕室。 慎初转过头来,一眼便看见了门框上明亮的水渍,双唇翕动着,有些艰难问道:“王爷,您洗手了吗?” “洗了。”朱囡囡连忙道,“只是忘记擦手了。”她刚刚嘘嘘嘘得手忙脚乱的,片刻都不敢多呆,赶紧出来了。 慎初无语,僵硬地点了点头。 这绝对不是他家王爷!他家王爷有洁癖,要是让王爷发现他的厕室曾经让尿洒过,王爷第一件事就是让人把厕室拆了,拆完厕室再拆他的骨头!厕室拆了可以重筑,可他的骨头…… 慎初掏出汗巾连连擦汗。 以往这等事,只要喊专门打扫厕室的下人进来就行了,可如今情况特殊,万万不能让人知道,他只能自己动手了。 一想到这,慎初便觉得心好累,他自幼时便跟在王爷身边,多年来也算是锦衣玉食,又何曾做过这种脏活? 但现在,他最好赶紧收拾干净! 朱囡囡看着面前的膳食,虽然让香味诱得饥肠辘辘,却未免有些失望,王爷的早膳就只有一碗汤碗大小的粥和两碟小菜吗?她以为至少会有十个八个菜呢,这样的膳食还不如她在美人院的膳食啊! 话说,这不会只是正食前的小菜吧?想到这,朱囡囡满血复活,连忙拿起了玉勺。 慎初已经将汤碗里的粥盛了一碗到玉碗里,朱囡囡舀起满满一勺粥送入口中,还未咽下,便有一种菌类的清香和鸡汁的醇香在她唇齿间绽放了开来,与她极度渴望食物的味蕾发生了灵魂的碰撞,二者迅速地交融在了一起,产生了一种极致的欢愉,朱囡囡刹那间不由自主地流下了两行清泪——她从未吃过如此的人间美味! “王爷,您怎么了?”厕室洗到一半出来偷窥的慎初趴在门框上,忍不住问道。 “这是……什么粥?”朱囡囡流泪,声音颤抖。 “回王爷,是松茸鸡汁粥。” 朱囡囡含泪点头。 慎初见情形不对,连忙洗净手出来,见主子目光落在两碟小菜上,便道:“这是虾卤芹菜和玫瑰腐乳。” 朱囡囡放下玉勺,拿起玉箸,颤着手夹起了一筷芹菜,嫩绿的芹菜上泛着一层清淡的油光,入口清脆又泛起一股香鲜的虾味,又是一场味觉的盛宴。 朱囡囡流泪更甚,以手捂嘴,只觉得哽咽得连吞咽的动作都做不出。她忽然发现,她以前吃过的所有食物全是庸脂俗粉!庸脂俗粉!这是一种迟来的觉悟啊! “王爷,可是不合胃口?”慎初有些谨慎问道。 “没有,你出去吧,本王想静静。”朱囡囡挥挥手。 “属下告退。”慎初退下后,想想又觉得十分不对劲,便偷偷折了回来,趴到窗边一看,便见他家王爷一边流泪一边舔着碟子…… 他家王爷这是让狗附体了不成? 他震惊地抬起头来,与屋梁上一脸平静的慎独对视一眼,慎独手语让他通知慎微前来。 朱囡囡吃得一干二净,摸了摸肚子,往日这些明明只够她塞牙缝的吃食如今却让她有了七八分的饱意。 朱囡囡有个习惯,一吃饭就犯困,她忍不住趴在榻几上打了个盹,谁知再睁眼醒来时,便见慎微、慎初、慎独三个人立在她眼前,如地狱鬼差般冷冷地盯着她。 朱囡囡吓得紧紧地抱住了自己。 不对,现在她不是女子了,怕什么?她是男人,还是个王爷!是他们的主子!想到这,朱囡囡忙壮起胆子虚张声势道:“你们、干嘛!” 慎初上前一步,阴沉着脸质问道:“说!王爷在哪?你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方才,慎独将他们二人唤来后,竟告诉他们王爷居然坐着出小恭!连解手都不会!这不叫失忆,这叫智障! 朱囡囡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气,居然被——发现了!她明明隐藏得天衣无缝,如何能被发现!他们究竟有怎样的火眼金睛才能看穿她这无懈可击的伪装! 慎初唇角一勾,正想掏出怀中的《人间炼狱之酷刑九十九种》甩到榻上人的身上,便见榻上人瑟瑟发抖地哭诉道:“我也不知道,求求你们放了我吧,我是无辜的啊!我被雷劈了之后就成了你们的王爷了……人家也不想这样的……” 慎初摸书的手一僵,三人面面相觑。 这也——坦承得太快了吧?他们从未审问过这么快招供的人,尤其这人人还顶着他们不苟言笑的主子的脸哭得一脸委屈,言行举止好像还有点——像女人。 一时间,三人面色古怪。 慎微轻咳了两声,缓和下脸色道:“只要你坦诚交待,我们便不会对你怎样。” “对,”慎独道,“会给你个痛快,一刀毙命!绝对不会让你生不如死!”说着抽出了腰间的软剑,软剑弹弹弹,反射着窗外的阳光,几乎要亮瞎朱囡囡的眼。 朱囡囡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气,结果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死了过去。 慎初上前查看,难以置信道:“真晕了。” 慎微默默地看了慎独一眼。 慎独默默将软剑收入腰封中。 朱囡囡再次睁眼醒来的时候,便见慎微坐在榻前,一脸温和地看着她。 朱囡囡双手抱胸,但在发现自己已经没胸了之后,又松开了双手,抱着迎枕连连后退,缩到榻角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小哥哥生得这么好看,指不准是个变态怎么办? 5.坦白从宽之牢底坐穿 慎微冲她温润一笑,道:“你莫怕,我叫慎微,是王爷的属下,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朱囡囡一对上他的眼,便败在了他那双温柔的桃花眼下,小哥哥长得这么好看居然要问她的名字她怎么能不说呢! 朱囡囡有些羞涩道:“朱囡囡。”又在心中补了一句:小女子年方十五,尚未许配……哦不对,她已经许配了,但又有什么关系,那个短命鬼一定是无福消受的啊! “朱囡囡?”慎微浅笑,如春风拂面,“很可爱的名字。” 朱囡囡眨眨眼,有些欢喜道:“真的吗?”她从小到大都嫌自己名字俗气,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夸她名字可爱,她未免有些受宠若惊。 慎微点点头,笑得一脸真诚,声音更是温柔得令她如沐春风,“那你能告诉我,你是什么人吗?” 朱囡囡还稍稍有些犹豫,但对上他那双真诚的眼,很快便老实交待道:“其实我是……美人院里的美人。”话一旦开了头,接下来便容易说多了,朱囡囡忍不住对他大吐苦水,“我来了半年了,一直没踏出过美人院半步!就昨晚我肚子饿,去厨房偷……咳咳!吃鸡腿,吃完鸡腿一出来就被雷劈了,等我醒过来后就发现在这里了,还变成了你们的王爷!可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慎微听得微微石化,王爷这是被……美人院里的一个美人附体了? “你一定要相信我啊!”朱囡囡忽然抱着迎枕凑了过来,可怜巴巴道,“你能不能去美人院里瞧瞧,我昨晚是不是被雷劈死了啊?” “额。”慎微回过神来,“你莫急,你说你是朱囡囡,可有什么证据?” “证据?” “对,你是何人府上的女眷?府上都有什么人?在美人院里的丫环叫什么名字?这些可还记得?”慎微问道,态度亲切得仿佛是在同她话家常。 朱囡囡不知不觉便放松了下来,“我爹是永盛镖局的镖师,我娘是承恩伯府的庶女,家里还有个弟弟。我来寿王府带了个丫环叫双双,你们分给我的丫环叫做银杏!” 朱囡囡一一交待完,忽而有些后知后觉,这人不会是在套她的话吧?话说,她一开始是不是不应该透露自己的身份? 不待朱囡囡多加怀疑,慎微便颔首道:“我明白了,我现在让人去美人院看看是什么情况。你莫怕,先在这里好好休息。” 朱囡囡连连点头,又道:“我要是真死了,尸体你们先别丢啊!” 听说以前死掉的那四个美人都是用被子一卷,直接从后院角门丢出去的,那些美人的家人连前来收尸都不敢,她可不想这样。 青天白日的,慎微忽然觉得她说的这句话有些惊悚,但还是冲她友善地点了点头。 慎微正欲离去,却见她脸色-欲言又止,生怕自己错过什么,便温和问道:“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吗?” 朱囡囡摸了摸肚子,咽了咽口水,“有吃的吗?我肚子饿了。” 慎微微微一笑,“我让人给你送些糕点过来。” “好啊好啊!”朱囡囡连忙道。 慎微冲她礼貌笑笑,退了下去。 说实话,看着主子这副眼巴巴等吃食的模样,他的心情真的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微妙。 很快,美人院的管事便匆匆赶到了平日禀事的前厅里。 慎初坐在上首,刘管事跪下行礼,“小的见过慎初大人。” “起来回话吧。”慎初像平日般懒洋洋道。 若是让朱囡囡看到,便能发现在她眼中看来眉目清秀、甚至还有几分稚气的少年,此刻对着刘管事,身上却是散发出一种华贵的主人气息。而这个刘管事,还是她在美人院中要讨好的嬷嬷们的主子。 “谢大人。”刘管事起身,恭敬立在一旁,“不知大人唤小的过来有何吩咐?” 慎初看他一眼,端起一盏茶来,漫不经心地拨着茶盖,“我听说这阵子,美人院里有些事发生,你说说看,这两日里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刘管事心一惊,连忙道:“回大人,没有,美人们都乖乖的,嬷嬷们偶有收受些钱财,不过都是些关于调度吃食、胭脂水粉等小事,绝无害人之事啊,请大人明察。”刘管事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恭敬递上,“这是本月嬷嬷和丫环们收受的财物记录,请大人过目。” 慎初接过,随意翻看了几页,道:“今日我只是随意抽查一下,你就说说看,这两日可有发生什么事?事无巨细,皆可上报。” “这个……”刘管事寻思了片刻,“说来确有一件,昨夜丑时,有位美人去东厨偷食,正好让雷给劈中了。” “被雷劈中了?”慎初直起了身子,似有些兴趣,“去东厨偷食?” “是,这位美人是住扶桑间的,离东厨近,平日里饭量极大,暗卫见她昨夜从屋里爬窗出来,又爬窗入了东厨,在东厨里吃了两个鸡腿就走了,没什么异常。不过出来的时候,正巧让雷给劈中了,晕了过去。小的问了她屋里的丫环,丫环道是因她昨日晚膳时被另一位美人碰掉了鸡腿,没吃饱,心有不平,丫环还道以她的性情会去偷鸡腿吃并不出奇,小的就没再往下查了。”刘管事说着,打量着慎初的神色,有些小心翼翼问道,“依大人的意思,可要再查查?” 慎初微微皱眉,似有些怀疑这个美人,道:“这美人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府里出来的?” “姓朱名囡囡,是承恩伯府出来的。” 慎初稍一寻思,又道:“遭雷劈了只是晕了过去?” “是,也算她命大,女医检查过了,身子并无大碍,听嬷嬷说早晨已经醒了过来。” “那……她醒来后可有什么异常?” “这个……”刘管事回想了一下,“嬷嬷道她醒来后发了不小的脾气,不但没有反省,而且还出言不逊。” “出言不逊?说了什么?” “这个,小的就不知了。”刘管事摇摇头。以他的身份,自是不便随意出入美人院的,听到的都是嬷嬷们禀上来的。 慎初明白,又问道:“那你们如何处置?” “是嬷嬷处置的,那位美人既为偷食,便罚她禁食三日,等饿过三日后再打十个板子,以儆效尤。”其实,若是这位美人醒来后老老实实认个错,再花点银子打点下,板子是可以免了的,谁知她倒好,醒来后还敢发脾气,惹了嬷嬷不高兴,便没落个好下场了。 慎初点点头,道:“这样,你把她带来吧。我今日得空,便审问一下,看看有何异常,你再去核查下她的身份,越详细越好。” 刘管事连忙应下离去,心中惶恐,难道是这位美人身份有猫腻不成?若真如此,那昨夜之事他因丫环几句话便没有往下查,也是他的失职了。 刘管事退下后,慎微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与慎初相视一眼。 慎初一改方才在刘管事面前的高傲冷酷,抚着胸口心痛道:“我真真是心急如焚啊!” 慎微叹了口气,他又何尝不是。 “你说,那个美人不会是……”剩下的话慎初不敢问出口,可似乎也只有这么个可能了。 朱美人的魂魄既然附到了王爷身上,那她本人应该是失了魂才是,可是方才听管事的意思是,她神智清晰,且性情大变。毕竟任何一个美人,在寿王府里发生了这样的事第一反应定是同嬷嬷求个饶讨个好,怎么可能会一醒来反而发脾气? 这个脾气发的,像他们的主子! 因着美人院离三思轩离得远,小半个时辰后,刘管事才领着一位美人姗姗来迟。 慎初这边早已心急如焚,偏面上只能故作冷静,慢悠悠抬起眼一看,便见到刘管事身后随着一位身量娇小丰腴的少女,少女身穿樱粉色的长裙,走路的风姿对于女子来说……有点粗鲁。 刘管事入屋后,忙跪下行礼,“慎初大人,朱夫人带到。”他跪下后,瞥见朱美人还立在原地毫无动作,低声提醒道,“还不快见过慎初大人。” 朱美人木着脸盯着前方,无动于衷。 慎初后背渐渐冒出冷汗,是了,虽然顶着一张完全陌生的脸,但朱美人脸上这傲慢中带着隐忍的神色,竟给他一种蜜汁的熟悉感。 他敏锐地觉察到,眼前这位美人在生气,而且已经濒临到了即将爆发的境界!这这这熟悉的压迫感!慎初的心情激动了起来! 他连忙挥挥手,对刘管事道:“罢了,你退下吧,我来好好审问审问她。” “是是。”刘管事连忙应声退下。 刘管事退下后,慎初迅速上前去关上了门,靠近了朱美人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便见朱美人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确认过眼神,是王爷本人。 慎初双腿一软,“扑通”一声退下,惨声道:“王爷!” 6.抗拒从严之回府过年 今日憋屈了一日的寿王终于恶狠狠地出了一口气——重重地“哼”了一声,甩袖走入内室。他走得快,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胸前两坨肉一颤一颤的,更觉屈辱。 一拐入屏风后,又看到了立在那儿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的慎微。 慎微悄悄抬起头来,谨慎地看了眼前的人儿一眼,迅速收回了眼,低下头轻声唤了句“王爷”,尾音微颤—— 王爷现在长得矮,他低下头还能看到她……梳着双丫髻的头顶,髻上还缀着粉色的珠花。 寿王平视着眼前的人,往常这个角度,他能与慎微四目相对,可今日一看,入目的是慎微的胸口,那平坦的、专属于男人的胸口! 真真是羞辱至极!他再也克制不住,重重地拍了下一旁的花几,怒斥一声,“混账!”嗯,话说出口,还是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再凶也是女人的声音——他已经不想再说话了。 拍桌子的手也痛得厉害,痛得止不住发抖。要是换了往常,这张花几早就碎了,但现在……他觉得自己的手骨好像先碎了。 寿王闭目,咬牙切齿,那张圆润的小脸阵阵抽搐。 “王爷!”慎微跪下拉住她粉红色的长裙,痛心疾首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是啊!”慎初膝行而至,“王爷保重身体!”不对,慎初急急捂住了自己的嘴,保什么身体! “滚!”寿王怒斥一声,拂袖上了罗汉榻,抬手重重按住自己因激烈的动作而使劲抖动的前胸。这两团肉,真真是岂有此理! 当然,此时此刻的寿王做梦也想不到,他今日有多讨厌这两团肉,日后便有多喜欢。 慎微慎初二人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但也知这个时候需要让王爷静静,二人正红着眼眶准备退下,又听得主子唤了一声,“回来!” 二人连忙回到榻前,不约而同地低头看地板。 “本王的身躯呢!” 二人低头不语。 在如此压抑的气氛下,慎微眼角余光瞥见慎初的头以微不可见的速度缓缓低下,低下…… 得,这小子是想推给自己,罢了,自己好歹长他一些年纪,就当尊老爱幼了。 慎微微微抬起头来,硬着头皮如实道:“让您这具身躯的美人占了。” “混账!”寿王重重地抬起手来,气得又想拍案,可是手在几乎快拍上榻几的时候又急急停住,他再气也止不住自己手疼啊! *** 正屋里,朱囡囡捏起一片薄薄的桃花雪片糕送入口中,趁未融化之际又送入一片,一片一片又一片,七八片雪片糕层层叠叠,在她口中缓缓化掉,带着一种桃花的香气。如果说云和雪有味道,那大概就是这种滋味吧,她想。 朱囡囡正闭目享受着,忽然门被“呯”的一声重重踢了开来! 朱囡囡吓了一跳,在看清来人的脸时,不禁目瞪口呆,连着吞咽的动作都顿住了,成团的雪片糕顿时卡在了喉咙里,咽不下也吐不出,整张脸都憋红了。 梁上的慎独见状,迅速落地,在其背后拍了一掌,泥状的雪片糕喷薄而出……正所谓花非花,雾非雾,洋洋洒洒一大片。 朱囡囡咳定后,呆若木鸡地看着眼前的人,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这是她自己!可是眼前的这个“自己”踢门而入时却是一脸的愠容,身上更是散发出一种绝对不可能在她身上出现的嚣张跋扈的气息,那双眼睛瞪得就像要生吞了她一样。 现如今,这个“自己”正盯着地上的喷洒物看,嘴角是阵阵地抽搐,样子有点像她家隔壁那个患了羊角疯的二郎疯病发作的时候。 说时迟那时快,慎初迅速扯过一旁的手巾扑到地上覆住这堆浊物,同时手忙脚乱地擦拭着,口中急急喊道:“王爷息怒,属下这就收拾干净!擦十遍以上!” 这样这块木地板能保住吗?如今情况特殊,他一个人要撬地板铺地板什么的也很辛苦啊! 朱囡囡瞳孔猛地一缩,王爷!她竟然成了王爷!这也就是说——她和王爷互换了魂魄? 寿王朝她步步逼近,明明是娇小而熟悉的身子,却给她带来一种陌生而无形的压迫感,朱囡囡双腿一软,跪下抱住已是女儿身的寿王哭诉道:“王爷饶命啊!”她真的是无辜的啊! 寿王额上青筋突突直跳,这个女人!居然用他的身体来下跪!当着他三个属下的面! 寿王愤怒地将朱囡囡揪了起来,却发现站起来的朱囡囡高出了他足足一个头……还不止,就这么居高临下、又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望着他。 寿王总算知道什么叫做世界上最熟悉的陌生人了。 他一把将朱囡囡丢到了榻上,朱囡囡摔疼了,缩到角落里委屈地哭了起来。她不就偷吃了两个鸡腿,至于有这种报应吗? 若是寻常女子这样哭,兴许能惹人怜惜,可是她用寿王这高瘦的身体这样哭,看起来就是一个十足的娘炮了。 寿王眼睛差点没瞎掉,正欲奔上榻去揪住她衣领,可刚一抬腿膝盖就重重地磕到了榻沿。寿王不禁困惑,低头一看,这榻好像变高了,不对,他很快意识到——是他的腿变短了。 寿王脸一黑,高抬腿上了榻,一把揪住朱囡囡衣领,阴沉着脸咬牙道:“不许哭!本王警告你,本王自出生以来,除了天地父母和皇兄,还不曾跪过任一人,下次本王若再看到你随意下跪,就剔掉你的膝盖骨,明白吗!” 朱囡囡顿觉膝盖骨似中箭般一痛,连忙哭着点头,“妾身明白了。” 她用他的脸哭得梨花带雨还自称妾身。 寿王只觉得心头有股气上不来,他想一巴掌拍死这个死娘炮,但好歹是自己的脸,又下不了手。 半晌,他转过身子去,背对着她,脸,是生无可恋的脸;心,是心如死灰的心。 “王爷,冷静冷静!”慎微忙劝道。 寿王重重呼出一口气,手撑在榻几上,正所谓哀大莫过于心死,他麻木道:“你们同她说吧。” 慎微、慎初和慎独三人互望。 半晌,慎微道:“还是我来说吧。”他落坐在榻边,看着王爷身的朱囡囡,语重心长道,“朱夫人……” 慎微话刚落音,寿王便不可抑制地从鼻腔里冷哼了一声,嫌弃之情不言而喻。 朱囡囡撇了撇嘴,她知道寿王在嫌弃她什么。平日里,那如夫人喊她朱夫人的时候常常会故意拖长音,喊的是猪……夫人。 可是,她爹姓朱她也没办法啊,而且她觉得朱姓还挺可爱的,不过如果她不姓朱的话就更可爱了。 “咳咳……”慎微清了清嗓子,打破现场不太愉快的气氛。 “叫朱什么来着?”寿王低沉着嗓音问道,刚才慎初说起她名字的时候他没怎么留心,只依稀记得名字似乎有点一言难尽。 朱囡囡撇嘴不说话,慎微道:“囡囡。” 寿王微微皱眉,胖、圆、矮、笨不说,连着姓跟名都难听。 美人院里已经尽是这种歪瓜裂枣了吗? 寿王不满道:“你爹娘不识字?”这名字,听着就像瞎取的小名。 寿王不过随口吐槽了一句,谁知身后的朱囡囡却“嗯”了一声。 寿王瞪了瞪眼,扭过头来看她,不可思议地复问了一遍,“你爹娘不识字?”好歹都是官家出身,就算是庶出的也不至于不识字吧? 朱囡囡认真地点点头,她爹娘真的不识字啊,又补充道:“我爹识一点,不过识得不多……”她爹平日要跑镖,镖单签订多了多少都认识几个字,有时遇到不懂的字还要来问她呢。 寿王嘴角一抽,“那你也不识字?”爹娘都不识字,还能指望她识几个字? “我识字的,只是……”朱囡囡小小声道,“不会写。” 寿王用一种看待文盲的眼神打量了她一眼,扭过头去,不说话了。 朱囡囡发现原来用她的脸“狗眼看人低”是这副模样,她那副讨喜的脸都变得不讨喜起来了。 “你识字就好,已经很不错了。”慎微冲她笑笑,温柔的眸色中满是鼓励,“可是读过一些书?” 在寿王一脸嫌弃的衬托下,慎微的表态极大程度地安慰了她,朱囡囡乖巧地点了点头,“幼时受过启蒙,跟夫子学过《三字经》、《千字文》、《弟子规》,这上面的字我都认识。” 这几本书已经包含了很多字了,小孩子学会后,足够长大后沟通阅读无障碍,尤其朱囡囡后面还看了很多杂书。 朱囡囡觉得,自己身为一名闺中女子来说,已是算是“见多识广”的了。想到这,她又补了句,“我还认识很多别的字呢。” 慎微小哥哥可别嫌弃她是个半文盲呀。 寿王对此嗤之以鼻,这三本书是他六岁时就学过的。于是对他来说,这朱囡囡的文化水平就等同于六岁时的自己。 慎微赞赏地点点头,道:“朱……我唤你一声朱姑娘可好?” 朱囡囡还未答话,寿王便冷冷插了句,“不许叫姑娘。” 朱囡囡抿了抿唇,道:“慎微大人,你喊我囡囡就好了。” 慎微忙道:“朱……囡囡,不必客气,你喊我慎微即可。” 慎微有些不习惯,与其说是不习惯直呼她的闺名,还不如说他是不习惯对着王爷的脸喊囡囡。囡囡的意思是宝贝闺女的意思,他对着王爷喊这个? 话说这朱父,取名是不是取得太直白了些? 朱囡囡有些难为情,低声唤道:“慎微。”慎微小哥哥,我好喜欢你吖! 慎微微微一笑,柔声道:“囡囡。”对,多喊几声,他就能习惯了。 寿王皱皱眉,总觉得背后两人的对话有些古怪,像是……有奸情,可是却是俩男声。 7.最熟悉的陌生人 慎微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是这样的:发生了这种事,我们都不想,却又无可奈何。” 朱囡囡可怜地点了点头,慎微这句话真真是说到了她的心坎上。 “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只能着手去解决。” 朱囡囡连连点头,神色越发楚楚可怜,还是顶着张寿王的脸。 慎微忍不住抬手摸了摸眉毛,以遮挡住自己的视线,“你放心,我们会想办法让你和王爷换回身体,但是你也知道,这等诡异之事,此前闻所未闻,只怕要好些时日才能寻到解决的方法。” “真的可以换回来吗?”朱囡囡可怜巴巴道。 “一定可以,”慎微坚定道,“这世上能人异士颇多,万物相生相克,凡事有因有果,一定会有解决之法。不过,在换回身体之前,你和王爷也需要好好地过日子,是吗?”慎微一脸诚挚道,“所以,我们希望你能好好配合我们,可以吗?” “好,我一定会好好配合你们的。”朱囡囡无比信任他道。 慎微微笑颔首,继续道:“你也知王爷身份特殊,若这等诡异之事传了出去,只怕影响颇大。是以这件事,除了我们五个人知晓,不可以再让别人知晓,明白吗?” “五个人?”朱囡囡数了一下,确认真的有五个人后点了点头,又悄悄指了指慎独,“他叫什么名字?”这个人看起来好可怕哦。话说,他腰间那把软腰插回去的时候不会戳到自己的腰吗? 慎微笑道:“他叫慎独,是王爷的暗影,平日隐在暗处保护王爷的。我和慎初是王爷的左右护卫,慎初负责王府内一切事物,我负责府外……” 听着身后慎微耐心地给朱囡囡一一介绍着府里的情况,寿王一脸不屑—— 一个美人而已,把刀架她脖子上,还怕她敢不听从? ——王爷万金之躯,不值得如此冒险。倘若有什么差池,受到伤害的还是王爷的身躯啊! 她不是还有父母和弟弟,捉来便是! ——王爷,如果能让她发自肺腑地忠心于您,又何必以暴力相迫呢?其心不服,难保她日后会做出什么叛逆之事。依属下看来,此女心计单纯,我们若是晓知以情、动之以理,必能打动她的心,让她忠诚于王爷。 再者,如今她占据的是您的身体,若其心忧,则伤于您身,是以最好让她保持轻松愉悦的心情,以确保您身体之康健,方为长久之计。 以上,慎微勉强算是成功说服了他。 在朱囡囡初步了解了王府内的情况后,慎微直入主题道:“再有不到半月就是仲秋佳节了,届时王爷会入宫与圣上还有太后娘娘阖家团圆,此次宫宴,若强行推托只怕会引起圣上和太后娘娘的担忧和怀疑。是以,为保险起见,从现在起,你与王爷同吃同睡,努力学习王爷的一言一行。” 朱囡囡瞪大了眼,“你的意思是,到时我得进宫,觐见皇上和太后娘娘?” “很有可能。但你放心,在这半个月内,有王爷亲身教导,再有我和慎初二人在一旁指导,只要你认真学习,定能隐瞒过去。届时我和慎初会陪你进宫。”见朱囡囡面生惶恐,慎微又安抚道,“莫怕,你性情聪慧、心思玲珑,定能周旋过去。” 背对着他们的寿王听到慎微最后一句话,忍不住发自内心地“哧”了一声。慎微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又更上一层楼了。 朱囡囡瞪了瞪眼,用眼神问慎微——他这是什么意思! 慎微用眼神安抚回去——王爷是这样的性情,莫在意! 朱囡囡收回了眼,只能作罢,又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你这个臭王爷,凭什么看不起人!可是掐完又是痛在她身上! 慎微继续同朱囡囡交待着宫里的情况,寿王听得不耐,同时心中郁闷,只觉得身上都跟着出了些汗,果然胖子就是容易流汗。要是他本尊,就是盛夏三伏天也不见得会出汗。 他起身,三两下解开自己的腰带,如往常般向净室走去,冷声道:“慎初,备水沐浴。”说话的同时腰带已经落了地。 朱囡囡一怔,扭头一看,便见寿王背对着他们,已经将衣襟打了开来。 如今虽然是初秋,可是朱囡囡自小就怕热不怕冷,这阵子刚入秋,天气还未寒凉,她便依旧只单穿着一件长裙。 是以,寿王现在要是将身上的长裙一脱,那她上身就只剩件肚兜、后背则是光溜溜了啊! “不——要——啊!”她的贞操啊!朱囡囡如饿虎扑食般扑了过去。 寿王还未脱下长裙,便听身后传来一声叫声,还未来得及转过头,就被一个巨大的身影猛地扑倒在了地上。 直到摔到地上磕疼了,寿王才明白过来自己是被谁扑倒了。 可是,他却挣脱不过她——他极力地挣脱着,依旧被朱囡囡紧紧地箍在怀中。 “放肆!”他斥道,随着他的挣扎,胸前已是汹涌澎湃。 朱囡囡将这一切看在眼中,手忙脚乱地用衣裳将他紧紧裹住,一脸痛心道:“王爷,男女有别!你不能这么不拘小节啊!” 寿王被她重重压在身下,又被衣裳裹得像个蚕宝宝一样,竟是毫无反击之力,他恼羞成怒,那张圆润可爱的小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他对一旁眼睁睁看着的三个人怒道:“你们看什么!” 三人一听,连忙齐齐转过身子背对着二人,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混账!”寿王震怒,“快把她拉开啊!”光顾着站着,要死了! “不要啊!”朱囡囡心生绝望,痛哭失声,“我求求你不要在他们三个人面前脱衣服啊!”她要是让三个男的看了她的身子,那她以后还怎么活啊!让慎微小哥哥看看就算了,其余两个她真的跟他们不熟啊! 朱囡囡哭得厉害,一下子没控制住,鼻子吹出了个清鼻涕泡,鼻涕泡吹破后又耷拉下一串极有弹性的清涕,清涕随着她的啜泣和呼吸一弹一弹的,有那么几次几乎是堪堪擦过了寿王的脸。 寿王一双美目盯着那串鼻涕几乎要盯成了斗鸡眼,那张圆润的小脸因为惊惧到极致已经有些变形,最后竟是忍不住放声尖叫了起来—— 于是,一声足以刺破耳膜的女人尖叫声在朱囡囡身下响起。 朱囡囡吓得一怔,忘了呼吸。 眼见清涕即将垂下,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朱囡囡被慎独慎初二人迅速拉起—— 让我们放慢镜头,可清晰见到那串清涕由于惯性的作用狠狠地向寿王弹了过来,就在即将触碰到他面颊的时候又由于朱囡囡的猛然起身再加上其本身弹韧的拉力被迅速地拽了回去…… 寿王一下子瘫软在了地上,整个人大汗淋漓,竟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刚刚那串鼻涕距离他的脸只有分毫不到的距离!他甚至都能感觉到当时那串鼻涕的杀(湿)意(气)! 寿王回过神来后,登时暴跳如雷,“诛九族!本王要诛你九族!本王要杀了你!” “王爷,冷静!冷静!”慎微连忙上前安抚道。 “你叫本王怎么冷静!”寿王像泼妇一样失控尖叫了起来,“她的鼻涕差点就滴到本王脸上了你知道吗!”寿王的手指狠狠戳着自己圆乎乎的脸蛋,情绪彻底失控,甚至像女人一样连连跺脚,“本王的脸差点就让她糟蹋了你造吗!” 8.有味道的一章 朱囡囡只觉得分外委屈,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在身上摸了半天都没摸到帕子,便抓起袖子轻轻抹了一把眼泪。 刚被慎微安抚下来的寿王一看登时炸了毛,“你看她!你看她!”他一把揪过无辜的慎初,激动道,“这衣服不能要了!还不快去把她袖子砍下来丢出去啊!” 于是,慎初过来,对朱囡囡道了一句“失礼了”,紧接着,便“哧啦”一声扯下了她的一截衣袖。 朱囡囡顿觉胳膊一凉,低头一看,便看到了寿王那条白皙精瘦的手臂。 朱囡囡撇了撇嘴,摸了摸光溜溜的手臂,她好像有点不习惯……罢了罢了,朱囡囡忍了,她如今是男儿身,裸露的也不是她的身体。 “王爷息怒!”这边,慎微还在好生安抚着寿王,他想拍拍他的背顺顺他的气,但一抬手,目光落在他凌乱不整的衣襟后又觉得男女授受不亲,便垂下手道,“属下去和她好好谈一谈。” 寿王气得双手抱臂,但一抱,交叉的双臂正好将沉甸甸的前胸给托了起来,嗯?他竟然觉得这个姿势还可以?有种安全和满足感? 啊呸!他怎么会这么想!寿王立马垂下双手,满足个鬼! 这边,慎微将朱囡囡拉到角落里,低声道:“囡囡,这是误会,其实王爷人很好的,只是他有洁癖,你以后切莫在王爷面前做出任何不洁之事。” “可是……”朱囡囡哽咽道,“我是个女孩子啊,他怎么可以当着你们三个大男人的面脱衣服?他这样我以后怎么嫁得出去啊……” 朱囡囡说着抹了把泪,但忽然又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话说,她身为寿王的妾侍,还想着嫁人,这样算不算大逆不道?还是不守妇道? 她抬起头来,与慎微面面相觑。 所谓看穿不说穿,慎微轻咳了一声,当作没听到,“确实,王爷这样脱衣裳不对。可是,王爷让慎初伺候惯了,你一下子要他自己独立也没那么容易。” 就在这时,寿王不知什么到了二人身后,阴□□:“没人伺候,教本王以后如何沐浴更衣?” “王爷你可以找个丫环伺候你呀。”朱囡囡委屈道。 “本王不喜欢女人!”寿王没好气道。 寿王话落音,忽然有一瞬间的安静。 朱囡囡怔怔的,话说,她是不是不小心知道了些什么秘密? 见到她这样的神色,寿王脸色一滞,好像也明白她想到哪儿去了,可也只是瞪了她一眼,懒得解释,冷声道:“慎初是太监,你不必把他当男人!” 慎初瞪了瞪眼,看向寿王,在对上他凌厉的眼色时默默地低下头来。 很好,他以后又多了个身份了,而且他必须得伪装好,不然王爷会让他以后都不必再伪装。 朱囡囡震惊地看向慎初,将他从上到下尤其是某部位重点打量了一下,真真是看不出来啊!不过,现在想想,之前多少还是有点苗头的,她初见慎初时第一眼便觉得小少年莫名有点可爱,想……咳咳。 慎初默默盯了她一眼,给她一个眼神——能收起你那打量娈童似的眼神吗? 朱囡囡也差点就叫寿王给忽悠了过去,可是很快,机智的她便回过神来,斩钉截铁道:“不行!太监也算半个男人!”这是底线,不能让步!事关她的清白啊! “王爷,将心比心啊!如果您用我的身体在他们几个面前脱了衣裳,就等同于我用您的身体去外面大街上裸奔一圈,您想想那种感受?” 寿王用她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微微一眯,“你这是在要挟本王?” “没有!”朱囡囡头连忙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妾身……我不敢!” 她软下态度来,哀求道,“王爷,我只是想说,请您保住我的清白……”在几个男人面前光着膀子,她真的没那么豪放啊! “若说本王不保呢?”寿王冷冷道,眼中已是有了杀意。如果不是她占据了他的身体,这个笨女人今天早就死了好几遍了。 见他如此不通情理,朱囡囡一气之下,干脆把心一横,“那我就不活了!” 连这点要求都做不到,以后他要是心血来潮拿她的身体给他的兄弟们爽一把怎么办,毕竟她是那么地年轻貌美,身材又正! “你敢!”寿王一把揪住她衣领,仰起头来瞪着她。这女人,是仗着自己不敢将她怎么样吗? “王爷……”见二人剑拔弩张,慎微小心翼翼想分开他们。 “你闭嘴!”寿王朝他吼道。 慎微默默低头退下。 寿王怒极反笑,“你不活了?那好,你倒跟本王说说,你想怎么个死法?你能怎么在本王的眼皮子底下死掉?是想咬舌自尽?还是憋气自尽?” “我、我……”朱囡囡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咬舌自尽,得多痛啊?她平时吃东西咬到舌头都好痛呢;憋气,她好像也憋不来…… 寿王冷哼一声,眸色阴寒。 朱囡囡瑟瑟发抖,她没想到她的脸凶起来居然能这么可怕!她好想回家! 寿王松开他,冷然道:“本王警告你……” 朱囡囡的目光忽然落在寿王背后忧心忡忡的慎初身上,忽而脑中灵光一闪,左手掀起长袍、右手抓住身下软软的某物,恶狠狠道:“你再凶我,我就自宫!”她就不信,王爷会狠心让自己变成一个太监。 当场鸦雀无声,空气突然安静。 寿王太阳穴青筋直跳,这个女人……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用他的身体做出这么猥琐的动作!还这般羞辱地威胁他! 慎微几人都默默地垂下了眼,假装什么也没看到,没听到。 “你……敢?”寿王咬牙切齿道。 朱囡囡心中也是有气,大脑快速地运转着,俗话说打蛇打七寸,寿王不喜欢女人,床上又不行,自不自宫估计也没差。 那么寿王最怕什么?慎微刚刚说寿王有洁癖?那就是怕脏?想到这,朱囡囡便狠心道:“你再这样我就去吃-屎!” 寿王一怔,似是不敢相信她竟会说出这种话来,待脑海生成那个画面后,当场就弯腰吐了。 朱囡囡昨夜吃的两个鸡腿,经了一夜消化,吐出来是一股荤臭味,还伴随着酸水。寿王平日甚少吃荤腥,他个人以为,自己就算呕吐,但呕吐物也是非常小清新的,可现如今,自己居然吐出了这些极其恶心的呕吐物,现在还在从自己喉中汹涌而出,他难以接受,吐得更厉害了,直到吐得再也吐不出半点酸水,他彻底地晕死了过去。 慎初的心拨凉拨凉的,完了,三思轩只怕得重新修缮一番了。 9.深藏功与名 果不其然,寿王醒来后,强撑起身子指着外面他吐过的木地板,只觉得那片看起来整洁的地面上漫延着一股看不见的乌烟瘴气,“那一片,全部挖了,重新铺!”说完又忍不住俯身干呕了一阵。 慎初连忙应是,端盆递水,奉上茶汤给他漱口。 寿王漱过口后,终于去掉了唇齿间的那股酸涩味,只余茶汤的清香。 他缓缓地舒了口气,只觉得自己这会儿才算是活了过来。 寿王接过慎初递来的帕子轻轻拭了拭唇,喘了口气,有些舒心道:“今晚,我们先搬到摘星楼住几日。” “是,”慎初忙道,“属下这就吩咐下去。” 他转身退下,一扫方才对着主子时的一脸沉重,满心欢喜。太好了!搬出去的话这里就可以派人过来了,不用他亲自翻修了。 寿王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他怎么恍惚觉得慎初的背影似有些雀跃?不,当是他的错觉才是,他这个当主子的都这么惨了,他这个做下属的当与他同悲才是。 慎初退下后,只余慎微恭谨地立在床前。 寿王见到他,脸色有些不好看,没好气地问了一句,“她呢!” “回王爷,在偏房里歇着。” 寿王冷哼一声,阴沉着脸道:“给她喂软骨散,再把她家人全部抓来!” 竟然敢威胁他!他要她悔不当初,跪下来抱住他大腿求原谅!哦不对,要等换回身体后才可以。 “王爷,还不到这种地步。”慎微上前一步,轻声劝道,“朱美人的性子您也见识到了,若硬逼她,只怕她会玉石俱焚。” 寿王一声冷笑,“喂她服下软骨散,如何还能玉石俱焚?” 服下软骨散的人,一身软骨散肉,别说动动手指了,就连吞咽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只能眨眨眼睛。 “王爷,”慎微道,“软骨散若长期服用,对身体损伤极大,伤的可是王爷的身子。难道您忍心看着您的身体日夜瘫痪在床,靠人灌食,拉撒全依本能吗?” 寿王听了,脸上僵住,这些他没想过,如今让慎微这么一说,好像是这么一回事——他还真的不忍心。 慎微语重心长道:“王爷,您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倘若一直都换不回身子,那当如何是好? “您迟迟不入宫,宫中定会来人,来人见了您这情况,自会禀报上去,一报上去,圣上和太后娘娘都会忧心,指不准还会亲自带着御医前来探望。御医一来,软骨散的事自然也瞒不住。 “您说说,到时会是什么情况?是您和宫中坦诚,还是我们几个喂主子吃软骨散的下属被处以极刑? “再者,就算您和宫中坦诚,他们又是否会相信您?倘若到时朱美人反咬一口,说我们几个伙同您谋害王爷,咱们又该如何是好?” 寿王不说话了,道理他都懂,只是气不过。 半晌,他咬牙切齿道:“那你的意思是,现在本王就只能任她为所欲为了?”她没钱又没权,凭什么为所欲为! “当然不是。”慎微道,“不瞒王爷,朱美人这会儿已是后悔莫及,声泪俱下委托属下恳求您原谅她这一回。其实,朱美人心思单纯,极易控制,依属下看来,王爷应先与其和睦相处,再进而控制住她,方乃长远之计。只要王爷您愿意宽宏大量,属下可以保证,她从此以后会乖乖听王爷的话,再也不敢忤逆王爷。” 寿王重重哼了一声,还未消气,现在才后悔,来得及吗? 早上她威胁他的时候多霸气啊?好一副粉身碎骨全不怕、誓与权贵作斗争的铮铮傲骨! 他自小身份尊贵,从未有人顶撞过他,更没人敢威胁他,除了她!她不止极致地羞辱加威胁了他,还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他的底线,实在是欺人太甚!他咽不下这口气!只想狠狠地虐待她! “王爷,小不忍则乱大谋。在未换回身体之前,我们一定要忍耐!等换回身子之后,您想怎么折磨她,让她各种生不如死,都可以。”慎微凑过来道,“属下已经取得了她的生辰八字,今晚属下拿去给不觉大师瞧瞧,相信很快便会有眉目。” 听到这最后一句话,寿王紧皱的眉间隐有松动。可是古语有云: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 慎微进一步劝道:“王爷,您就将这段时日当成是一种考验,若能忍耐住,您便成功了;若忍耐不住,则是失败。可是在您的人生中,又何曾有过‘失败’二字?王爷,当您忍耐不住的时候,您就想想以后换回身子,您可以怎么样地去折磨她!”慎微道,总要给王爷一点盼头的。 慎微的话起了效果,寿王一想到朱囡囡日后生不如死的模样,他的面上终于出现了阴森的笑意,冷傲又高贵道:“很好,本王一定会通过这次考验。这样,你宣她过来,从现在起,本王不止要与她和睦相处,更要将她视为上宾!” 她现在过得有多好,到时便有多惨,他要让她经历这种从云端跌落到泥潭的天差地别!这样才会更痛苦! 慎微道:“视如上宾倒是不必,王爷身份尊贵,未免她恃宠生娇,可适当压制一二。其实,方才属下已经和她协商妥当,只要王爷您不在任何男子面前袒露身体,保证她的清白,那她将对您感恩戴德,在外努力维持好您身为王爷的形象,绝不会再做出任何有损您英明之事。” 寿王点了点头,还算她识趣。 慎微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其实朱囡囡最开始的原话是这样的—— 尊重是双方的,只要他保证我的清白,我便也保证他的清白!他要是想杀我,我就吃-屎给他看!别以为我做不出来!吃个屎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当然,慎微很愿意相信这只是朱囡囡的气话,因为后面等她气消了之后,她痛哭流涕—— 其实我也不想得罪王爷,蝼蚁尚且偷生,王爷不会生我的气吧?慎微你一定要在王爷面前帮我美言几句啊!我知道错了,刚刚我只是一时冲动,我不想死啊!我上有老下有小啊!我爹以前押镖受过伤,过些年年纪大了押不到镖了家里就没收入了,他还等我养老呢!我娘不识字,什么都不懂,常常被人欺负!我弟弟今年才六岁,他还是个孩子啊!慎微你就行行好吧!我求求你了啊! “但是,”寿王又道,“那以后谁来照顾本王的洗沐起居?难道真要让慎初挨那一刀不成?” 寿王话一落音,忽听门外传来“哐当”一声,刚打好的洗脸水洒了一地,慎初双手还保持着端着水盆的动作,呆愣愣地望着寿王,只觉得胯-下阵阵发疼。 10.鸡犬升天 “王爷,”慎初惨声道,“刚刚朱美人不是说了,太监也算半个男人吗?” 他还是个处男啊!他还没传宗接代啊! “哦,本王倒忘了。”寿王有些不情愿问了一句,“那怎么办?” 慎微道:“王爷放心,刚刚属下已经和朱美人商量了,她愿意侍候您。” “她?”寿王不满,“让一个女人看光本王的身子?” “王爷,”慎微提醒道,“她伺候您,看到的是她自己的身子。” 话虽如此,寿王仍是有些不情愿,“她伺候得来么?”这女人,一看就笨手笨脚的。 “王爷放心,”慎初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兄弟,连忙道,“属下会亲自手把手教她!保管将她调-教得跟属下亲自侍候一样舒坦!” “王爷,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慎微道,“不然的话,只能找两个丫环来伺候您了。” 寿王一想到要有娇滴滴的丫环要来伺候他,便忍不住皱眉,“就她了。” 其实,要与朱囡囡同吃同睡,寿王心中是十分纠结的。 就朱囡囡来说,她没资格与自己同吃同睡,可是现如今她用的是他的身体,他不愿意委屈了自己的身体。 就他自己来说,朱囡囡的身体也没资格享受他的一切,可是现在感受是自己的,他更不愿意委屈了自己。 罢了,现在就让她先享受着,到时等换回身体,他要狠狠地折磨回她的肉体与灵魂!她现在的享受,都将成为未来的痛苦! 想到这,寿王在朱囡囡的面上现出了狰狞的笑意。 很快,寿王和朱囡囡在慎微这个主持人的安排下,两人友好地见了一面,达成了共识。 二人的称呼和习惯什么的,从现在开始改变,朱囡囡要开始自称为本王,称王爷为囡囡;寿王则要开始自称我,称朱囡囡为王爷;慎微他们这几个做下属的,也要改口称呼朱囡囡为王爷,寿王为主子。 之后便是着装的问题了,寿王不喜穿女装,慎初回自己屋里翻了许久,终于翻出一件两年前做小了没穿过的交领及腰襦裙来。 男款襦裙和女款襦裙一样,只在样式和颜色上要素净一些,这一件是月白色的,面料也还过得去,寿王勉强同意。 慎初提议道:“王爷,要不现在给您量下尺寸,让成衣舍先给您做两套常服出来?” 寿王点点头,张开双手。 慎初拿出软尺,替他量了肩宽和袖长,准备量胸围时,在看见寿王饱满的胸脯时手上动作一僵,朱囡囡也适时地在一旁咳嗽了两声。 慎初会意,将软尺递给朱囡囡,然后背过身去,又对朱囡囡道:“王爷,您知道量哪儿吧?要量……最大的地方。” “我知道呀,我平时也有做衣裳的好吧!”朱囡囡看了眼尺子,报道,“上胸围三尺七寸三分。” “上胸围?”慎初一怔,很快又明白过来,连忙记下。 寿王脸色有些黑,抬头看了一眼如今看出他一个半头的朱囡囡,问了一句,“你多高?” 朱囡囡眨眨眼,望着他的头顶,说实话,她换到寿王的身体后,感觉自己像是摇身一变,成了个一个巨人!周围的视线变得十分开阔,更拥有一种一览众山小的视野!以前她压根没觉得到自己有多矮,但现在……她开始觉得了。 她轻咳一声,声音有些轻,“七尺。” 寿王“呵”了一声,“你有七尺?”七尺能矮成这样? “怎么就没有了?”朱囡囡小小声道。 “慎初,去美人院查查记录。” “七尺差两寸啦!”朱囡囡这才道,谁还没有个虚报身高的时候啊,这不四舍五入嘛。 寿王嘴角一抽,一脸嫌弃,他居然就这样平白无故地矮了一尺三寸!一尺三寸啊,从他的角度看来感觉像是矮了三尺都不止! 寿王又问道:“多重?”这身材,该减减体重了。 朱囡囡捏着软尺假装没听见,继续报道:“下胸围二尺九。”然后又蹲下去量臀围,“三尺八寸。” “多重?”寿王又问,契而不舍。 “腿长是不是也要量啊?”朱囡囡站了起来,将软尺递给慎初道,“唉呀,怎么蹲下去站起来有点头晕呀,我去外面歇一会儿。”说着手扶着额头作虚弱状出去了。 该死的,她刚入美人院的时候是九十斤,现在应该不止了,不要啊!千万不能破百啊!这人的体重是经常变的,有什么好问的嘛。 朱囡囡出去后,慎初给寿王量腿长时道了一句,“主子,我听说女子间都不喜欢谈体重,尤其是……像朱美人这种微胖的。” 寿王一脸不高兴,掐了自己的腰身一把,“现在是胖的问题吗?这身体不竖着长,倒是横着长了。” 正所谓胖是一时的,矮是一世的,让他来掌控这个身体,他相信很快便能瘦下来。但关键是,这个年纪也不知还能不能长高…… 算了,他操心这个做什么,就她这底子,吃什么也高不了几寸了。寿王摇摇头,已是不抱什么希望了。 几人量完尺寸后,相约去了映月池,寿王准备洗头沐浴了,朱囡囡要在一旁看看慎初是怎么帮寿王洗头的,学会后,以后便是由她来伺候了。 知道要去传说中的映月池,朱囡囡心中暗搓搓地期待了起来。寿王府之所以建在此地,便是因着这映月温泉池。传闻映月池的泉水有镇痛安神、温阳固精之功效,可治百病,身子康健之人经常浸泡亦可起美肌润肤、强身健体之用。 几年前,圣上曾有一宠妃,极想用这映月池的泉水来洗脸,便提出每日让宫人来此地取一盆泉水回宫,当时寿王都不肯呢。 朱囡囡不禁联想到,寿王久病不死,难道便是靠这温泉池吊命的?不仅如此,朱囡囡下午照镜子的时候也发现了,寿王的皮肤白嫩得连个毛孔都看不见,比她的还要细嫩,估计就是天天泡这映月池给泡出来的! 难道说,以后寿王也要用她的身体泡温泉了?这么好! 朱囡囡登时兴奋了起来! 映月池就在三思轩后花园内,几人很快便到了。 池子是露天的,池边筑有一座偌大的亭台,亭台四处设有精致的屏风和帷幔,亭中央置着一张约半人高、类似单翘头贵妃榻的汉白玉石床。床上铺有软垫,床头处有凹槽,一旁还有一截引流用的竹管。 待寿王躺上去后,朱囡囡才知道这是寿王洗头专用的小床。 小床的上半部分是倾斜的,可供人半躺着,寿王躺上后调整了几次位置都觉得没躺对地方。 躺到合适的位置吧,后脑勺够不着床头的凹槽,后脑勺够着了凹槽吧,屁股则落不到榻上,归根结底:他现在的上半身太短了。 最后慎初在寿王如今的玉臀下垫了两个迎枕,这才算勉强合适。 寿王发话道:“给这身子订制一张床来。” 朱囡囡心中一喜,竟生起一种魂魄得道、肉身跟着鸡犬升天的心情来。 11.英雄救美 慎初连忙应下,走到床头用玉梳为寿王通发,一边梳一边给朱囡囡讲解道:“通发时一定要从发尾开始梳,慢慢地,每隔半寸就梳一次,理顺后才能顺着头皮梳下来……” 朱囡囡立在一旁,像个学徒般认真地学习着。 说实话,她没试过这么洗头,她在家里的话是弯腰自己洗的,双双会在一旁用铁壶帮她冲水。 在美人院的话,则是趴在专门的长榻上让丫环洗,还得两个丫环配合着伺候才行,她试过一次,头一直往下栽着栽得她难受,哪有像寿王这样仰躺着舒服呀。 慎初替寿王洗头,洗了差不多半个时辰,认认真真洗完两次后还得抹护发膏,在等护发膏滋润头发的期间还得洗脸。 看着慎初一双巧手在自己脸上摸来抹去,朱囡囡心中有些别扭,她的脸蛋还没让陌生男子摸过呢,不过一想到慎初是个太监,心中倒也还能接受。 慎初为寿王净完脸后,忽然摸出一把小刀来,将朱囡囡吓了一跳, “你要干嘛?”不会是想毁了她的容貌吧? 慎初一怔,忙将小刀收了起来,讪笑道:“习惯了,准备给王爷刮胡子呢。不过……”他摸了摸寿王的脸,仔细看了看,“你皮肤还不错,就脸上有点汗毛,我给你开个脸吧。” 说着从一旁摸出个细粉盒,往寿王脸上抹上粉后,又扯出一条棉线,当场咬着线就给寿王绞脸了,那动作熟练得就如同街头小巷里给女子们开脸美容的妇人们! 朱囡囡心生钦佩,慎初怎么啥都懂啊! 慎初绞过脸后,寿王脸上是干干净净,半点汗毛都不见,整张脸蛋容光焕发,朱囡囡看得都想亲自己一口了! 最后,慎初将寿王头发冲洗干净、绞干后,用一条长巾将一头长发稳稳当当地盘了起来,做完这些,他立在一旁,恭敬微笑道:“主子,起身了。” 寿王在这期间一直闭目养神,也不知睡着了没有,直到慎初唤他,他才缓缓地睁开眼来,慢条斯理起身,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与生俱来的优雅与高贵。 朱囡囡恍惚觉得有些不认识自己了,心道出生皇家果然就是不一样啊! 接下来,寿王要沐浴,然后入映月池浸泡。 因着要脱光衣裳,是以是由朱囡囡来伺候的,慎初同朱囡囡仔细交待好细节后便回避了。 二人立在屏风后,朱囡囡低头解开了寿王腰带,颤着手拉开了衣带,她听到她的贞操在咆哮!在哭泣! 算了,咬咬牙就脱了! 可是,她又怎么能亲手毁掉自己的清白啊! 朱囡囡心中万分纠结,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寿王抬头看了她一眼,不耐道:“快点!”磨磨蹭蹭的! 朱囡囡含泪道:“囡囡,说好了不看我的身体的啊。” 寿王傲慢地仰起头来,一脸不屑道:“本王没兴趣!”他还嫌会瞎了自己的眼呢! 朱囡囡心中哭道:你不喜欢女人,当然没兴趣,就怕你好奇啊!觉得新奇,忍不住这里看看,那里摸摸。 最后,朱囡囡咬着牙将寿王身上的衣裳除了下来,在扯下肚兜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贞操已经掉了一地,心也跟着碎了一地。 很快,寿王便入了浴桶,朱囡囡用手隔着澡巾帮他擦着身子,又忍不住小心翼翼提醒道:“囡囡,你切记别乱摸呀。” 二人约好,亵衣包住的地方不能随便碰,碰的话得经对方同意。 “知道!”寿王没好气道,“你也别摸我的!” 她以为就她介意被人摸被人看吗?他也介意被她摸被她看啊,他还觉得自己亏了! 忽而,寿王觉得屁股痒痒的,按着之前二人的约定,他撅起了屁股,“屁股痒!” “哪边啊?”朱囡囡忙用手裹着澡巾伸入水中,摸到了寿王的屁股。 “左边,上面一点,轻一点,好了!”寿王不满道,“麻烦,等下让慎初准备两个‘不求人’。” “好啊好啊!”朱囡囡连忙点头。 从此之后,二人便经常随身带着一柄短短的不求人。 朱囡囡帮寿王搓好身子后,牵引着他入映月池。 因着寿王若是低头看脚下的地,便会看见朱囡囡的胸,是以他现在只能平视着前方,任朱囡囡牵引着。 就在快到映月池边的时候,寿王忽然脚下一滑,整个身子往后跌去! 话时迟那时快,朱囡囡一把将寿王拦腰抱住,竟一下子就轻松抱了起来,好吧,有那么一点点沉,但抱起完全不是问题。 四目相对,朱囡囡呈弓箭步状态,稳固支撑起了二人,寿王则是双手抱住了朱囡囡的脖子,一脸惊恐—— 从外人的角度看来,好一副英雄救美图! “快放本王下来!”寿王羞怒道,刚刚差点摔跤,让他感觉到胸前两团肉因无了衣物的束缚而震动得特别放肆!当然,这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他无法忍受自己居然让一个女人给公主抱了! 朱囡囡连忙将他放下,都快哭了,她居然用寿王的手摸了自己光溜溜的腰身和肩背,真是亏大发了啊! “哼!”寿王阴沉着脸色入了映月池,恨得牙痒痒的。 寿王一转身,朱囡囡也恨得牙痒痒的,将刚刚摸了自己身子的手给咬了一遍,叫你乱摸! 直到寿王将身子彻底没入水池,朱囡囡才勉强松了一口气。 可是这样一直盯着他看,她的心也好累啊,总有她看不到的时候吧?她就怕帮王趁她没注意时对她的身体做出什么不可描述之事。 可是,这样瞎操心也不是办法啊!朱囡囡只能想到:寿王要是敢毁了她的清白,她就……掏空他的身体! 那首诗是怎么说的来着—— 独坐书房手作妻,此事羞与外人提…… 哼哼,她一天来个十几回,让他就算一天泡上十二个时辰的映月池都补不回来! 想到这,她强迫自己彻底放宽心,不就鱼死网破嘛。 寿王去温泉浸泡后,轮到朱囡囡洗头了。 因着现在朱囡囡用的是寿王的身体,自然是由慎初亲自伺候,同时也是为了让朱囡囡更容易上手,记忆下洗头的流程、按摩的指法和力度。 朱囡囡躺下后,只觉得这张床像是为她量身订做的一样,舒适得如同摇篮一般。但又很快意识到,这张床本来就是寿王的。 在初步清洁过一次头发后,洗第二次头的时候,慎初灵活的手指一直在给朱囡囡按摩头皮,柔韧的指力,适中的力度,舒服得朱囡囡眼睛都眯了,洗脸的时候就更是一种享受了,若不是慎初一直在她耳旁叽叽喳喳讲解个不停,朱囡囡几乎就要睡着了。 慎初能不积极教导吗?他还想要有后代啊! 洗完脸后,慎初往她眼上覆上了一块热巾,一手抬起她后脑勺,一手捏住了后颈,轻轻揉按着,朱囡囡只觉得舒服得像是入了云端一般,忍不住薄唇轻启,发出一声不可描述的叹息声来。 此时此刻,映月池内是十分地安静,这诡异暧昧的声音正好传入在池中盘腿打坐的寿王耳中。 朱囡囡正沉浸其中,漫步于云端,忽然一个阴冷的声音在自己脸颊上方响起,如同一道惊雷—— 你刚刚是在呻-吟吗? 12.贪财 正享受得浑然忘我的朱囡囡顿时被这声音吓得手脚乱颤,急忙拿开了脸上的热巾,便见寿王的脸出现在上空,正阴沉地盯着她。 朱囡囡吓得三魂不见七魄,目光立刻落在他身上,见他身上裹着一件浴衣。朱囡囡松了一大口气,拿热巾擦了擦额上的汗,还好他上来知道要裹件浴衣。 “你刚刚……是在呻-吟吗?”寿王复问一遍。 朱囡囡回过神来,讪道:“没有吧?”又抬眼看了看头顶的慎初,用哀求的眼神望着他道,“没有吧?” 慎初忙道:“没有。主子,王爷方才只是发出了一声感慨,不是您想的那样。” 寿王低着头,盯着朱囡囡的眼睛,警告道:“下次再发出这种莫名其妙的声音,休怪本王不客气。” 朱囡囡缩着脖子唯唯诺诺地点头。 从慎初的角度看来,二人这样的举动,恰好是一个刚出浴的小美人,俯身欲亲吻他家王爷。 慎初竟意外地觉得,二人看起来还挺……登对的。 要知道,若是换了从前,王爷身边站任何一个女人他看着都觉得很不对劲,只有这次例外。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这个小美人的身体里住着王爷的灵魂吧。 朱囡囡洗完头后,再三婉拒了慎初一脸诚恳地想为她搓背的请求,自己洗了澡,然后默默下了温泉池。 入了温泉池后,她隔着淡淡的白雾与寿王遥遥相对。二人光着身子,同池而泡,说男女有别吧,但入目的又是自己的身子,感觉有些古怪。 朱囡囡觉得十分没安全感,便默默地将双肩和脖子沉入水中,只露出个头来。 “别像乌龟一样。”对面传来冷冷的声音。 她又默默浮起,露出肩膀。 寿王微微眯眼,这样更像乌龟了,从水里探出头来的乌龟! 这个女人,无时无刻地在破坏他的形象! 这之后,二人相安无事,一直无话。 一个时辰后,二人穿着浴衣出来,回了三思轩。 慎微小哥哥不知去哪儿了,慎独像是刚从外面回来,风尘仆仆,似有话要说。 慎初会意,领着朱囡囡去了偏房,先帮她擦干头发。 两人下去后,慎独禀道:“主子,属下已经查清,朱家清白,府上情况基本与美人院呈上来的情况无异,只有一点,美人院并无查实。”他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封信来递给寿王。 寿王接过,快速扫过,唇角勾起笑,“承恩伯夫人倒是好心计。”寿王拨亮烛火,将信燃了。 慎独退下后,慎初从偏房过来了,来帮寿王擦头发。朱囡囡跟在他身后,脑后披着八-九成干的长发。 寿王扫她一眼,“过来做什么。” 慎初道:“王爷说想要回主子头上的一支海棠簪子。” “是啊,”朱囡囡忙道,“那是我娘给我的,很值钱的。” 寿王皱皱眉,忽然想了起来。 今日早上,有嬷嬷凶巴巴地要来带走他,临走之前,朱囡囡从家里带来的那个丫环还非要给他梳头,当时匆匆梳了几下后,丫环往他头上簪了支银簪,好像还给他使了个眼色,不过当时他在气头上,并无留意。 方才去映月池之前,他头上的饰物都卸了下来,放到了妆台上。 寿王心中起疑,来到妆台前拿起了簪子,仔细打量着。这支簪子,重量来说,不像是实心的。不过区区一支银簪,非金非玉,又是虚空,有什么值钱之处? 寿王眼眸一动,将海棠花的簪头拧了一拧,拧动了。 朱囡囡心中一紧,急忙上前来,伸手欲夺回,“这是我的簪子!” 寿王身形一闪,双眼微眯,冷笑道:“一支小小的破簪子,想不到内里还有机关。”他倒要瞧瞧,里面可是藏了什么害人的毒物! 寿王将簪头拧开,便见里面藏着类似纸张的东西,卷得严严实实的,也不知记载着什么机密之事,待好不容易取出来,却发现只是五张……一百两的银票。 在灯下仔细查验,也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之处。 “这不是什么破簪子!这是今年新打的银簪!纯银的!要五两银子呢!”朱囡囡激动道,“王爷,这是我最贵的首饰了,我入府前我娘给我打的,我其它的玉簪都没这么值钱。还有这五百两是我的全部身家了,不能说我们换了身体,它们就归你了啊!这是我的东西啊!” 朱囡囡心中急切,连称呼都忘了,这五百两等于是她的卖身钱了啊!当初她替那些表姐们参选后入了选,她外祖母心中过意不去,帮他们家还了债后,还额外给了他们这一千两。 这一千两银子可不是什么小数目,可以说,只要他们家往后不要太奢侈,这笔钱便足够他们下半生衣食无忧了,日子还可以过得颇为宽裕。 朱囡囡入选后,心中原本还是有些怨言的,就因着这一千两,她原谅了她那个便宜外祖母,毕竟外祖母也没想过她会入选,而且知道她入选后还补贴了这么大一笔钱。也正是因着这笔钱,她才安心入了王府。 不过在入王府前,她娘硬是给了她五百两,好让她在里面打点一下关系。另外五百两,她娘则是留在府外打点。她娘还说,到时剩下的钱,等她出来后给她当嫁妆。 不过她也没打算要,等她出来后她弟弟都十六岁了,她准备留给弟弟娶媳妇、还有爹娘养老。是以,现在她的钱就只有这五百两了! 寿王盯着她,像是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盯了半日,又恍惚觉得,这几张银票,好像就真的只是普通的几张银票罢了。 寿王仍有些怀疑,不过就几百两小钱,至于这么紧张吗?想到这,寿王试探道:“你这簪子不错,跟银票一起,我六百两买了,卖不卖?” 朱囡囡一怔,点头如捣蒜,“卖卖卖!”净赚九十五两,为什么不卖啊! 寿王拿着簪子道:“这不是你娘给你买的?舍得?” “干嘛不舍得?我分五十两给我娘,她还能再买十支呢!”朱囡囡激动中又有些小心翼翼,“囡囡,你买吗?”像是生怕他不买的样子。 寿王怎么看,都觉得朱囡囡有几分欲盖弥彰的模样,罢了,他就花这个小钱,买一个心安,回头让慎独仔细查查这银票和簪子有什么异常。 见寿王点头,朱囡囡激动极了,搓了半天手,还不见他给钱,忍不住朝他伸出手来,一脸期盼道:“囡囡,钱呢?” 13.一夜暴毙(划掉)富 朱囡囡这模样,寿王好像开始相信这真的只是普通的银票和簪子了。 慎初道:“王爷,晚点属下将银票给您。” “好咧!”朱囡囡一脸欢快道。真没想到,她人生中第一次赚钱,就轻轻松松赚了九十五两! 寿王收回了眼,坐下让慎初帮他擦发,慎初擦着擦着便道了一句,“朱美人头发生得真好。”确实,朱囡囡头发生得黑亮,柔顺且浓密,是难得一见的好头发。 朱囡囡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我随我爹的,我爹头发生得好。” 寿王淡淡扫了一眼,“就是太长了。”他刚刚还不小心坐到了,他自己的头发是到腰际那儿,朱囡囡的长至大腿,对他来说极不方便。 听到他这话,朱囡囡默了默,不敢说话了,有些担心寿王要剪她头发。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寿王便淡淡开口,“剪短一点,可否?” “王爷!”朱囡囡一听有些炸毛,“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啊!”就知道他没安好心! 慎初抿着唇,没有说话,可惜慎微去长恩寺找不觉大师了,要是慎微在多好啊。 寿王抬眸,看了朱囡囡一眼,漠然道:“剪一寸,一千两,如何?”她不是贪财吗?那就用钱收买她。 “什么?”朱囡囡不解,是她以为的那个意思吗?不可能吧?一千两?一千两! “怎么?嫌少?” 见朱囡囡还有些发呆,慎初连忙解释道:“主子的意思是说,剪短一寸头发就给您一千两银子,王爷可愿意?” 朱囡囡当场就震惊了,登时心如擂鼓,颤声道:“剪、剪多少?” 寿王手伸到身后比划了一下,比到自己腰上一点的位置,“就剪到这里吧。” “才这里?要不再剪多一点?”朱囡囡一下子比到了他肩胛骨处。剪什么剪啊,剃光她也愿意啊! 寿王瞪着她,“这样能出去见人?” 朱囡囡小鸡啄米般点头,一脸完全没关系、保证你绝对能出去见人的样子。 今年她家出事的时候,街头有个收头发的娘子来了她家,问她愿不愿意卖头发,若愿意整头卖了,能换个四两银子,这个价格已经是很高的了,可她一个姑娘家,哪里愿意剃光头啊,便只肯卖两寸,两寸是值一两六钱。她娘没同意,让那个收头发的娘子走了。 那娘子走后,她娘哭得一塌糊涂,说只有穷苦人家的孩子才要卖头发,他们家还不到这地步。也是经了这事,她娘才决定回娘家去求承恩伯夫人。 她娘是个脸皮薄的人,若不是真到了没办法的地步,是断不敢回娘家跟主母开这个口的。 而现在,一寸头发就能卖一千两!她上哪儿找去啊?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朱囡囡好恨,恨自己头发没再留长一些!要是她留到小腿,就能卖多两千两了!几千两银子,这是她几辈子都攒不来的啊! 朱囡囡主动递上了神圣的剪刀。 最后,慎初帮寿王剪掉了一寸多差不多两寸的样子,按他的要求剪到了腰际的位置。剪完后,寿王顿时觉得整个头都轻松了不少,心情舒畅起来,直接发话按两千两的价格给了朱囡囡。 朱囡囡激动得双手都在颤抖。 最后,剪下来的头发也让朱囡囡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慎初和寿王也没多想,毕竟保存自己剪下来的头发,这是人之常情。朱囡囡心中却是打了主意:这里还可以卖个一二两银子呢,她要找机会送出府去,让她娘把这头发卖给街头的那位娘子! 夜,慎初给朱囡囡将今日的银票都送了过来,两张一千两、一张五百两还有一张一百两,总共两千六百两,净赚两千零九十五两! 朱囡囡颤着手接过,原来一夜暴富,竟是这种心情! 到了就寝的时候,慎初如往常般负责守夜,睡在外间的罗汉榻上。 寿王睡拔步床,朱囡囡则睡在拨步床外、平日寿王午休用的罗汉榻上。 朱囡囡抱着被子,兴奋得翻来覆去,两千多两啊!她原本以为自己会兴奋得睡不着,谁知道才滚了两圈,便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朱囡囡睡着后,慎初上前查看了一番,道:“主子,睡熟了。” 寿王看着榻上自己的身体,闭目缓缓舒了一口气,满脸写着心很累。 这时,慎独从梁上落下,道:“慎微回来了。” 慎初忙前去开门,慎微进来,同寿王见了礼。 寿王抬了抬手,示意他起身,问道:“可是见到不觉大师了?” “见到了。”慎微回道。 “他怎么说?可有法子解决?” 慎微道:“属下不敢告诉大师换魂之事,只是将朱美人的生辰八字给了大师,大师算后,说朱美人是纯阳命格。属下在想,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王爷才会和她换魂?”朱囡囡是纯阳命格,而寿王却是纯阴命格。 寿王拧眉,“你的意思是,她和本王相生相克?” “非也,”慎微道,“俗话说‘纯阴不生,纯阳不长’,阴阳失衡,是为病态。不觉大师道,纯阴纯阳者,皆为孤寡之命,若二者能相聚一起,便可阴阳调和。不觉大师还道,朱美人与王爷命格相辅相成,是彼此的福星。” 寿王脸色有些黑,心道不觉大师是不是算错了。 “属下得知的只这么多了。属下建议,等过阵子朱美人适应了王爷的身份,您再带朱美人去见一见不觉大师,看他能否看出异常,到时再做打算。” 寿王沉思片刻,点了点头。 “主子,”慎微想了想,又问道,“您觉得朱美人性情、样貌如何?” 寿王拧拧眉,一脸嫌弃道:“矮胖圆笨。”想了想,又补了句,“贪财好吃。”晚膳时将自己的饭菜全部吃完了,还吃光了他的,最后居然还说没吃饱! 慎微神色略有僵硬,轻咳了一声,道:“依属下看,朱美人生得珠圆玉润,是个有福之人,亦有一颗真诚的赤子之心。您不妨和她好生相处,对主子您也有好处。” 寿王用一脸嫌弃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慎微退下后,同慎初去了偏房。 慎初凑过来道:“你有话说?”刚刚慎微退下之前,给他使了一个眼神。 慎微点点头,“刚刚我对主子有所隐瞒。” 慎初微诧,“隐瞒什么了?” “不觉大师看过主子和朱美人的生辰八字后,说了四个字。” “什么字?” “天赐姻缘。” 14.杧果 “噗!”慎初惊讶中又带着些许的惊喜,“你说真的?”王爷这样的命格,也会有姻缘? 慎微颔首,“不觉大师说他给无数善男信女算过姻缘,还是第一次碰到八字这般登对的天作之合。不仅如此,他还说,这两人分开了便是孤寡之命,合在一起则是福星高照,互相成全。” “那你刚刚怎么不告诉王爷?” 慎微摇头,叹道:“不觉大师的原话是‘欢喜冤家,天作之合’。难就难在这个‘冤家’之上,二人相辅相成,亦是相对相克,他说若无亲朋好友在旁极力摄合,二人极可能劳燕分飞,各守孤寡。方才我探了一下主子的意思,你也听到了,主子极不喜朱美人,若让他知晓朱美人是他的命定姻缘,只怕会引起他的反感。” 慎初“嘶”了一声,以主子的性子,确实可能如此,“那这可怎么办好?”他摸着下巴道,“难道我们要先隐瞒着,再在私下里摄合他们?” 慎微沉吟片刻,“我确有此意。不过,在主子看上朱美人之前,我们先不要随意摄合,以免适得其反,同时也要再观察一下朱美人的品性,看看是否配得起主子,到时再看二人相处得如何。我觉得,二人若同吃同睡,朝夕相处,感情是很容易培养出来的。” 慎初点点头,“确实,其实我觉得朱美人性子挺讨喜的。就是主子的性子有些……咳咳。”他就不说主子的坏话了。 慎微明白,提醒他道:“你平日服侍主子的时候,要注意下男女之别。” 慎初怔了一怔,很快明白了过来,是哦,若未来主子真看上了朱美人,定会回想起之前这些事。那在这期间,他要是不小心看到或者摸到朱美人的身体……主子都一清二楚的! 慎初顿时觉得自己下-身凉凉的,连忙点头,“我明白了!”他要和朱美人一起齐心协力,保住她的清白!朱美人的身子,只有主子能看能摸! 次日一早,朱囡囡天还没亮就醒过来了,但一看时辰还早,又继续倒头大睡,谁知刚合眼便被慎初喊了起来,道该起床了。 打起精神盥洗过后,她同寿王面对面地用了早膳,早膳依旧是好吃得她差点把碗吞了,美中不足是有些吃不饱,可也正因为吃不饱,显得早膳更美味了。 早膳过后,寿王唤来慎微,让慎微评估朱囡囡识多少字,再顺便教她写字。 评估过后,慎微对朱囡囡很是赞赏,同寿王禀报道:“主子,王爷只几个生僻字不识,另外认错一字,将‘豉’字认成‘鼔’字,这个成绩已是不错。” 寿王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谈不上满意。 朱囡囡得了慎微小哥哥的夸奖,开心得很,但又不敢表现出来,便有些难为情地低下头来,抓着双手放在身前,像个得了夫子夸奖的孩子一般。 寿王见了她这小女人的模样脸色一沉,拿起榻几上的帝王绿不求人,将她下巴抬了起来,再往下打开她合在身前的双手,冷然道:“遇人夸奖,你要抬头挺胸,将手置于身后。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许将双手交叉放在身前。” 朱囡囡“哦”了一声,只能照做。 因着朱囡囡不会写字,慎微还得一笔一画地教她。朱囡囡其实挺喜欢写字的,加上慎微小哥哥教导人温柔又耐心,她学得十分地愉快。 在朱囡囡学字的时候,寿王也在一旁的案上描着自己以前写过的字帖。他换了个身体,便写不出以前的字来了,就好比你右手写字写得好,也知道怎么写,但换成左手便写不来。 练了约莫一个时辰的字,朱囡囡手酸得不行,腹中又饥饿,便趁寿王没注意时对慎微小小声道:“慎微,我饿了。” 谁知寿王还是听到了,冷冷道:“等下就午膳了。”难道她是想将他的身体吃得像她一样胖吗?这个女人的身体也不知是什么做的,今日常量的早膳吃下后,他竟然觉得只有三分饱,吃完后不到半个时辰就开始饿了,他只能强忍着,他要瘦下来,至少胸要瘦下来!不能稍微动作一大就不受控制! 寿王发了话,慎微也没办法,朱囡囡只能回想一下今日的早膳,咽咽口水。 好在没过多久,慎初便上了水果来,分别是剥好壳去了核的荔枝和切成块的杧果粒。 朱囡囡爱吃杧果,忙拿起小银叉去戳杧果,却让慎初拦住了。 慎初笑道:“杧果湿气重,主子的身子不适宜吃,您还是吃荔枝合适些。” 荔枝也行,朱囡囡便戳了一颗水水嫩嫩的荔枝来吃,这荔枝果肉甘甜脆爽,朱囡囡没一会儿便吃完了,吃完后眼巴巴地看着一边看书,一边慢吞吞扎着杧果吃的寿王,忍不住直咽口水。 寿王抬眸看了她一眼,没搭理她。杧果还剩三分之一,寿王便不吃了,让慎初撤了下去。 慎初端起果盘便往外走,这时,朱囡囡忽然站起来道:“对了慎初,我之前带了个丫环过来,她现在还在美人院,我怕她会担心我,你能不能帮我捎个话给她呀?”早上她本来是想拜托慎微的,可是慎微说府内的事找慎初就行,慎初会帮她处理妥当。 慎初点点头,朱囡囡便极其自然地跟了上去,慎初一边往外走,朱囡囡一边同他交待着,二人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庭院中。 朱囡囡话已经说完了,却不见回屋去,一双眼睛一直盯着果盘上黄橙橙的杧果块。 慎初笑道:“王爷想吃?” 朱囡囡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道:“这杧果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囡囡都没吃完,这不挺浪费的……” “属下会吃呀。” 朱囡囡笑容一僵,讪道:“你看起来好像不怎么喜欢吃杧果的样子。” “属下其实挺喜欢吃的。”慎初故意逗她道。 “哦,”朱囡囡扣着指甲,小小声道,“这么多你吃得完吗?”其实剩的也不多了,全部倒她嘴巴里她一口就能咽下去! 慎初笑了,也不再逗她,悄声道:“王爷要吃就现在吃了,别让主子发现。” “真的吗?”朱囡囡惊喜道,“我可以吃?” 慎初点点头,若朱美人真是王爷的命定姻缘,那他最好趁她不得宠的时候好好讨好她。就算不是,她性子可爱,讨人喜欢,他卖她个好也没什么。 得了他的允许,朱囡囡忙戳了一块送入口中,香甜的杧果在口中绽了开来,几乎是入口即化。 “好甜啊!”她吃着杧果含糊道,又戳了一块给慎初,“你吃吗?”他刚刚说他也喜欢吃杧果呢。 慎初微笑,摇摇头,“不吃,王爷吃吧。” 朱囡囡嘿嘿一笑,三两下就将杧果吃完了。 慎初提醒她擦净口唇,别让王爷发现了,朱囡囡连连点头,“谢谢慎初,你人真好!” 慎初弯唇一笑,以前他觉得朱美人性情直率天真,其实还是有些小心机的,只不过这些小心机都用在了吃的上。刚刚她就这么借着和他说正事的借口,极其自然地跟出来吃掉了这些杧果,如果未来王妃是这样的性子,那想想还真是可爱呀。 朱囡囡吃过杧果后,心满意足回了屋,继续精神抖擞地练起字来了,吃饱了啥都好商量! 榻上看书的寿王冷淡地瞄了她一眼,总觉得她似乎有些开心,像是发生了什么值得她高兴的事,好像是吃饱喝足的那种? 15.牛乳红茶 美人院那边,这个时候都知道了朱囡囡因偷吃鸡腿被慎初叫去问话,结果意外入了寿王的眼被寿王留下侍寝一事。 这事传开后,美人院里有幸灾乐祸的,也有惋惜心疼的,怎么就因着一个鸡腿赔上了一条命呢,也不知朱美人能活个几日。 双双知晓后当场就急哭了,她身上没多少银钱,也没人脉,没法将这消息传出府外去让老爷夫人他们想想办法。 思来想去,她只能央求银杏,银杏是寿王府的丫环,只有她有办法了,可是银杏身为美人院里的丫环,却又不敢逾越去打听三思轩的事。 就在双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的时候,三思轩那边却来了人,道王爷看上了朱美人,朱美人现如今还挺受宠的,让她不必担心,朱囡囡还托这人给她捎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双双哪能不担心,当即就拿了银票疏通关系去了,想让人将这消息传出府去,看承恩伯府那边有没有什么办法。 对此,众美人们都闷不吭声,谁知道这朱美人能得宠几日呢? 寿王先前召过四个美人,前面三个是第二天一早就香消玉殒,第四个则是多活了一日,却也难逃一死,也不知这次朱美人能不能挨过三天呢? 大家都在拭目以待。 但很快,大家便都摸不准了,因为朱美人在三思轩里呆了十几天,都还没被人抬出来。 而十几天下来,朱囡囡却是有些吃不消了。 她最喜欢的事情便是吃和睡,成了寿王后,她吃的东西虽然十分精细,却总是吃不饱,而且寿王饮食多为素食,少有荤腥,她最近做梦都经常梦到香喷喷的鸡腿。 好在慎初和慎微两人经常偷偷地“接济”她,慎初会给几块水果、慎微则给几块糕点,她有这些垫垫肚子,吃这方面倒也还勉强过得下去。 就是睡觉这块,虽然不怎么犯困,可是每次睡得正舒服呢,都会被慎初喊起来,她就没有试过睡到自然醒的时候! 今日,已是八月十四,明日便是仲秋,要入宫了。 晚上,朱囡囡在试明晚进宫穿的新制的蟒服,慎初伺候她穿戴整齐后,寿王走了过来,盯着她,忽而伸手拍了拍她肚子,“你是不是长胖了?” “啊?没有吧?”朱囡囡摸了摸肚子,有些心虚,其实她也发现了,肚子好像没之前那么结实了。 她一直按着二人之前的约定,不看彼此的身体,但他经常会有下意识的动作,比如摸摸肚子,揉揉手臂之类的,触碰后便发现寿王的身子其实结实得紧,属于精瘦一类的,看起来瘦,摸起来有肉,根本就没有传说中的半点病弱! 而且这些日子以来,她也一直没有过不舒服,走两步路就喘气什么的,而是十分地神清气爽。她感觉,寿王好像真的是会很长寿的样子啊! “把衣服脱了,给我看看。”寿王忽然发话道。 朱囡囡下意识地抱住了自己,在被寿王盯了一眼后,认命地松开了手,任慎初把她衣服脱了。 慎初在脱她衣裳的时候心中有些忐忑,安抚地道了一句,“王爷不必别扭。” 好吧,慎初是太监。朱囡囡于心中默念道。 很快,慎初便将朱囡囡脱得只剩一条中裤。 寿王看得直皱眉,掐了掐她胳膊,又捏了捏她肚子,还戳了戳她的胸口…… 朱囡囡脸都快皱成苦瓜了,虽说身体不是她的,可感受是她的啊! 寿王检查完后,阴沉着脸盯着她的上身,不知在想什么。 朱囡囡正觉得被他盯得极其压抑的时候,寿王忽然转身走了。朱囡囡松了一口气,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却不知寿王是打算等她安安分分地进完宫后,再找她算账! 次日下午,寿王怀着忐忑的心情目送着朱囡囡带着慎微和慎初二人出府进宫。今天早晨,他已经再三叮嘱过慎微和慎初二人,若情形不对,就将她打晕,万万不能让她在宫中破坏了自己的形象。 马车上,慎初一直在考核朱囡囡,他掏出几幅绘着人物的画像,问询画中人的身份,朱囡囡一一作答,一个也没认错,对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弄清楚了。 慎微说,入宫只要认识这些人就行了,其他人寿王从来不会搭理他们。 朱囡囡觉得在外要保持寿王的形象也很简单,只要一直板着脸就行了。除了画上这几人之外,不论见到谁,都要一脸嫌弃,爱理不理的;走路的时候不拿正眼瞧人;不高兴的话就黑着脸,高兴的话就板着脸;吃东西的话,不管吃什么,都要像在被人逼着吃超难吃的东西一样,只要做到这样,她就可以完美地伪装成寿王了! 慎初和慎微二人考核完后,对她的表现十分满意。 慎微拉开角落里的小屉子,朱囡囡一看,见里面全是吃食,有香栗糕、枣泥山药糕、芙蓉糕、酥皮马蹄糕和银子莲子羹,还有一壶牛乳红茶。 朱囡囡看得眼睛都花了,惊喜道:“这是……给我吃的?” 慎微点点头,微笑道:“王爷吃吧,吃饱了再入宫。” 入宫前,是务必要将她喂饱的,不然要是等她入了宫,看见宫宴上的那些吃食,只怕眼睛都移不开了。 慎初也笑道:“是啊,王爷尽管吃吧,今日入宫会有些辛苦。”说得好像今日准备的这些吃食是为了她待会儿的辛苦似的。 朱囡囡欣喜若狂,这么多糕点,看起来像是能吃饱的样子! 慎初还体贴地给她倒了一杯牛乳红茶,朱囡囡连忙接过,小小啜了一口,甘醇的红茶中夹杂着牛乳的香醇,让人回味无穷,只轻轻一口,便好喝得让朱囡囡眯了眼,她又捏起了一块香栗糕送入口中,入口即溶,好香啊! 朱囡囡吃到一半,才想起车里还有两个人,忙热情地招呼他们吃,慎微慎初二人都客气地谢绝了。 于是,不一会儿,朱囡囡便将糕点和牛乳红茶都一扫而空,最后饱得摸着肚子直打嗝,连腰都弯不下了,只能挺直了背坐着。 她一脸幸福地感慨道:“我终于吃饱了!” 这是她入了三思轩十几天以来,第一次吃饱喝足啊! 慎微慎初二人都看得微微有些发呆,这盘子上,就连糕点的碎屑都让她用指腹沾起吃进嘴巴里了。 他们知道她胃口大,可是这是主子的身体啊,主子向来吃得不多,慎微估摸着至少还能剩下三分之一的,谁曾想竟是吃得半滴都不剩。 半晌,慎微开口道:“饭食七分饱即可,吃撑了,对身子不好。” “可是,我觉得吃得饱饱的才幸福啊!”朱囡囡道,特别是吃饱喝足后往床上一躺,别提多惬意了! 慎微失笑。 慎初笑道:“偶尔这样也挺好,满足一下自己。” 朱囡囡听了他这话,开心得笑眯眯的,她真希望天天都这样呢! 不一会儿,马车便到了宫门口了,宫门内,有太监备了软轿候在那儿。 慎初掀起轿帘,朱囡囡上了软轿,轿帘垂下,慎初和慎微二人分立于两侧,起轿后,二人一直随轿跟着。 软轿微微摇晃着,像摇篮一样,十分舒适,朱囡囡吃饱就犯困的毛病又来了,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轿外传来慎初的声音,“王爷,到了。” 16.来自帝王的凝视 朱囡囡猛然惊醒,下意识擦了擦口水,直起腰板来。 慎初掀起轿帘,朱囡囡端出寿王的架势,下颔微微上扬,慢条斯理下了轿。 慎微悄然看了她一眼,见她虽然昂首挺胸,双目却略有惺松,再联想到方才轿中的静谧,便知她睡着初醒,于是上前恭敬道:“王爷可要去一趟净室?” 朱囡囡一怔,连忙点了点头。确实,她刚刚喝了一壶牛乳红茶,这会儿丹田处已是有了涨意。 轿子是停在太后娘娘的慈宁宫门口的,一行人随前来相迎的引路姑姑们入了慈宁宫,慎微同领头的姑姑告了一声,便带着朱囡囡入了二殿的一个净室。 经了十几日的“训练”,朱囡囡嘘嘘起来已是十分地得心应手,她私心里觉得嘘嘘还挺好玩的,瞄哪里就能射哪里呀,就跟投壶一样,射准了有一种成就感! 朱囡囡出过恭后,净了手,接过慎初递来的帕子擦干。 慎微又递来一条湿帕子,道:“王爷擦一下脸,这样会精神一点。” “哦。”朱囡囡忙接过,仔细擦了擦脸,尤其是眼周,问道:“这样好了吗?” 慎微点点头。 朱囡囡悄悄呼了一口气,待会儿就要见到太后娘娘和当今圣上了,想想都觉得有些小激动呢。 慎微看出她有些紧张,微微一笑,低声道:“王爷不必担忧,对上圣人,不卑不亢即可。” 因着附近有宫人在,朱囡囡只微微颔首。 又走了一段路,他们才来到了太后娘娘起居的寿康居。 今日仲秋,宫中有晚宴和夜宴,晚宴是以太后娘娘为尊的家宴,只有嫡系才可以出席,是以这次宴席只有太后娘娘、皇上、皇后、以及皇后所出的太子和二皇子五人,外加一个寿王。 朱囡囡来到的时候,他们人都已经到齐了,朱囡囡快速扫了一眼,这五人正是之前慎初他们让她务必认识的五人。 朱囡囡上前,同太后娘娘、皇上皇后三人行了礼。 “病儿不必多礼,快起来。”开口的是当今圣上。 当今圣上长寿王二十一岁,今年已是不惑之年,他的模样同寿王有六七分相似,不过脸和下巴要比寿王的宽一些,双唇也略厚一些,相较起寿王稍显凉薄的面容,他的模样看起来是相当地厚道,哦不对,是仁厚。 听说因为圣上年长寿王许多,所以这些年来圣上都是将寿王当成儿子般养的,不过对他又不会像对待儿子那样因为望子成龙而过分苛刻严厉。可以说这些年来,寿王可是极得圣宠。 对此,朱囡囡持怀疑态度,话本上都写着,天家无兄弟啊! 朱囡囡心道:指不准圣上其实已经暗戳戳地对寿王这个胞弟下过多次毒手了。 她有一个大胆的想法:比如说寿王自幼体弱多病,便是圣上在寿王还在襁褓中时下的毒手!这些年来,寿王好不容易活着长大,也悄悄医治好了自己的病,可是为了自保,他不得不一直对外谎称有疾。 ——以上,朱囡囡觉得自己分析得极有道理。 其实,就寿王和圣上的关系,朱囡囡之前也曾旁敲侧击地问过慎微,慎微却道圣上和寿王兄弟二人比一般的亲兄弟还要手足情深,让她无需多虑。 朱囡囡正觉得十分不解,慎微便冲她微微一笑了。 慎微这个人,模样生得好看,但是他一笑,往往都是笑得一脸意味深长,特别是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望着你时就像是欲语还休,话留一半似的。 朱囡囡过后,苦思半日,终于明白了慎微的这个笑是何意!天家兄弟恨不得你死我活这些话哪能当面说出来呢?慎微的这个笑,是要她替寿王继续和圣上维持先前这些年来兄友弟恭的假象! 很好,她一定不会辜负慎微对她的期望! “病儿,快过来,给母后瞧瞧。”这边,太后娘娘又开了尊口,还朝她慈爱地招了招手。 太后娘娘今年年近花甲,因保养得当十分年轻,看起来不过四五十岁的模样。她长了一张白皙的圆脸,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月牙一样,模样十分和蔼可亲,跟寿王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确实,圣上和寿王兄弟俩长得都不像太后娘娘,想来是长得像先皇。 朱囡囡来到太后娘娘跟前,距离两步之距停了下来,恭敬唤了一声,“母后。” 太后娘娘笑眯眯地打量着朱囡囡,忽而欢喜笑道:“胖了!” 胖了!胖了?胖了! 这两个字像是自带循环播放效果,在朱囡囡脑海中不断回放,还自带着可怕的音效,朱囡囡整个人如遭雷击! 怎么可能!她变成寿王之后根本就没吃饱过,怎么可能会胖?好吧,就算她现在真的变胖了,那肯定也是之前那个短命鬼自己吃出来的,绝对不关她的事啊! 朱囡囡眼皮直跳,但又得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一下子隐忍得眼周都有些抽筋了。她现在满脑子都在想着,要是回去后寿王减她的吃食怎么办?怎么办?她要怎么办才好?难道要活活饿死吗? 苍天啊,她的世界忽然一片灰暗,失去了色彩。 太后娘娘这边却还在为此高兴着,拉着儿媳的手问道:“婉儿,你来瞧瞧,病儿是不是胖了一些,气色也好多了?” 慎微轻咳了一声,朱囡囡这才回过神来,可是,她现在既不能哭丧着脸,又不能笑嘻嘻的,于是,她只能甩出寿王的经典表情来——板起脸,任任何人都看不出她的喜怒。 皇后娘娘凑了过来,皇后是圣上还在潜邸之时就娶了的太子妃,年纪上也是长出寿王许多,这会儿也不避讳,笑盈盈地打量着她,笑着赞同婆母道:“确实是长胖了一些,气色也好了。” 听到这番话,朱囡囡如坠深渊,她气色明明很差啊!一看就是吃不饱、饿了很多天还饿得面黄肌瘦的那种! 皇后娘娘不是还不到四十岁吗?太后娘娘看花眼她还能理解,可是她怎么能跟太后娘娘一起眼瘸呢?难道是因为她今天穿着赤色的蟒服所以显得气色好? 这厢,皇后娘娘说完,又看向了皇上,温婉笑道:“皇上,您说是吗?” 朱囡囡忽而有些摇摇欲坠了,俗话说三人成虎,昨晚寿王才怀疑她长胖了,昨晚寿王让她脱衣服的时候她是微微收了小腹的,如果今天他们一个两个都说她长胖的话……朱囡囡不敢想像接下来的吃食会被克扣成什么样! “是吗?”皇上摸了摸下巴的一小撮胡子,打量着朱囡囡。 朱囡囡感受到了来自帝王的凝视,心中默念道: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17.翡翠玉卷 皇上凝视了片刻,道:“没有吧?朕看不出来。” 朱囡囡当即松了口气,心中暗喜,心道一定是她坚强的意念影响到了皇上,谁知皇上又紧接着道了一句,“不过,你们说胖了那就是胖了,好事啊!” 帝王就这样不顾朱囡囡的“死活”,朗声笑了起来。 朱囡囡心如死灰,皇上你身为一国之君不能这么没主见啊!可是,皇上说的话就是圣旨,圣旨说你胖了,你就是胖了。这真是天要亡她啊! “八叔,”二皇子王栩之凑了过来,笑道,“我可听说你最近宠幸了一个美人十来日,该不会……” “二弟,不得无礼。”二皇子话未说完,便让太子王恪之喝止了。 若说寿王和二皇子是兄弟,二皇子对此调侃几句倒没什么,但寿王长他一辈,二皇子这样说便有些冒犯了。 太子和二皇子这两兄弟虽是寿王的侄子,但太子还长寿王两岁,今年二十有一,二皇子也只小了寿王一岁,今年刚满十八。 太子性温礼,并不自视年长,一直对寿王这个皇叔敬重有加;二皇子性跳脱,向来只将寿王当成兄弟般相处。 外人乍一看,只觉得皇上这一家人关系十分简单,兄友弟恭,母慈子孝,一派和谐。但朱囡囡知道,这一定是假象!寻常人家都不一定有这般幸福美满,更何况是帝王家呢!真不愧是皇家人,伪装得真好! 太后对此笑盈盈道:“病儿,母后前几日可是听栩儿说了,你若是喜欢那美人,可要赏个封号给她?” 朱囡囡眨了眨眼,封号?她悄悄看了一眼慎微,却见慎微低着头,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 朱囡囡寻思片刻,道:“不必了。”以寿王那心性,小气得紧,会给她封号才怪! “皇祖母,”二皇子王栩之又凑了过去,笑道,“我可是帮你打听好了,那美人是承恩伯府出来的,听说长得有点胖,姓朱呢!” “啊?”太后娘娘听得一怔,有点胖和姓朱,二者分开来倒没什么,但合在一起说出来,总好像有几分暗示的意思在里头。 朱囡囡按捺住自己内心想狠狠揪起二皇子的冲动,木着脸道:“不胖。” 什么叫长得有点胖!他见过她吗?凭什么道听途说! 见寿王不喜,皇后娘娘看着二皇子,有些责怪道:“不许瞎说,选秀出来的美人,又怎么会胖?定是身段合适的。” 既然能得王爷的喜爱,那这美人便一定有她的过人之处。 朱囡囡继续木着脸,慎微先前交待过,二皇子这人脾性略有顽劣,要是做出什么不合适的举动,她只要皱一下眉毛,然后瞪他一眼就行了。 于是,朱囡囡便这么做了,皱眉后又克制着瞪了他一眼。 二皇子被她这么一瞪,连忙冲她讨好一笑,不敢再说了,凡事得适可而止,尤其是对着他这八皇叔。今日他不过是看着团圆佳节,在祖母面前卖个乖罢了。 二皇子又忍不住多看了寿王一眼,他总觉得今日八叔这一瞪,同以往有些不同。八叔以前瞪他,总给他一种震慑的感觉,但今日这一瞪,好像是有些生气。 难道是在气他说那朱美人胖?莫非这朱美人对八叔来说真的不一般? 见寿王似有不满,皇上忙打圆场道:“好了,既然病儿来了,那就开席吧,待会儿还有夜宴,莫耽搁了时辰。” 皇上开了口,此事就此揭过。公公宣了传膳的旨意下去,不一会儿,一家人来到膳厅。 在看到膳桌上的菜时,朱囡囡目瞪口呆,这这这……桌上摆的是传说中的十八罗汉席吗! 前朝曾有位皇帝信佛茹素,这十八罗汉席便是那皇帝最爱吃的菜席,没有之一。此席总共有十八道菜,九荤九素,其实这九荤也是由素菜做成,只是做出来的色香味与荤菜并无半点不同。 看到满桌子的珍馐菜肴,朱囡囡脚有些走不动了,她咽了咽口水,准备大祭五脏庙。但是,她的肚子又好饱! 她好像知道了刚刚在马车上慎微为什么要让她彻底吃饱的缘故了!若说先前她因这事有多爱他,那现在便有多恨他!她好恨啊!慎微怎么能这么坏! 慎微低垂着眉眼,对她哀怨的眼神视若无睹。 寿王不爱吃荤腥,太后娘娘信佛,皇上皇后孝顺,是以每次家宴大多数都是吃的十八罗汉席。 还好刚刚让她吃饱了,不然这会儿只怕她得扑到席上去了。 众人依次落坐,慎初立在朱囡囡身后为其布菜。 按之前的约定,慎初夹什么她就吃什么,等慎初问一句“王爷,还想吃什么”的时候,她就要摆摆手,说“不吃了”。 一顿饭用下来,成为了朱囡囡有生之年系列。 一桌世间难寻、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她以后再也吃不到了的珍馐美食就摆在她眼前,而她却得摆出一副冷淡脸。 佳肴入口,明明是绝世的美味,她却要假装内心毫无波动,一点也不想笑。可是,她明明多想笑!多想嚎叫!多想咆哮! 这顿膳食简直就是她有生以来肉体与灵魂经历过的最大的劫难! 一条翡翠玉卷送入口中,柔软的菜叶包裹住脆爽的笋丝、清香的金针菇、甘甜的胡萝卜,芡汁的香味在口中漫延开来。 未待朱囡囡一脸麻木地享受完这道美食,慎初的声音便在她耳旁恭敬地响了起来,“王爷,还想吃什么?”宛如地狱魔鬼般的声音。 朱囡囡面无表情,心中却是咆哮——慎初没毛病吧?总共十八道菜,她只吃了一半多一点,还有五六道菜没吃呢!她当然什么都想吃了!这还要问吗! 朱囡囡抬起头来,默默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按照当然约定好的说出那句话。 慎初隐隐从她淡然的眼神中看到了极致的渴望——我什么都想吃!你倒是快夹给我啊! 慎微见情形不对,略上前一步,一脸恭敬,低声提醒道:“王爷,您今日出门前曾说过要给朱美人带上一些罗汉席的吃食回去的。” 朱囡囡一怔,立刻反应过来慎微是什么意思,她抬眸看了慎微一眼,见慎微面带微笑,睁着一双桃花眼净说瞎话。 慎微,我真的是爱死你了! 朱囡囡淡淡地点了点头,这才对慎初道:“不吃了。”现在在这里吃还要摆出一副生无可恋的脸,还不如回去大快朵颐。 方才慎微说话的声音虽轻,却恰好能让席上所有人都隐约地听到,众人便都齐齐地看了过来。 皇上饶有兴趣问道:“你还要给你府上的那美人带食回去?” 朱囡囡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心中开心得想旋转跳跃撒花。 太后娘娘见了,对儿媳调侃道:“想来是个贪吃的小丫头!”能得幼子这般上心,想来真是受了幼子的宠爱了。 皇后娘娘笑道:“贪不贪吃臣妾不知,但八弟对那美人的宠爱,臣妾却是知了。” 皇上笑笑,对身边的太监吩咐道:“等下将这吃食赐一份给寿王府。” 太监连忙应下。 这十八罗汉席这么多道菜,平日里只他们六人是吃不完的,于是余下的便常常赏赐给宫中受宠的嫔妃还有庶出的皇子公主们。 在稍后晚些时候的夜宴,宫中摆的是满汉全席,届时吃剩的则是赏赐给臣子。满汉全席总共一百零八道,赏几道,赏哪道,都是看天恩。若能得到赐菜,对文武百官来说,无一不是一份莫大的殊荣。 领旨的太监心道:圣上此次竟然将家宴上的菜赐给了寿王府一个小小的美人,虽说是看在寿王的面上,却也是破了天荒。待这事传出宫外,只怕要在京城中引起不小的轰动,这承恩伯府,也要跟着沾光了。 朱囡囡倒不知其中还有这么复杂的情况,她只知道自己有吃的了,纯粹为此高兴。等她回到寿王府,估计肚子里这些也消化得差不多了,不过就一点糕点嘛,很快就饿了。朱囡囡心生雀跃,期待着早点回到寿王府可以开吃,却不知,府中已经有个“大惊喜”在等着她了。 18.酱板素鸭 用过家宴后,朱囡囡便出宫了,人多的宫宴,寿王向来是不参加的,传闻是因其体弱多病,不喜见人。 朱囡囡觉得,体弱多病是假,不喜见人是真。传说寿王走两步路就喘气,可今日,她都用寿王的身体走了小半个慈宁宫了,半点不费劲,像是还能再麻利地跑两圈的那种。 出了宫,上了寿王府的马车,朱囡囡打了个呵欠,方才软轿一路摇摇晃晃,她又吃得饱,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这会儿上了马车,却是精神了起来,有些兴奋问道:“怎样?我表现还可以?” 她自我感觉还是十分良好的,至少没让他们看出来。 她期待着回去后慎微和慎初两人能在寿王面前替她美言几句,让她将带回来的美食全吃了! 慎微寻思片刻,微微颔首,“尚可。” 慎初却是有些不满,“王爷,方才属下问你‘还想吃什么?’,王爷为何迟迟不回应?” 朱囡囡心虚,小声嘟囔道:“我后来不是应了吗?” “若慎微不提带食之事,王爷难道想说‘再来几口’?” 朱囡囡扣着指甲不说话了,她当时真的控制不住自己啊! 几人都没说话,马车静谧了下来。 朱囡囡悄悄抬头看了一眼慎初,见他一脸严肃,她撇撇嘴,“对不起啦,我以后不会了。”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慎初忽然心生不忍,罢了,谁让他是个心软的人呢? “下不为例。”慎初道,毕竟朱美人很有可能是未来的王妃呀。 “那你们……”朱囡囡小心翼翼问道,“你们不会把这事告诉王爷吧?” “圣上赐菜这么大的事,能不说吗?”慎初反问。 朱囡囡心一沉,纠结片刻,有些哀求问道:“那能等我吃完那些菜再说吗?” “……”慎初竟有些无话可说。 慎微道:“宫中之事,我们会据实禀报主子。王爷此行,不好不坏,算是有了小过,但好在并无露馅,我们两个会为你说情,相信主子也会通融一二。” 朱囡囡听了这话,脸皱得跟苦瓜似的。 她有预感,她的菜她是吃不到了,那道酱板素鸭呀,她仿佛看到酱板鸭张开翅膀飞走了,还发出“嘎嘎嘎”的声音。 慎微见她还没意识到赐菜的后果,便详细为她解说了一番能得圣上赐菜的殊荣。 其实,这样的后果也在他预料之中,可如果不这么做,王爷此次的反常极有可能会引起旁人的怀疑,有了一次起疑,往后便难收口。 经了慎微一番解说,朱囡囡这才发现自己闯了个不小的祸,心虚得紧,也不敢打那赐菜的主意了。 没过多久,马车便回到了王府,正要驶入车马院,忽听车外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声音,“这位大人,能否通融一下行个方便……” 朱囡囡心中一惊,这是她爹的声音!她正欲掀开车窗,却让慎初按住了,“王爷,不可。” 朱囡囡忙道:“这是我爹!我爹在外面!” 慎微道:“那也不可。” 朱囡囡唇张了张,有些委屈,她都半年没见过她爹了,就掀开车帘看一眼也不行吗? “王爷,您坐回去。”慎初道。 朱囡囡只得听从。 见朱囡囡坐正了,慎初才掀开车帘,问了一句,“何人在外喧哗?” 守卫心道不好,连忙前来禀报,“回大人,方才有位美人亲属来找,惊扰了王爷,小人等实在罪该万死,请王爷责罚!” 守卫暗恼:来人是个武夫,一时间撵不走,他们怕他惊扰了王爷,连忙将他请入门房内,谁知还是迟了。 慎初稍一迟疑,问道:“是哪个府上的人?” “回大人,是承恩伯府。” “承恩伯府?可是朱夫人的亲属?” “是,他自称是朱夫人之父,许是听说了……”守卫自觉有些失言,连忙改口道,“是前来打探消息的,希望能见朱夫人一面。” 美人院里的美人,一年也就除夕前后能与亲属见上一面,其余时候,若是家里有些权势的,倒也可在仲秋时见上一见。 慎初心中清楚,此次仲秋,美人院里总共只有七位美人与亲属相见了,说白了,都是这些美人在府上有些地位,托了关系才能见到的。 而朱囡囡所属的承恩伯府,府上虽是三品的爵位,但世袭下来,传到这一代已是有些没落了,朱囡囡是让承恩伯夫人拉来充数的,承恩伯府自然不可能为了她前来打点通融。 许是朱家没法子了,只能亲自前来,可说句不好听的,朱父不过是个穷困的江湖人,以他的身份前来求见,根本不可能会见到朱囡囡。 不过寻思间的事,慎初很快便道:“让他回去吧,若有需要,王爷自会召他们入府。”许是为了让朱囡囡安心,慎初又补了一句,“切记,以礼相待。” 若不交待这一下,只怕朱父要被守卫撵走。相信今晚,圣上赐菜的事便会在京城里传开了,到时承恩伯府对朱家当会有些忌惮。 马车很快便转入了车马院,朱囡囡一直低着头,没有说话。 一会儿后,竟是抓起袖子抹了把眼泪。 慎微慎初二人一怔,很快明白,这是想家了。 也是,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与家人分别半年,如今其父来寻,她却不能与之相见,难免心酸落泪。 慎微劝道:“晚些时候,我会同王爷提一提,想办法让你家人入府来探望你。” “真的吗?”朱囡囡一听,连忙抬起头来,眼眶还红红的。 慎微点点头,“莫哭了,等下下了马车,当心给人看出来,若是让王爷知道了也不好。” 朱囡囡连忙点头,擦干了眼泪。 其实,她心中隐隐也知道,她现在和寿王互换了身体,想让寿王同意她和家人相见,其实很难。就算真见了,也无法同他们相认。不过,他们若真能让她瞧上一眼,她也就心满意足了。 下了马车后,朱囡囡乘小轿回了三思轩。 到了三思轩,一入正屋,慎独便从梁上落了下来,脸上有些不对劲。 内间燃着烛火,寿王当是在里面。 慎微压低声问道:“怎么了?” 慎独迟疑片刻,压着声音道:“主子癸水来了。” 19.不幸中的万幸 几人面面相觑,空气突然安静。 饶是慎微再足智多谋,也不曾考虑过这个问题。癸水?癸水?癸水! 四人齐齐退出屋外,在屋外窃窃私语,商量了半日,最终决定由朱囡囡出面,对寿王进行开解,给予正确的引导。 于是,朱囡囡双手捧着一条干净的月事带,在众人的瞩目下,神圣地踏入了内间。 拨步床内没人,最后,朱囡囡是在厕室里找到的寿王。 寿王坐在恭桶上,没穿外衣,上身只穿着一件中衣,中裤和亵裤褪到了脚腕处,露出光溜溜、白花花的两条玉腿,双肘撑在双膝上,十指交叉撑住下巴,一脸深沉。 有点像是……便秘了。 “囡囡,”朱囡囡趴在门边小小声唤道,“你在出恭吗?” 寿王一动不动,连眼珠子也没眨一眨。 半晌,他才低沉开口,“没有。” 朱囡囡心中纠结,不知该当如何开口。 她是十二岁那年来的癸水,当时她娘怎么跟她说的来着—— 囡囡别怕,这是女人都要经历的事,来了这个,就证明你已经长成大姑娘啦,过两年就可以嫁人了,这是喜事啊! 朱囡囡脑补了一下—— 王爷别怕,这是女人都要经历的事,来了这个,就证明你已经长成大姑娘啦,过两年就可以嫁人了,这是喜事啊! 嗯,如果她真这么和寿王说的话,估计她家就要办丧事了。 犹豫许久,朱囡囡终是拿着月事带小心翼翼走了过去,放软声音哄道:“王爷别怕,这是女人都要经历的事……” 寿王抬起头,冷冷盯了她一眼。 朱囡囡喉间一噎,咽了咽口水,继续道:“现在呢,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你想先听哪个呢?” 寿王无动于衷。 “这样吧,我先说坏消息。坏消息就是,这月事就如其名,每个月都要来事,一般女子来三至七天。好消息是……”朱囡囡看着寿王一脸惊喜道,“我每个月只来三天!” 不论朱囡囡说坏消息还是好消息,寿王一直面无表情,就好像聋了一样,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朱囡囡心中有些没底,正惴惴不安着,忽听寿王开口道:“快帮本王弄干净。”声音听不出什么悲喜。好吧,不可能是欢喜。 朱囡囡应了一声,即刻将平时出恭清洗时用的竹管探入其腿间,拧开龙头为其冲洗干净,又取了一条棉布擦拭,最后为其系上月事带,一边系一边像个慈母般耐心地教导他。 寿王昂着头,一脸麻木。 朱囡囡帮他穿好裤子后,寿王大步出了厕室。 走没两步,忽然脚步一顿,夹紧了双腿,小步走起。 朱囡囡急忙紧紧跟上,便见寿王上了贵妃榻,静静躺着,双手叠放在小腹上,闭着眼睛,面容看起来十分安详。 朱囡囡忙凑过去道:“王爷,还有一个好消息。这世上很多女人啊,来了癸水就疼得跟要了她们的命一样,我可不会!我来癸水从来没感觉,而且我癸水很准时的,这个月初二来,初五走,下个月就初五来,初八走!” 朱囡囡正殷勤地介绍着她癸水的好处,寿王忽而抬眼看看了她一眼,冷冷道:“滚。”好一副丑陋的、幸灾乐祸的嘴脸! 朱囡囡于是连忙麻溜地滚了出去。 朱囡囡出去后,慎微又被叫了进去。 寿王竟是问他有没有办法停了癸水。 慎微一脸为难,道:“主子,这癸水是所有正常女子都会来的,若服药强停,必将因小失大,长期以往身子将不复以往般康健,整日腹痛难忍,体虚多病,以至寝食难安,损及元寿!朱美人身底结实,癸水顺畅,仅有三日,已是不幸中的万幸啊!” 按不觉大师之说,朱美人极有可能是未来的王妃,他自然是要保全她,尤其是生育能力。是以,他故意往最坏的方向说了去,只求打消寿王心中的这个念头。 接下来,慎微又是苦口婆心一番相劝,终于使得羞愤隐忍的寿王接受了这个无法改变的事实。 冷静下来之后,寿王又问起了今日宫中之事。慎微向来能言善辩,他虽说过要将今日之事如实相告,但同一件事用不同的叙述方式说出来,效果又不一样。 待慎微将事情说完,寿王得知朱囡囡没有露馅,也没有破坏了他的形象,已是觉得万幸,也就不去计较赐菜一事带来的影响了。 接下来,寿王又让他唤慎初慎独二人进来商量正事,顺便将御赐之菜端来给他吃食,因着下午来了月事,他气得都没用晚膳。 寿王用过膳后,同他们商量了起来,主要说的是关于他的身体“发福”一事。 寿王沉吟片刻,问道:“你们说,该不该让她练功?” 古语有云:一日锻炼一日功,一日不练十日空,为了隐瞒自己会武一事,他已经荒废了足足半个来月。可是若让她练功,只怕她会发现他会武一事。 慎微道:“属下觉得,可以让王爷练。这些日子下来,相信王爷也发现了主子的身子并不如传闻那般虚弱,但她一直没问,想来是个聪明人,不会多说什么。” “是,”慎初也赞同道,“主子若不放心,我们可以将她家人接到府上来。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我们发现王爷其实很重视自己的家人,这也是她的弱点,我们可以好好利用。” 寿王点点头,又看向慎独,“你若只教她武功,当是不会影响到满月神功的吧?” 他自幼体寒,一直在靠练满月神功续命,五年前便已练到满月神功第八重,可偏偏到这最后一重,整整五年,都无法突破。 换魂那日,他正于榻上聚精会神练功,孰料一道惊雷从窗外而入,击中了他,他险些走火入魔,醒来后便发现自己遭受了大难,变成了个连个三脚猫功夫都不懂的女人!而这女人,却占据了他苦练十几年才拥有的绝世武功的身体! 慎独道:“这点主子可以放心,她不过一介闺中少女,完全不懂内功心法,不会有任何影响。教她练功,一来可以让主子的身体强健,二来也可避免主子武艺生疏,此法可行。” 20.虎行似病 既然三个属下都觉得可行,寿王便点了点头,对慎独道:“明日起,你教她练武,一如以往。”他的身体自幼习武,如今不过停了半个多月,恢复从前的训练当没有问题。 慎微一听,道:“属下建议循序渐进,前期切莫给她施加太多压力。”他解释道,“她先前不过一介闺中少女,虽家中不甚富裕,但深受父母宠爱,不曾吃苦。练武艰苦,还是得给她时间适应一下。” “是啊,”慎初也道,“王爷这阵子一直在习文,如今又要习武,委实有些辛苦。” 寿王皱皱眉,他怎么觉得,他这两个下属似乎有些帮朱囡囡说话? 慎微道:“属下觉得最好是给朱美人一些甜头,让她心甘情愿学文习武,听从主子。” “给她一些甜头?”寿王道,“你是说让她吃饱?”他是知道的,她没吃饱过。每次两人一同用膳,她都是先吃完的,吃完后就看着他的菜直咽口水,真是丢人现眼! 慎微失笑,“不吃饱哪来的力气练武?用吃食来诱她练功,此举最好不过。” 寿王蹙眉,对此不置可否。这样又吃又练的,不会将他的身体养得壮实壮实的吧? 慎微恭敬笑道:“属下觉得,与其拿她的家人来要挟她,不如让她与家人相会,让其对主子感恩戴德,发自内心听从主子。” “与家人相见?她顶着本王的身体,如何与家人相见?” “法子自是有的,就是不知道王爷愿不愿意委屈一下?” 寿王黑着脸,“本王不愿意。” 慎微微微一笑,这话没法接了。 夜,慎微和慎初端着热好的吃食来看望还呆在偏房里的朱囡囡。 朱囡囡正惆怅着,忽而闻到了食物的香味,扭头一看,不由得眼前一亮,这不是今日带回来的菜吗? 慎微温雅浅笑道:“主子只用了一些,还剩许多,赐给了我们。王爷若不介意……” “不介意啊不介意啊!”朱囡囡连忙道,大家夹菜都是用的公筷,有啥好介意的呀! 慎微笑笑,慎初便将吃食摆上了榻几,几人上榻享用。 慎微慎初二人并肩坐于朱囡囡对面,慎微趁着朱囡囡大快朵颐的时候,同她话着家常,聊着聊着便极为自然地提起了明日起要开始练武一事。 朱囡囡头也不抬,飞快地给自己夹菜,含糊道:“好说好说。” 慎微慎初二人相视一眼,没想到填着肚子的朱美人竟是这般好说话。 慎初悄悄地提醒道:“练武的话,可能有些辛苦。” 朱囡囡连连点头,“嗯嗯,明白的明白的,练武哪有不辛苦的呢。” 话说如此,可当慎微跟她说了课程后,朱囡囡就不乐意了,一天十二个时辰,要上六个时辰的课,文课和武课各三个时辰。之前她每天上四个时辰的文课,感觉都有些吃不消了,现在还要加上武课,哪里扛得住啊。 最后还是慎微承诺,若她肯好好习武,每日除了三餐让她吃饱外,再外加三顿间食,朱囡囡这才同意。 可是,第二天,一天的武课下来后,朱囡囡是累得手指都不想动了,而且——慎独好凶! 让她一整日又是跑又是跳,又是踢又是提的,慎独这样,真不怕把寿王给累死吗?这样的操练,别说寿王了,就算她爹来了也吃不消啊! 入夜后,慎微给朱囡囡送了今日的夜宵——莲子炖猪心汤。这是他看朱囡囡今日辛苦,问了一句晚上想吃什么,然后朱囡囡提出来的。 用慎初的话来说就是——朱美人有些变态啊,这么喜欢吃心肝肺肾。 主子从不吃这些,所以这次,他们还是瞒着主子悄悄成全她这一回的。 闻到自己最喜欢吃的炖汤香味,朱囡囡这才勉强撑起身子来,吃着吃着就精神了。 在吃完一颗八两重的猪心,并将汤喝得一干二净后,朱囡囡擦着嘴巴对慎微道:“我真不行了,受不住了,我不练武了,吃的也不用了。” 这些吃消她无福消受啊,她宁愿像以前一样吃个半饱。她不知道寿王的身体受不受得住,反正她的意志是受不住了。 “王爷,其实您今日表现不错,属下方才也和主子提了,准备安排您的家人入府与您团聚……” 朱囡囡一听,一扫方才一脸的阴霾,惊喜道:“真的吗?你说了?他也同意了?” 慎微微笑颔首,“主子同意了,慎初已经安排下去了,估摸着过个三五日,便能安排您家人入府来,所以您看您是不是……”慎微点到即止。 “好好好,我知道了!”朱囡囡连忙道,又有些不放心问道,“你确定是三五日吗?”若是三五日,她勉强还能熬住。 慎微点头,“确定。” “可是,”朱囡囡有些怀疑,“到时怎么见?是囡囡去见他们?还是我去见他们?”若是寿王接见,她见不到,那不跟没见面差不多?而且她还得担心寿王在她家人面前露馅,惹她家里人担心呢。 慎微道:“您的家人会请入府里好生招待,但能入三思轩的只有您的弟弟。您在外间接见,主子在内间称病不见。” 朱囡囡寻思,这样的安排,想来是他们深思熟虑过的,也是,她弟弟今年不过六岁,小孩子心思单纯,自是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看来,他们真的有在安排,想到这,朱囡囡不由得心生感激,答应道:“好!这几天我一定会好好地表现的!”她豁出去了! 接下来几日,朱囡囡十分刻苦,熬下来后竟觉得渐渐地有些适应了操练。 这日晨练后,朱囡囡用过早膳,有些迫不及待起来。 慎微说的,今日,她的家人将会入寿王府,她可以和她的弟弟相见了,虽然是顶着寿王的皮囊。 寿王昨日小日子才干净,今日早上,心情还算可以,便问了朱囡囡一句,“你弟弟叫什么名字?” “囝囝。” 寿王嘴角一抽,脸上是连掩饰都不用的不屑。 朱囡囡撇撇嘴,心道:是是是,我们家名字都又俗又土,哪有您王八爷的名字好听。 当今天家是王姓,寿王行八,名似病,据说这个名字还是请哪位高僧给取的。 寿王是先皇的幺子,当年太后娘娘怀寿王时已年近四十,还是早产,是以寿王一出生便体虚多病,御医都道难以养活。 圣上老来得子,对其甚是心爱,于是请了一位得道高僧为其算命,结果那高僧给其取了这么个名字。 高僧还道什么虎行似病,鹰立如睡,似病非病,似睡非睡。 反正朱囡囡听着是觉得不大吉利,也不知当年那高僧是如何瞎扯过来的。 21.亲亲抱抱举高高 朱囡囡正在外间描着字贴,忽听慎初来禀,“王爷,朱夫人的亲属到了。” 朱囡囡顿时喜出望外,急忙将笔一搁站起身来,看向了正在弥勒榻上研究残棋的寿王。 寿王头也没抬。 朱囡囡撇撇嘴,她觉得这人半点也不配合,她弟弟好不容易来一趟,她求他稍稍打扮一下都不肯,今日依旧高束着发,穿着一身深色常服,身上素净得连只耳环都没有。 想当初她入宫见他家人,可是穿戴得十分隆重的。好吧,这好像不能相提并论……他们两家在身份上有着云泥之别,她私下将两家相作比较,已是冒犯。 “王爷不必心急,”慎初道,“朱夫人的父母已请至前院安置,幼弟正往咱们这里过来,估摸着还有一盏茶的功夫才到。” 朱囡囡点点头,又道:“那先上点心吧。”她特意嘱咐慎初给她备一些好吃又易克化的糕点。寿王府的点心可好吃了,她想让弟弟好好尝尝。 慎初端上糕点后,寿王还倚在榻上,朱囡囡忍不住催促他快些入内间去装病,可寿王依旧一动不动,稳如泰山。 朱囡囡无可奈何,直到慎初来禀朱囝囝已经入了垂花门,寿王这才懒洋洋地起身,拿了一本棋谱不情不愿地往内间走去。 在拐过屏风前,寿王警告了一句,“你若胆敢做出有失身份之事,别怪我出来凶他。” 朱囡囡连忙应道:“知道了。”似有些心虚。 昨晚她梦到她弟弟了,她推开门,看到弟弟朝她奔来,她就把他抱了起来,举高高旋转,然后一顿猛亲,就像小时候。其实,这两年她已经有些抱不动弟弟了,但如果是以寿王的身体,绝对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她弟弟抱起举高高。 ——她真的好想这么做啊!她怕她会忍不住! 她长弟弟九岁,从小就照看着他长大,喂他吃饭,哄他睡觉,两人感情十分深厚,可以说弟弟跟她比跟娘亲还要亲,也不知道她走后弟弟哭了多久。 想到这,朱囡囡忍不住有些热泪盈瞒。 忽然,门外传来轻微的声响,有人来了,朱囡囡连忙收起情绪。 侍卫立在门外恭敬禀道:“慎初大人,朱囝囝带到。” 慎初来到门口,便见侍卫身后站着一个年纪约五六岁的孩童,五官面容和朱囡囡有几分相似,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黑白分明,肉嘟嘟的脸蛋看起来十分可爱,就是这会儿有些紧张,小脸绷得紧紧的。 侍卫手上提着一个竹编食篮,道:“大人,这是朱夫人的亲属带来的吃食,可要一并带进去?已经检查过了。” 慎初微微皱眉,朱囝囝见了,生怕他不肯,小小声道:“这是娘做的,姐姐最喜欢吃了。”康婶说娘亲天还没亮就起来做了,好辛苦的。 慎初想起朱囡囡对吃这块的执着,不觉失笑,接过食篮,对侍卫道:“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大人。”侍卫抱了一拳,退了下去。 朱囝囝见他笑起来模样和善,便小小声道了一句,“谢谢大人。” 慎初笑笑,倒还是个知礼的孩子,“随我进来吧。”又提醒道,“待会儿见了王爷,要行礼,知道不?” “知道的。”朱囝囝连忙应道,这些来之前,她娘都和他说了好多次了,不能得罪了王爷,不然姐姐在王府里就会吃不饱穿不暖。 入了屋,朱囝囝悄悄看了榻上坐着的寿王(亲姐)一眼,跪下磕了个头,稚声稚气道:“草民朱囝囝拜见王爷。” 朱囡囡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沉声道:“平身。” “谢王爷。”朱囝囝起了身,立在一旁低着头,眼睛看着地面,模样拘谨又乖巧。 朱囡囡打量着他,双眼一热,弟弟好像长高了不少。 朱囡囡平复了下心情,道:“上来坐吧。”指的是让他上榻。 朱囝囝有些不敢,悄悄看了慎初一眼,见慎初点头,便道了谢,然后除了鞋子爬上了榻,乖巧坐好。 咦,朱囝囝忽然眼前一亮,只见他面前的榻几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点心,看起来漂亮又好吃!朱囝囝看得直咽口水,待觉察到朱囡囡的视线,连忙收回了眼,不敢多看。 朱囡囡温声道:“你姐姐知道你要来,特意让厨房备了一些点心给你吃,想吃什么随意就是。” 朱囝囝顿了顿,看了几上的点心一眼,又看了看他,心道王爷长得真好看,也没有外面说的那么可怕。 见寿王不凶,他鼓起勇气问道:“王爷,我姐姐呢?” 朱囡囡拿出先前准备好的说辞,道:“你姐姐昨夜忽然患了风寒,刚刚吃过药,这会儿还在休息,你先在这里玩一会儿,吃点东西,等她醒了再进去看她吧。” 朱囝囝有些紧张,“姐姐生病了吗?” “无碍,小风寒罢了,你不必担心,过两天就好了。”朱囡囡将一碟红豆香栗糕推到他跟前,转移他的注意力,“快吃吧。” 朱囝囝看了看糕点,不敢多问,拿起一块送入口中,很快便惊喜道:“好好吃啊!” 朱囡囡浅笑,“好吃你就多吃点。” “谢谢王爷。”朱囝囝吃着好吃,忍不住连吃了几块。 朱囡囡怕他噎到,准备给他倒杯雪梨水喝,慎初见状,即刻上前一步,朱囡囡忙收回了手端坐好,她差点失态了。 慎初给朱囝囝倒了茶,朱囝囝双手接过,道了声谢,喝了一口后又是满脸惊喜,怎么这么好喝啊! 朱囡囡看着他心中动容,面上只微微一笑,她真巴不得将所有好吃的都端到弟弟面前来,让他吃个够。 朱囝囝被她看得有些害羞,他觉得王爷人好好哦,就跟姐姐给他的感觉一样。 朱囝囝吃着糕点,朱囡囡问了他一些话,无非是问他今年几岁了,叫什么名字,启蒙了没,都读了什么书。 朱囝囝皆一一作答,口齿还算伶俐,不是很紧张。 朱囡囡对他的表现很是满意,又问道:“近来你爹娘可好?” 朱囝囝听了她这话,不知想起了什么,原本渐渐轻松下来的脸色变得有些慌张起来。 朱囡囡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问道:“怎么?可是你爹娘的身体不好?”还是银子不够用?爹娘那边不是还有五百两吗? 朱囝囝犹豫片刻,小小声道:“娘说,不能告诉姐姐,不然姐姐会担心。” 这样她就更加要知道了! 朱囡囡哄道:“本王是王爷,又不是你姐姐,你实话实说就是。你知道当着王爷的面是不能撒谎的吧?” 22.梅菜扣肉 朱囝囝撇撇嘴,他当然知道啊,所以不敢对他撒谎,他皱着一张小脸,老实道:“爹前几日上工的时候在路上摔了一跤,手都折了。” “上工?爹不是……”朱囡囡顿了顿,“你爹不是押镖的吗?最近镖局没单吗?” 朱囝囝摇摇头,“没有,爹在酒楼上工。” “酒楼?”朱囡囡皱皱眉,看来她不在家中半年,家中发生了不少事,她又问道,“那你爹看大夫了吗?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伤筋动骨一百天,爹要很多天才能好。”朱囝囝撇着小嘴道,眼眶都有些红。 朱囡囡还想问些什么,慎初道:“”王爷,要不这样,朱夫人的父亲正好在咱们府上,属下派个府医去给他瞧瞧,如何?” 朱囡囡一听,心生感激,道:“可,你去安排吧。” 慎初退下,出去安排。若不这样,只怕朱囡囡要问个没完没了。 慎初出去后,朱囡囡轻声道:“最近你家里,还有发生些别的事吗?” 朱囝囝想了想,摇了摇头,“没有了。”过了一会儿,又问道,“双双姐姐在吗?”他答应了帮对对看看他姐姐的。他都这么想自己的姐姐了,对对一定也很想他的姐姐。 朱囡囡思虑片刻,道:“你是说你姐姐的那个丫环?” “是啊。”朱囝囝连忙点头。 朱囡囡道:“她在美人院,没有过来这里。”朱囡囡怕福叔福婶担心双双,又道,“不必担心,她在美人院也过得很好。” 朱囝囝“哦”了一声,低头没有说话了。 慎初也回来了,道已经吩咐了下去。 朱囡囡应了一声,又让朱囝囝吃糕点。 就在这时,里面传来了两声咳嗽声。 朱囡囡心中翻了个白眼,她弟弟才待了没一刻钟啊!寿王就在催他们了。 朱囝囝听出这是他姐姐的声音,连忙道:“王爷,姐姐醒了吗?” 朱囡囡只能“嗯”了一声。 “那我可以去看看姐姐吗?”朱囝囝迫切地看着她。 朱囡囡点点头,起身下榻。 “谢谢王爷!”朱囝囝连忙爬下榻,跟着朱囡囡入了里间。 哇,这里间比外间还漂亮,但朱囝囝不敢多看,立在拨步床外的月洞门前,悄悄探了探头,果见不远处的床上,他姐姐斜斜躺在浅色的帷幔后面。 “姐姐。”朱囝囝压着声音,惊喜地唤了一声。 寿王又咳嗽了两声,看了过来,半晌,才有些别扭地哑着声音道:“囝囝来了啊。” “是啊,我来看你了。”朱囝囝顿了顿,又道,“爹和娘跟我都很想你。” 他脚还在月洞门外,但上身已经探了进去,心中盼望着姐姐能唤他进去,他站在这儿离姐姐离得太远了,还隔着帷幔,都有些看不清姐姐的脸。 朱囡囡知弟弟想进去,但寿王那家伙哪里肯让别人进他的拨步床,就连占着他身体的她,未经允许也不得入内,只能睡在外间的榻上。 朱囡囡道:“你姐姐有风寒,你就别进去了,以免过了病气给你。” “哦。”朱囝囝不由得有些失望,收回了身子,也不敢探头探脑的了,只能瞪大眼睛拼命看着里面的姐姐。娘说要看姐姐是胖了还是瘦了,隔这么远他看不太出来。 慎初入了拨步床,从一旁的矮柜上取了一封信,交给朱囝囝,道:“你姐姐喉咙痛,说不了话,早上特意给你写了一封信,让你回去交给你爹娘。” “写信?”朱囝囝有些惊喜,“姐姐会写字啦?” 是啊,帷幔后的寿王心道,写得跟蚯蚓爬似的,连字带画。 朱囡囡解释道:“你姐姐最近在学写字,你也要好好学,将来和姐姐比比看,谁的字写得漂亮!” 寿王听得嘴角抽搐,他才不会对小孩子说这样的话! “好,囝囝知道了!”朱囝囝连忙将信视若珍宝般紧紧捧在胸前。 “好了,时辰不早了。”慎初道,“你爹娘还在前厅等你呢。” 慎初这是在下逐客令了,朱囝囝得了信,心中高兴,连忙点头,随他出了里间。 朱囡囡也跟了出来,道:“这点心喜欢吃不?喜欢的话带回去慢慢吃。”还有好多呢,她一块都舍不得吃,就想弟弟带回去给爹娘他们吃。 “我……”朱囝囝有些不好意思,他是喜欢吃,但又不敢带回去。 慎初将角落里的食盒拿了过来,道:“正好朱夫人的亲属带了些吃食过来,属下将这吃食取出来,换这些点心回去吧。” 朱囡囡眼前一亮,她爹娘还给她做吃的了? 朱囡囡看着慎初将食盒里的吃食一一取了出来——东坡肉!红烧肘子!灌汤包!梅菜扣肉! 全都是她最爱吃的!朱囡囡看得差点口水都掉下来了,东坡肉跟灌汤包是她娘做的,红烧肘子和梅菜扣肉是福婶做的!这吃起来绝对是家里的味道啊!家里的味道是多少山珍海味都比不上的。 慎初将点心全部装入食盒后,便领着朱囝囝走了。 朱囡囡看着弟弟离去的小小身影,心生不舍,可还没来得及惆怅,便见寿王沉着脸从里间出来了。 朱囡囡有些心虚,她、她好像也没做出什么不得体的事情吧? 朱囡囡连忙回到书案前练字,又忍不住悄悄瞧了一眼榻几上的吃食,都是热乎乎的呢,估计是她娘和福婶一大早就起来做的,现在不吃等下凉了就不好吃了。 可是有寿王在,她又不敢吃。 寿王看了榻几上滑腻的食物一眼,满脸嫌弃,对刚回来的慎初道:“倒了。以后这种东西,不许上榻。” 朱囡囡一听,连忙起来,“别呀,这是我娘她们亲手做的!” 寿王盯着她,虽然矮她许多,却微微抬起了下巴,一脸睥睨。 朱囡囡不敢说话了。 慎初连忙道:“属下这就去处置。”说着连忙拿来托盘,将吃食一一放入。 这回轮到朱囡囡不乐意了。 慎初看到慎微从拨步床后走了出来,连忙将摊子丢给他,“你来,你来处理。”说着立刻端了托盘出去了。 朱囡囡心中一揪,对慎初道:“就算我不能吃,你也不能全都倒了啊!”这么些好吃的,她家里也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能吃到,就这么倒了,她的心都要疼得滴血了。 慎初不敢答话,匆匆走了。 慎微上前温声解释道:“王爷是千金之躯,外面的吃食是吃不得的。加之王爷平日里以素食居多,确实不宜吃这些油腻的荦食。” 听了慎微的话,寿王盯了朱囡囡一眼,冷哼了一声,自行上了榻。 朱囡囡心中生气,不敢发作,可仍是气不过,字也不练了,径直回了偏房,背影还有些气冲冲。 寿王难以置信,“你看她!居然敢甩脸色给本王看!” 23.红烧肘子 朱囡囡正在偏房里生着闷气,忽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卤味香气,抬头一看,便见慎微慎初二人端着吃食过来了,正是她家里的菜!虽然量少了一大半,但四个菜都有! 朱囡囡心情一下子激动得难以言喻,只觉得比那天他们端来十八罗汉席上的赐菜还要叫她动容! 慎初将托盘放在食桌上,笑盈盈道:“给你热了一下,快趁热吃吧,但不能吃太多,免得身子消化不了。” “谢谢!谢谢你们!”朱囡囡激动道,她刚刚还以为这些菜真让慎初给倒了,心疼得都想哭了。 慎初给她添了一碗热乎乎的米饭,“快吃吧,等下别让主子知道了。” 他们两个这样阳奉阴违,真的很害怕让主子抓到啊,可是又控制不住想讨好未来主母的那颗心。 朱囡囡匆匆净了手,抓起一只红烧肘子便咬了一大口,含糊道:“谢谢你们,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你们的。” 但愿如此,慎初心道,又关切道:“只能吃这么多了,剩下的不能再吃了,汤记得喝。”除了这四个菜外,他还让厨房做了个杂菌汤给她解腻。 朱囡囡连忙点头,又道:“那剩下的,可不可以给我的丫环送去?”双双肯定和她一样,超想吃家里做的菜! 慎初点点头,“等下我就安排下去。” 朱囡囡道了谢,又赶紧吃食起来,趁寿王还不知道。 朱囡囡吃没几口,忽然想起了她爹的伤,问道:“你们刚刚让府医给我爹看了是吗?我爹伤怎么样了?伤在了哪儿?严不严重?” “没什么大碍,”慎初道,“只是右手腕骨折了,府里已经开了外敷和内服的药让他们带回去了。” 话虽如此,朱囡囡仍不免担忧,踌躇片道:“我家近来发生的事你们知道吗?”他们应该有调查过她家的吧?她想知道她爹怎么会跑去外面酒楼去上工了,说是摔跤,这话只能骗得过她弟弟,她爹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可能走个路还摔成那样? 慎微道:“你爹年初失了镖,这在镖行里有些忌讳,镖局的大当家将他辞了,你入王府后不久,你爹就去了酒楼当打手。前几日,酒楼有客人喝醉酒闹事,你爹去拦,不小心受了伤。” 朱囡囡听得揪心,不过转念一想,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爹不在镖局做了,就不用再经常外出跑单了,一来娘不用再提心吊胆担心他的安全,二来爹还可以待在京中照顾娘亲和弟弟。虽然赚的钱可能少些,但现在他们家已经不缺钱了呀。 想到她夹在信中的一千两,朱囡囡稍稍放了心。有了这一千两,够他们家过上好日子了。 “其实,”慎微又道,“我们经查,发现了一件事,是和你爹当初失镖有关的。” “和我爹失镖有关?”朱囡囡不解,慎微怎么会突然提到这个? 当初她爹失镖不是被人劫镖,而是丢了货。 那时,她爹受一雇主所托,护送一块珍贵的玉佩去镇南,这个镖单轻松,时日短,价钱又高,她爹当时还为此高兴了小半天,许诺回来给她和弟弟买好吃的。 谁知她爹刚出京城,当天晚上查货时却发现那块玉佩不翼而飞了。她爹在来路上来回地查了几日,都查不出半点痕迹,空手归来的时候,愁得两鬓都白了。 慎微道:“那雇主是你外祖母派去的人,当初他将玉佩交给你爹的时候使了障眼法,将玉佩给取走了,你爹出京的时候,押的就是一个空盒子。” 朱囡囡难以置信,震惊地问道:“为什么?” 慎微看着她,没有说话。这个疑问只不过是她脱口而出的罢了,她是个聪慧的姑娘,心中当会清楚。 朱囡囡看着慎微,怔怔的,忽然就明白了。 她就是因为她爹丢了这块玉佩,才入的寿王府,她家也险些为这块玉佩赔得倾家荡产、甚至于家破人亡。 如果她外祖母没替他们家还债,那么她和娘、还有弟弟,都会让追债的人卖了,她爹还会锒铛入狱。那个时候,他们家几乎被逼到了绝境。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是那个在她家最困难的时候伸出援手的外祖母——承恩伯夫人。外祖母早就算好了,母亲会去找她,也算好了,他们家一定会答应她。 给寿王选秀的事,是各家早早就知道了的,外祖母竟是将主意打到了她身上,以至于害惨了他们一家。 那段时日,她爹娘为了筹那些赔款憔悴不堪,最后不得以,只能抱着侥幸的心理让她代承恩伯府去选秀。不幸入选后,她家像是天都塌了,她娘哭了好久,她爹更是愧疚不已,夜里常常唉声叹气,整宿都睡不着。 想到当初各种,朱囡囡忍不住眼眶一红,连忙夹了一块东坡肉送入口中,低头吃食起来。 这是她娘做的,软而不烂,甜而不腻。 半晌,她哽咽道:“我知道了,谢谢你们。” 她外祖母也太坏了,真的好坏。她有些怄气地大口嚼着菜,像是发泄。她心情不好的时候爱吃东西,吃完后心情就会变得很好了。 可是这次,直到她吃完,她还是闷闷不乐。 慎微道:“关于你家,若有需要,我可以给你爹安排一份轻松的活儿干;还有你弟弟,我们还可以安排他入应天书院启蒙。” 朱囡囡微讶,竟是应天书院。 她弟弟现在不过是在街头一位老秀才开办的小私塾里启蒙,而应天书院却是国中四大书院之首,也是仅次于国子监的书院,百年来人才辈出,绝非一般的学子能够入学。 朱囡囡思虑片刻,摇了摇头,道:“不用了,谢谢。” 这回轮到慎微微讶了,“为什么?你可知应天书院是国中第一书院,一般人是无法入学的。” 以她弟弟的身份,若要入学,还得他们寿王府的引荐才行。就她外祖家承恩伯府,也没有一个子弟有入应天书院就学的资格。 “我知道,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觉得不要的好。我弟弟自幼在市井中长大,他若入了应天书院,只怕会与那些富家子弟们格格不入,我怕他会起攀比或自卑之心。我觉得,还不如让他在私塾里打打闹闹地学些东西,这样快活一些。” 应天书院好是好,但并不适合让现在这个年纪的弟弟入学。 慎微听了她这话,浅笑着点了点头。 果然,未来主母的眼界就是和寻常女子不同。 24.骑马 “还有我爹,”朱囡囡道,“他会找适合自己的活计做的。”她爹这人自由惯了,若让他走后门,只怕要处处不自在。 慎初失笑,道:“你家里当是不缺钱的。”今儿早上他可是亲眼看着她塞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入信封里的。 朱囡囡笑笑,没说什么。 她给家人写的信,要让慎初他们检查过,确认没问题了才可以送出府的。朱囡囡对此倒没什么反感,反正美人院里的美人也是这样,那时她想写信都写不了呢。那封信里她不止塞了银票,还把上次剪下的长发一起放了进去,不过她不敢直接说让家里人把头发卖了,而是用画画的方式悄悄地告诉了弟弟。她相信弟弟看得懂,以前他们两个人常常玩你画我猜的小游戏。 朱囡囡看了看这二人,总觉得这二人似有什么话要说,她开门见山道:“你们两个是不是想我做什么?”不然怎么会忽然和她提出这些丰厚的条件? 她顿了顿,道:“虽然我家暂时不需要你们的帮忙,但是你们告诉了我我外祖母一事,没有瞒着我,这点我很感激你们。说吧,你们要我做什么事,我会尽力的。”她顶着寿王的身体,相信他们让她做的都是力所能及的。 比如说练功这块,刚开始一天训练下来,她以为自己要累死了,结果没几天下来居然就适应了。当然,她是绝对不会告诉他们的,她每次训练都努力地装出一副累死累活、眼看着就快要嗝屁的样子。 她才不是傻的呢,告诉他们自己还承受得住,好让他们变本加厉? “是这样的,”慎微笑道,“下个月初九是重阳佳节,届时王爷要和圣上去登高望远,期间可能会要骑马,你应该不会骑马吧?”这个,才是他今晚过来的主要目的。 骑马?朱囡囡眼珠子转了转,“骑过小毛驴算不算?” 慎微微微一笑,“当然……不算。” *** 正屋里间,传出了寿王少女的声音—— “什么?你们要让她抱着本……抱着我骑马?” “主子,”慎初道,“王爷不会骑马,马场那么大,难保有他人耳目。若让人看到王爷在学骑马,只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慎微也劝道:“只有让主子带着王爷骑马,才能避过他人耳目。”主子教,王爷学,这样再好不过。 只不过,因着二人身体的缘故,自然不可能让身材娇小的寿王抱着人高马大的朱囡囡。是以,只能让寿王小鸟依人地依偎在朱囡囡怀中。这样在外人眼中看来,王爷在教朱美人骑马,没毛病。 寿王气得胸口微微起伏,他不能忍受自己被一个女人圈在怀中! “也有坐在身后的,”寿王不死心道,“我可以勉为其难,搂着她的腰,在她身后教她!” “主子,”慎初道,“您坐后面,那就看不到前面的路了。”王爷和朱美人身高悬殊,一同坐在马背上,会被挡住视线。 “主子,”慎微诛心道,“您到时总不能歪着头从朱美人的腋下去看前面的路吧?” 寿王不说话了,白嫩嫩的脸蛋隐忍得通红,耻辱!耻辱!又新添一桩耻辱! 慎微继续道:“如果主子真不肯,那只能让慎独教王爷了。可是……”慎独抱着寿王,两个大男人前胸贴后背,就这样骑在马背上,难免引人遐想啊。 梁上的慎独:“……” 次日一早,寿王抱着朱美人在寿王府的马场逛了一上午,若走近些,便能听到两人克制的声音—— “别抱着我!”坐在前面的寿王咬牙道,身为一个直男,如何能忍受被一个宽阔的胸膛从身后紧紧抱住的感觉。 朱囡囡有些委屈,“我没有抱你,我在抓缰绳啊!”她要抓缰绳只能紧紧抱住他,一双大手还得包住她小手呢! “下巴别抵在我头顶!”寿王怒道,重得要死,他头顶又不是搁头板! “我没有啊……”朱囡囡小小声道。她只是下巴正好到他头顶,马一走,她的头就跟着一点一点的,刚好点到他头顶,然后发现——把下巴搁在他头顶还挺舒服的!至少晃得没那么厉害! “你头发拿开,别老甩我脸上,痒死了!”寿王重重拂了一下自己因骑马显得有些红艳艳的脸蛋。 “风吹的啊!”朱囡囡抬手,顺了一把脑后高高束起的长发。 在远处看来,寿王紧紧地抱着朱美人,甩发的寿王风流倜傥,抚脸的朱美人娇艳可人,两人在马背上耳鬓厮磨,好不恩爱。 于是,自这日起,朱美人受宠一事渐渐传出了府外—— 听闻寿王每天早上都在耐心地教导朱美人骑马,晚上还跟朱美人同泡映月温泉,这二人多日来同寝同食,寿王可谓是对朱美人极尽恩宠。 更有传闻,这阵子下来,寿王人逢喜事精神爽,整个人气色都好了许多,身子也不若以前般病弱了! 至此,朱囡囡已经受宠了将近一个月,还毫发无损,再加上不久前又受了圣上赐菜的恩宠,众人都觉得,这个朱美人与前面那四个福薄的全然不同,想来是个有福之人,于是都忍不住纷纷打探起她的娘家来,想预先交个好。 随着来访的人越来越多,承恩伯夫人有些坐不住了。他们承恩伯府这些年来,来往的就没多少贵客,眼下贵客越来越多,身份一个比一个尊贵,全是来打探她朱囡囡的。 半个月前,仲秋前后,有位出府探望亲属的美人身边有个丫环,受朱囡囡的丫环双双所托带了口信给朱家,道是朱美人被寿王留在三思轩留了半个多月,生死未卜。 朱家得知后,朱玄夫妇俩立刻跑来承恩伯府找她,请她派个人去寿王府问问是个什么情况。她当时不想得罪寿王府,便将夫妻二人给打发了。 当时是想着,疏通寿王府的人只怕得花上不少银子,若朱囡囡真让寿王给打杀了,她这边顶多就再亏多几百两,塞点银子给这个只会哭的庶女李小云,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就没必要再多花钱了。 25.装瘸 她因着选秀这事,前前后后在朱家花了不少银子,他们承恩伯府的日子也没外面看起来那么风光,哪来那么多闲钱呀。 当初朱囡囡入寿王府,她之所以那么大方地给了朱家一千两,一来是为了安抚朱家、落个好名声;二来是万一这丫头受宠了,还会记得他们承恩伯府的恩情。当然,关于后面这点她也就是当时脑海中念头一闪,根本不抱什么希望的。 谁知道仲秋当晚便传来消息,道朱囡囡得了圣上的赐菜。这赐菜虽是因着寿王才赐下的,可这也侧面反应了朱囡囡在王府中受寿王宠爱一事。 可有先前四个死状凄惨的美人在前头,难保寿王对朱囡囡只是一时宠爱。就在承恩伯夫人还在观望的时候,没几日,又听闻寿王府又召了朱家人入府与朱囡囡团聚。 朱家人回来后,承恩伯夫人次日一早便让嬷嬷去朱家将她那庶女李小云请了回来,准备好好打听一下,谁知一问才知道,这李小云根本连朱囡囡的面都没见着。 现下承恩伯夫人还有些困惑,若说王爷真宠爱她朱囡囡,那怎么到现在还没抬她的身份?再有,朱家如今仍是个破落户,也没见寿王府的人帮忙扶一下贫呀。 今日,承恩伯夫人正准备让嬷嬷再去一趟朱家,将朱家一家三口请来,就在这时,承恩伯却将她叫到了书房去。 朱囡囡受宠一事,竟是影响到了外宅。 从书房出来后,承恩伯夫人命嬷嬷准备轿子,她要亲自去朱家一趟。 按丈夫的意思是说,现在不去好好讨好,将来只怕想巴结都巴结不上了。 朱家住得有些偏,在北城的小巷里,这也是承恩伯夫人第一次来。 她那个庶女李小云自小性子便软弱,只模样上还过得去,生得柔柔弱弱的,同她那个生母一模一样,承恩伯夫人自然是不怎么喜欢她。 当年李小云去寺庙上香,遇到了几个登徒子,结果让朱玄一个跑江湖的给救了。没过多久,那朱玄便上门来提亲了。她寻思着,以李小云的性子,也确实不适宜嫁到高门大户去,她要下嫁那就嫁吧,反正她也不指望靠这个没用的庶女攀上什么富贵人家。 李小云出嫁时,她一间铺子也没给,嫁妆也只八抬,里面装的还是一些不怎么值钱的东西,折合下来也就一二百两的价值。 许是知道自己嫁得不好,这些年来,李小云也只逢年过节才会回府一趟。每次回了府,也大多是由下人们招待。 以前承恩伯夫人觉得没什么,但现在……她觉得有些不妥了。 *** 初二下午,朱囡囡收到了家里的来信,大大方方地交给慎初核查。慎初将信瓤连同信封在阳光下仔细查验,又是嗅又是掸,主要核查有无夹杂毒物,至于信的内容,他只随意瞥了几眼。 慎初检查过后,还给了朱囡囡。 朱囡囡连忙打开信来看,信是弟弟写的,虽然字迹十分稚嫩,但一笔一画很是工整,看得出来写得很认真。 主要说家中安好,爹的伤已经好了许多了,娘和他很想她,福叔福婶、还有对对也很想念她和双双。虽然说的都是些无用之话,但朱囡囡还是忍不住看了一遍又一遍。 最后,囝囝说昨日外祖母来他们家了,带了燕窝人参等重礼,还说若她在王府里有什么事,可派人传话去承恩伯府。 朱囡囡看得一脸嫌弃,恨不得把这最后几行和承恩伯府相关的字给撕下来,别让这几行字污了她这封珍贵的家书。 朱囡囡托腮,有些苦恼。她几乎想像得出娘亲对外祖母受宠若惊、感恩戴德的模样,可是关于她外祖母做的那些坏事,她却不想告诉爹娘。 她们家只是普通的平民百姓,承恩伯府却是三品的爵位,她爹娘就算知道了也无济于事,更不可能去找那个便宜外祖母算账,只能白白生气罢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朱囡囡思来想去,给弟弟回了一封信,她不便直言,便委婉地用画画的方式提醒家人。 她在纸上画了个老太婆,心涂成黑色,老太婆在一个圈圈里,他们一家四口在一个圈圈里,隔得远远的。 信写好后,她交给了慎初,又问慎初道:“如果双双不能来伺候我,那能不能先放双双归家?” 慎初迟疑片刻,“你确定?若她出了府,便不能再入府了。” 朱囡囡想了想,点了点头。 寿王是不可能让双双近他们的身的,以前她和双双两个人在美人院,好歹也能相依为命,如今剩双双一个人孤零零的,还不如让她回家和亲人团聚。 “那好,”慎初道,“我会安排下去,这两日就让她归家。” “谢谢。”朱囡囡唇张了张,她现在顶着寿王的身体,想在双双临走前和她说几句话都不行了,只能道,“请你再帮我带个话,就和双双说我过得很好,让他们不用担心,她回去后,帮我好好照顾爹娘和囝囝。” 正屋里,寿王和慎微商量着事。 慎微微讶,“主子是说,这次重阳您要和王爷一起去?” 寿王点头,“反正现在外面的人都知道她受宠一事,我带她同行也说得过去。”其实他是怕她在外面丢他的脸,与其让自己留在府中提心吊胆,还不如亲自去盯着她放心一些。 慎微寻思片刻,道:“也可,不过,王爷您得找个丫环随行才行。”女眷出行,就算身份再卑微身后也得跟着一两个丫环才行。 寿王想了想,道:“我记得慎独有个妹妹,也是暗影?” “是,叫慎言。”慎微恭敬回道。 “在做什么?” “训练暗卫。” “话多不?” 慎微回想了一下,“很少。” “那就给她安排个丫环的身份吧。” 慎微应下,正欲退下,忽而又想起一个问题来,“主子,您有没有想过给朱美人提一下身份?” “提身份?”寿王一脸不屑,“不提!”别说门,窗都没有! “可是,朱美人身份卑微,重阳那日,若您是以朱美人的身份去的,只怕到时见了所有人都得行大礼。”慎微提醒道。 寿王一怔,跟所有人行大礼?若是跟母后、皇兄皇嫂行礼便算了,可是若让他给他那些侄儿、还有朝臣行礼,那怎么行! 寿王寻思片刻,“装瘸,到时坐轮椅去!” “王爷,这装瘸不是长久之计,而且上下马车极不方便,到时……可能还要王爷抱您。” 慎微此言,不由得让寿王想起当初他在温泉池摔了一跤,让朱囡囡一把抱住的情景,真真是耻辱啊!他怎么可能让一个女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他上下马车! “主子,”慎微道,“属下觉得,倒是可以给朱美人提一下身份,这样她便能免去许多大礼了。”这阵子他一直在寻思着找个机会给朱囡囡争取个身份,也不知侧妃能不能成,怕就怕王爷嫌朱美人身份太过卑微。 “王妃。”寿王微眯着眼,“你这几日入宫一趟,让皇兄下旨封她为王妃。” “王爷,”慎微惊诧,这一下子也提得太高了,他忙道,“这立王妃还需慎重。” 寿王摆摆手,“不过一个名号罢了。你就跟皇兄说,只要给她一个王妃的名号,其余的日后再说。” 他下定决心,只给一个名号,不能再多了,至于下聘成婚什么的,凭那个笨女人?她想都别想,这辈子是不可能的了! 慎微跪下,道:“主子,这道圣旨属下真的请不下来,况且立妃兹事体大,一时半会儿只怕定不下来。属下觉得,可先不立妃,让王爷入宫一趟,请封朱美人为郡主,这样也不失为一个方法。” “郡主?”寿王摸着下巴,摇了摇头,“不行,只能王妃。”郡主怎么行?郡主的话自己不是无缘无故就变小了一辈?见了他那些侄儿侄女不还是得跟他们行礼?这跟皇婶能比吗? “这样,我修书一封,你即刻送入宫中给母后,让母后跟皇兄说。”寿王说着来到书案前,即刻提笔。 好在他这些日子来一直在刻苦练字,字迹也恢复得跟以前差不多了。 慎微回来的时候,已是晚上,这会儿正是寿王和朱囡囡二人泡温泉的时间。 两人如同往常,分坐于温泉两头。 对朱囡囡来说,这是一天当中最为舒坦的时刻了,她张开双臂放在池边上,头顶着一块叠得方方正正的热毛巾,时不时用温泉水拍拍脸颊。 拍着拍着又觉得有些可惜,她这张脸护得再好,也不是她的脸呀,简直就是为他人作嫁衣裳,而且,寿王长得好看,她平时也看不到,唯一的好处也就是在照镜子的时候觉得有些赏心悦目罢了。 而事实是——她平日就连镜子都很少有机会照,寿王不许她照镜子,许是因为刚开始她一对上镜子,就要忍不住对镜捧脸,生出一副自我陶醉的模样吧。 于是,寿王见一次就要发一次脾气。 朱囡囡在这头感慨万千,顾影自怜,对面那头的寿王盘腿而坐,闭目养神,面无表情。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匆匆的脚步声,慎初的声音在屏风后响起,“主子,太后娘娘来了!” “什么!” 温泉池内的两人齐齐站了起来。 朱囡囡见到对面的寿王波涛汹涌,下意识便捂住了自己的前胸,而寿王见到对面的她,也下意识地捂住了下身。 然后,画面定格,两人面面相觑。 朱囡囡的手缓缓下移,虚捂住某物。 寿王则放开了双手,抬头挺胸,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下,爬出了温泉,裹上浴衣。 26.飞上枝头变凤凰 寿王出了屏风,问道:“她一个人来吗?”皇兄他们应该没跟着来吧。 慎初道:“是,微服出的宫,娘娘入了三思轩,属下等才得知的。” 今日慎微入宫,他也不知所为何事,太后娘娘突然到来,他也很吃惊,估摸着八成与今日慎微入宫有关。 朱囡囡这边,匆匆穿好浴袍跑出来,紧张道:“太后娘娘来了?我要出去吗?” 寿王白了一眼,“不然我去?” 朱囡囡苦着脸道:“这发生了什么事?太后娘娘来干嘛?”她虽说之前见过太后娘娘一次,可那次是做好了十足的准备,这一次她毫无准备啊! 寿王便轻描淡写地将准备封她为王妃一事说了。 朱囡囡当场目瞪口呆,“我?我我我……当王妃?” 朱囡囡登时有一种飞上枝头当凤凰的感觉,仿佛身侧生出了一对彩色的羽翼…… 慎初见了她这失魂的模样,连忙安抚道:“王爷,宠辱不惊,宠辱不惊!” 朱囡囡连连拍着胸口,深呼吸着,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冷静下来后,她怎么觉得惊大于喜啊? “你出去,无论如何,都要让母后答应立你为王妃,并且,只要王妃的称号,其余的,一点都不能要。”寿王盯着她,“你明白吗?” 朱囡囡与他大眼瞪小眼,说实话,她不明白,但迫于寿王的淫威,她只能点了点头,道:“明白了。” 朱囡囡到了前厅,便见太后娘娘坐在首座,虽然身着便服,但仍难掩一身的雍容华贵,身侧跟着两个神情肃穆的嬷嬷。 朱囡囡忙上前行礼,“儿臣见过母后。” 太后娘娘板着脸,看了她一眼,道了一句,“真是胡闹!”看面色有些不高兴,但好像又没有要责怪他的意思。 朱囡囡心中有些没底,看了一旁的慎微一眼,见慎微悄悄勾了勾手指,是让她起身的意思,她便起了身,唤了一声“母后”。 太后娘娘训道:“这王妃是说立就立、说休就休的吗?依哀家说,你若真喜欢那个美人,先将她抬为侧妃,日后再瞧瞧性子如何,若是品性过得去,等她给你添个一儿半女了再扶正也不迟,又怎么能现在一句话就让你皇兄立她为王妃,还说什么到时不合适了就休了她?” 朱囡囡眉一跳,立了她就算了,怎么能休她呢! 这王八爷还真是胡闹!朱囡囡便衷心地道了一句,“母后,儿臣知错了。”她要让他道歉! 慎微也忙在一旁解释道:“娘娘,王爷是怕您和圣上不同意,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其实,这些时日以来,王爷和朱美人心有灵犀,极为恩爱,娘娘您看王爷气色好了这么多便知道了。”慎微说着,示意朱囡囡上前来。 朱囡囡会意,拍了拍自己日渐红润的脸颊,挺了挺胸。 太后娘娘打量着她,果见她容光焕发,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不由得心生宽慰。 慎微继续道:“王爷昨儿还对属下说,朱美人是他的福星,自从朱美人到了三思轩后,他整个人感觉都不一样了,只想和朱美人厮守终生。” 朱囡囡听得嘴角阵阵抽搐,慎微这家伙吹牛连腹稿都不用打,简直是信手拈来。寿王要是会说出这样的话,她把头摘下给他当球踢! 话虽如此,太后娘娘还是道:“这朱美人才来了不过一个来月,厮守终生什么的,此话言之过早。”她对朱囡囡道,“若你真心喜爱她,想让她当你正妻,你就应当先将带她来给母后还有你兄嫂他们瞧瞧。不能说什么不成亲,光让我们赏个封号就成,这自古以来,有哪个王妃是这样立的?要立得这么着急做什么?”太后娘娘说着,忽然心一跳,双目隐着些惊喜道,“莫不是这朱美人已经?” 朱囡囡眨眨眼,待意识到太后娘娘的意思后忽地吓了一跳,什么?她怀孕了?难道他们两个人平时一起泡下温泉还能怀孕? 哦不对,她误会了。话说,以后他们泡温泉的时候是不是要注意点? 慎微忙澄清道:“尚未。” 太后娘娘也觉得自己有些心急了,道:“这样吧,你先让慎初把这朱美人带来给哀家瞧瞧。” 太后娘娘话刚落音,慎初便过来,禀报道:“娘娘,朱美人刚刚沐浴时不小心摔了一跤,现在正在看大夫,只怕有些不方便” 太后娘娘微微皱眉,“好端端的怎么摔了?” 朱囡囡心道:装的呗! 心中虽然是这么想的,但她脸上却是一片真诚,道:“母后,您就答应儿臣吧!儿臣只想给她一个名分!她是……她是儿臣第一个心动的女人,也是最后一个,儿臣此生非她不娶!”朱囡囡回忆着以前画本上看到过的情意绵绵的对话,装出深情款款的模样来,“从我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了,她就是我此生至爱……” 朱囡囡低头,似陷入了回忆中,她淡淡一笑,眸色温柔,“平日里,我看到她笑,仿佛心里也跟着开了花。当我看到她嘟起那粉嫩嫩的小嘴,我就忍不住……”想亲她一口?不对,背错了! 朱囡囡连忙改口道,“我的心就跟着她一揪……她的喜怒哀乐,就是我的喜怒哀乐。母后,你就成全儿臣吧!”朱囡囡一撩长袍跪下! 太后娘娘没想到性子向来冷清的幼子竟也有这么多情的时刻,那般地真切啊!她拿帕子轻轻擦拭着眼角的泪,感动道:“没想到我儿竟是这般痴情,就跟你父皇一样。当年你父皇……”太后娘娘含泪摇摇头,“罢了,不说了,你放心,母后明儿早上就跟你皇兄说。但是,名分要给,成婚自然也是要成的。你且记住你今日的话,今日你这般深情,日后可不许负心,不能随意休了她。” “母后说的是。”朱囡囡叩首,动容道,“多谢母后成全,儿臣一定记住母后的恩德。” 27.初见 前厅堂画后的密室里,寿王听到朱囡囡这些话差点气得喘不上气。 朱囡囡刚送走太后娘娘,一回来就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寿王跳起来揪住了衣领,朱囡囡一个趔趄摔倒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寿王几乎整个人都跳上了她的身子,咬牙切齿道:“说,你是不是对本王王妃之位蓄谋已久!” “啥?”朱囡囡一脸迷茫,她不是已经做到了吗? “呵,还在装傻?不许负心!还不能随意休弃!你想得美!”寿王怒极反笑,“你可听说过一句话,儿大不由娘?” 寿王忽然笑着一脸残忍,神色阴阴地拍了拍她的脸颊,从她身上下来。 “什么情况啊?”朱囡囡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不过,她也确实不明白寿王想她做什么,可能是她哪里没做好,搞砸了? “你退下。”寿王摆摆手,不想再看见她。 朱囡囡“哦”了一声,又想起了什么事来,回过头来问道:“对了,刚刚我突然发现一个问题,你说我们两个平时一块泡温泉你会怀孕吗?” 寿王听得一愣,而后暴怒,“怀你个死人头!滚!” 朱囡囡吓得立刻拔腿就跑。 寿王气得胸口微微起伏,手不由自主摸上了自己的小腹,他要是怀孕了他就去死!话说,应该不会吧?寿王忽然感到一丝丝后怕,都怪这个该死的女人,突然告诉他一件这么可怕的事情。 寿王咳了两声,冷静下来,对慎微道:“这个女人,真是愚蠢至极!你说怎么可能会怀孕,是吧?”慎微,快告诉本王这不可能! 慎微稍稍思虑了片刻,道:“不会,除非……” 寿王心一沉,白着脸道:“除非什么?” 慎微露出谜一般的微笑,“除非主子和王爷在水中做了某些不可描述之事……不过,映月池里的泉水有药理之用,这个可能性是微乎其微。” 寿王勉强放了心,又道:“慎独总不能时时刻刻地盯着她。你同她说清楚,免得她一个失手毁掉了我的清白之身。”最后一句话,寿王说得隐着别扭。 慎微面不改色,“属下明白。” 偏房里,朱囡囡有些懵懂,“你的意思是……王爷他还是个……处子?” 慎微轻咳了一声,“主子自幼体寒,一直在练一种武功,这种武功要求必须是处子之身,不能破身。是以,你以后切记注意,若……若身子有什么不适,一定要转移注意力,不能随性而为。” 朱囡囡低头扣着自己的指甲,真是看不出来呀,她心中的小人儿忽然仰天大笑,像个老鸨般喊了一句——原来王爷还是雏儿啊! 话说,寿王之前不是还召过四个美人吗?这不行和不能可是两回事啊! “王爷?您听明白了吗?”慎微见她有些发愣,问了一句。 “哦哦,明白明白!”朱囡囡连忙点头,不该问的她绝对不能多问。 在准备就寝的时候,三思轩突然迎来了一个真正的女人,是个年约双十的丫环,名叫慎言,听名字好像和慎微慎初他们是一辈的,朱囡囡觉得她生得还挺好看的,就是有些爱板着脸,说话惜字如金。 朱囡囡只和她匆匆打了个照面,然后丫环便到耳房去歇息了。 次日一早,朱囡囡的家人让人接进了寿王府,慎初专门拨了一个三进的院子给他们住,在寿王府的东边,离三思轩约有小半个时辰的路程。 这是慎微昨晚同朱囡囡知会过的,朱囡囡王妃的身份估摸着这两日圣上便会下旨了,到时朱家人身为王妃的亲属,身份自然是不一般,为了保护他们,便先将他们暂时接入府中。 当然,朱囡囡不知道,这当中也有一种监视的意思在里头。 朱囡囡觉得有些怪怪的,但也没说什么。爹娘入了寿王府,大概就跟她当初在美人院差不多吧,好吃好喝的,只是没什么自由。她娘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此没什么影响,她爹的话可能就有些拘着了,不过她爹刚受了伤,正好养养伤。弟弟那儿,听说也给请了一个德高望重的老夫子,一对一教学呀,朱囡囡心满意足。 慎微还承诺,若这次重阳节她表现好的话,让她与弟弟再见上一面。 朱囡囡对此十分期待。 比她们想像中的要快。 当天下午,圣上圣旨便下来了,朱囡囡被封为王妃,择日成婚。虽婚期未定,但圣意特意点明,朱囡囡寿王妃的身份就此定下。 此事在京中掀起不小的波澜,刚开始许多人都以为是谣传,等确定下来的时候,承恩伯府的门槛几乎要叫人踏破了。当然,寿王府内仍是平静得连半点涟漪都不见,是以,朱囡囡对此并无半点感觉,毕竟平日里被慎言喊王妃的也不是她。 眨眼便到了重阳佳节,圣上此行是微服出行,寿王府亦是一切从简,与圣驾约在城门外的京郊处会合。 太后娘娘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儿媳妇,却见儿媳妇右腕裹着纱布,用绑带挂着垂在胸前,不由得关心问道:“这是怎么了?” 她身侧的丫环慎言道:“回娘娘,王妃前两日不小心摔了一跤,伤了手腕,今恐不便行礼,还望娘娘恕罪。” 朱囡囡心中“呵呵”了一句,昨晚慎微让慎言教寿王福身,寿王嫌娘炮死都不肯学,最后慎微他们只能让他称伤免去福礼。 寿王虽然不肯行福礼,却肯行跪礼,大大方方对太后娘娘和兄嫂行了跪礼,而对于小他一辈的侄子们,他是不用行礼的,还受了他们的礼。 太后娘娘打量着她,许是因为今日登高的缘故,小姑娘只穿着一身浅蓝色的常服,编着束发,打扮得干净利落,不像是个爱慕虚荣的,面容也生得十分讨喜,只是似乎有些拘谨,脸上没什么笑意,看来也不是谄媚的性子。 再看身段,嗯,是个有福气的,前凸后翘,应当是束了胸,但看着还是挺……咳咳,没想到她的病儿眼睛还真毒,挺会挑的。太后再想到前几日钦天监报上来的,道这朱氏的生辰八字与幼子乃天作之合,一时间心生喜爱,她的皇儿果然没让她失望! 28.意外 简单的会合之后,寿王被太后娘娘拉着上了女眷的马车,朱囡囡正想跟上,太后娘娘笑着撵他道:“你跟你皇兄侄儿们坐一辆去。” 朱囡囡只能作罢,话说,第一次和这么多外男坐同一辆马车,她好紧张啊!慎微他们也不在,怎么办! “皇叔,”二皇子王栩之凑了过来,“皇婶怎么好像不爱笑啊?” 朱囡囡板着脸道:“与你何干。” 二皇子“嘿嘿”一笑,“不过皇婶长得真好看,和皇叔挺登对的!” 朱囡囡淡淡地“嗯”了一声,心中窃喜,这孩子,真会说话!她不由得多看了二皇子一眼,忽然觉得他顺眼了好多。这小伙子浓眉大眼的,多阳光帅气呀! 寿王这边,被一车的女眷们团团包围住,还要保持微笑。 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问了他好些问题,无非是问问朱囡囡家里的情况,她们问一句,寿王便答一句。 婆媳俩问完话,面面相觑,这个小姑娘,好像有点冷场呀,她们原本以为会是个性子活泼的,谁知道连个寒暄都不会,还是因为紧张不敢开口说话的缘故? 好在车内还有几个公主,找了些话聊,气氛也不至于那么尴尬,寿王眼观鼻鼻观心坐好,自我感觉应付得颇为良好。 很快便到了郊外,因此处无官道,马车难行,女眷们便都换乘了小轿,男人们则改为骑马。 朱囡囡心中有些紧张,这是她第一回在马场以外的地方骑马,还是在郊外! 好在,寿王会陪她一起骑马,平日她抱着寿王骑,大多数都是寿王在控制缰绳,有他在她就放心多了。 慎初牵了马过来,朱囡囡一脚踩上马镫,准备飞身上马,可是后脚一抬便感觉靴面重重地打到了什么东西,紧接着便有什么东西应声而倒,同时还响起几声女眷的惊呼声。 朱囡囡扭头一看,便见寿王捂着脸倒在草地上,满脸震惊地看着她!他的眸色极其复杂,初时是震惊,然后是难以置信,最后是愤怒! 朱囡囡比他还要震惊!她她她、踢到了寿王……的脸? 意识到这,朱囡囡登时就吓得从马背上跌了下来,好在被立在马身另一侧的慎微伸手托住。 朱囡囡落地后跌跌撞撞跑过来,惊慌失措地将寿王扶起,急得语无伦次,“对不起!对不起,我、我真不是故意的!”她面上惊恐之余,更多的是发自肺腑的心疼——她居然将自己的脸给踢肿了! 皇后娘娘还没上小轿,恰好目睹了事情的经过,这会儿有些懵地问身边的宫女,“刚刚是……什么情况?”是有刺客将寿王妃打倒了吗?还是……就是她眼前看到的那样?可是刚刚事情发生得太快了,就一眨眼的功夫,她都没看清寿王妃是怎么倒地的。 宫女小小声道:“回娘娘,刚刚王爷上马,不慎将寿王妃给踢倒了。”那一脚好重,感觉寿王妃头都要掉下来了,就那样“啪”的一声栽在了草地上。 皇后娘娘倒吸了一口冷气,连忙亲自上前去扶起寿王妃,又见寿王一脸痛心疾首,懊悔莫及,急得眼眶都红了,连忙宽慰道:“八弟不必自责,你是无心的。”又对寿王歉然道,“弟妹,你千万别怪八弟,八弟不是故意的。” 寿王低头捂着脸,不说话,隐忍得身子阵阵颤抖,看起来就像是委屈得在低泣一般。 他娘都没打过他!更何况是打脸!更更何况是用脚! 半晌,寿王抬起头来,露出肿了半边的脸,强颜欢笑,“没关系。” 皇后娘娘看着他的伤口都觉得疼,连忙对宫女道:“快,宣女医来,扶寿王妃上马车敷药。” 朱囡囡连忙跟着上了马车,感觉双脚都有些踩空了。 女医和慎言一左一右地帮着寿王处理伤口,又悄悄看了朱囡囡一眼,便见她坐在马车边上,紧抿着唇,不说话,看起来心情十分地沉重,并且痛心。 朱囡囡心中泪流,如果不是有她们两个在,她都想在马车上给寿王跪下磕头了,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寿王平时老是嫌她腿跨的幅度小,说她娘炮,今日她以为跨得大一些会比较真男人,便使上了八成的脚力,平日慎独训练她,都是让她脚绑着沙袋高抬腿,可以说,寿王这具身体的脚力是十足的…… 谁知道他闷不吭声地跟在她身后啊!不踢他踢谁啊! 女医处理完伤口后,几人下了马车,女眷们准备换乘小轿。 朱囡囡也不敢骑马了,同寿王坐同一顶小轿。 轿内,只有二人,朱囡囡瑟瑟发抖,话都不敢说,缩着手脚,紧贴着轿壁,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 寿王连连做了几个深呼吸,最后一脸平静道:“今日之事,不与你计较。你正常表现,将功补过。” 朱囡囡如蒙大赦,松了一口气,又连忙拍了一通马屁。 寿王捂着红肿未消退的脸,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微笑。 不多时,便到了山脚下,众人下了马和小轿,徒步登高,寿王下轿时,头上多了一顶轻纱帷帽,挡住了受伤的脸。 旁人都知道了寿王妃意外受伤一事,皆不敢多问,也不好多问。 圣上正值壮年,领头一口气便走到了半山腰。 期间,太后和皇后还有公主们都陆陆续续乘坐了肩舆,最后只剩寿王一个女眷还在徒步,气定神闲。 轿子小,只能坐两人,他若是坐轿,不是同母后一起就是同皇后一起,皇后是他的嫂子,虽说他如今是女儿身,但总不便与她共处一轿。是以,寿王宁愿在外面攀山吹风。 二皇子喘着气追上他道:“皇婶你怎么这么厉害啊!我都快跟不上了。” 寿王没搭理他。 一旁的朱囡囡忙打着哈哈道:“她身体向来康健。” 二皇子有些诧异,皇叔居然会这么笑呵呵地和他说话?再看皇婶,冷冰冰不爱搭理人的性子好像有点……像皇叔? 走在前头的皇帝听了他们的话,停了下来,看向个子娇小的寿王,心道:确实与京中贵女们不同,半点儿也不娇气。 又看向朱囡囡,道:“小八,我看你近来身体也确实结实了许多。走了这么久,可乏了,要不要歇会儿?” 朱囡囡连忙点头,“好。”她其实并不累,觉得自己能一口气攀上山顶,可是为了保持住寿王病秧子的形象,便只能装作爬不动了。 圣上下令就地休憩,宫奴们有条不紊搬几摆榻,很快便布置好了场地,瓜果吃食被摆上榻几,华盖被撑起遮阳。 朱囡囡克制着吃了两块糕点,当她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手正欲取第三块时,忽被坐在一旁的寿王暗暗掐了下大腿。 朱囡囡手一僵,犹豫片刻,取了糕点,忍痛将糕点放到了寿王碟前,面带关切道:“多吃些。” 帷帽下,寿王微微低着头,掩住阴沉的脸色,这女人,难道不知道他脸受伤了,满嘴都是血吗? 老八媳妇这是害羞了,帝后看得会心一笑,心道老八真是宠妻。 29.记仇(含入V通知) 吃食过后,女眷们纷纷结伴在附近走走,欣赏山色,寿王自是逃不过,只能假装乖巧地跟在皇后身侧。 女眷们来到矮崖边,欣赏着底下的山谷秋色,就在这时,草丛中忽然串出一条青绿色的细蛇来。 一时间,女眷们花容失色,尖叫声此起彼伏,侍卫们刚冲过来,便见寿王俯身,迅速伸出未受伤的左手精准地擒住了此蛇,其三指紧紧掐住蛇头,蛇头动弹不得,拼命甩着蛇尾,她又一脚踩在了蛇尾上。 女眷们震惊地看着徒手擒蛇的寿王妃,吓得连连后退。 寿王面不改色,将蛇交给了赶来的侍卫们。 圣上等人赶来,连忙问道:“可有人受伤?” 女眷们惊魂未定,皇后连忙回道:“无人受伤,亏得寿王妃临危不惧,擒住此蛇。” “哦?”圣上看向了寿王的脸色多了几分惊奇,“你擒住此蛇?”仅凭单手? “是,”寿王不急不忙道,“臣妾幼时曾随父亲走过近镖,当时父亲曾教导过臣妾如何捉蛇。此番也是初次,侥幸擒住。”这朱囡囡七八岁的时候,确实曾随朱父走过几次镖。 “你就不怕被它咬了?” “怕,但来不及思索。”意思很明显,是怕此蛇伤到太后娘娘等人的凤体。 圣上又道:“你可知是什么蛇?” “方才乍一看以为是翠青,心知无毒,才胆敢捉拿,谁知擒到才知是绿瘦。”寿王面上隐现出后怕之意,“不过,此蛇也仅有微毒,即使被咬,亦无性命之忧。” 圣上看向侍卫,“寿王妃所言属实?” “回禀圣上,翠青与绿瘦确实极为相似,王妃捕获此蛇为绿瘦,仅有微毒。”侍卫道。 圣上点点头,看向寿王,赞赏道:“好,见多识广,临危不惧,朕回去有赏。” “谢皇上。”寿王说完,便没有了。 圣上眉一挑,若是换了旁人听他开了这个圣口,定会跪下诚惶诚恐地说些什么“此乃臣之本份,不敢居功”诸如此类的话,她倒好,直接坦然受了,性子竟是这般直率。 女眷们也觉得有些怪怪的,总觉得寿王妃好像少说了些什么话,不过她们刚受了惊,也没其它心思多想。 太子抱拳道:“此番真是多亏了皇婶。” 寿王手一抬,利落道:“不过举手之劳。”这一动作,颇有江湖儿女的英气。 二皇子不由得敬佩道:“八皇婶真是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 寿王忍住了想给这个侄子一拳的冲动。 “囡囡,你没事吧?”终于轮到朱囡囡说话了。 寿王生硬地装出一副温婉的样子,低垂着眉眼道:“没事。” “真的没事吗?”朱囡囡有些不放手,连忙抓起他的手仔细查看,可别被蛇咬了呀,一来别中毒留个什么后遗症,二来别留疤在手上。 寿王抽回了手,微笑着咬牙道:“真的没事,劳王爷费心了。” “那就好。”朱囡囡放心地拍了拍胸口,见寿王盯着她,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动作有些娘炮,连忙改成一本正经地叹息道,“唉,刚刚本王真是心有余悸啊!” 寿王脸黑了下来,他觉得自己的人设崩塌得厉害。 此事不过是个小插曲,众人顺利登了峰顶,又在黄昏前下了山。 回到府后,寿王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地黑着脸了。 今日他强颜欢笑了一整天,在所有人的面前努力表现、博取好感,为了谁?为了朱囡囡!就为了让这个姓朱的能坐稳王妃之位!让二人成亲一事勿生节枝! 他这般地牺牲了自己,出卖、践踏自己的尊严,可她呢!她一而再、再而三地破坏他的形象,尤其是那一脚,教他如何能不怀恨于心! 想到这,寿王心中满腔怒火升腾而起,愤恨地瞪着朱囡囡。 朱囡囡吓得大气不敢喘一口,缩得像只鹌鹑一样。 她今日也没露馅吧?唯一做错的一件事就是不小心踢了他一脚,可他不是说了,不与她计较了吗? 朱囡囡求助地看向了一旁的慎微。 慎微上前一步,轻声规劝道:“主子,喜怒哀乐时,切勿做任何决定,更要谨言慎行。” 半晌,寿王挥了挥手,让朱囡囡退下。 朱囡囡连忙跑回偏房,像是死里逃生,心中又十分痛惜,寿王好像对她今日的表现不满意,看来她见不到她弟弟了。 朱囡囡退下后,寿王低低道:“你知道吗?本王真的恨不得杀了她。” 寿王进入密室,来到书案前,拿起一本书封上写着一个大大的“仇”字的本子,翻开新页记载道:九月初九,重阳,京郊,一脚之仇,不共戴天。何以报之?膑罚处之,再断其脚趾,以解心头之恨。 慎微沉默不语,主子又在记仇了,估摸着记了有小半本了吧。 夜,两人一起泡温泉时,寿王已经恢复了平静的心情。 朱囡囡看着对岸的寿王,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今日寿王用她的身体登上了山顶,他不累吗? 她体质虽好,可也没好到那个程度啊。话说,平日慎独带着她在院子里练功的时候,寿王都用她的身体在干嘛? 朱囡囡留了个心眼,在二人快泡完温泉的时候靠近了寿王,没话找话聊,果然,寿王觉得话不投机半句多,转身就上了岸。 寿王直接撑起身子上的岸,朱囡囡便见得自己原本肉嘟嘟白嫩嫩的手臂现出了结实紧致的肌肉线条,整个后背都瘦了下来,还出现了一对以前从未有过的蝴蝶骨! 朱囡囡忽然抱住他大腿,迅速地从大腿捏到小腿,怎么肉变得这么结实了! “你干什么!”寿王怒斥一声,随即一脚踢在了她胸口上。 朱囡囡毫无防备跌入水中,不小心呛了水,在水里挣扎了起来。 “慎……”寿王正想叫人,正是转念一想,自己光着身子让属下救起来,简直是颜面尽失!他不忍看自己的身体还在喝两人的洗澡水,只能咬咬牙,跳下去救她。 两人体力悬殊,溺水之人挣扎起来就跟水鬼一样,朱囡囡差点没将他一起给拉到水底。 待好不容易将朱囡囡救起,寿王已是耗了半身体力,朱囡囡则趴在池边猛咳嗽,又是擤鼻涕又是吐口水,她呛了水,整个人难受得要死。 寿王在一旁看得忍不住干呕,连忙扭过头去。 正屋里,朱囡囡披着湿发,紧紧裹着浴衣,委屈巴巴地看着眼前一脸慈祥的慎微。 半晌,她鼓起勇气,悄悄地将自己的浴衣打开了手指般粗细的一条缝。 慎微微笑道:“王爷,属下看不清。” 朱囡囡干脆裹起了浴衣,要当着慎微的面袒胸露乳,她真的很羞涩啊! 寿王受不住她这扭扭捏捏的样子,三两步走过来,想将她的浴衣给扒下来。 朱囡囡连忙紧紧抱住自己,惶恐道:“你要干嘛!” “这是我的身体又不是你的!”寿王咬牙,扯开自己的腰带,道:“我数三声,你不脱,我脱!三!” 寿王话未落音,朱囡囡立刻将自己的浴衣扒拉了开来,抬头挺胸展示在慎微面前,一脸视死如归。 二人这剑拔弩张的模样,让慎微头痛得忍不住抚额。 他低头仔细查看朱囡囡胸前的伤口,只见平坦的前胸有一块淤红,不由得问道:“这是怎么踢到的?” “谁知道!”寿王怒道,“本王刚上岸准备穿衣服,她忽然冲过来抱住我大腿一通乱摸,我一脚就过去了!”他当时因为深觉冒犯,这一脚还踢得不轻。这笨蛋,连躲都不会躲一下,现在才知道痛!有用? “王爷,您又为何要唐突主子?”慎微苦恼地看着朱囡囡。 朱囡囡都快哭了,“我不是故意的……” “你对我那般‘上下其手’,这还不叫故意?”寿王咆哮。 30.29.1 慎微连忙打断二人, “这样, 此事稍后再议。”他对朱囡囡道, “我先检查一下, 冒犯了。” 慎微说着, 手在朱囡囡胸前按了按, 轻轻摸索着。 朱囡囡别过脸去, 满脸羞愤。 慎微这样在她胸前摸来摸去,这样她以后还怎么嫁人?话说嫁给慎微, 他会同意咩?慎微小哥哥会嫌弃她吗?哦不对, 她名义上已经是寿王妃了。于是,朱囡囡根据她以往看过的话本,脑补出一出王妃诈死和护卫私奔的大戏来。 慎微迅速检查完, 主动帮朱囡囡拢好衣裳, 又替她把了脉, 道, “还好, 没有伤到肺腑, 只要擦点外药即可。” 慎微从药箱里取了跌打药出来, 递给寿王, “每日早晚各擦一次,三五日即可痊愈。” 寿王瞪着眼, “我帮她擦?”他推开药, “我不!” 朱囡囡撇撇嘴, 她也不想让他擦啊, 便伸手接药,“我自己来吧。” “不,”慎微道,“王爷伤在心口,自己擦力道和手势皆难掌握,只怕会落下后遗症。”他复将药递给寿王,“主子,还是您帮王爷擦吧。” 他还年轻,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他不想留下一个曾帮王妃揉胸的黑历史。 “我就不!”寿王双手抱臂,不肯动手。 朱囡囡也别扭地转过身去,两人谁也不搭理谁。 慎微头疼,抚额道:“属下真的好累。” 两人仍是不为所动。 “属下想告个假。” 这下,两人动了。 先动的是朱囡囡,她有些方,“慎微,你告什么假啊?”她不能没有慎微小哥哥呀! “主子,”慎微看向寿王,“属下想告假一个月,休息一下。” “不准!”寿王板着脸道。 “主子莫非忘了,主子曾经应允过属下,一年可休一月假。属下已经十年不曾休过假。” 寿王默了默,“现在是非常时期,你就辛苦一下。” 慎微默默递了跌打药过来。 寿王盯着药看了片刻,接了过来,一脸柔和道:“你退下吧,告假一事休要再提了。” “谢主子体谅属下。”慎微行了一礼,转身退下,背影满是疲惫。 一出门,他抬手擦了把汗,脚步立刻轻快了起来。 屋外,慎言正好端着夜宵经过窗边,忽听里间传来寿王妃凶巴巴的声音,“躺下!” 她不由得看了过去,便见寿王妃将寿王推倒在榻上,一把骑了上去,又粗鲁地将寿王身上的衣裳扒了开来。 慎言吓得连忙收回了眼,又听得寿王委屈巴巴道:“疼疼疼,你轻点儿!” 寿王妃冷哼一声。 慎言眼角余光忽然瞄到寿王妃在寿王身上快速地律动了起来,寿王则发出了类似“嘤嘤嘤”此类不可描述的声音。 慎言目瞪口呆,连忙快步离开。真没想到,寿王妃竟如此豪放!更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沉稳而自持的寿王竟如此…… 屋里,寿王替朱囡囡擦完,身上出了微汗,衣裳也不帮她拢好,径直从她身上下来了,乍一看有几分完事后就走人的模样。 朱囡囡疼得眼眶发红,□□的胸前因搽了跌打药一片火辣,她爬了起来,收拢好自己凌乱的衣裳,模样有些委屈,像是被始乱终弃的人。 “哭什么!”寿王低吼了一句。 凶什么嘛!朱囡囡扯紧自己的衣裳,抱着自己掩脸啜泣了起来,她一个黄花大闺女,虽说身体不是自己的,但感受是自己的啊! 寿王被朱囡囡这副像是惨遭了□□的模样气得脑壳发疼,一把将她揪过来,丢入拔步床里面,“要哭你就在这里哭个够!” 自从慎言来了后,为免让慎言发现异常,晚上朱囡囡都要到里间的拔步床里睡。 刚开始,朱囡囡睡的是床下的脚榻,只是脚榻窄了一些,朱囡囡晚上经常睡着睡着掉下来,后面经了慎微慎初的一番劝说,寿王终于同意让朱囡囡升级到床上来。 他们是想着,反正这床够大,睡四五个人都没问题,就让朱囡囡睡在寿王从来睡不到的里侧去。 谁知朱囡囡晚上睡觉爱滚来滚去,经常滚到寿王身上,在被寿王肉嘟嘟的小脚踢过几次后,朱囡囡长了记性,晚上就算睡着了要滚都不敢往外面滚,只敢往有围栏的那边滚。 于是,晚上经常响起朱囡囡翻身时头撞到檀木围栏的声音。 “真是,吵死了!”寿王咬牙,爬坐了起来,便见朱囡囡迷迷糊糊地揉了下额头,翻过身来继续睡,双腿还极其猥琐地夹着被子。 寿王十指抠成爪样,忍住了想将朱囡囡的头拼命往围栏撞的冲动。 寿王被吵醒后睡不着,起来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榻上的慎初听到声响,连忙起来,接过茶壶给他倒水,轻声道:“主子,又被吵醒了?” 寿王气得不想说话。 慎初道:“这样,主子,明日我给围栏裹上一层软毯,这样王爷撞到头既不会疼,也不会吵到您。” 寿王喝了茶水,叹了一口气,“行了,睡吧。” 次日一早,窗外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朱囡囡趴在窗边感慨,下雨天都逃不过的操练啊,谁让寿王府还有个室内武场。 朱囡囡今日也发现了,平日她在外面训练的时候,寿王就在这武场里练武。 今日因着下雨,两人首次聚在一块训练。 “怎么了?”见朱囡囡闷闷不乐,慎微主动询问,关切道,“是累了,想休息?” 朱囡囡勉强打起精神来,问道:“平日里,你们都不休息吗?” 慎微笑笑,“主子自四岁起,一年只休两日,一日是他生辰,另一日是除夕,其余时间就算生病,只要病得不是很重,也要起身练武。” “为什么要这么严酷呢?”朱囡囡不解,“我听说文官每逢五日便有一休沐。” “因为是皇家人。严以律己,宽以待人。就算是圣上,一年也只休两日。” 朱囡囡听得有些同情,不由得感慨道:“真可怜。” 在一旁压腿拉筋的寿王听得“哧”了一声,区区一个普通平民居然怜悯他们高贵的皇族,也不知是打哪来的勇气。 听得寿王的嗤笑声,朱囡囡撇了撇嘴,想起昨晚的事来。昨晚那么一闹,她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说,今日趁大家都在,她想了想,鼓起勇气开口,“囡囡,我有事想和你说。” “说。”寿王看也不看她。 朱囡囡深呼吸了一口气,尽量平和道:“平日我练武的时候,你也在这里练武是吧?” “废话。”寿王转过身去,继续压另一条腿。 “那你有没有发现,我的身体瘦了很多。” “那你有没有发现,我的身体胖了很多。”寿王冷冷道,听声音,似乎比她还要不满。 “也没有胖很多吧?”朱囡囡抗议道,他先前瘦得跟个病死鬼一样,还不是她帮他养了些肉,太后娘娘都在夸她呢! “那我也没有瘦很多吧?”寿王不紧不慢道。 朱囡囡憋着气,“行,那这个肉多肉少的就当扯平。但是,这些日子来我一直刻苦训练,把你的身材保持得很好,可你呢?”练武之人,外表看起来再瘦,脱了衣裳都是精瘦,有一种线条的美。 寿王的身体就是这样,她有时不小心瞥一眼,都在感慨自己的身材真不错,生起一种谜之自信。 听她这么一说,寿王终于扭过头来看她,不快道:“难道我没有把你的身材保持得很好?” 这死丫头先前矮墩墩的像个胖冬瓜,他感觉走路都不利索,练了一段时日下来,胸终于没以前抖得那么厉害了,走路都感觉轻快多了。 二人大眼瞪小眼。 “咳,属下说句公道话。”慎微见二人隐有不对,忙插话道,“以前,朱美人的身段是丰腴可爱,现如今亭亭玉立,各有千秋,各有千秋。” 朱囡囡有些委屈道:“乍一看是还可以,瘦了一些,但我昨晚仔细一看,才发现我的胳膊和大腿都变得很结实了,摸起来硬邦邦的,就像个男人一样。” 经朱囡囡这么一说,慎微明白了昨日之事。 寿王白了朱囡囡一眼,“难道你要我像你以前那样全身软绵绵的?连个捶子都抡不起来?”寿王说着,来到兵器架前轻松地举起了一对小西瓜大小、精钢所制的混元锤。 朱囡囡看得目瞪口呆,仿佛透过衣裳看到她以前雪白柔软的胸脯变成像她爹那样强壮结实的胸膛,朱囡囡差点都哭出声来,指着寿王道:“慎微你看他!我不要变成一个糙汉子!” “这个……”慎微十分为难,“主子,您看这朱美人的身材是不是有些……结实过头了?” 31.讨好 “我怎么知道!”寿王抡着混元锤, 他又没看过她的身体, 怎么知道她的身体变成什么样了。 “这个……”慎微还欲再说些什么, 寿王将混元锤放回兵器架上, 道, “怎么?要不给你们看看, 鉴定鉴定?”寿王说着一把撸起袖子。 慎微慎初慎独三人顿时如同条件反射般, 齐齐闭目转身。 慎微以袖掩目,语重心长道:“主子, 不可。” 慎初双手捂住眼睛, “属下去厨房看下间食做好了没。”说罢顺利脱逃。 慎独忽然痛呼道:“啊,眼睛进沙子了,好难受。” “你这是做什么啊!”朱囡囡冲了过来, 将他袖子撸下, 痛心道, “不是说好了, 要保住彼此的清白的吗?” 寿王甩袖, “那你就少在这儿唠唠叨叨!不然以后我光着身子练武!” 朱囡囡气极, 忽而脑中灵光一闪, 掐着兰花指嗲着声音跺着脚道:“奴家不依啦!” “你!”寿王登时暴跳如雷。 “就这样, 你去吧,到处去毁我的清白吧!”朱囡囡破罐子破摔, “但是我要你知道, 你在我身上所做的一切, 我都会同样地在你身上呈现出来!” 朱囡囡说着, 撅着屁股扭着腰肢儿走了,她的兰花指都要抽筋了。 慎微双手紧紧地捂住了耳朵,他真的很不想看到和听到这些啊! 寿王气得狂抡混元锤。 “主子息怒!”慎微忙道,“属下已经安排好了,我们明日就去拜访不觉大师,到时大师一定会有法子,您且忍耐多一晚!” 寿王气得牙痒痒的,“今日先把她关起来!没我的命令,不许她出来!”免得她在慎言面前败坏他形象!他不想再让第四个人知道他们二人魂魄互换这件事! 朱囡囡就这样被关在了正屋里间,没寿王的同意不许出来。慎微好言相劝了一番,让她在里间好好休息。 朱囡囡心情不好,适逢外面下着小雨,这种天气睡觉再好不过,她干脆蒙头大睡。 不得不说,这一觉是她这些日子以来睡得最舒服的一次,静谧安逸的环境,清凉舒爽的天气,柔软芳香的床褥,让她整个人像摇篮中的婴儿一般酣睡着。 不知怎地,她忽然梦到了映月池。 映月池里,烟雾朦胧,一对男女痴缠在了一起,男的身材高大伟岸,女的身体娇小玲珑,虽然看不清面容,她却恍惚知道这对男女是寿王和她。 她就在一旁看着,像个局外人一样。 不知何时,她忽然变成了他们当中的一个,有时是寿王,有时是她自己。她感受得到柔软弹滑的肌肤,也感受到健壮有力的臂膀,迷迷糊糊间浑身血脉偾张…… 下身忽然传来一阵极致的欢愉,如同入了云端般舒服。 朱囡囡恍惚觉得下身有些黏腻,忽而苏醒了过来,便见自己双腿夹着被子,而腿间传来的湿意分外真实。 朱囡囡彻底惊醒,她好像做了个春梦,然后就…… 朱囡囡倒吸了一口冷气,忽然惊恐地意识到,她让寿王破身了!怎么办? 寿王练了那么多年的武功,听说要守住处子之身,那现在她——闯了大祸了!要是让王爷知道了他一定会杀了她的!不,杀了她还不止。她破了他的身,他一定也会破了她的身子的! 她先前是想着,以寿王的性子,绝对不可能会允许自己被别的男人压在身下这样那样再这样那样,她也就仗着这点,可现如今…… 朱囡囡一时间痛哭流涕,她的清白只怕保不住了!朱囡囡一边哭,一边找了条帕子慌乱擦拭着。 不对,冷静,要冷静,这会儿没人在,此事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知道,男子跟女子不同,初次又不会落红,只要她不说,又有谁人会知道? 为了活命,朱囡囡三两下擦干了眼泪,出了拔步床,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又装作不小心将桌上的茶水倒在了自己裤裆,然后立马起身去净室换了,又将裤档打湿洗掉浊物,洗完之后还嗅了一嗅,嗅的时候她隐约觉得自己有点变态,像那种偷闻女子肚兜的采花贼。 做完这一切,她回了拔步床,仔细检查了床褥,确认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屋内燃有熏香,也闻不出什么来,朱囡囡松了一口气,抱着被褥躺在床上,大脑一片空白,她能瞒天过海吗? 不一会儿,外面有人进来了。 朱囡囡听得出是慎初的脚步声,不知道为什么,寿王的耳力似乎很好,她只要稍微一凝神,就能清楚地分辩出慎微他们几人的脚步声。 朱囡囡翻了个身,装作不知,带着些倦意问道:“谁呀?” “王爷,是我。”慎初端了吃食进来,将吃食放在榻几上,来到拔步床外,“属下给您送午膳来了,主子让您在这里头吃。”今日主子生气,不肯同朱美人一块用膳了。 “哦。”朱囡囡坐了起来,“对了,我刚刚喝水,不小心把水倒了,你收拾一下。” 慎初看向桌下,果见桌下一片水渍,连忙应下。 朱囡囡默默吃着午膳。 话说,对面没有寿王在,还真有点不习惯。平日里,她习惯了吃着自己碗里的,再看着寿王碗里的,她总觉得寿王的菜看起来要比自己的好吃许多,可是每次她刚想夹点,都会被寿王的筷子打回来。 今日对着自己清淡的饮食,她似乎没什么胃口。再一想自己可能毁了寿王苦练多年的武功,她一时间心生愧疚。 朱囡囡想了想,对慎初道:“慎初,你同囡囡说一声吧,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惹他生气了。他要练功就练吧,随他……练成什么样吧。”这是她欠他的。 慎初闻言微讶,不过转念一想,朱美人终于想通了,这是喜事呀,他欣慰道:“王爷能这么想就好了,属下会转达的。” 下午,寿王才回了屋,朱囡囡对着他各种低声下气,寿王对此十分受用,漫不经心道:“也罢,本王就给你一次机会,今后若再犯,休怪本王不留情面!” 他本来想搬出她家人来要挟她的,可慎微说,家人是朱囡囡的底线,不到万不得已,万万不能以此来做要挟。 “谢谢囡囡,囡囡真是大人有大量。”朱囡囡连忙拍马屁道。 朱囡囡说完,又主动提出了去练功,一个下午都练得十分刻苦,没喊一声累。 下午从室内武场出来时,雨终于停了。 不过入夜后又开始下起了小雨,到了洗澡的时候,雨还没停,慎初便打了映月池里的泉水到净室里来,让两人于浴桶中沐浴。 外面雨声淅淅沥沥,朱囡囡和寿王一人一个浴桶,紧紧相邻着,朱囡囡卖力地帮寿王擦完背后,寿王便靠到了浴桶的另一边去,和她保持着距离。 这边,朱囡囡心中做好了打算,她要和寿王化干戈为玉帛。她是想着,等她和寿王打好关系了,以后就算寿王知道了这件事,也会念在大家朝夕相处多日的情份上饶她一命。 于是,朱囡囡清了清嗓子,讨好地唤了一声,“囡囡。” 寿王正闭目养神,闻言眼皮也没抬一下,不冷不热道:“干嘛?” “囡囡,”朱囡囡轻声道,“你是不是生我的气啦?” “没有。”寿王一脸不快道。 “好啦,别生气啦,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我再也不会惹你生气了,我发誓!以后你让我往东我绝不敢往西,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要做什么,我也绝不会阻拦你。我只求求你别生我的气了。” 朱囡囡说得诚恳,寿王终于抬起眼皮,有些怀疑地看着她,“你该不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吧?”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朱囡囡心中“咯噔”一下,连忙赔笑道:“没有呀,我就是想通了。咱们两个这样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总要好好过日子的。我生来卑贱,哪有您尊贵呀,您之前是大人大量没同我计较,我倒好,蹬鼻子上脸,着实不应该,太不应该了!” 寿王冷哼了一声,傲慢道:“你知道就好!现在知道,呵呵,还不算太迟。” 寿王闭目,心中的小人邪恶又残忍:哼,迟了!已经太迟了!等换回身体,本王一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朱囡囡“嘿嘿”一笑,搓着手讨好道:“那囡囡你,不生我的气了吧?” 寿王慢条斯理地“嗯”了一声。 “嘿嘿,那就好,那就好。”朱囡囡心中喜滋滋的,寻思着以后要好好听寿王的话,讨他欢心。 寿王忽而开口道:“明日早晨,我带你去长恩寺散散心。” “长恩寺?”朱囡囡一听连忙拍手,开心道,“好啊好啊!谢谢囡囡,你对我真好!”寿王还肯带她出去散心,看来是真的不生气了,也是,身为王爷,哪有那么小家子气嘛。 寿王微微眯眼,看着她笑得一脸天真,心中冷笑,等换回身体后,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32.变身→_→ 夜, 雨越下越大, 窗外还响起了轰隆隆的打雷声。 朱囡囡以前是从来不怕打雷的, 但自从上次被雷劈过后, 这次忽然有些害怕了起来, 蒙着被子都睡不着。 失眠许久, 她忍不住滚了两圈, 靠近寿王身边小声唤道:“囡囡。” “干嘛?”寿王没好气道。她翻来覆去的,搞得他也睡不着。 “我怕。” “怕什么?” “怕打雷。” “那滚出去外面跟慎初睡。” 朱囡囡想了想, “能跟慎微睡吗?” “你没毛病?”寿王不满道, “慎微住东厢,你跑去跟他睡是怕没人能瞧见?” “哦。”犹豫片刻,朱囡囡只能抱着枕头去找外间的慎初睡了, 反正慎初是太监嘛, 她倒不是很介意。 “等等, ”寿王道, “不许抱着他睡觉!”他跟她同床, 都让她抱过几次了。 “哦, 知道了, 不抱的。”朱囡囡爬下床, 屁颠颠地跑出去了。 不一会儿,朱囡囡又抱着枕头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默默爬回床上。 “干嘛?”寿王不满道, 跑来跑去, 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慎初不肯和我睡。”朱囡囡有些委屈道, 慎初都跪下来求她了,她也没办法,不知道慎初为什么反应这么大,让他跟她睡一觉好像要了他的命似的。 “叫他进来。”寿王发话道。 “他出去了。” “出去干嘛?” “他说睡不着,出去外面走走。” 寿王瞄了一眼窗外的暴雨闪电,心中道了一句“没毛病吧”,翻了个身背对着朱囡囡继续睡,懒得搭理她了。 “囡囡,你有没有被雷劈过呀。”朱囡囡睡不着,又滚过来找他聊天。 寿王心中直翻白眼,当然有了!要不是那天被雷劈了,他至于和她换了魂魄么? “你说雷公是不是劈错人了,我从小到大都没做什么坏事啊。” “闭嘴,睡觉!” 朱囡囡只能闭上了嘴巴,滚回去贴住围栏睡。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划过一道刺目的闪电,紧接着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朱囡囡吓得立即朝寿王滚了过去,谁知这一滚,却径直滚下了床,摔在了硬邦邦的脚榻上。 朱囡囡惨叫了一声,但是听到的却是……原本属于自己的声音! 朱囡囡震惊不已,猛地爬坐了起来。 “又在鬼叫什么!”里侧,传来寿王的声音,嗯,是寿王本来的声音。 寿王话落音,自己也是一顿,难以置信地睁开眼,爬了起来。 两个人,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床下,大眼瞪小眼。 朱囡囡目瞪口呆,床上这个人,是寿王本尊!那么她——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唉,比以前小了,但是绝对不是寿王那平坦的胸口,而是两团柔软□□的肉肉! “啊!”朱囡囡惊喜地尖叫出声,三两下爬上床来兴奋地拉住寿王的手,激动道:“变回来了!我们变回来了!”她一下子高兴得热泪盈眶。 寿王一怔,唇角一勾,确实,变回来了。 他一把甩开朱囡囡的手,将她整个人按在床上,骑了上去。 “王爷你干嘛?”朱囡囡瞪大了眼。 寿王将她双手扣在她脑袋两侧,阴阴笑道:“终于……变回来了。” “是、是啊!”朱囡囡忽然心生惶恐,寿王这姿势、这模样,像是兽性大发,他该不会是想对她霸王硬上弓吧?她连忙哀求道,“王爷,我求求你放了我吧!” “呵,放了你?做梦!” “王爷,美人院还有好多美人啊!身材样貌比我好的还有很多啊……” “呸!”寿王在她脸上啐了一口,“你以为本王瞧得上你?”这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他看她这人缺得紧! “那王爷您想干嘛?”朱囡囡挣扎了一下,奈何双手被他紧紧按住,动弹不得。 “本王要你……”寿王将她两只手拉到头顶,仅用一只手固定住她,另一只手抚上了她的脸…… “王爷,不要啊!”朱囡囡惨叫。 寿王的手在她脸上重重地拍着,继续道:“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主子!”慎独听着越来越不对劲,终于从梁上下来了。 寿王朗声大笑,“去,宣慎微慎初。” 慎独怔怔地看着他,忽而明白了过来,心生惊喜,正欲出去,又想起了什么,连忙折回来道:“主子,手下留情,留朱美人一命。”慎微不是说这朱美人是主子的命定姻缘么,他怕主子一时冲动,杀了她。 寿王怡然自得道:“放心,本王一定留她一条狗命,好好折磨。” 朱囡囡一听,眼泪登时哗啦啦地往下掉,“王爷,你不是说了,不生我的气了吗?” “呵,不生你的气?”寿王戳着自己的胸口,“这些日子以来,每笔债,本王都记得一清二楚!”寿王俯下身,在她耳边一字一句道,“你听说过……兵不厌诈吗?每次本王说不生气的时候,其实本王都在心中盘算着,以后要如何地折磨你,让你生不如死!每次本王越是强颜欢笑,内心就会越发狠毒,不然如何能泄本王心头之恨!” 朱囡囡听得泪如雨下,像是跌入了地狱。 反之,寿王心情是好得不得了,多少天了,多少个日日夜夜,他都在盼着有这一天!看她痛哭流涕,追悔莫及! 现在,他终于可以无后顾之忧地好好折磨她了! 寿王双手掐住她那一张肉嘟嘟的脸蛋,使命地拉扯着,重重地□□着,咬牙切齿道:“这张脸,倒是生得挺讨喜的嘛……” “王爷,好疼啊!”朱囡囡被他掐得话都说不清了。 寿王毫无半点怜香惜玉,仍使劲掐着她的脸,“你说是划上九九八十一刀好呢?还是直接把你的脸皮剥下来好呢?” “你放开我啊!”朱囡囡疼得受不了了,挣扎了起来,拼命捶打着他。 许是因着这阵子有训练,她打起人来还有几分疼痛,寿王一把擒住她,“你再打一下,本王就让人在你弟弟的身上十倍奉还!” 朱囡囡一听,登时不敢动了,哭泣道:“王爷,祸不及家人啊!你要怎么对我都好,我求求你放了我弟弟……” “放过你弟弟?呵,你放心,你的家人,你爹娘和弟弟,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我要你看着他们生不如死,哈哈哈哈哈!”寿王忍不住仰天大笑。 就在这时,窗外划过一道明亮的闪电。 朱囡囡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忽然感觉一变,呼吸顺畅了起来,自己正骑在一人身上。她低头一看,这个人,正是哭得不能自已的自己。 寿王勉强停了啜泣,只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一片疼痛。 二人看着彼此,面面相觑,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就在这时,慎微几人匆匆赶了过来。 慎微打量着骑在寿王身上的朱囡囡,唤了一声,“主子?” 朱囡囡看了过来,眼含热泪,泣道:“慎微……”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慎微一怔,这不是主子呀,他又看向被她骑在身下的少女,只见少女满脸泪水,白皙的脸颊上遍布着指头粗细的红痕,明显是被极其粗鲁地对待过了。 慎微有些反应不过来。不可能吧?朱美人会将王爷虐成这模样? “把她给我拖下去!”寿王终于开口了,只觉得自己脸肿得厉害,脸颊疼得要死不说,唇齿间还有一股血腥味。 他刚刚下手好像重了一些,可是——能不重吗!积蓄了这么久的仇恨,好不容易终于爆发了出来!可为什么现在脸疼的是他! 慎初忙上前来,将朱囡囡提了下来。 朱囡囡跪坐在脚榻上,抽泣个不停。 “这是……怎么回事?”慎微问道,“刚刚慎独不是说,您二位换回来了?” “是啊,”慎独道,“刚刚确实是主子发话了。” 寿王捂着火辣辣的脸道:“又换回来了!备水漱口,本王受伤了!” 慎初连忙去端茶水来。 “主子您……”慎微有些迟疑问道,“您是怎么受伤的?伤到哪了?“ 寿王愣了愣,总不能说是他刚刚自己掐的吧? 半晌,他才极不情愿地道了一句,“就轻轻捏了几把,这人脸皮薄了些,不经捏。” 朱囡囡指着寿王同慎微哭诉道:“他掐我,好疼,双手使劲地掐,把我嘴角都掐裂了……他还说要让我家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寿王不说话了。经了今日一事,他长了教训,这人呐,千万不能得意忘形。 经了朱囡囡这么一说,慎微终于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慎初端了茶水过来,伺候寿王漱口,吐了几遍,都含着血水,可见方才下手之重。 慎微给寿王在脸颊涂了些外伤的药,慎初也伺候哭得一塌糊涂的朱囡囡净了脸。 给两人收拾妥当后,屋内的气氛,就跟死了人一样沉重。 此时,已是下半夜了,雨也停了,偶有屋檐的滴水声响起。 寿王挥了挥手,“你们退下吧。” 几人连忙告退。 朱囡囡低着头,撇着嘴,眼眶通红,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似的。 寿王挪了挪,朝她靠了过去,第一次同她软声说话,“囡囡,如果说,我刚刚是跟你开个玩笑的,你信吗?” 33.一场秋雨一场寒 朱囡囡抬起头来, 白皙的脸上一双红通通的眼, 委屈的神色乍一看像只俊俏的小兔子, 她带着哭腔道:“你当我傻的吗!”说罢抱着被子滚进了里侧, 头抵在围栏上, 偶尔抽泣一下。 寿王轻轻捧着自己的脸, 真他娘地疼。 堂屋里, 慎微几人正在商量着方才之事,忽见寿王出来了。 慎初问道:“主子, 夜深了, 您怎么不在里面歇着?” 寿王轻咳一声,道:“我睡不着,出来透透气。”其实是因为呆在里面觉得有些尴尬。 “这个……”慎微顿了顿, “主子能否告知属下方才事情的来龙去脉?” 寿王犹豫, 这么打脸的事, 说出来不是还得再打脸一次。 “还请主子不要隐瞒。”慎微诚恳道。 罢了, 寿王叹了口气, 将他的所作所为说了, 最后道:“我们方才两次换魂, 都是在雷响之际, 我们初次换魂,亦是同遭雷击, 所以我想, 换魂一事是不是与惊雷有关。” 慎微道:“确实有此可能。不过, 我们只能等下次打雷的时候再确认。秋冬时节, 雷雨天气较少,主子还需耐心等待。” 寿王点点头,又道:“那你说,她明日还肯跟我们去长恩寺不?” 慎微幽幽地看了他一眼,“主子,您说呢?” 寿王思虑片刻,“要不,把她家里人抓来?” “主子,若您执意如此,属下真的没办法帮您收尾了。属下是建议,您跟朱美人赔个不是……” “要我跟她赔不是?”寿王情绪有些激动起来,说话间没注意牵扯到了脸上的伤口,又痛得直捂脸。 慎初见状,忙去取了冰块来给他敷脸。 慎微道:“主子,你着实不该对朱美人动粗。您看,您现在知道疼痛,朱美人在受您欺负的时候不也是同样疼痛?属下逾越一句,此事确实是主子的不是。” “那你的意思是以后就算我们换回来了我也不能虐她?”寿王怒道,“罢了!此事确实是我之错,我错在狂喜之下得意忘形,尚未看清局势便先与她撕破了脸!放心,吃一堑长一智,下次就算换回来了,我也会先按兵不动!” 慎微不欲与他辩解太多,只道:“主子能这么想就好。那现在王爷那里……” “知道了,我好好哄哄她。”寿王耐下性子道。 “属下觉得,可以让她与家人相会,届时主子您再好好配合王爷,以此重新博取她的信任。” 与属下商议完,寿王回了拔步床,上床后朝朱囡囡凑了过去,刚扳过她的肩膀,却发现她已经睡着了,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寿王看得直皱眉,不是说很伤心吗?那还睡得着?哭成这样,也不知道洗个脸再睡?若不是他现在理亏,他一定要将她摇醒让她去洗脸! 寿王翻了个白眼,一脸嫌弃地拿帕子帮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真是脏死了。 次日一早,天还未亮,寿王便醒了过来,朱囡囡还在呼呼大睡。 慎言端着盥洗用品进来,准备伺候寿王洗漱。 慎初跟了进来,正欲唤朱囡囡起身,寿王摆摆手,“罢了,让她睡多一会儿吧,昨晚折腾了半宿。” 慎初退了下去。 慎言端着银脸盆,低着头一脸平静,心中却是掀起惊涛骇浪:王妃居然这么生猛!将王爷折腾了半宿!以至于王爷今日早上起不来! 不过,一想到那日王妃骑在王爷身上那个驰骋,慎言便觉得有些理所当然了。 朱囡囡这一睡,睡到寿王练完武回来,她还没起。 寿王十分不满,这都什么时辰了! 慎初有些为难道:“属下已经唤了几次了,王爷不肯起,连早膳都诱不起来,粥都凉了。”有种像是要……罢工的意思。 “慎微呢?” “去长恩寺了。”本来他们是约好今儿早上向不觉大师请教佛法的,可是经了昨夜之变,朱美人不肯配合了,慎微不好失约,只能自个儿硬着头皮去了,也顺便对惊雷换魂一事旁敲侧击一番。 寿王心中憋屈,怒气冲冲道:“我去叫她!” “主子,冷静啊!”慎初忙劝道。 “你退下!任何人不得近身!”寿王说着,大步入了里间。 寿王一进去,脚步立刻轻了下来,他决定对其采用怀柔之策。 他看了一眼榻几上的松茸鸡汁粥,端了起来。 他轻声入了拔步床,放缓了声音,柔声道:“囡囡,起来用膳了。”话未落音,自己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朱囡囡原本背对着他,一听到他的话,一下子见鬼似的爬了起来,警惕地看着他,“你干嘛?”她刚刚恍惚听到有人在说“大郎,起来吃药了”。 寿王轻咳一声,将粥放在床外的矮几上,“我觉得,我们两个还是像从前那样,好吗?” “回不去了!”朱囡囡抹了把泪。 寿王耐下性子,好声好气道:“我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这是他人生第一次同人道歉。 寿王心中暗暗咬牙,此辱他待会儿一定要回秘室记下,到时让她百倍奉还! 朱囡囡摇头,含泪道:“你有了这一次,以后还会有第二次的!你只要逮着机会,你就会像昨晚那么伤害我!” “不,我以后再也不会伤害你了!真的!”寿王诚恳道,“你就信我这一回吧!” “你是说真的?”朱囡囡眨着泪眼看着他。 寿王连忙点头,一脸真挚。 “那我也不信!”朱囡囡扭头道。 “你!”这是逗他玩呢? 寿王气得离当场去世只差那么一点点,他紧紧抓着自己的双手,按捺住想掐死她的冲动,冷静道,“昨晚是我不好,真的。说吧,你要如何才能原谅我?” “我……”朱囡囡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这样,只要你原谅我这一回,我就答应你一件事,不论什么事,只要本王做得到。” 朱囡囡闻言,登时有些动心,“你是说……真的?” 寿王心生鄙夷,敢情他屈尊降贵说了一通好话,还不如开个条件来得实际。 “嗯,真的。” “那……我想一想先。” “好。”哼!真是趋炎附势! 朱囡囡想了半日,小声道:“我有一件小小的要求,就是……你以后能不能不要生我的气?” 寿王微微皱眉,“不要生你的气?这应该不止是一件了吧?” 小样儿,想忽悠他? 在她到来之前,他一年都难得生一次气。可自打她来了之后,他一天想掐死她三回的脾气都算是轻的了。 “那……那这样吧,你答应我,如果有一天我因为无心之过,不小心做错了什么事,惹你生气了,那到时候我就指定这件事你不能生气,这样好不好?” 寿王拧眉,仔仔细细将这番话剖析了一遍,确认没有什么圈套之后,点了点头,应允道:“好。” 答应得这么爽快,定是没有仔细思虑,朱囡囡提醒道:“你确定什么事都可以吗?” 寿王稍一寻思,她能怎么惹他生气?无碍就是让他暴跳如雷罢了,这都是家常便饭了,便道:“我既然答应了你,就做得到。天家之人,一言九鼎,重如泰山。” 朱囡囡仍有些不放心,最后试探道:“假如哦,我是说假如,如果我不小心让你一夜之间……突然武功尽失怎么办?” 寿王一怔,继而失笑,点着手指道:“调皮,调皮。”他忽地笑容一收,面色一冷,双目一瞪,咆哮道,“你不会是说真的吧!” 朱囡囡一诧,继而朗声大笑,“哈哈哈!我当然是开玩笑的啦!我刚刚不是说了是‘假如‘吗?”朱囡囡猛拍着他的背,笑得极其夸张,可若细看,便能发现那张夸张的笑脸下隐着一双极其痛苦与惶恐的眼睛! 寿王松了一口气,拍拍她的肩膀,笑道:“那就好,本王自四岁习武,苦练整整十五年,倘若十五年的心血一夜之间化为虚无……” 朱囡囡咽了咽口水,“那会怎样?” 寿王摸了摸下巴,连连摆手道:“不行,那太可怕了,本王不敢往下想。” 朱囡囡瑟瑟发抖。 “怎么了?”寿王打量着她,“你怎么抖得这么厉害,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34.真香 “没、没有……”朱囡囡顽强地笑道, “就是觉得有些冷。” “也是, 一场秋雨一场寒, 昨日下了一日的雨。”寿王体贴地拉过被子将她裹住, 关切道, “你刚睡醒, 要注意保暖才是, 切莫着了凉。” “谢、谢谢啊……”朱囡囡忍不住牙齿上下打颤。 “怎么冻成这样?我这个身子打小就怕冷,真是委屈你了。” “囡囡你、你言重了……”朱囡囡心疼地抱住自己。 “哦不对, 这是我的被子。”寿王发现拉错了被子, 立马将被子从朱囡囡身上扒了下来,给她裹上她的被子,“这个才是你的。” “多谢王爷。”朱囡囡诚惶诚恐道。 寿王微微一笑, 温柔而礼貌道:“不客气。” 看吧, 慎微不在, 他也能很好地处理好二人之间的关系。这不, 在他的让步之下, 他已经和这个本该千刀万剐、上刀山下油锅、死不足惜的姓朱的——化干戈为玉帛了呀! 忍字头上一把刀, 他还是很能忍的。 寿王出去后, 朱囡囡大汗淋漓。 怎么办?寿王破了身, 会武功尽失吗?寿王这具身体的拳脚功夫应该还算过得去,但内力什么的她从来没有感受到过啊!不过, 按照她以往看过的武侠话本来说, 运内力好像要懂武功心法才行, 武功心法? 朱囡囡眼前一亮, 有了! 朱囡囡用过早膳后,寿王破天荒地主动提出了让她与家人相见,并表示会好好配合她。 朱囡囡不敢说话了,寿王突然对她这么好,她好害怕啊! “至于我的脸,你莫怕,我会蒙着面纱,到时你直接接见你家里人便是。”见朱囡囡一脸惊恐,寿王只当是她受宠若惊,“怎么?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了?” 朱囡囡怕他看出异常,只能强颜欢笑道:“囡囡你……对我真好。” “你知道就好。”寿王似不经意般提起,“过几日十五,要不要去长恩寺散散心?” 朱囡囡想了起来,长恩寺,如无意外,本该今儿早晨就得去了的,寿王两次相邀,她不敢拒绝,便答应了。 寿王唇角一勾,阴森一笑。 下午的时候,朱囡囡一家三口过来了。 时隔半年多,一家人再次相会,皆忍不住热泪盈眶,饶是朱玄这样的汉子,亦是虎目微胀。 见礼过后,大家纷纷上座。 寿王对朱囡囡的父母有几分好奇,毕竟不是谁家都能生养出那样的奇葩来的。 只见朱玄身材适中,浓眉星目,因留着一圈络腮胡,看起来有几分彪悍壮实。朱母李氏则身材娇小,依在朱玄身边貌柔体弱。寿王心道:这朱囡囡的矮是遗传的。 再看她弟弟,小家伙眉眼如画,圆润白皙,跟她生有几分相似,姐弟二人还算不错,尽挑着父母好看的五官长。 一番寒暄后,朱玄抱拳道:“草民斗胆一问,王妃为何以轻纱蒙面?”夫妻俩好不容易见着了女儿,女儿却是蒙着脸,也不知是瘦了还是胖了,看身段像是瘦了几分。 朱囡囡笑道:“囡囡方才午睡,脸压到了袖子,脸上红印未消,不好意思见你们。” 寿王难得配合地做出了一个看似羞涩的动作。 李氏听了,有些歉然道:“囡囡自小睡相不佳,让王爷费心了。” “是是,”朱玄忙抱了一拳,“望王爷海涵。” 寿王心中嗤道:何止是睡相不佳,简直就是睡相奇葩。 朱囡囡看着寿王,一脸宠溺地笑道:“这也正是她的可爱之处。” 寿王不露痕迹地瞄了朱囡囡一眼,这人脸皮真厚。 见寿王如此宠爱女儿,朱氏夫妻二人心下松了一口气。 朱囡囡关切问道:“不知二位在府上住得可还习惯,府里可有什么不周到之处?” “没有没有,习惯得很,府上吃住精细,下人们也十分周到。”朱玄客气回道。 “那就好。”朱囡囡又仔细问询了一些日常,朱氏夫妻二人在谨慎细答的同时,又忍不住悄悄打量自己的女儿。 女儿似有些不寻常,不怎么说话,倒是王爷,与传闻完全不一样,对他们十分热情,先前囝囝见过王爷,回来后说王爷人很好,他们夫妇俩还有些怀疑,现在信了。 就在李氏寻思着有没有机会和女儿单独说几句悄悄话的时候,寿王开了口,“王爷可还有什么要问的?” 朱囡囡知道,这是寿王在催她了,不过确实和家人聊了有一会儿了,也该知足了,便道:“没有了。”又对朱父朱母道,“若无事,你们就先回去吧。” 这是逐客了,夫妻二人相视一眼,李氏悄悄地拉了拉朱玄的袖子,朱玄拱手道:“王爷,内子与小女许久未见,能否让内子与小女单独说会儿话?” 朱囡囡闻言,看向了寿王。 寿王稍一犹豫,点了点头。罢了,送佛送到西,装要装到底。 朱囡囡有些不放心,拉着寿王的手叮嘱道:“囡囡,你和你娘好好谈谈啊。” “王爷放心。”寿王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寿王和李氏起身,准备去偏房谈,朱囝囝跟着起了身,小声道:“囝囝可以一起去吗?”他举了举怀中抱着的书,“这是姐姐要的书。” 今日中午的时候,朱囡囡让慎初派了人过来传话,让家里带几本她以前看过的杂书来给她。 朱囡囡还没来得及说话,寿王便发话道:“那就一起来吧。” 朱囝囝心生欢喜,连忙抱着书本下了榻。 朱囡囡道:“把书放这吧,别抱来抱去了。” “哦。”朱囝囝连忙放下书,跟着娘亲和姐姐去了偏房。 几人走后,屋内只剩朱囡囡和朱玄。 朱玄犹豫片刻,道:“王爷,小女蒙王爷抬爱,实为我朱家前世修来的福分,只是她自幼跳脱,年纪又小,平日若有什么得罪之处,还望王爷多多海涵。” 她爹这是不放心她呢,朱囡囡心头一热,忙道:“岳父大人请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朱囡囡这声岳父大人叫得朱玄一怔,朱玄连忙下榻跪下叩首,“多谢王爷,有您这句话,草民就放心了。” 朱囡囡急忙下榻扶他,眼眶微热。 她其实过得并不好,可是她不能让爹娘为她担心。 偏房里,李氏一进去便拉起了朱囡囡的手,寿王立即抽回了手,自长大以来,他亲娘都没拉过他的手。 李氏一怔,用一种看待陌生人的眼神看着寿王,半晌才讪讪道:“囡囡,你跟娘生分什么。” 寿王还没说话,朱囝囝又上前来抱住了寿王,仰头道:“姐姐,我好想你!” 寿王硬生生地忍住了一脚踢开他的冲动,他那些皇侄们都不敢来抱他,这个朱囝囝居然敢! 他伸出手来不轻不重地推开他,尽量平和道:“男女七岁不同席,先生可有教你?” 朱囝囝点了点头。 “那你今年几岁了?” “六岁。” “……” “囡囡,你这是怎么了?”李氏不解道,“怎么跟囝囝这般生分?囝囝天天都在念叨着你……” “没什么。”寿王一本正经道,“今时不同往日,我如今已是寿王妃,言行举止都要多加注意,我出身低贱,更不能落人口舌。” 李氏唇张了张,话虽如此,可是听女儿这么一说,李氏心中不免难受,一下子就忍不住掉了眼泪,“都是娘出身不好,连带着拖累了你……” 寿王被她哭得一愣,“哭什么,别哭了!”不会是他弄哭的吧? 李氏擦了擦泪,哽咽道:“娘不哭,都怪娘不好。囡囡……”李氏正欲说些什么,又瞧了朱囝囝一眼,似有所顾及,让朱囝囝到门口呆着去。 待朱囝囝到了门口后,李氏悄声问道:“囡囡,娘问你,你跟王爷,可是同房了?” 寿王眼一瞪,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八卦?这种床笫之私也要问? “怎么?还没同房?”李氏见他这反应,不免胡思乱想。 “没有,同了。”寿王木着脸道。 李氏上下打量着他,见女儿脸上蒙着面纱,露出的双眸眸色间并无半点娇羞,便道:“你把面纱取下,给娘看看。娘看着你像是瘦了,瘦了许多。”李氏说着,眼泪又止不住往下掉,怎么瘦成这样,不是让她吃胖些么。 寿王头疼,怎么又哭了,无奈道:“我没瘦,在这儿好吃好喝的。”那朱囡囡吃的比他还多。 “娘不信,你把面纱取下来,给娘瞧瞧。” “不要了,脸上睡得都是痕迹。” “傻孩子,你再丑的样子娘都见过,在娘面前还怕什么丑?”李氏说着,上前来欲取下她面纱。 “放肆!”寿王斥了一声。 李氏一愣,连忙收回了手,神色极其委屈,又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寿王后悔与她单独谈话了。 女儿这是嫌弃自己了,李氏心中难受,但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含泪问道:“王爷对你好吗?” “好好好,好得不得了。”寿王连忙道,“你就放心吧。” “那就好。”李氏道,“你听娘说,趁现在王爷还宠爱,赶紧给王爷添个一儿半女。王爷……”李氏左右看了看,确认无人后,小小声道,“王爷体弱,许是难有子嗣,但你身底结实,若是能添个孩子,日后王爷……你也能有个着落。”李氏的意思是,日后寿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也能有个依靠。 寿王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好在隔着面纱,也看不出来。寿王心生不满,他看起来像是个子嗣艰难的短命鬼吗?这一家人竟还妄想母凭子贵!就凭朱囡囡?呵,他要什么女人没有?他就是看上谁也不会看上朱囡囡! 35.走火入魔 见女儿没反应, 李氏唤了一声, “囡囡, 你听到娘说的话没?” 寿王一脸不快, “听到了。” “那就好。”李氏又小声道, “以王爷的身子, 想来房事不会很勤。切记, 若想有孕,房事后需得……”李氏当年生了朱囡囡之后, 一直怀不上, 好不容易才在九年后怀上了朱囝囝,这期间,自然是搜罗了不少生子秘方。 寿王听得直皱眉, 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虽然不曾碰过女人, 可一来是为了练功, 二来是他嫌那些女人烦, 不喜接触她们, 他没试过不代表自己不行啊!这不想和不行绝对是两回事! “够了!”寿王听得云里雾里的, 径直甩袖离开了。 “囡囡!”李氏忙追上前去。 门口的朱囝囝见了, 连忙抱住他大腿, 喊道:“姐姐!” “放手!”寿王怒斥一声,又来抱大腿! 朱囝囝吓得连忙松手。 寿王一出门口, 便听到身后传来母子二人的哭声, 朱囝囝还哭着道:“姐姐不要我们了!” 回到正屋, 朱玄和朱囡囡父女俩安安静静, 一派和气。 朱囡囡见他回来,连忙问道:“和你娘谈得怎样?” 寿王睁眼说瞎话,“挺好的,我让慎初先派人送他们回去了。”这个烂摊子他已经交给慎初去收拾了。 “那就好。”朱玄道,“草民就不叨扰王爷和王妃了。”很快起身告辞。 朱玄走后,朱囡囡立即凑过来问道:“我娘跟你说什么了?”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寿王心中就来气,不过转念一想,他弄哭了她娘跟弟弟,自己不免有些理亏,他决定先发制人,便冷着脸色道:“你娘让你给我生个一儿半女,这样我要是死了,你也能有个依靠,还给我传授了她的生子秘方。” 朱囡囡瞪了瞪眼,似有些不敢相信,可这又确实像是她娘会交待的事情,但话肯定不是这么说的,她娘可没这个胆量直接说“王爷要是死了”这样的话。 寿王冷道:“你说,这话要是让我母后和皇兄他们知道,你家得治个什么罪?” 朱囡囡吓得脸色发白,连忙道:“我娘只是一时失言,她不是故意的!您大人大量,千万不要跟她一个妇道人家计较!”朱囡囡心中哀嚎,下次再也不能让她娘和寿王单独相处了! 寿王见自己目的已经达到,干脆顺水推舟卖她这个人情,“哼!此次本王就看在你的面子上,饶过她一回!” “谢谢谢谢!”朱囡囡感激道。 寿王心生得意,现在就算让朱囡囡知道他弄哭了她娘和弟弟,她也是理亏的那方,绝不敢同她算账的。很好,以后他就要这样,将她玩于股掌之上! 寿王瞄了榻几上的旧书一眼,这是方才她弟弟带来的,便随口问道:“带了什么东西?” “哦,”朱囡囡忙道,“这是我以前在家里看过的杂书,我想闲暇时可以看看,毕竟温故知新嘛。” 寿王对此嗤之以鼻,这几本书半旧不新,最上面的那本书封上画着几个正在练武的少林弟子,画工十分粗糙,上面还写着书名《降龙十巴掌》,什么鬼!寿王皱皱眉,这看的什么杂书,就这种杂书还能温故知新? 罢了,这就是他们的距离,两相比较,寿王心中优雅的贵族感油然而生。 下午,二人练完武后如常在禅椅上打坐休息。 平日朱囡囡的各种训练都是慎独手把手教的,唯独这个打坐是慎微教的,其实也很简单,就是普通的呼和吸,在禅椅上双盘而坐,用四刹的时间来深吸一口气,然后屏息七刹,再吐气十刹,如此反复,吞纳吐息上一刻钟即可。 今日,朱囡囡如往常般吞纳吐息,她打坐,一呼一息都带着声音,喘气吸气,而对面的寿王却和她全然不同,说好听点,如老僧入定,说不好听点,像圆(嗝)寂(屁)了。 朱囡囡呼吸着呼吸着忽然就走了神,想起刚刚自己翻过的那本武侠小说,书上有位隐世高人在教授还不懂内力的主角初学心法的时候,高人是这么说的:气沉丹田,感觉丹田处有一股热气涌起,渐聚成团,可将它想像成一团面团,任你揉搓,你用意念控制这团面团游走在你体内的各个穴道。 恍惚中,朱囡囡竟然觉得丹田处似有股热气在蠢蠢欲动,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书中说是要让这股热气游遍通身穴道,可是那么多穴道她也不懂,她干脆将这股走位当成平时的游戏,走谜宫,让热气将身体游遍,还不许走重的那种。 迷迷糊糊之间,内力便在其四肢间游走了起来…… 寿王这边,打坐后起了身,却发现平日里打坐像打呼噜似的朱囡囡分外安静,他走过去一看,见朱囡囡就跟死了一样的安详,唤她摇她,皆无反应,再一探鼻息,呼吸近无! 寿王心中“咯噔”一沉,失声喊道:“慎独慎微慎初!我走火入魔了!” 慎独慎微二人赶到时,便见朱囡囡对着跟前的寿王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随后晕倒在寿王怀中。 寿王如遭狗血淋头,怔怔地看着怀中之人。 朱囡囡睁眼醒来的时候,便见榻前齐刷刷地站着四人。这四人,神色肃穆得像是来吊唁的,仿佛是在瞻仰着她的遗容。 她是死了吗? 朱囡囡摸了摸自己的脸,坐了起来。 慎微开口,“王爷,您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吗?”慎微声音听起来虽然平和,但却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慎重。 朱囡囡一怔,回想了起来,她下午不是在打坐吗?只是打着打着好像睡着了,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有股什么东西从她胸腔里涌出来,然后她吐了一口血! 对,血还喷得寿王满脸都是! 朱囡囡惶恐地看向寿王,寿王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但那一双眼睛,却沉静得不同寻常。 她紧张道:“不、不记得了。” “那你可知,自己做了什么。”慎独道,声音听着隐隐有些咬牙切齿。 朱囡囡一下子都快让他吓哭了,“不、不知道。” 慎初道:“王爷,您当真对昨日之事,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昨日?朱囡囡看了看天色,见外面天色明亮,如今已是次日了?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不知道,”朱囡囡带着哭腔道,“我只记得我在打坐,打着打着好像睡着了,然后就……吐了血,再之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知道?”寿王开了口,声音很轻,却十分地阴森,那双眼睛直勾勾的看得朱囡囡心中发寒。 慎微轻声道:“你打坐时,定是运了内力,导致走火入魔。昨日你晕倒后脉象奇乱,一宿未平,直到方才,我才替你把出脉象来,你……内力尽失。” 朱囡囡倒吸一口冷气,“内力尽失……是、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寿王唇角弯弯,“本王十五年来的武功,一夜之间没有了。” 寿王一脸平静,甚至好像还有点想笑,但任谁都知道,这就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 “不、不是的……”朱囡囡一下子哭得稀里哗啦,“我没有运内力啊!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内力!是不是因为我昨天不小心破了童子身才会这样的!” 朱囡囡话落音,有那么一瞬间的安静。 寿王突然一下子爆发,整个人就像炸了一样,朝她猛地扑了过去,朱囡囡吓得滚入床内。寿王手脚并用、形象全无地爬上床,慎微慎初二人急忙拉住他,“主子,冷静冷静!” 寿王歇斯底里,“我要杀了她!将她碎尸万段!”她不仅毁了他的武功!还毁了他的清白! “主子,冷静啊!”慎微慎初二人痛心道,合力按住几近发狂的寿王。 “慎独,给我抓住她,留活口!本王要她生不如死!”寿王咆哮道,口水都喷了出来。 36.傻人有傻福 慎独闻言, 飞身过去揪住了朱囡囡的衣领。 “不要啊!”朱囡囡一把打开慎独, 求生的本能使得她飞奔似地逃出了拔步床。 慎独被她打开, 吃了一惊。 床边正拉扯着的几人忽然感觉身边有个影子一闪而过, 带过一阵疾风。 几人动作顿住, 如同画面定格。 慎独迅速反应过来, 追出屋外, 便见朱囡囡的身影消失在了围墙之上,他连忙施起轻功追上。 小半个时辰后, 慎独只身一人归来。 慎微连忙问道:“人呢?” 慎独唇色有些发白, “还没出院子就跟丢了。问了府中所有暗卫,都只看到人影一晃而过,最后出现的地方是二院, 只怕人已经出府了。” 几人震惊不已。 慎独轻功一绝, 以前就算是练就满月神功第八重的寿王也跟不上他, 如今朱囡囡居然还没出三思轩就将他甩掉了, 这只能说明—— “她突破了?”寿王难以置信道。 慎微点点头, “必然。” “这还不止, ”慎独道, “若是只突破了第九重, 轻功还不至于这般快,想是……直接练就了满月神功。”满月神功的最高境界, 单就轻功来说, 人过余风, 踏雪无痕, 行水如陆。 “怎会如此?”寿王喃喃道。这怎么可能?整整五年,他都突破不了,她如何能在一夜之间就突破并成就了最高境界!难道这朱囡囡是武学奇才,突然开窍? 慎微思虑片刻,有些恍然道:“月亏则盈。主子练此功,需是童子身,这些年来,主子为免破身,一直保持阴寒之体。主子与朱美人换魂之后,朱美人饮食上好温补之物,且缺乏自制力。方才她说是不小心,想来是精满自溢,无法自控。属下以为,满月神功练就第八重后,需破了身子方可突破第九重。” 几人面面相觑。 半晌,慎独摸着下巴道:“我有一个江湖朋友,当年为了练这个自宫了,难怪这些年过去了,还是第八重。” 江湖上,上一个练就满月神功之人已是百年之前。一般正常的少年,会在十四到十六岁期间精满自溢,早的话十二岁,晚的话十八岁。寿王天生体寒,是练满月神功的最佳体质,加上这些年来他们有心调养和克制,是以寿王到了今年十九岁尚未破身。 眼见弱冠之年即将到来,他们都变得有些焦虑,倘若不能突破第八重,寿王的身子只能一直这般阴弱下去。如今终于成就,寿王的身子不仅会变得如常人一般,甚至还会比常人殷实百倍。更重要的是,武功将是天下第一! “目前当务之急,是尽管找到王爷。”慎微道。 “可是,”慎初道,“王爷既然练就了满月神功,若他有心逃跑,只怕谁也追不上他。” 慎微看向寿王,“主子,解铃还须系铃人。” 寿王点点头,“行,等她回来后,本王一定好好奖赏她!对于之前她做的那些事,就既往不咎吧!” 既然之前的事是误会,那他也就不生气了,对朱囡囡的反感“唰”的一下就空了,而且朱囡囡还误打误撞地帮他达成了终生成就。寿王心中一权衡,这练就满月神功的功劳在抵掉朱囡囡以前犯过的所有过错后,居然还有剩,让他对朱囡囡产生了那么一丢丢的好感。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傻人有傻福吧!好吧,只要她以后不要再惹他生气,他也可以好好对她。 “主子,”慎初提醒道,“我们现在还没找到王爷呢。” “知道了知道了,”寿王摆摆手,“你们派人去找吧,找到本王亲自去请她回来。” 因着朱囡囡是顶着寿王的身体“离家出走”的,不能让府中暗卫知晓寿王失踪了,是以这次只能由慎初和慎独外出寻找,慎微留在府中保护寿王。 慎独和慎初二人在外寻找了一天,都不见朱囡囡的踪影。 倒是下午,天气渐渐阴沉了下来,竟隐隐有些下雨的迹象。 黄昏时,开始下雨了,晚上雨越下越大。 慎独和慎初怎么也寻不到朱囡囡,又见天色已晚,二人便先回了府。 一回到三思轩,就见寿王和慎微二人立在窗外,齐齐望着外面的暴雨,似在等待着什么。 这时,天空划过一道明亮的闪电,窗前的寿王身子一颤,忽而面容变得惊恐了起来。 慎微试探道:“囡囡?” 朱囡囡连忙摇头,“不是,你、你认错人了。” “囡囡你别怕,”慎微一眼便看穿了她,解释道,“主子没有武功尽失,你帮他练成了武功,他很感激你,准备找到你之后给你赏赐。” “骗人!”朱囡囡见自己被识穿,拔腿便往门外跑,只是她这具身体不会武功,还没跑几步便让门口的慎独轻松给制住了。 朱囡囡边挣扎边惨道:“我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不想死啊!” 慎微忙道:“我保证,主子绝对不会伤害你。” 朱囡囡嚎啕大哭,这寿王是一定会伤害她的啊! 见朱囡囡情绪激动,慎微双手按住她肩膀,低下头来,双目定定地看着她,“囡囡,你相信我吗?” 朱囡囡抬眸看他,眼泪不住地往下滑落。 慎微正想问下她白日躲到哪儿去了,若躲得不远,主子在回到自己的身体后,应该很快回寿到王府来。 他还未开口,忽听朱囡囡啜泣了一声,紧接着扑到他怀中哭了起来。 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慎微身子一僵,尤其慎微此时双手正好放在她肩上,乍一看就跟主动拥她入怀一般。 慎独和慎初二人都看了过来,用一种审视奸夫的眼神看着慎微。 慎微一惊,正欲推开朱囡囡,忽见寿王忽然出现在他们的眼前,激动道:“本王当真练就了满月神功!咦?你们……”他目光落在慎微按在朱囡囡肩上的双手上。 慎微连忙推开朱囡囡,可朱囡囡却一个转身躲到了他身后,紧紧揪住他的衣裳。 “主子,误会!误会!”慎微第一次如此紧张,这绝对是个误会啊! “误会什么?”寿王对属下和王妃当着他的面抱在了一起没半点感觉,毕竟在他心里,他从未将朱囡囡当成过自己的王妃。 他看向了朱囡囡,伸手想揪她出来,“姓朱的,你别躲了!”他不杀她就是! “慎微你要保护我啊!我只有你了!”朱囡囡哭道,她现在只能依靠慎微了,又怕慎微不肯保护她,紧紧地从他身后抱住他,怎么也不肯松手。 “囡囡你放手啊!”慎微极力地想挣脱开来,可是又不敢太用力扳她的手指,生怕伤了她。 他就要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37.既往不咎 “你们两个!还不帮忙!”慎微冲一旁傻站着的慎初慎独喊道。 二人闻言, 这才使了巧劲将朱囡囡拉了开来。 慎微得了自由, 立马闪到寿王身后, 伸手制止朱囡囡道:“囡囡, 你冷静!冷静!我发誓, 主子不会伤害你!” “是啊, ”寿王道, “这样吧,明儿早上我让慎微入宫请旨, 给你爹封个爵位, 你看如何?”方才他回到自己身体的时候,发现她就在王府里,她躲在了她家人住的院子里, 难怪慎独他们都找不到她。 “好好好!属下这就去准备!”慎微一听, 连忙退下。 朱囡囡又想躲到慎初身后, 慎初一个激灵, 连忙闪身, 殷勤道:“主子您一天没吃东西了吧, 属下去给您备膳!”说罢也成功撤退。 朱囡囡又将希望寄托到了慎独身上, 不过看了一眼, 慎独便迅速跃上了屋梁。 一下子,地面上只余朱囡囡和寿王二人。 朱囡囡一脸惊恐, 连连后退。 “你怕什么, 我又不会吃了你!”寿王上前, 拎住朱囡囡的后衣领, 轻而易举就将她拎入了拔步床内。 此时此刻,他觉得身心无比地舒畅,身体的舒畅,是因为练就神功;心理的舒畅,是因为回到了真身,这种居高临下看着旁人的感觉,真好! “王爷,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就饶了我吧!”朱囡囡缩得像一只小母鸡一样,瑟瑟发抖。 “放心!”寿王拍了拍她的肩膀,“此次你误打误撞,帮本王练就了神功,本王就让你将功抵过。过往那些,既往不咎!” “真、真的?”朱囡囡半信半疑,抬起一双湿漉漉、圆滚滚的大眼睛望着他。 寿王眸色一动,这笨女人委屈巴巴的模样怎么看起来有点可爱?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并不讨厌朱囡囡这张脸,反而因这些日子来经常看见这张脸而带着点熟悉的好感,真正让他讨厌的面孔是—— 寿王脑海中忽然浮起自己畏手畏脚,又一脸委屈的模样来,真是个欠揍的娘娘腔!想到这,寿王忍不住一脸嫌弃。 来了来了,寿王这个嫌弃的眼神,朱囡囡再熟悉不过了,她又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寿王皱皱眉,明明同样的神色和举止,怎么这个姓朱的做起来就是楚楚可怜中夹杂着几分可爱,而自己做就那么地一言难尽?话说,这个姓朱的模样好像还过得去? 寿王伸手扯了一下她的脸蛋,一本正经道:“本王说真的,既往不咎,骗你是小狗!” 朱囡囡吃痛,连忙捂住脸,寿王朗声大笑,伸手拍拍她的天灵盖,“好了,以后只要你乖乖听话,本王包你好吃好喝!” 寿王见事情解决了,潇洒喊了慎独离开。 好不容易恢复了自己的身体,第一件事当然是要试下武功,方才轻功他已经试过了,剩下的要跟慎独过上几招才能知道自己的功力到了一个什么境界。 寿王走后,留下朱囡囡一人,朱囡囡还有些难以置信,真的……没事了? 朱囡囡望了望窗外,雨已经停了,看样子是不会再下雨了,不下雨就不会打雷,那就证明在下次雨天前两人都不会再换回来了,得保持原身好一阵子。 话说,寿王不会是缓兵之计吧?朱囡囡心中仍有几分忐忑。 直到慎初给她送了宵夜来,朱囡囡吃饱喝足后便忘了烦恼事了,如往常般去了映月池泡温泉。 泡了小半个时辰后,朱囡囡正打算起来,寿王过来了,他在边上除了衣裳,随口道了一句,“泡澡啊。” “是啊。”朱囡囡客气回道。 寿王光着身子下了映月池,到了他平时坐着的位置,寒暄道:“吃了没?” “吃过了。”朱囡囡小声回道,觉得有点不对劲,寿王平时和她说话很少这么心平气和的。 两人遥遥隔着朦胧的烟雾,都有些看不清对方。 朱囡囡忽然觉得有些尴尬,加之自己也泡得差不多了,便起身了,“我泡好了,囡囡你慢慢泡啊。” “行,去吧。”寿王自然而然道。 朱囡囡抬脚上了池子,看地板时目光忽然落在自己的胸脯上——她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了! 恰逢此时,一阵秋风吹来,吹散了池上的迷雾,朱囡囡惊恐地扭过头去,便清晰地看见寿王瞪着眼睛看着她……光溜溜的身影。 四目相对,真是尴尬,外加分外羞耻。 朱囡囡急忙朝池边的衣架跑过去,谁知刚抬脚足下便一滑,一头栽入池中。 “救命!救……”朱囡囡吃了水,挣扎个不停。 寿王三两下便游了过来,轻而易举地将她捞了起来,抱出了池子。在将朱囡囡抱起来的时候,寿王忽然回忆起当初自己曾经也被她这么抱过,如今轻松抱她在怀,竟有一种洗刷掉自己过往耻辱的感觉。 因着寿王救得及时,朱囡囡没怎么呛到水,这会儿抱着双臂惶恐地缩在寿王怀中……两人光着身子啊,她的胳膊紧紧贴着他的胸口啊! 寿王低头看了一眼,冷漠道:“又不是没看过。” 但是,好像比他平时自己看到的要好看多了,这是为何? 38.好短的一章! 寿王木着脸将朱囡囡放下, 朱囡囡立马扯过浴衣将自己裹住, 瞪大眼睛看着寿王, 一双眼睛在他身上上下下地扫视着。凭什么就他看她, 她也要看回来! 朱囡囡赤果果的目光终于让寿王意识到——自己也光着身子。 两人都光着, 感觉没啥, 可如果对方穿着, 他光着,那就感觉自己少了点啥。 可是, 如果他这时候转过身去, 那就等于把屁股露给朱囡囡看了。 于是,寿王默默地将双手移到身前,挡住某个部位, 一脸冷漠, “看什么看。” “又不是没看过!”朱囡囡撇下这句话, 裹着浴衣赶紧溜了。 朱囡囡洗漱过后, 准备就寝, 如往常般爬上床滚到最里面躺下后, 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 她现在应该不用和寿王一起睡了吗? 朱囡囡连忙抱着枕头被子起了身, 跑到外间找慎初,“慎初慎初, 我睡哪儿?” 慎初寻思片刻, 微笑道:“您是王妃, 自然要与王爷共寝, 明儿早晨,慎言还要来伺候您呢。”按照慎微的指示,王爷素了这么久,也该开荤了。 “哦哦。”朱囡囡这才想起还有个慎言在,便抱着被子回去了。 朱囡囡睡着后没多久,寿王也过来准备就寝了,他来到床边,看了一眼裹着被子呼呼大睡的朱囡囡,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跟着躺下睡了。 睡了一会儿,寿王忽然睁开了眼,唤道:“慎初。” “主子有何吩咐?” “把她给本王撵出去。”寿王指了指里面的朱囡囡。 “主子,慎言在外面呢。”慎初小声道,“还是一切如常吧。” 寿王微微皱眉,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罢了,反正也不占地。 夜深人静时分,床上两人都已经睡熟。 朱囡囡打小怕热,只要身上盖的被子稍有暖和她就忍不住踢被子,今天下了一天的雨,晚上的夜又凉了些,朱囡囡踢了被子后便觉得有些冷。 她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身子,脚短床又大,朱囡囡迷迷糊糊间一双小短脚怎么也探不到被子,忽然摸到一旁有被子,自然而然就拉了过来。 寿王睡着睡着,感觉身上凉了一块,无意识地将被子扯了回来。 两人睡梦中拉扯了几回,寿王醒了过来,在夜色中不满地瞪了朱囡囡一眼,将被子扯了过来,紧紧地揪着,朱囡囡怎么扯也扯不回去,嘟囔了一声,干脆自己滚了过来。 朱囡囡在睡觉时是很喜欢抱东西的,尤其是双腿,特别喜欢夹着被子睡。这会儿习惯性地就抱住了寿王,将腿抬了上来,正好摩擦过寿王小腹下方的某处地方。 寿王第一次遭受这种从未有过的刺激,整个人打了一个激灵,下意识喉结一动,垂眸看了一眼趴在自己肩上的朱囡囡。 与以前被她压住的感觉不一样,以前她用他的身体压过来,又重又硬,总教他喘不过气,这回她用自己的身子压过来,却是又软又香,软绵温暖的身体半压在他身上,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舒适,像是身体中的某种空虚被填满了一般。 这种陌生的感觉让寿王一时间有些不知如何是好,这个感觉,他并不反感。 可是,睡梦中的朱囡囡却极不舒服,怎么这团被子这么硬,朱囡囡松开他,转过身去抱着被子睡了,弯着身子,屁股撅起,抵住了他的侧腰。 寿王咽了咽口水,身体生起一种异样的感觉来。这种感觉并不陌生,以前若出现这种情况,他会立刻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以免生起淫-欲。可如今,他已不必再自控,便忍不住遐想了一番。 他的目光落在朱囡囡脑后露出的那一截雪白的脖颈上。乌发雪颈,看起来竟有几分好看,连那小巧的耳垂都显得分外精致。 寿王心道:她是美人院里的美人,说来也算是他的女人。 他悄悄凑了过去,在她脑后轻轻嗅了一口,怎么还有点香,不像是脂粉香的那种。寿王又深嗅了几口确认,他温热的呼吸轻轻呼洒在朱囡囡的耳后,朱囡囡睡梦中隐隐觉得耳朵觉得有些发痒,以为是蚊子,反手对着脑后便是结实的一掌。 拍打在皮肉上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响起,不算清脆,略有闷沉。 朱囡囡吧唧了下嘴,呼呼大睡。 寿王捂着还带着点疼的脸默默地转过了身去。 美人院里那么多如花似玉的美人,他是眼瘸了不成,竟对这朵奇葩起了情-欲,这当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寿王细细分析了一下,主要原因一定是因为他练就了满月神功,体质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极易产生情-欲;其次,夜深了,夜色朦胧且静谧,这样的天色和氛围极易引人遐思;最后,是她主动靠过来,还对他动手动脚的,他差点就着了她的道了!她一定是想装睡勾引他! 39.鸡犬升天 次日, 朱囡囡起床后发现寿王看着她的目光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仿佛是看透了她一般。这寿王肯定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朱囡囡小心翼翼, 越发谨慎了起来。 朱囡囡换回自己的身体后, 不想去练功了, 寿王也不勉强她。 倒是慎独, 问起她昨日打坐时的情形来,朱囡囡便老老实实将她那日感觉丹田处有股热气的事情交待了, 一向寡言的慎独听后忽然朗声大笑起来, “我明白了!明白了!这就是‘返璞归真’的意思!” 慎初笑道:“王妃还真是误打误撞突破了的,果然是个有福之人。” 朱囡囡听得有一头雾水。 躺在贵妃榻以手撑头的寿王抬抬脚,慵懒地在朱囡囡腿后踢了两下, 催促道:“出去出去。” 朱囡囡撇了撇嘴, “你们要讲什么嘛?和我有关的?” “你有没有听说过, ”寿王抬眸看她, “知道得越多, 死得越快?” 朱囡囡点点头。 “那我们要说秘密了, 你是准备留下来听?” 朱囡囡连忙捂住耳朵, “不听不听, 我出去了!”连忙溜了。 慎初忍不住笑了,心道王妃跑得真快, 又对寿王道, “按属下说, 主子您就是现在将这满月神功公布于天下, 这天底下都没几个人能修炼成功。” 普天之下,有谁能在练到满月神功第八重的时候正好破了身,然后还运行了最基础的内功心法?这一切,正好就让王妃误打误撞地做到了。 朱囡囡迷迷糊糊地便让内力贯穿了全身,而这样正是最基础的内功心法,许是因她什么都不懂,运行时反倒心无杂念,纯粹得如入无人之境,片刻间便打通了周身经脉,直奔最高境界。这种情况,只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慎独道:“既然主子已经练成,可要考虑将这满月神功送出去?若送出去了,我们还能得个清静。” 因着满月神功在手,王府里隔三岔五就有江湖人来偷盗,有些江湖人是黑白通吃的,若不是顾忌寿王的身份,只怕他们寿王府早就让那些江湖上的恶人血洗了。 慎微摇头,“清静不了了,昨日王爷出过府,只怕练就神功一事已经有人知晓了。” 昨日是朱囡囡施的轻功,她不懂隐藏,只靠速度,府中很多暗卫都发现了她的踪迹。他们不能保证,寿王府数十个暗卫中没有他人的眼线,再加上寿王府外面那么多暗桩,只怕江湖中人早已得到消息了。他们不但不会收手,反而会变本加厉,以求得练就神功的诀窍。 还好主子的身份不一般,加之有圣上的宠爱,还能震慑住他们。 “那就让他们来吧。”寿王不以为然,他没练成的时候那些江湖人都奈何不了他,如今他练成了,就更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主子可要将满月神功送出去?”慎微问道。 “行啊,就送给……这一届的武林盟主吧。”寿王唇角弯弯,“别什么阿猫阿狗都往咱这里来,也分点给他们玩玩。” 慎微颔首,提起另一件正事来,“主子,属下待会儿要入宫为王妃的父亲请封,您的身体如今已经无恙,可要同皇上告知一声?” 寿王稍一寻思,便起身道:“行,本王同你一起入宫吧。” 寿王此番入宫,直到晚上才回来,顺道在宫中用了晚膳。 好不容易恢复了自己的身体,言行举止自由自在,今日出门简直就是痛快! 朱囡囡今日在府上也是十分地痛快,寿王不在,慎初又对她惟命是从,她该吃吃,该喝喝,吃饱喝足后,慎初还送了许多衣裳和首饰过来供她挑选、哄她开心。 朱囡囡自然是开心得不得了,平日寿王从不打扮,头上能戴支玉簪她都要偷笑了,衣裳更是千篇一律,常服全部是同一个款式,颜色还相近得她压根都分不出来。她平日看着自己心疼啊,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年纪却穿戴得比那些当祖母的人还要老气! 现在她自由了,自然要好好打扮一番。朱囡囡最喜欢鲜艳的颜色,像桃红、鹅黄、鲜绿、嫩紫,她都喜欢!此番便挑了好些套颜色鲜艳的衣裳,首饰都挑看起来最值钱的。 于是,等寿王和慎微回来的时候,便见到了屋子里珠光宝气、富贵逼人的朱囡囡,她整个人娇艳得像是会发光似的。 两人微怔。 朱囡囡见他们回来,连忙过来,同寿王行了礼,又抬眸羞涩地看了慎微一眼,拉着裙摆娇羞问道:“好看吗?” 这一眼含羞带怯的眼神,看得慎微额冒冷汗,他该如何回答是好?说好看吧,不妥,说不好看,也不行。 寿王怔了片刻,反应过来后迅速收回了眼,漫不经心道:“还行吧。”印象中,思轩中还没有过一个这么鲜亮的人存在过,明亮得像是能照亮整个院子。 寿王又偷偷瞄了一眼,原来真有那么一种人,天生就是玫红色的,披罗戴翠,珠玉满身却不显庸俗,反倒充满生机活力。这种人,好像天生就是来享福的。 寿王目光停在她身上,难道真如母后所说,她是个有福之人么? “慎微,您觉得呢?”朱囡囡自动忽略掉了寿王的回答,只顾着问慎微。 慎微后背直冒冷汗,面上微笑道:“王妃真有眼光,这衣裳和首饰都非常适合您。” “真的吗?”听得他夸奖,朱囡囡心生欢喜,笑盈盈道,“我穿着好看?” 慎微保持微笑,这话题不能继续了,他拱手道:“属下还未恭喜王妃。” “恭喜?”朱囡囡有些不解。 “还是让主子告诉您吧。”慎微看向了寿王,成功将朱囡囡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寿王身上。 寿王这会儿已经上了榻,懒洋洋地道了一句,“你可曾听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朱囡囡眨眨眼,点了点头。 寿王慢条斯理道:“本王今日入宫给你爹娘请封了,你爹今后就是多福伯了,你娘也封了正三品的诰命夫人。” 朱囡囡目瞪口呆,正三品诰命夫人!她记得她那个便宜外祖母也是正三品诰命夫人!可是,多福伯?这个称号她好像没听说过。 见她面带困惑,慎微解释道:“多福是圣上钦赐的封号,伯是正三品爵位。如今王妃您父亲的爵位与您外祖父承恩伯的爵位相等,同样禄八百石。不仅如此,圣上还另赐五进府邸一座。” 朱囡囡听得嘴巴都圆了,这就是说,她爹娘和外祖父、外祖母平起平坐了?还送一套大宅子? “五进府邸!那不是好大?”朱囡囡夸张道。 慎初笑道:“小半个时辰都逛不完。” “天呐!”朱囡囡捧脸尖叫了起来,这真是幸福来得太突然了!昨日寿王确实和她说了会让慎微入宫帮她请封,但她以为他就那么随口一说,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寿王对她的表现看在眼中,忍不住唇角弯弯,心生愉悦,就这点名利都能高兴得这样,还真好打发。既然她都这么感动了,那她应该很感激自己吧。 寿王正这么想着,就见朱囡囡激动地抓起了慎微的手,“慎微,真是太谢谢你了!” 寿王唇角的笑意渐渐凝固,这关慎微什么事? 寿王看向了慎微,慎微触电般抽回了手,恭敬道:“属下不敢居功。王妃,这是王爷特意为您请封的。”慎微着重提醒道。 “哦哦,”朱囡囡好像这才反应过来,“好吧。” 寿王哼哼了两声。 朱囡囡挠了挠头,走到一旁的圆桌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喝,好像在想什么事情。 “咳咳!”寿王重重咳嗽了两声,她好像没事人一样是个什么意思。 正喝着茶水的朱囡囡扫了他一眼,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茶水,问道:“王爷,您喉咙不舒服?要喝点茶吗?” 寿王板着脸,脸上写满不爽。竟是一个如此不懂得感恩的人! 朱囡囡见他不愉快,连忙给他斟了杯茶水,递了过去。 “如果没别的事,那属下就先告退了。”慎微道。 “厨房夜宵不知道做好没,属下去看看。”慎初跟着退了下去。 两人出了门,并肩走着。 慎微低声道:“慎初,你说我还有救吗?” 慎初沉吟半晌,“应该还能救一救。” 慎微皱皱眉,“你今日给了王妃那么多衣裳首饰,她不感激你?”凭什么王妃就揪着他不放手啊?这个慎初也是,趁他和王爷不在,就偷偷讨王妃的欢心,别以为他不知道,王爷是没留心,他都看在眼里。 慎初笑道:“感激啊!”他学着宫里公公的声音,捏着嗓子、掐着兰花指道,“可谁叫咱家是太监呢!” 此时此刻,他无比感谢王爷之前给他安排了这么个身份,现在看来,王妃就算看上慎独,也不可能会看上他了,他是三人中最保险的那个! 慎微盯着他看了片刻,默默收回了眼。 他也算是看着慎初长大的,第一次觉得这小少年有一种小人得志的得瑟,让人恨得牙痒痒的。 屋内,寿王还在一脸不爽。 朱囡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生怕惹恼他给自己招来什么祸事,便不敢说话,只悄悄地吃着糕点,像只松鼠一样往嘴巴里塞着东西。 40.姻缘签 寿王心中别扭得很, 寻思着要不要提醒她一句, 可是如果提醒她又感觉怪怪的, 好像他很在乎她的态度一样。 寿王生了半天闷气, 冷声道:“明日圣旨就下来了。你要不要见见你家里人?” 正吃着东西的朱囡囡一听连忙停下吃食, “王爷你说真的吗?” 寿王懒懒应了一声。 “要要要!”朱囡囡眉开眼笑, “多谢王爷!” “嗯。”寿王漫不经心应了一声, 神色却是放松了许多,他感觉心里舒坦多了。 次日一早, 宫中便来了圣旨。 朱氏夫妇接完圣旨后还惊魂未定, 便听说王爷和王妃过来了,连忙出来相迎。 李氏自前几日从三思轩回来后一直愁眉不展,今日见到女儿, 见女儿一改那日的素净, 满身珠光宝气, 整个人容光焕发。 “娘!”朱囡囡一见到李氏整个人便扑了上去, 紧紧抱住了她, “囡囡好想你!” “好囡囡, 好囡囡……”李氏忍不住落泪, 这个才是她的囡囡啊。 “娘你怎么又哭了!”朱囡囡忙拿帕子帮她擦泪, 可自己也是同样地笑中带泪。 “姐姐……”朱囝囝轻轻扯了一下她的袖子,许是上次被她凶过, 这次还有点怕。 “囝囝!”朱囡囡一把将他抱了起来, “好沉啊!重了!”朱囡囡抱住他一顿猛亲。 朱囝囝连忙擦着脸上的口水, 正色道:“姐姐, 男女授受不亲,囝囝已经长大了,你以后不能亲我了。”话虽这么说,可他的眉眼却是欣喜着的,带着点羞怯。 “哟,你离长大还早着呢!”朱囡囡故意在他脸上重重地吧唧了一口,“等你以后娶了媳妇姐就不亲你了!” “姐姐!”朱囝囝脸红了,挣扎着要下来。 慎初立在寿王身侧感慨道:“一家团聚,还真是感人啊。” 寿王不以为然,这一家人真是没点规矩,但是……看起来又是那么地热闹,让人有些羡慕。 朱氏夫妇行礼谢过恩后,忙邀寿王入内小坐。 寿王稍一犹豫,点头同意了。 朱囡囡坐不住,坐没一会儿便拉着娘亲还有弟弟去院子里逛了,榻上只余了朱玄和寿王两人。 寿王是个不会找话聊的人,朱玄话也不多,气氛便有些尴尬,好在有慎微慎初在旁,有这两人在,朱玄倒也断断续续说了一些朱囡囡幼时的趣事来。 小半个时辰后,朱囡囡便同李氏和弟弟回来了,还没入门就听到她的笑声,寿王眉一挑,有这么高兴吗? 朱囡囡轻快着脚步进来,一进来便笑道:“王爷,我能留下来用膳吗?”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似十分期盼。 “是啊,”李氏道,“王爷如不介意,可留下来用个便饭。” 寿王微微皱眉,他不喜欢和不熟的人一块用饭,便道:“下次吧。” “哦。”朱囡囡不免有些失望。 慎初笑道:“三思轩里已经备了膳了,下次王爷再和王妃过来用膳,这次就不叨扰了。” 李氏只能作罢,寿王也就带着朱囡囡回了三思轩。 两日后,正是十五,是要去长恩寺的日子了。 寿王和朱囡囡本是坐在马车里的,出了城,寿王忽然提出要骑马,还将朱囡囡叫下了马车,让她一起骑。 寿王上马的时候,朱囡囡离得远远的,还蹲了下去,上次她就是在这里不小心踢了寿王一脚的,谁知道他会不会记恨记到现在,准备也给她一脚呀。 寿王上了马,便发现朱囡囡在不远处蹲着,“你干嘛?” “没有。”朱囡囡忙站了起来。 寿王驭了马过去,来到她身边,朝她伸出手。 朱囡囡怔了怔,“我们骑一匹?” “不然你一个人骑?”寿王不耐,朱囡囡忙递手给他。 寿王手一拉,身子一倾,另一只手扣住了她腰身,便将她整个人拉了起来。 朱囡囡轻轻松松落入他怀中。 被一个宽阔结实的怀抱抱在怀中,朱囡囡总感觉有些怪怪的,好像有点……紧张。话说,她还没给男子抱过呢。 抱她在怀的寿王却觉得无比舒服,这才是二人相处的正确方式啊!想到以前那些被她抱在怀中教她学骑马的日子,简直就是耻辱。那么现在,他要一点一点地洗刷掉那些耻辱。 “会骑了不?”寿王道。 “啊?”朱囡囡回过神来,“会了吧。” “抓缰绳。”寿王抓过她的手按在缰绳上,指了个方向,“去那儿。” 朱囡囡“哦”了一声,驾马前行。在马背上若想坐稳,便得挺直背,可是她一挺直,背便紧紧贴着寿王的胸膛,朱囡囡心中别扭,便忍不住弯起了身子,想借此稳住自己。 “驼背啊!”寿王喊了一声,伸出手臂架在她肩上,将她扣在了自己前胸,这下两人贴得更紧了。 “你放手啦!”他手臂就架在她胸前啊! “走走走!跑起来啊!”寿王催促道。 朱囡囡咬咬牙,忍了! 按照寿王的指示跑了好一会儿,他们便来到了长恩寺门前。 寿王下了马,立在马侧仰头看着长恩寺,倒是好久没来了。 见寿王没有要抱她下来的意思,朱囡囡只能自己下了马,可是她现在这个身板腿短啊,脚难以着地,朱囡囡便想着按住寿王的肩膀借下力下马,谁知手才刚伸出去,寿王便毫无征兆地抬脚往前走了。 朱囡囡手搭了个空,整个人朝下栽去,尖叫出声。 寿王听到声音,忙转过身来,下意识地伸出手将她捞了起来。 只是,手臂不上不下,正好卡在朱囡囡胸前。 画面定格了那么一瞬,寿王收手,朱囡囡也勉强站起身来。站稳后,她抱着胸口警惕地看着寿王,一脸被他占了便宜的表情。 寿王略有些不自在,但死都不能承认,便一脸嫌弃地拍了拍方才触到她胸口的手臂,转身走了。 朱囡囡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这吃亏的明明是她好不好!可是,她又不得不抬脚跟上他。 很快,她便见到了慎微之前和她说过的不觉大师。 听说不觉大师是位得道高僧,她先前在美人院礼佛时也曾听过一位信佛的美人提起过,只是她当时礼佛是为了吃供品,便没怎么留心。 今日一见,果真觉得这不觉大师名不虚传,大师年纪看起来很大了,眉须皆白,慈眉善目,望着人的目光分外祥和。 朱囡囡同他行过礼后,大师看了她一眼,和善笑道:“施主是个有福之人。” 没想到得道高僧也爱拍权贵的马屁呀,朱囡囡想道,但面上还是笑眯眯地道了谢,“借大师吉言。” 见过面后,寿王便和慎微、慎初随大师入了禅室,朱囡囡没事做,就带着慎言在寺里到处走走。 因着今日是十五,寺庙前面香客许多,同后院的寂静冷清全然不同。 朱囡囡最喜欢热闹了,在寿王府呆了半年多可把她闷坏了,今日寺庙里这般热闹,感觉就跟赶集似的,朱囡囡喜盈盈地跟着大家伙排队上香。上过香后还摇了一支签,又随善男信女们排队解签。 眼见着即将轮到她,身侧忽然冒出一个穿戴十分贵气的少女,少女一下子挡到她跟前,将手中的签往解答僧面前一丢,“诶,和尚,先帮我算一个!” 朱囡囡不乐意了,“你插队呀!” 少女瞪她一眼,“是啊,本小姐插队,又怎么了?” “我先来的,你要解签就排队去。”朱囡囡将签台上的签塞回她手中,指着身后的长龙。 “我给你银子就是了!”少女从怀中摸出了一锭十两的银子,正欲递给她时,忽而打量了她一眼。朱囡囡今日本来是打算打扮得珠光宝气出门的,可慎言说要出城,还是去长恩寺,最好低调朴素些,她便由着慎言装扮了。虽说已是往朴素了装扮,可是寿王府的穿戴又岂会差。少女注意了一下,便发现朱囡囡髻上插着一支成色极佳的羊脂白玉簪,光是这一支簪子,只怕都要八百两起了。 ——不是普通人,少女心道。 朱囡囡眼一亮,正欲伸手接过,少女却将银子收了回去,给了她身后一位布裙荆钗的妇人,道:“你去后面排吧,我跟你换个位置!” “等等!”朱囡囡忙道,“俗话说君子有成人之美,既然你着急,那我就跟你换吧!” 少女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见她手已经伸了过来,立马将银子收了回来,“你不会是想要我这十两银子吧?”难道是她看走眼了,那羊脂白玉簪是假的? “我有的是时间,可以排队!”朱囡囡拍着胸脯道,排个队也就一刻钟的时间,一刻钟能挣个十两银子,票贩子都没这么挣钱啊! “姑娘,奴家愿意跟您换!”闻言,朱囡囡身后的妇人连忙道。 朱囡囡看了她一眼,哟,这是来和她抢生意了。 可不待她说什么,少女便将银子给了妇人,自觉排到了朱囡囡身后。 十两银子就这么飞走了,朱囡囡悻悻地看了少女一眼。 签台后的和尚笑容满面,对她客气道:“这位施主要算什么?” “姻缘!”朱囡囡一扫方才的阴郁,兴奋道,“我求到的是上上签!劳烦大师给解一解!”她还有机会嫁人吗? 和尚笑盈盈接过,忽而,身后的少女凑了过来,好奇道:“你不是成亲了吗?怎么还算姻缘?”她头上梳的是妇人髻呀。 41.万般皆是命 “谁说我成亲啦?”朱囡囡扭头道。 “你头发啊!”少女指道。 朱囡囡语重心长道:“我说小姑娘, 很多事情不能光看表面, 明白不?”虽然她是少妇脸, 但她有一颗少女心呀。朱囡囡说完, 不再搭理她, 转过身去笑呵呵地问解签僧, “大师, 怎么样?” 解签僧笑道:“姑娘的姻缘已经到了,远在天边, 近在眼前。” 朱囡囡怔了怔, 惊喜地四处乱看,只是入眼的都是些歪瓜裂枣,有缺牙的, 有秃顶的, 有驼背的, 有瘸腿的, 个个让她不忍直视, 看来看去, 也只有面前的大师顺眼一点了。 朱囡囡道:“大师, 是什么意思呀?能不能说清楚一些?” “天机不可泄露。”大师神秘一笑, “下一位。” 少女一听,立即上前来将朱囡囡挤走, 将签一丢, 霸气道:“算姻缘!” 朱囡囡让她挤得差点摔倒在地, 站稳后嘟囔道:“这还要算, 肯定嫁不出去!” “你说什么!”少女耳尖听到了,上前来伸手便要扣住她肩膀,却让慎言挡了过去。 “呵,还是个练家子!”少女拍了拍手。 “干嘛?想打架呢!”朱囡囡不爽道,却见少女拍手后忽然从四面八方涌出不少侍卫来,朱囡囡忙躲到慎言身后,“有话好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看这架势,他们势单力薄打不过呀。 “怎么,我想打架不行呀?”少女双手叉腰,十分霸道。 “你们人多势众,这样欺负我们!” “那行,你来跟我单挑吧!”少女活动着拳头的关节,咯咯作响,“我好久没跟人打过架了。” “单挑就单挑,谁怕谁!不过,今日我癸水来了,不方便,这样,三日后,午时,就在此地,谁不来就是小狗!” “好啊!” 朱囡囡“哼哼”了两声,带着慎言走了。 回后院禅室的路上,慎言低声问道:“王妃,三日后您真要和那姑娘打架?” 朱囡囡搓着手嘿嘿笑道:“是不是听起来很真实的样子?”毕竟刚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面子不能落下呀。她待会儿就下山了,谁还真三日后跑过来一趟。 慎言:“……” 朱囡囡回到后院后,正好遇到了慎微。 她想起方才解签僧的话,笑盈盈问道:“慎微,你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呀?” 慎微微微一笑,“意思就是你寻找的人或物就在你面前。” 朱囡囡打量了他一眼,忽而面容变得有些娇羞起来,又问道:“慎微,你今年多大啦?” “二十有七。” “看不出来呀,保养得真好,就跟二十出头一个样,看起来和慎初差不多。” “王妃说笑了,慎初小我一轮。” 朱囡囡难得秀气地掩嘴一笑,“你还没成家吧?” “尚未。” “都这个年纪了怎么还不成家呀?身边也没个伴。” 慎微笑笑,“这些事,顺其自然就好。” 朱囡囡“哦”了一下,“像你这么年轻有为,说话做事又稳重,我感觉你将来适合找个小娇妻,小你十来岁的都登对得紧呢!”就比如她,朱囡囡满脸写着“快看我快看我!”。 慎微失笑,“王妃这是要给属下做媒?” 朱囡囡扭捏地笑了笑,她是想给自己做媒呀,“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慎微摇头笑笑,“属下见王妃也是个开明之人,便老实和您说吧。” “诶,你说。”朱囡囡连忙摆出一副耐心倾听的模样。 “我和慎独是一对。”慎微正色道。 “啥?”朱囡囡一怔。 “我们已经在一起十多年了,慎独今年三十了,我们便是为了彼此,一直都不愿娶妻。” 朱囡囡如遭雷击,同样目瞪口呆的还有她身后的慎言——这就是她哥三十岁还打光棍的根本原因?她家要绝后了? 慎微道:“我们二人自幼相识,惺惺相惜,此事连王爷也不知,还希望王妃能为我们保密。至于慎初,其实他多少都觉察到了一些,只是他一直没有挑破罢了。” 朱囡囡落下两行清泪,哭着跑开了。 慎微舒了一口气,一箭双雕,从此以后,他和慎独都安全了。 朱囡囡回到厢房,对镜而泣,却见身后的慎言也红着眼眶,“你怎么啦?”她吸着鼻子问道。 慎言哽咽了一声,“没什么。”她这辈子都没机会当姑姑了! 朱囡囡越想越伤心,抱着慎言痛哭了起来。 “怎么回事?”寿王抬脚迈了进来,大老远的就听见哭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女眷来做超度法事的。 朱囡囡正欲哭诉一番,可是一见到他身后的慎微,立刻就噎住了。这也提醒了她,她现在的身份还是寿王的王妃,唉,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呐! 朱囡囡一下子就止了哭,“咱们中午吃什么啊?” 寿王对她这么快的变脸有些莫名其妙,“斋饭。” 两人用过斋饭后,到了后山散步消食,却发现不远处有一团乌云凝聚着。 寿王微微皱眉,喃喃道:“莫非又要下雨了。” “不是吧?”朱囡囡翘首看向远处,观察了一下道,“应该是阵雨,不会有大雨的。” “你确定?” “放心吧,这一看就是阵雨啊,下过就没有了。” 事实证明,这朱囡囡就是个半吊子。 刚开始豆大的雨滴落下的时候,两人躲到亭中避雨,朱囡囡是这么说的—— 是吧,阵雨都是这样,很大一阵,一下子就过去了,跟天上撒豆子似的。 一刻钟后,雨还在下,愈下愈大,朱囡囡是这么说的—— 是吧,有时候有些阵雨会下得比较久,但待会儿就会停的,没关系,我们再等等。 一个时辰后,倾盆暴雨。 两人立在亭中央,泼进来的雨水将寿王下半身都打湿了,朱囡囡个子矮,直接湿到了腰身上。秋雨伴随着凛冽的秋风,她冻得瑟瑟发抖,连打了两个喷嚏后终于老实巴交道:“看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要不我们回去吧?” “等蓑衣到了再说。”寿王负手而立,迎着风雨道。 慎初之前取了一把伞过来,可后来看雨势过大,又回去取蓑衣了。 “我等不了了,我肚子痛!”朱囡囡蹲下,缩在他脚边,许是因为冷到了,她竟然第一次觉得小腹隐隐作痛。 寿王低头,便见她依偎在自己脚边,像个团子似的,看起来可怜兮兮的。他微微皱眉,忽而想到了什么,凝神一嗅,果然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朱囡囡扯着他的袍角,委屈巴巴道:“我癸水来了,等下要血流成河了。” 反正他也当过女人,没什么好避讳的。 “……” “我肚子真的好痛啊!”朱囡囡感觉都快蹲不稳了。 半晌,寿王往前一站,蹲下,“上来!” 要不是看这天色像是要打雷了,他才不背她。当然,他也动了那么一点点怜悯之心。 朱囡囡连忙爬上了他的背,哇,好温暖的感觉。 “打伞啊!”寿王道。 朱囡囡忙撑起了伞,寿王就这么背着她踏入了暴风雨中。 暴雨随狂风变化着方向,这会儿风从后面吹来,雨打在朱囡囡背上,朱囡囡便悄悄地将伞往后移了移。 可是不一会儿,前面又来了一阵狂风,寿王第一次体会到了冷冷的冰雨往脸上胡乱地拍的感觉,冰冷的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往下流,他沉声警告道:“做人不要这么自私。” 朱囡囡撇撇嘴,万分不舍地将雨伞往前移了移。 “挡到眼睛了。” 朱囡囡又忙将伞往上移了移,可是风太大,雨伞一下子就被吹开了,亏得朱囡囡死死拽住,雨伞才没被风吹走,但朱囡囡还是跟着寿王一起体验了一回被雨狂打脸的感觉。 情急之下,伞一直打不起来,朱囡囡只能歪着头躲到了寿王脑后。 被暴风雨狂打脸的寿王:“把伞给我撑起来!” 于是,两个撑了伞仍被淋成落汤鸡的人就这么回到了后院厢房。 朱囡囡从寿王背上下来的时候,整个人湿漉漉的像只水鬼一样,连打了三个喷嚏。因打得太用力,身上的水直往寿王身上甩。 寿王像看到瘟疫病人一样连连后退。 很快,两人各自去洗浴,又喝了姜汤,朱囡囡的姜汤里另外加了红糖。 喝完红糖姜汤后,朱囡囡躺在榻上有气无力地呻-吟着,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她娘每次来癸水都像是跟要了她半条命似的,原来是这种难以言喻的痛苦的感觉,不想叫,不想哭,不想喊,就想呻-吟出声。 寿王也洗浴过了,身上舒适而温暖,他来到榻边坐下,平和道:“本王问你个问题。” 朱囡囡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如果有一天,你被人抓住了,对方要你透露本王身上的一个秘密,你不说就对你用刑,那么你是招还是不招?” “当然是招啊……” 寿王看了一旁立着的慎微一眼,一副“你看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就连来癸水这点事都能无病呻-吟成这模样,要真出了大事她能扛住? “不过我会告诉他们,等打完雷后我再全部告诉他们,到时就看你受不受得住了。”朱囡囡幽幽道。 42.风水轮流转 朱囡囡话一落音, 窗外便响起一道惊雷。 两人面面相觑。 慎微一看, 便见原本一脸冷酷的寿王眉开眼笑了起来, 而榻上的人儿也沉下了脸, 紧接着皱起了眉, 手抚上小腹。 朱囡囡高兴得差点就跳起来了, 用力拍了拍自己结实的小腹, 活蹦乱跳道:“不痛了!一点也不痛了!”她俯下身去看着抿唇不说话的寿王,“囡囡, 你没事吗?肚子痛不痛?” “本王劝你, 不要得意忘形。”寿王隐忍道,瞧她这副小人得志的嘴脸!话说,这究竟是什么病!怎么痛起来这般难以言喻, 像是腹中子宫吊了什么重物在往下坠一般。 朱囡囡连忙敛了笑, 又忍不住转过身去背着寿王跳了几跳, 一会儿拍拍肚子, 一会儿叉开腿来扎扎马步, 只觉得浑身上下畅快得不得了。 榻上, 慎微替寿王诊脉道:“许是主子您过去这段时日吃了不少寒凉之物, 加之今日受了冻, 才会如此。主子要注意防寒,属下另开些温补之物给您服食。” 寿王闷声不说话, 想也知道他心情是如何地不爽。 朱囡囡搓着手道:“囡囡, 我去外面走走?”在榻上瘫了半天, 她好想去外面蹦跶一下。 “外面那么大的雨, 出去做什么。”寿王冷冷道。 “我出去赏雨啊!”朱囡囡笑盈盈道。 “不许去!”寿王拉住她的手,“你要留下来陪我!”他在代她受罪,她凭什么出去溜达! 朱囡囡一下子丧了气,就在这时,窗外又闪过一个惊雷。 原本垂头丧气的人立刻直起了背,榻上冷静的人也即刻皱成了苦瓜脸。 寿王甩开她的手,负手而立,“本王出去外面走走。” “外面那么大的雨,出去做什么。”朱囡囡可怜巴巴道。 “我出去赏雨。”寿王得意一笑,这就叫做风水轮流转! 朱囡囡像垂死之人一样挣扎着爬了起来,抓住寿王的衣袖,惨兮兮道,“好歹也留下来陪我啊!” “哼!”寿王甩袖,质问道,“那你刚刚有留下来陪我吗?” “有啊,你刚刚叫了,我不是留下来了吗?” 寿王刚“呵呵”了一声,窗外又是一道惊雷。 两人身子一滞,互望着对方。 榻上的寿王沉着脸道:“谁都不许出去,知道不?” 朱囡囡连忙点头。 慎微轻咳了一声,恭声道:“主子,今日惊雷如此频繁,可要请不觉大师过来看一看?” 寿王稍一寻思,立即颔首,“快去请大师过来。” 不觉大师过来后,慎微请其在一旁静坐,等待惊雷。 不久后,又是一声惊雷响起,寿王恢复了本尊,累得瘫坐在榻边上,他都快痛得喘不过气来了,他平息了下气息道:“大师,方才可能看出什么异常?” 不觉大师一双慧目在寿王和朱囡囡二人头顶上方扫过,对寿王等人道:“方才看到你与王妃二人似有魂魄出窍,可是关乎这阵子以来你们问寻之事?” “正是!”寿王拱手,忙将一打雷便会与朱囡囡换魂一事一一道来,最后道,“依大师所见,可有什么解决方法?” 不觉大师掐指一算,祥和笑道:“你二人本就是天作之合,乃命定姻缘,一切顺其自然便好。” 朱囡囡听得一脸呆滞,她和寿王?天作之合?这不觉大师不会是因为她已经成了寿王妃才这么胡诌的吧? 寿王唇角忍不住阵阵抽搐,“大师,出家人不打诳语,您刚刚是开玩笑的吗?” 不觉大师笑笑,“当中许有波折。但不经历风雨,如何能见彩虹。”不觉大师起了身,“老衲该去上晚课了,就不打扰施主了。” “大师,”寿王忙跟上去,“真的没有办法,让我们两个不要再换来换去吗?” 不觉大师思虑片刻,道:“你们二人,一个纯阳,一个纯阴。若能阴阳调和,平衡住了,兴许能够稳定下来。其余的,一切随缘,切莫强求,以免适得其反,劳燕分飞。”不觉大师缓缓施了一佛礼,“老衲告辞了。” 寿王立在原地,思索着不觉大师之语。 朱囡囡皱着眉,她也听到了,但是……劳燕分飞,用在他们身上不合适吧?她觉得她和寿王应该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个还差不多! 见慎微同样一脸凝重,朱囡囡道:“慎微,刚才大师说‘阴阳调和’是什么意思呀?” 慎微笑笑,“您二位的体质一个纯阴,一个纯阳,大意就是让您二人的身子调养好,是为‘阴阳调和’。” 朱囡囡似懂非懂,还没来得及再问些什么,慎微便让寿王叫出去了。 二人到了隔壁厢房。 寿王道:“你说,不觉大师说的‘阴阳调和’是什么意思?” 慎微犹豫片刻,低声道:“‘阴阳调和’,当是与‘采阴补阳’或‘采阳补阴’之意相同。” 寿王先前便猜到了大半,如今慎微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寿王脸色便有些不好看,要让他跟朱囡囡?嗯? “还有旁的办法吗?” “这个……”慎微为难道,“阴阳调和恐怕只能如此。不过,主子可曾发现,每次雷惊之时,您和王妃都离得很近。在初次换魂时,您二人也是同在寿王府,更是同时遭受雷击。” “你的意思是?” “让您二人再遭受一次雷击,此举有生命之忧,不可行。属下想,如果您二人分隔两地呢?只有其中一人看到惊雷,另一人在晴天朗月之下,届时可还会换魂?” 寿王摸索着下巴,正欲答话,又是一道惊雷。 朱囡囡一下子瘫到了慎微身上,有气无力道:“慎微我痛死了啊……” 寿王的身子还是挺沉的,慎微勉强撑扶住,“王爷,您先坐下来休息一下。” “慎微你快想个办法啊,我不想换回去了……”朱囡囡痛苦地捂住耳朵,“有什么办法能不再打雷吗?再换回去我真的要痛死了!” 慎微扶她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坐下,道:“王爷,属下过去看看主子。” 朱囡囡叹了口气,“你去吧。”慎微一走,她立刻展开四肢瘫在了椅上,真希望时间静止在这一刻。 老天兴许是偏心朱囡囡的,静待了一会儿,雨停了,还出现了霓虹。 朱囡囡心满意足地在庭院中赏了一会霓虹,见慎初端着一碗热乎乎的红糖水过来了,她连忙殷勤地接过,入了厢房,她立即摆出一脸沉痛的表情,“囡囡,我来看你了。” 43.看上 因着癸水的缘故, 寿王在长恩寺待了三天。三天后, 癸水终于净了, 一行人也就准备起程回寿王府了。 刚出长恩寺门口, 朱囡囡便见一群人涌了过来, 为首的有点眼熟, 朱囡囡定睛一看, 这不正是三日前的那个少女吗!她还带了一群人来!气势汹汹! 朱囡囡当场就怂了,连忙转身就走, “那个, 我落了点东西在厢房,慎初你陪我回去取一下啊。”说罢快步离开。 寿王有些莫名其妙,却也没说什么, 可还没下长恩寺的台阶呢, 便见一个红衣少女朝他走来, 用手上的长鞭指着他, 趾高气扬道:“呵, 我还以为你不敢来了呢!倒还有几分胆色!”又同身后一位蓝衣少年道, “哥哥, 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女孩子, 等下你看我怎么把她给打得落花流水!” 寿王微微皱眉,慎微忙上前客气道:“这位姑娘是否认错人了?” “认错人?呵, 你化成灰我都认识你!我跟你说, 你这妹子, 三日前在解签台解姻缘签, 她解她的,我解我的,她自己求了个好姻缘,转头却说我嫁不出去!她说要单挑,又说癸水来了,让我等她三日,不就是今天了!那就放马过来吧!”少女说着将长鞭丢给她身后的少年,之后便赤手空拳地上前来。 慎微正欲拦她,却让少年伸手挡住,少年生得一张娃娃脸,浓眉大眼,这会儿笑盈盈道:“姑娘家打打闹闹,咱们这些做兄长的插手不好吧?这位公子请放心,我家妹子是有分寸的。” 少年话落音,便听见自己妹子惨叫一声,转头一看,嗯,自家妹子正被人家姑娘一脚踩着膝窝,一手按着肩膀,跪在地上呢。 慎微礼貌道:“在下是怕我家主子没分寸,伤了你家妹子。” 少年忙过去帮忙,可还没与人家姑娘过上几招,胸口被挨了结结实实的一脚,被踢得连连后退,幸好被身后侍卫扶住,不然只怕不知得摔成什么样了。 少年站稳后,其身后的侍卫斥道:“放肆!你可知我家少爷是何人!” 寿王拍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慢条斯理道:“报上名来。” 侍卫正欲说话,少年抬手制止,“算了,是我们技不如人。”他上前去,扶起自己的妹妹,无奈道,“你看看,谁把谁打得个落花流水?这回丢人现眼了吧?”还连带着他一起丢人现眼。 少女哭丧着脸。 少年打量着寿王,只见眼前的少女年长妹妹一两岁,小圆脸大眼睛,模样生得十分讨喜,只是这会儿冷着一张脸,看起来有些凶。也是,他们是来找她打架的,总不能还要求人家笑脸相迎。 少年笑笑,朝她拱手行了一礼,“姑娘,舍妹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寿王今日如往常般穿着一身深蓝色的襦裙,脑后束着高发,并无盘起,在外人眼中看来,不像是已经成婚的女子,加之少年听妹妹说她昨日还在算姻缘签,便自然而然地以为她尚未出阁。 寿王只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便带着慎微走了。 “气死我了!”少女气得直跺脚,“我就知道他们平时陪我练武都是在敷衍我!哥哥,这样,我们把她给抓来,以后让她陪我们练武,怎么样?” 少年盯着寿王离去的背影看,眼中似十分欣赏,听了妹妹这话,笑道:“可以。但是,我觉得她兴许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你没看她到身边那个手下?” 那么一个通身气派的人,竟然还称她为主子,想来此女身份不一般,不会是……皇家人吧?若是这样,便有些棘手了。 少女回想了一下,“是哦!”不过,少女又突然想了起来,“但是,她很爱钱,还打我十两银子的主意!这有点奇怪啊!”不过区区十两银子。 “贪财?”少年转念一想,若是这样,那这少女倒有可能是京城里的富商之女了,手下想来也是她高薪聘来的。 少年便对手下吩咐道,“你们去查查方才那姑娘的来历。” “是。”手下应下后离去。 少年唇角弯弯,看着方才寿王离去的方向,心道:这个姑娘还挺特别的。 这姑娘模样长得十分可爱,正是他喜欢的类型,可是,他又觉得这种可爱的姑娘性格会有些粘人,像是美中不足。不过,倘若她是他方才所看到的那种冷傲又独立的性格,简直就是完美! “走走走,哥哥,我带你去求个姻缘签!”少女很快忘记了方才的不快,拉着他往长恩寺里面走,谁知迎面便碰上了王爷身的朱囡囡。 朱囡囡这边,方才走开后,才猛然记起自己已经和寿王换了身体了,那少女是认不出她来的。 朱囡囡刚想折回去,却看到少女在找寿王的麻烦,她一时心虚,生怕寿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找她算账,便躲着不敢出来。 直到寿王解决完这兄妹二人走了,她还在纠结要不要出去,纠结来纠结去,终于鼓起勇气大步出去了,谁知正好迎面碰上少女一行人。 少女看到她,眼前一亮,就这么怔怔地盯着她。 朱囡囡被她看得心中发寒,这人什么眼神啊,难道是认出她来了?比不觉大师还厉害? 朱囡囡目不斜视,装作没看到她,与她擦肩而过,谁知少女却拉住了她的袖子,急急唤了一声,“诶!” 朱囡囡心中咆哮:怎么可能!不会被认出来了吧!难道真如她所说,她化成灰她都认得出来了? 淡定,淡定。朱囡囡学着寿王平日的模样,轻轻甩了甩袖,回过头来,一脸冷淡道:“怎么?” 少女看着他,一双桃花眼似有星星闪烁,又忍不住娇羞地低下头来,小声道:“你、你叫什么名字呀?府上是何处?” 朱囡囡怔了怔,这模样,不会是看上寿王这个皮囊了吧?这、这……搞笑啊!朱囡囡吓得连忙走了。 不过,寿王确实生得很好看,朱囡囡摸了摸自己的脸,有时候她都忍不住对镜陶醉。 朱囡囡走后,少年拉住少女,“妹妹,你是什么情况?看上人家了?”一点姑娘家的矜持都没有,竟然追着人家问人家府上何处,不过,妹妹平日虽然刁蛮任性,却也是头一回这般失态,难道真是一见钟情了? “哥哥,他长得真好看!”少女娇羞道,她从未见过一个这么好看的男子。 “有我好看吗?”少年不满道。 “那还用说,肯定有啊!”少女捧脸道,刚刚他那么一转过头来,一脸冷淡,整个人像是闪着光一般。她问了他话之后,他好像又有点不知所措,不好意思地走了。这性格真可爱! 44.嘴巴嘟嘟 兄妹俩都派了人分别去打探寿王和朱囡囡的来历, 还未等到属下回报, 两人下午又受召入了宫, 于晚宴上见到了寿王和朱囡囡。 太后娘娘笑盈盈地朝他们招手, “止儿, 圆圆, 快来见过你们的七皇叔和七皇婶。” 兄妹俩人面面相觑后, 笑得比哭还难看,心情复杂地朝寿王和朱囡囡二人行了晚辈礼。 朱囡囡淡定地抬了抬手, “不必多礼。” 兄妹二人的身份, 入宫前慎微已经告知了她,这二人正是二皇叔逐鹿王的孩子——逐鹿世子王止和青玉郡主王圆圆。 兄妹二人也是三日前才回到京城,二人自幼随逐鹿王住在封地逐鹿, 上次回京都是十年前的事了。 皇后娘娘笑道:“圆圆, 你七皇婶才大你两岁, 你既然回了京, 有空便去寿王府坐坐, 陪你七皇婶说说话。” 王圆圆面色有些难看, 勉强地应道:“是。” 皇后娘娘见兄妹二人神色不对, 不由得问道:“这是怎么了?” “这个……”王止犹豫片刻, 老实回道,“皇后娘娘莫见怪, 前几日圆圆曾去过长恩寺, 与七皇婶有过数面之缘, 只是当时不知七皇婶的身份, 多有得罪了,还望七皇婶见谅。”王止说着,同寿王行了一礼。 “无碍,”寿王淡淡道,“不打不相识。” 不打不相识?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敢情还打架了? 兄妹俩在众多长辈们的面前不敢造次,齐齐缩着脖子。 朱囡囡忙挥了挥手,道:“没什么,不过是些小事罢了。” 这之后,兄妹二人不敢多待,寻了借口便出宫了。 出宫的路上,王圆圆拉着兄长的袖子,苦着脸道:“哥哥,你可一定要替我保密啊!” 要是让人知道她一来京城就眼瘸地看上了七皇叔,可要让人笑掉大牙了。 “明白的,明白的。”王止拍拍她的肩膀,还好他在七皇婶面前没有失态,现在想起都觉得心有余悸。 今日身份一挑明,兄妹俩齐齐死了心,不敢再有任何非分之想。 只是苦了兄妹二人,本是活泼爱玩的性子,来不容易回了趟京城,经此事一吓,都不怎么敢出门玩了。 此事对寿王和朱囡囡来说,不过一个小插曲罢了。 自长恩寺回来后,寿王和慎微等人便商量着如何利用距离来让两人在打雷时不再换魂。最后他们决定测试一下:将朱囡囡留在王府中,寿王则以云游为由离开京城,慢慢地与朱囡囡拉开距离,看能否起到作用。 只不过,这个计划若要实施,还得经过太后娘娘的同意。寿王因自幼体弱多病,这些年来一直不曾离开过京城,如今突然要远游,怕是儿行千里母担忧。 等了小半个月,天气渐寒,也没有要下雨的迹象,寿王终于按捺不住,让朱囡囡入了宫。不知是朱囡囡口才的缘故,还是太后娘娘爱子心切,最后的结果就是朱囡囡无功而返。 其实太后娘娘也同意了,但有一个条件,就是——让寿王妃先生个皇孙给她抱。 慎微分析道:“此处有诈,王妃若真怀有身孕,只怕主子就走不了了。” “是啊,”慎初道,“等小主子生下,主子就更走不了。”小主子?慎初想了想,好像很可爱的样子! 朱囡囡不由自主地瞄着寿王的小腹,开始歪头想像寿王肚子大起来的样子。 寿王觉察到她的视线,冷下脸来盯着她,“收起你的眼睛,不然我拿个勺子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让他怀孕,做梦!就算是假装孕妇也不成! 朱囡囡连忙收回了眼。 朱囡囡觉得呀,这寿王一旦变成女儿身,脾气就跟着变得很差,跟她以前家里隔壁院那个四十多岁癸水停了的大娘一个样,一句话,一个眼神都能让他炸起来。话说,她有点怀念寿王变回自己时的模样了,虽然凶巴巴的,但是属于看见她吃东西只会骂两句却不会收掉她食物的那种。而现在么,呵呵,他就是看不得她好! 这边,寿王觉得朱囡囡今日失败的原因主要是因为朱囡囡不了解他母后性情的缘故,她在说话的时候没有说到重点,导致无法说服他母后。 他决定,等哪日两人再换回来的时候,他亲自入宫去和母后说去,到时十之八-九能成。 而在这期间,两人只能如常,一起吃饭洗澡睡觉。 今日,两人泡着温泉,寿王看了朱囡囡半晌,忽然问道:“你会凫水不?” 这小半年来二人朝夕相处,同寝共食,他的言行举止她都模仿得有□□成像了,骑马也会了,武功招式耍两下也能吓唬到门外汉,就看她还有什么不懂的不,比如说——凫水。 朱囡囡想了想,“小时候我爹带我游过水,现在不知道会不会了。” 寿王想也不想便道:“试试。” “啊?” 寿王起身,从对面走了过来,“游一下,我看看。” 两人经常一起泡澡睡觉,如今看见对方的裸-体都麻木了,毕竟那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身体,有时两人还宁愿眼睁睁地看着对方,也不会低头看自己。 朱囡囡犹豫片刻,“好吧,但先说好,我不会换气的啊,要是有什么不对劲你记得拉我起来。” “知道。”寿王白了她一眼,这还用说么,她淹死了算他的啊。 于是,朱囡囡深呼吸了一口气,一头栽入了池中。 然后,寿王便见自己像只落水狗一样在水中拼命地挣扎了起来,手脚并用,极不协调,刨来刨去都在原地,屁股还撅得老高。 刨了一会儿,朱囡囡感觉胸腔里没气了,想浮出水面,可脚怎么也着不到地,她连忙拍水示意寿王拉她起来,可是她挣扎的模样跟刨水并无两样,寿王并无意识到,毕竟在他印象中,自己的身体憋气还能憋多好一会儿。 眼见即将呛水,朱囡囡想起幼时她爹教她的,连忙双手猛地一拍水面,借助水的浮力让自己浮出了水面,一浮出水面,脚也触到了地面。 朱囡囡站稳后,抹了把脸,便见寿王满脸是水,面无表情地盯着她。难道,是她刚刚拍水时溅到的? 朱囡囡不敢问这水是不是她弄到的,只弱弱问了一句,“我游得怎么样?” 半晌,寿王终于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你这叫会游?嗯?” “我……我小时候好像游过的,能从河这边游到对岸。”朱囡囡指了一下,话说,她刚刚好像没游走?怎么还在池边? “那河多宽?有这池子宽不?” “有……”朱囡囡回想着,张开了双臂,“有这么宽的。”就寿王手臂展开来这么宽,但当时她还是个孩子,对她来说已经很大了! “……”寿王无语了。 “我真的会游一点的,我还会浮水,这是个绝技来着,我表演给你看。”朱囡囡说着,立刻深呼吸了一口气,脸朝下埋入水中,收起身子,将双膝紧紧抱在胸前,不一会儿,因着胸腔里满是空气,她整个人都浮了起来,背部露出水面,整个人随着池水的波浪微微摇晃着。 她在水中缓缓地睁开了眼,周围水波涌动,她感觉很宁静,水下的一切像是变慢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刚刚深呼吸时吸的气比较多,她感觉自己在水下憋了好久好久的气,久到给她一种漫长的感觉。在她终于憋不住气了的时候,她才松开自己浮出了水面,却见原本站在她身边的寿王整个人呈大字形打开,脸朝下飘浮在水面上! 朱囡囡幼时曾不小心在河边看到过河里有一具被溺死的尸体,当时就是这样的情形,尸体飘浮在水面上,脸朝下。 朱囡囡当即吓得脸上惨白,下意识就冲过去将寿王捞了起来,飞身上岸,她将寿王放下后急急地摇晃着他,猛拍他的脸,“你醒醒啊!”朱囡囡急得都快哭了!她的肉身啊!她不想一辈子当个男人啊! 寿王不满,这么大力拍他的脸,要死啊!寿王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正欲抬脚踢她下水,谁料朱囡囡忽然一手抬起他的下巴,一手捏住他的鼻子,俯身吻住他的唇为他渡气。 寿王瞪大了眼,还未反应过来,胸腔中便被灌入了一大口空气,他条件反射地直起了身,趴在地上吐出一大口气来。 寿王正喘着气,又被朱囡囡一把从身后抱起,“快快快!把水吐出来!把水吐出来就没事了!”朱囡囡双手握拳抵住他的腹部,重重地按压着。 “放、放手!”寿王一把扳开她的手,勾住她的脚使了巧劲将她放倒,朱囡囡直接被他扣在了地上,同时寿王也趴在了朱囡囡结实的胸膛上。寿王感觉硬梆梆的,不怎么舒服,但肌肤接触又有点光滑,嗯,两个人都光溜溜的,就这么抱在了一起。 朱囡囡被他这一摔摔得整个人都有些懵,她眨了眨眼,望着头顶的漫天繁星,慢慢的,胸前有温暖柔软的感受传来。 软香温玉在怀,朱囡囡竟觉得丹田处一热,这是一种陌生而熟悉的感觉,上次这种感觉来了之后,她醒来时就发现寿王已经破掉了童子身。 朱囡囡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喉结一动。 45.啾啾 寿王从她身上爬了起来, 却不慎瞄到了已经崛起的某物, 他难以置信地瞪着她, 下意识抱住自己, 怒斥道:“你这个禽兽!” “我我我……”朱囡囡委屈地捂住他的小兄弟, 不知道如何解释是好。 她也觉得自己真是个禽兽啊! 晚上, 寿王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恶梦, 梦见了朱囡囡对他霸王硬上弓。梦中,朱囡囡明明是女儿身, 腿间却长着某物, 耻辱的是,身为男儿身的他居然被她按住……强行捅了!醒来后,梦中的惨痛历历在目, 令他难以忘怀。 于是这日, 寿王瞪了朱囡囡一天, 从早瞪到晚。只要朱囡囡一开口解释, 他就凶她, 让她闭嘴! 晚上的时候, 天气阴沉了下来, 似要有雨。 寿王满心期待, 一宿没睡,结果等到了天亮, 一夜无雨。 朱囡囡早晨醒来, 便见寿王眼下发青, 哀怨地盯着她。 朱囡囡揉了揉惺忪的双眼, 回想着昨晚睡觉时没滚到他那儿去吧?还是他还在为前天映月池的事生气?这人真记仇! 心中虽然抱怨着,但面上朱囡囡还是讨好地同他打了个招呼,“囡囡,早啊……” “哼!”寿王抱着被子转过身去,准备补觉了。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响起一声闷雷。 雷声过后,正欲起床的朱囡囡便发现自己躺在床边,双手抱着被子,上下眼皮直打架,人困得不行了。 朱囡囡转过身来,幽怨地看着床上一脸惊喜的寿王,抱怨道:“王爷,昨晚你就不能好好睡一觉啊!” 寿王仰天大笑,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恢复男儿本尊了!他要洗刷掉梦中的耻辱!这朱囡囡在梦中竟敢那般羞辱他! 对于即将到来的危险,朱囡囡毫无意识,这会儿她呵欠连连,爬了起来,她肚子饿了,准备吃点东西再睡。 可屁股还没离开床,身后的寿王便朝她扑了过来,将她按压在了床上,露出邪恶的笑。 朱囡囡吓了一跳,连忙推他,“王爷你干嘛?冷静!冷静啊!” 好吧,她刚刚醒来的时候确实发现了寿王身体的变化,可这完全不是她能控制的啊,她生怕让寿王发现,再被他骂禽兽,便夹着双腿装作没事发生,可刚刚她和寿王换回了身体,那么现在寿王是觉察到并且兽性大发了? 朱囡囡想挣扎,但整个身子都被他制住,动弹不得。 朱囡囡欲哭无泪,只能朝外喊道:“救命啊!” “闭嘴!”寿王斥了一声,生怕她引来外间的慎言,下意识便低头封住了她的唇,重重的。 画面突然定格,两人一动不动,大眼瞪小眼。 然而外间,慎言已经听到声响了,她在屏风外探头一看,便透过隐约的帷幔见到王爷压在王妃身上,王爷正亲吻着王妃,看样子,王妃双手似乎还让王爷制住了,扣在脑袋两边。 啧啧啧,这大清早的就……嗯?王妃还喊“救命”?慎言不由得联想往王妃昔日的主动与奔放,神色略有微妙,王妃还真会玩,喜欢玩这种。 床内,寿王缓缓抬起头来,先发制人,凶巴巴道:“叫什么叫!” 害得他亲了她。他不过是因为腾不出手来捂住她的嘴,才情急之下才低了个头不小心亲到她面巾…… 唔,兴许有几分故意的成分在里头,谁让她前晚亲了他,他亲回来只能算扯平。 可是,因着朱囡囡的挣扎,他似乎也起了几分欲望。他是双腿夹着朱囡囡的腿制着她的,正好某物抵在她腿间…… 朱囡囡也觉察到了某种变化,心情格外复杂。话说,这东西,还是挺能变的。 她虽然看过某些杂书,还配有插画,但那些插画其实就跟鬼画符一样,她长大后看了很多遍,才发现上面的人没穿衣服,可谓要多抽象就有多抽象。是以,更具体一些的动作,她其实根本不懂,全靠脑补。朱囡囡寻思着,有机会要找点更深入的来了解一下。 朱囡囡被寿王紧紧压制着,又不敢乱动,这会儿胡思乱想了一下,倦意袭来,一闭眼就睡着了。 寿王轻轻唤了她一声,“喂。” 回应他的只有绵长而平稳的呼吸声。 是真的睡着了。 这都能睡着,真的是…… 寿王像是有些丧气,又觉得心情复杂,他怔怔地看着她。 其实她的眉眼,勉强也还算过得去吧。柳眉弯弯,眼睛又大又圆,也很明亮。而嘴巴,小小的,吃东西倒能张得很大。 寿王目光落在她唇上,刚刚亲了一下,好像挺软的,还有点香。 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唇,轻轻地低下了头,覆了上去。 很软,温热温热的,他鼻间充盈着她的香气。可是很奇怪,他变成她的时候,偷偷闻过几次,都闻不到这股香气。 寿王喉结一动,竟觉得有些难以自控起来,他连忙起了身,去了净室。 寿王坐在浴凳上,中裤褪到了脚腕处。 说实话,他还未曾感受过。但朱囡囡却是感受过的,也不知当时是个什么情况?她感觉如何? 寿王犹豫了片刻,手覆了上去,嗯,这个大小,她应该还满意的吧?她是否也这么握过?就这么一上一下?寿王遐思了起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另一只空闲的手紧紧扣住了凳边,他脑海中浮现起朱囡囡的脸,还有她晚上睡着后滚过来时那具香软的身体…… 朱囡囡睡到下午才醒来,醒来后,总觉得寿王有些怪怪的。 寿王昨天瞪了她一天,可今天她醒来后,他一眼都没看她,一直冷着脸,感觉还有点回避她。 这会儿,两人正在榻上看书,朱囡囡放下书,忍不住凑了过去,“王爷,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啊?”她上次也是这样,做了对不起他的事然后就心虚得不敢看他。 寿王缓缓将书放下,终于抬眸看了她一眼,与她有了眼神的接触,他一脸冷淡道:“比如?” “比如?”朱囡囡望着窗外想了想,“比如,偷了我的钱,弄坏了我的衣裳首饰……” “你就这点出息?”寿王打断她的话,“以后,每个月给你一万两开销,去找慎初拿。”寿王说完,自顾看书。 “你说啥?”朱囡囡目瞪口呆。 寿王懒懒看了她一眼,便见她不止瞪着眼,连嘴巴都惊讶得微张,看起来呆呆傻傻,倒有几分可爱。 他收回了眼,“爱要不要。” 朱囡囡缩着脖子,如果说每个月一千两,她或许还会欣喜若狂,可是每个月一万两啊!这银子也太多了吧!一年就是十二万两!十二万两白银啊!这多到她都害怕了!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寿王不会是做了什么极度、严重对不起她的事吧? 寿王见她没反应,放下了手中的书本,又借着喝茶的功夫悄悄打量着她。这丫头,在想什么呢?难道是感动得想以身相许?好吧,其实他也可以考虑考虑的,这身段还成。 “王爷!”朱囡囡忽然痛苦地喊道,“你不会是破了我的身子了吧!” “噗!”寿王一口茶水喷了她一脸。 朱囡囡匆匆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急得揪着他衣领道:“是不是?你说话啊!”上次她也是这样,不小心破了他的身子后一直心怀愧疚,一个劲儿地想补偿他。 寿王不喜被她这般揪住,扣住她的手将她拉了起来,将她圈在自己怀中,半真半假道:“有没有破,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朱囡囡一听他这话,身子一僵,连忙要起来,寿王却将她箍在怀中箍得紧紧的,她就这么坐在他大腿上。 不一会儿,她便感觉屁股下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地顶了起来。 朱囡囡觉得有些神奇,眼珠子左右转了转,还能这样伸缩自如?她寻思着,下次要不她也这么玩一玩? “怎么?”寿王气息轻轻喷洒在她耳边,“要不要?”他话落音,喉结跟着一动。 他年近弱冠,也是该经人事的时候了。寿王仔细思虑了一下,两人同床共枕了这么久,彼此的身体也都看过了,也算是熟人……他感觉比较能下得了手? 朱囡囡登时如坐针毡。 46.杀人灭口 朱囡囡讪笑道:“王爷, 你、你说笑了。” “怎么?害怕了?”寿王一把将她按压在榻上, 身子覆了上去, 抬手欲摸她的脸。 朱囡囡下意识伸手一挡, 竟不小心与他十指交叉。 二人四目相对, 没有说话。 半晌, 朱囡囡开口打破了寂静, “王爷,你手心好多汗啊……” 寿王微微抿唇, 淡淡道:“自从练成神功, 阴体转阳体,动不动就出汗。” “没有吧?”朱囡囡道,“我平时都不出汗啊, 而且现在都腊月了。” 朱囡囡伸出手指抠了抠他掌心的汗。 寿王含糊道了一句, “屋里地龙热。” 他掌心被她挠得发痒, 干脆将她手握住了, 低头欲亲吻她的唇。 朱囡囡头一歪避了过去, 瞪着眼道:“王爷, 你要干嘛?” 寿王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板着脸道:“亲一口。” “为、为什么?” 寿王皱皱眉, 亲一下就亲一下,哪来那么多废话?他一把捏住她的下巴, 低头便亲了下去。 朱囡囡被他亲了个结结实实, 紧紧地抿着唇, 心中郁闷, 寿王亲她做什么?这个,他想要她和想亲她,是两种不同的性质呀。 他想要她,是发泄心中的兽性,哦不对,是人之初性本色的本性。可是亲她?这不是对喜欢的人才会做的事吗?按照她以往看过的那些话本,邪魅冷傲的王爷们宠幸那些炮灰女配们都会避过亲她们的嘴巴,只有碰上命定的女主后才会亲女主。 话说寿王该不会是……喜欢她吧? 寿王在她唇上啄了几下,许是觉得这姿势不大舒服,他起身将她打横抱了起来,道:“我们到床上去?” 朱囡囡嘴角一抽,玩笑道:“王爷,你不会是喜欢我吧?” 刚将她抱起的寿王身子一僵,木着脸道:“胡说什么?”他声音小了下来,“你喜欢我我都不会喜欢你。”像是口是心非。 可是,你要是喜欢我了,我就考虑考虑下喜欢你吧。他心道。 朱囡囡“哦”了一声,“那你干嘛要亲我啊?”朱囡囡摸了摸自己的唇,好像……也没什么感觉,毕竟他的身体她也很熟悉了啊,他亲她就感觉就跟左手摸右手一样。 “关你什么事。”寿王目不斜视,一本正经地抱着她往拨步床去了。 “王爷!”朱囡囡揪住他的衣领,“你不会来真的吧?”他一定是在故意吓唬她的对不对! “闭嘴!”寿王将她放到床上,“你再说话我就拿足衣塞住你的嘴巴。” 朱囡囡连忙紧紧地捂住了嘴巴。 见她终于安静了,寿王覆了上去,压在了她身上。 朱囡囡瞪大了眼看他,满眼无辜。 寿王有些回避她的眼神,垂眸了片刻,拿过一旁的枕巾,盖住了她的眼。因着枕巾大,直接盖住了她整张脸。 她这样看着他,弄得他好紧张,手心都湿了,他悄悄地在衣服上擦了擦。 “王爷,我还没死呢。”朱囡囡小小声道,枕巾下的嘴巴一张一合的,只有死人才盖着脸啊。 话说!朱囡囡忽然想到一个可怕的念头——寿王不会是准备杀人灭口了吧?因为他们两个已经换回了身体!他今日这般反常,便是有意扰乱她的思绪,然后趁她不备…… “王爷!”朱囡囡惨叫了一声,一把扯掉了脸上的枕巾,惊恐地看着他。 正欲伸手解她衣带的寿王本就紧张,忽然被她尖叫吓了一大跳,枕巾一扯开,她又是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怪吓人的。 “干嘛!”寿王斥道,这样会吓死人的。 “王爷,你饶了我吧!”朱囡囡扯着他衣襟,可怜巴巴道。 “饶了你?”寿王微微皱眉,她就真的这么不情愿?“如果说,本王不饶呢?” “那我就、那我就……” “就什么?” 朱囡囡忽然扯开嗓子,咆哮道:“慎微!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 朱囡囡这一声喊,寿王都看见她喉咙了,连忙捂住她嘴巴,“你叫什么!”堂堂一个王爷,连自己的王妃都碰不了,这要是传出去得多丢人! 第一个冲进来的是慎独,然后是慎微和慎初,纷纷关切道:“主子,发生何事?” 原来,这会儿几人还不知道今晨二人已经换回身子一事,只当喊“救命”的是寿王,于是分外紧张。 寿王忙从朱囡囡身上下来,淡定道:“无事。王妃在练嗓子。” “慎微,你要救我啊!”朱囡囡连滚带爬跑了过来,紧紧地抱住慎微。 这亲密的动作,看得寿王眸色一深。 慎微冷静地推开了朱囡囡,挽住了慎独的手臂,明明跟慎独差不多高的个子,这会儿却生硬地歪着头依偎在慎独肩上,“王妃,冷静,慢慢说。” 寿王眸色更深,目光在慎微和慎独二人脸上看来看去,一脸深邃,继而陷入了沉思中。 朱囡囡抱住慎微大腿,痛哭道:“王爷要杀我灭口!他要杀我灭口!他要掐死我啊!” 慎微面上保持着微笑,同时使劲抽回自己的大腿,“王妃,请先松手。” “你胡说什么。”寿王坐在床边,冷冷道,要胡扯也不是这样的吧。 朱囡囡声泪俱下,指着寿王道:“他刚刚把我骗到床上,拿白巾盖住我的脸,然后就想掐死我!他还说要用足衣塞住我嘴巴!”这样她就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王爷,您看这?”慎微一脸为难,同时还得分神拔回自己的大腿,“王妃请放手,我求您了!”慎微说着,狠狠瞪了在一旁幸灾乐祸的慎初一眼。 慎初连忙敛了笑,上前来语重心长地劝慰道:“王妃,快放手吧,慎独很爱吃醋的。” 慎独很配合地做出了一个“凶巴巴”的表情出来。他跟慎微现在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三思轩里没几个正常的男人了,他怕王妃会饥不择食到他身上来,还是防范于未然的好。 慎独平日里教朱囡囡习武,朱囡囡本就怕他,这会儿被他一瞪连忙松手,却转而抱住了慎初,“慎初,你对我最好了,你一定要保护我啊!” 寿王微微皱眉。慎初对她最好吗? 慎初脸都绿了。话说王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敏感起来了! 慎初下意识就想抽回自己的腿,奈何朱囡囡怕死,死命抱住他不肯松手。 慎初只能拼命朝慎微使眼色。 慎微唇语道:“没事,你还是个孩子。”又意有所指地瞄了一眼他的下三路。 慎初欲哭无泪,他年纪虽小,可也只小王妃一岁啊,又比她高一个头。最重要的是,王爷知道他是带把的啊! “啊!头好晕!”慎初急中生智,立马就一头栽倒在了地上,不醒人事。 “慎初!”朱囡囡吓了一大跳。 慎微眉一挑,这小子对自己可真狠,倒头就往地上栽,看来求生欲真的很强啊! 47.男人的尊严 慎微将慎初搬上榻, 诊过脉后一本正经道:“无碍, 许是方才赶过来跑得急, 加之还未用早膳, 才会突然昏厥, 歇一会儿便没事了。” “那就好。”朱囡囡松了一口气, 她还以为是她刚刚抱慎初大腿抱太紧把他给勒晕了。 朱囡囡瞧了凶巴巴的寿王一眼, 又躲到了慎微身后。 慎微现在特别害怕被朱囡囡突然从背后抱住的感觉,连忙上前几步, 硬是站在慎独身前, 脚后跟踩着慎独的前脚掌不让他离开,后背几乎都快贴上慎独的前胸了。 朱囡囡微微歪头,原来他们两个是这样的关系啊。 她一直以为慎微是……没想到他竟然是! 慎微恭敬问寿王道:“主子, 这当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寿王瞄了又是缩头缩脑、又是探头探脑的朱囡囡一眼, 没好气道:“是她自己胡思乱想罢了。”他哪里是想杀她, 他明明是想……上她! 慎微颔首, 表示理解并且信任, 转过头来对朱囡囡冷静道:“王妃, 误会一场。” “不是啊, 他当着你的面是一回事, 当着我的面又是一回事了。刚才我求他饶了我,他还说‘我要是不饶呢’?”朱囡囡连连摆手, “不行不行, 这里呆不下去了, 我想回老家啊!要不你们就放我走吧!” “王妃, ”慎微语重心长道,“若主子真想杀您,我们几个谁都拦不住,莫说三思轩,您就连这间屋子都逃不出半步。况且,如果主子真想杀您,又何必为多福伯和多福伯夫人请封呢?主子不仅给了您正妃的名分,还让您与他同食同寝,共享映月池,还教您骑马,带您外出散心……主子待您这般好,王妃当惜福才是。” 朱囡囡听得怔怔的,寿王对她很好?好吗?朱囡囡一时间也有些迷糊了。可是,寿王对她好,不是因为两人互换了身体的缘故吗?他对她好就等同于对他自己好呀。 寿王听到慎微这番话,心中倒是舒坦了不少。慎微不说他都不知道,自己原来对朱囡囡这么好。 榻上挺尸的慎初听得嘴角一抽,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慎微这张巧嘴真会拍马屁! “王妃,您想想,”慎微一脸诚恳道,“您住进三思轩以来,可有什么不痛快的事?” 朱囡囡认真想了想,她来到这儿后,吃穿不愁,只在换魂到寿王身上的时候需要每日练功、学习,不过恢复到本身后便又是自由自在,好吃好睡了,唯一不好的就是…… 朱囡囡惆怅道:“我好久没见我爹娘他们了,也不能像以前一样出去逛街……”说白了,就是没自由。 “去见,去逛。”寿王发话道。 “真的?”朱囡囡难以置信。 “去不去?” “去去去!”朱囡囡生怕寿王反悔,连忙拔腿就跑。 朱囡囡走后,寿王沉思了片刻,问几人道:“你们觉得,本王对她好吗?” “好,非常好!”慎微不假思索道。 “主子对王妃可是好得不得了呀。”榻上的慎初翻身而起。 寿王看了他一眼,眸色深深,“可是刚才她说,慎初你对她最好?” 慎初心中“咯噔”一下,只觉得欲哭无泪。 慎微忍不住偷笑。 “不是啊,”慎初忽然手指着慎微,言之凿凿道,“我记得以前王妃说过慎微对她最好了,王爷您还记得吗?就是王妃跑出府去的那天。” 慎微敛了笑,看向了慎初,一个眼神过去——真的要这样互相伤害吗? 寿王看向了慎微,又看看慎独,意味深长道:“你们两个,瞒得可真深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噗!”这回轮到慎初发笑了,他还在一旁添油加醋地调侃道,“主子,也是前不久的事,他们两人才刚在一起没多久。” 慎微慎独二人木着脸,对此不置可否。在生存面前,尊严算得了什么? 寿王一脸深沉,半晌道:“慎独啊,以后我若有衣衫不整的时候,你切记回避,不该看的半眼别看,明白不?” “……”慎独道,“属下明白。” “本王没有歧视你的意思,就是……心里有道坎过不去。” “属下明白的,多谢王爷宽宥。” “那就好,那就好。”寿王眸色略有复杂。 午时,寿王准备用午膳了,还不见朱囡囡回来,寿王心生不满,这是在外面野得都忘了回家吃饭了? 慎初便派下人过去问了一声,才知道朱囡囡留在多福伯那儿用午膳了。 慎初提议道:“主子,要不去王妃那儿看一看?留在那儿用膳,也能向王妃表示主子的恩宠。” 寿王思虑片刻,“行吧,让厨房把午膳送到那边去。” 寿王一行人来到多福伯院子的时候,朱囡囡一家四口正在小厨房里忙着包饺子。 朱玄和面,李氏剁馅,朱囡囡包饺子,朱囝囝在一旁捏着面团玩,时不时打打下手。 一家四口其乐融融,有说有笑,此情此景,在外人眼中看来分外温馨。 寿王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朱玄才发现他来了,“王爷?” 一家人齐齐望了过来 ,手也来不及洗,便欲跪下行礼。 寿王摆摆手,“免礼了。”他走了过来,看了看,“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回王爷,包饺子呢。”朱玄拱手行了一礼道。 “厨房里不是有厨娘吗?” 朱玄笑笑,“囡囡难得回来一次,说想吃我们包的饺子,我们夫妻俩想着厨房里食材都齐全,又快过年了,就给她做一顿解解馋。” “是啊,过年我们都包饺子吃。”李氏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抬手擦了擦鬓角。王爷突然到访,她仪容不整,怪失礼的。 寿王见她额上沾了点面粉,再看一旁的朱囡囡和朱囝囝,两人脸上和鼻子上都是面粉,想来是打闹时弄到的。 这两个人加起来都二十多岁了,还像个孩子一样,真傻。 “王爷,您怎么过来了?要不要留下来尝尝饺子?”朱玄道。 寿王稍一犹豫,道:“本王过来陪王妃用膳,稍候厨子会送膳食过来。你们做你们的吧,随意就好,本王到处走走。” 话虽如此,朱玄匆匆揉好了面团,便洗净手来招呼寿王了。 寿王倒也没嫌弃什么,就立在一旁看着朱囡囡包饺子。 48.好运爆棚 朱囡囡低头包着饺子, 她的手肉嘟嘟的, 十分可爱, 包起饺子来很是灵活。 寿王唇角弯弯, 倒是看不出来, 有一双巧手。 朱囡囡悄悄地看了寿王一眼, 发现寿王在看她, 连忙心虚地收回了眼。 她嗅到了阴谋的气息,寿王一定是在打她的什么主意, 这不, 脸上还带着坏笑! 没过多久,饺子便包得差不多了,李氏将饺子放入锅中蒸熟。同时, 三思轩的厨房也送了午膳过来, 一行人到食厅中准备用膳。 三思轩送来的午膳是四菜二汤, 分为小份和大份, 小份是寿王自己吃的, 大份的是给朱囡囡他们一家子吃的。 上好菜的功夫, 饺子也出锅了, 李氏将品相最好的饺子挑了出来, 摆盘后端到寿王跟前,请他尝尝。 寿王看了看, 对坐在他身边的朱囡囡问道:“你包的?” “我跟我娘包的啊。” “哪个是你包的?”寿王看着盘上几乎一模一样的饺子, 似在辩认着。 朱囡囡瞧了一眼, 轻而易举地分辨了出来, 指着他面前那盘道:“这些都是我娘包的。”又指了指食桌中央大盘子里的饺子,“这些才是我包的。” 她娘包的十分精致,而她包的……因为贪心,她总将馅填得满满的,导致有好些饺子都包不住,开了口或者破了皮。 寿王仔细看了看,似乎也发现了不同,“胖的是你的。” 朱囡囡眨眨眼,她对“胖”这个字似乎有些敏感,便纠正道:“这些大个的都是我包的。” 寿王从大盘中夹了一个品相稍好些的饺子来,蘸了蘸酱料,准备送入口中。 “王爷,小心烫,这刚出锅的。”李氏小声提醒道。 寿王微微颔首,小心地咬了一口,是白菜猪肉饺。 寿王是个嘴刁的人,一入口他便心生感慨,这真是他吃过最粗糙的食物,只是稍微有点味道,饺子皮还行,但比起寿王府的厨子实在是差远了。 朱囡囡一家子都看着他,朱玄怕他不喜,谨慎问道:“王爷可还吃得习惯?” 寿王慢条斯理道:“尚可。”反正他是不会再吃第二个了。 “这饺子是糙食,怠慢王爷了。”朱玄道,“若王爷下次过来,我一定让内子做些拿手好菜给王爷吃。” 寿王出于礼貌,点了点头。 “不用啦!”朱囡囡吃着饺子含糊道,“王爷什么好吃的没吃过,娘就算做山珍海味给他吃,他吃起来都跟我们在外面吃一文钱买的大饼一个味。” 朱玄瞪了她一眼,他都没注意到女儿已经开吃了。 朱囡囡被他这么一瞪,这才觉得有几分不妥,这阵子她好像在寿王面前随意惯了。她连忙给他和李氏分别夹了个饺子,招呼道:“爹娘,你们快吃啊,好好吃啊!”她都好久没吃过家里包的饺子了。 朱囡囡一下子就干掉了小半盘。 寿王吃着自己面前的膳食,这些膳食,再精细他都吃腻了,倒是朱囡囡,对着一盘普通的饺子吃得这般香,有那么好吃吗? 寿王看了看盘子里还剩着的饺子,好吧,看在她吃得这么香的份上,他就再试一个。 寿王咬了一口,众人却听得轻轻的“咔嚓”一声,像是咬到了什么东西。 寿王皱眉,吐到了碗中。 “啊!”朱囝囝先叫了起来,兴奋道,“吃到铜板了!” 寿王也看清了饺子馅里包着的一文钱了,顿时脸黑了下来。这么大个铜板还能掉到馅里去!那包饺子的过程得有多脏? 慎初连忙将他的碗端走,端上茶水给他漱口。 朱玄见寿王面色不对,连忙解释道:“王爷恕罪,这个是我们朱家过年时的习俗,包饺子的时候在饺子里面放一枚铜钱,吃到的人来年便能好运连连。” 这会儿离过年还有小半个月,可刚刚女儿包饺子的时候忽然心血来潮,他们便由着她胡闹给包了一个,没想到正好让王爷给吃到了。 “是啊,吃到的人运气好,来年定能心想事成。”看王爷好像有些不高兴,李氏忙跟着说了些好话。 寿王脸色更难看了,饺子里面包铜钱!包铜钱!包那么多人手里摸来摸去的铜钱!亏他们想得出来!寿王一下子忍不住作呕。 若是往日,他定会掀桌走人,可是今日,看着朱玄夫妇俩小心谨慎的模样,再看看姐弟俩一脸无辜的神色,他有些发不出脾气来。 “王爷姐夫,”朱囝囝小声问道,“你吃到铜板不开心吗?” 开心?他开心个鬼!但是,这声王爷姐夫怎么听着怪顺耳的? 朱囡囡知道寿王在气什么,不就是嫌铜板脏吗?她本来不想搭理他,还巴不得他快些回三思轩,自己好留下来大快朵颐。但这会儿当着爹娘的面,她又得假装和寿王恩爱,免得爹娘他们担心,她便轻轻拉了拉寿王的袖子,半撒娇半哄着他道:“王爷,这个铜板可不是谁都能吃到的,您吃到了,妾身可是羡慕死了。”声音真嗲,朱囡囡心中鄙夷着自己。如今,她装也装了,给不给面子就看他了。 寿王瞧着朱囡囡这副小鸟依人的模样,只觉得太阳像是打西边出来了,不过,他倒还挺受用的,心中的气忽然就消了一大半,对朱玄夫妇道:“无碍,希望来年承二位所言,好运连连,心想事成。” “一定,一定。”朱玄夫妇二人连忙道。 行,还知道给她个面子。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朱囡囡一脸体贴地给寿王夹了菜,温柔道:“王爷,您最喜欢吃笋尖了,多吃些。” 寿王满意地颔首,也给她布了菜,“爱妃多吃些。” 朱囡囡被他这声“爱妃”唤得一怔,反应过来后忍不住笑场,又连忙装作一脸娇羞。 寿王只当她乐得眉开眼笑,心中越发舒服了起来。 他觉得,这才是二人相处的正确模式啊。 49.在作死的边缘试探 寿王和朱囡囡二人相亲相爱地用完了午膳, 看得朱囝囝都直捂眼睛, 李氏也红了脸。 午膳后, 朱囡囡表示想留下来陪家人, 寿王同意了, 自个儿回了三思轩。 到了晚膳的时候, 朱囡囡还没回来, 还派人传话过来,说是中午的饺子还没吃完, 晚上要接着吃。 寿王也同意了, 嘱咐厨房里明日务必要做出让王妃好吃到想哭的饺子出来,连做三顿,看她以后还回不回她爹娘那边吃。 到了晚上的时候, 朱囡囡还是没有回来, 派人传话说要留在那边陪她娘和弟弟睡觉。 寿王一拍桌子, “叫她回来!不许在那边睡。” 这是蹬鼻子上脸了不成!居然还敢不回来睡觉了?跟她娘睡就算了, 还想跟她弟弟?她弟弟六岁了啊!又不是六个月! 很快, 慎初便将朱囡囡接了回来。 朱囡囡因着今日陪了家人一日, 心情自然很好, 虽然没能留在那边睡觉, 但她本来就没抱多大希望,是以这会儿见了寿王也是乐呵呵的, 卖乖地帮他捶背按摩。 寿王享受了片刻, 道:“好了好了, 天色不早了, 我们沐浴去吧。” “好咧!”朱囡囡收了手,去梳妆台前准备通发,但一坐下看到了自己的脸,便发现了不对,“王爷,我们两个已经……”她手在两人间来回指了指,意思是已经换回身体了呀。 “没关系,本王准许你看我的身体。”寿王大大方方道。 朱囡囡一噎,半晌才找到话回道:“王爷,我是女人啊……”这当然有关系了! “这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没看过。”寿王一脸不以为意,“这样,本王不看你就是。对了,之前不是说要教你凫水吗?就今晚吧,你穿套衣裳就可以了。”寿王口中说着冠冕堂皇的话,脚下大步往映月池去了,又催促道,“就这样了,快点,本王明日带你去逛街。” 寿王心中有些没底,也不知道骗不骗得过来。 朱囡囡皱眉,用逛街就想收买她?好吧,她确实有那么一点点心动。是吧,反正慎微都是别人的人了,她也没指望还能嫁人了,干脆破罐子破摔得了。而且呀,她的身体寿王又不是没看过,阿弥陀佛,一切随缘吧。 朱囡囡想通后,便大义凛然地赴池去了。 两人各自沐浴过后,朱囡囡穿了一套中衣入了映月池,寿王也穿了一条短裤,像模像样地教她凫起水来。 许是因着幼时学过,朱囡囡学得很快,除了不会换气,倒也游得自由自在。 寿王满意地点点头,倒也不算太笨。 “好累啊,休息一会儿。”朱囡囡爬了起来,坐在池边拿了矮几上的雪梨汁喝。 朱囡囡浑身湿透,这会儿坐在池边,轻薄的中衣紧紧贴着她玲珑有致的身体,看得一清二楚。寿王不知不觉地咽了咽口水,想起自己的初衷。 他方才诱骗朱囡囡来映月池是不怀好意的啊,想着跟她洗个鸳鸯浴然后再慢慢地……循序渐进、水到渠成啊!他说教她凫水也就那么随口一说找到的借口,他怎么就真的教起来了? 不过,现在也教得差不多了,到了该办正事的时候了吧?寿王慢慢地游了过去…… “喝吗?”朱囡囡端了盏雪梨汁递给他。 寿王撑起身来,坐在了池边,准备接过雪梨汁,却发现朱囡囡目光落在他……裤档中央。 他往下一看,嗯?什么时候起来的?他怎么没意识到?现在回池子里还来得及吗? “王爷,你……”朱囡囡欲言又止,真是禽兽啊。 寿王接过梨汁,淡定喝了一口,若无其事道:“这个,你也知道,这种情况不是本王能控制的。” 朱囡囡仔细想了想,这个……好像确实控制不住?反正她有好几次就莫名其妙地起来了,然后就有点想…… 朱囡囡顿住,缓缓看着他,“王爷,你该不会想……”打我的主意吧? 寿王放下梨汁,下了池子,又将她抱了下来,抵在池边。 “王爷,你这是做什么?”朱囡囡手撑在他胸膛上,他的胸口热乎乎、硬梆梆的,是专属于男人的胸膛,朱囡囡有些方了。 “我做什么,这还要问?”寿王低低道,轻轻咬住了她的耳朵。 朱囡囡身子一颤,心脏飞快地跳了起来。 寿王收紧了她的腰,唇缓缓移到了她唇边,轻轻地吻着她,朱囡囡大脑一片空白,忽而,她感觉小腹一痛,连忙推开了寿王。 寿王一怔,唇张了张,“怎么,你害怕?你莫怕,本王是有点经验的,不会弄痛你……”寿王话说出口,忽然发现自己穿帮了,他有没有经验,她知道啊!寿王一下子有些难堪。 “不是王爷,我好像……好像来癸水了。”朱囡囡紧张地夹着双腿,也没觉察到他的异常,“快快,抱我上去。”她现在不敢动了,要是将映月池弄脏了,寿王不得宰了她。 寿王一愣,忙将她抱上岸去。确实,算算日子,也该来了。 朱囡囡一上岸,便撅起屁股问寿王,“看看,有没有?” 朱囡囡的屁股本就又圆又翘,这会儿还撅了起来,对着寿王,湿透的裤子紧紧贴在翘臀上,几乎就跟没穿一样,寿王看得直咽口水,半晌才道:“看不出来,是没来吧?” “不行不行,我得去净室看看。”朱囡囡匆匆套了浴衣,便夹着腿往一边的净室跑去了。 寿王只觉得嗓子干得厉害,连忙拿过一旁的梨汁一口气灌了下去,他要压压丹田处的火气,但是,火气正旺,实在难以压抑。 “王爷,我癸水来了,快让慎言拿月事带啊!”一旁的净室里,传出了朱囡囡的叫声。 这真是令人绝望啊! 寿王只能吩咐了下去,脸色有些不好看,亏他今日下午在书房做了一日的功课,憋了半日还打算今晚…… 晚上睡觉时,寿王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朱囡囡见状,小声问道:“王爷,你是不是想……那个那个啊?” 她不提这个还好,如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在一张床上,她居然跟他提这个?寿王强咽下口水,冷淡道:“怎么,你有什么好建议?”他脑海中莫名其妙浮出起她今日在池边撅起的屁股…… “王爷,”朱囡囡抱着被子滚过来道,“三思轩有很多个美人,我跟她们很多人一起洗过澡,哪个身材好我一清二楚!你告诉我你喜欢哪种身材的我给你介绍……”朱囡囡其实也是有些好色的,平日在浴池里洗澡,看到身材好的美人总忍不住多看几眼。 50.地主家的傻儿子 “你闭嘴!”寿王心中忽然生起一股无名火, 一把扯开她身上的被子, 紧紧压了上去, 在她唇上宣泄般重重地啃了一下。 朱囡囡吃痛, “王爷, 我癸水来了啊!” “那又如何?”他反问道。 “王爷, 三思轩里还有很多美人啊……”朱囡囡小小声道, 王爷不至于这么禽兽吧?她这不是看他难受好心提醒他一下嘛,至于这么地迫不及待吗?不过想想也是, 美人院离三思轩好远的说!唉, 他要是早点宣美人过来,说不定现在都完事了。 “本王就喜欢你这种身材的,怎么?有没有介绍?”寿王压着心中的火气道。 “我这种的?”朱囡囡仔细想了想, 有些苦恼, “好像有那么一两个, 但是有一个睡觉爱打呼噜, 还有一个吃起东西来像老鼠在啃东西一样, 叽叽叽的那种……”她每次看那个美人吃饭都觉得牙疼。 朱囡囡话未说完, 寿王忽然吻住了她的唇, 直亲得她嘴唇发麻了才松开她, 最后警告道:“你再多说一个字,本王现在就要了你。” 被欺负了的朱囡囡紧紧地抿着唇, 不敢说话了, 寿王真的好禽兽啊!他应该改名叫兽王啊! 寿王放开她后, 朱囡囡连忙抱着自己的被子滚回了床内侧, 好在,接下来寿王并没有兽性大发,朱囡囡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便睡着了。 次日醒来,她精神还算不错,许是因这个月调养得好,此次月事就如同往常一般,也没什么感觉,只偶尔有些隐隐作痛,但比起上个月疼得死去活来简直不要好太多了。 用过早膳后,朱囡囡便缠着寿王让她出府玩了。 寿王精神似乎不大好,抬眸看了她一眼,懒洋洋道:“行吧,等本王换套衣服。” “王爷,你也要去?”朱囡囡吃了一惊。 “不然呢?本王不能跟着去?”寿王没好气道,还嫌他碍眼了? “我……”朱囡囡对着手指,“我是想跟我爹娘还有弟弟他们一起去逛的。”他们一家人啊,他一个外人凑什么热闹。 寿王皱皱眉,有些不耐道:“知道了,一起来吧。”还好寿王并不知道朱囡囡下意识地把他当成外人看,要是知道,不得捶爆她的头。 于是,一行人便热热闹闹地出了寿王府。 寿王本来就当是带了三个拖油瓶出来的,但是逛了一路,他发现朱囡囡在她爹娘面前倒挺像个正常女人的,有时还会小鸟依人地对他撒娇,假装一下恩爱,这让他很是欢喜。 一路上,朱囡囡和李氏母女两个逛了许多首饰店和成衣店,店里的掌柜一听说是寿王妃来了,纷纷拿出了镇店之宝。母女二人稍一试戴,店铺里头的伙计娘子们便个个夸得天花乱坠。 母女俩还没来得及决定买不买,寿王便大手一挥,通通结了账。没一会儿,几万两银子便花了出去,李氏看得提心吊胆的,不敢再继续逛下去了。 朱囡囡也觉得十分不自在,半点自由都没有,便催促寿王去附近酒楼喝茶,让他们一家人自己逛。 “怎么了?”寿王莫名其妙,他全程跟在一旁夸好看、给她们结账,她还嫌他碍手碍脚? “不是啊,很多东西没必要买啊,就试戴一下你全都给买了,整得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似的,净花冤枉钱。” 地主家的傻儿子,说他呢! 寿王憋了半日,看在她刚刚逛街时挽了他胳膊的份上,压下心中怒气道:“那你想怎样?” “别暴露你的身份,什么话都不说,让我们自己决定买不买?”朱囡囡冲他挤了一个笑,讨好道,“这样行不?” 寿王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朱囡囡登时眉开眼笑,抬起手来捧了捧他的脸,“王爷你真好!”就差亲他一口了,许是因在外面,所以她才不好意思亲他。寿王有些飘飘然了,不枉他委曲求全了一番。 朱囡囡乐呵乐呵的,她觉得恢复了本身的寿王真好说话,凡事都有商有量的,像个正常男人了。 母女俩很快又入了一间首饰铺,许是因没了压力又合眼缘,两人在这里挑选了很长时间,寿王等得不耐烦,去了对面的茶楼喝茶,坐在窗边看着她们。 那些首饰,他看来看去明明都长一个样,她还使劲问他好不好看,她戴通通都好看啊! 不一会儿,朱玄也带着朱囝囝去了斜对角的刀枪库看兵器去了,他准备给朱囝囝买一把小木剑,让他练练手。 首饰铺里,朱囡囡母女俩兴致正高,忽而遇到了承恩伯夫人一行人,就是她那个便宜外祖母。 承恩伯夫人身后跟着一堆从来不曾正眼瞧过她们一家人的堂姐妹们,现如今,她们见了她和她娘都得行礼了,尤其是她这个寿王妃,连她外祖母都得行礼。 朱囡囡心中有点暗爽。 不过,她还是不待见她们,觉得有些扫兴,匆匆说了两句话就想走了。 李氏却不好意思就这样离开,同承恩伯夫人寒暄了几句,一聊才知道,朱囡囡有个堂妹要订亲了,承恩伯夫人此番是过来给她添头面的,字里行间,竟也希望朱囡囡能给这个堂妹也添一份头面。 朱囡囡看着这些眼熟但她根本分不清谁是谁的堂姐妹们,往年吧,她和她娘回了承恩伯府,她们都当她和她娘是回来打秋风的。 如今风水轮流转,她们打秋风打到她娘儿俩身上来了?做梦!朱囡囡这会儿是准备当铁公鸡了,承恩伯府的人休想从她身上拔一根毛出来。 朱囡囡不发话,李氏也不好说什么。 其实李氏觉得,承恩伯夫人也不是贪那一点头面,主要是有王妃添妆,这样府里的姑娘嫁到了夫家才有面子。 卖自己娘家人一个面子也没什么,李氏正想劝上几句,忽然听到府里的姑娘开始自我介绍了起来,还说有空要到寿王府去看朱囡囡。 府里这些姑娘都是待嫁的年纪,李氏再笨,她们的心思她也瞧得出来,便有些不高兴了。她女儿还没失宠、也还没怀上身孕呢,这么快就想塞人过来了。 承恩伯府里头的姑娘多,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和朱囡囡套近乎,聒噪个不停,朱囡囡脸色便有些不好看。 见了她这模样,承恩伯夫人也有些不喜,笑着提醒道:“我们都是你的娘家人,当年你娘嫁出去后,虽然嫁得不富贵,却也常常回来看我们,咱们李家的姑娘都不是忘本的人,多多往来也是对王妃有好处的。” “是啊,”有个年纪稍小一些的堂妹开口,“当初也是祖母,姐姐才能入宫选秀的啊……” “婉儿,”承恩伯夫人打断她的话,“能得王爷青睐,也是你姐姐的福气,我们承恩伯家不过是牵个线罢了。” 51.姐夫的力量 这边, 朱囡囡拖着李氏出了首饰铺, 往对面寿王呆着的茶楼去了。 入了茶楼, 李氏顿住不肯走了, 问道:“囡囡, 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娘, 你还不明白吗?当初爹那单镖是外祖母派人设的局, 就为了让咱们家倾家荡产,让我替她那些孙女们入宫去!” 李氏刹时间脸白如纸, 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转身就要去找朱玄,委屈道:“太欺负人了,咱们快告诉你爹去……” “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们生气了?”楼上, 寿王正从楼梯上下来。 “王爷。”李氏连忙拭干泪, 朝他福了福身, 有些难为情道, “没什么, 一点家事。” “都是一家人, 有什么事就说吧。”寿王道。 “也没什么, ”朱囡囡道, “刚刚碰到了我外祖母,我外祖母欺负我, 我就把她暗算我们家那单事给挑明了。” 朱囡囡耸耸肩, 一脸无所谓, 果然, 财大气粗、有靠山的感觉就是好哇! 寿王“哦”了一声,看着母女二人,“那现在你们是要去告诉你爹去?” “是啊。” “行,走吧。”寿王招呼道,这事就让他们夫妻俩折腾去,别打扰他和囡囡逛街。 几人刚出茶楼,忽然有侍卫匆匆过来禀报,“王爷,小舅爷不见了。” “小舅爷是谁啊?”朱囡囡下意识道,寿王哪来的小舅爷。 寿王幽幽地看了她一眼,“你弟。” “哦,我弟。啊!我弟?”朱囡囡大惊,揪住侍卫衣领,“我弟怎么会不见了?” 这时,朱玄也匆匆赶了过来,急道:“王爷,囝囝像是被人抓走了!” 李氏心一揪,扑到他怀中去。 “抓走?为何这么说?”寿王问道。 朱玄拥住李氏,拍了拍她肩膀,道:“我刚刚跟他在看兵器,就隔了一个兵器架,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囡囡他不会乱走的,要去哪儿一定会跟我说,我找遍了整个刀枪库都不见他!一定是让人抓走了!” 寿王还没未说话,慎初忽然从外面走了进来,递给了他一封信,“王爷,刚刚有人送来的。” 寿王拆开信看了一眼,眉头皱起,沉静道:“是绑票。” “绑票!我家又没钱,绑什么……”朱囡囡说到这忽然顿住,连忙凑了过来,“信上写什么了?他们要多少赎金?”他们应该给得起吧?给不起,能跟寿王府借一点吧? 寿王将信合拢了上去,不让她看,“此事我自会处理,你们先回府。” “不是,说什么了,要多少赎金啊?”朱囡囡都快急死了。 “回去!”寿王忽然沉下脸,似乎有些生气。 朱囡囡缩了缩脖子,慎微忙上前劝道:“王妃,此事王爷会处理的。赎金我们现在就去准备,您几位只要回府等小舅爷回来就好了。咱们王府里有百来位侍卫,还有官府当后台,您就不用操心了,您在这也帮不了忙,还不如把时间留给我们处理这件事。” 朱囡囡这才作罢,又小小声问道:“那……我弟弟真的会没事吗?” “放心。”慎微朝她点点头。 “那、那就交给你了。”朱囡囡感激地抓住了他的手。 寿王一眼扫了过来,慎微触电般抽回手,郑重道:“王妃放心,王爷一定会将小舅爷救回来的。” 如此,朱囡囡便先陪着李氏回去了。朱玄本想留下,也被劝了回去。 寿王又将信看了一遍,脸色有些难看,“玄武堂?就是前不久将武林盟主一家灭门,就为了抢走满月神功秘籍的那个玄武堂?” “是,”慎微颔首道,“玄武堂行事毒辣,我们最好快一些,以免小舅爷受到过多的惊吓。” “很好。”寿王怒极反笑,“咱们朝廷跟江湖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他偏偏要来趟这趟混水。”居然动到他的小舅子头上来了!简直就是嫌命长! 另一边,慎初仔细问询了专门保护朱囡囡一家人的暗卫方才的情况,问清楚后回来禀报道:“王爷,已经查清楚了。暗卫说方才小舅爷在看木剑,忽然从兵器架底下滚出一颗小珠子,小舅爷便追了过去,进到一个他们看不见的角落后就失踪了。他们查了,角落里有个暗格,里面的暗道直通城外,这会儿小舅爷只怕已经被人带走了。刀枪库的掌柜对此事不知情,他是刚接手这店铺的,也不知铺子里有暗道,之前的珠子是一个新来的伙计丢的,人已经跑了。” 寿王点点头,想了想,又道:“去查一下朱玄父子为何会入这间刀枪库。” 慎初回道:“属下方才问过多福伯了,是小舅爷要买木剑,听说是徐夫子的孙子在和小舅爷玩耍时让他买的。” 寿王冷笑,“手倒是伸得挺长。”徐夫子因为只教了朱囝囝一个学生,怕朱囝囝闷,便常常带着和朱囝囝年纪差不多大的孙子入府去陪他读书。那么小的孩子,定是遭人利用了。 “慎微,”寿王道,“咱们入宫一趟。” 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既然江湖先来惹他,地就别怪他用江湖手段来解决了。话说,他还不知道这满月神功究竟有多厉害,今晚何不试试? 入夜,京城里一片静谧,谁也不知道,江湖中即将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就在今夜,寿王带着五十名暗卫血洗了江湖中无人敢得罪的玄武堂。 自建朝以来,江湖和朝廷各不相犯。而此次,玄武堂为了满月神功,先是血洗了德高望重的武林盟主一家夺得秘籍,在发现不知如何才能练成神功后,又掳了已经练成神功的寿王的小舅子,想以此胁迫寿王教其秘诀,却不曾想,太岁头上动土,被寿王带着暗卫一举反杀。 寿王此生只此一战,却是名震天下。 从此之后,江湖太平,无一江湖人士敢得罪朝廷,因为江湖人都知道,朝廷里有一个黑白两道通吃的寿王。当然,这是后话了。 天微光的时候,寿王回来了。 一宿未睡的朱囡囡听到消息,急忙奔了出来,便见他在晨光中抱着已经睡着的朱囝囝朝她走了过来,身上带着一股极为浓重的血腥气。 那一张向来干净无暇的俊脸上,也溅了许多或暗或红的血迹,身上的一袭黑衣,隐隐泛着血腥的光泽。 朱囡囡难以置信地捂住嘴巴,泪流满面,哽咽地看着他,朝他奔了过来。 寿王唇角弯弯,嘶声道:“你放心,这些血不是我的……” “囝囝!”朱囡囡立马将他肩上的朱囝囝给抱了过来,紧紧拥在怀中。 朱囝囝一下子就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迷糊喊了一声“姐姐”。 朱囡囡捧着他的脸,仔细地看着他,哭道:“你没事吧?你有没有受伤?快给姐姐看看!” “没事的,姐姐,你别哭了。”朱囝囝小手擦着她的眼泪,“”王爷姐夫好厉害啊!他带我在天上飞!我们是飞回来的!”可是飞着飞着,他就不小心睡着了,他实在太困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朱囡囡哽咽道,她真怕弟弟被撕票啊! “囝囝!”身后,李氏也奔了出来,还差点摔了一跤,亏得被朱玄拽住。 “娘!”朱囝囝也朝李氏奔了过去,母子相会,分外感人。 朱囡囡也是哭得一趟糊涂,忽然被寿王一把拽住,“喂!” 朱囡囡被他吓了一跳,寿王这样子好吓人,全身是血,又阴沉着脸,好像是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一般。 “你这女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寿王差点没气炸,“本王上半夜,一直在策划怎么营救你弟弟!下半夜,又杀了一宿的人,喷得一身都是血!还一路抱着这个兔崽子回来!你倒好,连句感谢都没有……” “谢谢王爷!”朱囡囡忽然就跳了起来,一把紧紧地抱住了他,破涕为笑道,“王爷,我太谢谢你了啊!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 寿王一怔,软软暖暖的身子紧紧缠住他,好像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气……他好像也没那么生气了,不过还是不太开心,冷着脸道:“哼!那,那你好歹也表示一下吧?” “啊?”朱囡囡微微歪头,表示什么? 寿王傲慢地抬起了头,别过了脸去。 朱囡囡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只看到天上有一弯极浅的月亮,她讷讷道:“王爷,你不会是要我去给你摘天上的月亮吧?” 寿王重重地戳了戳自己的脸,怒吼道:“亲一口!” 朱囡囡怔了一怔,忙抓起袖子擦了擦他脸上的血迹,可是血迹太多太浓,怎么擦都擦不干净,最后朱囡囡见他双唇还是干净的,便捧起他的脸对准他的嘴巴重重地亲了一口,发出了“啵 ”的一声,在这寂静的清晨中分外响亮。 所有人都齐齐看了过来。 寿王的脸慢慢涨红,但好在,脸上全是血,也看不出来。 “真是的,大庭广众之下亲什么亲,不能回屋去吗?丢不丢人!”寿王拉着朱囡囡往外走,边走边抱怨道,“本王身上全是血,你知道多脏吗?本王自出生以来都没试过这么脏!这次要不是为了救你弟弟,我会这么委屈作践自己?你待会儿一定要好好地侍候我,给我把身子洗干净!本王快累死了你知道吗……” 朱囡囡被寿王拉着走,只能朝爹娘和弟弟挥挥手,“囝囝,乖乖的啊,晚点姐姐再来看你!” “看个鬼,明天再看了!搓澡去!” 52.深藏功与名 寿王回到三思轩后, 前前后后冲了三次澡, 冲出了一堆血水, 朱囡囡在外面看得目瞪口呆, 这血流成河的画面, 里面简直就像是杀猪, 哦不是, 分尸现场啊! 寿王冲洗干净后,才让朱囡囡拿了香胰子进来给他搓澡, 搓个澡还溅了朱囡囡一身水, 最后朱囡囡只能也跟着洗了个澡。 待寿王终于洗得香喷喷了之后,天已是大亮了。 寿王浑身舒坦,拉着朱囡囡回了寝室, 入了拔步床。 朱囡囡呵欠连连, 上了床就往里爬, “王爷, 睡了啊?” “好。”寿王从她身后搂住她, 将她抱入怀中。 二人在床上滚了一圈, 朱囡囡被他压在了身下。 “王爷, 不是睡觉?”朱囡囡双手撑着他的胸口, 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她昨晚一宿没睡啊。 “是睡啊。”寿王抱紧了她, 她的身子软软肉肉的, 抱着真舒服。她身上还好香, 寿王深嗅了一口, 喃喃道,“囡囡,你真香。” 朱囡囡敷衍地“嗯嗯”了两声,不管他,抱就抱吧,自己闭眼先睡了。 寿王闻着她身上的味道,只觉得十分心安,这会儿困意袭来,没一会儿便抱着她睡着了。 待醒来时,天都黑了,朱囡囡还在他怀中呼呼大睡。 寿王低头,唇角弯弯,轻啄了一下她的唇,一下不够,又一下,最后埋头在她身上亲了起来。 朱囡囡迷迷糊糊的,只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个春梦,梦里她被一个很喜欢的人翻来覆去地亲,有时他亲得她发痒,她便躲闪着,可又会被他紧紧地抓住,然后亲得更厉害。 忽然,朱囡囡感觉自己屁股一湿,她顿时清醒了过来,睁开了眼。 只见自己正抱着一团被子,而屁股后也真实地传来了一股湿意,朱囡囡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第一反应就是以为自己又变成了寿王,然后在春梦的作用下……那个那个了。可是,怎么会是屁股? 朱囡囡正想伸手往身后摸一下,却忽然发现到有个人正压在自己背上!她心一惊,扭头一看,见是寿王。 寿王神色有些不自在,眼神躲闪,不敢看她。 “你干嘛?”朱囡囡脱口问道。 “我、我不是……不是故意的……”寿王松开了她,转过身去,“我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 朱囡囡摸向了自己的屁股,真的是湿的,她想了一下,忽然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你个禽兽!你居然趁我睡着时……”朱囡囡一只小脚便踢在了他背上。 寿王占了便宜,这会儿任她怎么踢就跟一只死猪一样一动不动,也不说话,真是太舒服了,他一下子没控制住,也是迷迷糊糊的,好像没睡醒一样。 朱囡囡踢了他好几脚,还没发泄够,又重重地朝他屁股踢了一脚,这一脚直接将寿王踢下了床去。 寿王摔到了脚榻上,摔疼了,爬起来吼了一声,“喂!够了吧?” 朱囡囡怂了,抱着被子“哼”了一声,背过了身去,有些心虚。 她一转过身,寿王便看到她圆滚滚的屁股上还留着自己的“痕迹”,他心中一软,爬上床去,从她身后拥住她,软下态度,轻轻柔柔道:“我会负责任的,好吧。” 朱囡囡眼珠子眨了眨,负责任?负什么责任?话说,她怎么感觉现在两个人的相处模式有些怪怪的? 寿王见她没拒绝,当她是默认了,欢喜地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 朱囡囡摸了摸脸,还好,也不会有反感,心里好像还有点……喜滋滋的?真是好奇怪的感觉。 “以后你想吃什么好吃的我都让厨房做给你吃,你想逛街我就带你去逛,看上什么我都给你买……”寿王拥着她,在她耳旁低低许诺道。 朱囡囡肚子适时地“咕噜”叫了一声,“我要吃好吃的!” “好好好,吃什么都行。”寿王哄道。 大祭过五脏庙后,朱囡囡带着寿王去看了朱囝囝。 朱玄夫妇俩对寿王是千恩万谢,朱囝囝也十分崇拜地看着他的救命恩人——王爷姐夫。 “没什么,不过举手之劳罢了。”寿王不紧不慢道了一句。 道过谢后,朱囡囡随李氏和朱囝囝入了侧室说悄悄话,只留下朱玄在客堂招呼寿王。 翁婿俩说了下新宅的事,圣上赐给朱家的宅子已经建好了,入伙的黄道吉日也挑好了,就在这个月月底,到时朱玄一家人便会搬过去。宅子离寿王府也很近,走路只需小半个时辰。 说完宅子的事后,寿王便不说话了,望着侧室的那道帘子,盼着朱囡囡快点出来。 朱玄犹豫再三,忍不住问道:“王爷,不知钦天监那边可算好了吉日?” “吉日?”寿王略有不解,“什么吉日?”朱家入伙的吉日不是算好了吗? 朱玄一噎,有些尴尬地问道:“不知王爷打算,何时迎娶小女?” “迎娶?”寿王一怔,忽地想起,他和朱囡囡还没成亲!就说两个人之间好像少了点什么,原来是这个,他们两个没拜过堂! “哦,多福伯放心,”寿王连忙道,“这事是本王那两个不中用的手下给疏忽了,本王待会儿就回去让他们好好处理。你放心,本王一定会风风光光地迎娶囡囡入门。” 朱玄连连擦汗,“多谢王爷。” 寿王轻轻呼了一口气。话说,成亲了之后,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和囡囡……那个那个了吧。寿王想到这,竟变得有些期待了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寿王就像之前哄朱囡囡时说的那样,事事都顺着她的意,一日六餐,吃喝全是自助。早上陪她骑马到处溜达,晚上教她凫水泡泡温泉,白日还陪她逛街,到处买买买、吃吃吃,两人的小日子过得悠哉游哉。 在朱玄等人搬出寿王府后,寿王还常常陪她去多福伯府看望家人,两人相处得十分愉快,在任何人眼中看来,寿王妃都是极得寿王恩宠的。 眨眼便到了除夕,两人入宫赴了团圆的家宴。 这段时日以来,寿王对朱囡囡言听计从,朱囡囡不知不觉中便当了山大王,经常使唤寿王做这做那。此番入了宫,又是自己的身体,不必再克制许多,朱囡囡不知不觉中便显露出几分颐指气使来。 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看得直偷笑,心道也不知这小八私底下有多宠爱这丫头,不然怎么能将这丫头宠成这模样呢?果然还是一物降一物。 皇后娘娘觉得有些好笑,刚开始让八弟将亲事给办了,八弟说什么也不肯,现在突然就着急了,还急得不得了,硬催着钦天监把两人的婚期给定在了二月初,也快了,只剩一个月的时间。她这个当皇嫂的可有得忙了,不过喜忙她也开心。 寿王和朱囡囡在宫中用过晚膳后,又陪着喝了点小酒,待两人出了宫,回到王府的时候,已是醉酒微醺。 洗过澡后,两人又精神了起来,朱囡囡肚子也饿了,提出想吃卤凤爪跟卤鸭脖。 寿王大手一挥,“宣宣宣!” 很快,两盘散发着诱人香味的卤物便呈了上来。 朱囡囡看得直淌口水,抓起一只凤爪便啃了起来,吃着吃着又觉得少了点什么,问道:“王爷,今日咱们在宫中喝的是什么酒来着?” 寿王看她一眼,“桃花酿,你想喝?” 朱囡囡“嘿嘿”一笑,“有下酒菜怎么能没酒呢?” 寿王朱唇轻启,“宣。” 朱囡囡乐开了花。 很快,一坛新开的桃花酿被呈了上来。 朱囡囡给自己斟了一杯,又给寿王斟了一杯,“王爷,过年啦!”要和他碰杯的意思。 寿王便遂了她的意,与她干了一杯。 朱囡囡喝下酒后,咂巴了下嘴巴,寻思着道:“怎么这酒,和刚刚宫里喝的味道有点不一样?” 寿王回味了一下,“好像稍浓了一些。” “是吧,哈哈!”朱囡囡也没在意,又给自己斟了一杯。 寿王一杯酒下肚,见朱囡囡喝酒吃肉,吃嘛嘛香,而自己只喝酒,未免有些索然无味,于是唤来慎初,让他上点下酒菜。朱囡囡吃的那些,他是不喜的。 不一会儿,满盘的下酒菜便端了上来,都是一些鹿肉串、羊肉串、驴肉串,还有一盘烤牡蛎。 寿王皱皱眉,“没点素菜?”他最喜欢吃的烤菇呢? 慎初笑呵呵道:“今日大年三十,厨子都放假了,这些是属下烤的。属下在厨房里找了半天都没找着蔬菜,王爷您将就将就吧。” 寿王皱皱眉,不过,许是因今日心情好,他也没计较,摆摆手道:“知道了,你也下去休息吧。” 慎初便退下了,关上门后,露出一个深藏功与名的微笑。 他亲自烤的这些下酒菜,都是壮阳的啊!包括他之前呈上的那壶陈年的桃花酿,后劲可大了! 他搓搓微冻的双手,呵出一口白气,抬头仰望着星空,露出了一个姨母般的微笑。漆黑的夜空中,仿佛有一个白胖胖、软乎乎的小主子在万道金光中朝他爬了过来。 53.嫉妒使人面目全非 屋内, 随着夜色渐深, 原本坐对榻的两人不知何时已经腻歪在了一起, 榻几上的卤物已经让朱囡囡扫空了, 朱囡囡舔着还沾着卤汁的手指, 双颊酡红, 身子像没骨的一样软在了寿王怀中, 醉醺醺道:“还有酒吗?” 寿王双颊微红,眼神有些迷离, 低下头来, 低低道:“没有了……”她这模样,看起来分外地诱人。 “可是我口渴呀……”朱囡囡撅嘴委屈道。 寿王忽而低头,封住了她的唇。 “唔……”朱囡囡抓住了他的衣领, 轻推了一下, 推不开, 反而让寿王给抱了起来。 朱囡囡被他亲得舒服, 不知不觉便环住了他的脖子。 极漫长的一吻后, 两人紧紧地缠在了一块, 寿王将她压在了榻上, 拨开她略有凌乱的鬓发, 迷醉地望着她,低低道:“囡囡, 我喜欢你, 你喜欢我不?” “喜欢?”朱囡囡皱皱秀眉, 嘟嘟娇艳的红唇, 一脸冥思苦想,“喜欢?”喜欢是什么呢?她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喜欢我吗?”他有些固执地追问道,轻轻啄着她的唇,喉结上来地滚动着,“我喜欢你,好喜欢。” 朱囡囡低低地笑,双手环住他脖子,傻乎乎地跟着道了一句,“那我也好喜欢你……” 她话未落音,寿王便重重地吻住了她,衣衫慢慢褪尽,女子的嘤咛声和男子的喘息声此起彼伏,一切是那么地水到渠成…… 次日,天微光,朱囡囡因嗓子发干渐渐转醒,醒来后只觉得头疼欲裂,正想伸手抚一下额头,却发现自己被人从身后抱住了。 她的后背紧贴着一个温暖的胸膛,肌肤传来的触感告诉她,两人都没穿衣服! 昨晚醉酒的情形忽然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朱囡囡猛地打了个激灵。 “醒了?”悦耳而略有惺忪的声音在她耳后传来,身后之人又拥紧了她,贴紧了她,结实的手臂圈在了她的胸前。 朱囡囡低头一看,嗯,这只手臂,是光溜溜的,她的胸口,也光溜溜的,连件肚兜都没有,上面还有可疑的点点红印。 朱囡囡咽了咽口水,她感觉全身酸痛,某个地方也有些不舒服……朱囡囡终于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们! 昨晚——她把寿王给睡了! “怎么了?”寿王将她扳了过来,覆在了她身上,撑头看着她,眸色十分温柔。他的手抚摸着她的脸颊,轻轻捏了捏,浅笑道:“真可爱。” 朱囡囡难以置信地咽了咽口水,讪声道:“王爷,我们……我们昨晚……那个那个了?” 寿王低低一笑,轻轻咬了下她耳朵,“喜欢吗?是不是很舒服?” 啊?朱囡囡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似乎依稀有那么一丢丢的享受,但是!她还记得疼了那么一下,当时她还咬了他一口,她还记得当时他身上还出了汗…… 她的娘啊,仔细一想还真回忆起了不少!怪羞人的! 寿王见她脸红,觉得她越发可爱起来,声音不能更温柔了,又亲了亲她,“乖囡囡,以后我会对你好。” 朱囡囡怔愣半晌,迟钝地“哦”了一声。寿王好像,和她记忆中的不太一样了。他好像真的很喜欢她的样子? 寿王抱她去了浴室,洗浴过后,寿王抱她回了拔步床,在床上又缠着她要了一回。这一回,两人都是清醒着的,寿王一直温柔地看着她,朱囡囡有些顺从,心想,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一回生二回熟了吧。 温存过后,寿王低低亲着她,又问了她一遍,“喜欢吗?” 朱囡囡眨了眨眼,寿王干嘛这么一直执着地问她喜不喜欢? 等等,据话本上所说,男人一直问你喜不喜欢,潜台词就是在问——我厉不厉害? 想到这,朱囡囡连忙点头。 寿王有些惊喜,“真喜欢?” 朱囡囡点头如捣蒜,殷勤道:“王爷你真厉害,妾身受不住了!” 这句话导致的后果就是,寿王兽性再起,更厉害地来了一次。 朱囡囡瘫软在了床上,这回真的知道什么叫做受不住了,累得手指都不想动了。 就在这个时候,寿王又抱着她来了一句,“囡囡,喜欢吗?” 潜台词又是——我厉害吗? 朱囡囡嘴角扯了一下,吐出一字,“滚。” 寿王以为自己听错了,将耳朵凑了过来,“你说什么?” “滚!”朱囡囡吼了一声,老子腰都要断了!她抱着衣裳,扶着腰,颤着腿下了床,跌跌撞撞走了。再呆下去,她怕命都保不住了。果然,刚开荤的男人真是让人吃不消啊! 寿王一头雾水,她不喜欢?不舒服?他表现不好?看来下午还得去书房补补知识了。 于是下午,寿王在书房埋头苦读,朱囡囡则趴在榻上让慎言帮她揉腰。 慎初和慎微二人早上还是很欢喜的,午膳的时候慎微还分别给寿王和朱囡囡开了药膳补身子,可到了下午,两人便觉得情况有些不对了。 慎独从檐上落下,悄声道:“主子在书房里看《房中秘术》!” 慎初摸着下巴道:“王妃则一直在让慎言给她揉腰……你们说,是不是主子技术不佳,不小心将王妃的腰给折了?” 慎独和慎微二人一脸深沉。 “喂,你们两个说话呀?你们都这个年纪了,总该有点经验了吧?”他才十几岁,这两个可都是奔三的人了,搁外面都差不多做祖父的年纪了。 慎独皱皱眉,“我是习武之人,不好这口。” 慎初眉一挑,“哟,还是童子?” 慎独抱着手臂侧过身去,不理他。 “那慎微,你呢?”慎初又问道,慎微一看就是个有故事的人呀。 慎微微微一笑,“主子只要看过我给他的那本书,就不会有问题。你们两个,不用怀疑主子的学习能力。” “什么书呀?”慎初凑了过来,搓搓手。 “小孩子懂什么!”慎独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跟着慎微走了。 走出一段距离后,他搓搓手,“慎微,我不一样,我过年就三十一了。”兄弟之间有好东西总是要分享的嘛。 “明白的,”慎微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一笑,“晚上你到我房里来。” 慎微欣然颔首,冲他露出一个彼此才懂的笑脸。 慎言隐在窗后,难以置信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双眼噙泪。 亲眼所见!亲眼所见!哥哥!她的哥哥!从小手把手教她习武、如何成为一个合格暗卫的哥哥! “啧啧啧,”朱囡囡撑在窗台上,一手扶着腰,感慨道,“刚刚慎微那个眼神你瞧见了吗?两人眉来眼去的,真叫人嫉恨啊!” 嫉妒使她面目全非!她哪里比不上慎独了啊!朱囡囡压抑地捶着窗台。 慎言微敛双目,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应该知道的?主子被绿了? 54.口是心非 晚上, 寿王爬上了床, 朱囡囡背对着他侧躺着, 寿王的手摸到了她腰上, 被她“啪”的一声打开了。 “怎么了?”寿王凑过来道。 “你别碰我, 再碰我我就去吃-屎。”朱囡囡抱着被子道。 寿王皱皱眉, 这句话怎么听起来有些似曾相识。 他将她扳了过来, 压制住她,肃容道:“怎么这么想不开?”竟然要去吃……她平日里吃的那些不好吃吗? 朱囡囡皱着一张小脸, 老实巴交道:“王爷我真的吃不消了, 你放过我吧!今晚真的不要了,美人院里还有好多好多美人的!”还有那么多美人想着榨干他啊,他怎么只想榨她一人呢! 寿王一怔, 她不提他都忘了, 他还有个美人院, 听说里面还有百来位美人。 寿王深思了片刻, 忽而唇角弯弯, 柔声道:“吃醋了?”他在她眉心处亲了亲, “放心, 我明日就叫慎初遣散了她们, 以后只宠你一个。” 朱囡囡欲哭无泪,“不要啊王爷, 妾身求求你一定要雨露均沾啊!”只宠她一个她吃不消啊! 什么叫只有累死的牛, 没有犁坏的地, 我呸!试试只在一块地上犁着! 寿王点点她的小鼻子, 一脸宠溺笑道:“真是个口是心非的小丫头,就这么爱吃醋?”他想了想,道,“那行,我现在就让慎初去遣散她们,叫她们连夜回府去。” “不要啊!”然而,在朱囡囡绝望的喊叫声下,寿王的背影就这么渐渐地远去了。 寿王回来的时候,便见朱囡囡用棉被把自己卷成了一条胖乎乎的春饼。 寿王拍拍她的肩膀,哄道:“囡囡,好啦,我已经让慎初将她们全都赶走了,府里回不去的都安排客栈给她们睡了。” 朱囡囡咬着被角,瑟瑟发抖。 寿王正欲将她扳过来,忽听窗外似响起一声冬雷。 寿王条件反射地皱皱眉,朱囡囡却打了个激灵跳了起来,激动道:“打雷了!是不是打雷了!”她虽然怕打雷,但这次的打雷,对她来说完全是惊喜啊! 寿王沉着脸道:“不是。” “不是吗?可我听到打雷了啊!”朱囡囡鞋子也不穿,赤着脚跳下床,推开了窗户。窗一打外,外面立即吹进一阵阴湿的冷风,这股冷气与屋里干燥暖和的地龙反差极大,冻得她即刻打了个寒颤。 寿王随手从衣架上取了件斗篷给她披上,又将窗户关了起来,“放心吧,我们可能不会再换了。” “什么?”朱囡囡不解,“不会再换?什么意思?” “你可还记得不觉大师之前说过‘阴阳调和’?” “‘阴阳调和’?”朱囡囡想了想,是有这么一回事,便点了点头。 “我们俩……昨日同了房,便是不觉大师所说的‘阴阳调和’,所以有可能,不会再换魂魄了。”他没想过,他真的会和她同房,还是那么地喜欢和她同房。 朱囡囡微微歪头,心中隐隐有种奇怪的感觉,却说不出来,只迷迷糊糊地问了句,“真的吗?” “不知道,得再打雷看看。”寿王道,他心中自然盼着这是真的。 他拥着朱囡囡,在她唇上亲了亲,笑道:“如果不行,咱们就再‘调和’几次。” 朱囡囡心中有些古怪,讪讪笑了一笑,她忽然知道哪里不对劲了,寿王昨日和她同房,是因为想和她“调和”吗?还“调和”多几次,也确实“调和”了几次,他也不要别的美人。 可是,他不是说他喜欢她吗?她记得的。那可能是……她想多了吧。 外面像是要下雨,两人也没心思睡觉了,干脆上了榻,面对面托腮望着。 朱囡囡有些怔地看着他,寿王唇角弯弯,“在想什么?” “啊?”朱囡囡回过神来,笑道,“我看王爷真好看。” 寿王笑,伸手摸她圆嘟嘟的脸蛋,“那以后天天都让你看着。” 寿王话落音,外面响起了一道惊雷。 下一刻,两人僵住,寿王沉下了脸,看着对面正笑盈盈的自己,抬手打掉了那一只正摸着自己脸蛋的大手。 原来从朱囡囡的角度看来,自己笑得这么傻,看来以后不能对着她随意地笑了。他以后要照照镜子,看看怎么笑才能笑得成熟又有魅力。 朱囡囡摸了摸平坦的的胸口,忍住心中的欢喜,小声劝慰道:“王爷,那不觉大师说的,好像也没有那么准呀。”也不知是有意调侃,还是无心之说,她又道,“难道我们地真要多‘调和’几次?” 寿王脸色极差,调和?现在调和?她想压他?调和个鬼! 寿王下了榻,往拔步床旁边的书柜走了去,冷着脸道:“你今晚自个儿睡吧,我去密室睡。”他想一个人静静。 “密室?”朱囡囡一听立刻来了精神,连忙跟了过去,“密室在哪?”她还没见过密室呢,真想见识见识。 只可惜等她跟上去的时候,秘室的门正缓缓地合上,朱囡囡怕被夹住,不敢追进去,只看到了寿王头也不回的背影。 朱囡囡仔细打量着,这秘室的门竟然是个书柜,也不知机关在哪儿。 朱囡囡耸耸肩,罢了,她还是别乱动的好,免得触到什么机关。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朱囡囡忽而开心得跳起舞来,寿王的身子真舒服啊,整个人神清气爽的! 外面渐渐地下起了雨,朱囡囡上了榻,心情好得不得了,这种好天气怎么能没东西吃呢?于是,她喊慎初给她送一盘卤物来。 慎微是跟着慎初一起进来的,因着今日有雷雨,两人一直守在外面,不过怕打扰了二人,便没有进来。 两人进来后,慎初将吃食端上了榻几,朱囡囡对审视着她的慎微摊摊手,坦诚道:“还是换了,不觉大师忽悠人呢!王爷心情不好,入密室去了,不关我的事啊!” 慎微全明白了,微微颔首。 两人正欲告退,窗外又划过一道闪电。 朱囡囡手里抓着鸡腿,看了窗外一眼,感慨道:“真是一个雷电交加的夜晚啊!”说着啃了一口鸡腿。 慎微走至门口,正欲退下,忽而顿住,好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又折了回来,看着朱囡囡。 朱囡囡咬着鸡腿,问道:“你也想吃?” 慎微摇摇头。 窗外又一连划过几道闪电,朱囡囡被这几声惊雷吓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真是可怕,这打雷吓死人了啊!”她连忙啃多了几口鸡腿压压惊。 “王爷,刚刚一直是您?”慎微盯着她道。 朱囡囡有些莫名其妙,点了点头,又啃了一口鸡腿,忽然怔住。 对了!刚刚这几个惊雷,她一直在这榻上,没有和寿王互换魂魄! 一瞬间的沉默过后,朱囡囡吓得鸡腿都掉了,惶恐道:“王爷不会死在里面了吧?” 55.金盆洗手 慎初:“……” 慎微道:“我们入密室看看。” 朱囡囡连忙跟了过去。 慎微来到密室前, 拧开了书柜旁的一盏鎏金壁灯, 密室门随着机关自动打了开来, 朱囡囡随他们两个走了进去。 只见密室里布置成了书房的模样, 屏风后还有一处睡卧, 寿王此时正在罗汉榻上躺着, 见了他们, 有些不快道:“你们进来做什么?” “主子,”慎微上前道, “刚刚外面打了几个雷, 您可曾听见?” “没有。”寿王没好气道,这密室建得结实,水淹不进, 火烧不掉, 哪里还听得到外面的风雨交加。 “刚刚外面打了几个雷。”慎微重复了一遍。 寿王微微蹙眉, 忽而一个鲤鱼打挺起了身, “你说什么?”寿王话刚落音, 众人便听得他“嘶”了一声, 伸手扶着腰, 像是不小心闪到腰了。 话说, 今日寿王同朱囡囡换了身体后便一直感觉很不舒服,不过因为他心里更不舒服, 所以并没留心,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是他的腰特别酸痛。 寿王下意识地捶了捶后腰, 朱囡囡见了连忙过来, 讨好地帮他轻轻揉着腰。 寿王觉得舒服多了,不过这会儿也没心思说这个,几人说起了外面打雷一事,而后派慎初出密室计算闪电。 小半个时辰后,慎初回来,道外面打了四次闪电,而密室里的几人都没有听到,寿王和朱囡囡也没有换魂。 这之后,朱囡囡和寿王先后出了密室,一个在内,一个在外,两人也没有换魂。 于是,几人得出结论,这密室有避雷之效。 慎微笑着感慨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要我说呀,”慎初笑道,“这叫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原先还以为主子要和王妃分开,离得远远的才会起效,谁曾想隔堵墙便挡住了!那以后只要打雷的时候让王妃呆在密室里头就可以了!” 朱囡囡连忙一脸配合地点头。 寿王却是一脸深沉,他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外面还在下雨吗?” “好像停了。”慎微道。 话落音,几人面面相觑,刚刚光顾着测试了,忘了让寿王和朱囡囡两人先换回身子来。 寿王即刻拉着朱囡囡出了密室,然而,雨真的停了。 慎微和慎初二人出来后,小心翼翼地往门口走去,“夜深了,主子和王妃早些就寝,我们也回去休息了。” 寿王沉着脸,回到了床上,自觉躺到了里面去,背对着朱囡囡。 朱囡囡心情有些复杂,如果寿王现在要和她那个那个的话,她也是不介意的!朱囡囡大大方方地躺到了床上去。 然而,寿王却一动不动,也一声不吭。 就在她以为寿王已经睡着的时候,寿王忽然开口,“你今日身子是不是不舒服?” “嗯?”朱囡囡微异,迟疑了片刻,“嗯”了一声。 “怎么不说。” “我说了呀。”朱囡囡有些委屈,她不是说了她吃不消了吗? 寿王默了默,是他误会了。 都怪慎微,给他看的都是什么书,他是按照那一章《我懂女人心》来理解的,哼,明日再找慎微算账。 寿王沉默半晌,“对不起”三个字于他来说说不出口,便道了一句,“我不是故意的,以后不会了。以后你要是有不舒服就告诉我,明白不?” 朱囡囡看着他的背影,忽而觉得心中暖暖的,其实寿王还是很体贴的嘛。这么一想,她先前心里的那一点不舒服也都烟消云散了,她愉快地应了一声,从寿王身后抱住了他,她就想抱抱他。 于是,被一个结实的胸膛从身后抱住的感觉,又来了。 寿王扳开了她的手,面无表情道:“别碰我。” 朱囡囡犹豫了片刻,终于看似冷静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但是,她的面部表情却是极其激动的! 寿王现在变得小小的,她好想欺负他啊!尤其是刚才,把他抱在怀中,他的身子软软暖暖的,她竟然萌生出一种想将他压在身下狠狠欺凌一番的错觉,她为什么要有这种想法!难道人的本性都爱欺凌弱小吗? 朱囡囡怕控制不住自己,不敢再看他,连忙转过身去抱着被子睡了。 晚上,朱囡囡做了个梦,梦见她和寿王喝了酒,醉酒后她把寿王给……这个那个了,寿王醒来后大发雷霆,把整个三思轩都拆了,还摔了她许多珍贵的首饰,她一直跟在他身后捡那些即使碎了也很值钱的首饰,一边心疼地说“我再也不敢了”。 醒来后,那种心疼感还历历在目。 算了,她还是别得罪寿王的好。 接下来几日,晴空万里,寿王虽然没发脾气,但那个脸却阴沉得可怕。 朱囡囡本想对他示好哄哄他,可是她一哄他,他就更不高兴了。 好在没过多久,终于迎来了一场大雨,大雨带来了两人心心念念的闪电。 两人换过魂后,寿王一把将她拽进了密室,重振了男人的雄风。 朱囡囡差点都软成了一滩水,寿王见她累,便将她留在了密室里休息,自己去书房忙正事了。 朱囡囡瘫在榻上,心道还好今日这场雨只下了一两个时辰,这要是下个几天几夜的雨,那她不是得和寿王在这密室里……想想都觉得双腿发软啊! 因为过于疲惫,朱囡囡迷迷糊糊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看了眼滴漏,已经差不多到晚膳的时间了,她收拾了一下,便准备出去用膳了。 寿王走之前和她交待了如何出密室,好像说在书柜旁有个机关可以打开。朱囡囡在书柜前找了一下,便看到了机关,正欲抬手去拧,却不小心将几本册子碰倒在了地上。 她连忙蹲下去捡起来,却发现最上面的一本书册上写着她爹的名字。她好奇翻了一下,便见书册上记载了她爹的许多往事—— 她爹以前居然是个名震江湖的神秘杀手!直到她八岁那年才金盆洗手! “江湖人称一剑封喉,杀人干净利落,八年前幡然醒悟,散尽万贯家财,从此匿迹于江湖……” 朱囡囡看得捂住了嘴,怎么可能!她那看起来老实憨厚的老父亲啊!要是让她娘知道她娘不得吓死了啊! 56.大骗子 朱囡囡出来的时候, 是扶着墙出来的, 两股战战。 寿王正好回来, 见到她这模样, 忙上前来将她打横抱起, “怎么?腿还发软?” 朱囡囡整个身子绷得紧紧的, 行, 都是演技帝。表面上对她温柔体贴,实则心底都不知道怎么咬牙切齿, 恨不得剥她的皮, 饮她的血,啖她的肉了。 寿王没发现她的异常,抱着她上了榻, 将小小的她搂在自己怀中, 愉悦道:“刚才礼部的人过来了, 要准备一些婚宴上的事, 我交给慎微慎初他们处理了, 你要是有什么安排, 跟他们两个说一下就好。” 朱囡囡缓了半日, 才艰难地“嗯”了一声。 寿王这才发现她有些不对劲, 低下头问道:“怎么了?” “没有。”朱囡囡连忙道,将头靠在了他肩上。真是骗子, 大大的骗子。她眼眶发热, 有种想落泪的冲动。 她现在才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他了, 习惯他的怀抱, 习惯他的温暖,习惯他的脾气,也习惯了他的忽冷忽热,可是在她发现的同时,也发现了这些都是假的。 朱囡囡忽然嚎啕大哭了起来,她心里苦哇! 寿王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朱囡囡抱住他,紧紧的,哭道:“感动的。王爷你对我太好了。”好你个王八蛋!最后抱你一回,以后再也不要你了! 寿王松了一口气,拍拍她的背,“放心,以后我们的日子还长着呢。”看来果真如慎微所说,女人在婚前都会有婚前恐惧症,言行举止会有些反常。 在生存面前,朱囡囡演技爆发,接下来一切如常,下午的时候还通过撒娇的方式让寿王同意她回娘家去。 朱囡囡带着慎言回了多福伯府,在将慎言支开后,朱囡囡单独找杀手老爹谈话,通过问询得知,府里也有一个密室。 朱囡囡忙拖着老爹入了密室,一入密室,“扑通”一声就给朱玄跪下了,声泪俱下道:“爹,女儿闯大祸了!” 朱玄一惊,连忙扶她起来,“怎么回事?” “爹,女儿得罪寿王了,他要杀我!他什么都知道啊!” 朱玄一怔,“什么情况?王爷对你那么好,他为什么要杀你?他知道什么了?” 朱囡囡泣道:“你是‘一剑封喉’,八年前娘怀了弟弟你才金盆洗手的。” 朱玄骇然大惊。 “我得罪寿王了,他对女儿的好都是假的,之前我和他恩爱也是演戏给皇上他们看。现在女儿没有利用价值了,他就要杀掉我了……不是杀!是要我让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这人很记仇的,小气得紧!上次我夹了他一口菜,他说没关系,背地里却准备拔掉我的手指甲;还有上次,我不小心踢了他一脚,他表面上说原谅我,结果却暗暗打算剜掉我的膝盖骨;再有上上次,我贪吃偷吃了一个鸡腿,他便打算以后喂我吃-屎!这还不止,上回弟弟抱了他一次大腿,他就想把弟弟送进宫当太监,让我们朱家绝后!他还说这个年纪入宫正好,存活率能有八成!”朱囡囡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夜夫妻百日恩,寿王真是好狠的心啊!连她六岁的弟弟都不放过! “等等!”朱玄听得一头雾水,“你跟王爷是怎么回事?他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这么对你,你是哪里得罪他了?” “我……我不能说。”朱囡囡抹了把泪,啜泣道,“是女儿……女儿不小心发现了他的一个惊天大秘密,女儿不能让你知道,免得害了你,他杀我就是为了灭口!之前没杀是因为我有利用价值!总之,现在咱们家要遭大殃了!女儿拖累你们了!”原本以为带着家人鸡犬升天,谁知道却是害得他们命丧黄泉!她一死,覆巢之下又焉有完卵! 朱玄听得沉默不语,只觉得女儿之事复杂又棘手。 “爹,你以前不是很厉害的吗?你快想想办法啊!”朱囡囡揪着他的袖子,激动道,“这样,你带着娘和弟弟先逃!越快越好!不然等王爷发现就来不及了!” 朱玄按住她,“你冷静一下。如果我们走了,你怎么办?” “我会另外想办法脱身的!我们不能全部一起走,以免引起他们怀疑,我要留下来善后。”其实是,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和寿王互换回身体,保险起见,她不能跟他们在一起。 “你确定,你跟王爷真的是……已经形同水火了?”可是,一点都不像啊,两人看起来是那么地恩爱。看得出来,王爷明明很宠爱她。 “爹,你一定要相信我啊!知人知面不知心!寿王身为皇家人,还有他那几个手下,哪个是心思单纯的!” 半晌,朱玄还是点了点头,事关生死,他选择相信自己的女儿,也要保护自己的妻子儿女。 “爹,”朱囡囡突然脑中灵光一闪,“你们最好是诈死脱身!” “诈死?”朱玄稍一寻思,道,“诈死需要有尸体。这样,我有一个江湖朋友,他是开义庄的,找几具尸体来当没问题。” “好,这事千万不能让娘知道,要瞒着她……”朱囡囡擦干眼泪,冷静地和朱玄商量了起来。 她必须要强大起来,保护好自己的家人。 朱玄的动作很快,不出两日,多福伯府便走水了,朱玄一家三口被烧死,但仵作验尸后却发现这三人不是被烧死的,而是被人杀死的,朱玄死前还曾和杀手有过过搏斗。 最后查实,这桩灭门惨案竟是玄武堂的余孽所为。 当初寿王将玄武堂灭门时,玄武堂有些弟子外出办事,因此逃过一劫,却不曾想他们幸存后还想着报仇!因着寿王府戒备森严,他们便将主意打到了多福伯府头上。 出殡那日,朱囡囡扶棺痛哭,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她哭自己,也哭自此以后与家人天涯海角,不知何日再聚。 接下来,朱囡囡也不用再和寿王演戏假装恩爱了,整日端出一副死了全家的脸色给寿王看。 寿王半点怨言都没有,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她。 出殡那日,他也哭了,若不是因为他血洗玄武堂,她爹娘和弟弟也不会冤死。这一切的一切,包括她弟弟之前被人绑架,都是因为他,他是始作俑者,他怕她会恨他。 二月初。 这日,本该是两人的大婚之日了,可因着出了这桩惨案,婚事自然是取消了。 朱囡囡趴在窗台上,一脸憔悴地看着窗外凋零的树。冬天将过,它们还没萌出新芽来,入目一片颓败。 看着榻几上不曾动过的糕点,寿王心如刀割。 57.Let it go! 寿王一把拥她入怀, 心痛得说不出话来。 朱囡囡痛哭流涕, 这是还不够的意思吗? 窗外不远处, 慎初看得眼眶微热, 忍不住哽咽道:“王妃真是太惨了啊!”惨绝人寰、惨无人道、惨不忍睹啊! 慎微叹了口气, 感慨道:“若再找不到凶手, 到时惨的就是咱们几个了。” “对对, ”慎初忙拭了拭眼角的泪,打起精神来, “现在只有找到凶手, 才能慰藉多福伯一家人的冤魂!” 几日后,天气渐暖。 朱囡囡终于主动开口说话,提出想去拜祭一下她的家人, 寿王自是同意, 陪着她去了郊外的墓地。 祭拜过后, 两人到处走走。 两人散着步, 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处矮崖边, 崖下是滔滔江水, 望着滚滚的江水, 朱囡囡忽然觉得她的机会来了! “王爷, 我们回去吧。”朱囡囡低声道,面上仍带着一些失落。 “好。”寿王犹豫片刻, 有些谨慎地提议道, “你想不想去看桃花岛上看桃花?我听说今年岛上的桃花现在已经开了。” 朱囡囡轻轻点了点头, “好啊。” 寿王以为她终于想开了, 心中稍稍舒缓了些,“那我们明天早上去,怎么样?” “嗯。”朱囡囡勉强地冲他笑了一笑。 寿王唇角弯弯,她愿意敞开心扉就好。 二人转身回去,走到一半,朱囡囡见周边风景不错,忽然提出想在这里休息一会儿。这阵子慎初和慎微都在忙着追查真凶之事,并不在身边,寿王巴不得她能在外面多呆片刻,便让慎独回马车那儿让侍卫送矮榻等物过来。 慎独刚走,朱囡囡突然捂住肚子,疼得弯下了腰。 “怎么了?”寿王连忙道。 “我肚子好痛,想……拉粑粑。” “……”寿王下意识就屏住了呼吸,憋了半晌,道,“那我们回去?” “憋不住了!”朱囡囡四处看了看,指着一棵凤凰木,“我要去拉了!” 寿王这会儿再喜欢她都控制不住自己洁癖发作,他没眼看她了,捂着鼻子,对她挥了挥手,“去吧去吧……”又忍不住补了一句,“你记得离我一点。”说着自己连忙跑到了一个逆风的位置去,免得有味道吹来。 唉,堂堂王妃在荒郊野外出恭,他忍忍就是了。 “知道啦!”朱囡囡连忙捂住屁股像鸭子般摇摆着跑开了,直跑到那棵凤凰木后才停了下来。 她躲在粗壮的树干后面,刚蹲下,她试探性地叫了一声,“慎言?” “王妃?”果然,慎言从凤凰木上的枝叶中冒了出来。 “我癸水来了,你帮我回马车里取月事带!还有,草纸记得拿多一点!估计得拉稀!”虽然这些借口都很不光彩,可她是为了活命啊! “好。”慎言很快便离开了。 慎言一走,朱囡囡即刻警惕地匍匐在了地上,打起十二分精神,往刚刚矮崖边的位置迅速爬去了,就如同行军作战般严谨肃穆。 到了矮崖边,她捡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脱下自己的氅衣包住石头丢了下去,又将自己头上值钱的珠钗都取了下来,一一丢了下去,她的心很痛,但没办法,舍不得鞋子套不着狼,最后,她将鞋子一前一后地留在了崖边。 看来平时多看些爱恨情仇的武侠话本也是有些好处的,朱囡囡心道。做完这些,她头也不回、火急火燎地跑了——逃命要紧啊! 慎言这边,取了东西回来后却见树底下空无一人,急忙问寿王,“王爷,王妃呢?” “她不是在那边……”寿王一惊,急忙飞身过去,果见树底空空如无,一旁有一条像是人匍匐出来的小道。 二人顺着小道追寻而去,竟是追寻到了……悬崖边。 崖边上,还有一双浅色的鞋子,是她今日出门穿的。 寿王脚步顿住,想到朱囡囡这阵子来的失魂落魄,他脸色煞白,不敢再往前半步。 慎言上前一看,立刻惊叫出声,“王妃!” 寿王心一沉,三作并作两步冲上去一看,便见崖上嶙峋的石块上还挂着她今日戴的首饰,在阳光下金灿灿的。 再往下一看,澎湃汹涌的江水旁,一个白色的身影趴在江边的石堆上,肆虐的江水拍打着她今日穿的那件宽大的氅衣,像是随时要将她给冲走一样。 寿王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囡囡”,然后便跳了下去。 “王爷!”慎言做梦都没想到寿王会直接跳下去,想伸出手去抓他,却是连他的衣角都没碰到。 “怎么回事?”慎独听到声响追了过来。 “王妃跳崖了,王爷殉情了!”慎言急道。 慎言一下子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好在理智尚在,他探头一看,刚好看见寿王整个人没入水中,激起了一簇水花。但不一会儿,寿王又跃出了水面,足尖一点,飞上了江边。 可是在这个时候,朱囡囡的氅衣却被江水冲走了,寿王急忙又入江水去追,只是在水面上点没一会儿,人便沉了下去,看来像是刚刚跳下去时受了伤。 “哥,你快下去帮王爷啊!”慎言急道。 “我又没练满月神功!”慎独白她一眼,“我要是跳下去你就等着咱家绝后吧!”慎独急匆匆折回去,准备绳索去了,这真是棘手! 慎言撇撇嘴,心道:自从你跟慎微大人在一起后,我就当咱们家绝后了呀。 崖底下,寿王拼命地往前游着,其实也是在随波逐流,只是水流实在太过湍急,将他给冲得头昏脑胀,加上朱囡囡在守孝,穿的衣裳与江水颜色相近,极难分辨,他怎么也找不到她。 不知游了多久,在他被呛了无数口水,即将筋疲力尽的时候,他终于见到她,抓住了她氅衣的一角,同时也抱住了一块石头。 他用力一拽,想着能将朱囡囡拽回来,却拽了个空,他只拽到了一件衣裳。 寿王爬上石头,重重咳嗽着,咳定后,他看着手中空荡荡的衣裳,再望着面前汹涌的江水,他闷声痛哭了起来,仿佛看到她在茫茫江水中被冲得很远很远。 他半点力气都没有了,脚也受伤了,他实在游不动了,他找不到她了。 该死的,他刚刚还叫她离他远一点儿,这回她真的离他很远很远了。 58.贼船 话说朱囡囡这边, 不要命地狂奔了一阵子后, 不小心在小道上撞到了一辆拉着一车干草的牛车。 赶车的是一对有些上了年纪的老夫妇, 见撞到人了连忙下来查看。 老大娘见朱囡囡穿戴不凡, 有些惶恐道:“这位夫人, 我们没撞着你吧?” “我没事!”朱囡囡连忙摆手道, 又有些紧张地看了看身后, 寿王他们应该没那么快追上来吧? 老大爷见她模样慌张,问道:“小娘子,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外的?你家人呢?” “是啊, 你夫家呢?”老大娘也问道。 朱囡囡见夫妇俩齐齐打量着她,愣了一下,连忙低头抹着眼睛道:“不瞒两位, 奴家本是良家少女, 只因姿色可人, 前不久去赶集时被一恶霸看上, 强抢为妾。那恶霸家有恶妻, 嫉恨奴家貌美如花, 常常虐待奴家, 奴家受不住, 今日逃了出来……”朱囡囡话说完了还没挤出半滴眼泪来,却忽听那老大娘嚎啕大哭, 连跟着老大爷也红了眼眶。 老大娘痛哭失声道:“我苦命的桃花啊!” 朱囡囡一脸懵逼。 老大爷哽咽道:“小娘子莫见怪, 我家闺女也是同你一般, 半年前去赶集时被那村头恶霸卢霸天瞧上, 掳回去做了小妾,如今……如今也不知如何了。” “听闻那卢霸天家中也有只母老虎,我可怜的桃花啊!”老大娘哭道。 倒是可怜,朱囡囡狠狠掐了下自己的大腿,硬是疼出了几滴眼泪,“桃花妹妹跟奴家真是同病相怜啊!” “小娘子,你这是要逃到哪儿去啊?”老大爷问道。 “奴家有个远房亲戚在江南,准备南下去投靠他们。”朱囡囡吸着鼻子道。 她做好打算了,京城是不可能呆的。慎初之前说过,只要她和寿王分开,两人离得足够远的话就有很大的可能性不会再互换魂魄,京城在北,所以她要南下。 “要去江南,那你可是要坐船去?”老大爷问道,离这里不远,便是京城最大的渡口了。 “正是。”朱囡囡道。 她在和她爹分别时曾经说过,让他们去江南安家,等到时她确认自己安全了,就会去找他们团聚。南下最快就是走水路,她要赶在下次打雷之前离寿王离得远远的。若真来不及换魂了,她也想好了退路——让玄武堂继续背锅,就说受了他们的暗算,她落了水,失忆了,以此蒙混过关。 可以说是非常地完美了。 “小姑娘,来,快上来!”老大娘擦干泪,朝她招手,将自己牛车上的草料拨开来,“你快藏到这里去,我们送你去渡口!” 朱囡囡惊喜之余,连忙爬了上去,千恩万谢。 到了渡口,老大娘花了五文钱去讨了一身船工的旧衣裳给朱囡囡换上,还给了她一小包柴灰,提醒道:“小姑娘,你模样生得俊,莫让人瞧出来,上船前记得把脸涂黑。” 去江南的船老大爷也帮她找到了,是一艘很大的货船,从京城里运货去江南的,有些船工私下里会偷偷捎点人,价钱很便宜。 朱囡囡再三感谢,临走前悄悄往老大娘怀中塞了块碎银子,心中感慨,这世上还是好人居多啊! 但很快她就发现,这世上坏人也一样多! 船在水上走了三天,朱囡囡也在船舱里闷了三天,一直没上甲板呼吸过新鲜空气。像她这样的还有几十个人,男女老少混在一起,就跟货物一样,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连个伸脚的地方都没,吃的东西死贵死贵,还跟猪食一样。 这会儿,朱囡囡灰头土脸地缩在角落里,心中感慨,寿王都没这么虐待过她。话说,她有些想寿王了。 这天,船舱里终于来了个船工,进来就吆喝道:“有没有力气大一些的啊,上去搬点货,有工钱!” 能在这儿呆着的都是些穷苦人,于是,基本上年轻力壮的都奔着工钱去了,朱囡囡想上去喘口气,便也跟着去了,她呆在这里都快被闷死了! 船工粗粗地看了她一眼,以为是个矮壮的,便让她一起来了。 岂料他们七八人出去后,甲板没上,反而被关到了另一间暗舱去,暗舱里还有许多身强体壮的年轻人,一问才知道,他们要被送去山西挖矿!挖一辈子的那种! 朱囡囡心中叫苦不迭,不过,枪打出头鸟她还清楚的,于是她缩着脖子不敢吭声,心中暗暗想着要怎么逃跑才行。 “你们别想逃啊!逃跑的一律打断腿丢水里喂鱼去!还省粮食!”船工最后丢下一句话,将舱门落了锁。 事已至此,朱囡囡心中后悔莫及。 其实寿王几乎都没怎么虐待过她,扪心而问,他对她还是挺好的。如果她不逃的话,寿王也许会看在往日情面上,饶过她也不一定。就算最后她难逃一死,可若能给她个痛快,也好过现在这样…… 不不不,好死不如赖活着!她要活着!活着见到她的家人才行!她爹娘还有可爱的弟弟啊! 唉,也不知道寿王会不会来救她,可是他怎么会知道她在这里呢! 朱囡囡正胡思乱想着,忽见船舱门被人打了开来,虎背熊腰的船工丢进来一个被麻绳捆起来的少年。 少年挣扎着爬了起来,“呸”了一声,“识相的快放了老子!不然等老子的哥哥到了,老子怕你们逃都没路逃!” “呸!”船工往少年脸上吐了口口水。 少年别过脸去,船舱门被重重关了上去。 船舱里一片寂静,只剩下船舱中央的少年拼命耸起肩膀想用肩头擦掉脸上的口水,奈何他的手脚被绳子缚住,怎么也擦不掉。 少年扫视了众人一圈,忽然朝朱囡囡滚了过来,“喂,能不能帮本少爷擦下口水?等到时出去了,本少年给你报酬的!” “哦。”朱囡囡抓起袖子,给他擦了擦脸上的口水。 擦口水的同时,二人四目相对,忽然觉得灰头土脸的对方有点眼熟。 “你是……” “你是……” 二人同时开口,在片刻的怔愣后,二人也几乎同时认出对方—— “青玉……” “皇八……” 两人齐齐住了口,少年连忙改口骂道:“皇八蛋啊!那些人真是王八蛋啊!” “是啊是啊!”朱囡囡连忙附和道,又压低声音问道,“青玉郡主,你怎么会在这里?还、还穿成这样!” 眼前这个少年,不正是去年和她在长恩寺不打不相识的青玉郡主王圆圆嘛!后面两人还曾在宫中见过一面,只是当时在殿上的气氛都没现在这么尴尬! “皇八婶,你又怎么会在这里?还、还穿成这样!”青玉郡主也觉得很尴尬,两人居然会在这样的情形下再次相见。 “我……唉,”朱囡囡摆摆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啊!”青玉郡主道。 “唉,我先问你的,你倒是说啊!” “哦哦,我和我哥哥不是出来玩嘛,谁知道不小心上了贼船,就这样了。” “就这样?” “是啊,长话短说嘛。你呢?” 朱囡囡一怔,讪道:“我也是……就跟你们一样。” “嗯?” “就出来玩的时候不小心上了贼船嘛。” 青玉郡主“哦”了一声,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好像又感觉怪怪的。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青玉郡主道:“八婶,你放心吧,我哥哥会来救我们的。” 青玉郡主话刚落音,舱门又被人打了开来。 船工丢进来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少年,对青玉郡主讽道:“诺,你哥哥到了,你爹啥时候也来救你,我们给你凑够,让你们一家人整整齐齐啊!” 59.超级变变变 “哥哥!”青玉郡主大惊, 连忙扑了过去, “你怎么也被抓来了!” 王止白了她一眼, 没好气道:“我还不是为了救你!” 青玉郡主撇撇嘴。 “等等, ”朱囡囡凑过来道, “那你们的爹会来救你们不?”他们的爹是堂堂逐鹿王, 来救他们的话应该会带着大批人马吧? “怎么可能?我爹在逐鹿, 哪里知道我们上了贼船啊!”青玉郡主苦着脸道,“等他知道我们两个失踪的消息, 估计我们坟头上的草都两人高了!” “少胡说八道!”王止看向朱囡囡, “这人是谁?” “哥哥,你没认出来啊?”青玉郡主凑过去,低声道, “是八婶!” “八……” “别喊!”青玉郡主忙道。 王止震惊地看着朱囡囡, “八……你怎么会在这里?” “唉, 说来话长, 就跟你们两人一样呗, 出来玩, 被坑了!” 王止还没说话, 青玉郡主忽然惊喜地叫了起来, “八叔会来救我们的,是不是!”这里离京城不远, 八叔要是发现八婶不见了, 一定会来找她的, 到时他们就有救了! 朱囡囡叹气道:“他不会来了。” “为什么?” “总之……他就是不会来了。”朱囡囡压低声音道, “现在的我们只能自救,明白不?” 青玉郡主愣了一下,连连点头,“明白的!八……”她迟疑了一下,“我叫你朱朱可以吧?” “能换一个吗?” “那喊你囡囡?” “那你还是叫朱朱吧。”朱囡囡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她囡囡,是怕别人不知道她是姑娘不成? 青玉郡主小鸡啄米般点头,“朱朱啊,你武功这么厉害,一定能救我们出去的对不对!我们听你的!” “对对对,我们听你的!”王止也跟着道。 朱囡囡憋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个借口,“不行,我前不久练功时走火入魔,武功尽失了。” “不是吧?”青玉郡主惨道,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难怪,”王止一脸深沉道,“我就说以八……以朱朱的武功,怎么可能会被贼人擒住!暗算也不可能啊!”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啊?”青玉郡主可怜兮兮道,难道真的求救无望了吗? 三人大眼瞪小眼,半晌,齐齐地叹了口气。 到了晚上天黑的时候,一群人被一条麻绳捆住手赶出了船舱,上了另一条稍小的货船,押到了船舱里。 入夜后,三人凑到一起悄悄商量着如何逃走。 青玉郡主道:“他们绑我手的时候我手故意撑大了,到时我能解开绳子。” 王止道:“这艘船开起来很快,顺风顺水,跟之前那艘逆水而行的船完全不一样,我估计咱们是在往回走,毕竟他们去山西的话还得经过京城。” 两人说完,齐齐看着朱囡囡,轮到她分析了。 朱囡囡眨了眨眼,看向了船舱高处的一个小窗口,“我觉得,咱们到时可以从那里爬出去。” 兄妹二人齐齐点了点头。 “那么现在,就差一个好时机了。”王止忽然想到了什么,问朱囡囡道,“你会凫水吗?” 朱囡囡点点头,“你们两个也会吧?” 二人点头。 “很好。”王止道,“从这里去山西,至少要走半个月,这船不大,期间肯定要停船靠岸采买补给,最好是等船行到京城附近的渡口的时候,咱们就跳水逃,明白不?” 朱囡囡和青玉郡主连连点头。 “为了能成功逃走,我建议,咱们可以先躲到舱外去。”王止继续道,“我刚刚上船的时候看了,这甲板上放着许多货物,等过两天他们差不多到京城的时候,我们就偷偷出去,藏在箱子里。那箱子有气孔,我们还可以通过气孔观察外面的情形,等船差不多靠岸了,咱们立刻就跳,可以不?” 朱囡囡点点头,用被捆住的双手小幅度地鼓着掌,“可以说是非常地完美了。” 两日后,月黑风高夜。 三人趁着大家睡着时,偷偷爬出了窗子,到了甲板上,将箱子里的货物都取了出来,趁着夜色丢进水中,然后藏身进去。 值夜的船工听到落水声,闻声而来,只当是有人跳水逃了,骂骂咧咧道:“这里跳下去,等着喂鱼吧!游三天都游不到岸!”说罢赶紧去船舱盘点人数了。 这三人在箱中藏了一天后,还没盼来船靠岸,天便先下起了毛毛细雨。 朱囡囡心中忐忑不已,若按王止所说他们是在往回走的话,那他们如今也走了有三日,应该差不多走到京城附近了。 春雨是最多雷的,如果等一下打雷,她极有可能会和寿王互换魂魄,朱囡囡对此喜忧参半,喜的是她终于可以离开这鬼地方了,忧的是寿王会发现她没死。 还没等到打雷,坏事出现了。 船工们见下雨了,用油布将甲板上的货物盖了起来,轮到朱囡囡几人的箱子时,油布不够了,船工们便商量着将箱子抬进船舱里避雨。 在抬到王止藏身的箱子时,一个船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货物,怎么这般沉?像装了具尸体似的!” 另一个船工道:“管他呢,咱们只管搬货!” 很快,兄妹俩被先后搬入了船舱中,在搬朱囡囡时,箱子刚抬起来,朱囡囡便感觉身下的箱底板有些异样。 于是,船工们抬没几步,朱囡囡便掉了出来,“咚”的一声摔在了甲板上,她爬起来,看着目瞪口呆的两个船工。 “好你个臭小子,敢藏在……”船工话未说完,朱囡囡一脚便踢在了他裆上,又趁他疼得弯下腰的时候,狠狠地戳了下他的眼睛;再来一个扫堂腿,将另一个船工给踢趴下了。最后她随手操起一根木棍,将两人打晕了过去。 解决完这二人,朱囡囡拍拍手,一脸欢喜,原来她这么厉害啊! 朱囡囡正高兴着,谁知一转过身,笑便凝固在了脸上。 她的身后,站着一群皮肤黝黑、虎背熊腰的打手们。 60.解脱 “救命啊!”朱囡囡拔腿就跑, 在甲板上狂奔了起来。 听到她叫喊声的王止兄妹也藏不住了, 跑了出来, 和船上的打手们打了起来, 奈何这兄妹俩都是三脚猫功夫,打不过就跑,几人便和打手们在船上你追我赶了起来。 适逢雨势越来越大, 伴随着狂风, 一时间船上被弄得鸡飞狗跳。 最后, 三人无处可逃, 陆续爬上了桅杆, 任甲板上的打手们怎么威逼利诱, 三人就是不肯下来,死死地抱着桅杆, 吹着凄风、淋着苦雨。 春日乍暖还寒, 几人淋湿了身子, 不一会儿便冻得瑟瑟发抖。 “哼!就不信你们能抱一夜!”为首的打手大刀阔斧地在甲板上一坐, 等他们下来。 “怎么办啊, 我好冷啊!”桅杆最上面的青玉郡主冻得直打哆嗦,“这么大的雨,我们又爬这么高, 不会被雷劈吧?” “应该不会吧?”底下的王止道。 “那换你上来啊!”他在下面,最安全的就是他了。 王止不说话了, 半晌才道:“我这不是在下面保护你们嘛。” 抱在中间的朱囡囡望着乌云密布的天, 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大声地朝空中呼喊道:“天啊,打个雷吧!我求求你打个雷吧!” “朱朱,你这是怎么了?”青玉郡主急了,对底下的王止道,“朱朱不会是疯了吧?” “朱朱,你没事吧?”下面的王止也问道。 “我没事!我没发疯!我清醒得很!”朱囡囡大声喊道,宣泄得心中的郁愤。 怎么还不打雷啊!她想离开这鬼地方啊!寿王你倒是快来啊!就算会被他发现她还活着她也认了! “朱朱真的疯了啊!”青玉郡主哭道,“哥哥,这可怎么办啊!” 青玉郡主话刚落音,便听头顶响起一声惊雷,像是在她头上劈开的一般,吓得她尖叫了一声,手一滑,人也跟着滑了下来,最后踩到了朱囡囡的肩上,才勉强停住。 朱囡囡被她这么一踩,人也跟着往下滑了一段,踩在了脚下的王止的头上。 王止紧紧抱地住桅杆,硬是顶住了来自头顶的沉重压力。 寿王瞪大了眼,入目漆黑一片,狂风夹杂着暴雨,肩上还顶着重物。 寿王一惊,难道这就是地狱么? “朱朱,你好重啊!”底下,忽然传来一个少年清脆的声音。 寿王低头一看,见自己足下踩着一人,听声音有点耳熟。 而这时,他肩上的重物也突然移开了,他整个人轻松了许多。 寿王抬头一看,见上面有个人,正抱着柱子用力地往上爬着,爬没一会儿,又停下来问道:“朱朱,我能不能跟你换个位置啊?我怕高,我真的怕高!我不是怕打雷!” 打雷。 寿王怔了怔,忽然想到了什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有点平,但是是里面穿了束胸的那种平!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脸,是熟悉的轮廓! “朱囡囡!朱囡囡!”他叫喊了出声,听到的也是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寿王惊喜之余,怕是梦幻,又狠狠地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传来的真实的痛感让他喜极而泣,重重地拍着桅杆,“你没死!你没死!本王就知道你没死!” “哥哥,朱朱真的疯了啊!”青玉郡主泪流道,疯了就算了,能不能别摇桅杆啊! “疯了也没办法啊,我们要替八叔照顾她啊!”王止痛心道,抱紧了桅杆。八婶疯了都不抱桅杆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他头上,他只能硬生生地受着。 “朱朱,你能不能别踩我的头,踩我的肩膀啊!”王止艰难道,她踩着他的头他不仅头顶痛,脖子也好痛啊! 寿王迟疑了片刻,踩在了他双肩上。 王止心中庆幸,八婶虽然疯了,但好歹还听得懂人话。 “王止?王圆圆?”寿王试探性地叫了声他们的名字。虽然看不清他们的脸,但声音没错,应该是他们兄妹俩了。 “朱朱,是我们。”王止道,“你还记得我们的名字就好,抱紧了啊,别掉下去,掉下去就要被他们打死了。” “不打死也得丢海里喂鱼去了!”青玉郡主惨兮兮道。 寿王这才注意到甲板上有一些打手模样的人,似乎在守株待兔。 “这是什么情况?”寿王问道,他一过来就抱着根桅杆悬在半空中,上有青玉郡主,下有逐鹿世子,实在诡异得紧。 “没事的朱朱,”王止安慰道,“这船就快到京城了,等天亮见到人了,我们就呼救,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那现在是在京城附近了吗?”寿王问道,他只知道自己身在一片茫茫的水域之中,却不知是在何处。 “是啊,顺风顺水,估计天没亮咱们就能到京城的渡口了。”王止道,现如今,也只能抱着这点希望了。 寿王听后,沉默了片刻,将手指放入口中,吹起了指哨。 因着人在高处,指哨声极其嘹亮,像是能穿透云雾一般。 “朱朱,你还吹什么口哨啊,还是省点力气吧。”青玉郡主好心劝道。 “等等!”王止忽然眼前一亮,“圆圆,你记不记得,爹曾经和我们说过,我们族中有一种指哨暗号,如果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吹起,会有附近的暗卫前来相助!” “好像是啊,”青玉郡主想了想,“不过那个时候我们两个偷懒,都没学。”当时老爹告诉他们,暗卫是在京城及京城周边才设有的,逐鹿没有,于是两个人就“切”了一声,不管了,谁能想到会有今日! “你说朱朱吹的就是这暗号吗?” “应该是吧?” “你们两个给我闭嘴!”寿王抽空骂了他们一句,喘了口气又继续吹奏了起来,他容易么他,吹这么亮的口哨很费丹田的气力的,他又饿又冷,都快没力气吹了,他们两个一上一下的还在聊天。 随着他的吹奏,底下的打手们有些不安起来。 这口哨声分外嘹亮,还有节奏,一听便是暗号。 领头的打手站了起来,当机立断道:“放箭。” “老大,人不要了?” “不要了,弄死他们!” 61.可爱 “别吹了啊朱朱!”青玉郡主急得直踢脚下寿王的头, “他们要放箭了!” “放肆!”寿王怒斥一声, 青玉郡主连忙缩起了脚。 “快快快!快下来!”王止道, “跟他们拼了!” 几人一溜烟儿地滑了下去。 王止兄妹俩一立定, 便见朱囡囡拾起地上一根木棍,与打手们对了起来,虽无内力, 但一招一式, 如有神助。 王止看得目瞪口呆, 感慨道:“八婶虽然武功尽失了, 但还是很厉害啊!” 青玉郡主道:“不会因为是疯了才会这么厉害的吧?我看书上说有些武学奇才……” “小心!”眼见一把大砍刀从青玉郡主身后砍来, 王止连忙拉了她一把。 二人无暇聊天, 兄妹俩半打半跑,加上风雨交加, 船上一片混乱。 不知何时, 船上的伙夫也上到甲板上来了, 看到他们在打斗, 拿起锅铲便加了进来, 在靠近寿王后,低声问道:“何人召唤?” 寿王看他一眼,当即会意, “王家八叔……的媳妇。”又道,“还有二叔的一双子女。” 伙夫颔首, “属下明白。”说罢, 当即从怀中掏出了信号弹, 信号弹升腾至空中,在雨夜中燃爆出明亮的火花。 片刻后,无数黑衣暗卫从四面八方涌来,不一会儿,船上的打手和船工们便被肃清干净了。 寿王发话,即刻起程回京。 “朱朱好威武啊!”兄妹俩一脸钦佩,连连鼓掌。 寿王瞪着兄妹俩,指着王止道:“你,以后不许叫朱朱!”叫那么亲密做什么!“还有你,刚刚是不是踩我的头了!真是胆大妄为!” “朱……八婶,刚刚我是情急之下啊!”青玉郡主连忙跪下请罪。 “现在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寿王板着脸道,“你们兄妹俩将遇到我之后发生的事情给我仔仔细细说一遍,我听着满意了就放过你们。” 兄妹俩面面相觑,虽然不太明白八婶这样做的用意,但还是老老实实地交待了。 寿王听后摸着下巴,心道:难道囡囡掉落江中大难不死被人救了?可是救她的人当发现她女子的身份才是,又怎么会把她当成年轻劳动力拐去挖矿? 未待寿王思索出个所以然来,空中便响起一声惊雷。 朱囡囡魂魄当即回归了到自己的身体,她定了定神,便见周遭围着一群面无表情的黑衣人,不由得大惊,惶恐问兄妹俩道:“发生什么事了!他们是什么人!” 兄妹俩面面相觑。 朱囡囡愣了愣,明白他们的困惑,连忙解释道:“哦是这样的,我有间歇性健忘症,有时候刚刚发生的事会忘了,要过一阵子才能想起来。” 兄妹俩虽然奇怪,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说了,说完后,兄妹俩躲到角落里悄悄商量着—— “八婶这是啥病啊?” “我觉得看起来像是精分多一些。” 这边,朱囡囡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但是,寿王应该会原谅她的吧? 在换魂之前,她原本以为这个时辰了,寿王应该正舒服地躺在榻上喝着小酒吃着宵夜,悠哉游哉的,谁知道一换过去,她正站在屋脊上淋着雨,哭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从慎微慎初他们劝寿王的话中听来,好像在她跑了之后,寿王就像丢了魂似的不吃不喝,下雨天还故意跑到屋脊上等着被雷劈! 可是当时她刚换魂过去很害怕,不清楚那边的情况,又怕被慎微慎初他们认出来,更怕再打个雷她又回到船上,于是……她很没良心地选择跑入了密室! 她躲入密室后,又看到了那本记仇的本子,就放在案上。鬼使神差的,她又打了开来,她看到了最后—— 今日,她助本王练得神功,此乃大功一件,本王向来是个恩怨分明之人,她昔日种种,便既往不咎。 今日,朱囝囝叫了一声姐夫,听起来十分顺耳,再看这小子,面目随了囡囡,还是有几分可爱的,等他将来长大了,若有几分才能,本王一定会举荐他入朝为官。 她娘一整天就知道哭哭啼啼,相较之下,我的囡囡十分懂事,爱笑爱吃也爱睡,真是恰到好处,深得本王之心。 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吃东西的样子好可爱。 睡觉的样子真可爱。 生气的样子更可爱。 本王真喜欢她呀。 就要成亲了,有点紧张。 以后吧,最好是生两个娃娃。一个女娃,像她一样可爱,笨点也没关系,过几年本王便让慎微找一群骨骼精奇的男童来,从小培养,长大后挑个好看的招他入赘,让他照顾她;再生一个男娃,像我一样顶天立地,可以继承爵位,还可以保护她们娘儿俩。嗯,用囡囡的话来说,可以说是非常地完美了。 本子的最后一页写着—— 囡囡不见了,我才发现,原来爱她入骨,现在,就像是被人剜了骨。 朱囡囡回过神来,已是满脸冰凉,正打算出密室,可刚抬起脚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就这样。朱囡囡觉得,如果寿王真的是这么喜欢她,那应该会原谅她吧? 对对对,她就假装,是被玄武堂的人踢落悬崖,掉入江中,然后被人救了起来,她刚打算回来找他们,谁知道又被人拐卖到船上去了。 朱囡囡仔细想了想,没有什么破绽,很好,她在外面“平白无故”地受了这么多委屈,回去后寿王应该会很心疼她,会更宠爱她的,那就愉快地回去吧! 且说寿王这边,回到自己的身体后,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连忙寻问慎微慎初方才朱囡囡回来后的情况,了解了之后,寿王有些疑惑,“她跑进密室去了?为什么?” 慎初不假思索道:“跑进密室,当然是不想换魂了。主子,王妃在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寿王回想了下,脸色有些不好看,真是个小没良心的!也不知道找人去救他?若没有那些暗卫,他又没有内力在身,他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慎微见寿王脸色不佳,便道:“可能是王妃一换过来,便发现在屋脊之上,头顶又乌云密布,有些吓到了,才会躲到密室里去。” 寿王眯了眯眼,有他刚过去就悬在半空中吓人?罢了罢了,不和她计较了,他起身道:“走吧,我们去渡口。” 去接她回来。他想死她了。 62.哭唧唧 慎独道:“昨夜有个盗墓小贼连掘三户人家的新坟, 却离奇地发现棺材里面的尸体都不见了……”那三具尸体的年纪和性别恰好与死去的多福伯一家三口吻合, 顺着这条线索, 他们找到了义庄, 在逼供之下,义庄主人全招了。 寿王听得怔怔的,喃喃道:“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明白, 他对他们一家人不好吗?就算朱玄“一剑封喉”的身份被人揭穿了开来, 他依旧有能力保护他们啊, 也只有他寿王府才护得住他们啊。 “这个, 恐怕只有找到多福伯他们才清楚了。”慎微道, “可有他们的踪迹?” “在查了, ”慎独道,“最快两日内会有消息。” 慎独话落音, 一个黑衣暗卫飞身而下, 禀报道:“大人, 今日下午有一老妇拿了王妃的衣裳去典当, 这是我们刚刚审来的供词。”暗卫说着, 呈上一纸供词。 寿王取过,一目十行扫过,脸色越发阴沉, “恶霸……强抢为妾?” 慎微取过供词,与慎初看了起来, 看完后, 两人面面相觑, 多福伯一家三口诈死,王妃也诈死,他们这一家子是约好的,要离开寿王府。 这个……王妃回来后,还是自求多福吧。 话说朱囡囡这边,等到差不多天亮的时候才回到城外的渡口,她不敢停歇,快马加鞭赶回了寿王府,一入三思轩,她便放开嗓子哭诉道:“王爷我好可怜啊,那玄武堂的人真是阴魂不散!他们一脚将我踢落悬崖,我被水冲啊冲,冲到了岸边,然后又被人拐上了一条黑船,他们要将我卖出山西挖矿啊……” 朱囡囡说着说着终于顿住了,为什么慎微慎初他们都不出来欢迎她,反而是立在门口用一种很怜悯的眼神看着她? 虽然她现在这样子看起来确实是很可怜——她为了博取寿王的同情心,昨晚都没洗澡,今儿早上更是连脸都没洗,只大吃大喝了几顿,填饱了肚子,仅此而已。 “慎微?慎初?”朱囡囡小心翼翼唤了他们一声。 “王妃,您进去吧。”慎微毕恭毕敬道,“王爷等您很久了。” “哦……”朱囡囡放轻了脚步进去,便见寿王躺在榻上,闭着双目。 他好像瘦了很多,像是回到了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双颊消瘦,脸色白得有些病态。 朱囡囡忽然有些心疼,走过去软声道:“王爷,我好想你啊。”她确实好想他了,没见到他不这么想,但一见到,就发现自己想他想得不得了。 寿王缓缓地睁开了眼,但只看了她一眼,便皱紧了眉头。 朱囡囡知道自己现在这模样有些邋遢,但她就是故意的,委屈巴巴道:“王爷,我好可怜啊……” “走开。”寿王冷冷道,收回了眼,不再看她。 “哦。”朱囡囡只能离他远了一些,寿王看起来好像有些生气,不会是……气她昨天没有及时让慎微慎初他们赶去救他吧? 朱囡囡正想解释几句,又听寿王道:“出去。” 朱囡囡撇撇嘴,只当寿王是洁癖发作了,退了出去,跑去了映月池准备洗沐。 朱囡囡正洗着白白,慎言在慎微的示意下过来伺候她了,她帮朱囡囡搓着澡,不解道:“王妃,您为什么要离开王爷呢?” “你说啥?”正闭目享受着的朱囡囡睁开了眼。 “就是,您为什么要让多福伯他们诈死南下,还要说王爷强抢您为妾呀?”王妃之前是美人院里的美人不错,但那都是参加选秀选上的呀,怎么能说是王爷强抢的呢? 朱囡囡呆若木鸡。 片刻后,映月池里传出了朱囡囡嚎啕大哭的声音。 慎言伺候她洗完了澡,朱囡囡还在痛哭流涕。 最后她是哭着回去的,一回去便跪在了正屋门口,“王爷我求求你放过我爹他们吧,不关他们的事啊!至于我,你要杀要剐,我悉听尊便……” 朱囡囡话未落音,门便打了开来,寿王冷道:“你说什么?” 朱囡囡一怔,连忙道:“要杀可以,要剐不行,求求你给我一个痛快吧,千万不要折磨我,我真的很怕疼的……”朱囡囡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寿王一把将她扯进屋内,将她拉至榻上,“现在,本王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你若解释清楚,我就原谅你;若解释不清楚,休怪本王不念旧情!” 朱囡囡抹着泪,将那日不小心发现他记仇小本本的事情说了,边哭边道:“我们第一次换回来的时候,你还说‘兵不厌诈’,要留我一条狗命,好好折磨,还说我的爹娘和弟弟,一个都不会放过,要我看着他们生不如死……”朱囡囡抽泣得话都说不清了,她也担惊受怕了好些时日啊。 寿王一怔,其实记仇的本子前面写了些什么,他已经记不清了,不过,他却还清楚地记得当时一边记账一边咬牙切齿的那种仇恨,那种恨不得宰了她的心情,现在回想起来那种感觉还是很强烈啊,想来当时是在气头上,写下了许多可怕的话宣泄吧。 还有,他们第一次换回身子的时候,那次他印象比较深刻,他记得自己当时是这么说的,也是咬牙切齿着—— 你听说过……兵不厌诈吗?每次本王说不生气的时候,其实本王都在心中盘算着,以后要如何地折磨你,让你生不如死!每次本王越是强颜欢笑,内心就会越发狠毒,不然如何能泄本王心头之恨! 你放心,你的家人,你爹娘和弟弟,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我要你看着他们生不如死,哈哈哈哈哈! 就在他仰天长笑后,打脸来得不要太快,他们又换回来了。 这么一想,她做的事情好像情有可原,她也是为了自保,护住家人。但是,寿王心里还是生气。 “哼!诈死!你知道你全家死光本王是什么心情吗?几天几夜睡不着觉!觉得对不起你!”寿王愤愤道,这件事越想,他就越气。 “我知道的,对不起……”朱囡囡啜泣道,一副“我真的知道错了”的模样。 “这事就算了,你居然还自己诈死!你知道本王以为找不到你的时候……我、我……”寿王说到这,竟然有种想哭的冲动,连忙停下,平复了下心情。 半晌,他道,“你就真的打算离开我吗?离得远远的,再也不见我。难道……难道你就不想我吗?”气死他了啊!她怎么能比他还狠心,他再狠都没想过要和她分开。 “我……我当然想你了,”朱囡囡勉强止住了哭,看了他一眼,伸手环住他脖子,紧紧抱住他,带着哭腔道,“我也很想你的。”声音像是有些委屈,又软绵绵的。 63.吧唧 数次翻云覆雨后, 寿王一脸餍足, 朱囡囡累得直翻白眼。虽然她没怎么出力, 但是也好累啊! 寿王将她拥在怀中, 轻轻摸着她光滑的背,有些嘶声道:“你回来了,咱们婚事得办了吧?” 朱囡囡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对了, 你爹他们去哪儿了?”寿王道。 “我也不知道呀, 我让他们南下去了。” “不知道?那你以后怎么找他们?” “我不是喜欢吃荔枝嘛, 我让我爹找个荔枝最好吃的地方住下, 再在门前栽五棵荔枝树, 左边两棵, 右边三棵,到时我凭荔枝树去找他们。” “呵, ”寿王一声冷笑, 掐了一下她小圆腰上的肉肉, “想得还挺周到。” 这样就算他们换魂了, 他也不会知道她家人还活着。而她, 只要等确认他们两个不再换魂之后,她就可以去找家人团圆了。 觉察到寿王的不快,朱囡囡连忙摸着他的胸口给他顺气, 讨好道:“我要不是这么聪明伶俐,王爷您能看上我嘛。” 寿王只“呵”了一声, 他看上她笨还差不多。不过这会儿, 却是懒得说她了。 “对了, 王爷,”朱囡囡软声道,“我爹他们都死了,要怎么‘还阳’啊?” 寿王没好气道:“推玄武堂头上去!” “哦,但是,玄武堂不是没人了吗?” “你知道有种人叫做‘替死鬼’吗?”寿王道。 这还不简单,找几个恶贯满盈的死囚就成了。毕竟“玄武堂”的人这么胆大包天地动了他们寿王府的人,他总要杀鸡儆猴的,这样也可以保证以后不会有人敢轻易打他们的主意。 “对了,王爷,之前帮我的那个大爷大娘,你没把他们怎样吧?” 一提起这个,寿王又有些不快了,“我还能把他们怎样?杀了?” “嘿嘿,王爷您宅心仁厚,怎么会对两个加起来一百多岁的老人家动手呢。” “那你提他们做什么?” “他们家不是有个女儿吗?听说被村头恶霸掳走了,要不咱们去把她救回来?”朱囡囡对着手指道。 寿王不屑道:“这种事还要你我去做?” 朱囡囡一听,知他同意了,心中欢喜,对着他的脸就“吧唧”亲了一口。 寿王一把将她压在身上,冷笑道:“听说我也是恶霸?强抢了你?那本王这回就当一回恶霸,霸王硬上弓吧!” “不要啊王爷!”朱囡囡惨兮兮道。 “叫吧,叫吧,喊破喉咙也没有人会来救你的!哈哈哈……” 朱囡囡泪流满面,早知如此,她早上说什么也不会把自己当成大宝贝给献出去了!现在得不偿失啊! 九个月后。 一个雷电交加的晚上,寿王府西院的产房里,传来了寿王妃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产房外,慎独和慎微二人双手抱臂,分立于两侧,分外沉静,只有慎初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门前来回地走动个不停,紧张得直搓手,口中念念有词,凑近点一听,便能听到他一直在念叨着—— 小主人要来了,小主人要来了!好紧张啊,也不知是男的女的,我好紧张啊!怎么办啊! 产房里,寿王躺在产床上,双腿大张,紧紧抓着身旁朱囡囡的手,疼得呱呱叫。 这是他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一件事! 当初明明说好是由她来生孩子的! 朱囡囡在怀了身子后,前几个月吃嘛嘛香,中间几个月还能蹦蹦跳跳,可到了后面几个月就受不住了,晚上总是起夜,站着坐着躺着都不舒服,寿王看她可怜,一个没忍住动了恻隐之心,便同意在一个雨夜和朱囡囡互换身体。 结果!恶梦就这么地来了! 整整两个月,只下过几次毛毛细雨,就是不打雷!直到今天,天气才阴沉了下来,似有雷电之兆,他在狂喜之下不小心动了胎气,结果就要生了! “怎么还不打雷!怎么还不打雷啊!”寿王紧紧抓住朱囡囡的手。 朱囡囡喜忧参半道:“囡囡别怕啊,这是天意,我们要听从天意!不怕的,我听说咬咬牙就生出来了,你再加把劲啊!” “你行你来生啊!”寿王吼道,差点没把朱囡囡的手给捏断。话说,连朱囡囡自己都不知道她手劲有那么大。 就在这时,天空响起一道惊雷! 产床上的朱囡囡突然像死不瞑目一样地瞪大了双眼,脸憋成红色,放开嗓子尖叫了起来—— “啊!”朱囡囡死死抓住寿王的手,“真他娘的痛啊!” 床边的寿王似得到了解脱般双腿发软,抹着额上的汗气喘吁吁道:“你知道了吧……” “快换回来啊!换回来啊!”朱囡囡猛拍寿王的手臂。 寿王喘了口气,紧紧抓住她的手,“囡囡,这是天意啊,你就忍忍吧,咬咬牙就生了……” “生你个死人头!老娘不生了啊!救命啊!救命啊!” “王妃,您别激动啊!”稳婆安抚道,“吸气!吸气!” “对对对,囡囡,你要吸气,来来来,跟我来!”寿王在一旁熟练地引导着她。 “啊,呼!啊,呼!”朱囡囡节奏地喘息着。 “王妃,”稳婆道,“您用力啊!” “我用力了啊!”朱囡囡哭道,“吃奶的力我都使出来了啊!” “囡囡别怕,我在这啊。”寿王紧紧地与她十指紧扣。 “那你倒是跟我换啊!”朱囡囡揪住他的衣裳,“你说你爱不爱我!爱不爱我啊!爱我就跟我换啊!” 寿王天人交战了片刻,艰难道:“我当然爱你了!但这主要还是看天意啊!” “你犹豫了啊!你不爱我!你根本就不爱我!”朱囡囡猛捶着他的肩膀,以此发泄痛楚。 产房外。 慎初连连擦汗,感慨道:“王妃生小主人真的好恐怖啊!”他几乎可以想像,产房里面一定像炼狱一般的可怕。 朱囡囡鬼哭狼嚎了好一阵后,又响起一道惊雷。 回到产床上的寿王死死咬住牙,不吭声。不行,他是男人,生孩子的时候不能喊痛! 朱囡囡如蒙大赦,瘫倒在矮榻上,喃喃道:“好可怕……”她软着双腿,颤抖着,扶着产床爬了起来,“不行了不行了。” “你想走!”寿王一把抓住她的手,红着眼睛瞪着她。 “不行了不行了,”朱囡囡使劲扳开他的手,哀求道,“你让我去密室躲一躲吧,求求你了!” “你休想!”寿王咬牙,“不许走!明明说好是你生的!” “你要是爱我就让我走吧!” “不许!说好要陪着对方的!不许走!”寿王使了狠劲,一把将朱囡囡给拽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