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度接触【完结】》 第1章 、illusion01 骄阳炽烈,蝉噪焦烦。 市三中的学生们正在进行一月一次的月考。 天气燥热得令人难受,头顶的巨型三叶扇已调至了最高档位,仍旧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学生们一边在试卷上运笔如飞,一边用手拉扯扇动衣领,贪图着那一点点凉风。 偏偏要在这样的天气里静心做题,学生们一个个眉头皱得紧紧的,恨不得下一秒就写完试卷获得解放。 而坐在靠后位置的某一个人似乎并没有这样迫切的想法。 钢笔笔尖正好停留在一道选择题的a选项上,碳素墨水晕染而开,顺着纸张上的纤维,摧枯拉朽到底扩张、延伸,由一朵黑色的冰凌花渐渐染成团状的云朵。 钢笔的主人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动静,他左手撑着头,歪着朝侧前方,双目微垂,好似在打瞌睡,但如果细看的话,能发现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第四排靠墙那个位置的男生身上。 男生垂着头,敛着眼,嘴唇紧抿,握着钢笔的右手在草稿纸上缓慢的滑动,一滴汗滴落在稿纸上,他抬起手,有些烦躁不耐的抹了一把额头。 黑板右侧的墙顶上,挂着一面大圆钟,秒针“咔嚓咔嚓”的转动着,细听就能听到那有规律的声音,一下下的敲击在考场上所有考生的心上。 还剩十五分钟了。 两位监考老师摇着扇子在教室里走来走去,其中一个抬起手腕看了下手表,脸上露出些许轻松的表情,眉头也终于舒缓下来:“还剩十分钟了,没做完的同学抓紧,做完的好好检查。” 教室里的温度顿时更高了,“哗啦啦”响起了试卷翻动的声音。 施安湳还是未动,仿佛老师的提醒和周围同学的焦躁都与他无关。 监考老师从他身边走过,余光正巧瞟到他干净的试卷,脸上露出惊诧的表情,这也太……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是六班的,成绩不会太差,怎么会空出这么多题目。 偏偏他的脸上没有半点慌张的表情,镇定的仿佛不像身处在紧张的考场上一样。 监考老师张了张嘴,脑中突然想起其他老师对这个学生的评价,最终只是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就走开了。 考试终止的铃声终于响起,学生们有的开始整理试卷,有的匆忙赶题,有的则头也不回的直接往教室外冲。而施安湳却还坐在座位上不曾挪动,他双眼始终停留在那个他关注的男生身上,看着他在最后关头拼命赶题,看着他手中的试卷被老师无情的收走,看着他满是慌乱和不安,双眼发红快要流出泪来。 以及……那双无处安放的,颤抖的手…… 男生垂着头,拿着文具往教室外走。施安湳这才单手撑着桌子站了起来,就要朝对方走去。 “这位同学,你名字、班级还有学号都没写呢!”收卷老师不耐的用食指点着卷子左侧的分割线外。 施安湳回头,果然见密封线外是一片空白,望了一眼已经出了教室门的男生,他赶紧拿出钢笔把三处空白给填上,快速追了出去。 …… 周炳文脚步沉重,有气无力的下到一楼,刚过拐角处的洗水槽,就被人叫住了。 “怎么一脸不高兴的样子,考砸了?” 周炳文抬头,对方单手拧着水龙头,脸上和头发上满是水珠,一张雌雄莫辨的俊颜衬得犹如镜花水月,亦真亦幻,从旁经过的男生女生无不将视线停顿在他身上,甚至有一个走了很远,还不愿转回脑袋。 周炳文还是有些不适应他这幅极具杀伤力的相貌,眉眼不自然的垂了下去,只敢盯着水槽里被水渍腐蚀得发黄的瓷砖:“没考好……”他声音极小,被周围的喧闹声给淹没掉了。 施安湳却听得很清楚,他朝前走了两步,站在周炳文面前:“这次没考好,下次再努力吧。” “嗯……”周炳文轻声应了,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不要总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施安湳拍拍他的肩膀,递过去喝了一半的冰红茶:“喝点?” 周炳文对他的安慰还是感到很高兴的,接过瓶子,冰凉的触感让身体的燥热终于有所舒缓,他仰着头,瓶口即将触到唇的时候,手一顿,没有再往前送,缓缓的倒了下去。 施安湳双目微沉,薄唇下压的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平日的弧度。 “谢谢你哦。”周炳文不好意思的将瓶子递回去。 施安湳没接,“你喝吧,我刚刚喝太多,肚子有点胀。” “哦,那……谢谢你啊。”周炳文右手捏着瓶身,满手都是冰沁的水汽,很快就把手给冻凉了,他只好换一只手。 施安湳不动神色的垂着眼帘看着他换来换去的双手,漫不经心的说:“接下来要放假两天,你打算去哪里玩?” “玩?”周炳文尴尬的笑了笑:“我成绩这么差,还是多做两套卷子好了,就不出去玩了。” 施安湳皱了皱眉,他想说学习这种东西劳逸结合更好,不过他更明白对方是不会听这些的。虽然周炳文性格很软,但认定的事情就绝对不会改变,再怎么说都无济于事。 “你可真爱学习。”施安湳心道:除了学习再装不下别的事了。 周炳文无奈的说:“我是学生嘛,再说,要是不好好读书,会很对不起妈妈爸爸,还有誉泽哥他们。”他实在觉得有些丢脸,入学时候分班考试,他的成绩只够到十班,努力了半学期,预期目标是进入五班,但经过这两天的考试结果来看,能不能进入七班都成问题。 “我记得你说过,你想在期中考试考进五班?”施安湳问他。 周炳文脸色大红,尴尬得不行,突然后悔起以前施安湳问他的时候直接就把狂妄的想法告诉他了,现在好了,很快就会被打脸,他的成绩怎么可能考进五班?到时候一定会被他嘲笑吧。 谁让自己自不量力的认为只要更加努力的学习,成绩一定能很快提升上去,这种落后愚昧的认知在这所中学并不成立。 自从进入这所学校,他才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相比他这种只知道通宵达旦靠题海战术来提升成绩的人,这个学校的学生,成绩越是靠前,耗费在学习上的时间越少。 据说一班的很多学生,只需要做完老师布置的习题就行了,放学后几乎都去参加各种活动,完全没有作为高中学生的紧张感。 周炳文犹记得在老家的学校里,他作为尖子生没日没夜的背书做题,成为全学校甚至是全县的榜样,让他以为天下所有的学生都是这个样子的。 果然还是太没见识了。 “下次再继续努力吧。”施安湳见他不自然的神色,直接转移的话题:“今天考完了试还是放松一下吧,晚上去看个电影?” 周炳文怔了怔,略有些心动,绷着神经学习了两个月,他是真的很累了,可是……一想到不尽人意的成绩…… “去吧,我一个人挺无聊的,朋友送了两张券,不用就浪费了。”施安湳从兜里拿出两张票,抽出一张递给他:“拿好,别弄丢了,一张八十块钱呢。” 八十块钱对于施安湳来说比毛毛雨还不如,但于周炳文就不一样了,虽然他现在的家境也不差,但从小在偏僻县镇长大,一些根深蒂固的勤俭观念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改变的,八十块钱对他来说,已经非常昂贵了。 面对施安湳的强势,他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无措的接过电影票后,才后知后觉的有些烫手:“这,不太好……不是,太贵了……” 施安湳无所谓的耸耸肩:“没人陪我去我就不去了,你把券丢了吧。” “不是,不是,你别生气……”周炳文看着手里设计精美的兑换券,狠了狠心:“我跟你去。” 施安湳勾勾唇:“那行吧,先回教室收拾东西,然后我们一起去吃饭。”说罢就迈着修长的腿朝对面的教学楼走去。 “哦,好的。”周炳文将兑换券小心翼翼的放在兜里,心想施安湳请他看这么贵的电影,他也该有所表示:“那我请你吃饭吧,你想吃什么?”对方一双大长腿,长的高,周炳文不得不加快脚步跟上。 施安湳转身回头,略微低头看他仰视的脸,眼神中泄露了些许意味深长:“你知道吗,你性格里有一点我非常喜欢。” 周炳文急忙问:“是什么?” 施安湳说:“礼尚往来,有去有还。” 周炳文疑惑的望着他,施安湳却只是微微一笑,继续朝教学楼走去。 第2章 、illusion02 施安湳第一次见到周炳文是在一个稍显闷热的傍晚。 他遵从自家奶奶的要求,将她从老家带上来的一些特产送去给唐家。 像他们这个阶层,世间的稀罕物早就见得差不多了,但是那个年代过来的老人,总是喜欢向周围的人分享属于他们记忆中的珍贵之物,,一是让自身得到慰藉,二是联络联络感情,不至于生疏了。 在这片高档别墅区,隔壁不认识隔壁,对门见不着对门,也只有他奶奶这种人还执着于邻里关系,才让施家和周围的一片邻居都有了浅淡的关系。 这其中,又属唐家和他们最为亲厚。 站在屋檐下,摁响门铃,里面传来唐乐游清亮的声音。 “门没关,直接进来吧。” 施安湳提着一大包东西进了门,正站在玄关处换鞋,陡然听到一道陌生的,属于少年的声音。 “只能拿刀片刮吗?感觉会伤到指甲。” 指甲? 施安湳的某种不为人知的癖好,使得他对于关于手的一切都极为敏感,光是听到指甲两个字,他就停下了换鞋的动作,抬头望了过去。 那是一个削瘦的,与他差不多年龄的少年的背影,他举着细白的胳膊,五根手指头张开,正对着穿透落地窗而来的夕阳,那一刹那的光影中,莹白的五指周围濛濛萤光,仿佛半透明的汉白玉,根根分明,犹如瑰世的宝物在舒展它的美丽。 他昏沉了十七年的灰褐光阴,一下子色彩斑斓起来。 他目光如火的看着那只手,连唐家兄弟对他的招呼也听而不闻。 好在他的脾气一向如此,唐家兄弟也不以为意。 他们的对话还在继续。 唐乐游双臂撑在桌子上,甚为不满的说:“都是你脾气太好了,她要给你涂你就让她涂啊,你应该拒绝的。” 陌生少年放下了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刚进学校,她又是我同桌,总觉得……不好拒绝……” “涂了就算了,还一个指甲一个颜色,她摆明了是在欺负你,真讨厌!”唐乐游愤愤的说。 唐乐游的哥哥唐誉泽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说:“用酒精试试吧,应该能擦掉。” 施安湳将才看得分明,那只过分漂亮的手的指甲上,都涂满了指甲油,而且还是不同的颜色。根据他们刚才的对话可以推断出,这个少年刚入新学校,因为不想和新同学尤其是女同桌闹僵关系,被对方恶作剧般的涂了五颜六色的指甲油。 对方似乎在为此烦恼,还在用手指搓指甲。 唐乐游问他哥:“家里有酒精吗?” 唐誉泽停顿了一会儿说:“前几天刚好用完了。” “那怎么办?”唐乐游顿了顿,继而说:“那现在出去买吧,药店应该就有。” 施安湳走上前去,淡淡的说:“不用那么麻烦,酒精其实洗不干净,你妈妈的梳妆台上应该有卸甲油,拿来一擦就行了。” 唐乐游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说:“还有这种东西?!”相比较于第一次听到卸甲油,他更不可置信的是施安湳怎么会知道这个。 唐誉泽摇摇头:“我妈从不做指甲,而且她长期不在家,梳妆台里除了一些首饰,几乎没别的东西了。” 少年眼里刚燃起的希望就被破灭了。 施安湳低头,少年也正仰头看着他,他的目光从他的脸上缓缓落下,最终停留在那双手上,他听见自己用最平缓的声调说:“我妈的化妆室里有,跟我去我家。” 唐乐游一脸震惊的看着他,身后的椅子都给后脚跟蹬倒在地上。 就连平日里没什么表情的唐誉泽也颇有些诧异的看着他。 少年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只能疑惑的在众人脸上看来看去。 施安湳朝他扬了扬下巴:“要去吗?” 还没等他回答,唐乐游就直接大叫了起来:“喂我说……不是吧你,今天吃错药了?” 施安湳皱眉,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妥。 唐乐游拉着少年的手,护犊子一样搂着他的肩,戒备的对施安湳说:“这不正常,你怎么可能突然安好心,炳文哥,别跟他去,他一定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施安湳冷冷的看着他,已经显得有些不高兴了。 唐乐游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你平时谁都不搭理,怎么会好心带炳文哥去洗指甲油,你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呢。” 施安湳懒得理他,又向这个叫做炳文的少年问了一句:“去不去?” 少年有些不安,神色陌生仿徨,又带着点惧怕,看得出来他拿不定主意,目光已经求救似是看向了唐誉泽。 唐誉泽手里的书正在翻页,他头也不抬:“去吧,别逗留太长时间。” 唐乐游还是扒着少年的手臂不放松:“你自己去拿过来,我才不要炳文哥跟你单独出去。” 施安湳嗤笑了一声,讽刺意思不言而喻:“要么跟着去,要么就算了,这种天气我不会再走一趟。” 唐乐游对他的臭脾气恨得牙痒痒:“那我也要去,谁知道你会对炳文哥做什么!” 虽说别墅区里的绿化做得很好,但炙热的温度却并没有因为这寸土寸金的地方而有所清减,地面散发着烤人的热气。施安湳在前面走,唐乐游带着少年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隐约能听到各种不屑的吐槽。 什么脾气古怪、霸道孤僻、阴阳怪气、少和他打交道、别和他走得太近最好绕道走之类的,唐乐游越说越带劲,撸起袖子豪气干云的表示如果这家伙敢欺负你的话,就来找我,我一定帮你打回去的。 少年的性格应该很内向,并没有接话,少数时候只用“嗯,哦”这样的语气词表示自己听到了。 施安湳听那小子越说越离谱,猛然一个回身,唐乐游正起劲,连路也没看,一头撞在了施安湳的胸口,疼得他鼻子酸疼不已,眼泪花都冒出来了。 唐乐游捂着鼻子,瓮声瓮气的指责他:“你干什么?” 施安湳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你再无中生有,我就把你的游戏账号贴在学校的公示栏里,我说到做到。” 唐乐游气得直哆嗦,一想到那场景他从心底里发寒,如果真的被他公布了游戏账号,先不说有多少女生会来加他,到时候恐怕连游戏都完不成,更让他害怕的是,他的游戏技术非常渣,要是被同学知道的话…… 施安湳见他终于闭了嘴,这才终于继续朝前走。 少年看了看施安湳,又看了看不服气的唐乐游,担心的说:“你还好吧?” 唐乐游一肚子气,又要说他坏话,但一想到他的威胁,只能不甘心的说:“算了,咱们去把指甲洗了就赶紧回家。” 少年点了点头,对此十分认同。 此后一路上都十分安静,施安湳把两人带回家后,什么也没说,直接上了楼。 唐乐游虽然不是第一次来施家,但每次都觉得很不舒服,悄声对身边的人说:“明明是大夏天,偏偏他们家还阴森森的,不开空调都觉得冷。” 少年将屋子里的装饰陈设都打量了一番,只觉得都十分精致昂贵的样子。他刚来这个城市,也并不懂富人的生活形态,只能含糊的说:“还好吧。” 施安湳很快就下来了,他手里拿着一个紫色瓶子,上面不知道贴的是什么外文。 “这个就是洗甲水吗?”唐乐游好奇的看:“咦,是意大利文,看不懂。” 施安湳打开盖子,露出一个圆孔,对少年说:“把手伸进去。” 少年不明所以,迟疑的伸出手,却并不知道怎么做。 施安湳抓过他的手,感觉到了一点轻微的挣扎,他扬眉看过去,对面表情有些窘迫,他说:“放松。” 少年只是怔怔的看着他,完全没有听话的放松下来。 施安湳捏着他的手,只让他露出一根指头,直接塞进了洞孔里:“转一转就好了。” 少年的手指微微的转动了一下,施安湳干脆用了点力,然后抽出手指,说:“看吧,干净了。” 少年的脸上露出相当不可思议的表情,他睁圆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的手指,上面厚厚的一层指甲油竟然真的消失不见了,干净得就像水洗过一样。唐乐游的表情更为夸张,他不是没见过那些女生涂了指甲后过几天就斑驳了,然后上课的时候就在那里抠来抠去,废老大的劲才能弄干净。 “天啊,这也太神奇了!”唐乐游惊呼,拿起洗甲油的瓶子就朝洞孔里看,想知道里面藏着何等神奇的机关。 施安湳从茶几下面拿出一个巨大的水果篮子,里面搁放着些许水果以及抽纸,还有一盒游戏。 施安湳从抽纸中抽出一张,握着周炳文的手给他擦指甲,动作细致缓慢,像在对待一件艺术品一样。而本该对此异状有所察觉的唐乐游早已被游戏盒吸引住了眼球。 他惊喜的拿起盒子:“这是新出的《mhxx》?” 施安湳“嗯”了一声。 唐乐游当即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在你这里玩一会儿怎么样,我哥都不准我买。” 施安湳看了一眼背后的电子设备,意思不言而喻。唐乐游当即欢呼一声,飞快的奔了过去。 施安湳勾唇看了一眼他的背影,不着痕迹的笑了笑,然后转头,对还懵懂的少年说:“你叫什么名字?” 第3章 、illusion03 周炳文刚来s市是惶恐的,比起他母亲的期待和向往,他的内心实则有些抗拒。 离开从小生活的地方,挥别熟悉的亲朋和要好的同学,单纯的他对繁华的大都市更多的是迷茫和不知所措。 不过父母的决定才是最重要的,为了更美好的生活和更为广阔的发展空间,他们必须前往全国最繁华的s市,并且那里是他继父家族的所在地,按继父的说法,s市有全国最好的教育资源,去那里读书才会有前途。 在少年郎浅薄的认知中,有前途无非就是有个体面的工作,领着丰厚的薪水?反正他是不可能像两个大人那样奔波在生意场上,他对那些东西一窍不通,且没有丝毫兴趣。 他甚至知道自己的性格太过内向老实,说难听点是软弱没主见,他的班主任曾对他建议,毕业后当一名老师或者研究员比较适合他。 周炳文觉得,老师这个职业也并没有什么不好的,风平浪静过一辈子,所谓平安是福。 父母的想法他似懂非懂,只有不断惆怅的希望自己能尽快适应新环境。 直到跟随继父去了唐家,他才知道什么叫有钱,什么叫富贵,不论看到什么,他内心都生出一种啊,原来世上还有这种东西的感叹,简直同他以往生活的地方是两个世界。 继父是唐家三子,年轻的时候不学无术,唐老爷子始终教改不悔,以至于被踢出家门,让他自生自灭。结果没想到不着调的浪荡子在遇上周炳文的妈妈后,竟然收了心,一本正经的做起买卖来,起早贪黑任劳任怨的赚钱养家。 那时候周炳文七八岁,继父的到来让他感到害怕,好在这个男人并没有苛待他,甚至可以说相处得还不错,经过多年的磨合,在妈妈的劝说下,最终让他改口叫了爸爸。 继父唐韫是天生做生意的料,靠着两三万块钱白手起家,如今的资产……周炳文不知道,但他清楚在老家,谁见到他继父都会客气三分。 不过再多的资产跟唐家比起来只能算是毛毛雨,改邪归正的唐韫终于获得了老爷子的认可,准许他带着媳妇和继子回本家。 周炳文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才来到了s市,这个只在电视和书本上听说过的城市。 继父贴心的为他选择了s市数一数二的中学,据说这片富人区的孩子大多数都在那个中学读书,大伯的大儿子唐誉泽就是从这里毕业的,小儿子唐乐游正在就读,他们彼此可以有个照应。 市二中在整个s市的中学中,地位卓然,不仅是雄厚的教学资源和师资力量,更是因为这个学校以走后门著称,学生成绩要么好得逆天,要么家里富得流油。 周炳文就是凭借第二个条件入的学。 每当想起这件事,他都羞愤难当,此后更是以此为学习动力,一分钟都不敢懈怠。 …… 新入学的时候,周炳文参加了一次分班考试。 市二中的班级划分很明确,以成绩来排序。高一全年级共16个班,每班30个人。每月进行一次月考,每半学期进行一次分班考试,然后将两个月的总成绩计算出平均值,再按名次重新分班。 周炳文在老家最好的县中学读书,成绩自小名列前茅,是老师的心头肉,家长嘴里的别人家的孩子,虽然他从不因此骄傲,但众星捧月的日子过久了,自然而然的会生出一种优越感。 即便堂弟唐乐游已经跟他介绍过学校的情况,说里面人才济济,个个聪明能干,但他始终觉得以自己的能力不会太差,就算不进入一班,嗯……至少应该是三班吧? 他当时隐隐是这么肯定的认为的。 可笑的是,现实给了他当头一棒。 试卷发下来的那一刻他就懵了。各种新颖的,充满主观因素的题目让他无从下手,语文还稍微好一点,英语才令他着急,不仅很多单词没见过,一些句子明明每个字都认识,却完全搞不懂是什么意思,作文更是刁钻得出奇,什么以s市的某某游乐场为主题,写一篇400字的文章。 他可从没去过游乐场,更不知道s市的游乐场里有什么。 英语历来是他的强项……但做完题后,他只能面如死灰的坐靠在墙上,连家也不敢回,更害怕面对母亲殷切的脸。 数学物理之类的就更不想提了,难度超出太多,能让他下笔的题目都没几个。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遭受到如此超出承受能力范围的事,直接震慑了他的三观,刷新了他对这个世界的认识。他六神无主,慌不择路,冷汗哗哗的直往下淌,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头顶炙热的太阳散发着耀眼的光,将他的狼狈照得无处遁形,他突然有一种枉费活了十六年的感觉,太荒谬了…… 他可以说是个活得很明白的人,知道自己没什么强项,也没有远大的志向,优秀的成绩是他唯一的倚仗和乐趣,如果连这一点优点都剥离掉的话,他还剩什么? 他惶惶不安,如同行尸走肉般过了一天,市二中高效的能力在考试完的第三天早上就把考试成绩和录取通知书送到了家里来。 堂弟唐乐游的成绩是年级23名,班次是一班,而他……294,刚刚在十班的吊车尾,差一点点就只能去十一班。 沉重的打击差点让他当场崩溃! 顺风顺水过了十六年,他第一次见识到什么叫残酷。 即便堂哥堂弟还有父亲母亲都不停的安慰他,但他始终无法接受变得平庸的自己,生平第一次,他窝在被子里哭了一个晚上,在仓皇无措的绝望中尝到了伤痛到极点的滋味。 不过地球并不会因为某个人的不如意就停止转动,生活还要继续,书还要读。 堂哥唐誉泽的一席话让他又重新燃起了斗志,那就是以进入一班为目标,努力学习! 调整好心态,有了新的追求,周炳文的精神状态稳定了很多,甚至有了新的目标:在两个月后,争取能进入五班。 新的学校,新的环境,新的同学和老师,周炳文渐渐的对这些产生了好奇和挑战。可是经历了最开始几天的迷茫期,诸多不顺的事情开始渐渐展现。 市二中是一个实力至上的学校,要么看成绩要么看家世。 要想在这个到处充满现实社会氛围的学校里立足,成绩优秀可以获得同学的追崇,家庭背景足够有钱有势也能让人跟在后面叫大哥,而夹在这个中间的呢?那就要看自己的本事了,要么站队要么独善其身。 周炳文哪种都不是,更糟糕的是,他不合群的日常行为和陈旧的看问题思考方式,以及狭窄的眼界,很快就暴露在同学面前。 因为家庭和生活环境的原因,过早成熟的孩子有了大人的世界观,他们懂得看人脸色揣度人心,趋炎附势用得炉火纯青,发现周炳文这个异类后,当即就把他当成了捉弄和玩笑的对象。 开始有人打听他的身份,此时唐韫才回唐家不久,并没有将自己的公司挂上唐家的名头,所以知道他的人并不多,而他自己的公司在s市这种地方更是名不经传。 被有心人三两句套出话后,他的身份也被推敲出来。一个外地小富商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关系,把自己的继子塞进了这所名校。 这下子,一些不安分的学生就蠢蠢欲动起来,刚开始的时候只是小打小闹,桌子凳子上涂点502,书包和文具盒里放点小虫子,再到后来撕掉他教科书里的书页,划破笔记本,弄丢练习册。 从未见识过险恶黑暗面的周炳文完全陷入了恐惧之中,连上课都集中不了精神,只能晚上回家后,在安静的环境下忍着泪补作业补课程。 母亲和父亲刚来s市立足,忙得脚不沾地,他根本不敢把这些事拿去打扰他们。堂弟唐乐游是跳级生,年龄比他还小许多,他也没有脸面把这些腌臜事说给他听,唯一能帮得上忙的堂哥,也已经去了大学。 唐家的别墅里常年空空荡荡,除开重大节日或要事,所有人都散落在世界各地。 虽然在老家的时候他也长期一个人住在家里,但从没像现在这般孤独和无助。大城市的生活太难熬了,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心和斗志顷刻间就被瓦解得渣都不剩。 尤其是在学校的时候,一分一秒都相当难熬,想着还要和这群人相处两个月的时间,他就辗转难眠。 努力,努力,只能更努力的读书,才能改变现在的境况。 第4章 、illusion04 洗干净指甲后,周炳文第二天早上颇有些轻松的去了学校。 他的同桌是一个长相秀气的女生,名叫李珊,顾盼之间颇有些灵动,在班上的人缘也比较好。 她提着早餐和书包进了教室,将书包丢进抽屉后,一边吃着早餐一边靠在桌子上往周炳文这里看,眼尖的她立刻就发现了周炳文的手已经变得干干净净,仿佛昨天涂得花里胡哨的指甲油是她在做梦一样。 “喂,我昨天给你涂的指甲呢?”李珊喝了一口牛奶,鄙着他不甚高兴的问。 周炳文平放在桌上的手指微微往上翘了一点,示意给她看:“卸掉了。” “你为什么要卸!我辛辛苦苦大半天给你涂的!”李珊生气的吼了起来。 周炳文见她凶巴巴的样子,心里有些不高兴,但对于女孩子还是多一些忍让:“我一个男生涂什么指甲,好奇怪。” 李珊嫌弃的扫了眼他土里土气的衣着和发型,配着他那张过于斯文白净的脸,简直就像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呆头鹅,越看越扫兴,不由得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你看哪个男生白成你这个样子,明明是个娘娘腔,还男生呢!” 周炳文顿觉很难看,张口刚要反驳,英语老师就走了进去。 “好了,上课了,都回到位置上,也不准再吃东西了。”英语老师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保养得宜,身材曼妙,看起来只有二十七八,教学水平不用多说,就是性格比较火爆,讨厌被学生插话开玩笑,尤其是耽搁她的教学时间。 总的说来是个特别严厉的人,班里的学生有些怕她。 学生们见她发话了,都乖乖安静下来。 李珊不屑的瞪了周炳文一眼,把没吃完的牛奶面包塞进课桌里,拿出教科书来。 周炳文和李珊结下梁子是一件特别小的事情,物理小测试后,老师让同桌互相改卷子,不准交头接耳,要诚实打分。李珊有一道填空题改来又改去,都看不出真正写的是什么。 这道题的正确答案是tanθ,周炳文看了半天,觉得她写的应该是sinθ,于是就给扣了分。试卷被老师收去统计分数,再次发下来后李珊一口咬定她写的是tanθ,骂周炳文嫉妒她分数高,故意扣她的分。 李珊的成绩在十班不错,物理是她的强项。周炳文不想和她争,觉得这不是一件特别大的事情,就去找老师改分,物理老师比较喜欢李珊,也同意改了分数,重新计入成绩。 偏偏李珊不依不饶,逮着这件事就说周炳文心眼小,心机重,不像个男生。 昨天李珊新买了一套品牌限量版的指甲油,说想试试色,如果周炳文愿意帮她试色的话,就和他冰释前嫌。 周炳文虽然内心抵触,但还是想和李珊搞好关系,就硬着头皮答应下来,于是就有了接下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班里的大部分同学都喜欢欺负周炳文,李珊也不过是跟风恶作剧,她长相好人缘好,也得老师喜欢,见周炳文不怎么搭理她,涂了指甲油还敢卸掉,内心就生出一种这种低等家伙竟然也敢反抗她李珊的想法,心里一股气憋着,非得要想办法报复回来才行。 周炳文自从被同学丢了书本练习册后,就再也不把东西放在教室里了,每天都把一大堆东西背回去又背过来,可是就是这样小心,也有顾不到的时候,比如今天英语老师讲解的课程内容,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人撕毁了。 他惶惶的坐在凳子上,老师说的大部分内容他都听不懂,而且老师满口流利的英语,对他而言听起来特别吃力,稍不留神就会云里雾里听天书。现在又没了书页,这堂课……怕是要废了…… 如果不巧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那就太糟糕了。 他的不安很快引起了李珊的注意,她一看就明白过来,顿时觉得相当解气,心里不禁升起了一点同情心,把自己的书本往旁边挪了挪:“你看吧。” 周炳文很是诧异,这可太救急了,他不由得非常感激的望了过去,心想这个女孩儿还是挺好的:“谢谢啦。” 李珊得意的笑了笑,对此很是受用,再把书往他那边挪了点。 此时英语老师刚好解读完一个句型,然后转身在黑板上写了几个例句。 李珊看着周炳文忙碌的记笔记的样子,又看着放置在中间的课本,忽然计上心头,直接将书推到了周炳文当前。 周炳文不得不停下笔,疑惑的问:“怎么了?” 李珊没回答他,这时英语老师写完例句回转身来,李珊突然高高举起手,喊了一声:“许老师……” 许老师放下白板笔,不悦的问:“怎么了?” 李珊一脸歉意的站了起来,委屈的说:“周炳文他抢了我的英语书,不让我看,我让他还我,他不肯。” 许老师“啪”的一声放下手里的教案,厉声道:“周炳文!”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周炳文完全懵了神,许老师向来严厉,此时她一脸怒状,更是吓人。周炳文被她那一声吼,顿时就慌了,颤悠悠站了起来。 许老师不想被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打扰了授课进度,她知道青春期的男生喜欢恶作剧,尤其喜欢捉弄漂亮女同学,她是十分厌恶的,但是这些学生非富即贵,她也不得不压抑火爆的脾气,最终只说了句:“你把书还给李珊,给我好好听课!” “老师,我不……”周炳文想着辩解,但许老师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眼神凶狠的瞪了他一眼,让他再说不出话来。 李珊泫然欲泣的从周炳文桌子上拿过英语书,突然一阵惊呼,将书本摊开给老师看:“老师!周炳文把我这一页书都撕了!” 教室里学生就30个人,位置都排得靠前,许老师把那本残页的书看得真真切切,顿时火冒三丈,扰乱课堂和耽误教学时间是她的大忌,现在又撕了她这一科的书,简直就是在往她脸上招呼。 许老师一张俏脸气得发青,指着周炳文尖声喝道:“你给我去外面站着去,真是太不像话了!下了课到我办公室里来!” 周炳文脸色惨白,他急忙要辩解:“老师,不是这样的……” 许老师哪还要听他这些:“滚出去!” 周炳文垂下头,忍着要流泪的冲动,艰难的挪着步子往外走,余光中瞥到李珊得逞的笑容,只觉得恶心难受到了极点。 周围的同学传来低沉的哄笑声,他们窃窃私语,兴致勃勃的对周炳文指指点点,仿佛看到了天大的笑话,一张张脸兴奋得都有些扭曲。 他们个个长得那么漂亮,衣着那么光鲜,内心却如此丑陋。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靠窗的一个同学塞了个纸条在他手里。周炳文捏在手心出了教室,恹恹的靠在墙壁上他展开纸条,上面写着: 刚才你和李珊的事我看见了,是她故意的。下课后你跟许老师好好说,她人不坏的。 看完纸条,泪水终于不争气的就流下来。 他偏过脸,在肩膀的袖子上擦掉眼泪,心口疼得发慌,近日来所受的屈辱和折磨在此刻全都由泪水宣泄出来,很快就把袖子给浸湿了。他咬着唇低声抽噎,一时间充满了绝望,一时间又充满了恨意,却偏偏自己无能为力,被逼迫到了这种地步。 在老家的时候,虽然也有坏学生,但好学生和坏学生之间泾渭分明,向来谁也不搭理谁。好学生都安安静静的读书,相处起来也是和和睦睦,坏学生就算使坏,也只是过过嘴瘾打打架,从不会做出这种污蔑人的事。 不是都说大城市好么?为什么大城市修建得这么漂亮,这里的人却这么坏? 周炳文想不明白,他向来安分守己,一心只想读个书而已,为什么偏偏要针对他? 眼泪越流越多,衣袖全都湿透了,他只能用手胡乱抹脸,泪眼朦胧中,他看见一双脚走到了他的面前。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哭了?”施安湳双手插在裤兜里,懒散往墙上一靠。 周炳文错愕的看着他:“你怎么在这里……”现在不是上课时间吗? 施安湳垂眼看到他手里捏着一个纸团,问:“拿的什么?” 周炳文抿了抿嘴,把纸团捏得更紧,不自然的说:“没什么?”被看到罚站已经很丢脸了,而且还是他哭得狼狈的时候,他现在一点都不想面对施安湳,甚至有些害怕他把这件事告诉给唐家人。 施安湳拿出一颗糖递给他,说:“唐誉泽让我在学校里照顾你,要是这件事被他知道了,一定会怪到我头上来,你要让我背锅?” 周炳文没想到堂哥还曾经对施安湳说过这个,顿时心里有些暖:“真的没什么事。” 施安湳睇了他一眼,直接把他手里的纸团给抠了出来,周炳文要去抢,但身高差距太大,他根本够不着。 他被施安湳一只手压着脑袋,隔绝得远远的,两只手不停的想往前够,结果连人家的衣角都没沾到,反倒滑稽得像划船的小丑。 施安湳另一只手高举着,用手指撑开纸团,看见了上面的内容,很快猜出了个大概。 第5章 、illusion05 市二中的主教学楼是个回字形的构造,大致呈长方形状。 一层楼四个面,每一面都平均分配着四个教室,共计16个班,一整个年级所有的学生都在一层楼读书。 四个拐角有三个是厕所,剩余的一个大拐角是本年级任课老师的办公室,师生间的距离可谓是非常亲近,打闹声稍微大一点,就会被办公室的老师听见,要是触到了某个老师的霉头,就会被狠狠的教训一顿。 所谓十六个班级四个面,施安湳的六班在教学楼的西面,顺时针第二间,周炳文的十班在南面,也是顺时针第二间,形成了一个小对角。 坐在靠窗位置的施安湳,百无聊赖的望着窗外发呆的时候,正巧看到了擦着眼泪的周炳文。 他跟老师说了声要出去上厕所,被校长私底下打过招呼的老师立即就准许了他的要求,也不管他是不是真的要上厕所。 离下课的时间还早,施安湳干脆席地而坐,从兜里抓出一大把糖果。 周炳文也想跟着坐下,但想起他还在罚站,又直直的站了起来。 施安湳嗤笑一声,递给他一个巧克力。 周炳文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谢谢……”他把巧克力放在口袋里,问他:“你怎么有这么多糖,你喜欢吃糖吗?” 施安湳剥开一个奶糖,说:“不是,不知道谁塞到我桌子里的,每天都有。” “诶?”周炳文从没听说过这等事,很是好奇:“你都不问问是谁放的吗?” 施安湳手肘撑在盘起的膝盖上,歪着头看他,觉得这小子的思想单纯得可怕:“不想知道,高兴的时候就吃两颗,不高兴就全部扔掉。”如果不是看到周炳文哭了,他也不会把糖带出来。 “你怎么这样,多可惜……”周炳文不禁把目光放在那堆糖果上,无一例外都被包装得非常精美:“这些很贵的吧?” “谁知道呢。”施安湳把所有的糖果都塞进他的兜里:“你要是觉得可惜,就拿去吧。” “别,别啊。”周炳文赶紧拦住他的手,却反而被他的手包裹住,一起塞进了他的兜里,周炳文心想这个人还真是强势霸道。 “我反正吃不完,你帮我吃吧,也不枉费别人一片心意不是?”施安湳说。 周炳文想了想是这个理,就没再拒绝,顿时又觉得施安湳这个人挺不错的,至少从不用异样的眼光看他,还特意在上课时间出来安慰他,让他难过的心情好了不少。 施安湳慢慢同他闲聊,很快就让他放下了戒心,仿佛找到了宣泄出口,渐渐的周炳文情绪有些激动,一股脑的把将才发生的事情都说给施安湳听了。 他当然没指望对方能帮他什么,只是说出来后心里好受了很多。 说完他又觉得很不好意思,腼腆的笑了笑:“不好意思啊,跟你说这些……”明明也不熟,对方只是恰巧遇到他随口安慰两句,也不知道会不会让他觉得讨厌。 施安湳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还有十五分钟就下课了。” “啊……那你赶快回去上课吧,你出来好久了。”周炳文着急的劝他,怕他也被老师给骂了。 施安湳没走,反而问他:“等会老师叫你去办公室,你有什么打算?” 提起这件事周炳文心里就很没底,不过他想到一个突破口:“书上写了名字,我到时候把我的书和她的书拿到办公室里去给许老师看,她一定会明白的。” 施安湳直接否定了:“没用的。” “怎么会,书总是在的……“说到这里周炳文也明白过来了,也许他们已经把书页上的名字撕掉了,又或许直接把他的书藏了起来,反正是绝不可能让他拿到证据的。 想通这一点,他将将好点的心情又跌落到了谷底。 “不用担心,说要罩你肯定会罩你的。”施安湳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说:“不过,有个条件。” “呃,是什么条件?”周炳文小心的问。 施安湳靠着墙,仰头望他,对方的眼神清澈干净,表情也正经得不染瑕埃,和他之前遇到的任何人都不一样。 周炳文见他只是看着自己不答话,不由得疑惑的皱起了眉,突然发现,从昨天认识以前,他都没有好好看过这个人。 认真说来,周炳文除了自家父母和唐家人,几乎没认真看过谁,他的世界里只试卷和课本。因为过往顺风顺水的生活环境,所有人都奉承着他,不必花什么心思去和别人打交道,凭借富裕的家境和优异的成绩,谁都关爱他,呵护他,从始至终真心相待。 性格单纯的他将每一道题都看得无比仔细,却没学会去看人。 来到这个城市后,残酷的现实才将他打醒,让他不得不从象牙塔里走出来,开始认真的看待周围的人。 施安湳就成了这样的契机,只是他现在并没有发觉。 “是什么条件?”周炳文再度问他,如果能尽快解决掉这件事当然是最好的,他讨厌被人污蔑,更无法接受被老师误会。 施安湳懒懒的打了个哈欠,说:“你帮我做作业吧。” 周炳文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个条件,他迟疑了一会儿,反问:“就是这个吗?” 施安湳掀了掀眼皮,不以为意的说:“不然呢?” 周炳文无奈又好笑的说:“可你是六班的,我是十班的啊,我怎么帮你做作业?”因为各个班级的学生实力的不相同,所做的作业也不尽一样,甚至前三的班级,老师会因人而异布置作业。 “那就不是我的该考虑的问题了,这个条件你接受吗?”施安湳又拿出手机在他眼前晃了一下:“还剩五分钟。” 周炳文咬咬牙,虽然不知道他有什么办法解决这次危机,但他也没得选择了。如果只是被同学捉弄还好一些,偏偏许老师对他有了成见,在他的心目中,老师崇高而又神圣,是除开父母外最让他尊敬的人,他难以接受自己在许老师心中留下坏学生的印象。 “嗯,我答应你。”周炳文狠狠的点了点头,满是期望的看着他:“你有什么办法证明我是清白的呢?” 施安湳慢悠悠的站了起来,“等会你就知道了,对了,你下堂课是什么?” “数学。”周炳文说。 “走吧,先去给数学老师请个假。”施安湳迈着长腿朝拐角处的办公室走去。 周炳文赶紧追上,着急的问:“为什么啊?”他从没缺过课,以前在老家的时候就算是生病也会去学校,上课对于他来说是再重要不过的事情,更何况来了这里后,缺一点点课都可能导致接下来的内容听不懂,他心里不由得惶恐起来。 “因为这件事有点耽搁时间。”施安湳说。 周炳文内心好一阵交战,澄清误会当然非常重要,而且应当尽快处理清楚,道理他都懂,可是数学课……他现在学起来就很吃力了,缺一堂课的话,始终有点难以接受。可能是习惯使然,缺课这种事对他而言是相当沉重的事。 施安湳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回头说了一句:“放学后,我帮你补今天的数学课。” 刚刚还眉头不展的周炳文立即就亮了眼睛:“真的吗?”只是说到补课这件事,他才陡然想到,施安湳下节课怎么办?难道为了帮他连课也要翘了吗? “嗯。” “可是你下堂课怎么办?如果因为我……” “没关系。” “可是……” “我有预习过,你不用担心。要是唐誉泽知道你被欺负了我没管,才是更麻烦的事。”施安湳快速又干脆的打断了他的顾虑,接着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向英语老师澄清事情的始末,你要清楚,过了这个时间点,哪怕以后她知道真相,也没多少意义了。” 周炳文感动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虽然来了s市后遇到的大部分事情都很不顺心,可能认识施安湳这样的人也是很幸运的,他不禁高兴起来:“谢谢你,真的太谢谢你了,你人真好?” 施安湳脚步略微停顿了一下,语调轻疑:“人好?” 周炳文以为他没听见,还提高了些声音说:“是啊,你真好,昨天和今天你都帮了我的大忙,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 施安湳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那过于诚挚的表情,让他不禁轻笑出声:“希望你以后一直这么认为。” 周炳文不明所以,偏偏对方不想再继续说的样子,他只能快步跟上去。 估计是下课铃快响了,数学老师已经拿着教案出了办公室,周炳文立即走上前去,将他拦了下来。 数学老师是年轻的男老师,据说留学国外的名校,家里很有钱,但是热爱教师这份工作,所以一毕业就来了这里。可能是因为新老师的缘故,他比较好说话。 “宋老师,我想跟您请个假。” 宋老师似乎觉得这是一件小事情,只是问了周炳文为什么请假,听到原因后只对他说去班主任那里报告一下就可以了。说罢就走向了教室。 周炳文长吁一口气,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同意了。这要是他以前的老师,恐怕会拉着刨根问底。 “现在就去跟你们班主任说一声,我在门口等英语老师。”施安湳说。 周炳文不敢耽搁,立即进去找了班主任说明情况。不过班主任比起数学老师随意的态度要严谨得多,先是问了原因,然后又将他寻了两句,本来还要问他打算怎么跟许老师说,结果看见许老师气冲冲的走了进来,只好先放了人。 办公室里坐着全年级所有的老师,办公桌挨得相当近,许老师愤怒的表情很快引起了周围老师的注意,或多或少的都朝这面看了过来。 “周炳文,你过来。”许老师将教案甩在桌子上,没好气的吼了一声。 周炳文立刻解释:“许老师,不是这样子的,我没有抢李珊的书,也没有撕她的书,那本书是我的,她……” 许老师冷哼一声:“那你的意思是叫李珊过来对峙?”许老师顿时觉得叫周炳文过来是件错误的事情,她当时也没细想那么多,只是看见自己教的科目的书被撕了,面子上难堪。这些学生之间的龃龉她并非不知道,周炳文一脸老实相,而且很着急的跟她解释,一点不像在撒谎。 她有些头疼,她又不是班主任,难道要耗费宝贵的时间听这些学生撕来似去吗?再说,到底谁对谁错对她而言又没什么意义,这些学生背后的家庭背景是最麻烦的存在,要是这里薪水和福利实在太高,她也不会咬牙在这里教书。 真是背运死了。 周炳文看她不耐烦的神情,心里有些难过,但是为了自己的清白,他只能强硬的回了一句:“那我现在要去把她叫来吗?” 许老师咬着后牙槽,她才懒得管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周炳文的家世她清楚,比起李珊实在差太多了,不想为这些事惹一身骚,她干脆的说:“我忙得很,哪有那些时间听你们扯这些有的没的,你也是的,成绩差那么多,给我把今天课后的练习题抄三遍吧。” 周炳文没想到她会这样说,瞪大了眼睛,眼眶都有些红了:“可是这不是我的错啊,明明是她……” 许老师恼恨的睇了他一眼:“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快去上课!” 周炳文从未被老师这样对待过,他以前的老师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会仔仔细细的弄清楚,不管是学习好的学生还是学习差的学生,任何事情都不会含糊。为什么许老师会是这个样子呢?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难受的情绪,梗着脖子盯着她说:“我给宋老师请假了。” 许老师无语的呵了一声,没想到这孩子还跟她杠上了。所以说小地方来的学生就是一根筋,像这种情况城里的孩子早就暗地里认栽了,所谓识时务才是聪明人,他难道还想和李珊硬碰硬吗? 到时候不仅他自己下不了台,连她这个老师也要跟着躺枪。 许老师一张俏脸气得铁青,她双臂环抱在胸前,完全是一副抗拒的姿态。 周炳文不笨,彻底明白过了她的想法,知道自己得罪了她,既难过又委屈,明明不是他的错,结果所有的过错和憎恨都压在了他身上。 周围的老师开始询问许老师发生了什么事,许老师才要开口,一个声音就打断了她的话头。 “许老师,我已经给教导主任打了电话,现在我们可以过去看监控视频了。”施安湳拿着手机走过来,直面许老师。 这下子不仅许老师,连同周围看热闹的老师都怔住了。 市二中是一所半贵族的学校,不管出于何种目的,校园里到处都安装了摄像头,监控室就在教导处。不过这种东西一般情况下是不会给人看的,除非发生特殊情况。 毕竟这种机密性质的东西,泄露出去很容易引起不良影响,如果被某些有心人利用起来,后果不堪设想。想要看校园的监控视频,不仅要事情大到引起校方的重视,还要经过层层申请批准。 教室当然也是有摄像头的,还不止一个,每间教室前后置放了两个摄像头,一个是公开的,一个是隐藏的。 而现在施安湳就这么一句话,竟然让教导处同意看监控视频了…… 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微妙起来。 施安湳长得高,模样又相当出众,一进来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六班的任课老师是第一批过来围观的,现在听他说出这么一句话,都开始私底下给其他老师介绍起施安湳的家世身份。 一传十,很快办公室里的老师都知道了施安湳的来头,顺带也把事件的另一个关键人物——周炳文的身份了解了一下,个个脸色都有些凝重。 有些在心头幸灾乐祸,暗笑许老师踢到了铁板;有些则同情许老师一开学就遇到了这样的事,也是难为她一个女老师了;还有的心有戚戚或者看热闹不嫌事大,不一而足。 许老师虽然没听到其他老师怎么说施安湳的,但职场这么多年不是白混的,尤其是身在这种敏感的地方,她当即明白这个陌生面孔的学生很有些背景,脸色更是难看了。但是话都说到了这里,她再没理由拒绝,只好硬着头皮说了声:“那就去吧。” 施安湳也没说多余的话,直接在前面带路。 一路上三个人都安静得可怕,在到达教导处的时候没有说一句话。 施安湳神色如常,仿佛只是在校园里散步一样。周炳文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眼睛还红红的,一看就是憋着气委屈。而许老师重重的踩着高跟鞋,一脸冷漠如霜,眼神更是厉得吓人。 三个人就这么个情形走到了教导处,教导主任已经站在了门口,看见施安湳走过来,当即就马着脸说:“这才开学你就尽惹些麻烦,真是的!还非要看监控,不给看又去找校长……” 眼见许老师走近了,教导主任立刻就把话头掐断了,看着她身后跟着的垂着头的学生,笑呵呵的走过去说:“这个就是唐同学吗?” 施安湳说:“他姓周,别乱喊。” 教导主任愣了愣,电话里不是说唐家老三的儿子出事了吗? “没问题的,他确实是。”施安湳肯定对教导主任点了点头。 搞不懂为什么唐家三公子的儿子姓周,教导主任一个头两个大,只好把话题转到许老师身上:“许老师一起进来吧。” 许老师当然把他们刚刚的对话听了个明白,她是个极聪明的人,再看教导主任的表情,很快就想明白了。能在这所学校里混到中层以上的,背景身份都不简单,不然也压不住这所学校的学生。 教导主任更是如此。 但能让教导主任如此和气的去招呼一个学生,又姓唐……许老师的脸顿时就白了,她的高跟鞋一晃,差点没站稳,好在靠近墙壁,才没倒下去。她咬了咬唇,更觉得自己今天太背了。她当时为什么脑抽就直接训了周炳文一顿,好歹也该问问…… 如果真的是周炳文恶作剧,她所做的一切都没有问题,偏偏,偏偏现下事情的发展已经很明确的告诉她周炳文是被冤枉的,真正挑拨离间的是李珊,那个成绩不错嘴又甜的女生。 根本没有看监控的必要了,许老师很想说这么一句,但教导主任已经让人把十班那堂英语课的视频给调了出来,速度快得吓人。 现在的监控设备已经先进太多,甚至像看高清电影一样,画面上清楚的显示着上课后周炳文拿出教科书,已经缺页了,他沮丧的翻了好几遍,最终没能找到那张缺页,十分不安在座位上挪动屁股。 很快李珊好心的把书分享给周炳文看,周炳文很感激的对她说了谢谢。 再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不用看许老师都猜出来了,她不去看周炳文和李珊,只看见自己在视频里大吼大叫,脸上烧得厉害。 “哎,现在的学生真是的……”教导主任感叹了一句,转身对许老师说:“许老师看清了吗?” 许老师抖抖唇,都有些听不清自己的声音了:“看……清楚了……” 周炳文听到许老师说的话,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整个人都轻松起来,他还从未有过这样愤怒到极点又轻松到极点的经历,仿佛下一秒就要虚脱一样,但总还是高兴的,他看了看许老师又看了看施安湳,脸上露出了个不明显的笑容。 教导主任走过来拍了拍周炳文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周同学是被冤枉的,这点大家都看到了,许老师呢原本只是在认真的教书,却被有心人给蒙蔽了,我想她也不是故意的。我们学校的老师都非常关心爱护学生,许老师也是一样的,你看她也只是让你罚站,回到办公室里她有为难你吗?” 周炳文回想起办公室里发生的一切,眼角余光看了看面如死灰的许老师,顿时就心软了,说:“没有,许老师只是气过头了,我知道她不是故意的。” “嗯,你真是个好孩子。”教导主任笑眯眯的夸赞了他几句,然后说:“既然事情都明白了,大家都出去吧,别老待在里面。” 三个人被教导主任送出来后,施安湳还是那副懒懒散散的样子,周炳文轻声对他说了句谢谢。许老师面子上挂不住,但还是向周炳文道了歉。 “周炳文同学,老师在没弄清楚事情是情况下,就……” 周炳文赶紧说:“没关系的许老师……”说着他也不知道接下来说什么好,安慰她就当没发生过?这不可能……周炳文只觉得这比做题难多了。 许老师摇摇头:“我作为老师,这种处理方式有失公正,尤其是当着全班同学的面不分青红皂白的训斥了你,我会让李珊同学给你当众道歉的。” “那就不必了。”施安湳说:“老师也不是圣人,当时那种情况你误会周炳文也情有可原,至于李珊,这都是同学之间的矛盾,我们私底下解决就好了。” “那……”许老师错愕的看着施安湳,没想到他们会主动把她给摘出去,这样当然是再好不过的。 “耽误老师这么长时间也不好,既然事情已经弄清楚了,那就这样吧,我还要回去上课。”说完,他就直接走人了。 周炳文望着他的背影,急忙给许老师说了声再见就追了上去。 两人走后,许老师才靠着墙壁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 周炳文追上施安湳后,又忍不住道谢。 施安湳问他:“你的书还有哪些是被撕了的?” 周炳文默默清点了一下,说:“基本都是文科类的书,因为上面的字多,像历史、政治、语文……还有练习册都被他们……” “嗯,我知道了。”施安湳走得快,两层阶梯只跨一步,咋眼见他们就上了二楼。 周炳文也不知道他知道了什么,继续说:“我打算去重新买一套,你知道哪里有卖吗?” 施安湳没有回他。 现在离下课时间还有十五分钟,周炳文都不知道回不回教室的好,不过施安湳应该是要回教室的,因为他已经走到了教室门口。周炳文顿了顿脚步,虽然现在进教室有点突兀,但他也没别的地方可去,只好转身回了教室。 他一进教室,除了讲课的宋老师,所有学生都偏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好些人还盯着他说了悄悄话。 回到座位上,他发现他的英语书已经不见了,果然如施安湳说的那样,他们早就销毁了证据。 李珊蔑视的看了他一眼,得意的弯着嘴角,然后专心的听课记笔记。 周炳文看着黑板上的天书,忍着气,只好拿出笔记本抄写,他想起施安湳说过要给他补课,心里竟然是有些期待的。明明只比他大一岁,却厉害得不得了,遇上这么麻烦的事情一点都不着急,不仅先安慰了他,然后又有条不紊的把事情逐一安排下去,到最后事情终于真相大白,就好像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中一样。 有点,嗯……非常稳重可靠! 他们这算是朋友吧?他可是帮了自己的大忙,虽说是堂哥要求的,但也不是谁都有那闲工夫帮到这份上的。 这么想着,周炳文有些开心。脑子里浮现出施安湳的外貌,即便他看上去有些冷,内心还是很温柔的。 下课铃响起,那些平时欺负他的同学都围了过来,笑嘻嘻的问他被英语老师处罚了什么。 “打你没有?” “肯定是被狠狠的骂了一顿吧,活该。” “噢,他居然还欺负女生,没看出来啊。” “李珊也是可怜,和这样的人做同桌。” “是啊,是啊。” 李珊在旁边听着也不说话,只是嘴上带着怎么也掩饰不住的笑容,装模作样的听着同学们的安慰,心里兴奋得都要跳起来了。对于欺负了人还没留下任何把柄,她不禁觉得有些骄傲。 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同学全都朝门口望了去。 “让让,让开啊。”一个男生抱着一摞书走了进来。 十班的学生窃窃私语“他是谁啊”、“干嘛的”、“不认识啊,你认识吗?” 这个男生在讲台上喊了一声:“谁是周炳文?” 咦?竟然是找他的吗?周炳文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站了起来,回答:“我就是。” 那男生巡视的目光一下子落到他的身上,然后抱着重重一摞书嗨呀嗨呀的走了过来,一股脑全都丢在了周炳文的桌子上,说:“三哥让我拿给你的,走了。”男生丢下这句话就飞快的离开了教室。 周炳文莫名其妙,三哥是谁?为什么要把这么多书拿给他。 周围的同学也是面面相觑,但是摆放在最上面的就是他们高一的书,是历史,崭新。有人想拿起书翻一下,也许是被撕书有了心理阴影,周炳文赶紧用双手压在了书上,不让这些人碰。 那人不屑的嗤笑了一声:“瞧你那怂样,几本书有什么了不起,还不让看。” “哎哟不让看呢,我偏要看!”一个男生说着就伸手来扯书。 周炳文咬着唇,紧紧的护着,红着眼瞪着这群戏弄他的人。 好在上课铃响了,这群人才悻悻的收回了手,悻悻的回到了座位上。 接下来两堂课都是语文课,任课老师是个女老师,姓孙,同时也是他们的班主任。 孙老师年龄四十来岁,可能是因为老师这个职业又加上常年当班主任,压力很大,她的脸上皱纹很多,尤其是眉心,成了川字。 她上了讲台后拍了拍手,让学生都安静下来:“上课之前讲点事。” 学生们正襟危坐望着她,孙老师环视一周,在周炳文身上多停留了两秒,看到他小心的翻着书的封页,脸上都是惊讶的表情。 她说:“刚刚听英语老师说班上发生了一件比较恶劣的事情,我听到后是很不开心的。同学之间要互相帮助,有爱团结,而不是欺负弱小,以捉弄他人为乐。再有,学生的本职是学习,希望大家重视这一点,不要把心思放在一些无聊的事情上面。” 学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部分人不以为意。 李珊不清楚孙老师说的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有些忐忑不安的掠了掠头发。 孙老师继续说:“好了,这些话你们耳朵都听出茧来了,我也不多说了,现在换一下位置,赶紧换完了上课。” 说着她走下讲台,指着几个学生安排了新的位置,这其中就有周炳文,他被调到了几个成绩好不怎么说话的同学中间,顿时有一种被学霸包围的感觉。 孙老师见调动还是有点大,只好说:“算了,你们下课再换吧,先上课。” 语文课是最不吃力的,尤其是下课后就能换位置摆脱李珊了,周炳文心情不能更好,一堂课下来,如有神助,效率极高。他有些感叹,这感觉要是放在数学物理上面就好了。 下课后学生们就开始换位置了,李珊的新同桌是班上有名的调皮学生,就连上课的时候都不安分,而且很爱捉弄女同学。先前老师都是把他放在第一排盯着的,这一下被换到了四排,他本人高兴得手舞足蹈,高喊着终于脱离了苦海。 而周炳文的新同桌仍旧是个女生,不过这个女生很内向,成绩是班上第二。周炳文对此感到很满意,没想到经历了那样的事情后否极泰来,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他友好的对新同桌打了声招呼:“你好。” 女生腼腆的笑了笑,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周炳文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第二堂语文课很快开始了,周炳文摸着崭新的语文书,不经意又翻到扉页,那里写着“施安湳”三个字。不光是语文书,送过来的所有书的扉页上都写着这三个字,墨迹还没干,好些还印在封面的背后那一页。 字体很漂亮,周炳文偷偷看了好一会儿才认真听讲。 …… 漫长的45分钟结束后,孙老师合上教案,对同学们说了一句再见,就走出了教室。 周炳文满心想下课后去找施安湳请他吃饭,毕竟送了他这么大一个礼。 市二中的食堂非常有名,不仅是因为菜好吃出名,昂贵的价格也是一大因素。 周炳文刚开始并不知道这点,学校发行得有一张卡叫校园通,这张卡加上本人的指纹,就可以在学校里任意消费。然后花费的数额、名目、时间以及地点这类信息都会在次日送达到父母的手机里,然后由父母捆绑的副卡付钱。 唐韫当初办卡的时候只是图方便,顺手就给办了。交到周炳文手里的时候只说可以用这张卡在校园内吃饭买东西,到时候校方会把账单发给他,他来付钱。 在周炳文以前的学校也有这样的卡,并不陌生,就一直这么用着。除开校园内的餐厅有菜单,大食堂这种地方并没有标价,毕竟这是学校里食物最便宜的地方,有钱的学生才不管这些,只管刷卡就行了。 不过大部分学生都选择在餐厅吃饭,鲜少来食堂。 餐厅过于富丽的装潢让周炳文望而却步,于是来学校后他一直都在食堂吃饭,所以并不知道连最便宜的食堂每顿的耗费都比他以前在家一整天的消费还要贵上两三倍。 虽然知道餐厅贵,但此刻的周炳文还没清楚的认识到会贵到什么程度,他只是兴冲冲的跑到了六班,一眼就看到了施安湳正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他靠在窗户上跟他打招呼:“施安湳,我请你吃饭吧?” 施安湳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目光最后落在按在窗台上的那双手,修长匀称、白净细腻,指尖的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弧度圆润可爱,指甲底端有健康的月牙白,下方没有皮刺,皮肤平整紧致,浮着淡淡的粉色。 施安湳喉头滚动了一下,目光深沉,用暗哑的声音“嗯”了一声。 “喂,三哥,去吃饭了……”那个给周炳文送书的男生笑意满满的来到了施安湳的课桌前。 施安湳连目光都未曾从那双手上挪动过,用冷淡的声音说:“已经和人约了。” “诶?可是刚刚不是和我yu……”那个约字只说了一半,他陡然噤了声。 施安湳的语气毋庸置喙:“你自己去吧。” “哦哦,好的,我们下次再约吧。”那个男生挥挥手,自己一个人出去了。 周炳文默默看着,总觉得有些奇怪,但想不清楚到底奇怪在哪里,只是现在施安湳答应了他的邀约,他的心思很快就放在了午饭上面。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还没去餐厅吃过饭,不知道哪家好吃,你想去哪里?” 施安湳将书本阖上,起身:“那你跟我来吧。” 周炳文也跟着他一起下了楼,一边走一边问他:“那个男生为什么叫你三哥啊,你在家里排行第三吗?” 施安湳说:“你把我的名字念快些。” “施安湳,施湳……三……”周炳文恍然大悟:“啊,原来是这样啊。” “嗯。” 周炳文觉得好玩,嘴里又喃喃的念了几次:“施安湳……施湳……” 那呢喃缱绻的尾音听在施安湳耳朵里,只觉得神经末梢都在发麻,瞬间又传递到了心脏,酥成了一片。他停下脚步,对自己身体的异样感到惊讶。 周炳文跟着停了下来,问他:“怎么啦?” 施安湳眼神飘忽,清了清嗓子,望着远处的树冠对他说:“你再念一遍我的名字呢。” 周炳文怕他听不见,还朝前走了两步,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念道:“施……安……湳……” “不是,像刚刚那样。” 周炳文歪着头想了想,刚刚只是嘴里轻轻的叨念,是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他又朝他贴近了两步,踮起脚,凑到耳朵旁小声念:“施安湳……施湳……”说完又觉得差了点什么,突然想起来他还没谢谢他送的书,于是带着笑音说:“谢谢你的书啦,你太好了。” 施安湳快速朝后面退了两步,他感到自己的耳尖有些烫,加快脚步朝前走:“走吧,再晚就没位置了。” 周炳文只好赶紧跟上,他发现就一个早上,他都不停的跟在施安湳后面追,就像个小弟一样。他为自己的想法笑了笑,又觉得有施安湳这样一个大哥罩着其实也挺不错的。 穿过广场的时候,周炳文发现施安湳的鞋带松了,都被脚底板踩了好几脚,他把人叫住:“施安湳,你鞋带松了。” 施安湳低头看着松散在地上鞋带,静静的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周炳文走过去问:“不系上吗?” 施安湳抬头看着他,还是没有丝毫动作。 周炳文想他帮了自己那么大的忙,都不知道怎么谢他的好,那就先从这点小事开始吧。 只见他蹲下身,手指挽起鞋带,如蛱蝶穿花一样,很快就系上了。旁边那只鞋也有些松,他干脆连另一只也给重新系上。 系鞋带这种有些亲密暧昧的行为,要么发生在情侣之间,要么就发生在大哥和小弟之间。 广场上过往的学生很多,施安湳高挑的身材和出众的外貌走到哪里都会吸引一大批关注,尤其是现在这种情况,熙熙攘攘的学生都往这边看。 突然不知道是哪个女生叫了一句:“喂喂,你看下面那个男生,他的手好好看。” “什么什么?”似乎是目光都被施安湳夺走了,被提醒了这才分心朝下面看了去。 “咦,真的诶!很好看!” “那当然啊,我可是手控重度患者,啊……真的好好看,好想舔一舔……” “恶……你真是的……” 施安湳皱眉,立即把周炳文拉了起来,快速的朝自己平日里常去的那家餐厅走去。 周炳文被拉得踉踉跄跄,忍不住拉着他的胳膊说:“别走那么快啊,我差点站不稳了。” 施安湳定了定神,这才松开他的胳膊。 餐厅近在眼前,施安湳朝南面一家地中海装修风格的门面走去,隔着玻璃窗能看见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了。 有几个女生坐在靠窗的位置,一直朝着外面看着,直到施安湳出现,一张张漂亮的脸蛋立即大放光彩,兴奋的说着什么。 推门而入,里面已经没有空桌子了,只能和人拼桌。 周炳文找了个人还比较少的桌子,对施安湳说:“我们坐这里里吧。” 桌子上放着一个平板供人点菜,周炳文拿起来送到施安湳面前:“你看看你喜欢什么,尽管点。” 施安湳对这里的菜单熟得都能背下,三两下就选好了。周炳文拿过来看的时候差点没被吓出心脏病,菜单上的菜都精致漂亮得不像话,而配得上它的价格当然不会低。 周炳文拿着平板的手都在抖。 施安湳自然没放过他这个动作,他用手撑着下巴笑着说:“怎么,不想请我吃了?” 周炳文嘴里苦得根本吃不下任何东西,他紧着嗓子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不是……只是不知道点什么……”也不知道施安湳点了什么,要是太贵他付不起的话就太丢人了。又想到继父看到账单的样子,一定会特别生气吧。 他没想到餐厅的东西会这么贵,都怪他什么都不打听一下就乱夸海口。 施安湳干脆把平板拿过来,手指在上面划了几下,就点好了:“行了,你不知道吃什么我帮你决定。” 周炳文张了张嘴,只好说:“好,好吧。” 餐厅里的人越来越多,桌子都快坐不下了,周炳文他们这桌也坐满了,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周围已经坐满了女生,而且一个个都漂亮得不像话,还没从高价的阴影中回过神的他,陡然被一大群美女围在当中,顿时就红了脸,变得相当不自然。 倒不是有什么绮丽的幻想,只是单纯的不适应,盈满鼻息的香水味差点没把他给闷晕过去,女孩子们娇滴滴的声音听得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一个长相艳丽的女生坐在施安湳旁边,一直小心翼翼的偷看他,苦于没找到话题。等到点的餐终于上来的时候,她突然惊喜的说道:“你也吃这道菜啊,我刚刚看这个好看就点了,好吃吗?” 旁边那些女生也眼热的看着,视线都粘在了施安湳身上。 周炳文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些女生都是冲着施安湳来的。他有些惊讶,他以前认识的女生们都害羞得不得了,会在这个年纪谈恋爱的只有那些不好好读书,过早在社会上晃荡的女生。而眼前这些漂亮女孩子却大胆得不得了,竟然在这样的公共场合争宠一样找施安湳说话。 不过施安湳似乎是见惯了这种情形,他一张脸平平静静,只吃饭不说话,任由那些女生叽叽喳喳个不停。 这种办法很见效,女生们也都是有尊严的人,哪个不是家里捧在手心的公主,对方这种冷处理的态度,让她们很是不爽,一腔热情全都被浇灭。桌子上气氛顿时安静下来。 周炳文内心叹了口气,太受欢迎也是遭罪的。心里不由得对施安湳由崇敬了一分,相貌好、家世好、成绩好、人品也那么好,真的太完美了。能和这样的人做朋友,他自己也蛮幸运的。 只是吃在嘴里的东西,虽然美味,却让他有些食不知味,多吃一口是罪,少吃一口又浪费,真正让他体会到了什么叫食不下咽。 这一顿饭吃得甚是煎熬,好不容易捱到施安湳吃完,他才赶紧放下筷子,想拿着卡去付款。 “那个,怎么付款啊,去前台吗?”周炳文拿出卡问他。 施安湳终于忍不住的笑了起来:“你真的特别好玩。”先前看着他坐立不安的在哪里吃饭,一脸焦愁的样子,心里就闷笑得慌,一直忍得好辛苦。 周炳文苦着脸:“你怎么能这样啊。” 施安湳忍住笑:“你不会以为这点钱唐韫都付不起吧?” 周炳文听他提起继父的名字,说:“爸爸挣钱很不容易的。”印象中有好几次出去陪人喝酒都喝吐血了,而且每天起得早睡得晚,非常辛苦。 “走吧,钱我已经付过了。” 周炳文一惊,他是什么时候付钱的,都没发现。不对,现在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可是明明说好的我请你吃饭,怎么能……” “那你一直在那里忐忑不安的样子,我能吃好?” 周炳文脸色大红,尴尬得不行,确实是他夸海口请人吃餐厅的,原以为只比食堂贵那么一点点,谁知道简直翻了好几倍,他请也不是不请也不是,施安湳没当时甩脸色走人都是好的了。结果不仅人没走,还帮他提前付了钱。 他为自己的做法感到特别丢脸:“对不起……我真的不是……真的很对不起……” 施安湳笑着看他急得满头大汗找各种词语道歉的样子,终于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他没有唐韫的电话,只有唐誉泽的。 对面很快接通了,传来唐誉泽冷得都快有质感的声音。 “什么事?是炳文出了什么事吗?” “他是有点事。” 周炳文听出是堂哥的声音,心虚得很,生怕施安湳把上午的事说出来,着急的去抓电话。 施安湳哪里会让他得逞,电话举得高高的,开着外放。 “发生什么事了?” 施安湳对着电话喊:“你弟弟都快吃不起学校餐厅的饭了,真可怜……” 周炳文急得满头大汗,上午抢纸条的那一幕又发生了,他再一次被对方压制得死死的,他只能冲着电话喊:“哥,你别听他乱说。” 电话那端沉默了片刻,唐誉泽才说:“你告诉他随便吃,唐家这点钱还是付得起的。” 周炳文囧得不行,还要再说什么,那头已经挂了电话了。 施安湳把手机递到他面前,说:“你想要的电话,给,还要吗?” 通话都终止了,给他还有什么用。周炳文发现他开玩笑的时候又实在有些恶劣,可是偏偏又不能对他生气,只能自己憋着,憋得脸都红了。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我给你买个面包赔礼。”施安湳把手机放回兜里,朝着对面的面包店走去。 周炳文刚才并没有吃饱,光顾着焦虑了,哪有心情享受午餐,这一点要不是施安湳提醒,他都差点忘了他没吃多少东西。明明刚刚还恶劣的捉弄他,现在又贴心的给他买面包,都不知道该生气还是感谢的好。 “我自己买吧,刚刚都被你付钱了。”周炳文拦住他,走在他前面,心想这次不能再让他付钱了。 施安湳不跟他争:“那你帮我买一杯咖啡吧。” “哦,好啊。” …… 周炳文和施安湳一路走教学楼后,在楼梯拐角处分开,两人还约定了放学后一起回去,毕竟晚上还要补数学课。 周炳文好心情的回了教室,结果刚走进教室,就看见一大群人围在自己的座位边上。 心里不由得咯噔一跳,赶紧走过去看发生了什么事。 结果他看见施安湳送给他的新书已经有好几本被丢弃在了地上,已经沾满了污渍,甚至还有饮料的水渍。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新书里还只有语文翻过呢,其它的更是碰都没碰过,结果又被这群人给糟蹋了。 他气得五脏六腑都在疼,一开口声音都嘶哑了:“谁干的!是谁!” 同学们不吭声,但是眼睛都看向了同一个人。那个男生被这样看着,慌张得不行,而站在一旁的李珊则在瑟瑟发抖。 周炳文就算再好的脾气现在也被点燃了,反正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早上发生的事他都忍住没算账,他越退让这群人越是牟足劲的欺负他,真是太没人性了。 这个男生他记得,叫杨嘉杰,就是常欺负他的一个,就算这件事不是他做的,但有些东西总要讨回来。泥人也是有血性的,周炳文挽起袖子,一个箭步上去就揪住男生的衣领,抬起拳头就要砸下去,却被旁边的同学给拦住了。 而杨嘉杰本以为那个拳头会砸下来,下意识的就抬脚踢了周炳文的腿。 周炳文的手臂被同学抓着,这一踢,一个踉跄倒在了桌子上,手背被桌子的棱角划了道深红的印子。 周炳文脚疼心口疼手背也疼,他忍不下这口气,爬起来要还回去。李珊却在这时候一声哭腔的喊着:“别打了,别打了……” 杨嘉杰脸色灰败,还有些惶恐,周炳文被同学拉着,拳脚根本施展不开。他一直只顾着学习,身体并不如这些喜欢运动的男孩健壮,被他们拉得死死的,个个都装模作样的劝起来。 周炳文看着他们伪善的脸,对着一个也曾经欺负过他的男生反手就抓了过去。那个男生脸上被抓出一道红印子,还渗出了血,他脸色狰狞的皱成一团,看着周炳文的眼神仿佛要吃了他,周炳文也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 那男生龇着牙,捏着拳头想要还回去,但不知道为什么最终忍住了。 这时候突然一个男生问周炳文:“那个,我看你书上写着施安湳的名字,是他的书吗?” 周炳文冷哼一声:“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他甩了甩胳膊,对还架着自己的两个男生吼道:“放开!给我放开!” 那两个男生被吼了脸色很不好,忍着要发作的表情,最终还是松了手。 周炳文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指着地上的书说:“到底是谁弄的,你们给我说清楚。” 刚刚被他吼过的一个男生觉得被下了面子,阴阳怪气的说:“关我们屁事,你让我们说就说啊,你以为你是谁啊?” 周炳文冷笑:“行啊,不说也可以,我现在就去告诉老师,这都是你们这群人做的。” 那个被他抓伤的男生嗤笑:“哦,你去说啊,你去告诉老师啊,要不然也可以去告诉教导主任啊,真是好大的口气。” 围观在周围的同学见火药味太重,生怕又打起来,班长走过来用郑重的语气问周炳文:“这真的是施安湳的书吗?” 周炳文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你觉得呢。” 班长被他这不痛不痒的回答搞得有些烦,但身为班干部,只好忍耐的又问了一遍:“你先冷静点,这书要真是施安湳的,我让他们去给施安湳道歉。” 周炳文被他这逻辑气得笑了起来:“哦,你的意思是施安湳的书就值得道歉,我的书就不值得了是吧。” 班长皱得眉头,虽然大家都是这么想的,但独独他一个人被当众戳穿想法还是很难看:“现在是施安湳的书被弄坏了。” 周炳文看都懒得看他一眼:“你给我让开,我去找老师。” 似乎是觉得找老师没用,一群人不屑的看着他,最终给让出了道。 周炳文冷着一张脸,目不斜视的朝门口走,突然一个身影站在门口招呼他。 “哥,你是不是知道我来看你,专门到门口来迎接我啊?” 周炳文顿住,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唐乐游来找他了,这件事他一点都不想被唐乐游知道,他现在正要去找老师,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呢。 唐乐游很快就发现了他的脸色不对劲,周炳文是个单纯且藏不住事的人,任何想法都会在脸上表现出来,唐乐游朝教室里看了看,从那群人不自然的脸色上猜到了端倪。 “哥,是不是他们欺负你了?”唐乐游关切的问他。他会在这个时候来,是接到了哥哥唐誉泽的电话,说是施安湳打电话告诉他周炳文在学校里连餐厅都不敢去吃,一直过着苦巴巴的生活,让他去好好跟他聊一聊。 唐乐游听后自责得不行,他从初一跳级到初三,然后上了高一,打算再跳到高三,因为和某个人的约定,他得加倍学习才能在两年后考上大学,所以开学后为了提高成绩,一直都绷直了神经学习,不敢有丝毫懈怠。以至于完全把周炳文给忘到了一边,他以为开学之初讲了一遍学校里的事情就行了,没想到他一直过得这么艰辛。 现在又看见周炳文被欺负,心里懊恼得不行:“炳文哥,你怎么都不跟我说呢,要不是我哥给我打电话,我真是一点都不知道……哎……发生什么事了,他们要是欺负你,我给你找回场子去。” 周炳文一顿难堪,早上已经麻烦了施安湳,他不想下午又麻烦唐乐游,显得他像个废人一样。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很没能力,来了这里后只想安安静静的生活,不想给唐家人添麻烦,偏偏麻烦总是找上门。 越想越气得胃疼。 唐乐游见他不说话,直接道:“你不想说算了,咱们去找人把欺负你的人都收拾了。” 周炳文被他拉着胳膊朝外走,最终还是开口问道:“这是去哪儿啊,我要去找老师。” 唐乐游哼哼两声说:“这里的老师只会和稀泥,轻易不会为学生出头的,这些事只能咱们私底下解决。” “那咱们去找谁啊?”周炳文心里猜测,难道唐乐游在学校里还拜了大哥。 唐乐游理直气壮的说:“当然是去找施安湳了,我以前被欺负的时候就是找他帮我打回去的。” “……”周炳文现在最不想麻烦的人就是施安湳了,早上就折腾了老半天,下午还要继续耽搁他的时间……而且人家才给他的新书,竟然连一天都没保管好,就被糟蹋了,周炳文都不敢想象施安湳知道后会有多生气。 可惜十班距离六班太近了,一分钟都没用到就已经走到了施安湳座位的窗口。 唐乐游趴在窗户上,很不客气的对施安湳说:“施安湳,我炳文哥被欺负了,你帮我行不?” 施安湳皱眉,看着唐乐游身后垂着头的周炳文说:“又发生什么了?” 唐乐游不愧是学神,一下子就抓住了关键字:“什么叫又?” 施安湳没回答他,只对着周炳文说:“怎么回事?” 周炳文实在没脸说出真相。 施安湳起身从教室里走出来,站在周炳文面前,等了一会儿见他还是不说,只好道:“那我就去你们班上看看吧。” 周炳文见瞒不下去,这才说出口:“他们把你给我的书,又弄坏了……” 施安湳挑挑眉,只是简单的“哦”了一声。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着,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他当初写自己的名字就是要告诉那群人,周炳文有他罩着,偏偏这群人没眼力,每本书扉页上那么大的三个字都看不到。 周炳文本已准备好了接受他的训斥,却没想到他的反应这么平淡,都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走吧,总得把所有的事情都解决完才行,不然你都没法安安心心的上课。”施安湳说着就朝十班走去了。 而十班教室里那群人在见到唐乐游后就彻底慌了。 s市的圈子就那么大点,也许以前初中在不同的学校,但好学校就那么几所,他们这一届的风云人物就算没见过脸也听过名字,十班也理所当然的有几个恰好和施安湳同校,也有几个和唐乐游同校,稍微通一通消息,现在班里所有人都知道了施安湳和唐乐游是什么样的人。 施家和唐家,那都是得罪不起的。 李珊彻底慌了,她现在算是明白了早上语文老师的意思,是在敲打她让她规矩点,不要去招惹周炳文。明明都调换了位置了,她怎么就没明白过来呢?老师明显是在偏袒周炳文,她却以为是周炳文死皮赖脸找老师换了位置。 李嘉杰是追求她的男生之一,中午吃饭的时候大家向她询问起早上发生的事情,她就把骗老师的那些话重复了一遍,还编排周炳文说他肯定私底下跟老师说了什么活着许诺了什么,才让老师既往不咎给他换了位置。 同学们一个个义愤填膺的,尤其是李嘉杰,更是一马当先的说要帮她收拾周炳文,给她出口气。 她就提起周炳文又收了一套新书,上课的时候宝贝得不行,笑得特别恶心,让她看了好生气,明明她的书才被撕了。 于是回到教室后,就有了李嘉杰把周炳文的新书丢在地上乱踩,又泼了饮料的事,而这个时候,有人看到一本书的扉页上写了施安湳三个字,当时就大叫起来。 施安湳名声是非常响亮的,因为名字谐音的原因,他被以前的同学称为三哥,据说在以前的中学,只要他往那里一站,都没人敢大声出气,虽然长得特别好看,追求他的女生也不少,偏偏没有任何人敢当着他的面表白,只敢偷偷往桌子里塞情书和礼物。 也不知道是谁传出去施安湳喜欢吃糖,反正施安湳的抽屉里常年塞满了糖果,这都是后话。 李珊被同学科普了关于施安湳的事迹后,吓得魂不附体,施安湳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不清楚,也分辨不了同学的说法有没有夸大,但是她清楚自家的产业和施家有莫大的关系,要是那些书真的是施安湳的,如果施安湳把这件事告诉给他的爸妈……然后他的爸妈…… 李珊都不敢再往下想了,多想一点浑身就冰冷一寸。 而这还没完,连书到底是不是施安湳的都没确定,唐乐游已经公开喊周炳文哥哥了,她吓得差点晕过去。 李嘉杰也没好到哪里去,唐乐游出现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完了。他以前和唐乐游在一个中学读书,当然清楚唐乐游是个什么身份,他还记得初一的时候唐乐游因为长得矮,人又很单纯,被其他班的同学欺负,结果没过两天,欺负他的学生全都住进了医院,都重伤成那样了,裹着一身纱布还要亲自来学校给唐乐游下跪道歉。 那两个同学家里都有权有势,结果还是在唐乐游面前低了头。 李嘉杰看着面无人色的李珊,突然后悔起自己为什么会喜欢这样的女生,为什么又会头脑发热的替她出头。 周炳文为什么会是唐乐游的哥哥呢,不是说他哥哥去上大学了么?李嘉杰满脑子都混乱得不行,真想一头撞晕过去算了。明明前一段时间怎么欺负他都不吭声,有这么大的背景干嘛装鹌鹑,是为了这一天专门打他们的脸吗? 一个班的同学面面相觑,班长的脸有些抽搐,弯腰开始把那些散落在地上的书捡起来。 而这时候,一个个子高挑的男生走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唐乐游和周炳文。 第6章 、illusion06 施安湳的到来把所有的猜想都证实了。 没有参与这件事的同学赶紧散开了些,生怕被殃及到。 站着远的有些人悄悄说着“他就是施安湳了”、“三哥真的来了,这回事情闹大发了”、“我去,没想到是真的啊,那书真的是施安湳的”。 李珊和杨嘉杰呆若木鸡,事情往他们猜测的最坏的方向发展而去。 再没有比现在更糟糕的情况了。 连同那些平日里也欺负过周炳文的人也开始惶惶不安,有两个见势不对,悄悄的从后门溜走了。 杨嘉杰实在没办法了,用求救的眼光看向那群称兄道弟的朋友,结果一个个都别开了脸,就像不认识他一样,甚至还有躲得远远的。此情此景,都明确的昭示着他被抛弃了。 以前不是没遇到过这种趋炎附势的场景,却绝没想到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杨嘉杰的脸更灰败了,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脑子里更是一团浆糊,不知道该做什么去挽救,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去应对这度秒如年的煎熬。 李珊的心理承受能力更低,害怕得浑身都在抖。 周炳文的位置很明显,被一大群人围着,周围还散乱着书,施安湳不用问就直接走过去拉过椅子坐下了。 杨嘉杰瑟缩的垂着头不敢去看他,呼吸急促,嘴唇干渴得厉害,舌头和上颚都黏了一起,像个等候极刑的罪人,随时都可能垮掉。 施安湳扫了他一眼,声音低缓:“我的书是你弄成这样的?” 杨嘉杰喉咙发出难听的“嗬嗬”声,他自己听到都觉得太丢脸了,赶紧吞了几口唾沫润喉咙,可嘴里还是干黏得厉害,似乎这句话终于点醒了他,他“噗通”一下趴在了地上,手忙脚乱的把那些散落在地上的书都捡起来,书页上沾染的污渍,他就用自己昂贵的衬衣去擦拭。 或许是从没做过这等细小的事,也有可能是太过紧张害怕,他手脚盲笨,差点没把书页给擦坏,吓得一滴豆大的汗水从额角滑落到了下颌,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又小心翼翼的整理起来。 周围同学见他这么个不可一世的人变成这个孬样,又想起他以前是多么意气风发,都有些不忍心看了。 好半天杨嘉杰才把所有的书都整理干净,然后毕恭毕敬的放在了周炳文的桌子上,他小心的观看施安湳的脸色,还以为这样能稍微取悦一下他,可偏偏他面无表情,一双眼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你,顿时心里更没底了。 杨嘉杰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驼着背垂着双手做鹌鹑状,畏畏缩缩的站在那里不敢动。 施安湳把书往地上一推,“嘭”的一声巨响,厚厚一摞书砸在地上,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把所有人都砸懵了。 周炳文更是心疼,作势要去把书给捡起来,被唐乐游给拉住了。 杨嘉杰连嘴唇都白了。 施安湳毫无情绪的说:“我发觉你有点自作多情,我并没有让你帮我捡书。” “……是……是我自作多情……”杨嘉杰终于开口说话后,神经终于活动起来,他内心委屈得不行。从生下来他就是家里的宝贝疙瘩,上到爷爷奶奶,下到两三岁的弟弟妹妹们,哪一个不是围着他捧着他,就连来了学校,同学都因为他的家世奉承着他,从没有人敢给他脸色看,更别提给他这么大一个难堪。 但是他又太明白他们这个圈子里的规矩了,森林法则、弱肉强食,不像那些普通家庭的孩子,有了摩擦和龌蹉,只需要私底下比比谁更狠就行,根本不会牵扯到家长。 他们不同。 稍有不慎,就可能连家里人都得遭殃,甚至几十年基业,只因为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就毁于一旦。 上层的人站得太高了,随便一句话都能决定你的生死。 唐家和施家代表着什么,他很清楚,所以他不得不折了自己的傲骨,低头做狗。 可是他忍不下这口气,他倏的抬头,通红着一双眼瞪着气定神闲坐在那里的施安湳,咬牙切齿的说:“那你要怎样才满意?” 施安湳挑眉,嗤笑了一声,眼神冰冷。 在杨嘉杰的看来,他的姿态是那么高高在上,仿佛看蝼蚁一般,连多看一眼都觉得嫌弃。杨嘉杰恨得牙痒痒,他也是天之骄子,从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却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脸,羞恼得恨不得撕碎眼前这个人。 施安湳睨着他:“你好像不服气?” 怎么可能服气!杨嘉杰肚子里憋着一股子恶气,连面孔都扭曲了,心里恨得要死,却偏偏不敢做出任何举动,既害怕又垂死挣扎。 施安湳问他:“书是不是你弄脏的?” 杨嘉杰把牙齿都咬出血了,却不明白他问这种问题是什么意思,迫于压力只好乖乖作答:“是……” 施安湳掀掀眼皮:“你父母没教过你做了坏事要道歉的吗?” 杨嘉杰忍着浑身的冲动,梗着脖子偏头看向周炳文,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对、不、起。” 施安湳冷笑:“道歉是你这样的?我还以为你要杀人呢,我再说一遍,你父母没教过你做错事怎么道歉的吗?” 杨嘉杰气冲到脑门,憋得眼泪都出来了,他咬着牙,好半天才缓下来语气,再次对周炳文说:“对,不起……” 施安湳又是一声冷哼。 杨嘉杰抖着唇,知道他还是没满意,但这是他最后的极限了,再低下的事情他就做不出来了。 施安湳拿出手机,说:“还有十五分钟就上课了,希望你在这段时间里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杨嘉杰知道完全不能善了了,但他也确实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施安湳消气,只能尽最大的努力开出自己的补偿:“书我会买新的还给你们,以后,以后也再也不会找周炳文的麻烦……如果他,如果他遇到什么……我也会主动帮他……” “这算什么?”施安湳不耐烦的用食指点着桌子:“还有十二分钟,这是给你的最后期限,我不保证过了这个时间之后会做出什么。” 实在欺人太甚!杨嘉杰脑子里一根弦彻底崩了,捏着拳头就要砸过去,结果被平时玩得要好的一个男生给拉住了。 那男生慌张的对他摇头,低声劝他:“别冲动,冷静点。” 杨嘉杰陡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浑身都软了,他绝望的看着那个男生,终于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姿态来道歉了。 离上课的时间近了,出去吃饭休息的同学陆陆续续回了教室,一进门就看见这气氛诡异的一幕,全都不明所以的围观起来。 杨嘉杰心窝都在疼,他深吸一口气,眼眶里滚着泪,极尽屈辱的弯下了膝盖,跪在了施安湳面前,哽咽的说:“对,对不起……” 施安湳一言不发,仿佛没看到一样,只顾着玩手机。 “我错了,请原谅我……” 施安湳连眼皮都没动一下,拇指慢悠悠的在屏幕上滑动,好似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 杨嘉杰惶恐的悄悄看了他一眼,见他不为所动,眼泪终于掉了下来,而且势头越来越凶猛,地面上很快就集聚了好大一滩,他不得不闭上眼,抬起手扇起了自己的耳光。 刚刚还嘈嘈切切的教室完全安静下来,只听见响亮的耳光声在教室里回响。 李珊面无人色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最终瘫在一个女生的身上,有种要窒息的感觉。 过了一分多钟后,周炳文实在看不下去,拉了拉施安湳的衣角。 施安湳这才收起手机,淡淡的说:“我和你无冤无仇的,我不知道你在我面前做这些干什么,真奇怪。”他嘲讽的一笑:“我又没叫你做这些,整得那么惨给谁看?” 杨嘉杰心头一滞,这是在怪他当众做些丑事,坏了他的名声,落人把柄。 这人的话,实在恶毒。要道歉的是他,不让他道歉的也是他。 施安湳起身,低头俯瞰着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的杨嘉杰:“你该道歉的不是我,而是周炳文,连道歉对象都搞错了,我都怀疑你这二中是怎么考进来的,不过这和我都没关系。只是觉得……你似乎有点不适合这个学校。” 杨嘉杰呆呆的看着他。 施安湳冷冷的吐了个字:“懂?” 杨嘉杰晃悠悠的点点头:“懂……”这话的意思是只要他退学,今天的一切都可以结束了,他理解得很明白。 施安湳再不看他一眼,推开椅子起身,走到李珊面前:“你就是李珊吧?”刚刚那么大的动静,不用问就知道是这个女生了。 李珊恍惚的看着他,瑟瑟发抖。 施安湳不着痕迹的扫了她一眼,却没有说一句话,然后就出了教室。 这时候历史老师刚好走了进来,对围在一起的学生大声喊道:“上课了,都给我回位置上去。” 第7章 、illusion07 这一堂历史课上得非常糟糕。 历史老师把白板笔丢在桌子上,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扶了扶眼镜平复心里的暴躁。 “还有十天就月考了,你看看你们这是什么态度?”他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虽然我不是你们的班主任,但有些话我还是要说,不要以为你们家庭条件好就为所欲为,不把学习当回事。现在不比以前,看看你们吃的用的,哪样不是高科技,没文化很快就会被淘汰。” 底下坐着的同学有的羞愧,有的撇撇嘴。好在老师一番话还是将他们从午休时候的闹剧中给拉了回来,多多少少又将心思重新聚集到书本上。 历史老师不屑的哼了一声:“别以为刚开学,还对高中抱着一股子新鲜劲,我告诉你们,高中比初中重要多了,把你们初三中考的劲给我拿出来,咱们学校的考试制度你们是知道的,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们是想朝前面的班级走,还是去十一班,自己想想吧。你们已经是小大人了,该为自己的行为和未来负责。” 底下学生交头接耳,颇有些不以为意。 周炳文却为老师这番话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他也跟其它同学一样,满脑子都是中午施安湳教训杨嘉杰和李珊的情景,刚刚发生的一切给他的震撼太大了,直到现在都没缓过神来,又加上周围同学不停的在讨论,他哪还有心思听课,思维都飘到太平洋去了。 好在老师苦口婆心的一席话将他叫醒,赶紧收了心神,认真听课。 能在这里教书的老师,都有两把刷子,历史老师虽然不知道这些学生为什么心神恍惚,一堂课都在那里喋喋不休,不过收拾这群熊孩子的办法有的是,他把课本一合,说:“既然我们现在学的是春秋战国的历史,那我就给你们讲讲战国f4的故事吧。” “啥?什么f4?赛车?” “不是啦,以前有部电视剧很火,里面有个组合叫f4。” “什么鬼,战国f4是什么东西?” 历史老师笑了笑说:“换个正常的说法就是战国四公子,信陵君魏无忌、春申君黄歇、孟尝君田文、平原君赵胜,信陵君和孟尝君想必大家比较熟悉,一个成语毛遂自荐与信陵君有关,另一个成语,鸡鸣狗盗和孟尝君有关……” 一见有趣味性浓厚的野史听,学生们个个都来了兴致,双眼放光的把老师盯着。 后半堂课就在老师一边讲野史,一边把知识点融进去的情况下,快速的结束了,等到下课铃响起的时候,大家还都意犹未尽。 历史老师讲得尽兴,走之前还和学生开了两个玩笑。 “历史老师好有趣啊,学识真渊博。” “对啊,要是历史课都这么讲就好了,我历史一定能考一百昏。” “对对,我也是,一百昏一百昏。” 相较于其他同学的欢声笑语,这堂课杨嘉杰是在极度屈辱和羞愤中渡过的。上课后他有了更轻松的环境来思考,不管怎么想都咽不下这口气,可偏偏他没得选择。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脑抽的又是下跪又是抽耳光,回想一下都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老师诙谐轻松的语调和同学们愉快的笑声,听在他耳朵里刺疼得厉害,他终于受不了了,一下课就“哗啦”一声推开了桌子和椅子,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做出这么丢脸的事情,他在这个班级也没法待去了,施安湳要他走,他现在就走,这个地方他一刻都待不下去。 这么大的动静立刻就吸引了同学们的眼光,刚刚还嘻嘻闹成一片的少男少女们很快又想起了中午那场单方面的虐杀。 虽然整个事件发生的时候,只有少部分在场,大多数同学是临近上课的时候才进来,但上历史课的时候,经不住那么多人不停的问,很快事情的始末就传开了。 传说中的跳级学神唐乐游,校霸施安湳,平日里鼻孔朝天的杨嘉杰以及班级里新评选出了前三小花李珊,他们都是话题人物,闹出这么大的事,真是年度大戏的感觉,正处于好奇心旺盛年纪的青少年们,光是听到点风吹草动就激动得不行,真是恨不得穿越回去亲临现场。 据说杨嘉杰被吓得像条狗一样跪在地上,还自扇耳光,施安湳霸气得不行,两三句话就让他自动滚出学校。 男生还是比较讲义气,加上年纪又小,喜欢抱团站队。杨嘉杰是他们的好兄弟,虽然刚才是很怂,但现在施安湳走了,他们没了顾虑,赶紧走上前来安慰。 “算了吧,他要你走就真走啊。” “就是啊,他真的好嚣张,学校又不是他开的。” 众人纷纷点头,男生们普遍认为施安湳过分,女生们躲在角落里,要么觉得害怕,要么觉得施安湳帅得不行,发起了花痴。 这时,一个男同学冷笑一声,大声说道:“其实呢,这根本不是杨嘉杰的错,大家可能都忘了这件事最开始是谁引起的,有的人啊,背后有了靠山就为所欲为,当初是谁先抢了李珊的英语书的?” “额……” “是周炳文吧……他先抢了李珊的书,还撕了一页。” “是哦,做出这么卑鄙的事情,啧啧……人家的靠山厉害嘛,有本事你也找个比唐家和施家更厉害的啊。” “哈哈……找不到嘛,我哪有那个福气哦。” 李珊听到此处,浑身抖得跟筛子一样,她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心神恍惚了一节课后,她终于明白施安湳走之前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了。 施安湳只是帮周炳文出了头,把杨嘉杰给羞辱了一番,别的什么都没说。她这个罪魁祸首没遭到任何报复本来就不正常,施安湳的目的是要她亲口在全班同学面前承认错误,还周炳文一个清白。 这时,一些心疼李珊和杨嘉杰的同学又在继续说。 “人家杨嘉杰是打抱不平而已,不就是弄脏了几本书嘛。” “就是啊,搞那么大的阵仗。” “本来就不是李珊和杨嘉杰的错,某些人狗仗人势,真是恶心……” 李珊越听越心惊胆战,后悔死了早上为什么会一时脑抽去欺负周炳文,不仅毁了自己,还连累了杨嘉杰,她抽噎了两声,提高话音,说:“不是,不是这样的,都是我的错。” 还是叽叽喳喳编排周炳文的同学错愕的看着她。 而刚站起来要找李珊给个说法的周炳文也停了下来。 李珊看着周炳文,怯怯的抹了眼泪,鞠躬给他道歉:“周炳文,真的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假装借你英语书,骗老师说你抢了我的书,后来又把你缺页的英语书说成是你撕了我的书,对不起……我当时鬼迷心窍,就是,就是想欺负你一下,我没想到……”李珊泣不成声,抽噎了好几次才又把话说明白:“我没想到会闹成这样,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 整个教室的人都哗然了,平日里和李珊不怎么对付的女生一脸夸张的说:“哎哟我去,李珊你说的是真的?” 李珊咬牙,双手捂着脸,无奈的点点头,根本不敢看同学们的眼神。 “天呐,我去!厉害了,反转了。” “噢哟,李珊你可以的,给你点赞呢!” “啧啧,杨嘉杰真倒霉,帮了这么一个人。” 刚刚那些编排周炳文的人脸都在抽搐,尴尬的别开脸没再参与讨论。反而那群平时不怎么喜欢李珊的女同学提高了音量,阴阳怪气的讽刺起来。 “我就说嘛,周炳文那么老实呢,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刚才我就说有问题。” “是哦,还是你看得透,真厉害。” “能做出这种事也是蛮恶心的,还倒打一耙,没想到吧,人家平常不吭声不出气的,就以为人家好欺负,现在知道厉害了吧。” 周炳文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听到了两种完全不同的说法,也被震惊得目瞪口呆,这群同学变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他被吓得有点哆嗦。 杨嘉杰血色尽失,他好似受了强大的打击一样,一步一顿的走到李珊面前:“你,说的,是真的?” 李珊完全不敢面对他,低着头哭个不停。 “说话啊!”杨嘉杰扭曲着一张脸朝她吼。 李珊吓得缩了肩膀,可怜得不行。 杨嘉杰此刻哪还有以前的爱慕之心,恨不得掐死她才是真的,他一手撑在桌子上,一手揪起李珊的头发就要揍她,却被眼疾手快的同学给制止住了。 杨嘉杰憋了一节课的气终于有撒的地方,牟足了劲要把李珊给揍一顿,好几个同学差点拉不住他,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快,快去叫老师来,快!” 第8章 、illusion08 市二中不同的班级放学时间并不相同。 因为成绩不同的班级,老师的授课方式也不一样。有同学曾开过玩笑,虽然都在一个年级读书,却仿佛是两个学校的人。 一班放学时间从来没有定数,全凭老师高兴,也许18点就下课了,也许22点才下课。 二、三班的放学时间是晚上21点。四到十班的放学时间是21点半,剩下的班级放学时间是22点。 是以周炳文和唐乐游下课后从没碰到过一起。 倒是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后,周炳文因为下课时间与施安湳相同,两人又曾约定晚上回去补课,自然而然的就放学一起走了。 六班的老师拖了堂,周炳文直接在六班外的围栏边上等着。 等终于下了课,六班的学生陆续从教室里出来。中午的事情经过大半天时间的发酵,几乎传遍了全年级,故而看到周炳文在门口站着,有认出他的人都给旁边同学悄悄介绍。 “看,那个就是十班那个。” “那个周什么文?” “对,就是他,施安湳就是为他出的头,厉害了。” 周炳人还是第一次被人以这种方式围观,尴尬的低下了头。好在施安湳很快走了出来,他手里只拿了两本练习册,不像别的同学那样,背一个或挎一个包。 周炳文也背着书包,里面装着明天需要上交的作业,以及要预习的课本,这点东西比平时轻松太多了。要知道施安湳为他出头之前,为了保护好课本,他每天都要背来背去,麻烦得不行。不过从今天之后,应该就再没人敢动他的课本了。 思及此处,周炳文望向施安湳的眼神都充满的崇拜和感激。没等施安湳开口,他就率先接过他手中的练习册,放进自己背包里。 施安湳转过头把那些还在闲言碎语的同学盯了一遍,瞬间都闭了嘴,安安静静的走开了。他这才对周炳文说:“走吧,我司机在楼下等着。” 周炳文也是由司机接送的,他说:“张叔叔也在楼下等我。” 施安湳说:“让他提前下班走人,你坐我的车。” “诶?”周炳文不明所以,大家都住在同一个地方,一起开车回去不是很好么。 “回去在路上就要花30分钟,要抓紧时间。” 周炳文羞愧又感动,施安湳把如此为他着想,性格真是太好了,都不知道要怎么报答他才好。 “走吧,别耽搁。” 两人快步出了校园,大门外停满了豪车,接周炳文的那辆几十万的宝马十分不显眼,当然,如果他知道这辆车的价格还是会相当吃惊,毕竟他老家那栋自己建的大房子也才值十万块钱,在镇子上都算是豪宅了。 他小跑到车窗前,对在驾驶座抽烟等候的张姓司机说:“张叔叔,我坐同学的车回去,你可以提前下班了。” 司机显得有些担心:“是哪个同学,你几点钟回去?” 周炳文说:“就是施家的施安湳,和我们家一个小区的,我晚上去他那里补课。” 司机转头朝四周望了望,果然看见施安湳站在不远处,他这才放了心:“那好吧,我看着你上了车就走,你自己注意安全。” “嗯,好。谢谢张叔叔。” “不谢。” 周炳文挥别了司机,走到施安湳跟前说:“我跟他说好了,咱们走吧。” 施安湳领着他上了车,里面很宽敞,他的一双大长腿还有空间舒展,并不会拥挤。周炳文上了车心里一阵感叹,这车一看就相当豪华,比起他继父和唐家一些叔叔伯伯的车都要漂亮很多。 施安湳见他赞叹的打量着车内的装饰,说道:“这车被改装过。” 周炳文并不懂得改装意味着什么,茫然的点了点头。 施安湳也没打算和他讲这么多,指着他的背包说:“把你的书拿出来。” 周炳文赶紧拉开拉链,把数学书和练习册都拿了出来,一边说着:“其实书上的内容我都看得懂,这本书在暑假的时候我就预习完了,但是练习册上的题我好多都不会做。”他一直有在寒暑假把下学期内容提前预习的习惯,这是非常有用的学习方式,让他在开学后听课变得异常轻松。 但现在这个办法失效了,课本上的知识和练习册上的习题,完全不能对等起来,他都怀疑学校是不是发错书了。 不过现实的清楚的告诉他,是他想多了,老师毫不留情的告诉他们,前三个班的同学还不屑做这样简单的习题。 施安湳让他把不会做的题都圈出来。 车上安装得有板桌,从前排座椅的后背上拉下来就可以用,周炳文把册子摊在上面,拿出笔,一只手压着书页,一只手握着笔在上面勾画起来。 施安湳懒散的靠在靠背上,双目微垂,看似漫不经心的样子,实则视线全都落在了那双停停顿顿的手上,匀称的手腕恰巧压在板桌的弦上,压出一个凹陷的弧度,手背上能看见青蓝色的血管,不粗不细,也不外凸,呈笔直的叉状,上端的掌骨将薄薄的皮肤撑得透明,四个圆润的小窝着实有些可爱,施安湳最终将视线都停留在那里。 周炳文把最近两个单元不会做的题都画出来,送到施安湳面前,说:“就是这些啦,麻烦你给我讲讲。” 施安湳伸出手去接练习册,食指指尖不经意的划过他的手背,面色淡然的说:“我先看看。” 周炳文连连点头:“嗯嗯,你先看。”说罢自己规规矩矩的做在旁边等着。 施安湳笑着看了他一眼,说:“别那么拘谨,椅子下面有抽屉,里面有吃的,也有游戏机和杂志漫画。” 周炳文心想这也太享受了,唐韫的车上最多放几瓶矿泉水。 施安湳见他听了也没什么动作,也没去劝,低头看起圈出来的题目。粗略了扫了几遍,再把一些他做过的题分析了一会儿,大致明白了周炳文的问题,他的底子太薄了,以前似乎没做过这样的题。 周炳文见他把册子放下,赶紧凑过去问:“怎么样?” 施安湳近距离的看他的脸,白净的,连颗痣都找不见,皮肤又是那么细腻,像他锁在楼上的瓷器,令人不禁想伸出手去摸一摸。 “很简单,我先给你讲一讲这些题的规律。” 周炳文一脸惊喜,有些兴奋的说:“好啊好啊,这东西竟然还有规律,我从不知道,你真厉害。” 施安湳一只手指着一道题说:“我们就以这道题为例吧,已知集合a={(x,y)|x2+mx-y+2=0}……” 周炳文认真听着,思维也跟着施安湳的讲诉活跃起来。 “首先,由Δ=(m-1)2-4≥0……” “嗯嗯。” “方程1只有正根,且必有一根在区间(0,1]内……” “对啊,你这样说我就懂了,原来是这样啊!”周炳文恍然大悟,赶紧拿出草纸算了起来,刷刷几下,比得了他在教室里折腾半小时,立即就得到了答案:“所以m的取值范围是m≤-1!是这样吗?” “嗯,对。” 周炳文的高兴溢于言表,他用崇拜的目光看着施安湳,双眼中仿佛闪动得光,像嵌在天空中的星。 施安湳被他看得只好偏过头,不自然的咳了两声,说:“那你单独把这道题也做出来。” “好哦!”周炳文兴致勃勃的拿起笔开始演算,他嘴角带着笑,好似得到了什么宝物似的,所有心神都扑在了习题上面,不仅把施安湳说的那道题给解了出来,还一鼓作气的解了三道,这才意犹未尽的放下了笔。 “好了,不要光顾着做这一类型的题,你等会还得帮我做作业,我给你讲下一个类型。” 周炳文赶紧正襟危坐,乖乖的听他讲解起来。越听越是觉得施安湳厉害,比老师还管用,顿时生出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要是他早早的就认识施安湳就好了,肯定能从他那里学到很多东西。 两人就这么做着习题,半小时很快过去,司机已经将车开回了别墅门口。 下车后都不用施安湳说,周炳文自觉的就跟在了他身后,跟个小尾巴似的,又乖又听话,而且还用闪亮亮的眼睛看着他。 施安湳刚踏进院子里,保姆就赶紧开门候着了,一边过来帮他拿东西一边说:“要吃宵夜吗?” “要的,多准备点,我同学要在家里做作业。” 保姆吃惊的看了眼跟在他身后的小少年,没敢多问,只说了句:“有什么想吃的吗,我马上去准备。” 施安湳回头问周炳文:“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唐家晚上也有保姆准备宵夜,周炳文刚来的时候还不习惯,现在已经完全适应了,他说:“牛奶和水果就好了。” 保姆点头:“好的,等会就送过来。” 施安湳进去后换了鞋,直接朝一楼的书房走去:“走吧,跟我去书房做作业。” 保姆和管家在客厅里面面相觑,心想要不是他们天天打扫,书房里的蜘蛛网怕是都能织一条被子了,天知道施安湳有多久没做过作业,没开过书房的门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做数学题中 施安湳:所以我的m的取值范围是多少? 周炳文:是-1吗 施安湳:我的取值范围是你。 第9章 、illusion09 书房宽敞得有些空旷,贴墙而立的书架上摆满了书,密密麻麻从低到顶。 周炳文放眼望去,有种落入知识的海洋的感觉。 “真漂亮啊,好多书。”周炳文赞叹,他在老家也有个小书屋,只不过是几个小架子,上面置放的大部分都是学校发的课本和自己买的参考书,和施安湳这样的根本没法比。 “你要是想看,可以拿回去。”施安湳拉开椅子坐下,把自己的练习册翻开。 周炳文感动的说:“谢谢。” “你要帮我做的题都圈出来了,现在开始吧。”施安湳单手撑着头,斜靠在桌子上。 周炳文伸出右手,刚要去拿练习册,突然手腕就被人给抓住了。 施安湳捏着他的手腕,厉声道:“怎么回事?” 周炳文不明所以,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并没有什么不妥,唯独被他捏得有点疼,他把这点疼痛感忽略掉,疑惑的问:“怎么了?” 施安湳拉着他的手腕细看,上面有一道浅色的红痕,应该是被什么薄且锋利的东西划破了皮肤,上面还有早已凝结的细小血珠:“手背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刚刚在车上灯光昏暗,他又坐在他左手边,是以没看见这道划痕。 周炳文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呢,他笑了笑,不以为意的说:“不小心弄的。” 施安湳却并没有罢休,“怎么弄的?” 周炳文对他的执着感到意外,不过对方既然问了,他就照实说出来:“中午的时候,回教室看见他们弄坏了你的书,就和他们争执起来,一不小心划了下,也不严重。” “说实话。” 周炳文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笃定他在敷衍他,但是见他神情意外的严肃,甚至有点……阴沉?周炳文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有理解错,他本能的觉得不应该说出真相。杨嘉杰已经很惨了,没必要再教训他。 “当时人太多,呃……不太记得了。” “是不是那个弄脏书的人?” 这句话听在周炳文耳朵里不像反问句,而像肯定句,施安湳此刻给他的感觉很奇怪,周炳文将声音放缓,劝他:“真的不记得了,你看现在都好晚了,我们赶紧做作业吧……” 施安湳静默的看着他,好一阵后才说:“你要我再去调监控吗?” 周炳文吃惊,经过白天发生的事,他已经知道去学校调监控是一件多么麻烦又惹人能不快的事,为什么施安湳连这点小伤都在斤斤计较:“不用了吧,明天就好了,其实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而且也不痛。” 此时保姆把牛奶和切好的水果端了进来。 施安湳原本要说什么却收了回去,最后终于妥协:“行了,先做作业。” 周炳文暗中松了好大一口气,将才施安湳的眼神有点可怕,不过好在现在又正常了。他先是在施安湳的讲解下把难题解决掉,再把自己的作业做完,然后开始做施安湳的作业。 六班的题果然要难许多,他做起来很吃力,很多题都要向施安湳请教,好在他融会贯通的能力比较强,一个类型的题弄懂后,后面的相同的做起来就轻松许多。 只是有一点让他很在意,施安湳很严厉,一直在旁边盯着他,既不看书也不怎么吃水果。虽说他自制力很强,并不怕有人守着他做作业,但总还是有些不自然的。 时间辗转过了12点,周炳文都有些困了,可还剩下三道题,其中一道还是大题。 “算了,别做了,我送你回去吧。”施安湳见着他揉眼睛的动作,当即说道。 周炳文摇摇头,说:“没事,马上就做完了。” 施安湳直接站了起来,一把将他压在手底下的书给收了:“现在就送你回去。” 周炳文对他的霸道有些不适应,明明马上就做完了,而且后面那道大题的题型他还没见过,想着等会问他怎么做呢,现在册子被收了,他竟然心里痒痒的,有种没做到题很难受的感觉。 “反正隔得那么近……”周炳文见他还是没有要还回来的意思,继续说:“要是你作业没做完,明天怎么办?” “这个你不用管,明天要早起,如果没休息好的话,上课也没精神。”施安湳把他的东西都塞进书包里,提着背带甩在肩膀上:“走吧。” 周炳文目瞪口呆,即便再怎么不愿意,也只能跟着他走出去。不过仔细一想,施安湳的做法也是为他着想,不禁心里一暖,这人虽然有时候任性霸道,但对他的好却是没话说的。 出去的时候保姆和管家都还没睡,还在客厅里候着,见两人出来后,施安湳也跟着穿鞋子,管家连忙跑过来问:“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吗?” 施安湳说:“送他回去。” 管家认得这个小少年是唐家老三的继子,住得离他们很近,他一个人回去完全没问题,这有什么好送的呢?管家忖度了一下,说:“要不我送他回去吧。” 施安湳穿上鞋子,抬眼冷冷的注视着他。 管家赶紧垂下了头,说:“是我逾矩了。” 周炳文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两家离得这么近,何必走一趟这么麻烦,而且都半夜了,耽搁一分就少睡一分:“你别送我了,很近的。” 施安湳毫不理会他的说法,径直拉着他出了门。 周炳文无奈,只好任由他牵了出去。 “小心,这里有台阶。”施安湳拉过他的手,往怀里带。 其实门口悬着灯,周炳文看得很清楚,但还是有些感动他的细心:“嗯嗯,我看到了。” 施安湳当即就放开了他,冷淡的“嗯”了一声,跨着步子铁艺大门走去。夜晚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周炳文不知怎的,觉得他的背影有些萧瑟孤单,连忙追了上去。 整个小区内空无一人,静寂的深夜夹杂着虫鸣,他们的脚步声在这时显得非常响亮,周炳文连说话都不敢大声。 施安湳问他:“还有十天就月考了,你有目标吗?” 周炳文当然有目标,而且还十分远大,他可是以考进一班为动力的,不过这话他还不敢在施安湳面前说,折中的一下,说道:“我想考进五班?” 施安湳说:“那你得努力了,到时候算的是两次月考的平均值,然后重新排班级。” 周炳文说:“我会好好努力的,尤其是今晚上你教了我那么多,我信心更大了。”他其实有点想让施安湳以后也帮他复习,不过大家的学业都那么重,他又是六班的学生,光是忙自己的就忙不过来吧。 “你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可以直接来问我。” “诶?”周炳文惊讶的望着他,眼中有无法掩饰的欣喜和期待。 施安湳笑了笑:“不是说好了以后你帮我做作业吗,你一个人怎么做得过来,那么多题都不会。” 周炳文窘迫的低下了头,不好意思的说:“是我太笨了。” “你知道就好。” 周炳文备受打击,肩膀都垮了下来:“我会努力赶上你的。”他也不过是六班的而已,最多下学期,一定能赶上的。 施安湳用食指弹了下他的额头:“我等着你呢。” 周炳文摸摸有点疼痛的额心,看着他漫不经心的样子,气鼓鼓的说:“一定会的。” “嗯嗯,会的,会的。”施安湳敷衍的应着。 周炳文不甘心也没办法,不过他这番话更是激起了他的好胜心,并觉得期中考试的时候一定要拿出个好成绩给他看看。 也就用了几分钟的时间,两人就走到了唐家别墅的门口。 “好了,我上去了,你也赶快回去吧。”周炳文接过他手里的包,对他挥挥手。 施安湳双手插在裤兜里,懒散散的点头。 周炳文才走两步,又返回身来,对他说:“今天真的太谢谢你了!” 施安湳静默不语,转身就走了。 周炳文站在原地看了会儿他的背影,想起时间实在不早了,就跑回了房里。 而施安湳回了家后,直接上了三楼的小阁楼里。 管家和保姆在客厅里待着,整个别墅空旷冷清,常年就住着他们三个人。 管家打开电视,说:“过一会儿再睡吧,我估计今晚得砸东西。” “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东西惹到他了。”保姆拉了个薄毯子搭在身上,打着哈欠说话。 管家半躺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果然听到楼上传来石膏被砸碎的声音。每次遇到这种情况,都会折腾到凌晨,那么大的动静,他和保姆都别想睡。 管家在施家待了快二十年了,是看着施安湳长大的,对此已经麻木了。 作者有话要说:以为老攻只有六班实力的周炳文:我会努力赶上你的。 只是随便做了考试题的学神施安湳:你对力量一无所知。 第10章 、illusion10 周炳文的学习生活中终于归于平静和平凡,再没有同学找他麻烦,老师对他也更加关爱客气。好几次因为小测试没考好,任课老师还把他带到办公室里开小灶。 这样的学习环境才是周炳文所希望的,安安静静的学习知识。 班里并没有因为杨嘉杰的离开而变得有什么不同,时间稍微久点,大家似乎都忘记这间教室里曾有过那么意气风发的少年,他的名字也再没人提起。 李珊一直留在学校里,性格却变了很多。大多数同学也有意无意的同她疏远了起来,那些起初就看不惯她的女生时常找借口欺负她,她开始还会反抗,后来就一直沉默下去了。 变化最大也有英语老师,她对周炳文特别好。应该是上次的事虽然闹得挺大,却没有牵扯到她,施安湳很明智的把她给摘了出去,周炳文也没有借事为难她。 于是她在对待周炳文这个“笨学生”的时候,异常有耐心,经常在自习课的时候叫他去办公室里补课。 这种安逸的时间过得飞快,在周炳文的成绩突飞猛进的时候,转眼月考就来临了。 唐乐游良心大发的在考试前两天对周炳文说要帮他复习,结果却被周炳文给拒绝了。 “为什么啊,我们一起复习不好吗?”唐乐游不高兴的说。 周炳文给他剥石榴:“我和施安湳约好了,晚上去他那里复习。” “什么啊!”唐乐游大吃一惊,刚才他脑子里想过很多理由,打死也没想到居然是这么回事:“搞什么啊,你们俩怎么搅合在一起的。” 周炳文把血红色的石榴丢进碟子里,然后用手把沾在上面的白色细碎捡干净,同他说起了施安湳会帮他复习的缘由。 唐乐游一边听着一边无意识的盯着他的手看,那双手很白,皮肤如暖玉一样光润,唐乐游不禁想起了三婶婶,她的皮肤就十分白皙,一双手可以算得上是课本上的:指如削葱根。 相当好看。 炳文哥似乎是遗传到了她这点,不过三婶婶是女子,手要柔婉得多,可谓是芊芊濯素手一般的感觉。 炳文哥不是,他是个男孩子,手指显得更长,骨节也分明有力,给人一种被细心雕刻的感觉,不似婶婶那种一根衣纹笔婉转勾勒出的细腻线条。 差别蛮大,但都很好看。 现在这双手停留在瓷白的碟子里,那上等的瓷釉都被比了下去,晶亮透明的血红色石榴籽,衬得他那双手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周炳文说完话,也把石榴籽收拾干净了,他问:“要吃了吗?” 唐乐游还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之中,愣愣的没回话。 周炳文用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再问:“怎么了,想什么呢?” “哦哦,没什么。”唐乐游这才回了神,他一眼就瞧见了瓷碟里堆得满满当当的石榴籽,幸福得要流泪了:“这么快就剥好啦,炳文哥,你真是太好了!” “喏,拿去吃吧,我要回房间做作业了。”说着就起身要回自己的房间。 “你不吃啊?”唐乐游赶紧叫住他。 周炳文摇摇头:“不了,我刚才吃了两个芒果,吃不下了。” “那好吧,等我把数学作业做完了来找你玩。”唐乐游赶紧美滋滋的塞了一小把石榴籽在嘴里,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周炳文回了房间后,拿起手机看时间,最先看到的却是满满当当的留言,还有七八个未接电话,都是施安湳的。 周炳文赶紧解锁回复。 illusion:在做什么? illusion:要过来一起做作业吗? illusion:怎么不回我? illusion:??? illusion:也不接我电话? illusion:再不回我,我就到你那边去了。 周炳文看到最后一条消息的时间已经是十分钟以前了,算算差不多都能走到楼下了,果然,下一秒就听到了门铃声。 周炳文赶紧下楼去给他开门。 对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他赶紧解释道:“刚刚在游游的房间里,没带手机,不好意思啊,你别生气。” 施安湳睇着他,昭示着自己的不爽。 周炳文很没骨气的说:“不要生气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施安湳还是没有说话。 周炳文多少也摸清了他的脾气,吃软不吃硬,服个软多讲点好话就行了:“你也知道我只要看到你的消息和电话,都是第一时间回的,你要吃石榴和芒果吗,昨天大伯送回来好大一箱,特别新鲜,我给你剥。” 施安湳果然脸色缓了很多:“不用了,你刚才在他房间里做什么?” 周炳文暗地里松了口气:“游游想吃石榴,我给他剥,你要吃吗,我也给你……” “你说什么?” 周炳文不知道他的语气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厉气,怔了怔,斟酌了下语气才说:“我给你剥石榴,怎么样……” “你给他剥的石榴在哪里?” “在,在他房间里……”周炳文见他不好相与的样子,赶紧说:“游游在做作业,别找他了吧,你要吃我重新给你剥。” 施安湳按着他的肩膀给推到一边,直接朝楼上唐乐游的房间走去,那步子迈得极大,三层的阶梯一步跨完,就跟跳上去的一样。 周炳文在后面追,还没追到一半呢,人已经进了房间了,里面顿时传来唐乐游的惊叫声。 “你干什么!” 施安湳已经端着瓷碟走出来了。 唐乐游连拖鞋都没穿,光着脚在走廊上追他:“你把我的石榴还给我,要吃你自己去剥。” 周炳文爬上楼梯垫脚一望,高举的碟子里的石榴籽只剩下一半了,唐乐游可真会吃。 此时的唐乐游还只有十三岁半,个子矮矮的,远没到男孩子抽量长高的岁数,头顶只到了施安湳的胸口,一蹦一跳的要去抓碟子,结果连人家的手臂都碰不到。 周炳文看到他就想起了自己曾经去抢纸条和手机的情景,顿时别开了脸,不忍直视。 结果没一会儿就传来唐乐游的哭腔:“你怎么能这样,你这个王八蛋,太坏了……” 周炳文连忙回头去看,只见唐乐游捧着个空碟子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恨恨的瞪着施安湳:“你把我的石榴还给我!噎死你!撑死你!不要脸!” 施安湳的双颊鼓鼓囊囊,里面塞满了石榴籽。 周炳文看得目瞪口呆,搞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唐乐游气得差点没把碟子给摔了,但想起这是自家的东西,而且价格不菲,只好住了手。他决定下次去施安湳家,一定要砸一个贵重的东西解气。 唐乐游是唐家最宝贝的孩子,长得又特别可爱,周炳文看了心都软得一塌糊涂,爱心泛滥得没边,赶紧走过去安慰他:“好了好了,别哭了,我再给你剥,再给你剥就是了。” 唐乐游眼泪汪汪的看着他,小鼻子一吸一吸的,周炳文差点被萌化了。 施安湳把嘴里的石榴籽吐到垃圾桶里,说:“不准剥。” 唐乐游怒瞪他:“关你屁事,炳文哥就是要给我剥!” “不准!” “就要,就要!就要剥!!!” 施安湳作势要去揍他,周炳文立即把唐乐游给护在身后:“住手!多小的一件事,发那么大的脾气做什么,不准你打游游。”还有一句话他没敢说,施安湳都17了,跟唐乐游这么个小孩子争石榴吃,真的好幼稚。 施安湳气得牙痒痒,但周炳文的姿态非常强硬,他忍着气说:“要我不打他可以,你不准给他剥石榴。” “管的宽,死的早!”唐乐游躲在周炳文身后诅咒他。 “要吃找保姆给你剥,周炳文是你哥哥,又不你佣人,你好意思让他做这个?!” 唐乐游被他这么说,也有点不好意思,他当时想吃石榴嫌麻烦,炳文哥主动说给他剥的,他当然不会拒绝:“保姆请假了。” “自己剥。”施安湳嘲讽的说:“你双手又没断。” “你双手才断了呢,你就是见不得炳文哥对我好!”唐乐游愤愤的怼回去。 “你再对我嚣张一点试试,我告诉你哥你昨天去买了游戏。” 唐乐游这回是真的气哭了,他抹了一把眼泪,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转身回房,“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周炳文想去安慰他,却被无声的拒绝了,怎么敲门都没回应。 他不禁有些埋怨的对施安湳说:“他就是个小孩子,你怎么能那样对他。” 施安湳扫了他一眼,脸色冷寒,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周炳文也有些生气了,都不愿意说好话去哄他,气恼的站在一边背对着他,却听见施安湳对着电话让他家的保姆过来一趟。 然后施安湳下了楼,周炳文就靠着楼上的栏杆往下看。 保姆应该是跑过来的,进门后还在气喘吁吁。 施安湳在楼下仰头对他说:“把石榴拿出来。” 周炳文心想他还是愿意弥补游游的,一时间心就软了,赶紧去把大伯送回来的一箱石榴给搬了出来。 箱子里的石榴又大又红,长得十分漂亮,昨晚上和刚才一共吃了两个,箱子里还剩八个。 施安湳对他家保姆说:“把这些石榴都剥了。” 周炳文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都剥了?那怎么行啊,太多了!吃不完的!”游游还打算一天吃一个呢。 施安湳冷笑一声:“他胃口大着呢,就是个猪仔,再多十个也吃得完。” 作者有话要说:周炳文:为什么要把这么多石榴都剥了? 施安湳:这样你就不会趁我不在的时候给他剥石榴了。 石榴被剥光了的唐乐游【绝望.jpg】 -------- 关于砸东西这件事,小攻砸的不是家里的电器,家具一类的,而是他自己阁楼里的石膏这一类的东西,嗯,石膏你们应该懂的。 第11章 、illusion11 唐乐游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他和施安湳从小吵到大,虽然很讨厌他霸道的性格,但总的来说,还是把他当哥们一样看待。等他憋着一肚子气写完数学作业的时候,心情已经完全恢复了。 他刚才和炳文哥约定了写完作业后找他玩,打开门后却听到他和施安湳在一楼的声音,趴着栏杆往下望去,两个人正坐在茶几前,拿着册子讨论作业,隐约能听到什么氢气氧气的词语,可能是在做化学题吧。 施安湳对炳文哥的耐心真好。唐乐游如是想到。 从小到大,除开他被欺负的时候施安湳会帮他找回场子,稍微温柔一点,平时简直就把他当宠物在蹂躏,让人十分可气。他早盼着能快点长大,把这些年在那家伙身上受的气全给还回去。 周炳文发现了他的存在,拿着笔的手举起来朝他挥了挥:“游游,下来吃石榴,剥了好多。” 唐乐游双眼一亮,欢喜的跑下了楼,一边跑还一边兴奋的说:“炳文哥你给我剥的吗,你真是太好了。”这话刚说完,他就看到了施安湳恶劣的笑容。 唐乐游脸色一僵,心中不安放大,这家伙绝对又整了什么幺蛾子。 果然,下了楼梯后,看到客厅的另一侧,他简直要疯了!施家的那个保姆面前放着一个他们家平时盛汤的大瓷蛊,里面堆着一座小山一样的石榴籽,而她还在不停的剥,唐乐游看着垃圾桶里满满当当的石榴皮,脑袋里陡然袭上一阵晕眩。 “周炳文说你喜欢吃石榴,但是要考试了,我们要好好复习,我就让我家保姆给你剥石榴。”施安湳手里转着笔,语气温柔又贴心的说:“刚刚抢了你的石榴不好意思啊。” 唐乐游想骂粗话!qnm的不好意思,他又不是傻子! “不准剥了,不准剥了!”唐乐游把箱子里剩下的三个石榴拿走,全都放进了冰箱里。他一直都觉得施安湳有病,而且这病越来越严重了。他在心里劝了自己好一阵,才没气得跳起来。 他想找施安湳理论,结果看到周炳文正聚精会神的听他讲题,两个人的表情都那么严肃认真,他憋到嘴边的话只好吞了回去,差点没内伤。真的好可气啊! 两个人的讨论一直没结束,唐乐游干干的在旁边等了一会儿,只好拿剥好的石榴撒气。好歹都剥出来了,不吃也是浪费。 时间眨眼就到了中午,石榴籽那么小一点根本不管饿,唐乐游一边玩手机游戏一边等他们,都打完三场排位赛了,他们还在那里做题,施家那个保姆也早就回去了。他终于忍不住可怜兮兮的打断周炳文做题:“炳文哥,我好饿。” 周炳文看了手机,一惊:“已经这个时候了啊,那我去做饭吧。” “什么意思?”施安湳压住他的手腕,眉头蹙起。 即便此时周炳文是站着的,俯视着他,还是能从他的双眼里感受到强烈的压迫感,他好脾性的再次解释道:“中午了啊,该做饭了,你想吃什么?” 施安湳转头厉色呵斥唐乐游:“你还真把他当佣人了?又是剥石榴,又是做饭,你也好意思。” 唐乐游被他训得一脸懵逼,以前暑假的时候他去炳文哥老家玩,每天都是炳文哥做饭给他吃的,到底有什么不对:“那谁做饭?我家保姆都请假了,你家保姆也回去了。但是冰箱里有菜,不做饭难道吃泡面啊!” 其实昨天晚上保姆走的时候有问要不要提前做了冻冰箱里,第二天热了就可以吃,是周炳文主动说到了周末比较空闲,饭由他来做。只是这话唐乐游觉得没必要说给施安湳听。 施安湳钳住周炳文的手没让他走,对上唐乐游理直气壮的态度,眼神又凛冽了几分:“叫外卖也好,到我家吃也好,你就不会为他着想一点,把他当佣人一样?!” 周炳文听他越说越离谱,赶紧澄清:“游游绝对没有那个意思,以前我也给他做饭吃的,外卖不干净,冰箱里有新鲜的菜,自己做很快就做好了,一点都不麻烦。” “就是就是!而且这周围的外卖我都吃腻了,难得尝一下炳文哥的手艺,你怎么那么多事来逼逼,没见过谁有你破事多的了。”唐乐游先前的气还没消呢,现在能逮着事怼他,绝不会放过。 施安湳“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脸色黑得吓人,周炳文一把拦住他,高声说:”不准你凶游游。” 唐乐游有恃无恐的扭着脖子朝他做鬼脸。 施安湳额头青筋鼓起,周炳文看着都有些被吓到了,他赶紧说:“不做就不做了,我们点外卖吧,点外卖,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别和游游置气。” 施安湳推开他,冷冷的瞥了唐乐游一眼,径直走到冰箱前去了。 只见他打开冰箱,将里面的食材拿了出来,周炳文赶紧走过去接住。 唐乐游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两人走进了厨房,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种想法,他惊奇的喊道:“喂,施安湳,你不会是要做饭给我吃吧。” 施安湳根本不理会他,从墙壁上取下围腰就套在自己身上。 那是保姆平时用的围腰,他家请的那个保姆特别爱美,买的围腰是粉红色带蕾丝边的,穿在施安湳身上……虽然好看的人穿什么都好看,但唐乐游还是偷笑得在沙发上打滚。 一想到那么少女的围腰穿在施安湳的身上,唐乐游就乐不可支,有一种大仇得报的感觉。 周炳文倒没发觉有哪里不对,他想把活揽过来,结果施安湳连掐菜都不让他做。 “只是择菜而已,我帮忙要快一些。”周炳文要去拿过芹菜,又给挡了回去。 “出去做作业,你还有那么多题不会。”施安湳把洗好的土豆放在菜板上,手起刀落,“唰唰唰”的就切了起来。 周炳文看得连连惊叹:“你刀工好厉害,你以前有学过吗?” 施安湳冷冷睨了他一眼,说:“不要让我说第三遍,出去做作业。” 周炳文讪讪的把更多的赞叹给噎了回去,但他还是不死心的问了一句:“真的不要我帮忙吗?” 施安湳手里的菜刀狠狠一剁,周炳文被吓了好大一跳,赶紧走了出去。 唐乐游半躺在沙发上打手游,嘴角咧开,笑得特别灿烂。 周炳文走过去问他:“你在笑什么,那么开心?” 唐乐游凑到他面前,笑嘻嘻的悄悄说:“施安湳现在的样子好蠢,笑死我了,我跟你说刚刚偷拍的照片,以后他再威胁我,我就拿这个威胁他,哼哼。” 周炳文转头看向厨房,施安湳的动作麻利又流畅,看起来像常年下厨的样子,他并不觉得这个样子的施安湳蠢,反倒觉得很厉害,特别的帅气:“还好吧,他做饭好厉害。”他一直以为像施安湳这样的富家子弟,从小就被娇生惯养,动手能力应该不行,没想到做起菜来比他都强,想到这里都有些自惭形秽了。 唐乐游撇撇嘴,不以为意的说:“他这算什么,张易做菜才好吃呢!张易比他厉害多了!” 周炳文听到张易两个字就头疼,奈何唐乐游还在旁边不停的夸张易有多能干,有多厉害。周炳文反正是想不出张易有哪点好的,那个不学无术的混混,虽然现在似乎改邪归正了? 周炳文对他恶劣的印象太深了,一时半会儿是改观不了的。 在唐乐游的喋喋不休中,周炳文闻到了从厨房里传来的香气,肚子一下子就叫了起来:“真香啊,不知道做的是什么。” 唐乐游耸耸鼻子,嘴巴里口水在分泌,却还是硬气的说:“就那样吧,哪有很香。” “真的很香啊,是那种鲜香的味道。”周炳文吞吞口水,向往的说:“好饿啊,好想吃。” 唐乐游被他传染了,也想吞口水,极力给抑制住了,不甘心的说:“那只是因为我们太饿了,唾液分泌过多而已。” 周炳文知道他这是对施安湳有怨念,也不去戳穿,等看到施安湳端着盘子出来的时候,立刻走过去接了过来。 短短的半小时,他竟然做了5个菜,虽然都是快且简单的家常小菜,但看起来非常可口,尤其是炒的青菜,一颗颗裹着亮晶晶的菜籽油,映衬得更翠绿了。 要知道这种青菜很嫩,把握不好火候就容易炒死,成为黑绿色,但眼前这一道菜就跟丢进开水里烫了一下就捞起来一样,全是嫩翠的颜色。 周炳文满是崇拜的赞美起来:“你手艺真好,火候掌握得太好了,真厉害。” 施安湳盛了饭端到他面前,说:“那就多吃点。” 唐乐游敲盘子:“我的饭呢?” 施安湳一个眼神都欠奉,已经坐下来吃上了:“要吃饭自己去舀,还指望我端到你手上?” 这差别待遇也太大了,唐乐游气得吐血。 第12章 、illusion12 吃完饭后施安湳直接留在了唐家和周炳文一起做作业。 唐乐游原本想和他们一起学习,却被施安湳拒绝了,理由是他要在周炳文的房间里午睡,不准他打扰。 唐乐游让他去客房睡,却遭到一记白眼,然后眼睁睁的看着那家伙倒在了周炳文的床上。偏偏周炳文还护着他,说他昨晚上讲题讲太晚,肯定没睡好,就让他在那里安心睡觉。 唐乐游再次觉得受到了差别对待,他用一种被抛弃的眼神幽幽的看了周炳文一会儿,在周炳文心软之下即将安慰他的时候,决绝的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周炳文无奈的叹气,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和施安湳简直就是一对冤家,时刻都在找对方的茬。 不过唐乐游是他弟弟,年纪又那么小,周炳文自然是向着他多一点,不由得对施安湳说:“你怎么总是欺负他,他比你小那么多,你让着他一点不就好了,非要整得一肚子气吗?” 施安湳侧躺在床上,一只手撑着头,勾着嘴角有些嘲讽的说:“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清楚,你总向着他,你怎么不去劝他对我客气一点?” 周炳文被他说得面红耳赤,施安湳对他确实很好,可他还是下意识的站在了唐乐游那一边,因为他觉得唐乐游年纪小要弱势一些,施安湳那么厉害,没必要和小孩子争。 “你对我很好,但是他一开始又没惹你,都是你去找他麻烦,再有你始终站在上风,他拿你完全没办法,我总觉得……”周炳文对着他愈发不悦的眼神,还是继续说了下去:“我总觉得你是故意为难他的。” 施安湳在他说完后,连嘴角那一抹嘲讽的笑也收敛的干干净净,他松开手肘,脑袋枕在床上,毫无情绪的说了句:“随便你。”然后就转身背对这他了。 周炳文被他如此对待,心里有些难受。施安湳的性格太霸道专横了,他认为怎么样就该怎样,鲜少听取别人的意见,也讨厌妥协。 自从他和施安湳亲近的消息传遍整个年级之后,周围的人或多或少的开始讨好他,就算不喜欢他,同他说话的时候也客客气气,少不了的,有人就用艳羡的语气酸溜溜的说他能傍上施安湳这棵大树真是太幸运了,然后开始给他科普施安湳的光辉历史。 周炳文从没想到世上真的有这样的学生,还敢在学校里那么放肆,任性妄为,他一直以为这些夸张的情节只会发生在小说和电视里。 即便他和施安湳才认识没多久,对他的了解也不够深,但听着他以往的传闻,便觉得一点水分都没有,他确实像是那种脾性,做出那样的事也没有违和。 周炳文都对自己的想法给惊到了。 可与他相处的施安湳实在太好了,是霸道强制没错,但做的每件事都有为他着想。初来这个城市,能遇到这么体贴照顾他的朋友,周炳文觉得对方这点坏脾气是完全可以容忍的。 甚至久而久之,不管对方做出怎样不对的事情,他都下意识的选择谅解和遗忘。 而今天,唐乐游打破了他的习惯,他没有再站在施安湳那边,他没有像往常一样顺从他。于是遭到反对的施安湳恼怒了,生他的气了。 周炳文有些无措的站在床边,只能这么看着他宽阔的背,黝黑的头发,还有修长的后颈。周炳文踮起脚,隐约只能看到他阖上眼的翘起的长长睫毛。 对方摆出了拒绝被打扰的姿态。 周炳文不想和他置气,更不想冷战。施安湳是他这么多年来最为珍惜的朋友,从来没有人在他单薄的青春里留下这么深刻的烙印,也许就像那句话一样,在年少时光中遇到了过于惊采绝艳的人,顷刻间就被藏进了心里,一辈子都不会忘怀。 周炳文想和这样的人做永远的好朋友。 可此刻,他不知道该怎么做去讨好这个朋友。 对方还背对着他,一点转身的意思都没有。 周炳文无力的垮了肩膀,慢腾腾的挪着步子回到桌子边,泄气的坐下后,他拿起笔在草稿上乱画,没有一点想要学习的念头。纸上还留着施安湳演算数学题的字迹,周炳文呆呆的看着,也不知是第几次感叹:他的字可真好看。 那流畅优美的线条,一气呵成的连笔,横折撇捺,点竖提勾,看着看着,都不像是单纯的字,而是动人的画。 施安湳有些汉字的写法同他学到的简体字不太一样,虽然变化很大,却还是能认出来,比如“美”、“原”、“体”、“西”、“海”这些字,被他写出来有一种别样的韵味和美感,他问了之后才知道这些字有的是行书的写法,有的是草书的写法。 原来施安湳自小练过毛笔,会各种字体的写法。 他可真厉害啊。周炳文如是想到。 对了,他英文也写得很好,那种专门用在包装纸、杂志封面的花体字对他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他还能写出哥特体、圆体、意大利体,最最让他吃惊和崇拜的是,他能写出一种叫cadels的字体,那简直都不是英文字母了,是艺术! 周炳文就这么毫无边际的泛想着,手里的笔不知不觉就开始模仿起施安湳的笔迹来,可惜他学得太不像了,扭扭捏捏的,有个成语特别适合他——东施效颦。 周炳文叹口气,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要是他有施安湳一半的厉害就好了。 “嗯?你叹什么气?” 周炳文吓了一大跳,心脏都快跳出来,他偏头一看,施安湳竟然就站在他身后。周炳文脑子一个激灵,赶紧用双手捂住稿纸,结结巴巴的说:“你,你你……怎么起来了?” “我不能起来?”施安湳冷了他一眼,去抓他压在稿纸上的手腕:“遮的什么?” “额……没,没什么……”越说到后面越囧,声音也越小。周炳文耳尖都红了,无地自容,他没抓紧时间好好复习,反而在这里模仿施安湳的笔迹,模仿也就算了,偏偏他写得还那么丑,真的没脸见人了。 不过周炳文的力气哪有长期锻炼的施安湳大,三两下一双手就被拉开了,稿纸上歪歪斜斜的字迹一下子就印入了他的眼中。 周炳文羞恼得额头直接撞在了桌子上。 施安湳轻笑一声,在他身后坐下,说:“你想学,我教你就是了。” “不……不用了。”他都这个岁数了还练什么字,抓紧时间学习才是最重要的。 “那你自己偷偷照着我的字写什么?” 周炳文支支吾吾好半天,才说:“觉得好看……嗯,就照着写写玩……” “你又没有从小练过,没我写得好是肯定的,有什么好害羞的。”施安湳把草纸翻了一页,空白干净。 周炳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可是我们班好多人也没练过,他们的字都比我写得好。” “他们说没练过,意思是没练过毛笔,不代表没被家长和老师要求过练字。”施安湳拿起钢笔在草纸上写出基础笔画:“你要先从笔画开始练,像这样。” 周炳文赶紧说:“算了吧,我没那个天赋,而且现在学习很紧张,练字以后再说吧。” 施安湳不赞同的看了他一眼,说:“字迹好不好看也很影响成绩的,你不知道?” “额……”以前中考的时候,周炳文的老师们也说过漂亮的字迹和干净整洁的卷面很加分,尤其是英语、语文的作文,就算写得烂,老师也会因为好印象多给点分数,但是他们那个地方哪里讲究那些,中考题只在本地批阅,老师并不会刻意在乎这些小细节。 “以前的老师有说过……不过……” 施安湳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这里的要求和你们那里根本不一样。” 周炳文默然,确实如他所说,这里的学校对学生的要求太高了,时常都在刷新他的认知:“其实……英语老师许老师也说过我字不太好看,但是,我又没时间练,也不知道该怎么练。” 施安湳把手里的笔递给他:“拿着。” 周炳文犹疑的顿了一会儿才拿在手上。 施安湳站起来在他身后,俯身压在他的背上,左手撑在桌子上,右手握起他执笔的手,在他耳边说:“我手把手教你,先找点感觉。” 温热的气息撒在他耳蜗上,他有些不自然的偏了偏,立刻就被施安湳左手手肘给压住了。 “好好学,不要动来动去的。” 周炳文低下眼,看着那只修长有力的手覆在自己手上,那么亲密,没有一丝缝隙,出奇的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