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名著]名侦探玛丽》 1.红娘好难当01 《[综名著]名侦探玛丽》 文/红姜花,独家发表于晋那个江文学城。 开篇扫雷以及提示: 以《福尔摩斯探案集》原著为基准,所有作品的时间线整合。因而可能会出现人物ooc,各类奇怪bug,以及不符合时代历史背景的科技常识和经济政治文化变动。 文中所有带*对白一律为原著台词,我懒得再作话标注了提前说一下。 都是瞎写的,作者脑子不太好使,对不起,别骂了。 01 有钱的单身汉总要娶位太太,这是一条举世公认的真理。 然而真的是这样的吗? 玛丽·班纳特近来常常在思考简·奥斯汀的这一句经典小说开场白。穿越之前,玛丽生活在二十一世纪,已然进入了现代社会,有钱的单身汉也不必要一定娶位太太。但现在不同了,此时此刻的英国女王还是维多利亚呢。玛丽思考了几天,发现简·奥斯汀的话不无道理。 首先,前提条件是“有钱”,因为在英国,还是有很多没钱的单身汉是讨不到老婆的;其次,玛丽·班纳特确实没找到多少例外。连著名诗人拜伦,一生绯闻无数的大浪子,也是年纪轻轻就结婚娶妻了,放眼整个英国,还有谁的人生比拜伦更为传奇呢。 拜伦都不能免俗,所以玛丽不得不承认,尽管她不太喜爱简·奥斯汀的小说作品,可不得不承认这位女性作家在当下来说智慧非凡,这句话也是公认的普世道理。 而穿越过来的玛丽·班纳特,现在就到了寻觅有钱单身汉出嫁的年纪。 “——你说呢,玛丽?我知道,你是个富有真知灼见的小姐,读的都是鸿篇巨著,还要做做札记。*” 房间里的一声呼唤让玛丽回过神来,正在沉思的她吓了一跳,茫然地转头看向等待自己回答的父亲班纳特先生。刚刚沉浸在自己的思路中,玛丽根本不知道父亲问了她什么。 而班纳特先生似乎也没等待玛丽回应的意思,他收回目光:“趁玛丽深思熟虑的时候,我们再回头谈谈宾利先生。*” 好吧。 玛丽私下里撇了撇嘴。她就是为此才开始思考这个问题的。 几天以前,班纳特夫人,也就是玛丽的妈妈,得知了隔壁内瑟菲尔德庄园搬来了一位英俊的单身汉宾利先生。《傲慢与偏见》自成书以来便一直流行至玛丽原本生活的二十一世纪,她哪儿能不知道宾利先生是谁? 原著小说的剧情就是从此开始的,可是玛丽却对此兴致缺缺——原因无他,她可是穿越到了维多利亚时代! 简·奥斯汀本人活着的时候,英国国王还是威廉四世。玛丽并不知道为什么她所在的时间线往后挪了整整一辈,但这可是维多利亚时代,第二次工业革命正在徐徐展开,整个世界都在科技的发展下蓬勃前进着,无数冒险故事、历史传奇催生于这个年代,而此时此刻的玛丽却要在乡下村郊和父母姐妹们左一个宾利先生右一个宾利先生,急得她恨不得抱着书本在床上打滚。 何况,玛丽觉得她的二位姐姐,简·班纳特和伊丽莎白·班纳特都是出落标致的大美人,和原著小说中两位完美的单身汉宾利先生以及达西先生简直绝配,她还是不凑热闹的好。比起未来的姐夫,玛丽还是觉得自己手中的孟德斯鸠论著更具有吸引力。 可对于玛丽的两位妹妹来说,父亲早上拜访了宾利先生这件事则非同凡响了。一直到临睡前,凯瑟琳和莉迪亚仍然床边叽叽喳喳,搞得玛丽烦不胜烦:“你们能不能安静点?我想在睡前读完这一章节的!” 莉迪亚毫不客气地还击道:“你就不能明天再读?成日读读读,等你嫁不出去的时候,看你还读什么!” 玛丽顿时气结,她气冲冲地放下书本:“我要出去透透气。” 最糟糕的是,她也不得不承认莉迪亚说的是对的——这个时代的少女们,像凯瑟琳和莉迪亚一样热衷于嫁个好人家才是正常现象。她们不能工作,没有公民权,靠自己的双手换取美好生活的可能性低之又低,嫁人是唯一的出路。 玛丽同情她们,然而她可是二十一世纪穿越来的,同情归同情,但要她去当某位有钱绅士的陪衬品,漂亮的全职太太?她哪儿能甘心。 原本玛丽就为此苦恼呢,被莉迪亚戳中痛处,感觉烦透了。她离开房间,决定去找自己的二姐伊丽莎白避避难。 而几乎是在玛丽敲响伊丽莎白房间的下一刻,门就开了。 未来的达西夫人,现在还是未婚少女的伊丽莎白打开门后,给了玛丽一个半是揶揄半是责怪的笑容:“你们在闹什么?这么大声,就知道你会跑过来。” 玛丽立刻牵起了伊丽莎白的手,不情不愿地抱怨道:“凯瑟琳和莉迪亚实在是太吵了,我又说不过她们。” 伊丽莎白笑着让开房门:“进来吧。” 走进房间后,玛丽才发现她的大姐简·班纳特也在。 比起两位叽叽喳喳一团孩子气的妹妹,玛丽还是更喜欢她的姐姐们。原著中的伊丽莎白很是不喜欢迂腐的玛丽,但现在的玛丽可不是小说中的书呆子。她爱看书不错,可也没把自己看傻了——大姐温柔,二姐独立,这么完美的姑娘在二百年后都难找,玛丽从小就喜欢黏在二位姐姐身后。 见她黏黏糊糊撒娇,坐在床边的简也跟着笑出声:“玛丽,你又和凯瑟琳吵架啦。” “我才不稀罕和她吵架。” 玛丽说着,毫无淑女形象地瘫倒在伊丽莎白的床铺上,忍不住呻那个吟出声:“宾利先生宾利先生宾利先生,不就是一个有钱的单身汉而已,有什么值得兴奋的?” 简眨了眨眼睛:“一个有钱的单身汉,谁入了他的法眼,可是就要有钱人家的太太了。” 玛丽“哼”了一声:“要嫁也轮不到她们。” 说着她翻了个身,托腮看向窈窕标致的简·班纳特,笑弯了眼睛:“就算要嫁,也应该是简先嫁,你长得这么漂亮,又像水一样温柔,宾利先生一定会为你倾倒的!” 原著里也就是这么写的嘛,宾利先生可是为了简险些把魂都丢了。 她赤那个裸裸的拍马屁让简失笑出声。伊丽莎白闻言故意板起脸:“你啊,平时在公共场合一句话也不说,私下里倒是一套一套的。不知道邻里之间都说你是个木讷寡言的书呆子吗,这可不是什么好评价。” 那是因为她不稀罕和她们说话好不好,乡村妇女之间能有什么话题。无非是谁嫁了谁谁喜欢谁等等鸡毛蒜皮,听着就头疼。 见玛丽不以为然,伊丽莎白也勾起嘴角:“不喜欢有钱的单身汉,那你喜欢什么,玛丽?不许说拜伦,要是嫁给拜伦那样的男人,你可要愁坏我们啦。” 玛丽也没那个想法。不说别的,就算拜伦还活着,也不可能看上她呀。 平心而论,玛丽觉得自己长得并不丑,仔细打扮一番能称得上是一句清秀。但同她的其他姐妹相比就差太远了,这个年代流行丰满的美人,而玛丽,呃,没胸没腰,也不比维多利亚女王高上多少,想靠姿色嫁个好人家,明显是不现实的事情。 当然了,心高气傲的玛丽也不稀罕。 但玛丽还是有择偶标准的,她仔细想了想,回答道:“必须聪明,特别聪明!” 二位姐姐均是一愣,聪明的男士固然讨人喜欢,但还没听说过哪位姑娘把聪明作为首要的择偶标准的。 “他的性格可以不太好,”玛丽继续说道,天才嘛,总是有些怪癖的,玛丽觉得自己可以原谅,“但要本性善良、有正义感……还有,知识渊博、不拘小节,要有见识和独自思考的能力,思路要活泛,还有……” “好了好了。” 伊丽莎白忍俊不禁地打断了玛丽:“看来玛丽是想找一位银行家了。” 那也未尝不可嘛。 玛丽知道这个年代的地主乡绅们是瞧不起工厂主、银行家这类“暴发户”的,但玛丽觉得没关系。维多利亚时代可是资产阶级崛起的重要时代,这个年代的资本家可是上进奋斗的代名词,退一万步讲,做生意总比当地主太太有趣的多。 况且其实玛丽很想说,就算没钱也没关系,她所在的这个时代前推四十年,马克思和恩格斯便在伦敦写出了《共那个产党宣言》,而马克思的妻子燕妮·马克思,不也是一位无产阶级大家吗,她可是正经的贵族小姐,却跟着马克思过的穷困生活,在这个时代是惊世骇俗、难以置信的选择。可放在二十一世纪,谁会说马克思夫人嫁错了人呢? 但这话可不能放在明面上讲,和她两位好姐姐也不行。 “那也得是伦敦的银行家才好,”于是玛丽摆出闷闷不乐的神情,“但是我什么时候才能去伦敦呀。” 伦敦!玛丽是真的想去伦敦。 维多利亚时代的伦敦,尽管它并不如二十一世纪干净有序,可在玛丽心底,那是个理想乡般的存在——未来蒸汽朋克题材的诞生地,福尔摩斯的冒险天堂,无数作者作家的灵感来源。就算现在它脏乱差缺乏规划,玛丽也很想去看看,否则的话,岂不是白来这个时代一趟? 玛丽一脸郁闷,伊丽莎白忍不住敲了敲她的脑门:“听说宾利先生可是认识不少伦敦的朋友,你对他没兴趣,想来也是不打算参加他的舞会了,那可真是可惜。” 哎…… 对哦? 玛丽双眼一亮。 虽然她确实对宾利先生和他的舞会兴趣缺缺,但宾利先生作为一个有钱的绅士,想来在伦敦也应该有自己的产业。他认识很多人——其中可不止是《傲慢与偏见》的男主角达西。何况仔细想想,小说里的伊丽莎白也是去过伦敦的。 她得把握住机会! 想通这点后,玛丽立刻挣扎地爬起来,隆重宣布道:“现在我对宾利先生有兴趣了!”——好歹是未来姐夫之一,玛丽得指望着他带自己见识见识伦敦啊! 2.红娘好难当02 02 有了目标,玛丽总算是对即将到来的舞会提及几分兴致。 虽说穿越过来,玛丽比她的姐妹们有着懂得原著和二十一世纪知识的优势,但要她像其他同人小说的女主一样去和达西先生舞会相识历经狗血再来场谈恋爱,玛丽实在是有些不甘心。 是的,既然时代发生了变化,玛丽·班纳特也大概明白自己是一名晋江同人小说的女主角了,穿越之前为了消遣时间她看过很多的,这种套路自然懂得。 但既然来都来了,时代发生了变化,不好好利用一下,岂不是浪费设定? 当然这不影响玛丽对达西先生好奇,谈恋爱算了,围观一下还是可以的嘛。傲娇男不是她中意的类型,但到底是未来的姐夫,还是应该早早认识一下的。万一达西先生真的像未来他的扮演者科林·费斯一样英俊,欣赏帅哥总不会有坏处。 因此在前往内瑟菲尔德庄园的路上,玛丽的心情还算不错,连凯瑟琳和莉迪亚两个人的叽叽喳喳也没像往日一样让她心烦。 不过,玛丽在舞会上注定是要坐冷板凳的。 她在现实中就不擅长跳舞,朋友们去蹦迪泡吧的时候,玛丽还是喜欢呆在家里读读书看看剧,再不济看看网络小说也挺好。而百余年前的舞会就更无聊了,玛丽长得也不太好看,几轮曲子下来,也没几个青年乐得邀请她共舞。 直到宾利先生款款地走到了玛丽面前。 好姐夫,英俊的姐夫,作为东道主,亲自跑来替受到冷落的玛丽挽救尊严。尽管玛丽其实不介意——她早就习惯了,可宾利先生的贴心行为,还是让玛丽备受感激的。 舞会上各色男女站成两排,玛丽认真欣赏着面前英俊高大还好心肠的宾利先生:“我还以为自己要在舞会上白白站一晚上了呢,谢谢你,先生。” 宾利先生一愣,大概是没想到玛丽会这么坦率,但他很快就笑了起来:“怎么会,刚刚我还听见有人对我的妹妹说,你是这附近一带最有才气的小姐。” 音乐开始了,玛丽朝着宾利先生鞠了一躬,然后随着大家动了起来:“才气不过是书呆子的委婉说法,不过我倒是不介意,书本可要比乡村生活有趣多了。” “哦?” 宾利先生饶有兴趣的开口。 “你都读过什么书,班纳特小姐?” “最近在读孟德斯鸠《罗马盛衰原因论》。” “你读的懂?”这样的回答可远超宾利先生的意料。 “读不懂,”玛丽笑眯眯地说,“要是读得懂,我为什么还要读书呢。人们是为了学习知识才选择读书的,换做什么都懂的大学问家,那他可是要著书而不是读书啦。” 宾利先生点了点头:“不过就算是大学问家,也是要继续学习的。” “学无止境嘛。” “是这个理,”宾利先生赞许道,“没想到简·班纳特小姐竟然有这么一位勤学擅思的妹妹。” 哈!玛丽就知道是这样。 来到内瑟菲尔德庄园的班纳特小姐可不止她和大姐简·班纳特二位,而这位宾利先生不提伊丽莎白,也不提玛丽的两位妹妹,足以证明他的确在舞会第一面就把美丽动人的简记在了心里。 见证原著发生的感觉真是微妙极了,同时玛丽也忍不住在心底雀跃起来——大姐的婚姻一定会很幸福,而她也能有机会抱上大腿离开乡村到处逛逛啦! “勤学擅思有什么用,”于是玛丽半开玩笑地帮自家大姐拱火,“还是不如简·班纳特小姐美貌动人更值得钦慕,不是吗?” “什——不是!” 玛丽的笑容更为灿烂了,她狡黠地眨眨眼睛:“宾利先生,不是我说,虽然你条件很好——但是我姐姐这么漂亮,喜欢她的青年才俊不知道有多少,你可得加把劲才行!” 彬彬有礼的宾利先生哪儿碰见过像玛丽这么直白的姑娘,他的脸红了红:“你的姐姐确实漂亮,班纳特小姐。” 连反驳都不反驳了,看来是真的坠入爱河啦。玛丽也不为难他,而是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搬到内瑟菲尔德庄园之前,你一定去过不少地方吧,先生。” “是的,我刚从伯明翰回来。” “伯明翰!” 仅次于伦敦的第二大城市,重工业的中心,更重要的还是英国著名黑帮剃刀党的聚集地!穿越之前的玛丽格外喜欢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的英伦市井传说,而还有什么比黑帮更酷的传奇呢。 尽管剃刀党的活跃时期在几十年后,但《傲慢与偏见》都在维多利亚时期发生了,玛丽觉得自己还是可以留有一些幻想的。 “班纳特小姐很喜欢伯明翰?” “我喜欢任何不是乡村的地方,”玛丽抱怨道,“伯明翰也好,伦敦也好,我都想去看看。听说伦敦的工厂机器日夜不休,我却要呆在乡下和妹妹们因为一些琐事没完没了地争吵。” 宾利先生第二次被玛丽逗笑了,其他小姐对机器和工厂避之不及,仿佛赚钱是什么上不了台面的事情,而玛丽·班纳特偏偏对它们非常感兴趣。 “这么巧。” 于是他笑道:“陪我出席舞会的朋友,在伦敦可是置办了不少产业。” 玛丽闻言侧头看向舞池之外的达西先生。 大名鼎鼎的达西先生,倒是的确和科林·费斯一样英俊,当然了,也同科林·费斯演绎的一样高傲。一整晚下来他根本没跳几支舞,更没什么小姐入得了他的法眼。 现在不着急,傲娇注定要被打脸,玛丽不急不缓地收回目光,等他被伊丽莎白直接拒绝的时候有他难受的。 “达西先生一表人才,”她客气道,“我相信在投资和置办工厂方面也是个有远见的人。” “我想他也一定很喜欢你这样博览群书的小姐。” 玛丽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 还是算了吧,长得帅也没用,玛丽就是不喜欢傲娇。 比起这位实打实的英伦大众男神,玛丽倒是更喜欢另外一位,比达西先生更为著名、受众更广,甚至男女通杀的小说形象,那就是大侦探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 这也是玛丽心心念念想去伦敦看看的理由之一——同人小说喜欢综合作品嘛,既然她穿越到了《傲慢与偏见》里,那这个世界中会不会同样存在《福尔摩斯探案集》,甚至是其他同时代小说中的角色呢? 就算没有也没关系,要是福尔摩斯不存在,柯南·道尔爵士本人总存在吧。两位都是玛丽的男神,要是能见上一面,要是有荣幸与其通个信、甚至说几句话,玛丽觉得那真是人生无憾了。 因而她只是落落大方的说:“我想达西先生是不会相信一名未婚小姐会阅读孟德斯鸠著作的。” 宾利先生下意识想为自己的朋友辩驳,可他张开嘴,却发现玛丽说的很对。 达西什么都好,就是为人高傲。玛丽一番学无止境的话,对于一名年纪轻轻的乡绅之女而言足够惊艳了,然而宾利会相信她真的在读孟德斯鸠,达西可不会。既然不信,那换成达西,也自然不会发现玛丽还有这番见识。 更难能可贵的是,明知道达西会轻视她,玛丽小姐也不卑不亢,全然没有生气的样子。 真是可惜! 宾利先生免不了为自己的朋友叹气,达西这高高在上的性格,错过了多少值得来往的女士。 对此玛丽倒不在乎,看看达西一表人才,和她二姐伊丽莎白多配啊。他确实是个很好的结婚对象,但和对待宾利先生一样,玛丽可不打算和自己的好姐姐们抢资源。 一曲结束,玛丽对这位未来的姐夫相当满意,便笑吟吟地再次对宾利先生表示感谢:“谢谢你,宾利先生。” “没关——” 宾利先生的话还没说完,他的姐姐赫斯特夫人便匆匆地赶了过来。 赫斯特夫人在他的耳畔低声说了什么,宾利先生立刻变了脸色。旁人听不见,可就站在宾利先生面前玛丽听见了。 “宾利小姐昏倒了?” 她蹙眉,接下了赫斯特夫人的话:“怎么回事?” 赫斯特夫人吃了一惊,但是听到玛丽斩钉截铁地质问,还是下意识地开口回答:“她、她说她见到了鬼!” 3.红娘好难当03 03 宾利小姐见到了鬼? 这件事在顷刻间就传遍了整个舞会,音乐暂停了,宾利先生连忙带回了宾利小姐,叫下人关上了庄园大门,正在不住安抚她。 宾利先生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被吓坏的宾利小姐面色苍白,眼睛里还闪烁着泪花。好在来参加舞会的男男女女都在原地,大家议论纷纷,沸沸扬扬的人声反而使得宾利小姐稍微冷静了一点儿。她用手绢擦着眼泪,磕磕绊绊地说道:“我只是想去偏房休息一会儿,就看到窗子上有个黑色的手印,往窗边一瞧,看到一个,一个黑色的人影,在花园里消失了!” 宾利小姐的话音落地,在场不少女士纷纷惊恐地捂住了嘴巴。 在一旁的达西开口:“早不闹鬼、晚不闹鬼,偏偏挑着舞会人最多的时候闹鬼。” 赫斯特夫人闻言,略微不满地抬了抬头:“你的意思是说我的妹妹在说谎吗。” 达西先生懒得同赫斯特夫人争辩,在舞会上兴趣缺缺又沉默寡言的他直接看向宾利先生:“我想,人为的可能性比闹鬼更大,我们应该……” 他话没说完,就看到班纳特家的二小姐,在舞会上被达西本人冷落的伊丽莎白·班纳特一手拎着裙摆,一手举着石蜡灯,朝着宾利小姐所说的偏厅方向走过去。 达西想也不想,直接拦下了伊丽莎白的去路:“我想,你还是呆在大厅里为好,班纳特小姐。” 伊丽莎白抬起眼,达西注意到,尽管班纳特家的二小姐姿色不如简·班纳特,可她有一双灵动的眼睛。那双乌黑眼眸聪慧明亮,仿佛有独自的生命般,点亮了她全部的面孔。 “既然呆在大厅为好,你又到偏厅附近做什么,先生?”伊丽莎白大胆地直视着达西先生问道。 “我自然是要检查偏厅的情况。” “那么我也是,”伊丽莎白毫不客气,“恕我直言,达西先生,拦着旁人倒显得你有所企图了。” “……” 达西顿时气结,他还没说伊丽莎白鬼鬼祟祟呢,她倒是先反将一军? 就在他酝酿话语准备还击的时候,偏厅的门开了。 众人均是一惊,然而从偏厅中走出来的,正是刚刚同宾利先生跳舞的玛丽·班纳特。 玛丽看着隐隐对峙的伊丽莎白和达西,一脸莫名其妙:“你们在争吵什么?石蜡灯拿来了吗,莉齐?我发现了一些线索,偏厅太黑,看不清楚。” 伊丽莎白闻言举起石蜡灯,理也不理达西:“咱们走。” 两位女士身先士卒,直接把达西先生撂在了一边,他也不好直接发作,只得同宾利先生一起跟在身后。 达西不说话,反倒是宾利先生露出惊讶的表情:“你是什么时候跑到偏厅来的,玛丽小姐?” 出事的时候玛丽正在同宾利跳舞呢。就算是“闹鬼”事件如同达西所言是人为制造的,也绝对不会是玛丽。 “就在宾利小姐说鬼在偏厅的时候呀。”她理所当然地回答。 “这太荒唐了,”达西先生指责道,“不经主人允许就擅自行动,何况来者要是强盗或者其他的歹徒,谁来负责你的安危?” 玛丽也不生气,她只是无所谓一笑:“跟我来。” 说着她接过伊丽莎白的石蜡灯,带着众人走到了窗边。 其实玛丽在听到闹鬼一词后,所想的同达西先生基本差不多——舞厅人这么多,闹鬼闹得也太不是时候了吧?而且作为一名从小接受马克思唯物主义教育的穿越者,玛丽实在是不能接受鬼神一说……好吧小说世界也不一定是唯物的,谁知道构建世界观时作者又掺和进了什么奇怪作品的设定。 但马克思还说过,实践是认识的唯一来源,就算是有鬼,那也得眼见为实才好。 这些话不能同维多利亚时代的先生小姐们讲,所以玛丽干脆放弃沟通交流,听到是偏厅出了事,便喊伊丽莎白拿一盏石蜡灯,自己率先擅自行动。 “偏厅只有这么一扇窗,”玛丽推开了紧闭的窗户,解释道,“我直接过来检查情况,然后看到了这些。” 说着,玛丽把石蜡灯举到了窗台前。 此时还没到电灯普及使用的年代,但点燃的石蜡灯已经足以众人看到玛丽的发现了:不仅是窗户上有个吓坏宾利小姐的手印,窗台上还有个乌黑的鞋印。 “恕我冒昧,”玛丽开口,“是谁住在偏厅上方的卧房里?” “是我。”宾利先生回答。 “那我觉得,”她勾起嘴角,“你应该看看自己的房间里少了什么东西了,先生。” 玛丽收起石蜡灯,继续说道:“夜晚的花园很是潮湿,来者可能是不小心摔进了泥地里,才会留下手印脚印。而且看鞋印的大小,理应一位男士。我方才开窗看见这扇窗子上方是有花纹装饰的,宾利先生,比起鬼魂,我觉得更像是宾利小姐撞见了想抓着花纹装饰翻墙到你房间去的小偷。” 宾利先生一凛:“这样的话……” “你去检查自己的房间,”达西先生说道,“我陪同这两位女士回到大厅,宣布这件事。” 玛丽:“啊……等一下,宾利先生。” 哪儿能这就宣布啊,嫌犯还没抓到呢,万一是内部作案,这岂不是打草惊蛇。 “我们得去花园看看,达西先生,”于是玛丽提议道,“说不定能找到留下的脚印,看看他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达西蹙眉:“太危险了,你们不能去。” 玛丽无比失望:“不可以吗?” 她是真的好奇一个大活人是如何做到宾利小姐所说,从花园中凭空消失的。 傲慢的达西先生并不知道玛丽心中所想,可是伊丽莎白清楚。她见玛丽的目光还止不住地往窗外瞥,立刻就明白了妹妹的意图。 伊丽莎白故作宽慰道:“没关系,达西先生不敢去,咱们可以自己去。” 玛丽讶异地捂住嘴巴:“达西先生胆子这么小的吗?” 达西:“……” 什么叫他不敢,还胆子小?!他当然敢,然而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女士们出面,就算要调查,也应该交给男士和仆人们才对。 他就不信班纳特家的小姐们不懂这个道理,特别是当姐姐的那位,伊丽莎白·班纳特分明是故意的。当看到她那灵动活泼的眼眸,以及玛丽·班纳特故作困惑的神情时,达西简直要被这一唱一和的两姐妹堵得说不出话来。 “请你们回到大厅去,”达西冷着脸开口,“我和宾利先生会带人去花园探查情况。” 一旁围观自己好友被两位女士接茬怼的宾利先生,忍不住失笑出声。他性格极好,知道玛丽和伊丽莎白是发自真心的想揪出罪魁祸首,也并不在意她们的失礼行为,反而圆场道:“如果二位小姐还有什么高见,请尽管说,我们在调查时会注意的。” 是嘛,比起达西,玛丽还是更喜欢未来的大姐夫宾利先生一点——至少他尊重她,还听人说话。 “也没什么了,”玛丽侃侃而谈,“我个人认为小偷应该是名内鬼,再不济也是熟悉内瑟菲尔德庄园的当地人。挑在舞会时偷东西倒是个好选择,大家都在沉迷社交,人数又多,浑水摸鱼也容易一点。但首先他知道今夜举行舞会,其次,他得熟悉庄园构造,否则的话不会知道偏厅上方是主卧。这名盗贼并不聪明,不论是跑走还是藏在庄园里,借用一下管家先生养的猎犬就能够追踪到啦。” 伊丽莎白听完解释,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我想,宾利小姐可以不用害怕了。” 看这个情况,是鬼魂的可能性低之又低。 不是真的妖魔鬼怪,玛丽竟然还心生一丝可惜。要知道英国可是奇幻小说的重要产地,见识不到广袤的中土世界和尔虞我诈的维斯特洛大陆,凑个哈利·波特的热闹也可以嘛,唉。 话说回来,这位小偷也够倒霉的。要不是被宾利小姐撞见,翻墙出来的时候擦去脚印,等宾利先生回去发现卧房被盗时,他会有很多时间转移赃物。这个年代的英格兰乡下,可不像伦敦那样有着完善的警察体系。乡村破案,基本上只能发动人民群众了。 “我有个请求,先生。”玛丽思索片刻开口。 “如果抓到凶手,改日有机会,能让我见见他吗,”她说,“我很好奇他的动机。你刚搬来内瑟菲尔德庄园,再蠢笨贪婪的仆从也不会立刻下手,他们有的是机会占便宜,我想……或许这番行事,有其他缘由。” “没问题,我还得感谢你的热心帮助,玛丽小姐,”宾利先生笑道,“看来传闻说班纳特小姐才智过人,倒是没错。我还从没见过哪位小姐如此大胆、思维如此敏捷的。” 玛丽也不得已,只是笑眯眯回答:“我不过是看了几本爸爸从伦敦带回来的侦探小说罢了。” “侦探小说。”达西突然开口。 未曾料到达西先生竟然会接茬,玛丽还以为他会对这种流行作品嗤之以鼻呢。达西先生看向宾利先生,后者自然明白他在想什么:“如此说来,我记得福尔摩斯先生的幼子便在伦敦成为了一名侦探。” 玛丽:“……” 什么先生??什么侦探?? 福尔摩斯?????? 4.红娘好难当04 04 宾利先生认识一位姓福尔摩斯的先生,他的幼子在伦敦当侦探。 舞会结束后,在回去的路上,玛丽的脑海中始终在反复重复着这句话——一位年轻的福尔摩斯,在伦敦,还是名侦探。 天,玛丽就不相信世界上有这么巧的事情,还能有第二名福尔摩斯侦探? 心心念念的梦想成真了,玛丽感觉自己可能是在做梦。 这种虚幻的幸福感一直持续到回家,班纳特太太开始抱怨今夜的意外时,玛丽都没有感觉到困扰。 一见到班纳特先生,班纳特太太憋了一路的话总算是有处可倒了。她先是埋怨了小偷来的不是时候,又觉得达西先生着实无礼、讨人厌烦。到了最后,甚至开始训斥起玛丽来:“不等主人允许便擅自行动,平日读书多读进肚子去了,连礼仪都忘得一干二净!” 玛丽不说话,她才懒得和班纳特太太解释自己的动机呢。 但伊丽莎白却忍不住为玛丽辩驳道:“玛丽可帮了大忙,她细心如发,观察出了留下的线索,当场就推断出了是有小偷闯入了内瑟菲尔德庄园。” “哦?” 班纳特先生当然对班纳特太太的碎碎念毫无兴趣,他都快失去耐心了,听到伊丽莎白这么说,才顿时放下了手中的书本。 “倒是从没看出来,玛丽还有这等观察力?”班纳特先生问。 乡下的生活平静又单调,在朗伯恩别说是偷盗,连谁家的马撞了谁家的牛都能是值得说上三天的大事件,因而日常生活中的事情玛丽向来插不上嘴,也很少说话。 听到班纳特先生的好奇,玛丽不急不缓搬出回答宾利先生的话:“我只是在读过几本侦探小说罢了,还是爸爸你从伦敦带回来的,按照侦探们的方式做出了推断而已。” 再说了,这么直截了当的乡村作案手法,其实根本用不着玛丽出风头。只是她好奇心强烈,又不怕什么所谓的鬼怪,所以反应最快。 “看来书中自有黄金屋这句话,还是有几分价值所在,”班纳特先生评价道,“这不就出了风头吗,凯瑟琳和莉迪亚为了舞会精心打扮,竟然不如玛丽读上几本侦探小说来得有用。” “爸爸!”莉迪亚气得攥紧了拳头。 “我倒是觉得侦探小说还是不如年轻美貌实在,”玛丽展露笑颜,“宾利先生担心我坐冷板凳,陪我跳了一支舞,然而言谈期间左一个简又一个简,只恨我不是简本人,宾利先生也不能在舞会上总围着她转。” 突如其来的揶揄让大姐简·班纳特脸一红:“玛丽!” 简性格温柔内敛,明明是天大的好事,还涉及自己的婚姻未来,却偏偏不让玛丽公开提及。反倒是在临睡前,当玛丽又厚着脸皮以莉迪亚太吵为由非要加入两位姐姐的床边悄悄话环时,她也表现出了对宾利先生的倾慕。 原著中简和宾利先生的感情进展也算是一波三折,苦尽甘来。玛丽是个急性子,就见不得狗血误会,在她看来,既然两位年轻人两情相悦、情投意合,那就应该立刻在一起。 更重要的是……现在玛丽可是确定了,这个世界的伦敦有福尔摩斯存在! 天呐,这种男神就在自己身边却又暂时遥不可及的感觉真是太令人难受了,玛丽恨不得这就收拾行李离家出走,直奔伦敦去。 但这是不现实的,现实的办法就是,抓紧撮合宾利先生和简。 特别是看到简毫不掩饰自身对宾利先生的赞美与钦慕之情,玛丽觉得目标近在眼前了。她说道:“宾利先生见你第一眼就被你的美貌吸引住了,简。他生的好看,人又体贴,和你真是天生一对。” “可别这么说,”简急忙否认道,“宾利先生这么好的人,钦慕他的女士可数都数不清呢。” 想来内敛的简是不会主动出击了,也对,这个年代的姑娘要矜持有礼,等到绅士主动求婚才行。 但玛丽不介意,她完全可以抢在他前头当个传情小助手,帮助简和宾利先生免去波折嘛。 “我也喜欢宾利先生,”于是玛丽毫不掩饰自己对宾利先生的欣赏,“他还夸我有见识呢,这么好的人,可不能错过,我非得要这样的姐夫不可!” 伊丽莎白闻言笑出声:“宾利先生喜欢简,和你有什么关系?” “简和宾利先生在一起,”玛丽玩笑道,“我才有机会认识伦敦的……的……” “银行家?”伊丽莎白接道。 “我倒是觉得,”玛丽双眼亮晶晶的,“宾利先生说他认识一名伦敦的侦探,听起来真有趣。” 侦探还行! 伊丽莎白哭笑不得:“我收回前言,玛丽,你不如考虑一下拜伦吧。” 歇洛克·福尔摩斯比拜伦靠谱多了好不好……不对不对,她就见一眼侦探先生就好,哪儿敢想更深一步的情况啊。 进入小迷妹模式的玛丽觉得那些非分之想都是对侦探的玷污,她急忙把乱七八糟的思绪甩开。 也不怪伊丽莎白会这么说。在维多利亚时期,帮助警察破案的侦探先生,对于一名未婚的乡绅之女来说,确实不如拥有贵族头衔的浪子更值得来往。伊丽莎白又不是穿越来的,她的眼界和认识受时代、教育和社会生产力所限,玛丽不怪她。 而且她这位二姐偏见归偏见,但到底是个爱憎分明的大胆姑娘。玛丽觉得要是她深入了解福尔摩斯先生后,绝对是不会说出这些话的。 所以玛丽也不直接反驳,而是笑嘻嘻地带过了这个话题:“我相信宾利先生的为人,他的朋友一定都拥有高尚的品质。” “可惜宾利先生的朋友,并不像他一样讨人喜欢。”伊丽莎白冷漠地说。 说的自然是我们的男主角达西先生了。 好吧,达西先生在舞会上的表现确实不太好,不和任何小姐跳舞,这在社交中足以称得上过分一词。甚至连聪明美丽的伊丽莎白也不例外。 他容貌英俊、家世煊赫,着实是有资格对着一帮乡下人傲慢无礼,却也不能阻拦受到轻视的大家对他印象极差不是?玛丽不介意,不代表自尊心强的伊丽莎白不介意。 知道伊丽莎白性格坚定,不容易被他人左右,玛丽还是耐心劝道:“达西先生在得知进了小偷后,也主动说了去花园查探情况,尽了保护的职责。足以可见他虽然为人傲慢,但却是个正直的人。” 伊丽莎白哼了一声:“你呀,就是读了太多拜伦的诗歌,对那些貌似‘优秀’的人总是忍让三分,天底下可没那么多拜伦一样的天才,我的好妹妹。你说你想调查花园中的情况,他听闻后一副看你胡闹的模样,可见达西先生根本就是没把咱们放在眼里。” ……纠正一个人的有色眼镜可真难啊。 玛丽也不着急,只得顺着毛摸:“好好,伊丽莎白说是就是,那他目中无人,我们可不能和他一般见识嘛。” 简附和:“我相信达西先生总会有值得称赞的优点,至少他帮助了宾利先生。听你们所说,潜入庄园的小偷,应该很快就能抓到。” 在庄园里搜索一名藏匿起来的贼那还不容易?说不定现在就抓到了,玛丽心想。 而她的推测果然是对的。 第二天晌午,一辆来自内瑟菲尔德的马车就停到了朗伯恩班纳特宅邸前,竟然是宾利先生亲自来拜访了。 彬彬有礼的绅士在见到玛丽后摘下自己的帽子,无比认真地兑现了自己的诺言:“玛丽小姐,我来向你通知,我们已经抓到那名偷东西的贼。” 5.红娘好难当05 05 竟然是宾利先生亲自上门? 玛丽有些惊讶,毕竟这种事情,托自己的男仆或者马夫来简单解释几句就是了。 不过当玛丽注意到宾利先生有意无意地往不远处和伊丽莎白说悄悄话的简时,顿时就明白了一切——这位先生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嘛。 “别看了。” 玛丽笑眯眯地说。 “你要是告诉我小偷是谁,宾利先生,我就把简叫过来和你说话。” 宾利先生闻言竟然脸红了,温柔和蔼的绅士急忙收回目光:“你、你可不能乱说,玛丽小姐。” 真纯情啊! 玛丽觉得自己大概是配对脑上头,看着脸红红的宾利先生,和在一旁偷偷关注的简,真是怎么看怎么配,恨不得这就把春心萌动的男女送进洞房。 “如何?”玛丽追问道。 宾利先生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装作玛丽刚才什么都没说的样子:“小偷来自梅里顿,之前一直在内瑟菲尔德庄园做活,我租下庄园之后,被庄园的管理人解雇回到了梅里顿。” 玛丽默然。 她的猜测是正确的,熟悉内瑟菲尔德庄园的内部构造,而且也知道昨夜开舞会,自然是在庄园工作,或者工作过的人。 接下来,宾利先生大概讲述了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 小杰弗里原本在内瑟菲尔德庄园做活,自从宾利先生租下庄园后,不需要这么多当地的仆从。等到他正式搬来,自然就把小杰弗里辞退了。 而在小杰弗里找到下一份工作之前,他的母亲患了重病。几名亲戚见他年轻又毫无积蓄,根本不愿意借钱,走投无路之际,只得动了人生当中第一次的歪念头。 玛丽听完宾利先生的转述,几乎是立刻蹙眉:“我觉得不对。” 宾利先生:“什么?” “照这么说,来自梅里顿的小杰弗里向来老实,年纪也不大,”玛丽开口,“他是第一次干偷盗的事情,打主意打到你头上来,这也太奇怪了。” “人被逼到绝境的时候,什么恶行都能做得出。” “但为什么偏偏是你呢,宾利先生,”玛丽反驳道,“梅里顿离内瑟菲尔德庄园说远不远,可也不是伸手就能够到的距离。更遑论你说他是初犯,初犯在舞会时潜入庄园偷盗,要顶多大的心理压力呀。” 所以玛丽一开始以为是品行不端的男仆或者马夫之类的。倘若是惯犯的话,自然不会觉得人多的时候有压力,虱子多了不愁,自然是无所畏惧,但要是第一次就截然不同了。 不得已而为之的初犯,哪儿会这么大胆,上来就挑战入室道歉的?若是早就存了这个心思,他又怎么会等到真正走投无路的时候动手。 玛丽这么一说,宾利先生迅速跟上了思路:“的确,我看那名少年被抓到时双腿都直打颤,别说敢不敢,走投无路第一次犯案,又怎么会想到趁着人多浑水摸鱼。” “除非有人唆使他。” “什么?!” 宾利先生的反应就像是玛丽说了什么胡话。 唆使小杰弗里去偷他的东西,就算宾利先生再怎么本性善良,也读出了玛丽话语中的另外一层意思。 “先生你可得罪过什么人?”玛丽直接戳破了宾利先生不愿意承认的可能性。 “跑到内瑟菲尔德庄园使绊子,”宾利先生不太赞同,“是否过于大费周章?” 也是。 真想要下绊子,何必这么大费周章。据说宾利先生在伦敦也有不少产业,他本人更是从北方搬来的,商业上的阴谋可比派人教唆小偷高明且有效得多。 说到底玛丽也只是提出一个可能性而已,她点了点头:“若是有机会,可以请仆人到梅里顿去打听打听,小杰弗里在动手之前都见过什么人。” “这个容易。” 宾利先生倒是不介意仔细调查一番:“过几天,管家先生会去梅里顿探望小杰弗里的母亲。” 被偷的庄园管家去探望小偷的母亲? 玛丽脑子转的极快,她下意识地再次扭头看向简和伊丽莎白。 被玛丽揶揄怕了的简当即羞涩地挪开眼神,但伊丽莎白可没看上宾利先生。她无比默契地拉着简走向前,明知故问道:“听说内瑟菲尔德庄园已经抓到了小偷,是吗,宾利先生?” “宾利先生正是为此而来。” 玛丽同伊丽莎白一唱一和,迅速地为当时并不在偏厅的简讲述了前因后果。听到小杰弗里是为了母亲才迫不得已偷盗时,温柔善良的班纳特大小姐用手帕捂住了嘴巴,一双水盈盈的眼睛流露出不忍的神色。 “那,”她无比怜悯地开口,“宾利先生,你会如何处置梅里顿的小杰弗里?” 宾利先生认真回答:“治安官会把他送去附近的地方修铁路。” “那他的母亲怎么办?”简关切地问道。 “据说小杰弗里的母亲,针线活在梅里顿远近闻名,”宾利先生宽慰道,“内瑟菲尔德庄园的管家暂时支付了医药费用,等女士康复之后,可以做活还债。” 听闻宾利先生这么说,简这才放下心来。她对着宾利先生微微一笑,由衷赞叹道:“你真是一位善良的人,先生。” “……” 宾利先生看呆了,简·班纳特不笑还好,一笑起来,含着水光的双眸和精致的面孔灵动又明媚,出落得楚楚动人。 恋爱真好啊。 郎情妾意,佳偶天成,还有什么比绅士淑女相互钦慕更值得欣慰的事情吗。玛丽只恨自己受时代所限,不能像二十一世纪那样起哄胡闹,化身成为按头小分队成员,帮助二人捅破这层窗户纸。 而比起水一般的简,见证了玛丽帮助宾利先生的伊丽莎白的关注点则更为迫切:“若是真的如玛丽所说,是有人教唆了小杰弗里,那可怎么办才好?” 玛丽想也不想:“昨晚宾利先生和达西先生不是说过,他们认识一位真正的侦探吗。如果有必要,可以请他来追踪线索。” 伊丽莎白:“……” 昨天玛丽还眉飞色舞地谈论起什么侦探先生,这难道还不够伊丽莎白猜中自己这位妹妹心中所想? “真是奇怪,”她一勾嘴角,揶揄道,“玛丽你这幅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期待宾利先生出事呢。” “……我不是,我没有!” 玛丽立刻回过神来,自己的小心思的确是有些过分。 她当然不希望宾利先生是被仇敌或者其他的坏人盯上了,但这可是难得能见到福尔摩斯先生本人的机会呀,她顿时都不知道是该期待有事好,还是平安好。 宾利先生可不知道昨夜几位姑娘之间说了什么悄悄话,但他可不会看错玛丽亮晶晶的双眼。加之舞会时她言谈之间充满着对城市与城市传说的向往,宾利先生权当她是出于好奇才有此一说的。 要是玛丽·班纳特生为个男孩儿,凭借这份勇敢和聪颖,她一定能闯荡出名堂的。宾利先生免不了在心底可惜,同时也认为她的建议不无道理。 “我会考虑的,”他并没有将玛丽的冒犯放在心里,“只是现在还不能确定是不是有人唆使,玛丽小姐,我的确不想招惹麻烦,但冤枉他人亦不是我的意愿。” “自然如此。” 不等玛丽开口,简便宽慰道:“你为人正直,先生,怎么会有人设计陷害你呢。” “你太善良了,小姐,”宾利先生笑道,“如果天底下的人都同你一样善良,我想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交往会简单的多。” “一样善良没关系,”玛丽开口,还不忘冲着宾利先生眨了眨眼,“一样漂亮就不行了,那诸位绅士们岂不是要看花了眼?” “玛丽!” 简的脸迅速涨红了:“太失礼了!” 玛丽失笑出声。她刚刚的话,对于一名生活在十九世纪的未婚淑女可以说是过于放肆了,不过反正班纳特夫人又没听见,宾利先生也不会说出去的。 特别是脸红之后的简·班纳特更为美艳动人,玛丽这是在为自己的未来姐夫谋福利行不行。 她笑嘻嘻地说道:“宾利先生,请容许我再提出一个请求,到了请伦敦的那位侦探到来的地步,一定要知会我,好吗?” 宾利先生巴结玛丽还来不及呢,而她又的确帮助了自己,因而他想也没想:“当然可以,不过……” “不过?” “我同福尔摩斯家的那位幼子并不相熟,若是必须请他不可,得需要威廉出马了。” 威廉正是达西先生的昵称。 玛丽瞪大眼睛:“听起来达西先生和福尔摩斯侦探关系不错?” “他们一直保持着固定的来往。” “……” 玛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达西先生和福尔摩斯是朋友!玛丽几乎是立刻将目光转向了自己的另外一位姐姐伊丽莎白,她灼灼视线把伊丽莎白吓了一跳:“怎么?” “没,没什么。” 收起了表面上的惊讶,玛丽却在心底下定了另外一个决心。 ——看来撮合伊丽莎白和达西先生,也迫在眉睫了! 6.红娘好难当06 06 然而撮合伊丽莎白和达西的难度,可要大得多。 不说达西先生生性傲慢,单想要改变伊丽莎白的偏见,就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玛丽和班纳特家的其他姐妹们在同一屋檐下长大,自然知道伊丽莎白的脾气——她为人倔强,除非她自己发现了自己的错误,否则一旦观念形成,便难以动摇。 而玛丽面对的难题就是,伊丽莎白现在已经觉得达西先生是个讨人厌的家伙了。 今日威廉·卢卡斯爵士邀请周遭的绅士小姐们到他家做客。 卢卡斯爵士为人和善诚恳,是个温文尔雅的老实人,在朗伯恩、梅里顿附近的名声很好,加之他的大女儿夏洛蒂和伊丽莎白还是很好的朋友,因而此次发出邀请,班纳特家的小姐们,还有内瑟菲尔德庄园的客人们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玛丽坐在几位宾客的中间,正在讲话的是卡特上尉,听着他们讨论搬来的宾利先生和过去将来的各种舞会,忍不住偷偷捂住嘴巴打了个呵欠。 她的小动作被伊丽莎白看到了,二姐瞪了她一眼,偷偷拽了拽玛丽的裙角,意思再明显不过:全程心不在焉已经够失礼了,还打呵欠,是生怕自己的名声不够好吗。 “好无聊,”玛丽偷偷和伊丽莎白咬耳朵,“都怪你,莉齐,不让我带书过来。” “不要任性,玛丽,”伊丽莎白的反应像是听到了笑话,“天底下谁会带着大部头书籍到别人家做客?” 玛丽格外理直气壮:“别人我不知道,但剑桥和牛津的大学才子们彼此交往,是肯定会分享大部头书籍的。” 伊丽莎白简直要气死了,趁着旁人不注意,她伸手戳了戳玛丽的脑门:“大学才子来往分享知识,和你有什么关系?姑娘家家你还想上剑桥牛津不成?” 她倒是想! 然而就算玛丽有穿越这个外挂,她也不觉得自己能考入剑桥牛津。更何况牛津大学是在1920年才认同了女性的大学成员身份,而剑桥尽管现在开明地允许女性参加需要的教学与考试,可真正的承认女性学生地位,却是在1947年了。 “这太不公平了,”玛丽小声嘀咕,“明明一些男子也不过如此,却因为性别不同,而得到了格外的权力。” 维多利亚时期比《傲慢与偏见》真正发生的威廉四世时期要好得多,可女性的处境依然艰难。玛丽要是不甘心把余生都寄托在丈夫身上,能选择的道路则艰难又狭窄——也就是说,玛丽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成为一名被学术界认可的学者,最多不过成为“学者的太太”。 学者们不会接受她,资产阶级会。但如果可以,玛丽也不想当一名压榨工人阶级和无产阶级血汗的资本家。 或者…… 就在玛丽已经开始展开幻想的时候,伊丽莎白的表情突然板了起来。 还能有谁让伊丽莎白立刻变脸呢?自然是她讨厌的达西先生了,玛丽一回头,便发现达西先生停在了卡特上尉身边。 显然,伊丽莎白一点也不喜欢和达西先生讨论同一话题。即使达西本人的话并不多,可伊丽莎白还是找了个机会,起身同简说话去了。 玛丽偷偷看了一眼达西先生的反应,却没料到达西先生也在看她。 视线相撞把玛丽吓了一跳,但她反应及时:“希望盗窃案的事情没有惊扰到你,达西先生。” 达西:“……”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达西先生想到那晚上班纳特两姐妹里外暗示他胆子小不敢出门,顿时就来气。 当然了,高傲的达西先生生气归生气,但他不会和玛丽一般见识。 “也希望盗窃案的事情没有惊扰到你的姐姐,玛丽小姐。”他说。 “那我呢?”玛丽笑着问。 “我想,”达西慢条斯理地开口,“不经主人允许就擅自行动、展开调查的小姐,是不会畏惧区区一名盗贼的。” 玛丽依然保持着笑脸:“谢谢你,达西先生,我的姐姐伊丽莎白也是一位勇敢的女士,她同样不会畏惧区区一名盗贼。” 达西:“…………”任何人都能听出来他并不是在夸奖她吧! 向来高傲的达西先生简直被这位班纳特小姐搞得没脾气,他不太喜欢她,上流社会里的女士可不会如此放肆无礼。 可即便如此达西也不得不承认,几番观察下来,他发现玛丽·班纳特确实很聪明,别说是乡下姑娘,连从伦敦的女子学校读书归来的贵族小姐们也不如她机敏灵活。 玛丽可不在乎达西先生怎么看待自己。 她只是继续说道:“看来,传闻中的事情是假的了。” 达西:“什么?” 玛丽笑眯眯:“大家都在说你看不上伊丽莎白,先生,舞会上故意冷落她,不跟她跳舞不说,还说她姿色平平,也就不过在朗伯恩地区‘勉强过的去’而已。伊丽莎白为此生气很久了。” 说完,玛丽还不忘记补充道:“但达西先生你如此关心她,应该都是谣言。” “是吗。”达西不动声色。 玛丽被他的理直气壮噎了一下。 “所以,”她瞪大眼睛,“你是真的这么说过吗,先生?” “初次见面我的确鲁莽地做出过如此评论,”他坦言道,“但如今我已有所改观,若是为此就生气,那班纳特二小姐的肚量也太小了点。” “……” 达西先生这般行径,换到二十一世纪,不就是个给陌生姑娘评头论足随意批判,被姑娘本人知道后还要怪她没事找事的钢铁直男吗! 玛丽彻底无语了,虽说原著中的达西先生确实也经历了这样的印象改变,还因为伊丽莎白直接拒绝了他的求婚而困惑又震惊,但他坦荡荡地说出来就……太过分了点。 好吧,严格来说达西先生的确有这个资本。 根本原因还是在这个时代里,大部分的女性确实需要依赖男性过活。达西先生家缠万贯、容貌英俊,别说只是高傲和看不起人,就算他是个千年一见的大渣男,也会有无数姑娘趋之若鹜的。 要是换做寻常姑娘发现达西先生对自己的态度改变,怕是连高兴还来不及呢,他自然是不能理解伊丽莎白生气的缘由。 当然了,玛丽不会直接指出这点。 “最近我读了一本书,达西先生,”玛丽委婉地开口,“有些问题迟迟得不到旁人解惑,听说你的藏书万千,也是一名走过无数地方、博闻强识的男士,可否为我解答疑惑?” “我会尽力,请讲。” “书中说中世纪的骑士和贵族们,在人格和自尊受到他人攻击侮辱时,往往会选择向挑衅自我的敌人发出挑战,是真的吗?” “确有其事。” “即便是口头上的争论也是如此?” “这在过去屡见不鲜,但在当今,维多利亚女王已经禁止了军人之间的决斗,我们的社会习俗也不再鼓励此事,”达西先生解释道,“不过我觉得,捍卫自尊和荣誉,是每一名拥有独立人格的男士都应该做的事情。” “那女士呢,”玛丽仿佛茫然般眨了眨眼,“中世纪的女士们,自尊心因他人的评判受到伤害,也会向对方发出决斗的请求吗,或者有其他的做法?” “自然是……” 达西先生的话说了一半,没动静了。 和聪明人说话不用点明,说到这个份上,看达西先生的表情,应该也是明白伊丽莎白生气的理由并非被人非议,而是他的态度损害了一名未婚小姐身为独立存在的人格与自尊。 还是有救的,玛丽很是欣慰地想。虽然达西先生不懂的女孩子家家的脑回路,但他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这放在二十一世纪也是很难得的品质。 直男就直男吧,总比直男癌好。 玛丽重新把笑容挂在脸上:“我想听听简和伊丽莎白究竟在说什么悄悄话,竟然也不叫我。恕我先行离开了,达西先生。” 说着她起身离开,和往常一样,去缠着伊丽莎白不放了。 而达西先生,则站在原地思忖着玛丽刚刚的那番话。 宾利小姐见他陷入沉思,便走过来招呼道:“我猜得出来你在沉思什么。*” “我看不见得。*”达西先生回道。 “要我说,”宾利小姐回道,“班纳特小姐的确有所长处,可也太过自命不凡了。你对她的几分指责,倒是真知灼见,抓住了重点。” 宾利小姐指的当然是在内瑟菲尔德庄园舞会时,达西先生在得知玛丽擅自行动后教训她太过荒唐的事情。 然而就在她到来的几分钟前,玛丽才委婉地提醒达西,他一番关于伊丽莎白的发言带来了多大的伤害,这使得达西先生听到宾利小姐的话,思维惯性地以为她口中的“班纳特小姐”指的是伊丽莎白。 于是达西反驳道:“正如你所言,班纳特小姐也确实有自己的优点。” “哦?” 宾利小姐维持着好奇的姿态:“那你觉得,班纳特小姐有什么样的优点?” 达西默然不语。 他的视线下意识地看向伊丽莎白,低声开口:“她有一双美丽的眼睛,性格也别有一番吸引力。” 宾利小姐:“……” 爱慕达西先生许久的宾利小姐并不知道,她和达西谈论的完全不是同一位“班纳特小姐”,宾利小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达西先生竟然倾心于粗鲁无礼,还相貌平平,几乎没有任何长处的玛丽·班纳特?! 7.红娘好难当07 07 宾利小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达西先生竟然为相貌平平的玛丽·班纳特所吸引? 没什么笑话比这件事更为荒诞了——老天在上,要知道宾利小姐是感激玛丽·班纳特帮助她的兄长抓到盗贼不假,但她举止粗鲁又放肆,生得寡淡又瘦小,宾利小姐打心底是看不起她的。 平心而论,班纳特家除了大小姐和二小姐之外,其他几位女儿要么相貌平平,要么修养堪忧,确实也不值得交往。 然而达西先生竟然直言玛丽·班纳特“别有一番吸引力”。要知道宾利小姐爱慕达西许久,听到他当面夸赞一名形容普通,根本上不了台面的乡下姑娘,心高气傲的宾利小姐顿时不是滋味。 “这我可没想到,”但表面上,宾利小姐还是做出打趣的样子,“我什么时候能向你道喜呀,达西先生?” 达西先生自然是懒得同宾利小姐多言,他破天荒地主动加入了班纳特小姐们与其他绅士的对话。这样的行径让宾利小姐暗自着急,她咬了咬牙,也跟了上去。 走近之后,她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仍然离不开舞会和社交。 伊丽莎白正在同福斯特上校开玩笑,要他在梅里顿开一次舞会。 这样的揶揄在社交生活中再常见不过,因而福斯特上校并没有介意,反而一笑:“我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伊丽莎白小姐。年轻的小姐们总是对舞会劲头十足,不是吗?” 伊丽莎白:“大部分的小姐们是这样的,但总有例外。” 福斯特上校:“哦?” 伊丽莎白漂亮的眼眸一转,落在玛丽身上:“也有一部分小姐,比起跳舞,更爱钻研知识,刚刚还向我抱怨女子考不上牛津和剑桥呢。” “伊丽莎白!” 玛丽不情不愿地拽了拽姐妹的衣袖:“又取笑我,我并非不喜欢舞会,只是不擅长跳舞,姿色又不出众,与其坐冷板凳,不如找点有价值的事情做。” “若是无意义的社交,”达西先生认真评价道,“确实不如将时间花费在更有价值的事情上。” “……呃,谢谢?”玛丽受宠若惊。 “那平日里,班纳特小姐都会做什么有价值的事情呢。”宾利小姐适时地问道。 在她看来,玛丽这番话语颇有哗众取宠的意味,舞会和社交没有价值,那他们正在做的事情岂不是没有价值?她就不信,玛丽·班纳特能说出一番门道来。 玛丽无所谓地笑了笑:“我的绣活也不精细,因而无非是读书、练琴罢了。” “听起来班纳特小姐很擅长弹琴,”宾利小姐倨傲地抬了抬下巴,“那就为我们弹一曲吧。” “……” 哎?? 听到宾利小姐的话,玛丽顿时有些摸不到头脑。 她这是唱哪出啊。自从上次内瑟菲尔德庄园见过之后,直至今日玛丽才再次见到了宾利小姐。即便是玛丽帮助了宾利先生,他的这位亲生妹妹对自己也是淡淡地,全然没把玛丽放在眼里。 这聚会还没结束,怎么就突然主动搭话,还给她表现的机会? 要搁原著里的玛丽,一准会抓住这个机会拼命表现一番。但穿越过来的玛丽·班纳特对此兴趣缺缺。 她平日勤于练琴不错,但完全是出于爱好,和其他小姐们的动机完全不同。 在维多利亚时代,少女们要是精通琴棋书画,博得一个“才女”的名声,是为自己在嫁人这一方面增添资本。钢琴弹得好,最常见的用途无非是像宾利小姐提出要求时,在才艺表演环节换来赞叹而已。 玛丽当然没兴趣出这个风头,她又不打算嫁给现场的某位绅士。 “那我来弹琴好了,”玛丽看向伊丽莎白,“请莉齐来为大家歌唱吧,她有一副令人惊艳的好嗓子。” 伊丽莎白当即失笑出声。 “好呀,”她揶揄道,“在座的宾客哪个没见识过一流歌唱家的本事,你就是诚心要我出丑。” “就算出丑,也有我陪你嘛。”玛丽笑嘻嘻地回答。 好在平日里玛丽常常这么做,碰到这种非要表现不可的机会,她往往会拉着简或者伊丽莎白,甚至是和她向来不对付的小妹莉迪亚一起。 她伴奏,她们歌唱,一来二去,眼下碰到同样的情况,伊丽莎白也不再推辞。 平心而论,玛丽对自己的弹琴技术还算有点底气——比不上真正的才女,但是应对乡下聚会绰绰有余。 而伊丽莎白呢,歌声也称不上绝顶,但姐妹二人胜在配合天衣无缝,玛丽的琴声响起,伊丽莎白的歌声紧跟而至,可谓是信手拈来、游刃有余。 一曲结束,自然是换来了满堂喝彩。 “献丑了,”玛丽对宾利小姐说道,“你在城里的私立学校读过书,小姐,想必见识过不少一流的演奏。” 宾利小姐扬了扬头,评价道:“但玛丽小姐的弹琴技艺却一点不比读过书的小姐们差,你说呢,达西先生?” “是这样没错。” 达西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我认为,倘若没有伊丽莎白小姐的歌声,再美妙的演奏也显得形影单只。” “那再好不过了。” 宾利小姐故意笑道,她摆出了一副我很理解你的姿态对达西先生继续开口:“既然两位班纳特小姐为我们带来了如此精彩的弹奏与歌声,为了表示感谢,不如由你请玛丽小姐跳一支舞吧,达西先生。” 玛丽:???? 什么情况! 这一转折,搞得玛丽顿时有些茫然。她看着言笑晏晏的宾利小姐,有点摸不清她有什么打算。 恨不得整个朗伯恩地区的人都知道,玛丽·班纳特小姐不善跳舞,长得也不漂亮,因而在舞会上常常坐一晚上冷板凳。 为了避免再发生类似尴尬的事情,这次卢卡斯邀请宾客,玛丽压根没有前去大厅的意思。而大家也非常清楚,达西先生是一名目中无人、看不上在座任何女士的傲慢男性,他不可能和玛丽跳舞的。 她这是哪里得罪了宾利小姐,非得要这么羞辱自己啊? 不过好在,玛丽脑子转的很快。 有刚刚的善意提醒在先,想来达西先生也不会当场回绝,否了玛丽的面子。她笑吟吟抢先开口:“要说感谢,就感谢我一个人吗?伊丽莎白也唱歌了呀,你说该怎么办才好,宾利小姐。” “这……”宾利小姐眨了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并不擅长跳舞,”玛丽落落大方地说,“不如就请达西先生向伊丽莎白邀一支舞吧,就当感谢了我们两个,如何?” 伊丽莎白立刻瞪了玛丽一眼。 她的意思很明白:伊丽莎白才不要和达西跳舞呢! 但玛丽知道伊丽莎白的软肋,她这位自尊心强烈的二姐向来吃软不吃硬,所以玛丽偷偷地拽了拽伊丽莎白的衣袖,可怜巴巴地小声哀求道:“好莉齐,你就帮帮我,谁知道我怎么得罪了宾利小姐,她诚心让我下不来台。” 好吧,伊丽莎白也是位冰雪聪明的姑娘,在她看来宾利小姐的这番突然邀约,确实有点让玛丽下不来台的意思。 她讨厌达西没错,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妹妹被欺负不是? “我想,”她冷淡地说,“达西先生是不会想要和我跳舞的。” “正相反。” 达西先生已然走到了伊丽莎白面前:“我确有此意,想请你跳一支舞,伊丽莎白小姐。” 站在一旁的玛丽长舒口气。 这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嘛!她甚至在达西先生转身前鼓励性地对着他笑了笑——抓紧趁着这个机会向伊丽莎白诚恳道歉才是,别让初次见面的误会继续加深啦。 成功避免了尴尬的舞会环节,玛丽轻松快活地度过了今晚的聚会。 尽管在大部分人眼里看来,姿色平平的玛丽·班纳特小姐又坐了一晚上冷板凳,没人邀约跳舞,只得坐在钢琴前奋力表现,显得格外可怜。 可玛丽巴不得没人搭理她呢。 直到聚会结束后,达西先生才再次拦住了准备同姐姐们一起离开的玛丽。 高大的绅士伫立在她的面前,平静但也诚恳地开口:“感谢你能给我向你的姐姐道歉的机会,玛丽小姐。” “伊丽莎白是我的姐姐,”玛丽回应,“我理应捍卫她的尊严。” 达西先生赞同地点了点头。 他有一位年轻的妹妹,自然是深谙玛丽这番话完全发自真心。经历了此事,他倒是对这位粗鲁妄为的班纳特三小姐改观了不少。 人可以枉顾礼仪和传统,就如同他认识的那位福尔摩斯先生一样。但是不可以没有赤诚的心。 “我知道你对梅里顿的那位小偷格外上心,玛丽小姐,”于是达西先生说,“为了表示感谢,我可以将我同宾利的进一步调查告诉你。” 玛丽双眼猛然亮了起来。 “小杰弗里确实是受人指使的,对吗?”她问。 “……是的。” 顾不得达西先生讶异的神情,玛丽沉重地叹息一声:“我就知道,如果没人唆使,初犯不太可能上来就挑战如此高难度的偷盗……是谁?” “暂且不知道,只是小杰弗里的母亲说,那天有一位外乡人请他喝了一杯酒。” “在梅里顿?” “是的。” 玛丽的心绪周转,顿时有了主意。 “我知道了,谢谢你先生,”她诚恳地说,“祝你有个愉快的一天。” 说着她急忙追上了等待自己的伊丽莎白,后者自然是见到了达西先生拦住玛丽的行为,她还是满脸的不高兴:“我就知道,不该和他跳舞的。” 哎,不是都道歉了吗?看达西先生的神情还挺高兴的啊,这是怎么回事。 玛丽茫然地眨了眨眼:“发生了什么?” “他竟然对我说,”伊丽莎白愤愤地开口,“说现在我有机会和他跳舞了——老天在上,这世界上怎么会存在如此傲慢无礼讨人厌的家伙!” “……” 苍天啊,玛丽彻底无语了。她真不该高看直男的情商的! 8.红娘好难当08 08 穿越过来之前,玛丽一直不理解明明是好好交谈就能解开的误会,为什么伊丽莎白和达西先生会搞的如此麻烦。 而现在,玛丽深深体会到了伊丽莎白为什么这么讨厌达西——讲道理,这种直男回路,要不是仗着读过原著知道达西先生本性耿直,换玛丽也会讨厌他的! 为了挽救达西先生在伊丽莎白心中的形象,玛丽可谓是尽心尽力了。 今日班纳特家的女儿们来到梅里顿,玛丽还在试图缠着伊丽莎白说好话。 “你就别气啦。” 市镇的街区喧哗热闹,趁着其他几名姐妹到女帽店寻摸新饰品的时候,玛丽挽着伊丽莎白的手臂悄悄说道:“达西先生知道自己有错在先,他只是拉不下脸,绅士们嘛,都是这样的。” 伊丽莎白挑眉:“我倒是没料到,我这位只爱书本不爱社交的妹妹还懂得绅士们的想法。” 玛丽:“呃。” 不受欢迎也不爱和异性那个交谈的玛丽的确没资格说这话。她左右无法,只得黏糊糊撒娇道:“诗歌里都是这么写的呀,绅士们都有自尊心。” “我从不怀疑达西先生也是如此,”伊丽莎白冷笑几声,“想来绅士们的自尊心是自尊心,女士的就不是了,特别是我这种乡下地区姿色平平的姑娘。” 完了,玛丽心中咯噔一声。 这下达西先生可是真的把伊丽莎白得罪惨了。她的初衷是促使二人尽快化解误会,没想到一场舞之后他们的误会比原著中还要惨烈。 要是自己穿越的蝴蝶效应导致了伊丽莎白和达西没有在一起,那玛丽真是罪孽深重了呀! “我倒是觉得达西先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了,”玛丽小声嘀咕道,“再给他一次机会嘛,莉齐。” 伊丽莎白很是莫名:“你为何如此在意我对达西先生的好恶?” “我觉得他不如大家所说的那么坏,”玛丽诚实回应,“达西先生虽然为人傲慢,但他本质善良。” “……” “莉齐?” 伊丽莎白的表情迅速凝重起来:“玛丽,你与我坦白,是否是倾心于他?” 玛丽:??? 等等? 伊丽莎白说的话完全出乎于玛丽的意料,以至于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而伊丽莎白却将她的语塞当成了被说中心事的表现,她眉心一拧:“固然达西先生符合你的择偶标准,但你总是把事情看的过于理想化了。” 达西先生哪里符合她的择偶标准了! 玛丽哭笑不得,这乌龙闹的过于惊悚了吧!? 她不得不开口解释:“你想到哪儿去了,莉齐。我不喜欢达西先生,我只是单纯的不想看到你和他因为误会而闹矛盾。” 然而伊丽莎白越想越不对,平日里玛丽对社交来往兴趣缺缺,既不喜欢和他人交流,也根本不在意旁人的看法。眼下她一反常态,热心肠地操心起别人的社交生活了?怎么想都有问题好吗。 而且玛丽对伴侣的条件和其他姑娘大不相同,她总是被与众不同的男士吸引。热衷拜伦,还对什么“伦敦的侦探”倍感兴趣,大家都不喜欢达西先生,她反而欣赏起他来。 “你若是喜欢他,我自是没有置喙的理由。” 因此,伊丽莎白板着脸说道:“但想要我也欣赏一位不尊重我的男士,那太强人所难了,玛丽。” “等等,莉齐,我真的——” “好了。” 伊丽莎白有点生气了,她不想在达西的事情上和玛丽吵架。 “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不管你,你也别来管我。” “……” 玛丽真是再长三张嘴也说不清。 仔细想来,伊丽莎白会如此认为倒也不无道理,玛丽平日对任何男士都兴趣缺缺,突然在伊丽莎白面前左一个达西,右一个达西,伊丽莎白又不是玛丽肚子里的蛔虫,哪知道她打的是想当红娘的主意? 更何况,伊丽莎白是位倔强的姑娘,她认定的事情是不会凭借别人动摇的,玛丽解释也没用。 这个倒是无所谓,反正等到达西先生向伊丽莎白求婚的时候,她自然会明白玛丽的意图。但是…… 玛丽越想越无奈,大概是自己真的表现的太过火了。 她委屈巴巴地开口:“那好吧,对不起。我不和你说达西先生了,但我的确不喜欢她,你也不能这么误会我。” 明明是她不依不饶在先,但玛丽长的瘦小,眉心一拧,一张小脸看起来可怜又无辜。伊丽莎白见她这担心自己生气又不甘心的模样,顿时忍不住失笑出声。 伊丽莎白长玛丽几岁,自然也知道她这位妹妹可没这么好欺负——玛丽胆子大的很呢,平日在外不吭不声,但只要她愿意说话,表现的不知道多放肆。 摆出这幅神情,分明就是给伊丽莎白撒娇,就差直接把“我委屈!”一句话写在脸上了。 “好了,”伊丽莎白抬手轻轻敲了敲玛丽的脑门,“把你的表演收一收,班纳特小姐!不去帽子店挑选饰品,拉着我到底想做什么?” 还是当姐姐的了解妹妹。 见伊丽莎白不生气了,玛丽立刻收起了摆出的神情,笑嘻嘻地开口:“既然都来了梅里顿,我想去探望一下小杰弗里的母亲。” 伊丽莎白一凛。 玛丽突然提及之前盗窃案的事情,足以证明事情还没完。 “达……呃,‘那位先生’说,小杰弗里的确是受人唆使的,”不让她提达西先生,玛丽只得这么说,“所以我想去他家看看,问问他母亲具体的情况。” “需要我陪你吗?” “不用,小杰弗里的家就在附近——”玛丽突然不说话了。 “玛丽?” “莉齐,”她的视线越过伊丽莎白,“那位绅士你认识吗?” “什么?” 伊丽莎白刚想回头,被玛丽一把拽住叮嘱道:“别太明显。” “……” 玛丽鬼鬼祟祟的神秘架势,搞得伊丽莎白有些紧张,等到玛丽说好的时候,她才稍稍转头,利用余光看到了一位男人从街道另外一侧走过。 他装扮得体,鼠灰色西装和大衣裁剪贴身且整齐,头顶戴着同色系的帽子,手中拿着一根手杖。 看这穿着习惯应该从大城市来的,不是伦敦,就是伯明翰,且和附近民兵团里,那些要参军的青年不一样,拥有着别样的气概。男人身材高且瘦削,伊丽莎白只看到了他的一个侧脸,但这足以,他刀削般的面容令人印象深刻。 若是伊丽莎白见过,她一定不会忘记。 “不认识,”伊丽莎白摇头,“怎么了?” “梅里顿又来了一位完全陌生的绅士,我没从社交场合中见到他,那还情有可原,”玛丽开口,“但你也没见过,证明他没有参加任何社交。” “所以?” “所以他来梅里顿做什么呢?” 玛丽立刻拎起了裙角。 “我去看看。” “等等,玛丽!” 这哪儿能行?!跟踪一名陌生男性,胆子再大、脑子再机灵,也不是一名未婚女士应该干的事情啊! 伊丽莎白刚想伸手拉住玛丽,瘦小的姑娘已经走出好远了。 玛丽的想法很是直接:达西先生亲口说小杰弗里是受到了一名陌生的绅士指使。而在梅里顿,陌生的绅士可着实不多。 乡下生活不比伦敦,人流量远不及城市,体面人更是少之又少。连内瑟菲尔德庄园搬来了新住户都能在第二天传到班纳特太太的耳朵里,更遑论距离更近的梅里顿? 要是真来了什么得体的绅士,他还没出入社交场合呢,玛丽的母亲班纳特太太一定第一个知道——不仅知道,连他是否娶妻,家境如何,为人性格都能打听得一清二楚。 所以对于班纳特一家来说,这附近可从没什么“陌生的绅士”。 玛丽离开帽子店,为了不那么引人注意,转头绕了一个圈,急忙从另外一条街道再次绕到了那位陌生绅士的后方。 男人似乎没意识到这点,依然踏着稳健的步伐前行。玛丽与其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也放缓了步伐。 她跟着这位先生走了两条街区,绅士在前方往左一拐,拐进了一条小巷子里。 玛丽顿时有些犹豫。 她不是傻瓜,走到人少的地方,万一有什么意外可就麻烦了。玛丽自知体格娇小,真有了情况,除非她练过拳击,不然不可能敌得过一名成年男人。 但要这么放弃,她也不甘心。 思忖片刻,玛丽还是重新迈开步子。 她决定走到巷子前看一看,然而停在路口向左张望时,冗长的巷子却空无一人。 没人?玛丽心底一惊,他是进了某个建筑里面了吗?是发现了自己,还是的确—— “玛丽·班纳特小姐。” 玛丽:!!! 背后突然响起一个男性的声音,差点让玛丽吓得跳起来。她惊呼一声,捂住嘴巴转过身。 站在他面前的,正是刚刚还走在她前方的陌生绅士。他不仅精准无误地叫出了她的名字,在看到她惶恐的神情时,还挑了挑眉。 玛丽一眼就注意到了男人有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 陌生的绅士看着她:“你跟踪我做什么?” 9.红娘好难当09 09 “玛丽·班纳特小姐,”陌生的绅士开口,“你跟踪我做什么?” “……” 玛丽瞪大了眼睛。 他认识自己? 可是玛丽不认识他,她从来没在朗伯恩和梅里顿附近见过这位男士——如果见过,她一定不会忘记的。 面前的男性不到三十岁,他摘下了绅士帽,同手杖握在一起。绅士有着一头黑发、面容清矍,鹰钩的鼻梁和高高的颧骨令人印象深刻,更是映衬着他的双目有如鹰隼般锐利。 此等人物,几乎就差把“非同寻常”二字写在脸上,悄无声息来到梅里顿,周遭的社交圈却不曾传来任何消息,他肯定刻意隐藏了自身的踪迹,目的也不在于到梅里顿社交。 而且,玛丽也不是什么美女才女,她的名头也没响亮到让陌生男士记住的地步呀。 “梅里顿这么大,”玛丽眨了眨眼,“我只是随便走走,让你误会了真是不好意思,先生。” “如果你是找教唆小杰弗里偷盗的陌生人,”他做出离开的姿态,“贸然跟踪,实在是太过理所当然了,班纳特小姐。” 玛丽:“……哎?” 他不仅认识她,还知道她想做什么? 那一刹那,一个极其荒谬大胆的可能性袭上玛丽心头,她攥紧裙摆,只觉得心脏因这个可能扑通扑通猛烈跳了起来。 “等一等。” 趁着男人离开之前,玛丽抢先开口:“等一等,福尔摩斯先生!” 黑发绅士侧了侧头:“什么事?” 玛丽深深吸了口气。 果然是他! 除了歇洛克·福尔摩斯,还有谁会这幅打扮,谁会理所当然地喊出陌生人的名字,谁会跑到梅里顿来,还对盗窃案了如指掌? 穿越之前玛丽经常嘲笑自己的朋友追星追的疯狂,如今她总算是体会到了朋友追星的滋味——玛丽还绞尽脑汁制造去伦敦的机会,为的就是看看这个年代的贝克街221b,而转眼间,活的歇洛克·福尔摩斯,就站在她的面前,同她说话。 天啊,她是生活在梦中吗! 心心念念还想制造机会去一趟伦敦,为的就是见自己偶像一面……其实都不需要见面,哪怕到这个年代的贝克街走一遭玛丽都觉得心满意足了。 可没想到,她撮合两位姐姐的感情从而达成去伦敦的小计划还没成功,歇洛克·福尔摩斯就直接来到了她的面前。 “你,你,”玛丽连说了好几个“你”,总算是在彻底失态前找回了神智,“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福尔摩斯先生?” 歇洛克·福尔摩斯挑了挑眉,仿佛玛丽问了什么极其低级的问题。 但他还是停了下来,回答了玛丽:“我的委托人查尔斯·宾利先生告诉我,一位名叫玛丽·班纳特的年轻小姐,相当大胆又格外聪明,轻而易举地断定小杰弗里的盗窃行为背后另有唆使,也是她建议宾利先生另请高明彻查此事。而你,班纳特小姐,二十岁左右,衣着得体、肤色白皙,一瞧就是当地乡绅的女儿,却胆敢独自跟踪一名陌生男人——此时出没于梅里顿的陌生人都可能是唆使杰弗里的嫌疑人,也只有关心案件的人才会这么做。我想,符合特征又过分好奇的年轻女士,在梅里顿周遭并不多见。” 福尔摩斯现场使用基本演绎法,玛丽的内心已然不能用雀跃来形容了。 她拽着裙角,双眼亮晶晶的:“那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认出你的吗,先生?” 瘦削的绅士理所当然地回答:“目前追查案件的人,不是你,就只有我了,女士。” 说着,福尔摩斯戴上了自己的帽子,迈开步伐。 直到福尔摩斯都快走出小巷了,她才回过神来。玛丽匆忙跟了上去,福尔摩斯先生人高腿长,玛丽不得不小跑才能追在他后面:“先生,你是住在伦敦吗?” “是的。” “你和宾利先生是怎么认识的?” “菲茨威廉·达西推荐。” “那你和达西先生怎么认识的?” “……” 换做与人和善的查尔斯·宾利先生,他一定会耐心地满足玛丽的所有好奇心,但歇洛克·福尔摩斯就不一定了。 饶是他不如后世再演绎的影视作品般怪癖——实际上一番交谈下来,玛丽觉得在众多版本的福尔摩斯中,这位还是蛮绅士的。身为同人小说的女主角,她大概推测作者是参考了84年杰里米·布雷特版本的人物设定。 但这也不意味着较为平和的福尔摩斯先生会在无意义的对话中浪费时间。 他侧头看了玛丽一眼,锐利眼眸中的意图再明显不过:倘若玛丽·班纳特要把时间消耗在无意义的对话上,那他可真高估了她的才智。 玛丽也不心虚气馁,反而笑吟吟道:“我猜是世交,对吗?没关系,我可以去问达西先生。” 既然宾利先生说福尔摩斯和达西关系不错,玛丽觉得八成是世交。一来她想不通腰缠万贯的单身王老五是如何能与一名在伦敦街头奔波的侦探成为朋友,二来,福尔摩斯家族也是地方有名的乡绅,同达西的家族相识,那再正常不过了。 不等福尔摩斯说话,玛丽自顾自地转移了话题:“你刚才说,唆使小杰弗里的人不会回到梅里顿了,是因为他的计划失败,自然没必要折返了吧。只是我有些不明白,他到底想要什么,先生你有什么线索吗?” 福尔摩斯停了下来。 玛丽抬头,发现他们已经走到了小杰弗里的家附近。 距离也太近了吧!玛丽恨不得再和歇洛克·福尔摩斯多走十公里的路。 侦探先生转过身:“你有什么看法,班纳特小姐?” 这是在考验她吗? 玛丽双眼猛然亮了起来。 提及案件,她倒是安分了很多,唯独狡黠之色在平凡的面孔中熠熠生辉:“既然你也认定小杰弗里是有人唆使的,先生,我便不再赘述了。一开始我以为是宾利先生得罪了什么人,但仔细想想,我觉得恐怕是宾利先生的卧房里的某个物件价值连城。” “你认为有人觊觎宾利先生的财产。” “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动机了。” “一份合同。” 玛丽一凛。 她原本还以为会是什么珠宝王冠之类的,反正是穿越到了同人小说里嘛,写的夸张点浪漫一点也不奇怪。 福尔摩斯先生的假设则要现实的多——维多利亚时期什么最值钱?资本。资本的运营靠什么?市场。 而市场制造资本,总是少不了合同条款的。 玛丽迅速反应过来:“合同,是工厂合同还是商业贸易合同?” 她并不知道宾利先生具体是经营什么的,尽管玛丽对这个年代的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相当好奇,可在南方乡绅的观念里,只有像达西这样家底殷实的大地主才能称得上“高贵”。而做生意赚钱,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事情。 因而玛丽也没具体询问过。 可是这样的回答,并没有让玛丽明白案件的前因后果。 “签下名的合同,”她反而更迷糊了,“偷走又有什么用?而且要是偷合同,这件案子未免也太简单了吧。” “思考,班纳特小姐。” 福尔摩斯先生有些不耐烦了。 “脱口而出之前,理应先行思考。” 他用手杖轻轻敲了敲鞋跟,几乎把不满一词刻在了每一个细胞之中,就差直接出口抱怨如此简单的问题怎么会心生疑问了。 换做他人,可能要被大侦探的智商蔑视吓退回去,但玛丽可不吃这套。 她的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见福尔摩斯先生不欲解释,也不害怕。 娇小的姑娘轻轻一转,站在了瘦削的绅士面前,玛丽大胆地抬头直视着福尔摩斯先生锐利的双眼,不依不饶道:“你不能强求一名从未踏出过本郡的未婚小姐通晓一切,福尔摩斯先生,世界上有很多我不懂的事情,但我可以学习,而且……” 玛丽扬起笑容:“我暂时没想通唆使小杰弗里的盗贼偷合同做什么,但我想通了另外一件事。” 福尔摩斯:“什么?” 玛丽:“是达西先生将你推荐给宾利先生,前来破解盗窃案件的吧。” “是的。” “那我认为,这个案子对你来说太过简单了,”玛丽开口,“你接下这件委托,是否是因为背后有个更大的阴谋?” “……” 然而歇洛克·福尔摩斯并没有回答她。 侦探只是重新戴好帽子,他绕过挡在自己面前的玛丽,朝着小杰弗里家走过去。 玛丽不依不饶地转身,对着福尔摩斯地背影开口:“我可以和你一起调查吗,先生?不管背后有什么阴谋,我只是想给小杰弗里的母亲一个公道!” 福尔摩斯并没有停下。 “先生,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啦。” “…………” 走在前面的歇洛克·福尔摩斯再次停下步伐,侧过头对玛丽开口:“你还等什么,线索可不会主动找上门来,班纳特小姐。” 哎? 玛丽露出了茫然的神情。 侦探先生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还不快走?” 玛丽愣了愣,然后扬起了一个格外灿烂的笑容。她拎起裙摆,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10.红娘好难当10 10 让玛丽倍感失望的是,小杰弗里的母亲并不知道那位教唆儿子的陌生人是谁。 有管家出钱看病,妇人的身体好了不少,玛丽进门时她正坐在床上绣花。听到玛丽和福尔摩斯先生的来意,人还没开口,眼泪就掉了下来。 “杰弗里那么年轻,”小杰弗里的母亲哽咽道,“都怪我身体不好,不然他也不会犯下做错。” “你要注意身体,太太。” 事到如今,玛丽也不知道作何安慰,她只得把自己的手帕递妇人:“福尔摩斯先生会找出陷害小杰弗里的罪魁祸首,你可曾见过那位陌生人的模样?” “那、那位陌生人?” 妇人感激地接过玛丽的手帕,却摇了摇头:“那天我的儿子回家,只是说有名好心人请了他一杯酒,指点了他。” 这点达西先生已经转述过了。 玛丽转头看向福尔摩斯先生,站在床前的侦探还是一副冷淡的模样,仿佛不为一名母亲的眼泪而受到触动。 “你可曾见过那名陌生人,或者他穿什么衣服、长什么样,是否有特殊的口音,这些小杰弗里说过吗?”侦探问道。 “是,是了!” 听到福尔摩斯先生的问题,妇人的神情一顿,然后急切地开口:“杰弗里说,那名好心人有着北方的口音。” 玛丽一凛。 宾利先生正是从北方搬来的,如此看来,说不定还是他之前就相识的人……甚至是朋友也说不定。 只是除此之外,小杰弗里的母亲也并不知道其他细节了。 玛丽再三向伤心不已的妇人许诺,说福尔摩斯先生一定会揪出真正的罪魁祸首。跟随侦探同小杰弗里的母亲告别,重返梅里顿的街道上后,玛丽重重地叹息一声。 “北方人,”她神色严峻,“会不会是宾利先生过往的合作伙伴或者是竞争对手?” “你认为唆使者是宾利先生认识的人。” “我不确定,先生,”玛丽侧了侧头,“我甚至不明白为什么要对着一份合同下手,偷走合同又有什么用?” “……” 福尔摩斯先生没有回答。 他浅色的眼睛始终停留在玛丽的身上,盯着她的眼睛。侦探灼灼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和思索,却没流露出任何情绪。 平心而论,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并不是一位看起来随和温柔的人——当然了,鉴于他没有上来直接鄙夷自己的智商和水平,或者做出其他惊世骇俗的事情来,已经比二十一世纪的诸多影视作品沉稳的多。 但他五官深刻,神情平稳,举手投足间带笃定的沉着,却多少有些过于理智了,还总是用这幅审视的目光看待他人,确实不太像是好说话的样子。 要是其他的未婚小姐被他这么盯着,怕是要浑身不舒服,暗道一声此人无礼。 而对于玛丽,歇洛克·福尔摩斯的审视反而激发了她的斗志。 她仔细想了想,在福尔摩斯先生的沉默中找到了答案。 “不是你不知道,你一定知道,先生,”玛丽开口,“而是不能说——毕竟是旁人的生意经,是吗?我想,应该和那份合同的性质有关。” 福尔摩斯先生终于收回了审视的目光。 “这是宾利先生的隐私,我承诺为他保密,”他说,“但如果我能够征得他的允许,自然会将手中的线索分享于你。” 等等。 歇洛克·福尔摩斯愿意和她分享线索? 玛丽的双眼蓦然亮了起来。 “真的吗!” 她欢欣雀跃地扬起笑容:“那真是太好了,我生怕你会认为我经验不足、也没多少见识,从而不愿意同我继续交流呢,先生。” 福尔摩斯一哂,并不苟同玛丽的说法。 “对于求知者,真相就如同水对鱼般重要,”他认真说道,“就像我不会剥夺你对空气的需要一样,班纳特小姐,我也不会剥夺你对真相追求。” “……” 她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才能换来歇洛克·福尔摩斯这般的发言啊! 玛丽感觉自己已经被梦幻的幸福感淹没了,她攥了攥裙子,郑重其事地收下了这番话:“那,那……我能在内瑟菲尔德庄园见到你吗,先生?” 福尔摩斯点头:“内瑟菲尔德庄园见,小姐。” 玛丽同样直视着侦探的眼睛:“下次再见,先生。” 交谈结束,侦探礼貌地按了按帽檐,转身离去。 直到歇洛克·福尔摩斯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街道之中,玛丽才回过神来。 ——她刚刚干什么了? 和福尔摩斯一起去追查线索,他还愿意把手中的答案分享给自己。 天啊! 真正冷静下后,玛丽瞬间有种刚刚都在做梦的错觉。 这种错觉一直持续到玛丽回到女帽店旁边,没拦住玛丽的伊丽莎白显然都要急死了。看到玛丽直愣愣地回来,急忙走到她的面前,开口就是训斥。 “你真是太过分了,玛丽!” 当姐姐地先是上上下下把妹妹看了一个遍,确认她没有受伤后,气呼呼地伸手戳玛丽的额头:“跑去跟踪一个陌生人,你是怎么想的?!我都打算你再不回来,就喊民兵团的红制服们去找你了!” “疼疼!” 玛丽急忙捂住额头,看见伊丽莎白关切又生气的面容,她才多少找回了一点真实感。 没错,她真的见到歇洛克·福尔摩斯了!心心念念想亲眼见到的偶像,全英国最厉害的侦探先生,空降般来到了梅里顿,出现在她的眼前。 想到这点,玛丽忍不住勾起了嘴角:“莉齐……” 伊丽莎白:“……” 见玛丽这幅魂不守舍地模样,伊丽莎白便知有事。 她动作一顿,收起了不住敲玛丽脑门的手:“怎么回事?” 玛丽:“什么?” 伊丽莎白:“你跑去跟踪陌生人,还这幅模样,我可不相信你会把人跟丢了。” 还是当姐姐的了解自己。 玛丽深深地吸了口气,压低声音:“你还记得我说过,达西先生认识一名很厉害的侦探吗?” 伊丽莎白立刻明白了。 “那位绅士是侦探?” 她回想起陌生人的打扮和气概,倒确实像是个凌厉又果断的人。只是这样看来,所谓的盗窃案,可要比明面上是个一时冲动的初犯要复杂得多。 因此伊丽莎白拧了拧眉头,却没就此多说什么,反而目光落在了玛丽身上。 尽管她不比玛丽大多少,可年长一天也是年长,对于这位相貌平平,却满脑子机灵古怪的妹妹,伊丽莎白总是忍不住操心。 “既然宾利先生将事情交给了侦探,就让侦探去做,”她叮嘱道,“不能再有下次了,玛丽,你一个姑娘家,跑去尾随一名男人,这成何体统?!” 别说名声,光是安危都成问题。幸而玛丽来去很快,否则伊丽莎白可要担心死了。 “我知道啦。” 玛丽揉了揉脑门,伊丽莎白戳人真的好痛:“我和侦探先生商量好了,如果宾利先生同意,就把消息转达给我。” 这还差不多。 伊丽莎白又故意板着脸教训了玛丽几句,统统被她撒娇糊弄了过去。两位班纳特姐妹本就无心逛街,见左右无事,便从梅里顿动身前往朗伯恩,回家去了。 等到家后,人还没进门,就听见先行回家的莉迪亚和凯瑟琳,正在同班纳特夫人吵吵嚷嚷地谈论附近新来的民兵团。 “卡特上尉着实是一位英俊的军官,”莉迪亚拉着班纳特夫人兴奋地说道,“他明天就要去伦敦了,我下午非得去碰碰运气,和他再见一面不可。” 坐在一旁的班纳特先生听到莉迪亚的幼稚发言,免不了冷言冷语地打击道:“我从你们的说话神奇看得出来,你们确实是两个再蠢不过的傻丫头。我以前还有些半信半疑,现在可是深信不疑了*。” 班纳特夫人一听不乐意了:“你怎么能这样说自己的孩子,亲爱的!” “实话实说罢了,”班纳特先生说着,看向了刚进门的玛丽,“你呢,玛丽?鲜少能看到你把如此灿烂的笑容挂在脸上,也是因为那些‘红制服’吗?” 当然不是了! 穿越之前玛丽就对小姑娘家的制服情结嗤之以鼻,她对八块腹肌没兴趣,脑子聪明的男士才具有有吸引力。 “我今天在梅里顿碰到了一位刚到来的绅士。”她如实回答。 “哦?” 这倒是真的引起了班纳特先生的兴趣:“还有什么绅士到了朗伯恩附近,你们的母亲还不知情的?” “是宾利先生和达西先生请来的朋友,”玛丽解释,“伦敦来的一位侦探先生,负责调查盗窃案件。” “一名侦探。” 班纳特先生连连摇头,拿起了平日看的书本叹道:“原本我还以为你能比两个傻丫头聪明一些。” 要搁平时,玛丽肯定要不服气了——她再差,也不会比莉迪亚更荒唐吧。但今天见到了偶像,玛丽心情极好,她笑吟吟地转移话题:“简呢?她明明同凯瑟琳和莉迪亚一起回来的。” 提及宝贝的大女儿,班纳特夫人的脸色顿时喜笑颜开:“刚刚收到宾利小姐的手信,请她去内瑟菲尔德庄园做客。我看这马上下雨了,叫她直接走过去,今晚就住在内瑟菲尔德庄园才好,能和宾利先生多说说话。” 玛丽:“……” 糟了! 不过是在梅里顿多呆了一会儿,和福尔摩斯先生说了几句话,原著剧情就已经发生了。 早不发生,晚不发生,偏偏是这个时候,偏偏是这个剧情。玛丽转过头望向阴云密布的窗外,笑容顿时僵硬在脸上。 小说里简正是因为前去内瑟菲尔德庄园的路上淋了雨,足足生了一场大病啊。 11.红娘好难当11 11 雨下了一整天。 玛丽在伊丽莎白的房间里,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幕,内心火急火燎。她站在床边不住踱步,左看看右看看,雨越是不停,她眉头拧得越紧。 伊丽莎白不得不宽慰道:“你急也没用,玛丽。” “莉齐不担心吗,”玛丽反驳道,“简刚出门就下雨了,到现在也没停下!” “我担心。” 几个姐妹之中,伊丽莎白和简的关系最好,其次才是玛丽。她当然担心出门淋雨的简,可简不在,她就是最大的那位班纳特小姐。 玛丽着急上火的时候,她可不能失态,否则岂不是火上浇油。 于是伊丽莎白按下内心担忧,冷静开口:“就算下雨,现在简也应该走到了内瑟菲尔德庄园,有宾利先生他们照顾她呢。” “但是——” “你再着急,还能现在顶着雨跑出去不成?” 好吧,是这个道理。 只是伊丽莎白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玛丽可知道。 在原著小说中,简正是淋了这场雨,到了内瑟菲尔德庄园就大病一场。虽然客观来说,这场病既促进了宾利先生和简的感情,也让达西先生有幸和伊丽莎白多了一段相处了解时间,的的确确如同班纳特太太原本打算的那样,提供给了两对情侣相处的机会,是件拉近男女距离的好事。 然而如今的玛丽,却不能“客观”对待简生病的情节——她现在不是一名阅读小说的看客,而是简·班纳特的亲生妹妹。 最最温柔美丽的大姐生病,当妹妹的怎么能不担心? “好了,”伊丽莎白见玛丽依然垂头丧气的模样,便牵起她的手,把玛丽拉到自己身边,“你要是实在放心不下,明天早早起来,咱们直接去内瑟菲尔德看看情况,宾利先生不会介意的。” 他当然不介意,宾利先生早就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连看她们的母亲班纳特太太都亲切地不得了。 然而那个时候,简怕是早就高烧起来,下不来床啦。 玛丽的确着急,但她更难过。难过自己明明有机会阻拦简冒雨前去,偏偏因为福尔摩斯先生错过了机会。 这让她不禁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如平日伊丽莎白嫌弃的那样,太过沉迷于自己的幻想了? 她不后悔见到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事实上玛丽现在觉得自己都死而无憾了。但她同样不希望简生病。 一直以来,玛丽都自诩同原著里那个拿腔拿调、迂腐古板的小书呆子不一样,可是如今看来,总是抱着不切实际的想法,同原著里的玛丽·班纳特又有什么区别。 玛丽是因为福尔摩斯先生是一位聪颖、锐利,却又有着正直坚定的真心才喜欢他的。和偶像一比,总是追求猎奇和案件,也不怪爸爸说,她也没比莉迪亚聪明多少。 不过,伊丽莎白说的也对,眼下她着急也没用。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现在犯下的错过,保证以后不再犯就好。 “那好吧。” 玛丽强打起精神,认真开口:“等明天雨停了,咱们立刻动身去内瑟菲尔德庄园。” 提前伊丽莎白约定好,因而当第二天简的手信送回家时,姐妹二人早就收拾好衣物、换好鞋子,准备出门了。 在得知简因为淋雨而高烧不退后,玛丽和伊丽莎白又这么严肃的阵仗,把班纳特夫妇着实吓了一跳。 班纳特夫人觉得她们两个完全是大惊小怪,她不仅没担忧简,反而因为她生病而高兴了起来:“在内瑟菲尔德庄园养病,刚好能和宾利先生单独相处,区区伤风而已,休息一晚就会好起来,你们去添什么乱?” “生病时总需要亲人在旁的呀,”玛丽小声嘀咕道,“宾利先生管什么用?” “简要是嫁给宾利先生,有的是仆人照顾照顾她,”班纳特太太就是不喜欢玛丽这幅不开窍的模样,“而你要还是糊里糊涂的,以后成了老姑娘,生了病我可不照顾你!” 玛丽大大地翻了个白眼。 从小到大她就因为嫁人找对象的事情被班纳特太太说个没完,玛丽早就习惯了。 要搁往常,班纳特先生一准要趁机说几句俏皮话不可,但今日父亲瞧见玛丽和伊丽莎白不像是临时起意,一改常态沉思片刻。 “你们要是非得坚持,”他说,“我绝不会阻拦。简生病时不方便回来,那就去陪陪她,我把租给农户的马要回来就是。” “那我们也要坐马车去梅里顿!” 莉迪亚满心惦记着什么什么上尉,听到有马,立刻兴高采烈地开口:“刚好和她们顺路,马车走得快,我们还能碰上卡特上尉。” 玛丽一哂:“上尉上校军官红制服,你的脑子里就不能有点别的吗?” 班纳特五个女儿中,莉迪亚年纪最小,却长得比玛丽要高,体态动人、容貌美丽,最得班纳特太太喜爱。而几位姐姐性格不一,除了玛丽之外也没人和她一般见识,把莉迪亚宠得无法无天。 听到玛丽直言嘲讽,莉迪亚不甘示弱:“你呢,你就成天想着出风头,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玛丽:“那也比你到处孟浪,行为轻佻的好。” 莉迪亚:“你竟然敢这么说我!” 眼看着两个人一言一语要吵起来了,班纳特先生烦不胜烦:“好了,你们要吵去马车上吵,少在家中扰我清净。” 玛丽立刻闭嘴,只是幽幽地注视着莉迪亚气冲冲地先行离开。 既然要改正自己的坏毛病,是不是该从关心身边的姐妹开始? 简是她的亲人,莉迪亚也是——虽然玛丽确实和她这位小妹不对盘,但自家吵架没关系,像原著那样跟渣男私奔跑路是万万不合适的。 只是,莉迪亚现在的性格轻浮放肆,也不怎么尊重玛丽,两个人玩不到一起去,小妹更不会听她讲道理。 得想想法子了,不过这都是后话,现在最重要的是去探望简。 本来玛丽和伊丽莎白已经做好了走去内瑟菲尔德庄园的准备,班纳特先生把马要了回来,她们倒是比预计地快了许多。 到庄园时,天刚刚亮。匆忙抵达的班纳特姐妹把内瑟菲尔德庄园的老管家吓了一跳,因为来得突然,管家只来得及通知宾利先生。 她们路过庭院时,刚好碰见在外散步的达西先生和宾利小姐。 “我只是想请班纳特小姐来坐一坐,却没想到突然下雨,”庭院中的二人并没有发现她们的到来,宾利小姐抱怨道,“这下可糟糕,她因为淋雨发热,搞得一整个庄园的人都休息不好。” “天气难测,”达西平静地安抚道,“这不是你的责任。” “人已经病在了庄园里,怎么不是我的责任,”宾利小姐说,“不过,幸好是班纳特家的大小姐,要换她的妹妹们,我可受不了。” 玛丽:“……” 伊丽莎白:“……” 听到这话,玛丽和伊丽莎白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 达西先生闻言,颇不赞同地皱了皱眉,但他显然没把宾利小姐的抱怨放在心上,只是出于礼貌而回道:“换做简·班纳特小姐的妹妹,我想查尔斯也会负责任的请人照顾。” “那是自然。” 宾利小姐当然不会抵触达西夸赞她的哥哥,然而她仍然坚持自己的话题:“要我说,简·班纳特尚且值得交往,她的几位妹妹就没什么来往的价值,特别是那位玛丽·班纳特小姐。” 玛丽:“…………” 等会,她好像的确没有哪里得罪过这位宾利小姐吧? 严格来说,在之前舞会上,玛丽还算是帮助过宾利小姐呢。就算不喜欢自己,也不至于到了背后诋毁的地步。玛丽再次反思了一下自己,可这次却着实觉得冤枉。 别说是得罪,她几乎就没和宾利小姐说过几句话,上次要她弹琴跳舞出丑也就算了,现在又直接说到脸上,仇恨这么大吗?! 玛丽很是无语,而伊丽莎白地反应则更是直接。 向来直率的伊丽莎白,眉梢一挑,拎起裙摆就要迈开步子。看那架势,是要和背后说人坏话的宾利小姐当面对质了。 幸好玛丽反应快,一把拉住了伊丽莎白。 她挽住伊丽莎白的手臂,不仅不生气,反而露出的笑吟吟的神情。 “别着急,”她悄声开口,“我想听听宾利小姐会说我什么。” 也好让她搞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未来姐夫的亲妹妹。 12.红娘好难当12 12 “要我说,简·班纳特尚且值得交往,”宾利小姐开口,“但她的几位妹妹就没什么来往的价值,特别是那位玛丽·班纳特小姐。” 达西先生闻言不怎么赞同地微一挑眉,但并没有表示出任何肯定或者否定的姿态。 他仍然是那副不动声色的模样:“特地点名了玛丽·班纳特小姐,看来她是着实惹你不快了。” 见达西反应冷淡,宾利小姐气势弱了些许,却仍然坚持自己的看法。 “我承认,她是帮助了我们破案不假,”她解释道,“可不经同意就擅闯别人家的房间,实在是太过放肆了。再说偷盗案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如此关切,不是另有所图,就是自命不凡。” “我倒认为,班纳特小姐并不是一位自命不凡的人。” 达西平静地反驳:“她行为放肆不假,却也有几分真才实学。自命不凡的人,往往想着在社交场合中大出风头,而玛丽·班纳特小姐却对社交避之不及。” “足以证明她确实看不上旁人。” “这么说来,我也不爱参与在舞会之中,你觉得我也是自命不凡吗?” “……” 宾利小姐被达西的反问狠狠噎了一下。 这么一说,达西倒是对玛丽·班纳特产生了些许惺惺相惜的感受——乡下生活着实单调,普通的淑女小姐们的谈话也单调无趣,躲她们都躲不及,哪儿还有心情顾及礼仪? 看来伊丽莎白·班纳特的这位妹妹,其实也没有囊额过分。 “之前你可是说,班纳特家的女儿,除了大小姐外都不值一提,”宾利小姐气闷不已,但她还是强行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架势,“看来,如今你的确改变了想法。” 达西:“那是自然。” 宾利小姐:“…………” 这承认的也太坦荡荡了吧! 完全没料到达西会直接正面回应她的揶揄,宾利小姐一愣,达西先生继续说了下去。 他的神情认真,和第一次对班纳特家的小姐们评头论足时的模样截然不同:“我是说过这话不假,但我的话语也并非全然的真知灼见。正是玛丽·班纳特小姐的一番话让我意识到自己犯下的错误——我也同她一样,枉顾社交礼仪,自己痛快了,殊不知却会伤到其他人的自尊心。倘若她是真的自命不凡,又怎会出言提醒?” 站在远处的伊丽莎白微微一愣。 在伊丽莎白的心里,菲茨威廉·达西的几番表现可谓是差到了极点,她几乎把自己所知的全部有关“目中无人”的单词都贴在了达西先生的身上。 可现在,傲慢的达西先生言语诚恳,语气坚定,全然是真正地反思过自己,而不是随口争论。 这完全出乎伊丽莎白的意料。 而玛丽呢,她都快被这番话感动的落泪了——玛丽也不知道达西先生和伊丽莎白跳舞时具体说了些什么,但肯定不是刚刚说的这些,不然伊丽莎白怎么会变得更生气。 谢天谢地,果然官配的力量是强大的。 “你看,”玛丽心满意足,她压低声音开口,“我就说达西先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恶劣,可不是我喜欢他,我就是觉得你们之间的误会太没有必要啦。” 伊丽莎白轻轻哼了一声。 看玛丽这眉眼之间得意的小模样,她就不相信这位妹妹的狡辩。 退一万步说,就算玛丽真的不喜欢达西,她至少也是“有所图谋”。否则按照玛丽的性格,伊丽莎白讨厌谁,她才不关心呢。 不过,伊丽莎白也并非不讲道理的人。 之前对达西先生的印象太差,他这番话倒是起了些效果。毕竟傲慢无礼的人,是不会反思自己的。 “敢于承认自己犯下的错误,”伊丽莎白无比勉强地说道,“倒的确难得。” “对吧!” “不过……” 伊丽莎白也不傻,她挑了挑眉:“是你出言提醒他,这么热心做什么?” 玛丽只是笑。 这就是迈出了万里长征的第一步啊!玛丽长舒口气,她可是担心很久了,就怕自己把伊丽莎白和达西先生的事情搞砸了。 有了前车之鉴,玛丽既不回答,也不继续纠缠,生怕自己得寸进尺又让伊丽莎白误会。她亲昵地挽起伊丽莎白的手臂,故意扬起声音:“简不会有事吧,我可担惊受怕了一个晚上!” 听到她的声音,宾利小姐吓了一跳。 她慌忙转过身,便看到玛丽摆出刚刚到来的架势走了过来。 “我和伊丽莎白来看望简,”玛丽直接开口,“她来了手信,说感染了风寒,情况怎么样?” 宾利小姐很是不自在,她看起来很想问问玛丽都听到了什么,但见她满脸毫不关心的神情,又不好开口。 别扭了半天,宾利小姐最终也只是吐出了一句话:“那,我请下人带你们过去。” 在动身之前,达西先生向前稍迈了一步,及时拦住了玛丽。 “班纳特小姐,”见伊丽莎白已走进了庄园大门,达西诚恳地开口,“很感谢你那日的提醒。” “……” 可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玛丽哭笑不得,你可不知道自己在丢老婆的“生死边缘”走了一遭呀! 不过,能让伊丽莎白知晓达西并非生性恶劣就好,玛丽也就放心了。至于宾利小姐说自己的坏话……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哪儿就入了她的眼,但玛丽其实也不太在意。 说就说去,还能掉块肉不成。 特别是当见到面目苍白的简时,玛丽更是没心情纠结别人说她什么了。 简仍在高烧,躺在床上她看起来无精打采的。内瑟菲尔德庄园的仆人说她在天没亮之前就开始发热了,放在二十一世纪,高烧依然是需要马上吃药治疗的病症,更遑论维多利亚时代? “需不需要请医生?”伊丽莎白无比担心地问。 “只是风寒,没什么大不了的,”简有气无力地拒绝道,她生怕给宾利先生添麻烦,“你们来看我,我就好了大半啦。” “我和莉齐又不是什么灵丹妙药。”玛丽反驳道。 但能看得出,两位妹妹因为自己生病而特地赶来,简还是很高兴的。她同玛丽和伊丽莎白说了几句话,精神好了一些。 趁着这个功夫,伊丽莎白吩咐厨房端来了一些热汤,玛丽还叫厨娘多放了些姜。简勉强喝了一点,玛丽在一旁不住帮她擦热腾腾的汤带来的汗水。 等到简喝完姜汤,前来取餐具的仆人突然开口:“玛丽小姐,福尔摩斯先生请你去宾利先生的厨房。” 伊丽莎白有些讶异:“福尔摩斯先生?” 侦探来了吗! 玛丽神情一震,她刚下意识地想答应时,无意间瞥见简苍白的面孔,顿时冷静了下来。 案件固然重要,但有歇洛克·福尔摩斯在,还有什么破解不了的谜团?对于玛丽来说,她到内瑟菲尔德庄园,是为了照顾简的。 “我得照顾我的姐姐,”她说,“告诉福尔摩斯先生,我不过去了。” 等到仆人离开,伊丽莎白才问:“福尔摩斯先生是谁?” 玛丽:“就是伦敦来的那位侦探。” 伊丽莎白:“那他为什么——” 端着餐具的仆人突然回来了。 她满脸为难,她站在门口:“玛丽小姐,你还是去吧!” “我不是说了……” 后面的话,在看到女仆身后瘦削的男人时戛然而止。 玛丽瞪大眼睛:歇洛克·福尔摩斯,竟然直接找到简的卧房来了?! 即便他只是站在门口,在维多利亚时期,这也足以视为想要闯入女士的房间了。 看见男人身影时伊丽莎白几乎是立刻站了起来,她像是护鸡崽一样怒视着来者:“这是女士的房间!” 玛丽:“福尔摩斯先生?” 伊丽莎白更是震惊了:“这就是那个侦探?” 而歇洛克·福尔摩斯,则压根没往病床上施舍一眼。 瘦削的侦探行色匆忙,眉眼之间带着些许凝重。 直到玛丽和伊丽莎白匆忙走到走廊中来,他才开口:“打扰你们,玛丽小姐,” 但福尔摩斯先生并没有表现出愧疚,显然在他看来,有比礼仪更重要的事情:“不介意的话,请跟我来。” “案件的事?” 玛丽迅速跟上了思路,但是…… 她看了一眼房间,有些为难。 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不能因为自己喜欢的事情而忽略到真实的亲人,现在就要抛下简不管?那实在是有点过分了。 “可我得照顾我姐姐,”玛丽犹豫道,“是有新线索了吗?” “是你一直追问我的事。” “……” 可恶! 玛丽的好奇心立刻被吊了起来。 福尔摩斯先生见她左右为难,这才将目光转向了伊丽莎白,他迅速地一点头:“你能照顾好自己的姐姐吗,班纳特小姐?” 伊丽莎白闻言蹙眉:“当然,你是在质疑我与简的感情吗?” 福尔摩斯:“那好。” 他退后一步,那架势就差把“你怎么还不动写在了脸上”:“我想简·班纳特小姐也不需要两个人照顾,跟我来。” 玛丽:“……” 你这也太敷衍了吧! 她简直要被福尔摩斯先生这番行为逗笑了。 好在简为人善良,她虽然不了解歇洛克·福尔摩斯的为人,但知道他是宾利先生请来的侦探,也是宾利先生信任的人。隔着房门听到他提及案件一词,便轻咳几声,反而站在了侦探的立场上:“既然需要你的帮助,你就去吧,玛丽。莉齐照顾我足够了。” 玛丽一听,如获大赦。 她握了握简的手,叮嘱了几句,才放下心中不安,拎起裙摆跟着福尔摩斯先生走出了房间。 “我追问你的事情,”玛丽开口,“是那份合同吗?” “自然。” “现在你总能告诉我,是什么合同了吧,”玛丽说,“我猜,既然宾利先生是从北方搬来的,北方工业发达,应该是一份工厂合同。” “是的。” 福尔摩斯停在了宾利先生的书房门前,他礼貌地替玛丽打开房门。 “不仅如此,还是一份未曾签名的合同。” “哎?” 玛丽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偷一份不签名的合同?那更奇怪了,不签下姓名,合同连法律效应都没有,偷来又有什么用处呢? 13.红娘好难当13 13 《傲慢与偏见》的原著中说,宾利先生一年有四五千英镑的收入。 四五千英镑在玛丽生活的二十一世纪,在伦敦也就是一个月的房租开销而已——还租不到太好的。可在维多利亚时期,普通的一家人若是年收入五十磅左右,就可以衣食无忧了。 宾利先生确实有钱,虽然不如原著的男主角达西先生有钱,也是一位有为且阔绰的未婚绅士。 并且,他不像达西一样家底殷实,多少有些投资和经营。 小说中并没有说明宾利先生是经营什么的,也可能是玛丽忘记了。但至少玛丽笃定,尽管不是上流社会嫌弃的“暴发户”,但宾利先生算是半个资本家,和达西先生不一样的新贵族。 因而当福尔摩斯先生说出唆使小杰弗里偷盗的陌生人,想要的是“一份合同”时,玛丽立刻反应——不是工厂合同,就是商业贸易,或者金融债券的合同。 但她没想到,宾利先生竟然允许她参与其中。 一来合同这种东西,向来是商业机密;二来……这是歇洛克·福尔摩斯亲自说服宾利先生,亲自说服! 天呐,她果然是在梦里吧。 幸福来得太快,玛丽脑子晕乎乎的,直到跟着福尔摩斯先生走进书房,见到面露担忧的宾利先生,和一脸不赞同的达西先生,这微微有些凝重的气氛,总算是让玛丽冷静了下来。 “我仍然不认为应该让班纳特小姐参与此事。”见她进门,达西先生平静地开口。 就知道他会这么说。 玛丽也不气馁:“我无意于染指宾利先生的生意,先生,我只是想给小杰弗里的妈妈一个交代。” 达西:“这不是年轻小姐能插手的事情,歇洛克,我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 福尔摩斯先生一哂。 “年轻小姐掌握的线索却比你要多,威廉,”他说,“我不认为性别是决定智力的因素。” “……” 还是不是朋友了! 向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歇洛克·福尔摩斯竟然帮着一名行为放肆的年轻姑娘说话,这让达西着实被噎了个不轻——他又没说女士们智力不如男士,他分明是怕玛丽·班纳特小姐跟着冒险会出事好不好。 宾利先生见达西无言以对,失笑出声:“没关系,我相信玛丽小姐的为人,何况,除了她之外,怕是难找出第二位对工厂工业感兴趣的小姐了。” 玛丽闻言双眼一亮。 还是这位好脾气的姐夫让人喜欢,查尔斯·宾利随和温柔,还有着一颗赤诚的心。这样的好男人哪里找啊,和简真是天生一对。 要不是在场的还有达西先生和福尔摩斯先生,玛丽非得再说几句俏皮话揶揄他不可。 “谢谢你能照顾简,先生,”玛丽笑吟吟道,“我的确对工厂感兴趣,我还没见过真正的商业合同呢。” 提及正事,宾利的笑容一敛。 “福尔摩斯先生说,唆使小杰弗里的那位盗贼,想要的是你手中一份未曾签名的合同,”玛丽继续说,“既然你同意我加入调查,那我就要问问,究竟是什么合同?” “不知道玛丽小姐你对工厂有多少了解?”宾利问。 “不太多,”但仗着二十一世纪的知识,肯定比现在的未婚淑女们多一些,“我会尽量尝试着理解。” “是一份投资合同。” “投资什么?” “纺棉厂。” 玛丽讶然。 维多利亚时期更是各类工业徐徐发展繁荣的时期,从初中起玛丽就在历史和政治书中不断学习这部分的知识。 可她还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离第二次工业革命是那么的近。 “我知道了,”玛丽迅速点头,“其实福尔摩斯先生说可能是一份合同时我一直有个疑惑,那就是偷合同有什么用?没签下名字的合同不具有法律意义,偷走能有什么用?” 看着玛丽困惑的神情,宾利先生没有开口解释,而是直接走到了书房的抽屉,将一份合同拿了出来。 得到宾利先生首肯,玛丽自觉上前,拿起了合同。 她阅读速度很快,寥寥几眼便明白了内容,而当看到合同上另外一个人名时,玛丽的双眼蓦然瞪大。 “玛丽小姐?”宾利先生困惑地开口。 “没,没什么。” 玛丽收回目光。 “你打算将棉花原料的供应商从利物浦变成南美加勒比海的,”她抬头说,“没有签名,是不是你还在犹豫,先生?” “不,是我的合作伙伴不同意。” “你的合作伙伴?” “我只负责投资,玛丽小姐,真正的工厂运转,是靠合同上的另外一位先生。而他认为南美的棉花固然廉价,供货却不够稳定,不值得冒险。” 玛丽将目光转向了合同:“米尔顿的约翰·桑顿先生。” “是的,”宾利先生说着,又笑了起来,“可惜米尔顿远在北方,否则约翰要是知道哪个小姐对工厂如此感兴趣,怕是要大吃一惊。” 可不是吗,玛丽挑了挑眉。 对于《傲慢与偏见》中的玛丽来说,宾利先生是在介绍陌生人,但对于穿越过来的玛丽可不是。 约翰·桑顿,正是英国一名地位不亚于简·奥斯汀的女性作家,盖斯凯尔夫人小说《南方与北方》中的男主角。 看来这个同人小说的世界里,虽然没有魔法也没有鬼怪,但是不仅有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怕是还有其他名著作品的角色了。 “既然桑顿并不同意更换供应商,”达西此时开口,“会不会是他干的?” “怎么可能!” 宾利露出惊讶的神色:“我不会越过合作伙伴擅自行动,约翰·桑顿是位真正的男人,威廉,他生性坦荡,有话直说,从不会搞这种阴私的手段。” 玛丽也这么觉得。 约翰·桑顿不认识她,但她可认识桑顿先生——就像是玛丽也提早地认识了宾利和达西先生。这位在北方开工厂的老板,生性耿直、沉默寡言,和达西先生特别像。 你们英伦爱情小说里的男主角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玛丽在心底吐槽。 不过话又说回来,好友是达西,合伙人是和达西先生性格差不多的桑顿,也就只有好脾气的宾利先生才能受得了吧! 果然是性格互补的人才能产生友谊。 “既然如此,”达西说,“那岂不是断了线索?来到梅里顿的陌生人操着北方口音,定然不会在此久留,免得暴露。” “可以去米尔顿看看。” 玛丽想了想,出口建议:“桑顿先生不看好南美的廉价棉花,自然有人看好。打听打听工厂是否有什么竞争对手,或许会有所突破。” 宾利先生点头:“我会写信给约翰的。” 玛丽:“福尔摩斯先生,你认为呢?” 福尔摩斯:“我得去会一会那位小杰弗里。” 其实玛丽也是这么想的。 从小杰弗里那里拿不到证据,去找小杰弗里本人顺理成章。但小杰弗里人已不在梅里顿了,人证物证均在,他又当场认罪,治安官直接判他去修铁路,玛丽压根没见到人。 身为一名未婚小姐,她又不可能跑去修铁路的现场去找人。 但玛丽不能去,福尔摩斯先生能。 这也意味着……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要单独行动了,而玛丽不能跟过去。 她心都要碎了! 事实证明人都是贪心的,见到福尔摩斯本人前,玛丽还惦记着只要看上一眼,哪怕是写个信她都心满意足了。可现在见到他本人,意识到他要离开内瑟菲尔德庄园后,玛丽既激动又难过。 真恨不得这就跟侦探走,一起破案去。 可是不行,经由简这么一生病,让玛丽深深地意识到,她不可以再因为满脑子乱七八糟的幻想和忽略亲人了。简和伊丽莎白不再是小说中的人物,而是活生生的人,玛丽的亲人。 何况退一万步讲,就算玛丽想去,福尔摩斯先生也不一定会带着她——凭什么呀!要是这么好说话,那男神还是男神吗! 这么想玛丽反而轻松了很多。 跟着福尔摩斯先生离开书房后,生性乐观的玛丽想通这点,长出口气。 “先生,”她的语气再次变得轻松起来,“昨日的问题,你并没有正面回答我。” “什么问题?” 福尔摩斯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侦探个子很高,而玛丽又比同年龄的女士矮了一点。她不得不抬起头才能直视他那一双剔透且锐利的眼睛。 “我认为对你来说,盗窃案并不算难,甚至有些无聊。” 顺藤摸瓜而已,玛丽觉得就算是自己,有着达西和宾利两位绅士帮忙,花点时间也能找出真正的罪魁祸首。 “所以,福尔摩斯先生,”玛丽问道,“你接下这件委托,是否是因为背后有个更大的案件?” “你如何得出的结论?”福尔摩斯不动声色。 “没有什么推理,”玛丽诚实回答,“我只是觉得这点程度,你坐在家中的椅子上就能给出答案。” “是吗?” 玛丽笑了笑,她不和福尔摩斯先生继续客气,直接开口:“我想来想去,引起你注意的,或许是南美加勒比的棉花,是供货商,或者其他的环节有问题吗?” 福尔摩斯没有立刻回答。 他审视的目光不曾离开过,仿佛要看穿玛丽的灵魂。片刻之后侦探才不急不缓地打破了沉默:“你的确是一位聪明人,班纳特小姐。” “……” 歇洛克·福尔摩斯说她什么,聪明? 自小到大,无数人夸过玛丽聪明、机灵或者有才情。玛丽知道那无非是因为自己长相平平,又不爱社交,的确没什么可夸的客套话。 但福尔摩斯是绝对不会说客套话的。 而且,天啊,福尔摩斯夸她聪明?! 玛丽第一个反应是伸出手,捏了捏自己的脸。 侦探先生挑眉:“怎么?” 玛丽眨巴眨眼:“没什么,我就是想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福尔摩斯:“……” 居高临下看着玛丽的侦探先生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几不可查的笑容。 14.红娘好难当14 14 在玛丽穿越之前,她就对维多利亚时期充满了好奇,常常幻想能够亲眼看看自己最喜爱的文学人物歇洛克·福尔摩斯生活过的年代。 玛丽万万没想到,老天爷不仅满足了自己的梦想,甚至让她亲眼见到了福尔摩斯本人。 而且侦探先生还对着自己笑了! 一想到刚刚的画面,玛丽情不自禁地将脑袋埋进厚厚的书本里,感觉脸颊还滚烫滚烫的。 了解到案件的进展之后,她回到简的房间,仍然无法克制自己的欣喜和雀跃。玛丽这样的反应让简和伊丽莎白颇为惊讶。 谁都知道班纳特家的三女儿,相貌平平不说,又性格呆板、不喜社交。更让两位当姐姐担心的是,玛丽一直就像是没开窍一样,她憧憬天才的诗人,喜欢传说中的英雄,就是对身边的绅士兴趣缺缺。 要说莉迪亚是被母亲宠坏,仗着自己的美貌过于轻佻,那玛丽就是毫不关心现实生活中的嫁娶需要。 简和伊丽莎白还是第一次见到玛丽露出如此少女姿态呢。 “那位先生到底是什么人?”伊丽莎白忍不住嘀咕。 “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是宾利先生请来的侦探。” 简轻咳几声,出口解释道:“据说他才智过人,观察又敏锐。第一次见面就直接抛出了案件的关键点,可惜的是我昨晚感染了风寒,只和他见了一面,没有交谈。” 伊丽莎白:“……” 原来他就是那位“伦敦来的侦探”。看着玛丽这红彤彤的脸蛋和闪亮亮的眼睛,伊丽莎白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她这位妹妹,哪里是看上了生性傲慢的达西先生,怕是早在听到“侦探”二字时就一心想要拉近与达西的关系,和达西先生做朋友,好叫他请这位传说中的侦探来开开眼界。 毕竟有钱的达西先生,哪里有行走在伦敦街头的侦探更有故事性? 但是…… 想到刚刚所谓的“大侦探”险些直接闯入女士闺房的场景,伊丽莎白微微蹙眉:“我觉得这位先生的举止很不得体。” “不是这样的!” 玛丽闻言,立刻从书本中抬起头来。 她揉了揉红红的脸蛋,急忙辩驳道:“福尔摩斯先生只是一心想要破案,他认真起来确实会忽略掉繁文缛节,但这只能证明他眼里真相大白最为重要,没有别的意思。” 伊丽莎白却不怎么接受这个说法:“直闯女士闺房可不是繁文缛节的问题。” 玛丽还想争论,但她开口之前,看到伊丽莎白微微昂头,立刻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和伊丽莎白生活在同一屋檐下这么久,玛丽太明白自己二姐这幅表情是什么意思了,她这是正等着自己开口,好叫她反驳呢。 伊丽莎白头脑清楚,又口齿伶俐,玛丽可不想和她没事打机锋。 况且,站在伊丽莎白的角度上来看,她不喜欢侦探先生也没错。伊丽莎白又不认识什么歇洛克·福尔摩斯,对她而言,几百年后名声享誉全世界的大侦探,就是个此时此刻不打招呼,险些硬闯女士闺房的无礼家伙。 吵不过伊丽莎白,玛丽还不会迂回政策嘛。 她放下厚厚的书本,磨磨蹭蹭地起身坐到伊丽莎白身边:“好莉齐,你又生气,我还没说话呢。” 说着玛丽就要伸手挽起伊丽莎白的手臂,但后者冷哼了一声,躲开了她:“你不开口,我也知道你要说什么。” “是是是,那是自然啦!” 玛丽展开讨好的笑颜,厚着脸皮非得挽住伊丽莎白:“你是我最最最最亲爱的姐姐,你当然知道我要说什么。” 病床上的简:“莉齐是你最最最最亲爱的姐姐,那我是什么呀,玛丽?” 玛丽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呃。” 其实伊丽莎白本来就没生气,再看玛丽这幅拍马屁失败的模样,忍不住和简一同笑了起来。 “好了,”好脾气的简适时缓和气氛道,“福尔摩斯先生也只是急于破案,要是能顺利找到真正的偷盗者,这都是小事。” “可这不是小事。” 伊丽莎白却格外有原则:“要是天底下哪个男人都随便闯进女士的房间,那还了得?这和他想做什么没关系,简,这是大家都要遵守的道德原则。” 然而歇洛克·福尔摩斯就是一位偶尔会忽略掉道德原则的人嘛。 玛丽哭笑不得,她实在是没法和伊丽莎白解释,这是十九世纪,和她出生的几百年后根本不一样。 “那就,那就再给福尔摩斯先生一次机会嘛,”玛丽小心翼翼地开口,“你看,达西先生也不如你想象的那么恶劣败坏不是?” 这倒让伊丽莎白没话说了。 尽管一想到达西先生傲慢的姿态,伊丽莎白还是觉得不太爽快,可他也的确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谁不会犯错呢?达西先生那番话态度坦诚,也不知道伊丽莎白本人听见了,足以证明他绝非惺惺作态,而是真正意识到了失礼之处,并进行了反思。 伊丽莎白不喜欢傲慢之人,可她也并非不依不饶的性格。 今早的误打误撞,让她对达西先生的恶感顿时消失了大半。 反过来……即便在伊丽莎白看来,刚刚那位歇洛克·福尔摩斯的行为着实荒唐,可他是达西和宾利认可的朋友,理应拥有非同寻常的能力或者品质。 “莉齐,哪怕是看在我的面子上!” 玛丽有些急了:“诗人拜伦也有自己的缺点,他也确实是位天才人物,不是吗?” 不提拜伦还好,一提拜伦伊丽莎白更没好气。 “你呀,”她还是板起脸来教训道,“莉迪亚天天想着军官和舞会,我看你也没好到哪儿去,以后少在我面前提拜伦。” “好好,好莉齐说什么都对,”玛丽笑嘻嘻,“那我以后能提达西先生了吗?” “……” 还又绕回来了! 伊丽莎白顿时没了脾气。好在病中简被玛丽这么一闹,精神好了很多。她苍白的脸上笑意连连:“这下你可放心了,莉齐,不用再担心玛丽沉迷诗人不问世事啦。她今天提到福尔摩斯先生的次数,可比以前碰见的绅士们加起来都多。” “那是你没见她左一个达西右一个达西的模样,”伊丽莎白嫌弃道,“我还以为玛丽·班纳特小姐是看上了傲慢的单身贵族,如今看来,分明是别有动机——如今看来,我倒是宁可你心仪的是达西先生呢。” 玛丽:“……” 都说了她对达西先生没兴趣好不好! 她正准备酝酿话语反驳,内瑟菲尔德庄园的女仆便走了进来,说是宾利先生请两位健康的班纳特小姐下楼。 简的伤寒未好,稍微闹一闹也就足矣。玛丽和伊丽莎白决定让她多多休息,便叮嘱了女仆几句,走到了楼下。 她们人还没进客厅,就听见宾利小姐正坐在达西先生身边,正滔滔不绝地夸赞他在彭伯里庄园的藏书之多、绝版昂贵。 瞧见玛丽走进来,宾利小姐立刻转身,送给班纳特二位姐妹一个礼貌的笑容:“对了,周围的人都说玛丽·班纳特小姐是周围最有才情的女子,想来读过的书也不少了。” “也不太多。” 这要是再看不出宾利小姐对自己的敌意,那玛丽就白被福尔摩斯先生亲口夸赞了。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如此讨厌自己,但玛丽其实不在乎,毕竟谁要在乎一名毫不相干的富家小姐讨不讨厌自己啊,又不是她嫁给宾利先生。 所以玛丽只是如实回答:“爸爸买回来什么新书,我就读什么,和达西先生在彭伯里庄园里的藏书自然是不能相比。” “听查尔斯说,你最近在卢梭的书。” “《罗马盛衰原因论》。”玛丽回答道。 “可了不得!” 宾利小姐做出了一个相当浮夸的反应:“我就读不了如此深奥的书,看来玛丽小姐的确是个有大智慧的人。” 说完,她转过身,换上了一副故作大度的揶揄姿态,用意味深长地语气同达西说:“我看啊,能和玛丽小姐聊得上话题的,也就只有你啦,还不快和玛丽小姐好好聊聊政治?” 玛丽:“……” 她顿时懂了。 连伊丽莎白都因为自己对达西先生过度热切而产生误解,外人更是容易曲解她的意图了。 宾利小姐喜欢达西先生,就算玛丽不知道原著也能看出来——她只是不关心社交,又不是傻瓜。 原来是把她当情敌了呀。 对于宾利小姐的突然发言,达西先生反应仍然冷淡:“我不认为上午是谈论政治的好时机,玛丽小姐怕是也这么觉得,不是吗?” “我倒觉得上午是个好时机。” 玛丽骤然绽开笑颜,她心思一转,立刻生了坏心眼。 她还是挂着自己招牌式的灿烂笑容:“不谈政治,还可以聊聊其他的嘛,你说呢,宾利小姐?” 宾利小姐:“…………” 聊,为什么不聊?没法和福尔摩斯先生一起追查线索,她欺负欺负小姑娘,替自己的姐姐出出气还不行吗。 15.红娘好难当15 15 “不聊政治,还可以聊聊其他的嘛,你说呢,宾利小姐?” 玛丽笑着开口,果不其然换来了宾利小姐空白的神情,仿佛全然没料到玛丽会把话题又抛了回来。 老实说,在意识到宾利小姐是把自己当情敌后,玛丽顿时就释然了。 原来折腾半天,就是因为女儿心事呀。 玛丽一点也不生气。仔细想想宾利小姐的做法,故作大度地为玛丽提供展示自己的机会,却在背后说“情敌”的坏话——这种行为放二十一世纪,充其量也就是初中生的水平好吗。只能说维多利亚时期的未婚姑娘们真是单纯。 而且,玛丽又不喜欢达西先生,宾利小姐完全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连情敌都找错了! 但是她真正的情敌可是玛丽的姐姐,原著里她不仅诋毁伊丽莎白,还百般瞧不起班纳特一家,亲自帮忙拆散简和宾利先生的姻缘。 玛丽心思一转,免不了心存了逗弄她的坏心眼。 “那就不如,”宾利小姐故作清高地清了清嗓子,“不如聊聊玛丽小姐你已经读完的书籍吧。” “最近读的多数都是大部头,”玛丽如实回答,“不聊卢梭,就只能聊孟德斯鸠了。” “看来玛丽小姐的确是对政治很感兴趣。” “不,”玛丽摇了摇头,“我只是对现实社会是如何产生以及变化很感兴趣。” 毕竟玛丽来自于百余年后,二十一世纪的世界和现在的世界是截然不同的两副模样,她对当下的社会可是实打实地心怀好奇。 “这倒是真的。” 宾利先生听到玛丽的话,赞同地点了点头:“第一次舞会上见面,玛丽小姐上来就追问我伯明翰的工厂是什么模样,我还是第一次碰见对工厂感兴趣的小姐。” 因为现在是第二次工业革命时期呀,不见识见识这个年代的机器和商业模式,岂不是白来一遭? “时代发展的真是迅速,”玛丽忍不住感叹一句,“如今再看,连卢梭也没料到机器的产生会带来具体又全新的社会矛盾。” 达西闻言挑眉。 他还是一副不动声色的姿态:“你认为机器给社会带来了新矛盾。” 玛丽:“是的。” 达西:“所以玛丽小姐并不赞同资本家们给工厂配置机器。” 玛丽:“我不是这个意思,矛盾也是机遇,出现新的矛盾才会带来新的发展和新的社会面貌。” 这一番话听得宾利小姐云里雾里。她没有注意到达西先生讶然的表情,只觉得玛丽是在故弄玄虚,便直接开口:“既然如此,不如玛丽小姐仔细讲讲,举个例子什么的。” “举个例子,那很容易。” “比如说?” 玛丽闻言转过头,看向一旁认真倾听的宾利先生,突然莞尔一笑。 “比如说,尽管我从没见过宾利先生的那位合伙人,也不知道他的生意手段,可我知道他为什么不愿意更改棉花原料的供货商。” “哦?” 她言语笃定,果不其然换来了其他绅士们的注意。连一心只想打桥牌的赫斯特先生也将注意力落在了玛丽身上。 “那请你说说看,玛丽小姐,”宾利先生礼貌地开口,“桑顿先生为什么不愿意更改棉花原料的供货商?” “其实道理很简单,现在工厂的棉花原料来自于利物浦,是本国的供应商。” “是的。” “价格也比南美的高出不少。” “正是如此,我才想要更换棉花原产地。” “但南美的棉花产地,却是近两年突然冒出来的,远不及本国的供货商值得信赖。” “是有这个风险,可我当时就向我的合伙人桑顿先生保证,若是有了棉花原料上的问题,我来承担更多的责任,就算因此断了原料、无法按时完成订单,亏损的钱财我出。” “可是宾利先生,你可曾想过工人们的反应?” 玛丽的问题落地,宾利先生微微一怔。 他似乎没理解玛丽的问题:“你是指?” “棉花原料的价格便宜了,出产的棉布却是一样的价格。这样工厂获得的利润会更高,那么问题就来了——收入增加之后,是否要给工人们涨工资呢?”玛丽问。 “既然有了多余的收入,”达西先生插嘴,“给工人们涨工资,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南美的棉花产地很新,并不见得稳定。若是几年之后原料质量下降,或者供货商破产,就算有宾利先生打包票、换回本国的棉花,可是原料的价格就会回升,工人们的工资又要降回去了,这该如何向他们交代?” “那要是不涨呢?”伊丽莎白好奇问道。 “多余的钱全部进了桑顿先生和宾利先生的口袋,”玛丽开口,“换做你是工人,莉齐,你会怎么做?” “会罢工。”宾利先生沉重地接道。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涨工资也好,不涨工资也好,只要换了不稳定的棉花原料产地,最终都会有工人罢工的可能性。 毋须继续解释,玛丽扬起笑容:“要我看啊,这位桑顿先生太过保守了。开工厂总是有风险,既然有金钱交易,亏损是逃不掉的事情,再想办法赚回来就是了嘛。” 伊丽莎白却有不同的看法。 “我倒是觉得,”她感慨道,“这位桑顿先生倒是一位负责任的人,一家工厂有几百位工人,而工人们也需要生活、抚养后代。他所求的就是大家都能安心工作,不短吃喝罢了。” “这么一说,我倒是理解他的选择了。”宾利先生若有所思。 而达西则直直地看向玛丽,神情中带着几分莫名其妙地意味:“是谁教给了你这些,玛丽小姐?” 当然是马克思和恩格斯啦。 这么简单的道理,在二十一世纪人人都懂好吗。当然这话玛丽可不能直说,在场的不是资本家,就是大地主,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她读过马克思的书籍。 于是玛丽只是维持着笑容:“我不善跳舞,也没有其他爱好,只有没事读读书,想想这些浅显道理了。” “浅显,这可不浅显!” 宾利先生禁不住赞叹出声:“我相信,就算在伦敦,你的头脑也要胜过不少工厂主了,玛丽小姐!没想到在朗伯恩这么小的地方,还能养出你这种有经济头脑的女士来。” 同时他也免不了再次可惜——为什么玛丽·班纳特只是一位女子?宾利先生知道班纳特一家的情况,没有儿子,几位姑娘只能分得一笔勉强的嫁妆,要是不结婚,情况则更惨。 而说实话,玛丽·班纳特的外貌条件可大大不如她的姐妹们。但倘若她是个年轻的男孩,凭借这份胆识和头脑,定然能闯出一番名堂来。 “你看,威廉,”宾利先生笑着对达西先生开口,“我就说玛丽·班纳特小姐才智过人,常常道出一些真知灼见来,之前舞会结束后,你还不以为然呢。” 被好友突然揶揄,达西也不急于辩驳。他只是不着痕迹地低了低头,片刻才说道:“我不会否认,初次见面时,那番论断确实贸然,这是我的错误。” 伊丽莎白:“……” 达西先生看向坐在一旁的伊丽莎白,视线相对,后者率先挪开了目光。 伊丽莎白当然知道这番话是对自己说的,但她并没有搭腔。反而是宾利小姐,既听不出达西先生话中有话,又因玛丽的确大出风头而气闷不已。 她也想学着兄长那样,做出一些评价,可偏偏玛丽说的东西,一个未婚小姐全然不曾关心过。 宾利小姐自找没趣在先,她索性直接揭过这个话题,便客客气气地笑道:“你们说的这些呀,在场的女士,怕是除了玛丽小姐一个也听不懂。我实在是搞不明白,没事生产棉布做什么,大家都穿麻布,这卖的出去吗?” 棉布什么价格,麻布什么价格?这番话说出口,颇有何不食肉糜的意味。 不过宾利小姐本就衣食无忧,自然不会懂得穷人们平日连穿衣吃饭都是个大问题。 玛丽也不抓着这点不放,她只是一笑,任由宾利小姐转移了话题,故作亲昵地拉着伊丽莎白讨论起绣花了。 几句话间,大家的注意力就从工厂上挪开。绣花的绣花,打牌的打牌,反而是不善针线活的玛丽,和性格高傲的达西先生落了单,真的有了独处机会。 达西先生见玛丽目光灼灼,冷淡地挑了挑眉:“你还有什么高谈阔论,玛丽小姐?” “没了。” 玛丽极其干脆:“我就想问问,福尔摩斯先生呢?” 达西:“……” 就算是瞎子,也能从玛丽·班纳特小姐明亮的目光中看出些一二来,更遑论达西先生很是聪明——一位连舞会都兴趣缺缺的未婚小姐,上前追问一名绅士的去向,其中缘由那可真是再明摆不过了。 “歇洛克不想耽搁,”达西回答,“用了早餐,便直接前去寻找小杰弗里了。” 好吧,一点儿也不意外。早在走进客厅时没见到福尔摩斯先生的身影,玛丽就猜到了。 但玛丽还是有些失落:“这样,那他还会回来吗?” “如果内瑟菲尔德仍有线索,我想会,”达西先生回答,“恕我直言,小姐,如今你是好奇盗窃案的答案,还是歇洛克·福尔摩斯其人?” “是答案又如何,人又如何?” “若是答案,不用歇洛克,查尔斯·宾利也会给你答案;若是人。” 达西先生上上下下重新打量玛丽一番,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意图再明显不过——他不觉得自己那位侦探好友,对会这么一个相貌平平,还放肆大胆的未婚小姐动心。 “我不认为你同歇洛克·福尔摩斯相配。” 玛丽扬起了标准的客套假笑:“那也恕我直言,达西先生,如今你是单纯觉得自己的傲慢不尊重伊丽莎白,还是因为倾心于她,才意识到自己犯下错误了?” 达西:“……” 他着实被堵了个不轻——千算万算,达西先生也算不出玛丽会把这话直接说出来。 “若是前者,那也无所谓;若是后者,容我提醒你一句,上次你的道歉,可是又把伊丽莎白狠狠得罪了一回。” 达西:“…………” “等等,”达西先生当即蹙眉,“我不明白,我的道歉又得罪了她一回?” 呵呵,不明白就不明白吧。 她就不解释,让你直男不会说话,憋死算了! 16.红娘好难当16 16 玛丽知道达西先生很想追问上午的话题,但她就不给他这个机会。 到了下午的时候,同玛丽内瑟菲尔德庄园的主人客人们寒暄一阵,就拽着伊丽莎白回到了简的卧房。 ——憋着去吧,呵!叫你说我配不上我男神,就算是真的也不能说出口好吗! 况且,天大地大,还是生病中的亲人最大。 简的伤寒未好,一直低热不退,让玛丽很是担忧——在维多利亚时期,现代医学才刚刚起步,抗生素要直到下个世纪二十年代才会用于医学之中。乡下的药剂师和医生们水平,自然是玛丽倍感不靠谱。 她吩咐女仆拿来了酒,不住为简擦拭额头和手臂散热。 “有仆人照顾我,”简劝道,“莉齐,你还是带玛丽到客厅去,否则实在是太失礼了。” “我们就是来照顾你的,”伊丽莎白可不干,“宾利先生不会介意,再说……” 为了让简放心,伊丽莎白漂亮的眼珠一转,落在玛丽身上,开玩笑道:“还是别叫玛丽下去了,你可不知道她坐在客厅里有多忐忑难安。” 玛丽极其不淑女地翻了个白眼。 还不是因为宾利小姐没完没了? 玛丽就不明白了,她想讨好达西先生,那就找达西先生聊天嘛,可宾利小姐偏不。自从上午同宾利、达西聊了几句工厂的事情后,宾利小姐就一副“我要和才女取取经”的姿态,非得拽着玛丽谈话不可。 然而玛丽既不喜欢绣花,也不喜欢漂亮帽子,同宾利小姐这种标准的未婚淑女,实在是没什么共同语言。 眼下她坐在简的卧房里,既能照顾她,又能避开宾利小姐,一举两得,玛丽才不走。 “既然如此,就留下来陪陪我,”简生性温柔,听到伊丽莎白的揶揄,拖着病躯笑了几声,“但你们晚饭可得下去,同宾利先生他们一同用餐。” “好吧。” 玛丽不情不愿地应下,伸手摸了摸简的额头,忍不住蹙眉。 “还是没有退烧。”她说。 “宾利先生已经吩咐仆人去请医生了,”伊丽莎白开口,“晚饭时应该就会到。” 也只能这样。 就算玛丽不相信这个年代的医生,可聊胜于无,因此也就没有阻拦着急上火的宾利先生。 但今日内瑟菲尔德着实热闹,晚饭之前梅里顿来的医生前来看了看简,开了药物,晚饭之后,夜幕深沉、众人准备散去休息的时候,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回来了。 就像是离开般突然,他直接走进庄园的客厅,把在场的男男女女都吓了一跳。 福尔摩斯先生一路风尘仆仆,特别是裤脚还因为潮湿的地面沾着些许泥土。但他并没有在意,在场的绅士们也没有因此置喙他失礼或者“不体面”。 “福尔摩斯先生,”宾利先生大惊,“你见到了小杰弗里吗?” “是的。” 侦探摘下了自己的绅士帽,任由仆人接过自己的手杖,他对着宾利先生点了点头:“我已经拿到了需要的线索。” 玛丽站了起来。 宾利小姐和赫斯特夫妇都对教唆犯的事情不感兴趣——在他们看来,小杰弗里被捉拿归案,这件事就已经结束了,没有必要做无用功,便和福尔摩斯先生说了几句客套话,各自回房间休息。 除了宾利先生和达西先生,伊丽莎白竟然也选择留了下来。 这倒是让玛丽有些惊讶,要知道今天早上伊丽莎白还觉得歇洛克·福尔摩斯横冲直撞、不尊重女士呢。 但即便如此,他到底是宾利先生请来的侦探,加之伊丽莎白也对真相倍感好奇,便客客气气地开口:“你同小杰弗里谈了什么,先生?” 福尔摩斯完全不介意伊丽莎白冒失提问,更是早就把上午的插曲抛在脑后了。 “我问出了教唆犯的外貌特征。” “如何?”玛丽顿时来了精神。 “三十岁左右,是位相当气概的男士,”福尔摩斯回答,“我问小杰弗里他是否有着军官的站姿和命令的口吻,小杰弗里给了肯定的回答。” “军人?” 伊丽莎白有些惊讶:“梅里顿附近倒是有个民兵团,只是人数众多,怕是不好找。” “这位换下红制服的军人一头黑发,近六英尺高,加之他一口北方口音,我想并不难辨别。” 玛丽闻言一凛。 她下意识地看向伊丽莎白,后者的神色也随即变得极其严肃起来。 达西侧了侧头:“二位小姐可是认识符合特征的人?” 伊丽莎白语气沉重:“要说符合特征,民兵团的卡特上尉倒是符合特征,但他今天上午的时候,已经离开梅里顿,前往伦敦了。” 达西:“此时离开,显得更有嫌疑。” 宾利:“我这就写个手信给治安官。” 福尔摩斯却并不赞同。 侦探仍然是一副冷淡的神情,甚至在听到宾利先生的打算后轻轻嗤了一声。 “最好不要,”他笃定道,“这条线索至关重要,不要打草惊蛇。” “打草惊蛇?”宾利先生有些困惑。 但这次,福尔摩斯并没有及时解惑,他反而深深看了宾利先生一眼,莫名地出言叮嘱:“你的合作伙伴很是精明,先生,若不想赔本到倾家荡产,千万不要签下那份更改供货商的合同——如有必要,也请告知你的其他合伙人,不要随便和别国的棉花原料地有所联系。” 宾利先生:?? 这份突如其来的警告,让宾利有些摸不到头脑。 不仅是他,连达西都微微低了低头,流露出了思考的神情。 但玛丽想明白了。 早在他动身之前,玛丽就问过歇洛克·福尔摩斯,他真正想要调查的事情,是否与棉花原料的供货商。侦探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而上午同两位绅士关于工厂的交谈,提醒了玛丽一个事实。 那就是一名工厂主的预付资本中,除了劳动力,还有劳动资料和劳动对象——比如说工厂的地皮、机器,以及棉花原材料。 地皮和机器是买了之后就不会轻易变动的,属于固定资本;而劳动力和原料是需要雇佣和购买的,是流动资本。 工厂经营中容易出风险的,自然就是流动资本中的工人和棉花了。所以在玛丽看来,犯罪动机要么在工人身上,要么在棉花身上。 或许是宾利先生的合伙人,生怕宾利先生换了原料供应商,从而给工人涨工资,导致他们也不得不跟着涨,进而欲图偷走合同——但这个可能性太低了,一个地区的工厂主们往往是有协定的,涨不涨工资不是宾利先生或者桑顿先生说的算。 那么可能性只有一个了。 想通这点玛丽突然开口:“有人欲图操纵棉花原料的市场,是吗?” 福尔摩斯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嘴角。 他锐利的眼眸中浮现出赞同的神色,但那很快就消失了:“你的确是位相当敏锐的女士,班纳特小姐。” 果然。 第二次受到歇洛克·福尔摩斯的夸赞,玛丽仍然免不了内心雀跃起来。 “伦敦的工人们告诉我,”侦探满意地收回目光,向其他人解释道,“近年来换了国外供货厂的棉布厂,多数都有亏损。仔细调查下来,不外乎是供货商破产,提供不了预定数目的棉花原料。” “加勒比的供货商也是吗?”宾利先生神情凝重。 “多数是像加勒比的供货商一样,”福尔摩斯说,“突然冒出来,拿出了比市场低很多的价格,卖个一两年便了无音讯,有理由怀疑是经由人为操纵的。所以,宾利先生,是哪位绅士向你推荐的新供货商?” “桑顿先生的另外一名合伙人,”宾利先生说,“他现在在伦敦。” 福尔摩斯挑了挑眉,意思很明显:真正的线索不是在卡特上尉身上,就是在这位怂恿宾利先生更改供货商的合伙人身上。 只是…… 如此一来,歇洛克·福尔摩斯就失去了逗留在内瑟菲尔德庄园的理由。 尽管知道,即便福尔摩斯会空降在玛丽的面前,他也会很快离开的。 不管是内瑟菲尔德庄园,还是梅里顿,都不过是英格兰南方的乡下。这里环境优美,居民质朴,有着和伦敦不一样的田园牧歌式的生活。 “所以。” 玛丽失望归失望,却一点也不意外。 歇洛克·福尔摩斯并不属于这里,现在能见他一面,玛丽就已经很惊喜了。她又不是真的为了偶像冲昏头脑,玛丽不是傻瓜,试图强留的话,可是会让侦探厌烦的。 因此,她只是按下了心中的失落:“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离开,先生?” 福尔摩斯浅色的眼睛在玛丽的身上转了一圈。 四目相对,侦探锐利的视线让玛丽恍然有种被看穿的错觉。 但假设他真的看穿了玛丽的不舍,也没有多说什么——幸好没有,当福尔摩斯的视线离开时,玛丽暗地松了口气。 她可不想给侦探添麻烦,更不想被福尔摩斯当场嘲讽少女心事。 “如果天气好,”侦探回答,“我明日会动身离开。” “希望我们有机会可以在伦敦见面,”玛丽大大方方地说,“我会去贝克街看望你的,先生。” “贝克街?” 福尔摩斯的脸上难得露出了空白的神情。 他眉头一拧:“为什么是贝克街?” 玛丽:“……” 对哦! 侦探可是一个人来的,显然他现在还不认识约翰·华生。也就意味着,此时此刻的歇洛克·福尔摩斯,还没有搬去贝克街221b呢! 糟糕了,这该怎么解释好? “贝克街倒是个好地方,”就在玛丽卡壳时,达西突然开口,“你一直心存搬家的心思,歇洛克,我觉得可以在那附近找找房子。” 福尔摩斯再次深深地看了玛丽一眼。 “我会考虑的,”他说,“谢谢你的推荐,班纳特小姐。” 玛丽:“………………” 吓死人了!直到福尔摩斯转身离开客厅,玛丽才暗地松了口气,她真怕侦探会直接追问,为什么要单独提出贝克街的存在——等等。 思路到了一半,玛丽陡然反应过来,既然歇洛克·福尔摩斯本来没有搬家的意思,那岂不是她促成了侦探寻觅室友,从而与华生医生相识?! 就在玛丽因为这个可能性风中凌乱的时候,伊丽莎白见侦探离开,便起身也准备去休息。 她看了玛丽一眼,后者拎着裙摆打算跟上,可达西先生却拦住了玛丽。 “你说我的道歉再次得罪了伊丽莎白小姐,”英俊潇洒的达西先生满脸凝重,一副困惑的模样:“我不明白。” 17.红娘好难当17 17 “你说我的道歉再次得罪了伊丽莎白小姐,”达西先生拦住玛丽,“我不明白。” 其实这个小插曲早就在他帮着玛丽反驳宾利小姐时解决了。但玛丽非得要拿出来让达西先生担心担心不可——说她和歇洛克·福尔摩斯不配?就算是实话也不能直接说出来好吧,迷妹不要面子的吗! 因此玛丽还是挂着招牌的笑眯眯的表情,上上下下把达西看了好几遍,直到后者微微变了脸色,玛丽才不急不缓地开口。 “我也很诧异,”她说,“你同伊丽莎白说了什么,达西先生?我觉得你请她跳舞之后,她反而更生气了。” 达西先生蹙眉。 “我只是说,”他转述道,“初次见面的冷落是我不对,我愿意用一支舞来补偿。” “……” 平心而论,听起来也没那么过分啊。 不过这句话确实可以从两方面理解:要么是他意识到了错误,诚心要来补偿;要么就是达西生性高傲,察觉出伊丽莎白不喜欢他后,反而借此羞辱她。 然而,鉴于伊丽莎白已经把达西先生归结到了“傲慢无礼”一列中,那她自然是照着糟糕的方向理解了。 这可不怪伊丽莎白,谁叫达西先生一开始就是做错了呀,换谁都会觉得他说什么一支舞的补偿,是在出言嘲讽来着。 这本不是大事,不过…… 玛丽的眼神在达西先生的脸上一转。 回想起他在原著里先是拆散简和宾利先生,直言二人阶级悬殊,之后又自己控制不住感情向伊丽莎白告白,想想玛丽就觉得好笑。 这达西先生也是真香患者啊! 她觉得这种没有必要的折腾,还是能少就少为好。 “先生,”玛丽大大方方地开口,“这里没有别人,我就直接问啦,你如此在乎伊丽莎白如何看待你,是否是对我的姐姐心生好感——哪怕是一点点?” 达西有些惊讶,大概是没料到一位未婚小姐会直截了当地把这种话问出口吧。 但是玛丽·班纳特这位未婚小姐,已经做出不少让达西匪夷所思的事情了,因而他也没有继续纠结,而是平静地说:“有一点查尔斯倒是说对了。” 玛丽:“嗯?宾利先生说我什么了。” 达西:“恕我冒昧,小姐,你生为一名淑女着实可惜。” 玛丽:“……” 这不就是拐着弯损她没女人味吗! 但这句话的杀伤力可没有“你配不上歇洛克”大。维多利亚时期的女人味,没有就没有吧。玛丽并不觉得成为一名合格的淑女是件好事。 她不想被困在乡下,不想做哪位绅士身边,一个既要操持家庭又得端庄好看的花瓶。 因而玛丽完全无所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先生。你是对伊丽莎白仅仅是心存爱慕,还是想娶她?” 达西不动声色:“有什么区别?” 在这个时代,确实没有太大的区别。 十九世纪的爱情的确是同婚姻紧紧绑在一起的,对于男男女女来说,若是达西爱上了伊丽莎白,那自然会向她求婚,只是…… 想到原著里达西先生第一次求婚时的情节,玛丽险些没绷住,从而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既然你直言,那我也直言了,先生,”玛丽说,“伊丽莎白有四个姐妹,除了简之外有三个你都看不上眼,要是娶了她,你得应付我们一辈子,哦,还要加上一名总喜欢大惊小怪的班纳特太太。” “……………………” 假设目光有攻击力,达西先生此时的眼神大概可以杀人了。 但他不是愤怒,而是尴尬。被玛丽直接点破心事的达西,站在她的面前静默半晌,最后才缓缓收回目光,叹息一声。 “我也欠你一个道歉,玛丽小姐。” 达西换上了认真的神情:“初次见面,因为你不经查尔斯允许,便直接闯入偏厅,让我误以为你是名不懂礼仪又爱出风头的女士。” “现在你不这么觉得了?” “现在,虽然你的确不在乎社交礼仪,但热切关心案件绝不是因为想要出风头,而是出于追求真相与公正的心。” 道出这话的达西依然板着一张脸,但玛丽能从他的语气和眼神中独出真诚。 “我为我的误判道歉,小姐,我的傲慢不仅仅伤害了伊丽莎白小姐的自尊和人格,同样也损害了你的。” 其实玛丽不怎么在乎。 对她来说,只要达西优待伊丽莎白就好啦,怎么看待自己根本不重要。 说句难听的,要不是因为他是伊丽莎白的未来丈夫,也的确和她相配,玛丽才不关心什么达西达东好不好,在她眼里,身为大地主的达西,还不如开工厂的宾利先生有趣呢。 “我接受你的歉意,”所以玛丽大大方方地回道,“但我说这番话不是为了向你道歉,而是向你阐明一个事实。莉齐长得好看,性格大方,为人聪明。她本人没有任何缺点,但我不得不说,我的两位妹妹,还有那位藏不住心事的妈妈都不符合你对体面人的要求。你要是诚信喜爱她,就得容纳她的缺点,尊重她的缺陷,才是真正的尊重她。” “你的意思是说,要我对班纳特太太也另眼相看?”达西蹙眉。 “我可没这么说。” 玛丽自己都办不到对亲妈“另眼相看”好不好。 “只是希望你能明白这点而已,浮士德爱慕海伦,一开始也是爱慕她的皮相,到最后却陡然发现希腊第一美人也拥有属于自己的喜怒哀乐。尽管我的姐姐没有海伦那么好看,可至少有一点是一样的,那就是她们都是拥有好坏两面的,完整的灵魂。” 达西先生没说话。 “要是觉得莉齐的家庭是你无法容忍的缺点,我建议你最好现在就断了这个念头,”玛丽坦荡荡地开口,“哦对了,最好也要宾利先生断了念头,我看只要简在场,他连眼睛都挪不开啦!” 达西:“…………” 玛丽一番发言换来了他审视的神情:“听起来你不希望宾利先生和简在一起?” 玛丽笑吟吟:“当然希望啦,我姐姐喜欢宾利先生不得了,她生性害羞不敢表达,可是却偷偷拽着我和莉齐私下宾利先生宾利先生没完没了。我想要简的生活幸福美满,那她的丈夫得尊重她理解她才行。” 说完她又补充:“莉齐性格执拗,更是如此。你能接受这点,先生,我便向上帝祈祷你能如愿,若是不能,我会阻止你的。” 达西没有开口,而是露出了思索的神情。 比起上次迂回谏言,这次玛丽可谓是直截了当了。 她的目的也很简单:既然现在伊丽莎白不再对达西有所误会,那就最好也要让达西先生明白自己要面对的事实。 小说里他第一次向伊丽莎白求婚,就因为看不上她的家庭而被狠狠拒绝了。要是可以,玛丽希望达西和伊丽莎白也不要来回折腾,说开一切尽快在一起才好。 她耐心等对方思考完毕,沉默的达西先生回过神来,再次深深地看了玛丽一眼:“不论如何,既然伊丽莎白小姐误会了我的道歉,那我理应再次向她申明我的立场。” “那你可能好好整理措辞了,”玛丽一勾嘴角,“莉齐不是不讲理的人。” ——其实伊丽莎白早就明白了好吗,玛丽就是诚心想挤兑达西。 不过…… 玛丽眨巴眨眼,几分狡猾的神色自眼底浮现:“既然你和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是朋友,要是多给我讲讲他的事迹,我就帮你在莉齐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达西一哂:“做人交往需要真实,我问心无愧,毋须他人华而不实的称赞和奉承。” 玛丽:“…………”就算是未来姐夫,他也太讨厌了! 算了算了,看在他确实认错的份上,玛丽决定大人有大量地放过达西先生。 她和伊丽莎白赶来内瑟菲尔德庄园是为了照顾简,因此宾利先生亲自为两位班纳特小姐安排了住处。 玛丽兴高采烈地回到房间,关上房门,瞧见伊丽莎白后想到刚刚达西先生患得患失的模样,禁不住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坐在床边的伊丽莎白挑了挑眉:“怎么这么高兴?” 玛丽:“你猜达西先生对我说了什么?” 伊丽莎白挪开眼神:“不猜,没兴趣。” 玛丽:“他一个劲地追问我,你为什么还在生他的气,连道歉都不管用吗——他甚至都向我道歉啦!” 伊丽莎白:“幼稚鬼。” 话这么说,但想到在舞会上恨不得用下巴看人的达西先生,竟然会出言多次表达歉意,伊丽莎白自己也笑了起来。 “这件事是他失礼在先没错,”当然了,身为姐姐,她也不忘记叮嘱道,“但你也不要得理不饶人,玛丽。” 谁叫他说她和福尔摩斯先生不配来着! 玛丽勉为其难:“我知道啦,下不为例。” 这还差不多。 见她懂得分寸,伊丽莎白也不多言。她这位妹妹虽然平时不拘小节又冒冒失失的,但内心敏锐又聪颖,大方向上鲜少出错。 特别是在看人这点。 伊丽莎白放下手中的绣活,感慨一声:“你说的对,玛丽,我看错了达西先生,也应该给福尔摩斯先生一次机会。” “嗯?” 怎么就扯到侦探身上去了? 见玛丽有些困惑,伊丽莎白继续说道:“你们刚才说的什么棉花产地的原料和风险,我一句话也听不懂,留在原地只是为了见识见识你夸赞不已的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原来是这个,玛丽恍然大悟。 她坐到伊丽莎白身边,笑吟吟道:“他确实特别厉害,对不对?” “确实如此,福尔摩斯先生思路清晰又聪明,配得上宾利先生和达西先生的信任。” “对吧,我就说嘛。” 瞧瞧这幅得意的模样,要是人有尾巴,玛丽的尾巴怕是要就因为伊丽莎白这话翘到天上去了。 伊丽莎白忍俊不禁,她抬手戳了戳玛丽的脑门:“你呀,也别高兴太早。我看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就是太过聪明,导致他并非体贴的人。你最好别生什么旁的心思,我觉得他和你并不相配。” 玛丽:“…………………………” 果然和达西先生天生一对,这都能想到一起去,还是亲姐吗! 然而就算他们都这么说,也无妨玛丽的心情。 第二天用过早餐后,撞见姗姗来迟的福尔摩斯先生,玛丽还是兴高采烈地迎了上去。 18.红娘好难当18 18 即便返回内瑟菲尔德庄园,歇洛克·福尔摩斯也没有在第二天的餐厅中出现。 玛丽陪着伊丽莎白用完早餐时,他才姗姗来迟,从郊外回到了庄园内。福尔摩斯先生既没有对缺席早餐表示任何歉意,也没有出口解释行程的意图。 在南方乡下的社交场合中,这样的行为着实有些失礼。但歇洛克·福尔摩斯和玛丽不一样,别说是他身份特殊,是宾利先生请来破案的贵客,就那一身漠然冷淡的气场,就足以让包括宾利小姐在内的所有人都闭上嘴。 哪怕他看见众人只是颇为敷衍地点了点头,也没人表示不满。 玛丽见他归来,便和伊丽莎白小声嘀咕几句,任由姐姐先行去看望简,而她则走到了福尔摩斯面前。 “你打算何时离开,先生?”玛丽关切地问。 “下午。” “回到伦敦继续追查线索吗,”玛丽接着开口,“是从卡特上尉调查起,还是从向宾利先生推荐供应商的合伙人调查起?” 福尔摩斯先生挑了挑眉。 他没回答玛丽,反而是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向她。 四目相对,玛丽的双眼闪了闪:“想听听我的看法吗,先生?” 福尔摩斯欣然点头:“请,班纳特小姐。” 玛丽笑了起来。 虽然和歇洛克·福尔摩斯真人的接触也不算太多,但几番交谈足以玛丽大概明白侦探先生的交流习惯。他和玛丽所认知的那样颇为自负,且无视大部分既定的道社会规则,但并非是个听不进旁人说话的人。 相反,玛丽觉得他还蛮重视自己的意见和看法的。 或许是好奇吧,也可能是因为玛丽认可他。就像是原著里侦探先生也喜欢询问华生医生的意见一样。 这种鼓励和微妙的默契足够让玛丽偷偷回房欢呼了。 当然,表现还是要表现的。于是玛丽偏了偏头思索一番,然后笃定回应:“我觉得,应该从卡特上尉开始调查。” “你的理由?” “我觉得卡特上尉与案件的相关度更高,”玛丽一边斟酌字句,一边说道,“假设他就是教唆犯,那至少应该知道未签名的合同有什么用处;而合伙人就不一定了,商人的社交既广又杂,而且寻找更便宜的供货商更是本分,未必与案件真正相关。” “就是这样。” 她话音一落,福尔摩斯就高声认同道:“若是伦敦的警察有你一半的才思敏捷,我的工作则会变得容易得多!” 玛丽简直要被夸的不好意思了:“谢谢。” 福尔摩斯:“我正是打算从卡特上尉调查起。” 玛丽:“这并不容易,在卡特上尉离开之前,小杰弗里就已经被送去修铁路了,他难免会有所警惕。” 福尔摩斯:“我或许需要宾利先生的帮助。” 玛丽:“……” 那这样的话,宾利先生岂不是要离开内瑟菲尔德庄园,前去伦敦了? 糟糕。 意识到这点后,玛丽的笑容蓦然一僵。 在《傲慢与偏见》的原著里,因为达西的错误谏言,导致宾利先生误以为简对他的爱情是贪图钱财,所以暂时搬离了内瑟菲尔德庄园,前去伦敦了。 这样的误会可是让玛丽的宝贝姐姐伤心不已,绕了一个大大的圈子,两个人才历经曲折终成眷属。 而现在,达西先生两次向班纳特家的小姐道歉,未必会再对玛丽的家人心生偏见,但是…… 怎么绕来绕去,宾利先生还要去伦敦呀? 玛丽是想他去伦敦不假,但那得是和简互诉衷肠之后,否则的话,看简对宾利先生的迷恋,怕是又要饱受相思之苦,玛丽可舍不得自家大姐受折磨。 而玛丽的神情变化,自然也落在福尔摩斯眼里。 瘦削的绅士不动神色地看着她慢慢收敛了笑容,浅色的眼眸中浮现出几分不易察觉的情绪。 最终他思忖片刻,突然开口:“撮合你的姐姐与宾利先生,的确能为你增添离开乡下的机会,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小姐。” “哎?” 玛丽震惊地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福尔摩斯一哂:“你的长姐同宾利先生两情相悦,连瞎子都能看得出来,女士!而你又对万事万物都那么好奇,显然不甘心拘泥于乡村生活里。” 好吧,谁说歇洛克·福尔摩斯情商低来着?智商超群、思维敏捷,又有着可怕观察能力的侦探先生,怎么会错过旁人的情绪变化。 这么看来,他可不是情商低,他是情商太高了。 情商太高,导致福尔摩斯先生早早地就看透了人情世故和道德规律,“人性”对寻常人来说虚无缥缈又无法捉摸,而对他来说众生却如同玻璃般透明。 因此他不容易被他人的看法和社会习俗左右,从而显得毫不在乎儿女情长。 “我认为,”福尔摩斯冷冷地说道,“女士,若是你想离开乡下,大可以嫁给一名伦敦人,最好是商人,好陪着丈夫各地奔波,世间各地的风土人情和奇珍异宝足以满足你的好奇心。” 玛丽不假思索:“我不想随便嫁人。” 福尔摩斯:“那就经济独立。” 这一句话直接说到了玛丽心坎里了。 若是在二十一世纪,换做任何一名年轻姑娘,都不会觉得福尔摩斯这番话有什么问题——哪个独立的成年人不是自己赚钱、自己养活自己呢? 所以玛丽非常赞同福尔摩斯先生这短短的一句话,可他们身处十九世纪。 十九世纪的女性没有公民权,而资本主义社会刚刚处在上升发展的阶段,像她这种南方乡绅家的女儿,既不能和穷人家的孩子一样进入工厂,也不能像大地主家的贵族少女一样拥有着广泛的人脉和上流社会的视角。 更重要的是,玛丽还有四个姐妹。 她要是独生女,再怎么任性妄为惊世骇俗,父母只有这一个孩子,大抵也不会多说什么。但现在,玛丽但凡做点出格的事情,遭殃的可不是她,而是她的姐妹们。 玛丽没莉迪亚那么自私,她可以选择除了嫁人之外的道路,但受时代局限的其他班纳特小姐不行。 所以…… “我明白你的意思,”玛丽深深地叹了口气,“先生,我确实有几个经济独立的方案。” 撮合简和伊丽莎白的感情只是第一步。 首先她得有机会去伦敦,才能想其他法子展开经济独立的路线嘛。 至于歇洛克·福尔摩斯,侦探并不是多管闲事的人,玛丽觉得他会出言提醒,应该也是看她折腾来折腾去,仿佛绕弯子,觉得麻烦而已。 但即便如此,玛丽还是由衷开口:“不过还是很感谢你。” 毕竟不是哪位十九世纪的男性都能对着一名未婚小姐说,你需要经济独立——仅仅是这份超乎时代的眼光和肯定,对于玛丽来说已然意义非凡了。 至少这深深地鼓舞了玛丽,让她确信自己这般不明智地坚持自我并非不知好歹。 “这是你的选择。”福尔摩斯先生仍然是那副无所谓的姿态。 “还是先着眼当下吧,”玛丽见好就收,心满意足地转移了话题,“我有一个请求,福尔摩斯先生,如果这起案件有了突破性的进展,可否能从伦敦写信给我?尽管宾利先生也能满足我的愿望,可我觉得你来亲自讲述,我或许能够学到更多。” “当然,”福尔摩斯颔首,“如果有进展,我会告诉你。” 玛丽扬起了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容。 她的双眼亮闪闪的,其中仿佛容纳了漫天的星星:“那说好啦!一定要同我来信,等不到的话,等我到了伦敦,我可要亲自上门质问的。” 福尔摩斯挑了挑眉:“即便我与你写信,你也可以上门。” 玛丽:“……” 等等,这是歇洛克·福尔摩斯事先给了她可以上门拜访的许可了吗?? 天啊! 玛丽觉得,是时候把之前考虑好的人生规划提上日程了,她早一日到伦敦,就早一日能去拜访侦探先生呀! 19.红娘好难当19 19 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的谏言一针见血,可谓是直接说进了玛丽的心坎里。 靠着两位姐姐和姐夫绝不是长久之计,想要改变自己的生活状态,要么嫁人,要么经济独立,很简单的道理。 要她一个现代人当个贵妇米虫,玛丽是万万不甘心的。可受时代所限,身为女性,玛丽能做的事情少之又少。 她一直在考虑自己该如何经济独立。 十九世纪正值资本主义上升期,若是玛丽拥有那么一技之长,即便困难重重,也勉强有路可走。 比如说裁剪衣物,借由二十一世纪的经验,玛丽完全可以利用现代设计开个女帽店,说不定还能比几十年后的香奈儿女士更早出名呢。 然而玛丽的女红一塌糊涂,她可没耐心坐下搞针线活。 再比如说擅长厨艺糕点也可以,攒攒积蓄,或者利用借贷开个小店,经营一番也能够达到温饱水平。 但玛丽穿越前是个倚靠外卖生存的单身狗,穿越后又有女仆干活,她也没那个水平。 再不济,就算玛丽精通经济知识,进行金融投资,或者借债券发财,成为一名大资本家,待到腰缠万贯、富可敌国之时,谁还关心她要不要嫁人? 只是玛丽对当下经济的了解仅限理论,也不过区区皮毛,纸上谈兵可以,实际操作却是不太现实的。更为窘迫的是,投资经营不是问题,问题是,她哪儿来的本金呢。 身为同人小说的女主角,玛丽觉得自己也太没用了点。 思来想去,她唯一能做、且可行性比较大的,就是效仿简·奥斯汀、阿加莎·克里斯蒂,以及勃朗特姐妹等等的女作家们,执笔创作,投稿出版了。 毕竟她能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少,而写作是其中比较体面又可行性比较大的方案之一。玛丽别的没有,总归是比这个年代的人们多了百余年的见识呢。 特别是福尔摩斯先生离开后,玛丽顿时对整个内瑟菲尔德庄园失去了兴趣。 她不喜欢绣花,更不喜欢桥牌,而大家都在客厅的时候,她躲进别人家的书房也不合适。因此这几天来,玛丽倒是有了一个大概的计划。 的确可以写书试试看。 身为一名犯罪冒险和推理悬疑的爱好者,玛丽有一肚子的故事可以写。抄袭名家的事情她决计不干,哪怕不说尊重原创的问题,既然这个世界有歇洛克·福尔摩斯,又有谁能保证不存在着赫尔克里·波洛侦探和马普尔小姐? 再说,玛丽大可以从现实罪案中提取灵感,为什么要抄袭别人嘛。 她坐在内瑟菲尔德庄园的客厅桌边写写画画,全然忽略了旁人交流娱乐的喧嚣,沉浸到了自己的世界中。 伊丽莎白注意到了玛丽的心不在焉,出声问道:“你在写信吗,玛丽?” 玛丽回过神来:“嗯?没有。” 这勾起了伊丽莎白的好奇心,她放下手中的绣活走到玛丽身边,看向摊开的纸张,上面列着十余个陌生的人名,几个名字后面还分别画了圈和叉。 “查尔斯·曼森、特德·邦迪、加里·里奇韦……(*见注)” 伊丽莎白念出打头的几个名字,一脸困惑:“你在写什么?这些人我可一个都不认识。” 玛丽:“……” 伊丽莎白:“玛丽?” 玛丽:“……没,没什么。” 就是《傲慢与偏见》中的女主角念出百余年后几位著名连环杀人犯的名字,那种感觉真是太违和了! 玛丽因为诡异的时空错乱感凌乱了一会儿,但最终还是收敛了神情,认真说道:“我想自己赚点钱,福尔摩斯先生启发了我,既然伦敦的侦探小说都能卖到朗伯恩来,我也可以写写试试。” “赚钱?” “是呀,”玛丽理所当然地开口,“我又不如你和简那般好看,性格也不有趣,更不想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看来是要当一辈子老姑——。” “呸呸。” 伊丽莎白当即蹙眉,拦下了玛丽的话:“哪儿有你这么诅咒自己的?” 玛丽:“我说的是实话嘛。” 伊丽莎白:“……” 当姐姐的深深看了玛丽一眼,良久无言。 平心而论,玛丽的姿色着实不够出众。班纳特太太年轻时美丽动人,这份美丽不怎么均等地赠与给了她的五个女儿们,玛丽则是其受到遗传最少的。 偏偏她还是一副机灵古怪的性格,讨人喜欢归讨人喜欢,那得玛丽自己愿意才行。她不想做的事情,就算母亲叨叨三天三夜,她也充耳不闻。 为爱嫁人,伊丽莎白绝对同意,她希望玛丽这么聪明的姑娘,能找到一个配得上她的绅士。但听听玛丽这个语气,分明是放弃婚姻的打算了。 这可怎么行! “好啦。” 玛丽见伊丽莎白神情凝重起来,不用她开口也猜中了其中担忧。 在这个年代,嫁不出去的“老处女”影响非常不好。按照“体面”的社会习俗,理应是五个班纳特姐妹从简开始,上头的出嫁之后下一个才能出来社交然后结婚——幸而班纳特一家在乡下,也不太在意这种繁文缛节。 但饶是如此,伊丽莎白也不能理解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女性发自真心的觉得婚姻不重要。 像往常一样,玛丽笑嘻嘻地揽过伊丽莎白的手臂:“我就是想写写东西而已,干嘛这么不开心。万一我的小说比伦敦的卖的还好,说不定还要反过来供养你们呢!” 伊丽莎白:“哦,那现在你写了多少?” 玛丽:“呃。”她连写什么都没定下来呢。 见她神情空白无言以对的模样,伊丽莎白噗嗤一声笑起来。 倒是这个理,伊丽莎白不赞同玛丽放弃寻觅一位好丈夫,但写写东西充当消遣没什么。就如玛丽所说,万一她的小说成功出版,销量火爆,谁还嫌弃钱多呢。 “我不打趣你,”伊丽莎白说,“只是你要是写出来了开头,我可得当第一个拜读的人。” 还是算了吧! 玛丽瞥了一眼纸张上几个杀手的名字,觉得还是不折磨伊丽莎白的神经为好。 她拿起纸张,伊丽莎白注意到人名之后的圈和叉,忍不住问道:“这些记号是什么?” 玛丽:“嗯,我在想构思。” 其实她是在想哪个案件更适合改编。 十九世纪和二十一世纪就差了百余年,可社会发展如此迅猛,现实生活中的案件,有一些并不适合放在维多利亚时期讲述。比如说名单中的加里·里奇韦——他有个更响亮的名字,绿河杀手。 绿河杀手逍遥法外几十年,警方早早地锁定了他,却始终找不到证据逮捕,直至dna检验技术正式运用在了刑侦破案上,才得以起诉罪魁祸首。 而在歇洛克·福尔摩斯活跃的当下,人们可不知道dna是什么。 所以需要运用现代科技破案的必须排除掉,而那些不需要现代科技的,也不是每一个都适合。 社会发展迅速,代来的是人们的心理变化。资本主义对人与人,人与社会关系的异化扭曲,绝非十九世纪的人们可以想象的。 维多利亚时期的凶杀案,无非是仇杀、情杀,以及为了钱财走投无路、急红了眼。人们的动机很是直接,但到了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执法方发现,在一个又一个越发诡异的案件中,他们往往无法从连环杀手的行为中找到一个明确的动机。 不是没有动机,而是变得更复杂了。 因此要是想从真实案件中提取灵感,玛丽要做的可不是照搬破案过程。 她既得保证现在的读者能够理解角色的动机,又得保持小说的戏剧性和曲折性,把故事讲的引人入胜。 这么筛选下来…… “画叉的是不适合写的故事,”玛丽指着名单对伊丽莎白解释道,“空白的是我在考虑,画圈的是可以写的故事。” 伊丽莎白的目光立刻停留在十几个姓名中唯一一个画圈的名字上。 “爱德蒙·坎伯。(*见注)” 她小心地念出了这个名字:“只有他的故事适合写,对吗?” 玛丽:“…………” 真的好奇怪啊! 不怪玛丽多次感叹,她漂亮端庄灵动大方的好姐姐念出一名恶魔的姓名,玛丽只觉得浑身不舒服。她点了点头,刚想胡乱敷衍过去,就听到宾利小姐的声音自背后传来:“你们在说写什么故事?” 玛丽面无表情地收回纸张:“没什么。” 然而宾利小姐却并没有听懂玛丽想要结束话题的意思——她也可能听懂了,就是单纯不想。宾利小姐自顾自地坐到了玛丽身边,笑道:“我可全听到了,玛丽小姐是打算自己动笔写小说,好要出版成书,是吗?” “……” 有点羞耻。 玛丽本来就不是张扬的性格,而且她还没动笔呢,就这么嚷嚷出来,实在是太尴尬了好吧! 然而宾利小姐可没有压低声音的意思,她这么一开口,连和宾利先生打桥牌的赫斯特先生都听见了。 “写小说?” 宾利先生兴致勃勃地放下手中的牌,认同道:“玛丽小姐才思敏捷,我觉得她一定能写出好故事来。” “可不是。” 宾利小姐附和道:“你瞧,在座的各位见多识广,也读过不少书籍。要是想写书,不如把故事梗概给大家讲讲,好让先生们提提意见,说不定还能帮你引荐出版商,你说呢,玛丽小姐?” 玛丽的回应则是立刻挂上了她招牌的假笑。 她哪儿能不懂宾利小姐的意思?现在这位年轻姑娘可是把自己当做头号情敌,误以为她对达西先生芳心暗许,因此恨不得玛丽在达西面前狠狠出丑才好。 讲道理,玛丽对达西一点兴趣都没有,她自然不介意充当伊丽莎白的挡箭牌。然而就算是宾利小姐用的不过是小学生手段,没完没了也好烦啊! 特别是她这番怂恿,言行举止都写满了“瞧不起”三个大字,分明是不相信玛丽一个乡下小姐能想出什么好故事来。 既然这样,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好啊,”玛丽笑眯眯道,“那我就讲讲。” 连窗外一个人影都能把宾利小姐吓晕过去,玛丽就不相信她听完真实案件后还能这么放松,是她自己要听的,可不是玛丽故意吓她! 20.红娘好难当20 20 实际上,如果不考虑吓到在场女士的情况,玛丽是不介意讲一讲故事梗概的。 毕竟她和这个年代的人认知与价值观都有些差距,而十九世纪的文化和二十一世纪的文化之间几乎可以说是存在着一道鸿沟。 于文学上,这个时代没有非线性叙事,没有视点人物写作手法,更不存在着意识流或者时空交错的混乱艺术,所以同为十九世纪的女性作家,夏洛蒂·勃朗特的《简·爱》一经出版便受到好评,而她妹妹那部更具有现代性的《呼啸山庄》,则是到了后世才被挖掘出艺术价值。 所以,玛丽倒是的确想得到直接反馈,这样她在动笔创作前也好心中有数。 只是……“ “我向来喜欢侦探小说,”她如实开口,“自然也想创作自己的侦探故事试试看,只是一来,我现在只有大概的案件灵感,还没有考虑到如何动笔,二来涉及到探案,免不了凶杀和阴谋,宾利小姐恐怕不会喜欢。” “你大可以先讲述一番,”宾利小姐坚持道,“我再看看是否是自己喜欢的故事。” 那可就不怪她“心狠手辣”啦! 玛丽一笑。 “那好吧,”她不再犹豫,“我们的侦探受友人邀请,来到了北方的一个工业小镇做客。但北方的镇子劳碌又单调,天天同友人社交,他不出三天就厌烦了。” 伊丽莎白闻言笑出声:“听起来倒挺像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人物原型可是他?” 玛丽:“我还没想好。” 要是福尔摩斯先生,根本不用三天好不好,没有案件就算英国女王邀请他,他也不会去的。 “既然玛丽小姐说刚刚有了案件灵感,”宾利先生善意说道,“那就直接讲述案件吧。” “那好。” 玛丽点了点头,直接跳过了前情部分。 “事情是这样开始的,一名工人找上了大名鼎鼎的侦探。即使是见多识广的侦探,也免不了在看到工人时吃了一惊——他长得非常高大,几乎又【】英尺高,看上去强壮又可怕。但他开口时彬彬有礼,谈吐得体大方。虽然穿着朴素,但是个有见识也懂得思考的人,很快就和侦探交流了起来。” “听起来这位工人是案件相关者了。” “是的。” “工人问,你是不是那位著名的侦探?侦探承认了,”玛丽说到这儿顿了顿,扫了一眼众人的聆听姿态,继续平静地说了下去,“于是工人说,那好,我向你自首。” “什么?!”伊丽莎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是的,侦探也非常震惊,就像是在座的各位一样,”玛丽狡黠地眨了眨眼睛,“他说他杀死了他的母亲。于是侦探展开了调查,发现工人在小镇的名声相当好,是个朴素且讨人喜欢的青年,同朋友、警察和军人相处都不错,甚至连他的雇主都对他称赞有加。“ “如此听来,”达西先生插嘴,“他似乎是有所苦衷。” “你是这么认为的吗?”玛丽若有所思。 “难道不是吗?” 伊丽莎白开口:“既然是位名声和人缘都很好的男士,或许他同小杰弗里一样,是走投无路才犯下罪行,纵然必须受到惩罚,也免不了引人同情。” “实际上,工人的母亲一年前就从教区消失了,”她继续说,“但所有的证据和迹象都显示她回了乡下养病,根本没有人怀疑是工人对着自己的母亲痛下杀手。而牧师在得知此事后,惊讶之余,也听到了教区内的其他居民惋惜,因为正如你们猜测的那样,工人的母亲是个严厉苛责的人,时常对工人打骂虐待,不仅不把他当儿子看,甚至不把他当人看——她觉得他早晚会强那个奸自己的妹妹,所以想尽办法想要他从自己的世界中消失。” “这也太过分了!”伊丽莎白有点不忍。 “但即便如此,也不是他杀死母亲的理由。”达西先生蹙眉。 “实际上他杀死的不止他的母亲,”玛丽说,“还有六名未婚少女,上至体面的小姐,下至街头的妓那个女,为的只是报复母亲的那句‘你早晚是个强那个奸犯’——” “上帝啊!” 宾利小姐听不下去了。 非要听听玛丽想写什么故事的是她,露出恐慌神情的也是她。宾利小姐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捂着胸口急忙打断了玛丽:“这是什么可怕的故事!不会有人花钱阅读这种小说的,而且还是讲下等人的事情,他们真是恶心。” 玛丽:“……” 前半句话她无所谓,后半句话地图炮整个阶级就有点过分了吧! 达西先生显然也不赞同宾利小姐关于“下等人”的言论,他沉默片刻,又见玛丽神色尴尬,误以为玛丽是因为自己的故事而感到窘迫。 “你很擅长讲故事,小姐,”达西直言道,“这样的开篇很吸引眼球。” “谢谢。” “但是——” “可是我觉得——” 接下来,达西先生的“但是”和伊丽莎白的“我觉得”不约而同地落地,玛丽偏了偏头,便看到伊丽莎白露出讶异的神情望向了达西。 达西自然不会和伊丽莎白争抢:“请。” “的确很吸引人,”伊丽莎白也不客气,特别讲故事的是自己的妹妹,“但我觉得这过于惊世骇俗了,玛丽,颇有些哗众取宠地意味。我看的侦探小说不如你多,可就我个人而言,吸引我的是主人公们精密的观察和超凡的智慧,可不是凶杀案制造的越可怕越好。” 玛丽懂了。 “那么,莉齐是觉得案件不好?”她问。 “我不仅不想继续听下去,”伊丽莎白如实回答,“还感觉不太舒服。” 果然是这样。 就知道不能百分百还原案件的本来面目,玛丽已经省去了90%的事实了。 真正的爱德蒙·坎伯,在他十五岁时就杀死了自己的祖父祖母,因而被送进了精神病院。他在精神病院中表现良好,讨得所有人喜欢,可等他出去后,坎伯并没有停手。 他先后奸杀了六名少女,最终杀死了虐待他的母亲。 但案件到这儿还没结束。 最令玛丽印象深刻的是,因为警察迟迟没有怀疑他,爱德蒙·坎伯选择了自首。在狱中他侃侃而谈,面对前来调查征询的fbi直率地复述了自己的过案过程。 这两位fbi,就是日后bau小组的成立者,也在犯罪心理学体系化的道路上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而这已经是1990年的事情了,距离现在有整整一百年。 维多利亚时期的人类,没有如此复杂的心理,不会想到如此复杂的动机,犯罪心理这种现代刑侦的辅助工具,放在十九世纪有点过于大材小用了。 重点是,他们无法理解这种东西存在的合理性,就像是同样不理解《呼啸山庄》的作者为什么要把所有角色都写的如此疯癫极端一样。 “我知道了。” 看来还是削减的不够,玛丽得再好好想想。 她虚心接受了伊丽莎白的意见:“这方面我会好好修改,达西先生你的意见呢?” 达西低了低头:“我赞同伊丽莎白小姐的想法。” 伊丽莎白:“……” 这换来了伊丽莎白讶异的神情,她的目光转向达西,明亮动人的眼眸触及到达西深沉的目光,四目相对之后,还是伊丽莎白礼貌地开口:“谢谢。” 达西先生动了动嘴唇,几度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放弃了说话的想法,颔首带过了。 看,这不是挺好的嘛。 果然官配的力量是伟大的,两个人既默契,又彼此尊重,毋须多言就自然而然地想到一起去,省去误会和曲折,哪怕现在伊丽莎白对达西还没什么感情,但这份简短的交流气氛就已经好上天啦。 玛丽见状,简直止不住脸上的笑容:“哎呦,原来你们二位思路这么相像呀。” 伊丽莎白瞪了玛丽一眼,意思极其明显:少来揶揄我! 而宾利先生呢,照样充当好好先生的角色,见在场的旁人都不看好玛丽的故事,便鼓励道:“初次创作,有所缺陷是正常的。你可以好好修改一下,小姐,我在伦敦确实认识几名出版商,成书之后我可以负责推荐。” “那我要努力创作了。” 玛丽说着,郑重其事地收起来了自己写写画画的纸张。 既然宾利小姐不要再听了,她也没有继续留在客厅的必要。两位班纳特小姐又和在座诸位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准备起身离开,到卧房照顾简去了。 然而在她们姐妹走出客厅后,宾利先生借故追了出来。 他礼貌地叫住了玛丽和伊丽莎白,表情热切,双眼里写满了关怀:“班纳特小姐的情况如何了?” “好了大半啦,”玛丽回答,“低热退了,气色也好很多,我觉得明天简就能下床走动了。” “那就好。”宾利先生长舒口气。 伊丽莎白:“我觉得明日她就能下来坐坐,和大家聊聊天了。” 宾利先生:“那怎么行!还是好好养病的好。” “还是下来坐坐的好,”玛丽笑嘻嘻地说,“我觉得简要是多看你两眼,先生,估计伤寒马上就会好啦!” “这——” 向来温柔得体的宾利先生,被玛丽的揶揄闹了个大红脸,他轻咳几声掩饰自己的尴尬:“不要拿你的长姐打趣,小姐!我看简·班纳特小姐对谁都这么温柔大方,我并非特殊的那个。” 玛丽和伊丽莎白闻言对视两眼,不约而同地流露出沉思的神情。 伊丽莎白在想什么,玛丽不知道,她想的却是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原著中正是因为简太过端庄内敛,导致宾利先生误以为佳人无意,在失落之际才离开内瑟菲尔德庄园的——当然啦,其中作梗的达西先生可是短暂拆散有情人的“大功臣”。 但现在玛丽可不允许别人插手姐姐的个人感情。 不就是觉得简不喜欢他吗! 玛丽灵机一动,顿时心生了一个她觉得可以立竿见影、叫两人迅速知晓彼此心意的主意。 21.红娘好难当21 21 玛丽可没说谎,简的伤寒终于有了好转。 她的病来得快,走的也快。上午低热退去后,下午就已经恢复了精神。尽管因为病情初愈简的身体还是有些虚弱,可到了晚上,她已经能离开卧房,到餐厅同大家一起吃饭了。 宾利先生见她面容苍白,但心情还不错。特别是餐桌上玛丽一直在同简窃窃私语,时不时把温柔美丽的班纳特大小姐逗得笑容连连。 这叫宾利先生放下心来,便吩咐下人去朗伯恩送信。 待到晚餐结束时,归来的仆人将班纳特家的信息带回了内瑟菲尔德庄园,说明日班纳特太太会亲自来看望自己的女儿们。 宾利先生将这条信息传达给简,不意外地换来了她感激又动人的笑容。两位年轻人彼此客套着,态度那么小心,仿佛生怕说了什么不得体的话,要把自己在对方眼里的好印象破坏掉一样。 看看简这真诚的态度和羞怯的表情,宾利先生竟然觉得她对他没有感情? 玛丽坐在一旁在心底不住感叹,直男就是直男,就算是宾利先生这样的体贴人,也不能摸清女孩子的细腻心思。 在她看来,简就是性格过于内敛,满腔爱慕和崇拜因为害羞而藏得严严实实,才导致有了原著那么一出误会。 而现在,玛丽觉得是时候帮自己的大姐和未来的姐夫一把了。 等到宾利先生和简又说了几句话,准备离开时,玛丽趁着伊丽莎白和简不注意,悄悄地溜出客厅。 “宾利先生!”她拎着裙摆拦住了宾利。 “怎么?” “有点事……” 玛丽神秘兮兮地开口,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客厅,似乎在确认没有人注意到她。 这幅煞有介事的模样,叫宾利误以为玛丽有什么大事要宣布,温和的绅士神情一凛,然后指引着玛丽朝着走廊走了几步,避开了客厅大门。 “你现在可以说了,玛丽小姐。” “我是来帮简捎信的。” “嗯?” 宾利先生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就想抬头看向客厅,直至视线撞上墙壁,才意识到他们在这儿看不到简·班纳特。 如此谨慎,一定是很郑重的消息了。 “什么事情,”宾利先生认真回应,“若是她有什么需求,我一定尽力办到。” “别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啦。” 玛丽出言揶揄,见宾利先生有些不好意思了,忍不住笑出声:“简只是托我告诉你,她有些心里话想私下同你讲,明天我们的母亲就要来了,趁着这个机会,简想明早同你说一说,早餐之前她会在花园里等你的。” “什——” 宾利先生听见这句话,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这年头,一名未婚淑女还能有什么“心里话”要对一名单身绅士私下说?连歇洛克·福尔摩斯对宾利先生道出案件线索时,他都没有此时此刻震惊。 “等一下,玛丽小姐。” 意识到了玛丽的潜台词,宾利颇有些诚惶诚恐,他忐忑地试探道:“有心里话……是指什么话?” 玛丽狡黠地眨了眨眼:“非得要说我明白吗?” 宾利:“我的老天。” 他是发自真心地认为简不喜欢他呀!玛丽哭笑不得,看着一位有钱体面的绅士因为简而患得患失,真不知道该为简高兴好,还是该着急上火好。 “别喊老天了,”玛丽提醒道,“还是好好想想如何面对怎么重要。” “我——咳。” 意识到自己失态后,宾利先生轻咳几声,然后换上了真诚的表情。 “我知道了,小姐,”他无比感激地看向玛丽,“谢谢你!” “不用谢。” 玛丽笑眯眯回道。等你娶了我姐姐,记得经常请我去伦敦坐坐就好了! 宾利先生这边搞定之后,玛丽倒是也不着急。 客人们见到简走出了卧房,难免要多问几句,但她依然脸色苍白,并没有过多纠缠,确认了她的确恢复健康后,便劝她早点休息,好恢复体力。 等到简回到房间时,换好睡裙的玛丽才偷偷地跑到了她的卧房里。 “我得告诉你一件事情,简,”她压低声音,故作玄虚道,“刚刚人太多,我怕有人听见,可憋坏我啦。” “什么事?”简问。 “你看她这幅模样,”伊丽莎白比简更了解玛丽,见她形容夸张,免不了开口,“一准没好事。” “大错特错。” 玛丽得意地反驳:“这还真的是一件好事!” 伊丽莎白:“你说,我倒要看看你鬼灵精怪的脑袋瓜里还能蹦出什么歪点子来。” “可不是我的想出了什么歪点子,是宾利先生托我捎话,”玛丽隆重宣布,“他刚刚喊我走出客厅,生怕走漏了消息,就是为了让我告诉简,明天早餐前他会在花园等你。” “等我,”简很是惊讶,“等我做什么?” “自然是……” 玛丽拉长音调,见两位姐姐同时露出焦急的神色,才继续说道:“自然是有些心里话要对你说啦,简!” “天呐!” 简还没做反应呢,伊丽莎白就捂住了嘴巴:“宾利先生这是……简,他这是要向你求婚呀!” “别瞎说!” 伊丽莎白一声惊呼,着实让简闹了个大红脸,她急忙辩解道:“说不定只是询问我的身体状况,莉齐你不要多想!” “他今天已经询问了呀,”玛丽笑吟吟道,“明天还要‘单独询问’,那可真是太体贴了!” “玛丽!” 被简出言斥责,玛丽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嘻嘻哈哈地同伊丽莎白打趣几句,直到简羞得都抬不起头,把两个没完没了的妹妹赶出卧房才安静下来。 只是落得清静的简,躺在床上怎么也合不上眼。 她知道宾利先生对她有好感——这件事在周遭闹得沸沸扬扬,恨不得整个社交圈里的人都在传言宾利先生对简·班纳特一见钟情,就等着求婚现场了。 越是如此,简越不敢表达自己的感情,生怕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毁了自己的名声不说,还让宾利先生也牵连在内。 原来他是真的喜欢到自己,要和她共度一生的地步了吗。 简辗转反侧,想得脸颊通红,仿佛又发起烧来。 等到第二天,心事重重的简几乎在天刚亮时就睡醒了,她按照昨日玛丽“转述”那般,梳洗完毕后,不等早餐时间便踏着清晨的露水来到了花园。 而查尔斯·宾利先生果然已经在等他了。 看到他英俊的侧脸和挺拔的身躯时,简的心跳漏了两拍,羞得几乎想转身逃跑。 但在这个念头刚刚形成时,宾利先生就看到了简的倩影。 她不得不上前,小声问候:“早,先生。” 宾利礼貌地点了点头,神情局促:“早,小姐。” 然后二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几秒之后,又不约而同地抬起头,同时开口:“听说——” 宾利:“……” 简:“……” 意外的默契让气氛变得轻松了一些,宾利摇了摇头,试探道:“你看起来心情激动,小姐。” “你也是,”简低声说,“似乎有很多话要说。” “是的,是的!” 宾利先生有些紧张,他的神情热切:“我没想到,没想到——” “没想到?” “没想到,小姐,你也对我……” 简的脸立刻红了,她根本不敢看向宾利的眼睛,只得挪开目光:“我、我……” “上帝啊!” 宾利先生退后几步,激动的来回踱步,最终他下定决心般停了下来,郑重其事地开口:“我实在是无法忍受自己的心事了,小姐,请听我讲!” 向来温和的宾利先生,可从没用过如此坚定的语气对简说话,这让简吓了一跳,抬起头来。 她望向他明亮的眼睛。 “第一次舞会时你就深深地吸引了我,小姐,”宾利深情地说道,“随后我发现你是名灵魂同外貌一样美丽的女士,便不可自拔了。这期间我也犹豫过,困惑过,直到昨日我意识到——我总要结婚的,简,可是当我想象自己的婚礼时,实在是无法忍受与我共同站在牧师面前宣誓的不是你!” 简惊呆了。 即便有所准备,她还是在宾利如此热情的告白前愣了愣神。 “请原谅我的失礼,”宾利继续开口,“我是如此爱慕你,班纳特小姐,希望我的爱情能够挽回在你面前损失的形象。” “什、什么?不!” 简立刻回神:“你没有失礼,先生,只是……” “只是?”宾利先生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只是,”简羞赧地说道,“我或许是被上帝亲自祝福过,否则怎么能得到你的垂青?” 宾利的眼前一亮:“你的意思,小姐?” 简:“我,我也倾慕与你,先生。” 说完她捂住了脸颊,仿佛再多说一个字都会晕倒过去。 宾利见状,几乎是刹车般收敛了狂喜的笑容——简·班纳特大病初愈,要是再刺激到她,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但他还是很高兴,谁不会因为两情相悦而欢欣鼓舞呢? “上帝也一定亲自祝福了我,天啊,我仿佛在梦里,”宾利感动地开口,“昨日玛丽小姐说你有心里话要同我讲,我激动的一晚上没睡好。” 简闻言一僵。 她困惑地放下手:“我同你有话讲?可是玛丽说的是,你同我有心里话要讲,先生。” 二人对视两秒后,简立刻明白了。 “我知道了,”即便是水一般温柔的简也有些动了脾气,恼羞成怒,“是玛丽在捉弄我们!” 宾利:“…………” 回过神来的宾利,在意识到玛丽做了什么之后,再也忍不住,大笑出声。 他亲昵地牵起了简的手,把她拉到自己面前:“恕我直言,小姐,你的妹妹真是一位满脑子鬼灵精的天才,我得好好感谢她捉弄你我才是!” 而“罪魁祸首”玛丽·班纳特小姐呢,正在卧房里,捧着一本书,享受着早餐前的晨读时光。 伊丽莎白梳着头发,瞥了一眼玛丽手中的书,颇为惊讶道:“你竟然在看莎士比亚,还是爱情喜剧,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成?” “偶尔调剂调剂心情也不错。” 玛丽笑眯眯地阖上书籍,精装书籍的封面露了出来。 ——正是莎士比亚的喜剧《无事生非》。(*见注) 22.红娘好难当22 22 查尔斯·宾利先生向简·班纳特小姐告白了! 这件事在短短两天内,就从内瑟菲尔德庄园传到了梅里顿去,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尽管整个梅里顿的社交圈对此早有预感,但真正发生的时候,还是掀起了轩然大波。 宾利先生的亲朋好友们似乎并不赞同他的“冲动行事”,据说连向来扑克脸的达西先生,在得知此事后也露出了不赞同的震惊。 当天他同达西先生仔细谈论了这件事,谁也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但之后这位高傲又冷淡的绅士,竟然没有当众表现出任何态度——既没说支持,也不说坚决反对。别人问起也只是说尊重宾利选择,绝不多言半句。 至于宾利小姐和赫斯特夫人,则在大为惊讶的同时,又表现出了强烈的不满。据说宾利小姐为此还生起了宾利先生的气,因为她想撮合兄长和达西先生的妹妹。 然而宾利先生心意已决,非要娶简不可,谁要是不同意,谁就是和他一辈子的幸福过不去。 这些内瑟菲尔德庄园的事情,玛丽自然是从自己的妈妈,班纳特太太口中听来的了。 “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玛丽正在客厅里阅读信件呢,被母亲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打听回来的班纳特太太人还没跨进门槛,声音就先到了。她喜不自胜地在客厅中大声宣布了周围人的反馈后,还洋洋得意地补充了一句:“在看到宾利先生的第一刻起,我就知道这事能成,像他那样可亲可爱正直大方的绅士,眼光自然不会差!” “是了是了,”班纳特先生已经听了妻子整整两天的絮叨,耐心都要耗光了,“我看你最好再问问宾利先生,他需不需要多娶几位妻子,最好把剩下的四个女儿全娶走才好。” 班纳特太太:“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但大好喜事摆在眼前,班纳特先生的嘲讽不值一提,班纳特太太望着自己的大女儿:“不知道何时宾利先生前来议亲,越快越好,只是等你出嫁之后,千万别忘记自己的妹妹们,还有母亲的功劳。” 伊丽莎白闻言失笑出声:“我倒觉得简应该铭记玛丽的功劳。” 简嗔怪一声:“莉齐!” 不提还好,一提玛丽的恶作剧,简的脸又红了。 尽管玛丽完全是出于好心,而她的鬼点子也出奇制胜,帮助简和宾利先生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可一想到前日的场面,简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以后可千万不要这样了,玛丽,”她叮嘱道,“你年纪轻轻,又是单身,若是让旁人知晓了你胆敢这么做,可是有损名声的。” 玛丽才不在乎呢。 她笑嘻嘻地揶揄道:“谁叫你和宾利先生礼貌来礼貌去,就是不肯表白心迹,看的我着急死啦。要不是我骗你们两个,宾利先生还以为你对他毫无感情呢。” 这个倒是。 听宾利先生倾诉衷肠,善解人意的简首先反思了自己——她心仪宾利先生,这阵子的交流见面,说是爱上也不为过。正是如此,简才更为严格地约束自己,生怕一个冲动做出出格的事情来。 没想到她的收敛,反而让宾利先生误会了。 要不是玛丽突然恶作剧,还真不知道要误会到哪天去。 “的确得好好感谢你。”于是简红着脸,由衷开口。 “不用感谢我,还是感谢莎士比亚吧,”玛丽说,“我最近刚好在重读《无事生非》,便灵机一动,用了剧本中的点子。” 班纳特先生闻言,颇为讶异地抬起头。 他总算不嫌自己的妻女家长里短劳力唠叨厌烦了:“看来,玛丽喜爱读书确实没错。平日乡下交际不见得有用,但宾利先生是位有见识的人,莉迪亚帽子上的装饰可就不如才智有价值了。莉迪亚,还不快向玛丽道歉?” 莉迪亚当即不愿意了:“爸爸!” 班纳特太太也不以为然:“等她什么时候用才智钓到金龟婿,莉迪亚再道歉也不迟。” 伊丽莎白噗嗤一声笑起来。 “你笑什么,莉齐?”班纳特先生好奇问道。 “没,没什么。” 别人不知道玛丽揣着什么心思,伊丽莎白能不知道?别说,要是玛丽和简一样如愿以偿,恐怕还真得靠才智。 而玛丽呢,听到这话也不过是翻了个白眼,继续低头阅读信件去了。 “看来,”班纳特先生打趣道,“讲得再多,在玛丽眼里也不如手中的信件重要。” “是谁的信件,玛丽?”简好奇问。 “是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的,”玛丽说完,不意外地看到了伊丽莎白揶揄的神情,然后才不急不缓地补充,“准确地说,是他寄给宾利先生的信件。” 福尔摩斯先生临走前,玛丽曾经恳求他,若是案件有什么线索一定要写信告诉自己。当时的侦探答应了,但这也不意味着行事作风极具效率的侦探会特地再写一封信。 案件的确有进展,而歇洛克·福尔摩斯则是把信写给了当事人宾利先生。宾利先生大人大量,阅读完信件后,直接把它转交给了玛丽。 整封信不长,侦探的言语干脆利落,短短几行便将线索全部描述了出来。 回到伦敦的福尔摩斯先生立刻展开了对卡特上尉的调查。他没有直接上门,而是伪装成车夫,偷偷观察了卡特上尉几天。 卡特上尉的社交圈同其他军官没什么两样,然而就在福尔摩斯先生盯梢他的第三天,发现卡特上尉似乎和某位来自北方的工厂主有过私下见面。 这就很说明问题了好吧。 福尔摩斯先生还在信中说,目前还无法确认这位工厂主的身份,如果确认了他来自于米尔顿……那恐怕知情者就不仅是卡特上尉一人,那位推荐宾利先生更换供货商的合伙人也是共犯。 如此劳师动众,用以搅乱棉花原料市场,他们能获得什么利益呢?特别要是工厂主也参与其中,生产可是直接关联到自身利益的,产业链断掉对他也没有任何好处呀。 并且,宾利先生不签合同,他们又为什么要偷合同回去? 玛丽陷入沉思,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了信件的最后一段。 叙述完事件后,福尔摩斯先生恳请宾利先生将线索代为转达给玛丽·班纳特小姐,并特地说明,假设她有什么新的想法,可以写信给他。 可以写信给他! 迷妹做到这个地步,玛丽真觉得死而无憾了——还有什么比偶像特批可以写信更幸福的事情吗?!说这话就证明,他一定会看的呀。 趁着母亲和姐妹齐齐打趣简的功夫,伊丽莎白得到准许,迅速地扫了一眼信件。 “虽然我不了解侦探,但就短暂的接触而言,”她说道,“这位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性格古怪又枉顾礼法,还和达西先生一样有些傲慢,眼里装不下除了案件之外的人去。” 玛丽:“……” 严格来说也没错吧,不得不说伊丽莎白看人还是挺准的。尽管她有时候会因为自己认定的事情而绝不让步,可就连对达西的评判也没偏移到哪儿去,不是吗? “但是。” 伊丽莎白又望向信件,而后扬起一抹笑容。 “现在我倒觉得,只看得见案件的人,如今却能想到你,”她揶揄道,“或许在侦探眼里,你是特殊的那个。” “……” “怎么?” “没什么。” 玛丽摆着无比灿烂的笑容:“就算我知道这不可能,但是这话听起来也动人极了。” 伊丽莎白:“……”这估计是彻底没救了! 不是玛丽过分花痴,而是她觉得自己能给的反应也不过如此。 ——她在歇洛克·福尔摩斯眼里是特殊的?凭什么啊!原著中的“那位女士”艾琳·艾德勒小姐,可是狠狠地诳了侦探一把,显露出自己惊人的才智和坚定的独立,从而成为了侦探心中“特殊的存在”。 而玛丽呢,她不过是位仗着自己穿越而来,还有点小聪明的乡下姑娘罢了。 要说得到特殊对待,那绝不可能。玛丽觉得福尔摩斯先生之所以对待自己如此客气,也不过是看在她对案件感兴趣,又愿意思考学习,出于正直的好心随手解惑而已。 不过这对玛丽来说,已经足够了。 嗯,目前是这样的。 班纳特太太正和其他班纳特小姐们谈话,自然不曾注意到玛丽和伊丽莎白的嘀咕。但坐在一旁假装看报的班纳特先生,确实把两位姐妹的少女姿态实打实地看在了眼里。 见她们在讨论信件,班纳特先生也不急不缓地拿出一封信。 “说道信件,”他打断了班纳特太太的话,“我今早也收到了一封重要的信,来自于我的那位表侄柯林斯先生,他说他不日将拜访朗伯恩。” 班纳特太太一听到“柯林斯先生”,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消失了。 限定继承法规定了班纳特先生的资产只能继承给男性亲属,因而他的五位女儿再聪明漂亮,班纳特先生死后,继承朗伯恩的人仍然是他的远房亲戚威廉·柯林斯先生。 对于这位将要继承班纳特先生遗产的家伙,自然不会受到任何欢迎。但玛丽倒是无所谓,反正柯林斯先生会娶伊丽莎白的好友夏洛特,而凭借玛丽自身的姿色,肯定也得不到这位牧师的垂青。 她在意的是…… 玛丽的目光再次转到自己的小妹莉迪亚身上。 和柯林斯先生几乎是同时出场的,则是那个聊骚完伊丽莎白又聊骚其他女士,最终和莉迪亚私奔了的真正渣男韦翰·威克姆。 虽然玛丽不喜欢莉迪亚,她和小妹从小就性格不合,天天吵架,但这也不代表着她会眼睁睁看着莉迪亚被大猪蹄子骗去。 该怎么办才好?玛丽默默地陷入思索,要知道莉迪亚可是各种意义上的难管呀。 23.红娘好难当23 23 柯林斯先生即将前来拜访的事情,可是真的把朗伯恩搅得天翻地覆。 班纳特先生没有儿子,根据限定继承法,他死后,朗伯恩的所有财产都将由这位威廉·柯林斯继承。 本来几位班纳特小姐都不怎么在乎——简正在和宾利先生热恋,伊丽莎白和玛丽根本不关心表哥不表哥的,而两位妹妹则天天往梅里顿跑,想要和几位英俊的红制服多聊几句,完全没人把这位“贵客”放在心上。 但是姑娘们的母亲班纳特太太,却把柯林斯先生当成了今生最大的仇敌来看待,“霸占”班纳特先生的财产也就算了,还要来朗伯恩参观拜访?这岂有此理! 几天的叨叨下来,导致柯林斯先生到来时,并没有受到他预料中的欢迎,反而因为班纳特太太抱怨的太烦,使得几位小姐对这位不请自来的表哥丧失了任何好感。 玛丽算是五个姐妹中反应最小的那个。 因为原著里的柯林斯先生是来看看几位班纳特小姐,打算从其中讨个老婆的。 而玛丽呢,不是说相貌丑陋,而是班纳特太太的基因太好。伊丽莎白伶俐貌美,莉迪亚美艳高挑,把她丢进姐妹之中着实算不了什么。柯林斯先生挑谁也挑不到玛丽头上。 严格来说,她还得感谢柯林斯先生呢! 有他做客,班纳特太太也不会嫌弃玛丽这个那个了,就是苦了伊丽莎白,因为柯林斯先生看上了她,还胸有成竹地觉得伊丽莎白同样爱慕自己。 “柯林斯先生真是太过分了,”被柯林斯先生纠缠一天的伊丽莎白险些精神崩溃,“怎么会有如此自以为是的人?!” 玛丽忍不住揶揄道:“我一直以为莉齐眼中自以为是的代表是达西先生来着。” 伊丽莎白有气无力:“你少拿我打趣。” 向来得体的伊丽莎白,往闺房的梳妆台前一坐,只觉得应付了柯林斯先生一整天,脑袋都在隐隐作痛。 再看看简和玛丽,一个脸蛋红红,温柔的面孔上洋溢着爱情的幸福;一个聚精会神,刚刚放下手中的笔,在整理稿件。 老天真是太不公平了! “我现在倒是觉得在柯林斯先生面前,达西先生都显得格外通情达理了,”伊丽莎白抱怨道,“你知道女仆今天对我说什么吗,她说她听见柯林斯先生对母亲说,他觉得我同样爱上了他,要向我求婚!” 玛丽闻言扑哧一声笑起来。 这么说来,达西先生还得感谢她们这位表哥啊!不比不知道,一比下来,达西先生也不过是个直男,而柯林斯这自以为是的劲头则颇似直男癌了。 “那你可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应付柯林斯先生,”玛丽说,“我觉得你即使直接拒绝,搞不好他还觉得你在欲拒还迎。” 伊丽莎白瞪了玛丽一眼。 就知道说风凉话,还是不是亲妹妹了!伊丽莎白看见玛丽优哉游哉地模样,顿时更为郁闷。 “你呀,”她数落道,“这两天天天待在家里不出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苦修呢。明日陪我一同去梅里顿。” “我才不要!” 玛丽很不情愿:“你忍不了柯林斯先生,还要让我陪你受罪?” 伊丽莎白挑眉:“哦?这会儿我不是你最亲亲亲亲爱的姐姐了?” 简故意轻咳几声。 玛丽:“……” 事实证明,讨好人是需要技巧的,嘴甜时最好没第三个人,不然就像是现在这样——不去吧,那之前的好话就白说了,去吧,伊丽莎白是最亲爱的姐姐,又把简放到哪儿去啦。 她要是个男孩子,两位美人同时争风吃醋该多好! 好在简生性温柔,见玛丽左右为难,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你在家写稿写了好几天,也该出去散散心了,别太劳累。” 好吧,既然连简都这么劝她。 这几日趁着清闲,玛丽的确宅在朗伯恩写小说来着。她根据上次内瑟菲尔德庄园众人的反馈,再次稍稍修改了一下思路,确立了主角的人物设定,削减了罪犯的戏份和他的心理状态。 真实的爱德蒙·坎伯,是位冷静到可怕、自始至终都神智清醒的杀人凶手。但十九世纪的人们是不能理解一名正常人为何会成为杀人犯的,所以玛丽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剖析他的心理为好。 既然这个年代的人把所有杀人凶手视作恶魔,那就让他当个恶魔好了。玛丽决定暂且将重点放在叙事技巧上,先写出来,进一步的修改等她落笔之后再作考量。 第一篇稿件,玛丽不打算写的太长,中短篇幅,先投给报刊看看反响,若是不错,再说出版成书的事情。 “那好,”玛丽让步道,“明日去梅里顿探望菲利普斯姨母吧,我一早就过去,免得听凯蒂和莉迪亚两个人叽叽喳喳。” 现在稿件的思路整理的差不多了,也该换换心情。 特别是,按照原著的剧情,那位比柯林斯先生戏份更多的男士也要出场了。 第二天玛丽早早地到了菲利普斯姨母家,她陪着姨母姨夫说了说话,不多时就听见莉迪亚在窗外大呼小叫。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看到两位高大的军官在莉迪亚和凯瑟琳的簇拥下走进门来。一位是早早来到民兵团的军官,她们一早就认识,另外一位眼生也更英俊的…… 玛丽挑眉,这肯定就是原著中那位大名鼎鼎的渣男韦翰·威克姆先生了。 莉迪亚兴高采烈地将威克姆先生介绍给了菲利普斯先生和太太,也顺带勉为其难地提了一提玛丽。 尽管玛丽自觉她不如姐妹们好看,可英俊潇洒的威克姆先生还是礼貌又关切地向玛丽问好。 平心而论,韦翰·威克姆确实相貌英俊,真人长得要比几部《傲慢与偏见》影视剧中的形象还要帅很多。 而除此之外,他还始终挂着温和的笑容,言谈举止也十分得体,若是不知道原著剧情,玛丽也一定会被这彬彬有礼的表象骗过去。 甚至在注意到玛丽手中的书籍时,威克姆先生还认真开口:“我也很喜欢莎士比亚,《无事生非》的确是一部很好的爱情喜剧,你真是好品味,小姐。” 玛丽:“……” 人都这么说了,就算玛丽知道他是个惊天大渣男,也不好拉下脸来。 她只得勉强点了点头,扯起笑容:“谢谢。” 好在莉迪亚立刻抢走了话柄,根本没给他们继续交谈的机会。 玛丽这才把注意力放在其他人身上——柯林斯先生被几位表妹遗忘在一边,正在喋喋不休地恭维菲利普斯太太,而伊丽莎白……则一反常态,没挂着笑容,也没加入谈话之中,而是默默看着威克姆先生陷入了沉思。 “莉齐?” 玛丽眨了眨眼:“你在想什么?” 伊丽莎白摇了摇头:“没什么。” 她一时没说话,直到菲普利斯太太吸引走了威克姆先生的注意力,才小声解释道:“我们在街上碰到了这位韦翰·威克姆先生。” 莉迪亚:“他也是来加入民兵团的,很快就能领到自己的红制服啦!” 玛丽:“那不是挺好吗?莉齐怎么看起来心事重重的。” 伊丽莎白:“……我们还在路上碰到了达西先生,我觉得威克姆先生好像和达西先生认识,而且他们神色尴尬,似乎关系不怎么好的样子。” 玛丽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伊丽莎白莫名其妙。 “你看,和福尔摩斯先生交流一番对人真是大有裨益,”玛丽笑吟吟道,“现在连莉齐都能当侦探去破案啦!” “鬼精灵。” 伊丽莎白无可奈何,伸手戳了戳玛丽的脑门:“左一个福尔摩斯,右一个福尔摩斯,福尔摩斯先生人都在伦敦了还念念不忘,你干脆直接跟他去伦敦算啦!” “我这不是没钱嘛。” “你还真想!”伊丽莎白哭笑不得。 “好啦,”玛丽见好就收,她顿时有了个歪主意,便故意道,“我看这威克姆先生比达西先生讨人喜欢,他这么会说话,还细心体贴,要是两个人关系不好,一定是达西的错。” “……” 伊丽莎白眉心一拧:“看起来是这样的,但是——” “但是?” “或许是他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吧,”伊丽莎白最终说道,“达西先生生性傲慢,却也是个勇于承认错误的人,希望他们也能彼此交流,好好说通。” 真不容易啊!! 要知道原著里的伊丽莎白,听了威克姆的一面之词就认定达西是个彻头彻尾的恶人啦。现在能想到是误会,玛丽就已经很感动了好吗。 于是她趁热打铁:“若是他们两个真的是仇敌呢?你是站在达西先生的一方,还是站在威克姆先生的一方?” 伊丽莎白奇怪地看了玛丽一眼:“我当然是站在正确的一方。” “那就毋须纠结了呀,”玛丽说道,“让我们先听听威克姆先生怎么说,再听听达西先生怎么说不就好了!” 至于他对伊丽莎白献完殷勤又跑去聊骚莉迪亚,还怂恿莉迪亚私奔,闹出了个大丑闻的后续…… 玛丽倒是有了个好主意。 24.红娘好难当24-26 24 要说达西先生是不懂风情的直男,那原著中的柯林斯先生和威克姆先生, 在玛丽看来就是两种类型不同的直男癌了。 威廉·柯林斯古板守旧、自以为是, 抱上了贵妇人的大腿, 便喋喋不休地拿这件事翻来覆去的说个没完。 不仅如此, 柯林斯先生自知几位表妹会因为继承法而没有遗产, 他又缺个老婆, 因此在几位班纳特小姐中挑选未婚妻的姿态也格外理所当然。特别是在看中伊丽莎白后, 仿佛他的垂青对她是天大的好事一样。 在柯林斯眼里,伊丽莎白的敷衍是礼貌, 客气是害羞, 委婉的拒绝则是未婚姑娘家的欲拒还迎,总之就是一句话——按照伊丽莎白的经济条件, 他明明就是来扶贫的,她应该感恩戴德才是, 怎么可能会完全没那个意思? 这导致伊丽莎白是拒绝也不是,不拒绝也不是, 烦得她简直要发狂。 好在玛丽让女仆偷偷听了听班纳特太太和柯林斯先生的谈论,感觉他离求婚不远了, 到时候直接回绝就好啦。 柯林斯先生不值一提,自以为是的直男癌向来不用放在眼里。而威克姆先生就危险的多了。 他外貌俊朗、善于察言观色, 在菲利普斯姨母家的一段交谈, 让所有人都喜爱上了他。原著里的韦翰·威克姆先是和伊丽莎白眉来眼去, 知道她继承不了朗伯恩, 嫁妆也不算太多后立刻转而追求梅里顿其他的未婚小姐。 等到眼见欺骗无望时, 又和莉迪亚勾搭在一起,甚至私奔了,闹出一桩丑闻。 虽然玛丽很看不起莉迪亚昏头昏脑,但整件事情上,分明是渣男真的可恨! 关键是,读小说时玛丽无比嫌弃这个角色,可见了真人后,不得不承认渣男之所以讨人喜欢,不是没有理由的。 比如现在,在菲利普斯姨妈家里,柯林斯先生自以为是的在伊丽莎白面前滔滔不绝,莉迪亚和凯瑟琳又兴高采烈地同几名军官聊天,玛丽呢,则像往日一样左右没人搭理。 她乐得清闲,未婚男女之间的社交,要不是讨论案件,玛丽实在是提不起精神来。于是玛丽也不着急上火,和菲普利斯太太说几句话,打算找个借口到书房整理稿件。 然而就在此时,整个宅邸中最引人注目的威克姆先生,却走到了玛丽的面前。 “小姐,”他无比真诚地说道,“昨日我见你在阅读莎士比亚的《无事生非》,容我冒昧展开交谈,你似乎很喜爱莎士比亚的喜剧作品。” 他大可以像其他人一样忽略玛丽的,但威克姆没有,见她受到冷落,便主动向前搭话暖场——还挑的是玛丽最喜欢的话题。 不得不说,渣男之所以是渣男,那是必然有理由的。 不仅是脸,玛丽在心底感叹,他情商也真的是高啊。 伸手不打笑脸人,于是玛丽也是勾起嘴角。 “喜欢。” 她说。 “莎士比亚的任何戏剧作品,我都喜欢。” 威克姆先生:“那可真是太好了,我格外喜欢他的历史剧。” 玛丽:“我也很喜欢,特别是空王冠三部。” 威克姆先生先是被这陌生的形容搞得表情一空,他下意识附属道:“空王冠……?啊,我知道了!” 英俊潇洒的青年双眼一亮。 “无一善终,因为这空虚的王冠之内困住了肉体凡胎!死亡是他的朝廷,丑角坐在这里,嘲笑他的高贵,鄙夷他的壮丽!*” 他道出了《理查二世》中的台词,看那神采飞扬的神情,几乎就差伸手鼓掌了:“真是太妙了,玛丽小姐!所谓三部,应该是《理查二世》、《亨利四世》和《亨利五世》三部吧,怪不得菲利普斯太太对你赞扬有加,说你是这附近最有才情女子!” 玛丽:“……” 这吹的也太过了! 主要是,“空王冠”这个形容可不是来自于玛丽本人,而是未来的bbc电视台,为了2012年伦敦奥运会制作的莎士比亚剧集。所以威克姆先生这番赞扬让玛丽莫名心虚——她只是习惯了这个说法,下意识地道出口而已。 而威克姆先生呢,他长得帅气、语气真诚,那双炯炯有神更是闪烁着喜悦的光芒,看着玛丽仿佛找到了人生中最重要的知己一般。 一名颜值堪比奥兰多·布鲁姆的男士这么盯着一位未婚小姐,就算是玛丽再怎么不看脸,再深谙他的本质,也无法对他说,你真恶心,快点走开! 脸好就是好啊,玛丽在心底感叹道。 也不怪莉迪亚会这么疯狂了,爸爸班纳特先生说得对,其实她和莉迪亚也没太大区别——玛丽知道自己看待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也自带滤镜的。 唯一的不同就是她喜爱的是侦探的智慧,而莉迪亚喜欢的是威克姆先生的脸嘛。 “谢谢你,”玛丽礼貌地开口,“这过分恭维我了,先生。” 要换做宾利先生或者达西先生,玛丽肯定要得意一番,再说几句俏皮话不可。但对着韦翰·威克姆嘛……维持她的书呆子形象就好了,玛丽才懒得给他留下什么好印象。 “这可不过分,”面对玛丽的冷淡,威克姆先生倒是一点也不显尴尬,“这番形容,足以证明你是理解透了莎士比亚,而不是走马观花。” “我想,没有人在阅读莎士比亚时会走马观花,”玛丽客气道,“他的作品确实值得反复咀嚼,不是吗?” “正是如此!” 威克姆先生还想再说什么,但莉迪亚已经不甘被冷落了。 漂亮的小妹跑到了威克姆先生身边,先是瞪了玛丽一眼,仿佛在怨恨她“独占”了他这么久:“你们在谈论什么?” “你不感兴趣的,”玛丽说,“书籍罢了。” “那有什么可谈的!” 莉迪亚一点也不在意文学和艺术,她很是不屑地揭过这个话题,叽叽喳喳地商讨之后卢卡斯爵士想要再举办一次舞会的事情。 玛丽在心底大大地翻了个白眼。 横竖她不想和威克姆交谈,便任由莉迪亚拖走了他的注意力。 这下,终于没人搭理她了。玛丽总算是得到机会,找个借口和菲利普斯太太请了假,跑到了她的书房里,安安静静地开始创作小说大纲了。 她就这么一直待到了几位军官离去。 等到几位班纳特小姐折返朗伯恩,在路上时,伊丽莎白总算是暂且摆脱了柯林斯先生,得到了同玛丽说话的机会。 见她手中又拿着手稿,伊丽莎白刚想教训几句,但转念一想,又忍不住笑了起来:“算了,看在你这几天的社交也没落下的份上,我就不说你了。今天看你和威克姆先生还算聊得来。” “是的,”玛丽如实回答,“他说他很喜欢莎士比亚的历史剧。” 莉迪亚闻言冷哼了一声。 “玛丽就知道出风头,“她抱怨道,“历史剧有什么好看的?哗众取宠!” “哎呦,你还会用哗众取宠这个词,”玛丽笑道,“怕是上午刚搞明白是什么意思,现学现卖吧?” “你——” 几乎可以说是从莉迪亚开始学会说话起,玛丽和她之间的争吵就从没停下来过。不是莉迪亚被玛丽气哭了,就是玛丽被莉迪亚气地抱着书本当场走人。 一开始班纳特太太还会阻止斥责,可玛丽今年都十九岁了,现在整个朗伯恩都已经习惯了两个姐妹吵吵嚷嚷。 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亲人嘛,总是有摩擦的。 玛丽差不多也是这么想的。 虽然她一点儿也不喜欢莉迪亚,觉得这姑娘见识短浅、行为轻浮,除了一张脸蛋之外一无是处,可以说是玛丽最讨厌的那种女生。 但是妹妹就是妹妹,只有她可以嫌弃可以欺负,别人不行! 而莉迪亚听到玛丽的嘲她不学无术,立刻毫不犹豫地反击:“你呢!平日装什么清高,又说不喜社交不想跳舞,结果见了威克姆先生就挪不开眼睛,我劝你死了那条心,威克姆先生只是和你客气,他对你不是真心的!” “我要他真心做什么,”玛丽一哂,“威克姆先生是能易容便装假扮马夫也不会有人认出来,还是能看你一眼就知道你打阿富汗来的?” 莉迪亚:????? 伊丽莎白:“噗。” 尽管伊丽莎白不知道玛丽借用的是《福尔摩斯探案集》的原著内容,可听到这番离奇的形容,加上玛丽的兴趣爱好,当姐姐的自然知道她讲的是谁。 “好了。” 简不在,伊丽莎白就是最年长的那个,不得不出面调停两位妹妹的争论。 “威克姆先生为人热情大方,”她说,“对谁都以真心相待,有什么问题?” “真心相待。” 玛丽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毛:“我不这么见得。” 伊丽莎白一凛。 她转头看向玛丽,那双被达西先生称赞为明亮动人的眼眸流露出审视的痕迹:“此话怎说?” 四目相对,玛丽就读懂了伊丽莎白的意思。 早在发现威克姆先生和达西先生相识、并且二人关系微妙时,伊丽莎白就已经心有疑虑了。 而这番话,让伊丽莎白觉得玛丽可能是学着自己心仪的那位侦探一样,从种种线索中找出了蛛丝马迹。 “别忘了威克姆先生到这儿不久,”玛丽如实开口,“她不过是看你和莉迪亚容貌出众,又是周遭名声好、地位高的未婚姑娘,才大献殷勤的。” 莉迪亚很不高兴:“别人说什么,你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就知道用这种方式出风头!威克姆先生对你这么好,你却侮辱他?!” “别着急呀。” 玛丽眨了眨眼,不急反笑。 她故意顿了顿,等到莉迪亚不耐烦时才开口:“这样,莉迪亚,我能用一句话就打消威克姆先生对你和伊丽莎白的仰慕念头,赌不赌?” “……你在说什么胡话?” “胡话也是说出口了,”玛丽追问,“赌不赌?” “赌,为什么不赌?” 莉迪亚还就不信了!她气冲冲道:“你若是输了,就再也不许和威克姆先生说话。” “好。” 不说就不说呗,你拿来当宝贝的角色,在别人眼里压根不值一提好吧。玛丽轻松应下了她:“没问题,但若是你输了……” 她上上下下打量了莉迪亚一番,最终目光落在妹妹漂亮长发上那顶无比精致的帽子上。 梅里顿的女帽店,样式来来回回就那么几款,远不如伦敦或者其他大城市般时髦。而莉迪亚的帽子,在周遭的未婚姑娘中总是最精致最亮眼的那个。 好吧,玛丽决定收回上言,莉迪亚也不是完全一无是处,她虽然不怎么聪明,但女红确实做的不错。 “这帽子是你自己改的吧,”玛丽不怀好意道,“你若是输了,就得给我改五顶这样的帽子,而且必须各个比这个好看。” ——傻人的便宜不占白不占,这可不是玛丽欺负她。就不信莉迪亚多吃几次这种亏,还学不会动动自己那漂亮的小脑袋瓜! 25 其实玛丽突然这么积极参加社交,确实有她的打算。 眼瞧着韦翰·威克姆即将赢得梅里顿周遭所有未婚姑娘的爱慕,一来她是真的想瞧瞧这位大名鼎鼎的渣男到底长什么样,二来…… “尽管我同达西先生不太相熟,可我认为他是个脾气很坏的人。*” 当威克姆先生道出这句话时,玛丽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威克姆:“……” 她突如其来的笑声,让表情凝重的青年一愣,随即带着礼貌开口:“你笑什么,玛丽小姐?” “没什么,”玛丽急忙收敛了笑容,“只是想到达西先生总是板着的脸,他看上去确实脾气不太好。” ——二来,她就是在等韦翰·威克姆先生道出这番关于达西先生的诋毁呢。 满打满算,威克姆与几位班纳特小姐也不过见了三次面而已。而伊丽莎白认识他时,刚好撞见了达西先生,两位男士之间的尴尬和疏离明摆着是有故事。伊丽莎白惦记很久了,今天终于按捺不住好奇,问了出来。 而威克姆先生也不试探试探情况,只是听到了伊丽莎白说达西先生曾经对她无礼相待,便急哄哄地把坏话说出口了。 “希望他没有对你也有过无礼的行为。”威克姆先生对玛丽说。 “倒是没有,”玛丽笑吟吟道,“只是达西先生说话很直白,直言过我的性格不太适合当一名淑女。” 威克姆先生流露出惊讶的神情,转而他拧起英挺的眉毛:“那这也太过分了!” 要玛丽不是一名穿越过来的姑娘,那的确挺过分的。可话又说回来,不是穿越过来的姑娘,她的性格也不会如此。 因而玛丽只是若无其事地侧了侧头:“你呢,先生?我见你对达西先生的印象着实不好,怕是之前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倒也不是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威克姆先生阖了阖眼睛。 在原著小说中,威克姆在此时对伊丽莎白说的是菲茨威廉·达西的父亲是位仁慈宽厚的大地主,立下遗嘱曾经说要给他一个牧师职位,但老达西先生死后,等牧师职位出了空缺,达西本人却因为讨厌威克姆先生,从而拒绝把职位交给他。 如此听起来,仿佛达西先生是位生性刻薄冷淡、瞧不起平民,甚至还枉顾他人前程的卑劣之人。这番话让小说里本就对达西有所偏见的伊丽莎白更是对其心生鄙夷憎恶之心。 不得不说,威克姆先生言辞遗憾,神情到位,一副痛心疾首却又绝不同小人一般见识的姿态,看上去确实格外具有说服力。 因而哪怕得到达西先生道歉的伊丽莎白此时仍然面露困惑,莉迪亚就坐不住了。 “他怎么能这样!” 早在见威克姆先生第一眼起,莉迪亚就没法把目光从他的身上挪开。现在听到他遭到苛责对待,漂亮的小脸上写满了愤愤不平。 看她那副难以置信又义愤填膺的模样,幸亏达西先生不在场,否则莉迪亚一准儿要冲到本人面前发出质问不可。 “这种小人行径,”莉迪亚开口,“就没有办法揭穿他吗?” 威克姆先生语气沉重:“名义上他并没有做错什么,而我也不屑于用阴私手段毁掉一个人的名声。” 莉迪亚:“可是他毁掉了你的前程!” 威克姆:“或许上帝对我另有安排,我现在不是来到了梅里顿吗。” 这话说的语气真挚,他看向莉迪亚时双目炯炯有神,反倒叫莉迪亚脸颊一红,甚至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天啊。 玛丽看的那叫一个叹为观止,她既惊讶于世界上还有韦翰·威克姆这样厚脸皮的人,也对莉迪亚脸上艳丽的红晕震惊不已。 他这话也说得出口,明明你就在用阴私手段破坏达西先生的名声好吧?真的不怕被揭穿吗。 而至于莉迪亚,她向来不知分寸,仗着美貌和班纳特太太的宠爱越来越无法无天,甚至不少人都觉得她举止轻浮——如此泼辣大胆的姑娘,竟然因为威克姆的一番话脸红了! 怪不得原著中她会和韦翰·威克姆私奔,玛丽现在意识到,莉迪亚想法天真又生性自私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她或许是发自真心地喜爱这位惊天大渣男。 本来阻止莉迪亚犯浑就是一大难题,要是她不是出于肤浅的讨好私奔,而是真正地爱上了威克姆先生,那就更麻烦了。 玛丽思索片刻,最终也只是收敛了心神。 “你真是太好了,先生,“她叹息一声,故意夸赞道,“像你这么正直真诚的绅士,现在着实少见。” 她话音落地,威克姆还没回应呢,伊丽莎白就不易察觉地挑了挑眉。 别人不知道,伊丽莎白可知道玛丽绝对没安好心思。 她这位妹妹可从不轻易夸人,特别是她早就对威克姆先生的为人性情表示过怀疑了,她可不会因为短短几句片面之词就轻信他人。 连伊丽莎白也觉得这其中有问题好吗,特别是韦翰·威克姆说达西先生是嫉妒老达西对他好,从而怀恨在心——而一名小肚鸡肠、容易怀恨在心的男士,怎么会诚恳又坦荡地承认自己的错误? 说他傲慢且目中无人,哪怕是脾气坏,伊丽莎白都不会否认,但说达西先生出于嫉妒而毁掉威克姆的虔诚,伊丽莎白觉得达西先生不是那么卑劣的人。 所以她只是深深地看了玛丽一眼:“你当真这么想?” 玛丽:“当然!” 她转头看向伊丽莎白,四目相对,姐妹二人顿时心意相通。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们都在等我的那一句话。”她笑道。 听到“一句话”这个词,别说是伊丽莎白,连莉迪亚都紧张了起来。 谁都能忘记昨天的事,莉迪亚可不能!玛丽信誓旦旦地说,她能用一句话打消威克姆对几位班纳特姐妹的大献殷勤。 她要是输了,可要送她五顶帽子的! “什么?”威克姆问。 “就是道歉呀,”玛丽理所当然地开口,“我之前对莉齐说,你为人一表人才,处处讨人喜欢,对待莉齐的感情未必发自真心,但现在看来,是我错怪了你。” 威克姆先生摇了摇头:“没关系,小姐。” 玛丽:“你为人正直,即便受到达西先生胁迫也无动于衷,足以可见是个品性高贵,不看重金钱的人。我昨天还对莉齐说,怕你是误以为朗伯恩地方富裕,贪图钱财才大献殷勤的。” “误以为?” “因为我们几位姐妹继承不了朗伯恩呀,”玛丽笑眯眯地说,“那位柯林斯先生才是父亲的继承人,我们嫁妆对于一位小姐来说也是少得可怜。不过我觉得威克姆先生是不会因此看轻我们的,对吧?” “……当然不会。” 话是这么说,可谁都能看得到韦翰·威克姆的笑容微妙地僵硬了起来。 26 看,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虽然说小人难以对付,但是想要针对他们也不太难——小人只有在有所图谋时才会大献殷勤,依照韦翰·威克姆的条件,什么样的漂亮姑娘他骗不到手?之所以垂青班纳特家的女儿们,不过是误以为她们的嫁妆丰厚殷实罢了。 玛丽做的不过是告诉他,这里没他想要的东西,另寻出路吧。 而这样的方式也确实效果拔群。 不出两天,威克姆先生就在梅里顿中找到了自己“真正的爱情”。而这位幸运的小姐既不是伊丽莎白也不是莉迪亚,而是一位相貌平平,却会继承大笔财产的小姐。 这可把莉迪亚气坏了。 得知此事后,她怒气冲冲地回到朗伯恩,一进家门看见玛丽还在优哉游哉地翻着从内瑟菲尔德庄园的书籍,便直接嚷嚷道:“都怪你!现在威克姆先生都不肯多看我两眼了,你为什么要挑拨我和威克姆先生的关系?” 玛丽在心底嗤笑一声。 但她没表现出来,而是小心翼翼地阖上了书本。 书是从内瑟菲尔德庄园借的,可不能弄坏了。自从简和宾利先生相互表白心迹后,宾利先生对玛丽这个恶作剧鬼那叫一个感激,别说是借书,借钱都不是问题。 大清早的阅读时光被莉迪亚打断了,玛丽心情很不好。 她转头看向莉迪亚,被宠坏了的小妹脸红彤彤的,额角还带着淡淡汗水,显然是一路跑回了朗伯恩,要和自己算账呢。 “帽子呢。”于是玛丽挑了挑眉,冷淡问道。 “……” “说好了你打赌输了,要送我五顶帽子,”玛丽说完还不忘记补充,“哦,你现在戴的这顶可不行,我要五顶你亲自绣花的,只能比原来的好看,不能敷衍。” “你——” 莉迪亚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见玛丽神情平静,转念又想到威克姆先生礼貌却又疏离的神情,这就够让莉迪亚愤怒加痛心了。 而搞砸一切的玛丽还敢向她索要帽子? 莉迪亚越想越气,甚至有些委屈。她抓紧了裙角,大大的眼睛里迅速被泪珠填满了:“玛丽,你实在是太过分了!” “怎么就过分了?” 玛丽满脸莫名地看着莉迪亚无理取闹:“愿赌服输,要是不愿意,你之前完全可以不赌啊?” 莉迪亚:“我不管!” 她扬起声音,说完便止不住地哭了起来。 这一哭不要紧,余下三名班纳特小姐:简、伊丽莎白和凯瑟琳纷纷吓了一跳——要知道莉迪亚在家无法无天,向来只有她把凯瑟琳弄哭的份。 “怎么了,”简紧忙问道,“玛丽,你又欺负莉迪亚了?” 什么叫我欺负她,原来自己的形象在大姐心中这么恶劣吗! “玛丽、玛丽她,”莉迪亚哭得抽抽搭搭,见有人为她撑腰更是来劲了,“她要抢我的帽子!” 伊丽莎白闻言失笑出声。 简当时不在朗伯恩,自然不知道玛丽和莉迪亚打赌的事情,但伊丽莎白可在场。听到莉迪亚和玛丽争论的理由,她不仅没有出言宽慰,反而故作惊讶地开口:“那抢回来不就行了?平日里你也经常这么抢凯蒂的帽子呀。” 听到伊丽莎白的话,莉迪亚的猛然一顿,继续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 她擦去泪水,似乎想辩解什么,可话还没出口,刚刚的吵闹便把班纳特夫妇引了过来。班纳特太太瞧见哭成泪人的莉迪亚,一脸不耐烦:“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玛丽你又欺负莉迪亚做什么?” 玛丽:“…………” 怎么都觉得是她在欺负莉迪亚啊,这次真没有好吗! 玛丽哭笑不得:“我哪里有欺负她?是她自己打赌赌输了,想要抵赖。” 同样被吵到头疼的班纳特先生顿时来了兴趣:“打赌?同我说说看,玛丽,你和莉迪亚赌了什么?” 于是玛丽便把威克姆先生冷落了伊丽莎白和莉迪亚的事情转告给了父母。 她自然是没有什么隐瞒的,但当玛丽说到威克姆先生一听班纳特小姐继承不了家产边转移目标时,莉迪亚分明瑟缩了一下。 为什么这么害怕?因为谁都知道,这可是班纳特太太的一块心病。 几位小姐的柯林斯表哥到访朗伯恩时,班纳特太太气得连饭都吃不下,直到柯林斯先生说他看上了伊丽莎白,态度才有所好转。 她的女儿可各个都是掌心里的心肝宝贝,眼下还有人因此嫌弃她们?! 班纳特太太当即大怒:“好啊,饶我之前还觉得他一表人才,现在看来不过势利小人!幸好玛丽你早早地看穿了他,这种势利鬼,还是离得远远才好!” “不是这样的!”莉迪亚顿时急了。 玛丽和莉迪亚从小没少吵架,多数情况下班纳特太太还是更偏爱自己的小女儿,但这次却难得没给她好脸色看。 莉迪亚还要帮威克姆说话,这无异于火上浇油。 “还有你,”班纳特太太训斥道,“天天疯跑,没轻没重,我就知道你迟早会惹出乱子来。以后只要威克姆那家伙在,你就不许去梅里顿找那些军官们!” 莉迪亚:“不、不……怎么能这样!” 长到十五岁,莉迪亚还是第一次被母亲如此严厉责骂,竟然还被禁足了? 见场面一边倒,而玛丽坐在桌边还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看上去得意极了。莉迪亚左右无援,伤心到了极点,再次嘤嘤哭了起来。 这幅场面,把平日里没什么主意的凯瑟琳吓坏了。 好脾气的简赶忙拉着凯瑟琳去安慰莉迪亚,而玛丽看到她又哭出声,甚至坏心眼地笑出声:“记得五顶帽子哦,你亲自绣花的帽子,我要是不满意,你可得重新做。” 班纳特先生饶有兴趣地看着玛丽,甚至出言补刀:“做人要言而有信,既然当时打了赌,就得愿赌服输,否则以后你嫁给了心上人,该怎么在家中树立主妇威信?” “是这样没错,”班纳特太太难得和她的丈夫统一战线,“我得好好监督你。” 莉迪亚都禁不住要怀疑这是不是亲生父母了! 向来备受宠爱的莉迪亚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她一边抽噎着,一边抬头冲着玛丽嚷嚷:“你就是想出风头,想要证明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就算是这样大家也不会喜欢你的,特别是威克姆先生!” 玛丽一哂:“我要他喜欢做什么,图我那丁点嫁妆吗?” 莉迪亚:“威克姆先生不是那样的人!” 真是执迷不悟啊。 听到她气急败坏地反驳,玛丽故意歪了歪头,挑衅道:“我就要说,不过你放心,他肯定会来找你的,等他发现有钱小姐们不像你一样这么蠢时,你那两千英镑的嫁妆也算是一笔财产了!” 莉迪亚:“你——我不许你诋毁他!” “不信?” 玛丽笑了起来。 “不信就再赌五顶帽子啊,几个月后等他现在追求的有钱小姐统统发现了他的意图,威克姆先生一准儿会回头找你和莉齐。若我失言了,这五顶帽子就还给你,若我言中了,你得再给我五顶。” 莉迪亚不假思索:“赌就赌!” 一旁看戏的伊丽莎白:“…………” 老天在上,伊丽莎白真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压抑住想笑的冲动。 做人总不能被同一颗石头绊倒,而莉迪亚不仅要被同一颗石头绊倒,还要把石头好吃好喝的当宝贝供起来。 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伊丽莎白总算是明白了玛丽想做什么了。 等到莉迪亚赌气离开,玛丽也不着急,反而兴致勃勃地收拾书本和自己的文稿准备回房间了。 倒是简,见凯瑟琳去陪莉迪亚了,便忧心忡忡地喊住了玛丽,好言劝道:“看她那么伤心,不如还是算了吧,玛丽,你平日也不怎么喜欢帽子。” 伊丽莎白:“可别,我倒是觉得是有必要让她伤心一下。” 可不是吗。 玛丽就知道伊丽莎白能懂,她笑嘻嘻地挽过简的手臂:“我偏不,莉迪亚举止轻浮又听不进人劝诫,而那威克姆先生又不是什么高贵的绅士。不让她好好伤心、彻底伤心,伤心之余还得大出血一把,她哪儿能长这个记性?” 不听她的没关系,瞧不起她也没关系,玛丽有的是办法教训莉迪亚。像她这种姑娘,心高气傲、眼光肤浅,不亲自狠狠摔一跤,摔疼到心坎里,是不会知道自己做错什么的。 这十顶帽子玛丽非要不可,不仅如此,以后她再做什么糊涂事,玛丽还会和她赌别的,换着方式激将她,就不信她还能浑浑噩噩,想跟着惊天大渣男跑路。 玛丽可是打心底期待威克姆先生吃回头草呢,她迫不及待想看莉迪亚又气又急的表情了。然而事不遂人愿。 一周之后,玛丽等来的不是威克姆,而是福尔摩斯先生的第二封信。 但这第二封信并没有让玛丽开心,她阅读完后反而忧心忡忡地看向亲自来送信的宾利先生。 “福尔摩斯先生说,需要你到伦敦走一趟。”她复述出信中的内容。 “是的,”宾利先生凝重点头,“刚好我在伦敦有些商业事务,可以趁此机会,一并处理。” “……” 所以玛丽担心的还是来了。 好不容易简和宾利先生避免了原著的误会,互动彼此的心意之后,宾利先生却依然要离开内瑟菲尔德庄园,和简暂时分别。 比误会离别更令人揪心的是相爱之后分别,眼下俩人如胶似漆,正甜蜜着呢,这可怎么办才好? 25.红娘好难当27 27 平心而论,谁都能看出来宾利先生是万万不愿意离开内瑟菲尔德庄园。哪有刚刚和心上人彼此互通心意后, 转眼间就搬走的? 但现实情况不允许宾利先生着眼于儿女情长。 眼见着有人想破坏他的投资生意, 又到了年关, 正是工厂最忙碌的时候。还是追查罪魁祸首,和好好打理自己的投资更为重要。 要是没了工厂和资本, 他哪里来的资格去迎娶美丽动人的简·班纳特小姐呢? 因此,在转达了福尔摩斯先生的线索后,第二天宾利先生再次上门。而这次要隆重的多, 他是来告别的,所以宾利先生的二位姐妹也一同来到了朗伯恩。 “事发突然,”宾利先生极为不舍地开口,“我不得不先行离开, 但这只是暂时为之。” 话是对着班纳特先生说的,可宾利先生的双眼止不住地往简身上瞟。 班纳特先生点了点头:“你来去自由, 离开内瑟菲尔德庄园并不用同我说明。” 班纳特太太一听就急了。 这怎么能行!要知道宾利先生可是和简表白了,已然定情之后理应进入商讨婚礼的阶段。而现在偏偏出了意外。 此时此刻,班纳特太太真是恨死了那些企图操纵市场的坏人了。尽管她并不了解什么市场不市场的, 可简单的道理班纳特太太还是懂——大家都像宾利先生一样做个善良的体面人不好吗,非得搞什么阴私下流的手段? “那宾利先生你什么时候回来?”班纳特太太急不可耐地问道。 “我想三四个月左右吧,”宾利先生回答, “我会尽快。” “的确要尽快。” 班纳特太太颇为不满地出口抱怨:“要走的太久, 简可是会被传闲话的。万一别人以为她是被你抛弃了怎么办?” 伊丽莎白:“妈妈!”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伊丽莎白生怕自己的母亲班纳特太太道出什么不得体的话来, 一直提心吊胆, 没想到她竟然这么说! 这话出口,要简的面子往哪儿搁?!不知道的还以为简多恨嫁呢,这不是叫宾利家的女士们轻视她吗? 但好脾气的宾利先生并没有在意,现在他的心情可是要比班纳特太太还着急。 “我会的,”于是宾利先生真诚地允诺,“待我回来的时候,我会同简……商议婚礼的事情。” 简闻言,一张秀丽的面孔顿时红了个通透。撞上宾利先生的视线,她急忙低头,可嘴角却轻轻上扬,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 真好啊。 玛丽看到简幸福的模样,自己也忍不住欢喜起来——她是打心眼为简高兴,最善良、最美丽的大姐和有情人终成眷属,省去了不必要的折腾和误会,人生幸福近在眼前,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吗? 就不信眼下宾利小姐还能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拆散她兄长的姻缘不可。 这么想着,玛丽也跟着扬起笑容:“那岂不是等到开春,我们就能迎来婚礼了!” 简嗔怪道:“玛丽!” 而后宾利先生又同班纳特先生说了几句话,便直接走到简面前,态度热切又不失礼貌地与她交谈起来。 趁着这个功夫,百无聊赖的宾利小姐却突然找上了玛丽。 她的脸上还挂着客气的笑容走到玛丽面前,语气亲昵:“我真有些舍不得,这段日子短短相处,觉得你真是个厉害的姑娘。” 还是不了吧! 玛丽无所谓地开口:“以后再见的日子多着呢,不是吗?” 宾利小姐:“这倒是。” 说着她牵起玛丽的手,像个好姐妹般压低声音,鬼鬼祟祟地说道:“可惜的是达西先生要同我们一起离开,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在他面前帮你多说几句好话,免得他在伦敦见识到更多有才情的女子,把你给忘了。” 玛丽:“……” 她错了,宾利小姐对待“情敌”的态度根本不是青春期的初中生,这明明是小学生好吧。 不过,既然都要分别了。 看在她虽然初衷不太好,但到底在自己动笔写作时提供了不少“帮助”的面子上,玛丽觉得还是不要欺负她了。 于是她故作惊讶地瞪大眼睛:“帮我同达西先生说好话做什么?” “你别装糊涂,”宾利小姐揶揄道,“你的那点心思,我能不懂?” “什么?” “心仪达西先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很多小姐都喜欢他的。” “啊?” 玛丽装出茫然的神情:“我喜欢达西先生,你从哪儿听来的?可千万别听人谣言啊,宾利小姐,我和达西先生说话,只是因为他和歇洛克·福尔摩斯是朋友呀!” 宾利小姐:“…………” 试图同情敌“交朋友”的宾利小姐闻言一愣,她眨了眨眼,随即明白了过来。 ——原来自己一直都误会了! 当时盗贼闯入内瑟菲尔德庄园时,热心帮忙的可不止是玛丽·班纳特,还有伊丽莎白·班纳特啊。 想到达西先生的态度,宾利小姐顿时恍然大悟:他心仪的根本不是玛丽,而是她那位伶俐动人的姐姐! 意识到这点后,她只觉得自己的脸颊有如爆炸般烧了起来,变得滚烫滚烫的。而玛丽呢,则一副未曾察觉的模样,甚至热情地反握住了宾利小姐的手:“既然你去伦敦,倒是说不定能见到福尔摩斯先生,一定要问问他的近况然后写信给我呀,千万别忘记了!” 宾利小姐看上去很想把手抽回来,她尴尬地几乎想要转身离开了。 听到玛丽的话,她回过神,强作镇定地回应:“呃,嗯,我自然、我自然会的!” 天呐。 玛丽见她手足无措、目光躲闪,脸红的快赶上简却依然要强作镇定的模样,内心都快笑翻了。 逞强的姑娘竟然还有些可爱,可惜的是达西先生对她确实没想法,再怎么怀揣少女心思和嫉妒心,也没什么用呀。 玛丽还不忘坏心眼地补充一句:“那这是咱们两个的秘密,不能告诉别人哦,我当你是好朋友才告诉你的!” 她这话说的语气真诚,又一副掏心掏肺的姿态,叫宾利小姐更是愧疚不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我我,我答应你了!” 宾利小姐轻咳几声,总算找回了正常的语调:“是咱们的秘密,我不会忘记的。” 说完,便狼狈地同兄长一起离开了朗伯恩。 不过这一走,可确实比原著中的情况大不相同。 有了宾利先生的许诺,不仅是班纳特太太心满意足,整个朗伯恩都因此而变得更有活力了起来。 期间连伊丽莎白毫不客气地拒绝了柯林斯的告白、之后柯林斯先生反而向伊丽莎白的好友夏洛蒂求婚,都丝毫没有影响班纳特太太的心情。 这种喜气洋洋的气氛一直维持到了圣诞。 每年圣诞的时候,班纳特太太的弟弟加德纳先生会同他的妻子从伦敦来到朗伯恩做客,今年也不例外。 一见到加德纳夫妇,班纳特太太便绘声绘色地讲述了宾利先生和简有多甜蜜,恨不得天天写信才能缓解相思之痛才好,说的简面红耳赤,甚至开口请求母亲停下来。 温柔又聪慧的加德纳太太格外喜爱这几位侄女,见简羞赧时神色动人,免不了笑道:“这可是好事呀。” 简脸红红的:“妈妈说的太夸张了。” 伊丽莎白:“那可不见得,旁观者清,亲爱的,我倒是觉得妈妈说的还算委婉了呢。” 简:“你和玛丽就是走得太近了,和她越来越像。” 玛丽:?? 坐在伊丽莎白身边的玛丽闻言一听就不乐意了,忍不住撒娇:“哪里和我像了,要是我拿你打趣,你觉得你还能好端端坐在这儿吗?早就羞跑啦!” 简一愣,立刻失笑出声。 加德纳太太见几个未婚姑娘嘻嘻哈哈闹成一团,免不了带上了慈爱的神情。简的相思和眷恋明晃晃挂在脸上,谁人能看不到呢? 她想了想,直接开口:“若是如此,不如等过了圣诞节,你随我们到伦敦住上一阵,可以同宾利先生见见面,以解相思之苦的同时,也换换心情。” 伊丽莎白:“这是个好主意!不过我倒觉得……” 加德纳太太:“什么?” 伊丽莎白的眼珠一转,落在了玛丽身上。 她故作神秘,板起脸来:“备受相思之苦的可不是简一个,夫人,过了圣诞节,最好再多带一位小姐陪简。” 加德纳太太闻言大奇:“还有哪个我的好侄女在伦敦还有心上人?” 班纳特先生倒是懂了。 他难得放下报纸:“玛丽的心上人是谁我不知道,‘心上城’必定是伦敦无疑了,你们可千万要把她带走,好免去我再受她骚扰,非得买什么伦敦的流行报刊和书籍不可。” 加德纳太太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若是如此,早说不就行了?等到圣诞节过后,简和玛丽一同随我们回伦敦就是。” 玛丽:“……” 等等?! 直到此时,之前一直漫不经心的玛丽,才总算反应过来他们的意思。 她这是能去伦敦了???就这么容易??? 26.红娘好难当28 28 玛丽从没想到,到伦敦是一件这么容易的事情。 尽管加德纳太太着实喜爱几位班纳特小姐, 可最受宠爱和关注的还是简和伊丽莎白, 因而两位姐姐在过去随着自己的舅舅去过伦敦, 玛丽却没捞着机会。 对此她虽有遗憾,却也理解。毕竟简和伊丽莎白比她大嘛, 按照习俗,也应该她们率先走出家门、进行社交,然后结婚嫁人才对, 朗伯恩的习俗已经足够开放了,没要玛丽等到伊丽莎白结婚后再放她出门。 而玛丽在家又一直和凯瑟琳、莉迪亚一样,被大家还当成不懂事的小姑娘,两位稳重的小姐去叨扰加德纳夫妇还好, 玛丽去了,剩下两个估计也要嚷嚷着去, 五个姐妹一起到伦敦,那真是要吵翻天了。 家里孩子多就是这样的,也不怪班纳特先生总是不耐烦, 还嫌弃这又嫌弃那,换玛丽有这么多女儿早就被逼疯了,也就她们的母亲班纳特太太神经强韧。 因此, 玛丽从没强求过去伦敦的机会, 但这可不意味着机会摆在眼前, 她有拒绝的道理。 加德纳夫妇在朗伯恩住了一个星期, 七天之后, 简和玛丽便收拾行李,随着夫妇二人离开了乡村,前往伦敦去。 穿越过来十九年,玛丽朝思暮想伦敦的模样,而现在,梦中的城市就在她的眼前——她就身处其中。 维多利亚时期的伦敦,充满了新时代勃发时的生机,同样也藏匿着巨大社会变革之后的阴霾。 她是座喧嚣的城市,轮船的隆隆,马车的哒哒,还有那不住冒着热气的工厂,让透过车窗看过去的玛丽几乎花了眼。 她同样也是一座肮脏的城市。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英国政府斥资20亿英镑,花费二十余年用以治理泰晤士河的污染,足以可见这百余年间伦敦的“母亲河”会是怎样的状态。 被灰蒙蒙雾霾笼罩的天空,呛人难闻的空气,还有那街道上无法忽视的穷人,与她的繁华一同落进了玛丽的眼中。 伦敦和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又没差多远。 加德纳夫妇住在格雷诺斯丘奇街道,玛丽同简走下马车后,第一件事就是观察周遭的环境。 她们的好舅舅加德纳先生是位商人,为人正直、见多识广。住的街区远不如上流社会居住的地段,但也是干净整洁。 但饶是如此,玛丽也没错过徘徊在附近衣衫褴褛的工人和穷人们。 她叹了口气。 “怎么了?”简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玛丽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可不能把自己的真正想法告诉简,她那么善良,一定会为此伤心不已的,“只是有些不放心家里。” 简闻言露出笑容:“平日天天叨念着想来伦敦看看,如今来了,还没逗留一天,就想家了?” 玛丽冷哼:“才不想呢!我想家做什么,没有莉迪亚我乐得清静。” 简:“那你不放心什么?” 玛丽:“我怕她干蠢事。” 说来说去,还是担心莉迪亚呀。玛丽嘴上总是不饶人,两个人从小没少吵架,而且一吵就没完没了——不是玛丽把莉迪亚气哭,就是莉迪亚把玛丽气的大晚上抱着枕头找简和伊丽莎白蹭床睡。 但到底是亲生姐妹,玛丽不表现,简也知道她是发自真心地担心莉迪亚稀里糊涂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想到小妹的性格,简也免不了上愁。 她那般轻浮肤浅,早晚要吃大亏、摔个大跟头的呀。 “别担心,”简好言宽慰道,“临走前你还细细叮嘱了莉齐,她会看好莉迪亚的。” 话是这么说,然而就莉迪亚那个脾气……玛丽抽了抽嘴角,原著中可是私奔都能干得出来,她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比这更蠢了。 既识人不清,又不知天高地厚,目光肤浅不说还自私自利恋爱脑。要玛丽数落起莉迪亚来,她能变着花样吐槽一整个小时。 她的确不喜欢莉迪亚,但到底是亲生妹妹,真放任不管,怕是跑不掉私奔的结局。 玛丽原来的想法是,用激将法逼她认真看待问题,把玛丽说的话听到心里去。多输几顶心爱的帽子,疼到肉里,总能长点记性吧。 然而没料到,帽子还没拿到手,她人就在伦敦了。 而且虽然伊丽莎白打了包票要帮助妈妈看好禁足的莉迪亚,但在原著里,简到伦敦没多久,她就被夏洛蒂邀请到别处做客了。 希望她们的母亲班纳特太太能够兑现自己的诺言,在这段时间内狠狠让莉迪亚禁足一阵吧。 不过,来之前玛丽仔细算了算时间点,原著中韦翰·威克姆现在还追求着其他小姐呢,等到简回到朗伯恩时,见没有钱小姐上钩,才有了打算“吃回头草”的意思。 这段时间,就多多给莉迪亚写信,催她好好做帽子,玛丽就不信她气呼呼绣花时不会有别的收获。 想到这儿,玛丽才按下心绪,跟着简走进了加德纳夫妇的家门。 她们来到伦敦之前,简就写了封信给宾利先生。到了伦敦之后更是第一时间送去了口信,因而等到简和玛丽入住格雷诺斯丘奇街道的第二天,宾利先生就急切到访了。 显然,加德纳夫妇对这位“传说中”的宾利先生很是满意。他相貌英俊,谈吐得体,一提及简来更是双眼恨不得能冒出星星,足以可见是深深着迷恋着她不能自拔。 几个月不见,绅士语气亲热,淑女羞赧喜悦,这幅场面真是再动人不过了。 玛丽坐在一旁,也止不住脸上的笑容,直到宾利先生客客气气地同简交谈完毕,她才不急不缓地开口揶揄:“我可在一旁等了这么久了,宾利先生,你也不能冷落我呀!” 宾利先生闻言失笑出声。 他是发自真心欣赏简这位机灵古怪的妹妹,别说她头脑聪明,就单单一番恶作剧促成了二人,宾利也得好好感谢她一辈子才成。 因此,听到玛丽急不可耐地发言,他也不生气。 “然而我想,”宾利先生也跟着换上了玩笑的口气,“玛丽小姐等的可不是我的到来,而是某位先生的手信到来吧?” “那是自然。” 玛丽眼睛亮闪闪地:“手信呢?” 宾利先生:“哦?我可没说我一定就带来了手信呀。” 玛丽:“……” 想急死她吗! 早在动身之前,出于礼貌,玛丽就向暂时还没搬进贝克街221b的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写了一封信,告知了自己会到访伦敦的事情。 而在昨天抵达伦敦时,福尔摩斯先生的消息也一并抵达,他的信件和往日一样简洁,只有短短的一句话——明日等我消息。 玛丽一听到宾利先生到访,便猜测福尔摩斯先生的消息会由宾利先生带来,而现在他又明确提到了“手信”一词,玛丽当然着急啦! 但她知道宾利先生在拿自己开玩笑,因此玛丽迫切归迫切,她反而按下了性子。 “这都几个月了,”她笑吟吟道,“案件可有了进展?” “自然,”宾利先生回答,“多亏了福尔摩斯先生。” “所以究竟谁是幕后黑手的帮凶,卡特上尉还是神秘的工厂主,亦或者两者都是?” 听到这句话,宾利先生脸上的揶揄神情收敛了几分。 他沉吟片刻之后才开口:“现在我们有理由怀疑,之前同卡特上尉秘密见面的那位工厂主,就是桑顿先生在米尔顿的合伙人汉普先生。” 简低呼一声,捂住嘴巴:“那岂不是你的合伙人。” “是汉普先生推荐你更换供货商吗,先生?”玛丽问。 “是的。” “那他自己更换了吗?” “原本汉普先生是拉我一起,”宾利先生回答,“但这项提议被桑顿先生拒绝后,他便也放弃了。” 那不对啊。 玛丽有些困惑:听起来不仅是位合伙人,而且还是位尊重米尔顿所有工厂主的合伙人,那便是利益共同体了。桑顿先生和宾利先生的决定是趋于保守,却也足够稳定,对他来说这可是好事才对。 要不同意更换供货商何必提供建议,要是为了逼迫桑顿先生更换合同,可是合同没签名,也确实没什么用处呀。 玛丽有点不明白了。 “现在,”玛丽想了想,问道,“福尔摩斯先生可有进一步的打算?” “是的。” “那么,”玛丽眨巴眨眼睛,“他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昨日侦探可是要我等他进一步消息的。” 宾利先生:“可是我真的没带来他的手信,小姐。” 骗人! 玛丽又不是傻瓜,查尔斯·宾利先生为人和善且真诚,自然也不善于欺骗他人。他这幅笑吟吟的模样,就差把“我是在逗你”一行大字写在脸上了。 “你再取笑我,”玛丽威胁道,“以后就不让你来看望简了,先生!” “玛丽!”简闻言脸颊又红了红。 宾利先生大笑出声。 不怪他也难得出口揶揄,只是一来二去,宾利先生发现这位排行老三的班纳特小姐着实有趣——她那副乖巧又呆板,还不怎么在社交场合说话的表皮太具有迷惑性了,其实玛丽就是个活脱脱的假小子。 特别是她那副按捺不住好奇的模样,连宾利先生这种好脾气的绅士都免不了想逗她玩。 “福尔摩斯先生确实委托我转达消息。” 他一本正经地清了清嗓子:“但我可没说,他带来的一定是手信吧?” 玛丽:“……” 竟然误导她! 连宾利先生都学会拿她打趣了,玛丽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 “简,”于是玛丽转而向大姐撒娇,“你看看宾利先生!” 简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 “还是请你为玛丽解惑吧,先生,”简笑道,“她可是茶不思饭不想很久了。” “福尔摩斯先生托我为你带个口信,玛丽。” 到这个地步,宾利先生也不再转移话题:“三天后上午,他希望你能到访他的住所。” 玛丽立刻来了精神:“真的吗?” “当然,”宾利先生笑道,“你在质疑我的信誉吗,小姐?” “当然不是啦。” 玛丽也跟着扬起一个笑容。 几个月前在内瑟菲尔德庄园,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的确许诺过,待到玛丽来到伦敦时可以去拜访他。 “我只是感到很高兴。”玛丽 他果然没有忘记! 27.红娘好难当29 29 距离歇洛克·福尔摩斯从内瑟菲尔德庄园离开, 已经过了有几个月的时间了。 按照玛丽的认知来讲, 侦探先生破案并不需要这么久的时间。但这次的案件, 实际上还很难称得上“案件”。 首先, 现在所有的疑点指向的不过是有人想偷查尔斯·宾利先生的合同,至于背后操纵棉纺织市场的罪行,目前还处在怀疑阶段。 其次,卡特上尉行事谨慎,这段时间里只同军官们呆在一起,就算是歇洛克·福尔摩斯, 在没有任何线索的时候, 寻找到他教唆小杰弗里的动机。 好在没有任何罪行是无懈可击的。 就在几日之前,福尔摩斯找到了那名同卡特上尉秘密见面的工厂主, 正是宾利先生和桑顿先生的另外一位合伙人汉普先生。 眼下, 是时候进行追查了。 玛丽简直要按捺不住心底的雀跃,她同福尔摩斯先生几个月没见,此次又是第一次上门拜访, 走下马车时恨不得激动到都不知道该迈哪只脚才好。 目前的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还没有搬进贝克街, 他们停在了一条对玛丽来说有些陌生的街道上。 宾利先生敲响了公寓的房门,没一会儿,出来一位五十多岁上下的看门人。 一听到他要找“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看门人的脸立刻垮了下来,露出一副愤愤地神情:“他在, 你自己去敲门。” 宾利先生:“……” 玛丽:“呃, 咱们不会打扰到福尔摩斯先生吧?” “已然约好了时间, ”宾利先生有些莫名,“我想福尔摩斯先生并非不守信用的人?” 然而玛丽指的可不是不守信用。 见宾利先生没有多说的意思,她也不打算解释。任由未来的大姐夫径直走入公寓,敲响了二楼的房门。 “福尔摩斯先生?” 宾利先生开口:“你在吗?” 半晌过后,室内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房门“咔嚓”一声扭开了,宾利先生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一个瘦高的影子从门前一晃而过,以不可思议地敏捷踱回客厅的桌子前。 玛丽不知道伦敦单身汉的客厅应该是什么样的,但至少她可以确定,绝对不是歇洛克·福尔摩斯这样的。原本应该是客人们交流谈天的地方,除却摆了一张沙发外,其他的位置全部被各种仪器塞得满满当当。 放置在中央的桌子也不是什么会客桌,而是一张大大的实验桌,上面摆着琳琅满目的各色玻璃试管和奇奇怪怪的瓶子。 这幅阵仗把宾利先生吓了一跳:“先生?” 福尔摩斯先生在化学器材前重新落座,还不忘记毫不客气地来一句:“关门,谢谢!” 宾利:“……” 玛丽挑了挑眉,无比平静地看向宾利先生:告诉你了吧! 虽然她没有亲眼见过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的居住环境,但是身为一名阅读过小说的迷妹,早在看门人听到“福尔摩斯”一词时变了脸色,她就知道会是怎样的结果了。 平心而论,大名鼎鼎的侦探先生着实不是一位好相处的舍友和住客,恐怕天底下也只有约翰·华生医生能够容忍他了。 怪不得之前在内瑟菲尔德庄园时,达西先生会说他在考虑搬家呢——怕不是被隔壁住户或者房东投诉上门很多次,烦不胜烦了吧! “你们来的可真是时候,”福尔摩斯出声抱怨,连头也不回,“请自行从波斯盒内拿烟,我一会儿再来招待。” 宾利先生的视线环绕四周一圈,最终落在了丢在沙发上的波斯盒,已经塞满了烟蒂的盘子上。 波斯盒内空空如也,福尔摩斯早就把所有的香烟都抽光了! 宾利:“…………” 玛丽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在小说和影视剧中,诸位编剧导演通过各种方式来展现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的不拘小节,因而玛丽早在看到看门人阴沉的脸色时便已经猜到了大概。 她早有心理准备了,却没料到真实的画面比玛丽想象的更为有趣。 福尔摩斯先生聚精会神,无比迅速地从发生化学反应的试管中取出几滴液体,放置在试纸上。 “如果试纸变成蓝色,那么便无事发生(*见注),”他对着试纸开口,不知道是在喃喃自语还是在对玛丽和宾利先生解释,“如果是红色,那么便有人死于非命了*。” 而化学试剂落在试纸上,不出意料呈现出红色的反应。 侦探勾了勾嘴角:“果然如此。” 他侧了侧头,突然扬起声音:“道格森先生?道格森先生!” 喊的正是公寓看门人的名字。 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从椅子前站起来,大步跨向门口。看门人脸色阴沉地走了进来,一副戒备的模样,似乎生怕侦探又搞出什么幺蛾子来:“你又要做什么,福尔摩斯先生?” 侦探把一封信件塞到看门人怀里:“给警长拍封电报,凶手是一开始就晕倒的那个人。” 说完他不顾看门人的脸色和小声的抱怨,“嘭”得一声关上房门,这才不急不缓地走到沙发前,径直坐下,隆重宣布道:“所以,我们现在可以展开调查了。” 宾利先生露出好奇的神情:“你刚刚是在调查另外的案子吗?” 福尔摩斯一哂:“一起无聊至极的谋杀案。棉花原料的事情几个月没有进展,我绝不能容许自己的大脑空闲这么久。” 玛丽无比好奇:“你得到了什么新线索吗,先生?” 福尔摩斯看了玛丽一眼。 几个月不见,没有客套的招呼,也没有假惺惺的熟稔,四目相对,侦探锐利的眼眸对上玛丽期待的双目,他迅速地审视了一番来自乡下的姑娘,然后收回目光。 “我得到了消息。” 或许是因为玛丽直接省去了毫无用途的寒暄和社交礼仪,福尔摩斯先生看上去颇为满意。 “卡特上尉上一次与汉普先生秘密会谈时,一名爱尔兰工人撞见了他,”他说,“前日我得到消息,这名工人已经被开除了。” 宾利一凛:“他想隐瞒秘密见面的事情?” 玛丽:“那接下来呢?” 福尔摩斯:“需要你去见一见汉普,宾利先生,向他说明合同险些被偷的事情,看看他会作何反应。” 是了,也算是一种试探吧。 毕竟宾利先生是他的合伙人,于情于理都应该把这件事情告诉自己的朋友。若他光明正大,那也没什么,若他内心有鬼,就要好好看他以怎样的姿态回应了。 这还是很有必要的。 “那我呢,”玛丽眨了眨眼睛问道,“我想你请宾利先生带我过来,总不会是想要我单单拜访吧?” 福尔摩斯先生站了起来。 他从衣架上拿起一件大衣——和在内瑟菲尔德庄园时灰色的外套截然不同,款式落后、布料陈旧,甚至在边角的位置已经起毛卷边了。 “班纳特小姐,”他说,“你跟我来。” “哎?”玛丽的表情一空。 而歇洛克·福尔摩斯则是以可怕的速度穿好了今日出行的衣物:破旧的大衣只是其中一项,再配上一顶褐色的软帽和有过磨损的鞋子,在梅里顿出场的气派绅士,顷刻间变成了一名朴素且瘦削的贫民。 他走到门前,打开房门后脚步一顿,转过身来径直看向玛丽。 “你还愣着干什么?” “……” 直至此时,玛丽才终于意识过来——歇洛克·福尔摩斯,是要她协助调查! 老天爷啊! 跟着福尔摩斯先生走出公寓时,玛丽还处在一种不切实际的梦幻之中。 她竟然就这么被歇洛克·福尔摩斯当成同伴……再不要脸点说,就是助手了?!事情怎么会这么容易,要知道这可是福尔摩斯呀! 不知道约翰·华生医生何时才会同他相识,玛丽现在甚至希望他们能再晚点相识,好自己独占“侦探的同伴”这个无比尊贵的位置。 ——对,就是尊贵,就算拿维多利亚女王的上座,玛丽也不换。 想到这儿她回过神来,拎着裙摆急匆匆地跟上大步前行的福尔摩斯:“你是想寻觅一处房东和邻居好相处的公寓吗,先生?” 福尔摩斯挑了挑眉:“我不认为同房东住在一起,还有邻居是一件好事。”这是要独居的打算了。 玛丽:“话不能说满嘛。” 歇洛克·福尔摩斯现在居住的地点,是独栋公寓,却有三层楼,大概也是住了几户人家的。而看门人显然不喜欢福尔摩斯这位住户,看他阴沉的脸色,不知道被侦探先生骚扰过多少次了。 她笑吟吟道:“万一有好脾气的房东,和万分投你脾气的室友呢?” 侦探这才稍微放了放步伐,投玛丽以目光。 他浅色眼睛中有思索一闪而过:“你似乎有合适的提议。” 玛丽神情半分没变:“没有,我只是觉得天底下还是好人多。咱们去哪儿?去寻找那位被开除的工人吗?” 如此明显的转移话题,侦探岂能不懂? 但他到底是没戳破玛丽的小心思,目前还是案件最为重要。 因此福尔摩斯先生只是平静地收回目光:“去找那位被开除的工人。” 用的是找而不是见,看来现在侦探也只有线索,还没见到过他本人。玛丽的心思流转,最终还是颇为不安地开口。 “那个,”她期待又有些小心翼翼地追问道,“我陪同你,真的没问题吗,先生?我怕我会拖你后退,或者扰乱你的计划。” “不太合适。”福尔摩斯停下了步伐。 “……” 玛丽跟着他停了下来,当她意识到接下来他们的去处时,立刻就明白过来,歇洛克·福尔摩斯说不合适,不是因为她本人,而是因为玛丽·班纳特小姐今日的装扮。 侦探先生特地换上了一身破旧的衣物,而玛丽呢,就算她习惯于简洁舒适的衣物,可她仍然是一名小姐,乡绅的女儿。 他们即将进入的地方,是贫民窟。 28.红娘好难当30 30 福尔摩斯的意思很简单:他们分头行动, 宾利先生去找汉普先生说明合同被偷的事情, 而他们,趁着事情刚刚发生时, 去找到那位工人。 说干就干, 玛丽拎着裙摆就从街头同宾利先生分别,跟着侦探来到了贫民窟。 维多利亚时代的资产阶级正处在轰轰烈烈的上升期,工业与科技的日趋繁荣带来了崭新的机遇和社会面貌时, 同样带来了越发悬殊的财富和阶级差距。 英国的南方以农业为主, 居住在朗伯恩时, 远离市区, 也没有工厂,田园牧歌式的生活加上父亲乡绅的身份,导致玛丽并没有对穿越之前接受的书本知识产生强烈的真实感。 但在伦敦就不一样了。 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来寻找一名被开除的工人,而伦敦的工人自然同绅士小姐们居住的环境截然不同。 哪怕拥有着二十一世纪的知识,未曾亲身经历过这段历史的玛丽, 也是直到站在贫瘠破败的街区中央时才真切地意识到这点。 走入贫民窟时,玛丽感觉自己就像是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灰扑扑的街道、低矮密集的房屋, 还有街道上穿着棉布衣物、袖口还打着补丁的男男女女,暗淡肮脏的画面使得她一身干净的衣物显得格格不入。 幸而玛丽不喜欢格外花哨的衣裙,要是换莉迪亚,她那总是绣着漂亮图案的帽子一准儿把这里的居民吓一跳不可。 玛丽现在已经够引人注目了。 即便她既不畏惧, 也没有嫌弃的意思, 可路人诧异的目光仍叫玛丽下意识地感到不太舒服。 至于走在前方的福尔摩斯则要低调的多。 侦探先生特地换了一身不那么起眼的打扮, 他破旧的大衣和鞋子毫无障碍地融入了灰扑扑的街道, 看上去同居住在这儿的居民没有任何区别。 “先生,”玛丽开口,“我不会拖你后腿吧?” 福尔摩斯先生闻言,或许是为了防止玛丽在贫民窟跟丢了,稍稍放缓了脚步。 “你有什么看法?”他不答反问。 “什么?” 玛丽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关于卡特上尉和汉普先生秘密见面这件事吗?实际上,我有些不明白他们的动机。” 福尔摩斯低了低头,示意玛丽继续说了下去。 得到首肯后玛丽继续说道:“假设他们两个人事先认识,且是同伙的话,那一个推荐宾利先生更换供货商,另一个又教唆他人去偷合同,他们的动机就冲突了。所以在我看来,他们应该不是事先认识的,或者事先认识,但是目的不同。” “你并没有证据。” “是的,这都是我的猜测,”玛丽如实回答,“我还没有想通其中关键,因为这两个假设,能够导致截然不同的两个结果。” 若是事先并不相识,那么卡特上尉偷合同不成,又去秘密会见推荐更换供货商的工厂主,如此看来……倒像是在阻止宾利先生和他的合伙人们更换棉花商了。 若是事先认识,但目的不同,先是推荐宾利先生更换棉花供货商,后见他不签合同又派人去偷,这番行为就颇有毁灭证据的意味。 玛丽思来想去,实在是想不出哪个可能性更大一些。 “我认为,”她只得说道,“找到了被辞退的那名工人,说不定会有有用的线索确认可能性。” 福尔摩斯先生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他话不多,但一个点头足以玛丽放下心来。看来她还是能跟得上侦探先生思路的嘛! “那么,你知道那位工人在哪儿吗,先生?”玛丽欣然问道。 “跟我来。” 他带着玛丽拐进了一条长长的室内巷子里。 周遭人来人往,玛丽与不少穿着旧衣服的行人擦肩而过。头顶被漆黑的天花板遮住,光线和冷风散去大半,空气中弥漫着煤油和空气不太流通的气味,让玛丽缓了半天,才适应过来。 紧接着,她就听到了某个房间里传来了欢快的歌声。 是一众人,有男有女,大家同时围着一张桌子,互不嫌隙,纷纷举杯欢唱。像是一天的工作结束之后,正在享受难得的闲暇时光。 歇洛克·福尔摩斯径直推门走了进来。 “打扰了,先生小姐们。” 他摘下了破旧的帽子,径直开口:“请问亨利·戴克在吗?” 念出亨利·戴克的名字,整个室内陷入了一片静默之中。片刻之后,距离福尔摩斯先生最近的一名男士站了起来:“你找他做什么?” 玛丽微微睁大了眼睛。 这个口音,是爱尔兰人。 维多利亚时期的爱尔兰发生了一场可怕的大饥荒,当地人赖以生存的马铃薯大量减产,导致众多爱尔兰人选择逃离家乡。 严格来说,造成饥荒的根本原因仍然是资产阶级的剥削掠夺。克伦威尔将爱尔兰纳入英国国土后,英国的贵族们实施了大量的土地兼并,导致农民没有地可以种,只能用便宜且多产的马铃薯维持生活。 而现在,饥荒已经过去了,大部分的爱尔兰人远渡海洋,到了美利坚。也有一部分来到了伦敦,他们的劳动力远比伦敦本土的工人要低廉,也因此颇受敌意,生活条件也更差。 福尔摩斯先生可没说过,被汉普先生开除的工人是名爱尔兰人。 “我们想要帮助他。”玛丽清了清嗓子,认真开口。 开口问话的青年一哂。 昏暗的房间里玛丽看不到他的神情,却也知道此时的青年一定满脸不屑。 青年明摆着把玛丽和福尔摩斯先生当成了不谙世事的大小姐和她请来带路的穷人。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干净又体面的玛丽一眼,不算客气地开口:“恕我直言,小姐,这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为什么我不能来?” “为什么?” 青年嗤笑出声:“不怕你漂亮的鞋子沾上虱子粪便和油渍吗,小姐?听我的劝,你还是抓紧回去吧,穿的那么漂亮,这里可不是你这种穿着干净衣服的家伙能待的地方。” 换做其他小姐,就算有勇气踏入这里,怕也是要被这番不屑一顾的语气搞的面红耳赤的。 在工人眼里,像她这样的未婚小姐,娇生惯养、衣食无忧,所谓的“帮助”也不过是无济于事的怜悯和居高临下的施舍。 工人们或许短吃短喝,但他们也拥有为人的尊严。 但玛丽又不是心血来潮搞扶贫,因而她只是挑了挑眉:“弗里德里希·恩格斯也穿着干净的衣服走进了曼彻斯特的工人住所,若是他站在你的面前,你也会这么说话吗?” “你——” 青年被玛丽狠狠噎了一下,他是万万没想到,一名有钱人家的姑娘能直接搬出恩格斯的大名来。 玛丽理直气壮地开口:“他的两位爱人还都是你们爱尔兰人呢!” 她可句句说的实话,马克思主义的另外一名创始人恩格斯,誓死捍卫工人阶级尊严与地位,为共那个产主义奋斗一生的无产阶级大家,可是一位大工厂主的儿子。 但这无妨他的觉悟超越了自身的阶级属性,超越了整个时代,不是吗? “恩格斯是个男人,”坐在青年一旁的男人忍不住开口,“你一个姑娘家,还想当恩格斯不成?瞎胡闹什么,快滚出这里,小姐,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什么叫一个姑娘家瞎胡闹?” 玛丽还没开口呢,桌子另外一端的姑娘们发出了阵阵嘘声,打头的红发姑娘把酒杯重重往桌上一放,抱着双臂骂道:“姑娘家怎么了,没有我们女人,你们男人是打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 男人们:“……” 红发姑娘狠狠地瞪了两眼要赶人的男人,放缓了语气:“亨利他刚被汉普工厂辞退,小姐,现在心情非常不好,正在休息,还是别打扰他了。” 果然搬出来恩格斯是有用的。 到底是工人阶级,他们就算并没有接受过共那个产主义的教导,也没有学习过马克思主义理论知识。但提及无产阶级大家,玛丽能感觉到室内的气氛明显缓和了不少。 至少,这位年轻的红娘说话还算客气。 “我知道你们并不信任我,”玛丽趁机开口,“但总得信任我的同伴,小姐。他是歇洛克·福尔摩斯,伦敦的侦探,正是为了亨利被开除的事情而来。” “福尔摩斯?” 刚刚还出言不逊的男人,听到了侦探的名字后不可思议地开口:“他就是那个……福尔摩斯?” 几名爱尔兰青年忍不住窃窃私语来。 好吧,看来福尔摩斯先生的名头,即便是放在贫民窟也格外的好使。 最终还是红发姑娘作为代表,她站了起来:“没想到是侦探先生和他的朋友,那一切好说了。你们跟我来。” 玛丽:“……” 早知道就直接介绍福尔摩斯先生了!玛丽哭笑不得,他的名头竟然比恩格斯还管用。 “原谅我们的警惕,小姐,”红发姑娘从室内端起一根蜡烛,示意玛丽和福尔摩斯跟她走,“亨利被突然辞退,且监工的理由是他偷东西——亨利为人比钢铁还要正直,他根本不可能偷东西。汉普工厂的监工这么说,之后不会有工厂愿意雇佣他了,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福尔摩斯先生认为亨利·戴克听到了不该听到的线索。” “……那就解释的通了。” 红发姑娘长舒口气,她放缓步伐,回头瞧了玛丽和福尔摩斯先生一眼:“侦探来了,那可真是太好了,你会还亨利清白的吧,先生?” “我会查出真相。” “谢谢,”红发姑娘说,“你呢,小姐?我又是为什么而来?” “我也是为了真相,”玛丽礼貌地回答,“叫我玛丽就好了。” “这么巧?” 红发姑娘露出惊奇的神情:“我也叫玛丽。” 这倒没什么稀奇的。整个大不列颠上下,叫英国的年轻姑娘简直数不胜数,因此玛丽也只是勾起嘴角:“恩格斯的妻子也叫玛丽,可能这就是缘分吧?” 同名的红发姑娘闻言失笑出声:“那真是我的荣幸,小姐。” “谢谢你。” “应该是我谢谢你们,”红发姑娘由衷开口,“整个伦敦,恐怕也只有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关心我们的死活了。” 听起来,侦探在穷人们心中的地位很高呀。 而且看他进贫民窟时熟门熟路的样子,恐怕在搬进221b之前,歇洛克·福尔摩斯就已经在伦敦的各色街区来回奔波了,或许还帮助工人们破过案子?所以才有这么好的名声。 “我关心的是真相。” 侦探本人冷淡地开口:“亨利·戴克在哪儿?” “就在这儿。” 红发姑娘说着,推开了小巷左手边的一道门。 房门同整个街区一样破败,当她推开木板门时,一股极其难闻的气息从中散发出来。玛丽还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身后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直接捂住了她的口鼻。 他的力气相当之大,玛丽一个踉跄,便直接撞进了男人的怀里——是福尔摩斯拉住了她。 “屏住呼吸!” 侦探开口喝道。 他拉开了玛丽,同时也没忘记提醒爱尔兰的红发姑娘:“小心,里面有——” 侦探的话音还没落下,一道黑影便从房间中冲了出来。 29.红娘好难当31 订阅不足的话, 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玛丽一点也不生气。仔细想想宾利小姐的做法,故作大度地为玛丽提供展示自己的机会, 却在背后说“情敌”的坏话——这种行为放二十一世纪,充其量也就是初中生的水平好吗。只能说维多利亚时期的未婚姑娘们真是单纯。 而且, 玛丽又不喜欢达西先生,宾利小姐完全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连情敌都找错了! 但是她真正的情敌可是玛丽的姐姐,原著里她不仅诋毁伊丽莎白,还百般瞧不起班纳特一家,亲自帮忙拆散简和宾利先生的姻缘。 玛丽心思一转,免不了心存了逗弄她的坏心眼。 “那就不如,”宾利小姐清高地清了清嗓子,“不如聊聊玛丽小姐你已经读完的书籍吧。” “最近读的多数都是大部头,”玛丽如实回答, “不聊卢梭,就只能聊孟德斯鸠了。” “看来玛丽小姐的确是对政治很感兴趣。” “不, ”玛丽摇了摇头, “我只是对现实社会是如何产生以及变化很感兴趣。” 毕竟玛丽来自于百余年后,二十一世纪的世界和现在的世界是截然不同的两副模样, 她对当下的社会可是实打实地心怀好奇。 “这倒是真的。” 宾利先生听到玛丽的话, 赞同地点了点头:“第一次舞会上见面, 玛丽小姐上来就追问我伯明翰的工厂是什么模样, 我还是第一次碰见对工厂感兴趣的小姐。” 因为现在是第二次工业革命时期呀, 不见识见识这个年代的机器和商业模式, 岂不是白来一遭? “时代发展的真是迅速,”玛丽忍不住感叹一句,“如今再看,连卢梭也没料到机器的产生会带来具体又全新的社会矛盾。” 达西闻言挑眉。 他还是一副不动声色的姿态:“你认为机器给社会带来了新矛盾。” 玛丽:“是的。” 达西:“所以玛丽小姐并不赞同资本家们给工厂配置机器。” 玛丽:“我不是这个意思,矛盾也是机遇,出现新的矛盾才会带来新的发展和新的社会面貌。” 这一番话听得宾利小姐云里雾里。她没有注意到达西先生讶然的表情,只觉得玛丽是在故弄玄虚,便直接开口:“既然如此,不如玛丽小姐仔细讲讲,举个例子什么的。” “举个例子,那很容易。” “比如说?” 玛丽闻言转过头,看向一旁认真倾听的宾利先生,突然莞尔一笑。 “比如说,尽管我从没见过宾利先生的那位合伙人,也不知道他的生意手段,可我知道他为什么不愿意更改棉花原料的供货商。” “哦?” 她言语笃定,果不其然换来了其他绅士们的注意。连一心只想打桥牌的赫斯特先生也将注意力落在了玛丽身上。 “那请你说说看,玛丽小姐,”宾利先生礼貌地开口,“桑顿先生为什么不愿意更改棉花原料的供货商?” “其实道理很简单,现在工厂的棉花原料来自于利物浦,是本国的供应商。” “是的。” “价格也比南美的高出不少。” “正是如此,我才想要更换棉花原产地。” “但南美的棉花产地,却是近两年突然冒出来的,远不及本国的供货商值得信赖。” “是有这个风险,可我当时就向我的合伙人桑顿先生保证,若是有了棉花原料上的问题,我来承担更多的责任,就算因此断了原料、无法按时完成订单,亏损的钱财我出。” “可是宾利先生,你可曾想过工人们的反应?” 玛丽的问题落地,宾利先生微微一怔。 他似乎没理解玛丽的问题:“你是指?” “棉花原料的价格便宜了,出产的棉布却是一样的价格。这样工厂获得的利润会更高,那么问题就来了——收入增加之后,是否要给工人们涨工资呢?”玛丽问。 “既然有了多余的收入,”达西先生插嘴,“给工人们涨工资,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南美的棉花产地很新,并不见得稳定。若是几年之后原料质量下降,或者供货商破产,就算有宾利先生打包票、换回本国的棉花,可是原料的价格就会回升,工人们的工资又要降回去了,这该如何向他们交代?” “那要是不涨呢?”伊丽莎白好奇问道。 “多余的钱全部进了桑顿先生和宾利先生的口袋,”玛丽开口,“换做你是工人,莉齐,你会怎么做?” “会罢工。”宾利先生沉重地接道。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涨工资也好,不涨工资也好,只要换了不稳定的棉花原料产地,最终都会有工人罢工的可能性。 毋须继续解释,玛丽扬起笑容:“要我看啊,这位桑顿先生太过保守了。开工厂总是有风险,既然有金钱交易,亏损是逃不掉的事情,再想办法赚回来就是了嘛。” 伊丽莎白却有不同的看法。 “我倒是觉得,”她感慨道,“这位桑顿先生倒是一位负责任的人,一家工厂有几百位工人,而工人们也需要生活、抚养后代。他所求的就是大家都能安心工作,不短吃喝罢了。” “这么一说,我倒是理解他的选择了。”宾利先生若有所思。 而达西则直直地看向玛丽,神情中带着几分莫名其妙地意味:“是谁教给了你这些,玛丽小姐?” 当然是马克思和恩格斯啦。 这么简单的道理,在二十一世纪人人都懂好吗。当然这话玛丽可不能直说,在场的不是资本家,就是大地主,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她读过马克思的书籍。 于是玛丽只是维持着笑容:“我不善跳舞,也没有其他爱好,只有没事读读书,想想这些浅显道理了。” “浅显,这可不浅显!” 宾利先生禁不住赞叹出声:“我相信,就算在伦敦,你的头脑也要胜过不少工厂主了,玛丽小姐!没想到在朗伯恩这么小的地方,还能养出你这种有经济头脑的女士来。” 同时他也免不了再次可惜——为什么玛丽·班纳特只是一位女子?宾利先生知道班纳特一家的情况,没有儿子,几位姑娘只能分得一笔勉强的嫁妆,要是不结婚,情况则更惨。 而说实话,玛丽·班纳特的外貌条件可大大不如她的姐妹们。但倘若她是个年轻的男孩,凭借这份胆识和头脑,定然能闯出一番名堂来。 “你看,威廉,”宾利先生笑着对达西先生开口,“我就说玛丽·班纳特小姐才智过人,常常道出一些真知灼见来,之前舞会结束后,你还不以为然呢。” 被好友突然揶揄,达西也不急于辩驳。他只是不着痕迹地低了低头,片刻才说道:“我不会否认,初次见面时,那番论断确实贸然,这是我的错误。” 伊丽莎白:“……” 达西先生看向坐在一旁的伊丽莎白,视线相对,后者率先挪开了目光。 伊丽莎白当然知道这番话是对自己说的,但她并没有搭腔。反而是宾利小姐,既听不出达西先生话中有话,又因玛丽的确大出风头而气闷不已。 她也想学着兄长那样,做出一些评价,可偏偏玛丽说的东西,一个未婚小姐全然不曾关心过。 宾利小姐自找没趣在先,她索性直接揭过这个话题,便客客气气地笑道:“你们说的这些呀,在场的女士,怕是除了玛丽小姐一个也听不懂。我实在是搞不明白,没事生产棉布做什么,大家都穿麻布,这卖的出去吗?” 棉布什么价格,麻布什么价格?这番话说出口,颇有何不食肉糜的意味。 不过宾利小姐本就衣食无忧,自然不会懂得穷人们平日连穿衣吃饭都是个大问题。 玛丽也不抓着这点不放,她只是一笑,任由宾利小姐转移了话题,故作亲昵地拉着伊丽莎白讨论起绣花了。 几句话间,大家的注意力就从工厂上挪开。绣花的绣花,打牌的打牌,反而是不善针线活的玛丽,和性格高傲的达西先生落了单,真的有了独处机会。 达西先生见玛丽目光灼灼,冷淡地挑了挑眉:“你还有什么高谈阔论,玛丽小姐?” “没了。” 玛丽极其干脆:“我就想问问,福尔摩斯先生呢?” 达西:“……” 就算是瞎子,也能从玛丽·班纳特小姐明亮的目光中看出些一二来,更遑论达西先生很是聪明——一位连舞会都兴趣缺缺的未婚小姐,上前追问一名绅士的去向,其中缘由那可真是再明摆不过了。 “歇洛克不想耽搁,”达西回答,“用了早餐,便直接前去寻找小杰弗里了。” 好吧,一点儿也不意外。早在走进客厅时没见到福尔摩斯先生的身影,玛丽就猜到了。 但玛丽还是有些失落:“这样,那他还会回来吗?” “如果内瑟菲尔德仍有线索,我想会,”达西先生回答,“恕我直言,小姐,如今你是好奇盗窃案的答案,还是歇洛克·福尔摩斯其人?” 30.红娘好难当32 订阅不足的话, 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然而撮合伊丽莎白和达西的难度,可要大得多。 不说达西先生生性傲慢,单想要改变伊丽莎白的偏见, 就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玛丽和班纳特家的其他姐妹们在同一屋檐下长大, 自然知道伊丽莎白的脾气——她为人倔强,除非她自己发现了自己的错误, 否则一旦观念形成,便难以动摇。 而玛丽面对的难题就是, 伊丽莎白现在已经觉得达西先生是个讨人厌的家伙了。 今日威廉·卢卡斯爵士邀请周遭的绅士小姐们到他家做客。 卢卡斯爵士为人和善诚恳,是个温文尔雅的老实人, 在朗伯恩、梅里顿附近的名声很好, 加之他的大女儿夏洛蒂和伊丽莎白还是很好的朋友,因而此次发出邀请, 班纳特家的小姐们, 还有内瑟菲尔德庄园的客人们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玛丽坐在几位宾客的中间, 正在讲话的是卡特上尉,听着他们讨论搬来的宾利先生和过去将来的各种舞会, 忍不住偷偷捂住嘴巴打了个呵欠。 她的小动作被伊丽莎白看到了,二姐瞪了她一眼, 偷偷拽了拽玛丽的裙角, 意思再明显不过:全程心不在焉已经够失礼了,还打呵欠, 是生怕自己的名声不够好吗。 “好无聊, ”玛丽偷偷和伊丽莎白咬耳朵, “都怪你,莉齐,不让我带书过来。” “不要任性,玛丽,”伊丽莎白的反应像是听到了笑话,“天底下谁会带着大部头书籍到别人家做客?” 玛丽格外理直气壮:“别人我不知道,但剑桥和牛津的大学才子们彼此交往,是肯定会分享大部头书籍的。” 伊丽莎白简直要气死了,趁着旁人不注意,她伸手戳了戳玛丽的脑门:“大学才子来往分享知识,和你有什么关系?姑娘家家你还想上剑桥牛津不成?” 她倒是想! 然而就算玛丽有穿越这个外挂,她也不觉得自己能考入剑桥牛津。更何况牛津大学是在1920年才认同了女性的大学成员身份,而剑桥尽管现在开明地允许女性参加需要的教学与考试,可真正的承认女性学生地位,却是在1947年了。 “这太不公平了,”玛丽小声嘀咕,“明明一些男子也不过如此,却因为性别不同,而得到了格外的权力。” 维多利亚时期比《傲慢与偏见》真正发生的威廉四世时期要好得多,可女性的处境依然艰难。玛丽要是不甘心把余生都寄托在丈夫身上,能选择的道路则艰难又狭窄——也就是说,玛丽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成为一名被学术界认可的学者,最多不过成为“学者的太太”。 学者们不会接受她,资产阶级会。但如果可以,玛丽也不想当一名压榨工人阶级和无产阶级血汗的资本家。 或者…… 就在玛丽已经开始展开幻想的时候,伊丽莎白的表情突然板了起来。 还能有谁让伊丽莎白立刻变脸呢?自然是她讨厌的达西先生了,玛丽一回头,便发现达西先生停在了卡特上尉身边。 显然,伊丽莎白一点也不喜欢和达西先生讨论同一话题。即使达西本人的话并不多,可伊丽莎白还是找了个机会,起身同简说话去了。 玛丽偷偷看了一眼达西先生的反应,却没料到达西先生也在看她。 视线相撞把玛丽吓了一跳,但她反应及时:“希望盗窃案的事情没有惊扰到你,达西先生。” 达西:“……”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达西先生想到那晚上班纳特两姐妹里外暗示他胆子小不敢出门,顿时就来气。 当然了,高傲的达西先生生气归生气,但他不会和玛丽一般见识。 “也希望盗窃案的事情没有惊扰到你的姐姐,玛丽小姐。”他说。 “那我呢?”玛丽笑着问。 “我想,”达西慢条斯理地开口,“不经主人允许就擅自行动、展开调查的小姐,是不会畏惧区区一名盗贼的。” 玛丽依然保持着笑脸:“谢谢你,达西先生,我的姐姐伊丽莎白也是一位勇敢的女士,她同样不会畏惧区区一名盗贼。” 达西:“…………”任何人都能听出来他并不是在夸奖她吧! 向来高傲的达西先生简直被这位班纳特小姐搞得没脾气,他不太喜欢她,上流社会里的女士可不会如此放肆无礼。 可即便如此达西也不得不承认,几番观察下来,他发现玛丽·班纳特确实很聪明,别说是乡下姑娘,连从伦敦的女子学校读书归来的贵族小姐们也不如她机敏灵活。 玛丽可不在乎达西先生怎么看待自己。 她只是继续说道:“看来,传闻中的事情是假的了。” 达西:“什么?” 玛丽笑眯眯:“大家都在说你看不上伊丽莎白,先生,舞会上故意冷落她,不跟她跳舞不说,还说她姿色平平,也就不过在朗伯恩地区‘勉强过的去’而已。伊丽莎白为此生气很久了。” 说完,玛丽还不忘记补充道:“但达西先生你如此关心她,应该都是谣言。” “是吗。”达西不动声色。 玛丽被他的理直气壮噎了一下。 “所以,”她瞪大眼睛,“你是真的这么说过吗,先生?” “初次见面我的确鲁莽地做出过如此评论,”他坦言道,“但如今我已有所改观,若是为此就生气,那班纳特二小姐的肚量也太小了点。” “……” 达西先生这般行径,换到二十一世纪,不就是个给陌生姑娘评头论足随意批判,被姑娘本人知道后还要怪她没事找事的钢铁直男吗! 玛丽彻底无语了,虽说原著中的达西先生确实也经历了这样的印象改变,还因为伊丽莎白直接拒绝了他的求婚而困惑又震惊,但他坦荡荡地说出来就……太过分了点。 好吧,严格来说达西先生的确有这个资本。 根本原因还是在这个时代里,大部分的女性确实需要依赖男性过活。达西先生家缠万贯、容貌英俊,别说只是高傲和看不起人,就算他是个千年一见的大渣男,也会有无数姑娘趋之若鹜的。 要是换做寻常姑娘发现达西先生对自己的态度改变,怕是连高兴还来不及呢,他自然是不能理解伊丽莎白生气的缘由。 当然了,玛丽不会直接指出这点。 “最近我读了一本书,达西先生,”玛丽委婉地开口,“有些问题迟迟得不到旁人解惑,听说你的藏书万千,也是一名走过无数地方、博闻强识的男士,可否为我解答疑惑?” “我会尽力,请讲。” “书中说中世纪的骑士和贵族们,在人格和自尊受到他人攻击侮辱时,往往会选择向挑衅自我的敌人发出挑战,是真的吗?” “确有其事。” “即便是口头上的争论也是如此?” “这在过去屡见不鲜,但在当今,维多利亚女王已经禁止了军人之间的决斗,我们的社会习俗也不再鼓励此事,”达西先生解释道,“不过我觉得,捍卫自尊和荣誉,是每一名拥有独立人格的男士都应该做的事情。” “那女士呢,”玛丽仿佛茫然般眨了眨眼,“中世纪的女士们,自尊心因他人的评判受到伤害,也会向对方发出决斗的请求吗,或者有其他的做法?” “自然是……” 达西先生的话说了一半,没动静了。 和聪明人说话不用点明,说到这个份上,看达西先生的表情,应该也是明白伊丽莎白生气的理由并非被人非议,而是他的态度损害了一名未婚小姐身为独立存在的人格与自尊。 还是有救的,玛丽很是欣慰地想。虽然达西先生不懂的女孩子家家的脑回路,但他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这放在二十一世纪也是很难得的品质。 直男就直男吧,总比直男癌好。 玛丽重新把笑容挂在脸上:“我想听听简和伊丽莎白究竟在说什么悄悄话,竟然也不叫我。恕我先行离开了,达西先生。” 说着她起身离开,和往常一样,去缠着伊丽莎白不放了。 而达西先生,则站在原地思忖着玛丽刚刚的那番话。 宾利小姐见他陷入沉思,便走过来招呼道:“我猜得出来你在沉思什么。*” “我看不见得。*”达西先生回道。 “要我说,”宾利小姐回道,“她的确有所长处,可也太过自命不凡了。你对她的几分指责,倒是真知灼见,抓住了重点。” 宾利小姐指的当然是在内瑟菲尔德庄园舞会时,达西先生在得知玛丽擅自行动后教训她太过荒唐的事情。 然而就在她到来的几分钟前,玛丽才委婉地提醒达西,他一番关于伊丽莎白的发言带来了多大的伤害,这使得达西先生听到宾利小姐的话,思维惯性地以为她口中的“她”指的是伊丽莎白。 于是达西反驳道:“正如你所言,她也确实有自己的优点。” “哦?” 宾利小姐维持着好奇的姿态:“那你觉得,她有什么样的优点?” 达西默然不语。 他的视线下意识地看向伊丽莎白,低声开口:“她有一双美丽的眼睛,性格也别有一番吸引力。” 宾利小姐:“……” 爱慕达西先生许久的宾利小姐并不知道,她和达西谈论的完全不是同一位“班纳特小姐”,宾利小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达西先生竟然倾心于粗鲁无礼,还相貌平平,几乎没有任何长处的玛丽·班纳特?! 31.红娘好难当33 订阅不足的话, 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况且, 天大地大,还是生病中的亲人最大。 简的伤寒未好, 一直低热不退,让玛丽很是担忧——在维多利亚时期, 现代医学才刚刚起步, 抗生素要直到下个世纪二十年代才会用于医学之中。乡下的药剂师和医生们水平, 自然是玛丽倍感不靠谱。 她吩咐女仆拿来了酒,不住为简擦拭额头和手臂散热。 “有仆人照顾我, ”简劝道, “莉齐, 你还是带玛丽到客厅去, 否则实在是太失礼了。” “我们就是来照顾你的,”伊丽莎白可不干, “宾利先生不会介意, 再说……” 为了让简放心,伊丽莎白漂亮的眼珠一转,落在玛丽身上, 开玩笑道:“还是别叫玛丽下去了, 你可不知道她坐在客厅里有多忐忑难安。” 玛丽极其不淑女地翻了个白眼。 还不是因为宾利小姐没完没了? 玛丽就不明白了,她想讨好达西先生, 那就找达西先生聊天嘛, 可宾利小姐偏不。自从上午同宾利、达西聊了几句工厂的事情后, 宾利小姐就一副“我要和才女取取经”的姿态, 非得拽着玛丽谈话不可。 然而玛丽既不喜欢绣花,也不喜欢漂亮帽子,同宾利小姐这种标准的未婚淑女,实在是没什么共同语言。 眼下她坐在简的卧房里,既能照顾她,又能避开宾利小姐,一举两得,玛丽才不走。 “既然如此,就留下来陪陪我,”简生性温柔,听到伊丽莎白的揶揄,拖着病躯笑了几声,“但你们晚饭可得下去,同宾利先生他们一同用餐。” “好吧。” 玛丽不情不愿地应下,伸手摸了摸简的额头,忍不住蹙眉。 “还是没有退烧。”她说。 “宾利先生已经吩咐仆人去请医生了,”伊丽莎白开口,“晚饭时应该就会到。” 也只能这样。 就算玛丽不相信这个年代的医生,可聊胜于无,因此也就没有阻拦着急上火的宾利先生。 但今日内瑟菲尔德着实热闹,晚饭之前梅里顿来的医生前来看了看简,开了药物,晚饭之后,夜幕深沉、众人准备散去休息的时候,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回来了。 就像是离开般突然,他直接走进庄园的客厅,把在场的男男女女都吓了一跳。 福尔摩斯先生一路风尘仆仆,特别是裤脚还因为潮湿的地面沾着些许泥土。但他并没有在意,在场的绅士们也没有因此置喙他失礼或者“不体面”。 “福尔摩斯先生,”宾利先生大惊,“你见到了小杰弗里吗?” “是的。” 侦探摘下了自己的绅士帽,任由仆人接过自己的手杖,他对着宾利先生点了点头:“我已经拿到了需要的线索。” 玛丽站了起来。 宾利小姐和赫斯特夫妇都对教唆犯的事情不感兴趣——在他们看来,小杰弗里被捉拿归案,这件事就已经结束了,没有必要做无用功,便和福尔摩斯先生说了几句客套话,各自回房间休息。 除了宾利先生和达西先生,伊丽莎白竟然也选择留了下来。 这倒是让玛丽有些惊讶,要知道今天早上伊丽莎白还觉得歇洛克·福尔摩斯横冲直撞、不尊重女士呢。 但即便如此,他到底是宾利先生请来的侦探,加之伊丽莎白也对真相倍感好奇,便客客气气地开口:“你同小杰弗里谈了什么,先生?” 福尔摩斯完全不介意伊丽莎白冒失提问,更是早就把上午的插曲抛在脑后了。 “我问出了教唆犯的外貌特征。” “如何?”玛丽顿时来了精神。 “三十岁左右,是位相当气概的男士,”福尔摩斯回答,“我问小杰弗里他是否有着军官的站姿和命令的口吻,小杰弗里给了肯定的回答。” “军人?” 伊丽莎白有些惊讶:“梅里顿附近倒是有个民兵团,只是人数众多,怕是不好找。” “这位换下红制服的军人一头黑发,近六英尺高,加之他一口北方口音,我想并不难辨别。” 玛丽闻言一凛。 她下意识地看向伊丽莎白,后者的神色也随即变得极其严肃起来。 达西侧了侧头:“二位小姐可是认识符合特征的人?” 伊丽莎白语气沉重:“要说符合特征,民兵团的卡特上尉倒是符合特征,但他今天上午的时候,已经离开梅里顿,前往伦敦了。” 达西:“此时离开,显得更有嫌疑。” 宾利:“我这就写个手信给治安官。” 福尔摩斯却并不赞同。 侦探仍然是一副冷淡的神情,甚至在听到宾利先生的打算后轻轻嗤了一声。 “最好不要,”他笃定道,“这条线索至关重要,不要打草惊蛇。” “打草惊蛇?”宾利先生有些困惑。 但这次,福尔摩斯并没有及时解惑,他反而莫名地出言叮嘱:“你的合作伙伴很是精明,先生,若不想赔本到倾家荡产,千万不要签下那份更改供货商的合同——如有必要,也请告知你的其他合伙人,不要随便和别国的棉花原料地有所联系。” 宾利先生:?? 这份突如其来的警告,让宾利有些摸不到头脑。 不仅是他,连达西都微微低了低头,流露出了思考的神情。 但玛丽想明白了。 早在他动身之前,玛丽就问过歇洛克·福尔摩斯,他真正想要调查的事情,是否与棉花原料的供货商。侦探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而上午同两位绅士关于工厂的交谈,提醒了玛丽一个事实。 那就是一名工厂主的预付资本中,除了劳动力,还有劳动资料和劳动对象——比如说工厂的地皮、机器,以及棉花原材料。 地皮和机器是买了之后就不会轻易变动的,属于固定资本;而劳动力和原料是需要雇佣和购买的,是流动资本。 工厂经营中容易出风险的,自然就是流动资本中的工人和棉花了。所以在玛丽看来,犯罪动机要么在工人身上,要么在棉花身上。 或许是宾利先生的合伙人,生怕宾利先生换了原料供应商,从而给工人涨工资,导致他们也不得不跟着涨,进而欲图偷走合同——但这个可能性太低了,一个地区的工厂主们往往是有协定的,涨不涨工资不是宾利先生或者桑顿先生说的算。 那么可能性只有一个了。 想通这点玛丽突然开口:“有人欲图操纵棉花原料的市场,是吗?” 福尔摩斯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嘴角。 他锐利的眼眸中浮现出赞同的神色,但那很快就消失了:“你的确是位相当敏锐的女士,班纳特小姐。” 果然。 第二次受到歇洛克·福尔摩斯的夸赞,玛丽仍然免不了内心雀跃起来。 “伦敦的工人们告诉我,”侦探满意地收回目光,向其他人解释道,“近年来换了国外供货厂的棉布厂,多数都有亏损。仔细调查下来,不外乎是供货商破产,提供不了预定数目的棉花原料。” “加勒比的供货商也是吗?”宾利先生神情凝重。 “多数是像加勒比的供货商一样,”福尔摩斯说,“突然冒出来,拿出了比市场低很多的价格,卖个一两年便了无音讯,有理由怀疑是经由人为操纵的。所以,宾利先生,是哪位绅士向你推荐的新供货商?” “桑顿先生的另外一名合伙人,”宾利先生说,“他现在在伦敦。” 福尔摩斯挑了挑眉,意思很明显:真正的线索不是在卡特上尉身上,就是在这位怂恿宾利先生更改供货商的合伙人身上。 只是…… 如此一来,歇洛克·福尔摩斯就失去了逗留在内瑟菲尔德庄园的理由。 尽管知道,即便福尔摩斯会空降在玛丽的面前,他也会很快离开的。 不管是内瑟菲尔德庄园,还是梅里顿,都不过是英格兰南方的乡下。这里环境优美,居民质朴,有着和伦敦不一样的田园牧歌式的生活。 “所以。” 玛丽失望归失望,却一点也不意外。 歇洛克·福尔摩斯并不属于这里,现在能见他一面,玛丽就已经很惊喜了。她又不是真的为了偶像冲昏头脑,玛丽不是傻瓜,试图强留的话,可是会让侦探厌烦的。 因此,她只是按下了心中的失落:“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离开,先生?” 福尔摩斯浅色的眼睛在玛丽的身上转了一圈。 四目相对,侦探锐利的视线让玛丽恍然有种被看穿的错觉。 但假设他真的看穿了玛丽的不舍,也没有多说什么——幸好没有,当福尔摩斯的视线离开时,玛丽暗地松了口气。 她可不想给侦探添麻烦,更不想被福尔摩斯当场嘲讽少女心事。 “如果天气好,”侦探回答,“我明日会动身离开。” “希望我们有机会可以在伦敦见面,”玛丽大大方方地说,“我会去贝克街看望你的,先生。” “贝克街?” 福尔摩斯的脸上难得露出了空白的神情。 他眉头一拧:“为什么是贝克街?” 玛丽:“……” 对哦! 侦探可是一个人来的,显然他现在还不认识约翰·华生。也就意味着,此时此刻的歇洛克·福尔摩斯,还没有搬去贝克街221b呢! 32.红娘好难当34 订阅不足的话, 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了解到案件的进展之后, 她回到简的房间,仍然无法克制自己的欣喜和雀跃。玛丽这样的反应让简和伊丽莎白颇为惊讶。 谁都知道班纳特家的三女儿,相貌平平不说, 又性格呆板、不喜社交。更让两位当姐姐担心的是, 玛丽一直就像是没开窍一样,她憧憬天才的诗人,喜欢传说中的英雄, 就是对身边的绅士兴趣缺缺。 要说莉迪亚是被母亲宠坏, 仗着自己的美貌过于轻佻,那玛丽就是毫不关心现实生活中的嫁娶需要。 简和伊丽莎白还是第一次见到玛丽露出如此少女姿态呢。 “那位先生到底是什么人?”伊丽莎白忍不住嘀咕。 “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是宾利先生请来的侦探。” 简轻咳几声, 出口解释道:“据说他才智过人,观察又敏锐。第一次见面就直接抛出了案件的关键点,可惜的是我昨晚感染了风寒, 只和他见了一面, 没有交谈。” 伊丽莎白:“……” 原来他就是那位“伦敦来的侦探”。看着玛丽这红彤彤的脸蛋和闪亮亮的眼睛,伊丽莎白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她这位妹妹, 哪里是看上了生性傲慢的达西先生, 怕是早在听到“侦探”二字时就一心想要拉近与达西的关系, 和达西先生做朋友, 好叫他请这位传说中的侦探来开开眼界。 毕竟有钱的达西先生,哪里有行走在伦敦街头的侦探更有故事性? 但是…… 想到刚刚所谓的“大侦探”险些直接闯入女士闺房的场景, 伊丽莎白微微蹙眉:“我觉得这位先生的举止很不得体。” “不是这样的!” 玛丽闻言, 立刻从书本中抬起头来。 她揉了揉红红的脸蛋, 急忙辩驳道:“福尔摩斯先生只是一心想要破案,他认真起来确实会忽略掉繁文缛节,但这只能证明他眼里真相大白最为重要,没有别的意思。” 伊丽莎白却不怎么接受这个说法:“直闯女士闺房可不是繁文缛节的问题。” 玛丽还想争论,但她开口之前,看到伊丽莎白微微昂头,立刻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和伊丽莎白生活在同一屋檐下这么久,玛丽太明白自己二姐这幅表情是什么意思了,她这是正等着自己开口,好叫她反驳呢。 伊丽莎白头脑清楚,又口齿伶俐,玛丽可不想和她没事打机锋。 况且,站在伊丽莎白的角度上来看,她不喜欢侦探先生也没错。伊丽莎白又不认识什么歇洛克·福尔摩斯,对她而言,几百年后名声享誉全世界的大侦探,就是个此时此刻不打招呼,险些硬闯女士闺房的无礼家伙。 吵不过伊丽莎白,玛丽还不会迂回政策嘛。 她放下厚厚的书本,磨磨蹭蹭地起身坐到伊丽莎白身边:“好莉齐,你又生气,我还没说话呢。” 说着玛丽就要伸手挽起伊丽莎白的手臂,但后者冷哼了一声,躲开了她:“你不开口,我也知道你要说什么。” “是是是,那是自然啦!” 玛丽展开讨好的笑颜,厚着脸皮非得挽住伊丽莎白:“你是我最最最最亲爱的姐姐,你当然知道我要说什么。” 病床上的简:“莉齐是你最最最最亲爱的姐姐,那我是什么呀,玛丽?” 玛丽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呃。” 其实伊丽莎白本来就没生气,再看玛丽这幅拍马屁失败的模样,忍不住和简一同笑了起来。 “好了,”好脾气的简适时缓和气氛道,“福尔摩斯先生也只是急于破案,要是能顺利找到真正的偷盗者,这都是小事。” “可这不是小事。” 伊丽莎白却格外有原则:“要是天底下哪个男人都随便闯进女士的房间,那还了得?这和他想做什么没关系,简,这是大家都要遵守的道德原则。” 然而歇洛克·福尔摩斯就是一位偶尔会忽略掉道德原则的人嘛。 玛丽哭笑不得,她实在是没法和伊丽莎白解释,这是十九世纪,和她出生的几百年后根本不一样。 “那就,那就再给福尔摩斯先生一次机会,”玛丽小心翼翼地开口,“你看,达西先生也不如你想象的那么恶劣败坏不是?” 这倒让伊丽莎白没话说了。 尽管一想到达西先生傲慢的姿态,伊丽莎白还是觉得不太痛快,可他也的确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谁不会犯错呢?达西先生那番话态度坦诚,也不知道伊丽莎白本人听见了,足以证明他绝非惺惺作态,而是真正意识到了失礼之处,并进行了反思。 伊丽莎白不喜欢傲慢之人,可她也并非不依不饶的性格。 今早的误打误撞,让她对达西先生的恶感顿时消失了大半。 反过来……即便在伊丽莎白看来,刚刚那位歇洛克·福尔摩斯的行为着实荒唐,可他是达西和宾利认可的朋友,理应拥有非同寻常的能力或者品质。 “莉齐,哪怕是看在我的面子上!” 玛丽有些急了:“诗人拜伦也有自己的缺点,他也确实是位天才人物,不是吗?” 不提拜伦还好,一提拜伦伊丽莎白更没好气。 “你呀,”她还是板起脸来教训道,“莉迪亚天天想着军官和舞会,我看你也没好到哪儿去,以后少在我面前提拜伦。” “好好,好莉齐说什么都对,”玛丽笑嘻嘻,“那我以后能提达西先生了吗?” “……” 还又绕回来了! 伊丽莎白顿时没了脾气。好在病中简被玛丽这么一闹,精神好了很多。她苍白的脸上笑意连连:“这下你可放心了,莉齐,不用再担心玛丽沉迷诗人不问世事啦。她今天提到福尔摩斯先生的次数,可比以前碰见的绅士们加起来都多。” “那是你没见她左一个达西右一个达西的模样,”伊丽莎白嫌弃道,“我还以为玛丽·班纳特小姐是看上了傲慢的单身贵族,如今看来,分明是别有动机——如今看来,我倒是宁可你心仪的是达西先生呢。” 玛丽:“……” 都说了她对达西先生没兴趣好不好! 她正准备酝酿话语反驳,内瑟菲尔德庄园的女仆便走了进来,说是宾利先生请两位健康的班纳特小姐下楼。 简的伤寒未好,稍微闹一闹也就足矣。玛丽和伊丽莎白决定让她多多休息,便叮嘱了女仆几句,走到了楼下。 她们人还没进客厅,就听见宾利小姐正坐在达西先生身边,正滔滔不绝地夸赞他在彭伯里庄园的藏书之多、绝版昂贵。 瞧见玛丽走进来,宾利小姐立刻转身,送给班纳特二位姐妹一个礼貌的笑容:“对了,周围的人都说玛丽·班纳特小姐是周围最有才情的女子,想来读过的书也不少了。” “也不太多。” 这要是再看不出宾利小姐对自己的敌意,那玛丽就白被福尔摩斯先生亲口夸赞了。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如此讨厌自己,但玛丽其实不在乎,毕竟谁要在乎一名毫不相干的富家小姐讨不讨厌自己啊,又不是她嫁给宾利先生。 所以玛丽只是如实回答:“爸爸买回来什么新书,我就读什么,和达西先生在彭伯里庄园里的藏书自然是不能相比。” “听查尔斯说,你最近在卢梭的书。” “《罗马盛衰原因论》。”玛丽回答道。 “可了不得!” 宾利小姐做出了一个相当浮夸的反应:“我就读不了如此深奥的书,看来玛丽小姐的确是个有大智慧的人。” 说完,她转过身,换上了故作大度的揶揄姿态,用意味深长地语气同达西说:“我看啊,能和玛丽小姐聊得上话题的,也就只有你啦,还不快和玛丽小姐好好聊聊政治?” 玛丽:“……” 她顿时懂了。 连伊丽莎白都因为自己对达西先生过度热切而产生误解,外人更是容易曲解她的意图了。 宾利小姐喜欢达西先生,就算玛丽不知道原著也能看出来——她只是不关心社交,又不是傻瓜。 原来是把她当情敌了呀。 对于宾利小姐的突然发言,达西先生反应仍然冷淡:“我不认为上午是谈论政治的好时机,玛丽小姐怕是也这么觉得,不是吗?” “我倒觉得上午是个好时机。” 玛丽骤然绽开笑颜,她心思一转,立刻生了坏心眼。 她还是挂着自己招牌式的灿烂笑容:“不谈政治,还可以聊聊其他的嘛,你说呢,宾利小姐?” 宾利小姐:“…………” 聊,为什么不聊?没法和福尔摩斯先生一起追查线索,她欺负欺负小姑娘,替自己的姐姐出出气还不行吗。 竟然是宾利先生亲自上门? 玛丽有些惊讶,毕竟这种事情,托自己的男仆或者马夫来简单解释几句就是了。 不过当玛丽注意到宾利先生有意无意地往不远处和伊丽莎白说悄悄话的简时,顿时就明白了一切——这位先生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嘛。 “别看了。” 玛丽笑眯眯地说。 “你要是告诉我小偷是谁,宾利先生,我就把简叫过来和你说话。” 宾利先生闻言竟然脸红了,温柔和蔼的绅士急忙收回目光:“你、你可不能乱说,玛丽小姐。” 真纯情啊! 玛丽觉得自己大概是配对脑上头,看着脸红红的宾利先生,和在一旁偷偷关注的简,真是怎么看怎么配,恨不得这就把春心萌动的男女送进洞房。 “如何?”玛丽追问道。 宾利先生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装作玛丽刚才什么都没说的样子:“小偷来自梅里顿,之前一直在内瑟菲尔德庄园做活,我租下庄园之后,被庄园的管理人解雇回到了梅里顿。” 玛丽默然。 她的猜测是正确的,熟悉内瑟菲尔德庄园的内部构造,而且也知道昨夜开舞会,自然是在庄园工作,或者工作过的人。 接下来,宾利先生大概讲述了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 小杰弗里原本在内瑟菲尔德庄园做活,自从宾利先生租下庄园后,不需要这么多当地的仆从。等到他正式搬来,自然就把小杰弗里辞退了。 而在小杰弗里找到下一份工作之前,他的母亲患了重病。几名亲戚见他年轻又毫无积蓄,根本不愿意借钱,走投无路之际,只得动了人生当中第一次的歪念头。 玛丽听完宾利先生的转述,几乎是立刻蹙眉:“我觉得不对。” 33.红娘好难当35 订阅不足的话, 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而且侦探先生还对着自己笑了! 一想到刚刚的画面,玛丽情不自禁地将脑袋埋进厚厚的书本里,感觉脸颊还滚烫滚烫的。 了解到案件的进展之后, 她回到简的房间,仍然无法克制自己的欣喜和雀跃。玛丽这样的反应让简和伊丽莎白颇为惊讶。 谁都知道班纳特家的三女儿, 相貌平平不说, 又性格呆板、不喜社交。更让两位当姐姐担心的是,玛丽一直就像是没开窍一样, 她憧憬天才的诗人, 喜欢传说中的英雄, 就是对身边的绅士兴趣缺缺。 要说莉迪亚是被母亲宠坏,仗着自己的美貌过于轻佻,那玛丽就是毫不关心现实生活中的嫁娶需要。 简和伊丽莎白还是第一次见到玛丽露出如此少女姿态呢。 “那位先生到底是什么人?”伊丽莎白忍不住嘀咕。 “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是宾利先生请来的侦探。” 简轻咳几声, 出口解释道:“据说他才智过人, 观察又敏锐。第一次见面就直接抛出了案件的关键点, 可惜的是我昨晚感染了风寒, 只和他见了一面,没有交谈。” 伊丽莎白:“……” 原来他就是那位“伦敦来的侦探”。看着玛丽这红彤彤的脸蛋和闪亮亮的眼睛,伊丽莎白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她这位妹妹, 哪里是看上了生性傲慢的达西先生,怕是早在听到“侦探”二字时就一心想要拉近与达西的关系,和达西先生做朋友, 好叫他请这位传说中的侦探来开开眼界。 毕竟有钱的达西先生, 哪里有行走在伦敦街头的侦探更有故事性? 但是…… 想到刚刚所谓的“大侦探”险些直接闯入女士闺房的场景, 伊丽莎白微微蹙眉:“我觉得这位先生的举止很不得体。” “不是这样的!” 玛丽闻言,立刻从书本中抬起头来。 她揉了揉红红的脸蛋,急忙辩驳道:“福尔摩斯先生只是一心想要破案,他认真起来确实会忽略掉繁文缛节,但这只能证明他眼里真相大白最为重要,没有别的意思。” 伊丽莎白却不怎么接受这个说法:“直闯女士闺房可不是繁文缛节的问题。” 玛丽还想争论,但她开口之前,看到伊丽莎白微微昂头,立刻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和伊丽莎白生活在同一屋檐下这么久,玛丽太明白自己二姐这幅表情是什么意思了,她这是正等着自己开口,好叫她反驳呢。 伊丽莎白头脑清楚,又口齿伶俐,玛丽可不想和她没事打机锋。 况且,站在伊丽莎白的角度上来看,她不喜欢侦探先生也没错。伊丽莎白又不认识什么歇洛克·福尔摩斯,对她而言,几百年后名声享誉全世界的大侦探,就是个此时此刻不打招呼,险些硬闯女士闺房的无礼家伙。 吵不过伊丽莎白,玛丽还不会迂回政策嘛。 她放下厚厚的书本,磨磨蹭蹭地起身坐到伊丽莎白身边:“好莉齐,你又生气,我还没说话呢。” 说着玛丽就要伸手挽起伊丽莎白的手臂,但后者冷哼了一声,躲开了她:“你不开口,我也知道你要说什么。” “是是是,那是自然啦!” 玛丽展开讨好的笑颜,厚着脸皮非得挽住伊丽莎白:“你是我最最最最亲爱的姐姐,你当然知道我要说什么。” 病床上的简:“莉齐是你最最最最亲爱的姐姐,那我是什么呀,玛丽?” 玛丽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呃。” 其实伊丽莎白本来就没生气,再看玛丽这幅拍马屁失败的模样,忍不住和简一同笑了起来。 “好了,”好脾气的简适时缓和气氛道,“福尔摩斯先生也只是急于破案,要是能顺利找到真正的偷盗者,这都是小事。” “可这不是小事。” 伊丽莎白却格外有原则:“要是天底下哪个男人都随便闯进女士的房间,那还了得?这和他想做什么没关系,简,这是大家都要遵守的道德原则。” 然而歇洛克·福尔摩斯就是一位偶尔会忽略掉道德原则的人嘛。 玛丽哭笑不得,她实在是没法和伊丽莎白解释,这是十九世纪,和她出生的几百年后根本不一样。 “那就,那就再给福尔摩斯先生一次机会,”玛丽小心翼翼地开口,“你看,达西先生也不如你想象的那么恶劣败坏不是?” 这倒让伊丽莎白没话说了。 尽管一想到达西先生傲慢的姿态,伊丽莎白还是觉得不太痛快,可他也的确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谁不会犯错呢?达西先生那番话态度坦诚,也不知道伊丽莎白本人听见了,足以证明他绝非惺惺作态,而是真正意识到了失礼之处,并进行了反思。 伊丽莎白不喜欢傲慢之人,可她也并非不依不饶的性格。 今早的误打误撞,让她对达西先生的恶感顿时消失了大半。 反过来……即便在伊丽莎白看来,刚刚那位歇洛克·福尔摩斯的行为着实荒唐,可他是达西和宾利认可的朋友,理应拥有非同寻常的能力或者品质。 “莉齐,哪怕是看在我的面子上!” 玛丽有些急了:“诗人拜伦也有自己的缺点,他也确实是位天才人物,不是吗?” 不提拜伦还好,一提拜伦伊丽莎白更没好气。 “你呀,”她还是板起脸来教训道,“莉迪亚天天想着军官和舞会,我看你也没好到哪儿去,以后少在我面前提拜伦。” “好好,好莉齐说什么都对,”玛丽笑嘻嘻,“那我以后能提达西先生了吗?” “……” 还又绕回来了! 伊丽莎白顿时没了脾气。好在病中简被玛丽这么一闹,精神好了很多。她苍白的脸上笑意连连:“这下你可放心了,莉齐,不用再担心玛丽沉迷诗人不问世事啦。她今天提到福尔摩斯先生的次数,可比以前碰见的绅士们加起来都多。” “那是你没见她左一个达西右一个达西的模样,”伊丽莎白嫌弃道,“我还以为玛丽·班纳特小姐是看上了傲慢的单身贵族,如今看来,分明是别有动机——如今看来,我倒是宁可你心仪的是达西先生呢。” 玛丽:“……” 都说了她对达西先生没兴趣好不好! 她正准备酝酿话语反驳,内瑟菲尔德庄园的女仆便走了进来,说是宾利先生请两位健康的班纳特小姐下楼。 简的伤寒未好,稍微闹一闹也就足矣。玛丽和伊丽莎白决定让她多多休息,便叮嘱了女仆几句,走到了楼下。 她们人还没进客厅,就听见宾利小姐正坐在达西先生身边,正滔滔不绝地夸赞他在彭伯里庄园的藏书之多、绝版昂贵。 瞧见玛丽走进来,宾利小姐立刻转身,送给班纳特二位姐妹一个礼貌的笑容:“对了,周围的人都说玛丽·班纳特小姐是周围最有才情的女子,想来读过的书也不少了。” “也不太多。” 这要是再看不出宾利小姐对自己的敌意,那玛丽就白被福尔摩斯先生亲口夸赞了。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如此讨厌自己,但玛丽其实不在乎,毕竟谁要在乎一名毫不相干的富家小姐讨不讨厌自己啊,又不是她嫁给宾利先生。 所以玛丽只是如实回答:“爸爸买回来什么新书,我就读什么,和达西先生在彭伯里庄园里的藏书自然是不能相比。” “听查尔斯说,你最近在卢梭的书。” “《罗马盛衰原因论》。”玛丽回答道。 “可了不得!” 宾利小姐做出了一个相当浮夸的反应:“我就读不了如此深奥的书,看来玛丽小姐的确是个有大智慧的人。” 说完,她转过身,换上了故作大度的揶揄姿态,用意味深长地语气同达西说:“我看啊,能和玛丽小姐聊得上话题的,也就只有你啦,还不快和玛丽小姐好好聊聊政治?” 玛丽:“……” 她顿时懂了。 连伊丽莎白都因为自己对达西先生过度热切而产生误解,外人更是容易曲解她的意图了。 宾利小姐喜欢达西先生,就算玛丽不知道原著也能看出来——她只是不关心社交,又不是傻瓜。 原来是把她当情敌了呀。 对于宾利小姐的突然发言,达西先生反应仍然冷淡:“我不认为上午是谈论政治的好时机,玛丽小姐怕是也这么觉得,不是吗?” “我倒觉得上午是个好时机。” 玛丽骤然绽开笑颜,她心思一转,立刻生了坏心眼。 她还是挂着自己招牌式的灿烂笑容:“不谈政治,还可以聊聊其他的嘛,你说呢,宾利小姐?” 宾利小姐:“…………” 聊,为什么不聊?没法和福尔摩斯先生一起追查线索,她欺负欺负小姑娘,替自己的姐姐出出气还不行吗。 13 《傲慢与偏见》的原著中说,宾利先生一年有四五千英镑的收入。 四五千英镑在玛丽生活的二十一世纪,在伦敦也不过是两到三个月的房租开销而已。可在维多利亚时期,普通的一家人若是年收入五十磅左右,就可以衣食无忧了。 宾利先生确实有钱,虽然不如原著的男主角达西先生有钱,也是一位有为且阔绰的未婚绅士。 并且,他不像达西一样家底殷实,多少有些投资和经营。 小说中并没有说明宾利先生是经营什么的,也可能是玛丽忘记了。但至少玛丽笃定,尽管不是上流社会嫌弃的“暴发户”,可宾利先生算是半个资本家,和达西先生的情况并不一样。 因而当福尔摩斯先生说出唆使小杰弗里偷盗的陌生人,想要的是“一份合同”时,玛丽立刻反应——不是工厂合同,就是商业贸易,或者金融债券的合同。 但她没想到,宾利先生竟然允许她参与其中。 一来合同这种东西,向来是商业机密;二来……这是歇洛克·福尔摩斯亲自说服宾利先生,亲自说服! 天呐,她果然是在梦里吧。 幸福来得太快,玛丽脑子晕乎乎的,直到跟着福尔摩斯先生走进书房,见到面露担忧的宾利先生,和一脸不赞同的达西先生,这微微有些凝重的气氛,总算是让玛丽冷静了下来。 “我仍然不认为应该让班纳特小姐参与此事。”见她进门,达西先生平静地开口。 就知道他会这么说。 玛丽也不气馁:“我无意于染指宾利先生的生意,先生,我只是想给小杰弗里的妈妈一个交代。” 达西:“这不是年轻小姐能插手的事情,歇洛克,我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 福尔摩斯先生一哂。 “年轻小姐掌握的线索却比你要多,威廉,”他说,“我不认为性别是决定智力的因素。” “……” 还是不是朋友了! 向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歇洛克·福尔摩斯竟然帮着一名行为放肆的年轻姑娘说话,这让达西着实被噎了个不轻——他又没说女士们智力不如男士,他分明是怕玛丽·班纳特小姐跟着冒险会出事好不好。 宾利先生见达西无言以对,失笑出声:“没关系,我相信玛丽小姐的为人,何况,除了她之外,怕是难找出第二位对工厂工业感兴趣的小姐了。” 玛丽闻言双眼一亮。 还是这位好脾气的姐夫让人喜欢,查尔斯·宾利随和温柔,还有着一颗赤诚的心。这样的好男人哪里找啊,和简真是天生一对。 要不是在场的还有达西先生和福尔摩斯先生,玛丽非得再说几句俏皮话揶揄他不可。 “谢谢你能照顾简,先生,”玛丽笑吟吟道,“我的确对工厂感兴趣,我还没见过真正的商业合同呢。” 提及正事,宾利的笑容一敛。 “福尔摩斯先生说,唆使小杰弗里的那位盗贼,想要的是你手中一份未曾签名的合同,”玛丽继续说,“既然你同意我加入调查,那我就要问问,究竟是什么合同?” “不知道玛丽小姐你对工厂有多少了解?”宾利问。 “不太多,”但仗着二十一世纪的知识,肯定比现在的未婚淑女们多一些,“我会尽量尝试着理解。” “是一份投资合同。” “投资什么?” “纺棉厂。” 玛丽讶然。 维多利亚时期更是各类工业徐徐发展繁荣的时期,从初中起玛丽就在历史和政治书中不断学习这部分的知识。 可她还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离第二次工业革命是那么的近。 “我知道了,”玛丽迅速点头,“其实福尔摩斯先生说可能是一份合同时我一直有个疑惑,那就是偷合同有什么用?没签下名字的合同不具有法律意义,偷走能有什么用?” 看着玛丽困惑的神情,宾利先生没有开口解释,而是直接走到了书房的抽屉,将一份合同拿了出来。 34.红娘好难当36 订阅不足的话,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要我说, 简·班纳特尚且值得交往, ”宾利小姐开口, “但她的几位妹妹就没什么来往的价值,特别是那位玛丽·班纳特小姐。” 达西先生闻言不怎么赞同地微一挑眉,但并没有表示出任何肯定或者否定的姿态。 他仍然是那副不动声色的模样:“特地点名了玛丽·班纳特小姐, 看来她是着实惹你不快了。” 见达西反应冷淡, 宾利小姐气势弱了些许,却仍然坚持自己的看法。 “我承认, 她是帮助了我们破案不假,”她解释道, “可不经同意就擅闯别人家的房间, 实在是太过放肆了。再说偷盗案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如此关切, 不是另有所图,就是自命不凡。” “我倒认为, 班纳特小姐并不是一位自命不凡的人。” 达西平静地反驳:“她行为放肆不假, 却也有几分真才实学。自命不凡的人, 往往想着在社交场合中大出风头, 而玛丽·班纳特小姐却对社交避之不及。” “足以证明她确实看不上旁人。” “这么说来,我也不爱参与在舞会之中, 你觉得我也是自命不凡吗?” “……” 宾利小姐被达西的反问狠狠噎了一下。 这么一说,达西倒是对玛丽·班纳特产生了些许惺惺相惜的感受——乡下生活着实单调, 普通的淑女小姐们的谈话也单调无趣, 躲她们都躲不及, 哪儿还有心情顾及礼仪? 看来伊丽莎白·班纳特的这位妹妹,其实也没有那么过分。 “之前你可是说,班纳特家的女儿,除了大小姐外都不值一提,”宾利小姐气闷不已,但她还是强行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架势,“看来,如今你的确改变了想法。” 达西:“那是自然。” 宾利小姐:“…………” 这承认的也太坦荡荡了吧! 完全没料到达西会直接正面回应她的揶揄,宾利小姐一愣,达西先生继续说了下去。 他的神情认真,和第一次对班纳特家的小姐们评头论足时的模样截然不同:“我是说过这话不假,但我的话语也并非全然的真知灼见。正是玛丽·班纳特小姐的一番话让我意识到自己犯下的错误——我也同她一样,枉顾社交礼仪,自己痛快了,殊不知却会伤到其他人的自尊心。倘若她是真的自命不凡,又怎会出言提醒?” 站在远处的伊丽莎白微微一愣。 在伊丽莎白的心里,菲茨威廉·达西的几番表现可谓是差到了极点,她几乎把自己所知的全部有关“目中无人”的单词都贴在了达西先生的身上。 可现在,傲慢的达西先生言语诚恳,语气坚定,全然是真正地反思过自己,而不是随口争论。 这完全出乎伊丽莎白的意料。 而玛丽呢,她都快被这番话感动的落泪了——她也不知道达西先生和伊丽莎白跳舞时具体说了些什么,但肯定不是刚刚说的这些,不然伊丽莎白怎么会变得更生气。 谢天谢地,果然官配的力量是强大的。 “你看,”玛丽无比欣慰,她压低声音开口,“我就说达西先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恶劣,可不是我喜欢他,我就是觉得你们之间的误会太没有必要啦。” 伊丽莎白轻轻哼了一声。 看玛丽这眉眼之间得意的小模样,她就不相信这位妹妹的狡辩。 退一万步说,就算玛丽真的不喜欢达西,她至少也是“有所图谋”。否则按照玛丽的性格,伊丽莎白讨厌谁,她才不关心呢。 不过,伊丽莎白也并非不讲道理的人。 之前对达西先生的印象太差,他这番话倒是起了些效果。毕竟傲慢无礼的人,是不会反思自己的。 “敢于承认自己犯下的错误,”伊丽莎白无比勉强地说道,“倒的确难得。” “对吧!” “不过……” 伊丽莎白也不傻,她挑了挑眉:“是你出言提醒他,这么热心做什么?” 玛丽只是笑。 这就是迈出了万里长征的第一步啊!玛丽长舒口气,她可是担心很久了,就怕自己把伊丽莎白和达西先生的事情搞砸了。 有了前车之鉴,玛丽既不回答,也不继续纠缠,生怕自己得寸进尺又让伊丽莎白误会。她亲昵地挽起伊丽莎白的手臂,故意扬起声音:“简不会有事吧,我可担惊受怕了一个晚上!” 听到她的声音,宾利小姐吓了一跳。 她慌忙转过身,便看到玛丽摆出刚刚到来的架势走了过来。 “我和伊丽莎白来看望简,”玛丽直接开口,“她来了手信,说感染了风寒,情况怎么样?” 宾利小姐很是不自在,她看起来很想问问玛丽都听到了什么,但见她满脸毫不关心的神情,又不好开口。 别扭了半天,宾利小姐最终也只是吐出了一句话:“那,我请下人带你们过去。” 在动身之前,达西先生向前稍迈了一步,及时拦住了玛丽。 “班纳特小姐,”见伊丽莎白已走进了庄园大门,达西诚恳地开口,“很感谢你那日的提醒。” “……” 可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玛丽哭笑不得,你可不知道自己在丢老婆的“生死边缘”走了一遭呀! 不过,能让伊丽莎白知晓达西并非生性恶劣就好,玛丽也就放心了。至于宾利小姐说自己的坏话……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哪儿就入了她的眼,但玛丽其实也不太在意。 说就说去,还能掉块肉不成。 特别是当见到面目苍白的简时,玛丽更是没心情纠结别人说她什么了。 简仍在高烧,躺在床上她看起来无精打采的。内瑟菲尔德庄园的仆人说她在天没亮之前就开始发热了,放在二十一世纪,高烧依然是需要马上吃药治疗的病症,更遑论维多利亚时代? “需不需要请医生?”伊丽莎白无比担心地问。 “只是风寒,没什么大不了的,”简有气无力地拒绝道,她生怕给宾利先生添麻烦,“你们来看我,我就好了大半啦。” “我和莉齐又不是什么灵丹妙药。”玛丽反驳道。 但能看得出,两位妹妹因为自己生病而特地赶来,简还是很高兴的。她同玛丽和伊丽莎白说了几句话,精神好了一些。 趁着这个功夫,伊丽莎白吩咐厨房端来了一些热汤,玛丽还叫厨娘多放了些姜。简勉强喝了一点,玛丽在一旁不住帮她擦热腾腾的汤带来的汗水。 等到简喝完姜汤,前来取餐具的仆人突然开口:“玛丽小姐,福尔摩斯先生请你去宾利先生的书房。” 伊丽莎白有些讶异:“福尔摩斯先生?” 侦探来了吗! 玛丽神情一震,她刚下意识地想答应时,无意间瞥见简苍白的面孔,顿时冷静了下来。 案件固然重要,但有歇洛克·福尔摩斯在,还有什么破解不了的谜团?对于玛丽来说,她到内瑟菲尔德庄园,是为了照顾简的。 “我得照顾我的姐姐,”她说,“告诉福尔摩斯先生,我不过去了。” 等到仆人离开,伊丽莎白才问:“福尔摩斯先生是谁?” 玛丽:“就是伦敦来的那位侦探。” 伊丽莎白:“那他为什么——” 端着餐具的仆人突然回来了。 她满脸为难,她站在门口:“玛丽小姐,你还是去吧!” “我不是说了……” 后面的话,在看到女仆身后瘦削的男人时戛然而止。 玛丽瞪大眼睛:歇洛克·福尔摩斯,竟然直接找到简的卧房来了?! 即便他只是站在门口,在维多利亚时期,这也足以视为想要闯入女士的房间了。 看见男人身影时伊丽莎白几乎是立刻站了起来,她像是护鸡崽一样怒视着来者:“这是女士的房间!” 玛丽:“福尔摩斯先生?” 伊丽莎白更是震惊了:“这就是那个侦探?” 而歇洛克·福尔摩斯,则压根没往病床上施舍一眼。 瘦削的侦探行色匆忙,眉眼之间带着些许凝重。 直到玛丽和伊丽莎白匆忙走到走廊中来,他才开口:“打扰你们,玛丽小姐,” 但福尔摩斯先生并没有表现出愧疚,显然在他看来,有比礼仪更重要的事情:“不介意的话,请跟我来。” “案件的事?” 玛丽迅速跟上了思路,但是…… 35.红娘好难当37 订阅不足的话, 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宾利先生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被吓坏的宾利小姐面色苍白, 眼睛里还闪烁着泪花。好在来参加舞会的男男女女都在原地, 大家议论纷纷,沸沸扬扬的人声反而使得宾利小姐稍微冷静了一点儿。她用手绢擦着眼泪,磕磕绊绊地说道:“我只是想去偏房休息一会儿,就看到窗子上有个黑色的手印,往窗边一瞧, 看到一个,一个黑色的人影, 在花园里消失了!” 宾利小姐的话音落地,在场不少女士纷纷惊恐地捂住了嘴巴。 在一旁的达西开口:“早不闹鬼、晚不闹鬼, 偏偏挑着舞会人最多的时候闹鬼。” 赫斯特夫人闻言, 略微不满地抬了抬头:“你的意思是说我的妹妹在说谎吗。” 达西先生懒得同赫斯特夫人争辩,在舞会上兴趣缺缺又沉默寡言的他直接看向宾利先生:“我想, 人为的可能性比闹鬼更大, 我们应该……” 他话没说完,就看到班纳特家的二小姐, 在舞会上被达西本人冷落的伊丽莎白·班纳特一手拎着裙摆,一手举着石蜡灯, 朝着宾利小姐所说的偏厅方向走过去。 达西想也不想,直接拦下了伊丽莎白的去路:“我想, 你还是呆在大厅里为好, 班纳特小姐。” 伊丽莎白抬起眼, 达西注意到, 尽管班纳特家的二小姐姿色不如简·班纳特,可她有一双灵动的眼睛。那双乌黑眼眸聪慧明亮,仿佛有独自的生命般,点亮了她全部的面孔。 “既然呆在大厅为好,你又到偏厅附近做什么,先生?”伊丽莎白大胆地直视着达西先生问道。 “我自然是要检查偏厅的情况。” “那么我也是,”伊丽莎白毫不客气,“恕我直言,达西先生,拦着旁人倒显得你有所企图了。” “……” 达西顿时气结,他还没说伊丽莎白鬼鬼祟祟呢,她倒是先反将一军? 就在他酝酿话语准备还击的时候,偏厅的门开了。 众人均是一惊,然而从偏厅中走出来的,正是刚刚同宾利先生跳舞的玛丽·班纳特。 玛丽看着隐隐对峙的伊丽莎白和达西,一脸莫名其妙:“你们在争吵什么?石蜡灯拿来了吗,莉齐?我发现了一些线索,偏厅太黑,看不清楚。” 伊丽莎白闻言举起石蜡灯,理也不理达西:“咱们走。” 两位女士身先士卒,直接把达西先生撂在了一边,他也不好直接发作,只得同宾利先生一起跟在身后。 达西不说话,反倒是宾利先生露出惊讶的表情:“你是什么时候跑到偏厅来的,玛丽小姐?” 出事的时候玛丽正在同宾利跳舞呢。就算是“闹鬼”事件如同达西所言是人为制造的,也绝对不会是玛丽。 “就在宾利小姐说鬼在偏厅的时候呀。”她理所当然地回答。 “这太荒唐了,”达西先生指责道,“不经主人允许就擅自行动,何况来者要是强盗或者其他的歹徒,谁来负责你的安危?” 玛丽也不生气,她只是无所谓一笑:“跟我来。” 说着她接过伊丽莎白的石蜡灯,带着众人走到了窗边。 其实玛丽在听到闹鬼一词后,所想的同达西先生基本差不多——舞厅人这么多,闹鬼闹得也太不是时候了吧?而且作为一名从小接受马克思唯物主义教育的穿越者,玛丽实在是不能接受鬼神一说……好吧小说世界也不一定是唯物的,谁知道构建世界观时作者又掺和进了什么奇怪作品的设定。 但马克思还说过,实践是认识的唯一来源,就算是有鬼,那也得眼见为实才好。 这些话不能同维多利亚时代的先生小姐们讲,所以玛丽干脆放弃沟通交流,听到是偏厅出了事,便喊伊丽莎白拿一盏石蜡灯,自己率先擅自行动。 “偏厅只有这么一扇窗,”玛丽推开了紧闭的窗户,解释道,“我直接过来检查情况,然后看到了这些。” 说着,玛丽把石蜡灯举到了窗台前。 此时还没到电灯普及使用的年代,但点燃的石蜡灯已经足以众人看到玛丽的发现了:不仅是窗户上有个吓坏宾利小姐的手印,窗台上还有个乌黑的鞋印。 “恕我冒昧,”玛丽开口,“是谁住在偏厅上方的卧房里?” “是我。”宾利先生回答。 “那我觉得,”她勾起嘴角,“你应该看看自己的房间里少了什么东西了,先生。” 玛丽收起石蜡灯,继续说道:“夜晚的花园很是潮湿,来者可能是不小心摔进了泥地里,才会留下手印脚印。而且看鞋印的大小,理应一位男士。我方才开窗看见这扇窗子上方是有花纹装饰的,宾利先生,比起鬼魂,我觉得更像是宾利小姐撞见了想抓着花纹装饰翻墙到你房间去的小偷。” 宾利先生一凛:“这样的话……” “你去检查自己的房间,”达西先生说道,“我陪同这两位女士回到大厅,宣布这件事。” 玛丽:“啊……等一下,宾利先生。” 哪儿能这就宣布啊,嫌犯还没抓到呢,万一是内部作案,这岂不是打草惊蛇。 “我们得去花园看看,达西先生,”于是玛丽提议道,“说不定能找到留下的脚印,看看他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达西蹙眉:“太危险了,你们不能去。” 玛丽无比失望:“不可以吗?” 她是真的好奇一个大活人是如何做到宾利小姐所说,从花园中凭空消失的。 傲慢的达西先生并不知道玛丽心中所想,可是伊丽莎白清楚。她见玛丽的目光还止不住地往窗外瞥,立刻就明白了妹妹的意图。 伊丽莎白故作宽慰道:“没关系,达西先生不敢去,咱们可以自己去。” 玛丽讶异地捂住嘴巴:“达西先生胆子这么小的吗?” 达西:“……” 什么叫他不敢,还胆子小?!他当然敢,然而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女士们出面,就算要调查,也应该交给男士和仆人们才对。 他就不信班纳特家的小姐们不懂这个道理,特别是当姐姐的那位,伊丽莎白·班纳特分明是故意的。当看到她那灵动活泼的眼眸,以及玛丽·班纳特故作困惑的神情时,达西简直要被这一唱一和的两姐妹堵得说不出话来。 “请你们回到大厅去,”达西冷着脸开口,“我和宾利先生会带人去花园探查情况。” 一旁围观自己好友被两位女士接茬怼的宾利先生,忍不住失笑出声。他性格极好,知道玛丽和伊丽莎白是发自真心的想揪出罪魁祸首,也并不在意她们的失礼行为,反而圆场道:“如果二位小姐还有什么高见,请尽管说,我们在调查时会注意的。” 是嘛,比起达西,玛丽还是更喜欢未来的大姐夫宾利先生一点——至少他尊重她,还听人说话。 “也没什么了,”玛丽侃侃而谈,“我个人认为小偷应该是名内鬼,再不济也是熟悉内瑟菲尔德庄园的当地人。挑在舞会时偷东西倒是个好选择,大家都在沉迷社交,人数又多,浑水摸鱼也容易一点。但首先他知道今夜举行舞会,其次,他得熟悉庄园构造,否则的话不会知道偏厅上方是主卧。这名盗贼并不聪明,不论是跑走还是藏在庄园里,借用一下管家先生养的猎犬就能够追踪到啦。” 伊丽莎白听完解释,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我想,宾利小姐可以不用害怕了。” 看这个情况,是鬼魂的可能性低之又低。 不是真的妖魔鬼怪,玛丽竟然还心生一丝可惜。要知道英国可是奇幻小说的重要产地,见识不到广袤的中土世界和尔虞我诈的维斯特洛大陆,凑个哈利·波特的热闹也可以嘛,唉。 话说回来,这位小偷也够倒霉的。要不是被宾利小姐撞见,翻墙出来的时候擦去脚印,等宾利先生回去发现卧房被盗时,他会有很多时间转移赃物。这个年代的英格兰乡下,可不像伦敦那样有着完善的警察体系。乡村破案,基本上只能发动人民群众了。 “我有个请求,先生。”玛丽思索片刻开口。 “如果抓到凶手,改日有机会,能让我见见他吗,”她说,“我很好奇他的动机。你刚搬来内瑟菲尔德庄园,再蠢笨贪婪的仆从也不会立刻下手,他们有的是机会占便宜,我想……或许这番行事,有其他缘由。” “没问题,我还得感谢你的热心帮助,玛丽小姐,”宾利先生笑道,“看来传闻说班纳特小姐才智过人,倒是没错。我还从没见过哪位小姐如此大胆、思维如此敏捷的。” 36.红娘好难当38 订阅不足的话, 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穿越过来之前,玛丽一直不理解明明是好好交谈就能解开的误会,为什么伊丽莎白和达西先生会搞的如此麻烦。 而现在, 玛丽深深体会到了伊丽莎白为什么这么讨厌达西——讲道理, 这种直男回路,要不是仗着读过原著知道达西先生本性耿直, 换玛丽也会讨厌他的! 为了挽救达西先生在伊丽莎白心中的形象,玛丽可谓是尽心尽力了。 今日班纳特家的女儿们来到梅里顿,玛丽还在试图缠着伊丽莎白说好话。 “你就别气啦。” 市镇的街区喧哗热闹,趁着其他几名姐妹到女帽店寻摸新饰品的时候, 玛丽挽着伊丽莎白的手臂悄悄说道:“达西先生知道自己有错在先, 他只是拉不下脸, 绅士们嘛, 都是这样的。” 伊丽莎白挑眉:“我倒是没料到, 我这位只爱书本不爱社交的妹妹还懂得绅士们的想法。” 玛丽:“呃。” 不受欢迎也不爱和异性那个交谈的玛丽的确没资格说这话。她左右无法, 只得黏糊糊撒娇道:“诗歌里都是这么写的呀,绅士们都有自尊心。” “我从不怀疑达西先生也是如此,”伊丽莎白冷笑几声,“想来绅士们的自尊心是自尊心,女士的就不是了, 特别是我这种乡下地区姿色平平的姑娘。” 完了,玛丽心中咯噔一声。 这下达西先生可是真的把伊丽莎白得罪惨了。她的初衷是促使二人尽快化解误会, 没想到一场舞之后他们的误会比原著中还要惨烈。 要是自己穿越的蝴蝶效应导致了伊丽莎白和达西没有在一起, 那玛丽真是罪孽深重了呀! “我倒是觉得达西先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了, ”玛丽小声嘀咕道,“再给他一次机会嘛,莉齐。” 伊丽莎白很是莫名:“你为何如此在意我对达西先生的好恶?” “我觉得他不如大家所说的那么坏,”玛丽诚实回应,“达西先生虽然为人傲慢,但他本质善良。” “……” “莉齐?” 伊丽莎白的表情迅速凝重起来:“玛丽,你与我坦白,是否是倾心于他?” 玛丽:??? 等等? 伊丽莎白说的话完全出乎于玛丽的意料,以至于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而伊丽莎白却将她的语塞当成了被说中心事的表现,她眉心一拧:“固然达西先生符合你的择偶标准,但你总是把事情看的过于理想化了。” 达西先生哪里符合她的择偶标准了! 玛丽哭笑不得,这乌龙闹的过于惊悚了吧!? 她不得不开口解释:“你想到哪儿去了,莉齐。我不喜欢达西先生,我只是单纯的不想看到你和他因为误会而闹矛盾。” 然而伊丽莎白越想越不对,平日里玛丽对社交来往兴趣缺缺,既不喜欢和他人交流,也根本不在意旁人的看法。眼下她一反常态,热心肠地操心起别人的社交生活了?怎么想都有问题好吗。 而且玛丽对伴侣的条件和其他姑娘大不相同,她总是被与众不同的男士吸引。热衷拜伦,还对什么“伦敦的侦探”倍感兴趣,大家都不喜欢达西先生,她反而欣赏起他来。 “你若是喜欢他,我自是没有置喙的理由。” 因此,伊丽莎白板着脸说道:“但想要我也欣赏一位不尊重我的男士,那太强人所难了,玛丽。” “等等,莉齐,我真的——” “好了。” 伊丽莎白有点生气了,她不想在达西的事情上和玛丽吵架。 “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不管你,你也别来管我。” “……” 玛丽真是再长三张嘴也说不清。 仔细想来,伊丽莎白会如此认为倒也不无道理,玛丽平日对任何男士都兴趣缺缺,突然在伊丽莎白面前左一个达西,右一个达西,伊丽莎白又不是玛丽肚子里的蛔虫,哪知道她打的是想当红娘的主意? 更何况,伊丽莎白是位倔强的姑娘,她认定的事情是不会凭借别人动摇的,玛丽解释也没用。 这个倒是无所谓,反正等到达西先生向伊丽莎白求婚的时候,她自然会明白玛丽的意图。但是…… 玛丽越想越无奈,大概是自己真的表现的太过火了。 她委屈巴巴地开口:“那好吧,对不起。我不和你说达西先生了,但我的确不喜欢他,你也不能这么误会我。” 明明是她不依不饶在先,但玛丽长的瘦小,眉心一拧,一张小脸看起来可怜又无辜。伊丽莎白见她这担心自己生气又不甘心的模样,顿时忍不住失笑出声。 伊丽莎白长玛丽几岁,自然也知道她这位妹妹可没这么好欺负——玛丽胆子大的很呢,平日在外不吭不声,但只要她愿意说话,表现的不知道多放肆。 摆出这幅神情,分明就是给伊丽莎白撒娇,就差直接把“我委屈!”一句话写在脸上了。 “好了,”伊丽莎白抬手轻轻敲了敲玛丽的脑门,“把你的表演收一收,班纳特小姐!不去帽子店挑选饰品,拉着我到底想做什么?” 还是当姐姐的了解妹妹。 见伊丽莎白不生气了,玛丽立刻收起了摆出的神情,笑嘻嘻地开口:“既然都来了梅里顿,我想去探望一下小杰弗里的母亲。” 伊丽莎白一凛。 玛丽突然提及之前盗窃案的事情,足以证明事情还没完。 “达……呃,‘那位先生’说,小杰弗里的确是受人唆使的,”不让她提达西先生,玛丽只得这么说,“所以我想去他家看看,问问他母亲具体的情况。” “需要我陪你吗?” “不用,小杰弗里的家就在附近——”玛丽突然不说话了。 “玛丽?” “莉齐,”她的视线越过伊丽莎白,“那位绅士你认识吗?” “什么?” 伊丽莎白刚想回头,被玛丽一把拽住叮嘱道:“别太明显。” “……” 玛丽鬼鬼祟祟的神秘架势,搞得伊丽莎白有些紧张,等到玛丽说好的时候,她才稍稍转头,利用余光看到了一位男人从街道另外一侧走过。 他装扮得体,鼠灰色西装和大衣裁剪贴身且整齐,头顶戴着同色系的帽子,手中拿着一根手杖。 看这穿着习惯应该从大城市来的,不是伦敦,就是伯明翰,且和附近民兵团里,那些要参军的青年不一样,拥有着别样的气概。男人身材高且瘦削,伊丽莎白只看到了他的一个侧脸,但这足以,他刀削般的面容令人印象深刻。 若是伊丽莎白见过,她一定不会忘记。 “不认识,”伊丽莎白摇头,“怎么了?” “梅里顿又来了一位完全陌生的绅士,我没从社交场合中见到他,那还情有可原,”玛丽开口,“但你也没见过,证明他没有参加任何社交。” “所以?” “所以他来梅里顿做什么呢?” 玛丽立刻拎起了裙角。 “我去看看。” “等等,玛丽!” 这哪儿能行?!跟踪一名陌生男性,胆子再大、脑子再机灵,也不是一名未婚女士应该干的事情啊! 伊丽莎白刚想伸手拉住玛丽,瘦小的姑娘已经走出好远了。 玛丽的想法很是直接:达西先生亲口说小杰弗里是受到了一名陌生的绅士指使。而在梅里顿,陌生的绅士可着实不多。 乡下生活不比伦敦,人流量远不及城市,体面人更是少之又少。连内瑟菲尔德庄园搬来了新住户都能在第二天传到班纳特太太的耳朵里,更遑论距离更近的梅里顿? 要是真来了什么得体的绅士,他还没出入社交场合呢,玛丽的母亲班纳特太太一定第一个知道——不仅知道,连他是否娶妻,家境如何,为人性格都能打听得一清二楚。 所以对于班纳特一家来说,这附近可从没什么“陌生的绅士”。 玛丽离开帽子店,为了不那么引人注意,转头绕了一个圈,急忙从另外一条街道再次绕到了那位陌生绅士的后方。 男人似乎没意识到这点,依然踏着稳健的步伐前行。玛丽与其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也放缓了步伐。 她跟着这位先生走了两条街区,绅士在前方往左一拐,拐进了一条小巷子里。 玛丽顿时有些犹豫。 她不是傻瓜,走到人少的地方,万一有什么意外可就麻烦了。玛丽自知体格娇小,真有了情况,除非她练过拳击,不然不可能敌得过一名成年男人。 但要这么放弃,她也不甘心。 思忖片刻,玛丽还是重新迈开步子。 她决定走到巷子前看一看,然而停在路口向左张望时,冗长的巷子却空无一人。 没人?玛丽心底一惊,他是进了某个建筑里面了吗?是发现了自己,还是的确—— “玛丽·班纳特小姐。” 玛丽:!!! 背后突然响起一个男性的声音,差点让玛丽吓得跳起来。她惊呼一声,捂住嘴巴转过身。 站在他面前的,正是刚刚还走在她前方的陌生绅士。他不仅精准无误地叫出了她的名字,在看到她惶恐的神情时,还挑了挑眉。 37.红娘好难当39 订阅不足的话, 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至于宾利小姐和赫斯特夫人,则在大为惊讶的同时,又表现出了强烈的不满。据说宾利小姐为此还生起了宾利先生的气,因为她想撮合兄长和达西先生的妹妹。 然而宾利先生心意已决, 非要娶简不可, 谁要是不同意,谁就是和他一辈子的幸福过不去。 这些内瑟菲尔德庄园的事情, 玛丽自然是从自己的妈妈, 班纳特太太口中听来的了。 “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玛丽正在客厅里阅读信件呢,被母亲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打听回来的班纳特太太人还没跨进门槛,声音就先到了。她喜不自胜地在客厅中大声宣布了周围人的反馈后, 还洋洋得意地补充了一句:“在看到宾利先生的第一刻起, 我就知道这事能成,像他那样可亲可爱正直大方的绅士, 眼光自然不会差!” “是了是了, ”班纳特先生已经听了妻子整整两天的絮叨, 耐心都要耗光了,“我看你最好再问问宾利先生, 他需不需要多娶几位妻子,最好把剩下的四个女儿全娶走才好。” 班纳特太太:“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但大好喜事摆在眼前,班纳特先生的嘲讽不值一提, 班纳特太太望着自己的大女儿:“不知道何时宾利先生前来议亲, 越快越好, 只是等你出嫁之后,千万别忘记自己的妹妹们,还有母亲的功劳。” 伊丽莎白闻言失笑出声:“我倒觉得简应该铭记玛丽的功劳。” 简嗔怪一声:“莉齐!” 不提还好,一提玛丽的恶作剧,简的脸又红了。 尽管玛丽完全是出于好心,而她的鬼点子也出奇制胜,帮助简和宾利先生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可一想到前日的场面,简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以后可千万不要这样了,玛丽,”她叮嘱道,“你年纪轻轻,又是单身,若是让旁人知晓了你胆敢这么做,可是有损名声的。” 玛丽才不在乎呢。 她笑嘻嘻地揶揄道:“谁叫你和宾利先生礼貌来礼貌去,就是不肯表白心迹,看的我着急死啦。要不是我骗你们两个,宾利先生还以为你对他毫无感情呢。” 这个倒是。 听宾利先生倾诉衷肠,善解人意的简首先反思了自己——她心仪宾利先生,说是爱他也不为过。正是如此,简才更为严格地约束自己,生怕一个冲动做出出格的事情来。 没想到她的收敛,反而让宾利先生误会了。 要不是玛丽突然恶作剧,还真不知道要误会到哪天去。 “的确得好好感谢你。”于是简红着脸,由衷开口。 “不用感谢我,还是感谢莎士比亚吧,”玛丽说,“我最近刚好在重读《无事生非》,便灵机一动,用了剧本中的点子。” 班纳特先生闻言,颇为讶异地抬起头。 他总算不嫌自己的妻女家长里短劳力唠叨厌烦了:“看来,玛丽喜爱读书确实没错。平日乡下交际不见得有用,但宾利先生是位有见识的人,莉迪亚帽子上的装饰可就不如才智有价值了。莉迪亚,还不快向玛丽道歉?” 莉迪亚当即不愿意了:“爸爸!” 班纳特太太也不以为然:“等她什么时候用才智钓到金龟婿,莉迪亚再道歉也不迟。” 伊丽莎白噗嗤一声笑起来。 “你笑什么,莉齐?”班纳特先生好奇问道。 “没,没什么。” 别人不知道玛丽揣着什么心思,伊丽莎白能不知道?别说,要是玛丽和简一样如愿以偿,恐怕还真得靠才智。 而玛丽呢,听到这话也不过是翻了个白眼,继续低头阅读信件去了。 “看来,”班纳特先生打趣道,“讲得再多,在玛丽眼里也不如手中的信件重要。” “是谁的信件,玛丽?”简好奇问。 “是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的,”玛丽说完,不意外地看到了伊丽莎白揶揄的神情,然后才不急不缓地补充,“准确地说,是他寄给宾利先生的信件。” 福尔摩斯先生临走前,玛丽曾经恳求他,若是案件有什么线索一定要写信告诉自己。当时的侦探答应了,但这也不意味着行事作风极具效率的侦探会特地再写一封信。 案件的确有进展,而歇洛克·福尔摩斯则是把信写给了当事人宾利先生。宾利先生大人大量,阅读完信件后,直接把它转交给了玛丽。 整封信不长,侦探的言语干脆利落,短短几行便将线索全部描述了出来。 回到伦敦的福尔摩斯先生立刻展开了对卡特上尉的调查。他没有直接上门,而是伪装成车夫,偷偷观察了卡特上尉几天。 卡特上尉的社交圈同其他军官没什么两样,然而就在福尔摩斯先生盯梢他的第三天,发现卡特上尉似乎和某位来自北方的工厂主有过私下见面。 这就很说明问题了好吧。 福尔摩斯先生还在信中说,目前还无法确认这位工厂主的身份,如果确认了他来自于米尔顿……那恐怕知情者就不仅是卡特上尉一人,那位推荐宾利先生更换供货商的合伙人也是共犯。 如此劳师动众,用以搅乱棉花原料市场,他们能获得什么利益呢?特别要是工厂主也参与其中,生产可是直接关联到自身利益的,产业链断掉对他也没有任何好处呀。 并且,宾利先生不签合同,他们又为什么要偷合同回去? 玛丽陷入沉思,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了信件的最后一段。 叙述完事件后,福尔摩斯先生恳请宾利先生将线索代为转达给玛丽·班纳特小姐,并特地说明,假设她有什么新的想法,可以写信给他。 可以写信给他! 迷妹做到这个地步,玛丽真觉得死而无憾了——还有什么比偶像特批可以写信更幸福的事情吗?!说这话就证明,他一定会看的呀。 趁着母亲和姐妹齐齐打趣简的功夫,伊丽莎白得到准许,迅速地扫了一眼信件。 “虽然我不了解侦探,但就短暂的接触而言,”她说道,“这位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性格古怪又枉顾礼法,还和达西先生一样有些傲慢,眼里装不下除了案件之外的人去。” 玛丽:“……” 严格来说也没错吧,不得不说伊丽莎白看人还是挺准的。尽管她有时候会因为自己认定的事情而绝不让步,可就连对达西的评判也没偏移到哪儿去,不是吗? “但是。” 伊丽莎白又望向信件,而后扬起一抹笑容。 “现在我倒觉得,只看得见案件的人,如今却能想到你,”她揶揄道,“或许在侦探眼里,你是特殊的那个。” “……” “怎么?” “没什么。” 玛丽脸上挂着傻兮兮的笑容:“就算我知道这不可能,但是这话听起来也动人极了。” 伊丽莎白:“……”这估计是彻底没救了! 不是玛丽过分花痴,而是她觉得自己能给的反应也不过如此。 ——她在歇洛克·福尔摩斯眼里是特殊的?凭什么啊!原著中的“那位女士”艾琳·艾德勒小姐,可是狠狠地诳了侦探一把,显露出自己惊人的才智和坚定的独立,从而成为了侦探心中“特殊的存在”。 而玛丽呢,她不过是位仗着自己穿越而来,还有点小聪明的乡下姑娘罢了。 要说得到特殊对待,那绝不可能。玛丽觉得福尔摩斯先生之所以对待自己如此客气,也不过是看在她对案件感兴趣,又愿意思考学习,出于正直的好心随手解惑而已。 不过这对玛丽来说,已经足够了。 嗯,目前是这样的。 班纳特太太正和其他班纳特小姐们谈话,自然不曾注意到玛丽和伊丽莎白的嘀咕。但坐在一旁假装看报的班纳特先生,确实把两位姐妹的少女姿态实打实地看在了眼里。 见她们在讨论信件,班纳特先生也不急不缓地拿出一封信。 “说道信件,”他打断了班纳特太太的话,“我今早也收到了一封重要的信,来自于我的那位表侄柯林斯先生,他说他不日将拜访朗伯恩。” 班纳特太太一听到“柯林斯先生”,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消失了。 限定继承法规定了班纳特先生的资产只能继承给男性亲属,因而他的五位女儿再聪明漂亮,班纳特先生死后,继承朗伯恩的人仍然是他的远房亲戚威廉·柯林斯先生。 38.红娘好难当40 订阅不足的话, 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见达西反应冷淡,宾利小姐气势弱了些许, 却仍然坚持自己的看法。 “我承认,她是帮助了我们破案不假,”她解释道, “可不经同意就擅闯别人家的房间,实在是太过放肆了。再说偷盗案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如此关切, 不是另有所图,就是自命不凡。” “我倒认为,班纳特小姐并不是一位自命不凡的人。” 达西平静地反驳:“她行为放肆不假, 却也有几分真才实学。自命不凡的人,往往想着在社交场合中大出风头,而玛丽·班纳特小姐却对社交避之不及。” “足以证明她确实看不上旁人。” “这么说来,我也不爱参与在舞会之中,你觉得我也是自命不凡吗?” “……” 宾利小姐被达西的反问狠狠噎了一下。 这么一说,达西倒是对玛丽·班纳特产生了些许惺惺相惜的感受——乡下生活着实单调,普通的淑女小姐们的谈话也单调无趣,躲她们都躲不及, 哪儿还有心情顾及礼仪? 看来伊丽莎白·班纳特的这位妹妹, 其实也没有那么过分。 “之前你可是说,班纳特家的女儿,除了大小姐外都不值一提, ”宾利小姐气闷不已, 但她还是强行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架势, “看来,如今你的确改变了想法。” 达西:“那是自然。” 宾利小姐:“…………” 这承认的也太坦荡荡了吧! 完全没料到达西会直接正面回应她的揶揄,宾利小姐一愣,达西先生继续说了下去。 他的神情认真,和第一次对班纳特家的小姐们评头论足时的模样截然不同:“我是说过这话不假,但我的话语也并非全然的真知灼见。正是玛丽·班纳特小姐的一番话让我意识到自己犯下的错误——我也同她一样,枉顾社交礼仪,自己痛快了,殊不知却会伤到其他人的自尊心。倘若她是真的自命不凡,又怎会出言提醒?” 站在远处的伊丽莎白微微一愣。 在伊丽莎白的心里,菲茨威廉·达西的几番表现可谓是差到了极点,她几乎把自己所知的全部有关“目中无人”的单词都贴在了达西先生的身上。 可现在,傲慢的达西先生言语诚恳,语气坚定,全然是真正地反思过自己,而不是随口争论。 这完全出乎伊丽莎白的意料。 而玛丽呢,她都快被这番话感动的落泪了——她也不知道达西先生和伊丽莎白跳舞时具体说了些什么,但肯定不是刚刚说的这些,不然伊丽莎白怎么会变得更生气。 谢天谢地,果然官配的力量是强大的。 “你看,”玛丽无比欣慰,她压低声音开口,“我就说达西先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恶劣,可不是我喜欢他,我就是觉得你们之间的误会太没有必要啦。” 伊丽莎白轻轻哼了一声。 看玛丽这眉眼之间得意的小模样,她就不相信这位妹妹的狡辩。 退一万步说,就算玛丽真的不喜欢达西,她至少也是“有所图谋”。否则按照玛丽的性格,伊丽莎白讨厌谁,她才不关心呢。 不过,伊丽莎白也并非不讲道理的人。 之前对达西先生的印象太差,他这番话倒是起了些效果。毕竟傲慢无礼的人,是不会反思自己的。 “敢于承认自己犯下的错误,”伊丽莎白无比勉强地说道,“倒的确难得。” “对吧!” “不过……” 伊丽莎白也不傻,她挑了挑眉:“是你出言提醒他,这么热心做什么?” 玛丽只是笑。 这就是迈出了万里长征的第一步啊!玛丽长舒口气,她可是担心很久了,就怕自己把伊丽莎白和达西先生的事情搞砸了。 有了前车之鉴,玛丽既不回答,也不继续纠缠,生怕自己得寸进尺又让伊丽莎白误会。她亲昵地挽起伊丽莎白的手臂,故意扬起声音:“简不会有事吧,我可担惊受怕了一个晚上!” 听到她的声音,宾利小姐吓了一跳。 她慌忙转过身,便看到玛丽摆出刚刚到来的架势走了过来。 “我和伊丽莎白来看望简,”玛丽直接开口,“她来了手信,说感染了风寒,情况怎么样?” 宾利小姐很是不自在,她看起来很想问问玛丽都听到了什么,但见她满脸毫不关心的神情,又不好开口。 别扭了半天,宾利小姐最终也只是吐出了一句话:“那,我请下人带你们过去。” 在动身之前,达西先生向前稍迈了一步,及时拦住了玛丽。 “班纳特小姐,”见伊丽莎白已走进了庄园大门,达西诚恳地开口,“很感谢你那日的提醒。” “……” 可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玛丽哭笑不得,你可不知道自己在丢老婆的“生死边缘”走了一遭呀! 不过,能让伊丽莎白知晓达西并非生性恶劣就好,玛丽也就放心了。至于宾利小姐说自己的坏话……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哪儿就入了她的眼,但玛丽其实也不太在意。 说就说去,还能掉块肉不成。 特别是当见到面目苍白的简时,玛丽更是没心情纠结别人说她什么了。 简仍在高烧,躺在床上她看起来无精打采的。内瑟菲尔德庄园的仆人说她在天没亮之前就开始发热了,放在二十一世纪,高烧依然是需要马上吃药治疗的病症,更遑论维多利亚时代? “需不需要请医生?”伊丽莎白无比担心地问。 “只是风寒,没什么大不了的,”简有气无力地拒绝道,她生怕给宾利先生添麻烦,“你们来看我,我就好了大半啦。” “我和莉齐又不是什么灵丹妙药。”玛丽反驳道。 但能看得出,两位妹妹因为自己生病而特地赶来,简还是很高兴的。她同玛丽和伊丽莎白说了几句话,精神好了一些。 趁着这个功夫,伊丽莎白吩咐厨房端来了一些热汤,玛丽还叫厨娘多放了些姜。简勉强喝了一点,玛丽在一旁不住帮她擦热腾腾的汤带来的汗水。 等到简喝完姜汤,前来取餐具的仆人突然开口:“玛丽小姐,福尔摩斯先生请你去宾利先生的书房。” 伊丽莎白有些讶异:“福尔摩斯先生?” 侦探来了吗! 玛丽神情一震,她刚下意识地想答应时,无意间瞥见简苍白的面孔,顿时冷静了下来。 案件固然重要,但有歇洛克·福尔摩斯在,还有什么破解不了的谜团?对于玛丽来说,她到内瑟菲尔德庄园,是为了照顾简的。 “我得照顾我的姐姐,”她说,“告诉福尔摩斯先生,我不过去了。” 等到仆人离开,伊丽莎白才问:“福尔摩斯先生是谁?” 玛丽:“就是伦敦来的那位侦探。” 伊丽莎白:“那他为什么——” 端着餐具的仆人突然回来了。 她满脸为难,她站在门口:“玛丽小姐,你还是去吧!” “我不是说了……” 后面的话,在看到女仆身后瘦削的男人时戛然而止。 玛丽瞪大眼睛:歇洛克·福尔摩斯,竟然直接找到简的卧房来了?! 即便他只是站在门口,在维多利亚时期,这也足以视为想要闯入女士的房间了。 看见男人身影时伊丽莎白几乎是立刻站了起来,她像是护鸡崽一样怒视着来者:“这是女士的房间!” 玛丽:“福尔摩斯先生?” 伊丽莎白更是震惊了:“这就是那个侦探?” 而歇洛克·福尔摩斯,则压根没往病床上施舍一眼。 瘦削的侦探行色匆忙,眉眼之间带着些许凝重。 直到玛丽和伊丽莎白匆忙走到走廊中来,他才开口:“打扰你们,玛丽小姐,” 但福尔摩斯先生并没有表现出愧疚,显然在他看来,有比礼仪更重要的事情:“不介意的话,请跟我来。” “案件的事?” 玛丽迅速跟上了思路,但是…… 她看了一眼房间,有些为难。 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不能因为自己喜欢的事情而忽略到真实的亲人,现在就要抛下简不管?那实在是有点过分了。 “可我得照顾我姐姐,”玛丽犹豫道,“是有新线索了吗?” “是你一直追问我的事。” “……” 可恶! 玛丽的好奇心立刻被吊了起来。 福尔摩斯先生见她左右为难,这才将目光转向了伊丽莎白,他迅速地一点头:“你能照顾好自己的姐姐吗,班纳特小姐?” 伊丽莎白闻言蹙眉:“当然,你是在质疑我与简的感情吗?” 福尔摩斯:“那好。” 他退后一步,那架势就差把“你怎么还不动写在了脸上”:“我想简·班纳特小姐也不需要两个人照顾,跟我来。” 玛丽:“……” 你这也太敷衍了吧! 她简直要被福尔摩斯先生这番行为逗笑了。 好在简为人善良,她虽然不了解歇洛克·福尔摩斯的为人,但知道他是宾利先生请来的侦探,也是宾利先生信任的人。隔着房门听到他提及案件一词,便轻咳几声,反而站在了侦探的立场上:“既然需要你的帮助,你就去吧,玛丽。莉齐照顾我足够了。” 玛丽一听,如获大赦。 她握了握简的手,叮嘱了几句,才放下心中不安,拎起裙摆跟着福尔摩斯先生走出了房间。 “我追问你的事情,”玛丽开口,“是那份合同吗?” “自然。” “现在你总能告诉我,是什么合同了吧,”玛丽说,“我猜,既然宾利先生是从北方搬来的,北方工业发达,应该是一份工厂合同。” “是的。” 福尔摩斯停在了宾利先生的书房门前,他礼貌地替玛丽打开房门。 “不仅如此,还是一份未曾签名的合同。” 39.红娘好难当41 订阅不足的话, 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竟然是宾利先生亲自上门? 玛丽有些惊讶,毕竟这种事情, 托自己的男仆或者马夫来简单解释几句就是了。 不过当玛丽注意到宾利先生有意无意地往不远处和伊丽莎白说悄悄话的简时,顿时就明白了一切——这位先生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嘛。 “别看了。” 玛丽笑眯眯地说。 “你要是告诉我小偷是谁,宾利先生, 我就把简叫过来和你说话。” 宾利先生闻言竟然脸红了, 温柔和蔼的绅士急忙收回目光:“你、你可不能乱说,玛丽小姐。” 真纯情啊! 玛丽觉得自己大概是配对脑上头, 看着脸红红的宾利先生,和在一旁偷偷关注的简,真是怎么看怎么配,恨不得这就把春心萌动的男女送进洞房。 “如何?”玛丽追问道。 宾利先生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装作玛丽刚才什么都没说的样子:“小偷来自梅里顿,之前一直在内瑟菲尔德庄园做活, 我租下庄园之后,被庄园的管理人解雇回到了梅里顿。” 玛丽默然。 她的猜测是正确的, 熟悉内瑟菲尔德庄园的内部构造, 而且也知道昨夜开舞会, 自然是在庄园工作,或者工作过的人。 接下来,宾利先生大概讲述了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 小杰弗里原本在内瑟菲尔德庄园做活,自从宾利先生租下庄园后, 不需要这么多当地的仆从。等到他正式搬来, 自然就把小杰弗里辞退了。 而在小杰弗里找到下一份工作之前, 他的母亲患了重病。几名亲戚见他年轻又毫无积蓄,根本不愿意借钱,走投无路之际,只得动了人生当中第一次的歪念头。 玛丽听完宾利先生的转述,几乎是立刻蹙眉:“我觉得不对。” 宾利先生:“什么?” “照这么说,来自梅里顿的小杰弗里向来老实,年纪也不大,”玛丽开口,“他是第一次干偷盗的事情,打主意打到你头上来,这也太奇怪了。” “人被逼到绝境的时候,什么恶行都能做得出。” “但为什么偏偏是你呢,宾利先生,”玛丽反驳道,“梅里顿离内瑟菲尔德庄园说远不远,可也不是伸手就能够到的距离。更遑论你说他是初犯,初犯在舞会时潜入庄园偷盗,要顶多大的心理压力呀。” 所以玛丽一开始以为是品行不端的男仆或者马夫之类的。倘若是惯犯的话,自然不会觉得人多的时候有压力,虱子多了不愁,自然是无所畏惧,但要是第一次就截然不同了。 不得已而为之的初犯,哪儿会这么大胆,上来就挑战入室道歉的?若是早就存了这个心思,他又怎么会等到真正走投无路的时候动手。 玛丽这么一说,宾利先生迅速跟上了思路:“的确,我看那名少年被抓到时双腿都直打颤,别说敢不敢,走投无路第一次犯案,又怎么会想到趁着人多浑水摸鱼。” “除非有人唆使他。” “什么?!” 宾利先生的反应就像是玛丽说了什么胡话。 唆使小杰弗里去偷他的东西,就算宾利先生再怎么本性善良,也读出了玛丽话语中的另外一层意思。 “先生你可得罪过什么人?”玛丽直接戳破了宾利先生不愿意承认的可能性。 “跑到内瑟菲尔德庄园使绊子,”宾利先生不太赞同,“是否过于大费周章?” 也是。 真想要下绊子,何必这么大费周章。据说宾利先生在伦敦也有不少产业,他本人更是从北方搬来的,商业上的阴谋可比派人教唆小偷高明且有效得多。 说到底玛丽也只是提出一个可能性而已,她点了点头:“若是有机会,可以请仆人到梅里顿去打听打听,小杰弗里在动手之前都见过什么人。” “这个容易。” 宾利先生倒是不介意仔细调查一番:“过几天,管家先生会去梅里顿探望小杰弗里的母亲。” 被偷的庄园管家去探望小偷的母亲? 玛丽脑子转的极快,她下意识地再次扭头看向简和伊丽莎白。 被玛丽揶揄怕了的简当即羞涩地挪开眼神,但伊丽莎白可没看上宾利先生。她无比默契地拉着简走向前,明知故问道:“听说内瑟菲尔德庄园已经抓到了小偷,是吗,宾利先生?” “宾利先生正是为此而来。” 玛丽同伊丽莎白一唱一和,迅速地为当时并不在偏厅的简讲述了前因后果。听到小杰弗里是为了母亲才迫不得已偷盗时,温柔善良的班纳特大小姐用手帕捂住了嘴巴,一双水盈盈的眼睛流露出不忍的神色。 “那,”她无比怜悯地开口,“宾利先生,你会如何处置梅里顿的小杰弗里?” 宾利先生认真回答:“治安官会把他送去附近的地方修铁路。” “那他的母亲怎么办?”简关切地问道。 “据说小杰弗里的母亲,针线活在梅里顿远近闻名,”宾利先生宽慰道,“内瑟菲尔德庄园的管家暂时支付了医药费用,等女士康复之后,可以做活还债。” 听闻宾利先生这么说,简这才放下心来。她对着宾利先生微微一笑,由衷赞叹道:“你真是一位善良的人,先生。” “……” 宾利先生看呆了,简·班纳特不笑还好,一笑起来,含着水光的双眸和精致的面孔灵动又明媚,出落得楚楚动人。 恋爱真好啊。 郎情妾意,佳偶天成,还有什么比绅士淑女相互钦慕更值得欣慰的事情吗。玛丽只恨自己受时代所限,不能像二十一世纪那样起哄胡闹,化身成为按头小分队成员,帮助二人捅破这层窗户纸。 而比起水一般的简,见证了玛丽帮助宾利先生的伊丽莎白的关注点则更为迫切:“若是真的如玛丽所说,是有人教唆了小杰弗里,那可怎么办才好?” 玛丽想也不想:“昨晚宾利先生和达西先生不是说过,他们认识一位真正的侦探吗。如果有必要,可以请他来追踪线索。” 伊丽莎白:“……” 昨天玛丽还眉飞色舞地谈论起什么侦探先生,这难道还不够伊丽莎白猜中自己这位妹妹心中所想? “真是奇怪,”她一勾嘴角,揶揄道,“玛丽你这幅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期待宾利先生出事呢。” “……我不是,我没有!” 玛丽立刻回过神来,自己的小心思的确是有些过分。 她当然不希望宾利先生是被仇敌或者其他的坏人盯上了,但这可是难得能见到福尔摩斯先生本人的机会呀,她顿时都不知道是该期待有事好,还是平安好。 宾利先生可不知道昨夜几位姑娘之间说了什么悄悄话,但他可不会看错玛丽亮晶晶的双眼。加之舞会时她言谈之间充满着对城市与城市传说的向往,宾利先生权当她是出于好奇才有此一说的。 要是玛丽·班纳特生为个男孩儿,凭借这份勇敢和聪颖,她一定能闯荡出名堂的。宾利先生免不了在心底可惜,同时也认为她的建议不无道理。 “我会考虑的,”他并没有将玛丽的冒犯放在心里,“只是现在还不能确定是不是有人唆使,玛丽小姐,我的确不想招惹麻烦,但冤枉他人亦不是我的意愿。” “自然如此。” 不等玛丽开口,简便宽慰道:“你为人正直,先生,怎么会有人设计陷害你呢。” “你太善良了,小姐,”宾利先生笑道,“如果天底下的人都同你一样善良,我想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交往会简单的多。” “一样善良没关系,”玛丽开口,还不忘冲着宾利先生眨了眨眼,“一样漂亮就不行了,那诸位绅士们岂不是要看花了眼?” “玛丽!” 简的脸迅速涨红了:“太失礼了!” 玛丽失笑出声。她刚刚的话,对于一名生活在十九世纪的未婚淑女可以说是过于放肆了,不过反正班纳特夫人又没听见,宾利先生也不会说出去的。 特别是脸红之后的简·班纳特更为美艳动人,玛丽这是在为自己的未来姐夫谋福利行不行。 她笑嘻嘻地说道:“宾利先生,请容许我再提出一个请求,到了请伦敦的那位侦探到来的地步,一定要知会我,好吗?” 宾利先生巴结玛丽还来不及呢,而她又的确帮助了自己,因而他想也没想:“当然可以,不过……” “不过?” “我同福尔摩斯家的那位幼子并不相熟,若是必须请他不可,得需要威廉出马了。” 威廉正是达西先生的昵称。 玛丽瞪大眼睛:“听起来达西先生和福尔摩斯侦探关系不错?” “他们一直保持着固定的来往。” “……” 玛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达西先生和福尔摩斯是朋友!玛丽几乎是立刻将目光转向了自己的另外一位姐姐伊丽莎白,她灼灼视线把伊丽莎白吓了一跳:“怎么?” “没,没什么。” 收起了表面上的惊讶,玛丽却在心底下定了另外一个决心。 ——看来撮合伊丽莎白和达西先生,也迫在眉睫了! 几天的叨叨下来,导致柯林斯先生到来时,并没有受到他预料中的欢迎,反而因为班纳特太太抱怨的太烦,使得几位小姐对这位不请自来的表哥丧失了任何好感。 玛丽算是五个姐妹中反应最小的那个。 因为原著里的柯林斯先生是来看看几位班纳特小姐,打算从其中讨个老婆的。 而玛丽呢,不是说相貌丑陋,而是班纳特太太的基因太好。伊丽莎白伶俐貌美,莉迪亚美艳高挑,把她丢进姐妹之中着实算不了什么。柯林斯先生挑谁也挑不到玛丽头上。 严格来说,她还得感谢柯林斯先生呢! 40.红娘好难当42 订阅不足的话, 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其实这个小插曲早就在他帮着玛丽反驳宾利小姐时解决了。但玛丽非得要拿出来让达西先生担心担心不可——说她和歇洛克·福尔摩斯不配?就算是实话也不能直接说出来好吧,迷妹不要面子的吗! 因此玛丽还是挂着招牌的笑眯眯的表情,上上下下把达西看了好几遍, 直到后者微微变了脸色,玛丽才不急不缓地开口。 “我也很诧异, ”她说, “你同伊丽莎白说了什么,达西先生?我觉得你请她跳舞之后, 她反而更生气了。” 达西先生蹙眉。 “我只是说, ”他转述道,“初次见面的冷落是我不对, 我愿意用一支舞来补偿。” “……” 平心而论,听起来也没那么过分啊。 不过这句话确实可以从两方面理解:要么是他意识到了错误, 诚心要来补偿;要么就是达西生性高傲,察觉出伊丽莎白不喜欢他后,反而借此羞辱她。 然而,鉴于伊丽莎白已经把达西先生归结到了“傲慢无礼”一列中, 那她自然是照着糟糕的方向理解了。 这可不怪伊丽莎白, 谁叫达西先生一开始就是做错了呀,换谁都会觉得他说什么一支舞的补偿, 是在出言嘲讽来着。 这本不是大事, 不过…… 玛丽的眼神在达西先生的脸上一转。 回想起他在原著里先是拆散简和宾利先生, 直言二人阶级悬殊, 之后又自己控制不住感情向伊丽莎白告白, 想想玛丽就觉得好笑。 这达西先生也是真香患者啊! 她觉得这种没有必要的折腾,还是能少就少为好。 “先生,”玛丽大大方方地开口,“这里没有别人,我就直接问啦,你如此在乎伊丽莎白如何看待你,是否是对我的姐姐心生好感——哪怕是一点点?” 达西有些惊讶,大概是没料到一位未婚小姐会直截了当地把这种话问出口吧。 但是玛丽·班纳特这位未婚小姐,已经做出不少让达西匪夷所思的事情了,因而他也没有继续纠结,而是平静地说:“有一点查尔斯倒是说对了。” 玛丽:“嗯?宾利先生说我什么了。” 达西:“恕我冒昧,小姐,你生为一名淑女着实可惜。” 玛丽:“……” 这不就是拐着弯损她没女人味吗! 但这句话的杀伤力可没有“你配不上歇洛克”大。维多利亚时期的女人味,没有就没有吧。玛丽并不觉得成为一名合格的淑女是件好事。 她不想被困在乡下,不想做哪位绅士身边,一个既要操持家庭又得端庄好看的花瓶。 因而玛丽完全无所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先生。你是对伊丽莎白仅仅是心存爱慕,还是想娶她?” 达西不动声色:“有什么区别?” 在这个时代,确实没有太大的区别。 十九世纪的爱情的确是同婚姻紧紧绑在一起的,对于男男女女来说,若是达西爱上了伊丽莎白,那自然会向她求婚,只是…… 想到原著里达西先生第一次求婚时的情节,玛丽险些没绷住,从而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既然你直言,那我也直言了,先生,”玛丽说,“伊丽莎白有四个姐妹,除了简之外有三个你都看不上眼,要是娶了她,你得应付我们一辈子,哦,还要加上一名总喜欢大惊小怪的班纳特太太。” “……………………” 假设目光有攻击力,达西先生此时的眼神大概可以杀人了。 但他不是愤怒,而是尴尬。被玛丽直接点破心事的达西,站在她的面前静默半晌,最后才缓缓收回目光,叹息一声。 “我也欠你一个道歉,玛丽小姐。” 达西换上了认真的神情:“初次见面,因为你不经查尔斯允许,便直接闯入偏厅,让我误以为你是名不懂礼仪又爱出风头的女士。” “现在你不这么觉得了?” “现在,虽然你的确不在乎社交礼仪,但热切关心案件绝不是因为想要出风头,而是出于追求真相与公正的心。” 道出这话的达西依然板着一张脸,但玛丽能从他的语气和眼神中独出真诚。 “我为我的误判道歉,小姐,我的傲慢不仅仅伤害了伊丽莎白小姐的自尊和人格,同样也损害了你的。” 其实玛丽不怎么在乎。 对她来说,只要达西优待伊丽莎白就好啦,怎么看待自己根本不重要。 说句难听的,要不是因为他是伊丽莎白的未来丈夫,也的确和她相配,玛丽才不关心什么达西达东好不好,在她眼里,身为大地主的达西,还不如开工厂的宾利先生有趣呢。 “我接受你的歉意,”所以玛丽大大方方地回道,“但我说这番话不是为了要你道歉,而是向你阐明一个事实。莉齐长得好看,性格大方,为人聪明。她本人没有任何缺点,但我不得不说,我的两位妹妹,还有那位藏不住心事的妈妈都不符合你对体面人的要求。你要是真的喜爱她,就得容纳她的缺点,尊重她的缺陷,才是真正的尊重她。” “你的意思是说,要我对班纳特太太也另眼相看?”达西蹙眉。 “我可没这么说。” 玛丽自己都办不到对亲妈“另眼相看”好不好。 “只是希望你能明白这点而已,浮士德爱慕海伦,一开始也是爱慕她的皮相,到最后却陡然发现希腊第一美人也拥有属于自己的喜怒哀乐。尽管我的姐姐没有海伦那么好看,可至少有一点是一样的,那就是她们都是拥有好坏两面的,完整的灵魂。” 达西先生没说话。 “要是觉得莉齐的家庭是你无法容忍的缺点,我建议你最好现在就断了这个念头,”玛丽坦荡荡地开口,“哦对了,最好也要宾利先生断了念头,我看只要简在场,他连眼睛都挪不开啦!” 达西:“…………” 玛丽一番发言换来了他审视的神情:“听起来你不希望宾利先生和简在一起?” 玛丽笑吟吟:“当然希望啦,我姐姐喜欢宾利先生不得了,她生性害羞不敢表达,可是却偷偷拽着我和莉齐私下宾利先生宾利先生没完没了。我想要简的生活幸福美满,那她的丈夫得尊重她理解她才行。” 说完她又补充:“莉齐性格执拗,更是如此。你能接受这点,先生,我便向上帝祈祷你能如愿,若是不能,我会阻止你的。” 达西没有开口,而是露出了思索的神情。 比起上次迂回谏言,这次玛丽可谓是直截了当了。 她的目的也很简单:既然现在伊丽莎白不再对达西有所误会,那就最好也要让达西先生明白自己要面对的事实。 小说里他第一次向伊丽莎白求婚,就因为看不上她的家庭而被狠狠拒绝了。要是可以,玛丽希望达西和伊丽莎白也不要来回折腾,说开一切尽快在一起才好。 她耐心等对方思考完毕,沉默的达西先生回过神来,再次深深地看了玛丽一眼:“不论如何,既然伊丽莎白小姐误会了我的道歉,那我理应再次向她申明我的立场。” “那你可能好好整理措辞了,”玛丽一勾嘴角,“莉齐不是不讲理的人。” ——其实伊丽莎白早就明白了好吗,玛丽就是诚心想挤兑达西。 不过…… 玛丽眨巴眨眼,几分狡猾的神色自眼底浮现:“既然你和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是朋友,要是多给我讲讲他的事迹,我就帮你在莉齐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达西一哂:“做人交往需要真实,我问心无愧,毋须他人华而不实的称赞和奉承。” 玛丽:“…………”就算是未来姐夫,他也太讨厌了! 算了算了,看在他确实认错的份上,玛丽决定大人有大量地放过达西先生。 她和伊丽莎白赶来内瑟菲尔德庄园是为了照顾简,因此宾利先生亲自为两位班纳特小姐安排了住处。 玛丽兴高采烈地回到房间,关上房门,瞧见伊丽莎白后想到刚刚达西先生患得患失的模样,禁不住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坐在床边的伊丽莎白挑了挑眉:“怎么这么高兴?” 玛丽:“你猜达西先生对我说了什么?” 伊丽莎白挪开眼神:“不猜,没兴趣。” 玛丽:“他一个劲地追问我,你为什么还在生他的气,连道歉都不管用吗——他甚至都向我道歉啦!” 伊丽莎白:“幼稚鬼。” 话这么说,但想到在舞会上恨不得用下巴看人的达西先生,竟然会出言多次表达歉意,伊丽莎白自己也笑了起来。 “这件事是他失礼在先没错,”当然了,身为姐姐,她也不忘记叮嘱道,“但你也不要得理不饶人,玛丽。” 谁叫他说她和福尔摩斯先生不配来着! 玛丽勉为其难:“我知道啦,下不为例。” 这还差不多。 见她懂得分寸,伊丽莎白也不多言。她这位妹妹虽然平时不拘小节又冒冒失失的,但内心敏锐又聪颖,大方向上鲜少出错。 特别是在看人这点。 伊丽莎白放下手中的绣活,感慨一声:“你说的对,玛丽,我看错了达西先生,也应该给福尔摩斯先生一次机会。” “嗯?” 怎么就扯到侦探身上去了? 见玛丽有些困惑,伊丽莎白继续说道:“你们刚才说的什么棉花产地的原料和风险,我一句话也听不懂,留在原地只是为了见识见识你夸赞不已的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原来是这个,玛丽恍然大悟。 她坐到伊丽莎白身边,笑吟吟道:“他确实特别厉害,对不对?” 41.红娘好难当43 订阅不足的话, 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而现在, 玛丽深深体会到了伊丽莎白为什么这么讨厌达西——讲道理,这种直男回路, 要不是仗着读过原著知道达西先生本性耿直, 换玛丽也会讨厌他的! 为了挽救达西先生在伊丽莎白心中的形象,玛丽可谓是尽心尽力了。 今日班纳特家的女儿们来到梅里顿, 玛丽还在试图缠着伊丽莎白说好话。 “你就别气啦。” 市镇的街区喧哗热闹, 趁着其他几名姐妹到女帽店寻摸新饰品的时候, 玛丽挽着伊丽莎白的手臂悄悄说道:“达西先生知道自己有错在先,他只是拉不下脸, 绅士们嘛,都是这样的。” 伊丽莎白挑眉:“我倒是没料到, 我这位只爱书本不爱社交的妹妹还懂得绅士们的想法。” 玛丽:“呃。” 不受欢迎也不爱和异性那个交谈的玛丽的确没资格说这话。她左右无法, 只得黏糊糊撒娇道:“诗歌里都是这么写的呀, 绅士们都有自尊心。” “我从不怀疑达西先生也是如此, ”伊丽莎白冷笑几声,“想来绅士们的自尊心是自尊心, 女士的就不是了, 特别是我这种乡下地区姿色平平的姑娘。” 完了,玛丽心中咯噔一声。 这下达西先生可是真的把伊丽莎白得罪惨了。她的初衷是促使二人尽快化解误会,没想到一场舞之后他们的误会比原著中还要惨烈。 要是自己穿越的蝴蝶效应导致了伊丽莎白和达西没有在一起,那玛丽真是罪孽深重了呀! “我倒是觉得达西先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了, ”玛丽小声嘀咕道, “再给他一次机会嘛, 莉齐。” 伊丽莎白很是莫名:“你为何如此在意我对达西先生的好恶?” “我觉得他不如大家所说的那么坏,”玛丽诚实回应,“达西先生虽然为人傲慢,但他本质善良。” “……” “莉齐?” 伊丽莎白的表情迅速凝重起来:“玛丽,你与我坦白,是否是倾心于他?” 玛丽:??? 等等? 伊丽莎白说的话完全出乎于玛丽的意料,以至于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而伊丽莎白却将她的语塞当成了被说中心事的表现,她眉心一拧:“固然达西先生符合你的择偶标准,但你总是把事情看的过于理想化了。” 达西先生哪里符合她的择偶标准了! 玛丽哭笑不得,这乌龙闹的过于惊悚了吧!? 她不得不开口解释:“你想到哪儿去了,莉齐。我不喜欢达西先生,我只是单纯的不想看到你和他因为误会而闹矛盾。” 然而伊丽莎白越想越不对,平日里玛丽对社交来往兴趣缺缺,既不喜欢和他人交流,也根本不在意旁人的看法。眼下她一反常态,热心肠地操心起别人的社交生活了?怎么想都有问题好吗。 而且玛丽对伴侣的条件和其他姑娘大不相同,她总是被与众不同的男士吸引。热衷拜伦,还对什么“伦敦的侦探”倍感兴趣,大家都不喜欢达西先生,她反而欣赏起他来。 “你若是喜欢他,我自是没有置喙的理由。” 因此,伊丽莎白板着脸说道:“但想要我也欣赏一位不尊重我的男士,那太强人所难了,玛丽。” “等等,莉齐,我真的——” “好了。” 伊丽莎白有点生气了,她不想在达西的事情上和玛丽吵架。 “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不管你,你也别来管我。” “……” 玛丽真是再长三张嘴也说不清。 仔细想来,伊丽莎白会如此认为倒也不无道理,玛丽平日对任何男士都兴趣缺缺,突然在伊丽莎白面前左一个达西,右一个达西,伊丽莎白又不是玛丽肚子里的蛔虫,哪知道她打的是想当红娘的主意? 更何况,伊丽莎白是位倔强的姑娘,她认定的事情是不会凭借别人动摇的,玛丽解释也没用。 这个倒是无所谓,反正等到达西先生向伊丽莎白求婚的时候,她自然会明白玛丽的意图。但是…… 玛丽越想越无奈,大概是自己真的表现的太过火了。 她委屈巴巴地开口:“那好吧,对不起。我不和你说达西先生了,但我的确不喜欢他,你也不能这么误会我。” 明明是她不依不饶在先,但玛丽长的瘦小,眉心一拧,一张小脸看起来可怜又无辜。伊丽莎白见她这担心自己生气又不甘心的模样,顿时忍不住失笑出声。 伊丽莎白长玛丽几岁,自然也知道她这位妹妹可没这么好欺负——玛丽胆子大的很呢,平日在外不吭不声,但只要她愿意说话,表现的不知道多放肆。 摆出这幅神情,分明就是给伊丽莎白撒娇,就差直接把“我委屈!”一句话写在脸上了。 “好了,”伊丽莎白抬手轻轻敲了敲玛丽的脑门,“把你的表演收一收,班纳特小姐!不去帽子店挑选饰品,拉着我到底想做什么?” 还是当姐姐的了解妹妹。 见伊丽莎白不生气了,玛丽立刻收起了摆出的神情,笑嘻嘻地开口:“既然都来了梅里顿,我想去探望一下小杰弗里的母亲。” 伊丽莎白一凛。 玛丽突然提及之前盗窃案的事情,足以证明事情还没完。 “达……呃,‘那位先生’说,小杰弗里的确是受人唆使的,”不让她提达西先生,玛丽只得这么说,“所以我想去他家看看,问问他母亲具体的情况。” “需要我陪你吗?” “不用,小杰弗里的家就在附近——”玛丽突然不说话了。 “玛丽?” “莉齐,”她的视线越过伊丽莎白,“那位绅士你认识吗?” “什么?” 伊丽莎白刚想回头,被玛丽一把拽住叮嘱道:“别太明显。” “……” 玛丽鬼鬼祟祟的神秘架势,搞得伊丽莎白有些紧张,等到玛丽说好的时候,她才稍稍转头,利用余光看到了一位男人从街道另外一侧走过。 他装扮得体,鼠灰色西装和大衣裁剪贴身且整齐,头顶戴着同色系的帽子,手中拿着一根手杖。 看这穿着习惯应该从大城市来的,不是伦敦,就是伯明翰,且和附近民兵团里,那些要参军的青年不一样,拥有着别样的气概。男人身材高且瘦削,伊丽莎白只看到了他的一个侧脸,但这足以,他刀削般的面容令人印象深刻。 若是伊丽莎白见过,她一定不会忘记。 “不认识,”伊丽莎白摇头,“怎么了?” “梅里顿又来了一位完全陌生的绅士,我没从社交场合中见到他,那还情有可原,”玛丽开口,“但你也没见过,证明他没有参加任何社交。” “所以?” “所以他来梅里顿做什么呢?” 玛丽立刻拎起了裙角。 “我去看看。” “等等,玛丽!” 这哪儿能行?!跟踪一名陌生男性,胆子再大、脑子再机灵,也不是一名未婚女士应该干的事情啊! 伊丽莎白刚想伸手拉住玛丽,瘦小的姑娘已经走出好远了。 玛丽的想法很是直接:达西先生亲口说小杰弗里是受到了一名陌生的绅士指使。而在梅里顿,陌生的绅士可着实不多。 乡下生活不比伦敦,人流量远不及城市,体面人更是少之又少。连内瑟菲尔德庄园搬来了新住户都能在第二天传到班纳特太太的耳朵里,更遑论距离更近的梅里顿? 要是真来了什么得体的绅士,他还没出入社交场合呢,玛丽的母亲班纳特太太一定第一个知道——不仅知道,连他是否娶妻,家境如何,为人性格都能打听得一清二楚。 所以对于班纳特一家来说,这附近可从没什么“陌生的绅士”。 玛丽离开帽子店,为了不那么引人注意,转头绕了一个圈,急忙从另外一条街道再次绕到了那位陌生绅士的后方。 男人似乎没意识到这点,依然踏着稳健的步伐前行。玛丽与其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也放缓了步伐。 她跟着这位先生走了两条街区,绅士在前方往左一拐,拐进了一条小巷子里。 玛丽顿时有些犹豫。 她不是傻瓜,走到人少的地方,万一有什么意外可就麻烦了。玛丽自知体格娇小,真有了情况,除非她练过拳击,不然不可能敌得过一名成年男人。 但要这么放弃,她也不甘心。 思忖片刻,玛丽还是重新迈开步子。 她决定走到巷子前看一看,然而停在路口向左张望时,冗长的巷子却空无一人。 没人?玛丽心底一惊,他是进了某个建筑里面了吗?是发现了自己,还是的确—— “玛丽·班纳特小姐。” 玛丽:!!! 背后突然响起一个男性的声音,差点让玛丽吓得跳起来。她惊呼一声,捂住嘴巴转过身。 站在他面前的,正是刚刚还走在她前方的陌生绅士。他不仅精准无误地叫出了她的名字,在看到她惶恐的神情时,还挑了挑眉。 玛丽一眼就注意到了男人有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 陌生的绅士看着她:“你跟踪我做什么?” “我也很诧异,”她说,“你同伊丽莎白说了什么,达西先生?我觉得你请她跳舞之后,她反而更生气了。” 达西先生蹙眉。 “我只是说,”他转述道,“初次见面的冷落是我不对,我愿意用一支舞来补偿。” “……” 平心而论,听起来也没那么过分啊。 不过这句话确实可以从两方面理解:要么是他意识到了错误,诚心要来补偿;要么就是达西生性高傲,察觉出伊丽莎白不喜欢他后,反而借此羞辱她。 然而,鉴于伊丽莎白已经把达西先生归结到了“傲慢无礼”一列中,那她自然是照着糟糕的方向理解了。 这可不怪伊丽莎白,谁叫达西先生一开始就是做错了呀,换谁都会觉得他说什么一支舞的补偿,是在出言嘲讽来着。 这本不是大事,不过…… 玛丽的眼神在达西先生的脸上一转。 回想起他在原著里先是拆散简和宾利先生,直言二人阶级悬殊,之后又自己控制不住感情向伊丽莎白告白,想想玛丽就觉得好笑。 这达西先生也是真香患者啊! 她觉得这种没有必要的折腾,还是能少就少为好。 “先生,”玛丽大大方方地开口,“这里没有别人,我就直接问啦,你如此在乎伊丽莎白如何看待你,是否是对我的姐姐心生好感——哪怕是一点点?” 达西有些惊讶,大概是没料到一位未婚小姐会直截了当地把这种话问出口吧。 但是玛丽·班纳特这位未婚小姐,已经做出不少让达西匪夷所思的事情了,因而他也没有继续纠结,而是平静地说:“有一点查尔斯倒是说对了。” 玛丽:“嗯?宾利先生说我什么了。” 达西:“恕我冒昧,小姐,你生为一名淑女着实可惜。” 42.红娘好难当44 订阅不足的话,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柯林斯先生即将前来拜访的事情, 可是真的把朗伯恩搅得天翻地覆。 班纳特先生没有儿子, 根据限定继承法, 他死后,朗伯恩的所有财产都将由这位威廉·柯林斯继承。 本来几位班纳特小姐都不怎么在乎——简正在和宾利先生热恋, 伊丽莎白和玛丽根本不关心表哥不表哥的, 而两位妹妹则天天往梅里顿跑,想要和几位英俊的红制服多聊几句, 完全没人把这位“贵客”放在心上。 但是姑娘们的母亲班纳特太太, 却把柯林斯先生当成了今生最大的仇敌来看待, “霸占”班纳特先生的财产也就算了,还要来朗伯恩参观拜访?这岂有此理! 几天的叨叨下来,导致柯林斯先生到来时, 并没有受到他预料中的欢迎, 反而因为班纳特太太抱怨的太烦,使得几位小姐对这位不请自来的表哥丧失了任何好感。 玛丽算是五个姐妹中反应最小的那个。 因为原著里的柯林斯先生是来看看几位班纳特小姐,打算从其中讨个老婆的。 而玛丽呢,不是说相貌丑陋, 而是班纳特太太的基因太好。伊丽莎白伶俐貌美, 莉迪亚美艳高挑,把她丢进姐妹之中着实算不了什么。柯林斯先生挑谁也挑不到玛丽头上。 严格来说, 她还得感谢柯林斯先生呢! 有他做客, 班纳特太太也不会嫌弃玛丽这个那个了, 就是苦了伊丽莎白, 因为柯林斯先生看上了她,还胸有成竹地觉得伊丽莎白同样爱慕自己。 “柯林斯先生真是太过分了,”被柯林斯先生纠缠一天的伊丽莎白险些精神崩溃,“怎么会有如此自以为是的人?!” 玛丽忍不住揶揄道:“我一直以为莉齐眼中自以为是的代表是达西先生来着。” 伊丽莎白有气无力:“你少拿我打趣。” 向来得体的伊丽莎白,往闺房的梳妆台前一坐,只觉得应付了柯林斯先生一整天,脑袋都在隐隐作痛。 再看看简和玛丽,一个脸蛋红红,温柔的面孔上洋溢着爱情的幸福;一个聚精会神,刚刚放下手中的笔,在整理稿件。 老天真是太不公平了! “我现在倒是觉得在柯林斯先生面前,达西先生都显得格外通情达理了,”伊丽莎白抱怨道,“你知道女仆今天对我说什么吗,她说她听见柯林斯先生对母亲说,他觉得我同样爱上了他,要向我求婚!” 玛丽闻言扑哧一声笑起来。 这么说来,达西先生还得感谢她们这位表哥啊!不比不知道,一比下来,达西先生也不过是个直男,而柯林斯这自以为是的劲头则颇似直男癌了。 “那你可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应付柯林斯先生,”玛丽说,“我觉得你即使直接拒绝,搞不好他还觉得你在欲拒还迎。” 伊丽莎白瞪了玛丽一眼。 就知道说风凉话,还是不是亲妹妹了!伊丽莎白看见玛丽优哉游哉地模样,顿时更为郁闷。 “你呀,”她数落道,“这两天天天待在家里不出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苦修呢。明日陪我一同去梅里顿。” “我才不要!” 玛丽很不情愿:“你忍不了柯林斯先生,还要让我陪你受罪?” 伊丽莎白挑眉:“哦?这会儿我不是你最亲亲亲亲爱的姐姐了?” 简故意轻咳几声。 玛丽:“……” 事实证明,讨好人是需要技巧的,嘴甜时最好没第三个人,不然就像是现在这样——不去吧,那之前的好话就白说了,去吧,伊丽莎白是最亲爱的姐姐,又把简放到哪儿去啦。 她要是个男孩子,两位美人同时争风吃醋该多好! 好在简生性温柔,见玛丽左右为难,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你在家写稿写了好几天,也该出去散散心了,别太劳累。” 好吧,既然连简都这么劝她。 这几日趁着清闲,玛丽的确宅在朗伯恩写小说来着。她根据上次内瑟菲尔德庄园众人的反馈,再次稍稍修改了一下思路,确立了主角的人物设定,削减了罪犯的戏份和他的心理状态。 真实的爱德蒙·坎伯,是位冷静到可怕、自始至终都神智清醒的杀人凶手。但十九世纪的人们是不能理解一名正常人为何会成为杀人犯的,所以玛丽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剖析他的心理为好。 既然这个年代的人把所有杀人凶手视作恶魔,那就让他当个恶魔好了。玛丽决定暂且将重点放在叙事技巧上,先写出来,进一步的修改等她落笔之后再作考量。 第一篇稿件,玛丽不打算写的太长,中短篇幅,先投给报刊看看反响,若是不错,再说出版成书的事情。 “那好,”玛丽让步道,“明日去梅里顿探望菲利普斯姨母吧,我一早就过去,免得听凯蒂和莉迪亚两个人叽叽喳喳。” 现在稿件的思路整理的差不多了,也该换换心情。 特别是,按照原著的剧情,那位比柯林斯先生戏份更多的男士也要出场了。 第二天玛丽早早地到了菲利普斯姨母家,她陪着姨母姨夫说了说话,不多时就听见莉迪亚在窗外大呼小叫。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看到两位高大的军官在莉迪亚和凯瑟琳的簇拥下走进门来。一位是早早来到民兵团的军官,她们一早就认识,另外一位眼生也更英俊的…… 玛丽挑眉,这肯定就是原著中那位大名鼎鼎的渣男韦翰·威克姆先生了。 莉迪亚兴高采烈地将威克姆先生介绍给了菲利普斯先生和太太,也顺带勉为其难地提了一提玛丽。 尽管玛丽自觉她不如姐妹们好看,可英俊潇洒的威克姆先生还是礼貌又关切地向玛丽问好。 平心而论,韦翰·威克姆确实相貌英俊,真人长得要比几部《傲慢与偏见》影视剧中的形象还要帅很多。 而除此之外,他还始终挂着温和的笑容,言谈举止也十分得体,若是不知道原著剧情,玛丽也一定会被这彬彬有礼的表象骗过去。 甚至在注意到玛丽手中的书籍时,威克姆先生还认真开口:“我也很喜欢莎士比亚,《无事生非》的确是一部很好的爱情喜剧,你真是好品味,小姐。” 玛丽:“……” 人都这么说了,就算玛丽知道他是个惊天大渣男,也不好拉下脸来。 她只得勉强点了点头,扯起笑容:“谢谢。” 好在莉迪亚立刻抢走了话柄,根本没给他们继续交谈的机会。 玛丽这才把注意力放在其他人身上——柯林斯先生被几位表妹遗忘在一边,正在喋喋不休地恭维菲利普斯太太,而伊丽莎白……则一反常态,没挂着笑容,也没加入谈话之中,而是默默看着威克姆先生陷入了沉思。 “莉齐?” 玛丽眨了眨眼:“你在想什么?” 伊丽莎白摇了摇头:“没什么。” 她一时没说话,直到菲普利斯太太吸引走了威克姆先生的注意力,才小声解释道:“我们在街上碰到了这位韦翰·威克姆先生。” 莉迪亚:“他也是来加入民兵团的,很快就能领到自己的红制服啦!” 玛丽:“那不是挺好吗?莉齐怎么看起来心事重重的。” 伊丽莎白:“……我们还在路上碰到了达西先生,我觉得威克姆先生好像和达西先生认识,而且他们神色尴尬,似乎关系不怎么好的样子。” 玛丽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伊丽莎白莫名其妙。 “你看,和福尔摩斯先生交流一番对人真是大有裨益,”玛丽笑吟吟道,“现在连莉齐都能当侦探去破案啦!” “鬼精灵。” 伊丽莎白无可奈何,伸手戳了戳玛丽的脑门:“左一个福尔摩斯,右一个福尔摩斯,福尔摩斯先生人都在伦敦了还念念不忘,你干脆直接跟他去伦敦算啦!” “我这不是没钱嘛。” “你还真想!”伊丽莎白哭笑不得。 “好啦,”玛丽见好就收,她顿时有了个歪主意,便故意道,“我看这威克姆先生比达西先生讨人喜欢,他这么会说话,还细心体贴,要是两个人关系不好,一定是达西的错。” “……” 伊丽莎白眉心一拧:“看起来是这样的,但是——” “但是?” “或许是他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吧,”伊丽莎白最终说道,“达西先生生性傲慢,却也是个勇于承认错误的人,希望他们也能彼此交流,好好说通。” 真不容易啊!! 要知道原著里的伊丽莎白,听了威克姆的一面之词就认定达西是个彻头彻尾的恶人啦。现在能想到是误会,玛丽就已经很感动了好吗。 于是她趁热打铁:“若是他们两个真的是仇敌呢?你是站在达西先生的一方,还是站在威克姆先生的一方?” 伊丽莎白奇怪地看了玛丽一眼:“我当然是站在正确的一方。” “那就毋须纠结了呀,”玛丽说道,“让我们先听听威克姆先生怎么说,再听听达西先生怎么说不就好了!” 至于他对伊丽莎白献完殷勤又跑去聊骚莉迪亚,还怂恿莉迪亚私奔,闹出了个大丑闻的后续…… 玛丽倒是有了个好主意。 为了挽救达西先生在伊丽莎白心中的形象,玛丽可谓是尽心尽力了。 今日班纳特家的女儿们来到梅里顿,玛丽还在试图缠着伊丽莎白说好话。 “你就别气啦。” 市镇的街区喧哗热闹,趁着其他几名姐妹到女帽店寻摸新饰品的时候,玛丽挽着伊丽莎白的手臂悄悄说道:“达西先生知道自己有错在先,他只是拉不下脸,绅士们嘛,都是这样的。” 伊丽莎白挑眉:“我倒是没料到,我这位只爱书本不爱社交的妹妹还懂得绅士们的想法。” 玛丽:“呃。” 不受欢迎也不爱和异性那个交谈的玛丽的确没资格说这话。她左右无法,只得黏糊糊撒娇道:“诗歌里都是这么写的呀,绅士们都有自尊心。” 43.红娘好难当45 订阅不足的话, 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开篇扫雷以及提示: 以《福尔摩斯探案集》原著为基准,所有作品的时间线整合。因而可能会出现人物ooc,各类奇怪bug, 以及不符合时代历史背景的科技常识和经济政治文化变动。 文中所有带*对白一律为原著台词,我懒得再作话标注了提前说一下。 都是瞎写的, 作者脑子不太好使, 对不起,别骂了。 01 有钱的单身汉总要娶位太太, 这是一条举世公认的真理。 然而真的是这样的吗? 玛丽·班纳特近来常常在思考简·奥斯汀的这一句经典小说开场白。穿越之前,玛丽生活在二十一世纪,已然进入了现代社会,有钱的单身汉也不必要一定娶位太太。但现在不同了, 此时此刻的英国女王还是维多利亚呢。玛丽思考了几天, 发现简·奥斯汀的话不无道理。 首先,前提条件是“有钱”,因为在英国,还是有很多没钱的单身汉是讨不到老婆的;其次,玛丽·班纳特确实没找到多少例外。连著名诗人拜伦, 一生绯闻无数的大浪子,也是年纪轻轻就结婚娶妻了, 放眼整个英国,还有谁的人生比拜伦更为传奇呢。 拜伦都不能免俗, 所以玛丽不得不承认, 尽管她不太喜爱简·奥斯汀的小说作品, 可不得不承认这位女性作家在当下来说智慧非凡,这句话也是公认的普世道理。 而穿越过来的玛丽·班纳特,现在就到了寻觅有钱单身汉出嫁的年纪。 “——你说呢,玛丽?我知道,你是个富有真知灼见的小姐,读的都是鸿篇巨著,还要做做札记。*” 房间里的一声呼唤让玛丽回过神来,正在沉思的她吓了一跳,茫然地转头看向等待自己回答的父亲班纳特先生。刚刚沉浸在自己的思路中,玛丽根本不知道父亲问了她什么。 而班纳特先生似乎也没等待玛丽回应的意思,他收回目光:“趁玛丽深思熟虑的时候,我们再回头谈谈宾利先生。*” 好吧。 玛丽私下里撇了撇嘴。她就是为此才开始思考这个问题的。 几天以前,班纳特夫人,也就是玛丽的妈妈,得知了隔壁内瑟菲尔德庄园搬来了一位英俊的单身汉宾利先生。《傲慢与偏见》自成书以来便一直流行至玛丽原本生活的二十一世纪,她哪儿能不知道宾利先生是谁? 原著小说的剧情就是从此开始的,可是玛丽却对此兴致缺缺——原因无他,她可是穿越到了维多利亚时代! 简·奥斯汀本人活着的时候,英国国王还是威廉四世。玛丽并不知道为什么她所在的时间线往后挪了整整一辈,但这可是维多利亚时代,第二次工业革命正在徐徐展开,整个世界都在科技的发展下蓬勃前进着,无数冒险故事、历史传奇催生于这个年代,而此时此刻的玛丽却要在乡下村郊和父母姐妹们左一个宾利先生右一个宾利先生,急得她恨不得抱着书本在床上打滚。 何况,玛丽觉得她的二位姐姐,简·班纳特和伊丽莎白·班纳特都是出落标致的大美人,和原著小说中两位完美的单身汉宾利先生以及达西先生简直绝配,她还是不凑热闹的好。比起未来的姐夫,玛丽还是觉得自己手中的孟德斯鸠论著更具有吸引力。 可对于玛丽的两位妹妹来说,父亲早上拜访了宾利先生这件事则非同凡响了。一直到临睡前,凯瑟琳和莉迪亚仍然床边叽叽喳喳,搞得玛丽烦不胜烦:“你们能不能安静点?我想在睡前读完这一章节的!” 莉迪亚毫不客气地还击道:“你就不能明天再读?成日读读读,等你嫁不出去的时候,看你还读什么!” 玛丽顿时气结,她气冲冲地放下书本:“我要出去透透气。” 最糟糕的是,她也不得不承认莉迪亚说的是对的——这个时代的少女们,像凯瑟琳和莉迪亚一样热衷于嫁个好人家才是正常现象。她们不能工作,没有公民权,靠自己的双手换取美好生活的可能性低之又低,嫁人是唯一的出路。 玛丽同情她们,然而她可是二十一世纪穿越来的,同情归同情,但要她去当某位有钱绅士的陪衬品,漂亮的全职太太?她哪儿能甘心。 原本玛丽就为此苦恼呢,被莉迪亚戳中痛处,感觉烦透了。她离开房间,决定去找自己的二姐伊丽莎白避避难。 而几乎是在玛丽敲响伊丽莎白房间的下一刻,门就开了。 未来的达西夫人,现在还是未婚少女的伊丽莎白打开门后,给了玛丽一个半是揶揄半是责怪的笑容:“你们在闹什么?这么大声,就知道你会跑过来。” 玛丽立刻牵起了伊丽莎白的手,不情不愿地抱怨道:“凯瑟琳和莉迪亚实在是太吵了,我又说不过她们。” 伊丽莎白笑着让开房门:“进来吧。” 走进房间后,玛丽才发现她的大姐简·班纳特也在。 比起两位叽叽喳喳一团孩子气的妹妹,玛丽还是更喜欢她的姐姐们。原著中的伊丽莎白很是不喜欢迂腐的玛丽,但现在的玛丽可不是小说中的书呆子。她爱看书不错,可也没把自己看傻了——大姐温柔,二姐独立,这么完美的姑娘在二百年后都难找,玛丽从小就喜欢黏在二位姐姐身后。 见她黏黏糊糊撒娇,坐在床边的简也跟着笑出声:“玛丽,你又和凯瑟琳吵架啦。” “我才不稀罕和她吵架。” 玛丽说着,毫无淑女形象地瘫倒在伊丽莎白的床铺上,忍不住呻那个吟出声:“宾利先生宾利先生宾利先生,不就是一个有钱的单身汉而已,有什么值得兴奋的?” 简眨了眨眼睛:“一个有钱的单身汉,谁入了他的法眼,可是就要有钱人家的太太了。” 玛丽“哼”了一声:“要嫁也轮不到她们。” 说着她翻了个身,托腮看向窈窕标致的简·班纳特,笑弯了眼睛:“就算要嫁,也应该是简先嫁,你长得这么漂亮,又像水一样温柔,宾利先生一定会为你倾倒的!” 原著里也就是这么写的嘛,宾利先生可是为了简险些把魂都丢了。 她赤那个裸裸的拍马屁让简失笑出声。伊丽莎白闻言故意板起脸:“你啊,平时在公共场合一句话也不说,私下里倒是一套一套的。不知道邻里之间都说你是个木讷寡言的书呆子吗,这可不是什么好评价。” 那是因为她不稀罕和她们说话好不好,乡村妇女之间能有什么话题。无非是谁嫁了谁谁喜欢谁等等鸡毛蒜皮,听着就头疼。 见玛丽不以为然,伊丽莎白也勾起嘴角:“不喜欢有钱的单身汉,那你喜欢什么,玛丽?不许说拜伦,要是嫁给拜伦那样的男人,你可要愁坏我们啦。” 玛丽也没那个想法。不说别的,就算拜伦还活着,也不可能看上她呀。 平心而论,玛丽觉得自己长得并不丑,仔细打扮一番能称得上是一句清秀。但同她的其他姐妹相比就差太远了,这个年代流行丰满的美人,而玛丽,呃,没胸没腰,也不比维多利亚女王高上多少,想靠姿色嫁个好人家,明显是不现实的事情。 当然了,心高气傲的玛丽也不稀罕。 但玛丽还是有择偶标准的,她仔细想了想,回答道:“必须聪明,特别聪明!” 二位姐姐均是一愣,聪明的男士固然讨人喜欢,但还没听说过哪位姑娘把聪明作为首要的择偶标准的。 “他的性格可以不太好,”玛丽继续说道,天才嘛,总是有些怪癖的,玛丽觉得自己可以原谅,“但要本性善良、有正义感……还有,知识渊博、不拘小节,要有见识和独自思考的能力,思路要活泛,还有……” “好了好了。” 伊丽莎白忍俊不禁地打断了玛丽:“看来玛丽是想找一位银行家了。” 那也未尝不可嘛。 玛丽知道这个年代的地主乡绅们是瞧不起工厂主、银行家这类“暴发户”的,但玛丽觉得没关系。维多利亚时代可是资产阶级崛起的重要时代,这个年代的资本家可是上进奋斗的代名词,退一万步讲,做生意总比当地主太太有趣的多。 况且其实玛丽很想说,就算没钱也没关系,她所在的这个时代前推四十年,马克思和恩格斯便在伦敦写出了《共那个产党宣言》,而马克思的妻子燕妮·马克思,不也是一位无产阶级大家吗,她可是正经的贵族小姐,却跟着马克思过的穷困生活,在这个时代是惊世骇俗、难以置信的选择。可放在二十一世纪,谁会说马克思夫人嫁错了人呢? 但这话可不能放在明面上讲,和她两位好姐姐也不行。 “那也得是伦敦的银行家才好,”于是玛丽摆出闷闷不乐的神情,“但是我什么时候才能去伦敦呀。” 伦敦!玛丽是真的想去伦敦。 维多利亚时代的伦敦,尽管它并不如二十一世纪干净有序,可在玛丽心底,那是个理想乡般的存在——未来蒸汽朋克题材的诞生地,福尔摩斯的冒险天堂,无数作者作家的灵感来源。就算现在它脏乱差缺乏规划,玛丽也很想去看看,否则的话,岂不是白来这个时代一趟? 玛丽一脸郁闷,伊丽莎白忍不住敲了敲她的脑门:“听说宾利先生可是认识不少伦敦的朋友,你对他没兴趣,想来也是不打算参加他的舞会了,那可真是可惜。” 哎…… 对哦? 玛丽双眼一亮。 虽然她确实对宾利先生和他的舞会兴趣缺缺,但宾利先生作为一个有钱的绅士,想来在伦敦也应该有自己的产业。他认识很多人——其中可不止是《傲慢与偏见》的男主角达西。何况仔细想想,小说里的伊丽莎白也是去过伦敦的。 44.红娘好难当46 订阅不足的话, 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06 然而撮合伊丽莎白和达西的难度, 可要大得多。 不说达西先生生性傲慢, 单想要改变伊丽莎白的偏见, 就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玛丽和班纳特家的其他姐妹们在同一屋檐下长大, 自然知道伊丽莎白的脾气——她为人倔强,除非她自己发现了自己的错误,否则一旦观念形成, 便难以动摇。 而玛丽面对的难题就是, 伊丽莎白现在已经觉得达西先生是个讨人厌的家伙了。 今日威廉·卢卡斯爵士邀请周遭的绅士小姐们到他家做客。 卢卡斯爵士为人和善诚恳, 是个温文尔雅的老实人, 在朗伯恩、梅里顿附近的名声很好,加之他的大女儿夏洛蒂和伊丽莎白还是很好的朋友, 因而此次发出邀请,班纳特家的小姐们,还有内瑟菲尔德庄园的客人们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玛丽坐在几位宾客的中间, 正在讲话的是卡特上尉, 听着他们讨论搬来的宾利先生和过去将来的各种舞会,忍不住偷偷捂住嘴巴打了个呵欠。 她的小动作被伊丽莎白看到了, 二姐瞪了她一眼,偷偷拽了拽玛丽的裙角, 意思再明显不过:全程心不在焉已经够失礼了,还打呵欠, 是生怕自己的名声不够好吗。 “好无聊, ”玛丽偷偷和伊丽莎白咬耳朵, “都怪你,莉齐,不让我带书过来。” “不要任性,玛丽,”伊丽莎白的反应像是听到了笑话,“天底下谁会带着大部头书籍到别人家做客?” 玛丽格外理直气壮:“别人我不知道,但剑桥和牛津的大学才子们彼此交往,是肯定会分享大部头书籍的。” 伊丽莎白简直要气死了,趁着旁人不注意,她伸手戳了戳玛丽的脑门:“大学才子来往分享知识,和你有什么关系?姑娘家家你还想上剑桥牛津不成?” 她倒是想! 然而就算玛丽有穿越这个外挂,她也不觉得自己能考入剑桥牛津。更何况牛津大学是在1920年才认同了女性的大学成员身份,而剑桥尽管现在开明地允许女性参加需要的教学与考试,可真正的承认女性学生地位,却是在1947年了。 “这太不公平了,”玛丽小声嘀咕,“明明一些男子也不过如此,却因为性别不同,而得到了格外的权力。” 维多利亚时期比《傲慢与偏见》真正发生的威廉四世时期要好得多,可女性的处境依然艰难。玛丽要是不甘心把余生都寄托在丈夫身上,能选择的道路则艰难又狭窄——也就是说,玛丽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成为一名被学术界认可的学者,最多不过成为“学者的太太”。 学者们不会接受她,资产阶级会。但如果可以,玛丽也不想当一名压榨工人阶级和无产阶级血汗的资本家。 或者…… 就在玛丽已经开始展开幻想的时候,伊丽莎白的表情突然板了起来。 还能有谁让伊丽莎白立刻变脸呢?自然是她讨厌的达西先生了,玛丽一回头,便发现达西先生停在了卡特上尉身边。 显然,伊丽莎白一点也不喜欢和达西先生讨论同一话题。即使达西本人的话并不多,可伊丽莎白还是找了个机会,起身同简说话去了。 玛丽偷偷看了一眼达西先生的反应,却没料到达西先生也在看她。 视线相撞把玛丽吓了一跳,但她反应及时:“希望盗窃案的事情没有惊扰到你,达西先生。” 达西:“……”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达西先生想到那晚上班纳特两姐妹里外暗示他胆子小不敢出门,顿时就来气。 当然了,高傲的达西先生生气归生气,但他不会和玛丽一般见识。 “也希望盗窃案的事情没有惊扰到你的姐姐,玛丽小姐。”他说。 “那我呢?”玛丽笑着问。 “我想,”达西慢条斯理地开口,“不经主人允许就擅自行动、展开调查的小姐,是不会畏惧区区一名盗贼的。” 玛丽依然保持着笑脸:“谢谢你,达西先生,我的姐姐伊丽莎白也是一位勇敢的女士,她同样不会畏惧区区一名盗贼。” 达西:“…………”任何人都能听出来他并不是在夸奖她吧! 向来高傲的达西先生简直被这位班纳特小姐搞得没脾气,他不太喜欢她,上流社会里的女士可不会如此放肆无礼。 可即便如此达西也不得不承认,几番观察下来,他发现玛丽·班纳特确实很聪明,别说是乡下姑娘,连从伦敦的女子学校读书归来的贵族小姐们也不如她机敏灵活。 玛丽可不在乎达西先生怎么看待自己。 她只是继续说道:“看来,传闻中的事情是假的了。” 达西:“什么?” 玛丽笑眯眯:“大家都在说你看不上伊丽莎白,先生,舞会上故意冷落她,不跟她跳舞不说,还说她姿色平平,也就不过在朗伯恩地区‘勉强过的去’而已。伊丽莎白为此生气很久了。” 说完,玛丽还不忘记补充道:“但达西先生你如此关心她,应该都是谣言。” “是吗。”达西不动声色。 玛丽被他的理直气壮噎了一下。 “所以,”她瞪大眼睛,“你是真的这么说过吗,先生?” “初次见面我的确鲁莽地做出过如此评论,”他坦言道,“但如今我已有所改观,若是为此就生气,那班纳特二小姐的肚量也太小了点。” “……” 达西先生这般行径,换到二十一世纪,不就是个给陌生姑娘评头论足随意批判,被姑娘本人知道后还要怪她没事找事的钢铁直男吗! 玛丽彻底无语了,虽说原著中的达西先生确实也经历了这样的印象改变,还因为伊丽莎白直接拒绝了他的求婚而困惑又震惊,但他坦荡荡地说出来就……太过分了点。 好吧,严格来说达西先生的确有这个资本。 根本原因还是在这个时代里,大部分的女性确实需要依赖男性过活。达西先生家缠万贯、容貌英俊,别说只是高傲和看不起人,就算他是个千年一见的大渣男,也会有无数姑娘趋之若鹜的。 要是换做寻常姑娘发现达西先生对自己的态度改变,怕是连高兴还来不及呢,他自然是不能理解伊丽莎白生气的缘由。 当然了,玛丽不会直接指出这点。 “最近我读了一本书,达西先生,”玛丽委婉地开口,“有些问题迟迟得不到旁人解惑,听说你的藏书万千,也是一名走过无数地方、博闻强识的男士,可否为我解答疑惑?” “我会尽力,请讲。” “书中说中世纪的骑士和贵族们,在人格和自尊受到他人攻击侮辱时,往往会选择向挑衅自我的敌人发出挑战,是真的吗?” “确有其事。” “即便是口头上的争论也是如此?” “这在过去屡见不鲜,但在当今,维多利亚女王已经禁止了军人之间的决斗,我们的社会习俗也不再鼓励此事,”达西先生解释道,“不过我觉得,捍卫自尊和荣誉,是每一名拥有独立人格的男士都应该做的事情。” “那女士呢,”玛丽仿佛茫然般眨了眨眼,“中世纪的女士们,自尊心因他人的评判受到伤害,也会向对方发出决斗的请求吗,或者有其他的做法?” “自然是……” 达西先生的话说了一半,没动静了。 和聪明人说话不用点明,说到这个份上,看达西先生的表情,应该也是明白伊丽莎白生气的理由并非被人非议,而是他的态度损害了一名未婚小姐身为独立存在的人格与自尊。 还是有救的,玛丽很是欣慰地想。虽然达西先生不懂的女孩子家家的脑回路,但他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这放在二十一世纪也是很难得的品质。 直男就直男吧,总比直男癌好。 玛丽重新把笑容挂在脸上:“我想听听简和伊丽莎白究竟在说什么悄悄话,竟然也不叫我。恕我先行离开了,达西先生。” 说着她起身离开,和往常一样,去缠着伊丽莎白不放了。 而达西先生,则站在原地思忖着玛丽刚刚的那番话。 宾利小姐见他陷入沉思,便走过来招呼道:“我猜得出来你在沉思什么。*” “我看不见得。*”达西先生回道。 “要我说,”宾利小姐回道,“她的确有所长处,可也太过自命不凡了。你对她的几分指责,倒是真知灼见,抓住了重点。” 宾利小姐指的当然是在内瑟菲尔德庄园舞会时,达西先生在得知玛丽擅自行动后教训她太过荒唐的事情。 然而就在她到来的几分钟前,玛丽才委婉地提醒达西,他一番关于伊丽莎白的发言带来了多大的伤害,这使得达西先生听到宾利小姐的话,思维惯性地以为她口中的“她”指的是伊丽莎白。 于是达西反驳道:“正如你所言,她也确实有自己的优点。” “哦?” 宾利小姐维持着好奇的姿态:“那你觉得,她有什么样的优点?” 达西默然不语。 他的视线下意识地看向伊丽莎白,低声开口:“她有一双美丽的眼睛,性格也别有一番吸引力。” 宾利小姐:“……” 爱慕达西先生许久的宾利小姐并不知道,她和达西谈论的完全不是同一位“班纳特小姐”,宾利小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达西先生竟然倾心于粗鲁无礼,还相貌平平,几乎没有任何长处的玛丽·班纳特?! 07 宾利小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达西先生竟然为相貌平平的玛丽·班纳特所吸引? 没什么笑话比这件事更为荒诞了——老天在上,要知道宾利小姐是感激玛丽·班纳特帮助她的兄长抓到盗贼不假,但她举止粗鲁又放肆,生得寡淡又瘦小,宾利小姐打心底是看不起她的。 平心而论,班纳特家除了大小姐和二小姐之外,其他几位女儿要么相貌平平,要么修养堪忧,确实也不值得交往。 然而达西先生竟然直言玛丽·班纳特“别有一番吸引力”。要知道宾利小姐爱慕达西许久,听到他当面夸赞一名形容普通,根本上不了台面的乡下姑娘,心高气傲的宾利小姐顿时不是滋味。 “这我可没想到,”但表面上,宾利小姐还是做出打趣的样子,“我什么时候能向你道喜呀,达西先生?” 45.红娘好难当47 订阅不足的话, 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憋着去吧, 呵!叫你说我配不上我男神,就算是真的也不能说出口好吗! 况且,天大地大,还是生病中的亲人最大。 简的伤寒未好, 一直低热不退,让玛丽很是担忧——在维多利亚时期, 现代医学才刚刚起步, 抗生素要直到下个世纪二十年代才会用于医学之中。乡下的药剂师和医生们水平, 自然是玛丽倍感不靠谱。 她吩咐女仆拿来了酒, 不住为简擦拭额头和手臂散热。 “有仆人照顾我,”简劝道, “莉齐,你还是带玛丽到客厅去, 否则实在是太失礼了。” “我们就是来照顾你的, ”伊丽莎白可不干, “宾利先生不会介意,再说……” 为了让简放心,伊丽莎白漂亮的眼珠一转,落在玛丽身上,开玩笑道:“还是别叫玛丽下去了,你可不知道她坐在客厅里有多忐忑难安。” 玛丽极其不淑女地翻了个白眼。 还不是因为宾利小姐没完没了? 玛丽就不明白了, 她想讨好达西先生, 那就找达西先生聊天嘛, 可宾利小姐偏不。自从上午同宾利、达西聊了几句工厂的事情后,宾利小姐就一副“我要和才女取取经”的姿态,非得拽着玛丽谈话不可。 然而玛丽既不喜欢绣花,也不喜欢漂亮帽子,同宾利小姐这种标准的未婚淑女,实在是没什么共同语言。 眼下她坐在简的卧房里,既能照顾她,又能避开宾利小姐,一举两得,玛丽才不走。 “既然如此,就留下来陪陪我,”简生性温柔,听到伊丽莎白的揶揄,拖着病躯笑了几声,“但你们晚饭可得下去,同宾利先生他们一同用餐。” “好吧。” 玛丽不情不愿地应下,伸手摸了摸简的额头,忍不住蹙眉。 “还是没有退烧。”她说。 “宾利先生已经吩咐仆人去请医生了,”伊丽莎白开口,“晚饭时应该就会到。” 也只能这样。 就算玛丽不相信这个年代的医生,可聊胜于无,因此也就没有阻拦着急上火的宾利先生。 但今日内瑟菲尔德着实热闹,晚饭之前梅里顿来的医生前来看了看简,开了药物,晚饭之后,夜幕深沉、众人准备散去休息的时候,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回来了。 就像是离开般突然,他直接走进庄园的客厅,把在场的男男女女都吓了一跳。 福尔摩斯先生一路风尘仆仆,特别是裤脚还因为潮湿的地面沾着些许泥土。但他并没有在意,在场的绅士们也没有因此置喙他失礼或者“不体面”。 “福尔摩斯先生,”宾利先生大惊,“你见到了小杰弗里吗?” “是的。” 侦探摘下了自己的绅士帽,任由仆人接过自己的手杖,他对着宾利先生点了点头:“我已经拿到了需要的线索。” 玛丽站了起来。 宾利小姐和赫斯特夫妇都对教唆犯的事情不感兴趣——在他们看来,小杰弗里被捉拿归案,这件事就已经结束了,没有必要做无用功,便和福尔摩斯先生说了几句客套话,各自回房间休息。 除了宾利先生和达西先生,伊丽莎白竟然也选择留了下来。 这倒是让玛丽有些惊讶,要知道今天早上伊丽莎白还觉得歇洛克·福尔摩斯横冲直撞、不尊重女士呢。 但即便如此,他到底是宾利先生请来的侦探,加之伊丽莎白也对真相倍感好奇,便客客气气地开口:“你同小杰弗里谈了什么,先生?” 福尔摩斯完全不介意伊丽莎白冒失提问,更是早就把上午的插曲抛在脑后了。 “我问出了教唆犯的外貌特征。” “如何?”玛丽顿时来了精神。 “三十岁左右,是位相当气概的男士,”福尔摩斯回答,“我问小杰弗里他是否有着军官的站姿和命令的口吻,小杰弗里给了肯定的回答。” “军人?” 伊丽莎白有些惊讶:“梅里顿附近倒是有个民兵团,只是人数众多,怕是不好找。” “这位换下红制服的军人一头黑发,近六英尺高,加之他一口北方口音,我想并不难辨别。” 玛丽闻言一凛。 她下意识地看向伊丽莎白,后者的神色也随即变得极其严肃起来。 达西侧了侧头:“二位小姐可是认识符合特征的人?” 伊丽莎白语气沉重:“要说符合特征,民兵团的卡特上尉倒是符合特征,但他今天上午的时候,已经离开梅里顿,前往伦敦了。” 达西:“此时离开,显得更有嫌疑。” 宾利:“我这就写个手信给治安官。” 福尔摩斯却并不赞同。 侦探仍然是一副冷淡的神情,甚至在听到宾利先生的打算后轻轻嗤了一声。 “最好不要,”他笃定道,“这条线索至关重要,不要打草惊蛇。” “打草惊蛇?”宾利先生有些困惑。 但这次,福尔摩斯并没有及时解惑,他反而莫名地出言叮嘱:“你的合作伙伴很是精明,先生,若不想赔本到倾家荡产,千万不要签下那份更改供货商的合同——如有必要,也请告知你的其他合伙人,不要随便和别国的棉花原料地有所联系。” 宾利先生:?? 这份突如其来的警告,让宾利有些摸不到头脑。 不仅是他,连达西都微微低了低头,流露出了思考的神情。 但玛丽想明白了。 早在他动身之前,玛丽就问过歇洛克·福尔摩斯,他真正想要调查的事情,是否与棉花原料的供货商。侦探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而上午同两位绅士关于工厂的交谈,提醒了玛丽一个事实。 那就是一名工厂主的预付资本中,除了劳动力,还有劳动资料和劳动对象——比如说工厂的地皮、机器,以及棉花原材料。 地皮和机器是买了之后就不会轻易变动的,属于固定资本;而劳动力和原料是需要雇佣和购买的,是流动资本。 工厂经营中容易出风险的,自然就是流动资本中的工人和棉花了。所以在玛丽看来,犯罪动机要么在工人身上,要么在棉花身上。 或许是宾利先生的合伙人,生怕宾利先生换了原料供应商,从而给工人涨工资,导致他们也不得不跟着涨,进而欲图偷走合同——但这个可能性太低了,一个地区的工厂主们往往是有协定的,涨不涨工资不是宾利先生或者桑顿先生说的算。 那么可能性只有一个了。 想通这点玛丽突然开口:“有人欲图操纵棉花原料的市场,是吗?” 福尔摩斯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嘴角。 他锐利的眼眸中浮现出赞同的神色,但那很快就消失了:“你的确是位相当敏锐的女士,班纳特小姐。” 果然。 第二次受到歇洛克·福尔摩斯的夸赞,玛丽仍然免不了内心雀跃起来。 “伦敦的工人们告诉我,”侦探满意地收回目光,向其他人解释道,“近年来换了国外供货厂的棉布厂,多数都有亏损。仔细调查下来,不外乎是供货商破产,提供不了预定数目的棉花原料。” “加勒比的供货商也是吗?”宾利先生神情凝重。 “多数是像加勒比的供货商一样,”福尔摩斯说,“突然冒出来,拿出了比市场低很多的价格,卖个一两年便了无音讯,有理由怀疑是经由人为操纵的。所以,宾利先生,是哪位绅士向你推荐的新供货商?” “桑顿先生的另外一名合伙人,”宾利先生说,“他现在在伦敦。” 福尔摩斯挑了挑眉,意思很明显:真正的线索不是在卡特上尉身上,就是在这位怂恿宾利先生更改供货商的合伙人身上。 只是…… 如此一来,歇洛克·福尔摩斯就失去了逗留在内瑟菲尔德庄园的理由。 尽管知道,即便福尔摩斯会空降在玛丽的面前,他也会很快离开的。 不管是内瑟菲尔德庄园,还是梅里顿,都不过是英格兰南方的乡下。这里环境优美,居民质朴,有着和伦敦不一样的田园牧歌式的生活。 “所以。” 玛丽失望归失望,却一点也不意外。 歇洛克·福尔摩斯并不属于这里,现在能见他一面,玛丽就已经很惊喜了。她又不是真的为了偶像冲昏头脑,玛丽不是傻瓜,试图强留的话,可是会让侦探厌烦的。 因此,她只是按下了心中的失落:“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离开,先生?” 福尔摩斯浅色的眼睛在玛丽的身上转了一圈。 四目相对,侦探锐利的视线让玛丽恍然有种被看穿的错觉。 但假设他真的看穿了玛丽的不舍,也没有多说什么——幸好没有,当福尔摩斯的视线离开时,玛丽暗地松了口气。 她可不想给侦探添麻烦,更不想被福尔摩斯当场嘲讽少女心事。 “如果天气好,”侦探回答,“我明日会动身离开。” “希望我们有机会可以在伦敦见面,”玛丽大大方方地说,“我会去贝克街看望你的,先生。” 46.红娘好难当48 订阅不足的话, 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莉齐不担心吗, ”玛丽反驳道,“简刚出门就下雨了,到现在也没停下!” “我担心。” 几个姐妹之中,伊丽莎白和简的关系最好, 其次才是玛丽。她当然担心出门淋雨的简,可简不在, 她就是最大的那位班纳特小姐。 玛丽着急上火的时候, 她可不能失态, 否则岂不是火上浇油。 于是伊丽莎白按下内心担忧, 冷静开口:“就算下雨,现在简也应该走到了内瑟菲尔德庄园, 有宾利先生他们照顾她呢。” “但是——” “你再着急,还能现在顶着雨跑出去不成?” 好吧, 是这个道理。 只是伊丽莎白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玛丽可知道。 在原著小说中, 简正是淋了这场雨,到了内瑟菲尔德庄园就大病一场。虽然客观来说,这场病既促进了宾利先生和简的感情,也让达西先生有幸和伊丽莎白多了一段相处了解时间,的的确确如同班纳特太太原本打算的那样,提供给了两对情侣相处的机会, 是件拉近男女距离的好事。 然而如今的玛丽, 却不能“客观”对待简生病的情节——她现在不是一名阅读小说的看客, 而是简·班纳特的亲生妹妹。 最最温柔美丽的大姐生病,当妹妹的怎么能不担心? “好了,”伊丽莎白见玛丽依然垂头丧气的模样,便牵起她的手,把玛丽拉到自己身边,“你要是实在放心不下,明天早早起来,咱们直接去内瑟菲尔德看看情况,宾利先生不会介意的。” 他当然不介意,宾利先生早就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连看她们的母亲班纳特太太都亲切地不得了。 然而那个时候,简怕是早就高烧起来,下不来床啦。 玛丽的确着急,但她更难过。难过自己明明有机会阻拦简冒雨前去,偏偏因为福尔摩斯先生错过了机会。 这让她不禁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如平日伊丽莎白嫌弃的那样,太过沉迷于自己的幻想了? 她不后悔见到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事实上玛丽现在觉得自己都死而无憾了。但她同样不希望简生病。 一直以来,玛丽都自诩同原著里那个拿腔拿调、迂腐古板的小书呆子不一样,可是如今看来,总是抱着不切实际的想法,同原著里的玛丽·班纳特又有什么区别。 玛丽是因为福尔摩斯先生是一位聪颖、锐利,却又有着正直坚定的真心才喜欢他的。和偶像一比,总是追求猎奇和案件,也不怪爸爸说,她也没比莉迪亚聪明多少。 不过,伊丽莎白说的也对,眼下她着急也没用。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现在犯下的错过,保证以后不再犯就好。 “那好吧。” 玛丽强打起精神,认真开口:“等明天雨停了,咱们立刻动身去内瑟菲尔德庄园。” 提前伊丽莎白约定好,因而当第二天简的手信送回家时,姐妹二人早就收拾好衣物、换好鞋子,准备出门了。 在得知简因为淋雨而高烧不退后,玛丽和伊丽莎白又这么严肃的阵仗,把班纳特夫妇着实吓了一跳。 班纳特夫人觉得她们两个完全是大惊小怪,她不仅没担忧简,反而因为她生病而高兴了起来:“在内瑟菲尔德庄园养病,刚好能和宾利先生单独相处,区区伤风而已,休息一晚就会好起来,你们去添什么乱?” “生病时总需要亲人在旁的呀,”玛丽小声嘀咕道,“宾利先生管什么用?” “简要是嫁给宾利先生,有的是仆人照顾照顾她,”班纳特太太就是不喜欢玛丽这幅不开窍的模样,“而你要还是糊里糊涂的,以后成了老姑娘,生了病我可不照顾你!” 玛丽大大地翻了个白眼。 从小到大她就因为嫁人找对象的事情被班纳特太太说个没完,玛丽早就习惯了。 要搁往常,班纳特先生一准要趁机说几句俏皮话不可,但今日父亲瞧见玛丽和伊丽莎白不像是临时起意,一改常态沉思片刻。 “你们要是非得坚持,”他说,“我绝不会阻拦。简生病时不方便回来,那就去陪陪她,我把租给农户的马要回来就是。” “那我们也要坐马车去梅里顿!” 莉迪亚满心惦记着什么什么上尉,听到有马,立刻兴高采烈地开口:“刚好和她们顺路,马车走得快,我们还能碰上卡特上尉。” 玛丽一哂:“上尉上校军官红制服,你的脑子里就不能有点别的吗?” 班纳特五个女儿中,莉迪亚年纪最小,却长得比玛丽要高,体态动人、容貌美丽,最得班纳特太太喜爱。而几位姐姐性格不一,除了玛丽之外也没人和她一般见识,把莉迪亚宠得无法无天。 听到玛丽直言嘲讽,莉迪亚不甘示弱:“你呢,你就成天想着出风头,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玛丽:“那也比你到处孟浪,行为轻佻的好。” 莉迪亚:“你竟然敢这么说我!” 眼看着两个人一言一语要吵起来了,班纳特先生烦不胜烦:“好了,你们要吵去马车上吵,少在家中扰我清净。” 玛丽立刻闭嘴,只是幽幽地注视着莉迪亚气冲冲地先行离开。 既然要改正自己的坏毛病,是不是该从关心身边的姐妹开始? 简是她的亲人,莉迪亚也是——虽然玛丽确实和她这位小妹不对盘,但自家吵架没关系,像原著那样跟渣男私奔跑路是万万不合适的。 只是,莉迪亚现在的性格轻浮放肆,也不怎么尊重玛丽,两个人玩不到一起去,小妹更不会听她讲道理。 得想想法子了,不过这都是后话,现在最重要的是去探望简。 本来玛丽和伊丽莎白已经做好了走去内瑟菲尔德庄园的准备,班纳特先生把马要了回来,她们倒是比预计地快了许多。 到庄园时,天刚刚亮。匆忙抵达的班纳特姐妹把内瑟菲尔德庄园的老管家吓了一跳,因为来得突然,管家只来得及通知宾利先生。 她们路过庭院时,刚好碰见在外散步的达西先生和宾利小姐。 “我只是想请班纳特小姐来坐一坐,却没想到突然下雨,”庭院中的二人并没有发现她们的到来,宾利小姐抱怨道,“这下可糟糕,她因为淋雨发热,搞得一整个庄园的人都休息不好。” “天气难测,”达西平静地安抚道,“这不是你的责任。” “人已经病在了庄园里,怎么不是我的责任,”宾利小姐说,“不过,幸好是班纳特家的大小姐,要换她的妹妹们,我可受不了。” 玛丽:“……” 伊丽莎白:“……” 听到这话,玛丽和伊丽莎白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 达西先生闻言,颇不赞同地皱了皱眉,但他显然没把宾利小姐的抱怨放在心上,只是出于礼貌而回道:“换做简·班纳特小姐的妹妹,我想查尔斯也会负责任的请人照顾。” “那是自然。” 宾利小姐当然不会抵触达西夸赞她的哥哥,然而她仍然坚持自己的话题:“要我说,简·班纳特尚且值得交往,她的几位妹妹就没什么来往的价值,特别是那位玛丽·班纳特小姐。” 玛丽:“…………” 等会,她好像的确没有哪里得罪过这位宾利小姐吧? 严格来说,在之前舞会上,玛丽还算是帮助过宾利小姐呢。就算不喜欢自己,也不至于到了背后诋毁的地步。玛丽再次反思了一下自己,可这次却着实觉得冤枉。 别说是得罪,她几乎就没和宾利小姐说过几句话,上次要她弹琴跳舞出丑也就算了,现在又直接说到脸上,仇恨这么大吗?! 玛丽很是无语,而伊丽莎白地反应则更是直接。 向来直率的伊丽莎白,眉梢一挑,拎起裙摆就要迈开步子。看那架势,是要和背后说人坏话的宾利小姐当面对质了。 幸好玛丽反应快,一把拉住了伊丽莎白。 她挽住伊丽莎白的手臂,不仅不生气,反而露出的笑吟吟的神情。 “别着急,”她悄声开口,“我想听听宾利小姐会说我什么。” 也好让她搞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未来姐夫的亲妹妹。 所以,玛丽倒是的确想得到直接反馈,这样她在动笔创作前也好心中有数。 只是……“ “我向来喜欢侦探小说,”她如实开口,“自然也想创作自己的侦探故事试试看,只是一来,我现在只有大概的案件灵感,还没有考虑到如何动笔,二来涉及到探案,免不了凶杀和阴谋,宾利小姐恐怕不会喜欢。” “你大可以先讲述一番,”宾利小姐坚持道,“我再看看是否是自己喜欢的故事。” 那可就不怪她“心狠手辣”啦! 玛丽一笑。 “那好吧,”她不再犹豫,“我们的侦探受友人邀请,来到了北方的一个工业小镇做客。但北方的镇子劳碌又单调,天天同友人社交,他不出三天就厌烦了。” 伊丽莎白闻言笑出声:“听起来倒挺像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人物原型可是他?” 玛丽:“我还没想好。” 要是福尔摩斯先生,根本不用三天好不好,没有案件就算英国女王邀请他,他也不会去的。 “既然玛丽小姐说刚刚有了案件灵感,”宾利先生善意说道,“那就直接讲述案件吧。” “那好。” 玛丽点了点头,直接跳过了前情部分。 “事情是这样开始的,一名工人找上了大名鼎鼎的侦探。即使是见多识广的侦探,也免不了在看到工人时吃了一惊——他长得非常高大,有6.5英尺,看上去强壮又可怕。但他开口时彬彬有礼,谈吐得体大方。虽然穿着朴素,但是个有见识也懂得思考的人,很快就和侦探交流了起来。” “听起来这位工人是案件相关者了。” “是的。” “工人问,你是不是那位著名的侦探?侦探承认了,”玛丽说到这儿顿了顿,扫了一眼众人的聆听姿态,继续平静地说了下去,“于是工人说,那好,我向你自首。” “什么?!”伊丽莎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是的,侦探也非常震惊,就像是在座的各位一样,”玛丽狡黠地眨了眨眼睛,“他说他杀死了他的母亲。于是侦探展开了调查,发现工人在小镇的名声相当好,是个朴素且讨人喜欢的青年,同朋友、警察和军人相处都不错,甚至连他的雇主都对他称赞有加。“ 47.红娘好难当49 订阅不足的话, 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这件事在短短两天内, 就从内瑟菲尔德庄园传到了梅里顿去,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尽管整个梅里顿的社交圈对此早有预感,但真正发生的时候,还是掀起了轩然大波。 宾利先生的亲朋好友们似乎并不赞同他的“冲动行事”, 据说连向来扑克脸的达西先生,在得知此事后也露出了不赞同的震惊。 当天他同达西先生仔细谈论了这件事, 谁也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但之后这位高傲又冷淡的绅士, 竟然没有当众表现出任何态度——既没说支持, 也不说坚决反对。别人问起也只是说尊重宾利选择, 绝不多言半句。 至于宾利小姐和赫斯特夫人,则在大为惊讶的同时, 又表现出了强烈的不满。据说宾利小姐为此还生起了宾利先生的气,因为她想撮合兄长和达西先生的妹妹。 然而宾利先生心意已决, 非要娶简不可, 谁要是不同意, 谁就是和他一辈子的幸福过不去。 这些内瑟菲尔德庄园的事情,玛丽自然是从自己的妈妈,班纳特太太口中听来的了。 “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玛丽正在客厅里阅读信件呢,被母亲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打听回来的班纳特太太人还没跨进门槛,声音就先到了。她喜不自胜地在客厅中大声宣布了周围人的反馈后, 还洋洋得意地补充了一句:“在看到宾利先生的第一刻起, 我就知道这事能成, 像他那样可亲可爱正直大方的绅士,眼光自然不会差!” “是了是了,”班纳特先生已经听了妻子整整两天的絮叨,耐心都要耗光了,“我看你最好再问问宾利先生,他需不需要多娶几位妻子,最好把剩下的四个女儿全娶走才好。” 班纳特太太:“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但大好喜事摆在眼前,班纳特先生的嘲讽不值一提,班纳特太太望着自己的大女儿:“不知道何时宾利先生前来议亲,越快越好,只是等你出嫁之后,千万别忘记自己的妹妹们,还有母亲的功劳。” 伊丽莎白闻言失笑出声:“我倒觉得简应该铭记玛丽的功劳。” 简嗔怪一声:“莉齐!” 不提还好,一提玛丽的恶作剧,简的脸又红了。 尽管玛丽完全是出于好心,而她的鬼点子也出奇制胜,帮助简和宾利先生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可一想到前日的场面,简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以后可千万不要这样了,玛丽,”她叮嘱道,“你年纪轻轻,又是单身,若是让旁人知晓了你胆敢这么做,可是有损名声的。” 玛丽才不在乎呢。 她笑嘻嘻地揶揄道:“谁叫你和宾利先生礼貌来礼貌去,就是不肯表白心迹,看的我着急死啦。要不是我骗你们两个,宾利先生还以为你对他毫无感情呢。” 这个倒是。 听宾利先生倾诉衷肠,善解人意的简首先反思了自己——她心仪宾利先生,说是爱他也不为过。正是如此,简才更为严格地约束自己,生怕一个冲动做出出格的事情来。 没想到她的收敛,反而让宾利先生误会了。 要不是玛丽突然恶作剧,还真不知道要误会到哪天去。 “的确得好好感谢你。”于是简红着脸,由衷开口。 “不用感谢我,还是感谢莎士比亚吧,”玛丽说,“我最近刚好在重读《无事生非》,便灵机一动,用了剧本中的点子。” 班纳特先生闻言,颇为讶异地抬起头。 他总算不嫌自己的妻女家长里短劳力唠叨厌烦了:“看来,玛丽喜爱读书确实没错。平日乡下交际不见得有用,但宾利先生是位有见识的人,莉迪亚帽子上的装饰可就不如才智有价值了。莉迪亚,还不快向玛丽道歉?” 莉迪亚当即不愿意了:“爸爸!” 班纳特太太也不以为然:“等她什么时候用才智钓到金龟婿,莉迪亚再道歉也不迟。” 伊丽莎白噗嗤一声笑起来。 “你笑什么,莉齐?”班纳特先生好奇问道。 “没,没什么。” 别人不知道玛丽揣着什么心思,伊丽莎白能不知道?别说,要是玛丽和简一样如愿以偿,恐怕还真得靠才智。 而玛丽呢,听到这话也不过是翻了个白眼,继续低头阅读信件去了。 “看来,”班纳特先生打趣道,“讲得再多,在玛丽眼里也不如手中的信件重要。” “是谁的信件,玛丽?”简好奇问。 “是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的,”玛丽说完,不意外地看到了伊丽莎白揶揄的神情,然后才不急不缓地补充,“准确地说,是他寄给宾利先生的信件。” 福尔摩斯先生临走前,玛丽曾经恳求他,若是案件有什么线索一定要写信告诉自己。当时的侦探答应了,但这也不意味着行事作风极具效率的侦探会特地再写一封信。 案件的确有进展,而歇洛克·福尔摩斯则是把信写给了当事人宾利先生。宾利先生大人大量,阅读完信件后,直接把它转交给了玛丽。 整封信不长,侦探的言语干脆利落,短短几行便将线索全部描述了出来。 回到伦敦的福尔摩斯先生立刻展开了对卡特上尉的调查。他没有直接上门,而是伪装成车夫,偷偷观察了卡特上尉几天。 卡特上尉的社交圈同其他军官没什么两样,然而就在福尔摩斯先生盯梢他的第三天,发现卡特上尉似乎和某位来自北方的工厂主有过私下见面。 这就很说明问题了好吧。 福尔摩斯先生还在信中说,目前还无法确认这位工厂主的身份,如果确认了他来自于米尔顿……那恐怕知情者就不仅是卡特上尉一人,那位推荐宾利先生更换供货商的合伙人也是共犯。 如此劳师动众,用以搅乱棉花原料市场,他们能获得什么利益呢?特别要是工厂主也参与其中,生产可是直接关联到自身利益的,产业链断掉对他也没有任何好处呀。 并且,宾利先生不签合同,他们又为什么要偷合同回去? 玛丽陷入沉思,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了信件的最后一段。 叙述完事件后,福尔摩斯先生恳请宾利先生将线索代为转达给玛丽·班纳特小姐,并特地说明,假设她有什么新的想法,可以写信给他。 可以写信给他! 迷妹做到这个地步,玛丽真觉得死而无憾了——还有什么比偶像特批可以写信更幸福的事情吗?!说这话就证明,他一定会看的呀。 趁着母亲和姐妹齐齐打趣简的功夫,伊丽莎白得到准许,迅速地扫了一眼信件。 “虽然我不了解侦探,但就短暂的接触而言,”她说道,“这位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性格古怪又枉顾礼法,还和达西先生一样有些傲慢,眼里装不下除了案件之外的人去。” 玛丽:“……” 严格来说也没错吧,不得不说伊丽莎白看人还是挺准的。尽管她有时候会因为自己认定的事情而绝不让步,可就连对达西的评判也没偏移到哪儿去,不是吗? “但是。” 伊丽莎白又望向信件,而后扬起一抹笑容。 “现在我倒觉得,只看得见案件的人,如今却能想到你,”她揶揄道,“或许在侦探眼里,你是特殊的那个。” “……” “怎么?” “没什么。” 玛丽脸上挂着傻兮兮的笑容:“就算我知道这不可能,但是这话听起来也动人极了。” 伊丽莎白:“……”这估计是彻底没救了! 不是玛丽过分花痴,而是她觉得自己能给的反应也不过如此。 ——她在歇洛克·福尔摩斯眼里是特殊的?凭什么啊!原著中的“那位女士”艾琳·艾德勒小姐,可是狠狠地诳了侦探一把,显露出自己惊人的才智和坚定的独立,从而成为了侦探心中“特殊的存在”。 而玛丽呢,她不过是位仗着自己穿越而来,还有点小聪明的乡下姑娘罢了。 要说得到特殊对待,那绝不可能。玛丽觉得福尔摩斯先生之所以对待自己如此客气,也不过是看在她对案件感兴趣,又愿意思考学习,出于正直的好心随手解惑而已。 不过这对玛丽来说,已经足够了。 嗯,目前是这样的。 班纳特太太正和其他班纳特小姐们谈话,自然不曾注意到玛丽和伊丽莎白的嘀咕。但坐在一旁假装看报的班纳特先生,确实把两位姐妹的少女姿态实打实地看在了眼里。 48.红娘好难当50 订阅不足的话, 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简的伤寒未好,一直低热不退,让玛丽很是担忧——在维多利亚时期, 现代医学才刚刚起步,抗生素要直到下个世纪二十年代才会用于医学之中。乡下的药剂师和医生们水平,自然是玛丽倍感不靠谱。 她吩咐女仆拿来了酒, 不住为简擦拭额头和手臂散热。 “有仆人照顾我,”简劝道, “莉齐,你还是带玛丽到客厅去,否则实在是太失礼了。” “我们就是来照顾你的, ”伊丽莎白可不干, “宾利先生不会介意, 再说……” 为了让简放心, 伊丽莎白漂亮的眼珠一转,落在玛丽身上, 开玩笑道:“还是别叫玛丽下去了,你可不知道她坐在客厅里有多忐忑难安。” 玛丽极其不淑女地翻了个白眼。 还不是因为宾利小姐没完没了? 玛丽就不明白了, 她想讨好达西先生, 那就找达西先生聊天嘛,可宾利小姐偏不。自从上午同宾利、达西聊了几句工厂的事情后,宾利小姐就一副“我要和才女取取经”的姿态, 非得拽着玛丽谈话不可。 然而玛丽既不喜欢绣花, 也不喜欢漂亮帽子, 同宾利小姐这种标准的未婚淑女,实在是没什么共同语言。 眼下她坐在简的卧房里,既能照顾她,又能避开宾利小姐,一举两得,玛丽才不走。 “既然如此,就留下来陪陪我,”简生性温柔,听到伊丽莎白的揶揄,拖着病躯笑了几声,“但你们晚饭可得下去,同宾利先生他们一同用餐。” “好吧。” 玛丽不情不愿地应下,伸手摸了摸简的额头,忍不住蹙眉。 “还是没有退烧。”她说。 “宾利先生已经吩咐仆人去请医生了,”伊丽莎白开口,“晚饭时应该就会到。” 也只能这样。 就算玛丽不相信这个年代的医生,可聊胜于无,因此也就没有阻拦着急上火的宾利先生。 但今日内瑟菲尔德着实热闹,晚饭之前梅里顿来的医生前来看了看简,开了药物,晚饭之后,夜幕深沉、众人准备散去休息的时候,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回来了。 就像是离开般突然,他直接走进庄园的客厅,把在场的男男女女都吓了一跳。 福尔摩斯先生一路风尘仆仆,特别是裤脚还因为潮湿的地面沾着些许泥土。但他并没有在意,在场的绅士们也没有因此置喙他失礼或者“不体面”。 “福尔摩斯先生,”宾利先生大惊,“你见到了小杰弗里吗?” “是的。” 侦探摘下了自己的绅士帽,任由仆人接过自己的手杖,他对着宾利先生点了点头:“我已经拿到了需要的线索。” 玛丽站了起来。 宾利小姐和赫斯特夫妇都对教唆犯的事情不感兴趣——在他们看来,小杰弗里被捉拿归案,这件事就已经结束了,没有必要做无用功,便和福尔摩斯先生说了几句客套话,各自回房间休息。 除了宾利先生和达西先生,伊丽莎白竟然也选择留了下来。 这倒是让玛丽有些惊讶,要知道今天早上伊丽莎白还觉得歇洛克·福尔摩斯横冲直撞、不尊重女士呢。 但即便如此,他到底是宾利先生请来的侦探,加之伊丽莎白也对真相倍感好奇,便客客气气地开口:“你同小杰弗里谈了什么,先生?” 福尔摩斯完全不介意伊丽莎白冒失提问,更是早就把上午的插曲抛在脑后了。 “我问出了教唆犯的外貌特征。” “如何?”玛丽顿时来了精神。 “三十岁左右,是位相当气概的男士,”福尔摩斯回答,“我问小杰弗里他是否有着军官的站姿和命令的口吻,小杰弗里给了肯定的回答。” “军人?” 伊丽莎白有些惊讶:“梅里顿附近倒是有个民兵团,只是人数众多,怕是不好找。” “这位换下红制服的军人一头黑发,近六英尺高,加之他一口北方口音,我想并不难辨别。” 玛丽闻言一凛。 她下意识地看向伊丽莎白,后者的神色也随即变得极其严肃起来。 达西侧了侧头:“二位小姐可是认识符合特征的人?” 伊丽莎白语气沉重:“要说符合特征,民兵团的卡特上尉倒是符合特征,但他今天上午的时候,已经离开梅里顿,前往伦敦了。” 达西:“此时离开,显得更有嫌疑。” 宾利:“我这就写个手信给治安官。” 福尔摩斯却并不赞同。 侦探仍然是一副冷淡的神情,甚至在听到宾利先生的打算后轻轻嗤了一声。 “最好不要,”他笃定道,“这条线索至关重要,不要打草惊蛇。” “打草惊蛇?”宾利先生有些困惑。 但这次,福尔摩斯并没有及时解惑,他反而莫名地出言叮嘱:“你的合作伙伴很是精明,先生,若不想赔本到倾家荡产,千万不要签下那份更改供货商的合同——如有必要,也请告知你的其他合伙人,不要随便和别国的棉花原料地有所联系。” 宾利先生:?? 这份突如其来的警告,让宾利有些摸不到头脑。 不仅是他,连达西都微微低了低头,流露出了思考的神情。 但玛丽想明白了。 早在他动身之前,玛丽就问过歇洛克·福尔摩斯,他真正想要调查的事情,是否与棉花原料的供货商。侦探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而上午同两位绅士关于工厂的交谈,提醒了玛丽一个事实。 那就是一名工厂主的预付资本中,除了劳动力,还有劳动资料和劳动对象——比如说工厂的地皮、机器,以及棉花原材料。 地皮和机器是买了之后就不会轻易变动的,属于固定资本;而劳动力和原料是需要雇佣和购买的,是流动资本。 工厂经营中容易出风险的,自然就是流动资本中的工人和棉花了。所以在玛丽看来,犯罪动机要么在工人身上,要么在棉花身上。 或许是宾利先生的合伙人,生怕宾利先生换了原料供应商,从而给工人涨工资,导致他们也不得不跟着涨,进而欲图偷走合同——但这个可能性太低了,一个地区的工厂主们往往是有协定的,涨不涨工资不是宾利先生或者桑顿先生说的算。 那么可能性只有一个了。 想通这点玛丽突然开口:“有人欲图操纵棉花原料的市场,是吗?” 福尔摩斯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嘴角。 他锐利的眼眸中浮现出赞同的神色,但那很快就消失了:“你的确是位相当敏锐的女士,班纳特小姐。” 果然。 第二次受到歇洛克·福尔摩斯的夸赞,玛丽仍然免不了内心雀跃起来。 “伦敦的工人们告诉我,”侦探满意地收回目光,向其他人解释道,“近年来换了国外供货厂的棉布厂,多数都有亏损。仔细调查下来,不外乎是供货商破产,提供不了预定数目的棉花原料。” “加勒比的供货商也是吗?”宾利先生神情凝重。 “多数是像加勒比的供货商一样,”福尔摩斯说,“突然冒出来,拿出了比市场低很多的价格,卖个一两年便了无音讯,有理由怀疑是经由人为操纵的。所以,宾利先生,是哪位绅士向你推荐的新供货商?” “桑顿先生的另外一名合伙人,”宾利先生说,“他现在在伦敦。” 福尔摩斯挑了挑眉,意思很明显:真正的线索不是在卡特上尉身上,就是在这位怂恿宾利先生更改供货商的合伙人身上。 只是…… 如此一来,歇洛克·福尔摩斯就失去了逗留在内瑟菲尔德庄园的理由。 尽管知道,即便福尔摩斯会空降在玛丽的面前,他也会很快离开的。 不管是内瑟菲尔德庄园,还是梅里顿,都不过是英格兰南方的乡下。这里环境优美,居民质朴,有着和伦敦不一样的田园牧歌式的生活。 “所以。” 玛丽失望归失望,却一点也不意外。 歇洛克·福尔摩斯并不属于这里,现在能见他一面,玛丽就已经很惊喜了。她又不是真的为了偶像冲昏头脑,玛丽不是傻瓜,试图强留的话,可是会让侦探厌烦的。 因此,她只是按下了心中的失落:“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离开,先生?” 福尔摩斯浅色的眼睛在玛丽的身上转了一圈。 四目相对,侦探锐利的视线让玛丽恍然有种被看穿的错觉。 但假设他真的看穿了玛丽的不舍,也没有多说什么——幸好没有,当福尔摩斯的视线离开时,玛丽暗地松了口气。 她可不想给侦探添麻烦,更不想被福尔摩斯当场嘲讽少女心事。 “如果天气好,”侦探回答,“我明日会动身离开。” “希望我们有机会可以在伦敦见面,”玛丽大大方方地说,“我会去贝克街看望你的,先生。” “贝克街?” 福尔摩斯的脸上难得露出了空白的神情。 他眉头一拧:“为什么是贝克街?” 玛丽:“……” 对哦! 侦探可是一个人来的,显然他现在还不认识约翰·华生。也就意味着,此时此刻的歇洛克·福尔摩斯,还没有搬去贝克街221b呢! 糟糕了,这该怎么解释好? “贝克街倒是个好地方,”就在玛丽卡壳时,达西突然开口,“你一直心存搬家的心思,歇洛克,我觉得可以在那附近找找房子。” 福尔摩斯再次深深地看了玛丽一眼。 “我会考虑的,”他说,“谢谢你的推荐,班纳特小姐。” 玛丽:“………………” 吓死人了!直到福尔摩斯转身离开客厅,玛丽才暗地松了口气,她真怕侦探会直接追问,为什么要单独提出贝克街的存在——等等。 思路到了一半,玛丽陡然反应过来,既然歇洛克·福尔摩斯本来没有搬家的意思,那岂不是她促成了侦探寻觅室友,从而与华生医生相识?! 49.红娘好难当51 订阅不足的话,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事到如今, 玛丽也不知道作何安慰, 她只得把自己的手帕递妇人:“福尔摩斯先生会找出陷害小杰弗里的罪魁祸首, 你可曾见过那位陌生人的模样?” “那、那位陌生人?” 妇人感激地接过玛丽的手帕,却摇了摇头:“那天我的儿子回家,只是说有名好心人请了他一杯酒, 指点了他。” 这点达西先生已经转述过了。 玛丽转头看向福尔摩斯先生,站在床前的侦探还是一副冷淡的模样,仿佛不为一名母亲的眼泪而受到触动。 “你可曾见过那名陌生人, 或者他穿什么衣服、长什么样, 是否有特殊的口音, 这些小杰弗里说过吗?”侦探问道。 “是,是了!” 听到福尔摩斯先生的问题, 妇人的神情一顿,然后急切地开口:“杰弗里说, 那名好心人有着北方的口音。” 玛丽一凛。 宾利先生正是从北方搬来的,如此看来,说不定还是他之前就相识的人……甚至是朋友也说不定。 只是除此之外,小杰弗里的母亲也并不知道其他细节了。 玛丽再三向伤心不已的妇人许诺, 说福尔摩斯先生一定会揪出真正的罪魁祸首。跟随侦探同小杰弗里的母亲告别, 重返梅里顿的街道上后,玛丽重重地叹息一声。 “北方人, ”她神色严峻, “会不会是宾利先生过往的合作伙伴或者是竞争对手?” “你认为唆使者是宾利先生认识的人。” “我不确定, 先生,”玛丽侧了侧头,“我甚至不明白为什么要对着一份合同下手,偷走合同又有什么用?” “……” 福尔摩斯先生没有回答。 他浅色的眼睛始终停留在玛丽的身上,盯着她的眼睛。侦探灼灼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和思索,却没流露出任何情绪。 平心而论,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并不是一位看起来随和温柔的人——当然了,鉴于他没有上来直接鄙夷自己的智商和水平,或者做出其他惊世骇俗的事情来,已经比二十一世纪的诸多影视作品沉稳的多。 但他五官深刻,神情平稳,举手投足间带笃定的沉着,却多少有些过于理智了,还总是用这幅审视的目光看待他人,确实不太像是好说话的样子。 要是其他的未婚小姐被他这么盯着,怕是要浑身不舒服,暗道一声此人无礼。 而对于玛丽,歇洛克·福尔摩斯的审视反而激发了她的斗志。 她仔细想了想,在福尔摩斯先生的沉默中找到了答案。 “不是你不知道,你一定知道,先生,”玛丽开口,“而是不能说——毕竟是旁人的生意经,是吗?我想,应该和那份合同的性质有关。” 福尔摩斯先生终于收回了审视的目光。 “这是宾利先生的隐私,我承诺为他保密,”他说,“但如果我能够征得他的允许,自然会将手中的线索分享于你。” 等等。 歇洛克·福尔摩斯愿意和她分享线索? 玛丽的双眼蓦然亮了起来。 “真的吗!” 她欢欣雀跃地扬起笑容:“那真是太好了,我生怕你会认为我经验不足、也没多少见识,从而不愿意同我继续交流呢,先生。” 福尔摩斯一哂,并不苟同玛丽的说法。 “对于求知者,真相就如同水对鱼般重要,”他认真说道,“就像我不会剥夺你对空气的需要一样,班纳特小姐,我也不会剥夺你对真相追求。” “……” 她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才能换来歇洛克·福尔摩斯这般的发言啊! 玛丽感觉自己已经被梦幻的幸福感淹没了,她攥了攥裙子,郑重其事地收下了这番话:“那,那……我能在内瑟菲尔德庄园见到你吗,先生?” 福尔摩斯点头:“内瑟菲尔德庄园见,小姐。” 玛丽同样直视着侦探的眼睛:“下次再见,先生。” 交谈结束,侦探礼貌地按了按帽檐,转身离去。 直到歇洛克·福尔摩斯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街道之中,玛丽才回过神来。 ——她刚刚干什么了? 和福尔摩斯一起去追查线索,他还愿意把手中的答案分享给自己。 天啊! 真正冷静下后,玛丽瞬间有种刚刚都在做梦的错觉。 这种错觉一直持续到玛丽回到女帽店旁边,没拦住玛丽的伊丽莎白显然都要急死了。看到玛丽直愣愣地回来,急忙走到她的面前,开口就是训斥。 “你真是太过分了,玛丽!” 当姐姐地先是上上下下把妹妹看了一个遍,确认她没有受伤后,气呼呼地伸手戳玛丽的额头:“跑去跟踪一个陌生人,你是怎么想的?!我都打算你再不回来,就喊民兵团的红制服们去找你了!” “疼疼!” 玛丽急忙捂住额头,看见伊丽莎白关切又生气的面容,她才多少找回了一点真实感。 没错,她真的见到歇洛克·福尔摩斯了!心心念念想亲眼见到的偶像,全英国最厉害的侦探先生,空降般来到了梅里顿,出现在她的眼前。 想到这点,玛丽忍不住勾起了嘴角:“莉齐……” 伊丽莎白:“……” 见玛丽这幅魂不守舍地模样,伊丽莎白便知有事。 她动作一顿,收起了不住敲玛丽脑门的手:“怎么回事?” 玛丽:“什么?” 伊丽莎白:“你跑去跟踪陌生人,还这幅模样,我可不相信你会把人跟丢了。” 还是当姐姐的了解自己。 玛丽深深地吸了口气,压低声音:“你还记得我说过,达西先生认识一名很厉害的侦探吗?” 伊丽莎白立刻明白了。 “那位绅士是侦探?” 她回想起陌生人的打扮和气概,倒确实像是个凌厉又果断的人。只是这样看来,所谓的盗窃案,可要比明面上是个一时冲动的初犯要复杂得多。 因此伊丽莎白拧了拧眉头,却没就此多说什么,反而目光落在了玛丽身上。 尽管她不比玛丽大多少,可年长一天也是年长,对于这位相貌平平,却满脑子机灵古怪的妹妹,伊丽莎白总是忍不住操心。 “既然宾利先生将事情交给了侦探,就让侦探去做,”她叮嘱道,“不能再有下次了,玛丽,你一个姑娘家,跑去尾随一名男人,这成何体统?!” 别说名声,光是安危都成问题。幸而玛丽来去很快,否则伊丽莎白可要担心死了。 “我知道啦。” 玛丽揉了揉脑门,伊丽莎白戳人真的好痛:“我和侦探先生商量好了,如果宾利先生同意,就把消息转达给我。” 这还差不多。 伊丽莎白又故意板着脸教训了玛丽几句,统统被她撒娇糊弄了过去。两位班纳特姐妹本就无心逛街,见左右无事,便从梅里顿动身前往朗伯恩,回家去了。 等到家后,人还没进门,就听见先行回家的莉迪亚和凯瑟琳,正在同班纳特夫人吵吵嚷嚷地谈论附近新来的民兵团。 “卡特上尉着实是一位英俊的军官,”莉迪亚拉着班纳特夫人兴奋地说道,“他明天就要去伦敦了,我下午非得去碰碰运气,和他再见一面不可。” 坐在一旁的班纳特先生听到莉迪亚的幼稚发言,免不了冷言冷语地打击道:“我从你们的说话神奇看得出来,你们确实是两个再蠢不过的傻丫头。我以前还有些半信半疑,现在可是深信不疑了*。” 班纳特夫人一听不乐意了:“你怎么能这样说自己的孩子,亲爱的!” “实话实说罢了,”班纳特先生说着,看向了刚进门的玛丽,“你呢,玛丽?鲜少能看到你把如此灿烂的笑容挂在脸上,也是因为那些‘红制服’吗?” 当然不是了! 穿越之前玛丽就对小姑娘家的制服情结嗤之以鼻,她对八块腹肌没兴趣,脑子聪明的男士才具有有吸引力。 “我今天在梅里顿碰到了一位刚到来的绅士。”她如实回答。 “哦?” 这倒是真的引起了班纳特先生的兴趣:“还有什么绅士到了朗伯恩附近,你们的母亲还不知情的?” “是宾利先生和达西先生请来的朋友,”玛丽解释,“伦敦来的一位侦探先生,负责调查盗窃案件。” “一名侦探。” 班纳特先生连连摇头,拿起了平日看的书本叹道:“原本我还以为你能比两个傻丫头聪明一些。” 要搁平时,玛丽肯定要不服气了——她再差,也不会比莉迪亚更荒唐吧。但今天见到了偶像,玛丽心情极好,她笑吟吟地转移话题:“简呢?她明明同凯瑟琳和莉迪亚一起回来的。” 提及宝贝的大女儿,班纳特夫人的脸色顿时喜笑颜开:“刚刚收到宾利小姐的手信,请她去内瑟菲尔德庄园做客。我看这马上下雨了,叫她直接走过去,今晚就住在内瑟菲尔德庄园才好,能和宾利先生多说说话。” 玛丽:“……” 糟了! 不过是在梅里顿多呆了一会儿,和福尔摩斯先生说了几句话,原著剧情就已经发生了。 早不发生,晚不发生,偏偏是这个时候,偏偏是这个剧情。玛丽转过头望向阴云密布的窗外,笑容顿时僵硬在脸上。 小说里简正是因为前去内瑟菲尔德庄园的路上淋了雨,足足生了一场大病啊。 “你就别气啦。” 市镇的街区喧哗热闹,趁着其他几名姐妹到女帽店寻摸新饰品的时候,玛丽挽着伊丽莎白的手臂悄悄说道:“达西先生知道自己有错在先,他只是拉不下脸,绅士们嘛,都是这样的。” 伊丽莎白挑眉:“我倒是没料到,我这位只爱书本不爱社交的妹妹还懂得绅士们的想法。” 玛丽:“呃。” 不受欢迎也不爱和异性那个交谈的玛丽的确没资格说这话。她左右无法,只得黏糊糊撒娇道:“诗歌里都是这么写的呀,绅士们都有自尊心。” “我从不怀疑达西先生也是如此,”伊丽莎白冷笑几声,“想来绅士们的自尊心是自尊心,女士的就不是了,特别是我这种乡下地区姿色平平的姑娘。” 完了,玛丽心中咯噔一声。 这下达西先生可是真的把伊丽莎白得罪惨了。她的初衷是促使二人尽快化解误会,没想到一场舞之后他们的误会比原著中还要惨烈。 要是自己穿越的蝴蝶效应导致了伊丽莎白和达西没有在一起,那玛丽真是罪孽深重了呀! “我倒是觉得达西先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了,”玛丽小声嘀咕道,“再给他一次机会嘛,莉齐。” 伊丽莎白很是莫名:“你为何如此在意我对达西先生的好恶?” “我觉得他不如大家所说的那么坏,”玛丽诚实回应,“达西先生虽然为人傲慢,但他本质善良。” “……” “莉齐?” 伊丽莎白的表情迅速凝重起来:“玛丽,你与我坦白,是否是倾心于他?” 玛丽:??? 等等? 伊丽莎白说的话完全出乎于玛丽的意料,以至于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而伊丽莎白却将她的语塞当成了被说中心事的表现,她眉心一拧:“固然达西先生符合你的择偶标准,但你总是把事情看的过于理想化了。” 达西先生哪里符合她的择偶标准了! 玛丽哭笑不得,这乌龙闹的过于惊悚了吧!? 她不得不开口解释:“你想到哪儿去了,莉齐。我不喜欢达西先生,我只是单纯的不想看到你和他因为误会而闹矛盾。” 然而伊丽莎白越想越不对,平日里玛丽对社交来往兴趣缺缺,既不喜欢和他人交流,也根本不在意旁人的看法。眼下她一反常态,热心肠地操心起别人的社交生活了?怎么想都有问题好吗。 而且玛丽对伴侣的条件和其他姑娘大不相同,她总是被与众不同的男士吸引。热衷拜伦,还对什么“伦敦的侦探”倍感兴趣,大家都不喜欢达西先生,她反而欣赏起他来。 “你若是喜欢他,我自是没有置喙的理由。” 因此,伊丽莎白板着脸说道:“但想要我也欣赏一位不尊重我的男士,那太强人所难了,玛丽。” “等等,莉齐,我真的——” “好了。” 伊丽莎白有点生气了,她不想在达西的事情上和玛丽吵架。 “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不管你,你也别来管我。” “……” 玛丽真是再长三张嘴也说不清。 仔细想来,伊丽莎白会如此认为倒也不无道理,玛丽平日对任何男士都兴趣缺缺,突然在伊丽莎白面前左一个达西,右一个达西,伊丽莎白又不是玛丽肚子里的蛔虫,哪知道她打的是想当红娘的主意? 50.红娘好难当52 订阅不足的话, 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至于宾利小姐和赫斯特夫人, 则在大为惊讶的同时,又表现出了强烈的不满。据说宾利小姐为此还生起了宾利先生的气, 因为她想撮合兄长和达西先生的妹妹。 然而宾利先生心意已决,非要娶简不可, 谁要是不同意, 谁就是和他一辈子的幸福过不去。 这些内瑟菲尔德庄园的事情,玛丽自然是从自己的妈妈,班纳特太太口中听来的了。 “真是太好了, 太好了!” 玛丽正在客厅里阅读信件呢, 被母亲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打听回来的班纳特太太人还没跨进门槛, 声音就先到了。她喜不自胜地在客厅中大声宣布了周围人的反馈后, 还洋洋得意地补充了一句:“在看到宾利先生的第一刻起,我就知道这事能成, 像他那样可亲可爱正直大方的绅士, 眼光自然不会差!” “是了是了,”班纳特先生已经听了妻子整整两天的絮叨, 耐心都要耗光了,“我看你最好再问问宾利先生, 他需不需要多娶几位妻子, 最好把剩下的四个女儿全娶走才好。” 班纳特太太:“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但大好喜事摆在眼前,班纳特先生的嘲讽不值一提, 班纳特太太望着自己的大女儿:“不知道何时宾利先生前来议亲, 越快越好, 只是等你出嫁之后,千万别忘记自己的妹妹们,还有母亲的功劳。” 伊丽莎白闻言失笑出声:“我倒觉得简应该铭记玛丽的功劳。” 简嗔怪一声:“莉齐!” 不提还好,一提玛丽的恶作剧,简的脸又红了。 尽管玛丽完全是出于好心,而她的鬼点子也出奇制胜,帮助简和宾利先生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可一想到前日的场面,简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以后可千万不要这样了,玛丽,”她叮嘱道,“你年纪轻轻,又是单身,若是让旁人知晓了你胆敢这么做,可是有损名声的。” 玛丽才不在乎呢。 她笑嘻嘻地揶揄道:“谁叫你和宾利先生礼貌来礼貌去,就是不肯表白心迹,看的我着急死啦。要不是我骗你们两个,宾利先生还以为你对他毫无感情呢。” 这个倒是。 听宾利先生倾诉衷肠,善解人意的简首先反思了自己——她心仪宾利先生,说是爱他也不为过。正是如此,简才更为严格地约束自己,生怕一个冲动做出出格的事情来。 没想到她的收敛,反而让宾利先生误会了。 要不是玛丽突然恶作剧,还真不知道要误会到哪天去。 “的确得好好感谢你。”于是简红着脸,由衷开口。 “不用感谢我,还是感谢莎士比亚吧,”玛丽说,“我最近刚好在重读《无事生非》,便灵机一动,用了剧本中的点子。” 班纳特先生闻言,颇为讶异地抬起头。 他总算不嫌自己的妻女家长里短劳力唠叨厌烦了:“看来,玛丽喜爱读书确实没错。平日乡下交际不见得有用,但宾利先生是位有见识的人,莉迪亚帽子上的装饰可就不如才智有价值了。莉迪亚,还不快向玛丽道歉?” 莉迪亚当即不愿意了:“爸爸!” 班纳特太太也不以为然:“等她什么时候用才智钓到金龟婿,莉迪亚再道歉也不迟。” 伊丽莎白噗嗤一声笑起来。 “你笑什么,莉齐?”班纳特先生好奇问道。 “没,没什么。” 别人不知道玛丽揣着什么心思,伊丽莎白能不知道?别说,要是玛丽和简一样如愿以偿,恐怕还真得靠才智。 而玛丽呢,听到这话也不过是翻了个白眼,继续低头阅读信件去了。 “看来,”班纳特先生打趣道,“讲得再多,在玛丽眼里也不如手中的信件重要。” “是谁的信件,玛丽?”简好奇问。 “是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的,”玛丽说完,不意外地看到了伊丽莎白揶揄的神情,然后才不急不缓地补充,“准确地说,是他寄给宾利先生的信件。” 福尔摩斯先生临走前,玛丽曾经恳求他,若是案件有什么线索一定要写信告诉自己。当时的侦探答应了,但这也不意味着行事作风极具效率的侦探会特地再写一封信。 案件的确有进展,而歇洛克·福尔摩斯则是把信写给了当事人宾利先生。宾利先生大人大量,阅读完信件后,直接把它转交给了玛丽。 整封信不长,侦探的言语干脆利落,短短几行便将线索全部描述了出来。 回到伦敦的福尔摩斯先生立刻展开了对卡特上尉的调查。他没有直接上门,而是伪装成车夫,偷偷观察了卡特上尉几天。 卡特上尉的社交圈同其他军官没什么两样,然而就在福尔摩斯先生盯梢他的第三天,发现卡特上尉似乎和某位来自北方的工厂主有过私下见面。 这就很说明问题了好吧。 福尔摩斯先生还在信中说,目前还无法确认这位工厂主的身份,如果确认了他来自于米尔顿……那恐怕知情者就不仅是卡特上尉一人,那位推荐宾利先生更换供货商的合伙人也是共犯。 如此劳师动众,用以搅乱棉花原料市场,他们能获得什么利益呢?特别要是工厂主也参与其中,生产可是直接关联到自身利益的,产业链断掉对他也没有任何好处呀。 并且,宾利先生不签合同,他们又为什么要偷合同回去? 玛丽陷入沉思,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了信件的最后一段。 叙述完事件后,福尔摩斯先生恳请宾利先生将线索代为转达给玛丽·班纳特小姐,并特地说明,假设她有什么新的想法,可以写信给他。 可以写信给他! 迷妹做到这个地步,玛丽真觉得死而无憾了——还有什么比偶像特批可以写信更幸福的事情吗?!说这话就证明,他一定会看的呀。 趁着母亲和姐妹齐齐打趣简的功夫,伊丽莎白得到准许,迅速地扫了一眼信件。 “虽然我不了解侦探,但就短暂的接触而言,”她说道,“这位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性格古怪又枉顾礼法,还和达西先生一样有些傲慢,眼里装不下除了案件之外的人去。” 玛丽:“……” 严格来说也没错吧,不得不说伊丽莎白看人还是挺准的。尽管她有时候会因为自己认定的事情而绝不让步,可就连对达西的评判也没偏移到哪儿去,不是吗? “但是。” 伊丽莎白又望向信件,而后扬起一抹笑容。 “现在我倒觉得,只看得见案件的人,如今却能想到你,”她揶揄道,“或许在侦探眼里,你是特殊的那个。” “……” “怎么?” “没什么。” 玛丽脸上挂着傻兮兮的笑容:“就算我知道这不可能,但是这话听起来也动人极了。” 伊丽莎白:“……”这估计是彻底没救了! 不是玛丽过分花痴,而是她觉得自己能给的反应也不过如此。 ——她在歇洛克·福尔摩斯眼里是特殊的?凭什么啊!原著中的“那位女士”艾琳·艾德勒小姐,可是狠狠地诳了侦探一把,显露出自己惊人的才智和坚定的独立,从而成为了侦探心中“特殊的存在”。 而玛丽呢,她不过是位仗着自己穿越而来,还有点小聪明的乡下姑娘罢了。 要说得到特殊对待,那绝不可能。玛丽觉得福尔摩斯先生之所以对待自己如此客气,也不过是看在她对案件感兴趣,又愿意思考学习,出于正直的好心随手解惑而已。 不过这对玛丽来说,已经足够了。 嗯,目前是这样的。 班纳特太太正和其他班纳特小姐们谈话,自然不曾注意到玛丽和伊丽莎白的嘀咕。但坐在一旁假装看报的班纳特先生,确实把两位姐妹的少女姿态实打实地看在了眼里。 见她们在讨论信件,班纳特先生也不急不缓地拿出一封信。 “说道信件,”他打断了班纳特太太的话,“我今早也收到了一封重要的信,来自于我的那位表侄柯林斯先生,他说他不日将拜访朗伯恩。” 班纳特太太一听到“柯林斯先生”,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消失了。 限定继承法规定了班纳特先生的资产只能继承给男性亲属,因而他的五位女儿再聪明漂亮,班纳特先生死后,继承朗伯恩的人仍然是他的远房亲戚威廉·柯林斯先生。 对于这位将要继承班纳特先生遗产的家伙,自然不会受到任何欢迎。但玛丽倒是无所谓,反正柯林斯先生会娶伊丽莎白的好友夏洛特,而凭借玛丽自身的姿色,肯定也得不到这位牧师的垂青。 她在意的是…… 玛丽的目光再次转到自己的小妹莉迪亚身上。 和柯林斯先生几乎是同时出场的,则是那个聊骚完伊丽莎白又聊骚其他女士,最终和莉迪亚私奔了的真正渣男韦翰·威克姆。 虽然玛丽不喜欢莉迪亚,她和小妹从小就性格不合,天天吵架,但这也不代表着她会眼睁睁看着莉迪亚被大猪蹄子骗去。 该怎么办才好?玛丽默默地陷入思索,要知道莉迪亚可是各种意义上的难管呀。 她的病来得快,走的也快。上午低热退去后,下午就已经恢复了精神。尽管因为病情初愈简的身体还是有些虚弱,可到了晚上,她已经能离开卧房,到餐厅同大家一起吃饭了。 宾利先生见她面容苍白,但心情还不错。特别是餐桌上玛丽一直在同简窃窃私语,时不时把温柔美丽的班纳特大小姐逗得笑容连连。 这叫宾利先生放下心来,便吩咐下人去朗伯恩送信。 待到晚餐结束时,归来的仆人将班纳特家的信息带回了内瑟菲尔德庄园,说明日班纳特太太会亲自来看望自己的女儿们。 51.红娘好难当53 订阅不足的话, 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班纳特先生没有儿子, 根据限定继承法,他死后, 朗伯恩的所有财产都将由这位威廉·柯林斯继承。 本来几位班纳特小姐都不怎么在乎——简正在和宾利先生热恋,伊丽莎白和玛丽根本不关心表哥不表哥的,而两位妹妹则天天往梅里顿跑,想要和几位英俊的红制服多聊几句, 完全没人把这位“贵客”放在心上。 但是姑娘们的母亲班纳特太太,却把柯林斯先生当成了今生最大的仇敌来看待, “霸占”班纳特先生的财产也就算了, 还要来朗伯恩参观拜访?这岂有此理! 几天的叨叨下来,导致柯林斯先生到来时, 并没有受到他预料中的欢迎,反而因为班纳特太太抱怨的太烦,使得几位小姐对这位不请自来的表哥丧失了任何好感。 玛丽算是五个姐妹中反应最小的那个。 因为原著里的柯林斯先生是来看看几位班纳特小姐, 打算从其中讨个老婆的。 而玛丽呢, 不是说相貌丑陋,而是班纳特太太的基因太好。伊丽莎白伶俐貌美, 莉迪亚美艳高挑, 把她丢进姐妹之中着实算不了什么。柯林斯先生挑谁也挑不到玛丽头上。 严格来说,她还得感谢柯林斯先生呢! 有他做客,班纳特太太也不会嫌弃玛丽这个那个了, 就是苦了伊丽莎白, 因为柯林斯先生看上了她, 还胸有成竹地觉得伊丽莎白同样爱慕自己。 “柯林斯先生真是太过分了,”被柯林斯先生纠缠一天的伊丽莎白险些精神崩溃,“怎么会有如此自以为是的人?!” 玛丽忍不住揶揄道:“我一直以为莉齐眼中自以为是的代表是达西先生来着。” 伊丽莎白有气无力:“你少拿我打趣。” 向来得体的伊丽莎白,往闺房的梳妆台前一坐,只觉得应付了柯林斯先生一整天,脑袋都在隐隐作痛。 再看看简和玛丽,一个脸蛋红红,温柔的面孔上洋溢着爱情的幸福;一个聚精会神,刚刚放下手中的笔,在整理稿件。 老天真是太不公平了! “我现在倒是觉得在柯林斯先生面前,达西先生都显得格外通情达理了,”伊丽莎白抱怨道,“你知道女仆今天对我说什么吗,她说她听见柯林斯先生对母亲说,他觉得我同样爱上了他,要向我求婚!” 玛丽闻言扑哧一声笑起来。 这么说来,达西先生还得感谢她们这位表哥啊!不比不知道,一比下来,达西先生也不过是个直男,而柯林斯这自以为是的劲头则颇似直男癌了。 “那你可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应付柯林斯先生,”玛丽说,“我觉得你即使直接拒绝,搞不好他还觉得你在欲拒还迎。” 伊丽莎白瞪了玛丽一眼。 就知道说风凉话,还是不是亲妹妹了!伊丽莎白看见玛丽优哉游哉地模样,顿时更为郁闷。 “你呀,”她数落道,“这两天天天待在家里不出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苦修呢。明日陪我一同去梅里顿。” “我才不要!” 玛丽很不情愿:“你忍不了柯林斯先生,还要让我陪你受罪?” 伊丽莎白挑眉:“哦?这会儿我不是你最亲亲亲亲爱的姐姐了?” 简故意轻咳几声。 玛丽:“……” 事实证明,讨好人是需要技巧的,嘴甜时最好没第三个人,不然就像是现在这样——不去吧,那之前的好话就白说了,去吧,伊丽莎白是最亲爱的姐姐,又把简放到哪儿去啦。 她要是个男孩子,两位美人同时争风吃醋该多好! 好在简生性温柔,见玛丽左右为难,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你在家写稿写了好几天,也该出去散散心了,别太劳累。” 好吧,既然连简都这么劝她。 这几日趁着清闲,玛丽的确宅在朗伯恩写小说来着。她根据上次内瑟菲尔德庄园众人的反馈,再次稍稍修改了一下思路,确立了主角的人物设定,削减了罪犯的戏份和他的心理状态。 真实的爱德蒙·坎伯,是位冷静到可怕、自始至终都神智清醒的杀人凶手。但十九世纪的人们是不能理解一名正常人为何会成为杀人犯的,所以玛丽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剖析他的心理为好。 既然这个年代的人把所有杀人凶手视作恶魔,那就让他当个恶魔好了。玛丽决定暂且将重点放在叙事技巧上,先写出来,进一步的修改等她落笔之后再作考量。 第一篇稿件,玛丽不打算写的太长,中短篇幅,先投给报刊看看反响,若是不错,再说出版成书的事情。 “那好,”玛丽让步道,“明日去梅里顿探望菲利普斯姨母吧,我一早就过去,免得听凯蒂和莉迪亚两个人叽叽喳喳。” 现在稿件的思路整理的差不多了,也该换换心情。 特别是,按照原著的剧情,那位比柯林斯先生戏份更多的男士也要出场了。 第二天玛丽早早地到了菲利普斯姨母家,她陪着姨母姨夫说了说话,不多时就听见莉迪亚在窗外大呼小叫。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看到两位高大的军官在莉迪亚和凯瑟琳的簇拥下走进门来。一位是早早来到民兵团的军官,她们一早就认识,另外一位眼生也更英俊的…… 玛丽挑眉,这肯定就是原著中那位大名鼎鼎的渣男韦翰·威克姆先生了。 莉迪亚兴高采烈地将威克姆先生介绍给了菲利普斯先生和太太,也顺带勉为其难地提了一提玛丽。 尽管玛丽自觉她不如姐妹们好看,可英俊潇洒的威克姆先生还是礼貌又关切地向玛丽问好。 平心而论,韦翰·威克姆确实相貌英俊,真人长得要比几部《傲慢与偏见》影视剧中的形象还要帅很多。 而除此之外,他还始终挂着温和的笑容,言谈举止也十分得体,若是不知道原著剧情,玛丽也一定会被这彬彬有礼的表象骗过去。 甚至在注意到玛丽手中的书籍时,威克姆先生还认真开口:“我也很喜欢莎士比亚,《无事生非》的确是一部很好的爱情喜剧,你真是好品味,小姐。” 玛丽:“……” 人都这么说了,就算玛丽知道他是个惊天大渣男,也不好拉下脸来。 她只得勉强点了点头,扯起笑容:“谢谢。” 好在莉迪亚立刻抢走了话柄,根本没给他们继续交谈的机会。 玛丽这才把注意力放在其他人身上——柯林斯先生被几位表妹遗忘在一边,正在喋喋不休地恭维菲利普斯太太,而伊丽莎白……则一反常态,没挂着笑容,也没加入谈话之中,而是默默看着威克姆先生陷入了沉思。 “莉齐?” 玛丽眨了眨眼:“你在想什么?” 伊丽莎白摇了摇头:“没什么。” 她一时没说话,直到菲普利斯太太吸引走了威克姆先生的注意力,才小声解释道:“我们在街上碰到了这位韦翰·威克姆先生。” 莉迪亚:“他也是来加入民兵团的,很快就能领到自己的红制服啦!” 玛丽:“那不是挺好吗?莉齐怎么看起来心事重重的。” 伊丽莎白:“……我们还在路上碰到了达西先生,我觉得威克姆先生好像和达西先生认识,而且他们神色尴尬,似乎关系不怎么好的样子。” 玛丽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伊丽莎白莫名其妙。 “你看,和福尔摩斯先生交流一番对人真是大有裨益,”玛丽笑吟吟道,“现在连莉齐都能当侦探去破案啦!” “鬼精灵。” 伊丽莎白无可奈何,伸手戳了戳玛丽的脑门:“左一个福尔摩斯,右一个福尔摩斯,福尔摩斯先生人都在伦敦了还念念不忘,你干脆直接跟他去伦敦算啦!” “我这不是没钱嘛。” “你还真想!”伊丽莎白哭笑不得。 “好啦,”玛丽见好就收,她顿时有了个歪主意,便故意道,“我看这威克姆先生比达西先生讨人喜欢,他这么会说话,还细心体贴,要是两个人关系不好,一定是达西的错。” “……” 伊丽莎白眉心一拧:“看起来是这样的,但是——” “但是?” “或许是他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吧,”伊丽莎白最终说道,“达西先生生性傲慢,却也是个勇于承认错误的人,希望他们也能彼此交流,好好说通。” 真不容易啊!! 要知道原著里的伊丽莎白,听了威克姆的一面之词就认定达西是个彻头彻尾的恶人啦。现在能想到是误会,玛丽就已经很感动了好吗。 于是她趁热打铁:“若是他们两个真的是仇敌呢?你是站在达西先生的一方,还是站在威克姆先生的一方?” 伊丽莎白奇怪地看了玛丽一眼:“我当然是站在正确的一方。” “那就毋须纠结了呀,”玛丽说道,“让我们先听听威克姆先生怎么说,再听听达西先生怎么说不就好了!” 至于他对伊丽莎白献完殷勤又跑去聊骚莉迪亚,还怂恿莉迪亚私奔,闹出了个大丑闻的后续…… 玛丽倒是有了个好主意。 这种虚幻的幸福感一直持续到回家,班纳特太太开始抱怨今夜的意外时,玛丽都没有感觉到困扰。 一见到班纳特先生,班纳特太太憋了一路的话总算是有处可倒了。她先是埋怨了小偷来的不是时候,又觉得达西先生着实无礼、讨人厌烦。到了最后,甚至开始训斥起玛丽来:“不等主人允许便擅自行动,平日读书多读进肚子去了,连礼仪都忘得一干二净!” 玛丽不说话,她才懒得和班纳特太太解释自己的动机呢。 52.红娘好难当54 订阅不足的话, 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但是姑娘们的母亲班纳特太太,却把柯林斯先生当成了今生最大的仇敌来看待,“霸占”班纳特先生的财产也就算了, 还要来朗伯恩参观拜访?这岂有此理! 几天的叨叨下来,导致柯林斯先生到来时,并没有受到他预料中的欢迎, 反而因为班纳特太太抱怨的太烦, 使得几位小姐对这位不请自来的表哥丧失了任何好感。 玛丽算是五个姐妹中反应最小的那个。 因为原著里的柯林斯先生是来看看几位班纳特小姐,打算从其中讨个老婆的。 而玛丽呢,不是说相貌丑陋, 而是班纳特太太的基因太好。伊丽莎白伶俐貌美,莉迪亚美艳高挑,把她丢进姐妹之中着实算不了什么。柯林斯先生挑谁也挑不到玛丽头上。 严格来说,她还得感谢柯林斯先生呢! 有他做客, 班纳特太太也不会嫌弃玛丽这个那个了, 就是苦了伊丽莎白, 因为柯林斯先生看上了她,还胸有成竹地觉得伊丽莎白同样爱慕自己。 “柯林斯先生真是太过分了,”被柯林斯先生纠缠一天的伊丽莎白险些精神崩溃,“怎么会有如此自以为是的人?!” 玛丽忍不住揶揄道:“我一直以为莉齐眼中自以为是的代表是达西先生来着。” 伊丽莎白有气无力:“你少拿我打趣。” 向来得体的伊丽莎白,往闺房的梳妆台前一坐,只觉得应付了柯林斯先生一整天, 脑袋都在隐隐作痛。 再看看简和玛丽, 一个脸蛋红红, 温柔的面孔上洋溢着爱情的幸福;一个聚精会神,刚刚放下手中的笔,在整理稿件。 老天真是太不公平了! “我现在倒是觉得在柯林斯先生面前,达西先生都显得格外通情达理了,”伊丽莎白抱怨道,“你知道女仆今天对我说什么吗,她说她听见柯林斯先生对母亲说,他觉得我同样爱上了他,要向我求婚!” 玛丽闻言扑哧一声笑起来。 这么说来,达西先生还得感谢她们这位表哥啊!不比不知道,一比下来,达西先生也不过是个直男,而柯林斯这自以为是的劲头则颇似直男癌了。 “那你可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应付柯林斯先生,”玛丽说,“我觉得你即使直接拒绝,搞不好他还觉得你在欲拒还迎。” 伊丽莎白瞪了玛丽一眼。 就知道说风凉话,还是不是亲妹妹了!伊丽莎白看见玛丽优哉游哉地模样,顿时更为郁闷。 “你呀,”她数落道,“这两天天天待在家里不出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苦修呢。明日陪我一同去梅里顿。” “我才不要!” 玛丽很不情愿:“你忍不了柯林斯先生,还要让我陪你受罪?” 伊丽莎白挑眉:“哦?这会儿我不是你最亲亲亲亲爱的姐姐了?” 简故意轻咳几声。 玛丽:“……” 事实证明,讨好人是需要技巧的,嘴甜时最好没第三个人,不然就像是现在这样——不去吧,那之前的好话就白说了,去吧,伊丽莎白是最亲爱的姐姐,又把简放到哪儿去啦。 她要是个男孩子,两位美人同时争风吃醋该多好! 好在简生性温柔,见玛丽左右为难,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你在家写稿写了好几天,也该出去散散心了,别太劳累。” 好吧,既然连简都这么劝她。 这几日趁着清闲,玛丽的确宅在朗伯恩写小说来着。她根据上次内瑟菲尔德庄园众人的反馈,再次稍稍修改了一下思路,确立了主角的人物设定,削减了罪犯的戏份和他的心理状态。 真实的爱德蒙·坎伯,是位冷静到可怕、自始至终都神智清醒的杀人凶手。但十九世纪的人们是不能理解一名正常人为何会成为杀人犯的,所以玛丽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剖析他的心理为好。 既然这个年代的人把所有杀人凶手视作恶魔,那就让他当个恶魔好了。玛丽决定暂且将重点放在叙事技巧上,先写出来,进一步的修改等她落笔之后再作考量。 第一篇稿件,玛丽不打算写的太长,中短篇幅,先投给报刊看看反响,若是不错,再说出版成书的事情。 “那好,”玛丽让步道,“明日去梅里顿探望菲利普斯姨母吧,我一早就过去,免得听凯蒂和莉迪亚两个人叽叽喳喳。” 现在稿件的思路整理的差不多了,也该换换心情。 特别是,按照原著的剧情,那位比柯林斯先生戏份更多的男士也要出场了。 第二天玛丽早早地到了菲利普斯姨母家,她陪着姨母姨夫说了说话,不多时就听见莉迪亚在窗外大呼小叫。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看到两位高大的军官在莉迪亚和凯瑟琳的簇拥下走进门来。一位是早早来到民兵团的军官,她们一早就认识,另外一位眼生也更英俊的…… 玛丽挑眉,这肯定就是原著中那位大名鼎鼎的渣男韦翰·威克姆先生了。 莉迪亚兴高采烈地将威克姆先生介绍给了菲利普斯先生和太太,也顺带勉为其难地提了一提玛丽。 尽管玛丽自觉她不如姐妹们好看,可英俊潇洒的威克姆先生还是礼貌又关切地向玛丽问好。 平心而论,韦翰·威克姆确实相貌英俊,真人长得要比几部《傲慢与偏见》影视剧中的形象还要帅很多。 而除此之外,他还始终挂着温和的笑容,言谈举止也十分得体,若是不知道原著剧情,玛丽也一定会被这彬彬有礼的表象骗过去。 甚至在注意到玛丽手中的书籍时,威克姆先生还认真开口:“我也很喜欢莎士比亚,《无事生非》的确是一部很好的爱情喜剧,你真是好品味,小姐。” 玛丽:“……” 人都这么说了,就算玛丽知道他是个惊天大渣男,也不好拉下脸来。 她只得勉强点了点头,扯起笑容:“谢谢。” 好在莉迪亚立刻抢走了话柄,根本没给他们继续交谈的机会。 玛丽这才把注意力放在其他人身上——柯林斯先生被几位表妹遗忘在一边,正在喋喋不休地恭维菲利普斯太太,而伊丽莎白……则一反常态,没挂着笑容,也没加入谈话之中,而是默默看着威克姆先生陷入了沉思。 “莉齐?” 玛丽眨了眨眼:“你在想什么?” 伊丽莎白摇了摇头:“没什么。” 她一时没说话,直到菲普利斯太太吸引走了威克姆先生的注意力,才小声解释道:“我们在街上碰到了这位韦翰·威克姆先生。” 莉迪亚:“他也是来加入民兵团的,很快就能领到自己的红制服啦!” 玛丽:“那不是挺好吗?莉齐怎么看起来心事重重的。” 伊丽莎白:“……我们还在路上碰到了达西先生,我觉得威克姆先生好像和达西先生认识,而且他们神色尴尬,似乎关系不怎么好的样子。” 玛丽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伊丽莎白莫名其妙。 “你看,和福尔摩斯先生交流一番对人真是大有裨益,”玛丽笑吟吟道,“现在连莉齐都能当侦探去破案啦!” “鬼精灵。” 伊丽莎白无可奈何,伸手戳了戳玛丽的脑门:“左一个福尔摩斯,右一个福尔摩斯,福尔摩斯先生人都在伦敦了还念念不忘,你干脆直接跟他去伦敦算啦!” “我这不是没钱嘛。” “你还真想!”伊丽莎白哭笑不得。 “好啦,”玛丽见好就收,她顿时有了个歪主意,便故意道,“我看这威克姆先生比达西先生讨人喜欢,他这么会说话,还细心体贴,要是两个人关系不好,一定是达西的错。” “……” 伊丽莎白眉心一拧:“看起来是这样的,但是——” “但是?” “或许是他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吧,”伊丽莎白最终说道,“达西先生生性傲慢,却也是个勇于承认错误的人,希望他们也能彼此交流,好好说通。” 真不容易啊!! 要知道原著里的伊丽莎白,听了威克姆的一面之词就认定达西是个彻头彻尾的恶人啦。现在能想到是误会,玛丽就已经很感动了好吗。 于是她趁热打铁:“若是他们两个真的是仇敌呢?你是站在达西先生的一方,还是站在威克姆先生的一方?” 伊丽莎白奇怪地看了玛丽一眼:“我当然是站在正确的一方。” “那就毋须纠结了呀,”玛丽说道,“让我们先听听威克姆先生怎么说,再听听达西先生怎么说不就好了!” 至于他对伊丽莎白献完殷勤又跑去聊骚莉迪亚,还怂恿莉迪亚私奔,闹出了个大丑闻的后续…… 玛丽倒是有了个好主意。 他认识自己? 可是玛丽不认识他,她从来没在朗伯恩和梅里顿附近见过这位男士——如果见过,她一定不会忘记的。 面前的男性不到三十岁,他摘下了绅士帽,同手杖握在一起。绅士有着一头黑发、面容清矍,鹰钩的鼻梁和高高的颧骨令人印象深刻,更是映衬着他的双目有如鹰隼般锐利。 此等人物,几乎就差把“非同寻常”二字写在脸上,悄无声息来到梅里顿,周遭的社交圈却不曾传来任何消息,他肯定刻意隐藏了自身的踪迹,目的也不在于到梅里顿社交。 而且,玛丽也不是什么美女才女,她的名头也没响亮到让陌生男士记住的地步呀。 “梅里顿这么大,”玛丽眨了眨眼,“我只是随便走走,让你误会了真是不好意思,先生。” “如果你是找教唆小杰弗里偷盗的陌生人,”他做出离开的姿态,“贸然跟踪,实在是太过理所当然了,班纳特小姐。” 玛丽:“……哎?” 他不仅认识她,还知道她想做什么? 那一刹那,一个极其荒谬大胆的可能性袭上玛丽心头,她攥紧裙摆,只觉得心脏因这个可能扑通扑通猛烈跳了起来。 “等一等。” 趁着男人离开之前,玛丽抢先开口:“等一等,福尔摩斯先生!” 黑发绅士侧了侧头:“什么事?” 玛丽深深吸了口气。 果然是他! 除了歇洛克·福尔摩斯,还有谁会这幅打扮,谁会理所当然地喊出陌生人的名字,谁会跑到梅里顿来,还对盗窃案了如指掌? 穿越之前玛丽经常嘲笑自己的朋友追星追的疯狂,如今她总算是体会到了朋友追星的滋味——玛丽还绞尽脑汁制造去伦敦的机会,为的就是看看这个年代的贝克街221b,而转眼间,活的歇洛克·福尔摩斯,就站在她的面前,同她说话。 天啊,她是生活在梦中吗! 心心念念还想制造机会去一趟伦敦,为的就是见自己偶像一面……其实都不需要见面,哪怕到这个年代的贝克街走一遭玛丽都觉得心满意足了。 可没想到,她撮合两位姐姐的感情从而达成去伦敦的小计划还没成功,歇洛克·福尔摩斯就直接来到了她的面前。 “你,你,”玛丽连说了好几个“你”,总算是在彻底失态前找回了神智,“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福尔摩斯先生?” 歇洛克·福尔摩斯挑了挑眉,仿佛玛丽问了什么极其低级的问题。 但他还是停了下来,回答了玛丽:“我的委托人查尔斯·宾利先生告诉我,一位名叫玛丽·班纳特的年轻小姐,相当大胆又格外聪明,轻而易举地断定小杰弗里的盗窃行为背后另有唆使,也是她建议宾利先生另请高明彻查此事。而你,班纳特小姐,二十岁左右,衣着得体、肤色白皙,一瞧就是当地乡绅的女儿,却胆敢独自跟踪一名陌生男人——此时出没于梅里顿的陌生人都可能是唆使杰弗里的嫌疑人,也只有关心案件的人才会这么做。我想,符合特征又过分好奇的年轻女士,在梅里顿周遭并不多见。” 福尔摩斯现场使用基本演绎法,玛丽的内心已然不能用雀跃来形容了。 她拽着裙角,双眼亮晶晶的:“那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认出你的吗,先生?” 瘦削的绅士理所当然地回答:“目前追查案件的人,不是你,就只有我了,女士。” 说着,福尔摩斯戴上了自己的帽子,迈开步伐。 直到福尔摩斯都快走出小巷了,她才回过神来。玛丽匆忙跟了上去,福尔摩斯先生人高腿长,玛丽不得不小跑才能追在他后面:“先生,你是住在伦敦吗?” “是的。” “你和宾利先生是怎么认识的?” “菲茨威廉·达西推荐。” “那你和达西先生怎么认识的?” “……” 换做与人和善的查尔斯·宾利先生,他一定会耐心地满足玛丽的所有好奇心,但歇洛克·福尔摩斯就不一定了。 饶是他不如后世再演绎的影视作品般怪癖——实际上一番交谈下来,玛丽觉得在众多版本的福尔摩斯中,这位还是蛮绅士的。身为同人小说的女主角,她大概推测作者是参考了84年杰里米·布雷特版本的人物设定。 53.红娘好难当55 订阅不足的话, 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她的病来得快, 走的也快。上午低热退去后, 下午就已经恢复了精神。尽管因为病情初愈简的身体还是有些虚弱, 可到了晚上,她已经能离开卧房, 到餐厅同大家一起吃饭了。 宾利先生见她面容苍白, 但心情还不错。特别是餐桌上玛丽一直在同简窃窃私语, 时不时把温柔美丽的班纳特大小姐逗得笑容连连。 这叫宾利先生放下心来, 便吩咐下人去朗伯恩送信。 待到晚餐结束时,归来的仆人将班纳特家的信息带回了内瑟菲尔德庄园,说明日班纳特太太会亲自来看望自己的女儿们。 宾利先生将这条信息传达给简,不意外地换来了她感激又动人的笑容。两位年轻人彼此客套着,态度那么小心,仿佛生怕说了什么不得体的话, 要把自己在对方眼里的好印象破坏掉一样。 看看简这真诚的态度和羞怯的表情,宾利先生竟然觉得她对他没有感情? 玛丽坐在一旁在心底不住感叹,直男就是直男,就算是宾利先生这样的体贴人,也不能摸清女孩子的细腻心思。 在她看来,简就是性格过于内敛, 满腔爱慕和崇拜因为害羞而藏得严严实实,才导致有了原著那么一出误会。 而现在, 玛丽觉得是时候帮自己的大姐和未来的姐夫一把了。 等到宾利先生和简又说了几句话, 准备离开时, 玛丽趁着伊丽莎白和简不注意,悄悄地溜出客厅。 “宾利先生!”她拎着裙摆拦住了宾利。 “怎么?” “有点事……” 玛丽神秘兮兮地开口,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客厅,似乎在确认没有人注意到她。 这幅煞有介事的模样,叫宾利误以为玛丽有什么大事要宣布,温和的绅士神情一凛,然后指引着玛丽朝着走廊走了几步,避开了客厅大门。 “你现在可以说了,玛丽小姐。” “我是来帮简捎信的。” “嗯?” 宾利先生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就想抬头看向客厅,直至视线撞上墙壁,才意识到他们在这儿看不到简·班纳特。 如此谨慎,一定是很郑重的消息了。 “什么事情,”宾利先生认真回应,“若是她有什么需求,我一定尽力办到。” “别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啦。” 玛丽出言揶揄,见宾利先生有些不好意思了,忍不住笑出声:“简只是托我告诉你,她有些心里话想私下同你讲,明天我们的母亲就要来了,趁着这个机会,简想明早同你说一说,早餐之前她会在花园里等你的。” “什——” 宾利先生听见这句话,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这年头,一名未婚淑女还能有什么“心里话”要对一名单身绅士私下说?连歇洛克·福尔摩斯对宾利先生道出案件线索时,他都没有此时此刻震惊。 “等一下,玛丽小姐。” 意识到了玛丽的潜台词,宾利颇有些诚惶诚恐,他忐忑地试探道:“有心里话……是指什么话?” 玛丽狡黠地眨了眨眼:“非得要说我明白吗?” 宾利:“我的老天。” 他是发自真心地认为简不喜欢他呀!玛丽哭笑不得,看着一位有钱体面的绅士因为简而患得患失,真不知道该为简高兴好,还是该着急上火好。 “别喊老天了,”玛丽提醒道,“还是好好想想如何面对怎么重要。” “我——咳。” 意识到自己失态后,宾利先生轻咳几声,然后换上了真诚的表情。 “我知道了,小姐,”他无比感激地看向玛丽,“谢谢你!” “不用谢。” 玛丽笑眯眯回道。等你娶了我姐姐,记得经常请我去伦敦坐坐就好了! 宾利先生这边搞定之后,玛丽倒是也不着急。 客人们见到简走出了卧房,难免要多问几句,但她依然脸色苍白,并没有过多纠缠,确认了她的确恢复健康后,便劝她早点休息,好恢复体力。 等到简回到房间时,换好睡裙的玛丽才偷偷地跑到了她的卧房里。 “我得告诉你一件事情,简,”她压低声音,故作玄虚道,“刚刚人太多,我怕有人听见,可憋坏我啦。” “什么事?”简问。 “你看她这幅模样,”伊丽莎白比简更了解玛丽,见她形容夸张,免不了开口,“一准没好事。” “大错特错。” 玛丽得意地反驳:“这还真的是一件好事!” 伊丽莎白:“你说,我倒要看看你鬼灵精怪的脑袋瓜里还能蹦出什么歪点子来。” “可不是我的想出了什么歪点子,是宾利先生托我捎话,”玛丽隆重宣布,“他刚刚喊我走出客厅,生怕走漏了消息,就是为了让我告诉简,明天早餐前他会在花园等你。” “等我,”简很是惊讶,“等我做什么?” “自然是……” 玛丽拉长音调,见两位姐姐同时露出焦急的神色,才继续说道:“自然是有些心里话要对你说啦,简!” “天呐!” 简还没做反应呢,伊丽莎白就捂住了嘴巴:“宾利先生这是……简,他这是要向你求婚呀!” “别瞎说!” 伊丽莎白一声惊呼,着实让简闹了个大红脸,她急忙辩解道:“说不定只是询问我的身体状况,莉齐你不要多想!” “他今天已经询问了呀,”玛丽笑吟吟道,“明天还要‘单独询问’,那可真是太体贴了!” “玛丽!” 被简出言斥责,玛丽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嘻嘻哈哈地同伊丽莎白打趣几句,直到简羞得都抬不起头,把两个没完没了的妹妹赶出卧房才安静下来。 只是落得清静的简,躺在床上怎么也合不上眼。 她知道宾利先生对她有好感——这件事在周遭闹得沸沸扬扬,恨不得整个社交圈里的人都在传言宾利先生对简·班纳特一见钟情,就等着求婚现场了。 越是如此,简越不敢表达自己的感情,生怕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毁了自己的名声不说,还让宾利先生也牵连在内。 原来他是真的喜欢到自己,要和她共度一生的地步了吗。 简辗转反侧,想得脸颊通红,仿佛又发起烧来。 等到第二天,心事重重的简几乎在天刚亮时就睡醒了,她按照昨日玛丽“转述”那般,梳洗完毕后,不等早餐时间便踏着清晨的露水来到了花园。 而查尔斯·宾利先生果然已经在等他了。 看到他英俊的侧脸和挺拔的身躯时,简的心跳漏了两拍,羞得几乎想转身逃跑。 但在这个念头刚刚形成时,宾利先生就看到了简的倩影。 她不得不上前,小声问候:“早,先生。” 宾利礼貌地点了点头,神情局促:“早,小姐。” 然后二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几秒之后,又不约而同地抬起头,同时开口:“听说——” 宾利:“……” 简:“……” 意外的默契让气氛变得轻松了一些,宾利摇了摇头,试探道:“你看起来心情激动,小姐。” “你也是,”简低声说,“似乎有很多话要说。” “是的,是的!” 宾利先生有些紧张,他的神情热切:“我没想到,没想到——” “没想到?” “没想到,小姐,你也对我……” 简的脸立刻红了,她根本不敢看向宾利的眼睛,只得挪开目光:“我、我……” “上帝啊!” 宾利先生退后几步,激动的来回踱步,最终他下定决心般停了下来,郑重其事地开口:“我实在是无法忍受自己的心事了,小姐,请听我讲!” 向来温和的宾利先生,可从没用过如此坚定的语气对简说话,这让简吓了一跳,抬起头来。 她望向他明亮的眼睛。 “第一次舞会时你就深深地吸引了我,小姐,”宾利深情地说道,“随后我发现你是名灵魂同外貌一样美丽的女士,便不可自拔了。这期间我也犹豫过,困惑过,直到昨日我意识到——我总要结婚的,简,可是当我想象自己的婚礼时,实在是无法忍受与我共同站在牧师面前宣誓的不是你!” 简惊呆了。 即便有所准备,她还是在宾利如此热情的告白前愣了愣神。 “请原谅我的失礼,”宾利继续开口,“我是如此爱慕你,班纳特小姐,希望我的爱情能够挽回在你面前损失的形象。” “什、什么?不!” 简立刻回神:“你没有失礼,先生,只是……” “只是?”宾利先生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只是,”简羞赧地说道,“我或许是被上帝亲自祝福过,否则怎么能得到你的垂青?” 宾利的眼前一亮:“你的意思,小姐?” 简:“我,我也倾慕与你,先生。” 说完她捂住了脸颊,仿佛再多说一个字都会晕倒过去。 宾利见状,几乎是刹车般收敛了狂喜的笑容——简·班纳特大病初愈,要是再刺激到她,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但他还是很高兴,谁不会因为两情相悦而欢欣鼓舞呢? “上帝也一定亲自祝福了我,天啊,我仿佛在梦里,”宾利感动地开口,“昨日玛丽小姐说你有心里话要同我讲,我激动的一晚上没睡好。” 简闻言一僵。 她困惑地放下手:“我同你有话讲?可是玛丽说的是,你同我有心里话要讲,先生。” 二人对视两秒后,简立刻明白了。 “我知道了,”即便是水一般温柔的简也有些动了脾气,恼羞成怒,“是玛丽在捉弄我们!” 宾利:“…………” 回过神来的宾利,在意识到玛丽做了什么之后,再也忍不住,大笑出声。 他亲昵地牵起了简的手,把她拉到自己面前:“恕我直言,小姐,你的妹妹真是一位满脑子鬼灵精的天才,我得好好感谢她捉弄你我才是!” 而“罪魁祸首”玛丽·班纳特小姐呢,正在卧房里,捧着一本书,享受着早餐前的晨读时光。 伊丽莎白梳着头发,瞥了一眼玛丽手中的书,颇为惊讶道:“你竟然在看莎士比亚,还是爱情喜剧,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成?” “偶尔调剂调剂心情也不错。” 玛丽笑眯眯地阖上书籍,精装书籍的封面露了出来。 ——正是莎士比亚的喜剧《无事生非》。(*见注) “你就别气啦。” 市镇的街区喧哗热闹,趁着其他几名姐妹到女帽店寻摸新饰品的时候,玛丽挽着伊丽莎白的手臂悄悄说道:“达西先生知道自己有错在先,他只是拉不下脸,绅士们嘛,都是这样的。” 伊丽莎白挑眉:“我倒是没料到,我这位只爱书本不爱社交的妹妹还懂得绅士们的想法。” 玛丽:“呃。” 不受欢迎也不爱和异性那个交谈的玛丽的确没资格说这话。她左右无法,只得黏糊糊撒娇道:“诗歌里都是这么写的呀,绅士们都有自尊心。” “我从不怀疑达西先生也是如此,”伊丽莎白冷笑几声,“想来绅士们的自尊心是自尊心,女士的就不是了,特别是我这种乡下地区姿色平平的姑娘。” 完了,玛丽心中咯噔一声。 这下达西先生可是真的把伊丽莎白得罪惨了。她的初衷是促使二人尽快化解误会,没想到一场舞之后他们的误会比原著中还要惨烈。 要是自己穿越的蝴蝶效应导致了伊丽莎白和达西没有在一起,那玛丽真是罪孽深重了呀! “我倒是觉得达西先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了,”玛丽小声嘀咕道,“再给他一次机会嘛,莉齐。” 伊丽莎白很是莫名:“你为何如此在意我对达西先生的好恶?” “我觉得他不如大家所说的那么坏,”玛丽诚实回应,“达西先生虽然为人傲慢,但他本质善良。” “……” “莉齐?” 伊丽莎白的表情迅速凝重起来:“玛丽,你与我坦白,是否是倾心于他?” 玛丽:??? 等等? 伊丽莎白说的话完全出乎于玛丽的意料,以至于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而伊丽莎白却将她的语塞当成了被说中心事的表现,她眉心一拧:“固然达西先生符合你的择偶标准,但你总是把事情看的过于理想化了。” 54.红娘好难当56 订阅不足的话,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要她一个现代人当个贵妇米虫, 玛丽是万万不甘心的。可受时代所限, 身为女性,玛丽能做的事情少之又少。 她一直在考虑自己该如何经济独立。 十九世纪正值资本主义上升期, 若是玛丽拥有那么一技之长, 即便困难重重, 也勉强有路可走。 比如说裁剪衣物, 借由二十一世纪的经验, 玛丽完全可以利用现代设计开个女帽店,说不定还能比几十年后的香奈儿女士更早出名呢。 然而玛丽的女红一塌糊涂,她可没耐心坐下搞针线活。 再比如说擅长厨艺糕点也可以, 攒攒积蓄, 或者利用借贷开个小店,经营一番也能够达到温饱水平。 但玛丽穿越前是个倚靠外卖生存的单身狗,穿越后又有女仆干活,她也没那个水平。 再不济, 就算玛丽精通经济知识,进行金融投资, 或者借债券发财,成为一名大资本家, 待到腰缠万贯、富可敌国之时, 谁还关心她要不要嫁人? 只是玛丽对当下经济的了解仅限理论, 也不过区区皮毛, 纸上谈兵可以, 实际操作却是不太现实的。更为现实的是,投资经营不是问题,问题是,她哪儿来的本金呢。 身为同人小说的女主角,玛丽觉得自己也太没用了点。 思来想去,她唯一能做、且可行性比较大的,就是效仿简·奥斯汀、阿加莎·克里斯蒂,以及勃朗特姐妹等等的女作家们,执笔创作,投稿出版了。 毕竟她能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少,而写作是其中比较体面又可行性比较大的方案之一。玛丽别的没有,总归是比这个年代的人们多了百余年的见识呢。 特别是福尔摩斯先生离开后,玛丽顿时对整个内瑟菲尔德庄园失去了兴趣。 她不喜欢绣花,更不喜欢桥牌,而大家都在客厅的时候,她躲进别人家的书房也不合适。因此这几天来,玛丽倒是有了一个大概的计划。 的确可以写书试试看。 身为一名犯罪冒险和推理悬疑的爱好者,玛丽有一肚子的故事可以写。抄袭名家的事情她决计不干,哪怕不说尊重原创的问题,退一万步讲要抄袭,又抄谁的?既然这个世界有歇洛克·福尔摩斯,又有谁能保证不存在着赫尔克里·波洛侦探和马普尔小姐呢? 再说,玛丽大可以从现实罪案中提取灵感,为什么要抄袭别人嘛。 她坐在内瑟菲尔德庄园的客厅桌边写写画画,全然忽略了旁人交流娱乐的喧嚣,沉浸到了自己的世界中。 伊丽莎白注意到了玛丽的心不在焉,出声问道:“你在写信吗,玛丽?” 玛丽回过神来:“嗯?没有。” 这勾起了伊丽莎白的好奇心,她放下手中的绣活走到玛丽身边,看向摊开的纸张,上面列着十余个陌生的人名,几个名字后面还分别画了圈和叉。 “查尔斯·曼森、特德·邦迪、加里·里奇韦……(*见注)” 伊丽莎白念出打头的几个名字,一脸困惑:“你在写什么?这些人我可一个都不认识。” 玛丽:“……” 伊丽莎白:“玛丽?” 玛丽:“……没,没什么。” 就是《傲慢与偏见》中的女主角念出百余年后几位著名连环杀人犯的名字,那种感觉真是太违和了! 玛丽因为诡异的时空错乱感凌乱了一会儿,但最终还是收敛了神情,认真说道:“我想自己赚点钱,福尔摩斯先生启发了我,既然伦敦的侦探小说都能卖到朗伯恩来,我也可以写写试试。” “赚钱?” “是呀,”玛丽理所当然地开口,“我又不如你和简那般好看,性格也不有趣,更不想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看来是要当一辈子老姑——。” “呸呸。” 伊丽莎白当即蹙眉,拦下了玛丽的话:“哪儿有你这么诅咒自己的?” 玛丽:“我说的是实话嘛。” 伊丽莎白:“……” 当姐姐的深深看了玛丽一眼,良久无言。 平心而论,玛丽的姿色着实不够出众。班纳特太太年轻时美丽动人,这份美丽不怎么均等地赠与给了她的五个女儿们,玛丽则是其受到遗传最少的。 偏偏她还是一副机灵古怪的性格,讨人喜欢归讨人喜欢,那得玛丽自己愿意才行。她不想做的事情,就算母亲叨叨三天三夜,她也充耳不闻。 为爱嫁人,伊丽莎白绝对同意,她希望玛丽这么聪明的姑娘,能找到一个配得上她的绅士。但听听玛丽这个语气,分明是放弃婚姻的打算了。 这可怎么行! “好啦。” 玛丽见伊丽莎白神情凝重起来,不用她开口也猜中了其中担忧。 在这个年代,嫁不出去的“老处女”影响非常不好。按照“体面”的社会习俗,理应是五个班纳特姐妹从简开始,上头的出嫁之后下一个才能出来社交然后结婚——幸而班纳特一家在乡下,也不太在意这种繁文缛节。 但饶是如此,伊丽莎白也不能理解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女性发自真心的觉得婚姻不重要。 像往常一样,玛丽笑嘻嘻地揽过伊丽莎白的手臂:“我就是想写写东西而已,干嘛这么不开心。万一我的小说比伦敦的卖的还好,说不定还要反过来供养你们呢!” 伊丽莎白:“哦,那现在你写了多少?” 玛丽:“呃。”她连写什么都没定下来呢。 见她神情空白无言以对的模样,伊丽莎白噗嗤一声笑起来。 倒是这个理,伊丽莎白不赞同玛丽放弃寻觅一位好丈夫,但写写东西充当消遣没什么。就如玛丽所说,万一她的小说成功出版,销量火爆,谁还嫌弃钱多呢。 “我不打趣你,”伊丽莎白说,“只是你要是写出来了开头,我可得当第一个拜读的人。” 还是算了吧! 玛丽瞥了一眼纸张上几个杀手的名字,觉得还是不折磨伊丽莎白的神经为好。 她拿起纸张,伊丽莎白注意到人名之后的圈和叉,忍不住问道:“这些记号是什么?” 玛丽:“嗯,我在想构思。” 其实她是在想哪个案件更适合改编。 十九世纪和二十一世纪就差了百余年,可社会发展如此迅猛,现实生活中的案件,有一些并不适合放在维多利亚时期讲述。比如说名单中的加里·里奇韦——他有个更响亮的名字,绿河杀手。 绿河杀手逍遥法外几十年,警方早早地锁定了他,却始终找不到证据逮捕,直至dna检验技术正式运用在了刑侦破案上,才得以起诉罪魁祸首。 而在歇洛克·福尔摩斯活跃的当下,人们可不知道dna是什么。 所以需要运用现代科技破案的必须排除掉,而那些不需要现代科技的,也不是每一个都适合。 社会发展迅速,代来的是人们的心理变化。资本主义对人与人,人与社会关系的异化扭曲,绝非十九世纪的人们可以想象的。 维多利亚时期的凶杀案,无非是仇杀、情杀,以及为了钱财走投无路、急红了眼。人们的动机很是直接,但到了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执法方发现,在一个又一个越发诡异的案件中,他们往往无法从连环杀手的行为中找到一个明确的动机。 不是没有动机,而是变得更复杂了。 因此要是想从真实案件中提取灵感,玛丽要做的可不是照搬破案过程。 她既得保证现在的读者能够理解角色的动机,又得保持小说的戏剧性和曲折性,把故事讲的引人入胜。 这么筛选下来…… “画叉的是不适合写的故事,”玛丽指着名单对伊丽莎白解释道,“空白的是我在考虑,画圈的是可以写的故事。” 伊丽莎白的目光立刻停留在十几个姓名中唯一一个画圈的名字上。 “爱德蒙·坎伯。(*见注)” 她小心地念出了这个名字:“只有他的故事适合写,对吗?” 玛丽:“…………” 真的好奇怪啊! 不怪玛丽多次感叹,她漂亮端庄灵动大方的好姐姐念出一名恶魔的姓名,玛丽只觉得浑身不舒服。她点了点头,刚想胡乱敷衍过去,就听到宾利小姐的声音自背后传来:“你们在说写什么故事?” 玛丽面无表情地收回纸张:“没什么。” 然而宾利小姐却并没有听懂玛丽想要结束话题的意思——她也可能听懂了,就是单纯不想。宾利小姐自顾自地坐到了玛丽身边,笑道:“我可全听到了,玛丽小姐是打算自己动笔写小说,好要出版成书,是吗?” “……” 有点羞耻。 玛丽本来就不是张扬的性格,而且她还没动笔呢,就这么嚷嚷出来,实在是太尴尬了好吧! 然而宾利小姐可没有压低声音的意思,她这么一开口,连和宾利先生打桥牌的赫斯特先生都听见了。 “写小说?” 宾利先生兴致勃勃地放下手中的牌,认同道:“玛丽小姐才思敏捷,我觉得她一定能写出好故事来。” “可不是。” 宾利小姐附和道:“你瞧,在座的各位见多识广,也读过不少书籍。要是想写书,不如把故事梗概给大家讲讲,好让先生们提提意见,说不定还能帮你引荐出版商,你说呢,玛丽小姐?” 玛丽的回应则是立刻挂上了她招牌的假笑。 她哪儿能不懂宾利小姐的意思?现在这位年轻姑娘可是把自己当做头号情敌,误以为她对达西先生芳心暗许,因此恨不得玛丽在达西面前狠狠出丑才好。 讲道理,玛丽对达西一点兴趣都没有,她自然不介意充当伊丽莎白的挡箭牌。然而就算是宾利小姐用的不过是小学生手段,没完没了也好烦啊! 特别是她这番怂恿,言行举止都写满了“瞧不起”三个大字,分明是不相信玛丽一个乡下小姐能想出什么好故事来。 既然这样,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好啊,”玛丽笑眯眯道,“那我就讲讲。” 连窗外一个人影都能把宾利小姐吓晕过去,玛丽就不相信她听完真实案件后还能这么放松,是她自己要听的,可不是玛丽故意吓她! 玛丽见他归来,便和伊丽莎白小声嘀咕几句,任由姐姐先行去看望简,而她则走到了福尔摩斯面前。 “你打算何时离开,先生?”玛丽关切地问。 “下午。” “回到伦敦继续追查线索吗,”玛丽接着开口,“是从卡特上尉调查起,还是从向宾利先生推荐供应商的合伙人调查起?” 福尔摩斯先生挑了挑眉。 他没回答玛丽,反而是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向她。 四目相对,玛丽的双眼闪了闪:“想听听我的看法吗,先生?” 福尔摩斯欣然点头:“请,班纳特小姐。” 玛丽笑了起来。 虽然和歇洛克·福尔摩斯真人的接触也不算太多,但几番交谈足以玛丽大概明白侦探先生的交流习惯。他和玛丽所认知的那样颇为自负,且无视大部分既定的道社会规则,但并非是个听不进旁人说话的人。 相反,玛丽觉得他还蛮重视自己的意见和看法的。 或许是好奇吧,也可能是因为玛丽认可他。就像是原著里侦探先生也喜欢询问华生医生的意见一样。 55.红娘好难当57 订阅不足的话, 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文/红姜花, 独家发表于晋那个江文学城。 开篇扫雷以及提示: 以《福尔摩斯探案集》原著为基准, 所有作品的时间线整合。因而可能会出现人物ooc,各类奇怪bug, 以及不符合时代历史背景的科技常识和经济政治文化变动。 文中所有带*对白一律为原著台词,我懒得再作话标注了提前说一下。 都是瞎写的, 作者脑子不太好使, 对不起, 别骂了。 01 有钱的单身汉总要娶位太太, 这是一条举世公认的真理。 然而真的是这样的吗? 玛丽·班纳特近来常常在思考简·奥斯汀的这一句经典小说开场白。穿越之前,玛丽生活在二十一世纪, 已然进入了现代社会, 有钱的单身汉也不必要一定娶位太太。但现在不同了,此时此刻的英国女王还是维多利亚呢。玛丽思考了几天,发现简·奥斯汀的话不无道理。 首先, 前提条件是“有钱”, 因为在英国,还是有很多没钱的单身汉是讨不到老婆的;其次, 玛丽·班纳特确实没找到多少例外。连著名诗人拜伦,一生绯闻无数的大浪子, 也是年纪轻轻就结婚娶妻了,放眼整个英国, 还有谁的人生比拜伦更为传奇呢。 拜伦都不能免俗, 所以玛丽不得不承认, 尽管她不太喜爱简·奥斯汀的小说作品,可不得不承认这位女性作家在当下来说智慧非凡,这句话也是公认的普世道理。 而穿越过来的玛丽·班纳特,现在就到了寻觅有钱单身汉出嫁的年纪。 “——你说呢,玛丽?我知道,你是个富有真知灼见的小姐,读的都是鸿篇巨著,还要做做札记。*” 房间里的一声呼唤让玛丽回过神来,正在沉思的她吓了一跳,茫然地转头看向等待自己回答的父亲班纳特先生。刚刚沉浸在自己的思路中,玛丽根本不知道父亲问了她什么。 而班纳特先生似乎也没等待玛丽回应的意思,他收回目光:“趁玛丽深思熟虑的时候,我们再回头谈谈宾利先生。*” 好吧。 玛丽私下里撇了撇嘴。她就是为此才开始思考这个问题的。 几天以前,班纳特夫人,也就是玛丽的妈妈,得知了隔壁内瑟菲尔德庄园搬来了一位英俊的单身汉宾利先生。《傲慢与偏见》自成书以来便一直流行至玛丽原本生活的二十一世纪,她哪儿能不知道宾利先生是谁? 原著小说的剧情就是从此开始的,可是玛丽却对此兴致缺缺——原因无他,她可是穿越到了维多利亚时代! 简·奥斯汀本人活着的时候,英国国王还是威廉四世。玛丽并不知道为什么她所在的时间线往后挪了整整一辈,但这可是维多利亚时代,第二次工业革命正在徐徐展开,整个世界都在科技的发展下蓬勃前进着,无数冒险故事、历史传奇催生于这个年代,而此时此刻的玛丽却要在乡下村郊和父母姐妹们左一个宾利先生右一个宾利先生,急得她恨不得抱着书本在床上打滚。 何况,玛丽觉得她的二位姐姐,简·班纳特和伊丽莎白·班纳特都是出落标致的大美人,和原著小说中两位完美的单身汉宾利先生以及达西先生简直绝配,她还是不凑热闹的好。比起未来的姐夫,玛丽还是觉得自己手中的孟德斯鸠论著更具有吸引力。 可对于玛丽的两位妹妹来说,父亲早上拜访了宾利先生这件事则非同凡响了。一直到临睡前,凯瑟琳和莉迪亚仍然床边叽叽喳喳,搞得玛丽烦不胜烦:“你们能不能安静点?我想在睡前读完这一章节的!” 莉迪亚毫不客气地还击道:“你就不能明天再读?成日读读读,等你嫁不出去的时候,看你还读什么!” 玛丽顿时气结,她气冲冲地放下书本:“我要出去透透气。” 最糟糕的是,她也不得不承认莉迪亚说的是对的——这个时代的少女们,像凯瑟琳和莉迪亚一样热衷于嫁个好人家才是正常现象。她们不能工作,没有公民权,靠自己的双手换取美好生活的可能性低之又低,嫁人是唯一的出路。 玛丽同情她们,然而她可是二十一世纪穿越来的,同情归同情,但要她去当某位有钱绅士的陪衬品,漂亮的全职太太?她哪儿能甘心。 原本玛丽就为此苦恼呢,被莉迪亚戳中痛处,感觉烦透了。她离开房间,决定去找自己的二姐伊丽莎白避避难。 而几乎是在玛丽敲响伊丽莎白房间的下一刻,门就开了。 未来的达西夫人,现在还是未婚少女的伊丽莎白打开门后,给了玛丽一个半是揶揄半是责怪的笑容:“你们在闹什么?这么大声,就知道你会跑过来。” 玛丽立刻牵起了伊丽莎白的手,不情不愿地抱怨道:“凯瑟琳和莉迪亚实在是太吵了,我又说不过她们。” 伊丽莎白笑着让开房门:“进来吧。” 走进房间后,玛丽才发现她的大姐简·班纳特也在。 比起两位叽叽喳喳一团孩子气的妹妹,玛丽还是更喜欢她的姐姐们。原著中的伊丽莎白很是不喜欢迂腐的玛丽,但现在的玛丽可不是小说中的书呆子。她爱看书不错,可也没把自己看傻了——大姐温柔,二姐独立,这么完美的姑娘在二百年后都难找,玛丽从小就喜欢黏在二位姐姐身后。 见她黏黏糊糊撒娇,坐在床边的简也跟着笑出声:“玛丽,你又和凯瑟琳吵架啦。” “我才不稀罕和她吵架。” 玛丽说着,毫无淑女形象地瘫倒在伊丽莎白的床铺上,忍不住呻那个吟出声:“宾利先生宾利先生宾利先生,不就是一个有钱的单身汉而已,有什么值得兴奋的?” 简眨了眨眼睛:“一个有钱的单身汉,谁入了他的法眼,可是就要有钱人家的太太了。” 玛丽“哼”了一声:“要嫁也轮不到她们。” 说着她翻了个身,托腮看向窈窕标致的简·班纳特,笑弯了眼睛:“就算要嫁,也应该是简先嫁,你长得这么漂亮,又像水一样温柔,宾利先生一定会为你倾倒的!” 原著里也就是这么写的嘛,宾利先生可是为了简险些把魂都丢了。 她赤那个裸裸的拍马屁让简失笑出声。伊丽莎白闻言故意板起脸:“你啊,平时在公共场合一句话也不说,私下里倒是一套一套的。不知道邻里之间都说你是个木讷寡言的书呆子吗,这可不是什么好评价。” 那是因为她不稀罕和她们说话好不好,乡村妇女之间能有什么话题。无非是谁嫁了谁谁喜欢谁等等鸡毛蒜皮,听着就头疼。 见玛丽不以为然,伊丽莎白也勾起嘴角:“不喜欢有钱的单身汉,那你喜欢什么,玛丽?不许说拜伦,要是嫁给拜伦那样的男人,你可要愁坏我们啦。” 玛丽也没那个想法。不说别的,就算拜伦还活着,也不可能看上她呀。 平心而论,玛丽觉得自己长得并不丑,仔细打扮一番能称得上是一句清秀。但同她的其他姐妹相比就差太远了,这个年代流行丰满的美人,而玛丽,呃,没胸没腰,也不比维多利亚女王高上多少,想靠姿色嫁个好人家,明显是不现实的事情。 当然了,心高气傲的玛丽也不稀罕。 但玛丽还是有择偶标准的,她仔细想了想,回答道:“必须聪明,特别聪明!” 二位姐姐均是一愣,聪明的男士固然讨人喜欢,但还没听说过哪位姑娘把聪明作为首要的择偶标准的。 “他的性格可以不太好,”玛丽继续说道,天才嘛,总是有些怪癖的,玛丽觉得自己可以原谅,“但要本性善良、有正义感……还有,知识渊博、不拘小节,要有见识和独自思考的能力,思路要活泛,还有……” “好了好了。” 伊丽莎白忍俊不禁地打断了玛丽:“看来玛丽是想找一位银行家了。” 那也未尝不可嘛。 玛丽知道这个年代的地主乡绅们是瞧不起工厂主、银行家这类“暴发户”的,但玛丽觉得没关系。维多利亚时代可是资产阶级崛起的重要时代,这个年代的资本家可是上进奋斗的代名词,退一万步讲,做生意总比当地主太太有趣的多。 况且其实玛丽很想说,就算没钱也没关系,她所在的这个时代前推四十年,马克思和恩格斯便在伦敦写出了《共那个产党宣言》,而马克思的妻子燕妮·马克思,不也是一位无产阶级大家吗,她可是正经的贵族小姐,却跟着马克思过的穷困生活,在这个时代是惊世骇俗、难以置信的选择。可放在二十一世纪,谁会说马克思夫人嫁错了人呢? 但这话可不能放在明面上讲,和她两位好姐姐也不行。 “那也得是伦敦的银行家才好,”于是玛丽摆出闷闷不乐的神情,“但是我什么时候才能去伦敦呀。” 伦敦!玛丽是真的想去伦敦。 维多利亚时代的伦敦,尽管它并不如二十一世纪干净有序,可在玛丽心底,那是个理想乡般的存在——未来蒸汽朋克题材的诞生地,福尔摩斯的冒险天堂,无数作者作家的灵感来源。就算现在它脏乱差缺乏规划,玛丽也很想去看看,否则的话,岂不是白来这个时代一趟? 玛丽一脸郁闷,伊丽莎白忍不住敲了敲她的脑门:“听说宾利先生可是认识不少伦敦的朋友,你对他没兴趣,想来也是不打算参加他的舞会了,那可真是可惜。” 哎…… 对哦? 玛丽双眼一亮。 虽然她确实对宾利先生和他的舞会兴趣缺缺,但宾利先生作为一个有钱的绅士,想来在伦敦也应该有自己的产业。他认识很多人——其中可不止是《傲慢与偏见》的男主角达西。何况仔细想想,小说里的伊丽莎白也是去过伦敦的。 她得把握住机会! 想通这点后,玛丽立刻挣扎地爬起来,隆重宣布道:“现在我对宾利先生有兴趣了!”——好歹是未来姐夫之一,玛丽得指望着他带自己见识见识伦敦啊! 竟然是宾利先生亲自上门? 玛丽有些惊讶,毕竟这种事情,托自己的男仆或者马夫来简单解释几句就是了。 不过当玛丽注意到宾利先生有意无意地往不远处和伊丽莎白说悄悄话的简时,顿时就明白了一切——这位先生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嘛。 “别看了。” 玛丽笑眯眯地说。 “你要是告诉我小偷是谁,宾利先生,我就把简叫过来和你说话。” 宾利先生闻言竟然脸红了,温柔和蔼的绅士急忙收回目光:“你、你可不能乱说,玛丽小姐。” 真纯情啊! 玛丽觉得自己大概是配对脑上头,看着脸红红的宾利先生,和在一旁偷偷关注的简,真是怎么看怎么配,恨不得这就把春心萌动的男女送进洞房。 56.红娘好难当58 订阅不足的话, 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一想到刚刚的画面,玛丽情不自禁地将脑袋埋进厚厚的书本里,感觉脸颊还滚烫滚烫的。 了解到案件的进展之后, 她回到简的房间, 仍然无法克制自己的欣喜和雀跃。玛丽这样的反应让简和伊丽莎白颇为惊讶。 谁都知道班纳特家的三女儿, 相貌平平不说,又性格呆板、不喜社交。更让两位当姐姐担心的是, 玛丽一直就像是没开窍一样,她憧憬天才的诗人, 喜欢传说中的英雄, 就是对身边的绅士兴趣缺缺。 要说莉迪亚是被母亲宠坏, 仗着自己的美貌过于轻佻,那玛丽就是毫不关心现实生活中的嫁娶需要。 简和伊丽莎白还是第一次见到玛丽露出如此少女姿态呢。 “那位先生到底是什么人?”伊丽莎白忍不住嘀咕。 “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是宾利先生请来的侦探。” 简轻咳几声, 出口解释道:“据说他才智过人,观察又敏锐。第一次见面就直接抛出了案件的关键点,可惜的是我昨晚感染了风寒, 只和他见了一面, 没有交谈。” 伊丽莎白:“……” 原来他就是那位“伦敦来的侦探”。看着玛丽这红彤彤的脸蛋和闪亮亮的眼睛, 伊丽莎白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她这位妹妹,哪里是看上了生性傲慢的达西先生, 怕是早在听到“侦探”二字时就一心想要拉近与达西的关系,和达西先生做朋友, 好叫他请这位传说中的侦探来开开眼界。 毕竟有钱的达西先生, 哪里有行走在伦敦街头的侦探更有故事性? 但是…… 想到刚刚所谓的“大侦探”险些直接闯入女士闺房的场景, 伊丽莎白微微蹙眉:“我觉得这位先生的举止很不得体。” “不是这样的!” 玛丽闻言,立刻从书本中抬起头来。 她揉了揉红红的脸蛋,急忙辩驳道:“福尔摩斯先生只是一心想要破案,他认真起来确实会忽略掉繁文缛节,但这只能证明他眼里真相大白最为重要,没有别的意思。” 伊丽莎白却不怎么接受这个说法:“直闯女士闺房可不是繁文缛节的问题。” 玛丽还想争论,但她开口之前,看到伊丽莎白微微昂头,立刻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和伊丽莎白生活在同一屋檐下这么久,玛丽太明白自己二姐这幅表情是什么意思了,她这是正等着自己开口,好叫她反驳呢。 伊丽莎白头脑清楚,又口齿伶俐,玛丽可不想和她没事打机锋。 况且,站在伊丽莎白的角度上来看,她不喜欢侦探先生也没错。伊丽莎白又不认识什么歇洛克·福尔摩斯,对她而言,几百年后名声享誉全世界的大侦探,就是个此时此刻不打招呼,险些硬闯女士闺房的无礼家伙。 吵不过伊丽莎白,玛丽还不会迂回政策嘛。 她放下厚厚的书本,磨磨蹭蹭地起身坐到伊丽莎白身边:“好莉齐,你又生气,我还没说话呢。” 说着玛丽就要伸手挽起伊丽莎白的手臂,但后者冷哼了一声,躲开了她:“你不开口,我也知道你要说什么。” “是是是,那是自然啦!” 玛丽展开讨好的笑颜,厚着脸皮非得挽住伊丽莎白:“你是我最最最最亲爱的姐姐,你当然知道我要说什么。” 病床上的简:“莉齐是你最最最最亲爱的姐姐,那我是什么呀,玛丽?” 玛丽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呃。” 其实伊丽莎白本来就没生气,再看玛丽这幅拍马屁失败的模样,忍不住和简一同笑了起来。 “好了,”好脾气的简适时缓和气氛道,“福尔摩斯先生也只是急于破案,要是能顺利找到真正的偷盗者,这都是小事。” “可这不是小事。” 伊丽莎白却格外有原则:“要是天底下哪个男人都随便闯进女士的房间,那还了得?这和他想做什么没关系,简,这是大家都要遵守的道德原则。” 然而歇洛克·福尔摩斯就是一位偶尔会忽略掉道德原则的人嘛。 玛丽哭笑不得,她实在是没法和伊丽莎白解释,这是十九世纪,和她出生的几百年后根本不一样。 “那就,那就再给福尔摩斯先生一次机会,”玛丽小心翼翼地开口,“你看,达西先生也不如你想象的那么恶劣败坏不是?” 这倒让伊丽莎白没话说了。 尽管一想到达西先生傲慢的姿态,伊丽莎白还是觉得不太痛快,可他也的确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谁不会犯错呢?达西先生那番话态度坦诚,也不知道伊丽莎白本人听见了,足以证明他绝非惺惺作态,而是真正意识到了失礼之处,并进行了反思。 伊丽莎白不喜欢傲慢之人,可她也并非不依不饶的性格。 今早的误打误撞,让她对达西先生的恶感顿时消失了大半。 反过来……即便在伊丽莎白看来,刚刚那位歇洛克·福尔摩斯的行为着实荒唐,可他是达西和宾利认可的朋友,理应拥有非同寻常的能力或者品质。 “莉齐,哪怕是看在我的面子上!” 玛丽有些急了:“诗人拜伦也有自己的缺点,他也确实是位天才人物,不是吗?” 不提拜伦还好,一提拜伦伊丽莎白更没好气。 “你呀,”她还是板起脸来教训道,“莉迪亚天天想着军官和舞会,我看你也没好到哪儿去,以后少在我面前提拜伦。” “好好,好莉齐说什么都对,”玛丽笑嘻嘻,“那我以后能提达西先生了吗?” “……” 还又绕回来了! 伊丽莎白顿时没了脾气。好在病中简被玛丽这么一闹,精神好了很多。她苍白的脸上笑意连连:“这下你可放心了,莉齐,不用再担心玛丽沉迷诗人不问世事啦。她今天提到福尔摩斯先生的次数,可比以前碰见的绅士们加起来都多。” “那是你没见她左一个达西右一个达西的模样,”伊丽莎白嫌弃道,“我还以为玛丽·班纳特小姐是看上了傲慢的单身贵族,如今看来,分明是别有动机——如今看来,我倒是宁可你心仪的是达西先生呢。” 玛丽:“……” 都说了她对达西先生没兴趣好不好! 她正准备酝酿话语反驳,内瑟菲尔德庄园的女仆便走了进来,说是宾利先生请两位健康的班纳特小姐下楼。 简的伤寒未好,稍微闹一闹也就足矣。玛丽和伊丽莎白决定让她多多休息,便叮嘱了女仆几句,走到了楼下。 她们人还没进客厅,就听见宾利小姐正坐在达西先生身边,正滔滔不绝地夸赞他在彭伯里庄园的藏书之多、绝版昂贵。 瞧见玛丽走进来,宾利小姐立刻转身,送给班纳特二位姐妹一个礼貌的笑容:“对了,周围的人都说玛丽·班纳特小姐是周围最有才情的女子,想来读过的书也不少了。” “也不太多。” 这要是再看不出宾利小姐对自己的敌意,那玛丽就白被福尔摩斯先生亲口夸赞了。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如此讨厌自己,但玛丽其实不在乎,毕竟谁要在乎一名毫不相干的富家小姐讨不讨厌自己啊,又不是她嫁给宾利先生。 所以玛丽只是如实回答:“爸爸买回来什么新书,我就读什么,和达西先生在彭伯里庄园里的藏书自然是不能相比。” “听查尔斯说,你最近在卢梭的书。” “《罗马盛衰原因论》。”玛丽回答道。 “可了不得!” 宾利小姐做出了一个相当浮夸的反应:“我就读不了如此深奥的书,看来玛丽小姐的确是个有大智慧的人。” 说完,她转过身,换上了故作大度的揶揄姿态,用意味深长地语气同达西说:“我看啊,能和玛丽小姐聊得上话题的,也就只有你啦,还不快和玛丽小姐好好聊聊政治?” 玛丽:“……” 她顿时懂了。 连伊丽莎白都因为自己对达西先生过度热切而产生误解,外人更是容易曲解她的意图了。 宾利小姐喜欢达西先生,就算玛丽不知道原著也能看出来——她只是不关心社交,又不是傻瓜。 原来是把她当情敌了呀。 对于宾利小姐的突然发言,达西先生反应仍然冷淡:“我不认为上午是谈论政治的好时机,玛丽小姐怕是也这么觉得,不是吗?” “我倒觉得上午是个好时机。” 玛丽骤然绽开笑颜,她心思一转,立刻生了坏心眼。 她还是挂着自己招牌式的灿烂笑容:“不谈政治,还可以聊聊其他的嘛,你说呢,宾利小姐?” 宾利小姐:“…………” 聊,为什么不聊?没法和福尔摩斯先生一起追查线索,她欺负欺负小姑娘,替自己的姐姐出出气还不行吗。 要她一个现代人当个贵妇米虫,玛丽是万万不甘心的。可受时代所限,身为女性,玛丽能做的事情少之又少。 她一直在考虑自己该如何经济独立。 十九世纪正值资本主义上升期,若是玛丽拥有那么一技之长,即便困难重重,也勉强有路可走。 比如说裁剪衣物,借由二十一世纪的经验,玛丽完全可以利用现代设计开个女帽店,说不定还能比几十年后的香奈儿女士更早出名呢。 然而玛丽的女红一塌糊涂,她可没耐心坐下搞针线活。 再比如说擅长厨艺糕点也可以,攒攒积蓄,或者利用借贷开个小店,经营一番也能够达到温饱水平。 但玛丽穿越前是个倚靠外卖生存的单身狗,穿越后又有女仆干活,她也没那个水平。 再不济,就算玛丽精通经济知识,进行金融投资,或者借债券发财,成为一名大资本家,待到腰缠万贯、富可敌国之时,谁还关心她要不要嫁人? 只是玛丽对当下经济的了解仅限理论,也不过区区皮毛,纸上谈兵可以,实际操作却是不太现实的。更为现实的是,投资经营不是问题,问题是,她哪儿来的本金呢。 身为同人小说的女主角,玛丽觉得自己也太没用了点。 思来想去,她唯一能做、且可行性比较大的,就是效仿简·奥斯汀、阿加莎·克里斯蒂,以及勃朗特姐妹等等的女作家们,执笔创作,投稿出版了。 毕竟她能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少,而写作是其中比较体面又可行性比较大的方案之一。玛丽别的没有,总归是比这个年代的人们多了百余年的见识呢。 特别是福尔摩斯先生离开后,玛丽顿时对整个内瑟菲尔德庄园失去了兴趣。 她不喜欢绣花,更不喜欢桥牌,而大家都在客厅的时候,她躲进别人家的书房也不合适。因此这几天来,玛丽倒是有了一个大概的计划。 的确可以写书试试看。 身为一名犯罪冒险和推理悬疑的爱好者,玛丽有一肚子的故事可以写。抄袭名家的事情她决计不干,哪怕不说尊重原创的问题,退一万步讲要抄袭,又抄谁的?既然这个世界有歇洛克·福尔摩斯,又有谁能保证不存在着赫尔克里·波洛侦探和马普尔小姐呢? 再说,玛丽大可以从现实罪案中提取灵感,为什么要抄袭别人嘛。 她坐在内瑟菲尔德庄园的客厅桌边写写画画,全然忽略了旁人交流娱乐的喧嚣,沉浸到了自己的世界中。 伊丽莎白注意到了玛丽的心不在焉,出声问道:“你在写信吗,玛丽?” 57.红娘好难当59 订阅不足的话, 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 玛丽瞪大了眼睛。 他认识自己? 可是玛丽不认识他, 她从来没在朗伯恩和梅里顿附近见过这位男士——如果见过,她一定不会忘记的。 面前的男性不到三十岁, 他摘下了绅士帽, 同手杖握在一起。绅士有着一头黑发、面容清矍,鹰钩的鼻梁和高高的颧骨令人印象深刻, 更是映衬着他的双目有如鹰隼般锐利。 此等人物,几乎就差把“非同寻常”二字写在脸上,悄无声息来到梅里顿,周遭的社交圈却不曾传来任何消息,他肯定刻意隐藏了自身的踪迹,目的也不在于到梅里顿社交。 而且, 玛丽也不是什么美女才女,她的名头也没响亮到让陌生男士记住的地步呀。 “梅里顿这么大, ”玛丽眨了眨眼,“我只是随便走走,让你误会了真是不好意思, 先生。” “如果你是找教唆小杰弗里偷盗的陌生人,”他做出离开的姿态,“贸然跟踪, 实在是太过理所当然了,班纳特小姐。” 玛丽:“……哎?” 他不仅认识她, 还知道她想做什么? 那一刹那, 一个极其荒谬大胆的可能性袭上玛丽心头, 她攥紧裙摆,只觉得心脏因这个可能扑通扑通猛烈跳了起来。 “等一等。” 趁着男人离开之前,玛丽抢先开口:“等一等,福尔摩斯先生!” 黑发绅士侧了侧头:“什么事?” 玛丽深深吸了口气。 果然是他! 除了歇洛克·福尔摩斯,还有谁会这幅打扮,谁会理所当然地喊出陌生人的名字,谁会跑到梅里顿来,还对盗窃案了如指掌? 穿越之前玛丽经常嘲笑自己的朋友追星追的疯狂,如今她总算是体会到了朋友追星的滋味——玛丽还绞尽脑汁制造去伦敦的机会,为的就是看看这个年代的贝克街221b,而转眼间,活的歇洛克·福尔摩斯,就站在她的面前,同她说话。 天啊,她是生活在梦中吗! 心心念念还想制造机会去一趟伦敦,为的就是见自己偶像一面……其实都不需要见面,哪怕到这个年代的贝克街走一遭玛丽都觉得心满意足了。 可没想到,她撮合两位姐姐的感情从而达成去伦敦的小计划还没成功,歇洛克·福尔摩斯就直接来到了她的面前。 “你,你,”玛丽连说了好几个“你”,总算是在彻底失态前找回了神智,“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福尔摩斯先生?” 歇洛克·福尔摩斯挑了挑眉,仿佛玛丽问了什么极其低级的问题。 但他还是停了下来,回答了玛丽:“我的委托人查尔斯·宾利先生告诉我,一位名叫玛丽·班纳特的年轻小姐,相当大胆又格外聪明,轻而易举地断定小杰弗里的盗窃行为背后另有唆使,也是她建议宾利先生另请高明彻查此事。而你,班纳特小姐,二十岁左右,衣着得体、肤色白皙,一瞧就是当地乡绅的女儿,却胆敢独自跟踪一名陌生男人——此时出没于梅里顿的陌生人都可能是唆使杰弗里的嫌疑人,也只有关心案件的人才会这么做。我想,符合特征又过分好奇的年轻女士,在梅里顿周遭并不多见。” 福尔摩斯现场使用基本演绎法,玛丽的内心已然不能用雀跃来形容了。 她拽着裙角,双眼亮晶晶的:“那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认出你的吗,先生?” 瘦削的绅士理所当然地回答:“目前追查案件的人,不是你,就只有我了,女士。” 说着,福尔摩斯戴上了自己的帽子,迈开步伐。 直到福尔摩斯都快走出小巷了,她才回过神来。玛丽匆忙跟了上去,福尔摩斯先生人高腿长,玛丽不得不小跑才能追在他后面:“先生,你是住在伦敦吗?” “是的。” “你和宾利先生是怎么认识的?” “菲茨威廉·达西推荐。” “那你和达西先生怎么认识的?” “……” 换做与人和善的查尔斯·宾利先生,他一定会耐心地满足玛丽的所有好奇心,但歇洛克·福尔摩斯就不一定了。 饶是他不如后世再演绎的影视作品般怪癖——实际上一番交谈下来,玛丽觉得在众多版本的福尔摩斯中,这位还是蛮绅士的。身为同人小说的女主角,她大概推测作者是参考了84年杰里米·布雷特版本的人物设定。 但这也不意味着较为平和的福尔摩斯先生会在无意义的对话中浪费时间。 他侧头看了玛丽一眼,锐利眼眸中的意图再明显不过:倘若玛丽·班纳特要把时间消耗在无意义的对话上,那他可真高估了她的才智。 玛丽也不心虚气馁,反而笑吟吟道:“我猜是世交,对吗?没关系,我可以去问达西先生。” 既然宾利先生说福尔摩斯和达西关系不错,玛丽觉得八成是世交。一来她想不通腰缠万贯的单身王老五是如何能与一名在伦敦街头奔波的侦探成为朋友,二来,福尔摩斯家族也是地方有名的乡绅,同达西的家族相识,那再正常不过了。 不等福尔摩斯说话,玛丽自顾自地转移了话题:“你刚才说,唆使小杰弗里的人不会回到梅里顿了,是因为他的计划失败,自然没必要折返了吧。只是我有些不明白,他到底想要什么,先生你有什么线索吗?” 福尔摩斯停了下来。 玛丽抬头,发现他们已经走到了小杰弗里的家附近。 距离也太近了吧!玛丽恨不得再和歇洛克·福尔摩斯多走十公里的路。 侦探先生转过身:“你有什么看法,班纳特小姐?” 这是在考验她吗? 玛丽双眼猛然亮了起来。 提及案件,她倒是安分了很多,唯独狡黠之色在平凡的面孔中熠熠生辉:“既然你也认定小杰弗里是有人唆使的,先生,我便不再赘述了。一开始我以为是宾利先生得罪了什么人,但仔细想想,我觉得恐怕是宾利先生的卧房里的某个物件价值连城。” “你认为有人觊觎宾利先生的财产。” “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动机了。” “一份合同。” 玛丽一凛。 她原本还以为会是什么珠宝王冠之类的,反正是穿越到了同人小说里嘛,写的夸张点浪漫一点也不奇怪。 福尔摩斯先生的假设则要现实的多——维多利亚时期什么最值钱?资本。资本的运营靠什么?市场。 而市场制造资本,总是少不了合同条款的。 玛丽迅速反应过来:“合同,是工厂合同还是商业贸易合同?” 她并不知道宾利先生具体是经营什么的,尽管玛丽对这个年代的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相当好奇,可在南方乡绅的观念里,只有像达西这样家底殷实的大地主才能称得上“高贵”。而做生意赚钱,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事情。 因而玛丽也没具体询问过。 可是这样的回答,并没有让玛丽明白案件的前因后果。 “签下名的合同,”她反而更迷糊了,“偷走又有什么用?而且要是偷合同,这件案子未免也太简单了吧。” “思考,班纳特小姐。” 福尔摩斯先生有些不耐烦了。 “脱口而出之前,理应先行思考。” 他用手杖轻轻敲了敲鞋跟,几乎把不满一词刻在了每一个细胞之中,就差直接出口抱怨如此简单的问题怎么会心生疑问了。 换做他人,可能要被大侦探的智商蔑视吓退回去,但玛丽可不吃这套。 她的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见福尔摩斯先生不欲解释,也不害怕。 娇小的姑娘轻轻一转,站在了瘦削的绅士面前,玛丽大胆地抬头直视着福尔摩斯先生锐利的双眼,不依不饶道:“你不能强求一名从未踏出过本郡的未婚小姐通晓一切,福尔摩斯先生,世界上有很多我不懂的事情,但我可以学习,而且……” 玛丽扬起笑容:“我暂时没想通唆使小杰弗里的盗贼偷合同做什么,但我想通了另外一件事。” 福尔摩斯:“什么?” 玛丽:“是达西先生将你推荐给宾利先生,前来破解盗窃案件的吧。” “是的。” “那我认为,这个案子对你来说太过简单了,”玛丽开口,“你接下这件委托,是否是因为背后有个更大的阴谋?” “……” 然而歇洛克·福尔摩斯并没有回答她。 侦探只是重新戴好帽子,他绕过挡在自己面前的玛丽,朝着小杰弗里家走过去。 玛丽不依不饶地转身,对着福尔摩斯地背影开口:“我可以和你一起调查吗,先生?不管背后有什么阴谋,我只是想给小杰弗里的母亲一个公道!” 福尔摩斯并没有停下。 “先生,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啦。” “…………” 走在前面的歇洛克·福尔摩斯再次停下步伐,侧过头对玛丽开口:“你还等什么,线索可不会主动找上门来,班纳特小姐。” 哎? 玛丽露出了茫然的神情。 侦探先生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还不快走?” 玛丽愣了愣,然后扬起了一个格外灿烂的笑容。她拎起裙摆,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我承认,她是帮助了我们破案不假,”她解释道,“可不经同意就擅闯别人家的房间,实在是太过放肆了。再说偷盗案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如此关切,不是另有所图,就是自命不凡。” “我倒认为,班纳特小姐并不是一位自命不凡的人。” 达西平静地反驳:“她行为放肆不假,却也有几分真才实学。自命不凡的人,往往想着在社交场合中大出风头,而玛丽·班纳特小姐却对社交避之不及。” “足以证明她确实看不上旁人。” “这么说来,我也不爱参与在舞会之中,你觉得我也是自命不凡吗?” “……” 宾利小姐被达西的反问狠狠噎了一下。 这么一说,达西倒是对玛丽·班纳特产生了些许惺惺相惜的感受——乡下生活着实单调,普通的淑女小姐们的谈话也单调无趣,躲她们都躲不及,哪儿还有心情顾及礼仪? 看来伊丽莎白·班纳特的这位妹妹,其实也没有那么过分。 “之前你可是说,班纳特家的女儿,除了大小姐外都不值一提,”宾利小姐气闷不已,但她还是强行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架势,“看来,如今你的确改变了想法。” 达西:“那是自然。” 宾利小姐:“…………” 这承认的也太坦荡荡了吧! 完全没料到达西会直接正面回应她的揶揄,宾利小姐一愣,达西先生继续说了下去。 他的神情认真,和第一次对班纳特家的小姐们评头论足时的模样截然不同:“我是说过这话不假,但我的话语也并非全然的真知灼见。正是玛丽·班纳特小姐的一番话让我意识到自己犯下的错误——我也同她一样,枉顾社交礼仪,自己痛快了,殊不知却会伤到其他人的自尊心。倘若她是真的自命不凡,又怎会出言提醒?” 站在远处的伊丽莎白微微一愣。 在伊丽莎白的心里,菲茨威廉·达西的几番表现可谓是差到了极点,她几乎把自己所知的全部有关“目中无人”的单词都贴在了达西先生的身上。 可现在,傲慢的达西先生言语诚恳,语气坚定,全然是真正地反思过自己,而不是随口争论。 这完全出乎伊丽莎白的意料。 而玛丽呢,她都快被这番话感动的落泪了——她也不知道达西先生和伊丽莎白跳舞时具体说了些什么,但肯定不是刚刚说的这些,不然伊丽莎白怎么会变得更生气。 58.红娘好难当60 订阅不足的话, 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04 宾利先生认识一位姓福尔摩斯的先生, 他的幼子在伦敦当侦探。 舞会结束后, 在回去的路上,玛丽的脑海中始终在反复重复着这句话——一位年轻的福尔摩斯, 在伦敦,还是名侦探。 天,玛丽就不相信世界上有这么巧的事情,还能有第二名福尔摩斯侦探? 心心念念的梦想成真了, 玛丽感觉自己可能是在做梦。 这种虚幻的幸福感一直持续到回家,班纳特太太开始抱怨今夜的意外时,玛丽都没有感觉到困扰。 一见到班纳特先生, 班纳特太太憋了一路的话总算是有处可倒了。她先是埋怨了小偷来的不是时候, 又觉得达西先生着实无礼、讨人厌烦。到了最后,甚至开始训斥起玛丽来:“不等主人允许便擅自行动, 平日读书多读进肚子去了,连礼仪都忘得一干二净!” 玛丽不说话,她才懒得和班纳特太太解释自己的动机呢。 但伊丽莎白却忍不住为玛丽辩驳道:“玛丽可帮了大忙, 她细心如发, 观察出了留下的线索,当场就推断出了是有小偷闯入了内瑟菲尔德庄园。” “哦?” 班纳特先生当然对班纳特太太的碎碎念毫无兴趣, 他都快失去耐心了,听到伊丽莎白这么说, 才顿时放下了手中的书本。 “倒是从没看出来, 玛丽还有这等观察力?”班纳特先生问。 乡下的生活平静又单调, 在朗伯恩别说是偷盗,连谁家的马撞了谁家的牛都能是值得说上三天的大事件,因而日常生活中的事情玛丽向来插不上嘴,也很少说话。 听到班纳特先生的好奇,玛丽不急不缓搬出回答宾利先生的话:“我只是在读过几本侦探小说罢了,还是爸爸你从伦敦带回来的,按照侦探们的方式做出了推断而已。” 再说了,这么直截了当的乡村作案手法,其实根本用不着玛丽出风头。只是她好奇心强烈,又不怕什么所谓的鬼怪,所以反应最快。 “看来书中自有黄金屋这句话,还是有几分价值所在,”班纳特先生评价道,“这不就出了风头吗,凯瑟琳和莉迪亚为了舞会精心打扮,竟然不如玛丽读上几本侦探小说来得有用。” “爸爸!”莉迪亚气得攥紧了拳头。 “我倒是觉得侦探小说还是不如年轻美貌实在,”玛丽展露笑颜,“宾利先生担心我坐冷板凳,陪我跳了一支舞,然而言谈期间左一个简右一个简,只恨我不是简本人,宾利先生也不能在舞会上总围着她转。” 突如其来的揶揄让大姐简·班纳特脸一红:“玛丽!” 简性格温柔内敛,明明是天大的好事,还涉及自己的婚姻未来,却偏偏不让玛丽公开提及。反倒是在临睡前,当玛丽又厚着脸皮以莉迪亚太吵为由非要加入两位姐姐的床边悄悄话环时,她也表现出了对宾利先生的倾慕。 原著中简和宾利先生的感情进展也算是一波三折,苦尽甘来。玛丽是个急性子,就见不得狗血误会,在她看来,既然两位年轻人两情相悦、情投意合,那就应该立刻在一起。 更重要的是……现在玛丽可是确定了,这个世界的伦敦有福尔摩斯存在! 天呐,这种男神就在自己身边却又暂时遥不可及的感觉真是太令人难受了,玛丽恨不得这就收拾行李离家出走,直奔伦敦去。 但这是不现实的,现实的办法就是,抓紧撮合宾利先生和简。 特别是看到简毫不掩饰自身对宾利先生的赞美与钦慕之情,玛丽觉得目标近在眼前了。她说道:“宾利先生见你第一眼就被你的美貌吸引住了,简。他生的好看,人又体贴,和你真是天生一对。” “可别这么说,”简急忙否认道,“宾利先生这么好的人,钦慕他的女士可数都数不清呢。” 想来内敛的简是不会主动出击了,也对,这个年代的姑娘要矜持有礼,等到绅士主动求婚才行。 但玛丽不介意,她完全可以抢在他前头当个传情小助手,帮助简和宾利先生免去波折嘛。 “我也喜欢宾利先生,”于是玛丽毫不掩饰自己对宾利先生的欣赏,“他还夸我有见识呢,这么好的人,可不能错过,我非得要这样的姐夫不可!” 伊丽莎白闻言笑出声:“宾利先生喜欢简,和你有什么关系?” “简和宾利先生在一起,”玛丽玩笑道,“我才有机会认识伦敦的……的……” “银行家?”伊丽莎白接道。 “我倒是觉得,”玛丽双眼亮晶晶的,“宾利先生说他认识一名伦敦的侦探,听起来真有趣。” 侦探还行! 伊丽莎白哭笑不得:“我收回前言,玛丽,你不如考虑一下拜伦吧。” 歇洛克·福尔摩斯比拜伦靠谱多了好不好……不对不对,她就见一眼侦探先生就好,哪儿敢想更深一步的情况啊。 进入小迷妹模式的玛丽觉得那些非分之想都是对侦探的玷污,她急忙把乱七八糟的思绪甩开。 也不怪伊丽莎白会这么说。在维多利亚时期,帮助警察破案的侦探先生,对于一名未婚的乡绅之女来说,确实不如拥有贵族头衔的浪子更值得来往。伊丽莎白又不是穿越来的,她的眼界和认识受时代、教育和社会生产力所限,玛丽不怪她。 而且她这位二姐偏见归偏见,但到底是个爱憎分明的大胆姑娘。玛丽觉得要是她深入了解福尔摩斯先生后,绝对是不会说出这些话的。 所以玛丽也不直接反驳,而是笑嘻嘻地带过了这个话题:“我相信宾利先生的为人,他的朋友一定都拥有高尚的品质。” “可惜宾利先生的朋友,并不像他一样讨人喜欢。”伊丽莎白冷漠地说。 说的自然是我们的男主角达西先生了。 好吧,达西先生在舞会上的表现确实不太好,不和任何小姐跳舞,这在社交中足以称得上过分一词。甚至连聪明美丽的伊丽莎白也不例外。 他容貌英俊、家世煊赫,着实是有资格对着一帮乡下人傲慢无礼,却也不能阻拦受到轻视的大家对他印象极差不是?玛丽不介意,不代表自尊心强的伊丽莎白不介意。 知道伊丽莎白性格坚定,不容易被他人左右,玛丽还是耐心劝道:“达西先生在得知进了小偷后,也主动说了去花园查探情况,尽了保护的职责。足以可见他虽然为人傲慢,但却是个正直的人。” 伊丽莎白哼了一声:“你呀,就是读了太多拜伦的诗歌,对那些貌似‘优秀’的人总是忍让三分,天底下可没那么多拜伦一样的天才,我的好妹妹。你说你想调查花园中的情况,他听闻后一副看你胡闹的模样,可见达西先生根本就是没把咱们放在眼里。” ……纠正一个人的有色眼镜可真难啊。 玛丽也不着急,只得顺着毛摸:“好好,伊丽莎白说是就是,那他目中无人,我们可不能和他一般见识嘛。” 简附和:“我相信达西先生总会有值得称赞的优点,至少他帮助了宾利先生。听你们所说,潜入庄园的小偷,应该很快就能抓到。” 在庄园里搜索一名藏匿起来的贼那还不容易?说不定现在就抓到了,玛丽心想。 而她的推测果然是对的。 第二天晌午,一辆来自内瑟菲尔德的马车就停到了朗伯恩班纳特宅邸前,竟然是宾利先生亲自来拜访了。 彬彬有礼的绅士在见到玛丽后摘下自己的帽子,无比认真地兑现了自己的诺言:“玛丽小姐,我来向你通知,我们已经抓到那名偷东西的贼。” 21 玛丽可没说谎,简的伤寒终于有了好转。 她的病来得快,走的也快。上午低热退去后,下午就已经恢复了精神。尽管因为病情初愈简的身体还是有些虚弱,可到了晚上,她已经能离开卧房,到餐厅同大家一起吃饭了。 宾利先生见她面容苍白,但心情还不错。特别是餐桌上玛丽一直在同简窃窃私语,时不时把温柔美丽的班纳特大小姐逗得笑容连连。 这叫宾利先生放下心来,便吩咐下人去朗伯恩送信。 待到晚餐结束时,归来的仆人将班纳特家的信息带回了内瑟菲尔德庄园,说明日班纳特太太会亲自来看望自己的女儿们。 宾利先生将这条信息传达给简,不意外地换来了她感激又动人的笑容。两位年轻人彼此客套着,态度那么小心,仿佛生怕说了什么不得体的话,要把自己在对方眼里的好印象破坏掉一样。 看看简这真诚的态度和羞怯的表情,宾利先生竟然觉得她对他没有感情? 玛丽坐在一旁在心底不住感叹,直男就是直男,就算是宾利先生这样的体贴人,也不能摸清女孩子的细腻心思。 在她看来,简就是性格过于内敛,满腔爱慕和崇拜因为害羞而藏得严严实实,才导致有了原著那么一出误会。 而现在,玛丽觉得是时候帮自己的大姐和未来的姐夫一把了。 等到宾利先生和简又说了几句话,准备离开时,玛丽趁着伊丽莎白和简不注意,悄悄地溜出客厅。 “宾利先生!”她拎着裙摆拦住了宾利。 “怎么?” “有点事……” 玛丽神秘兮兮地开口,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客厅,似乎在确认没有人注意到她。 这幅煞有介事的模样,叫宾利误以为玛丽有什么大事要宣布,温和的绅士神情一凛,然后指引着玛丽朝着走廊走了几步,避开了客厅大门。 “你现在可以说了,玛丽小姐。” “我是来帮简捎信的。” “嗯?” 宾利先生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就想抬头看向客厅,直至视线撞上墙壁,才意识到他们在这儿看不到简·班纳特。 如此谨慎,一定是很郑重的消息了。 “什么事情,”宾利先生认真回应,“若是她有什么需求,我一定尽力办到。” “别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啦。” 玛丽出言揶揄,见宾利先生有些不好意思了,忍不住笑出声:“简只是托我告诉你,她有些心里话想私下同你讲,明天我们的母亲就要来了,趁着这个机会,简想明早同你说一说,早餐之前她会在花园里等你的。” 59.红娘好难当61 订阅不足的话, 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但既然来都来了,时代发生了变化, 不好好利用一下, 岂不是浪费设定? 当然这不影响玛丽对达西先生好奇, 谈恋爱算了,围观一下还是可以的嘛。傲娇男不是她中意的类型,但到底是未来的姐夫,还是应该早早认识一下的。万一达西先生真的像未来他的扮演者科林·费斯一样英俊, 欣赏帅哥总不会有坏处。 因此在前往内瑟菲尔德庄园的路上,玛丽的心情还算不错,连凯瑟琳和莉迪亚两个人的叽叽喳喳也没像往日一样让她心烦。 不过,玛丽在舞会上注定是要坐冷板凳的。 她在现实中就不擅长跳舞, 朋友们去蹦迪泡吧的时候,玛丽还是喜欢呆在家里读读书看看剧, 再不济看看网络小说也挺好。而百余年前的舞会就更无聊了,玛丽长得也不太好看,几轮曲子下来,也没几个青年乐得邀请她共舞。 直到宾利先生款款地走到了玛丽面前。 好姐夫,英俊的姐夫, 作为东道主, 亲自跑来替受到冷落的玛丽挽救尊严。尽管玛丽其实不介意——她早就习惯了, 可宾利先生的贴心行为, 还是让玛丽备受感激的。 舞会上各色男女站成两排, 玛丽认真欣赏着面前英俊高大还好心肠的宾利先生:“我还以为自己要在舞会上白白站一晚上了呢, 谢谢你,先生。” 宾利先生一愣,大概是没想到玛丽会这么坦率,但他很快就笑了起来:“怎么会,刚刚我还听见有人对我的妹妹说,你是这附近一带最有才气的小姐。” 音乐开始了,玛丽朝着宾利先生鞠了一躬,然后随着大家动了起来:“才气不过是书呆子的委婉说法,不过我倒是不介意,书本可要比乡村生活有趣多了。” “哦?” 宾利先生饶有兴趣的开口。 “你都读过什么书,班纳特小姐?” “最近在读孟德斯鸠《罗马盛衰原因论》。” “你读的懂?”这样的回答可远超宾利先生的意料。 “读不懂,”玛丽笑眯眯地说,“要是读得懂,我为什么还要读书呢。人们是为了学习知识才选择读书的,换做什么都懂的大学问家,那他可是要著书而不是读书啦。” 宾利先生点了点头:“不过就算是大学问家,也是要继续学习的。” “学无止境嘛。” “是这个理,”宾利先生赞许道,“没想到简·班纳特小姐竟然有这么一位勤学擅思的妹妹。” 哈!玛丽就知道是这样。 来到内瑟菲尔德庄园的班纳特小姐可不止她和大姐简·班纳特二位,而这位宾利先生不提伊丽莎白,也不提玛丽的两位妹妹,足以证明他的确在舞会第一面就把美丽动人的简记在了心里。 见证原著发生的感觉真是微妙极了,同时玛丽也忍不住在心底雀跃起来——大姐的婚姻一定会很幸福,而她也能有机会抱上大腿离开乡村到处逛逛啦! “勤学擅思有什么用,”于是玛丽半开玩笑地帮自家大姐拱火,“还是不如简·班纳特小姐美貌动人更值得钦慕,不是吗?” “什——不是!” 玛丽的笑容更为灿烂了,她狡黠地眨眨眼睛:“宾利先生,不是我说,虽然你条件很好——但是我姐姐这么漂亮,喜欢她的青年才俊不知道有多少,你可得加把劲才行!” 彬彬有礼的宾利先生哪儿碰见过像玛丽这么直白的姑娘,他的脸红了红:“你的姐姐确实漂亮,班纳特小姐。” 连反驳都不反驳了,看来是真的坠入爱河啦。玛丽也不为难他,而是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搬到内瑟菲尔德庄园之前,你一定去过不少地方吧,先生。” “是的,我刚从伯明翰回来。” “伯明翰!” 仅次于伦敦的第二大城市,重工业的中心,更重要的还是英国著名黑帮剃刀党的聚集地!穿越之前的玛丽格外喜欢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的英伦市井传说,而还有什么比黑帮更酷的传奇呢。 尽管剃刀党的活跃时期在几十年后,但《傲慢与偏见》都在维多利亚时期发生了,玛丽觉得自己还是可以留有一些幻想的。 “班纳特小姐很喜欢伯明翰?” “我喜欢任何不是乡村的地方,”玛丽抱怨道,“伯明翰也好,伦敦也好,我都想去看看。听说伦敦的工厂机器日夜不休,我却要呆在乡下和妹妹们因为一些琐事没完没了地争吵。” 宾利先生第二次被玛丽逗笑了,其他小姐对机器和工厂避之不及,仿佛赚钱是什么上不了台面的事情,而玛丽·班纳特偏偏对它们非常感兴趣。 “这么巧。” 于是他笑道:“陪我出席舞会的朋友,在伦敦可是置办了不少产业。” 玛丽闻言侧头看向舞池之外的达西先生。 大名鼎鼎的达西先生,倒是的确和科林·费斯一样英俊,当然了,也同科林·费斯演绎的一样高傲。一整晚下来他根本没跳几支舞,更没什么小姐入得了他的法眼。 现在不着急,傲娇注定要被打脸,玛丽不急不缓地收回目光,等他被伊丽莎白直接拒绝的时候有他难受的。 “达西先生一表人才,”她客气道,“我相信在投资和置办工厂方面也是个有远见的人。” “我想他也一定很喜欢你这样博览群书的小姐。” 玛丽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 还是算了吧,长得帅也没用,玛丽就是不喜欢傲娇。 比起这位实打实的英伦大众男神,玛丽倒是更喜欢另外一位,比达西先生更为著名、受众更广,甚至男女通杀的小说形象,那就是大侦探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 这也是玛丽心心念念想去伦敦看看的理由之一——同人小说喜欢综合作品嘛,既然她穿越到了《傲慢与偏见》里,那这个世界中会不会同样存在《福尔摩斯探案集》,甚至是其他同时代小说中的角色呢? 就算没有也没关系,要是福尔摩斯不存在,柯南·道尔爵士本人总存在吧。两位都是玛丽的男神,要是能见上一面,要是有荣幸与其通个信、甚至说几句话,玛丽觉得那真是人生无憾了。 因而她只是落落大方的说:“我想达西先生是不会相信一名未婚小姐会阅读孟德斯鸠著作的。” 宾利先生下意识想为自己的朋友辩驳,可他张开嘴,却发现玛丽说的很对。 达西什么都好,就是为人高傲。玛丽一番学无止境的话,对于一名年纪轻轻的乡绅之女而言足够惊艳了,然而宾利会相信她真的在读孟德斯鸠,达西可不会。既然不信,那换成达西,也自然不会发现玛丽还有这番见识。 更难能可贵的是,明知道达西会轻视她,玛丽小姐也不卑不亢,全然没有生气的样子。 真是可惜! 宾利先生免不了为自己的朋友叹气,达西这高高在上的性格,错过了多少值得来往的女士。 对此玛丽倒不在乎,看看达西一表人才,和她二姐伊丽莎白多配啊。他确实是个很好的结婚对象,但和对待宾利先生一样,玛丽可不打算和自己的好姐姐们抢资源。 一曲结束,玛丽对这位未来的姐夫相当满意,便笑吟吟地再次对宾利先生表示感谢:“谢谢你,宾利先生。” “没关——” 宾利先生的话还没说完,他的姐姐赫斯特夫人便匆匆地赶了过来。 赫斯特夫人在他的耳畔低声说了什么,宾利先生立刻变了脸色。旁人听不见,可就站在宾利先生面前玛丽听见了。 “宾利小姐昏倒了?” 她蹙眉,接下了赫斯特夫人的话:“怎么回事?” 赫斯特夫人吃了一惊,但是听到玛丽斩钉截铁地质问,还是下意识地开口回答:“她、她说她见到了鬼!” 小说中并没有说明宾利先生是经营什么的,也可能是玛丽忘记了。但至少玛丽笃定,尽管不是上流社会嫌弃的“暴发户”,可宾利先生算是半个资本家,和达西先生的情况并不一样。 因而当福尔摩斯先生说出唆使小杰弗里偷盗的陌生人,想要的是“一份合同”时,玛丽立刻反应——不是工厂合同,就是商业贸易,或者金融债券的合同。 但她没想到,宾利先生竟然允许她参与其中。 一来合同这种东西,向来是商业机密;二来……这是歇洛克·福尔摩斯亲自说服宾利先生,亲自说服! 天呐,她果然是在梦里吧。 幸福来得太快,玛丽脑子晕乎乎的,直到跟着福尔摩斯先生走进书房,见到面露担忧的宾利先生,和一脸不赞同的达西先生,这微微有些凝重的气氛,总算是让玛丽冷静了下来。 “我仍然不认为应该让班纳特小姐参与此事。”见她进门,达西先生平静地开口。 就知道他会这么说。 玛丽也不气馁:“我无意于染指宾利先生的生意,先生,我只是想给小杰弗里的妈妈一个交代。” 达西:“这不是年轻小姐能插手的事情,歇洛克,我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 福尔摩斯先生一哂。 “年轻小姐掌握的线索却比你要多,威廉,”他说,“我不认为性别是决定智力的因素。” “……” 还是不是朋友了! 向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歇洛克·福尔摩斯竟然帮着一名行为放肆的年轻姑娘说话,这让达西着实被噎了个不轻——他又没说女士们智力不如男士,他分明是怕玛丽·班纳特小姐跟着冒险会出事好不好。 宾利先生见达西无言以对,失笑出声:“没关系,我相信玛丽小姐的为人,何况,除了她之外,怕是难找出第二位对工厂工业感兴趣的小姐了。” 玛丽闻言双眼一亮。 还是这位好脾气的姐夫让人喜欢,查尔斯·宾利随和温柔,还有着一颗赤诚的心。这样的好男人哪里找啊,和简真是天生一对。 60.红娘好难当62 订阅不足的话, 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可是玛丽不认识他,她从来没在朗伯恩和梅里顿附近见过这位男士——如果见过, 她一定不会忘记的。 面前的男性不到三十岁, 他摘下了绅士帽,同手杖握在一起。绅士有着一头黑发、面容清矍,鹰钩的鼻梁和高高的颧骨令人印象深刻, 更是映衬着他的双目有如鹰隼般锐利。 此等人物,几乎就差把“非同寻常”二字写在脸上, 悄无声息来到梅里顿,周遭的社交圈却不曾传来任何消息, 他肯定刻意隐藏了自身的踪迹,目的也不在于到梅里顿社交。 而且,玛丽也不是什么美女才女,她的名头也没响亮到让陌生男士记住的地步呀。 “梅里顿这么大, ”玛丽眨了眨眼,“我只是随便走走,让你误会了真是不好意思,先生。” “如果你是找教唆小杰弗里偷盗的陌生人,”他做出离开的姿态,“贸然跟踪,实在是太过理所当然了,班纳特小姐。” 玛丽:“……哎?” 他不仅认识她, 还知道她想做什么? 那一刹那, 一个极其荒谬大胆的可能性袭上玛丽心头, 她攥紧裙摆,只觉得心脏因这个可能扑通扑通猛烈跳了起来。 “等一等。” 趁着男人离开之前,玛丽抢先开口:“等一等,福尔摩斯先生!” 黑发绅士侧了侧头:“什么事?” 玛丽深深吸了口气。 果然是他! 除了歇洛克·福尔摩斯,还有谁会这幅打扮,谁会理所当然地喊出陌生人的名字,谁会跑到梅里顿来,还对盗窃案了如指掌? 穿越之前玛丽经常嘲笑自己的朋友追星追的疯狂,如今她总算是体会到了朋友追星的滋味——玛丽还绞尽脑汁制造去伦敦的机会,为的就是看看这个年代的贝克街221b,而转眼间,活的歇洛克·福尔摩斯,就站在她的面前,同她说话。 天啊,她是生活在梦中吗! 心心念念还想制造机会去一趟伦敦,为的就是见自己偶像一面……其实都不需要见面,哪怕到这个年代的贝克街走一遭玛丽都觉得心满意足了。 可没想到,她撮合两位姐姐的感情从而达成去伦敦的小计划还没成功,歇洛克·福尔摩斯就直接来到了她的面前。 “你,你,”玛丽连说了好几个“你”,总算是在彻底失态前找回了神智,“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福尔摩斯先生?” 歇洛克·福尔摩斯挑了挑眉,仿佛玛丽问了什么极其低级的问题。 但他还是停了下来,回答了玛丽:“我的委托人查尔斯·宾利先生告诉我,一位名叫玛丽·班纳特的年轻小姐,相当大胆又格外聪明,轻而易举地断定小杰弗里的盗窃行为背后另有唆使,也是她建议宾利先生另请高明彻查此事。而你,班纳特小姐,二十岁左右,衣着得体、肤色白皙,一瞧就是当地乡绅的女儿,却胆敢独自跟踪一名陌生男人——此时出没于梅里顿的陌生人都可能是唆使杰弗里的嫌疑人,也只有关心案件的人才会这么做。我想,符合特征又过分好奇的年轻女士,在梅里顿周遭并不多见。” 福尔摩斯现场使用基本演绎法,玛丽的内心已然不能用雀跃来形容了。 她拽着裙角,双眼亮晶晶的:“那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认出你的吗,先生?” 瘦削的绅士理所当然地回答:“目前追查案件的人,不是你,就只有我了,女士。” 说着,福尔摩斯戴上了自己的帽子,迈开步伐。 直到福尔摩斯都快走出小巷了,她才回过神来。玛丽匆忙跟了上去,福尔摩斯先生人高腿长,玛丽不得不小跑才能追在他后面:“先生,你是住在伦敦吗?” “是的。” “你和宾利先生是怎么认识的?” “菲茨威廉·达西推荐。” “那你和达西先生怎么认识的?” “……” 换做与人和善的查尔斯·宾利先生,他一定会耐心地满足玛丽的所有好奇心,但歇洛克·福尔摩斯就不一定了。 饶是他不如后世再演绎的影视作品般怪癖——实际上一番交谈下来,玛丽觉得在众多版本的福尔摩斯中,这位还是蛮绅士的。身为同人小说的女主角,她大概推测作者是参考了84年杰里米·布雷特版本的人物设定。 但这也不意味着较为平和的福尔摩斯先生会在无意义的对话中浪费时间。 他侧头看了玛丽一眼,锐利眼眸中的意图再明显不过:倘若玛丽·班纳特要把时间消耗在无意义的对话上,那他可真高估了她的才智。 玛丽也不心虚气馁,反而笑吟吟道:“我猜是世交,对吗?没关系,我可以去问达西先生。” 既然宾利先生说福尔摩斯和达西关系不错,玛丽觉得八成是世交。一来她想不通腰缠万贯的单身王老五是如何能与一名在伦敦街头奔波的侦探成为朋友,二来,福尔摩斯家族也是地方有名的乡绅,同达西的家族相识,那再正常不过了。 不等福尔摩斯说话,玛丽自顾自地转移了话题:“你刚才说,唆使小杰弗里的人不会回到梅里顿了,是因为他的计划失败,自然没必要折返了吧。只是我有些不明白,他到底想要什么,先生你有什么线索吗?” 福尔摩斯停了下来。 玛丽抬头,发现他们已经走到了小杰弗里的家附近。 距离也太近了吧!玛丽恨不得再和歇洛克·福尔摩斯多走十公里的路。 侦探先生转过身:“你有什么看法,班纳特小姐?” 这是在考验她吗? 玛丽双眼猛然亮了起来。 提及案件,她倒是安分了很多,唯独狡黠之色在平凡的面孔中熠熠生辉:“既然你也认定小杰弗里是有人唆使的,先生,我便不再赘述了。一开始我以为是宾利先生得罪了什么人,但仔细想想,我觉得恐怕是宾利先生的卧房里的某个物件价值连城。” “你认为有人觊觎宾利先生的财产。” “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动机了。” “一份合同。” 玛丽一凛。 她原本还以为会是什么珠宝王冠之类的,反正是穿越到了同人小说里嘛,写的夸张点浪漫一点也不奇怪。 福尔摩斯先生的假设则要现实的多——维多利亚时期什么最值钱?资本。资本的运营靠什么?市场。 而市场制造资本,总是少不了合同条款的。 玛丽迅速反应过来:“合同,是工厂合同还是商业贸易合同?” 她并不知道宾利先生具体是经营什么的,尽管玛丽对这个年代的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相当好奇,可在南方乡绅的观念里,只有像达西这样家底殷实的大地主才能称得上“高贵”。而做生意赚钱,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事情。 因而玛丽也没具体询问过。 可是这样的回答,并没有让玛丽明白案件的前因后果。 “签下名的合同,”她反而更迷糊了,“偷走又有什么用?而且要是偷合同,这件案子未免也太简单了吧。” “思考,班纳特小姐。” 福尔摩斯先生有些不耐烦了。 “脱口而出之前,理应先行思考。” 他用手杖轻轻敲了敲鞋跟,几乎把不满一词刻在了每一个细胞之中,就差直接出口抱怨如此简单的问题怎么会心生疑问了。 换做他人,可能要被大侦探的智商蔑视吓退回去,但玛丽可不吃这套。 她的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见福尔摩斯先生不欲解释,也不害怕。 娇小的姑娘轻轻一转,站在了瘦削的绅士面前,玛丽大胆地抬头直视着福尔摩斯先生锐利的双眼,不依不饶道:“你不能强求一名从未踏出过本郡的未婚小姐通晓一切,福尔摩斯先生,世界上有很多我不懂的事情,但我可以学习,而且……” 玛丽扬起笑容:“我暂时没想通唆使小杰弗里的盗贼偷合同做什么,但我想通了另外一件事。” 福尔摩斯:“什么?” 玛丽:“是达西先生将你推荐给宾利先生,前来破解盗窃案件的吧。” “是的。” “那我认为,这个案子对你来说太过简单了,”玛丽开口,“你接下这件委托,是否是因为背后有个更大的阴谋?” “……” 然而歇洛克·福尔摩斯并没有回答她。 侦探只是重新戴好帽子,他绕过挡在自己面前的玛丽,朝着小杰弗里家走过去。 玛丽不依不饶地转身,对着福尔摩斯地背影开口:“我可以和你一起调查吗,先生?不管背后有什么阴谋,我只是想给小杰弗里的母亲一个公道!” 福尔摩斯并没有停下。 “先生,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啦。” “…………” 走在前面的歇洛克·福尔摩斯再次停下步伐,侧过头对玛丽开口:“你还等什么,线索可不会主动找上门来,班纳特小姐。” 哎? 玛丽露出了茫然的神情。 侦探先生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还不快走?” 玛丽愣了愣,然后扬起了一个格外灿烂的笑容。她拎起裙摆,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然而撮合伊丽莎白和达西的难度,可要大得多。 不说达西先生生性傲慢,单想要改变伊丽莎白的偏见,就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玛丽和班纳特家的其他姐妹们在同一屋檐下长大,自然知道伊丽莎白的脾气——她为人倔强,除非她自己发现了自己的错误,否则一旦观念形成,便难以动摇。 而玛丽面对的难题就是,伊丽莎白现在已经觉得达西先生是个讨人厌的家伙了。 今日威廉·卢卡斯爵士邀请周遭的绅士小姐们到他家做客。 卢卡斯爵士为人和善诚恳,是个温文尔雅的老实人,在朗伯恩、梅里顿附近的名声很好,加之他的大女儿夏洛蒂和伊丽莎白还是很好的朋友,因而此次发出邀请,班纳特家的小姐们,还有内瑟菲尔德庄园的客人们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玛丽坐在几位宾客的中间,正在讲话的是卡特上尉,听着他们讨论搬来的宾利先生和过去将来的各种舞会,忍不住偷偷捂住嘴巴打了个呵欠。 她的小动作被伊丽莎白看到了,二姐瞪了她一眼,偷偷拽了拽玛丽的裙角,意思再明显不过:全程心不在焉已经够失礼了,还打呵欠,是生怕自己的名声不够好吗。 “好无聊,”玛丽偷偷和伊丽莎白咬耳朵,“都怪你,莉齐,不让我带书过来。” “不要任性,玛丽,”伊丽莎白的反应像是听到了笑话,“天底下谁会带着大部头书籍到别人家做客?” 玛丽格外理直气壮:“别人我不知道,但剑桥和牛津的大学才子们彼此交往,是肯定会分享大部头书籍的。” 伊丽莎白简直要气死了,趁着旁人不注意,她伸手戳了戳玛丽的脑门:“大学才子来往分享知识,和你有什么关系?姑娘家家你还想上剑桥牛津不成?” 她倒是想! 然而就算玛丽有穿越这个外挂,她也不觉得自己能考入剑桥牛津。更何况牛津大学是在1920年才认同了女性的大学成员身份,而剑桥尽管现在开明地允许女性参加需要的教学与考试,可真正的承认女性学生地位,却是在1947年了。 “这太不公平了,”玛丽小声嘀咕,“明明一些男子也不过如此,却因为性别不同,而得到了格外的权力。” 61.红娘好难当63 订阅不足的话,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玛丽有些惊讶, 毕竟这种事情, 托自己的男仆或者马夫来简单解释几句就是了。 不过当玛丽注意到宾利先生有意无意地往不远处和伊丽莎白说悄悄话的简时, 顿时就明白了一切——这位先生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嘛。 “别看了。” 玛丽笑眯眯地说。 “你要是告诉我小偷是谁, 宾利先生,我就把简叫过来和你说话。” 宾利先生闻言竟然脸红了,温柔和蔼的绅士急忙收回目光:“你、你可不能乱说, 玛丽小姐。” 真纯情啊! 玛丽觉得自己大概是配对脑上头,看着脸红红的宾利先生, 和在一旁偷偷关注的简,真是怎么看怎么配, 恨不得这就把春心萌动的男女送进洞房。 “如何?”玛丽追问道。 宾利先生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装作玛丽刚才什么都没说的样子:“小偷来自梅里顿,之前一直在内瑟菲尔德庄园做活,我租下庄园之后, 被庄园的管理人解雇回到了梅里顿。” 玛丽默然。 她的猜测是正确的, 熟悉内瑟菲尔德庄园的内部构造,而且也知道昨夜开舞会,自然是在庄园工作,或者工作过的人。 接下来, 宾利先生大概讲述了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 小杰弗里原本在内瑟菲尔德庄园做活, 自从宾利先生租下庄园后, 不需要这么多当地的仆从。等到他正式搬来, 自然就把小杰弗里辞退了。 而在小杰弗里找到下一份工作之前, 他的母亲患了重病。几名亲戚见他年轻又毫无积蓄,根本不愿意借钱,走投无路之际,只得动了人生当中第一次的歪念头。 玛丽听完宾利先生的转述,几乎是立刻蹙眉:“我觉得不对。” 宾利先生:“什么?” “照这么说,来自梅里顿的小杰弗里向来老实,年纪也不大,”玛丽开口,“他是第一次干偷盗的事情,打主意打到你头上来,这也太奇怪了。” “人被逼到绝境的时候,什么恶行都能做得出。” “但为什么偏偏是你呢,宾利先生,”玛丽反驳道,“梅里顿离内瑟菲尔德庄园说远不远,可也不是伸手就能够到的距离。更遑论你说他是初犯,初犯在舞会时潜入庄园偷盗,要顶多大的心理压力呀。” 所以玛丽一开始以为是品行不端的男仆或者马夫之类的。倘若是惯犯的话,自然不会觉得人多的时候有压力,虱子多了不愁,自然是无所畏惧,但要是第一次就截然不同了。 不得已而为之的初犯,哪儿会这么大胆,上来就挑战入室道歉的?若是早就存了这个心思,他又怎么会等到真正走投无路的时候动手。 玛丽这么一说,宾利先生迅速跟上了思路:“的确,我看那名少年被抓到时双腿都直打颤,别说敢不敢,走投无路第一次犯案,又怎么会想到趁着人多浑水摸鱼。” “除非有人唆使他。” “什么?!” 宾利先生的反应就像是玛丽说了什么胡话。 唆使小杰弗里去偷他的东西,就算宾利先生再怎么本性善良,也读出了玛丽话语中的另外一层意思。 “先生你可得罪过什么人?”玛丽直接戳破了宾利先生不愿意承认的可能性。 “跑到内瑟菲尔德庄园使绊子,”宾利先生不太赞同,“是否过于大费周章?” 也是。 真想要下绊子,何必这么大费周章。据说宾利先生在伦敦也有不少产业,他本人更是从北方搬来的,商业上的阴谋可比派人教唆小偷高明且有效得多。 说到底玛丽也只是提出一个可能性而已,她点了点头:“若是有机会,可以请仆人到梅里顿去打听打听,小杰弗里在动手之前都见过什么人。” “这个容易。” 宾利先生倒是不介意仔细调查一番:“过几天,管家先生会去梅里顿探望小杰弗里的母亲。” 被偷的庄园管家去探望小偷的母亲? 玛丽脑子转的极快,她下意识地再次扭头看向简和伊丽莎白。 被玛丽揶揄怕了的简当即羞涩地挪开眼神,但伊丽莎白可没看上宾利先生。她无比默契地拉着简走向前,明知故问道:“听说内瑟菲尔德庄园已经抓到了小偷,是吗,宾利先生?” “宾利先生正是为此而来。” 玛丽同伊丽莎白一唱一和,迅速地为当时并不在偏厅的简讲述了前因后果。听到小杰弗里是为了母亲才迫不得已偷盗时,温柔善良的班纳特大小姐用手帕捂住了嘴巴,一双水盈盈的眼睛流露出不忍的神色。 “那,”她无比怜悯地开口,“宾利先生,你会如何处置梅里顿的小杰弗里?” 宾利先生认真回答:“治安官会把他送去附近的地方修铁路。” “那他的母亲怎么办?”简关切地问道。 “据说小杰弗里的母亲,针线活在梅里顿远近闻名,”宾利先生宽慰道,“内瑟菲尔德庄园的管家暂时支付了医药费用,等女士康复之后,可以做活还债。” 听闻宾利先生这么说,简这才放下心来。她对着宾利先生微微一笑,由衷赞叹道:“你真是一位善良的人,先生。” “……” 宾利先生看呆了,简·班纳特不笑还好,一笑起来,含着水光的双眸和精致的面孔灵动又明媚,出落得楚楚动人。 恋爱真好啊。 郎情妾意,佳偶天成,还有什么比绅士淑女相互钦慕更值得欣慰的事情吗。玛丽只恨自己受时代所限,不能像二十一世纪那样起哄胡闹,化身成为按头小分队成员,帮助二人捅破这层窗户纸。 而比起水一般的简,见证了玛丽帮助宾利先生的伊丽莎白的关注点则更为迫切:“若是真的如玛丽所说,是有人教唆了小杰弗里,那可怎么办才好?” 玛丽想也不想:“昨晚宾利先生和达西先生不是说过,他们认识一位真正的侦探吗。如果有必要,可以请他来追踪线索。” 伊丽莎白:“……” 昨天玛丽还眉飞色舞地谈论起什么侦探先生,这难道还不够伊丽莎白猜中自己这位妹妹心中所想? “真是奇怪,”她一勾嘴角,揶揄道,“玛丽你这幅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期待宾利先生出事呢。” “……我不是,我没有!” 玛丽立刻回过神来,自己的小心思的确是有些过分。 她当然不希望宾利先生是被仇敌或者其他的坏人盯上了,但这可是难得能见到福尔摩斯先生本人的机会呀,她顿时都不知道是该期待有事好,还是平安好。 宾利先生可不知道昨夜几位姑娘之间说了什么悄悄话,但他可不会看错玛丽亮晶晶的双眼。加之舞会时她言谈之间充满着对城市与城市传说的向往,宾利先生权当她是出于好奇才有此一说的。 要是玛丽·班纳特生为个男孩儿,凭借这份勇敢和聪颖,她一定能闯荡出名堂的。宾利先生免不了在心底可惜,同时也认为她的建议不无道理。 “我会考虑的,”他并没有将玛丽的冒犯放在心里,“只是现在还不能确定是不是有人唆使,玛丽小姐,我的确不想招惹麻烦,但冤枉他人亦不是我的意愿。” “自然如此。” 不等玛丽开口,简便宽慰道:“你为人正直,先生,怎么会有人设计陷害你呢。” “你太善良了,小姐,”宾利先生笑道,“如果天底下的人都同你一样善良,我想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交往会简单的多。” “一样善良没关系,”玛丽开口,还不忘冲着宾利先生眨了眨眼,“一样漂亮就不行了,那诸位绅士们岂不是要看花了眼?” “玛丽!” 简的脸迅速涨红了:“太失礼了!” 玛丽失笑出声。她刚刚的话,对于一名生活在十九世纪的未婚淑女可以说是过于放肆了,不过反正班纳特夫人又没听见,宾利先生也不会说出去的。 特别是脸红之后的简·班纳特更为美艳动人,玛丽这是在为自己的未来姐夫谋福利行不行。 她笑嘻嘻地说道:“宾利先生,请容许我再提出一个请求,到了请伦敦的那位侦探到来的地步,一定要知会我,好吗?” 宾利先生巴结玛丽还来不及呢,而她又的确帮助了自己,因而他想也没想:“当然可以,不过……” “不过?” “我同福尔摩斯家的那位幼子并不相熟,若是必须请他不可,得需要威廉出马了。” 威廉正是达西先生的昵称。 玛丽瞪大眼睛:“听起来达西先生和福尔摩斯侦探关系不错?” “他们一直保持着固定的来往。” “……” 玛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达西先生和福尔摩斯是朋友!玛丽几乎是立刻将目光转向了自己的另外一位姐姐伊丽莎白,她灼灼视线把伊丽莎白吓了一跳:“怎么?” “没,没什么。” 收起了表面上的惊讶,玛丽却在心底下定了另外一个决心。 ——看来撮合伊丽莎白和达西先生,也迫在眉睫了! 今日威廉·卢卡斯爵士邀请周遭的绅士小姐们到他家做客。 卢卡斯爵士为人和善诚恳,是个温文尔雅的老实人,在朗伯恩、梅里顿附近的名声很好,加之他的大女儿夏洛蒂和伊丽莎白还是很好的朋友,因而此次发出邀请,班纳特家的小姐们,还有内瑟菲尔德庄园的客人们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玛丽坐在几位宾客的中间,正在讲话的是卡特上尉,听着他们讨论搬来的宾利先生和过去将来的各种舞会,忍不住偷偷捂住嘴巴打了个呵欠。 她的小动作被伊丽莎白看到了,二姐瞪了她一眼,偷偷拽了拽玛丽的裙角,意思再明显不过:全程心不在焉已经够失礼了,还打呵欠,是生怕自己的名声不够好吗。 “好无聊,”玛丽偷偷和伊丽莎白咬耳朵,“都怪你,莉齐,不让我带书过来。” “不要任性,玛丽,”伊丽莎白的反应像是听到了笑话,“天底下谁会带着大部头书籍到别人家做客?” 玛丽格外理直气壮:“别人我不知道,但剑桥和牛津的大学才子们彼此交往,是肯定会分享大部头书籍的。” 伊丽莎白简直要气死了,趁着旁人不注意,她伸手戳了戳玛丽的脑门:“大学才子来往分享知识,和你有什么关系?姑娘家家你还想上剑桥牛津不成?” 她倒是想! 然而就算玛丽有穿越这个外挂,她也不觉得自己能考入剑桥牛津。更何况牛津大学是在1920年才认同了女性的大学成员身份,而剑桥尽管现在开明地允许女性参加需要的教学与考试,可真正的承认女性学生地位,却是在1947年了。 “这太不公平了,”玛丽小声嘀咕,“明明一些男子也不过如此,却因为性别不同,而得到了格外的权力。” 维多利亚时期比《傲慢与偏见》真正发生的威廉四世时期要好得多,可女性的处境依然艰难。玛丽要是不甘心把余生都寄托在丈夫身上,能选择的道路则艰难又狭窄——也就是说,玛丽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成为一名被学术界认可的学者,最多不过成为“学者的太太”。 学者们不会接受她,资产阶级会。但如果可以,玛丽也不想当一名压榨工人阶级和无产阶级血汗的资本家。 或者…… 就在玛丽已经开始展开幻想的时候,伊丽莎白的表情突然板了起来。 还能有谁让伊丽莎白立刻变脸呢?自然是她讨厌的达西先生了,玛丽一回头,便发现达西先生停在了卡特上尉身边。 显然,伊丽莎白一点也不喜欢和达西先生讨论同一话题。即使达西本人的话并不多,可伊丽莎白还是找了个机会,起身同简说话去了。 玛丽偷偷看了一眼达西先生的反应,却没料到达西先生也在看她。 视线相撞把玛丽吓了一跳,但她反应及时:“希望盗窃案的事情没有惊扰到你,达西先生。” 达西:“……”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达西先生想到那晚上班纳特两姐妹里外暗示他胆子小不敢出门,顿时就来气。 当然了,高傲的达西先生生气归生气,但他不会和玛丽一般见识。 “也希望盗窃案的事情没有惊扰到你的姐姐,玛丽小姐。”他说。 “那我呢?”玛丽笑着问。 “我想,”达西慢条斯理地开口,“不经主人允许就擅自行动、展开调查的小姐,是不会畏惧区区一名盗贼的。” 玛丽依然保持着笑脸:“谢谢你,达西先生,我的姐姐伊丽莎白也是一位勇敢的女士,她同样不会畏惧区区一名盗贼。” 达西:“…………”任何人都能听出来他并不是在夸奖她吧! 向来高傲的达西先生简直被这位班纳特小姐搞得没脾气,他不太喜欢她,上流社会里的女士可不会如此放肆无礼。 可即便如此达西也不得不承认,几番观察下来,他发现玛丽·班纳特确实很聪明,别说是乡下姑娘,连从伦敦的女子学校读书归来的贵族小姐们也不如她机敏灵活。 玛丽可不在乎达西先生怎么看待自己。 她只是继续说道:“看来,传闻中的事情是假的了。” 达西:“什么?” 玛丽笑眯眯:“大家都在说你看不上伊丽莎白,先生,舞会上故意冷落她,不跟她跳舞不说,还说她姿色平平,也就不过在朗伯恩地区‘勉强过的去’而已。伊丽莎白为此生气很久了。” 说完,玛丽还不忘记补充道:“但达西先生你如此关心她,应该都是谣言。” “是吗。”达西不动声色。 玛丽被他的理直气壮噎了一下。 “所以,”她瞪大眼睛,“你是真的这么说过吗,先生?” “初次见面我的确鲁莽地做出过如此评论,”他坦言道,“但如今我已有所改观,若是为此就生气,那班纳特二小姐的肚量也太小了点。” “……” 达西先生这般行径,换到二十一世纪,不就是个给陌生姑娘评头论足随意批判,被姑娘本人知道后还要怪她没事找事的钢铁直男吗! 玛丽彻底无语了,虽说原著中的达西先生确实也经历了这样的印象改变,还因为伊丽莎白直接拒绝了他的求婚而困惑又震惊,但他坦荡荡地说出来就……太过分了点。 好吧,严格来说达西先生的确有这个资本。 根本原因还是在这个时代里,大部分的女性确实需要依赖男性过活。达西先生家缠万贯、容貌英俊,别说只是高傲和看不起人,就算他是个千年一见的大渣男,也会有无数姑娘趋之若鹜的。 要是换做寻常姑娘发现达西先生对自己的态度改变,怕是连高兴还来不及呢,他自然是不能理解伊丽莎白生气的缘由。 62.红娘好难当64 订阅不足的话, 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但既然来都来了,时代发生了变化,不好好利用一下, 岂不是浪费设定? 当然这不影响玛丽对达西先生好奇, 谈恋爱算了, 围观一下还是可以的嘛。傲娇男不是她中意的类型, 但到底是未来的姐夫, 还是应该早早认识一下的。万一达西先生真的像未来他的扮演者科林·费斯一样英俊, 欣赏帅哥总不会有坏处。 因此在前往内瑟菲尔德庄园的路上, 玛丽的心情还算不错,连凯瑟琳和莉迪亚两个人的叽叽喳喳也没像往日一样让她心烦。 不过, 玛丽在舞会上注定是要坐冷板凳的。 她在现实中就不擅长跳舞,朋友们去蹦迪泡吧的时候,玛丽还是喜欢呆在家里读读书看看剧, 再不济看看网络小说也挺好。而百余年前的舞会就更无聊了, 玛丽长得也不太好看, 几轮曲子下来, 也没几个青年乐得邀请她共舞。 直到宾利先生款款地走到了玛丽面前。 好姐夫, 英俊的姐夫, 作为东道主,亲自跑来替受到冷落的玛丽挽救尊严。尽管玛丽其实不介意——她早就习惯了,可宾利先生的贴心行为, 还是让玛丽备受感激的。 舞会上各色男女站成两排, 玛丽认真欣赏着面前英俊高大还好心肠的宾利先生:“我还以为自己要在舞会上白白站一晚上了呢, 谢谢你,先生。” 宾利先生一愣,大概是没想到玛丽会这么坦率,但他很快就笑了起来:“怎么会,刚刚我还听见有人对我的妹妹说,你是这附近一带最有才气的小姐。” 音乐开始了,玛丽朝着宾利先生鞠了一躬,然后随着大家动了起来:“才气不过是书呆子的委婉说法,不过我倒是不介意,书本可要比乡村生活有趣多了。” “哦?” 宾利先生饶有兴趣的开口。 “你都读过什么书,班纳特小姐?” “最近在读孟德斯鸠《罗马盛衰原因论》。” “你读的懂?”这样的回答可远超宾利先生的意料。 “读不懂,”玛丽笑眯眯地说,“要是读得懂,我为什么还要读书呢。人们是为了学习知识才选择读书的,换做什么都懂的大学问家,那他可是要著书而不是读书啦。” 宾利先生点了点头:“不过就算是大学问家,也是要继续学习的。” “学无止境嘛。” “是这个理,”宾利先生赞许道,“没想到简·班纳特小姐竟然有这么一位勤学擅思的妹妹。” 哈!玛丽就知道是这样。 来到内瑟菲尔德庄园的班纳特小姐可不止她和大姐简·班纳特二位,而这位宾利先生不提伊丽莎白,也不提玛丽的两位妹妹,足以证明他的确在舞会第一面就把美丽动人的简记在了心里。 见证原著发生的感觉真是微妙极了,同时玛丽也忍不住在心底雀跃起来——大姐的婚姻一定会很幸福,而她也能有机会抱上大腿离开乡村到处逛逛啦! “勤学擅思有什么用,”于是玛丽半开玩笑地帮自家大姐拱火,“还是不如简·班纳特小姐美貌动人更值得钦慕,不是吗?” “什——不是!” 玛丽的笑容更为灿烂了,她狡黠地眨眨眼睛:“宾利先生,不是我说,虽然你条件很好——但是我姐姐这么漂亮,喜欢她的青年才俊不知道有多少,你可得加把劲才行!” 彬彬有礼的宾利先生哪儿碰见过像玛丽这么直白的姑娘,他的脸红了红:“你的姐姐确实漂亮,班纳特小姐。” 连反驳都不反驳了,看来是真的坠入爱河啦。玛丽也不为难他,而是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搬到内瑟菲尔德庄园之前,你一定去过不少地方吧,先生。” “是的,我刚从伯明翰回来。” “伯明翰!” 仅次于伦敦的第二大城市,重工业的中心,更重要的还是英国著名黑帮剃刀党的聚集地!穿越之前的玛丽格外喜欢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的英伦市井传说,而还有什么比黑帮更酷的传奇呢。 尽管剃刀党的活跃时期在几十年后,但《傲慢与偏见》都在维多利亚时期发生了,玛丽觉得自己还是可以留有一些幻想的。 “班纳特小姐很喜欢伯明翰?” “我喜欢任何不是乡村的地方,”玛丽抱怨道,“伯明翰也好,伦敦也好,我都想去看看。听说伦敦的工厂机器日夜不休,我却要呆在乡下和妹妹们因为一些琐事没完没了地争吵。” 宾利先生第二次被玛丽逗笑了,其他小姐对机器和工厂避之不及,仿佛赚钱是什么上不了台面的事情,而玛丽·班纳特偏偏对它们非常感兴趣。 “这么巧。” 于是他笑道:“陪我出席舞会的朋友,在伦敦可是置办了不少产业。” 玛丽闻言侧头看向舞池之外的达西先生。 大名鼎鼎的达西先生,倒是的确和科林·费斯一样英俊,当然了,也同科林·费斯演绎的一样高傲。一整晚下来他根本没跳几支舞,更没什么小姐入得了他的法眼。 现在不着急,傲娇注定要被打脸,玛丽不急不缓地收回目光,等他被伊丽莎白直接拒绝的时候有他难受的。 “达西先生一表人才,”她客气道,“我相信在投资和置办工厂方面也是个有远见的人。” “我想他也一定很喜欢你这样博览群书的小姐。” 玛丽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 还是算了吧,长得帅也没用,玛丽就是不喜欢傲娇。 比起这位实打实的英伦大众男神,玛丽倒是更喜欢另外一位,比达西先生更为著名、受众更广,甚至男女通杀的小说形象,那就是大侦探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 这也是玛丽心心念念想去伦敦看看的理由之一——同人小说喜欢综合作品嘛,既然她穿越到了《傲慢与偏见》里,那这个世界中会不会同样存在《福尔摩斯探案集》,甚至是其他同时代小说中的角色呢? 就算没有也没关系,要是福尔摩斯不存在,柯南·道尔爵士本人总存在吧。两位都是玛丽的男神,要是能见上一面,要是有荣幸与其通个信、甚至说几句话,玛丽觉得那真是人生无憾了。 因而她只是落落大方的说:“我想达西先生是不会相信一名未婚小姐会阅读孟德斯鸠著作的。” 宾利先生下意识想为自己的朋友辩驳,可他张开嘴,却发现玛丽说的很对。 达西什么都好,就是为人高傲。玛丽一番学无止境的话,对于一名年纪轻轻的乡绅之女而言足够惊艳了,然而宾利会相信她真的在读孟德斯鸠,达西可不会。既然不信,那换成达西,也自然不会发现玛丽还有这番见识。 更难能可贵的是,明知道达西会轻视她,玛丽小姐也不卑不亢,全然没有生气的样子。 真是可惜! 宾利先生免不了为自己的朋友叹气,达西这高高在上的性格,错过了多少值得来往的女士。 对此玛丽倒不在乎,看看达西一表人才,和她二姐伊丽莎白多配啊。他确实是个很好的结婚对象,但和对待宾利先生一样,玛丽可不打算和自己的好姐姐们抢资源。 一曲结束,玛丽对这位未来的姐夫相当满意,便笑吟吟地再次对宾利先生表示感谢:“谢谢你,宾利先生。” “没关——” 宾利先生的话还没说完,他的姐姐赫斯特夫人便匆匆地赶了过来。 赫斯特夫人在他的耳畔低声说了什么,宾利先生立刻变了脸色。旁人听不见,可就站在宾利先生面前玛丽听见了。 “宾利小姐昏倒了?” 她蹙眉,接下了赫斯特夫人的话:“怎么回事?” 赫斯特夫人吃了一惊,但是听到玛丽斩钉截铁地质问,还是下意识地开口回答:“她、她说她见到了鬼!” 待到晚餐结束时,归来的仆人将班纳特家的信息带回了内瑟菲尔德庄园,说明日班纳特太太会亲自来看望自己的女儿们。 宾利先生将这条信息传达给简,不意外地换来了她感激又动人的笑容。两位年轻人彼此客套着,态度那么小心,仿佛生怕说了什么不得体的话,要把自己在对方眼里的好印象破坏掉一样。 看看简这真诚的态度和羞怯的表情,宾利先生竟然觉得她对他没有感情? 玛丽坐在一旁在心底不住感叹,直男就是直男,就算是宾利先生这样的体贴人,也不能摸清女孩子的细腻心思。 在她看来,简就是性格过于内敛,满腔爱慕和崇拜因为害羞而藏得严严实实,才导致有了原著那么一出误会。 而现在,玛丽觉得是时候帮自己的大姐和未来的姐夫一把了。 等到宾利先生和简又说了几句话,准备离开时,玛丽趁着伊丽莎白和简不注意,悄悄地溜出客厅。 “宾利先生!”她拎着裙摆拦住了宾利。 “怎么?” “有点事……” 玛丽神秘兮兮地开口,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客厅,似乎在确认没有人注意到她。 这幅煞有介事的模样,叫宾利误以为玛丽有什么大事要宣布,温和的绅士神情一凛,然后指引着玛丽朝着走廊走了几步,避开了客厅大门。 “你现在可以说了,玛丽小姐。” “我是来帮简捎信的。” “嗯?” 宾利先生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就想抬头看向客厅,直至视线撞上墙壁,才意识到他们在这儿看不到简·班纳特。 如此谨慎,一定是很郑重的消息了。 “什么事情,”宾利先生认真回应,“若是她有什么需求,我一定尽力办到。” “别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啦。” 玛丽出言揶揄,见宾利先生有些不好意思了,忍不住笑出声:“简只是托我告诉你,她有些心里话想私下同你讲,明天我们的母亲就要来了,趁着这个机会,简想明早同你说一说,早餐之前她会在花园里等你的。” “什——” 宾利先生听见这句话,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这年头,一名未婚淑女还能有什么“心里话”要对一名单身绅士私下说?连歇洛克·福尔摩斯对宾利先生道出案件线索时,他都没有此时此刻震惊。 “等一下,玛丽小姐。” 意识到了玛丽的潜台词,宾利颇有些诚惶诚恐,他忐忑地试探道:“有心里话……是指什么话?” 玛丽狡黠地眨了眨眼:“非得要说我明白吗?” 宾利:“我的老天。” 他是发自真心地认为简不喜欢他呀!玛丽哭笑不得,看着一位有钱体面的绅士因为简而患得患失,真不知道该为简高兴好,还是该着急上火好。 “别喊老天了,”玛丽提醒道,“还是好好想想如何面对怎么重要。” “我——咳。” 意识到自己失态后,宾利先生轻咳几声,然后换上了真诚的表情。 “我知道了,小姐,”他无比感激地看向玛丽,“谢谢你!” “不用谢。” 玛丽笑眯眯回道。等你娶了我姐姐,记得经常请我去伦敦坐坐就好了! 宾利先生这边搞定之后,玛丽倒是也不着急。 客人们见到简走出了卧房,难免要多问几句,但她依然脸色苍白,并没有过多纠缠,确认了她的确恢复健康后,便劝她早点休息,好恢复体力。 等到简回到房间时,换好睡裙的玛丽才偷偷地跑到了她的卧房里。 “我得告诉你一件事情,简,”她压低声音,故作玄虚道,“刚刚人太多,我怕有人听见,可憋坏我啦。” “什么事?”简问。 “你看她这幅模样,”伊丽莎白比简更了解玛丽,见她形容夸张,免不了开口,“一准没好事。” “大错特错。” 玛丽得意地反驳:“这还真的是一件好事!” 伊丽莎白:“你说,我倒要看看你鬼灵精怪的脑袋瓜里还能蹦出什么歪点子来。” “可不是我的想出了什么歪点子,是宾利先生托我捎话,”玛丽隆重宣布,“他刚刚喊我走出客厅,生怕走漏了消息,就是为了让我告诉简,明天早餐前他会在花园等你。” “等我,”简很是惊讶,“等我做什么?” “自然是……” 玛丽拉长音调,见两位姐姐同时露出焦急的神色,才继续说道:“自然是有些心里话要对你说啦,简!” “天呐!” 简还没做反应呢,伊丽莎白就捂住了嘴巴:“宾利先生这是……简,他这是要向你求婚呀!” “别瞎说!” 伊丽莎白一声惊呼,着实让简闹了个大红脸,她急忙辩解道:“说不定只是询问我的身体状况,莉齐你不要多想!” “他今天已经询问了呀,”玛丽笑吟吟道,“明天还要‘单独询问’,那可真是太体贴了!” “玛丽!” 被简出言斥责,玛丽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嘻嘻哈哈地同伊丽莎白打趣几句,直到简羞得都抬不起头,把两个没完没了的妹妹赶出卧房才安静下来。 只是落得清静的简,躺在床上怎么也合不上眼。 她知道宾利先生对她有好感——这件事在周遭闹得沸沸扬扬,恨不得整个社交圈里的人都在传言宾利先生对简·班纳特一见钟情,就等着求婚现场了。 越是如此,简越不敢表达自己的感情,生怕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毁了自己的名声不说,还让宾利先生也牵连在内。 原来他是真的喜欢到自己,要和她共度一生的地步了吗。 简辗转反侧,想得脸颊通红,仿佛又发起烧来。 等到第二天,心事重重的简几乎在天刚亮时就睡醒了,她按照昨日玛丽“转述”那般,梳洗完毕后,不等早餐时间便踏着清晨的露水来到了花园。 而查尔斯·宾利先生果然已经在等他了。 看到他英俊的侧脸和挺拔的身躯时,简的心跳漏了两拍,羞得几乎想转身逃跑。 但在这个念头刚刚形成时,宾利先生就看到了简的倩影。 她不得不上前,小声问候:“早,先生。” 宾利礼貌地点了点头,神情局促:“早,小姐。” 然后二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几秒之后,又不约而同地抬起头,同时开口:“听说——” 宾利:“……” 简:“……” 意外的默契让气氛变得轻松了一些,宾利摇了摇头,试探道:“你看起来心情激动,小姐。” “你也是,”简低声说,“似乎有很多话要说。” “是的,是的!” 宾利先生有些紧张,他的神情热切:“我没想到,没想到——” “没想到?” “没想到,小姐,你也对我……” 简的脸立刻红了,她根本不敢看向宾利的眼睛,只得挪开目光:“我、我……” “上帝啊!” 宾利先生退后几步,激动的来回踱步,最终他下定决心般停了下来,郑重其事地开口:“我实在是无法忍受自己的心事了,小姐,请听我讲!” 向来温和的宾利先生,可从没用过如此坚定的语气对简说话,这让简吓了一跳,抬起头来。 她望向他明亮的眼睛。 “第一次舞会时你就深深地吸引了我,小姐,”宾利深情地说道,“随后我发现你是名灵魂同外貌一样美丽的女士,便不可自拔了。这期间我也犹豫过,困惑过,直到昨日我意识到——我总要结婚的,简,可是当我想象自己的婚礼时,实在是无法忍受与我共同站在牧师面前宣誓的不是你!” 63.红娘好难当65 订阅不足的话, 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到了下午的时候, 同玛丽内瑟菲尔德庄园的主人客人们寒暄一阵, 就拽着伊丽莎白回到了简的卧房。 ——憋着去吧,呵!叫你说我配不上我男神, 就算是真的也不能说出口好吗! 况且, 天大地大,还是生病中的亲人最大。 简的伤寒未好,一直低热不退, 让玛丽很是担忧——在维多利亚时期,现代医学才刚刚起步,抗生素要直到下个世纪二十年代才会用于医学之中。乡下的药剂师和医生们水平, 自然是玛丽倍感不靠谱。 她吩咐女仆拿来了酒,不住为简擦拭额头和手臂散热。 “有仆人照顾我,”简劝道,“莉齐,你还是带玛丽到客厅去, 否则实在是太失礼了。” “我们就是来照顾你的, ”伊丽莎白可不干,“宾利先生不会介意, 再说……” 为了让简放心, 伊丽莎白漂亮的眼珠一转, 落在玛丽身上, 开玩笑道:“还是别叫玛丽下去了, 你可不知道她坐在客厅里有多忐忑难安。” 玛丽极其不淑女地翻了个白眼。 还不是因为宾利小姐没完没了? 玛丽就不明白了, 她想讨好达西先生,那就找达西先生聊天嘛,可宾利小姐偏不。自从上午同宾利、达西聊了几句工厂的事情后,宾利小姐就一副“我要和才女取取经”的姿态,非得拽着玛丽谈话不可。 然而玛丽既不喜欢绣花,也不喜欢漂亮帽子,同宾利小姐这种标准的未婚淑女,实在是没什么共同语言。 眼下她坐在简的卧房里,既能照顾她,又能避开宾利小姐,一举两得,玛丽才不走。 “既然如此,就留下来陪陪我,”简生性温柔,听到伊丽莎白的揶揄,拖着病躯笑了几声,“但你们晚饭可得下去,同宾利先生他们一同用餐。” “好吧。” 玛丽不情不愿地应下,伸手摸了摸简的额头,忍不住蹙眉。 “还是没有退烧。”她说。 “宾利先生已经吩咐仆人去请医生了,”伊丽莎白开口,“晚饭时应该就会到。” 也只能这样。 就算玛丽不相信这个年代的医生,可聊胜于无,因此也就没有阻拦着急上火的宾利先生。 但今日内瑟菲尔德着实热闹,晚饭之前梅里顿来的医生前来看了看简,开了药物,晚饭之后,夜幕深沉、众人准备散去休息的时候,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回来了。 就像是离开般突然,他直接走进庄园的客厅,把在场的男男女女都吓了一跳。 福尔摩斯先生一路风尘仆仆,特别是裤脚还因为潮湿的地面沾着些许泥土。但他并没有在意,在场的绅士们也没有因此置喙他失礼或者“不体面”。 “福尔摩斯先生,”宾利先生大惊,“你见到了小杰弗里吗?” “是的。” 侦探摘下了自己的绅士帽,任由仆人接过自己的手杖,他对着宾利先生点了点头:“我已经拿到了需要的线索。” 玛丽站了起来。 宾利小姐和赫斯特夫妇都对教唆犯的事情不感兴趣——在他们看来,小杰弗里被捉拿归案,这件事就已经结束了,没有必要做无用功,便和福尔摩斯先生说了几句客套话,各自回房间休息。 除了宾利先生和达西先生,伊丽莎白竟然也选择留了下来。 这倒是让玛丽有些惊讶,要知道今天早上伊丽莎白还觉得歇洛克·福尔摩斯横冲直撞、不尊重女士呢。 但即便如此,他到底是宾利先生请来的侦探,加之伊丽莎白也对真相倍感好奇,便客客气气地开口:“你同小杰弗里谈了什么,先生?” 福尔摩斯完全不介意伊丽莎白冒失提问,更是早就把上午的插曲抛在脑后了。 “我问出了教唆犯的外貌特征。” “如何?”玛丽顿时来了精神。 “三十岁左右,是位相当气概的男士,”福尔摩斯回答,“我问小杰弗里他是否有着军官的站姿和命令的口吻,小杰弗里给了肯定的回答。” “军人?” 伊丽莎白有些惊讶:“梅里顿附近倒是有个民兵团,只是人数众多,怕是不好找。” “这位换下红制服的军人一头黑发,近六英尺高,加之他一口北方口音,我想并不难辨别。” 玛丽闻言一凛。 她下意识地看向伊丽莎白,后者的神色也随即变得极其严肃起来。 达西侧了侧头:“二位小姐可是认识符合特征的人?” 伊丽莎白语气沉重:“要说符合特征,民兵团的卡特上尉倒是符合特征,但他今天上午的时候,已经离开梅里顿,前往伦敦了。” 达西:“此时离开,显得更有嫌疑。” 宾利:“我这就写个手信给治安官。” 福尔摩斯却并不赞同。 侦探仍然是一副冷淡的神情,甚至在听到宾利先生的打算后轻轻嗤了一声。 “最好不要,”他笃定道,“这条线索至关重要,不要打草惊蛇。” “打草惊蛇?”宾利先生有些困惑。 但这次,福尔摩斯并没有及时解惑,他反而莫名地出言叮嘱:“你的合作伙伴很是精明,先生,若不想赔本到倾家荡产,千万不要签下那份更改供货商的合同——如有必要,也请告知你的其他合伙人,不要随便和别国的棉花原料地有所联系。” 宾利先生:?? 这份突如其来的警告,让宾利有些摸不到头脑。 不仅是他,连达西都微微低了低头,流露出了思考的神情。 但玛丽想明白了。 早在他动身之前,玛丽就问过歇洛克·福尔摩斯,他真正想要调查的事情,是否与棉花原料的供货商。侦探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而上午同两位绅士关于工厂的交谈,提醒了玛丽一个事实。 那就是一名工厂主的预付资本中,除了劳动力,还有劳动资料和劳动对象——比如说工厂的地皮、机器,以及棉花原材料。 地皮和机器是买了之后就不会轻易变动的,属于固定资本;而劳动力和原料是需要雇佣和购买的,是流动资本。 工厂经营中容易出风险的,自然就是流动资本中的工人和棉花了。所以在玛丽看来,犯罪动机要么在工人身上,要么在棉花身上。 或许是宾利先生的合伙人,生怕宾利先生换了原料供应商,从而给工人涨工资,导致他们也不得不跟着涨,进而欲图偷走合同——但这个可能性太低了,一个地区的工厂主们往往是有协定的,涨不涨工资不是宾利先生或者桑顿先生说的算。 那么可能性只有一个了。 想通这点玛丽突然开口:“有人欲图操纵棉花原料的市场,是吗?” 福尔摩斯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嘴角。 他锐利的眼眸中浮现出赞同的神色,但那很快就消失了:“你的确是位相当敏锐的女士,班纳特小姐。” 果然。 第二次受到歇洛克·福尔摩斯的夸赞,玛丽仍然免不了内心雀跃起来。 “伦敦的工人们告诉我,”侦探满意地收回目光,向其他人解释道,“近年来换了国外供货厂的棉布厂,多数都有亏损。仔细调查下来,不外乎是供货商破产,提供不了预定数目的棉花原料。” “加勒比的供货商也是吗?”宾利先生神情凝重。 “多数是像加勒比的供货商一样,”福尔摩斯说,“突然冒出来,拿出了比市场低很多的价格,卖个一两年便了无音讯,有理由怀疑是经由人为操纵的。所以,宾利先生,是哪位绅士向你推荐的新供货商?” “桑顿先生的另外一名合伙人,”宾利先生说,“他现在在伦敦。” 福尔摩斯挑了挑眉,意思很明显:真正的线索不是在卡特上尉身上,就是在这位怂恿宾利先生更改供货商的合伙人身上。 只是…… 如此一来,歇洛克·福尔摩斯就失去了逗留在内瑟菲尔德庄园的理由。 尽管知道,即便福尔摩斯会空降在玛丽的面前,他也会很快离开的。 不管是内瑟菲尔德庄园,还是梅里顿,都不过是英格兰南方的乡下。这里环境优美,居民质朴,有着和伦敦不一样的田园牧歌式的生活。 “所以。” 玛丽失望归失望,却一点也不意外。 歇洛克·福尔摩斯并不属于这里,现在能见他一面,玛丽就已经很惊喜了。她又不是真的为了偶像冲昏头脑,玛丽不是傻瓜,试图强留的话,可是会让侦探厌烦的。 因此,她只是按下了心中的失落:“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离开,先生?” 福尔摩斯浅色的眼睛在玛丽的身上转了一圈。 四目相对,侦探锐利的视线让玛丽恍然有种被看穿的错觉。 但假设他真的看穿了玛丽的不舍,也没有多说什么——幸好没有,当福尔摩斯的视线离开时,玛丽暗地松了口气。 她可不想给侦探添麻烦,更不想被福尔摩斯当场嘲讽少女心事。 “如果天气好,”侦探回答,“我明日会动身离开。” “希望我们有机会可以在伦敦见面,”玛丽大大方方地说,“我会去贝克街看望你的,先生。” “贝克街?” 福尔摩斯的脸上难得露出了空白的神情。 他眉头一拧:“为什么是贝克街?” 玛丽:“……” 对哦! 侦探可是一个人来的,显然他现在还不认识约翰·华生。也就意味着,此时此刻的歇洛克·福尔摩斯,还没有搬去贝克街221b呢! 糟糕了,这该怎么解释好? “贝克街倒是个好地方,”就在玛丽卡壳时,达西突然开口,“你一直心存搬家的心思,歇洛克,我觉得可以在那附近找找房子。” 64.红娘好难当66 订阅不足的话,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柯林斯先生即将前来拜访的事情, 可是真的把朗伯恩搅得天翻地覆。 班纳特先生没有儿子, 根据限定继承法,他死后, 朗伯恩的所有财产都将由这位威廉·柯林斯继承。 本来几位班纳特小姐都不怎么在乎——简正在和宾利先生热恋, 伊丽莎白和玛丽根本不关心表哥不表哥的, 而两位妹妹则天天往梅里顿跑,想要和几位英俊的红制服多聊几句,完全没人把这位“贵客”放在心上。 但是姑娘们的母亲班纳特太太,却把柯林斯先生当成了今生最大的仇敌来看待, “霸占”班纳特先生的财产也就算了,还要来朗伯恩参观拜访?这岂有此理! 几天的叨叨下来,导致柯林斯先生到来时,并没有受到他预料中的欢迎, 反而因为班纳特太太抱怨的太烦,使得几位小姐对这位不请自来的表哥丧失了任何好感。 玛丽算是五个姐妹中反应最小的那个。 因为原著里的柯林斯先生是来看看几位班纳特小姐,打算从其中讨个老婆的。 而玛丽呢,不是说相貌丑陋,而是班纳特太太的基因太好。伊丽莎白伶俐貌美, 莉迪亚美艳高挑,把她丢进姐妹之中着实算不了什么。柯林斯先生挑谁也挑不到玛丽头上。 严格来说,她还得感谢柯林斯先生呢! 有他做客, 班纳特太太也不会嫌弃玛丽这个那个了, 就是苦了伊丽莎白, 因为柯林斯先生看上了她,还胸有成竹地觉得伊丽莎白同样爱慕自己。 “柯林斯先生真是太过分了,”被柯林斯先生纠缠一天的伊丽莎白险些精神崩溃,“怎么会有如此自以为是的人?!” 玛丽忍不住揶揄道:“我一直以为莉齐眼中自以为是的代表是达西先生来着。” 伊丽莎白有气无力:“你少拿我打趣。” 向来得体的伊丽莎白,往闺房的梳妆台前一坐,只觉得应付了柯林斯先生一整天,脑袋都在隐隐作痛。 再看看简和玛丽,一个脸蛋红红,温柔的面孔上洋溢着爱情的幸福;一个聚精会神,刚刚放下手中的笔,在整理稿件。 老天真是太不公平了! “我现在倒是觉得在柯林斯先生面前,达西先生都显得格外通情达理了,”伊丽莎白抱怨道,“你知道女仆今天对我说什么吗,她说她听见柯林斯先生对母亲说,他觉得我同样爱上了他,要向我求婚!” 玛丽闻言扑哧一声笑起来。 这么说来,达西先生还得感谢她们这位表哥啊!不比不知道,一比下来,达西先生也不过是个直男,而柯林斯这自以为是的劲头则颇似直男癌了。 “那你可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应付柯林斯先生,”玛丽说,“我觉得你即使直接拒绝,搞不好他还觉得你在欲拒还迎。” 伊丽莎白瞪了玛丽一眼。 就知道说风凉话,还是不是亲妹妹了!伊丽莎白看见玛丽优哉游哉地模样,顿时更为郁闷。 “你呀,”她数落道,“这两天天天待在家里不出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苦修呢。明日陪我一同去梅里顿。” “我才不要!” 玛丽很不情愿:“你忍不了柯林斯先生,还要让我陪你受罪?” 伊丽莎白挑眉:“哦?这会儿我不是你最亲亲亲亲爱的姐姐了?” 简故意轻咳几声。 玛丽:“……” 事实证明,讨好人是需要技巧的,嘴甜时最好没第三个人,不然就像是现在这样——不去吧,那之前的好话就白说了,去吧,伊丽莎白是最亲爱的姐姐,又把简放到哪儿去啦。 她要是个男孩子,两位美人同时争风吃醋该多好! 好在简生性温柔,见玛丽左右为难,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你在家写稿写了好几天,也该出去散散心了,别太劳累。” 好吧,既然连简都这么劝她。 这几日趁着清闲,玛丽的确宅在朗伯恩写小说来着。她根据上次内瑟菲尔德庄园众人的反馈,再次稍稍修改了一下思路,确立了主角的人物设定,削减了罪犯的戏份和他的心理状态。 真实的爱德蒙·坎伯,是位冷静到可怕、自始至终都神智清醒的杀人凶手。但十九世纪的人们是不能理解一名正常人为何会成为杀人犯的,所以玛丽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剖析他的心理为好。 既然这个年代的人把所有杀人凶手视作恶魔,那就让他当个恶魔好了。玛丽决定暂且将重点放在叙事技巧上,先写出来,进一步的修改等她落笔之后再作考量。 第一篇稿件,玛丽不打算写的太长,中短篇幅,先投给报刊看看反响,若是不错,再说出版成书的事情。 “那好,”玛丽让步道,“明日去梅里顿探望菲利普斯姨母吧,我一早就过去,免得听凯蒂和莉迪亚两个人叽叽喳喳。” 现在稿件的思路整理的差不多了,也该换换心情。 特别是,按照原著的剧情,那位比柯林斯先生戏份更多的男士也要出场了。 第二天玛丽早早地到了菲利普斯姨母家,她陪着姨母姨夫说了说话,不多时就听见莉迪亚在窗外大呼小叫。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看到两位高大的军官在莉迪亚和凯瑟琳的簇拥下走进门来。一位是早早来到民兵团的军官,她们一早就认识,另外一位眼生也更英俊的…… 玛丽挑眉,这肯定就是原著中那位大名鼎鼎的渣男韦翰·威克姆先生了。 莉迪亚兴高采烈地将威克姆先生介绍给了菲利普斯先生和太太,也顺带勉为其难地提了一提玛丽。 尽管玛丽自觉她不如姐妹们好看,可英俊潇洒的威克姆先生还是礼貌又关切地向玛丽问好。 平心而论,韦翰·威克姆确实相貌英俊,真人长得要比几部《傲慢与偏见》影视剧中的形象还要帅很多。 而除此之外,他还始终挂着温和的笑容,言谈举止也十分得体,若是不知道原著剧情,玛丽也一定会被这彬彬有礼的表象骗过去。 甚至在注意到玛丽手中的书籍时,威克姆先生还认真开口:“我也很喜欢莎士比亚,《无事生非》的确是一部很好的爱情喜剧,你真是好品味,小姐。” 玛丽:“……” 人都这么说了,就算玛丽知道他是个惊天大渣男,也不好拉下脸来。 她只得勉强点了点头,扯起笑容:“谢谢。” 好在莉迪亚立刻抢走了话柄,根本没给他们继续交谈的机会。 玛丽这才把注意力放在其他人身上——柯林斯先生被几位表妹遗忘在一边,正在喋喋不休地恭维菲利普斯太太,而伊丽莎白……则一反常态,没挂着笑容,也没加入谈话之中,而是默默看着威克姆先生陷入了沉思。 “莉齐?” 玛丽眨了眨眼:“你在想什么?” 伊丽莎白摇了摇头:“没什么。” 她一时没说话,直到菲普利斯太太吸引走了威克姆先生的注意力,才小声解释道:“我们在街上碰到了这位韦翰·威克姆先生。” 莉迪亚:“他也是来加入民兵团的,很快就能领到自己的红制服啦!” 玛丽:“那不是挺好吗?莉齐怎么看起来心事重重的。” 伊丽莎白:“……我们还在路上碰到了达西先生,我觉得威克姆先生好像和达西先生认识,而且他们神色尴尬,似乎关系不怎么好的样子。” 玛丽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伊丽莎白莫名其妙。 “你看,和福尔摩斯先生交流一番对人真是大有裨益,”玛丽笑吟吟道,“现在连莉齐都能当侦探去破案啦!” “鬼精灵。” 伊丽莎白无可奈何,伸手戳了戳玛丽的脑门:“左一个福尔摩斯,右一个福尔摩斯,福尔摩斯先生人都在伦敦了还念念不忘,你干脆直接跟他去伦敦算啦!” “我这不是没钱嘛。” “你还真想!”伊丽莎白哭笑不得。 “好啦,”玛丽见好就收,她顿时有了个歪主意,便故意道,“我看这威克姆先生比达西先生讨人喜欢,他这么会说话,还细心体贴,要是两个人关系不好,一定是达西的错。” “……” 伊丽莎白眉心一拧:“看起来是这样的,但是——” “但是?” “或许是他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吧,”伊丽莎白最终说道,“达西先生生性傲慢,却也是个勇于承认错误的人,希望他们也能彼此交流,好好说通。” 真不容易啊!! 要知道原著里的伊丽莎白,听了威克姆的一面之词就认定达西是个彻头彻尾的恶人啦。现在能想到是误会,玛丽就已经很感动了好吗。 于是她趁热打铁:“若是他们两个真的是仇敌呢?你是站在达西先生的一方,还是站在威克姆先生的一方?” 伊丽莎白奇怪地看了玛丽一眼:“我当然是站在正确的一方。” “那就毋须纠结了呀,”玛丽说道,“让我们先听听威克姆先生怎么说,再听听达西先生怎么说不就好了!” 至于他对伊丽莎白献完殷勤又跑去聊骚莉迪亚,还怂恿莉迪亚私奔,闹出了个大丑闻的后续…… 玛丽倒是有了个好主意。 “莉齐不担心吗,”玛丽反驳道,“简刚出门就下雨了,到现在也没停下!” “我担心。” 几个姐妹之中,伊丽莎白和简的关系最好,其次才是玛丽。她当然担心出门淋雨的简,可简不在,她就是最大的那位班纳特小姐。 玛丽着急上火的时候,她可不能失态,否则岂不是火上浇油。 于是伊丽莎白按下内心担忧,冷静开口:“就算下雨,现在简也应该走到了内瑟菲尔德庄园,有宾利先生他们照顾她呢。” “但是——” “你再着急,还能现在顶着雨跑出去不成?” 好吧,是这个道理。 只是伊丽莎白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玛丽可知道。 在原著小说中,简正是淋了这场雨,到了内瑟菲尔德庄园就大病一场。虽然客观来说,这场病既促进了宾利先生和简的感情,也让达西先生有幸和伊丽莎白多了一段相处了解时间,的的确确如同班纳特太太原本打算的那样,提供给了两对情侣相处的机会,是件拉近男女距离的好事。 然而如今的玛丽,却不能“客观”对待简生病的情节——她现在不是一名阅读小说的看客,而是简·班纳特的亲生妹妹。 最最温柔美丽的大姐生病,当妹妹的怎么能不担心? “好了,”伊丽莎白见玛丽依然垂头丧气的模样,便牵起她的手,把玛丽拉到自己身边,“你要是实在放心不下,明天早早起来,咱们直接去内瑟菲尔德看看情况,宾利先生不会介意的。” 他当然不介意,宾利先生早就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连看她们的母亲班纳特太太都亲切地不得了。 然而那个时候,简怕是早就高烧起来,下不来床啦。 玛丽的确着急,但她更难过。难过自己明明有机会阻拦简冒雨前去,偏偏因为福尔摩斯先生错过了机会。 这让她不禁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如平日伊丽莎白嫌弃的那样,太过沉迷于自己的幻想了? 她不后悔见到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事实上玛丽现在觉得自己都死而无憾了。但她同样不希望简生病。 一直以来,玛丽都自诩同原著里那个拿腔拿调、迂腐古板的小书呆子不一样,可是如今看来,总是抱着不切实际的想法,同原著里的玛丽·班纳特又有什么区别。 玛丽是因为福尔摩斯先生是一位聪颖、锐利,却又有着正直坚定的真心才喜欢他的。和偶像一比,总是追求猎奇和案件,也不怪爸爸说,她也没比莉迪亚聪明多少。 不过,伊丽莎白说的也对,眼下她着急也没用。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现在犯下的错过,保证以后不再犯就好。 “那好吧。” 玛丽强打起精神,认真开口:“等明天雨停了,咱们立刻动身去内瑟菲尔德庄园。” 提前伊丽莎白约定好,因而当第二天简的手信送回家时,姐妹二人早就收拾好衣物、换好鞋子,准备出门了。 在得知简因为淋雨而高烧不退后,玛丽和伊丽莎白又这么严肃的阵仗,把班纳特夫妇着实吓了一跳。 班纳特夫人觉得她们两个完全是大惊小怪,她不仅没担忧简,反而因为她生病而高兴了起来:“在内瑟菲尔德庄园养病,刚好能和宾利先生单独相处,区区伤风而已,休息一晚就会好起来,你们去添什么乱?” “生病时总需要亲人在旁的呀,”玛丽小声嘀咕道,“宾利先生管什么用?” “简要是嫁给宾利先生,有的是仆人照顾照顾她,”班纳特太太就是不喜欢玛丽这幅不开窍的模样,“而你要还是糊里糊涂的,以后成了老姑娘,生了病我可不照顾你!” 65.红娘好难当67 订阅不足的话,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的谏言一针见血, 可谓是直接说进了玛丽的心坎里。 靠着两位姐姐和姐夫绝不是长久之计, 想要改变自己的生活状态,要么嫁人, 要么经济独立, 很简单的道理。 要她一个现代人当个贵妇米虫, 玛丽是万万不甘心的。可受时代所限, 身为女性,玛丽能做的事情少之又少。 她一直在考虑自己该如何经济独立。 十九世纪正值资本主义上升期,若是玛丽拥有那么一技之长,即便困难重重, 也勉强有路可走。 比如说裁剪衣物, 借由二十一世纪的经验, 玛丽完全可以利用现代设计开个女帽店,说不定还能比几十年后的香奈儿女士更早出名呢。 然而玛丽的女红一塌糊涂,她可没耐心坐下搞针线活。 再比如说擅长厨艺糕点也可以,攒攒积蓄, 或者利用借贷开个小店, 经营一番也能够达到温饱水平。 但玛丽穿越前是个倚靠外卖生存的单身狗, 穿越后又有女仆干活,她也没那个水平。 再不济, 就算玛丽精通经济知识, 进行金融投资, 或者借债券发财, 成为一名大资本家,待到腰缠万贯、富可敌国之时,谁还关心她要不要嫁人? 只是玛丽对当下经济的了解仅限理论,也不过区区皮毛,纸上谈兵可以,实际操作却是不太现实的。更为现实的是,投资经营不是问题,问题是,她哪儿来的本金呢。 身为同人小说的女主角,玛丽觉得自己也太没用了点。 思来想去,她唯一能做、且可行性比较大的,就是效仿简·奥斯汀、阿加莎·克里斯蒂,以及勃朗特姐妹等等的女作家们,执笔创作,投稿出版了。 毕竟她能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少,而写作是其中比较体面又可行性比较大的方案之一。玛丽别的没有,总归是比这个年代的人们多了百余年的见识呢。 特别是福尔摩斯先生离开后,玛丽顿时对整个内瑟菲尔德庄园失去了兴趣。 她不喜欢绣花,更不喜欢桥牌,而大家都在客厅的时候,她躲进别人家的书房也不合适。因此这几天来,玛丽倒是有了一个大概的计划。 的确可以写书试试看。 身为一名犯罪冒险和推理悬疑的爱好者,玛丽有一肚子的故事可以写。抄袭名家的事情她决计不干,哪怕不说尊重原创的问题,退一万步讲要抄袭,又抄谁的?既然这个世界有歇洛克·福尔摩斯,又有谁能保证不存在着赫尔克里·波洛侦探和马普尔小姐呢? 再说,玛丽大可以从现实罪案中提取灵感,为什么要抄袭别人嘛。 她坐在内瑟菲尔德庄园的客厅桌边写写画画,全然忽略了旁人交流娱乐的喧嚣,沉浸到了自己的世界中。 伊丽莎白注意到了玛丽的心不在焉,出声问道:“你在写信吗,玛丽?” 玛丽回过神来:“嗯?没有。” 这勾起了伊丽莎白的好奇心,她放下手中的绣活走到玛丽身边,看向摊开的纸张,上面列着十余个陌生的人名,几个名字后面还分别画了圈和叉。 “查尔斯·曼森、特德·邦迪、加里·里奇韦……(*见注)” 伊丽莎白念出打头的几个名字,一脸困惑:“你在写什么?这些人我可一个都不认识。” 玛丽:“……” 伊丽莎白:“玛丽?” 玛丽:“……没,没什么。” 就是《傲慢与偏见》中的女主角念出百余年后几位著名连环杀人犯的名字,那种感觉真是太违和了! 玛丽因为诡异的时空错乱感凌乱了一会儿,但最终还是收敛了神情,认真说道:“我想自己赚点钱,福尔摩斯先生启发了我,既然伦敦的侦探小说都能卖到朗伯恩来,我也可以写写试试。” “赚钱?” “是呀,”玛丽理所当然地开口,“我又不如你和简那般好看,性格也不有趣,更不想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看来是要当一辈子老姑——。” “呸呸。” 伊丽莎白当即蹙眉,拦下了玛丽的话:“哪儿有你这么诅咒自己的?” 玛丽:“我说的是实话嘛。” 伊丽莎白:“……” 当姐姐的深深看了玛丽一眼,良久无言。 平心而论,玛丽的姿色着实不够出众。班纳特太太年轻时美丽动人,这份美丽不怎么均等地赠与给了她的五个女儿们,玛丽则是其受到遗传最少的。 偏偏她还是一副机灵古怪的性格,讨人喜欢归讨人喜欢,那得玛丽自己愿意才行。她不想做的事情,就算母亲叨叨三天三夜,她也充耳不闻。 为爱嫁人,伊丽莎白绝对同意,她希望玛丽这么聪明的姑娘,能找到一个配得上她的绅士。但听听玛丽这个语气,分明是放弃婚姻的打算了。 这可怎么行! “好啦。” 玛丽见伊丽莎白神情凝重起来,不用她开口也猜中了其中担忧。 在这个年代,嫁不出去的“老处女”影响非常不好。按照“体面”的社会习俗,理应是五个班纳特姐妹从简开始,上头的出嫁之后下一个才能出来社交然后结婚——幸而班纳特一家在乡下,也不太在意这种繁文缛节。 但饶是如此,伊丽莎白也不能理解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女性发自真心的觉得婚姻不重要。 像往常一样,玛丽笑嘻嘻地揽过伊丽莎白的手臂:“我就是想写写东西而已,干嘛这么不开心。万一我的小说比伦敦的卖的还好,说不定还要反过来供养你们呢!” 伊丽莎白:“哦,那现在你写了多少?” 玛丽:“呃。”她连写什么都没定下来呢。 见她神情空白无言以对的模样,伊丽莎白噗嗤一声笑起来。 倒是这个理,伊丽莎白不赞同玛丽放弃寻觅一位好丈夫,但写写东西充当消遣没什么。就如玛丽所说,万一她的小说成功出版,销量火爆,谁还嫌弃钱多呢。 “我不打趣你,”伊丽莎白说,“只是你要是写出来了开头,我可得当第一个拜读的人。” 还是算了吧! 玛丽瞥了一眼纸张上几个杀手的名字,觉得还是不折磨伊丽莎白的神经为好。 她拿起纸张,伊丽莎白注意到人名之后的圈和叉,忍不住问道:“这些记号是什么?” 玛丽:“嗯,我在想构思。” 其实她是在想哪个案件更适合改编。 十九世纪和二十一世纪就差了百余年,可社会发展如此迅猛,现实生活中的案件,有一些并不适合放在维多利亚时期讲述。比如说名单中的加里·里奇韦——他有个更响亮的名字,绿河杀手。 绿河杀手逍遥法外几十年,警方早早地锁定了他,却始终找不到证据逮捕,直至dna检验技术正式运用在了刑侦破案上,才得以起诉罪魁祸首。 而在歇洛克·福尔摩斯活跃的当下,人们可不知道dna是什么。 所以需要运用现代科技破案的必须排除掉,而那些不需要现代科技的,也不是每一个都适合。 社会发展迅速,代来的是人们的心理变化。资本主义对人与人,人与社会关系的异化扭曲,绝非十九世纪的人们可以想象的。 维多利亚时期的凶杀案,无非是仇杀、情杀,以及为了钱财走投无路、急红了眼。人们的动机很是直接,但到了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执法方发现,在一个又一个越发诡异的案件中,他们往往无法从连环杀手的行为中找到一个明确的动机。 不是没有动机,而是变得更复杂了。 因此要是想从真实案件中提取灵感,玛丽要做的可不是照搬破案过程。 她既得保证现在的读者能够理解角色的动机,又得保持小说的戏剧性和曲折性,把故事讲的引人入胜。 这么筛选下来…… “画叉的是不适合写的故事,”玛丽指着名单对伊丽莎白解释道,“空白的是我在考虑,画圈的是可以写的故事。” 伊丽莎白的目光立刻停留在十几个姓名中唯一一个画圈的名字上。 “爱德蒙·坎伯。(*见注)” 她小心地念出了这个名字:“只有他的故事适合写,对吗?” 玛丽:“…………” 真的好奇怪啊! 不怪玛丽多次感叹,她漂亮端庄灵动大方的好姐姐念出一名恶魔的姓名,玛丽只觉得浑身不舒服。她点了点头,刚想胡乱敷衍过去,就听到宾利小姐的声音自背后传来:“你们在说写什么故事?” 玛丽面无表情地收回纸张:“没什么。” 然而宾利小姐却并没有听懂玛丽想要结束话题的意思——她也可能听懂了,就是单纯不想。宾利小姐自顾自地坐到了玛丽身边,笑道:“我可全听到了,玛丽小姐是打算自己动笔写小说,好要出版成书,是吗?” “……” 有点羞耻。 玛丽本来就不是张扬的性格,而且她还没动笔呢,就这么嚷嚷出来,实在是太尴尬了好吧! 然而宾利小姐可没有压低声音的意思,她这么一开口,连和宾利先生打桥牌的赫斯特先生都听见了。 “写小说?” 宾利先生兴致勃勃地放下手中的牌,认同道:“玛丽小姐才思敏捷,我觉得她一定能写出好故事来。” “可不是。” 宾利小姐附和道:“你瞧,在座的各位见多识广,也读过不少书籍。要是想写书,不如把故事梗概给大家讲讲,好让先生们提提意见,说不定还能帮你引荐出版商,你说呢,玛丽小姐?” 玛丽的回应则是立刻挂上了她招牌的假笑。 她哪儿能不懂宾利小姐的意思?现在这位年轻姑娘可是把自己当做头号情敌,误以为她对达西先生芳心暗许,因此恨不得玛丽在达西面前狠狠出丑才好。 讲道理,玛丽对达西一点兴趣都没有,她自然不介意充当伊丽莎白的挡箭牌。然而就算是宾利小姐用的不过是小学生手段,没完没了也好烦啊! 特别是她这番怂恿,言行举止都写满了“瞧不起”三个大字,分明是不相信玛丽一个乡下小姐能想出什么好故事来。 既然这样,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好啊,”玛丽笑眯眯道,“那我就讲讲。” 连窗外一个人影都能把宾利小姐吓晕过去,玛丽就不相信她听完真实案件后还能这么放松,是她自己要听的,可不是玛丽故意吓她! 舞会结束后,在回去的路上,玛丽的脑海中始终在反复重复着这句话——一位年轻的福尔摩斯,在伦敦,还是名侦探。 天,玛丽就不相信世界上有这么巧的事情,还能有第二名福尔摩斯侦探? 心心念念的梦想成真了,玛丽感觉自己可能是在做梦。 这种虚幻的幸福感一直持续到回家,班纳特太太开始抱怨今夜的意外时,玛丽都没有感觉到困扰。 一见到班纳特先生,班纳特太太憋了一路的话总算是有处可倒了。她先是埋怨了小偷来的不是时候,又觉得达西先生着实无礼、讨人厌烦。到了最后,甚至开始训斥起玛丽来:“不等主人允许便擅自行动,平日读书多读进肚子去了,连礼仪都忘得一干二净!” 66.红娘好难当68 订阅不足的话, 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宾利小姐见到了鬼? 这件事在顷刻间就传遍了整个舞会,音乐暂停了, 宾利先生连忙带回了宾利小姐, 叫下人关上了庄园大门, 正在不住安抚她。 宾利先生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被吓坏的宾利小姐面色苍白,眼睛里还闪烁着泪花。好在来参加舞会的男男女女都在原地, 大家议论纷纷,沸沸扬扬的人声反而使得宾利小姐稍微冷静了一点儿。她用手绢擦着眼泪, 磕磕绊绊地说道:“我只是想去偏房休息一会儿,就看到窗子上有个黑色的手印,往窗边一瞧, 看到一个,一个黑色的人影,在花园里消失了!” 宾利小姐的话音落地,在场不少女士纷纷惊恐地捂住了嘴巴。 在一旁的达西开口:“早不闹鬼、晚不闹鬼,偏偏挑着舞会人最多的时候闹鬼。” 赫斯特夫人闻言, 略微不满地抬了抬头:“你的意思是说我的妹妹在说谎吗。” 达西先生懒得同赫斯特夫人争辩, 在舞会上兴趣缺缺又沉默寡言的他直接看向宾利先生:“我想,人为的可能性比闹鬼更大, 我们应该……” 他话没说完, 就看到班纳特家的二小姐, 在舞会上被达西本人冷落的伊丽莎白·班纳特一手拎着裙摆, 一手举着石蜡灯, 朝着宾利小姐所说的偏厅方向走过去。 达西想也不想, 直接拦下了伊丽莎白的去路:“我想,你还是呆在大厅里为好,班纳特小姐。” 伊丽莎白抬起眼,达西注意到,尽管班纳特家的二小姐姿色不如简·班纳特,可她有一双灵动的眼睛。那双乌黑眼眸聪慧明亮,仿佛有独自的生命般,点亮了她全部的面孔。 “既然呆在大厅为好,你又到偏厅附近做什么,先生?”伊丽莎白大胆地直视着达西先生问道。 “我自然是要检查偏厅的情况。” “那么我也是,”伊丽莎白毫不客气,“恕我直言,达西先生,拦着旁人倒显得你有所企图了。” “……” 达西顿时气结,他还没说伊丽莎白鬼鬼祟祟呢,她倒是先反将一军? 就在他酝酿话语准备还击的时候,偏厅的门开了。 众人均是一惊,然而从偏厅中走出来的,正是刚刚同宾利先生跳舞的玛丽·班纳特。 玛丽看着隐隐对峙的伊丽莎白和达西,一脸莫名其妙:“你们在争吵什么?石蜡灯拿来了吗,莉齐?我发现了一些线索,偏厅太黑,看不清楚。” 伊丽莎白闻言举起石蜡灯,理也不理达西:“咱们走。” 两位女士身先士卒,直接把达西先生撂在了一边,他也不好直接发作,只得同宾利先生一起跟在身后。 达西不说话,反倒是宾利先生露出惊讶的表情:“你是什么时候跑到偏厅来的,玛丽小姐?” 出事的时候玛丽正在同宾利跳舞呢。就算是“闹鬼”事件如同达西所言是人为制造的,也绝对不会是玛丽。 “就在宾利小姐说鬼在偏厅的时候呀。”她理所当然地回答。 “这太荒唐了,”达西先生指责道,“不经主人允许就擅自行动,何况来者要是强盗或者其他的歹徒,谁来负责你的安危?” 玛丽也不生气,她只是无所谓一笑:“跟我来。” 说着她接过伊丽莎白的石蜡灯,带着众人走到了窗边。 其实玛丽在听到闹鬼一词后,所想的同达西先生基本差不多——舞厅人这么多,闹鬼闹得也太不是时候了吧?而且作为一名从小接受马克思唯物主义教育的穿越者,玛丽实在是不能接受鬼神一说……好吧小说世界也不一定是唯物的,谁知道构建世界观时作者又掺和进了什么奇怪作品的设定。 但马克思还说过,实践是认识的唯一来源,就算是有鬼,那也得眼见为实才好。 这些话不能同维多利亚时代的先生小姐们讲,所以玛丽干脆放弃沟通交流,听到是偏厅出了事,便喊伊丽莎白拿一盏石蜡灯,自己率先擅自行动。 “偏厅只有这么一扇窗,”玛丽推开了紧闭的窗户,解释道,“我直接过来检查情况,然后看到了这些。” 说着,玛丽把石蜡灯举到了窗台前。 此时还没到电灯普及使用的年代,但点燃的石蜡灯已经足以众人看到玛丽的发现了:不仅是窗户上有个吓坏宾利小姐的手印,窗台上还有个乌黑的鞋印。 “恕我冒昧,”玛丽开口,“是谁住在偏厅上方的卧房里?” “是我。”宾利先生回答。 “那我觉得,”她勾起嘴角,“你应该看看自己的房间里少了什么东西了,先生。” 玛丽收起石蜡灯,继续说道:“夜晚的花园很是潮湿,来者可能是不小心摔进了泥地里,才会留下手印脚印。而且看鞋印的大小,理应一位男士。我方才开窗看见这扇窗子上方是有花纹装饰的,宾利先生,比起鬼魂,我觉得更像是宾利小姐撞见了想抓着花纹装饰翻墙到你房间去的小偷。” 宾利先生一凛:“这样的话……” “你去检查自己的房间,”达西先生说道,“我陪同这两位女士回到大厅,宣布这件事。” 玛丽:“啊……等一下,宾利先生。” 哪儿能这就宣布啊,嫌犯还没抓到呢,万一是内部作案,这岂不是打草惊蛇。 “我们得去花园看看,达西先生,”于是玛丽提议道,“说不定能找到留下的脚印,看看他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达西蹙眉:“太危险了,你们不能去。” 玛丽无比失望:“不可以吗?” 她是真的好奇一个大活人是如何做到宾利小姐所说,从花园中凭空消失的。 傲慢的达西先生并不知道玛丽心中所想,可是伊丽莎白清楚。她见玛丽的目光还止不住地往窗外瞥,立刻就明白了妹妹的意图。 伊丽莎白故作宽慰道:“没关系,达西先生不敢去,咱们可以自己去。” 玛丽讶异地捂住嘴巴:“达西先生胆子这么小的吗?” 达西:“……” 什么叫他不敢,还胆子小?!他当然敢,然而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女士们出面,就算要调查,也应该交给男士和仆人们才对。 他就不信班纳特家的小姐们不懂这个道理,特别是当姐姐的那位,伊丽莎白·班纳特分明是故意的。当看到她那灵动活泼的眼眸,以及玛丽·班纳特故作困惑的神情时,达西简直要被这一唱一和的两姐妹堵得说不出话来。 “请你们回到大厅去,”达西冷着脸开口,“我和宾利先生会带人去花园探查情况。” 一旁围观自己好友被两位女士接茬怼的宾利先生,忍不住失笑出声。他性格极好,知道玛丽和伊丽莎白是发自真心的想揪出罪魁祸首,也并不在意她们的失礼行为,反而圆场道:“如果二位小姐还有什么高见,请尽管说,我们在调查时会注意的。” 是嘛,比起达西,玛丽还是更喜欢未来的大姐夫宾利先生一点——至少他尊重她,还听人说话。 “也没什么了,”玛丽侃侃而谈,“我个人认为小偷应该是名内鬼,再不济也是熟悉内瑟菲尔德庄园的当地人。挑在舞会时偷东西倒是个好选择,大家都在沉迷社交,人数又多,浑水摸鱼也容易一点。但首先他知道今夜举行舞会,其次,他得熟悉庄园构造,否则的话不会知道偏厅上方是主卧。这名盗贼并不聪明,不论是跑走还是藏在庄园里,借用一下管家先生养的猎犬就能够追踪到啦。” 伊丽莎白听完解释,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我想,宾利小姐可以不用害怕了。” 看这个情况,是鬼魂的可能性低之又低。 不是真的妖魔鬼怪,玛丽竟然还心生一丝可惜。要知道英国可是奇幻小说的重要产地,见识不到广袤的中土世界和尔虞我诈的维斯特洛大陆,凑个哈利·波特的热闹也可以嘛,唉。 话说回来,这位小偷也够倒霉的。要不是被宾利小姐撞见,翻墙出来的时候擦去脚印,等宾利先生回去发现卧房被盗时,他会有很多时间转移赃物。这个年代的英格兰乡下,可不像伦敦那样有着完善的警察体系。乡村破案,基本上只能发动人民群众了。 “我有个请求,先生。”玛丽思索片刻开口。 “如果抓到凶手,改日有机会,能让我见见他吗,”她说,“我很好奇他的动机。你刚搬来内瑟菲尔德庄园,再蠢笨贪婪的仆从也不会立刻下手,他们有的是机会占便宜,我想……或许这番行事,有其他缘由。” “没问题,我还得感谢你的热心帮助,玛丽小姐,”宾利先生笑道,“看来传闻说班纳特小姐才智过人,倒是没错。我还从没见过哪位小姐如此大胆、思维如此敏捷的。” 玛丽也不得已,只是笑眯眯回答:“我不过是看了几本爸爸从伦敦带回来的侦探小说罢了。” “侦探小说。”达西突然开口。 未曾料到达西先生竟然会接茬,玛丽还以为他会对这种流行作品嗤之以鼻呢。达西先生看向宾利先生,后者自然明白他在想什么:“如此说来,我记得福尔摩斯先生的幼子便在伦敦成为了一名侦探。” 玛丽:“……” 什么先生??什么侦探?? 福尔摩斯?????? 竟然是宾利先生亲自上门? 玛丽有些惊讶,毕竟这种事情,托自己的男仆或者马夫来简单解释几句就是了。 不过当玛丽注意到宾利先生有意无意地往不远处和伊丽莎白说悄悄话的简时,顿时就明白了一切——这位先生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嘛。 “别看了。” 玛丽笑眯眯地说。 “你要是告诉我小偷是谁,宾利先生,我就把简叫过来和你说话。” 宾利先生闻言竟然脸红了,温柔和蔼的绅士急忙收回目光:“你、你可不能乱说,玛丽小姐。” 真纯情啊! 玛丽觉得自己大概是配对脑上头,看着脸红红的宾利先生,和在一旁偷偷关注的简,真是怎么看怎么配,恨不得这就把春心萌动的男女送进洞房。 “如何?”玛丽追问道。 宾利先生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装作玛丽刚才什么都没说的样子:“小偷来自梅里顿,之前一直在内瑟菲尔德庄园做活,我租下庄园之后,被庄园的管理人解雇回到了梅里顿。” 玛丽默然。 她的猜测是正确的,熟悉内瑟菲尔德庄园的内部构造,而且也知道昨夜开舞会,自然是在庄园工作,或者工作过的人。 接下来,宾利先生大概讲述了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 小杰弗里原本在内瑟菲尔德庄园做活,自从宾利先生租下庄园后,不需要这么多当地的仆从。等到他正式搬来,自然就把小杰弗里辞退了。 而在小杰弗里找到下一份工作之前,他的母亲患了重病。几名亲戚见他年轻又毫无积蓄,根本不愿意借钱,走投无路之际,只得动了人生当中第一次的歪念头。 玛丽听完宾利先生的转述,几乎是立刻蹙眉:“我觉得不对。” 宾利先生:“什么?” “照这么说,来自梅里顿的小杰弗里向来老实,年纪也不大,”玛丽开口,“他是第一次干偷盗的事情,打主意打到你头上来,这也太奇怪了。” “人被逼到绝境的时候,什么恶行都能做得出。” 67.红娘好难当69 订阅不足的话, 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所以,玛丽倒是的确想得到直接反馈, 这样她在动笔创作前也好心中有数。 只是……“ “我向来喜欢侦探小说, ”她如实开口, “自然也想创作自己的侦探故事试试看,只是一来, 我现在只有大概的案件灵感,还没有考虑到如何动笔, 二来涉及到探案,免不了凶杀和阴谋,宾利小姐恐怕不会喜欢。” “你大可以先讲述一番, ”宾利小姐坚持道,“我再看看是否是自己喜欢的故事。” 那可就不怪她“心狠手辣”啦! 玛丽一笑。 “那好吧,”她不再犹豫,“我们的侦探受友人邀请,来到了北方的一个工业小镇做客。但北方的镇子劳碌又单调, 天天同友人社交, 他不出三天就厌烦了。” 伊丽莎白闻言笑出声:“听起来倒挺像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人物原型可是他?” 玛丽:“我还没想好。” 要是福尔摩斯先生, 根本不用三天好不好, 没有案件就算英国女王邀请他, 他也不会去的。 “既然玛丽小姐说刚刚有了案件灵感, ”宾利先生善意说道, “那就直接讲述案件吧。” “那好。” 玛丽点了点头, 直接跳过了前情部分。 “事情是这样开始的,一名工人找上了大名鼎鼎的侦探。即使是见多识广的侦探,也免不了在看到工人时吃了一惊——他长得非常高大,有6.5英尺,看上去强壮又可怕。但他开口时彬彬有礼,谈吐得体大方。虽然穿着朴素,但是个有见识也懂得思考的人,很快就和侦探交流了起来。” “听起来这位工人是案件相关者了。” “是的。” “工人问,你是不是那位著名的侦探?侦探承认了,”玛丽说到这儿顿了顿,扫了一眼众人的聆听姿态,继续平静地说了下去,“于是工人说,那好,我向你自首。” “什么?!”伊丽莎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是的,侦探也非常震惊,就像是在座的各位一样,”玛丽狡黠地眨了眨眼睛,“他说他杀死了他的母亲。于是侦探展开了调查,发现工人在小镇的名声相当好,是个朴素且讨人喜欢的青年,同朋友、警察和军人相处都不错,甚至连他的雇主都对他称赞有加。“ “如此听来,”达西先生插嘴,“他似乎是有所苦衷。” “你是这么认为的吗?”玛丽若有所思。 “难道不是吗?” 伊丽莎白开口:“既然是位名声和人缘都很好的男士,或许他同小杰弗里一样,是走投无路才犯下罪行,纵然必须受到惩罚,也免不了引人同情。” “实际上,工人的母亲一年前就从教区消失了,”她继续说,“但所有的证据和迹象都显示她回了乡下养病,根本没有人怀疑是工人对着自己的母亲痛下杀手。而牧师在得知此事后,惊讶之余,也听到了教区内的其他居民惋惜,因为正如你们猜测的那样,工人的母亲是个严厉苛责的人,时常对工人打骂虐待,不仅不把他当儿子看,甚至不把他当人看——她觉得他早晚会强那个奸自己的妹妹,所以想尽办法想要他从自己的世界中消失。” “这也太过分了!”伊丽莎白有点不忍。 “但即便如此,也不是他杀死母亲的理由。”达西先生蹙眉。 “实际上他杀死的不止他的母亲,”玛丽说,“还有六名未婚少女,上至体面的小姐,下至街头的妓那个女,为的只是报复母亲的那句‘你早晚是个强那个奸犯’——” “上帝啊!” 宾利小姐听不下去了。 非要听听玛丽想写什么故事的是她,露出恐慌神情的也是她。宾利小姐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捂着胸口急忙打断了玛丽:“这是什么可怕的故事!不会有人花钱阅读这种小说的,而且还是讲下等人的事情,他们真是恶心。” 玛丽:“……” 前半句话她无所谓,后半句话地图炮整个阶级就有点过分了吧! 达西先生显然也不赞同宾利小姐关于“下等人”的言论,他沉默片刻,又见玛丽神色尴尬,误以为玛丽是因为自己的故事而感到窘迫。 “你很擅长讲故事,小姐,”达西直言道,“这样的开篇很吸引眼球。” “谢谢。” “但是——” “可是我觉得——” 接下来,达西先生的“但是”和伊丽莎白的“我觉得”不约而同地落地,玛丽偏了偏头,便看到伊丽莎白露出讶异的神情望向了达西。 达西自然不会和伊丽莎白争抢:“请。” “的确很吸引人,”伊丽莎白也不客气,特别讲故事的是自己的妹妹,“但我觉得这过于惊世骇俗了,玛丽,颇有些哗众取宠地意味。我看的侦探小说不如你多,可就我个人而言,吸引我的是主人公们精密的观察和超凡的智慧,可不是凶杀案制造的越可怕越好。” 玛丽懂了。 “那么,莉齐是觉得案件不好?”她问。 “我不仅不想继续听下去,”伊丽莎白如实回答,“还感觉不太舒服。” 果然是这样。 虽然宾利小姐的初衷不好,但她倒是歪打正着,为玛丽提供了帮助。 就知道不能百分百还原案件的本来面目,玛丽已经省去了90%的事实了。 真正的爱德蒙·坎伯,在他十五岁时就杀死了自己的祖父祖母,因而被送进了精神病院。他在精神病院中表现良好,讨得所有人喜欢,可等他出去后,坎伯并没有停手。 他先后奸杀了六名少女,最终杀死了虐待他的母亲。 但案件到这儿还没结束。 最令玛丽印象深刻的是,因为警察迟迟没有怀疑他,爱德蒙·坎伯选择了自首。在狱中他侃侃而谈,面对前来调查征询的fbi直率地复述了自己的过案过程。 这两位fbi,就是日后bau小组的成立者,也在犯罪心理学体系化的道路上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而这已经是1990年的事情了,距离现在有整整一百年。 维多利亚时期的人类,没有如此复杂的心理,不会想到如此复杂的动机,犯罪心理这种现代刑侦的辅助工具,放在十九世纪有点过于大材小用了。 重点是,他们无法理解这种东西存在的合理性,就像是同样不理解《呼啸山庄》的作者为什么要把所有角色都写的如此疯癫极端一样。 “我知道了。” 看来还是削减的不够,玛丽得再好好想想。 她虚心接受了伊丽莎白的意见:“这方面我会好好修改,达西先生你的意见呢?” 达西低了低头:“我赞同伊丽莎白小姐的想法。” 伊丽莎白:“……” 这换来了伊丽莎白讶异的神情,她的目光转向达西,明亮动人的眼眸触及到达西深沉的目光,四目相对之后,还是伊丽莎白礼貌地开口:“谢谢。” 达西先生动了动嘴唇,几度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放弃了说话的想法,颔首带过了。 看,这不是挺好的嘛。 果然官配的力量是伟大的,两个人既默契,又彼此尊重,毋须多言就自然而然地想到一起去,省去误会和曲折,哪怕现在伊丽莎白对达西还没什么感情,但这份简短的交流气氛就已经好上天啦。 玛丽见状,简直止不住脸上的笑容:“哎呦,原来你们二位思路这么相像呀。” 伊丽莎白瞪了玛丽一眼,意思极其明显:少来揶揄我! 而宾利先生呢,照样充当好好先生的角色,见在场的旁人都不看好玛丽的故事,便鼓励道:“初次创作,有所缺陷是正常的。你可以好好修改一下,小姐,我在伦敦确实认识几名出版商,成书之后我可以负责推荐。” “那我要努力创作了。” 玛丽说着,郑重其事地收起来了自己写写画画的纸张。 既然宾利小姐不要再听了,她也没有继续留在客厅的必要。两位班纳特小姐又和在座诸位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准备起身离开,到卧房照顾简去了。 然而在她们姐妹走出客厅后,宾利先生借故追了出来。 他礼貌地叫住了玛丽和伊丽莎白,表情热切,双眼里写满了关怀:“班纳特小姐的情况如何了?” “好了大半啦,”玛丽回答,“低热退了,气色也好很多,我觉得明天简就能下床走动了。” “那就好。”宾利先生长舒口气。 伊丽莎白:“我觉得明日她就能下来坐坐,和大家聊聊天了。” 宾利先生:“那怎么行!还是好好养病的好。” “还是下来坐坐的好,”玛丽笑嘻嘻地说,“我觉得简要是多看你两眼,先生,估计伤寒马上就会好啦!” “这——” 向来温柔得体的宾利先生,被玛丽的揶揄闹了个大红脸,他轻咳几声掩饰自己的尴尬:“不要拿你的长姐打趣,小姐!我看简·班纳特小姐对谁都这么温柔大方,我并非特殊的那个。” 玛丽和伊丽莎白闻言对视两眼,不约而同地流露出沉思的神情。 伊丽莎白在想什么,玛丽不知道,她想的却是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原著中正是因为简太过端庄内敛,导致宾利先生误以为佳人无意,在失落之际才离开内瑟菲尔德庄园的——当然啦,其中作梗的达西先生可是短暂拆散有情人的“大功臣”。 但现在玛丽可不允许别人插手姐姐的个人感情。 不就是觉得简不喜欢他吗! 玛丽灵机一动,顿时心生了一个她觉得可以立竿见影、叫两人迅速知晓彼此心意的主意。 玛丽在伊丽莎白的房间里,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幕,内心火急火燎。她站在床边不住踱步,左看看右看看,雨越是不停,她眉头拧得越紧。 伊丽莎白不得不宽慰道:“你急也没用,玛丽。” “莉齐不担心吗,”玛丽反驳道,“简刚出门就下雨了,到现在也没停下!” “我担心。” 几个姐妹之中,伊丽莎白和简的关系最好,其次才是玛丽。她当然担心出门淋雨的简,可简不在,她就是最大的那位班纳特小姐。 玛丽着急上火的时候,她可不能失态,否则岂不是火上浇油。 于是伊丽莎白按下内心担忧,冷静开口:“就算下雨,现在简也应该走到了内瑟菲尔德庄园,有宾利先生他们照顾她呢。” 68.红娘好难当70 订阅不足的话, 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莉齐不担心吗,”玛丽反驳道,“简刚出门就下雨了, 到现在也没停下!” “我担心。” 几个姐妹之中, 伊丽莎白和简的关系最好, 其次才是玛丽。她当然担心出门淋雨的简, 可简不在, 她就是最大的那位班纳特小姐。 玛丽着急上火的时候,她可不能失态, 否则岂不是火上浇油。 于是伊丽莎白按下内心担忧,冷静开口:“就算下雨, 现在简也应该走到了内瑟菲尔德庄园, 有宾利先生他们照顾她呢。” “但是——” “你再着急,还能现在顶着雨跑出去不成?” 好吧,是这个道理。 只是伊丽莎白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玛丽可知道。 在原著小说中,简正是淋了这场雨, 到了内瑟菲尔德庄园就大病一场。虽然客观来说,这场病既促进了宾利先生和简的感情,也让达西先生有幸和伊丽莎白多了一段相处了解时间, 的的确确如同班纳特太太原本打算的那样,提供给了两对情侣相处的机会, 是件拉近男女距离的好事。 然而如今的玛丽, 却不能“客观”对待简生病的情节——她现在不是一名阅读小说的看客, 而是简·班纳特的亲生妹妹。 最最温柔美丽的大姐生病,当妹妹的怎么能不担心? “好了,”伊丽莎白见玛丽依然垂头丧气的模样,便牵起她的手,把玛丽拉到自己身边,“你要是实在放心不下,明天早早起来,咱们直接去内瑟菲尔德看看情况,宾利先生不会介意的。” 他当然不介意,宾利先生早就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连看她们的母亲班纳特太太都亲切地不得了。 然而那个时候,简怕是早就高烧起来,下不来床啦。 玛丽的确着急,但她更难过。难过自己明明有机会阻拦简冒雨前去,偏偏因为福尔摩斯先生错过了机会。 这让她不禁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如平日伊丽莎白嫌弃的那样,太过沉迷于自己的幻想了? 她不后悔见到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事实上玛丽现在觉得自己都死而无憾了。但她同样不希望简生病。 一直以来,玛丽都自诩同原著里那个拿腔拿调、迂腐古板的小书呆子不一样,可是如今看来,总是抱着不切实际的想法,同原著里的玛丽·班纳特又有什么区别。 玛丽是因为福尔摩斯先生是一位聪颖、锐利,却又有着正直坚定的真心才喜欢他的。和偶像一比,总是追求猎奇和案件,也不怪爸爸说,她也没比莉迪亚聪明多少。 不过,伊丽莎白说的也对,眼下她着急也没用。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现在犯下的错过,保证以后不再犯就好。 “那好吧。” 玛丽强打起精神,认真开口:“等明天雨停了,咱们立刻动身去内瑟菲尔德庄园。” 提前伊丽莎白约定好,因而当第二天简的手信送回家时,姐妹二人早就收拾好衣物、换好鞋子,准备出门了。 在得知简因为淋雨而高烧不退后,玛丽和伊丽莎白又这么严肃的阵仗,把班纳特夫妇着实吓了一跳。 班纳特夫人觉得她们两个完全是大惊小怪,她不仅没担忧简,反而因为她生病而高兴了起来:“在内瑟菲尔德庄园养病,刚好能和宾利先生单独相处,区区伤风而已,休息一晚就会好起来,你们去添什么乱?” “生病时总需要亲人在旁的呀,”玛丽小声嘀咕道,“宾利先生管什么用?” “简要是嫁给宾利先生,有的是仆人照顾照顾她,”班纳特太太就是不喜欢玛丽这幅不开窍的模样,“而你要还是糊里糊涂的,以后成了老姑娘,生了病我可不照顾你!” 玛丽大大地翻了个白眼。 从小到大她就因为嫁人找对象的事情被班纳特太太说个没完,玛丽早就习惯了。 要搁往常,班纳特先生一准要趁机说几句俏皮话不可,但今日父亲瞧见玛丽和伊丽莎白不像是临时起意,一改常态沉思片刻。 “你们要是非得坚持,”他说,“我绝不会阻拦。简生病时不方便回来,那就去陪陪她,我把租给农户的马要回来就是。” “那我们也要坐马车去梅里顿!” 莉迪亚满心惦记着什么什么上尉,听到有马,立刻兴高采烈地开口:“刚好和她们顺路,马车走得快,我们还能碰上卡特上尉。” 玛丽一哂:“上尉上校军官红制服,你的脑子里就不能有点别的吗?” 班纳特五个女儿中,莉迪亚年纪最小,却长得比玛丽要高,体态动人、容貌美丽,最得班纳特太太喜爱。而几位姐姐性格不一,除了玛丽之外也没人和她一般见识,把莉迪亚宠得无法无天。 听到玛丽直言嘲讽,莉迪亚不甘示弱:“你呢,你就成天想着出风头,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玛丽:“那也比你到处孟浪,行为轻佻的好。” 莉迪亚:“你竟然敢这么说我!” 眼看着两个人一言一语要吵起来了,班纳特先生烦不胜烦:“好了,你们要吵去马车上吵,少在家中扰我清净。” 玛丽立刻闭嘴,只是幽幽地注视着莉迪亚气冲冲地先行离开。 既然要改正自己的坏毛病,是不是该从关心身边的姐妹开始? 简是她的亲人,莉迪亚也是——虽然玛丽确实和她这位小妹不对盘,但自家吵架没关系,像原著那样跟渣男私奔跑路是万万不合适的。 只是,莉迪亚现在的性格轻浮放肆,也不怎么尊重玛丽,两个人玩不到一起去,小妹更不会听她讲道理。 得想想法子了,不过这都是后话,现在最重要的是去探望简。 本来玛丽和伊丽莎白已经做好了走去内瑟菲尔德庄园的准备,班纳特先生把马要了回来,她们倒是比预计地快了许多。 到庄园时,天刚刚亮。匆忙抵达的班纳特姐妹把内瑟菲尔德庄园的老管家吓了一跳,因为来得突然,管家只来得及通知宾利先生。 她们路过庭院时,刚好碰见在外散步的达西先生和宾利小姐。 “我只是想请班纳特小姐来坐一坐,却没想到突然下雨,”庭院中的二人并没有发现她们的到来,宾利小姐抱怨道,“这下可糟糕,她因为淋雨发热,搞得一整个庄园的人都休息不好。” “天气难测,”达西平静地安抚道,“这不是你的责任。” “人已经病在了庄园里,怎么不是我的责任,”宾利小姐说,“不过,幸好是班纳特家的大小姐,要换她的妹妹们,我可受不了。” 玛丽:“……” 伊丽莎白:“……” 听到这话,玛丽和伊丽莎白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 达西先生闻言,颇不赞同地皱了皱眉,但他显然没把宾利小姐的抱怨放在心上,只是出于礼貌而回道:“换做简·班纳特小姐的妹妹,我想查尔斯也会负责任的请人照顾。” “那是自然。” 宾利小姐当然不会抵触达西夸赞她的哥哥,然而她仍然坚持自己的话题:“要我说,简·班纳特尚且值得交往,她的几位妹妹就没什么来往的价值,特别是那位玛丽·班纳特小姐。” 玛丽:“…………” 等会,她好像的确没有哪里得罪过这位宾利小姐吧? 严格来说,在之前舞会上,玛丽还算是帮助过宾利小姐呢。就算不喜欢自己,也不至于到了背后诋毁的地步。玛丽再次反思了一下自己,可这次却着实觉得冤枉。 别说是得罪,她几乎就没和宾利小姐说过几句话,上次要她弹琴跳舞出丑也就算了,现在又直接说到脸上,仇恨这么大吗?! 玛丽很是无语,而伊丽莎白地反应则更是直接。 向来直率的伊丽莎白,眉梢一挑,拎起裙摆就要迈开步子。看那架势,是要和背后说人坏话的宾利小姐当面对质了。 幸好玛丽反应快,一把拉住了伊丽莎白。 她挽住伊丽莎白的手臂,不仅不生气,反而露出的笑吟吟的神情。 “别着急,”她悄声开口,“我想听听宾利小姐会说我什么。” 也好让她搞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未来姐夫的亲妹妹。 “莉齐不担心吗,”玛丽反驳道,“简刚出门就下雨了,到现在也没停下!” “我担心。” 几个姐妹之中,伊丽莎白和简的关系最好,其次才是玛丽。她当然担心出门淋雨的简,可简不在,她就是最大的那位班纳特小姐。 玛丽着急上火的时候,她可不能失态,否则岂不是火上浇油。 于是伊丽莎白按下内心担忧,冷静开口:“就算下雨,现在简也应该走到了内瑟菲尔德庄园,有宾利先生他们照顾她呢。” “但是——” “你再着急,还能现在顶着雨跑出去不成?” 好吧,是这个道理。 只是伊丽莎白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玛丽可知道。 在原著小说中,简正是淋了这场雨,到了内瑟菲尔德庄园就大病一场。虽然客观来说,这场病既促进了宾利先生和简的感情,也让达西先生有幸和伊丽莎白多了一段相处了解时间,的的确确如同班纳特太太原本打算的那样,提供给了两对情侣相处的机会,是件拉近男女距离的好事。 然而如今的玛丽,却不能“客观”对待简生病的情节——她现在不是一名阅读小说的看客,而是简·班纳特的亲生妹妹。 最最温柔美丽的大姐生病,当妹妹的怎么能不担心? “好了,”伊丽莎白见玛丽依然垂头丧气的模样,便牵起她的手,把玛丽拉到自己身边,“你要是实在放心不下,明天早早起来,咱们直接去内瑟菲尔德看看情况,宾利先生不会介意的。” 他当然不介意,宾利先生早就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连看她们的母亲班纳特太太都亲切地不得了。 然而那个时候,简怕是早就高烧起来,下不来床啦。 玛丽的确着急,但她更难过。难过自己明明有机会阻拦简冒雨前去,偏偏因为福尔摩斯先生错过了机会。 69.作家真辛苦01 订阅不足的话, 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我也很诧异, ”她说, “你同伊丽莎白说了什么,达西先生?我觉得你请她跳舞之后,她反而更生气了。” 达西先生蹙眉。 “我只是说,”他转述道, “初次见面的冷落是我不对,我愿意用一支舞来补偿。” “……” 平心而论, 听起来也没那么过分啊。 不过这句话确实可以从两方面理解:要么是他意识到了错误,诚心要来补偿;要么就是达西生性高傲,察觉出伊丽莎白不喜欢他后,反而借此羞辱她。 然而,鉴于伊丽莎白已经把达西先生归结到了“傲慢无礼”一列中, 那她自然是照着糟糕的方向理解了。 这可不怪伊丽莎白,谁叫达西先生一开始就是做错了呀, 换谁都会觉得他说什么一支舞的补偿,是在出言嘲讽来着。 这本不是大事, 不过…… 玛丽的眼神在达西先生的脸上一转。 回想起他在原著里先是拆散简和宾利先生, 直言二人阶级悬殊,之后又自己控制不住感情向伊丽莎白告白,想想玛丽就觉得好笑。 这达西先生也是真香患者啊! 她觉得这种没有必要的折腾,还是能少就少为好。 “先生, ”玛丽大大方方地开口, “这里没有别人, 我就直接问啦,你如此在乎伊丽莎白如何看待你,是否是对我的姐姐心生好感——哪怕是一点点?” 达西有些惊讶,大概是没料到一位未婚小姐会直截了当地把这种话问出口吧。 但是玛丽·班纳特这位未婚小姐,已经做出不少让达西匪夷所思的事情了,因而他也没有继续纠结,而是平静地说:“有一点查尔斯倒是说对了。” 玛丽:“嗯?宾利先生说我什么了。” 达西:“恕我冒昧,小姐,你生为一名淑女着实可惜。” 玛丽:“……” 这不就是拐着弯损她没女人味吗! 但这句话的杀伤力可没有“你配不上歇洛克”大。维多利亚时期的女人味,没有就没有吧。玛丽并不觉得成为一名合格的淑女是件好事。 她不想被困在乡下,不想做哪位绅士身边,一个既要操持家庭又得端庄好看的花瓶。 因而玛丽完全无所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先生。你是对伊丽莎白仅仅是心存爱慕,还是想娶她?” 达西不动声色:“有什么区别?” 在这个时代,确实没有太大的区别。 十九世纪的爱情的确是同婚姻紧紧绑在一起的,对于男男女女来说,若是达西爱上了伊丽莎白,那自然会向她求婚,只是…… 想到原著里达西先生第一次求婚时的情节,玛丽险些没绷住,从而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既然你直言,那我也直言了,先生,”玛丽说,“伊丽莎白有四个姐妹,除了简之外有三个你都看不上眼,要是娶了她,你得应付我们一辈子,哦,还要加上一名总喜欢大惊小怪的班纳特太太。” “……………………” 假设目光有攻击力,达西先生此时的眼神大概可以杀人了。 但他不是愤怒,而是尴尬。被玛丽直接点破心事的达西,站在她的面前静默半晌,最后才缓缓收回目光,叹息一声。 “我也欠你一个道歉,玛丽小姐。” 达西换上了认真的神情:“初次见面,因为你不经查尔斯允许,便直接闯入偏厅,让我误以为你是名不懂礼仪又爱出风头的女士。” “现在你不这么觉得了?” “现在,虽然你的确不在乎社交礼仪,但热切关心案件绝不是因为想要出风头,而是出于追求真相与公正的心。” 道出这话的达西依然板着一张脸,但玛丽能从他的语气和眼神中读出真诚。 “我为我的误判道歉,小姐,我的傲慢不仅仅伤害了伊丽莎白小姐的自尊和人格,同样也损害了你的。” 其实玛丽不怎么在乎。 对她来说,只要达西优待伊丽莎白就好啦,怎么看待自己根本不重要。 说句难听的,要不是因为他是伊丽莎白的未来丈夫,也的确和她相配,玛丽才不关心什么达西达东好不好,在她眼里,身为大地主的达西,还不如开工厂的宾利先生有趣呢。 “我接受你的歉意,”所以玛丽大大方方地回道,“但我说这番话不是为了要你道歉,而是向你阐明一个事实。莉齐长得好看,性格大方,为人聪明。她本人没有任何缺点,但我不得不说,我的两位妹妹,还有那位藏不住心事的妈妈都不符合你对体面人的要求。你要是真的喜爱她,就得容纳她的缺点,尊重她的缺陷,才是真正的尊重她。” “你的意思是说,要我对班纳特太太也另眼相看?”达西蹙眉。 “我可没这么说。” 玛丽自己都办不到对亲妈“另眼相看”好不好。 “只是希望你能明白这点而已,浮士德爱慕海伦,一开始也是爱慕她的皮相,到最后却陡然发现希腊第一美人也拥有属于自己的喜怒哀乐。尽管我的姐姐没有海伦那么好看,可至少有一点是一样的,那就是她们都是拥有好坏两面的,完整的灵魂。” 达西先生没说话。 “要是觉得莉齐的家庭是你无法容忍的缺点,我建议你最好现在就断了这个念头,”玛丽坦荡荡地开口,“哦对了,最好也要宾利先生断了念头,我看只要简在场,他连眼睛都挪不开啦!” 达西:“…………” 玛丽一番发言换来了他审视的神情:“听起来你不希望宾利先生和简在一起?” 玛丽笑吟吟:“当然希望啦,我姐姐喜欢宾利先生不得了,她生性害羞不敢表达,可是却偷偷拽着我和莉齐私下宾利先生宾利先生没完没了。我想要简的生活幸福美满,那她的丈夫得尊重她理解她才行。” 说完她又补充:“莉齐性格执拗,更是如此。你能接受这点,先生,我便向上帝祈祷你能如愿,若是不能,我会阻止你的。” 达西没有开口,而是露出了思索的神情。 比起上次迂回谏言,这次玛丽可谓是直截了当了。 她的目的也很简单:既然现在伊丽莎白不再对达西有所误会,那就最好也要让达西先生明白自己要面对的事实。 小说里他第一次向伊丽莎白求婚,就因为看不上她的家庭而被狠狠拒绝了。要是可以,玛丽希望达西和伊丽莎白也不要来回折腾,说开一切尽快在一起才好。 她耐心等对方思考完毕,沉默的达西先生回过神来,再次深深地看了玛丽一眼:“不论如何,既然伊丽莎白小姐误会了我的道歉,那我理应再次向她申明我的立场。” “那你可能好好整理措辞了,”玛丽一勾嘴角,“莉齐不是不讲理的人。” ——其实伊丽莎白早就明白了好吗,玛丽就是诚心想挤兑达西。 不过…… 玛丽眨巴眨眼,几分狡猾的神色自眼底浮现:“既然你和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是朋友,要是多给我讲讲他的事迹,我就帮你在莉齐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达西一哂:“做人交往需要真实,我问心无愧,毋须他人华而不实的称赞和奉承。” 玛丽:“…………”就算是未来姐夫,他也太讨厌了! 算了算了,看在他确实认错的份上,玛丽决定大人有大量地放过达西先生。 她和伊丽莎白赶来内瑟菲尔德庄园是为了照顾简,因此宾利先生亲自为两位班纳特小姐安排了住处。 玛丽兴高采烈地回到房间,关上房门,瞧见伊丽莎白后想到刚刚达西先生患得患失的模样,禁不住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坐在床边的伊丽莎白挑了挑眉:“怎么这么高兴?” 玛丽:“你猜达西先生对我说了什么?” 伊丽莎白挪开眼神:“不猜,没兴趣。” 玛丽:“他一个劲地追问我,你为什么还在生他的气,连道歉都不管用吗——他甚至都向我道歉啦!” 伊丽莎白:“幼稚鬼。” 话这么说,但想到在舞会上恨不得用下巴看人的达西先生,竟然会出言多次表达歉意,伊丽莎白自己也笑了起来。 “这件事是他失礼在先没错,”当然了,身为姐姐,她也不忘记叮嘱道,“但你也不要得理不饶人,玛丽。” 谁叫他说她和福尔摩斯先生不配来着! 玛丽勉为其难:“我知道啦,下不为例。” 这还差不多。 见她懂得分寸,伊丽莎白也不多言。她这位妹妹虽然平时不拘小节又冒冒失失的,但内心敏锐又聪颖,大方向上鲜少出错。 特别是在看人这点。 伊丽莎白放下手中的绣活,感慨一声:“你说的对,玛丽,我看错了达西先生,也应该给福尔摩斯先生一次机会。” “嗯?” 怎么就扯到侦探身上去了? 见玛丽有些困惑,伊丽莎白继续说道:“你们刚才说的什么棉花产地的原料和风险,我一句话也听不懂,留在原地只是为了见识见识你夸赞不已的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原来是这个,玛丽恍然大悟。 她坐到伊丽莎白身边,笑吟吟道:“他确实特别厉害,对不对?” “确实如此,福尔摩斯先生思路清晰又聪明,配得上宾利先生和达西先生的信任。” “对吧,我就说嘛。” 瞧瞧这幅得意的模样,要是人有尾巴,玛丽的尾巴怕是要就因为伊丽莎白这话翘到天上去了。 伊丽莎白忍俊不禁,她抬手戳了戳玛丽的脑门:“你呀,也别高兴太早。我看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就是太过聪明,导致他并非体贴的人。你最好别生什么旁的心思,我觉得他和你并不相配。” 玛丽:“…………………………” 果然和达西先生天生一对,这都能想到一起去,还是亲姐吗! 然而就算他们都这么说,也无妨玛丽的心情。 第二天用过早餐后,撞见姗姗来迟的福尔摩斯先生,玛丽还是兴高采烈地迎了上去。 不说达西先生生性傲慢,单想要改变伊丽莎白的偏见,就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玛丽和班纳特家的其他姐妹们在同一屋檐下长大,自然知道伊丽莎白的脾气——她为人倔强,除非她自己发现了自己的错误,否则一旦观念形成,便难以动摇。 而玛丽面对的难题就是,伊丽莎白现在已经觉得达西先生是个讨人厌的家伙了。 今日威廉·卢卡斯爵士邀请周遭的绅士小姐们到他家做客。 卢卡斯爵士为人和善诚恳,是个温文尔雅的老实人,在朗伯恩、梅里顿附近的名声很好,加之他的大女儿夏洛蒂和伊丽莎白还是很好的朋友,因而此次发出邀请,班纳特家的小姐们,还有内瑟菲尔德庄园的客人们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玛丽坐在几位宾客的中间,正在讲话的是卡特上尉,听着他们讨论搬来的宾利先生和过去将来的各种舞会,忍不住偷偷捂住嘴巴打了个呵欠。 70.作家真辛苦02 订阅不足的话, 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19 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的谏言一针见血, 可谓是直接说进了玛丽的心坎里。 靠着两位姐姐和姐夫绝不是长久之计,想要改变自己的生活状态, 要么嫁人, 要么经济独立,很简单的道理。 要她一个现代人当个贵妇米虫, 玛丽是万万不甘心的。可受时代所限, 身为女性, 玛丽能做的事情少之又少。 她一直在考虑自己该如何经济独立。 十九世纪正值资本主义上升期,若是玛丽拥有那么一技之长, 即便困难重重,也勉强有路可走。 比如说裁剪衣物,借由二十一世纪的经验,玛丽完全可以利用现代设计开个女帽店,说不定还能比几十年后的香奈儿女士更早出名呢。 然而玛丽的女红一塌糊涂,她可没耐心坐下搞针线活。 再比如说擅长厨艺糕点也可以, 攒攒积蓄, 或者利用借贷开个小店, 经营一番也能够达到温饱水平。 但玛丽穿越前是个倚靠外卖生存的单身狗,穿越后又有女仆干活, 她也没那个水平。 再不济, 就算玛丽精通经济知识, 进行金融投资, 或者借债券发财, 成为一名大资本家,待到腰缠万贯、富可敌国之时,谁还关心她要不要嫁人? 只是玛丽对当下经济的了解仅限理论,也不过区区皮毛,纸上谈兵可以,实际操作却是不太现实的。更为现实的是,投资经营不是问题,问题是,她哪儿来的本金呢。 身为同人小说的女主角,玛丽觉得自己也太没用了点。 思来想去,她唯一能做、且可行性比较大的,就是效仿简·奥斯汀、阿加莎·克里斯蒂,以及勃朗特姐妹等等的女作家们,执笔创作,投稿出版了。 毕竟她能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少,而写作是其中比较体面又可行性比较大的方案之一。玛丽别的没有,总归是比这个年代的人们多了百余年的见识呢。 特别是福尔摩斯先生离开后,玛丽顿时对整个内瑟菲尔德庄园失去了兴趣。 她不喜欢绣花,更不喜欢桥牌,而大家都在客厅的时候,她躲进别人家的书房也不合适。因此这几天来,玛丽倒是有了一个大概的计划。 的确可以写书试试看。 身为一名犯罪冒险和推理悬疑的爱好者,玛丽有一肚子的故事可以写。抄袭名家的事情她决计不干,哪怕不说尊重原创的问题,退一万步讲要抄袭,又抄谁的?既然这个世界有歇洛克·福尔摩斯,又有谁能保证不存在着赫尔克里·波洛侦探和马普尔小姐呢? 再说,玛丽大可以从现实罪案中提取灵感,为什么要抄袭别人嘛。 她坐在内瑟菲尔德庄园的客厅桌边写写画画,全然忽略了旁人交流娱乐的喧嚣,沉浸到了自己的世界中。 伊丽莎白注意到了玛丽的心不在焉,出声问道:“你在写信吗,玛丽?” 玛丽回过神来:“嗯?没有。” 这勾起了伊丽莎白的好奇心,她放下手中的绣活走到玛丽身边,看向摊开的纸张,上面列着十余个陌生的人名,几个名字后面还分别画了圈和叉。 “查尔斯·曼森、特德·邦迪、加里·里奇韦……(*见注)” 伊丽莎白念出打头的几个名字,一脸困惑:“你在写什么?这些人我可一个都不认识。” 玛丽:“……” 伊丽莎白:“玛丽?” 玛丽:“……没,没什么。” 就是《傲慢与偏见》中的女主角念出百余年后几位著名连环杀人犯的名字,那种感觉真是太违和了! 玛丽因为诡异的时空错乱感凌乱了一会儿,但最终还是收敛了神情,认真说道:“我想自己赚点钱,福尔摩斯先生启发了我,既然伦敦的侦探小说都能卖到朗伯恩来,我也可以写写试试。” “赚钱?” “是呀,”玛丽理所当然地开口,“我又不如你和简那般好看,性格也不有趣,更不想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看来是要当一辈子老姑——。” “呸呸。” 伊丽莎白当即蹙眉,拦下了玛丽的话:“哪儿有你这么诅咒自己的?” 玛丽:“我说的是实话嘛。” 伊丽莎白:“……” 当姐姐的深深看了玛丽一眼,良久无言。 平心而论,玛丽的姿色着实不够出众。班纳特太太年轻时美丽动人,这份美丽不怎么均等地赠与给了她的五个女儿们,玛丽则是其受到遗传最少的。 偏偏她还是一副机灵古怪的性格,讨人喜欢归讨人喜欢,那得玛丽自己愿意才行。她不想做的事情,就算母亲叨叨三天三夜,她也充耳不闻。 为爱嫁人,伊丽莎白绝对同意,她希望玛丽这么聪明的姑娘,能找到一个配得上她的绅士。但听听玛丽这个语气,分明是放弃婚姻的打算了。 这可怎么行! “好啦。” 玛丽见伊丽莎白神情凝重起来,不用她开口也猜中了其中担忧。 在这个年代,嫁不出去的“老处女”影响非常不好。按照“体面”的社会习俗,理应是五个班纳特姐妹从简开始,上头的出嫁之后下一个才能出来社交然后结婚——幸而班纳特一家在乡下,也不太在意这种繁文缛节。 但饶是如此,伊丽莎白也不能理解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女性发自真心的觉得婚姻不重要。 像往常一样,玛丽笑嘻嘻地揽过伊丽莎白的手臂:“我就是想写写东西而已,干嘛这么不开心。万一我的小说比伦敦的卖的还好,说不定还要反过来供养你们呢!” 伊丽莎白:“哦,那现在你写了多少?” 玛丽:“呃。”她连写什么都没定下来呢。 见她神情空白无言以对的模样,伊丽莎白噗嗤一声笑起来。 倒是这个理,伊丽莎白不赞同玛丽放弃寻觅一位好丈夫,但写写东西充当消遣没什么。就如玛丽所说,万一她的小说成功出版,销量火爆,谁还嫌弃钱多呢。 “我不打趣你,”伊丽莎白说,“只是你要是写出来了开头,我可得当第一个拜读的人。” 还是算了吧! 玛丽瞥了一眼纸张上几个杀手的名字,觉得还是不折磨伊丽莎白的神经为好。 她拿起纸张,伊丽莎白注意到人名之后的圈和叉,忍不住问道:“这些记号是什么?” 玛丽:“嗯,我在想构思。” 其实她是在想哪个案件更适合改编。 十九世纪和二十一世纪就差了百余年,可社会发展如此迅猛,现实生活中的案件,有一些并不适合放在维多利亚时期讲述。比如说名单中的加里·里奇韦——他有个更响亮的名字,绿河杀手。 绿河杀手逍遥法外几十年,警方早早地锁定了他,却始终找不到证据逮捕,直至dna检验技术正式运用在了刑侦破案上,才得以起诉罪魁祸首。 而在歇洛克·福尔摩斯活跃的当下,人们可不知道dna是什么。 所以需要运用现代科技破案的必须排除掉,而那些不需要现代科技的,也不是每一个都适合。 社会发展迅速,代来的是人们的心理变化。资本主义对人与人,人与社会关系的异化扭曲,绝非十九世纪的人们可以想象的。 维多利亚时期的凶杀案,无非是仇杀、情杀,以及为了钱财走投无路、急红了眼。人们的动机很是直接,但到了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执法方发现,在一个又一个越发诡异的案件中,他们往往无法从连环杀手的行为中找到一个明确的动机。 不是没有动机,而是变得更复杂了。 因此要是想从真实案件中提取灵感,玛丽要做的可不是照搬破案过程。 她既得保证现在的读者能够理解角色的动机,又得保持小说的戏剧性和曲折性,把故事讲的引人入胜。 这么筛选下来…… “画叉的是不适合写的故事,”玛丽指着名单对伊丽莎白解释道,“空白的是我在考虑,画圈的是可以写的故事。” 伊丽莎白的目光立刻停留在十几个姓名中唯一一个画圈的名字上。 “爱德蒙·坎伯。(*见注)” 她小心地念出了这个名字:“只有他的故事适合写,对吗?” 玛丽:“…………” 真的好奇怪啊! 不怪玛丽多次感叹,她漂亮端庄灵动大方的好姐姐念出一名恶魔的姓名,玛丽只觉得浑身不舒服。她点了点头,刚想胡乱敷衍过去,就听到宾利小姐的声音自背后传来:“你们在说写什么故事?” 玛丽面无表情地收回纸张:“没什么。” 然而宾利小姐却并没有听懂玛丽想要结束话题的意思——她也可能听懂了,就是单纯不想。宾利小姐自顾自地坐到了玛丽身边,笑道:“我可全听到了,玛丽小姐是打算自己动笔写小说,好要出版成书,是吗?” “……” 有点羞耻。 玛丽本来就不是张扬的性格,而且她还没动笔呢,就这么嚷嚷出来,实在是太尴尬了好吧! 然而宾利小姐可没有压低声音的意思,她这么一开口,连和宾利先生打桥牌的赫斯特先生都听见了。 “写小说?” 宾利先生兴致勃勃地放下手中的牌,认同道:“玛丽小姐才思敏捷,我觉得她一定能写出好故事来。” “可不是。” 宾利小姐附和道:“你瞧,在座的各位见多识广,也读过不少书籍。要是想写书,不如把故事梗概给大家讲讲,好让先生们提提意见,说不定还能帮你引荐出版商,你说呢,玛丽小姐?” 玛丽的回应则是立刻挂上了她招牌的假笑。 她哪儿能不懂宾利小姐的意思?现在这位年轻姑娘可是把自己当做头号情敌,误以为她对达西先生芳心暗许,因此恨不得玛丽在达西面前狠狠出丑才好。 讲道理,玛丽对达西一点兴趣都没有,她自然不介意充当伊丽莎白的挡箭牌。然而就算是宾利小姐用的不过是小学生手段,没完没了也好烦啊! 特别是她这番怂恿,言行举止都写满了“瞧不起”三个大字,分明是不相信玛丽一个乡下小姐能想出什么好故事来。 既然这样,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好啊,”玛丽笑眯眯道,“那我就讲讲。” 连窗外一个人影都能把宾利小姐吓晕过去,玛丽就不相信她听完真实案件后还能这么放松,是她自己要听的,可不是玛丽故意吓她! 达西先生竟然为相貌平平的玛丽·班纳特所吸引? 没什么笑话比这件事更为荒诞了——老天在上,要知道宾利小姐是感激玛丽·班纳特帮助她的兄长抓到盗贼不假,但她举止粗鲁又放肆,生得寡淡又瘦小,宾利小姐打心底是看不起她的。 平心而论,班纳特家除了大小姐和二小姐之外,其他几位女儿要么相貌平平,要么修养堪忧,确实也不值得交往。 然而达西先生竟然直言玛丽·班纳特“别有一番吸引力”。要知道宾利小姐爱慕达西许久,听到他当面夸赞一名形容普通,根本上不了台面的乡下姑娘,心高气傲的宾利小姐顿时不是滋味。 “这我可没想到,”但表面上,宾利小姐还是做出打趣的样子,“我什么时候能向你道喜呀,达西先生?” 71.作家真辛苦03 订阅不足的话, 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被吓坏的宾利小姐面色苍白, 眼睛里还闪烁着泪花。好在来参加舞会的男男女女都在原地,大家议论纷纷,沸沸扬扬的人声反而使得宾利小姐稍微冷静了一点儿。她用手绢擦着眼泪, 磕磕绊绊地说道:“我只是想去偏房休息一会儿, 就看到窗子上有个黑色的手印, 往窗边一瞧,看到一个, 一个黑色的人影,在花园里消失了!” 宾利小姐的话音落地,在场不少女士纷纷惊恐地捂住了嘴巴。 在一旁的达西开口:“早不闹鬼、晚不闹鬼, 偏偏挑着舞会人最多的时候闹鬼。” 赫斯特夫人闻言, 略微不满地抬了抬头:“你的意思是说我的妹妹在说谎吗。” 达西先生懒得同赫斯特夫人争辩, 在舞会上兴趣缺缺又沉默寡言的他直接看向宾利先生:“我想, 人为的可能性比闹鬼更大,我们应该……” 他话没说完,就看到班纳特家的二小姐, 在舞会上被达西本人冷落的伊丽莎白·班纳特一手拎着裙摆, 一手举着石蜡灯, 朝着宾利小姐所说的偏厅方向走过去。 达西想也不想,直接拦下了伊丽莎白的去路:“我想, 你还是呆在大厅里为好, 班纳特小姐。” 伊丽莎白抬起眼, 达西注意到, 尽管班纳特家的二小姐姿色不如简·班纳特,可她有一双灵动的眼睛。那双乌黑眼眸聪慧明亮,仿佛有独自的生命般,点亮了她全部的面孔。 “既然呆在大厅为好,你又到偏厅附近做什么,先生?”伊丽莎白大胆地直视着达西先生问道。 “我自然是要检查偏厅的情况。” “那么我也是,”伊丽莎白毫不客气,“恕我直言,达西先生,拦着旁人倒显得你有所企图了。” “……” 达西顿时气结,他还没说伊丽莎白鬼鬼祟祟呢,她倒是先反将一军? 就在他酝酿话语准备还击的时候,偏厅的门开了。 众人均是一惊,然而从偏厅中走出来的,正是刚刚同宾利先生跳舞的玛丽·班纳特。 玛丽看着隐隐对峙的伊丽莎白和达西,一脸莫名其妙:“你们在争吵什么?石蜡灯拿来了吗,莉齐?我发现了一些线索,偏厅太黑,看不清楚。” 伊丽莎白闻言举起石蜡灯,理也不理达西:“咱们走。” 两位女士身先士卒,直接把达西先生撂在了一边,他也不好直接发作,只得同宾利先生一起跟在身后。 达西不说话,反倒是宾利先生露出惊讶的表情:“你是什么时候跑到偏厅来的,玛丽小姐?” 出事的时候玛丽正在同宾利跳舞呢。就算是“闹鬼”事件如同达西所言是人为制造的,也绝对不会是玛丽。 “就在宾利小姐说鬼在偏厅的时候呀。”她理所当然地回答。 “这太荒唐了,”达西先生指责道,“不经主人允许就擅自行动,何况来者要是强盗或者其他的歹徒,谁来负责你的安危?” 玛丽也不生气,她只是无所谓一笑:“跟我来。” 说着她接过伊丽莎白的石蜡灯,带着众人走到了窗边。 其实玛丽在听到闹鬼一词后,所想的同达西先生基本差不多——舞厅人这么多,闹鬼闹得也太不是时候了吧?而且作为一名从小接受马克思唯物主义教育的穿越者,玛丽实在是不能接受鬼神一说……好吧小说世界也不一定是唯物的,谁知道构建世界观时作者又掺和进了什么奇怪作品的设定。 但马克思还说过,实践是认识的唯一来源,就算是有鬼,那也得眼见为实才好。 这些话不能同维多利亚时代的先生小姐们讲,所以玛丽干脆放弃沟通交流,听到是偏厅出了事,便喊伊丽莎白拿一盏石蜡灯,自己率先擅自行动。 “偏厅只有这么一扇窗,”玛丽推开了紧闭的窗户,解释道,“我直接过来检查情况,然后看到了这些。” 说着,玛丽把石蜡灯举到了窗台前。 此时还没到电灯普及使用的年代,但点燃的石蜡灯已经足以众人看到玛丽的发现了:不仅是窗户上有个吓坏宾利小姐的手印,窗台上还有个乌黑的鞋印。 “恕我冒昧,”玛丽开口,“是谁住在偏厅上方的卧房里?” “是我。”宾利先生回答。 “那我觉得,”她勾起嘴角,“你应该看看自己的房间里少了什么东西了,先生。” 玛丽收起石蜡灯,继续说道:“夜晚的花园很是潮湿,来者可能是不小心摔进了泥地里,才会留下手印脚印。而且看鞋印的大小,理应一位男士。我方才开窗看见这扇窗子上方是有花纹装饰的,宾利先生,比起鬼魂,我觉得更像是宾利小姐撞见了想抓着花纹装饰翻墙到你房间去的小偷。” 宾利先生一凛:“这样的话……” “你去检查自己的房间,”达西先生说道,“我陪同这两位女士回到大厅,宣布这件事。” 玛丽:“啊……等一下,宾利先生。” 哪儿能这就宣布啊,嫌犯还没抓到呢,万一是内部作案,这岂不是打草惊蛇。 “我们得去花园看看,达西先生,”于是玛丽提议道,“说不定能找到留下的脚印,看看他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达西蹙眉:“太危险了,你们不能去。” 玛丽无比失望:“不可以吗?” 她是真的好奇一个大活人是如何做到宾利小姐所说,从花园中凭空消失的。 傲慢的达西先生并不知道玛丽心中所想,可是伊丽莎白清楚。她见玛丽的目光还止不住地往窗外瞥,立刻就明白了妹妹的意图。 伊丽莎白故作宽慰道:“没关系,达西先生不敢去,咱们可以自己去。” 玛丽讶异地捂住嘴巴:“达西先生胆子这么小的吗?” 达西:“……” 什么叫他不敢,还胆子小?!他当然敢,然而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女士们出面,就算要调查,也应该交给男士和仆人们才对。 他就不信班纳特家的小姐们不懂这个道理,特别是当姐姐的那位,伊丽莎白·班纳特分明是故意的。当看到她那灵动活泼的眼眸,以及玛丽·班纳特故作困惑的神情时,达西简直要被这一唱一和的两姐妹堵得说不出话来。 “请你们回到大厅去,”达西冷着脸开口,“我和宾利先生会带人去花园探查情况。” 一旁围观自己好友被两位女士接茬怼的宾利先生,忍不住失笑出声。他性格极好,知道玛丽和伊丽莎白是发自真心的想揪出罪魁祸首,也并不在意她们的失礼行为,反而圆场道:“如果二位小姐还有什么高见,请尽管说,我们在调查时会注意的。” 是嘛,比起达西,玛丽还是更喜欢未来的大姐夫宾利先生一点——至少他尊重她,还听人说话。 “也没什么了,”玛丽侃侃而谈,“我个人认为小偷应该是名内鬼,再不济也是熟悉内瑟菲尔德庄园的当地人。挑在舞会时偷东西倒是个好选择,大家都在沉迷社交,人数又多,浑水摸鱼也容易一点。但首先他知道今夜举行舞会,其次,他得熟悉庄园构造,否则的话不会知道偏厅上方是主卧。这名盗贼并不聪明,不论是跑走还是藏在庄园里,借用一下管家先生养的猎犬就能够追踪到啦。” 伊丽莎白听完解释,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我想,宾利小姐可以不用害怕了。” 看这个情况,是鬼魂的可能性低之又低。 不是真的妖魔鬼怪,玛丽竟然还心生一丝可惜。要知道英国可是奇幻小说的重要产地,见识不到广袤的中土世界和尔虞我诈的维斯特洛大陆,凑个哈利·波特的热闹也可以嘛,唉。 话说回来,这位小偷也够倒霉的。要不是被宾利小姐撞见,翻墙出来的时候擦去脚印,等宾利先生回去发现卧房被盗时,他会有很多时间转移赃物。这个年代的英格兰乡下,可不像伦敦那样有着完善的警察体系。乡村破案,基本上只能发动人民群众了。 “我有个请求,先生。”玛丽思索片刻开口。 “如果抓到凶手,改日有机会,能让我见见他吗,”她说,“我很好奇他的动机。你刚搬来内瑟菲尔德庄园,再蠢笨贪婪的仆从也不会立刻下手,他们有的是机会占便宜,我想……或许这番行事,有其他缘由。” “没问题,我还得感谢你的热心帮助,玛丽小姐,”宾利先生笑道,“看来传闻说班纳特小姐才智过人,倒是没错。我还从没见过哪位小姐如此大胆、思维如此敏捷的。” 玛丽也不得已,只是笑眯眯回答:“我不过是看了几本爸爸从伦敦带回来的侦探小说罢了。” “侦探小说。”达西突然开口。 未曾料到达西先生竟然会接茬,玛丽还以为他会对这种流行作品嗤之以鼻呢。达西先生看向宾利先生,后者自然明白他在想什么:“如此说来,我记得福尔摩斯先生的幼子便在伦敦成为了一名侦探。” 玛丽:“……” 什么先生??什么侦探?? 福尔摩斯?????? 老实说,在意识到宾利小姐是把自己当情敌后,玛丽顿时就释然了。 原来折腾半天,就是因为女儿心事呀。 玛丽一点也不生气。仔细想想宾利小姐的做法,故作大度地为玛丽提供展示自己的机会,却在背后说“情敌”的坏话——这种行为放二十一世纪,充其量也就是初中生的水平好吗。只能说维多利亚时期的未婚姑娘们真是单纯。 而且,玛丽又不喜欢达西先生,宾利小姐完全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连情敌都找错了! 但是她真正的情敌可是玛丽的姐姐,原著里她不仅诋毁伊丽莎白,还百般瞧不起班纳特一家,亲自帮忙拆散简和宾利先生的姻缘。 玛丽心思一转,免不了心存了逗弄她的坏心眼。 “那就不如,”宾利小姐清高地清了清嗓子,“不如聊聊玛丽小姐你已经读完的书籍吧。” “最近读的多数都是大部头,”玛丽如实回答,“不聊卢梭,就只能聊孟德斯鸠了。” “看来玛丽小姐的确是对政治很感兴趣。” “不,”玛丽摇了摇头,“我只是对现实社会是如何产生以及变化很感兴趣。” 毕竟玛丽来自于百余年后,二十一世纪的世界和现在的世界是截然不同的两副模样,她对当下的社会可是实打实地心怀好奇。 “这倒是真的。” 宾利先生听到玛丽的话,赞同地点了点头:“第一次舞会上见面,玛丽小姐上来就追问我伯明翰的工厂是什么模样,我还是第一次碰见对工厂感兴趣的小姐。” 因为现在是第二次工业革命时期呀,不见识见识这个年代的机器和商业模式,岂不是白来一遭? “时代发展的真是迅速,”玛丽忍不住感叹一句,“如今再看,连卢梭也没料到机器的产生会带来具体又全新的社会矛盾。” 达西闻言挑眉。 他还是一副不动声色的姿态:“你认为机器给社会带来了新矛盾。” 玛丽:“是的。” 达西:“所以玛丽小姐并不赞同资本家们给工厂配置机器。” 玛丽:“我不是这个意思,矛盾也是机遇,出现新的矛盾才会带来新的发展和新的社会面貌。” 这一番话听得宾利小姐云里雾里。她没有注意到达西先生讶然的表情,只觉得玛丽是在故弄玄虚,便直接开口:“既然如此,不如玛丽小姐仔细讲讲,举个例子什么的。” 72.作家真辛苦04 订阅不足的话,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平心而论, 班纳特家除了大小姐和二小姐之外, 其他几位女儿要么相貌平平,要么修养堪忧, 确实也不值得交往。 然而达西先生竟然直言玛丽·班纳特“别有一番吸引力”。要知道宾利小姐爱慕达西许久,听到他当面夸赞一名形容普通,根本上不了台面的乡下姑娘,心高气傲的宾利小姐顿时不是滋味。 “这我可没想到, ”但表面上, 宾利小姐还是做出打趣的样子,“我什么时候能向你道喜呀,达西先生?” 达西先生自然是懒得同宾利小姐多言, 他破天荒地主动加入了班纳特小姐们与其他绅士的对话。这样的行径让宾利小姐暗自着急, 她咬了咬牙, 也跟了上去。 走近之后,她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仍然离不开舞会和社交。 伊丽莎白正在同福斯特上校开玩笑,要他在梅里顿开一次舞会。 这样的揶揄在社交生活中再常见不过,因而福斯特上校并没有介意,反而一笑:“我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伊丽莎白小姐。年轻的小姐们总是对舞会劲头十足,不是吗?” 伊丽莎白:“大部分的小姐们是这样的,但总有例外。” 福斯特上校:“哦?” 伊丽莎白漂亮的眼眸一转, 落在玛丽身上:“也有一部分小姐, 比起跳舞, 更爱钻研知识,刚刚还向我抱怨女子考不上牛津和剑桥呢。” “伊丽莎白!” 玛丽不情不愿地拽了拽姐妹的衣袖:“又取笑我,我并非不喜欢舞会,只是不擅长跳舞,姿色又不出众,与其坐冷板凳,不如找点有价值的事情做。” “若是无意义的社交,”达西先生认真评价道,“确实不如将时间花费在更有价值的事情上。” “……呃,谢谢?”玛丽受宠若惊。 “那平日里,班纳特小姐都会做什么有价值的事情呢。”宾利小姐适时地问道。 在她看来,玛丽这番话语颇有哗众取宠的意味,舞会和社交没有价值,那他们正在做的事情岂不是没有价值?她就不信,玛丽·班纳特能说出一番门道来。 玛丽无所谓地笑了笑:“我的绣活也不精细,因而无非是读书、练琴罢了。” “听起来班纳特小姐很擅长弹琴,”宾利小姐倨傲地抬了抬下巴,“那就为我们弹一曲吧。” “……” 哎?? 听到宾利小姐的话,玛丽顿时有些摸不到头脑。 她这是唱哪出啊。自从上次内瑟菲尔德庄园见过之后,直至今日玛丽才再次见到了宾利小姐。即便是玛丽帮助了宾利先生,他的这位亲生妹妹对自己也是淡淡地,全然没把玛丽放在眼里。 这聚会还没结束,怎么就突然主动搭话,还给她表现的机会? 要搁原著里的玛丽,一准会抓住这个机会拼命表现一番。但穿越过来的玛丽·班纳特对此兴趣缺缺。 她平日勤于练琴不错,但完全是出于爱好,和其他小姐们的动机完全不同。 在维多利亚时代,少女们要是精通琴棋书画,博得一个“才女”的名声,是为自己在嫁人这一方面增添资本。钢琴弹得好,最常见的用途无非是像宾利小姐提出要求时,在才艺表演环节换来赞叹而已。 玛丽当然没兴趣出这个风头,她又不打算嫁给现场的某位绅士。 “那我来弹琴好了,”玛丽看向伊丽莎白,“请莉齐来为大家歌唱吧,她有一副令人惊艳的好嗓子。” 伊丽莎白当即失笑出声。 “好呀,”她揶揄道,“在座的宾客哪个没见识过一流歌唱家的本事,你就是诚心要我出丑。” “就算出丑,也有我陪你嘛。”玛丽笑嘻嘻地回答。 好在平日里玛丽常常这么做,碰到这种非要表现不可的机会,她往往会拉着简或者伊丽莎白,甚至是和她向来不对付的小妹莉迪亚一起。 她伴奏,她们歌唱,一来二去,眼下碰到同样的情况,伊丽莎白也不再推辞。 平心而论,玛丽对自己的弹琴技术还算有点底气——比不上真正的才女,但是应对乡下聚会绰绰有余。 而伊丽莎白呢,歌声也称不上绝顶,但姐妹二人胜在配合天衣无缝,玛丽的琴声响起,伊丽莎白的歌声紧跟而至,可谓是信手拈来、游刃有余。 一曲结束,自然是换来了满堂喝彩。 “献丑了,”玛丽对宾利小姐说道,“你在城里的私立学校读过书,小姐,想必见识过不少一流的演奏。” 宾利小姐扬了扬头,评价道:“但玛丽小姐的弹琴技艺却一点不比读过书的小姐们差,你说呢,达西先生?” “是这样没错。” 达西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我认为,倘若没有伊丽莎白小姐的歌声,再美妙的演奏也显得形影单只。” “那再好不过了。” 宾利小姐故意笑道,她摆出了一副我很理解你的姿态对达西先生继续开口:“既然两位班纳特小姐为我们带来了如此精彩的弹奏与歌声,为了表示感谢,不如由你请玛丽小姐跳一支舞吧,达西先生。” 玛丽:???? 什么情况! 这一转折,搞得玛丽顿时有些茫然。她看着言笑晏晏的宾利小姐,有点摸不清她有什么打算。 恨不得整个朗伯恩地区的人都知道,玛丽·班纳特小姐不善跳舞,长得也不漂亮,因而在舞会上常常坐一晚上冷板凳。 为了避免再发生类似尴尬的事情,这次卢卡斯邀请宾客,玛丽压根没有前去大厅的意思。而大家也非常清楚,达西先生是一名目中无人、看不上在座任何女士的傲慢男性,他不可能和玛丽跳舞的。 她这是哪里得罪了宾利小姐,非得要这么羞辱自己啊? 不过好在,玛丽脑子转的很快。 有刚刚的善意提醒在先,想来达西先生也不会当场回绝,否了玛丽的面子。她笑吟吟抢先开口:“要说感谢,就感谢我一个人吗?伊丽莎白也唱歌了呀,你说该怎么办才好,宾利小姐。” “这……”宾利小姐眨了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并不擅长跳舞,”玛丽落落大方地说,“不如就请达西先生向伊丽莎白邀一支舞吧,就当感谢了我们两个,如何?” 伊丽莎白立刻瞪了玛丽一眼。 她的意思很明白:伊丽莎白才不要和达西跳舞呢! 但玛丽知道伊丽莎白的软肋,她这位自尊心强烈的二姐向来吃软不吃硬,所以玛丽偷偷地拽了拽伊丽莎白的衣袖,可怜巴巴地小声哀求道:“好莉齐,你就帮帮我,谁知道我怎么得罪了宾利小姐,她诚心让我下不来台。” 好吧,伊丽莎白也是位冰雪聪明的姑娘,在她看来宾利小姐的这番突然邀约,确实有点让玛丽下不来台的意思。 她讨厌达西没错,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妹妹被欺负不是? “我想,”她冷淡地说,“达西先生是不会想要和我跳舞的。” “正相反。” 达西先生已然走到了伊丽莎白面前:“我确有此意,想请你跳一支舞,伊丽莎白小姐。” 站在一旁的玛丽长舒口气。 这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嘛!她甚至在达西先生转身前鼓励性地对着他笑了笑——抓紧趁着这个机会向伊丽莎白诚恳道歉才是,别让初次见面的误会继续加深啦。 成功避免了尴尬的舞会环节,玛丽轻松快活地度过了今晚的聚会。 尽管在大部分人眼里看来,姿色平平的玛丽·班纳特小姐又坐了一晚上冷板凳,没人邀约跳舞,只得坐在钢琴前奋力表现,显得格外可怜。 可玛丽巴不得没人搭理她呢。 直到聚会结束后,达西先生才再次拦住了准备同姐姐们一起离开的玛丽。 高大的绅士伫立在她的面前,平静但也诚恳地开口:“感谢你能给我向你的姐姐道歉的机会,玛丽小姐。” “伊丽莎白是我的姐姐,”玛丽回应,“我理应捍卫她的尊严。” 达西先生赞同地点了点头。 他有一位年轻的妹妹,自然是深谙玛丽这番话完全发自真心。经历了此事,他倒是对这位粗鲁妄为的班纳特三小姐改观了不少。 人可以枉顾礼仪和传统,就如同他认识的那位福尔摩斯先生一样。但是不可以没有赤诚的心。 “我知道你对梅里顿的那位小偷格外上心,玛丽小姐,”于是达西先生说,“为了表示感谢,我可以将我同宾利的进一步调查告诉你。” 玛丽双眼猛然亮了起来。 “小杰弗里确实是受人指使的,对吗?”她问。 “……是的。” 顾不得达西先生讶异的神情,玛丽沉重地叹息一声:“我就知道,如果没人唆使,初犯不太可能上来就挑战如此高难度的偷盗……是谁?” “暂且不知道,只是小杰弗里的母亲说,那天有一位外乡人请他喝了一杯酒。” “在梅里顿?” “是的。” 玛丽的心绪周转,顿时有了主意。 “我知道了,谢谢你先生,”她诚恳地说,“祝你有个愉快的一天。” 说着她急忙追上了等待自己的伊丽莎白,后者自然是见到了达西先生拦住玛丽的行为,她还是满脸的不高兴:“我就知道,不该和他跳舞的。” 哎,不是都道歉了吗?看达西先生的神情还挺高兴的啊,这是怎么回事。 玛丽茫然地眨了眨眼:“发生了什么?” “他竟然对我说,”伊丽莎白愤愤地开口,“说现在我有机会和他跳舞了——老天在上,这世界上怎么会存在如此傲慢无礼讨人厌的家伙!” “……” 苍天啊,玛丽彻底无语了。她真不该高看直男的情商的! 04 宾利先生认识一位姓福尔摩斯的先生,他的幼子在伦敦当侦探。 舞会结束后,在回去的路上,玛丽的脑海中始终在反复重复着这句话——一位年轻的福尔摩斯,在伦敦,还是名侦探。 天,玛丽就不相信世界上有这么巧的事情,还能有第二名福尔摩斯侦探? 73.作家真辛苦05 订阅不足的话, 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宾利先生的亲朋好友们似乎并不赞同他的“冲动行事”,据说连向来扑克脸的达西先生, 在得知此事后也露出了不赞同的震惊。 当天他同达西先生仔细谈论了这件事, 谁也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但之后这位高傲又冷淡的绅士,竟然没有当众表现出任何态度——既没说支持, 也不说坚决反对。别人问起也只是说尊重宾利选择,绝不多言半句。 至于宾利小姐和赫斯特夫人, 则在大为惊讶的同时,又表现出了强烈的不满。据说宾利小姐为此还生起了宾利先生的气, 因为她想撮合兄长和达西先生的妹妹。 然而宾利先生心意已决,非要娶简不可, 谁要是不同意, 谁就是和他一辈子的幸福过不去。 这些内瑟菲尔德庄园的事情, 玛丽自然是从自己的妈妈,班纳特太太口中听来的了。 “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玛丽正在客厅里阅读信件呢,被母亲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打听回来的班纳特太太人还没跨进门槛,声音就先到了。她喜不自胜地在客厅中大声宣布了周围人的反馈后,还洋洋得意地补充了一句:“在看到宾利先生的第一刻起,我就知道这事能成, 像他那样可亲可爱正直大方的绅士, 眼光自然不会差!” “是了是了, ”班纳特先生已经听了妻子整整两天的絮叨, 耐心都要耗光了, “我看你最好再问问宾利先生,他需不需要多娶几位妻子,最好把剩下的四个女儿全娶走才好。” 班纳特太太:“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但大好喜事摆在眼前,班纳特先生的嘲讽不值一提,班纳特太太望着自己的大女儿:“不知道何时宾利先生前来议亲,越快越好,只是等你出嫁之后,千万别忘记自己的妹妹们,还有母亲的功劳。” 伊丽莎白闻言失笑出声:“我倒觉得简应该铭记玛丽的功劳。” 简嗔怪一声:“莉齐!” 不提还好,一提玛丽的恶作剧,简的脸又红了。 尽管玛丽完全是出于好心,而她的鬼点子也出奇制胜,帮助简和宾利先生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可一想到前日的场面,简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以后可千万不要这样了,玛丽,”她叮嘱道,“你年纪轻轻,又是单身,若是让旁人知晓了你胆敢这么做,可是有损名声的。” 玛丽才不在乎呢。 她笑嘻嘻地揶揄道:“谁叫你和宾利先生礼貌来礼貌去,就是不肯表白心迹,看的我着急死啦。要不是我骗你们两个,宾利先生还以为你对他毫无感情呢。” 这个倒是。 听宾利先生倾诉衷肠,善解人意的简首先反思了自己——她心仪宾利先生,说是爱他也不为过。正是如此,简才更为严格地约束自己,生怕一个冲动做出出格的事情来。 没想到她的收敛,反而让宾利先生误会了。 要不是玛丽突然恶作剧,还真不知道要误会到哪天去。 “的确得好好感谢你。”于是简红着脸,由衷开口。 “不用感谢我,还是感谢莎士比亚吧,”玛丽说,“我最近刚好在重读《无事生非》,便灵机一动,用了剧本中的点子。” 班纳特先生闻言,颇为讶异地抬起头。 他总算不嫌自己的妻女家长里短劳力唠叨厌烦了:“看来,玛丽喜爱读书确实没错。平日乡下交际不见得有用,但宾利先生是位有见识的人,莉迪亚帽子上的装饰可就不如才智有价值了。莉迪亚,还不快向玛丽道歉?” 莉迪亚当即不愿意了:“爸爸!” 班纳特太太也不以为然:“等她什么时候用才智钓到金龟婿,莉迪亚再道歉也不迟。” 伊丽莎白噗嗤一声笑起来。 “你笑什么,莉齐?”班纳特先生好奇问道。 “没,没什么。” 别人不知道玛丽揣着什么心思,伊丽莎白能不知道?别说,要是玛丽和简一样如愿以偿,恐怕还真得靠才智。 而玛丽呢,听到这话也不过是翻了个白眼,继续低头阅读信件去了。 “看来,”班纳特先生打趣道,“讲得再多,在玛丽眼里也不如手中的信件重要。” “是谁的信件,玛丽?”简好奇问。 “是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的,”玛丽说完,不意外地看到了伊丽莎白揶揄的神情,然后才不急不缓地补充,“准确地说,是他寄给宾利先生的信件。” 福尔摩斯先生临走前,玛丽曾经恳求他,若是案件有什么线索一定要写信告诉自己。当时的侦探答应了,但这也不意味着行事作风极具效率的侦探会特地再写一封信。 案件的确有进展,而歇洛克·福尔摩斯则是把信写给了当事人宾利先生。宾利先生大人大量,阅读完信件后,直接把它转交给了玛丽。 整封信不长,侦探的言语干脆利落,短短几行便将线索全部描述了出来。 回到伦敦的福尔摩斯先生立刻展开了对卡特上尉的调查。他没有直接上门,而是伪装成车夫,偷偷观察了卡特上尉几天。 卡特上尉的社交圈同其他军官没什么两样,然而就在福尔摩斯先生盯梢他的第三天,发现卡特上尉似乎和某位来自北方的工厂主有过私下见面。 这就很说明问题了好吧。 福尔摩斯先生还在信中说,目前还无法确认这位工厂主的身份,如果确认了他来自于米尔顿……那恐怕知情者就不仅是卡特上尉一人,那位推荐宾利先生更换供货商的合伙人也是共犯。 如此劳师动众,用以搅乱棉花原料市场,他们能获得什么利益呢?特别要是工厂主也参与其中,生产可是直接关联到自身利益的,产业链断掉对他也没有任何好处呀。 并且,宾利先生不签合同,他们又为什么要偷合同回去? 玛丽陷入沉思,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了信件的最后一段。 叙述完事件后,福尔摩斯先生恳请宾利先生将线索代为转达给玛丽·班纳特小姐,并特地说明,假设她有什么新的想法,可以写信给他。 可以写信给他! 迷妹做到这个地步,玛丽真觉得死而无憾了——还有什么比偶像特批可以写信更幸福的事情吗?!说这话就证明,他一定会看的呀。 趁着母亲和姐妹齐齐打趣简的功夫,伊丽莎白得到准许,迅速地扫了一眼信件。 “虽然我不了解侦探,但就短暂的接触而言,”她说道,“这位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性格古怪又枉顾礼法,还和达西先生一样有些傲慢,眼里装不下除了案件之外的人去。” 玛丽:“……” 严格来说也没错吧,不得不说伊丽莎白看人还是挺准的。尽管她有时候会因为自己认定的事情而绝不让步,可就连对达西的评判也没偏移到哪儿去,不是吗? “但是。” 伊丽莎白又望向信件,而后扬起一抹笑容。 “现在我倒觉得,只看得见案件的人,如今却能想到你,”她揶揄道,“或许在侦探眼里,你是特殊的那个。” “……” “怎么?” “没什么。” 玛丽脸上挂着傻兮兮的笑容:“就算我知道这不可能,但是这话听起来也动人极了。” 伊丽莎白:“……”这估计是彻底没救了! 不是玛丽过分花痴,而是她觉得自己能给的反应也不过如此。 ——她在歇洛克·福尔摩斯眼里是特殊的?凭什么啊!原著中的“那位女士”艾琳·艾德勒小姐,可是狠狠地诳了侦探一把,显露出自己惊人的才智和坚定的独立,从而成为了侦探心中“特殊的存在”。 而玛丽呢,她不过是位仗着自己穿越而来,还有点小聪明的乡下姑娘罢了。 要说得到特殊对待,那绝不可能。玛丽觉得福尔摩斯先生之所以对待自己如此客气,也不过是看在她对案件感兴趣,又愿意思考学习,出于正直的好心随手解惑而已。 不过这对玛丽来说,已经足够了。 嗯,目前是这样的。 班纳特太太正和其他班纳特小姐们谈话,自然不曾注意到玛丽和伊丽莎白的嘀咕。但坐在一旁假装看报的班纳特先生,确实把两位姐妹的少女姿态实打实地看在了眼里。 见她们在讨论信件,班纳特先生也不急不缓地拿出一封信。 “说道信件,”他打断了班纳特太太的话,“我今早也收到了一封重要的信,来自于我的那位表侄柯林斯先生,他说他不日将拜访朗伯恩。” 班纳特太太一听到“柯林斯先生”,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消失了。 限定继承法规定了班纳特先生的资产只能继承给男性亲属,因而他的五位女儿再聪明漂亮,班纳特先生死后,继承朗伯恩的人仍然是他的远房亲戚威廉·柯林斯先生。 对于这位将要继承班纳特先生遗产的家伙,自然不会受到任何欢迎。但玛丽倒是无所谓,反正柯林斯先生会娶伊丽莎白的好友夏洛特,而凭借玛丽自身的姿色,肯定也得不到这位牧师的垂青。 她在意的是…… 玛丽的目光再次转到自己的小妹莉迪亚身上。 和柯林斯先生几乎是同时出场的,则是那个聊骚完伊丽莎白又聊骚其他女士,最终和莉迪亚私奔了的真正渣男韦翰·威克姆。 虽然玛丽不喜欢莉迪亚,她和小妹从小就性格不合,天天吵架,但这也不代表着她会眼睁睁看着莉迪亚被大猪蹄子骗去。 该怎么办才好?玛丽默默地陷入思索,要知道莉迪亚可是各种意义上的难管呀。 但既然来都来了,时代发生了变化,不好好利用一下,岂不是浪费设定? 当然这不影响玛丽对达西先生好奇,谈恋爱算了,围观一下还是可以的嘛。傲娇男不是她中意的类型,但到底是未来的姐夫,还是应该早早认识一下的。万一达西先生真的像未来他的扮演者科林·费斯一样英俊,欣赏帅哥总不会有坏处。 因此在前往内瑟菲尔德庄园的路上,玛丽的心情还算不错,连凯瑟琳和莉迪亚两个人的叽叽喳喳也没像往日一样让她心烦。 不过,玛丽在舞会上注定是要坐冷板凳的。 74.作家真辛苦06 订阅不足的话,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我承认, 她是帮助了我们破案不假, ”她解释道, “可不经同意就擅闯别人家的房间,实在是太过放肆了。再说偷盗案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如此关切, 不是另有所图, 就是自命不凡。” “我倒认为, 班纳特小姐并不是一位自命不凡的人。” 达西平静地反驳:“她行为放肆不假, 却也有几分真才实学。自命不凡的人,往往想着在社交场合中大出风头,而玛丽·班纳特小姐却对社交避之不及。” “足以证明她确实看不上旁人。” “这么说来,我也不爱参与在舞会之中,你觉得我也是自命不凡吗?” “……” 宾利小姐被达西的反问狠狠噎了一下。 这么一说, 达西倒是对玛丽·班纳特产生了些许惺惺相惜的感受——乡下生活着实单调, 普通的淑女小姐们的谈话也单调无趣, 躲她们都躲不及, 哪儿还有心情顾及礼仪? 看来伊丽莎白·班纳特的这位妹妹,其实也没有那么过分。 “之前你可是说,班纳特家的女儿,除了大小姐外都不值一提, ”宾利小姐气闷不已,但她还是强行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架势, “看来, 如今你的确改变了想法。” 达西:“那是自然。” 宾利小姐:“…………” 这承认的也太坦荡荡了吧! 完全没料到达西会直接正面回应她的揶揄, 宾利小姐一愣,达西先生继续说了下去。 他的神情认真,和第一次对班纳特家的小姐们评头论足时的模样截然不同:“我是说过这话不假,但我的话语也并非全然的真知灼见。正是玛丽·班纳特小姐的一番话让我意识到自己犯下的错误——我也同她一样,枉顾社交礼仪,自己痛快了,殊不知却会伤到其他人的自尊心。倘若她是真的自命不凡,又怎会出言提醒?” 站在远处的伊丽莎白微微一愣。 在伊丽莎白的心里,菲茨威廉·达西的几番表现可谓是差到了极点,她几乎把自己所知的全部有关“目中无人”的单词都贴在了达西先生的身上。 可现在,傲慢的达西先生言语诚恳,语气坚定,全然是真正地反思过自己,而不是随口争论。 这完全出乎伊丽莎白的意料。 而玛丽呢,她都快被这番话感动的落泪了——她也不知道达西先生和伊丽莎白跳舞时具体说了些什么,但肯定不是刚刚说的这些,不然伊丽莎白怎么会变得更生气。 谢天谢地,果然官配的力量是强大的。 “你看,”玛丽无比欣慰,她压低声音开口,“我就说达西先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恶劣,可不是我喜欢他,我就是觉得你们之间的误会太没有必要啦。” 伊丽莎白轻轻哼了一声。 看玛丽这眉眼之间得意的小模样,她就不相信这位妹妹的狡辩。 退一万步说,就算玛丽真的不喜欢达西,她至少也是“有所图谋”。否则按照玛丽的性格,伊丽莎白讨厌谁,她才不关心呢。 不过,伊丽莎白也并非不讲道理的人。 之前对达西先生的印象太差,他这番话倒是起了些效果。毕竟傲慢无礼的人,是不会反思自己的。 “敢于承认自己犯下的错误,”伊丽莎白无比勉强地说道,“倒的确难得。” “对吧!” “不过……” 伊丽莎白也不傻,她挑了挑眉:“是你出言提醒他,这么热心做什么?” 玛丽只是笑。 这就是迈出了万里长征的第一步啊!玛丽长舒口气,她可是担心很久了,就怕自己把伊丽莎白和达西先生的事情搞砸了。 有了前车之鉴,玛丽既不回答,也不继续纠缠,生怕自己得寸进尺又让伊丽莎白误会。她亲昵地挽起伊丽莎白的手臂,故意扬起声音:“简不会有事吧,我可担惊受怕了一个晚上!” 听到她的声音,宾利小姐吓了一跳。 她慌忙转过身,便看到玛丽摆出刚刚到来的架势走了过来。 “我和伊丽莎白来看望简,”玛丽直接开口,“她来了手信,说感染了风寒,情况怎么样?” 宾利小姐很是不自在,她看起来很想问问玛丽都听到了什么,但见她满脸毫不关心的神情,又不好开口。 别扭了半天,宾利小姐最终也只是吐出了一句话:“那,我请下人带你们过去。” 在动身之前,达西先生向前稍迈了一步,及时拦住了玛丽。 “班纳特小姐,”见伊丽莎白已走进了庄园大门,达西诚恳地开口,“很感谢你那日的提醒。” “……” 可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玛丽哭笑不得,你可不知道自己在丢老婆的“生死边缘”走了一遭呀! 不过,能让伊丽莎白知晓达西并非生性恶劣就好,玛丽也就放心了。至于宾利小姐说自己的坏话……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哪儿就入了她的眼,但玛丽其实也不太在意。 说就说去,还能掉块肉不成。 特别是当见到面目苍白的简时,玛丽更是没心情纠结别人说她什么了。 简仍在高烧,躺在床上她看起来无精打采的。内瑟菲尔德庄园的仆人说她在天没亮之前就开始发热了,放在二十一世纪,高烧依然是需要马上吃药治疗的病症,更遑论维多利亚时代? “需不需要请医生?”伊丽莎白无比担心地问。 “只是风寒,没什么大不了的,”简有气无力地拒绝道,她生怕给宾利先生添麻烦,“你们来看我,我就好了大半啦。” “我和莉齐又不是什么灵丹妙药。”玛丽反驳道。 但能看得出,两位妹妹因为自己生病而特地赶来,简还是很高兴的。她同玛丽和伊丽莎白说了几句话,精神好了一些。 趁着这个功夫,伊丽莎白吩咐厨房端来了一些热汤,玛丽还叫厨娘多放了些姜。简勉强喝了一点,玛丽在一旁不住帮她擦热腾腾的汤带来的汗水。 等到简喝完姜汤,前来取餐具的仆人突然开口:“玛丽小姐,福尔摩斯先生请你去宾利先生的书房。” 伊丽莎白有些讶异:“福尔摩斯先生?” 侦探来了吗! 玛丽神情一震,她刚下意识地想答应时,无意间瞥见简苍白的面孔,顿时冷静了下来。 案件固然重要,但有歇洛克·福尔摩斯在,还有什么破解不了的谜团?对于玛丽来说,她到内瑟菲尔德庄园,是为了照顾简的。 “我得照顾我的姐姐,”她说,“告诉福尔摩斯先生,我不过去了。” 等到仆人离开,伊丽莎白才问:“福尔摩斯先生是谁?” 玛丽:“就是伦敦来的那位侦探。” 伊丽莎白:“那他为什么——” 端着餐具的仆人突然回来了。 她满脸为难,她站在门口:“玛丽小姐,你还是去吧!” “我不是说了……” 后面的话,在看到女仆身后瘦削的男人时戛然而止。 玛丽瞪大眼睛:歇洛克·福尔摩斯,竟然直接找到简的卧房来了?! 即便他只是站在门口,在维多利亚时期,这也足以视为想要闯入女士的房间了。 看见男人身影时伊丽莎白几乎是立刻站了起来,她像是护鸡崽一样怒视着来者:“这是女士的房间!” 玛丽:“福尔摩斯先生?” 伊丽莎白更是震惊了:“这就是那个侦探?” 而歇洛克·福尔摩斯,则压根没往病床上施舍一眼。 瘦削的侦探行色匆忙,眉眼之间带着些许凝重。 直到玛丽和伊丽莎白匆忙走到走廊中来,他才开口:“打扰你们,玛丽小姐,” 但福尔摩斯先生并没有表现出愧疚,显然在他看来,有比礼仪更重要的事情:“不介意的话,请跟我来。” “案件的事?” 玛丽迅速跟上了思路,但是…… 她看了一眼房间,有些为难。 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不能因为自己喜欢的事情而忽略到真实的亲人,现在就要抛下简不管?那实在是有点过分了。 “可我得照顾我姐姐,”玛丽犹豫道,“是有新线索了吗?” “是你一直追问我的事。” “……” 可恶! 玛丽的好奇心立刻被吊了起来。 福尔摩斯先生见她左右为难,这才将目光转向了伊丽莎白,他迅速地一点头:“你能照顾好自己的姐姐吗,班纳特小姐?” 伊丽莎白闻言蹙眉:“当然,你是在质疑我与简的感情吗?” 福尔摩斯:“那好。” 他退后一步,那架势就差把“你怎么还不动写在了脸上”:“我想简·班纳特小姐也不需要两个人照顾,跟我来。” 75.作家真辛苦07 订阅不足的话, 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可是玛丽不认识他, 她从来没在朗伯恩和梅里顿附近见过这位男士——如果见过,她一定不会忘记的。 面前的男性不到三十岁, 他摘下了绅士帽,同手杖握在一起。绅士有着一头黑发、面容清矍,鹰钩的鼻梁和高高的颧骨令人印象深刻, 更是映衬着他的双目有如鹰隼般锐利。 此等人物, 几乎就差把“非同寻常”二字写在脸上,悄无声息来到梅里顿, 周遭的社交圈却不曾传来任何消息, 他肯定刻意隐藏了自身的踪迹,目的也不在于到梅里顿社交。 而且, 玛丽也不是什么美女才女,她的名头也没响亮到让陌生男士记住的地步呀。 “梅里顿这么大, ”玛丽眨了眨眼,“我只是随便走走, 让你误会了真是不好意思,先生。” “如果你是找教唆小杰弗里偷盗的陌生人,”他做出离开的姿态, “贸然跟踪,实在是太过理所当然了, 班纳特小姐。” 玛丽:“……哎?” 他不仅认识她, 还知道她想做什么? 那一刹那, 一个极其荒谬大胆的可能性袭上玛丽心头, 她攥紧裙摆,只觉得心脏因这个可能扑通扑通猛烈跳了起来。 “等一等。” 趁着男人离开之前,玛丽抢先开口:“等一等,福尔摩斯先生!” 黑发绅士侧了侧头:“什么事?” 玛丽深深吸了口气。 果然是他! 除了歇洛克·福尔摩斯,还有谁会这幅打扮,谁会理所当然地喊出陌生人的名字,谁会跑到梅里顿来,还对盗窃案了如指掌? 穿越之前玛丽经常嘲笑自己的朋友追星追的疯狂,如今她总算是体会到了朋友追星的滋味——玛丽还绞尽脑汁制造去伦敦的机会,为的就是看看这个年代的贝克街221b,而转眼间,活的歇洛克·福尔摩斯,就站在她的面前,同她说话。 天啊,她是生活在梦中吗! 心心念念还想制造机会去一趟伦敦,为的就是见自己偶像一面……其实都不需要见面,哪怕到这个年代的贝克街走一遭玛丽都觉得心满意足了。 可没想到,她撮合两位姐姐的感情从而达成去伦敦的小计划还没成功,歇洛克·福尔摩斯就直接来到了她的面前。 “你,你,”玛丽连说了好几个“你”,总算是在彻底失态前找回了神智,“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福尔摩斯先生?” 歇洛克·福尔摩斯挑了挑眉,仿佛玛丽问了什么极其低级的问题。 但他还是停了下来,回答了玛丽:“我的委托人查尔斯·宾利先生告诉我,一位名叫玛丽·班纳特的年轻小姐,相当大胆又格外聪明,轻而易举地断定小杰弗里的盗窃行为背后另有唆使,也是她建议宾利先生另请高明彻查此事。而你,班纳特小姐,二十岁左右,衣着得体、肤色白皙,一瞧就是当地乡绅的女儿,却胆敢独自跟踪一名陌生男人——此时出没于梅里顿的陌生人都可能是唆使杰弗里的嫌疑人,也只有关心案件的人才会这么做。我想,符合特征又过分好奇的年轻女士,在梅里顿周遭并不多见。” 福尔摩斯现场使用基本演绎法,玛丽的内心已然不能用雀跃来形容了。 她拽着裙角,双眼亮晶晶的:“那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认出你的吗,先生?” 瘦削的绅士理所当然地回答:“目前追查案件的人,不是你,就只有我了,女士。” 说着,福尔摩斯戴上了自己的帽子,迈开步伐。 直到福尔摩斯都快走出小巷了,她才回过神来。玛丽匆忙跟了上去,福尔摩斯先生人高腿长,玛丽不得不小跑才能追在他后面:“先生,你是住在伦敦吗?” “是的。” “你和宾利先生是怎么认识的?” “菲茨威廉·达西推荐。” “那你和达西先生怎么认识的?” “……” 换做与人和善的查尔斯·宾利先生,他一定会耐心地满足玛丽的所有好奇心,但歇洛克·福尔摩斯就不一定了。 饶是他不如后世再演绎的影视作品般怪癖——实际上一番交谈下来,玛丽觉得在众多版本的福尔摩斯中,这位还是蛮绅士的。身为同人小说的女主角,她大概推测作者是参考了84年杰里米·布雷特版本的人物设定。 但这也不意味着较为平和的福尔摩斯先生会在无意义的对话中浪费时间。 他侧头看了玛丽一眼,锐利眼眸中的意图再明显不过:倘若玛丽·班纳特要把时间消耗在无意义的对话上,那他可真高估了她的才智。 玛丽也不心虚气馁,反而笑吟吟道:“我猜是世交,对吗?没关系,我可以去问达西先生。” 既然宾利先生说福尔摩斯和达西关系不错,玛丽觉得八成是世交。一来她想不通腰缠万贯的单身王老五是如何能与一名在伦敦街头奔波的侦探成为朋友,二来,福尔摩斯家族也是地方有名的乡绅,同达西的家族相识,那再正常不过了。 不等福尔摩斯说话,玛丽自顾自地转移了话题:“你刚才说,唆使小杰弗里的人不会回到梅里顿了,是因为他的计划失败,自然没必要折返了吧。只是我有些不明白,他到底想要什么,先生你有什么线索吗?” 福尔摩斯停了下来。 玛丽抬头,发现他们已经走到了小杰弗里的家附近。 距离也太近了吧!玛丽恨不得再和歇洛克·福尔摩斯多走十公里的路。 侦探先生转过身:“你有什么看法,班纳特小姐?” 这是在考验她吗? 玛丽双眼猛然亮了起来。 提及案件,她倒是安分了很多,唯独狡黠之色在平凡的面孔中熠熠生辉:“既然你也认定小杰弗里是有人唆使的,先生,我便不再赘述了。一开始我以为是宾利先生得罪了什么人,但仔细想想,我觉得恐怕是宾利先生的卧房里的某个物件价值连城。” “你认为有人觊觎宾利先生的财产。” “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动机了。” “一份合同。” 玛丽一凛。 她原本还以为会是什么珠宝王冠之类的,反正是穿越到了同人小说里嘛,写的夸张点浪漫一点也不奇怪。 福尔摩斯先生的假设则要现实的多——维多利亚时期什么最值钱?资本。资本的运营靠什么?市场。 而市场制造资本,总是少不了合同条款的。 玛丽迅速反应过来:“合同,是工厂合同还是商业贸易合同?” 她并不知道宾利先生具体是经营什么的,尽管玛丽对这个年代的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相当好奇,可在南方乡绅的观念里,只有像达西这样家底殷实的大地主才能称得上“高贵”。而做生意赚钱,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事情。 因而玛丽也没具体询问过。 可是这样的回答,并没有让玛丽明白案件的前因后果。 “签下名的合同,”她反而更迷糊了,“偷走又有什么用?而且要是偷合同,这件案子未免也太简单了吧。” “思考,班纳特小姐。” 福尔摩斯先生有些不耐烦了。 “脱口而出之前,理应先行思考。” 他用手杖轻轻敲了敲鞋跟,几乎把不满一词刻在了每一个细胞之中,就差直接出口抱怨如此简单的问题怎么会心生疑问了。 换做他人,可能要被大侦探的智商蔑视吓退回去,但玛丽可不吃这套。 她的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见福尔摩斯先生不欲解释,也不害怕。 娇小的姑娘轻轻一转,站在了瘦削的绅士面前,玛丽大胆地抬头直视着福尔摩斯先生锐利的双眼,不依不饶道:“你不能强求一名从未踏出过本郡的未婚小姐通晓一切,福尔摩斯先生,世界上有很多我不懂的事情,但我可以学习,而且……” 玛丽扬起笑容:“我暂时没想通唆使小杰弗里的盗贼偷合同做什么,但我想通了另外一件事。” 福尔摩斯:“什么?” 玛丽:“是达西先生将你推荐给宾利先生,前来破解盗窃案件的吧。” “是的。” “那我认为,这个案子对你来说太过简单了,”玛丽开口,“你接下这件委托,是否是因为背后有个更大的阴谋?” “……” 然而歇洛克·福尔摩斯并没有回答她。 侦探只是重新戴好帽子,他绕过挡在自己面前的玛丽,朝着小杰弗里家走过去。 玛丽不依不饶地转身,对着福尔摩斯地背影开口:“我可以和你一起调查吗,先生?不管背后有什么阴谋,我只是想给小杰弗里的母亲一个公道!” 福尔摩斯并没有停下。 “先生,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啦。” “…………” 走在前面的歇洛克·福尔摩斯再次停下步伐,侧过头对玛丽开口:“你还等什么,线索可不会主动找上门来,班纳特小姐。” 哎? 玛丽露出了茫然的神情。 侦探先生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还不快走?” 玛丽愣了愣,然后扬起了一个格外灿烂的笑容。她拎起裙摆,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玛丽知道达西先生很想追问上午的话题,但她就不给他这个机会。 到了下午的时候,同玛丽内瑟菲尔德庄园的主人客人们寒暄一阵,就拽着伊丽莎白回到了简的卧房。 ——憋着去吧,呵!叫你说我配不上我男神,就算是真的也不能说出口好吗! 况且,天大地大,还是生病中的亲人最大。 简的伤寒未好,一直低热不退,让玛丽很是担忧——在维多利亚时期,现代医学才刚刚起步,抗生素要直到下个世纪二十年代才会用于医学之中。乡下的药剂师和医生们水平,自然是玛丽倍感不靠谱。 她吩咐女仆拿来了酒,不住为简擦拭额头和手臂散热。 “有仆人照顾我,”简劝道,“莉齐,你还是带玛丽到客厅去,否则实在是太失礼了。” “我们就是来照顾你的,”伊丽莎白可不干,“宾利先生不会介意,再说……” 为了让简放心,伊丽莎白漂亮的眼珠一转,落在玛丽身上,开玩笑道:“还是别叫玛丽下去了,你可不知道她坐在客厅里有多忐忑难安。” 玛丽极其不淑女地翻了个白眼。 还不是因为宾利小姐没完没了? 玛丽就不明白了,她想讨好达西先生,那就找达西先生聊天嘛,可宾利小姐偏不。自从上午同宾利、达西聊了几句工厂的事情后,宾利小姐就一副“我要和才女取取经”的姿态,非得拽着玛丽谈话不可。 然而玛丽既不喜欢绣花,也不喜欢漂亮帽子,同宾利小姐这种标准的未婚淑女,实在是没什么共同语言。 眼下她坐在简的卧房里,既能照顾她,又能避开宾利小姐,一举两得,玛丽才不走。 “既然如此,就留下来陪陪我,”简生性温柔,听到伊丽莎白的揶揄,拖着病躯笑了几声,“但你们晚饭可得下去,同宾利先生他们一同用餐。” “好吧。” 玛丽不情不愿地应下,伸手摸了摸简的额头,忍不住蹙眉。 “还是没有退烧。”她说。 “宾利先生已经吩咐仆人去请医生了,”伊丽莎白开口,“晚饭时应该就会到。” 也只能这样。 就算玛丽不相信这个年代的医生,可聊胜于无,因此也就没有阻拦着急上火的宾利先生。 但今日内瑟菲尔德着实热闹,晚饭之前梅里顿来的医生前来看了看简,开了药物,晚饭之后,夜幕深沉、众人准备散去休息的时候,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回来了。 就像是离开般突然,他直接走进庄园的客厅,把在场的男男女女都吓了一跳。 福尔摩斯先生一路风尘仆仆,特别是裤脚还因为潮湿的地面沾着些许泥土。但他并没有在意,在场的绅士们也没有因此置喙他失礼或者“不体面”。 “福尔摩斯先生,”宾利先生大惊,“你见到了小杰弗里吗?” “是的。” 侦探摘下了自己的绅士帽,任由仆人接过自己的手杖,他对着宾利先生点了点头:“我已经拿到了需要的线索。” 76.作家真辛苦08 订阅不足的话,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当天他同达西先生仔细谈论了这件事, 谁也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但之后这位高傲又冷淡的绅士, 竟然没有当众表现出任何态度——既没说支持, 也不说坚决反对。别人问起也只是说尊重宾利选择, 绝不多言半句。 至于宾利小姐和赫斯特夫人, 则在大为惊讶的同时, 又表现出了强烈的不满。据说宾利小姐为此还生起了宾利先生的气, 因为她想撮合兄长和达西先生的妹妹。 然而宾利先生心意已决, 非要娶简不可,谁要是不同意, 谁就是和他一辈子的幸福过不去。 这些内瑟菲尔德庄园的事情,玛丽自然是从自己的妈妈, 班纳特太太口中听来的了。 “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玛丽正在客厅里阅读信件呢, 被母亲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打听回来的班纳特太太人还没跨进门槛, 声音就先到了。她喜不自胜地在客厅中大声宣布了周围人的反馈后, 还洋洋得意地补充了一句:“在看到宾利先生的第一刻起,我就知道这事能成,像他那样可亲可爱正直大方的绅士,眼光自然不会差!” “是了是了,”班纳特先生已经听了妻子整整两天的絮叨, 耐心都要耗光了, “我看你最好再问问宾利先生, 他需不需要多娶几位妻子, 最好把剩下的四个女儿全娶走才好。” 班纳特太太:“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但大好喜事摆在眼前,班纳特先生的嘲讽不值一提,班纳特太太望着自己的大女儿:“不知道何时宾利先生前来议亲,越快越好,只是等你出嫁之后,千万别忘记自己的妹妹们,还有母亲的功劳。” 伊丽莎白闻言失笑出声:“我倒觉得简应该铭记玛丽的功劳。” 简嗔怪一声:“莉齐!” 不提还好,一提玛丽的恶作剧,简的脸又红了。 尽管玛丽完全是出于好心,而她的鬼点子也出奇制胜,帮助简和宾利先生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可一想到前日的场面,简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以后可千万不要这样了,玛丽,”她叮嘱道,“你年纪轻轻,又是单身,若是让旁人知晓了你胆敢这么做,可是有损名声的。” 玛丽才不在乎呢。 她笑嘻嘻地揶揄道:“谁叫你和宾利先生礼貌来礼貌去,就是不肯表白心迹,看的我着急死啦。要不是我骗你们两个,宾利先生还以为你对他毫无感情呢。” 这个倒是。 听宾利先生倾诉衷肠,善解人意的简首先反思了自己——她心仪宾利先生,说是爱他也不为过。正是如此,简才更为严格地约束自己,生怕一个冲动做出出格的事情来。 没想到她的收敛,反而让宾利先生误会了。 要不是玛丽突然恶作剧,还真不知道要误会到哪天去。 “的确得好好感谢你。”于是简红着脸,由衷开口。 “不用感谢我,还是感谢莎士比亚吧,”玛丽说,“我最近刚好在重读《无事生非》,便灵机一动,用了剧本中的点子。” 班纳特先生闻言,颇为讶异地抬起头。 他总算不嫌自己的妻女家长里短劳力唠叨厌烦了:“看来,玛丽喜爱读书确实没错。平日乡下交际不见得有用,但宾利先生是位有见识的人,莉迪亚帽子上的装饰可就不如才智有价值了。莉迪亚,还不快向玛丽道歉?” 莉迪亚当即不愿意了:“爸爸!” 班纳特太太也不以为然:“等她什么时候用才智钓到金龟婿,莉迪亚再道歉也不迟。” 伊丽莎白噗嗤一声笑起来。 “你笑什么,莉齐?”班纳特先生好奇问道。 “没,没什么。” 别人不知道玛丽揣着什么心思,伊丽莎白能不知道?别说,要是玛丽和简一样如愿以偿,恐怕还真得靠才智。 而玛丽呢,听到这话也不过是翻了个白眼,继续低头阅读信件去了。 “看来,”班纳特先生打趣道,“讲得再多,在玛丽眼里也不如手中的信件重要。” “是谁的信件,玛丽?”简好奇问。 “是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的,”玛丽说完,不意外地看到了伊丽莎白揶揄的神情,然后才不急不缓地补充,“准确地说,是他寄给宾利先生的信件。” 福尔摩斯先生临走前,玛丽曾经恳求他,若是案件有什么线索一定要写信告诉自己。当时的侦探答应了,但这也不意味着行事作风极具效率的侦探会特地再写一封信。 案件的确有进展,而歇洛克·福尔摩斯则是把信写给了当事人宾利先生。宾利先生大人大量,阅读完信件后,直接把它转交给了玛丽。 整封信不长,侦探的言语干脆利落,短短几行便将线索全部描述了出来。 回到伦敦的福尔摩斯先生立刻展开了对卡特上尉的调查。他没有直接上门,而是伪装成车夫,偷偷观察了卡特上尉几天。 卡特上尉的社交圈同其他军官没什么两样,然而就在福尔摩斯先生盯梢他的第三天,发现卡特上尉似乎和某位来自北方的工厂主有过私下见面。 这就很说明问题了好吧。 福尔摩斯先生还在信中说,目前还无法确认这位工厂主的身份,如果确认了他来自于米尔顿……那恐怕知情者就不仅是卡特上尉一人,那位推荐宾利先生更换供货商的合伙人也是共犯。 如此劳师动众,用以搅乱棉花原料市场,他们能获得什么利益呢?特别要是工厂主也参与其中,生产可是直接关联到自身利益的,产业链断掉对他也没有任何好处呀。 并且,宾利先生不签合同,他们又为什么要偷合同回去? 玛丽陷入沉思,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了信件的最后一段。 叙述完事件后,福尔摩斯先生恳请宾利先生将线索代为转达给玛丽·班纳特小姐,并特地说明,假设她有什么新的想法,可以写信给他。 可以写信给他! 迷妹做到这个地步,玛丽真觉得死而无憾了——还有什么比偶像特批可以写信更幸福的事情吗?!说这话就证明,他一定会看的呀。 趁着母亲和姐妹齐齐打趣简的功夫,伊丽莎白得到准许,迅速地扫了一眼信件。 “虽然我不了解侦探,但就短暂的接触而言,”她说道,“这位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性格古怪又枉顾礼法,还和达西先生一样有些傲慢,眼里装不下除了案件之外的人去。” 玛丽:“……” 严格来说也没错吧,不得不说伊丽莎白看人还是挺准的。尽管她有时候会因为自己认定的事情而绝不让步,可就连对达西的评判也没偏移到哪儿去,不是吗? “但是。” 伊丽莎白又望向信件,而后扬起一抹笑容。 “现在我倒觉得,只看得见案件的人,如今却能想到你,”她揶揄道,“或许在侦探眼里,你是特殊的那个。” “……” “怎么?” “没什么。” 玛丽脸上挂着傻兮兮的笑容:“就算我知道这不可能,但是这话听起来也动人极了。” 伊丽莎白:“……”这估计是彻底没救了! 不是玛丽过分花痴,而是她觉得自己能给的反应也不过如此。 ——她在歇洛克·福尔摩斯眼里是特殊的?凭什么啊!原著中的“那位女士”艾琳·艾德勒小姐,可是狠狠地诳了侦探一把,显露出自己惊人的才智和坚定的独立,从而成为了侦探心中“特殊的存在”。 而玛丽呢,她不过是位仗着自己穿越而来,还有点小聪明的乡下姑娘罢了。 要说得到特殊对待,那绝不可能。玛丽觉得福尔摩斯先生之所以对待自己如此客气,也不过是看在她对案件感兴趣,又愿意思考学习,出于正直的好心随手解惑而已。 不过这对玛丽来说,已经足够了。 嗯,目前是这样的。 班纳特太太正和其他班纳特小姐们谈话,自然不曾注意到玛丽和伊丽莎白的嘀咕。但坐在一旁假装看报的班纳特先生,确实把两位姐妹的少女姿态实打实地看在了眼里。 见她们在讨论信件,班纳特先生也不急不缓地拿出一封信。 “说道信件,”他打断了班纳特太太的话,“我今早也收到了一封重要的信,来自于我的那位表侄柯林斯先生,他说他不日将拜访朗伯恩。” 班纳特太太一听到“柯林斯先生”,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消失了。 77.作家真辛苦09 订阅不足的话, 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莉齐不担心吗,”玛丽反驳道,“简刚出门就下雨了,到现在也没停下!” “我担心。” 几个姐妹之中, 伊丽莎白和简的关系最好, 其次才是玛丽。她当然担心出门淋雨的简, 可简不在,她就是最大的那位班纳特小姐。 玛丽着急上火的时候, 她可不能失态, 否则岂不是火上浇油。 于是伊丽莎白按下内心担忧,冷静开口:“就算下雨,现在简也应该走到了内瑟菲尔德庄园, 有宾利先生他们照顾她呢。” “但是——” “你再着急,还能现在顶着雨跑出去不成?” 好吧, 是这个道理。 只是伊丽莎白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玛丽可知道。 在原著小说中, 简正是淋了这场雨,到了内瑟菲尔德庄园就大病一场。虽然客观来说,这场病既促进了宾利先生和简的感情, 也让达西先生有幸和伊丽莎白多了一段相处了解时间, 的的确确如同班纳特太太原本打算的那样, 提供给了两对情侣相处的机会, 是件拉近男女距离的好事。 然而如今的玛丽, 却不能“客观”对待简生病的情节——她现在不是一名阅读小说的看客, 而是简·班纳特的亲生妹妹。 最最温柔美丽的大姐生病,当妹妹的怎么能不担心? “好了,”伊丽莎白见玛丽依然垂头丧气的模样,便牵起她的手,把玛丽拉到自己身边,“你要是实在放心不下,明天早早起来,咱们直接去内瑟菲尔德看看情况,宾利先生不会介意的。” 他当然不介意,宾利先生早就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连看她们的母亲班纳特太太都亲切地不得了。 然而那个时候,简怕是早就高烧起来,下不来床啦。 玛丽的确着急,但她更难过。难过自己明明有机会阻拦简冒雨前去,偏偏因为福尔摩斯先生错过了机会。 这让她不禁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如平日伊丽莎白嫌弃的那样,太过沉迷于自己的幻想了? 她不后悔见到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事实上玛丽现在觉得自己都死而无憾了。但她同样不希望简生病。 一直以来,玛丽都自诩同原著里那个拿腔拿调、迂腐古板的小书呆子不一样,可是如今看来,总是抱着不切实际的想法,同原著里的玛丽·班纳特又有什么区别。 玛丽是因为福尔摩斯先生是一位聪颖、锐利,却又有着正直坚定的真心才喜欢他的。和偶像一比,总是追求猎奇和案件,也不怪爸爸说,她也没比莉迪亚聪明多少。 不过,伊丽莎白说的也对,眼下她着急也没用。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现在犯下的错过,保证以后不再犯就好。 “那好吧。” 玛丽强打起精神,认真开口:“等明天雨停了,咱们立刻动身去内瑟菲尔德庄园。” 提前伊丽莎白约定好,因而当第二天简的手信送回家时,姐妹二人早就收拾好衣物、换好鞋子,准备出门了。 在得知简因为淋雨而高烧不退后,玛丽和伊丽莎白又这么严肃的阵仗,把班纳特夫妇着实吓了一跳。 班纳特夫人觉得她们两个完全是大惊小怪,她不仅没担忧简,反而因为她生病而高兴了起来:“在内瑟菲尔德庄园养病,刚好能和宾利先生单独相处,区区伤风而已,休息一晚就会好起来,你们去添什么乱?” “生病时总需要亲人在旁的呀,”玛丽小声嘀咕道,“宾利先生管什么用?” “简要是嫁给宾利先生,有的是仆人照顾照顾她,”班纳特太太就是不喜欢玛丽这幅不开窍的模样,“而你要还是糊里糊涂的,以后成了老姑娘,生了病我可不照顾你!” 玛丽大大地翻了个白眼。 从小到大她就因为嫁人找对象的事情被班纳特太太说个没完,玛丽早就习惯了。 要搁往常,班纳特先生一准要趁机说几句俏皮话不可,但今日父亲瞧见玛丽和伊丽莎白不像是临时起意,一改常态沉思片刻。 “你们要是非得坚持,”他说,“我绝不会阻拦。简生病时不方便回来,那就去陪陪她,我把租给农户的马要回来就是。” “那我们也要坐马车去梅里顿!” 莉迪亚满心惦记着什么什么上尉,听到有马,立刻兴高采烈地开口:“刚好和她们顺路,马车走得快,我们还能碰上卡特上尉。” 玛丽一哂:“上尉上校军官红制服,你的脑子里就不能有点别的吗?” 班纳特五个女儿中,莉迪亚年纪最小,却长得比玛丽要高,体态动人、容貌美丽,最得班纳特太太喜爱。而几位姐姐性格不一,除了玛丽之外也没人和她一般见识,把莉迪亚宠得无法无天。 听到玛丽直言嘲讽,莉迪亚不甘示弱:“你呢,你就成天想着出风头,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玛丽:“那也比你到处孟浪,行为轻佻的好。” 莉迪亚:“你竟然敢这么说我!” 眼看着两个人一言一语要吵起来了,班纳特先生烦不胜烦:“好了,你们要吵去马车上吵,少在家中扰我清净。” 玛丽立刻闭嘴,只是幽幽地注视着莉迪亚气冲冲地先行离开。 既然要改正自己的坏毛病,是不是该从关心身边的姐妹开始? 简是她的亲人,莉迪亚也是——虽然玛丽确实和她这位小妹不对盘,但自家吵架没关系,像原著那样跟渣男私奔跑路是万万不合适的。 只是,莉迪亚现在的性格轻浮放肆,也不怎么尊重玛丽,两个人玩不到一起去,小妹更不会听她讲道理。 得想想法子了,不过这都是后话,现在最重要的是去探望简。 本来玛丽和伊丽莎白已经做好了走去内瑟菲尔德庄园的准备,班纳特先生把马要了回来,她们倒是比预计地快了许多。 到庄园时,天刚刚亮。匆忙抵达的班纳特姐妹把内瑟菲尔德庄园的老管家吓了一跳,因为来得突然,管家只来得及通知宾利先生。 她们路过庭院时,刚好碰见在外散步的达西先生和宾利小姐。 “我只是想请班纳特小姐来坐一坐,却没想到突然下雨,”庭院中的二人并没有发现她们的到来,宾利小姐抱怨道,“这下可糟糕,她因为淋雨发热,搞得一整个庄园的人都休息不好。” “天气难测,”达西平静地安抚道,“这不是你的责任。” “人已经病在了庄园里,怎么不是我的责任,”宾利小姐说,“不过,幸好是班纳特家的大小姐,要换她的妹妹们,我可受不了。” 玛丽:“……” 伊丽莎白:“……” 听到这话,玛丽和伊丽莎白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 达西先生闻言,颇不赞同地皱了皱眉,但他显然没把宾利小姐的抱怨放在心上,只是出于礼貌而回道:“换做简·班纳特小姐的妹妹,我想查尔斯也会负责任的请人照顾。” “那是自然。” 宾利小姐当然不会抵触达西夸赞她的哥哥,然而她仍然坚持自己的话题:“要我说,简·班纳特尚且值得交往,她的几位妹妹就没什么来往的价值,特别是那位玛丽·班纳特小姐。” 玛丽:“…………” 等会,她好像的确没有哪里得罪过这位宾利小姐吧? 严格来说,在之前舞会上,玛丽还算是帮助过宾利小姐呢。就算不喜欢自己,也不至于到了背后诋毁的地步。玛丽再次反思了一下自己,可这次却着实觉得冤枉。 别说是得罪,她几乎就没和宾利小姐说过几句话,上次要她弹琴跳舞出丑也就算了,现在又直接说到脸上,仇恨这么大吗?! 玛丽很是无语,而伊丽莎白地反应则更是直接。 向来直率的伊丽莎白,眉梢一挑,拎起裙摆就要迈开步子。看那架势,是要和背后说人坏话的宾利小姐当面对质了。 幸好玛丽反应快,一把拉住了伊丽莎白。 她挽住伊丽莎白的手臂,不仅不生气,反而露出的笑吟吟的神情。 “别着急,”她悄声开口,“我想听听宾利小姐会说我什么。” 也好让她搞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未来姐夫的亲妹妹。 毕竟她和这个年代的人认知与价值观都有些差距,而十九世纪的文化和二十一世纪的文化之间几乎可以说是存在着一道鸿沟。 于文学上,这个时代没有非线性叙事,没有视点人物写作手法,更不存在着意识流或者时空交错的混乱艺术,所以同为十九世纪的女性作家,夏洛蒂·勃朗特的《简·爱》一经出版便受到好评,而她妹妹那部更具有现代性的《呼啸山庄》,则是到了后世才被挖掘出艺术价值。 所以,玛丽倒是的确想得到直接反馈,这样她在动笔创作前也好心中有数。 只是……“ “我向来喜欢侦探小说,”她如实开口,“自然也想创作自己的侦探故事试试看,只是一来,我现在只有大概的案件灵感,还没有考虑到如何动笔,二来涉及到探案,免不了凶杀和阴谋,宾利小姐恐怕不会喜欢。” “你大可以先讲述一番,”宾利小姐坚持道,“我再看看是否是自己喜欢的故事。” 那可就不怪她“心狠手辣”啦! 玛丽一笑。 “那好吧,”她不再犹豫,“我们的侦探受友人邀请,来到了北方的一个工业小镇做客。但北方的镇子劳碌又单调,天天同友人社交,他不出三天就厌烦了。” 伊丽莎白闻言笑出声:“听起来倒挺像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人物原型可是他?” 玛丽:“我还没想好。” 要是福尔摩斯先生,根本不用三天好不好,没有案件就算英国女王邀请他,他也不会去的。 “既然玛丽小姐说刚刚有了案件灵感,”宾利先生善意说道,“那就直接讲述案件吧。” “那好。” 玛丽点了点头,直接跳过了前情部分。 “事情是这样开始的,一名工人找上了大名鼎鼎的侦探。即使是见多识广的侦探,也免不了在看到工人时吃了一惊——他长得非常高大,有6.5英尺,看上去强壮又可怕。但他开口时彬彬有礼,谈吐得体大方。虽然穿着朴素,但是个有见识也懂得思考的人,很快就和侦探交流了起来。” “听起来这位工人是案件相关者了。” 78.作家真辛苦10 订阅不足的话,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小说中并没有说明宾利先生是经营什么的, 也可能是玛丽忘记了。但至少玛丽笃定, 尽管不是上流社会嫌弃的“暴发户”, 可宾利先生算是半个资本家,和达西先生的情况并不一样。 因而当福尔摩斯先生说出唆使小杰弗里偷盗的陌生人,想要的是“一份合同”时, 玛丽立刻反应——不是工厂合同, 就是商业贸易, 或者金融债券的合同。 但她没想到, 宾利先生竟然允许她参与其中。 一来合同这种东西, 向来是商业机密;二来……这是歇洛克·福尔摩斯亲自说服宾利先生,亲自说服! 天呐,她果然是在梦里吧。 幸福来得太快,玛丽脑子晕乎乎的,直到跟着福尔摩斯先生走进书房, 见到面露担忧的宾利先生, 和一脸不赞同的达西先生, 这微微有些凝重的气氛, 总算是让玛丽冷静了下来。 “我仍然不认为应该让班纳特小姐参与此事。”见她进门, 达西先生平静地开口。 就知道他会这么说。 玛丽也不气馁:“我无意于染指宾利先生的生意,先生,我只是想给小杰弗里的妈妈一个交代。” 达西:“这不是年轻小姐能插手的事情, 歇洛克, 我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 福尔摩斯先生一哂。 “年轻小姐掌握的线索却比你要多, 威廉,”他说,“我不认为性别是决定智力的因素。” “……” 还是不是朋友了! 向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歇洛克·福尔摩斯竟然帮着一名行为放肆的年轻姑娘说话,这让达西着实被噎了个不轻——他又没说女士们智力不如男士,他分明是怕玛丽·班纳特小姐跟着冒险会出事好不好。 宾利先生见达西无言以对,失笑出声:“没关系,我相信玛丽小姐的为人,何况,除了她之外,怕是难找出第二位对工厂工业感兴趣的小姐了。” 玛丽闻言双眼一亮。 还是这位好脾气的姐夫让人喜欢,查尔斯·宾利随和温柔,还有着一颗赤诚的心。这样的好男人哪里找啊,和简真是天生一对。 要不是在场的还有达西先生和福尔摩斯先生,玛丽非得再说几句俏皮话揶揄他不可。 “谢谢你能照顾简,先生,”玛丽笑吟吟道,“我的确对工厂感兴趣,我还没见过真正的商业合同呢。” 提及正事,宾利的笑容一敛。 “福尔摩斯先生说,唆使小杰弗里的那位盗贼,想要的是你手中一份未曾签名的合同,”玛丽继续说,“既然你同意我加入调查,那我就要问问,究竟是什么合同?” “不知道玛丽小姐你对工厂有多少了解?”宾利问。 “不太多,”但仗着二十一世纪的知识,肯定比现在的未婚淑女们多一些,“我会尽量尝试着理解。” “是一份投资合同。” “投资什么?” “纺棉厂。” 玛丽讶然。 维多利亚时期更是各类工业徐徐发展繁荣的时期,从初中起玛丽就在历史和政治书中不断学习这部分的知识。 可她还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离第二次工业革命是那么的近。 “我知道了,”玛丽迅速点头,“其实福尔摩斯先生说可能是一份合同时我一直有个疑惑,那就是偷合同有什么用?没签下名字的合同不具有法律意义,偷走能有什么用?” 看着玛丽困惑的神情,宾利先生没有开口解释,而是直接走到了书房的抽屉,将一份合同拿了出来。 得到宾利先生首肯,玛丽自觉上前,拿起了合同。 她阅读速度很快,寥寥几眼便明白了内容,而当看到合同上另外一个人名时,玛丽的双眼蓦然瞪大。 “玛丽小姐?”宾利先生困惑地开口。 “没,没什么。” 玛丽收回目光。 “你打算放弃利物浦的棉花供应商,转而和加勒比海的棉花供应商合同,”她抬头说,“没有签名,是不是你还在犹豫,先生?” “不,是我的合作伙伴不同意。” “你的合作伙伴?” “我只负责投资,玛丽小姐,真正的工厂运转,是靠合同上的另外一位先生。而他认为南美的棉花固然廉价,供货却不够稳定,不值得冒险。” 玛丽将目光转向了合同:“米尔顿的约翰·桑顿先生。” “是的,”宾利先生说着,又笑了起来,“可惜米尔顿远在北方,否则约翰要是知道哪个小姐对工厂如此感兴趣,怕是要大吃一惊。” 可不是吗,玛丽挑了挑眉。 对于《傲慢与偏见》中的玛丽来说,宾利先生是在介绍陌生人,但对于穿越过来的玛丽可不是。 约翰·桑顿,正是英国一名地位不亚于简·奥斯汀的女性作家,盖斯凯尔夫人小说《南方与北方》中的男主角。 看来这个同人小说的世界里,虽然没有魔法也没有鬼怪,但是不仅有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怕是还有其他名著作品的角色了。 “既然桑顿并不同意更换供应商,”达西此时开口,“会不会是他干的?” “怎么可能!” 宾利露出惊讶的神色:“我不会越过合作伙伴擅自行动,约翰·桑顿是位真正的男人,威廉,他生性坦荡,有话直说,从不会搞这种阴私的手段。” 玛丽也这么觉得。 约翰·桑顿不认识她,但她可认识桑顿先生——就像是玛丽也提早地认识了宾利和达西先生。这位在北方开工厂的老板,生性耿直、沉默寡言,和达西先生特别像。 你们英伦爱情小说里的男主角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玛丽在心底吐槽。 不过话又说回来,好友是达西,合伙人是和达西先生性格差不多的桑顿,也就只有好脾气的宾利先生才能受得了吧! 果然是性格互补的人才能产生友谊。 “既然如此,”达西说,“那岂不是断了线索?来到梅里顿的陌生人操着北方口音,定然不会在此久留,免得暴露。” “可以去米尔顿看看。” 玛丽想了想,出口建议:“桑顿先生不看好南美的廉价棉花,自然有人看好。打听打听工厂是否有什么竞争对手,或许会有所突破。” 宾利先生点头:“我会写信给约翰的。” 玛丽:“福尔摩斯先生,你认为呢?” 福尔摩斯:“我得去会一会那位小杰弗里。” 其实玛丽也是这么想的。 从小杰弗里的母亲那里拿不到证据,去找小杰弗里本人顺理成章。但小杰弗里人已不在梅里顿了,人证物证均在,他又当场认罪,治安官直接判他去修铁路,玛丽压根没见到人。 身为一名未婚小姐,她又不可能跑去修铁路的现场去找人。 但玛丽不能去,福尔摩斯先生能。 这也意味着……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要单独行动了,而玛丽不能跟过去。 她心都要碎了! 事实证明人都是贪心的,见到福尔摩斯本人前,玛丽还惦记着只要看上一眼,哪怕是写个信她都心满意足了。可现在见到他本人,意识到他要独自破案之后,玛丽既激动又难过。 真恨不得这就跟侦探走,一起破案去。 可是不行,经由简这么一生病,让玛丽深深地意识到,她不可以再因为满脑子乱七八糟的幻想而忽略亲人了。简和伊丽莎白不再是小说中的人物,而是活生生的人,玛丽的亲人。 何况退一万步讲,就算玛丽想去,福尔摩斯先生也不一定会带着她——凭什么呀!要是这么好说话,那男神还是男神吗! 这么想玛丽反而轻松了很多。 跟着福尔摩斯先生离开书房后,生性乐观的玛丽想通这点,长出口气。 “先生,”她的语气再次变得轻松起来,“昨日的问题,你并没有正面回答我。” “什么问题?” 福尔摩斯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侦探个子很高,而玛丽又比同年龄的女士矮了一点。她不得不抬起头才能直视他那一双剔透且锐利的眼睛。 “我认为对你来说,盗窃案并不算难,甚至有些无聊。” 顺藤摸瓜而已,玛丽觉得就算是自己,有着达西和宾利两位绅士帮忙,花点时间也能找出真正的罪魁祸首。 “所以,福尔摩斯先生,”玛丽问道,“你接下这件委托,是否是因为背后有个更大的案件?” “你如何得出的结论?”福尔摩斯不动声色。 “没有什么推理,”玛丽诚实回答,“我只是觉得这点程度,你坐在家中的椅子上就能给出答案。” “你过分恭维我了,女士。” 玛丽笑了笑,她不和福尔摩斯先生继续客气,直接开口:“我想来想去,引起你注意的,或许是南美加勒比的棉花,是供货商,或者其他的环节有问题吗?” 福尔摩斯没有立刻回答。 他审视的目光不曾离开过,仿佛要看穿玛丽的灵魂。片刻之后侦探才不急不缓地打破了沉默:“你的确是一位聪明人,班纳特小姐。” “……” 歇洛克·福尔摩斯说她什么,聪明? 自小到大,无数人夸过玛丽聪明、机灵或者有才情。玛丽知道那无非是因为自己长相平平,又不爱社交,的确没什么可夸的客套话。 但福尔摩斯是绝对不会说客套话的。 而且,天啊,福尔摩斯夸她聪明?! 玛丽第一个反应是伸出手,捏了捏自己的脸。 侦探先生挑眉:“怎么?” 玛丽眨巴眨眼:“没什么,我就是想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福尔摩斯:“……” 居高临下看着玛丽的侦探先生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几不可查的笑容。 玛丽见他归来,便和伊丽莎白小声嘀咕几句,任由姐姐先行去看望简,而她则走到了福尔摩斯面前。 79.作家真辛苦11 订阅不足的话, 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01 有钱的单身汉总要娶位太太,这是一条举世公认的真理。 然而真的是这样的吗? 玛丽·班纳特近来常常在思考简·奥斯汀的这一句经典小说开场白。穿越之前,玛丽生活在二十一世纪, 已然进入了现代社会,有钱的单身汉也不必要一定娶位太太。但现在不同了, 此时此刻的英国女王还是维多利亚呢。玛丽思考了几天,发现简·奥斯汀的话不无道理。 首先, 前提条件是“有钱”, 因为在英国,还是有很多没钱的单身汉是讨不到老婆的;其次, 玛丽·班纳特确实没找到多少例外。连著名诗人拜伦, 一生绯闻无数的大浪子,也是年纪轻轻就结婚娶妻了,放眼整个英国, 还有谁的人生比拜伦更为传奇呢。 拜伦都不能免俗,所以玛丽不得不承认,尽管她不太喜爱简·奥斯汀的小说作品,可不得不承认这位女性作家在当下来说智慧非凡, 这句话也是公认的普世道理。 而穿越过来的玛丽·班纳特, 现在就到了寻觅有钱单身汉出嫁的年纪。 “——你说呢,玛丽?我知道,你是个富有真知灼见的小姐, 读的都是鸿篇巨著, 还要做做札记。*” 房间里的一声呼唤让玛丽回过神来, 正在沉思的她吓了一跳,茫然地转头看向等待自己回答的父亲班纳特先生。刚刚沉浸在自己的思路中,玛丽根本不知道父亲问了她什么。 而班纳特先生似乎也没等待玛丽回应的意思,他收回目光:“趁玛丽深思熟虑的时候,我们再回头谈谈宾利先生。*” 好吧。 玛丽私下里撇了撇嘴。她就是为此才开始思考这个问题的。 几天以前,班纳特夫人,也就是玛丽的妈妈,得知了隔壁内瑟菲尔德庄园搬来了一位英俊的单身汉宾利先生。《傲慢与偏见》自成书以来便一直流行至玛丽原本生活的二十一世纪,她哪儿能不知道宾利先生是谁? 原著小说的剧情就是从此开始的,可是玛丽却对此兴致缺缺——原因无他,她可是穿越到了维多利亚时代! 简·奥斯汀本人活着的时候,英国国王还是威廉四世。玛丽并不知道为什么她所在的时间线往后挪了整整一辈,但这可是维多利亚时代,第二次工业革命正在徐徐展开,整个世界都在科技的发展下蓬勃前进着,无数冒险故事、历史传奇催生于这个年代,而此时此刻的玛丽却要在乡下村郊和父母姐妹们左一个宾利先生右一个宾利先生,急得她恨不得抱着书本在床上打滚。 何况,玛丽觉得她的二位姐姐,简·班纳特和伊丽莎白·班纳特都是出落标致的大美人,和原著小说中两位完美的单身汉宾利先生以及达西先生简直绝配,她还是不凑热闹的好。比起未来的姐夫,玛丽还是觉得自己手中的孟德斯鸠论著更具有吸引力。 可对于玛丽的两位妹妹来说,父亲早上拜访了宾利先生这件事则非同凡响了。一直到临睡前,凯瑟琳和莉迪亚仍然床边叽叽喳喳,搞得玛丽烦不胜烦:“你们能不能安静点?我想在睡前读完这一章节的!” 莉迪亚毫不客气地还击道:“你就不能明天再读?成日读读读,等你嫁不出去的时候,看你还读什么!” 玛丽顿时气结,她气冲冲地放下书本:“我要出去透透气。” 最糟糕的是,她也不得不承认莉迪亚说的是对的——这个时代的少女们,像凯瑟琳和莉迪亚一样热衷于嫁个好人家才是正常现象。她们不能工作,没有公民权,靠自己的双手换取美好生活的可能性低之又低,嫁人是唯一的出路。 玛丽同情她们,然而她可是二十一世纪穿越来的,同情归同情,但要她去当某位有钱绅士的陪衬品,漂亮的全职太太?她哪儿能甘心。 原本玛丽就为此苦恼呢,被莉迪亚戳中痛处,感觉烦透了。她离开房间,决定去找自己的二姐伊丽莎白避避难。 而几乎是在玛丽敲响伊丽莎白房间的下一刻,门就开了。 未来的达西夫人,现在还是未婚少女的伊丽莎白打开门后,给了玛丽一个半是揶揄半是责怪的笑容:“你们在闹什么?这么大声,就知道你会跑过来。” 玛丽立刻牵起了伊丽莎白的手,不情不愿地抱怨道:“凯瑟琳和莉迪亚实在是太吵了,我又说不过她们。” 伊丽莎白笑着让开房门:“进来吧。” 走进房间后,玛丽才发现她的大姐简·班纳特也在。 比起两位叽叽喳喳一团孩子气的妹妹,玛丽还是更喜欢她的姐姐们。原著中的伊丽莎白很是不喜欢迂腐的玛丽,但现在的玛丽可不是小说中的书呆子。她爱看书不错,可也没把自己看傻了——大姐温柔,二姐独立,这么完美的姑娘在二百年后都难找,玛丽从小就喜欢黏在二位姐姐身后。 见她黏黏糊糊撒娇,坐在床边的简也跟着笑出声:“玛丽,你又和凯瑟琳吵架啦。” “我才不稀罕和她吵架。” 玛丽说着,毫无淑女形象地瘫倒在伊丽莎白的床铺上,忍不住呻那个吟出声:“宾利先生宾利先生宾利先生,不就是一个有钱的单身汉而已,有什么值得兴奋的?” 简眨了眨眼睛:“一个有钱的单身汉,谁入了他的法眼,可是就要有钱人家的太太了。” 玛丽“哼”了一声:“要嫁也轮不到她们。” 说着她翻了个身,托腮看向窈窕标致的简·班纳特,笑弯了眼睛:“就算要嫁,也应该是简先嫁,你长得这么漂亮,又像水一样温柔,宾利先生一定会为你倾倒的!” 原著里也就是这么写的嘛,宾利先生可是为了简险些把魂都丢了。 她赤那个裸裸的拍马屁让简失笑出声。伊丽莎白闻言故意板起脸:“你啊,平时在公共场合一句话也不说,私下里倒是一套一套的。不知道邻里之间都说你是个木讷寡言的书呆子吗,这可不是什么好评价。” 那是因为她不稀罕和她们说话好不好,乡村妇女之间能有什么话题。无非是谁嫁了谁谁喜欢谁等等鸡毛蒜皮,听着就头疼。 见玛丽不以为然,伊丽莎白也勾起嘴角:“不喜欢有钱的单身汉,那你喜欢什么,玛丽?不许说拜伦,要是嫁给拜伦那样的男人,你可要愁坏我们啦。” 玛丽也没那个想法。不说别的,就算拜伦还活着,也不可能看上她呀。 平心而论,玛丽觉得自己长得并不丑,仔细打扮一番能称得上是一句清秀。但同她的其他姐妹相比就差太远了,这个年代流行丰满的美人,而玛丽,呃,没胸没腰,也不比维多利亚女王高上多少,想靠姿色嫁个好人家,明显是不现实的事情。 当然了,心高气傲的玛丽也不稀罕。 但玛丽还是有择偶标准的,她仔细想了想,回答道:“必须聪明,特别聪明!” 二位姐姐均是一愣,聪明的男士固然讨人喜欢,但还没听说过哪位姑娘把聪明作为首要的择偶标准的。 “他的性格可以不太好,”玛丽继续说道,天才嘛,总是有些怪癖的,玛丽觉得自己可以原谅,“但要本性善良、有正义感……还有,知识渊博、不拘小节,要有见识和独自思考的能力,思路要活泛,还有……” “好了好了。” 伊丽莎白忍俊不禁地打断了玛丽:“看来玛丽是想找一位银行家了。” 那也未尝不可嘛。 玛丽知道这个年代的地主乡绅们是瞧不起工厂主、银行家这类“暴发户”的,但玛丽觉得没关系。维多利亚时代可是资产阶级崛起的重要时代,这个年代的资本家可是上进奋斗的代名词,退一万步讲,做生意总比当地主太太有趣的多。 况且其实玛丽很想说,就算没钱也没关系,她所在的这个时代前推四十年,马克思和恩格斯便在伦敦写出了《共那个产党宣言》,而马克思的妻子燕妮·马克思,不也是一位无产阶级大家吗,她可是正经的贵族小姐,却跟着马克思过的穷困生活,在这个时代是惊世骇俗、难以置信的选择。可放在二十一世纪,谁会说马克思夫人嫁错了人呢? 但这话可不能放在明面上讲,和她两位好姐姐也不行。 “那也得是伦敦的银行家才好,”于是玛丽摆出闷闷不乐的神情,“但是我什么时候才能去伦敦呀。” 伦敦!玛丽是真的想去伦敦。 维多利亚时代的伦敦,尽管它并不如二十一世纪干净有序,可在玛丽心底,那是个理想乡般的存在——未来蒸汽朋克题材的诞生地,福尔摩斯的冒险天堂,无数作者作家的灵感来源。就算现在它脏乱差缺乏规划,玛丽也很想去看看,否则的话,岂不是白来这个时代一趟? 玛丽一脸郁闷,伊丽莎白忍不住敲了敲她的脑门:“听说宾利先生可是认识不少伦敦的朋友,你对他没兴趣,想来也是不打算参加他的舞会了,那可真是可惜。” 哎…… 对哦? 玛丽双眼一亮。 虽然她确实对宾利先生和他的舞会兴趣缺缺,但宾利先生作为一个有钱的绅士,想来在伦敦也应该有自己的产业。他认识很多人——其中可不止是《傲慢与偏见》的男主角达西。何况仔细想想,小说里的伊丽莎白也是去过伦敦的。 她得把握住机会! 想通这点后,玛丽立刻挣扎地爬起来,隆重宣布道:“现在我对宾利先生有兴趣了!”——好歹是未来姐夫之一,玛丽得指望着他带自己见识见识伦敦啊! “莉齐不担心吗,”玛丽反驳道,“简刚出门就下雨了,到现在也没停下!” “我担心。” 几个姐妹之中,伊丽莎白和简的关系最好,其次才是玛丽。她当然担心出门淋雨的简,可简不在,她就是最大的那位班纳特小姐。 玛丽着急上火的时候,她可不能失态,否则岂不是火上浇油。 于是伊丽莎白按下内心担忧,冷静开口:“就算下雨,现在简也应该走到了内瑟菲尔德庄园,有宾利先生他们照顾她呢。” “但是——” “你再着急,还能现在顶着雨跑出去不成?” 好吧,是这个道理。 只是伊丽莎白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玛丽可知道。 在原著小说中,简正是淋了这场雨,到了内瑟菲尔德庄园就大病一场。虽然客观来说,这场病既促进了宾利先生和简的感情,也让达西先生有幸和伊丽莎白多了一段相处了解时间,的的确确如同班纳特太太原本打算的那样,提供给了两对情侣相处的机会,是件拉近男女距离的好事。 然而如今的玛丽,却不能“客观”对待简生病的情节——她现在不是一名阅读小说的看客,而是简·班纳特的亲生妹妹。 最最温柔美丽的大姐生病,当妹妹的怎么能不担心? “好了,”伊丽莎白见玛丽依然垂头丧气的模样,便牵起她的手,把玛丽拉到自己身边,“你要是实在放心不下,明天早早起来,咱们直接去内瑟菲尔德看看情况,宾利先生不会介意的。” 他当然不介意,宾利先生早就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连看她们的母亲班纳特太太都亲切地不得了。 然而那个时候,简怕是早就高烧起来,下不来床啦。 玛丽的确着急,但她更难过。难过自己明明有机会阻拦简冒雨前去,偏偏因为福尔摩斯先生错过了机会。 这让她不禁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如平日伊丽莎白嫌弃的那样,太过沉迷于自己的幻想了? 她不后悔见到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事实上玛丽现在觉得自己都死而无憾了。但她同样不希望简生病。 一直以来,玛丽都自诩同原著里那个拿腔拿调、迂腐古板的小书呆子不一样,可是如今看来,总是抱着不切实际的想法,同原著里的玛丽·班纳特又有什么区别。 80.作家真辛苦12 订阅不足的话, 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而玛丽面对的难题就是, 伊丽莎白现在已经觉得达西先生是个讨人厌的家伙了。 今日威廉·卢卡斯爵士邀请周遭的绅士小姐们到他家做客。 卢卡斯爵士为人和善诚恳, 是个温文尔雅的老实人,在朗伯恩、梅里顿附近的名声很好, 加之他的大女儿夏洛蒂和伊丽莎白还是很好的朋友,因而此次发出邀请,班纳特家的小姐们,还有内瑟菲尔德庄园的客人们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玛丽坐在几位宾客的中间,正在讲话的是卡特上尉,听着他们讨论搬来的宾利先生和过去将来的各种舞会,忍不住偷偷捂住嘴巴打了个呵欠。 她的小动作被伊丽莎白看到了,二姐瞪了她一眼, 偷偷拽了拽玛丽的裙角,意思再明显不过:全程心不在焉已经够失礼了,还打呵欠, 是生怕自己的名声不够好吗。 “好无聊,”玛丽偷偷和伊丽莎白咬耳朵, “都怪你, 莉齐, 不让我带书过来。” “不要任性, 玛丽, ”伊丽莎白的反应像是听到了笑话, “天底下谁会带着大部头书籍到别人家做客?” 玛丽格外理直气壮:“别人我不知道, 但剑桥和牛津的大学才子们彼此交往, 是肯定会分享大部头书籍的。” 伊丽莎白简直要气死了,趁着旁人不注意,她伸手戳了戳玛丽的脑门:“大学才子来往分享知识,和你有什么关系?姑娘家家你还想上剑桥牛津不成?” 她倒是想! 然而就算玛丽有穿越这个外挂,她也不觉得自己能考入剑桥牛津。更何况牛津大学是在1920年才认同了女性的大学成员身份,而剑桥尽管现在开明地允许女性参加需要的教学与考试,可真正的承认女性学生地位,却是在1947年了。 “这太不公平了,”玛丽小声嘀咕,“明明一些男子也不过如此,却因为性别不同,而得到了格外的权力。” 维多利亚时期比《傲慢与偏见》真正发生的威廉四世时期要好得多,可女性的处境依然艰难。玛丽要是不甘心把余生都寄托在丈夫身上,能选择的道路则艰难又狭窄——也就是说,玛丽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成为一名被学术界认可的学者,最多不过成为“学者的太太”。 学者们不会接受她,资产阶级会。但如果可以,玛丽也不想当一名压榨工人阶级和无产阶级血汗的资本家。 或者…… 就在玛丽已经开始展开幻想的时候,伊丽莎白的表情突然板了起来。 还能有谁让伊丽莎白立刻变脸呢?自然是她讨厌的达西先生了,玛丽一回头,便发现达西先生停在了卡特上尉身边。 显然,伊丽莎白一点也不喜欢和达西先生讨论同一话题。即使达西本人的话并不多,可伊丽莎白还是找了个机会,起身同简说话去了。 玛丽偷偷看了一眼达西先生的反应,却没料到达西先生也在看她。 视线相撞把玛丽吓了一跳,但她反应及时:“希望盗窃案的事情没有惊扰到你,达西先生。” 达西:“……”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达西先生想到那晚上班纳特两姐妹里外暗示他胆子小不敢出门,顿时就来气。 当然了,高傲的达西先生生气归生气,但他不会和玛丽一般见识。 “也希望盗窃案的事情没有惊扰到你的姐姐,玛丽小姐。”他说。 “那我呢?”玛丽笑着问。 “我想,”达西慢条斯理地开口,“不经主人允许就擅自行动、展开调查的小姐,是不会畏惧区区一名盗贼的。” 玛丽依然保持着笑脸:“谢谢你,达西先生,我的姐姐伊丽莎白也是一位勇敢的女士,她同样不会畏惧区区一名盗贼。” 达西:“…………”任何人都能听出来他并不是在夸奖她吧! 向来高傲的达西先生简直被这位班纳特小姐搞得没脾气,他不太喜欢她,上流社会里的女士可不会如此放肆无礼。 可即便如此达西也不得不承认,几番观察下来,他发现玛丽·班纳特确实很聪明,别说是乡下姑娘,连从伦敦的女子学校读书归来的贵族小姐们也不如她机敏灵活。 玛丽可不在乎达西先生怎么看待自己。 她只是继续说道:“看来,传闻中的事情是假的了。” 达西:“什么?” 玛丽笑眯眯:“大家都在说你看不上伊丽莎白,先生,舞会上故意冷落她,不跟她跳舞不说,还说她姿色平平,也就不过在朗伯恩地区‘勉强过的去’而已。伊丽莎白为此生气很久了。” 说完,玛丽还不忘记补充道:“但达西先生你如此关心她,应该都是谣言。” “是吗。”达西不动声色。 玛丽被他的理直气壮噎了一下。 “所以,”她瞪大眼睛,“你是真的这么说过吗,先生?” “初次见面我的确鲁莽地做出过如此评论,”他坦言道,“但如今我已有所改观,若是为此就生气,那班纳特二小姐的肚量也太小了点。” “……” 达西先生这般行径,换到二十一世纪,不就是个给陌生姑娘评头论足随意批判,被姑娘本人知道后还要怪她没事找事的钢铁直男吗! 玛丽彻底无语了,虽说原著中的达西先生确实也经历了这样的印象改变,还因为伊丽莎白直接拒绝了他的求婚而困惑又震惊,但他坦荡荡地说出来就……太过分了点。 好吧,严格来说达西先生的确有这个资本。 根本原因还是在这个时代里,大部分的女性确实需要依赖男性过活。达西先生家缠万贯、容貌英俊,别说只是高傲和看不起人,就算他是个千年一见的大渣男,也会有无数姑娘趋之若鹜的。 要是换做寻常姑娘发现达西先生对自己的态度改变,怕是连高兴还来不及呢,他自然是不能理解伊丽莎白生气的缘由。 当然了,玛丽不会直接指出这点。 “最近我读了一本书,达西先生,”玛丽委婉地开口,“有些问题迟迟得不到旁人解惑,听说你的藏书万千,也是一名走过无数地方、博闻强识的男士,可否为我解答疑惑?” “我会尽力,请讲。” “书中说中世纪的骑士和贵族们,在人格和自尊受到他人攻击侮辱时,往往会选择向挑衅自我的敌人发出挑战,是真的吗?” “确有其事。” “即便是口头上的争论也是如此?” “这在过去屡见不鲜,但在当今,维多利亚女王已经禁止了军人之间的决斗,我们的社会习俗也不再鼓励此事,”达西先生解释道,“不过我觉得,捍卫自尊和荣誉,是每一名拥有独立人格的男士都应该做的事情。” “那女士呢,”玛丽仿佛茫然般眨了眨眼,“中世纪的女士们,自尊心因他人的评判受到伤害,也会向对方发出决斗的请求吗,或者有其他的做法?” “自然是……” 达西先生的话说了一半,没动静了。 和聪明人说话不用点明,说到这个份上,看达西先生的表情,应该也是明白伊丽莎白生气的理由并非被人非议,而是他的态度损害了一名未婚小姐身为独立存在的人格与自尊。 还是有救的,玛丽很是欣慰地想。虽然达西先生不懂的女孩子家家的脑回路,但他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这放在二十一世纪也是很难得的品质。 直男就直男吧,总比直男癌好。 玛丽重新把笑容挂在脸上:“我想听听简和伊丽莎白究竟在说什么悄悄话,竟然也不叫我。恕我先行离开了,达西先生。” 说着她起身离开,和往常一样,去缠着伊丽莎白不放了。 而达西先生,则站在原地思忖着玛丽刚刚的那番话。 宾利小姐见他陷入沉思,便走过来招呼道:“我猜得出来你在沉思什么。*” “我看不见得。*”达西先生回道。 “要我说,”宾利小姐回道,“她的确有所长处,可也太过自命不凡了。你对她的几分指责,倒是真知灼见,抓住了重点。” 宾利小姐指的当然是在内瑟菲尔德庄园舞会时,达西先生在得知玛丽擅自行动后教训她太过荒唐的事情。 然而就在她到来的几分钟前,玛丽才委婉地提醒达西,他一番关于伊丽莎白的发言带来了多大的伤害,这使得达西先生听到宾利小姐的话,思维惯性地以为她口中的“她”指的是伊丽莎白。 于是达西反驳道:“正如你所言,她也确实有自己的优点。” “哦?” 宾利小姐维持着好奇的姿态:“那你觉得,她有什么样的优点?” 达西默然不语。 他的视线下意识地看向伊丽莎白,低声开口:“她有一双美丽的眼睛,性格也别有一番吸引力。” 宾利小姐:“……” 爱慕达西先生许久的宾利小姐并不知道,她和达西谈论的完全不是同一位“班纳特小姐”,宾利小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达西先生竟然倾心于粗鲁无礼,还相貌平平,几乎没有任何长处的玛丽·班纳特?! 所以,玛丽倒是的确想得到直接反馈,这样她在动笔创作前也好心中有数。 只是……“ “我向来喜欢侦探小说,”她如实开口,“自然也想创作自己的侦探故事试试看,只是一来,我现在只有大概的案件灵感,还没有考虑到如何动笔,二来涉及到探案,免不了凶杀和阴谋,宾利小姐恐怕不会喜欢。” “你大可以先讲述一番,”宾利小姐坚持道,“我再看看是否是自己喜欢的故事。” 那可就不怪她“心狠手辣”啦! 玛丽一笑。 “那好吧,”她不再犹豫,“我们的侦探受友人邀请,来到了北方的一个工业小镇做客。但北方的镇子劳碌又单调,天天同友人社交,他不出三天就厌烦了。” 伊丽莎白闻言笑出声:“听起来倒挺像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人物原型可是他?” 玛丽:“我还没想好。” 要是福尔摩斯先生,根本不用三天好不好,没有案件就算英国女王邀请他,他也不会去的。 “既然玛丽小姐说刚刚有了案件灵感,”宾利先生善意说道,“那就直接讲述案件吧。” “那好。” 玛丽点了点头,直接跳过了前情部分。 “事情是这样开始的,一名工人找上了大名鼎鼎的侦探。即使是见多识广的侦探,也免不了在看到工人时吃了一惊——他长得非常高大,有6.5英尺,看上去强壮又可怕。但他开口时彬彬有礼,谈吐得体大方。虽然穿着朴素,但是个有见识也懂得思考的人,很快就和侦探交流了起来。” “听起来这位工人是案件相关者了。” “是的。” “工人问,你是不是那位著名的侦探?侦探承认了,”玛丽说到这儿顿了顿,扫了一眼众人的聆听姿态,继续平静地说了下去,“于是工人说,那好,我向你自首。” “什么?!”伊丽莎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81.作家真辛苦13 订阅不足的话, 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待到晚餐结束时, 归来的仆人将班纳特家的信息带回了内瑟菲尔德庄园, 说明日班纳特太太会亲自来看望自己的女儿们。 宾利先生将这条信息传达给简,不意外地换来了她感激又动人的笑容。两位年轻人彼此客套着, 态度那么小心,仿佛生怕说了什么不得体的话,要把自己在对方眼里的好印象破坏掉一样。 看看简这真诚的态度和羞怯的表情,宾利先生竟然觉得她对他没有感情? 玛丽坐在一旁在心底不住感叹,直男就是直男,就算是宾利先生这样的体贴人,也不能摸清女孩子的细腻心思。 在她看来,简就是性格过于内敛, 满腔爱慕和崇拜因为害羞而藏得严严实实,才导致有了原著那么一出误会。 而现在,玛丽觉得是时候帮自己的大姐和未来的姐夫一把了。 等到宾利先生和简又说了几句话, 准备离开时,玛丽趁着伊丽莎白和简不注意, 悄悄地溜出客厅。 “宾利先生!”她拎着裙摆拦住了宾利。 “怎么?” “有点事……” 玛丽神秘兮兮地开口, 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客厅, 似乎在确认没有人注意到她。 这幅煞有介事的模样, 叫宾利误以为玛丽有什么大事要宣布, 温和的绅士神情一凛, 然后指引着玛丽朝着走廊走了几步, 避开了客厅大门。 “你现在可以说了, 玛丽小姐。” “我是来帮简捎信的。” “嗯?” 宾利先生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就想抬头看向客厅,直至视线撞上墙壁,才意识到他们在这儿看不到简·班纳特。 如此谨慎,一定是很郑重的消息了。 “什么事情,”宾利先生认真回应,“若是她有什么需求,我一定尽力办到。” “别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啦。” 玛丽出言揶揄,见宾利先生有些不好意思了,忍不住笑出声:“简只是托我告诉你,她有些心里话想私下同你讲,明天我们的母亲就要来了,趁着这个机会,简想明早同你说一说,早餐之前她会在花园里等你的。” “什——” 宾利先生听见这句话,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这年头,一名未婚淑女还能有什么“心里话”要对一名单身绅士私下说?连歇洛克·福尔摩斯对宾利先生道出案件线索时,他都没有此时此刻震惊。 “等一下,玛丽小姐。” 意识到了玛丽的潜台词,宾利颇有些诚惶诚恐,他忐忑地试探道:“有心里话……是指什么话?” 玛丽狡黠地眨了眨眼:“非得要说我明白吗?” 宾利:“我的老天。” 他是发自真心地认为简不喜欢他呀!玛丽哭笑不得,看着一位有钱体面的绅士因为简而患得患失,真不知道该为简高兴好,还是该着急上火好。 “别喊老天了,”玛丽提醒道,“还是好好想想如何面对怎么重要。” “我——咳。” 意识到自己失态后,宾利先生轻咳几声,然后换上了真诚的表情。 “我知道了,小姐,”他无比感激地看向玛丽,“谢谢你!” “不用谢。” 玛丽笑眯眯回道。等你娶了我姐姐,记得经常请我去伦敦坐坐就好了! 宾利先生这边搞定之后,玛丽倒是也不着急。 客人们见到简走出了卧房,难免要多问几句,但她依然脸色苍白,并没有过多纠缠,确认了她的确恢复健康后,便劝她早点休息,好恢复体力。 等到简回到房间时,换好睡裙的玛丽才偷偷地跑到了她的卧房里。 “我得告诉你一件事情,简,”她压低声音,故作玄虚道,“刚刚人太多,我怕有人听见,可憋坏我啦。” “什么事?”简问。 “你看她这幅模样,”伊丽莎白比简更了解玛丽,见她形容夸张,免不了开口,“一准没好事。” “大错特错。” 玛丽得意地反驳:“这还真的是一件好事!” 伊丽莎白:“你说,我倒要看看你鬼灵精怪的脑袋瓜里还能蹦出什么歪点子来。” “可不是我的想出了什么歪点子,是宾利先生托我捎话,”玛丽隆重宣布,“他刚刚喊我走出客厅,生怕走漏了消息,就是为了让我告诉简,明天早餐前他会在花园等你。” “等我,”简很是惊讶,“等我做什么?” “自然是……” 玛丽拉长音调,见两位姐姐同时露出焦急的神色,才继续说道:“自然是有些心里话要对你说啦,简!” “天呐!” 简还没做反应呢,伊丽莎白就捂住了嘴巴:“宾利先生这是……简,他这是要向你求婚呀!” “别瞎说!” 伊丽莎白一声惊呼,着实让简闹了个大红脸,她急忙辩解道:“说不定只是询问我的身体状况,莉齐你不要多想!” “他今天已经询问了呀,”玛丽笑吟吟道,“明天还要‘单独询问’,那可真是太体贴了!” “玛丽!” 被简出言斥责,玛丽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嘻嘻哈哈地同伊丽莎白打趣几句,直到简羞得都抬不起头,把两个没完没了的妹妹赶出卧房才安静下来。 只是落得清静的简,躺在床上怎么也合不上眼。 她知道宾利先生对她有好感——这件事在周遭闹得沸沸扬扬,恨不得整个社交圈里的人都在传言宾利先生对简·班纳特一见钟情,就等着求婚现场了。 越是如此,简越不敢表达自己的感情,生怕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毁了自己的名声不说,还让宾利先生也牵连在内。 原来他是真的喜欢到自己,要和她共度一生的地步了吗。 简辗转反侧,想得脸颊通红,仿佛又发起烧来。 等到第二天,心事重重的简几乎在天刚亮时就睡醒了,她按照昨日玛丽“转述”那般,梳洗完毕后,不等早餐时间便踏着清晨的露水来到了花园。 而查尔斯·宾利先生果然已经在等他了。 看到他英俊的侧脸和挺拔的身躯时,简的心跳漏了两拍,羞得几乎想转身逃跑。 但在这个念头刚刚形成时,宾利先生就看到了简的倩影。 她不得不上前,小声问候:“早,先生。” 宾利礼貌地点了点头,神情局促:“早,小姐。” 然后二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几秒之后,又不约而同地抬起头,同时开口:“听说——” 宾利:“……” 简:“……” 意外的默契让气氛变得轻松了一些,宾利摇了摇头,试探道:“你看起来心情激动,小姐。” “你也是,”简低声说,“似乎有很多话要说。” “是的,是的!” 宾利先生有些紧张,他的神情热切:“我没想到,没想到——” “没想到?” “没想到,小姐,你也对我……” 简的脸立刻红了,她根本不敢看向宾利的眼睛,只得挪开目光:“我、我……” “上帝啊!” 宾利先生退后几步,激动的来回踱步,最终他下定决心般停了下来,郑重其事地开口:“我实在是无法忍受自己的心事了,小姐,请听我讲!” 向来温和的宾利先生,可从没用过如此坚定的语气对简说话,这让简吓了一跳,抬起头来。 她望向他明亮的眼睛。 “第一次舞会时你就深深地吸引了我,小姐,”宾利深情地说道,“随后我发现你是名灵魂同外貌一样美丽的女士,便不可自拔了。这期间我也犹豫过,困惑过,直到昨日我意识到——我总要结婚的,简,可是当我想象自己的婚礼时,实在是无法忍受与我共同站在牧师面前宣誓的不是你!” 简惊呆了。 即便有所准备,她还是在宾利如此热情的告白前愣了愣神。 “请原谅我的失礼,”宾利继续开口,“我是如此爱慕你,班纳特小姐,希望我的爱情能够挽回在你面前损失的形象。” “什、什么?不!” 简立刻回神:“你没有失礼,先生,只是……” “只是?”宾利先生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只是,”简羞赧地说道,“我或许是被上帝亲自祝福过,否则怎么能得到你的垂青?” 宾利的眼前一亮:“你的意思,小姐?” 简:“我,我也倾慕与你,先生。” 说完她捂住了脸颊,仿佛再多说一个字都会晕倒过去。 宾利见状,几乎是刹车般收敛了狂喜的笑容——简·班纳特大病初愈,要是再刺激到她,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但他还是很高兴,谁不会因为两情相悦而欢欣鼓舞呢? “上帝也一定亲自祝福了我,天啊,我仿佛在梦里,”宾利感动地开口,“昨日玛丽小姐说你有心里话要同我讲,我激动的一晚上没睡好。” 简闻言一僵。 她困惑地放下手:“我同你有话讲?可是玛丽说的是,你同我有心里话要讲,先生。” 二人对视两秒后,简立刻明白了。 “我知道了,”即便是水一般温柔的简也有些动了脾气,恼羞成怒,“是玛丽在捉弄我们!” 宾利:“…………” 回过神来的宾利,在意识到玛丽做了什么之后,再也忍不住,大笑出声。 他亲昵地牵起了简的手,把她拉到自己面前:“恕我直言,小姐,你的妹妹真是一位满脑子鬼灵精的天才,我得好好感谢她捉弄你我才是!” 而“罪魁祸首”玛丽·班纳特小姐呢,正在卧房里,捧着一本书,享受着早餐前的晨读时光。 伊丽莎白梳着头发,瞥了一眼玛丽手中的书,颇为惊讶道:“你竟然在看莎士比亚,还是爱情喜剧,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成?” “偶尔调剂调剂心情也不错。” 玛丽笑眯眯地阖上书籍,精装书籍的封面露了出来。 ——正是莎士比亚的喜剧《无事生非》。(*见注) 本文没开车,全文清水,我宣传个读者能联系到我的地址还不行了?给各位管理员磕头了好吧,别人把微博挂在文案第一段就没事,就特么三天两头锁我?六月飞雪窦娥含冤了啊!! 开篇扫雷以及提示: 以《福尔摩斯探案集》原著为基准,所有作品的时间线整合。因而可能会出现人物ooc,各类奇怪bug,以及不符合时代历史背景的科技常识和经济政治文化变动。 文中所有带*对白一律为原著台词,我懒得再作话标注了提前说一下。 都是瞎写的,作者脑子不太好使,对不起,别骂了。 01 有钱的单身汉总要娶位太太,这是一条举世公认的真理。 然而真的是这样的吗? 玛丽·班纳特近来常常在思考简·奥斯汀的这一句经典小说开场白。穿越之前,玛丽生活在二十一世纪,已然进入了现代社会,有钱的单身汉也不必要一定娶位太太。但现在不同了,此时此刻的英国女王还是维多利亚呢。玛丽思考了几天,发现简·奥斯汀的话不无道理。 首先,前提条件是“有钱”,因为在英国,还是有很多没钱的单身汉是讨不到老婆的;其次,玛丽·班纳特确实没找到多少例外。连著名诗人拜伦,一生绯闻无数的大浪子,也是年纪轻轻就结婚娶妻了,放眼整个英国,还有谁的人生比拜伦更为传奇呢。 拜伦都不能免俗,所以玛丽不得不承认,尽管她不太喜爱简·奥斯汀的小说作品,可不得不承认这位女性作家在当下来说智慧非凡,这句话也是公认的普世道理。 而穿越过来的玛丽·班纳特,现在就到了寻觅有钱单身汉出嫁的年纪。 “——你说呢,玛丽?我知道,你是个富有真知灼见的小姐,读的都是鸿篇巨著,还要做做札记。*” 82.作家真辛苦14 订阅不足的话, 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查尔斯·宾利先生向简·班纳特小姐告白了! 这件事在短短两天内,就从内瑟菲尔德庄园传到了梅里顿去,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尽管整个梅里顿的社交圈对此早有预感,但真正发生的时候, 还是掀起了轩然大波。 宾利先生的亲朋好友们似乎并不赞同他的“冲动行事”, 据说连向来扑克脸的达西先生, 在得知此事后也露出了不赞同的震惊。 当天他同达西先生仔细谈论了这件事,谁也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但之后这位高傲又冷淡的绅士, 竟然没有当众表现出任何态度——既没说支持,也不说坚决反对。别人问起也只是说尊重宾利选择, 绝不多言半句。 至于宾利小姐和赫斯特夫人,则在大为惊讶的同时, 又表现出了强烈的不满。据说宾利小姐为此还生起了宾利先生的气, 因为她想撮合兄长和达西先生的妹妹。 然而宾利先生心意已决, 非要娶简不可,谁要是不同意,谁就是和他一辈子的幸福过不去。 这些内瑟菲尔德庄园的事情,玛丽自然是从自己的妈妈,班纳特太太口中听来的了。 “真是太好了, 太好了!” 玛丽正在客厅里阅读信件呢, 被母亲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打听回来的班纳特太太人还没跨进门槛,声音就先到了。她喜不自胜地在客厅中大声宣布了周围人的反馈后, 还洋洋得意地补充了一句:“在看到宾利先生的第一刻起, 我就知道这事能成, 像他那样可亲可爱正直大方的绅士,眼光自然不会差!” “是了是了,”班纳特先生已经听了妻子整整两天的絮叨,耐心都要耗光了,“我看你最好再问问宾利先生,他需不需要多娶几位妻子,最好把剩下的四个女儿全娶走才好。” 班纳特太太:“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但大好喜事摆在眼前,班纳特先生的嘲讽不值一提,班纳特太太望着自己的大女儿:“不知道何时宾利先生前来议亲,越快越好,只是等你出嫁之后,千万别忘记自己的妹妹们,还有母亲的功劳。” 伊丽莎白闻言失笑出声:“我倒觉得简应该铭记玛丽的功劳。” 简嗔怪一声:“莉齐!” 不提还好,一提玛丽的恶作剧,简的脸又红了。 尽管玛丽完全是出于好心,而她的鬼点子也出奇制胜,帮助简和宾利先生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可一想到前日的场面,简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以后可千万不要这样了,玛丽,”她叮嘱道,“你年纪轻轻,又是单身,若是让旁人知晓了你胆敢这么做,可是有损名声的。” 玛丽才不在乎呢。 她笑嘻嘻地揶揄道:“谁叫你和宾利先生礼貌来礼貌去,就是不肯表白心迹,看的我着急死啦。要不是我骗你们两个,宾利先生还以为你对他毫无感情呢。” 这个倒是。 听宾利先生倾诉衷肠,善解人意的简首先反思了自己——她心仪宾利先生,说是爱他也不为过。正是如此,简才更为严格地约束自己,生怕一个冲动做出出格的事情来。 没想到她的收敛,反而让宾利先生误会了。 要不是玛丽突然恶作剧,还真不知道要误会到哪天去。 “的确得好好感谢你。”于是简红着脸,由衷开口。 “不用感谢我,还是感谢莎士比亚吧,”玛丽说,“我最近刚好在重读《无事生非》,便灵机一动,用了剧本中的点子。” 班纳特先生闻言,颇为讶异地抬起头。 他总算不嫌自己的妻女家长里短劳力唠叨厌烦了:“看来,玛丽喜爱读书确实没错。平日乡下交际不见得有用,但宾利先生是位有见识的人,莉迪亚帽子上的装饰可就不如才智有价值了。莉迪亚,还不快向玛丽道歉?” 莉迪亚当即不愿意了:“爸爸!” 班纳特太太也不以为然:“等她什么时候用才智钓到金龟婿,莉迪亚再道歉也不迟。” 伊丽莎白噗嗤一声笑起来。 “你笑什么,莉齐?”班纳特先生好奇问道。 “没,没什么。” 别人不知道玛丽揣着什么心思,伊丽莎白能不知道?别说,要是玛丽和简一样如愿以偿,恐怕还真得靠才智。 而玛丽呢,听到这话也不过是翻了个白眼,继续低头阅读信件去了。 “看来,”班纳特先生打趣道,“讲得再多,在玛丽眼里也不如手中的信件重要。” “是谁的信件,玛丽?”简好奇问。 “是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的,”玛丽说完,不意外地看到了伊丽莎白揶揄的神情,然后才不急不缓地补充,“准确地说,是他寄给宾利先生的信件。” 福尔摩斯先生临走前,玛丽曾经恳求他,若是案件有什么线索一定要写信告诉自己。当时的侦探答应了,但这也不意味着行事作风极具效率的侦探会特地再写一封信。 案件的确有进展,而歇洛克·福尔摩斯则是把信写给了当事人宾利先生。宾利先生大人大量,阅读完信件后,直接把它转交给了玛丽。 整封信不长,侦探的言语干脆利落,短短几行便将线索全部描述了出来。 回到伦敦的福尔摩斯先生立刻展开了对卡特上尉的调查。他没有直接上门,而是伪装成车夫,偷偷观察了卡特上尉几天。 卡特上尉的社交圈同其他军官没什么两样,然而就在福尔摩斯先生盯梢他的第三天,发现卡特上尉似乎和某位来自北方的工厂主有过私下见面。 这就很说明问题了好吧。 福尔摩斯先生还在信中说,目前还无法确认这位工厂主的身份,如果确认了他来自于米尔顿……那恐怕知情者就不仅是卡特上尉一人,那位推荐宾利先生更换供货商的合伙人也是共犯。 如此劳师动众,用以搅乱棉花原料市场,他们能获得什么利益呢?特别要是工厂主也参与其中,生产可是直接关联到自身利益的,产业链断掉对他也没有任何好处呀。 并且,宾利先生不签合同,他们又为什么要偷合同回去? 玛丽陷入沉思,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了信件的最后一段。 叙述完事件后,福尔摩斯先生恳请宾利先生将线索代为转达给玛丽·班纳特小姐,并特地说明,假设她有什么新的想法,可以写信给他。 可以写信给他! 迷妹做到这个地步,玛丽真觉得死而无憾了——还有什么比偶像特批可以写信更幸福的事情吗?!说这话就证明,他一定会看的呀。 趁着母亲和姐妹齐齐打趣简的功夫,伊丽莎白得到准许,迅速地扫了一眼信件。 “虽然我不了解侦探,但就短暂的接触而言,”她说道,“这位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性格古怪又枉顾礼法,还和达西先生一样有些傲慢,眼里装不下除了案件之外的人去。” 玛丽:“……” 严格来说也没错吧,不得不说伊丽莎白看人还是挺准的。尽管她有时候会因为自己认定的事情而绝不让步,可就连对达西的评判也没偏移到哪儿去,不是吗? “但是。” 伊丽莎白又望向信件,而后扬起一抹笑容。 “现在我倒觉得,只看得见案件的人,如今却能想到你,”她揶揄道,“或许在侦探眼里,你是特殊的那个。” “……” “怎么?” “没什么。” 玛丽脸上挂着傻兮兮的笑容:“就算我知道这不可能,但是这话听起来也动人极了。” 伊丽莎白:“……”这估计是彻底没救了! 不是玛丽过分花痴,而是她觉得自己能给的反应也不过如此。 ——她在歇洛克·福尔摩斯眼里是特殊的?凭什么啊!原著中的“那位女士”艾琳·艾德勒小姐,可是狠狠地诳了侦探一把,显露出自己惊人的才智和坚定的独立,从而成为了侦探心中“特殊的存在”。 而玛丽呢,她不过是位仗着自己穿越而来,还有点小聪明的乡下姑娘罢了。 要说得到特殊对待,那绝不可能。玛丽觉得福尔摩斯先生之所以对待自己如此客气,也不过是看在她对案件感兴趣,又愿意思考学习,出于正直的好心随手解惑而已。 不过这对玛丽来说,已经足够了。 嗯,目前是这样的。 班纳特太太正和其他班纳特小姐们谈话,自然不曾注意到玛丽和伊丽莎白的嘀咕。但坐在一旁假装看报的班纳特先生,确实把两位姐妹的少女姿态实打实地看在了眼里。 见她们在讨论信件,班纳特先生也不急不缓地拿出一封信。 “说道信件,”他打断了班纳特太太的话,“我今早也收到了一封重要的信,来自于我的那位表侄柯林斯先生,他说他不日将拜访朗伯恩。” 班纳特太太一听到“柯林斯先生”,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消失了。 限定继承法规定了班纳特先生的资产只能继承给男性亲属,因而他的五位女儿再聪明漂亮,班纳特先生死后,继承朗伯恩的人仍然是他的远房亲戚威廉·柯林斯先生。 对于这位将要继承班纳特先生遗产的家伙,自然不会受到任何欢迎。但玛丽倒是无所谓,反正柯林斯先生会娶伊丽莎白的好友夏洛特,而凭借玛丽自身的姿色,肯定也得不到这位牧师的垂青。 她在意的是…… 玛丽的目光再次转到自己的小妹莉迪亚身上。 和柯林斯先生几乎是同时出场的,则是那个聊骚完伊丽莎白又聊骚其他女士,最终和莉迪亚私奔了的真正渣男韦翰·威克姆。 虽然玛丽不喜欢莉迪亚,她和小妹从小就性格不合,天天吵架,但这也不代表着她会眼睁睁看着莉迪亚被大猪蹄子骗去。 该怎么办才好?玛丽默默地陷入思索,要知道莉迪亚可是各种意义上的难管呀。 因此玛丽还是挂着招牌的笑眯眯的表情,上上下下把达西看了好几遍,直到后者微微变了脸色,玛丽才不急不缓地开口。 83.作家真辛苦15 订阅不足的话,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于文学上, 这个时代没有非线性叙事, 没有视点人物写作手法, 更不存在着意识流或者时空交错的混乱艺术, 所以同为十九世纪的女性作家,夏洛蒂·勃朗特的《简·爱》一经出版便受到好评,而她妹妹那部更具有现代性的《呼啸山庄》,则是到了后世才被挖掘出艺术价值。 所以,玛丽倒是的确想得到直接反馈,这样她在动笔创作前也好心中有数。 只是……“ “我向来喜欢侦探小说, ”她如实开口, “自然也想创作自己的侦探故事试试看, 只是一来,我现在只有大概的案件灵感,还没有考虑到如何动笔,二来涉及到探案,免不了凶杀和阴谋, 宾利小姐恐怕不会喜欢。” “你大可以先讲述一番, ”宾利小姐坚持道, “我再看看是否是自己喜欢的故事。” 那可就不怪她“心狠手辣”啦! 玛丽一笑。 “那好吧, ”她不再犹豫, “我们的侦探受友人邀请, 来到了北方的一个工业小镇做客。但北方的镇子劳碌又单调, 天天同友人社交, 他不出三天就厌烦了。” 伊丽莎白闻言笑出声:“听起来倒挺像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人物原型可是他?” 玛丽:“我还没想好。” 要是福尔摩斯先生,根本不用三天好不好,没有案件就算英国女王邀请他,他也不会去的。 “既然玛丽小姐说刚刚有了案件灵感,”宾利先生善意说道,“那就直接讲述案件吧。” “那好。” 玛丽点了点头,直接跳过了前情部分。 “事情是这样开始的,一名工人找上了大名鼎鼎的侦探。即使是见多识广的侦探,也免不了在看到工人时吃了一惊——他长得非常高大,有6.5英尺,看上去强壮又可怕。但他开口时彬彬有礼,谈吐得体大方。虽然穿着朴素,但是个有见识也懂得思考的人,很快就和侦探交流了起来。” “听起来这位工人是案件相关者了。” “是的。” “工人问,你是不是那位著名的侦探?侦探承认了,”玛丽说到这儿顿了顿,扫了一眼众人的聆听姿态,继续平静地说了下去,“于是工人说,那好,我向你自首。” “什么?!”伊丽莎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是的,侦探也非常震惊,就像是在座的各位一样,”玛丽狡黠地眨了眨眼睛,“他说他杀死了他的母亲。于是侦探展开了调查,发现工人在小镇的名声相当好,是个朴素且讨人喜欢的青年,同朋友、警察和军人相处都不错,甚至连他的雇主都对他称赞有加。“ “如此听来,”达西先生插嘴,“他似乎是有所苦衷。” “你是这么认为的吗?”玛丽若有所思。 “难道不是吗?” 伊丽莎白开口:“既然是位名声和人缘都很好的男士,或许他同小杰弗里一样,是走投无路才犯下罪行,纵然必须受到惩罚,也免不了引人同情。” “实际上,工人的母亲一年前就从教区消失了,”她继续说,“但所有的证据和迹象都显示她回了乡下养病,根本没有人怀疑是工人对着自己的母亲痛下杀手。而牧师在得知此事后,惊讶之余,也听到了教区内的其他居民惋惜,因为正如你们猜测的那样,工人的母亲是个严厉苛责的人,时常对工人打骂虐待,不仅不把他当儿子看,甚至不把他当人看——她觉得他早晚会强那个奸自己的妹妹,所以想尽办法想要他从自己的世界中消失。” “这也太过分了!”伊丽莎白有点不忍。 “但即便如此,也不是他杀死母亲的理由。”达西先生蹙眉。 “实际上他杀死的不止他的母亲,”玛丽说,“还有六名未婚少女,上至体面的小姐,下至街头的妓那个女,为的只是报复母亲的那句‘你早晚是个强那个奸犯’——” “上帝啊!” 宾利小姐听不下去了。 非要听听玛丽想写什么故事的是她,露出恐慌神情的也是她。宾利小姐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捂着胸口急忙打断了玛丽:“这是什么可怕的故事!不会有人花钱阅读这种小说的,而且还是讲下等人的事情,他们真是恶心。” 玛丽:“……” 前半句话她无所谓,后半句话地图炮整个阶级就有点过分了吧! 达西先生显然也不赞同宾利小姐关于“下等人”的言论,他沉默片刻,又见玛丽神色尴尬,误以为玛丽是因为自己的故事而感到窘迫。 “你很擅长讲故事,小姐,”达西直言道,“这样的开篇很吸引眼球。” “谢谢。” “但是——” “可是我觉得——” 接下来,达西先生的“但是”和伊丽莎白的“我觉得”不约而同地落地,玛丽偏了偏头,便看到伊丽莎白露出讶异的神情望向了达西。 达西自然不会和伊丽莎白争抢:“请。” “的确很吸引人,”伊丽莎白也不客气,特别讲故事的是自己的妹妹,“但我觉得这过于惊世骇俗了,玛丽,颇有些哗众取宠地意味。我看的侦探小说不如你多,可就我个人而言,吸引我的是主人公们精密的观察和超凡的智慧,可不是凶杀案制造的越可怕越好。” 玛丽懂了。 “那么,莉齐是觉得案件不好?”她问。 “我不仅不想继续听下去,”伊丽莎白如实回答,“还感觉不太舒服。” 果然是这样。 虽然宾利小姐的初衷不好,但她倒是歪打正着,为玛丽提供了帮助。 就知道不能百分百还原案件的本来面目,玛丽已经省去了90%的事实了。 真正的爱德蒙·坎伯,在他十五岁时就杀死了自己的祖父祖母,因而被送进了精神病院。他在精神病院中表现良好,讨得所有人喜欢,可等他出去后,坎伯并没有停手。 他先后奸杀了六名少女,最终杀死了虐待他的母亲。 但案件到这儿还没结束。 最令玛丽印象深刻的是,因为警察迟迟没有怀疑他,爱德蒙·坎伯选择了自首。在狱中他侃侃而谈,面对前来调查征询的fbi直率地复述了自己的过案过程。 这两位fbi,就是日后bau小组的成立者,也在犯罪心理学体系化的道路上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而这已经是1990年的事情了,距离现在有整整一百年。 维多利亚时期的人类,没有如此复杂的心理,不会想到如此复杂的动机,犯罪心理这种现代刑侦的辅助工具,放在十九世纪有点过于大材小用了。 重点是,他们无法理解这种东西存在的合理性,就像是同样不理解《呼啸山庄》的作者为什么要把所有角色都写的如此疯癫极端一样。 “我知道了。” 看来还是削减的不够,玛丽得再好好想想。 她虚心接受了伊丽莎白的意见:“这方面我会好好修改,达西先生你的意见呢?” 达西低了低头:“我赞同伊丽莎白小姐的想法。” 伊丽莎白:“……” 这换来了伊丽莎白讶异的神情,她的目光转向达西,明亮动人的眼眸触及到达西深沉的目光,四目相对之后,还是伊丽莎白礼貌地开口:“谢谢。” 达西先生动了动嘴唇,几度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放弃了说话的想法,颔首带过了。 看,这不是挺好的嘛。 果然官配的力量是伟大的,两个人既默契,又彼此尊重,毋须多言就自然而然地想到一起去,省去误会和曲折,哪怕现在伊丽莎白对达西还没什么感情,但这份简短的交流气氛就已经好上天啦。 玛丽见状,简直止不住脸上的笑容:“哎呦,原来你们二位思路这么相像呀。” 伊丽莎白瞪了玛丽一眼,意思极其明显:少来揶揄我! 而宾利先生呢,照样充当好好先生的角色,见在场的旁人都不看好玛丽的故事,便鼓励道:“初次创作,有所缺陷是正常的。你可以好好修改一下,小姐,我在伦敦确实认识几名出版商,成书之后我可以负责推荐。” “那我要努力创作了。” 玛丽说着,郑重其事地收起来了自己写写画画的纸张。 既然宾利小姐不要再听了,她也没有继续留在客厅的必要。两位班纳特小姐又和在座诸位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准备起身离开,到卧房照顾简去了。 然而在她们姐妹走出客厅后,宾利先生借故追了出来。 他礼貌地叫住了玛丽和伊丽莎白,表情热切,双眼里写满了关怀:“班纳特小姐的情况如何了?” “好了大半啦,”玛丽回答,“低热退了,气色也好很多,我觉得明天简就能下床走动了。” “那就好。”宾利先生长舒口气。 伊丽莎白:“我觉得明日她就能下来坐坐,和大家聊聊天了。” 宾利先生:“那怎么行!还是好好养病的好。” “还是下来坐坐的好,”玛丽笑嘻嘻地说,“我觉得简要是多看你两眼,先生,估计伤寒马上就会好啦!” “这——” 向来温柔得体的宾利先生,被玛丽的揶揄闹了个大红脸,他轻咳几声掩饰自己的尴尬:“不要拿你的长姐打趣,小姐!我看简·班纳特小姐对谁都这么温柔大方,我并非特殊的那个。” 玛丽和伊丽莎白闻言对视两眼,不约而同地流露出沉思的神情。 伊丽莎白在想什么,玛丽不知道,她想的却是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原著中正是因为简太过端庄内敛,导致宾利先生误以为佳人无意,在失落之际才离开内瑟菲尔德庄园的——当然啦,其中作梗的达西先生可是短暂拆散有情人的“大功臣”。 但现在玛丽可不允许别人插手姐姐的个人感情。 不就是觉得简不喜欢他吗! 玛丽灵机一动,顿时心生了一个她觉得可以立竿见影、叫两人迅速知晓彼此心意的主意。 但是姑娘们的母亲班纳特太太,却把柯林斯先生当成了今生最大的仇敌来看待,“霸占”班纳特先生的财产也就算了,还要来朗伯恩参观拜访?这岂有此理! 几天的叨叨下来,导致柯林斯先生到来时,并没有受到他预料中的欢迎,反而因为班纳特太太抱怨的太烦,使得几位小姐对这位不请自来的表哥丧失了任何好感。 玛丽算是五个姐妹中反应最小的那个。 因为原著里的柯林斯先生是来看看几位班纳特小姐,打算从其中讨个老婆的。 而玛丽呢,不是说相貌丑陋,而是班纳特太太的基因太好。伊丽莎白伶俐貌美,莉迪亚美艳高挑,把她丢进姐妹之中着实算不了什么。柯林斯先生挑谁也挑不到玛丽头上。 严格来说,她还得感谢柯林斯先生呢! 有他做客,班纳特太太也不会嫌弃玛丽这个那个了,就是苦了伊丽莎白,因为柯林斯先生看上了她,还胸有成竹地觉得伊丽莎白同样爱慕自己。 “柯林斯先生真是太过分了,”被柯林斯先生纠缠一天的伊丽莎白险些精神崩溃,“怎么会有如此自以为是的人?!” 玛丽忍不住揶揄道:“我一直以为莉齐眼中自以为是的代表是达西先生来着。” 伊丽莎白有气无力:“你少拿我打趣。” 向来得体的伊丽莎白,往闺房的梳妆台前一坐,只觉得应付了柯林斯先生一整天,脑袋都在隐隐作痛。 再看看简和玛丽,一个脸蛋红红,温柔的面孔上洋溢着爱情的幸福;一个聚精会神,刚刚放下手中的笔,在整理稿件。 老天真是太不公平了! “我现在倒是觉得在柯林斯先生面前,达西先生都显得格外通情达理了,”伊丽莎白抱怨道,“你知道女仆今天对我说什么吗,她说她听见柯林斯先生对母亲说,他觉得我同样爱上了他,要向我求婚!” 玛丽闻言扑哧一声笑起来。 这么说来,达西先生还得感谢她们这位表哥啊!不比不知道,一比下来,达西先生也不过是个直男,而柯林斯这自以为是的劲头则颇似直男癌了。 “那你可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应付柯林斯先生,”玛丽说,“我觉得你即使直接拒绝,搞不好他还觉得你在欲拒还迎。” 伊丽莎白瞪了玛丽一眼。 就知道说风凉话,还是不是亲妹妹了!伊丽莎白看见玛丽优哉游哉地模样,顿时更为郁闷。 “你呀,”她数落道,“这两天天天待在家里不出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苦修呢。明日陪我一同去梅里顿。” “我才不要!” 玛丽很不情愿:“你忍不了柯林斯先生,还要让我陪你受罪?” 伊丽莎白挑眉:“哦?这会儿我不是你最亲亲亲亲爱的姐姐了?” 简故意轻咳几声。 玛丽:“……” 事实证明,讨好人是需要技巧的,嘴甜时最好没第三个人,不然就像是现在这样——不去吧,那之前的好话就白说了,去吧,伊丽莎白是最亲爱的姐姐,又把简放到哪儿去啦。 她要是个男孩子,两位美人同时争风吃醋该多好! 好在简生性温柔,见玛丽左右为难,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你在家写稿写了好几天,也该出去散散心了,别太劳累。” 好吧,既然连简都这么劝她。 这几日趁着清闲,玛丽的确宅在朗伯恩写小说来着。她根据上次内瑟菲尔德庄园众人的反馈,再次稍稍修改了一下思路,确立了主角的人物设定,削减了罪犯的戏份和他的心理状态。 真实的爱德蒙·坎伯,是位冷静到可怕、自始至终都神智清醒的杀人凶手。但十九世纪的人们是不能理解一名正常人为何会成为杀人犯的,所以玛丽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剖析他的心理为好。 既然这个年代的人把所有杀人凶手视作恶魔,那就让他当个恶魔好了。玛丽决定暂且将重点放在叙事技巧上,先写出来,进一步的修改等她落笔之后再作考量。 第一篇稿件,玛丽不打算写的太长,中短篇幅,先投给报刊看看反响,若是不错,再说出版成书的事情。 “那好,”玛丽让步道,“明日去梅里顿探望菲利普斯姨母吧,我一早就过去,免得听凯蒂和莉迪亚两个人叽叽喳喳。” 现在稿件的思路整理的差不多了,也该换换心情。 特别是,按照原著的剧情,那位比柯林斯先生戏份更多的男士也要出场了。 第二天玛丽早早地到了菲利普斯姨母家,她陪着姨母姨夫说了说话,不多时就听见莉迪亚在窗外大呼小叫。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看到两位高大的军官在莉迪亚和凯瑟琳的簇拥下走进门来。一位是早早来到民兵团的军官,她们一早就认识,另外一位眼生也更英俊的…… 玛丽挑眉,这肯定就是原著中那位大名鼎鼎的渣男韦翰·威克姆先生了。 莉迪亚兴高采烈地将威克姆先生介绍给了菲利普斯先生和太太,也顺带勉为其难地提了一提玛丽。 尽管玛丽自觉她不如姐妹们好看,可英俊潇洒的威克姆先生还是礼貌又关切地向玛丽问好。 平心而论,韦翰·威克姆确实相貌英俊,真人长得要比几部《傲慢与偏见》影视剧中的形象还要帅很多。 而除此之外,他还始终挂着温和的笑容,言谈举止也十分得体,若是不知道原著剧情,玛丽也一定会被这彬彬有礼的表象骗过去。 甚至在注意到玛丽手中的书籍时,威克姆先生还认真开口:“我也很喜欢莎士比亚,《无事生非》的确是一部很好的爱情喜剧,你真是好品味,小姐。” 玛丽:“……” 人都这么说了,就算玛丽知道他是个惊天大渣男,也不好拉下脸来。 她只得勉强点了点头,扯起笑容:“谢谢。” 好在莉迪亚立刻抢走了话柄,根本没给他们继续交谈的机会。 玛丽这才把注意力放在其他人身上——柯林斯先生被几位表妹遗忘在一边,正在喋喋不休地恭维菲利普斯太太,而伊丽莎白……则一反常态,没挂着笑容,也没加入谈话之中,而是默默看着威克姆先生陷入了沉思。 “莉齐?” 玛丽眨了眨眼:“你在想什么?” 伊丽莎白摇了摇头:“没什么。” 她一时没说话,直到菲普利斯太太吸引走了威克姆先生的注意力,才小声解释道:“我们在街上碰到了这位韦翰·威克姆先生。” 莉迪亚:“他也是来加入民兵团的,很快就能领到自己的红制服啦!” 玛丽:“那不是挺好吗?莉齐怎么看起来心事重重的。” 伊丽莎白:“……我们还在路上碰到了达西先生,我觉得威克姆先生好像和达西先生认识,而且他们神色尴尬,似乎关系不怎么好的样子。” 玛丽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伊丽莎白莫名其妙。 “你看,和福尔摩斯先生交流一番对人真是大有裨益,”玛丽笑吟吟道,“现在连莉齐都能当侦探去破案啦!” “鬼精灵。” 伊丽莎白无可奈何,伸手戳了戳玛丽的脑门:“左一个福尔摩斯,右一个福尔摩斯,福尔摩斯先生人都在伦敦了还念念不忘,你干脆直接跟他去伦敦算啦!” “我这不是没钱嘛。” “你还真想!”伊丽莎白哭笑不得。 “好啦,”玛丽见好就收,她顿时有了个歪主意,便故意道,“我看这威克姆先生比达西先生讨人喜欢,他这么会说话,还细心体贴,要是两个人关系不好,一定是达西的错。” “……” 伊丽莎白眉心一拧:“看起来是这样的,但是——” “但是?” “或许是他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吧,”伊丽莎白最终说道,“达西先生生性傲慢,却也是个勇于承认错误的人,希望他们也能彼此交流,好好说通。” 真不容易啊!! 要知道原著里的伊丽莎白,听了威克姆的一面之词就认定达西是个彻头彻尾的恶人啦。现在能想到是误会,玛丽就已经很感动了好吗。 于是她趁热打铁:“若是他们两个真的是仇敌呢?你是站在达西先生的一方,还是站在威克姆先生的一方?” 伊丽莎白奇怪地看了玛丽一眼:“我当然是站在正确的一方。” “那就毋须纠结了呀,”玛丽说道,“让我们先听听威克姆先生怎么说,再听听达西先生怎么说不就好了!” 至于他对伊丽莎白献完殷勤又跑去聊骚莉迪亚,还怂恿莉迪亚私奔,闹出了个大丑闻的后续…… 玛丽倒是有了个好主意。 玛丽可没说谎,简的伤寒终于有了好转。 她的病来得快,走的也快。上午低热退去后,下午就已经恢复了精神。尽管因为病情初愈简的身体还是有些虚弱,可到了晚上,她已经能离开卧房,到餐厅同大家一起吃饭了。 宾利先生见她面容苍白,但心情还不错。特别是餐桌上玛丽一直在同简窃窃私语,时不时把温柔美丽的班纳特大小姐逗得笑容连连。 这叫宾利先生放下心来,便吩咐下人去朗伯恩送信。 待到晚餐结束时,归来的仆人将班纳特家的信息带回了内瑟菲尔德庄园,说明日班纳特太太会亲自来看望自己的女儿们。 宾利先生将这条信息传达给简,不意外地换来了她感激又动人的笑容。两位年轻人彼此客套着,态度那么小心,仿佛生怕说了什么不得体的话,要把自己在对方眼里的好印象破坏掉一样。 看看简这真诚的态度和羞怯的表情,宾利先生竟然觉得她对他没有感情? 玛丽坐在一旁在心底不住感叹,直男就是直男,就算是宾利先生这样的体贴人,也不能摸清女孩子的细腻心思。 在她看来,简就是性格过于内敛,满腔爱慕和崇拜因为害羞而藏得严严实实,才导致有了原著那么一出误会。 而现在,玛丽觉得是时候帮自己的大姐和未来的姐夫一把了。 等到宾利先生和简又说了几句话,准备离开时,玛丽趁着伊丽莎白和简不注意,悄悄地溜出客厅。 “宾利先生!”她拎着裙摆拦住了宾利。 “怎么?” “有点事……” 玛丽神秘兮兮地开口,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客厅,似乎在确认没有人注意到她。 这幅煞有介事的模样,叫宾利误以为玛丽有什么大事要宣布,温和的绅士神情一凛,然后指引着玛丽朝着走廊走了几步,避开了客厅大门。 “你现在可以说了,玛丽小姐。” “我是来帮简捎信的。” “嗯?” 宾利先生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就想抬头看向客厅,直至视线撞上墙壁,才意识到他们在这儿看不到简·班纳特。 84.作家真辛苦16 订阅不足的话,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10 让玛丽倍感失望的是, 小杰弗里的母亲并不知道那位教唆儿子的陌生人是谁。 有管家出钱看病, 妇人的身体好了不少,玛丽进门时她正坐在床上绣花。听到玛丽和福尔摩斯先生的来意, 人还没开口,眼泪就掉了下来。 “杰弗里那么年轻,”小杰弗里的母亲哽咽道, “都怪我身体不好, 不然他也不会犯下做错。” “你要注意身体, 太太。” 事到如今, 玛丽也不知道作何安慰,她只得把自己的手帕递妇人:“福尔摩斯先生会找出陷害小杰弗里的罪魁祸首, 你可曾见过那位陌生人的模样?” “那、那位陌生人?” 妇人感激地接过玛丽的手帕, 却摇了摇头:“那天我的儿子回家, 只是说有名好心人请了他一杯酒, 指点了他。” 这点达西先生已经转述过了。 玛丽转头看向福尔摩斯先生, 站在床前的侦探还是一副冷淡的模样, 仿佛不为一名母亲的眼泪而受到触动。 “你可曾见过那名陌生人,或者他穿什么衣服、长什么样, 是否有特殊的口音, 这些小杰弗里说过吗?”侦探问道。 “是,是了!” 听到福尔摩斯先生的问题, 妇人的神情一顿, 然后急切地开口:“杰弗里说, 那名好心人有着北方的口音。” 玛丽一凛。 宾利先生正是从北方搬来的,如此看来,说不定还是他之前就相识的人……甚至是朋友也说不定。 只是除此之外,小杰弗里的母亲也并不知道其他细节了。 玛丽再三向伤心不已的妇人许诺,说福尔摩斯先生一定会揪出真正的罪魁祸首。跟随侦探同小杰弗里的母亲告别,重返梅里顿的街道上后,玛丽重重地叹息一声。 “北方人,”她神色严峻,“会不会是宾利先生过往的合作伙伴或者是竞争对手?” “你认为唆使者是宾利先生认识的人。” “我不确定,先生,”玛丽侧了侧头,“我甚至不明白为什么要对着一份合同下手,偷走合同又有什么用?” “……” 福尔摩斯先生没有回答。 他浅色的眼睛始终停留在玛丽的身上,盯着她的眼睛。侦探灼灼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和思索,却没流露出任何情绪。 平心而论,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并不是一位看起来随和温柔的人——当然了,鉴于他没有上来直接鄙夷自己的智商和水平,或者做出其他惊世骇俗的事情来,已经比二十一世纪的诸多影视作品沉稳的多。 但他五官深刻,神情平稳,举手投足间带笃定的沉着,却多少有些过于理智了,还总是用这幅审视的目光看待他人,确实不太像是好说话的样子。 要是其他的未婚小姐被他这么盯着,怕是要浑身不舒服,暗道一声此人无礼。 而对于玛丽,歇洛克·福尔摩斯的审视反而激发了她的斗志。 她仔细想了想,在福尔摩斯先生的沉默中找到了答案。 “不是你不知道,你一定知道,先生,”玛丽开口,“而是不能说——毕竟是旁人的生意经,是吗?我想,应该和那份合同的性质有关。” 福尔摩斯先生终于收回了审视的目光。 “这是宾利先生的隐私,我承诺为他保密,”他说,“但如果我能够征得他的允许,自然会将手中的线索分享于你。” 等等。 歇洛克·福尔摩斯愿意和她分享线索? 玛丽的双眼蓦然亮了起来。 “真的吗!” 她欢欣雀跃地扬起笑容:“那真是太好了,我生怕你会认为我经验不足、也没多少见识,从而不愿意同我继续交流呢,先生。” 福尔摩斯一哂,并不苟同玛丽的说法。 “对于求知者,真相就如同水对鱼般重要,”他认真说道,“就像我不会剥夺你对空气的需要一样,班纳特小姐,我也不会剥夺你对真相追求。” “……” 她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才能换来歇洛克·福尔摩斯这般的发言啊! 玛丽感觉自己已经被梦幻的幸福感淹没了,她攥了攥裙子,郑重其事地收下了这番话:“那,那……我能在内瑟菲尔德庄园见到你吗,先生?” 福尔摩斯点头:“内瑟菲尔德庄园见,小姐。” 玛丽同样直视着侦探的眼睛:“下次再见,先生。” 交谈结束,侦探礼貌地按了按帽檐,转身离去。 直到歇洛克·福尔摩斯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街道之中,玛丽才回过神来。 ——她刚刚干什么了? 和福尔摩斯一起去追查线索,他还愿意把手中的答案分享给自己。 天啊! 真正冷静下后,玛丽瞬间有种刚刚都在做梦的错觉。 这种错觉一直持续到玛丽回到女帽店旁边,没拦住玛丽的伊丽莎白显然都要急死了。看到玛丽直愣愣地回来,急忙走到她的面前,开口就是训斥。 “你真是太过分了,玛丽!” 当姐姐地先是上上下下把妹妹看了一个遍,确认她没有受伤后,气呼呼地伸手戳玛丽的额头:“跑去跟踪一个陌生人,你是怎么想的?!我都打算你再不回来,就喊民兵团的红制服们去找你了!” “疼疼!” 玛丽急忙捂住额头,看见伊丽莎白关切又生气的面容,她才多少找回了一点真实感。 没错,她真的见到歇洛克·福尔摩斯了!心心念念想亲眼见到的偶像,全英国最厉害的侦探先生,空降般来到了梅里顿,出现在她的眼前。 想到这点,玛丽忍不住勾起了嘴角:“莉齐……” 伊丽莎白:“……” 见玛丽这幅魂不守舍地模样,伊丽莎白便知有事。 她动作一顿,收起了不住敲玛丽脑门的手:“怎么回事?” 玛丽:“什么?” 伊丽莎白:“你跑去跟踪陌生人,还这幅模样,我可不相信你会把人跟丢了。” 还是当姐姐的了解自己。 玛丽深深地吸了口气,压低声音:“你还记得我说过,达西先生认识一名很厉害的侦探吗?” 伊丽莎白立刻明白了。 “那位绅士是侦探?” 她回想起陌生人的打扮和气概,倒确实像是个凌厉又果断的人。只是这样看来,所谓的盗窃案,可要比明面上是个一时冲动的初犯要复杂得多。 因此伊丽莎白拧了拧眉头,却没就此多说什么,反而目光落在了玛丽身上。 尽管她不比玛丽大多少,可年长一天也是年长,对于这位相貌平平,却满脑子机灵古怪的妹妹,伊丽莎白总是忍不住操心。 “既然宾利先生将事情交给了侦探,就让侦探去做,”她叮嘱道,“不能再有下次了,玛丽,你一个姑娘家,跑去尾随一名男人,这成何体统?!” 别说名声,光是安危都成问题。幸而玛丽来去很快,否则伊丽莎白可要担心死了。 “我知道啦。” 玛丽揉了揉脑门,伊丽莎白戳人真的好痛:“我和侦探先生商量好了,如果宾利先生同意,就把消息转达给我。” 这还差不多。 伊丽莎白又故意板着脸教训了玛丽几句,统统被她撒娇糊弄了过去。两位班纳特姐妹本就无心逛街,见左右无事,便从梅里顿动身前往朗伯恩,回家去了。 等到家后,人还没进门,就听见先行回家的莉迪亚和凯瑟琳,正在同班纳特夫人吵吵嚷嚷地谈论附近新来的民兵团。 “卡特上尉着实是一位英俊的军官,”莉迪亚拉着班纳特夫人兴奋地说道,“他明天就要去伦敦了,我下午非得去碰碰运气,和他再见一面不可。” 坐在一旁的班纳特先生听到莉迪亚的幼稚发言,免不了冷言冷语地打击道:“我从你们的说话神奇看得出来,你们确实是两个再蠢不过的傻丫头。我以前还有些半信半疑,现在可是深信不疑了*。” 班纳特夫人一听不乐意了:“你怎么能这样说自己的孩子,亲爱的!” “实话实说罢了,”班纳特先生说着,看向了刚进门的玛丽,“你呢,玛丽?鲜少能看到你把如此灿烂的笑容挂在脸上,也是因为那些‘红制服’吗?” 当然不是了! 穿越之前玛丽就对小姑娘家的制服情结嗤之以鼻,她对八块腹肌没兴趣,脑子聪明的男士才具有有吸引力。 “我今天在梅里顿碰到了一位刚到来的绅士。”她如实回答。 “哦?” 这倒是真的引起了班纳特先生的兴趣:“还有什么绅士到了朗伯恩附近,你们的母亲还不知情的?” “是宾利先生和达西先生请来的朋友,”玛丽解释,“伦敦来的一位侦探先生,负责调查盗窃案件。” “一名侦探。” 班纳特先生连连摇头,拿起了平日看的书本叹道:“原本我还以为你能比两个傻丫头聪明一些。” 要搁平时,玛丽肯定要不服气了——她再差,也不会比莉迪亚更荒唐吧。但今天见到了偶像,玛丽心情极好,她笑吟吟地转移话题:“简呢?她明明同凯瑟琳和莉迪亚一起回来的。” 提及宝贝的大女儿,班纳特夫人的脸色顿时喜笑颜开:“刚刚收到宾利小姐的手信,请她去内瑟菲尔德庄园做客。我看这马上下雨了,叫她直接走过去,今晚就住在内瑟菲尔德庄园才好,能和宾利先生多说说话。” 玛丽:“……” 糟了! 不过是在梅里顿多呆了一会儿,和福尔摩斯先生说了几句话,原著剧情就已经发生了。 早不发生,晚不发生,偏偏是这个时候,偏偏是这个剧情。玛丽转过头望向阴云密布的窗外,笑容顿时僵硬在脸上。 小说里简正是因为前去内瑟菲尔德庄园的路上淋了雨,足足生了一场大病啊。 “……” 玛丽瞪大了眼睛。 他认识自己? 可是玛丽不认识他,她从来没在朗伯恩和梅里顿附近见过这位男士——如果见过,她一定不会忘记的。 面前的男性不到三十岁,他摘下了绅士帽,同手杖握在一起。绅士有着一头黑发、面容清矍,鹰钩的鼻梁和高高的颧骨令人印象深刻,更是映衬着他的双目有如鹰隼般锐利。 此等人物,几乎就差把“非同寻常”二字写在脸上,悄无声息来到梅里顿,周遭的社交圈却不曾传来任何消息,他肯定刻意隐藏了自身的踪迹,目的也不在于到梅里顿社交。 而且,玛丽也不是什么美女才女,她的名头也没响亮到让陌生男士记住的地步呀。 “梅里顿这么大,”玛丽眨了眨眼,“我只是随便走走,让你误会了真是不好意思,先生。” “如果你是找教唆小杰弗里偷盗的陌生人,”他做出离开的姿态,“贸然跟踪,实在是太过理所当然了,班纳特小姐。” 玛丽:“……哎?” 他不仅认识她,还知道她想做什么? 那一刹那,一个极其荒谬大胆的可能性袭上玛丽心头,她攥紧裙摆,只觉得心脏因这个可能扑通扑通猛烈跳了起来。 “等一等。” 趁着男人离开之前,玛丽抢先开口:“等一等,福尔摩斯先生!” 黑发绅士侧了侧头:“什么事?” 玛丽深深吸了口气。 果然是他! 除了歇洛克·福尔摩斯,还有谁会这幅打扮,谁会理所当然地喊出陌生人的名字,谁会跑到梅里顿来,还对盗窃案了如指掌? 穿越之前玛丽经常嘲笑自己的朋友追星追的疯狂,如今她总算是体会到了朋友追星的滋味——玛丽还绞尽脑汁制造去伦敦的机会,为的就是看看这个年代的贝克街221b,而转眼间,活的歇洛克·福尔摩斯,就站在她的面前,同她说话。 天啊,她是生活在梦中吗! 心心念念还想制造机会去一趟伦敦,为的就是见自己偶像一面……其实都不需要见面,哪怕到这个年代的贝克街走一遭玛丽都觉得心满意足了。 可没想到,她撮合两位姐姐的感情从而达成去伦敦的小计划还没成功,歇洛克·福尔摩斯就直接来到了她的面前。 “你,你,”玛丽连说了好几个“你”,总算是在彻底失态前找回了神智,“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福尔摩斯先生?” 歇洛克·福尔摩斯挑了挑眉,仿佛玛丽问了什么极其低级的问题。 但他还是停了下来,回答了玛丽:“我的委托人查尔斯·宾利先生告诉我,一位名叫玛丽·班纳特的年轻小姐,相当大胆又格外聪明,轻而易举地断定小杰弗里的盗窃行为背后另有唆使,也是她建议宾利先生另请高明彻查此事。而你,班纳特小姐,二十岁左右,衣着得体、肤色白皙,一瞧就是当地乡绅的女儿,却胆敢独自跟踪一名陌生男人——此时出没于梅里顿的陌生人都可能是唆使杰弗里的嫌疑人,也只有关心案件的人才会这么做。我想,符合特征又过分好奇的年轻女士,在梅里顿周遭并不多见。” 福尔摩斯现场使用基本演绎法,玛丽的内心已然不能用雀跃来形容了。 她拽着裙角,双眼亮晶晶的:“那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认出你的吗,先生?” 瘦削的绅士理所当然地回答:“目前追查案件的人,不是你,就只有我了,女士。” 说着,福尔摩斯戴上了自己的帽子,迈开步伐。 直到福尔摩斯都快走出小巷了,她才回过神来。玛丽匆忙跟了上去,福尔摩斯先生人高腿长,玛丽不得不小跑才能追在他后面:“先生,你是住在伦敦吗?” “是的。” “你和宾利先生是怎么认识的?” “菲茨威廉·达西推荐。” “那你和达西先生怎么认识的?” “……” 换做与人和善的查尔斯·宾利先生,他一定会耐心地满足玛丽的所有好奇心,但歇洛克·福尔摩斯就不一定了。 饶是他不如后世再演绎的影视作品般怪癖——实际上一番交谈下来,玛丽觉得在众多版本的福尔摩斯中,这位还是蛮绅士的。身为同人小说的女主角,她大概推测作者是参考了84年杰里米·布雷特版本的人物设定。 但这也不意味着较为平和的福尔摩斯先生会在无意义的对话中浪费时间。 他侧头看了玛丽一眼,锐利眼眸中的意图再明显不过:倘若玛丽·班纳特要把时间消耗在无意义的对话上,那他可真高估了她的才智。 玛丽也不心虚气馁,反而笑吟吟道:“我猜是世交,对吗?没关系,我可以去问达西先生。” 既然宾利先生说福尔摩斯和达西关系不错,玛丽觉得八成是世交。一来她想不通腰缠万贯的单身王老五是如何能与一名在伦敦街头奔波的侦探成为朋友,二来,福尔摩斯家族也是地方有名的乡绅,同达西的家族相识,那再正常不过了。 不等福尔摩斯说话,玛丽自顾自地转移了话题:“你刚才说,唆使小杰弗里的人不会回到梅里顿了,是因为他的计划失败,自然没必要折返了吧。只是我有些不明白,他到底想要什么,先生你有什么线索吗?” 福尔摩斯停了下来。 玛丽抬头,发现他们已经走到了小杰弗里的家附近。 距离也太近了吧!玛丽恨不得再和歇洛克·福尔摩斯多走十公里的路。 侦探先生转过身:“你有什么看法,班纳特小姐?” 这是在考验她吗? 玛丽双眼猛然亮了起来。 提及案件,她倒是安分了很多,唯独狡黠之色在平凡的面孔中熠熠生辉:“既然你也认定小杰弗里是有人唆使的,先生,我便不再赘述了。一开始我以为是宾利先生得罪了什么人,但仔细想想,我觉得恐怕是宾利先生的卧房里的某个物件价值连城。” “你认为有人觊觎宾利先生的财产。” “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动机了。” “一份合同。” 玛丽一凛。 她原本还以为会是什么珠宝王冠之类的,反正是穿越到了同人小说里嘛,写的夸张点浪漫一点也不奇怪。 福尔摩斯先生的假设则要现实的多——维多利亚时期什么最值钱?资本。资本的运营靠什么?市场。 而市场制造资本,总是少不了合同条款的。 玛丽迅速反应过来:“合同,是工厂合同还是商业贸易合同?” 她并不知道宾利先生具体是经营什么的,尽管玛丽对这个年代的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相当好奇,可在南方乡绅的观念里,只有像达西这样家底殷实的大地主才能称得上“高贵”。而做生意赚钱,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事情。 因而玛丽也没具体询问过。 可是这样的回答,并没有让玛丽明白案件的前因后果。 “签下名的合同,”她反而更迷糊了,“偷走又有什么用?而且要是偷合同,这件案子未免也太简单了吧。” “思考,班纳特小姐。” 福尔摩斯先生有些不耐烦了。 “脱口而出之前,理应先行思考。” 他用手杖轻轻敲了敲鞋跟,几乎把不满一词刻在了每一个细胞之中,就差直接出口抱怨如此简单的问题怎么会心生疑问了。 换做他人,可能要被大侦探的智商蔑视吓退回去,但玛丽可不吃这套。 她的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见福尔摩斯先生不欲解释,也不害怕。 娇小的姑娘轻轻一转,站在了瘦削的绅士面前,玛丽大胆地抬头直视着福尔摩斯先生锐利的双眼,不依不饶道:“你不能强求一名从未踏出过本郡的未婚小姐通晓一切,福尔摩斯先生,世界上有很多我不懂的事情,但我可以学习,而且……” 玛丽扬起笑容:“我暂时没想通唆使小杰弗里的盗贼偷合同做什么,但我想通了另外一件事。” 福尔摩斯:“什么?” 玛丽:“是达西先生将你推荐给宾利先生,前来破解盗窃案件的吧。” “是的。” “那我认为,这个案子对你来说太过简单了,”玛丽开口,“你接下这件委托,是否是因为背后有个更大的阴谋?” “……” 然而歇洛克·福尔摩斯并没有回答她。 侦探只是重新戴好帽子,他绕过挡在自己面前的玛丽,朝着小杰弗里家走过去。 玛丽不依不饶地转身,对着福尔摩斯地背影开口:“我可以和你一起调查吗,先生?不管背后有什么阴谋,我只是想给小杰弗里的母亲一个公道!” 福尔摩斯并没有停下。 “先生,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啦。” “…………” 走在前面的歇洛克·福尔摩斯再次停下步伐,侧过头对玛丽开口:“你还等什么,线索可不会主动找上门来,班纳特小姐。” 哎? 玛丽露出了茫然的神情。 侦探先生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还不快走?” 玛丽愣了愣,然后扬起了一个格外灿烂的笑容。她拎起裙摆,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至于宾利小姐和赫斯特夫人,则在大为惊讶的同时,又表现出了强烈的不满。据说宾利小姐为此还生起了宾利先生的气,因为她想撮合兄长和达西先生的妹妹。 85.作家真辛苦17 订阅不足的话,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即便返回内瑟菲尔德庄园, 歇洛克·福尔摩斯也没有在第二天的餐厅中出现。 玛丽陪着伊丽莎白用完早餐时, 他才姗姗来迟,从郊外回到了庄园内。福尔摩斯先生既没有对缺席早餐表示任何歉意, 也没有出口解释行程的意图。 在南方乡下的社交场合中,这样的行为着实有些失礼。但歇洛克·福尔摩斯和玛丽不一样, 别说是他身份特殊, 是宾利先生请来破案的贵客, 就那一身漠然冷淡的气场,就足以让包括宾利小姐在内的所有人都闭上嘴。 哪怕他看见众人只是颇为敷衍地点了点头, 也没人表示不满。 玛丽见他归来,便和伊丽莎白小声嘀咕几句,任由姐姐先行去看望简, 而她则走到了福尔摩斯面前。 “你打算何时离开,先生?”玛丽关切地问。 “下午。” “回到伦敦继续追查线索吗,”玛丽接着开口, “是从卡特上尉调查起,还是从向宾利先生推荐供应商的合伙人调查起?” 福尔摩斯先生挑了挑眉。 他没回答玛丽,反而是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向她。 四目相对, 玛丽的双眼闪了闪:“想听听我的看法吗,先生?” 福尔摩斯欣然点头:“请,班纳特小姐。” 玛丽笑了起来。 虽然和歇洛克·福尔摩斯真人的接触也不算太多, 但几番交谈足以玛丽大概明白侦探先生的交流习惯。他和玛丽所认知的那样颇为自负, 且无视大部分既定的道社会规则, 但并非是个听不进旁人说话的人。 相反,玛丽觉得他还蛮重视自己的意见和看法的。 或许是好奇吧,也可能是因为玛丽认可他。就像是原著里侦探先生也喜欢询问华生医生的意见一样。 这种鼓励和微妙的默契足够让玛丽偷偷回房欢呼了。 当然,表现还是要表现的。于是玛丽偏了偏头思索一番,然后笃定回应:“我觉得,应该从卡特上尉开始调查。” “你的理由?” “我觉得卡特上尉与案件的相关度更高,”玛丽一边斟酌字句,一边说道,“假设他就是教唆犯,那至少应该知道未签名的合同有什么用处;而合伙人就不一定了,商人的社交既广又杂,而且寻找更便宜的供货商更是本分,未必与案件真正相关。” “就是这样。” 她话音一落,福尔摩斯就高声认同道:“若是伦敦的警察有你一半的才思敏捷,我的工作则会变得容易得多!” 玛丽简直要被夸的不好意思了:“谢谢。” 福尔摩斯:“我正是打算从卡特上尉调查起。” 玛丽:“这并不容易,在卡特上尉离开之前,小杰弗里就已经被送去修铁路了,他难免会有所警惕。” 福尔摩斯:“我或许需要宾利先生的帮助。” 玛丽:“……” 那这样的话,宾利先生岂不是要离开内瑟菲尔德庄园,前去伦敦了? 糟糕。 意识到这点后,玛丽的笑容蓦然一僵。 在《傲慢与偏见》的原著里,因为达西的错误谏言,导致宾利先生误以为简对他的爱情是贪图钱财,所以暂时搬离了内瑟菲尔德庄园,前去伦敦了。 这样的误会可是让玛丽的宝贝姐姐伤心不已,绕了一个大大的圈子,两个人才历经曲折终成眷属。 而现在,达西先生两次向班纳特家的小姐道歉,未必会再对玛丽的家人心生偏见,但是…… 怎么绕来绕去,宾利先生还要去伦敦呀? 玛丽是想他去伦敦不假,但那得是和简互诉衷肠之后,否则的话,看简对宾利先生的迷恋,怕是又要饱受相思之苦,玛丽可舍不得自家大姐受折磨。 而玛丽的神情变化,自然也落在福尔摩斯眼里。 瘦削的绅士不动神色地看着她慢慢收敛了笑容,浅色的眼眸中浮现出几分不易察觉的情绪。 最终他思忖片刻,突然开口:“撮合你的姐姐与宾利先生,的确能为你增添离开乡下的机会,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小姐。” “哎?” 玛丽震惊地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福尔摩斯一哂:“你的长姐同宾利先生两情相悦,连瞎子都能看得出来,女士!而你又对万事万物都那么好奇,显然不甘心拘泥于乡村生活里。” 好吧,谁说歇洛克·福尔摩斯情商低来着?智商超群、思维敏捷,又有着可怕观察能力的侦探先生,怎么会错过旁人的情绪变化。 这么看来,他可不是情商低,他是情商太高了。 情商太高,导致福尔摩斯先生早早地就看透了人情世故和道德规律,“人性”对寻常人来说虚无缥缈又无法捉摸,而对他来说众生却如同玻璃般透明。 因此他不容易被他人的看法和社会习俗左右,从而显得毫不在乎儿女情长。 “我认为,”福尔摩斯冷冷地说道,“女士,若是你想离开乡下,大可以嫁给一名伦敦人,最好是商人,好陪着丈夫各地奔波,世间各地的风土人情和奇珍异宝足以满足你的好奇心。” 玛丽不假思索:“我不想随便嫁人。” 福尔摩斯:“那就经济独立。” 这一句话直接说到了玛丽心坎里了。 若是在二十一世纪,换做任何一名年轻姑娘,都不会觉得福尔摩斯这番话有什么问题——哪个独立的成年人不是自己赚钱、自己养活自己呢? 所以玛丽非常赞同福尔摩斯先生这短短的一句话,可他们身处十九世纪。 十九世纪的女性没有公民权,而资本主义社会刚刚处在上升发展的阶段,像她这种南方乡绅家的女儿,既不能和穷人家的孩子一样进入工厂,也不能像大地主家的贵族少女一样拥有着广泛的人脉和上流社会的视角。 更重要的是,玛丽还有四个姐妹。 她要是独生女,再怎么任性妄为惊世骇俗,父母只有这一个孩子,大抵也不会多说什么。但现在,玛丽但凡做点出格的事情,遭殃的可不是她,而是她的姐妹们。 玛丽没莉迪亚那么自私,她可以选择除了嫁人之外的道路,但受时代局限的其他班纳特小姐不行。 所以…… “我明白你的意思,”玛丽深深地叹了口气,“先生,我确实有几个经济独立的方案。” 撮合简和伊丽莎白的感情只是第一步。 首先她得有机会去伦敦,才能想其他法子展开经济独立的路线嘛。 至于歇洛克·福尔摩斯,侦探并不是多管闲事的人,玛丽觉得他会出言提醒,应该也是看她折腾来折腾去,仿佛绕弯子,觉得麻烦而已。 但即便如此,玛丽还是由衷开口:“不过还是很感谢你。” 毕竟不是哪位十九世纪的男性都能对着一名未婚小姐说,你需要经济独立——仅仅是这份超乎时代的眼光和肯定,对于玛丽来说已然意义非凡了。 至少这深深地鼓舞了玛丽,让她确信自己这般不明智地坚持自我并非不知好歹。 “这是你的选择。”福尔摩斯先生仍然是那副无所谓的姿态。 “还是先着眼当下吧,”玛丽见好就收,心满意足地转移了话题,“我有一个请求,福尔摩斯先生,如果这起案件有了突破性的进展,可否能从伦敦写信给我?尽管宾利先生也能满足我的愿望,可我觉得你来亲自讲述,我或许能够学到更多。” “当然,”福尔摩斯颔首,“如果有进展,我会告诉你。” 玛丽扬起了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容。 她的双眼亮闪闪的,其中仿佛容纳了漫天的星星:“那说好啦!一定要同我来信,等不到的话,等我到了伦敦,我可要亲自上门质问的。” 福尔摩斯挑了挑眉:“即便我与你写信,你也可以上门。” 玛丽:“……” 等等,这是歇洛克·福尔摩斯事先给了她可以上门拜访的许可了吗?? 天啊! 玛丽觉得,是时候把之前考虑好的人生规划提上日程了,她早一日到伦敦,就早一日能去拜访侦探先生呀! 13 《傲慢与偏见》的原著中说,宾利先生一年有四五千英镑的收入。 四五千英镑在玛丽生活的二十一世纪,在伦敦也不过是两到三个月的房租开销而已。可在维多利亚时期,普通的一家人若是年收入五十磅左右,就可以衣食无忧了。 宾利先生确实有钱,虽然不如原著的男主角达西先生有钱,也是一位有为且阔绰的未婚绅士。 并且,他不像达西一样家底殷实,多少有些投资和经营。 小说中并没有说明宾利先生是经营什么的,也可能是玛丽忘记了。但至少玛丽笃定,尽管不是上流社会嫌弃的“暴发户”,可宾利先生算是半个资本家,和达西先生的情况并不一样。 因而当福尔摩斯先生说出唆使小杰弗里偷盗的陌生人,想要的是“一份合同”时,玛丽立刻反应——不是工厂合同,就是商业贸易,或者金融债券的合同。 但她没想到,宾利先生竟然允许她参与其中。 一来合同这种东西,向来是商业机密;二来……这是歇洛克·福尔摩斯亲自说服宾利先生,亲自说服! 天呐,她果然是在梦里吧。 幸福来得太快,玛丽脑子晕乎乎的,直到跟着福尔摩斯先生走进书房,见到面露担忧的宾利先生,和一脸不赞同的达西先生,这微微有些凝重的气氛,总算是让玛丽冷静了下来。 “我仍然不认为应该让班纳特小姐参与此事。”见她进门,达西先生平静地开口。 就知道他会这么说。 玛丽也不气馁:“我无意于染指宾利先生的生意,先生,我只是想给小杰弗里的妈妈一个交代。” 达西:“这不是年轻小姐能插手的事情,歇洛克,我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 福尔摩斯先生一哂。 “年轻小姐掌握的线索却比你要多,威廉,”他说,“我不认为性别是决定智力的因素。” “……” 还是不是朋友了! 向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歇洛克·福尔摩斯竟然帮着一名行为放肆的年轻姑娘说话,这让达西着实被噎了个不轻——他又没说女士们智力不如男士,他分明是怕玛丽·班纳特小姐跟着冒险会出事好不好。 宾利先生见达西无言以对,失笑出声:“没关系,我相信玛丽小姐的为人,何况,除了她之外,怕是难找出第二位对工厂工业感兴趣的小姐了。” 玛丽闻言双眼一亮。 还是这位好脾气的姐夫让人喜欢,查尔斯·宾利随和温柔,还有着一颗赤诚的心。这样的好男人哪里找啊,和简真是天生一对。 要不是在场的还有达西先生和福尔摩斯先生,玛丽非得再说几句俏皮话揶揄他不可。 “谢谢你能照顾简,先生,”玛丽笑吟吟道,“我的确对工厂感兴趣,我还没见过真正的商业合同呢。” 提及正事,宾利的笑容一敛。 “福尔摩斯先生说,唆使小杰弗里的那位盗贼,想要的是你手中一份未曾签名的合同,”玛丽继续说,“既然你同意我加入调查,那我就要问问,究竟是什么合同?” “不知道玛丽小姐你对工厂有多少了解?”宾利问。 “不太多,”但仗着二十一世纪的知识,肯定比现在的未婚淑女们多一些,“我会尽量尝试着理解。” “是一份投资合同。” “投资什么?” “纺棉厂。” 玛丽讶然。 维多利亚时期更是各类工业徐徐发展繁荣的时期,从初中起玛丽就在历史和政治书中不断学习这部分的知识。 可她还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离第二次工业革命是那么的近。 “我知道了,”玛丽迅速点头,“其实福尔摩斯先生说可能是一份合同时我一直有个疑惑,那就是偷合同有什么用?没签下名字的合同不具有法律意义,偷走能有什么用?” 看着玛丽困惑的神情,宾利先生没有开口解释,而是直接走到了书房的抽屉,将一份合同拿了出来。 得到宾利先生首肯,玛丽自觉上前,拿起了合同。 她阅读速度很快,寥寥几眼便明白了内容,而当看到合同上另外一个人名时,玛丽的双眼蓦然瞪大。 “玛丽小姐?”宾利先生困惑地开口。 “没,没什么。” 玛丽收回目光。 “你打算放弃利物浦的棉花供应商,转而和加勒比海的棉花供应商合同,”她抬头说,“没有签名,是不是你还在犹豫,先生?” “不,是我的合作伙伴不同意。” “你的合作伙伴?” “我只负责投资,玛丽小姐,真正的工厂运转,是靠合同上的另外一位先生。而他认为南美的棉花固然廉价,供货却不够稳定,不值得冒险。” 玛丽将目光转向了合同:“米尔顿的约翰·桑顿先生。” “是的,”宾利先生说着,又笑了起来,“可惜米尔顿远在北方,否则约翰要是知道哪个小姐对工厂如此感兴趣,怕是要大吃一惊。” 可不是吗,玛丽挑了挑眉。 对于《傲慢与偏见》中的玛丽来说,宾利先生是在介绍陌生人,但对于穿越过来的玛丽可不是。 约翰·桑顿,正是英国一名地位不亚于简·奥斯汀的女性作家,盖斯凯尔夫人小说《南方与北方》中的男主角。 看来这个同人小说的世界里,虽然没有魔法也没有鬼怪,但是不仅有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怕是还有其他名著作品的角色了。 “既然桑顿并不同意更换供应商,”达西此时开口,“会不会是他干的?” “怎么可能!” 宾利露出惊讶的神色:“我不会越过合作伙伴擅自行动,约翰·桑顿是位真正的男人,威廉,他生性坦荡,有话直说,从不会搞这种阴私的手段。” 玛丽也这么觉得。 约翰·桑顿不认识她,但她可认识桑顿先生——就像是玛丽也提早地认识了宾利和达西先生。这位在北方开工厂的老板,生性耿直、沉默寡言,和达西先生特别像。 你们英伦爱情小说里的男主角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玛丽在心底吐槽。 不过话又说回来,好友是达西,合伙人是和达西先生性格差不多的桑顿,也就只有好脾气的宾利先生才能受得了吧! 果然是性格互补的人才能产生友谊。 “既然如此,”达西说,“那岂不是断了线索?来到梅里顿的陌生人操着北方口音,定然不会在此久留,免得暴露。” “可以去米尔顿看看。” 玛丽想了想,出口建议:“桑顿先生不看好南美的廉价棉花,自然有人看好。打听打听工厂是否有什么竞争对手,或许会有所突破。” 宾利先生点头:“我会写信给约翰的。” 玛丽:“福尔摩斯先生,你认为呢?” 福尔摩斯:“我得去会一会那位小杰弗里。” 其实玛丽也是这么想的。 从小杰弗里的母亲那里拿不到证据,去找小杰弗里本人顺理成章。但小杰弗里人已不在梅里顿了,人证物证均在,他又当场认罪,治安官直接判他去修铁路,玛丽压根没见到人。 身为一名未婚小姐,她又不可能跑去修铁路的现场去找人。 但玛丽不能去,福尔摩斯先生能。 这也意味着……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要单独行动了,而玛丽不能跟过去。 她心都要碎了! 事实证明人都是贪心的,见到福尔摩斯本人前,玛丽还惦记着只要看上一眼,哪怕是写个信她都心满意足了。可现在见到他本人,意识到他要独自破案之后,玛丽既激动又难过。 真恨不得这就跟侦探走,一起破案去。 可是不行,经由简这么一生病,让玛丽深深地意识到,她不可以再因为满脑子乱七八糟的幻想而忽略亲人了。简和伊丽莎白不再是小说中的人物,而是活生生的人,玛丽的亲人。 何况退一万步讲,就算玛丽想去,福尔摩斯先生也不一定会带着她——凭什么呀!要是这么好说话,那男神还是男神吗! 这么想玛丽反而轻松了很多。 跟着福尔摩斯先生离开书房后,生性乐观的玛丽想通这点,长出口气。 “先生,”她的语气再次变得轻松起来,“昨日的问题,你并没有正面回答我。” “什么问题?” 福尔摩斯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侦探个子很高,而玛丽又比同年龄的女士矮了一点。她不得不抬起头才能直视他那一双剔透且锐利的眼睛。 “我认为对你来说,盗窃案并不算难,甚至有些无聊。” 顺藤摸瓜而已,玛丽觉得就算是自己,有着达西和宾利两位绅士帮忙,花点时间也能找出真正的罪魁祸首。 “所以,福尔摩斯先生,”玛丽问道,“你接下这件委托,是否是因为背后有个更大的案件?” “你如何得出的结论?”福尔摩斯不动声色。 “没有什么推理,”玛丽诚实回答,“我只是觉得这点程度,你坐在家中的椅子上就能给出答案。” “你过分恭维我了,女士。” 玛丽笑了笑,她不和福尔摩斯先生继续客气,直接开口:“我想来想去,引起你注意的,或许是南美加勒比的棉花,是供货商,或者其他的环节有问题吗?” 福尔摩斯没有立刻回答。 他审视的目光不曾离开过,仿佛要看穿玛丽的灵魂。片刻之后侦探才不急不缓地打破了沉默:“你的确是一位聪明人,班纳特小姐。” “……” 歇洛克·福尔摩斯说她什么,聪明? 自小到大,无数人夸过玛丽聪明、机灵或者有才情。玛丽知道那无非是因为自己长相平平,又不爱社交,的确没什么可夸的客套话。 但福尔摩斯是绝对不会说客套话的。 而且,天啊,福尔摩斯夸她聪明?! 玛丽第一个反应是伸出手,捏了捏自己的脸。 侦探先生挑眉:“怎么?” 玛丽眨巴眨眼:“没什么,我就是想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86.作家真辛苦18 订阅不足的话, 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宾利先生的亲朋好友们似乎并不赞同他的“冲动行事”, 据说连向来扑克脸的达西先生,在得知此事后也露出了不赞同的震惊。 当天他同达西先生仔细谈论了这件事, 谁也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但之后这位高傲又冷淡的绅士,竟然没有当众表现出任何态度——既没说支持, 也不说坚决反对。别人问起也只是说尊重宾利选择, 绝不多言半句。 至于宾利小姐和赫斯特夫人,则在大为惊讶的同时,又表现出了强烈的不满。据说宾利小姐为此还生起了宾利先生的气,因为她想撮合兄长和达西先生的妹妹。 然而宾利先生心意已决,非要娶简不可, 谁要是不同意,谁就是和他一辈子的幸福过不去。 这些内瑟菲尔德庄园的事情, 玛丽自然是从自己的妈妈, 班纳特太太口中听来的了。 “真是太好了, 太好了!” 玛丽正在客厅里阅读信件呢,被母亲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打听回来的班纳特太太人还没跨进门槛, 声音就先到了。她喜不自胜地在客厅中大声宣布了周围人的反馈后,还洋洋得意地补充了一句:“在看到宾利先生的第一刻起, 我就知道这事能成, 像他那样可亲可爱正直大方的绅士,眼光自然不会差!” “是了是了, ”班纳特先生已经听了妻子整整两天的絮叨, 耐心都要耗光了, “我看你最好再问问宾利先生,他需不需要多娶几位妻子,最好把剩下的四个女儿全娶走才好。” 班纳特太太:“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但大好喜事摆在眼前,班纳特先生的嘲讽不值一提,班纳特太太望着自己的大女儿:“不知道何时宾利先生前来议亲,越快越好,只是等你出嫁之后,千万别忘记自己的妹妹们,还有母亲的功劳。” 伊丽莎白闻言失笑出声:“我倒觉得简应该铭记玛丽的功劳。” 简嗔怪一声:“莉齐!” 不提还好,一提玛丽的恶作剧,简的脸又红了。 尽管玛丽完全是出于好心,而她的鬼点子也出奇制胜,帮助简和宾利先生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可一想到前日的场面,简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以后可千万不要这样了,玛丽,”她叮嘱道,“你年纪轻轻,又是单身,若是让旁人知晓了你胆敢这么做,可是有损名声的。” 玛丽才不在乎呢。 她笑嘻嘻地揶揄道:“谁叫你和宾利先生礼貌来礼貌去,就是不肯表白心迹,看的我着急死啦。要不是我骗你们两个,宾利先生还以为你对他毫无感情呢。” 这个倒是。 听宾利先生倾诉衷肠,善解人意的简首先反思了自己——她心仪宾利先生,说是爱他也不为过。正是如此,简才更为严格地约束自己,生怕一个冲动做出出格的事情来。 没想到她的收敛,反而让宾利先生误会了。 要不是玛丽突然恶作剧,还真不知道要误会到哪天去。 “的确得好好感谢你。”于是简红着脸,由衷开口。 “不用感谢我,还是感谢莎士比亚吧,”玛丽说,“我最近刚好在重读《无事生非》,便灵机一动,用了剧本中的点子。” 班纳特先生闻言,颇为讶异地抬起头。 他总算不嫌自己的妻女家长里短劳力唠叨厌烦了:“看来,玛丽喜爱读书确实没错。平日乡下交际不见得有用,但宾利先生是位有见识的人,莉迪亚帽子上的装饰可就不如才智有价值了。莉迪亚,还不快向玛丽道歉?” 莉迪亚当即不愿意了:“爸爸!” 班纳特太太也不以为然:“等她什么时候用才智钓到金龟婿,莉迪亚再道歉也不迟。” 伊丽莎白噗嗤一声笑起来。 “你笑什么,莉齐?”班纳特先生好奇问道。 “没,没什么。” 别人不知道玛丽揣着什么心思,伊丽莎白能不知道?别说,要是玛丽和简一样如愿以偿,恐怕还真得靠才智。 而玛丽呢,听到这话也不过是翻了个白眼,继续低头阅读信件去了。 “看来,”班纳特先生打趣道,“讲得再多,在玛丽眼里也不如手中的信件重要。” “是谁的信件,玛丽?”简好奇问。 “是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的,”玛丽说完,不意外地看到了伊丽莎白揶揄的神情,然后才不急不缓地补充,“准确地说,是他寄给宾利先生的信件。” 福尔摩斯先生临走前,玛丽曾经恳求他,若是案件有什么线索一定要写信告诉自己。当时的侦探答应了,但这也不意味着行事作风极具效率的侦探会特地再写一封信。 案件的确有进展,而歇洛克·福尔摩斯则是把信写给了当事人宾利先生。宾利先生大人大量,阅读完信件后,直接把它转交给了玛丽。 整封信不长,侦探的言语干脆利落,短短几行便将线索全部描述了出来。 回到伦敦的福尔摩斯先生立刻展开了对卡特上尉的调查。他没有直接上门,而是伪装成车夫,偷偷观察了卡特上尉几天。 卡特上尉的社交圈同其他军官没什么两样,然而就在福尔摩斯先生盯梢他的第三天,发现卡特上尉似乎和某位来自北方的工厂主有过私下见面。 这就很说明问题了好吧。 福尔摩斯先生还在信中说,目前还无法确认这位工厂主的身份,如果确认了他来自于米尔顿……那恐怕知情者就不仅是卡特上尉一人,那位推荐宾利先生更换供货商的合伙人也是共犯。 如此劳师动众,用以搅乱棉花原料市场,他们能获得什么利益呢?特别要是工厂主也参与其中,生产可是直接关联到自身利益的,产业链断掉对他也没有任何好处呀。 并且,宾利先生不签合同,他们又为什么要偷合同回去? 玛丽陷入沉思,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了信件的最后一段。 叙述完事件后,福尔摩斯先生恳请宾利先生将线索代为转达给玛丽·班纳特小姐,并特地说明,假设她有什么新的想法,可以写信给他。 可以写信给他! 迷妹做到这个地步,玛丽真觉得死而无憾了——还有什么比偶像特批可以写信更幸福的事情吗?!说这话就证明,他一定会看的呀。 趁着母亲和姐妹齐齐打趣简的功夫,伊丽莎白得到准许,迅速地扫了一眼信件。 “虽然我不了解侦探,但就短暂的接触而言,”她说道,“这位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性格古怪又枉顾礼法,还和达西先生一样有些傲慢,眼里装不下除了案件之外的人去。” 玛丽:“……” 严格来说也没错吧,不得不说伊丽莎白看人还是挺准的。尽管她有时候会因为自己认定的事情而绝不让步,可就连对达西的评判也没偏移到哪儿去,不是吗? “但是。” 伊丽莎白又望向信件,而后扬起一抹笑容。 “现在我倒觉得,只看得见案件的人,如今却能想到你,”她揶揄道,“或许在侦探眼里,你是特殊的那个。” “……” “怎么?” “没什么。” 玛丽脸上挂着傻兮兮的笑容:“就算我知道这不可能,但是这话听起来也动人极了。” 伊丽莎白:“……”这估计是彻底没救了! 不是玛丽过分花痴,而是她觉得自己能给的反应也不过如此。 ——她在歇洛克·福尔摩斯眼里是特殊的?凭什么啊!原著中的“那位女士”艾琳·艾德勒小姐,可是狠狠地诳了侦探一把,显露出自己惊人的才智和坚定的独立,从而成为了侦探心中“特殊的存在”。 而玛丽呢,她不过是位仗着自己穿越而来,还有点小聪明的乡下姑娘罢了。 要说得到特殊对待,那绝不可能。玛丽觉得福尔摩斯先生之所以对待自己如此客气,也不过是看在她对案件感兴趣,又愿意思考学习,出于正直的好心随手解惑而已。 不过这对玛丽来说,已经足够了。 嗯,目前是这样的。 班纳特太太正和其他班纳特小姐们谈话,自然不曾注意到玛丽和伊丽莎白的嘀咕。但坐在一旁假装看报的班纳特先生,确实把两位姐妹的少女姿态实打实地看在了眼里。 见她们在讨论信件,班纳特先生也不急不缓地拿出一封信。 “说道信件,”他打断了班纳特太太的话,“我今早也收到了一封重要的信,来自于我的那位表侄柯林斯先生,他说他不日将拜访朗伯恩。” 班纳特太太一听到“柯林斯先生”,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消失了。 限定继承法规定了班纳特先生的资产只能继承给男性亲属,因而他的五位女儿再聪明漂亮,班纳特先生死后,继承朗伯恩的人仍然是他的远房亲戚威廉·柯林斯先生。 对于这位将要继承班纳特先生遗产的家伙,自然不会受到任何欢迎。但玛丽倒是无所谓,反正柯林斯先生会娶伊丽莎白的好友夏洛特,而凭借玛丽自身的姿色,肯定也得不到这位牧师的垂青。 她在意的是…… 玛丽的目光再次转到自己的小妹莉迪亚身上。 和柯林斯先生几乎是同时出场的,则是那个聊骚完伊丽莎白又聊骚其他女士,最终和莉迪亚私奔了的真正渣男韦翰·威克姆。 虽然玛丽不喜欢莉迪亚,她和小妹从小就性格不合,天天吵架,但这也不代表着她会眼睁睁看着莉迪亚被大猪蹄子骗去。 该怎么办才好?玛丽默默地陷入思索,要知道莉迪亚可是各种意义上的难管呀。 读者群:287787320,进群请上订阅记录哦w 本文没开车,全文清水,我宣传个读者能联系到我的地址还不行了?给各位管理员磕头了好吧,别人把微博挂在文案第一段就没事,就特么三天两头锁我?六月飞雪窦娥含冤了啊!! 开篇扫雷以及提示: 以《福尔摩斯探案集》原著为基准,所有作品的时间线整合。因而可能会出现人物ooc,各类奇怪bug,以及不符合时代历史背景的科技常识和经济政治文化变动。 文中所有带*对白一律为原著台词,我懒得再作话标注了提前说一下。 都是瞎写的,作者脑子不太好使,对不起,别骂了。 01 有钱的单身汉总要娶位太太,这是一条举世公认的真理。 然而真的是这样的吗? 玛丽·班纳特近来常常在思考简·奥斯汀的这一句经典小说开场白。穿越之前,玛丽生活在二十一世纪,已然进入了现代社会,有钱的单身汉也不必要一定娶位太太。但现在不同了,此时此刻的英国女王还是维多利亚呢。玛丽思考了几天,发现简·奥斯汀的话不无道理。 首先,前提条件是“有钱”,因为在英国,还是有很多没钱的单身汉是讨不到老婆的;其次,玛丽·班纳特确实没找到多少例外。连著名诗人拜伦,一生绯闻无数的大浪子,也是年纪轻轻就结婚娶妻了,放眼整个英国,还有谁的人生比拜伦更为传奇呢。 拜伦都不能免俗,所以玛丽不得不承认,尽管她不太喜爱简·奥斯汀的小说作品,可不得不承认这位女性作家在当下来说智慧非凡,这句话也是公认的普世道理。 而穿越过来的玛丽·班纳特,现在就到了寻觅有钱单身汉出嫁的年纪。 “——你说呢,玛丽?我知道,你是个富有真知灼见的小姐,读的都是鸿篇巨著,还要做做札记。*” 房间里的一声呼唤让玛丽回过神来,正在沉思的她吓了一跳,茫然地转头看向等待自己回答的父亲班纳特先生。刚刚沉浸在自己的思路中,玛丽根本不知道父亲问了她什么。 而班纳特先生似乎也没等待玛丽回应的意思,他收回目光:“趁玛丽深思熟虑的时候,我们再回头谈谈宾利先生。*” 好吧。 玛丽私下里撇了撇嘴。她就是为此才开始思考这个问题的。 几天以前,班纳特夫人,也就是玛丽的妈妈,得知了隔壁内瑟菲尔德庄园搬来了一位英俊的单身汉宾利先生。《傲慢与偏见》自成书以来便一直流行至玛丽原本生活的二十一世纪,她哪儿能不知道宾利先生是谁? 原著小说的剧情就是从此开始的,可是玛丽却对此兴致缺缺——原因无他,她可是穿越到了维多利亚时代! 简·奥斯汀本人活着的时候,英国国王还是威廉四世。玛丽并不知道为什么她所在的时间线往后挪了整整一辈,但这可是维多利亚时代,第二次工业革命正在徐徐展开,整个世界都在科技的发展下蓬勃前进着,无数冒险故事、历史传奇催生于这个年代,而此时此刻的玛丽却要在乡下村郊和父母姐妹们左一个宾利先生右一个宾利先生,急得她恨不得抱着书本在床上打滚。 何况,玛丽觉得她的二位姐姐,简·班纳特和伊丽莎白·班纳特都是出落标致的大美人,和原著小说中两位完美的单身汉宾利先生以及达西先生简直绝配,她还是不凑热闹的好。比起未来的姐夫,玛丽还是觉得自己手中的孟德斯鸠论著更具有吸引力。 可对于玛丽的两位妹妹来说,父亲早上拜访了宾利先生这件事则非同凡响了。一直到临睡前,凯瑟琳和莉迪亚仍然床边叽叽喳喳,搞得玛丽烦不胜烦:“你们能不能安静点?我想在睡前读完这一章节的!” 莉迪亚毫不客气地还击道:“你就不能明天再读?成日读读读,等你嫁不出去的时候,看你还读什么!” 玛丽顿时气结,她气冲冲地放下书本:“我要出去透透气。” 最糟糕的是,她也不得不承认莉迪亚说的是对的——这个时代的少女们,像凯瑟琳和莉迪亚一样热衷于嫁个好人家才是正常现象。她们不能工作,没有公民权,靠自己的双手换取美好生活的可能性低之又低,嫁人是唯一的出路。 玛丽同情她们,然而她可是二十一世纪穿越来的,同情归同情,但要她去当某位有钱绅士的陪衬品,漂亮的全职太太?她哪儿能甘心。 原本玛丽就为此苦恼呢,被莉迪亚戳中痛处,感觉烦透了。她离开房间,决定去找自己的二姐伊丽莎白避避难。 而几乎是在玛丽敲响伊丽莎白房间的下一刻,门就开了。 未来的达西夫人,现在还是未婚少女的伊丽莎白打开门后,给了玛丽一个半是揶揄半是责怪的笑容:“你们在闹什么?这么大声,就知道你会跑过来。” 玛丽立刻牵起了伊丽莎白的手,不情不愿地抱怨道:“凯瑟琳和莉迪亚实在是太吵了,我又说不过她们。” 伊丽莎白笑着让开房门:“进来吧。” 走进房间后,玛丽才发现她的大姐简·班纳特也在。 比起两位叽叽喳喳一团孩子气的妹妹,玛丽还是更喜欢她的姐姐们。原著中的伊丽莎白很是不喜欢迂腐的玛丽,但现在的玛丽可不是小说中的书呆子。她爱看书不错,可也没把自己看傻了——大姐温柔,二姐独立,这么完美的姑娘在二百年后都难找,玛丽从小就喜欢黏在二位姐姐身后。 见她黏黏糊糊撒娇,坐在床边的简也跟着笑出声:“玛丽,你又和凯瑟琳吵架啦。” “我才不稀罕和她吵架。” 玛丽说着,毫无淑女形象地瘫倒在伊丽莎白的床铺上,忍不住呻那个吟出声:“宾利先生宾利先生宾利先生,不就是一个有钱的单身汉而已,有什么值得兴奋的?” 简眨了眨眼睛:“一个有钱的单身汉,谁入了他的法眼,可是就要有钱人家的太太了。” 玛丽“哼”了一声:“要嫁也轮不到她们。” 说着她翻了个身,托腮看向窈窕标致的简·班纳特,笑弯了眼睛:“就算要嫁,也应该是简先嫁,你长得这么漂亮,又像水一样温柔,宾利先生一定会为你倾倒的!” 原著里也就是这么写的嘛,宾利先生可是为了简险些把魂都丢了。 她赤那个裸裸的拍马屁让简失笑出声。伊丽莎白闻言故意板起脸:“你啊,平时在公共场合一句话也不说,私下里倒是一套一套的。不知道邻里之间都说你是个木讷寡言的书呆子吗,这可不是什么好评价。” 那是因为她不稀罕和她们说话好不好,乡村妇女之间能有什么话题。无非是谁嫁了谁谁喜欢谁等等鸡毛蒜皮,听着就头疼。 见玛丽不以为然,伊丽莎白也勾起嘴角:“不喜欢有钱的单身汉,那你喜欢什么,玛丽?不许说拜伦,要是嫁给拜伦那样的男人,你可要愁坏我们啦。” 玛丽也没那个想法。不说别的,就算拜伦还活着,也不可能看上她呀。 平心而论,玛丽觉得自己长得并不丑,仔细打扮一番能称得上是一句清秀。但同她的其他姐妹相比就差太远了,这个年代流行丰满的美人,而玛丽,呃,没胸没腰,也不比维多利亚女王高上多少,想靠姿色嫁个好人家,明显是不现实的事情。 当然了,心高气傲的玛丽也不稀罕。 但玛丽还是有择偶标准的,她仔细想了想,回答道:“必须聪明,特别聪明!” 二位姐姐均是一愣,聪明的男士固然讨人喜欢,但还没听说过哪位姑娘把聪明作为首要的择偶标准的。 “他的性格可以不太好,”玛丽继续说道,天才嘛,总是有些怪癖的,玛丽觉得自己可以原谅,“但要本性善良、有正义感……还有,知识渊博、不拘小节,要有见识和独自思考的能力,思路要活泛,还有……” “好了好了。” 伊丽莎白忍俊不禁地打断了玛丽:“看来玛丽是想找一位银行家了。” 那也未尝不可嘛。 玛丽知道这个年代的地主乡绅们是瞧不起工厂主、银行家这类“暴发户”的,但玛丽觉得没关系。维多利亚时代可是资产阶级崛起的重要时代,这个年代的资本家可是上进奋斗的代名词,退一万步讲,做生意总比当地主太太有趣的多。 况且其实玛丽很想说,就算没钱也没关系,她所在的这个时代前推四十年,马克思和恩格斯便在伦敦写出了《共那个产党宣言》,而马克思的妻子燕妮·马克思,不也是一位无产阶级大家吗,她可是正经的贵族小姐,却跟着马克思过的穷困生活,在这个时代是惊世骇俗、难以置信的选择。可放在二十一世纪,谁会说马克思夫人嫁错了人呢? 但这话可不能放在明面上讲,和她两位好姐姐也不行。 “那也得是伦敦的银行家才好,”于是玛丽摆出闷闷不乐的神情,“但是我什么时候才能去伦敦呀。” 伦敦!玛丽是真的想去伦敦。 维多利亚时代的伦敦,尽管它并不如二十一世纪干净有序,可在玛丽心底,那是个理想乡般的存在——未来蒸汽朋克题材的诞生地,福尔摩斯的冒险天堂,无数作者作家的灵感来源。就算现在它脏乱差缺乏规划,玛丽也很想去看看,否则的话,岂不是白来这个时代一趟? 玛丽一脸郁闷,伊丽莎白忍不住敲了敲她的脑门:“听说宾利先生可是认识不少伦敦的朋友,你对他没兴趣,想来也是不打算参加他的舞会了,那可真是可惜。” 哎…… 对哦? 玛丽双眼一亮。 虽然她确实对宾利先生和他的舞会兴趣缺缺,但宾利先生作为一个有钱的绅士,想来在伦敦也应该有自己的产业。他认识很多人——其中可不止是《傲慢与偏见》的男主角达西。何况仔细想想,小说里的伊丽莎白也是去过伦敦的。 她得把握住机会! 想通这点后,玛丽立刻挣扎地爬起来,隆重宣布道:“现在我对宾利先生有兴趣了!”——好歹是未来姐夫之一,玛丽得指望着他带自己见识见识伦敦啊! 几天的叨叨下来,导致柯林斯先生到来时,并没有受到他预料中的欢迎,反而因为班纳特太太抱怨的太烦,使得几位小姐对这位不请自来的表哥丧失了任何好感。 玛丽算是五个姐妹中反应最小的那个。 因为原著里的柯林斯先生是来看看几位班纳特小姐,打算从其中讨个老婆的。 87.作家真辛苦19 订阅不足的话, 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卢卡斯爵士为人和善诚恳,是个温文尔雅的老实人,在朗伯恩、梅里顿附近的名声很好,加之他的大女儿夏洛蒂和伊丽莎白还是很好的朋友, 因而此次发出邀请,班纳特家的小姐们,还有内瑟菲尔德庄园的客人们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玛丽坐在几位宾客的中间,正在讲话的是卡特上尉,听着他们讨论搬来的宾利先生和过去将来的各种舞会,忍不住偷偷捂住嘴巴打了个呵欠。 她的小动作被伊丽莎白看到了, 二姐瞪了她一眼,偷偷拽了拽玛丽的裙角,意思再明显不过:全程心不在焉已经够失礼了,还打呵欠, 是生怕自己的名声不够好吗。 “好无聊,”玛丽偷偷和伊丽莎白咬耳朵, “都怪你,莉齐, 不让我带书过来。” “不要任性, 玛丽,”伊丽莎白的反应像是听到了笑话, “天底下谁会带着大部头书籍到别人家做客?” 玛丽格外理直气壮:“别人我不知道, 但剑桥和牛津的大学才子们彼此交往, 是肯定会分享大部头书籍的。” 伊丽莎白简直要气死了, 趁着旁人不注意,她伸手戳了戳玛丽的脑门:“大学才子来往分享知识,和你有什么关系?姑娘家家你还想上剑桥牛津不成?” 她倒是想! 然而就算玛丽有穿越这个外挂,她也不觉得自己能考入剑桥牛津。更何况牛津大学是在1920年才认同了女性的大学成员身份,而剑桥尽管现在开明地允许女性参加需要的教学与考试,可真正的承认女性学生地位,却是在1947年了。 “这太不公平了,”玛丽小声嘀咕,“明明一些男子也不过如此,却因为性别不同,而得到了格外的权力。” 维多利亚时期比《傲慢与偏见》真正发生的威廉四世时期要好得多,可女性的处境依然艰难。玛丽要是不甘心把余生都寄托在丈夫身上,能选择的道路则艰难又狭窄——也就是说,玛丽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成为一名被学术界认可的学者,最多不过成为“学者的太太”。 学者们不会接受她,资产阶级会。但如果可以,玛丽也不想当一名压榨工人阶级和无产阶级血汗的资本家。 或者…… 就在玛丽已经开始展开幻想的时候,伊丽莎白的表情突然板了起来。 还能有谁让伊丽莎白立刻变脸呢?自然是她讨厌的达西先生了,玛丽一回头,便发现达西先生停在了卡特上尉身边。 显然,伊丽莎白一点也不喜欢和达西先生讨论同一话题。即使达西本人的话并不多,可伊丽莎白还是找了个机会,起身同简说话去了。 玛丽偷偷看了一眼达西先生的反应,却没料到达西先生也在看她。 视线相撞把玛丽吓了一跳,但她反应及时:“希望盗窃案的事情没有惊扰到你,达西先生。” 达西:“……”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达西先生想到那晚上班纳特两姐妹里外暗示他胆子小不敢出门,顿时就来气。 当然了,高傲的达西先生生气归生气,但他不会和玛丽一般见识。 “也希望盗窃案的事情没有惊扰到你的姐姐,玛丽小姐。”他说。 “那我呢?”玛丽笑着问。 “我想,”达西慢条斯理地开口,“不经主人允许就擅自行动、展开调查的小姐,是不会畏惧区区一名盗贼的。” 玛丽依然保持着笑脸:“谢谢你,达西先生,我的姐姐伊丽莎白也是一位勇敢的女士,她同样不会畏惧区区一名盗贼。” 达西:“…………”任何人都能听出来他并不是在夸奖她吧! 向来高傲的达西先生简直被这位班纳特小姐搞得没脾气,他不太喜欢她,上流社会里的女士可不会如此放肆无礼。 可即便如此达西也不得不承认,几番观察下来,他发现玛丽·班纳特确实很聪明,别说是乡下姑娘,连从伦敦的女子学校读书归来的贵族小姐们也不如她机敏灵活。 玛丽可不在乎达西先生怎么看待自己。 她只是继续说道:“看来,传闻中的事情是假的了。” 达西:“什么?” 玛丽笑眯眯:“大家都在说你看不上伊丽莎白,先生,舞会上故意冷落她,不跟她跳舞不说,还说她姿色平平,也就不过在朗伯恩地区‘勉强过的去’而已。伊丽莎白为此生气很久了。” 说完,玛丽还不忘记补充道:“但达西先生你如此关心她,应该都是谣言。” “是吗。”达西不动声色。 玛丽被他的理直气壮噎了一下。 “所以,”她瞪大眼睛,“你是真的这么说过吗,先生?” “初次见面我的确鲁莽地做出过如此评论,”他坦言道,“但如今我已有所改观,若是为此就生气,那班纳特二小姐的肚量也太小了点。” “……” 达西先生这般行径,换到二十一世纪,不就是个给陌生姑娘评头论足随意批判,被姑娘本人知道后还要怪她没事找事的钢铁直男吗! 玛丽彻底无语了,虽说原著中的达西先生确实也经历了这样的印象改变,还因为伊丽莎白直接拒绝了他的求婚而困惑又震惊,但他坦荡荡地说出来就……太过分了点。 好吧,严格来说达西先生的确有这个资本。 根本原因还是在这个时代里,大部分的女性确实需要依赖男性过活。达西先生家缠万贯、容貌英俊,别说只是高傲和看不起人,就算他是个千年一见的大渣男,也会有无数姑娘趋之若鹜的。 要是换做寻常姑娘发现达西先生对自己的态度改变,怕是连高兴还来不及呢,他自然是不能理解伊丽莎白生气的缘由。 当然了,玛丽不会直接指出这点。 “最近我读了一本书,达西先生,”玛丽委婉地开口,“有些问题迟迟得不到旁人解惑,听说你的藏书万千,也是一名走过无数地方、博闻强识的男士,可否为我解答疑惑?” “我会尽力,请讲。” “书中说中世纪的骑士和贵族们,在人格和自尊受到他人攻击侮辱时,往往会选择向挑衅自我的敌人发出挑战,是真的吗?” “确有其事。” “即便是口头上的争论也是如此?” “这在过去屡见不鲜,但在当今,维多利亚女王已经禁止了军人之间的决斗,我们的社会习俗也不再鼓励此事,”达西先生解释道,“不过我觉得,捍卫自尊和荣誉,是每一名拥有独立人格的男士都应该做的事情。” “那女士呢,”玛丽仿佛茫然般眨了眨眼,“中世纪的女士们,自尊心因他人的评判受到伤害,也会向对方发出决斗的请求吗,或者有其他的做法?” “自然是……” 达西先生的话说了一半,没动静了。 和聪明人说话不用点明,说到这个份上,看达西先生的表情,应该也是明白伊丽莎白生气的理由并非被人非议,而是他的态度损害了一名未婚小姐身为独立存在的人格与自尊。 还是有救的,玛丽很是欣慰地想。虽然达西先生不懂的女孩子家家的脑回路,但他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这放在二十一世纪也是很难得的品质。 直男就直男吧,总比直男癌好。 玛丽重新把笑容挂在脸上:“我想听听简和伊丽莎白究竟在说什么悄悄话,竟然也不叫我。恕我先行离开了,达西先生。” 说着她起身离开,和往常一样,去缠着伊丽莎白不放了。 而达西先生,则站在原地思忖着玛丽刚刚的那番话。 宾利小姐见他陷入沉思,便走过来招呼道:“我猜得出来你在沉思什么。*” “我看不见得。*”达西先生回道。 “要我说,”宾利小姐回道,“她的确有所长处,可也太过自命不凡了。你对她的几分指责,倒是真知灼见,抓住了重点。” 宾利小姐指的当然是在内瑟菲尔德庄园舞会时,达西先生在得知玛丽擅自行动后教训她太过荒唐的事情。 然而就在她到来的几分钟前,玛丽才委婉地提醒达西,他一番关于伊丽莎白的发言带来了多大的伤害,这使得达西先生听到宾利小姐的话,思维惯性地以为她口中的“她”指的是伊丽莎白。 于是达西反驳道:“正如你所言,她也确实有自己的优点。” “哦?” 宾利小姐维持着好奇的姿态:“那你觉得,她有什么样的优点?” 达西默然不语。 他的视线下意识地看向伊丽莎白,低声开口:“她有一双美丽的眼睛,性格也别有一番吸引力。” 宾利小姐:“……” 爱慕达西先生许久的宾利小姐并不知道,她和达西谈论的完全不是同一位“班纳特小姐”,宾利小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达西先生竟然倾心于粗鲁无礼,还相貌平平,几乎没有任何长处的玛丽·班纳特?! 宾利小姐的话音落地,在场不少女士纷纷惊恐地捂住了嘴巴。 在一旁的达西开口:“早不闹鬼、晚不闹鬼,偏偏挑着舞会人最多的时候闹鬼。” 赫斯特夫人闻言,略微不满地抬了抬头:“你的意思是说我的妹妹在说谎吗。” 达西先生懒得同赫斯特夫人争辩,在舞会上兴趣缺缺又沉默寡言的他直接看向宾利先生:“我想,人为的可能性比闹鬼更大,我们应该……” 他话没说完,就看到班纳特家的二小姐,在舞会上被达西本人冷落的伊丽莎白·班纳特一手拎着裙摆,一手举着石蜡灯,朝着宾利小姐所说的偏厅方向走过去。 达西想也不想,直接拦下了伊丽莎白的去路:“我想,你还是呆在大厅里为好,班纳特小姐。” 伊丽莎白抬起眼,达西注意到,尽管班纳特家的二小姐姿色不如简·班纳特,可她有一双灵动的眼睛。那双乌黑眼眸聪慧明亮,仿佛有独自的生命般,点亮了她全部的面孔。 “既然呆在大厅为好,你又到偏厅附近做什么,先生?”伊丽莎白大胆地直视着达西先生问道。 “我自然是要检查偏厅的情况。” “那么我也是,”伊丽莎白毫不客气,“恕我直言,达西先生,拦着旁人倒显得你有所企图了。” “……” 达西顿时气结,他还没说伊丽莎白鬼鬼祟祟呢,她倒是先反将一军? 就在他酝酿话语准备还击的时候,偏厅的门开了。 众人均是一惊,然而从偏厅中走出来的,正是刚刚同宾利先生跳舞的玛丽·班纳特。 玛丽看着隐隐对峙的伊丽莎白和达西,一脸莫名其妙:“你们在争吵什么?石蜡灯拿来了吗,莉齐?我发现了一些线索,偏厅太黑,看不清楚。” 伊丽莎白闻言举起石蜡灯,理也不理达西:“咱们走。” 两位女士身先士卒,直接把达西先生撂在了一边,他也不好直接发作,只得同宾利先生一起跟在身后。 达西不说话,反倒是宾利先生露出惊讶的表情:“你是什么时候跑到偏厅来的,玛丽小姐?” 出事的时候玛丽正在同宾利跳舞呢。就算是“闹鬼”事件如同达西所言是人为制造的,也绝对不会是玛丽。 “就在宾利小姐说鬼在偏厅的时候呀。”她理所当然地回答。 “这太荒唐了,”达西先生指责道,“不经主人允许就擅自行动,何况来者要是强盗或者其他的歹徒,谁来负责你的安危?” 玛丽也不生气,她只是无所谓一笑:“跟我来。” 说着她接过伊丽莎白的石蜡灯,带着众人走到了窗边。 其实玛丽在听到闹鬼一词后,所想的同达西先生基本差不多——舞厅人这么多,闹鬼闹得也太不是时候了吧?而且作为一名从小接受马克思唯物主义教育的穿越者,玛丽实在是不能接受鬼神一说……好吧小说世界也不一定是唯物的,谁知道构建世界观时作者又掺和进了什么奇怪作品的设定。 但马克思还说过,实践是认识的唯一来源,就算是有鬼,那也得眼见为实才好。 这些话不能同维多利亚时代的先生小姐们讲,所以玛丽干脆放弃沟通交流,听到是偏厅出了事,便喊伊丽莎白拿一盏石蜡灯,自己率先擅自行动。 “偏厅只有这么一扇窗,”玛丽推开了紧闭的窗户,解释道,“我直接过来检查情况,然后看到了这些。” 说着,玛丽把石蜡灯举到了窗台前。 此时还没到电灯普及使用的年代,但点燃的石蜡灯已经足以众人看到玛丽的发现了:不仅是窗户上有个吓坏宾利小姐的手印,窗台上还有个乌黑的鞋印。 “恕我冒昧,”玛丽开口,“是谁住在偏厅上方的卧房里?” “是我。”宾利先生回答。 “那我觉得,”她勾起嘴角,“你应该看看自己的房间里少了什么东西了,先生。” 玛丽收起石蜡灯,继续说道:“夜晚的花园很是潮湿,来者可能是不小心摔进了泥地里,才会留下手印脚印。而且看鞋印的大小,理应一位男士。我方才开窗看见这扇窗子上方是有花纹装饰的,宾利先生,比起鬼魂,我觉得更像是宾利小姐撞见了想抓着花纹装饰翻墙到你房间去的小偷。” 宾利先生一凛:“这样的话……” “你去检查自己的房间,”达西先生说道,“我陪同这两位女士回到大厅,宣布这件事。” 玛丽:“啊……等一下,宾利先生。” 哪儿能这就宣布啊,嫌犯还没抓到呢,万一是内部作案,这岂不是打草惊蛇。 “我们得去花园看看,达西先生,”于是玛丽提议道,“说不定能找到留下的脚印,看看他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达西蹙眉:“太危险了,你们不能去。” 玛丽无比失望:“不可以吗?” 她是真的好奇一个大活人是如何做到宾利小姐所说,从花园中凭空消失的。 傲慢的达西先生并不知道玛丽心中所想,可是伊丽莎白清楚。她见玛丽的目光还止不住地往窗外瞥,立刻就明白了妹妹的意图。 伊丽莎白故作宽慰道:“没关系,达西先生不敢去,咱们可以自己去。” 玛丽讶异地捂住嘴巴:“达西先生胆子这么小的吗?” 达西:“……” 什么叫他不敢,还胆子小?!他当然敢,然而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女士们出面,就算要调查,也应该交给男士和仆人们才对。 他就不信班纳特家的小姐们不懂这个道理,特别是当姐姐的那位,伊丽莎白·班纳特分明是故意的。当看到她那灵动活泼的眼眸,以及玛丽·班纳特故作困惑的神情时,达西简直要被这一唱一和的两姐妹堵得说不出话来。 “请你们回到大厅去,”达西冷着脸开口,“我和宾利先生会带人去花园探查情况。” 一旁围观自己好友被两位女士接茬怼的宾利先生,忍不住失笑出声。他性格极好,知道玛丽和伊丽莎白是发自真心的想揪出罪魁祸首,也并不在意她们的失礼行为,反而圆场道:“如果二位小姐还有什么高见,请尽管说,我们在调查时会注意的。” 是嘛,比起达西,玛丽还是更喜欢未来的大姐夫宾利先生一点——至少他尊重她,还听人说话。 “也没什么了,”玛丽侃侃而谈,“我个人认为小偷应该是名内鬼,再不济也是熟悉内瑟菲尔德庄园的当地人。挑在舞会时偷东西倒是个好选择,大家都在沉迷社交,人数又多,浑水摸鱼也容易一点。但首先他知道今夜举行舞会,其次,他得熟悉庄园构造,否则的话不会知道偏厅上方是主卧。这名盗贼并不聪明,不论是跑走还是藏在庄园里,借用一下管家先生养的猎犬就能够追踪到啦。” 伊丽莎白听完解释,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我想,宾利小姐可以不用害怕了。” 看这个情况,是鬼魂的可能性低之又低。 不是真的妖魔鬼怪,玛丽竟然还心生一丝可惜。要知道英国可是奇幻小说的重要产地,见识不到广袤的中土世界和尔虞我诈的维斯特洛大陆,凑个哈利·波特的热闹也可以嘛,唉。 话说回来,这位小偷也够倒霉的。要不是被宾利小姐撞见,翻墙出来的时候擦去脚印,等宾利先生回去发现卧房被盗时,他会有很多时间转移赃物。这个年代的英格兰乡下,可不像伦敦那样有着完善的警察体系。乡村破案,基本上只能发动人民群众了。 “我有个请求,先生。”玛丽思索片刻开口。 “如果抓到凶手,改日有机会,能让我见见他吗,”她说,“我很好奇他的动机。你刚搬来内瑟菲尔德庄园,再蠢笨贪婪的仆从也不会立刻下手,他们有的是机会占便宜,我想……或许这番行事,有其他缘由。” “没问题,我还得感谢你的热心帮助,玛丽小姐,”宾利先生笑道,“看来传闻说班纳特小姐才智过人,倒是没错。我还从没见过哪位小姐如此大胆、思维如此敏捷的。” 玛丽也不得已,只是笑眯眯回答:“我不过是看了几本爸爸从伦敦带回来的侦探小说罢了。” “侦探小说。”达西突然开口。 未曾料到达西先生竟然会接茬,玛丽还以为他会对这种流行作品嗤之以鼻呢。达西先生看向宾利先生,后者自然明白他在想什么:“如此说来,我记得福尔摩斯先生的幼子便在伦敦成为了一名侦探。” 玛丽:“……” 什么先生??什么侦探?? 福尔摩斯?????? 但既然来都来了,时代发生了变化,不好好利用一下,岂不是浪费设定? 当然这不影响玛丽对达西先生好奇,谈恋爱算了,围观一下还是可以的嘛。傲娇男不是她中意的类型,但到底是未来的姐夫,还是应该早早认识一下的。万一达西先生真的像未来他的扮演者科林·费斯一样英俊,欣赏帅哥总不会有坏处。 因此在前往内瑟菲尔德庄园的路上,玛丽的心情还算不错,连凯瑟琳和莉迪亚两个人的叽叽喳喳也没像往日一样让她心烦。 不过,玛丽在舞会上注定是要坐冷板凳的。 她在现实中就不擅长跳舞,朋友们去蹦迪泡吧的时候,玛丽还是喜欢呆在家里读读书看看剧,再不济看看网络小说也挺好。而百余年前的舞会就更无聊了,玛丽长得也不太好看,几轮曲子下来,也没几个青年乐得邀请她共舞。 直到宾利先生款款地走到了玛丽面前。 好姐夫,英俊的姐夫,作为东道主,亲自跑来替受到冷落的玛丽挽救尊严。尽管玛丽其实不介意——她早就习惯了,可宾利先生的贴心行为,还是让玛丽备受感激的。 舞会上各色男女站成两排,玛丽认真欣赏着面前英俊高大还好心肠的宾利先生:“我还以为自己要在舞会上白白站一晚上了呢,谢谢你,先生。” 宾利先生一愣,大概是没想到玛丽会这么坦率,但他很快就笑了起来:“怎么会,刚刚我还听见有人对我的妹妹说,你是这附近一带最有才气的小姐。” 音乐开始了,玛丽朝着宾利先生鞠了一躬,然后随着大家动了起来:“才气不过是书呆子的委婉说法,不过我倒是不介意,书本可要比乡村生活有趣多了。” “哦?” 宾利先生饶有兴趣的开口。 “你都读过什么书,班纳特小姐?” “最近在读孟德斯鸠《罗马盛衰原因论》。” “你读的懂?”这样的回答可远超宾利先生的意料。 “读不懂,”玛丽笑眯眯地说,“要是读得懂,我为什么还要读书呢。人们是为了学习知识才选择读书的,换做什么都懂的大学问家,那他可是要著书而不是读书啦。” 宾利先生点了点头:“不过就算是大学问家,也是要继续学习的。” “学无止境嘛。” “是这个理,”宾利先生赞许道,“没想到简·班纳特小姐竟然有这么一位勤学擅思的妹妹。” 88.作家真辛苦20 订阅不足的话, 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哪怕他看见众人只是颇为敷衍地点了点头, 也没人表示不满。 玛丽见他归来,便和伊丽莎白小声嘀咕几句, 任由姐姐先行去看望简, 而她则走到了福尔摩斯面前。 “你打算何时离开, 先生?”玛丽关切地问。 “下午。” “回到伦敦继续追查线索吗, ”玛丽接着开口,“是从卡特上尉调查起, 还是从向宾利先生推荐供应商的合伙人调查起?” 福尔摩斯先生挑了挑眉。 他没回答玛丽,反而是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向她。 四目相对,玛丽的双眼闪了闪:“想听听我的看法吗, 先生?” 福尔摩斯欣然点头:“请,班纳特小姐。” 玛丽笑了起来。 虽然和歇洛克·福尔摩斯真人的接触也不算太多, 但几番交谈足以玛丽大概明白侦探先生的交流习惯。他和玛丽所认知的那样颇为自负,且无视大部分既定的道社会规则, 但并非是个听不进旁人说话的人。 相反, 玛丽觉得他还蛮重视自己的意见和看法的。 或许是好奇吧, 也可能是因为玛丽认可他。就像是原著里侦探先生也喜欢询问华生医生的意见一样。 这种鼓励和微妙的默契足够让玛丽偷偷回房欢呼了。 当然, 表现还是要表现的。于是玛丽偏了偏头思索一番, 然后笃定回应:“我觉得,应该从卡特上尉开始调查。” “你的理由?” “我觉得卡特上尉与案件的相关度更高, ”玛丽一边斟酌字句, 一边说道, “假设他就是教唆犯, 那至少应该知道未签名的合同有什么用处;而合伙人就不一定了,商人的社交既广又杂,而且寻找更便宜的供货商更是本分,未必与案件真正相关。” “就是这样。” 她话音一落,福尔摩斯就高声认同道:“若是伦敦的警察有你一半的才思敏捷,我的工作则会变得容易得多!” 玛丽简直要被夸的不好意思了:“谢谢。” 福尔摩斯:“我正是打算从卡特上尉调查起。” 玛丽:“这并不容易,在卡特上尉离开之前,小杰弗里就已经被送去修铁路了,他难免会有所警惕。” 福尔摩斯:“我或许需要宾利先生的帮助。” 玛丽:“……” 那这样的话,宾利先生岂不是要离开内瑟菲尔德庄园,前去伦敦了? 糟糕。 意识到这点后,玛丽的笑容蓦然一僵。 在《傲慢与偏见》的原著里,因为达西的错误谏言,导致宾利先生误以为简对他的爱情是贪图钱财,所以暂时搬离了内瑟菲尔德庄园,前去伦敦了。 这样的误会可是让玛丽的宝贝姐姐伤心不已,绕了一个大大的圈子,两个人才历经曲折终成眷属。 而现在,达西先生两次向班纳特家的小姐道歉,未必会再对玛丽的家人心生偏见,但是…… 怎么绕来绕去,宾利先生还要去伦敦呀? 玛丽是想他去伦敦不假,但那得是和简互诉衷肠之后,否则的话,看简对宾利先生的迷恋,怕是又要饱受相思之苦,玛丽可舍不得自家大姐受折磨。 而玛丽的神情变化,自然也落在福尔摩斯眼里。 瘦削的绅士不动神色地看着她慢慢收敛了笑容,浅色的眼眸中浮现出几分不易察觉的情绪。 最终他思忖片刻,突然开口:“撮合你的姐姐与宾利先生,的确能为你增添离开乡下的机会,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小姐。” “哎?” 玛丽震惊地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福尔摩斯一哂:“你的长姐同宾利先生两情相悦,连瞎子都能看得出来,女士!而你又对万事万物都那么好奇,显然不甘心拘泥于乡村生活里。” 好吧,谁说歇洛克·福尔摩斯情商低来着?智商超群、思维敏捷,又有着可怕观察能力的侦探先生,怎么会错过旁人的情绪变化。 这么看来,他可不是情商低,他是情商太高了。 情商太高,导致福尔摩斯先生早早地就看透了人情世故和道德规律,“人性”对寻常人来说虚无缥缈又无法捉摸,而对他来说众生却如同玻璃般透明。 因此他不容易被他人的看法和社会习俗左右,从而显得毫不在乎儿女情长。 “我认为,”福尔摩斯冷冷地说道,“女士,若是你想离开乡下,大可以嫁给一名伦敦人,最好是商人,好陪着丈夫各地奔波,世间各地的风土人情和奇珍异宝足以满足你的好奇心。” 玛丽不假思索:“我不想随便嫁人。” 福尔摩斯:“那就经济独立。” 这一句话直接说到了玛丽心坎里了。 若是在二十一世纪,换做任何一名年轻姑娘,都不会觉得福尔摩斯这番话有什么问题——哪个独立的成年人不是自己赚钱、自己养活自己呢? 所以玛丽非常赞同福尔摩斯先生这短短的一句话,可他们身处十九世纪。 十九世纪的女性没有公民权,而资本主义社会刚刚处在上升发展的阶段,像她这种南方乡绅家的女儿,既不能和穷人家的孩子一样进入工厂,也不能像大地主家的贵族少女一样拥有着广泛的人脉和上流社会的视角。 更重要的是,玛丽还有四个姐妹。 她要是独生女,再怎么任性妄为惊世骇俗,父母只有这一个孩子,大抵也不会多说什么。但现在,玛丽但凡做点出格的事情,遭殃的可不是她,而是她的姐妹们。 玛丽没莉迪亚那么自私,她可以选择除了嫁人之外的道路,但受时代局限的其他班纳特小姐不行。 所以…… “我明白你的意思,”玛丽深深地叹了口气,“先生,我确实有几个经济独立的方案。” 撮合简和伊丽莎白的感情只是第一步。 首先她得有机会去伦敦,才能想其他法子展开经济独立的路线嘛。 至于歇洛克·福尔摩斯,侦探并不是多管闲事的人,玛丽觉得他会出言提醒,应该也是看她折腾来折腾去,仿佛绕弯子,觉得麻烦而已。 但即便如此,玛丽还是由衷开口:“不过还是很感谢你。” 毕竟不是哪位十九世纪的男性都能对着一名未婚小姐说,你需要经济独立——仅仅是这份超乎时代的眼光和肯定,对于玛丽来说已然意义非凡了。 至少这深深地鼓舞了玛丽,让她确信自己这般不明智地坚持自我并非不知好歹。 “这是你的选择。”福尔摩斯先生仍然是那副无所谓的姿态。 “还是先着眼当下吧,”玛丽见好就收,心满意足地转移了话题,“我有一个请求,福尔摩斯先生,如果这起案件有了突破性的进展,可否能从伦敦写信给我?尽管宾利先生也能满足我的愿望,可我觉得你来亲自讲述,我或许能够学到更多。” “当然,”福尔摩斯颔首,“如果有进展,我会告诉你。” 玛丽扬起了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容。 她的双眼亮闪闪的,其中仿佛容纳了漫天的星星:“那说好啦!一定要同我来信,等不到的话,等我到了伦敦,我可要亲自上门质问的。” 福尔摩斯挑了挑眉:“即便我与你写信,你也可以上门。” 玛丽:“……” 等等,这是歇洛克·福尔摩斯事先给了她可以上门拜访的许可了吗?? 天啊! 玛丽觉得,是时候把之前考虑好的人生规划提上日程了,她早一日到伦敦,就早一日能去拜访侦探先生呀! 因此玛丽还是挂着招牌的笑眯眯的表情,上上下下把达西看了好几遍,直到后者微微变了脸色,玛丽才不急不缓地开口。 “我也很诧异,”她说,“你同伊丽莎白说了什么,达西先生?我觉得你请她跳舞之后,她反而更生气了。” 达西先生蹙眉。 “我只是说,”他转述道,“初次见面的冷落是我不对,我愿意用一支舞来补偿。” “……” 平心而论,听起来也没那么过分啊。 不过这句话确实可以从两方面理解:要么是他意识到了错误,诚心要来补偿;要么就是达西生性高傲,察觉出伊丽莎白不喜欢他后,反而借此羞辱她。 然而,鉴于伊丽莎白已经把达西先生归结到了“傲慢无礼”一列中,那她自然是照着糟糕的方向理解了。 这可不怪伊丽莎白,谁叫达西先生一开始就是做错了呀,换谁都会觉得他说什么一支舞的补偿,是在出言嘲讽来着。 这本不是大事,不过…… 玛丽的眼神在达西先生的脸上一转。 回想起他在原著里先是拆散简和宾利先生,直言二人阶级悬殊,之后又自己控制不住感情向伊丽莎白告白,想想玛丽就觉得好笑。 这达西先生也是真香患者啊! 她觉得这种没有必要的折腾,还是能少就少为好。 “先生,”玛丽大大方方地开口,“这里没有别人,我就直接问啦,你如此在乎伊丽莎白如何看待你,是否是对我的姐姐心生好感——哪怕是一点点?” 达西有些惊讶,大概是没料到一位未婚小姐会直截了当地把这种话问出口吧。 但是玛丽·班纳特这位未婚小姐,已经做出不少让达西匪夷所思的事情了,因而他也没有继续纠结,而是平静地说:“有一点查尔斯倒是说对了。” 玛丽:“嗯?宾利先生说我什么了。” 达西:“恕我冒昧,小姐,你生为一名淑女着实可惜。” 玛丽:“……” 这不就是拐着弯损她没女人味吗! 但这句话的杀伤力可没有“你配不上歇洛克”大。维多利亚时期的女人味,没有就没有吧。玛丽并不觉得成为一名合格的淑女是件好事。 89.作家真辛苦21 订阅不足的话, 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可是玛丽不认识他, 她从来没在朗伯恩和梅里顿附近见过这位男士——如果见过,她一定不会忘记的。 面前的男性不到三十岁, 他摘下了绅士帽, 同手杖握在一起。绅士有着一头黑发、面容清矍, 鹰钩的鼻梁和高高的颧骨令人印象深刻, 更是映衬着他的双目有如鹰隼般锐利。 此等人物,几乎就差把“非同寻常”二字写在脸上, 悄无声息来到梅里顿,周遭的社交圈却不曾传来任何消息,他肯定刻意隐藏了自身的踪迹, 目的也不在于到梅里顿社交。 而且,玛丽也不是什么美女才女, 她的名头也没响亮到让陌生男士记住的地步呀。 “梅里顿这么大,”玛丽眨了眨眼, “我只是随便走走, 让你误会了真是不好意思, 先生。” “如果你是找教唆小杰弗里偷盗的陌生人, ”他做出离开的姿态, “贸然跟踪,实在是太过理所当然了, 班纳特小姐。” 玛丽:“……哎?” 他不仅认识她, 还知道她想做什么? 那一刹那, 一个极其荒谬大胆的可能性袭上玛丽心头, 她攥紧裙摆,只觉得心脏因这个可能扑通扑通猛烈跳了起来。 “等一等。” 趁着男人离开之前,玛丽抢先开口:“等一等,福尔摩斯先生!” 黑发绅士侧了侧头:“什么事?” 玛丽深深吸了口气。 果然是他! 除了歇洛克·福尔摩斯,还有谁会这幅打扮,谁会理所当然地喊出陌生人的名字,谁会跑到梅里顿来,还对盗窃案了如指掌? 穿越之前玛丽经常嘲笑自己的朋友追星追的疯狂,如今她总算是体会到了朋友追星的滋味——玛丽还绞尽脑汁制造去伦敦的机会,为的就是看看这个年代的贝克街221b,而转眼间,活的歇洛克·福尔摩斯,就站在她的面前,同她说话。 天啊,她是生活在梦中吗! 心心念念还想制造机会去一趟伦敦,为的就是见自己偶像一面……其实都不需要见面,哪怕到这个年代的贝克街走一遭玛丽都觉得心满意足了。 可没想到,她撮合两位姐姐的感情从而达成去伦敦的小计划还没成功,歇洛克·福尔摩斯就直接来到了她的面前。 “你,你,”玛丽连说了好几个“你”,总算是在彻底失态前找回了神智,“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福尔摩斯先生?” 歇洛克·福尔摩斯挑了挑眉,仿佛玛丽问了什么极其低级的问题。 但他还是停了下来,回答了玛丽:“我的委托人查尔斯·宾利先生告诉我,一位名叫玛丽·班纳特的年轻小姐,相当大胆又格外聪明,轻而易举地断定小杰弗里的盗窃行为背后另有唆使,也是她建议宾利先生另请高明彻查此事。而你,班纳特小姐,二十岁左右,衣着得体、肤色白皙,一瞧就是当地乡绅的女儿,却胆敢独自跟踪一名陌生男人——此时出没于梅里顿的陌生人都可能是唆使杰弗里的嫌疑人,也只有关心案件的人才会这么做。我想,符合特征又过分好奇的年轻女士,在梅里顿周遭并不多见。” 福尔摩斯现场使用基本演绎法,玛丽的内心已然不能用雀跃来形容了。 她拽着裙角,双眼亮晶晶的:“那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认出你的吗,先生?” 瘦削的绅士理所当然地回答:“目前追查案件的人,不是你,就只有我了,女士。” 说着,福尔摩斯戴上了自己的帽子,迈开步伐。 直到福尔摩斯都快走出小巷了,她才回过神来。玛丽匆忙跟了上去,福尔摩斯先生人高腿长,玛丽不得不小跑才能追在他后面:“先生,你是住在伦敦吗?” “是的。” “你和宾利先生是怎么认识的?” “菲茨威廉·达西推荐。” “那你和达西先生怎么认识的?” “……” 换做与人和善的查尔斯·宾利先生,他一定会耐心地满足玛丽的所有好奇心,但歇洛克·福尔摩斯就不一定了。 饶是他不如后世再演绎的影视作品般怪癖——实际上一番交谈下来,玛丽觉得在众多版本的福尔摩斯中,这位还是蛮绅士的。身为同人小说的女主角,她大概推测作者是参考了84年杰里米·布雷特版本的人物设定。 但这也不意味着较为平和的福尔摩斯先生会在无意义的对话中浪费时间。 他侧头看了玛丽一眼,锐利眼眸中的意图再明显不过:倘若玛丽·班纳特要把时间消耗在无意义的对话上,那他可真高估了她的才智。 玛丽也不心虚气馁,反而笑吟吟道:“我猜是世交,对吗?没关系,我可以去问达西先生。” 既然宾利先生说福尔摩斯和达西关系不错,玛丽觉得八成是世交。一来她想不通腰缠万贯的单身王老五是如何能与一名在伦敦街头奔波的侦探成为朋友,二来,福尔摩斯家族也是地方有名的乡绅,同达西的家族相识,那再正常不过了。 不等福尔摩斯说话,玛丽自顾自地转移了话题:“你刚才说,唆使小杰弗里的人不会回到梅里顿了,是因为他的计划失败,自然没必要折返了吧。只是我有些不明白,他到底想要什么,先生你有什么线索吗?” 福尔摩斯停了下来。 玛丽抬头,发现他们已经走到了小杰弗里的家附近。 距离也太近了吧!玛丽恨不得再和歇洛克·福尔摩斯多走十公里的路。 侦探先生转过身:“你有什么看法,班纳特小姐?” 这是在考验她吗? 玛丽双眼猛然亮了起来。 提及案件,她倒是安分了很多,唯独狡黠之色在平凡的面孔中熠熠生辉:“既然你也认定小杰弗里是有人唆使的,先生,我便不再赘述了。一开始我以为是宾利先生得罪了什么人,但仔细想想,我觉得恐怕是宾利先生的卧房里的某个物件价值连城。” “你认为有人觊觎宾利先生的财产。” “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动机了。” “一份合同。” 玛丽一凛。 她原本还以为会是什么珠宝王冠之类的,反正是穿越到了同人小说里嘛,写的夸张点浪漫一点也不奇怪。 福尔摩斯先生的假设则要现实的多——维多利亚时期什么最值钱?资本。资本的运营靠什么?市场。 而市场制造资本,总是少不了合同条款的。 玛丽迅速反应过来:“合同,是工厂合同还是商业贸易合同?” 她并不知道宾利先生具体是经营什么的,尽管玛丽对这个年代的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相当好奇,可在南方乡绅的观念里,只有像达西这样家底殷实的大地主才能称得上“高贵”。而做生意赚钱,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事情。 因而玛丽也没具体询问过。 可是这样的回答,并没有让玛丽明白案件的前因后果。 “签下名的合同,”她反而更迷糊了,“偷走又有什么用?而且要是偷合同,这件案子未免也太简单了吧。” “思考,班纳特小姐。” 福尔摩斯先生有些不耐烦了。 “脱口而出之前,理应先行思考。” 他用手杖轻轻敲了敲鞋跟,几乎把不满一词刻在了每一个细胞之中,就差直接出口抱怨如此简单的问题怎么会心生疑问了。 换做他人,可能要被大侦探的智商蔑视吓退回去,但玛丽可不吃这套。 她的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见福尔摩斯先生不欲解释,也不害怕。 娇小的姑娘轻轻一转,站在了瘦削的绅士面前,玛丽大胆地抬头直视着福尔摩斯先生锐利的双眼,不依不饶道:“你不能强求一名从未踏出过本郡的未婚小姐通晓一切,福尔摩斯先生,世界上有很多我不懂的事情,但我可以学习,而且……” 玛丽扬起笑容:“我暂时没想通唆使小杰弗里的盗贼偷合同做什么,但我想通了另外一件事。” 福尔摩斯:“什么?” 玛丽:“是达西先生将你推荐给宾利先生,前来破解盗窃案件的吧。” “是的。” “那我认为,这个案子对你来说太过简单了,”玛丽开口,“你接下这件委托,是否是因为背后有个更大的阴谋?” “……” 然而歇洛克·福尔摩斯并没有回答她。 侦探只是重新戴好帽子,他绕过挡在自己面前的玛丽,朝着小杰弗里家走过去。 玛丽不依不饶地转身,对着福尔摩斯地背影开口:“我可以和你一起调查吗,先生?不管背后有什么阴谋,我只是想给小杰弗里的母亲一个公道!” 福尔摩斯并没有停下。 “先生,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啦。” “…………” 走在前面的歇洛克·福尔摩斯再次停下步伐,侧过头对玛丽开口:“你还等什么,线索可不会主动找上门来,班纳特小姐。” 哎? 玛丽露出了茫然的神情。 侦探先生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还不快走?” 玛丽愣了愣,然后扬起了一个格外灿烂的笑容。她拎起裙摆,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90.作家真辛苦22 订阅不足的话, 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宾利先生认识一位姓福尔摩斯的先生, 他的幼子在伦敦当侦探。 舞会结束后, 在回去的路上,玛丽的脑海中始终在反复重复着这句话——一位年轻的福尔摩斯,在伦敦,还是名侦探。 天, 玛丽就不相信世界上有这么巧的事情,还能有第二名福尔摩斯侦探? 心心念念的梦想成真了,玛丽感觉自己可能是在做梦。 这种虚幻的幸福感一直持续到回家,班纳特太太开始抱怨今夜的意外时, 玛丽都没有感觉到困扰。 一见到班纳特先生, 班纳特太太憋了一路的话总算是有处可倒了。她先是埋怨了小偷来的不是时候, 又觉得达西先生着实无礼、讨人厌烦。到了最后, 甚至开始训斥起玛丽来:“不等主人允许便擅自行动, 平日读书多读进肚子去了,连礼仪都忘得一干二净!” 玛丽不说话,她才懒得和班纳特太太解释自己的动机呢。 但伊丽莎白却忍不住为玛丽辩驳道:“玛丽可帮了大忙, 她细心如发,观察出了留下的线索,当场就推断出了是有小偷闯入了内瑟菲尔德庄园。” “哦?” 班纳特先生当然对班纳特太太的碎碎念毫无兴趣, 他都快失去耐心了,听到伊丽莎白这么说, 才顿时放下了手中的书本。 “倒是从没看出来, 玛丽还有这等观察力?”班纳特先生问。 乡下的生活平静又单调, 在朗伯恩别说是偷盗,连谁家的马撞了谁家的牛都能是值得说上三天的大事件,因而日常生活中的事情玛丽向来插不上嘴,也很少说话。 听到班纳特先生的好奇,玛丽不急不缓搬出回答宾利先生的话:“我只是在读过几本侦探小说罢了,还是爸爸你从伦敦带回来的,按照侦探们的方式做出了推断而已。” 再说了,这么直截了当的乡村作案手法,其实根本用不着玛丽出风头。只是她好奇心强烈,又不怕什么所谓的鬼怪,所以反应最快。 “看来书中自有黄金屋这句话,还是有几分价值所在,”班纳特先生评价道,“这不就出了风头吗,凯瑟琳和莉迪亚为了舞会精心打扮,竟然不如玛丽读上几本侦探小说来得有用。” “爸爸!”莉迪亚气得攥紧了拳头。 “我倒是觉得侦探小说还是不如年轻美貌实在,”玛丽展露笑颜,“宾利先生担心我坐冷板凳,陪我跳了一支舞,然而言谈期间左一个简右一个简,只恨我不是简本人,宾利先生也不能在舞会上总围着她转。” 突如其来的揶揄让大姐简·班纳特脸一红:“玛丽!” 简性格温柔内敛,明明是天大的好事,还涉及自己的婚姻未来,却偏偏不让玛丽公开提及。反倒是在临睡前,当玛丽又厚着脸皮以莉迪亚太吵为由非要加入两位姐姐的床边悄悄话环时,她也表现出了对宾利先生的倾慕。 原著中简和宾利先生的感情进展也算是一波三折,苦尽甘来。玛丽是个急性子,就见不得狗血误会,在她看来,既然两位年轻人两情相悦、情投意合,那就应该立刻在一起。 更重要的是……现在玛丽可是确定了,这个世界的伦敦有福尔摩斯存在! 天呐,这种男神就在自己身边却又暂时遥不可及的感觉真是太令人难受了,玛丽恨不得这就收拾行李离家出走,直奔伦敦去。 但这是不现实的,现实的办法就是,抓紧撮合宾利先生和简。 特别是看到简毫不掩饰自身对宾利先生的赞美与钦慕之情,玛丽觉得目标近在眼前了。她说道:“宾利先生见你第一眼就被你的美貌吸引住了,简。他生的好看,人又体贴,和你真是天生一对。” “可别这么说,”简急忙否认道,“宾利先生这么好的人,钦慕他的女士可数都数不清呢。” 想来内敛的简是不会主动出击了,也对,这个年代的姑娘要矜持有礼,等到绅士主动求婚才行。 但玛丽不介意,她完全可以抢在他前头当个传情小助手,帮助简和宾利先生免去波折嘛。 “我也喜欢宾利先生,”于是玛丽毫不掩饰自己对宾利先生的欣赏,“他还夸我有见识呢,这么好的人,可不能错过,我非得要这样的姐夫不可!” 伊丽莎白闻言笑出声:“宾利先生喜欢简,和你有什么关系?” “简和宾利先生在一起,”玛丽玩笑道,“我才有机会认识伦敦的……的……” “银行家?”伊丽莎白接道。 “我倒是觉得,”玛丽双眼亮晶晶的,“宾利先生说他认识一名伦敦的侦探,听起来真有趣。” 侦探还行! 伊丽莎白哭笑不得:“我收回前言,玛丽,你不如考虑一下拜伦吧。” 歇洛克·福尔摩斯比拜伦靠谱多了好不好……不对不对,她就见一眼侦探先生就好,哪儿敢想更深一步的情况啊。 进入小迷妹模式的玛丽觉得那些非分之想都是对侦探的玷污,她急忙把乱七八糟的思绪甩开。 也不怪伊丽莎白会这么说。在维多利亚时期,帮助警察破案的侦探先生,对于一名未婚的乡绅之女来说,确实不如拥有贵族头衔的浪子更值得来往。伊丽莎白又不是穿越来的,她的眼界和认识受时代、教育和社会生产力所限,玛丽不怪她。 而且她这位二姐偏见归偏见,但到底是个爱憎分明的大胆姑娘。玛丽觉得要是她深入了解福尔摩斯先生后,绝对是不会说出这些话的。 所以玛丽也不直接反驳,而是笑嘻嘻地带过了这个话题:“我相信宾利先生的为人,他的朋友一定都拥有高尚的品质。” “可惜宾利先生的朋友,并不像他一样讨人喜欢。”伊丽莎白冷漠地说。 说的自然是我们的男主角达西先生了。 好吧,达西先生在舞会上的表现确实不太好,不和任何小姐跳舞,这在社交中足以称得上过分一词。甚至连聪明美丽的伊丽莎白也不例外。 他容貌英俊、家世煊赫,着实是有资格对着一帮乡下人傲慢无礼,却也不能阻拦受到轻视的大家对他印象极差不是?玛丽不介意,不代表自尊心强的伊丽莎白不介意。 知道伊丽莎白性格坚定,不容易被他人左右,玛丽还是耐心劝道:“达西先生在得知进了小偷后,也主动说了去花园查探情况,尽了保护的职责。足以可见他虽然为人傲慢,但却是个正直的人。” 伊丽莎白哼了一声:“你呀,就是读了太多拜伦的诗歌,对那些貌似‘优秀’的人总是忍让三分,天底下可没那么多拜伦一样的天才,我的好妹妹。你说你想调查花园中的情况,他听闻后一副看你胡闹的模样,可见达西先生根本就是没把咱们放在眼里。” ……纠正一个人的有色眼镜可真难啊。 玛丽也不着急,只得顺着毛摸:“好好,伊丽莎白说是就是,那他目中无人,我们可不能和他一般见识嘛。” 简附和:“我相信达西先生总会有值得称赞的优点,至少他帮助了宾利先生。听你们所说,潜入庄园的小偷,应该很快就能抓到。” 在庄园里搜索一名藏匿起来的贼那还不容易?说不定现在就抓到了,玛丽心想。 而她的推测果然是对的。 第二天晌午,一辆来自内瑟菲尔德的马车就停到了朗伯恩班纳特宅邸前,竟然是宾利先生亲自来拜访了。 彬彬有礼的绅士在见到玛丽后摘下自己的帽子,无比认真地兑现了自己的诺言:“玛丽小姐,我来向你通知,我们已经抓到那名偷东西的贼。” 宾利先生的亲朋好友们似乎并不赞同他的“冲动行事”,据说连向来扑克脸的达西先生,在得知此事后也露出了不赞同的震惊。 当天他同达西先生仔细谈论了这件事,谁也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但之后这位高傲又冷淡的绅士,竟然没有当众表现出任何态度——既没说支持,也不说坚决反对。别人问起也只是说尊重宾利选择,绝不多言半句。 至于宾利小姐和赫斯特夫人,则在大为惊讶的同时,又表现出了强烈的不满。据说宾利小姐为此还生起了宾利先生的气,因为她想撮合兄长和达西先生的妹妹。 然而宾利先生心意已决,非要娶简不可,谁要是不同意,谁就是和他一辈子的幸福过不去。 这些内瑟菲尔德庄园的事情,玛丽自然是从自己的妈妈,班纳特太太口中听来的了。 “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玛丽正在客厅里阅读信件呢,被母亲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打听回来的班纳特太太人还没跨进门槛,声音就先到了。她喜不自胜地在客厅中大声宣布了周围人的反馈后,还洋洋得意地补充了一句:“在看到宾利先生的第一刻起,我就知道这事能成,像他那样可亲可爱正直大方的绅士,眼光自然不会差!” “是了是了,”班纳特先生已经听了妻子整整两天的絮叨,耐心都要耗光了,“我看你最好再问问宾利先生,他需不需要多娶几位妻子,最好把剩下的四个女儿全娶走才好。” 班纳特太太:“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但大好喜事摆在眼前,班纳特先生的嘲讽不值一提,班纳特太太望着自己的大女儿:“不知道何时宾利先生前来议亲,越快越好,只是等你出嫁之后,千万别忘记自己的妹妹们,还有母亲的功劳。” 伊丽莎白闻言失笑出声:“我倒觉得简应该铭记玛丽的功劳。” 简嗔怪一声:“莉齐!” 不提还好,一提玛丽的恶作剧,简的脸又红了。 尽管玛丽完全是出于好心,而她的鬼点子也出奇制胜,帮助简和宾利先生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可一想到前日的场面,简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以后可千万不要这样了,玛丽,”她叮嘱道,“你年纪轻轻,又是单身,若是让旁人知晓了你胆敢这么做,可是有损名声的。” 玛丽才不在乎呢。 她笑嘻嘻地揶揄道:“谁叫你和宾利先生礼貌来礼貌去,就是不肯表白心迹,看的我着急死啦。要不是我骗你们两个,宾利先生还以为你对他毫无感情呢。” 这个倒是。 听宾利先生倾诉衷肠,善解人意的简首先反思了自己——她心仪宾利先生,说是爱他也不为过。正是如此,简才更为严格地约束自己,生怕一个冲动做出出格的事情来。 没想到她的收敛,反而让宾利先生误会了。 要不是玛丽突然恶作剧,还真不知道要误会到哪天去。 “的确得好好感谢你。”于是简红着脸,由衷开口。 “不用感谢我,还是感谢莎士比亚吧,”玛丽说,“我最近刚好在重读《无事生非》,便灵机一动,用了剧本中的点子。” 班纳特先生闻言,颇为讶异地抬起头。 他总算不嫌自己的妻女家长里短劳力唠叨厌烦了:“看来,玛丽喜爱读书确实没错。平日乡下交际不见得有用,但宾利先生是位有见识的人,莉迪亚帽子上的装饰可就不如才智有价值了。莉迪亚,还不快向玛丽道歉?” 莉迪亚当即不愿意了:“爸爸!” 班纳特太太也不以为然:“等她什么时候用才智钓到金龟婿,莉迪亚再道歉也不迟。” 伊丽莎白噗嗤一声笑起来。 “你笑什么,莉齐?”班纳特先生好奇问道。 “没,没什么。” 别人不知道玛丽揣着什么心思,伊丽莎白能不知道?别说,要是玛丽和简一样如愿以偿,恐怕还真得靠才智。 而玛丽呢,听到这话也不过是翻了个白眼,继续低头阅读信件去了。 “看来,”班纳特先生打趣道,“讲得再多,在玛丽眼里也不如手中的信件重要。” “是谁的信件,玛丽?”简好奇问。 “是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的,”玛丽说完,不意外地看到了伊丽莎白揶揄的神情,然后才不急不缓地补充,“准确地说,是他寄给宾利先生的信件。” 福尔摩斯先生临走前,玛丽曾经恳求他,若是案件有什么线索一定要写信告诉自己。当时的侦探答应了,但这也不意味着行事作风极具效率的侦探会特地再写一封信。 案件的确有进展,而歇洛克·福尔摩斯则是把信写给了当事人宾利先生。宾利先生大人大量,阅读完信件后,直接把它转交给了玛丽。 整封信不长,侦探的言语干脆利落,短短几行便将线索全部描述了出来。 回到伦敦的福尔摩斯先生立刻展开了对卡特上尉的调查。他没有直接上门,而是伪装成车夫,偷偷观察了卡特上尉几天。 卡特上尉的社交圈同其他军官没什么两样,然而就在福尔摩斯先生盯梢他的第三天,发现卡特上尉似乎和某位来自北方的工厂主有过私下见面。 这就很说明问题了好吧。 福尔摩斯先生还在信中说,目前还无法确认这位工厂主的身份,如果确认了他来自于米尔顿……那恐怕知情者就不仅是卡特上尉一人,那位推荐宾利先生更换供货商的合伙人也是共犯。 如此劳师动众,用以搅乱棉花原料市场,他们能获得什么利益呢?特别要是工厂主也参与其中,生产可是直接关联到自身利益的,产业链断掉对他也没有任何好处呀。 并且,宾利先生不签合同,他们又为什么要偷合同回去? 玛丽陷入沉思,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了信件的最后一段。 叙述完事件后,福尔摩斯先生恳请宾利先生将线索代为转达给玛丽·班纳特小姐,并特地说明,假设她有什么新的想法,可以写信给他。 可以写信给他! 迷妹做到这个地步,玛丽真觉得死而无憾了——还有什么比偶像特批可以写信更幸福的事情吗?!说这话就证明,他一定会看的呀。 趁着母亲和姐妹齐齐打趣简的功夫,伊丽莎白得到准许,迅速地扫了一眼信件。 “虽然我不了解侦探,但就短暂的接触而言,”她说道,“这位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性格古怪又枉顾礼法,还和达西先生一样有些傲慢,眼里装不下除了案件之外的人去。” 玛丽:“……” 严格来说也没错吧,不得不说伊丽莎白看人还是挺准的。尽管她有时候会因为自己认定的事情而绝不让步,可就连对达西的评判也没偏移到哪儿去,不是吗? “但是。” 伊丽莎白又望向信件,而后扬起一抹笑容。 “现在我倒觉得,只看得见案件的人,如今却能想到你,”她揶揄道,“或许在侦探眼里,你是特殊的那个。” “……” “怎么?” “没什么。” 玛丽脸上挂着傻兮兮的笑容:“就算我知道这不可能,但是这话听起来也动人极了。” 伊丽莎白:“……”这估计是彻底没救了! 不是玛丽过分花痴,而是她觉得自己能给的反应也不过如此。 ——她在歇洛克·福尔摩斯眼里是特殊的?凭什么啊!原著中的“那位女士”艾琳·艾德勒小姐,可是狠狠地诳了侦探一把,显露出自己惊人的才智和坚定的独立,从而成为了侦探心中“特殊的存在”。 而玛丽呢,她不过是位仗着自己穿越而来,还有点小聪明的乡下姑娘罢了。 要说得到特殊对待,那绝不可能。玛丽觉得福尔摩斯先生之所以对待自己如此客气,也不过是看在她对案件感兴趣,又愿意思考学习,出于正直的好心随手解惑而已。 不过这对玛丽来说,已经足够了。 嗯,目前是这样的。 班纳特太太正和其他班纳特小姐们谈话,自然不曾注意到玛丽和伊丽莎白的嘀咕。但坐在一旁假装看报的班纳特先生,确实把两位姐妹的少女姿态实打实地看在了眼里。 见她们在讨论信件,班纳特先生也不急不缓地拿出一封信。 “说道信件,”他打断了班纳特太太的话,“我今早也收到了一封重要的信,来自于我的那位表侄柯林斯先生,他说他不日将拜访朗伯恩。” 班纳特太太一听到“柯林斯先生”,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消失了。 限定继承法规定了班纳特先生的资产只能继承给男性亲属,因而他的五位女儿再聪明漂亮,班纳特先生死后,继承朗伯恩的人仍然是他的远房亲戚威廉·柯林斯先生。 对于这位将要继承班纳特先生遗产的家伙,自然不会受到任何欢迎。但玛丽倒是无所谓,反正柯林斯先生会娶伊丽莎白的好友夏洛特,而凭借玛丽自身的姿色,肯定也得不到这位牧师的垂青。 她在意的是…… 玛丽的目光再次转到自己的小妹莉迪亚身上。 91.作家真辛苦23 订阅不足的话, 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宾利先生确实有钱,虽然不如原著的男主角达西先生有钱, 也是一位有为且阔绰的未婚绅士。 并且, 他不像达西一样家底殷实, 多少有些投资和经营。 小说中并没有说明宾利先生是经营什么的, 也可能是玛丽忘记了。但至少玛丽笃定, 尽管不是上流社会嫌弃的“暴发户”, 可宾利先生算是半个资本家, 和达西先生的情况并不一样。 因而当福尔摩斯先生说出唆使小杰弗里偷盗的陌生人, 想要的是“一份合同”时, 玛丽立刻反应——不是工厂合同, 就是商业贸易, 或者金融债券的合同。 但她没想到, 宾利先生竟然允许她参与其中。 一来合同这种东西, 向来是商业机密;二来……这是歇洛克·福尔摩斯亲自说服宾利先生, 亲自说服! 天呐,她果然是在梦里吧。 幸福来得太快,玛丽脑子晕乎乎的,直到跟着福尔摩斯先生走进书房, 见到面露担忧的宾利先生, 和一脸不赞同的达西先生,这微微有些凝重的气氛, 总算是让玛丽冷静了下来。 “我仍然不认为应该让班纳特小姐参与此事。”见她进门, 达西先生平静地开口。 就知道他会这么说。 玛丽也不气馁:“我无意于染指宾利先生的生意, 先生,我只是想给小杰弗里的妈妈一个交代。” 达西:“这不是年轻小姐能插手的事情,歇洛克,我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 福尔摩斯先生一哂。 “年轻小姐掌握的线索却比你要多,威廉,”他说,“我不认为性别是决定智力的因素。” “……” 还是不是朋友了! 向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歇洛克·福尔摩斯竟然帮着一名行为放肆的年轻姑娘说话,这让达西着实被噎了个不轻——他又没说女士们智力不如男士,他分明是怕玛丽·班纳特小姐跟着冒险会出事好不好。 宾利先生见达西无言以对,失笑出声:“没关系,我相信玛丽小姐的为人,何况,除了她之外,怕是难找出第二位对工厂工业感兴趣的小姐了。” 玛丽闻言双眼一亮。 还是这位好脾气的姐夫让人喜欢,查尔斯·宾利随和温柔,还有着一颗赤诚的心。这样的好男人哪里找啊,和简真是天生一对。 要不是在场的还有达西先生和福尔摩斯先生,玛丽非得再说几句俏皮话揶揄他不可。 “谢谢你能照顾简,先生,”玛丽笑吟吟道,“我的确对工厂感兴趣,我还没见过真正的商业合同呢。” 提及正事,宾利的笑容一敛。 “福尔摩斯先生说,唆使小杰弗里的那位盗贼,想要的是你手中一份未曾签名的合同,”玛丽继续说,“既然你同意我加入调查,那我就要问问,究竟是什么合同?” “不知道玛丽小姐你对工厂有多少了解?”宾利问。 “不太多,”但仗着二十一世纪的知识,肯定比现在的未婚淑女们多一些,“我会尽量尝试着理解。” “是一份投资合同。” “投资什么?” “纺棉厂。” 玛丽讶然。 维多利亚时期更是各类工业徐徐发展繁荣的时期,从初中起玛丽就在历史和政治书中不断学习这部分的知识。 可她还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离第二次工业革命是那么的近。 “我知道了,”玛丽迅速点头,“其实福尔摩斯先生说可能是一份合同时我一直有个疑惑,那就是偷合同有什么用?没签下名字的合同不具有法律意义,偷走能有什么用?” 看着玛丽困惑的神情,宾利先生没有开口解释,而是直接走到了书房的抽屉,将一份合同拿了出来。 得到宾利先生首肯,玛丽自觉上前,拿起了合同。 她阅读速度很快,寥寥几眼便明白了内容,而当看到合同上另外一个人名时,玛丽的双眼蓦然瞪大。 “玛丽小姐?”宾利先生困惑地开口。 “没,没什么。” 玛丽收回目光。 “你打算放弃利物浦的棉花供应商,转而和加勒比海的棉花供应商合同,”她抬头说,“没有签名,是不是你还在犹豫,先生?” “不,是我的合作伙伴不同意。” “你的合作伙伴?” “我只负责投资,玛丽小姐,真正的工厂运转,是靠合同上的另外一位先生。而他认为南美的棉花固然廉价,供货却不够稳定,不值得冒险。” 玛丽将目光转向了合同:“米尔顿的约翰·桑顿先生。” “是的,”宾利先生说着,又笑了起来,“可惜米尔顿远在北方,否则约翰要是知道哪个小姐对工厂如此感兴趣,怕是要大吃一惊。” 可不是吗,玛丽挑了挑眉。 对于《傲慢与偏见》中的玛丽来说,宾利先生是在介绍陌生人,但对于穿越过来的玛丽可不是。 约翰·桑顿,正是英国一名地位不亚于简·奥斯汀的女性作家,盖斯凯尔夫人小说《南方与北方》中的男主角。 看来这个同人小说的世界里,虽然没有魔法也没有鬼怪,但是不仅有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怕是还有其他名著作品的角色了。 “既然桑顿并不同意更换供应商,”达西此时开口,“会不会是他干的?” “怎么可能!” 宾利露出惊讶的神色:“我不会越过合作伙伴擅自行动,约翰·桑顿是位真正的男人,威廉,他生性坦荡,有话直说,从不会搞这种阴私的手段。” 玛丽也这么觉得。 约翰·桑顿不认识她,但她可认识桑顿先生——就像是玛丽也提早地认识了宾利和达西先生。这位在北方开工厂的老板,生性耿直、沉默寡言,和达西先生特别像。 你们英伦爱情小说里的男主角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玛丽在心底吐槽。 不过话又说回来,好友是达西,合伙人是和达西先生性格差不多的桑顿,也就只有好脾气的宾利先生才能受得了吧! 果然是性格互补的人才能产生友谊。 “既然如此,”达西说,“那岂不是断了线索?来到梅里顿的陌生人操着北方口音,定然不会在此久留,免得暴露。” “可以去米尔顿看看。” 玛丽想了想,出口建议:“桑顿先生不看好南美的廉价棉花,自然有人看好。打听打听工厂是否有什么竞争对手,或许会有所突破。” 宾利先生点头:“我会写信给约翰的。” 玛丽:“福尔摩斯先生,你认为呢?” 福尔摩斯:“我得去会一会那位小杰弗里。” 其实玛丽也是这么想的。 从小杰弗里的母亲那里拿不到证据,去找小杰弗里本人顺理成章。但小杰弗里人已不在梅里顿了,人证物证均在,他又当场认罪,治安官直接判他去修铁路,玛丽压根没见到人。 身为一名未婚小姐,她又不可能跑去修铁路的现场去找人。 但玛丽不能去,福尔摩斯先生能。 这也意味着……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要单独行动了,而玛丽不能跟过去。 她心都要碎了! 事实证明人都是贪心的,见到福尔摩斯本人前,玛丽还惦记着只要看上一眼,哪怕是写个信她都心满意足了。可现在见到他本人,意识到他要独自破案之后,玛丽既激动又难过。 真恨不得这就跟侦探走,一起破案去。 可是不行,经由简这么一生病,让玛丽深深地意识到,她不可以再因为满脑子乱七八糟的幻想而忽略亲人了。简和伊丽莎白不再是小说中的人物,而是活生生的人,玛丽的亲人。 何况退一万步讲,就算玛丽想去,福尔摩斯先生也不一定会带着她——凭什么呀!要是这么好说话,那男神还是男神吗! 这么想玛丽反而轻松了很多。 跟着福尔摩斯先生离开书房后,生性乐观的玛丽想通这点,长出口气。 “先生,”她的语气再次变得轻松起来,“昨日的问题,你并没有正面回答我。” “什么问题?” 福尔摩斯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侦探个子很高,而玛丽又比同年龄的女士矮了一点。她不得不抬起头才能直视他那一双剔透且锐利的眼睛。 “我认为对你来说,盗窃案并不算难,甚至有些无聊。” 顺藤摸瓜而已,玛丽觉得就算是自己,有着达西和宾利两位绅士帮忙,花点时间也能找出真正的罪魁祸首。 “所以,福尔摩斯先生,”玛丽问道,“你接下这件委托,是否是因为背后有个更大的案件?” “你如何得出的结论?”福尔摩斯不动声色。 “没有什么推理,”玛丽诚实回答,“我只是觉得这点程度,你坐在家中的椅子上就能给出答案。” “你过分恭维我了,女士。” 玛丽笑了笑,她不和福尔摩斯先生继续客气,直接开口:“我想来想去,引起你注意的,或许是南美加勒比的棉花,是供货商,或者其他的环节有问题吗?” 福尔摩斯没有立刻回答。 他审视的目光不曾离开过,仿佛要看穿玛丽的灵魂。片刻之后侦探才不急不缓地打破了沉默:“你的确是一位聪明人,班纳特小姐。” “……” 歇洛克·福尔摩斯说她什么,聪明? 自小到大,无数人夸过玛丽聪明、机灵或者有才情。玛丽知道那无非是因为自己长相平平,又不爱社交,的确没什么可夸的客套话。 但福尔摩斯是绝对不会说客套话的。 而且,天啊,福尔摩斯夸她聪明?! 玛丽第一个反应是伸出手,捏了捏自己的脸。 侦探先生挑眉:“怎么?” 玛丽眨巴眨眼:“没什么,我就是想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福尔摩斯:“……” 居高临下看着玛丽的侦探先生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几不可查的笑容。 文中所有带*对白一律为原著台词,我懒得再作话标注了提前说一下。 都是瞎写的,作者脑子不太好使,对不起,别骂了。 01 有钱的单身汉总要娶位太太,这是一条举世公认的真理。 然而真的是这样的吗? 玛丽·班纳特近来常常在思考简·奥斯汀的这一句经典小说开场白。穿越之前,玛丽生活在二十一世纪,已然进入了现代社会,有钱的单身汉也不必要一定娶位太太。但现在不同了,此时此刻的英国女王还是维多利亚呢。玛丽思考了几天,发现简·奥斯汀的话不无道理。 首先,前提条件是“有钱”,因为在英国,还是有很多没钱的单身汉是讨不到老婆的;其次,玛丽·班纳特确实没找到多少例外。连著名诗人拜伦,一生绯闻无数的大浪子,也是年纪轻轻就结婚娶妻了,放眼整个英国,还有谁的人生比拜伦更为传奇呢。 拜伦都不能免俗,所以玛丽不得不承认,尽管她不太喜爱简·奥斯汀的小说作品,可不得不承认这位女性作家在当下来说智慧非凡,这句话也是公认的普世道理。 而穿越过来的玛丽·班纳特,现在就到了寻觅有钱单身汉出嫁的年纪。 “——你说呢,玛丽?我知道,你是个富有真知灼见的小姐,读的都是鸿篇巨著,还要做做札记。*” 房间里的一声呼唤让玛丽回过神来,正在沉思的她吓了一跳,茫然地转头看向等待自己回答的父亲班纳特先生。刚刚沉浸在自己的思路中,玛丽根本不知道父亲问了她什么。 而班纳特先生似乎也没等待玛丽回应的意思,他收回目光:“趁玛丽深思熟虑的时候,我们再回头谈谈宾利先生。*” 好吧。 玛丽私下里撇了撇嘴。她就是为此才开始思考这个问题的。 几天以前,班纳特夫人,也就是玛丽的妈妈,得知了隔壁内瑟菲尔德庄园搬来了一位英俊的单身汉宾利先生。《傲慢与偏见》自成书以来便一直流行至玛丽原本生活的二十一世纪,她哪儿能不知道宾利先生是谁? 原著小说的剧情就是从此开始的,可是玛丽却对此兴致缺缺——原因无他,她可是穿越到了维多利亚时代! 简·奥斯汀本人活着的时候,英国国王还是威廉四世。玛丽并不知道为什么她所在的时间线往后挪了整整一辈,但这可是维多利亚时代,第二次工业革命正在徐徐展开,整个世界都在科技的发展下蓬勃前进着,无数冒险故事、历史传奇催生于这个年代,而此时此刻的玛丽却要在乡下村郊和父母姐妹们左一个宾利先生右一个宾利先生,急得她恨不得抱着书本在床上打滚。 何况,玛丽觉得她的二位姐姐,简·班纳特和伊丽莎白·班纳特都是出落标致的大美人,和原著小说中两位完美的单身汉宾利先生以及达西先生简直绝配,她还是不凑热闹的好。比起未来的姐夫,玛丽还是觉得自己手中的孟德斯鸠论著更具有吸引力。 可对于玛丽的两位妹妹来说,父亲早上拜访了宾利先生这件事则非同凡响了。一直到临睡前,凯瑟琳和莉迪亚仍然床边叽叽喳喳,搞得玛丽烦不胜烦:“你们能不能安静点?我想在睡前读完这一章节的!” 莉迪亚毫不客气地还击道:“你就不能明天再读?成日读读读,等你嫁不出去的时候,看你还读什么!” 玛丽顿时气结,她气冲冲地放下书本:“我要出去透透气。” 最糟糕的是,她也不得不承认莉迪亚说的是对的——这个时代的少女们,像凯瑟琳和莉迪亚一样热衷于嫁个好人家才是正常现象。她们不能工作,没有公民权,靠自己的双手换取美好生活的可能性低之又低,嫁人是唯一的出路。 玛丽同情她们,然而她可是二十一世纪穿越来的,同情归同情,但要她去当某位有钱绅士的陪衬品,漂亮的全职太太?她哪儿能甘心。 原本玛丽就为此苦恼呢,被莉迪亚戳中痛处,感觉烦透了。她离开房间,决定去找自己的二姐伊丽莎白避避难。 而几乎是在玛丽敲响伊丽莎白房间的下一刻,门就开了。 未来的达西夫人,现在还是未婚少女的伊丽莎白打开门后,给了玛丽一个半是揶揄半是责怪的笑容:“你们在闹什么?这么大声,就知道你会跑过来。” 玛丽立刻牵起了伊丽莎白的手,不情不愿地抱怨道:“凯瑟琳和莉迪亚实在是太吵了,我又说不过她们。” 伊丽莎白笑着让开房门:“进来吧。” 走进房间后,玛丽才发现她的大姐简·班纳特也在。 比起两位叽叽喳喳一团孩子气的妹妹,玛丽还是更喜欢她的姐姐们。原著中的伊丽莎白很是不喜欢迂腐的玛丽,但现在的玛丽可不是小说中的书呆子。她爱看书不错,可也没把自己看傻了——大姐温柔,二姐独立,这么完美的姑娘在二百年后都难找,玛丽从小就喜欢黏在二位姐姐身后。 见她黏黏糊糊撒娇,坐在床边的简也跟着笑出声:“玛丽,你又和凯瑟琳吵架啦。” “我才不稀罕和她吵架。” 玛丽说着,毫无淑女形象地瘫倒在伊丽莎白的床铺上,忍不住呻那个吟出声:“宾利先生宾利先生宾利先生,不就是一个有钱的单身汉而已,有什么值得兴奋的?” 简眨了眨眼睛:“一个有钱的单身汉,谁入了他的法眼,可是就要有钱人家的太太了。” 玛丽“哼”了一声:“要嫁也轮不到她们。” 说着她翻了个身,托腮看向窈窕标致的简·班纳特,笑弯了眼睛:“就算要嫁,也应该是简先嫁,你长得这么漂亮,又像水一样温柔,宾利先生一定会为你倾倒的!” 原著里也就是这么写的嘛,宾利先生可是为了简险些把魂都丢了。 她赤那个裸裸的拍马屁让简失笑出声。伊丽莎白闻言故意板起脸:“你啊,平时在公共场合一句话也不说,私下里倒是一套一套的。不知道邻里之间都说你是个木讷寡言的书呆子吗,这可不是什么好评价。” 那是因为她不稀罕和她们说话好不好,乡村妇女之间能有什么话题。无非是谁嫁了谁谁喜欢谁等等鸡毛蒜皮,听着就头疼。 见玛丽不以为然,伊丽莎白也勾起嘴角:“不喜欢有钱的单身汉,那你喜欢什么,玛丽?不许说拜伦,要是嫁给拜伦那样的男人,你可要愁坏我们啦。” 玛丽也没那个想法。不说别的,就算拜伦还活着,也不可能看上她呀。 平心而论,玛丽觉得自己长得并不丑,仔细打扮一番能称得上是一句清秀。但同她的其他姐妹相比就差太远了,这个年代流行丰满的美人,而玛丽,呃,没胸没腰,也不比维多利亚女王高上多少,想靠姿色嫁个好人家,明显是不现实的事情。 92.作家真辛苦24 订阅不足的话, 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了解到案件的进展之后, 她回到简的房间, 仍然无法克制自己的欣喜和雀跃。玛丽这样的反应让简和伊丽莎白颇为惊讶。 谁都知道班纳特家的三女儿,相貌平平不说, 又性格呆板、不喜社交。更让两位当姐姐担心的是, 玛丽一直就像是没开窍一样, 她憧憬天才的诗人,喜欢传说中的英雄, 就是对身边的绅士兴趣缺缺。 要说莉迪亚是被母亲宠坏,仗着自己的美貌过于轻佻, 那玛丽就是毫不关心现实生活中的嫁娶需要。 简和伊丽莎白还是第一次见到玛丽露出如此少女姿态呢。 “那位先生到底是什么人?”伊丽莎白忍不住嘀咕。 “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是宾利先生请来的侦探。” 简轻咳几声, 出口解释道:“据说他才智过人,观察又敏锐。第一次见面就直接抛出了案件的关键点, 可惜的是我昨晚感染了风寒, 只和他见了一面, 没有交谈。” 伊丽莎白:“……” 原来他就是那位“伦敦来的侦探”。看着玛丽这红彤彤的脸蛋和闪亮亮的眼睛,伊丽莎白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她这位妹妹, 哪里是看上了生性傲慢的达西先生,怕是早在听到“侦探”二字时就一心想要拉近与达西的关系,和达西先生做朋友,好叫他请这位传说中的侦探来开开眼界。 毕竟有钱的达西先生,哪里有行走在伦敦街头的侦探更有故事性? 但是…… 想到刚刚所谓的“大侦探”险些直接闯入女士闺房的场景, 伊丽莎白微微蹙眉:“我觉得这位先生的举止很不得体。” “不是这样的!” 玛丽闻言, 立刻从书本中抬起头来。 她揉了揉红红的脸蛋, 急忙辩驳道:“福尔摩斯先生只是一心想要破案,他认真起来确实会忽略掉繁文缛节,但这只能证明他眼里真相大白最为重要,没有别的意思。” 伊丽莎白却不怎么接受这个说法:“直闯女士闺房可不是繁文缛节的问题。” 玛丽还想争论,但她开口之前,看到伊丽莎白微微昂头,立刻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和伊丽莎白生活在同一屋檐下这么久,玛丽太明白自己二姐这幅表情是什么意思了,她这是正等着自己开口,好叫她反驳呢。 伊丽莎白头脑清楚,又口齿伶俐,玛丽可不想和她没事打机锋。 况且,站在伊丽莎白的角度上来看,她不喜欢侦探先生也没错。伊丽莎白又不认识什么歇洛克·福尔摩斯,对她而言,几百年后名声享誉全世界的大侦探,就是个此时此刻不打招呼,险些硬闯女士闺房的无礼家伙。 吵不过伊丽莎白,玛丽还不会迂回政策嘛。 她放下厚厚的书本,磨磨蹭蹭地起身坐到伊丽莎白身边:“好莉齐,你又生气,我还没说话呢。” 说着玛丽就要伸手挽起伊丽莎白的手臂,但后者冷哼了一声,躲开了她:“你不开口,我也知道你要说什么。” “是是是,那是自然啦!” 玛丽展开讨好的笑颜,厚着脸皮非得挽住伊丽莎白:“你是我最最最最亲爱的姐姐,你当然知道我要说什么。” 病床上的简:“莉齐是你最最最最亲爱的姐姐,那我是什么呀,玛丽?” 玛丽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呃。” 其实伊丽莎白本来就没生气,再看玛丽这幅拍马屁失败的模样,忍不住和简一同笑了起来。 “好了,”好脾气的简适时缓和气氛道,“福尔摩斯先生也只是急于破案,要是能顺利找到真正的偷盗者,这都是小事。” “可这不是小事。” 伊丽莎白却格外有原则:“要是天底下哪个男人都随便闯进女士的房间,那还了得?这和他想做什么没关系,简,这是大家都要遵守的道德原则。” 然而歇洛克·福尔摩斯就是一位偶尔会忽略掉道德原则的人嘛。 玛丽哭笑不得,她实在是没法和伊丽莎白解释,这是十九世纪,和她出生的几百年后根本不一样。 “那就,那就再给福尔摩斯先生一次机会,”玛丽小心翼翼地开口,“你看,达西先生也不如你想象的那么恶劣败坏不是?” 这倒让伊丽莎白没话说了。 尽管一想到达西先生傲慢的姿态,伊丽莎白还是觉得不太痛快,可他也的确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谁不会犯错呢?达西先生那番话态度坦诚,也不知道伊丽莎白本人听见了,足以证明他绝非惺惺作态,而是真正意识到了失礼之处,并进行了反思。 伊丽莎白不喜欢傲慢之人,可她也并非不依不饶的性格。 今早的误打误撞,让她对达西先生的恶感顿时消失了大半。 反过来……即便在伊丽莎白看来,刚刚那位歇洛克·福尔摩斯的行为着实荒唐,可他是达西和宾利认可的朋友,理应拥有非同寻常的能力或者品质。 “莉齐,哪怕是看在我的面子上!” 玛丽有些急了:“诗人拜伦也有自己的缺点,他也确实是位天才人物,不是吗?” 不提拜伦还好,一提拜伦伊丽莎白更没好气。 “你呀,”她还是板起脸来教训道,“莉迪亚天天想着军官和舞会,我看你也没好到哪儿去,以后少在我面前提拜伦。” “好好,好莉齐说什么都对,”玛丽笑嘻嘻,“那我以后能提达西先生了吗?” “……” 还又绕回来了! 伊丽莎白顿时没了脾气。好在病中简被玛丽这么一闹,精神好了很多。她苍白的脸上笑意连连:“这下你可放心了,莉齐,不用再担心玛丽沉迷诗人不问世事啦。她今天提到福尔摩斯先生的次数,可比以前碰见的绅士们加起来都多。” “那是你没见她左一个达西右一个达西的模样,”伊丽莎白嫌弃道,“我还以为玛丽·班纳特小姐是看上了傲慢的单身贵族,如今看来,分明是别有动机——如今看来,我倒是宁可你心仪的是达西先生呢。” 玛丽:“……” 都说了她对达西先生没兴趣好不好! 她正准备酝酿话语反驳,内瑟菲尔德庄园的女仆便走了进来,说是宾利先生请两位健康的班纳特小姐下楼。 简的伤寒未好,稍微闹一闹也就足矣。玛丽和伊丽莎白决定让她多多休息,便叮嘱了女仆几句,走到了楼下。 她们人还没进客厅,就听见宾利小姐正坐在达西先生身边,正滔滔不绝地夸赞他在彭伯里庄园的藏书之多、绝版昂贵。 瞧见玛丽走进来,宾利小姐立刻转身,送给班纳特二位姐妹一个礼貌的笑容:“对了,周围的人都说玛丽·班纳特小姐是周围最有才情的女子,想来读过的书也不少了。” “也不太多。” 这要是再看不出宾利小姐对自己的敌意,那玛丽就白被福尔摩斯先生亲口夸赞了。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如此讨厌自己,但玛丽其实不在乎,毕竟谁要在乎一名毫不相干的富家小姐讨不讨厌自己啊,又不是她嫁给宾利先生。 所以玛丽只是如实回答:“爸爸买回来什么新书,我就读什么,和达西先生在彭伯里庄园里的藏书自然是不能相比。” “听查尔斯说,你最近在卢梭的书。” “《罗马盛衰原因论》。”玛丽回答道。 “可了不得!” 宾利小姐做出了一个相当浮夸的反应:“我就读不了如此深奥的书,看来玛丽小姐的确是个有大智慧的人。” 说完,她转过身,换上了故作大度的揶揄姿态,用意味深长地语气同达西说:“我看啊,能和玛丽小姐聊得上话题的,也就只有你啦,还不快和玛丽小姐好好聊聊政治?” 玛丽:“……” 她顿时懂了。 连伊丽莎白都因为自己对达西先生过度热切而产生误解,外人更是容易曲解她的意图了。 宾利小姐喜欢达西先生,就算玛丽不知道原著也能看出来——她只是不关心社交,又不是傻瓜。 原来是把她当情敌了呀。 对于宾利小姐的突然发言,达西先生反应仍然冷淡:“我不认为上午是谈论政治的好时机,玛丽小姐怕是也这么觉得,不是吗?” “我倒觉得上午是个好时机。” 玛丽骤然绽开笑颜,她心思一转,立刻生了坏心眼。 她还是挂着自己招牌式的灿烂笑容:“不谈政治,还可以聊聊其他的嘛,你说呢,宾利小姐?” 宾利小姐:“…………” 聊,为什么不聊?没法和福尔摩斯先生一起追查线索,她欺负欺负小姑娘,替自己的姐姐出出气还不行吗。 “莉齐不担心吗,”玛丽反驳道,“简刚出门就下雨了,到现在也没停下!” “我担心。” 几个姐妹之中,伊丽莎白和简的关系最好,其次才是玛丽。她当然担心出门淋雨的简,可简不在,她就是最大的那位班纳特小姐。 玛丽着急上火的时候,她可不能失态,否则岂不是火上浇油。 于是伊丽莎白按下内心担忧,冷静开口:“就算下雨,现在简也应该走到了内瑟菲尔德庄园,有宾利先生他们照顾她呢。” “但是——” “你再着急,还能现在顶着雨跑出去不成?” 好吧,是这个道理。 只是伊丽莎白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玛丽可知道。 在原著小说中,简正是淋了这场雨,到了内瑟菲尔德庄园就大病一场。虽然客观来说,这场病既促进了宾利先生和简的感情,也让达西先生有幸和伊丽莎白多了一段相处了解时间,的的确确如同班纳特太太原本打算的那样,提供给了两对情侣相处的机会,是件拉近男女距离的好事。 然而如今的玛丽,却不能“客观”对待简生病的情节——她现在不是一名阅读小说的看客,而是简·班纳特的亲生妹妹。 最最温柔美丽的大姐生病,当妹妹的怎么能不担心? “好了,”伊丽莎白见玛丽依然垂头丧气的模样,便牵起她的手,把玛丽拉到自己身边,“你要是实在放心不下,明天早早起来,咱们直接去内瑟菲尔德看看情况,宾利先生不会介意的。” 他当然不介意,宾利先生早就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连看她们的母亲班纳特太太都亲切地不得了。 然而那个时候,简怕是早就高烧起来,下不来床啦。 玛丽的确着急,但她更难过。难过自己明明有机会阻拦简冒雨前去,偏偏因为福尔摩斯先生错过了机会。 这让她不禁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如平日伊丽莎白嫌弃的那样,太过沉迷于自己的幻想了? 她不后悔见到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事实上玛丽现在觉得自己都死而无憾了。但她同样不希望简生病。 一直以来,玛丽都自诩同原著里那个拿腔拿调、迂腐古板的小书呆子不一样,可是如今看来,总是抱着不切实际的想法,同原著里的玛丽·班纳特又有什么区别。 玛丽是因为福尔摩斯先生是一位聪颖、锐利,却又有着正直坚定的真心才喜欢他的。和偶像一比,总是追求猎奇和案件,也不怪爸爸说,她也没比莉迪亚聪明多少。 不过,伊丽莎白说的也对,眼下她着急也没用。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现在犯下的错过,保证以后不再犯就好。 “那好吧。” 玛丽强打起精神,认真开口:“等明天雨停了,咱们立刻动身去内瑟菲尔德庄园。” 提前伊丽莎白约定好,因而当第二天简的手信送回家时,姐妹二人早就收拾好衣物、换好鞋子,准备出门了。 在得知简因为淋雨而高烧不退后,玛丽和伊丽莎白又这么严肃的阵仗,把班纳特夫妇着实吓了一跳。 班纳特夫人觉得她们两个完全是大惊小怪,她不仅没担忧简,反而因为她生病而高兴了起来:“在内瑟菲尔德庄园养病,刚好能和宾利先生单独相处,区区伤风而已,休息一晚就会好起来,你们去添什么乱?” “生病时总需要亲人在旁的呀,”玛丽小声嘀咕道,“宾利先生管什么用?” “简要是嫁给宾利先生,有的是仆人照顾照顾她,”班纳特太太就是不喜欢玛丽这幅不开窍的模样,“而你要还是糊里糊涂的,以后成了老姑娘,生了病我可不照顾你!” 玛丽大大地翻了个白眼。 从小到大她就因为嫁人找对象的事情被班纳特太太说个没完,玛丽早就习惯了。 要搁往常,班纳特先生一准要趁机说几句俏皮话不可,但今日父亲瞧见玛丽和伊丽莎白不像是临时起意,一改常态沉思片刻。 “你们要是非得坚持,”他说,“我绝不会阻拦。简生病时不方便回来,那就去陪陪她,我把租给农户的马要回来就是。” “那我们也要坐马车去梅里顿!” 莉迪亚满心惦记着什么什么上尉,听到有马,立刻兴高采烈地开口:“刚好和她们顺路,马车走得快,我们还能碰上卡特上尉。” 玛丽一哂:“上尉上校军官红制服,你的脑子里就不能有点别的吗?” 班纳特五个女儿中,莉迪亚年纪最小,却长得比玛丽要高,体态动人、容貌美丽,最得班纳特太太喜爱。而几位姐姐性格不一,除了玛丽之外也没人和她一般见识,把莉迪亚宠得无法无天。 听到玛丽直言嘲讽,莉迪亚不甘示弱:“你呢,你就成天想着出风头,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玛丽:“那也比你到处孟浪,行为轻佻的好。” 莉迪亚:“你竟然敢这么说我!” 眼看着两个人一言一语要吵起来了,班纳特先生烦不胜烦:“好了,你们要吵去马车上吵,少在家中扰我清净。” 玛丽立刻闭嘴,只是幽幽地注视着莉迪亚气冲冲地先行离开。 既然要改正自己的坏毛病,是不是该从关心身边的姐妹开始? 简是她的亲人,莉迪亚也是——虽然玛丽确实和她这位小妹不对盘,但自家吵架没关系,像原著那样跟渣男私奔跑路是万万不合适的。 只是,莉迪亚现在的性格轻浮放肆,也不怎么尊重玛丽,两个人玩不到一起去,小妹更不会听她讲道理。 得想想法子了,不过这都是后话,现在最重要的是去探望简。 本来玛丽和伊丽莎白已经做好了走去内瑟菲尔德庄园的准备,班纳特先生把马要了回来,她们倒是比预计地快了许多。 到庄园时,天刚刚亮。匆忙抵达的班纳特姐妹把内瑟菲尔德庄园的老管家吓了一跳,因为来得突然,管家只来得及通知宾利先生。 她们路过庭院时,刚好碰见在外散步的达西先生和宾利小姐。 “我只是想请班纳特小姐来坐一坐,却没想到突然下雨,”庭院中的二人并没有发现她们的到来,宾利小姐抱怨道,“这下可糟糕,她因为淋雨发热,搞得一整个庄园的人都休息不好。” “天气难测,”达西平静地安抚道,“这不是你的责任。” “人已经病在了庄园里,怎么不是我的责任,”宾利小姐说,“不过,幸好是班纳特家的大小姐,要换她的妹妹们,我可受不了。” 玛丽:“……” 伊丽莎白:“……” 听到这话,玛丽和伊丽莎白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 达西先生闻言,颇不赞同地皱了皱眉,但他显然没把宾利小姐的抱怨放在心上,只是出于礼貌而回道:“换做简·班纳特小姐的妹妹,我想查尔斯也会负责任的请人照顾。” “那是自然。” 宾利小姐当然不会抵触达西夸赞她的哥哥,然而她仍然坚持自己的话题:“要我说,简·班纳特尚且值得交往,她的几位妹妹就没什么来往的价值,特别是那位玛丽·班纳特小姐。” 玛丽:“…………” 等会,她好像的确没有哪里得罪过这位宾利小姐吧? 严格来说,在之前舞会上,玛丽还算是帮助过宾利小姐呢。就算不喜欢自己,也不至于到了背后诋毁的地步。玛丽再次反思了一下自己,可这次却着实觉得冤枉。 别说是得罪,她几乎就没和宾利小姐说过几句话,上次要她弹琴跳舞出丑也就算了,现在又直接说到脸上,仇恨这么大吗?! 玛丽很是无语,而伊丽莎白地反应则更是直接。 向来直率的伊丽莎白,眉梢一挑,拎起裙摆就要迈开步子。看那架势,是要和背后说人坏话的宾利小姐当面对质了。 幸好玛丽反应快,一把拉住了伊丽莎白。 她挽住伊丽莎白的手臂,不仅不生气,反而露出的笑吟吟的神情。 “别着急,”她悄声开口,“我想听听宾利小姐会说我什么。” 也好让她搞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未来姐夫的亲妹妹。 20 实际上,如果不考虑吓到在场女士的情况,玛丽是不介意讲一讲故事梗概的。 毕竟她和这个年代的人认知与价值观都有些差距,而十九世纪的文化和二十一世纪的文化之间几乎可以说是存在着一道鸿沟。 于文学上,这个时代没有非线性叙事,没有视点人物写作手法,更不存在着意识流或者时空交错的混乱艺术,所以同为十九世纪的女性作家,夏洛蒂·勃朗特的《简·爱》一经出版便受到好评,而她妹妹那部更具有现代性的《呼啸山庄》,则是到了后世才被挖掘出艺术价值。 所以,玛丽倒是的确想得到直接反馈,这样她在动笔创作前也好心中有数。 只是……“ “我向来喜欢侦探小说,”她如实开口,“自然也想创作自己的侦探故事试试看,只是一来,我现在只有大概的案件灵感,还没有考虑到如何动笔,二来涉及到探案,免不了凶杀和阴谋,宾利小姐恐怕不会喜欢。” “你大可以先讲述一番,”宾利小姐坚持道,“我再看看是否是自己喜欢的故事。” 93.作家真辛苦25 订阅不足的话, 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杰弗里那么年轻,”小杰弗里的母亲哽咽道, “都怪我身体不好, 不然他也不会犯下做错。” “你要注意身体, 太太。” 事到如今, 玛丽也不知道作何安慰,她只得把自己的手帕递妇人:“福尔摩斯先生会找出陷害小杰弗里的罪魁祸首,你可曾见过那位陌生人的模样?” “那、那位陌生人?” 妇人感激地接过玛丽的手帕,却摇了摇头:“那天我的儿子回家,只是说有名好心人请了他一杯酒, 指点了他。” 这点达西先生已经转述过了。 玛丽转头看向福尔摩斯先生, 站在床前的侦探还是一副冷淡的模样,仿佛不为一名母亲的眼泪而受到触动。 “你可曾见过那名陌生人,或者他穿什么衣服、长什么样, 是否有特殊的口音, 这些小杰弗里说过吗?”侦探问道。 “是, 是了!” 听到福尔摩斯先生的问题,妇人的神情一顿,然后急切地开口:“杰弗里说, 那名好心人有着北方的口音。” 玛丽一凛。 宾利先生正是从北方搬来的, 如此看来, 说不定还是他之前就相识的人……甚至是朋友也说不定。 只是除此之外, 小杰弗里的母亲也并不知道其他细节了。 玛丽再三向伤心不已的妇人许诺, 说福尔摩斯先生一定会揪出真正的罪魁祸首。跟随侦探同小杰弗里的母亲告别, 重返梅里顿的街道上后,玛丽重重地叹息一声。 “北方人,”她神色严峻,“会不会是宾利先生过往的合作伙伴或者是竞争对手?” “你认为唆使者是宾利先生认识的人。” “我不确定,先生,”玛丽侧了侧头,“我甚至不明白为什么要对着一份合同下手,偷走合同又有什么用?” “……” 福尔摩斯先生没有回答。 他浅色的眼睛始终停留在玛丽的身上,盯着她的眼睛。侦探灼灼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和思索,却没流露出任何情绪。 平心而论,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并不是一位看起来随和温柔的人——当然了,鉴于他没有上来直接鄙夷自己的智商和水平,或者做出其他惊世骇俗的事情来,已经比二十一世纪的诸多影视作品沉稳的多。 但他五官深刻,神情平稳,举手投足间带笃定的沉着,却多少有些过于理智了,还总是用这幅审视的目光看待他人,确实不太像是好说话的样子。 要是其他的未婚小姐被他这么盯着,怕是要浑身不舒服,暗道一声此人无礼。 而对于玛丽,歇洛克·福尔摩斯的审视反而激发了她的斗志。 她仔细想了想,在福尔摩斯先生的沉默中找到了答案。 “不是你不知道,你一定知道,先生,”玛丽开口,“而是不能说——毕竟是旁人的生意经,是吗?我想,应该和那份合同的性质有关。” 福尔摩斯先生终于收回了审视的目光。 “这是宾利先生的隐私,我承诺为他保密,”他说,“但如果我能够征得他的允许,自然会将手中的线索分享于你。” 等等。 歇洛克·福尔摩斯愿意和她分享线索? 玛丽的双眼蓦然亮了起来。 “真的吗!” 她欢欣雀跃地扬起笑容:“那真是太好了,我生怕你会认为我经验不足、也没多少见识,从而不愿意同我继续交流呢,先生。” 福尔摩斯一哂,并不苟同玛丽的说法。 “对于求知者,真相就如同水对鱼般重要,”他认真说道,“就像我不会剥夺你对空气的需要一样,班纳特小姐,我也不会剥夺你对真相追求。” “……” 她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才能换来歇洛克·福尔摩斯这般的发言啊! 玛丽感觉自己已经被梦幻的幸福感淹没了,她攥了攥裙子,郑重其事地收下了这番话:“那,那……我能在内瑟菲尔德庄园见到你吗,先生?” 福尔摩斯点头:“内瑟菲尔德庄园见,小姐。” 玛丽同样直视着侦探的眼睛:“下次再见,先生。” 交谈结束,侦探礼貌地按了按帽檐,转身离去。 直到歇洛克·福尔摩斯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街道之中,玛丽才回过神来。 ——她刚刚干什么了? 和福尔摩斯一起去追查线索,他还愿意把手中的答案分享给自己。 天啊! 真正冷静下后,玛丽瞬间有种刚刚都在做梦的错觉。 这种错觉一直持续到玛丽回到女帽店旁边,没拦住玛丽的伊丽莎白显然都要急死了。看到玛丽直愣愣地回来,急忙走到她的面前,开口就是训斥。 “你真是太过分了,玛丽!” 当姐姐地先是上上下下把妹妹看了一个遍,确认她没有受伤后,气呼呼地伸手戳玛丽的额头:“跑去跟踪一个陌生人,你是怎么想的?!我都打算你再不回来,就喊民兵团的红制服们去找你了!” “疼疼!” 玛丽急忙捂住额头,看见伊丽莎白关切又生气的面容,她才多少找回了一点真实感。 没错,她真的见到歇洛克·福尔摩斯了!心心念念想亲眼见到的偶像,全英国最厉害的侦探先生,空降般来到了梅里顿,出现在她的眼前。 想到这点,玛丽忍不住勾起了嘴角:“莉齐……” 伊丽莎白:“……” 见玛丽这幅魂不守舍地模样,伊丽莎白便知有事。 她动作一顿,收起了不住敲玛丽脑门的手:“怎么回事?” 玛丽:“什么?” 伊丽莎白:“你跑去跟踪陌生人,还这幅模样,我可不相信你会把人跟丢了。” 还是当姐姐的了解自己。 玛丽深深地吸了口气,压低声音:“你还记得我说过,达西先生认识一名很厉害的侦探吗?” 伊丽莎白立刻明白了。 “那位绅士是侦探?” 她回想起陌生人的打扮和气概,倒确实像是个凌厉又果断的人。只是这样看来,所谓的盗窃案,可要比明面上是个一时冲动的初犯要复杂得多。 因此伊丽莎白拧了拧眉头,却没就此多说什么,反而目光落在了玛丽身上。 尽管她不比玛丽大多少,可年长一天也是年长,对于这位相貌平平,却满脑子机灵古怪的妹妹,伊丽莎白总是忍不住操心。 “既然宾利先生将事情交给了侦探,就让侦探去做,”她叮嘱道,“不能再有下次了,玛丽,你一个姑娘家,跑去尾随一名男人,这成何体统?!” 别说名声,光是安危都成问题。幸而玛丽来去很快,否则伊丽莎白可要担心死了。 “我知道啦。” 玛丽揉了揉脑门,伊丽莎白戳人真的好痛:“我和侦探先生商量好了,如果宾利先生同意,就把消息转达给我。” 这还差不多。 伊丽莎白又故意板着脸教训了玛丽几句,统统被她撒娇糊弄了过去。两位班纳特姐妹本就无心逛街,见左右无事,便从梅里顿动身前往朗伯恩,回家去了。 等到家后,人还没进门,就听见先行回家的莉迪亚和凯瑟琳,正在同班纳特夫人吵吵嚷嚷地谈论附近新来的民兵团。 “卡特上尉着实是一位英俊的军官,”莉迪亚拉着班纳特夫人兴奋地说道,“他明天就要去伦敦了,我下午非得去碰碰运气,和他再见一面不可。” 坐在一旁的班纳特先生听到莉迪亚的幼稚发言,免不了冷言冷语地打击道:“我从你们的说话神奇看得出来,你们确实是两个再蠢不过的傻丫头。我以前还有些半信半疑,现在可是深信不疑了*。” 班纳特夫人一听不乐意了:“你怎么能这样说自己的孩子,亲爱的!” “实话实说罢了,”班纳特先生说着,看向了刚进门的玛丽,“你呢,玛丽?鲜少能看到你把如此灿烂的笑容挂在脸上,也是因为那些‘红制服’吗?” 当然不是了! 穿越之前玛丽就对小姑娘家的制服情结嗤之以鼻,她对八块腹肌没兴趣,脑子聪明的男士才具有有吸引力。 “我今天在梅里顿碰到了一位刚到来的绅士。”她如实回答。 “哦?” 这倒是真的引起了班纳特先生的兴趣:“还有什么绅士到了朗伯恩附近,你们的母亲还不知情的?” “是宾利先生和达西先生请来的朋友,”玛丽解释,“伦敦来的一位侦探先生,负责调查盗窃案件。” “一名侦探。” 班纳特先生连连摇头,拿起了平日看的书本叹道:“原本我还以为你能比两个傻丫头聪明一些。” 要搁平时,玛丽肯定要不服气了——她再差,也不会比莉迪亚更荒唐吧。但今天见到了偶像,玛丽心情极好,她笑吟吟地转移话题:“简呢?她明明同凯瑟琳和莉迪亚一起回来的。” 提及宝贝的大女儿,班纳特夫人的脸色顿时喜笑颜开:“刚刚收到宾利小姐的手信,请她去内瑟菲尔德庄园做客。我看这马上下雨了,叫她直接走过去,今晚就住在内瑟菲尔德庄园才好,能和宾利先生多说说话。” 玛丽:“……” 糟了! 不过是在梅里顿多呆了一会儿,和福尔摩斯先生说了几句话,原著剧情就已经发生了。 早不发生,晚不发生,偏偏是这个时候,偏偏是这个剧情。玛丽转过头望向阴云密布的窗外,笑容顿时僵硬在脸上。 小说里简正是因为前去内瑟菲尔德庄园的路上淋了雨,足足生了一场大病啊。 他认识自己? 可是玛丽不认识他,她从来没在朗伯恩和梅里顿附近见过这位男士——如果见过,她一定不会忘记的。 面前的男性不到三十岁,他摘下了绅士帽,同手杖握在一起。绅士有着一头黑发、面容清矍,鹰钩的鼻梁和高高的颧骨令人印象深刻,更是映衬着他的双目有如鹰隼般锐利。 此等人物,几乎就差把“非同寻常”二字写在脸上,悄无声息来到梅里顿,周遭的社交圈却不曾传来任何消息,他肯定刻意隐藏了自身的踪迹,目的也不在于到梅里顿社交。 而且,玛丽也不是什么美女才女,她的名头也没响亮到让陌生男士记住的地步呀。 “梅里顿这么大,”玛丽眨了眨眼,“我只是随便走走,让你误会了真是不好意思,先生。” “如果你是找教唆小杰弗里偷盗的陌生人,”他做出离开的姿态,“贸然跟踪,实在是太过理所当然了,班纳特小姐。” 玛丽:“……哎?” 他不仅认识她,还知道她想做什么? 那一刹那,一个极其荒谬大胆的可能性袭上玛丽心头,她攥紧裙摆,只觉得心脏因这个可能扑通扑通猛烈跳了起来。 “等一等。” 趁着男人离开之前,玛丽抢先开口:“等一等,福尔摩斯先生!” 黑发绅士侧了侧头:“什么事?” 玛丽深深吸了口气。 果然是他! 除了歇洛克·福尔摩斯,还有谁会这幅打扮,谁会理所当然地喊出陌生人的名字,谁会跑到梅里顿来,还对盗窃案了如指掌? 穿越之前玛丽经常嘲笑自己的朋友追星追的疯狂,如今她总算是体会到了朋友追星的滋味——玛丽还绞尽脑汁制造去伦敦的机会,为的就是看看这个年代的贝克街221b,而转眼间,活的歇洛克·福尔摩斯,就站在她的面前,同她说话。 天啊,她是生活在梦中吗! 心心念念还想制造机会去一趟伦敦,为的就是见自己偶像一面……其实都不需要见面,哪怕到这个年代的贝克街走一遭玛丽都觉得心满意足了。 可没想到,她撮合两位姐姐的感情从而达成去伦敦的小计划还没成功,歇洛克·福尔摩斯就直接来到了她的面前。 “你,你,”玛丽连说了好几个“你”,总算是在彻底失态前找回了神智,“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福尔摩斯先生?” 歇洛克·福尔摩斯挑了挑眉,仿佛玛丽问了什么极其低级的问题。 但他还是停了下来,回答了玛丽:“我的委托人查尔斯·宾利先生告诉我,一位名叫玛丽·班纳特的年轻小姐,相当大胆又格外聪明,轻而易举地断定小杰弗里的盗窃行为背后另有唆使,也是她建议宾利先生另请高明彻查此事。而你,班纳特小姐,二十岁左右,衣着得体、肤色白皙,一瞧就是当地乡绅的女儿,却胆敢独自跟踪一名陌生男人——此时出没于梅里顿的陌生人都可能是唆使杰弗里的嫌疑人,也只有关心案件的人才会这么做。我想,符合特征又过分好奇的年轻女士,在梅里顿周遭并不多见。” 福尔摩斯现场使用基本演绎法,玛丽的内心已然不能用雀跃来形容了。 她拽着裙角,双眼亮晶晶的:“那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认出你的吗,先生?” 瘦削的绅士理所当然地回答:“目前追查案件的人,不是你,就只有我了,女士。” 说着,福尔摩斯戴上了自己的帽子,迈开步伐。 直到福尔摩斯都快走出小巷了,她才回过神来。玛丽匆忙跟了上去,福尔摩斯先生人高腿长,玛丽不得不小跑才能追在他后面:“先生,你是住在伦敦吗?” “是的。” “你和宾利先生是怎么认识的?” “菲茨威廉·达西推荐。” “那你和达西先生怎么认识的?” “……” 换做与人和善的查尔斯·宾利先生,他一定会耐心地满足玛丽的所有好奇心,但歇洛克·福尔摩斯就不一定了。 饶是他不如后世再演绎的影视作品般怪癖——实际上一番交谈下来,玛丽觉得在众多版本的福尔摩斯中,这位还是蛮绅士的。身为同人小说的女主角,她大概推测作者是参考了84年杰里米·布雷特版本的人物设定。 但这也不意味着较为平和的福尔摩斯先生会在无意义的对话中浪费时间。 他侧头看了玛丽一眼,锐利眼眸中的意图再明显不过:倘若玛丽·班纳特要把时间消耗在无意义的对话上,那他可真高估了她的才智。 玛丽也不心虚气馁,反而笑吟吟道:“我猜是世交,对吗?没关系,我可以去问达西先生。” 既然宾利先生说福尔摩斯和达西关系不错,玛丽觉得八成是世交。一来她想不通腰缠万贯的单身王老五是如何能与一名在伦敦街头奔波的侦探成为朋友,二来,福尔摩斯家族也是地方有名的乡绅,同达西的家族相识,那再正常不过了。 不等福尔摩斯说话,玛丽自顾自地转移了话题:“你刚才说,唆使小杰弗里的人不会回到梅里顿了,是因为他的计划失败,自然没必要折返了吧。只是我有些不明白,他到底想要什么,先生你有什么线索吗?” 福尔摩斯停了下来。 玛丽抬头,发现他们已经走到了小杰弗里的家附近。 距离也太近了吧!玛丽恨不得再和歇洛克·福尔摩斯多走十公里的路。 侦探先生转过身:“你有什么看法,班纳特小姐?” 这是在考验她吗? 玛丽双眼猛然亮了起来。 提及案件,她倒是安分了很多,唯独狡黠之色在平凡的面孔中熠熠生辉:“既然你也认定小杰弗里是有人唆使的,先生,我便不再赘述了。一开始我以为是宾利先生得罪了什么人,但仔细想想,我觉得恐怕是宾利先生的卧房里的某个物件价值连城。” “你认为有人觊觎宾利先生的财产。” “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动机了。” “一份合同。” 玛丽一凛。 她原本还以为会是什么珠宝王冠之类的,反正是穿越到了同人小说里嘛,写的夸张点浪漫一点也不奇怪。 福尔摩斯先生的假设则要现实的多——维多利亚时期什么最值钱?资本。资本的运营靠什么?市场。 而市场制造资本,总是少不了合同条款的。 玛丽迅速反应过来:“合同,是工厂合同还是商业贸易合同?” 她并不知道宾利先生具体是经营什么的,尽管玛丽对这个年代的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相当好奇,可在南方乡绅的观念里,只有像达西这样家底殷实的大地主才能称得上“高贵”。而做生意赚钱,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事情。 因而玛丽也没具体询问过。 可是这样的回答,并没有让玛丽明白案件的前因后果。 “签下名的合同,”她反而更迷糊了,“偷走又有什么用?而且要是偷合同,这件案子未免也太简单了吧。” 94.作者真辛苦26 订阅不足的话, 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我担心。” 几个姐妹之中,伊丽莎白和简的关系最好,其次才是玛丽。她当然担心出门淋雨的简,可简不在, 她就是最大的那位班纳特小姐。 玛丽着急上火的时候,她可不能失态, 否则岂不是火上浇油。 于是伊丽莎白按下内心担忧,冷静开口:“就算下雨,现在简也应该走到了内瑟菲尔德庄园, 有宾利先生他们照顾她呢。” “但是——” “你再着急, 还能现在顶着雨跑出去不成?” 好吧, 是这个道理。 只是伊丽莎白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玛丽可知道。 在原著小说中,简正是淋了这场雨,到了内瑟菲尔德庄园就大病一场。虽然客观来说,这场病既促进了宾利先生和简的感情,也让达西先生有幸和伊丽莎白多了一段相处了解时间, 的的确确如同班纳特太太原本打算的那样,提供给了两对情侣相处的机会, 是件拉近男女距离的好事。 然而如今的玛丽, 却不能“客观”对待简生病的情节——她现在不是一名阅读小说的看客, 而是简·班纳特的亲生妹妹。 最最温柔美丽的大姐生病, 当妹妹的怎么能不担心? “好了, ”伊丽莎白见玛丽依然垂头丧气的模样, 便牵起她的手,把玛丽拉到自己身边,“你要是实在放心不下,明天早早起来,咱们直接去内瑟菲尔德看看情况,宾利先生不会介意的。” 他当然不介意,宾利先生早就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连看她们的母亲班纳特太太都亲切地不得了。 然而那个时候,简怕是早就高烧起来,下不来床啦。 玛丽的确着急,但她更难过。难过自己明明有机会阻拦简冒雨前去,偏偏因为福尔摩斯先生错过了机会。 这让她不禁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如平日伊丽莎白嫌弃的那样,太过沉迷于自己的幻想了? 她不后悔见到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事实上玛丽现在觉得自己都死而无憾了。但她同样不希望简生病。 一直以来,玛丽都自诩同原著里那个拿腔拿调、迂腐古板的小书呆子不一样,可是如今看来,总是抱着不切实际的想法,同原著里的玛丽·班纳特又有什么区别。 玛丽是因为福尔摩斯先生是一位聪颖、锐利,却又有着正直坚定的真心才喜欢他的。和偶像一比,总是追求猎奇和案件,也不怪爸爸说,她也没比莉迪亚聪明多少。 不过,伊丽莎白说的也对,眼下她着急也没用。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现在犯下的错过,保证以后不再犯就好。 “那好吧。” 玛丽强打起精神,认真开口:“等明天雨停了,咱们立刻动身去内瑟菲尔德庄园。” 提前伊丽莎白约定好,因而当第二天简的手信送回家时,姐妹二人早就收拾好衣物、换好鞋子,准备出门了。 在得知简因为淋雨而高烧不退后,玛丽和伊丽莎白又这么严肃的阵仗,把班纳特夫妇着实吓了一跳。 班纳特夫人觉得她们两个完全是大惊小怪,她不仅没担忧简,反而因为她生病而高兴了起来:“在内瑟菲尔德庄园养病,刚好能和宾利先生单独相处,区区伤风而已,休息一晚就会好起来,你们去添什么乱?” “生病时总需要亲人在旁的呀,”玛丽小声嘀咕道,“宾利先生管什么用?” “简要是嫁给宾利先生,有的是仆人照顾照顾她,”班纳特太太就是不喜欢玛丽这幅不开窍的模样,“而你要还是糊里糊涂的,以后成了老姑娘,生了病我可不照顾你!” 玛丽大大地翻了个白眼。 从小到大她就因为嫁人找对象的事情被班纳特太太说个没完,玛丽早就习惯了。 要搁往常,班纳特先生一准要趁机说几句俏皮话不可,但今日父亲瞧见玛丽和伊丽莎白不像是临时起意,一改常态沉思片刻。 “你们要是非得坚持,”他说,“我绝不会阻拦。简生病时不方便回来,那就去陪陪她,我把租给农户的马要回来就是。” “那我们也要坐马车去梅里顿!” 莉迪亚满心惦记着什么什么上尉,听到有马,立刻兴高采烈地开口:“刚好和她们顺路,马车走得快,我们还能碰上卡特上尉。” 玛丽一哂:“上尉上校军官红制服,你的脑子里就不能有点别的吗?” 班纳特五个女儿中,莉迪亚年纪最小,却长得比玛丽要高,体态动人、容貌美丽,最得班纳特太太喜爱。而几位姐姐性格不一,除了玛丽之外也没人和她一般见识,把莉迪亚宠得无法无天。 听到玛丽直言嘲讽,莉迪亚不甘示弱:“你呢,你就成天想着出风头,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玛丽:“那也比你到处孟浪,行为轻佻的好。” 莉迪亚:“你竟然敢这么说我!” 眼看着两个人一言一语要吵起来了,班纳特先生烦不胜烦:“好了,你们要吵去马车上吵,少在家中扰我清净。” 玛丽立刻闭嘴,只是幽幽地注视着莉迪亚气冲冲地先行离开。 既然要改正自己的坏毛病,是不是该从关心身边的姐妹开始? 简是她的亲人,莉迪亚也是——虽然玛丽确实和她这位小妹不对盘,但自家吵架没关系,像原著那样跟渣男私奔跑路是万万不合适的。 只是,莉迪亚现在的性格轻浮放肆,也不怎么尊重玛丽,两个人玩不到一起去,小妹更不会听她讲道理。 得想想法子了,不过这都是后话,现在最重要的是去探望简。 本来玛丽和伊丽莎白已经做好了走去内瑟菲尔德庄园的准备,班纳特先生把马要了回来,她们倒是比预计地快了许多。 到庄园时,天刚刚亮。匆忙抵达的班纳特姐妹把内瑟菲尔德庄园的老管家吓了一跳,因为来得突然,管家只来得及通知宾利先生。 她们路过庭院时,刚好碰见在外散步的达西先生和宾利小姐。 “我只是想请班纳特小姐来坐一坐,却没想到突然下雨,”庭院中的二人并没有发现她们的到来,宾利小姐抱怨道,“这下可糟糕,她因为淋雨发热,搞得一整个庄园的人都休息不好。” “天气难测,”达西平静地安抚道,“这不是你的责任。” “人已经病在了庄园里,怎么不是我的责任,”宾利小姐说,“不过,幸好是班纳特家的大小姐,要换她的妹妹们,我可受不了。” 玛丽:“……” 伊丽莎白:“……” 听到这话,玛丽和伊丽莎白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 达西先生闻言,颇不赞同地皱了皱眉,但他显然没把宾利小姐的抱怨放在心上,只是出于礼貌而回道:“换做简·班纳特小姐的妹妹,我想查尔斯也会负责任的请人照顾。” “那是自然。” 宾利小姐当然不会抵触达西夸赞她的哥哥,然而她仍然坚持自己的话题:“要我说,简·班纳特尚且值得交往,她的几位妹妹就没什么来往的价值,特别是那位玛丽·班纳特小姐。” 玛丽:“…………” 等会,她好像的确没有哪里得罪过这位宾利小姐吧? 严格来说,在之前舞会上,玛丽还算是帮助过宾利小姐呢。就算不喜欢自己,也不至于到了背后诋毁的地步。玛丽再次反思了一下自己,可这次却着实觉得冤枉。 别说是得罪,她几乎就没和宾利小姐说过几句话,上次要她弹琴跳舞出丑也就算了,现在又直接说到脸上,仇恨这么大吗?! 玛丽很是无语,而伊丽莎白地反应则更是直接。 向来直率的伊丽莎白,眉梢一挑,拎起裙摆就要迈开步子。看那架势,是要和背后说人坏话的宾利小姐当面对质了。 幸好玛丽反应快,一把拉住了伊丽莎白。 她挽住伊丽莎白的手臂,不仅不生气,反而露出的笑吟吟的神情。 “别着急,”她悄声开口,“我想听听宾利小姐会说我什么。” 也好让她搞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未来姐夫的亲妹妹。 伊丽莎白不得不宽慰道:“你急也没用,玛丽。” “莉齐不担心吗,”玛丽反驳道,“简刚出门就下雨了,到现在也没停下!” “我担心。” 几个姐妹之中,伊丽莎白和简的关系最好,其次才是玛丽。她当然担心出门淋雨的简,可简不在,她就是最大的那位班纳特小姐。 玛丽着急上火的时候,她可不能失态,否则岂不是火上浇油。 于是伊丽莎白按下内心担忧,冷静开口:“就算下雨,现在简也应该走到了内瑟菲尔德庄园,有宾利先生他们照顾她呢。” “但是——” “你再着急,还能现在顶着雨跑出去不成?” 好吧,是这个道理。 只是伊丽莎白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玛丽可知道。 在原著小说中,简正是淋了这场雨,到了内瑟菲尔德庄园就大病一场。虽然客观来说,这场病既促进了宾利先生和简的感情,也让达西先生有幸和伊丽莎白多了一段相处了解时间,的的确确如同班纳特太太原本打算的那样,提供给了两对情侣相处的机会,是件拉近男女距离的好事。 然而如今的玛丽,却不能“客观”对待简生病的情节——她现在不是一名阅读小说的看客,而是简·班纳特的亲生妹妹。 最最温柔美丽的大姐生病,当妹妹的怎么能不担心? “好了,”伊丽莎白见玛丽依然垂头丧气的模样,便牵起她的手,把玛丽拉到自己身边,“你要是实在放心不下,明天早早起来,咱们直接去内瑟菲尔德看看情况,宾利先生不会介意的。” 他当然不介意,宾利先生早就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连看她们的母亲班纳特太太都亲切地不得了。 然而那个时候,简怕是早就高烧起来,下不来床啦。 玛丽的确着急,但她更难过。难过自己明明有机会阻拦简冒雨前去,偏偏因为福尔摩斯先生错过了机会。 这让她不禁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如平日伊丽莎白嫌弃的那样,太过沉迷于自己的幻想了? 她不后悔见到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事实上玛丽现在觉得自己都死而无憾了。但她同样不希望简生病。 一直以来,玛丽都自诩同原著里那个拿腔拿调、迂腐古板的小书呆子不一样,可是如今看来,总是抱着不切实际的想法,同原著里的玛丽·班纳特又有什么区别。 玛丽是因为福尔摩斯先生是一位聪颖、锐利,却又有着正直坚定的真心才喜欢他的。和偶像一比,总是追求猎奇和案件,也不怪爸爸说,她也没比莉迪亚聪明多少。 不过,伊丽莎白说的也对,眼下她着急也没用。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现在犯下的错过,保证以后不再犯就好。 “那好吧。” 玛丽强打起精神,认真开口:“等明天雨停了,咱们立刻动身去内瑟菲尔德庄园。” 提前伊丽莎白约定好,因而当第二天简的手信送回家时,姐妹二人早就收拾好衣物、换好鞋子,准备出门了。 在得知简因为淋雨而高烧不退后,玛丽和伊丽莎白又这么严肃的阵仗,把班纳特夫妇着实吓了一跳。 班纳特夫人觉得她们两个完全是大惊小怪,她不仅没担忧简,反而因为她生病而高兴了起来:“在内瑟菲尔德庄园养病,刚好能和宾利先生单独相处,区区伤风而已,休息一晚就会好起来,你们去添什么乱?” “生病时总需要亲人在旁的呀,”玛丽小声嘀咕道,“宾利先生管什么用?” “简要是嫁给宾利先生,有的是仆人照顾照顾她,”班纳特太太就是不喜欢玛丽这幅不开窍的模样,“而你要还是糊里糊涂的,以后成了老姑娘,生了病我可不照顾你!” 玛丽大大地翻了个白眼。 从小到大她就因为嫁人找对象的事情被班纳特太太说个没完,玛丽早就习惯了。 要搁往常,班纳特先生一准要趁机说几句俏皮话不可,但今日父亲瞧见玛丽和伊丽莎白不像是临时起意,一改常态沉思片刻。 “你们要是非得坚持,”他说,“我绝不会阻拦。简生病时不方便回来,那就去陪陪她,我把租给农户的马要回来就是。” “那我们也要坐马车去梅里顿!” 莉迪亚满心惦记着什么什么上尉,听到有马,立刻兴高采烈地开口:“刚好和她们顺路,马车走得快,我们还能碰上卡特上尉。” 玛丽一哂:“上尉上校军官红制服,你的脑子里就不能有点别的吗?” 班纳特五个女儿中,莉迪亚年纪最小,却长得比玛丽要高,体态动人、容貌美丽,最得班纳特太太喜爱。而几位姐姐性格不一,除了玛丽之外也没人和她一般见识,把莉迪亚宠得无法无天。 听到玛丽直言嘲讽,莉迪亚不甘示弱:“你呢,你就成天想着出风头,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玛丽:“那也比你到处孟浪,行为轻佻的好。” 莉迪亚:“你竟然敢这么说我!” 眼看着两个人一言一语要吵起来了,班纳特先生烦不胜烦:“好了,你们要吵去马车上吵,少在家中扰我清净。” 玛丽立刻闭嘴,只是幽幽地注视着莉迪亚气冲冲地先行离开。 既然要改正自己的坏毛病,是不是该从关心身边的姐妹开始? 简是她的亲人,莉迪亚也是——虽然玛丽确实和她这位小妹不对盘,但自家吵架没关系,像原著那样跟渣男私奔跑路是万万不合适的。 只是,莉迪亚现在的性格轻浮放肆,也不怎么尊重玛丽,两个人玩不到一起去,小妹更不会听她讲道理。 得想想法子了,不过这都是后话,现在最重要的是去探望简。 本来玛丽和伊丽莎白已经做好了走去内瑟菲尔德庄园的准备,班纳特先生把马要了回来,她们倒是比预计地快了许多。 到庄园时,天刚刚亮。匆忙抵达的班纳特姐妹把内瑟菲尔德庄园的老管家吓了一跳,因为来得突然,管家只来得及通知宾利先生。 她们路过庭院时,刚好碰见在外散步的达西先生和宾利小姐。 “我只是想请班纳特小姐来坐一坐,却没想到突然下雨,”庭院中的二人并没有发现她们的到来,宾利小姐抱怨道,“这下可糟糕,她因为淋雨发热,搞得一整个庄园的人都休息不好。” “天气难测,”达西平静地安抚道,“这不是你的责任。” “人已经病在了庄园里,怎么不是我的责任,”宾利小姐说,“不过,幸好是班纳特家的大小姐,要换她的妹妹们,我可受不了。” 玛丽:“……” 伊丽莎白:“……” 听到这话,玛丽和伊丽莎白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 达西先生闻言,颇不赞同地皱了皱眉,但他显然没把宾利小姐的抱怨放在心上,只是出于礼貌而回道:“换做简·班纳特小姐的妹妹,我想查尔斯也会负责任的请人照顾。” “那是自然。” 宾利小姐当然不会抵触达西夸赞她的哥哥,然而她仍然坚持自己的话题:“要我说,简·班纳特尚且值得交往,她的几位妹妹就没什么来往的价值,特别是那位玛丽·班纳特小姐。” 玛丽:“…………” 等会,她好像的确没有哪里得罪过这位宾利小姐吧? 严格来说,在之前舞会上,玛丽还算是帮助过宾利小姐呢。就算不喜欢自己,也不至于到了背后诋毁的地步。玛丽再次反思了一下自己,可这次却着实觉得冤枉。 别说是得罪,她几乎就没和宾利小姐说过几句话,上次要她弹琴跳舞出丑也就算了,现在又直接说到脸上,仇恨这么大吗?! 玛丽很是无语,而伊丽莎白地反应则更是直接。 向来直率的伊丽莎白,眉梢一挑,拎起裙摆就要迈开步子。看那架势,是要和背后说人坏话的宾利小姐当面对质了。 幸好玛丽反应快,一把拉住了伊丽莎白。 她挽住伊丽莎白的手臂,不仅不生气,反而露出的笑吟吟的神情。 “别着急,”她悄声开口,“我想听听宾利小姐会说我什么。” 也好让她搞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未来姐夫的亲妹妹。 本来几位班纳特小姐都不怎么在乎——简正在和宾利先生热恋,伊丽莎白和玛丽根本不关心表哥不表哥的,而两位妹妹则天天往梅里顿跑,想要和几位英俊的红制服多聊几句,完全没人把这位“贵客”放在心上。 但是姑娘们的母亲班纳特太太,却把柯林斯先生当成了今生最大的仇敌来看待,“霸占”班纳特先生的财产也就算了,还要来朗伯恩参观拜访?这岂有此理! 95.作家真辛苦27 订阅不足的话, 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09 “玛丽·班纳特小姐,”陌生的绅士开口, “你跟踪我做什么?” “……” 玛丽瞪大了眼睛。 他认识自己? 可是玛丽不认识他, 她从来没在朗伯恩和梅里顿附近见过这位男士——如果见过,她一定不会忘记的。 面前的男性不到三十岁, 他摘下了绅士帽, 同手杖握在一起。绅士有着一头黑发、面容清矍,鹰钩的鼻梁和高高的颧骨令人印象深刻,更是映衬着他的双目有如鹰隼般锐利。 此等人物,几乎就差把“非同寻常”二字写在脸上, 悄无声息来到梅里顿,周遭的社交圈却不曾传来任何消息,他肯定刻意隐藏了自身的踪迹, 目的也不在于到梅里顿社交。 而且, 玛丽也不是什么美女才女, 她的名头也没响亮到让陌生男士记住的地步呀。 “梅里顿这么大, ”玛丽眨了眨眼, “我只是随便走走, 让你误会了真是不好意思, 先生。” “如果你是找教唆小杰弗里偷盗的陌生人,”他做出离开的姿态, “贸然跟踪, 实在是太过理所当然了, 班纳特小姐。” 玛丽:“……哎?” 他不仅认识她, 还知道她想做什么? 那一刹那,一个极其荒谬大胆的可能性袭上玛丽心头,她攥紧裙摆,只觉得心脏因这个可能扑通扑通猛烈跳了起来。 “等一等。” 趁着男人离开之前,玛丽抢先开口:“等一等,福尔摩斯先生!” 黑发绅士侧了侧头:“什么事?” 玛丽深深吸了口气。 果然是他! 除了歇洛克·福尔摩斯,还有谁会这幅打扮,谁会理所当然地喊出陌生人的名字,谁会跑到梅里顿来,还对盗窃案了如指掌? 穿越之前玛丽经常嘲笑自己的朋友追星追的疯狂,如今她总算是体会到了朋友追星的滋味——玛丽还绞尽脑汁制造去伦敦的机会,为的就是看看这个年代的贝克街221b,而转眼间,活的歇洛克·福尔摩斯,就站在她的面前,同她说话。 天啊,她是生活在梦中吗! 心心念念还想制造机会去一趟伦敦,为的就是见自己偶像一面……其实都不需要见面,哪怕到这个年代的贝克街走一遭玛丽都觉得心满意足了。 可没想到,她撮合两位姐姐的感情从而达成去伦敦的小计划还没成功,歇洛克·福尔摩斯就直接来到了她的面前。 “你,你,”玛丽连说了好几个“你”,总算是在彻底失态前找回了神智,“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福尔摩斯先生?” 歇洛克·福尔摩斯挑了挑眉,仿佛玛丽问了什么极其低级的问题。 但他还是停了下来,回答了玛丽:“我的委托人查尔斯·宾利先生告诉我,一位名叫玛丽·班纳特的年轻小姐,相当大胆又格外聪明,轻而易举地断定小杰弗里的盗窃行为背后另有唆使,也是她建议宾利先生另请高明彻查此事。而你,班纳特小姐,二十岁左右,衣着得体、肤色白皙,一瞧就是当地乡绅的女儿,却胆敢独自跟踪一名陌生男人——此时出没于梅里顿的陌生人都可能是唆使杰弗里的嫌疑人,也只有关心案件的人才会这么做。我想,符合特征又过分好奇的年轻女士,在梅里顿周遭并不多见。” 福尔摩斯现场使用基本演绎法,玛丽的内心已然不能用雀跃来形容了。 她拽着裙角,双眼亮晶晶的:“那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认出你的吗,先生?” 瘦削的绅士理所当然地回答:“目前追查案件的人,不是你,就只有我了,女士。” 说着,福尔摩斯戴上了自己的帽子,迈开步伐。 直到福尔摩斯都快走出小巷了,她才回过神来。玛丽匆忙跟了上去,福尔摩斯先生人高腿长,玛丽不得不小跑才能追在他后面:“先生,你是住在伦敦吗?” “是的。” “你和宾利先生是怎么认识的?” “菲茨威廉·达西推荐。” “那你和达西先生怎么认识的?” “……” 换做与人和善的查尔斯·宾利先生,他一定会耐心地满足玛丽的所有好奇心,但歇洛克·福尔摩斯就不一定了。 饶是他不如后世再演绎的影视作品般怪癖——实际上一番交谈下来,玛丽觉得在众多版本的福尔摩斯中,这位还是蛮绅士的。身为同人小说的女主角,她大概推测作者是参考了84年杰里米·布雷特版本的人物设定。 但这也不意味着较为平和的福尔摩斯先生会在无意义的对话中浪费时间。 他侧头看了玛丽一眼,锐利眼眸中的意图再明显不过:倘若玛丽·班纳特要把时间消耗在无意义的对话上,那他可真高估了她的才智。 玛丽也不心虚气馁,反而笑吟吟道:“我猜是世交,对吗?没关系,我可以去问达西先生。” 既然宾利先生说福尔摩斯和达西关系不错,玛丽觉得八成是世交。一来她想不通腰缠万贯的单身王老五是如何能与一名在伦敦街头奔波的侦探成为朋友,二来,福尔摩斯家族也是地方有名的乡绅,同达西的家族相识,那再正常不过了。 不等福尔摩斯说话,玛丽自顾自地转移了话题:“你刚才说,唆使小杰弗里的人不会回到梅里顿了,是因为他的计划失败,自然没必要折返了吧。只是我有些不明白,他到底想要什么,先生你有什么线索吗?” 福尔摩斯停了下来。 玛丽抬头,发现他们已经走到了小杰弗里的家附近。 距离也太近了吧!玛丽恨不得再和歇洛克·福尔摩斯多走十公里的路。 侦探先生转过身:“你有什么看法,班纳特小姐?” 这是在考验她吗? 玛丽双眼猛然亮了起来。 提及案件,她倒是安分了很多,唯独狡黠之色在平凡的面孔中熠熠生辉:“既然你也认定小杰弗里是有人唆使的,先生,我便不再赘述了。一开始我以为是宾利先生得罪了什么人,但仔细想想,我觉得恐怕是宾利先生的卧房里的某个物件价值连城。” “你认为有人觊觎宾利先生的财产。” “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动机了。” “一份合同。” 玛丽一凛。 她原本还以为会是什么珠宝王冠之类的,反正是穿越到了同人小说里嘛,写的夸张点浪漫一点也不奇怪。 福尔摩斯先生的假设则要现实的多——维多利亚时期什么最值钱?资本。资本的运营靠什么?市场。 而市场制造资本,总是少不了合同条款的。 玛丽迅速反应过来:“合同,是工厂合同还是商业贸易合同?” 她并不知道宾利先生具体是经营什么的,尽管玛丽对这个年代的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相当好奇,可在南方乡绅的观念里,只有像达西这样家底殷实的大地主才能称得上“高贵”。而做生意赚钱,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事情。 因而玛丽也没具体询问过。 可是这样的回答,并没有让玛丽明白案件的前因后果。 “签下名的合同,”她反而更迷糊了,“偷走又有什么用?而且要是偷合同,这件案子未免也太简单了吧。” “思考,班纳特小姐。” 福尔摩斯先生有些不耐烦了。 “脱口而出之前,理应先行思考。” 他用手杖轻轻敲了敲鞋跟,几乎把不满一词刻在了每一个细胞之中,就差直接出口抱怨如此简单的问题怎么会心生疑问了。 换做他人,可能要被大侦探的智商蔑视吓退回去,但玛丽可不吃这套。 她的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见福尔摩斯先生不欲解释,也不害怕。 娇小的姑娘轻轻一转,站在了瘦削的绅士面前,玛丽大胆地抬头直视着福尔摩斯先生锐利的双眼,不依不饶道:“你不能强求一名从未踏出过本郡的未婚小姐通晓一切,福尔摩斯先生,世界上有很多我不懂的事情,但我可以学习,而且……” 玛丽扬起笑容:“我暂时没想通唆使小杰弗里的盗贼偷合同做什么,但我想通了另外一件事。” 福尔摩斯:“什么?” 玛丽:“是达西先生将你推荐给宾利先生,前来破解盗窃案件的吧。” “是的。” “那我认为,这个案子对你来说太过简单了,”玛丽开口,“你接下这件委托,是否是因为背后有个更大的阴谋?” “……” 然而歇洛克·福尔摩斯并没有回答她。 侦探只是重新戴好帽子,他绕过挡在自己面前的玛丽,朝着小杰弗里家走过去。 玛丽不依不饶地转身,对着福尔摩斯地背影开口:“我可以和你一起调查吗,先生?不管背后有什么阴谋,我只是想给小杰弗里的母亲一个公道!” 福尔摩斯并没有停下。 “先生,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啦。” “…………” 走在前面的歇洛克·福尔摩斯再次停下步伐,侧过头对玛丽开口:“你还等什么,线索可不会主动找上门来,班纳特小姐。” 哎? 玛丽露出了茫然的神情。 侦探先生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还不快走?” 玛丽愣了愣,然后扬起了一个格外灿烂的笑容。她拎起裙摆,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他认识自己? 可是玛丽不认识他,她从来没在朗伯恩和梅里顿附近见过这位男士——如果见过,她一定不会忘记的。 面前的男性不到三十岁,他摘下了绅士帽,同手杖握在一起。绅士有着一头黑发、面容清矍,鹰钩的鼻梁和高高的颧骨令人印象深刻,更是映衬着他的双目有如鹰隼般锐利。 此等人物,几乎就差把“非同寻常”二字写在脸上,悄无声息来到梅里顿,周遭的社交圈却不曾传来任何消息,他肯定刻意隐藏了自身的踪迹,目的也不在于到梅里顿社交。 而且,玛丽也不是什么美女才女,她的名头也没响亮到让陌生男士记住的地步呀。 “梅里顿这么大,”玛丽眨了眨眼,“我只是随便走走,让你误会了真是不好意思,先生。” “如果你是找教唆小杰弗里偷盗的陌生人,”他做出离开的姿态,“贸然跟踪,实在是太过理所当然了,班纳特小姐。” 玛丽:“……哎?” 他不仅认识她,还知道她想做什么? 那一刹那,一个极其荒谬大胆的可能性袭上玛丽心头,她攥紧裙摆,只觉得心脏因这个可能扑通扑通猛烈跳了起来。 “等一等。” 趁着男人离开之前,玛丽抢先开口:“等一等,福尔摩斯先生!” 黑发绅士侧了侧头:“什么事?” 玛丽深深吸了口气。 果然是他! 除了歇洛克·福尔摩斯,还有谁会这幅打扮,谁会理所当然地喊出陌生人的名字,谁会跑到梅里顿来,还对盗窃案了如指掌? 穿越之前玛丽经常嘲笑自己的朋友追星追的疯狂,如今她总算是体会到了朋友追星的滋味——玛丽还绞尽脑汁制造去伦敦的机会,为的就是看看这个年代的贝克街221b,而转眼间,活的歇洛克·福尔摩斯,就站在她的面前,同她说话。 天啊,她是生活在梦中吗! 心心念念还想制造机会去一趟伦敦,为的就是见自己偶像一面……其实都不需要见面,哪怕到这个年代的贝克街走一遭玛丽都觉得心满意足了。 可没想到,她撮合两位姐姐的感情从而达成去伦敦的小计划还没成功,歇洛克·福尔摩斯就直接来到了她的面前。 “你,你,”玛丽连说了好几个“你”,总算是在彻底失态前找回了神智,“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福尔摩斯先生?” 歇洛克·福尔摩斯挑了挑眉,仿佛玛丽问了什么极其低级的问题。 但他还是停了下来,回答了玛丽:“我的委托人查尔斯·宾利先生告诉我,一位名叫玛丽·班纳特的年轻小姐,相当大胆又格外聪明,轻而易举地断定小杰弗里的盗窃行为背后另有唆使,也是她建议宾利先生另请高明彻查此事。而你,班纳特小姐,二十岁左右,衣着得体、肤色白皙,一瞧就是当地乡绅的女儿,却胆敢独自跟踪一名陌生男人——此时出没于梅里顿的陌生人都可能是唆使杰弗里的嫌疑人,也只有关心案件的人才会这么做。我想,符合特征又过分好奇的年轻女士,在梅里顿周遭并不多见。” 福尔摩斯现场使用基本演绎法,玛丽的内心已然不能用雀跃来形容了。 她拽着裙角,双眼亮晶晶的:“那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认出你的吗,先生?” 瘦削的绅士理所当然地回答:“目前追查案件的人,不是你,就只有我了,女士。” 说着,福尔摩斯戴上了自己的帽子,迈开步伐。 直到福尔摩斯都快走出小巷了,她才回过神来。玛丽匆忙跟了上去,福尔摩斯先生人高腿长,玛丽不得不小跑才能追在他后面:“先生,你是住在伦敦吗?” “是的。” “你和宾利先生是怎么认识的?” “菲茨威廉·达西推荐。” “那你和达西先生怎么认识的?” “……” 换做与人和善的查尔斯·宾利先生,他一定会耐心地满足玛丽的所有好奇心,但歇洛克·福尔摩斯就不一定了。 饶是他不如后世再演绎的影视作品般怪癖——实际上一番交谈下来,玛丽觉得在众多版本的福尔摩斯中,这位还是蛮绅士的。身为同人小说的女主角,她大概推测作者是参考了84年杰里米·布雷特版本的人物设定。 但这也不意味着较为平和的福尔摩斯先生会在无意义的对话中浪费时间。 他侧头看了玛丽一眼,锐利眼眸中的意图再明显不过:倘若玛丽·班纳特要把时间消耗在无意义的对话上,那他可真高估了她的才智。 玛丽也不心虚气馁,反而笑吟吟道:“我猜是世交,对吗?没关系,我可以去问达西先生。” 既然宾利先生说福尔摩斯和达西关系不错,玛丽觉得八成是世交。一来她想不通腰缠万贯的单身王老五是如何能与一名在伦敦街头奔波的侦探成为朋友,二来,福尔摩斯家族也是地方有名的乡绅,同达西的家族相识,那再正常不过了。 不等福尔摩斯说话,玛丽自顾自地转移了话题:“你刚才说,唆使小杰弗里的人不会回到梅里顿了,是因为他的计划失败,自然没必要折返了吧。只是我有些不明白,他到底想要什么,先生你有什么线索吗?” 福尔摩斯停了下来。 玛丽抬头,发现他们已经走到了小杰弗里的家附近。 距离也太近了吧!玛丽恨不得再和歇洛克·福尔摩斯多走十公里的路。 侦探先生转过身:“你有什么看法,班纳特小姐?” 这是在考验她吗? 玛丽双眼猛然亮了起来。 提及案件,她倒是安分了很多,唯独狡黠之色在平凡的面孔中熠熠生辉:“既然你也认定小杰弗里是有人唆使的,先生,我便不再赘述了。一开始我以为是宾利先生得罪了什么人,但仔细想想,我觉得恐怕是宾利先生的卧房里的某个物件价值连城。” “你认为有人觊觎宾利先生的财产。” “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动机了。” “一份合同。” 玛丽一凛。 她原本还以为会是什么珠宝王冠之类的,反正是穿越到了同人小说里嘛,写的夸张点浪漫一点也不奇怪。 福尔摩斯先生的假设则要现实的多——维多利亚时期什么最值钱?资本。资本的运营靠什么?市场。 而市场制造资本,总是少不了合同条款的。 玛丽迅速反应过来:“合同,是工厂合同还是商业贸易合同?” 她并不知道宾利先生具体是经营什么的,尽管玛丽对这个年代的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相当好奇,可在南方乡绅的观念里,只有像达西这样家底殷实的大地主才能称得上“高贵”。而做生意赚钱,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事情。 因而玛丽也没具体询问过。 可是这样的回答,并没有让玛丽明白案件的前因后果。 “签下名的合同,”她反而更迷糊了,“偷走又有什么用?而且要是偷合同,这件案子未免也太简单了吧。” “思考,班纳特小姐。” 福尔摩斯先生有些不耐烦了。 “脱口而出之前,理应先行思考。” 他用手杖轻轻敲了敲鞋跟,几乎把不满一词刻在了每一个细胞之中,就差直接出口抱怨如此简单的问题怎么会心生疑问了。 换做他人,可能要被大侦探的智商蔑视吓退回去,但玛丽可不吃这套。 96.作者真辛苦28 订阅不足的话,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她的病来得快, 走的也快。上午低热退去后, 下午就已经恢复了精神。尽管因为病情初愈简的身体还是有些虚弱,可到了晚上, 她已经能离开卧房, 到餐厅同大家一起吃饭了。 宾利先生见她面容苍白,但心情还不错。特别是餐桌上玛丽一直在同简窃窃私语,时不时把温柔美丽的班纳特大小姐逗得笑容连连。 这叫宾利先生放下心来, 便吩咐下人去朗伯恩送信。 待到晚餐结束时,归来的仆人将班纳特家的信息带回了内瑟菲尔德庄园, 说明日班纳特太太会亲自来看望自己的女儿们。 宾利先生将这条信息传达给简, 不意外地换来了她感激又动人的笑容。两位年轻人彼此客套着,态度那么小心,仿佛生怕说了什么不得体的话, 要把自己在对方眼里的好印象破坏掉一样。 看看简这真诚的态度和羞怯的表情,宾利先生竟然觉得她对他没有感情? 玛丽坐在一旁在心底不住感叹, 直男就是直男, 就算是宾利先生这样的体贴人, 也不能摸清女孩子的细腻心思。 在她看来,简就是性格过于内敛,满腔爱慕和崇拜因为害羞而藏得严严实实,才导致有了原著那么一出误会。 而现在, 玛丽觉得是时候帮自己的大姐和未来的姐夫一把了。 等到宾利先生和简又说了几句话, 准备离开时, 玛丽趁着伊丽莎白和简不注意,悄悄地溜出客厅。 “宾利先生!”她拎着裙摆拦住了宾利。 “怎么?” “有点事……” 玛丽神秘兮兮地开口,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客厅,似乎在确认没有人注意到她。 这幅煞有介事的模样,叫宾利误以为玛丽有什么大事要宣布,温和的绅士神情一凛,然后指引着玛丽朝着走廊走了几步,避开了客厅大门。 “你现在可以说了,玛丽小姐。” “我是来帮简捎信的。” “嗯?” 宾利先生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就想抬头看向客厅,直至视线撞上墙壁,才意识到他们在这儿看不到简·班纳特。 如此谨慎,一定是很郑重的消息了。 “什么事情,”宾利先生认真回应,“若是她有什么需求,我一定尽力办到。” “别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啦。” 玛丽出言揶揄,见宾利先生有些不好意思了,忍不住笑出声:“简只是托我告诉你,她有些心里话想私下同你讲,明天我们的母亲就要来了,趁着这个机会,简想明早同你说一说,早餐之前她会在花园里等你的。” “什——” 宾利先生听见这句话,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这年头,一名未婚淑女还能有什么“心里话”要对一名单身绅士私下说?连歇洛克·福尔摩斯对宾利先生道出案件线索时,他都没有此时此刻震惊。 “等一下,玛丽小姐。” 意识到了玛丽的潜台词,宾利颇有些诚惶诚恐,他忐忑地试探道:“有心里话……是指什么话?” 玛丽狡黠地眨了眨眼:“非得要说我明白吗?” 宾利:“我的老天。” 他是发自真心地认为简不喜欢他呀!玛丽哭笑不得,看着一位有钱体面的绅士因为简而患得患失,真不知道该为简高兴好,还是该着急上火好。 “别喊老天了,”玛丽提醒道,“还是好好想想如何面对怎么重要。” “我——咳。” 意识到自己失态后,宾利先生轻咳几声,然后换上了真诚的表情。 “我知道了,小姐,”他无比感激地看向玛丽,“谢谢你!” “不用谢。” 玛丽笑眯眯回道。等你娶了我姐姐,记得经常请我去伦敦坐坐就好了! 宾利先生这边搞定之后,玛丽倒是也不着急。 客人们见到简走出了卧房,难免要多问几句,但她依然脸色苍白,并没有过多纠缠,确认了她的确恢复健康后,便劝她早点休息,好恢复体力。 等到简回到房间时,换好睡裙的玛丽才偷偷地跑到了她的卧房里。 “我得告诉你一件事情,简,”她压低声音,故作玄虚道,“刚刚人太多,我怕有人听见,可憋坏我啦。” “什么事?”简问。 “你看她这幅模样,”伊丽莎白比简更了解玛丽,见她形容夸张,免不了开口,“一准没好事。” “大错特错。” 玛丽得意地反驳:“这还真的是一件好事!” 伊丽莎白:“你说,我倒要看看你鬼灵精怪的脑袋瓜里还能蹦出什么歪点子来。” “可不是我的想出了什么歪点子,是宾利先生托我捎话,”玛丽隆重宣布,“他刚刚喊我走出客厅,生怕走漏了消息,就是为了让我告诉简,明天早餐前他会在花园等你。” “等我,”简很是惊讶,“等我做什么?” “自然是……” 玛丽拉长音调,见两位姐姐同时露出焦急的神色,才继续说道:“自然是有些心里话要对你说啦,简!” “天呐!” 简还没做反应呢,伊丽莎白就捂住了嘴巴:“宾利先生这是……简,他这是要向你求婚呀!” “别瞎说!” 伊丽莎白一声惊呼,着实让简闹了个大红脸,她急忙辩解道:“说不定只是询问我的身体状况,莉齐你不要多想!” “他今天已经询问了呀,”玛丽笑吟吟道,“明天还要‘单独询问’,那可真是太体贴了!” “玛丽!” 被简出言斥责,玛丽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嘻嘻哈哈地同伊丽莎白打趣几句,直到简羞得都抬不起头,把两个没完没了的妹妹赶出卧房才安静下来。 只是落得清静的简,躺在床上怎么也合不上眼。 她知道宾利先生对她有好感——这件事在周遭闹得沸沸扬扬,恨不得整个社交圈里的人都在传言宾利先生对简·班纳特一见钟情,就等着求婚现场了。 越是如此,简越不敢表达自己的感情,生怕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毁了自己的名声不说,还让宾利先生也牵连在内。 原来他是真的喜欢到自己,要和她共度一生的地步了吗。 简辗转反侧,想得脸颊通红,仿佛又发起烧来。 等到第二天,心事重重的简几乎在天刚亮时就睡醒了,她按照昨日玛丽“转述”那般,梳洗完毕后,不等早餐时间便踏着清晨的露水来到了花园。 而查尔斯·宾利先生果然已经在等他了。 看到他英俊的侧脸和挺拔的身躯时,简的心跳漏了两拍,羞得几乎想转身逃跑。 但在这个念头刚刚形成时,宾利先生就看到了简的倩影。 她不得不上前,小声问候:“早,先生。” 宾利礼貌地点了点头,神情局促:“早,小姐。” 然后二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几秒之后,又不约而同地抬起头,同时开口:“听说——” 宾利:“……” 简:“……” 意外的默契让气氛变得轻松了一些,宾利摇了摇头,试探道:“你看起来心情激动,小姐。” “你也是,”简低声说,“似乎有很多话要说。” “是的,是的!” 宾利先生有些紧张,他的神情热切:“我没想到,没想到——” “没想到?” “没想到,小姐,你也对我……” 简的脸立刻红了,她根本不敢看向宾利的眼睛,只得挪开目光:“我、我……” “上帝啊!” 宾利先生退后几步,激动的来回踱步,最终他下定决心般停了下来,郑重其事地开口:“我实在是无法忍受自己的心事了,小姐,请听我讲!” 向来温和的宾利先生,可从没用过如此坚定的语气对简说话,这让简吓了一跳,抬起头来。 她望向他明亮的眼睛。 “第一次舞会时你就深深地吸引了我,小姐,”宾利深情地说道,“随后我发现你是名灵魂同外貌一样美丽的女士,便不可自拔了。这期间我也犹豫过,困惑过,直到昨日我意识到——我总要结婚的,简,可是当我想象自己的婚礼时,实在是无法忍受与我共同站在牧师面前宣誓的不是你!” 简惊呆了。 即便有所准备,她还是在宾利如此热情的告白前愣了愣神。 “请原谅我的失礼,”宾利继续开口,“我是如此爱慕你,班纳特小姐,希望我的爱情能够挽回在你面前损失的形象。” “什、什么?不!” 简立刻回神:“你没有失礼,先生,只是……” “只是?”宾利先生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只是,”简羞赧地说道,“我或许是被上帝亲自祝福过,否则怎么能得到你的垂青?” 宾利的眼前一亮:“你的意思,小姐?” 简:“我,我也倾慕与你,先生。” 说完她捂住了脸颊,仿佛再多说一个字都会晕倒过去。 宾利见状,几乎是刹车般收敛了狂喜的笑容——简·班纳特大病初愈,要是再刺激到她,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但他还是很高兴,谁不会因为两情相悦而欢欣鼓舞呢? “上帝也一定亲自祝福了我,天啊,我仿佛在梦里,”宾利感动地开口,“昨日玛丽小姐说你有心里话要同我讲,我激动的一晚上没睡好。” 简闻言一僵。 她困惑地放下手:“我同你有话讲?可是玛丽说的是,你同我有心里话要讲,先生。” 二人对视两秒后,简立刻明白了。 “我知道了,”即便是水一般温柔的简也有些动了脾气,恼羞成怒,“是玛丽在捉弄我们!” 宾利:“…………” 回过神来的宾利,在意识到玛丽做了什么之后,再也忍不住,大笑出声。 他亲昵地牵起了简的手,把她拉到自己面前:“恕我直言,小姐,你的妹妹真是一位满脑子鬼灵精的天才,我得好好感谢她捉弄你我才是!” 而“罪魁祸首”玛丽·班纳特小姐呢,正在卧房里,捧着一本书,享受着早餐前的晨读时光。 伊丽莎白梳着头发,瞥了一眼玛丽手中的书,颇为惊讶道:“你竟然在看莎士比亚,还是爱情喜剧,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成?” “偶尔调剂调剂心情也不错。” 玛丽笑眯眯地阖上书籍,精装书籍的封面露了出来。 ——正是莎士比亚的喜剧《无事生非》。(*见注) 查尔斯·宾利先生向简·班纳特小姐告白了! 这件事在短短两天内,就从内瑟菲尔德庄园传到了梅里顿去,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尽管整个梅里顿的社交圈对此早有预感,但真正发生的时候,还是掀起了轩然大波。 宾利先生的亲朋好友们似乎并不赞同他的“冲动行事”,据说连向来扑克脸的达西先生,在得知此事后也露出了不赞同的震惊。 当天他同达西先生仔细谈论了这件事,谁也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但之后这位高傲又冷淡的绅士,竟然没有当众表现出任何态度——既没说支持,也不说坚决反对。别人问起也只是说尊重宾利选择,绝不多言半句。 至于宾利小姐和赫斯特夫人,则在大为惊讶的同时,又表现出了强烈的不满。据说宾利小姐为此还生起了宾利先生的气,因为她想撮合兄长和达西先生的妹妹。 然而宾利先生心意已决,非要娶简不可,谁要是不同意,谁就是和他一辈子的幸福过不去。 这些内瑟菲尔德庄园的事情,玛丽自然是从自己的妈妈,班纳特太太口中听来的了。 “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玛丽正在客厅里阅读信件呢,被母亲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打听回来的班纳特太太人还没跨进门槛,声音就先到了。她喜不自胜地在客厅中大声宣布了周围人的反馈后,还洋洋得意地补充了一句:“在看到宾利先生的第一刻起,我就知道这事能成,像他那样可亲可爱正直大方的绅士,眼光自然不会差!” “是了是了,”班纳特先生已经听了妻子整整两天的絮叨,耐心都要耗光了,“我看你最好再问问宾利先生,他需不需要多娶几位妻子,最好把剩下的四个女儿全娶走才好。” 班纳特太太:“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但大好喜事摆在眼前,班纳特先生的嘲讽不值一提,班纳特太太望着自己的大女儿:“不知道何时宾利先生前来议亲,越快越好,只是等你出嫁之后,千万别忘记自己的妹妹们,还有母亲的功劳。” 伊丽莎白闻言失笑出声:“我倒觉得简应该铭记玛丽的功劳。” 简嗔怪一声:“莉齐!” 不提还好,一提玛丽的恶作剧,简的脸又红了。 尽管玛丽完全是出于好心,而她的鬼点子也出奇制胜,帮助简和宾利先生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可一想到前日的场面,简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以后可千万不要这样了,玛丽,”她叮嘱道,“你年纪轻轻,又是单身,若是让旁人知晓了你胆敢这么做,可是有损名声的。” 玛丽才不在乎呢。 她笑嘻嘻地揶揄道:“谁叫你和宾利先生礼貌来礼貌去,就是不肯表白心迹,看的我着急死啦。要不是我骗你们两个,宾利先生还以为你对他毫无感情呢。” 这个倒是。 听宾利先生倾诉衷肠,善解人意的简首先反思了自己——她心仪宾利先生,说是爱他也不为过。正是如此,简才更为严格地约束自己,生怕一个冲动做出出格的事情来。 没想到她的收敛,反而让宾利先生误会了。 要不是玛丽突然恶作剧,还真不知道要误会到哪天去。 “的确得好好感谢你。”于是简红着脸,由衷开口。 “不用感谢我,还是感谢莎士比亚吧,”玛丽说,“我最近刚好在重读《无事生非》,便灵机一动,用了剧本中的点子。” 班纳特先生闻言,颇为讶异地抬起头。 他总算不嫌自己的妻女家长里短劳力唠叨厌烦了:“看来,玛丽喜爱读书确实没错。平日乡下交际不见得有用,但宾利先生是位有见识的人,莉迪亚帽子上的装饰可就不如才智有价值了。莉迪亚,还不快向玛丽道歉?” 莉迪亚当即不愿意了:“爸爸!” 班纳特太太也不以为然:“等她什么时候用才智钓到金龟婿,莉迪亚再道歉也不迟。” 伊丽莎白噗嗤一声笑起来。 “你笑什么,莉齐?”班纳特先生好奇问道。 “没,没什么。” 别人不知道玛丽揣着什么心思,伊丽莎白能不知道?别说,要是玛丽和简一样如愿以偿,恐怕还真得靠才智。 而玛丽呢,听到这话也不过是翻了个白眼,继续低头阅读信件去了。 “看来,”班纳特先生打趣道,“讲得再多,在玛丽眼里也不如手中的信件重要。” “是谁的信件,玛丽?”简好奇问。 “是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的,”玛丽说完,不意外地看到了伊丽莎白揶揄的神情,然后才不急不缓地补充,“准确地说,是他寄给宾利先生的信件。” 福尔摩斯先生临走前,玛丽曾经恳求他,若是案件有什么线索一定要写信告诉自己。当时的侦探答应了,但这也不意味着行事作风极具效率的侦探会特地再写一封信。 案件的确有进展,而歇洛克·福尔摩斯则是把信写给了当事人宾利先生。宾利先生大人大量,阅读完信件后,直接把它转交给了玛丽。 整封信不长,侦探的言语干脆利落,短短几行便将线索全部描述了出来。 回到伦敦的福尔摩斯先生立刻展开了对卡特上尉的调查。他没有直接上门,而是伪装成车夫,偷偷观察了卡特上尉几天。 卡特上尉的社交圈同其他军官没什么两样,然而就在福尔摩斯先生盯梢他的第三天,发现卡特上尉似乎和某位来自北方的工厂主有过私下见面。 这就很说明问题了好吧。 福尔摩斯先生还在信中说,目前还无法确认这位工厂主的身份,如果确认了他来自于米尔顿……那恐怕知情者就不仅是卡特上尉一人,那位推荐宾利先生更换供货商的合伙人也是共犯。 如此劳师动众,用以搅乱棉花原料市场,他们能获得什么利益呢?特别要是工厂主也参与其中,生产可是直接关联到自身利益的,产业链断掉对他也没有任何好处呀。 并且,宾利先生不签合同,他们又为什么要偷合同回去? 玛丽陷入沉思,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了信件的最后一段。 叙述完事件后,福尔摩斯先生恳请宾利先生将线索代为转达给玛丽·班纳特小姐,并特地说明,假设她有什么新的想法,可以写信给他。 可以写信给他! 迷妹做到这个地步,玛丽真觉得死而无憾了——还有什么比偶像特批可以写信更幸福的事情吗?!说这话就证明,他一定会看的呀。 趁着母亲和姐妹齐齐打趣简的功夫,伊丽莎白得到准许,迅速地扫了一眼信件。 97.作家真辛苦29 订阅不足的话, 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18 即便返回内瑟菲尔德庄园,歇洛克·福尔摩斯也没有在第二天的餐厅中出现。 玛丽陪着伊丽莎白用完早餐时, 他才姗姗来迟, 从郊外回到了庄园内。福尔摩斯先生既没有对缺席早餐表示任何歉意, 也没有出口解释行程的意图。 在南方乡下的社交场合中, 这样的行为着实有些失礼。但歇洛克·福尔摩斯和玛丽不一样,别说是他身份特殊, 是宾利先生请来破案的贵客, 就那一身漠然冷淡的气场,就足以让包括宾利小姐在内的所有人都闭上嘴。 哪怕他看见众人只是颇为敷衍地点了点头, 也没人表示不满。 玛丽见他归来, 便和伊丽莎白小声嘀咕几句, 任由姐姐先行去看望简,而她则走到了福尔摩斯面前。 “你打算何时离开, 先生?”玛丽关切地问。 “下午。” “回到伦敦继续追查线索吗,”玛丽接着开口,“是从卡特上尉调查起,还是从向宾利先生推荐供应商的合伙人调查起?” 福尔摩斯先生挑了挑眉。 他没回答玛丽, 反而是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向她。 四目相对, 玛丽的双眼闪了闪:“想听听我的看法吗, 先生?” 福尔摩斯欣然点头:“请, 班纳特小姐。” 玛丽笑了起来。 虽然和歇洛克·福尔摩斯真人的接触也不算太多, 但几番交谈足以玛丽大概明白侦探先生的交流习惯。他和玛丽所认知的那样颇为自负, 且无视大部分既定的道社会规则, 但并非是个听不进旁人说话的人。 相反,玛丽觉得他还蛮重视自己的意见和看法的。 或许是好奇吧,也可能是因为玛丽认可他。就像是原著里侦探先生也喜欢询问华生医生的意见一样。 这种鼓励和微妙的默契足够让玛丽偷偷回房欢呼了。 当然,表现还是要表现的。于是玛丽偏了偏头思索一番,然后笃定回应:“我觉得,应该从卡特上尉开始调查。” “你的理由?” “我觉得卡特上尉与案件的相关度更高,”玛丽一边斟酌字句,一边说道,“假设他就是教唆犯,那至少应该知道未签名的合同有什么用处;而合伙人就不一定了,商人的社交既广又杂,而且寻找更便宜的供货商更是本分,未必与案件真正相关。” “就是这样。” 她话音一落,福尔摩斯就高声认同道:“若是伦敦的警察有你一半的才思敏捷,我的工作则会变得容易得多!” 玛丽简直要被夸的不好意思了:“谢谢。” 福尔摩斯:“我正是打算从卡特上尉调查起。” 玛丽:“这并不容易,在卡特上尉离开之前,小杰弗里就已经被送去修铁路了,他难免会有所警惕。” 福尔摩斯:“我或许需要宾利先生的帮助。” 玛丽:“……” 那这样的话,宾利先生岂不是要离开内瑟菲尔德庄园,前去伦敦了? 糟糕。 意识到这点后,玛丽的笑容蓦然一僵。 在《傲慢与偏见》的原著里,因为达西的错误谏言,导致宾利先生误以为简对他的爱情是贪图钱财,所以暂时搬离了内瑟菲尔德庄园,前去伦敦了。 这样的误会可是让玛丽的宝贝姐姐伤心不已,绕了一个大大的圈子,两个人才历经曲折终成眷属。 而现在,达西先生两次向班纳特家的小姐道歉,未必会再对玛丽的家人心生偏见,但是…… 怎么绕来绕去,宾利先生还要去伦敦呀? 玛丽是想他去伦敦不假,但那得是和简互诉衷肠之后,否则的话,看简对宾利先生的迷恋,怕是又要饱受相思之苦,玛丽可舍不得自家大姐受折磨。 而玛丽的神情变化,自然也落在福尔摩斯眼里。 瘦削的绅士不动神色地看着她慢慢收敛了笑容,浅色的眼眸中浮现出几分不易察觉的情绪。 最终他思忖片刻,突然开口:“撮合你的姐姐与宾利先生,的确能为你增添离开乡下的机会,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小姐。” “哎?” 玛丽震惊地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福尔摩斯一哂:“你的长姐同宾利先生两情相悦,连瞎子都能看得出来,女士!而你又对万事万物都那么好奇,显然不甘心拘泥于乡村生活里。” 好吧,谁说歇洛克·福尔摩斯情商低来着?智商超群、思维敏捷,又有着可怕观察能力的侦探先生,怎么会错过旁人的情绪变化。 这么看来,他可不是情商低,他是情商太高了。 情商太高,导致福尔摩斯先生早早地就看透了人情世故和道德规律,“人性”对寻常人来说虚无缥缈又无法捉摸,而对他来说众生却如同玻璃般透明。 因此他不容易被他人的看法和社会习俗左右,从而显得毫不在乎儿女情长。 “我认为,”福尔摩斯冷冷地说道,“女士,若是你想离开乡下,大可以嫁给一名伦敦人,最好是商人,好陪着丈夫各地奔波,世间各地的风土人情和奇珍异宝足以满足你的好奇心。” 玛丽不假思索:“我不想随便嫁人。” 福尔摩斯:“那就经济独立。” 这一句话直接说到了玛丽心坎里了。 若是在二十一世纪,换做任何一名年轻姑娘,都不会觉得福尔摩斯这番话有什么问题——哪个独立的成年人不是自己赚钱、自己养活自己呢? 所以玛丽非常赞同福尔摩斯先生这短短的一句话,可他们身处十九世纪。 十九世纪的女性没有公民权,而资本主义社会刚刚处在上升发展的阶段,像她这种南方乡绅家的女儿,既不能和穷人家的孩子一样进入工厂,也不能像大地主家的贵族少女一样拥有着广泛的人脉和上流社会的视角。 更重要的是,玛丽还有四个姐妹。 她要是独生女,再怎么任性妄为惊世骇俗,父母只有这一个孩子,大抵也不会多说什么。但现在,玛丽但凡做点出格的事情,遭殃的可不是她,而是她的姐妹们。 玛丽没莉迪亚那么自私,她可以选择除了嫁人之外的道路,但受时代局限的其他班纳特小姐不行。 所以…… “我明白你的意思,”玛丽深深地叹了口气,“先生,我确实有几个经济独立的方案。” 撮合简和伊丽莎白的感情只是第一步。 首先她得有机会去伦敦,才能想其他法子展开经济独立的路线嘛。 至于歇洛克·福尔摩斯,侦探并不是多管闲事的人,玛丽觉得他会出言提醒,应该也是看她折腾来折腾去,仿佛绕弯子,觉得麻烦而已。 但即便如此,玛丽还是由衷开口:“不过还是很感谢你。” 毕竟不是哪位十九世纪的男性都能对着一名未婚小姐说,你需要经济独立——仅仅是这份超乎时代的眼光和肯定,对于玛丽来说已然意义非凡了。 至少这深深地鼓舞了玛丽,让她确信自己这般不明智地坚持自我并非不知好歹。 “这是你的选择。”福尔摩斯先生仍然是那副无所谓的姿态。 “还是先着眼当下吧,”玛丽见好就收,心满意足地转移了话题,“我有一个请求,福尔摩斯先生,如果这起案件有了突破性的进展,可否能从伦敦写信给我?尽管宾利先生也能满足我的愿望,可我觉得你来亲自讲述,我或许能够学到更多。” “当然,”福尔摩斯颔首,“如果有进展,我会告诉你。” 玛丽扬起了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容。 她的双眼亮闪闪的,其中仿佛容纳了漫天的星星:“那说好啦!一定要同我来信,等不到的话,等我到了伦敦,我可要亲自上门质问的。” 福尔摩斯挑了挑眉:“即便我与你写信,你也可以上门。” 玛丽:“……” 等等,这是歇洛克·福尔摩斯事先给了她可以上门拜访的许可了吗?? 天啊! 玛丽觉得,是时候把之前考虑好的人生规划提上日程了,她早一日到伦敦,就早一日能去拜访侦探先生呀! 况且,天大地大,还是生病中的亲人最大。 简的伤寒未好,一直低热不退,让玛丽很是担忧——在维多利亚时期,现代医学才刚刚起步,抗生素要直到下个世纪二十年代才会用于医学之中。乡下的药剂师和医生们水平,自然是玛丽倍感不靠谱。 她吩咐女仆拿来了酒,不住为简擦拭额头和手臂散热。 “有仆人照顾我,”简劝道,“莉齐,你还是带玛丽到客厅去,否则实在是太失礼了。” “我们就是来照顾你的,”伊丽莎白可不干,“宾利先生不会介意,再说……” 为了让简放心,伊丽莎白漂亮的眼珠一转,落在玛丽身上,开玩笑道:“还是别叫玛丽下去了,你可不知道她坐在客厅里有多忐忑难安。” 玛丽极其不淑女地翻了个白眼。 还不是因为宾利小姐没完没了? 玛丽就不明白了,她想讨好达西先生,那就找达西先生聊天嘛,可宾利小姐偏不。自从上午同宾利、达西聊了几句工厂的事情后,宾利小姐就一副“我要和才女取取经”的姿态,非得拽着玛丽谈话不可。 然而玛丽既不喜欢绣花,也不喜欢漂亮帽子,同宾利小姐这种标准的未婚淑女,实在是没什么共同语言。 眼下她坐在简的卧房里,既能照顾她,又能避开宾利小姐,一举两得,玛丽才不走。 “既然如此,就留下来陪陪我,”简生性温柔,听到伊丽莎白的揶揄,拖着病躯笑了几声,“但你们晚饭可得下去,同宾利先生他们一同用餐。” “好吧。” 玛丽不情不愿地应下,伸手摸了摸简的额头,忍不住蹙眉。 “还是没有退烧。”她说。 “宾利先生已经吩咐仆人去请医生了,”伊丽莎白开口,“晚饭时应该就会到。” 也只能这样。 就算玛丽不相信这个年代的医生,可聊胜于无,因此也就没有阻拦着急上火的宾利先生。 但今日内瑟菲尔德着实热闹,晚饭之前梅里顿来的医生前来看了看简,开了药物,晚饭之后,夜幕深沉、众人准备散去休息的时候,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回来了。 就像是离开般突然,他直接走进庄园的客厅,把在场的男男女女都吓了一跳。 福尔摩斯先生一路风尘仆仆,特别是裤脚还因为潮湿的地面沾着些许泥土。但他并没有在意,在场的绅士们也没有因此置喙他失礼或者“不体面”。 “福尔摩斯先生,”宾利先生大惊,“你见到了小杰弗里吗?” “是的。” 侦探摘下了自己的绅士帽,任由仆人接过自己的手杖,他对着宾利先生点了点头:“我已经拿到了需要的线索。” 玛丽站了起来。 宾利小姐和赫斯特夫妇都对教唆犯的事情不感兴趣——在他们看来,小杰弗里被捉拿归案,这件事就已经结束了,没有必要做无用功,便和福尔摩斯先生说了几句客套话,各自回房间休息。 除了宾利先生和达西先生,伊丽莎白竟然也选择留了下来。 这倒是让玛丽有些惊讶,要知道今天早上伊丽莎白还觉得歇洛克·福尔摩斯横冲直撞、不尊重女士呢。 但即便如此,他到底是宾利先生请来的侦探,加之伊丽莎白也对真相倍感好奇,便客客气气地开口:“你同小杰弗里谈了什么,先生?” 福尔摩斯完全不介意伊丽莎白冒失提问,更是早就把上午的插曲抛在脑后了。 “我问出了教唆犯的外貌特征。” “如何?”玛丽顿时来了精神。 “三十岁左右,是位相当气概的男士,”福尔摩斯回答,“我问小杰弗里他是否有着军官的站姿和命令的口吻,小杰弗里给了肯定的回答。” “军人?” 伊丽莎白有些惊讶:“梅里顿附近倒是有个民兵团,只是人数众多,怕是不好找。” “这位换下红制服的军人一头黑发,近六英尺高,加之他一口北方口音,我想并不难辨别。” 玛丽闻言一凛。 她下意识地看向伊丽莎白,后者的神色也随即变得极其严肃起来。 达西侧了侧头:“二位小姐可是认识符合特征的人?” 伊丽莎白语气沉重:“要说符合特征,民兵团的卡特上尉倒是符合特征,但他今天上午的时候,已经离开梅里顿,前往伦敦了。” 达西:“此时离开,显得更有嫌疑。” 宾利:“我这就写个手信给治安官。” 福尔摩斯却并不赞同。 侦探仍然是一副冷淡的神情,甚至在听到宾利先生的打算后轻轻嗤了一声。 “最好不要,”他笃定道,“这条线索至关重要,不要打草惊蛇。” “打草惊蛇?”宾利先生有些困惑。 但这次,福尔摩斯并没有及时解惑,他反而莫名地出言叮嘱:“你的合作伙伴很是精明,先生,若不想赔本到倾家荡产,千万不要签下那份更改供货商的合同——如有必要,也请告知你的其他合伙人,不要随便和别国的棉花原料地有所联系。” 宾利先生:?? 这份突如其来的警告,让宾利有些摸不到头脑。 不仅是他,连达西都微微低了低头,流露出了思考的神情。 但玛丽想明白了。 早在他动身之前,玛丽就问过歇洛克·福尔摩斯,他真正想要调查的事情,是否与棉花原料的供货商。侦探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而上午同两位绅士关于工厂的交谈,提醒了玛丽一个事实。 那就是一名工厂主的预付资本中,除了劳动力,还有劳动资料和劳动对象——比如说工厂的地皮、机器,以及棉花原材料。 地皮和机器是买了之后就不会轻易变动的,属于固定资本;而劳动力和原料是需要雇佣和购买的,是流动资本。 工厂经营中容易出风险的,自然就是流动资本中的工人和棉花了。所以在玛丽看来,犯罪动机要么在工人身上,要么在棉花身上。 或许是宾利先生的合伙人,生怕宾利先生换了原料供应商,从而给工人涨工资,导致他们也不得不跟着涨,进而欲图偷走合同——但这个可能性太低了,一个地区的工厂主们往往是有协定的,涨不涨工资不是宾利先生或者桑顿先生说的算。 那么可能性只有一个了。 想通这点玛丽突然开口:“有人欲图操纵棉花原料的市场,是吗?” 福尔摩斯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嘴角。 他锐利的眼眸中浮现出赞同的神色,但那很快就消失了:“你的确是位相当敏锐的女士,班纳特小姐。” 果然。 第二次受到歇洛克·福尔摩斯的夸赞,玛丽仍然免不了内心雀跃起来。 “伦敦的工人们告诉我,”侦探满意地收回目光,向其他人解释道,“近年来换了国外供货厂的棉布厂,多数都有亏损。仔细调查下来,不外乎是供货商破产,提供不了预定数目的棉花原料。” “加勒比的供货商也是吗?”宾利先生神情凝重。 “多数是像加勒比的供货商一样,”福尔摩斯说,“突然冒出来,拿出了比市场低很多的价格,卖个一两年便了无音讯,有理由怀疑是经由人为操纵的。所以,宾利先生,是哪位绅士向你推荐的新供货商?” “桑顿先生的另外一名合伙人,”宾利先生说,“他现在在伦敦。” 福尔摩斯挑了挑眉,意思很明显:真正的线索不是在卡特上尉身上,就是在这位怂恿宾利先生更改供货商的合伙人身上。 只是…… 如此一来,歇洛克·福尔摩斯就失去了逗留在内瑟菲尔德庄园的理由。 尽管知道,即便福尔摩斯会空降在玛丽的面前,他也会很快离开的。 不管是内瑟菲尔德庄园,还是梅里顿,都不过是英格兰南方的乡下。这里环境优美,居民质朴,有着和伦敦不一样的田园牧歌式的生活。 “所以。” 玛丽失望归失望,却一点也不意外。 歇洛克·福尔摩斯并不属于这里,现在能见他一面,玛丽就已经很惊喜了。她又不是真的为了偶像冲昏头脑,玛丽不是傻瓜,试图强留的话,可是会让侦探厌烦的。 因此,她只是按下了心中的失落:“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离开,先生?” 福尔摩斯浅色的眼睛在玛丽的身上转了一圈。 四目相对,侦探锐利的视线让玛丽恍然有种被看穿的错觉。 但假设他真的看穿了玛丽的不舍,也没有多说什么——幸好没有,当福尔摩斯的视线离开时,玛丽暗地松了口气。 98.作家真辛苦30 订阅不足的话, 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当天他同达西先生仔细谈论了这件事, 谁也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但之后这位高傲又冷淡的绅士, 竟然没有当众表现出任何态度——既没说支持,也不说坚决反对。别人问起也只是说尊重宾利选择,绝不多言半句。 至于宾利小姐和赫斯特夫人, 则在大为惊讶的同时, 又表现出了强烈的不满。据说宾利小姐为此还生起了宾利先生的气, 因为她想撮合兄长和达西先生的妹妹。 然而宾利先生心意已决,非要娶简不可, 谁要是不同意,谁就是和他一辈子的幸福过不去。 这些内瑟菲尔德庄园的事情, 玛丽自然是从自己的妈妈, 班纳特太太口中听来的了。 “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玛丽正在客厅里阅读信件呢,被母亲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打听回来的班纳特太太人还没跨进门槛,声音就先到了。她喜不自胜地在客厅中大声宣布了周围人的反馈后, 还洋洋得意地补充了一句:“在看到宾利先生的第一刻起,我就知道这事能成,像他那样可亲可爱正直大方的绅士,眼光自然不会差!” “是了是了, ”班纳特先生已经听了妻子整整两天的絮叨,耐心都要耗光了, “我看你最好再问问宾利先生, 他需不需要多娶几位妻子, 最好把剩下的四个女儿全娶走才好。” 班纳特太太:“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但大好喜事摆在眼前,班纳特先生的嘲讽不值一提,班纳特太太望着自己的大女儿:“不知道何时宾利先生前来议亲,越快越好,只是等你出嫁之后,千万别忘记自己的妹妹们,还有母亲的功劳。” 伊丽莎白闻言失笑出声:“我倒觉得简应该铭记玛丽的功劳。” 简嗔怪一声:“莉齐!” 不提还好,一提玛丽的恶作剧,简的脸又红了。 尽管玛丽完全是出于好心,而她的鬼点子也出奇制胜,帮助简和宾利先生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可一想到前日的场面,简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以后可千万不要这样了,玛丽,”她叮嘱道,“你年纪轻轻,又是单身,若是让旁人知晓了你胆敢这么做,可是有损名声的。” 玛丽才不在乎呢。 她笑嘻嘻地揶揄道:“谁叫你和宾利先生礼貌来礼貌去,就是不肯表白心迹,看的我着急死啦。要不是我骗你们两个,宾利先生还以为你对他毫无感情呢。” 这个倒是。 听宾利先生倾诉衷肠,善解人意的简首先反思了自己——她心仪宾利先生,说是爱他也不为过。正是如此,简才更为严格地约束自己,生怕一个冲动做出出格的事情来。 没想到她的收敛,反而让宾利先生误会了。 要不是玛丽突然恶作剧,还真不知道要误会到哪天去。 “的确得好好感谢你。”于是简红着脸,由衷开口。 “不用感谢我,还是感谢莎士比亚吧,”玛丽说,“我最近刚好在重读《无事生非》,便灵机一动,用了剧本中的点子。” 班纳特先生闻言,颇为讶异地抬起头。 他总算不嫌自己的妻女家长里短劳力唠叨厌烦了:“看来,玛丽喜爱读书确实没错。平日乡下交际不见得有用,但宾利先生是位有见识的人,莉迪亚帽子上的装饰可就不如才智有价值了。莉迪亚,还不快向玛丽道歉?” 莉迪亚当即不愿意了:“爸爸!” 班纳特太太也不以为然:“等她什么时候用才智钓到金龟婿,莉迪亚再道歉也不迟。” 伊丽莎白噗嗤一声笑起来。 “你笑什么,莉齐?”班纳特先生好奇问道。 “没,没什么。” 别人不知道玛丽揣着什么心思,伊丽莎白能不知道?别说,要是玛丽和简一样如愿以偿,恐怕还真得靠才智。 而玛丽呢,听到这话也不过是翻了个白眼,继续低头阅读信件去了。 “看来,”班纳特先生打趣道,“讲得再多,在玛丽眼里也不如手中的信件重要。” “是谁的信件,玛丽?”简好奇问。 “是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的,”玛丽说完,不意外地看到了伊丽莎白揶揄的神情,然后才不急不缓地补充,“准确地说,是他寄给宾利先生的信件。” 福尔摩斯先生临走前,玛丽曾经恳求他,若是案件有什么线索一定要写信告诉自己。当时的侦探答应了,但这也不意味着行事作风极具效率的侦探会特地再写一封信。 案件的确有进展,而歇洛克·福尔摩斯则是把信写给了当事人宾利先生。宾利先生大人大量,阅读完信件后,直接把它转交给了玛丽。 整封信不长,侦探的言语干脆利落,短短几行便将线索全部描述了出来。 回到伦敦的福尔摩斯先生立刻展开了对卡特上尉的调查。他没有直接上门,而是伪装成车夫,偷偷观察了卡特上尉几天。 卡特上尉的社交圈同其他军官没什么两样,然而就在福尔摩斯先生盯梢他的第三天,发现卡特上尉似乎和某位来自北方的工厂主有过私下见面。 这就很说明问题了好吧。 福尔摩斯先生还在信中说,目前还无法确认这位工厂主的身份,如果确认了他来自于米尔顿……那恐怕知情者就不仅是卡特上尉一人,那位推荐宾利先生更换供货商的合伙人也是共犯。 如此劳师动众,用以搅乱棉花原料市场,他们能获得什么利益呢?特别要是工厂主也参与其中,生产可是直接关联到自身利益的,产业链断掉对他也没有任何好处呀。 并且,宾利先生不签合同,他们又为什么要偷合同回去? 玛丽陷入沉思,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了信件的最后一段。 叙述完事件后,福尔摩斯先生恳请宾利先生将线索代为转达给玛丽·班纳特小姐,并特地说明,假设她有什么新的想法,可以写信给他。 可以写信给他! 迷妹做到这个地步,玛丽真觉得死而无憾了——还有什么比偶像特批可以写信更幸福的事情吗?!说这话就证明,他一定会看的呀。 趁着母亲和姐妹齐齐打趣简的功夫,伊丽莎白得到准许,迅速地扫了一眼信件。 “虽然我不了解侦探,但就短暂的接触而言,”她说道,“这位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性格古怪又枉顾礼法,还和达西先生一样有些傲慢,眼里装不下除了案件之外的人去。” 玛丽:“……” 严格来说也没错吧,不得不说伊丽莎白看人还是挺准的。尽管她有时候会因为自己认定的事情而绝不让步,可就连对达西的评判也没偏移到哪儿去,不是吗? “但是。” 伊丽莎白又望向信件,而后扬起一抹笑容。 “现在我倒觉得,只看得见案件的人,如今却能想到你,”她揶揄道,“或许在侦探眼里,你是特殊的那个。” “……” “怎么?” “没什么。” 玛丽脸上挂着傻兮兮的笑容:“就算我知道这不可能,但是这话听起来也动人极了。” 伊丽莎白:“……”这估计是彻底没救了! 不是玛丽过分花痴,而是她觉得自己能给的反应也不过如此。 ——她在歇洛克·福尔摩斯眼里是特殊的?凭什么啊!原著中的“那位女士”艾琳·艾德勒小姐,可是狠狠地诳了侦探一把,显露出自己惊人的才智和坚定的独立,从而成为了侦探心中“特殊的存在”。 而玛丽呢,她不过是位仗着自己穿越而来,还有点小聪明的乡下姑娘罢了。 要说得到特殊对待,那绝不可能。玛丽觉得福尔摩斯先生之所以对待自己如此客气,也不过是看在她对案件感兴趣,又愿意思考学习,出于正直的好心随手解惑而已。 不过这对玛丽来说,已经足够了。 嗯,目前是这样的。 班纳特太太正和其他班纳特小姐们谈话,自然不曾注意到玛丽和伊丽莎白的嘀咕。但坐在一旁假装看报的班纳特先生,确实把两位姐妹的少女姿态实打实地看在了眼里。 见她们在讨论信件,班纳特先生也不急不缓地拿出一封信。 “说道信件,”他打断了班纳特太太的话,“我今早也收到了一封重要的信,来自于我的那位表侄柯林斯先生,他说他不日将拜访朗伯恩。” 班纳特太太一听到“柯林斯先生”,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消失了。 限定继承法规定了班纳特先生的资产只能继承给男性亲属,因而他的五位女儿再聪明漂亮,班纳特先生死后,继承朗伯恩的人仍然是他的远房亲戚威廉·柯林斯先生。 对于这位将要继承班纳特先生遗产的家伙,自然不会受到任何欢迎。但玛丽倒是无所谓,反正柯林斯先生会娶伊丽莎白的好友夏洛特,而凭借玛丽自身的姿色,肯定也得不到这位牧师的垂青。 她在意的是…… 玛丽的目光再次转到自己的小妹莉迪亚身上。 和柯林斯先生几乎是同时出场的,则是那个聊骚完伊丽莎白又聊骚其他女士,最终和莉迪亚私奔了的真正渣男韦翰·威克姆。 虽然玛丽不喜欢莉迪亚,她和小妹从小就性格不合,天天吵架,但这也不代表着她会眼睁睁看着莉迪亚被大猪蹄子骗去。 该怎么办才好?玛丽默默地陷入思索,要知道莉迪亚可是各种意义上的难管呀。 不说达西先生生性傲慢,单想要改变伊丽莎白的偏见,就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玛丽和班纳特家的其他姐妹们在同一屋檐下长大,自然知道伊丽莎白的脾气——她为人倔强,除非她自己发现了自己的错误,否则一旦观念形成,便难以动摇。 而玛丽面对的难题就是,伊丽莎白现在已经觉得达西先生是个讨人厌的家伙了。 今日威廉·卢卡斯爵士邀请周遭的绅士小姐们到他家做客。 卢卡斯爵士为人和善诚恳,是个温文尔雅的老实人,在朗伯恩、梅里顿附近的名声很好,加之他的大女儿夏洛蒂和伊丽莎白还是很好的朋友,因而此次发出邀请,班纳特家的小姐们,还有内瑟菲尔德庄园的客人们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玛丽坐在几位宾客的中间,正在讲话的是卡特上尉,听着他们讨论搬来的宾利先生和过去将来的各种舞会,忍不住偷偷捂住嘴巴打了个呵欠。 她的小动作被伊丽莎白看到了,二姐瞪了她一眼,偷偷拽了拽玛丽的裙角,意思再明显不过:全程心不在焉已经够失礼了,还打呵欠,是生怕自己的名声不够好吗。 “好无聊,”玛丽偷偷和伊丽莎白咬耳朵,“都怪你,莉齐,不让我带书过来。” “不要任性,玛丽,”伊丽莎白的反应像是听到了笑话,“天底下谁会带着大部头书籍到别人家做客?” 玛丽格外理直气壮:“别人我不知道,但剑桥和牛津的大学才子们彼此交往,是肯定会分享大部头书籍的。” 伊丽莎白简直要气死了,趁着旁人不注意,她伸手戳了戳玛丽的脑门:“大学才子来往分享知识,和你有什么关系?姑娘家家你还想上剑桥牛津不成?” 她倒是想! 然而就算玛丽有穿越这个外挂,她也不觉得自己能考入剑桥牛津。更何况牛津大学是在1920年才认同了女性的大学成员身份,而剑桥尽管现在开明地允许女性参加需要的教学与考试,可真正的承认女性学生地位,却是在1947年了。 “这太不公平了,”玛丽小声嘀咕,“明明一些男子也不过如此,却因为性别不同,而得到了格外的权力。” 维多利亚时期比《傲慢与偏见》真正发生的威廉四世时期要好得多,可女性的处境依然艰难。玛丽要是不甘心把余生都寄托在丈夫身上,能选择的道路则艰难又狭窄——也就是说,玛丽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成为一名被学术界认可的学者,最多不过成为“学者的太太”。 学者们不会接受她,资产阶级会。但如果可以,玛丽也不想当一名压榨工人阶级和无产阶级血汗的资本家。 或者…… 就在玛丽已经开始展开幻想的时候,伊丽莎白的表情突然板了起来。 还能有谁让伊丽莎白立刻变脸呢?自然是她讨厌的达西先生了,玛丽一回头,便发现达西先生停在了卡特上尉身边。 显然,伊丽莎白一点也不喜欢和达西先生讨论同一话题。即使达西本人的话并不多,可伊丽莎白还是找了个机会,起身同简说话去了。 玛丽偷偷看了一眼达西先生的反应,却没料到达西先生也在看她。 视线相撞把玛丽吓了一跳,但她反应及时:“希望盗窃案的事情没有惊扰到你,达西先生。” 达西:“……”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达西先生想到那晚上班纳特两姐妹里外暗示他胆子小不敢出门,顿时就来气。 当然了,高傲的达西先生生气归生气,但他不会和玛丽一般见识。 “也希望盗窃案的事情没有惊扰到你的姐姐,玛丽小姐。”他说。 “那我呢?”玛丽笑着问。 “我想,”达西慢条斯理地开口,“不经主人允许就擅自行动、展开调查的小姐,是不会畏惧区区一名盗贼的。” 玛丽依然保持着笑脸:“谢谢你,达西先生,我的姐姐伊丽莎白也是一位勇敢的女士,她同样不会畏惧区区一名盗贼。” 达西:“…………”任何人都能听出来他并不是在夸奖她吧! 向来高傲的达西先生简直被这位班纳特小姐搞得没脾气,他不太喜欢她,上流社会里的女士可不会如此放肆无礼。 可即便如此达西也不得不承认,几番观察下来,他发现玛丽·班纳特确实很聪明,别说是乡下姑娘,连从伦敦的女子学校读书归来的贵族小姐们也不如她机敏灵活。 玛丽可不在乎达西先生怎么看待自己。 她只是继续说道:“看来,传闻中的事情是假的了。” 达西:“什么?” 玛丽笑眯眯:“大家都在说你看不上伊丽莎白,先生,舞会上故意冷落她,不跟她跳舞不说,还说她姿色平平,也就不过在朗伯恩地区‘勉强过的去’而已。伊丽莎白为此生气很久了。” 说完,玛丽还不忘记补充道:“但达西先生你如此关心她,应该都是谣言。” “是吗。”达西不动声色。 玛丽被他的理直气壮噎了一下。 “所以,”她瞪大眼睛,“你是真的这么说过吗,先生?” “初次见面我的确鲁莽地做出过如此评论,”他坦言道,“但如今我已有所改观,若是为此就生气,那班纳特二小姐的肚量也太小了点。” “……” 达西先生这般行径,换到二十一世纪,不就是个给陌生姑娘评头论足随意批判,被姑娘本人知道后还要怪她没事找事的钢铁直男吗! 玛丽彻底无语了,虽说原著中的达西先生确实也经历了这样的印象改变,还因为伊丽莎白直接拒绝了他的求婚而困惑又震惊,但他坦荡荡地说出来就……太过分了点。 好吧,严格来说达西先生的确有这个资本。 根本原因还是在这个时代里,大部分的女性确实需要依赖男性过活。达西先生家缠万贯、容貌英俊,别说只是高傲和看不起人,就算他是个千年一见的大渣男,也会有无数姑娘趋之若鹜的。 要是换做寻常姑娘发现达西先生对自己的态度改变,怕是连高兴还来不及呢,他自然是不能理解伊丽莎白生气的缘由。 当然了,玛丽不会直接指出这点。 “最近我读了一本书,达西先生,”玛丽委婉地开口,“有些问题迟迟得不到旁人解惑,听说你的藏书万千,也是一名走过无数地方、博闻强识的男士,可否为我解答疑惑?” “我会尽力,请讲。” “书中说中世纪的骑士和贵族们,在人格和自尊受到他人攻击侮辱时,往往会选择向挑衅自我的敌人发出挑战,是真的吗?” “确有其事。” “即便是口头上的争论也是如此?” “这在过去屡见不鲜,但在当今,维多利亚女王已经禁止了军人之间的决斗,我们的社会习俗也不再鼓励此事,”达西先生解释道,“不过我觉得,捍卫自尊和荣誉,是每一名拥有独立人格的男士都应该做的事情。” “那女士呢,”玛丽仿佛茫然般眨了眨眼,“中世纪的女士们,自尊心因他人的评判受到伤害,也会向对方发出决斗的请求吗,或者有其他的做法?” “自然是……” 达西先生的话说了一半,没动静了。 和聪明人说话不用点明,说到这个份上,看达西先生的表情,应该也是明白伊丽莎白生气的理由并非被人非议,而是他的态度损害了一名未婚小姐身为独立存在的人格与自尊。 还是有救的,玛丽很是欣慰地想。虽然达西先生不懂的女孩子家家的脑回路,但他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这放在二十一世纪也是很难得的品质。 99.作家真辛苦31 101 巴纳姆宣称菲利普·路德是他的知己! 玛丽接过霍尔主编拿来的报纸, 迅速浏览了一遍报道。虽然是头条新闻, 但采访却相当直接粗暴,大意就是,巴纳姆读了《海滨杂志》中《狂欢之王》的连载,认为第一期故事中普鲁托为路德单独展现的马戏表演很有价值, “为了菲利普·路德如此高看他”,巴纳姆决定重出江湖,同小说中的普鲁托一样,再开一次世界巡演。 虽说是华盛顿的报纸,但霍尔主编仍然以最快速度拿到了消息。这也就意味着……美国的报道只是个开始。 随着新一期的《海滨杂志》发售,舆论发酵之后, 不用想也知道会出现怎样热闹的场面。 玛丽放下报道:“老实说,我并不意外巴纳姆先生会这么做。” 尽管他们两个未曾谋面,可有人替他免费打广告, 眼睁睁的商机和灵感摆在眼前,巴纳姆不抓住,那可真是辜负了他公关之王的“美名”。 “那么,”霍尔主编问,“你打算怎么办?” “你呢, 霍尔先生?” 玛丽不答反问:“若是巴纳姆先生真的展开巡演,势必会有人说菲利普·路德同他早就相识,这无非是一场宣传的开端罢了。” 霍尔主编失笑出声:“但我看你还挺高兴的。” “那是当然。” 她可没有任何隐瞒自己心情的意思, 玛丽勾起嘴角:“你也说了, 主编, 如此大牌的免费广告,就算会带来负面效应,但更多的仍然是关注。新一期的《海滨杂志》还没有印刷完毕吧,你可得紧急加量了。” 主编自然比玛丽清楚怎么运作杂志社,听到她的话也只是笑了笑。 “都说文人高傲,”他说,“我见过不少自视甚高的作者,往往越是新人,越拥有才气,也越会觉得自己了不起。但玛丽小姐,你可真是个例外。” 不仅愿意接受别人的修改和指导意见,还懂得捕捉热点,甚至坦荡荡的把自己的作品和商业联系在一起。虽说《海滨杂志》上的连载无法同奥斯卡·王尔德的为了艺术而艺术相提并论,但玛丽·班纳特的态度还是让霍尔主编有些惊讶。 “我可没有成为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想法,”玛丽笑道,“一切的艺术价值,等到我能够保证生活之后再讨论也不迟。” “所以,这就是你在写完盗窃案之后,又选择拿银行支票做文章。” 果然,主编亲自到访,总要把见面时间利用到最大才好。 玛丽之前就写信同霍尔主编说明了自己新故事的大概想法,并且询问他有没有什么相关知识的书籍和资料可以查看。眼下主编亲自提到这件事,玛丽顿时来了精神:“有什么需要我注意的吗?还是说,诈骗案不太适合作为推理故事的主题?” “《狂欢之王》你都写了,”主编打趣道,“还有什么更夸张的尽管来,有我在。” 能碰到这样的主编,也是玛丽三生有幸啊。 严格来说,这还得多谢宾利小姐别别扭扭地替自己留心呢。得到了霍尔主编的支持,玛丽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谢谢你,先生。我最近在尝试着撰写大纲。” “这是个好习惯。” 主编满意地点了点头:“若是之前没有写提纲的经验,可以先从框架搭建,然后一点点填充内容。在我看来撰写大纲的过程就像是绘制素描稿件,首先你要保证自己的框架不出错,再逐渐让建筑物成型。” “我会记得的。” “大纲细致或者粗糙,完全根据自己的思路来。有的作者喜欢把大纲做的事无巨细之后再动手,有的作者则喜欢在脑子里完成这个过程,创作没有固定的模板,千万量力而行,不要盲从。” 这番建议可谓是肺腑之言了,玛丽牢牢铭记在心:“我试试看。” “那么,今日的拜访就到这儿了。”霍尔主编说道。 “这么快,”玛丽有些惊讶,“不喝杯茶再走吗,主编?布洛大妈的红茶煮得格外香醇,你应该试试看再走的。” 主编摇了摇头,忍俊不禁道:“如你所言,玛丽小姐,为了防止下一期《海滨杂志》卖到脱销,我得吩咐印刷厂加班加点去啦。” 好吧。 虽说主编的话不过是开个玩笑,但他要离去,玛丽也不能强留。 送走编辑大人后,玛丽心神一松。 这几日一直在考虑新连载的构思,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没有体力活动,脑力活动倒是做了不少。主编到访不仅给了玛丽有用的建议,和他说说话,也算是休息大脑了。 用过午饭后,玛丽正准备继续着手准备写大纲时,凯瑟琳突然拎着一封信进了门。 “玛丽,玛丽!” 班纳特家的四妹无比兴奋地推开玛丽的房间门:“你快,你快看!” 玛丽:“别着急,有什么好消息?” 看凯瑟琳脸蛋通红,笑容恨不得咧到耳根的模样,一准是好事。 “伊丽莎白来信啦!” “莉齐来信又怎么了,”玛丽挑了挑眉毛,“她可是准时半个月一封信的。” 凯瑟琳故意不答,而是把拆开的信件放到了玛丽面前。 信件内容不长,玛丽几乎是一眼就看完了全部,她随即露出了和凯瑟琳一样惊喜的笑容。 ——伊丽莎白要和达西先生来伦敦了! 距离伊丽莎白的婚礼不过几个月之久,达西夫妇二人在彭伯里庄园举行婚礼后,待到伊丽莎白熟悉了“达西夫人”的生活,两个人就已经在合计出游到各地去看看。 他们先是在彭伯里附近转了一圈,然后决定到伦敦住一阵子,等到圣诞时再回朗伯恩探望班纳特夫妇。伊丽莎白的信件中,字里行间洋溢着新婚的美满幸福,当然了,还有对她几位姐妹,特别是简和玛丽的深切思念。 真好啊! 一想到伊丽莎白和达西先生恩爱的模样,玛丽就忍不住喜上眉梢。 不少人都觉得伊丽莎白高攀了达西先生,觉得堂堂一个大地主娶了南方小乡绅的女儿,等到达西先生对伊丽莎白的新鲜劲过去后,他会因为她的见识浅薄而萌生悔意的——然而现在,两个人如胶似漆地旅行足以打碎所有的谣言。 同样上进,同样自尊的两位青年男女,怎么会因为物质条件而产生隔阂呢。玛丽知道伊丽莎白有很多条件上的不足,但达西先生同样拥有缺点不是? 他们两个会一直这么幸福下去的。 而在玛丽欢呼雀跃的同时,同在伦敦的宾利夫妇也是惊喜不已。 出嫁之前就数简和伊丽莎白关系最好,而宾利先生的大部分产业都在伦敦,因而自从玛丽带着两位妹妹来到伦敦后,她们倒是经常见面。许久不见伊丽莎白,不仅玛丽想念她,简更想她。 因此向来温柔内敛的简,收到消息的当天下午就托人带口信来到塞彭泰恩大街,告诉自己剩下的三位妹妹,要在伦敦举办一次聚会,也算是帮助伊丽莎白正式以达西夫人的身份走入伦敦的社交圈。 简还特地嘱咐了莉迪亚,她会邀请看中小妹设计手稿的辛德雷夫人出席,这可是她表现的好机会。 这下可好,简和玛丽反而倒不是最激动的那个了。 莉迪亚得到消息后,像是打鸡血般翻出了自己这段时间画的无数小样,马不停蹄地修改订正,努力把每一份稿件都做到最好。同时她还不忘记现学现卖,根据艾琳教给她的巴黎时尚,指导起玛丽和凯瑟琳穿衣打扮来。 达西夫妇来到伦敦的那天,她比谁都更高兴。 “我还给莉齐专门设计了一些裙子,”莉迪亚在马车上手舞足蹈地说,“她身板好看,又有钱,所以可以用最好的料子、穿最新的款式。更重要的是伊丽莎白那么勇敢,她一定能欣赏巴黎的风格,和简不一样,稍微大胆潮流一点的设计就不敢往身上穿啦。” 十九世纪的“潮流设计”,还能出格到哪里去呢。在玛丽看来,除非莉迪亚搬出女士长裤或者及膝裙来,否则怎么也算不上大胆的。 要不是她个子小小,实在是无法担任时装模特的责任,否则要玛丽求着莉迪亚帮她设计衣服她都乐意。 “你别高兴的太早,”虽说玛丽也很期待伊丽莎白穿上巴黎新款式的衣裙——漂亮姐姐谁不喜欢呢,但她比莉迪亚更了解自家二姐,“伊丽莎白确实比简更为开朗大胆,但她也不见得和你审美一样,喜欢巴黎的风格。” “那又怎样。” 然而玛丽的一盆冷水不仅没有浇灭莉迪亚的希望,她甚至因此来了斗志。 班纳特家的小妹一挺胸脯,信心十足地说:“你别小瞧我!我还怕她不挑剔呢,别和简一样,拿什么裙子她都说一句好看。” 玛丽可不会再小瞧莉迪亚了。 她今年十六岁,从哭哭啼啼离开朗伯恩,到现在胸有成竹地接下了挑战。现在要让班纳特先生来伦敦瞧一眼,父亲一准不会再嘲笑莉迪亚是个轻浮空虚的傻姑娘了。 莉迪亚的变化和进步如此之大,让玛丽最惊讶的是,就算是在亲临了布莱克伍德爵士的聚会,接受了无数英俊青年的示好之后,莉迪亚也没有完全被喜悦和虚荣冲昏头脑——当然了,她依然会为年轻小伙的殷勤而得意不已,但莉迪亚不说玛丽也知道,最让小妹高兴的是,她得到了辛德雷夫人的垂青。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不是吗? 玛丽难得没有和莉迪亚吵架,而是笑吟吟地开口:“那你可得竭尽全力了。” 三个姐妹说话之间,马车缓缓驶出了伦敦市区。 达西先生在伦敦的房产位于空气良好的郊区,等到了地方的时候,简和宾利先生早就过来了。莉迪亚和凯瑟琳欢天喜地地跳下马车,玛丽走在后面。她踩到地面后还没搞清楚状况,就一眼看到了一位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伊丽莎白和达西先生亲自出门迎接,而除了他们之外,站在马车前挂着笑脸等待班纳特姐妹的,还有一位身材挺拔、面容英俊,穿着红制服的熟人。 ——之前拒绝了莉迪亚,愤然离开梅里顿的威克姆先生。 莉迪亚的笑容几乎是立刻僵硬在了脸上。 100.作家真辛苦32 订阅不足的话, 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憋着去吧,呵!叫你说我配不上我男神,就算是真的也不能说出口好吗! 况且, 天大地大,还是生病中的亲人最大。 简的伤寒未好,一直低热不退,让玛丽很是担忧——在维多利亚时期, 现代医学才刚刚起步, 抗生素要直到下个世纪二十年代才会用于医学之中。乡下的药剂师和医生们水平,自然是玛丽倍感不靠谱。 她吩咐女仆拿来了酒, 不住为简擦拭额头和手臂散热。 “有仆人照顾我, ”简劝道, “莉齐,你还是带玛丽到客厅去, 否则实在是太失礼了。” “我们就是来照顾你的,”伊丽莎白可不干,“宾利先生不会介意,再说……” 为了让简放心, 伊丽莎白漂亮的眼珠一转,落在玛丽身上, 开玩笑道:“还是别叫玛丽下去了, 你可不知道她坐在客厅里有多忐忑难安。” 玛丽极其不淑女地翻了个白眼。 还不是因为宾利小姐没完没了? 玛丽就不明白了, 她想讨好达西先生, 那就找达西先生聊天嘛, 可宾利小姐偏不。自从上午同宾利、达西聊了几句工厂的事情后,宾利小姐就一副“我要和才女取取经”的姿态,非得拽着玛丽谈话不可。 然而玛丽既不喜欢绣花,也不喜欢漂亮帽子,同宾利小姐这种标准的未婚淑女,实在是没什么共同语言。 眼下她坐在简的卧房里,既能照顾她,又能避开宾利小姐,一举两得,玛丽才不走。 “既然如此,就留下来陪陪我,”简生性温柔,听到伊丽莎白的揶揄,拖着病躯笑了几声,“但你们晚饭可得下去,同宾利先生他们一同用餐。” “好吧。” 玛丽不情不愿地应下,伸手摸了摸简的额头,忍不住蹙眉。 “还是没有退烧。”她说。 “宾利先生已经吩咐仆人去请医生了,”伊丽莎白开口,“晚饭时应该就会到。” 也只能这样。 就算玛丽不相信这个年代的医生,可聊胜于无,因此也就没有阻拦着急上火的宾利先生。 但今日内瑟菲尔德着实热闹,晚饭之前梅里顿来的医生前来看了看简,开了药物,晚饭之后,夜幕深沉、众人准备散去休息的时候,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回来了。 就像是离开般突然,他直接走进庄园的客厅,把在场的男男女女都吓了一跳。 福尔摩斯先生一路风尘仆仆,特别是裤脚还因为潮湿的地面沾着些许泥土。但他并没有在意,在场的绅士们也没有因此置喙他失礼或者“不体面”。 “福尔摩斯先生,”宾利先生大惊,“你见到了小杰弗里吗?” “是的。” 侦探摘下了自己的绅士帽,任由仆人接过自己的手杖,他对着宾利先生点了点头:“我已经拿到了需要的线索。” 玛丽站了起来。 宾利小姐和赫斯特夫妇都对教唆犯的事情不感兴趣——在他们看来,小杰弗里被捉拿归案,这件事就已经结束了,没有必要做无用功,便和福尔摩斯先生说了几句客套话,各自回房间休息。 除了宾利先生和达西先生,伊丽莎白竟然也选择留了下来。 这倒是让玛丽有些惊讶,要知道今天早上伊丽莎白还觉得歇洛克·福尔摩斯横冲直撞、不尊重女士呢。 但即便如此,他到底是宾利先生请来的侦探,加之伊丽莎白也对真相倍感好奇,便客客气气地开口:“你同小杰弗里谈了什么,先生?” 福尔摩斯完全不介意伊丽莎白冒失提问,更是早就把上午的插曲抛在脑后了。 “我问出了教唆犯的外貌特征。” “如何?”玛丽顿时来了精神。 “三十岁左右,是位相当气概的男士,”福尔摩斯回答,“我问小杰弗里他是否有着军官的站姿和命令的口吻,小杰弗里给了肯定的回答。” “军人?” 伊丽莎白有些惊讶:“梅里顿附近倒是有个民兵团,只是人数众多,怕是不好找。” “这位换下红制服的军人一头黑发,近六英尺高,加之他一口北方口音,我想并不难辨别。” 玛丽闻言一凛。 她下意识地看向伊丽莎白,后者的神色也随即变得极其严肃起来。 达西侧了侧头:“二位小姐可是认识符合特征的人?” 伊丽莎白语气沉重:“要说符合特征,民兵团的卡特上尉倒是符合特征,但他今天上午的时候,已经离开梅里顿,前往伦敦了。” 达西:“此时离开,显得更有嫌疑。” 宾利:“我这就写个手信给治安官。” 福尔摩斯却并不赞同。 侦探仍然是一副冷淡的神情,甚至在听到宾利先生的打算后轻轻嗤了一声。 “最好不要,”他笃定道,“这条线索至关重要,不要打草惊蛇。” “打草惊蛇?”宾利先生有些困惑。 但这次,福尔摩斯并没有及时解惑,他反而莫名地出言叮嘱:“你的合作伙伴很是精明,先生,若不想赔本到倾家荡产,千万不要签下那份更改供货商的合同——如有必要,也请告知你的其他合伙人,不要随便和别国的棉花原料地有所联系。” 宾利先生:?? 这份突如其来的警告,让宾利有些摸不到头脑。 不仅是他,连达西都微微低了低头,流露出了思考的神情。 但玛丽想明白了。 早在他动身之前,玛丽就问过歇洛克·福尔摩斯,他真正想要调查的事情,是否与棉花原料的供货商。侦探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而上午同两位绅士关于工厂的交谈,提醒了玛丽一个事实。 那就是一名工厂主的预付资本中,除了劳动力,还有劳动资料和劳动对象——比如说工厂的地皮、机器,以及棉花原材料。 地皮和机器是买了之后就不会轻易变动的,属于固定资本;而劳动力和原料是需要雇佣和购买的,是流动资本。 工厂经营中容易出风险的,自然就是流动资本中的工人和棉花了。所以在玛丽看来,犯罪动机要么在工人身上,要么在棉花身上。 或许是宾利先生的合伙人,生怕宾利先生换了原料供应商,从而给工人涨工资,导致他们也不得不跟着涨,进而欲图偷走合同——但这个可能性太低了,一个地区的工厂主们往往是有协定的,涨不涨工资不是宾利先生或者桑顿先生说的算。 那么可能性只有一个了。 想通这点玛丽突然开口:“有人欲图操纵棉花原料的市场,是吗?” 福尔摩斯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嘴角。 他锐利的眼眸中浮现出赞同的神色,但那很快就消失了:“你的确是位相当敏锐的女士,班纳特小姐。” 果然。 第二次受到歇洛克·福尔摩斯的夸赞,玛丽仍然免不了内心雀跃起来。 “伦敦的工人们告诉我,”侦探满意地收回目光,向其他人解释道,“近年来换了国外供货厂的棉布厂,多数都有亏损。仔细调查下来,不外乎是供货商破产,提供不了预定数目的棉花原料。” “加勒比的供货商也是吗?”宾利先生神情凝重。 “多数是像加勒比的供货商一样,”福尔摩斯说,“突然冒出来,拿出了比市场低很多的价格,卖个一两年便了无音讯,有理由怀疑是经由人为操纵的。所以,宾利先生,是哪位绅士向你推荐的新供货商?” “桑顿先生的另外一名合伙人,”宾利先生说,“他现在在伦敦。” 福尔摩斯挑了挑眉,意思很明显:真正的线索不是在卡特上尉身上,就是在这位怂恿宾利先生更改供货商的合伙人身上。 只是…… 如此一来,歇洛克·福尔摩斯就失去了逗留在内瑟菲尔德庄园的理由。 尽管知道,即便福尔摩斯会空降在玛丽的面前,他也会很快离开的。 不管是内瑟菲尔德庄园,还是梅里顿,都不过是英格兰南方的乡下。这里环境优美,居民质朴,有着和伦敦不一样的田园牧歌式的生活。 “所以。” 玛丽失望归失望,却一点也不意外。 歇洛克·福尔摩斯并不属于这里,现在能见他一面,玛丽就已经很惊喜了。她又不是真的为了偶像冲昏头脑,玛丽不是傻瓜,试图强留的话,可是会让侦探厌烦的。 因此,她只是按下了心中的失落:“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离开,先生?” 福尔摩斯浅色的眼睛在玛丽的身上转了一圈。 四目相对,侦探锐利的视线让玛丽恍然有种被看穿的错觉。 但假设他真的看穿了玛丽的不舍,也没有多说什么——幸好没有,当福尔摩斯的视线离开时,玛丽暗地松了口气。 她可不想给侦探添麻烦,更不想被福尔摩斯当场嘲讽少女心事。 101.作家真辛苦33 订阅不足的话, 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她的病来得快, 走的也快。上午低热退去后,下午就已经恢复了精神。尽管因为病情初愈简的身体还是有些虚弱, 可到了晚上, 她已经能离开卧房, 到餐厅同大家一起吃饭了。 宾利先生见她面容苍白,但心情还不错。特别是餐桌上玛丽一直在同简窃窃私语, 时不时把温柔美丽的班纳特大小姐逗得笑容连连。 这叫宾利先生放下心来,便吩咐下人去朗伯恩送信。 待到晚餐结束时, 归来的仆人将班纳特家的信息带回了内瑟菲尔德庄园,说明日班纳特太太会亲自来看望自己的女儿们。 宾利先生将这条信息传达给简, 不意外地换来了她感激又动人的笑容。两位年轻人彼此客套着, 态度那么小心,仿佛生怕说了什么不得体的话, 要把自己在对方眼里的好印象破坏掉一样。 看看简这真诚的态度和羞怯的表情, 宾利先生竟然觉得她对他没有感情? 玛丽坐在一旁在心底不住感叹, 直男就是直男, 就算是宾利先生这样的体贴人, 也不能摸清女孩子的细腻心思。 在她看来,简就是性格过于内敛,满腔爱慕和崇拜因为害羞而藏得严严实实, 才导致有了原著那么一出误会。 而现在, 玛丽觉得是时候帮自己的大姐和未来的姐夫一把了。 等到宾利先生和简又说了几句话, 准备离开时, 玛丽趁着伊丽莎白和简不注意,悄悄地溜出客厅。 “宾利先生!”她拎着裙摆拦住了宾利。 “怎么?” “有点事……” 玛丽神秘兮兮地开口,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客厅,似乎在确认没有人注意到她。 这幅煞有介事的模样,叫宾利误以为玛丽有什么大事要宣布,温和的绅士神情一凛,然后指引着玛丽朝着走廊走了几步,避开了客厅大门。 “你现在可以说了,玛丽小姐。” “我是来帮简捎信的。” “嗯?” 宾利先生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就想抬头看向客厅,直至视线撞上墙壁,才意识到他们在这儿看不到简·班纳特。 如此谨慎,一定是很郑重的消息了。 “什么事情,”宾利先生认真回应,“若是她有什么需求,我一定尽力办到。” “别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啦。” 玛丽出言揶揄,见宾利先生有些不好意思了,忍不住笑出声:“简只是托我告诉你,她有些心里话想私下同你讲,明天我们的母亲就要来了,趁着这个机会,简想明早同你说一说,早餐之前她会在花园里等你的。” “什——” 宾利先生听见这句话,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这年头,一名未婚淑女还能有什么“心里话”要对一名单身绅士私下说?连歇洛克·福尔摩斯对宾利先生道出案件线索时,他都没有此时此刻震惊。 “等一下,玛丽小姐。” 意识到了玛丽的潜台词,宾利颇有些诚惶诚恐,他忐忑地试探道:“有心里话……是指什么话?” 玛丽狡黠地眨了眨眼:“非得要说我明白吗?” 宾利:“我的老天。” 他是发自真心地认为简不喜欢他呀!玛丽哭笑不得,看着一位有钱体面的绅士因为简而患得患失,真不知道该为简高兴好,还是该着急上火好。 “别喊老天了,”玛丽提醒道,“还是好好想想如何面对怎么重要。” “我——咳。” 意识到自己失态后,宾利先生轻咳几声,然后换上了真诚的表情。 “我知道了,小姐,”他无比感激地看向玛丽,“谢谢你!” “不用谢。” 玛丽笑眯眯回道。等你娶了我姐姐,记得经常请我去伦敦坐坐就好了! 宾利先生这边搞定之后,玛丽倒是也不着急。 客人们见到简走出了卧房,难免要多问几句,但她依然脸色苍白,并没有过多纠缠,确认了她的确恢复健康后,便劝她早点休息,好恢复体力。 等到简回到房间时,换好睡裙的玛丽才偷偷地跑到了她的卧房里。 “我得告诉你一件事情,简,”她压低声音,故作玄虚道,“刚刚人太多,我怕有人听见,可憋坏我啦。” “什么事?”简问。 “你看她这幅模样,”伊丽莎白比简更了解玛丽,见她形容夸张,免不了开口,“一准没好事。” “大错特错。” 玛丽得意地反驳:“这还真的是一件好事!” 伊丽莎白:“你说,我倒要看看你鬼灵精怪的脑袋瓜里还能蹦出什么歪点子来。” “可不是我的想出了什么歪点子,是宾利先生托我捎话,”玛丽隆重宣布,“他刚刚喊我走出客厅,生怕走漏了消息,就是为了让我告诉简,明天早餐前他会在花园等你。” “等我,”简很是惊讶,“等我做什么?” “自然是……” 玛丽拉长音调,见两位姐姐同时露出焦急的神色,才继续说道:“自然是有些心里话要对你说啦,简!” “天呐!” 简还没做反应呢,伊丽莎白就捂住了嘴巴:“宾利先生这是……简,他这是要向你求婚呀!” “别瞎说!” 伊丽莎白一声惊呼,着实让简闹了个大红脸,她急忙辩解道:“说不定只是询问我的身体状况,莉齐你不要多想!” “他今天已经询问了呀,”玛丽笑吟吟道,“明天还要‘单独询问’,那可真是太体贴了!” “玛丽!” 被简出言斥责,玛丽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嘻嘻哈哈地同伊丽莎白打趣几句,直到简羞得都抬不起头,把两个没完没了的妹妹赶出卧房才安静下来。 只是落得清静的简,躺在床上怎么也合不上眼。 她知道宾利先生对她有好感——这件事在周遭闹得沸沸扬扬,恨不得整个社交圈里的人都在传言宾利先生对简·班纳特一见钟情,就等着求婚现场了。 越是如此,简越不敢表达自己的感情,生怕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毁了自己的名声不说,还让宾利先生也牵连在内。 原来他是真的喜欢到自己,要和她共度一生的地步了吗。 简辗转反侧,想得脸颊通红,仿佛又发起烧来。 等到第二天,心事重重的简几乎在天刚亮时就睡醒了,她按照昨日玛丽“转述”那般,梳洗完毕后,不等早餐时间便踏着清晨的露水来到了花园。 而查尔斯·宾利先生果然已经在等他了。 看到他英俊的侧脸和挺拔的身躯时,简的心跳漏了两拍,羞得几乎想转身逃跑。 但在这个念头刚刚形成时,宾利先生就看到了简的倩影。 她不得不上前,小声问候:“早,先生。” 宾利礼貌地点了点头,神情局促:“早,小姐。” 然后二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几秒之后,又不约而同地抬起头,同时开口:“听说——” 宾利:“……” 简:“……” 意外的默契让气氛变得轻松了一些,宾利摇了摇头,试探道:“你看起来心情激动,小姐。” “你也是,”简低声说,“似乎有很多话要说。” “是的,是的!” 宾利先生有些紧张,他的神情热切:“我没想到,没想到——” “没想到?” “没想到,小姐,你也对我……” 简的脸立刻红了,她根本不敢看向宾利的眼睛,只得挪开目光:“我、我……” “上帝啊!” 宾利先生退后几步,激动的来回踱步,最终他下定决心般停了下来,郑重其事地开口:“我实在是无法忍受自己的心事了,小姐,请听我讲!” 向来温和的宾利先生,可从没用过如此坚定的语气对简说话,这让简吓了一跳,抬起头来。 她望向他明亮的眼睛。 “第一次舞会时你就深深地吸引了我,小姐,”宾利深情地说道,“随后我发现你是名灵魂同外貌一样美丽的女士,便不可自拔了。这期间我也犹豫过,困惑过,直到昨日我意识到——我总要结婚的,简,可是当我想象自己的婚礼时,实在是无法忍受与我共同站在牧师面前宣誓的不是你!” 简惊呆了。 即便有所准备,她还是在宾利如此热情的告白前愣了愣神。 “请原谅我的失礼,”宾利继续开口,“我是如此爱慕你,班纳特小姐,希望我的爱情能够挽回在你面前损失的形象。” “什、什么?不!” 简立刻回神:“你没有失礼,先生,只是……” “只是?”宾利先生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只是,”简羞赧地说道,“我或许是被上帝亲自祝福过,否则怎么能得到你的垂青?” 宾利的眼前一亮:“你的意思,小姐?” 简:“我,我也倾慕与你,先生。” 说完她捂住了脸颊,仿佛再多说一个字都会晕倒过去。 宾利见状,几乎是刹车般收敛了狂喜的笑容——简·班纳特大病初愈,要是再刺激到她,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但他还是很高兴,谁不会因为两情相悦而欢欣鼓舞呢? “上帝也一定亲自祝福了我,天啊,我仿佛在梦里,”宾利感动地开口,“昨日玛丽小姐说你有心里话要同我讲,我激动的一晚上没睡好。” 简闻言一僵。 她困惑地放下手:“我同你有话讲?可是玛丽说的是,你同我有心里话要讲,先生。” 二人对视两秒后,简立刻明白了。 “我知道了,”即便是水一般温柔的简也有些动了脾气,恼羞成怒,“是玛丽在捉弄我们!” 宾利:“…………” 102.作家真辛苦34 订阅不足的话, 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玛丽万万没想到, 老天爷不仅满足了自己的梦想,甚至让她亲眼见到了福尔摩斯本人。 而且侦探先生还对着自己笑了! 一想到刚刚的画面, 玛丽情不自禁地将脑袋埋进厚厚的书本里, 感觉脸颊还滚烫滚烫的。 了解到案件的进展之后, 她回到简的房间,仍然无法克制自己的欣喜和雀跃。玛丽这样的反应让简和伊丽莎白颇为惊讶。 谁都知道班纳特家的三女儿, 相貌平平不说,又性格呆板、不喜社交。更让两位当姐姐担心的是, 玛丽一直就像是没开窍一样,她憧憬天才的诗人, 喜欢传说中的英雄, 就是对身边的绅士兴趣缺缺。 要说莉迪亚是被母亲宠坏,仗着自己的美貌过于轻佻, 那玛丽就是毫不关心现实生活中的嫁娶需要。 简和伊丽莎白还是第一次见到玛丽露出如此少女姿态呢。 “那位先生到底是什么人?”伊丽莎白忍不住嘀咕。 “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是宾利先生请来的侦探。” 简轻咳几声, 出口解释道:“据说他才智过人, 观察又敏锐。第一次见面就直接抛出了案件的关键点, 可惜的是我昨晚感染了风寒, 只和他见了一面,没有交谈。” 伊丽莎白:“……” 原来他就是那位“伦敦来的侦探”。看着玛丽这红彤彤的脸蛋和闪亮亮的眼睛,伊丽莎白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她这位妹妹, 哪里是看上了生性傲慢的达西先生, 怕是早在听到“侦探”二字时就一心想要拉近与达西的关系, 和达西先生做朋友, 好叫他请这位传说中的侦探来开开眼界。 毕竟有钱的达西先生,哪里有行走在伦敦街头的侦探更有故事性? 但是…… 想到刚刚所谓的“大侦探”险些直接闯入女士闺房的场景,伊丽莎白微微蹙眉:“我觉得这位先生的举止很不得体。” “不是这样的!” 玛丽闻言,立刻从书本中抬起头来。 她揉了揉红红的脸蛋,急忙辩驳道:“福尔摩斯先生只是一心想要破案,他认真起来确实会忽略掉繁文缛节,但这只能证明他眼里真相大白最为重要,没有别的意思。” 伊丽莎白却不怎么接受这个说法:“直闯女士闺房可不是繁文缛节的问题。” 玛丽还想争论,但她开口之前,看到伊丽莎白微微昂头,立刻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和伊丽莎白生活在同一屋檐下这么久,玛丽太明白自己二姐这幅表情是什么意思了,她这是正等着自己开口,好叫她反驳呢。 伊丽莎白头脑清楚,又口齿伶俐,玛丽可不想和她没事打机锋。 况且,站在伊丽莎白的角度上来看,她不喜欢侦探先生也没错。伊丽莎白又不认识什么歇洛克·福尔摩斯,对她而言,几百年后名声享誉全世界的大侦探,就是个此时此刻不打招呼,险些硬闯女士闺房的无礼家伙。 吵不过伊丽莎白,玛丽还不会迂回政策嘛。 她放下厚厚的书本,磨磨蹭蹭地起身坐到伊丽莎白身边:“好莉齐,你又生气,我还没说话呢。” 说着玛丽就要伸手挽起伊丽莎白的手臂,但后者冷哼了一声,躲开了她:“你不开口,我也知道你要说什么。” “是是是,那是自然啦!” 玛丽展开讨好的笑颜,厚着脸皮非得挽住伊丽莎白:“你是我最最最最亲爱的姐姐,你当然知道我要说什么。” 病床上的简:“莉齐是你最最最最亲爱的姐姐,那我是什么呀,玛丽?” 玛丽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呃。” 其实伊丽莎白本来就没生气,再看玛丽这幅拍马屁失败的模样,忍不住和简一同笑了起来。 “好了,”好脾气的简适时缓和气氛道,“福尔摩斯先生也只是急于破案,要是能顺利找到真正的偷盗者,这都是小事。” “可这不是小事。” 伊丽莎白却格外有原则:“要是天底下哪个男人都随便闯进女士的房间,那还了得?这和他想做什么没关系,简,这是大家都要遵守的道德原则。” 然而歇洛克·福尔摩斯就是一位偶尔会忽略掉道德原则的人嘛。 玛丽哭笑不得,她实在是没法和伊丽莎白解释,这是十九世纪,和她出生的几百年后根本不一样。 “那就,那就再给福尔摩斯先生一次机会,”玛丽小心翼翼地开口,“你看,达西先生也不如你想象的那么恶劣败坏不是?” 这倒让伊丽莎白没话说了。 尽管一想到达西先生傲慢的姿态,伊丽莎白还是觉得不太痛快,可他也的确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谁不会犯错呢?达西先生那番话态度坦诚,也不知道伊丽莎白本人听见了,足以证明他绝非惺惺作态,而是真正意识到了失礼之处,并进行了反思。 伊丽莎白不喜欢傲慢之人,可她也并非不依不饶的性格。 今早的误打误撞,让她对达西先生的恶感顿时消失了大半。 反过来……即便在伊丽莎白看来,刚刚那位歇洛克·福尔摩斯的行为着实荒唐,可他是达西和宾利认可的朋友,理应拥有非同寻常的能力或者品质。 “莉齐,哪怕是看在我的面子上!” 玛丽有些急了:“诗人拜伦也有自己的缺点,他也确实是位天才人物,不是吗?” 不提拜伦还好,一提拜伦伊丽莎白更没好气。 “你呀,”她还是板起脸来教训道,“莉迪亚天天想着军官和舞会,我看你也没好到哪儿去,以后少在我面前提拜伦。” “好好,好莉齐说什么都对,”玛丽笑嘻嘻,“那我以后能提达西先生了吗?” “……” 还又绕回来了! 伊丽莎白顿时没了脾气。好在病中简被玛丽这么一闹,精神好了很多。她苍白的脸上笑意连连:“这下你可放心了,莉齐,不用再担心玛丽沉迷诗人不问世事啦。她今天提到福尔摩斯先生的次数,可比以前碰见的绅士们加起来都多。” “那是你没见她左一个达西右一个达西的模样,”伊丽莎白嫌弃道,“我还以为玛丽·班纳特小姐是看上了傲慢的单身贵族,如今看来,分明是别有动机——如今看来,我倒是宁可你心仪的是达西先生呢。” 玛丽:“……” 都说了她对达西先生没兴趣好不好! 她正准备酝酿话语反驳,内瑟菲尔德庄园的女仆便走了进来,说是宾利先生请两位健康的班纳特小姐下楼。 简的伤寒未好,稍微闹一闹也就足矣。玛丽和伊丽莎白决定让她多多休息,便叮嘱了女仆几句,走到了楼下。 她们人还没进客厅,就听见宾利小姐正坐在达西先生身边,正滔滔不绝地夸赞他在彭伯里庄园的藏书之多、绝版昂贵。 瞧见玛丽走进来,宾利小姐立刻转身,送给班纳特二位姐妹一个礼貌的笑容:“对了,周围的人都说玛丽·班纳特小姐是周围最有才情的女子,想来读过的书也不少了。” “也不太多。” 这要是再看不出宾利小姐对自己的敌意,那玛丽就白被福尔摩斯先生亲口夸赞了。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如此讨厌自己,但玛丽其实不在乎,毕竟谁要在乎一名毫不相干的富家小姐讨不讨厌自己啊,又不是她嫁给宾利先生。 所以玛丽只是如实回答:“爸爸买回来什么新书,我就读什么,和达西先生在彭伯里庄园里的藏书自然是不能相比。” “听查尔斯说,你最近在卢梭的书。” “《罗马盛衰原因论》。”玛丽回答道。 “可了不得!” 宾利小姐做出了一个相当浮夸的反应:“我就读不了如此深奥的书,看来玛丽小姐的确是个有大智慧的人。” 说完,她转过身,换上了故作大度的揶揄姿态,用意味深长地语气同达西说:“我看啊,能和玛丽小姐聊得上话题的,也就只有你啦,还不快和玛丽小姐好好聊聊政治?” 玛丽:“……” 她顿时懂了。 连伊丽莎白都因为自己对达西先生过度热切而产生误解,外人更是容易曲解她的意图了。 宾利小姐喜欢达西先生,就算玛丽不知道原著也能看出来——她只是不关心社交,又不是傻瓜。 原来是把她当情敌了呀。 对于宾利小姐的突然发言,达西先生反应仍然冷淡:“我不认为上午是谈论政治的好时机,玛丽小姐怕是也这么觉得,不是吗?” “我倒觉得上午是个好时机。” 玛丽骤然绽开笑颜,她心思一转,立刻生了坏心眼。 她还是挂着自己招牌式的灿烂笑容:“不谈政治,还可以聊聊其他的嘛,你说呢,宾利小姐?” 宾利小姐:“…………” 聊,为什么不聊?没法和福尔摩斯先生一起追查线索,她欺负欺负小姑娘,替自己的姐姐出出气还不行吗。 他仍然是那副不动声色的模样:“特地点名了玛丽·班纳特小姐,看来她是着实惹你不快了。” 见达西反应冷淡,宾利小姐气势弱了些许,却仍然坚持自己的看法。 “我承认,她是帮助了我们破案不假,”她解释道,“可不经同意就擅闯别人家的房间,实在是太过放肆了。再说偷盗案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如此关切,不是另有所图,就是自命不凡。” “我倒认为,班纳特小姐并不是一位自命不凡的人。” 达西平静地反驳:“她行为放肆不假,却也有几分真才实学。自命不凡的人,往往想着在社交场合中大出风头,而玛丽·班纳特小姐却对社交避之不及。” “足以证明她确实看不上旁人。” “这么说来,我也不爱参与在舞会之中,你觉得我也是自命不凡吗?” “……” 宾利小姐被达西的反问狠狠噎了一下。 这么一说,达西倒是对玛丽·班纳特产生了些许惺惺相惜的感受——乡下生活着实单调,普通的淑女小姐们的谈话也单调无趣,躲她们都躲不及,哪儿还有心情顾及礼仪? 看来伊丽莎白·班纳特的这位妹妹,其实也没有那么过分。 “之前你可是说,班纳特家的女儿,除了大小姐外都不值一提,”宾利小姐气闷不已,但她还是强行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架势,“看来,如今你的确改变了想法。” 103.作家真辛苦35 订阅不足的话, 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玛丽知道达西先生很想追问上午的话题, 但她就不给他这个机会。 到了下午的时候,同玛丽内瑟菲尔德庄园的主人客人们寒暄一阵, 就拽着伊丽莎白回到了简的卧房。 ——憋着去吧, 呵!叫你说我配不上我男神,就算是真的也不能说出口好吗! 况且,天大地大,还是生病中的亲人最大。 简的伤寒未好, 一直低热不退,让玛丽很是担忧——在维多利亚时期, 现代医学才刚刚起步, 抗生素要直到下个世纪二十年代才会用于医学之中。乡下的药剂师和医生们水平,自然是玛丽倍感不靠谱。 她吩咐女仆拿来了酒, 不住为简擦拭额头和手臂散热。 “有仆人照顾我, ”简劝道, “莉齐, 你还是带玛丽到客厅去,否则实在是太失礼了。” “我们就是来照顾你的,”伊丽莎白可不干, “宾利先生不会介意, 再说……” 为了让简放心, 伊丽莎白漂亮的眼珠一转, 落在玛丽身上, 开玩笑道:“还是别叫玛丽下去了, 你可不知道她坐在客厅里有多忐忑难安。” 玛丽极其不淑女地翻了个白眼。 还不是因为宾利小姐没完没了? 玛丽就不明白了,她想讨好达西先生,那就找达西先生聊天嘛,可宾利小姐偏不。自从上午同宾利、达西聊了几句工厂的事情后,宾利小姐就一副“我要和才女取取经”的姿态,非得拽着玛丽谈话不可。 然而玛丽既不喜欢绣花,也不喜欢漂亮帽子,同宾利小姐这种标准的未婚淑女,实在是没什么共同语言。 眼下她坐在简的卧房里,既能照顾她,又能避开宾利小姐,一举两得,玛丽才不走。 “既然如此,就留下来陪陪我,”简生性温柔,听到伊丽莎白的揶揄,拖着病躯笑了几声,“但你们晚饭可得下去,同宾利先生他们一同用餐。” “好吧。” 玛丽不情不愿地应下,伸手摸了摸简的额头,忍不住蹙眉。 “还是没有退烧。”她说。 “宾利先生已经吩咐仆人去请医生了,”伊丽莎白开口,“晚饭时应该就会到。” 也只能这样。 就算玛丽不相信这个年代的医生,可聊胜于无,因此也就没有阻拦着急上火的宾利先生。 但今日内瑟菲尔德着实热闹,晚饭之前梅里顿来的医生前来看了看简,开了药物,晚饭之后,夜幕深沉、众人准备散去休息的时候,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回来了。 就像是离开般突然,他直接走进庄园的客厅,把在场的男男女女都吓了一跳。 福尔摩斯先生一路风尘仆仆,特别是裤脚还因为潮湿的地面沾着些许泥土。但他并没有在意,在场的绅士们也没有因此置喙他失礼或者“不体面”。 “福尔摩斯先生,”宾利先生大惊,“你见到了小杰弗里吗?” “是的。” 侦探摘下了自己的绅士帽,任由仆人接过自己的手杖,他对着宾利先生点了点头:“我已经拿到了需要的线索。” 玛丽站了起来。 宾利小姐和赫斯特夫妇都对教唆犯的事情不感兴趣——在他们看来,小杰弗里被捉拿归案,这件事就已经结束了,没有必要做无用功,便和福尔摩斯先生说了几句客套话,各自回房间休息。 除了宾利先生和达西先生,伊丽莎白竟然也选择留了下来。 这倒是让玛丽有些惊讶,要知道今天早上伊丽莎白还觉得歇洛克·福尔摩斯横冲直撞、不尊重女士呢。 但即便如此,他到底是宾利先生请来的侦探,加之伊丽莎白也对真相倍感好奇,便客客气气地开口:“你同小杰弗里谈了什么,先生?” 福尔摩斯完全不介意伊丽莎白冒失提问,更是早就把上午的插曲抛在脑后了。 “我问出了教唆犯的外貌特征。” “如何?”玛丽顿时来了精神。 “三十岁左右,是位相当气概的男士,”福尔摩斯回答,“我问小杰弗里他是否有着军官的站姿和命令的口吻,小杰弗里给了肯定的回答。” “军人?” 伊丽莎白有些惊讶:“梅里顿附近倒是有个民兵团,只是人数众多,怕是不好找。” “这位换下红制服的军人一头黑发,近六英尺高,加之他一口北方口音,我想并不难辨别。” 玛丽闻言一凛。 她下意识地看向伊丽莎白,后者的神色也随即变得极其严肃起来。 达西侧了侧头:“二位小姐可是认识符合特征的人?” 伊丽莎白语气沉重:“要说符合特征,民兵团的卡特上尉倒是符合特征,但他今天上午的时候,已经离开梅里顿,前往伦敦了。” 达西:“此时离开,显得更有嫌疑。” 宾利:“我这就写个手信给治安官。” 福尔摩斯却并不赞同。 侦探仍然是一副冷淡的神情,甚至在听到宾利先生的打算后轻轻嗤了一声。 “最好不要,”他笃定道,“这条线索至关重要,不要打草惊蛇。” “打草惊蛇?”宾利先生有些困惑。 但这次,福尔摩斯并没有及时解惑,他反而莫名地出言叮嘱:“你的合作伙伴很是精明,先生,若不想赔本到倾家荡产,千万不要签下那份更改供货商的合同——如有必要,也请告知你的其他合伙人,不要随便和别国的棉花原料地有所联系。” 宾利先生:?? 这份突如其来的警告,让宾利有些摸不到头脑。 不仅是他,连达西都微微低了低头,流露出了思考的神情。 但玛丽想明白了。 早在他动身之前,玛丽就问过歇洛克·福尔摩斯,他真正想要调查的事情,是否与棉花原料的供货商。侦探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而上午同两位绅士关于工厂的交谈,提醒了玛丽一个事实。 那就是一名工厂主的预付资本中,除了劳动力,还有劳动资料和劳动对象——比如说工厂的地皮、机器,以及棉花原材料。 地皮和机器是买了之后就不会轻易变动的,属于固定资本;而劳动力和原料是需要雇佣和购买的,是流动资本。 工厂经营中容易出风险的,自然就是流动资本中的工人和棉花了。所以在玛丽看来,犯罪动机要么在工人身上,要么在棉花身上。 或许是宾利先生的合伙人,生怕宾利先生换了原料供应商,从而给工人涨工资,导致他们也不得不跟着涨,进而欲图偷走合同——但这个可能性太低了,一个地区的工厂主们往往是有协定的,涨不涨工资不是宾利先生或者桑顿先生说的算。 那么可能性只有一个了。 想通这点玛丽突然开口:“有人欲图操纵棉花原料的市场,是吗?” 福尔摩斯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嘴角。 他锐利的眼眸中浮现出赞同的神色,但那很快就消失了:“你的确是位相当敏锐的女士,班纳特小姐。” 果然。 第二次受到歇洛克·福尔摩斯的夸赞,玛丽仍然免不了内心雀跃起来。 “伦敦的工人们告诉我,”侦探满意地收回目光,向其他人解释道,“近年来换了国外供货厂的棉布厂,多数都有亏损。仔细调查下来,不外乎是供货商破产,提供不了预定数目的棉花原料。” “加勒比的供货商也是吗?”宾利先生神情凝重。 “多数是像加勒比的供货商一样,”福尔摩斯说,“突然冒出来,拿出了比市场低很多的价格,卖个一两年便了无音讯,有理由怀疑是经由人为操纵的。所以,宾利先生,是哪位绅士向你推荐的新供货商?” “桑顿先生的另外一名合伙人,”宾利先生说,“他现在在伦敦。” 福尔摩斯挑了挑眉,意思很明显:真正的线索不是在卡特上尉身上,就是在这位怂恿宾利先生更改供货商的合伙人身上。 只是…… 如此一来,歇洛克·福尔摩斯就失去了逗留在内瑟菲尔德庄园的理由。 尽管知道,即便福尔摩斯会空降在玛丽的面前,他也会很快离开的。 不管是内瑟菲尔德庄园,还是梅里顿,都不过是英格兰南方的乡下。这里环境优美,居民质朴,有着和伦敦不一样的田园牧歌式的生活。 “所以。” 玛丽失望归失望,却一点也不意外。 歇洛克·福尔摩斯并不属于这里,现在能见他一面,玛丽就已经很惊喜了。她又不是真的为了偶像冲昏头脑,玛丽不是傻瓜,试图强留的话,可是会让侦探厌烦的。 因此,她只是按下了心中的失落:“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离开,先生?” 福尔摩斯浅色的眼睛在玛丽的身上转了一圈。 四目相对,侦探锐利的视线让玛丽恍然有种被看穿的错觉。 但假设他真的看穿了玛丽的不舍,也没有多说什么——幸好没有,当福尔摩斯的视线离开时,玛丽暗地松了口气。 她可不想给侦探添麻烦,更不想被福尔摩斯当场嘲讽少女心事。 “如果天气好,”侦探回答,“我明日会动身离开。” “希望我们有机会可以在伦敦见面,”玛丽大大方方地说,“我会去贝克街看望你的,先生。” “贝克街?” 福尔摩斯的脸上难得露出了空白的神情。 他眉头一拧:“为什么是贝克街?” 玛丽:“……” 对哦! 侦探可是一个人来的,显然他现在还不认识约翰·华生。也就意味着,此时此刻的歇洛克·福尔摩斯,还没有搬去贝克街221b呢! 糟糕了,这该怎么解释好? “贝克街倒是个好地方,”就在玛丽卡壳时,达西突然开口,“你一直心存搬家的心思,歇洛克,我觉得可以在那附近找找房子。” 福尔摩斯再次深深地看了玛丽一眼。 “我会考虑的,”他说,“谢谢你的推荐,班纳特小姐。” 玛丽:“………………” 吓死人了!直到福尔摩斯转身离开客厅,玛丽才暗地松了口气,她真怕侦探会直接追问,为什么要单独提出贝克街的存在——等等。 思路到了一半,玛丽陡然反应过来,既然歇洛克·福尔摩斯本来没有搬家的意思,那岂不是她促成了侦探寻觅室友,从而与华生医生相识?! 就在玛丽因为这个可能性风中凌乱的时候,伊丽莎白见侦探离开,便起身也准备去休息。 她看了玛丽一眼,后者拎着裙摆打算跟上,可达西先生却拦住了玛丽。 “你说我的道歉再次得罪了伊丽莎白小姐,”英俊潇洒的达西先生满脸凝重,一副困惑的模样:“我不明白。” 这叫宾利先生放下心来,便吩咐下人去朗伯恩送信。 待到晚餐结束时,归来的仆人将班纳特家的信息带回了内瑟菲尔德庄园,说明日班纳特太太会亲自来看望自己的女儿们。 宾利先生将这条信息传达给简,不意外地换来了她感激又动人的笑容。两位年轻人彼此客套着,态度那么小心,仿佛生怕说了什么不得体的话,要把自己在对方眼里的好印象破坏掉一样。 看看简这真诚的态度和羞怯的表情,宾利先生竟然觉得她对他没有感情? 玛丽坐在一旁在心底不住感叹,直男就是直男,就算是宾利先生这样的体贴人,也不能摸清女孩子的细腻心思。 104.幕间小番外01 订阅不足的话, 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玛丽有些惊讶, 毕竟这种事情,托自己的男仆或者马夫来简单解释几句就是了。 不过当玛丽注意到宾利先生有意无意地往不远处和伊丽莎白说悄悄话的简时, 顿时就明白了一切——这位先生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嘛。 “别看了。” 玛丽笑眯眯地说。 “你要是告诉我小偷是谁, 宾利先生,我就把简叫过来和你说话。” 宾利先生闻言竟然脸红了,温柔和蔼的绅士急忙收回目光:“你、你可不能乱说,玛丽小姐。” 真纯情啊! 玛丽觉得自己大概是配对脑上头, 看着脸红红的宾利先生,和在一旁偷偷关注的简, 真是怎么看怎么配, 恨不得这就把春心萌动的男女送进洞房。 “如何?”玛丽追问道。 宾利先生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装作玛丽刚才什么都没说的样子:“小偷来自梅里顿, 之前一直在内瑟菲尔德庄园做活, 我租下庄园之后, 被庄园的管理人解雇回到了梅里顿。” 玛丽默然。 她的猜测是正确的, 熟悉内瑟菲尔德庄园的内部构造,而且也知道昨夜开舞会,自然是在庄园工作, 或者工作过的人。 接下来, 宾利先生大概讲述了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 小杰弗里原本在内瑟菲尔德庄园做活, 自从宾利先生租下庄园后, 不需要这么多当地的仆从。等到他正式搬来, 自然就把小杰弗里辞退了。 而在小杰弗里找到下一份工作之前, 他的母亲患了重病。几名亲戚见他年轻又毫无积蓄,根本不愿意借钱,走投无路之际,只得动了人生当中第一次的歪念头。 玛丽听完宾利先生的转述,几乎是立刻蹙眉:“我觉得不对。” 宾利先生:“什么?” “照这么说,来自梅里顿的小杰弗里向来老实,年纪也不大,”玛丽开口,“他是第一次干偷盗的事情,打主意打到你头上来,这也太奇怪了。” “人被逼到绝境的时候,什么恶行都能做得出。” “但为什么偏偏是你呢,宾利先生,”玛丽反驳道,“梅里顿离内瑟菲尔德庄园说远不远,可也不是伸手就能够到的距离。更遑论你说他是初犯,初犯在舞会时潜入庄园偷盗,要顶多大的心理压力呀。” 所以玛丽一开始以为是品行不端的男仆或者马夫之类的。倘若是惯犯的话,自然不会觉得人多的时候有压力,虱子多了不愁,自然是无所畏惧,但要是第一次就截然不同了。 不得已而为之的初犯,哪儿会这么大胆,上来就挑战入室道歉的?若是早就存了这个心思,他又怎么会等到真正走投无路的时候动手。 玛丽这么一说,宾利先生迅速跟上了思路:“的确,我看那名少年被抓到时双腿都直打颤,别说敢不敢,走投无路第一次犯案,又怎么会想到趁着人多浑水摸鱼。” “除非有人唆使他。” “什么?!” 宾利先生的反应就像是玛丽说了什么胡话。 唆使小杰弗里去偷他的东西,就算宾利先生再怎么本性善良,也读出了玛丽话语中的另外一层意思。 “先生你可得罪过什么人?”玛丽直接戳破了宾利先生不愿意承认的可能性。 “跑到内瑟菲尔德庄园使绊子,”宾利先生不太赞同,“是否过于大费周章?” 也是。 真想要下绊子,何必这么大费周章。据说宾利先生在伦敦也有不少产业,他本人更是从北方搬来的,商业上的阴谋可比派人教唆小偷高明且有效得多。 说到底玛丽也只是提出一个可能性而已,她点了点头:“若是有机会,可以请仆人到梅里顿去打听打听,小杰弗里在动手之前都见过什么人。” “这个容易。” 宾利先生倒是不介意仔细调查一番:“过几天,管家先生会去梅里顿探望小杰弗里的母亲。” 被偷的庄园管家去探望小偷的母亲? 玛丽脑子转的极快,她下意识地再次扭头看向简和伊丽莎白。 被玛丽揶揄怕了的简当即羞涩地挪开眼神,但伊丽莎白可没看上宾利先生。她无比默契地拉着简走向前,明知故问道:“听说内瑟菲尔德庄园已经抓到了小偷,是吗,宾利先生?” “宾利先生正是为此而来。” 玛丽同伊丽莎白一唱一和,迅速地为当时并不在偏厅的简讲述了前因后果。听到小杰弗里是为了母亲才迫不得已偷盗时,温柔善良的班纳特大小姐用手帕捂住了嘴巴,一双水盈盈的眼睛流露出不忍的神色。 “那,”她无比怜悯地开口,“宾利先生,你会如何处置梅里顿的小杰弗里?” 宾利先生认真回答:“治安官会把他送去附近的地方修铁路。” “那他的母亲怎么办?”简关切地问道。 “据说小杰弗里的母亲,针线活在梅里顿远近闻名,”宾利先生宽慰道,“内瑟菲尔德庄园的管家暂时支付了医药费用,等女士康复之后,可以做活还债。” 听闻宾利先生这么说,简这才放下心来。她对着宾利先生微微一笑,由衷赞叹道:“你真是一位善良的人,先生。” “……” 宾利先生看呆了,简·班纳特不笑还好,一笑起来,含着水光的双眸和精致的面孔灵动又明媚,出落得楚楚动人。 恋爱真好啊。 郎情妾意,佳偶天成,还有什么比绅士淑女相互钦慕更值得欣慰的事情吗。玛丽只恨自己受时代所限,不能像二十一世纪那样起哄胡闹,化身成为按头小分队成员,帮助二人捅破这层窗户纸。 而比起水一般的简,见证了玛丽帮助宾利先生的伊丽莎白的关注点则更为迫切:“若是真的如玛丽所说,是有人教唆了小杰弗里,那可怎么办才好?” 玛丽想也不想:“昨晚宾利先生和达西先生不是说过,他们认识一位真正的侦探吗。如果有必要,可以请他来追踪线索。” 伊丽莎白:“……” 昨天玛丽还眉飞色舞地谈论起什么侦探先生,这难道还不够伊丽莎白猜中自己这位妹妹心中所想? 105.作家真辛苦36 订阅不足的话, 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柯林斯先生即将前来拜访的事情,可是真的把朗伯恩搅得天翻地覆。 班纳特先生没有儿子,根据限定继承法,他死后, 朗伯恩的所有财产都将由这位威廉·柯林斯继承。 本来几位班纳特小姐都不怎么在乎——简正在和宾利先生热恋,伊丽莎白和玛丽根本不关心表哥不表哥的, 而两位妹妹则天天往梅里顿跑,想要和几位英俊的红制服多聊几句, 完全没人把这位“贵客”放在心上。 但是姑娘们的母亲班纳特太太, 却把柯林斯先生当成了今生最大的仇敌来看待, “霸占”班纳特先生的财产也就算了, 还要来朗伯恩参观拜访?这岂有此理! 几天的叨叨下来, 导致柯林斯先生到来时, 并没有受到他预料中的欢迎,反而因为班纳特太太抱怨的太烦, 使得几位小姐对这位不请自来的表哥丧失了任何好感。 玛丽算是五个姐妹中反应最小的那个。 因为原著里的柯林斯先生是来看看几位班纳特小姐, 打算从其中讨个老婆的。 而玛丽呢, 不是说相貌丑陋, 而是班纳特太太的基因太好。伊丽莎白伶俐貌美, 莉迪亚美艳高挑,把她丢进姐妹之中着实算不了什么。柯林斯先生挑谁也挑不到玛丽头上。 严格来说, 她还得感谢柯林斯先生呢! 有他做客, 班纳特太太也不会嫌弃玛丽这个那个了, 就是苦了伊丽莎白, 因为柯林斯先生看上了她,还胸有成竹地觉得伊丽莎白同样爱慕自己。 “柯林斯先生真是太过分了,”被柯林斯先生纠缠一天的伊丽莎白险些精神崩溃,“怎么会有如此自以为是的人?!” 玛丽忍不住揶揄道:“我一直以为莉齐眼中自以为是的代表是达西先生来着。” 伊丽莎白有气无力:“你少拿我打趣。” 向来得体的伊丽莎白,往闺房的梳妆台前一坐,只觉得应付了柯林斯先生一整天,脑袋都在隐隐作痛。 再看看简和玛丽,一个脸蛋红红,温柔的面孔上洋溢着爱情的幸福;一个聚精会神,刚刚放下手中的笔,在整理稿件。 老天真是太不公平了! “我现在倒是觉得在柯林斯先生面前,达西先生都显得格外通情达理了,”伊丽莎白抱怨道,“你知道女仆今天对我说什么吗,她说她听见柯林斯先生对母亲说,他觉得我同样爱上了他,要向我求婚!” 玛丽闻言扑哧一声笑起来。 这么说来,达西先生还得感谢她们这位表哥啊!不比不知道,一比下来,达西先生也不过是个直男,而柯林斯这自以为是的劲头则颇似直男癌了。 “那你可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应付柯林斯先生,”玛丽说,“我觉得你即使直接拒绝,搞不好他还觉得你在欲拒还迎。” 伊丽莎白瞪了玛丽一眼。 就知道说风凉话,还是不是亲妹妹了!伊丽莎白看见玛丽优哉游哉地模样,顿时更为郁闷。 “你呀,”她数落道,“这两天天天待在家里不出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苦修呢。明日陪我一同去梅里顿。” “我才不要!” 玛丽很不情愿:“你忍不了柯林斯先生,还要让我陪你受罪?” 伊丽莎白挑眉:“哦?这会儿我不是你最亲亲亲亲爱的姐姐了?” 简故意轻咳几声。 玛丽:“……” 事实证明,讨好人是需要技巧的,嘴甜时最好没第三个人,不然就像是现在这样——不去吧,那之前的好话就白说了,去吧,伊丽莎白是最亲爱的姐姐,又把简放到哪儿去啦。 她要是个男孩子,两位美人同时争风吃醋该多好! 好在简生性温柔,见玛丽左右为难,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你在家写稿写了好几天,也该出去散散心了,别太劳累。” 好吧,既然连简都这么劝她。 这几日趁着清闲,玛丽的确宅在朗伯恩写小说来着。她根据上次内瑟菲尔德庄园众人的反馈,再次稍稍修改了一下思路,确立了主角的人物设定,削减了罪犯的戏份和他的心理状态。 真实的爱德蒙·坎伯,是位冷静到可怕、自始至终都神智清醒的杀人凶手。但十九世纪的人们是不能理解一名正常人为何会成为杀人犯的,所以玛丽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剖析他的心理为好。 既然这个年代的人把所有杀人凶手视作恶魔,那就让他当个恶魔好了。玛丽决定暂且将重点放在叙事技巧上,先写出来,进一步的修改等她落笔之后再作考量。 第一篇稿件,玛丽不打算写的太长,中短篇幅,先投给报刊看看反响,若是不错,再说出版成书的事情。 “那好,”玛丽让步道,“明日去梅里顿探望菲利普斯姨母吧,我一早就过去,免得听凯蒂和莉迪亚两个人叽叽喳喳。” 现在稿件的思路整理的差不多了,也该换换心情。 特别是,按照原著的剧情,那位比柯林斯先生戏份更多的男士也要出场了。 第二天玛丽早早地到了菲利普斯姨母家,她陪着姨母姨夫说了说话,不多时就听见莉迪亚在窗外大呼小叫。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看到两位高大的军官在莉迪亚和凯瑟琳的簇拥下走进门来。一位是早早来到民兵团的军官,她们一早就认识,另外一位眼生也更英俊的…… 玛丽挑眉,这肯定就是原著中那位大名鼎鼎的渣男韦翰·威克姆先生了。 莉迪亚兴高采烈地将威克姆先生介绍给了菲利普斯先生和太太,也顺带勉为其难地提了一提玛丽。 尽管玛丽自觉她不如姐妹们好看,可英俊潇洒的威克姆先生还是礼貌又关切地向玛丽问好。 平心而论,韦翰·威克姆确实相貌英俊,真人长得要比几部《傲慢与偏见》影视剧中的形象还要帅很多。 而除此之外,他还始终挂着温和的笑容,言谈举止也十分得体,若是不知道原著剧情,玛丽也一定会被这彬彬有礼的表象骗过去。 甚至在注意到玛丽手中的书籍时,威克姆先生还认真开口:“我也很喜欢莎士比亚,《无事生非》的确是一部很好的爱情喜剧,你真是好品味,小姐。” 玛丽:“……” 人都这么说了,就算玛丽知道他是个惊天大渣男,也不好拉下脸来。 她只得勉强点了点头,扯起笑容:“谢谢。” 好在莉迪亚立刻抢走了话柄,根本没给他们继续交谈的机会。 玛丽这才把注意力放在其他人身上——柯林斯先生被几位表妹遗忘在一边,正在喋喋不休地恭维菲利普斯太太,而伊丽莎白……则一反常态,没挂着笑容,也没加入谈话之中,而是默默看着威克姆先生陷入了沉思。 “莉齐?” 玛丽眨了眨眼:“你在想什么?” 伊丽莎白摇了摇头:“没什么。” 她一时没说话,直到菲普利斯太太吸引走了威克姆先生的注意力,才小声解释道:“我们在街上碰到了这位韦翰·威克姆先生。” 莉迪亚:“他也是来加入民兵团的,很快就能领到自己的红制服啦!” 玛丽:“那不是挺好吗?莉齐怎么看起来心事重重的。” 伊丽莎白:“……我们还在路上碰到了达西先生,我觉得威克姆先生好像和达西先生认识,而且他们神色尴尬,似乎关系不怎么好的样子。” 玛丽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伊丽莎白莫名其妙。 “你看,和福尔摩斯先生交流一番对人真是大有裨益,”玛丽笑吟吟道,“现在连莉齐都能当侦探去破案啦!” “鬼精灵。” 伊丽莎白无可奈何,伸手戳了戳玛丽的脑门:“左一个福尔摩斯,右一个福尔摩斯,福尔摩斯先生人都在伦敦了还念念不忘,你干脆直接跟他去伦敦算啦!” “我这不是没钱嘛。” “你还真想!”伊丽莎白哭笑不得。 “好啦,”玛丽见好就收,她顿时有了个歪主意,便故意道,“我看这威克姆先生比达西先生讨人喜欢,他这么会说话,还细心体贴,要是两个人关系不好,一定是达西的错。” “……” 伊丽莎白眉心一拧:“看起来是这样的,但是——” “但是?” “或许是他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吧,”伊丽莎白最终说道,“达西先生生性傲慢,却也是个勇于承认错误的人,希望他们也能彼此交流,好好说通。” 真不容易啊!! 要知道原著里的伊丽莎白,听了威克姆的一面之词就认定达西是个彻头彻尾的恶人啦。现在能想到是误会,玛丽就已经很感动了好吗。 于是她趁热打铁:“若是他们两个真的是仇敌呢?你是站在达西先生的一方,还是站在威克姆先生的一方?” 伊丽莎白奇怪地看了玛丽一眼:“我当然是站在正确的一方。” “那就毋须纠结了呀,”玛丽说道,“让我们先听听威克姆先生怎么说,再听听达西先生怎么说不就好了!” 至于他对伊丽莎白献完殷勤又跑去聊骚莉迪亚,还怂恿莉迪亚私奔,闹出了个大丑闻的后续…… 玛丽倒是有了个好主意。 没什么笑话比这件事更为荒诞了——老天在上,要知道宾利小姐是感激玛丽·班纳特帮助她的兄长抓到盗贼不假,但她举止粗鲁又放肆,生得寡淡又瘦小,宾利小姐打心底是看不起她的。 平心而论,班纳特家除了大小姐和二小姐之外,其他几位女儿要么相貌平平,要么修养堪忧,确实也不值得交往。 然而达西先生竟然直言玛丽·班纳特“别有一番吸引力”。要知道宾利小姐爱慕达西许久,听到他当面夸赞一名形容普通,根本上不了台面的乡下姑娘,心高气傲的宾利小姐顿时不是滋味。 “这我可没想到,”但表面上,宾利小姐还是做出打趣的样子,“我什么时候能向你道喜呀,达西先生?” 达西先生自然是懒得同宾利小姐多言,他破天荒地主动加入了班纳特小姐们与其他绅士的对话。这样的行径让宾利小姐暗自着急,她咬了咬牙,也跟了上去。 走近之后,她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仍然离不开舞会和社交。 伊丽莎白正在同福斯特上校开玩笑,要他在梅里顿开一次舞会。 这样的揶揄在社交生活中再常见不过,因而福斯特上校并没有介意,反而一笑:“我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伊丽莎白小姐。年轻的小姐们总是对舞会劲头十足,不是吗?” 伊丽莎白:“大部分的小姐们是这样的,但总有例外。” 福斯特上校:“哦?” 伊丽莎白漂亮的眼眸一转,落在玛丽身上:“也有一部分小姐,比起跳舞,更爱钻研知识,刚刚还向我抱怨女子考不上牛津和剑桥呢。” “伊丽莎白!” 玛丽不情不愿地拽了拽姐妹的衣袖:“又取笑我,我并非不喜欢舞会,只是不擅长跳舞,姿色又不出众,与其坐冷板凳,不如找点有价值的事情做。” “若是无意义的社交,”达西先生认真评价道,“确实不如将时间花费在更有价值的事情上。” “……呃,谢谢?”玛丽受宠若惊。 “那平日里,班纳特小姐都会做什么有价值的事情呢。”宾利小姐适时地问道。 在她看来,玛丽这番话语颇有哗众取宠的意味,舞会和社交没有价值,那他们正在做的事情岂不是没有价值?她就不信,玛丽·班纳特能说出一番门道来。 玛丽无所谓地笑了笑:“我的绣活也不精细,因而无非是读书、练琴罢了。” “听起来班纳特小姐很擅长弹琴,”宾利小姐倨傲地抬了抬下巴,“那就为我们弹一曲吧。” “……” 哎?? 听到宾利小姐的话,玛丽顿时有些摸不到头脑。 她这是唱哪出啊。自从上次内瑟菲尔德庄园见过之后,直至今日玛丽才再次见到了宾利小姐。即便是玛丽帮助了宾利先生,他的这位亲生妹妹对自己也是淡淡地,全然没把玛丽放在眼里。 这聚会还没结束,怎么就突然主动搭话,还给她表现的机会? 要搁原著里的玛丽,一准会抓住这个机会拼命表现一番。但穿越过来的玛丽·班纳特对此兴趣缺缺。 她平日勤于练琴不错,但完全是出于爱好,和其他小姐们的动机完全不同。 在维多利亚时代,少女们要是精通琴棋书画,博得一个“才女”的名声,是为自己在嫁人这一方面增添资本。钢琴弹得好,最常见的用途无非是像宾利小姐提出要求时,在才艺表演环节换来赞叹而已。 玛丽当然没兴趣出这个风头,她又不打算嫁给现场的某位绅士。 “那我来弹琴好了,”玛丽看向伊丽莎白,“请莉齐来为大家歌唱吧,她有一副令人惊艳的好嗓子。” 伊丽莎白当即失笑出声。 “好呀,”她揶揄道,“在座的宾客哪个没见识过一流歌唱家的本事,你就是诚心要我出丑。” “就算出丑,也有我陪你嘛。”玛丽笑嘻嘻地回答。 好在平日里玛丽常常这么做,碰到这种非要表现不可的机会,她往往会拉着简或者伊丽莎白,甚至是和她向来不对付的小妹莉迪亚一起。 她伴奏,她们歌唱,一来二去,眼下碰到同样的情况,伊丽莎白也不再推辞。 平心而论,玛丽对自己的弹琴技术还算有点底气——比不上真正的才女,但是应对乡下聚会绰绰有余。 而伊丽莎白呢,歌声也称不上绝顶,但姐妹二人胜在配合天衣无缝,玛丽的琴声响起,伊丽莎白的歌声紧跟而至,可谓是信手拈来、游刃有余。 一曲结束,自然是换来了满堂喝彩。 “献丑了,”玛丽对宾利小姐说道,“你在城里的私立学校读过书,小姐,想必见识过不少一流的演奏。” 宾利小姐扬了扬头,评价道:“但玛丽小姐的弹琴技艺却一点不比读过书的小姐们差,你说呢,达西先生?” “是这样没错。” 达西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我认为,倘若没有伊丽莎白小姐的歌声,再美妙的演奏也显得形影单只。” “那再好不过了。” 宾利小姐故意笑道,她摆出了一副我很理解你的姿态对达西先生继续开口:“既然两位班纳特小姐为我们带来了如此精彩的弹奏与歌声,为了表示感谢,不如由你请玛丽小姐跳一支舞吧,达西先生。” 玛丽:???? 什么情况! 这一转折,搞得玛丽顿时有些茫然。她看着言笑晏晏的宾利小姐,有点摸不清她有什么打算。 恨不得整个朗伯恩地区的人都知道,玛丽·班纳特小姐不善跳舞,长得也不漂亮,因而在舞会上常常坐一晚上冷板凳。 为了避免再发生类似尴尬的事情,这次卢卡斯邀请宾客,玛丽压根没有前去大厅的意思。而大家也非常清楚,达西先生是一名目中无人、看不上在座任何女士的傲慢男性,他不可能和玛丽跳舞的。 她这是哪里得罪了宾利小姐,非得要这么羞辱自己啊? 不过好在,玛丽脑子转的很快。 有刚刚的善意提醒在先,想来达西先生也不会当场回绝,否了玛丽的面子。她笑吟吟抢先开口:“要说感谢,就感谢我一个人吗?伊丽莎白也唱歌了呀,你说该怎么办才好,宾利小姐。” “这……”宾利小姐眨了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并不擅长跳舞,”玛丽落落大方地说,“不如就请达西先生向伊丽莎白邀一支舞吧,就当感谢了我们两个,如何?” 伊丽莎白立刻瞪了玛丽一眼。 她的意思很明白:伊丽莎白才不要和达西跳舞呢! 但玛丽知道伊丽莎白的软肋,她这位自尊心强烈的二姐向来吃软不吃硬,所以玛丽偷偷地拽了拽伊丽莎白的衣袖,可怜巴巴地小声哀求道:“好莉齐,你就帮帮我,谁知道我怎么得罪了宾利小姐,她诚心让我下不来台。” 好吧,伊丽莎白也是位冰雪聪明的姑娘,在她看来宾利小姐的这番突然邀约,确实有点让玛丽下不来台的意思。 她讨厌达西没错,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妹妹被欺负不是? “我想,”她冷淡地说,“达西先生是不会想要和我跳舞的。” “正相反。” 达西先生已然走到了伊丽莎白面前:“我确有此意,想请你跳一支舞,伊丽莎白小姐。” 站在一旁的玛丽长舒口气。 这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嘛!她甚至在达西先生转身前鼓励性地对着他笑了笑——抓紧趁着这个机会向伊丽莎白诚恳道歉才是,别让初次见面的误会继续加深啦。 106.作家真辛苦37 订阅不足的话, 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有了目标,玛丽总算是对即将到来的舞会提及几分兴致。 虽说穿越过来, 玛丽比她的姐妹们有着懂得原著和二十一世纪知识的优势,但要她像其他同人小说的女主一样去和达西先生舞会相识历经狗血再来场谈恋爱, 玛丽实在是有些不甘心。 是的, 既然时代发生了变化, 玛丽·班纳特也大概明白自己是一名晋江同人小说的女主角了, 穿越之前为了消遣时间她看过很多的, 这种套路自然懂得。 但既然来都来了,时代发生了变化, 不好好利用一下, 岂不是浪费设定? 当然这不影响玛丽对达西先生好奇, 谈恋爱算了, 围观一下还是可以的嘛。傲娇男不是她中意的类型,但到底是未来的姐夫,还是应该早早认识一下的。万一达西先生真的像未来他的扮演者科林·费斯一样英俊,欣赏帅哥总不会有坏处。 因此在前往内瑟菲尔德庄园的路上,玛丽的心情还算不错, 连凯瑟琳和莉迪亚两个人的叽叽喳喳也没像往日一样让她心烦。 不过, 玛丽在舞会上注定是要坐冷板凳的。 她在现实中就不擅长跳舞,朋友们去蹦迪泡吧的时候, 玛丽还是喜欢呆在家里读读书看看剧, 再不济看看网络小说也挺好。而百余年前的舞会就更无聊了, 玛丽长得也不太好看, 几轮曲子下来,也没几个青年乐得邀请她共舞。 直到宾利先生款款地走到了玛丽面前。 好姐夫,英俊的姐夫,作为东道主,亲自跑来替受到冷落的玛丽挽救尊严。尽管玛丽其实不介意——她早就习惯了,可宾利先生的贴心行为,还是让玛丽备受感激的。 舞会上各色男女站成两排,玛丽认真欣赏着面前英俊高大还好心肠的宾利先生:“我还以为自己要在舞会上白白站一晚上了呢,谢谢你,先生。” 宾利先生一愣,大概是没想到玛丽会这么坦率,但他很快就笑了起来:“怎么会,刚刚我还听见有人对我的妹妹说,你是这附近一带最有才气的小姐。” 音乐开始了,玛丽朝着宾利先生鞠了一躬,然后随着大家动了起来:“才气不过是书呆子的委婉说法,不过我倒是不介意,书本可要比乡村生活有趣多了。” “哦?” 宾利先生饶有兴趣的开口。 “你都读过什么书,班纳特小姐?” “最近在读孟德斯鸠《罗马盛衰原因论》。” “你读的懂?”这样的回答可远超宾利先生的意料。 “读不懂,”玛丽笑眯眯地说,“要是读得懂,我为什么还要读书呢。人们是为了学习知识才选择读书的,换做什么都懂的大学问家,那他可是要著书而不是读书啦。” 宾利先生点了点头:“不过就算是大学问家,也是要继续学习的。” “学无止境嘛。” “是这个理,”宾利先生赞许道,“没想到简·班纳特小姐竟然有这么一位勤学擅思的妹妹。” 哈!玛丽就知道是这样。 来到内瑟菲尔德庄园的班纳特小姐可不止她和大姐简·班纳特二位,而这位宾利先生不提伊丽莎白,也不提玛丽的两位妹妹,足以证明他的确在舞会第一面就把美丽动人的简记在了心里。 见证原著发生的感觉真是微妙极了,同时玛丽也忍不住在心底雀跃起来——大姐的婚姻一定会很幸福,而她也能有机会抱上大腿离开乡村到处逛逛啦! “勤学擅思有什么用,”于是玛丽半开玩笑地帮自家大姐拱火,“还是不如简·班纳特小姐美貌动人更值得钦慕,不是吗?” “什——不是!” 玛丽的笑容更为灿烂了,她狡黠地眨眨眼睛:“宾利先生,不是我说,虽然你条件很好——但是我姐姐这么漂亮,喜欢她的青年才俊不知道有多少,你可得加把劲才行!” 彬彬有礼的宾利先生哪儿碰见过像玛丽这么直白的姑娘,他的脸红了红:“你的姐姐确实漂亮,班纳特小姐。” 连反驳都不反驳了,看来是真的坠入爱河啦。玛丽也不为难他,而是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搬到内瑟菲尔德庄园之前,你一定去过不少地方吧,先生。” “是的,我刚从伯明翰回来。” “伯明翰!” 仅次于伦敦的第二大城市,重工业的中心,更重要的还是英国著名黑帮剃刀党的聚集地!穿越之前的玛丽格外喜欢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的英伦市井传说,而还有什么比黑帮更酷的传奇呢。 尽管剃刀党的活跃时期在几十年后,但《傲慢与偏见》都在维多利亚时期发生了,玛丽觉得自己还是可以留有一些幻想的。 “班纳特小姐很喜欢伯明翰?” “我喜欢任何不是乡村的地方,”玛丽抱怨道,“伯明翰也好,伦敦也好,我都想去看看。听说伦敦的工厂机器日夜不休,我却要呆在乡下和妹妹们因为一些琐事没完没了地争吵。” 宾利先生第二次被玛丽逗笑了,其他小姐对机器和工厂避之不及,仿佛赚钱是什么上不了台面的事情,而玛丽·班纳特偏偏对它们非常感兴趣。 “这么巧。” 于是他笑道:“陪我出席舞会的朋友,在伦敦可是置办了不少产业。” 玛丽闻言侧头看向舞池之外的达西先生。 大名鼎鼎的达西先生,倒是的确和科林·费斯一样英俊,当然了,也同科林·费斯演绎的一样高傲。一整晚下来他根本没跳几支舞,更没什么小姐入得了他的法眼。 现在不着急,傲娇注定要被打脸,玛丽不急不缓地收回目光,等他被伊丽莎白直接拒绝的时候有他难受的。 “达西先生一表人才,”她客气道,“我相信在投资和置办工厂方面也是个有远见的人。” “我想他也一定很喜欢你这样博览群书的小姐。” 玛丽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 还是算了吧,长得帅也没用,玛丽就是不喜欢傲娇。 比起这位实打实的英伦大众男神,玛丽倒是更喜欢另外一位,比达西先生更为著名、受众更广,甚至男女通杀的小说形象,那就是大侦探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 这也是玛丽心心念念想去伦敦看看的理由之一——同人小说喜欢综合作品嘛,既然她穿越到了《傲慢与偏见》里,那这个世界中会不会同样存在《福尔摩斯探案集》,甚至是其他同时代小说中的角色呢? 就算没有也没关系,要是福尔摩斯不存在,柯南·道尔爵士本人总存在吧。两位都是玛丽的男神,要是能见上一面,要是有荣幸与其通个信、甚至说几句话,玛丽觉得那真是人生无憾了。 因而她只是落落大方的说:“我想达西先生是不会相信一名未婚小姐会阅读孟德斯鸠著作的。” 宾利先生下意识想为自己的朋友辩驳,可他张开嘴,却发现玛丽说的很对。 达西什么都好,就是为人高傲。玛丽一番学无止境的话,对于一名年纪轻轻的乡绅之女而言足够惊艳了,然而宾利会相信她真的在读孟德斯鸠,达西可不会。既然不信,那换成达西,也自然不会发现玛丽还有这番见识。 更难能可贵的是,明知道达西会轻视她,玛丽小姐也不卑不亢,全然没有生气的样子。 真是可惜! 宾利先生免不了为自己的朋友叹气,达西这高高在上的性格,错过了多少值得来往的女士。 对此玛丽倒不在乎,看看达西一表人才,和她二姐伊丽莎白多配啊。他确实是个很好的结婚对象,但和对待宾利先生一样,玛丽可不打算和自己的好姐姐们抢资源。 一曲结束,玛丽对这位未来的姐夫相当满意,便笑吟吟地再次对宾利先生表示感谢:“谢谢你,宾利先生。” “没关——” 宾利先生的话还没说完,他的姐姐赫斯特夫人便匆匆地赶了过来。 赫斯特夫人在他的耳畔低声说了什么,宾利先生立刻变了脸色。旁人听不见,可就站在宾利先生面前玛丽听见了。 “宾利小姐昏倒了?” 她蹙眉,接下了赫斯特夫人的话:“怎么回事?” 赫斯特夫人吃了一惊,但是听到玛丽斩钉截铁地质问,还是下意识地开口回答:“她、她说她见到了鬼!” 她一直在考虑自己该如何经济独立。 十九世纪正值资本主义上升期,若是玛丽拥有那么一技之长,即便困难重重,也勉强有路可走。 比如说裁剪衣物,借由二十一世纪的经验,玛丽完全可以利用现代设计开个女帽店,说不定还能比几十年后的香奈儿女士更早出名呢。 然而玛丽的女红一塌糊涂,她可没耐心坐下搞针线活。 再比如说擅长厨艺糕点也可以,攒攒积蓄,或者利用借贷开个小店,经营一番也能够达到温饱水平。 但玛丽穿越前是个倚靠外卖生存的单身狗,穿越后又有女仆干活,她也没那个水平。 再不济,就算玛丽精通经济知识,进行金融投资,或者借债券发财,成为一名大资本家,待到腰缠万贯、富可敌国之时,谁还关心她要不要嫁人? 只是玛丽对当下经济的了解仅限理论,也不过区区皮毛,纸上谈兵可以,实际操作却是不太现实的。更为现实的是,投资经营不是问题,问题是,她哪儿来的本金呢。 身为同人小说的女主角,玛丽觉得自己也太没用了点。 思来想去,她唯一能做、且可行性比较大的,就是效仿简·奥斯汀、阿加莎·克里斯蒂,以及勃朗特姐妹等等的女作家们,执笔创作,投稿出版了。 毕竟她能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少,而写作是其中比较体面又可行性比较大的方案之一。玛丽别的没有,总归是比这个年代的人们多了百余年的见识呢。 特别是福尔摩斯先生离开后,玛丽顿时对整个内瑟菲尔德庄园失去了兴趣。 她不喜欢绣花,更不喜欢桥牌,而大家都在客厅的时候,她躲进别人家的书房也不合适。因此这几天来,玛丽倒是有了一个大概的计划。 的确可以写书试试看。 身为一名犯罪冒险和推理悬疑的爱好者,玛丽有一肚子的故事可以写。抄袭名家的事情她决计不干,哪怕不说尊重原创的问题,退一万步讲要抄袭,又抄谁的?既然这个世界有歇洛克·福尔摩斯,又有谁能保证不存在着赫尔克里·波洛侦探和马普尔小姐呢? 再说,玛丽大可以从现实罪案中提取灵感,为什么要抄袭别人嘛。 她坐在内瑟菲尔德庄园的客厅桌边写写画画,全然忽略了旁人交流娱乐的喧嚣,沉浸到了自己的世界中。 伊丽莎白注意到了玛丽的心不在焉,出声问道:“你在写信吗,玛丽?” 玛丽回过神来:“嗯?没有。” 这勾起了伊丽莎白的好奇心,她放下手中的绣活走到玛丽身边,看向摊开的纸张,上面列着十余个陌生的人名,几个名字后面还分别画了圈和叉。 “查尔斯·曼森、特德·邦迪、加里·里奇韦……(*见注)” 伊丽莎白念出打头的几个名字,一脸困惑:“你在写什么?这些人我可一个都不认识。” 玛丽:“……” 伊丽莎白:“玛丽?” 玛丽:“……没,没什么。” 就是《傲慢与偏见》中的女主角念出百余年后几位著名连环杀人犯的名字,那种感觉真是太违和了! 玛丽因为诡异的时空错乱感凌乱了一会儿,但最终还是收敛了神情,认真说道:“我想自己赚点钱,福尔摩斯先生启发了我,既然伦敦的侦探小说都能卖到朗伯恩来,我也可以写写试试。” “赚钱?” “是呀,”玛丽理所当然地开口,“我又不如你和简那般好看,性格也不有趣,更不想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看来是要当一辈子老姑——。” “呸呸。” 伊丽莎白当即蹙眉,拦下了玛丽的话:“哪儿有你这么诅咒自己的?” 玛丽:“我说的是实话嘛。” 伊丽莎白:“……” 当姐姐的深深看了玛丽一眼,良久无言。 平心而论,玛丽的姿色着实不够出众。班纳特太太年轻时美丽动人,这份美丽不怎么均等地赠与给了她的五个女儿们,玛丽则是其受到遗传最少的。 偏偏她还是一副机灵古怪的性格,讨人喜欢归讨人喜欢,那得玛丽自己愿意才行。她不想做的事情,就算母亲叨叨三天三夜,她也充耳不闻。 为爱嫁人,伊丽莎白绝对同意,她希望玛丽这么聪明的姑娘,能找到一个配得上她的绅士。但听听玛丽这个语气,分明是放弃婚姻的打算了。 这可怎么行! “好啦。” 玛丽见伊丽莎白神情凝重起来,不用她开口也猜中了其中担忧。 在这个年代,嫁不出去的“老处女”影响非常不好。按照“体面”的社会习俗,理应是五个班纳特姐妹从简开始,上头的出嫁之后下一个才能出来社交然后结婚——幸而班纳特一家在乡下,也不太在意这种繁文缛节。 但饶是如此,伊丽莎白也不能理解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女性发自真心的觉得婚姻不重要。 像往常一样,玛丽笑嘻嘻地揽过伊丽莎白的手臂:“我就是想写写东西而已,干嘛这么不开心。万一我的小说比伦敦的卖的还好,说不定还要反过来供养你们呢!” 伊丽莎白:“哦,那现在你写了多少?” 玛丽:“呃。”她连写什么都没定下来呢。 见她神情空白无言以对的模样,伊丽莎白噗嗤一声笑起来。 倒是这个理,伊丽莎白不赞同玛丽放弃寻觅一位好丈夫,但写写东西充当消遣没什么。就如玛丽所说,万一她的小说成功出版,销量火爆,谁还嫌弃钱多呢。 “我不打趣你,”伊丽莎白说,“只是你要是写出来了开头,我可得当第一个拜读的人。” 还是算了吧! 玛丽瞥了一眼纸张上几个杀手的名字,觉得还是不折磨伊丽莎白的神经为好。 她拿起纸张,伊丽莎白注意到人名之后的圈和叉,忍不住问道:“这些记号是什么?” 玛丽:“嗯,我在想构思。” 其实她是在想哪个案件更适合改编。 十九世纪和二十一世纪就差了百余年,可社会发展如此迅猛,现实生活中的案件,有一些并不适合放在维多利亚时期讲述。比如说名单中的加里·里奇韦——他有个更响亮的名字,绿河杀手。 绿河杀手逍遥法外几十年,警方早早地锁定了他,却始终找不到证据逮捕,直至dna检验技术正式运用在了刑侦破案上,才得以起诉罪魁祸首。 而在歇洛克·福尔摩斯活跃的当下,人们可不知道dna是什么。 所以需要运用现代科技破案的必须排除掉,而那些不需要现代科技的,也不是每一个都适合。 社会发展迅速,代来的是人们的心理变化。资本主义对人与人,人与社会关系的异化扭曲,绝非十九世纪的人们可以想象的。 维多利亚时期的凶杀案,无非是仇杀、情杀,以及为了钱财走投无路、急红了眼。人们的动机很是直接,但到了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执法方发现,在一个又一个越发诡异的案件中,他们往往无法从连环杀手的行为中找到一个明确的动机。 不是没有动机,而是变得更复杂了。 因此要是想从真实案件中提取灵感,玛丽要做的可不是照搬破案过程。 她既得保证现在的读者能够理解角色的动机,又得保持小说的戏剧性和曲折性,把故事讲的引人入胜。 这么筛选下来…… “画叉的是不适合写的故事,”玛丽指着名单对伊丽莎白解释道,“空白的是我在考虑,画圈的是可以写的故事。” 伊丽莎白的目光立刻停留在十几个姓名中唯一一个画圈的名字上。 “爱德蒙·坎伯。(*见注)” 她小心地念出了这个名字:“只有他的故事适合写,对吗?” 玛丽:“…………” 真的好奇怪啊! 不怪玛丽多次感叹,她漂亮端庄灵动大方的好姐姐念出一名恶魔的姓名,玛丽只觉得浑身不舒服。她点了点头,刚想胡乱敷衍过去,就听到宾利小姐的声音自背后传来:“你们在说写什么故事?” 玛丽面无表情地收回纸张:“没什么。” 然而宾利小姐却并没有听懂玛丽想要结束话题的意思——她也可能听懂了,就是单纯不想。宾利小姐自顾自地坐到了玛丽身边,笑道:“我可全听到了,玛丽小姐是打算自己动笔写小说,好要出版成书,是吗?” “……” 有点羞耻。 玛丽本来就不是张扬的性格,而且她还没动笔呢,就这么嚷嚷出来,实在是太尴尬了好吧! 然而宾利小姐可没有压低声音的意思,她这么一开口,连和宾利先生打桥牌的赫斯特先生都听见了。 “写小说?” 宾利先生兴致勃勃地放下手中的牌,认同道:“玛丽小姐才思敏捷,我觉得她一定能写出好故事来。” “可不是。” 宾利小姐附和道:“你瞧,在座的各位见多识广,也读过不少书籍。要是想写书,不如把故事梗概给大家讲讲,好让先生们提提意见,说不定还能帮你引荐出版商,你说呢,玛丽小姐?” 玛丽的回应则是立刻挂上了她招牌的假笑。 她哪儿能不懂宾利小姐的意思?现在这位年轻姑娘可是把自己当做头号情敌,误以为她对达西先生芳心暗许,因此恨不得玛丽在达西面前狠狠出丑才好。 107.作家真辛苦38 订阅不足的话, 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几天的叨叨下来,导致柯林斯先生到来时,并没有受到他预料中的欢迎,反而因为班纳特太太抱怨的太烦,使得几位小姐对这位不请自来的表哥丧失了任何好感。 玛丽算是五个姐妹中反应最小的那个。 因为原著里的柯林斯先生是来看看几位班纳特小姐,打算从其中讨个老婆的。 而玛丽呢, 不是说相貌丑陋,而是班纳特太太的基因太好。伊丽莎白伶俐貌美, 莉迪亚美艳高挑,把她丢进姐妹之中着实算不了什么。柯林斯先生挑谁也挑不到玛丽头上。 严格来说, 她还得感谢柯林斯先生呢! 有他做客,班纳特太太也不会嫌弃玛丽这个那个了, 就是苦了伊丽莎白,因为柯林斯先生看上了她, 还胸有成竹地觉得伊丽莎白同样爱慕自己。 “柯林斯先生真是太过分了, ”被柯林斯先生纠缠一天的伊丽莎白险些精神崩溃, “怎么会有如此自以为是的人?!” 玛丽忍不住揶揄道:“我一直以为莉齐眼中自以为是的代表是达西先生来着。” 伊丽莎白有气无力:“你少拿我打趣。” 向来得体的伊丽莎白, 往闺房的梳妆台前一坐, 只觉得应付了柯林斯先生一整天,脑袋都在隐隐作痛。 再看看简和玛丽,一个脸蛋红红,温柔的面孔上洋溢着爱情的幸福;一个聚精会神, 刚刚放下手中的笔, 在整理稿件。 老天真是太不公平了! “我现在倒是觉得在柯林斯先生面前, 达西先生都显得格外通情达理了,”伊丽莎白抱怨道,“你知道女仆今天对我说什么吗,她说她听见柯林斯先生对母亲说,他觉得我同样爱上了他,要向我求婚!” 玛丽闻言扑哧一声笑起来。 这么说来,达西先生还得感谢她们这位表哥啊!不比不知道,一比下来,达西先生也不过是个直男,而柯林斯这自以为是的劲头则颇似直男癌了。 “那你可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应付柯林斯先生,”玛丽说,“我觉得你即使直接拒绝,搞不好他还觉得你在欲拒还迎。” 伊丽莎白瞪了玛丽一眼。 就知道说风凉话,还是不是亲妹妹了!伊丽莎白看见玛丽优哉游哉地模样,顿时更为郁闷。 “你呀,”她数落道,“这两天天天待在家里不出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苦修呢。明日陪我一同去梅里顿。” “我才不要!” 玛丽很不情愿:“你忍不了柯林斯先生,还要让我陪你受罪?” 伊丽莎白挑眉:“哦?这会儿我不是你最亲亲亲亲爱的姐姐了?” 简故意轻咳几声。 玛丽:“……” 事实证明,讨好人是需要技巧的,嘴甜时最好没第三个人,不然就像是现在这样——不去吧,那之前的好话就白说了,去吧,伊丽莎白是最亲爱的姐姐,又把简放到哪儿去啦。 她要是个男孩子,两位美人同时争风吃醋该多好! 好在简生性温柔,见玛丽左右为难,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你在家写稿写了好几天,也该出去散散心了,别太劳累。” 好吧,既然连简都这么劝她。 这几日趁着清闲,玛丽的确宅在朗伯恩写小说来着。她根据上次内瑟菲尔德庄园众人的反馈,再次稍稍修改了一下思路,确立了主角的人物设定,削减了罪犯的戏份和他的心理状态。 真实的爱德蒙·坎伯,是位冷静到可怕、自始至终都神智清醒的杀人凶手。但十九世纪的人们是不能理解一名正常人为何会成为杀人犯的,所以玛丽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剖析他的心理为好。 既然这个年代的人把所有杀人凶手视作恶魔,那就让他当个恶魔好了。玛丽决定暂且将重点放在叙事技巧上,先写出来,进一步的修改等她落笔之后再作考量。 第一篇稿件,玛丽不打算写的太长,中短篇幅,先投给报刊看看反响,若是不错,再说出版成书的事情。 “那好,”玛丽让步道,“明日去梅里顿探望菲利普斯姨母吧,我一早就过去,免得听凯蒂和莉迪亚两个人叽叽喳喳。” 现在稿件的思路整理的差不多了,也该换换心情。 特别是,按照原著的剧情,那位比柯林斯先生戏份更多的男士也要出场了。 第二天玛丽早早地到了菲利普斯姨母家,她陪着姨母姨夫说了说话,不多时就听见莉迪亚在窗外大呼小叫。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看到两位高大的军官在莉迪亚和凯瑟琳的簇拥下走进门来。一位是早早来到民兵团的军官,她们一早就认识,另外一位眼生也更英俊的…… 玛丽挑眉,这肯定就是原著中那位大名鼎鼎的渣男韦翰·威克姆先生了。 莉迪亚兴高采烈地将威克姆先生介绍给了菲利普斯先生和太太,也顺带勉为其难地提了一提玛丽。 尽管玛丽自觉她不如姐妹们好看,可英俊潇洒的威克姆先生还是礼貌又关切地向玛丽问好。 平心而论,韦翰·威克姆确实相貌英俊,真人长得要比几部《傲慢与偏见》影视剧中的形象还要帅很多。 而除此之外,他还始终挂着温和的笑容,言谈举止也十分得体,若是不知道原著剧情,玛丽也一定会被这彬彬有礼的表象骗过去。 甚至在注意到玛丽手中的书籍时,威克姆先生还认真开口:“我也很喜欢莎士比亚,《无事生非》的确是一部很好的爱情喜剧,你真是好品味,小姐。” 玛丽:“……” 人都这么说了,就算玛丽知道他是个惊天大渣男,也不好拉下脸来。 她只得勉强点了点头,扯起笑容:“谢谢。” 好在莉迪亚立刻抢走了话柄,根本没给他们继续交谈的机会。 玛丽这才把注意力放在其他人身上——柯林斯先生被几位表妹遗忘在一边,正在喋喋不休地恭维菲利普斯太太,而伊丽莎白……则一反常态,没挂着笑容,也没加入谈话之中,而是默默看着威克姆先生陷入了沉思。 “莉齐?” 玛丽眨了眨眼:“你在想什么?” 伊丽莎白摇了摇头:“没什么。” 她一时没说话,直到菲普利斯太太吸引走了威克姆先生的注意力,才小声解释道:“我们在街上碰到了这位韦翰·威克姆先生。” 莉迪亚:“他也是来加入民兵团的,很快就能领到自己的红制服啦!” 玛丽:“那不是挺好吗?莉齐怎么看起来心事重重的。” 伊丽莎白:“……我们还在路上碰到了达西先生,我觉得威克姆先生好像和达西先生认识,而且他们神色尴尬,似乎关系不怎么好的样子。” 玛丽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伊丽莎白莫名其妙。 “你看,和福尔摩斯先生交流一番对人真是大有裨益,”玛丽笑吟吟道,“现在连莉齐都能当侦探去破案啦!” “鬼精灵。” 伊丽莎白无可奈何,伸手戳了戳玛丽的脑门:“左一个福尔摩斯,右一个福尔摩斯,福尔摩斯先生人都在伦敦了还念念不忘,你干脆直接跟他去伦敦算啦!” “我这不是没钱嘛。” “你还真想!”伊丽莎白哭笑不得。 “好啦,”玛丽见好就收,她顿时有了个歪主意,便故意道,“我看这威克姆先生比达西先生讨人喜欢,他这么会说话,还细心体贴,要是两个人关系不好,一定是达西的错。” “……” 伊丽莎白眉心一拧:“看起来是这样的,但是——” “但是?” “或许是他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吧,”伊丽莎白最终说道,“达西先生生性傲慢,却也是个勇于承认错误的人,希望他们也能彼此交流,好好说通。” 真不容易啊!! 要知道原著里的伊丽莎白,听了威克姆的一面之词就认定达西是个彻头彻尾的恶人啦。现在能想到是误会,玛丽就已经很感动了好吗。 于是她趁热打铁:“若是他们两个真的是仇敌呢?你是站在达西先生的一方,还是站在威克姆先生的一方?” 伊丽莎白奇怪地看了玛丽一眼:“我当然是站在正确的一方。” “那就毋须纠结了呀,”玛丽说道,“让我们先听听威克姆先生怎么说,再听听达西先生怎么说不就好了!” 至于他对伊丽莎白献完殷勤又跑去聊骚莉迪亚,还怂恿莉迪亚私奔,闹出了个大丑闻的后续…… 玛丽倒是有了个好主意。 玛丽在伊丽莎白的房间里,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幕,内心火急火燎。她站在床边不住踱步,左看看右看看,雨越是不停,她眉头拧得越紧。 伊丽莎白不得不宽慰道:“你急也没用,玛丽。” “莉齐不担心吗,”玛丽反驳道,“简刚出门就下雨了,到现在也没停下!” “我担心。” 几个姐妹之中,伊丽莎白和简的关系最好,其次才是玛丽。她当然担心出门淋雨的简,可简不在,她就是最大的那位班纳特小姐。 玛丽着急上火的时候,她可不能失态,否则岂不是火上浇油。 于是伊丽莎白按下内心担忧,冷静开口:“就算下雨,现在简也应该走到了内瑟菲尔德庄园,有宾利先生他们照顾她呢。” “但是——” “你再着急,还能现在顶着雨跑出去不成?” 好吧,是这个道理。 只是伊丽莎白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玛丽可知道。 在原著小说中,简正是淋了这场雨,到了内瑟菲尔德庄园就大病一场。虽然客观来说,这场病既促进了宾利先生和简的感情,也让达西先生有幸和伊丽莎白多了一段相处了解时间,的的确确如同班纳特太太原本打算的那样,提供给了两对情侣相处的机会,是件拉近男女距离的好事。 然而如今的玛丽,却不能“客观”对待简生病的情节——她现在不是一名阅读小说的看客,而是简·班纳特的亲生妹妹。 最最温柔美丽的大姐生病,当妹妹的怎么能不担心? “好了,”伊丽莎白见玛丽依然垂头丧气的模样,便牵起她的手,把玛丽拉到自己身边,“你要是实在放心不下,明天早早起来,咱们直接去内瑟菲尔德看看情况,宾利先生不会介意的。” 他当然不介意,宾利先生早就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连看她们的母亲班纳特太太都亲切地不得了。 然而那个时候,简怕是早就高烧起来,下不来床啦。 玛丽的确着急,但她更难过。难过自己明明有机会阻拦简冒雨前去,偏偏因为福尔摩斯先生错过了机会。 这让她不禁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如平日伊丽莎白嫌弃的那样,太过沉迷于自己的幻想了? 她不后悔见到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事实上玛丽现在觉得自己都死而无憾了。但她同样不希望简生病。 一直以来,玛丽都自诩同原著里那个拿腔拿调、迂腐古板的小书呆子不一样,可是如今看来,总是抱着不切实际的想法,同原著里的玛丽·班纳特又有什么区别。 玛丽是因为福尔摩斯先生是一位聪颖、锐利,却又有着正直坚定的真心才喜欢他的。和偶像一比,总是追求猎奇和案件,也不怪爸爸说,她也没比莉迪亚聪明多少。 不过,伊丽莎白说的也对,眼下她着急也没用。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现在犯下的错过,保证以后不再犯就好。 “那好吧。” 玛丽强打起精神,认真开口:“等明天雨停了,咱们立刻动身去内瑟菲尔德庄园。” 提前伊丽莎白约定好,因而当第二天简的手信送回家时,姐妹二人早就收拾好衣物、换好鞋子,准备出门了。 在得知简因为淋雨而高烧不退后,玛丽和伊丽莎白又这么严肃的阵仗,把班纳特夫妇着实吓了一跳。 班纳特夫人觉得她们两个完全是大惊小怪,她不仅没担忧简,反而因为她生病而高兴了起来:“在内瑟菲尔德庄园养病,刚好能和宾利先生单独相处,区区伤风而已,休息一晚就会好起来,你们去添什么乱?” “生病时总需要亲人在旁的呀,”玛丽小声嘀咕道,“宾利先生管什么用?” “简要是嫁给宾利先生,有的是仆人照顾照顾她,”班纳特太太就是不喜欢玛丽这幅不开窍的模样,“而你要还是糊里糊涂的,以后成了老姑娘,生了病我可不照顾你!” 玛丽大大地翻了个白眼。 从小到大她就因为嫁人找对象的事情被班纳特太太说个没完,玛丽早就习惯了。 要搁往常,班纳特先生一准要趁机说几句俏皮话不可,但今日父亲瞧见玛丽和伊丽莎白不像是临时起意,一改常态沉思片刻。 “你们要是非得坚持,”他说,“我绝不会阻拦。简生病时不方便回来,那就去陪陪她,我把租给农户的马要回来就是。” “那我们也要坐马车去梅里顿!” 莉迪亚满心惦记着什么什么上尉,听到有马,立刻兴高采烈地开口:“刚好和她们顺路,马车走得快,我们还能碰上卡特上尉。” 玛丽一哂:“上尉上校军官红制服,你的脑子里就不能有点别的吗?” 班纳特五个女儿中,莉迪亚年纪最小,却长得比玛丽要高,体态动人、容貌美丽,最得班纳特太太喜爱。而几位姐姐性格不一,除了玛丽之外也没人和她一般见识,把莉迪亚宠得无法无天。 听到玛丽直言嘲讽,莉迪亚不甘示弱:“你呢,你就成天想着出风头,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玛丽:“那也比你到处孟浪,行为轻佻的好。” 莉迪亚:“你竟然敢这么说我!” 眼看着两个人一言一语要吵起来了,班纳特先生烦不胜烦:“好了,你们要吵去马车上吵,少在家中扰我清净。” 玛丽立刻闭嘴,只是幽幽地注视着莉迪亚气冲冲地先行离开。 既然要改正自己的坏毛病,是不是该从关心身边的姐妹开始? 简是她的亲人,莉迪亚也是——虽然玛丽确实和她这位小妹不对盘,但自家吵架没关系,像原著那样跟渣男私奔跑路是万万不合适的。 只是,莉迪亚现在的性格轻浮放肆,也不怎么尊重玛丽,两个人玩不到一起去,小妹更不会听她讲道理。 得想想法子了,不过这都是后话,现在最重要的是去探望简。 本来玛丽和伊丽莎白已经做好了走去内瑟菲尔德庄园的准备,班纳特先生把马要了回来,她们倒是比预计地快了许多。 到庄园时,天刚刚亮。匆忙抵达的班纳特姐妹把内瑟菲尔德庄园的老管家吓了一跳,因为来得突然,管家只来得及通知宾利先生。 她们路过庭院时,刚好碰见在外散步的达西先生和宾利小姐。 “我只是想请班纳特小姐来坐一坐,却没想到突然下雨,”庭院中的二人并没有发现她们的到来,宾利小姐抱怨道,“这下可糟糕,她因为淋雨发热,搞得一整个庄园的人都休息不好。” “天气难测,”达西平静地安抚道,“这不是你的责任。” “人已经病在了庄园里,怎么不是我的责任,”宾利小姐说,“不过,幸好是班纳特家的大小姐,要换她的妹妹们,我可受不了。” 玛丽:“……” 伊丽莎白:“……” 听到这话,玛丽和伊丽莎白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 达西先生闻言,颇不赞同地皱了皱眉,但他显然没把宾利小姐的抱怨放在心上,只是出于礼貌而回道:“换做简·班纳特小姐的妹妹,我想查尔斯也会负责任的请人照顾。” “那是自然。” 宾利小姐当然不会抵触达西夸赞她的哥哥,然而她仍然坚持自己的话题:“要我说,简·班纳特尚且值得交往,她的几位妹妹就没什么来往的价值,特别是那位玛丽·班纳特小姐。” 玛丽:“…………” 等会,她好像的确没有哪里得罪过这位宾利小姐吧? 严格来说,在之前舞会上,玛丽还算是帮助过宾利小姐呢。就算不喜欢自己,也不至于到了背后诋毁的地步。玛丽再次反思了一下自己,可这次却着实觉得冤枉。 别说是得罪,她几乎就没和宾利小姐说过几句话,上次要她弹琴跳舞出丑也就算了,现在又直接说到脸上,仇恨这么大吗?! 玛丽很是无语,而伊丽莎白地反应则更是直接。 向来直率的伊丽莎白,眉梢一挑,拎起裙摆就要迈开步子。看那架势,是要和背后说人坏话的宾利小姐当面对质了。 幸好玛丽反应快,一把拉住了伊丽莎白。 108.作家真辛苦39 订阅不足的话, 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玛丽万万没想到,老天爷不仅满足了自己的梦想,甚至让她亲眼见到了福尔摩斯本人。 而且侦探先生还对着自己笑了! 一想到刚刚的画面, 玛丽情不自禁地将脑袋埋进厚厚的书本里, 感觉脸颊还滚烫滚烫的。 了解到案件的进展之后,她回到简的房间, 仍然无法克制自己的欣喜和雀跃。玛丽这样的反应让简和伊丽莎白颇为惊讶。 谁都知道班纳特家的三女儿,相貌平平不说, 又性格呆板、不喜社交。更让两位当姐姐担心的是,玛丽一直就像是没开窍一样,她憧憬天才的诗人, 喜欢传说中的英雄, 就是对身边的绅士兴趣缺缺。 要说莉迪亚是被母亲宠坏,仗着自己的美貌过于轻佻,那玛丽就是毫不关心现实生活中的嫁娶需要。 简和伊丽莎白还是第一次见到玛丽露出如此少女姿态呢。 “那位先生到底是什么人?”伊丽莎白忍不住嘀咕。 “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是宾利先生请来的侦探。” 简轻咳几声, 出口解释道:“据说他才智过人,观察又敏锐。第一次见面就直接抛出了案件的关键点, 可惜的是我昨晚感染了风寒,只和他见了一面,没有交谈。” 伊丽莎白:“……” 原来他就是那位“伦敦来的侦探”。看着玛丽这红彤彤的脸蛋和闪亮亮的眼睛,伊丽莎白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她这位妹妹, 哪里是看上了生性傲慢的达西先生, 怕是早在听到“侦探”二字时就一心想要拉近与达西的关系, 和达西先生做朋友, 好叫他请这位传说中的侦探来开开眼界。 毕竟有钱的达西先生,哪里有行走在伦敦街头的侦探更有故事性? 但是…… 想到刚刚所谓的“大侦探”险些直接闯入女士闺房的场景,伊丽莎白微微蹙眉:“我觉得这位先生的举止很不得体。” “不是这样的!” 玛丽闻言,立刻从书本中抬起头来。 她揉了揉红红的脸蛋,急忙辩驳道:“福尔摩斯先生只是一心想要破案,他认真起来确实会忽略掉繁文缛节,但这只能证明他眼里真相大白最为重要,没有别的意思。” 伊丽莎白却不怎么接受这个说法:“直闯女士闺房可不是繁文缛节的问题。” 玛丽还想争论,但她开口之前,看到伊丽莎白微微昂头,立刻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和伊丽莎白生活在同一屋檐下这么久,玛丽太明白自己二姐这幅表情是什么意思了,她这是正等着自己开口,好叫她反驳呢。 伊丽莎白头脑清楚,又口齿伶俐,玛丽可不想和她没事打机锋。 况且,站在伊丽莎白的角度上来看,她不喜欢侦探先生也没错。伊丽莎白又不认识什么歇洛克·福尔摩斯,对她而言,几百年后名声享誉全世界的大侦探,就是个此时此刻不打招呼,险些硬闯女士闺房的无礼家伙。 吵不过伊丽莎白,玛丽还不会迂回政策嘛。 她放下厚厚的书本,磨磨蹭蹭地起身坐到伊丽莎白身边:“好莉齐,你又生气,我还没说话呢。” 说着玛丽就要伸手挽起伊丽莎白的手臂,但后者冷哼了一声,躲开了她:“你不开口,我也知道你要说什么。” “是是是,那是自然啦!” 玛丽展开讨好的笑颜,厚着脸皮非得挽住伊丽莎白:“你是我最最最最亲爱的姐姐,你当然知道我要说什么。” 病床上的简:“莉齐是你最最最最亲爱的姐姐,那我是什么呀,玛丽?” 玛丽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呃。” 其实伊丽莎白本来就没生气,再看玛丽这幅拍马屁失败的模样,忍不住和简一同笑了起来。 “好了,”好脾气的简适时缓和气氛道,“福尔摩斯先生也只是急于破案,要是能顺利找到真正的偷盗者,这都是小事。” “可这不是小事。” 伊丽莎白却格外有原则:“要是天底下哪个男人都随便闯进女士的房间,那还了得?这和他想做什么没关系,简,这是大家都要遵守的道德原则。” 然而歇洛克·福尔摩斯就是一位偶尔会忽略掉道德原则的人嘛。 玛丽哭笑不得,她实在是没法和伊丽莎白解释,这是十九世纪,和她出生的几百年后根本不一样。 “那就,那就再给福尔摩斯先生一次机会,”玛丽小心翼翼地开口,“你看,达西先生也不如你想象的那么恶劣败坏不是?” 这倒让伊丽莎白没话说了。 尽管一想到达西先生傲慢的姿态,伊丽莎白还是觉得不太痛快,可他也的确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谁不会犯错呢?达西先生那番话态度坦诚,也不知道伊丽莎白本人听见了,足以证明他绝非惺惺作态,而是真正意识到了失礼之处,并进行了反思。 伊丽莎白不喜欢傲慢之人,可她也并非不依不饶的性格。 今早的误打误撞,让她对达西先生的恶感顿时消失了大半。 反过来……即便在伊丽莎白看来,刚刚那位歇洛克·福尔摩斯的行为着实荒唐,可他是达西和宾利认可的朋友,理应拥有非同寻常的能力或者品质。 “莉齐,哪怕是看在我的面子上!” 玛丽有些急了:“诗人拜伦也有自己的缺点,他也确实是位天才人物,不是吗?” 不提拜伦还好,一提拜伦伊丽莎白更没好气。 “你呀,”她还是板起脸来教训道,“莉迪亚天天想着军官和舞会,我看你也没好到哪儿去,以后少在我面前提拜伦。” “好好,好莉齐说什么都对,”玛丽笑嘻嘻,“那我以后能提达西先生了吗?” “……” 还又绕回来了! 伊丽莎白顿时没了脾气。好在病中简被玛丽这么一闹,精神好了很多。她苍白的脸上笑意连连:“这下你可放心了,莉齐,不用再担心玛丽沉迷诗人不问世事啦。她今天提到福尔摩斯先生的次数,可比以前碰见的绅士们加起来都多。” “那是你没见她左一个达西右一个达西的模样,”伊丽莎白嫌弃道,“我还以为玛丽·班纳特小姐是看上了傲慢的单身贵族,如今看来,分明是别有动机——如今看来,我倒是宁可你心仪的是达西先生呢。” 玛丽:“……” 都说了她对达西先生没兴趣好不好! 她正准备酝酿话语反驳,内瑟菲尔德庄园的女仆便走了进来,说是宾利先生请两位健康的班纳特小姐下楼。 简的伤寒未好,稍微闹一闹也就足矣。玛丽和伊丽莎白决定让她多多休息,便叮嘱了女仆几句,走到了楼下。 她们人还没进客厅,就听见宾利小姐正坐在达西先生身边,正滔滔不绝地夸赞他在彭伯里庄园的藏书之多、绝版昂贵。 瞧见玛丽走进来,宾利小姐立刻转身,送给班纳特二位姐妹一个礼貌的笑容:“对了,周围的人都说玛丽·班纳特小姐是周围最有才情的女子,想来读过的书也不少了。” “也不太多。” 这要是再看不出宾利小姐对自己的敌意,那玛丽就白被福尔摩斯先生亲口夸赞了。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如此讨厌自己,但玛丽其实不在乎,毕竟谁要在乎一名毫不相干的富家小姐讨不讨厌自己啊,又不是她嫁给宾利先生。 所以玛丽只是如实回答:“爸爸买回来什么新书,我就读什么,和达西先生在彭伯里庄园里的藏书自然是不能相比。” “听查尔斯说,你最近在卢梭的书。” “《罗马盛衰原因论》。”玛丽回答道。 “可了不得!” 宾利小姐做出了一个相当浮夸的反应:“我就读不了如此深奥的书,看来玛丽小姐的确是个有大智慧的人。” 说完,她转过身,换上了故作大度的揶揄姿态,用意味深长地语气同达西说:“我看啊,能和玛丽小姐聊得上话题的,也就只有你啦,还不快和玛丽小姐好好聊聊政治?” 玛丽:“……” 她顿时懂了。 连伊丽莎白都因为自己对达西先生过度热切而产生误解,外人更是容易曲解她的意图了。 宾利小姐喜欢达西先生,就算玛丽不知道原著也能看出来——她只是不关心社交,又不是傻瓜。 原来是把她当情敌了呀。 对于宾利小姐的突然发言,达西先生反应仍然冷淡:“我不认为上午是谈论政治的好时机,玛丽小姐怕是也这么觉得,不是吗?” “我倒觉得上午是个好时机。” 玛丽骤然绽开笑颜,她心思一转,立刻生了坏心眼。 她还是挂着自己招牌式的灿烂笑容:“不谈政治,还可以聊聊其他的嘛,你说呢,宾利小姐?” 宾利小姐:“…………” 聊,为什么不聊?没法和福尔摩斯先生一起追查线索,她欺负欺负小姑娘,替自己的姐姐出出气还不行吗。 她的病来得快,走的也快。上午低热退去后,下午就已经恢复了精神。尽管因为病情初愈简的身体还是有些虚弱,可到了晚上,她已经能离开卧房,到餐厅同大家一起吃饭了。 宾利先生见她面容苍白,但心情还不错。特别是餐桌上玛丽一直在同简窃窃私语,时不时把温柔美丽的班纳特大小姐逗得笑容连连。 这叫宾利先生放下心来,便吩咐下人去朗伯恩送信。 待到晚餐结束时,归来的仆人将班纳特家的信息带回了内瑟菲尔德庄园,说明日班纳特太太会亲自来看望自己的女儿们。 宾利先生将这条信息传达给简,不意外地换来了她感激又动人的笑容。两位年轻人彼此客套着,态度那么小心,仿佛生怕说了什么不得体的话,要把自己在对方眼里的好印象破坏掉一样。 看看简这真诚的态度和羞怯的表情,宾利先生竟然觉得她对他没有感情? 玛丽坐在一旁在心底不住感叹,直男就是直男,就算是宾利先生这样的体贴人,也不能摸清女孩子的细腻心思。 在她看来,简就是性格过于内敛,满腔爱慕和崇拜因为害羞而藏得严严实实,才导致有了原著那么一出误会。 而现在,玛丽觉得是时候帮自己的大姐和未来的姐夫一把了。 等到宾利先生和简又说了几句话,准备离开时,玛丽趁着伊丽莎白和简不注意,悄悄地溜出客厅。 “宾利先生!”她拎着裙摆拦住了宾利。 “怎么?” “有点事……” 玛丽神秘兮兮地开口,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客厅,似乎在确认没有人注意到她。 这幅煞有介事的模样,叫宾利误以为玛丽有什么大事要宣布,温和的绅士神情一凛,然后指引着玛丽朝着走廊走了几步,避开了客厅大门。 “你现在可以说了,玛丽小姐。” “我是来帮简捎信的。” “嗯?” 宾利先生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就想抬头看向客厅,直至视线撞上墙壁,才意识到他们在这儿看不到简·班纳特。 如此谨慎,一定是很郑重的消息了。 “什么事情,”宾利先生认真回应,“若是她有什么需求,我一定尽力办到。” “别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啦。” 玛丽出言揶揄,见宾利先生有些不好意思了,忍不住笑出声:“简只是托我告诉你,她有些心里话想私下同你讲,明天我们的母亲就要来了,趁着这个机会,简想明早同你说一说,早餐之前她会在花园里等你的。” “什——” 宾利先生听见这句话,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这年头,一名未婚淑女还能有什么“心里话”要对一名单身绅士私下说?连歇洛克·福尔摩斯对宾利先生道出案件线索时,他都没有此时此刻震惊。 “等一下,玛丽小姐。” 意识到了玛丽的潜台词,宾利颇有些诚惶诚恐,他忐忑地试探道:“有心里话……是指什么话?” 玛丽狡黠地眨了眨眼:“非得要说我明白吗?” 宾利:“我的老天。” 他是发自真心地认为简不喜欢他呀!玛丽哭笑不得,看着一位有钱体面的绅士因为简而患得患失,真不知道该为简高兴好,还是该着急上火好。 “别喊老天了,”玛丽提醒道,“还是好好想想如何面对怎么重要。” “我——咳。” 意识到自己失态后,宾利先生轻咳几声,然后换上了真诚的表情。 “我知道了,小姐,”他无比感激地看向玛丽,“谢谢你!” “不用谢。” 玛丽笑眯眯回道。等你娶了我姐姐,记得经常请我去伦敦坐坐就好了! 宾利先生这边搞定之后,玛丽倒是也不着急。 客人们见到简走出了卧房,难免要多问几句,但她依然脸色苍白,并没有过多纠缠,确认了她的确恢复健康后,便劝她早点休息,好恢复体力。 等到简回到房间时,换好睡裙的玛丽才偷偷地跑到了她的卧房里。 “我得告诉你一件事情,简,”她压低声音,故作玄虚道,“刚刚人太多,我怕有人听见,可憋坏我啦。” “什么事?”简问。 “你看她这幅模样,”伊丽莎白比简更了解玛丽,见她形容夸张,免不了开口,“一准没好事。” “大错特错。” 玛丽得意地反驳:“这还真的是一件好事!” 伊丽莎白:“你说,我倒要看看你鬼灵精怪的脑袋瓜里还能蹦出什么歪点子来。” “可不是我的想出了什么歪点子,是宾利先生托我捎话,”玛丽隆重宣布,“他刚刚喊我走出客厅,生怕走漏了消息,就是为了让我告诉简,明天早餐前他会在花园等你。” “等我,”简很是惊讶,“等我做什么?” “自然是……” 玛丽拉长音调,见两位姐姐同时露出焦急的神色,才继续说道:“自然是有些心里话要对你说啦,简!” “天呐!” 简还没做反应呢,伊丽莎白就捂住了嘴巴:“宾利先生这是……简,他这是要向你求婚呀!” “别瞎说!” 伊丽莎白一声惊呼,着实让简闹了个大红脸,她急忙辩解道:“说不定只是询问我的身体状况,莉齐你不要多想!” “他今天已经询问了呀,”玛丽笑吟吟道,“明天还要‘单独询问’,那可真是太体贴了!” “玛丽!” 被简出言斥责,玛丽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嘻嘻哈哈地同伊丽莎白打趣几句,直到简羞得都抬不起头,把两个没完没了的妹妹赶出卧房才安静下来。 只是落得清静的简,躺在床上怎么也合不上眼。 她知道宾利先生对她有好感——这件事在周遭闹得沸沸扬扬,恨不得整个社交圈里的人都在传言宾利先生对简·班纳特一见钟情,就等着求婚现场了。 越是如此,简越不敢表达自己的感情,生怕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毁了自己的名声不说,还让宾利先生也牵连在内。 原来他是真的喜欢到自己,要和她共度一生的地步了吗。 简辗转反侧,想得脸颊通红,仿佛又发起烧来。 等到第二天,心事重重的简几乎在天刚亮时就睡醒了,她按照昨日玛丽“转述”那般,梳洗完毕后,不等早餐时间便踏着清晨的露水来到了花园。 而查尔斯·宾利先生果然已经在等他了。 看到他英俊的侧脸和挺拔的身躯时,简的心跳漏了两拍,羞得几乎想转身逃跑。 但在这个念头刚刚形成时,宾利先生就看到了简的倩影。 她不得不上前,小声问候:“早,先生。” 宾利礼貌地点了点头,神情局促:“早,小姐。” 然后二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几秒之后,又不约而同地抬起头,同时开口:“听说——” 宾利:“……” 简:“……” 意外的默契让气氛变得轻松了一些,宾利摇了摇头,试探道:“你看起来心情激动,小姐。” “你也是,”简低声说,“似乎有很多话要说。” “是的,是的!” 宾利先生有些紧张,他的神情热切:“我没想到,没想到——” “没想到?” “没想到,小姐,你也对我……” 简的脸立刻红了,她根本不敢看向宾利的眼睛,只得挪开目光:“我、我……” “上帝啊!” 宾利先生退后几步,激动的来回踱步,最终他下定决心般停了下来,郑重其事地开口:“我实在是无法忍受自己的心事了,小姐,请听我讲!” 向来温和的宾利先生,可从没用过如此坚定的语气对简说话,这让简吓了一跳,抬起头来。 109.作家真辛苦40 订阅不足的话, 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因此玛丽还是挂着招牌的笑眯眯的表情,上上下下把达西看了好几遍,直到后者微微变了脸色, 玛丽才不急不缓地开口。 “我也很诧异,”她说, “你同伊丽莎白说了什么, 达西先生?我觉得你请她跳舞之后, 她反而更生气了。” 达西先生蹙眉。 “我只是说,”他转述道, “初次见面的冷落是我不对, 我愿意用一支舞来补偿。” “……” 平心而论, 听起来也没那么过分啊。 不过这句话确实可以从两方面理解:要么是他意识到了错误, 诚心要来补偿;要么就是达西生性高傲, 察觉出伊丽莎白不喜欢他后,反而借此羞辱她。 然而, 鉴于伊丽莎白已经把达西先生归结到了“傲慢无礼”一列中,那她自然是照着糟糕的方向理解了。 这可不怪伊丽莎白,谁叫达西先生一开始就是做错了呀, 换谁都会觉得他说什么一支舞的补偿,是在出言嘲讽来着。 这本不是大事, 不过…… 玛丽的眼神在达西先生的脸上一转。 回想起他在原著里先是拆散简和宾利先生, 直言二人阶级悬殊, 之后又自己控制不住感情向伊丽莎白告白, 想想玛丽就觉得好笑。 这达西先生也是真香患者啊! 她觉得这种没有必要的折腾, 还是能少就少为好。 “先生,”玛丽大大方方地开口,“这里没有别人,我就直接问啦,你如此在乎伊丽莎白如何看待你,是否是对我的姐姐心生好感——哪怕是一点点?” 达西有些惊讶,大概是没料到一位未婚小姐会直截了当地把这种话问出口吧。 但是玛丽·班纳特这位未婚小姐,已经做出不少让达西匪夷所思的事情了,因而他也没有继续纠结,而是平静地说:“有一点查尔斯倒是说对了。” 玛丽:“嗯?宾利先生说我什么了。” 达西:“恕我冒昧,小姐,你生为一名淑女着实可惜。” 玛丽:“……” 这不就是拐着弯损她没女人味吗! 但这句话的杀伤力可没有“你配不上歇洛克”大。维多利亚时期的女人味,没有就没有吧。玛丽并不觉得成为一名合格的淑女是件好事。 她不想被困在乡下,不想做哪位绅士身边,一个既要操持家庭又得端庄好看的花瓶。 因而玛丽完全无所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先生。你是对伊丽莎白仅仅是心存爱慕,还是想娶她?” 达西不动声色:“有什么区别?” 在这个时代,确实没有太大的区别。 十九世纪的爱情的确是同婚姻紧紧绑在一起的,对于男男女女来说,若是达西爱上了伊丽莎白,那自然会向她求婚,只是…… 想到原著里达西先生第一次求婚时的情节,玛丽险些没绷住,从而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既然你直言,那我也直言了,先生,”玛丽说,“伊丽莎白有四个姐妹,除了简之外有三个你都看不上眼,要是娶了她,你得应付我们一辈子,哦,还要加上一名总喜欢大惊小怪的班纳特太太。” “……………………” 假设目光有攻击力,达西先生此时的眼神大概可以杀人了。 但他不是愤怒,而是尴尬。被玛丽直接点破心事的达西,站在她的面前静默半晌,最后才缓缓收回目光,叹息一声。 “我也欠你一个道歉,玛丽小姐。” 达西换上了认真的神情:“初次见面,因为你不经查尔斯允许,便直接闯入偏厅,让我误以为你是名不懂礼仪又爱出风头的女士。” “现在你不这么觉得了?” “现在,虽然你的确不在乎社交礼仪,但热切关心案件绝不是因为想要出风头,而是出于追求真相与公正的心。” 道出这话的达西依然板着一张脸,但玛丽能从他的语气和眼神中读出真诚。 “我为我的误判道歉,小姐,我的傲慢不仅仅伤害了伊丽莎白小姐的自尊和人格,同样也损害了你的。” 其实玛丽不怎么在乎。 对她来说,只要达西优待伊丽莎白就好啦,怎么看待自己根本不重要。 说句难听的,要不是因为他是伊丽莎白的未来丈夫,也的确和她相配,玛丽才不关心什么达西达东好不好,在她眼里,身为大地主的达西,还不如开工厂的宾利先生有趣呢。 “我接受你的歉意,”所以玛丽大大方方地回道,“但我说这番话不是为了要你道歉,而是向你阐明一个事实。莉齐长得好看,性格大方,为人聪明。她本人没有任何缺点,但我不得不说,我的两位妹妹,还有那位藏不住心事的妈妈都不符合你对体面人的要求。你要是真的喜爱她,就得容纳她的缺点,尊重她的缺陷,才是真正的尊重她。” “你的意思是说,要我对班纳特太太也另眼相看?”达西蹙眉。 “我可没这么说。” 玛丽自己都办不到对亲妈“另眼相看”好不好。 “只是希望你能明白这点而已,浮士德爱慕海伦,一开始也是爱慕她的皮相,到最后却陡然发现希腊第一美人也拥有属于自己的喜怒哀乐。尽管我的姐姐没有海伦那么好看,可至少有一点是一样的,那就是她们都是拥有好坏两面的,完整的灵魂。” 达西先生没说话。 “要是觉得莉齐的家庭是你无法容忍的缺点,我建议你最好现在就断了这个念头,”玛丽坦荡荡地开口,“哦对了,最好也要宾利先生断了念头,我看只要简在场,他连眼睛都挪不开啦!” 达西:“…………” 玛丽一番发言换来了他审视的神情:“听起来你不希望宾利先生和简在一起?” 玛丽笑吟吟:“当然希望啦,我姐姐喜欢宾利先生不得了,她生性害羞不敢表达,可是却偷偷拽着我和莉齐私下宾利先生宾利先生没完没了。我想要简的生活幸福美满,那她的丈夫得尊重她理解她才行。” 说完她又补充:“莉齐性格执拗,更是如此。你能接受这点,先生,我便向上帝祈祷你能如愿,若是不能,我会阻止你的。” 达西没有开口,而是露出了思索的神情。 比起上次迂回谏言,这次玛丽可谓是直截了当了。 她的目的也很简单:既然现在伊丽莎白不再对达西有所误会,那就最好也要让达西先生明白自己要面对的事实。 小说里他第一次向伊丽莎白求婚,就因为看不上她的家庭而被狠狠拒绝了。要是可以,玛丽希望达西和伊丽莎白也不要来回折腾,说开一切尽快在一起才好。 她耐心等对方思考完毕,沉默的达西先生回过神来,再次深深地看了玛丽一眼:“不论如何,既然伊丽莎白小姐误会了我的道歉,那我理应再次向她申明我的立场。” “那你可能好好整理措辞了,”玛丽一勾嘴角,“莉齐不是不讲理的人。” ——其实伊丽莎白早就明白了好吗,玛丽就是诚心想挤兑达西。 不过…… 玛丽眨巴眨眼,几分狡猾的神色自眼底浮现:“既然你和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是朋友,要是多给我讲讲他的事迹,我就帮你在莉齐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达西一哂:“做人交往需要真实,我问心无愧,毋须他人华而不实的称赞和奉承。” 玛丽:“…………”就算是未来姐夫,他也太讨厌了! 算了算了,看在他确实认错的份上,玛丽决定大人有大量地放过达西先生。 她和伊丽莎白赶来内瑟菲尔德庄园是为了照顾简,因此宾利先生亲自为两位班纳特小姐安排了住处。 玛丽兴高采烈地回到房间,关上房门,瞧见伊丽莎白后想到刚刚达西先生患得患失的模样,禁不住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坐在床边的伊丽莎白挑了挑眉:“怎么这么高兴?” 玛丽:“你猜达西先生对我说了什么?” 伊丽莎白挪开眼神:“不猜,没兴趣。” 玛丽:“他一个劲地追问我,你为什么还在生他的气,连道歉都不管用吗——他甚至都向我道歉啦!” 伊丽莎白:“幼稚鬼。” 话这么说,但想到在舞会上恨不得用下巴看人的达西先生,竟然会出言多次表达歉意,伊丽莎白自己也笑了起来。 “这件事是他失礼在先没错,”当然了,身为姐姐,她也不忘记叮嘱道,“但你也不要得理不饶人,玛丽。” 谁叫他说她和福尔摩斯先生不配来着! 玛丽勉为其难:“我知道啦,下不为例。” 这还差不多。 见她懂得分寸,伊丽莎白也不多言。她这位妹妹虽然平时不拘小节又冒冒失失的,但内心敏锐又聪颖,大方向上鲜少出错。 特别是在看人这点。 伊丽莎白放下手中的绣活,感慨一声:“你说的对,玛丽,我看错了达西先生,也应该给福尔摩斯先生一次机会。” “嗯?” 怎么就扯到侦探身上去了? 见玛丽有些困惑,伊丽莎白继续说道:“你们刚才说的什么棉花产地的原料和风险,我一句话也听不懂,留在原地只是为了见识见识你夸赞不已的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原来是这个,玛丽恍然大悟。 她坐到伊丽莎白身边,笑吟吟道:“他确实特别厉害,对不对?” “确实如此,福尔摩斯先生思路清晰又聪明,配得上宾利先生和达西先生的信任。” “对吧,我就说嘛。” 瞧瞧这幅得意的模样,要是人有尾巴,玛丽的尾巴怕是要就因为伊丽莎白这话翘到天上去了。 伊丽莎白忍俊不禁,她抬手戳了戳玛丽的脑门:“你呀,也别高兴太早。我看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就是太过聪明,导致他并非体贴的人。你最好别生什么旁的心思,我觉得他和你并不相配。” 玛丽:“…………………………” 果然和达西先生天生一对,这都能想到一起去,还是亲姐吗! 然而就算他们都这么说,也无妨玛丽的心情。 第二天用过早餐后,撞见姗姗来迟的福尔摩斯先生,玛丽还是兴高采烈地迎了上去。 当天他同达西先生仔细谈论了这件事,谁也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但之后这位高傲又冷淡的绅士,竟然没有当众表现出任何态度——既没说支持,也不说坚决反对。别人问起也只是说尊重宾利选择,绝不多言半句。 至于宾利小姐和赫斯特夫人,则在大为惊讶的同时,又表现出了强烈的不满。据说宾利小姐为此还生起了宾利先生的气,因为她想撮合兄长和达西先生的妹妹。 然而宾利先生心意已决,非要娶简不可,谁要是不同意,谁就是和他一辈子的幸福过不去。 这些内瑟菲尔德庄园的事情,玛丽自然是从自己的妈妈,班纳特太太口中听来的了。 “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玛丽正在客厅里阅读信件呢,被母亲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打听回来的班纳特太太人还没跨进门槛,声音就先到了。她喜不自胜地在客厅中大声宣布了周围人的反馈后,还洋洋得意地补充了一句:“在看到宾利先生的第一刻起,我就知道这事能成,像他那样可亲可爱正直大方的绅士,眼光自然不会差!” “是了是了,”班纳特先生已经听了妻子整整两天的絮叨,耐心都要耗光了,“我看你最好再问问宾利先生,他需不需要多娶几位妻子,最好把剩下的四个女儿全娶走才好。” 班纳特太太:“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但大好喜事摆在眼前,班纳特先生的嘲讽不值一提,班纳特太太望着自己的大女儿:“不知道何时宾利先生前来议亲,越快越好,只是等你出嫁之后,千万别忘记自己的妹妹们,还有母亲的功劳。” 伊丽莎白闻言失笑出声:“我倒觉得简应该铭记玛丽的功劳。” 简嗔怪一声:“莉齐!” 不提还好,一提玛丽的恶作剧,简的脸又红了。 尽管玛丽完全是出于好心,而她的鬼点子也出奇制胜,帮助简和宾利先生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可一想到前日的场面,简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以后可千万不要这样了,玛丽,”她叮嘱道,“你年纪轻轻,又是单身,若是让旁人知晓了你胆敢这么做,可是有损名声的。” 玛丽才不在乎呢。 她笑嘻嘻地揶揄道:“谁叫你和宾利先生礼貌来礼貌去,就是不肯表白心迹,看的我着急死啦。要不是我骗你们两个,宾利先生还以为你对他毫无感情呢。” 这个倒是。 听宾利先生倾诉衷肠,善解人意的简首先反思了自己——她心仪宾利先生,说是爱他也不为过。正是如此,简才更为严格地约束自己,生怕一个冲动做出出格的事情来。 没想到她的收敛,反而让宾利先生误会了。 要不是玛丽突然恶作剧,还真不知道要误会到哪天去。 “的确得好好感谢你。”于是简红着脸,由衷开口。 “不用感谢我,还是感谢莎士比亚吧,”玛丽说,“我最近刚好在重读《无事生非》,便灵机一动,用了剧本中的点子。” 班纳特先生闻言,颇为讶异地抬起头。 他总算不嫌自己的妻女家长里短劳力唠叨厌烦了:“看来,玛丽喜爱读书确实没错。平日乡下交际不见得有用,但宾利先生是位有见识的人,莉迪亚帽子上的装饰可就不如才智有价值了。莉迪亚,还不快向玛丽道歉?” 莉迪亚当即不愿意了:“爸爸!” 班纳特太太也不以为然:“等她什么时候用才智钓到金龟婿,莉迪亚再道歉也不迟。” 伊丽莎白噗嗤一声笑起来。 “你笑什么,莉齐?”班纳特先生好奇问道。 “没,没什么。” 别人不知道玛丽揣着什么心思,伊丽莎白能不知道?别说,要是玛丽和简一样如愿以偿,恐怕还真得靠才智。 而玛丽呢,听到这话也不过是翻了个白眼,继续低头阅读信件去了。 “看来,”班纳特先生打趣道,“讲得再多,在玛丽眼里也不如手中的信件重要。” “是谁的信件,玛丽?”简好奇问。 “是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的,”玛丽说完,不意外地看到了伊丽莎白揶揄的神情,然后才不急不缓地补充,“准确地说,是他寄给宾利先生的信件。” 福尔摩斯先生临走前,玛丽曾经恳求他,若是案件有什么线索一定要写信告诉自己。当时的侦探答应了,但这也不意味着行事作风极具效率的侦探会特地再写一封信。 案件的确有进展,而歇洛克·福尔摩斯则是把信写给了当事人宾利先生。宾利先生大人大量,阅读完信件后,直接把它转交给了玛丽。 整封信不长,侦探的言语干脆利落,短短几行便将线索全部描述了出来。 回到伦敦的福尔摩斯先生立刻展开了对卡特上尉的调查。他没有直接上门,而是伪装成车夫,偷偷观察了卡特上尉几天。 卡特上尉的社交圈同其他军官没什么两样,然而就在福尔摩斯先生盯梢他的第三天,发现卡特上尉似乎和某位来自北方的工厂主有过私下见面。 这就很说明问题了好吧。 福尔摩斯先生还在信中说,目前还无法确认这位工厂主的身份,如果确认了他来自于米尔顿……那恐怕知情者就不仅是卡特上尉一人,那位推荐宾利先生更换供货商的合伙人也是共犯。 如此劳师动众,用以搅乱棉花原料市场,他们能获得什么利益呢?特别要是工厂主也参与其中,生产可是直接关联到自身利益的,产业链断掉对他也没有任何好处呀。 并且,宾利先生不签合同,他们又为什么要偷合同回去? 玛丽陷入沉思,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了信件的最后一段。 叙述完事件后,福尔摩斯先生恳请宾利先生将线索代为转达给玛丽·班纳特小姐,并特地说明,假设她有什么新的想法,可以写信给他。 可以写信给他! 迷妹做到这个地步,玛丽真觉得死而无憾了——还有什么比偶像特批可以写信更幸福的事情吗?!说这话就证明,他一定会看的呀。 趁着母亲和姐妹齐齐打趣简的功夫,伊丽莎白得到准许,迅速地扫了一眼信件。 “虽然我不了解侦探,但就短暂的接触而言,”她说道,“这位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性格古怪又枉顾礼法,还和达西先生一样有些傲慢,眼里装不下除了案件之外的人去。” 110.作家真辛苦41 订阅不足的话, 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雨下了一整天。 玛丽在伊丽莎白的房间里,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幕,内心火急火燎。她站在床边不住踱步,左看看右看看, 雨越是不停,她眉头拧得越紧。 伊丽莎白不得不宽慰道:“你急也没用,玛丽。” “莉齐不担心吗, ”玛丽反驳道,“简刚出门就下雨了, 到现在也没停下!” “我担心。” 几个姐妹之中, 伊丽莎白和简的关系最好,其次才是玛丽。她当然担心出门淋雨的简,可简不在,她就是最大的那位班纳特小姐。 玛丽着急上火的时候, 她可不能失态, 否则岂不是火上浇油。 于是伊丽莎白按下内心担忧,冷静开口:“就算下雨, 现在简也应该走到了内瑟菲尔德庄园, 有宾利先生他们照顾她呢。” “但是——” “你再着急,还能现在顶着雨跑出去不成?” 好吧, 是这个道理。 只是伊丽莎白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玛丽可知道。 在原著小说中, 简正是淋了这场雨, 到了内瑟菲尔德庄园就大病一场。虽然客观来说, 这场病既促进了宾利先生和简的感情,也让达西先生有幸和伊丽莎白多了一段相处了解时间,的的确确如同班纳特太太原本打算的那样,提供给了两对情侣相处的机会,是件拉近男女距离的好事。 然而如今的玛丽,却不能“客观”对待简生病的情节——她现在不是一名阅读小说的看客,而是简·班纳特的亲生妹妹。 最最温柔美丽的大姐生病,当妹妹的怎么能不担心? “好了,”伊丽莎白见玛丽依然垂头丧气的模样,便牵起她的手,把玛丽拉到自己身边,“你要是实在放心不下,明天早早起来,咱们直接去内瑟菲尔德看看情况,宾利先生不会介意的。” 他当然不介意,宾利先生早就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连看她们的母亲班纳特太太都亲切地不得了。 然而那个时候,简怕是早就高烧起来,下不来床啦。 玛丽的确着急,但她更难过。难过自己明明有机会阻拦简冒雨前去,偏偏因为福尔摩斯先生错过了机会。 这让她不禁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如平日伊丽莎白嫌弃的那样,太过沉迷于自己的幻想了? 她不后悔见到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事实上玛丽现在觉得自己都死而无憾了。但她同样不希望简生病。 一直以来,玛丽都自诩同原著里那个拿腔拿调、迂腐古板的小书呆子不一样,可是如今看来,总是抱着不切实际的想法,同原著里的玛丽·班纳特又有什么区别。 玛丽是因为福尔摩斯先生是一位聪颖、锐利,却又有着正直坚定的真心才喜欢他的。和偶像一比,总是追求猎奇和案件,也不怪爸爸说,她也没比莉迪亚聪明多少。 不过,伊丽莎白说的也对,眼下她着急也没用。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现在犯下的错过,保证以后不再犯就好。 “那好吧。” 玛丽强打起精神,认真开口:“等明天雨停了,咱们立刻动身去内瑟菲尔德庄园。” 提前伊丽莎白约定好,因而当第二天简的手信送回家时,姐妹二人早就收拾好衣物、换好鞋子,准备出门了。 在得知简因为淋雨而高烧不退后,玛丽和伊丽莎白又这么严肃的阵仗,把班纳特夫妇着实吓了一跳。 班纳特夫人觉得她们两个完全是大惊小怪,她不仅没担忧简,反而因为她生病而高兴了起来:“在内瑟菲尔德庄园养病,刚好能和宾利先生单独相处,区区伤风而已,休息一晚就会好起来,你们去添什么乱?” “生病时总需要亲人在旁的呀,”玛丽小声嘀咕道,“宾利先生管什么用?” “简要是嫁给宾利先生,有的是仆人照顾照顾她,”班纳特太太就是不喜欢玛丽这幅不开窍的模样,“而你要还是糊里糊涂的,以后成了老姑娘,生了病我可不照顾你!” 玛丽大大地翻了个白眼。 从小到大她就因为嫁人找对象的事情被班纳特太太说个没完,玛丽早就习惯了。 要搁往常,班纳特先生一准要趁机说几句俏皮话不可,但今日父亲瞧见玛丽和伊丽莎白不像是临时起意,一改常态沉思片刻。 “你们要是非得坚持,”他说,“我绝不会阻拦。简生病时不方便回来,那就去陪陪她,我把租给农户的马要回来就是。” “那我们也要坐马车去梅里顿!” 莉迪亚满心惦记着什么什么上尉,听到有马,立刻兴高采烈地开口:“刚好和她们顺路,马车走得快,我们还能碰上卡特上尉。” 玛丽一哂:“上尉上校军官红制服,你的脑子里就不能有点别的吗?” 班纳特五个女儿中,莉迪亚年纪最小,却长得比玛丽要高,体态动人、容貌美丽,最得班纳特太太喜爱。而几位姐姐性格不一,除了玛丽之外也没人和她一般见识,把莉迪亚宠得无法无天。 听到玛丽直言嘲讽,莉迪亚不甘示弱:“你呢,你就成天想着出风头,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玛丽:“那也比你到处孟浪,行为轻佻的好。” 莉迪亚:“你竟然敢这么说我!” 眼看着两个人一言一语要吵起来了,班纳特先生烦不胜烦:“好了,你们要吵去马车上吵,少在家中扰我清净。” 玛丽立刻闭嘴,只是幽幽地注视着莉迪亚气冲冲地先行离开。 既然要改正自己的坏毛病,是不是该从关心身边的姐妹开始? 简是她的亲人,莉迪亚也是——虽然玛丽确实和她这位小妹不对盘,但自家吵架没关系,像原著那样跟渣男私奔跑路是万万不合适的。 只是,莉迪亚现在的性格轻浮放肆,也不怎么尊重玛丽,两个人玩不到一起去,小妹更不会听她讲道理。 得想想法子了,不过这都是后话,现在最重要的是去探望简。 本来玛丽和伊丽莎白已经做好了走去内瑟菲尔德庄园的准备,班纳特先生把马要了回来,她们倒是比预计地快了许多。 到庄园时,天刚刚亮。匆忙抵达的班纳特姐妹把内瑟菲尔德庄园的老管家吓了一跳,因为来得突然,管家只来得及通知宾利先生。 她们路过庭院时,刚好碰见在外散步的达西先生和宾利小姐。 “我只是想请班纳特小姐来坐一坐,却没想到突然下雨,”庭院中的二人并没有发现她们的到来,宾利小姐抱怨道,“这下可糟糕,她因为淋雨发热,搞得一整个庄园的人都休息不好。” “天气难测,”达西平静地安抚道,“这不是你的责任。” “人已经病在了庄园里,怎么不是我的责任,”宾利小姐说,“不过,幸好是班纳特家的大小姐,要换她的妹妹们,我可受不了。” 玛丽:“……” 伊丽莎白:“……” 听到这话,玛丽和伊丽莎白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 达西先生闻言,颇不赞同地皱了皱眉,但他显然没把宾利小姐的抱怨放在心上,只是出于礼貌而回道:“换做简·班纳特小姐的妹妹,我想查尔斯也会负责任的请人照顾。” “那是自然。” 宾利小姐当然不会抵触达西夸赞她的哥哥,然而她仍然坚持自己的话题:“要我说,简·班纳特尚且值得交往,她的几位妹妹就没什么来往的价值,特别是那位玛丽·班纳特小姐。” 玛丽:“…………” 等会,她好像的确没有哪里得罪过这位宾利小姐吧? 严格来说,在之前舞会上,玛丽还算是帮助过宾利小姐呢。就算不喜欢自己,也不至于到了背后诋毁的地步。玛丽再次反思了一下自己,可这次却着实觉得冤枉。 别说是得罪,她几乎就没和宾利小姐说过几句话,上次要她弹琴跳舞出丑也就算了,现在又直接说到脸上,仇恨这么大吗?! 玛丽很是无语,而伊丽莎白地反应则更是直接。 向来直率的伊丽莎白,眉梢一挑,拎起裙摆就要迈开步子。看那架势,是要和背后说人坏话的宾利小姐当面对质了。 幸好玛丽反应快,一把拉住了伊丽莎白。 她挽住伊丽莎白的手臂,不仅不生气,反而露出的笑吟吟的神情。 “别着急,”她悄声开口,“我想听听宾利小姐会说我什么。” 也好让她搞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未来姐夫的亲妹妹。 而玛丽面对的难题就是,伊丽莎白现在已经觉得达西先生是个讨人厌的家伙了。 今日威廉·卢卡斯爵士邀请周遭的绅士小姐们到他家做客。 卢卡斯爵士为人和善诚恳,是个温文尔雅的老实人,在朗伯恩、梅里顿附近的名声很好,加之他的大女儿夏洛蒂和伊丽莎白还是很好的朋友,因而此次发出邀请,班纳特家的小姐们,还有内瑟菲尔德庄园的客人们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玛丽坐在几位宾客的中间,正在讲话的是卡特上尉,听着他们讨论搬来的宾利先生和过去将来的各种舞会,忍不住偷偷捂住嘴巴打了个呵欠。 她的小动作被伊丽莎白看到了,二姐瞪了她一眼,偷偷拽了拽玛丽的裙角,意思再明显不过:全程心不在焉已经够失礼了,还打呵欠,是生怕自己的名声不够好吗。 “好无聊,”玛丽偷偷和伊丽莎白咬耳朵,“都怪你,莉齐,不让我带书过来。” “不要任性,玛丽,”伊丽莎白的反应像是听到了笑话,“天底下谁会带着大部头书籍到别人家做客?” 玛丽格外理直气壮:“别人我不知道,但剑桥和牛津的大学才子们彼此交往,是肯定会分享大部头书籍的。” 伊丽莎白简直要气死了,趁着旁人不注意,她伸手戳了戳玛丽的脑门:“大学才子来往分享知识,和你有什么关系?姑娘家家你还想上剑桥牛津不成?” 她倒是想! 然而就算玛丽有穿越这个外挂,她也不觉得自己能考入剑桥牛津。更何况牛津大学是在1920年才认同了女性的大学成员身份,而剑桥尽管现在开明地允许女性参加需要的教学与考试,可真正的承认女性学生地位,却是在1947年了。 “这太不公平了,”玛丽小声嘀咕,“明明一些男子也不过如此,却因为性别不同,而得到了格外的权力。” 维多利亚时期比《傲慢与偏见》真正发生的威廉四世时期要好得多,可女性的处境依然艰难。玛丽要是不甘心把余生都寄托在丈夫身上,能选择的道路则艰难又狭窄——也就是说,玛丽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成为一名被学术界认可的学者,最多不过成为“学者的太太”。 学者们不会接受她,资产阶级会。但如果可以,玛丽也不想当一名压榨工人阶级和无产阶级血汗的资本家。 或者…… 就在玛丽已经开始展开幻想的时候,伊丽莎白的表情突然板了起来。 还能有谁让伊丽莎白立刻变脸呢?自然是她讨厌的达西先生了,玛丽一回头,便发现达西先生停在了卡特上尉身边。 显然,伊丽莎白一点也不喜欢和达西先生讨论同一话题。即使达西本人的话并不多,可伊丽莎白还是找了个机会,起身同简说话去了。 玛丽偷偷看了一眼达西先生的反应,却没料到达西先生也在看她。 视线相撞把玛丽吓了一跳,但她反应及时:“希望盗窃案的事情没有惊扰到你,达西先生。” 达西:“……”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达西先生想到那晚上班纳特两姐妹里外暗示他胆子小不敢出门,顿时就来气。 当然了,高傲的达西先生生气归生气,但他不会和玛丽一般见识。 “也希望盗窃案的事情没有惊扰到你的姐姐,玛丽小姐。”他说。 “那我呢?”玛丽笑着问。 “我想,”达西慢条斯理地开口,“不经主人允许就擅自行动、展开调查的小姐,是不会畏惧区区一名盗贼的。” 玛丽依然保持着笑脸:“谢谢你,达西先生,我的姐姐伊丽莎白也是一位勇敢的女士,她同样不会畏惧区区一名盗贼。” 达西:“…………”任何人都能听出来他并不是在夸奖她吧! 向来高傲的达西先生简直被这位班纳特小姐搞得没脾气,他不太喜欢她,上流社会里的女士可不会如此放肆无礼。 可即便如此达西也不得不承认,几番观察下来,他发现玛丽·班纳特确实很聪明,别说是乡下姑娘,连从伦敦的女子学校读书归来的贵族小姐们也不如她机敏灵活。 玛丽可不在乎达西先生怎么看待自己。 她只是继续说道:“看来,传闻中的事情是假的了。” 达西:“什么?” 玛丽笑眯眯:“大家都在说你看不上伊丽莎白,先生,舞会上故意冷落她,不跟她跳舞不说,还说她姿色平平,也就不过在朗伯恩地区‘勉强过的去’而已。伊丽莎白为此生气很久了。” 说完,玛丽还不忘记补充道:“但达西先生你如此关心她,应该都是谣言。” “是吗。”达西不动声色。 玛丽被他的理直气壮噎了一下。 “所以,”她瞪大眼睛,“你是真的这么说过吗,先生?” “初次见面我的确鲁莽地做出过如此评论,”他坦言道,“但如今我已有所改观,若是为此就生气,那班纳特二小姐的肚量也太小了点。” “……” 达西先生这般行径,换到二十一世纪,不就是个给陌生姑娘评头论足随意批判,被姑娘本人知道后还要怪她没事找事的钢铁直男吗! 玛丽彻底无语了,虽说原著中的达西先生确实也经历了这样的印象改变,还因为伊丽莎白直接拒绝了他的求婚而困惑又震惊,但他坦荡荡地说出来就……太过分了点。 好吧,严格来说达西先生的确有这个资本。 根本原因还是在这个时代里,大部分的女性确实需要依赖男性过活。达西先生家缠万贯、容貌英俊,别说只是高傲和看不起人,就算他是个千年一见的大渣男,也会有无数姑娘趋之若鹜的。 要是换做寻常姑娘发现达西先生对自己的态度改变,怕是连高兴还来不及呢,他自然是不能理解伊丽莎白生气的缘由。 当然了,玛丽不会直接指出这点。 “最近我读了一本书,达西先生,”玛丽委婉地开口,“有些问题迟迟得不到旁人解惑,听说你的藏书万千,也是一名走过无数地方、博闻强识的男士,可否为我解答疑惑?” “我会尽力,请讲。” “书中说中世纪的骑士和贵族们,在人格和自尊受到他人攻击侮辱时,往往会选择向挑衅自我的敌人发出挑战,是真的吗?” “确有其事。” “即便是口头上的争论也是如此?” “这在过去屡见不鲜,但在当今,维多利亚女王已经禁止了军人之间的决斗,我们的社会习俗也不再鼓励此事,”达西先生解释道,“不过我觉得,捍卫自尊和荣誉,是每一名拥有独立人格的男士都应该做的事情。” “那女士呢,”玛丽仿佛茫然般眨了眨眼,“中世纪的女士们,自尊心因他人的评判受到伤害,也会向对方发出决斗的请求吗,或者有其他的做法?” “自然是……” 达西先生的话说了一半,没动静了。 和聪明人说话不用点明,说到这个份上,看达西先生的表情,应该也是明白伊丽莎白生气的理由并非被人非议,而是他的态度损害了一名未婚小姐身为独立存在的人格与自尊。 还是有救的,玛丽很是欣慰地想。虽然达西先生不懂的女孩子家家的脑回路,但他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这放在二十一世纪也是很难得的品质。 直男就直男吧,总比直男癌好。 玛丽重新把笑容挂在脸上:“我想听听简和伊丽莎白究竟在说什么悄悄话,竟然也不叫我。恕我先行离开了,达西先生。” 说着她起身离开,和往常一样,去缠着伊丽莎白不放了。 而达西先生,则站在原地思忖着玛丽刚刚的那番话。 宾利小姐见他陷入沉思,便走过来招呼道:“我猜得出来你在沉思什么。*” “我看不见得。*”达西先生回道。 “要我说,”宾利小姐回道,“她的确有所长处,可也太过自命不凡了。你对她的几分指责,倒是真知灼见,抓住了重点。” 宾利小姐指的当然是在内瑟菲尔德庄园舞会时,达西先生在得知玛丽擅自行动后教训她太过荒唐的事情。 然而就在她到来的几分钟前,玛丽才委婉地提醒达西,他一番关于伊丽莎白的发言带来了多大的伤害,这使得达西先生听到宾利小姐的话,思维惯性地以为她口中的“她”指的是伊丽莎白。 于是达西反驳道:“正如你所言,她也确实有自己的优点。” “哦?” 宾利小姐维持着好奇的姿态:“那你觉得,她有什么样的优点?” 达西默然不语。 他的视线下意识地看向伊丽莎白,低声开口:“她有一双美丽的眼睛,性格也别有一番吸引力。” 111.作家真辛苦42 订阅不足的话, 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哪怕他看见众人只是颇为敷衍地点了点头, 也没人表示不满。 玛丽见他归来,便和伊丽莎白小声嘀咕几句,任由姐姐先行去看望简, 而她则走到了福尔摩斯面前。 “你打算何时离开, 先生?”玛丽关切地问。 “下午。” “回到伦敦继续追查线索吗, ”玛丽接着开口, “是从卡特上尉调查起, 还是从向宾利先生推荐供应商的合伙人调查起?” 福尔摩斯先生挑了挑眉。 他没回答玛丽,反而是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向她。 四目相对, 玛丽的双眼闪了闪:“想听听我的看法吗,先生?” 福尔摩斯欣然点头:“请,班纳特小姐。” 玛丽笑了起来。 虽然和歇洛克·福尔摩斯真人的接触也不算太多,但几番交谈足以玛丽大概明白侦探先生的交流习惯。他和玛丽所认知的那样颇为自负, 且无视大部分既定的道社会规则,但并非是个听不进旁人说话的人。 相反, 玛丽觉得他还蛮重视自己的意见和看法的。 或许是好奇吧,也可能是因为玛丽认可他。就像是原著里侦探先生也喜欢询问华生医生的意见一样。 这种鼓励和微妙的默契足够让玛丽偷偷回房欢呼了。 当然,表现还是要表现的。于是玛丽偏了偏头思索一番, 然后笃定回应:“我觉得, 应该从卡特上尉开始调查。” “你的理由?” “我觉得卡特上尉与案件的相关度更高, ”玛丽一边斟酌字句, 一边说道, “假设他就是教唆犯, 那至少应该知道未签名的合同有什么用处;而合伙人就不一定了,商人的社交既广又杂,而且寻找更便宜的供货商更是本分,未必与案件真正相关。” “就是这样。” 她话音一落,福尔摩斯就高声认同道:“若是伦敦的警察有你一半的才思敏捷,我的工作则会变得容易得多!” 玛丽简直要被夸的不好意思了:“谢谢。” 福尔摩斯:“我正是打算从卡特上尉调查起。” 玛丽:“这并不容易,在卡特上尉离开之前,小杰弗里就已经被送去修铁路了,他难免会有所警惕。” 福尔摩斯:“我或许需要宾利先生的帮助。” 玛丽:“……” 那这样的话,宾利先生岂不是要离开内瑟菲尔德庄园,前去伦敦了? 糟糕。 意识到这点后,玛丽的笑容蓦然一僵。 在《傲慢与偏见》的原著里,因为达西的错误谏言,导致宾利先生误以为简对他的爱情是贪图钱财,所以暂时搬离了内瑟菲尔德庄园,前去伦敦了。 这样的误会可是让玛丽的宝贝姐姐伤心不已,绕了一个大大的圈子,两个人才历经曲折终成眷属。 而现在,达西先生两次向班纳特家的小姐道歉,未必会再对玛丽的家人心生偏见,但是…… 怎么绕来绕去,宾利先生还要去伦敦呀? 玛丽是想他去伦敦不假,但那得是和简互诉衷肠之后,否则的话,看简对宾利先生的迷恋,怕是又要饱受相思之苦,玛丽可舍不得自家大姐受折磨。 而玛丽的神情变化,自然也落在福尔摩斯眼里。 瘦削的绅士不动神色地看着她慢慢收敛了笑容,浅色的眼眸中浮现出几分不易察觉的情绪。 最终他思忖片刻,突然开口:“撮合你的姐姐与宾利先生,的确能为你增添离开乡下的机会,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小姐。” “哎?” 玛丽震惊地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福尔摩斯一哂:“你的长姐同宾利先生两情相悦,连瞎子都能看得出来,女士!而你又对万事万物都那么好奇,显然不甘心拘泥于乡村生活里。” 好吧,谁说歇洛克·福尔摩斯情商低来着?智商超群、思维敏捷,又有着可怕观察能力的侦探先生,怎么会错过旁人的情绪变化。 这么看来,他可不是情商低,他是情商太高了。 情商太高,导致福尔摩斯先生早早地就看透了人情世故和道德规律,“人性”对寻常人来说虚无缥缈又无法捉摸,而对他来说众生却如同玻璃般透明。 因此他不容易被他人的看法和社会习俗左右,从而显得毫不在乎儿女情长。 “我认为,”福尔摩斯冷冷地说道,“女士,若是你想离开乡下,大可以嫁给一名伦敦人,最好是商人,好陪着丈夫各地奔波,世间各地的风土人情和奇珍异宝足以满足你的好奇心。” 玛丽不假思索:“我不想随便嫁人。” 福尔摩斯:“那就经济独立。” 这一句话直接说到了玛丽心坎里了。 若是在二十一世纪,换做任何一名年轻姑娘,都不会觉得福尔摩斯这番话有什么问题——哪个独立的成年人不是自己赚钱、自己养活自己呢? 所以玛丽非常赞同福尔摩斯先生这短短的一句话,可他们身处十九世纪。 十九世纪的女性没有公民权,而资本主义社会刚刚处在上升发展的阶段,像她这种南方乡绅家的女儿,既不能和穷人家的孩子一样进入工厂,也不能像大地主家的贵族少女一样拥有着广泛的人脉和上流社会的视角。 更重要的是,玛丽还有四个姐妹。 她要是独生女,再怎么任性妄为惊世骇俗,父母只有这一个孩子,大抵也不会多说什么。但现在,玛丽但凡做点出格的事情,遭殃的可不是她,而是她的姐妹们。 玛丽没莉迪亚那么自私,她可以选择除了嫁人之外的道路,但受时代局限的其他班纳特小姐不行。 所以…… “我明白你的意思,”玛丽深深地叹了口气,“先生,我确实有几个经济独立的方案。” 撮合简和伊丽莎白的感情只是第一步。 首先她得有机会去伦敦,才能想其他法子展开经济独立的路线嘛。 至于歇洛克·福尔摩斯,侦探并不是多管闲事的人,玛丽觉得他会出言提醒,应该也是看她折腾来折腾去,仿佛绕弯子,觉得麻烦而已。 但即便如此,玛丽还是由衷开口:“不过还是很感谢你。” 毕竟不是哪位十九世纪的男性都能对着一名未婚小姐说,你需要经济独立——仅仅是这份超乎时代的眼光和肯定,对于玛丽来说已然意义非凡了。 至少这深深地鼓舞了玛丽,让她确信自己这般不明智地坚持自我并非不知好歹。 “这是你的选择。”福尔摩斯先生仍然是那副无所谓的姿态。 “还是先着眼当下吧,”玛丽见好就收,心满意足地转移了话题,“我有一个请求,福尔摩斯先生,如果这起案件有了突破性的进展,可否能从伦敦写信给我?尽管宾利先生也能满足我的愿望,可我觉得你来亲自讲述,我或许能够学到更多。” “当然,”福尔摩斯颔首,“如果有进展,我会告诉你。” 玛丽扬起了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容。 她的双眼亮闪闪的,其中仿佛容纳了漫天的星星:“那说好啦!一定要同我来信,等不到的话,等我到了伦敦,我可要亲自上门质问的。” 福尔摩斯挑了挑眉:“即便我与你写信,你也可以上门。” 玛丽:“……” 等等,这是歇洛克·福尔摩斯事先给了她可以上门拜访的许可了吗?? 天啊! 玛丽觉得,是时候把之前考虑好的人生规划提上日程了,她早一日到伦敦,就早一日能去拜访侦探先生呀! 十九世纪正值资本主义上升期,若是玛丽拥有那么一技之长,即便困难重重,也勉强有路可走。 比如说裁剪衣物,借由二十一世纪的经验,玛丽完全可以利用现代设计开个女帽店,说不定还能比几十年后的香奈儿女士更早出名呢。 然而玛丽的女红一塌糊涂,她可没耐心坐下搞针线活。 再比如说擅长厨艺糕点也可以,攒攒积蓄,或者利用借贷开个小店,经营一番也能够达到温饱水平。 但玛丽穿越前是个倚靠外卖生存的单身狗,穿越后又有女仆干活,她也没那个水平。 再不济,就算玛丽精通经济知识,进行金融投资,或者借债券发财,成为一名大资本家,待到腰缠万贯、富可敌国之时,谁还关心她要不要嫁人? 只是玛丽对当下经济的了解仅限理论,也不过区区皮毛,纸上谈兵可以,实际操作却是不太现实的。更为现实的是,投资经营不是问题,问题是,她哪儿来的本金呢。 身为同人小说的女主角,玛丽觉得自己也太没用了点。 思来想去,她唯一能做、且可行性比较大的,就是效仿简·奥斯汀、阿加莎·克里斯蒂,以及勃朗特姐妹等等的女作家们,执笔创作,投稿出版了。 毕竟她能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少,而写作是其中比较体面又可行性比较大的方案之一。玛丽别的没有,总归是比这个年代的人们多了百余年的见识呢。 特别是福尔摩斯先生离开后,玛丽顿时对整个内瑟菲尔德庄园失去了兴趣。 她不喜欢绣花,更不喜欢桥牌,而大家都在客厅的时候,她躲进别人家的书房也不合适。因此这几天来,玛丽倒是有了一个大概的计划。 的确可以写书试试看。 身为一名犯罪冒险和推理悬疑的爱好者,玛丽有一肚子的故事可以写。抄袭名家的事情她决计不干,哪怕不说尊重原创的问题,退一万步讲要抄袭,又抄谁的?既然这个世界有歇洛克·福尔摩斯,又有谁能保证不存在着赫尔克里·波洛侦探和马普尔小姐呢? 再说,玛丽大可以从现实罪案中提取灵感,为什么要抄袭别人嘛。 她坐在内瑟菲尔德庄园的客厅桌边写写画画,全然忽略了旁人交流娱乐的喧嚣,沉浸到了自己的世界中。 伊丽莎白注意到了玛丽的心不在焉,出声问道:“你在写信吗,玛丽?” 玛丽回过神来:“嗯?没有。” 这勾起了伊丽莎白的好奇心,她放下手中的绣活走到玛丽身边,看向摊开的纸张,上面列着十余个陌生的人名,几个名字后面还分别画了圈和叉。 “查尔斯·曼森、特德·邦迪、加里·里奇韦……(*见注)” 伊丽莎白念出打头的几个名字,一脸困惑:“你在写什么?这些人我可一个都不认识。” 玛丽:“……” 伊丽莎白:“玛丽?” 玛丽:“……没,没什么。” 就是《傲慢与偏见》中的女主角念出百余年后几位著名连环杀人犯的名字,那种感觉真是太违和了! 玛丽因为诡异的时空错乱感凌乱了一会儿,但最终还是收敛了神情,认真说道:“我想自己赚点钱,福尔摩斯先生启发了我,既然伦敦的侦探小说都能卖到朗伯恩来,我也可以写写试试。” “赚钱?” “是呀,”玛丽理所当然地开口,“我又不如你和简那般好看,性格也不有趣,更不想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看来是要当一辈子老姑——。” “呸呸。” 伊丽莎白当即蹙眉,拦下了玛丽的话:“哪儿有你这么诅咒自己的?” 玛丽:“我说的是实话嘛。” 伊丽莎白:“……” 当姐姐的深深看了玛丽一眼,良久无言。 平心而论,玛丽的姿色着实不够出众。班纳特太太年轻时美丽动人,这份美丽不怎么均等地赠与给了她的五个女儿们,玛丽则是其受到遗传最少的。 偏偏她还是一副机灵古怪的性格,讨人喜欢归讨人喜欢,那得玛丽自己愿意才行。她不想做的事情,就算母亲叨叨三天三夜,她也充耳不闻。 为爱嫁人,伊丽莎白绝对同意,她希望玛丽这么聪明的姑娘,能找到一个配得上她的绅士。但听听玛丽这个语气,分明是放弃婚姻的打算了。 这可怎么行! “好啦。” 玛丽见伊丽莎白神情凝重起来,不用她开口也猜中了其中担忧。 在这个年代,嫁不出去的“老处女”影响非常不好。按照“体面”的社会习俗,理应是五个班纳特姐妹从简开始,上头的出嫁之后下一个才能出来社交然后结婚——幸而班纳特一家在乡下,也不太在意这种繁文缛节。 但饶是如此,伊丽莎白也不能理解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女性发自真心的觉得婚姻不重要。 像往常一样,玛丽笑嘻嘻地揽过伊丽莎白的手臂:“我就是想写写东西而已,干嘛这么不开心。万一我的小说比伦敦的卖的还好,说不定还要反过来供养你们呢!” 伊丽莎白:“哦,那现在你写了多少?” 玛丽:“呃。”她连写什么都没定下来呢。 见她神情空白无言以对的模样,伊丽莎白噗嗤一声笑起来。 倒是这个理,伊丽莎白不赞同玛丽放弃寻觅一位好丈夫,但写写东西充当消遣没什么。就如玛丽所说,万一她的小说成功出版,销量火爆,谁还嫌弃钱多呢。 “我不打趣你,”伊丽莎白说,“只是你要是写出来了开头,我可得当第一个拜读的人。” 还是算了吧! 玛丽瞥了一眼纸张上几个杀手的名字,觉得还是不折磨伊丽莎白的神经为好。 她拿起纸张,伊丽莎白注意到人名之后的圈和叉,忍不住问道:“这些记号是什么?” 玛丽:“嗯,我在想构思。” 其实她是在想哪个案件更适合改编。 十九世纪和二十一世纪就差了百余年,可社会发展如此迅猛,现实生活中的案件,有一些并不适合放在维多利亚时期讲述。比如说名单中的加里·里奇韦——他有个更响亮的名字,绿河杀手。 绿河杀手逍遥法外几十年,警方早早地锁定了他,却始终找不到证据逮捕,直至dna检验技术正式运用在了刑侦破案上,才得以起诉罪魁祸首。 而在歇洛克·福尔摩斯活跃的当下,人们可不知道dna是什么。 所以需要运用现代科技破案的必须排除掉,而那些不需要现代科技的,也不是每一个都适合。 社会发展迅速,代来的是人们的心理变化。资本主义对人与人,人与社会关系的异化扭曲,绝非十九世纪的人们可以想象的。 维多利亚时期的凶杀案,无非是仇杀、情杀,以及为了钱财走投无路、急红了眼。人们的动机很是直接,但到了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执法方发现,在一个又一个越发诡异的案件中,他们往往无法从连环杀手的行为中找到一个明确的动机。 不是没有动机,而是变得更复杂了。 因此要是想从真实案件中提取灵感,玛丽要做的可不是照搬破案过程。 她既得保证现在的读者能够理解角色的动机,又得保持小说的戏剧性和曲折性,把故事讲的引人入胜。 这么筛选下来…… “画叉的是不适合写的故事,”玛丽指着名单对伊丽莎白解释道,“空白的是我在考虑,画圈的是可以写的故事。” 伊丽莎白的目光立刻停留在十几个姓名中唯一一个画圈的名字上。 “爱德蒙·坎伯。(*见注)” 她小心地念出了这个名字:“只有他的故事适合写,对吗?” 玛丽:“…………” 真的好奇怪啊! 不怪玛丽多次感叹,她漂亮端庄灵动大方的好姐姐念出一名恶魔的姓名,玛丽只觉得浑身不舒服。她点了点头,刚想胡乱敷衍过去,就听到宾利小姐的声音自背后传来:“你们在说写什么故事?” 玛丽面无表情地收回纸张:“没什么。” 然而宾利小姐却并没有听懂玛丽想要结束话题的意思——她也可能听懂了,就是单纯不想。宾利小姐自顾自地坐到了玛丽身边,笑道:“我可全听到了,玛丽小姐是打算自己动笔写小说,好要出版成书,是吗?” “……” 有点羞耻。 玛丽本来就不是张扬的性格,而且她还没动笔呢,就这么嚷嚷出来,实在是太尴尬了好吧! 然而宾利小姐可没有压低声音的意思,她这么一开口,连和宾利先生打桥牌的赫斯特先生都听见了。 “写小说?” 宾利先生兴致勃勃地放下手中的牌,认同道:“玛丽小姐才思敏捷,我觉得她一定能写出好故事来。” “可不是。” 宾利小姐附和道:“你瞧,在座的各位见多识广,也读过不少书籍。要是想写书,不如把故事梗概给大家讲讲,好让先生们提提意见,说不定还能帮你引荐出版商,你说呢,玛丽小姐?” 玛丽的回应则是立刻挂上了她招牌的假笑。 她哪儿能不懂宾利小姐的意思?现在这位年轻姑娘可是把自己当做头号情敌,误以为她对达西先生芳心暗许,因此恨不得玛丽在达西面前狠狠出丑才好。 讲道理,玛丽对达西一点兴趣都没有,她自然不介意充当伊丽莎白的挡箭牌。然而就算是宾利小姐用的不过是小学生手段,没完没了也好烦啊! 特别是她这番怂恿,言行举止都写满了“瞧不起”三个大字,分明是不相信玛丽一个乡下小姐能想出什么好故事来。 既然这样,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好啊,”玛丽笑眯眯道,“那我就讲讲。” 连窗外一个人影都能把宾利小姐吓晕过去,玛丽就不相信她听完真实案件后还能这么放松,是她自己要听的,可不是玛丽故意吓她! 112.作家真辛苦43 订阅不足的话, 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08 穿越过来之前,玛丽一直不理解明明是好好交谈就能解开的误会, 为什么伊丽莎白和达西先生会搞的如此麻烦。 而现在, 玛丽深深体会到了伊丽莎白为什么这么讨厌达西——讲道理, 这种直男回路, 要不是仗着读过原著知道达西先生本性耿直, 换玛丽也会讨厌他的! 为了挽救达西先生在伊丽莎白心中的形象,玛丽可谓是尽心尽力了。 今日班纳特家的女儿们来到梅里顿,玛丽还在试图缠着伊丽莎白说好话。 “你就别气啦。” 市镇的街区喧哗热闹,趁着其他几名姐妹到女帽店寻摸新饰品的时候,玛丽挽着伊丽莎白的手臂悄悄说道:“达西先生知道自己有错在先,他只是拉不下脸,绅士们嘛,都是这样的。” 伊丽莎白挑眉:“我倒是没料到, 我这位只爱书本不爱社交的妹妹还懂得绅士们的想法。” 玛丽:“呃。” 不受欢迎也不爱和异性那个交谈的玛丽的确没资格说这话。她左右无法,只得黏糊糊撒娇道:“诗歌里都是这么写的呀, 绅士们都有自尊心。” “我从不怀疑达西先生也是如此,”伊丽莎白冷笑几声,“想来绅士们的自尊心是自尊心,女士的就不是了,特别是我这种乡下地区姿色平平的姑娘。” 完了,玛丽心中咯噔一声。 这下达西先生可是真的把伊丽莎白得罪惨了。她的初衷是促使二人尽快化解误会, 没想到一场舞之后他们的误会比原著中还要惨烈。 要是自己穿越的蝴蝶效应导致了伊丽莎白和达西没有在一起, 那玛丽真是罪孽深重了呀! “我倒是觉得达西先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了, ”玛丽小声嘀咕道,“再给他一次机会嘛,莉齐。” 伊丽莎白很是莫名:“你为何如此在意我对达西先生的好恶?” “我觉得他不如大家所说的那么坏,”玛丽诚实回应,“达西先生虽然为人傲慢,但他本质善良。” “……” “莉齐?” 伊丽莎白的表情迅速凝重起来:“玛丽,你与我坦白,是否是倾心于他?” 玛丽:??? 等等? 伊丽莎白说的话完全出乎于玛丽的意料,以至于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而伊丽莎白却将她的语塞当成了被说中心事的表现,她眉心一拧:“固然达西先生符合你的择偶标准,但你总是把事情看的过于理想化了。” 达西先生哪里符合她的择偶标准了! 玛丽哭笑不得,这乌龙闹的过于惊悚了吧!? 她不得不开口解释:“你想到哪儿去了,莉齐。我不喜欢达西先生,我只是单纯的不想看到你和他因为误会而闹矛盾。” 然而伊丽莎白越想越不对,平日里玛丽对社交来往兴趣缺缺,既不喜欢和他人交流,也根本不在意旁人的看法。眼下她一反常态,热心肠地操心起别人的社交生活了?怎么想都有问题好吗。 而且玛丽对伴侣的条件和其他姑娘大不相同,她总是被与众不同的男士吸引。热衷拜伦,还对什么“伦敦的侦探”倍感兴趣,大家都不喜欢达西先生,她反而欣赏起他来。 “你若是喜欢他,我自是没有置喙的理由。” 因此,伊丽莎白板着脸说道:“但想要我也欣赏一位不尊重我的男士,那太强人所难了,玛丽。” “等等,莉齐,我真的——” “好了。” 伊丽莎白有点生气了,她不想在达西的事情上和玛丽吵架。 “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不管你,你也别来管我。” “……” 玛丽真是再长三张嘴也说不清。 仔细想来,伊丽莎白会如此认为倒也不无道理,玛丽平日对任何男士都兴趣缺缺,突然在伊丽莎白面前左一个达西,右一个达西,伊丽莎白又不是玛丽肚子里的蛔虫,哪知道她打的是想当红娘的主意? 更何况,伊丽莎白是位倔强的姑娘,她认定的事情是不会凭借别人动摇的,玛丽解释也没用。 这个倒是无所谓,反正等到达西先生向伊丽莎白求婚的时候,她自然会明白玛丽的意图。但是…… 玛丽越想越无奈,大概是自己真的表现的太过火了。 她委屈巴巴地开口:“那好吧,对不起。我不和你说达西先生了,但我的确不喜欢他,你也不能这么误会我。” 明明是她不依不饶在先,但玛丽长的瘦小,眉心一拧,一张小脸看起来可怜又无辜。伊丽莎白见她这担心自己生气又不甘心的模样,顿时忍不住失笑出声。 伊丽莎白长玛丽几岁,自然也知道她这位妹妹可没这么好欺负——玛丽胆子大的很呢,平日在外不吭不声,但只要她愿意说话,表现的不知道多放肆。 摆出这幅神情,分明就是给伊丽莎白撒娇,就差直接把“我委屈!”一句话写在脸上了。 “好了,”伊丽莎白抬手轻轻敲了敲玛丽的脑门,“把你的表演收一收,班纳特小姐!不去帽子店挑选饰品,拉着我到底想做什么?” 还是当姐姐的了解妹妹。 见伊丽莎白不生气了,玛丽立刻收起了摆出的神情,笑嘻嘻地开口:“既然都来了梅里顿,我想去探望一下小杰弗里的母亲。” 伊丽莎白一凛。 玛丽突然提及之前盗窃案的事情,足以证明事情还没完。 “达……呃,‘那位先生’说,小杰弗里的确是受人唆使的,”不让她提达西先生,玛丽只得这么说,“所以我想去他家看看,问问他母亲具体的情况。” “需要我陪你吗?” “不用,小杰弗里的家就在附近——”玛丽突然不说话了。 “玛丽?” “莉齐,”她的视线越过伊丽莎白,“那位绅士你认识吗?” “什么?” 伊丽莎白刚想回头,被玛丽一把拽住叮嘱道:“别太明显。” “……” 玛丽鬼鬼祟祟的神秘架势,搞得伊丽莎白有些紧张,等到玛丽说好的时候,她才稍稍转头,利用余光看到了一位男人从街道另外一侧走过。 他装扮得体,鼠灰色西装和大衣裁剪贴身且整齐,头顶戴着同色系的帽子,手中拿着一根手杖。 看这穿着习惯应该从大城市来的,不是伦敦,就是伯明翰,且和附近民兵团里,那些要参军的青年不一样,拥有着别样的气概。男人身材高且瘦削,伊丽莎白只看到了他的一个侧脸,但这足以,他刀削般的面容令人印象深刻。 若是伊丽莎白见过,她一定不会忘记。 “不认识,”伊丽莎白摇头,“怎么了?” “梅里顿又来了一位完全陌生的绅士,我没从社交场合中见到他,那还情有可原,”玛丽开口,“但你也没见过,证明他没有参加任何社交。” “所以?” “所以他来梅里顿做什么呢?” 玛丽立刻拎起了裙角。 “我去看看。” “等等,玛丽!” 这哪儿能行?!跟踪一名陌生男性,胆子再大、脑子再机灵,也不是一名未婚女士应该干的事情啊! 伊丽莎白刚想伸手拉住玛丽,瘦小的姑娘已经走出好远了。 玛丽的想法很是直接:达西先生亲口说小杰弗里是受到了一名陌生的绅士指使。而在梅里顿,陌生的绅士可着实不多。 乡下生活不比伦敦,人流量远不及城市,体面人更是少之又少。连内瑟菲尔德庄园搬来了新住户都能在第二天传到班纳特太太的耳朵里,更遑论距离更近的梅里顿? 要是真来了什么得体的绅士,他还没出入社交场合呢,玛丽的母亲班纳特太太一定第一个知道——不仅知道,连他是否娶妻,家境如何,为人性格都能打听得一清二楚。 所以对于班纳特一家来说,这附近可从没什么“陌生的绅士”。 玛丽离开帽子店,为了不那么引人注意,转头绕了一个圈,急忙从另外一条街道再次绕到了那位陌生绅士的后方。 男人似乎没意识到这点,依然踏着稳健的步伐前行。玛丽与其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也放缓了步伐。 她跟着这位先生走了两条街区,绅士在前方往左一拐,拐进了一条小巷子里。 玛丽顿时有些犹豫。 她不是傻瓜,走到人少的地方,万一有什么意外可就麻烦了。玛丽自知体格娇小,真有了情况,除非她练过拳击,不然不可能敌得过一名成年男人。 但要这么放弃,她也不甘心。 思忖片刻,玛丽还是重新迈开步子。 她决定走到巷子前看一看,然而停在路口向左张望时,冗长的巷子却空无一人。 没人?玛丽心底一惊,他是进了某个建筑里面了吗?是发现了自己,还是的确—— “玛丽·班纳特小姐。” 玛丽:!!! 背后突然响起一个男性的声音,差点让玛丽吓得跳起来。她惊呼一声,捂住嘴巴转过身。 站在他面前的,正是刚刚还走在她前方的陌生绅士。他不仅精准无误地叫出了她的名字,在看到她惶恐的神情时,还挑了挑眉。 玛丽一眼就注意到了男人有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 陌生的绅士看着她:“你跟踪我做什么?” 即便返回内瑟菲尔德庄园,歇洛克·福尔摩斯也没有在第二天的餐厅中出现。 玛丽陪着伊丽莎白用完早餐时,他才姗姗来迟,从郊外回到了庄园内。福尔摩斯先生既没有对缺席早餐表示任何歉意,也没有出口解释行程的意图。 在南方乡下的社交场合中,这样的行为着实有些失礼。但歇洛克·福尔摩斯和玛丽不一样,别说是他身份特殊,是宾利先生请来破案的贵客,就那一身漠然冷淡的气场,就足以让包括宾利小姐在内的所有人都闭上嘴。 113.作家真辛苦44 订阅不足的话, 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读者群:287787320,进群请上订阅记录哦w 本文没开车, 全文清水,我宣传个读者能联系到我的地址还不行了?给各位管理员磕头了好吧, 别人把微博挂在文案第一段就没事, 就特么三天两头锁我?六月飞雪窦娥含冤了啊!! 开篇扫雷以及提示: 以《福尔摩斯探案集》原著为基准, 所有作品的时间线整合。因而可能会出现人物ooc,各类奇怪bug,以及不符合时代历史背景的科技常识和经济政治文化变动。 文中所有带*对白一律为原著台词, 我懒得再作话标注了提前说一下。 都是瞎写的, 作者脑子不太好使,对不起, 别骂了。 01 有钱的单身汉总要娶位太太,这是一条举世公认的真理。 然而真的是这样的吗? 玛丽·班纳特近来常常在思考简·奥斯汀的这一句经典小说开场白。穿越之前, 玛丽生活在二十一世纪,已然进入了现代社会, 有钱的单身汉也不必要一定娶位太太。但现在不同了,此时此刻的英国女王还是维多利亚呢。玛丽思考了几天, 发现简·奥斯汀的话不无道理。 首先, 前提条件是“有钱”,因为在英国, 还是有很多没钱的单身汉是讨不到老婆的;其次, 玛丽·班纳特确实没找到多少例外。连著名诗人拜伦, 一生绯闻无数的大浪子, 也是年纪轻轻就结婚娶妻了,放眼整个英国,还有谁的人生比拜伦更为传奇呢。 拜伦都不能免俗,所以玛丽不得不承认,尽管她不太喜爱简·奥斯汀的小说作品,可不得不承认这位女性作家在当下来说智慧非凡,这句话也是公认的普世道理。 而穿越过来的玛丽·班纳特,现在就到了寻觅有钱单身汉出嫁的年纪。 “——你说呢,玛丽?我知道,你是个富有真知灼见的小姐,读的都是鸿篇巨著,还要做做札记。*” 房间里的一声呼唤让玛丽回过神来,正在沉思的她吓了一跳,茫然地转头看向等待自己回答的父亲班纳特先生。刚刚沉浸在自己的思路中,玛丽根本不知道父亲问了她什么。 而班纳特先生似乎也没等待玛丽回应的意思,他收回目光:“趁玛丽深思熟虑的时候,我们再回头谈谈宾利先生。*” 好吧。 玛丽私下里撇了撇嘴。她就是为此才开始思考这个问题的。 几天以前,班纳特夫人,也就是玛丽的妈妈,得知了隔壁内瑟菲尔德庄园搬来了一位英俊的单身汉宾利先生。《傲慢与偏见》自成书以来便一直流行至玛丽原本生活的二十一世纪,她哪儿能不知道宾利先生是谁? 原著小说的剧情就是从此开始的,可是玛丽却对此兴致缺缺——原因无他,她可是穿越到了维多利亚时代! 简·奥斯汀本人活着的时候,英国国王还是威廉四世。玛丽并不知道为什么她所在的时间线往后挪了整整一辈,但这可是维多利亚时代,第二次工业革命正在徐徐展开,整个世界都在科技的发展下蓬勃前进着,无数冒险故事、历史传奇催生于这个年代,而此时此刻的玛丽却要在乡下村郊和父母姐妹们左一个宾利先生右一个宾利先生,急得她恨不得抱着书本在床上打滚。 何况,玛丽觉得她的二位姐姐,简·班纳特和伊丽莎白·班纳特都是出落标致的大美人,和原著小说中两位完美的单身汉宾利先生以及达西先生简直绝配,她还是不凑热闹的好。比起未来的姐夫,玛丽还是觉得自己手中的孟德斯鸠论著更具有吸引力。 可对于玛丽的两位妹妹来说,父亲早上拜访了宾利先生这件事则非同凡响了。一直到临睡前,凯瑟琳和莉迪亚仍然床边叽叽喳喳,搞得玛丽烦不胜烦:“你们能不能安静点?我想在睡前读完这一章节的!” 莉迪亚毫不客气地还击道:“你就不能明天再读?成日读读读,等你嫁不出去的时候,看你还读什么!” 玛丽顿时气结,她气冲冲地放下书本:“我要出去透透气。” 最糟糕的是,她也不得不承认莉迪亚说的是对的——这个时代的少女们,像凯瑟琳和莉迪亚一样热衷于嫁个好人家才是正常现象。她们不能工作,没有公民权,靠自己的双手换取美好生活的可能性低之又低,嫁人是唯一的出路。 玛丽同情她们,然而她可是二十一世纪穿越来的,同情归同情,但要她去当某位有钱绅士的陪衬品,漂亮的全职太太?她哪儿能甘心。 原本玛丽就为此苦恼呢,被莉迪亚戳中痛处,感觉烦透了。她离开房间,决定去找自己的二姐伊丽莎白避避难。 而几乎是在玛丽敲响伊丽莎白房间的下一刻,门就开了。 未来的达西夫人,现在还是未婚少女的伊丽莎白打开门后,给了玛丽一个半是揶揄半是责怪的笑容:“你们在闹什么?这么大声,就知道你会跑过来。” 玛丽立刻牵起了伊丽莎白的手,不情不愿地抱怨道:“凯瑟琳和莉迪亚实在是太吵了,我又说不过她们。” 伊丽莎白笑着让开房门:“进来吧。” 走进房间后,玛丽才发现她的大姐简·班纳特也在。 比起两位叽叽喳喳一团孩子气的妹妹,玛丽还是更喜欢她的姐姐们。原著中的伊丽莎白很是不喜欢迂腐的玛丽,但现在的玛丽可不是小说中的书呆子。她爱看书不错,可也没把自己看傻了——大姐温柔,二姐独立,这么完美的姑娘在二百年后都难找,玛丽从小就喜欢黏在二位姐姐身后。 见她黏黏糊糊撒娇,坐在床边的简也跟着笑出声:“玛丽,你又和凯瑟琳吵架啦。” “我才不稀罕和她吵架。” 玛丽说着,毫无淑女形象地瘫倒在伊丽莎白的床铺上,忍不住呻那个吟出声:“宾利先生宾利先生宾利先生,不就是一个有钱的单身汉而已,有什么值得兴奋的?” 简眨了眨眼睛:“一个有钱的单身汉,谁入了他的法眼,可是就要有钱人家的太太了。” 玛丽“哼”了一声:“要嫁也轮不到她们。” 说着她翻了个身,托腮看向窈窕标致的简·班纳特,笑弯了眼睛:“就算要嫁,也应该是简先嫁,你长得这么漂亮,又像水一样温柔,宾利先生一定会为你倾倒的!” 原著里也就是这么写的嘛,宾利先生可是为了简险些把魂都丢了。 她赤那个裸裸的拍马屁让简失笑出声。伊丽莎白闻言故意板起脸:“你啊,平时在公共场合一句话也不说,私下里倒是一套一套的。不知道邻里之间都说你是个木讷寡言的书呆子吗,这可不是什么好评价。” 那是因为她不稀罕和她们说话好不好,乡村妇女之间能有什么话题。无非是谁嫁了谁谁喜欢谁等等鸡毛蒜皮,听着就头疼。 见玛丽不以为然,伊丽莎白也勾起嘴角:“不喜欢有钱的单身汉,那你喜欢什么,玛丽?不许说拜伦,要是嫁给拜伦那样的男人,你可要愁坏我们啦。” 玛丽也没那个想法。不说别的,就算拜伦还活着,也不可能看上她呀。 平心而论,玛丽觉得自己长得并不丑,仔细打扮一番能称得上是一句清秀。但同她的其他姐妹相比就差太远了,这个年代流行丰满的美人,而玛丽,呃,没胸没腰,也不比维多利亚女王高上多少,想靠姿色嫁个好人家,明显是不现实的事情。 当然了,心高气傲的玛丽也不稀罕。 但玛丽还是有择偶标准的,她仔细想了想,回答道:“必须聪明,特别聪明!” 二位姐姐均是一愣,聪明的男士固然讨人喜欢,但还没听说过哪位姑娘把聪明作为首要的择偶标准的。 “他的性格可以不太好,”玛丽继续说道,天才嘛,总是有些怪癖的,玛丽觉得自己可以原谅,“但要本性善良、有正义感……还有,知识渊博、不拘小节,要有见识和独自思考的能力,思路要活泛,还有……” “好了好了。” 伊丽莎白忍俊不禁地打断了玛丽:“看来玛丽是想找一位银行家了。” 那也未尝不可嘛。 玛丽知道这个年代的地主乡绅们是瞧不起工厂主、银行家这类“暴发户”的,但玛丽觉得没关系。维多利亚时代可是资产阶级崛起的重要时代,这个年代的资本家可是上进奋斗的代名词,退一万步讲,做生意总比当地主太太有趣的多。 况且其实玛丽很想说,就算没钱也没关系,她所在的这个时代前推四十年,马克思和恩格斯便在伦敦写出了《共那个产党宣言》,而马克思的妻子燕妮·马克思,不也是一位无产阶级大家吗,她可是正经的贵族小姐,却跟着马克思过的穷困生活,在这个时代是惊世骇俗、难以置信的选择。可放在二十一世纪,谁会说马克思夫人嫁错了人呢? 但这话可不能放在明面上讲,和她两位好姐姐也不行。 “那也得是伦敦的银行家才好,”于是玛丽摆出闷闷不乐的神情,“但是我什么时候才能去伦敦呀。” 伦敦!玛丽是真的想去伦敦。 维多利亚时代的伦敦,尽管它并不如二十一世纪干净有序,可在玛丽心底,那是个理想乡般的存在——未来蒸汽朋克题材的诞生地,福尔摩斯的冒险天堂,无数作者作家的灵感来源。就算现在它脏乱差缺乏规划,玛丽也很想去看看,否则的话,岂不是白来这个时代一趟? 玛丽一脸郁闷,伊丽莎白忍不住敲了敲她的脑门:“听说宾利先生可是认识不少伦敦的朋友,你对他没兴趣,想来也是不打算参加他的舞会了,那可真是可惜。” 哎…… 对哦? 玛丽双眼一亮。 虽然她确实对宾利先生和他的舞会兴趣缺缺,但宾利先生作为一个有钱的绅士,想来在伦敦也应该有自己的产业。他认识很多人——其中可不止是《傲慢与偏见》的男主角达西。何况仔细想想,小说里的伊丽莎白也是去过伦敦的。 她得把握住机会! 想通这点后,玛丽立刻挣扎地爬起来,隆重宣布道:“现在我对宾利先生有兴趣了!”——好歹是未来姐夫之一,玛丽得指望着他带自己见识见识伦敦啊! 雨下了一整天。 玛丽在伊丽莎白的房间里,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幕,内心火急火燎。她站在床边不住踱步,左看看右看看,雨越是不停,她眉头拧得越紧。 伊丽莎白不得不宽慰道:“你急也没用,玛丽。” “莉齐不担心吗,”玛丽反驳道,“简刚出门就下雨了,到现在也没停下!” “我担心。” 几个姐妹之中,伊丽莎白和简的关系最好,其次才是玛丽。她当然担心出门淋雨的简,可简不在,她就是最大的那位班纳特小姐。 玛丽着急上火的时候,她可不能失态,否则岂不是火上浇油。 于是伊丽莎白按下内心担忧,冷静开口:“就算下雨,现在简也应该走到了内瑟菲尔德庄园,有宾利先生他们照顾她呢。” “但是——” “你再着急,还能现在顶着雨跑出去不成?” 好吧,是这个道理。 只是伊丽莎白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玛丽可知道。 在原著小说中,简正是淋了这场雨,到了内瑟菲尔德庄园就大病一场。虽然客观来说,这场病既促进了宾利先生和简的感情,也让达西先生有幸和伊丽莎白多了一段相处了解时间,的的确确如同班纳特太太原本打算的那样,提供给了两对情侣相处的机会,是件拉近男女距离的好事。 然而如今的玛丽,却不能“客观”对待简生病的情节——她现在不是一名阅读小说的看客,而是简·班纳特的亲生妹妹。 最最温柔美丽的大姐生病,当妹妹的怎么能不担心? “好了,”伊丽莎白见玛丽依然垂头丧气的模样,便牵起她的手,把玛丽拉到自己身边,“你要是实在放心不下,明天早早起来,咱们直接去内瑟菲尔德看看情况,宾利先生不会介意的。” 他当然不介意,宾利先生早就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连看她们的母亲班纳特太太都亲切地不得了。 然而那个时候,简怕是早就高烧起来,下不来床啦。 玛丽的确着急,但她更难过。难过自己明明有机会阻拦简冒雨前去,偏偏因为福尔摩斯先生错过了机会。 这让她不禁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如平日伊丽莎白嫌弃的那样,太过沉迷于自己的幻想了? 她不后悔见到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事实上玛丽现在觉得自己都死而无憾了。但她同样不希望简生病。 一直以来,玛丽都自诩同原著里那个拿腔拿调、迂腐古板的小书呆子不一样,可是如今看来,总是抱着不切实际的想法,同原著里的玛丽·班纳特又有什么区别。 玛丽是因为福尔摩斯先生是一位聪颖、锐利,却又有着正直坚定的真心才喜欢他的。和偶像一比,总是追求猎奇和案件,也不怪爸爸说,她也没比莉迪亚聪明多少。 不过,伊丽莎白说的也对,眼下她着急也没用。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现在犯下的错过,保证以后不再犯就好。 “那好吧。” 玛丽强打起精神,认真开口:“等明天雨停了,咱们立刻动身去内瑟菲尔德庄园。” 提前伊丽莎白约定好,因而当第二天简的手信送回家时,姐妹二人早就收拾好衣物、换好鞋子,准备出门了。 在得知简因为淋雨而高烧不退后,玛丽和伊丽莎白又这么严肃的阵仗,把班纳特夫妇着实吓了一跳。 班纳特夫人觉得她们两个完全是大惊小怪,她不仅没担忧简,反而因为她生病而高兴了起来:“在内瑟菲尔德庄园养病,刚好能和宾利先生单独相处,区区伤风而已,休息一晚就会好起来,你们去添什么乱?” “生病时总需要亲人在旁的呀,”玛丽小声嘀咕道,“宾利先生管什么用?” “简要是嫁给宾利先生,有的是仆人照顾照顾她,”班纳特太太就是不喜欢玛丽这幅不开窍的模样,“而你要还是糊里糊涂的,以后成了老姑娘,生了病我可不照顾你!” 玛丽大大地翻了个白眼。 从小到大她就因为嫁人找对象的事情被班纳特太太说个没完,玛丽早就习惯了。 要搁往常,班纳特先生一准要趁机说几句俏皮话不可,但今日父亲瞧见玛丽和伊丽莎白不像是临时起意,一改常态沉思片刻。 “你们要是非得坚持,”他说,“我绝不会阻拦。简生病时不方便回来,那就去陪陪她,我把租给农户的马要回来就是。” “那我们也要坐马车去梅里顿!” 莉迪亚满心惦记着什么什么上尉,听到有马,立刻兴高采烈地开口:“刚好和她们顺路,马车走得快,我们还能碰上卡特上尉。” 玛丽一哂:“上尉上校军官红制服,你的脑子里就不能有点别的吗?” 班纳特五个女儿中,莉迪亚年纪最小,却长得比玛丽要高,体态动人、容貌美丽,最得班纳特太太喜爱。而几位姐姐性格不一,除了玛丽之外也没人和她一般见识,把莉迪亚宠得无法无天。 听到玛丽直言嘲讽,莉迪亚不甘示弱:“你呢,你就成天想着出风头,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玛丽:“那也比你到处孟浪,行为轻佻的好。” 莉迪亚:“你竟然敢这么说我!” 眼看着两个人一言一语要吵起来了,班纳特先生烦不胜烦:“好了,你们要吵去马车上吵,少在家中扰我清净。” 玛丽立刻闭嘴,只是幽幽地注视着莉迪亚气冲冲地先行离开。 既然要改正自己的坏毛病,是不是该从关心身边的姐妹开始? 简是她的亲人,莉迪亚也是——虽然玛丽确实和她这位小妹不对盘,但自家吵架没关系,像原著那样跟渣男私奔跑路是万万不合适的。 只是,莉迪亚现在的性格轻浮放肆,也不怎么尊重玛丽,两个人玩不到一起去,小妹更不会听她讲道理。 得想想法子了,不过这都是后话,现在最重要的是去探望简。 本来玛丽和伊丽莎白已经做好了走去内瑟菲尔德庄园的准备,班纳特先生把马要了回来,她们倒是比预计地快了许多。 到庄园时,天刚刚亮。匆忙抵达的班纳特姐妹把内瑟菲尔德庄园的老管家吓了一跳,因为来得突然,管家只来得及通知宾利先生。 她们路过庭院时,刚好碰见在外散步的达西先生和宾利小姐。 “我只是想请班纳特小姐来坐一坐,却没想到突然下雨,”庭院中的二人并没有发现她们的到来,宾利小姐抱怨道,“这下可糟糕,她因为淋雨发热,搞得一整个庄园的人都休息不好。” “天气难测,”达西平静地安抚道,“这不是你的责任。” “人已经病在了庄园里,怎么不是我的责任,”宾利小姐说,“不过,幸好是班纳特家的大小姐,要换她的妹妹们,我可受不了。” 玛丽:“……” 伊丽莎白:“……” 听到这话,玛丽和伊丽莎白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 达西先生闻言,颇不赞同地皱了皱眉,但他显然没把宾利小姐的抱怨放在心上,只是出于礼貌而回道:“换做简·班纳特小姐的妹妹,我想查尔斯也会负责任的请人照顾。” “那是自然。” 宾利小姐当然不会抵触达西夸赞她的哥哥,然而她仍然坚持自己的话题:“要我说,简·班纳特尚且值得交往,她的几位妹妹就没什么来往的价值,特别是那位玛丽·班纳特小姐。” 玛丽:“…………” 等会,她好像的确没有哪里得罪过这位宾利小姐吧? 严格来说,在之前舞会上,玛丽还算是帮助过宾利小姐呢。就算不喜欢自己,也不至于到了背后诋毁的地步。玛丽再次反思了一下自己,可这次却着实觉得冤枉。 别说是得罪,她几乎就没和宾利小姐说过几句话,上次要她弹琴跳舞出丑也就算了,现在又直接说到脸上,仇恨这么大吗?! 玛丽很是无语,而伊丽莎白地反应则更是直接。 向来直率的伊丽莎白,眉梢一挑,拎起裙摆就要迈开步子。看那架势,是要和背后说人坏话的宾利小姐当面对质了。 幸好玛丽反应快,一把拉住了伊丽莎白。 她挽住伊丽莎白的手臂,不仅不生气,反而露出的笑吟吟的神情。 “别着急,”她悄声开口,“我想听听宾利小姐会说我什么。” 也好让她搞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未来姐夫的亲妹妹。 “我承认,她是帮助了我们破案不假,”她解释道,“可不经同意就擅闯别人家的房间,实在是太过放肆了。再说偷盗案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如此关切,不是另有所图,就是自命不凡。” “我倒认为,班纳特小姐并不是一位自命不凡的人。” 达西平静地反驳:“她行为放肆不假,却也有几分真才实学。自命不凡的人,往往想着在社交场合中大出风头,而玛丽·班纳特小姐却对社交避之不及。” “足以证明她确实看不上旁人。” 114.作家真辛苦45 订阅不足的话, 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小说中并没有说明宾利先生是经营什么的, 也可能是玛丽忘记了。但至少玛丽笃定,尽管不是上流社会嫌弃的“暴发户”,可宾利先生算是半个资本家,和达西先生的情况并不一样。 因而当福尔摩斯先生说出唆使小杰弗里偷盗的陌生人, 想要的是“一份合同”时, 玛丽立刻反应——不是工厂合同, 就是商业贸易,或者金融债券的合同。 但她没想到, 宾利先生竟然允许她参与其中。 一来合同这种东西, 向来是商业机密;二来……这是歇洛克·福尔摩斯亲自说服宾利先生,亲自说服! 天呐, 她果然是在梦里吧。 幸福来得太快,玛丽脑子晕乎乎的, 直到跟着福尔摩斯先生走进书房,见到面露担忧的宾利先生,和一脸不赞同的达西先生, 这微微有些凝重的气氛,总算是让玛丽冷静了下来。 “我仍然不认为应该让班纳特小姐参与此事。”见她进门, 达西先生平静地开口。 就知道他会这么说。 玛丽也不气馁:“我无意于染指宾利先生的生意,先生,我只是想给小杰弗里的妈妈一个交代。” 达西:“这不是年轻小姐能插手的事情, 歇洛克, 我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 福尔摩斯先生一哂。 “年轻小姐掌握的线索却比你要多, 威廉,”他说,“我不认为性别是决定智力的因素。” “……” 还是不是朋友了! 向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歇洛克·福尔摩斯竟然帮着一名行为放肆的年轻姑娘说话,这让达西着实被噎了个不轻——他又没说女士们智力不如男士,他分明是怕玛丽·班纳特小姐跟着冒险会出事好不好。 宾利先生见达西无言以对,失笑出声:“没关系,我相信玛丽小姐的为人,何况,除了她之外,怕是难找出第二位对工厂工业感兴趣的小姐了。” 玛丽闻言双眼一亮。 还是这位好脾气的姐夫让人喜欢,查尔斯·宾利随和温柔,还有着一颗赤诚的心。这样的好男人哪里找啊,和简真是天生一对。 要不是在场的还有达西先生和福尔摩斯先生,玛丽非得再说几句俏皮话揶揄他不可。 “谢谢你能照顾简,先生,”玛丽笑吟吟道,“我的确对工厂感兴趣,我还没见过真正的商业合同呢。” 提及正事,宾利的笑容一敛。 “福尔摩斯先生说,唆使小杰弗里的那位盗贼,想要的是你手中一份未曾签名的合同,”玛丽继续说,“既然你同意我加入调查,那我就要问问,究竟是什么合同?” “不知道玛丽小姐你对工厂有多少了解?”宾利问。 “不太多,”但仗着二十一世纪的知识,肯定比现在的未婚淑女们多一些,“我会尽量尝试着理解。” “是一份投资合同。” “投资什么?” “纺棉厂。” 玛丽讶然。 维多利亚时期更是各类工业徐徐发展繁荣的时期,从初中起玛丽就在历史和政治书中不断学习这部分的知识。 可她还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离第二次工业革命是那么的近。 “我知道了,”玛丽迅速点头,“其实福尔摩斯先生说可能是一份合同时我一直有个疑惑,那就是偷合同有什么用?没签下名字的合同不具有法律意义,偷走能有什么用?” 看着玛丽困惑的神情,宾利先生没有开口解释,而是直接走到了书房的抽屉,将一份合同拿了出来。 得到宾利先生首肯,玛丽自觉上前,拿起了合同。 她阅读速度很快,寥寥几眼便明白了内容,而当看到合同上另外一个人名时,玛丽的双眼蓦然瞪大。 “玛丽小姐?”宾利先生困惑地开口。 “没,没什么。” 玛丽收回目光。 “你打算放弃利物浦的棉花供应商,转而和加勒比海的棉花供应商合同,”她抬头说,“没有签名,是不是你还在犹豫,先生?” “不,是我的合作伙伴不同意。” “你的合作伙伴?” “我只负责投资,玛丽小姐,真正的工厂运转,是靠合同上的另外一位先生。而他认为南美的棉花固然廉价,供货却不够稳定,不值得冒险。” 玛丽将目光转向了合同:“米尔顿的约翰·桑顿先生。” “是的,”宾利先生说着,又笑了起来,“可惜米尔顿远在北方,否则约翰要是知道哪个小姐对工厂如此感兴趣,怕是要大吃一惊。” 可不是吗,玛丽挑了挑眉。 对于《傲慢与偏见》中的玛丽来说,宾利先生是在介绍陌生人,但对于穿越过来的玛丽可不是。 约翰·桑顿,正是英国一名地位不亚于简·奥斯汀的女性作家,盖斯凯尔夫人小说《南方与北方》中的男主角。 看来这个同人小说的世界里,虽然没有魔法也没有鬼怪,但是不仅有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怕是还有其他名著作品的角色了。 “既然桑顿并不同意更换供应商,”达西此时开口,“会不会是他干的?” “怎么可能!” 宾利露出惊讶的神色:“我不会越过合作伙伴擅自行动,约翰·桑顿是位真正的男人,威廉,他生性坦荡,有话直说,从不会搞这种阴私的手段。” 玛丽也这么觉得。 约翰·桑顿不认识她,但她可认识桑顿先生——就像是玛丽也提早地认识了宾利和达西先生。这位在北方开工厂的老板,生性耿直、沉默寡言,和达西先生特别像。 你们英伦爱情小说里的男主角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玛丽在心底吐槽。 不过话又说回来,好友是达西,合伙人是和达西先生性格差不多的桑顿,也就只有好脾气的宾利先生才能受得了吧! 果然是性格互补的人才能产生友谊。 “既然如此,”达西说,“那岂不是断了线索?来到梅里顿的陌生人操着北方口音,定然不会在此久留,免得暴露。” “可以去米尔顿看看。” 玛丽想了想,出口建议:“桑顿先生不看好南美的廉价棉花,自然有人看好。打听打听工厂是否有什么竞争对手,或许会有所突破。” 宾利先生点头:“我会写信给约翰的。” 玛丽:“福尔摩斯先生,你认为呢?” 福尔摩斯:“我得去会一会那位小杰弗里。” 其实玛丽也是这么想的。 从小杰弗里的母亲那里拿不到证据,去找小杰弗里本人顺理成章。但小杰弗里人已不在梅里顿了,人证物证均在,他又当场认罪,治安官直接判他去修铁路,玛丽压根没见到人。 身为一名未婚小姐,她又不可能跑去修铁路的现场去找人。 但玛丽不能去,福尔摩斯先生能。 这也意味着……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要单独行动了,而玛丽不能跟过去。 她心都要碎了! 事实证明人都是贪心的,见到福尔摩斯本人前,玛丽还惦记着只要看上一眼,哪怕是写个信她都心满意足了。可现在见到他本人,意识到他要独自破案之后,玛丽既激动又难过。 真恨不得这就跟侦探走,一起破案去。 可是不行,经由简这么一生病,让玛丽深深地意识到,她不可以再因为满脑子乱七八糟的幻想而忽略亲人了。简和伊丽莎白不再是小说中的人物,而是活生生的人,玛丽的亲人。 何况退一万步讲,就算玛丽想去,福尔摩斯先生也不一定会带着她——凭什么呀!要是这么好说话,那男神还是男神吗! 这么想玛丽反而轻松了很多。 跟着福尔摩斯先生离开书房后,生性乐观的玛丽想通这点,长出口气。 “先生,”她的语气再次变得轻松起来,“昨日的问题,你并没有正面回答我。” “什么问题?” 福尔摩斯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侦探个子很高,而玛丽又比同年龄的女士矮了一点。她不得不抬起头才能直视他那一双剔透且锐利的眼睛。 “我认为对你来说,盗窃案并不算难,甚至有些无聊。” 顺藤摸瓜而已,玛丽觉得就算是自己,有着达西和宾利两位绅士帮忙,花点时间也能找出真正的罪魁祸首。 “所以,福尔摩斯先生,”玛丽问道,“你接下这件委托,是否是因为背后有个更大的案件?” “你如何得出的结论?”福尔摩斯不动声色。 “没有什么推理,”玛丽诚实回答,“我只是觉得这点程度,你坐在家中的椅子上就能给出答案。” “你过分恭维我了,女士。” 玛丽笑了笑,她不和福尔摩斯先生继续客气,直接开口:“我想来想去,引起你注意的,或许是南美加勒比的棉花,是供货商,或者其他的环节有问题吗?” 福尔摩斯没有立刻回答。 他审视的目光不曾离开过,仿佛要看穿玛丽的灵魂。片刻之后侦探才不急不缓地打破了沉默:“你的确是一位聪明人,班纳特小姐。” “……” 歇洛克·福尔摩斯说她什么,聪明? 自小到大,无数人夸过玛丽聪明、机灵或者有才情。玛丽知道那无非是因为自己长相平平,又不爱社交,的确没什么可夸的客套话。 但福尔摩斯是绝对不会说客套话的。 而且,天啊,福尔摩斯夸她聪明?! 玛丽第一个反应是伸出手,捏了捏自己的脸。 侦探先生挑眉:“怎么?” 玛丽眨巴眨眼:“没什么,我就是想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福尔摩斯:“……” 居高临下看着玛丽的侦探先生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几不可查的笑容。 玛丽见他归来,便和伊丽莎白小声嘀咕几句,任由姐姐先行去看望简,而她则走到了福尔摩斯面前。 “你打算何时离开,先生?”玛丽关切地问。 “下午。” “回到伦敦继续追查线索吗,”玛丽接着开口,“是从卡特上尉调查起,还是从向宾利先生推荐供应商的合伙人调查起?” 福尔摩斯先生挑了挑眉。 他没回答玛丽,反而是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向她。 四目相对,玛丽的双眼闪了闪:“想听听我的看法吗,先生?” 福尔摩斯欣然点头:“请,班纳特小姐。” 玛丽笑了起来。 虽然和歇洛克·福尔摩斯真人的接触也不算太多,但几番交谈足以玛丽大概明白侦探先生的交流习惯。他和玛丽所认知的那样颇为自负,且无视大部分既定的道社会规则,但并非是个听不进旁人说话的人。 相反,玛丽觉得他还蛮重视自己的意见和看法的。 或许是好奇吧,也可能是因为玛丽认可他。就像是原著里侦探先生也喜欢询问华生医生的意见一样。 这种鼓励和微妙的默契足够让玛丽偷偷回房欢呼了。 当然,表现还是要表现的。于是玛丽偏了偏头思索一番,然后笃定回应:“我觉得,应该从卡特上尉开始调查。” “你的理由?” “我觉得卡特上尉与案件的相关度更高,”玛丽一边斟酌字句,一边说道,“假设他就是教唆犯,那至少应该知道未签名的合同有什么用处;而合伙人就不一定了,商人的社交既广又杂,而且寻找更便宜的供货商更是本分,未必与案件真正相关。” “就是这样。” 她话音一落,福尔摩斯就高声认同道:“若是伦敦的警察有你一半的才思敏捷,我的工作则会变得容易得多!” 玛丽简直要被夸的不好意思了:“谢谢。” 福尔摩斯:“我正是打算从卡特上尉调查起。” 玛丽:“这并不容易,在卡特上尉离开之前,小杰弗里就已经被送去修铁路了,他难免会有所警惕。” 福尔摩斯:“我或许需要宾利先生的帮助。” 玛丽:“……” 那这样的话,宾利先生岂不是要离开内瑟菲尔德庄园,前去伦敦了? 糟糕。 意识到这点后,玛丽的笑容蓦然一僵。 在《傲慢与偏见》的原著里,因为达西的错误谏言,导致宾利先生误以为简对他的爱情是贪图钱财,所以暂时搬离了内瑟菲尔德庄园,前去伦敦了。 这样的误会可是让玛丽的宝贝姐姐伤心不已,绕了一个大大的圈子,两个人才历经曲折终成眷属。 而现在,达西先生两次向班纳特家的小姐道歉,未必会再对玛丽的家人心生偏见,但是…… 怎么绕来绕去,宾利先生还要去伦敦呀? 玛丽是想他去伦敦不假,但那得是和简互诉衷肠之后,否则的话,看简对宾利先生的迷恋,怕是又要饱受相思之苦,玛丽可舍不得自家大姐受折磨。 而玛丽的神情变化,自然也落在福尔摩斯眼里。 瘦削的绅士不动神色地看着她慢慢收敛了笑容,浅色的眼眸中浮现出几分不易察觉的情绪。 最终他思忖片刻,突然开口:“撮合你的姐姐与宾利先生,的确能为你增添离开乡下的机会,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小姐。” “哎?” 玛丽震惊地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福尔摩斯一哂:“你的长姐同宾利先生两情相悦,连瞎子都能看得出来,女士!而你又对万事万物都那么好奇,显然不甘心拘泥于乡村生活里。” 好吧,谁说歇洛克·福尔摩斯情商低来着?智商超群、思维敏捷,又有着可怕观察能力的侦探先生,怎么会错过旁人的情绪变化。 这么看来,他可不是情商低,他是情商太高了。 情商太高,导致福尔摩斯先生早早地就看透了人情世故和道德规律,“人性”对寻常人来说虚无缥缈又无法捉摸,而对他来说众生却如同玻璃般透明。 因此他不容易被他人的看法和社会习俗左右,从而显得毫不在乎儿女情长。 “我认为,”福尔摩斯冷冷地说道,“女士,若是你想离开乡下,大可以嫁给一名伦敦人,最好是商人,好陪着丈夫各地奔波,世间各地的风土人情和奇珍异宝足以满足你的好奇心。” 玛丽不假思索:“我不想随便嫁人。” 福尔摩斯:“那就经济独立。” 这一句话直接说到了玛丽心坎里了。 若是在二十一世纪,换做任何一名年轻姑娘,都不会觉得福尔摩斯这番话有什么问题——哪个独立的成年人不是自己赚钱、自己养活自己呢? 所以玛丽非常赞同福尔摩斯先生这短短的一句话,可他们身处十九世纪。 十九世纪的女性没有公民权,而资本主义社会刚刚处在上升发展的阶段,像她这种南方乡绅家的女儿,既不能和穷人家的孩子一样进入工厂,也不能像大地主家的贵族少女一样拥有着广泛的人脉和上流社会的视角。 更重要的是,玛丽还有四个姐妹。 她要是独生女,再怎么任性妄为惊世骇俗,父母只有这一个孩子,大抵也不会多说什么。但现在,玛丽但凡做点出格的事情,遭殃的可不是她,而是她的姐妹们。 玛丽没莉迪亚那么自私,她可以选择除了嫁人之外的道路,但受时代局限的其他班纳特小姐不行。 所以…… “我明白你的意思,”玛丽深深地叹了口气,“先生,我确实有几个经济独立的方案。” 撮合简和伊丽莎白的感情只是第一步。 首先她得有机会去伦敦,才能想其他法子展开经济独立的路线嘛。 至于歇洛克·福尔摩斯,侦探并不是多管闲事的人,玛丽觉得他会出言提醒,应该也是看她折腾来折腾去,仿佛绕弯子,觉得麻烦而已。 但即便如此,玛丽还是由衷开口:“不过还是很感谢你。” 毕竟不是哪位十九世纪的男性都能对着一名未婚小姐说,你需要经济独立——仅仅是这份超乎时代的眼光和肯定,对于玛丽来说已然意义非凡了。 至少这深深地鼓舞了玛丽,让她确信自己这般不明智地坚持自我并非不知好歹。 “这是你的选择。”福尔摩斯先生仍然是那副无所谓的姿态。 “还是先着眼当下吧,”玛丽见好就收,心满意足地转移了话题,“我有一个请求,福尔摩斯先生,如果这起案件有了突破性的进展,可否能从伦敦写信给我?尽管宾利先生也能满足我的愿望,可我觉得你来亲自讲述,我或许能够学到更多。” “当然,”福尔摩斯颔首,“如果有进展,我会告诉你。” 玛丽扬起了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容。 她的双眼亮闪闪的,其中仿佛容纳了漫天的星星:“那说好啦!一定要同我来信,等不到的话,等我到了伦敦,我可要亲自上门质问的。” 福尔摩斯挑了挑眉:“即便我与你写信,你也可以上门。” 玛丽:“……” 等等,这是歇洛克·福尔摩斯事先给了她可以上门拜访的许可了吗?? 天啊! 玛丽觉得,是时候把之前考虑好的人生规划提上日程了,她早一日到伦敦,就早一日能去拜访侦探先生呀! 宾利先生的亲朋好友们似乎并不赞同他的“冲动行事”,据说连向来扑克脸的达西先生,在得知此事后也露出了不赞同的震惊。 当天他同达西先生仔细谈论了这件事,谁也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但之后这位高傲又冷淡的绅士,竟然没有当众表现出任何态度——既没说支持,也不说坚决反对。别人问起也只是说尊重宾利选择,绝不多言半句。 至于宾利小姐和赫斯特夫人,则在大为惊讶的同时,又表现出了强烈的不满。据说宾利小姐为此还生起了宾利先生的气,因为她想撮合兄长和达西先生的妹妹。 115.作者好辛苦46 订阅不足的话,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即便返回内瑟菲尔德庄园, 歇洛克·福尔摩斯也没有在第二天的餐厅中出现。 玛丽陪着伊丽莎白用完早餐时, 他才姗姗来迟, 从郊外回到了庄园内。福尔摩斯先生既没有对缺席早餐表示任何歉意, 也没有出口解释行程的意图。 在南方乡下的社交场合中, 这样的行为着实有些失礼。但歇洛克·福尔摩斯和玛丽不一样, 别说是他身份特殊, 是宾利先生请来破案的贵客,就那一身漠然冷淡的气场, 就足以让包括宾利小姐在内的所有人都闭上嘴。 哪怕他看见众人只是颇为敷衍地点了点头, 也没人表示不满。 玛丽见他归来,便和伊丽莎白小声嘀咕几句, 任由姐姐先行去看望简,而她则走到了福尔摩斯面前。 “你打算何时离开,先生?”玛丽关切地问。 “下午。” “回到伦敦继续追查线索吗,”玛丽接着开口,“是从卡特上尉调查起, 还是从向宾利先生推荐供应商的合伙人调查起?” 福尔摩斯先生挑了挑眉。 他没回答玛丽,反而是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向她。 四目相对, 玛丽的双眼闪了闪:“想听听我的看法吗,先生?” 福尔摩斯欣然点头:“请, 班纳特小姐。” 玛丽笑了起来。 虽然和歇洛克·福尔摩斯真人的接触也不算太多, 但几番交谈足以玛丽大概明白侦探先生的交流习惯。他和玛丽所认知的那样颇为自负, 且无视大部分既定的道社会规则, 但并非是个听不进旁人说话的人。 相反,玛丽觉得他还蛮重视自己的意见和看法的。 或许是好奇吧,也可能是因为玛丽认可他。就像是原著里侦探先生也喜欢询问华生医生的意见一样。 这种鼓励和微妙的默契足够让玛丽偷偷回房欢呼了。 当然,表现还是要表现的。于是玛丽偏了偏头思索一番,然后笃定回应:“我觉得,应该从卡特上尉开始调查。” “你的理由?” “我觉得卡特上尉与案件的相关度更高,”玛丽一边斟酌字句,一边说道,“假设他就是教唆犯,那至少应该知道未签名的合同有什么用处;而合伙人就不一定了,商人的社交既广又杂,而且寻找更便宜的供货商更是本分,未必与案件真正相关。” “就是这样。” 她话音一落,福尔摩斯就高声认同道:“若是伦敦的警察有你一半的才思敏捷,我的工作则会变得容易得多!” 玛丽简直要被夸的不好意思了:“谢谢。” 福尔摩斯:“我正是打算从卡特上尉调查起。” 玛丽:“这并不容易,在卡特上尉离开之前,小杰弗里就已经被送去修铁路了,他难免会有所警惕。” 福尔摩斯:“我或许需要宾利先生的帮助。” 玛丽:“……” 那这样的话,宾利先生岂不是要离开内瑟菲尔德庄园,前去伦敦了? 糟糕。 意识到这点后,玛丽的笑容蓦然一僵。 在《傲慢与偏见》的原著里,因为达西的错误谏言,导致宾利先生误以为简对他的爱情是贪图钱财,所以暂时搬离了内瑟菲尔德庄园,前去伦敦了。 这样的误会可是让玛丽的宝贝姐姐伤心不已,绕了一个大大的圈子,两个人才历经曲折终成眷属。 而现在,达西先生两次向班纳特家的小姐道歉,未必会再对玛丽的家人心生偏见,但是…… 怎么绕来绕去,宾利先生还要去伦敦呀? 玛丽是想他去伦敦不假,但那得是和简互诉衷肠之后,否则的话,看简对宾利先生的迷恋,怕是又要饱受相思之苦,玛丽可舍不得自家大姐受折磨。 而玛丽的神情变化,自然也落在福尔摩斯眼里。 瘦削的绅士不动神色地看着她慢慢收敛了笑容,浅色的眼眸中浮现出几分不易察觉的情绪。 最终他思忖片刻,突然开口:“撮合你的姐姐与宾利先生,的确能为你增添离开乡下的机会,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小姐。” “哎?” 玛丽震惊地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福尔摩斯一哂:“你的长姐同宾利先生两情相悦,连瞎子都能看得出来,女士!而你又对万事万物都那么好奇,显然不甘心拘泥于乡村生活里。” 好吧,谁说歇洛克·福尔摩斯情商低来着?智商超群、思维敏捷,又有着可怕观察能力的侦探先生,怎么会错过旁人的情绪变化。 这么看来,他可不是情商低,他是情商太高了。 情商太高,导致福尔摩斯先生早早地就看透了人情世故和道德规律,“人性”对寻常人来说虚无缥缈又无法捉摸,而对他来说众生却如同玻璃般透明。 因此他不容易被他人的看法和社会习俗左右,从而显得毫不在乎儿女情长。 “我认为,”福尔摩斯冷冷地说道,“女士,若是你想离开乡下,大可以嫁给一名伦敦人,最好是商人,好陪着丈夫各地奔波,世间各地的风土人情和奇珍异宝足以满足你的好奇心。” 玛丽不假思索:“我不想随便嫁人。” 福尔摩斯:“那就经济独立。” 这一句话直接说到了玛丽心坎里了。 若是在二十一世纪,换做任何一名年轻姑娘,都不会觉得福尔摩斯这番话有什么问题——哪个独立的成年人不是自己赚钱、自己养活自己呢? 所以玛丽非常赞同福尔摩斯先生这短短的一句话,可他们身处十九世纪。 十九世纪的女性没有公民权,而资本主义社会刚刚处在上升发展的阶段,像她这种南方乡绅家的女儿,既不能和穷人家的孩子一样进入工厂,也不能像大地主家的贵族少女一样拥有着广泛的人脉和上流社会的视角。 更重要的是,玛丽还有四个姐妹。 她要是独生女,再怎么任性妄为惊世骇俗,父母只有这一个孩子,大抵也不会多说什么。但现在,玛丽但凡做点出格的事情,遭殃的可不是她,而是她的姐妹们。 玛丽没莉迪亚那么自私,她可以选择除了嫁人之外的道路,但受时代局限的其他班纳特小姐不行。 所以…… “我明白你的意思,”玛丽深深地叹了口气,“先生,我确实有几个经济独立的方案。” 撮合简和伊丽莎白的感情只是第一步。 首先她得有机会去伦敦,才能想其他法子展开经济独立的路线嘛。 至于歇洛克·福尔摩斯,侦探并不是多管闲事的人,玛丽觉得他会出言提醒,应该也是看她折腾来折腾去,仿佛绕弯子,觉得麻烦而已。 但即便如此,玛丽还是由衷开口:“不过还是很感谢你。” 毕竟不是哪位十九世纪的男性都能对着一名未婚小姐说,你需要经济独立——仅仅是这份超乎时代的眼光和肯定,对于玛丽来说已然意义非凡了。 至少这深深地鼓舞了玛丽,让她确信自己这般不明智地坚持自我并非不知好歹。 “这是你的选择。”福尔摩斯先生仍然是那副无所谓的姿态。 “还是先着眼当下吧,”玛丽见好就收,心满意足地转移了话题,“我有一个请求,福尔摩斯先生,如果这起案件有了突破性的进展,可否能从伦敦写信给我?尽管宾利先生也能满足我的愿望,可我觉得你来亲自讲述,我或许能够学到更多。” “当然,”福尔摩斯颔首,“如果有进展,我会告诉你。” 玛丽扬起了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容。 她的双眼亮闪闪的,其中仿佛容纳了漫天的星星:“那说好啦!一定要同我来信,等不到的话,等我到了伦敦,我可要亲自上门质问的。” 福尔摩斯挑了挑眉:“即便我与你写信,你也可以上门。” 玛丽:“……” 等等,这是歇洛克·福尔摩斯事先给了她可以上门拜访的许可了吗?? 天啊! 玛丽觉得,是时候把之前考虑好的人生规划提上日程了,她早一日到伦敦,就早一日能去拜访侦探先生呀! 宾利先生确实有钱,虽然不如原著的男主角达西先生有钱,也是一位有为且阔绰的未婚绅士。 并且,他不像达西一样家底殷实,多少有些投资和经营。 小说中并没有说明宾利先生是经营什么的,也可能是玛丽忘记了。但至少玛丽笃定,尽管不是上流社会嫌弃的“暴发户”,可宾利先生算是半个资本家,和达西先生的情况并不一样。 因而当福尔摩斯先生说出唆使小杰弗里偷盗的陌生人,想要的是“一份合同”时,玛丽立刻反应——不是工厂合同,就是商业贸易,或者金融债券的合同。 但她没想到,宾利先生竟然允许她参与其中。 一来合同这种东西,向来是商业机密;二来……这是歇洛克·福尔摩斯亲自说服宾利先生,亲自说服! 天呐,她果然是在梦里吧。 幸福来得太快,玛丽脑子晕乎乎的,直到跟着福尔摩斯先生走进书房,见到面露担忧的宾利先生,和一脸不赞同的达西先生,这微微有些凝重的气氛,总算是让玛丽冷静了下来。 “我仍然不认为应该让班纳特小姐参与此事。”见她进门,达西先生平静地开口。 就知道他会这么说。 玛丽也不气馁:“我无意于染指宾利先生的生意,先生,我只是想给小杰弗里的妈妈一个交代。” 达西:“这不是年轻小姐能插手的事情,歇洛克,我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 福尔摩斯先生一哂。 “年轻小姐掌握的线索却比你要多,威廉,”他说,“我不认为性别是决定智力的因素。” “……” 还是不是朋友了! 向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歇洛克·福尔摩斯竟然帮着一名行为放肆的年轻姑娘说话,这让达西着实被噎了个不轻——他又没说女士们智力不如男士,他分明是怕玛丽·班纳特小姐跟着冒险会出事好不好。 宾利先生见达西无言以对,失笑出声:“没关系,我相信玛丽小姐的为人,何况,除了她之外,怕是难找出第二位对工厂工业感兴趣的小姐了。” 玛丽闻言双眼一亮。 还是这位好脾气的姐夫让人喜欢,查尔斯·宾利随和温柔,还有着一颗赤诚的心。这样的好男人哪里找啊,和简真是天生一对。 要不是在场的还有达西先生和福尔摩斯先生,玛丽非得再说几句俏皮话揶揄他不可。 “谢谢你能照顾简,先生,”玛丽笑吟吟道,“我的确对工厂感兴趣,我还没见过真正的商业合同呢。” 提及正事,宾利的笑容一敛。 “福尔摩斯先生说,唆使小杰弗里的那位盗贼,想要的是你手中一份未曾签名的合同,”玛丽继续说,“既然你同意我加入调查,那我就要问问,究竟是什么合同?” “不知道玛丽小姐你对工厂有多少了解?”宾利问。 “不太多,”但仗着二十一世纪的知识,肯定比现在的未婚淑女们多一些,“我会尽量尝试着理解。” “是一份投资合同。” “投资什么?” “纺棉厂。” 玛丽讶然。 维多利亚时期更是各类工业徐徐发展繁荣的时期,从初中起玛丽就在历史和政治书中不断学习这部分的知识。 可她还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离第二次工业革命是那么的近。 “我知道了,”玛丽迅速点头,“其实福尔摩斯先生说可能是一份合同时我一直有个疑惑,那就是偷合同有什么用?没签下名字的合同不具有法律意义,偷走能有什么用?” 看着玛丽困惑的神情,宾利先生没有开口解释,而是直接走到了书房的抽屉,将一份合同拿了出来。 得到宾利先生首肯,玛丽自觉上前,拿起了合同。 她阅读速度很快,寥寥几眼便明白了内容,而当看到合同上另外一个人名时,玛丽的双眼蓦然瞪大。 “玛丽小姐?”宾利先生困惑地开口。 “没,没什么。” 玛丽收回目光。 “你打算放弃利物浦的棉花供应商,转而和加勒比海的棉花供应商合同,”她抬头说,“没有签名,是不是你还在犹豫,先生?” “不,是我的合作伙伴不同意。” “你的合作伙伴?” “我只负责投资,玛丽小姐,真正的工厂运转,是靠合同上的另外一位先生。而他认为南美的棉花固然廉价,供货却不够稳定,不值得冒险。” 玛丽将目光转向了合同:“米尔顿的约翰·桑顿先生。” “是的,”宾利先生说着,又笑了起来,“可惜米尔顿远在北方,否则约翰要是知道哪个小姐对工厂如此感兴趣,怕是要大吃一惊。” 可不是吗,玛丽挑了挑眉。 对于《傲慢与偏见》中的玛丽来说,宾利先生是在介绍陌生人,但对于穿越过来的玛丽可不是。 约翰·桑顿,正是英国一名地位不亚于简·奥斯汀的女性作家,盖斯凯尔夫人小说《南方与北方》中的男主角。 看来这个同人小说的世界里,虽然没有魔法也没有鬼怪,但是不仅有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怕是还有其他名著作品的角色了。 “既然桑顿并不同意更换供应商,”达西此时开口,“会不会是他干的?” “怎么可能!” 宾利露出惊讶的神色:“我不会越过合作伙伴擅自行动,约翰·桑顿是位真正的男人,威廉,他生性坦荡,有话直说,从不会搞这种阴私的手段。” 玛丽也这么觉得。 约翰·桑顿不认识她,但她可认识桑顿先生——就像是玛丽也提早地认识了宾利和达西先生。这位在北方开工厂的老板,生性耿直、沉默寡言,和达西先生特别像。 你们英伦爱情小说里的男主角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玛丽在心底吐槽。 不过话又说回来,好友是达西,合伙人是和达西先生性格差不多的桑顿,也就只有好脾气的宾利先生才能受得了吧! 果然是性格互补的人才能产生友谊。 “既然如此,”达西说,“那岂不是断了线索?来到梅里顿的陌生人操着北方口音,定然不会在此久留,免得暴露。” “可以去米尔顿看看。” 玛丽想了想,出口建议:“桑顿先生不看好南美的廉价棉花,自然有人看好。打听打听工厂是否有什么竞争对手,或许会有所突破。” 宾利先生点头:“我会写信给约翰的。” 玛丽:“福尔摩斯先生,你认为呢?” 福尔摩斯:“我得去会一会那位小杰弗里。” 其实玛丽也是这么想的。 从小杰弗里的母亲那里拿不到证据,去找小杰弗里本人顺理成章。但小杰弗里人已不在梅里顿了,人证物证均在,他又当场认罪,治安官直接判他去修铁路,玛丽压根没见到人。 身为一名未婚小姐,她又不可能跑去修铁路的现场去找人。 但玛丽不能去,福尔摩斯先生能。 这也意味着……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要单独行动了,而玛丽不能跟过去。 她心都要碎了! 事实证明人都是贪心的,见到福尔摩斯本人前,玛丽还惦记着只要看上一眼,哪怕是写个信她都心满意足了。可现在见到他本人,意识到他要独自破案之后,玛丽既激动又难过。 真恨不得这就跟侦探走,一起破案去。 可是不行,经由简这么一生病,让玛丽深深地意识到,她不可以再因为满脑子乱七八糟的幻想而忽略亲人了。简和伊丽莎白不再是小说中的人物,而是活生生的人,玛丽的亲人。 何况退一万步讲,就算玛丽想去,福尔摩斯先生也不一定会带着她——凭什么呀!要是这么好说话,那男神还是男神吗! 这么想玛丽反而轻松了很多。 跟着福尔摩斯先生离开书房后,生性乐观的玛丽想通这点,长出口气。 “先生,”她的语气再次变得轻松起来,“昨日的问题,你并没有正面回答我。” “什么问题?” 福尔摩斯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侦探个子很高,而玛丽又比同年龄的女士矮了一点。她不得不抬起头才能直视他那一双剔透且锐利的眼睛。 “我认为对你来说,盗窃案并不算难,甚至有些无聊。” 顺藤摸瓜而已,玛丽觉得就算是自己,有着达西和宾利两位绅士帮忙,花点时间也能找出真正的罪魁祸首。 “所以,福尔摩斯先生,”玛丽问道,“你接下这件委托,是否是因为背后有个更大的案件?” “你如何得出的结论?”福尔摩斯不动声色。 “没有什么推理,”玛丽诚实回答,“我只是觉得这点程度,你坐在家中的椅子上就能给出答案。” “你过分恭维我了,女士。” 玛丽笑了笑,她不和福尔摩斯先生继续客气,直接开口:“我想来想去,引起你注意的,或许是南美加勒比的棉花,是供货商,或者其他的环节有问题吗?” 福尔摩斯没有立刻回答。 他审视的目光不曾离开过,仿佛要看穿玛丽的灵魂。片刻之后侦探才不急不缓地打破了沉默:“你的确是一位聪明人,班纳特小姐。” “……” 歇洛克·福尔摩斯说她什么,聪明? 自小到大,无数人夸过玛丽聪明、机灵或者有才情。玛丽知道那无非是因为自己长相平平,又不爱社交,的确没什么可夸的客套话。 116.作家真辛苦47 订阅不足的话,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靠着两位姐姐和姐夫绝不是长久之计, 想要改变自己的生活状态, 要么嫁人,要么经济独立, 很简单的道理。 要她一个现代人当个贵妇米虫, 玛丽是万万不甘心的。可受时代所限,身为女性, 玛丽能做的事情少之又少。 她一直在考虑自己该如何经济独立。 十九世纪正值资本主义上升期, 若是玛丽拥有那么一技之长, 即便困难重重, 也勉强有路可走。 比如说裁剪衣物,借由二十一世纪的经验,玛丽完全可以利用现代设计开个女帽店, 说不定还能比几十年后的香奈儿女士更早出名呢。 然而玛丽的女红一塌糊涂,她可没耐心坐下搞针线活。 再比如说擅长厨艺糕点也可以, 攒攒积蓄, 或者利用借贷开个小店, 经营一番也能够达到温饱水平。 但玛丽穿越前是个倚靠外卖生存的单身狗, 穿越后又有女仆干活,她也没那个水平。 再不济, 就算玛丽精通经济知识,进行金融投资, 或者借债券发财, 成为一名大资本家, 待到腰缠万贯、富可敌国之时,谁还关心她要不要嫁人? 只是玛丽对当下经济的了解仅限理论,也不过区区皮毛,纸上谈兵可以,实际操作却是不太现实的。更为现实的是,投资经营不是问题,问题是,她哪儿来的本金呢。 身为同人小说的女主角,玛丽觉得自己也太没用了点。 思来想去,她唯一能做、且可行性比较大的,就是效仿简·奥斯汀、阿加莎·克里斯蒂,以及勃朗特姐妹等等的女作家们,执笔创作,投稿出版了。 毕竟她能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少,而写作是其中比较体面又可行性比较大的方案之一。玛丽别的没有,总归是比这个年代的人们多了百余年的见识呢。 特别是福尔摩斯先生离开后,玛丽顿时对整个内瑟菲尔德庄园失去了兴趣。 她不喜欢绣花,更不喜欢桥牌,而大家都在客厅的时候,她躲进别人家的书房也不合适。因此这几天来,玛丽倒是有了一个大概的计划。 的确可以写书试试看。 身为一名犯罪冒险和推理悬疑的爱好者,玛丽有一肚子的故事可以写。抄袭名家的事情她决计不干,哪怕不说尊重原创的问题,退一万步讲要抄袭,又抄谁的?既然这个世界有歇洛克·福尔摩斯,又有谁能保证不存在着赫尔克里·波洛侦探和马普尔小姐呢? 再说,玛丽大可以从现实罪案中提取灵感,为什么要抄袭别人嘛。 她坐在内瑟菲尔德庄园的客厅桌边写写画画,全然忽略了旁人交流娱乐的喧嚣,沉浸到了自己的世界中。 伊丽莎白注意到了玛丽的心不在焉,出声问道:“你在写信吗,玛丽?” 玛丽回过神来:“嗯?没有。” 这勾起了伊丽莎白的好奇心,她放下手中的绣活走到玛丽身边,看向摊开的纸张,上面列着十余个陌生的人名,几个名字后面还分别画了圈和叉。 “查尔斯·曼森、特德·邦迪、加里·里奇韦……(*见注)” 伊丽莎白念出打头的几个名字,一脸困惑:“你在写什么?这些人我可一个都不认识。” 玛丽:“……” 伊丽莎白:“玛丽?” 玛丽:“……没,没什么。” 就是《傲慢与偏见》中的女主角念出百余年后几位著名连环杀人犯的名字,那种感觉真是太违和了! 玛丽因为诡异的时空错乱感凌乱了一会儿,但最终还是收敛了神情,认真说道:“我想自己赚点钱,福尔摩斯先生启发了我,既然伦敦的侦探小说都能卖到朗伯恩来,我也可以写写试试。” “赚钱?” “是呀,”玛丽理所当然地开口,“我又不如你和简那般好看,性格也不有趣,更不想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看来是要当一辈子老姑——。” “呸呸。” 伊丽莎白当即蹙眉,拦下了玛丽的话:“哪儿有你这么诅咒自己的?” 玛丽:“我说的是实话嘛。” 伊丽莎白:“……” 当姐姐的深深看了玛丽一眼,良久无言。 平心而论,玛丽的姿色着实不够出众。班纳特太太年轻时美丽动人,这份美丽不怎么均等地赠与给了她的五个女儿们,玛丽则是其受到遗传最少的。 偏偏她还是一副机灵古怪的性格,讨人喜欢归讨人喜欢,那得玛丽自己愿意才行。她不想做的事情,就算母亲叨叨三天三夜,她也充耳不闻。 为爱嫁人,伊丽莎白绝对同意,她希望玛丽这么聪明的姑娘,能找到一个配得上她的绅士。但听听玛丽这个语气,分明是放弃婚姻的打算了。 这可怎么行! “好啦。” 玛丽见伊丽莎白神情凝重起来,不用她开口也猜中了其中担忧。 在这个年代,嫁不出去的“老处女”影响非常不好。按照“体面”的社会习俗,理应是五个班纳特姐妹从简开始,上头的出嫁之后下一个才能出来社交然后结婚——幸而班纳特一家在乡下,也不太在意这种繁文缛节。 但饶是如此,伊丽莎白也不能理解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女性发自真心的觉得婚姻不重要。 像往常一样,玛丽笑嘻嘻地揽过伊丽莎白的手臂:“我就是想写写东西而已,干嘛这么不开心。万一我的小说比伦敦的卖的还好,说不定还要反过来供养你们呢!” 伊丽莎白:“哦,那现在你写了多少?” 玛丽:“呃。”她连写什么都没定下来呢。 见她神情空白无言以对的模样,伊丽莎白噗嗤一声笑起来。 倒是这个理,伊丽莎白不赞同玛丽放弃寻觅一位好丈夫,但写写东西充当消遣没什么。就如玛丽所说,万一她的小说成功出版,销量火爆,谁还嫌弃钱多呢。 “我不打趣你,”伊丽莎白说,“只是你要是写出来了开头,我可得当第一个拜读的人。” 还是算了吧! 玛丽瞥了一眼纸张上几个杀手的名字,觉得还是不折磨伊丽莎白的神经为好。 她拿起纸张,伊丽莎白注意到人名之后的圈和叉,忍不住问道:“这些记号是什么?” 玛丽:“嗯,我在想构思。” 其实她是在想哪个案件更适合改编。 十九世纪和二十一世纪就差了百余年,可社会发展如此迅猛,现实生活中的案件,有一些并不适合放在维多利亚时期讲述。比如说名单中的加里·里奇韦——他有个更响亮的名字,绿河杀手。 绿河杀手逍遥法外几十年,警方早早地锁定了他,却始终找不到证据逮捕,直至dna检验技术正式运用在了刑侦破案上,才得以起诉罪魁祸首。 而在歇洛克·福尔摩斯活跃的当下,人们可不知道dna是什么。 所以需要运用现代科技破案的必须排除掉,而那些不需要现代科技的,也不是每一个都适合。 社会发展迅速,代来的是人们的心理变化。资本主义对人与人,人与社会关系的异化扭曲,绝非十九世纪的人们可以想象的。 维多利亚时期的凶杀案,无非是仇杀、情杀,以及为了钱财走投无路、急红了眼。人们的动机很是直接,但到了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执法方发现,在一个又一个越发诡异的案件中,他们往往无法从连环杀手的行为中找到一个明确的动机。 不是没有动机,而是变得更复杂了。 因此要是想从真实案件中提取灵感,玛丽要做的可不是照搬破案过程。 她既得保证现在的读者能够理解角色的动机,又得保持小说的戏剧性和曲折性,把故事讲的引人入胜。 这么筛选下来…… “画叉的是不适合写的故事,”玛丽指着名单对伊丽莎白解释道,“空白的是我在考虑,画圈的是可以写的故事。” 伊丽莎白的目光立刻停留在十几个姓名中唯一一个画圈的名字上。 “爱德蒙·坎伯。(*见注)” 她小心地念出了这个名字:“只有他的故事适合写,对吗?” 玛丽:“…………” 真的好奇怪啊! 不怪玛丽多次感叹,她漂亮端庄灵动大方的好姐姐念出一名恶魔的姓名,玛丽只觉得浑身不舒服。她点了点头,刚想胡乱敷衍过去,就听到宾利小姐的声音自背后传来:“你们在说写什么故事?” 玛丽面无表情地收回纸张:“没什么。” 然而宾利小姐却并没有听懂玛丽想要结束话题的意思——她也可能听懂了,就是单纯不想。宾利小姐自顾自地坐到了玛丽身边,笑道:“我可全听到了,玛丽小姐是打算自己动笔写小说,好要出版成书,是吗?” “……” 有点羞耻。 玛丽本来就不是张扬的性格,而且她还没动笔呢,就这么嚷嚷出来,实在是太尴尬了好吧! 然而宾利小姐可没有压低声音的意思,她这么一开口,连和宾利先生打桥牌的赫斯特先生都听见了。 “写小说?” 宾利先生兴致勃勃地放下手中的牌,认同道:“玛丽小姐才思敏捷,我觉得她一定能写出好故事来。” “可不是。” 宾利小姐附和道:“你瞧,在座的各位见多识广,也读过不少书籍。要是想写书,不如把故事梗概给大家讲讲,好让先生们提提意见,说不定还能帮你引荐出版商,你说呢,玛丽小姐?” 玛丽的回应则是立刻挂上了她招牌的假笑。 她哪儿能不懂宾利小姐的意思?现在这位年轻姑娘可是把自己当做头号情敌,误以为她对达西先生芳心暗许,因此恨不得玛丽在达西面前狠狠出丑才好。 讲道理,玛丽对达西一点兴趣都没有,她自然不介意充当伊丽莎白的挡箭牌。然而就算是宾利小姐用的不过是小学生手段,没完没了也好烦啊! 特别是她这番怂恿,言行举止都写满了“瞧不起”三个大字,分明是不相信玛丽一个乡下小姐能想出什么好故事来。 既然这样,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好啊,”玛丽笑眯眯道,“那我就讲讲。” 连窗外一个人影都能把宾利小姐吓晕过去,玛丽就不相信她听完真实案件后还能这么放松,是她自己要听的,可不是玛丽故意吓她! 简的伤寒未好,一直低热不退,让玛丽很是担忧——在维多利亚时期,现代医学才刚刚起步,抗生素要直到下个世纪二十年代才会用于医学之中。乡下的药剂师和医生们水平,自然是玛丽倍感不靠谱。 她吩咐女仆拿来了酒,不住为简擦拭额头和手臂散热。 “有仆人照顾我,”简劝道,“莉齐,你还是带玛丽到客厅去,否则实在是太失礼了。” “我们就是来照顾你的,”伊丽莎白可不干,“宾利先生不会介意,再说……” 为了让简放心,伊丽莎白漂亮的眼珠一转,落在玛丽身上,开玩笑道:“还是别叫玛丽下去了,你可不知道她坐在客厅里有多忐忑难安。” 玛丽极其不淑女地翻了个白眼。 还不是因为宾利小姐没完没了? 玛丽就不明白了,她想讨好达西先生,那就找达西先生聊天嘛,可宾利小姐偏不。自从上午同宾利、达西聊了几句工厂的事情后,宾利小姐就一副“我要和才女取取经”的姿态,非得拽着玛丽谈话不可。 然而玛丽既不喜欢绣花,也不喜欢漂亮帽子,同宾利小姐这种标准的未婚淑女,实在是没什么共同语言。 眼下她坐在简的卧房里,既能照顾她,又能避开宾利小姐,一举两得,玛丽才不走。 “既然如此,就留下来陪陪我,”简生性温柔,听到伊丽莎白的揶揄,拖着病躯笑了几声,“但你们晚饭可得下去,同宾利先生他们一同用餐。” “好吧。” 玛丽不情不愿地应下,伸手摸了摸简的额头,忍不住蹙眉。 “还是没有退烧。”她说。 “宾利先生已经吩咐仆人去请医生了,”伊丽莎白开口,“晚饭时应该就会到。” 也只能这样。 就算玛丽不相信这个年代的医生,可聊胜于无,因此也就没有阻拦着急上火的宾利先生。 但今日内瑟菲尔德着实热闹,晚饭之前梅里顿来的医生前来看了看简,开了药物,晚饭之后,夜幕深沉、众人准备散去休息的时候,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回来了。 就像是离开般突然,他直接走进庄园的客厅,把在场的男男女女都吓了一跳。 福尔摩斯先生一路风尘仆仆,特别是裤脚还因为潮湿的地面沾着些许泥土。但他并没有在意,在场的绅士们也没有因此置喙他失礼或者“不体面”。 “福尔摩斯先生,”宾利先生大惊,“你见到了小杰弗里吗?” “是的。” 侦探摘下了自己的绅士帽,任由仆人接过自己的手杖,他对着宾利先生点了点头:“我已经拿到了需要的线索。” 玛丽站了起来。 宾利小姐和赫斯特夫妇都对教唆犯的事情不感兴趣——在他们看来,小杰弗里被捉拿归案,这件事就已经结束了,没有必要做无用功,便和福尔摩斯先生说了几句客套话,各自回房间休息。 除了宾利先生和达西先生,伊丽莎白竟然也选择留了下来。 这倒是让玛丽有些惊讶,要知道今天早上伊丽莎白还觉得歇洛克·福尔摩斯横冲直撞、不尊重女士呢。 但即便如此,他到底是宾利先生请来的侦探,加之伊丽莎白也对真相倍感好奇,便客客气气地开口:“你同小杰弗里谈了什么,先生?” 福尔摩斯完全不介意伊丽莎白冒失提问,更是早就把上午的插曲抛在脑后了。 “我问出了教唆犯的外貌特征。” “如何?”玛丽顿时来了精神。 “三十岁左右,是位相当气概的男士,”福尔摩斯回答,“我问小杰弗里他是否有着军官的站姿和命令的口吻,小杰弗里给了肯定的回答。” “军人?” 伊丽莎白有些惊讶:“梅里顿附近倒是有个民兵团,只是人数众多,怕是不好找。” “这位换下红制服的军人一头黑发,近六英尺高,加之他一口北方口音,我想并不难辨别。” 玛丽闻言一凛。 她下意识地看向伊丽莎白,后者的神色也随即变得极其严肃起来。 达西侧了侧头:“二位小姐可是认识符合特征的人?” 伊丽莎白语气沉重:“要说符合特征,民兵团的卡特上尉倒是符合特征,但他今天上午的时候,已经离开梅里顿,前往伦敦了。” 达西:“此时离开,显得更有嫌疑。” 宾利:“我这就写个手信给治安官。” 福尔摩斯却并不赞同。 侦探仍然是一副冷淡的神情,甚至在听到宾利先生的打算后轻轻嗤了一声。 “最好不要,”他笃定道,“这条线索至关重要,不要打草惊蛇。” “打草惊蛇?”宾利先生有些困惑。 但这次,福尔摩斯并没有及时解惑,他反而莫名地出言叮嘱:“你的合作伙伴很是精明,先生,若不想赔本到倾家荡产,千万不要签下那份更改供货商的合同——如有必要,也请告知你的其他合伙人,不要随便和别国的棉花原料地有所联系。” 宾利先生:?? 这份突如其来的警告,让宾利有些摸不到头脑。 不仅是他,连达西都微微低了低头,流露出了思考的神情。 但玛丽想明白了。 早在他动身之前,玛丽就问过歇洛克·福尔摩斯,他真正想要调查的事情,是否与棉花原料的供货商。侦探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而上午同两位绅士关于工厂的交谈,提醒了玛丽一个事实。 那就是一名工厂主的预付资本中,除了劳动力,还有劳动资料和劳动对象——比如说工厂的地皮、机器,以及棉花原材料。 地皮和机器是买了之后就不会轻易变动的,属于固定资本;而劳动力和原料是需要雇佣和购买的,是流动资本。 工厂经营中容易出风险的,自然就是流动资本中的工人和棉花了。所以在玛丽看来,犯罪动机要么在工人身上,要么在棉花身上。 或许是宾利先生的合伙人,生怕宾利先生换了原料供应商,从而给工人涨工资,导致他们也不得不跟着涨,进而欲图偷走合同——但这个可能性太低了,一个地区的工厂主们往往是有协定的,涨不涨工资不是宾利先生或者桑顿先生说的算。 那么可能性只有一个了。 想通这点玛丽突然开口:“有人欲图操纵棉花原料的市场,是吗?” 福尔摩斯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嘴角。 他锐利的眼眸中浮现出赞同的神色,但那很快就消失了:“你的确是位相当敏锐的女士,班纳特小姐。” 果然。 第二次受到歇洛克·福尔摩斯的夸赞,玛丽仍然免不了内心雀跃起来。 “伦敦的工人们告诉我,”侦探满意地收回目光,向其他人解释道,“近年来换了国外供货厂的棉布厂,多数都有亏损。仔细调查下来,不外乎是供货商破产,提供不了预定数目的棉花原料。” “加勒比的供货商也是吗?”宾利先生神情凝重。 “多数是像加勒比的供货商一样,”福尔摩斯说,“突然冒出来,拿出了比市场低很多的价格,卖个一两年便了无音讯,有理由怀疑是经由人为操纵的。所以,宾利先生,是哪位绅士向你推荐的新供货商?” “桑顿先生的另外一名合伙人,”宾利先生说,“他现在在伦敦。” 福尔摩斯挑了挑眉,意思很明显:真正的线索不是在卡特上尉身上,就是在这位怂恿宾利先生更改供货商的合伙人身上。 只是…… 如此一来,歇洛克·福尔摩斯就失去了逗留在内瑟菲尔德庄园的理由。 尽管知道,即便福尔摩斯会空降在玛丽的面前,他也会很快离开的。 不管是内瑟菲尔德庄园,还是梅里顿,都不过是英格兰南方的乡下。这里环境优美,居民质朴,有着和伦敦不一样的田园牧歌式的生活。 “所以。” 玛丽失望归失望,却一点也不意外。 歇洛克·福尔摩斯并不属于这里,现在能见他一面,玛丽就已经很惊喜了。她又不是真的为了偶像冲昏头脑,玛丽不是傻瓜,试图强留的话,可是会让侦探厌烦的。 因此,她只是按下了心中的失落:“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离开,先生?” 福尔摩斯浅色的眼睛在玛丽的身上转了一圈。 117.幕间小番外02 订阅不足的话,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天, 玛丽就不相信世界上有这么巧的事情, 还能有第二名福尔摩斯侦探? 心心念念的梦想成真了,玛丽感觉自己可能是在做梦。 这种虚幻的幸福感一直持续到回家, 班纳特太太开始抱怨今夜的意外时, 玛丽都没有感觉到困扰。 一见到班纳特先生,班纳特太太憋了一路的话总算是有处可倒了。她先是埋怨了小偷来的不是时候, 又觉得达西先生着实无礼、讨人厌烦。到了最后, 甚至开始训斥起玛丽来:“不等主人允许便擅自行动, 平日读书多读进肚子去了, 连礼仪都忘得一干二净!” 玛丽不说话,她才懒得和班纳特太太解释自己的动机呢。 但伊丽莎白却忍不住为玛丽辩驳道:“玛丽可帮了大忙,她细心如发, 观察出了留下的线索,当场就推断出了是有小偷闯入了内瑟菲尔德庄园。” “哦?” 班纳特先生当然对班纳特太太的碎碎念毫无兴趣, 他都快失去耐心了, 听到伊丽莎白这么说, 才顿时放下了手中的书本。 “倒是从没看出来, 玛丽还有这等观察力?”班纳特先生问。 乡下的生活平静又单调,在朗伯恩别说是偷盗, 连谁家的马撞了谁家的牛都能是值得说上三天的大事件,因而日常生活中的事情玛丽向来插不上嘴, 也很少说话。 听到班纳特先生的好奇, 玛丽不急不缓搬出回答宾利先生的话:“我只是在读过几本侦探小说罢了, 还是爸爸你从伦敦带回来的,按照侦探们的方式做出了推断而已。” 再说了,这么直截了当的乡村作案手法,其实根本用不着玛丽出风头。只是她好奇心强烈,又不怕什么所谓的鬼怪,所以反应最快。 “看来书中自有黄金屋这句话,还是有几分价值所在,”班纳特先生评价道,“这不就出了风头吗,凯瑟琳和莉迪亚为了舞会精心打扮,竟然不如玛丽读上几本侦探小说来得有用。” “爸爸!”莉迪亚气得攥紧了拳头。 “我倒是觉得侦探小说还是不如年轻美貌实在,”玛丽展露笑颜,“宾利先生担心我坐冷板凳,陪我跳了一支舞,然而言谈期间左一个简右一个简,只恨我不是简本人,宾利先生也不能在舞会上总围着她转。” 突如其来的揶揄让大姐简·班纳特脸一红:“玛丽!” 简性格温柔内敛,明明是天大的好事,还涉及自己的婚姻未来,却偏偏不让玛丽公开提及。反倒是在临睡前,当玛丽又厚着脸皮以莉迪亚太吵为由非要加入两位姐姐的床边悄悄话环时,她也表现出了对宾利先生的倾慕。 原著中简和宾利先生的感情进展也算是一波三折,苦尽甘来。玛丽是个急性子,就见不得狗血误会,在她看来,既然两位年轻人两情相悦、情投意合,那就应该立刻在一起。 更重要的是……现在玛丽可是确定了,这个世界的伦敦有福尔摩斯存在! 天呐,这种男神就在自己身边却又暂时遥不可及的感觉真是太令人难受了,玛丽恨不得这就收拾行李离家出走,直奔伦敦去。 但这是不现实的,现实的办法就是,抓紧撮合宾利先生和简。 特别是看到简毫不掩饰自身对宾利先生的赞美与钦慕之情,玛丽觉得目标近在眼前了。她说道:“宾利先生见你第一眼就被你的美貌吸引住了,简。他生的好看,人又体贴,和你真是天生一对。” “可别这么说,”简急忙否认道,“宾利先生这么好的人,钦慕他的女士可数都数不清呢。” 想来内敛的简是不会主动出击了,也对,这个年代的姑娘要矜持有礼,等到绅士主动求婚才行。 但玛丽不介意,她完全可以抢在他前头当个传情小助手,帮助简和宾利先生免去波折嘛。 “我也喜欢宾利先生,”于是玛丽毫不掩饰自己对宾利先生的欣赏,“他还夸我有见识呢,这么好的人,可不能错过,我非得要这样的姐夫不可!” 伊丽莎白闻言笑出声:“宾利先生喜欢简,和你有什么关系?” “简和宾利先生在一起,”玛丽玩笑道,“我才有机会认识伦敦的……的……” “银行家?”伊丽莎白接道。 “我倒是觉得,”玛丽双眼亮晶晶的,“宾利先生说他认识一名伦敦的侦探,听起来真有趣。” 侦探还行! 伊丽莎白哭笑不得:“我收回前言,玛丽,你不如考虑一下拜伦吧。” 歇洛克·福尔摩斯比拜伦靠谱多了好不好……不对不对,她就见一眼侦探先生就好,哪儿敢想更深一步的情况啊。 进入小迷妹模式的玛丽觉得那些非分之想都是对侦探的玷污,她急忙把乱七八糟的思绪甩开。 也不怪伊丽莎白会这么说。在维多利亚时期,帮助警察破案的侦探先生,对于一名未婚的乡绅之女来说,确实不如拥有贵族头衔的浪子更值得来往。伊丽莎白又不是穿越来的,她的眼界和认识受时代、教育和社会生产力所限,玛丽不怪她。 而且她这位二姐偏见归偏见,但到底是个爱憎分明的大胆姑娘。玛丽觉得要是她深入了解福尔摩斯先生后,绝对是不会说出这些话的。 所以玛丽也不直接反驳,而是笑嘻嘻地带过了这个话题:“我相信宾利先生的为人,他的朋友一定都拥有高尚的品质。” “可惜宾利先生的朋友,并不像他一样讨人喜欢。”伊丽莎白冷漠地说。 说的自然是我们的男主角达西先生了。 好吧,达西先生在舞会上的表现确实不太好,不和任何小姐跳舞,这在社交中足以称得上过分一词。甚至连聪明美丽的伊丽莎白也不例外。 他容貌英俊、家世煊赫,着实是有资格对着一帮乡下人傲慢无礼,却也不能阻拦受到轻视的大家对他印象极差不是?玛丽不介意,不代表自尊心强的伊丽莎白不介意。 知道伊丽莎白性格坚定,不容易被他人左右,玛丽还是耐心劝道:“达西先生在得知进了小偷后,也主动说了去花园查探情况,尽了保护的职责。足以可见他虽然为人傲慢,但却是个正直的人。” 伊丽莎白哼了一声:“你呀,就是读了太多拜伦的诗歌,对那些貌似‘优秀’的人总是忍让三分,天底下可没那么多拜伦一样的天才,我的好妹妹。你说你想调查花园中的情况,他听闻后一副看你胡闹的模样,可见达西先生根本就是没把咱们放在眼里。” ……纠正一个人的有色眼镜可真难啊。 玛丽也不着急,只得顺着毛摸:“好好,伊丽莎白说是就是,那他目中无人,我们可不能和他一般见识嘛。” 简附和:“我相信达西先生总会有值得称赞的优点,至少他帮助了宾利先生。听你们所说,潜入庄园的小偷,应该很快就能抓到。” 在庄园里搜索一名藏匿起来的贼那还不容易?说不定现在就抓到了,玛丽心想。 而她的推测果然是对的。 第二天晌午,一辆来自内瑟菲尔德的马车就停到了朗伯恩班纳特宅邸前,竟然是宾利先生亲自来拜访了。 彬彬有礼的绅士在见到玛丽后摘下自己的帽子,无比认真地兑现了自己的诺言:“玛丽小姐,我来向你通知,我们已经抓到那名偷东西的贼。” 待到晚餐结束时,归来的仆人将班纳特家的信息带回了内瑟菲尔德庄园,说明日班纳特太太会亲自来看望自己的女儿们。 宾利先生将这条信息传达给简,不意外地换来了她感激又动人的笑容。两位年轻人彼此客套着,态度那么小心,仿佛生怕说了什么不得体的话,要把自己在对方眼里的好印象破坏掉一样。 看看简这真诚的态度和羞怯的表情,宾利先生竟然觉得她对他没有感情? 玛丽坐在一旁在心底不住感叹,直男就是直男,就算是宾利先生这样的体贴人,也不能摸清女孩子的细腻心思。 在她看来,简就是性格过于内敛,满腔爱慕和崇拜因为害羞而藏得严严实实,才导致有了原著那么一出误会。 而现在,玛丽觉得是时候帮自己的大姐和未来的姐夫一把了。 等到宾利先生和简又说了几句话,准备离开时,玛丽趁着伊丽莎白和简不注意,悄悄地溜出客厅。 “宾利先生!”她拎着裙摆拦住了宾利。 “怎么?” “有点事……” 玛丽神秘兮兮地开口,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客厅,似乎在确认没有人注意到她。 这幅煞有介事的模样,叫宾利误以为玛丽有什么大事要宣布,温和的绅士神情一凛,然后指引着玛丽朝着走廊走了几步,避开了客厅大门。 “你现在可以说了,玛丽小姐。” “我是来帮简捎信的。” “嗯?” 宾利先生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就想抬头看向客厅,直至视线撞上墙壁,才意识到他们在这儿看不到简·班纳特。 如此谨慎,一定是很郑重的消息了。 118.幕间小番外03 订阅不足的话,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虽说穿越过来, 玛丽比她的姐妹们有着懂得原著和二十一世纪知识的优势, 但要她像其他同人小说的女主一样去和达西先生舞会相识历经狗血再来场谈恋爱,玛丽实在是有些不甘心。 是的, 既然时代发生了变化, 玛丽·班纳特也大概明白自己是一名晋江同人小说的女主角了,穿越之前为了消遣时间她看过很多的, 这种套路自然懂得。 但既然来都来了, 时代发生了变化, 不好好利用一下, 岂不是浪费设定? 当然这不影响玛丽对达西先生好奇,谈恋爱算了,围观一下还是可以的嘛。傲娇男不是她中意的类型, 但到底是未来的姐夫,还是应该早早认识一下的。万一达西先生真的像未来他的扮演者科林·费斯一样英俊, 欣赏帅哥总不会有坏处。 因此在前往内瑟菲尔德庄园的路上, 玛丽的心情还算不错, 连凯瑟琳和莉迪亚两个人的叽叽喳喳也没像往日一样让她心烦。 不过, 玛丽在舞会上注定是要坐冷板凳的。 她在现实中就不擅长跳舞,朋友们去蹦迪泡吧的时候, 玛丽还是喜欢呆在家里读读书看看剧,再不济看看网络小说也挺好。而百余年前的舞会就更无聊了, 玛丽长得也不太好看, 几轮曲子下来, 也没几个青年乐得邀请她共舞。 直到宾利先生款款地走到了玛丽面前。 好姐夫,英俊的姐夫,作为东道主,亲自跑来替受到冷落的玛丽挽救尊严。尽管玛丽其实不介意——她早就习惯了,可宾利先生的贴心行为,还是让玛丽备受感激的。 舞会上各色男女站成两排,玛丽认真欣赏着面前英俊高大还好心肠的宾利先生:“我还以为自己要在舞会上白白站一晚上了呢,谢谢你,先生。” 宾利先生一愣,大概是没想到玛丽会这么坦率,但他很快就笑了起来:“怎么会,刚刚我还听见有人对我的妹妹说,你是这附近一带最有才气的小姐。” 音乐开始了,玛丽朝着宾利先生鞠了一躬,然后随着大家动了起来:“才气不过是书呆子的委婉说法,不过我倒是不介意,书本可要比乡村生活有趣多了。” “哦?” 宾利先生饶有兴趣的开口。 “你都读过什么书,班纳特小姐?” “最近在读孟德斯鸠《罗马盛衰原因论》。” “你读的懂?”这样的回答可远超宾利先生的意料。 “读不懂,”玛丽笑眯眯地说,“要是读得懂,我为什么还要读书呢。人们是为了学习知识才选择读书的,换做什么都懂的大学问家,那他可是要著书而不是读书啦。” 宾利先生点了点头:“不过就算是大学问家,也是要继续学习的。” “学无止境嘛。” “是这个理,”宾利先生赞许道,“没想到简·班纳特小姐竟然有这么一位勤学擅思的妹妹。” 哈!玛丽就知道是这样。 来到内瑟菲尔德庄园的班纳特小姐可不止她和大姐简·班纳特二位,而这位宾利先生不提伊丽莎白,也不提玛丽的两位妹妹,足以证明他的确在舞会第一面就把美丽动人的简记在了心里。 见证原著发生的感觉真是微妙极了,同时玛丽也忍不住在心底雀跃起来——大姐的婚姻一定会很幸福,而她也能有机会抱上大腿离开乡村到处逛逛啦! “勤学擅思有什么用,”于是玛丽半开玩笑地帮自家大姐拱火,“还是不如简·班纳特小姐美貌动人更值得钦慕,不是吗?” “什——不是!” 玛丽的笑容更为灿烂了,她狡黠地眨眨眼睛:“宾利先生,不是我说,虽然你条件很好——但是我姐姐这么漂亮,喜欢她的青年才俊不知道有多少,你可得加把劲才行!” 彬彬有礼的宾利先生哪儿碰见过像玛丽这么直白的姑娘,他的脸红了红:“你的姐姐确实漂亮,班纳特小姐。” 连反驳都不反驳了,看来是真的坠入爱河啦。玛丽也不为难他,而是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搬到内瑟菲尔德庄园之前,你一定去过不少地方吧,先生。” “是的,我刚从伯明翰回来。” “伯明翰!” 仅次于伦敦的第二大城市,重工业的中心,更重要的还是英国著名黑帮剃刀党的聚集地!穿越之前的玛丽格外喜欢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的英伦市井传说,而还有什么比黑帮更酷的传奇呢。 尽管剃刀党的活跃时期在几十年后,但《傲慢与偏见》都在维多利亚时期发生了,玛丽觉得自己还是可以留有一些幻想的。 “班纳特小姐很喜欢伯明翰?” “我喜欢任何不是乡村的地方,”玛丽抱怨道,“伯明翰也好,伦敦也好,我都想去看看。听说伦敦的工厂机器日夜不休,我却要呆在乡下和妹妹们因为一些琐事没完没了地争吵。” 宾利先生第二次被玛丽逗笑了,其他小姐对机器和工厂避之不及,仿佛赚钱是什么上不了台面的事情,而玛丽·班纳特偏偏对它们非常感兴趣。 “这么巧。” 于是他笑道:“陪我出席舞会的朋友,在伦敦可是置办了不少产业。” 玛丽闻言侧头看向舞池之外的达西先生。 大名鼎鼎的达西先生,倒是的确和科林·费斯一样英俊,当然了,也同科林·费斯演绎的一样高傲。一整晚下来他根本没跳几支舞,更没什么小姐入得了他的法眼。 现在不着急,傲娇注定要被打脸,玛丽不急不缓地收回目光,等他被伊丽莎白直接拒绝的时候有他难受的。 “达西先生一表人才,”她客气道,“我相信在投资和置办工厂方面也是个有远见的人。” “我想他也一定很喜欢你这样博览群书的小姐。” 玛丽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 还是算了吧,长得帅也没用,玛丽就是不喜欢傲娇。 比起这位实打实的英伦大众男神,玛丽倒是更喜欢另外一位,比达西先生更为著名、受众更广,甚至男女通杀的小说形象,那就是大侦探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 这也是玛丽心心念念想去伦敦看看的理由之一——同人小说喜欢综合作品嘛,既然她穿越到了《傲慢与偏见》里,那这个世界中会不会同样存在《福尔摩斯探案集》,甚至是其他同时代小说中的角色呢? 就算没有也没关系,要是福尔摩斯不存在,柯南·道尔爵士本人总存在吧。两位都是玛丽的男神,要是能见上一面,要是有荣幸与其通个信、甚至说几句话,玛丽觉得那真是人生无憾了。 因而她只是落落大方的说:“我想达西先生是不会相信一名未婚小姐会阅读孟德斯鸠著作的。” 宾利先生下意识想为自己的朋友辩驳,可他张开嘴,却发现玛丽说的很对。 达西什么都好,就是为人高傲。玛丽一番学无止境的话,对于一名年纪轻轻的乡绅之女而言足够惊艳了,然而宾利会相信她真的在读孟德斯鸠,达西可不会。既然不信,那换成达西,也自然不会发现玛丽还有这番见识。 更难能可贵的是,明知道达西会轻视她,玛丽小姐也不卑不亢,全然没有生气的样子。 真是可惜! 宾利先生免不了为自己的朋友叹气,达西这高高在上的性格,错过了多少值得来往的女士。 对此玛丽倒不在乎,看看达西一表人才,和她二姐伊丽莎白多配啊。他确实是个很好的结婚对象,但和对待宾利先生一样,玛丽可不打算和自己的好姐姐们抢资源。 一曲结束,玛丽对这位未来的姐夫相当满意,便笑吟吟地再次对宾利先生表示感谢:“谢谢你,宾利先生。” “没关——” 宾利先生的话还没说完,他的姐姐赫斯特夫人便匆匆地赶了过来。 赫斯特夫人在他的耳畔低声说了什么,宾利先生立刻变了脸色。旁人听不见,可就站在宾利先生面前玛丽听见了。 “宾利小姐昏倒了?” 她蹙眉,接下了赫斯特夫人的话:“怎么回事?” 赫斯特夫人吃了一惊,但是听到玛丽斩钉截铁地质问,还是下意识地开口回答:“她、她说她见到了鬼!” 《傲慢与偏见》的原著中说,宾利先生一年有四五千英镑的收入。 四五千英镑在玛丽生活的二十一世纪,在伦敦也不过是两到三个月的房租开销而已。可在维多利亚时期,普通的一家人若是年收入五十磅左右,就可以衣食无忧了。 宾利先生确实有钱,虽然不如原著的男主角达西先生有钱,也是一位有为且阔绰的未婚绅士。 并且,他不像达西一样家底殷实,多少有些投资和经营。 小说中并没有说明宾利先生是经营什么的,也可能是玛丽忘记了。但至少玛丽笃定,尽管不是上流社会嫌弃的“暴发户”,可宾利先生算是半个资本家,和达西先生的情况并不一样。 119.作家真辛苦48 订阅不足的话,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即便返回内瑟菲尔德庄园, 歇洛克·福尔摩斯也没有在第二天的餐厅中出现。 玛丽陪着伊丽莎白用完早餐时, 他才姗姗来迟,从郊外回到了庄园内。福尔摩斯先生既没有对缺席早餐表示任何歉意, 也没有出口解释行程的意图。 在南方乡下的社交场合中, 这样的行为着实有些失礼。但歇洛克·福尔摩斯和玛丽不一样,别说是他身份特殊, 是宾利先生请来破案的贵客, 就那一身漠然冷淡的气场, 就足以让包括宾利小姐在内的所有人都闭上嘴。 哪怕他看见众人只是颇为敷衍地点了点头, 也没人表示不满。 玛丽见他归来,便和伊丽莎白小声嘀咕几句,任由姐姐先行去看望简, 而她则走到了福尔摩斯面前。 “你打算何时离开,先生?”玛丽关切地问。 “下午。” “回到伦敦继续追查线索吗, ”玛丽接着开口, “是从卡特上尉调查起, 还是从向宾利先生推荐供应商的合伙人调查起?” 福尔摩斯先生挑了挑眉。 他没回答玛丽, 反而是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向她。 四目相对,玛丽的双眼闪了闪:“想听听我的看法吗, 先生?” 福尔摩斯欣然点头:“请,班纳特小姐。” 玛丽笑了起来。 虽然和歇洛克·福尔摩斯真人的接触也不算太多, 但几番交谈足以玛丽大概明白侦探先生的交流习惯。他和玛丽所认知的那样颇为自负, 且无视大部分既定的道社会规则, 但并非是个听不进旁人说话的人。 相反,玛丽觉得他还蛮重视自己的意见和看法的。 或许是好奇吧,也可能是因为玛丽认可他。就像是原著里侦探先生也喜欢询问华生医生的意见一样。 这种鼓励和微妙的默契足够让玛丽偷偷回房欢呼了。 当然,表现还是要表现的。于是玛丽偏了偏头思索一番,然后笃定回应:“我觉得,应该从卡特上尉开始调查。” “你的理由?” “我觉得卡特上尉与案件的相关度更高,”玛丽一边斟酌字句,一边说道,“假设他就是教唆犯,那至少应该知道未签名的合同有什么用处;而合伙人就不一定了,商人的社交既广又杂,而且寻找更便宜的供货商更是本分,未必与案件真正相关。” “就是这样。” 她话音一落,福尔摩斯就高声认同道:“若是伦敦的警察有你一半的才思敏捷,我的工作则会变得容易得多!” 玛丽简直要被夸的不好意思了:“谢谢。” 福尔摩斯:“我正是打算从卡特上尉调查起。” 玛丽:“这并不容易,在卡特上尉离开之前,小杰弗里就已经被送去修铁路了,他难免会有所警惕。” 福尔摩斯:“我或许需要宾利先生的帮助。” 玛丽:“……” 那这样的话,宾利先生岂不是要离开内瑟菲尔德庄园,前去伦敦了? 糟糕。 意识到这点后,玛丽的笑容蓦然一僵。 在《傲慢与偏见》的原著里,因为达西的错误谏言,导致宾利先生误以为简对他的爱情是贪图钱财,所以暂时搬离了内瑟菲尔德庄园,前去伦敦了。 这样的误会可是让玛丽的宝贝姐姐伤心不已,绕了一个大大的圈子,两个人才历经曲折终成眷属。 而现在,达西先生两次向班纳特家的小姐道歉,未必会再对玛丽的家人心生偏见,但是…… 怎么绕来绕去,宾利先生还要去伦敦呀? 玛丽是想他去伦敦不假,但那得是和简互诉衷肠之后,否则的话,看简对宾利先生的迷恋,怕是又要饱受相思之苦,玛丽可舍不得自家大姐受折磨。 而玛丽的神情变化,自然也落在福尔摩斯眼里。 瘦削的绅士不动神色地看着她慢慢收敛了笑容,浅色的眼眸中浮现出几分不易察觉的情绪。 最终他思忖片刻,突然开口:“撮合你的姐姐与宾利先生,的确能为你增添离开乡下的机会,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小姐。” “哎?” 玛丽震惊地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福尔摩斯一哂:“你的长姐同宾利先生两情相悦,连瞎子都能看得出来,女士!而你又对万事万物都那么好奇,显然不甘心拘泥于乡村生活里。” 好吧,谁说歇洛克·福尔摩斯情商低来着?智商超群、思维敏捷,又有着可怕观察能力的侦探先生,怎么会错过旁人的情绪变化。 这么看来,他可不是情商低,他是情商太高了。 情商太高,导致福尔摩斯先生早早地就看透了人情世故和道德规律,“人性”对寻常人来说虚无缥缈又无法捉摸,而对他来说众生却如同玻璃般透明。 因此他不容易被他人的看法和社会习俗左右,从而显得毫不在乎儿女情长。 “我认为,”福尔摩斯冷冷地说道,“女士,若是你想离开乡下,大可以嫁给一名伦敦人,最好是商人,好陪着丈夫各地奔波,世间各地的风土人情和奇珍异宝足以满足你的好奇心。” 玛丽不假思索:“我不想随便嫁人。” 福尔摩斯:“那就经济独立。” 这一句话直接说到了玛丽心坎里了。 若是在二十一世纪,换做任何一名年轻姑娘,都不会觉得福尔摩斯这番话有什么问题——哪个独立的成年人不是自己赚钱、自己养活自己呢? 所以玛丽非常赞同福尔摩斯先生这短短的一句话,可他们身处十九世纪。 十九世纪的女性没有公民权,而资本主义社会刚刚处在上升发展的阶段,像她这种南方乡绅家的女儿,既不能和穷人家的孩子一样进入工厂,也不能像大地主家的贵族少女一样拥有着广泛的人脉和上流社会的视角。 更重要的是,玛丽还有四个姐妹。 她要是独生女,再怎么任性妄为惊世骇俗,父母只有这一个孩子,大抵也不会多说什么。但现在,玛丽但凡做点出格的事情,遭殃的可不是她,而是她的姐妹们。 玛丽没莉迪亚那么自私,她可以选择除了嫁人之外的道路,但受时代局限的其他班纳特小姐不行。 所以…… “我明白你的意思,”玛丽深深地叹了口气,“先生,我确实有几个经济独立的方案。” 撮合简和伊丽莎白的感情只是第一步。 首先她得有机会去伦敦,才能想其他法子展开经济独立的路线嘛。 至于歇洛克·福尔摩斯,侦探并不是多管闲事的人,玛丽觉得他会出言提醒,应该也是看她折腾来折腾去,仿佛绕弯子,觉得麻烦而已。 但即便如此,玛丽还是由衷开口:“不过还是很感谢你。” 毕竟不是哪位十九世纪的男性都能对着一名未婚小姐说,你需要经济独立——仅仅是这份超乎时代的眼光和肯定,对于玛丽来说已然意义非凡了。 至少这深深地鼓舞了玛丽,让她确信自己这般不明智地坚持自我并非不知好歹。 “这是你的选择。”福尔摩斯先生仍然是那副无所谓的姿态。 “还是先着眼当下吧,”玛丽见好就收,心满意足地转移了话题,“我有一个请求,福尔摩斯先生,如果这起案件有了突破性的进展,可否能从伦敦写信给我?尽管宾利先生也能满足我的愿望,可我觉得你来亲自讲述,我或许能够学到更多。” “当然,”福尔摩斯颔首,“如果有进展,我会告诉你。” 玛丽扬起了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容。 她的双眼亮闪闪的,其中仿佛容纳了漫天的星星:“那说好啦!一定要同我来信,等不到的话,等我到了伦敦,我可要亲自上门质问的。” 福尔摩斯挑了挑眉:“即便我与你写信,你也可以上门。” 玛丽:“……” 等等,这是歇洛克·福尔摩斯事先给了她可以上门拜访的许可了吗?? 天啊! 玛丽觉得,是时候把之前考虑好的人生规划提上日程了,她早一日到伦敦,就早一日能去拜访侦探先生呀! 都是瞎写的,作者脑子不太好使,对不起,别骂了。 01 有钱的单身汉总要娶位太太,这是一条举世公认的真理。 然而真的是这样的吗? 玛丽·班纳特近来常常在思考简·奥斯汀的这一句经典小说开场白。穿越之前,玛丽生活在二十一世纪,已然进入了现代社会,有钱的单身汉也不必要一定娶位太太。但现在不同了,此时此刻的英国女王还是维多利亚呢。玛丽思考了几天,发现简·奥斯汀的话不无道理。 首先,前提条件是“有钱”,因为在英国,还是有很多没钱的单身汉是讨不到老婆的;其次,玛丽·班纳特确实没找到多少例外。连著名诗人拜伦,一生绯闻无数的大浪子,也是年纪轻轻就结婚娶妻了,放眼整个英国,还有谁的人生比拜伦更为传奇呢。 拜伦都不能免俗,所以玛丽不得不承认,尽管她不太喜爱简·奥斯汀的小说作品,可不得不承认这位女性作家在当下来说智慧非凡,这句话也是公认的普世道理。 而穿越过来的玛丽·班纳特,现在就到了寻觅有钱单身汉出嫁的年纪。 “——你说呢,玛丽?我知道,你是个富有真知灼见的小姐,读的都是鸿篇巨著,还要做做札记。*” 房间里的一声呼唤让玛丽回过神来,正在沉思的她吓了一跳,茫然地转头看向等待自己回答的父亲班纳特先生。刚刚沉浸在自己的思路中,玛丽根本不知道父亲问了她什么。 而班纳特先生似乎也没等待玛丽回应的意思,他收回目光:“趁玛丽深思熟虑的时候,我们再回头谈谈宾利先生。*” 好吧。 玛丽私下里撇了撇嘴。她就是为此才开始思考这个问题的。 几天以前,班纳特夫人,也就是玛丽的妈妈,得知了隔壁内瑟菲尔德庄园搬来了一位英俊的单身汉宾利先生。《傲慢与偏见》自成书以来便一直流行至玛丽原本生活的二十一世纪,她哪儿能不知道宾利先生是谁? 原著小说的剧情就是从此开始的,可是玛丽却对此兴致缺缺——原因无他,她可是穿越到了维多利亚时代! 简·奥斯汀本人活着的时候,英国国王还是威廉四世。玛丽并不知道为什么她所在的时间线往后挪了整整一辈,但这可是维多利亚时代,第二次工业革命正在徐徐展开,整个世界都在科技的发展下蓬勃前进着,无数冒险故事、历史传奇催生于这个年代,而此时此刻的玛丽却要在乡下村郊和父母姐妹们左一个宾利先生右一个宾利先生,急得她恨不得抱着书本在床上打滚。 何况,玛丽觉得她的二位姐姐,简·班纳特和伊丽莎白·班纳特都是出落标致的大美人,和原著小说中两位完美的单身汉宾利先生以及达西先生简直绝配,她还是不凑热闹的好。比起未来的姐夫,玛丽还是觉得自己手中的孟德斯鸠论著更具有吸引力。 可对于玛丽的两位妹妹来说,父亲早上拜访了宾利先生这件事则非同凡响了。一直到临睡前,凯瑟琳和莉迪亚仍然床边叽叽喳喳,搞得玛丽烦不胜烦:“你们能不能安静点?我想在睡前读完这一章节的!” 莉迪亚毫不客气地还击道:“你就不能明天再读?成日读读读,等你嫁不出去的时候,看你还读什么!” 玛丽顿时气结,她气冲冲地放下书本:“我要出去透透气。” 最糟糕的是,她也不得不承认莉迪亚说的是对的——这个时代的少女们,像凯瑟琳和莉迪亚一样热衷于嫁个好人家才是正常现象。她们不能工作,没有公民权,靠自己的双手换取美好生活的可能性低之又低,嫁人是唯一的出路。 玛丽同情她们,然而她可是二十一世纪穿越来的,同情归同情,但要她去当某位有钱绅士的陪衬品,漂亮的全职太太?她哪儿能甘心。 原本玛丽就为此苦恼呢,被莉迪亚戳中痛处,感觉烦透了。她离开房间,决定去找自己的二姐伊丽莎白避避难。 而几乎是在玛丽敲响伊丽莎白房间的下一刻,门就开了。 未来的达西夫人,现在还是未婚少女的伊丽莎白打开门后,给了玛丽一个半是揶揄半是责怪的笑容:“你们在闹什么?这么大声,就知道你会跑过来。” 玛丽立刻牵起了伊丽莎白的手,不情不愿地抱怨道:“凯瑟琳和莉迪亚实在是太吵了,我又说不过她们。” 伊丽莎白笑着让开房门:“进来吧。” 走进房间后,玛丽才发现她的大姐简·班纳特也在。 比起两位叽叽喳喳一团孩子气的妹妹,玛丽还是更喜欢她的姐姐们。原著中的伊丽莎白很是不喜欢迂腐的玛丽,但现在的玛丽可不是小说中的书呆子。她爱看书不错,可也没把自己看傻了——大姐温柔,二姐独立,这么完美的姑娘在二百年后都难找,玛丽从小就喜欢黏在二位姐姐身后。 见她黏黏糊糊撒娇,坐在床边的简也跟着笑出声:“玛丽,你又和凯瑟琳吵架啦。” “我才不稀罕和她吵架。” 玛丽说着,毫无淑女形象地瘫倒在伊丽莎白的床铺上,忍不住呻那个吟出声:“宾利先生宾利先生宾利先生,不就是一个有钱的单身汉而已,有什么值得兴奋的?” 简眨了眨眼睛:“一个有钱的单身汉,谁入了他的法眼,可是就要有钱人家的太太了。” 玛丽“哼”了一声:“要嫁也轮不到她们。” 说着她翻了个身,托腮看向窈窕标致的简·班纳特,笑弯了眼睛:“就算要嫁,也应该是简先嫁,你长得这么漂亮,又像水一样温柔,宾利先生一定会为你倾倒的!” 原著里也就是这么写的嘛,宾利先生可是为了简险些把魂都丢了。 她赤那个裸裸的拍马屁让简失笑出声。伊丽莎白闻言故意板起脸:“你啊,平时在公共场合一句话也不说,私下里倒是一套一套的。不知道邻里之间都说你是个木讷寡言的书呆子吗,这可不是什么好评价。” 那是因为她不稀罕和她们说话好不好,乡村妇女之间能有什么话题。无非是谁嫁了谁谁喜欢谁等等鸡毛蒜皮,听着就头疼。 见玛丽不以为然,伊丽莎白也勾起嘴角:“不喜欢有钱的单身汉,那你喜欢什么,玛丽?不许说拜伦,要是嫁给拜伦那样的男人,你可要愁坏我们啦。” 120.作家好难当49 订阅不足的话, 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宾利小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达西先生竟然为相貌平平的玛丽·班纳特所吸引? 没什么笑话比这件事更为荒诞了——老天在上, 要知道宾利小姐是感激玛丽·班纳特帮助她的兄长抓到盗贼不假, 但她举止粗鲁又放肆,生得寡淡又瘦小,宾利小姐打心底是看不起她的。 平心而论,班纳特家除了大小姐和二小姐之外,其他几位女儿要么相貌平平,要么修养堪忧, 确实也不值得交往。 然而达西先生竟然直言玛丽·班纳特“别有一番吸引力”。要知道宾利小姐爱慕达西许久, 听到他当面夸赞一名形容普通,根本上不了台面的乡下姑娘,心高气傲的宾利小姐顿时不是滋味。 “这我可没想到, ”但表面上, 宾利小姐还是做出打趣的样子,“我什么时候能向你道喜呀,达西先生?” 达西先生自然是懒得同宾利小姐多言,他破天荒地主动加入了班纳特小姐们与其他绅士的对话。这样的行径让宾利小姐暗自着急, 她咬了咬牙,也跟了上去。 走近之后, 她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仍然离不开舞会和社交。 伊丽莎白正在同福斯特上校开玩笑, 要他在梅里顿开一次舞会。 这样的揶揄在社交生活中再常见不过, 因而福斯特上校并没有介意, 反而一笑:“我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伊丽莎白小姐。年轻的小姐们总是对舞会劲头十足, 不是吗?” 伊丽莎白:“大部分的小姐们是这样的,但总有例外。” 福斯特上校:“哦?” 伊丽莎白漂亮的眼眸一转,落在玛丽身上:“也有一部分小姐,比起跳舞,更爱钻研知识,刚刚还向我抱怨女子考不上牛津和剑桥呢。” “伊丽莎白!” 玛丽不情不愿地拽了拽姐妹的衣袖:“又取笑我,我并非不喜欢舞会,只是不擅长跳舞,姿色又不出众,与其坐冷板凳,不如找点有价值的事情做。” “若是无意义的社交,”达西先生认真评价道,“确实不如将时间花费在更有价值的事情上。” “……呃,谢谢?”玛丽受宠若惊。 “那平日里,班纳特小姐都会做什么有价值的事情呢。”宾利小姐适时地问道。 在她看来,玛丽这番话语颇有哗众取宠的意味,舞会和社交没有价值,那他们正在做的事情岂不是没有价值?她就不信,玛丽·班纳特能说出一番门道来。 玛丽无所谓地笑了笑:“我的绣活也不精细,因而无非是读书、练琴罢了。” “听起来班纳特小姐很擅长弹琴,”宾利小姐倨傲地抬了抬下巴,“那就为我们弹一曲吧。” “……” 哎?? 听到宾利小姐的话,玛丽顿时有些摸不到头脑。 她这是唱哪出啊。自从上次内瑟菲尔德庄园见过之后,直至今日玛丽才再次见到了宾利小姐。即便是玛丽帮助了宾利先生,他的这位亲生妹妹对自己也是淡淡地,全然没把玛丽放在眼里。 这聚会还没结束,怎么就突然主动搭话,还给她表现的机会? 要搁原著里的玛丽,一准会抓住这个机会拼命表现一番。但穿越过来的玛丽·班纳特对此兴趣缺缺。 她平日勤于练琴不错,但完全是出于爱好,和其他小姐们的动机完全不同。 在维多利亚时代,少女们要是精通琴棋书画,博得一个“才女”的名声,是为自己在嫁人这一方面增添资本。钢琴弹得好,最常见的用途无非是像宾利小姐提出要求时,在才艺表演环节换来赞叹而已。 玛丽当然没兴趣出这个风头,她又不打算嫁给现场的某位绅士。 “那我来弹琴好了,”玛丽看向伊丽莎白,“请莉齐来为大家歌唱吧,她有一副令人惊艳的好嗓子。” 伊丽莎白当即失笑出声。 “好呀,”她揶揄道,“在座的宾客哪个没见识过一流歌唱家的本事,你就是诚心要我出丑。” “就算出丑,也有我陪你嘛。”玛丽笑嘻嘻地回答。 好在平日里玛丽常常这么做,碰到这种非要表现不可的机会,她往往会拉着简或者伊丽莎白,甚至是和她向来不对付的小妹莉迪亚一起。 她伴奏,她们歌唱,一来二去,眼下碰到同样的情况,伊丽莎白也不再推辞。 平心而论,玛丽对自己的弹琴技术还算有点底气——比不上真正的才女,但是应对乡下聚会绰绰有余。 而伊丽莎白呢,歌声也称不上绝顶,但姐妹二人胜在配合天衣无缝,玛丽的琴声响起,伊丽莎白的歌声紧跟而至,可谓是信手拈来、游刃有余。 一曲结束,自然是换来了满堂喝彩。 “献丑了,”玛丽对宾利小姐说道,“你在城里的私立学校读过书,小姐,想必见识过不少一流的演奏。” 宾利小姐扬了扬头,评价道:“但玛丽小姐的弹琴技艺却一点不比读过书的小姐们差,你说呢,达西先生?” “是这样没错。” 达西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我认为,倘若没有伊丽莎白小姐的歌声,再美妙的演奏也显得形影单只。” “那再好不过了。” 宾利小姐故意笑道,她摆出了一副我很理解你的姿态对达西先生继续开口:“既然两位班纳特小姐为我们带来了如此精彩的弹奏与歌声,为了表示感谢,不如由你请玛丽小姐跳一支舞吧,达西先生。” 玛丽:???? 什么情况! 这一转折,搞得玛丽顿时有些茫然。她看着言笑晏晏的宾利小姐,有点摸不清她有什么打算。 恨不得整个朗伯恩地区的人都知道,玛丽·班纳特小姐不善跳舞,长得也不漂亮,因而在舞会上常常坐一晚上冷板凳。 为了避免再发生类似尴尬的事情,这次卢卡斯邀请宾客,玛丽压根没有前去大厅的意思。而大家也非常清楚,达西先生是一名目中无人、看不上在座任何女士的傲慢男性,他不可能和玛丽跳舞的。 她这是哪里得罪了宾利小姐,非得要这么羞辱自己啊? 不过好在,玛丽脑子转的很快。 有刚刚的善意提醒在先,想来达西先生也不会当场回绝,否了玛丽的面子。她笑吟吟抢先开口:“要说感谢,就感谢我一个人吗?伊丽莎白也唱歌了呀,你说该怎么办才好,宾利小姐。” “这……”宾利小姐眨了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并不擅长跳舞,”玛丽落落大方地说,“不如就请达西先生向伊丽莎白邀一支舞吧,就当感谢了我们两个,如何?” 伊丽莎白立刻瞪了玛丽一眼。 她的意思很明白:伊丽莎白才不要和达西跳舞呢! 但玛丽知道伊丽莎白的软肋,她这位自尊心强烈的二姐向来吃软不吃硬,所以玛丽偷偷地拽了拽伊丽莎白的衣袖,可怜巴巴地小声哀求道:“好莉齐,你就帮帮我,谁知道我怎么得罪了宾利小姐,她诚心让我下不来台。” 好吧,伊丽莎白也是位冰雪聪明的姑娘,在她看来宾利小姐的这番突然邀约,确实有点让玛丽下不来台的意思。 她讨厌达西没错,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妹妹被欺负不是? “我想,”她冷淡地说,“达西先生是不会想要和我跳舞的。” “正相反。” 达西先生已然走到了伊丽莎白面前:“我确有此意,想请你跳一支舞,伊丽莎白小姐。” 站在一旁的玛丽长舒口气。 这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嘛!她甚至在达西先生转身前鼓励性地对着他笑了笑——抓紧趁着这个机会向伊丽莎白诚恳道歉才是,别让初次见面的误会继续加深啦。 成功避免了尴尬的舞会环节,玛丽轻松快活地度过了今晚的聚会。 尽管在大部分人眼里看来,姿色平平的玛丽·班纳特小姐又坐了一晚上冷板凳,没人邀约跳舞,只得坐在钢琴前奋力表现,显得格外可怜。 可玛丽巴不得没人搭理她呢。 直到聚会结束后,达西先生才再次拦住了准备同姐姐们一起离开的玛丽。 高大的绅士伫立在她的面前,平静但也诚恳地开口:“感谢你能给我向你的姐姐道歉的机会,玛丽小姐。” “伊丽莎白是我的姐姐,”玛丽回应,“我理应捍卫她的尊严。” 达西先生赞同地点了点头。 他有一位年轻的妹妹,自然是深谙玛丽这番话完全发自真心。经历了此事,他倒是对这位粗鲁妄为的班纳特三小姐改观了不少。 人可以枉顾礼仪和传统,就如同他认识的那位福尔摩斯先生一样。但是不可以没有赤诚的心。 “我知道你对梅里顿的那位小偷格外上心,玛丽小姐,”于是达西先生说,“为了表示感谢,我可以将我同宾利的进一步调查告诉你。” 玛丽双眼猛然亮了起来。 “小杰弗里确实是受人指使的,对吗?”她问。 “……是的。” 顾不得达西先生讶异的神情,玛丽沉重地叹息一声:“我就知道,如果没人唆使,初犯不太可能上来就挑战如此高难度的偷盗……是谁?” “暂且不知道,只是小杰弗里的母亲说,那天有一位外乡人请他喝了一杯酒。” “在梅里顿?” “是的。” 玛丽的心绪周转,顿时有了主意。 “我知道了,谢谢你先生,”她诚恳地说,“祝你有个愉快的一天。” 说着她急忙追上了等待自己的伊丽莎白,后者自然是见到了达西先生拦住玛丽的行为,她还是满脸的不高兴:“我就知道,不该和他跳舞的。” 哎,不是都道歉了吗?看达西先生的神情还挺高兴的啊,这是怎么回事。 玛丽茫然地眨了眨眼:“发生了什么?” “他竟然对我说,”伊丽莎白愤愤地开口,“说现在我有机会和他跳舞了——老天在上,这世界上怎么会存在如此傲慢无礼讨人厌的家伙!” “……” 苍天啊,玛丽彻底无语了。她真不该高看直男的情商的! “我也很诧异,”她说,“你同伊丽莎白说了什么,达西先生?我觉得你请她跳舞之后,她反而更生气了。” 达西先生蹙眉。 “我只是说,”他转述道,“初次见面的冷落是我不对,我愿意用一支舞来补偿。” “……” 平心而论,听起来也没那么过分啊。 不过这句话确实可以从两方面理解:要么是他意识到了错误,诚心要来补偿;要么就是达西生性高傲,察觉出伊丽莎白不喜欢他后,反而借此羞辱她。 然而,鉴于伊丽莎白已经把达西先生归结到了“傲慢无礼”一列中,那她自然是照着糟糕的方向理解了。 这可不怪伊丽莎白,谁叫达西先生一开始就是做错了呀,换谁都会觉得他说什么一支舞的补偿,是在出言嘲讽来着。 这本不是大事,不过…… 玛丽的眼神在达西先生的脸上一转。 回想起他在原著里先是拆散简和宾利先生,直言二人阶级悬殊,之后又自己控制不住感情向伊丽莎白告白,想想玛丽就觉得好笑。 这达西先生也是真香患者啊! 她觉得这种没有必要的折腾,还是能少就少为好。 “先生,”玛丽大大方方地开口,“这里没有别人,我就直接问啦,你如此在乎伊丽莎白如何看待你,是否是对我的姐姐心生好感——哪怕是一点点?” 达西有些惊讶,大概是没料到一位未婚小姐会直截了当地把这种话问出口吧。 但是玛丽·班纳特这位未婚小姐,已经做出不少让达西匪夷所思的事情了,因而他也没有继续纠结,而是平静地说:“有一点查尔斯倒是说对了。” 玛丽:“嗯?宾利先生说我什么了。” 达西:“恕我冒昧,小姐,你生为一名淑女着实可惜。” 玛丽:“……” 这不就是拐着弯损她没女人味吗! 但这句话的杀伤力可没有“你配不上歇洛克”大。维多利亚时期的女人味,没有就没有吧。玛丽并不觉得成为一名合格的淑女是件好事。 她不想被困在乡下,不想做哪位绅士身边,一个既要操持家庭又得端庄好看的花瓶。 因而玛丽完全无所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先生。你是对伊丽莎白仅仅是心存爱慕,还是想娶她?” 达西不动声色:“有什么区别?” 在这个时代,确实没有太大的区别。 121.作家真辛苦50 120 空荡荡的房间里装着空空的桌子和空空的椅子。 一位玛丽站在门边, 一位玛丽坐在桌前,两位女士相顾无言许久。 一时间玛丽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打破沉默,看着摩斯坦小姐满脸泪痕她失去了任何言语——玛丽没有经历过痛失好友,她也无法想象这是怎样的悲痛。 最终玛丽选择了沉默。 她蹑手蹑脚地走向前,无声地拿出了自己的手帕, 递给了摩斯坦小姐, 坐在了她的对面。 桌椅之上终于有人了。 摩斯坦小姐用玛丽的手帕擦去眼泪, 不等玛丽开口先笑了笑:“没事, 其实我已经不再难过了,玛丽。不过就是看到空荡荡的房间……有些触景生情。” 玛丽才不信呢。 朝夕相处的朋友接连因为同一个案件离开, 她怎么可能不难过?只是摩斯坦小姐生性坚韧冷静,她不会因为悲痛和哀悼拖延前进的脚步罢了。 “需要我陪你喝酒吗, ”玛丽问道,“就咱们两个。” 摩斯坦小姐一怔,表情缓和了几分:“没酒,喝水吧。” 说着她站了起来, 走到一旁的柜子中拿出了两个干净的杯子, 倒上了今早准备的清水,端到了玛丽的面前。 再坐下时, 摩斯坦小姐已经止住了泪水。 玛丽默不作声地端详着摩斯坦小姐的神情,见红发的爱尔兰姑娘已经收敛了悲伤的痕迹, 便煞有介事地举起水杯:“以水代酒, 干杯?” 摩斯坦小姐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 她的眼眶还是红红的, 但脸上的笑意却真切了几分。玛丽神情认真, 摩斯坦小姐也干脆举起水杯,同玛丽碰了碰杯壁:“好吧,以水代酒,干杯。” 抿了口清水,摩斯坦小姐的目光从玛丽挪到水杯上,她盯着清澈的水面渐渐入神。 良久之后,摩斯坦小姐才轻声开口。 “你知道我没有父亲,而爱尔兰的经济一直很不好,”她说,“小时候母亲拉扯着我,觉得在家乡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就拉着我来到了伦敦。亨利和道森他们,我们这些爱尔兰人一直住在一起。” “你们从小就认识。”玛丽有些惊讶。 “是的,”摩斯坦小姐点了点头,“亨利大我们几岁,但道森和我年龄相仿。我十四岁的时候母亲去世了,那段时间还是我的朋友们接济照顾我,直到我在汉普的工厂里找了份活。” 说着摩斯坦小姐抬起头来,回忆起过往她不仅没有悲伤,反而显得很是轻松。 “虽然辛苦,”她总结道,“却过得很幸福。我孑然一身,一个人吃饱了就没有其他烦恼,也因此有更多的时间走上街头。” 也正因如此,摩斯坦小姐生活在社会底层,穿着打补丁的衣物,却拥有许多衣冠楚楚的绅士小姐们不曾有过的资源和见识。 “我本以为我和朋友们的生活会持续到永远,到我亲眼目睹他们结婚生子,拥有家庭,却没想到……” 摩斯坦小姐说不下去了。 玛丽拧起眉头,她伸手握住了摩斯坦的手。 “没事。” 摩斯坦小姐勉强笑了几声:“不用担心我,玛丽。我能挺过来,像这样的生死离别我经历的远比你想象得多。” 都这个时候了,反而要来安慰自己吗? 摩斯坦小姐在笑,玛丽却笑不出来。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她问,“还有亨利和道森的家人,需要我帮忙吗?” “艾琳小姐已经给了他们两个的家人一大笔钱,”摩斯坦说,“足够他们的家人生活许久了,你不用担心。至于我。” 红发姑娘叹了口气:“可能会换个地方住吧——别担心,我不会消失的。就是想搬个家,远离这里,好展开新的生活。” 玛丽闻言,几度欲言又止。 看她这幅想说又不敢说的犹豫模样,摩斯坦小姐挑了挑眉梢:“有话直说,这可不是你的风格。” 玛丽吞吞吐吐地说:“我觉得,你要是接受华生医生展开新生活的建议,他可能要高兴的晕倒。” 摩斯坦小姐:“……” 她好像没有出言反驳的意思,玛丽胆子稍微大了一点,小心试探道:“华生那么喜欢你,摩斯坦,你就一点也不动心吗?” “我动心又能怎么样,”摩斯坦小姐平静地回答,“我太穷了,玛丽。” “所以,你这是不否认自己喜欢他。” “……” 要是不喜欢,一句不喜欢就足够回答吗玛丽的问题。而摩斯坦小姐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她的经济条件太差,配不上一位负伤退役归来的军医。 配不上和不喜欢,其中意义相差,玛丽和摩斯坦小姐彼此心知肚明。 “有时候不是喜欢就能解决问题的,”摩斯坦小姐阖了阖眼睛,说道,“玛丽,倘若班纳特先生不是一名在南方拥有土地的乡绅,而是一名农夫,有五个美貌如花的女儿。假设简和宾利先生依然相遇、依然相爱,你觉得宾利先生会娶简吗?” “……华生是不一样的。” “你说出这句话,”摩斯坦小姐勾了勾嘴角,“就证明你知道宾利先生不会。” 玛丽还能说什么? 宾利先生和桑顿先生一样,是靠工业或者投资发家的。就算准备将来搬去内瑟菲尔德庄园养老,也仍然在米尔顿和伦敦拥有产业。 所以宾利先生比班纳特姐妹的父亲有钱,可阶级却差不了多少。同样的道理也适合达西先生——他是大地主,却没有爵位,而班纳特先生是小地主,两个家庭不算门当户对,可达西先生和伊丽莎白的爱情却也称不上是惊世骇俗。 但女工嫁给绅士,则是另外一回事了。 “而且在我看来,没什么是不一样的,”摩斯坦小姐的语气平静,可在谈及自身爱情时那么平静,便显得有些冷漠,“现在不一样,可当我老去之后呢?我没有资产,玛丽,也没有地位,就算是我喜欢约翰·华生,那么更不能因为自己的爱情而拖累他本人。” “但是——” “况且,你忘记我的父亲是什么身份了吗?他不是去向不明,我的母亲从未隐瞒过我。我的父亲在是驻守印度的军官,他还活着,甚至或许拥有自己的家庭。” 玛丽一凛。 早在她们刚刚相识不久的时候,摩斯坦小姐就坦白了自己的身世。爱尔兰人在英国社会备受歧视,而私生子更是拿不上台面的身份。 而且,同样的经历已经发生在摩斯坦小姐母亲的身上一次了。 亲眼见证过母亲与一名军人相爱又遭到抛弃——玛丽不知道摩斯坦小姐的父母相貌如何、品性怎样。但能生得出摩斯坦小姐这样美丽动人且勇敢真诚的姑娘,想必二人的基因都相当卓越。 而时过境迁,长大成人的摩斯坦小姐碰到一位同样英俊,同样有过军人身份的约翰·h·华生,面对他的热情和真心,哪怕摩斯坦不是那么冷静,哪怕她完全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母亲的遭遇在前,她也势必会停下来想一想的。 除非能够天降几千英镑的合法巨款砸到摩斯坦小姐头上,玛丽还真想不出有什么法子能解除摩斯坦小姐的心结。 这是真的没法劝了啊!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玛丽满脸纠结,摩斯坦小姐则主动结束了这个话题,“倒是你。我知道你在搞什么创作,却没想到你竟然在写侦探小说。布莱克伍德找人公开了你的真实身份,会不会对你有所不利?” 岂止是“有所不利”呢。 这几天玛丽忙得很,还没空和霍尔主编沟通,或者去买什么报刊杂志阅读。现在眼瞧着案件要尘埃落定,也是时候处理之前的问题了。 不过玛丽并不畏惧舆论和蜚语。 “我记得布莱克伍德的绞刑在下周。”玛丽说。 “你要亲自去看吗?” “看他的死刑,”玛丽嗤笑几声,“他还不配。” 按道理来讲,这种大案子,嫌疑人又拥有爵位,在审判环节上理应拖个很久才对。但现在人证、物证,还有更多的财务和银行方面的证明一应俱全。加上光照会一案牵连甚广,即使抛弃邪教、非法实验和非法药物流通的罪证,仅仅是布莱克伍德贿赂政府人员、挪用资金等等罪责,就足够判他十次死刑了。 因此法庭根本没有给布莱克伍德动用关系或者多次审判的机会,直接确认了死刑的时间。 “我和《海滨杂志》的霍尔主编已经商议好了对策,”玛丽解释道,“等到布莱克伍德死刑之后,趁着舆论最为热烈时,请一位记者来专门报道此事。” 原本玛丽是觉得,一位普通记者就好,发在《海滨杂志》就可以。一来谈论起布莱克伍德免不了要谈论案件的起因结果,如此展开势必会是一场关于歇洛克的冒险纪要,还算是符合《海滨杂志》的风格;二来,玛丽——或者说菲利普·路德本身就是《海滨杂志》的作者,《海滨杂志》做出回应,岂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玛丽还是小瞧了霍尔主编的本事。 第二天,预定好的访客如约而至,玛丽打开门,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位风尘仆仆的中年人,他看起来和玛丽认知中的记者一点也不一样:头发凌乱、衣衫凑活,外套和白衬衣看起来匆忙洗完就穿上了,皱皱巴巴也没熨过,更别提那一脸懒得修建的胡茬。唯独那一双明亮的眼睛令人印象深刻。 他看见玛丽时一怔,而后试探性地开口:“是玛丽·班纳特小姐吗?” 玛丽:“我是,你是……?” 中年人摘下了帽子:“我是弗兰茨·哈维,《泰晤士报》的记者,刚刚从米尔顿回来,领了霍尔主编的命,来写一篇关于菲利普·路德的报道。” ——弗兰茨·哈维! 玛丽蓦然瞪大眼睛。 这就是那位打一开始就认同菲利普·路德创作的那位记者先生呀! 122.作家真辛苦51 121 霍尔主编口中的记者, 竟然就是《泰晤士报》的弗兰茨·哈维。 再孤独的创作者,在自己的思考路途中都会与几名知己相逢。有的知己来得早,有的知己来得晚,而玛丽幸运的很,在《连环杀手棋局》连载刚开始, 霍尔主编的好友, 身为记者的弗兰茨·哈维就早早地发现了菲利普·路德作品的过人之处。 之前记者哈维先生亲自写信给菲利普·路德, 玛丽用打字机写了一封回信。虽说这很不礼貌, 但当时的玛丽需要保密身份,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万万没想到, 玛丽还有亲眼见到记者本人的一天。 她立刻请哈维先生进门,穿着随意的记者一副受宠若惊的姿态, 他坐到沙发上,还没等玛丽询问喝茶还是咖啡,记者就搓了搓手,有些急切地说道:“原谅我没有准备, 玛丽小姐, 昨夜我才从米尔顿赶回了伦敦。” 玛丽露出惊讶的神色:“你特地为此事赶来?” 哈维先生一本正经:“能够亲眼见你一面,玛丽小姐, 这很值得。” 玛丽:“……这是我的荣幸。” 见她有些不好意思,哈维先生失笑出声。不拘小节的中年人往沙发上一靠, 也不同玛丽客气, 姿态随意又放松, 仿佛他们已然是相识许久的老友那样:“实际上, 玛丽小姐,在你的真实身份被公开前,我一直以为真正的菲利普·路德是你的父亲班纳特先生。” “哎?” 玛丽很是震惊:“为什么?” 哈维先生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毕竟路德侦探本人人到中年,又是为沉浸在丧妻之痛中的鳏夫。想来这样的男士在女性眼中并不具有吸引力,在我看来,就算是女性写推理小说,也应该写一名符合年轻姑娘审美的体面绅士才对。” 玛丽下意识地想辩驳,她家路德哪里不具有吸引力了! 不过转念一想,直至二十一世纪,达西先生还是一众姑娘们心目中的英伦男神呢。连柯南·道尔在塑造歇洛克·福尔摩斯时,也不曾料到后世的福尔摩斯先生会成为多少女士心目中的偶像。 像福尔摩斯先生这样不爱社交不爱恭维女士的,或者像路德这样结过婚还脾气冷硬的,自然不符合维多利亚时代姑娘们的择偶标准了。 然而“阿婆”阿加莎·克里斯蒂也创造了同样“怪咖”的大侦探波洛嘛。 听到哈维先生这么说,玛丽免不了带上了几分笑意:“容我大胆猜测,哈维先生,你现在还是单身吧?” 哈维先生的双眼蓦然亮了起来:“我想,身为一名私家侦探,你已经将推理技巧运用在我的身上了?” 还用推理吗! 看他这一身乱糟糟的装扮,哪位妻子会容许自己的丈夫穿成这个样子出门拜访啊。更遑论直言女性应该喜欢怎样的绅士……他没说错,可四十多岁的男士还能傻乎乎地说出这种话,几乎能称得上是直男到可爱了。 但玛丽也不得不承认,哈维先生的推测仔细想想还挺有道理的。 早在米尔顿来信时,哈维先生就在疑惑菲利普·路德与玛丽的关系。而在路德的故事中,他人到中年,又经验丰富,按照年龄来看,比起情人,助手,父女更为合理——哈维先生不知道菲利普·路德是谁,但他知道玛丽·班纳特是谁。 看玛丽小姐的周围男士,只有班纳特先生最为合适了。 年龄和路德差不多,又和玛丽关系最为密切。父亲因为有土地要经营,所以委托自己的女儿出门远行倒也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更重要的是,一位卓越的父亲教出玛丽·班纳特这样能在米尔顿帮助工人争取改善工作条件的姑娘,能写出菲利普·路德的故事岂不是顺理成章? 要不是玛丽拥有穿越过来的记忆,她自己也会如此推断的。 “而且,”哈维先生还自己补充道,“能生出五个女儿,我想班纳特夫妇的感情应该很好,路德对他的亡妻也是一往情深。” 玛丽:“……” 替我妈班纳特太太谢谢你了!玛丽哭笑不得:“很遗憾我辜负了你的想象,先生。” 哈维:“什么?不!” 记者看起来很是哑然,玛丽的反应让他感觉自己像是说错话了,弗兰茨·哈维连连摆手:“不不,虽然我必须承认你和我想的不太一样,玛丽小姐,但你的所作所为摆在面前,谁也不能否定。我推测错了你的身份,是我的问题,不是你的!” 老实说,哈维先生和玛丽想象的也不太一样。 他为了工人运动在各地奔波十几年,更是霍尔主编的好友,在玛丽心里,弗兰茨·哈维和主编一样,应该是个经验丰富、学富五车的体面人。而不是那么迷糊邋遢的中年单身汉。 当然了,玛丽必须承认,不拘小节的哈维先生比体面绅士要好相处多了。 他形容窘迫,玛丽好心地帮忙转移话题:“米尔顿怎么样?这段时间我只是和玛格丽特通了几封信,她总是报喜不报忧。” 一提及米尔顿,哈维先生的气势猛然一变。 “米尔顿很好,玛丽小姐,”他认真回复道,“事实上也没有什么值得忧愁的事情可以转告于你,桑顿先生和当地的工会代表在你走后进一步改善了工厂的卫生管理条例,使之更加合理。而在经济案件解决之后,工人们的工资也已经恢复了正常水平。” “太好了!” 玛丽长舒口气。 工资恢复,意味着之前工人罢工的事情终于尘埃落定。即使劳资矛盾并非一朝一夕能够彻底解决,可能保证大家起码吃饱穿暖,生活健康,工作环境也比往日更为卫生,这就是巨大的进步不是吗。 “事实上,”哈维先生的脸上也带上了淡淡笑意,“工厂推行崭新的卫生条例,对工厂主也是有利的事情。汉普正打算把米尔顿工厂的条例搬到伦敦来。我会全程跟进这件事的。” 汉普在伦敦的工厂,那不正是摩斯坦小姐工作的工厂吗! 一听这话,玛丽精神大振:“这再好不过了,非常感谢你,先生!” “是我该感谢你,”哈维先生说,“我为了工人的事情前后跑了十几年,玛丽小姐,我见过善良的工厂主,也见过受到非人待遇的工人。在如此之多形形色色的人之中,你是唯一一个同工人们的生死存亡几乎毫无关联,却依然愿意无私伸以援手的。” 玛丽一勾嘴角:“我决计不是你认识的唯一一个。” 哈维愣了愣:“还有谁曾帮忙过,而我不知道的?” 玛丽:“马克思和恩格斯呀。” 哈维:“…………” 记者先生的脸上有片刻的空白,而后他大笑出声。 “你说的没错,”哈维先生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我怎么能把最为重要的两个人忘记掉?” 说完他看向玛丽小姐的眼神再次亲切几分。 “就让我们闲聊到此吧,”他说,“我今日到访,是为了光照会的案子。” 之前玛丽同霍尔主编协商的是请一位记者来细致报道此事。现在来的是弗兰茨·哈维先生,玛丽反而不太确定这份报道是发在《泰晤士报》还是《海滨杂志》了。 不过不要紧。 她还是讲案件的前因后果告知于哈维先生。在了解到一切都是因为一名因为南希,这名身处社会底层的善良姑娘之死而引起时,哈维先生的神情蓦然变得非常严肃。 听到最后,一起命案牵扯到了一桩不知道暗自谋划多久的邪教案,记者的姿态近乎沉重。 “事情就是这样,”玛丽总结道,“布莱克伍德贿赂霍尔主编身边的秘书公布我的身份,不过是其中的一个小小插曲罢了。” 哈维先生拿着自己的笔记本写写画画,坐在玛丽的角度看不出他在记录什么,只能隐约瞥见记者的笔记本内容近乎杂乱。 “玛丽小姐。” 最终他放下钢笔,抬起头来,清澈的眼睛紧紧盯着玛丽:“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玛丽:“请?” 哈维:“你为什么想要成为私家侦探?” 玛丽:“……” 这还真问住玛丽了。 她仔细想了想,而后慢慢回答道:“我并没有特别想要成为一名侦探。一开始只是我自己多管闲事,撞见了乡村舞会上盗窃案。不曾料到盗窃案的背后还隐藏着更大的案子,就那么一路追查下来而已。” 哈维:“所以,你想要的只是真相。” 玛丽:“我也是有所图谋的。” 哈维:“你图谋什么?” “工人们的感谢,”玛丽自豪地说,“还有儿童们的祝福,我图谋这些美好的东西,先生。你为工人们奔波这么久,我想你能理解。” 记者良久不语。 最终哈维先生阖了阖眼睛:“我明白了。” 玛丽:? 哈维合上笔记本:“你放心,玛丽小姐,记者的任务就是披露真相。你的第一手叙述对我来说无比重要,布莱克伍德的死刑近在眼前,我会将事情的全部经过如实地展示给众人。” 有这句话,玛丽就放心了。 一句如实,甚至比弗兰茨·哈维许诺要帮玛丽·班纳特说话更有价值。玛丽问心无愧,她不畏惧把真相披露给众人,光照会的案件如此,菲利普·路德的真实身份也是如此。 “谢谢你,先生。” 于是玛丽由衷地说道:“也感谢你一直以来的认同,这对于我至关重要。” 哈维先生:“而你的所作所为,玛丽小姐,对工人们也至关重要。” 说完,他站了起来,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张陈旧的名片:“我得去一趟霍尔的杂志社,玛丽小姐。若是你有需要,或者新的线索提供,请按照这个住址找我。” 玛丽接过名片一看,哈维先生居然住在工人聚集区里。 像他这样名气的记者,不可能住不起干净敞亮的公寓。这样的精神让玛丽备受感动,她看向哈维:“福尔摩斯先生的委托人艾琳·艾德勒小姐将在就近举办一次聚会用以庆祝结案,你如果有空,先生,我想艾琳小姐很欢迎你去坐坐。” “我就算了,”哈维先生摇了摇头,“我还要跑工厂,或许没时间。” “伦敦的工厂吗?”玛丽好奇道。 “是的,”记者回应,“汉普的工厂要推行新条例,肯定会有麻烦。我得帮他去做说客。” 这倒是。 当时在米尔顿,推行新的卫生标准就引来了工人们的困惑。好不容易米尔顿的工人们接受了卫生标准,如何在伦敦推广同样是个大问题。 “你一直专注于工人运动,先生,”玛丽问道,“你去过国外吗?” “我去过法国和德国。” 哈维先生说着再次笑起来:“也是马克思呆过的地方。实际上伦敦的纺棉厂比起其他工业来说已经算是待遇富足了,真正的人间炼狱,在矿场。” 玛丽抿紧嘴角。 记者一句随意的话语,其中包含多少残酷的现实和穷人的苦难?玛丽没见过十九世纪的矿场,她不敢轻易去想象。 “那……” 她犹疑道:“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吗?” “交给我就好,”哈维先生说道,“如果你一定要做什么,玛丽小姐,请尽自己最大努力去创作和侦查案件,你和我各尽所能,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发挥自己的能力,是改造世界的最好途径。不过……” “不过?” 看起来完全不在乎生活细节的哈维先生狡黠地眨了眨眼:“光照会的事情闹这么大,接下来的报道势必会再三强调你在其中的遭遇和作用。你的家人知道这件事吗?” 玛丽笑道:“没关系,我家乡在南方,朗伯恩就是个不大的村落,除了我的父亲,不会有人看海滨杂志……” 等等。 玛丽突然想起来,爸爸知道没关系,简知道也没关系,有一个她最要好、最重要的人,因为不想让她担心,可是一直瞒着她的 ——伊丽莎白和达西先生还在伦敦呢! 玛丽的笑容立刻凝固在了脸上。 123.作家真辛苦52 订阅不足的话, 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傲慢与偏见》的原著中说,宾利先生一年有四五千英镑的收入。 四五千英镑在玛丽生活的二十一世纪,在伦敦也不过是两到三个月的房租开销而已。可在维多利亚时期,普通的一家人若是年收入五十磅左右,就可以衣食无忧了。 宾利先生确实有钱, 虽然不如原著的男主角达西先生有钱, 也是一位有为且阔绰的未婚绅士。 并且, 他不像达西一样家底殷实, 多少有些投资和经营。 小说中并没有说明宾利先生是经营什么的,也可能是玛丽忘记了。但至少玛丽笃定, 尽管不是上流社会嫌弃的“暴发户”,可宾利先生算是半个资本家, 和达西先生的情况并不一样。 因而当福尔摩斯先生说出唆使小杰弗里偷盗的陌生人,想要的是“一份合同”时,玛丽立刻反应——不是工厂合同,就是商业贸易, 或者金融债券的合同。 但她没想到, 宾利先生竟然允许她参与其中。 一来合同这种东西,向来是商业机密;二来……这是歇洛克·福尔摩斯亲自说服宾利先生, 亲自说服! 天呐,她果然是在梦里吧。 幸福来得太快, 玛丽脑子晕乎乎的, 直到跟着福尔摩斯先生走进书房, 见到面露担忧的宾利先生, 和一脸不赞同的达西先生,这微微有些凝重的气氛,总算是让玛丽冷静了下来。 “我仍然不认为应该让班纳特小姐参与此事。”见她进门,达西先生平静地开口。 就知道他会这么说。 玛丽也不气馁:“我无意于染指宾利先生的生意,先生,我只是想给小杰弗里的妈妈一个交代。” 达西:“这不是年轻小姐能插手的事情,歇洛克,我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 福尔摩斯先生一哂。 “年轻小姐掌握的线索却比你要多,威廉,”他说,“我不认为性别是决定智力的因素。” “……” 还是不是朋友了! 向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歇洛克·福尔摩斯竟然帮着一名行为放肆的年轻姑娘说话,这让达西着实被噎了个不轻——他又没说女士们智力不如男士,他分明是怕玛丽·班纳特小姐跟着冒险会出事好不好。 宾利先生见达西无言以对,失笑出声:“没关系,我相信玛丽小姐的为人,何况,除了她之外,怕是难找出第二位对工厂工业感兴趣的小姐了。” 玛丽闻言双眼一亮。 还是这位好脾气的姐夫让人喜欢,查尔斯·宾利随和温柔,还有着一颗赤诚的心。这样的好男人哪里找啊,和简真是天生一对。 要不是在场的还有达西先生和福尔摩斯先生,玛丽非得再说几句俏皮话揶揄他不可。 “谢谢你能照顾简,先生,”玛丽笑吟吟道,“我的确对工厂感兴趣,我还没见过真正的商业合同呢。” 提及正事,宾利的笑容一敛。 “福尔摩斯先生说,唆使小杰弗里的那位盗贼,想要的是你手中一份未曾签名的合同,”玛丽继续说,“既然你同意我加入调查,那我就要问问,究竟是什么合同?” “不知道玛丽小姐你对工厂有多少了解?”宾利问。 “不太多,”但仗着二十一世纪的知识,肯定比现在的未婚淑女们多一些,“我会尽量尝试着理解。” “是一份投资合同。” “投资什么?” “纺棉厂。” 玛丽讶然。 维多利亚时期更是各类工业徐徐发展繁荣的时期,从初中起玛丽就在历史和政治书中不断学习这部分的知识。 可她还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离第二次工业革命是那么的近。 “我知道了,”玛丽迅速点头,“其实福尔摩斯先生说可能是一份合同时我一直有个疑惑,那就是偷合同有什么用?没签下名字的合同不具有法律意义,偷走能有什么用?” 看着玛丽困惑的神情,宾利先生没有开口解释,而是直接走到了书房的抽屉,将一份合同拿了出来。 得到宾利先生首肯,玛丽自觉上前,拿起了合同。 她阅读速度很快,寥寥几眼便明白了内容,而当看到合同上另外一个人名时,玛丽的双眼蓦然瞪大。 “玛丽小姐?”宾利先生困惑地开口。 “没,没什么。” 玛丽收回目光。 “你打算放弃利物浦的棉花供应商,转而和加勒比海的棉花供应商合同,”她抬头说,“没有签名,是不是你还在犹豫,先生?” “不,是我的合作伙伴不同意。” “你的合作伙伴?” “我只负责投资,玛丽小姐,真正的工厂运转,是靠合同上的另外一位先生。而他认为南美的棉花固然廉价,供货却不够稳定,不值得冒险。” 玛丽将目光转向了合同:“米尔顿的约翰·桑顿先生。” “是的,”宾利先生说着,又笑了起来,“可惜米尔顿远在北方,否则约翰要是知道哪个小姐对工厂如此感兴趣,怕是要大吃一惊。” 可不是吗,玛丽挑了挑眉。 对于《傲慢与偏见》中的玛丽来说,宾利先生是在介绍陌生人,但对于穿越过来的玛丽可不是。 约翰·桑顿,正是英国一名地位不亚于简·奥斯汀的女性作家,盖斯凯尔夫人小说《南方与北方》中的男主角。 看来这个同人小说的世界里,虽然没有魔法也没有鬼怪,但是不仅有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怕是还有其他名著作品的角色了。 “既然桑顿并不同意更换供应商,”达西此时开口,“会不会是他干的?” “怎么可能!” 宾利露出惊讶的神色:“我不会越过合作伙伴擅自行动,约翰·桑顿是位真正的男人,威廉,他生性坦荡,有话直说,从不会搞这种阴私的手段。” 玛丽也这么觉得。 约翰·桑顿不认识她,但她可认识桑顿先生——就像是玛丽也提早地认识了宾利和达西先生。这位在北方开工厂的老板,生性耿直、沉默寡言,和达西先生特别像。 你们英伦爱情小说里的男主角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玛丽在心底吐槽。 不过话又说回来,好友是达西,合伙人是和达西先生性格差不多的桑顿,也就只有好脾气的宾利先生才能受得了吧! 果然是性格互补的人才能产生友谊。 “既然如此,”达西说,“那岂不是断了线索?来到梅里顿的陌生人操着北方口音,定然不会在此久留,免得暴露。” “可以去米尔顿看看。” 玛丽想了想,出口建议:“桑顿先生不看好南美的廉价棉花,自然有人看好。打听打听工厂是否有什么竞争对手,或许会有所突破。” 宾利先生点头:“我会写信给约翰的。” 玛丽:“福尔摩斯先生,你认为呢?” 福尔摩斯:“我得去会一会那位小杰弗里。” 其实玛丽也是这么想的。 从小杰弗里的母亲那里拿不到证据,去找小杰弗里本人顺理成章。但小杰弗里人已不在梅里顿了,人证物证均在,他又当场认罪,治安官直接判他去修铁路,玛丽压根没见到人。 身为一名未婚小姐,她又不可能跑去修铁路的现场去找人。 但玛丽不能去,福尔摩斯先生能。 这也意味着……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要单独行动了,而玛丽不能跟过去。 她心都要碎了! 事实证明人都是贪心的,见到福尔摩斯本人前,玛丽还惦记着只要看上一眼,哪怕是写个信她都心满意足了。可现在见到他本人,意识到他要独自破案之后,玛丽既激动又难过。 真恨不得这就跟侦探走,一起破案去。 可是不行,经由简这么一生病,让玛丽深深地意识到,她不可以再因为满脑子乱七八糟的幻想而忽略亲人了。简和伊丽莎白不再是小说中的人物,而是活生生的人,玛丽的亲人。 何况退一万步讲,就算玛丽想去,福尔摩斯先生也不一定会带着她——凭什么呀!要是这么好说话,那男神还是男神吗! 这么想玛丽反而轻松了很多。 跟着福尔摩斯先生离开书房后,生性乐观的玛丽想通这点,长出口气。 “先生,”她的语气再次变得轻松起来,“昨日的问题,你并没有正面回答我。” “什么问题?” 福尔摩斯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侦探个子很高,而玛丽又比同年龄的女士矮了一点。她不得不抬起头才能直视他那一双剔透且锐利的眼睛。 “我认为对你来说,盗窃案并不算难,甚至有些无聊。” 顺藤摸瓜而已,玛丽觉得就算是自己,有着达西和宾利两位绅士帮忙,花点时间也能找出真正的罪魁祸首。 “所以,福尔摩斯先生,”玛丽问道,“你接下这件委托,是否是因为背后有个更大的案件?” “你如何得出的结论?”福尔摩斯不动声色。 “没有什么推理,”玛丽诚实回答,“我只是觉得这点程度,你坐在家中的椅子上就能给出答案。” “你过分恭维我了,女士。” 玛丽笑了笑,她不和福尔摩斯先生继续客气,直接开口:“我想来想去,引起你注意的,或许是南美加勒比的棉花,是供货商,或者其他的环节有问题吗?” 福尔摩斯没有立刻回答。 他审视的目光不曾离开过,仿佛要看穿玛丽的灵魂。片刻之后侦探才不急不缓地打破了沉默:“你的确是一位聪明人,班纳特小姐。” “……” 歇洛克·福尔摩斯说她什么,聪明? 自小到大,无数人夸过玛丽聪明、机灵或者有才情。玛丽知道那无非是因为自己长相平平,又不爱社交,的确没什么可夸的客套话。 但福尔摩斯是绝对不会说客套话的。 而且,天啊,福尔摩斯夸她聪明?! 玛丽第一个反应是伸出手,捏了捏自己的脸。 侦探先生挑眉:“怎么?” 玛丽眨巴眨眼:“没什么,我就是想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福尔摩斯:“……” 居高临下看着玛丽的侦探先生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几不可查的笑容。 雨下了一整天。 玛丽在伊丽莎白的房间里,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幕,内心火急火燎。她站在床边不住踱步,左看看右看看,雨越是不停,她眉头拧得越紧。 伊丽莎白不得不宽慰道:“你急也没用,玛丽。” “莉齐不担心吗,”玛丽反驳道,“简刚出门就下雨了,到现在也没停下!” “我担心。” 几个姐妹之中,伊丽莎白和简的关系最好,其次才是玛丽。她当然担心出门淋雨的简,可简不在,她就是最大的那位班纳特小姐。 玛丽着急上火的时候,她可不能失态,否则岂不是火上浇油。 于是伊丽莎白按下内心担忧,冷静开口:“就算下雨,现在简也应该走到了内瑟菲尔德庄园,有宾利先生他们照顾她呢。” “但是——” “你再着急,还能现在顶着雨跑出去不成?” 好吧,是这个道理。 只是伊丽莎白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玛丽可知道。 在原著小说中,简正是淋了这场雨,到了内瑟菲尔德庄园就大病一场。虽然客观来说,这场病既促进了宾利先生和简的感情,也让达西先生有幸和伊丽莎白多了一段相处了解时间,的的确确如同班纳特太太原本打算的那样,提供给了两对情侣相处的机会,是件拉近男女距离的好事。 然而如今的玛丽,却不能“客观”对待简生病的情节——她现在不是一名阅读小说的看客,而是简·班纳特的亲生妹妹。 最最温柔美丽的大姐生病,当妹妹的怎么能不担心? “好了,”伊丽莎白见玛丽依然垂头丧气的模样,便牵起她的手,把玛丽拉到自己身边,“你要是实在放心不下,明天早早起来,咱们直接去内瑟菲尔德看看情况,宾利先生不会介意的。” 他当然不介意,宾利先生早就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连看她们的母亲班纳特太太都亲切地不得了。 然而那个时候,简怕是早就高烧起来,下不来床啦。 玛丽的确着急,但她更难过。难过自己明明有机会阻拦简冒雨前去,偏偏因为福尔摩斯先生错过了机会。 这让她不禁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如平日伊丽莎白嫌弃的那样,太过沉迷于自己的幻想了? 124.作家真辛苦53 订阅不足的话, 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莉齐不担心吗,”玛丽反驳道,“简刚出门就下雨了,到现在也没停下!” “我担心。” 几个姐妹之中,伊丽莎白和简的关系最好, 其次才是玛丽。她当然担心出门淋雨的简, 可简不在, 她就是最大的那位班纳特小姐。 玛丽着急上火的时候, 她可不能失态,否则岂不是火上浇油。 于是伊丽莎白按下内心担忧, 冷静开口:“就算下雨,现在简也应该走到了内瑟菲尔德庄园, 有宾利先生他们照顾她呢。” “但是——” “你再着急,还能现在顶着雨跑出去不成?” 好吧,是这个道理。 只是伊丽莎白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玛丽可知道。 在原著小说中, 简正是淋了这场雨, 到了内瑟菲尔德庄园就大病一场。虽然客观来说,这场病既促进了宾利先生和简的感情, 也让达西先生有幸和伊丽莎白多了一段相处了解时间,的的确确如同班纳特太太原本打算的那样, 提供给了两对情侣相处的机会, 是件拉近男女距离的好事。 然而如今的玛丽, 却不能“客观”对待简生病的情节——她现在不是一名阅读小说的看客, 而是简·班纳特的亲生妹妹。 最最温柔美丽的大姐生病,当妹妹的怎么能不担心? “好了,”伊丽莎白见玛丽依然垂头丧气的模样,便牵起她的手,把玛丽拉到自己身边,“你要是实在放心不下,明天早早起来,咱们直接去内瑟菲尔德看看情况,宾利先生不会介意的。” 他当然不介意,宾利先生早就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连看她们的母亲班纳特太太都亲切地不得了。 然而那个时候,简怕是早就高烧起来,下不来床啦。 玛丽的确着急,但她更难过。难过自己明明有机会阻拦简冒雨前去,偏偏因为福尔摩斯先生错过了机会。 这让她不禁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如平日伊丽莎白嫌弃的那样,太过沉迷于自己的幻想了? 她不后悔见到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事实上玛丽现在觉得自己都死而无憾了。但她同样不希望简生病。 一直以来,玛丽都自诩同原著里那个拿腔拿调、迂腐古板的小书呆子不一样,可是如今看来,总是抱着不切实际的想法,同原著里的玛丽·班纳特又有什么区别。 玛丽是因为福尔摩斯先生是一位聪颖、锐利,却又有着正直坚定的真心才喜欢他的。和偶像一比,总是追求猎奇和案件,也不怪爸爸说,她也没比莉迪亚聪明多少。 不过,伊丽莎白说的也对,眼下她着急也没用。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现在犯下的错过,保证以后不再犯就好。 “那好吧。” 玛丽强打起精神,认真开口:“等明天雨停了,咱们立刻动身去内瑟菲尔德庄园。” 提前伊丽莎白约定好,因而当第二天简的手信送回家时,姐妹二人早就收拾好衣物、换好鞋子,准备出门了。 在得知简因为淋雨而高烧不退后,玛丽和伊丽莎白又这么严肃的阵仗,把班纳特夫妇着实吓了一跳。 班纳特夫人觉得她们两个完全是大惊小怪,她不仅没担忧简,反而因为她生病而高兴了起来:“在内瑟菲尔德庄园养病,刚好能和宾利先生单独相处,区区伤风而已,休息一晚就会好起来,你们去添什么乱?” “生病时总需要亲人在旁的呀,”玛丽小声嘀咕道,“宾利先生管什么用?” “简要是嫁给宾利先生,有的是仆人照顾照顾她,”班纳特太太就是不喜欢玛丽这幅不开窍的模样,“而你要还是糊里糊涂的,以后成了老姑娘,生了病我可不照顾你!” 玛丽大大地翻了个白眼。 从小到大她就因为嫁人找对象的事情被班纳特太太说个没完,玛丽早就习惯了。 要搁往常,班纳特先生一准要趁机说几句俏皮话不可,但今日父亲瞧见玛丽和伊丽莎白不像是临时起意,一改常态沉思片刻。 “你们要是非得坚持,”他说,“我绝不会阻拦。简生病时不方便回来,那就去陪陪她,我把租给农户的马要回来就是。” “那我们也要坐马车去梅里顿!” 莉迪亚满心惦记着什么什么上尉,听到有马,立刻兴高采烈地开口:“刚好和她们顺路,马车走得快,我们还能碰上卡特上尉。” 玛丽一哂:“上尉上校军官红制服,你的脑子里就不能有点别的吗?” 班纳特五个女儿中,莉迪亚年纪最小,却长得比玛丽要高,体态动人、容貌美丽,最得班纳特太太喜爱。而几位姐姐性格不一,除了玛丽之外也没人和她一般见识,把莉迪亚宠得无法无天。 听到玛丽直言嘲讽,莉迪亚不甘示弱:“你呢,你就成天想着出风头,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玛丽:“那也比你到处孟浪,行为轻佻的好。” 莉迪亚:“你竟然敢这么说我!” 眼看着两个人一言一语要吵起来了,班纳特先生烦不胜烦:“好了,你们要吵去马车上吵,少在家中扰我清净。” 玛丽立刻闭嘴,只是幽幽地注视着莉迪亚气冲冲地先行离开。 既然要改正自己的坏毛病,是不是该从关心身边的姐妹开始? 简是她的亲人,莉迪亚也是——虽然玛丽确实和她这位小妹不对盘,但自家吵架没关系,像原著那样跟渣男私奔跑路是万万不合适的。 只是,莉迪亚现在的性格轻浮放肆,也不怎么尊重玛丽,两个人玩不到一起去,小妹更不会听她讲道理。 得想想法子了,不过这都是后话,现在最重要的是去探望简。 本来玛丽和伊丽莎白已经做好了走去内瑟菲尔德庄园的准备,班纳特先生把马要了回来,她们倒是比预计地快了许多。 到庄园时,天刚刚亮。匆忙抵达的班纳特姐妹把内瑟菲尔德庄园的老管家吓了一跳,因为来得突然,管家只来得及通知宾利先生。 她们路过庭院时,刚好碰见在外散步的达西先生和宾利小姐。 “我只是想请班纳特小姐来坐一坐,却没想到突然下雨,”庭院中的二人并没有发现她们的到来,宾利小姐抱怨道,“这下可糟糕,她因为淋雨发热,搞得一整个庄园的人都休息不好。” “天气难测,”达西平静地安抚道,“这不是你的责任。” “人已经病在了庄园里,怎么不是我的责任,”宾利小姐说,“不过,幸好是班纳特家的大小姐,要换她的妹妹们,我可受不了。” 玛丽:“……” 伊丽莎白:“……” 听到这话,玛丽和伊丽莎白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 达西先生闻言,颇不赞同地皱了皱眉,但他显然没把宾利小姐的抱怨放在心上,只是出于礼貌而回道:“换做简·班纳特小姐的妹妹,我想查尔斯也会负责任的请人照顾。” “那是自然。” 宾利小姐当然不会抵触达西夸赞她的哥哥,然而她仍然坚持自己的话题:“要我说,简·班纳特尚且值得交往,她的几位妹妹就没什么来往的价值,特别是那位玛丽·班纳特小姐。” 玛丽:“…………” 等会,她好像的确没有哪里得罪过这位宾利小姐吧? 严格来说,在之前舞会上,玛丽还算是帮助过宾利小姐呢。就算不喜欢自己,也不至于到了背后诋毁的地步。玛丽再次反思了一下自己,可这次却着实觉得冤枉。 别说是得罪,她几乎就没和宾利小姐说过几句话,上次要她弹琴跳舞出丑也就算了,现在又直接说到脸上,仇恨这么大吗?! 玛丽很是无语,而伊丽莎白地反应则更是直接。 向来直率的伊丽莎白,眉梢一挑,拎起裙摆就要迈开步子。看那架势,是要和背后说人坏话的宾利小姐当面对质了。 幸好玛丽反应快,一把拉住了伊丽莎白。 她挽住伊丽莎白的手臂,不仅不生气,反而露出的笑吟吟的神情。 “别着急,”她悄声开口,“我想听听宾利小姐会说我什么。” 也好让她搞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未来姐夫的亲妹妹。 让玛丽倍感失望的是,小杰弗里的母亲并不知道那位教唆儿子的陌生人是谁。 有管家出钱看病,妇人的身体好了不少,玛丽进门时她正坐在床上绣花。听到玛丽和福尔摩斯先生的来意,人还没开口,眼泪就掉了下来。 “杰弗里那么年轻,”小杰弗里的母亲哽咽道,“都怪我身体不好,不然他也不会犯下做错。” “你要注意身体,太太。” 事到如今,玛丽也不知道作何安慰,她只得把自己的手帕递妇人:“福尔摩斯先生会找出陷害小杰弗里的罪魁祸首,你可曾见过那位陌生人的模样?” “那、那位陌生人?” 妇人感激地接过玛丽的手帕,却摇了摇头:“那天我的儿子回家,只是说有名好心人请了他一杯酒,指点了他。” 这点达西先生已经转述过了。 玛丽转头看向福尔摩斯先生,站在床前的侦探还是一副冷淡的模样,仿佛不为一名母亲的眼泪而受到触动。 “你可曾见过那名陌生人,或者他穿什么衣服、长什么样,是否有特殊的口音,这些小杰弗里说过吗?”侦探问道。 125.作家真辛苦54 订阅不足的话, 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玛丽在伊丽莎白的房间里,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幕,内心火急火燎。她站在床边不住踱步,左看看右看看,雨越是不停, 她眉头拧得越紧。 伊丽莎白不得不宽慰道:“你急也没用, 玛丽。” “莉齐不担心吗, ”玛丽反驳道, “简刚出门就下雨了,到现在也没停下!” “我担心。” 几个姐妹之中, 伊丽莎白和简的关系最好,其次才是玛丽。她当然担心出门淋雨的简, 可简不在,她就是最大的那位班纳特小姐。 玛丽着急上火的时候,她可不能失态,否则岂不是火上浇油。 于是伊丽莎白按下内心担忧, 冷静开口:“就算下雨, 现在简也应该走到了内瑟菲尔德庄园,有宾利先生他们照顾她呢。” “但是——” “你再着急, 还能现在顶着雨跑出去不成?” 好吧,是这个道理。 只是伊丽莎白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玛丽可知道。 在原著小说中, 简正是淋了这场雨, 到了内瑟菲尔德庄园就大病一场。虽然客观来说, 这场病既促进了宾利先生和简的感情,也让达西先生有幸和伊丽莎白多了一段相处了解时间,的的确确如同班纳特太太原本打算的那样,提供给了两对情侣相处的机会,是件拉近男女距离的好事。 然而如今的玛丽,却不能“客观”对待简生病的情节——她现在不是一名阅读小说的看客,而是简·班纳特的亲生妹妹。 最最温柔美丽的大姐生病,当妹妹的怎么能不担心? “好了,”伊丽莎白见玛丽依然垂头丧气的模样,便牵起她的手,把玛丽拉到自己身边,“你要是实在放心不下,明天早早起来,咱们直接去内瑟菲尔德看看情况,宾利先生不会介意的。” 他当然不介意,宾利先生早就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连看她们的母亲班纳特太太都亲切地不得了。 然而那个时候,简怕是早就高烧起来,下不来床啦。 玛丽的确着急,但她更难过。难过自己明明有机会阻拦简冒雨前去,偏偏因为福尔摩斯先生错过了机会。 这让她不禁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如平日伊丽莎白嫌弃的那样,太过沉迷于自己的幻想了? 她不后悔见到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事实上玛丽现在觉得自己都死而无憾了。但她同样不希望简生病。 一直以来,玛丽都自诩同原著里那个拿腔拿调、迂腐古板的小书呆子不一样,可是如今看来,总是抱着不切实际的想法,同原著里的玛丽·班纳特又有什么区别。 玛丽是因为福尔摩斯先生是一位聪颖、锐利,却又有着正直坚定的真心才喜欢他的。和偶像一比,总是追求猎奇和案件,也不怪爸爸说,她也没比莉迪亚聪明多少。 不过,伊丽莎白说的也对,眼下她着急也没用。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现在犯下的错过,保证以后不再犯就好。 “那好吧。” 玛丽强打起精神,认真开口:“等明天雨停了,咱们立刻动身去内瑟菲尔德庄园。” 提前伊丽莎白约定好,因而当第二天简的手信送回家时,姐妹二人早就收拾好衣物、换好鞋子,准备出门了。 在得知简因为淋雨而高烧不退后,玛丽和伊丽莎白又这么严肃的阵仗,把班纳特夫妇着实吓了一跳。 班纳特夫人觉得她们两个完全是大惊小怪,她不仅没担忧简,反而因为她生病而高兴了起来:“在内瑟菲尔德庄园养病,刚好能和宾利先生单独相处,区区伤风而已,休息一晚就会好起来,你们去添什么乱?” “生病时总需要亲人在旁的呀,”玛丽小声嘀咕道,“宾利先生管什么用?” “简要是嫁给宾利先生,有的是仆人照顾照顾她,”班纳特太太就是不喜欢玛丽这幅不开窍的模样,“而你要还是糊里糊涂的,以后成了老姑娘,生了病我可不照顾你!” 玛丽大大地翻了个白眼。 从小到大她就因为嫁人找对象的事情被班纳特太太说个没完,玛丽早就习惯了。 要搁往常,班纳特先生一准要趁机说几句俏皮话不可,但今日父亲瞧见玛丽和伊丽莎白不像是临时起意,一改常态沉思片刻。 “你们要是非得坚持,”他说,“我绝不会阻拦。简生病时不方便回来,那就去陪陪她,我把租给农户的马要回来就是。” “那我们也要坐马车去梅里顿!” 莉迪亚满心惦记着什么什么上尉,听到有马,立刻兴高采烈地开口:“刚好和她们顺路,马车走得快,我们还能碰上卡特上尉。” 玛丽一哂:“上尉上校军官红制服,你的脑子里就不能有点别的吗?” 班纳特五个女儿中,莉迪亚年纪最小,却长得比玛丽要高,体态动人、容貌美丽,最得班纳特太太喜爱。而几位姐姐性格不一,除了玛丽之外也没人和她一般见识,把莉迪亚宠得无法无天。 听到玛丽直言嘲讽,莉迪亚不甘示弱:“你呢,你就成天想着出风头,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玛丽:“那也比你到处孟浪,行为轻佻的好。” 莉迪亚:“你竟然敢这么说我!” 眼看着两个人一言一语要吵起来了,班纳特先生烦不胜烦:“好了,你们要吵去马车上吵,少在家中扰我清净。” 玛丽立刻闭嘴,只是幽幽地注视着莉迪亚气冲冲地先行离开。 既然要改正自己的坏毛病,是不是该从关心身边的姐妹开始? 简是她的亲人,莉迪亚也是——虽然玛丽确实和她这位小妹不对盘,但自家吵架没关系,像原著那样跟渣男私奔跑路是万万不合适的。 只是,莉迪亚现在的性格轻浮放肆,也不怎么尊重玛丽,两个人玩不到一起去,小妹更不会听她讲道理。 得想想法子了,不过这都是后话,现在最重要的是去探望简。 本来玛丽和伊丽莎白已经做好了走去内瑟菲尔德庄园的准备,班纳特先生把马要了回来,她们倒是比预计地快了许多。 到庄园时,天刚刚亮。匆忙抵达的班纳特姐妹把内瑟菲尔德庄园的老管家吓了一跳,因为来得突然,管家只来得及通知宾利先生。 她们路过庭院时,刚好碰见在外散步的达西先生和宾利小姐。 “我只是想请班纳特小姐来坐一坐,却没想到突然下雨,”庭院中的二人并没有发现她们的到来,宾利小姐抱怨道,“这下可糟糕,她因为淋雨发热,搞得一整个庄园的人都休息不好。” “天气难测,”达西平静地安抚道,“这不是你的责任。” “人已经病在了庄园里,怎么不是我的责任,”宾利小姐说,“不过,幸好是班纳特家的大小姐,要换她的妹妹们,我可受不了。” 玛丽:“……” 伊丽莎白:“……” 听到这话,玛丽和伊丽莎白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 达西先生闻言,颇不赞同地皱了皱眉,但他显然没把宾利小姐的抱怨放在心上,只是出于礼貌而回道:“换做简·班纳特小姐的妹妹,我想查尔斯也会负责任的请人照顾。” “那是自然。” 宾利小姐当然不会抵触达西夸赞她的哥哥,然而她仍然坚持自己的话题:“要我说,简·班纳特尚且值得交往,她的几位妹妹就没什么来往的价值,特别是那位玛丽·班纳特小姐。” 玛丽:“…………” 等会,她好像的确没有哪里得罪过这位宾利小姐吧? 严格来说,在之前舞会上,玛丽还算是帮助过宾利小姐呢。就算不喜欢自己,也不至于到了背后诋毁的地步。玛丽再次反思了一下自己,可这次却着实觉得冤枉。 别说是得罪,她几乎就没和宾利小姐说过几句话,上次要她弹琴跳舞出丑也就算了,现在又直接说到脸上,仇恨这么大吗?! 玛丽很是无语,而伊丽莎白地反应则更是直接。 向来直率的伊丽莎白,眉梢一挑,拎起裙摆就要迈开步子。看那架势,是要和背后说人坏话的宾利小姐当面对质了。 幸好玛丽反应快,一把拉住了伊丽莎白。 她挽住伊丽莎白的手臂,不仅不生气,反而露出的笑吟吟的神情。 “别着急,”她悄声开口,“我想听听宾利小姐会说我什么。” 也好让她搞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未来姐夫的亲妹妹。 宾利小姐见到了鬼? 这件事在顷刻间就传遍了整个舞会,音乐暂停了,宾利先生连忙带回了宾利小姐,叫下人关上了庄园大门,正在不住安抚她。 宾利先生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被吓坏的宾利小姐面色苍白,眼睛里还闪烁着泪花。好在来参加舞会的男男女女都在原地,大家议论纷纷,沸沸扬扬的人声反而使得宾利小姐稍微冷静了一点儿。她用手绢擦着眼泪,磕磕绊绊地说道:“我只是想去偏房休息一会儿,就看到窗子上有个黑色的手印,往窗边一瞧,看到一个,一个黑色的人影,在花园里消失了!” 宾利小姐的话音落地,在场不少女士纷纷惊恐地捂住了嘴巴。 在一旁的达西开口:“早不闹鬼、晚不闹鬼,偏偏挑着舞会人最多的时候闹鬼。” 126.作家真难当55 订阅不足的话, 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宾利先生确实有钱,虽然不如原著的男主角达西先生有钱,也是一位有为且阔绰的未婚绅士。 并且,他不像达西一样家底殷实,多少有些投资和经营。 小说中并没有说明宾利先生是经营什么的,也可能是玛丽忘记了。但至少玛丽笃定,尽管不是上流社会嫌弃的“暴发户”,可宾利先生算是半个资本家,和达西先生的情况并不一样。 因而当福尔摩斯先生说出唆使小杰弗里偷盗的陌生人,想要的是“一份合同”时,玛丽立刻反应——不是工厂合同,就是商业贸易, 或者金融债券的合同。 但她没想到,宾利先生竟然允许她参与其中。 一来合同这种东西,向来是商业机密;二来……这是歇洛克·福尔摩斯亲自说服宾利先生,亲自说服! 天呐, 她果然是在梦里吧。 幸福来得太快, 玛丽脑子晕乎乎的, 直到跟着福尔摩斯先生走进书房,见到面露担忧的宾利先生,和一脸不赞同的达西先生,这微微有些凝重的气氛, 总算是让玛丽冷静了下来。 “我仍然不认为应该让班纳特小姐参与此事。”见她进门, 达西先生平静地开口。 就知道他会这么说。 玛丽也不气馁:“我无意于染指宾利先生的生意, 先生,我只是想给小杰弗里的妈妈一个交代。” 达西:“这不是年轻小姐能插手的事情,歇洛克,我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 福尔摩斯先生一哂。 “年轻小姐掌握的线索却比你要多,威廉,”他说,“我不认为性别是决定智力的因素。” “……” 还是不是朋友了! 向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歇洛克·福尔摩斯竟然帮着一名行为放肆的年轻姑娘说话,这让达西着实被噎了个不轻——他又没说女士们智力不如男士,他分明是怕玛丽·班纳特小姐跟着冒险会出事好不好。 宾利先生见达西无言以对,失笑出声:“没关系,我相信玛丽小姐的为人,何况,除了她之外,怕是难找出第二位对工厂工业感兴趣的小姐了。” 玛丽闻言双眼一亮。 还是这位好脾气的姐夫让人喜欢,查尔斯·宾利随和温柔,还有着一颗赤诚的心。这样的好男人哪里找啊,和简真是天生一对。 要不是在场的还有达西先生和福尔摩斯先生,玛丽非得再说几句俏皮话揶揄他不可。 “谢谢你能照顾简,先生,”玛丽笑吟吟道,“我的确对工厂感兴趣,我还没见过真正的商业合同呢。” 提及正事,宾利的笑容一敛。 “福尔摩斯先生说,唆使小杰弗里的那位盗贼,想要的是你手中一份未曾签名的合同,”玛丽继续说,“既然你同意我加入调查,那我就要问问,究竟是什么合同?” “不知道玛丽小姐你对工厂有多少了解?”宾利问。 “不太多,”但仗着二十一世纪的知识,肯定比现在的未婚淑女们多一些,“我会尽量尝试着理解。” “是一份投资合同。” “投资什么?” “纺棉厂。” 玛丽讶然。 维多利亚时期更是各类工业徐徐发展繁荣的时期,从初中起玛丽就在历史和政治书中不断学习这部分的知识。 可她还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离第二次工业革命是那么的近。 “我知道了,”玛丽迅速点头,“其实福尔摩斯先生说可能是一份合同时我一直有个疑惑,那就是偷合同有什么用?没签下名字的合同不具有法律意义,偷走能有什么用?” 看着玛丽困惑的神情,宾利先生没有开口解释,而是直接走到了书房的抽屉,将一份合同拿了出来。 得到宾利先生首肯,玛丽自觉上前,拿起了合同。 她阅读速度很快,寥寥几眼便明白了内容,而当看到合同上另外一个人名时,玛丽的双眼蓦然瞪大。 “玛丽小姐?”宾利先生困惑地开口。 “没,没什么。” 玛丽收回目光。 “你打算放弃利物浦的棉花供应商,转而和加勒比海的棉花供应商合同,”她抬头说,“没有签名,是不是你还在犹豫,先生?” “不,是我的合作伙伴不同意。” “你的合作伙伴?” “我只负责投资,玛丽小姐,真正的工厂运转,是靠合同上的另外一位先生。而他认为南美的棉花固然廉价,供货却不够稳定,不值得冒险。” 玛丽将目光转向了合同:“米尔顿的约翰·桑顿先生。” “是的,”宾利先生说着,又笑了起来,“可惜米尔顿远在北方,否则约翰要是知道哪个小姐对工厂如此感兴趣,怕是要大吃一惊。” 可不是吗,玛丽挑了挑眉。 对于《傲慢与偏见》中的玛丽来说,宾利先生是在介绍陌生人,但对于穿越过来的玛丽可不是。 约翰·桑顿,正是英国一名地位不亚于简·奥斯汀的女性作家,盖斯凯尔夫人小说《南方与北方》中的男主角。 看来这个同人小说的世界里,虽然没有魔法也没有鬼怪,但是不仅有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怕是还有其他名著作品的角色了。 “既然桑顿并不同意更换供应商,”达西此时开口,“会不会是他干的?” “怎么可能!” 宾利露出惊讶的神色:“我不会越过合作伙伴擅自行动,约翰·桑顿是位真正的男人,威廉,他生性坦荡,有话直说,从不会搞这种阴私的手段。” 玛丽也这么觉得。 约翰·桑顿不认识她,但她可认识桑顿先生——就像是玛丽也提早地认识了宾利和达西先生。这位在北方开工厂的老板,生性耿直、沉默寡言,和达西先生特别像。 你们英伦爱情小说里的男主角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玛丽在心底吐槽。 不过话又说回来,好友是达西,合伙人是和达西先生性格差不多的桑顿,也就只有好脾气的宾利先生才能受得了吧! 果然是性格互补的人才能产生友谊。 “既然如此,”达西说,“那岂不是断了线索?来到梅里顿的陌生人操着北方口音,定然不会在此久留,免得暴露。” “可以去米尔顿看看。” 玛丽想了想,出口建议:“桑顿先生不看好南美的廉价棉花,自然有人看好。打听打听工厂是否有什么竞争对手,或许会有所突破。” 宾利先生点头:“我会写信给约翰的。” 玛丽:“福尔摩斯先生,你认为呢?” 福尔摩斯:“我得去会一会那位小杰弗里。” 其实玛丽也是这么想的。 从小杰弗里的母亲那里拿不到证据,去找小杰弗里本人顺理成章。但小杰弗里人已不在梅里顿了,人证物证均在,他又当场认罪,治安官直接判他去修铁路,玛丽压根没见到人。 身为一名未婚小姐,她又不可能跑去修铁路的现场去找人。 但玛丽不能去,福尔摩斯先生能。 这也意味着……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要单独行动了,而玛丽不能跟过去。 她心都要碎了! 事实证明人都是贪心的,见到福尔摩斯本人前,玛丽还惦记着只要看上一眼,哪怕是写个信她都心满意足了。可现在见到他本人,意识到他要独自破案之后,玛丽既激动又难过。 真恨不得这就跟侦探走,一起破案去。 可是不行,经由简这么一生病,让玛丽深深地意识到,她不可以再因为满脑子乱七八糟的幻想而忽略亲人了。简和伊丽莎白不再是小说中的人物,而是活生生的人,玛丽的亲人。 何况退一万步讲,就算玛丽想去,福尔摩斯先生也不一定会带着她——凭什么呀!要是这么好说话,那男神还是男神吗! 这么想玛丽反而轻松了很多。 跟着福尔摩斯先生离开书房后,生性乐观的玛丽想通这点,长出口气。 “先生,”她的语气再次变得轻松起来,“昨日的问题,你并没有正面回答我。” “什么问题?” 福尔摩斯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侦探个子很高,而玛丽又比同年龄的女士矮了一点。她不得不抬起头才能直视他那一双剔透且锐利的眼睛。 “我认为对你来说,盗窃案并不算难,甚至有些无聊。” 顺藤摸瓜而已,玛丽觉得就算是自己,有着达西和宾利两位绅士帮忙,花点时间也能找出真正的罪魁祸首。 “所以,福尔摩斯先生,”玛丽问道,“你接下这件委托,是否是因为背后有个更大的案件?” “你如何得出的结论?”福尔摩斯不动声色。 “没有什么推理,”玛丽诚实回答,“我只是觉得这点程度,你坐在家中的椅子上就能给出答案。” “你过分恭维我了,女士。” 玛丽笑了笑,她不和福尔摩斯先生继续客气,直接开口:“我想来想去,引起你注意的,或许是南美加勒比的棉花,是供货商,或者其他的环节有问题吗?” 福尔摩斯没有立刻回答。 他审视的目光不曾离开过,仿佛要看穿玛丽的灵魂。片刻之后侦探才不急不缓地打破了沉默:“你的确是一位聪明人,班纳特小姐。” “……” 歇洛克·福尔摩斯说她什么,聪明? 自小到大,无数人夸过玛丽聪明、机灵或者有才情。玛丽知道那无非是因为自己长相平平,又不爱社交,的确没什么可夸的客套话。 但福尔摩斯是绝对不会说客套话的。 而且,天啊,福尔摩斯夸她聪明?! 玛丽第一个反应是伸出手,捏了捏自己的脸。 侦探先生挑眉:“怎么?” 玛丽眨巴眨眼:“没什么,我就是想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福尔摩斯:“……” 居高临下看着玛丽的侦探先生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几不可查的笑容。 心心念念的梦想成真了,玛丽感觉自己可能是在做梦。 这种虚幻的幸福感一直持续到回家,班纳特太太开始抱怨今夜的意外时,玛丽都没有感觉到困扰。 一见到班纳特先生,班纳特太太憋了一路的话总算是有处可倒了。她先是埋怨了小偷来的不是时候,又觉得达西先生着实无礼、讨人厌烦。到了最后,甚至开始训斥起玛丽来:“不等主人允许便擅自行动,平日读书多读进肚子去了,连礼仪都忘得一干二净!” 玛丽不说话,她才懒得和班纳特太太解释自己的动机呢。 但伊丽莎白却忍不住为玛丽辩驳道:“玛丽可帮了大忙,她细心如发,观察出了留下的线索,当场就推断出了是有小偷闯入了内瑟菲尔德庄园。” “哦?” 127.作家真辛苦56 订阅不足的话, 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柯林斯先生即将前来拜访的事情, 可是真的把朗伯恩搅得天翻地覆。 班纳特先生没有儿子,根据限定继承法, 他死后, 朗伯恩的所有财产都将由这位威廉·柯林斯继承。 本来几位班纳特小姐都不怎么在乎——简正在和宾利先生热恋, 伊丽莎白和玛丽根本不关心表哥不表哥的, 而两位妹妹则天天往梅里顿跑,想要和几位英俊的红制服多聊几句, 完全没人把这位“贵客”放在心上。 但是姑娘们的母亲班纳特太太,却把柯林斯先生当成了今生最大的仇敌来看待,“霸占”班纳特先生的财产也就算了,还要来朗伯恩参观拜访?这岂有此理! 几天的叨叨下来,导致柯林斯先生到来时,并没有受到他预料中的欢迎, 反而因为班纳特太太抱怨的太烦,使得几位小姐对这位不请自来的表哥丧失了任何好感。 玛丽算是五个姐妹中反应最小的那个。 因为原著里的柯林斯先生是来看看几位班纳特小姐,打算从其中讨个老婆的。 而玛丽呢,不是说相貌丑陋,而是班纳特太太的基因太好。伊丽莎白伶俐貌美,莉迪亚美艳高挑, 把她丢进姐妹之中着实算不了什么。柯林斯先生挑谁也挑不到玛丽头上。 严格来说,她还得感谢柯林斯先生呢! 有他做客, 班纳特太太也不会嫌弃玛丽这个那个了, 就是苦了伊丽莎白, 因为柯林斯先生看上了她,还胸有成竹地觉得伊丽莎白同样爱慕自己。 “柯林斯先生真是太过分了,”被柯林斯先生纠缠一天的伊丽莎白险些精神崩溃,“怎么会有如此自以为是的人?!” 玛丽忍不住揶揄道:“我一直以为莉齐眼中自以为是的代表是达西先生来着。” 伊丽莎白有气无力:“你少拿我打趣。” 向来得体的伊丽莎白,往闺房的梳妆台前一坐,只觉得应付了柯林斯先生一整天,脑袋都在隐隐作痛。 再看看简和玛丽,一个脸蛋红红,温柔的面孔上洋溢着爱情的幸福;一个聚精会神,刚刚放下手中的笔,在整理稿件。 老天真是太不公平了! “我现在倒是觉得在柯林斯先生面前,达西先生都显得格外通情达理了,”伊丽莎白抱怨道,“你知道女仆今天对我说什么吗,她说她听见柯林斯先生对母亲说,他觉得我同样爱上了他,要向我求婚!” 玛丽闻言扑哧一声笑起来。 这么说来,达西先生还得感谢她们这位表哥啊!不比不知道,一比下来,达西先生也不过是个直男,而柯林斯这自以为是的劲头则颇似直男癌了。 “那你可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应付柯林斯先生,”玛丽说,“我觉得你即使直接拒绝,搞不好他还觉得你在欲拒还迎。” 伊丽莎白瞪了玛丽一眼。 就知道说风凉话,还是不是亲妹妹了!伊丽莎白看见玛丽优哉游哉地模样,顿时更为郁闷。 “你呀,”她数落道,“这两天天天待在家里不出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苦修呢。明日陪我一同去梅里顿。” “我才不要!” 玛丽很不情愿:“你忍不了柯林斯先生,还要让我陪你受罪?” 伊丽莎白挑眉:“哦?这会儿我不是你最亲亲亲亲爱的姐姐了?” 简故意轻咳几声。 玛丽:“……” 事实证明,讨好人是需要技巧的,嘴甜时最好没第三个人,不然就像是现在这样——不去吧,那之前的好话就白说了,去吧,伊丽莎白是最亲爱的姐姐,又把简放到哪儿去啦。 她要是个男孩子,两位美人同时争风吃醋该多好! 好在简生性温柔,见玛丽左右为难,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你在家写稿写了好几天,也该出去散散心了,别太劳累。” 好吧,既然连简都这么劝她。 这几日趁着清闲,玛丽的确宅在朗伯恩写小说来着。她根据上次内瑟菲尔德庄园众人的反馈,再次稍稍修改了一下思路,确立了主角的人物设定,削减了罪犯的戏份和他的心理状态。 真实的爱德蒙·坎伯,是位冷静到可怕、自始至终都神智清醒的杀人凶手。但十九世纪的人们是不能理解一名正常人为何会成为杀人犯的,所以玛丽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剖析他的心理为好。 既然这个年代的人把所有杀人凶手视作恶魔,那就让他当个恶魔好了。玛丽决定暂且将重点放在叙事技巧上,先写出来,进一步的修改等她落笔之后再作考量。 第一篇稿件,玛丽不打算写的太长,中短篇幅,先投给报刊看看反响,若是不错,再说出版成书的事情。 “那好,”玛丽让步道,“明日去梅里顿探望菲利普斯姨母吧,我一早就过去,免得听凯蒂和莉迪亚两个人叽叽喳喳。” 现在稿件的思路整理的差不多了,也该换换心情。 特别是,按照原著的剧情,那位比柯林斯先生戏份更多的男士也要出场了。 第二天玛丽早早地到了菲利普斯姨母家,她陪着姨母姨夫说了说话,不多时就听见莉迪亚在窗外大呼小叫。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看到两位高大的军官在莉迪亚和凯瑟琳的簇拥下走进门来。一位是早早来到民兵团的军官,她们一早就认识,另外一位眼生也更英俊的…… 玛丽挑眉,这肯定就是原著中那位大名鼎鼎的渣男韦翰·威克姆先生了。 莉迪亚兴高采烈地将威克姆先生介绍给了菲利普斯先生和太太,也顺带勉为其难地提了一提玛丽。 尽管玛丽自觉她不如姐妹们好看,可英俊潇洒的威克姆先生还是礼貌又关切地向玛丽问好。 平心而论,韦翰·威克姆确实相貌英俊,真人长得要比几部《傲慢与偏见》影视剧中的形象还要帅很多。 而除此之外,他还始终挂着温和的笑容,言谈举止也十分得体,若是不知道原著剧情,玛丽也一定会被这彬彬有礼的表象骗过去。 甚至在注意到玛丽手中的书籍时,威克姆先生还认真开口:“我也很喜欢莎士比亚,《无事生非》的确是一部很好的爱情喜剧,你真是好品味,小姐。” 玛丽:“……” 人都这么说了,就算玛丽知道他是个惊天大渣男,也不好拉下脸来。 她只得勉强点了点头,扯起笑容:“谢谢。” 好在莉迪亚立刻抢走了话柄,根本没给他们继续交谈的机会。 玛丽这才把注意力放在其他人身上——柯林斯先生被几位表妹遗忘在一边,正在喋喋不休地恭维菲利普斯太太,而伊丽莎白……则一反常态,没挂着笑容,也没加入谈话之中,而是默默看着威克姆先生陷入了沉思。 “莉齐?” 玛丽眨了眨眼:“你在想什么?” 伊丽莎白摇了摇头:“没什么。” 她一时没说话,直到菲普利斯太太吸引走了威克姆先生的注意力,才小声解释道:“我们在街上碰到了这位韦翰·威克姆先生。” 莉迪亚:“他也是来加入民兵团的,很快就能领到自己的红制服啦!” 玛丽:“那不是挺好吗?莉齐怎么看起来心事重重的。” 伊丽莎白:“……我们还在路上碰到了达西先生,我觉得威克姆先生好像和达西先生认识,而且他们神色尴尬,似乎关系不怎么好的样子。” 玛丽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伊丽莎白莫名其妙。 “你看,和福尔摩斯先生交流一番对人真是大有裨益,”玛丽笑吟吟道,“现在连莉齐都能当侦探去破案啦!” “鬼精灵。” 伊丽莎白无可奈何,伸手戳了戳玛丽的脑门:“左一个福尔摩斯,右一个福尔摩斯,福尔摩斯先生人都在伦敦了还念念不忘,你干脆直接跟他去伦敦算啦!” “我这不是没钱嘛。” “你还真想!”伊丽莎白哭笑不得。 “好啦,”玛丽见好就收,她顿时有了个歪主意,便故意道,“我看这威克姆先生比达西先生讨人喜欢,他这么会说话,还细心体贴,要是两个人关系不好,一定是达西的错。” “……” 伊丽莎白眉心一拧:“看起来是这样的,但是——” “但是?” “或许是他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吧,”伊丽莎白最终说道,“达西先生生性傲慢,却也是个勇于承认错误的人,希望他们也能彼此交流,好好说通。” 真不容易啊!! 要知道原著里的伊丽莎白,听了威克姆的一面之词就认定达西是个彻头彻尾的恶人啦。现在能想到是误会,玛丽就已经很感动了好吗。 于是她趁热打铁:“若是他们两个真的是仇敌呢?你是站在达西先生的一方,还是站在威克姆先生的一方?” 伊丽莎白奇怪地看了玛丽一眼:“我当然是站在正确的一方。” “那就毋须纠结了呀,”玛丽说道,“让我们先听听威克姆先生怎么说,再听听达西先生怎么说不就好了!” 至于他对伊丽莎白献完殷勤又跑去聊骚莉迪亚,还怂恿莉迪亚私奔,闹出了个大丑闻的后续…… 玛丽倒是有了个好主意。 宾利小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达西先生竟然为相貌平平的玛丽·班纳特所吸引? 没什么笑话比这件事更为荒诞了——老天在上,要知道宾利小姐是感激玛丽·班纳特帮助她的兄长抓到盗贼不假,但她举止粗鲁又放肆,生得寡淡又瘦小,宾利小姐打心底是看不起她的。 平心而论,班纳特家除了大小姐和二小姐之外,其他几位女儿要么相貌平平,要么修养堪忧,确实也不值得交往。 然而达西先生竟然直言玛丽·班纳特“别有一番吸引力”。要知道宾利小姐爱慕达西许久,听到他当面夸赞一名形容普通,根本上不了台面的乡下姑娘,心高气傲的宾利小姐顿时不是滋味。 “这我可没想到,”但表面上,宾利小姐还是做出打趣的样子,“我什么时候能向你道喜呀,达西先生?” 达西先生自然是懒得同宾利小姐多言,他破天荒地主动加入了班纳特小姐们与其他绅士的对话。这样的行径让宾利小姐暗自着急,她咬了咬牙,也跟了上去。 128.作家真辛苦57 127 班纳特先生走后, 玛丽开始思索他这番话的意思。 在朗伯恩的时候,父亲从来不和玛丽单独谈心。他总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架势,让玛丽觉得他就没把女儿的事情放在心上。但是当她主动提出要搬到伦敦来时, 班纳特先生的反应则大大出乎玛丽的意料:父亲不仅早就明白她在想什么,他甚至给出了可以说是超乎这个时代的建议。 这也是在父母来到伦敦后,玛丽仍然选择先同父亲交流的原因。 至于父亲刚刚的那番话嘛…… 玛丽向来瞧不起恋爱脑的莉迪亚——当然了,莉迪亚同样也瞧不起她,班纳特先生再次直言两个姐妹几乎没有区别, 无非是在拐着弯骂她事情做的太过分罢了。 而从“相像”展开的话题, 班纳特先生做出了表态:首先他很生气, 既生气于玛丽先斩后奏,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家人完全被蒙在鼓里;也生气于到了这个地步, 玛丽是不明白班纳特先生的态度。她多次强调她有办法自立,难道一切不是因为她过于“自立”险些闯祸吗?班纳特先生要是不想让玛丽独立, 和他的妻子一样除了女儿出嫁别无他求,他根本不会让玛丽离开朗伯恩。 其次, 基于以上两点,班纳特先生绝对不会原谅玛丽,也不会高高兴兴送自己的女儿去挑战匪徒强盗。然而他并非一名可以扯着“为了孩子好”就亲自扼杀她想法和梦想的家长, 即使他再不赞同、再不支持,班纳特先生还是尽职尽责地给予了自己的建议。 这叫玛丽很是感动。 表面上看起来, 班纳特先生是个丝毫不关心妻女状态的丈夫和父亲。但他每一次对玛丽的评价都能把她说得哑口无言, 如果不是深谙女儿的脾性, 班纳特先生哪儿来的如此鞭辟入里的话语呢。 而父亲的一句提醒也彻底点醒了玛丽。 “报纸上一开始说你是名带伤退休的警探,你就真的是吗?”——玛丽当然不是!当时看到诸多对菲利普·路德身份的猜测时,玛丽只觉得好笑并没有多想。而父亲的话语却让玛丽猛然回过神来:她按照作者和侦探的身份要求自己,她是想这么做吗? 在成为什么职业的从业者之前,她首先是玛丽·班纳特啊。 作者也好,侦探也好,菲利普·路德也好,某位绅士的夫人也好,玛丽过于在乎这些名头了。那这和媒体们先给菲利普·路德冠上各种猜测:退休警探、神秘罪犯或者其他可能的身份,而后用各种有的没的线索去证明自己的猜测。这么做的报刊当然猜不出来路德的真实身份,因为先做出定义再去硬拗答案从根本上就是错的。 同理,她先把自己标榜成“要成为作者或者侦探,而不是某某夫人”的人,这样的目标固然远大,班纳特先生相信玛丽能做到。但这不是她想要的,追究到最后,玛丽不会快乐的。 总结一句话就是,人活着要明白是为了自己活着,而不是为了追求那些标签。 除此之外,班纳特先生还给了玛丽一个向班纳特太太坦白的好办法:记者小报能够根据现有线索胡扯,玛丽不行吗? 她甚至不需要编造谎言,换个方式道出事实就可以了! 意识到这点后,玛丽立刻来了精神。 为了不辜负父亲的提醒,玛丽送走班纳特先生后急忙把凯瑟琳和莉迪亚喊过来,凯瑟利一进门就急急忙忙地开口:“爸爸没生气吧,你没和爸爸吵架吧?” 玛丽:“……” 她看起来像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吗! “我想出怎么和妈妈坦白啦,”玛丽对着两位妹妹招了招手,示意她们凑过来,“得需要你们帮忙。” “帮忙?”凯瑟琳很是茫然。 “帮我演一场戏。”玛丽笑着说。 她小声嘀嘀咕咕,把自己的大概想法告诉了凯瑟琳和莉迪亚,听完她的计划,莉迪亚当即大大的翻了个白眼:“我不干,凭什么啊!” 玛丽:“求你了,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我把你的那些帽子还给你了。” 现在莉迪亚还稀罕那些帽子吗,她嗤笑几声:“帽子是帽子,你当我十五岁吗,还会被这些东西诱惑?” 你现在也就十六岁好吧! 玛丽·班纳特火急火燎地拽着自己恳求帮忙,莉迪亚得意的尾巴都要翘起来了。她煞有介事地打量玛丽一番,一副“你也有今天”的模样:“不过既然你说什么都给我,帮你也行。” 玛丽:“你想要什么?” 莉迪亚:“……” 班纳特家的小妹顿了顿,而后总结道:“我还没想好,先欠着吧,总有用得着的时候。” 玛丽展露笑颜:“一言为定!” 她倒是不担心莉迪亚为难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就是做不到,能做到的事情她一定尽力而为。因此得到两位妹妹的同意后,玛丽也不再纠结,几乎是在送走班纳特先生的当天下午,近日以来总是心事重重的玛丽便恢复了精神,一心只等班纳特太太到来了。 而这一天来的不早不晚,刚好是三位姐妹计划好的第三天。 在两位已出嫁女儿的面前满足了大大虚荣心,班纳特太太总算是想起来自己还有三位单身的小女儿。等到母亲彻底空闲下来,她才向父母和两位姐姐,还有加德纳夫妇正式发出了邀请。 玛丽租住的公寓不过两室一厅,她自己都睡到书房去了,小小的客厅自然是装不下这么多客人。好在她的房东太太为人和善,听说班纳特一家闹哄哄的要一起来玛丽的公寓做客,便大大方方地将自己的客厅借给了玛丽,说反正她要去探望自己的儿子,离开那么几个月,不如用她的客厅来招待亲人。 只是苦了布洛大妈,一个人要准备一大家子的热茶和饭菜。 主人给面子、杂役女仆又勤快的很,房间收拾的干净整洁,三位女儿也穿的简单不失时髦,导致班纳特太太就是成心想鸡蛋里挑骨头,也找不出什么毛病来。 第一回合,塞彭泰恩大街虽然小但体面的环境给班纳特太太留下了还算不错的印象。母亲满意地坐在房东太太的客厅里,煞有介事地说道:“我就说查尔斯和简这事成了之后能提携一番自己的妹妹们,瞧瞧这样大方的房东太太,梅里顿附近哪里找的到?” 简和伊丽莎白要到午餐时间才会到呢,她们有意给玛丽留下了说通母亲的时间。 听到班纳特太太这么说,坐在房间角落的玛丽才放下书本,不急不缓地开口:“其实这一年的房租是我自己出的。” 班纳特太太吃了一惊:“你出的?你哪儿来的钱?” 凯瑟琳立刻接道:“不止是这一年,玛丽刚帮政府解决了个大案子,政府官员亲自出面,预付了塞彭泰恩大街整整十年的房租呢!” 班纳特先生没把事情告诉自己的妻子,简和伊丽莎白更不敢当面挑战班纳特太太的底线。既不看报纸、也不关心杂志的母亲压根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在伦敦都做了什么,凯瑟琳近乎炫耀的话换来了班纳特太太难以置信的神情。 “什么案子?” 她大惊小怪道:“能叫政府官员出钱垫付房租啊?” 凯瑟琳:“就说玛丽很厉害了,她能写作赚钱,还能帮政府探案。妈妈你之前总是担心玛丽不受欢迎、嫁不出去,我看她现在压根不用嫁人,自己就能当个小富婆了!”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班纳特太太一听“不嫁人”三个大字,表情陡然一变。特别是当她看到凯瑟琳也拿着一本厚厚的书籍时,当即失去了耐心:“玛丽嫁不出去,你也被她带坏了,哪儿有女人不嫁人的道理?” “不嫁人怎么了。” 凯瑟琳故意说道:“我也要像玛丽那样!” 班纳特太太气急了:“你敢!” 要知道五个班纳特姐妹中,凯瑟琳是最没主意的那个。向来只有跟班命的家中老四平日哪儿敢和母亲顶嘴?而现在“奉旨吵架”的凯瑟琳,非但没有闭嘴,反而坚持道:“而且谁说玛丽嫁不出去了?她认识那么多见多识广的绅士,他们都欣赏玛丽。你也见过布莱克伍德爵士来着,妈妈,他有钱又英俊,还有爵位,整个上流社会都知道爵士喜欢她。我多读几本书,说不定还能有爵士来喜欢我呢!” “爵士?” 说实话,伊丽莎白的婚礼热闹又盛大,班纳特太太根本记不得有什么叫黑木白木的人。但不认识布莱克伍德其人,可是班纳特太太听得懂“爵士”一词。 “你说有爵士喜欢玛丽,”班纳特太太直接站了起来,“嗨呀,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没告诉我?” “我拒绝了他的求婚。”玛丽平静地说道。 “你——你什么?!” 班纳特太太几乎是尖叫出声。 看到母亲失态的模样,莉迪亚冷哼一声。她就像是在朗伯恩时那样,倨傲又轻蔑地看了玛丽一眼,故意拿出嫉妒的姿态:“求婚又怎么了?布莱克伍德可不是什么好人,他再爱玛丽,也是个丧心病狂的疯子,整个伦敦都知道那家伙已经上了绞刑架,有这种家伙求婚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按照玛丽的计划,无非是和两位妹妹一唱一和,率先抛出妈妈最为关心的话题,要她知道有位比达西先生还要条件优渥的绅士向自己求婚,可惜他心肠歹徒,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反派,用不着惋惜错过,总会有下一个的。 然而计划永远不如变化快。 当班纳特太太意识到“有爵士向玛丽求婚”这件事后,压根就听不进去任何细节了。她喜不自胜,嘴巴恨不得要笑到耳后了,母亲无比惊喜地开口:“爱玛丽爱到上绞刑架?!哎呦,伦敦的绅士眼光就是不一般,都是爵士为我的小玛丽去死啦,下一步王子来求婚,我都不惊讶啦!” 玛丽:“……” 凯瑟琳:“…………” 莉迪亚:“………………” 亲妈到底是亲妈,玛丽甘拜下风,她还是低估了班纳特太太的水平,妈妈总是能带来意外“惊喜”啊! 129.作家真辛苦58 128 之前班纳特先生说玛丽和班纳特太太一样完全听不进人说话, 玛丽还心有不忿呢。然而现在玛丽却忍不住开始反思起来——她到底是有多固执,才能让爸爸说出像妈妈的话来! 亲妈这岂止是听不进人说话,说她不讲理都是委婉了好吧, 这断章取义的本事,怕不是全天底下的道理都是班纳特太太自己家的! 妈妈语出惊人,震得凯瑟琳和莉迪亚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把这出戏演下去了。 还是玛丽反应最快,她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妈妈,布莱克伍德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 要不是有福尔摩斯先生帮助我, 你现在可能就只剩下四个女儿了!” 凯瑟琳补充道:“对对, 还有华生医生。” 玛丽:“我的朋友们都参与了追查线索,布莱克伍德爵士道貌岸然,他接近我完全是不怀好意。” 班纳特太太完全曲解了玛丽安排的剧本, 于是她这位“导演”不得不亲自出马,稍微再透露一些案件细节。 她原本不想让母亲知道具体情况, 反正班纳特太太也不会看报纸深究过程。二十一世纪英姿飒爽的女警们也不会把自己冒过的险告诉家人不是吗?不是玛丽厚颜自比奋战在第一线的人民战士,然而天底下的父母都是一样的, 她只是不想让母亲担心。 玛丽大概地讲了一下布莱克伍德出言求婚根本是要害自己。这总算让狂喜不已的母亲稍稍冷静了下来。 这还得感谢威克姆呢。有莉迪亚不顾一切向个赌棍告白在先,听到布莱克伍德另有图谋,班纳特太太当即露出后怕的模样。 妈妈接连抚着胸口:“哎呦, 我就说没那么大的好事。这人的心肠真是歹毒!” 不过,班纳特家有五个女儿, 而这天底下比玛丽聪明的, 比玛丽漂亮, 比玛丽有钱的单身小姐这么多,布莱克伍德再怎么坏,也是个有爵位的男人,他见过的女士肯定不少,偏偏选中了玛丽。 这是否证明玛丽确实有和其他小姐与众不同的,能引起男士注意的优点呢? 班纳特太太甚至在自己的心中恶狠狠画出重点:有爵位的男人。 “没答应他就好。” 虽然惋惜,但班纳特太太也不想看自己的女儿丢了性命。她又不舍又遗憾,还摆出一副安抚玛丽的亲切姿态来:“有一个就有第二个,别太伤心,我的好玛丽,说不定下一个向你求婚的绅士——” “妈妈!” 玛丽哭笑不得地打断了班纳特太太的幸福幻想,谁都幻想自己能中彩票,开玩笑说说也没什么,然而当真了就有点离谱了吧? 况且她都说了自己险些丢了性命,班纳特太太竟然还以为她在为了损失一名有钱丈夫而难过呢。 想想班纳特太太都能为了嫁女儿为简的高烧不退拍手叫好,玛丽顿时觉得自己之前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不得不说爸爸果然是爸爸,班纳特先生和班纳特太太相处了大半辈子,可谓是把自己妻子的性格摸了个透底。 他暗示玛丽可以变换方式来更改母亲对事件的关注点,玛丽这么做了,并且效果拔群——听到自己心目中最难嫁的玛丽在伦敦也是备受各位绅士青睐的宠儿,班纳特太太顿时心情大好,哪儿还管什么危险不危险啊。 “怪不得我的玛丽看不上梅里顿的年轻小伙,”她欣慰地说,“梅里顿的青年,哪儿能比伦敦的绅士体面?凯瑟琳、莉迪亚,你们可得好好向玛丽学习。” 凯瑟琳:“……” 五分钟前你还口口声声说别学玛丽呢。正反话都被妈妈说全了,凯瑟琳和莉迪亚面面相觑。 玛丽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把这出戏演完。 她再次干咳几声,拼命对着莉迪亚使眼色。 莉迪亚见状,大大地翻了个白眼。不知道是在做出对班纳特太太发言的不屑一顾,还是在明面上嫌弃玛丽不依不饶。 “我才不要呢,”莉迪亚不满地说,“我画画漂亮衣服的设计图,就能赢来那么多贵族夫人的称赞。坐在沙龙里就有人夸我是才女,哪里像玛丽,还需要跑前跑后才能换来别人的注意?” 莉迪亚入戏那叫一个快,让玛丽觉得她根本不是在演,分明就是真情流露。 而凯瑟琳也立刻接上了莉迪亚的“对白”,摆出要和莉迪亚吵架的模样:“不许你这么说玛丽!玛丽可不是为了受欢迎才协助探案的,不然福尔摩斯先生还看不出来吗?” “对对,可得感谢那位侦探先生。” 等到凯瑟琳第二次强调福尔摩斯的存在,班纳特太太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的女儿可是险些丧命来着。 歇洛克·福尔摩斯去过梅里顿,尽管班纳特太太没见到,可她知道宾利先生的内瑟菲尔德庄园遭了贼,也听说是一位来自伦敦的侦探帮助了自己的女婿。 班纳特太太象征性地训斥了玛丽一句:“你得亲自去感谢人家,玛丽!” 凯瑟琳闻言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托着腮,一副发自真心的期待:“我觉得福尔摩斯先生也喜欢玛丽。” 班纳特太太:“你瞧瞧,我的小玛丽就是这么有出息!” 玛丽:“……” 这效果好的完全出乎玛丽意料了! “有爵位的男人向玛丽求婚”这件事坦白在先,班纳特太太完全没有把歇洛克·福尔摩斯的存在放在心上——一名侦探哪儿有爵士地位高啊?连爵士都看上了玛丽,其他男士喜欢玛丽岂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在班纳特太太心中,福尔摩斯已经完全被归到了“其他男士”行列当中。 玛丽哭笑不得,搬出朗伯恩之前,妈妈可从来没喊过她什么“我的玛丽”。在班纳特太太眼里,一度不爱社交、性格清高的三女儿是五个孩子中最不讨人喜欢的那个。 不过玛丽倒是也不怪班纳特太太。 她一生都生活在南方乡下,过着社会环境单调的生活。班纳特太太在“女人必须要当个体面妻子嫁给体面人”的认知中活了一辈子,而在当下的社会环境中,知识、思想和大道理绝非嫁人的有利条件。 所以过去班纳特太太不喜欢玛丽,而现在看到玛丽却险些成为几位女儿中嫁的最高——比伊丽莎白还高的潜力股,态度自然发生了大转变。 相比起一些死不承认犯错,要面子到底的长辈,班纳特太太还算是性格爽利、知错就改呢。 “我可真是大错特错,”班纳特太太爽快的承认道,“之前念着伦敦脏的要命,还这么多暴发户,生怕你们找不到体面人家,不让你们过来。现在看来,还是首都的绅士们慧眼识珠,知道什么样的单身小姐有价值。我竟然还想着把你们嫁给柯林斯,多愚蠢呐,幸好没有、幸好没有!” 特别是三个稍小一点的女儿离开朗伯恩前各个有问题:玛丽是个书呆子,凯瑟琳没主意,莉迪亚甚至差点和威克姆闹出大乱子。当时可把班纳特太太气个够呛。 但现在看看她的宝贝女儿们,多好啊。班纳特太太乐得几乎能开花,连凯瑟琳和她顶嘴都成了有主见的表现。 “我这是修了哪辈子的福气,”班纳特太太总结道,“才能讨来这么多天使般的女儿。” 当班纳特先生带着简和伊丽莎白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自家妻子和三位小女儿其乐融融的场景。 这可让班纳特家的两个大女儿吃了一惊:谁都知道班纳特太太天天叨叨着三个小家伙让她操碎了心,要说是打着催婚念头来伦敦的也不为过。更重要的是玛丽牵扯进光照会一案的事情登上了报纸,伊丽莎白暗地担心好久了,就怕自己这位固执的妹妹一个激动和妈妈吵起来。 没想到她非但没有和妈妈吵起来,还把她们的母亲哄得那叫一个心花怒放。 等家人到齐,班纳特太太又忍不住把自己和自己的女儿们夸了一通,全然没考虑过其他人同样知情,像是宣布秘密似的将玛丽“备受欢迎”的事实公布于众。 而简和伊丽莎白听完母亲陈述的“事实”,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好脾气的简当即失笑出声,也不说破玛丽的小伎俩,只是连连摇头。 伊丽莎白则挑了挑眉,看向玛丽:“那我是不是该恭喜你啊,玛丽?” 班纳特太太全然没听出伊丽莎白话中有话,不等玛丽开口,就直接替她回道:“急什么,等到玛丽和不比达西差到哪儿去的绅士结婚时再恭喜也来得及。” “我倒是对那位福尔摩斯先生更感兴趣。”班纳特先生突然说道。 父亲的话叫玛丽一凛,回过神来。 显然班纳特先生很满意玛丽领悟了自己的提示,父女二人目光相对时,向来挂着满不在乎神情的班纳特先生,少见的摆出了关注的姿态。 “左一个福尔摩斯右一个福尔摩斯,”班纳特先生悠悠阐述,“听说他还在公共场合拂了班纳特太太备选女婿的面子,看来是确实把玛丽放在心上了。” “……” 玛丽愣了愣在明白过来班纳特先生口中的“备选女婿”指的是布莱克伍德。 连这个时候都不忘记嘲讽一下妈妈,玛丽苦笑几声,却也惊讶于父亲的敏锐。 之前不曾提过,可能是并不确定玛丽的态度吧。但班纳特太太不知道玛丽是串通了两个妹妹演戏,班纳特先生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和布莱克伍德相比,这位福尔摩斯先生确实可以被归类到“其他男士”的行列中,但明摆着玛丽的本意并非如此。 就在玛丽准备开口解释时,班纳特太太却无所谓地抢先:“放在心上又怎么了,我的小玛丽那么讨人喜欢,我看这位福尔摩斯先生才是备选女婿。听说他一表人才,配玛丽再好不过,不过玛丽你也别着急答应他,有一个爵士就有第二个,等等也不迟。” 玛丽:???? 原本玛丽的计划是等凯瑟琳提及歇洛克时自己补充几句,大概说明一下现在的情况劝劝妈妈,却没想到她和两个妹妹的这出戏太成功了,导致玛丽都没戏份了! 班纳特太太的话语过于坦然,以至于玛丽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直接叫女儿吊着男人当备胎还行? 虽说这完全不是玛丽的本意,但却的确达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她不就是想告诉妈妈自己不急着结婚,就算歇洛克有意也不着急,叫她别催自己也别催福尔摩斯吗。 所以她该不该出言反驳啊! 玛丽犹豫不决,而简和伊丽莎白对视两眼,默契的姐姐们立刻明白了彼此在想什么。 在姐姐们眼里,自己这位妹妹聪明归聪明,但固执也是真的固执。伊丽莎白和简不禁开始担心好不容易达成目的的玛丽多嘴,简急忙扯开话题:“好了,玛丽受欢迎,莉迪亚也不遑多让。辛德雷太太特别喜欢她,只恨自己没有多生个儿子,好和你做亲家了,妈妈。” 听到这话,班纳特太太的注意力自然而然地被转移了。 直到招待完自己的亲人,送走班纳特夫妇和两位姐姐,玛丽还是不敢置信:妈妈这关就这么过了?如此简单,那她之前在头疼什么啊! 虽说父亲的那番话鼓励了玛丽的同时,也给她带来了一些关乎未来的思考,但母亲的反应则完全冲淡了其中沉重的部分。 这都什么事啊,玛丽都不知道自己该苦恼还是该高兴——要说是坏事吧,玛丽确实如愿以偿了;要说是好事吧,妈妈可是完全没把歇洛克的事情放在心上呀。 幸好玛丽的生活不止是婚姻和爱情,很快就有更重要的事情拯救了她。 新一期的《海滨杂志》如约而至,这一期杂志中没有玛丽的连载,却依然刊登着华生医生的《血字的研究》,与此同时,刚刚着手准备搬离白教堂教区的摩斯坦小姐突然登门。 玛丽见她面有难色,关心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资金有困难?若是需要帮忙,你尽管说。” 没料到摩斯坦小姐却摇了摇头。 “不仅没有困难,玛丽。” 说着,她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绝对不应属于爱尔兰女工人的精致盒子,不等玛丽反应,直接将其打开来。 “前几天我收到了这些,”她开口,“说是寄给我的,但肯定有问题。” 盒子之中放着六枚圆润晶莹,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珍珠。 玛丽顿时精神一震。 一度要放弃说服摩斯坦小姐接受华生的玛丽,总算是等来了机会。 ——妈妈有没有把歇洛克放在心上,还是让歇洛克自己去考虑吧!摩斯坦小姐收到了昂贵不已的珍珠,这是《四签名》的剧情呀。 130.作家真辛苦59 129 六颗珍珠。 十九世纪的爱尔兰人在英国的地位极低, 不仅处在社会边缘,并且备受歧视。他们拿着比正常工人更低的工资,遭遇着更无情的待遇。最重要的是, 玛丽·摩斯坦还是一位女性,再年轻、再美丽,靠劳动过活,她拿到的工资也比男人要低。 并且,她还是一名私生子。 摩斯坦小姐在透露出自己要搬家时, 玛丽就开始担心她的储蓄是否足够。但人都是有尊严的, 摩斯坦小姐虽然坚强, 但她格外在意自己与朋友之间的阶级差距。玛丽不太想用金钱衡量她们的感情,因此并没有主动开口,而是等她来问。 没想到摩斯坦小姐确实向她提及了资金问题, 却不是因为钱太少了。 ——要是让警察看到一名爱尔兰女工人手中拿着六颗珠圆玉润的珍珠,就算是同摩斯坦小姐相识的雷斯垂德探长, 恐怕也要怀疑一下这些珍珠的来历。 但玛丽不会,一是她相信自己的朋友, 二是…… 摩斯坦小姐和珍珠,这正是原著中《四签名》的情节啊。一年之前同摩斯坦小姐初见,发觉未来的华生太太从五十万英镑的继承人变成了贫民窟的女工人, 玛丽本以为这段情节不会发生来着,现在看来, 是绕了一圈又回去了。 要不是这样, 玛丽也不会这么早的同摩斯坦小姐相识。原著中的巨款继承人对于她来说不过是华生医生的妻子, 而站在她面前的摩斯坦小姐,则是非常非常重要的朋友。 甚至在玛丽心中,摩斯坦小姐比华生医生本人还要重要呢! 要是她有了继承五十万英镑的机会,就不用纠结和医生的阶级财产问题啦。 在原著里,这笔巨款最终坠落在了泰晤士河里——显然在柯南·道尔爵士眼中不义横财不应该属于任何人。玛丽倒是不在意五十万英镑到底去了哪儿,她在意的是,如果现实的情况和《四签名》的情况相同,那么这六颗珍珠则来自于摩斯坦小姐父亲的遗嘱。 在摩斯坦小姐心中,她的父亲是一名欺骗了母亲便逍遥离开,再也不曾回来过的负心汉、大渣男。然而负心汉连同自己相恋的女人都没在眼里,又怎么会记得自己未曾谋面的女儿? 现在摩斯坦小姐和原著一样收到了价值昂贵的珍珠,唯一不同的是这六枚珍珠本应该是一年收到一颗,但现在爱尔兰姑娘却一气儿拿到了六颗。 玛丽不禁想到不久之前摩斯坦小姐提到过的,她并非生在伦敦,而是在爱尔兰长到记事才来到了伦敦。 这是否意味着,摩斯坦小姐的父亲并非抛弃了自己的妻女,而是拥有不得已而为之的苦衷呢。 意识到这这点,玛丽双眼一亮。 不求摩斯坦小姐有多少遗产,若她的父亲是一名军官,并且心中仍有这个女儿存在,那么玛丽·摩斯坦小姐,红发的爱尔兰姑娘,是有继承权的!军官的女儿和退役的军医,那岂不是门当户对,佳偶天成吗! “你从哪儿拿到的珍珠?”玛丽迅速地理清了思路,抬头看向摩斯坦小姐问道。 “不久之前有人寄给我的,”摩斯坦小姐叹了口气,颇为苦恼的回答道,“邮局的人看我去领那么精致的包裹,直接报了警。要不是在邮局附近巡逻的警探我认识,你今天就要去苏格兰场保释我了。” “……” 能不能不这么狗眼看人低啊。 玛丽有些生气,但幸好摩斯坦小姐没出什么事。 她想了想,继续提问:“有什么其他线索吗?” 摩斯坦小姐:“有。” 说着,她从包裹里拿出来一份《泰晤士报》。 十九世纪的报刊杂志,除了刊登新闻之外,还有着发布信息的功能。维多利亚时期可没有互联网,招聘、求租,以及寻人或者求婚,都会刊登在报纸上。甚至是市民们的葬礼或者婚礼,也经常会登报宣布。 摩斯坦小姐带来的是《泰晤士报》的其中一页,她指向了一条寻人信息。上面写的很清楚,点名要寻找玛丽·摩斯坦小姐的住址,说是有天大的好事,需要联系到她。 “我的朋友看见这条信息,”摩斯坦小姐解释道,“就把我的地址从广告栏刊登了上去。当时布莱克伍德还没有入狱,我压根不知道此事,直到收到包裹他们才提起。” 混迹于街头的摩斯坦小姐朋友众多,知晓爱尔兰工人聚集地的街头少年更是不少,所以其中曲折倒是丝毫不令人意外。 “这几日我根本没去寻觅合适的住址,而是试图搞明白是谁寄来的珍珠,”摩斯坦小姐继续说,“然后就在今天上午,我收到了一封信。” “一封信?” “是的,来信的人没留地址,只是定下了时间和地点,要我去当地等候。” 玛丽接过摩斯坦小姐再次递来的纸张——那封考究又仔细的信件后,心底确认了大概。 “谁都能看出来其中有问题,”摩斯坦小姐说道,“所以我立刻赶来找你了,玛丽。” 是《四签名》没错了! 一想到自己的好友即将脱离当下的贫穷苦难,玛丽心底高兴不已,偏偏还不能表现出来。她只得绷着神情,找了个由头:“信中说你可以请人陪伴去见面,可能会有危险,我一个人不行。” “那怎么办?” “去贝克街吧。” 这等离奇又毫无头绪的案件,也确实是歇洛克·福尔摩斯的爱好。因此摩斯坦小姐并没有拒绝玛丽的提议,两位单身姑娘立刻出发,临走前玛丽还不忘记拿走霍尔主编寄来的《海滨杂志》。 原因无他,这一期的《海滨杂志》没有玛丽的连载,但华生创作的福尔摩斯传记,大名鼎鼎的《血字的研究》可刚刚展开故事呢。 因为玛丽暂停了一个月,正在努力创作中,所以霍尔主编干脆把为菲利普·路德这位新作者专门腾出来的版面给了华生,好尽快将长达十万词的冒险故事刊登完毕。 ——为菲利普·路德专门腾出来的版面啊! 同样是第一次刊登作品,尽管霍尔主编对待《连环杀手棋局》也是寄予厚望,可两个作者的版面用来刊登《血字的研究》!玛丽承认她就是羡慕嫉妒恨。 而华生医生不仅没有出言安慰玛丽,相反地,他还很得意。 看到玛丽带着《海滨杂志》上门,华生医生先是热情地同摩斯坦小姐打了招呼,然后直接向玛丽说道:“原来当月没有作品刊登的作者,也会有样刊吗。” 玛丽:“……” 好过分哦! 面对华生这不含恶意的揶揄,玛丽气的要命,却反而要扬起笑容:“一般作者可是没有的,但谁叫霍尔主编对菲利普·路德寄予厚望呢。” 听到她自信又大胆的话,华生大笑出声。 讨人喜欢的医生向来懂得见好就收,玩笑开过之后,他便收起了笑意,正经关切道:“读者们对于你就是菲利普·路德有什么反应吗?” 当然有了。 前有p.t.巴纳姆免费宣传《狂欢之王》,后有光照会案件中写清楚了玛丽·班纳特的名字。菲利普·路德竟然是一位年仅二十,却已经协助政府破过案件的单身小姐?这样的事实自然备受民众关注。 和《海滨杂志》一同寄来的,是《狂欢之王》的完结反馈。 光照会一案无疑分走了大部分舆论焦点,在布莱克伍德的阴谋之下,菲利普·路德的身份被公开也不过是其中一环。诸多信件中,十有八()九是在震惊于路德侦探本人竟然是一位年纪轻轻的姑娘。 别的不说,至少那位表明了看不起女人也看不起平民,玛丽还亲自见过的评论家至今都没有发声。不知道是在侥幸于自己逃过了布莱克伍德的魔爪,还是震惊于他曾经见过“菲利普·路德”,还在这位参与破案的女士面前摆出了轻蔑的姿态。 当然了,也不排除他正在酝酿一份犀利又不客气的正经评论就是了。 除此之外,玛丽倒觉得这些信件并没有多少参考性,因为霍尔主编这一次没把全部来信都交给玛丽。 震惊归震惊,但信件内容却大部分都围绕着《狂欢之王》本身。一部分来信批评说这个故事结尾过于流于猎奇,只顾着吸引眼球,却没有像《连环杀手棋局》那样具有现实性——显然在这个年代里,人们尚且还意识不到玛丽想要表达的平权思想,《海滨杂志》本就是流行于白人资产阶级以及以上的富裕人家的杂志。 不过玛丽也不生气,反正她也没有表达什么深刻思想的想法,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另外一部分表扬,则认为故事非常精彩。《狂欢之王》的故事热闹又幽默,在灰蒙蒙的工业小镇里显得无比沉重的菲利普·路德,则在巴黎焕发出了绚烂活力。不是太复杂的故事在维多利亚时期却也足够新奇,引人赞叹并不出乎玛丽的预料。 更有深度的读者,在夸赞之外,还会说一句她对待所有民族和边缘人士都一视同仁,足以称得上一句“仁慈”。不过“仁慈”的负面反馈就是“妇人之仁”,这在来信之中不过了了,根本不值得玛丽挂在心上。 让玛丽挂在心上的是,在舆论更多的集中在菲利普·路德,或者说玛丽·班纳特身上时,所有的信件反馈围绕着《狂欢之王》的故事展开,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玛丽才敢断定,霍尔主编肯定是将更过分的言论和更直接的辱骂拦了下来。 这么看来,在她不太出名的时候公开身份倒也是个好事。今后菲利普·路德的道路无非只有两条,要么永远不出名,那她是男是女也不再重要;要么小说大卖特卖,而在书籍热销之前就已经公开了身份,到时候针对性别的话语反而会少很多。 这些话玛丽是不会同任何人说的,没必要让自己的朋友为自己分担这些她根本不放在心上的烦恼。 “基本不出我意料,”玛丽回答,“我看《血字的研究》很受重视嘛。” 玛丽就是酸! 华生再次笑起来:“你明明清楚的很,玛丽小姐,霍尔主编完全是看在这期发布时,光照会的案件也正式公开于报刊上才这么做的。就算是出名,也应该是福尔摩斯出名,你该为他高兴才是!” 直到此时,福尔摩斯才平静地看了一眼既得意又自豪的华生医生。 坐在壁炉边的侦探并没有即将成为名人的自觉,他还是那副从沉思中回归现实的姿态,看向摩斯坦小姐。 福尔摩斯没有接华生的话,他的目光落在摩斯坦小姐抓住的袋子上:“你有案件。” 131.作家真辛苦60 130 福尔摩斯看向摩斯坦小姐:“你有案件。” 一听到这话, 华生医生立刻紧张起来:“不会是光照会的余党来找麻烦了吧?” 摩斯坦小姐摇了摇头,然后从袋子中拿出了那六颗珍珠。 她将情况转述给福尔摩斯,待到解释完毕后, 福尔摩斯若有所思地开口:“你提及了一封匿名信件。” “在这儿。”摩斯坦小姐二话不说把信件递给福尔摩斯。 侦探接过信件之后并没有立刻阅读,他先是仔细捏了捏纸张边沿,接着又凑到纸面仔细嗅了嗅:“印度纸,有意思。” 确认这点后,他才仔细读起来信件上的内容。而在福尔摩斯研究线索的时候, 华生医生的关注点则更为务实:“这六颗珍珠, 应该价值不菲。你觉得这能值多少钱, 玛丽小姐?” 玛丽哪里懂什么珠宝呢。别说乡绅之女不比退役军医见多识广,玛丽本身也对这些奢侈品没什么兴趣:“我听说珍珠的价格浮动很大。” 摩斯坦小姐闻言稍稍放下心来:“也就是说,它们可能也不值几个钱。” 福尔摩斯听到这话, 才勉强从信件中抬头,施舍给桌子上的珍珠几个眼神。 他端详片刻, 而后开口:“玛丽说的没错,珍珠的价格取决于它的产地、大小和自身状态, 根据细节不同,价格也是天壤之别。” “那摩斯坦小姐收到的六颗珍珠能有多贵?”华生问。 “不是太贵。”福尔摩斯说。 摩斯坦小姐长舒口气,仿佛卸下了什么重担一般。 “也就一千英镑左右。”侦探淡淡补充道。 摩斯坦小姐:“……” 玛丽:“……” 什么叫“也就”一千英镑左右?!合着六颗珍珠比得上玛丽的嫁妆了! 维多利亚时代的珍珠竟然那么贵吗。鉴于玛丽并不了解这个时代的珠宝——现代的珠宝她都不了解, 自然无从确认福尔摩斯的估价。 一千英镑啊! 不仅仅是玛丽震惊,摩斯坦小姐和华生医生同样震惊。而在此时, 福尔摩斯已经读完了信件。 侦探猛然站了起来, 一扫刚刚的百无聊赖。他可不关心摩斯坦小姐的六颗珍珠究竟价值多少, 福尔摩斯更兴奋于终于来了谜团可供他研究。 “哈!” 福尔摩斯笑了一声,兴致勃勃地总结道:“你必须去会会这位写信的人,摩斯坦!” “我正是为此而来,”摩斯坦小姐说,“你能看出写信之人的身份吗,先生?” “写信人用了伪装字体,”福尔摩斯总结,“但是在几个元音字母的尾部,写信人仍然暴露了自己真实的字迹。能看得出是一位受过高等教育的男士,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说着侦探看了一眼玛丽:“玛丽能用打字机书写信件,写信人也可以请人代写。因此字迹能看出的信息不过了了,有趣的是他用的信纸。这是一种印度当地造价极其昂贵的土纸。这足以证明邀请摩斯坦小姐的人家境富裕,且必然到过印度,或者对印度有深入的了解。” “摩斯坦小姐可否认识去过印度的人?”华生问道。 摩斯坦小姐拧起眉头。 “我的父亲是驻守印度的军官,”她说,“但我从来没见过他。” 早在玛丽和摩斯坦小姐初识时她就讲述过自己的身世,但因为摩斯坦小姐身份的改变,玛丽并没有多想。 如此看来,绕了一大圈,竟然又绕了回来。 “会不会是你的父亲,”华生猜测到,“或者是你父亲的战友?” “具体是什么,明日赴约即可。”福尔摩斯开口。 华生拿起信件看了一眼,随即抓住了重点:“信上说只允许摩斯坦小姐带两名陪同者,但是我们有三个人。” “你与玛丽随行即可,”福尔摩斯说道,“我会在后跟随你们的。” 这就是又要变装啦。 玛丽对此没有什么意见,自从认识福尔摩斯起,他已经好几次乔装打扮成不同人了。倒是华生颇为惊讶地提出异议:“万一碰面后需要转移地点,你可追不上马车啊,福尔摩斯。” 侦探挑了挑眉,也不回答华生,径直拉开窗子,朝着窗外喊道:“威金斯!” 他话音落地,不出五分钟,楼下突然响起了噼里啪啦的脚步声,和闹哄哄的交谈嬉戏声。紧接着,十几个穿着破旧、脏着小脸的男孩儿挤了进来,站满了整个客厅。是流落街头的孤儿和报童们。 打头的男孩儿瞧见福尔摩斯,格外神气地一抬手,所有流浪儿统统安静下来。带头的男孩学着军官的模样,无比神气地朝着侦探敬了个礼,大声开口:“威金斯带着贝克街非正规军向你报到,先生!” 玛丽和华生已经惊呆了。 虽说侦探拥有自己的线人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但福尔摩斯刚搬来贝克街不久,他在忙着光照会案件的同时,竟然还不声不吭地拉拢了街头的流浪儿们,使之成为自己的线人?! “下次你一个人进来即可,”福尔摩斯说道,“由你带头完成任务,否则这么多的人乱哄哄挤进我的屋子,时间久了,哈德森太太非得生气不可。” 说完,他从口袋中掏出了几个先令放在威金斯的手上,报出了书信中同摩斯坦小姐约定好的地点:“这是你们的车马费,我需要你们的帮助,等到明晚协助我盯梢同摩斯坦小姐见面的人。” “那你呢,先生?” “有什么情况,”福尔摩斯没有回答,而是指向玛丽,“就向这位玛丽小姐汇报。” “玛丽小姐?!”威金斯惊讶喊道。 “玛丽小姐!!” 让玛丽始料未及的是,等到福尔摩斯把自己介绍给小小的非正规军后,挤进房间的小男孩儿们立刻忘记了自己的“规矩”,一个个围住了玛丽,七嘴八舌地讲起话来。 “你就是玛丽小姐,是你帮了南希!” “还有泰晤士河边工厂的工人,我听说了!” “布莱克伍德竟然是这种人,真是讨厌!” 男孩儿们突如其来的热情把玛丽搞蒙了,她茫然无措地看看摩斯坦和华生,又看了看各个眼睛亮闪闪的孩子,最终扭过头,看向窗边的侦探。 歇洛克·福尔摩斯倚着窗边,双手插()进口袋里,迎上玛丽的目光,露出一个几不可查的笑容。 他从口袋中掏出香烟点燃:“街头的孩子们可谓是第一手信息来源,有谁会提防一位乞讨的流浪儿呢?而报童则是每天最早知道重大新闻的人。坐在办公室里读报纸的绅士得知布莱克伍德被捕之前,我们的贝克街非正规军早早就知道你的功绩了。” 玛丽简直被夸的不好意思了:“这太抬举我了。” 福尔摩斯勾了勾嘴角:“孩子们最能分辨善恶,玛丽,无需妄自菲薄。” 接着侦探又同威金斯叮嘱几句细节,部署好一切后,便请华生送两位女士出门。 她们上马车前,小威金斯仍然带着几个流浪儿簇拥在玛丽身边。不明情况的车夫不得不出声驱赶:“到一边乞讨去,小子们!” “没关系的,”玛丽阻拦道,“他们是我的朋友。” 一句“朋友”让男孩儿们纷纷“哇”出声,他们更热情了,叽叽喳喳不住试图同玛丽说些什么。 乱糟糟的发言一股脑道出来,玛丽根本什么都听不到,她哭笑不得地开口:“一个一个来,要么就派小威金斯作为代表发言。” 威金斯得到命令,立刻精神奕奕地大声说道:“谢谢你,玛丽小姐!之前我就告诉他们啦,福尔摩斯先生欣赏的女性一定善良又聪明,我威金斯的推断从不出错!” “也谢谢你们的认可,”玛丽笑着回复,“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好。” “报答我干什么呀。” 威金斯眼珠一转,笑嘻嘻地说:“我们帮助福尔摩斯先生,你也帮助福尔摩斯先生,所以……” “所以你什么时候嫁给福尔摩斯先生啊!” 不等威金斯委婉发言,后面的男孩儿就按捺不住嚷嚷:“华生医生天天叨念着摩斯坦小姐,我们都知道啦。福尔摩斯从不把玛丽小姐挂在嘴边,但是他比谁都关心你!你出事那几天他一直在塞彭泰恩大街附近,都没离开过呢!” 玛丽:“……” 摩斯坦小姐:“……” 行吧,都省去了追究为什么连街头流浪儿都知道这回事的口舌了。 不过…… “你说的是真的吗?”玛丽问。 “呃,”威金斯狠狠瞪了身后的男孩儿一眼,仿佛在责怪他说漏嘴,“福尔摩斯先生无意于告诉任何人,玛丽小姐,是我们在塞彭泰恩大街活动的朋友看见的。不论如何……就像是这臭小子说的那样,先生真的很关心你,我认识他很多年了,还第一次见到他如此关心一位女士。所以你就考虑考虑他吧,小姐。” “你们希望我和他在一起?” “当然啦,”威金斯理所当然地说,“福尔摩斯先生那么聪明,又有正义感,虽然有很多缺点,但他的优点更甚。你就考虑考虑他吧。” “嗯。” 玛丽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福尔摩斯没有要求你们保守秘密,你们不用担心他会责怪你们,我也不会。” 威金斯放松下来,展开笑容:“你真好,玛丽小姐!” “作为回报,我也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同样不需要你保密。” 玛丽神秘地说,然后俯下()身,凑到威金斯耳边开口:“我也爱他。” 威金斯的表情顿时亮了起来。 132.作家真辛苦61 订阅不足的话, 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穿越过来之前,玛丽一直不理解明明是好好交谈就能解开的误会,为什么伊丽莎白和达西先生会搞的如此麻烦。 而现在, 玛丽深深体会到了伊丽莎白为什么这么讨厌达西——讲道理,这种直男回路,要不是仗着读过原著知道达西先生本性耿直,换玛丽也会讨厌他的! 为了挽救达西先生在伊丽莎白心中的形象,玛丽可谓是尽心尽力了。 今日班纳特家的女儿们来到梅里顿, 玛丽还在试图缠着伊丽莎白说好话。 “你就别气啦。” 市镇的街区喧哗热闹, 趁着其他几名姐妹到女帽店寻摸新饰品的时候, 玛丽挽着伊丽莎白的手臂悄悄说道:“达西先生知道自己有错在先,他只是拉不下脸,绅士们嘛, 都是这样的。” 伊丽莎白挑眉:“我倒是没料到,我这位只爱书本不爱社交的妹妹还懂得绅士们的想法。” 玛丽:“呃。” 不受欢迎也不爱和异性那个交谈的玛丽的确没资格说这话。她左右无法, 只得黏糊糊撒娇道:“诗歌里都是这么写的呀,绅士们都有自尊心。” “我从不怀疑达西先生也是如此, ”伊丽莎白冷笑几声,“想来绅士们的自尊心是自尊心,女士的就不是了, 特别是我这种乡下地区姿色平平的姑娘。” 完了,玛丽心中咯噔一声。 这下达西先生可是真的把伊丽莎白得罪惨了。她的初衷是促使二人尽快化解误会, 没想到一场舞之后他们的误会比原著中还要惨烈。 要是自己穿越的蝴蝶效应导致了伊丽莎白和达西没有在一起, 那玛丽真是罪孽深重了呀! “我倒是觉得达西先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了, ”玛丽小声嘀咕道,“再给他一次机会嘛,莉齐。” 伊丽莎白很是莫名:“你为何如此在意我对达西先生的好恶?” “我觉得他不如大家所说的那么坏,”玛丽诚实回应,“达西先生虽然为人傲慢,但他本质善良。” “……” “莉齐?” 伊丽莎白的表情迅速凝重起来:“玛丽,你与我坦白,是否是倾心于他?” 玛丽:??? 等等? 伊丽莎白说的话完全出乎于玛丽的意料,以至于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而伊丽莎白却将她的语塞当成了被说中心事的表现,她眉心一拧:“固然达西先生符合你的择偶标准,但你总是把事情看的过于理想化了。” 达西先生哪里符合她的择偶标准了! 玛丽哭笑不得,这乌龙闹的过于惊悚了吧!? 她不得不开口解释:“你想到哪儿去了,莉齐。我不喜欢达西先生,我只是单纯的不想看到你和他因为误会而闹矛盾。” 然而伊丽莎白越想越不对,平日里玛丽对社交来往兴趣缺缺,既不喜欢和他人交流,也根本不在意旁人的看法。眼下她一反常态,热心肠地操心起别人的社交生活了?怎么想都有问题好吗。 而且玛丽对伴侣的条件和其他姑娘大不相同,她总是被与众不同的男士吸引。热衷拜伦,还对什么“伦敦的侦探”倍感兴趣,大家都不喜欢达西先生,她反而欣赏起他来。 “你若是喜欢他,我自是没有置喙的理由。” 因此,伊丽莎白板着脸说道:“但想要我也欣赏一位不尊重我的男士,那太强人所难了,玛丽。” “等等,莉齐,我真的——” “好了。” 伊丽莎白有点生气了,她不想在达西的事情上和玛丽吵架。 “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不管你,你也别来管我。” “……” 玛丽真是再长三张嘴也说不清。 仔细想来,伊丽莎白会如此认为倒也不无道理,玛丽平日对任何男士都兴趣缺缺,突然在伊丽莎白面前左一个达西,右一个达西,伊丽莎白又不是玛丽肚子里的蛔虫,哪知道她打的是想当红娘的主意? 更何况,伊丽莎白是位倔强的姑娘,她认定的事情是不会凭借别人动摇的,玛丽解释也没用。 这个倒是无所谓,反正等到达西先生向伊丽莎白求婚的时候,她自然会明白玛丽的意图。但是…… 玛丽越想越无奈,大概是自己真的表现的太过火了。 她委屈巴巴地开口:“那好吧,对不起。我不和你说达西先生了,但我的确不喜欢他,你也不能这么误会我。” 明明是她不依不饶在先,但玛丽长的瘦小,眉心一拧,一张小脸看起来可怜又无辜。伊丽莎白见她这担心自己生气又不甘心的模样,顿时忍不住失笑出声。 伊丽莎白长玛丽几岁,自然也知道她这位妹妹可没这么好欺负——玛丽胆子大的很呢,平日在外不吭不声,但只要她愿意说话,表现的不知道多放肆。 摆出这幅神情,分明就是给伊丽莎白撒娇,就差直接把“我委屈!”一句话写在脸上了。 “好了,”伊丽莎白抬手轻轻敲了敲玛丽的脑门,“把你的表演收一收,班纳特小姐!不去帽子店挑选饰品,拉着我到底想做什么?” 还是当姐姐的了解妹妹。 见伊丽莎白不生气了,玛丽立刻收起了摆出的神情,笑嘻嘻地开口:“既然都来了梅里顿,我想去探望一下小杰弗里的母亲。” 伊丽莎白一凛。 玛丽突然提及之前盗窃案的事情,足以证明事情还没完。 “达……呃,‘那位先生’说,小杰弗里的确是受人唆使的,”不让她提达西先生,玛丽只得这么说,“所以我想去他家看看,问问他母亲具体的情况。” “需要我陪你吗?” “不用,小杰弗里的家就在附近——”玛丽突然不说话了。 “玛丽?” “莉齐,”她的视线越过伊丽莎白,“那位绅士你认识吗?” “什么?” 伊丽莎白刚想回头,被玛丽一把拽住叮嘱道:“别太明显。” “……” 玛丽鬼鬼祟祟的神秘架势,搞得伊丽莎白有些紧张,等到玛丽说好的时候,她才稍稍转头,利用余光看到了一位男人从街道另外一侧走过。 他装扮得体,鼠灰色西装和大衣裁剪贴身且整齐,头顶戴着同色系的帽子,手中拿着一根手杖。 看这穿着习惯应该从大城市来的,不是伦敦,就是伯明翰,且和附近民兵团里,那些要参军的青年不一样,拥有着别样的气概。男人身材高且瘦削,伊丽莎白只看到了他的一个侧脸,但这足以,他刀削般的面容令人印象深刻。 若是伊丽莎白见过,她一定不会忘记。 “不认识,”伊丽莎白摇头,“怎么了?” “梅里顿又来了一位完全陌生的绅士,我没从社交场合中见到他,那还情有可原,”玛丽开口,“但你也没见过,证明他没有参加任何社交。” “所以?” “所以他来梅里顿做什么呢?” 玛丽立刻拎起了裙角。 “我去看看。” “等等,玛丽!” 这哪儿能行?!跟踪一名陌生男性,胆子再大、脑子再机灵,也不是一名未婚女士应该干的事情啊! 伊丽莎白刚想伸手拉住玛丽,瘦小的姑娘已经走出好远了。 玛丽的想法很是直接:达西先生亲口说小杰弗里是受到了一名陌生的绅士指使。而在梅里顿,陌生的绅士可着实不多。 乡下生活不比伦敦,人流量远不及城市,体面人更是少之又少。连内瑟菲尔德庄园搬来了新住户都能在第二天传到班纳特太太的耳朵里,更遑论距离更近的梅里顿? 要是真来了什么得体的绅士,他还没出入社交场合呢,玛丽的母亲班纳特太太一定第一个知道——不仅知道,连他是否娶妻,家境如何,为人性格都能打听得一清二楚。 所以对于班纳特一家来说,这附近可从没什么“陌生的绅士”。 玛丽离开帽子店,为了不那么引人注意,转头绕了一个圈,急忙从另外一条街道再次绕到了那位陌生绅士的后方。 男人似乎没意识到这点,依然踏着稳健的步伐前行。玛丽与其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也放缓了步伐。 她跟着这位先生走了两条街区,绅士在前方往左一拐,拐进了一条小巷子里。 玛丽顿时有些犹豫。 她不是傻瓜,走到人少的地方,万一有什么意外可就麻烦了。玛丽自知体格娇小,真有了情况,除非她练过拳击,不然不可能敌得过一名成年男人。 但要这么放弃,她也不甘心。 思忖片刻,玛丽还是重新迈开步子。 她决定走到巷子前看一看,然而停在路口向左张望时,冗长的巷子却空无一人。 没人?玛丽心底一惊,他是进了某个建筑里面了吗?是发现了自己,还是的确—— “玛丽·班纳特小姐。” 玛丽:!!! 133.作家真辛苦62 订阅不足的话, 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要我说,简·班纳特尚且值得交往,”宾利小姐开口, “但她的几位妹妹就没什么来往的价值,特别是那位玛丽·班纳特小姐。” 达西先生闻言不怎么赞同地微一挑眉,但并没有表示出任何肯定或者否定的姿态。 他仍然是那副不动声色的模样:“特地点名了玛丽·班纳特小姐,看来她是着实惹你不快了。” 见达西反应冷淡,宾利小姐气势弱了些许, 却仍然坚持自己的看法。 “我承认, 她是帮助了我们破案不假, ”她解释道,“可不经同意就擅闯别人家的房间,实在是太过放肆了。再说偷盗案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如此关切, 不是另有所图,就是自命不凡。” “我倒认为, 班纳特小姐并不是一位自命不凡的人。” 达西平静地反驳:“她行为放肆不假,却也有几分真才实学。自命不凡的人, 往往想着在社交场合中大出风头,而玛丽·班纳特小姐却对社交避之不及。” “足以证明她确实看不上旁人。” “这么说来,我也不爱参与在舞会之中, 你觉得我也是自命不凡吗?” “……” 宾利小姐被达西的反问狠狠噎了一下。 这么一说,达西倒是对玛丽·班纳特产生了些许惺惺相惜的感受——乡下生活着实单调, 普通的淑女小姐们的谈话也单调无趣, 躲她们都躲不及, 哪儿还有心情顾及礼仪? 看来伊丽莎白·班纳特的这位妹妹,其实也没有那么过分。 “之前你可是说,班纳特家的女儿,除了大小姐外都不值一提,”宾利小姐气闷不已,但她还是强行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架势,“看来,如今你的确改变了想法。” 达西:“那是自然。” 宾利小姐:“…………” 这承认的也太坦荡荡了吧! 完全没料到达西会直接正面回应她的揶揄,宾利小姐一愣,达西先生继续说了下去。 他的神情认真,和第一次对班纳特家的小姐们评头论足时的模样截然不同:“我是说过这话不假,但我的话语也并非全然的真知灼见。正是玛丽·班纳特小姐的一番话让我意识到自己犯下的错误——我也同她一样,枉顾社交礼仪,自己痛快了,殊不知却会伤到其他人的自尊心。倘若她是真的自命不凡,又怎会出言提醒?” 站在远处的伊丽莎白微微一愣。 在伊丽莎白的心里,菲茨威廉·达西的几番表现可谓是差到了极点,她几乎把自己所知的全部有关“目中无人”的单词都贴在了达西先生的身上。 可现在,傲慢的达西先生言语诚恳,语气坚定,全然是真正地反思过自己,而不是随口争论。 这完全出乎伊丽莎白的意料。 而玛丽呢,她都快被这番话感动的落泪了——她也不知道达西先生和伊丽莎白跳舞时具体说了些什么,但肯定不是刚刚说的这些,不然伊丽莎白怎么会变得更生气。 谢天谢地,果然官配的力量是强大的。 “你看,”玛丽无比欣慰,她压低声音开口,“我就说达西先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恶劣,可不是我喜欢他,我就是觉得你们之间的误会太没有必要啦。” 伊丽莎白轻轻哼了一声。 看玛丽这眉眼之间得意的小模样,她就不相信这位妹妹的狡辩。 退一万步说,就算玛丽真的不喜欢达西,她至少也是“有所图谋”。否则按照玛丽的性格,伊丽莎白讨厌谁,她才不关心呢。 不过,伊丽莎白也并非不讲道理的人。 之前对达西先生的印象太差,他这番话倒是起了些效果。毕竟傲慢无礼的人,是不会反思自己的。 “敢于承认自己犯下的错误,”伊丽莎白无比勉强地说道,“倒的确难得。” “对吧!” “不过……” 伊丽莎白也不傻,她挑了挑眉:“是你出言提醒他,这么热心做什么?” 玛丽只是笑。 这就是迈出了万里长征的第一步啊!玛丽长舒口气,她可是担心很久了,就怕自己把伊丽莎白和达西先生的事情搞砸了。 有了前车之鉴,玛丽既不回答,也不继续纠缠,生怕自己得寸进尺又让伊丽莎白误会。她亲昵地挽起伊丽莎白的手臂,故意扬起声音:“简不会有事吧,我可担惊受怕了一个晚上!” 听到她的声音,宾利小姐吓了一跳。 她慌忙转过身,便看到玛丽摆出刚刚到来的架势走了过来。 “我和伊丽莎白来看望简,”玛丽直接开口,“她来了手信,说感染了风寒,情况怎么样?” 宾利小姐很是不自在,她看起来很想问问玛丽都听到了什么,但见她满脸毫不关心的神情,又不好开口。 别扭了半天,宾利小姐最终也只是吐出了一句话:“那,我请下人带你们过去。” 在动身之前,达西先生向前稍迈了一步,及时拦住了玛丽。 “班纳特小姐,”见伊丽莎白已走进了庄园大门,达西诚恳地开口,“很感谢你那日的提醒。” “……” 可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玛丽哭笑不得,你可不知道自己在丢老婆的“生死边缘”走了一遭呀! 不过,能让伊丽莎白知晓达西并非生性恶劣就好,玛丽也就放心了。至于宾利小姐说自己的坏话……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哪儿就入了她的眼,但玛丽其实也不太在意。 说就说去,还能掉块肉不成。 特别是当见到面目苍白的简时,玛丽更是没心情纠结别人说她什么了。 简仍在高烧,躺在床上她看起来无精打采的。内瑟菲尔德庄园的仆人说她在天没亮之前就开始发热了,放在二十一世纪,高烧依然是需要马上吃药治疗的病症,更遑论维多利亚时代? “需不需要请医生?”伊丽莎白无比担心地问。 “只是风寒,没什么大不了的,”简有气无力地拒绝道,她生怕给宾利先生添麻烦,“你们来看我,我就好了大半啦。” “我和莉齐又不是什么灵丹妙药。”玛丽反驳道。 但能看得出,两位妹妹因为自己生病而特地赶来,简还是很高兴的。她同玛丽和伊丽莎白说了几句话,精神好了一些。 趁着这个功夫,伊丽莎白吩咐厨房端来了一些热汤,玛丽还叫厨娘多放了些姜。简勉强喝了一点,玛丽在一旁不住帮她擦热腾腾的汤带来的汗水。 等到简喝完姜汤,前来取餐具的仆人突然开口:“玛丽小姐,福尔摩斯先生请你去宾利先生的书房。” 伊丽莎白有些讶异:“福尔摩斯先生?” 侦探来了吗! 玛丽神情一震,她刚下意识地想答应时,无意间瞥见简苍白的面孔,顿时冷静了下来。 案件固然重要,但有歇洛克·福尔摩斯在,还有什么破解不了的谜团?对于玛丽来说,她到内瑟菲尔德庄园,是为了照顾简的。 “我得照顾我的姐姐,”她说,“告诉福尔摩斯先生,我不过去了。” 等到仆人离开,伊丽莎白才问:“福尔摩斯先生是谁?” 玛丽:“就是伦敦来的那位侦探。” 伊丽莎白:“那他为什么——” 端着餐具的仆人突然回来了。 她满脸为难,她站在门口:“玛丽小姐,你还是去吧!” “我不是说了……” 后面的话,在看到女仆身后瘦削的男人时戛然而止。 玛丽瞪大眼睛:歇洛克·福尔摩斯,竟然直接找到简的卧房来了?! 即便他只是站在门口,在维多利亚时期,这也足以视为想要闯入女士的房间了。 看见男人身影时伊丽莎白几乎是立刻站了起来,她像是护鸡崽一样怒视着来者:“这是女士的房间!” 玛丽:“福尔摩斯先生?” 伊丽莎白更是震惊了:“这就是那个侦探?” 而歇洛克·福尔摩斯,则压根没往病床上施舍一眼。 瘦削的侦探行色匆忙,眉眼之间带着些许凝重。 直到玛丽和伊丽莎白匆忙走到走廊中来,他才开口:“打扰你们,玛丽小姐,” 但福尔摩斯先生并没有表现出愧疚,显然在他看来,有比礼仪更重要的事情:“不介意的话,请跟我来。” “案件的事?” 玛丽迅速跟上了思路,但是…… 她看了一眼房间,有些为难。 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不能因为自己喜欢的事情而忽略到真实的亲人,现在就要抛下简不管?那实在是有点过分了。 “可我得照顾我姐姐,”玛丽犹豫道,“是有新线索了吗?” “是你一直追问我的事。” “……” 可恶! 玛丽的好奇心立刻被吊了起来。 福尔摩斯先生见她左右为难,这才将目光转向了伊丽莎白,他迅速地一点头:“你能照顾好自己的姐姐吗,班纳特小姐?” 伊丽莎白闻言蹙眉:“当然,你是在质疑我与简的感情吗?” 福尔摩斯:“那好。” 他退后一步,那架势就差把“你怎么还不动写在了脸上”:“我想简·班纳特小姐也不需要两个人照顾,跟我来。” 玛丽:“……” 你这也太敷衍了吧! 她简直要被福尔摩斯先生这番行为逗笑了。 好在简为人善良,她虽然不了解歇洛克·福尔摩斯的为人,但知道他是宾利先生请来的侦探,也是宾利先生信任的人。隔着房门听到他提及案件一词,便轻咳几声,反而站在了侦探的立场上:“既然需要你的帮助,你就去吧,玛丽。莉齐照顾我足够了。” 玛丽一听,如获大赦。 她握了握简的手,叮嘱了几句,才放下心中不安,拎起裙摆跟着福尔摩斯先生走出了房间。 “我追问你的事情,”玛丽开口,“是那份合同吗?” “自然。” “现在你总能告诉我,是什么合同了吧,”玛丽说,“我猜,既然宾利先生是从北方搬来的,北方工业发达,应该是一份工厂合同。” “是的。” 福尔摩斯停在了宾利先生的书房门前,他礼貌地替玛丽打开房门。 “不仅如此,还是一份未曾签名的合同。” “哎?” 玛丽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偷一份不签名的合同?那更奇怪了,不签下姓名,合同连法律效应都没有,偷来又有什么用处呢? 他仍然是那副不动声色的模样:“特地点名了玛丽·班纳特小姐,看来她是着实惹你不快了。” 见达西反应冷淡,宾利小姐气势弱了些许,却仍然坚持自己的看法。 “我承认,她是帮助了我们破案不假,”她解释道,“可不经同意就擅闯别人家的房间,实在是太过放肆了。再说偷盗案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如此关切,不是另有所图,就是自命不凡。” “我倒认为,班纳特小姐并不是一位自命不凡的人。” 达西平静地反驳:“她行为放肆不假,却也有几分真才实学。自命不凡的人,往往想着在社交场合中大出风头,而玛丽·班纳特小姐却对社交避之不及。” “足以证明她确实看不上旁人。” “这么说来,我也不爱参与在舞会之中,你觉得我也是自命不凡吗?” “……” 宾利小姐被达西的反问狠狠噎了一下。 这么一说,达西倒是对玛丽·班纳特产生了些许惺惺相惜的感受——乡下生活着实单调,普通的淑女小姐们的谈话也单调无趣,躲她们都躲不及,哪儿还有心情顾及礼仪? 看来伊丽莎白·班纳特的这位妹妹,其实也没有那么过分。 “之前你可是说,班纳特家的女儿,除了大小姐外都不值一提,”宾利小姐气闷不已,但她还是强行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架势,“看来,如今你的确改变了想法。” 达西:“那是自然。” 宾利小姐:“…………” 这承认的也太坦荡荡了吧! 完全没料到达西会直接正面回应她的揶揄,宾利小姐一愣,达西先生继续说了下去。 他的神情认真,和第一次对班纳特家的小姐们评头论足时的模样截然不同:“我是说过这话不假,但我的话语也并非全然的真知灼见。正是玛丽·班纳特小姐的一番话让我意识到自己犯下的错误——我也同她一样,枉顾社交礼仪,自己痛快了,殊不知却会伤到其他人的自尊心。倘若她是真的自命不凡,又怎会出言提醒?” 站在远处的伊丽莎白微微一愣。 在伊丽莎白的心里,菲茨威廉·达西的几番表现可谓是差到了极点,她几乎把自己所知的全部有关“目中无人”的单词都贴在了达西先生的身上。 可现在,傲慢的达西先生言语诚恳,语气坚定,全然是真正地反思过自己,而不是随口争论。 这完全出乎伊丽莎白的意料。 而玛丽呢,她都快被这番话感动的落泪了——她也不知道达西先生和伊丽莎白跳舞时具体说了些什么,但肯定不是刚刚说的这些,不然伊丽莎白怎么会变得更生气。 谢天谢地,果然官配的力量是强大的。 “你看,”玛丽无比欣慰,她压低声音开口,“我就说达西先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恶劣,可不是我喜欢他,我就是觉得你们之间的误会太没有必要啦。” 伊丽莎白轻轻哼了一声。 看玛丽这眉眼之间得意的小模样,她就不相信这位妹妹的狡辩。 退一万步说,就算玛丽真的不喜欢达西,她至少也是“有所图谋”。否则按照玛丽的性格,伊丽莎白讨厌谁,她才不关心呢。 不过,伊丽莎白也并非不讲道理的人。 之前对达西先生的印象太差,他这番话倒是起了些效果。毕竟傲慢无礼的人,是不会反思自己的。 “敢于承认自己犯下的错误,”伊丽莎白无比勉强地说道,“倒的确难得。” “对吧!” “不过……” 伊丽莎白也不傻,她挑了挑眉:“是你出言提醒他,这么热心做什么?” 134.作家真辛苦63 订阅不足的话, 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柯林斯先生即将前来拜访的事情,可是真的把朗伯恩搅得天翻地覆。 班纳特先生没有儿子,根据限定继承法, 他死后,朗伯恩的所有财产都将由这位威廉·柯林斯继承。 本来几位班纳特小姐都不怎么在乎——简正在和宾利先生热恋,伊丽莎白和玛丽根本不关心表哥不表哥的,而两位妹妹则天天往梅里顿跑,想要和几位英俊的红制服多聊几句, 完全没人把这位“贵客”放在心上。 但是姑娘们的母亲班纳特太太, 却把柯林斯先生当成了今生最大的仇敌来看待, “霸占”班纳特先生的财产也就算了,还要来朗伯恩参观拜访?这岂有此理! 几天的叨叨下来,导致柯林斯先生到来时, 并没有受到他预料中的欢迎,反而因为班纳特太太抱怨的太烦, 使得几位小姐对这位不请自来的表哥丧失了任何好感。 玛丽算是五个姐妹中反应最小的那个。 因为原著里的柯林斯先生是来看看几位班纳特小姐,打算从其中讨个老婆的。 而玛丽呢, 不是说相貌丑陋,而是班纳特太太的基因太好。伊丽莎白伶俐貌美,莉迪亚美艳高挑, 把她丢进姐妹之中着实算不了什么。柯林斯先生挑谁也挑不到玛丽头上。 严格来说,她还得感谢柯林斯先生呢! 有他做客, 班纳特太太也不会嫌弃玛丽这个那个了, 就是苦了伊丽莎白, 因为柯林斯先生看上了她,还胸有成竹地觉得伊丽莎白同样爱慕自己。 “柯林斯先生真是太过分了,”被柯林斯先生纠缠一天的伊丽莎白险些精神崩溃,“怎么会有如此自以为是的人?!” 玛丽忍不住揶揄道:“我一直以为莉齐眼中自以为是的代表是达西先生来着。” 伊丽莎白有气无力:“你少拿我打趣。” 向来得体的伊丽莎白,往闺房的梳妆台前一坐,只觉得应付了柯林斯先生一整天,脑袋都在隐隐作痛。 再看看简和玛丽,一个脸蛋红红,温柔的面孔上洋溢着爱情的幸福;一个聚精会神,刚刚放下手中的笔,在整理稿件。 老天真是太不公平了! “我现在倒是觉得在柯林斯先生面前,达西先生都显得格外通情达理了,”伊丽莎白抱怨道,“你知道女仆今天对我说什么吗,她说她听见柯林斯先生对母亲说,他觉得我同样爱上了他,要向我求婚!” 玛丽闻言扑哧一声笑起来。 这么说来,达西先生还得感谢她们这位表哥啊!不比不知道,一比下来,达西先生也不过是个直男,而柯林斯这自以为是的劲头则颇似直男癌了。 “那你可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应付柯林斯先生,”玛丽说,“我觉得你即使直接拒绝,搞不好他还觉得你在欲拒还迎。” 伊丽莎白瞪了玛丽一眼。 就知道说风凉话,还是不是亲妹妹了!伊丽莎白看见玛丽优哉游哉地模样,顿时更为郁闷。 “你呀,”她数落道,“这两天天天待在家里不出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苦修呢。明日陪我一同去梅里顿。” “我才不要!” 玛丽很不情愿:“你忍不了柯林斯先生,还要让我陪你受罪?” 伊丽莎白挑眉:“哦?这会儿我不是你最亲亲亲亲爱的姐姐了?” 简故意轻咳几声。 玛丽:“……” 事实证明,讨好人是需要技巧的,嘴甜时最好没第三个人,不然就像是现在这样——不去吧,那之前的好话就白说了,去吧,伊丽莎白是最亲爱的姐姐,又把简放到哪儿去啦。 她要是个男孩子,两位美人同时争风吃醋该多好! 好在简生性温柔,见玛丽左右为难,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你在家写稿写了好几天,也该出去散散心了,别太劳累。” 好吧,既然连简都这么劝她。 这几日趁着清闲,玛丽的确宅在朗伯恩写小说来着。她根据上次内瑟菲尔德庄园众人的反馈,再次稍稍修改了一下思路,确立了主角的人物设定,削减了罪犯的戏份和他的心理状态。 真实的爱德蒙·坎伯,是位冷静到可怕、自始至终都神智清醒的杀人凶手。但十九世纪的人们是不能理解一名正常人为何会成为杀人犯的,所以玛丽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剖析他的心理为好。 既然这个年代的人把所有杀人凶手视作恶魔,那就让他当个恶魔好了。玛丽决定暂且将重点放在叙事技巧上,先写出来,进一步的修改等她落笔之后再作考量。 第一篇稿件,玛丽不打算写的太长,中短篇幅,先投给报刊看看反响,若是不错,再说出版成书的事情。 “那好,”玛丽让步道,“明日去梅里顿探望菲利普斯姨母吧,我一早就过去,免得听凯蒂和莉迪亚两个人叽叽喳喳。” 现在稿件的思路整理的差不多了,也该换换心情。 特别是,按照原著的剧情,那位比柯林斯先生戏份更多的男士也要出场了。 第二天玛丽早早地到了菲利普斯姨母家,她陪着姨母姨夫说了说话,不多时就听见莉迪亚在窗外大呼小叫。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看到两位高大的军官在莉迪亚和凯瑟琳的簇拥下走进门来。一位是早早来到民兵团的军官,她们一早就认识,另外一位眼生也更英俊的…… 玛丽挑眉,这肯定就是原著中那位大名鼎鼎的渣男韦翰·威克姆先生了。 莉迪亚兴高采烈地将威克姆先生介绍给了菲利普斯先生和太太,也顺带勉为其难地提了一提玛丽。 尽管玛丽自觉她不如姐妹们好看,可英俊潇洒的威克姆先生还是礼貌又关切地向玛丽问好。 平心而论,韦翰·威克姆确实相貌英俊,真人长得要比几部《傲慢与偏见》影视剧中的形象还要帅很多。 而除此之外,他还始终挂着温和的笑容,言谈举止也十分得体,若是不知道原著剧情,玛丽也一定会被这彬彬有礼的表象骗过去。 甚至在注意到玛丽手中的书籍时,威克姆先生还认真开口:“我也很喜欢莎士比亚,《无事生非》的确是一部很好的爱情喜剧,你真是好品味,小姐。” 玛丽:“……” 人都这么说了,就算玛丽知道他是个惊天大渣男,也不好拉下脸来。 她只得勉强点了点头,扯起笑容:“谢谢。” 好在莉迪亚立刻抢走了话柄,根本没给他们继续交谈的机会。 玛丽这才把注意力放在其他人身上——柯林斯先生被几位表妹遗忘在一边,正在喋喋不休地恭维菲利普斯太太,而伊丽莎白……则一反常态,没挂着笑容,也没加入谈话之中,而是默默看着威克姆先生陷入了沉思。 “莉齐?” 玛丽眨了眨眼:“你在想什么?” 伊丽莎白摇了摇头:“没什么。” 她一时没说话,直到菲普利斯太太吸引走了威克姆先生的注意力,才小声解释道:“我们在街上碰到了这位韦翰·威克姆先生。” 莉迪亚:“他也是来加入民兵团的,很快就能领到自己的红制服啦!” 玛丽:“那不是挺好吗?莉齐怎么看起来心事重重的。” 伊丽莎白:“……我们还在路上碰到了达西先生,我觉得威克姆先生好像和达西先生认识,而且他们神色尴尬,似乎关系不怎么好的样子。” 玛丽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伊丽莎白莫名其妙。 “你看,和福尔摩斯先生交流一番对人真是大有裨益,”玛丽笑吟吟道,“现在连莉齐都能当侦探去破案啦!” “鬼精灵。” 伊丽莎白无可奈何,伸手戳了戳玛丽的脑门:“左一个福尔摩斯,右一个福尔摩斯,福尔摩斯先生人都在伦敦了还念念不忘,你干脆直接跟他去伦敦算啦!” “我这不是没钱嘛。” “你还真想!”伊丽莎白哭笑不得。 “好啦,”玛丽见好就收,她顿时有了个歪主意,便故意道,“我看这威克姆先生比达西先生讨人喜欢,他这么会说话,还细心体贴,要是两个人关系不好,一定是达西的错。” “……” 伊丽莎白眉心一拧:“看起来是这样的,但是——” “但是?” “或许是他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吧,”伊丽莎白最终说道,“达西先生生性傲慢,却也是个勇于承认错误的人,希望他们也能彼此交流,好好说通。” 真不容易啊!! 要知道原著里的伊丽莎白,听了威克姆的一面之词就认定达西是个彻头彻尾的恶人啦。现在能想到是误会,玛丽就已经很感动了好吗。 于是她趁热打铁:“若是他们两个真的是仇敌呢?你是站在达西先生的一方,还是站在威克姆先生的一方?” 伊丽莎白奇怪地看了玛丽一眼:“我当然是站在正确的一方。” “那就毋须纠结了呀,”玛丽说道,“让我们先听听威克姆先生怎么说,再听听达西先生怎么说不就好了!” 至于他对伊丽莎白献完殷勤又跑去聊骚莉迪亚,还怂恿莉迪亚私奔,闹出了个大丑闻的后续…… 玛丽倒是有了个好主意。 玛丽可没说谎,简的伤寒终于有了好转。 她的病来得快,走的也快。上午低热退去后,下午就已经恢复了精神。尽管因为病情初愈简的身体还是有些虚弱,可到了晚上,她已经能离开卧房,到餐厅同大家一起吃饭了。 宾利先生见她面容苍白,但心情还不错。特别是餐桌上玛丽一直在同简窃窃私语,时不时把温柔美丽的班纳特大小姐逗得笑容连连。 这叫宾利先生放下心来,便吩咐下人去朗伯恩送信。 待到晚餐结束时,归来的仆人将班纳特家的信息带回了内瑟菲尔德庄园,说明日班纳特太太会亲自来看望自己的女儿们。 宾利先生将这条信息传达给简,不意外地换来了她感激又动人的笑容。两位年轻人彼此客套着,态度那么小心,仿佛生怕说了什么不得体的话,要把自己在对方眼里的好印象破坏掉一样。 看看简这真诚的态度和羞怯的表情,宾利先生竟然觉得她对他没有感情? 玛丽坐在一旁在心底不住感叹,直男就是直男,就算是宾利先生这样的体贴人,也不能摸清女孩子的细腻心思。 在她看来,简就是性格过于内敛,满腔爱慕和崇拜因为害羞而藏得严严实实,才导致有了原著那么一出误会。 而现在,玛丽觉得是时候帮自己的大姐和未来的姐夫一把了。 等到宾利先生和简又说了几句话,准备离开时,玛丽趁着伊丽莎白和简不注意,悄悄地溜出客厅。 “宾利先生!”她拎着裙摆拦住了宾利。 “怎么?” “有点事……” 玛丽神秘兮兮地开口,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客厅,似乎在确认没有人注意到她。 这幅煞有介事的模样,叫宾利误以为玛丽有什么大事要宣布,温和的绅士神情一凛,然后指引着玛丽朝着走廊走了几步,避开了客厅大门。 “你现在可以说了,玛丽小姐。” “我是来帮简捎信的。” “嗯?” 宾利先生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就想抬头看向客厅,直至视线撞上墙壁,才意识到他们在这儿看不到简·班纳特。 如此谨慎,一定是很郑重的消息了。 “什么事情,”宾利先生认真回应,“若是她有什么需求,我一定尽力办到。” “别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啦。” 玛丽出言揶揄,见宾利先生有些不好意思了,忍不住笑出声:“简只是托我告诉你,她有些心里话想私下同你讲,明天我们的母亲就要来了,趁着这个机会,简想明早同你说一说,早餐之前她会在花园里等你的。” “什——” 宾利先生听见这句话,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这年头,一名未婚淑女还能有什么“心里话”要对一名单身绅士私下说?连歇洛克·福尔摩斯对宾利先生道出案件线索时,他都没有此时此刻震惊。 “等一下,玛丽小姐。” 意识到了玛丽的潜台词,宾利颇有些诚惶诚恐,他忐忑地试探道:“有心里话……是指什么话?” 玛丽狡黠地眨了眨眼:“非得要说我明白吗?” 宾利:“我的老天。” 他是发自真心地认为简不喜欢他呀!玛丽哭笑不得,看着一位有钱体面的绅士因为简而患得患失,真不知道该为简高兴好,还是该着急上火好。 “别喊老天了,”玛丽提醒道,“还是好好想想如何面对怎么重要。” “我——咳。” 意识到自己失态后,宾利先生轻咳几声,然后换上了真诚的表情。 “我知道了,小姐,”他无比感激地看向玛丽,“谢谢你!” “不用谢。” 玛丽笑眯眯回道。等你娶了我姐姐,记得经常请我去伦敦坐坐就好了! 宾利先生这边搞定之后,玛丽倒是也不着急。 客人们见到简走出了卧房,难免要多问几句,但她依然脸色苍白,并没有过多纠缠,确认了她的确恢复健康后,便劝她早点休息,好恢复体力。 等到简回到房间时,换好睡裙的玛丽才偷偷地跑到了她的卧房里。 “我得告诉你一件事情,简,”她压低声音,故作玄虚道,“刚刚人太多,我怕有人听见,可憋坏我啦。” “什么事?”简问。 “你看她这幅模样,”伊丽莎白比简更了解玛丽,见她形容夸张,免不了开口,“一准没好事。” “大错特错。” 玛丽得意地反驳:“这还真的是一件好事!” 伊丽莎白:“你说,我倒要看看你鬼灵精怪的脑袋瓜里还能蹦出什么歪点子来。” “可不是我的想出了什么歪点子,是宾利先生托我捎话,”玛丽隆重宣布,“他刚刚喊我走出客厅,生怕走漏了消息,就是为了让我告诉简,明天早餐前他会在花园等你。” “等我,”简很是惊讶,“等我做什么?” “自然是……” 玛丽拉长音调,见两位姐姐同时露出焦急的神色,才继续说道:“自然是有些心里话要对你说啦,简!” “天呐!” 简还没做反应呢,伊丽莎白就捂住了嘴巴:“宾利先生这是……简,他这是要向你求婚呀!” “别瞎说!” 伊丽莎白一声惊呼,着实让简闹了个大红脸,她急忙辩解道:“说不定只是询问我的身体状况,莉齐你不要多想!” “他今天已经询问了呀,”玛丽笑吟吟道,“明天还要‘单独询问’,那可真是太体贴了!” “玛丽!” 被简出言斥责,玛丽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嘻嘻哈哈地同伊丽莎白打趣几句,直到简羞得都抬不起头,把两个没完没了的妹妹赶出卧房才安静下来。 只是落得清静的简,躺在床上怎么也合不上眼。 她知道宾利先生对她有好感——这件事在周遭闹得沸沸扬扬,恨不得整个社交圈里的人都在传言宾利先生对简·班纳特一见钟情,就等着求婚现场了。 越是如此,简越不敢表达自己的感情,生怕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毁了自己的名声不说,还让宾利先生也牵连在内。 原来他是真的喜欢到自己,要和她共度一生的地步了吗。 135.作家真辛苦64 订阅不足的话, 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玛丽笑眯眯地说。 “你要是告诉我小偷是谁,宾利先生,我就把简叫过来和你说话。” 宾利先生闻言竟然脸红了, 温柔和蔼的绅士急忙收回目光:“你、你可不能乱说,玛丽小姐。” 真纯情啊! 玛丽觉得自己大概是配对脑上头,看着脸红红的宾利先生, 和在一旁偷偷关注的简,真是怎么看怎么配,恨不得这就把春心萌动的男女送进洞房。 “如何?”玛丽追问道。 宾利先生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装作玛丽刚才什么都没说的样子:“小偷来自梅里顿, 之前一直在内瑟菲尔德庄园做活, 我租下庄园之后, 被庄园的管理人解雇回到了梅里顿。” 玛丽默然。 她的猜测是正确的, 熟悉内瑟菲尔德庄园的内部构造,而且也知道昨夜开舞会,自然是在庄园工作, 或者工作过的人。 接下来,宾利先生大概讲述了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 小杰弗里原本在内瑟菲尔德庄园做活, 自从宾利先生租下庄园后, 不需要这么多当地的仆从。等到他正式搬来,自然就把小杰弗里辞退了。 而在小杰弗里找到下一份工作之前, 他的母亲患了重病。几名亲戚见他年轻又毫无积蓄, 根本不愿意借钱, 走投无路之际, 只得动了人生当中第一次的歪念头。 玛丽听完宾利先生的转述,几乎是立刻蹙眉:“我觉得不对。” 宾利先生:“什么?” “照这么说,来自梅里顿的小杰弗里向来老实,年纪也不大,”玛丽开口,“他是第一次干偷盗的事情,打主意打到你头上来,这也太奇怪了。” “人被逼到绝境的时候,什么恶行都能做得出。” “但为什么偏偏是你呢,宾利先生,”玛丽反驳道,“梅里顿离内瑟菲尔德庄园说远不远,可也不是伸手就能够到的距离。更遑论你说他是初犯,初犯在舞会时潜入庄园偷盗,要顶多大的心理压力呀。” 所以玛丽一开始以为是品行不端的男仆或者马夫之类的。倘若是惯犯的话,自然不会觉得人多的时候有压力,虱子多了不愁,自然是无所畏惧,但要是第一次就截然不同了。 不得已而为之的初犯,哪儿会这么大胆,上来就挑战入室道歉的?若是早就存了这个心思,他又怎么会等到真正走投无路的时候动手。 玛丽这么一说,宾利先生迅速跟上了思路:“的确,我看那名少年被抓到时双腿都直打颤,别说敢不敢,走投无路第一次犯案,又怎么会想到趁着人多浑水摸鱼。” “除非有人唆使他。” “什么?!” 宾利先生的反应就像是玛丽说了什么胡话。 唆使小杰弗里去偷他的东西,就算宾利先生再怎么本性善良,也读出了玛丽话语中的另外一层意思。 “先生你可得罪过什么人?”玛丽直接戳破了宾利先生不愿意承认的可能性。 “跑到内瑟菲尔德庄园使绊子,”宾利先生不太赞同,“是否过于大费周章?” 也是。 真想要下绊子,何必这么大费周章。据说宾利先生在伦敦也有不少产业,他本人更是从北方搬来的,商业上的阴谋可比派人教唆小偷高明且有效得多。 说到底玛丽也只是提出一个可能性而已,她点了点头:“若是有机会,可以请仆人到梅里顿去打听打听,小杰弗里在动手之前都见过什么人。” “这个容易。” 宾利先生倒是不介意仔细调查一番:“过几天,管家先生会去梅里顿探望小杰弗里的母亲。” 被偷的庄园管家去探望小偷的母亲? 玛丽脑子转的极快,她下意识地再次扭头看向简和伊丽莎白。 被玛丽揶揄怕了的简当即羞涩地挪开眼神,但伊丽莎白可没看上宾利先生。她无比默契地拉着简走向前,明知故问道:“听说内瑟菲尔德庄园已经抓到了小偷,是吗,宾利先生?” “宾利先生正是为此而来。” 玛丽同伊丽莎白一唱一和,迅速地为当时并不在偏厅的简讲述了前因后果。听到小杰弗里是为了母亲才迫不得已偷盗时,温柔善良的班纳特大小姐用手帕捂住了嘴巴,一双水盈盈的眼睛流露出不忍的神色。 “那,”她无比怜悯地开口,“宾利先生,你会如何处置梅里顿的小杰弗里?” 宾利先生认真回答:“治安官会把他送去附近的地方修铁路。” “那他的母亲怎么办?”简关切地问道。 “据说小杰弗里的母亲,针线活在梅里顿远近闻名,”宾利先生宽慰道,“内瑟菲尔德庄园的管家暂时支付了医药费用,等女士康复之后,可以做活还债。” 听闻宾利先生这么说,简这才放下心来。她对着宾利先生微微一笑,由衷赞叹道:“你真是一位善良的人,先生。” “……” 宾利先生看呆了,简·班纳特不笑还好,一笑起来,含着水光的双眸和精致的面孔灵动又明媚,出落得楚楚动人。 恋爱真好啊。 郎情妾意,佳偶天成,还有什么比绅士淑女相互钦慕更值得欣慰的事情吗。玛丽只恨自己受时代所限,不能像二十一世纪那样起哄胡闹,化身成为按头小分队成员,帮助二人捅破这层窗户纸。 而比起水一般的简,见证了玛丽帮助宾利先生的伊丽莎白的关注点则更为迫切:“若是真的如玛丽所说,是有人教唆了小杰弗里,那可怎么办才好?” 玛丽想也不想:“昨晚宾利先生和达西先生不是说过,他们认识一位真正的侦探吗。如果有必要,可以请他来追踪线索。” 伊丽莎白:“……” 昨天玛丽还眉飞色舞地谈论起什么侦探先生,这难道还不够伊丽莎白猜中自己这位妹妹心中所想? “真是奇怪,”她一勾嘴角,揶揄道,“玛丽你这幅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期待宾利先生出事呢。” “……我不是,我没有!” 玛丽立刻回过神来,自己的小心思的确是有些过分。 她当然不希望宾利先生是被仇敌或者其他的坏人盯上了,但这可是难得能见到福尔摩斯先生本人的机会呀,她顿时都不知道是该期待有事好,还是平安好。 宾利先生可不知道昨夜几位姑娘之间说了什么悄悄话,但他可不会看错玛丽亮晶晶的双眼。加之舞会时她言谈之间充满着对城市与城市传说的向往,宾利先生权当她是出于好奇才有此一说的。 要是玛丽·班纳特生为个男孩儿,凭借这份勇敢和聪颖,她一定能闯荡出名堂的。宾利先生免不了在心底可惜,同时也认为她的建议不无道理。 “我会考虑的,”他并没有将玛丽的冒犯放在心里,“只是现在还不能确定是不是有人唆使,玛丽小姐,我的确不想招惹麻烦,但冤枉他人亦不是我的意愿。” “自然如此。” 不等玛丽开口,简便宽慰道:“你为人正直,先生,怎么会有人设计陷害你呢。” “你太善良了,小姐,”宾利先生笑道,“如果天底下的人都同你一样善良,我想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交往会简单的多。” “一样善良没关系,”玛丽开口,还不忘冲着宾利先生眨了眨眼,“一样漂亮就不行了,那诸位绅士们岂不是要看花了眼?” “玛丽!” 简的脸迅速涨红了:“太失礼了!” 玛丽失笑出声。她刚刚的话,对于一名生活在十九世纪的未婚淑女可以说是过于放肆了,不过反正班纳特夫人又没听见,宾利先生也不会说出去的。 特别是脸红之后的简·班纳特更为美艳动人,玛丽这是在为自己的未来姐夫谋福利行不行。 她笑嘻嘻地说道:“宾利先生,请容许我再提出一个请求,到了请伦敦的那位侦探到来的地步,一定要知会我,好吗?” 宾利先生巴结玛丽还来不及呢,而她又的确帮助了自己,因而他想也没想:“当然可以,不过……” “不过?” “我同福尔摩斯家的那位幼子并不相熟,若是必须请他不可,得需要威廉出马了。” 威廉正是达西先生的昵称。 玛丽瞪大眼睛:“听起来达西先生和福尔摩斯侦探关系不错?” “他们一直保持着固定的来往。” “……” 玛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达西先生和福尔摩斯是朋友!玛丽几乎是立刻将目光转向了自己的另外一位姐姐伊丽莎白,她灼灼视线把伊丽莎白吓了一跳:“怎么?” “没,没什么。” 收起了表面上的惊讶,玛丽却在心底下定了另外一个决心。 ——看来撮合伊丽莎白和达西先生,也迫在眉睫了! 然而达西先生竟然直言玛丽·班纳特“别有一番吸引力”。要知道宾利小姐爱慕达西许久,听到他当面夸赞一名形容普通,根本上不了台面的乡下姑娘,心高气傲的宾利小姐顿时不是滋味。 “这我可没想到,”但表面上,宾利小姐还是做出打趣的样子,“我什么时候能向你道喜呀,达西先生?” 达西先生自然是懒得同宾利小姐多言,他破天荒地主动加入了班纳特小姐们与其他绅士的对话。这样的行径让宾利小姐暗自着急,她咬了咬牙,也跟了上去。 走近之后,她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仍然离不开舞会和社交。 伊丽莎白正在同福斯特上校开玩笑,要他在梅里顿开一次舞会。 这样的揶揄在社交生活中再常见不过,因而福斯特上校并没有介意,反而一笑:“我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伊丽莎白小姐。年轻的小姐们总是对舞会劲头十足,不是吗?” 伊丽莎白:“大部分的小姐们是这样的,但总有例外。” 福斯特上校:“哦?” 伊丽莎白漂亮的眼眸一转,落在玛丽身上:“也有一部分小姐,比起跳舞,更爱钻研知识,刚刚还向我抱怨女子考不上牛津和剑桥呢。” “伊丽莎白!” 玛丽不情不愿地拽了拽姐妹的衣袖:“又取笑我,我并非不喜欢舞会,只是不擅长跳舞,姿色又不出众,与其坐冷板凳,不如找点有价值的事情做。” “若是无意义的社交,”达西先生认真评价道,“确实不如将时间花费在更有价值的事情上。” “……呃,谢谢?”玛丽受宠若惊。 “那平日里,班纳特小姐都会做什么有价值的事情呢。”宾利小姐适时地问道。 在她看来,玛丽这番话语颇有哗众取宠的意味,舞会和社交没有价值,那他们正在做的事情岂不是没有价值?她就不信,玛丽·班纳特能说出一番门道来。 玛丽无所谓地笑了笑:“我的绣活也不精细,因而无非是读书、练琴罢了。” “听起来班纳特小姐很擅长弹琴,”宾利小姐倨傲地抬了抬下巴,“那就为我们弹一曲吧。” “……” 哎?? 听到宾利小姐的话,玛丽顿时有些摸不到头脑。 她这是唱哪出啊。自从上次内瑟菲尔德庄园见过之后,直至今日玛丽才再次见到了宾利小姐。即便是玛丽帮助了宾利先生,他的这位亲生妹妹对自己也是淡淡地,全然没把玛丽放在眼里。 这聚会还没结束,怎么就突然主动搭话,还给她表现的机会? 要搁原著里的玛丽,一准会抓住这个机会拼命表现一番。但穿越过来的玛丽·班纳特对此兴趣缺缺。 她平日勤于练琴不错,但完全是出于爱好,和其他小姐们的动机完全不同。 在维多利亚时代,少女们要是精通琴棋书画,博得一个“才女”的名声,是为自己在嫁人这一方面增添资本。钢琴弹得好,最常见的用途无非是像宾利小姐提出要求时,在才艺表演环节换来赞叹而已。 玛丽当然没兴趣出这个风头,她又不打算嫁给现场的某位绅士。 “那我来弹琴好了,”玛丽看向伊丽莎白,“请莉齐来为大家歌唱吧,她有一副令人惊艳的好嗓子。” 伊丽莎白当即失笑出声。 “好呀,”她揶揄道,“在座的宾客哪个没见识过一流歌唱家的本事,你就是诚心要我出丑。” “就算出丑,也有我陪你嘛。”玛丽笑嘻嘻地回答。 好在平日里玛丽常常这么做,碰到这种非要表现不可的机会,她往往会拉着简或者伊丽莎白,甚至是和她向来不对付的小妹莉迪亚一起。 她伴奏,她们歌唱,一来二去,眼下碰到同样的情况,伊丽莎白也不再推辞。 平心而论,玛丽对自己的弹琴技术还算有点底气——比不上真正的才女,但是应对乡下聚会绰绰有余。 而伊丽莎白呢,歌声也称不上绝顶,但姐妹二人胜在配合天衣无缝,玛丽的琴声响起,伊丽莎白的歌声紧跟而至,可谓是信手拈来、游刃有余。 一曲结束,自然是换来了满堂喝彩。 “献丑了,”玛丽对宾利小姐说道,“你在城里的私立学校读过书,小姐,想必见识过不少一流的演奏。” 宾利小姐扬了扬头,评价道:“但玛丽小姐的弹琴技艺却一点不比读过书的小姐们差,你说呢,达西先生?” “是这样没错。” 达西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我认为,倘若没有伊丽莎白小姐的歌声,再美妙的演奏也显得形影单只。” “那再好不过了。” 宾利小姐故意笑道,她摆出了一副我很理解你的姿态对达西先生继续开口:“既然两位班纳特小姐为我们带来了如此精彩的弹奏与歌声,为了表示感谢,不如由你请玛丽小姐跳一支舞吧,达西先生。” 玛丽:???? 什么情况! 这一转折,搞得玛丽顿时有些茫然。她看着言笑晏晏的宾利小姐,有点摸不清她有什么打算。 恨不得整个朗伯恩地区的人都知道,玛丽·班纳特小姐不善跳舞,长得也不漂亮,因而在舞会上常常坐一晚上冷板凳。 为了避免再发生类似尴尬的事情,这次卢卡斯邀请宾客,玛丽压根没有前去大厅的意思。而大家也非常清楚,达西先生是一名目中无人、看不上在座任何女士的傲慢男性,他不可能和玛丽跳舞的。 她这是哪里得罪了宾利小姐,非得要这么羞辱自己啊? 不过好在,玛丽脑子转的很快。 136.作家真辛苦65 订阅不足的话, 就会看到这样的防那个盗章哦~ 卢卡斯爵士为人和善诚恳,是个温文尔雅的老实人,在朗伯恩、梅里顿附近的名声很好, 加之他的大女儿夏洛蒂和伊丽莎白还是很好的朋友,因而此次发出邀请,班纳特家的小姐们, 还有内瑟菲尔德庄园的客人们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玛丽坐在几位宾客的中间,正在讲话的是卡特上尉,听着他们讨论搬来的宾利先生和过去将来的各种舞会, 忍不住偷偷捂住嘴巴打了个呵欠。 她的小动作被伊丽莎白看到了, 二姐瞪了她一眼, 偷偷拽了拽玛丽的裙角, 意思再明显不过:全程心不在焉已经够失礼了, 还打呵欠,是生怕自己的名声不够好吗。 “好无聊,”玛丽偷偷和伊丽莎白咬耳朵, “都怪你,莉齐, 不让我带书过来。” “不要任性, 玛丽,”伊丽莎白的反应像是听到了笑话, “天底下谁会带着大部头书籍到别人家做客?” 玛丽格外理直气壮:“别人我不知道, 但剑桥和牛津的大学才子们彼此交往, 是肯定会分享大部头书籍的。” 伊丽莎白简直要气死了, 趁着旁人不注意,她伸手戳了戳玛丽的脑门:“大学才子来往分享知识,和你有什么关系?姑娘家家你还想上剑桥牛津不成?” 她倒是想! 然而就算玛丽有穿越这个外挂,她也不觉得自己能考入剑桥牛津。更何况牛津大学是在1920年才认同了女性的大学成员身份,而剑桥尽管现在开明地允许女性参加需要的教学与考试,可真正的承认女性学生地位,却是在1947年了。 “这太不公平了,”玛丽小声嘀咕,“明明一些男子也不过如此,却因为性别不同,而得到了格外的权力。” 维多利亚时期比《傲慢与偏见》真正发生的威廉四世时期要好得多,可女性的处境依然艰难。玛丽要是不甘心把余生都寄托在丈夫身上,能选择的道路则艰难又狭窄——也就是说,玛丽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成为一名被学术界认可的学者,最多不过成为“学者的太太”。 学者们不会接受她,资产阶级会。但如果可以,玛丽也不想当一名压榨工人阶级和无产阶级血汗的资本家。 或者…… 就在玛丽已经开始展开幻想的时候,伊丽莎白的表情突然板了起来。 还能有谁让伊丽莎白立刻变脸呢?自然是她讨厌的达西先生了,玛丽一回头,便发现达西先生停在了卡特上尉身边。 显然,伊丽莎白一点也不喜欢和达西先生讨论同一话题。即使达西本人的话并不多,可伊丽莎白还是找了个机会,起身同简说话去了。 玛丽偷偷看了一眼达西先生的反应,却没料到达西先生也在看她。 视线相撞把玛丽吓了一跳,但她反应及时:“希望盗窃案的事情没有惊扰到你,达西先生。” 达西:“……”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达西先生想到那晚上班纳特两姐妹里外暗示他胆子小不敢出门,顿时就来气。 当然了,高傲的达西先生生气归生气,但他不会和玛丽一般见识。 “也希望盗窃案的事情没有惊扰到你的姐姐,玛丽小姐。”他说。 “那我呢?”玛丽笑着问。 “我想,”达西慢条斯理地开口,“不经主人允许就擅自行动、展开调查的小姐,是不会畏惧区区一名盗贼的。” 玛丽依然保持着笑脸:“谢谢你,达西先生,我的姐姐伊丽莎白也是一位勇敢的女士,她同样不会畏惧区区一名盗贼。” 达西:“…………”任何人都能听出来他并不是在夸奖她吧! 向来高傲的达西先生简直被这位班纳特小姐搞得没脾气,他不太喜欢她,上流社会里的女士可不会如此放肆无礼。 可即便如此达西也不得不承认,几番观察下来,他发现玛丽·班纳特确实很聪明,别说是乡下姑娘,连从伦敦的女子学校读书归来的贵族小姐们也不如她机敏灵活。 玛丽可不在乎达西先生怎么看待自己。 她只是继续说道:“看来,传闻中的事情是假的了。” 达西:“什么?” 玛丽笑眯眯:“大家都在说你看不上伊丽莎白,先生,舞会上故意冷落她,不跟她跳舞不说,还说她姿色平平,也就不过在朗伯恩地区‘勉强过的去’而已。伊丽莎白为此生气很久了。” 说完,玛丽还不忘记补充道:“但达西先生你如此关心她,应该都是谣言。” “是吗。”达西不动声色。 玛丽被他的理直气壮噎了一下。 “所以,”她瞪大眼睛,“你是真的这么说过吗,先生?” “初次见面我的确鲁莽地做出过如此评论,”他坦言道,“但如今我已有所改观,若是为此就生气,那班纳特二小姐的肚量也太小了点。” “……” 达西先生这般行径,换到二十一世纪,不就是个给陌生姑娘评头论足随意批判,被姑娘本人知道后还要怪她没事找事的钢铁直男吗! 玛丽彻底无语了,虽说原著中的达西先生确实也经历了这样的印象改变,还因为伊丽莎白直接拒绝了他的求婚而困惑又震惊,但他坦荡荡地说出来就……太过分了点。 好吧,严格来说达西先生的确有这个资本。 根本原因还是在这个时代里,大部分的女性确实需要依赖男性过活。达西先生家缠万贯、容貌英俊,别说只是高傲和看不起人,就算他是个千年一见的大渣男,也会有无数姑娘趋之若鹜的。 要是换做寻常姑娘发现达西先生对自己的态度改变,怕是连高兴还来不及呢,他自然是不能理解伊丽莎白生气的缘由。 当然了,玛丽不会直接指出这点。 “最近我读了一本书,达西先生,”玛丽委婉地开口,“有些问题迟迟得不到旁人解惑,听说你的藏书万千,也是一名走过无数地方、博闻强识的男士,可否为我解答疑惑?” “我会尽力,请讲。” “书中说中世纪的骑士和贵族们,在人格和自尊受到他人攻击侮辱时,往往会选择向挑衅自我的敌人发出挑战,是真的吗?” “确有其事。” “即便是口头上的争论也是如此?” “这在过去屡见不鲜,但在当今,维多利亚女王已经禁止了军人之间的决斗,我们的社会习俗也不再鼓励此事,”达西先生解释道,“不过我觉得,捍卫自尊和荣誉,是每一名拥有独立人格的男士都应该做的事情。” “那女士呢,”玛丽仿佛茫然般眨了眨眼,“中世纪的女士们,自尊心因他人的评判受到伤害,也会向对方发出决斗的请求吗,或者有其他的做法?” “自然是……” 达西先生的话说了一半,没动静了。 和聪明人说话不用点明,说到这个份上,看达西先生的表情,应该也是明白伊丽莎白生气的理由并非被人非议,而是他的态度损害了一名未婚小姐身为独立存在的人格与自尊。 还是有救的,玛丽很是欣慰地想。虽然达西先生不懂的女孩子家家的脑回路,但他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这放在二十一世纪也是很难得的品质。 直男就直男吧,总比直男癌好。 玛丽重新把笑容挂在脸上:“我想听听简和伊丽莎白究竟在说什么悄悄话,竟然也不叫我。恕我先行离开了,达西先生。” 说着她起身离开,和往常一样,去缠着伊丽莎白不放了。 而达西先生,则站在原地思忖着玛丽刚刚的那番话。 宾利小姐见他陷入沉思,便走过来招呼道:“我猜得出来你在沉思什么。*” “我看不见得。*”达西先生回道。 “要我说,”宾利小姐回道,“她的确有所长处,可也太过自命不凡了。你对她的几分指责,倒是真知灼见,抓住了重点。” 宾利小姐指的当然是在内瑟菲尔德庄园舞会时,达西先生在得知玛丽擅自行动后教训她太过荒唐的事情。 然而就在她到来的几分钟前,玛丽才委婉地提醒达西,他一番关于伊丽莎白的发言带来了多大的伤害,这使得达西先生听到宾利小姐的话,思维惯性地以为她口中的“她”指的是伊丽莎白。 于是达西反驳道:“正如你所言,她也确实有自己的优点。” “哦?” 宾利小姐维持着好奇的姿态:“那你觉得,她有什么样的优点?” 达西默然不语。 他的视线下意识地看向伊丽莎白,低声开口:“她有一双美丽的眼睛,性格也别有一番吸引力。” 宾利小姐:“……” 爱慕达西先生许久的宾利小姐并不知道,她和达西谈论的完全不是同一位“班纳特小姐”,宾利小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达西先生竟然倾心于粗鲁无礼,还相貌平平,几乎没有任何长处的玛丽·班纳特?! 被吓坏的宾利小姐面色苍白,眼睛里还闪烁着泪花。好在来参加舞会的男男女女都在原地,大家议论纷纷,沸沸扬扬的人声反而使得宾利小姐稍微冷静了一点儿。她用手绢擦着眼泪,磕磕绊绊地说道:“我只是想去偏房休息一会儿,就看到窗子上有个黑色的手印,往窗边一瞧,看到一个,一个黑色的人影,在花园里消失了!” 宾利小姐的话音落地,在场不少女士纷纷惊恐地捂住了嘴巴。 在一旁的达西开口:“早不闹鬼、晚不闹鬼,偏偏挑着舞会人最多的时候闹鬼。” 赫斯特夫人闻言,略微不满地抬了抬头:“你的意思是说我的妹妹在说谎吗。” 达西先生懒得同赫斯特夫人争辩,在舞会上兴趣缺缺又沉默寡言的他直接看向宾利先生:“我想,人为的可能性比闹鬼更大,我们应该……” 他话没说完,就看到班纳特家的二小姐,在舞会上被达西本人冷落的伊丽莎白·班纳特一手拎着裙摆,一手举着石蜡灯,朝着宾利小姐所说的偏厅方向走过去。 达西想也不想,直接拦下了伊丽莎白的去路:“我想,你还是呆在大厅里为好,班纳特小姐。” 伊丽莎白抬起眼,达西注意到,尽管班纳特家的二小姐姿色不如简·班纳特,可她有一双灵动的眼睛。那双乌黑眼眸聪慧明亮,仿佛有独自的生命般,点亮了她全部的面孔。 “既然呆在大厅为好,你又到偏厅附近做什么,先生?”伊丽莎白大胆地直视着达西先生问道。 “我自然是要检查偏厅的情况。” “那么我也是,”伊丽莎白毫不客气,“恕我直言,达西先生,拦着旁人倒显得你有所企图了。” “……” 达西顿时气结,他还没说伊丽莎白鬼鬼祟祟呢,她倒是先反将一军? 就在他酝酿话语准备还击的时候,偏厅的门开了。 众人均是一惊,然而从偏厅中走出来的,正是刚刚同宾利先生跳舞的玛丽·班纳特。 玛丽看着隐隐对峙的伊丽莎白和达西,一脸莫名其妙:“你们在争吵什么?石蜡灯拿来了吗,莉齐?我发现了一些线索,偏厅太黑,看不清楚。” 伊丽莎白闻言举起石蜡灯,理也不理达西:“咱们走。” 两位女士身先士卒,直接把达西先生撂在了一边,他也不好直接发作,只得同宾利先生一起跟在身后。 达西不说话,反倒是宾利先生露出惊讶的表情:“你是什么时候跑到偏厅来的,玛丽小姐?” 出事的时候玛丽正在同宾利跳舞呢。就算是“闹鬼”事件如同达西所言是人为制造的,也绝对不会是玛丽。 “就在宾利小姐说鬼在偏厅的时候呀。”她理所当然地回答。 “这太荒唐了,”达西先生指责道,“不经主人允许就擅自行动,何况来者要是强盗或者其他的歹徒,谁来负责你的安危?” 玛丽也不生气,她只是无所谓一笑:“跟我来。” 说着她接过伊丽莎白的石蜡灯,带着众人走到了窗边。 其实玛丽在听到闹鬼一词后,所想的同达西先生基本差不多——舞厅人这么多,闹鬼闹得也太不是时候了吧?而且作为一名从小接受马克思唯物主义教育的穿越者,玛丽实在是不能接受鬼神一说……好吧小说世界也不一定是唯物的,谁知道构建世界观时作者又掺和进了什么奇怪作品的设定。 但马克思还说过,实践是认识的唯一来源,就算是有鬼,那也得眼见为实才好。 这些话不能同维多利亚时代的先生小姐们讲,所以玛丽干脆放弃沟通交流,听到是偏厅出了事,便喊伊丽莎白拿一盏石蜡灯,自己率先擅自行动。 “偏厅只有这么一扇窗,”玛丽推开了紧闭的窗户,解释道,“我直接过来检查情况,然后看到了这些。” 说着,玛丽把石蜡灯举到了窗台前。 此时还没到电灯普及使用的年代,但点燃的石蜡灯已经足以众人看到玛丽的发现了:不仅是窗户上有个吓坏宾利小姐的手印,窗台上还有个乌黑的鞋印。 “恕我冒昧,”玛丽开口,“是谁住在偏厅上方的卧房里?” “是我。”宾利先生回答。 “那我觉得,”她勾起嘴角,“你应该看看自己的房间里少了什么东西了,先生。” 玛丽收起石蜡灯,继续说道:“夜晚的花园很是潮湿,来者可能是不小心摔进了泥地里,才会留下手印脚印。而且看鞋印的大小,理应一位男士。我方才开窗看见这扇窗子上方是有花纹装饰的,宾利先生,比起鬼魂,我觉得更像是宾利小姐撞见了想抓着花纹装饰翻墙到你房间去的小偷。” 宾利先生一凛:“这样的话……” “你去检查自己的房间,”达西先生说道,“我陪同这两位女士回到大厅,宣布这件事。” 玛丽:“啊……等一下,宾利先生。” 哪儿能这就宣布啊,嫌犯还没抓到呢,万一是内部作案,这岂不是打草惊蛇。 “我们得去花园看看,达西先生,”于是玛丽提议道,“说不定能找到留下的脚印,看看他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达西蹙眉:“太危险了,你们不能去。” 玛丽无比失望:“不可以吗?” 她是真的好奇一个大活人是如何做到宾利小姐所说,从花园中凭空消失的。 傲慢的达西先生并不知道玛丽心中所想,可是伊丽莎白清楚。她见玛丽的目光还止不住地往窗外瞥,立刻就明白了妹妹的意图。 137.作家真辛苦66 136 “有一点我必须承认你处理的非常巧妙, ”霍尔主编说道,“那就是你从头到尾没有让格蕾丝女士爱上路德的打算。” “……” 哎? 就这个? 玛丽完全没料到霍尔主编竟然会因为这个设定赞赏自己, 她一脸茫然,二人大眼瞪小眼半晌,主编才无可奈何地开口:“这很让你惊讶吗, 玛丽小姐?” 当然啦! 《支票佳人》里确实涉及到了爱情元素, 一改之前玛丽不打算描写路德感情生活的初衷——但她不觉得是自己吃设定或者打脸, 最开始不打算描写路德警探的爱情,是因为玛丽觉得自己不太擅长细腻的感情描写。但现在有了巴顿探长的故事作为模板,她就有底气了。 在故事中, 菲利普·路德也是被他的妻子直接“找上门”来, 虽说路德不像巴顿探长那样情窦未开,但仍然为妻子的大胆和果敢吸引。即使识破了她的“诈骗”,两个人仍然携手步入教堂, 十几年如一日恩爱,直至路德夫人病逝离开。 同样是诈骗犯, 格蕾丝和路德夫人一样聪明、一样大胆,甚至一样让菲利普·路德产生了惺惺相惜之感, 是位不可小觑的劲敌。但玛丽并没有为路德安排一场艳遇,《支票佳人》中路德和格蕾丝一直是对手关系, 没有任何引人遐想或者气氛旖旎的暧昧情节在内。 不过,这也不用特地点名表扬吧? “我还以为你会夸我招安格蕾丝的情节处理的好。”玛丽如实说道。 霍尔主编一怔, 然后大笑出声。 “追查到最后, 格蕾丝女士反而成为了政府职员, 这样的结局确实出人意料,”霍尔主编笑着回应,“但你为了伪造支票的细节,已经事先将大纲发给我了,对于早就知道剧情的我来说已然不是惊喜。” 好吧。 其实招安格蕾丝女士是《支票佳人》中玛丽最喜欢的情节,在她个人看来,弗兰克·阿巴内尔的结局如果只是关押进监狱的话,他的人生履历就不会那么传奇。最终成为了fbi的特殊顾问,无疑升华了他传奇的一生。 看来剧透果然杀伤力巨大,玛丽还以为霍尔主编要表扬结局处理呢。至于他所说的感情处理…… “我确实没想到格蕾丝女士和路德侦探没有产生感情也值得一提,”玛丽哭笑不得,“不见得每一对惺惺相惜的男女就一定是爱情吧,这未免也太狭隘啦。” “在现实中我赞同你的说法。” 霍尔主编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但在故事里,一旦男主角拥有了势均力敌的女性劲敌,读者们想看到的往往是他们之间产生情愫。” 可不是吗,一直到二十一世纪,这种情况仍然存在。男主角负责冒险、探案,拯救世界,而女性呢?温柔的姑娘要么是等待拯救的对象,要么是男主角的解语花;强势的女性要么被贴上“没有女性特质”的标签,要么就是恶毒却撩人的反派,怎么也要和男主角来上一段艳遇。 玛丽对此没什么想法,在她眼里感情纠葛是角色产生联系和矛盾的最好方案,因而刻画角色的情感并不是问题。但拜角色原型本人弗兰克·阿巴内尔先生的履历所赐,玛丽自诩《支票佳人》的故事情节很紧凑,用不着利用感情戏吸引读者。 “《支票佳人》里也是描写了爱情故事的。”玛丽强调道。 “自然,”霍尔主编点头,“把格蕾丝女士和路德夫人放在一起对比,反倒是强化了路德侦探对亡妻感情的描写。你不打算写感情纠葛,是因为觉得没必要。但按照一位编辑的角度看来,我则认为格蕾丝这个具有传奇性,你把她抬到如此高的位置,要是来一段感情纠葛免不了落入英雄征服佳人的俗套,有些浪费角色的意味。若是今后有机会,我认为格蕾丝女士还可以在后文中出场。” 说着他顿了顿,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摇了摇头:“尽管你不喜欢这样的观点,玛丽小姐,可我还得要说,正因为读者们或许想要看到路德侦探和格蕾丝女士产生感情,你越不让他们产生感情,读者就会越期待接下来的故事发展。” 总结而言,就是霍尔主编站在商业的角度上,认为格蕾丝女士这个角色还有出场的空间,在《支票佳人》里二人产生了感情,反而会降低读者的期待。 不如让他们一直期待着,哪怕是到了最后玛丽依然没有描写任何感情色彩,也会成为一种缺失的美。 “感谢你的肯定,”玛丽哭笑不得地说,“我确实不打算描写两个人发生什么。” 说实话,一个聪明的男人和一个聪明的女人,就一定要产生情()欲方面的吸引吗?不见得吧!在玛丽看来,格蕾丝女士死了丈夫,单身日子快活的很,还真不一定瞧得上路德呢。 好在霍尔主编和玛丽想的不一样,但最终目的确实一致的。于是玛丽并没有就此发表什么“惊世”言论,只是点了点头:“我也会好好构思下一个故事的,争取着重于悬疑因素。那么先生,我大胆假设,你对《支票佳人》的质量还算满意?” 霍尔主编带着些好奇地说:“我要说不满意呢?” 玛丽:“……” 霍尔主编再次笑出声:“别紧张,玛丽小姐!我就是觉得你太客气,还有点不自信。我们都合作两回了,难道你还要这么继续客气下去吗?” 说着他重新拿起手稿:“《支票佳人》也是个好故事,是菲利普·路德一贯的风格:有话题度,也切合现实生活。再加上这是你的身份被公开后的崭新连载,我相信关注度不会低的。也正因如此,我想《支票佳人》的稿酬可以再往上提一些。” 上一篇《狂欢之王》时霍尔主编许诺,只要是玛丽的稿件,一旦过稿每期的稿酬不会低于10英镑。但是这对于玛丽这样刚刚起步创作一年的作者来说仍然不是稳定的保障——若不是光照会一案结束后,迈克罗夫特先生大手一挥,挪用布莱克伍德的赃款垫付了塞彭泰恩大街整整十年的房租,玛丽还要为下一年的房租发愁呢。 所以在和班纳特先生坦白之前,玛丽就一直在考虑这件事情。最终她想到的方案,灵感则来自于柯南·道尔爵士本身。 因此,在霍尔主编提及稿酬一事时,玛丽知道自己应该抛出自己的想法了。 “关于稿酬这件事。” 玛丽收敛了一直挂在脸上的笑意,认真说道:“我有个提议,主编先生。” 霍尔主编微微一顿,但经验丰富的主编也不惊讶,反而接道:“拜《狂欢之王》所赐,前三个月的杂志销量可以称之为暴涨,你打算提价,也是情理之中。但《海滨杂志》的运营远不止是收稿、印刷和贩卖,所以玛丽小姐你要是有个心理价,尽管提出来,可我大概需要和你仔细商议。” 玛丽摇了摇头:“我并非打算狮子大开口。” 霍尔主编:“哦?那么你有什么提议?” 玛丽:“就像你所说,先生,我们已经合作两次了,是合作关系的同时也是朋友。借你的人情,我也认识了弗兰茨·哈维记者这样的有识之士。虽然合作过程中出现了身份泄露的意外,但责任不在你,而杂志社也改正了漏洞。所以只要你在,主编,基于对你的信任,我也信任《海滨杂志》” “所以?” “所以,”玛丽清了清嗓子,“建立在双方信任的基础上,我们完全可以签订一份合同。” 说到这儿,霍尔主编已然隐隐猜出玛丽打算说什么了。 他一副了然的神情,却没有阻拦玛丽,而是不急不缓地拿出了自己的眼镜:“请继续。” “是一份预支稿酬的合同。” 玛丽鼓起勇气,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可以向杂志提供十二个月,至少三篇故事的稿件,在具有法律效益的保证下,由杂志社预支我一整年的稿酬。” 虽然玛丽不知道之前有没有过先例——她一个新手作者,也没有混入什么文学业界或者杂志写手的圈子里,唯一认识的作者就是华生,只能依靠未来的记忆来提出要求了。但玛丽觉得,就算没有先例,这样的方式也不难理解。 “我知道了,”霍尔主编果然能明白,“那么,在你心中,我们应该支付你多少稿酬?” “鉴于《狂欢之王》的反响,我想一年二百英镑不算是个过分的要求。” “好啊。” “……” 嗯?? 玛丽茫然地眨了眨眼,她看着霍尔主编平静的神情,一度以为自己是幻听了。 就这么答应了,不是吧?? 霍尔主编认真看着她,迫使玛丽不得不硬着头皮小心开口:“那个,先生,‘好’就是同意的意思,对吧?” 霍尔主编:“……” “不是同意的意思,”霍尔主编很是坦然,“还能是不同意的意思?你的要求不算过分,玛丽小姐,我甚至可以再给你放宽一下条件,二百英镑十个月的连载,不需要完整的三篇稿件。只要你的作品能够过稿,且能在《海滨杂志》连载够十个月即可。不过合同可不是能够随便拿出来的,我得请个律师完善后再给你。” 一时间玛丽都不知道该回复什么了。 在她到访杂志社之前,玛丽可是酝酿了好多说辞。她设想了无数结果,唯独没有主编先生爽快答应这一条。 他一句话也没说,就一句“好啊”然后直接进入等待合同的阶段了?太简单了吧? 或许是玛丽的表情过于明显,霍尔主编忍俊不禁:“难道你以为我在做亏本买卖吗,玛丽小姐?不是我的底线太高,而是你低估了自己的潜力。” “是吗?”玛丽对此很是怀疑。 十个月的连载二百英镑,这可是比《狂欢之王》翻了一倍价钱了呀。 “我见过太过新人作家了,”霍尔主编说,“第一篇第二篇令人惊艳不是稀罕事,但连着三篇水平稳定,能在保持自己特色、维持话题度的同时一点一点进步则大为罕见。三篇连续的连载足以证明你拥有持续构思故事的能力,《狂欢之王》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又在巴纳姆口中大大宣传了一把。玛丽小姐,这只是你的第二篇连载,你有想过未来一年中,倘若再出个《狂欢之王》呢?寻常作家绝对会狮子大开口索要几倍的价格,而你却要提前预支稿酬,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玛丽:“……” 这么一说,她怎么还觉得自己亏了?! 霍尔主编可不给玛丽反悔的机会,他和颜悦色地开口:“我也不会让你吃亏的,玛丽小姐,《支票佳人》字数有八()九万吧。” “九万八。”玛丽回答。 “近十万了,我们可以分五期连载完毕。这就已经占据十个月当中的一半了。《狂欢之王》可遇不可求,只要你之后再写一篇故事,且水平维持住就好。” 所以严格来说,《海滨杂志》真正预支给玛丽的稿费,只有五个月、一个故事的容量。 五篇连载里爆两篇,玛丽要是有这个水平,哪儿还会担心交不起房租的事情啊。 “既然如此,”玛丽开口,“我们就如此协定了?” “我会联系律师的。”霍尔主编许诺道。 然后他顿了顿,又开口:“除此之外,玛丽小姐,我认为菲利普·路德的故事完全可以集结成书了,趁着p.t.巴纳姆仍然在世界巡演中,这可是个好机会。” 三篇故事加起来近二十万词,在连载反响还算不错,讨论度褒贬不一的情况下。玛丽也觉得自己有这个底气找出版商谈话了。 只是…… “我并不认识什么出版商人,”玛丽虚心开口,“霍尔主编,这方面我或许要麻烦你了。” “你都说了我们是朋友。” 霍尔主编态度大方:“帮助朋友找出版商不过举手之劳。” 而出版又是一笔实打实的稿酬。 这么一算下来,玛丽甚至有些飘了——搬出来一年,拿到手的稿酬就有自己嫁妆的三分之一了,更别说两起案件带来的收入。而之后的生计,就像是霍尔主编说的,只要她能保证自己的连载质量,不出意外的话,稿费只有越来越贵的可能性。 这下就算妈妈再怎么嫌弃歇洛克不是王公贵族、也没有爵位,玛丽也更有底气反驳她:她自己有钱,有能力赚更多的钱,根本不需要嫁妆保证和男人养,所以想和谁结婚,玛丽是有权自己做决定的。 想到这儿,她终于卸下了一直压在心底的重担。 “虽然出版是明年的计划,”玛丽由衷说道,“但还是谢谢你的帮衬,先生。” 离开杂志社后,玛丽只觉得心情像伦敦难得放晴的天空一样万里无云,明亮的很。 她兴高采烈地回到家,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凯瑟琳和莉迪亚。两个妹妹为她高兴的同时,福尔摩斯先生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 《支票佳人》过稿第二天,小威金斯就直接冲到塞彭泰恩大街,无比兴奋地拉着玛丽往公寓外走:“玛丽小姐、玛丽小姐!我们赶快去找摩斯坦小姐,福尔摩斯先生拿回了属于她的宝藏!” 138.作家真辛苦67 137 在玛丽的记忆里, 来自印度的宝藏并没有归属于任何人,无价的珠宝最终统统落进了泰晤士河里, 福尔摩斯拿到的不是一个空盒子罢了。因而她不太着急,但威金斯可不是。流浪街头的男孩儿几乎是一路拉着玛丽,非得要她第一时间赶到现场不可。 而他们来到泰晤士河的码头时, 装载着一小队警察, 还有福尔摩斯与华生的汽艇刚刚抵达岸边。 一同在码头边等候的, 还有当事人摩斯坦小姐和代表斯克鲁奇的弗雷德。 歇洛克·福尔摩斯踏着近乎神气的步伐走下船,紧接着是华生医生,最后才是拎着嫌疑人下船的雷斯垂德探长, 还有一个小心翼翼抱着怀里的盒子, 生怕出半分差错的小警察。 “小心点,”福尔摩斯站在岸边平静叮嘱道,“这其中放了近一百五十万英镑的财宝, 若是失手掉进水里,可是谁都捞不回来了。” 他不说还不要紧, 一说一百五十万英镑,捧着盒子的小警察连冷汗都下来了。 雷斯垂德探长无奈地把嫌疑犯交到小警察手上, 自己拿过盒子,递给了摩斯坦小姐和弗雷德:“我们抓住这家伙的时候, 他正打算把盒子里的东西丢到河里——宁可丢掉也不肯把东西物归原主,他会受到法律制裁的。” “什么物归原主?!” 一听到这话, 被抓住的嫌疑人立刻挣扎起来:“宝藏是我的!明明是我的, 是肖尔托那个混账抢走了我的东西, 我宁可它们沉进河里也不会交给你们的!” 接过盒子的摩斯坦小姐一愣:“你说是已死的肖尔托少校抢走了宝藏?” 嫌疑人:“那是自然。” 摩斯坦小姐看向福尔摩斯:“他是杀死肖尔托家长子的凶手吗,先生?” “自然,”福尔摩斯点了点头,“写在信件上的四个签名,只有一个属于英国人。所以我想,这位断腿的先生就是签名上姓斯莫尔的人了。” 说到这儿,玛丽才注意到被按在地上的斯莫尔有一只木制假腿。 不过…… “你说肖尔托少校抢走了宝藏,”玛丽开口,“这可和我们听到的版本不一样。” “一定是肖尔托的儿子搬弄是非,”斯莫尔恨恨道,“你们是受他雇佣的!” “我们是来帮助摩斯坦小姐的。” 华生医生说道:“和肖尔托家的事情无关。” “摩斯坦?” 没料到还在挣扎的独腿男人,一听到这个姓氏,露出了惊讶的神情:“是亚瑟·摩斯坦的女儿吗?” “我是。” 摩斯坦小姐立刻开口:“你认识我的父亲?” 斯莫尔:“……” 他当即不说话了。 雷斯垂德探长见状,就知道其中一定包含内情。他叹了口气,把斯莫尔从地上抓起来:“既然你说我们被蒙骗了,就把事情好好讲清楚。” 或许是没料到雷斯垂德那么好说话,斯莫尔戒备地盯着他半晌,最终还是挪开了目光,看向摩斯坦小姐:“你的父亲是个好人,小姐。当时我被关押在牢狱之中,我用一串价值一千英镑的珍珠项链向他许诺我们平分宝藏,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可以成为你的嫁妆。” 摩斯坦小姐的表情顿时变得非常难过。 她深深吸了口气,竭力维持着平静的神情:“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斯莫尔冷哼一声,而后用相当遗憾的语气解释道:“我也是来到伦敦后多加打听才发现了事情原委。肖尔托少校回到伦敦后就独吞了财宝,你的父亲去找他索要应得的一份,但他的心脏一直不是很好,在争吵中因病去世了。” 摩斯坦小姐:“……” 一瞬间摩斯坦小姐的表情变得很是苍白,华生急忙走上前,试图握住她的手、或者扶住她,以防摩斯坦小姐在遭遇了打击之后昏迷跌倒。 但是她撑住了自己。红发的爱尔兰姑娘摇了摇头,甚至勉强送给华生一个笑容:“我没事。” 玛丽心疼的几乎说不上话来。 原著中的摩斯坦小姐,就算父母双亡,可依然读完了书,在一户有钱且善良的人家中担任管家。虽说不是什么富足生活,但也是衣食自足,比居住在贫民窟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 而现实中的摩斯坦小姐却是一名爱尔兰工人,她混迹街头,活得相当艰难不说。在不久之前,因为光照会的事情,两名好友死在布莱克伍德手上。 父母去世,挚友离开,这都是什么事啊。 更让玛丽担心的是,如果《四签名》的剧情如约发生了,那同华生结婚之后呢?《福尔摩斯探案集》里的华生与摩斯坦小姐结婚不到几年,摩斯坦小姐就去世了。在她死后,华生再次搬回了贝克街。 柯南·道尔爵士不曾在摩斯坦小姐身上多做笔墨,当时的玛丽读到这部分剧情时反而是高兴大于悲伤,因为福尔摩斯和华生这对搭档终于再次聚首了。 可现在,摩斯坦小姐是她的朋友,是玛丽·班纳特在伦敦认识的第一位友善之人。她的出场比华生要更早,玛丽特别喜欢摩斯坦小姐,难道要眼睁睁看她去世吗? 一时间玛丽的心情说不出的沉重。 摩斯坦小姐并不知道玛丽心中所想,她看向斯莫尔:“你说宝藏是肖尔托少校抢来的,是怎么回事?” 听到摩斯坦小姐发问,斯莫尔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公诸于众。 原来宝藏本就是属于斯莫尔,以及信件上其他三个印度土著居民的。斯莫尔机缘巧合结识了其他三名同伙,四个人联合起来拿到了这份宝藏。但是没过多久事情败露,他们被抓了起来,负责看守监狱的正是肖尔托少校。 斯莫尔向肖尔托少校提出分享宝藏,条件是放他们出去。当时在场的还有同样驻守印度的军官摩斯坦和斯克鲁奇,原本说好平分宝藏,却没想到肖尔托少校独自找到了财宝,抢先回到伦敦,再也不肯回来了。 时过境迁,摩斯坦军官因意外而死,斯克鲁奇受伤退伍。而斯莫尔,则终于想法子逃了出来,发誓要向肖尔托少校报仇,夺回自己的宝藏。 “但不管怎么说,”斯莫尔长叹一声,“当时说好了平分财宝,肖尔托毁约在先,可摩斯坦与斯克鲁奇没有。” 听到这里,一直沉默着的弗雷德才突然开口:“你说这份财宝理应属于当地的土王私人财产。” 斯莫尔:“你是……?” 弗雷德:“我是斯克鲁奇的外甥。” 斯莫尔一听这话,就知道在场的几位统统不是仇敌,脸上最后一分愤恨也消失不见了。他连连叹气,最终回答道:“是的,是属于当地土王的私人财产。但那些个土财主各个仗势欺人,剥削印度土著,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福尔摩斯嗤笑一声:“偷坏人的东西,就不算是偷了?” 斯莫尔理所当然:“难道你没有听过罗宾汉的故事吗,侦探?” 罗宾汉抢有钱人的财产可不是为了自己发财啊。玛丽忍俊不禁,这个斯莫尔也是厉害,报仇就报仇了,还把自己想象成了劫富济贫的侠盗,关键是也没看你把财产分发给印度当地的土著居民呀? “你们抓我,我认了,”斯莫尔可不管别人怎么嘲笑自己,“在场的两位年轻人也都是见证者的后代,财宝你们可以平分,但绝对不能交给肖尔托的后人。” “我不要这份钱。”摩斯坦突然开口。 她的声音不轻不重,却极具分量。摩斯坦小姐的语句落地后,所有人都无比震惊地转向她。 华生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不要这份钱?属于你的财产可不是五十英镑,小姐,是五十万。” 摩斯坦小姐:“我知道。” 爱尔兰姑娘的神色彻底平静了下来,她看了看弗雷德,见他没有意见,径直打开了盒子。 掀开盖子的一刹那,琳琅满目的珠宝钻石落入眼帘。玛丽简直要被那些亮晶晶的光彩闪晕了,但摩斯坦小姐的表情无比淡然,仿佛她捧着的是一整盒的石头,而不是什么珍贵财产。 “你说了,这些财产来自于印度当地的土王,而那些土王的财宝也是通过压榨剥削土著居民来的,”摩斯坦小姐说,“那么这对于我来说就是不义之财,每一克上面都带着当地居民的血泪。我从十几岁起就在伦敦工厂里做活,受到的剥削比你们想象的还要多。若是我拿了这份钱,我和那些压榨工人——压榨我们的资本家有什么区别?” 说完,摩斯坦小姐将盒子塞到了弗雷德怀里:“斯莫尔将那串珍珠送给了我的父亲,既然那是属于我父亲的,我可以留下。但这些我不要。斯克鲁奇认为这笔钱是他的,叫他全拿去。” 弗雷德被宝藏塞了个满怀,英俊的青年一脸茫然,他同样震惊地看了看摩斯坦小姐,又看了看怀里的宝藏。 许久的沉默之后,青年回过神来。 他举起盒子:“一开始斯莫尔是想将它丢进河里是吗?” 斯莫尔:“当然!我以为你们是肖尔托的人,这些宝物死也不能落在肖尔托后人的手中!” 弗雷德:“我知道了。” 说完,高大俊朗的青年一个发力,在无数人的惊呼之下,把宝盒丢进了泰晤士河里。 “带着旁人血汗的钱,”弗雷德如释重负,“就让它沉到河底好了,拿到手里我还怕我的舅舅惹上帝不快呢。” “你——” 这下,连本意就是将宝藏沉到河底的斯莫尔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你你、你……斯克鲁奇明明还活着,你这么做决定,你不怕他打死你吗?!” 弗雷德苦笑几声:“至少这能证明,我真的不是为了这五十万英镑才亲近我的舅舅。” 他说完这句话,转过头,看向摩斯坦小姐。 不,不仅仅是弗雷德,所有人都看向摩斯坦小姐。 河边的风吹起了摩斯坦艳丽的红发,衣着朴素的爱尔兰姑娘一勾嘴角,她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神情就像是丢掉了什么烫手山芋般,同弗雷德一样松了口气。 “这样最好,”她说,“至少我有父亲的遗产,我还有他的爱。” 她的话语落地之后,约翰·h·华生几乎是立刻单膝下跪,医生在所有人做出反应之前,毅然决然地牵起了摩斯坦小姐的手。 “玛丽·摩斯坦小姐,”他真诚地开口,“现在,我恳请你再次考虑我提过的请求,那就是嫁给我。” 139.作家真辛苦68 138 华生那么一求婚, 所有人都惊呆了。 连歇洛克·福尔摩斯都免不了楞了一下,而后玛丽分明看到站在一旁的侦探微微勾起了嘴角。他没说话, 但脸上的笑容却出卖了福尔摩斯此时的心情——分明就是幸灾乐祸嘛! 一看到福尔摩斯的神情,玛丽也反应了过来。 不怪侦探会一改往日不屑于八卦情感的作风,难得幸灾乐祸起来。之前华生苦苦追求摩斯坦小姐, 她都无动于衷, 理由是两个人的阶级差距太大。而摩斯坦小姐空降五十万英镑的遗产后, 又轮到华生开始犹豫:他区区一个退伍军医,再怎么努力,也赚不到五十万英镑。 现在弗雷德把宝藏一丢, 华生终于等来了机会。 继承了来自父亲的一千英镑遗产, 不算太少,也不算太多。这下摩斯坦小姐和玛丽一样,算得上是小有储蓄的未婚姑娘, 也和华生门当户对。 天时、地利,还有人和全齐活了, 华生医生要是不抓住这个机会,那才是有问题呢。 可惜的是, 玛丽觉得他注定无法如愿,至少是在今天, 在此时此刻。 看到华生诚恳又深情的眼神,摩斯坦小姐回过神来, 她惊讶又非常感动, 那一抹缓缓出现在脸上的笑容一度让华生见到了希望, 但随即她伸手把华生从地面上拉了起来:“我很谢谢你,华生,可我觉得,就算要谈婚论嫁,也请让我先行搬出贫民窟。” “可是——”华生面露急色。 “没有可是。” 摩斯坦小姐温柔又坚定地打断了华生,她的嘴角一直噙着甜蜜的笑意:“现在不是时候,而且我没说不同意你。” 那一刻华生医生的表情就像是在春天一夜绽放的鲜花般灿烂。 玛丽偷偷笑出声。 她真的很想补一刀说,摩斯坦小姐没说不同意,但也没说同意呀。但对待朋友的恻隐之心使得玛丽忍住了,追求摩斯坦小姐对于华生来说可是个艰巨任务,眼看好不容易跑到了终点,她这个“职业红娘”没起什么作用不说,至少也别添乱嘛。 甚至是,玛丽都很想问问,摩斯坦小姐放弃五十万英镑遗产的理由,除了遗产本人来历不光彩之外,是否还有和华生两情相悦的因素在其中呢。 “而且我认为,”摩斯坦小姐转向弗雷德,“更重要的是弗雷德先生该如何同斯克鲁奇交代?” “别担心。” 这时候就要玛丽站出来了。她及时开口:“我有办法,就是需要大家配合,以及弗雷德先生可能要小小的倒霉一下——计划成功的话,说不定还能让斯克鲁奇放下自己的心病,找回年轻时的自己呢。” 弗雷德颇感新奇:“还有这种好事?医生总是说我舅舅的头疼病是郁结于心,若是能让他放下心病,别说小小的倒霉,就算是大大的倒霉都可以。玛丽小姐,你需要我做什么?我一定去做。” 玛丽扬起笑容:“也没什么,就是要你把丢掉财宝的事情毫不隐瞒的告诉斯克鲁奇。” 之后雷斯垂德探长将斯莫尔带回了苏格兰场,而玛丽则留下了其他人,迅速地解释自己的计划,然后布置其他人的任务。 弗雷德两手空空,带着一众当事人和见证者回到了斯克鲁奇寒酸又低矮的砖墙房当中,管家克莱切特还是那么喜气洋洋,他看到弗雷德笑容满面,主动开口:“哎呦,老爷,你看看是谁来了。我看弗雷德那么神气,怕不是五十万英镑已经到手了!” 斯克鲁奇依然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盖着厚厚的毯子,戒备又刻薄的神情和一众生机蓬勃的年轻人形成鲜明对比。 听到克莱切特的汇报,斯克鲁奇嗤笑一声:“眼瞧着五十万英镑的遗产就是他的了,当然喜气,说不定从今天起,他就要天天盼我断气呢。” 弗莱德已经被自家舅舅嘲讽习惯了,他根本不生气,反而喜气洋洋地宣布:“宝藏已经落入泰晤士河河底了,你再也不用担心我觊觎你的遗产了,舅舅!” 斯克鲁奇浑身一僵。 “你——” 自从印度回到故乡,斯克鲁奇一直心心念念的就是当日斯莫尔承诺的高额宝藏。虽说他现在也是一位家底殷实的店铺老板,但对于斯克鲁奇来说,宝藏已然不再是钱不钱的问题了。 他立刻转向福尔摩斯,非常愤怒地开口:“你不是什么大侦探吗,连个财宝都拿不回来,还算什么侦探?!” 福尔摩斯挑了挑眉,刚想说话,弗雷德就抢先回答:“和福尔摩斯先生没关系,他把宝藏拿了回来,交给摩斯坦小姐。但那些钱是从印度当地居民手中搜刮压榨来的,每一份珠宝上面都凝结着无辜人的血汗啊,舅舅!所以我把他丢进了河里。” “丢进河里”一词落地,斯克鲁奇看上去都快晕过去了。 “你,你你你……” 他顿时捶胸顿足,几乎丧失了为人的体面姿态,不顾一切地咆哮道:“谁让你丢进河里的,谁让你——” “舅舅!” 弗雷德急忙扶住了椅子上的斯克鲁奇,很是无奈地说:“请你睁看眼睛看看吧,你说我是为了你的遗产才讨好你,可我真的不是。这十几年来你钱赚了不少,可生活却越来越不开心。连圣诞节都让我陪你过,天天坐在逼仄的房间里发呆,人生还有什么意思?这钱拿到手里,上帝不会原谅你的!” “我不需要上帝原谅我!” 斯克鲁奇一把推开了弗雷德,近乎癫狂。他疯狂地出言辱骂弗雷德,什么难听的脏话都脱口而出了,最终头痛病再次发作,不得不让克莱切特把他扶回了房间。 其实平心而论,弗雷德的行为确实是越过斯克鲁奇擅作主张。虽然等斯克鲁奇死后钱确实是他的,但按照约定这份钱确实属于斯克鲁奇而不是弗雷德。即使这位刻薄舅舅一怒之下把自己的外甥告上法庭,也是有法可循的。 可是斯克鲁奇没有。 辱骂归辱骂,可是在刚刚气急了的时候,斯克鲁奇也没说一句我不要你这个外甥,或者咱们法庭见。 所以尽管场面相当难看,可也让玛丽免不了觉得……弗雷德这位好脾气的青年会坚持自己的舅舅仍然有善良的一面,也不无道理。 克莱切特把斯克鲁奇扶回卧室,让他吃了药后,才回到客厅。 一进客厅,幽默的管家就开怀大笑:“天底下也只有你能让老爷气成这样啦,弗雷德少爷!” 明知道管家是在揶揄自己,弗雷德也不生气:“先别讽刺我了,克莱切特,这位玛丽小姐说她有办法能让我的舅舅放下心病。” 克莱切特:“哦?我还以为你们当中只有华生才是医生呢。” 玛丽:“你说对啦,管家先生。华生医生为人正直、医学渊博,自然是不好医治人们的心病。但我呢,胆子大,怪注意多,所以有个偏方。” 克莱切特:“玛丽小姐你有什么偏方?” 玛丽:“斯克鲁奇口口声声说自己不信上帝,是吗?” 克莱切特露出尴尬的神情:“老爷只是嘴上说说,玛丽小姐,他可没有亵渎神明的意思。没见过神迹,老爷自然是不相信神明啦。” 都什么年代啦,她又没有指责斯克鲁奇不信神的意思! “没关系,我也是一名无神论者,”玛丽哭笑不得地解释道,“你不要担心,管家先生。我只是觉得,既然他不相信神迹,咱们可以制造一出神迹。” “那我收回上言。” 克莱切特煞有介事地开口:“我确实是觉得斯克鲁奇老爷是在亵渎神明,不过既然你是无神论者,你们两个半斤八两,亵渎就亵渎吧。” 玛丽:“……” 这个管家真有意思! 虽说话中带着嘲讽,但也能看出他做人圆滑。一句话点出了自己的态度,却也表达了支持玛丽随便作的意思。这叫玛丽忍俊不禁:“那好,倒是也没什么,只是需要在圣诞节的晚上,把斯克鲁奇的药物换掉。” “我可不会坑还自己的主人。”克莱切特回答。 “我又不谋财害命,”玛丽说,“斯克鲁奇的头痛来自于心病,我想医生开出来的药物大多只有安神作用吧。上一个案件中,我们刚刚拿到一种同样具有安神效果的药方,有一点点副作用,就是会使人在接受暗示的情况下看到幻觉,但只使用一次的话副作用不太严重,华生医生可以证明。” “那也得我亲自过目药方才行。”克莱切特说道。 “没问题,你的要求很合理。” “那假设药物无害,你打算怎么做呢,玛丽小姐?” “要你和弗雷德多多强调圣诞节是个重大日子就是了,”玛丽开口,“而后等到前一晚斯克鲁奇服下药物后,需要一个人假扮成一个之前和斯克鲁奇关系还算近,但是已去世的人,你们有什么好提议吗?” “我觉得马利可以,”弗雷德插嘴,“他是我舅舅的合伙人,和他一样……严谨。几年前去世了。” “我觉得说一毛不拔更合适。”克莱切特笑道。 “那最好不过了。” 玛丽点了点头:“找个人假扮成马利在圣诞节前一天晚上摇醒他,就说自己在地狱活的很不快活,是来劝斯克鲁奇悬崖勒马的。福尔摩斯先生认识几位街头的小男孩儿,就叫他们分别假扮成年幼的斯克鲁奇,现在的斯克鲁奇和未来的斯克鲁奇去和他说话。既然弗雷德认为过去他的舅舅和现在完全不同,那么我想,回忆一下过去的美好生活,和现在逼仄冷清的房间相比,或许可以帮助他想通这一切。” 本来玛丽也不确定这可不可以成功的。毕竟看故事是一回事,真面对斯克鲁奇这种不讲道理又处处怼人的怪老头又是另外一回事。 但他刚刚拼劲全力辱骂弗雷德,却也没说半句置喙血缘的话语,更没有要这个外甥滚远的意思。玛丽觉得,这位斯克鲁奇分明就是挺想要个人陪伴自己,但是所经历的事情让他忘却了自己的需求罢了。 借助魔鬼脚跟的特殊功效,说不定代替这个世界并不存在的上帝和灵魂呢。 克莱切特对玛丽的主意抱有怀疑,但他到底没说什么,哪个仆人不希望自己的主人变好啊?于是克莱切特只是说:“玛丽小姐,你还是先把药方送来我看看再说。” “我明天就派人送过来。”玛丽许诺道。 接下来,就是等圣诞节啦。 玛丽兴高采烈地回到家,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将今日的奇遇说给凯瑟琳和莉迪亚听。她本以为《四签名》的事情就到此告一段落了,却没想到事情还没那么简单。 就在当天晚上,到了临睡前,玛丽正坐在书房读书之时,莉迪亚突然打开门,茫然地问道:“你看到凯蒂了吗?” 玛丽一脸茫然:“她没和你在一起?” 两个班纳特家的姑娘对视一眼,四只眼睛里装着的是一模一样的困惑。左右无法,玛丽只得放下书本离开自己的卧室,好在凯瑟琳并没有失踪,更没有晚上直奔家门。她只是一个人不声不吭地坐在客厅阳台的地面上,盯着伦敦黑漆漆雾蒙蒙的夜空。 “凯蒂?” 玛丽小心翼翼地推开阳台的门:“你怎么了?” 凯瑟琳抬起头,玛丽这才发现……她在偷偷地哭。 140.作家真辛苦69 139 凯瑟琳在偷偷的哭。 尽管在见到玛丽之后,凯瑟琳已经用尽可能的速度抹去了眼泪, 可玛丽分明看到了她眼角的晶莹。 发生了什么吗? 玛丽仔细回想起来, 好像最近也没出什么事呀。要说值得哭泣的事情, 玛丽觉得也就是执勤啊光照会的威胁了。但她的两位妹妹比自己想象的都要大胆, 敢约男人月下告白的莉迪亚就不说了,凯瑟琳见到自己狼狈归来也没哭出声, 表现得格外坚强来着。 “凯蒂?” 也正因如此,玛丽在困惑的同时也倍感心慌。 好在她反应也快——面对悲伤的人时不能展现出□□,这会激化情绪的。因而玛丽还是及时地绷住了神情。 她抽出了自己的手帕, 默不作声地递给凯瑟琳。 趁着凯瑟琳接过手帕擦眼泪的功夫,玛丽也坐在了地上, 就在凯瑟琳身边。她静静等到凯瑟琳擦干净泪水,没有再次落泪的迹象后,玛丽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了?” 凯瑟琳:“没什么。” 能看得出来凯瑟琳本不想道出心事的, 玛丽还从没见过自己的四妹露出如此复杂的表情——在她眼里, 凯瑟琳虽然没什么主意,但她也没什么个人小脾气小心思。平日是是非非都不会多加纠结,更遑论欲言又止了。 姐妹二人四目相对, 玛丽总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就像是和简谈心,或者和伊丽莎白说悄悄话一样, 要么摆出理解大方的模样,要么就摆出姐姐的姿态, 总得为亲人做点什么。 可是玛丽既不是简也不是玛丽, 她做不到像简一样温柔款款, 成为知心又宽容的大姐;也做不到伊丽莎白那样,不仅能在为人处事上言谈有礼,还能一一做到。凯瑟琳犹豫,玛丽更犹豫,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惹得妹妹更难过。 “那个,”她努力摆出知心姐姐的架势,学着简和自己聊天的架势,“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的。虽然我不一定能解决,但一个人憋着会憋坏的。哪怕只是说出来,也有一定效果。” 说完,她仔细端详着凯瑟琳的表情,谨慎极了。 凯瑟琳见玛丽一副对待玻璃人的方式对待自己,还没来得及反应,一个忍不住,破涕为笑。 “你别这样,”凯瑟琳一笑,刚刚委屈的神情顿时消失不见了,“学简又学不像,干什么要勉强自己。” 这也行!玛丽哭笑不得。 虽然效仿知心姐姐失败,但她的努力还是达成了目的,将凯瑟琳的注意力从悲伤的事情转移走了。 “也没什么。” 凯瑟琳勉强摆出若无其事地模样:“就是今天听到你说,华生医生马上就可以和摩斯坦小姐在一起了,我有些难过。” 玛丽:“……” 华生和摩斯坦小姐在一起凯瑟琳有什么难过……等等。 终于转过弯来的玛丽瞪大眼睛:“你喜欢华生?!” 凯瑟琳的脸“蹭”的一声红了,明明是在自己家的阳台,班纳特家的四姑娘还是手忙脚乱地捂住了玛丽的嘴巴:“你小点声,万一让周围的邻居听见了怎么办?” 谁会在这个时候偷听室外的事情呀! 不过玛丽还是自觉闭嘴。她震惊归震惊,还是要保持不要失态的。 可是,凯瑟琳喜欢华生?玛丽平日自诩撮合配对小红娘,也不是心大到完全不关心自己妹妹情绪的人,可是她确实没有发现任何凯瑟琳喜欢华生的迹象啊。 “你喜欢他,”玛丽还是不敢置信,“可是你们没见过几面呀。” “你和福尔摩斯先生明明也没见过几面,”凯瑟琳小声嘀咕道,“可是你刚来到伦敦就觉得他是天下第一好的男人了。” 那可不一样! 玛丽是穿越过来的,在她认识歇洛克·福尔摩斯之前,这位尚未真正成名的大侦探就已经是玛丽的偶像了。说真的,要不是因为深谙福尔摩斯的真正品性和高贵的灵魂,就算是玛丽也未必能抗得过侦探本人的讽刺和冷漠——即使放在二十一世纪,人们还是更喜欢和蔼可亲的人,而不是动不动在智商层面碾压鄙视自己的人嘛。 她不说话,凯瑟琳就当玛丽是默认了,也因此出于“同样”的心情,稍稍敞开了心扉。 “我知道华生医生喜欢摩斯坦小姐,”凯瑟琳枕着膝盖低声说道,“摩斯坦小姐长得好看,又那么勇敢,我要是一名绅士也一定和华生医生竞争。原本我是觉得自己也不是非他不可,就像你所说,我们也没见过几面,就算医生不喜欢摩斯坦小姐,也未必合适。” 凯瑟琳的声音越说越小,到了最后几近耳语。若不是阳台上一片寂静,玛丽都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理智上我知道医生和摩斯坦小姐两情相悦,自己不该瞎想有的没的,可是……” 可是感情这种事情,要是能控制,那还要理智干什么呢。 看到凯瑟琳又露出难过神情的面孔,她没说下去,玛丽也懂了。 知道自己没可能,本应该释怀。但华生和摩斯坦小姐越是往结婚的方向走,自己就越是心酸,直到玛丽喜洋洋的回家,说一句两个人要成了。 虽然她不应该难过,但还是控制不住,又不想打扰到别人,只得偷偷哭泣了。 “……凯蒂。” 一时间玛丽觉得所有的语言都那么苍白,她只能叹息一声,握住了凯瑟琳的手。 即使她和福尔摩斯并非凯瑟琳所说的“没见过几面就认定了他”,可玛丽多少还是能理解自家四妹的。华生长得英俊,性格随和,是位品性和外貌都挑不出任何缺陷的绅士。不仅如此,在米尔顿时,玛丽不过一提,他就积极地加入玛丽的计划,无偿向工人提出帮助。严格来说在那时候凯瑟琳就和华生是“同事”了,之后她那么喜欢侦探小说,而华生又是福尔摩斯的得力助手兼同事,心生好感再正常不过了。 毕竟放到二十一世纪,凯瑟琳还在读高中呢。高中小姑娘为儒雅又正直的绅士吸引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更遑论自小被教育人生意义就在于“找位体面人结婚”的维多利亚时代。 摩斯坦小姐有一千英镑,凯瑟琳也有。无论是财产、阶级,还是性格方面,华生都无可挑剔。比起在当下标准中无疑是异类的歇洛克·福尔摩斯来说,暗恋华生医生倒是更为现实一点。 想到这点,玛丽稍稍放下心来。 高中年纪的女孩子,没有喜欢的人才有问题呢!凯瑟琳并不了解华生的为人,不知道日常生活中他究竟是什么样子,喜欢的不一定是“约翰·华生”,而是华生代表的理想男性罢了。 玛丽不仅不担心,反而很欣慰。讲道理,择偶保准是像华生一样英俊且品德高尚的男士并不是坏事啊!而且凯瑟琳很克制了,她只是单相思,并没有做出任何叨扰别人的举动——甚至连玛丽都没发现,莉迪亚估计也差不多。 同样情窦初开,凯瑟琳的表演可要比莉迪亚成熟的多。 得不到华生又怎么样,英俊且善良的绅士还不好找吗!凯瑟琳值得的。 玛丽对自家妹妹有信心,她会梳理心结的。但身为姐姐,她也应该尽自己所能帮助她。 “所以,”于是玛丽说道,“你知道自己和华生没可能了,之后打算怎么办呢?一直消沉下去可不是解决办法。” “我……” 凯瑟琳的话语一顿:“我不知道。” 玛丽毫不意外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在伦敦的日子里,凯瑟琳和莉迪亚一样,该社交社交,该帮忙帮忙。在帮助玛丽整理稿件和来信方面凯瑟琳是个大功臣,简和伊丽莎白,甚至是辛德雷夫人带着凯瑟琳社交时,没什么主意的四妹也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但是,和有自己特长的莉迪亚相比,像凯瑟琳这样的姑娘,在社交圈子里太多了。 身为亲人,玛丽觉得自家姐妹都挺好的——哪怕是莉迪亚,改邪归正后也格外可爱,姐姐妹妹各个都挑不出毛病来。但对于外界来说,凯瑟琳的存在就显得有些稀薄。 玛丽想了想,也不逼迫她,而是问道:“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爱好也行,兴趣也行,哪怕是抓紧找个合适的绅士结婚也行。” “……我不知道。” 凯瑟琳话说到这儿,自己先羞愧起来。 玛丽倒觉得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不是问题。她穿越之前不见得比凯瑟琳做的更好。 “不过,”凯瑟琳仔细想想,轻声开口,“我很喜欢你的故事,玛丽,还有其他作者的故事。” “我知道你喜欢侦探小说。” “也不止是侦探小说,”凯瑟琳认真纠正道,“一开始是觉得探案有趣,但《海滨杂志》读多了,我觉得其他故事也很有趣。” 没想到玛丽动手创作,反而引起了凯瑟琳的阅读兴趣。 读书总不会是坏事,况且读一读《海滨杂志》这样流行于资产阶级之间的杂志,还能增加社交圈的话题,就算是班纳特太太也不会像嫌弃玛丽书呆子一样嫌弃凯瑟琳的。 “既然你喜欢,就可以多读读,”玛丽建议道,“不仅仅是《海滨杂志》,还有市面上流行的其他出版小说和出版物。” 也该订阅一些其他杂志,不仅仅是刊登小说社评的,还有自然和其他方面的。玛丽觉得这些不仅是对自己的创作有益,也能长长见识。 “只是我不像你能写,”凯瑟琳颇为苦恼地说道,“我喜欢,可是我不会,不如你。” 不会创作并不能代表凯瑟琳不如玛丽啊。 反正玛丽是这么想的,她刚想要反驳,又觉得这种话说出来,哪怕玛丽是发自真心那么想,但是在暗恋流产的当晚,这话听起来也太像是敷衍式的安慰了。 玛丽向来是个行动派,明摆着凯瑟琳需要的不是开导,她的心态好得很,凯瑟琳需要的是如何突破现在的局面,找到能够证明自己的事情——哪怕是嫁个体面人,成为一位合格的新婚妻子。关键是凯瑟琳甚至不知道这是否是她真正想要的。 既然如此,开导远远不如实干有意义。 她大概有个主意。 “圣诞节快到了,”玛丽换上轻快的语气,“爸爸妈妈在伦敦,我们还是先处理好斯克鲁奇的事情,然后好好过完这个圣诞,等圣诞节结束之后,我来教你用打字机,以及如何速记好了。” 141.作家真辛苦70 140 教凯瑟琳用打字机, 玛丽的用意很简单。 首先迸发负面情绪的人,在自我调解的同时, 最好也要改善周遭的环境。玛丽不能帮助凯瑟琳开解自己,但她能给凯瑟琳找点事情做。学习是转移注意力的最好办法, 忙着记打字机键位, 熟练运用机器, 并且提高记录速度, 足够班纳特家的四小姐忙碌了。 其次,凯瑟琳喜欢阅读小说。而小说总是与文字密切相关,打字机的出现又彻底提高了文字的录入速度, 因此学习这个总没坏处——她要是有这个意向,还能考个相关证书,去应聘杂志社或者出版商的秘书助理或者速记员, 岂不是刚好;若是没有这个意向,玛丽也能理解。乡绅的女儿应该嫁个好人家,这是大家自幼以来受到的教育,玛丽自己不想当全职太太, 但绝对不会置喙姐妹的选择。 就算当全职夫人也未必用不上嘛,玛丽看自家姐妹自带滤镜,各个都好的很。凯瑟琳要是碰到一位英俊潇洒又深情款款的畅销书作家,还能成为他的得力帮手,这不也是琴瑟和鸣的一段佳话吗。 凯瑟琳听到玛丽的提议, 自然高高兴兴地答应了她, 擦干了眼泪, 身上萧瑟悲伤的气息也尽数散去。因为圣诞节前一堆事情要忙,玛丽就先描摹了一份打印机的键位图纸,要凯瑟琳先用图纸练习。 紧接着,就是玛丽的“圣诞颂歌”计划。 艾琳的等待终于有了结果,她认识的那位药剂学家改良了含有魔鬼脚跟的配方——尽管精神类药物仍然不能说百分百无副作用,可总要比之前光照会研究的副产品好的多。艾琳·艾德勒女士大大方方地药方给玛丽抄了一份,叫她拿去给克莱切特看。 管家克莱切特拿到药方后,和斯克鲁奇平日吃的药一比,发现除了魔鬼脚跟和稳定剂外,倒是和斯克鲁奇吃的药物配方类似。 因此,他也就同意了玛丽偷偷换药的要求。 弗雷德见过斯克鲁奇已死的合伙人,于是玛丽请弗雷德来扮演合伙人从地狱归来的灵魂,有找威金斯和其他两名机灵大胆的街头少年,披着白布,拿起蜡烛,分别扮演象征着过去、现在和未来的“灵体”。 无非就是复制一下《圣诞颂歌》的原著剧情罢了——在魔鬼脚跟的影响下,看到的画面会变得虚幻又“真实”,听到的声音会通过其他感官烙在认知之中。玛丽不打算让威金斯他们劝诫斯克鲁奇行善,只是希望借以他们的口吻,来让斯克鲁奇回忆起童年的快乐,奋斗时得到的帮助,以及若是再不放下心结、憎恨身边的所有人,他会像自己的合伙人一样凄惨死去,在地狱饱受折磨。 回到艾琳身边后,玛丽得意地将计划宣布给自己的朋友们。 拿到药方,又马上到了圣诞,艾琳友好地邀请几位在伦敦认识的女性朋友到家中做客,除了玛丽外,自然也有刚刚搬出白教堂街区的摩斯坦小姐。 “反正有药方在,”她信誓旦旦地开口,“就算斯克鲁奇没有回想起过去美好的事情,也不会发现破绽的。” “你不是不信鬼神吗,”艾琳颇为惊讶地说,“却依然打着上帝的名义行事?” 克莱切特也说类似的话来着,玛丽失笑出声:“我要是信鬼神,哪儿还敢打着上帝的名义装神弄鬼?” 艾琳一怔,随即想通了:“倒也是。” 玛丽明白她的意思——有信仰的人和无神论者之间存在着不可逾越的鸿沟,通常情况下是相互鄙夷的。用“上帝”的力量去“感化”一个人,确实不是无神论者的作风。 但玛丽觉得,世界各国不同的宗教存在了这么久,直至二十一世纪依然是相当一部分人的精神道德支柱,也是有其深刻含义的。特别是在十九世纪,在维多利亚时代,这个生产力飞跃发展的时期。 因此,玛丽觉得稍稍利用一下宗教也没什么。虽然怎么想都有点不尊敬神明的意思,但她也是在做好事,就算是玛丽错了,神真的存在,按照世人传颂的那样,他也会原谅自己的。 “不说这个,”所以玛丽计划这个恶作剧相当理直气壮,“结果是好是坏,弗雷德会前来通知我的。我现在比较关心的是,之前有位漂亮的女士以先搬出贫民窟为由推迟了华生的求婚,现在她已经找到新家啦。” 摩斯坦小姐:“……” 就知道她不会放过自己,摩斯坦小姐哭笑不得。 也就是凯瑟琳和莉迪亚早早的赶去加德纳夫妇家去陪父母了,玛丽才敢出口揶揄来着。否则的话,凯瑟琳刚刚振作起来就揭开伤口,实在是太惨了点。 “我搬好家,还得找工作,”摩斯坦小姐说,“最近忙的很,压根没想这件事情,更没有时间同医生相见。” “按照你的本事,工作还不好找?”玛丽笑道。 不是她对朋友盲目信任。连福尔摩斯都敬重摩斯坦小姐的为人和手段,一位过去应该处在社会最底层的爱尔兰私生女,不仅没有活得唯唯诺诺又垂头丧气,反而在街头巷尾、白道黑道都认识几个人,足以证明她的才智和心性。 就算是玛丽,拥有二十一世纪的知识,她也不觉得自己能做得到。 所以其他女工人突然得到一千英镑的财产,可能会被砸晕了头,摩斯坦小姐绝对不会。最好的朋友相继离世,白教堂街区已经没有多少她特别留恋的东西,在搬离贫民窟后,摩斯坦小姐向工厂辞职,打算换一份“单身小姐”应有的工作。 艾琳闻言,关切问道:“你有什么意向吗?” 摩斯坦小姐点头:“我在考虑去帮人看店,或者找个大户人家做管家。” 玛丽:“当管家好呀。” 原著中的玛丽·摩斯坦小姐就是一位体面人家的管家。有钱人家的管家和女仆,和玛丽这种租住公寓时雇佣的杂役女仆可不一样。越是尊贵的家族,越强调雇佣仆从的出身,而管家则是女仆的上级,在出身清白的同时,还得有一定的管理能力。 “没那么容易,”摩斯坦小姐平静地说,“一来我的父母没有结婚,我还是一名爱尔兰人;二来,我也没有人脉去认识什么大户人家。” 艾琳一勾嘴角:“你面前坐着的不就是人脉吗。” 摩斯坦小姐:“我怎么能利用——” “什么叫利用。” 艾琳温柔地打断了摩斯坦小姐的话:“你怕不劳而获,我能理解。但你和我之间怎么能算利用呢,摩斯坦小姐?要说利用,也是我先利用你和玛丽拿到了药方,现在你再利用回去,岂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来自巴黎的歌唱家总是能用最体贴的话语将人反驳的哑口无言。说到这份上了,摩斯坦小姐神情一松:“既然如此,就麻烦你了。” “你放心,总有天使心肠的绅士和他的夫人同情你的遭遇,并且对摩斯坦少校的正直心生敬意,”艾琳许诺道,“也算是我离开前为你们做的最后一点事。”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这茬,玛丽顿时心生不舍。 “一定要立刻走吗,”玛丽嘀咕道,“过完圣诞就是新年,过完新年再走也不迟呀。” “我知道你不舍,”艾琳好言宽慰,“但在巴黎,有个人更不舍。” 好吧。 本来艾琳来到伦敦就是为了拿到药方,她现在已经拿到了,并且药方得到了有效改良,目的达成,自然也不会在此久留。 “圣诞快乐,”艾琳笑着对玛丽说道,“你和摩斯坦小姐一定要过个好好的圣诞和新年。” “那是自然,我们一定会。”玛丽笃定地说。 有什么比一个圆满幸福的圣诞更适合庆祝刚刚结束的案件呢?玛丽知道不仅自己会,她的家人会,歇洛克会,摩斯坦小姐和华生也会。 甚至是在一觉从梦中醒来,从来不过圣诞节的斯克鲁奇和他的外甥弗雷德也是一样。 “我会和你保持通信的,”艾琳看出了玛丽的不舍说道,“有机会,你也可以来巴黎。” “不是有机会,是一定会去。” “哎?” 玛丽抿了抿嘴角:“之前就同你说过了,艾琳,却因为四签名的案件迟迟没有再次提及。过了圣诞节,我相信歇洛克一定会提及此事——莫里亚蒂在巴黎。” “……” 艾琳露出恍然的神色,但思及此处,她突然反应过来:“你要同福尔摩斯先生同行?” “不。” 眼瞧着歇洛克打算尽快解决掉莫里亚蒂的事情,除非他们明天结婚,否则的话单身女性和单身男性结伴同行……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得需要你邀请我,”玛丽说,“等到了时机,巴黎歌剧院的著名女高音邀请班纳特家几位未成婚的小姐到访,如此体面的事情,妈妈不会不同意的。” “但我觉得,”艾琳微微蹙眉,“如此远行,福尔摩斯先生不会选择你为助手而不是华……” 艾琳的话语一顿,明白了一切。 要想挑战莫里亚蒂,一出案子又不知道要在巴黎待多久。眼瞧着华生医生要和摩斯坦小姐成了,福尔摩斯要是急着探案,可是要新婚燕尔的医生立刻投入工作啊。 他虽然不在乎,但华生医生在乎。 想到这点,艾琳忍俊不禁。 “那好,”她期待地开口,“玛丽,我在巴黎等你。” 142.幕间小番外04 141 现代au:奇怪的大学舍友。 汉娜觉得自己的舍友玛丽·班纳特是个很奇怪的人。 当然了, 汉娜不是指她和历史上著名的女性侦探小说家玛丽·班纳特有着同样的名字——叫玛丽的姑娘遍地都是,班纳特也不是什么罕见的小众姓氏, 重名无非是彰显了玛丽父母的幽默感, 或者说, 展现了对那位十九世纪小说作者的喜爱之情。 汉娜和玛丽的专业不同, 平日不在一起上课, 相处时间只有每天的课余生活。刚刚开学时, 玛丽为人和善, 又总是挂着笑容, 多少让汉娜放下心来:她就怕自己的舍友会性子刻薄, 或者奇奇怪怪,而玛丽看上去则就是个普通且勤奋的女性大学生,和她没什么区别。 但很快汉娜就发现自己错的离谱。 玛丽确实勤奋, 据说她的成绩在文学系名列前茅,特别是对十九世纪的英法作者如数家珍,常常能道出一些新颖又吸引人的观点来,仿佛她真的在那个年代生活过一样。但普通…… 第一次汉娜意识到玛丽并不“普通”,是因为一本她丢在沙发上的尸体解剖图解。 本来这也没什么, 悬疑刑侦小说影视从十九世纪火到了二十一世纪,想了解相关知识也不过是兴趣使然,汉娜也很喜欢看破案剧的。也因此, 看到玛丽落在沙发的书本时, 本着猎奇心理, 她起来随意翻了翻。 这一翻不要紧, 汉娜顿时觉得自己了解到了舍友不为人知的一面。 伴随着翻开书页,落入眼帘汉娜眼帘的内容,除了令人反胃的彩色图鉴和相当科学的注释解释外,还有密密麻麻的笔记。记下笔记的人字迹凌厉,龙飞凤舞的同时又字字清晰,即便不懂字迹学,也能大概判断出这些字出自一名性格极强的人。 汉娜见过玛丽的字,玛丽的字和她的人一样小巧工整,这不是玛丽的书。更遑论笔记内容与图鉴密切相关,详细地补充了注释上没有的东西,其严谨性让汉娜这个纯外行都能看的出来——这本书的主人,一定拥有相当深厚的法医知识。 关键是,玛丽·班纳特,一个刚入学的文学系新生,为什么会认识法医啊?汉娜一头雾水地阖上书本,她这才注意到,在书本的扉页签着笔记人的名字:s.h。 是她的家人吗?或者什么医学生的学长? 汉娜一头雾水地把书还给了玛丽,不意外地收获到玛丽长舒口气的神情和千感万谢。原本这也没什么,而从那之后,汉娜注意到玛丽的生活习惯真的很奇怪。 她没有参加任何社团活动,却忙得要死。汉娜经常听到她凌晨三点半夜开门,蹑手蹑脚地走回自己的卧室。汉娜一开始以为她热衷于社交泡吧,比起社团活动更爱在各种夜店俱乐部流连,然而她几次主动提出邀请她和其他朋友一起聚会时,玛丽又统统委婉地拒绝了。 不是对当晚活动没什么兴趣,就是家里有事。汉娜能听出玛丽是在推脱,但她也能看出自己的舍友是真的兴趣缺缺——或许她只是在泡在图书馆学习呢,毕竟玛丽的成绩真的很好。 可是这个猜测,在汉娜无意间和其他文学系的朋友提及此事时,也被玛丽的同学否定了。 “玛丽·班纳特可是我们系里的大名人,”汉娜的朋友说,“她的成绩名列前茅,却好像不太喜欢和她重名的那位侦探小说作家。” “哎?” 汉娜很是惊讶:“为什么?” 朋友想了想,开口:“因为她对历史上的玛丽·班纳特理解和别人都不一样,甚至为此和老师大吵一架,课后论文写的一团糟。除了对这位作家恨之入骨外,我想不出其他理由了。” 汉娜倒不觉得奇怪,她对文学没多少了解,不喜欢就不喜欢嘛。 “这就让她成为你们专业的名人啦?”汉娜问。 “当然不是,”朋友摇了摇头,“出名是因为她从来不社交,总是很忙的样子,只要一下课,没有任何专业问题要和老师沟通的话,她就立刻拎着书本冲出教室。要说她学习吧,她好像也不怎么去图书馆,你又说她不泡夜店,那我真不知道她去干什么了。” 朋友这么一说,汉娜也顿觉奇怪——不学习,不社交,她下课去哪儿了? 直到有一天,汉娜偷听到玛丽打电话,才意识到情况有多严重。 严格来说不算是她偷听到的,因为汉娜就坐在沙发上刷instagram,而玛丽卧室的房门没关。今天她难得在晚饭后就早早地回到了宿舍,虚掩上房门就开始打电话。 “不,不是这样的,”玛丽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无奈,“你误会了我的意思,先生!尸体已经在河里泡了整整三天,你的假设并不成立……就算你不信我,也得相信杀手的熟练程度吧?” 汉娜:“……” 这都什么跟什么! 听到这般恐怖的对话,汉娜顿时放下了平板。 卧室里的玛丽仍然在打电话:“不,不不不先生……算了。” 她好像放弃解释了,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是我,他是他,我不是福尔摩斯先生的传声筒,你有什么意见请对他单独说,如果不是联络到了杀手本人请不要再打扰我了,我还有作业要写呢。” 这都什么啊? 汉娜听得脊背发寒,所以说,这位成绩优异、笑容满面,看起来和寻常大学生没有什么区别的玛丽·班纳特,难不成是混黑帮的?还是说……汉娜根本不敢想了! 从那天起,汉娜就不敢再好奇玛丽的行踪了,她甚至有意无意地避开这位客客气气又善解人意的舍友,尽量不和她在同一时间呆在同一个房间里,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惹毛了她,也成为泡在河里的尸体。 事情转机是在新生开学两个月后。 汉娜顺利地交到了男朋友,是个同专业的大二学长。那天她正和自己的男友,以及其他朋友在街道上闲逛聊天时,汉娜一个抬头,碰到了脚步匆忙的玛丽。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打招呼时,玛丽先行注意到了她。 娇小的姑娘双眼一亮:“汉娜!” 汉娜身形一僵,却也不得不跟着玛丽勉强扯起笑容:“好巧啊,玛丽。” “汉娜,这位是?”汉娜的男朋友好奇问道。 “这是我的舍友玛丽·班纳特。”汉娜回答。 今日的玛丽一身米色条纹连衣裙,白色衬衣打底,刚好配她白皙干净的面孔。平心而论玛丽不算是特别漂亮的姑娘,可她干脆利落的气质和明亮的眼睛越看越耐看。这样和汉娜朋友们画风完全不一样的年轻姑娘,自然也引起其他男生的主意。 “你有这么可爱的舍友,竟然也不请她出来一起玩,”其他男生起哄道,“玛丽,我们准备去酒吧坐坐,不如我请你喝酒?” “不了。” 玛丽脸上还挂着喜气洋洋的笑容,光看她的笑脸,还以为她这是兴高采烈答应对方了呢。 “我今天和我的男朋友有约,”玛丽说,“你们一定要玩好,下次有机会一定和汉娜一起出来玩。” “你有男朋友?”汉娜无比震惊地开口。 “对呀。” “那就叫你男朋友一起不就得了。”汉娜的男友说道。 “他……不太喜欢这些东西,”玛丽依然笑着婉拒了社交邀请,然后她的目光越过汉娜向后看去:“他就在那里等我了,我先走了汉娜!” 在众目睽睽之下,玛丽胡乱地和汉娜道别之后,就越过汉娜和她的朋友们,直奔马路对面。 汉娜循着她的背影看过去,才察觉到马路对边站着一个……绅士。 都二十一世纪了,不是汉娜老土,还习惯于用这种词汇来形容一个陌生男性,而是等待玛丽的男性下意识地就让汉娜想到了这个词。 他看上去不算太大,但一定毕业工作了,因为学生是不会像这位绅士一样,在天气不冷的情况下依然穿着大衣和三件套。 男人身材瘦削,面容深刻且棱角分明,一头乌黑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可谓是从头到脚都写着同学生不同的标签,看着就像是那种作风严谨、性格冷淡的人。 他眼中的漠然却在玛丽走向前时渐渐融化了。 那个男人依然没有什么表情,但隔着一条街道,汉娜还是能看到,当玛丽言笑晏晏地停在他面前、仰起头同他说话时,男人的眉眼放松了一些。他侧过身,就像是维多利亚时代的绅士一样,任由玛丽挽起他的手臂。 男士文质彬彬,女士灵动活泼,其中默契和恩爱毋须任何话语和交流,就通过他们周身的无比契合的气场展现得淋漓尽致。在此之前,汉娜还以为这样相配的情侣只会出现在文艺电影里。 玛丽还不忘隔着街道同汉娜再次挥了挥手,然后两个人相互依偎着离开了。 汉娜目瞪口呆地送一对儿情侣消失在视野当中,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或许是混黑帮的玛丽·班纳特,有一位看起来和她特别相配的男朋友。 而且……她这位男朋友有点眼熟?只是汉娜想不起来从哪里见过了。 而玛丽和自己的男朋友离开后,她再也没有回到宿舍。 听文学系的朋友说,玛丽·班纳特本来有在好好上课,但课程上了一半,突然来了个警察同教授说了几句话,把她带走了。 不会是被逮捕了吧? 汉娜惴惴不安了整整三天,玛丽终于回来了。 她进门时汉娜正在上网刷视频,无意间看到bbc新闻页面上跳出了一条最新新闻:《历史上的大侦探福尔摩斯转世?河畔杀人案再次由咨询侦探协助告破》。汉娜还没来得及点开新闻呢,玛丽就直接进门。 “案子搞定啦,”她没头没尾地大声宣布道,“我终于可以享受大学生活了,都怪河畔杀手,害得我开学两个月都没有社交过!汉娜,现在我们可以一起去逛街泡夜店夜不归宿了,没关系我都和歇洛克说好了,他是个很尊重我的男友,不会介意的!” “什么?” 汉娜猛然起身。 案子搞定,都怪河畔杀手?汉娜盯着玛丽看了半天,又低头看了看bbc新闻页面的标题,而且她刚刚说自己的男朋友叫歇洛克。 一下子,所有的线索都串联在了一起。 玛丽·班纳特的男朋友,就是那位号称“先祖附身”的歇洛克·福尔摩斯! 他不仅和历史上的大侦探有着同样的本领和智慧,甚至还有着同样的姓名。一年以前这位福尔摩斯先生帮伦敦警方破了个大案,事情发布在网络上后可谓是狠狠地“红”了一把。无数网民和福尔摩斯先生的粉丝把这位同名同姓的先生履历扒了个通透——自幼天才、连续跳级,年纪轻轻就读了两个学位的博士。说是历史上那位歇洛克·福尔摩斯本人都不为过,更重要的是他毕业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轻而易举地帮助伦敦警方找到了一桩险些要成为悬案的案件线索。 那本尸体解剖图鉴上的s.h,不就是歇洛克·福尔摩斯吗。 因为自己的脑补过于吓人,导致玛丽·班纳特有个极其牛逼的男友这件事反倒是汉娜放下心来——原来玛丽不是什么混黑道的,也不是什么杀人犯,她就是在帮男友破案而……等等。 汉娜突然反应过来,历史上的那名大侦探歇洛克·福尔摩斯,好像就是侦探小说家玛丽·班纳特的丈夫来着? 想到那日玛丽和福尔摩斯先生彼此之间的浓情蜜意,汉娜深深地吸了口气。 玛丽茫然地看着汉娜:“你怎么了?” “没什么,”汉娜感慨道,“你和你男友真是天生一对。” 143.侦探不易做01 141 往年的圣诞节都是加德纳夫妇离开伦敦前去朗伯恩, 和班纳特一家人一同度过。而今年班纳特家的大女儿和二女儿相继出嫁,其他三位女儿也统统定居在伦敦, 加之班纳特太太思念女儿, 不愿意早早回去, 班纳特先生便和加德纳先生大手一挥, 决定留在伦敦过圣诞和新年。 等到新年过去后, 班纳特夫妇就不得不离开了——朗伯恩不算个经济繁荣的大村子, 但好歹也是一块地, 身为乡绅, 班纳特先生还是要回去管理的。 一时间没了班纳特太太的絮叨和“惊世之语”, 又加上艾琳匆忙离开,父母不在、闺蜜回家,玛丽竟然还觉得有些不适应。 幸好凯瑟琳和莉迪亚还在, 塞彭泰恩大街照样吵吵闹闹。当然了,更重要的是步入新一年的一月,玛丽的新连载即将问世。 往月的《海滨杂志》样刊都是霍尔主编托人带给玛丽的,新年元月也不意外,但来送杂志的人, 则大大出乎玛丽预料。 一大早公寓的门铃就响了起来,玛丽和两位妹妹才刚用过早饭不久呢。她打开门,落入眼帘的是弗兰茨·哈维, 菲利普·路德的第一位头号“粉丝”, 负责报道光照会全部始末的记者先生。 上次拜访之后, 他详细地报道了布莱克伍德和他组织犯下的罪恶, 接着就一头扎进了伦敦的工人聚集区,着手推广米尔顿的一系列工厂改革。 一段时间不见,他还是那么不拘小节,甚至在工人区住久了,玛丽觉得他比刚来到伦敦时更夸张——特别是那头乱糟糟的黑发和不曾熨烫过的衬衣,哈维记者还像工人那样,在手腕上系了一条毛巾,风格格外……不羁。 他一见到玛丽,立刻扬起笑容,抓下自己的帽子:“玛丽小姐,早安,霍尔请我来送样刊。” “早安,哈维先生。” 惊讶归惊讶,但玛丽还是很欢迎记者到来的。她让开房门,忍俊不禁道:“天底下也就只有霍尔主编一而再再而三的请《泰晤士报》记者跑腿了。” 落座之后哈维先生失笑出声:“我也不亏,至少我提前看到了连载。” 直奔主题向来是哈维先生的风格。玛丽见他直奔主题,免不了心生好奇:“既然你阅读了连载,先生,那么这次的故事你还满意吗?” “满意不满意且不谈,”哈维先生兴致勃勃地说,“我真的很好奇你究竟从哪儿来的思路,玛丽小姐。从工人到马戏团再到金融诈骗,别说是写了,就单单是灵感闪现,寻常作者若是三者选其一还能理解,而你的思路就是能跨那么远。” 一般而言,作者的思路和自身的经历密切相关。就算是天马行空的科幻作家,其构思也是基于作者平日接触到的科学知识发展而来的。严格来说玛丽也没逃脱出例外——在维多利亚时期她是个在南方乡下长大的乡绅之女,但她还有一层穿越的身份嘛。 完全风马牛不相及的创作思路,是基于玛丽对后世著名罪案和传奇人物有基本了解的前提上展开的。 但哈维先生可不知道玛丽拥有未来的记忆,他只能将这些灵感归咎于玛丽的头脑聪明上,故而才有所感叹。 关键是,玛丽也不能坦白啊。 之前被哈维先生夸有“陀思妥耶夫斯基风范”的心虚感又回来了,玛丽不得不硬着头皮转移话题:“不提满意不满意,那就是说……先生你不太喜欢这个故事了?” 哈维先生神情一凛,急忙摆手:“我可没这个意思!光是你敢让一名寡妇戏弄了整个警察局,这样的大胆设想,就足以引人好奇了,玛丽小姐。” 说完他又颇为不爽地补充一句:“霍尔这家伙仍然把故事断在了关键位置,他还对我说《支票佳人》的篇幅又长,我还得再忍四次他的商业手段,整整四次!” 玛丽:“……” 看来主编的断章水平祸害了不止福尔摩斯一个人啊,玛丽哭笑不得。 《支票佳人》的篇幅确实长,是玛丽创作的最长小说。因为篇幅近十万词,所以霍尔主编大手一挥,把连载分成了五期。 一听到霍尔主编又把故事断在关键位置,玛丽心中就有个大概了。 她翻开《海滨杂志》,看到《支票佳人》的当期连载结局,果然和她想的一模一样。 《支票佳人》的故事发生在《狂欢之王》之后。因为普鲁托的盛大演出,加上抓住了企图偷盗《蒙娜丽莎》的团伙,菲利普·路德更是名声大噪。他一回到伦敦,各种报纸记者和好事人纷纷上门,络绎不绝,若是路德夫人尚在,为人玲珑剔透的她倒是能与之周旋,但现在只剩下路德侦探一人,他被骚扰的烦不胜烦,左右无法,干脆再次拎起行李,跑到南方真的度假去了。 然而菲利普·路德又不是个能清闲的性子。南方乡村生活节奏缓慢、气氛及其祥和,没有酒吧,没有忙碌的工人和商铺,路德在乡下躺了不到三天,就觉得自己完全躺不下去了。路德给伦敦的朋友用看似随意的口音写了封信,他又耐着性子虚度了近一周时间,收到了一封来自于伦敦警局的电报:“有案子,速速归回来。” ——这可不是他呆不下去自己回去的! 拿到电报后路德立刻收拾东西回到伦敦,找到给他发电报的威尔逊警探。 菲利普·路德在认识路德夫人之前,也是一名破案效率极高的伦敦警察。当时年轻气盛,路德和这位威尔逊警探又年纪差不多,两个人刚刚认识时一直是竞争关系,常常针锋相对。但伴随着年纪增长,二人纷纷成家,针锋相对也变成了惺惺相惜,反而成为了朋友。 之后路德因为一件大案和苏格兰场上头的人出现了矛盾,愤而辞职,成为了一名私人侦探。威尔逊警探则步步高升,坐到了举重若轻的位置上。但这并没有影响二人的友谊,相反地,因为路德不是体制内的角色,和威尔逊警探掌握苏格兰场警察应有的资源,两个人相互帮助,互为补充,反倒是一起合作解决了不少案子。 这次再次见面,威尔逊警探见到路德就忍不住爆笑出声:“去南方度假,我和老同事们打了个赌,你要是能待过两周他们就要请我喝酒,这下可是请定了——你不是真以为自己能在乡下虚度时光吧,路德?你到底怎么想的!” 路德:“……” 见老友很是无语,威尔逊警探倒是也没蹬鼻子上脸,他只是笑着拍了拍路德的肩膀:“既然你的目的在于躲避记者和小道流言,去乡下真不如去国外。我这里刚好有个涉及到多个国家的案子,你要不要看一看?” 路德和威尔逊警探打了几十年交道,自然明白没那么简单的好事。他无动于衷地挑了挑眉:“涉及到多个国家的案件,轮得到你们苏格兰场管?” “确实轮不到,”威尔逊警探说,“只是多个国家中包括大不列颠。他在英国干的事情自然要苏格兰场管了——再说了,国外的事情轮不到我来管,你这个私家侦探去管,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路德终于抓到了反击的机会,他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所以苏格兰场现在已经沦落到雇佣私家侦探工作了。” “苏格兰场不会雇佣你,”威尔逊警探也不生气,“但丢了钱款的银行和资本家巴不得要雇佣你呢。” 银行和资本家? 话说到这儿,路德侦探明白了大概:“还是一桩金融案。” 威尔逊警探这才收敛了笑容:“准确地说,是一场跨国金融案。” 因为合作关系,所以威尔逊警探先负责中间牵线,让路德先行接触开银行的资本家。受害者在得知威尔逊警探请来了菲利普·路德之后自然二话不说答应雇佣他追查此案,接着威尔逊警探才将卷宗交给了路德。 拿到卷宗之后,菲利普·路德才终于知道为什么威尔逊警探要将案子交给自己了。 案件主要涉及英美两国多家银行,甚至在欧洲的几个私人银行也有所牵连。总之就是要查起来,不仅是跨国的问题,还要在多个银行和资本家之间周旋,更遑论当地的政府和警局。要是由政府人员出门查案,免不了会引起很多麻烦,还是交给菲利普·路德这样体制外的人调查最为合适。 而目前英国警方掌握的消息有限,只有一点很明确:那就是他们要抓的是个伪造支票的大盗,主要在英美两个国家流窜,冒充不同身份不同国籍的人,拿着假支票到各地的银行空手套现款。 路德向苏格兰场索要了关键证物——假支票。 不得不承认,这假支票做的出神入化,说以假乱真都是在贬低他。当时银行的老工作人员将支票交给警察时甚至说,他们要抓的这位金融罪犯不是在做假支票,他做的就是真的。事实上也是如此,若不是银行和银行之间发现账务记录对不上,根本就不会发现存在此事。 特别是十九世纪的银行又不联网,各地的交流还依靠电报信件,一旦跨国,这人是真的不太好抓。 而这都还是次要的。 重要的是,他的假支票上写着的可不是同一个人的名字,几乎是每到一个城市,他就会换一个身份。而这些假身份都是存在的,不是商人,就是资本家,国籍不同、身份不同,甚至身高体型年龄面貌都全然不同。就算是这人在造假支票的同时还深谙易容术,他也不可能改变自己的身高体重冒名顶替啊。 有了案件,菲鲁普·路德的注意力终于从烦不胜烦的记者身上转移。他拿着卷宗回家,把自己在房间里关了好几天,来回翻阅诸多受害者的特征和经历,试图找出一个共同点。 然而这次就连路德也没有立刻找到答案。 他不眠不休,查阅各种线索证据资料,都快把卷宗上的内容背下来了还是毫无头绪。最终是威尔逊警探看不过去,硬拉着路德去参加老朋友们的酒局,忍不住劝道:“你怎么还是这样,一投入案件就不管不顾,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要我怎么和艾丽莎交代?” 路德横了他一眼,没有接话,而是若有所思地开口:“现在最紧迫的问题,就是找到这家伙是如何伪装成不同的人,还骗过了银行的工作人员。” “要是能解决,那哪还能叫紧迫呢。”威尔逊警探也很是无奈。 这个问题不仅困扰着路德,现在各地的警察都在追查这个伪造支票的家伙,大家也都是一筹莫展。一想到这儿威尔逊警探免不了来气:“我就不明白了,这些商人各个有家室有妻子,就算不拖家带口出门,身边也总会有亲近之人陪同吧?连自己的老婆都不知道什么情况,他难不成是从阴间回来的鬼魂不成?” 威尔逊警探无心之言,却让路德一凛。 是这样,这些被罪犯冒名顶替的受害者确实有两个共同点:一是他们都有家室,后代不一定,但一定有位年轻貌美的妻子;二是身份缘故,他们时常在各地走动,国内行商都是小范围的,更多的是横跨大西洋,在英美两国之间来回做生意。 之前路德专注于研究易容术的问题从而忽略了这点,而威尔逊警探的话则让他猛然回过神来,是自己思路想窄了!这两个共同点一定是重要条件。 “我觉得——” “你住口。” 菲利普·路德果断地拦住了朋友的话,威尔逊警探见他直接陷入思索,就知道他是有了灵感,就没追究路德的无礼。 有家室,常走动,这意味着受害者们未必会带着妻儿行动,他到陌生的地方行商,当地人也不了解他的家庭构造,那么…… “我知道了。” 路德恍然大悟,他放下了手中的啤酒瓶。 “是我们进入了误区,威尔逊,”路德说,“我们要找的根本不是易容术的小偷,而是一个骗子!” “骗子,”威尔逊警探很是茫然,“他是有什么通天的本事?” “不是他。” 路德笃定地开口:“是她。这位诈骗犯是女人,她八成就是以受害者妻子或者女儿的身份走进银行的。” ——《支票佳人》的第一期连载到此为止。 平心而论,在十九世纪写支票诈骗,多少有些投机取巧的意思。在弗兰克·阿巴内尔本人生活的年代,若是想要以帮人代取的名义拿着支票兑换现金,是需要向银行提交委托书的。但放在比弗兰克早大半个世纪的维多利亚时代,在银行和银行之间没有网络联系,各项条款也没有特别完善的情况下,可操作性则要大的多。 而霍尔主编的商业手段依然高超,卡在这里,把诈骗犯是位女性的悬念抛了出来之后戛然而止,怪不得哈维先生会出口抱怨呢。 “就是因为他卡在悬念的位置,”哈维先生吐槽道,“我才追问这次的连载都多长,没想到比之前的两个故事都要长,这叫我不由得期待起来了。” “希望能让你满意,先生。” 见记者并没有因为诈骗犯是女性而展现出什么不满或者好奇,玛丽多少放下心来——不得不说哈维先生第一眼就看中了菲利普·路德的故事,多少也有种“物以类聚”的意味。他能在一个谋杀案中看到社会价值,就证明记者不是个会为表面因素而受到干扰的人。 “我说期待并非客气,玛丽小姐,”哈维先生真诚地说,“至少霍尔那家伙对我炫耀,他向你提供了特别多的帮助,特别是伪造支票的细节方面的帮助,导致我倒要看看,由主编先生亲自提供资料的桥段,到底有多精彩。” 玛丽勾起嘴角:“这方面我对我和霍尔主编都有自信。” 哈维先生:“我拭目以待。” 说着他站了起来,重新把帽子戴上。玛丽见他做出要走的姿态,有些惊讶:“这么快就要走吗,先生?布洛大妈的茶还没端上来呢。” “我还得赶火车,就不喝茶了。”哈维说。 “赶火车,”玛丽开口,“你要回米尔顿吗?” “啊。” 哈维先生恍然大悟,他一拍脑门:“我竟然把这个忽略掉了,什么脑子!玛丽小姐,我今天来还是来向你告别的,我得去一趟法国。” 玛丽:“可是你这次回伦敦,不是为了推广工厂改革吗?” 哈维:“基本已经差不多了,至少我说服了汉普。你若是有空,小姐,可以去汉普的工厂去看看。剩下的事情我联系上了摩斯坦小姐,她和华生医生都愿意接替我的工作,继续推广改革的工作。” 本身一部分工厂卫生条件的方案就是华生医生写的,而摩斯坦小姐又是爱尔兰工人出身,愿意接替此事,玛丽一点也不意外,只是…… 或许是玛丽困惑的表情过于明显,连生性不拘小节的哈维先生都读懂了她的表情。 衣着随意的记者先生一笑:“我也不想在这个关头离开,但是法国北方发生了一场矿难,现在局势非常紧张,我必须去看看。” 他的这番话,让玛丽意识到了什么。 “霍尔主编早就说过你不止是追踪国内的工人运动,”玛丽说,“国外的你也非常关注,但是我想,国内外的工人对你来说应该是同样重要的。” “确实如此,但事有轻重缓急。” 哈维先生收敛了神情,他头发乱糟糟、衣服也不算整洁,但那双明亮的眼睛却流露出不容忽视的严肃和认真。 “第二国际需要我能够报道最新的消息,”记者说,“我必须去。” 第二国际……就是社()会()主义国际。 玛丽这才意识到,站在自己面前的记者,究竟拥有着怎样的身份——米尔顿的工会代表希金斯,出于对朋友的考虑,尽管非常感谢玛丽能够设身处地的为他们着想,可他仍然希望玛丽·班纳特和其他善良天真的单身小姐一样,远离是非争端,说出类似于不要和共()产()党人打交道的话来。 而现在,登门拜访的弗兰茨·哈维,则是一名实打实的共()产()党人。 一时间玛丽有些恍惚,不是因为记者先生的身份有多么特殊,而是因为她来到这个世界上,整整二十余年,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到了真实的历史。 直至送哈维先生出门,同他道别之后,玛丽才回过神来。 刚刚哈维先生说的是,法国北部出现了矿难,而因为矿难,当地的局势变得非常紧张。 矿上的局势紧张,从根本上讲和米尔顿当时的情况应该没什么两样——能够出现的矛盾,也应该是劳资双方的矛盾。这就不免让人想到……当时米尔顿的罢工,是由莫里亚蒂非法垄断海外棉花市场引起的连锁反应。 而现在,詹姆斯·莫里亚蒂确实在法国,他是打算故技重施,只是换了个行业吗?玛丽认为莫里亚蒂教授不是那么没创意的人,但又隐隐觉得这与他有关。 她左思右想,找不到答案,干脆写了封信,托人带去贝克街221b。 现在的贝克街221b,名义上是福尔摩斯和华生合租,但因为筹备婚礼的各项细节,华生天天往摩斯坦小姐那边跑,除了晚上入睡,221b基本上已然是歇洛克·福尔摩斯的小天地了。 这也导致了玛丽找人带去信件,迟迟没有得到回信,估计是福尔摩斯又沉浸在了什么化学实验中忙不开身。 直至第二天早上,福尔摩斯先生才给了回信。 玛丽的询问很是简短,她直入主题,询问之前歇洛克·福尔摩斯说莫里亚蒂有了新动向,哈维先生口中所说的法国局势紧张是否与教授的新动向有所关联。而福尔摩斯的回信则更为直接,他拍了封电报,上面只有寥寥数字: [有关,婚后说。] 玛丽的脸“腾”得一下红了个底朝天,然后她才反应过来——这个婚后,是指的摩斯坦小姐和华生结婚后。 她手忙脚乱地揉了揉发烫的脸颊,强迫自己不要往其他方面想:是,教授的阴谋固然重要,但华生夫妇的婚礼也是一样来着! 就是……简洁就简洁,能不能不要把话省略到产生歧义的地步啊,玛丽越想越脸红,她甚至怀疑歇洛克就是故意的! 144.侦探不易做02 142 艾琳·艾德勒女士临走前, 将摩斯坦小姐介绍给了想要寻觅一位管家的福雷斯特夫人。 而好巧不巧的是,在福尔摩斯先生刚刚展开自己的事业时, 他曾经为福雷斯特夫人解决过一桩小案件。那时的歇洛克·福尔摩斯还籍籍无名, 也没有同苏格兰场搭上线, 纵然嫌弃小案件, 也是偶尔会处理一些的。 正因如此, 在得知了摩斯坦小姐的曲折身世, 并且了解到她曾经帮助福尔摩斯先生追查案件后, 福雷斯特夫人对摩斯坦小姐好感骤升, 两个人聊了聊, 立刻决定雇佣她成为自己的新管家。 空降一位管事的,对于宅邸的其他仆人来说可能有些不太公平,和摩斯坦小姐一样年轻的女仆们还可能会愤愤不平。但摩斯坦小姐在街头见到的人可比这些小女仆们多得多, 镇住几个姑娘家还不是绰绰有余。 有了工作,也安置好了其他事情,现在的玛丽·摩斯坦小姐,自然是没有任何理由拒绝华生医生的求婚了。 在一个仅有二人独处的场合,华生医生再次抓住机会, 鼓起勇气再次向摩斯坦小姐求婚,这次他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答案。 得知这件事的玛丽高兴得不得了,再三追问什么时候结婚。摩斯坦小姐哭笑不得地回复她, 总不能今天求婚, 明天就去教堂。婚礼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搞定的事情。 现在华生医生和摩斯坦小姐正在找房子, 筹备婚礼的各项事务。他们的婚礼对于玛丽的意义, 可不仅仅是自己的两位朋友终于获得了幸福——等到婚礼之后,就该去处理詹姆斯·莫里亚蒂教授带来的新问题了。 从弗兰茨·哈维记者那里得知了大概之后,玛丽给艾琳写了一封信。 一来,是把华生求婚成功的好消息告诉艾琳。可惜的是她本人不能出席华生医生和摩斯坦小姐的婚礼,不然玛丽觉得,艾琳肯定要好好揶揄华生一番。 二来,玛丽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法国北部矿难的事情也写进了书信当中。 艾琳住在巴黎,社交圈也在巴黎,玛丽怀疑她甚至可能不知道矿难的事情。但与此同时艾琳·艾德勒女士可是一位著名的女高音,她什么达官贵人接触不到?玛丽把哈维先生透露出的只言片语转述给了她。玛丽的打算是,只要艾琳知情就好,万一刚好有什么大富豪说漏嘴,岂不是刚好。 在给艾琳写完信件后,玛丽并没有停笔,她又给回到朗伯恩的父亲班纳特先生写了一封信。 玛丽同父亲的信件来往向来简短,父女二人都不太喜欢啰里啰嗦的家长里短,因此这次玛丽也直奔主题,简明扼要地提及了她那刚刚离开伦敦的朋友艾琳·艾德勒女士,并且说明未来几个月中,艾琳可能会邀请她去巴黎游玩。 她可不怕班纳特先生不同意,主要是艾琳的名声摆在那里。 巴黎歌剧院的女高音,放到二十一世纪就是国民级女明星了;而玛丽则是家中小有资产,却也没夸张到哪里去的家庭出身。国民女神以好友的身份邀请玛丽出国做客,哪儿有不答应的道理? 而玛丽得到的回信,甚至比她想的还要好。 信件不是班纳特先生写的,竟然是玛丽的母亲,班纳特太太写的!收到妈妈的回信,玛丽那叫一个惊讶,而上面的内容则叫她感到好笑的同时,又很是无奈。 得知女儿受到著名女高音邀请后,班纳特太太兴高采烈地同意了玛丽的请求。不仅同意她去,还要玛丽把凯瑟琳和莉迪亚带上,说她们三个要是任何一个人成了法国贵族的妻子,那可是天大的好事。 在信件最后,班纳特太太还大手一挥,替她丈夫做主,主动承担了三位班纳特姐妹的车马费。 行吧,不管班纳特太太怎么想,反正父母同意了她们出国。 得到首肯后,玛丽就可以集中精神,去帮助摩斯坦小姐筹备婚礼了。 华生和摩斯坦小姐都不是高调嚣张的性格,因而他们两个人一致决定婚礼从简。除了几位至关重要的朋友亲属之外,几乎没有其他宾客。而玛丽呢,摩斯坦小姐在答应了求婚的当晚,就托人捎信给她,要玛丽一定要当自己的婚礼伴娘。 至于伴郎…… 婚期如约而至,玛丽早早地来到教堂,看到的便是歇洛克·福尔摩斯,穿着一身伴郎应穿礼装,满脸的不情不愿。 他站在华生身边,如愿以偿的华生医生紧张的就像是教堂地板滚烫,重心从左脚挪到右脚,又从右脚挪到左脚,那叫一个忐忑不安。 玛丽忍不住笑道:“你冷静一点,医生,总不会有人半路杀出来抢婚,把摩斯坦小姐抢走了。” 华生听后嘀咕:“谁知道会不会?” 玛丽:“……” 他这简直是被拒绝出了ptsd啊! 也是没办法,之前又是光照会,又是九死一生,摩斯坦小姐接连拒绝他的追求以及两次求婚。就算是像华生这样讨人喜欢的绅士也免不了会心生怀疑的。 华生医生紧张的模样,换来了福尔摩斯一哂,侦探依然用无比平静的眼神看着自己即将娶妻的好友:“放心,华生。伴郎的作用之一不就是阻止意外发生。倘若真的有人来抢婚,我就要发挥作用了。” “谢谢你……等一下。” 华生的感激说了一半,突然反应过来,福尔摩斯这是在损他呢。医生转头看向侦探:“你认真的吗,福尔摩斯?” “当然!婚礼上人员复杂,大家或许相识,或许不相识,就我站在这里不过十分钟,已然从两位女士的行为举止中发现了她们隐藏的秘密,在这种欢庆的场合,大家纷纷放松了警惕,如果想要行——” “你住嘴。” 和歇洛克·福尔摩斯同住一个屋檐下,华生医生太明白侦探在期待什么了。明知道他是故意用这种恶劣的话来转移自己的紧张之情,华生又好气又好笑:“一会儿婚礼开始,你可别给我找麻烦,福尔摩斯。我不听你说话了,免得你又说出来什么晦气的事情来。” 说着今日的新郎官径自走开,去找牧师最后一次对流程去了。 把华生“气”走了,福尔摩斯才将目光转到玛丽身上来。他浅色的眼睛看向穿着简单白色礼服的玛丽。 “以后少了位可以相互揶揄的朋友,”玛丽说,“你会不会也有点失落啊,歇洛克?” “他只是结婚,”福尔摩斯挑了挑眉,“又不是搬去美国。华生选择的新公寓距离福雷斯特夫人的宅邸非常之近,而福雷斯特夫人的住处理贝克街也不算太远,我不认为这之中有什么问题。” 而在结束了血字的研究和光照会两个案子后,拜华生的连载和哈维先生的全面报道,歇洛克·福尔摩斯的名字也算是广为人知,一个人承担贝克街221b的房租可谓是轻而易举,毕竟现在侦探可不缺“让他取乐”的刁钻案件了,只是因为莫里亚蒂教授隐隐的动作,福尔摩斯暂时按下了络绎不绝的委托人,准备等之后再开门接委托。 现在嘛……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华生和摩斯坦小姐的婚礼。 虽然答应了成为伴郎的邀请,但福尔摩斯还是表现的极为不情不愿。那副满不在乎的神情看得玛丽出声提醒道:“别再拽你的领结了,先生,领结都歪了。” 福尔摩斯有些不耐烦:“华生清楚的很,他有的是合适人选。” 玛丽:“但是再合适的人选,也没有你和他的友谊重要……我来帮你吧。” 趁着大家没注意,玛丽向前跨了一步。 除非紧急情况,否则玛丽和福尔摩斯很少会走进至亲密的距离,玛丽堪堪停在了他的面前,稍稍掂了掂脚尖,替福尔摩斯端正领结,顺便抚平了带歪了的衬衣衣领。 福尔摩斯稍稍低头,看着玛丽白皙的鼻尖和黑色的发梢,一时间气氛变得安静下来,谁也没有说话。 直到玛丽觉得自己整理好了侦探的衣领,退后半步,回到了原来的距离上,福尔摩斯才收回目光,煞有介事地评价道:“但我觉得,在我们华生医生的眼中,友情还是不如爱情重要的。” 这你吃什么醋啊。 玛丽忍俊不禁:说到底还是觉得华生因为爱情直接把自己抛下有些不爽嘛。听到侦探说这话,玛丽认真点头:“嗯,是有点过分。你要是不愿意当这个伴郎,倒是也没人强迫你,需要我帮你拦辆马车吗?” 福尔摩斯:“……” 二人对视片刻,而后不约而同失笑出声。 福尔摩斯看起来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教堂门外的喧哗打断了他。华生站在牧师身边朝着他们挥了挥手,意思很明显:“婚礼即将开始了。 “那我先走了,”玛丽立刻拎起礼裙裙摆,“我得去陪摩斯坦小……未来的华生太太啦。” 按道理来讲,理应是新娘的父系长辈担任牵她走进教堂,将她交给新郎的职责。但摩斯坦小姐父母双亡,在伦敦也没有任何亲属。唯一一个算得上是男性长辈的只有见过区区几面的斯克鲁奇,可斯克鲁奇的身体也不太好,近日阴雨连绵,他险些连婚礼都来不了。 华生和摩斯坦小姐商议之下,干脆由玛丽这位伴娘陪同新娘走进教堂——反正新娘新郎两个人也不是拘泥于繁缛礼节的人,只要得到亲朋好友的祝福,有正经牧师作为见证,彼此之间心意相通,还有什么问题呢。 玛丽匆忙找到摩斯坦小姐,她的两位妹妹正在陪同她。 摩斯坦小姐也有些紧张,但身为新娘,她竟然比华生的情况好一点。有凯瑟琳和莉迪亚左一句话右一句话的安慰,倒保持下来了她平日的风度。 “你可来了,玛丽,”凯瑟琳一见到玛丽,急忙把捧花塞到摩斯坦小姐手里,“一会儿啊你记得帮摩斯坦小姐拿着捧花,不然的话华生医生就没法牵起摩斯坦小姐的手了。还有啊,还有……你笑什么?” 看着凯瑟琳的上心劲,玛丽揶揄道:“没什么,就是感叹一句你把流程记得那么清楚,换你自己结婚,估计也就如此了。” 凯瑟琳自然知道玛丽指的是什么。 她抿了抿嘴,神态轻松:“这么好的两个人在一起,当然得记清楚。” 这样最好。 在得知婚礼的时间后,玛丽曾经犹豫过要不要告诉凯瑟琳。她还没下定决心,凯瑟琳就自己主动找玛丽说,她要参加婚礼。 原因很简单,凯瑟琳想通了。 本身就不是刻骨铭心的爱情,就如同玛丽感觉的那样,哪个年轻姑娘不会憧憬一位符合她审美的绅士呢?凯瑟琳喜欢的未必是华生本人,而是华生代表的,她印象中美好男士的形象罢了。 这段日子里班纳特家的四姑娘研究打字机上了瘾,一边背诵玛丽教导的键位指法,一边趁着玛丽不用打字机时认真钻研,有事情可以投入进去,自然就没时间沉浸在悲伤当中了。这也叫凯瑟琳格外迅速地走出了失恋之情,接受了华生和摩斯坦小姐即将成婚的事实。 用凯瑟琳当时的原话来说:“我欣赏的男士和我欣赏的女士成为夫妻,这明明是很值得高兴的事情。” 能想清楚最好不过了。玛丽同凯瑟琳相视一笑,然后转头看向摩斯坦小姐:“你准备好了吗?” 摩斯坦小姐深深地吸了口气:“好了,咱们走——” “摩斯坦小姐!” 她话说了一半,弗雷德和斯克鲁奇才刚刚抵达教堂。 俊朗的青年面露愧疚,而由克莱切特搀扶着的斯克鲁奇,则一改她们记忆中的刻薄阴沉,脸上同样挂着和善的笑容。 那日玛丽的“恶作剧”果然有用。据说圣诞节的第二天,斯克鲁奇从睡梦中醒来,既没有接着辱骂弗雷德,也没有斥责克莱切特服侍的不好。他坐在床上,沉思了许久许久,再出门时就像是变了个人,不仅原谅了弗雷德的自作主张,更是痛改前非,变成了一位随和宽容的老人,不再苛责自己的亲人下属。 “实在是抱歉,”弗雷德连连道歉,“这两天天气不好,我的舅舅有膝盖痛的老毛病,发作起来极其严重,今日迟到了。” “没关系。” 摩斯坦摇了摇头:“约翰也有后遗症,你没事吧,斯克鲁奇先生?” 斯克鲁奇:“能参加你的婚礼,自然是没事。” 弗雷德露出他标志性的灿烂笑容:“我说让他在家躺着,我来参加婚礼,我舅舅还特别不高兴呢。恭喜你,摩斯坦小姐。” 斯克鲁奇看到自己的外甥由衷祝福,故意向往日一样板起脸来,但他眼底的笑意还是出卖了自己:“还恭喜?我原本想着,摩斯坦小姐这么好的姑娘,自然是当家人最合适,还不是你没出息。” “我本来确实想的!” 弗雷德丝毫不隐瞒自己的想法:“但是在华生医生当众下跪求婚时,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你是没看到当时的情况,我的舅舅。华生医生和摩斯坦小姐同样深情款款,两个人那么相爱,我哪里忍心去当那个第三者?” 玛丽:“……”原来你还真想啊——等等。 潜伏在玛丽心底很久的红娘冲动又冒了出来:凯瑟琳的择偶标准是善良、坚定且正直的绅士,当然了,还得长得不错。 而现在,站在她们面前的弗雷德,不就刚好符合这个标注吗?! 玛丽立刻来了精神,笑吟吟道:“先进去再说吧,先生。对了,这是我的两位妹妹,莉迪亚和凯瑟琳,凯瑟琳,这位是之前把宝藏丢进泰晤士河的弗雷德先生。” 听到这话,两个班纳特家的姊妹齐齐惊呼一声。 可不是谁都有那个勇气,丢掉百万英镑的。凯瑟琳惊讶的瞪大眼:“竟然是你,先生。” 就是要的这个效果! 玛丽也不急着继续,反而见好就收,请凯瑟琳和莉迪亚带着弗雷德他们先走进教堂。 等到宾客陆陆续续到齐,玛丽再次看向摩斯坦小姐。 四目相对,她给了摩斯坦小姐一个大大的拥抱,由衷说道:“祝福你,玛丽。” 因为两个人名字相同,避免误会,玛丽在日常生活中依然称呼新娘姓氏,很少直呼名字。在这样的场合,红发的爱尔兰姑娘美得不可方物,她扬起一个动人的笑容,同样抱了抱玛丽:“谢谢你……玛丽。” 婚礼十分顺利。 除了华生医生幸福的仿佛身处梦境中之外,既没有之前揶揄的抢婚环节,也没有出现任何小失误,当华生将戒指戴到摩斯坦小姐手上,一对儿新人在牧师的祝福下相互亲吻时,玛丽只觉得长舒口气。 经历了这么多,有开心的事情,也有极其悲痛的事情,但好歹结局是好的。 朋友能获得幸福就好,玛丽放下心来。当然她也没忘记原著中华生是因为什么又搬回了贝克街,但现在他和摩斯坦小姐还在教堂呢,玛丽可不愿意想这些事情。 等到婚礼结束,众人离开,没过多少天,玛丽就收到了艾琳的回信。 来自巴黎的信件漂洋过海,终于抵达玛丽的手中。艾琳·艾德勒女士的字迹如她本人般温柔,她给出了玛丽肯定的答案。 “我最近听说,格雷古瓦先生在北方的矿场发生了大罢工,”她写道,“但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莫里亚蒂教授仍在巴黎,我无法深入打听。这和你说的事情有关吗?” 这就够了。 玛丽拿着这封信亲自去了一趟贝克街,没了华生之后,歇洛克·福尔摩斯干脆将自己的大部分行当都搬出了卧室,堆在客厅里,她到来的时候,福尔摩斯依然在忙活着自己的化学实验。 直到玛丽把信件给他,福尔摩斯阅读完毕后,侦探才从实验台前站了起来。 “这很有用,”他说,“尽管现在尚不明确,可到了巴黎,很有可能是一条至为重要的线索。” 说着,歇洛克·福尔摩斯抬起了头,他朝着玛丽伸出了手。 “玛丽小姐。” 侦探郑重其事地开口:“我需要一位帮手,而在华生刚刚成婚的情况下,我万万不能做拆散新婚夫妇的那个恶人,所以,你愿意向之前那样,和我一起前往巴黎,协助我追查案件吗?” 玛丽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展露笑颜,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手。 上一次握手是告别,而这一次,玛丽绝对不会让福尔摩斯独自一人前去法国承担危险了。 “我愿意。”她说。 145.侦探不易做03 143 得到确切消息之后, 法国之行迫在眉睫。 然而说要走也不是那么快的。即便班纳特太太满心打着“三个女儿随便一个嫁给法国有钱人”的梦想给了三姐妹路费,玛丽也得先把伦敦的事情全部处理完毕才能动身。 更何况, 在十九世纪出一趟国可不是一件小事。 歇洛克·福尔摩斯孑然一身, 他走的倒是干脆, 看时机差不多丢下一句“我先去发生骚动的地方看看”然后潇洒离去, 玛丽可办不到。不说别的, 她带着两个妹妹呢! 维多利亚时代没有飞机, 不像二十一世纪, 从伦敦直飞一个半小时就能抵达巴黎。现在要出门, 玛丽和她的两位妹妹, 得先坐船横渡英吉利海峡,自加莱港口登陆,然后乘坐火车抵达巴黎。 这也就是为什么福尔摩斯先生之前说一句去法国追查线索, 足足离开了有大半年,其中有不少时间是浪费在路上的。 之前还不觉得,真正的来到了维多利亚时代,玛丽才意识到生产力提高对人们的日常生活带来了怎样的变化——她这么一去一回,少则同样大半年, 多了一年之后回家也是有可能的。因此能安排好的事情,玛丽要尽快安排好。 就算有这个觉悟,到了出门之时, 几个姑娘家也免不了手忙脚乱。 玛丽特地叫了威金斯和他的贝克街军团们帮忙搬东西, 两三个街头少年凑在身边更热闹了, 来到港口时几个男孩儿叽叽喳喳, 凯瑟琳和莉迪亚也因为即将出国而兴奋不已,光是清点行李就花了不少时间,等玛丽对完行李清单,掏出几枚硬币给威金斯他们当跑腿小费之后,客船的船笛已然发出轰鸣,催促诸位旅客抓紧上船了。 而登船只是个开始,光是找到自己的船舱,收好行李就花了不少力气。莉迪亚又偷懒不想干活,拎着沉甸甸的箱子忍不住抱怨:“你究竟带了什么啊,玛丽,这么沉?!” 凯瑟琳:“啊那个可能是打字机,你小心——” 她还没说完,莉迪亚一个没拿稳,箱子就摔在了地上。凯瑟琳尖叫一声,吓得玛丽立刻转过身。 幸运的是,箱子里装着的并不是打字机。行李箱落在地上,箱子盖子被摔开,一系列狙()击()枪的零件被绑得严严实实,牢牢固定在箱子上纹丝不动。 若是当时米尔顿追捕塞巴斯蒂安·莫兰上校之时凯瑟琳和莉迪亚在场,她们会认出来这把拆成零件的枪()械属于莫里亚蒂教授的得力助手莫兰上校。当然了,纵然两位班纳特家的小姑娘并不认识,也能一眼看出来这是一把枪。 凯瑟琳:“……” 莉迪亚:“…………” 两位妹妹齐刷刷地看向玛丽,惊恐地看着她:你随身带手()枪也就算了,这是怎么回事? 玛丽清了清嗓子:“这不是我的。” 虽然这句解释听起来苍白无比,但玛丽说的是实话。枪是迈克罗夫特先生交给玛丽的。 继续追查莫里亚蒂教授的阴谋,表面上是福尔摩斯和莫里亚蒂的针锋对决,但侦探背后必然有英国政府的授意。小的那位福尔摩斯走的潇洒,大的那位难免要多说几句。像是幽灵般的神出鬼没又不可忽视的迈克罗夫特先生再次抽空请玛丽喝了杯茶,和和气气地絮叨了一些注意安全的话,最后提出来了装着莫兰上校狙()击()枪的箱子,请玛丽交给艾琳女士。 玛丽一头雾水,而迈克罗夫特先生还是挂着亲切智慧的笑容,说艾琳女士看到这把枪就知道该做什么了。 因此这枪确实不是玛丽的,是英国政府缴获的脏物,然后由政府职员转交给需要的人,玛丽就是个跑腿的而已。 至于两位妹妹信不信,就和玛丽没关系了! 她把狙()击()枪的箱子重新盖好锁起来,然后在凯瑟琳和莉迪亚的注视下若无其事地坐好,笑吟吟地说:“到加莱还有段距离呢,不如咱们来拆拆信件吧。” 准备出国阶段,玛丽还不忘记和霍尔主编打一声招呼,请他把每个月的《海滨杂志》和读者来信寄到巴黎去。虽然跨国包裹着实麻烦,但读者反馈对于玛丽来说是创作过程中必不可缺的环节。 因而在今早动身之前,天还没大亮呢,霍尔主编就托人将一个大大包裹塞到玛丽怀里,说是《支票佳人》第一期的读者反馈,叫她抽空读。 玛丽一拆开包裹,看到已经被齐齐撕开的信封,就知道这次的信件和《狂欢之王》终章时的反馈一样,是霍尔主编事先请自己的秘书筛选过的。 你请新秘书就是为了干这种事吗!玛丽哭笑不得的同时,也有些感动。霍尔主编是怕有言语过激的来信影响到玛丽创作,所以实现筛选一遍,把那些信件暂时扣留。他完全可以不那么做的,接受负面反馈也是作者应该承担的事情。但他到底是好心,玛丽和主编从未商讨过这件事情,但她心领了。 凯瑟琳和莉迪亚也帮玛丽拆了不少信件了,三位姐妹早就达成了默契,有了最高效率的方式——拿出信纸来先大体浏览一遍内容,正面反馈放在一起,负面反馈放在一起,其他的放在另外一边。这样每个人再分别负责一部分,总结归纳出读者们的大体意见。伴随着读者来信越来愈多,这样的效率比一封一封仔细看不知道快多少呢。 玛丽个人很满意于《支票佳人》的故事,霍尔主编又提前打了预防针,因此在阅读信件之前,玛丽就已经隐约猜中了读者的意见方向。 凯瑟琳拿到了好的那一部分,说《支票佳人》好的,无非是依旧盛赞菲利普·路德——更多的来信已经开始直接称呼她为玛丽小姐——故事还是那么新颖,连着三篇连载都能让人眼前一亮,这绝非运气好,而是老天爷赏这口饭。更甚者有位老夫人直接说,玛丽小姐是上帝派来到人间,告诉大家女性也能有所作为的天使。 这样的夸赞让玛丽忍俊不禁,这位老夫人期期来信,虽说意见不是那么具有参考价值,但哪个作者看到有人这么夸自己不高兴呢? 关于《支票佳人》剧情本身的讨论,也集中在了路德侦探最后点出了这位诈骗犯的性别方面。而霍尔主编的话语一语成谶——他说推理悬疑固然受欢迎,但八卦仍然是人们的天性。前两个故事中出现的女性角色,不是被害者,就是能当路德的女儿,可谓是和感情线彻底绝缘。现在来了一位大麻烦,还是个聪明、敏锐,耍着警察团团转的神秘女性。第一期连载时菲利普·路德和格蕾丝女士还没见面呢,就已经有不少读者好奇地问他们两个会不会在一起了。 除此之外,也有不少读者关注的是未曾露面的格蕾丝女士本人经历。一位女性罪犯,横跨英美两国,在欧洲也有其踪迹,大胆伪造支票,还足以以假乱真。在这个年代何等的惊世骇俗,凯瑟琳特地拿出一封信当面朗读,这位读者直接问格蕾丝女士是不是一位女牛仔——当下美国西部大开放进行得如火如荼,这一猜测符合逻辑的同时又逗得玛丽失笑出声。 诸多猜测,足以证明《支票佳人》的开头很成功,甚至可能比《狂欢之王》还要成功。 当然了,有夸赞,就必然有谩骂。 莉迪亚面无表情地看着手中厚厚一沓信件:“有眼无珠。” 玛丽干笑几声:“菲利普·路德又不是印在英镑上的维多利亚女王,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再正常不过了。” 何况,这还是霍尔主编筛选之后的结果呢。也就是说那些不堪入目的谩骂和不讲道理的人身攻击已经被过滤掉了。 反对的信件固然多,但却要比热热闹闹猜测剧情的声音统一。 大多数宣称对《支票佳人》失望的人,都将故事剧情和玛丽·班纳特的性别绑定在了一起。直言一名女性怎么能做出伪造支票、戏耍警察的事情来。要么说玛丽的设定伤风败俗,要么说女人根本没有这个能力和胆识,这分明就是作者身为女性的幻想。 归根到底就是说格蕾丝女士的设定玛丽苏嘛。 玛丽对此嗤之以鼻,爱说说去,玛丽苏又怎么了,她自诩剧情设置合理,人物刻画也被霍尔主编说大有进步。这就意味着在主编眼中,格蕾丝女士的人设要比爱德蒙和普鲁托好。从情节上挑毛病,玛丽能接受,但仅仅因为她是个女性就做不到原型弗兰克·阿巴内尔先生做过的事情,玛丽觉得这完全是偏见,不值得放在心上。 而那些因此攻击玛丽不过是个女人啊,果然女人是写不出真正有价值的作品啊,写来写去还是要写爱情啊之类的话,玛丽无动于衷地统统略过了。 倒是另外一个角度的批评引起了三位姑娘的讨论。 “是这样哎,”凯瑟琳读完最后一封信件,无比担忧地问,“万一就像是大家说的那样,有人根据格蕾丝女士的作案手段伪造支票怎么办啊?” “罪犯能想到,银行就不会想到吗?” 玛丽还没说话,莉迪亚就大大地翻了个白眼:“要是有人能按照小说的作案手法成功伪造支票,就证明玛丽和霍尔主编研究出来的伪造手段确实有效。明知道有效,银行还不抓紧作出修改和防备,那这样的银行就算倒闭了也是活该。” 其实玛丽也是这么觉得。 金融案件不比凶杀案,后者的主观性更强烈,而像是伪造支票这样的行为完全是可以防范的。就像是莉迪亚说的那样,玛丽都写明白了还不当回事,那有人拿着同样的手段犯法,怎么也怪不到菲利普·路德和格蕾丝女士头上来。 不过,所有的反馈总结下来,反而要比玛丽预想中的情况好。不好的声音集中在了角色和自己的性别身上,也就意味着写到现在,经历了《连环杀手棋局》和《狂欢之王》后,已经没人说菲利普·路德的故事剑走偏锋、哗众取宠了。 不知道是因为故事本身逐渐在得到认可,还是这部分的攻击者已经把原因归咎到了作者本人是位女性身上。但至少,这些攻击都在玛丽的预料范围之内,她能接受。 至于最后一部分来信…… 玛丽低头看向手中数目寥寥的信件,其中有几封是来挖墙脚的——想开出更高的价格请玛丽·班纳特去其他杂志写作。能直接寄到《海滨杂志》杂志社也是大胆,或许是没料到玛丽直接给了霍尔主编代为阅读来信的权力。还有几封是正经约稿的,约的是短篇和社评,价格不高不低,看中的是菲利普·路德的话题度和逐渐拥有的名气,这部分玛丽倒是觉得可以好好考虑。 最后一封的信封上,则写了个玛丽格外熟悉的名字:比尔·梅恩。 那位自《连环杀手棋局》时就追着菲利普·路德批评,玛丽和他见面时也是不屑一顾的文学评论家,竟然写了一封寄给玛丽·班纳特的信件。 146.侦探不易做04 144 说实话,其实玛丽一直觉得自己的创作生涯非常幸运。 虽然三个故事每个单拿出来, 放在十九世纪都十分具有讨论度。但是她第一个想到的故事是《连环杀手棋局》, 抛出了连环杀手的概念同时又直接描写了凶手的心理状态。爱德蒙的案件无疑铺垫了菲利普·路德的故事风格, 也正是这种风格, 既吸引了弗兰茨·哈维记者的认可,也换来了比尔·梅恩先生的批评。 相比之下, 《狂欢之王》和《支票佳人》固然保留着玛丽想要保留的话题度和从现实切入的角度, 故事基调却没有那么深沉冷峻了。玛丽当然是有意为之,她不想让菲利普·路德的故事通篇灰蒙蒙的,却也得到了霍尔主编的好心警告:这样的故事有趣归有趣, 然而推理悬疑的因素不多,玛丽需要好好风格和题材之间的平衡。 所以玛丽觉得,若是她用普鲁托或者格蕾丝女士的故事开篇, 未必会换来这样的注意。 而这位比尔·梅恩先生呢,自《连环杀手棋局》开始就猛烈抨击菲利普·路德的故事题材剑走偏锋、哗众取宠,说对社会影响不好又不符合文艺创作的基本要求。拜布莱克伍德黄鼠狼给鸡拜年所赐,玛丽有幸亲眼见过他一面,当时评论家先生本人并不知道站在他面前的未婚小姐就是菲利普·路德, 只当玛丽是个读过几本书的乡下姑娘,客客气气地敷衍几句,并没有深入交谈。 见过那么一面, 玛丽就对比尔·梅恩先生彻底失去兴趣了:玛丽不在乎旁人瞧不起自己的性别和出身, 但有人因为这两个原因直接放弃和你交流, 只会让玛丽觉得这个人狭隘又可怜。 连布莱克伍德为他的“邪教”选择新娘时都不看出身和阶级呢。当玛丽意识到比尔·梅恩是个觉得出身低贱、不是男性的人不配谈文学和艺术的家伙时, 他在玛丽心中就什么都不是了——玛丽还不是穷人呢,她甚至觉得比尔·梅恩先生把《连环杀手棋局》批的一文不值,就是因为他觉得穷人和工人的苦难不应该写进小说里吧。 所以,他这么一来信让玛丽有些惊讶。 虽说她参与了光照会一案,但最大功臣不是她。按照比尔·梅恩先生心高气傲的水平,总不会写信向她道歉的。 思来想去,玛丽还真想不通比尔·梅恩写信给她做什么。 和其他信件一样,在提前获得玛丽允许的情况下,比尔·梅恩的信件也已经在杂志社提前打开过了。精致的信封被裁纸刀小心翼翼地割开,里面的信件叠的工工整整,一看就经由了特殊对待。玛丽顿时哭笑不得,这封信怕是已经在《海滨杂志》的工作人员之间传遍了吧! 真不知道比尔·梅恩先生得知此事后会怎么想! 玛丽拿出信件,认真阅读起来。 和她预想的不太一样,比尔·梅恩先生不是来道歉的,也不是来骂她的。 文学评论家的字如其人,工整标准的字迹处处体现了他的体面和高傲,和心情激动的哈维先生不同,比尔·梅恩的行文措辞也相当礼貌。他本人对待玛丽也是这幅态度:礼貌,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瞧不起人。 但面对面是一回事,写信又是一回事。他流畅的语句让玛丽反而理解了评论家的为人:不是他故意瞧不起玛丽,而是比尔·梅恩先生就是这样的性格。 因为布莱克伍德和几位文学业界和大学教授关系不错,评论家也在其中。所以比尔·梅恩首先对玛丽表达了感谢,感谢她揭穿了布莱克伍德和光照会的真面目,其次又相当委婉地肯定了玛丽的眼界——比尔·梅恩先生的原话是“我终其一生都在同钻研学术和追求艺术的人打交道,接触的是真正拥有智慧和懂得审美的人。并非不承认除了体面绅士,其他人也或许拥有这种天赋。但那毕竟少,我只是按照自己的经验行事,请玛丽小姐千万不要在意。” 说了这么半天,还不是别别扭扭承认自己一开始把玛丽·班纳特当成没见识的乡下姑娘是小瞧了自己嘛,你们“文学业界”的评论家都这么口嫌体正直吗?玛丽很是无奈,她第一眼还以为比尔·梅恩先生这是在写信骂她不懂艺术呢,结果仔细读下来,其实是在道歉。 要是评论家的信件通篇都是这种拐弯抹角的话,玛丽肯定没兴趣读下去。但有了这层铺垫,接下来梅恩先生的笔锋一转,语气变得恳切起来。 他确实是来道歉的,但仍然坚持自己的看法:那就是他不喜欢菲利普·路德的故事。 “出于对自我个人艺术追求的坚持,”梅恩先生写道,“我绝不认可你的创作手法,玛丽小姐,请你原谅一名评论家对文学和文字有自己的理解方式。而我的不接受也绝非毫无根据,我有我的理由——若是没有光照会的事情,没有布莱克伍德将你的身份公开,菲利普·路德其人在我眼中就是个为了杂志销量和自身名气不惜一切代价的跳梁小丑。而你的第二篇连载《狂欢之王》更是使得我确认这点。” 这倒是符合玛丽的猜测,她在动笔写《狂欢之王》之前就预料到有人觉得菲利普·路德是在蹭热度了。严格来说也没错嘛,玛丽就是想蹭热度来着,而且她还成功了,不仅成功,甚至得到了角色原型本人的支持。 “但等到你的身份被公开见报,而在你之前,你我竟然还有过一面。这使得我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菲利普·路德——也就是你,玛丽小姐。你并非我想象的沽名钓誉之辈,而就像是我开头所说,是除了体面绅士之外难得拥有天赋的人,可惜的是你是一位女性,终究不能碰触到艺术的本质,我们的上帝还是太过残酷,在赋予你灵感的同时又让性别限制住了你。” 玛丽:“……” 虽然玛丽能理解这个年代的人认定女性的文学作品“小家子气”,无法拥有真正的艺术价值。但这种话直接当做夸赞说出来,玛丽是不会高兴的啊! 当然了,玛丽不会因此生气的——直到二十一世纪还有人会以“这位女性作者的风格一点也不像女性”作为对作者本人的夸赞呢。百余年过去了,真不知道该说社会进步好,还是说社会原地踏步好。 “我并非有意攻击你,玛丽小姐,希望你能理解我的理性和就事论事,”梅恩先生继续写道,“甚至可以说,我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因为菲利普·路德的故事完全可以写的更体面、更为精彩。你已然看到了社会上许多不平的事情,却始终将他们摆在表面,而非深入本质,揭露人性。也正因如此,弗兰茨·哈维记者说你在效仿陀思妥耶夫斯基,而在我看来,他说的对,若是路德故事不能继续开拓人类的灵魂,不能直面来自人性的物质,那你的创作也只能是‘效仿’,流于肤浅,始终差了一步,这是十分可惜的。” 看到这儿,玛丽才明白梅恩先生的意思。 “我有一位朋友,”他最后写道,“年纪轻轻,和你一样拥有天赋。当我第一次读到他的作品时甚至以为我们的大不列颠要再出一名拜伦——而最终他也的确做了拜伦做的事情,创作出无数诗篇的同时,也像拜伦一样满脑子不切实际的幻想。拜伦去希腊了,而他去了法国,那是一八七一年。” 一八七一年。 读到这个年份时,玛丽只觉得有用亲手碰触到历史的战栗感自背后直窜脑门。 一八七一年的法国发生了一件影响了后世整个世界的事件。 那就是巴黎公社运动。 “一名英国人,”即便看不到本人,玛丽也能从梅恩先生的信件中读出无奈,“为什么要参与别国是非呢?他说自己在巴黎看到了希望,可他的希望有如泡沫般,两个月后就彻底破碎,连同他本人一起。政治运动摧毁了一名天才,玛丽小姐,你对社会事件的过分追逐让我看到了我朋友的影子。他姑且是一名男人,而你一位未婚小姐何必如此?菲利普·路德的故事我会继续关注下去,但倘若你仍然坚持己见,我也会继续批评下去。玛丽小姐,希望你能理解我不是针对你个人,而是出于自己的坚持。” 比尔·梅恩先生的信件到此为止。 凯瑟琳见玛丽放下信件,气鼓鼓地开口:“这人也太过分了,写文章批评也就算了,还要写信过来训斥玛丽,指手画脚告诉别人该怎么写作?” 莉迪亚:“我看就得让他吃个亏,亲自见见布莱克伍德是什么人才好。” 玛丽摇了摇头。 明明收到信件的是她,玛丽反而要出言安慰两个愤愤不平的妹妹:“要训斥的话,也得当事人在意才有效。我根本不在意这些□□,你们两个就不要操心啦。” 而且在她看来,比尔·梅恩先生也不是在指点江山。这封信件写到最后,与其说是他在和玛丽对话,不如说是梅恩先生在扪心自问。 玛丽不了解他的为人,也不了解他的人生经历,区区见过一面,只能让玛丽大概知晓他的性格,却不能深刻体会到比尔·梅恩的灵魂。 他自诩理性和就事论事,但玛丽看来,梅恩先生绝不理性,他诉说的一切,不论是反复强调的坚持,还是“恨铁不成钢”觉得玛丽浪费天赋,苦口婆心地劝她“改邪归正”,统统基于一个根本不理智的理由:梅恩先生的好友死在了巴黎公社运动之中。 他说他在“作者”菲利普·路德身上看到了自己天才好友的幻影,不希望“他”浪费天赋、早早夭折,无非是不理解自身好友的选择罢了。 甚至玛丽在想,这十几年来,伴随着比尔·梅恩在文学业界的地位上升,评论家可能会越发意难平——若是好友没死,若是他不多管闲事,而自己一样关注于“艺术”,可能会取得更高的成就。 也不算错吧,毕竟人死了什么都没了。 玛丽既不反对比尔·梅恩先生的看法,但也绝不赞同。 他认为自己的好友多管闲事,像其他人一样惋惜玛丽·班纳特是为女性,直言除了体面人之外的平民穷人懂得艺术是少数例外,听起来极其可恶,但说到底,仍然是自身经历和阶级左右了自身的价值观罢了。 资本家们不理解工人罢工——明明他们都给了工资了,凭什么说一句他们“剥削”呢?这简直是无理取闹;合格淑女们不理解玛丽坚持——嫁人之后又不是不能做自己的事情,何必非得等婚前签下那份合同呢? 观点不一样,多数和成长的环境以及阶级限制有关。玛丽能理解比尔·梅恩先生高高在上地说一句好友的牺牲毫无意义,甚至是浪费天赋,因为他不像哈维记者一样亲眼见到过穷人们究竟过的是怎样的生活。 她不赞同,但也不打算反驳,除非梅恩先生亲自体会过贫民窟们人们的生活,感受一下穷人只会更穷的压迫带来的绝望,否则玛丽和梅恩先生动口吵架,得到的也无非是一句轻飘飘的“穷人变穷是因为他们不努力”而已。 但玛丽觉得,梅恩先生纵然高高在上,他的建议也拥有自身价值。 至少他不认同菲利普·路德,却认同陀思妥耶夫斯基嘛。他在文学上的看法可谓是说到了玛丽心坎里:他说玛丽再努力也只能是“效仿”大文豪,要是想成为大文豪还有一段距离。这样评判,虽然梅恩先生嘴上说玛丽·班纳特身为女性不配接触到艺术本质,但实际上他已经是把菲利普·路德放在一个“可能名留青史”的标准来要求玛丽创作了。 这算是反向认可吧,而且他说的对。玛丽现在的目标是畅销书作家,她的梦想是成为斯蒂芬·金,而非心理现实主义的代表作家。不得不说比尔·梅恩先生确实是一位文学修养深厚的人,他能看得出来玛丽的追求,并且指出这样的追求不对——而身为作者,谁不希望自己的作品在受欢迎的同时,能够拥有更深刻的意义呢? 话又说回来,要不是认同菲利普·路德的价值,何必如此上心,《海滨杂志》的连载本身就不配和陀思妥耶夫斯基相比,还不是希望玛丽能写的更好嘛。 期期骂,期期追,还要写信,一边别扭地故作清高,一边又承认玛丽写得好,整封信看似充满了指点江山的教训,还有些态度自相矛盾,反而透露了梅恩先生的真正看法:他确实认为玛丽的作品很有潜力,但碍于“纯文学评论家”的面子没法直接承认罢了! 这是什么黑粉啊!玛丽还觉得挺有趣的。 “我得写一封回信,”玛丽想了想,宣布道,“刚好从加莱到巴黎还有一段时间,我可以在火车上写信。” “你要写回信?” 凯瑟琳露出了吃惊的神情:“你还说你不在意,玛丽!哈维先生急火火给霍尔先生写信打听你的信息你都没有第一时间回复,太不公平了吧。” “那不一样,”玛丽失笑,“当时大家都还不知道菲利普·路德是谁呢。而且我觉得梅恩先生的语气高傲,可他的建议也确实有用。路德和他在报刊上‘交流’许久了,给个正面回应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当然了,重点在于虽然这封书信的语气还是不讨人喜欢,但玛丽觉得梅恩先生的本意不是如此。 而且……不管梅恩先生出于什么理由选择和玛丽直接交流,道出内心真实的想法,那么出于尊重,哪怕他们的看法不同,玛丽觉得自己也应该回一封信说出自己的观点——这可和一开始的哈维先生不同,记者只是好奇菲利普·路德其人,在前往米尔顿之前,他暂时还没萌生同路德沟通的欲望。 班纳特三姐妹在船上摇摇晃晃,离开了港口,在加莱登陆。 而踏上法国的领土不过是旅行的开端,虽然港口城市里各色人等来来往往,但周遭路人们说出口的法语叫凯瑟琳和莉迪亚又紧张又惊讶。 玛丽多少会一点法语,可以和人们进行日常沟通,那班纳特两个姐妹则完全是前来观光浏览的了。 艾琳托人在加莱港口接应玛丽三人,拿了钱财帮忙接送的人话并不多,只是帮助班纳特三姐妹提前买了票,叫了辆马车送她们前去火车站。 接着又是一场极长的火车行程。 十九世纪的法国没有tgv,玛丽和两位妹妹只能坐在车厢窗边看着车外的风景咣当咣当前行,放平心情,忽视车上的不方便外,倒是也有一番风味。 特别是在风景之下执笔写信。 玛丽不打算和梅恩先生讨论他的朋友多管闲事,跑来法国刚好撞上巴黎公社运动是对还是错。人已经去世二十余年了,死者为大,他是对是错如今已然不再拥有意义。 在表达观点,她先是客客气气地感谢了比尔·梅恩先生给出的专业意见。 “哈维先生开头之后,”玛丽写道,“读者评论家们总是要拿‘菲利普·路德’和陀思妥耶夫斯基相比,我认为这完全是在捧杀这个笔名。如你所说,我执笔创作完全是出于不甘在南方乡村嫁人相夫教子,从而自谋出路,找到养活自己的办法罢了。很感谢你能看到菲利普·路德和他的故事——也就是我和我的故事中含有潜力。能够获得专业的认同,这是我的荣幸。但在我看来,不论今后路德,亦或者说,玛丽·班纳特的作品拥有或者不拥有真正的艺术价值,那都是一名作者理应追求的东西,也就是梅恩先生你所说的,人性的普遍意义。” 话到这儿,玛丽顿了顿。 既然梅恩先生话说的不客气,完全不掩饰自己的高傲本性,那玛丽也就不委婉了。 要是面对面交谈,对于咄咄逼人的人,玛丽多少还会挂出自己的标志性假笑来掩饰本身直截了当的性格,但现在通过纸笔交谈,委婉诉说多少有种欲盖弥彰的意味。 况且梅恩先生也没遮遮掩掩啊,既然他这样“尊重”自己,直抒胸臆,玛丽要是不表达自己的真实看法,反而是瞧不起他带着不屑一顾的认可了。 “但我不认同的天赋论。” 在论述自己的想法之前,玛丽把自己的观点写了出来。 “梅恩先生你认为只有体面绅士才能接近到艺术的本质,而穷人和女性‘偶有灵感’也不过是少见的例外。而在我看来,这样的结论完全没有触及到问题根源。不是只有体面绅士能掌握艺术,而是艺术一直掌握在体面绅士手上。而穷人,也不是缺少天赋,而是缺少绅士们经受的教育。” 同样的,女士也是如此。 玛丽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仗着小聪明在十九世纪写出观点新颖的小说连载没问题,但她要真是一名如同歇洛克·福尔摩斯那样智商超凡凌驾凡人的人,早在二十一世纪就考上牛津剑桥啦。 但在玛丽看来,考不考得上是一回事,能不能考是一回事。 剑桥大学一直到一九四七年才允许女性作为正式大学生入学。难道在一九四七年的女性们统统没有那个智商进入剑桥大学吗?她们缺少的可不是智商,而是足够进入剑桥的基础教育。同理写作也是如此。 “既然要讨论艺术,请允许我用音乐这种艺术形式距离,”玛丽写道,“同样的耳朵聪明,一名新生儿出生在铁路上,日日夜夜听到的是火车轰鸣,童年因为对声音过于敏感而作出不同于寻常孩子的反应,是要为父母增添困扰的;但倘若这名新生儿出生在贵族之家,不愁吃穿,自小聆听到的是莫扎特和贝多芬,其人生自然与铁路工人的儿子截然不同。” 写到这儿,玛丽想了想,继续写道:“当然,我也认同你的看法,先生,总会有例外产生,但例外并不能证明你的观点,只能证明穷人和女性与你口中的‘体面绅士’不处在同一个起点上。不是铁路工人的儿子没有音乐天赋,而是他们不能接受同样的教育。同样写作也是,你认为我身为女性是一种可惜,因为女性无法碰触艺术的本质,可在我看来,不是我们没有天赋,是压根没有拥有‘天赋’的权力。” 写到这儿,玛丽的观点阐述完毕了。她觉得说到这儿就好,再往下说难免又会发散到政治上面,而政治观点与政治观点的对抗势必会让局面变得非常难看,因为这不是能说服对方的问题,就像是梅恩先生和他的那位支持巴黎公社运动的朋友一样,朋友死了二十多年了,梅恩先生还是难以释怀。 “我的姐妹认为我没有必要同你写回信,”玛丽总结,“因为我一直没有对任何反面评论发出任何回应,这次与你回信,就是打破了自己的坚持。但我认为这完全不同,之前你批评菲利普·路德的故事,写文章抨击,发表在报刊上,针对的并不是我,而是刊登在《海滨杂志》的连载。但现在,你直接写信于我,是选择和我沟通,想要得到我的回复。尽管你或许不那么想,可在我看来,这是你愿意与我平等交谈的表现。” 哪怕交谈的内容不是褒奖和表扬,也仍然是愿意和玛丽沟通嘛。虽说玛丽也不是每封信都回复的,但哈维记者写信询问米尔顿的情况时,她不也回了。 写完信件之后,玛丽找了个机会,在火车经停站时委托乘务员将信件寄了出去。 在抵达巴黎之前,玛丽还同艾琳写了几封信,汇报自己的行程。她原本还想写信给福尔摩斯的,但离开伦敦时歇洛克·福尔摩斯说不能确定蒙苏的情况,要她先去巴黎等待,导致玛丽在路上也不知道他在蒙苏具体住在哪里,只得作罢。 再火车依然在咣当咣当,再美丽的风景盯久了也会看厌的。 车上无聊,转站又麻烦,旅途花费在路上的时间一久,等到踩到巴黎火车站的地面上时,玛丽只觉得自己的双腿都在发飘。 而她的两个妹妹则兴奋的仿佛火车站地板烫脚似的,两个班纳特家的小女儿不懂法语,又难掩兴奋之情,只能拽着玛丽叽叽喳喳,凯瑟琳一句话没说完莉迪亚又接上一句,好不容易在伦敦安静一点的两个姑娘,一时间暴露了青春期少女本性,让玛丽顿时感觉自己回到了朗伯恩。 “停停,你们两个等一下,”玛丽被她们吵的头疼,“先别兴奋,见到艾琳再兴奋也不迟,巴黎这么大,火车站人又不少。万一找不到来接我们的人,咱们就走去歌剧院吧!” 当然不至于走过去,玛丽就是吓唬吓唬两个妹妹,而这果然奏效。 “那,那接我们的人在哪儿?”凯瑟琳又激动又紧张地问。 “艾琳说是她的女仆,二十来岁,棕色头发,”玛丽回想着艾琳的回信说道,“今天会穿着蓝色裙子,拎着个篮子,篮子里装着鲜花,便于咱们认出她来。她会带人在站台等待。” “那还等什么?” 来到新的环境,在伦敦束手束脚做了好久合格淑女的莉迪亚,终于有机会再次活泼起来。她一面拉着凯瑟琳,一催促玛丽快点走。好在即使她们行李众多,可艾琳的女仆来得很快。 在众多旅客之间,一名个子不太高、鼻尖长着雀斑的棕发姑娘带着两名仆从走了过来,她好奇地端详着三名年轻的小姐,而后操着一口带着法国口音的英语问道:“请问是班纳特小姐们吗?” 莉迪亚:“啊……是,我们是的!” 玛丽:“你就是安妮,是吗?” “我是,”艾琳的小女仆绽开一个灿烂笑容,“请跟我来吧,小姐们,克莉丝汀小姐等你们很久了。” “等等。” 凯瑟琳有些茫然:“克莉丝汀小姐?你是不是找错人啊。” “啊。” 安妮稍稍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是克莉丝汀·戴伊小姐!她五岁时从伦敦来到巴黎,父亲死后随了继父的姓氏,也改了一个法国的名字。她去伦敦的时候,应该说自己名字叫做艾琳·艾德勒,是克莉丝汀小姐没错。” 玛丽:“……” 那一瞬间,玛丽顿时明白艾琳口中心心念念的“爱人”究竟是谁了。 叫克莉丝汀·戴伊的巴黎歌剧院女高音,还有一名性情偏执的爱人,这除了《歌剧魅影》里的情节,还能有其他可能性吗。 艾琳竟然和克莉丝汀是一个人! 玛丽顿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不过,看艾琳深情款款的模样,这位敢爱敢恨的克莉丝汀好像早早地就和魅影终成眷属了,她的子爵呢?干脆就没这回事了吗。 “原来是这样,”玛丽笑道,“在伦敦,还是艾琳·艾德勒女士的名头更为响亮。” “我们只有在私下里才会称呼她为克莉丝汀的,”安妮解释完,又好奇道,“原来克莉丝汀小姐在伦敦也很出名吗?英国人也喜欢歌剧呀!” 玛丽:“…………” 这是什么法国人对英国人的偏见啊! 玛丽点了点头:“当然,终于来到巴黎,我必须得感受一下艾琳的正式表演。” “啊……” 一听到这话,安妮露出了失望的色彩:“这两天估计不行了,小姐。最近剧院出了命案,都惊动了外国来的大侦探呢。” 外国来的大侦探?歇洛克已经回到巴黎了吗? 玛丽还没来得及问,就听安妮继续自顾自地说道:“剧院的小芭蕾舞演员都说,是歌剧院里的幽灵杀了人!迟迟找不到凶手,才惊动了前来度假的大侦探。” 等等。 艾琳不是拿到了镇定神经的药方吗?怎么听起来《歌剧魅影》的悲剧还是发生了,而且她离开伦敦回到巴黎也没过多久啊,而且,一个歌剧院凶杀案,若是艾琳的爱人干出来的,歇洛克·福尔摩斯还会公开宣布自己接下案件?这可不是他的风格啊? 到底是什么情况? 玛丽的思路有些跟不上现实发展的思路了,她拉住安妮:“先带我去见见艾琳,说不定我能帮上什么忙。” 她满肚子问题,又觉得不好直接问一名女仆,离开火车站前玛丽灵机一动,买了一份今日的报纸。 直到这个时候,玛丽才后悔自己穿越之前的外语课只顾着摸鱼了。拿到报纸之后满眼的法语让她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坐在考场里对付阅读理解的日子。好在报纸阅读并不是最难的部分,她连蒙带猜,大概拼凑出了还算有用的信息。 和玛丽预想的一样,报纸上关于剧院凶杀案的新闻,与《歌剧魅影》原著中的情节基本一致。报道上说是巴黎歌剧院闹了鬼,两名剧院经理饱受骚扰,就在昨夜,一名场工竟然被“幽灵”吊死在了舞台中央,导致今晚的演出全部取消。 倒是没有任何话语提到了歇洛克。玛丽想了想,或许是因为他在伦敦出名,而巴黎人则完全不在乎英国发生了什么吧。 玛丽和两位妹妹跟着女仆安妮上了马车。安妮的性格格外开朗,虽然她英语说的不太好,但见凯瑟琳和莉迪亚好奇,一路上不停地为两位班纳特小姐介绍路途的景色和巴黎的特色,丝毫不掩饰自己身为巴黎人的骄傲。 而玛丽呢,则满心都是歌剧院发生的凶杀案。 这导致马车在艾琳·艾德勒女士的幽静美丽的宅邸前停下来,玛丽下车之后,见到艾琳那张温柔又熟悉的面孔,顾不得打招呼,直接举起了手中的报纸:“这是怎么回事?你在信中可一个字也没提。” 玛丽的焦急只换来了艾琳的一声苦笑,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招呼凯瑟琳和莉迪亚:“你们的房间已经安排好了,快去休息,行李不用管,会有人帮你们整理的。至于你,玛丽。” 等到安排妥当三位班纳特小姐的行李和住处后,艾琳又嘱咐安妮带着两个好奇难耐的姑娘去宅邸和周遭街道转转,支开了玛丽的两位妹妹,艾琳才找到和玛丽独处的机会。 “你放心,”她说,“我很好,谋杀案并没有殃及到我和我的朋友们。” 艾琳说出这话时隐隐带着担忧,但是却并不紧张。 她的反应叫玛丽顿时放心了。 若是她的那位爱人,歌剧院的幽灵干的这件事情,艾琳绝对不会那么平静。但是到底他成为了嫌疑人,而玛丽明知道事情的大概过程,却又不好直接问艾琳的魅影怎么样了,她只得斟酌语句,换了个方式问道:“那该怎么办,歌剧院就要这么一直关闭下去吗?不会影响到你……你的生活吗?” 艾琳深深地吸了口气。 她看向玛丽,那双含着水光一般的眼神一如玛丽记忆中的让人心安。只是这样平静的目光也让玛丽知道,艾琳明白她是在试探,在等她说出具体真相。 “嫌疑犯是我的爱人,”于是艾琳坦荡荡开口,“但绝对不是他干的。” 她拉住玛丽的手,总算是流露出几分真切的担忧,却也不掩饰自身的坚定:“这件事情很复杂,我先简略给你说明:在巴黎歌剧院,我的爱人确实被称之为‘幽灵’,他也的确干过报纸上说的恐吓经理的事情来,但你一定要相信我,玛丽,埃里克不会杀人,我从伦敦带回来的药物很有效,近日以来他平静了很多。出事的那天晚上,我和他一直在一起,必要时我可以做人证。” 那就好。 听到他们在一起,玛丽彻底放下心来。 这样就足以证明艾琳的魅影不是凶手了。她点了点头,免不了有些好奇:“所以,他叫埃里克?为什么别人会叫他幽灵?” “这……一言难尽。” 艾琳犹豫了一下,觉得玛丽第一天抵达,着实不是诉说自己爱情故事的时候。她只是叹了口气:“你来了就好,埃里克可以说是隐居在巴黎歌剧院里,这件事情一旦闹大,对公众,对剧院,对他的病情都没有好处。我相信你,玛丽,或许你能在记者们挖掘什么神秘事件之前找到真凶。” “有歇洛克在呀,”玛丽理所当然地说,“既然他答应了你调查这件事,我想不用担心。” “福尔摩斯?” 艾琳微微蹙眉:“他没在巴黎,又怎么会调查此事?” 玛丽:“……安妮可是对我说,这件事情惊动了一位外国来的大侦探。” 艾琳一愣,随即明白过来。 “不是福尔摩斯先生,”她勾了勾嘴角,“那位大侦探明日约我去剧院做个例行问话,你若是好奇,不如和我一起去。” 不是福尔摩斯? 还有谁能在这个时代,称得上一位外国大侦探的? 玛丽一头雾水,直到第二天,刚来到巴黎不过二十四小时,她就跟随艾琳·艾德勒女士来到巴黎歌剧院,直接参与进了一起神秘的谋杀案。 也正因如此,玛丽得到了答案。 那位大侦探借用了剧院经理的办公室。玛丽跟着艾琳走进门时,看到椅子上男人的装扮,立刻知道这是谁了。 他看上去年纪不太大——和福尔摩斯先生相仿。身材矮小、却神采奕奕,上唇的八字胡修理得整整齐齐,身上的条纹西装和脚下的皮鞋可谓是精致到一丝不苟的程度。这位男士看到两位女士走进来,停顿两秒,而后开口:“bonjour,mesdemoiselles(日安,女士们)!我想左边的那位是克里斯汀小姐,右边的这位应该是克里斯汀小姐的女伴吧。” 诸多特征,让玛丽立刻意识到了这位是谁。 外国大侦探,除了歇洛克·福尔摩斯外,还有一位比利时人。阿加莎·克里斯蒂女士笔下几乎和福尔摩斯先生一样著名的角色,同样二十多岁的赫尔克里·波洛先生。 147.幕间小番外05 小番外05 现代au:醉酒之后。 说心里话, 重新回到二十一世纪的玛丽,再次拥抱手机、电脑和其他一切十九世纪只能出现在凡尔纳小说中的科技产物;手握投票权、发言权,能够走进大学读书,最大的感受就是——再也不回去了, 谁再让她回到维多利亚时代穿束腰的裙子她就和谁绝交。 特别是,十九世纪的女性可是没有资格进酒吧的! 回到当代社会的玛丽还是没能考上心心念念的牛津剑桥, 可是她还是很期待崭新的大学生活。 而这一切都被河畔杀手的出现打破了。 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之前,歇洛克认为她在“生理意义”上还不具有追查案件的条件,每次玛丽想要帮忙,都要被他极其冷淡地反问一句中学的社会实践报告写完了没有——玛丽与剑桥大学失之交臂, 还被福尔摩斯先生不咸不淡嘲笑了几句。 河畔杀手的案件是玛丽在当代接触到的第一个案件。 高科技作案, 真正属于这个时代的连环杀手。和维多利亚时代截然不同的手段和模式反倒是让玛丽有些不适应了, 与其说是参与案件, 不如说玛丽是借着参与案件的机会跟着福尔摩斯学习这个时代的刑侦技巧。 好在忙碌这么久, 终于有了结果。 终于能享受大学生活的玛丽,兴高采烈地在舍友汉娜的邀请下, 和她的朋友们一同去了学校附近的酒吧。打算好好庆祝一下连环杀人犯绳之以法, 今晚要彻底尽兴。 而她尽兴的结果就是…… 汉娜很是无奈地看着趴在吧台上的玛丽, 一个小时前她就睡着了, 到现在还没醒。 不过喝醉了的玛丽酒品不错,只是睡觉而已,既不多嘴, 也不发疯。汉娜还挺害怕她醉酒之后一个激动说出来什么案件相关的话语吓到朋友们, 还好没有。 眼看着玛丽喝醉, 汉娜对自己的男朋友开口:“我先送玛丽回宿舍吧!” “这么早?” 其他人看了一眼时间,纷纷发出不满的抗议:“说好的喝点东西,然后去跳舞的!” 汉娜:“但是玛丽已经醉了呀。” 看她刚刚的状态,根本就没有任何跳舞的意思。汉娜觉得玛丽也不像是真正喜欢夜店的姑娘,不去跳舞早早送她回去休息也好。 但是一大群人出来玩,更多的男孩儿还是不愿意迁就一位姑娘的。 “玛丽不是有个男朋友吗,”街头相遇时也在场的一名青年灵机一动,“看起来就不像是一般人,请她男朋友接她回家不就好了。” 也是。 汉娜也舍不得回去休息,这是个最好的办法。 于是她轻轻拍了拍玛丽,把她从睡梦中摇醒。 玛丽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嗯?” 汉娜:“你喝醉了,玛丽,我找人送你回家,你的电话在哪儿?” 玛丽:“嗯。” 汉娜:“……” 算了。 她脾气那么好,一定不会介意自己擅作主张的。汉娜直接从玛丽口袋中摸出手机,抓着她的大拇指开了指纹锁,打开通讯录寻找歇洛克·福尔摩斯的名字。 汉娜在“s”分类里并没有找到电话号码,她想了想,下拉到“h”栏,手机通讯录默认按照姓氏排列人名,玛丽果然是把自己男友的姓也填了进去。 但侦探的名字在玛丽手机里是“福尔摩斯先生”。 汉娜:“…………” 这是什么情趣啊!汉娜忍不住在心中腹诽,二十一世纪了还称呼自己的男朋友是某某先生,听起来还……挺带感的。 但汉娜想了想,也就只有玛丽和那位大晴天穿黑风衣的福尔摩斯能这样情趣吧。 她打通了福尔摩斯的电话,响了几声没人接,就在汉娜以为对方已经休息的时候,电话接通了。 “玛丽?”侦探开口。 “啊,嗯,我是玛丽的舍友,”汉娜慌忙说道,“我们在酒吧坐了坐,玛丽……喝得多了一些。” “我知道了。” “哎?” “地址在哪?” 汉娜眨巴眨巴眼睛,完全没明白过来福尔摩斯到底知道了什么,又怎么知道的,只是听着他不容置疑的话语,下意识地报出了酒吧地址。 四十分钟后,福尔摩斯到了。 在这期间玛丽睁开了眼睛,但汉娜觉得她还是不太清醒。只是福尔摩斯在酒吧门外等待,汉娜不得不扶着还摇摇晃晃的玛丽走了出去。 好在玛丽的酒品真的不错。 不像是其他人一样大喊大叫,或者真情流露什么的。玛丽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喝醉了,她一出酒吧,看到街边站着的长款风衣,便腼腆地笑了起来。 福尔摩斯看了一眼玛丽,而后目光落在汉娜身上:“汉娜小姐?” 汉娜:“呃……喊我汉娜就好。” 福尔摩斯:“谢谢你,我会送玛丽回到住处的。” 所以就这么搞定了?她还什么都没解释呢,而且女朋友喝酒喝到这么晚,这位福尔摩斯一点表示都没有。 不过这和汉娜也没什么关系。 她松开玛丽,醉酒的舍友自己倒是站直了,甚至还冲着汉娜挥了挥手,脸上挂着笑容:“好啦,你去玩吧。” 直到汉娜离去,福尔摩斯才将目光转到玛丽身上来。 “玛丽,你能自己走吗?”他问道。 “我能。” 说着玛丽就要迈开步子。 然而在她做出抬腿的动作时,福尔摩斯就很是无奈地阖了阖眼,瘦削的绅士径直向前,伸出手,轻轻虚握了一下玛丽的手臂,扶住了失去重心的她。 现在询问她喝了多少已经毫无意义了,至少玛丽还能勉强保持意识。意识到高估自己的玛丽,还是噙着淡淡的笑意,她抬起头看向福尔摩斯,一双眼睛雾蒙蒙的:“晚上好呀,先生。你来接我回家吗?” 福尔摩斯:“我送你回你的宿舍。” 玛丽长长地“嗯”了一声,而后说道:“我不想回宿舍。” 福尔摩斯:“也可以回我的住处。” 玛丽露出了微微嫌弃的神情:“也不要,你总是在房间里抽烟。” 福尔摩斯挑了挑眉。 一开了吸烟的头,玛丽就停不下来了。不等福尔摩斯回应,她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做实验也就算了,瓶瓶罐罐摆在地上一个不小心就会碰倒。卷宗和报刊堆的乱七八糟,只有你自己能找到有用的资料,还有啊——” “玛丽小姐。” 福尔摩斯平静地开口:“我不认为夜晚的街头是讨论生活问题的好地方。” 玛丽:“我不管,听我说完。” 清醒状态下的玛丽可不会这么无理取闹。 她能理解福尔摩斯的行事风格,即使不赞同,也绝对不会指手画脚。而喝醉之后的玛丽,态度强硬地止不住碎碎念,语气里还带着几分委屈,而且这份委屈竟然愈发明显。 “一有案件就没日没夜,虽然说苏格兰场的探长们都是这样,但是你明明比他们要聪明还要厉害,稍加注意就可以正常作息的,想要破案先要保持健康嘛。”明明数落人的是玛丽,可是她自己越可怜,单看两个人对话的场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福尔摩斯反过来在教训玛丽呢。 福尔摩斯:“除此之外,你还有要批判的吗,小姐?” 玛丽:“还有!” 她可怜巴巴地抬起头来,雾蒙蒙的眼睛望向福尔摩斯的双眼。 锐利的目光和她微醺的眼神相对,玛丽长长叹了口气,而后开口:“最过分的是,你还让我那么喜欢你!” 福尔摩斯:“……” 说完这话玛丽又晃了晃,福尔摩斯不得不握紧了玛丽的手臂。可能是喝醉之后的人都不喜欢受到桎梏,玛丽轻轻挣脱开来,主动靠在了福尔摩斯的怀里。 娇小的姑娘环住绅士的腰,用脸颊在福尔摩斯的大衣上蹭了蹭,柔软的布料接触皮肤让她发出满足的声音。 “怎么办呀,”她苦恼地说道,“我那么喜欢你,先生,连你不收拾房间、不注意休息都成了展现你是个天才,富有个性的优点,实在是太没原则啦。这么下去该怎么办呀,两个人在一起,应该至少有一个注意生活的。但是我现在觉得这样很好,该怎么办呀,先生?“ 福尔摩斯:“…………” 刚刚福尔摩斯想说话时,玛丽态度强硬的不让他说话,现在他一直沉默着,玛丽却又再次抬头看向绅士的面孔,不依不饶地非要他表个态度不可。 看着玛丽因为酒精微微泛红的脸颊,歇洛克·福尔摩的眼底浮现出几不可查的笑意,瘦削的绅士俯身拉近了二人的距离:“你想知道我的看法,玛丽小姐?” “嗯!” “我的看法就是,”福尔摩斯平静说道,“出于生活层面,你的担忧确有道理。并且在清醒之时你从未将这些话以任何形式表现出来,足以证明你现在并非醉酒之后胡言乱语,而是说出了压在心底的真心话。所以,” 他顿了顿,再开口时,还是没忍住,勾起了一个笑容。 “尽管你现在可能不会把这些话放在心上,可是玛丽,我刚刚看到这家酒吧门口的监控是有拾音器的。” 而福尔摩斯先生甚至在考虑,他是该请酒吧老板将监控传给自己作为收藏,还是放给清醒之后的玛丽听一听。 148.侦探不易做05 145 事到如今, 再碰到什么大名鼎鼎的小说角色,玛丽已经见怪不怪了。 只是在玛丽心里,赫尔克里·波洛侦探的形象,一直是一位身形矮小略胖、留着八字胡、衣着精致考究, 以及为人和善可亲的中年男士。她根本没想过波洛侦探还有年轻的时候,而现在, 二十多岁的青年波洛出现在玛丽面前,她的第一反应是…… 玛丽默默地将目光从青年波洛的发际线收了回来。 嗯,看来波洛先生后世让所有人印象深刻的鸡蛋脑袋,在年轻时就有迹可循了啊。 “请不要担心, 艾琳小姐, ”或许是因为听闻艾琳·艾德勒女士本质上是一名英国人, 青年波洛特地用英语说道, “不过例行询问一下剧院里的人员, 看看有什么线索。” 说着他客客气气地请艾琳和玛丽落座,在开始之前, 还特地看向玛丽:“这位小姐是?” 艾琳:“这位是玛丽·班纳特, 我的一位英国朋友。” 波洛:“enchanté, mademoiselle(幸会, 小姐),很抱歉你也在旅行中碰到了这种不幸的事情。” 他用的是也。玛丽礼貌地笑了笑:“enchanté,monsieur(幸会, 先生)。如果有什么能帮忙的, 我和艾琳也会尽力而为。” “没什么大问题, ”波洛安抚道,“请艾琳小姐过来,只是想问问她昨夜在哪儿。” “如果你是说案发时的话,”艾琳回答,“我确实在剧院之中,但在演出结束之后我就一直在自己的化妆间休息,一直到深夜才离开。当时在场的小芭蕾舞演员,我的男高音搭档,还有门房和其他场工都可以作证,我没有离开过化妆间。” 波洛点了点头:“之前我询问过两位剧院经理,他们也提及了这点。” 根据玛丽所了解的信息来看,艾琳亲口说她和她的爱人在一起,可以作证凶手不是真正的剧院魅影。而这也证明了所有人看到艾琳在化妆间,不代表她就真的在化妆间。 万一波洛先生寻觅到了任何漏洞,艾琳不仅无法保护她的爱人,反而会成为嫌疑人之一。 这免不了让玛丽悬起了心。 “那么艾琳小姐,”波洛继续问道,“你有在化妆间里听到任何异常吗?” 艾琳摇了摇头。 “案发地点在后台,我的化妆间离得很远。若是我能第一时间听得见情况,那么相邻的化妆间也应该能。但可惜的是当时演出结束,门外相当嘈杂,不仅有卸妆的演员,更是有特地前来化妆间拜访歌唱家和演员们的观众,我和其他演出者一样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波洛先生沉吟片刻:“最后一个问题,艾琳小姐,昨晚你最后一次见到受害者约瑟夫·布盖,是在什么时候?” “在我登台演出之前。”艾琳笃定道。 她回想着当时的情况,慢慢叙述:“我登台之前,听到约瑟夫·布盖又拿着什么剧院幽灵在吓唬小芭蕾舞演员,他总是在说这些东西,经常惊扰几个小女孩晚上做噩梦。因此我对此很是厌烦,出口训斥了他几句就离开了。之后我没有再见到他,等知道他死讯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波洛:“根据经理说,你和约瑟夫·布盖的关系不是很好。” 面对质问,艾琳格外坦然:“是的,他说我是剧院幽灵的女人,嫁给了恶魔做妻子,出卖了灵魂换来了好嗓音。我决计不允许有人如此出言诽谤诋毁。因此我和他曾经发生过矛盾。” 玛丽:! 这个,昨天艾琳可没说。 玛丽震惊的同时又有些担心,好在她在危急关头绷住了神情,免得引起波洛警觉。 不是玛丽打算帮艾琳隐瞒,而是她信任自己的朋友。就算艾琳真的有所隐瞒,也绝对是出于自己的考量,不会存在什么坏心思——严格来说,艾琳·艾德勒女士并非欺骗波洛,她只是有所误导。她并没有否认自己和剧院幽灵相识,只是说“不允许诽谤诋毁”,却没说是诋毁自己,还是诋毁那个本应该不存在的剧院幽灵。 老实说,虽然玛丽帮助福尔摩斯先生追查了两个大案件,但这是她一次真正地接触到刑侦调查流程——面对莫里亚蒂和光照会可没有机会按照现实警察的调查方式,一点一点的排查不在场证据,拼凑还原案发过程,然后从中找到漏洞寻觅答案。 后世最受欢迎的几桩波洛侦探的案件,多数发生在较为封闭的环境里:列车、游轮等等。现在则在人来人往、相当热闹的巴黎歌剧院,要想侦破起来,走访调查的人员要变得更多了。 而波洛的问话,则让玛丽也收集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第一,案件发生在昨天晚上演出结束之后,并且一定是在连工作人员都基本离去的时候——恐怕是半夜了,不然不可能到了第二天才有人发现约瑟夫·布盖死于后台。 第二,死者和《歌剧魅影》有“幽灵”埃里克谋杀的场工是同一个人,但他并不像是原著一样被吊死在舞台上。至于怎么死的,玛丽得再问问。 第三,艾琳对自己都语焉不详,更不会对波洛侦探说实话了。虽然玛丽相信波洛的能力以及艾琳的才智能够找到真凶,但她也不希望自己的朋友陷入任何风险当中。若是能帮忙,她必须帮助艾琳。 玛丽想了想,决定先从案发现场问起。 她斟酌一番语句,而后开口:“先生,我可否问一下案件相关的问题?” 波洛有些惊讶,却也没有拒绝。而是彬彬有礼地用法国口音的英语回答:“如果是能说的内容,我一定会说的,玛丽小姐。” 玛丽:“我——” “——你们进行的怎么样了!” 玛丽刚刚开口,剧院办公室的房门被猛然推开,两位法国男士走了进来,吓了玛丽一大跳。 “啊,容我介绍,”艾琳急忙说,“这两位是巴黎歌剧院的经理,德比埃纳先生和波里尼先生。” 其中一位剧院经理关切地问道:“你调查的怎么样了,波洛先生?” 波洛:“我正在排查取证。” 剧院经理:“你可一定要尽快啊,先生!今晚的演出已经取消了,我们不能取消明晚的。这一整夜多少游客败兴而归,剧院又损失了多少!巴黎歌剧院是咱们法国人的骄傲,你得打起精神来!” 波洛:“……” 青年侦探的八字胡抽了抽,面无表情:“实际上,先生,我来自布鲁塞尔。” 剧院经理:“法国北方也是法国嘛。” 波洛:“…………” 另外一名剧院经理捅了捅自己的同事:“别丢人现眼了,布鲁塞尔是比利时首都!” 艾琳忍俊不禁:“好了,既然你们相信波洛侦探的名气,就要相信他能负责好这件事情。至于你们,先生们,不如做点更擅长的,去安排一下剧院工作。” “艾琳小姐说得对。” 好在两个剧院经理并非全都没头脑,见艾琳给了台阶下,其中一名立刻拉着另外一名说了几句好话,然后带着歉意对波洛开口:“接下来是索蕾莉,但她被谋杀案吓坏了,说什么也不肯过来。” 波洛一听有位女士受到了惊吓,便说道:“我们的目的在于抓住真凶而非威吓无辜者,既然索蕾莉小姐感到恐惧,就先请其他人过来吧。” “那就好、那就好。” 两位剧院经理领了任务,急忙离开办公室去找人了。 玛丽终于有机会好好观察这位年轻的波洛先生了。 如果说福尔摩斯的行事风格果断、凌厉,理性到几乎缺乏人性的话,那波洛相处起来则令人感到如沐春风。听到有小姐因为谋杀案感到畏惧,特地给她时间整理情绪的作为,可谓是体贴到了极点。 换成福尔摩斯的话,天大的事情也没有破案重要。索蕾莉小姐不肯来,他一准儿会抬腿主动找上门问话的——可不是玛丽嫌弃歇洛克·福尔摩斯不解风情啊,在玛丽眼里这反而是福尔摩斯先生最可爱的一点。只是相比下来,足以看出两位侦探截然不同的风格。 特别即使青年波洛虽然发际线堪忧,也不算是一名高大的绅士,但他还是赢来了玛丽和艾琳的好感。 “先生,”玛丽禁不住好奇问道,“报纸上说你是一名大侦探,你是警察吗?” “我不是。” 不涉及案件,波洛一本正经地回答了玛丽的问题:“尽管我成为警察的考量,希望能和比利时的警局合作,可我不太希望从跑腿的警员做起。所以巴黎报刊说我是什么大侦探,不过是因为我在布鲁塞尔偶尔帮了警局几个小忙而已。” 这倒也是。 阿加莎·克里斯蒂女士高产的可怕,一生中写过八十余部侦探小说。同样是作者,玛丽发自真心的羡慕她的灵感和产出速度。不过这也叫玛丽有些记不清楚赫尔克里·波洛先生究竟是几岁进了警局,又是几岁离开警局成为私人侦探。 但听波洛先生这么说,而且他看起来格外年轻,似乎不比玛丽大几岁的样子,让玛丽觉得这个世界的波洛,很有可能是还没成为比利时警局的一份子。 “感谢你能帮助艾琳和她的朋友们,”玛丽由衷地说,“毕竟你是在度假吧。” 话说回来,每次度假都要碰到稀奇古怪的杀人案,波洛先生也太倒霉了! 显然不止是玛丽这么想,艾琳也是这么想,她颇为遗憾地说:“听说你刚好购买了今晚的演出,我很抱歉,先生。不过明晚我受弗耶伯爵邀请,会出席他的沙龙举办私人演出。你若是不嫌弃小地方小排场,请允许我恳求你作为我的男伴同行,就当是作为补偿。” “这是我的荣幸,艾琳小姐,”波洛说,“那你的朋友玛丽小姐……?”言下之意就是,既然玛丽是从英国来的,又是杀人案,又是私人聚会,岂不是要冷落了玛丽小姐,这可不好。 “我不会耽误艾琳工作的。”玛丽急忙说。 “没关系。” 艾琳还是挂着温柔又宽容的笑容,可说出来的话却不容人质疑:“玛丽自然也要一起去,虽然是伯爵的沙龙,但我也可以邀请我的朋友。对了,玛丽在伦敦是一位相当有讨论度的侦探小说作家和私人侦探,你和她也算是半个同行了,先生。” “原来玛丽小姐也是一名私人侦探?”波洛先生很是诧异。 “我只能算是刚入行,”玛丽说,“要说侦探,歇洛克先生才是,他也在法国,只是现在不在巴黎。” 哪位悬疑推理爱好者,不想看福尔摩斯和波洛同台呢?连阿加莎女士本人都是柯南·道尔爵士的忠实读者来着。一想到世界著名的两位大侦探或许有机会见面,玛丽就按捺不住兴奋起来。 可她没想到的是,听到“歇洛克”这个名字是,波洛蓦然一愣。 “歇洛克,”他问道,“你说的是歇洛克·福尔摩斯?” 玛丽:“……” 哎? 哎???波洛认识福尔摩斯吗? 149.侦探不易做06 146 “歇洛克, 你说的是歇洛克·福尔摩斯?” 道出这话的波洛流露出惊讶的神情,他甚至从办公桌上的卷宗和资料前站了起来:“福尔摩斯也在巴黎?” 玛丽:?? 虽说歇洛克不是一个常见的名字,但能从名字直接叫出全名,只有赫尔克里·波罗先生早就同福尔摩斯相识这一个可能性了。 ——天啊, 福尔摩斯和波洛早就相识,而且看波洛先生这幅姿态, 怕是相互还算熟悉的关系。 这是什么世纪场面啊?要知道天底下有多少侦探小说爱好者心心念念想要看到福尔摩斯与波洛同框的画面,可惜的是即使柯南·道尔爵士和阿加莎·克里斯蒂女士身处的时代相近,甚至很有可能相识,却也没有来个“强强联合”, 满足书迷们的幻想。 一想到这样的场面已经发生了……玛丽的心情已经不能用震撼形容了。 当然了, 不止是玛丽, 波洛先生的话语落地, 导致办公室内三个人都陷入了意外状态。玛丽和艾琳面面相觑, 最终是艾琳最先回过神来:“先生,听起来你和福尔摩斯先生早就相识。” 这就是肯定的答案了。 个子不高的侦探摸了摸自己的脑门, 长叹了口气:“是我的家庭和福尔摩斯的家庭早就相识, 福尔摩斯的母亲有法国血统, 而我的家庭往上数几代也是如此。” 艾琳恍然:“所以严格来说, 你们是世交了。” 波洛有些无奈:“你这样说也不算错,艾琳小姐。” 玛丽:“……” 怎么又是世交,玛丽忍不住在心底腹诽, 福尔摩斯家怎么和谁都是世交。 然而虽然波洛先生多数情况是以大腹便便的中老年形象出现, 可按照时间背景算, 他确实和福尔摩斯是同一个时代的人,或许差了十岁左右。 站在玛丽面前的波洛,看上去确实比歇洛克年轻,却也没有年轻十岁那么夸张。 并且,原著中福尔摩斯确实说过自己拥有法国亲戚,所以一定要强行追根溯源,波洛和福尔摩斯两个家族能扯上关系也不是什么特别离谱的事情。 波洛先生都亲口这么说了,除了接受两位举世闻名的大侦探从小就认识这个事实,玛丽还能做什么呢?按照歇洛克·福尔摩斯的脾气,接下来波洛先生说小时候被他欺负过玛丽都不会吃惊了。 “不过。” 惊讶过后,波洛先生立刻抓住了重点。 刚刚玛丽提及福尔摩斯时喊的是他的名字,这足以证明两个人的关系匪浅。同福尔摩斯关系匪浅的女性……波洛免不了要重新打量玛丽几分,不可思议地说:“几年不见,歇洛克·福尔摩斯竟然交到了女性朋友。玛丽小姐,你可真是一位……大度又非同凡响的女士。” 玛丽随即失笑出声。 艾琳抿了抿嘴角,主动承担了介绍人的责任:“你听说过关于巴纳姆的新闻吗,波洛先生?” 波洛一怔:“当然,这位马戏团团长同玛丽小姐有什么关系吗?” 艾琳:“既然你知道巴纳姆,就应该知道已经卖去美国和澳洲的小说《狂欢之王》了。” 话说到这儿,毋须艾琳多言,波洛先生也明白了一切。 任何一名拥有读报习惯的人,都会知道p.t.巴纳姆突然复出,准备新的马戏巡演是因为小说《狂欢之王》的影响,而艾琳小姐刚刚介绍玛丽时就说她是一位侦探小说作家。联系《狂欢之王》的作者菲利普·路德真实身份成谜,就算光照会的案件和影响仅仅局限于英国国内,也足以远在比利时的波洛先生联系起一切,得到路德就是玛丽·班纳特的事实。 “c’est magnifique!(确实非同凡响!)艾琳小姐、玛丽小姐,认识你们二位是我的荣幸,”波洛感叹道,“特别是听起来你们都同福尔摩斯保持着友好关系。特别是玛丽小姐,我真没想到,歇洛克·福尔摩斯也能有一天得到女士的垂青,连他都能得到女士的垂青!” 艾琳:“……” 玛丽:“…………” 这样的感叹,也真的只有早就认识福尔摩斯的人得以发言了!玛丽哭笑不得,别说是波洛先生没想到,放两年前,连玛丽自己都不会想到。福尔摩斯先生为她演奏勃拉姆斯的曲子?这样的场景恐怕只会出现在梦里。 不过,这样意外的“认亲”,带来惊讶的同时,也带来了信任。 “歇洛克确实也在法国,”玛丽说,“但他不在巴黎。这次我们离开伦敦,是因为一名叫詹姆斯·莫里亚蒂的教授或许在谋划牵连多个国家的大案。据说近日以来法国北部的动乱就与之有关,歇洛克正在蒙苏调查此事。” “莫里亚蒂教授。” 波洛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我知道他,对两年前福尔摩斯特地赶来法国的事情也略有耳闻。” 但波洛先生并没有参与之前的经济案件,并不了解具体的来龙去脉,他沉吟片刻,只是说道:“这位教授在比利时的学术业界也拥有极高的声誉,他是个头脑相当冷静的人,若是想做什么不正义的事情,实在是一位麻烦的对手。” 玛丽:“假设有机会,我们可以请你伸以援手吗,先生?” 波洛默然:“……这是我的荣幸,玛丽小姐。但我觉得福尔摩斯可未必愿意。” 行吧。 得到了这样的回复,外加之前波洛先生听到歇洛克·福尔摩斯名字的反应,玛丽现在觉得,小时候的歇洛克可能真的欺负过波洛先生了。 而玛丽早就“认识”波洛,即使不像是对待福尔摩斯先生一样能将他的经历倒背如流,也蹭深深沉迷过阿加莎·克里斯蒂女士的精彩逻辑之中。所以玛丽在看到波洛时就已经产生了信任,但艾琳不是。 得到波洛先生是福尔摩斯的朋友时,艾琳才明显放下了心防和警惕。 歇洛克·福尔摩斯是什么人?他的敌人都是莫里亚蒂教授级别的,能获得他的认可自然聪明过人。因此艾琳隐隐地长舒口气。 “既然如此,先生,”艾琳说,“我就不用再担心你会错过任何线索了。” 波洛先生礼貌地笑了笑。 “我没想到福尔摩斯的面子会那么大,”波洛先生说道,“虽然让我心有不甘,但至少得到了不坏的结果。如果你信任我,艾琳小姐,可否将你隐瞒的消息告诉我?” 他果然看出来了! 玛丽就知道。 波洛先生不像福尔摩斯那般咄咄逼人,明知道艾琳有所隐瞒,在没有确切证据,或者抓到明显漏洞的前提下,并没有追问或者逼迫。而眼下艾琳表达出了好的情感,他才重提案件:“艾琳小姐,在你之前我询问的所有人都会因为约瑟夫·布盖而谈及剧院幽灵是否存在的话题,但你没有。既然约瑟夫·布盖认定了你是‘幽灵的妻子’,是与幽灵关系最密切的人,而你却轻描淡写地跳过了‘幽灵’是否存在这个话题。我是否可以由此推断出,这是因为在你的认知里,剧院幽灵确实存在,所以这并非是一个值得讨论的问题?” 艾琳阖了阖眼睛。 她重新坐了下来,歌剧院的女高音还是保持着温柔又随和的神情和姿态,看不出她到底在琢磨什么。 “你的猜测很对,”最终艾琳承认了波洛先生的想法,“大家口中的剧院幽灵确实存在。约瑟夫·布盖疯疯癫癫、举止粗鲁,但他确实是为数不多见过剧院幽灵的人。” 波洛:“那我大胆假设,受害人对你称呼也是准确的。” 艾琳勾了勾嘴角,语气亲切又坚定:“幽灵的爱人?是的。但恶魔的妻子,我绝对不承认,他不是凶手。” 波洛:“所以,你是与这位先生秘密成婚了。” 艾琳:“是的。” 波洛:“按照你的身份,艾琳小姐,你愿意与谁结为夫妇都会引起社会讨论,可他们不会阻止你。既然选择秘密成婚,只可能是男士的身份不方便公开,或者因为男士,你们的婚姻不方便公开。” 艾琳:“是前者。” 波洛先生颇为困惑:“那么,这位剧院幽灵究竟是谁?” 艾琳笑了起来。 提及自己的爱人,她还是那么深情。玛丽好喜欢艾琳这样的神态,因为拥有灵魂支柱的她是如此坚定,又是如此动人。 “如果你以为他是剧院中你已经见过的某位绅士,那大错特错,先生,”艾琳说,“剧院里对他的传言,有一部分是真的,另外一部分过于夸张的则是假的。他确实住在巴黎歌剧院,就隐居在舞台之下。你说他的身份不便公开,是的,这正是我们秘密结婚的理由,也是我一开始对你有所警惕的理由,因为一旦你发现他的存在,他是洗不掉嫌疑的。” “但你坚信凶手不是他。”波洛说。 “不是他。” 艾琳笃定道:“昨夜事情发生的时候,我确实在化妆间不曾离开过。但我并非独处,而是同我的幽灵在一起,我可以为他作证!” 就在她的话语落地之后,一阵刺骨的冷风不知道从哪儿吹了过来。玛丽莫名回头,只听到一声仿佛从地狱传来的幽深巨响在墙壁或者天花板的位置陡然炸开。 办公室内的所有光源应声而灭,幸亏是白天,可突然暗下来的环境仍然是让玛丽心中一突。 隐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像是在墙壁之中,又像是在所有人的背后。等到脚步声近到几乎步入房间时,低沉的男声突然响了起来。 “毋须为我作证,我的爱人,”他说,“约瑟夫·布盖就是该死,是我杀的又怎样,不是我杀的又怎样?现在就叫我勒住这个男人的喉咙,只要他也像布盖一样断了气息,你就不用再担心有人知晓剧院的真相!” 波洛:“……” 来自比利时的侦探立刻转头看向艾琳,而后者依然端坐在沙发上,姿态优雅、笑容亲切:“这就是我的丈夫埃里克,不用担心,先生,埃里克这是在向你问好而已。” 波洛:“…………” 150.侦探不易做07 147 《歌剧魅影》的故事广为人知, 更多的原因在于安德鲁·劳埃德·韦伯所创作的音乐剧。故事中的“幽灵”埃里克身世悲惨、脾气古怪, 却是一位用情至深的绝世天才。他的悲剧换来了不少读者和观众的心痛和惋惜。 玛丽觉得, 原著中产生的悲剧, 多少和玛丽·雪莱的《弗兰肯斯坦》有些类似。在近似于哥特小说的背景描写下,一名丑陋、阴森, 极近弗兰肯斯坦一般的“怪物”存在,既被定义为同情的对象, 却又最终不为任何人理解。而主角克里斯汀只是一位年轻纯洁的少女, 她对埃里克的感情始终是恐惧大于一切, 自然是得不到好结局。 原著里的克里斯汀小姐畏惧魅影, 那艾琳呢? 玛丽转头看向笑吟吟的艾琳·艾德勒女士。她的笑容和埃里克阴森森的威胁形成鲜明对比, 让刚刚还很具有压迫力的场景陡然变得有些滑稽。 “埃里克,”艾琳端坐在沙发上柔声开口, “波洛先生不是坏人,他是真心想要帮助你。” 那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男声冷哼一声, 语气里带着几分尖锐的意味:“帮助?陌生人的帮助不值一提!” 艾琳:“那我的帮助呢, 我的天使。你不畏惧旁人的冤屈,也要为我们的爱情想一想。我不想你我的生活受到任何惊扰,连这种可能都不能有。你不信任波洛先生,那你信任我吗, 埃里克?” 男声陷入了沉默。 良久之后他才再次开口:“我倒要看看, 他能在何时抓住那个杀人凶手。” 而后始终就像是停留在所有人背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那莫名的阵阵阴风也消失不见了。直到确认埃里克走后, 艾琳才看向波洛, 带着歉意说道:“波洛先生,请你相信我的丈夫他并没有恶意,他只是……保护欲太强了,生怕我信任了不该信的人从而受到伤害。” 波洛:“……” 玛丽:“…………” 艾琳自然是不怕什么剧院幽灵的,玛丽哭笑不得,这天底下,恐怕也只有本质上是艾琳·艾德勒的“克莉丝汀小姐”能够和藏在巴黎歌剧院的魅影终成眷属了! “原谅我直言,艾琳小姐,”莫名就收到死亡威胁的波洛先生清了清嗓子,“如果你的丈夫行事作风一直如此,也不怪剧院里的所有人都认定他是一名嫌疑犯。” 艾琳苦笑几声:“我知道。事实上他的精神状态确实不太健康,此前情况越发严重,我才特地前去伦敦寻找药方,也因此与福尔摩斯先生和玛丽结识。” 波洛沉吟片刻,开口问道:“怪不得你不想要别人找到他真实存在的证据。但艾琳小姐,不论是出于健康角度,还是案件角度,我都不建议你的丈夫在破案期间像这样来回走动。” “我会劝告他的。”艾琳允诺。 “我倒是更好奇,”玛丽忍不住插嘴,“艾琳,你与埃里克是如何相识的?” 艾琳看了看波洛,发现侦探本人也在等待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是缓缓放松躯体,抿了抿嘴角。 “也没什么,”艾琳说,“和所有夫妻一样,先是结识,再是生情罢了。” 女高音的声线平静,若非闪烁着爱意的眼眸,仿佛是在转述旁人的故事一般:“我自幼随母亲改嫁到法国来,长期寄人篱下。要不是还有那么丁点歌唱的天赋,恐怕继父是不会收留一名来自别国,别的男人的孩子。那时候我在剧院学习,和其他小演员没什么区别,直至我发现了他。” 这就是艾琳版歌剧魅影的故事了。 幽灵碰到一名不畏惧他的少女,而少女则在幽灵身上找到了认同。时过多年,少女出落成了美丽动人的女士,她成为了巴黎歌剧院炙手可热的女高音,可始终不曾把背后的人视为拖自己后腿的阴影。 若说埃里克是为偏执的人,那么能毅然决然和他秘密结婚,并且为了他的病情回到伦敦的艾琳·艾德勒,只可能比埃里克还要偏执、还要坚定。 她的讲述让玛丽倍受感动的同时,又免不了困惑……艾琳自始至终没有提到劳尔子爵的名字。 作为一个爱情故事的重要男性角色,埃里克的竞争对手,就那么没了? 玛丽心存疑惑,但她又不可能说出来,只得把问题老老实实按在心底。 波洛听完艾琳的故事,感慨地开口:“艾琳小——呃,女士。” 该如何称呼一位秘密结婚的女士呢?喊夫人吧,这要是喊习惯了,当众说漏了饿嘴岂不是招惹麻烦。继续喊小姐吧,又觉得有些不尊重人。 艾琳见波洛左右为难,好心提议:“还是继续喊我小姐吧,先生,这样也方便一些。” “艾琳小姐,”波洛先生点了点头,“你的丈夫也是一位经历坎坷的可怜人。” “他可不喜欢别人这么说。” 艾琳失笑出声:“而且,先生,埃里克经常在剧院的暗道之间游荡,你这样评判他,他很有可能会听到的,到时候再来吓唬你,可别怪我没提醒。” 波洛:“……” 就别欺负人了!玛丽忍俊不禁,看来福尔摩斯生了个不太好惹的脾气确实是优点,做侦探要是太温柔,就像是波洛先生这样,反而是个麻烦。 “还是专注案件吧,”玛丽提议道,“案件和埃里克无关,就不能坐看别人冤枉他。有什么是我能帮上忙的吗,波洛先生?” “如果你愿意,玛丽小姐,”波洛先生欣然回应,“接下来我还要询问几个当晚在剧院的工作人员,你也可以坐下来听一听。” 剩下的人不算多了。 波洛先生首先见了几名小芭蕾舞演员,十一二岁的小姑娘们叽叽喳喳,别的没说,就是把剧院幽灵的传说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还说平日约瑟夫·布盖就喜欢吓唬人,一定是幽灵不喜欢他才这么做的。 接着是吉里夫人,神情肃穆的吉里夫人一听波洛要调查魅影,不等他询问,反而先出口警告他不要多管闲事。这句话就足以证明吉里夫人应该大抵知道一些情况。 最后则是被吓坏了的芭蕾舞演员索蕾莉。 她不敢到剧院经理的办公室来,只得波洛先生和玛丽去找她了。来到索蕾莉的化妆室,索蕾莉的其他女伴正在安慰她,波洛好言好语地安抚了受惊的少女,而后才委婉地问了几句话。当波洛询问和幽灵相关的事情时,索蕾莉突然站了起来,神情激动:“你们,你们这么问我,是不是因为约瑟夫·布盖的死确实和幽灵有关?是不是他拿着刀刺死了约瑟夫·布盖?” 玛丽和波洛对视一眼。 离开索蕾莉的化妆室后,波洛先生笃定道:“索蕾莉小姐亲眼见过凶手,或者受害者的尸体。” 玛丽:“是否是因为她准确地描述出了凶器的模样?” 波洛先生:“是的。按照她的说法,如果索蕾莉小姐在表演结束之后直接回到化妆室,她根本没有机会得知约瑟夫·布盖是被人用刀刺死的。” 所以受害者是被人刺死的。 玛丽思索片刻:“可以带我去剧院后台看看吗,先生?” 波洛:“当然。” 警察将剧院后台圈了起来,还有巴黎的警员看守。取证阶段已经结束了,呈现在玛丽面前的是挂满了取证标示的现场。波洛先生同警员迅速说了什么,年轻的警官点了点头,亲自拉开了封锁线:“entrez-vous,mademoiselle(请进,小姐)。” 玛丽笑了笑:“谢谢。” 尸体已经被抬走,留下的只有一大片还没擦掉的血迹。 “尸体原本在这里,”波洛指着后台一角说道,“他是失血过多而死。” 玛丽循着大片擦拭状血迹看过去,心中明白了大概。 案发现场血淋淋的,满目血迹粘连在地面上,更不要说擦拭状的血迹拖了一大片。这个出血量……玛丽想了想,问道:“是一击毙命吗,先生?” “是的。” 波洛先生肯定了玛丽的猜想:“凶手一刀刺伤了约瑟夫·布盖的大动脉。” 够专业的。 玛丽还想同波洛先生说些什么,话还没出口,就看到两位剧院经理再次急匆匆地走了过来,刚刚那位闹不清楚布鲁塞尔是法国还是比利时的经理看到波洛就开口:“先生!我们两个听到有人说你在追问剧院幽灵的事情,这件事不会真的是他做的吧?” “别着急,德比埃纳先生,”波洛耐心回道,“只是剧院里人人都传是幽灵杀了出言不逊的人,我免不了要问几句情况。” “也就是、也就是说,”德比埃纳经理忐忑不安,“不是你确定了幽灵其实是个大活人?” 波洛先生也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出言评论:“巴黎歌剧院的情况,应该属两位经理最为了解。我只是负责探案罢了。” “那就好!” 德比埃纳先生长舒口气:“我看啊,这案子就是幽灵干的,鬼怪恶灵杀人是查不出结果的。” 玛丽:“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经理?” 一名身材娇小、法语不太标准的陌生女士突然开口,换来了德比埃纳先生诧异的目光。但玛丽长得和善,说话也客客气气,于是经理还是同意了:“可以,小姐,你有什么问题?” “我听说幽灵平日神出鬼没,”玛丽说,“行迹不定、且毫不讲道理。他要是不高兴,经常会出手搞一些吓人的恶作剧,然后洋洋得意地威胁你们,是这样的吗?” 德比埃纳先生一听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他露出为难的神色,干笑道:“你别听那些小芭蕾舞演员们的话,小姐,小孩子总是喜欢把故事夸大。威胁倒不至于,但是神出鬼没,搞一些恶作剧发表不满倒是真的。不过他也就只是要求我们空个包间、辱骂一下不喜欢的演员。虽然确实耽误事,但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还是一位品味高雅的幽灵。”波洛煞有介事地评价道。 “谁说不是呢。”经理陪笑。 “那就怪了,”玛丽说,“听你们所言,这位幽灵是一个从不掩饰自己观点的人。就算他有所作为,跑出来吓人,也一定是为了表达自己的想法。可是约瑟夫·布盖死前死后‘幽灵’都没有跳出来发言,受害者死的也悄无声息,这不像是幽灵的作风,而现在剧院里所有人却一致口径说是幽灵杀了人,这样的传言是从哪儿开始的?” 显然在询问过艾琳和索蕾莉小姐后,波洛也已经意识到了这点。玛丽抛出了问题,波洛先生立刻补充道:“我想我们应该排查一下,谁是第一个说出约瑟夫·布盖为幽灵所杀的人。” “这可不好办啊。” 德比埃纳先生搓了搓手,为难道:“今天已经暂停演出一整天了,我们排查了一整天,什么结果都没有,难道还要明天也暂停演出吗。” 波洛很是遗憾地开口:“最好这样,经理先生。恢复演出之后剧院的人流量会陡然增大,到时候更不好排查线索了。” “不行,绝对不行!” 另一位经理波里尼先生断然拒绝:“我们承担不起这样的损失,先生。剧院只能关闭一天,若是再查不出来,还不如我们直接叫警察过来挖地三尺,找出那个幽灵!” 见劝说不成,波洛先生蹙眉:“先不提所谓的剧院幽灵是否存在,就算他真的存在,也不应该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假定嫌疑人。波里尼先生,你阻止我追查线索,增加排查难度,在玛丽小姐质疑有人用剧院幽灵的名义掩人耳目时咬定他就是凶手,想把责任推给鬼神的莫非就是你?” 波里尼经理吓了一跳:“你在胡说些什么!我,我可——” 他话说一半,震撼于好脾气的波洛先生突然变脸,又意识到他是在指责自己的妄下判断,所以“我”了半天,也没把反驳的话语说出口。 德比埃里经理急忙打圆场:“好了好了,咱们都是一个战线的就不要起内讧了。波里尼就是太着急了,波洛侦探你别在意。剧院确实不能连续关闭两天,这么多人,这么大的开销,我们两个人确实承担不起,请你千万理解。” 波洛还能不理解? 他和德比埃纳先生交流了几句,见劝说不懂,也不再强求,只是叹息一句:“那就请你们二位协助警官们,尽快在今天之内排查出流言究竟是从哪里开始的。” 案件到这里,进入了短暂的瓶颈期。 两位经理协助警察调查流言的时候,自然就没有玛丽插手的余地了。巴黎歌剧院不是伦敦歌剧院,巴黎的探长也不是雷斯垂德探长。于是玛丽想了想,就同依然忙碌的波洛先生告别,跟随艾琳回家了。 在马车上,艾琳无比愧疚地开口:“实在是抱歉,玛丽,你刚到巴黎第二天,我还没来得及带你观光,就先碰到了命案。” 走到哪儿哪里死人,这不是每个侦探的特殊能力嘛。玛丽在心底吐槽道,但她觉得这回发挥能力的绝对不是自己,一定是波洛先生。 “没关系的,你带有歉意,可我觉得自己并不亏。” 玛丽笑吟吟道:“至少我还听到了那么美丽的爱情故事。” 艾琳一愣,随即跟着勾起一抹甜蜜的微笑。 “我之前把你的爱人想的格外恐怖,”玛丽委婉说道,“却没想到是这个样子的。” “难道你不觉得剧院幽灵的传说恐怖吗?” “别人听来的如何我不知道,但我听来的传说里有你,还有你们相濡以沫的感情,自然是不恐怖的。” 老实说,换做其他姑娘碰上魅影,玛丽免不了还要担心一番,可现在和他秘密结婚的是艾琳,看着她宽和又不容置疑的神情,玛丽就莫名地放下心来。 困兽同样需要一双手去洗涤伤口,玛丽相信,艾琳就是那个有资格也有能力向“幽灵”伸以援手,能够和他相爱,并且拥有好结局的人。 她们二人回到艾琳的住宅,凯瑟琳和莉迪亚也刚刚回来不久。今天上午玛丽和艾琳出门的时候,女仆安妮带着两个班纳特家的小妹去参观巴黎的景点了。 眼下两个姑娘正坐在沙发上,兴高采烈地讨论着巴黎的新时尚和漂亮衣服呢,还是凯瑟琳眼尖,瞥到了玛丽和艾琳,急忙喊到:“玛丽、艾琳小姐!你们这是去哪儿了,现在才回来,我和莉迪亚买了不少漂亮帽子呢,你们要不要一起看看?” 艾琳看到两个姑娘快乐的笑容,也免不了放下了对命案的担忧:“好啊,让我瞧瞧你们买了什么帽子。” 这时候女仆安妮走了过来,递给玛丽一封电报:“玛丽小姐,是你的。” 电报? 她刚来巴黎第一天,就收到了电报。不用多想,玛丽也猜出了这封电报来自于谁。 短短的电报里只写了一句话:“地址如下,sh。” 玛丽勾起嘴角。 她收好电报,对艾琳和两位妹妹说道:“我先去写封信。” 借用艾琳的书桌,玛丽拿出纸笔,先是看了一眼电报的地址。 歇洛克·福尔摩斯现在确实在法国北部那个叫蒙苏的地方,除此之外他什么也没说——既没有讲述自身的情况,也没有写信表达案件进展。即使玛丽满心好奇,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问起。 于是玛丽想了想,决定先讲讲自己来到巴黎发生的事情。 一想到波洛先生听到福尔摩斯名字时的反应,玛丽就忍不住想笑。 “你的电报来的很及时,先生,”玛丽写道,“而我一来到巴黎,就碰到了一桩案件和你的一位朋友。” 玛丽将与波洛先生相识的来龙去脉写了下来,末了还半是玩笑半是吐槽地补充一句:“经常有人说,一个人的社交圈往往与他的职业有关。侦探的朋友还是侦探,看来这句话确实没错。我本打算,既然波洛先生同你相识,又是一名颇有名气的同行,如果他能来帮助你追查莫里亚蒂教授的阴谋再好不过,但转念一想,在此之前波洛先生并没有参与其中,他不了解莫里亚蒂教授,要他参与追查,未必是一件好事。” 写到这儿,玛丽笔锋一转,就将话题拉回到了与波洛相识的案件上:“但他确实是一位品德高尚且聪明敏锐的绅士,听到艾琳和她丈夫的故事后,波洛先生义不容辞地决定帮助他们,洗刷剧院幽灵的嫌疑。在你回信,或者回到巴黎之前,我会协助波洛先生,帮艾琳夫妇找到真正的凶手。” 来到巴黎的事情叙述完毕,玛丽原本还打算说一说梅恩先生来信的事情——在菲利普·路德的故事还没有广为人知到连身处比利时的波洛先生都有所耳闻时,写作上的问题和趣事,玛丽也会同福尔摩斯倾诉。 但现在,与负面攻击一同而来的还有更多的认可,这让玛丽在落笔之时陡然觉得……好像也没有必要特地倾诉了。 玛丽的笔尖顿了顿,真正落笔时,想法焕然一新。 “比尔·梅恩先生给我来了一封信,”她说,“我很惊喜,因为即使他的语气仍然不好,可也肯定了我的优点。这让我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上不是那么特殊了,至少不像是在朗伯恩时,像妈妈说的那样,我是个只会讲大道理,只会读大部头的书呆子,而坚持的东西除了给人增添烦恼之外没有任何意义。现在不一样了,母亲觉得凶杀案可怕,但有人认为我的构思具有意义;母亲觉得哲学和社会学一无所用,但有人会因为我的观点和我争论不休。认同也好,不认同也好,人与人之间观念的沟通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允许我拥有自己的看法和灵魂。而能够拥有这个前提,先生,是你走进了内瑟菲尔德庄园,给了我勇气。” 说这些就够了。 信件到这儿,基本进入了结尾阶段。玛丽又忍不住提了一嘴:“听说法国北方天气寒冷,蒙苏苦寒,请你务必小心身体。我在巴黎等你。” 老实说玛丽还是挺想追问一下蒙苏的具体情况来着,但最终她放弃了。如果有情况且需要自己,福尔摩斯一定会想尽办法第一时间通知她。现在只是发来了一个地址,要么是调查进展顺利,要么是压根没有进展。 与其为了不明情况的事情烦恼,玛丽觉得还不如想想她在巴黎能做什么。 首先是追查谋杀约瑟夫·布盖,又把嫌疑推给埃里克的凶手。到目前为止,案件仍处在排查阶段,玛丽能做的事情有限。 其次是继续构思下一篇连载。《支票佳人》需要五个月的时间连载完毕,虽然给玛丽腾出来认真构思下个故事的时间很长,但如今她远在法国,考虑到信件邮寄的时间,她还是得尽快。 最后则是……詹姆斯·莫里亚蒂教授在法国。 不是玛丽胆子大到打算一个人去挑战福尔摩斯的最终宿敌。而是她觉得,既然两年前莫里亚蒂教授能把福尔摩斯逼到不好在巴黎公开露面,就足以证明他在法国的势力网不亚于英国。 说不定在玛丽第一天抵达巴黎的时候,他就已经得到消息了。 在他并没有任何动静的情况下,玛丽还是想做点什么。而她也没忘记,艾琳·艾德勒女士之所以知道有福尔摩斯这位侦探存在,正是因为莫里亚蒂教授。 当天晚上,玛丽找了个机会,向艾琳询问莫里亚蒂教授的近况。 艾琳一听到教授的名字,神情一顿,立刻明白了玛丽的意思。 “若是你心存好奇,”她说,“我们可以去见一见他。” “什么?” 玛丽瞪大眼睛:“不行,我怎么能去见他!万一莫里亚蒂教授打算挟持我阻止歇洛克怎么办?” 艾琳露出笑容,不答反问:“你觉得就算教授挟持了你,福尔摩斯先生会停手吗?” 玛丽:“……”他还真不会。 不是歇洛克·福尔摩斯无情,把这个假设换过来,是詹姆斯·莫里亚蒂教授挟持了福尔摩斯,要玛丽停止追查案件,她会停下来吗?玛丽也不会的,因为她知道如果自己停下来,就算教授兑现诺言放开了歇洛克,他也不会原谅自己。 玛丽也是一样。 她的沉默给了艾琳答案,于是艾琳继续说道:“你放心,我知道莫里亚蒂教授是一名不好惹的人,但他不是阴险小人。按照我对他的了解,教授不会做这种事。而且我也并非打算让你和他单独见面,只是明日莫里亚蒂教授会在巴黎大学讲公开课,我们可以换身衣服去听听,你觉得如何?” 公开课啊,玛丽放下心来的同时,又顿时来了精神。 十九世纪的大学公开课! 她还以为穿越过来之后没机会进入大学了呢——哪怕不是以学生的身份,哪怕她觉得自己恐怕听不懂法语授课也没关系,只是在大礼堂上坐坐就可以了。 “咱们可以吗?” 玛丽惴惴不安地问道:“女士也可以去听课吗?” 艾琳失笑出声:“我听莉迪亚说,你为了探案可是换上过男装的。听她这么说,我倒也想试试看了,这是个好机会。” 转天上午,艾琳·艾德勒兴致勃勃地起了个大早,换好了十九世纪末法国贵族流行的男装,极其潇洒地走到玛丽面前:“怎么样?” 玛丽:“……”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玛丽身材娇小,相貌能称得上是一句清秀。这也导致了言情小说经典的“女扮男装”桥段放在她身上根本不适用——又不是说穿上男装就能掩盖所有性别特征,任何有眼睛的人都能分辨出她的性别来。 因此之前在米尔顿换上男装,也只是趁着夜色掩人耳目罢了。 但艾琳可不一样。 她身型高挑,五官温柔却也深刻,完全是这个时代最受欢迎的美人模样。她换上了单排扣长大衣,系好领结。在特地垫肩和用妆容描摹五官摸去温柔痕迹的前提下,乍一看倒真像是一位俊秀的翩翩公子。 但是男女之间的特征差距并非可以轻易磨平的,只要艾琳开口,或者稍加仔细观察,都能轻易分辨出来这是一位男装丽人。 艾琳之所以肆无忌惮,是因为她本人盛名在外,加之已经与埃里克秘密结婚,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走吧,”艾琳欣然道,“今日你就是艾德勒先生的女伴了。” “……”玛丽很是无语。虽然艾琳一直是靠谱大姐姐的形象,但她玩心一起,也是谁都拦不住。 在玛丽的记忆里,巴黎大学可以从第一大学数到第十三大学,但这是未来的事情了。十九世纪末期的巴黎大学还没有被拆分,只是莫里亚蒂教授的公开课在巴黎市中心举行,按照地理位置,玛丽估算可能是未来的巴黎六大。 莫里亚蒂教授的公开课很受欢迎,一路上玛丽挽着艾琳的手臂,无数大学青年向她这位穿着长裙的姑娘投以好奇的目光,却不含任何恶意。 大礼堂人满为患,艾琳怕莫里亚蒂教授认出她来,特地等到已经到了要到过道站着听课的地步,才拉着玛丽进门,堪堪停在礼堂入口边沿,最后一排座位的后方走廊上。 “你别嫌弃,”艾琳小声道,“大家都挤在一起,我们就不会被发现了。” “这里刚好。” 玛丽说道:“地方高,视野开阔,可以看清任何事情。” 因为人挤人,身边的青年立刻意识到自己旁边站的的不是什么清贵公子和他的女伴,而是两个偷偷跑出来的年轻小姐,当即容光焕发:“rassurez-vous,mesdemoiselles!il n’y pas de danger!(放心吧,小姐们,这里不会有危险的!)” 言下之意就是,没人会因为两个姑娘想要听大学讲课,就起哄把她们丢出课堂的。 只是青年一句“小姐们”,立刻换来了其他学生的注意。几个大胆的小伙子甚至开口想要和艾琳与玛丽搭讪,只是他的语气飞快,还是北方口音,听的玛丽一头雾水。好在艾琳选择卡着时间进门不仅仅是方便挤进人群,艾琳还没来得及出言解围,礼堂前方陡然一静,而后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这叫发现有姑娘混进大礼堂的青年立刻安静下来,詹姆斯·莫里亚蒂来了。 看清缓缓走上礼堂讲台的男人时,玛丽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跳了出来。 莫里亚蒂教授拎着自己的包停在讲台旁边,他看起来五十岁左右,头发花白,但整个人清矍且利落。即便是在法国,他还是一副极其标准的伦敦绅士打扮,大衣之下纽扣系得一丝不苟,头发亦是整整齐齐。 这和台下生机蓬勃的法国大学生们形成近乎鲜明的对比,他听到掌声,只是冲着学生们一笑,然后把自己棕色大衣脱下来,和公文包放在一起。 慢条斯理地结束完这些动作后,莫里亚蒂教授才从公文包中拿出了自己的教案,他推了推鼻梁上厚厚的镜框,慢慢地说道:“我还没开始就没鼓掌,若是我讲的不好,你们是嘘我下台,还是为了面子继续忍受呢?” 谢天谢地! 玛丽在心底松了口气,教授讲的是英语,不然的话玛丽还真担心她听不懂。 莫里亚蒂教授的俏皮话换来了学生们的哄笑,坐在最前面的青年用带着口音的英语回答:“那你最好讲的不好,教授,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听到这话,教授也笑了起来。 他一边挽起衬衣衣袖,一边拿起粉笔,盯着那名青年道:“我记住你的脸了,先生,下个学期可千万别选我的课。” 教授的语速确实很慢,作为一名著名学者,以及挥挥手指头就能把整个世界市场搞得鸡飞狗跳的大人物,他的语速颇有种配不上思维的意味。正是如此,玛丽才得以察觉出来,教授他本人……有点结巴。 当他用右手拿起粉笔时,更是让玛丽确认了这点。 明明教授时用左手拎包的,却要用右手写字。他可能是一名强行更改惯用手的左撇子。据说左撇子更换惯用手后,或许会出现结巴的情况。看来莫里亚蒂教授就是这类人。 但他控制的很好,除了语句微妙的节奏之外,根本听不出任何端倪。 这让玛丽感觉特别奇妙。 詹姆斯·莫里亚蒂,举世闻名的犯罪天才,福尔摩斯的最终宿敌。在后世如此多的影视改编中,他要么是个大魔头的形象,要么是个反社会,甚至是一些突破传统的改编,把教授写成一位女性,也一定是一位妖娆、危险的反派美人。 在玛丽心中,教授也是危险的代表,即便不疯癫、不恐怖,他也应该拥有属于高级犯罪者的气场。 但他没有。 玛丽根本无法从这位教授身上看出任何“坏人”的特质,好像他就是一位学术精湛的大学教授,还是和学生们关系亲近、受人尊敬的那种。他甚至拥有着自己的缺陷,是个结巴,但克服的很好。 而他也不是平白受学生爱戴。公开课不同于专业课,来的不仅仅有数学系的学生,也有其他专业的,甚至有艾琳和玛丽这种干脆不是大学生的——因此课堂内容并不深奥,只是一些简单的数学定理。听了五分钟课后,玛丽就觉得,她这位实打实的文科生,当时数学学的一塌糊涂,完全就是因为缺少莫里亚蒂教授这样的导师。 教授这堂课充其量也就是二十一世纪法国高中数学的水平,可内容简单,教授也用格外认真的态度对待,他讲课的方式深()入()浅()出,言语幽默,让人很轻松地沉浸在课堂之中,完全顾不得别的。 时间过得飞快,莫里亚蒂教授把控课堂进度的水平也是一等一的高超。他讲完最后一个例题,看了看时间:“今天就差不多到这儿吧。” 下面的青年立刻发出失望的声音。 “再讲一点吧,教授!” 有青年勇敢提道:“反正我们下午也没课。” 莫里亚蒂教授再次推了推镜框:“你当我是巴黎歌剧院的艾琳·艾德勒女士,展示完动人的歌喉后,还要来一段安可?” 他这么一说不要紧,调皮的学生立刻喊起了“encore”。 礼堂之中再次爆发出一阵哄笑。莫里亚蒂教授笑着骂了一句“臭小子”,然后又和学生们开了几句玩笑,到底是没有“安可”,而是结束了课程。 在乱糟糟的礼堂之中,他依然用不急不缓的速度收拾好教案,放进公文包里,再穿好大衣。教授转身离去之前,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他朝着礼堂角落玛丽和艾琳所在的位置瞥了一眼。 遥遥之中,百步之外,玛丽的目光有那么一瞬间与教授的眼神相对,下一刻他就已经离开了。 这一对,吓得玛丽差点跳起来。 直到挤出大礼堂,重新坐道马车上时,玛丽还是有点惊魂未定。她连连抚着胸口:“他是不是发现我们了?” “发现又怎么了,”艾琳安慰道,“就算是发现了,教授没有任何表示,就证明他根本不在乎这件事。” 也是。 要是想对她们两个不利,玛丽哪儿还有担心的机会啊。公开课长达一个小时,他随时随地都能找机会叫人把两位悄悄进入课堂的女士拖出去。 意识到这点,玛丽平静下来。 “莫里亚蒂教授和我想象的根本不一样。”她说。 “哪里不一样?”艾琳问。 “安全好多。” 艾琳忍俊不禁:“虽然我明白你的意思,但坏人总不会把坏字写在脸上。” 是呀,布莱克伍德也没有时时刻刻高举着自己是邪教头子的牌子嘛。但光照会的头目好歹是一位具有威严的高大男人,他一瞧就是个说一不二的强硬角色。可莫里亚蒂教授就…… 玛丽甚至觉得自己可以用一句“温和”来形容他。 而越是这样,一想到他能做出罔顾数万计工人身家性命的罪恶,就越令人胆寒。 确实不是一个好对付的角色。 玛丽心事重重地跟着艾琳回到家,满脑子考虑的都是该如何对付莫里亚蒂,直到她们走下马车,安妮急忙跑过来:“艾琳小姐,波洛侦探来了,说有急事。” 有急事? 她立刻从思考中回归现实。 按照安排,今晚的艾琳应该带着波洛先生和三位班纳特小姐去参加伯爵的沙龙聚会。现在他提前来了,只能证明—— 不等玛丽考虑完毕,波洛先生就以按照他的身形不应有的敏捷走了过来。 “又是一场谋杀,”波洛凝重地说,“德比埃纳先生死了!” 德比埃纳先生,正是那位分不清比利时的剧院经理。昨天还在好好调解矛盾,今天就……死了? 151.侦探不易做08 148 剧院经理之一, 德比埃纳先生死了? 玛丽和艾琳立刻跟随波洛先生前往巴黎歌剧院,在路上波洛先生大致转述了情况:尸体是在经理办公室发现的。因为夜晚的演出即将开始, 歌剧院的工作人员来来往往, 因此德比埃纳先生断气之后没十分钟,就有人发现了现场。 并且, 这次有人亲眼看到了“剧院幽灵”。 一听这话,艾琳深深地吸了口气。 玛丽急忙握住了她的手,向来进退有度、总是挂着柔柔笑容的艾琳·艾德勒难得流露出严峻的神情,但她到底是稳住了情绪。 “先去看看情况再说, ”艾琳说,“若是我去伦敦之前, 他发狂害了人命,我不惊讶。但现在埃里克一直在服用药物,他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 艾琳的声音很小很小,小到玛丽不知道她是在陈述可能, 还是在安抚自己。 因为突如其来的命案,整个歌剧院陷入了不可遏制的恐慌之中。波洛先生带着两位女士直奔经理办公室, 在警察的授意下,进入了现场。 一进门玛丽就看到了已经死去的德比埃纳经理面部朝下、趴在自己的办公桌上,血迹染黑了整个桌面。 这出血量,估计和约瑟夫·布盖一样的死法——刺破动脉,一击毙命。 玛丽流露出不忍的神情, 同时也注意到除了血迹之外, 整个室内被搞的一片狼藉。 “德比埃纳先生看到了凶手, ”玛丽说道,“他和凶手搏斗过。” “是的。”波洛肯定道。 他走向尸体。恨不得天底下人人都知道赫尔克里·波洛先生有洁癖,他停在尸体面前,小心地避开了地面上的血迹,微微有些犹疑。 玛丽见状立刻走向前:“你发现了什么,先生?” 波洛看向德比埃纳先生的手。 玛丽立刻会意,向警察借来了手套,打开了他蜷着的左手,发现德比埃纳先生的掌心里藏着纸张的一角,已被染透。而他的右手—— 德比埃纳先生临死前用右手写了一个“p”字。 玛丽:“……” 就算阿加莎·克里斯蒂女士的推理属于古典推理,但也不要这么“古典”吧。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过来的玛丽,碰到这种死者写字的经典场景,只觉得很是无语——按照套路,这种写出来的线索肯定是误导线索,别信就对了。 她刚想吐槽,就听到办公室外爆发出了一阵哭喊。 “是幽灵(phantom),一定是幽灵,我看到他了!” 玛丽和波洛纷纷一怔,这个声音是索蕾莉小姐的。 他们急忙走出案发现场,果然看到之前被凶杀案吓坏的索蕾莉小姐,在女伴搀扶下颤抖哭喊,看见波洛的索蕾莉小姐,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的溺水者,她立刻挣扎着扑向波洛,抓住波洛的手臂:“是幽灵,我看见他了,我见他了!我看见他从德比埃纳先生的办公室中走了出来。” 波洛先生拧起眉头:“你是发现德比埃纳先生的目击者吗,索蕾莉小姐?” 索蕾莉小姐:“我、我不是。” “她说她看到幽灵从德比埃纳先生的房间中走了出来,”守在办公室门口的警员替索蕾莉小姐回答道,“但索蕾莉小姐不敢开门,就去喊了人。” 波洛先生:“是谁打开的门?” 吉里夫人拎着手杖走了过来:“是我。” 行吧。 玛丽看了一圈,基本上昨日波洛先生觉得有问题的人都在现场了。 如果玛丽是主要调查人,到了这个地步,她肯定绷不住自己心中所想。但波洛先生可不是藏不住心事的玛丽,他依然保持着和颜悦色的姿态,好声好气地出言安抚索蕾莉小姐,直到她看上去不那么惊恐了,才问道:“你说你看到了幽灵,索蕾莉小姐,你如何确定那就是幽灵,而不是其他人假扮的?” “是、是他。” 索蕾莉颤抖着说道:“我刚刚在后台碰见波里尼先生,他说一直没见德比埃纳先生出门。我说我刚好要去化妆室,不如顺路喊他。结果我来到办公室前,就在这个走廊上,撞见了一、一具骷髅!” 周围的年轻姑娘纷纷惊呼出声。 “太、太可怕了,”索蕾莉哭着说道:“走廊一下子就变黑了,所有的灯全部灭掉,我只看到一个高大的影子径直朝我走了过来,走近之后我才发现他的脸是骷髅。我吓坏了,直接跌倒在地,那个影子就这么在我身边走了过去,一定是剧院里的幽灵,是他杀了德比埃纳先生!” 就在她最后一句证词落地之时,仿佛要映证索蕾莉说的话完全属实一般,整个走廊在顷刻间变得一片漆黑。 这下可不只是惊呼了,几个胆子小的女孩儿干脆尖叫起来。玛丽只听到沉重的脚步声带着愤怒自虚空靠近,伴随着的还有属于男人的笑声。 “是幽灵、是幽灵!” 索蕾莉近乎崩溃:“一定是幽灵来索命了,他会杀了我们所有人!” “——杀了你们所有人!” 埃里克尖锐冷酷的笑声从走廊的四面八方传来,即便隔着墙壁,即便他身处密道之中,玛丽也能听得出魅影处在极端的愤怒之中:“愚蠢的女孩,满心只有恐惧却枉顾事实,若是我想杀了你,你还能活到把这些话说出口吗?” 索蕾莉一声尖叫,直接吓晕了过去。 但埃里克也没有放过其他人,他愤怒地笑着:“德比埃纳自身品行不端,他活该下地狱!不仅是他,还有他的同事波里尼,还有你们所有人!最该死的是用我名义行凶的恶人,我会亲自将他挫骨扬灰!” 埃里克放完狠话,整个走廊的灯一盏一盏重新亮了起来。几乎是所有人都看向了被点名的波里尼先生,他的脸色那叫一个难看。 这个时候你来凑什么热闹啊!玛丽忍不住在心底腹诽埃里克。 在所有人都认定了凶手就是幽灵的时候,他亲自跑过来放死亡威胁。其他人可不像波洛先生一样,艾琳说一句“埃里克是在问好”就会轻易相信的。玛丽知道不论是原著,还是音乐剧中的魅影都是一位偏执暴躁的人,有人顶着他的名义行凶,他不气炸了才怪呢。 只是再这么跑出来搅局,一旦真正暴露,那不论艾琳做什么都无法挽回局面了。 玛丽能意识到这点,艾琳也能。 两位姑娘默不作声地对视一眼,趁着别人不注意,玛丽悄悄从波洛身边挤到艾琳身边。她伸手扶住艾琳,在玛丽的指尖接触到艾琳后背时,艾琳二话不说,一个嘤咛,和索蕾莉小姐一样,瘫软在了玛丽身上。 “艾琳?艾琳!” 玛丽立刻失声喊了出来。 一瞬间吓晕了两名女士,一个是备受欢迎的芭蕾舞演员,一名是当红女高音,这下可有的波里尼经理忙碌了。 他立刻指挥工作人员去其他芭蕾舞者代替索蕾莉小姐,然后吩咐几位姑娘将艾琳抬到她个人的化妆室休息。玛丽这才放下了心:上次艾琳就说,别人以为她在化妆室独处,实际上还有埃里克在。看来她的化妆室内是有暗道可以找到魅影的。 配合艾琳“晕倒”,不为别的,就是给艾琳机会去好好安抚她的丈夫。 “波洛先生,”波里尼经理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无比紧张地说,“这下可好,人证、物证都在,甚至是我也登上了幽灵的死亡名单,难道非得等我死了,你才能确定凶手就是幽灵吗?” 波洛:“……” 怎么反倒成了波洛的错了? 玛丽刚想出言反驳,就看到波洛先生对着自己暗暗摇了摇头。 “或许是我错了,monsieur(先生),”波洛先生平静地说,“或许真的是幽灵所为,那么也请让我亲自找到他。” 听到这话,波里尼先生好像才好受了点。 他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自己的凶手:“德比埃纳他……唉,求求你抓紧找到幽灵吧,波洛先生,我不想死。” 这话说的诚恳,反倒是波洛先生又好言安慰了恐慌的经理几句,请他疏散现场前的其他人员。待到所有人离开后,侦探转向玛丽:“那张纸片,是账本。” 玛丽:“……” 刚刚波洛先生又是安慰人,又是问话,还得应付波里尼先生的质疑,更有魅影半路跑出来打岔。玛丽的注意力早已经被乱七八糟的场面吸引走了,而赫尔克里·波洛侦探则在有条不紊地完成了所有事情后,脑子里竟然清晰惦记着他们在案发现场找到的线索。 见玛丽没反应过来,波洛先生从警员手中接过他们找到的纸片。 装在袋子里的纸片血迹斑驳,却仍然能看到上面的字迹——一串数字,外加印刷出来的边框。 “这样的边框,”波洛先生说,“应该属于用来填写账目的账本。” 玛丽和波洛在警员的授意下,再次进入案发现场。年轻的警察听到波洛的话语,开始寻找账本的存在。而波洛则继续说道:“而德比埃纳先生写的那个字母,玛丽小姐,你有什么看法?” “我觉得那不能代表什么。”玛丽回答。 “你的理由呢?”波洛追问。 “一来,那可能是凶手在德比埃纳先生死后,拿着他的手指画的,”玛丽平静地叙述道,“二来,我知道phantom的首字母是p,但波洛先生你的姓氏首字母也是p,这根本不能代表着什么。” 自古以来但凡是临终前写下什么字母的案件,这条线索不是误导,就是没用,或者是根本不像是侦探们所想的那样。 显然波洛先生也是这么考虑的。 “更重要的是,”波洛说,“昨日我们刚刚确定是有人故意散布凶手就是幽灵的谣言,今日就有人亲眼看到了‘幽灵’。” 也是。 而且玛丽觉得,这位凶手还挺了解埃里克的。知道他脾气一点就着,第一次放出流言,姑且因为没头没尾还能不管,可这次,索蕾莉小姐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亲眼看到了他。埃里克这么一亲身上阵,出言威胁,几乎是坐实了人就是他杀的。 这摆明了有人要往埃里克身上泼脏水呢。 而且在《歌剧魅影》小说原著里,“幽灵”埃里克确实是一个容貌恐怖、宛如骷髅般的“怪物”,索蕾莉的描写倒是还挺符合原文描写的。不过音乐剧里的埃里克不是了,他不曾露面,玛丽也不知道索蕾莉说的是不是真的。 “那么,”玛丽若有所思,“约瑟夫·布盖和德比埃纳先生之间最大的联系就是,他们都在歌剧院工作,死了两个工作人员,对谁最有好处?” 约瑟夫·布盖神神叨叨,不讨人喜欢,有人记恨他倒是理所当然。但是德比埃纳先生……就玛丽见了他两次而言,这位经理虽然稍微有点……缺心眼,却也不是坏人。对待波洛先生和自己这种外人也是客客气气,完全想不通他能得罪谁。 就在玛丽陷入沉思之时,正在翻找账本的小警员有了进展。 “波洛先生!” 年轻的警员从办公桌前的地毯一角找到了账本:“我找到了!” 波洛先生双眼一亮:“très bien(太好了)!。” 他戴上手套、接过账本,迅速地浏览一番后,恍然大悟。 玛丽:“怎么了?” 波洛二话不说,把沾着血迹的账本递给玛丽。 玛丽:“……” 她看着满目的记账就忍不住头晕——虽然因为自己搬出来住,玛丽已经逐渐地养成了记账的习惯。但是她的个人生活开销收入,怎么能和一整个歌剧院相比?玛丽扫了两眼数字,索性放弃挣扎:“请你说说看出了什么吧,先生。” 波洛笃定地回答:“账目有问题。” 见玛丽好像看不太懂,波洛先生耐心地将每个月有问题的点统统指了出来:“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每个月都有一比语焉不详的支出,在二千法郎到五千法郎之间,这可不是什么小数目。而德比埃纳先生死前扯掉了账本一角,账本本身又被人在慌乱之间藏在了地毯之下。在我看来,或许经理死前正在与人就账本争执。” 玛丽思索片刻,隐隐记得在《歌剧魅影》的故事原著里,埃里克的确是威胁剧院经理,要他们每个月支付金钱来着。 但他也并非纯粹的敲诈勒索,不说别的,培养歌唱家本应该是剧院的职责,而埃里克可是帮剧院培养出了克里斯汀——也就是艾琳·艾德勒这样名冠欧洲的著名女高音。更遑论他自己也有谱曲创作,更是一位音乐天才。 虽说名义上是“威胁”剧院经理安排演出,实际上还不知道剧院本身占了多大便宜呢。 若是去向不明的那笔钱真是给了埃里克…… 玛丽大概有了思路。 “我们来找找德比埃纳先生的信件,”她说,“经理又不是剧院拥有者,要是财务上有了问题,他得想办法向投资者们解释才是。” 而玛丽的思路是正确的。 她在德比埃纳先生的抽屉中找到了几封信件,没有信封,信件也没有署名,但上面清楚地用命令口吻要求两位经理在两个月之内报清楚每一笔剧院花销,不准用任何借口搪塞。 这个语气……不论是来自于律师、秘书或者投资方,总是就是摆明了现在德比埃纳先生和波里尼先生遇到了麻烦。 调查到这儿,玛丽和波洛对视一眼,彼此心中已经圈定了大概的嫌疑人。 离开案发现场,他们来到了艾琳·艾德勒的化妆间。刚刚在走廊上“昏迷”的艾琳正端坐在自己的化妆台前,房间中除了她之外空无一人。 “怎么样了,”见二人到来,艾琳立刻站了起来,“有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 玛丽环绕四周,艾琳的房间没有任何死角和阴影存在,也不可能藏人。 她竟然有点失望,虽说不见埃里克未必是个坏事,但好歹也是一位让无数少女心碎的悲情男主角——以及自家闺蜜的丈夫,见见真人、打个招呼也是理所当然的嘛。 当然了,眼下还是帮助埃里克洗脱罪名最为重要。 “已经能够基本确定凶手了,艾琳小姐,”波洛郑重说道,“但现在没有确凿证据,我认为不应该打草惊蛇。为了防止他继续行凶或者通过其他手段制造恐慌,我会暂时默许剧院中凶手是幽灵的说法,不再公开追究到底是谁最开始散布谣言。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会放弃追踪真相。” 玛丽:“索蕾莉小姐说她亲眼见到埃里克有一张骷髅的面孔,这是真的吗,艾琳?” 艾琳失笑出声:“哪里会有人长着骷髅的面孔,他又不是真的幽灵。埃里克……本人的面部确有缺陷,即使我不在意,他也一直耿耿于怀。但那离索蕾莉见到的什么恶鬼骷髅差得远呢。” 好吧,看来这位魅影应该是音乐剧的造型了。 身材高大、行踪神秘,纵然大半面孔毁去、不得不戴上面具。然而对于大部分少女来说这明明是加分项好不好,这样的埃里克配艾琳·艾德勒,从各个方面看都是天生一对。 想想两个人站在一起的画面,简直就是少女漫画中才会存在的场景。 玛丽长舒口气,继续说道:“索蕾莉小姐有问题。她昨天就亲口说出了幽灵拿着刀,可是她当时可没见到幽灵,也没见到约瑟夫·布盖的尸体,怎么会知道他是被刀刺死的?” 艾琳一凛:“你是说,索蕾莉知道凶手是谁?” 波洛:“就算不知道凶手,她也没有完全道出实话。” 艾琳:“……” 向来温和的艾琳收起了脸上的笑意。 即使艾琳·艾德勒女士容貌可人、温柔贤淑,可是当她深深拧起眉头时,眼底的坚定和强硬也足以彰显出几分不好惹的气场来。 “我知道了,”艾琳说,“这件事交给我,我会让索蕾莉说出实话的。” “你可别着急!”玛丽忍不住叮嘱道。 艾琳侧了侧头,见玛丽一副生怕自己心急做坏事的担忧模样,总算是勾了勾嘴角:“不着急,波洛先生都说了不要打草惊蛇,况且索蕾莉可是真的被吓晕了,我现在就算想去逼出实话,也没有机会。” 调查到此为止,波里尼先生打定主意不取消今夜的演出,而出了命案,艾琳也无法赴约伯爵的沙龙聚会。她干脆去找经理为波洛先生要了一个位置极佳包间,以弥补昨夜的演出取消和今夜的失约。 “你真是好心肠,艾琳小姐。” 拿到包间票据的波洛先生无比感慨地说道:“当然还有玛丽小姐。能在巴黎与你们二位成为朋友,是我的荣幸。” 玛丽笑道:“你已经说过好几遍‘荣幸’啦,先生。既然是朋友,何必那么客气。” 波洛:“说的也是。” 他端详玛丽片刻,又忍不住补充:“恕我直言,玛丽小姐,我实在是想不出你这样的女士,是如何同福尔摩斯走到一起的。” 玛丽:“……” 所以在波洛先生眼里,歇洛克到底是怎样的形象啊!玛丽哭笑不得:“我知道歇洛克他不拘礼节,过分注重理性逻辑,确实不是一名能够……轻易获得女性青睐的人。但我想既然你们自幼相识,应该知道他并非生性刻薄,不是吗?” 倒也是。 波洛先生看了看艾琳,又看了看玛丽,总结道:“怪不得你们二位会是朋友,小姐们。虽然国籍不同、性格不同,但至少有一点相同。就是能够越过表象,看到一位真正绅士的灵魂。” 艾琳和玛丽相视一笑。 玛丽好奇地开口:“我倒是更想知道,你和歇洛克相处的怎么样,先生?听你言谈,好像并不擅长对付福尔摩斯。” 波洛:“谁擅长对付福尔摩斯呢?” 说着来自比利时的侦探自己先忍俊不禁:“特别是歇洛克·福尔摩斯。他比我年长几岁,又有着骄傲的性格。我倒是还好,我的弟弟可没少受罪。” 他这么一说,艾琳也来了兴致:“如此说来,福尔摩斯先生小时候还是个淘气包。” 波洛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地开口:“我可没这么说。” 至于究竟怎么一回事,那就是两位女士自己想的了,可是不是他赫尔克里·波洛说歇洛克·福尔摩斯的坏话。 “不过,”揶揄完毕,波洛还是好心地替自己的老友开脱,“聪明的小孩子总是要比资质平凡的小孩子难管一些。寻常孩童就算不肯听从长辈的话,也会畏惧成人的威严。但聪明的孩童则会质疑权威,更遑论聪明到福尔摩斯的程度。而对于同龄人来说,更是鲜少有人能跟得上他的脚步。就算是跟得上,也难免会遭到质疑。” “看来你就是被质疑的那位了。”玛丽笑道。 “还好,”波洛苦笑几声,“你了解福尔摩斯,玛丽小姐,自然也能明白,对于他的朋友来说,这些质疑不会影响感情。我倒是非常佩服两位福尔摩斯先生的母亲,老夫人也一定很喜欢你吧。” “什——” 玛丽被波洛先生突然转移的话题吓了一跳,她急忙说道:“我还、还没……呃,还没见到过……” 波洛先生立刻明白了。 “你还没有见到歇洛克·福尔摩斯的家人?”他问。 “我见过迈克罗夫特先生。”玛丽小声回答。 “迈克罗夫特倒是比歇洛克要好说话,”波洛见玛丽神情局促,出言宽慰道,“你放心,玛丽小姐。福尔摩斯老夫人性子极好,就我对她的了解,她肯定早就知道了你的存在,而且一定会喜欢你的。” 不安慰还不要紧,一安慰玛丽,想到“见家长”程度的场景,玛丽的脸立刻变得滚烫起来。 虽然认识歇洛克很久了,但严格来说……从光照会一案临近结尾到现在也不过几个月的时间,放在二十一世纪,这也就谈了几个月的恋爱而已啊!她总觉得还不急着谈婚论嫁——反正人又跑不了,眼下也不在伦敦,玛丽也可以不用总是担心自己的名声出了问题之后,影响到两位妹妹的婚姻前程。 关键在于,可是为什么身边的人都各个那么着急呀。玛丽完全没想过这就到了见父母地步了。 波洛先生随口一提,让玛丽脸红到跟艾琳回家。 连续奔波两天,不仅是玛丽,连艾琳都有些疲累。她们二人一到家,就听到凯瑟琳和莉迪亚正叽叽喳喳地对安妮说着什么。 “后来啊,路德侦探凭借这些线索,”凯瑟琳对安妮说道,“断定这位伪造支票的是位女士。” “什么?!是位女士!” 安妮目瞪口呆:“然后呢?凯蒂小姐,接下来怎么样了?” 凯瑟琳瞧见玛丽回来了,立刻扬起笑容:“然后你就得问问作者本人是怎么想的了。” 说着她扬了扬手中的杂志,玛丽定睛一看,是新一期的《海滨杂志》样刊。 从准备出国,到一路奔波,倒是也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自伦敦邮寄杂志样刊到巴黎,怎么也得花上些许时日,玛丽仔细想了想,今天晚上样刊抵达巴黎,恐怕伦敦的读者比她还早读到《支票佳人》的第二期连载。 她这是撞上了凯瑟琳的安利现场呀。 “作者本人?” 安妮似乎没明白凯瑟琳的话,她循着目光看了看玛丽,又看了看笑吟吟的凯瑟琳,小脑袋瓜微微一转,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要知道这几天玛丽小姐跟随艾琳小姐跑前跑后,就是在忙着追查案件呀。 小女仆瞪大眼睛:“玛丽、玛丽小姐就是菲利普·路德!” 凯瑟琳:“没错,你说你英文读写不好,没关系,第二期的故事,就让作者本人讲给你听。” 152.幕间小番外06 幕间小番外06 现代au:老福和玛丽是怎么来到现代的。 当玛丽意识到自己再次穿越, 并且镜子里的自己重新变回一个小豆丁时,她的心情原本格外平静。 一睁眼看到雪白的天花板、粉嫩粉嫩的现代家具和塑料制成的儿童玩具, 玛丽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待到意识到自己不是做梦她倒也没过分惊恐, 没办法,谁叫她已经经历过一次穿越了。而且确认自己是穿越回二十一世纪后, 玛丽还暗暗长松一口气。 至少她不用再穿束腰长裙,也不会被妈妈成天念叨着嫁人了! 她的名字还是叫“玛丽·班纳特”——这不是一个特殊的名字,玛丽对此接受良好。 而她这一世的家庭家世不错。 由于父母不能生育,于是领养了一位女儿, 可这不影响他们对玛丽的爱。这一世的父亲是个商人,母亲是位大学教授, 算是财富和知识的双重结合。虽然不是说什么一等一的家庭,但放在二十一世纪的伦敦也算是中产阶级,足以玛丽衣食无忧的长大。 可惜她“原本”平静的心情,在十岁那年被打破了。 父亲的生意越做越大, 公司上市之后,为了给女儿和妻子更好的生活, 这个世界的班纳特先生大手一挥,在伦敦郊区一个好地段买了栋公寓,搬了家。 住进新家的第二天,班纳特太太把漂亮的小篮子放到玛丽手中,并且在篮子里装满了饼干、水果以及其他精致的小礼物, 带着她去拜访邻居。邻居家的太太打开门时, 玛丽一眼就看到跟在自家母亲身后青少年:黑色头发, 浅色眼睛,棱角分明的面孔上写满了不耐烦。 他看到玛丽,目光微妙一顿。 然后玛丽就听到班纳特太太开口:“是福尔摩斯太太吗?我们是隔壁新搬来的班纳特一家。” 哦,福尔摩斯太太。 哦,这位十六岁的瘦削小伙,就是百余年前的大侦探歇洛克·福尔摩斯和他的妻子,著名作家玛丽·班纳特的正统后代,还继承了英语国家喜欢给后代起先祖名称的传统,也叫歇洛克。 哦,他在看见玛丽时,上上下下仔细端详了玛丽片刻,目光落在小姑娘挎着的小篮子上面,然后像极了他“祖先”那般挑了挑眉:“这么巧。” 玛丽:“……” 当时玛丽就是一个愤愤不平。 凭什么她就成了别人领养的女儿——虽然这对班纳特夫妇对她就像是亲生女儿那样好,可是歇洛克·福尔摩斯就能成为他俩的什么“正统后代”啊! 班纳特一家和福尔摩斯一家,既惊讶于自家孩子之间的姓名巧合,两位太太又发现彼此格外投缘,很快就相互成为了朋友。 特别是歇洛克·福尔摩斯,用福尔摩斯太太的话来说:“平日里歇洛克脾气古怪的很,他朋友很少,更别提讨女孩子欢心了。十五六岁了还没交过女朋友,他父亲一提就是一脸不屑。我从没见过他像是对待玛丽一样对待其他姑娘呢。” 班纳特太太则捂住嘴笑个不停:“哪儿有你这么说自己儿子的?十六岁就从少年班毕业,要去读大学了,我家玛丽要是有这么争气,我非要笑醒不可。玛丽跟着歇洛克玩,要是能向他学习,多思考多读书就好啦。” 玛丽:“……” 歇洛克看热闹不嫌事大:“需要我督促你学习吗?” 玛丽:“…………” 十九世纪时,玛丽格外嫉妒男士们拥有接受教育的权力而自己没有,可到了二十一世纪,要重新从幼儿园开始读书,玛丽又恨不得一头钻回维多利亚去。 特别是你家隔壁还住着一个从小被称为“先祖转世”,一打上学起就接连跳级,摆明未来要拿一堆奖学金和学位证书,称为国家栋梁的天才,而这位天才还真的承担起福尔摩斯太太口中“帮助隔壁小妹妹”的职责,追着玛丽身后督促她学习时…… 真的,回维多利亚时代算了。 没了现代教育带来的优势,玛丽只能靠后天弥补自己和歇洛克之间的差距。而歇洛克呢,大概是觉得二十一世纪的生活过于平淡美好,早就觉得生活无聊了,终于和玛丽再次相见,别的不说,帮她补课总比像《福尔摩斯探案集》原著中找可()卡()因寻觅刺激好。 玛丽好歹也活了两辈子,不至于沦落到要人补习小学课程的地步。意识到这点后,歇洛克更来了兴致,他当即随着玛丽的知识水平开始增加难度。等青少年版的福尔摩斯丢掉小学数学课本,拿出大学数学的公式时,玛丽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你等等。” 十岁的玛丽用自己的小手一把按住课本,无比凝重地开口:“我不打算选数学专业,我又不是莫里亚蒂!” 福尔摩斯面无表情:“万一刑侦用的到呢?现代案件不比近代案件,破案时需要的专业知识更为广泛。我在犯罪学的书籍上读到过不止一起与数学相关的凶杀案。你若是还想成为一名私人侦探,玛丽小姐,可得加把劲才行。” 玛丽:“我现在才十岁,福尔摩斯先生,你和一位十岁的女士说刑侦?” 壳子里装着的是成年人的灵魂,可皮囊还属于小孩子。玛丽脸上的婴儿肥还没消失呢,圆润的脸颊摆出老气横秋的神情,不仅没有说服力,反而显得格外可爱。 而青少年版的福尔摩斯,没了玛丽记忆中的稳重与风度,少年气让他的冷淡和平静变得更为高傲,也多少有几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意味。这么一大一小对视片刻,福尔摩斯收回目光,让步道:“好吧。” 玛丽松了口气。 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歇洛克·福尔摩斯干脆抛开了玛丽的所有小学课本,把又厚又重,还记满笔记的刑侦学相关课本摆在了玛丽面前。 “你说得对,”歇洛克认真说道,“你对当代刑侦一无所知,讲案件为之尚早,应该从头开始。” 玛丽:“………………” 于是十岁的玛丽·班纳特就过上了读小学的同时还得被邻家哥哥抓着学习刑侦基础的日子。 当然了,抱怨归抱怨。要不是本身就对刑侦有兴趣,玛丽也不会在第一世成为一名推理悬疑小说爱好者、第二世更是成为了一名悬疑小说作家。所以歇洛克把他的书本丢给玛丽,玛丽还算看得津津有味。 等到玛丽十六岁的时候,她刚进入高中,歇洛克·福尔摩斯已经开始申请博士学位了。 而在二十一世纪,女孩子们的审美已经大为改变。英俊的绅士固然讨人喜欢,但福尔摩斯未必就是个“怪人”。 他要是个只会学习的nerd也就算了,可他不是。在当代,“聪明”本身就是另外一种性感的代名词,加上歇洛克身材瘦削、五官分明,还喜欢像过去那样穿着利落的衬衣长裤,往那一站就是个风度翩翩的青年。 玛丽的家世不错,但放在寄宿制的私立学校根本算不了什么。班纳特夫妇有时实在忙不过来,就请歇洛克去接玛丽回家,因此恨不得玛丽所有同学朋友都知道“玛丽·班纳特有位又高又帅还格外聪明的竹马哥哥”。 歇洛克·福尔摩斯露面后的第二周,玛丽就被迫塞了一书包写给他的情书和小纸条。 什么年代了还写情书,还写小纸条?玛丽一边销毁纸张一边在心底抱怨,这么有本事,各个觉得自己美貌有钱一定能追到手,怎么不亲自调查调查歇洛克·福尔摩斯的手机号码呢? 始作俑者本人登门拜访时,刚好看到玛丽把废纸丢到垃圾桶中。 “你在干什么?”他颇为诧异地问。 “没什么。” 玛丽面无表情:“碾碎少女们的萌动芳心罢了。” 歇洛克:“……” 从夫妇到兄妹还行!一想到自己被当成“天才帅哥的小跟班妹妹”,玛丽就来气。 关键是,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歇洛克·福尔摩斯,只是哂笑一声,完全没当回事。 他甚至煞有介事地开口:“我不认为这有什么在意的必要,玛丽小姐。不说别的,你的成绩优异,性格和善,纵然比不上你上一世的姐妹们容貌出众,却也是一位清秀的女士。难道就没有同龄的少年钦慕于你吗?” 玛丽:“那我和其他少年谈恋爱去了。” 歇洛克:“…………” “我的意思是指,”他平静地说道,“其他人并不知道你我拥有上一世的记忆,自然会有所误会。你向来不是一位在意他人目光的人,何必自寻烦恼?” “但你可不是他人。” 玛丽小声嘀咕道:“那你怎么想?” 歇洛克颇有深意地沉默了片刻,而后认真开口。 “我的想法是,”福尔摩斯先生解释,“玛丽小姐,维多利亚时期你我相遇时你尚且十九岁,现在你连十九岁都没有。” ……行吧。 玛丽陡然意识到歇洛克坚持保持“邻家哥哥和邻家妹妹”的关系的原因了。 她十六岁还没成年,但歇洛克·福尔摩斯可已经成年了!十五岁的莉迪亚可以早早嫁人,但二十一世纪可是有未成年人保护法的。 “所以,”福尔摩斯总结道,“与其徒增烦恼,我认为不如考虑一些更为实际的事情。比如说,玛丽。” 他勾起笑容:“你现在可拥有圆梦步入剑桥的机会了。” 玛丽:“……” 少在她面前谈几句学习的事情不会怎么样的吧! 153.侦探不易做09 149 玛丽将《海滨杂志》的样刊拿了过来, 先是翻到了华生医生的《血字的研究》,他的故事已经进行到了第四期连载, 临近结尾, 但因为写作风格问题,霍尔主编倒是没有将剧情卡在关键处, 而是停在了颇有趣味的地方。 至于《支票佳人》嘛…… “玛丽小姐,”安妮可怜巴巴地哀求道,“我的英语读写不好,一看到单词就头疼, 你就给我讲讲后来的故事吧。” 玛丽勾起嘴角:“好啊,让我看看这一期连载断在了哪儿。” 她像往日那样直接将《支票佳人》的故事翻到最后, 发现在《血字的研究》手下留情的霍尔主编,仍然毫不留情地在精彩之处截断了故事。 这也太区别对待了吧,玛丽哭笑不得。 这么看来,造就霍尔主编断章技巧的, 除了他本人的商业头脑外,喜欢一段剧情一个小高()潮的玛丽也是一位帮凶了。 因为安妮英语不太好, 所以玛丽斟酌了一番语句,有意用最简单直接的句子和单词来讲述接下来的故事。 经由自己的老友威尔逊探长无意提醒,菲利普·路德猜出了伪造支票诈骗犯的性别。他一句“这是一位女性”语惊四座——谁也没想到,戏耍无数银行、资本家,甚至是两个国家警察的罪犯, 竟然是个女人。 可即便当局再不愿意承认, 也不得不认同路德的思路。 威尔逊探长和路德连酒也顾不得上喝了, 本来是强行拖菲利普·路德出门休息,这下成了两个人一起回家翻卷宗。 最终,他们两个在一大堆可能是可能不是同一人所为的支票伪造案件中,找出能够确定是这位诈骗犯干的最近一起案件。 这起案件在伯明翰。 之所以能够确定是“她”干的,关键证据还是来自于天()衣无缝的支票伪造——用老银行柜员的话来说,这不是伪造支票,这就是真的,只不过制造途径非法。路德和威尔逊探长拿着这张支票直奔伯明翰,找到了那家银行柜员。 “亨德尔先生的支票?” 青年柜员拿到伪造支票后,愣了一愣,而后点头:“我记得,我记得这张支票,是亨德尔先生的女儿代领的。” 路德和威尔逊探长对视一眼:果然是位女性。 “代领,”与此同时,路德也发现了问题,“不是本人来兑现现金也可以?” “有签名和委托书即可。” 银行柜员说完一顿:“亨德尔小姐她没有委托书,但是有亨德尔先生的签名。亨德尔先生在我们这里办理了大半年业务,大家都知道他的字迹如何。怎么了,亨德尔小姐出什么事了吗?” 路德面无表情:“那不是亨德尔小姐,你手上拿着的支票是假的。” 柜员;“什——” 联系到最近沸沸扬扬的诈骗案,青年柜员终于将亨德尔小姐和案件联系了起来。 “怎么会,”他瞪大眼睛,“怪不得上个月末经理突然被辞退了,还有一名柜员……就是那名柜员兑现的支票。我们还嫉妒他得到那么漂亮的女士垂青呢。” 威尔逊探长闻言干笑几声:“还用了美人计。” 柜员:“呃。” “亨德尔先生在伯明翰有个大工厂,但他基本上每年只在这里停留半年,”他解释道,“不久之前就是年末,刚刚过完圣诞节,那名……假扮成亨德尔小姐的女士就拿着支票走了过来,喜气洋洋地说自己是陪父亲过圣诞的,他们要赶回伦敦过新年。” 女儿思念离家半年的父亲,特地跑来探望他,且年关将至,父女二人一同在新年之前赶回家,听起来倒是格外的合理。 “她有说支票是用来干什么的吗?”路德问。 “买新年礼物啊,”柜员有些愧疚,“亨德尔小姐往柜台前一坐,说亨德尔先生给了她一张二百英镑的支票,匆匆写了个简短的证明就去忙工作了。那张证明我也见过,虽然不是委托书,可字迹是亨德尔先生的,上面还有他工厂的印章呢。” 说着,青年柜员起身跑到资料库里,翻找出了那张字条。 “亨德尔小姐好言好语,又急着用钱,”他说,“亨德尔先生又是我们的老客户,经理和办业务的柜员都没有多想,就这么同意了。” 青年露出了心有余悸的神情:“换我我也会的。” 路德:“……” 听起来这位女士还是个经验老道、演技惊人的骗子,路德沉默片刻继续问道:“她长什么样?” “实不相瞒,探长们。” 青年柜员挠了挠鼻尖,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她长得太漂亮了,我从没在伯明翰见过那么好看的女士。一头金发,海一样的蓝色眼睛,皮肤白的像雪一样,五官精致的无可挑剔。亨德尔小姐离开后整整一个星期,大家都在讨论她。” 直到亨德尔先生意识到存款不对,找上门来。 一番打探,让路德意识到这位骗子确实不太好对付。 首先,她非常了解受害人及其家庭成员。诈骗犯知道亨德尔先生在伯明翰停留了半年,知晓他的笔迹、有他的工厂印章,甚至还知道他的女儿不曾在伯明翰露过面。否则的话,很难骗过和受害者打过半年交道的银行经理。 其次,她很谨慎。二百英镑现金,足以一名女性在伯明翰挥霍几日再辗转到下一个城市——谁知道她是否在本市冒充过其他商人、工厂主或者贵族的女儿或者情人呢?可是对于一名资本家来说,却不算是巨额亏损,要等到每个月月末算账时才能发现问题。这个时候她早就离开伯明翰,跑去其他地方逍遥快活了。 最后最重要的是,她选择的银行都或多或少有问题。 像这一家私人银行,估计是为了银行名声和信誉,明知道招了骗子,却选择把事情掩盖下来。只是悄悄摸摸地开除了经理和兑现支票的柜员,连其他柜员都不知道亨德尔小姐就是那名诈骗犯。 路德和威尔逊探长一致认为,这名诈骗犯之所以能够逍遥法外这么久,正是因为这些小银行制度不规范,且掩耳盗铃选择隐瞒事实。 玛丽的故事讲到这里,听得安妮满眼睛亮闪闪:“这位女士好厉害。” 艾琳禁不住笑出声:“偷别人的钱,怎么就厉害了?” 安妮:“啊。” 自家女主人一提醒,安妮也意识到了问题。她脸颊一红:“艾琳小姐说得对,别人的钱都是辛辛苦苦赚来的,而诈骗犯却是不劳而获,确实不对。但艾琳小姐你不得不承认,这个小偷确实很聪明。” 玛丽:“路德侦探也是这么认为。” 安妮担心道:“那该怎么办?玛丽小姐你说罪犯早就跑掉了,她这样跑下去,岂不是抓不到人?” “再聪明的人,也会一时得意露出马脚的,”玛丽勾起嘴角,“既然得知了她的存在,菲利普·路德就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再诈骗其他人的存款。” 不过,在十九世纪干类似的事情,可要比弗兰克·阿巴内尔先生本人容易的多。 维多利亚时期的银行没有联网,想要查账,或者调取信息,需要菲利普·路德亲自前往。放在弗兰克本人活跃的年代,一通打到银行总行的电话就能搞定一切,而现在就算是有电报也够麻烦的。 其次,这个年代的支票也比未来容易伪造。玛丽原本还有些担心自己写的伎俩太过肤浅,在专业人士面前闹个大笑话,但等到霍尔主编把资料交给玛丽后,玛丽发现她真是想多了。 防伪标志?没有。银行制度?宽容。放在玛丽穿越之前的年代,就算是兑现这种现金支票,也不可能让人拿着签名轻易取走的。 但就像玛丽所说的那样,再聪明的人都会露出马脚。 根据那厚厚一沓卷宗中可能是她可能不是她的伪造支票案件得出结论,这几个月来,诈骗犯应该一直在英国没有离开。接下来路德和威尔逊探员又跑了几个地方,询问了数个当事人,然后请了一名画家,画出了这名诈骗犯的肖像。 而拿到画像的菲利普·路德,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她能够轻而易举骗这么多人。 倘若说爱德蒙身材高大,极具威慑力,看着就不像是一名好人的话,那这名女诈骗犯,则是实实在在披着天使皮的恶人了。 即使画像有所失真,即使口述之后总结出来的相貌不过是个突出特征的大概参考,可也能分明从画像中得到这是个实打实大美人的信息。 有了画像,又有了犯罪特点,再加上受害者之多,牵扯银行之光,导致英国当局格外重视此案,没过多久,这名美丽的诈骗犯果然留下了破绽。 或许是出于自大,相信依照自己的能力不会被警察抓住;或许是出于疏漏,没想到警方已经警惕到了这个地步。总之就是在路德和威尔逊探长各自刚回到伦敦不久之后,他们拿到了诈骗犯最新的行踪。 拿到手的照例是一张几乎没有任何破绽的假支票,上面写着的是某富商女儿的名字。她这次倒是直接用了这位富商之女的名义,取了五百英镑的现金。但这次的银行柜员在她有意套近乎时就意识到了问题,得到经理允许后,把钱暂时给了她,然后转头报了警。 苏格兰场又是盯梢,又是调查,终于确定了这位女士现在就住在一家酒店当中。 菲利普·路德已经有近十年没有参与苏格兰场的行动了,这一次,一是出于好奇,想见识见识这位女士究竟长什么模样,二来路德也颇为怀念和老朋友共同探案的感觉。他随着警员们一同进入酒店,在其他人包抄控制门口时,路德和威尔逊探员直奔酒店柜台,询问是否有一名年轻且非常美丽的金发女性独自入住酒店。 服务生看到画像之后先是愣了愣,然后紧张地开口:“你们、你们要找的是格蕾丝女士吧?” 路德:“格蕾丝?” 服务生:“格、格蕾丝·斯坦女士,来自美国南方的那名寡妇?她、她怎么了?” 路德:“她在哪个房间?” 服务生:“这——” 威尔逊探长:“该死,警局派了这么多警员过来,你还没不明白情况吗,小子。这名寡妇是个罪犯!” 服务生被威尔逊探长的威胁吓坏了:“431房间!431房间!” 路德二话不说,直接迈开长腿,走向四楼。 他直接掏出配枪,踢开了四楼房间。室内传来了一声属于女人的尖叫,菲利普·路德跨进房门,身后还跟着威尔逊探长和两名警员,但他们看到的却不是符合画像特征的美丽女人,而是一个酒店工作人员。 一名打扫房间的女性服务生,穿着白色裙子,头发也一丝不苟地裹了起来。她转身看到几个大男人持枪进门,更是失控地再次尖叫出声。 路德:“……” 威尔逊探长:“…………” 看到年纪轻轻的清洁工,路德不得不收回配枪,忍着怒火温声说道:“你冷静一下,小姐,我们不是坏人。” 回应他的仍然是清洁工的尖叫。 威尔逊探长:“喊什么喊?!我们是警察!再喊你就要去警局问询了,小姐!” 一句来自警察的威胁可要比路德安慰人要有用的多。小清洁工立刻住嘴,哆哆嗦嗦地说道:“我、我什么都没做,不要抓我,不要抓我!” 她话还没说完,眼泪就滚落下来。 路德被她哭得心烦意乱,他环视四周,这的确是一位女士的房间。梳妆台前摆满了女性用品,丝绸睡衣还丢在床上,更别提散乱的行李箱和敞开的衣柜。 乱七八糟的混乱程度,不知道的还以为酒店里进了小偷。 “格蕾丝·斯坦人呢?”路德问道。 “我、我不知道!” 清洁工抽噎着回答:“格、格蕾丝小姐刚刚突然找我说要退房,要我打扫房间,然后就拎着一个小行李箱从紧急通道的楼梯离开了。我进门看到她的物品,正不知道该不该打扫,你们、你们就——” 她话说一半,打了个哭嗝,说不下去了。 “她离开了多久?”威尔逊探长问道。 “不、不久。” 年轻的女孩回答道:“有十分钟左右。格蕾丝小姐说有急事离开,马车已经在楼下等待她了。” 威尔逊探长急忙冲到窗台旁边:“你过来看看,是哪个女人?” 清洁工痛哭出声:“我不敢看!” 威尔逊探长:“你……” 路德叹了口气。 他抽出自己的手帕递给年轻的姑娘:“我们是来抓格蕾丝·斯坦的,女士,和你没关系。” 清洁工接过手帕,擦了擦自己的眼泪鼻涕,感激地看向路德:“你是一名好人,探长。” 路德:“我不是探长,我是一名私人侦探。” 清洁工:“私人侦探?” 这姑娘胆子小,说话时带着标准的伦敦口音,一听就是穷困人家的孩子。路德无意与她解释,有意无意地朝着窗外看了一眼,刚好看到一名衣着华贵的女性背影登上马车,他顿时神情一凛:“她今天是穿着红衣服吗?” 清洁工:“是、是红衣服!” 眼瞧着格蕾丝·斯坦就要离开了,路德和威尔逊探长二话不说,带着警员再次冲下楼。昔日的好搭档现在也是合作无间,威尔逊探长吹响了哨子,叫楼下的警员先行一步拦下了马车夫,路德一个健步走过去,直接拉开车门,迎接他的又是一声尖叫,以及—— 一名穿着红衣服,看上去有四十来岁的夫人。 四十岁的女性,如何假扮别人的女儿? 和马车里的人打了个照面,路德和威尔逊都愣住了。向来敏锐又聪明的菲利普·路德,难得出现了空白的表情,然后他就反应了过来。 路德:“该死!我们被骗了!” 威尔逊探长:“什么?” 路德:“那个清洁工就是格蕾丝·斯坦!” 等到他们重新封住酒店,再次回到房间时,吓坏了的清洁工小姑娘早就消失不见了,站在房间里,看着顷刻间空空荡荡的卧室,路德只觉得既滑稽又可气——一整个警局,两个抓了大半辈子罪犯的人,竟然被一个年轻姑娘耍了! 而真正的格蕾丝·斯坦呢? 菲利普·路德站在窗外,再次向街道看去,刚好看到一辆马车缓缓离开。马车的车窗突然落下,路德分明看到刚刚那个哭哭啼啼的小清洁工摘掉帽子,一头浅金色长发缓缓落吓,她一抬眼,隔着马路,对房间窗边的路德送了个飞吻。 第二期的《支票佳人》连载到此为止。 玛丽讲完这一期的剧情,不仅是安妮,其他姑娘也是沉迷其中。甚至是见多识广的艾琳也免不了惊讶地总结一句:“我真是好奇,玛丽,你究竟从哪儿来的这些想法?” “这位格蕾丝小姐好厉害。” 安妮惊叹道:“玛丽小姐,你的其他故事也是这么精彩吗?” 不等玛丽自己回答,凯瑟琳就很是自豪地说道:“当然!玛丽的《狂欢之王》可是都卖到美国去啦!” 安妮:“我也想看!” 凯瑟琳:“啊……” 班纳特家的四妹露出为难的神色:“倒也不是看不到,就是连载杂志只有当季有卖。之前《狂欢之王》话题度高,现在不知道还能不能收集的到。” 艾琳一听这话,关心地问道:“玛丽的作品没有出书吗?” 她在伦敦并没有停留多久,只知道玛丽在写作,却不知道玛丽写的是什么。直至布莱克伍德收买了霍尔主编的秘书,让她公开了菲利普·路德的真正身份,艾琳才知道自己的这位好友是创作侦探小说的。 平日艾琳并不阅读杂志,她还以为玛丽的故事反响这么好,早就出版了呢。 “前两篇连载篇幅较短,”玛丽解释道,“不足以支撑一本书。我和霍尔主编已经商议好,等《支票佳人》的故事结束,再做出版。” “那,那我一定要买一本!”安妮兴致勃勃地说。 八字还没一撇呢,玛丽苦笑几声。不过这也提醒了她,得写信问问霍尔主编联系出版商的事情怎么样了。 “暂时还没有出版商找我,”于是玛丽如实相告,“但不管《支票佳人》的连载如何,至少当时《狂欢之王》广受讨论。我想出版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等到书籍印刷成册后,我一定送你一本。” 得到允诺的安妮欢欣鼓舞,也不管自己是否读得懂英文书籍了,连连说玛丽就是上天派来的天使,是英国的“大文豪”。 艾琳经历坎坷,从寄人篱下到炙手可热的女高音,所关注的东西要比自家女仆现实的多。听完玛丽和霍尔主编的大概合作方式,她好奇问道:“那你考虑好接下来五个月写什么了吗,玛丽?” 玛丽:“我知道该写什么案子,却没想好案子写什么。” 凯瑟琳:“哎?” 她这一番似是而非的话,说的两个妹妹和艾琳都一头雾水。 其实很简单,写了三篇菲利普·路德的故事,他的性格、经历,甚至是爱情都展现在读者面前。三个故事足以将这位角色塑造的鲜活有趣,也让玛丽能够更方便的继续补完他人生。 在《支票佳人》第一期连载就提到过,菲利普·路德原本也是苏格兰场的一名探长,后来和上级闹了矛盾,一气之下辞职不干了。 玛丽打算写一写这个案件。 但是具体当时发生了什么嘛……她还没想好。 不是没案子可写,而是玛丽之前大概想了三四个方向都不太合适。因为确切提到了路德和上司有矛盾,也就意味着这起案件的结果不令人满意——至少是不令路德满意。 一个不小心,就很容易写成“整个警局只有男主角一个人在办案,其他人都是酒囊饭袋”。虽然在侦探小说中这样的设置屡见不鲜,但是别的作者怎么想,玛丽管不着。可在光照会一案中,雷斯垂德探长和他手下的青年们可谓是起到了关键作用。就算苏格兰场里确实存在不太干活的探长,但也不是全部。 要玛丽去嘲讽警察?她觉得自己办不到,至少玛丽觉得自己不能诋毁雷斯垂德探长这类警察。 那么,要在这之中找到一个平衡点,是个大问题。 自己没想通此事,玛丽也不打算让自己的姐妹朋友为止烦恼,因此她只是神秘一笑:“容我先卖个关子吧,比起我的构思,眼下解决歌剧院的案件更为重要。” 别的不说,玛丽还挺担心艾琳的。 在得知索蕾莉小姐有所隐瞒后,艾琳直言她有办法让其说出真话。尽管平日里艾琳·艾德勒女士温柔和蔼,体贴大方,可玛丽也亲眼见过她掏枪射击的模样,惹毛了艾琳,一准没好果子吃。 更可怕的是,玛丽越是担心,艾琳越是平静。 她还是像大姐姐一样,聊完天,就开始安排明天的事情。临睡前发现玛丽正在书房向伦敦的亲朋好友以及同事写信,甚至不忘记为她多加一盏灯。 第二天上午也没急着去剧院,而是抽空带着三名班纳特家的姑娘去巴黎的市中心逛了逛——昨日到巴黎大学听莫里亚蒂教授的公共课,玛丽已经遥遥地看见了刚刚建成的埃菲尔铁塔和其他著名建筑。今天艾琳带着她们大略地观光一圈,等到晚上,大家一起来到了巴黎歌剧院。 在《歌剧魅影》的原著里,埃里克强行要求剧院为他留出一间位置很好的包间。而现在,这个包间属于艾琳·艾德勒女士。名义上是为了招待自己的朋友,所以长期租用,实际上还是为她那位偏执的爱人准备的。 今日没有艾琳的演出,因而埃里克也不在乎给谁用。艾琳干脆将凯瑟琳和莉迪亚带进自己的包间,请她们免费看芭蕾舞表演。 “你们两个好好在这儿观看演出,”艾琳叮嘱道,“要是有人来拜访,就说是我的朋友。千万别离开剧院就是了,好吗?” “艾琳真是爱操心。” 莉迪亚嘀咕道:“我和凯蒂在伦敦也见过不少贵妇人了。” 艾琳一怔,柔柔笑了起来:“说的也是,我们的莉迪亚是个大姑娘了。一会儿要是看上了哪家贵公子,千万别害羞,直接和我说。” 莉迪亚闻言,颇为得意地扬头:“我看上贵公子?明明应该是贵公子看上我!” 玛丽:“……” 这哪儿还是之前那个见到英俊小伙就一定要倒贴上去的傻姑娘啊。 所以说,当时二话不说,直接将莉迪亚从朗伯恩带走是无比正确的选择。莉迪亚长得好看,只要本身足够优秀,什么样的好男人找不到呢?玛丽的观点就是,她可以嫌弃自家妹妹,和她吵架斗嘴,觉得她这个不行,那个不好,但别人不许。 现在不是挺好的嘛,在伦敦跟着艾琳和两位姐姐接触到上流社会,喜欢不喜欢的绅士见多了,莉迪亚也就不怎么稀罕了。 玛丽和艾琳一起离开包间,站在走廊上,既感慨又内疚地说:“在伦敦的时候,你比我照顾她们两个的时间还要多,我真不是个好姐姐。我要是有你一半那么仔细贴心就好了,艾琳。” “说什么呢。” 艾琳摇了摇头:“你带着两位妹妹离开朗伯恩,提供住处,又带着她们来到巴黎。天底下有多少‘好姐姐’,能让自己的妹妹从南方乡下领到巴黎去的?” 玛丽:“……说的也是。” 艾琳:“不要无事自扰,玛丽。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性格,你创作故事、追查案件时难道不‘仔细贴心’吗?” 每次一碰到什么烦恼,和艾琳一说好像都不是问题了。玛丽听到她的话,释怀不释怀倒是另外一回事了。她忍俊不禁:“怪不得埃里克那么喜欢你,天底下有多少好姐姐我不知道,但也就只有你能将好的说成坏的,坏的说成活的。” 艾琳笑吟吟地:“那么接下来,就得靠我去——” “啊,艾琳小姐。” 艾琳的话还没落地,一道平静的声音打断了两名女士之间的嬉笑玩闹。 熟悉的声音落地,艾琳和玛丽均是一凛。她们不约而同地回过头,落入眼帘的,是站在走廊尽头的詹姆斯·莫里亚蒂。 昨日在公开课讲堂上见到的数学教授,仍然是再标准不过的英国绅士装扮。他不急不缓地朝着艾琳走了过来,摘下帽子:“艾琳小姐,我以为你今日没有演出。” 几乎是在他开口之前,艾琳的神色就恢复了正常。她的脸上依然挂着浅浅的笑意:“是的,今日我没有演出,只是带我的朋友们来当一次看客罢了。你是来看卡洛塔的演出吗?” “我听说卡洛塔女士的《浮士德》精妙绝伦。”教授回道。 “确实如此,”艾琳说,“你一定会满意的,教授。” “我很期待。” 说完,莫里亚蒂教授重新戴上了帽子:“我就不打扰二位女士了,艾琳小姐、玛丽小姐。” 玛丽:!! 当詹姆斯·莫里亚蒂叫出自己的名字时,玛丽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可是莫里亚蒂教授根本就不在意,他的表现同任何一位对待年轻姑娘的老绅士没有任何区别,对着玛丽礼貌地点了点头后,就越过两位女士,朝着自己的包间走了过去。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中,玛丽才敢喘出一口气。 “他……” 玛丽无比惊愕道:“他认识我?” 艾琳苦笑几声:“这很令人惊讶吗?” 当然不。 面对着这样的教授,玛丽只觉得他做出什么事情来都不会令自己惊讶。然而当心目中的最终boss与你擦肩而过,甚至还礼貌地点头道别时…… 回想起刚刚的场景,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偶遇寒暄,玛丽却觉得浑身发寒。 ——她宁可教授是一名虚伪狡诈的人,就像是布莱克伍德那样;或者冷酷无情,就像是诸多影视剧中刻画的那样。哪怕是见面就直接吩咐手下把她和艾琳绑走呢,明晃晃的威胁也要比他客客气气地问好要来的踏实。 直到离开包厢,来到索蕾莉小姐的化妆间,看到早已抵达的赫尔克里·波洛先生和在场陪同的波里尼先生,玛丽才勉强将思绪从教授身边拉回现实。 “ne vous inquiétez pas(别担心),”波洛先生说道,“索蕾莉小姐,我们并非是怀疑你,只是关于你的证词,还有些疑问。” 昨日吓晕之后,索蕾莉小姐的状态一直不好,连今夜的演出也无法出席。只是听到波洛先生仍然在调查案件,且需要向自己再次问话,她才勉强到来的。 “疑、疑问,”索蕾莉小心翼翼地开口,“什么疑问?” 看她苍白的面孔和吓破了胆的模样,连玛丽都有些不忍心。 然而向来善解人意的艾琳,这次却难得强硬了起来。 艾琳·艾德勒女士的“强硬”也和旁人不同。她还是那副柔情似水的温婉模样,艾琳款款坐在索蕾莉的对面,声音缓和,但话语直奔重点:“你的证词有问题,索蕾莉。在警方没有公开约瑟夫·布盖死讯的时候,你怎么可能知道是剧院幽灵拿着刀杀死了他?” 索蕾莉愣住了。 不仅是索蕾莉,连波里尼经理也愣住了。 谁也没想到艾琳会这么干脆,苍白的索蕾莉小姐怔怔地看着艾琳,而后一双眼睛就被泪水充满:“我……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艾琳心平气和:“你说了出来,就证明你知道。” 索蕾莉小姐:“我不能——” “你不能?” 艾琳冷静反问。 她过于正常的声线,在这样的氛围下反而显得极具压迫力。艾琳看着索蕾莉小姐哭个不停,却一点表示都没有:“你不能,是有人威胁你了,是吗?” 索蕾莉没有说话。 “索蕾莉,”艾琳继续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别人能威胁你,我也能?是不是有人拿你生病的弟弟做要挟。巴黎多少想讨好我的贵族,你猜他们谁会先为了卖我人情,而伤害一名无辜的男孩儿?” “不要!” 索蕾莉小姐一听艾琳说出这话,终于抬起了头:“不要,艾琳,我求求你!不要伤害我弟弟!” “只要你说出实话,”艾琳平静地说,“要不是我及时请来了医生,你的胞弟在第一次发热时就已经离开人世了。你以为我会做出残害孩童性命的事情吗?索蕾莉,究竟是谁在威胁你?” “是波里尼先生!” 索蕾莉近乎崩溃地大喊出了经理的名字。 她指向猛然站起来的波里尼经理:“是他!是他对我说,看到了剧院幽灵用刀杀害了约瑟夫·布盖。可是波里尼先生又对波洛侦探说自己什么都没看到,我去追问他,他用我弟弟的性命威胁我不要将这件事说出去。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呜呜呜……” 说到最后,索蕾莉小姐再次哭了起来。 波里尼先生面对着所有人的目光,立刻开口:“索蕾莉这是病急乱投医,你拿她的亲人胁迫她,艾琳,就算没有人,她也会随便指认的。” “是吗?” 波洛先生见波里尼经理死不承认,直接拿出了剧院经理办公室的账本。 “但经理,索蕾莉小姐证明你有意隐瞒证词只是其中之一,”他说,“其中之二在于,你拥有充足的动机。” 波里尼经理浑身一僵。 “德比埃纳先生临死前和人因为账本争执,并且撕坏了账本一角,”波洛先生说,“直至死时还将碎片握在手里,而账本又是在地毯下面找到的。足以证明是凶手和德比埃纳先生在房间内吵架,并且在慌乱之中藏到了地毯之下。” 他把账本丢给玛丽,又拿出了一封信件:“而这封信件,则是玛丽小姐在德比埃纳先生的抽屉中找到的。即使没有署名,也能清晰得知有人在因为你们打给‘剧院幽灵’款项而质问剧院的账务问题。这几年加起来,零零总总近十万法郎,远不是两名剧院经理能够承担的数目。” 索蕾莉小姐一听这话愣住了:“给、给剧院幽灵打款?剧院幽灵真、真的存在吗?” 波洛先生:“请你放心,索蕾莉小姐,即便他存在,有艾琳在,也不会伤害他人。” 索蕾莉小姐:“哎?” 波洛没有解释,而是继续对波里尼先生说道:“而我花了一天的时间,稍作调查就发现,波里尼先生,你早些年是一名军人,并且在战争当中学过相应的医疗知识。整个剧院里只有你拥有足够的技巧和力量能以捅破动脉的方式杀死两名成年男性。而你这么做,无非是因为还不上账目,便一不做、二不休,将杀人的罪名归咎到‘幽灵’身上。只要警察或者我发现了剧院幽灵的真面目,你就可以向剧院的投资者,那名质问账务问题的人解释了。” 话已至此,波洛先生露出遗憾的神情,但他的语气依然坚定:“波里尼先生,现在认罪尚且拥有挽回的余地,在警察找到证据之前可以算你自首,不要让我再继续说下去了。” “挽回?自首?” 波里尼经理干笑几声。 “你既然已经看到那封信了,”他说,“波洛大侦探,你知道如果我和德比埃纳还不上那十万法郎,面对我们的是什么吗?” 波洛拧起眉头:“这些问题,早在你向‘幽灵’妥协时就该想到。” 波里尼经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他面色灰败,直接往沙发上一瘫,滑到了地面上。 “要是让我知道剧院的投资人是他,”波里尼经理喃喃自语,“我就算真的被什么剧院幽灵吊在舞台吊灯下面,我也不会给他一分钱。” 玛丽忍不住开口:“剧院的投资人到底是谁?” 她的问题落地,索蕾莉小姐的化妆间房门“咔嚓”一声响,门锁开了。 “是我。” 玛丽瞪大眼睛,看到刚刚才在剧院包间走廊上相遇的老绅士走了进来。 詹姆斯·莫里亚蒂依然踏着不急不缓地步伐走进化妆间,他瞥了波里尼经理,而后看向玛丽:“我就是写信给两位经理的投资人,玛丽小姐。” 154.侦探不易做10 150 “我就是写信给两位经理的投资人, ”莫里亚蒂说道,“玛丽小姐。” 莫里亚蒂教授的话语掷地有声, 他的到来让整个化妆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而教授本人则像是完全感受不到气氛变化一样环视四周, 最终目光落在了波里尼经理身上。 他叹息一声。 穿着米色大衣的教授摇了摇头,那副姿态仿佛是面对不听话的学生。 “我很失望, 波里尼先生,”他遗憾地说,“我事前写信,是为了给你和德比埃纳先生一个补救的机会, 却没料到你竟然能做出这种事情来。是我太过高估你了。” 波里尼经理抖了抖,近乎尖叫般挣扎:“是幽灵逼的我, 教授,我实在是没有法子。如果不是他散步恐惧,搞得剧院乌烟瘴气,还威胁勒索钱财, 我怎么会想出这种办法?你现在知道了,他就在剧院里, 我们一定要把他找出来,补上十万法郎的空缺!”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刚刚还面无表情的莫里亚蒂教授旋即拧起了眉头。 教授只是变了一个表情,却让波里尼经理像是收到生命威胁般住了嘴。 “既然你要和‘幽灵’算账, 波里尼经理, ”莫里亚蒂教授的语速不快, 听他讲课时玛丽就发现了教授有结巴的缺陷,他在整理语句时花的时间比别人都要长,“那我们就来算一笔帐。这位‘幽灵’在剧院中居住了数十年,甚至要比你任职的时间还长。是他亲手培养出了艾琳·艾德勒女士这样优秀的歌唱家,而‘克莉丝汀小姐’的名声世界闻名,她为剧院带来的收益有多少?” 听到艾琳的名字,所有人都为之一凛——詹姆斯·莫里亚蒂教授竟然知道埃里克和艾琳的关系? 波里尼经理仍然不认:“可是——” “如此冥顽不化。” 见波里尼经理还想反驳,莫里亚蒂教授的神情可谓失望至极。 “这两年剧院最为受欢迎的剧目,以及最近正在排演的芭蕾舞剧,”莫里亚蒂教授继续说道,“统统出自于这位‘幽灵’之手。他是一名百年难得的音乐天才,提供给歌剧院的作品换来了巨额收益,这远不止你支付的所谓‘十万法郎’。波里尼经理,我自诩并非愚蠢之人,你如此推卸责任,是以为我不知道剧院情况吗?” 波里尼经理哽住了。 见他无言以对,莫里亚蒂教授才收回目光,转向他人。 他对着面容苍白的艾琳·艾德勒点了点头,而后视线落在波洛和玛丽身上:“谢谢二位的仗义相助,我本以为事情可以更体面的结束,却没料到闹出了血案。若非波洛侦探出手帮忙,事情或许会闹的非常难看。” 波洛拧起了眉头。 詹姆斯·莫里亚蒂一番话说的极其体面。他温文儒雅的姿态和整洁体面的衣装打扮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假设在场的几位并不知道他就是两年前经济案件罪魁祸首的话。 几句话之前,莫里亚蒂教授既宣判了波里尼经理的罪行,也让其他人,至少玛丽明白了他们的处境。 他认识她,也认识波洛。他知道剧院的秘密,知道经理的偷摸行为,甚至知道艾琳和埃里克的关系。 这让玛丽禁不住开始怀疑:有什么是詹姆斯·莫里亚蒂不知道的? 在明知道对方是敌人的情况下,就算莫里亚蒂教授说话客客气气,玛丽也无法礼貌相待。 幸而教授也没打算等待波洛或者玛丽回复。 “那么接下来,”他说,“没有你的事情了,波里尼先生。” 波里尼经理如遭雷击,他回过神来。 迎上莫里亚蒂教授的目光,波里尼经理立刻从地上爬起,他哆哆嗦嗦地走向门口,仿佛教授的几句话抽走了他的全部灵魂。就在经理的右手触碰到门边时,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口:”只要我受罚,我的亲人就不会有危险了是吗?” 莫里亚蒂:“当然,你知道我的办事准则。” 波里尼经理麻木地点了点头。 他打开房门,踏了出去,然后关上房门。 几个呼吸的时间过后,一声清脆的枪响自房门响起。 情绪紧张的索蕾莉惊恐地尖叫出声,殷红的血迹溅在了化妆室房门的玻璃之上。詹姆斯·莫里亚蒂教授背对着房门,神态依然沉着平静。 “可惜了,”他遗憾地摇了摇头,“只要自首就没关系了,把我的威胁和‘幽灵’的所作所为供出来,波里尼经理是可以减刑的。” 玛丽不寒而栗。 一阵近乎于后背受到威胁的凉意自尾椎直窜头顶,玛丽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即便是布莱克伍德,在直面死亡时,也不曾表现的如此……无动于衷。 教授眼中的“多余人”消失了,他的神情才缓和下来。 “艾琳小姐知道我是一名剧院常客,”教授说,“所谓的‘幽灵’传说我也有所耳闻。波里尼经理理应为他解释不清的账目受罚,但艾琳小姐,请你放心,我尊重每一位艺术家,更遑论你丈夫这种程度的绝世天才。他的作品理应流芳百世,绝非一家剧院的经营项目能够衡量。关于经理的问题,波里尼先生要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而我向你保证,艾琳小姐,之后的代替者绝对不会再次叨扰你和你丈夫的生活。” 说完,莫里亚蒂教授转头看向满脸泪痕的索蕾莉小姐。 看到瑟瑟发抖、目瞪口呆的无辜者,他流露出几分不忍的神色,而后抽出了自己的帕子。 “请你起来,索蕾莉小姐,”教授扶起了坐在地上的芭蕾舞演员,“我亦向你承诺,你的亲人会接受最先进的治疗,也不会再有人威胁你了。” 索蕾莉不可置信地看向莫里亚蒂教授。她并不认识他——或许在与达官贵人交流之时路过教授的包间,或许在社交生活中与他有一面之缘。但一名数学教授完全不在年轻芭蕾舞演员的交际圈当中,索蕾莉只觉得这位老绅士很眼熟,却没想到他竟然是剧院的投资者,能够掌握波里尼经理的去向。 更没想到的是他一句话道出了艾琳和那位“幽灵”……竟然是夫妻关系? 就在索蕾莉意识到这点时,教授平静开口:“今夜的事情,从没发生过,不曾存在过,可以吗?” 索蕾莉一个激灵。 她太懂这意味着什么了,芭蕾舞演员紧张地转头看向艾琳,见向来进退有度的艾琳·艾德勒也一脸的不自在,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答复后,莫里亚蒂教授笑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手表:“还有时间,我还可以欣赏到卡洛塔女士的下半场表演。你明日的演出会照常举行吧,艾琳小姐。” 艾琳:“……那是自然。” 莫里亚蒂:“我就不打扰诸位感受破案的喜悦了。” 他再次礼貌示意,离开了化妆室。 可是玛丽哪儿还有心情“感受喜悦”呢? 回去的路上,她和艾琳都显得心事重重。艾琳曾经央求过莫里亚蒂教授的帮助,即使没说过她的爱人就是剧院幽灵,却也不会牵扯到莫里亚蒂的计划和利益当中,但玛丽可不一样了。 艾琳瞧着玛丽满脸担忧,握住了她的手:“你不能害怕,玛丽。” 玛丽深深吸了口气。 “我不是害怕,”她说,“教授在给我下马威,我也的确不能害怕。” 准确地来说,是给歇洛克·福尔摩斯下马威。 玛丽·班纳特对他来说有威胁吗?有。她亲自参与了光照会案件,虽然差点把自己搭进去,但是也效果拔群地揭露了布莱克伍德的真实面目。这足以证明,即使玛丽没什么经验、也没太多自保能力,却也可以为莫里亚蒂的计划制造麻烦了。 但她并没有全程参与同他的抗衡,和莫里亚蒂对峙的一直是福尔摩斯——或者说,福尔摩斯背后的英国政府。 玛丽对他来说,无异于福尔摩斯的帮手罢了。她不来,换做华生、摩斯坦小姐,或者是艾琳本人都是一样的。在她面前露面,只有一个目的:告诉玛丽,也是他的所有敌人,他们所做的事情,教授都知道。 就凭这一点,玛丽也不能输了气势。 “只是,”玛丽放轻了声音,“教授他……确实是个人物。” 玛丽不怕死,也不怕危险,她敢同布莱克伍德对峙,因为布莱克伍德暴露了真面目后直接要害她性命,这没什么可怕的。但莫里亚蒂教授不一样,他自始至终没有伪装,玛丽在见到他之前就知道他是敌人。 可这位敌人,既不张牙舞爪,也不咄咄逼人,明晃晃的危险就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何时会降临到自己头上。这种如影随形的威胁,比布莱克伍德更具压迫感。 “我得给歇洛克拍一封电报。”玛丽说。 “我明白,”艾琳颔首,“但你也不能过分紧张这件事情。” “……” 是这个道理。 越是紧张,越容易出岔子。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了维多利亚时代的不便,一封信写过去,不知道何时才能寄到法国北方的镇子——恐怕玛丽的电报比她的信件到的还要早。但电报不能解释清楚全部的事情,又不是发手机短信。 真是麻烦。 想到这儿,玛丽反而舒了口气:反正至少有一点能确认,在歇洛克回来之前,莫里亚蒂教授不会有任何动作。 现在的状态就是,她着急上火,消息也到不了。那干嘛自寻烦恼。 “与其担心,”玛丽勉强扯了扯嘴角,按住思绪说道,“不如趁机在巴黎玩一圈。免得千载难逢的出国机会,却只忙着追查案件了。” “你说得对。” 艾琳立刻收敛起了担心,扬起了笑容:“不管怎么说,你还没有见过我的表演。” 案件过后,确实值得庆祝一番。 哪怕是三天之间巴黎歌剧院出现了三场血案,也没有影响到任何演出。“剧院幽灵”杀人的谣言在波里尼经理的自杀之后神秘的消失不见,新来的经理对此只口不提,仅仅是客客气气地会见了所有工作人员和演员,然后展开了新一天的工作。 受到艾琳的邀请,波洛先生和班纳特三姐妹终于有机会欣赏到巴黎歌剧院最为著名的女高音艾琳·艾德勒女士表演。 凯瑟琳和莉迪亚并不知道昨夜的化妆室内发生了什么,她们两个开开心心地欣赏了一整晚的歌剧,甚至比波洛先生和玛丽还清楚表演流程。 玛丽先在剧院门口将两个妹妹介绍给了波洛,同样是侦探,为人还随和的多,凯瑟琳免不了左问问右问问,直到他们走近包厢。 波洛先生第一眼就看到了包厢桌子上的一束玫瑰。 他和玛丽对视片刻:娇艳欲滴的玫瑰上面还沾着露水,不仅仅是白日刚刚为人采摘下来,甚至还精心保存的。 玛丽走向前,拿起桌子上的卡片,上面写着埃里克的署名。 她蓦然笑了起来,转过头:“先生,是‘幽灵’送给你的!” 波洛立刻懂了。 “是送给你和我的,玛丽小姐,”他忍俊不禁,“这还是我第一次收到玫瑰,竟然是男人送给我的。” 玛丽也这么觉得。 要说歇洛克·福尔摩斯赠与玫瑰,可能是随性而为,但玛丽觉得,像埃里克这种占有欲强烈,爱情专注到偏执的人,应该不会随便送人玫瑰的吧,哪怕他赠与的其中一人是位先生——送男人就奇怪了好吗。 于是玛丽想了想,突然福至心灵,翻转卡片,卡片后面写了一句话。 “待到演出结束,可将花束赠送给克里斯汀。” 玛丽:“……” 波洛:“玛丽小姐?” 玛丽十分无奈地将卡片递给波洛,波洛先生读到上面的一句话后,蓦然爆笑出声。 “好消息是,”他说,“至少玫瑰不是送给我的。” 恐怕这就是魅影版表达感谢的方式了吧!玛丽哭笑不得,不论是《歌剧魅影》的小说原著,还是后世改编的音乐剧,都是令人感到悲伤的爱情悲剧。到了艾琳·艾德勒这里,她不仅能和埃里克终成眷属,甚至还能让悲剧变成如此甜文。 埃里克的行为,倒是驱散了玛丽心中的阴霾。 固然莫里亚蒂教授的阴影令人感到威胁,但巴黎还是有许多好事情嘛。比如说艾琳·艾德勒女士的歌喉。 在伦敦时,玛丽听过艾琳唱歌。但正式的剧院中和私人聚会时完全不同,今夜的艾琳先是唱了《罗密欧与朱丽叶》中的著名段落,又唱了《茶花女》中的曲目。她的声音响彻于巴黎歌剧院中,其震撼远不是聚会沙龙能够比拟的。 恍惚之间玛丽好像听到了一句幽幽地叹息,像是来自于包间周围,也像是来自于她的身后,那个男人的声音满足又充满了爱意。 “我的天使。”他说。 玛丽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虽然没有见过埃里克究竟是什么模样,但玛丽觉得这样就很好,即使不曾说过话,不曾见过他看向艾琳的眼神,玛丽也知道埃里克深深爱着她。 真好啊。 艾琳的表演依然惊艳四座,为了防止埃里克胡乱吃醋,还是由玛丽将玫瑰交给艾琳,庆祝她今日再寻常不过的成功演出。 从剧院归家,玛丽想了想,拿出了纸笔,再次同歇洛克写了一封信。 “这封信寄于电报之后,歇洛克,”她开头点明了时间,“但请不用担心,莫里亚蒂教授露面之后并没有为难我。” 昨晚连夜拍出去的电报,只是说明了莫里亚蒂现身,表明了自身情况安全。这换做其他人收到电报,恐怕还是要担惊受怕许久。但玛丽相信自己与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之间的默契,一句话足够他掌握所有需要的信息了。 因此,作为补充,玛丽在信件里详细地解释了莫里亚蒂教授出现的来龙去脉——包括巴黎歌剧院发生的三起命案和结局。 写到最后,想到埃里克的那句“我的天使”,玛丽还是觉得心中一暖。 当一份相互信任的爱情摆在面前,就算和自己无关,也难免会心生喜悦嘛。 “看到艾琳和埃里克如此恩爱,我也放下心来,”玛丽写道,“没什么比完成案件委托后,委托人的幸福更令人满足了。” 不管福尔摩斯怎么想,至少这让玛丽觉得,正是他们的笑容和幸福,让她觉得自己的坚持没有错。 落笔之后,玛丽对着信件认真想了想,她想做一名侦探如此,其实……想做一名作者,也是如此。 别的作家如何考量,玛丽不懂。但她写悬疑题材的连载,和帮助福尔摩斯追查案件真相,其实有很多相互连通的地方。 别的不说,就像是今日收获了埃里克和艾琳之间相互信任、相互支撑的爱情,而难道玛丽笔下的路德夫妇不是吗? 菲利普·路德接下来的第四篇故事要回溯过去,这也意味着已经死去的路德夫人会正式登场。而此时路德本人面临着的是和整个苏格兰场分道扬镳,这绝对不是辞职那么简单,势必会是一次人生道路上的危机。 而路德夫人,不用多说肯定是支持路德灵魂的人。 这样一来,实际上第四篇连载的故事内容呼之欲出。 首先玛丽已经在前文确定了结局,菲利普·路德正是因为这起案件,和上司产生了矛盾,奋而辞职。其次之前霍尔主编就建议过,在《狂欢之王》和《支票佳人》过后,最好回归一开始的风格。玛丽也是这么想的,而基调沉重的谋杀案刚好符合路德辞职的结局。这样的话,故事框架和题材基本定了下来,只差具体内容了。 那一刹那间,玛丽终于明白了爸爸在圣诞节前质问自己的问题。 班纳特先生问玛丽,你既想当私人侦探,又想成为一名作家,可总有一个是更想做的,你到底想做什么? 那时的玛丽误以为父亲是在询问自己的职业规划,考验她有没有清醒的头脑和认识能够自己独立生存下去。她傻乎乎地说了这么多,还搬出了自己的存款和未来考量,却只换来了班纳特先生地揶揄笑容,以及一句“你和莉迪亚真没什么两样”。 现在想来…… 爸爸想问的是,玛丽到底想要什么。 若是活得幸福安康、衣食无忧,那嫁人就可以,何必自寻烦恼?玛丽不会置喙他人的选择,这样脚踏实地的生活才是最为困难的,玛丽反而佩服做到这一点的人。 而她却要往相反的方向走,不论是成为作者,还是私人侦探,都不会过上安定的日子。身为父母,再不干涉女儿的选择,班纳特先生总是希望几个傻姑娘们能够活得快乐且幸福来着。玛丽偏偏挑了最难的道路,他当然会问一句,她到底想要什么。 玛丽想要的是“找到答案”。 找到案件的答案,换来的是委托人们的笑容;自我设计一个谜题并且提供答案——运气好的话,还能给现实生活中切实存在的问题也找到答案,换来的是读者,甚至是更多人的笑容。一开始玛丽只感觉到温暖,现在她则感觉到这样她的生命具有意义。 想到这点后,玛丽的心情陡然一松。 巴黎一行果然是有收获的。 她看着自己写下的信件默默想道,别的不说,现在她能回答爸爸的问题了。 将信件封好后,玛丽满脑子还是乱七八糟的事情,剧院的案件、莫里亚蒂教授的下马威,还有埃里克和艾琳的爱情始终不曾散去,她左右睡不着,干脆又拿出一张纸,开始琢磨起新故事的思路来。 凯瑟琳找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趴在书桌上睡着的玛丽。 她半夜清醒过来,发现莉迪亚睡得格外香甜,可玛丽的床却是空的。找了一圈发现她竟然还在书房,还睡着了。 努力是件好事,但太过沉迷对身体不好呀。 凯瑟琳一边在心里默默嘀咕,一边走向前,推了推玛丽:“玛丽,你快回去睡觉!” “嗯?” 玛丽揉了揉眼睛,清醒过来。凯瑟琳见她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出言抱怨:“到底再写什么这么入迷啊?” “我在想案件思路。” 打了个呵欠,玛丽晃了晃压在胳膊下面的纸张,纸张被她涂涂写写,几乎看不出到底写了什么。 “我已经确定下来了。”她说。 凯瑟琳顿时来了精神:“下个案件?你打算写什么?” 玛丽:“死亡天使。” 155.侦探不易做11 151 玛丽迷迷糊糊地说出自己定下来的新线索, 然后就回去睡觉了。 她解决了一个大心事,睡得格外香甜, 可没头没尾抛下一句话, 让凯瑟琳抓心抓肺的好奇。班纳特家的四姑娘辗转反侧一整个晚上,硬是没想明白玛丽所说的“死亡天使”是什么意思。 第二天一大早, 凯瑟琳就急不可耐地问道:“玛丽,你到底想到了什么新故事?” 玛丽正忙着梳头发呢:“嗯?” 凯瑟琳:“‘死亡天使’到底代表着什么呀?” 啊…… 玛丽昨天太困了,险些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凯瑟琳这么一提醒她才恍然想起了昨晚的事情。 “凶手是一名药剂师。”玛丽回答。 “死亡天使”在刑侦中也算是一个特有名词了。这样的案件在全世界各地屡见不鲜——罪犯多数是医护人员,而受害者多数是没有自主行为能力的孤寡病弱, 他们活得凄惨或者痛苦,出于“帮助他人解脱”的目的, 罪犯选择杀人。 天使,指的是这类凶手往往是帮助他人,缓解他人痛苦的人。而这样的人自诩仁慈的名义行凶,自然就是死亡天使了。 历史上著名的几桩死亡天使案件, 犯下罪恶的多数是护士。玛丽最初的打算也是写护士,后来她转念一想, 这不合适。 护理学的创始人南丁格尔女士,和玛丽是同时代的人,现在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护士”出现呢。而且未来的护理专业多数是女性,一来《支票佳人》的反派就是女性,玛丽不打算在连着写两本女性反派, 在这个年代太过惊世骇俗了;二来, 护理学在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刚刚起步, 她的科学知识不算丰富,帮不上什么忙就罢了,起码别拖后腿,污名化一个在未来如此重要的学科和职业。 所以,最后玛丽将罪犯的职业定位药剂师。 “药剂师。” 凯瑟琳看了这么多本书,也多少有了一些小说经验了。她猛然瞪大眼睛:“那他要想谋杀什么人,可真是太方便了。” 玛丽勾起嘴角:“思路很对,凯蒂,你现在也可以去写作啦!” 凯瑟琳脸一红:“少那我打趣。” 选择药剂师确实有这部分考量,当然另外一部分是……在维多利亚时代,不仅仅是护理学刚刚出现,连现代医学也是刚刚起步。虽说更多的医生或者药剂师,还是像约翰·华生一样善良正直、学识扎实,但当下的职业环境到底是不规范,也不乏鱼目混珠滥竽充数的人,甚至是在偏远地区,医学仍然和炼金术划等号呢。 当然,玛丽不是歧视他们,毕竟也不是人人都有机会和条件接触科学知识的。只是有善心的人不一定聪明,而愚昧者往往会好心办坏事。 “所以,”凯瑟琳望文生义,大胆猜道,“你说凶手是‘死亡天使’,难道他是去毒杀有罪的人了吗?” “怎么。” 玛丽揶揄道:“毒杀有罪的人,在你眼中就是做好事了吗?” 这可把凯瑟琳问住了。 她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答案,支支吾吾半天,既不放玛丽走,又不知道该怎么作答。姐妹之间一边闹一边胡扯,梳洗的动作大大减慢了,慢到早就起床的莉迪亚和艾琳忍不住过来瞧瞧是怎么回事。 “早饭都要上桌了,”艾琳催促道,“怎么还不换好衣服?” “艾琳!” 凯瑟琳就像是看到救兵一般站了起来,抓住艾琳的衣袖不放手:“玛丽在和我讲她新故事的思路呢。我问问你,如果下一个故事的凶手毒杀的是有罪的人,他算有罪还是无罪呢?” 艾琳·艾德勒女士可不是天真可爱的乡下姑娘,她一听这问题,先是一怔,而后看向玛丽。 “我知道,”她笑了笑,“在凯蒂心中,杀死有罪的人,可能是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说中心事的凯瑟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而后开口:“是这样。我看好多侦探小说,明明凶手就是有罪,却无法将他们逮捕,我好生气呀。” 莉迪亚:“但杀罪人也是杀人呀。” 凯瑟琳:“所以我也不知道,算有罪还是无罪。” “依我看来,”艾琳总结道,“行侠仗义固然大快人心,然而却也是实打实的违背法律。既然我们的社会按照法律运行,那么每个人都应该遵循法律,杀罪人也是杀人,也应该按照法律行事。否则的话,生活岂不是乱套了?” “路德也是这么想的。”玛丽点了点头。 而且,三个故事下来塑造出的菲利普·路德刚正不阿、富有原则,他不是个好脾气的人,虽然大部分情况下不会发火耍横,但也是个不会退让的人。 路德不仅觉得杀罪人有罪,他甚至觉得自诩凌驾于法律之上,代替上帝行事、宣判他人生死的人非常可恶。 “下一个故事,”玛丽这才解释道,“我打算写菲利普·路德辞职的事情。死亡天使正是他离开警局的那起案件。” 凯瑟琳一听这个,先是双眼一亮,而后又困惑起来。 “可是,”凯瑟琳反问道,“你在《支票佳人》里写,路德侦探是同上司起了矛盾,但是既然路德认为‘死亡天使’有罪,那警局更不能让步了呀。” “是的。” 玛丽笑了笑:“我再给你一个假设,凯蒂。一名十恶不赦的谋杀犯即将在你眼前死去,只有你能救他,你救还是不救?” 凯瑟琳:“我当然是……” 她说一半,卡住了。因为这又涉及到了之前的问题。 只有法律能够宣布一个人有罪或者无罪,身为警察,即使巴不得罪犯去死,可出于职责,他也应该救下危机当中的罪犯,然后亲自将他送上法庭。 “路德没有救。” 玛丽平静地说道:“并且他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没有救。” 这也就意味着,不论罪犯到底是谁,出于什么目的犯罪,具体的情节到底如何展开,故事中又会出现什么样的舆论和波折,最终结果就是,因为个人情绪,菲利普·路德放任一个活人死在了他的面前。 “这让很多人怀疑他也是个个人执法者,”玛丽说,“甚至怀疑是他杀死了罪犯。” 而这样的情节,足以菲利普·路德同上司发生矛盾了。 玛丽直接将故事最值得关注的情节抛出来,凯瑟琳的注意力理所当然地转移走了。 在菲利普·路德的抉择面前,死亡天使到底是谁,他究竟是像未来案件例子中的凶手一样谋杀病人老人,还是将□□灌进他断定“有罪”的坏人喉咙里,对于凯瑟琳来说都不再重要了。她露出焦急的神情:“路德一定是被冤枉的吧!” 玛丽:“你能否认他当时确实想罪犯死吗?” 凯瑟琳好像并不太接受这点,可是她也找不出反驳的话来,纠结了半天,最终只是嘀咕道:“都是霍尔主编的错,非要写谋杀案,一写起来就那么沉重。” 可是关乎生命的事情就是很沉重嘛。 玛丽能明白凯瑟琳为什么出口抱怨,《狂欢之王》中颇为自恋的普鲁托加上戏剧化的场景,让整个故事显得绮丽浪漫;《支票佳人》里的格蕾丝女士手段传奇,即使路德赞落下风,在对手是一位美貌佳人的情况下,倒也显得并不吃亏。 而《支票佳人》的故事还没结束呢,玛丽就决定下个故事回归最开始创作时冷峻肃穆,还带着道德审判意味的风格,阅读体验落差极大。 不过嘛,玛丽倒是觉得霍尔主编的建议很对。 所以玛丽笑吟吟开口:“我倒是觉得回归最初的创作思路,倒是一件好事。” 不说别的,风格类似的故事写多了,作者自己是会审美疲劳的。《狂欢之王》之后玛丽迟迟没有写出新故事,重要原因在于忙着光照会一案,但她不会否认,那时的自己确实没什么特别想写的故事。 这种感觉在《支票佳人》完稿后更为强烈了:两个风格近似的连载下来,玛丽已经得心应手,但她写起来却没那么多热情了。 霍尔主编建议她回归《连环杀手棋局》的风格,倒是给了玛丽不少启发。至少在考虑死亡天使的具体情节时,她隐隐感觉自己放下了一副重担。 更遑论,玛丽并不想让菲利普·路德的故事成为“趣味”的代名词。在玛丽看来,开拓想要表达的领域和题材,对于作者来说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好吧。” 见玛丽兴致勃勃,凯瑟琳也只得作罢。不过一想,这样说来,证明玛丽自己很满意于新故事的构思,她又打起了精神。 “只要你喜欢就好,”凯瑟琳期待地说道,“作者喜欢,那一定是个好故事。” “接下来我就要想想该如何创作了。”玛丽说。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明明莫里亚蒂就在身边,玛丽反而闲了下来。在艾琳的带路下,班纳特三姐妹总算是有机会好好逛了逛巴黎。 十九世纪末的巴黎和二十一世纪的巴黎,既有极其相似的地方,又截然不同。埃菲尔铁塔刚刚完工,玻璃金字塔连影子都没有,这让玛丽感到格外新奇。 至于凯瑟琳和莉迪亚更是对巴黎的一切都感到好奇。 与伦敦全然不同的建筑风格和风土人情让两位妹妹大开眼界,更重要的是,相比较之下,巴黎的上流社会没有那么多束缚。之前因为剧院谋杀案失约伯爵的聚会沙龙,艾琳到底是做出了弥补。同时也兑现了自己的诺言,将波洛先生和班纳特家的姑娘们介绍给了沙龙的宾客们。 而直到此时,玛丽才终于得到机会,见到了《歌剧魅影》原著中的男二,真正与克里斯汀小姐两情相悦的劳尔子爵。 沙龙里会说英语的不多,好在有几位夫人去过伦敦,她们蹩脚的英语和玛丽蹩脚的法语加起来,勉勉强强能够帮助凯瑟琳和莉迪亚与他人沟通。但再多的语言隔阂也阻挡不了女士们对漂亮衣服的热情——特别是巴黎的女士们。一听说莉迪亚给伦敦的贵妇人们设计了不少漂亮衣服,不管能不能交流,一听到“衣服”她们就七嘴八舌起来。 这可苦了玛丽,她顿时感觉自己就像是进入了语言等级考试的听力阶段,满脑子高低不同的法语搞得玛丽晕头转向,而凯瑟琳和莉迪亚又基本约等于不懂法语,就在她打起退堂鼓准备找艾琳救命时,一个忍着笑意的青年及时解围。 “诸位夫人有什么问题,”他用法语开口,“我来代为翻译好了。” 说完,他又好奇地看向班纳特家的三姐妹,换上了还算标准的英语:“你们是克里斯汀的朋友吗?” “劳尔子爵!” 一名衣着华贵的妇人笑道:“你还是那么善解人意。” 劳尔子爵? 玛丽一顿,这才正视起身边的好心青年。 原本玛丽都以为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劳尔子爵来着——“克里斯汀小姐”都成了艾琳·艾德勒,还和魅影秘密结为夫妇,再出现什么魔改玛丽都不意外了。 不过这位劳尔子爵…… 玛丽迅速打量他一眼:身材高挑,容貌英俊,带着笑意的神情看起来亲切又热心,还直呼艾琳为‘克里斯汀’,看起来和原著中倒是没什么区别。 只是,他可注定追求不到艾琳了呀? 156.侦探不易做12 152 这位劳尔子爵, 长得和玛丽印象中一样一表人才。他看着年纪和玛丽差不多,可能大上一点, 有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 他好奇地打量着三位班纳特家的姑娘:“你们是克里斯汀的朋友吗?” 玛丽:“是的, 先生。” 子爵在听到玛丽的回应后,笑了起来:“想必伦敦和巴黎一定很不一样吧!” 艾琳·艾德勒女士家里来了三位在伦敦相识闺中密友, 这样的消息也算是传遍了社交圈。虽然不知道这位劳尔子爵和艾琳到底是什么关系,但他们应该很熟悉,否则也不会称艾琳为“克里斯汀”。 所以他一听到英语就猜出了几位班纳特小姐的身份,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我是玛丽·班纳特, ”玛丽自我介绍道,“这两位是我的妹妹凯瑟琳和莉迪亚。莉迪亚平日里喜欢漂亮衣服, 又嫌弃伦敦的样式不好,经常自己写写画画,动手设计。这点小爱好在伦敦讨得不少贵妇人喜欢,不过我倒是没想到, 妹妹的爱好还能讨得巴黎的夫人们欢心。” 虽说在伦敦的社交圈内,真正的贵族是瞧不上莉迪亚的。毕竟“小爱好”还是掩盖不过他们眼中的出身瑕疵。 但在巴黎不一样, 知道莉迪亚是来异国做客旅游的,没人用阶级和门第观念衡量她。莉迪亚的设计思路比不上巴黎的设计师们时髦,可也有自己的思考,玛丽勉强翻译了几句话,就让几位贵妇来了兴致。 认识劳尔子爵的那位夫人催促般说了什么, 引得子爵开怀大笑。 “好好, ”他用英语说, “我还是乖乖当个翻译为妙,否则的话我今天可要得罪在场的所有夫人了!” 莉迪亚一听这话,也不客气,当即将之前玛丽翻译不了的话像是倒豆子般说了出来,请求劳尔子爵翻译给诸位夫人听。 班纳特家的小姑娘,向来沉不住气的莉迪亚,在这种关头难得耐下心来。她基本上完全听不懂法语,只能靠劳尔子爵的语气和夫人们的表情来猜测她们的真实想法。莉迪亚聚精会神地听着,等劳尔子爵说的多了,她甚至抓住了几个重复率高的词汇,出口询问玛丽,或者子爵本人,这些词汇对应的是哪个英语单词。 这幅认真的模样,可谓是让玛丽叹为观止。 天,她和莉迪亚从小吵架吵到大,从没见过莉迪亚像现在这样拥有学习动力的时候。 得到了翻译之后的莉迪亚滔滔不绝,劳尔子爵也尽职尽责地耐心帮助她同几位夫人沟通,玛丽和莉迪亚也时不时插几句嘴,明明语言不通,和子爵素不相识,可交流下来竟然格外的顺畅。 一直等到和艾琳交谈的一位女士走了过来,她也在伦敦呆过几年,才顺理成章地解放了子爵。 莉迪亚呢?根本不在乎翻译的到底是谁,听说也是刚从伦敦回来的女士对自己的服装设计感兴趣,立刻客客气气向子爵道谢,然后将英俊的青年甩到一边,理都不理了。 讲道理,劳尔子爵的长相放在“英俊青年”中也称得上是出类拔萃,而莉迪亚都不带多看两眼的,这还是那个看见帅气小伙就春()心萌动的颜控莉迪亚吗? 虽然说青春期的姑娘一天一个想法,从十五岁到十七岁变个人也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可是一回想起莉迪亚是因为威克姆才离开朗伯恩的,玛丽就……觉得格外不可思议。 她很高兴莉迪亚能成长,但她的变化速度快到玛丽有些措手不及。 劳尔子爵倒是不在乎莉迪亚沉浸在自己的“小”爱好中,他饶有兴趣地看着莉迪亚滔滔不绝,感慨道:“真是一位坚持自我的女士。” 玛丽:“……” 你是没看见她追着威克姆不放的样子,幸好没有。 艾琳结束了同他人的交谈,终于走了过来。 “劳尔,”她讶异开口,“你已经和班纳特家的小姐们认识了?” “多谢子爵充当翻译,”玛丽感激道,“帮我解了围,要不然今天的莉迪亚别想和女士们讨论漂亮衣服的事情。” 一听到这话,艾琳立刻懂了。 “巴黎的女士们更懂时尚,”艾琳笑着说,“莉迪亚和夫人小姐们会有很多心得交流。既然你们已经认识了,我就不相互介绍啦?” “还没介绍呢。” 子爵忍俊不禁:“五六个夫人小姐围着我,催促我询问莉迪亚小姐到底说了什么,老天,我还得感谢莉迪亚小姐,平日里我哪儿能这么受欢迎?” 说着他礼貌地向玛丽和凯瑟琳开口:“我是劳尔·乔治-玛里,也是克里斯汀儿时相识的……朋友。” 玛丽好奇地看了看子爵,又看了看艾琳。 她试图从子爵的目光中看出什么来,但玛丽失败了。就算是有,在艾琳坦荡荡的神态下,也不会显得有多么过分。 没办法,艾琳·艾德勒女士都已经同巴黎歌剧院的魅影秘密结婚了,玛丽亲自体会过两个人恩爱甜蜜的架势,劳尔子爵最好是不喜欢艾琳,否则的话注定要失恋伤心来着。 或许是玛丽的目光过于明显——从小到大的朋友,子爵还一表人才,是个人都会好奇的。但艾琳只是从容地补充:“我们确实青梅竹马,对我来说,劳尔就是亲生弟弟。” 玛丽:“……” 行吧,直接把弟弟卡贴到劳尔子爵脑门上了。 玛丽不记得《歌剧魅影》原著里劳尔子爵和克里斯汀的年龄差别了,但艾琳·艾德勒女士总是给人大姐姐的靠谱形象,她在伦敦就把班纳特家的三位姑娘看作自家妹妹,对劳尔子爵无意,把他看成弟弟,倒是也格外……合适。 劳尔子爵性格好的很,又当过海军,玛丽和他随口聊了聊,发现这位青年虽然生性天真,但见识不算少。说了几句话后,莉迪亚那边的讨论终于结束了。 在巴黎的初次社交应该还不错,莉迪亚的脸红扑扑的,看上去神采奕奕的。她这才正经看向劳尔子爵:“谢谢你,子爵。” 劳尔子爵:“举手之劳。” 趁着两人说话的功夫,艾琳悄悄地拽了拽玛丽的衣角:“你看劳尔他怎么样?” 玛丽:? 她愣了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艾琳的意思。 “我说啊,”艾琳哭笑不得,“平日里看你忙上忙下帮人说媒,怎么到了关键时刻那么迟钝?班纳特太太为什么同意你来巴黎,你不是完全忘记了吧?” 班纳特太太当然是打着找个法国贵族当女婿的主意,才同意玛丽带着两位妹妹来到巴黎的。 而劳尔子爵,虽然爵位不高,但也是个贵族。长得好看、一表人才,要是他看上了莉迪亚,那班纳特太太可能要高兴的从梦里笑醒了。 合适是合适,不过玛丽从没想过真的帮妹妹们找一位法国爱人。 不说别的,这离得也太远了! 虽说十九世纪的英法两国都通了火车,但在国内和国外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放在二十一世纪飞机一会儿就到,但在维多利亚时代,远嫁他国意味着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几次。 平日吵架归吵架,矛盾归矛盾,可到底是姐妹之间的事情。要说莉迪亚真的留在法国,嫁给一位年轻英俊有钱爱她的青年,玛丽会高兴,也更会舍不得的。 向来热衷于当红娘的玛丽,第一次……犹豫了。 等到沙龙聚会结束之后,她们回到家,在临睡前,玛丽才找到个机会,用闲聊的语气小心翼翼地提及了劳尔子爵。 “子爵?” 莉迪亚讶异地看了玛丽一眼,而后回答:“他人不错,应该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 嗯,合作伙伴的话就……等等。 玛丽回过神来:“合作伙伴?” 莉迪亚:“怎么了?” 班纳特家的小姑娘微微一仰头,露出了自己标志性的骄傲神情。 “你和霍尔主编不也是合作伙伴吗,”莉迪亚说,“这有什么奇怪的?” 玛丽顿时懂了。 早在刚从朗伯恩搬去伦敦的时候,莉迪亚就提及过想要开店的想法。当时的玛丽劝她别着急,先在社交圈中打出口碑和名气再说。 这么久过去了,莉迪亚的设计稿件在伦敦备受欢迎,现在在巴黎也能迎来讨论,名气不一定有,但多少也是几分认可。 现在要回伦敦开一家服装店,玛丽觉得莉迪亚不用自己筹钱,她会拉到投资的。 但是…… 听她的意思,莉迪亚的想法可不是在“伦敦”开店。 玛丽认真地端详她片刻,见自家小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下意识地收起了随意的神情。 “你想留在巴黎,”她说,“留在巴黎开一家女装店,是吗?” 莉迪亚没吭声。 她先是瞥了玛丽一眼,而后意识到她好像不赞同后立刻拧起眉头:“怎么,你自己都大胆地从家里搬到伦敦,口口声声说要自己独立,换我就不行了?” ——所以玛丽才觉得,有变化是件好事,但莉迪亚这变化速度也太快了,玛丽甚至有些跟不上。 157.侦探不易做13 153 玛丽当然不是反对莉迪亚开店。 她要是有那个本事, 早就自己动手了。但创业这件事情,不论性别男女, 放在二十一世纪也是格外艰巨辛苦的一条道路, 更遑论在维多利亚时代?而且莉迪亚还要挑战困难模式,来异国他乡创业。 面对莉迪亚的质问, 玛丽静默半晌,而后回道:“好啊,你考虑好怎么解决语言问题了吗?” ——不说别的,莉迪亚几乎半句法语不会, 这次来巴黎旅游,有艾琳和她的女仆当向导自然是没问题。可总不能她开个店铺, 都要带着翻译吧。 她刚在心底这么吐槽,莉迪亚就理所当然地开口:“我请个翻译不就好了。” 玛丽:“……” 果然还是个小姑娘。 满打满算从她认识威克姆到离开朗伯恩也不过一年多一点的时间,莉迪亚今年十七岁,就是个快要毕业的女高中生年纪——她还不如女高中生呢, 二十一世纪的女孩子至少在公共学校读书能见到不少人和事,而十九世纪的乡绅女儿, 除了社交时晒晒特长、展现才能,根本没有人教导她们该如何独立思考、获得独立生活的能力。 所以玛丽也不生气,只是平静地继续追问:“那你哪里来的钱请翻译?” “找人投资啊。” 莉迪亚的语气那叫一个理所当然,她觉得自己底气十足,可在玛丽看来就是一团孩子气:“我不是说了, 我觉得劳尔子爵这样的人就很好, 他对我的设计图稿感兴趣。” 感兴趣可不代表着会投资。两个问题下来, 足够玛丽摸清楚莉迪亚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想法了。 没什么,她颇为欣慰地想,至少有梦想是个好事。穿越之前的玛丽也有过十七岁,那时候她还天天幻想自己能够成为女特工呢。开个女装店可要比用大腿夹断坏人的脖子现实的多。 “先不提投资的问题,”玛丽说,“就假设你有钱租赁店铺、购置货物,并且请得起翻译。那你怎么能保证你的翻译不和你的供货商协议好高价骗你钱呢?就算你运气好,请来的翻译是一位老实忠厚的好人,不说别的,莉迪亚,你刚来到巴黎,你知道在哪儿开设店铺合适吗?你知道巴黎的布料进货渠道吗?” “我……” 玛丽一连串问题抛出来,说的莉迪亚一愣一愣的。 班纳特家的小女儿露出了片刻茫然,然后莉迪亚的眉心一拧:“你就是看不起我!你在朗伯恩的时候就总是瞧不起我,口口声声说为我好,却处处阻拦我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玛丽,你太虚伪了,你就是见不得我好!” 行吧。 要搁过往,玛丽肯定毫不客气地把更多的现实问题甩到莉迪亚面前,说到她闭嘴或者气冲冲跑开为止。但现在的莉迪亚不是为了男人和自己吵架,不是为了她那虚无缥缈的“爱情”。玛丽的初衷也不是为了打击莉迪亚,她很支持自家小妹,只是希望她能更成熟地考虑问题。 而且某种程度上,玛丽还挺能理解莉迪亚的。 当她在朗伯恩决定写作时,难道其他人不是这么看的吗?他们可不知道玛丽·班纳特拥有着上一世的记忆,他们看到的只是一个十九岁的小姐瞎胡闹。除了伊丽莎白和简之外,谁也没把玛丽的“创作”真正放在心上。 好歹玛丽还有两位姐姐支持呢,而莉迪亚的梦想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打击。换哪个女孩,被“你不行”三个大字直接攻击,都会伤心的。 更何况莉迪亚还是一位自尊心格外强的姑娘。 所以面对莉迪亚恼羞成怒地攻击,玛丽也没出言反驳,她静静地端详小妹片刻:“到现在了,你还是觉得我是这么看待你的。” 莉迪亚气得脸颊通红:“你就是。” 玛丽:“好啊,那我支持你开店。” 莉迪亚:“哎?” 按照往日的套路,玛丽肯定是要和莉迪亚大吵一架的。而她现在突然一转态度,说出了支持一词,搞得做好吵架准备的莉迪亚措手不及。 班纳特家的小女儿微微瞪大眼睛,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招架。 “我帮你物色翻译,”玛丽不等她反应,继续开口,“艾琳也应该知道哪里适合开店,哪个工厂的服饰原料最为合适。我们甚至可以帮你寻找合适的女工和店员。但我能帮的只有这些,莉迪亚,我写完了三篇连载,充其量也就给自己在伦敦租个公寓,我可没法承担巴黎的店铺房租。不过之前你和我就商量过的,你还有嫁妆嘛,哦对了,你想好怎么向父亲坦白你要留在巴黎了吗?” 莉迪亚:“……” 玛丽:“他可不太容易说服,到现在在爸爸眼里我还是个不懂父母心情的傻丫头呢。” 莉迪亚:“…………” 玛丽:“其实我挺高兴的,因为我小心翼翼地向你提及子爵,你的第一反应是他或许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证明现在在你眼里,你喜欢的服装设计比漂亮的皮囊更具有价值,我至少不用担心你在巴黎被哪个轻浮的公子哥骗走了。” 说到这儿,莉迪亚免不了想到了威克姆。 而玛丽对威克姆的一系列判断如此准确,导致莉迪亚到现在还有心理阴影。加上玛丽一连串的现实诘问,那就像是一盆冰水般泼醒了她。 莉迪亚支支吾吾半天,硬是没说出一句完整的句子来。 等到玛丽以为她不会再开口的时候,自家小妹才带着不忿和委屈嘀咕道:“我就是想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你都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 说到底还是要强。 大姐二姐嫁了个好人家,从嫁妆勉强的乡绅女儿一跃成为了父母、朋友乃至整个社交圈都羡慕嫉妒的对象,三姐性格古怪,不走寻常路,竟然也靠着自己的能耐在伦敦站住了脚。莉迪亚说不上来她们谁的人生更好,但好歹三个姐姐都得到自己想要的。 现在莉迪亚想要的,就是开一家女装店,凭什么玛丽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她就不行? 莉迪亚越想越委屈,但她也确实没考虑过玛丽抛来的现实问题,只得自己生气,拽着裙角不撒手,都恨不得要把裙角拽下来。 “不说别的,”玛丽见她难过,放缓了声音,“你一个人留在巴黎,艾琳又不可能天天陪着你。平时没人和你谈心交流,你让我和凯瑟琳怎么能放心回去。你说我见不得你好,你过的难过辛苦,我还能有钱拿不成?” “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 莉迪亚的脸通红,她别别扭扭开口:“我也……我也不是那个意思。一时生气,没有真的那么想你。” 真不容易啊!莉迪亚·班纳特,玛丽这位最让人担心的妹妹,竟然懂得承认自己的错误了。 这也是一个长足进步。 只要能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就有机会去改正。至于想得天真、还是一团孩子气根本没关系,她才十七岁,只要别干出太离谱的事情,有的是机会犯错误。 “巴黎比伦敦更适合你,”玛丽由衷地说,“巴黎的人更时髦,也不那么保守。” 虽然在玛丽看来,莉迪亚的想法缺乏深思熟虑,但她能明白自家小妹不是一时起意。还有哪个城市比巴黎更适合展开服装设计的事业啊?香奈儿女士的事迹明晃晃地证明了这点。莉迪亚咬定在巴黎开店,足以看出她想得天真,却在“专业领域”有着自己的想法。 而且这样的想法是对的。 问题在于,有想法可以,不能一蹴而就。 “可我仍然觉得你应该从伦敦开始,莉迪亚,”玛丽继续说道,“第一伦敦的许多夫人都认识你,更认同你的设计稿件;第二咱们的舅舅舅母在伦敦开店,你要想做买卖,可以跟他们学学生意经;第三,先把法语学到精通再考虑来巴黎发展也不迟。” 至于子爵嘛……玛丽觉得艾琳的拉郎水准也是不错的。 劳尔子爵和莉迪亚一样孩子气,他没什么门第观念,又心地善良,更重要的是,从沙龙上的言谈来看,子爵对莉迪亚这种一心只顾“事业”的行为表现出了很大的好感。 不过这一次,玛丽不打算当红娘来着。 嫁给劳尔子爵,固然是一条捷径。刚刚玛丽所说的一切麻烦都会大大减轻,但莉迪亚完全没考虑过这个可能,就证明她还是更希望靠自己的。 用爸爸的角度来看,莉迪亚和玛丽一样,也是故意选择了最为困难的方式。 但玛丽选择了坚持,她自然也不会主动劝诫莉迪亚放弃坚持。 说不定子爵和莉迪亚真的有缘分,英法两国之间的海峡都不会是问题呢。 玛丽一番话说得格外诚恳,足以证明她的立场并非和莉迪亚对立。这些建议落地,莉迪亚也消了气:“我知道了,我会好好想的,对不起。” 还会道歉了! 玛丽长舒口气:“你不用道歉,我不生气。我反而挺高兴的,你终于想起来你眼睛上面有什么了。” 莉迪亚茫然地眨了眨眼:“有什么?” 玛丽:“脑子。” 莉迪亚:“你——” 她又想发火,但看着玛丽的揶揄神情,话没说完,莉迪亚自己先笑了起来。 不过笑归笑,玛丽知道莉迪亚肯定还是很失落。这就像是你在学校里一直是个老师不喜欢的学生,突然间自己开窍了,懂得学习上进,努力了这么久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考个好学校了,老师依然说你不行,别没事瞎想,还得再努力。 换任何一个学生,都会气馁难过的。 但玛丽知道,莉迪亚脾气也格外倔强,她不会放弃。 好说歹说,终于把莉迪亚的一时起意劝了回去,玛丽那叫一个心累。 临睡之前她照例跑到艾琳的书房里,先是整理了一番新连载的剧情思路,然后提笔给班纳特夫妇写了一封信报平安。就在玛丽犹豫要不要向歇洛克·福尔摩斯寄出第三封信件时,窗外突然闪过的光芒吸引了玛丽的注意。 光芒? 玛丽有些惊异地走到窗前,又是一阵光芒闪过。这样的光芒不同于各种常见的灯光,反而像是矿工灯。 矿工灯。 她推开窗子,看向驻留在艾琳·艾德勒女士公寓的阴影。玛丽勾起嘴角。 看来这封信是不用写啦,因为歇洛克·福尔摩斯回来了。 158.侦探不易做14 154 歇洛克·福尔摩斯回来了! 即使这一次他没有像米尔顿那样突然出现在玛丽的面前, 可他仍然没有提前说明。玛丽被矿工灯搞得猝不及防,却依然看清了楼下男士瘦削高挑的身影。 她急忙拎着裙摆走出书房, 离开公寓。 艾琳·艾德勒女士的公寓坐落在巴黎的富人区, 街道两旁树木葱郁。玛丽走到室外,在明亮的月光下寻觅到了树下的影子。 福尔摩斯先生倚靠在树上, 在整洁干净的街道和砖瓦房之间他一身灰蓝色矿工长裤和外套显得极其格格不入,幸好现在是晚上,玛丽心想,要是白天一名矿工打扮的男士出没于此, 怕是要被警察抓住盘问的。 一段时间不见,原本就瘦削的歇洛克看起来更是清减一圈, 更是晒黑了不少。他拿着矿工灯,一身矿工打扮的他满身灰尘和泥土,肯定是路上没有停下来休整过。 但即便如此,玛丽仍然觉得这样的福尔摩斯英俊非凡, 他投入精力去追查案件的时候,是最具有魅力的时候。 “歇洛克, ”玛丽走向前,“你回来了?” 福尔摩斯抬起头,他只是点头,而后径直开口:“你不怕别人看到吗?” 玛丽:“哎?” 福尔摩斯:“临近午夜跑出家门私会工人,希望没有人看见你走了出来, 玛丽小姐。” 玛丽:?? 即便是在法国, 一名未婚姑娘在午夜独自离开室内同一名男人相见, 也属于不太体面的行为。特别是这位男人还一副工人打扮,要是有人看见,确实会引人说闲话的。 但这也不是第一次了,而且……等等。 玛丽突然反应过来。 歇洛克·福尔摩斯不是在和自己调情吧? 她颇为惊讶地看向靠着树干的福尔摩斯,矿工打扮的侦探将双手放在口袋里,一副混不吝的样子,四目相对之时,他的眼角微微一弯,露出了几不可查的笑意——对于刚刚归来的福尔摩斯来说,这就足够代替许久不见后的重逢寒暄了。 好吧。 靠近福尔摩斯的时候,玛丽已经闻到了他身上的汗水味道,这足够她大概猜测到福尔摩斯在蒙苏拥有着大概怎样的居住条件。 “我想艾琳很愿意向你提供休息的地方,”玛丽勾了勾嘴角,直奔正题,“不如先换身干净的衣物再来交谈?” 玛丽跑出公寓,其他的姑娘们自然是听到了动静。而玛丽匆忙忙跑出去,不一会儿领了一位浑身上下脏兮兮的男人回来,连艾琳都吓了一跳。 等福尔摩斯摘了帽子,艾琳惊讶地捂住嘴巴:“福尔摩斯先生?!” 玛丽看向艾琳:“我想歇洛克需要用一下你的浴室,艾琳。” 福尔摩斯被赶去清洗身体,艾琳则变戏法似的找出了一整套干净的男士服饰。迎上玛丽意外的目光,艾琳出口解释:“是埃里克的衣物,不过这套他没穿过,是新的。” ……魅影竟然会离开巴黎歌剧院? 或许是玛丽的神情过于明显,艾琳忍不住失笑出声:“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埃里克又不是真的鬼怪,更不是歌剧院的地缚灵,他当然会离开歌剧院。现在家里有你们,他不方便过来,可平时埃里克经常会留宿的。” 也是。 秘密结婚和偷偷谈恋爱不一样,艾琳不仅承认自己和埃里克相爱,更是对玛丽坦荡荡地公开了他们是夫妻的事实。 不过,埃里克的衣物风格和歇洛克·福尔摩斯的完全不一样。 幸运的是两位男士的身高应该还算接近,只是福尔摩斯更为瘦削。清洗完毕的侦探换好衣服后,能明显的感觉到肩膀和腰身处稍稍有些宽松。 更重要的是,纵然埃里克的衣物一身黑色,那也是法国人的风格,裁剪和修饰上带着法式的时髦和精致。玛丽相信,换成其他青年,一定能穿得风流倜傥,而歇洛克嘛…… 英俊倒是英俊,就是他身上的英国人气场过于强烈,看上去有些怪怪的。这让玛丽免不了怀念起他的长风衣和三件套。 “我在隔着三条街的街区还有一间公寓,”艾琳对福尔摩斯说道,“虽然很久没人住过,但我有定期请人打扫。今夜你可以在那边休息,侦探。” 说着她露出歉意的神情:“原谅我不能让你留宿,家里突然多了一名男人,第二天一准会有人说闲话的。” 福尔摩斯根本不在意住在哪里:“感谢你的帮助,艾琳小姐。你的坚持是对的,我回到巴黎,莫里亚蒂教授势必会听到风声,最好不要为你和玛丽增添风险。” 玛丽和艾琳闻言一凛。 艾琳收敛了神情:“我去拿公寓钥匙给你。” 玛丽:“我送你出去吧,歇洛克。” 提及莫里亚蒂教授,意外重逢的氛围立刻被冲淡不少。歇洛克·福尔摩斯拿到公寓钥匙后,玛丽和他共同走出了公寓。 再次站在月色之下,玛丽不等歇洛克开口,直接问道:“蒙苏的情况如何?” 歇洛克:“不太好。现在工人们仍然处在罢工状态,但蒙苏不是米尔顿,投资矿场的资产者不像桑顿先生和你的姐夫那般拥有仁慈心肠。气氛越来越紧张,很容易萌生暴()乱。” 自古以来,任何抗争都伴随着暴力和死亡。工人运动中泼洒的鲜血更是数不胜数,玛丽知道这是必不可少的,也知道资产者和工人们的矛盾根本不可能调和。 但如果有可能,她还是希望事件能在彻底升级之前得到解决。 “哈维先生比你我更早地得知情况,”玛丽说,“并且他说他收到工人国际的委派前去蒙苏了,你可曾碰见了他?” “我的确碰到了哈维先生。” 福尔摩斯给出了肯定的回答:“承蒙他的照顾,我才迅速得到了工人们的信任。否则的话,一名外来者,不论我的法语说得多好,工人们也不会把关键信息透露给我。” 要是单纯的谋杀案,或者其他类型的案件也就罢了,现在的蒙苏处在罢工阶段,工人们之间的计划和信息自然是要对外保密。谁知道一位陌生人,哪怕他带着矿工帽,穿着粗布长裤,就不会是资产者派来的卧底呢? 而哈维先生是工人国际委派前去蒙苏的,工人们对他报以信任,那么自然也会信任同弗兰茨·哈维记者相识的福尔摩斯。 看福尔摩斯这幅姿态,理应是在蒙苏收获到了有用的线索。 “那么,”玛丽开口问道,“可否有任何细枝末节,足以证明蒙苏的情况与莫里亚蒂教授有关?” 福尔摩斯点了点头。 “一年之前莫里亚蒂同几名北方的资产者接触过,”他说,“之后不少煤矿公司接连倒闭,近来的煤矿行情不太好,蒙苏煤矿竟然是其中还能勉强支撑下去的公司。” 而现在,连这个勉强能支撑下去的公司,也因为矿难和越发低廉的工资而引起了罢工。 听起来这几乎与之前纺棉工厂的情况一模一样,可仔细想起来却又大不相同。一来莫里亚蒂教授可是垄断了海外数家棉花原料种植园,哄抬原料价格得以达成控制市场的目的,教授可没有控制北方的煤矿公司;二来蒙苏的矛盾是矿难引发的,地下数百米的世界中发生的事情,远在巴黎的莫里亚蒂教授怎么能控制呢。 玛丽越想越觉得复杂,特别是回想起莫里亚蒂教授一句话决定波里尼经理生死的模样……她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到了巴黎之后我写了两封信给你,”玛丽说,“你收到了吗?” 听到“两封”这个数量词时,福尔摩斯挑了挑眉。 “我只收到了一封信,”他回答,“没想到波洛也在巴黎,我与他许久不曾见过了。” “波洛先生说他与你自幼相识。” 福尔摩斯颔首,而后扯了扯嘴角:“当然,一露面就牵扯进谋杀案里,可真是他的风格。” 你也没好到哪儿去好吗,玛丽哭笑不得。好歹通常情况下,是有麻烦找到赫尔克里·波洛先生,而你,歇洛克·福尔摩斯,可是主动送上门去找麻烦啊! 笑过之后,玛丽还是回归正题:“只有一封信吗?我还拍了一封电报。” “我收到了。” 福尔摩斯开口:“蒙苏的情况僵持不下,而你在巴黎却说自己直面莫里亚蒂。权衡之下我认为着手调查蒙苏的其他投资者更为具有价值,因而选择离开蒙苏,来到巴黎。” 也就是说,福尔摩斯是因为收到电报就赶来了,所以错过了玛丽的第二封信。 倒是也没什么,早晚都要再回蒙苏的,信件顶多就是滞留在福尔摩斯曾经住过的地方,又不会长腿跑掉。 玛丽抿了抿嘴角:“谢谢你关心我。” 福尔摩斯:“……” 听到她的话语,歇洛克·福尔摩斯颇为讶异地看了玛丽一眼,他本能般地想要开口,却在张嘴之前放弃了。 侦探低了低头,没有否认:“嗯。到这儿就好,玛丽,明日我再同你详谈。” “晚安,歇洛克。”玛丽笑道。 权衡之下认为回到巴黎更具有价值,虽然其他因素固然需要考虑在内,但玛丽·班纳特的安危,可能是诸多因素中的重点之一。 说到底就是担心她的情况,所以决定赶回来了嘛。 意识到这点玛丽只觉得心里甜滋滋的。 159.侦探不易做15 订阅比例不足会显示防盗章节。  实际上, 如果不考虑吓到在场女士的情况,玛丽是不介意讲一讲故事梗概的。 毕竟她和这个年代的人认知与价值观都有些差距, 而十九世纪的文化和二十一世纪的文化之间几乎可以说是存在着一道鸿沟。 于文学上, 这个时代没有非线性叙事,没有视点人物写作手法, 更不存在着意识流或者时空交错的混乱艺术,所以同为十九世纪的女性作家,夏洛蒂·勃朗特的《简·爱》一经出版便受到好评,而她妹妹那部更具有现代性的《呼啸山庄》, 则是到了后世才被挖掘出艺术价值。 所以,玛丽倒是的确想得到直接反馈, 这样她在动笔创作前也好心中有数。 只是……“ “我向来喜欢侦探小说,”她如实开口,“自然也想创作自己的侦探故事试试看,只是一来, 我现在只有大概的案件灵感,还没有考虑到如何动笔, 二来涉及到探案,免不了凶杀和阴谋,宾利小姐恐怕不会喜欢。” “你大可以先讲述一番,”宾利小姐坚持道,“我再看看是否是自己喜欢的故事。” 那可就不怪她“心狠手辣”啦! 玛丽一笑。 “那好吧, ”她不再犹豫, “我们的侦探受友人邀请, 来到了北方的一个工业小镇做客。但北方的镇子劳碌又单调,天天同友人社交,他不出三天就厌烦了。” 伊丽莎白闻言笑出声:“听起来倒挺像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人物原型可是他?” 玛丽:“我还没想好。” 要是福尔摩斯先生,根本不用三天好不好,没有案件就算英国女王邀请他,他也不会去的。 “既然玛丽小姐说刚刚有了案件灵感,”宾利先生善意说道,“那就直接讲述案件吧。” “那好。” 玛丽点了点头,直接跳过了前情部分。 “事情是这样开始的,一名工人找上了大名鼎鼎的侦探。即使是见多识广的侦探,也免不了在看到工人时吃了一惊——他长得非常高大,有6.5英尺,看上去强壮又可怕。但他开口时彬彬有礼,谈吐得体大方。虽然穿着朴素,但是个有见识也懂得思考的人,很快就和侦探交流了起来。” “听起来这位工人是案件相关者了。” “是的。” “工人问,你是不是那位著名的侦探?侦探承认了,”玛丽说到这儿顿了顿,扫了一眼众人的聆听姿态,继续平静地说了下去,“于是工人说,那好,我向你自首。” “什么?!”伊丽莎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是的,侦探也非常震惊,就像是在座的各位一样,”玛丽狡黠地眨了眨眼睛,“他说他杀死了他的母亲。于是侦探展开了调查,发现工人在小镇的名声相当好,是个朴素且讨人喜欢的青年,同朋友、警察和军人相处都不错,甚至连他的雇主都对他称赞有加。“ “如此听来,”达西先生插嘴,“他似乎是有所苦衷。” “你是这么认为的吗?”玛丽若有所思。 “难道不是吗?” 伊丽莎白开口:“既然是位名声和人缘都很好的男士,或许他同小杰弗里一样,是走投无路才犯下罪行,纵然必须受到惩罚,也免不了引人同情。” “实际上,工人的母亲一年前就从教区消失了,”她继续说,“但所有的证据和迹象都显示她回了乡下养病,根本没有人怀疑是工人对着自己的母亲痛下杀手。而牧师在得知此事后,惊讶之余,也听到了教区内的其他居民惋惜,因为正如你们猜测的那样,工人的母亲是个严厉苛责的人,时常对工人打骂虐待,不仅不把他当儿子看,甚至不把他当人看——她觉得他早晚会强那个奸自己的妹妹,所以想尽办法想要他从自己的世界中消失。” “这也太过分了!”伊丽莎白有点不忍。 “但即便如此,也不是他杀死母亲的理由。”达西先生蹙眉。 “实际上他杀死的不止他的母亲,”玛丽说,“还有六名未婚少女,上至体面的小姐,下至街头的妓那个女,为的只是报复母亲的那句‘你早晚是个强那个奸犯’——” “上帝啊!” 宾利小姐听不下去了。 非要听听玛丽想写什么故事的是她,露出恐慌神情的也是她。宾利小姐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捂着胸口急忙打断了玛丽:“这是什么可怕的故事!不会有人花钱阅读这种小说的,而且还是讲下等人的事情,他们真是恶心。” 玛丽:“……” 前半句话她无所谓,后半句话地图炮整个阶级就有点过分了吧! 达西先生显然也不赞同宾利小姐关于“下等人”的言论,他沉默片刻,又见玛丽神色尴尬,误以为玛丽是因为自己的故事而感到窘迫。 “你很擅长讲故事,小姐,”达西直言道,“这样的开篇很吸引眼球。” “谢谢。” “但是——” “可是我觉得——” 接下来,达西先生的“但是”和伊丽莎白的“我觉得”不约而同地落地,玛丽偏了偏头,便看到伊丽莎白露出讶异的神情望向了达西。 达西自然不会和伊丽莎白争抢:“请。” “的确很吸引人,”伊丽莎白也不客气,特别讲故事的是自己的妹妹,“但我觉得这过于惊世骇俗了,玛丽,颇有些哗众取宠地意味。我看的侦探小说不如你多,可就我个人而言,吸引我的是主人公们精密的观察和超凡的智慧,可不是凶杀案制造的越可怕越好。” 玛丽懂了。 “那么,莉齐是觉得案件不好?”她问。 “我不仅不想继续听下去,”伊丽莎白如实回答,“还感觉不太舒服。” 果然是这样。 虽然宾利小姐的初衷不好,但她倒是歪打正着,为玛丽提供了帮助。 就知道不能百分百还原案件的本来面目,玛丽已经省去了90%的事实了。 真正的爱德蒙·坎伯,在他十五岁时就杀死了自己的祖父祖母,因而被送进了精神病院。他在精神病院中表现良好,讨得所有人喜欢,可等他出去后,坎伯并没有停手。 他先后奸杀了六名少女,最终杀死了虐待他的母亲。 但案件到这儿还没结束。 最令玛丽印象深刻的是,因为警察迟迟没有怀疑他,爱德蒙·坎伯选择了自首。在狱中他侃侃而谈,面对前来调查征询的fbi直率地复述了自己的过案过程。 这两位fbi,就是日后bau小组的成立者,也在犯罪心理学体系化的道路上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而这已经是1990年的事情了,距离现在有整整一百年。 维多利亚时期的人类,没有如此复杂的心理,不会想到如此复杂的动机,犯罪心理这种现代刑侦的辅助工具,放在十九世纪有点过于大材小用了。 重点是,他们无法理解这种东西存在的合理性,就像是同样不理解《呼啸山庄》的作者为什么要把所有角色都写的如此疯癫极端一样。 “我知道了。” 看来还是削减的不够,玛丽得再好好想想。 她虚心接受了伊丽莎白的意见:“这方面我会好好修改,达西先生你的意见呢?” 达西低了低头:“我赞同伊丽莎白小姐的想法。” 伊丽莎白:“……” 这换来了伊丽莎白讶异的神情,她的目光转向达西,明亮动人的眼眸触及到达西深沉的目光,四目相对之后,还是伊丽莎白礼貌地开口:“谢谢。” 达西先生动了动嘴唇,几度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放弃了说话的想法,颔首带过了。 看,这不是挺好的嘛。 果然官配的力量是伟大的,两个人既默契,又彼此尊重,毋须多言就自然而然地想到一起去,省去误会和曲折,哪怕现在伊丽莎白对达西还没什么感情,但这份简短的交流气氛就已经好上天啦。 玛丽见状,简直止不住脸上的笑容:“哎呦,原来你们二位思路这么相像呀。” 伊丽莎白瞪了玛丽一眼,意思极其明显:少来揶揄我! 而宾利先生呢,照样充当好好先生的角色,见在场的旁人都不看好玛丽的故事,便鼓励道:“初次创作,有所缺陷是正常的。你可以好好修改一下,小姐,我在伦敦确实认识几名出版商,成书之后我可以负责推荐。” “那我要努力创作了。” 玛丽说着,郑重其事地收起来了自己写写画画的纸张。 既然宾利小姐不要再听了,她也没有继续留在客厅的必要。两位班纳特小姐又和在座诸位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准备起身离开,到卧房照顾简去了。 然而在她们姐妹走出客厅后,宾利先生借故追了出来。 他礼貌地叫住了玛丽和伊丽莎白,表情热切,双眼里写满了关怀:“班纳特小姐的情况如何了?” “好了大半啦,”玛丽回答,“低热退了,气色也好很多,我觉得明天简就能下床走动了。” “那就好。”宾利先生长舒口气。 伊丽莎白:“我觉得明日她就能下来坐坐,和大家聊聊天了。” 宾利先生:“那怎么行!还是好好养病的好。” “还是下来坐坐的好,”玛丽笑嘻嘻地说,“我觉得简要是多看你两眼,先生,估计伤寒马上就会好啦!” “这——” 向来温柔得体的宾利先生,被玛丽的揶揄闹了个大红脸,他轻咳几声掩饰自己的尴尬:“不要拿你的长姐打趣,小姐!我看简·班纳特小姐对谁都这么温柔大方,我并非特殊的那个。” 玛丽和伊丽莎白闻言对视两眼,不约而同地流露出沉思的神情。 伊丽莎白在想什么,玛丽不知道,她想的却是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原著中正是因为简太过端庄内敛,导致宾利先生误以为佳人无意,在失落之际才离开内瑟菲尔德庄园的——当然啦,其中作梗的达西先生可是短暂拆散有情人的“大功臣”。 但现在玛丽可不允许别人插手姐姐的个人感情。 不就是觉得简不喜欢他吗! 玛丽灵机一动,顿时心生了一个她觉得可以立竿见影、叫两人迅速知晓彼此心意的主意。 160.侦探不易做16 订阅比例不足会显示防盗章节。 她的病来得快, 走的也快。上午低热退去后,下午就已经恢复了精神。尽管因为病情初愈简的身体还是有些虚弱, 可到了晚上, 她已经能离开卧房,到餐厅同大家一起吃饭了。 宾利先生见她面容苍白, 但心情还不错。特别是餐桌上玛丽一直在同简窃窃私语,时不时把温柔美丽的班纳特大小姐逗得笑容连连。 这叫宾利先生放下心来,便吩咐下人去朗伯恩送信。 待到晚餐结束时,归来的仆人将班纳特家的信息带回了内瑟菲尔德庄园, 说明日班纳特太太会亲自来看望自己的女儿们。 宾利先生将这条信息传达给简,不意外地换来了她感激又动人的笑容。两位年轻人彼此客套着, 态度那么小心,仿佛生怕说了什么不得体的话,要把自己在对方眼里的好印象破坏掉一样。 看看简这真诚的态度和羞怯的表情,宾利先生竟然觉得她对他没有感情? 玛丽坐在一旁在心底不住感叹, 直男就是直男,就算是宾利先生这样的体贴人, 也不能摸清女孩子的细腻心思。 在她看来,简就是性格过于内敛,满腔爱慕和崇拜因为害羞而藏得严严实实,才导致有了原著那么一出误会。 而现在,玛丽觉得是时候帮自己的大姐和未来的姐夫一把了。 等到宾利先生和简又说了几句话, 准备离开时, 玛丽趁着伊丽莎白和简不注意, 悄悄地溜出客厅。 “宾利先生!”她拎着裙摆拦住了宾利。 “怎么?” “有点事……” 玛丽神秘兮兮地开口,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客厅,似乎在确认没有人注意到她。 这幅煞有介事的模样,叫宾利误以为玛丽有什么大事要宣布,温和的绅士神情一凛,然后指引着玛丽朝着走廊走了几步,避开了客厅大门。 “你现在可以说了,玛丽小姐。” “我是来帮简捎信的。” “嗯?” 宾利先生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就想抬头看向客厅,直至视线撞上墙壁,才意识到他们在这儿看不到简·班纳特。 如此谨慎,一定是很郑重的消息了。 “什么事情,”宾利先生认真回应,“若是她有什么需求,我一定尽力办到。” “别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啦。” 玛丽出言揶揄,见宾利先生有些不好意思了,忍不住笑出声:“简只是托我告诉你,她有些心里话想私下同你讲,明天我们的母亲就要来了,趁着这个机会,简想明早同你说一说,早餐之前她会在花园里等你的。” “什——” 宾利先生听见这句话,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这年头,一名未婚淑女还能有什么“心里话”要对一名单身绅士私下说?连歇洛克·福尔摩斯对宾利先生道出案件线索时,他都没有此时此刻震惊。 “等一下,玛丽小姐。” 意识到了玛丽的潜台词,宾利颇有些诚惶诚恐,他忐忑地试探道:“有心里话……是指什么话?” 玛丽狡黠地眨了眨眼:“非得要说我明白吗?” 宾利:“我的老天。” 他是发自真心地认为简不喜欢他呀!玛丽哭笑不得,看着一位有钱体面的绅士因为简而患得患失,真不知道该为简高兴好,还是该着急上火好。 “别喊老天了,”玛丽提醒道,“还是好好想想如何面对怎么重要。” “我——咳。” 意识到自己失态后,宾利先生轻咳几声,然后换上了真诚的表情。 “我知道了,小姐,”他无比感激地看向玛丽,“谢谢你!” “不用谢。” 玛丽笑眯眯回道。等你娶了我姐姐,记得经常请我去伦敦坐坐就好了! 宾利先生这边搞定之后,玛丽倒是也不着急。 客人们见到简走出了卧房,难免要多问几句,但她依然脸色苍白,并没有过多纠缠,确认了她的确恢复健康后,便劝她早点休息,好恢复体力。 等到简回到房间时,换好睡裙的玛丽才偷偷地跑到了她的卧房里。 “我得告诉你一件事情,简,”她压低声音,故作玄虚道,“刚刚人太多,我怕有人听见,可憋坏我啦。” “什么事?”简问。 “你看她这幅模样,”伊丽莎白比简更了解玛丽,见她形容夸张,免不了开口,“一准没好事。” “大错特错。” 玛丽得意地反驳:“这还真的是一件好事!” 伊丽莎白:“你说,我倒要看看你鬼灵精怪的脑袋瓜里还能蹦出什么歪点子来。” “可不是我的想出了什么歪点子,是宾利先生托我捎话,”玛丽隆重宣布,“他刚刚喊我走出客厅,生怕走漏了消息,就是为了让我告诉简,明天早餐前他会在花园等你。” “等我,”简很是惊讶,“等我做什么?” “自然是……” 玛丽拉长音调,见两位姐姐同时露出焦急的神色,才继续说道:“自然是有些心里话要对你说啦,简!” “天呐!” 简还没做反应呢,伊丽莎白就捂住了嘴巴:“宾利先生这是……简,他这是要向你求婚呀!” “别瞎说!” 伊丽莎白一声惊呼,着实让简闹了个大红脸,她急忙辩解道:“说不定只是询问我的身体状况,莉齐你不要多想!” “他今天已经询问了呀,”玛丽笑吟吟道,“明天还要‘单独询问’,那可真是太体贴了!” “玛丽!” 被简出言斥责,玛丽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嘻嘻哈哈地同伊丽莎白打趣几句,直到简羞得都抬不起头,把两个没完没了的妹妹赶出卧房才安静下来。 只是落得清静的简,躺在床上怎么也合不上眼。 她知道宾利先生对她有好感——这件事在周遭闹得沸沸扬扬,恨不得整个社交圈里的人都在传言宾利先生对简·班纳特一见钟情,就等着求婚现场了。 越是如此,简越不敢表达自己的感情,生怕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毁了自己的名声不说,还让宾利先生也牵连在内。 原来他是真的喜欢到自己,要和她共度一生的地步了吗。 简辗转反侧,想得脸颊通红,仿佛又发起烧来。 等到第二天,心事重重的简几乎在天刚亮时就睡醒了,她按照昨日玛丽“转述”那般,梳洗完毕后,不等早餐时间便踏着清晨的露水来到了花园。 而查尔斯·宾利先生果然已经在等他了。 看到他英俊的侧脸和挺拔的身躯时,简的心跳漏了两拍,羞得几乎想转身逃跑。 但在这个念头刚刚形成时,宾利先生就看到了简的倩影。 她不得不上前,小声问候:“早,先生。” 宾利礼貌地点了点头,神情局促:“早,小姐。” 然后二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几秒之后,又不约而同地抬起头,同时开口:“听说——” 宾利:“……” 简:“……” 意外的默契让气氛变得轻松了一些,宾利摇了摇头,试探道:“你看起来心情激动,小姐。” “你也是,”简低声说,“似乎有很多话要说。” “是的,是的!” 宾利先生有些紧张,他的神情热切:“我没想到,没想到——” “没想到?” “没想到,小姐,你也对我……” 简的脸立刻红了,她根本不敢看向宾利的眼睛,只得挪开目光:“我、我……” “上帝啊!” 宾利先生退后几步,激动的来回踱步,最终他下定决心般停了下来,郑重其事地开口:“我实在是无法忍受自己的心事了,小姐,请听我讲!” 向来温和的宾利先生,可从没用过如此坚定的语气对简说话,这让简吓了一跳,抬起头来。 她望向他明亮的眼睛。 “第一次舞会时你就深深地吸引了我,小姐,”宾利深情地说道,“随后我发现你是名灵魂同外貌一样美丽的女士,便不可自拔了。这期间我也犹豫过,困惑过,直到昨日我意识到——我总要结婚的,简,可是当我想象自己的婚礼时,实在是无法忍受与我共同站在牧师面前宣誓的不是你!” 简惊呆了。 即便有所准备,她还是在宾利如此热情的告白前愣了愣神。 “请原谅我的失礼,”宾利继续开口,“我是如此爱慕你,班纳特小姐,希望我的爱情能够挽回在你面前损失的形象。” “什、什么?不!” 简立刻回神:“你没有失礼,先生,只是……” “只是?”宾利先生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只是,”简羞赧地说道,“我或许是被上帝亲自祝福过,否则怎么能得到你的垂青?” 宾利的眼前一亮:“你的意思,小姐?” 简:“我,我也倾慕与你,先生。” 说完她捂住了脸颊,仿佛再多说一个字都会晕倒过去。 宾利见状,几乎是刹车般收敛了狂喜的笑容——简·班纳特大病初愈,要是再刺激到她,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但他还是很高兴,谁不会因为两情相悦而欢欣鼓舞呢? “上帝也一定亲自祝福了我,天啊,我仿佛在梦里,”宾利感动地开口,“昨日玛丽小姐说你有心里话要同我讲,我激动的一晚上没睡好。” 简闻言一僵。 她困惑地放下手:“我同你有话讲?可是玛丽说的是,你同我有心里话要讲,先生。” 二人对视两秒后,简立刻明白了。 “我知道了,”即便是水一般温柔的简也有些动了脾气,恼羞成怒,“是玛丽在捉弄我们!” 宾利:“…………” 回过神来的宾利,在意识到玛丽做了什么之后,再也忍不住,大笑出声。 他亲昵地牵起了简的手,把她拉到自己面前:“恕我直言,小姐,你的妹妹真是一位满脑子鬼灵精的天才,我得好好感谢她捉弄你我才是!” 161.侦探不易做17 订阅比例不足会显示防盗章节。 达西先生闻言不怎么赞同地微一挑眉, 但并没有表示出任何肯定或者否定的姿态。 他仍然是那副不动声色的模样:“特地点名了玛丽·班纳特小姐,看来她是着实惹你不快了。” 见达西反应冷淡, 宾利小姐气势弱了些许, 却仍然坚持自己的看法。 “我承认,她是帮助了我们破案不假, ”她解释道,“可不经同意就擅闯别人家的房间,实在是太过放肆了。再说偷盗案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如此关切,不是另有所图, 就是自命不凡。” “我倒认为,班纳特小姐并不是一位自命不凡的人。” 达西平静地反驳:“她行为放肆不假, 却也有几分真才实学。自命不凡的人,往往想着在社交场合中大出风头,而玛丽·班纳特小姐却对社交避之不及。” “足以证明她确实看不上旁人。” “这么说来,我也不爱参与在舞会之中, 你觉得我也是自命不凡吗?” “……” 宾利小姐被达西的反问狠狠噎了一下。 这么一说,达西倒是对玛丽·班纳特产生了些许惺惺相惜的感受——乡下生活着实单调, 普通的淑女小姐们的谈话也单调无趣,躲她们都躲不及,哪儿还有心情顾及礼仪? 看来伊丽莎白·班纳特的这位妹妹,其实也没有那么过分。 “之前你可是说,班纳特家的女儿, 除了大小姐外都不值一提, ”宾利小姐气闷不已, 但她还是强行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架势,“看来,如今你的确改变了想法。” 达西:“那是自然。” 宾利小姐:“…………” 这承认的也太坦荡荡了吧! 完全没料到达西会直接正面回应她的揶揄,宾利小姐一愣,达西先生继续说了下去。 他的神情认真,和第一次对班纳特家的小姐们评头论足时的模样截然不同:“我是说过这话不假,但我的话语也并非全然的真知灼见。正是玛丽·班纳特小姐的一番话让我意识到自己犯下的错误——我也同她一样,枉顾社交礼仪,自己痛快了,殊不知却会伤到其他人的自尊心。倘若她是真的自命不凡,又怎会出言提醒?” 站在远处的伊丽莎白微微一愣。 在伊丽莎白的心里,菲茨威廉·达西的几番表现可谓是差到了极点,她几乎把自己所知的全部有关“目中无人”的单词都贴在了达西先生的身上。 可现在,傲慢的达西先生言语诚恳,语气坚定,全然是真正地反思过自己,而不是随口争论。 这完全出乎伊丽莎白的意料。 而玛丽呢,她都快被这番话感动的落泪了——她也不知道达西先生和伊丽莎白跳舞时具体说了些什么,但肯定不是刚刚说的这些,不然伊丽莎白怎么会变得更生气。 谢天谢地,果然官配的力量是强大的。 “你看,”玛丽无比欣慰,她压低声音开口,“我就说达西先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恶劣,可不是我喜欢他,我就是觉得你们之间的误会太没有必要啦。” 伊丽莎白轻轻哼了一声。 看玛丽这眉眼之间得意的小模样,她就不相信这位妹妹的狡辩。 退一万步说,就算玛丽真的不喜欢达西,她至少也是“有所图谋”。否则按照玛丽的性格,伊丽莎白讨厌谁,她才不关心呢。 不过,伊丽莎白也并非不讲道理的人。 之前对达西先生的印象太差,他这番话倒是起了些效果。毕竟傲慢无礼的人,是不会反思自己的。 “敢于承认自己犯下的错误,”伊丽莎白无比勉强地说道,“倒的确难得。” “对吧!” “不过……” 伊丽莎白也不傻,她挑了挑眉:“是你出言提醒他,这么热心做什么?” 玛丽只是笑。 这就是迈出了万里长征的第一步啊!玛丽长舒口气,她可是担心很久了,就怕自己把伊丽莎白和达西先生的事情搞砸了。 有了前车之鉴,玛丽既不回答,也不继续纠缠,生怕自己得寸进尺又让伊丽莎白误会。她亲昵地挽起伊丽莎白的手臂,故意扬起声音:“简不会有事吧,我可担惊受怕了一个晚上!” 听到她的声音,宾利小姐吓了一跳。 她慌忙转过身,便看到玛丽摆出刚刚到来的架势走了过来。 “我和伊丽莎白来看望简,”玛丽直接开口,“她来了手信,说感染了风寒,情况怎么样?” 宾利小姐很是不自在,她看起来很想问问玛丽都听到了什么,但见她满脸毫不关心的神情,又不好开口。 别扭了半天,宾利小姐最终也只是吐出了一句话:“那,我请下人带你们过去。” 在动身之前,达西先生向前稍迈了一步,及时拦住了玛丽。 “班纳特小姐,”见伊丽莎白已走进了庄园大门,达西诚恳地开口,“很感谢你那日的提醒。” “……” 可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玛丽哭笑不得,你可不知道自己在丢老婆的“生死边缘”走了一遭呀! 不过,能让伊丽莎白知晓达西并非生性恶劣就好,玛丽也就放心了。至于宾利小姐说自己的坏话……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哪儿就入了她的眼,但玛丽其实也不太在意。 说就说去,还能掉块肉不成。 特别是当见到面目苍白的简时,玛丽更是没心情纠结别人说她什么了。 简仍在高烧,躺在床上她看起来无精打采的。内瑟菲尔德庄园的仆人说她在天没亮之前就开始发热了,放在二十一世纪,高烧依然是需要马上吃药治疗的病症,更遑论维多利亚时代? “需不需要请医生?”伊丽莎白无比担心地问。 “只是风寒,没什么大不了的,”简有气无力地拒绝道,她生怕给宾利先生添麻烦,“你们来看我,我就好了大半啦。” “我和莉齐又不是什么灵丹妙药。”玛丽反驳道。 但能看得出,两位妹妹因为自己生病而特地赶来,简还是很高兴的。她同玛丽和伊丽莎白说了几句话,精神好了一些。 趁着这个功夫,伊丽莎白吩咐厨房端来了一些热汤,玛丽还叫厨娘多放了些姜。简勉强喝了一点,玛丽在一旁不住帮她擦热腾腾的汤带来的汗水。 等到简喝完姜汤,前来取餐具的仆人突然开口:“玛丽小姐,福尔摩斯先生请你去宾利先生的书房。” 伊丽莎白有些讶异:“福尔摩斯先生?” 侦探来了吗! 玛丽神情一震,她刚下意识地想答应时,无意间瞥见简苍白的面孔,顿时冷静了下来。 案件固然重要,但有歇洛克·福尔摩斯在,还有什么破解不了的谜团?对于玛丽来说,她到内瑟菲尔德庄园,是为了照顾简的。 “我得照顾我的姐姐,”她说,“告诉福尔摩斯先生,我不过去了。” 等到仆人离开,伊丽莎白才问:“福尔摩斯先生是谁?” 玛丽:“就是伦敦来的那位侦探。” 伊丽莎白:“那他为什么——” 端着餐具的仆人突然回来了。 她满脸为难,她站在门口:“玛丽小姐,你还是去吧!” “我不是说了……” 后面的话,在看到女仆身后瘦削的男人时戛然而止。 玛丽瞪大眼睛:歇洛克·福尔摩斯,竟然直接找到简的卧房来了?! 即便他只是站在门口,在维多利亚时期,这也足以视为想要闯入女士的房间了。 看见男人身影时伊丽莎白几乎是立刻站了起来,她像是护鸡崽一样怒视着来者:“这是女士的房间!” 玛丽:“福尔摩斯先生?” 伊丽莎白更是震惊了:“这就是那个侦探?” 而歇洛克·福尔摩斯,则压根没往病床上施舍一眼。 瘦削的侦探行色匆忙,眉眼之间带着些许凝重。 直到玛丽和伊丽莎白匆忙走到走廊中来,他才开口:“打扰你们,玛丽小姐,” 但福尔摩斯先生并没有表现出愧疚,显然在他看来,有比礼仪更重要的事情:“不介意的话,请跟我来。” “案件的事?” 玛丽迅速跟上了思路,但是…… 她看了一眼房间,有些为难。 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不能因为自己喜欢的事情而忽略到真实的亲人,现在就要抛下简不管?那实在是有点过分了。 “可我得照顾我姐姐,”玛丽犹豫道,“是有新线索了吗?” “是你一直追问我的事。” “……” 可恶! 玛丽的好奇心立刻被吊了起来。 福尔摩斯先生见她左右为难,这才将目光转向了伊丽莎白,他迅速地一点头:“你能照顾好自己的姐姐吗,班纳特小姐?” 伊丽莎白闻言蹙眉:“当然,你是在质疑我与简的感情吗?” 福尔摩斯:“那好。” 他退后一步,那架势就差把“你怎么还不动写在了脸上”:“我想简·班纳特小姐也不需要两个人照顾,跟我来。” 玛丽:“……” 你这也太敷衍了吧! 她简直要被福尔摩斯先生这番行为逗笑了。 好在简为人善良,她虽然不了解歇洛克·福尔摩斯的为人,但知道他是宾利先生请来的侦探,也是宾利先生信任的人。隔着房门听到他提及案件一词,便轻咳几声,反而站在了侦探的立场上:“既然需要你的帮助,你就去吧,玛丽。莉齐照顾我足够了。” 玛丽一听,如获大赦。 她握了握简的手,叮嘱了几句,才放下心中不安,拎起裙摆跟着福尔摩斯先生走出了房间。 “我追问你的事情,”玛丽开口,“是那份合同吗?” “自然。” “现在你总能告诉我,是什么合同了吧,”玛丽说,“我猜,既然宾利先生是从北方搬来的,北方工业发达,应该是一份工厂合同。” 162.侦探不易做18 订阅比例不足会显示防盗章节。  靠着两位姐姐和姐夫绝不是长久之计, 想要改变自己的生活状态,要么嫁人, 要么经济独立, 很简单的道理。 要她一个现代人当个贵妇米虫,玛丽是万万不甘心的。可受时代所限, 身为女性,玛丽能做的事情少之又少。 她一直在考虑自己该如何经济独立。 十九世纪正值资本主义上升期,若是玛丽拥有那么一技之长,即便困难重重, 也勉强有路可走。 比如说裁剪衣物,借由二十一世纪的经验, 玛丽完全可以利用现代设计开个女帽店,说不定还能比几十年后的香奈儿女士更早出名呢。 然而玛丽的女红一塌糊涂,她可没耐心坐下搞针线活。 再比如说擅长厨艺糕点也可以,攒攒积蓄, 或者利用借贷开个小店,经营一番也能够达到温饱水平。 但玛丽穿越前是个倚靠外卖生存的单身狗, 穿越后又有女仆干活,她也没那个水平。 再不济,就算玛丽精通经济知识,进行金融投资,或者借债券发财, 成为一名大资本家, 待到腰缠万贯、富可敌国之时, 谁还关心她要不要嫁人? 只是玛丽对当下经济的了解仅限理论,也不过区区皮毛,纸上谈兵可以,实际操作却是不太现实的。更为现实的是,投资经营不是问题,问题是,她哪儿来的本金呢。 身为同人小说的女主角,玛丽觉得自己也太没用了点。 思来想去,她唯一能做、且可行性比较大的,就是效仿简·奥斯汀、阿加莎·克里斯蒂,以及勃朗特姐妹等等的女作家们,执笔创作,投稿出版了。 毕竟她能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少,而写作是其中比较体面又可行性比较大的方案之一。玛丽别的没有,总归是比这个年代的人们多了百余年的见识呢。 特别是福尔摩斯先生离开后,玛丽顿时对整个内瑟菲尔德庄园失去了兴趣。 她不喜欢绣花,更不喜欢桥牌,而大家都在客厅的时候,她躲进别人家的书房也不合适。因此这几天来,玛丽倒是有了一个大概的计划。 的确可以写书试试看。 身为一名犯罪冒险和推理悬疑的爱好者,玛丽有一肚子的故事可以写。抄袭名家的事情她决计不干,哪怕不说尊重原创的问题,退一万步讲要抄袭,又抄谁的?既然这个世界有歇洛克·福尔摩斯,又有谁能保证不存在着赫尔克里·波洛侦探和马普尔小姐呢? 再说,玛丽大可以从现实罪案中提取灵感,为什么要抄袭别人嘛。 她坐在内瑟菲尔德庄园的客厅桌边写写画画,全然忽略了旁人交流娱乐的喧嚣,沉浸到了自己的世界中。 伊丽莎白注意到了玛丽的心不在焉,出声问道:“你在写信吗,玛丽?” 玛丽回过神来:“嗯?没有。” 这勾起了伊丽莎白的好奇心,她放下手中的绣活走到玛丽身边,看向摊开的纸张,上面列着十余个陌生的人名,几个名字后面还分别画了圈和叉。 “查尔斯·曼森、特德·邦迪、加里·里奇韦……(*见注)” 伊丽莎白念出打头的几个名字,一脸困惑:“你在写什么?这些人我可一个都不认识。” 玛丽:“……” 伊丽莎白:“玛丽?” 玛丽:“……没,没什么。” 就是《傲慢与偏见》中的女主角念出百余年后几位著名连环杀人犯的名字,那种感觉真是太违和了! 玛丽因为诡异的时空错乱感凌乱了一会儿,但最终还是收敛了神情,认真说道:“我想自己赚点钱,福尔摩斯先生启发了我,既然伦敦的侦探小说都能卖到朗伯恩来,我也可以写写试试。” “赚钱?” “是呀,”玛丽理所当然地开口,“我又不如你和简那般好看,性格也不有趣,更不想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看来是要当一辈子老姑——。” “呸呸。” 伊丽莎白当即蹙眉,拦下了玛丽的话:“哪儿有你这么诅咒自己的?” 玛丽:“我说的是实话嘛。” 伊丽莎白:“……” 当姐姐的深深看了玛丽一眼,良久无言。 平心而论,玛丽的姿色着实不够出众。班纳特太太年轻时美丽动人,这份美丽不怎么均等地赠与给了她的五个女儿们,玛丽则是其受到遗传最少的。 偏偏她还是一副机灵古怪的性格,讨人喜欢归讨人喜欢,那得玛丽自己愿意才行。她不想做的事情,就算母亲叨叨三天三夜,她也充耳不闻。 为爱嫁人,伊丽莎白绝对同意,她希望玛丽这么聪明的姑娘,能找到一个配得上她的绅士。但听听玛丽这个语气,分明是放弃婚姻的打算了。 这可怎么行! “好啦。” 玛丽见伊丽莎白神情凝重起来,不用她开口也猜中了其中担忧。 在这个年代,嫁不出去的“老处女”影响非常不好。按照“体面”的社会习俗,理应是五个班纳特姐妹从简开始,上头的出嫁之后下一个才能出来社交然后结婚——幸而班纳特一家在乡下,也不太在意这种繁文缛节。 但饶是如此,伊丽莎白也不能理解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女性发自真心的觉得婚姻不重要。 像往常一样,玛丽笑嘻嘻地揽过伊丽莎白的手臂:“我就是想写写东西而已,干嘛这么不开心。万一我的小说比伦敦的卖的还好,说不定还要反过来供养你们呢!” 伊丽莎白:“哦,那现在你写了多少?” 玛丽:“呃。”她连写什么都没定下来呢。 见她神情空白无言以对的模样,伊丽莎白噗嗤一声笑起来。 倒是这个理,伊丽莎白不赞同玛丽放弃寻觅一位好丈夫,但写写东西充当消遣没什么。就如玛丽所说,万一她的小说成功出版,销量火爆,谁还嫌弃钱多呢。 “我不打趣你,”伊丽莎白说,“只是你要是写出来了开头,我可得当第一个拜读的人。” 还是算了吧! 玛丽瞥了一眼纸张上几个杀手的名字,觉得还是不折磨伊丽莎白的神经为好。 她拿起纸张,伊丽莎白注意到人名之后的圈和叉,忍不住问道:“这些记号是什么?” 玛丽:“嗯,我在想构思。” 其实她是在想哪个案件更适合改编。 十九世纪和二十一世纪就差了百余年,可社会发展如此迅猛,现实生活中的案件,有一些并不适合放在维多利亚时期讲述。比如说名单中的加里·里奇韦——他有个更响亮的名字,绿河杀手。 绿河杀手逍遥法外几十年,警方早早地锁定了他,却始终找不到证据逮捕,直至dna检验技术正式运用在了刑侦破案上,才得以起诉罪魁祸首。 而在歇洛克·福尔摩斯活跃的当下,人们可不知道dna是什么。 所以需要运用现代科技破案的必须排除掉,而那些不需要现代科技的,也不是每一个都适合。 社会发展迅速,代来的是人们的心理变化。资本主义对人与人,人与社会关系的异化扭曲,绝非十九世纪的人们可以想象的。 维多利亚时期的凶杀案,无非是仇杀、情杀,以及为了钱财走投无路、急红了眼。人们的动机很是直接,但到了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执法方发现,在一个又一个越发诡异的案件中,他们往往无法从连环杀手的行为中找到一个明确的动机。 不是没有动机,而是变得更复杂了。 因此要是想从真实案件中提取灵感,玛丽要做的可不是照搬破案过程。 她既得保证现在的读者能够理解角色的动机,又得保持小说的戏剧性和曲折性,把故事讲的引人入胜。 这么筛选下来…… “画叉的是不适合写的故事,”玛丽指着名单对伊丽莎白解释道,“空白的是我在考虑,画圈的是可以写的故事。” 伊丽莎白的目光立刻停留在十几个姓名中唯一一个画圈的名字上。 “爱德蒙·坎伯。(*见注)” 她小心地念出了这个名字:“只有他的故事适合写,对吗?” 玛丽:“…………” 真的好奇怪啊! 不怪玛丽多次感叹,她漂亮端庄灵动大方的好姐姐念出一名恶魔的姓名,玛丽只觉得浑身不舒服。她点了点头,刚想胡乱敷衍过去,就听到宾利小姐的声音自背后传来:“你们在说写什么故事?” 玛丽面无表情地收回纸张:“没什么。” 然而宾利小姐却并没有听懂玛丽想要结束话题的意思——她也可能听懂了,就是单纯不想。宾利小姐自顾自地坐到了玛丽身边,笑道:“我可全听到了,玛丽小姐是打算自己动笔写小说,好要出版成书,是吗?” “……” 有点羞耻。 玛丽本来就不是张扬的性格,而且她还没动笔呢,就这么嚷嚷出来,实在是太尴尬了好吧! 然而宾利小姐可没有压低声音的意思,她这么一开口,连和宾利先生打桥牌的赫斯特先生都听见了。 “写小说?” 宾利先生兴致勃勃地放下手中的牌,认同道:“玛丽小姐才思敏捷,我觉得她一定能写出好故事来。” “可不是。” 宾利小姐附和道:“你瞧,在座的各位见多识广,也读过不少书籍。要是想写书,不如把故事梗概给大家讲讲,好让先生们提提意见,说不定还能帮你引荐出版商,你说呢,玛丽小姐?” 玛丽的回应则是立刻挂上了她招牌的假笑。 她哪儿能不懂宾利小姐的意思?现在这位年轻姑娘可是把自己当做头号情敌,误以为她对达西先生芳心暗许,因此恨不得玛丽在达西面前狠狠出丑才好。 163.侦探不易做19 订阅比例不足会显示防盗章节。  宾利先生认识一位姓福尔摩斯的先生,他的幼子在伦敦当侦探。 舞会结束后, 在回去的路上, 玛丽的脑海中始终在反复重复着这句话——一位年轻的福尔摩斯, 在伦敦,还是名侦探。 天, 玛丽就不相信世界上有这么巧的事情,还能有第二名福尔摩斯侦探? 心心念念的梦想成真了,玛丽感觉自己可能是在做梦。 这种虚幻的幸福感一直持续到回家, 班纳特太太开始抱怨今夜的意外时, 玛丽都没有感觉到困扰。 一见到班纳特先生, 班纳特太太憋了一路的话总算是有处可倒了。她先是埋怨了小偷来的不是时候,又觉得达西先生着实无礼、讨人厌烦。到了最后, 甚至开始训斥起玛丽来:“不等主人允许便擅自行动, 平日读书多读进肚子去了, 连礼仪都忘得一干二净!” 玛丽不说话,她才懒得和班纳特太太解释自己的动机呢。 但伊丽莎白却忍不住为玛丽辩驳道:“玛丽可帮了大忙, 她细心如发,观察出了留下的线索, 当场就推断出了是有小偷闯入了内瑟菲尔德庄园。” “哦?” 班纳特先生当然对班纳特太太的碎碎念毫无兴趣, 他都快失去耐心了,听到伊丽莎白这么说,才顿时放下了手中的书本。 “倒是从没看出来, 玛丽还有这等观察力?”班纳特先生问。 乡下的生活平静又单调, 在朗伯恩别说是偷盗, 连谁家的马撞了谁家的牛都能是值得说上三天的大事件,因而日常生活中的事情玛丽向来插不上嘴,也很少说话。 听到班纳特先生的好奇,玛丽不急不缓搬出回答宾利先生的话:“我只是在读过几本侦探小说罢了,还是爸爸你从伦敦带回来的,按照侦探们的方式做出了推断而已。” 再说了,这么直截了当的乡村作案手法,其实根本用不着玛丽出风头。只是她好奇心强烈,又不怕什么所谓的鬼怪,所以反应最快。 “看来书中自有黄金屋这句话,还是有几分价值所在,”班纳特先生评价道,“这不就出了风头吗,凯瑟琳和莉迪亚为了舞会精心打扮,竟然不如玛丽读上几本侦探小说来得有用。” “爸爸!”莉迪亚气得攥紧了拳头。 “我倒是觉得侦探小说还是不如年轻美貌实在,”玛丽展露笑颜,“宾利先生担心我坐冷板凳,陪我跳了一支舞,然而言谈期间左一个简右一个简,只恨我不是简本人,宾利先生也不能在舞会上总围着她转。” 突如其来的揶揄让大姐简·班纳特脸一红:“玛丽!” 简性格温柔内敛,明明是天大的好事,还涉及自己的婚姻未来,却偏偏不让玛丽公开提及。反倒是在临睡前,当玛丽又厚着脸皮以莉迪亚太吵为由非要加入两位姐姐的床边悄悄话环时,她也表现出了对宾利先生的倾慕。 原著中简和宾利先生的感情进展也算是一波三折,苦尽甘来。玛丽是个急性子,就见不得狗血误会,在她看来,既然两位年轻人两情相悦、情投意合,那就应该立刻在一起。 更重要的是……现在玛丽可是确定了,这个世界的伦敦有福尔摩斯存在! 天呐,这种男神就在自己身边却又暂时遥不可及的感觉真是太令人难受了,玛丽恨不得这就收拾行李离家出走,直奔伦敦去。 但这是不现实的,现实的办法就是,抓紧撮合宾利先生和简。 特别是看到简毫不掩饰自身对宾利先生的赞美与钦慕之情,玛丽觉得目标近在眼前了。她说道:“宾利先生见你第一眼就被你的美貌吸引住了,简。他生的好看,人又体贴,和你真是天生一对。” “可别这么说,”简急忙否认道,“宾利先生这么好的人,钦慕他的女士可数都数不清呢。” 想来内敛的简是不会主动出击了,也对,这个年代的姑娘要矜持有礼,等到绅士主动求婚才行。 但玛丽不介意,她完全可以抢在他前头当个传情小助手,帮助简和宾利先生免去波折嘛。 “我也喜欢宾利先生,”于是玛丽毫不掩饰自己对宾利先生的欣赏,“他还夸我有见识呢,这么好的人,可不能错过,我非得要这样的姐夫不可!” 伊丽莎白闻言笑出声:“宾利先生喜欢简,和你有什么关系?” “简和宾利先生在一起,”玛丽玩笑道,“我才有机会认识伦敦的……的……” “银行家?”伊丽莎白接道。 “我倒是觉得,”玛丽双眼亮晶晶的,“宾利先生说他认识一名伦敦的侦探,听起来真有趣。” 侦探还行! 伊丽莎白哭笑不得:“我收回前言,玛丽,你不如考虑一下拜伦吧。” 歇洛克·福尔摩斯比拜伦靠谱多了好不好……不对不对,她就见一眼侦探先生就好,哪儿敢想更深一步的情况啊。 进入小迷妹模式的玛丽觉得那些非分之想都是对侦探的玷污,她急忙把乱七八糟的思绪甩开。 也不怪伊丽莎白会这么说。在维多利亚时期,帮助警察破案的侦探先生,对于一名未婚的乡绅之女来说,确实不如拥有贵族头衔的浪子更值得来往。伊丽莎白又不是穿越来的,她的眼界和认识受时代、教育和社会生产力所限,玛丽不怪她。 而且她这位二姐偏见归偏见,但到底是个爱憎分明的大胆姑娘。玛丽觉得要是她深入了解福尔摩斯先生后,绝对是不会说出这些话的。 所以玛丽也不直接反驳,而是笑嘻嘻地带过了这个话题:“我相信宾利先生的为人,他的朋友一定都拥有高尚的品质。” “可惜宾利先生的朋友,并不像他一样讨人喜欢。”伊丽莎白冷漠地说。 说的自然是我们的男主角达西先生了。 好吧,达西先生在舞会上的表现确实不太好,不和任何小姐跳舞,这在社交中足以称得上过分一词。甚至连聪明美丽的伊丽莎白也不例外。 他容貌英俊、家世煊赫,着实是有资格对着一帮乡下人傲慢无礼,却也不能阻拦受到轻视的大家对他印象极差不是?玛丽不介意,不代表自尊心强的伊丽莎白不介意。 知道伊丽莎白性格坚定,不容易被他人左右,玛丽还是耐心劝道:“达西先生在得知进了小偷后,也主动说了去花园查探情况,尽了保护的职责。足以可见他虽然为人傲慢,但却是个正直的人。” 伊丽莎白哼了一声:“你呀,就是读了太多拜伦的诗歌,对那些貌似‘优秀’的人总是忍让三分,天底下可没那么多拜伦一样的天才,我的好妹妹。你说你想调查花园中的情况,他听闻后一副看你胡闹的模样,可见达西先生根本就是没把咱们放在眼里。” ……纠正一个人的有色眼镜可真难啊。 玛丽也不着急,只得顺着毛摸:“好好,伊丽莎白说是就是,那他目中无人,我们可不能和他一般见识嘛。” 简附和:“我相信达西先生总会有值得称赞的优点,至少他帮助了宾利先生。听你们所说,潜入庄园的小偷,应该很快就能抓到。” 在庄园里搜索一名藏匿起来的贼那还不容易?说不定现在就抓到了,玛丽心想。 而她的推测果然是对的。 第二天晌午,一辆来自内瑟菲尔德的马车就停到了朗伯恩班纳特宅邸前,竟然是宾利先生亲自来拜访了。 彬彬有礼的绅士在见到玛丽后摘下自己的帽子,无比认真地兑现了自己的诺言:“玛丽小姐,我来向你通知,我们已经抓到那名偷东西的贼。” 实际上,如果不考虑吓到在场女士的情况,玛丽是不介意讲一讲故事梗概的。 毕竟她和这个年代的人认知与价值观都有些差距,而十九世纪的文化和二十一世纪的文化之间几乎可以说是存在着一道鸿沟。 于文学上,这个时代没有非线性叙事,没有视点人物写作手法,更不存在着意识流或者时空交错的混乱艺术,所以同为十九世纪的女性作家,夏洛蒂·勃朗特的《简·爱》一经出版便受到好评,而她妹妹那部更具有现代性的《呼啸山庄》,则是到了后世才被挖掘出艺术价值。 所以,玛丽倒是的确想得到直接反馈,这样她在动笔创作前也好心中有数。 只是……“ “我向来喜欢侦探小说,”她如实开口,“自然也想创作自己的侦探故事试试看,只是一来,我现在只有大概的案件灵感,还没有考虑到如何动笔,二来涉及到探案,免不了凶杀和阴谋,宾利小姐恐怕不会喜欢。” “你大可以先讲述一番,”宾利小姐坚持道,“我再看看是否是自己喜欢的故事。” 那可就不怪她“心狠手辣”啦! 玛丽一笑。 “那好吧,”她不再犹豫,“我们的侦探受友人邀请,来到了北方的一个工业小镇做客。但北方的镇子劳碌又单调,天天同友人社交,他不出三天就厌烦了。” 伊丽莎白闻言笑出声:“听起来倒挺像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人物原型可是他?” 玛丽:“我还没想好。” 要是福尔摩斯先生,根本不用三天好不好,没有案件就算英国女王邀请他,他也不会去的。 “既然玛丽小姐说刚刚有了案件灵感,”宾利先生善意说道,“那就直接讲述案件吧。” “那好。” 玛丽点了点头,直接跳过了前情部分。 “事情是这样开始的,一名工人找上了大名鼎鼎的侦探。即使是见多识广的侦探,也免不了在看到工人时吃了一惊——他长得非常高大,有6.5英尺,看上去强壮又可怕。但他开口时彬彬有礼,谈吐得体大方。虽然穿着朴素,但是个有见识也懂得思考的人,很快就和侦探交流了起来。” 164.侦探不易做20 订阅比例不足会显示防盗章节。 雨下了一整天。 玛丽在伊丽莎白的房间里, 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幕,内心火急火燎。她站在床边不住踱步, 左看看右看看, 雨越是不停, 她眉头拧得越紧。 伊丽莎白不得不宽慰道:“你急也没用,玛丽。” “莉齐不担心吗,”玛丽反驳道, “简刚出门就下雨了,到现在也没停下!” “我担心。” 几个姐妹之中, 伊丽莎白和简的关系最好,其次才是玛丽。她当然担心出门淋雨的简, 可简不在,她就是最大的那位班纳特小姐。 玛丽着急上火的时候,她可不能失态,否则岂不是火上浇油。 于是伊丽莎白按下内心担忧,冷静开口:“就算下雨, 现在简也应该走到了内瑟菲尔德庄园,有宾利先生他们照顾她呢。” “但是——” “你再着急,还能现在顶着雨跑出去不成?” 好吧,是这个道理。 只是伊丽莎白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玛丽可知道。 在原著小说中, 简正是淋了这场雨, 到了内瑟菲尔德庄园就大病一场。虽然客观来说, 这场病既促进了宾利先生和简的感情, 也让达西先生有幸和伊丽莎白多了一段相处了解时间,的的确确如同班纳特太太原本打算的那样,提供给了两对情侣相处的机会,是件拉近男女距离的好事。 然而如今的玛丽,却不能“客观”对待简生病的情节——她现在不是一名阅读小说的看客,而是简·班纳特的亲生妹妹。 最最温柔美丽的大姐生病,当妹妹的怎么能不担心? “好了,”伊丽莎白见玛丽依然垂头丧气的模样,便牵起她的手,把玛丽拉到自己身边,“你要是实在放心不下,明天早早起来,咱们直接去内瑟菲尔德看看情况,宾利先生不会介意的。” 他当然不介意,宾利先生早就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连看她们的母亲班纳特太太都亲切地不得了。 然而那个时候,简怕是早就高烧起来,下不来床啦。 玛丽的确着急,但她更难过。难过自己明明有机会阻拦简冒雨前去,偏偏因为福尔摩斯先生错过了机会。 这让她不禁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如平日伊丽莎白嫌弃的那样,太过沉迷于自己的幻想了? 她不后悔见到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事实上玛丽现在觉得自己都死而无憾了。但她同样不希望简生病。 一直以来,玛丽都自诩同原著里那个拿腔拿调、迂腐古板的小书呆子不一样,可是如今看来,总是抱着不切实际的想法,同原著里的玛丽·班纳特又有什么区别。 玛丽是因为福尔摩斯先生是一位聪颖、锐利,却又有着正直坚定的真心才喜欢他的。和偶像一比,总是追求猎奇和案件,也不怪爸爸说,她也没比莉迪亚聪明多少。 不过,伊丽莎白说的也对,眼下她着急也没用。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现在犯下的错过,保证以后不再犯就好。 “那好吧。” 玛丽强打起精神,认真开口:“等明天雨停了,咱们立刻动身去内瑟菲尔德庄园。” 提前伊丽莎白约定好,因而当第二天简的手信送回家时,姐妹二人早就收拾好衣物、换好鞋子,准备出门了。 在得知简因为淋雨而高烧不退后,玛丽和伊丽莎白又这么严肃的阵仗,把班纳特夫妇着实吓了一跳。 班纳特夫人觉得她们两个完全是大惊小怪,她不仅没担忧简,反而因为她生病而高兴了起来:“在内瑟菲尔德庄园养病,刚好能和宾利先生单独相处,区区伤风而已,休息一晚就会好起来,你们去添什么乱?” “生病时总需要亲人在旁的呀,”玛丽小声嘀咕道,“宾利先生管什么用?” “简要是嫁给宾利先生,有的是仆人照顾照顾她,”班纳特太太就是不喜欢玛丽这幅不开窍的模样,“而你要还是糊里糊涂的,以后成了老姑娘,生了病我可不照顾你!” 玛丽大大地翻了个白眼。 从小到大她就因为嫁人找对象的事情被班纳特太太说个没完,玛丽早就习惯了。 要搁往常,班纳特先生一准要趁机说几句俏皮话不可,但今日父亲瞧见玛丽和伊丽莎白不像是临时起意,一改常态沉思片刻。 “你们要是非得坚持,”他说,“我绝不会阻拦。简生病时不方便回来,那就去陪陪她,我把租给农户的马要回来就是。” “那我们也要坐马车去梅里顿!” 莉迪亚满心惦记着什么什么上尉,听到有马,立刻兴高采烈地开口:“刚好和她们顺路,马车走得快,我们还能碰上卡特上尉。” 玛丽一哂:“上尉上校军官红制服,你的脑子里就不能有点别的吗?” 班纳特五个女儿中,莉迪亚年纪最小,却长得比玛丽要高,体态动人、容貌美丽,最得班纳特太太喜爱。而几位姐姐性格不一,除了玛丽之外也没人和她一般见识,把莉迪亚宠得无法无天。 听到玛丽直言嘲讽,莉迪亚不甘示弱:“你呢,你就成天想着出风头,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玛丽:“那也比你到处孟浪,行为轻佻的好。” 莉迪亚:“你竟然敢这么说我!” 眼看着两个人一言一语要吵起来了,班纳特先生烦不胜烦:“好了,你们要吵去马车上吵,少在家中扰我清净。” 玛丽立刻闭嘴,只是幽幽地注视着莉迪亚气冲冲地先行离开。 既然要改正自己的坏毛病,是不是该从关心身边的姐妹开始? 简是她的亲人,莉迪亚也是——虽然玛丽确实和她这位小妹不对盘,但自家吵架没关系,像原著那样跟渣男私奔跑路是万万不合适的。 只是,莉迪亚现在的性格轻浮放肆,也不怎么尊重玛丽,两个人玩不到一起去,小妹更不会听她讲道理。 得想想法子了,不过这都是后话,现在最重要的是去探望简。 本来玛丽和伊丽莎白已经做好了走去内瑟菲尔德庄园的准备,班纳特先生把马要了回来,她们倒是比预计地快了许多。 到庄园时,天刚刚亮。匆忙抵达的班纳特姐妹把内瑟菲尔德庄园的老管家吓了一跳,因为来得突然,管家只来得及通知宾利先生。 她们路过庭院时,刚好碰见在外散步的达西先生和宾利小姐。 “我只是想请班纳特小姐来坐一坐,却没想到突然下雨,”庭院中的二人并没有发现她们的到来,宾利小姐抱怨道,“这下可糟糕,她因为淋雨发热,搞得一整个庄园的人都休息不好。” “天气难测,”达西平静地安抚道,“这不是你的责任。” “人已经病在了庄园里,怎么不是我的责任,”宾利小姐说,“不过,幸好是班纳特家的大小姐,要换她的妹妹们,我可受不了。” 玛丽:“……” 伊丽莎白:“……” 听到这话,玛丽和伊丽莎白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 达西先生闻言,颇不赞同地皱了皱眉,但他显然没把宾利小姐的抱怨放在心上,只是出于礼貌而回道:“换做简·班纳特小姐的妹妹,我想查尔斯也会负责任的请人照顾。” “那是自然。” 宾利小姐当然不会抵触达西夸赞她的哥哥,然而她仍然坚持自己的话题:“要我说,简·班纳特尚且值得交往,她的几位妹妹就没什么来往的价值,特别是那位玛丽·班纳特小姐。” 玛丽:“…………” 等会,她好像的确没有哪里得罪过这位宾利小姐吧? 严格来说,在之前舞会上,玛丽还算是帮助过宾利小姐呢。就算不喜欢自己,也不至于到了背后诋毁的地步。玛丽再次反思了一下自己,可这次却着实觉得冤枉。 别说是得罪,她几乎就没和宾利小姐说过几句话,上次要她弹琴跳舞出丑也就算了,现在又直接说到脸上,仇恨这么大吗?! 玛丽很是无语,而伊丽莎白地反应则更是直接。 向来直率的伊丽莎白,眉梢一挑,拎起裙摆就要迈开步子。看那架势,是要和背后说人坏话的宾利小姐当面对质了。 幸好玛丽反应快,一把拉住了伊丽莎白。 她挽住伊丽莎白的手臂,不仅不生气,反而露出的笑吟吟的神情。 “别着急,”她悄声开口,“我想听听宾利小姐会说我什么。” 也好让她搞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未来姐夫的亲妹妹。 15 “不聊政治,还可以聊聊其他的嘛,你说呢,宾利小姐?” 165.侦探不易做21 订阅比例不足会显示防盗章节。 虽说穿越过来, 玛丽比她的姐妹们有着懂得原著和二十一世纪知识的优势,但要她像其他同人小说的女主一样去和达西先生舞会相识历经狗血再来场谈恋爱, 玛丽实在是有些不甘心。 是的, 既然时代发生了变化,玛丽·班纳特也大概明白自己是一名晋江同人小说的女主角了,穿越之前为了消遣时间她看过很多的,这种套路自然懂得。 但既然来都来了,时代发生了变化, 不好好利用一下,岂不是浪费设定? 当然这不影响玛丽对达西先生好奇,谈恋爱算了,围观一下还是可以的嘛。傲娇男不是她中意的类型,但到底是未来的姐夫, 还是应该早早认识一下的。万一达西先生真的像未来他的扮演者科林·费斯一样英俊,欣赏帅哥总不会有坏处。 因此在前往内瑟菲尔德庄园的路上,玛丽的心情还算不错, 连凯瑟琳和莉迪亚两个人的叽叽喳喳也没像往日一样让她心烦。 不过, 玛丽在舞会上注定是要坐冷板凳的。 她在现实中就不擅长跳舞, 朋友们去蹦迪泡吧的时候, 玛丽还是喜欢呆在家里读读书看看剧, 再不济看看网络小说也挺好。而百余年前的舞会就更无聊了, 玛丽长得也不太好看, 几轮曲子下来, 也没几个青年乐得邀请她共舞。 直到宾利先生款款地走到了玛丽面前。 好姐夫, 英俊的姐夫,作为东道主,亲自跑来替受到冷落的玛丽挽救尊严。尽管玛丽其实不介意——她早就习惯了,可宾利先生的贴心行为,还是让玛丽备受感激的。 舞会上各色男女站成两排,玛丽认真欣赏着面前英俊高大还好心肠的宾利先生:“我还以为自己要在舞会上白白站一晚上了呢,谢谢你,先生。” 宾利先生一愣,大概是没想到玛丽会这么坦率,但他很快就笑了起来:“怎么会,刚刚我还听见有人对我的妹妹说,你是这附近一带最有才气的小姐。” 音乐开始了,玛丽朝着宾利先生鞠了一躬,然后随着大家动了起来:“才气不过是书呆子的委婉说法,不过我倒是不介意,书本可要比乡村生活有趣多了。” “哦?” 宾利先生饶有兴趣的开口。 “你都读过什么书,班纳特小姐?” “最近在读孟德斯鸠《罗马盛衰原因论》。” “你读的懂?”这样的回答可远超宾利先生的意料。 “读不懂,”玛丽笑眯眯地说,“要是读得懂,我为什么还要读书呢。人们是为了学习知识才选择读书的,换做什么都懂的大学问家,那他可是要著书而不是读书啦。” 宾利先生点了点头:“不过就算是大学问家,也是要继续学习的。” “学无止境嘛。” “是这个理,”宾利先生赞许道,“没想到简·班纳特小姐竟然有这么一位勤学擅思的妹妹。” 哈!玛丽就知道是这样。 来到内瑟菲尔德庄园的班纳特小姐可不止她和大姐简·班纳特二位,而这位宾利先生不提伊丽莎白,也不提玛丽的两位妹妹,足以证明他的确在舞会第一面就把美丽动人的简记在了心里。 见证原著发生的感觉真是微妙极了,同时玛丽也忍不住在心底雀跃起来——大姐的婚姻一定会很幸福,而她也能有机会抱上大腿离开乡村到处逛逛啦! “勤学擅思有什么用,”于是玛丽半开玩笑地帮自家大姐拱火,“还是不如简·班纳特小姐美貌动人更值得钦慕,不是吗?” “什——不是!” 玛丽的笑容更为灿烂了,她狡黠地眨眨眼睛:“宾利先生,不是我说,虽然你条件很好——但是我姐姐这么漂亮,喜欢她的青年才俊不知道有多少,你可得加把劲才行!” 彬彬有礼的宾利先生哪儿碰见过像玛丽这么直白的姑娘,他的脸红了红:“你的姐姐确实漂亮,班纳特小姐。” 连反驳都不反驳了,看来是真的坠入爱河啦。玛丽也不为难他,而是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搬到内瑟菲尔德庄园之前,你一定去过不少地方吧,先生。” “是的,我刚从伯明翰回来。” “伯明翰!” 仅次于伦敦的第二大城市,重工业的中心,更重要的还是英国著名黑帮剃刀党的聚集地!穿越之前的玛丽格外喜欢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的英伦市井传说,而还有什么比黑帮更酷的传奇呢。 尽管剃刀党的活跃时期在几十年后,但《傲慢与偏见》都在维多利亚时期发生了,玛丽觉得自己还是可以留有一些幻想的。 “班纳特小姐很喜欢伯明翰?” “我喜欢任何不是乡村的地方,”玛丽抱怨道,“伯明翰也好,伦敦也好,我都想去看看。听说伦敦的工厂机器日夜不休,我却要呆在乡下和妹妹们因为一些琐事没完没了地争吵。” 宾利先生第二次被玛丽逗笑了,其他小姐对机器和工厂避之不及,仿佛赚钱是什么上不了台面的事情,而玛丽·班纳特偏偏对它们非常感兴趣。 “这么巧。” 于是他笑道:“陪我出席舞会的朋友,在伦敦可是置办了不少产业。” 玛丽闻言侧头看向舞池之外的达西先生。 大名鼎鼎的达西先生,倒是的确和科林·费斯一样英俊,当然了,也同科林·费斯演绎的一样高傲。一整晚下来他根本没跳几支舞,更没什么小姐入得了他的法眼。 现在不着急,傲娇注定要被打脸,玛丽不急不缓地收回目光,等他被伊丽莎白直接拒绝的时候有他难受的。 “达西先生一表人才,”她客气道,“我相信在投资和置办工厂方面也是个有远见的人。” “我想他也一定很喜欢你这样博览群书的小姐。” 玛丽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 还是算了吧,长得帅也没用,玛丽就是不喜欢傲娇。 比起这位实打实的英伦大众男神,玛丽倒是更喜欢另外一位,比达西先生更为著名、受众更广,甚至男女通杀的小说形象,那就是大侦探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 这也是玛丽心心念念想去伦敦看看的理由之一——同人小说喜欢综合作品嘛,既然她穿越到了《傲慢与偏见》里,那这个世界中会不会同样存在《福尔摩斯探案集》,甚至是其他同时代小说中的角色呢? 就算没有也没关系,要是福尔摩斯不存在,柯南·道尔爵士本人总存在吧。两位都是玛丽的男神,要是能见上一面,要是有荣幸与其通个信、甚至说几句话,玛丽觉得那真是人生无憾了。 因而她只是落落大方的说:“我想达西先生是不会相信一名未婚小姐会阅读孟德斯鸠著作的。” 宾利先生下意识想为自己的朋友辩驳,可他张开嘴,却发现玛丽说的很对。 达西什么都好,就是为人高傲。玛丽一番学无止境的话,对于一名年纪轻轻的乡绅之女而言足够惊艳了,然而宾利会相信她真的在读孟德斯鸠,达西可不会。既然不信,那换成达西,也自然不会发现玛丽还有这番见识。 更难能可贵的是,明知道达西会轻视她,玛丽小姐也不卑不亢,全然没有生气的样子。 真是可惜! 宾利先生免不了为自己的朋友叹气,达西这高高在上的性格,错过了多少值得来往的女士。 对此玛丽倒不在乎,看看达西一表人才,和她二姐伊丽莎白多配啊。他确实是个很好的结婚对象,但和对待宾利先生一样,玛丽可不打算和自己的好姐姐们抢资源。 一曲结束,玛丽对这位未来的姐夫相当满意,便笑吟吟地再次对宾利先生表示感谢:“谢谢你,宾利先生。” “没关——” 宾利先生的话还没说完,他的姐姐赫斯特夫人便匆匆地赶了过来。 赫斯特夫人在他的耳畔低声说了什么,宾利先生立刻变了脸色。旁人听不见,可就站在宾利先生面前玛丽听见了。 “宾利小姐昏倒了?” 她蹙眉,接下了赫斯特夫人的话:“怎么回事?” 赫斯特夫人吃了一惊,但是听到玛丽斩钉截铁地质问,还是下意识地开口回答:“她、她说她见到了鬼!” 哪怕他看见众人只是颇为敷衍地点了点头,也没人表示不满。 玛丽见他归来,便和伊丽莎白小声嘀咕几句,任由姐姐先行去看望简,而她则走到了福尔摩斯面前。 “你打算何时离开,先生?”玛丽关切地问。 “下午。” “回到伦敦继续追查线索吗,”玛丽接着开口,“是从卡特上尉调查起,还是从向宾利先生推荐供应商的合伙人调查起?” 166.侦探不易做22 订阅比例不足会显示防盗章节。 待到晚餐结束时, 归来的仆人将班纳特家的信息带回了内瑟菲尔德庄园, 说明日班纳特太太会亲自来看望自己的女儿们。 宾利先生将这条信息传达给简, 不意外地换来了她感激又动人的笑容。两位年轻人彼此客套着, 态度那么小心,仿佛生怕说了什么不得体的话, 要把自己在对方眼里的好印象破坏掉一样。 看看简这真诚的态度和羞怯的表情, 宾利先生竟然觉得她对他没有感情? 玛丽坐在一旁在心底不住感叹,直男就是直男, 就算是宾利先生这样的体贴人,也不能摸清女孩子的细腻心思。 在她看来, 简就是性格过于内敛, 满腔爱慕和崇拜因为害羞而藏得严严实实, 才导致有了原著那么一出误会。 而现在,玛丽觉得是时候帮自己的大姐和未来的姐夫一把了。 等到宾利先生和简又说了几句话, 准备离开时, 玛丽趁着伊丽莎白和简不注意, 悄悄地溜出客厅。 “宾利先生!”她拎着裙摆拦住了宾利。 “怎么?” “有点事……” 玛丽神秘兮兮地开口,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客厅,似乎在确认没有人注意到她。 这幅煞有介事的模样, 叫宾利误以为玛丽有什么大事要宣布, 温和的绅士神情一凛,然后指引着玛丽朝着走廊走了几步, 避开了客厅大门。 “你现在可以说了, 玛丽小姐。” “我是来帮简捎信的。” “嗯?” 宾利先生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就想抬头看向客厅, 直至视线撞上墙壁,才意识到他们在这儿看不到简·班纳特。 如此谨慎,一定是很郑重的消息了。 “什么事情,”宾利先生认真回应,“若是她有什么需求,我一定尽力办到。” “别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啦。” 玛丽出言揶揄,见宾利先生有些不好意思了,忍不住笑出声:“简只是托我告诉你,她有些心里话想私下同你讲,明天我们的母亲就要来了,趁着这个机会,简想明早同你说一说,早餐之前她会在花园里等你的。” “什——” 宾利先生听见这句话,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这年头,一名未婚淑女还能有什么“心里话”要对一名单身绅士私下说?连歇洛克·福尔摩斯对宾利先生道出案件线索时,他都没有此时此刻震惊。 “等一下,玛丽小姐。” 意识到了玛丽的潜台词,宾利颇有些诚惶诚恐,他忐忑地试探道:“有心里话……是指什么话?” 玛丽狡黠地眨了眨眼:“非得要说我明白吗?” 宾利:“我的老天。” 他是发自真心地认为简不喜欢他呀!玛丽哭笑不得,看着一位有钱体面的绅士因为简而患得患失,真不知道该为简高兴好,还是该着急上火好。 “别喊老天了,”玛丽提醒道,“还是好好想想如何面对怎么重要。” “我——咳。” 意识到自己失态后,宾利先生轻咳几声,然后换上了真诚的表情。 “我知道了,小姐,”他无比感激地看向玛丽,“谢谢你!” “不用谢。” 玛丽笑眯眯回道。等你娶了我姐姐,记得经常请我去伦敦坐坐就好了! 宾利先生这边搞定之后,玛丽倒是也不着急。 客人们见到简走出了卧房,难免要多问几句,但她依然脸色苍白,并没有过多纠缠,确认了她的确恢复健康后,便劝她早点休息,好恢复体力。 等到简回到房间时,换好睡裙的玛丽才偷偷地跑到了她的卧房里。 “我得告诉你一件事情,简,”她压低声音,故作玄虚道,“刚刚人太多,我怕有人听见,可憋坏我啦。” “什么事?”简问。 “你看她这幅模样,”伊丽莎白比简更了解玛丽,见她形容夸张,免不了开口,“一准没好事。” “大错特错。” 玛丽得意地反驳:“这还真的是一件好事!” 伊丽莎白:“你说,我倒要看看你鬼灵精怪的脑袋瓜里还能蹦出什么歪点子来。” “可不是我的想出了什么歪点子,是宾利先生托我捎话,”玛丽隆重宣布,“他刚刚喊我走出客厅,生怕走漏了消息,就是为了让我告诉简,明天早餐前他会在花园等你。” “等我,”简很是惊讶,“等我做什么?” “自然是……” 玛丽拉长音调,见两位姐姐同时露出焦急的神色,才继续说道:“自然是有些心里话要对你说啦,简!” “天呐!” 简还没做反应呢,伊丽莎白就捂住了嘴巴:“宾利先生这是……简,他这是要向你求婚呀!” “别瞎说!” 伊丽莎白一声惊呼,着实让简闹了个大红脸,她急忙辩解道:“说不定只是询问我的身体状况,莉齐你不要多想!” “他今天已经询问了呀,”玛丽笑吟吟道,“明天还要‘单独询问’,那可真是太体贴了!” “玛丽!” 被简出言斥责,玛丽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嘻嘻哈哈地同伊丽莎白打趣几句,直到简羞得都抬不起头,把两个没完没了的妹妹赶出卧房才安静下来。 只是落得清静的简,躺在床上怎么也合不上眼。 她知道宾利先生对她有好感——这件事在周遭闹得沸沸扬扬,恨不得整个社交圈里的人都在传言宾利先生对简·班纳特一见钟情,就等着求婚现场了。 越是如此,简越不敢表达自己的感情,生怕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毁了自己的名声不说,还让宾利先生也牵连在内。 原来他是真的喜欢到自己,要和她共度一生的地步了吗。 简辗转反侧,想得脸颊通红,仿佛又发起烧来。 等到第二天,心事重重的简几乎在天刚亮时就睡醒了,她按照昨日玛丽“转述”那般,梳洗完毕后,不等早餐时间便踏着清晨的露水来到了花园。 而查尔斯·宾利先生果然已经在等他了。 看到他英俊的侧脸和挺拔的身躯时,简的心跳漏了两拍,羞得几乎想转身逃跑。 但在这个念头刚刚形成时,宾利先生就看到了简的倩影。 她不得不上前,小声问候:“早,先生。” 宾利礼貌地点了点头,神情局促:“早,小姐。” 然后二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几秒之后,又不约而同地抬起头,同时开口:“听说——” 宾利:“……” 简:“……” 意外的默契让气氛变得轻松了一些,宾利摇了摇头,试探道:“你看起来心情激动,小姐。” “你也是,”简低声说,“似乎有很多话要说。” “是的,是的!” 宾利先生有些紧张,他的神情热切:“我没想到,没想到——” “没想到?” “没想到,小姐,你也对我……” 简的脸立刻红了,她根本不敢看向宾利的眼睛,只得挪开目光:“我、我……” “上帝啊!” 宾利先生退后几步,激动的来回踱步,最终他下定决心般停了下来,郑重其事地开口:“我实在是无法忍受自己的心事了,小姐,请听我讲!” 向来温和的宾利先生,可从没用过如此坚定的语气对简说话,这让简吓了一跳,抬起头来。 她望向他明亮的眼睛。 “第一次舞会时你就深深地吸引了我,小姐,”宾利深情地说道,“随后我发现你是名灵魂同外貌一样美丽的女士,便不可自拔了。这期间我也犹豫过,困惑过,直到昨日我意识到——我总要结婚的,简,可是当我想象自己的婚礼时,实在是无法忍受与我共同站在牧师面前宣誓的不是你!” 简惊呆了。 即便有所准备,她还是在宾利如此热情的告白前愣了愣神。 “请原谅我的失礼,”宾利继续开口,“我是如此爱慕你,班纳特小姐,希望我的爱情能够挽回在你面前损失的形象。” “什、什么?不!” 简立刻回神:“你没有失礼,先生,只是……” “只是?”宾利先生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只是,”简羞赧地说道,“我或许是被上帝亲自祝福过,否则怎么能得到你的垂青?” 宾利的眼前一亮:“你的意思,小姐?” 简:“我,我也倾慕与你,先生。” 说完她捂住了脸颊,仿佛再多说一个字都会晕倒过去。 宾利见状,几乎是刹车般收敛了狂喜的笑容——简·班纳特大病初愈,要是再刺激到她,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但他还是很高兴,谁不会因为两情相悦而欢欣鼓舞呢? “上帝也一定亲自祝福了我,天啊,我仿佛在梦里,”宾利感动地开口,“昨日玛丽小姐说你有心里话要同我讲,我激动的一晚上没睡好。” 简闻言一僵。 她困惑地放下手:“我同你有话讲?可是玛丽说的是,你同我有心里话要讲,先生。” 二人对视两秒后,简立刻明白了。 “我知道了,”即便是水一般温柔的简也有些动了脾气,恼羞成怒,“是玛丽在捉弄我们!” 宾利:“…………” 回过神来的宾利,在意识到玛丽做了什么之后,再也忍不住,大笑出声。 他亲昵地牵起了简的手,把她拉到自己面前:“恕我直言,小姐,你的妹妹真是一位满脑子鬼灵精的天才,我得好好感谢她捉弄你我才是!” 而“罪魁祸首”玛丽·班纳特小姐呢,正在卧房里,捧着一本书,享受着早餐前的晨读时光。 伊丽莎白梳着头发,瞥了一眼玛丽手中的书,颇为惊讶道:“你竟然在看莎士比亚,还是爱情喜剧,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成?” “偶尔调剂调剂心情也不错。” 玛丽笑眯眯地阖上书籍,精装书籍的封面露了出来。 ——正是莎士比亚的喜剧《无事生非》。(*见注) 了解到案件的进展之后,她回到简的房间,仍然无法克制自己的欣喜和雀跃。玛丽这样的反应让简和伊丽莎白颇为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