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拯救的挚友HE了[快穿]》 第一章 桑若醒来的时候,嗅到腥咸的海风。 鬓发湿漉漉的黏在脸颊上,让她觉得有些不舒服。 天色有些昏黑,雨点啪嗒落在地上。她坐起身,发觉自己正躺在一个临时搭建的小棚子里,三角形构筑,一面没有遮挡,抬眼就能看到海。 不远处有人议论,低声絮语。 “这是第二个了吧。” “最近怎么总有从海里飘过来的人,而且……还都在这种天气。” “想想就觉得邪门,能在这么大的风暴中活下来,还能是人吗?上一个也是……偏偏司巫大人不觉得,还叫我们把人救下来。” “都少说两句,今日可是祭祀的大好日子!” “哎……你们看,她醒了。” 一个女孩的发现中止了这场对话。 她们齐齐朝桑若的方向看去,随后便忍不住一愣。 女人随意的坐在沙地上,湿掉的黑纱勾勒出玲珑的身躯,湿发海藻一样垂落,一双眸子幽深沉静。 据说世上有道天堑,深不见底,散发着寒气,会引诱过往的生灵靠近、坠落,然后吞吃掉。眼前的人就像那道天堑,有魔力似的,所见者哪怕知道会万劫不复,仍忍不住飞蛾扑火般着迷。 她们打量桑若的时候,桑若也在看她们。 这些女孩身穿深蓝接袖衫,玄色直筒长裤,头上裹了漂亮的蓝色碎花头巾,以及小银饰,是渔女的打扮。 唯有一个人不同,穿了制式的拼缀袍子,黑粉蓝三种颜色,面具遮挡了大半边脸,露出挺翘的鼻子,面具上刻着兰草的图案,角落里还有两个字“十九”。 有点像是古老部族的神职人员。 【宿主,因为一些不可抗力,现为您生成新身躯。】机械音在桑若脑海响起,【数据复制原有身躯,因为能量点缺乏,力量复制万分之一,共耗费一千五百能量点。】 系统小七顿了顿,羞愧道:【原有能量点为零,扣除后为负一千五百能量点。】 桑若说没事。 新的身躯。 她感受了一下,身底下的沙砾硌得她足底有些不适,奇妙的感觉。 小七眼泪汪汪,多好的宿主。它太没用了,别的宿主开局道士带两条狗,它的宿主负债一千五! 【不过您放心,只要完成阶段任务,就可以获得能量点的!我也 会努力协助宿主的!】小七振奋道。 戴着面具的人最先回过神,清了清嗓子,尖锐的目光射向桑若:“我是甘木城神侍兰十九,你是什么人?” “我是……” 桑若低低的叹了声。 她黑沉沉的眸子看着诸人,嗓音温沉,像是蛊惑人的海妖:“我方才听你们说,这是祭祀的日子。” 霎时间,众人觉得脑子有些昏沉,仿佛嗅到了甜丝丝的雾霭。兰十九目光恍惚一瞬,忘了自己要问什么,捂着额头不语。 倒是有个渔女红了脸,怯生生道:“是了,我们甘木城每三年会举办一次祭祀,由司巫大人主持,祈求神明庇佑……” “乖孩子。”桑若走到她面前,略微垂了头,湿发有些绮丽的滑落,“那么,我到什么地方,能凑一凑这个热闹?” 渔女张了张唇,面色更红:“在城中的祭神台。我,我带您去!” 桑若略微颔首。 系统小七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宿主根本!用不着它协助! 蛊惑是刻在魔骨子里的天性,来自四大支柱、高等修□□的大天魔,生来便是万魔之首,哪怕本身不是专攻这个,哪怕力量被削弱,依然是个中翘楚。 很快两个人便走入雨中,没能抢的上带路的其他人捶胸顿足。雨幕落在桑若和渔女身上,就仿佛有一个透明的膜在似的,不能侵染分毫。 桑若身上的海水也渐渐蒸腾,长发瀑布一般柔顺垂落到臀部。 她是为拯救自己的挚友,和系统签订契约,来到这个地方的。 在来之前,系统给她看过世界线。 拿系统的话来说,这是一个男主后宫向世界,她挚友的身份是男主的红颜知己之一、甘木城等级最高的神职人员,也就是渔女口中的司巫大人。 这是男主旅途中的一个小副本。 男主因为被仇家袭击,负伤流落到海岛,即现在的这座甘木城上。 甘木城城民排外,要刺死男主,是司巫制止了他们,使得男主能够在海岛上休息疗伤。 司巫的善良打动了男主,男主多次示好,但司巫要侍奉神,保持纯洁的身心,每次都拒绝了他。男主叹息这腐朽的神制束缚自由,发誓终有一日要推翻。 恰逢司巫遭人暗算,喝下春日散,险些遭人玷污。危机时刻男主及时赶到, 英雄救美,烛影摇曳,巫山云雨,两人“终成眷属”。 好景不长,司巫的不洁引发神明震怒,掀起海啸。男主为解决此事,背着司巫找出神明寄存的香木毁掉。海啸终止,神殿的异常却也被城民发现。 那可是甘木城的神。 城主府直接出了兵,围住司巫和神侍们所在的奉神之地。 司巫夹在两头,怎么做都不是,最终因对于神和岛民的愧疚,自绝而死,在男主心中留下难以忘怀的一个位置。男主则凭借自己的光环,经历千难万险,为司巫“报了仇”,带着机缘安全离岛。 在每年司巫香消玉殒的那一天,他都会拿出司巫脸上的面具,睹物思人。 回忆到这,桑若眸光微冷。 听起来是不是很感人?可不要忘了,这是一个后宫向爽文。 男主心里有着这样位置的美女,还有不下十个。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男主每年都会抽出十几天来单独怀念他的这些红颜知己。 独一无二的缅怀还算珍贵,可一模一样的十几份他妈的算什么?市场大批发吗? 更何况,桑若从系统那里,获知了一份世界线下的隐情,也就是暗面。 司巫误服的春日散,其实是男主在获得她信任之后,凭借她的信任给她下的。英雄救美的戏码,也是男主雇人演的。为的就是得到自己“心爱”的女人。 后来的海啸、毁香木、与城主府的冲突,系统虽然没给具体资料,桑若猜测,应当也是春秋笔法。 男主就是司巫一切悲剧的因缘! 系统此次把她投入到了男主流落岛后不久,还未完全取得司巫信任的时候。桑若要做的,就是让司巫看清男主的真面目,进而改变司巫的命运。 回忆间,很快便到了祭神台附近。 远远的便听到震天动地的闷响,像是打斗的声音。 渔女带着桑若去拿了面具,祭祀大典上都要戴面具的。她有些惴惴不安:“这是什么声音?往年都没有这些……” 与此同时,系统发布任务:【请宿主前往任务地点,阻止男主骗取信任的行为。时限:十五分钟。】 桑若轻轻把漆黑面具扣在脸上,说:“不用担心。” 低沉清冷的嗓音回荡在耳畔,带有一点磁性。 渔女感觉自己心里的忧虑像是被清风抚平了,捏着发烫的耳廓:“我这 就带您去!” 越过木架和布条搭的路,祭祀场便在眼前。 视线一下子开阔。 祭祀场中,带着纹路的青石砖铺满了地面,城民跪伏拜神,司巫大人身着雪白祭服,身姿轻盈,礼器用的剑执在手中,缓慢划出一道优美的弧。 祭神之舞。 这些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在祭祀场的边沿,有个浑身漆黑身似龙的怪物,正和一个人搏斗着! 渔女见了,眼前一黑,险些晕倒过去。 那是什么东西!? “场面已经乱成这样,底下的人为何不动?司巫大人也不管么?” 沉冷的声音响在耳畔,渔女抖着嗓子下意识回答:“许,许是祭祀途中,不能打断。往年也没有这样的事,应当是司巫大人下令了。” “嗯。” 桑若指尖弹出一缕黑气,没入渔女眉心,“睡吧。” 渔女眼睛闭上睡着了,背后像是被什么托着,缓缓向后倒去。桑若越过她,走进祭祀场。 在桑若的眼中,看到的东西比渔女还要多一些。 互相争斗的一人一兽当中,其实连着许多条血红的线,在修真界,他们习惯把这种东西叫做——血契。 这个在祭祀大典中作乱的怪物,是男主赫连云的契约兽。和它对敌的人,自然便是男主。 赫连云在原世界线中,便是趁着祭祀大典,司巫分身乏术的时候,让自己的契约兽袭击祭祀之地,他则奋力反击,力挽狂澜,刷了一波甘木城城民的好感和声望,也使司巫对他放下戒心。 【宿主,我们快上去帮忙吧!男主自导自演的戏,就快结束了!】小七急道。 如小七所言,怪物已经露了颓势,发了疯似的反扑,接下来想必就会发生“男主虽然也力竭,但为了保护城民奋力爆发,赢得胜利”这样的桥段。 如果现在上去,或许还能赶上个尾巴,和男主一样获得司巫的信任,然后再徐徐图之。 “不急。” 桑若却说:“锦上添花有什么意思,现在上去了,不会有人记得我,感激我。” 小七不解:【那还能怎么做?】 “雪中送炭啊。” 桑若伸出食指和中指,轻轻并拢,就像剪刀剪了那么一下。 然后小七便看到,赫连云和怪物 中间连着的血线断了一半,另一半连着的线也迅速变黑。 【这个是……】它喃喃。 “两个作用。一是断除控制,赫连云不能再操控这只妖兽的行为,二是反向链接,让这只妖兽身上的伤反馈到赫连云身上。” 小七呆滞。 在绑定宿主的第一天,宿主给它玩了个大的。 第二章 【小修】 赫连云见筹谋就要达成,嘴角不由挂上浅淡的微笑,但下一秒,他的笑僵在了脸上。 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契约兽了! 并且,剧烈的痛楚从内腑蔓延到四肢百翰。 原本他身上的伤看起来惨烈,其实只是一些皮外伤,现在却不一样,更像是……更像是被什么给反噬了,甚至拖累到了他的行动。 怎么会这样? 现实由不得他多想,巨兽尖利的牙齿就要碰到他的皮肉,速度比之前快了不止一倍,赫连云就地一滚,将将躲过去,随后整个身子却被巨兽的前肢击中,闷哼一声,吐出一口血。 桑若立在不远处,像个局外人一样,看赫连云被自己的契约兽当老鼠玩。 “你看,我没有操纵它,它对自己主人的恨意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语气悠闲,看热闹不嫌事大。 小七看了眼宿主的属性面板,心里发凉。 宿主的道德是78,看起来很高是不是?满值是1000! 【宿,宿主……】它沉默片刻,最后决定委婉提醒,【甘木城的其它人还在呢,让契约兽暴走,是不是有点危险?】 桑若很奇怪它为什么会这么问:“如果有那样的趋势,我自然会阻止。” 行叭,宿主早就把一切安排好了。 不过小七还是松了口气。78点道德值发挥了微薄作用,宿主做出这些行为不是因为漠视生命、不管他人死活,而是对自己的实力和控场能力十分自傲。 那就好。 看了十分钟的戏,赫连云各种底牌尽出。 在甘木城这个地方,有那个不知名神的存在,所有来到此地的修者力量都会被禁锢在筑基,加上赫连云受伤未愈、有桑若从中作梗,哪怕赫连云拥有主角光环,仍被玩得奄奄一息。 小七刚落下不久的心又提起来,尖叫:【宿主!男主不能出事!世界规则会发现驱逐我们的!!】 “知道。” 桑若闭目感受周围人的情绪——这是魔的天赋——恐慌,绝望,摇摇欲坠的理智……又等了几息,这些情绪到临界点,她这才姗姗走过去,自侧面朝巨兽打了几拳。 “砰砰砰”拳拳到肉,小七甚至见到,巨兽被打到的那几个地方凹陷下去,可见宿主的力道和技巧到了多么可怕的地步。 巨兽哀鸣一声,整 只庞大的躯体倒飞出去。 桑若借着出拳的力道向后倒去,一个后空翻轻盈落地,像飘然的落叶。 男主见有人来救,也不顾什么面子了,朝远处爬去。桑若瞥他一眼。 恰在此时,司巫看过来,白色的面具无悲无喜,像是立于高台之上的神祗。 桑若指尖蜷了下,回视过去,朝司巫伸出手:“剑给我。” 司巫顿了片刻,把手中细窄的剑朝桑若掷去。 桑若稳稳接住。 巨兽也在此时缓过来,大概是察觉到她的威胁性,也不管苟且偷生的赫连云了,直直朝她冲过来。桑若的身后是跪伏着的甘木城城民,如果她避开,必然会出现伤亡。 桑若面上却没有任何急色,食指与中指并起,拂过冰凉的剑身。 这柄剑模样华美,甚至并未开锋,是仅作礼器用途的。 “铮——” 血喷涌而下。 巨兽在碰到城民之前硬生生停滞住,庞大的身躯分成几块,啪嗒落下去。 像是下了场血雨,青石板被血污沾染,晕开。城民仍恭敬的跪伏着拜神,司巫恰在此时结束祭神之舞。 桑若和司巫静静对视,一黑一白两个面具遮掩了所有情绪。 赫连云和契约兽心神相连,如今契约兽身死,他从口中吐出一口血来,躺倒不能动了。 他的脑子里有一块石碑,石碑会为他解析他见过的所有东西,相当于他有一个看透所有本质的知识库。 而在看到那个黑衣女人的时候,石碑刻着几个醒目大字,笔触带着抖:【未知生物,极其危险,不可看透,远离,远离。】 …… 司巫把剩下的祭祀步骤完成,桑若并未跪拜,静静的站着,聆听来自周围人的嘈杂的心音。 主基调是喜,但也有一些隐忧—— 【祭祀大典上发生这样的事,是不是不详的征兆?】 【我们甘木城不会将有大灾吧?】 【司巫大人……】 这时却见司巫走到巨兽的残肢面前,桑若在杀完巨兽之后,便已把剑送还给司巫,司巫就拿着那柄剑,轻点巨兽的头颅:“此番波折,实为我甘木城之幸。” “自上任司巫离世至今,城中未有波折,风调雨顺,也使守备懈怠,然平和之时不常有,长此以往, 必遭大难……” 少女的嗓音空灵清澈,不疾不徐,把人们惴惴不安的情绪安抚下来。 微风吹起她润白的袍角,遍地猩红之中,是唯一的洁净之色,像是在血池中安静盛放的白山茶。 桑若立在人群之中,静静看着,略微出神。 “……怪物与两位勇士皆是神予我们的馈赠,吾将以此头颅献神,入夜举办庆祝之宴席,宴请两位勇士,庆祝百年难遇之幸事。” 司巫看向桑若:“还请勇士千万莫要推辞。” 桑若略微颔首。 小七感叹:【她很聪明。】 这时,只听得声音极小的哀呼,如今仪式即将完成,乐声停止,司巫又停止讲话,这道声音才落入众人耳中。 “谁来……帮帮我……” 赫连云躺在地上,眼睛发直。 司巫:“……快快扶这位勇士去疗伤!” 不怪他们忽视,实在是发生的事情太多,人们又各司其职,该奏乐的奏乐、该跪拜的跪拜,腾不开手。 而后经桑若提醒,众人也发现了晕倒的渔女,猜测是被怪物吓晕了,尘埃落定。 【叮!任务完成。】 【开始进行结算,任务评估-任务完成度:超额完成。奖励基础能量点200点+额外能量点100点,共计300能量点。账户能量点总额为-1200能量点。】 【温馨提示:由于蝴蝶效应,未来剧情即将大幅脱离原世界线,请宿主提前做好准备。】 晚宴热热闹闹的举行。 甘木城的晚宴和修真界的习俗不同,在简单用些饭食之后,便可以四处去交际,或者吃些别处的东西。 赫连云内服外用了甘木城的特效疗伤药,勉强能够坐起参加宴会,但起身去交际是没什么可能了。 他只能看着那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女人,被一大堆人围着攀谈。 那个女人居然还做出冷若冰霜不耐烦的样子! 赫连云原本计划着凭借这次机会,一跃成为整座甘木城的新贵,交好一些大人物。可现在,他的果实全被其他人摘取了! 如今虽然也有人同他攀谈,但……和他设想的完全不同。 夸他百折不挠?这不就是变相的说他能力不行,就是打不死吗? 赫连云又应付完一个过来安 慰的人,看着那个人眼底的怜悯,简直要再次呕出一口血来。 这是实打实的诡计! 人们的注意力向来只会给最亮眼的人,如今他和那个人,就像是一个是万众瞩目的大英雄,一个只有安慰奖。 以前他也遇到过类似的事,只是他才是那个大英雄,只要拖延一会儿去救援,他就可以成为最亮眼的人,现在交换了位置,他才发觉这滋味实在是不好受。 更让他觉得不安的是,他预感这一切,可能只是个开始。 桑若朝赫连云投去一眼,满意的收回眼神。 按照系统给的资料以及攀谈,她大致明白城中的势力布局是怎样的,交好了一些人,以后的剧情不知会如何,未雨绸缪总是没错的。 ……虽然她并不想和这些脏污的欲念浓重的人族打交道。 宴会过后,桑若在回新住处的路上,被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截住了。 刻着兰草的面具,角落处刻了“十九”的字样,赫然是桑若刚来到这个世界时,见到的那名神侍兰十九。 她道:“司巫大人叫您留一下。” 桑若饶有兴致:“留下做什么?” 兰十九眸子里闪着警惕,显然是先前桑若‘蛊惑’她们的事,让她对桑若提着戒心:“司巫大人有话要对您谈。” 再问她就不肯往下说了。 桑若又问:“只有我吗?” “还有赫连云,司巫大人让我也一并叫了。” 提起赫连云,兰十九的态度明显要更好些,桑若并不意外,男主就是有这样的魅力,所到之处迷倒一众女人,天然的好感度高。 “你还没叫他?我与你一同去吧。” 兰十九狐疑的看着桑若,最终没拒绝。不论如何她都要引路,把两人带到司巫大人面前。 赫连云在宴会结束后,又被其他神侍带回兰香阁治伤。桑若随着兰十九到了兰香阁。 桑若注意到,兰香阁的神侍戴的也是兰草面具,只是上面的数字各有不同。先前还有刻着其他图案的面具。 她问兰十九,这些有什么不同。兰十九对桑若虽然有成见,但为人比较实诚,桑若问便答了。 原来整个神庭共分为四部,梅掌刑罚,兰负责神庭内务,也囊括了医疗,竹掌武力,菊掌财政。司巫大人则是这四部的首领,统御着所有人。 正因为有这些分工,神庭才能屹立不倒这么多年。 兰十九是司巫大人的近侍,属于兰部,但做的事情和兰部不同。 两人到的时候,男主正在调戏给他涂药的小医师。 兰十九屏退房间里的其它人,说与赫连云有话要谈,小医师忙不迭地跑了。 桑若若有所思,对系统道:“只是说一句‘司巫大人要找他’,有必要把其他人都遣走吗?” 系统一想也是啊:【有古怪。】 兰十九把来意同赫连云说了,赫连云眼中一喜,便要答应。 桑若忽然弹出一道黑气,窗棂响了下。 “什么声音!”兰十九忙跑过去,探头看向窗外,桑若垂眸看着赫连云。 系统小七有种不好的感觉:【您不会是……】 桑若踹了赫连云一脚。 参考打巨兽的那几拳,可以想象力道是怎么样的。 小七捂住眼睛,不忍再看。 “唔!”赫连云顾念着自己在小姑娘眼前的形象,把痛呼压回去,面容都扭曲了,恶狠狠的盯着桑若。 桑若被这么盯着,非但不害怕,薄唇细微的勾出弧度,顺手给赫连云下了个禁言咒。 兰十九忙把头转过来:“怎么了怎么了!” 桑若皱起眉头,一副担忧的模样:“他方才因为高兴,动作太大,伤口崩开了。” 兰十九一看,可不是么,雪白的里衣上面,胸口的布料被鲜红洇透了。 “那可怎么办啊?” 桑若给她出主意:“先叫医师来。” 兰十九又有些迟疑:“可是司巫大人说……” 桑若跟她讲道理:“他都伤成这样了,还能谈事吗?人重要还是事重要?” 兰十九被她说动了:“也是,大不了下次再谈。”说着便要叫医师来。 赫连云眼看着你一言我一语就把他的命运定下,挣扎着坐起来,愤怒的乌乌几声。 桑若俯下身,把他的动作缓慢压下去。 黑发绮丽的流泻,眸子乌沉沉。 她情深意切道:“你看你,怎么还逞强。伤这么重就先歇息罢。” 兰十九帮腔:“是呀是呀。” 赫连云:??? 他愤怒看向兰十九:这个蠢笨 的女人!叛徒! 两人转身离去,兰十九不忘体贴的招呼医师过来给他看伤。 赫连云拳头攥紧,又虚脱一样瘫在床上。他听到远去的两人说话。 桑若:“方才窗棂那边是什么声音,无事吧?” “应当是风吹的……” 第三章 经过赫连云的那一桩事,兰十九觉得桑若人还不错,眼中的警惕消退了些。 神庭位于岛上西侧的大森林中,万籁俱寂,兰十九提了灯笼引路。待到了神庭,灯火通明,她便将灯笼熄了。 桑若注意到兰十九有意的避开的其他神侍,心中猜测确定了几分。 两人走进神庭深处,司巫的住所。 那是一处小型的庭院,山石湖水盆景样样不落,别有洞天,静谧非常,题字‘春山空’。 走过曲折的小路,桑若视线越过山石,两个神侍立在精致的雕花木门前,面具上的纹路是梅花。 还没等细看,她就被兰十九拉到边上。 兰十九拉着她躲到一处巨大的山石后:“嘘。” 桑若安安静静跟着兰十九排排蹲,心神却飘到了门内。她耳目比人族要灵敏的多,里面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那是道嘶哑尖利的女音,听起来已经上了年岁:“大典上是怎么回事?谁准你自作主张举办晚宴的!” 没有应答。 那道声音又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给我收起小心思。你要明白,你现在有的一切都是我给的,既然我给了,也就能随时收回去。” “这次便不多罚你,在这院中禁足一个月罢。” 系统也在悄悄听,听到这傻了:【司巫不是甘木城地位最高的人么?资料上也是这么写的呀。】 怎么成了这个展开? 它严肃分析:【难道说,这个司巫不是真正的司巫?】 可宿主总不会认错人。 “……”桑若爱怜的对它说,“宝啊,商城里有没有加智力的丹药?我负债给你氪一个。” 系统:【呜呜呜。】 说话的当口,有人从房中走了出来,是个年岁颇大的老妪,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尖刻的痕迹,大概是是面由心生,三角眼吊梢眉,给人一种刻薄的感觉。 见到这人,兰十九身子又藏低了些,不忘连带着按下桑若。 桑若:……这就不必了。 等人走了,兰十九才松了口气,待看向门口,面色又垮下来:“她怎么留了人……”这样就没办法完成司巫大人的指令了。 桑若偏头看着她苦恼的样子,欣赏了一会儿,道:“我有办法在不惊动她们的情况下,偷偷进去……” 兰十九眼睛一亮。 “……但有一个条件。”桑若不疾不徐补上后面的话,“你需得告诉我,方才在司巫大人房里的那个人是谁。” 兰十九有些犹豫。 桑若又道:“你们在避着她,司巫大人找我想必也是和她有关。我要知道更多的消息,才好帮你们。” 兰十九一想也对,便如实说了:“她叫梅四,是把司巫大人养大的人。” 甘木城司巫传承的方式十分特殊,和神庭中的其他神侍祭司不同,只有老一任司巫死去,才会有新的一任司巫降生。 每一任司巫的身上,都会有白色的花瓣状胎记,与遗留下的神之器共鸣,因而在老司巫死后,神庭中的其它祭司便会在城中找到新生的带有胎记的婴儿,带回神庭抚养。 “在司巫大人成年之前,是由梅四暂代神庭的管理之职的,但在大人正式接任之后,梅四并未把权柄还回去。” 兰十九痛恨道:“她无法无天的很,甚至会为一些小事,惩罚司巫大人!” 系统恍然:【司巫是摆在台面上的傀儡,梅四才是实际的掌权人。】 “所以你们想借助我的力量,脱离梅四的掌控。” 在原世界线中,司巫和男主应当也是达成过这样的协议。从结果上看,是失败了。 兰十九垂下头。 桑若也不再难为她:“我去了,你且离开罢,莫要被发现。” “啊?不带我啊……”在桑若漆黑沉静的眸子下,兰十九觉得自己像是在胡闹,声音小下来,“那你快去,我看着你进去再走。” 桑若直接走出去,守在两边的神侍们却像看不见她一样,看得兰十九眼睛都瞪大了。 桑若在心底对系统说:“还有个疑点。” 系统还在感叹新手副本里就有这种暗线,闻言没回过神:【啊?】 “在甘木城城民的普遍认知里,司巫的力量很强,且有通神之能,为什么会被梅四这么个普通人轻松把持?” 系统呆呆傻傻:【是哦。为什么啊?】 “不清楚。” 【啊……】系统反应过来,流下愧疚的泪水。它怎么还敢问?说到底还是它给的世界线太敷衍,这些信息量还是宿主剥茧抽丝探索出来的,【我这就去为您升级系统组件!】 桑若茫然的感知到自己脑海 里的小光团打鸡血似的跳了两下,然后离开去升级了。 走进门里,司巫没戴着面具,垂眸坐在桌旁,桌上摆了杯茶,已然没有了热气。 桑若第一次看到这个世界的挚友的容貌。 和她记忆里的并不相同,弯弯的桃花眼,眸色很浅,像是一汪上好的琥珀,发色也浅,类似于棕,天生一副笑唇,如果用比喻来形容,桑若觉得司巫给人的感觉是微凉的春水。 如果不戴面具,是完全没办法给人威严之感的。 桑若想:怎么跟个白兔子似的,也太嫩了。怪不得被小人把持住。 挚友的面容让桑若觉得陌生,但灵魂传来的波动,又让她觉得熟悉。桑若认人不看脸、不看记忆,只看灵魂,对她们这个种族来说,灵魂才是永久不灭的。 桑若曾经无数次设想过她们重逢时的场景,以度过等待与无望的漫长岁月,她本以为已经处变不惊,但是真站在挚友面前、如此相近的地方,她忽然明白,不管设想过多少次,那种感觉都足以让她肝肠寸断。 垂下的指节悄然蜷了蜷。 司巫发现了她的存在,抬起眼,眸中闪过些惊诧的神色。 桑若抬起食指,轻轻贴在唇上。司巫会意噤声。 “不请我去里间坐坐?”桑若眉眼略舒展,她的神情向来冷淡如冰铸,如此一来,近乎像个笑了,“放心,她们看不到我。” 到了里间,这个位置,便已经能隔绝人声了。 桑若一点不见外,像是这座居室的主人一样,拿起案上摆着的书本翻看。 “奇花异草集?你对这个感兴趣?” 司巫轻轻摇头:“无事可做,打发时间罢了。” 桑若略微偏头,司巫看出她的疑惑,轻笑一声:“你是外乡人,应当不清楚,每任司巫除却祭祀之类的盛大节日,不准出神庭,不看书还能做些什么呢?” 往书架上大致扫一眼,上面摆着的大多是些游记、杂集,以及说书人著的话本子,几乎没有什么正经的诸如文学、武学、策论的书,想必是经人筛选过。 梅四想要一个听话的傀儡,自然不会让她学真正有用的东西,助长不必要的野心。 桑若想:可惜这姑娘天生聪敏,梅四注定是打错算盘了。 司巫又道:“不过最近,倒是多了几桩趣事。” 桑若略微抬眼。 “赫连云。他和你一样是从海上飘过来的,你认得他吗?” “赫连云……”桑若把书角捏的凹进去了几分。 先前系统还说司巫这个阶段对男主抱有警惕,可依她看,这好感可是不低啊。 “不认得。”她随意把书放在边上,倚靠着书架,整个人像是藏进了晦暗的灯影里,“闲话不多谈。司巫大人特意请我过来,甚至避人耳目,是想说些什么?” 司巫没料到话题转变的这么快,嘴唇动了动,下意识按着原本预计的说辞讲了:“……来感谢你。” “感谢。”桑若咀嚼着这两个字眼。 她想到原剧情,敛去眸中所有情绪:“之前的宴会不够,莫非司巫大人还想单独给我些奖励?” 原本是很正常的话,但桑若的声线偏低,听着无端多了几分暧昧。 “什么?”司巫愕然。 “我说的不对?”桑若忽而上前两步,立在司巫面前,微微倾身,唇角几乎要擦上司巫耳朵,“还是说,原本是不该有我的,这里站的应是赫连云?” “你!”司巫这下终于明白了话语里潜藏的意思。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亦或者单纯被桑若吐出的热气浸透,耳尖都染上了薄红。 她硬邦邦道:“还请阁下不要戏弄我,我要做什么,阁下不是已经有了猜测?” 桑若想,看着是个白兔子,牙还挺利。 不过还是年轻。 她低低叹息。 她得教一教她,不要随便信任人,不要……那么容易受伤害。 于是桑若直起身,眸光很利:“今天根本不是因为祭祀不能中断,而是你根本没有退敌的能力罢?” 说话间,她的视线寸寸扫过司巫的面庞,看到其微不可察的一僵。 桑若原本也不是很肯定,出言是为炸她,这下猜测差不多算是落实了。 “是那个老家伙和你商量好的?一旦有事就推到这个上面?” 司巫别开眼:“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桑若抬起司巫的下巴,毫不意外在她的眼中看到几分慌乱。 桑若没有乘胜追击,反而说起了另一件事:“那个怪物是赫连云的契约兽。他原本是想在你面前做一场大戏,取信于你。” “但被我搅合了。” 司巫注意力被 吸引过去:“你怎么知道?” 桑若说:“我什么都知道。” 豆大的烛火轻晃,明暗也随之颤动。她们离得太近了,影子都几乎叠在一起。 司巫沉默了有几息,才道:“这也只是你口上说说而已,我无法信你。” “你不需要信我,你只需知道,我随随便便就能把你的秘密说出去。”司巫听着这些冰冷潮湿的字眼,就感觉像是有毒蛇在她耳边吐着性子。而始作俑者好整以暇,“然后你该怎么收拾那些烂摊子呢?你根本没有办法证明,梅四也没办法。梅四把你养成了个废物。” 司巫细微的抖了一下。 桑若低低喟叹:“所以,你只要听我的就好了。” 司巫拍开捏着她下巴的手,眼尾微红,像是气的:“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是来帮你的。你叫我和赫连云过来,不就是想让我们帮你吗?” “……” 桑若又靠上书架,抱肩看着司巫的反应,半晌后得到意料之内的答案。 “合作愉快。” 桑若伸出手,司巫看也不看她,错过身走去外间:“慢走,不送。” 第四章 系统小七开开心心升级完回来,就看到任务目标把它的宿主扫地出门。 它:? 【宿主,我离开的是十五分钟,不是十五小时吧?】小七心里发虚。 桑若慢条斯理走出去:“是十五分钟。” 小七追问怎么样了,桑若如实回答:“很顺利,合作达成了,以后我和她就是同一条船上的战友。” 小七没忍住又去回放了下任务目标的神色:【可这也不像有战友情的样子啊?】 桑若:“……” “你去升级了什么?” 【喔。】小七老老实实回答,【宿主您看!这个是隐藏剧情线探索功能,收集线索就能进一步解锁,可以显示解锁剧情的完成度,还可以用能量点兑换线索喔!】 桑若看了下,上面显示隐藏剧情的补完为20%,看来……里面还有不少东西可挖。 …… 隔日,桑若在自己的住所,有个意想不到的人来访——梅四的心腹。 寒暄了一会儿,桑若旁敲侧击,心腹这才表明她的来意。 原来是梅四派人来收买她的。 梅四果不其然已经猜到司巫背地里会有小动作,但她不清楚桑若和司巫交谈的事,只以为她们还没来得及联络。 在这个心腹的口中,司巫的经历则成了另一个故事,不但把司巫塑造成了一个反派角色,后面还生怕桑若不肯答应似的,许之以利。 “您只要帮一帮我们,也不麻烦,就演一场戏。以后在甘木城也有个照应,是不是?” 可以说,如果是个正义感很强的人,听到前面的故事便会站到梅四这边。如果是个比较机灵油滑的人,听到后面的利益也绝对会心动。 桑若给出的态度则是模棱两可,心腹急了,开始加筹码,桑若这才露出几分意动的神色,但话没有说死,只说她会考虑考虑。 心腹松口气,面上微不可察的闪过轻蔑神色。 桑若把一切尽收眼底,端起茶盏,轻轻抿了口。 心腹又寒暄了两句,很快离开。 在他关上门之后不久,从厅室的屏风后面,走出来一个人。 “这就是你要我看的?” 浅金色面具覆盖了整个面部,身着鹅黄色襦裙,虎口上有一道白色的花瓣状胎记。赫然便是本该在神庭禁足的司 巫。 桑若不紧不慢的喝着茶:“有什么感想?” 司巫沉默了片刻:“我斗不过她。” “有自知之明。” 司巫垂落的手指悄然攥紧,但什么都没说。 桑若的目光在她身上轻轻扫过:“这身不错,适合你的年纪。” 司巫如今正是二八年华的少女,是最好的年岁。鹅黄色柔婉俏皮,点缀了黑色披帛,使她看上去像只小黄鹂鸟。 只是戴了面具,看不到神情。 桑若起身取了个盒子,从里面抽出条黄色丝带。走到司巫面前,执起她的手。 司巫指尖颤了颤,往后缩了一点:“做什么?” 桑若把司巫的手捏住,强势又不容拒绝把丝带一点一点往上缠。 司巫面具后的唇微微抿起。 眼前的女人神秘莫测,喜怒无常,她始终不明白这个人想做什么。 按着她的指尖修长漂亮,又有力,但给她缠丝带的动作却很细致,并无想象中的粗暴,甚至可以说是温柔的。 她已经很久没有和人靠得这么近过,这样的距离让她觉得有些不自在,轻薄的丝带蹭过皮肤,痒痒的。 丝带把虎口上的花瓣形胎记完全遮住,再打个漂亮的结,桑若这才松开。 司巫立即缩回去,手指轻轻蜷了下。 “跟我走。” 桑若带着司巫上了街,为了避人耳目,桑若也换了身衣服,随意扣了张面具。 黑色劲装勾勒出曼妙的身形,腰很细,如果不是亲眼看着她打死一只巨兽,司巫不会相信,这个瞧着和普通女子没有区别的家伙,会那么强。 甘木城的习俗日常也有人会带面具,所以两人的装束不算惹眼。 司巫跟在桑若身后,不断揣度这个人想带她做什么。但她们走过的地方瞧着漫无目的似的。桑若甚至买了只糖葫芦,塞到她手里。 “你……” 司巫面具下的眉头纠结在一起。 “不吃?” 司巫轻轻抬眼,桑若停下回过身来看她,晨光为黑色的面具镶上一道金边,冰冷与柔和并存。司巫看着眼前人,觉得自己此刻的心情有些奇异。 昨天这个人说了那样的话,她本来是该生气警惕的,但现在她却觉得自己像是成了一只被泡在温水里的小动 物,懒洋洋的,很平和。 甚至有种,她已经等待这一刻很久了的感觉。 红彤彤的山果,上面浇了一层糖汁,晶亮亮的,看起来就很有食欲。 她垂下眼,轻轻把面具推起来一点,咬下去。 果子带着点酸,嚼碎了糖汁的甜便溢开来,分外爽口。这样的味道,上一次尝到过,还是在七岁她偷跑出来的时候。 她很快吃了两个。 桑若晃晃悠悠带她在街上走了一圈儿,最后拐入一个不太显眼的小路,停在一座砖屋附近。司巫认出来,那是赫连云的住处。 “干什么?” “听墙角。”桑若安抚她,“放心,有我在,不会被发现的。” 司巫心说我担心的才不是这个。 等了有一会儿,居然真如桑若所说有人来。还是个熟悉面孔——梅四的心腹。 原来是如法炮制,又来找另一位“勇士”了。 心腹的说辞同桑若说时差不多,赫连云的反应却和桑若不同。只听赫连云沉默片刻,忽义愤填膺道:“原来如此,我先前与她相交的时候,竟想不到她是一个这样的人!” “是啊是啊。” 心腹与他附和两句,又许好承诺,姗姗离开。 司巫同桑若藏在附近的树丛里,将这些话听得一清二楚,攥着糖葫芦签子的指尖有些发白。 桑若低低的、慢吞吞的同她说:“我答应是因为要同梅四做戏,你说,赫连云答应是为的什么?” 等不到司巫回话,桑若顾自道:“有三种可能。第一种,赫连云和我的想法一样,是站在你这边的,刚刚说的话也是为的做戏,不久后将寻机会来找你投诚。” “第二种,赫连云真的是个正义感十足的白痴,听信了这个人的话。” “第三种……” 司巫截住她的话头,声音听不出喜怒:“第三种,他是个真小人,听出了梅三十七潜藏的意思,但还是装作义薄云天的样子,所图……皆为利益。” 桑若看她一眼。 “再不吃,糖就化了。” 司巫微怔,低头看过去,果不其然已经有糖水在往下流,如果不是桑若提醒,怕是一会儿就会顺着签子流到手缝里。 “啊……” 现在天气转暖,糖化的很快,她蹙了蹙眉头,干 脆把面具推上去,吮去糖汁,一口一个糖果子,很快就只剩一个竹签。 山果子到底是酸的,这么一口气吃下去,她觉得口中都是酸酸涩涩的味道,眉头皱得更深。 但又痛快。 白色的绣帕递到眼前,司巫抬眼,看到桑若在嘴角轻点了下。 吃的时候不小心,唇上黏了点糖。 她耳朵尖尖红了,下意识垂下头,小声说:“不用了。”从怀中拿出自己的绣帕,把唇角的糖渍一点一点拭去。 树丛之中,可供躲藏的地方不多,两人挨的有些近。司巫忽然觉得,这地方实在是闷了些。 这时,屋内的细碎声响打破了凝滞的氛围。 桑若先前特意用术法把屋子里的声音放大,因此赫连云的喃喃自语,听得一清二楚。 “你不要怪我,先前那个女人横插一脚,如果我不答应她们,我一个外乡人怎么在甘木城立足?” “她们看上去还需要你,想必你也不会有性命之忧。”赫连云这么说着,仿佛把自己说服了,语气中的愧疚也少了些,“待我站稳脚跟,让那个女人付出代价,定会好好补偿你。” 桑若:“唔。” 系统捂脸:【这件事情告诉我们,千万不要自言自语。】万一边上有人呢? 司巫:“……” 她面上闪过失望神色,但又不怎么意外,转头对桑若道,“我们走吧。” 两人又走回街上,期间没有惊扰道任何人。 这次换成了司巫打头,桑若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 桑若:“你要回去了?” “……” 桑若:“难得出来一次,不多逛逛。” 司巫仍垂着头不说话。 司巫走了一会儿,没见后面有声响,步子顿了顿,片刻后没忍住转过头去,却见不到桑若的身影了。 她怔立在路中央,熙熙攘攘的人群从她身边穿行而过,热闹,却又冷清。 但也没叫她站多久,她先见到了黑色的袍角,然后是苍白纤细的手指,桑若越过人群朝她走过来,司巫这才注意到,这个人比起放方才,手中举了个不太搭调的东西。 漂亮的木制小鼓,鼓面是上好的牛皮,边上拿红绳坠了两颗珠子,一边一个。 桑若把小鼓塞进她手里。 司巫沉默片刻:“你哄人好幼稚啊。” “……”桑若说,“我没有在哄人。” 司巫晃了晃小鼓,发出“卟楞卟楞”的声响:“那我手里的什么呀?”语气不负先前消沉,带了点笑意。 桑若别过头,越过司巫,往前走去。 “……那你有被哄到吗?” 带着暖意的微风吹过,轻声絮语便淹没在了风里。不过司巫还是听到了,面具下的唇角微微弯起。 “我是不是还没告诉过你,我的名字?” “我叫融霁。” 第五章 在桑若的记忆里,也有这么一段时光,和挚友游历四方,雄奇的山巅、浩瀚的湖海、喧闹的集市……好看好玩的地方都去过。 那时她刚‘诞生’不久,还没开心窍,对周遭的一切都很淡漠。 挚友拉着她她就走,给她东西她就接。 挚友非常喜欢给她介绍、讲解许多东西,她不懂,只当那是过眼的烟云。 当时两人的身后其实有追兵,挚友也不求助她,都是靠自己解决,仅在有生命之危她才会主动出手。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挚友依旧活的洒脱,逃亡的路上带她在这人间疯玩一遭。 可以说,她最初的对于世间的认知,是挚友潜移默化告诉她的。 现在想来,那其实是她这一生最无忧无虑的时光了。当时只道是寻常啊。 所以,她也想带司巫多出来看看。 融霁在先前的那场宴会上,便已经知道了桑若的名字,此时问道:“你名字里的‘若’,是杜若的若吗?” 桑若脚步微顿,又若无其事的往前走:“你知道?” “杜若这种香草常出现在许多诗词中,表征各有不同,但都是美好高洁的意思。”融霁的声音听着就笑吟吟的,“给你起名的人一定很爱你。” “啊……” 桑若也短促的笑了下:“或许。” 送融霁回到住处,桑若也回到自己的落脚地。 ……她需要静静。 夜凉如水,院子里静谧非常,仅能听到一些蝉鸣,桑若的心也凉如水。 本来出去一趟,是想借此给男主穿小鞋,顺便巩固一下自己神秘莫测的形象。但是一看到挚友不开心,她的手怎么就管不住了呢? 男主的小鞋是穿上了,甚至比预期的还要惊喜,但是她营造的形象也一去不复返了。 系统不明白桑若在别扭什么:【她对你有好感,这样不好吗?】 它以前的宿主,都很热衷于和任务目标打好关系的。它是救赎系系统,曾经的每一任宿主也是做的类似的任务,说实在的,送温暖这样的行为,要想让人产生恶感也难。 桑若叹息。 系统问:【那你要冷落她吗,还是再说点不好听的话?】 “……” 【我觉得最好不要。很多影视作品里,男主以保护之名疏远女主,最后造成的只有伤害 。】系统说起这个头头是道。 桑若又长长的叹口气。 系统看桑若实在消沉,犹豫了一下,提议道:【宿主,我从总部那新下载了一批电影,要来看电影吗?】 “什么是电影?” …… 大天魔不需要睡眠,系统也不需要,于是一魔一系统看了一晚上电影。 晨光熹微,天边泛白,最后一部电影落幕。 【啊……】 “啊……” 桑若闭目片刻,忽然说:“我有办法了。” 她原本就是要计划去暗地里分化梅四势力的,干脆带上融霁一起,让她见识一下人心险恶。 于是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桑若都带融霁出门教学。 被梅四拿捏了把柄,不得不听命于梅四的那批人,桑若直接将把柄抢到自己手里,让他们暗中反水,为她所用,因为利益被梅四吸引的,就给他们利益。当然,那些利益是从她手里的第一批人手里掏的,完美闭环。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需要用到脏手段的地方。 夜色高悬,桑若缓步从一处宅邸走出,拿方帕慢条斯理的擦净指缝的血迹。 系统:【还以为你会带她过来。】 刚刚的场面十分不符合人道主义,系统给自己糊了几层马赛克,如果融霁看了,说不定会如桑若的愿,对桑若有所畏惧。 桑若一脸你在说什么怪东西的表情:“会脏了她的眼。” 系统:【……】 以最初收拢到手里的人为基石,加之魔对于人心的掌控,桑若直接把梅四的半边势力收拢过来,剩下的因为有暴露的风险,暂时按住不动。 就这么过了一个月,融霁的禁足被梅四解除。 按照惯例,梅四过来说了一通狠话,离开之后。桑若从里间走出来,直接坐到主位,抿了一口融霁倒的还没有来得及喝的茶:“这几天跟着我,有什么感想?” 短短一个月,她确立了在融霁面前的长师风范。平日里以朋友相交,这个时候就更像是师徒。 融霁今天还是穿了一身白衣服,上面用偏奶白色的线绣了大片大片的山茶。 她站在桑若侧面,略微垂首,天生的笑唇微抿,显得严肃了些,像是一个聆听教诲的学生。 “你很厉害。” 桑若理所当然的点点头:“还有呢?” 融霁认真道:“我要向你学习。” 随后她论述了一下自己学到的东西,可以看出来,她私底下是下了功夫的,除却“课上听讲”,回去后还做过复盘。 但是! 系统忍不住捂脸,哪怕是它,从融霁的语气中都能听出对桑若的信赖孺慕。 【宿主,你失败了。】 桑若黑了脸。 这么多天了,她用计让梅四的手下背叛梅四,也挑唆另一些无法收买的人互相残杀。 嘴上说着比手足还亲的义兄弟,转眼就能为利益互相捅刀,爱侣也逃不过一句大难临头各自飞。况且还有赫连云这个先例。 但凡融霁长点儿心,都该对她生出猜疑了吧!? 可是融霁没有。 融霁不清楚桑若考虑的是这些,看桑若的神色,还以为自己是哪里说错了,略有些不安道:“请指点?” 桑若抿了口茶消消火气。 茶盏咔哒一声放到桌上,这才耐下心缓缓道:“我这次带你出去,主要是想让你领会一个道理。” 融霁略垂下眼:“而我没有领悟到。” 桑若低低嗯了声。 “我是想告诉你,人心易变。” “啊……” 融霁偏头想了想,轻轻摇头,软软的说,“如果说的是这个,我大概能明白一些。” 桑若看着眼前白兔子一样的人,有些难相信。 融霁漂亮的琥珀色眼睛微弯,就像桑若第一眼见到时那样,澄净温柔:“因为我遇到过。你也知道,梅四婆婆。” “她?” 融霁道:“在我小时候的记忆里,梅四婆婆对我是很好的,有时候是严厉了些,但在我吵着哭闹的时候,会给我带外面有名的糕点铺子的点心来。” “那时我体质弱,有次烧的快不行了,她也曾在神龛前跪上一宿,祈祷我能平安。” 回忆这些的时候,融霁安静的笑:“我以为她是爱着我的。” “可是十岁那年……发生了一些事情,我这才明白,那些‘爱’是有限度的。” “在我不触动她构想的边界的时候,她可以无休止的宠溺我,但是当我越了界,越来越不听话,我在她心里也会变得一文不值。” 桑若顺着话语,脑中不由得想象挚友幼时的样子。 会不会手和脚都是小小的,跑起来一颠一颠,又娇气的不行,受委屈了就会跑到信任的大人怀里哭,连眼泪都可爱可怜。 如果她在挚友小时候过来,一定会把她娇宠着长大,舍不得她受一点苦。 半晌后桑若才说:“你明白就好。所以,你谁都不要相信。” “谁都不要?” 桑若深深的看着她,意有所指:“尤其是我。” 融霁笑了笑。 她略垂下眼,错开对视,盯着桑若手中的茶盏:“茶都凉了,我再去砌一壶。” 桑若抬手制止了她。 外面恰好起了阵风,门边挂着的铃铛叮铃作响。室内燃的熏香浅淡宜人,让人心绪都宁静下来。 桑若忽然道:“你那个时候……” “什么?” “没什么。”桑若薄唇微抿,“我说,你的茶沏的很好。” 融霁便开心的弯了弯眼:“那是当然啦,我有特意练过的。” 她没有说的是,她一直觉得,人心易变这个词用的并不确切,不如说是打一开始,倾注的分量便不够多。就如同梅四,对她从头至尾也未必有几分真心,对待一个好用的工具,还需要真心那种东西吗? 又如同桑若给她看的那些,也是这个道理。 可到底有没有那么一份爱,它的重量足以熬过利欲的诱惑、时间的侵蚀呢? 融霁不是很清楚。 但她的直觉告诉她,桑若和其他人是不同的。 毕竟,谁会和要骗的人说‘不要相信我’,并且千方百计让其建立起心防呢? 这个人,来历不明、目的不明,处处可疑,又意外的可靠。 桑若还不知道她在融霁心底落了个“不同”的称号,交代完那番话之后,她觉得没什么要说的,就离开了神庭。 她先去了城中,找人打听城中最有名的糕点铺子是哪家。 系统道:【你又要哄人了吗?】 桑若:“……闭嘴。” 问的人恰好是个懂行的,说的头头是道:“糕点铺子啊,清芳斋和云溪阁都不错,但要说一绝,还是几年前的三福记家!” 桑若捕捉到他的措辞:“几年前?” “对嘛,几年 前。这一家人呐,家破人亡,不声不响的没了,那个味儿的糕点是再也吃不到咯。”那人一想,又觉得不对,“这事儿私下里都传过,怎的,你没听说过?” 甘木城其实是上古不死之国的遗民,辗转流落至此,在这与世隔绝的海岛上生存。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遗民们血脉中的力量消退,无法修炼,不再能做到真正的“不死”,但也能活个三四百岁。 在这样的地方里,几年的跨度算不了什么,而且也没有外人来,如果事件的流传度再广一些,那就…… 桑若捏了捏额角,想不到就是去问个糕点铺子,还能牵扯出点事来。 不想在明面上和这件事勾连上,她黑色的眸子变得沉了些,这个人眼睛呆滞片刻:“噢,噢,你年纪不大,当时应当还小吧,没听过也正常。” “……” “还小”的几千岁天魔转身便走,脑子里似乎响起“噗嗤”的声音。 桑若眯了眯眼:“嗯?” 系统剧烈的咳嗽:【这天气啊,真容易受寒。】 紧接着它发布了任务:【支线剧情:糕点铺子疑云。请宿主深入探索,补完剧情即刻获得大礼包哦~】 桑若已经不是从前的天魔了,是灌输过好多悬疑电影的天魔,反唇相讥道:“好敷衍的名字。” 系统:【那可真不好意思哦,我文化荒漠。凑合用吧。】 第六章 对于那个支线剧情,桑若直接去问了她新搜罗的属下里比较忠心的那一拨。 不是很复杂的事,属下直接就说了。 据说那家糕点铺子是得罪了城主府里的某个大人物,被偷偷报复了,夜里黑衣蒙面的人把老板的妻儿老小都杀了,然后一把火连人带铺子,烧了个干干净净。 “您知道的,以城主府的权势,灭一家小小的平民轻而易举。”属下想了想,“除此之外,倒还是有件巧合的事儿。” “哦?” “我这么一说,您就那么一听。”属下笑笑,“那家有个小女儿,生来就聪明灵慧,后来去神庭做了神侍,听说还服侍过幼时的司巫大人。后来不知怎么的,传出过一些不好的传闻,再然后……” 他顿了顿,补充了后一句:“……再然后,听说就自杀了。就发生在那场大火之前。” 桑若挥挥手,让他下去。 再询问其它几个属下,也差不多是一样的回答,从外人口中能得出的东西大概便是这些了。 “现在的任务完成度是多少了?” 小七尽忠职守的报数:【支线剧情已解锁40%……啊!隐藏剧情的任务也有变化,往前推进了5%,现在是25%。】 “有意思。”桑若撑着头想了会儿,“看来想要往下推进,就只能从亲历人身上入手。” 【您是要……】 当晚,桑若熟门熟路的避开其它神侍,直入神庭,来到融霁的住处。 这日恰好是圆月,满溢的月光洒落下来,整个院子都很亮。 桑若翻窗户进去,险些踩到窗台摆着的一支兰花。除此之外,上面还陈列着两盒胭脂,半壶果酒。 兰花和兰十九面具上刻着的那种很像,应该是刚采下的,还很精神,胭脂是最近胭脂铺的最新款,小姑娘们都喜欢。 酒壶敞着盖子,浅淡的酒香弥漫。 “上次来还没有这些。”桑若稀奇的轻咦,想拿起那支兰花仔细来看看。 就在指尖快要碰触到的时候,身后传来醉醺醺的声音,带着点鼻音:“不要动……” 桑若顿了顿,转过身。 是喝醉了的融霁。 小醉鬼怀里也抱着个酒壶,眉头微微扬起,眼睛很亮,脸蛋染上了胭脂色,称得上是秀色可餐……就是看她像看个贼,眼里满是谴责。 “不能碰呀?” 融霁重重点头,掷地有声:“不能碰!” 桑若见她这么宝贝,倒真察觉出一点儿不同寻常。于是又问:“为什么不能碰?” “因为这是给……”融霁略微抬眼,琥珀色的桃花眼里满是狡黠,“不能告诉你。” 说着她迈着醉步走过来。 桑若见她走得摇晃,手里还拿着个易碎品,生怕她摔了,上前两步把人接住。 岂料这小醉鬼精得很,顺手把酒壶放到窗台上,捉住桑若的两只手,并到一起,开心的嚷嚷:“贼人休走,捉到你啦!” 灼热的掌心贴上天魔微凉的手腕,桑若没忍住,轻轻打了个抖。 她们靠得太近了,桑若甚至嗅到了融霁身上浅淡的花香。 司巫的衣物都是用熏香浸过的,屋内也会染香,久而久之,这股香就像是停驻在融霁身上似的,桑若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嗅到。 脑海里漫无目的划过很多想法,有一条很是清晰,那就是,融霁真的很适合这种花香。 里面应当是选用了特殊种类的山茶,搭配以其它辅料,浅淡中带着微微的涩,就像融霁这个人。 桑若眉头微微蹙起,但很快收敛了思绪,耐心哄道:“好好,我不问,也不走。天色不早了,你快去休息吧。” 融霁怎么可能愿意? 她就像没有听到似的,并且忽然凑近了些,鼻尖差点撞上桑若的脸。 桑若:“你做什么?” 桑若往后仰,可她的两只手被掌控在融霁那里,也逃不到哪里去。很快,她的后脑勺碰到了身后的墙壁。融霁跟着前倾,桑若甚至能感觉到带着酒精气味的热气,喷吐在她的面颊上。 她隐约觉得那浅淡的花香似乎馥郁了些,熏得她脑子昏昏胀胀,又或许不是花香的问题,是酒精的刺激。 融霁认真端详了一会儿,忽然笑起来:“姐姐,你好漂亮啊” 桑若心脏停跳了一瞬。 哪怕知道那只是迷糊的一句醉话,一句单纯的感叹,对方因为酒精直白的像个小朋友,她还是悸动了片刻。 融霁不知道,甚至连系统都不知道,她对于这个人抱有什么样的情感。 年少时的懵懂无知,失去后的后知后觉。这是她找了七千年、等了七千年的人,对挚友的情谊不知从什么 时候起化成浓稠的爱、炽烈的欲。 之所以要融霁远离自己,是因为她怕万一,怕自己忍不住、藏不住。 她本以为自己能够克制,毕竟那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甚至于见到融霁之后,她也做的很好。 可现在她才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根本不值一提,只要这个人轻轻的、无知无觉的撩拨一下,她就…… 桑若克制的闭了闭眼,沉下声音,佯作严厉状:“快去休息,知道了么。” 融霁被她凶得瘪了瘪嘴。 但这个法子意外的管用,喝醉了酒后,像小孩子一样的融霁十分欺软怕硬,委屈道:“那我去睡。” 桑若刚松口气,又听这个小醉鬼道:“我要先洗澡!洗澡澡!” 桑若此时展现了超乎寻常的耐性:“喝醉了酒不能洗澡,对身体不好。只能擦一擦身体。” 融霁失落的点点头:“那好吧。” 桑若扫视着屋子内外,没有其他人影,她忽然想起来,她来的时候也没见到兰十九,明明以前的时候,兰十九都是寸步不离的。 她问:“兰十九去哪儿了?” “啊?”融霁双眼迷蒙的想了片刻,“哦,她今天不在,谁也不会在。” 桑若便大概明白,应当是融霁自己下的令。 她轻叹口气:“我帮你。”这个醉鬼连路的走不稳,她就这么走了,实在是不放心。 融霁此时又十分乖顺了,放开紧握着桑若腕子的手,乖乖让桑若扶着。她走路的时候也走不稳,几乎半靠在了桑若怀里,偶尔有几缕不太听话的发丝,会蹭到桑若的脖颈上,微凉的质感,痒痒的。 桑若把她扶去床边,看着她坐好了,又去找了盆、打了些热水。 如果让桑若那个世界的人知道了,大天魔居然屈尊纡贵弄的服侍人,恐怕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 她拿毛巾浸透了热水,递给融霁。 回来的时候,融霁已经睡眼惺忪,此时勉强睁开眼看了下眼前的毛巾:“我不要自己擦。” 大概是因为困顿的缘故,她的嗓子又甜又软,带了点鼻音,听起来像是在撒娇。 不,她就是在撒娇。桑若漠然想道。 “自己擦。” “我不!” 融霁黏起人来就像个真正的小孩子,桑若不想和她 无穷无尽的推拒下去,可要让她帮融霁擦身子…… 她觉得自己可能没有那个自制力。 毕竟她是系统口中只有78点道德值的天魔(某次系统说漏嘴了)。 桑若又把毛巾往融霁眼前递了递,融霁把毛巾往回推,桑若差点被气笑了。 融霁不甘示弱的用眼睛盯着她。 气氛近乎凝滞。 可桑若什么时候成功的回绝过融霁呢? 融霁伸出手拉住桑若的袖摆,轻轻摇了两下,桑若认命的叹了口气,严肃道:“我只给你简单的擦一下,多的你不要想。” 融霁:? 有人给擦,不用自己动手,融霁可开心啦。 她开心的把领口一扒,雪色的外袍和里衣滑落到地上。桑若忙略偏过头,坐到床边闭了眼,这才道:“把手伸过来。” “噢……” 桑若作为天魔,感知能力很强,闭了眼也能大致感觉到对方的存在,不至于不小心摸到不该摸的地方。 只是有一点不好。 视野里一片漆黑,其它的感官就愈发挤占着空间。 若有若无的浅淡花香,如同长出小爪子似的,在她心尖尖上挠,越是想刻意忽视,存在感便越是明显。 而且融霁是会不老实乱动的,桑若猝不及防躲不过,温热滑腻的皮肤有时便会蹭过她的指尖,敏感的指腹顿时酥酥麻麻。 要了命。 桑若加快速度,把融霁的胳膊、后背等等简单擦拭了一遍,然后拎起旁边的被子,往融霁身上一裹。 融霁整个人都埋在被子里。 桑若这才睁开眼,融霁从被子里冒出一个头,浅色的瞳仁像浸了水的葡萄,晶亮亮。 桑若喉头动了动,轻声道:“睡吧。” “你要走了吗?”融霁捏着被子的手紧张的攥起。 桑若心忽然软了,她心想,我还在计较什么呢。俯身给融霁掖了掖背角:“我不走,我就坐在那儿,看着你睡。” 她指了下不远处的桌子。 融霁便有些开心起来,但很快又皱起眉:“可是,这样你就没有办法睡了呀。你,你还是走吧。” 桑若耐心的跟她说:“我体质特殊,无需睡眠。” 融霁得了再三保证,这才放心下来。 夜色浓重,融霁终于陷入深眠。 桑若坐在桌旁,垂眸散漫地看着桌上名贵的茶具,心绪却悄然乱了。 第七章 兰十九推开门,房内的状况让她有些惊讶。 往年这一天,她每次进来都是一片狼藉,司巫大人喝醉酒了便没什么轻重,是会耍酒疯。 这次却很是不同。 陈设和她走之后没有什么分别,没有被不小心打碎的花瓶、碰倒的笔架,也没有醉倒了就随地睡下的司巫大人。 “怎么回事……等等,司巫大人呢。” 这不合理! 兰十九忽然认识到了这个严峻的问题。 看不到司巫大人,房子的陈设也没变,该不会…… 她脑子里霎时间闪过许多个可怖的联想。 司巫大人被人绑架了?还是发生了别的意外? 兰十九被自己的猜想吓坏了,东看西看,寻找司巫大人的身影:“司巫大人!您在哪儿呢?” 刚喊了一句,里间的门轻轻打开,走出一个她想不到的人。 黑长发随意披落,略有些乱,天生苍白的肤色,衬得红唇愈发娇艳,神色较往常有些疲乏,多了些颓靡和冷恹。 “桑姑娘?” 出来的人,赫然是桑若。 兰十九脑子快转不过弯儿了,这不是司巫大人要拉拢的那个人吗?怎么会出现在司巫大人的房中?她昨天还特意检查过外面的防卫! 司巫大人可是喝醉了呀,但凡这个人有半点不轨之心…… “您,您在这儿是……” “嘘。”桑若食指竖在唇间,示意她小声一点,走出来把门关上,轻声道,“让她再睡一会儿。” 桑若拐带融霁出门的时候,为保险起见,都瞒着兰十九,因而兰十九对于她们具体如何,其实并不清楚,只以为她们确立了合作关系,但因为融霁被禁足,实际没见过几面。 兰十九听着她熟稔的语气,愈发迷茫。 桑若也不欲同她解释,到一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兰十九陷入纠结。 这个人和司巫大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司巫大人还没醒,她要拿什么样的态度对待比较好? 思索片刻,她试探问道:“您昨晚和司巫大人商量事了?” 桑若心想,融霁喝醉了,怎么商量。 至于她么,则是不请自来。不过,为了不让这个小神侍做出什么过激反应,她轻轻点头。 兰十九松了口气,不过还是道:“容我去看一下司巫大人现在的情况。” “你去。”桑若不以为忤,如果小神侍真的没警惕性,她才要为融霁发愁。 兰十九轻手轻脚开门进去查看,看到融霁安安静静的睡颜才放心。她朝桑若歉意一笑,问:“你们商量完,司巫大人后来是喝酒了?您还好吧?” 这个‘您还好吧’,用得就很灵性。 桑若淡淡回答:“喝了。还好,她很快睡下了。” 系统:【……】 谎言半真半假最有说服力,它眼睁睁看着兰十九被忽悠瘸,还给自家宿主想了前因后果。 “很快睡下了??没有吵闹吗?”兰十九满脸难以置信。 桑若想了下:“还行。” 吵倒是不吵,还挺乖的,惹人疼,就是……太黏人了。 不过这话可不能和兰十九说。 兰十九恍恍惚惚,满脸失落。桑若看得奇怪:“怎么?” 兰十九深吸口气,缓缓道:“往年有次月圆夜,我有幸和司巫大人度过一次,忙前忙后,一宿没合眼……请问,那晚是我在做梦吗?” 桑若明白了。 她喝了口茶,眼睛闪过点笑意:“那可能,分人。” 兰十九:!!! 她觉得自己吃了成吨的柠檬。 …… 融霁醒来的时候,头往常每次一样,炸裂般的疼。 她坐起来,额角抵在床柱上,闭着眼缓了会儿。门发出被轻轻打开的声音,以为是兰十九来了,低低道:“醒酒汤先放桌上,我一会儿再喝。” “一会儿是多久?” 响起的音色偏冷质,像流淌着的冰水。 她微怔,抬起头:“桑若?” 对方今天穿了身白色的曲裾,宽袍大袖,领口绣着云纹,长发略有些凌乱的披散,平添几分散漫柔和。桑若向来喜欢穿黑,融霁是第一次见她穿黑以外的衣服,褪去肃杀,五官的漂亮便更加凸显出来。 “发什么呆?” “没,没什么。” 只不过是因为,这么久了融霁才忽然意识到,桑若除去是一个强者,还是个非常非常漂亮的美人。 如果不是对方那莫名生人勿进的气质,追求她的人怕是能排成几列长队吧。 融霁这么单纯的感叹着。 桑若把托盘轻轻放到桌面:“我去给你煮醒酒汤,你那个小侍从平日里瞧着机灵,今日不知怎么的,洒了我一身。我昨日来得匆忙,未带换洗衣物,她便给我寻了件裁给你的。” “好看,”融霁宿醉后显得有些迟钝,轻轻“啊”了声,眼睛眨了眨,“我才发现,你总笑我穿白,可你也一直穿黑呀?” 桑若:“……” 她端起醒酒汤递过去:“不要‘一会儿’了,现在就给我喝。” 手里被塞了个汤碗,融霁轻轻笑了。 “说不过我,你就拿别的方面撒气。”融霁舀一勺吹了吹,“……好喝!” 汤汁酸甜可口,喝到胃里暖洋洋的,三两口下肚,脾胃便感觉舒服了不少。 桑若微俯下身,抬起手,要接过空了的汤碗。 肩头的发丝散落下来,融霁看着,和记忆里的某一幕重合,脑海里忽然闪过几个画面,怔怔道:“昨晚,我们是一起的吗?” 桑若手颤了下,不小心蹭过融霁举着汤碗的指尖,柔腻的触感一下子唤醒昨晚的记忆。 融霁还在苦苦回忆,毫无所觉。 可她是个喝完就断片的,想得头疼也只能回忆起零星画面。 桑若掩饰一般道:“对,我昨日来找你,见你喝得烂醉,又不能放着不管,便留下照顾了。你还记得多少?” “我好像被你这么扶到了床上……然后就不记得了。”融霁还是头一次被外人看到喝醉的窘态,脸颊微微发红,“我昨晚,没有太离谱吧?” 桑若轻轻松口气,说还好:“我跟你那侍从说,我们昨天商量事,你不要说漏了。” 融霁轻轻点头,忽然想起来问:“对了,你昨天那么晚了找我,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么?没被我耽误吧?” 桑若的问询到了舌尖,停顿片刻。 系统:【宿主?】这个时候发什么呆,这可是收集线索的大好时机啊! “没什么事。”桑若把汤碗放回桌上,“忽然想来,然后便来了。” 系统:【宿主???】 桑若垂下眼,慢条斯理的把玩腰间玉坠:“嘘。” 如果是别人说这话,融霁一定不会相信。但桑若给人的感觉,一直是任性大过天,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想这事是桑若做出来的,居 然也不算离奇。 喝完醒酒汤,桑若把汤碗收走,便离开了。 她嘱咐:“好好休息。”说完轻轻掩上了门。 离开神庭的时候,兰十九投来仇大苦深的目光。 不过这一趟并非没有收获,兰十九的话透露出一个消息,那便是,融霁的每一年都会准备那些东西,然后大醉一场。最合理的推测是,这是对某人的祭奠。 桑若又去找了些属下求证。 这次的问话就比较有针对性,那便是,那位神侍究竟是什么时候死的。 问了好几个人,终于有个记性好的,回答道:“尊上,那姑娘我见过几面,好像是叫兰九吧,就在八月十五自杀的,哎,团圆的日子呢。” “八月十五……”桑若撑着头,拿手把玩几片金叶子。 那不就是昨天么? 时间对的上,看来融霁就是在祭奠这位兰九。 “还打探到什么与她有关的消息吗?” 属下想了片刻,轻咦:“倒真有一件。当初的那场灭门案,恰好就在这姑娘自杀后的几天。您说巧不巧?” 系统弹出提示:【支线剧情新解锁10%,目前已解锁50%。】也就是说,这个人说的都是真的。 桑若把人打发下去。 “有意思。” …… 桑若正要继续往下查,梅四那边有了动静,梅四的心腹登门找她。 先前的时候,在找过桑若一次后,心腹又来了几次,桑若这才‘松口’,答应可以帮梅四完成她的筹划。并且狮子大开口,提前预支了部分酬劳,要了大笔钱和珍宝。 她擅长揣摩人心,恰好卡在梅四心理预期的底线上,平白支出这些钱,足以让梅四肉疼好久。 桑若是个以他人痛苦为乐的人,梅四越不开心,她就越开心。 系统:【你的恶趣味真……棒!】 心腹这次登门,姿态矜贵地宣布来意:“司巫已解除禁足,我们的计划可以开始了。” “什么计划?”桑若慢条斯理的玩桌上的小摆件,头也不抬。 这小摆件也是从梅四珍藏里掏来的,名贵玉石打造,值钱的很。心腹看着她那一点都不小心的动作,眼皮直跳,替自己主人肉疼。 “就是我们前些天商议好的!” 桑若看 着她的脸,眼中闪过促狭:“商议了什么啊。” 心腹有些傻眼:“你什么意思?难道说你想不做了?”她很快疾言厉色道,“我们也不是非你不可,大人的势力你这些日子也有目共睹,若是你背叛大人,整个甘木城将没有你的容身之地!” 桑若觉得有些好笑,这些‘大人物’啊,站在高的地方太久了,顺风顺水,便以为什么都要顺着他们的意思来。 她慢吞吞道:“使者言重了,我不过是单纯的问一句,使者怎么情绪波动如此之大?” 心腹深吸一口气,平白体会了一桩订金给的太足,求人办事的憋屈感。 她忍了忍,道:“大人说的,我们要做场戏,让司巫以为已经拉拢了赫连云和你,再放松对她的管制,任她发展,在她以为自己胜券在握的时候动手,让她狠狠摔下去。这样她便再也不敢违逆大人了。” “司巫试图和你接触没有?如果有,答应她,什么都依着她的要求来。想起来了吗?” “使者之前这么说不就好了。”桑若终于舍得把摆件放下,装模作样叹口气,“接触倒是有,不过被我回绝了。” 心腹被她气得心中火气又盛了几分,皮笑肉不笑道:“没事,你再去上门一趟,就说你改变主意了。” “也不是不行。”桑若故意露出很为难的样子。 心腹一看她又有幺蛾子要作,忍下火气:“又怎么了?” 桑若道,“但是这样一来,我就多跑了一趟。使者你想啊,你没有及时为我温习一遍,责任在你吧?” “那你想怎么样?” “订金,得再多一点。” 第八章 “她是这么说的?” 嘶哑苍老的声音在空荡的大殿中响起。 心腹跪在地上说是,心里仍有些不平,都是什么人呐。 梅四浑浊的眼中喜怒不定,最后归于一声轻蔑的笑。 她走下台阶,把手放到心腹的头上,轻轻抚摸,又像是全然的掌控,悠悠道:“梅三十七,多学着些,不要计较一时的得失。” “可是……” “她莫不是真的以为,待事成之后,她对我而言还算有用吧?” “您是说……”心腹眼睛一亮。 梅四面庞冰冷。 “她拿了多少,到时候就得还回来多少。”她走回尊座,轻轻倚靠着,到底是不如年轻时候,显得有些乏了,“只可惜了我那些珍宝,在不配它们的人手上走了一遭。哼,她最好别弄坏了……” …… 桑若和融霁在监视下做完了一场大戏。 她们这便算是“过了明路”了,以后做一些事情的时候,也不必再避讳躲藏,可以走在一起。 系统:【这波,我愿称之为谍中谍中谍!】 回去的时候,桑若路过当铺,把从梅四那里得来的宝贝直接卖了。卖的仓促,价格比本身价值低了些,不过桑若并不在意。 这玩意留在手里就是个死物,不如卖了换钱,还能有点用处。 那些钱她转手就给了下属,用来打点其它的人际关系。 除此,这次出来她还碰上了少城主当街纵马,差点践踏伤人。 在系统的强烈要求下,桑若扣了块石头,把没来得及躲避的行人击飞出去,这才免了伤亡——如果动了少城主的马,或许在场的人都要遭殃。 少城主走后,留下遍地狼藉。 惊魂未定的人们满脸麻木,又去做其它事了。这显然不是第一次发生。 系统是个古道热肠的好系统,愤愤不平:【强抢民女,纵马伤人,以鞭笞他人取乐,都是这个少城主干的好事。还有没有天理啦!】 桑若说:“这就是个没有天理的地方啊。” 少城主背靠城主府,只要城主府一日不倒,他就能继续肆无忌惮,不把其他人当人看。 说起城主府,城主府近来有件大事。 甘木城城民寿数悠长,作为代价,繁衍尤其不易。 城主夫人喜得千金,这是除了少城主之外的第二个孩子,城主非常高兴,在百日的时候准备举行大宴,并邀请司巫到场,为新生儿献上祝福。 梅四为此特意到融霁那里走了一趟:“你要去。” 彼时融霁正在插花,坐在蓬松的软垫上,手里捏着一只花枝。闻言眼也不抬,淡淡道。 “司巫除却祭典之外,应当镇守神庭,不得外出,这可是您告诉我的,现在怎么为了城主府的一个小孩子,就破了例?您不觉得荒唐吗?” 梅四看着她,忽然俯下身放缓了声音,像是安抚,又像是让步:“我知道因为那件事,你对城主府有怨。可事情都过了那么久了,你也该走出来了。” 融霁垂眸看着地面,不知想些什么。 梅四看她执拗,仅存的耐心很快消耗完,甩袖起来,冷笑道:“城主府势力庞大,你必须得去!哦对了,你那个小侍从……是叫兰十九吧,便不必去了,先在我那留一会儿,梅三十七还想向她讨教插花的手艺呢。” 融霁蓦然抬眼。 梅四转身离开:“明日我遣人来接你。” 空荡的庭院里,寂寥无人。梅四走后半盏茶的时间,融霁回过神,手中白嫩的花瓣被揉碎,露出残破的半个花心。 她喃喃:“是啊,七年过去了,你还在逼我。” 七年前我无力抗争,可现在,我不会再受你掌控了。 第二日。 五条神鹿架着云车停在城主府门口,高挑的神侍侍立在车旁,挑开帘子。 司巫被神侍搀扶着下车,她今日穿着隆重的祭服,外面披了层薄纱,头戴刻着繁复银纹的面具,清贵中透着些神性,就像高山上盛放的雪莲,叫人不敢攀折。 “小心些。” 神侍面具下的声音清冷悦耳,带着些磁性,听得人耳朵发痒。 司巫略微颔首。 这个神侍不是别人,赫然是桑若。 先前兰十九被梅四扣住,融霁来这个宴会身边无可信之人,不能放心,于是桑若便提议由她扮作神侍。梅四有心让她们增进‘感情’,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宴会永远都是那些无聊的东西,所幸桑若现在扮演的是神侍,不用去寒暄。 一个个有权有势的大人物,过来同融霁攀谈,被融霁冷淡的打发了。她静静旁观,有些跑神地想,融霁 今天的心情似乎有些不好,并且对城主府的人尤其冷淡。 许多人簇拥着融霁,此时的她是真正的神的代言人,众星捧月,淡漠骄矜,像天上的神女。让人忍不住想让她接触些凡尘,多些人气。 显然,不仅仅是桑若这么想的。 男主赫连云作为两个‘勇士’之一,也被邀请到了这百日宴上。 他近来有梅四暗中庇佑,过得不错。几日前,融霁同他也做了接触,在梅四的监视下达成‘合作’——自然,赫连云可不知道融霁是在做戏,还以为融霁是真心求助于他,狠狠感动了一下,然后充满愧疚的继续听命于梅四。 系统道:【我愧疚了,但我就是不行动,哎,就是玩儿。】 桑若:“你好阴阳怪气哦,再多说几句。” 赫连云在远处看了融霁一会儿,自来熟的上前,手中拿着纸包的点心:“站了这么久,应当累了吧,要不要先吃些点心?” 他这话一出,附近小片的地方陷入安静。从没有人敢对司巫这么没轻没重的说话。 司巫是神的代言人,是与他们这些凡俗不同的近神之人,这个男人凭什么这么熟稔?太过冒犯了。 有人惊疑不定,有人嗤笑,有人等着看笑话。种种目光都聚集过来。 赫连云感知到了这些视线,他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不以为意,自信满满的等待司巫回复。 像司巫这种生来就被困在某个身份中的人,其实最渴望不同的对待,而且因为见识广博,未必会在意这小小的‘冒犯’,反而会觉得诚挚、有趣。更何况,他们还有私底下的联系,共同的秘密。 只要司巫回复了,这么大的宴会呢,以后便会和他这个名字绑定在一起。 司巫垂眸看了眼点心。 赫连云眼睛里像是盛满了她,静静等着。然而一息,两息…… 场面陷入尴尬的沉默。 赫连云额头淌下一滴汗。 系统:【哦吼。泡妹子也不看看场合,这么多人,人家职务又特殊,能给回应嘛。】 桑若看着这个小白脸,目光寸寸挑剔扫过。 模样生得俊,但是因为气质问题,总显得有点奶油。瞧起来倒是很专情,不花心,可谁能想得到,这个男人有一百来个红颜知己呢? 之前的时候,赫连云就是凭借这些手段,在融霁那里得了个‘有趣’ 的评价吗? 她眸色晦暗不明,喃喃:“私底下就能吗?” 系统不知道怎么话题就跳转到了这儿:【私底下怎么不能……】毕竟追求谁是人的自由。 然后它就就听到桑若轻轻冷笑了声。 系统:【?】 它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宿主上前一步,侧挡在司巫面前,声音冷冽,朝赫连云道:“还请公子自重,不要骚扰我们大人。” 随后话音一转,看向宴会主办人,义正言辞:“城主大人,怎么把什么阿猫阿狗都放进来了啊?” 城主看了眼司巫,司巫没说话,显然是默许的意思。 城主也觉得有些恼火。他在女儿的百日宴上请来司巫,一是为的给女儿祝福,排面。二是为的借机和司巫打好关系,他势力虽大,但在视神明为最重的甘木城中,还是需要忌惮神庭的。 可这个人在做什么?喧宾夺主不说,以他的宴会做跳板,还破坏了大喜的氛围!晦气! 司巫会不会因此对他们城主府生出不好的想法? 众人看着赫连云,窃窃私语,不时爆发出几声哄笑。 城主气得头疼,叫来手下人:“把他给我带下去,以后别让我在看到他!” 至于赫连云被带下去后会不会被整,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了。 赫连云被带下去的时候,整个人都恍恍惚惚,觉得十分不真实。 他死死的盯着桑若:就是这个人…… 如果不是这个人从中作梗,他也就自讨个没趣,被暗地里笑笑。可现在,他却是被城主直接赶了出去!面子里子都没了! 而且,城主府可不是好相与的,在普通平民那里恶名远扬! 系统看着,叹一声天道好轮回:【靠吃女人攒出来的家底,等女人不愿意被他吃,也就什么都没了。】 “自作自受。”桑若冷笑。 百日宴正式开始,小千金被奶娘抱出来,司巫拿柳枝蘸了无根之水,在婴儿额心轻轻扫了下。 恰在这个时候,婴儿忽然停止了哭闹,睁开眼睛,澄净的眼瞳盯着司巫的面具看了会儿,然后吃吃的笑。 围观的人惊奇非常,纷纷向城主贺喜,说令千金真是聪慧。 司巫为普通人祝福,这是甘木城建城以来的第一遭,没人清楚这是不是普遍状况,但这种异象,喜就对了! 城主也非常高兴。 祝福完成,司巫以疲惫为由,去城主备好的房间休息,并叫桑若在宴中留着照看。 桑若看着她离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不对劲。 于是趁着出去透气的功夫,桑若拿出个纸片剪的小人,分出一缕魔气,让制作成的傀儡代替她回到宴中。 她则顺着在司巫身上悄悄留的魔气,寻觅过去。 地方还挺远,位于城主府内宅。 面前是一扇门,室内没有掌灯,一片漆黑。 桑若轻轻推开门,迈步进去,迎面而来便是一道拳风。本能先于理智架住,很快和来者过上几招。 只是愈打愈是熟悉。 下手的动作多了几分迟疑,很快被对方找到破绽。门砰的被踢回原本未开启的状态,桑若被那人捂着嘴摁到了门板上。 “唔……” 这人的指缝儿里都是山茶花香。 第九章 这段时日,桑若曾试图教融霁修炼。 强大的实力是最可靠的倚仗,但不知是不是历任司巫体质特殊的原因,桑若的各种功法都不适合她,甚至不能凝聚出一点儿气感。 于是桑若只能退而求其次,教给融霁一些拳脚功夫。 因此刚刚一交手的时候,桑若就认出了熟悉的招式,拳风凌厉圆融,私下里应当是没少下苦工。 黑暗蔓延,滋生着隐秘的情绪。 桑若眼睫细微的颤了颤,心脏重重跳了几下。 她们贴的太近了,自后背上传来的体温,像是着了火。 桑若其实极少和人亲密的接触,如此受制于人的姿态更是从未有过,心里生出些茫然怪异的感觉,竟是忘了挣脱。 但她不动,不代表着对方不动。 禁锢着她手腕的手很快放开,劲风袭来像是准备将她打晕。桑若眼睫轻颤,猛地惊醒,侧身躲过。 “是我。” 她一出声,融霁就将她认了出来,动作陡然停下。 “……你怎么过来了?” 融霁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整个人后退两步,靠在了柱子上,额角已经渗出细密汗珠。 方才无声无息的忽然门就大开,她还以为是少城主过来,她要被发现了,又或者这里本来便是为她设的一个圈套。 没想到是不请自来的某个人。 “你来这里做什么?”桑若慢半拍道。她整个人难得显得有些迟钝,不知道是不是还没从刚才的事中回神。 两人对视。 融霁最先败下阵来,垂下眼,轻叹:“来寻一样东西。” “寻东西?” “嗯……” 桑若问:“用不用我来……” 话到半截,门外远处传来些凌乱的脚步,还有娇羞的女声、哈哈大笑的男声。 桑若蓦地止住话头,融霁亦警惕看向门外:“他们好像是朝这边来了。” 桑若辨别了一下:“那个男声像是少城主的声音。” “他提前回来了?” “哐当哐啷……” 融霁忙把房内的陈设还原,脚步声很快便近了,她扫视了一遍房内,也顾不得犹豫了,打开衣柜门,就拉着桑若钻进去。 关上衣柜门的同时,房间的门吱 呀打开。 那两个人走进来,说着调情的话。 “……奴家为您掌上灯。” “掌什么掌,”少城主笑起来,“如此良辰美景,月黑风高,最适合做这种……懂不懂,嗯?” 系统很认真的听墙角:【宿主,他成语用错了。】 但现在,它的宿主已经没有功夫管它。 桑若方才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刚发出一声气音,就被融霁眼疾手快捂住嘴。 柜子里一片漆黑,连月光都照不进来,融霁摸索着凑近桑若耳边,拿几不可闻的声音说:“我知你行事无忌,但此时不能胡闹。你答应我,不出声就放开你。” 少女温热的气息喷吐在耳廓,激起阵阵战栗。狭小的空间,长腿只能委委屈屈的蜷着,连空气都是不流通的,桑若觉得自己像是被山茶花香整个包裹住了。 她像是短暂的失去了思考能力,片刻后才回神,迟疑点头。 融霁将她放开。 桑若便捉了融霁还未离远的手,在融霁手心一个字一个字的比划。 【我可以带你隐身,不必躲藏。】 融霁:“……” 桑若:“……” 黑暗之中,融霁悄然红了脸。 但是现在,出衣柜显然是不可能的。 桑若可以带人隐身,但不能带人穿墙,大晚上的,屋内没有掌灯,衣柜门突然吱呀打开,里面又没有人,准备办事的这两个人,怕是会以为自己到了闹鬼现场,根本做不下去了。 还有打草惊蛇的风险。 于是两人不得不努力维持原状。在这方狭小的空间里,手脚伸展不开不说,偶尔身体还会触碰到,两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僵硬。 桑若是因为自己“心中有愧”,而融霁…… 融霁垂着眼,略微出神。 她原本很紧张,现在也该是心有余悸,可不知怎么的,她的注意力却全然跑到了掌心那里。 微痒的触感仿佛还在残留,外面不时传来些男女调情的声音,干扰着她的心绪。某种陌生的情绪充溢着她的心脏,让她有些茫然。 小的时候,她很喜欢藏在柜子里,和自己的神侍玩伴也就是兰九躲猫猫。柜子是漆黑的,闷的,但也是安全的,她就像是在里面筑了一个小小的巢穴,能安稳的在里面待半天。 可现在,她忽然觉得柜子没有那么好了。 很热,让人坐立不安。 为什么会这样? “啊!” 还未来得及细想,却在此时,外面传来男人的惊恐叫声,然后是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像是在扭斗。 瓷器碎裂,应当是扭斗的过程中,不小心把桌面的名贵茶壶打到了地上。 融霁和桑若猛地回神,都被这个展开打得猝不及防。 什么情况? 系统喃喃:【玩得这么猛?】 “叮。” 利器落地的声音,宣告少城主的胜利。 他重重地打了女人一个巴掌。 “你这贱女人!居然敢刺杀我!谁派你来的?”他心有余悸,“要不是我身上戴着防护法器,就真被你刺中受伤了!” 原来是一场蓄意刺杀。 女人歇斯底里大笑:“没有谁派我来,你不会一点自觉都没有吧?做过那么多恶事,想杀你的人可太多了!” 融霁听到这便已经明白,这又是一个可怜人。 桑若却是微怔。 融霁还在犹豫要不要制止,出乎她的意料,竟是桑若先抓过她的手写字:【我能不能……】 这不太像是桑若的作风。 融霁点点头,又意识到桑若看不到,直接砰的一声把柜门打开。 桑若就与她心有灵犀似的,在打开的下一秒,如一缕风飘到少城主身后,手中魔气凝成一柄漆黑长刀,拿刀背朝少城主后颈敲下去。 少城主发现女子的眼神忽然充满震惊,看向他身后,他不明所以:“你看什么?” 随后他威吓道:“别想耍小聪明吓唬我,然后借此逃跑,你玩不过我。” 劲风落下,在女子震惊的眼神中,少城主闷哼一声,整个人死猪似的滑落下去。 桑若从侧边踢了她一脚,不让他砸到对面的女子,随后去灯台那边,把灯掌上。 房间一下子亮堂起来。 女子看清“黑影”的容貌,眼睛微微睁大,有些迟疑的张了张唇,失声道:“怎么是您……” 融霁这时刚从柜子里翻出来,听到这话,奇怪的问:“你们认识?” 女子猛地转头:还有一个! 融霁看了眼女子,模样陌生,一 身浓妆艳抹的打扮,但细看了其实也算清丽可人, 桑若轻声道:“我欠她一份因缘。” 在女子和少城主进来后、说出第一句话时,桑若便听声音认出了她。 桑若初来甘木城,曾有一位渔女为她带路。 这名女子就是那个渔女。 原本她是不打算插手的,你情我愿,选择什么样的路都是个人自由。 但其中有隐情,那便非管不可。 大天魔生性冷漠,能冷眼旁观无关人的悲喜,但欠下的因果一定会还,这是曾经挚友教给她的底线。 融霁还在疑惑,桑若便与她简单做了介绍。 桑若问:“你的名字?” 渔女从刚刚的惊魂未定中缓过来些,眼眶微红,喏喏应答:“我叫吉兰。” 吉兰此时模样狼狈,几乎站不稳,脸上有被打的淤青,桑若轻叹口气,扶她去座椅座下,低声问:“怎么来刺杀少城主,知不知道有多危险?” 这话就像是忽然在吉兰心脏上剜了下,她像要抓住救命稻草,又极为克制的捏住桑若的一片袖角,眼泪无法控制的往下掉:“十,十几日前……” 原来是几日前的时候,少城主惯例纵马“巡街”,险些撞到人,那个人便是吉兰。少城主看上了吉兰的美貌,吉兰不从,少城主轻笑,说有你来求我的时候,扬长离去。 吉兰惴惴不安回到家,发现家中已是一片火海,大火难以扑灭,吉兰只能眼睁睁看着。期间,家里的任何人都没有回来,她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 直到大火转小,加上邻里的帮忙,火终于扑灭。屋子只剩一些框架,吉兰怔怔的在屋子里挖,挖出三具焦了的骸骨。 她的父亲,她的母亲,还有她尚且三岁的小妹。在此之后,她家里就只剩她一个人了。 吉兰满是水光的眼中有恨:“我去报了官,可负责办理案件的是城主府,最后仅以意外为名匆匆结案……怎么可能是意外。” 桑若抬手,把她快要滑落的簪子轻轻扶正。 “我就住在城东,你应当也知道,怎么不来找我?” 吉兰微怔,眼泪流得更厉害,就像成了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扑到桑若怀里哭,哭得打了个小嗝:“这,这是我的事,不能连累您呀。” 大天魔有些无奈,但难得对外人有一些耐心,由着吉兰抱着她哭。 融霁立到窗前,轻轻挑起窗户往外看了看,无人过来,应当是少城主不想被人旁观办事儿,提前嘱咐清了场。却没想到便宜了她们。 哭声渐渐小了,吉兰平静下来,少了那股情绪支撑,不好意思地放开桑若:“我情绪有点失控,不知道为什么,您给我的感觉就像长辈一样可靠……” 桑若朝她递了块绣帕,淡淡道:“没事。所以你现在打算怎么做,杀了他吗?” 吉兰捏着绣帕的手紧了紧,还是道:“您来到这里,原本是有什么打算?我听您的。” 桑若看向融霁。 融霁自窗前转过身,轻叹口气:“这些年,我从某些渠道得到一些消息,少城主有留下战利品的习惯,我辗转多处都未找到,便猜测是在他房中,于是这日寻了机会,过来搜寻。” 说到这,她冷笑:“他这样的人,不明不白的死了,岂不是便宜了他?我要他身败名裂,人人得而诛之,以祭无辜惨死之人的在天之灵。” 融霁过来时换了衣服,也没戴面具,因为没人见到过司巫面具下的真容,所以吉兰也没认出她。吉兰看着她,小心问道:“姐姐,难道说你也和我一样……” 融霁轻轻摇头,又点头:“我是为我一好友复仇。” 第十章 融霁说完这句话,便没有继续往下说了。 桑若忽然意识到,过去那段回忆,或许对于她来说,是一道难以迈出的坎。于是体贴的把话题带过:“那你可打听到,那些战利品都是什么?” 融霁沉默了片刻:“据说有女子的肚兜、绣鞋……” 桑若头一次听到融霁用那么冷的声音说话。 “还有一些血案的证据,”融霁顿了顿,“比如这位吉兰姑娘所说的那场大火,他一定也留存下了相关的东西。” 吉兰睁大眼,拳头攥得死紧,又有些难以理解:“为什么?这不是给自己留把柄吗?” 融霁幽幽道:“因为他生存在那样的环境,背后有着谁都无法撼动的大树,做什么都会被摆平、被原谅,那么他自然而然会追求一些更刺激的东西,就像玩一场游戏。这是他的自负。” 吉兰似懂非懂:“那,我们找到那些东西,是不是就可以对付他了?” 桑若却轻轻摇头:“还不够。” 融霁默然。 吉兰:“还不够!?” 她咬咬唇:“是仅有物证不够吗,我可以做人证,帮你们指认他。” 两道目光聚集到她身上,她有些紧张的垂下头。 桑若认真看着她:“你会被卷进来。” 吉兰却道:“我不害怕!我如今只剩一个人,如果怕这些,现在就不会出现在这儿。这样……够吗?” 桑若仍摇头:“还不够。” “还不够?” 桑若:“不够,他背靠城主。” 城主只有他这一个儿子,就算事情裹不住,也能豁出老脸颠倒黑白。权势当道,公理无存,这样的世道,讲道理是不行的。 吉兰茫然:“那怎么办?” 桑若循循善诱:“最简单的办法,是直接在这里把他杀了,我帮你动手。” 吉兰有些犹豫,融霁却说:“你不要逗她,既然你那么说,便是有法子了?” 桑若视线落到融霁身上,眼中闪过笑意。 “其实不难,我们需要‘势’。” 如果有不公正在、如果有拦路的路障,那就把他们全都推翻。以甘木城如今的状况,唯有打破现有的秩序,除去沉珂,刮骨疗毒,才是真正的出路。 …… 三个人一起寻 找,最终在少城主的房间里找到一条密道,连到密室内,里面的东西叫人……大开眼界。 系统忙给自己打了马赛克,喃喃:【我不是个干净的统了。】 出来之后,融霁和吉兰的脸色都不太好看,桑若又嫌弃地拿脚尖踢了少城主一脚。她不明白人类怎么喜欢弄那么多幺蛾子。 出于对以后计划的考量,没动密室里的东西。桑若又把少城主的记忆抹了,并做了点改动。 宴会散场,吉兰换上了神侍的装扮,跟在神庭的队伍里离开——她这才知道,那个温柔漂亮的少女,居然是让人仰望的司巫大人! 她直接向最尊敬的神发誓,说会永远保守秘密。 融霁以司巫之名微微颔首,算是认可了她的存在。 除此之外,防人之心不可无,是保险也是保护,吉兰将在神庭待上一段时日,直到谋划完成。 在离开城主府的时候,融霁轻轻撩开云轿帘子,有府卫四处巡视,在喊“少城主遇袭了”。 城主府想要把宾客们暂时扣住,找到动手的人,但来者不乏有些权势地位的,也有人不愿,于是闹了起来。 无人敢拦神庭的人,桑若她们顺利离开,剩下的就由着那些人去吵吧。 吉兰面色仍有些不安,桑若缓缓说:“你知道,什么叫祸水东引吗?” 吉兰:“……?” 融霁摘下面具,露出那张天生笑颜,向吉兰解释:“话说来有些长,总之,除却少城主之外,我们另有要对付的人,现在引得两者相斗更好。” 先前因为桑若的一些动作,城主府和梅四暗地里养的势力有一些小摩擦,现在如果在里面添一把火,会如何呢? 那便是后话了。 桑若不语,算是默认。 回到神庭。 走入司巫宅邸,兰十九已经被梅四放了回来,见到她们很激动:“你们不知道我今天过得什么日子……” 看到两人身后多了一个人,动作又顿住。 融霁简单说了一下,这是新来的神侍,兰十九便明白这是自己人,开开心心拉着吉兰四处介绍。 此时月亮高挂,橙黄的玉盘像是被天狗咬去了一个角儿,不过仍然很亮,衬得旁边的星星都没有那么显眼了。 桑若和融霁在树下,看吉兰被兰十九拽进里屋。 吉兰性 格腼腆,又经历大难,总是显得有些沉默,在她们两个面前情绪也很难放开。兰十九却不同,生来就是大大咧咧的样子,无忧无虑,还是个小话唠。 “感觉她们会很合拍。”融霁脸上带笑。 桑若蹲在树下,抬眼看她,却道:“心情不好?” 融霁脸上的笑渐渐淡下来。 夜里有风,裹着点儿凉意,融霁抬起手,接住从树上落下来的一片叶子:“我小的时候,梅四便告诉我,我与其它人不同。” 桑若知道,融霁是在尝试把心里积压的东西说出来。 融霁平时能说话的人不多,其他神侍里有梅四的眼线,不能交付信任,唯一比较可信的兰十九,又天真烂漫,无法同她说这样的事。 但那些事在心底呆久了,会腐烂流脓,成为一道消不去的疤。 于是桑若静静听着。融霁的过去她无缘参与,她能做的唯有倾听。 融霁自嘲道:“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以为,我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甚至染上些嚣张跋扈的恶习,喜欢做恶作剧,捉弄人取乐,身边的神侍无人敢说一字,默默承受,梅四也由着我做,我便以为那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没想到你小时候是个小捣蛋鬼。”桑若试着想了下,觉得那样的挚友也很可爱。 融霁浅淡的笑了下,指尖无意识把玩着落叶:“是啊,我以为那是一种表达喜爱的方式。直到有一天,近身服侍我的老神侍病了,梅四派来新的神侍来照顾我的日常起居,你应该也能猜到,那便是我那个早逝的好友。她的编号是九,兰部,我称呼她为兰九。” “是她告诉我,那样只能给人带来麻烦。” 融霁浅色的瞳孔映着夜空:“你知道吗,是头一次有人和我说那样的话,如果没有她,我以后或许会成为像少城主那样的人。” 桑若打断她:“你不会。” 融霁笑了,这次是真心的:“谢谢你对我的自信。” 桑若别过头。 “后来呢?” “后来……” 梅四给了小时候的融霁很多的“宠爱”,她可以在神庭肆无忌惮的做任何事情,但她得到的也非常少,因为她能见到的,只有神庭之上的天空。 可那又能有多大呢。 “她以聪慧稳重而被选中来照料我,但后来我想,她其实骨子里是有一些反 叛和不驯在的。” 兰九很爱漂亮,喜欢买胭脂,把面具保养得很好,会在面具后面或者是头发上别一两朵素色的兰花,做事也细致认真,把一切都安排的妥帖。还喜欢喝酒。 神侍这样的存在,其实是要求她们抹去原本的人格和棱角,全心全意侍奉神明的。而兰九,无疑是其中的异类。 所以这样的兰九,也会做一些从前的神侍所没有做过的事情。 她会告诉融霁,什么是换位思考、将心比心,会告诉融霁,她和周围的人在某一方面是平等的。 她还曾经在某个夜晚,偷偷带融霁参加小节日。 那是融霁第一次出去,原来外面是那样的,原来旁人口中司巫的责任,“你所要守护的城民”,是这么具体、这么重的东西。 那年融霁七岁。 但是那次出去也发生了一些意外,她与兰九失散了,最后还惊动了神庭,梅四亲自下令,遣人暗中寻找。 她被找到的时候,被一个好心的城民收留,正等着兰九回来找她,却没想到,等到的是梅四发怒的脸。 梅四是个爱板着脸的老太太,但因为一直没怎么管束过融霁,所以融霁并没有很怕她。 直到这次。 融霁没有受到任何责罚,因为所有责罚都由兰九受了,梅四说,主子不可能犯错,如果错了,那一定是奴才教唆了,你明白了吗? 她哭着点头。 虽最后在她的请求下,没有剥夺兰九司巫近侍的身份,但兰九也伤得几个月都没能离床。 兰九伤好之后,对此并无芥蒂,还像从前一样和她玩,教她一些东西。 但融霁知道,有什么不一样了。是她不一样了。 她开始质疑,梅四婆婆说的都是对的吗,明明出去是一件好事,她学到了很多东西,可婆婆却说她犯了大错。明明说她是神庭最尊贵的人,可她都不能免了自己最亲密的伙伴的责罚。 那时的她想不明白。 后来在她十岁的时候,又发生了一件事。 兰九外出采买,回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不爱说话,也不爱笑了,经常心不在焉的样子。 她问姐姐怎么了,兰九不答,只是静静的摸着她的头。 再过一段时间,兰九在她身边悄无声息的消失了,换成了其它的神侍,她忽然有种心慌的感觉,跑去问 梅四婆婆。 梅四冷笑一声:“她呀,在树上悬了白绫,死了!” 她脑袋嗡嗡响,什么是死,好好的人,前几天还给她梳小辫子呢,怎么叫死了? 再去追问,梅四婆婆就说一些“自作自受”、“那么出格,早晚会出事”之类的话,她不想听,跑走了。 神侍闲着时也会传些闲言碎语,于是融霁得以拼凑出一个真相。 那次外出采买,兰九不知道怎么招惹了少城主,失了侍奉神的贞洁之身,后来不知道是忽然想不开,还是有其它别的原因,在神庭外吊死了。 “所幸”被发现的早,没叫外面的人看见,梅四把事情压下,暗地里处理掉。融霁甚至没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 听说兰九死的时候也带着面具,只是面具边再没有她喜欢的小花,兰部中所有面具都是制式的,每一个神侍都相同。 兰九就好像,作为一个没有姓名、没有模样的人,平平淡淡的死去了。 融霁想,她得记得。 第十一章 融霁手中的落叶碾碎了,墨绿的汁液沾染到了白皙的指尖。 “在梅四婆婆的眼里,连头上戴的兰花都仿佛成了她的罪证。可她有什么罪呢?”融霁喃喃,“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为这个问题困惑。” “那段时间我什么都做不了,就去神龛那里跪着祈祷,希望神能给我答案。但是或许是我什么都不懂,祈祷的方式错了,神明从没给过我答复。又或许是有其它的原因。” “神明真的存在吗?我也不清楚。”她就这么说出了对于甘木城来说,十分大逆不道的话。 “后来我大了,终于想明白,如果有一个地方,女人不能随心所欲的戴花,处处谨小慎微,而不去追究施暴者的责任,那一定是这个地方错了。” 她缓缓道,“我要改变这些。” 系统适时给出提示:【支线剧情补完70%。】 桑若看到融霁指尖沾染的墨绿汁液,十分显眼。 她想了下,站起身,手探到袖中却忽然想起,自己的绣帕已经给吉兰了。 于是并指为剑,悄悄削下一块袖子。 她今日穿的神侍参加重大庆典的礼服,宽袍大袖,裹了好几层,割下里面一截白的也不显眼。 “手指,脏了。” 雪白的布料递过去,融霁垂眸接过,冰冷的神色微缓,待看清布料花纹,指尖忽的一顿:“明日我洗干净了再还你。” 桑若把手笼在袖子里:“不用,直接扔了就好。” “扔了?” “扔了。” 融霁深深看她一眼:“阿若啊,你听过一个传说没有,凡人偷藏了仙女的羽衣,仙女就回不到天上了。” 桑若不明白融霁怎么说起这个。 融霁从来只叫她全名的,她关注点便有些偏了,心不在焉抬起手:“既然不要便还我,我扔了。” “我可没说不要。”融霁垂下眼,认认真真拿帕子把指尖的草汁擦干净,然后妥帖收到袖子的暗袋里。 “去散步吗?”融霁问。 “自然。” 桑若跟着她走了一会儿,才忽然明白过来,融霁的意思、 她耳根唰地红了,但已经过了计较的时候,也没有办法拿回来,只能和系统埋怨:“她乱用什么比喻。” 如果融霁不说这个,或者直接点出来也好 ,割片袖子而已,她本也不觉得有什么,但联系到那个传说,就无端多了些旖旎的意味。 人类的文化里,似乎会把这种贴身的东西,寄予了不得的意义。 系统跟着痛心疾首:【就是,什么羽衣啊仙女啊,都是封建余毒!】 “什么是封建?”桑若问。 系统:【……】 …… 两人在□□小路并肩漫步,融霁接着说之前未说完的事,只是语气不像先前那般死水一样平静,带了点感慨。 “也是通过那件事,我明白,我所拥有的‘权力’,不过是梅四婆婆从指头缝里漏下来的,她想收回就能收回,她想给我才能有。后来我从一本杂书上看到过形容这个的字眼——‘傀儡’。” 所以梅四什么都不教她,由着她玩,她什么都不懂才是最好的。可是那个神侍终究像流星一样在她的幼年时期留下片刻残影,就像埋入了一颗种子。 而那颗种子也终于在数年懵懂压抑后,汲取养分与水,挤迫厚重的土层。 “后来我去查过这件事,发现还有后续,甚至比我以为的还要更糟糕。” “在兰九死后不久,她的俗世家庭被一把火烧了,一家五口无人幸免。我还查到,兰九不是自杀,而是……” 融霁顿了顿,声音彻骨的凉:“她那样乐观的人,怎么会选择自我了断?我早该想到的。” 系统简单做了整理:【所以少城主是先杀了兰九,伪造成自杀假象,再害了兰九一家,除掉所有可能报案追究的人?】 桑若轻嘲:“不一定是怕追究,因为没人能把他怎么样,他大概只是怕麻烦。” 不想让几只小虫子在眼前跳,扰了玩乐的兴致。 融霁拳头攥紧又松开,像是借此得到了一些平和,她接着道:“后来我身边的神侍又换了几个,直到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我收留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小女孩。” “她被编入兰部,替代了老去的某位神侍的编号。”融霁声音多了点暖意,“也是凑巧,她的编号里有一个‘九’字,可能是命运为了让我弥补某些遗憾吧。” 桑若:“这个神侍是兰十九?后来你把她带到身边了。” “我身边能信任的人不多,被我亲手带进神庭的她是其中一个。”融霁笑笑。 桑若深深看着她。 在原剧情线中, 融霁和兰十九的结局都不怎么好。 融霁最后也没达成自己的夙愿,改变这座甘木城,反而因为错信了人,把自己错误的交付了出去,最后神明消殒,她也为之自裁殉道。 她的近侍兰十九与她最为亲厚,虽然提前被融霁遣出去,但是后来得知消息之后,也紧跟着融霁离去。 当真是一句,想保护的都失去,想达成的都得不到。 在融霁话音落下的同时,支线任务也宣告完成:【支线剧情:糕点铺子疑云进度100%,剧情已补完。现在发放奖励。】 【奖励:能量点100点,账户能量点总额为-1100能量点,抽奖机会x1。宿主要立即使用抽奖机会吗?】 “只有100,”桑若感叹赚钱不易,别等着一个世界走完,连置办一具身躯的钱都赚不到,还要倒扣,“抽奖先留着吧,支线剧情补完了,我这边的事可没完。” 天不知什么时候阴了,云层遮蔽了月亮,细小的雨滴打在脸上,有些凉。 “看来不能继续在外面了,”桑若拿指尖抹去滴在脸颊上的水渍,问融霁,“心情好些了?” 融霁略偏过头,看着身边的女人。 桑若行事素来冷漠、狠辣,明明是个没什么耐心的人,这次却叫她看到另一面。 她略微垂下眼睫,遮住其中的情绪。 “轻松了不少。我一直以为,说出这些会很难。”融霁弯唇笑。 桑若却说:“因为到了时候。” 雨有愈下愈大的趋势,融霁抬起手,在桑若面前晃了晃,悬在那里:“喏。” 桑若怔了片刻,不明所以的把自己的手放上去:“这是……” 融霁笑起来,拉着她往前:“回去啦。” 桑若被她拉着往前小步跑去,斜斜的雨滴自她们周身穿过,滴在青石板路上,溅起小小的水花儿。 世界很安静,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 路过大湖,湖水被雨点打皱,模糊了她们的倒影。 掌心传来的温度是暖的,她们像是从那些凡俗的喧闹中逃走了,没有将要完成的筹划,没有血海深仇,也没有横亘了数千年的时间。 桑若恍惚觉得,像还是在挚友没有离去的时候,她们披着件薄薄的衣衫,穿过斜斜的雨幕,年少不知愁。 融霁看不到的地方,她唇角微微勾起。 很快煌煌灯火便在眼前,兰十九着急的撑着伞站在外面,吉兰跟在她身后。 桑若下意识把融霁牵着的手挣开。 融霁:“……” 掌心贴着的温度消失,有种空落落的感觉,她垂眸看了眼。 兰十九迎上前:“司巫大人,桑姑娘。你们去哪了呀,我和吉兰在院里都快找遍了。” 融霁回过神:“哦,没什么,我们去外面转了转。” 兰十九不太明白大晚上有什么好转的,喂蚊子吗?懵懵懂懂点头:“没事就好,那我们快进去吧,您的衣服都湿了。” 屋内已经备好了干净衣服和热水, 桑若换下湿掉的外袍,问兰十九:“我记得院里有灶房?” 兰十九点头:“您要用吗,我带您去?” 融霁恰好换了便服出来:“你们要去做什么?” 桑若道:“宴会上是不是没吃好?我去做些糕点来。” 达官贵人准备的宴会,根本不是用来吃饭的地方,融霁在去之前料到那种情况,吃了写东西垫垫肚子,但后来发生那么多事,桑若一说,她还真觉得饿了。 兰十九忙道:“糕点的话怎么能麻烦您,我去叫人来送一份就行了。” “不,”桑若轻轻摇头,黑色的眼中仿佛有暗流涌动,“从今日起,都不要吃外面送来的东西了。” 兰十九:“啊?” 融霁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打断兰十九:“我带她去吧,我也想学。” 于是兰十九就被“抢了”活计。 灶房离得不远,很快便到了。桑若走进去端详了下,这里就像一个小灶,没什么用过的痕迹——融霁院里没有什么会做东西的人。 好在里面的食材都有专人来换过,是新鲜的。 做糕点所需的东西不多,里面没有模具,桑若就挑了些不需要模具的做。 “刚刚你为什么那么说?”融霁问桑若。 “没什么,”桑若道,“我只是忽然想到,梅四掌权这么久,大概也不会是个傻子……过不了几日,你就能明白为什么了。” “喔……” 融霁看她手法娴熟的做着,纤长的手指不疾不徐,赏心悦目,忍不住凑近了些。 想不到桑若真的会做,实在是……桑若这个人看起来就 不怎么接地气,如果说融霁像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人,那么桑若就属于完全不屑于搞这些的坏人头子。 桑若偏头就看到融霁满脸好奇的样子,长长的睫毛下,琥珀色的眼睛像是蜜糖,手下动作顿了顿。 她很快垂下头,专注于手中糕点。 过了片刻,她解释说:“我曾经和好友搭伴旅行,她什么都好,唯独做的东西不堪入口,我怕她饿死,就只能把这部分任务揽了过来。” 大天魔做饭的天分居然不错,而且越做越能掌握窍门,加上每到一处,便在挚友的撺掇下学习当地的招牌菜,不知不觉会了不少东西,不输于一般的大厨。 说这些的时候,桑若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变得柔软了些。 融霁薄唇微抿:“好友?这么说我就有点好奇了,能让你甘愿练出一身好手艺的人,她是什么样的?” 能让桑若露出这种眼神的人是什么样的? 她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语气有那么一点点酸。 “她啊……”桑若手上动作停了下来。 融霁聚精会神的听。 “是个傻子。” 第十二章 桑若说了这四个字之后,便不肯再说了。 任融霁再细问,她也只是道:“没有比这个更契合她的概括了。” 融霁心里像被猫爪子挠似的,心说怎么藏得这么严实:“那你们后来分开了?” “分开了。” “啊……”融霁想了想,“确实,你都到我们岛上了。” “其实还要更早。” 更早是指? 融霁还想再问,张了张口,嘴里就被塞了块糕点:“唔。” “还行么?” 融霁忙抬手把糕点拿住,咬了一口,认真嚼了嚼:“嗯……嗯!” 她眼睛亮起来。 糕点入口的口感细腻,带着点儿花的清香,但又不显得过于浓郁,是甜滋滋又爽口的味道。融霁很快把这块吃掉了,吃了还想再吃一块。 她背着手认真看着桑若摆盘,桑若却始终没有再给她一块的意思。她想了下,说:“在少城主房中的时候,我看到你靠自己凝出武器了。” 桑若有些奇怪她怎么忽然提起这个:“对,那是我的本命魔武,我习惯把它凝成刀的样子。” 融霁眨巴着眼睛看桑若:“那在祭祀大典的时候,你为什么找我借礼器用的剑啊?那把剑一点也不利。” 桑若:“……”她手中的动作停了。 她怀疑人生地对系统道:“还带这样翻旧账的吗?” 系统:【不要问我,我只是一个无辜的吃瓜统罢辽。】 桑若当时确实是蓄谋的,只要人们提起她,就会说‘那个拿了司巫大人祭剑杀死怪物的人’,多有意思啊。 只是这却是不好说起的。 她默然看着融霁,发觉融霁不像是兴师问罪的样子,反而更像……看好戏。 融霁:“为什么呀?” 桑若木着脸又给她塞了块糕点。 融霁顺势咬下一口,拿在手里,弯唇笑:“你是在贿赂我?” 桑若略微颔首:“那司巫大人,还满意我的贿赂吗?” 融霁摇头:“不够——” 在桑若看似平静实则紧张的目光下,她笑意更深:“至少要两块。” 最后摆盘上缺了块小口。 桑若的糕点受到一致好评,事了,她留宿在了司巫的小院。 房中只剩她一个人,万籁俱寂,桑若终于有时间钻研支线剧情补完后,赠送的那个抽奖机会。 眼前是个大转盘,分成八等份,红色的指针悬着,旁边有一个红色按钮,规则上写,一百个能量点抽一次。 桑若回忆起这个任务本身才给了一百能量点,看来这个抽奖机会赠送的还不错。 【请问是否使用免费抽奖机会?】 【是/否】 桑若点下是,红色指针便滴溜溜转起来。 系统认真旁观着,采访道:【宿主,紧张吗?】 “不紧张。”桑若很坦然。 如果叫她花能量点买抽奖机会,她是一定不会买的,因为—— 她是个非酋。 话音刚落,指针便停在一处地方, 【恭喜宿主获得“一颗小药丸”x1,是紫色品质喔,还请宿主再接再厉~】 桑若:== “你这个自动提示音好傻。” 系统不服气:【这个是辅助系统,早就被设计好的,又不归我管!】 桑若发现还有个“详细介绍”的按钮,于是点进去看了。描述是这样的:【橙黄色的小药丸,味甘。有神奇的治疗功效,活死人肉白骨,但是有一点点副作用。】 一看就不太正经。 【抽奖物品将暂存放于系统包裹,系统包裹及系统商城暂时开启。】 “暂时?” 【此世界是新手过渡世界,要到下一个世界才能正式开启,预开启只能使用部分功能。】 桑若明白了,就是没什么作用的意思。 转头就把这废物玩意抛在脑后,睡了。 …… 另一个房间之隔,融霁还在勤勤恳恳的搓手帕。她是头一回自己洗东西。 明天晾干了就可以还给桑若啦。 有时候她都觉得桑若是不是太没常识了些,什么都敢乱给。 如果不是她,是别人…… 第二日依旧是雨天,融霁把帕子晾在屋里,没有干,第三日倒是放了晴,但她没有了送出去的机会。 因为梅四的心腹,梅三十七带着人过来了。 当时桑若正带着融霁在院子里下棋,梅三十七气势汹汹过来,桑若捏着黑子,转眸看过去。 梅三十七被那冰沁沁的眼神一激,腿一软,忽然有种道歉的冲动。 不过她很快清醒过来,朝桑若扬眉道:“我们单独说话。” 桑若却不动,转过头落下一枚黑子:“这位……神侍大人,我们不熟吧?” 按照和她和梅四的计划,她们在融霁眼里,本不该认识的。现在却反过来制约了梅三十七。 梅三十七怔了一下,恶声恶气道:“你跟我出来便是。” 桑若:“有什么是现在不能说的,司巫大人又不是外人。” 梅三十七:“……你!” 桑若不跟着她走,她又使唤不动司巫,司巫现在虽然是傀儡,但终究身份尊贵。梅三十七到底还是忍下了,换了个说法:“你前些日子,是不是卖了什么东西?” “唔。”桑若顿时明白了,是为卖的那些珍宝来兴师问罪的啊。 她垂下的眼里闪过暗光。又或者说……是梅三十七以为,自己是为的那些珍宝来的。 融霁看了看桑若,又看了看梅三十七,不确定自己现在是要装傻,还是要回避,桑若抬眼看她:“该你落子了。” 随后慢吞吞的夹起一枚黑子,黑黢黢的眼珠看向梅三十七:“不是送我了么,怎么,不能卖?” 梅三十七想不到她这就把事情说出来了,下意识看向融霁,融霁垂下头抿唇,嘴角颤动。 她有些茫然,感觉什么东西和她想象中不一样。 桑若问她:“是梅四特意嘱咐,叫你过来一趟,敲打我?” 梅三十七不语,死死盯着她。 “这不是你该问的事。” 桑若站起身来,朝她一步步走去:“听说梅四很爱重你。可如果她真的爱重你,就不会派你过来了。” 随着她靠近,梅三十七身后戴着竹叶面具的神侍们铮然出剑,齐齐指向桑若。 兰十九曾经向桑若科普过,面具上刻着竹叶的神侍属竹部。 竹掌武力。 梅三十七拧眉看她,讽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被剑尖们隔空指着,桑若的脚步却停也不停:“你还是不明白。” 梅三十七右手攥紧刀柄,警惕的看着她。桑若步步靠近,她却觉得自己忽然像是坠入深潭一样,动弹不得。 时间仿佛被拉长,那一瞬间,梅三十七听到 了落叶的声音。 她看到桑若抬起手,那双手白得近乎透明,形状完美——完美的不像人类,因为人类是有瑕疵的生物。 苍白的指节夹着一枚黑子,就这么朝她斜斜划过。 梅三十七感觉喉间一凉,有冰冷的空气灌了进来。 “嗬嗬——” 她的眼前很快变得模糊,身体不受控制的瘫倒前倾,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听到一声喟叹:“因为她在拿你的命来试探我啊。可怜。” 梅三十七似乎明白了什么,无边的悲哀灌注进了这道躯壳,然而她的思维很快停滞了。 而在梅三十七身后的竹部神侍眼中,这一切是发生的极快的,似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她们的头领就倒了下去。 没有血迹,无声无息。 “大人!” 怔愣了数息,第一个神侍提剑朝桑若刺去,其他人也紧跟着。约莫有三十几人,先后朝桑若疾攻。 桑若聚黑气为刀,轻松招架,很快就把这些人的武器都打了下去。 最重的肩膀受了一刀,汩汩流血,轻的也只是被打落武器。 这些竹部神侍手无寸铁,骤然意识到这个人的恐怖,身体微微颤抖。 如果她愿意,在场的所有人都会死。 没有人敢去捡地上掉落的武器,也没有人敢动。 片刻后,她们听到这个可怕的女人慢吞吞道:“不想打的可以滚了。” 仍旧没人敢动。 “噢,走的时候别忘了把这具尸首带回去,血迹也全擦干净。”桑若转身往回走,这才听到身后有些散乱的脚步声。 融霁在棋盘边执白子等着,见她回来,抬起手,轻轻为她拭去脸上血迹。 “啊……不小心溅上了。”桑若轻叹。 融霁猝不及防经历这么惊险的场景,死尸、混斗……心脏都跳快了。 但是现在见到桑若猫儿一样,安静的凑过头来,她又忽然平静了下去,近乎从中尝到了些安宁的味道。 “这就是你前天说的,‘过几天就知道了’?”融霁问道。 第十三章 不止是融霁有这个问题,系统也有。 从桑若上去杀梅三十七开始,系统的脑子就不够用了:【什么?发生什么了?】 “梅四不是个笨人,城主府那事牵扯到她暗地里的手下,加上我们以前的动作,她不可能毫无所觉。”桑若任融霁为她擦拭血迹,分神解释说,“所以我猜测她快要坐不住了,一定会遣人过来试探的。” 融霁动作轻柔的把血迹擦拭干净,收回手,思索:“也就是说,梅三十七原本就是弃子?” 桑若被她擦得有些痒,喉头动了动,直起身。 过了一会儿,她神色漠然道:“梅四拉拢我这件事,怎么也不该摆到台上来。” 而一旦显露,就是把一些事情挑明了。 融霁沉默。 她略微转眸,看向先前发生冲突的地方。 那些神侍们的动作很快,梅三十七的尸首已经不见了踪影,血迹也被冲刷干净,只剩一些未干的水渍。 在梅四眼中,她的势力是远大于桑若的,所以此次大概是借珍宝之事的敲打和试探,在她的估计中,梅三十七最大的可能是被扣下,虽说也是弃子,但在事成之后说不定还能救回来。 梅四就是这样,在她眼里什么都可以牺牲,但是又总会抱有一点侥幸。 可她想不到,桑若是个动不动就掀棋盘的人。 就像那些珍宝,就像梅三十七。 桑若直接把人杀了,并且不忌惮直接撕破脸皮,两方终有图穷匕见的那一刻,这次事件就是很好的导火索。 令融霁有些意外的是,桑若并没有把人直接都杀光。 走到这个时候,融霁其实是有一些感伤的,她知道那些神侍并非恶贯满盈之徒,只是身在局中身不由己。 想要变革,牺牲和流血都是必然,但真到这一刻,大概还是不够狠心,她希望流血尽可能少一些。 难不成桑若是顾虑到了她。 “怎么怎么了?” 兰十九和吉兰从里屋走出来。 融霁回过神,笑了笑,简单说了下刚才发生的事。 可能是她想多了,桑若做事总会有她的道理,自己静观便是了。 兰十九听了,也为现今变化莫测的变故茫然:“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桑若慢悠悠道:“等。” “等?” 桑若转过身,袖袍微振,凝黑气为鸟,无数只渡鸦往神庭外飞去。 融霁:“这是……” “传信。” 她拿这些渡鸦,为自己身在城中的属下传递了信息。 趁着梅四还没反应过来及信息的迟滞,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日是个大晴天,甘木城中的百姓像往日一样,摆摊的小贩,挑担采买的人……吆喝声嬉闹声四起,他们不知道,在平和之下,城中暗处、神庭之中,两方势力的交锋开始了。 桑若把梅四在城中暗处的势力差不多摸清,命自己属下一个个拔除,斩草除根。 神庭中的势力也悄然侵入梅四寝宫。 外面乱成一团,融霁的小院却很是安静,隔绝一切纷扰。 桑若叫兰十九和吉兰回到屋中,无事不要出来,于是院子里又只剩她们两人。 融霁拿手指一下一下轻轻敲打桌面,不时看一眼外面,引得桑若看了过来。 她意识到自己精神有些紧绷了,笑笑,道:“原本还想在梅四让你对我动手的时候,再吓她一跳的。” 融霁说这些原本是为的让自己分神,但话一出口,心里倒真有些惋惜。如果能看到梅四措手不及的样子,该多有趣。 “那些布置岂不是白费了?”她有些可惜。 “没有白费。”桑若眼中闪过意味不明的暗色。 “嗯?” “变化总比计划快,而且……也不是用不上。” 话音刚落,门被砰地推开,一个肩宽高挑的人影撞了进来,是个男人。 神庭成员都是女性,这里本不该有男人在的。 融霁警惕站起身,再一细看,却发现这个人有些眼熟。 脸被打得有些肿了,但是还能从中依稀看到原本的相貌,赫然便是那个两天前被城主府赶出去的—— “赫连云,你怎么……”融霁皱眉。 赫连云看着融霁,见她站起身以为是在迎接他,很是感动,走上前去想要拥抱,被桑若不着痕迹挡住。 桑若轻轻喊他:“赫连公子。” 赫连云下意识止住脚步,然后回过神,愤怒的回视过去。 那日被城主府打出门,他一瘸一拐的回去,越想越是不对。那个阻拦他的神侍声音非常独 特耳熟,只是先入为主,他没有往那个方面想。 不是这个该死的女人又是谁? 他一看到这个人就觉得浑身痛。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他视线投向融霁,情真意切道:“你终于写信找我了。我想来找你,她们都拦着我,我在神庭外面,见好像是出了什么事,这才趁乱进来。你没事吧?” 融霁看向桑若的背影。 写信?她可没有写过信。 这个时候赫连云能够进来,想必也是某个人特意放进来的。 见融霁没有回应,赫连云一双含情目有些可怜的垂下去:“前两日你怎么不帮我说句话,你知不知道我后来……” 桑若打断他:“叙旧便不多说,如今大事将成,司巫大人叫你过来,是和你分享胜利的喜悦的。” “啊……啊?”赫连云反应过来话里是什么意思,人傻了。 司巫她们把梅四扳倒了!? 梅四这个人办事挺缺德,她“策反”了桑若和赫连云,但是没告诉他们彼此的存在。 所以现在赫连云眼中,他这个间谍好像就无所事事的待了段时间,游离在中心之外,还被平白打了一顿,然后忽然有人告诉他:你老大已经没啦。 赫连云慌了。 梅四可是知道他的,他不过来还好,一过来,梅四铁定能想起他啊。万一两方对峙把他供出去,那他不就…… 什么胜利的喜悦,牢狱的大门还差不多。 他咽了咽口水,问:“那,那个谁,梅四,她会被带过来吗?” 桑若理所当然点头:“当然了,你不是很讨厌她吗,司巫大人决定给你宣泄的机会。怎么,我看你好像不太开心啊?” 赫连云强颜欢笑:“开心,当然开心!我是太惊讶了,司巫大人竟然想得起我。” 桑若道:“自然。司巫大人念旧情,虽然你什么忙都没有帮上,但大人还是会考虑你的。” 赫连云想,我宁可她不考虑我! 融霁唇角颤了颤,略微偏过头去。 镇定,镇定。赫连云对自己说。 他心里还存着一点侥幸:梅四好歹也是整个神庭的实际掌控者,而且这才过了多久,应该不会这么拉吧…… 门外传来些脚步声,赫连云转头看。 因为他来的时候直接踹开了门,也忘了关,这下一览无余,直接能看到走来的身影。 带着竹叶面具的高挑女子们走过来,拖着一个瘦削苍老的老妪,老妪脸上还带着血,应该是混战中被打的。 不是梅四还能是谁? 赫连云心中的最后一分侥幸,啪,没了。 第十四章 为首的神侍恭敬敲了下大门,桑若说进,她才带人进来,向桑若汇报成果。 梅四死死盯着桑若。 赫连云在见到梅四的那一刻,便不着痕迹的往角落退了几步,以期梅四不发现他。 桑若瞥到了他的动作,右手背过去,悄然弹出一缕黑气。 赫连云打了个趔趄:“唔——” 梅四转头看过去,挑眉:“呵,你不是那个……你这么蠢,居然选对了主子。” 赫连云心中一沉,暗骂地上怎么有颗小石子,硬着头皮表演道:“什,什么主子。” 桑若却没管他,略微俯下身,对梅四道:“看来你们认识?” …… 赫连云嘴里被塞了团布,竹部神侍将他呜呜捆着带了下去。 “少了个接应,开心么?”桑若轻轻拍打了下梅四干瘪的脸颊。 梅四的面相现在看起来还是十分刻薄,腰板努力挺直:“叫司巫过来和我说话。” 话音未落,融霁就自己过来了。 桑若轻轻退了一步,略微颔首,便是把事情全权交给她的意思。 “您还有什么遗言要对我说么?”融霁淡淡道。 梅四手撑着地,颤颤巍巍似乎是想站起来,桑若摁住她的肩膀,又把她缓缓摁了回去。融霁道:“就这么说吧,左右不过两三句话。” 梅四面皮颤了颤,深吸了口气,那双浑浊尖锐的眼睛盯着融霁,道:“还记得你小时候……” 融霁打断她,面色冷淡如覆了薄冰:“这些闲话便不必说了罢?您不会现在还以为,这种拙劣的感情牌还起作用?” 她浅淡的眼瞳略微偏移,盯着不远处的落叶:“是,您幼时对我的关照我十分感念。但如今城中秩序无存、礼乐崩坏,也都是您管理下的结果。要改变这些,您必须得死。” 梅四满脸荒谬:“你在说什么,可笑,敢问我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 “您的不闻不问,以及帮忙遮掩,就是最大的罪过。”融霁冷然,“城中的其他人也会被一一清算,这些您就不用操心了。” 融霁转头,对桑若道:“请借我刀。” 桑若便将黑气凝成刀,略微躬身,递到融霁手上。 梅四这时才相信了,那个她看着长大的、在她眼里幼稚到不行、优柔寡断的孩子,现在是真的铁 了心要杀她。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融霁提着长刀,一步步上前:“既然您没有话说,便请上路吧。” 梅四垂着头,乱发遮挡着她的神情,在融霁走到她近前的时候,她忽然嘶哑地笑了:“真没想到,我纵横了一辈子,居然败在你们这两个小辈手上。” 桑若忽然插话:“我可不是什么小辈,我年纪比你还大。” 梅四梗了一下。 片刻后,她收拾好心情,讥讽道:“你不会以为我真的关心你吧,还记得当初的那些糕点吗?其实是你的侍从从家里带来的,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交给你,我看她求的实在可怜,便给了你。” 融霁动作顿住,握着刀柄的手紧了紧。 梅四又道:“给你祈福,其实是真的怕你死。我还没借着司巫的名头,从内城其它贵族那里捞些好处,怎么能叫你死了?” “上一任司巫和你降生间隔了十年,你知道我是怎么过的吗?谁都可以来踩一脚神庭!” “这几年我好不容易把权力收回来,凭什么还给你这黄毛丫头!” 梅四哈哈大笑:“现在你明白了吗,没有人真心爱你,你什么都没有!你不会以为你身边的那个是真心在帮你吧?她是个怪物,她——” 声音戛然而止。 乌沉的刀锋映着天光斩下,在青石砖上溅出齐整的血迹。 桑若皱眉看向她,融霁神色淡然,静静道:“罪人已伏诛。” 静谧之中,为首的竹部神侍最先回过神来,吹了下哨子,神庭之外,其它神侍朝这边走来,在司巫的小院外站好。 桑若轻叹口气,单膝跪下,行了一个神庭的礼。 是臣服,是献上忠诚。 在她的身后,其他的神侍也跟着齐齐跪下,往外延展过去。 流落了将近三十年的权柄,最终还是回到了正统的司巫大人的手中。 融霁此时未戴面具,身上也只是穿了简单的白色常服,但在经历亲弑‘师长’之后,似乎有了蜕变,哪怕不着庄重的祭服,身上也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威仪。 尘埃已落定,融霁以司巫的身份说了些场面话,便叫大家退下了,经历这场哗变,神庭还有许多残局要收拾。 赫连云经桑若要求,被关了起来,三日后问斩。 系统在听到桑若向融霁这么 说之后,差点尖叫出声:【宿主!男主是不能死的!男主他……】 桑若忽然道:“男主真的不能死吗?因为规则?我那个世界的规则,可不会管这种事情。” 系统怔了怔,支支吾吾:【当,当然了,我干嘛要骗你。每个世界规则的脾性都是不同的。】 “知道了。” 但她最后还是没有和融霁说,撤回那道命令。 系统不管怎么劝,桑若都没有动摇。 系统急得不行,但作为契约的双方,系统本身也有约束,是不能干涉宿主的行为的, 夜深,融霁终于处理完所有的事务。 她坐在湖心亭中,望着满池的莲叶,微微出神。 “哒哒。”身后传来脚步声,她没有回头。 肩头微沉,裹着沉香的外袍披上来。这种气味十分独特,融霁仅在桑若身上嗅到过,像带着点凉意的浓稠的暗香,很难拿世上的任何一种事物形容。 如果非要形容,那便是很深很深的渊涧吧。 “怎么不回去。”女人的嗓音很轻,便像是多了点温柔的意味。 过了一会儿,融霁才缓缓摇头:“心不静,想来坐坐。” 桑若站在她身侧:“为梅四白天的话费神?” “她是说出来刺激我的,我知道。” 融霁挺直的背脊略微放松,像是才从先前那个身份脱离出来,“我只是一时间……”她努力去形容:“一时间不能适应。” 以及有几分犹疑。 对于桑若的。 如今神庭收回,她要完成的事情已经过了一半,接下来只需对付城主府和敲打城中的大小势力。可在那之后呢? 她不怀疑桑若对自己的用意,可就像她不知道桑若为什么而来一样,她亦不知道桑若会什么时候走。 是依赖吗?她似乎越来越离不开这个人。 桑若不知道这些隐忧,笨拙的安慰:“慢慢的就好了。” 融霁偏头看她,‘你能陪我一同吗’这句话到了嘴边,又被她抿唇咽下去。她扯着嘴角笑笑,忽然打开手臂,缓缓抱住桑若,面颊贴上去。 桑若身体微僵,终究是没有推开。 “让我抱一会儿。”融霁低低的说。 桑若抬起手,半晌把指尖搭到融霁肩头。 融霁的面颊贴着她的小腹,她身为魔,体温是微凉的,比常人的温度要低一下,然而她此刻却觉得隔着布料肌肤相贴的地方,像是着了火。 回去之后,融霁在床榻辗转半晌才迷迷糊糊睡着。 梦中,她看到了熟悉的背影,长长的黑发披散垂落,那道身影跪坐在床榻上,黑发未遮掩住的地方只覆了轻纱,却比不着寸缕更加撩人。 她知道自己该移开眼神,非礼勿视,然而身体却不受控制,朝那道身影缓缓走去,步伐很轻,像是怕惊扰到对方。 那道身影缓缓转过来。 鬓发滑落,轻纱又遮盖不了什么。 融霁像被烫到似的,目光蓦地上移。 是她所熟悉的那张向来清冷的面庞,微微上挑的漆黑凤目中,映得满满都是她。 是魔魅吧。 融霁觉得自己心脏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着,身体往前倾去,对方红唇弯起,苍白的指尖挑起轻纱,开口吐出几个字,吐息都是温热的。 “阿霁……” 融霁蓦地睁开眼,天已然大亮。 她的心脏剧烈跳动着,半晌蹙着眉头,自厌的闭上眼。 先前那些隐晦的情愫被她刻意忽视过,但是现在,经过这个梦,她再也没办法自欺欺人。 她违背了每任司巫的禁令。 可又,情难自禁。 第十五章 那日惊梦暂时并未给融霁的生活投入太多涟漪。 因为实在是太忙了。 要选出梅部的新管理者,要替换掉一些人,还要学习运用先前桑若教给她的驭人之术。这次桑若并未插手,融霁心知这是在放权,她必须亲手打造出一支属于她的班底。 虽然心里清楚这些,真正做起来还是不够得心应手。 度过兵荒马乱的前两日,融霁总算初步掌控了神庭的权柄,并且处理完先前的遗留事务。关于以后怎么对付城主府和城中勾连的大小势力,也有了初步的规划。 融霁终于暂时能喘一口气,和桑若、兰十九、吉兰四人聚在一起用食。 按照神庭的规矩,这是不太合礼数的,在那日之后,融霁的寝宫便按例搬到了大殿,平时用膳也是。不过融霁心想,既然她都是被篡权过的一任司巫了,这方面偶尔出格些,应当也没什么。 在她住了十几年的小院中,四个人围坐在青石小桌边,上面摆满了海边出产的各种海鲜。 “这是什么?” 桑若好奇的拿起一个长相奇形怪状的螺,在她的那个世界,从没有见过这种东西,料想是独属于这的品种。 只是吃起来却犯了难。 桑若皱着眉头,几次尝试不成,失了耐心,就要拿东西把它砸开。融霁笑着制止。 “是这样的……” 口头指导不成,融霁移动了下凳子,坐到桑若近侧,握住桑若的手。 桑若手背猝不及防被一片温热覆住,眼睫颤了颤。不过最后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没有挣脱,任凭融霁带着她动作。 或许是这两天执掌的影响,解放了融霁的部分天性,她的动作有种不容置疑的强势。桑若感觉有点怪异,平日里都是桑若教导融霁,这时她们的身份,却好像反了过来。 融霁带着桑若一点一点,把筷子捅到螺里,然后巧妙的用力。 螺肉就被带了出来。 桑若的注意力被转移过去,很快忽略了心底的那点异样:“我刚刚也这么做过,但是失败了。” “要靠一些巧劲儿,你是第一次吃,难免不清楚。”融霁笑着道,“如果用别的法子,螺肉本身的汁水就会被浪费掉,没有这样好吃了。你尝尝?” 融霁点到即止松开手。 桑若把螺肉放到嘴里,甘木城出产的这个螺肉 没有一点腥味,有种海鲜特有的鲜甜,加上独特的烹饪方式,还带着些草木香,吃了完全不会腻。 “不错。”她眼睛微亮,矜持点头。 融霁便像是得了莫大的夸耀,唇角笑意更加明显。 由于先前融霁手把手指导桑若,两人挨得很近,而现在融霁也没有撤开的意思,就那么认真的看着她。桑若被她笑得有点脸热,略微偏过头。 “司巫大人,桑姑娘。”有个戴着梅花面具的神侍急匆匆从远处走来,站定行了一礼。 桑若从这种莫名的氛围中挣脱出来,松了口气。 融霁略微退开,面上的笑泯去,回到清贵威严的姿态:“发生何事?” 神侍看了眼兰十九和吉兰,融霁说没事,方才开口:“先前被您关在黑石狱中的叫赫连云的人,不见了!” 融霁眉头皱起:“不见了?” 神侍点头:“是的,更奇怪的是,我们的人都还好好守在外面,牢房也没有被破坏的痕迹,若不是今早去送饭,我们还发现不了他的失踪。” 说着她跪下去:“属下办事不利,还请司巫大人责罚!” 融霁听了也觉得奇怪:“没有痕迹……” 桑若眼中却闪过意味不明的神色,鱼儿上钩了。 她站起身:“我知道赫连云在哪里,这事由我来解决,你们不用管。” 融霁也要跟着站起来:“我同你去。” 桑若温柔的按住她的肩膀,轻轻说:“这件事与你无关,我解决完了就回来。你们先吃。” 说着拒绝了神侍的跟随,一个人走出院子。 融霁蹙着眉,看桑若那片黑色的袍角也隐没在了拐角处。 而另一边,系统看着自家宿主不像是漫无目的地寻找,而是径直过去,甚至有意避过巡逻的神侍,顿觉不对:【您知道男主在哪?您是怎么知道的?】 桑若闲适地又躲过一个神侍,不吝于向它解答:“还记得祭祀大典那时,我和赫连云的契约兽对战么?” 系统不明所以点头。 “其实我借那个机会,往他的躯壳里打入了点东西。” 系统:【!!!】 “一些小小的追踪剂罢了。” 系统敏锐的察觉出了什么:【莫非您囚住赫连云也好,打下追踪之物也好,都是为的现在这一刻? 】 它顿了顿:【您到底想做什么?】 “你是在问我?”桑若眸色玩味,“你真的不清楚吗?” 系统沉默了。 半晌它道:【我,我不太懂……】 说着便已经到了,桑若隐没在暗处,十步之外的地方,是戒备森严的一座大殿,守卫的神侍非常之多。 尖尖挑起的檐角威严肃穆,殿前悬了匾额,匾额上却是一片空白。 “这便是奉神之地。”桑若感叹。 她曾经向融霁试探问过,奉神之地里是什么样子,能不能带她去看看。融霁平时对她的要求几乎言听计从,唯独说起这个,愧疚摇头。 这个所谓的神,对融霁她们这一族来说,似乎是非常非常重要的存在。 上古时纷争四起,甘木族在神明的庇佑下避世来到这座海岛,与世隔绝,繁衍生息。 只是时间流逝,甘木族的血脉之力逐渐稀薄,这个神明的神力也在衰落。据融霁所言,上一次出现神迹,已经是六百多年以前了。 桑若看着这座大殿,眼中闪过暗光。 就像她那柄乌沉的刀,感知到猎物就在眼前,刀锋都充溢了嗜血和危险感。 赫连云就在里面。他在等着她,他知道她一定会来,又或者说,他背后的东西知道她一定会来。 她等这一刻已太久。 系统磕磕巴巴道:【宿,宿主,男主不会在这个里面吧?】 “是啊。” 【那……您要进去?】 “自然。” 桑若迈步要走,系统极力劝阻:【不行的!】 “不行?”桑若眼中神色更加玩味,不动声色的又往前走了几步。她想逼一逼,看这个系统到底想说什么。老实说在她的认知里,它此时本不该阻止她。 系统见自己劝不动她,就像两日前它劝不动桑若放过男主一样,犹豫了几息,道:【您不能进去!因为,因为里面的是您的躯壳!】 桑若:?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东西,我的躯壳在原本的世界休眠。”甚至她还能隐约感知到存在。 她是真的有些困惑了。 【我不是指那个,】系统话一出口,剩下的说起来就容易多了,【宿主您,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三千世界之中,本 来灵魂各有不同,这个人在一个世界中死了,才会到另一个世界。 唯独有一个例外。 有一个存在,它在三千世界之中都有分|身,这些分|身们生而强大,欲望淡泊,就像一个空壳,有隐秘的联系,又几近于无。 【您就是那个存在。】 桑若皱眉。 “你的意思是……” 系统顿了顿:【这个奉神之地里的神明,就是您在这个世界里的分|身。而由于您的特殊,我一旦将您投入进来,您将会与这个分|身进行融合。】 “融合之后会如何?” 【您是所有分|身中唯一一个拥有欲望的存在,所以您依旧是您。】系统话音一转,【但是这个分|身处在衰落期,附身于香木,如果您进入那具身躯,也将会进入香木当中,动弹不得,任人宰割。】 【如果您现在进去,由于灵魂之间的吸引,依旧会产生融合的!】 桑若沉吟片刻:“原来如此。” “所以你招呼也不打便扣能量点给我重塑身躯,是因为这个?” 系统:【是的。】 “我看不止。”系统的种种表现在桑若脑海过了一圈儿,她瞬间想明白了关窍,微微叹息,“你与你的上司关系不太好罢?” 系统声音卡住了。 桑若说着化成一团黑雾,没入大殿之中:“你说的很对,只可惜我布局至现在,没有更好的机会了,我必须要去。” 她在大殿之内复又回复成人形,当即头脑一阵眩晕,果然如系统所说,有种灵魂都要吸出去的感觉。 系统见她突然进来,整个统都傻了:【您突然做什么!?】 桑若在心底对系统道:“你立了大功。” “你来了。” 不远处传来一道男声,桑若抬眼望去,赫连云早就等在大殿中,就在最里处摆着神龛的地方,手里握着一截香木,面色高深莫测。 这个修□□的男主,果然是背后无倚仗如丧家之犬,有倚仗就狗仗人势。 桑若聚魔气汇聚成黑刀,支撑着自己的身躯,神情冷冽:“装模作样。” 赫连云朝她走来:“想不到吧,你能追踪我,我自然也有后手。那位大人已经把什么都告诉我了,就等着你过来呢。” 桑若漠然道:“那又如何?” “真是傲慢。就是不知道,等会儿还能不能傲慢的起来……”赫连云仔细端详着桑若的神色,“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阁下。” 可惜,桑若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就略微垂下了脸,鬓发遮盖住大半个脸庞,应当是支撑不住这个香木的吸力。 于是赫连云走得更近了些。 如今他在那位存在的帮助下,去除了这个该死的神域的屏障,回归了原本高阶修士的实力,完全不用惧怕桑若。 想起那位大人和他透露的内容,他便忍不住愤怒:“你是来盗窃我的气运的!如果不是你,我在原本的命运中,本来可以……” “你的气运?”桑若缓慢道,“那些气运,不也是你从其他人夺过来的吗?我只是让它物归原主而已。” “你原本的命运是什么?你原本只是一个出身卑贱的小厮,因觊觎小姐的美貌做出不轨之事,你这样的,就应该被活活打死。” 赫连云根本不信:“你果然很会蛊惑。” 他话音一转:“不过你再会蛊惑也无用了。”他已走至桑若眼前,这个神秘又可怖的女人,就这么脆弱的低着头,艰难立在他面前。 他知道,这种时空穿越者的灵魂是十分羸弱的,就算在原世界里再如何强,失去了那个世界的庇护,在这个世界一旦死亡,便是真的死亡了。 只要桑若进入到这截香木里,他便可以像原本的命运中那样,毁掉这截香木。 然后一切步入正轨! 他的机缘,他的美人,他的…… 赫连云的畅想忽然凝滞住。 只见桑若微微抬头,露出那张冷艳的面庞,眸子很黑,像是要把人吸进去似的。 “唔!” 他的喉咙猝不及防被这个女人掐住,而他像是失去了反抗能力一样,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被卡着脖子举离地面。 一直在脑海里指引他的神秘声音,如同受了什么故障,断断续续。 “抓到你了。”桑若唇角微微掀起,眸中全然是疯狂,“主神。” 第十六章 赫连云脑袋缺氧,眼前发白,疯了似的去扒卡着脖子的手。 可那双苍白瘦削的手像铁钳似的,他拼尽全力也不能移动分毫。 女人不急不缓的说话,声音很凉:“还不打算出来吗?再不出来,你命定的主角要死了哦。” 话音刚落,赫连云抽搐了一下,再睁开眼时,眼里一片冷漠——那不是人,又或者说,那不是有感情的生物该有的眼神。 【你想要什么?】 桑若略微偏头:“你这话说的有意思,我要,你便给吗?” “主神”道:【要视要求的合理性而定,一场交易,天平上的砝码必须均等。】 “交易?”桑若闻言眼睛微阖,眼尾微微下垂,看起来近乎是个笑了,手却蓦地收紧,“你以为我是在和你谈交易吗?你凭什么和我谈?” 【你有想要的东西,不然何必大费周章引我出来。】“主神”语气笃定,【不要太贪心。你实际上无法威胁到我,你大可毁了这具躯壳,我还能扶植起另一个,只不过麻烦了些。】 【也就是说,你想要的东西的价值,需得和我扶植的麻烦相均衡。】 桑若指尖收紧,赫连云的身躯抖得像簸箕一样,面庞却毫无波动,分外诡异。 “你真是一个喜欢框定规则的东西。” 桑若注视着它,低声喟叹:“可惜你所知的前提便已经错了。” 悄然无息的,一些东西早已借着说话的时间,侵入内里。 “赫连云”面色终于变了。 桑若道:“你以为你附过来的只是一些精神丝,便不用怕了吗?你以为我会料不到?” 主神厉声道:【你背后是谁!你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它确实被桑若料中,只分了一缕精神丝过来。 一方面是出于谨慎,另一方面,它坐拥的世界和能量何其多,不会为一点点小事费心,如果不是男主两次遇到计算之外的生死危机,如果不是它因此察觉到它那不听话的属下,瞒着它偷偷和源世界的住民签订契约,它甚至连精神丝都不会分过来。 但现在看来,这些都是对方布置的局罢了。 它被对方下了一种毒,那种毒悄无声息顺着精神丝蔓延,等他察觉到的时候,已经被侵入到了本体! 本体那边瞬间和它切断联系,但是也晚矣,只能以庞大的能量暂时 镇压下毒素。 可是,世上怎么会有这种毒?眼前的这个人,又是怎么得到的? 桑若松开手,“赫连云”砰的跪倒在地,她垂头看着:“抱歉,我没有和敌人解说的习惯。” …… 在失去挚友的最初那三千年,桑若遍寻残魂而不得,曾浑浑噩噩的在世间行走,终日沉湎在自责中,活着和死了没有什么分别。 后来偶然一次机会,她来到自己的诞生地——极北之地的最深处。 在那里,她得遇了不得的存在。 以系统的称呼方式,祂叫“规则”。 和规则面对面,实在是很奇妙的感觉,她觉得祂无处不在,又如同母亲一样宽和包容。对于自天地浊气间出生,无父无母的桑若来说,这是一个很神奇的比喻。 但也只有这个比喻最契合。 规则告诉她,有外力一直在干涉世界的进程——那个外力被叫做“主神”。 “主神”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在各个世界中扶持属于它的傀儡,打压原本的天之骄子,攥夺气运到它的傀儡身上,最后塑造出一些被称作“男主”“女主”的人,借此获得能量。 她和她的挚友,便是“主神”的眼中钉肉中刺。 挚友的死,并不简单。 规则还说,祂并不会一直检测世界进程,等到察觉的时候,主神的势力已经完全渗透进来,祂失去了对世界的掌控力。 不过她的挚友在原世界线中十分重要,是规则的宠儿,所以规则在挚友身上埋下少许规则之力,那些规则之力护着她的残魂前往其它世界,进入轮回。 桑若当时问,有救回挚友的办法吗? 规则说有,只是要等。 桑若便好像是忽然获得了坚持下去的动力,挚友死的导火索是因为她,可最终的根源,还是有人在暗中捣鬼布局。 她难辞其咎,但那个家伙,也应该去死。 而且,她要带挚友回家。 于是桑若便在极北之地的乱石之上,又等了数千年,直到一个小系统期期艾艾的找上她,问:【你有愿望吗?】 桑若心说,我当然有。 为了那个愿望,她愿意做规则的刀,规则的代行者——只要挚友能回来。 顺便锤爆主神狗头也是她本人想看到的。 … … 眼前一阵模糊,灵魂都要离体的感觉分外明显,桑若散开手中的魔气,扶住额头。 系统:【宿主!宿主您没事吧!】 刚刚桑若的动作行云流水,它还以为,那种要融合的吸力对桑若完全没有影响。 “不太好。” 桑若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对躯体的控制,感官一片模糊,系统还给她谈了一堆红色惊叹号在眼前,这氛围感绝绝。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似乎听到了远方有人跑来的声音。 没有坠地的疼痛,她被一股柔软的山茶香包裹住了。 然后她就沉入了一片黑暗,五感和外界切断。 黑暗之中,她和系统小光团排排坐。 都满脸沧桑,点烟.jpg “坦白吗?” 【坦白吧。】 桑若以为系统是主神那边的,从一开始便没交付过信任,甚至数次引导系统给主神传消息,但每一次都石沉大海,她还以为是这个系统太笨了。 系统则根本不清楚桑若是规则那边的,它的行为驱动力,说起来也是很神奇。 它自称为小七,编号实则为007,是最原始的十个系统之一,但因为不支持主神的所作所为,被孤立到了边沿。 主神要扶植傀儡剥夺能量,小七就反着来,去找那些因此受到影响的人,帮助她们改变悲剧的命运。 时空管理局对于主神和系统都有条例限定,因而主神没有办法直接处理掉小七。加上小七一直以来救的都是些小角色,也没有威胁到男主,主神就由着它去了。 源世界共有五个,小七前阵子在翻阅卷宗时,无意中看到源世界之一中所记载的天魔的事件。 在主神干预后,她们成了男主奋斗路上的背景板,寥寥几句交代完一生。小七看不得这个,于是就跑去和天魔签订契约。 主神对于源世界的一切都很敏感,小七不想□□预,于是隐瞒下这次签约。为桑若准备新的躯体,一是不和分|身融合,二是为的避过主神。 按照它的构想,她们可以顺顺利利的就这么走完所有世界,集齐天魔挚友的残魂,然后完成契约。未免节外生枝,它没有与桑若沟通。 却没想到,桑若的目的在主神身上,南辕北辙,小七的所作所为,可谓是绕了个大圈子。 一魔一系 统相顾无言。 更为棘手的还有另一件事。那便是—— 桑若还没有来得及处理完残局,便被强制进行融合,并且在她沉睡之前,好像还被融霁发现了。 在融霁眼里,好一些的,可以认为她是追着赫连云进入奉神之地,坏一些的……谁知道她是不是对神有企图? 融霁可不清楚桑若是神“本神”。 “这个融合,到底有多久?” 系统惭愧道:【由于没有先例,无法进行计算。可能几个月,也可能几年。】 它顿了顿:【不过我为您略微调整了融合的方式!您将与分|身的神格进行融合,躯壳则是使用我们能量点兑换的躯壳,也就是说,等融合完,您也可以自由活动的!】 “……我谢谢您了。” 被困在识海中,无事可做,一魔一系统看起了电影。 就在她们快把系统拷贝的电影库都看完的时候,融合终于进入了尾声。 小七先把这些年发生的事都简要给桑若看了,然后这才正式进入躯壳。 五感之中,最先恢复的是触觉。 桑若感觉自己躺在非常冷的地方,寒气刺骨。 蓦地睁开眼,她发觉自己躺在四方盒子里,手指逐渐恢复知觉,试探着动了动,然后抬起来,砰地往外推。 推动了。 “小七,”桑若问系统,“我待的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小七回答她:【毫无疑问,这是座冰棺。】 桑若:“啊这……” 【在您融合的这段时间,您的所有生命体征都消失了。您应该庆幸,她没有选择土葬火葬水葬。】 桑若顿觉十分头疼。 根据小七给她放的这些年发生的事,在她沉睡之后,男主触动了底牌之一的传送轴,借着主神镇压神力的余威启动,逃了出去。 融霁一反常态,手腕强势,血腥镇压了城主府等大小势力,并将其重新洗牌,彻底掌控甘木城。 在融霁掌控了甘木城的第三年,她选择开放甘木城,和中原修真界所接壤,繁衍生息之后,对……男主所在的势力进行疯狂进攻,如今已经快把男主的势力蚕食殆尽。 如果不是系统再三保证这不是杜撰,桑若真的很难相信,做出这些事的人,是她那个温柔宽和、做事永远都会留一分余地、不 够心狠的“学生”。 【宿主!】小七忽然道,【检测到人物目标生命值大幅下滑,已经快要跌破临界点!】 桑若“砰”地把棺盖彻底震开,坐起来:“她在哪儿。” …… 桑若出去的时候,才发觉自己所处的是一座巍峨宫殿的深处,因为走得急,还吓到了在外面看守的神侍。 不过她已经无暇顾及那些。 在系统的指引下,桑若化成一团黑雾,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融霁所处的位置。 那是……赫连云所在势力的大本营。 遍地都是尸体和黑色的血污,赫连云的手下溃不成军,被追得四散奔逃,火焰舔舐着檐角和墙壁,牌匾啪嗒落下来,也被火星子所点燃。 融霁就靠在里面一面还没被燃烧着的墙壁上,心脏右侧一点的地方,插着一柄剑,汩汩地流着血。 赫连云也在不远处,挣扎着拿剑,朝融霁一步步走去。 桑若化成人形,直接朝赫连云后心射去一团黑气。 “唔!”赫连云面色愕然,缓缓转过头。 他从前每一次都能绝处逢生,这一次明显也会是这样,可是……怎么会有人来? 眼前的画面开始摇晃,旋转。 他噗通倒下去,双眼瞪得很大,看着原本应该已经不在了的黑衣女人,朝他走来。 脑子里那块生来就伴随着他的石碑寸寸崩裂,直至彻底崩毁,上面几行大字那么醒目:【未知生物,极其危险,不可看透,远离,远离。】 他瞪着眼睛失去了生息。 而他所注视着的人,看也不看他,径直越过。 桑若走到融霁近前半跪下去。 “你怎么样?” 没有回应。 融霁此时半阖着眼,眼睫微颤,不知道是没有力气,还是神智都不太清醒了。 胸口上插着的那把剑穿透了融霁,桑若有些茫然的问小七:“我该怎么办?” 天魔是和所有“生”都相反的存在,她的破坏力无与伦比,却偏偏不擅长治愈。要去带融霁找医师吗,可她现在不敢移动对方。 小七运转地非常快:【您还记得之前抽奖抽到的东西吗?那个小药丸。它的治愈能力应当是不错的,就是可能有随机副作用。】 【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副作 用,它的品质应该能达到黄色……】 桑若无暇听它后面的东西,在小七说完前面的时候,她便已经从系统包裹中拿出“一颗小药丸”。 融霁的牙关咬得很紧,桑若眉头蹙起,捏着融霁的下巴,拿唇渡了过去。 这个过程不太容易,好在还是艰难喂了过去。 融霁喉咙动了动,把丹药咽下,桑若略微退开些,把融霁胸口的剑拔了出来。 火势更大,悬着的横梁往下坠,眼看这里便要塌了。 桑若不忘补刀,弹出一道魔焰把赫连云尸体彻底烧了,然后抱起融霁,想了想,没有去找融霁的属下,而是带融霁到了附近的山中。 她的身份如今是个死人,融霁带过来的认识她的亲信不多,更多的是临时收编的其它势力。 还是先等融霁伤好醒来。 在系统的指引下,桑若寻了一处山洞。 月色很凉。 桑若赊了能量点从系统商城里兑换了一些日常的衣物,把融霁染了血的衣物换下去。 在她那湿布条给融霁擦拭血污的时候,融霁胸口上那道狰狞的伤口已经愈合了,连疤都没有留下,肌肤洁白如玉。 桑若这才松口气。 大魔曾亲历过无数次战斗,伤得比这个重是也不是没有,但落到挚友身上却叫她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做才好。 对方漂亮的曲线一览无遗,桑若后知后觉的脸有些热,略偏开视线,抬手给融霁扣上扣子。 下一秒,她的手腕被钳住了。 第十七章 捏着她手腕的力气很大,桑若被攥得有些疼。 桑若第一反应是被抓包了,不自在的垂下眼,稍微加重了语气:“我是在帮你看伤势。” 随后她一想,她也确实是这么做的呀,于是便理直气壮了,转过头去看融霁。 山洞里生了火,融霁的半边脸隐没在阴影里,眼尾微敛,瞧不出什么表情。 桑若背脊下意识紧绷。 这样的融霁对于桑若来说是陌生的。 融霁不再是她记忆里整日笑吟吟的模样,五官长开了,眉目疏离清冷,唇习惯性下抿,眉头蹙着,有种久居上位的威势。 看她的眼神也不似多年前温和不设防,像隔了层什么东西。 桑若忽然意识到,那过去十年时间在她眼中是系统寥寥几句的书面概括,在融霁那里,却是实实在在的时光流逝。 十年,说快也快,说慢也慢,但足以把一个人变得面目全非。 桑若忍不住想,自己在融霁现在是什么样子?是久别的旧友,还是擅闯奉神之地的背叛者? “放开我。” 桑若忽然觉得兴致寥寥,往后撤了撤手腕。 没挣动。 “你做什么——”桑若拧眉,却在这时,手腕上的力道忽然加重,她没注意,整个人被带到融霁面前。 离得太近了。 她眼睁睁看着融霁略微俯身,依旧是疏离的模样,动作却截然相反。 像是大型野兽标记自己的猎物,融霁几乎是恶狠狠的,在她的下唇留下一个牙印。 “唔!” 桑若被她咬得生疼,但也顾不得生气。因为她整个人都傻掉了。 融霁在吻她??? 是的,虽然比较粗暴,但这毋庸置疑是一个吻。 她在心底疯狂呼唤系统:“她的状态是不是不太对?” 系统声嘶力竭回应:【我看不到!我这里只有马赛克!她做了什么?是不是那个丹药的副作用?】 桑若心想,完蛋玩意,关键时刻派不上用场。 但更完蛋的似乎是她自己。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她怔住忘记了抵抗,对于侵略者来说,这无疑是在助长气焰。 融霁拿另一只手扣住她的下巴,柔软的唇叩开齿列。 桑若被 她这么一搅,整个脑子都成了浆糊。 手搭到融霁肩上,说不上是想推拒,还是欲拒还迎。 大天魔少有这么狼狈的时刻,这和之前的喂药以及唇齿贴贴都不同,她觉得就像是自己的内里被侵入了一样,最柔软的地方被迫展现在对方面前。 等到融霁放开她的时候,她已经面颊绯红,唇上都是水色。 半晌她艰难找回神智,心想:系统说这是丹药的副作用,可这副作用他吗的到底是什么?春|药吗? “你还认不认得出我是谁?”桑若发觉自己的声音哑得不行。 融霁这次回应了她:“阿若。” 说着,融霁微微歪了下头,抬起手按上桑若的唇瓣,轻轻摩挲:“阿若来看我了呀。” 桑若被她的语气弄得有些毛骨悚然。 现在的融霁,真的很不对劲。 “你清醒一点。现在不是幻境,也不是梦。赫连云已经被我杀了,你也脱离了危险。”桑若拧着眉。她觉得有些奇怪,如果融霁认出是她,那为什么还要吻她? “不是梦……”融霁喃喃两句,忽然笑了,“那可是太好了。” 桑若还想再说些什么,就被融霁握着肩膀,推倒在了墙壁上。 唇又印了上来。 等分开的时候,桑若微微喘息。 融霁轻轻笑了下:“阿若,你已经许多年没有入我梦中了,不管是梦还是真……”她挑开桑若绑得齐整的腰封,“这次,我不会再放开你。” “我时常想,你这样的存在似乎是不会为任何人停留的。你是又去做其他事了吗?还是说去帮了其他人?” “我等了你那么久,你……什么时候能看到我?” 融霁瞳色浅,就那么认真的注视着她,像流淌着的蜜。 桑若护着腰封的手微顿,心像是被针忽然刺了一下。 当初的确是她任性,如果她提前把自己的筹谋告诉融霁,如果她没有轻言许诺…… 片刻犹豫,桑若便彻底失去了拒绝的权力,衣服松松垮垮的披在身上。 融霁白玉似的修长手指,缓缓探入。 “后来我明白了。”融霁低声喃喃,“等待换不来任何东西,我不会再等了。” …… 鸦羽似的黑色长发,已经被汗水浸透,湿漉漉的黏在苍白 光洁的背脊。 桑若咬着下唇,隐忍地压抑喉间的声音。 下一秒,温热的指腹叩开她的唇齿,探入。 “不要咬。”融霁声音有些哑,有种别样的性感,“咬破了,我会心疼。” 桑若被她弄了好几次,整个人思维都是迟缓的,看上去有些茫然,漂亮的黑眼睛蒙上一层雾,像浸了水的葡萄。 弄的时候,融霁最喜欢咬着她脖子上的小痣,那块皮肤都被磨红,显得格外煽情。 到最后桑若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她是个单纯的大天魔,为什么要经历这些! 手指攥紧地上散落的衣物,又被融霁的指尖沿着指缝挤进去,十指相扣。 火堆上的木柴已经燃尽了,仅余些红艳艳的炭。 结束的时候,桑若疲乏的不行,靠着石壁沉沉睡去。 她不知道,在她睡去之后,那个人看了她良久。 再次醒来的时候,桑若发觉自己到了柔软的床榻上,床帐很厚,透不进什么光亮。 她睡得不错,身体整个都是酸软的,脑子放空了一会儿,昨夜的记忆渐渐回到脑子,她怔了怔,脑子再次一片空白。 半晌,她问:“系统,你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吗?” 系统语气沧桑:【昨天我被关小黑屋了……不过,这种情况,大概能猜到一点。你们那什么之后,任务目标应当是已经从丹药的负面效果里出来了?她把您带了回来,还自己去看了眼冰棺。】 “啊……”桑若喃喃,“这样啊……” 系统跟着她叹气。 过了会儿,桑若笃定道:“所以说是那个丹药的副作用。” 系统:??? 【……您这么认为就好。】 半晌,桑若把头缓缓埋进枕头里。 倏然她发觉有点手腕有点硌,抬起手,在手腕上发现一个漆黑的手环,还怪好看:“这是什么?” 系统老实回答:【这个是禁魔环,可以禁锢住大乘以下修士的修为,能禁锢高阶修士的禁魔环不多,这个恐怕是请专人打造的,很稀有。】 桑若:……? 这时,房间的门被轻轻推开。 桑若听到有人走了进来。 她自暴自弃了片刻,还是抬出一只手,掀开厚厚的床帐往外 看去。外面的人也恰好朝她看来。 “融霁?” 桑若才发现自己嗓子有多哑。 融霁把手里拿的托盘放在桌子上:“你睡了好久,起来吃些东西?” 她此时笑容温柔,仿佛又回到桑若所熟悉的模样。 桑若差点被她给唬住。 如果不是她手上戴了一只禁魔环的话。 融霁见桑若瞥了禁魔环一眼,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却还是温声道:“我们的上一顿饭,还没有吃完。” 桑若知道,融霁指的是十多年前因为赫连云越狱而中断的那次。 她一下子被戳中了软肋,垂眼顿了几息,拖着酸软的身子翻身下床。 融霁从旁边的柜子里为她拿出一件外袍,很自然妥帖的帮她穿上。桑若有些莫名的任她动作——融霁都敢做,那她再推拒就太畏怯了。 大天魔在这个方面有着奇怪的好胜心。 接下来用饭的时候,融霁也表现的没有一处不妥帖。饭食是刚刚融霁亲自带来的,都是桑若爱吃的,一些带壳的东西也被融霁剥好了放进桑若碗里。 如果换了十年前,桑若会感慨这个“徒弟”会孝顺人。 现在她却觉得愈发古怪。 融霁平静的外壳就像是层薄冰,里面有似暗流涌动。 “尝尝这个螺肉,还是不是你记忆里……” 桑若抬眼,打断她:“你给我戴上这个,是什么意思。” 夹着螺肉的筷子顿了下,有那么一瞬间,融霁脸上的笑消失了。 很快融霁又恢复如常,把螺肉放到桑若碗里,温声说:“阿若,你就在这住下,不要走了,好么?” 系统:! 桑若:…… 系统大叫:【宿主您看!她是什么意思!】 桑若木着脸:“对,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见桑若不说话,融霁也不恼:“那我便当阿若是同意了。” 这时恰有人来通报,敲了敲外面的门,融霁对桑若笑着道:“有人生了些事端,我去处理一下。” 桑若静静看着她。 融霁笑容不变:“一个人呆着会不会无聊?待会儿我叫十九和吉兰过来陪你。” 第十八章 桑若目送融霁出去,略垂下眼,默默把桌上的饭菜都吃了。 融霁走后没多久,兰十九和吉兰很快敲响了房门。桑若让她们进来。 这两个姑娘和桑若印象里比起来都有些变化,瞧起来成熟了许多。 桑若从系统那边看过她们的资料,兰十九负责在融霁离开后代为管理神庭,不时来中原一趟述职。吉兰则在财务方面很有天赋,在神庭管事那里学了一段时间之后,随着融霁来到中原,替融霁打理事务。 如今她们哪怕是在修真界,都是有些话语权的人物了。 进门后,她们对桑若行了一礼,显得有些拘束。 毕竟已经过了十年,桑若曾在她们的记忆里留下惊鸿一笔,但相处的时间并不长。 不过她们真心感到高兴。 “坐。” 从兰十九和吉兰这里,桑若大致了解了融霁这些年的近况。 那日她在奉神之地,莫名失去了生命体征,赫连云利用传送符逃跑。融霁力排众议,压下种种说桑若有重大嫌疑的言论,并把她的躯体封存在冰棺里。 为了追究奉神之地发生的事,融霁违背祖上遗留下来的训诫,开启大阵。 这个与世隔绝数千年的小岛,又回到了世人眼中。 兰十九道:“不过也不是意气用事。司巫大人说,近年来大阵的功效衰退,加之赫连云逃到外面,难免不会积蓄力量,对我们不利。与其被动的等着,不如主动出击。” 吉兰应和:“事实证明,司巫大人的决策是对的。赫连云果然聚集了一些势力,对我们虎视眈眈。” “而且赫连云这个人私德特别差!”兰十九义愤填膺。 在甘木城的那段时间,兰十九是对赫连云有些欣赏的。而待到出了甘木城,拿到赫连云的资料,她幻灭的特别厉害。 赫连云不仅经常做杀人夺宝一类的事,还,还欺骗了那么多女孩子! 那些女孩子里,有的是知道赫连云的情况野心勃勃自愿的,更多的却是被迫、被骗,被哄得动摇。 可那样是不对的,能分成好多份的爱不是爱,跟在这样的人身后,也得不到她们想要的幸福。 “司巫大人一方面寻了那些与赫连云有血仇或者利益牵连的人,一方面去劝那些姑娘回头,倒真是劝动了一部分人。” 那些姑娘们既然能入了赫 连云的眼,那必然都是各个方面的佼佼者。她们也有自己的傲气,原本便觉得隐约不舒服,只是大环境如此,被蒙蔽了就很难发现。 现在有人点醒,都是修真界的天之骄女,爱的时候是真爱,厌弃了也就没什么可留恋的。 跟一个靠女人发家的男人有什么意思,独美不好吗? “于是最后双方势力分庭抗礼,甚至司巫大人还要更胜一筹,拉锯多年,最后终于在前几天落下序幕。”那也是桑若自沉睡中醒来的节点。 桑若听了觉得有趣。赫连云最后如此,算不算得上因果报应? 他野心勃勃,想要走到修真界的顶端,美女在怀,俯瞰众生。可在攀登云梯的时候,像往常一样试图拽人下来当做垫脚石,冷不防脚下的台阶空了,于是坠落下去,万劫不复。 该是他的,就是他的,不该是他的,哪怕机关算尽用不干净的手段得来,也终究不是他的。 拨乱反正的感觉,倒是不错。 聊了一会儿,桑若假装精神不济。 兰十九直愣愣的:“您困了吗?要不我们先出去,您休息?” 吉兰要更心细些,瞥到桑若脖颈上的吻痕,略有些赧意的的垂下头,拉了拉兰十九的袖子。 两人请辞。 走之前,吉兰犹豫了片刻,还是小声道:“恩人。最初的时候,我们都以为司巫大人是魔怔了。她几乎每天都去看一次您,连征讨赫连云时都带着您。” 桑若一撩眼皮:“你想说什么。” 吉兰鼓起勇气:“她其实很爱重您。”说完她道了声歉,拉着兰十九离开,不忘轻轻掩上门。 系统小心翼翼问:【您生气了吗?】 桑若:“我生什么气?” 【没生气就好。】系统顿了顿,忍不住问,【您打算怎么办?其实现在这个情况,男主已经被消减,任务目标没有生命威胁,直接登出也是可以的。】 桑若轻轻摇头,慢条斯理喝了口茶,目光晦暗不明:“我需要几天时间想想。” 想想该怎么处理她与融霁的关系。 一来忽然获知融霁的感情,她多少有些猝不及防,二来融霁是她失去记忆的挚友,待到以后集齐残魂,想起这段回忆,她们二人又如何相处? 接下来的几日,风平浪静。 近来似乎有邪魔入侵的迹象,于是 融霁在和其它宗门扯皮怎么分配赫连云遗留势力的同时,也要商讨对抗宗门的事宜,每天都是来去匆匆。 当初在处决完梅四之后,由梅四藏匿的传承也终回到融霁手里。她是直接继承上一任司巫的修为的,因此哪怕到了修真界,也是佼佼者。 但甘木城的其他人便不同的,她们体内的血脉大多数稀薄,又没有修炼的法子,整体的修为不如其它势力。融霁与其它大势力打交道,免不得费心费力些。 据不时来看望桑若的吉兰所说,融霁每日都会忙至深夜。 即使忙到这般,融霁仍会每日与桑若一同用饭,闲聊些趣事。除此之外并未做逾矩的事。 桑若若有所思。 融霁也没有过于限制她的自由。 神庭如今在修真界坐拥一个城池作为据点,名为浮曲城,只要在这个城池里,桑若可以随意活动,只是要带上融霁给她准备的修为高强的两个神侍。 这两个神侍都分属竹部,是两姐妹,叫竹十一和竹十二,竹十一性子冷淡,竹十二活泼多话。没过多久,桑若就被动和竹十二达成相熟成就。 桑若待在房里觉得闷,便时常出去。 这日听闻城中有庙会,她也没和融霁打招呼,便去凑热闹了——反正她的事一切有专人汇报给融霁。 庙会确实是热闹,桑若逛了会儿,随便买了块血玉挂上,有些意兴阑珊。 正准备回去,冷不防被一个红衣少女拦住去路,少女模样生得明艳,身段也好,眉宇间俱是骄纵惯了的骄矜傲气,但不惹人生厌:“喂,你就是那个被神庭司巫藏起来的……” 桑若看向身边跟着的神侍竹十二,竹十二会意小声回答:“这位是须弥城城主之女,宣怀玉。” 整个修真界分为中原和西境魔域,中原多为正道修士,共分为二十七城,须弥城属于里面中等的,不算厉害,也不是末流。 不过宣怀玉身为城主之女,起点和眼界也远超普通人了。 桑若身在宫殿中,近来也有所耳闻宣怀玉的事。据说宣怀玉是曾经被融霁救过,开始蛮横不肯领情,后来不知怎么的又被折服,开始锲而不舍的缠着融霁。 这次邪魔入侵,诸位城主或代城主来到浮曲城共商大事,宣怀玉也跟了来。其中目的不言而喻。 宣怀玉被忽视,不满的鼓起脸颊:“你不问我,却去和旁边的侍从说话。” 桑若轻轻看她一眼。 宣怀玉不知怎么的,满腹不满和酸意忽然一滞。 一座城中,消息是怎么样都瞒不住的。像她们这种有些地位的人都隐约知道,那个几年前横空出世的强者,近来在屋中养了个金丝雀。 宣怀玉心思本就不太纯,听了醋缸都快要打翻。 司巫是个很神秘的人。 没人知道她的名字,也没人知道她的长相,众人只见到过那双形状姣好的漠然的眼,以及疏冷的嗓音。哪怕是整日追着她的宣怀玉,都没打动她分毫,多几句话都没听到过。 这样的人,会养金丝雀那种小玩意? 宣怀玉很难想象。 可这确实发生了。 在她听说过这段消息之后就一直想,这位长成什么天仙模样,才能迷倒那个如雪山般淡漠的人?可司巫把人护得太好,去哪都提前清场。 也是赶上这次庙会,加上司巫被事务所拦,她才抓到机会,听到属下汇报便急急赶来。 等人见到了人,确实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不似她想象中的妖艳媚俗,对方容貌生得昳丽,是那种带着攻击性的漂亮,身上着了绣着金线的黑色外袍,头上青丝简单拿玉簪固定住,眸子乌沉沉,便压住了五官那种外露的锋芒,显得更加内敛。 这般气度的女子,如果叫司巫喜欢上,似乎不是没可能。 只可惜感知不到对方的修为,应该只是个普通人。 宣怀玉有些惋惜,古来有几对身份差异巨大的道侣能走到最后?不是内部出现裂痕,就是较弱的那方因仇家找来不敌而死。 眼见对方就要离开,宣怀玉忙道:“喂,你叫什么?” 桑若脚步微顿,指尖轻抚腰间玉佩:“我不与喊人‘喂’的无礼者交付姓名。” 说完,宣怀玉便眼睁睁见着对方擦肩走过去。 她是真有点恼怒了,天之骄女从来没有被这么下过面子,转身就要叫住她。然而她很快脚步顿住。 因为路的尽头,她看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的白色身影。 司巫。 逛庙会的人纷纷为其让路,司巫走到桑若面前。 宣怀玉从来没有听过司巫用这么温柔的声调说话:“怎么出来了?” 第十九章 桑若目光在融霁身上停留片刻。 对方今日仍是戴着面具出门,面具师在做这只面具时用了巧工,雪白的主体之上,拿朱笔在眼尾细细勾勒了两笔,肃穆中多了几分妖冶,无端显得危险。 “待得太闷,出来看看,不过外面也没什么意思。”桑若移开眼,“我要回去了。” “也好。” 融霁轻轻点头,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拉住她。 神庭的最高掌权者司巫,连手指都拿轻薄的布料裹住了,严丝合缝,不同凡俗。 桑若轻轻躲了开,但指尖还是不小心触碰到,微凉的布料蹭过,皮肤发麻。 手落空,融霁蓦地抬眼看她。 桑若淡淡道:“我们这样不明不白的关系,做这些不好吧?” 庙会很热闹,几乎是人挨着人,唯有司巫这边人们自发的空出些位置,是尊敬,但也空落落的。 过了几息,融霁声音微哑:“我……” 桑若略微偏过头:“知道了。你在外面慢慢玩,我就不陪你了。”说着朝宣怀玉那边抬了抬下巴,“喏,你的老相好在那边等你了。” 融霁转头看去,和宣怀玉的眼睛对上。 向来恋慕融霁的宣怀玉,却略微瑟缩了下——就像没有见过那么温柔的融霁一样,她也同样没有见到融霁冰冷可怕的一面。 因为对方对待一切事物都是疏离淡淡的,似乎没有什么值得开心,也没有什么值得发怒。 现在却不同了。 明明庙会这么热闹,宣怀玉却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冰窟里。 不过也只是片刻,对方很快移开眼。 融霁蹙着眉再去寻桑若,原地却已经没有了桑若的影子。 …… 桑若直接回了她住的房间,离开庙会的时候,还不忘顺了只糖葫芦吃——付钱的事自然就交给竹十一,花融霁的钱,她可太开心了。 看着这个糖葫芦,桑若很是复杂:“记得十年前,我就给她买过这么一串糖葫芦。” 系统:【我也记得,当初还是薅的神庭的钱。】 在打杀赫连云的契约兽之后,神庭给了她们两个“勇士”嘉奖。 谁能想到,十年后桑若就能理所应当花神庭主人的灵石了呢? 系统问桑若:【宿主,你生任务目标的气了吗 ?可我觉得,那个宣怀玉的事,问题不在她身上啊。】 桑若咬下最后一颗糖果子,把糖衣咬得脆脆响:“我生气了,但不是因为宣怀玉。” 正说着,门被推开。 居然是融霁。这也没过多长时间,她后脚便到了。 桑若并不意外,把糖果子从容咽下。这个小贩把糖淋得太足了,嘴里都甜腻腻的。 融霁说:“她以后不会再到你面前出现。” 她此时未戴面具,是不笑的,漂亮的长眉蹙起,身上披了夜深的寒凉,显得孤冷,还有种扑面而来的侵略性。 这才是温柔面具下真实的司巫。 桑若斜倚在桌椅上,晃了晃手里的糖扦:“为什么不出现?我还挺喜欢她的,我要常去和她玩。” 融霁身上的寒意更重了些。片刻后,她微微抿唇,像是一种让步:“今天是我不对。” 桑若说:“你没有什么不对。” 融霁沉默。 桑若抬起手,指尖轻抚腕上的禁魔环,苍白的指尖映着漆黑,很是惹眼,攥取着融霁的视线。桑若发现了融霁的注视,低低的笑了下,指尖在禁魔环上打了个旋儿,看着就痒痒的。 融霁强行让自己别过眼:“除了这个,我什么都能给你。” “什么都能给?” 桑若把手中糖扦一扔:“那好。今天那个人叫什么来着,宣怀玉?我待的无趣的很,要她来陪我解闷。” 语气十分理所当然。 融霁蓦地转过头。 桑若:“你放心,我不怎么她,就是找人来怕陪我说说话。你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怕有人说闲话?也是,毕竟我们的关系不明不白……” 融霁:…… 融霁忽然上前两步,俯下身来,她们的距离一下子拉近。 桑若似乎嗅到了对方浅淡的山茶香,沾着寒露似的,带着独有的夜的凉意,以及侵略感。 那一瞬间,桑若觉得她是生气了。 融霁垂眸看着她。 她们近得像是在气息交缠。桑若不由想起那一晚,零碎的记忆画面闪现,心里下意识觉得不自在,想偏过头。但她又看不惯融霁这个样子,最终还是不甘示弱的扬眉。 “不装了?” 融霁不言,沉默之中,压力与暧昧并行滋生。 桑若感觉到融霁抬起了手,对方的拇指触上她的唇角,轻轻为她抿去唇角的糖渍。 在指腹揉上唇瓣的时候,桑若觉得自己的身体可能在抖。唇是很私密的部位,这个动作,越了线。 就像是积蓄的平静倏然被打破。 桑若蓦地捏住融霁的手腕,定定注视着融霁的眼。 融霁也在看她,那一瞬间,桑若觉得融霁眼中厚厚的冰层化了开来。但也只是片刻,融霁拧眉闭了闭眼,轻轻抽回手。 桑若没有强留。 她略垂眼盯着自己的指尖,那里还残留着另一个人的温度。 她有些漠然的想,明明自己想要怎么做还没弄明白,就先一步担心起了这个人。 她们之间的关系有如薄冰,融霁有没有想过,这样的状态无法长久?如果打破之后,又该如何? 融霁在这个时候,已经整理好了情绪,转身离开。在彻底走出去之前,略侧了下头:“你可以去找她,若宣怀玉想见,我不拦你。” 房间里就剩桑若一个人,她觉得唇上像是着了火,心里也着了火。说不上是燥意还是恼意多些。 重重闭上眼。 系统却吵吵嚷嚷不让她静心:【宿主!】 系统像是发现了个大秘密,逼问:【宿主,我觉得您有情况!】 桑若懒懒抬起眼皮:“怎么?” 系统:【宿主,您是不是对任务目标……资料表明,由强制爱产生的感情是一种畸形的情感,您必须要审视一下自己的内心!】 “……想太多。” 系统可不觉得自己想多。桑若被它叽叽喳喳烦了,道:“我有什么,我就是想气她。” 【噢……】 周围终于安静下来。 片刻后,桑若恢复冷静,忽然问它:【如果你有个机会能赌一把,赌赢了可以得到你最想得到的东西,赌输了就什么都没了,不赌的话还可以维持原样。你会选择哪一种?】 系统觉得这个问题突然得有些莫名其妙,想了想还是道:【我选择什么不重要吧,我觉得宿主会赌。】 “为什么?” 【因为宿主您是个天生的赌徒。】系统语气笃定。 桑若有些想笑:“谢谢你的肯定。” 系统虽然不知道大魔要赌什么,但好奇心促 使它问:【那您要赌吗?】 “不太敢。因为砝码太重了。” 【居然也有您不敢赌的东西吗?】它看了眼大魔的道德值,在它看来,桑若是个能拿、敢拿天地做赌注的人。 如果有什么在意的东西的话…… 它忽然想到什么,蓦地住了声。 桑若站起身,走去床榻:“我休息了。” 第二日,桑若果真去找宣怀玉。 宣怀玉就在专门接待贵宾的迎宾馆中,听到通报,便让她们进来了。 今日的宣怀玉瞧上去有些憔悴,桑若问她:“昨晚没有睡好?” 宣怀玉满脸苦色。昨日司巫警告她不许再找这个人麻烦,那种从头冷到脚的感觉,她这辈子都不想再体会一遍,同时满腔恋慕之心也碎了一地。 所以才睡不好的。 宣怀玉稀奇的看着她:“你今天居然来找我?她居然允许你来找我?”说完宣怀玉后知后觉,警惕的退了两步,“你来做什么,莫不是来报复我的罢?” 桑若:“……当然不是。” 宣怀玉小小松了口气,又猜:“那……是你们两个的小情趣?” 桑若:“你可饶了我吧。” 其实桑若过来还真不是为的气融霁,又或者说,不完全是。昨日在庙会上,她便在这个姑娘身上察觉到了些邪恶阴暗的气息,像是一个标记。 想起近日来域外邪魔的传闻,她决定过来看看,多有趣啊。 不过这些,就没必要和眼前这个姑娘说了。 大天魔想和一个人打好关系,那真是再简单不过,尤其这个人的城府和阅历都不太足够。 很快两个人便交换了姓名,约好改日再出去逛。 几日很快平静过去,桑若日常就是和融霁用过三餐,没事了和宣怀玉出去逛逛,悠闲得很。 有时候逛到兴致正起,她干脆在外面随便找酒楼吃了,叫竹十一回去通报一声。 融霁确实做到了不管她,但是某些时候,在货郎的身边、相邻的包厢、茶楼邻座,桑若会看到乔装过的熟悉的身影。 桑若心里笑话她,闷下一口酒。 而宣怀玉在不对融霁有非分之想之后,干脆把心思放在游玩上。浮曲城的风俗和修真界普遍不同,倒也玩得尽兴——宣怀玉会与桑若一同出去,其实也是相中了她 身边那个话唠的神侍,也就是竹十二。 导游当得太好了。 经过相处,她对桑若的改观很大,虽然开始有些芥蒂,后来就真在心里把桑若划到姐妹的这一栏。 这日她们在酒楼大厅吃酒,宣怀玉酒量不太好,喝得面色酡红,拍着桌子对桑若道:“姐妹!要妹妹说,姐姐你何必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找道侣啊,还是要讲究门当户对!以你的学识……” 桑若借着倒酒的机会悄然抬眼,看到邻座的某个人,眸光跟刀子似的。 宣怀玉蓦地挺直了脊背:“怎,怎么回事,背后怎么有点凉?” 第二十章 宣怀玉摸了摸手臂上因为凉意起的小疙瘩。 桑若神情淡然:“是吗?现在天气确实转凉了。” 宣怀玉恍然点头。 桑若又挑剔道:“谁告诉你我很弱的。” 宣怀玉闻言肃然:“莫非您是个隐士高手?” 桑若颔首:“移山填海,不在话下。” 宣怀玉也跟着郑重点头,随后:“哈哈哈哈姐妹你可太有意思啦!” 桑若撑着头看她笑。 …… 深夜回去的时候,桑若发现自己的院里掌着灯,走进房内,果然发现了某个不速之客。 “司巫大人,百忙之中怎么有空来看我?不和其他城主共商大事了?” 融霁眸光微黯。 桑若视线轻轻在融霁身上扫过,在其眼中捕捉到一丝疲色。 融霁的实力,换算到修真界也算是大乘期大能,轻易不会感知到疲惫。看来近来邪魔以及自己同宣怀玉外出游玩的事,确实给融霁带来不少负担。 不过,不破不立。 桑若小小打了个哈欠:“如果没事,我要歇下了。”这便是在下逐客令。 融霁站起来,微微抿唇,道:“我知你不想见我,这次特意过来,是有正事要与你说。” 桑若走到桌边坐下,懒懒的靠到椅背,身体略微舒展,像只犯困的黑猫。 “这些日子你暂且不要出去,无论外面说什么,你都不要出门。” 桑若抬眼看她。 融霁声音很轻,虽然是站着,但隐约给桑若一种示弱的感觉:“我不是想限制你……只有这段时间,好么?” 桑若对此没有多做评价,反而针对融霁的上一句:“你觉得我不想见你?” 融霁沉静的看着她,嘴角勾起自嘲的弧度:“难道不是?” 从做出那种事,并且把桑若软禁在此之后,她便再不奢求桑若原谅她。她也觉得自己行为荒谬,明明希望桑若一切都好,却仍固执的留下她,明明内心一直叫嚣着占有,却又不愿再逾矩让对方难过。 她有时疑惑,自己能够克制多久,明知这条路的最后是万劫不复,为什么还要继续僵持? 大概有时候,人的情感真的会挣脱理性的束缚吧。 融霁垂下眼。 桑若没有多言, 闭上眼,长睫如颤动的蝶翼:“我乏了。” 融霁看了她一会儿,低低说了句“好好休息”,出去替她掩上门。 接下来几日,桑若虽然没有如融霁所说,一直呆在府内,但也减少了出去的次数,宣怀玉不解,还以为桑若要疏远她,磨着问了好多次,桑若才如实说,融霁要限制她出门。 宣怀玉根本没多想,嘟囔:“这也管得太严了。” 就这么过了一段时间,远方的城池传来捷报,据说是有域外邪魔前来入侵,经过各城鼎力合作,成功将其打退。这只是一个开始,但无疑给人们吃下定心丸。 浮曲城中,像过节一样挂上的彩布——经过周遭城主的游说,融霁同意和他们一同举办庆典。 这日早晨,宣怀玉偷偷过来找桑若玩,很神秘的对桑若说:“你知道吗,我听人说,城郊新建了一座兽园,是拿须弥芥子做的,灵巧非常!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兽园?”桑若看着她身上比先前浓重了一些的黑气,“你听谁说的?” “我的堂妹!”宣怀玉嘴角翘起,是等夸的表情,“她小道消息可灵通啦,最开始你的事我也是从她那里听说的。” 桑若所有所思看着她:“不错。” “那,姐姐你去不去?” “为什么不去。” 两人便出发去了浮曲城东郊,竹十一本来要去和融霁汇报,被桑若叫住:“她今日不是又有重要的大会要参与?不必叫她了。” 竹十一在桑若暗含威逼的目光下,默默收回了走出去的脚步。在半路上,她才抓到机会悄悄向融霁送出一封纸鹤信笺。 桑若和宣怀玉到了兽园。在场已经有不少修士,大多是来自其它城池的——如今为了商讨对付邪魔的大事,各城往来许多,浮曲城中也有不少外来修士走动。 她们被引向宴席。 今天是开园第一天,主办方举行了场大型宴会招待宾客,台上舞女婀娜多姿,不远处影影绰绰在烟雾里,能瞧到被困在笼子里的奇珍异兽。 在席位上坐定,宣怀玉十分自如的赏玩着。 这时,旁边的席位传来细碎的闲聊声:“我看呐,这邪魔不足为虑,各大城那般如临大敌,实在是小题大做了些。” 另一人道:“可不是!前些日子不是细蕊城在对抗邪魔?我有个老相识就在那,那些个邪魔啊,根本没有预想的那 么神乎其神……” 桑若听得好笑,宣怀玉柳眉微竖喝止他们:“如今尚未大规模开战,怎么能如此放松戒备?” 这两个修士也是外面城池的,见到大小姐身上华贵非常的法衣以及法宝,知道是惹不得的人物,闭了嘴。但神情上还是不太服气。 桑若则有些意外的看着宣怀玉:“你知道这些?” 宣怀玉:“我虽然平日里不爱修炼,不务正业了些,但大方面上,还是听家兄家父耳濡目染过的!” 却在这时,不远处想起一声尖叫。 场中形势突变。 宣怀玉和那两个人修士皱眉看去,竟是远处笼子里囚着的妖兽们,纷纷变幻姿态,成了灰色烟雾状的东西,从笼子里挤了出来! 它们凝聚成各个模样丑陋的怪物,有尖尖的爪子,紫绿色的皮肤,身上长满了各种各样的肉瘤。 桑若垂着眼,不紧不慢地抿了口桌上的茶。 怪物朝众修士攻过来。竹十一和竹十二挡在桑若跟前,宣怀玉的侍卫也纷纷作护卫状。 那两个修士:“这些是什么东西!?我的刀!为什么砍不动???” 宣怀玉喃喃:“我在哥哥那里看过,这个就是……邪魔,还是最低等的邪魔。” 邪魔。 那两个修士已经是金丹后期修为,可哪怕对上最低等的邪魔,也破不了对方的防,只能被动防御。他们刚刚还说过邪魔不足为惧,如今他们连邪魔都不如,脸胀的通红。 竹十一她们倒是能一对多打成持平,但是……那些邪魔实在是太多了。 这个兽园准备了多少“供人取乐”的妖兽,这地方的邪魔就有多少。甚至兽园内的侍女仆从、舞者,以及部分宾客,也化成了邪魔。 宣怀玉后知后觉,脸色煞白:“真正参与的宾客并不多,那么对方所图的便只能是我……”她看向桑若,“与你。” 因为在场只有她们的身份最高,也能成为城主们的软肋。 很快修士们凝聚的防御圈越来越缩小,竹十一她们应对的越来越吃力,宣怀玉咬了咬唇,拿出护身法宝灵鞭攥在手里壮胆,扭头对桑若道:“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任性带你来,我……哎,姐姐啊,你怎么还在吃东西!?” 桑若把最后一口糕点放到嘴里,慢条斯理站起来:“还蛮好吃的……虽然下了点药。” 宣怀玉:“什么?” 她很快也感觉到了,体内灵力的运转仿佛被禁锢住,在场很多修士也吃了那些糕点吃食,再不济还有酒水,也纷纷出现这种情况。 竹十一她们作为侍卫倒是未食,但她们几个又能支撑多久? 局势急剧下转,也不过片刻的功夫。 宣怀玉苦着脸:“如今我们怕是只能等司巫神兵天降来救了。” 桑若却道:“我更喜欢自救。” “你有什么好办法?”宣怀玉竖着耳朵听,她是很信赖这个姐姐的脑袋的。 只听桑若道:“一力降十会。” 宣怀玉:? 桑若转眸看她:“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其实挺厉害?” 宣怀玉不明所以点点头:“可你那不是逗我的……”话未说完,就见桑若手中黑雾翻转,一把通体漆黑的长刀握在桑若手中。 极其恐怖的威势,以桑若为圆心向四周蔓延开来。 就像形成了一个特殊的场,正在往前扑的邪魔们动作一滞,竟然开始颤抖,畏缩着不敢上前! 宣怀玉微微张开嘴,人傻了。 这时的桑若和她认识的那个慵懒女人不同,收敛着的锋芒此时尽数展露,漆黑的长发和袖摆被罡风吹起,神情满是戏谑和漠然。 轻轻划出一刀,天地为之变色。 “砰砰砰!” 周围的怪物竟然像放烟花似的,纷纷爆开,又被罡风所吹散。 压倒性的实力。 这,这哪里是被养起来的金丝雀? 分明是一个众多大势力想要招揽都招揽不来的强者! 系统也震惊极了:【宿主,您不是被戴了禁魔环吗?】 桑若动作顿了顿:“你不知道吗?我这具躯壳与神格融合,严格来说已经是神了,用的也是神力,针对凡人修士的禁魔环,怎么能困得住我。” 而且就算没有这个神格,以她的位格,认真一点也能把禁魔环碎开。 系统:【……我不知道啊!】 低阶中阶邪魔全被碾碎,于是背后的主谋,类人型的三只高阶邪魔不得不登场——这应该便是整个兽园宴会中的最强者。 由于没有小弟衬托,这些主谋的登场少了许多威势,狠戾有余,霸气不足。 桑若也懒得听 他们废话,直接动手。 打死两只,囚禁一只,留着慢慢审问。 在戳死第二只邪魔的时候,天边飞来数道身影,为首的白色身影看到这边的景象行动一滞,落在不远处高耸景亭的亭顶。 是融霁。 隔着面具,两人相望。 仿佛有暗流涌动,这一刻,又与她们初遇时何其相似。 来的人还有融霁属下和其它城池的使者,融霁未动,他们在征得融霁的默认后,便去默默处理残局,询问来龙去脉。然后登时向桑若投去敬佩的目光。 强者,无论在何时何地都会受到礼遇。 这场大戏尘埃落定,被搭做“戏台子”的坐落于东郊的兽园,没有了宾客和珍兽,显得无比萧条。 其他人都不在,桑若和融霁静立在湖边。 半晌,融霁哑声问:“我是不是,留不住你?” 她的姑娘有通天修为,想去哪里都来去自如。 曾经在桑若“睡过去”之后,她排除万难到了甘木城外面的修真界,遣人打探过桑若的生平和好友,可搜寻过所有地方,也寻不到一个叫‘桑若’的强大修士的痕迹,也没有那个和桑若一同游历的好友。 这种失控的感觉让她觉得恐惧,于是在桑若回来时候,她想尽办法也想要将其留住,强硬的,怀柔的,什么都用过了。 可她留不住。 桑若等半天等来这句话,差点被气笑:“你……” 话刚出口,她忽然被抱住了。 握着她肩膀的手在颤抖,手背暴起青筋,但又用尽了毕生克制,桑若几乎感觉不到力道。 “阿若,你听我说,我……”融霁埋首在桑若肩膀。 她的语气极虔诚,又小心翼翼,怕惊扰了什么一般,气音带着抖,“我心悦于你,想拥有你,想永远和你在一起……这是我这么多年来唯一放不下的念想。” “我不敢告诉你。总怕一说出来,你回来的这个现实,就像雾一样散了。”融霁喃喃,“我不想弄成这样的,可我好像总会让事情变得糟糕。” 这一刻,桑若才恍惚在这个披着风刀霜剑的掌权者身上,看到当年那个少女的影子。 桑若的心,忽然就软了。 人都有缺陷,有人善妒,有人暴躁,有人会在所爱之人面前怯懦,又何必要求对方做得尽善尽美? 桑若把融霁轻轻推开,融霁怔立,桑若发现向来清贵冷淡、像雪人一样的司巫大人,如今眼尾都是红的。 漂亮的灼人。 下一秒,桑若强硬抬起融霁的下巴,将唇印了上去。 狠狠咬了一下。 “我刚回来的时候,你曾经问我,是不是离开帮助别人了。”桑若的声音也有些哑,带着细质的颗粒感,撩人心绪。 “我不是什么好人,你以为我有那么多闲心,去管别人死活?” 第二十一章 (本世界完) 唇上的触感温热,融霁觉得眼前好像炸开了烟花。 哪怕对方一触即分,那残留的触感和痛感,仍搅动着她的心绪,让已经掌权数年的司巫大人有些无措,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摆。 “你……”话一出口,融霁才发觉自己的嗓子有多么哑,“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这次却是因为开心。 桑若凑过去,略微俯身,抵着融霁的额头,低低道:“不辞而别是我不对,下次不会了,嗯?” 融霁的眼睛很亮,就像是冰层忽然化开,露出里面的光彩。 她略微偏头,蹭了蹭,两个人鬓发亲昵的交缠在一起。 不知是谁先开始的,她们双唇相贴,气息相交,极尽缠绵。后来又像野兽似的啃咬,像是要把内心无处安置的情愫与悸动,通过这种方式全部发泄出来。 直到外面传来些脚步声,两个人才分开。 桑若面颊微红,略微喘息。融霁倒还是勉强维持着清冷神色,但若是细看,她的唇瓣比平时要更红更水润些,像是糜烂的樱桃。 桑若为她戴上面具。 虽然外面对她们的关系有些猜测,她们也放任了,但也不意味着她们愿意亲昵被别人看了去。 “司巫大人,”来的是竹部的一个神侍,“云邑、丹凝两城城主前来拜访,正等在府中,此外,关于邪魔之事,可能还需您来定夺。” 融霁略微颔首,声音清冷:“那便走吧。” 融霁和桑若同乘一辆云车,到了府上,桑若先回了房间休息,融霁则去和其他城主议事。 系统刚从小黑屋里被放出来,心有余悸:【你们……和好啦?】 桑若:“差不多。” 然后系统就发现,宿主的状态十分不对劲。 也不像往常一样看点书、喝会儿茶什么的,就那么姿态放松的坐在桌边,拿一只手撑着头,不时拿指尖敲打着桌面,过几息就看一眼房门。 唇角还弯着似有似无的弧度,像是在……笑。 要知道大天魔平时鲜有情绪波动,面上通常没什么表情,就算有也是蔑视、讽笑之类的,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联系到刚刚发生的事,系统捂脸:粉红泡泡都快要溢出来啦! 桑若过了好一会儿才从那种状态里出来,把系统界面扒拉出来看。 赫连云 死的时候,主线任务便已彻底完成,所获得的能量点不仅把欠款都还完,还余出很多一部分。不愧是男主,排面就是高。 如今她账户的余额是一万零三百。 系统的任务面板上,如今还剩一个任务,就是那个系统升级后弄出来的隐藏任务,补完世界剧情。解决完梅四之后,进度条便蹦到了百分之六十。 如今邪魔四起,原世界线中男主和邪魔的战斗旷日持久,差不多是后期的“主线”,直到彻底解决完邪魔,男主才算是彻底登顶。 桑若猜测,或许在她们解决完邪魔事件之后,这个隐藏任务会完成。 …… 议事厅。 各大城主皆在,来不及到场的城主也以灵识传讯。事态已经到了很紧急的地步。 不仅是融霁这里一处,其它城池中也布下了或多或少这样的局。 有的经融霁提醒,提前做了应对,有的不信没做布置,且防不胜防,还是遭受了不少损失。 经此,邪魔终于露出他们藏在暗地里的獠牙,也就意味着,大战将要正式打响了。 商议到了深夜,灯火亮起,各城主终于商讨好接下来的对策。 正事说完,按照惯例,城主们还会互相寒暄一下,但是融霁忽然站起身请辞。 众城主很是奇怪,融霁顿了顿,面具下的声音隐有笑意:“家里还有人等。” 匆匆离开议事厅,融霁走回桑若所在的小院。 她觉得静寂许久了的心脏鼓噪着,手心有些汗湿,脚步像是踩在云端,走到桑若房前,面对着金丝楠木做的雕花木门,又忽然有些胆怯。 停顿了片刻,她轻轻推开。 桑若正在垂首捏着个茶杯玩,漆黑水似的长发流泻下去,听到动静抬起眼,满满的映进自己的身影。 融霁听到自己说:“等久了?” …… 对于融霁来说,保护治下子民是她生来便有的职责,是她立身于此的意义。而桑若是她全部的私念,是……她自己。 她把自己放在了桑若那里。 她幼时懵懂受骗,过得荒唐,再大一些恍然惊醒,整日与梅四虚与委蛇、积蓄力量以求挣脱掌控。后来成了神庭的主人,又开始疲于和外界接壤,不得空闲。 现在想来,那其实都是一潭死水,唯有与桑若度过的那几个月 ,是她贫瘠生命里唯一的亮色。 两个人坐在桌前,都坐得很规矩。 还是桑若先掀了掀唇角,把茶杯怼到融霁眼皮底下:“新泡的茶,尝尝?” 融霁刚见过桑若拿这个杯子喝茶,朱红的唇抿过茶盏,忽然觉得口有些干。 接过茶杯的时候,大拇指腹不小心蹭到了桑若的小指,融霁唇角微抿,把茶灌下。 心不静,喝得便有些急了。 “咳咳!” 湿润的茶液顺着下巴往下淌,融霁去找绣帕,刚把手伸到袖中,就有一张白色绣帕递到她眼前:“擦擦。” 对方的声音带着点挪揄,融霁寒着一张脸,耳根红了。 这个人是故意的。 “我忽然想起来,”桑若缓缓道,“我有一截‘帕子’,还在你那边吧。” 融霁擦拭的动作微顿。 曾经桑若以衣袖代帕子,借她擦过草汁。然后因为与梅四博弈、接管神庭等等许多事,接连数日都没能将那截布料还回去,然后便是奉神之地,融霁找过去的时候,桑若陷入沉睡。 至于现在,那截布料自然还在她那好好放着。甚至数月前,还曾被她不时拿出来看看,追忆以前桑若还在的时候。 桑若提起这件事,无异于把她心里最隐秘的角落翻找出来,她耳朵全红了,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桑若也不需要她回答,漆黑的眸子里满是戏谑:“你当时还跟我说,仙女的羽衣如果被凡人偷藏,就回不到天上了,那……” 话未说完,桑若就被忍无可忍欺身上来的融霁堵住了唇。 “唔……” 融霁刚从外面回来,唇是带着点寒凉的,桑若觉得自己像是贴上了一块凉糕,冰沁沁中带着点甜。 耳鬓厮磨中,融霁的唇很快变得滚烫,染上了桑若的温度。 在这种事方面,融霁向来侵略性很强,桑若的腰被她掐住,整个身子像着了火。 桑若很快败下阵来,眸子变得迷蒙。 换气的空隙,融霁低低道:“是,你回不到天上了。” 她这话是在桑若耳边说的,热气喷吐,桑若觉得半边身子都麻了,也不甘示弱,掐着融霁的下巴再吻回去。 这一吻,就吻到了床榻上。 融霁伸出一只手,把床帐放下去。 红烛洒下满室暖黄的光 …… 长发绮丽的撒了满床,桑若躺在融霁胸口,听着融霁平稳有力的心跳。 她的心也前所未有的静下来。 明知这个赌输了之后会万劫不复,她还是义无反顾去做了。 挚友曾说过,如果因为某个抉择犹豫不决的时候,可以扔一枚铜板猜正反,因为在扔出去的那一刻,就知道心里更倾向的是哪个答案了。 桑若想,就这样跟着心走吧。 她忽然坐起来,撑在融霁身前,认真的看着融霁。融霁雪玉般的面颊带了点薄粉,声音慵懒餍足:“嗯?” 桑若眉眼软了些,凑到融霁耳边,唇瓣开合。 融霁怔住。 桑若像是被她的这个表情取悦了,指尖凑近,拨了拨融霁翘起的一缕发丝。 “这么惊讶?” 融霁动了动唇:“我……” “嘘。”桑若食指按上融霁的唇瓣,“知道就好。” 融霁环住桑若,埋首于桑若颈间。 这一瞬间,她心里的情绪用千言万语亦难以形容。 原来,桑若便是她年少时期待过无数次质疑过无数次,也失望过无数次的神明。 原来,神明没有放弃甘木族,也……没有放弃她。 桑若指尖抚过融霁的发丝。 在和神明融合的时候,融合的其实不止是神格,还有记忆——自上古之时神明对于祂守护的子民的记忆。 神明无欲无求,但是桑若能明白,祂其实是对于自己的子民,有某种‘爱’在的。而司巫作为城民中最虔诚、最特殊的一个,拥有神明最多的‘爱’。 但是神明太衰弱了,祂已经不能像以前一样,给自己最宠爱的孩子指引和保护。 此时桑若的感觉很奇怪,她既是天魔,又是那个神明。 所以她能够猜出来,在原世界线中,祂为什么会掀起海啸。并不是记述的那样,神明为司巫的不洁而发怒,而是——祂愤怒于赫连云欺骗了司巫,祂想给赫连云惩戒。 但是祂太衰弱了,用尽全部神力掀起的海啸,也没能伤到赫连云,反而被赫连云寻到机会,毁了宿身的香木,被赫连云夺去神格。 好在一切都已改变。 桑若回抱住融霁。 指尖弹出一缕劲风,吹熄了灯烛:“睡吧。” …… 之后她们每日晚上都宿在一起,过了快一周,哪怕是大天魔也有些吃不消。 “你没有睡觉的地方吗?”桑若很不满。 融霁从锦被里伸出一只手,拦住桑若的腰:“再睡一会儿……” 于是桑若一大早,就气呼呼的离开了浮曲城,乘飞行法器去找宣怀玉玩。她在府上待了几日,闷得不行。 宣怀玉自那日之后,便因为冲动行事被自家老爹提溜回须弥城,关了禁闭。 如今桑若已经没有待在浮曲城的“禁足令”,随便和融霁说了下,便出发了。 宣怀玉原本便是个闲不住的,被关在家里七天都快疯了,见到桑若就像见到救星。 “你知道我爹爹有多过分吗?他居然……” 从宣怀玉的三言两语中,桑若知道了宣怀玉这边发生的事。 宣怀玉是听了堂妹的教唆,这才去了兽园,甚至宣怀玉最初去找桑若,也是堂妹暗中引导的。事情败露后,堂妹便从家中失踪,逃走了。 不过两日前,她还是被须弥城的府卫抓了回来,被关进城中水牢,如无意外,在彻底问出邪魔有关的事后,她的结局是死,或者更糟。 宣怀玉说完,喝了口茶润润嗓子,忽然转头对桑若道:“姐姐,你骗得我好苦啊!” 她开始还以为桑若是个根本不懂修炼的凡人,没想到却是隐藏修为的大能! 桑若气定神闲:“我骗你什么了,我和你一起,可有说过一句谎话。” 宣怀玉想了想,还真说不上来。 她嘟起脸颊:“反正你口齿灵活,比我聪明,我说不过你!”说着别过头,不愿理桑若了。 桑若叫了她两下,她很硬气,都没回头。桑若道:“看来,妹妹是不愿和我出去逛逛了。这须弥城我还没有看过呢。” 宣怀玉转过头,眼睛亮亮的:“莫非你说服了我爹爹?” 桑若点头。 “走走走!”宣怀玉立即站起来,“这城里好吃和好玩的地方,我都知道!” …… 和邪魔的争斗一直持续了百余年之久,到后来修士渐渐能压过邪魔,再到后来,年轻的弟子去猎杀邪魔作为试炼,已经成了常态。 融霁这边,她们这些不死之国的遗 民也在修真界站稳脚跟,族中强者愈来愈多。 宣怀玉在磨砺中亦有成长,成了须弥城中可以暂代城主管事的人。 在后来的某一日,融霁和其余城主终于揪住邪魔背后的操纵者——曾经被镇压在地底的原生之魔。 桑若拖住原生之魔早就备好的阵法,由融霁给予最后一击。 原生之魔受了重伤,再度回归为一缕小小的魔气,遁入地底。在这个世界的规则里,它无法被杀死,只能被人为封印。 众人结了大阵,加固封印。 如此,修真界又可得近万年太平。 …… 司巫可在成年之后继承上任司巫的力量,也算是生而强大。 这样的存在,规则必定予以制约。司巫的制约便是,她们身为不死之族,却寿数短暂,仅能活三百余年。 桑若就陪融霁度过了三百年。 这三百年中,她们一同退了邪魔,改变了族中的习性和部分制度。也游历了四方,在许多地方都留下美好的回忆。 已经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 某一天,融霁闭上眼再也没有醒来,桑若垂眸看着她,半晌后轻轻印下一吻。 曾经被桑若放在心口的香木,被她生生剖出来,捏成湮粉。 “下个世界,我们再相会。” 桑若躺在融霁身边,亦闭上眼。 在她们走后,族中不会再有什么神明,也不会再有司巫。但是在她们的努力下,族民们哪怕不需要寄托信仰,不需要鬼神相助,也能好好的生活下去了。 【世界登出中——】 第二十二章 桑若和系统回到了系统空间里,这里被设定成休息室的模样,有舒服的软榻,以及桑若并不熟悉的显示屏、游戏机等等。 【现进行任务结算,因执行者对原世界线改动较大,启用第二套计算模式。结算结果——任务评级a-,任务目标状态:了无遗憾。】 系统小光团坐在桑若旁边,认真看着半透明悬浮屏上主系统给她们结算。 桑若则显得不是很在意这个,漂亮的长睫垂着,像是在发呆。 【新手世界任务评级a-,获得能量点两万;隐藏任务完成度100%,获得能量点五千。】 【账户结余能量点共三万五千三百,结算完毕。】 系统:【好耶!!宿主我们有钱啦!】 【宿主?】 桑若回过神:“你继续。” 系统端详了下,嗯……大天魔的面瘫脸看不出什么,既然宿主没有说的意思,它就当做无事吧。 这么想着,它以饱满的热情向桑若介绍:【下一个世界就是正式世界了,会开启系统商城供宿主选用,不过也会有更多的困难和挑战,尤其上个世界我们引起了主神的警惕……】 位面之子的气运,是主神赚能量外快的核心和关键,它不会坐视一个个世界被桑若扰乱。更何况,桑若还和源世界有关联。 但是主神也不能肆无忌惮行事,在它之上也有要遵守的规则,那次伸出精神丝也是因为钻了漏洞。 【所以,我猜测这次它会派出手底下的系统和任务者,发布些任务悬赏什么的,来阻挠我们。】 “其它的?” 【是的!正式世界基本上都会有其它任务者在,不过很多时候是互不干扰的状态啦。】 桑若轻嗤了声:“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说着拉出系统面板,点下登入按钮。 她想要和挚友见面了。 …… 星历1248年5月22日,维布伦星域中最强的帝国苏绮亚帝国发布消息,女王将在今日与帝国前上将订婚。 此消息一出,星网一片祥和,苏绮亚官媒底下都是祝福,仿佛她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匿名论坛上却炸了锅,满屏都是问号。 【???】 【是我理解的意思吗?咱们的陛下和薛寄将军?】 【就在今天?太突然了叭?】 【输了战役的残废不配叫将军谢谢,不过也挺奇怪的,薛寄一没有势力,二断了腿,陛下居然会选择她做皇后。】 【你们都没注意到重点啊!陛下是a,薛寄也是a!她们两个alpha怎么结婚???】 桑若意识复苏的时候,首先感受到的是唇上微凉的触感。 下意识往后躲闪,随后便听到小声的惊呼。 睁开眼,一个惊慌失措的女孩站在她身前,手里举着个管状的东西。桑若已经接受过星际知识的灌输,知道这个东西叫做口红。 略微偏过头,便是一面大的梳妆镜, 桑若看到了镜中的自己,金色的长发往后梳起,露出饱满的额头,发尾微卷,样貌和她原本的模样有七分像,只是要更深邃些,眉峰微微上挑,眼眸是暗红的,像红酒,更像腥锈浓稠的血。 此时那微薄的唇涂上了朱红,使她的五官显得更加侬艳,像一株盛放的玫瑰。 美中不足是唇角划出去了少许,应该就是刚刚小化妆师手抖弄上的。 桑若抬手,指腹抹去涂出去的那部分,留下一小片红印子。 小化妆师抖得像簸箕,不住的向她道歉:“陛下,对不起,对不起,我……” “很吵。”桑若皱眉靠在椅背上,闭了眼,手指按了按太阳穴。 这似乎是这具身躯遗留下来的毛病,喋喋不休的道歉声令她头痛欲裂,像有什么东西在凿一样,恨不得破坏些什么,来抚平这股莫名其妙的焦躁和怒意。 “唔……”小化妆师腿一软,整个人瘫倒在地上,手指紧紧捂住嘴,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掉。 来之前,带她的师父就嘱咐过这位女王的脾性,碰上陛下心情差,又做错了事,丢了饭碗还是轻的,丢了命都有可能。 她以为自己要逃不过了。 桑若睁开眼就看到小化妆师诚惶诚恐的模样,心里烦躁更甚。她闭了闭眼压住沸腾的情绪,淡淡道:“下去吧。” 小化妆师不敢置信抬起眼,然后就对上陛下血红的、仿若翻滚着无尽恶意的眼睛。 心里一激灵,猛垂下头。 劫后余生,她感激涕零地想要道谢,又怕惹怒陛下,捂着嘴忙不迭离开了,连宝贝的化妆包都没拿。 桑若缓缓吐出口气。 这 个世界的剧情载入,原身的记忆与性格也与她进行了某种融合。 这具躯壳的身份是苏绮亚帝国女王,名为薇欧琳斯·琼·诺厄,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君。 她不仅治国严苛,眼里容不得沙子,生活上,也有许多人曾因为一些琐事触怒过她,被她砍了脑袋。 所以刚刚的那个小化妆师才会那么畏惧,是怕因此丢了命。 今日她会出现在这个化妆间,忍受被别人‘摆弄’,涂脂抹粉,是为的不久后举行的一个订婚宴。 是的,订婚宴。 薇欧琳斯在数年前得了一种怪病,对某种特殊的信息素产生了依赖,如果得不到那个信息的安抚,就会持续性的头痛、暴怒。 科学院花了三年终于找出那个与薇欧琳斯配对的信息素种类,经过系统匹配显示,那种信息素十分稀有,唯有一位帝国军官契合——因刺荆战役而双腿残疾的前上将薛寄。 不好的消息是,这个薛寄和薇欧琳斯一样,性别为alpha。 在星际时代,人类有六种性别,除了男女两性,还有alpha、beta和omega的划分。alpha是保护者,拥有强大的体魄,beta中庸,omega是被保护者,体质娇弱,适合繁衍,但人数稀少。 一般来说,都是a和o结合,beta内部消化,鲜有a和a在一起的。 因为一方面,alpha的信息素和精神力会不受控制的互相攻击、互相排斥,另一方面,他们处于食物链顶层惯了,心理层面上讲,也不会有人愿意屈居人下。 而薇欧琳斯却因为这个病症,将不得不和一个同性别的alpha绑定。 骄傲的她难以忍受,但再不治疗,她的头痛症可能会引发更加更加严重的后果。 权衡之后,她用不太光彩的手段和薛寄缔结了契约婚姻,并把人绑来,当即举办订婚宴。 然后就到了现在。 桑若知道,这个名为薛寄的alpha是她的挚友,将来她们的婚姻加上种种事端,会把挚友彻底毁掉。 化妆室的门被轻轻敲响,桑若轻轻揉着太阳穴,道:“进来。” 走进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女官,叫菲莉帕,模样慈祥温和。暴君小时候她就跟在身边服侍,也是近些年来,唯一敢在暴君暴怒时靠近且毫发无伤的人。 桑若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菲莉帕轻叹口气:“陛下,薛小姐不见了。” “不见了?” “是。找遍了整个会场,还有外面,都没见到薛小姐的影子。” 菲莉帕看见女皇陛下的脸色蓦地沉下去,忙缓声道:“大概是那个孩子一时接受不了,或者受了什么人的教唆。陛下不要急,我们的人已经封锁了港口,她又不良于行,逃不出去的,您看接下来……” 金发红眸的女人站起来,雪白礼服曳地。她随便拽了件外套披在肩上,朝门外走去,像带着风,细细的高跟踩在大理石上,哒哒作响。 “不用封锁了,她已经不在帝都星。” 第二十三章 桑若额头斜靠在玻璃上,窗外是一片星海。 这艘星舰驶向星系边沿的垃圾星k-189,没人知道陛下为什么忽然下这样的命令,也没人敢质疑。 【宿主,您还好吗?】 桑若半晌回它:“……这个头痛真要命。” 其实不止是头痛症。 她在彻底阅览消化完原本的世界线后,便一直处于这个状态。 原世界线中,科学院在给出契合信息素的名单后,还告诉暴君一件事,那便是——这种治疗方式会造成信息素依赖,也就是说,一旦缔结这种关系,暴君就会受到上将的制约。 这是哪个君王都不能忍受的。 于是在后来,暴君将上将的羽翼全部斩断,把上将囚禁在皇宫里。只有在快要失控的时候,才会到上将的寝宫中,汲取一点信息素。 上将失去了朋友、亲信,也失去了自由、未来,就像一直被关在笼里的鸟雀,沉默,郁郁,短时间内便消瘦了许多。 但暴君这样的态度,其实对治病并没有好处。她的政令和作风仍旧残暴,引得民众怨声载道,臣下也积蓄着不满。 不满愈积愈多,暴君的妹妹,也就是善良温柔的女主站了出来,暗中集结一批人反对暴君的统治。 上将就是其中之一。 行动中,上将里应外合失败,被暴君发现后自爆身亡。 而暴君不久后也被女主推翻,女主每年都会拿一束满天星到上将坟前,纪念上将。 理智上,桑若能接受那些事情的发生,甚至明白它们很合理,但感性上不行。 这个世界和上一个世界不同,伤害挚友的人,怎么会是……她自已? 【是会这样的。】系统道。 桑若这才意识到,自已刚刚把心中的想法喃喃说了出来。 系统说:【我看过您的分|身和任务目标的许多资料,大多数世界里,你们处在不会相遇也不会相识的状态,少部分世界,你们有联系但很陌生,甚至有的世界,你们是仇敌,相杀致死。】 系统顿了顿,机械音里愣是挤出一点温柔的意味:【在源世界的你们,是一个奇迹。】 在那个世界,她们相遇相识,并且成为挚友。于是便像是产生了一个畸点,其他已定的结局也将有大改变。 桑若沉默半晌,释然了。 管它原世界线如何,反正最终不会变成那样。 星舰停了,菲莉帕来请示。 桑若说:“不用搜索了,叫他们都跟着我。”她提着裙摆站起来,忽然想起什么,偏头对菲莉帕道,“这种废弃星球民风淳朴,别忘了开路。” 菲莉帕毫不怀疑陛下的判断,在她心里,陛下无所不能,什么都清楚。甚至陛下的整个亲卫队,都对陛下有这个自信。 上一任国王死得早,薇欧琳斯和她的妹妹当时年幼,朝政被财政大臣把持过一段时间,最后是刚过成年礼的薇欧琳斯以铁血手腕将权柄夺回,自此政权稳固,帝国也成为星域之首。 桑若被众人簇拥着走下云梯,原本如山的垃圾堆已经不见,硬生生开辟出一条宽敞干净的大路。 只是垃圾放得太久了,鼻端还能闻到若有若无的异味。 亲卫队长满脸羞愧:怎么能让尊贵的陛下呆在这么肮脏的环境里! 远处,有大胆的原住民和黑户悄悄探出头看,那是一个怎样的女人啊。 众多军装笔挺的护卫簇拥之下,金发红眸的美人面容冷然、步履匆匆往前,她肤色白皙,烈焰红唇,白色的礼裙有如天使,就像是荒芜死寂的垃圾星上,忽然开出了一朵小小的玫瑰。 他们不禁猜测,这样的贵人,是为了什么到他们这座荒星上? ——桑若为的是她的挚友,薛寄。 派属下去寻找太费时间了,桑若干脆拿少许能量点换了线索,直接到达挚友所在。 在原世界线中,薛寄是悲情女配,薇欧琳斯是邪恶大反派。大反派游找到薛寄的家人,许以重利,薛寄的长辈见利忘义,出卖了薛寄,两人这才缔结婚约。 好巧不巧,这个消息被女主——也就是薇欧琳斯的妹妹意外得知了。 女主是一个极具正义感和怜悯之心的人,看不得自家姐姐做出这种事。 于是在另一间化妆间里,薛寄正在化妆,就被女主连人带轮椅的劫走。薇欧琳斯对这个妹妹还算不错,给了不少权限,女主畅行无阻,带着薛寄直接离开帝都星。 原本女主是想带薛寄到一个宜居星隐藏,但她是个招祸体质,飞船中途被星盗火并波及,她和薛寄只得分别进入逃生舱。 她幸运的被一艘商队捕捞,薛寄却流落到了垃圾星。 垃圾星 是个什么地方?黑户与杀人犯并存,到处都是地痞混子,不狠一点的人根本生存不下去。 薛寄是什么情况?薛寄因为一场战役伤了腿,生物毒素入侵,至今还要依赖轮椅。 等暴君找到她的时候已经过了半个月,薛寄虽凭借着脑力在某个势力混了个小头目当,但被废了一条手臂,身形也消瘦不少——因为生物毒素,她的身体本就不好,需要静养,经过垃圾星的那半个月,她单薄得像片纸。 而且,机甲驾驶者最重要的便是手指的灵活和精密性。这时的医疗手段可以让她的伤势恢复如初,对手的控制却回不到以前。 也就是说,薛寄是眼睁睁看着自已作为将军、作为顶尖机甲驾驶者的骄傲被踩在脚下,生生毁掉的。 这得有多疼?桑若单是想想,就觉得难以忍受。 现在她来了,就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系统尽忠职守引路,同时大声科普注意事项:【宿主,正式世界对您就有限制了,您不能ooc!ooc是什么您知道吗!】 “似乎之前在手册上看到过,就是说,不能脱离角色原本的行为模式,让周围人察觉到异常?” 【对!监测系统所能容忍的ooc值是百分之三十,到达临界值就会发出警报。主神对我们虎视眈眈,如果我们违规,它一定会借机做小动作……所以您一定要控制好自已的行为!】 【就比如说,暴君知道任务目标逃走了,那么她的反应应当是暴怒、惩罚、漠视,就算来捉她,也是恶意满满的。】 系统小心观察着桑若的神情:【您明白吗?】 …… 小巷中,薛寄躺在泥水里,带着劲风的拳头往她身上落。 “高等星球来的大人物是吧?出身好是吧?”说话的人唾了口,“小样,到了爷的地盘,是龙也得给爷盘着!” “什么龙啊,她就是个瘸子!废物!”有人嗤笑,踢了踢她的腿。 应该是很痛的,但薛寄只是闷声咳嗽,眼睫垂着,乌沉沉的眸子里蒙了层雾,瞧不清里面是什么神色。 像是漠然,又像是麻木。 那次战役之后,她便失去了对腿部的控制,军部不留无用之人,于是她被革了职,仅留有荣誉上将的称号,曾经的属下们也受她牵连,有的被降职,有的被远调。 年少的锐气终于磨平,茕茕孑立,满身骂名,她陡 然意识到自已的无力,然而生活还得继续往前走。 这个时候,继母没有嫌弃她,还邀请她去家里住,说也好有个照顾。 继母从小就待她很好,虽然没有血缘联系,但比他那个只会整日拈花惹草的父亲更像亲人。盛情难却,她住了过去。 那是短暂又清闲的一段时光,浮华褪去,她也得以审视自身,慢慢的改变,从不顾惜自已变得能够收敛锋芒,同时学一些其它谋生的本事。 可惜这样的时光总是很短暂。 莫名其妙被绑到订婚宴,还是问了化妆师小姐,她才知道,原来她的继母没问过她的意愿,便决定了她的后半生,把她‘卖’给了当今的女王陛下——帝国法律中,父母是有这个权力的。 以那位暴君的脾性,她知道完婚后自已不会好过。 她用光脑问继母,继母沉默半晌,打了孤零零的几个字:“陛下说,可以把第一军校的入学名额,分一个给文成。” 小的时候,她生病了,继母会哄着她,给她亲自煮一碗热汤。她记着那个热汤的味道很多年,是真把继母当成亲人看待的,继母的三个孩子对她处处针对、出言不逊,她也因为继母的缘故忍让了。 她知道继母肯定会更爱自已的孩子,但她没想到,原来她的重量抵不过一个名额。 继母随即发来联讯请求,薛寄怔怔看了片刻,摁下拒绝。 放下光脑,化妆师已经完成工作,悄然离开了。 这时门动了一下,有人推门走了进来,融霁抬眼看去,雪发蓝眸,是那位omega二殿下、国王的妹妹、有帝国白玫瑰之称的洛伊丝。 洛伊丝说,她要帮她。 薛寄摇头拒绝了。 逃婚的行为会让皇室蒙羞、威信力下滑。这是一国大事,不是儿戏,更不能胡闹。 二殿下却说她“是被皇权洗了脑”,硬生生把她绑了去,塞进飞船。 意外坠落垃圾星,她只觉得疲累,再无其他。 喉咙又升起痒意,薛寄觉得整个胸腔都在疼,意识也有些模糊,更年幼的记忆无法控制的浮现出来。 那时她的生母还没有病逝,那个女人整日疯疯癫癫,正常的时候会哭着抱着她,叫她的小名,魔怔的时候,又会边低低喊着“乖孩子”,边掐住她的脖子。 薛寄不怪女人,因为她知道,女人自始至终渴求的只是 一份纯洁的、完整的爱,然而所托非人,在知道丈夫背着她劈腿成八爪鱼之后,女人彻底疯了,薛寄也从爱的结晶变成了痛苦的证明。 但不怪,不代表没有受到伤害。 幼时的这段经历,让她无比渴望一份正常的爱。 她以为自已从继母那里得到了,今天她才知道,原来没有。 “唔!”薛寄后背狠狠的撞上墙。 那些人抓着她的头发把她提起来,满怀恶意的声音响起:“嚯,这女人的手长得倒是漂亮,老大,您说要不要……毁掉啊?” “求我们啊,你求了,我们就放过你。” 疼痛令薛寄恢复了点意识,她咧起嘴笑了下,朝男人唾了口。 随即闭上眼。 她以为接下来会迎来彻骨的疼痛,阖着的眼睫颤了颤,这时却有强光袭来,短暂的,透过眼皮刺激到视网膜。 拽着她头发的手失了力,她复又跌坐在地上,腿不能动,靠着墙勉强维持平衡。 薛寄愕然睁开眼,然后便见巷口处,一个纤长的身影逆着光走来,手里提着把激光枪。 刚刚拽着她头发的那个人则“砰”地倒在了地上,溅起大片泥水。仔细看了便会发现,男人双眼暴突,眉心破开一个洞,焦糊的气味透出来。 “我倒要看看,谁敢动我的东西。”那个人缓缓道。 那其实是道很好听的女音,低沉悦耳,像优雅的琴键,偏偏有种难以言喻的暴虐味道,配合着对方手中能够夺人性命的凶器,让人听之生寒。 薛寄认出了女人——那是整个苏绮亚帝国的帝王、她的未婚妻,薇欧琳斯·琼·诺厄。 对方居然穿着订婚宴时的礼服就赶了过来,灿金色的长发披散着,若有若无的露出半截香肩,卷翘的长睫之下,一双眼却是冰寒彻骨,像凝着血雾。 属于顶级alpha的气场铺展开来。 在场众人都动弹不得,猎物碰上了顶尖的猎食者,强烈的恐惧涌上心头。 “哒哒。”高跟鞋声近了,像死神逐渐落下的长镰。 没有人愿意坐以待毙,薇欧琳斯靠近的时候,为首的小头目挣扎着抖了抖,怒喝一声,斗大的拳头朝薇欧琳斯砸去。 薇欧琳斯微微侧身避过,顺手把枪别在腰间,鞭腿踢到小头目的破绽之处,小头目登时栽倒在地。 洁白 的裙摆被溅起的泥污所沾染,薇欧琳斯唇角下抿。 恰在此时,其它的人也朝薇欧琳斯攻来。 薛寄眼睛眨了眨,疼痛和高热令她的眼前有些模糊,她似乎看到那位陛下把人抡起来砸到墙上,戴着白手套的拳头力道迅猛,一下子就出了血。耳边都是哀嚎声。 再然后发生了什么,她便没有心思去留意了。 不知过了多久,半睡半醒之间,她似乎感觉到自已像是被人抱住了,很温暖,温暖得让人贪恋。 她下意识伸出手,抓住那个温度。 …… 桑若做了一个尝试。 手册上说过,ooc值的设定,本质是为的不让土著人物生疑,减少对世界的影响。那么其实可以塑造一个逻辑链,在这个逻辑链里,只要在土著人物眼中能够自圆其说,那便应该在临界值之内。 于是桑若假设了一个前提:薛寄是她的东西。 她和薛寄有了婚约,于是在暴君眼中,薛寄自然而然就成了她的所有物,那么以暴君的占有欲,有人想损毁她的东西,她必然会暴怒,进而对其进行惩戒。 果不其然,在说出那句“谁敢动我的东西”之后,桑若再去亲自动手,眼前冒出满屏的红色惊叹号,ooc值却一直在百分之三十以内游动。 试探成功了。 拿大衣裹住薛寄,桑若抱起她。 手臂传来的重量有些轻,那种生物毒素果然对薛寄的身体有很大的损害,以后得想写办法祛除。桑若分神想着。 抱着薛寄走出巷子,亲卫长上前一步:“我来为您代劳……”话未说完,就在桑若冷然的眼神中败退下来。 心一惊,他忙鞠躬道歉,同时有些懊恼,马屁拍到了腿上。 这时,半昏迷的薛寄呢喃着什么,像是陷入了梦魇。并且抬起手,攥住了桑若领口的一截布料。 她浑身都是泥水,手上也脏脏的,桑若整洁的礼服上很快多了块黑印子。 亲卫长胆战心惊地看着。 陛下有轻微的洁癖,若非准许,否则别人碰到陛下,必定会遭受严酷的惩罚。曾经就有个侍女办事不利索,把水不小心泼到陛下衣袖上,陛下直接让人把她拖出去打了。 现在陛下要发怒了吧? 但是左等右等,亲卫长也没见到发怒的痕迹。 残暴的帝 王只是皱了皱眉,低头看了眼,随后便像是默认了一般,如常的把人抱上了星舰。 亲卫长护卫着陛下回去,瞧着严肃敬业,心里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他在陛下身边做事十余年,何曾见到过陛下对什么人这么特殊? ……看来必须要把对薛寄的评价提高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放一下新预收~ 《当白月光手握剧本》 祝枝寒生得冰肌玉骨,雪发红颜,唯有一点不好,是个病秧子,注定活不过三十就得死。 为此她拜入药峰峰主信鸥子门下,学炼药之术,寻求延命良方。 信鸥子后来又收了几个弟子,都是身世复杂的小可怜,祝枝寒不善表达,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关心她们。 她以为她这辈子,最糟糕也不过是因为特殊体质病死。 却没想到,后来小师妹外出历险中了奇毒,信鸥子为救小师妹的命,取了她的根骨做药引。她的师弟们要么冷眼旁观,要么做了帮凶。 她这才知道,他们恨她入骨。 祝枝寒死后绑定系统,系统告诉她,她是一本女频后宫向小说里的女配。小师妹是女主,师弟们是一众男配。 发生种种皆是误会,待后来误会解除,她会被女主和男配们奉为心上白月光,永生铭记。 祝枝寒心想,这白月光谁爱当谁当。 于是重生回拜师那日,她眼也不眨,拜入隔壁刀宗、未来的大反派苍郁道尊门下。 后来师弟们也接连重生,围追堵截向她小心翼翼的示好。 祝枝寒微笑三连:对不起,你谁,找错人了。 …… 苍郁道尊年岁不大,脾性却很大,入门第一天,便对她冷冷道:你这般惜命,难堪大用。 祝枝寒笑着受了。 为了在苍郁堕魔后挣得一席之地,祝枝寒努力和苍郁打好关系。 苍郁伏魔受伤时,她默默备上亲手炼制的丹药,苍郁练刀疲累宿在雪地时,她悄悄为其掩上裘衣。 苍郁:你只能当我的徒弟,其它身份,不要妄想。 祝枝寒:? 后来。 祝枝寒因为体质被天下人所觊觎围攻。 苍郁一人一刀杀出一条血路,红了眼:“谁敢动她?” 食用指南:1.傲娇疯批师尊攻x温柔冷淡不善言辞大师姐受 2.大师姐重生后学刀,边咳血边一打十 感谢在2021-07-2723:41:02~2021-07-2810:37: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鸽有千秋27瓶;ale10瓶;白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四章 薛寄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医疗仓里。 透过琥珀色的营养液和单向玻璃看向外面,银白金属质地的天花板,像是在一艘星舰之内。 医疗仓检测到她的苏醒,营养液缓缓流走,纳米纤维材料在她身上重组成贴身舒适的病号服。 仓门打开,薛寄用手扶着边沿坐起,感受了一下。 伤势已经全好了,胸口的闷痛和沉重感也荡然无存,只有曾经残余的生物毒素酸痒的往骨头缝钻,不过她已经适应与它相伴,完全可以忽略。 她怎么会在这儿? 昏迷前的一幕幕碎片浮现在脑海,薛寄闭了闭眼。 似乎是……那位陛下找到了她。 那么这艘军舰应当是属于皇家的。 对于那位陛下,她的记忆其实十分匮乏。 和前几任国王不同,薇欧琳斯很少会接受臣子的觐见,政令都是由她手底下的鹰犬施行。她对于军部并不亲信,薛寄所参与的仅有的几次会议中,薇欧琳斯总会坐在高高的王座上,漂亮的红眼睛满是暴虐和戏谑,不容置疑的发布命令,或是惩治那些有小心思的人——以酷刑的方式。 王座是由鲜血堆砌而成的。 薛寄微微苦笑。 现在她已经被薇欧琳斯抓到,不论前因如何,逃离的事实已经达成,而陛下最讨厌忤逆她的人,薛寄预料自己接下来不会太好过。 有一点让她觉得疑惑,那便是,陛下居然愿意给她治疗伤势。 舱门被打开的声音响起,脚步声由远及近,薛寄转头看去,然后怔住了。 金发红眸、气势非常的女人走了进来,身后没有跟着其他人。她进来之后,舱门在背后合上。 “陛下。”薛寄下意识想要撑着身子站起,只是她的腿早已经使不上力,努力了一下,还是坐在医疗仓里。 她笨拙的行为似乎把薇欧琳斯逗笑了,这个恶劣的王眼睛像猫儿一样眯起,唇角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她今日穿了织着蔷薇蕾丝边的白衬衣,衬得肤色更加白皙清透,略微中和了身上的攻击性。 “坐着吧。”王下了赦令。 紧接着,薇欧琳斯道:“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薛寄心绪刚松了些,又因为这句话紧绷。 这是开始兴师问罪了。 薛寄沉默片刻,垂下眼,是很恭谨的姿态,唇角微微下抿:“无可辩驳。” 这时却听薇欧琳斯轻笑一声:“无可辩驳?” “哒哒。”脚步声近了。 薇欧琳斯自然而然的坐到医疗仓上,比薛寄高出一截,两人面对面。白皙纤长、指节分明的手指触上薛寄下巴,轻轻使力。 薛寄不敢违逆,跟着她的动作抬起头。 “你的相貌倒是不错。”薇欧琳斯评析着。 她对曾经还是上将的薛寄有几分印象,那个年轻的将领当时锋芒毕露、少年意气,她不喜欢这样的人,因为年轻就意味着莽撞、不够圆滑,容易脱离她的掌控。 她不喜欢任何充满变数的存在。 现在她掌中的女人,已经失去了傲人的资本,又受尽苦头,磨平了棱角。 没有那股逼人的锐气,薛寄本身样貌的秀美便凸显出来。薛寄其实是属于那种有些书卷气的长相,比起将军,她第一眼给人的感觉可能是更适合去教书。 如无意外,薛寄以后会很听话。 只是薇欧琳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也不觉得欢喜。 她目光在薛寄面庞上扫过。 薛寄漆黑长睫轻轻颤抖,没有和她的眼睛对视,目光微微下滑,落在她的下巴上。和王对视是不敬,薛寄是在尽自己臣子的本分。 薇欧琳斯忽然有些意兴阑珊,嗤笑一声,松开薛寄:“不必为我那个蠢妹妹开脱,她自己闯下的祸,后面自会由她自己承担。” 薛寄神情微怔。 薇欧琳斯不给她反应的时间,随即下了命令:“到达首都星之后,和我回皇宫。” 她转身便走,身后忽然传来薛寄有些急促的声音:“等等,陛下!” 薇欧琳斯停下来,略微侧头。 薛寄嘴唇动了动。 她这一刻其实感觉十分复杂。在她的印象里,陛下是一个很喜欢连坐的君王,并且对二殿下洛伊丝也非常宠溺,哪怕责任不全在她,她也本不指望陛下会彻查,就算查了真相,也不觉得陛下会真的做出什么“英明”的决定。 可陛下现在的态度,摆明了是不想对她追责。 对上薇欧琳斯瞳中那抹灼人的红,薛寄半晌说不出话来。就在薇欧琳斯的神情显得略微有些不耐时,她道:“陛下,我不能住到皇宫去。” 薇欧琳斯彻底转过身来,新奇道:“你在违抗我的命令?” 她的声音喜怒莫辩,薛寄分辨不出有没有生气,只是轻轻摇头,认真道:“我在向您提建议。” 薇欧琳斯觉得有些有趣了。 薛寄是她的所有物,哪怕是残暴的君王,也会对自己养的小宠物有几分耐心:“那你说说,为什么?” “一是从没有王后未婚便住进皇宫的先例,这不和礼数。二来时间仓促,我还有东西落在母家尚未清理。我在帝都星上有其它住处,等我们……成婚了,再搬进皇宫也是一样的。” 她的声音不疾不徐,像是被精心打磨过的玉石,听着给人的感觉很舒服。 因此薇欧琳斯没有打断她。 待薛寄说完,薇欧琳斯看了她一会儿,神情有几分莫测。 不是所有人都能顶住这样的眼神,然而薛寄神情仍然温沉,不闪不避。 “你今年是……三十二岁对吧。” 星际时代,人们的平均寿命已经到了三百岁,三十二岁,其实还处在青年阶段。 薇欧琳斯轻嗤:“怎么活成了一个小古板。” 薛寄微怔,还未说什么,便见薇欧琳斯俯下身,长眉微扬,扑面而来的侵略性:“向我提要求。那,你拿什么来换?” 拿什么来换? 薛寄认真想了想,发觉自己确实没有什么值得帝王动摇的东西。 “你真有意思。” 薛寄听得一声低低的轻笑,薇欧琳斯背过身:“我不管别人怎么看,整个帝国我最大,懂么?” “至于你母家的那些……我允许你回去。三天时间,带上我的侍从。” 说完,感应舱门打开,薇欧琳斯走了出去。 过了不久,便有一个名叫“尤娜”的女官过来敲响了门。 …… 桑若回到主控室,揉了揉太阳穴。 原本她是打算直接把薛寄接回来的,她不认为薛寄会再次逃跑,但是她希望薛寄能到她的羽翼庇护下。不过薛寄说的话提醒了她,薛寄的原身家庭也是个问题。 忽然被继母出卖,薛寄需要时间处理她那边的情况。她也需要做些布置,避免那一家子再对薛寄纠缠。 所以桑若放她回去了。 此外,她们两个对话的时候,监测系统显 示ooc程度一直在二十上下浮动,证明她的方向是正确的。 接下来桑若还想试验一下,潜移默化的改变人设,是不是也能被监测系统允许。 不过在那之前,她还需要先处理薛寄身上的生物毒素。 薛寄曾经是那么耀眼的一个少年将军,不论薛寄是否满意现在的生活,桑若都不愿意委屈了她。 桑若想让薛寄再回到机甲驾驶位上,那里,才是薛寄立身的地方。 …… 星舰很快落地帝都星,薛寄被尤娜扶着上了悬浮车,目的地是她的“家”……准确来说,是她生父和继母一家的住处。 光脑回到她的手里,刚一打开,里面便弹出许多未读通讯,有她曾经的属下的,但更多来自他的继母。 她“逃走”的事情被发现,皇室那边便紧急封锁了消息,说未来的王后身体不适,订婚宴改日再举行。 属下倒是不知道这些波折,只是在询问怎么会忽然和皇帝订婚。 ……老实说对于这次的婚姻,她也是云里雾里,只能猜测陛下有她自己的理由,没法做出回答。 继母那边,因为被询问过,倒是清楚她逃走的事。从发的消息来看,继母不知道这件事有皇室二殿下的参与,还以为是她心怀不满,于是说了不少好话,请求她回来。 倒也不出薛寄的预料。 她也算是比较了解继母的为人,继母是在她的生母去世第二年,被父亲娶回家的。继母的门户比较小,比不上父亲,性子也软,父亲在外面花天酒地、拈花惹草,她便日复一日的守在家里,收拾好这个小家。 总体来说,是一个温柔但眼界不大,甚至有些蠢笨的女人。 这样的人,连发脾气都不会。 这么想着悬浮车已经到了,薛寄偏头看着这个熟悉的建筑,缓缓闭上眼。 过去的那些,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还有一更! 感谢在2021-07-2810:37:22~2021-07-2917:59: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长野星河散去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哦吼、46692370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闲云野鹤17瓶;天 启凉薇时空、123410405瓶;不爱钱爱啥4瓶;枭爻、月之狼星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五章 薛寄给继母发了个消息,说她到家门外了。 没出十秒,继母打了通讯过来,薛寄想了下,接通了:“你没在家?” 虚拟屏幕上的继母满头都是汗,想来应当是找不到她急的,刚接通,就被这个变成‘你’的称呼梗了下:“小寄,我还在外面,你……回来啦?” 薛寄没有解释:“家里还有人吗?” 继母勉强笑了下:“文成还在家里。” “叫他来开门。” 过去薛寄住在这里的那一年,生父不管事,每当继母提出给智能锁录入她的信息的时候,继母的三个孩子都会出来以各种理由打断或阻止,因此现在薛寄到了门外,也不能自己开门进去。 继母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层,面上闪过不自然的神色,。 薛寄等着她回答,继母沉默片刻,小心翼翼的问:“小寄,你回来的事,陛下知道吗?” 薛寄一眼便看出她的想法,继母是怕她偷偷回来,想对她的宝贝儿子不利。她浅淡地笑了下,眼中情绪却说不出的疏冷:“就是陛下把我带回来的。” 继母喃喃了两句“那就好”,又羞愧的垂下头,薛寄“啪”地把通讯器关了。 等了没多久,门打开,一个长相普通、气质阴沉的青年不情不愿走出来,咕哝着:“都要嫁出去了还回来,害我还要出来跑一趟……” 尤娜推着薛寄往里走。 这个青年见薛寄不搭理他,又觉得不爽利起来:“喂,说你呢。听说订婚宴中断了,你该不会是被那位陛下嫌弃,灰溜溜滚回来了吧?” 薛寄这才分出点注意力给他:“薛文成。” 这个青年便是继母的长子薛文成,也是继母最费心打算的人。 薛文成不学无术惯了,成绩稀烂,最后还是托关系上了所贵族高中。这两年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嚷嚷着要去第一军校。 第一军校是整个帝国最精英的人才所在的地方,以薛文成的成绩……嗯…… 现在听薛文成的意思,显然是不知道订婚宴中断背后的事,看来继母还是有些分寸,没把什么都和儿子说。 薛文成注意到薛寄的视线,昂着脖子:“怎么,被我说中了?” 薛寄眉目冷淡:“我来取回我自己的东西。” 说着便叫尤娜推她到她的房间 。 薛文成一个拳头打在了空气上,忽然觉得有种难以言喻的憋屈。 从小他这个同父异母的长姐就压他一头,甚至分走他亲生母亲的宠爱,凭什么啊? 他在原地站了片刻,还是气不过,追上去喋喋不休:“你不是一直看不起我吗?我告诉你,我马上就要去第一军校就读了,前途无限!而你,你现在只是一个废物,你……” 薛寄已经到了自己的房间,把书架上的书取下来,闻言手指微顿,还是收拾自己的东西没理他。 倒是知道内情的尤娜,转头奇异的看了薛文成一眼。 听说陛下是以第一军校的一个名额和几间商铺,换得了薛寄的婚姻权。原来那个走后门的草包就是这个人啊。 尤娜揣测过陛下叫她来的用意,除了监视,应当也是让她看顾一下未来的王后。这不,刚回来就有人欺负上来了。 薛文成对人的视线很敏感:“你看什么?” 尤娜是个阴阳大师,拖长了调子:“你说你要去第一军校就读?可我看你,不像是能上第一军校的料子啊。” 这下直接戳了薛文成的肺管子,他最受不了别人拿轻视的眼光看他:“你懂什么?” “我不懂?” 薛文成:“你不过就是个beta,像你这样的人,连第一军校的门槛都碰不到吧,你……” 尤娜笑着打断他:“嗳,劝你一句,这话别在第一军校说,那儿可不兴性别歧视这种东西。” 薛文成在短时间内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轻蔑道:“你在这劝什么劝,从千度上看到点东西就过来显摆……” 尤娜第二次打断:“我这个beta确实也没有很厉害,不过做到了皇家亲卫队队长这个职位而已。” 薛文成说了一半的话,就那么卡在嗓子里。 尤娜还嫌给人的刺激不够似的,“自我介绍一下,皇家亲卫队六队队长,尤娜·沃伦。” 薛文成整个人呆滞住了,随后脸色由白转红,像个熟透的番茄。 皇家亲卫队是什么地方?里面所有的成员都是第一军校出来的佼佼者。 第一军校的学生出来,可以任意到第一至第九军任职,唯有皇家亲卫队,是其中大部分人削尖了脑袋也难进的地方。那里是陛下的鹰犬,也是帝国权力聚集之地。 可以说,皇家亲卫队的含金 量是远远高于第一军校的,更不要说亲卫队的队长了。 薛文成觉得自己成了一个小丑,而这两个人都是故意看他的笑话的。 但他又不敢发脾气,尤娜这样的人不像薛寄,如果尤娜有心为难,他以后从军的路会很难走。 尤娜轻哼:“原来是个窝里横。” 薛文成攥紧了拳,一声不吭。 薛寄正翻开书看,给它们排序,原本疏冷的眼里不知不觉染上笑意。 不过她也是才知道,陛下居然派了一个亲卫队队长来跟着她。是怕她逃跑?那可真是有些大材小用了,她如今也不过是个废人。 这时玄关那边传来些动静,是继母回来了。 继母叫郑倩美,是个人如其名的柔弱omega,星际人的花期很长,她的模样其实仍很年轻,只有眼睛显露出些许岁月的痕迹。 她走过来,目光略有些躲闪,声音温和道:“小寄回来了啊,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和文成,这是在聊天?” 薛文成像是终于找到了发泄的突破口:“您觉得,我和她是能聊起来的样子吗?” “文成……” 郑倩美有些不知所措,想要去拉他。 薛文成哼了声,一把甩开她的手:“我走了。” 薛文成一走,整个空间仿佛都变得寥落下来。薛寄安静的把自己放在柜子里的东西一一收拾出来。郑倩美站在门边,小心的问:“吃饭了吗?要不……” 薛寄说:“我是来收拾东西的,” “收拾完你就走吗?” “嗯,应该也没人希望我留下来。” 郑倩美脸上勉强挂着的笑消失了,讷讷道:“啊,好……那,我来帮你吧。” “东西不多,不用了。” 尤娜也上前帮忙,郑倩美手足无措的立在一边,她照顾薛寄长大,薛寄虽然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待她却有如亲母,她从未受过这样的冷遇。 尤娜瞥了她一眼:“您不办事,就不用在那杵着了吧。您这表情是什么意思?弄得好像别人欠您一样。不论是薛小姐,还是我们陛下,好像都不欠您什么吧?” 郑倩美更加难堪,但还是立在原地。 尤娜没再驱赶她。 薛寄身子背着她,忽然道:“你其实是怨我的吧。” 郑倩美微怔 :“我……” 薛寄:“我不走关系让薛文成上第一军校,你以为我是在害他,耽误他?” 曾经郑倩美找她谈过这件事,眼见到了要报考学校的日子,薛文成的志愿还没有着落。他的成绩不好,差一些的学校又不愿去,一心想上第一军校,可第一军校是随便能上的吗? 当时薛寄没说自己有没有那个能量办成,只说薛文成不适合。 郑倩美不说话了。 薛寄明白了她的意思:“算了。” 门边又传来些喧哗声,是薛父带着酒气回来了。他是一如既往的不管事,哪怕自家女儿嫁给当今陛下这件事,也没分去他半点寻欢作乐的心思。 薛寄看了看窗外,夜幕已经落了下来。 东西如她所讲,确实不多,在尤娜的帮助下,很快归置到收纳盒里,由小机器人搬进悬浮车。薛寄示意尤娜推她离开。 走到门口时,郑倩美叫住了她:“小寄,我……” 薛寄没有回头:“不用送了。” …… 离开那栋别墅,尤娜显得对薛寄更亲近了些,有一搭没一搭找她闲聊。尤娜问她:“您收拾完东西,是不是今晚就能搬进皇宫了?” 薛寄看着窗外,轻轻摇头:“不,我要回自己的公寓去。你呢?” “我?”尤娜笑笑,“我当然是跟着您啦,干我这个职位,就要做到24小时无休,全天候待命!您就当雇了个保镖就可以了。” 和尤娜说话出乎意料的轻松,薛寄有些低落的心情慢慢好转起来。 这骤然的变化岂是一朝一夕就能适应?她回自己的公寓住,其实是为的给自己一个心态适应和改变的时间。 她问尤娜,陛下为什么会选择她做伴侣……她是个alpha,还是个不良于行的残废。 尤娜在这个方面嘴很严,也没有糊弄她,就说是不能说:“等陛下愿意告诉您的时候,您自然会知道。” 除此之外,尤娜还说了一些关于二殿下洛伊丝的事:“陛下以前对二殿下太袒护了,这次似乎终于有了变化,我们亲卫队的人都可开心啦。” “为什么这么说?” 尤娜看起来很讨厌洛伊丝的样子:“陛下的这个妹妹,总是明里暗里说陛下残虐无道,还暗地里做一些小动作,衬得她跟一个纯洁无暇的救世主似的。可陛下明明最护着她,若 没有陛下,她连十岁都活不过。” 尤娜愤愤不平:“只有她没有资格说陛下的不是!” 薛寄听了若有所思。 尤娜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这样。 民众们对这两姐妹的评价几乎是两极分化,没人敢说陛下不好,但所有人无一例外都会称赞洛伊丝的善良。 这么明显的事,之前怎么没察觉出异常呢?她的脑子就像是被什么遮盖住了一样。 三日很快过去,薛寄收拾好心情踏入皇宫。 令她有些意外的是,陛下遣人准备好她的住处,此外没有再找过她。这让她略微松了口气。 时间飞逝,很快到了订婚宴彩排的日子。 没错,在那日闹剧之后,陛下似乎是铁了心想要大办,宴会的规格直接往上提了一个档次,还出现了“彩排”这样的东西。 在彩排这日,薛寄终于和陛下见了面。 她明显的感觉到,陛下的精神状态似乎有些不好,隐隐有种焦躁的感觉。站在陛下旁边,她全身都忍不住紧绷——要知道,薛寄在伤残之前,也是一个顶级的alpha。 彩排的空当,薛寄出去透气。 在某个拐角处,她忽然被一股大力钳住手腕,拽离轮椅,到了一处隔间。 薛寄坐在洗手台上,那个人埋首在她的颈肩,指尖攥得很紧,身躯微微颤抖,嗅闻她的信息素。 离得太近了,一股沉冷的味道涌入薛寄鼻腔,像是深不见底的渊涧。 那似乎是……陛下信息素的气味。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啦!感谢在2021-07-2917:59:30~2021-07-2923:58: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尼路班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d27瓶;君子俭6瓶;机长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六章 “陛下……” 薛寄试探着叫了叫薇欧琳斯,并没有得到回应。 于是薛寄略微后靠,贴上了身后冰冷的镜子,薇欧琳斯不满于她的动作,强势地把她拽了回来。 女人现在摆足了猎食者的姿态,但略微颤抖起伏的背脊,无端显得脆弱。 如此矛盾,又碰撞出另一种惑人。 薛寄心中仅有的少许火气消了,同时心中满腹疑惑。 陛下这是怎么了?一般出现这种躁动,都是发生在发情期,可薇欧琳斯的情况显然不像。 并且,哪有alpha发情期是去找另一个alpha的? 薇欧琳斯的信息素张扬而酷烈,但很神奇的,薛寄此刻并没有那种受其它alpha信息素影响而产生的不适和攻击性,反而身体渐渐升腾起一些……焦躁感。 那种焦躁感更类似于发情的前奏。 薛寄无意识舔了舔尖尖的犬齿。 她定了定神,缓下声音问:“陛下,您觉得不舒服?” 薇欧琳斯没有回答她,过了会儿,那种颤抖似乎平缓了些,倚靠在她的肩头不说话。 薛寄此时的感受十分奇特,对方温热的体温顺着相触的地方传来,微凉的发丝随着呼吸的频率在她的脖颈蹭动,痒痒的。 像是刚吸完猫薄荷后慵懒打盹的大猫。薛寄脑子里莫名冒出了这个大不敬的形容。 她伸出手,犹豫片刻,试探着虚虚轻抚了一下薇欧琳斯的后背。生理课上教过,如果是面对omega,这样做可以很好的起到安抚作用。 虽然不知道对alpha起不起作用,但薛寄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她度过的前三十多年醉心开机甲,无心谈情说爱,每一次发情期都是靠抑制剂度过的,没有和其他人相处过的经历。 薇欧琳斯倏然抬起头。 她的眉头是皱着的,眼神也很凶,但是现在眼尾红红的,像是染了胭脂,红色的眼瞳也蒙了层水雾,便削弱了与生俱来的攻击性,更多的凸显出五官的……漂亮。 薛寄这一刻忽然意识到,薇欧琳斯、她们的陛下,其实是个美人。如果刨去那些暴君之类的威名、以及她的血腥手段给人留下的印象,她其实比她的妹妹更适合‘苏绮亚的玫瑰’这个称呼。因为玫瑰是带着刺的。 薇欧琳斯就像是一朵红 玫瑰,耀眼,灼人。 薛寄略微晃神。 这时薇欧琳斯松开对她的钳制,直起身冷淡道:“这次我原谅你的无礼。” “……” 薛寄看着苍白有力的手指从她领口的布料那里收回,心中忽然升腾起一点失落的感觉——或许是alpha的本能使然。 “陛下。”薛寄叫住将要离开的薇欧琳斯,“我冒昧问一句,您现在的情况……” 她能感觉薇欧琳斯的目光在她面上逡巡,像是在评估,又像是在思索。 片刻后,她听到薇欧琳斯说:“彩排后回皇宫,我叫医师过来,她会告诉你我的情况。” 很快狭小的空间里只剩薛寄一人,薇欧琳斯的信息素似乎还有残留,撩拨着她的心绪。 薛寄拧了拧眉。 她自己的信息素不受控制的释放出来,淡淡的山茶花香逐渐充斥整个空间。不是在驱逐另一个alpha的信息素,而是……把其一点点圈禁,浸染占有。 说是回去彩排,其实薛寄根本就没见到陛下,这位暴君十分的任性,遣女官交代了句就离开了。 在场有不少人向薛寄投去同情的目光——从这个行为里不难判断,陛下对这位未来的王后没有丝毫尊重,可以遇见薛寄将来的生活不会好过。 薛寄倒是神色如常。 她耐心的去跟着快速过了一遍流程,确保彩排时心里有底。 接下来就是去确定几日后订婚宴妆面,化妆师有事出去了一趟,叫她带的一个小助理给薛寄讲解。 小助理讲完,忽然压低声音,用充满理解的语气对薛寄道:“您也不容易呀,很辛苦吧。” 薛寄看了眼她,说:“还好。” 小助理见她态度不冷不热,又道:“您不用闷在心里,我懂的,和这样的对象结婚……” 薛寄目光在她脸上细细扫过,轻声说:“慎言。” 说着把册子拿走:“和周姐说一声,我把这个拿回去给陛下看看。” “哎……” 门外便有陛下的亲卫队守着,尤娜也在,薛寄说:“事情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 这个小助理挑拨的意思太明显了,她都看不过去。 对于陛下早归这件事,薛寄是知道内情的,所以不会受影响,可若是不知道呢? 这小助理是什么人授意的? 此外,她似乎有点能理解薇欧琳斯了。帝王不会允许别人知道她虚弱的状态,就像是猛兽一样,无时无刻不在防范着周围,这样的话,曾经的蛮横也是难怪。 回到皇宫,很快有女官指引她到了医师那里,薛寄扫了眼房间以内,陛下果然不在。 医师是个年轻的女性,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看起来很知性的模样。 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想不到,陛下会授意我告诉你内情,我本来以为……算了。知道这件事之后,你就彻底没有脱身的机会了哦。” 薛寄明白,自己在触及到一个大秘密。 不过到了她这步田地,似乎也没有什么更糟糕的事了。 她弯了弯唇:“洗耳恭听。” …… 于是薛寄便知道了陛下所患的病症——信息素依赖症。 那实在是叫人很难相信,薛寄走出房间一段时间,才回过神。 这些天发生的事在薛寄脑海转了一轮,她发觉,这一切是如此的顺理成章。 唯一的适配者、同为alpha。 也只有这个原因,会让陛下选择她。 她也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细细来说,释然有,压力亦有。 此外还有一些意外之感。以她所知的陛下的脾性,她以为陛下会用更隐秘、更保险的手段——把她绑了偷偷养在宫中,不比迎娶一个alpha王后看起来更光彩吗? 薛寄失笑。 细细想一下陛下从前的作风,薛寄惊觉自己也是受了其它人言的影响。 陛下处罚人确实是重了些,眼里揉不得沙子,但陛下对自己的要求也很严苛。除却治法严厉这一点,薛寄居然想不出其它可以指摘的地方,陛下不好奢靡、享乐,也从未无缘由的惩治、以他人痛苦取乐。 近来越发严酷的作风,又是不是和这信息素依赖症有关联? 薛寄不知怎么的,忽然很想见到薇欧琳斯。 于是等她再次回过神,她已经到了薇欧琳斯的寝宫之外,并且叫门外的守卫看到了。守卫认出了她,道:“您想见陛下?您的话,我们可以进去通报一声。” 薛寄心说我没有那么大面子,但心底的那个声音不停鼓噪着。 片刻后,她听到自己说:“麻烦了。” 等待的时候,她从未觉得时间那么长。 好在守卫带来了好消息。 走进去,见到正在桌上“办公”的薇欧琳斯,薛寄忽然想到一件事:她是进来了,可她要说什么?说自己一时兴起,想来见见你? 那也太怪了。并且肯定会被陛下以为自己在耍着她玩。 眼见薇欧琳斯漂亮的长眉微挑,薛寄蓦地把手中的本子递了出去:“这个是我们订婚时的妆面,您选一下?” 薇欧琳斯:“……” 薛寄觉得薇欧琳斯看自己的眼神有点怪,像是看那种……试图引起主人注意的小宠物。 不过总比发怒强。薛寄安慰自己。 薇欧琳斯还是接过去,看了几眼:“订婚时的不重要,你看着决定就好。” 薛寄想了想,又把看妆面时,那个小助理说的话描述给薇欧琳斯听了:“您说,是不是有人暗地里还不太安分?” 薇欧琳斯神情终于认真了些。 她轻轻冷笑:“的确。又或者说,一直有人在不安分。往常时候我查不到来源,近来倒是有点眉目了。” 薛寄神情微凝。 薇欧琳斯却没有细说:“你做得不错。” 然后薇欧琳斯便又去批改公文了。她似乎总是有很多事要做,看东西的时候,眉头微微蹙着,便无形中多了些威严的感觉。 薛寄本来还想提一下那个信息素依赖症的事,看陛下整个的状态还不错,便把话咽下了。 “那陛下您……早些休息。” …… 订婚宴的日子很快就到了,这次宴会的规模比上一次要大太多,几乎是限度以内最顶级的规格。 原本那次未完成的订婚宴,众人心中对薛寄和这次婚姻都不太看好,这下订婚宴的规格出来,倒是有不少人闭上了嘴。 当然还是有一些人觉得,这不过是皇室的面子工程,话语间对薛寄十分鄙夷——这是薛寄残废之后的常态。 曾经她有多耀眼,爬得有多快、多高,如今便有多少人看她不顺眼,甚至落井下石的都有之。 订婚宴还未正式开始,人们三两个聚着社交,便有人说:“别看现在看着风光,那a嫁给a,是正经a能干的事吗?还不知道婚后会怎么样呢。” “也不知道那个残废是怎么取悦了陛下,哎,真想让她给我 说说,我也来学学。” 说得正酣,身后传来一道沉冷的、令人心底里冒寒气的声音:“是么?阿寄,在和他说之前,要不先向我说说?” 另一道柔和些的,带着点无奈的声音响起:“您就不要再取笑我了。” 那几个人都傻了。 他们敢这么说,就是料定陛下不会在意。可陛下现在特意把他们说过的话说了一遍,怎么看都不像是不在意的样子啊? “我,我们……” 他们正要辩解,就见薇欧琳斯面色陡然冷下来:“议论皇室,嗯?” 作者有话要说:我有点事来晚了tvt不好意思 感谢在2021-07-2923:58:49~2021-07-3022:11: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坚持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hero20瓶;清懋5瓶;絮亦锁死锁死4瓶;星河入梦来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七章 薇欧琳斯话音刚落下,便有一列亲卫队的士兵进来,把这几个人拿下。 这些人都傻了,回过神来哭爹喊娘,大声求饶。薇欧琳斯猩红的眸子盯着她们,却是笑了:“这么好的日子,哭什么?” 于是这几个人又把哭憋了回去,身体鹌鹑似的发着抖。有个人憋得太急,不受控制地开始打嗝,都快疯了。 一个亲卫道:“陛下,该如何处置?” 薇欧琳斯神情淡淡:“杀了吧。” “陛下!陛下!!” 他们是真的沉默不下去了,然而刚喊两句,就被亲卫们捂住了嘴,只能发出激动的唔唔声。 这时薛寄欲言又止:“陛下……” 薇欧琳斯转过头去看她。 薛寄眉头略微蹙着,有对这个行为的不赞同。薇欧琳斯忽然想起,曾经薛寄还在军部任上将,参与议会时,在她发布严苛的政令后,也会露出类似这样的神情。 这个曾经的将军居然一直没变过,还是这么心软,连杀几个人以儆效尤都舍不得。 “我的王后似乎觉得,这样的处理方式有些不妥?” 薛寄不闪不避的回视,眼中神色温柔而坚定。 是那种,经历各种打磨而不变,甚至熠熠发光的宝石的色彩。 片刻后,薛寄轻声说:“我听陛下的。” 薇欧琳斯低低的笑。她觉得有趣。 既不驳斥她,又摆明自己的态度么。就不怕她生气? “那好,就依王后的。”薇欧琳斯的目光淡淡扫过那几个人,“这么欢欣隆重的日子,确实不适合见血。便剥了他们的爵,日后直系血亲和三代以内旁系血亲,皆不可参政。” 她一直很喜欢连坐,因为连坐这种东西……被牵连的人不敢怪她,只会百倍怨恨始作俑者。 那几个人听了失魂落魄,面色灰败,旁观者也纷纷绷紧面皮,暗自想自己之前有没有做出格的言论——搞不好下一次就会成了这几个人的下场。 “哦,对了。”薇欧琳斯眸子里满是恶意,“我听说古地球有种刑罚,叫杖刑。不会害人性命,又能起到惩戒的效果。” 说着下巴微抬,“把他们拉下去吧。” 几人也是对此有所耳闻,脸变得煞白,“唔唔”叫着被拖下去打了。 然后就再没回宴会上。 此后,别说不好听的话,甚至再没人敢用不太尊重的眼光看着薛寄。 他们都已经意识到,不管陛下是怎么看待薛寄,是真心爱重的枕边人,还是讨人喜欢的小宠,又或者是政治作秀。那都不是他们能够妄议的。 小插曲结束,订婚宴照常进行。 薛寄今日穿了一身星空色礼裙,裙摆不是很长,到小腿那里,露出一截制作精密的外骨骼——这是科学院的新作,可以辅助薛寄正常行走。 充满机械感的外表与柔软漂亮的裙摆相复合,碰撞出一种难言的神秘之美。 她早已经对流程烂熟于心,整个过程都没出什么差错,甚至还有余裕去分神。 从她有记忆开始,就没怎么被人维护过,这样的感觉十分让人……不知所措。 幼时的生母只会拿她出气,继母在她被几个孩子挤兑讽刺的时候,总是装作没有听到、粉饰太平。等她凭借自己的实力上了第一军校之后,连年都是首席,只有她维护别人,从没有别人维护她的份。到了军中也是如此。 至于后来一朝失势……不提也罢。 交换订婚戒指的时候,薛寄不着痕迹的看了眼薇欧琳斯。 女人背脊很直,仪态非常漂亮,垂着眼睛的时候,给人一种她十分专注的错觉。哪怕薛寄很清楚,这个人是一个多么冷血、多么残暴的帝王。 那枚银制小环套到无名指,薛寄心中忽然涌起股奇怪的情绪。 这就是会同她共度一生的人吗。 订婚宴很快便过去。 化妆间内,两人安静的卸妆。 她们这次共用了一个化妆间,薛寄发现,陛下在这种事上其实不太喜欢由别人经手,化妆间内没有其他人在,只有她们两个。 薛寄闭着眼,洗去脸上的泡沫,陛下那边的沙沙声传进耳朵,让她的心绪有些浮躁。 取毛巾的时候,碰倒了放在一边的香水,瓶罐接触桌面发出清脆的声音,咕噜噜往桌下滚。 薛寄仍存有做将军时的敏捷本能,闭着眼去接。 触到的却不是冰冷的瓶身,而是有些温热的皮肤。 薛寄指尖下意识缩了下。 “啪!” 浓郁的柑橘调充斥整个房间。 薛寄匆匆睁开眼,眼皮上仍在淌的水模 糊了少许视线,陛下手仍旧维持着伸出去的动作,略微偏着头,神情有些莫测,又有些无辜。 “我只是……” 话未说完,薛寄就被一只毛巾丢到了脸上。毛巾上似乎还残留着拿过她的主人的信香。 薛寄忽然觉得嗓子有些痒。 大概是被香水呛的。 “擦你的。”薇欧琳斯嗓音凉凉,“做事要谨慎。” 薛寄嗯了声,把脸一点点认真擦干净,借着毛巾掩饰了有些红的耳根。 浓郁的香水味里,谁都没动,一时房间很是安静,只有毛巾轻轻摩擦的声音。 过了会儿,薛寄把毛巾放下,面色也恢复如初。 薇欧琳斯已经去涂防护用品。 薛寄没动,忽然轻声道:“陛下,之前……谢谢。” 两人心照不宣,都知道说的是订婚宴上,薇欧琳斯为她出头的事。 薇欧琳斯听了觉得好笑:“不要想多,我只是为了皇室。我们的关系,在外面最好表现得和睦些,才能让这个婚姻利益最大化。” 这话委实是冰冷绝情。 她说完微微偏头,去看薛寄,有些好奇这个很容易被打动又很心软的女人是什么反应。会失望吗? 却见薛寄微微弯唇,眼里像是盛着光:“一样要谢的,陛下。” 谢谢您,给予我未曾拥有过的东西。 薇欧琳斯后面的话忽然就堵到了嗓子里,别过头,心想:傻子。 …… 订婚宴结束,接下来就要准备正式结婚的一系列事宜,按照惯例中尽可能短的时间来。 她们的情况毕竟特殊,越早缔结婚姻便能越早放心。 一个月的时间匆匆而过。 除了彩排那件事以外,薇欧琳斯便再没找过她补充信息素,薛寄心里有些隐忧,除此之外日子过得还不错,比她想象中还要好。 她算是在皇宫里有那么一块“固定房产”,这些日子她把房间一点点填充起来,原本还显得空荡的样板便多了不少生活气息。 空闲的时候她会看看书,泡一杯枸杞,并且不像在继母家里那样,被那三个小兔崽子打扰。 每当想起继母一家,薛寄脑子里偶尔会闪现搬东西离开时的那一晚。还有一些在意,但相信随着时间的流逝,会有更多的情感填充进来,补充 那些突然的空缺。 薛寄最近在练字。 她以前不注重这个方面,觉得浪费时间,加上星际时代很多地方都是拿电子代替书面,薛寄成绩虽拔尖,但写了一□□爬字。最近受了某个老年论坛的影响,开始学起来,发现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 古地球时的戏文,也激起了她的兴趣。 尤娜有时候会过来看她,然后感叹:“枸杞、书法、听戏……您是提前开始退休生活了吗?” 薛寄朝她笑。 因为薛寄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这一个月,薇欧琳斯似乎很忙,只偶尔会找她一起吃顿饭,然后拍照发到社交媒体上,用来提升皇室的亲民度——据薛寄的观察,这个办法收效甚微。 但陛下依旧我行我素。 …… 桑若那边,除了政务,确实在忙一些事情。 上帝视角来看,“薇欧琳斯”因为订婚宴一事对妹妹洛伊丝施行了禁足惩罚,收回了洛伊丝的大部分权限。并且生出一些怀疑,进行了调查,顺藤摸瓜牵连出王庭中的许多势力。 在桑若这个开天眼的视角,用系统的话来说,则是——妹妹是一个买股文的女主,她善良勇敢,帮助过许多曾经被姐姐伤害的人,比如年少落难的少年英才、政变失败被杀权贵所遗留的私生子、野心勃勃的财政大臣等等,获取了他们的真心喜爱。 在原著中,妹妹经历了一系列强取豪夺,最后股票们达成一致,共同爱着妹妹,并把妹妹拱卫上王座。 桑若经过上一个世界的洗礼,明白真相不一定像世界线里写得那般。 现实中哪有那么多情深,不过都是利益的结合。她猜测,应当是那些野心勃勃的人拿洛伊丝当一个好用的棋子,最后通过洛伊丝,以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头,颠覆诺厄家族的皇权。 调查一番,果真八九不离十。 只是不知道洛伊丝是真的蠢,还是被权力迷了眼,妄图与虎谋皮。 除此之外,关于薛寄身上生物毒素的事,也有了一些眉目。 她原本是打算在系统商城里直接兑换的,但是系统告诉她,在正式任务世界里,像生物毒素解药这种会对世界线造成一定影响的,不能直接在商城里兑换,需要先做完前置任务。 这个的前置任务就是,去科学院里帮助一个被欺压的年轻天才,由这个天才再研制 出解药。 也是凑巧,这个小天才在原世界线里,刚好是被妹妹救后,成为死心塌地的下属和闺蜜。现在妹妹被禁足,桑若干脆捡了漏。 这个小天才的研究方向,原本就和生物毒素有关,相信不久就会听到好消息。 …… 转眼就到了去置办婚礼所穿的婚纱、以及结婚戒指的时候。 正式的婚礼就要更慎重些,这次薇欧琳斯陪同薛寄,到一家有名工作室相看婚纱以及测量身体数据——原本皇室是习惯把许多裁缝叫到皇宫做的,但是这次薇欧琳斯不知怎么回事,一反常态特意出来一趟。 薛寄得到的解释是,这样有利于塑造亲民的形象,顺便秀一次恩爱。 联想到之前薇欧琳斯我行我素拍照片的样子,薛寄觉得这个答案有点靠谱,又有点不靠谱。 两人先去挑选了戒指的方案,之后薛寄出去透气,回去的时候在拐角处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她的继母郑倩美。 薛寄已经有段日子刻意没去留意她们的后续,因此看见郑倩美的模样有些惊讶。 郑倩美如今憔悴了许多,眼底下隐隐有些青黑,看起来近期过得不太好。 薛寄想:她不是如愿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吗? 于是薛寄淡淡道:“来找我?换个地方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来推荐基友的文文~ 穿成富婆后:谁敢动我崽![快穿]by小绿龙 -- 祝星彤穿进自己的书里,成了书里最有钱的霸总富婆,还遇到了自己笔下的女主角——目前不温不火的小演员钟颖。 170的身高,c+的大胸,还有那张艳丽的脸!确认过眼神,这是她的崽没错! 身为原作者,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想演戏不想陪酒的钟颖会在合约到期时解约,恶劣的经纪公司,缺钱的养父养母,各种舆论危机就会纷至沓来。 祝霸总暗下决心,没人能欺负她的崽! 娱乐圈算什么,就算是仙魔鬼界,她也能把挡在自己崽面前的大山给踏平了! 当影后只是开始,她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 钟颖机缘之下绑定了‘霸道大佬爱上我’系统。变换世界、穿梭时空,彻底开启了一场‘靠吃软饭登上人生巅峰’的时间旅行 。 但是吃软饭也就算了,为什么每个世界需要攻略的大佬性格都和她老婆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祝小宝。” “诶!怎么了崽?” 钟颖犹疑地看着身边乖乖巧巧端坐在身边的媳妇儿,最后说了句:“没事。吃饭吧。” 祝星彤悄悄吁出一口气。 摸出手机—— 【啊啊啊论坛求助,我的崽过于聪明,马甲快要捂不住了可怎么办!】 …… 第一个世界:影后和她的霸总媳妇儿(娱乐圈) 第二个世界:上校和她的星主媳妇儿(星际abo) 第三个世界:鬼王和她的灵主媳妇儿(奇幻灵异) #受穿进去的书是快穿文,所以本文也是快穿文# #受是富婆,哪个世界都富,攻会越来越强# #1v1双穿,不切片,互宠,小甜饼# #v后日更六千# —— 感谢在2021-07-3022:11:14~2021-07-3120:35: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喵呜、夜霭沉沉、.......、打分:2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0瓶;阿槿20瓶;余木丞千14瓶;disposition10瓶;林子3瓶;哦吼、机长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八章 两人到了角落里的卡座,面对面坐下。 薛寄问:“长话短说,你来做什么?” 郑倩美看着这个曾经被她当亲生女儿疼的孩子。 以往薛寄见了她,会敛去满身的锋芒和桀骜,说话都会轻一些,但现在的薛寄满脸漠然,看她就像看一个陌生人。 郑倩美沉默片刻:“我只是,忽然想来见一见你。” 薛寄略微挑眉,没说什么,但眼里写的都是不信。 郑倩美面上闪过受伤,但如今的她已经再没有立场要求薛寄什么,只能僵硬地扯了扯唇。 “你在皇宫,过得还好么?”半晌,郑倩美吐出这句话。 她其实也不说不清自己来这一趟到底是为的什么。 这些天她的生活全都乱了套,儿子被第一军校退学,两个女儿得知哥哥是走后门进的,吵嚷着不公平,为什么自己没有,家里的公司和店铺也被媒体爆料出质量问题,不得不关店整顿,且因此资金链出现了问题,面临破产危机。 薛成文整日不沾家,跟他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在酒吧买醉,后来还染上了赌,欠了不少外债。 被讨债的堵到家门,郑倩美才知道儿子都做了什么。 她忽然就想起了那天薛寄搬出家时,对她说的那一番话。 ‘我不走关系让薛文成上第一军校,你以为我是在害他,耽误他?’ ‘薛文成不适合。’ 当时郑倩美沉默,她心里明白,自己儿子不是从军的那块料,但她很难说‘对’。哪个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有一个好的前途?哪怕是进去镀一点金也好啊。 没想到,短短的开学一个月,文成就完全成了另一个样子,甚至还不如以前。 她问文成,到底发生了什么,每当这时,薛文成就会恼怒地嚷她,或者一言不发推开她。她后来辗转去问了第一军校的同学,才知道这一个月发生的事。 第一军校里都是来自全帝国各地的精英,薛文成满腹傲气,觉得自己天下第一,可那有什么用,没过几天,他就发现自己什么都不会,哪里都跟不上,成了吊车尾。 那些天才们也瞧不上他这种出身低又走后门的,明里暗里挤兑。 没过多久,他就忍不下去了,和一个同学爆发了冲突。 哪知这其实正中对方下怀 。 然后薛文成喜提退学,并且经过这次第一军校的经历,一蹶不振,沉迷买醉和赌博。 那种虚假的自我满足就像泡沫,一戳就碎了。 郑倩美恍然明白,她只知道进第一军校是好的,可是她不知道,有一分能力,才有一分获得。 原来薛寄真的是为了她和文成好,但是她……她当时并没有明白薛寄话语里的另一层深意。加上那些天文成一直在她耳边念叨,她为了一点蝇头小利,把薛寄推远了。 在嫁入薛家那天,看见这个冷淡沉默又孤零零的孩子,她原本是暗下决心想对她好的。 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现在薛寄在皇宫中面对那个暴戾的皇帝,怕是孤立无援,如履薄冰吧。 薛寄抬眼看郑倩美:“我如果说不好呢?” 郑倩美动了动唇,忽然感觉一阵无力。她攥紧手指,拿虚弱的声音说:“我这里还能凑到一些钱,加上借的那些,可以抵上陛下给的商铺的价值。至于第一军校的名额,陛下如果愿意,我可以用其它东西……” 薛寄倒是真有些诧异了,她打量这个常显得懦弱的女人,然后发现郑倩美是认真的。 但是郑倩美也知道,订婚宴已经举行,就算没有举行,以陛下的性格,这样的行为怕是只会触怒陛下,而不会让陛下改变主意。 所以才会显得这么无力。 薛寄笑了笑:“打住吧,郑女士。是薛文成发生什么了吗?” 郑倩美唇色有些苍白,看起来更疲惫了。 薛寄偏头想了下:“第一军校这个地方,其实十分排外。” 第一军校的前身是皇家学院,直到如今也是贵族子弟居多,哪怕是当初的薛寄,也是凭着自己的强劲实力以及连年蝉联首席的成绩,才逐渐获得那个圈子的认可和接纳。 那个地方有的不仅是学术和热血,还有许多暗地里的弯弯绕绕。 “你想让我帮他?”薛寄终于找出一条郑倩美来找她的理由,并且认为八九不离十。 “不……”郑倩美哑声说,“不是这样的。” 这些天家里确实发生许多事,但她来找薛寄,为的不是这个。 她不想再和薛寄谈利益上的事。 她或许其实,其实只是想看看这个被她辜负了的孩子,现在过得好不好。 她 盯着薛寄的眼睛,看到了薛寄眼中的自己,那么的狼狈苍白。而薛寄眸子里没有丝毫动容,像是面对一个陌生人。 薛寄忽然点了两下光脑。 “喏。”她从光脑里抽出一张虚拟卡片,递过去,“这里是五十万星币,你去处理你那边的事,不要再过来了。” 郑倩美面色倏然变得失了血色。 “不……你不能……” “什么不能?”侧边悠悠传来一道声音。 两人转头看去,高挑纤细的身影自拐角处走来,金发红眸,眸子里满是兴味。 椅子发出嘎啦刺耳声响,郑倩美不知所措的站起来,急忙行礼:“陛,陛下。” 薇欧琳斯却看也不看她:“出去透气透得这么久,我还以为你又跑了。”特意在‘又’这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薛寄一看就知道薇欧琳斯没有生气,从善如流的垂下眼:“抱歉,陛下,让您久等了。” 说着她朝薇欧琳斯走去,同时把卡丢到郑倩美怀里。 薇欧琳斯瞥她一眼:“早就银货两讫了,给她钱做什么。” 薛寄微微弯唇:“就当是……买了清净吧。” 如果说之前她还在耿耿于怀,那么经过这次,她忽然就释然了。 她也明白了陛下特意出来一趟的用意,为什么不让裁缝到宫里。因为皇宫守卫严密,郑倩美根本没有办法来找她。陛下怕是早就看出她心里的最后那份犹疑,想为她下一剂猛药。 比起郑倩美,身边的这个人更加攥夺她的注意力。 她的心中,有股难言的滋味蔓延。 有外人在场,两人作和睦状,并列离开这里。 薛寄没有回头。 从今往后就真的,再没有关联了。 郑倩美被“银货两讫”刺激一次,又被薛寄的“买了清净”刺激一次。 目睹两人消失在拐角处,她像脱了力一样,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座椅上。 接下来便要挑选婚纱。 说是挑选,其实裁缝早就做出了许多种设计的实体,只等她们挑选完做最后的调整和改动。 薇欧琳斯选的是一身鱼尾婚纱,贴身布料勾勒出玲珑优美的曲线,后面露出大片光洁的背脊,金色的长发束起,垂下点缀着蝴蝶的轻纱。 婚纱上的蕾丝和宝石等等都是纯手 工打造,有工艺品的质感。 在她从试衣间走出来的那一刻,薛寄整个人都定住了。 无怪乎说,婚纱是每个女人的向往。 薇欧琳斯朝薛寄走来,那是一种极有冲击力的美,薛寄看着眼前如同天使一样的女人,几乎忘了呼吸。 她的心脏砰砰直跳,手都快忘记怎么摆。 薇欧琳斯抬了抬下巴:“该你了。” 薛寄如梦方醒。 她有些狼狈的垂下眼,匆匆擦着薇欧琳斯的肩过去。 等进了试衣间,她颓然地靠到墙边。 摸了摸脸,温度是烫的。 食色性也。薛寄心里满是惭愧。 她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因为美色,对一个人有异样的想法。 选定喜欢的婚纱试完,接下来就是看有没有什么不合身的地方。进行到中途,薇欧琳斯眉头微蹙,忽然叫裁缝加快速度。 裁缝莫敢不从。 薛寄凭着裁缝摆弄,视线却投向薇欧琳斯,有些担忧。 她能感觉到,虽然薇欧琳斯在尽力克制,但隐隐的焦躁感和压迫感还是逸散出来。 所幸在场的裁缝和其它工作人员都是beta,没有察觉。 弄完一切,薇欧琳斯匆匆走向悬浮车,亲卫队恭敬的让开一条路。 薛寄犹豫片刻,跟了上去。 刚坐上车,薛寄就被一双有力的手摁到座椅上,眼前投下浓重的阴影,脖颈尖刺般的疼痛,与此同时,悬浮车的遮挡缓缓升起。 这次薇欧琳斯的症状明显比上次还要重一些,眉头因疼痛而蹙起,残余的神智似乎也不多,为了缓解疼痛,凭借本能啃着薛寄的脖颈,但始终不得章法——那是alpha对待omega的狩猎本能,这样的做法,对薇欧琳斯的病情无益。 薛寄性子近来被磨得平和了,但到底是曾经的顶级alpha。 她唇角克制地抿起,心底被薇欧琳斯的啃咬激起了些火气。 那是alpha的权威被挑衅的火气,也是猎物在眼前晃悠所引出的躁动。 “陛下。”薛寄的声音有些哑。 她抬起手,轻轻地触碰薇欧琳斯的后脊,在确认薇欧琳斯没有不适或者过激的反应之后,才试探性地加重了力道抚弄。 薇欧琳斯毫无所觉。 薛寄喉头动了动,嗓音温沉地哄道:“陛下,如果实在难受,我给您一个临时标记?” 这也是医师所提过的,把她的信息素注入到薇欧琳斯后颈内,最管用,后遗症也几近于无的治疗方式。 作者有话要说:来晚了,抱歉tat今天状态不太好 感谢在2021-07-3120:35:42~2021-08-0122:13: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绿龙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九章 薛寄话音刚落,薇欧琳斯终于有了反应。 她抬起眼盯着薛寄。 太近了,薛寄不由屏息。 近距离看,薇欧琳斯的眼睛就像是剔透耀眼的红宝石,美得惊心动魄。 “你在……妄图掌控我。”薇欧琳斯语气带着薄怒。 她像是刚从本能行为中找回神智,耳根微红。当然,陛下是不会从自己身上找错误的,理所当然地把凑得很近的薛寄推开。 然而一离开了那山茶花香的信息素,太阳穴又开始突突的疼,难言的暴躁感在胸中聚集。 她狠狠拧了下眉,背脊挺得很直,状似无意地坐到悬浮车另一侧,悬浮车非常大,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只是她指尖难以自控的微微颤抖着,被她掩在了身后。 “只是一个临时标记,陛下。” 薛寄一反往常的温顺听话,皱起眉头,满脸不赞同,“您不能讳疾忌医。” 薇欧琳斯:“……” 她梦回自己少年时,被唠唠叨叨的宫廷教师教训的场景。 她黑了脸:“闭嘴。”然而尾音忍不住被突如其来的剧痛带得颤抖了些。 薛寄站起来:“陛下!” 薇欧琳斯闭眼靠在座椅上,厉声道:“做好你的本分,不要多管闲事。” 说完,她没听到其它动静,心里略微松了些。 然而下一秒,她就被一股巨力反制,要动手已经来不及,她被对方摁在皮制坐垫上,浓郁的山茶花香倾压下来。 这次出门办事,薛寄穿了那件外骨骼,行动灵活。 薇欧琳斯冷冷道:“薛卿,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薛寄低低地回她:“我在尽我的本分。” “你!” “我的本分就是——”薛寄拨弄开薇欧琳斯的金色长发,露出一截白皙光洁的颈子,“让您不再受病痛的干扰。” 薛寄在做这些的时候,为了不激起对方的恐惧,动作轻柔,不忘带着安抚的拍了拍薇欧琳斯的后脊。 然而薇欧琳斯丝毫不领情,如果不是因为疼痛脱力,薛寄根本制不住她。 薇欧琳斯嗓音更冷:“你以为我不敢砍了你?” 薛寄已经凑近薇欧琳斯的后颈,闻言轻叹口气。 温热的吐息 喷洒在那小块敏感的皮肤上,激起阵阵战栗,薇欧琳斯手指扣进皮制座椅里,无比痛恨此刻的自己。 “陛下,这不是掌控,是治疗。” 耳边响起女人温柔的、带着些安抚的语调。 然后薇欧琳斯就感觉自己的后颈被叼住了。 alpha的腺体,本来不是被用于注入的地方,薇欧琳斯却因为这个病,对于另外一个人的信息素不那么抗拒。 她觉得自己的尊严被丢在地上踩,可她身后的人的动作又是轻柔的、近乎珍视的——薛寄和薇欧琳斯这种沙文主义的alpha不同,她十分罕见的在这个时候,依然控制住了自己的本能,给予薇欧琳斯充分适应的时间。 要知道,鲜少有能摆脱标记猎物本能的alpha,尤其在双方信息素互相吸引的情况下。薛寄能做到这样,已经属实不易。 薇欧琳斯闭了闭眼。 也是,总不能一直这么抗拒下去。 就在她渐渐放松下来的时候,后颈忽然传来刺痛。随之而来的,是席卷过来的陌生的情潮。外来信息素的注入,罔顾主人的意愿,满足了这具躯壳的需求,并且觉得饱足。 薇欧琳斯的身体颤抖着,这次,却不止是因为痛。 标记的过程中,薇欧琳斯神智在迷茫和清醒中游离,偶尔有个念头会突然冒出来。她真的是一个,非常畸形的alpha。 她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发出声音,有没有露出更加丢脸的样子。 等她彻底回过神,薛寄温热的指腹擦过她的脸颊,低头一看,上面一片水迹。 她居然,哭了出来。 虽然那是经过强刺激之后的生理性的泪水,她仍然很难接受。 悬浮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目的地,正停在皇宫里。 薇欧琳斯一把掀开薛寄,坐起来,摁下红色按钮。 车门打开,空间里混杂的有些冷冽的山茶花香,缓缓逸散出去。 薛寄站在一边,显得有些无辜,又有些不知所措。 “滚。”薇欧琳斯抬指点了点车门外,这么说道。 她的声音有些哑。 薛寄顿了片刻,在薇欧琳斯冰冷的目光中转过身去,下了悬浮车。顿了顿,她转头道:“您别忘了让医师看看,第一次临时标记……” 回应她的是“砰”地关上的车 门。 …… 桑若在悬浮车里坐了很久,才慢吞吞回到自己的寝宫。 过了会儿,她把医师召过来看了看。医师的神情透出几分惊奇,又很快收敛下去,尽职尽责跟她讲了一下注意事项,并且要隔一段时间进行一次观察。 alpha被标记本来就不同于omega,更何况是这种奇特的病症,怎么谨慎对待都不为过。 检查完,医师给她上了药,离开之前说道:“您和王后采取的措施很对,再拖下去可能就严重……” 在陛下杀人一样的目光中,医师闭上了嘴。 桑若嗓音沙哑:“滚吧。” 医师走后,她陷入沉思。 片刻后,喃喃:“这就是abo世界吗……” 系统回答她:【是啊!这就是abo世界!】 桑若下意识抬手,想要揉一揉后颈,想到医师的嘱托,又生生止住。 当时的那种感觉,实在是太……奇怪了。 被另一个alpha压在身底下,是真的有一种焦躁感,但等到犬齿刺入,经过最开始的疼痛之后,又有酥酥麻麻的感觉升起,甚至主导人的神智。 桑若觉得那短短的时间里,有堪比做那种事的感官刺激。 “你说她喜不喜欢我哦。” 系统:【您说任务目标?】 它认真想了下桑若对任务目标的种种行为,以及不客气又伤人的话,诚恳道:【我觉得她不仇恨您就不错了。】 “也是。”桑若叹口气。 薛寄真的是一个很有责任心的人,宁可事后被暴君砍脑袋也要帮暴君治病。 也反衬原世界线里的暴君,更加不做人了。 唉,以暴君的脾气,看来这个世界她和挚友是很难发展了。 不想那么多,去看看她的小研究员进展怎么样。 另一边的薛寄,则是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先打了一支抑制剂。 这次的临时标记,彻底引爆了她作为alpha的掌控欲和侵略欲,天知道她花了多大的克制力才忍耐下来,没当场把人办了。 薇欧琳斯是alpha,就算是得了病,也不可能被临时标记。但是薛寄当时,是真的动了那个心思。 是alpha的本能,还是……她心底里有其它因素在作祟? 抽出针筒,薛寄闭了闭眼。 那种即将被引爆的感觉渐渐消退下去,对于信息素的控制也恢复理性,只有身体依旧是火热异常。 像是某种难以消解的渴。 薛寄走进浴室,又去冲了冷水澡。 冰冷的水流浇在身上,她的脑海中不断回想着薇欧琳斯那双带着水雾的红眼睛。 很久很久之后,身体里的火才冷却下去。 …… 然后薇欧琳斯就发现,后来薛寄跑自己这里的频率似乎有些高。 不知道是怕自己生气,还是怕自己砍了她什么的,经常性的“示好”。 比如说,薇欧琳斯经常因为沉迷政务耽误了吃饭的时间,因此胃有些不好,薛寄就特意叫厨子们做一些养胃的方子,并且每天三次在通讯上提醒。 薇欧琳斯很喜欢熬夜看公文,每天只睡很短的几个小时。薛寄就特意掐着时间在门外等着,请人通报,提醒陛下去休息。 等等等等。 虽然薇欧琳斯已经对她避而不见,但薛寄就像是无孔不入的水,以一种蓬勃的生命力,渗入到她的生活中。 这哪是找了个治病工具人,分明是找了个祖宗! 薇欧琳斯烦不胜烦,最终在通讯上屏蔽了薛寄——之前哪怕在被临时标记之后,她也没这么做。 除了生活中的这些小插曲,薇欧琳斯还经常尝试召见那个小研究员。 小研究员叫谈思影,是个年轻的omega,能力强,脾气也大,正在研究的当口,哪怕是陛下的诏令,依旧视而不见。 薇欧琳斯不太喜欢很有主意的人,但她对于天才总是多了那么点宽容。 于是权当散心,她有时会到小研究员的实验室里,了解研究进度。 谈思影的成果十分喜人,想必过不了多久,这种能够治疗生物毒素的药物,便可以进行临床试验了。 当初虫潮入侵,带来新型的生物病毒,不仅是薛寄,还有许多帝国将士们也中了招,或多或少的留下残疾。 薇欧琳斯没什么人性,不能与他们的痛苦共情,她更加在意如果这些将士们能被治疗好,帝国军队又能多一批精锐——曾经薛寄率领的第三军,被誉为帝国之剑,那是全帝国最为锋锐的所在。 然后就到了领证的日子。 按照时官的 安排,两个人要先去领证,然后过一个月再举行隆重的结婚典礼。 她们相携走下悬浮车,民政局的所有工作人员,都能感觉到她们的和睦及恩爱,薛寄还会体贴地在下台阶时扶一下薇欧琳斯。 她们的这一幕被摄影师准确的记录下,不久之后将发布在官方账号上,作为帝后和睦的证明。 ——没有人知道,这是她们在临时标记之后,见的第一次面。 拍完照片,拿到小本本,两人的信息在星网上更改为已婚。 她们再次相携进入悬浮车。 然而在悬浮车车门关上后,镜头不在的地方,两个各自坐在了一边。 薇欧琳斯撑着头看向车窗外,薛寄则不时地朝薇欧琳斯投去一眼。 过了会儿,薛寄从小冰箱里拿了点酒,倒进杯子里,澄黄的酒液像是琥珀:“陛下您喝吗?”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啦 感谢在2021-08-0122:13:17~2021-08-0221:41: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hero20瓶;atsuko10瓶;沧笙踏歌、冬辞5瓶;梦宇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章 薇欧琳斯转过头,澄黄的酒液在玻璃杯里摇晃,有光透过车窗短暂地打在薛寄身上,映得她的眼睛也是琥珀色的,像蜜。 暧昧在蔓延。 或许是有些受不了这种氛围,薇欧琳斯把车窗打开了些,驱散了车中浅淡的信息素的味道。 她淡声拒绝:“饮酒会麻痹我的思维。” 随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眼里带了点恶意:“我记得机甲驾驶员,也是不能沾酒精饮料的吧?” 机甲驾驶员为了保持精密的操作,手不能有一点抖,需要无时无刻不保持清醒,因而但凡有些追求的高级机甲师,都不会碰酒。 这话实在是戳薛寄的心窝子。 然而薛寄并不显得生气,面色很坦然,是那种彻底放下了的云淡风轻:“陛下,您看我这个样子,还能再架势机甲吗?” 她点了点自己装配外骨骼的腿。 其实不仅仅是腿,更因为她的身体,已经不能再承受机甲驾驶时的空间压力。 薇欧琳斯没有收获到自己想要的反馈,目光在薛寄笑意融融的面上停顿片刻,难得有些困惑。 薛寄不生气,为什么? 她就像是看到了什么珍惜古怪的生物。 以往,其它大臣们顺着她的讽刺、古怪脾性,是因为恐惧、讨好,在强权之下压抑了心中的不满,但那不满仍在。 薛寄为什么,凭什么能够这么坦然? 意识到自己注视得有点久,薇欧琳斯收回视线:“你自己喝吧。” “那可太遗憾了,陛下。” 薛寄抿了一口便放在边上,轻声问:“陛下,医师之后说什么了吗?您身体如何?” 不提还好,一提薇欧琳斯又想起之前的画面,那次恰好也是发生在悬浮车里。薇欧琳斯面色冷了些,也不去在意内心升起的那点小小探究欲了。 薇欧琳斯:“她说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用担心复发。以后也会根据这次的样本,研究出更有效的治疗方式。” 因此这种事,必不会有下一次。 薛寄点点头:“那就好。” 车窗外隐约能听到些欢声笑语,似乎是在庆祝什么节日,有气球被风吹得往一处飞,又被线拉扯住。 薇欧琳斯听见薛寄带着些试探的声音:“陛下,原谅我之前 的无礼……” 薇欧琳斯看着车窗外,狠狠拧了眉。 如果要评选看不懂脸色排名,薛寄一定能排到榜首。 这话说得,好像只有她一个人斤斤计较一样。 不过经过薛寄这么多天锲而不舍的“骚扰”,她心底的那些气早就消了,也就是差最后一个台阶而已。 “算了。” 薛寄便像是得到了什么奖赏似的,笑起来。 之后两人无话,气氛却是松弛了些。 薇欧琳斯脑海中忽然浮光掠影似的闪过一个想法:像今天这样和另一个人平和放松的氛围,她似乎从来没有过。 薛寄则是略垂着头,指尖划过高脚杯的杯沿,犹豫片刻,她道:“陛下,听说您最近经常去……” 这时皇宫到了。 薇欧琳斯把车门打开,转过头:“什么?” 薛寄微微抿唇,然后笑了笑:“没什么,陛下您去忙。” 过几日到了薇欧琳斯的生辰宴。 她是一国之主,每年的生辰宴都会大办,宴请外国来宾,以显示苏绮亚帝国的大国风范。 宴上,薇欧琳斯坐在高高的王座,不怒自威。 底下众人不论是本国还是外国,都向她陈述贺词,各个感情充沛、精神饱满。除此以外还有进贡的贺礼。 宴后,薇欧琳斯回到皇宫。 终端上还积存着不少公文,她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太阳穴。 这是独一无二属于她的节日,她面上却显得并不开心,平常这个时候她早就开始勤勉批公文了,现在却一点动的意思都没有。 亲卫走进来,恭敬地行了一礼:“陛下,王后来找您,您看……” 往常薇欧琳斯都是不见的,这次她顿了顿:“叫她进来。” 没过多久,薛寄走进来,面上带着和往常一样的浅浅笑意。 待看到薇欧琳斯面前悬的好几面半透明屏幕,薛寄有些迟疑:“陛下,我打扰到您了吗?” “如果真的打扰到,我便不会叫你进来。” 两人对视,气氛舒缓了些。 薇欧琳斯问:“你这次来找我做什么?” 薛寄略垂了眼,没立即说。她眼尾上有一处小痣,这个角度瞧着有些明显,是有些赧然的样子。 “怎么 ?” 或许是日子特殊,又或者是此时情绪有些怠懒,薇欧琳斯此时表现出鲜有的耐心。 薛寄小声说:“我给您准备了……一个礼物。”她抬起眼,隐蔽的看着薇欧琳斯的神色,紧接着补充,“只是个小小的心意,很简陋的,和那些大势力们准备的肯定比不上……” 薇欧琳斯支起头看她:“礼物?在哪里。” “我没带过来。”薛寄说完,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能请您去我那一趟吗?” 她也有考虑过那个要不要带过来,但是……太明显了,万一送不出去,小道八卦怕是很快会传遍整个皇宫。 薇欧琳斯看了她一会儿:“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 薛寄盯着脚尖,语塞。 “我头一次见到让寿星亲自去看礼物的。”薇欧琳斯站起来,“走吧,愣着做什么?” 薛寄听着薇欧琳斯语带笑意,不像是生气的意思,心便缓缓放下来。又听薇欧琳斯说要去看,眼睛都亮了,如果身后有尾巴,一定摇起来。 这时却有个女官匆匆进来。 “陛下,谈小姐那边……” 薇欧琳斯唇角难得泛起的那点笑意又压平,恢复到平时威严的样子:“她说什么了?” 女官低着头:“她说,叫您过去一趟。” 薇欧琳斯下意识看了薛寄一眼。 薛寄也看着她,张了张唇,这次没说什么‘您有事就先去忙’的话。 薇欧琳斯微微皱眉:“她没有说具体是什么事?” 女官摇头。 “急吗。” 女官回忆:“看谈姑娘的神色,是挺急的。” 薇欧琳斯权衡片刻,对薛寄说:“你先等等我。” 说罢让侍从给薛寄添些茶,然后跟着女官匆匆走了。 薛寄抿唇,看着薇欧琳斯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她知道那个‘谈姑娘’。 谈思影,研究院里的天才omega,人长得漂亮,业务能力也强,而且……年轻鲜活,薛寄见过有关她的录像,蓬勃的生命力像要满溢出屏幕。 没有人能抗拒这样的omega。 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等,有侍从像要给她倒茶,她不是很渴,婉拒了。 时间过得似乎有些慢。 薛寄来找薇欧琳斯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她是个老年作息的人,往常这个时候已经睡了,困意袭来,她垂首轻轻抚平衣服上的褶皱,继续等。 然而一直等到晨光熹微,她也没等到人归来的身影。 “滴,滴~主人主人,该起床啦~” 腕上的光脑发出些响动,薛寄恍然惊醒,原来已经到了她平日里起床的时间。 她扶着桌子,有些头重脚轻地站起身。 在陛下身边服侍的老女官菲莉帕看不过去,过来对她轻声说:“王后,要不您先回去休息?等陛下回来,我再给您传讯。” 薛寄沉默了一会儿,摇头:“算啦。您就告诉陛下,就当我昨晚没来过,我不送,也不等了。” 菲莉帕:“王后……” 薛寄扯了扯唇:“放心。不是多重要的东西,陛下也不会在意的。” 说罢,她活动了一下僵硬的颈肩,走出房间。 天光乍亮,有些刺眼。 回到她自己的住处,桌上剪裁好的玫瑰被放在一个玻璃罩子里,因为过了最佳的花期,已经有些打蔫,不是最漂亮的样子了。 那是一朵不算珍奇的玫瑰,但品相很好,是薛寄亲自培育的。 她先前有学过一些园艺,想着陛下给她众多,她也该为陛下也做些什么。恰好陛下诞辰在即,便做了这个。 因为她觉得,没有比灼人的红玫瑰更适合陛下的了。 薛寄走过去,把玻璃罩捧起来,盯着看了许久,把它放到了柜子深处。 然后她走到床上,蒙头睡了。 曾经作为战士的她三天三夜不睡都有过,现在身体和精神却都太不行,一晚没睡就困倦得要命。 在这日傍晚,薇欧琳斯终于回来。 确切的来说,薛寄也不知道陛下是什么时候到的。 她在傍晚醒来,感觉腹中火烧似的饿,准备出去找点东西吃,就看到陛下正坐在外面的沙发上。 “醒了?”薇欧琳斯看向她。 薛寄避开薇欧琳斯的视线,走到厨房的冰箱边上,拿出一盒牛奶。 薇欧琳斯:“我记得,牛奶不要冰着喝,尤其你刚睡醒。” “您知道?” “你曾经在通讯上和我说过。” 薛寄笑了:“您记性挺好。”说着把牛 奶放到器皿里去热。 薇欧琳斯挺直的背脊略微松了些:“昨天你想给我看什么?” 薛寄捏着杯子的动作微顿,终于转过头,去看薇欧琳斯。 片刻后她轻轻摇头:“本来就不是多么好的东西,现在过了时效,便也更不配送给陛下了。” 接着她又说:“陛下是不是还没有休息?您这么操劳,就不要为这些事费神……” “薛寄。” 薇欧琳斯皱着眉。 她已经察觉到,薛寄的情绪似乎不太对劲。 薛寄这时却轻声说:“陛下,我让您烦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不破不立! 感谢在2021-08-0221:41:35~2021-08-0323:18: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aki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hero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闲着就行3个;韵、小绿龙、hero、一只余驹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ki55瓶;一只余驹20瓶;古古鲁沙10瓶;钱充书、乙酰水杨酸4瓶;迷川2瓶;女人类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一章 听到薛寄的问话,薇欧琳斯下意识以一种玩笑的口吻回答:“你不是一直都挺惹我烦……” 薛寄却不如往常一样,一笑置之。 那个别人戳她伤口都能坦然接受的人,沉默的背过身去,把杯子放进加热箱里。 薇欧琳斯动了动唇,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因为她才是习惯被人讨好的那个,愿意过来一趟已经是莫大的恩典了。 薛寄在和她置气?凭什么? 这时,门被人敲响,薛寄过去开门。 等在门外的是一个女官:“陛下,洛伊丝殿下那边……” 薛寄略微侧身:“您进来说?” 女官看向陛下,薇欧琳斯点头后才进来,对陛下低低的说了几句。 薇欧琳斯皱眉:“你先回去。” 女官退下。 这时牛奶已经热好,薛寄把牛奶倒进两个玻璃杯里,递给薇欧琳斯一杯:“我看似乎很急。” 薇欧琳斯不置可否,接过牛奶:“我已经几十年没喝过这个东西了。” 薛寄:“所以我之前叫人送去的您都没有喝?” 薇欧琳斯:“……” 薛寄看到陛下难得吃瘪的神色,笑了,像雨后初晴。 “我不是在责问您。您不必为了这些琐事挂怀,您看,您有很多很多重要的事要做。” 她的语气这时候又回到了那该死的坦然上,薇欧琳斯一时分辨不出她是在说气话,还是真心实意的这么想。 薇欧琳斯深深的看着薛寄。 女人温和的回视着她。 她们都知道,这个‘琐事’指的不仅是牛奶,还有…… 薇欧琳斯差点被这个比喻气笑。 还没等她组织好措辞训斥这个大胆的‘王后’,她的通讯器就又被狂轰滥炸——在特别紧急的时刻,她允许她的属下往她工作的通讯号上发消息。 薛寄走到门边,轻轻地为她打开门。 那一瞬间,气氛近乎凝滞。 薇欧琳斯扯了扯唇:“……你,很好。” 时钟走到七点整,准时报时,是‘布谷布谷’的声音,不知道薛寄哪来这么多童趣。 薇欧琳斯为表生气,目不斜视,直直走出去。 “咔哒。” 薛寄关上门,却整个人靠在了门板上。 她只是,罕有的有些迷茫。 就像是曾经在那场失败的战役之后,她知道自己不能再驾驶机甲,铺天盖地的那种迷茫感。 她刚明白自己的心意,情窦初开的少年人一样追逐,然后忽然被当头冷水泼下——再怎么样,她也是一个alpha,而陛下那样的人,怎么会对一个alpha动心? 冷静下来她也能明白,陛下找谈思影应该不是为的情情爱爱。 但这件事让她陡然意识到,a和a之间与a和o之间,有天堑一样的区别。 就算不是谈思影,也会有其他人。 窗外稀稀拉拉下起了雨,这是首都星的天气系统‘苍穹’所自动设定调节的,能保持最舒适的空气湿度。 薛寄抬头看着打在窗台上的雨滴,心想:她要做一个抉择了。 一年前她选择屈从于命运,黯然隐退。那现在呢,她要怎么做? 正这么想着,通讯响了,是她曾经的一个老下属。 “喂……怎么回事?”薛寄皱眉,“好,我这就过去一趟。” 她去找了件大衣披上,走进斜斜的雨幕里。雨水很自然的受苍穹操控,避开她所处的范围。 薇欧琳斯那边,则是到了软禁洛伊丝的地方。 “她跑了?” 亲卫队垂着头:“如您所料。” 薇欧琳斯以关禁闭为由软禁了洛伊丝几个月,洛伊丝开始还乖乖听话,没过多久就开始不安分,和她的那些“朋友”接触。 而这一切都在薇欧琳斯的监测掌控之内。 洛伊丝身边的党羽大概是猜到她准备一直把洛伊丝软禁下去,于是坐不住了,策划了这一起事件。 如无意外,还不止这些。 那些逆党知道自己处在了被动地位,难免会破釜沉舟,为以后争取更多的筹码——反正都是死,倒不如搏一把。 而薇欧琳斯要借这次事件看看,她的帝国到底被蚕食到什么地步。 “滴,滴……” 薇欧琳斯的通讯器响了,上面显示的名字是尤娜·沃伦,被她派去跟随监视薛寄的人。 她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薛寄出去了?”薇欧琳斯厉声道,“拦下她!” 这个时候……偏偏是这个时候…… 尤娜再那边说了声‘是’,然后忽然便卷入一片噪杂之中。 惊叫声,爆炸声。 还是晚了一步。 有那么一瞬间,薇欧琳斯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脑子里是空白的。 但她到底做了很多年的皇帝,什么状况都遇到过了。 片刻后,她定了定神,立即追溯这条通讯的所在地,下令叫人驰援。 令她有些烦躁的是,为了避免对方是在施行引蛇出洞的计策,她甚至不能出宫随行。 亲卫队很快出发,她的心却在下沉。 这件事怪她。 她是一个,习惯把一切掌控在手中的人,也很多疑,谁都信不过,因此不会告诉属下太多讯息和想法,只会发布言简意赅的指令。 然而人终有一疏。 她把薛寄排除在了计划外,她以为薛寄不重要,而且薛寄表现的一直很乖,很……宅,几乎没有单独出皇宫的时候,于是她就理所当然的忽略了。 可那些想要尽可能攥取更多筹码的鬣狗,不会忽略。 就是这个致命的时间差,被对方抓到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当初她下令暗中跟在薛寄身边的亲卫队足够多。 希望可以……平安无事。 皇宫整个被雨幕笼罩,薇欧琳斯看着就觉得烦闷,太阳穴突突地疼——像是犯病的前兆,明明医师告诉她,那次临时标记可以撑很长时间的。 于是她登入后台,把‘苍穹’设定的天气改了。 晴天,会是个好兆头吧。 …… 桑若去找系统确定了薛寄的生命值。 系统:【一直在七十上下波动,宿主请放心。】 桑若根本不能放心。 受这个ooc系统监管的监管,她的很多能力不能直接用。 系统于是又道:【您可以花费积分开通任务目标视角。】 “有什么意义吗?” 桑若嗓音凉凉。 【这样,可以让您更放心一点?】系统抖了一个不是很成功的机灵。 桑若又揉了揉抽痛的太阳穴:“那就开通吧。” 聊胜于无。 说完,系统扣除 了所需积分,在桑若眼前拉出一道大屏。 然后一人一系统发现,薛寄没什么事,不仅没什么事,还活蹦乱跳的。 桑若喃喃:“她从哪里找来的机甲……” 是的,薛寄正在驾驶着机甲大杀四方。 系统为她解答:【是以前和她上战场的‘伙伴’。】 “终夜?” 机甲师以极简的风格设计,保证了最大程度化的机能,漆黑的甲身呈流线型,像蓄势待发的猛兽,比其它制式机甲速度快了不止一倍。 这就是曾经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神级机甲——终夜。 薇欧琳斯得到的消息是,终夜已经在那场战役中报废,想不到已经无缘驾驶机甲的薛寄,居然暗中把终夜修复了。 冲突发生的地点距离皇宫不远,看来那伙人在薛寄刚出皇宫时就动手了。 桑若看薛寄驾驶着机甲,手中的粒子剑轻松切开敌方机甲的关节处,敌方机甲瞬间四分五裂。尤娜她们也已经驾驶着机甲,和薛寄并肩战斗。 局势还算不错,但桑若皱起眉。 “我记得……她的身体已经不能驾驶机甲了。” 机甲要做到灵活使用,对驾驶者的身体素质要求非常高,那种高速移动下的压力根本不是普通人所能承受的,更不要说被生物毒素所侵蚀的薛寄。 一语成谶。 系统惊叫:【宿主!任务目标的生命值在下滑!】 桑若紧盯着面板。 【71%……64%……59%……】 【宿主!跌到及格线以下了!】 但是光屏上显示的漆黑机甲的操作,像破开阴霾的刀锋,迅疾雪亮,攻势分毫不减。 逆党对于这次机会很看重,首都星爆发的小规模叛乱之中,安插在这里的人是最多的。如果薛寄露出颓势,势必会被对方瓜分殆尽。 但桑若莫名觉得,薛寄这么锋利蛮横的战斗,不是在害怕,而是……她早就渴望着这么一场战斗。 一场毫无顾忌、酣畅淋漓的战斗。 封了刀的将军仍是将军。 她其实比任何人都……更渴望回到战场。 【宿主!您想要去救人的话……我可以暂时屏蔽掉ooc系统,给您开绿灯,只是事后……】 桑若已经凝起黑雾的手,却悄然 放下了。 【宿主?】 “我不想打断她。” 桑若看着光屏之中,那个像黑豹一样撕扯猎物的机甲,仿佛看到了曾经锋利耀眼的少年将军。 对于薛寄来说,哪怕战死在那里,也是她所渴望得到的归宿。 她不该干预。 好在没过多久,遣去的援军也已赶到,局面控制下来。 黑色机甲灵活的收去粒子剑,站在原地不动了。 …… 薇欧琳斯觉得每天都过得不太舒服。 一日三餐没有人再提醒她按时吃,深夜时也没有人叫她去休息。 洛伊丝及其党羽已经全部落网,在处理她们的时候,薇欧琳斯偶尔会分神,想起另外一个人。 也是很神奇,薛寄之前没有叫她改掉的坏毛病,现在没有人监督,她反而没有再犯过了。 枫叶红了的时节,风有些凉。 薇欧琳斯不知多少次踏入科学院。 “她怎么样?” 谈思影终于给薇欧琳斯带来一个好消息:“我们研制的药起了作用,王后大概……不久后就能醒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心情不太好,容易受影响,所以还是传统艺能—— 我不看评论啦,闭关去码文,等什么时候想看了再回来,mua~ 感谢在2021-08-0323:18:24~2021-08-0421:36: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百櫻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百櫻、bey神北北、阿里10瓶;诀h熙、39800398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二章 薛寄睁开眼的时候,入目是雪白的天花板。 下意识坐起来,略微偏头,看到床边趴着的脑袋,柔软的金发撒在床铺上,露出小半边白皙透粉的脸颊,阳光自窗子外透进来,像是给睫毛洒了层金粉。 是薇欧琳斯。 她在闭着眼的时候,没有清醒时不怒自威的威势,也没有那种狡猾和残忍,看起来就像是个普通的女孩子。 这是薛寄第一次见到睡着的陛下,几乎都不忍心惊醒。 她略抬起手,给薇欧琳斯遮挡住有些强的光线,记忆回到自己‘睡着’之前发生的事。 在她遇袭的那一刻,她就反应过来,自己的那个老部下有问题。 敌方机甲朝她重开,试图活捉。行伍经历残余的肌肉记忆,让她立即按上充当袖扣的空间纽,放出自己的老战友“终夜”。 终夜在曾经的那场战役中受损严重,她几乎花了全部的积蓄去修,性能仍不及以前。 不过也足够了。 她想不到自己再次驾驶机甲会是这种情况。 当坐到驾驶室,握上操纵杆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沉睡的某部分苏醒了过来,一并醒来的,还有她的勇气。 她可以应对这些人,她也一定……可以再见到薇欧琳斯。 不然那匆匆的一面,不就是永别了吗? 还好,还好。 经历这件事,也让她终于明白了自己的选择——无论如何她都想试试,她想让陛下属于自己。 “唔……” 伏着的人眼睫颤了颤,缓缓醒来。 薛寄头一次在陛下眼中看到这样的神色,那永远冰冷漠然的眸子像是蒙上了一层雾霭,平添几分脆弱感。 不过很快,随着薇欧琳斯的眨眼,那浅淡的易碎感便消失了。 “我吵醒您了吗,陛下?”薛寄收回手。 或许是因为刚醒来的缘故,薇欧琳斯的声音有几分沙哑:“……你醒了。” “我睡了多久?” “挺久的了。”薇欧琳斯注视着她,每当她这么看人的时候,会给人一种,她眼里满满都是一个人的错觉。 薛寄心一悸。 片刻后,薇欧琳斯眼尾染上点笑意,“你还能赶得上那些逆党的处刑。” 说 完,薇欧琳斯住了嘴,似乎是在等着薛寄发问。 比如那些逆党,比如她瞒着薛寄的计划。 “看来确实很久。” 薛寄确实是问了,问的方向却和薇欧琳斯想的不太一样,“您怎么睡在这里?” 房间不算很大,四周的墙壁是白的,赫然是一间改造病房,这里面放满了各种器械,以至于没有放陪护床的空间。 薇欧琳斯堂堂一个国王睡在这,确实是有些委屈了。 薇欧琳斯笑意微僵。 她是不可能告诉薛寄,自己这么睡着已经不止一次。 薛寄出事后,她的信息素依赖症很幸运的没有再犯过,只是又有些精神衰弱,经常在睡梦中梦到薛寄染血的身影,然后惊醒。 唯独在睡到薛寄身边的时候,才能囫囵有个好觉。 出于这个原因,加上一些不愿承认的心理因素,她经常过来。 科学院的人建议在病床里安置一些休息的设施,被薇欧琳斯回绝了。 笑话,那样等薛寄醒来,她不就百口莫辩了? “我过来看你一眼,恰好有些乏,便沾床休息一下。不可以吗?”薇欧琳斯说得很理直气壮。 “当然可以,您做什么都可以。” 但薛寄表现得很稀松平常,薇欧琳斯又觉得不舒服了。 她唇角微微下压,按下呼叫的铃,问:“感觉身体怎么样?” 薛寄略微偏头,仔细感受了下。 身体里那仿佛刻入骨髓的酸痛没有了,她原本以为是镇痛药品的作用,看来不是。 “好像,轻松了很多。” 话音刚落,门口那边传来一道声音:“轻松就对了。” 穿着白大褂的矮小女性omega走了进来,在仪器面前站定,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初次见面,我是‘折光’计划的总负责人谈思影。” 薛寄咀嚼了一下谈思影话中字眼,‘折光’计划…… 她温和的笑:“我有听说过,科学院的天才研究员。” “谬赞了。”谈思影显然不太适应这种寒暄,摆弄旁边的机器,“你刚醒过来,先做个检查吧。” 薛寄按照她的要求躺好了,薇欧琳斯立在一边看着。 薛寄感觉还挺神奇的,以往她去医院治疗的时候,因为自小独立好强, 所有人都放心她自己去,哪怕是继母,也从没有在旁边看顾过。 “你被送过来的时候,身体状况很不乐观。”谈思影边做检查边说,“我们研制的药还没有完成临床试验,危急之下,也只能用了。” 薛寄眸光微顿。 药? 谈思影:“还好药物起了作用,您的求生意志也很强,非常顺利,得到了好的结果。以帝国现在的医疗水准,只要你配合复健,是可以回到原本的巅峰状态的。” 薛寄听了敛去眸色,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谈思影摆弄了一会儿仪器:“嗯,各项指标都到了水平线以上,还要再观察两天。” 薛寄道了谢,谈思影干巴巴回应:“不用,这些都是很珍贵的资料。” 她不太适应交际,简单嘱咐几句就离开了。 薇欧琳斯坐回床边:“知道自己能回到巅峰这么开心?整个人都呆住了。” 薛寄面色紧绷,像是压抑着什么:“折光计划,药……谈研究员刚刚说的药物是?”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 薇欧琳斯叹口气,说:“是对付生物毒素的一些特效药。” “根据我的一些了解,它的研制周期应该不会很短,您是什么时候……” “原来你关注的是这个。”薇欧琳斯笑道,“谈思影原本就对这个课题有研究,我只不过是捡了个便宜,给她准备了仪器,又投了点钱。” 她神情坦荡:“确实,研究进行了一段时间,但我也不止是为了你……” 话没说完,她的手就被薛寄握住了,于是声音也戛然而止。 “陛下……” 薛寄执起薇欧琳斯的手,拿额头贴上白皙光洁的手背。 “陛下,我愿做您的剑。” 薛寄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神情,她只知道,自己愿意把所有的一切献给陛下。 她居然会误解陛下,生陛下的气,陛下明明是在…… 薇欧琳斯觉得手背有些烫。 她硬邦邦道:“我说过了,我不止是为的你。” 薛寄抬起头,眼里像是盛着细碎的光。 薇欧琳斯指尖蜷了蜷,顺势抬起薛寄的下巴:“不赌气了,嗯?” 薛寄朝她笑。 薇欧琳斯觉得指尖也烫了起来, 有些仓促地收回手。她抬了抬下巴,勉强维持威严:“那很好。” 窗外有白鸽飞过,留下一片惊鸿的影子。 “薛卿,你遇袭的事是我考虑不周到,这样就算是……”薇欧琳斯顿了顿,用一种她从未用过的说辞,“就算是扯平了。” 帝王对于臣子,从来不该有亏欠和扯平这一说。帝王就是臣子的天,帝王要臣死,臣就该死。 这些天,薇欧琳斯考虑过如何对待薛寄。 薛寄是她的臣,可是,很多时候,她又不仅仅是把她当做臣对待。 身份上,薛寄是她的王后。而且,从来没有一个人敢管束她。薛寄越了界,她却从未想过把薛寄推出去。 那就试一试……全新的关系吧。 不是君臣,而是更加平等一些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薛寄轻轻摇头,在薇欧琳斯略微紧张的目光中,说:“是我亏欠您,陛下。” 说完她笑了,薇欧琳斯也被她带得神情轻松了些。 两天的时间很快过去,薛寄被谈思影告知可以离开研究院了。 以后将会有专人负责她的饮食和复健。 离开的那天,薇欧琳斯抽空过来,送薛寄回到她在王宫的住处。 薛寄所住的地方,离薇欧琳斯的寝宫不算近,薇欧琳斯突发奇想:“要不要换个地方?” 薛寄打开自己的房门,顿时感觉像回到自己的领地,一阵轻松。她开始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片刻后笑笑:“陛下想让我去哪?” 薇欧琳斯后悔自己嘴快,这算是什么,邀请? “我寝宫边角处的一个房间,可以为你打扫一下。”她矜持道。 薛寄认真的想了下:“还是不了。” 她屋子里生活气息很足,满满当当的东西,搬起来有些麻烦。而且……比起寝宫的边角,她更想搬到薇欧琳斯睡的地方。 薇欧琳斯微微皱眉,瞧起来似乎有些不悦。 薛寄忽然意识到,这是鲜少的、陛下不是以命令的口吻,而是拿商量的语气和她说的话。 这意味着什么? 薛寄感觉自己的心脏不争气地有些烫起来。 “陛下,您……喝茶吗?” 薇欧琳斯顺势坐下来:“喝吧。我要喝红茶,记得挑上好的芽尖,冲泡,别忘了 温杯……算了,你看着来。” 薛寄便给她去泡。 薇欧琳斯看着她的背影,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她们……闹出不愉快的那天,薛寄遇袭的那天,似乎也是这样。 想起那件事,薇欧琳斯心里就有些闷。 “薛寄,我不喜欢说话说一半的人。” 薛寄有些茫然:“您为什么突然这么说?”她紧接着应和,“我也很讨厌说话说一半的。” 薇欧琳斯:“我更讨厌做事做一半的。” 薛寄:“我也……” “所以,我的礼物呢?” 薛寄手一抖,烧好的热水差点倒在外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8-0421:36:22~2021-08-0522:23: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夜霭沉沉、相思蛊、娱乐圈打工仔、韵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蔚顺80瓶;~66瓶;采桑子20瓶;王10瓶;cupot7瓶;奈奈子ゼ、诀6瓶;闲云野鹤5瓶;一只零、不爱钱爱啥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三章 薛寄把水壶放到桌子上,整理了一下神情,这才转过身:“陛下,过些时间我给您准备更好的,好吗?” 这么说,反而更加勾起了薇欧琳斯的逆反心:“我就要那个。” 薇欧琳斯语气很硬,薛寄却只觉得可爱,心都软了,但是薇欧琳斯要的东西,实在让她苦恼。 就像是不得不把一个失败品,呈现在心爱的人面前。 “你不会扔了吧?”薇欧琳斯肃起脸。 “没扔。”最终薛寄还是顶不住那道眼神,从柜子里拿出那个被她封存的玻璃罩。 玻璃罩有少许的保鲜功能,但时间过得太久,花瓣已经干枯泛黄。 薛寄下意识想挡,没挡成,被薇欧琳斯夺了过去。 薇欧琳斯拿玻璃罩的时候,不小心蹭到了薛寄的手指,薛寄怔了下,手指从接触过的地方开始发烫起来,一时忘了夺回。 “这是……玫瑰?”薇欧琳斯摩挲了一下蒙了些灰尘的玻璃。 “您真是慧眼如炬。”薛寄耳根有些红,“您先别看了,我以后再给您种一株新鲜漂亮的。” “这是你自己培植的?”薇欧琳斯瞬间发现哗点。 薛寄:“……” 薇欧琳斯微微抿唇,心底里有一块地方被触动了,酸酸软软的。 薛寄给她亲手种了玫瑰,想给她看,但是她回来得那样晚。 她动了动唇:“这个玫瑰我要,你新种的我也要。” 得到薛寄肯定的回应,她坐回沙发上,有些新奇的摸着。如果单论价值,这只玫瑰怕是能陈列到她生平所得礼物的最末端,但……它又如此的贵重。 这是她第一次收到这样的礼物,是作为‘薇欧琳斯’这个人,而不是‘陛下’所收到的礼物。 还是对方亲手制作的。 “我要赏你。”潮水一样的情绪席卷上来,薇欧琳斯表达高兴的方式很匮乏,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赏赐。“你想想,你想要什么?” 薛寄半跪在沙发对面也在低头看,看的却是薇欧琳斯白皙细腻的指尖,略微有些出神。 闻言她眼中神色更柔:“我不要赏赐,陛下。” 薇欧琳斯却不满意:“不行,你必须要。” 视线相触,薛寄明白了薇欧琳斯的决心。她虽然会尝试和薛寄商量 ,但在某些事上依旧说一不二,不容忤逆。 薛寄弯了弯唇,轻声说:“那我能留着吗?” “留着?” “等我想到该要什么的时候,我再告诉您,可以吗?” 薇欧琳斯准了她的请求。 房间一时安静下来,淡淡的山茶花香弥漫,交织着略带有冷意的信香,明明是两个alpha,信息素却并不排斥,暧昧悄然在暗处滋生。 光从窗子外投射进来,照彻一室安稳。 “滴滴。” 这时通讯响了,薇欧琳斯回过神接通。 “什么事?” 老女官菲莉帕的声音自那边传来:“陛下,您的妹妹洛伊丝在狱中,说想要见您。” 薇欧琳斯皱眉:“她又想搞什么?” 菲莉帕摇头:“我们问了,也问不出来,就是装疯卖傻似的,嚷嚷着一定要见您。” “她……”薇欧琳斯看起来有些烦躁,下意识抬眼看薛寄。 薛寄也恰好在看她。 两人目光短暂相触。 薛寄非常善解人意的笑道:“陛下您先去忙,我改天把培育好的玫瑰送到您那里。” 薇欧琳斯听着再次感觉这话似曾相识,却dna动了。 她额角跳了跳:“我们一起去。” 薛寄神情上便带了愕然。 很快她便明白过来,薇欧琳斯是在为以前的事担忧。 她在……担心自己。 薇欧琳斯密切注视着薛寄的表情,一丝一毫细节都不放过。 这样的殊荣,如果薛寄说不,她就……她就要生气了。 “我……可以吗?” 却听薛寄以一种很轻的、仿佛怕惊扰到什么的声音,这么问道。 薇欧琳斯气忽然就顺了,略微别过头去:“当然可以。你的那个老部下也在狱里关着,正好可以顺路去看看。” 太空监狱坐落在首都星旁的卫星上,守卫森严。 薛寄跟着薇欧琳斯,第一次踏足这里。 她们先去了关押薛寄老部下的地方。 薛寄问:“您不用先去看看您的……吗?”她有些捏不准,把妹妹两个字念得含混。 陛下对待她的这个妹妹一向是宠爱的,曾经有臣下劝诫过 陛下,说过类似‘宠爱要把控度’、‘防人之心不可无’之类的言论,被陛下统统无视,还险些因此发怒。 洛伊丝现在过界的行为似乎是让陛下生气了,但薛寄不知道,这样的怒是对于自家小孩的怒其不争,还是帝王之位被触动后,准备斩断血脉亲情的怒。 薇欧琳斯冷笑:“叫她等着。” 站在门前,薛寄略垂了眼,顿了片刻摁下按钮,门咔哒打开。 她走了进去,隔着一层玻璃,眼前是她久违见面的部下及战友。 门在她身后合上。 薇欧琳斯没有跟进去,而是跟着亲兵到了监控室。 “好久不见我的将军,您做了暴君的狗之后,生活真是越来越不错了。” 部下嘶哑的声音响起。 他在监狱的这些天应该过得不太好,整个人的面颊都凹陷下去,消减了许多。 “好久不见,德尔文。”薛寄坐到椅子上。 两人安静的对视,薛寄漆黑的眸子里一片平静,反观德尔文,倒是满脸复杂。 德尔文:“将军,您知道我为什么出卖您吗?” 薛寄顺着他的话问:“为什么?” 德尔文斗大的拳头攥紧,手臂上暴起青筋,震得束缚他的镣铐都抖了抖。 指示灯亮起黄色,薛寄抬起手,示意监视器背后的管理者不要过来。 “您失势以后,我的日子过得狗都不如!” 德尔文粗着嗓子:“是啊,所有人都衷心地跟着您,哪怕被排挤,被军部下放到了边境磋磨,都依然心向着您,可您呢?您在哪里?” 薛寄沉默地听着。 德尔文也不需要他的答复。 “所以有人联系上我,我就答应了。” 薛寄看着这个面容扭曲的男人,略微出神。 德尔文是一个beta,beta在军中人数最多,是中流砥柱,但因为身体能力先天不及alpha,加上某些固有的偏见,基本上爬不到高位。 薛寄当时因为某几场战役力挽狂澜,极快的晋升,成为帝国最年轻的少将,她对德尔文这个心思缜密灵活的beta很器重看好,一路提携,最终让德尔文做了她的左膀右臂。 德尔文因她而晋升,又因她被排挤,孰对孰错,这些因果就像是缠起来的线头,很难理清了。 那边德尔文宣泄了一番,最终沉默下来。 这时薛寄背后的门倏然打开。 “哒、哒。” 有人走了进来。 “你,你这个……”德尔文舌头激动地打了结,怒的。 “这位恬不知耻的先生,你出卖薛将军,应该不止你说的这些吧?”说话的人带着强大的气场和毋庸置疑的支配力,让德尔文说不出话来。 薛寄猛地转头:“陛下。” 薇欧琳斯朝她微微一笑,然后转头看向德尔文,面色冷下来:“我怎么听说你对我的王后,有点不可言说的心思呢?” 她走到透明强化玻璃面前,撑在台檐上,微微俯身,满满的压迫感:“你的背叛,究竟是出于所谓‘公义’,还是私怨呢?” 德尔文听懂薇欧琳斯的意思,面色变得煞白,白中又带红。 薇欧琳斯的第一句话里,‘薛将军’是在强调薛寄的身份,以及表明她的敬重,第二句话的‘王后’,则是在向他宣誓主权。 而很不巧的是,德尔文确实被薇欧琳斯戳中了心思。 他可以忍受将军退隐,但是不能接受……将军和另一个人走到一起,还是一个alpha。他的心快被嫉妒逼疯了。 薇欧琳斯哼笑一声,把德尔文的表情尽收眼里。 她忽然转过身,略微俯下去,抬起手指勾起薛寄的下巴,回眸看了德尔文一眼:“你知道吗,你的将军最开始是被我逼着嫁进皇室的,不是你以为的那种。” 德尔文神情微变。 “可是你这么一掺和,我的王后好像真的爱上我了呢。” 被薇欧琳斯身影遮挡住的薛寄,面容上闪过愕然。随后她便看到薇欧琳斯眨了眨眼,向她做口型:给你出气呢。 于是在薇欧琳斯后退两步之后,面对德尔文痛苦和不可置信的神情,薛寄看向薇欧琳斯,眼中满是柔情——这种情绪并不作伪,是她内心最真实的流露。 这时她不用再掩饰,可以把自己不见光的感情,借着这个机会,短暂的探出水面。 那是浓甜的蜜,是掺了几分欲的烈酒。 德尔文看到这个眼神,发疯似的向前撞,屁股微微离地,又被质量非常好的镣铐固定在椅子上,重重弹回去。 薇欧琳斯触到薛寄的眼神,微怔。 她感觉心底有 什么东西被引燃,烧得嗓子有些干渴,下意识的移开眼睛回避。 “德尔文。”薛寄很快也收回眼神,淡淡地看向德尔文,而德尔文险些被这样的落差所逼疯。 “我这半辈子行得正坐得直。”薛寄认真道,“我承认是我的缘由,让你、让信赖我的人到了不太好的境地,我接受你的指责。但是我也要反驳你对我不作为的控诉。” “这个我可以替薛将军回答。” 薇欧琳斯略微后靠,倚到台檐,悠悠道,“我的情报部门以前调查过,薛将军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自掏腰包,给伤残退役老兵补贴——明明她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有时候也遣人为你们打点,让你们好在边地立足。” 她投向薛寄的眼神有几分复杂。 曾经的她是一个纯粹的帝王,她不会管臣下是忠是奸,相斗才能方便制衡。然而此刻她忽然想,她是不是,该做出一些改变。 薛寄略转头看向薇欧琳斯:“我记得,您后来又给那些不能再战斗的士兵再分发了不少补贴,又帮他们安排了合适的岗位。”现在还研制出了应对生物毒素的特效药。 她就好似看清了薇欧琳斯所想,朝薇欧琳斯笑。 “他们都会感谢您的,陛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8-0522:23:04~2021-08-0622:26: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钱充书、落地铜钱、韵、百櫻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冬辞10瓶;晏晏6瓶;梦宇5瓶;闲云野鹤、沧笙踏歌、絮亦锁死锁死2瓶;不知名粉末、诀、厂里的一个半住、五山的鸡排好好吃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四章 【捉虫】 听着薛寄带着暖意的嗓音,薇欧琳斯感觉自己的心脏又有点不听使唤,仿佛漏跳了一拍。 “那是自然。”她朝门外走去,“有话就聊,我出去等你。” 门张开又合上,哒哒地高跟鞋声隐没在了机械门之外,探监室里一片寂静。 德尔文双眼充血,白眼球上密布了红血丝。他注视着薛寄,很悲哀的说:“将军,我如果没有选择那么做……” “世上没有后悔药,德尔文。”薛寄语气淡漠。 她不是圣人,无法原谅伤害背叛过自己的人。 事实上,虽然她现在平安,但细想那场袭击实在是凶险非常,但凡出一些纰漏,现在她就不会站在这里。 德尔文喉咙里发出几声呜咽。 薛寄站起身:“看起来我们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那便就此道别吧。” 她顿了顿:“应该不会再见到了。” 她向外走去,听到身后德尔文带着痛苦的声音:“如果重来一次,真不想遇见您。” 如果不是遇到薛寄,他不会看到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色彩,不会攀登过那么高的位置。如果不是遇到薛寄,他可能还平庸又安稳的活着。 薛寄走了出去,没有半分停顿。 这个人在最后道别时,仍然在想着如果。 这可太好笑了。 薛寄从不寄希望于如果,人生那么多不如意,如果不学着向前看,耿耿于怀于‘重来’,那活着可太累了。 牢门大开,外面的光照射进来,有些亮。 薛寄略一回想了下她的前半生,其实还蛮好笑的,她曾经在意过的两样东西,家人和战友,都选择背弃了她。 不过好在,她遇到了她的陛下。 眼睛适应了有些强的光,转过头,薛寄看到了靠在墙边等的薇欧琳斯。 “等久了吗?” 薇欧琳斯直起身:“不久。走,去看看我那让人不省心的妹妹。” 两人进了另一间探监室,没等多久,银发蓝眸、楚楚可怜的少女,就被狱警粗鲁地带了进来。 “姐姐……” 洛伊丝看到陛下,目光立刻蓄满了泪水,我见犹怜:“姐姐我错了,这里好可怕,你放我出去吧姐姐。” 她的眼眶是红的,唇瓣血 色浅淡,面颊也有些消减,只是和德尔文不同,她这样的消瘦很具美感,让了看了就忍不住心软。 薇欧琳斯淡淡地看着她。 洛伊丝见不管用,又转头对薛寄说:“嫂子,嫂子你劝劝我姐姐,我以前帮过你的……这里我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呆在金屋里的公主终于明白,失去薇欧琳斯的庇护,她将会面临什么。 薛寄还没说什么,薇欧琳斯冷笑:“你帮她?你帮她什么了?让她被迫逃婚,以引起我的厌憎,还是害她流落垃圾星?” 洛伊丝从薇欧琳斯的态度中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往常她只要一哭,她的王姐就什么都会给她,可现在她不仅哭了,还求了,她的王姐不为所动,甚至冷漠地看着她,说讽刺她的话。 薇欧琳斯垂眸看了看自己涂了鲜红蔻丹的指甲:“说完了?” 洛伊丝:“……” “那我就开始问了。”薇欧琳斯抬起眼,眼神如鹰隼,直直刺入洛伊丝心底,“为什么要做逆党?” 洛伊丝动了动唇。 薛寄低叹口气:“陛下待您不薄。” 这话却仿佛是戳中了洛伊丝心底的某处,她抓紧囚服布料:“……她对我好,我就必须要领情吗?” “是啊,她是威风凛凛的女皇,我就必须当在她身后的影子吗?” 洛伊丝眼睛依旧是红的,除了楚楚可怜,里面还多了些不甘与怨,“都是皇女,凭什么她能坐上那个位子,我却不行,就因为我是个omega?” 薇欧琳斯:“你想说的只有这些?” 洛伊丝睁大眼,似乎想不到她的王姐对于她的这番话,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么看着我看什么,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薇欧琳斯嗤笑,她不是薛寄那个呆子,没有心情和时间听背叛者陈述那些个缘由和心路历程。 她站起身来,示意薛寄和她一起离开。 洛伊丝看着薇欧琳斯真要走,尖叫:“又是这样,每次都是,你从来都没有真正的把我放在平等的位置,你有听到我在说什么吗!” 门隔开了洛伊丝歇斯底里的声音。 直到这时,薇欧琳斯才回头看了眼紧闭的门:“蠢货。” 洛伊丝当不上女皇不是因为她是omega,只是因为她蠢。 听了奸人的谗言, 有野心又没有对应的手段。她以为洛伊丝这次叫她来,是捏住了什么筹码与她谈判,原来洛伊丝笃定的筹码,是她的心软。 可真是……太好笑了。 薇欧琳斯眸光有些暗。 “陛下。” 薛寄轻声唤回她的神思,她挑眉,转头就看到薛寄朝她笑,眉眼松快,看得人心情也跟着不由跟着舒缓起来:“陛下下午有空闲吗?” 薇欧琳斯深深看她:“如果我说有……” 薛寄朝她行了个花哨的贵族的礼节:“那么您愿意和我一起,尝试培育一株玫瑰吗?” 薇欧琳斯被她逗笑。 “荣幸之至。” 经过简单的商定,这株品种普通的玫瑰十分荣幸地进了陛下寝宫的小花园,薛寄备好工具。 薛寄这个前将军果然除了正事,干什么都很行。 “你怎么穿成这身?”薇欧琳斯抱肩看她。 薛寄低头看了看:“园丁装啊!” 说着她把小铲子塞到薇欧琳斯手里:“您不能光看着,我指导您,您来挖土。” 薇欧琳斯握着小铲子,满脸莫名:“我……挖土?” 她以为她就是来旁观的。 薛寄笑:“陛下,听没听说过一句谚语,劳动最光荣?” 薇欧琳斯已经确定,上午她就是被这个人给诓骗了。 不过她还是蹲了下来。 她满脸嫌弃:“要……怎么做?” “这样……再这样……” 陛下在这种方面的动手能力实在是不太行,等到把玫瑰种下去之后,两个人都变得灰头土脸的。 薛寄看着薇欧琳斯笑。 薇欧琳斯别过头:“你也和我差不多,不许笑。” “陛下您先别动。”薛寄脱下手套,拿干净的那只手擦过薇欧琳斯的脸颊,那里有一小块土粒。 温热的指腹擦过,又轻得像鸿毛一样。 薇欧琳斯想,一定是因为太痒了,又不能去擦,她才这么不自在。 “走了,去洗干净。”陛下发布了新的命令。 “遵命,我的陛下。” 薇欧琳斯看着薛寄要往花园外面、背离寝宫的方向走,把人叫住:“去那边做什么?跟我来。” 薛寄是第一次进入 薇欧琳斯的寝宫深处。 诺厄家族的先祖把皇帝寝宫建造得分外奢华,后面又几经扩建,兼具了华贵与艺术性。薛寄看了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看起来真的很贵。 薇欧琳斯把她带到一扇门前:“你进这间去洗,洗完和我去用晚饭。” “你这副表情是干什么?” 薛寄笑得眉眼弯弯:“我很开心,陛下。您开心了吗?” 薇欧琳斯拧着眉,很凶:“你在说什么?” 薛寄就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倚靠在门边,笑得像个大尾巴狼。 薇欧琳斯感觉自己的脸又莫名地热了起来,转身回到自己的卧室。 用餐的时候,按照礼仪,两人坐在长桌的两侧,相隔很远。 侍者们把菜依次端上来,一水儿的侍者服,整齐有序,动作跟模子里刻出来似的,在专业的同时保持了美观,尽显皇室威仪。 薇欧琳斯特意叫住侍者,吩咐:“拿点酒上来。” “陛下,您不是从来不喝酒?”薛寄问。 “……尝试一下。” 猩红的酒液在长脚杯里摇晃,白皙纤长的手指托着。虽然薇欧琳斯不会喝酒,但自小经宫廷教师教导的礼仪无可挑剔。 薇欧琳斯抿了一小口:“唔……不太好喝。” 薛寄笑:“您可能是不太适应。” “有道理,我再试试。” 不一会儿,薇欧琳斯白皙的脸颊便染上薄红,堂堂陛下居然是个一杯倒! 薛寄眼见薇欧琳斯还要倒酒,手都有些不稳,忙劝阻:“陛下,喝这些就差不多了。” “不够!”薇欧琳斯摆了摆手。 薛寄看薇欧琳斯手抖得越来越厉害,犹豫片刻,离开座椅到薇欧琳斯旁侧,躬身握住酒瓶,嗓音温沉:“陛下,您不能再喝了。” “微醺而已……”陛下很不讲道理,“你忤逆我!” “我……” 薛寄哄了好半天,薇欧琳斯才放弃了再喝的想法。 旁边的众侍从立着,眼观鼻鼻观心,就当什么都没看到。 薇欧琳斯坐了一会儿,让侍从们都下去。 专业有素的侍从们,连脚步声都没发出,很快房间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薇欧琳斯垂眸安静坐着,薛寄看着,莫名觉得 她可怜又可爱。 “我曾经……养过一只猫。”大概是喝醉了的缘故,薇欧琳斯的声音有些含混,不过薛寄能听清楚。 “后来父亲走了,周围的一切好像忽然都变了,我懵懵懂懂,随波逐流,直到有一天,我养的那只猫,被我的叔父给踩死了——当着我的面。” 就算是说着这样的话,她的神情看上去依旧很无情。 但薛寄知道,不是那样的。 “我当时甚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嚣张的大笑,我回过神冲过去想要打他,但是我的手和脚太短了,也没有力气,他身后的小侍从都能把我制住,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 “现在想想,那件事对我影响其实不小。” 薛寄能明白。 童年对一个人的影响其实很大,她忽然意识到,被众人恐惧、称作暴君的陛下,其实小的时候,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 这个孩子忽然有一天明白,如果她抓不住权势,她就连心爱的小猫都保护不了,曾经亲爱的叔父转眼便能化身豺狼,于是她谁也不信了。 “洛伊丝有一头雪似的发,眼睛是莹蓝色的,和我养的那只小猫很像。那时我刚取回权势,就因为意外看到被仆人欺负得灰扑扑的她。” “那时我想,至少现在我能保护住一只小猫了。” 薛寄叹息,原来如此。 她单膝跪下,仰头看着在椅子上端坐的陛下:“那……您现在还缺猫吗?” 薇欧琳斯像是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呆了片刻,然后拿手指托起薛寄的下巴,目光寸寸扫过,像是在端详。 “不是我喜欢的毛色,不过……”薇欧琳斯喟叹,“眼睛倒是漂亮。” 薛寄笑:“那看来我还能争取一下。” 薇欧琳斯抬下巴:“努力吧。” 她略微偏头,维持着这个姿势,迷蒙的眸子盯着薛寄看了会儿,清明少许,忽然轻声问:“你是在可怜我吗?” 因为喝醉的缘故,她不是很能收得住手上的力道,薛寄被她捏的有些痛,但完全没有表现在面上。 薛寄觉得自己的心都软了。 她覆住薇欧琳斯的手,眼里满是柔和:“陛下,我是在……” 剩下的话,吞没在她对薇欧琳斯手背的轻吻里。 这是效忠,是臣服,也是爱。 陛下,我是在爱您啊。 作者有话要说:她a上去了! 感谢在2021-08-0622:26:28~2021-08-0714:12: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哦吼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虾仁糯米糍55瓶;20瓶;威玟異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五章 薇欧琳斯触到薛寄的眼神,感觉自己像是陷入一团漩涡。 温柔的,毫无保留的,而又带着浓稠的欲和怜。 她仅剩的几分醉意,也消减得差不多。 山茶花味道的信息素张牙舞爪,不再受主人的理性驱使,像是藤蔓般犹犹豫豫地朝她缠绕过来。 同为alpha,薇欧琳斯对这个信号再熟悉不过。 那一瞬间,薇欧琳斯想要撤回手,又被那双眼睛里的感情所俘获,忘记了动作。 薛寄没有说完剩下的话,但她已经明白薛寄是什么意思。 女人的感情热烈坦荡,就像是一个给彼此都留有空间和体面的告白。如果她没有清醒,或者没有意识到,薛寄只会把这当成一次效忠的宣誓。 那她现在应该怎么做? 她有装傻的机会,只要她装作不懂,那么这次的越线就可以当做不存在。 短短几秒钟,薇欧琳斯脑子里闪过许多碎片的、杂乱的内容。 有那朵干枯的玫瑰,有薛寄躺在病床上失去意识的身影,还有她们两个蹲在花坛边,面颊和鼻尖上都带土的样子。 薛寄垂下眼睫,张牙舞爪的信息素有些往回缩。 她想要直起身站起来,收回手。然而她的指尖被扣住了。 对方攥着她的力道很轻,但她就像被沼泽吞噬了,根本没有办法挣脱。 “陛下……” 薇欧琳斯忽然命令道:“给我一个临时标记。” 薛寄怔住。 第一反应是投去担忧:“您的依赖症又犯了吗?头疼不疼?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我不该叫您喝酒……” “不。”薇欧琳斯打断她的自怨自艾,食指按上薛寄的唇,“我的身体现在很舒服,状态再好不过了。” 薛寄的下唇微微有些厚,被薇欧琳斯的食指压得有些凹陷下去,像是熟透了的糜果。 指腹传来的温度,引燃薛寄心底的火焰。 薛寄眸色很深:“陛下,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 您知道,这是怎样的邀约吗? “你是不是笨。”薇欧琳斯说,“知道,清醒着,不会后悔。还有什么想问的?” 薛寄仔细辨认着薇欧琳斯眼中神色。 看不出来是不是 真的清明,但话中的逻辑缜密,证明陛下是有自己的判断能力的。 薛寄眸光暗了暗,下巴的线条绷紧,像是在克制。 薇欧琳斯笑了,如同明艳的玫瑰绽放,露出娇艳的花心:“你在质疑一个帝王?你觉得我是洛伊丝那样的小白花吗?” “不……”薛寄喃喃,“您当然不是她,您可……太行了。” 薛寄把薇欧琳斯抱到桌子上接吻。 餐盘什么的早就被扫到一边,薛寄一手撑着桌子,右掌托着薇欧琳斯的后脑,把薇欧琳斯整个人都笼在她怀里。 指尖插在金色发丝中,说不出的惑人。 不是单纯的救助行为,而是出于爱人间的冲动与欲。 薇欧琳斯开始还能游刃有余的点火,后来就不行了,薛寄骨子里属于alpha的强横和侵占欲被激发出来,薇欧琳斯彻底被侵入口腔,后退不得,因为后脑被抵住了。 只能承受。 她身体发麻,想到之后还要被标记,隐隐的悔意升腾起来——她应该霸道地向薛寄说,我要标记你的! 不过……薛寄不像她一样腺体发生病变,其它alpha的信息素注入,可能会受伤。 还是算了。 “唔。”薛寄察觉到她的走神,拿尖尖的犬齿磨她的下唇,微微的刺痛,随之而来的是麻痒。 薇欧琳斯又被拖拽回漩涡。 她迷迷糊糊地想,和爱人的亲密行为,其实还不错。 自她有记忆起,就是自己的国王父亲和各种人厮混的模样,她本身对于这件事不算抗拒,但也算不上喜欢。以前有想要做这种事的omega,都被她赶出去了。 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会和一个alpha做,而且……心甘情愿。 仔细一想,她和薛寄是那样的相似。 也难怪她曾经会对薛寄有特别的关注和优待,可能也是因为同病相怜。 后来信息素注入的时候,她因为后颈的痛感略微清醒一瞬,随后便是汹涌而来的快感,她绯红的眸子失了焦,唇茫然微张,露出一小截殷红舌头。 薛寄这次标记的,比上次还要深一点。 等薇欧琳斯恢复意识,感觉后颈有些濡湿,是薛寄在帮她□□、安抚,她忽然觉得有些赧然,哑声说:“够了,送我回寝宫休息。” 然后她就感觉身 体腾空—— 她被薛寄抱了起来。 “你!”薇欧琳斯脸上的红色更艳丽。 薛寄似乎从这件事开始,忽然明悟了什么叫得寸进尺,笑得肆意,过去少年将军的萧飒又回到了她身上:“陛下,我在‘送’您回去啊。您现在应该不是很能走得动?” 确实是这样,薇欧琳斯现在腿都是酸软的,提不起力气,是标记的后遗症。 但是,这个人怎么能这么—— “你的腿是没问题了对吗?”薇欧琳斯瞪她一眼。 “您很轻,陛下。”薛寄轻笑,“而且,我们已经是夫妻了。” 还怕被侍从们看到吗? 薇欧琳斯咬着下唇。 最后薇欧琳斯拿通讯叫路上可能遇到的所有侍从都回去休息,薛寄知道不能把人逼急,稳稳把薇欧琳斯抱回了她的寝室。 薇欧琳斯就像小孩一样,倚靠在薛寄的怀里——她小时候都没有被父亲这么抱过。 薛寄的怀抱很暖,淡淡的山茶花香萦绕,给人满满的安全感。薇欧琳斯很快就昏昏欲睡了。 感应门检查到主人的靠近,缓缓打开。薛寄走进去,把薇欧琳斯轻轻放到柔软的床铺上。 她感觉自己像是在放一片羽毛。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薇欧琳斯的卧室。 和她想象中一样的华贵精致,有淡淡的熏香味道,人工智能自动把灯光调到夜间模式,带着暖意的昏黄。 按理说薛寄这个时候要离开了,但是她看着陛下的侧颜,有些舍不得。 今晚发生的一切,就像梦一样。她总怕自己回去,梦就醒了。 她动了动唇,鬼使神差问:“陛下,允许我留宿吗?” 薇欧琳斯微闭着眼,都快睡着了,闻言抬起眼皮,带着些含混:“嗯?” 薛寄又低声重复了一遍。 在薛寄略有些紧张的眼神中,薇欧琳斯唇角微勾,抬起手揪了下薛寄的衣角:“看你表现,我考虑考虑。” 薛寄倾下身。 唇舌交缠,昏黄的灯光助长了暧昧的氛围。 薇欧琳斯手乱摸索,把薛寄的发带扯掉了,被梳成高马尾的发辫披散下来,衬得她五官更加柔和。 直到两个人都呼吸紊乱,薛寄撤开些,眉尖有些克制地微微蹙起,语气带笑意:“ 陛下,还满意吗?” 薇欧琳斯歪头想了想,拍了拍床铺,或许是太困了,她显露出一点难得的孩子气:“我允许你睡在我旁边的位置,但是!” 她重申:“只是单纯的睡觉。” 薛寄有被她可爱到。 她当然不准备做更多,这是她们确认关系的第一天,她只想把她的爱人抱在怀里,好好珍视。 然后她听到薇欧琳斯小声说:“……在我们举办结婚典礼之前,多的你不要想。” 薛寄没想到薇欧琳斯会这么说,怔住。 等意识到薇欧琳斯是什么意思,她觉得自己的心脏都饱胀了,情不自禁又捉住薇欧琳斯的唇,吻上。 拖着陛下去洗漱完,薛寄又去冲了个澡,出来的时候,薇欧琳斯已经蜷在被子里睡着了。她的睡姿看起来没有什么安全感,薛寄轻手轻脚地躺下,怕惊扰到陛下,她想了想,没有去揽陛下的腰——虽然那个想法真的十分诱人。 感应灯熄灭,薛寄仍没什么睡意,借着少许月光,她注视着陛下的背影,唇角勾起的弧度没有放下来过。 薇欧琳斯是被设定好的人工智能叫起床服务弄醒的。 宿醉过后有一些头疼,不过对于她这个把头疼当做家常便饭的人,完全可以忽略。 昨夜的记忆涌入脑海,她睁开眼,就看到了神采奕奕坐在床边的某个人。 “醒了怎么不叫我?” 薇欧琳斯话语中不经意透出点自然的亲昵,被薛寄敏锐的察觉到,眼睛都亮了些许,直到这个时候,她心底才有了几分实感。 陛下是……她的了。 “想让您多睡一会儿。” 薛寄向薇欧琳斯递过要穿的衣物:“我有那个荣幸,能与您共进早餐吗?” “当然。” …… 薛寄先去用餐的地方,桑若缓慢褪下睡衣,穿上今日议政要穿的衣服。 她缓缓对系统道:“你能想得到,薛寄对我……” 吃到成吨狗粮的系统,想起自己发过的豪言壮语,感觉脸疼:【好了好了!您不要说了!】 桑若取笑了系统一会儿,说起正事。 “按照原世界线的节点,是不是还有其它的大事件。” 系统查阅了一下:【是的。按照原世界线,‘你’和任务目标正式举办婚 礼的那一天,也是任务目标对您发起刺杀的时间。再然后就是逼宫,您被杀,‘位面之子’洛伊丝当上女王。】 【在她执政后不久,为了凸显主角的多灾多难,苏绮亚帝国所在的星域,将会面临虫族的袭击——洛伊丝开始招架得很吃力,虫族的生物毒素依旧是机甲驾驶者的噩梦,后来谈思影研制出特效药,才渐渐开始反攻。】 【最后洛伊丝协同她的追求者们打败了虫族,并从众多股票中选出自己的真命天子,幸福一生。】 桑若慢条斯理地扣上扣子:“幸福一生……哈。” 【不过您给了更多经费和人才支持给谈思影,她已经提前研制出了药,这个世界我们稳了!】 桑若说:“但愿。” 接下来的时间里,洛伊丝的谋逆事件终于调查出前因后果,按律给涉事者处罚。 根据调查和审问先是,与洛伊丝勾结的逆党,有部分大臣,有名人商贾,有出名影星,还有一些其它国家的间谍。 苏绮亚帝国作为星际时代鲜有的没有废立死刑的国家,把大部分涉事严重的判处死刑。少部分人虽然活了下来,也要在太空监狱里度过余生。 洛伊丝也在判处死刑的范围之内。 因为不想让血气冲撞了婚礼,把处决日定在了陛下和王后大婚之后。 是的,薇欧琳斯和薛寄的婚礼,因为那场叛乱而延迟许久,现在终于能提上日程了。 由于她们现在的感情是两情相悦,陛下对这场婚礼的重视度非常高,恨不得所有环节都由她来把持。 但是陛下的艺术造诣显然比不上她的治国水平,最终被薛寄劝下来,交给专门的团队——她们负责选就好了。 一晃就到了大婚的日子。 星网上对于两个人的婚姻讨论一直层出不穷,结婚当天,无数个直播贴在星网的匿名论坛上发出来。 有一个帖子特别火爆:【从政治婚姻到相爱,你们觉得那两位的感情是真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8-0714:12:52~2021-08-0819:25: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钱充书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0瓶;尤里74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 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六章 【从政治婚姻到相爱,你们觉得那两位的感情是真的吗?】这个帖子刚发出来,就引得众人一阵嘲。 1l 不是,楼主你怎么会有‘她们两个是真的’这种可怕的想法 2l 估计这个帖子要火,前排兜售瓜子橘猫创可贴 3l 给我个橘猫! hhh怎么还有创可贴? 4l zzhy无爱情望周知,不过也蛮奇怪的,w为什么要选x啊,随便一个大家族出来的o她不香吗? 有没有人想涛? 5l 你区都涛多少遍了,问就是想换口味了,a比o带劲。 …… 10l 楼主是空降吧?你区现在不让涛这个,帖子都炸了多少个了 静等管理员过来锁帖 11l 我还寻思结婚这么大的事,怎么帖子这么少!原来是都给删了……以前不是能涛吗? 管理员 ^_^匿名区不是法外之地,望周知。 12l woc活的管理! 13l 合影 14l 哈,说得好听,不就是怕了吗 15l 我其实也觉得挺危险的……虽然那位一直不管这个…… 管理和版主也是出于这个考虑吧 …… 26l 等等,这帖子怎么还没被删? 27l 楼主关系户石锤! 话说楼主呢? 28l楼主 你们看直播了吗,陛下和将军快出来了,好期待啊。 29l 楼主出现了! 30l 阿这,楼主你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水军 31l楼主 水军? …… 42l 我错了,楼主是个不会冲浪的老干部 43l楼主 我冲过浪,也没到退休的 年纪。 44l 楼主我不是这个意思…… 拐回正题拐回正题,既然楼没删,咱们正好可以涛了!哇,看到了好多只在新闻上才能见到的大人物! 45l 这个规模……我开眼了 46l楼主 所以是真爱对不对? 47l 哈哈哈哈楼主你在想什么呢,以那位的性格,不大办才奇怪了。这是一国的形象好不好! 48l 楼主是两位的cp粉吧orz 居然有这一对的cp粉,也是活久见 49l 楼上,其实双a我是有嗑过的,但是……怎么说呢…… 蹲了好久她们的同框,明显就是摆拍加宣传,我们嗑药鸡对这个很灵敏的,没爱就是没爱(点烟 不过还是站一秒两位的颜值 50l 我来发一下两位的美图~ [图片][图片] 51l 啧啧,美是真的美,僵硬也是真的僵硬,阴间cp名不虚传 52l 啊啊啊陛下好a我可以! …… 64l 说起来,楼主怎么不见了? 65l 不会是被刺激到了吧。 66l 嗷嗷嗷嗷! 同志们,那两位!出来了!!!!!! 67l 怎么楼里忽然安静? 68l 呜呜呜婚纱!!!我的天—— 太好看了吧,我要窒息了 69l 楼上抬走吧,没救了 70l 对视了对视了! 71l 又到了惯例的秀恩爱环节吗,在下已经疲了 72l 疲了+1 不想再看 …… 82l 等,等等…… 我怎么忽然,有点嗑到 83l ?? ?楼上你不是嗑双a的那个姐子吗 姐子你怎么了姐子! 84l 我,我得缓缓,我有点喘不上气 你们看到w看向x的眼神的吗!那种宠溺!woc这是装不出来的,这么些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85l 不是吧不是吧,阴间cp真的有人嗑? 86l 弱弱的爬上来说一句,我也感觉她们之间有点…… 嗯…… 87l 不对劲!不对劲! 这还是我们那个看谁都是垃圾的陛下吗?被人魂穿了吧?这个笑???? 88l 太倒贴了,太倒贴了,前陛下事业粉简直没脸看 89l 也不能说是倒贴吧?你没看到x的眼神,快把w吃了似的,恶犬攻最香了!是两情相悦! 90l 等会儿,我错过了什么,怎么就两情相悦了? 91l 楼上快去看直播!!点击收获绝美爱情! …… 186l 配这个字臣妾已经说腻了…… 187l 来捋一捋时间线,已知不久前将军遇袭,这场婚礼的时候将军腿好了。 所以是陛下处心积虑把人叼进窝里,假借契约婚姻追人,然后经历强取豪夺、你来我往的推拉之后,一场遇袭让两个人看明真心,陛下把将军的腿治好,打动了将军,追妻成功? 188l 我感觉八九不离十 189l 先婚后爱yyds!!!! 这对我先嗑了 190l 所以楼主呢?楼主去哪了? …… “在看什么?” 有人从背后环住她,薛寄略微偏过头:“陛下。” “还叫我陛下?”薇欧琳斯垂下头,轻吻了下薛寄的耳畔。 薛寄喉咙动了动,眸光深了些:“……薇欧。” 薇欧琳斯微微牵起唇:“这个称呼,勉勉强强……算你通过吧。” 刚走完流程,因为陛下的身份,她们不用应付任何人,躲到 露天阳台来透气。 外面一片漆黑,大厅里的灯光影影绰绰照过来。 薛寄拉动窗帘,隔绝所有视线的窥探,勾住薇欧琳斯的脖子,吻下去。 乐团奏着舒缓的曲目,不时传来些远处的人声,交映着外面树叶吹动的沙沙声。 薇欧琳斯眉目舒缓下来。 “你今天真美。”薛寄松开薇欧琳斯,黑曜石一般的眼睛里,满满倒映着心上人穿婚纱的身影。 薇欧琳斯又吻上来:“你也是。” 她们气喘吁吁地放开,薛寄看着陛下,笑了:“不好,口红晕了。” “晕就晕。”陛下在这点上很大方,“正好叫他们瞧瞧,你是我的人。刚刚你在看什么?让我也看看。” 薛寄把戴着光脑的手往后背了背。 “看……有人在说我们。” 薇欧琳斯皱眉:“说什么了?” 薛寄笑:“说我们很般配。” 薇欧琳斯嘀咕:“说般配你还藏……” “大部分是这么说的。”薛寄撩开窗帘,“剩下的不重要,我们回去吧?” 如果有人能看到光脑当时的界面,必然会发现,薛寄的用户名就是那个帖子楼主的名字。 …… 娇小玲珑、身着奶白色礼服的小姑娘,躲在宴会的角落里。 她翘着二郎腿,白瞎了那副精雕细琢的好模样,细嫩白皙的指尖,捏着一只瓜子,放到嘴里嗑。不远处的盘子里,已经堆了小山似的瓜子皮。 【别嗑了别嗑了!】系统x-109崩溃,【陆小羽,我们还在执行任务!】 陆小羽熟练的嗑开一个:“咋的了,我又没说不做。这次的任务是什么?” 系统听到前一句有点欣慰,后一句出来彻底崩了:【来这个世界之前,我不是把守则书和任务指南给你看了吗?我还重复过一遍,你没注意???】 “喔喔,我走神了,”陆小羽又给自己抓了一把,“现在也不晚,统啊,你再跟我说一遍。” 系统无力的哽住。 反复对自己说,莫生气,生气让别人得意,系统耐下性子慈爱的说:【我们的目的啊,就是拆散婚宴上的这两个人,明白了吧?】 “我又不是猪脑子,明白了明白了。”陆小羽感慨,“拆散?那也太缺德了。” 系统心说你还不算猪脑子。 【……你还想不想攒够积分兑换身体回家了?】 陆小羽瓜子也不嗑了,并起两指指向太阳穴:“保证完成任务!” “所以该怎么做?” 宴会将散,陆小羽盯了一个宴会,盯得眼睛都酸了,终于瞄到两个人分开的时候——陛下被几个大臣拉过去议事,薛寄举着酒杯倚靠在吧台,黑色的眸子略微低垂,显得有些冷漠。 陆小羽啧啧感叹:“两幅面孔啊,知道吗,现在的人可吃这种茶茶的感觉了。” 【什么意思。】 “对待恋人热情似火小狼狗,恋人不在时,就是随时圈地的疏离冷漠的恶犬呀。”陆小羽托着脸颊感叹,“我也好想有一个这样的对象!” 系统冷漠:【执行者不配有对象谢谢,难得有机会,还不快上?】 陆小羽叹口气。 系统耳提面命,她还是把任务背景记下了。 她们这次的任务目标比较特殊,一个是带着系统的执行者,一个是当地世界的住民。据说她们还是执行者和任务目标的关系, 但是似乎她们不该有感情上的纠葛,所以主系统发布任务,叫她们把人给拆散。 系统x-109还说:【系统007是初始系统,但是是个废物,混了这么多年还在时空管理局的边沿。】 陆小羽:“这样不好吗?” 【它空有初始系统的名头!】系统x-109对这个很在意,【等我们完成任务,我一定要好好奚落它!】 “人各有志……啊不,统各有志,你这个心态要不得,内卷达咩!” 【卷你个头!】 总之就这么说定了。 陆小羽在心里默背拆散情侣的100种方法,离开座位,缓缓走到薛寄旁边。 “听说您是血统纯正的东方裔?我仰慕您很久了。” 薛寄目光在陆小羽漆黑的头发和眼眸上停留片刻,又转过头,有些淡漠的抿了口果酒。 陆小羽并不气馁,装成小迷妹的模样:“您很厉害呀,我好想再看您再驾驶机甲飞在星海里,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让那些草包们领军,真的是……” “慎言。”薛寄淡淡打断。 “我只是太为您着急了……”陆小羽抿了抿唇,眼睛水汪汪的,“我一直 以来的愿望就是想看您再回军部。” 薛寄有些沉默的出神。 系统x-109赞一声绝! 不愧是它千挑万选出来的戏精宿主!这仪态,这演技,绝! 薛寄曾经的命就是驾驶机甲,而陛下强硬的娶回她,让她不能再回自己想去的地方。什么是攻心,这就是攻心! 陆小羽露出不忍的表情:“不过您和陛下在一起,不管是避嫌还是为的别的,陛下应该也不会让您……” 说到一半,她像是发觉自己失言,捂住嘴。 “啊,”薛寄转过头,面上露出些清浅的笑意,陆小羽都有些看呆了,然后她就听见薛寄说,“谢谢你的关心,有陛下的协助,你的愿望应该有实现的可能。” 陆小羽呆呆点头:“好的。” 随后她反应过来:薛寄说了什么??? 经过陛下的协助,愿望有实现的可能,也就是说,那个扮演陛下的执行者,已经和薛寄商量好了要让薛寄重回军队? 她是不是,无意间,凑出了一次助攻?还被秀了一波恩爱? 这时,有道戏谑的声音在旁侧响起:“你们在说些什么?我好像听到有提到我。”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8-0819:25:40~2021-08-0920:07: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hero20瓶;47842139、想吃炸鸡的xixixi5瓶;放放风发发疯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七章 那道声音散漫戏谑,陆小羽听着,却打了个颤。 这这这,这不是系统给她播放过的,苏绮亚女王薇欧琳斯——那位带着系统的执行者的声音吗? 太有辨识度了,她绝不会听错! 她被抓包了! 陆小羽僵着身体转过头去,只见一个身着雪白婚纱的女人朝她们走来,金色的长发盘起,带有花瓣绣纹的白纱垂落,露出一截漂亮的天鹅颈。 美丽、优雅、华贵,这些词统统可以不要钱似的堆砌在这个女人身上。 但陆小羽觉得更恐惧了。 因为在这个女人眼里,她看到了漠然、残忍与杀意,就像是忽然浸入浓稠的血,被腥锈的味道灌满所有感官。 以前陆小羽生活在和平年代,从来只以为,‘仿佛在眼里看到尸山血海’是一个过于夸张的比喻。 现在陆小羽知道,真的有人的气场,能强到这样。 她对系统喃喃道:“你告诉我这是个执行者?假的吧……” 执行者们选择寄生宿主,也不是随便选择的,要两个人命格相似才行。 就像陆小羽,她被系统绑定之前是一个在现代混娱乐圈的小花,家庭条件还算优渥,那么进入这个世界,也是差不多的身份——帝都圈的末流小家族,勉强能进来婚宴混个脸熟,多的就不行了。 系统x-109:【她就是一个执行者。】 陆小羽:“你老实告诉我,她到底是什么出身?”哪怕是和这个躯壳有少部分同步,也不该有这么可怕的眼神才对。 那种仿佛,一下子就能把人的灵魂冻结的感觉。 【这个……主神在给我们这些下属系统发布任务的时候,并没有提及这方面的资料。】 陆小羽心里一凉:md这不是被主神坑了吗? “那,她发现我们是……是那什么了吗?” 系统x-109惭愧道:【像007这样的初始系统,似乎是有权限查到所处世界的系统的。至少面对面的话,它能发现。】 陆小羽:啊啊啊我杀你们! “我感觉,我这次要被登出了。”陆小羽非常心累,“你想呀,暴君看我勾搭她的对象,还这么白莲,肯定看我不顺眼了。以暴君的人设,随便回去派个亲卫队偷偷把我做了,你觉得这个逻辑合不合理?” 【合理……】系统x-109想为自己重申一下,【我这里的福利还是比较好的,如果宿主死亡的话,我可以给予百分之六十的疼痛减免。】 “才百分之六十!”陆小羽眼前一黑。 死的话还会疼,她最怕疼了。不行……你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 这么和系统扯皮的时间,薇欧琳斯已经走到眼前,陆小羽回过神,扯出一个甜美的笑:“陛下,您和薛将军真是恩爱。” “哦?你们说的是这个?” “那是当然啦!”陆小羽随即阐述了一番对于两个人感情的羡慕,说得薇欧琳斯眼中敌意都少了些许。 薇欧琳斯矜持颔首:“嗯,不错。” 周围众人纷纷隐晦地朝这边递来目光,这个小丫头片子是什么人,居然和陛下‘谈笑风生’?凭她胆子大? 陆小羽则小心瞅着薇欧琳斯的神色:“陛下,不瞒您说,我还有一个秘密想要告诉您。” 说着她很明显地眨了几下眼——这位是个执行者,肯定明白她的意思。 但是她这个不太算隐晦的表情,却是落入了薛寄眼里。 薛寄眸色微沉,有些狐疑的看向陆小羽。 陆小羽心说要遭。她刚刚冒充完薛寄的小迷妹,现在又对着陛下‘暗送秋波’,在明眼人眼中,是什么居心? 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她必须要和这位执行者有个独处的时间。 “那个,我这个秘密事关重大,陛下我只能单独和您说!” 系统察觉出来微妙的不对劲:【陆小羽,你想做什么???】 陆小羽没吭声。 薇欧琳斯饶有兴致地盯了她一会儿,说:“准了,宴会后来找我。” 薛寄皱眉:“薇欧,这个人……” 薇欧琳斯走到薛寄身侧,带着些安抚意味的半倚在薛寄肩膀,纤纤玉手抵在薛寄的唇上:“我有我的用意,你不信我吗?” 薛寄便笑了:“陛下永远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宴会落幕,众贵族散场。 在宫殿的一座偏小的房间里,桑若自然的窝在懒人沙发上,右手撑头,红色的眸子饶有兴致地盯着对面的女孩。 “你叫什么?” 陆小羽站在桑若面前,莫名有些拘谨:“我叫陆小羽。我来找您是为的……” 这时门被轻轻敲响,桑若说“进”,便有两个女仆打扮的侍者进来,一个托盘中摆了各式的小蛋糕,一个则是茶壶和杯子。 “放下吧。” “是。”侍者们把东西放下,摆盘沏茶,又沉默无声地走了出去,不忘带上门。 “不会有人再进来了。”桑若端起红茶,抿了一口,“坐下,吃吧。” 陆小羽暗自感叹,对方这么简单一做,主导权就完全到了对方手里,而她完全没有争夺的余地——对方的行为无一不展示了,这是皇室的地盘。 好在陆小羽也不是过来针锋相对的。 她先是没忍住诱惑,吃了三块小蛋糕,然后按住想要去拿第四块的手,在桑若的目光中,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陛下,您搞死我的时候,能用无痛的手段吗?我超怕疼的!” 桑若:“……” 系统x-109:【……】 系统007:【……】 桑若有些新奇的盯着她,匪夷所思地问小七:“她不怕ooc监测吗?” 小七推测了下:【应该是新手吧。主神行事荒唐,也要遵守准则,新手是最好的选择,她们在‘新手世界’中被条条框框束缚得少,也最适合执行任务。】 桑若又问小七:“那我可以回应她吗?会不会被ooc系统监测到?” 小七:【您可以放心!在周围没有第三人的情况下,您和其它世界的任务者进行适度的交谈,是会放宽限制的,不算违规。】 桑若放下心。 “你什么时候来的。”她问陆小羽。 陆小羽抽抽噎噎:“就刚刚,不久。” 桑若就心里有数了,看来陆小羽降落的时间不准,如果是在她刚认识薛寄的时候,陆小羽过来搅合,说不准还真能造成点影响。 看来现在是陆小羽发觉自己成功不了,过来投诚了。 她笑:“挺识时务。” 陆小羽拍拍胸脯:“您说对了,我最大的一个优点,就是识时务!” 系统x-109尖叫:【你在干什么!!!】 它受不了了,气呼呼的在这个世界显形,一个黑煤球一样的小东西,在半空浮着,不时跳一跳。 【你这是在背叛主神!背叛契约!】 陆小羽耸了耸肩,慢吞吞道:“我背叛什么 啦,任务完成不了就是完成不了,契约上也没限制这个,顶多是不给积分咯。” 是的,时空管理局对于被契约者的约束,在某种情况下其实不算很严苛,这是最先一代创始人定下的铁律——在不恶意干扰世界进程的情况下,因能力不足而造成的任务失败,是不会给予惩罚的。 桑若饶有兴致的看着她们斗嘴几个回合,眼见争吵愈演愈烈,抬手制止。 “给你个好死法,倒不是不可以……” 在陆小羽眼睛刷的亮起来的同时,桑若勾了勾唇,嗓音带着些蛊惑,如魔鬼的低语:“只是要看你表现了。” 陆小羽走后,小七问桑若:【您真的要杀死她呀?】 “当然是……假的。”桑若垂眸,“你不是说过,像我这样在各个世界都有‘分|身’的情况少之又少,更多的是寄生命格衰弱之人。” 如果陆小羽忽然死了,原身的家人应该会很难接受吧。 她可不想莫名背负一些仇恨。 桑若慢条斯理抿着杯子里剩余的红茶。 这个时候,门忽然被打开。 一个身穿洁白鱼尾裙婚纱的女人,缓缓走了进来。 这个房间的灯被故意调的有些昏暗,桑若原本是为的给陆小羽施加心理上的压力,现在她忽然有种,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触。 “我的将军,我的爱人,你怎么过来了?”她勉力扯出一个笑。 薛寄的五官被打光衬得更加深邃立体,攻击性也浓重了些,眼神有些莫测。 她随手把门阖上。 “薇欧,谈事也要挑在这样的小房间吗,我记得四层有个宽敞的会议室,在那里不是更好?” 薛寄扫了一眼壁灯:尤其,灯还这么……暧昧。 桑若主动张开双手,示意薛寄抱过来:“薛卿的建议,我接收到了。薛卿是在吃醋吗?” 薛寄撑在沙发上,略微俯身,这样就像是把陛下整个人禁锢了起来。 这种姿势所带来的掌控力,让薛寄抿紧的双唇松了些许。 但还不够。 桑若见薛寄只是撑在她上方,而没有其它动作,知道薛寄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大婚的时候背着结婚对象和另一个女孩独处,确实是有些……心大。 还好这个女孩是个beta。 于是她主动抬起手搂住薛寄的脖颈,略有些讨好地舔上爱人的唇缝。 并祈祷薛寄的气消得快些。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 感谢在2021-08-0920:07:50~2021-08-1023:45: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你能闭嘴吗12瓶;4512578310瓶;阿珏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八章 磨蹭磨蹭着,就真起了火。 陛下整个人都陷进了沙发里,承受着薛寄的攻势。 “呜!” 薇欧琳斯感觉自己的高跟鞋被薛寄顺势脱下,薛寄捏着她的脚踝,指腹轻轻的摩挲了下。她就好像被电了一下似的,酥酥麻麻的感觉从那个地方升起,让她忍不住轻轻颤抖。 “别……” 薛寄的动作略微顿了下:“陛下不喜欢?” 薇欧琳斯长眉微挑,眸子像是盛了微醺的酒意,面颊因为刚刚的行为变成了嫩粉色:“如果我说不喜欢?” 薛寄凑过来索吻:“那我也不会停下了。” 之前为了给陆小羽压力而调暗了的昏黄灯光,在此时被赋予了别的意味。 “唔……” 薛寄咬了一口慕斯渡过去,甜腻的味道在两人的味蕾间绽开。 薇欧琳斯觉得自己像是成了一只被猎人随意摆弄的猎物,这种被掌控的感觉让她不适应极了,但从这个行为中,她又获得了别样的安全感。 陛下这辈子谁都没依靠过,也从来没有低下过高昂的头,现在却被她的‘王后’、她的将军肆意掠夺,露出最柔软的一面。 因为过火的感官刺激,薇欧琳斯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 这样的神情似乎取悦、刺激到了掠夺者,于是对方的动作更加过火。 某个时刻,薇欧琳斯面色潮红,咬牙想:就让薛寄这一次,身为陛下,她有这样的容人之量。 …… 结束的时候,透过薛寄垂落的发丝,薇欧琳斯目光空茫地盯着暗黄的灯罩,微微喘息。 山茶花香和略有些冷意的信香暧昧缠绵地交织。 薛寄蹲下身,捏住陛下线条优美、白皙玲珑的脚掌,细致温柔地往高跟鞋里套。然而还没彻底穿进去,陛下就开始捣乱。 “别碰这里。” 薇欧琳斯不适地动了动,右脚挣脱开薛寄的辖制,圆润漂亮的脚趾抵在薛寄肩头:“我的丝袜都被你弄破了。” 她低声嘟囔,认真计较地模样让薛寄觉得可爱。 薛寄忍下去亲吻薇欧琳斯足背的欲望,耐心地说:“好,不碰。” 说罢她把两只高跟鞋拎在手里,抄起薇欧琳斯的膝弯。 “啊!” 薇欧琳斯乍一腾空,有被小小吓到,等被薛寄稳稳抱在怀里,裙摆层层叠叠垂落,她回过神,略有些气恼地捶了下薛寄的肩膀。 薛寄轻笑,带着些磁性的声音灌进薇欧琳斯耳朵:“陛下,我们回新房吧。” 不是陛下的寝宫,也不是薛寄的屋子,而是新的、属于她们两个人的爱巢。 按照苏绮亚帝国的风俗,她们以后将住在那里。 薇欧琳斯有些犹豫。 她的将军看样子是想把她抱回去,可这次和上次不同,宴会的宾客们还有寒暄逗留的,从这个宫殿回到她们两个的住处不近,那样的话,岂不是她这般丢脸的样子,都叫人看见了? 薛寄忽然低了头,眼尾下垂,像可怜兮兮的狗勾:“之前那个姑娘叫什么来着?是叫陆小羽……” 薇欧琳斯心中一激灵,立即应下:“好好好,去去去。” 薛寄又不依了:“我一提她,您就什么都答应了。” 薇欧琳斯顿感头疼。 她低声哄道:“她算什么?我只在意你。” “甜言蜜语。” 薛寄往外走去,感应门自动为二人打开。 薇欧琳斯不服气:“甜言蜜语怎么了,我反正只对……你一个人说过。” 说到后面,她的音量小到几乎听不到。 这个行为却似乎取悦了薛寄,薇欧琳斯靠着薛寄胸口,能感觉到薛寄随着笑而震动的胸口。 “笑什么!”薇欧琳斯身子直了些,眉尾因为薄怒而挑起。 “我太爱您了。” 薇欧琳斯回敬她:“油嘴滑舌。” 薛寄还是笑:“甜言蜜语,油嘴滑舌,我们太配了,陛下。” 在回去的路上,薇欧琳斯一直有些提心吊胆,生怕在熟悉的大臣面前丢了脸面。 好在薛寄似乎是有意避开了人多的地方,一路上只碰到些女官和侍从。 这些人在就在吧,薇欧琳斯把头整个埋在薛寄肩上,有些破罐子破摔了。 等到回了她们的‘新家’,被放在柔软的床铺上之后,薇欧琳斯才呼出那口提着的气。她头一次发现,被人一路抱着会这么累。心累。 薛寄示意她侧过些身子:“穿着这么繁琐的婚纱很累吧,我给您解下来?” 陛下是被伺候惯了的,闻言 理所当然命令薛寄先给她解下头纱。 缎子似的的金发撒落下来,薇欧琳斯抬手把垂在后背的头发拢起拨开。 薛寄为她拉动后背的拉链。 拉链滑动,沙沙的声音,薇欧琳斯觉得自己被束缚了一天的身体微微松快起来。 这时,山茶花味的信息素试探一般探出一角,触动了薇欧琳斯的感官。 后知后觉的,红意从她的脖颈蔓上脸颊。 薇欧琳斯忽然意识到,现在服侍她的不是侍女,而是……她的心上人。 薛寄则注视着爱人半露不露的光洁背脊,眸色暗沉下去。 “陛下……” 薛寄骨子里是个守礼的人,下意识想别过脸,然后她又想起来,她们已经是在全帝国人面前举办过结婚典礼的关系了,甚至刚刚做过更越线的事。 于是她鬼使神差弯下腰,帮陛下把繁复的衣裙从肩膀处慢慢褪下:“我们一起去洗吗?” …… 从浴室里出来,薇欧琳斯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瘫软了。 薛寄这个人!表面上是个小古板,到了这种时候花样比谁都多! 还热情似火的,薇欧琳斯根本抵挡不住,半推半就就那么做了下去。 说好的只让一次,只让一次。 最后成了让亿次!! 薛寄身上带着些水汽,坐到床沿。 薇欧琳斯如临大敌:“天色不早了,我们睡吧。” “陛下,”薛寄轻声问,“我们的婚床,真的不试用一下吗?” 第二天的时候,人工智能叫醒服务准时启动,这次它才叫了个开头,就被主人的另一半给掐断了。 薛寄想,反正这天没有会议,也提前把公务都做完了,薇欧难得睡个好觉,就偷闲这一次吧。 她坐起来,看着薇欧琳斯睡得正沉的侧颜,神情不知不觉变得柔和。 两年前,她以为自己沉入了深渊。 半年前,她觉得自己是迈入了另一个坟墓。 现在她才知道,她……是遇到了她的救赎。 被困在轮椅上的那段日子,她的一腔热血与锐意被打磨、碾碎,尘封进了沉冷的心底,平时摆弄一下花草、发展一下业余爱好,看着像是无事,但做事的时候,那些碎片偶尔会扎痛她,成了某段解不开的结。 现在她忽然觉得,那些讽刺和冷语,那些不堪的遭遇,似乎也没什么了。 胸口像是被什么所填满,薛寄略微俯身,想吻一下薇欧琳斯的眉心,又忍下来——陛下向来觉浅,她不想吵醒陛下难得的安眠。 薇欧琳斯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爬上了正当空。 她睫毛颤了颤,首先感知到的就是整个身子的酸软,用不上力气。平常这个时候她已经勤勉于政事,现在她骨头里都像笼着一股懒意,不想动弹。 薛寄给了她一个早安吻,她这才清醒了一点。 “您还可以再睡一会儿。”薛寄这么说道。 “再睡……”薇欧琳斯瞪了眼罪魁祸首,“再睡就不用吃午饭了。” 薛寄被瞪了,反而很开心。薇欧琳斯觉得她背后有只尾巴摇啊摇。 薛寄:“我服侍您穿衣?” ……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风平浪静。 大臣们明显发现,在那场结婚典礼过后,陛下行事的脾性愈发和缓起来,虽然比起别国的国王来还有些严苛,但对于他们来说已经足够感动。 不难想象,这应该是王后的影响。 他们诚挚的向王后投去感谢。 于是在陛下还没有动手的情况下,整个议事阁的势力悄然发生了变化。 从前排挤过、对薛寄落井下石过的势力,这时也被议事阁的其他人所针对——明眼人都能看出陛下现在的态度,不示好还要再等何时? 那些人肠子都悔青了,但也没办法。 世上没有后悔药,冥冥之中,做过的恶事总会偿还。 同时军部也在陛下的授意下,进行了大清洗。 往日里陛下都是对军部不闻不问的,派系怎么变动也不管。众人纷纷猜测,难道说现在陛下准备重用军部了? 三个月一晃过去,转眼到了给重犯行刑的时候。 被处死的名单中,有陛下的亲妹妹洛伊丝——在这个方面,陛下从不因血缘关系而手下留情,前一个死得很惨的叔父有话要说,如果他还能说的话。 行刑当日,薇欧琳斯也来‘观礼’。 面对死亡,洛伊丝满脸都是恐惧,曾经的楚楚可怜荡然无存,只有狰狞的求生欲。 但也没有任何作用。 薇欧琳斯漠然的看着她不 甘倒下,鲜红的血在地面流淌。 曾经尊贵的皇室之女,在死后和其它囚徒也没有什么区别。 薛寄悄然握住她的手。 薇欧琳斯察觉到掌心的触感,回望过去:“我没什么,就是有些……感慨。” “其实还听轻松的,”薇欧琳斯笑笑,“就像是放下了一个包袱。” 薛寄知道,当然没有薇欧琳斯说得那么简单。 血脉亲情和那么多年的宠爱照料。 “看完处刑之后您想干些什么?” 薇欧琳斯张了张唇,正欲回话,这时她的紧急通讯响起。 接通之后,虚拟屏幕上现出边防驻太空军将领冷峻的脸:“陛下,r-472星域遭受虫族袭击!我们已经进行了数次遭遇战……” “虫族。”放下通讯,薇欧琳斯拧起眉,“阴魂不散。”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8-1023:45:46~2021-08-1123:42: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韵2个;雾散时再见、深陷七五、闲着就行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伍莳80瓶;沧笙踏歌21瓶;南木、4718692020瓶;十八子、桀.10瓶;罗什、47842139、子初云起5瓶;狼冥2瓶;放放风发发疯、一只零、尤里74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九章 (本世界完) 薛寄听了‘虫族’这个名讳,面色一冷。 她的腿之前就是拜虫族所赐,更重要的是,那次虫族忽然倾巢而入,苏绮亚帝国众多边境星惨遭屠杀,沦为荒土。 那是多少个鲜活的生命,他们本有着自己平静安宁的生活,有无数种可能的未来。 薇欧琳斯紧急召开线上会议,那些老东西们都快活得成了精,没人敢主动接这个烫手山芋——薛寄这样的战略鬼才,在虫族那边都栽了个跟头,曾经接替薛寄的老元帅,如今也没法再站出来,他太老了,已经没法再上战场。 他们眼观鼻鼻观心,开始打太极。就看谁倒霉,最后被陛下指认了。 薇欧琳斯一看就看出他们的心思,好了很久的头痛症都有复发的趋势。 忍住把这些人统统斩了的念头,她关掉了通讯。 不是不能随便指派一个,议事阁这些人心思活络,搞政治行,打仗却差了点火候,以他们这种消极的态度,最后只能是输。 亲卫队第九小队的队长路恩,倒是指挥系出身,也指挥过几场对外的大的战役,不缺经验,唯一的缺陷是没有和虫族对战过。 就他吧。 薇欧琳斯手指刚触上终端,便被薛寄制止了。 “陛下。” 薇欧琳斯动作微顿,抬眼对上薛寄的双眼,忽然明白了薛寄想要说什么。 薛寄说:“陛下,您之前允诺过我一个赏赐。” “是,我允诺过你。” 薛寄单膝跪下,拿唇轻吻薇欧琳斯的手背:“我请求您赏赐我,让我重归军队,为您征讨虫族。” 稀薄的日光透过云层,照射下来,却照得人身上很凉。 论能力、论经验,薛寄其实才是那个最好的人选。薛寄这么说,其实也是在为薇欧琳斯分忧。 薇欧琳斯心中却忽然蔓上些恐慌,想要制止薛寄说下去。战争无眼,薛寄是非常厉害的将领,但哪怕是她,也不能保证自己就能完整回来。 注视着薛寄温和的双眸,薇欧琳斯最后还是咽下了所有的话。 她审视地看着薛寄:“你的伤势已好?” 薛寄:“复健已经完成。” 她又问:“你现在回去,会遭到来自各方的阻力。” 薛寄说:“千难万险,在所不辞。 ” 薇欧琳斯下颌线露出紧绷的弧度,半晌后,微微松缓下来:“好,我准了。把胜利带给我,然后平安回来。” 她顿了顿,补上称呼:“……阿寄。” 陛下向来不习惯亲昵叫人,平时都是以大名称呼薛寄,或是叫‘将军’、‘王后’,这样的称呼还是第一次。 日光给薇欧琳斯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色光晕,显得柔软又不舍。 薛寄眸光微动。 她垂下头,又吻上薇欧琳斯无名指上的戒指,那是她们的婚戒。 她虔诚起誓:“必不负所望。” …… 薇欧琳斯身为一国的君王,只能坐守在首都星中。 边地的战事吃紧,薛寄不常能和薇欧琳斯联系,很多时候,两个人说不上两句话,就会被突如其来的突袭打断,又或者是薇欧琳斯看着薛寄略显消瘦的面容,强制断开连线。 不过薛寄虽然看着疲惫,眼睛却是亮的。 曾经她因为那些生物毒素,诸多将士感染,猝不及防之下败给虫族,她自己也双腿残疾、背负骂名。现在有了科学院研发的特效药和试剂,她终于可以为自己正名。 捷报不断传来,同时薇欧琳斯也派人引导舆论——不止是为她的私心,也是给帝国民众吃一颗定心丸。 民众们对于薛寄的印象逐渐改观,也意识到自己曾经的偏激,羞愧难当。 薛寄的眼神越来越锋利,曾经的那个薛将军,到底是回来了。 薇欧琳斯为她高兴。 在战争开始后的一年零三个月,薛寄在边地筑起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虫族再不能前进半步,有退缩之意。 同年,薛寄和陛下连线,请求深入虫族虫巢,击杀女皇,永绝后患。 薇欧琳斯深深地看着她。 理智上她可以理解,但情感上,她不想薛寄去冒险。 最终她同意了。 薛寄率人进入虫巢的第十五个小时,没有音讯,薇欧琳斯尝试联系,但信号全被切断。 薇欧琳斯坐在王座上,觉得有些寒冷。 第十七个小时,她联络到了在外镇守的小队成员,成员说,刚刚他们和疯了一样的虫族们进行了遭遇战,付出了惨重的伤亡。但他们也没法联络到进入虫巢的将军。 薇欧琳斯手指抓在扶手上, 指尖因为用力而苍白。 第十八个小时,她终于联络上了薛寄,只是接通讯的不是薛寄,而是薛寄身边的一个小兵,那个小兵薇欧琳斯还有些眼熟。 小兵哭叫着:“陛下,将军她……” 薇欧琳斯蓦地站起来。 …… 王都近来多雨。 按照常理来说,负责掌管天气的“苍穹”系统不会这么设置。这些连绵的细雨,必定不是出自人工智能,而是有“苍穹”权限的某个人身上。 “咚咚。”敲门声响起。 薇欧琳斯把头埋进被子里,装作没有听到。 敲门的人等了一会儿,见没有动静,又锲而不舍的敲起来。 薇欧琳斯听得烦了,翻了个身。 “陛下,您不想见到我,但也不能不吃早饭吧?”某个可恶的声音响了起来。 薇欧琳斯猛地掀开被子,坐起来。 门外的人还在说:“陛下?薇欧?薇欧?” 薇欧琳斯皱眉,过了一会儿还是满脸烦躁地翻身下了床,赤足蹬蹬走过去,打开门:“有完没完……” 刚打开门,她就被对方抱了满怀,浓郁的山茶花香缠绕上来。 “薇欧,我好想你。” 薇欧琳斯满腹的抱怨和沉在心底许久的燥意和火气,忽然就消去了。 她觉得鼻尖忽然有点酸,嗓子像是被什么哽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来,只能抬起手,轻轻地拍了下对方的后背。 她被抱得更紧。 “薛寄。”半晌,她说道。 薛寄放开她,薇欧琳斯抬起头,看到对方脸上横亘的一道疤,以及比原本瞳色略浅一些的义眼。 在那场虫巢之役后,薛寄杀死了虫族女皇,但也受了重伤。 经过医疗仓的抢救并进行紧急空间穿梭,首都顶尖的医生为她做了治疗,保住了她垂危的生命线。 前些天薛寄终于出院,只是右眼回不来了,科学院为她做了和正常眼没区别的义眼。 这个义眼还做了不少颜色,说薛寄可以随时过来,给她换着玩。 薛寄婉拒了。 她出了院,原本很紧张她的薇欧琳斯却忽然闭门不见,还解除了薛寄的部分权限。 于是薛寄只能每日清晨过来敲门。 薛寄轻声说:“陛下,我回来了。” 薇欧琳斯咬牙切齿:“我说过的,要让你‘平安’回来吧。” 薛寄轻咳一声:“出了一点差错……您看,我现在不是还不错吗?” 薇欧琳斯又不太想理她了。 于是薛寄像只大狗一样蹭到薇欧琳斯怀里,搂住薇欧琳斯的腰:“薇欧,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别生气了,行不行?” 爱人就在自己旁边,微痒的发丝蹭到脖颈上。 薇欧琳斯瞪了她一会儿,嘴角还是没绷住,微微上挑了下。 薛寄便像是受到了无上的赦免。 “我们一起去吃早饭吗?” …… 在那之后,薛寄正式回归军部,重归上将职位。 苏绮亚帝国因为彻底击退虫族,在星际中名声大燥——这次不是靠强盛的国力和君王的残暴,而是对于其它国家的惠泽。 有一些小国纷纷愿意依附。 陆小羽那边,在不久之前已经登出回归了,没用桑若“动手”。 两人之前早就商议好,薛寄回来之后,桑若单方面和薛寄冷战,在系统那边判定为闹掰——闹掰三天也是闹掰啊,陆小羽钻了空子完成任务,忙不迭跑了。 桑若这次是预支的报酬,早就在陆小羽灵魂上打下天魔的烙印——要对付主神,但靠她一个人的力量还是不太够,陆小羽就是她的属下和分支,不愁利息要不回来。 不知道主神捉鸡不成蚀把米,现在是怎么样的心情。 这个世界中,她和薛寄有时斗嘴,有时和睦,吵吵闹闹到了三百多岁,成了两个精神矍铄的老太婆。 她们没有孩子,薇欧琳斯也没有找其它o延续血脉,从宗室里选了一个乖巧听话的孩子过继过来教养,等孩子大了,薇欧琳斯没有恋权,直接传位。 又手把手教了两年,没有问题之后,她和同样提前退休的薛寄一起乘星舰离开首都星。 宇宙很大,薇欧琳斯因为自己身份的原因,一直没有离开过首都星。 薛寄于是想带她看看这片漂亮的星域。 她们最后是一起在星舰上闭的眼。 薇欧琳斯不想连躯体都要回去,被困在陵寝那么一块地方,于是薛寄提前设置了自爆键——在她们两个的生命体征都消失之后。 她们将共同 化作宇宙的微尘,可以去往任何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世界写完啦 我接下来要休息两天,顺便准备下个世界的大纲,不出意外的话是校园灵异,桑桑是美艳鬼王! 感谢在2021-08-1123:42:07~2021-08-1300:24: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2934244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鹄士25瓶;秋风不渡10瓶;闲云野鹤、七月纹2瓶;47842139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章 登出的时候,桑若还有些缓不过神。 小巧的人工智能为她送上果汁,她倚靠在系统空间具象出的沙发上,心不在焉接过来,随手放到一边。 【宿主,您还好吗?】小七有些着急。 桑若捏了捏鼻梁,示意小七自己没事。 这次登出和第一次不同,有种微妙的脱离感,就像是从海底一点点上浮,最后离开水面的时候,轻松,但也若有所失。 薇欧琳斯的行为模式在她的识海里逐渐淡化,很快,她最核心的人格占据了主导。 桑若睁开眼。 小七松了口气:【一般来讲,命格匹配度越高,融合造成的余波越厉害。时空管理局从来没有过您这样化身即为本人的先例,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没有影响了。” 那种融合的感觉,以桑若看来,如果换了普通人,其实很容易迷失。只不过像她这种以磨炼真我为家常便饭一般的修者,魔心坚定,轻易不会动摇。 和薇欧琳斯融合时,她是桑若,也是薇欧琳斯。如今离开那个世界,她也不必回头,只当那是她经历的一世,放在心底珍藏。 小七放下心来:【那就开始结算啦。】 【正式世界一任务评级a+,获得能量点四万,未触发隐藏任务,账户结余能量点共六万五千三百,结算完毕。】 之前的时候,谈思影超前研制出对付虫族的特效药,除了桑若做了前置任务外,还依靠系统商城的兑换功能。共消费能量点一万,故而现在只有六万五千三百。 桑若对这个看得很淡,没多耽搁:“下个世界。” 【好的!系统登入中——】 …… 这是一个人和妖魔共存的世界。 桑若睁开眼,看到似血的残阳,虹霞把天边映成一片暮色。 她矗立在钢铁水泥筑成的城市中,人们往来匆匆,居然谁也没有注意到巷口这个穿着雅致青衣、打了把油纸伞的女人。 把指尖探出纸伞,桑若感觉到了轻微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灼烧感——这昭示着她的身份,她是一只鬼。 鬼到底是鬼,哪怕是道行再深的鬼,也讨厌太阳、会被太阳灼伤。 通体漆黑的渡鸦蹲在路灯顶上。 桑若对目光的感知尤其敏感 ,视线投注过去,渡鸦忽然飞起来,落到她的肩膀。 这只渡鸦略微偏头,拿一只蓝色的眼睛充满人性地盯着桑若,忽然口吐人言:“青鬼,你要我打探的东西,我可给你带来了。我欠你的人情,一笔勾销!” 桑若知道,‘青鬼’指的便是这次分|身的代称,即‘道上姓名’。她轻轻“嗯”了一声,渡鸦便化作黑雾,最后在她手中组合成薄薄的纸。 潦草走形的血字布满整个纸张,大致扫了两遍,里面说的都是些这座城市中道士的势力和轶闻,赫然展现了调查者想要将他们一网打尽的决心——也就是奚柏青的决心。 读完,桑若心底只有一个感慨:这种写法惊悚不惊悚另说,实在是太伤眼了. 得改! 手中的薄信纸在她看完之后便被鬼火引燃,很快消失无踪。 【宿主,要现在进行融合同调吗?】 “融合吧。” 属于‘青鬼’的记忆,瞬间充斥桑若的脑海。 ‘青鬼’本名奚柏青,是乾朝末代皇室女。后来国破,公主目睹血脉亲人、关系亲厚的宫女太监,一个个被入侵者杀死,死的时候怨气不散,加上命格特殊,呆在聚阴地兜兜转转许多年,最终成为罕见的留存千年的厉鬼。 这次桑若接受的记忆横跨时间很长,有千年之久,幸而大部分都被时间磨洗淡化了,融合所花的时间不太长。 等她回过神,夜色已经笼罩街道,三两个行人在路上走着。 这次的世界线她也一并看了,挚友在这个世界现在是个高二年级的学生,出身与那些道士天师有一点联系,会点粗浅的道术。 就在今晚,挚友会被她的坏朋友带去厉鬼横行的地方探险,最后被坏朋友出卖,死在那里,成为不人不鬼的存在。直至多年后被路过的道士超度,才得解脱。 现在桑若过来,就不会坐视这种事发生。 只是…… 桑若瞥了眼面板角落的ooc条。 怎么顺理成章的同挚友建立联系,是一个问题。 她闭了眼,脑海中闪过拜托渡鸦调查的名单,以及挚友身世和体质上的疑点,有了主意。 …… 云城十六中。 舒缓的放学音乐响起,段鱼的同桌说说笑笑和其他同学离开,三五成群,段鱼沉默地收拾着书包,显得有些孤 单。 同桌的桌面上摆了只小镜,被前桌不小心碰到侧了过来,段鱼略微偏头,就看到了镜中的自己。 酒瓶底那么厚的眼镜,遮盖了大半张脸,唇瓣没怎么血色,显得气色不好,毛躁的头发梳成两个麻花辫。 她想起无意中听到的同学们对自己的评价。 “段鱼?谁啊,咱们班有这个人吗?” “真的假的,你不记得啦,就是最后一排靠墙的那个。” “哦……那个土里土气的乡下丫头啊……” 云城十六中是一所贵族私立学校,师资不错,就是学费昂贵,大多是向中产阶级、商人子女还有官宦子弟开放,除此之外,还会为了升学率招收一些出身平常的学霸。 段鱼就是学校为了升学率招收进来的。 她出身尤其差,加上内向的性格,在大集体里显得格格不入,高一的时候,同学们隐隐聚起小团体,她懵懵懂懂被排斥在外,等明白这些的时候,已经融入不进去了。 “小鱼!发什么呆呢,快过来。” 段鱼循声望过去,教室后面立了个笑容柔婉的女孩,朝她招了招手。 段鱼眼睛微亮,重重点头,模样显得精神了些。 她把几叠试卷塞进书包里,走出去之后,瞥到女孩背后的几个人,脚步顿了顿。 “雪薇,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朋友吧。”有个梳着包包头的女孩转头看着段鱼,“听说你叫段鱼?” 段鱼轻轻点头,她不太适应这种交流,下意识求助似的看向她唯一认识的人,吴雪薇——那也是她在云城十六中鲜有的朋友。 吴雪薇安抚地朝她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孔婵。” 然后吴雪薇又说了其他几人的姓名,段鱼记忆力很好,一一记下。 说话的空当,教学楼里的同学已经走得差不多,很快保安大叔就来赶人,要锁教学楼了。 段鱼跟着大家出去,一路上被众人围着问问题,她鲜少受到这样的关注,一时有些受宠若惊。 在与人交流方面,她实在笨拙,在连环炮一样的问题中,只能磕磕巴巴回答一两个字,有些担心会不会扫兴。 好在似乎没有。 快到校门口,孔婵忽然说:“你们听说过三道口那边的烂尾楼吗?”她拖长了语调,是那种故弄玄虚的语气。 段鱼 眨了眨眼。 很快有人接茬:“都市十大怪谈之一的那个,死过人的,是不是?” “确切来说……是有人吊死在里面,有人路过,还看到过白影呢。” “哇,你们别说了,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孔婵扫视诸人的神情,然后盯着段鱼,提议说:“我们今晚去烂尾楼探一探,好不好啊?” 众人纷纷应和。 段鱼弱弱的说:“我,我不行的,爷爷不让我去那种地方。” 段鱼的父母早亡,自她有记忆起,就被父亲的朋友收养长大。父亲的朋友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爷子,常常神出鬼没,段鱼称呼他为“爷爷”。 孔婵听到段鱼说出拒绝的话,脸色一下子变了,皮笑肉不笑说:“不给我面子是不是?” 段鱼一时怔住:“我不是……” 众人七嘴八舌帮孔婵说话,有冷嘲热讽的,也有柔声劝架、给段鱼说好话的,段鱼很快听得晕晕乎乎,面上多了几分犹豫。 这时吴雪薇说:“去吧小鱼,爷爷那边到时候我来解释,你看行吗?” “我……” 吴雪薇:“没事的,世界上哪有什么鬼,我们就是去看看。再说了,爷爷不是一直不在家吗,他不会知道的。” 段鱼像喝了迷魂汤似的,被众人簇拥着到了烂尾楼附近。她看着黑洞洞的楼口,打了个冷战,猛然惊醒。 她是个半吊子捉鬼师,‘视力’尤其差,看不出阴气,但直觉很灵,这个地方给她的感觉十分不好。 十有八九……里面有东西,还是难对付的那种。 “我们不要进去了。”她今天头一次在众人面前语气坚决。 但是都到了探险地的门口,没人愿意听她说的话。 “你是怕了?” “反正我是要去,你怕你就在外头呆着吧。” “到地方了说这些,扫兴不扫兴啊……” 就连吴雪薇也是皱眉看着段鱼:“小鱼,你的态度有点过激了吧,我们只是去玩玩。” 段鱼认真的看着吴雪薇:“你一定要去吗?” 吴雪薇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郑重,点头。 段鱼把背在身后的书包卸下来,从前面的小包裹里拿出一个破旧的铃铛,铃铛有些划痕,上面系着的红丝绸也已经有些褪色:“给 。” 吴雪薇笑了:“这是小鱼给我的护身符吗?我更希望小鱼和我一起去呢。” 段鱼说:“我和你一起。” 吴雪薇怔了怔,似乎是想不到她会答应。孔婵立刻道:“那就走吧,再晚点就要赶上逢魔时刻了。” 说着招呼着大家进去。 段鱼抬头看着高耸的楼体,深吸一口气,右手悄然掐诀送出一只传讯千纸鹤——这是她难得用得熟练的术法。 然后头也不回地踏入大楼。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了!! 这几天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灵感,就去先忙了其它的事,啵啵啵! 感谢在2021-08-1300:24:17~2021-08-1800:33: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韵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绿龙、韵2个;苏顾笙、二两小野猫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打游戏的时候不要手抖160瓶;4512578320瓶;秋风不渡、47186920、seven10瓶;啉溱、闲云野鹤、黎闵,呐3瓶;韵2瓶;52309690、25290567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一章 桑若立在烂尾楼前:“她们进去了?” 系统检测了下:【里面有生命体征反应,应该就是她们。】 烂尾楼隐隐笼罩的黑气和红光,尽数投在桑若的视网膜,她神情莫测:“真是……不知死活。” 迈过楼前散落的建材,桑若也踏入黑黢黢的大楼。 楼洞就像是一张狰狞的大口,把误入的活物统统吞噬,可惜桑若不是什么猎物。她是进来猎食的野兽。 ooc系统并未发出警报——奚柏青是只特立独行的鬼,不喜吃人,更爱吃怨气浓重、害人无数的厉鬼,越凶越好,那会让她变得更加强大。 所以她夜晚顺路找个地方觅食,是合理的。 桑若很快找到了一行人的所在。 楼洞深处,手电筒照射出几束光,孔婵和另四个女孩说说笑笑,吴雪薇和段鱼跟在后面。段鱼神色凝重,身体紧绷观察着四周,吴雪薇见状,在段鱼看不到的地方轻嗤一声。 这一切都落入桑若眼底。 桑若知道,这些人目的不是什么探灵、找刺激,而是为了在段鱼面前做一场戏。 事情还要从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女、吴雪薇那里说起。 吴雪薇是段鱼最好的朋友,确切的来说,是段鱼把吴雪薇当最好的朋友,吴雪薇不这么认为。 对于吴雪薇来说,她只不过是看着段鱼可怜,对段鱼好了那么一点,段鱼就像是流浪了好久的小狗似的,跟紧她不放了。 开始的时候还好,时间长了吴雪薇总觉得,那么应付着很烦。 她不想主动断,和朋友们抱怨了几句,以孔婵为首的姐妹们,很快想出一个办法——吓唬吓唬段鱼,让段鱼知难而退。 然后就发生了今晚的事。 这些没接触过玄学的普通人完全不清楚,这个世界上是有鬼存在的。 在原世界线中,她们扮鬼吓唬段鱼,最后碰上真的厉鬼,还不止一只。 那群厉鬼很凶,半吊子捉鬼师段鱼没法对付,进去的七个人当中,死了两个,疯了四个,唯一的幸存者就是女主吴雪薇——段鱼送给吴雪薇的铃铛保护了吴雪薇,然后段鱼叫的天师赶到,把吴雪薇救了下来。 而段鱼,是死去的两个人当中的一个。 桑若很想说她笨。 “我还以为, 所有世界的女主,在明面上的世界线中,至少应该是道德毫无瑕疵的。”桑若凉凉道。 这次居然表面功夫都不做了。 系统解释说:【特殊题材嘛,你记不记得我给你看的灵异电影?里面的主角经常会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错,或者是走全员恶人路线。多年之后,主角重回故地,然后被厉鬼报复,由此故事展开。】 这就相当于电影中的过去篇,吴雪薇是年轻时候的主角,段鱼则是其中的反派。 拿电影的上帝视角来说,整个世界线就是,段鱼因为吴雪薇的过失惨死化为厉鬼,吴雪薇也大受打击转学,离开这座城市,多年后她因为工作需要回到云城,被变成鬼的段鱼报复、缠上。 见到昔日同窗,吴雪薇崩溃、恐惧,又在恐惧中获得新生,‘洗心革面’,反思自己的过错。危急时刻有道士路过,帮助吴雪薇消减了段鱼,段鱼也最终获得‘解脱’。 桑若露出厌烦神色:“解脱?这算什么解脱。” 系统眼看着桑若身上缠绕的鬼气隐隐有躁动的架势,忙道:【您打算直接去救人吗?】 桑若看出它是在故意转移话题,不过还是让鬼气平稳下来,淡声道:“再等等……我要让她明白,什么人该信,什么人不该信。” 她不反对一些挫折教育,适当的挫折可以使人成长。原世界线中发生的也是挫折,只是那个挫折来的太猛烈,段鱼还没来得及从中汲取到什么,就被折断了。 这次她在,她会好好控制。 …… 几人走在楼梯上。 段鱼紧紧攥着手电筒,另一只手伸进裤兜里,指尖夹着一道黄符。 这栋烂尾楼的楼梯没有安栏杆,空荡荡的台阶,在夜晚显得尤其可怖。孔婵等人说话的声音都不由自主小了些,没有那些愉快的交谈声壮胆,寂冷诡谲的感觉,就蓦然上涌。 于是她们的声音更小了。 有个梳高马尾的女孩小声说:“你们觉不觉得,越来越冷了啊?” 孔婵心里也在打鼓,闻言嗓音一下子大了:“什么冷?没觉得!” 空荡的楼体回荡着她的声音,层层叠叠,孔婵悄然攥紧衣摆,咽了咽口水。 她叫一个女生过来,小声说:“别磨蹭了,我们就按商量着的来,你先悄悄的离队……” 这时,忽然有道白影子从上面垂下来, 自几人头顶掠过。 “啊!”孔婵尖叫。 不止是她,其它几个女生也一个腿软,急忙拉住身边的人。 孔婵哆嗦着声音,问:“你,你们看到刚才过去的那个东西了吗?” 沉默在众人当中蔓延。 有个女孩期期艾艾说:“会不会是垃圾袋飞过去了。” “可……哪来的风?” 众人又是沉默。 段鱼这时小声说:“要不我们别逛了,今天先回去吧。” 孔婵还在嘴硬:“探灵探的就是这个,你怕了啊?” 段鱼沉默。 一时有些僵持。 吴雪薇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都别吵,我们这次听小鱼的,先退出去,过几天是周日,我们白天再来看看,好不好?” 她心里也毛毛的,干脆顺着段鱼的话往下说。而且她和孔婵很熟,听出来孔婵也是在虚张声势。 孔婵有台阶下,装模作样咳了一声:“薇薇都这么说了,那……好吧。” 这时,忽然有道声音带着哭音说:“你们觉不觉得,我们之间,多了一个人啊。” 多了一个人? 这个念头在众人心中划过,都觉得悚然。 步伐不由自主停下来。 孔婵六神无主:“你可别乱说!” 吴雪薇眼见大家都慌了,接替孔婵成为众人的主心骨:“都别慌。” 她正好在后面,手电筒扫过,默数了一下众人的影子,真的是八个。 她们只有七个人才对。 作者有话要说:我把我自己给写害怕了……窗外边忽然有动静,吓死我了…… 先发这些,等会儿应该还有一更 感谢在2021-08-1800:33:48~2021-08-1821:08: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绿龙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upot10瓶;过激凯厨5瓶;月之狼星、星河灿烂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二章 众人停在楼梯上,死一样的寂静。 没人敢动,也没人敢去看身边的人。 吴雪薇定了定神,说:“我接下来会叫你们的名字,大家听到了就应一声,就能分辨出哪个是假的了。” 这个‘假的’的说法,无疑让那些猜测落实。 没人敢说话,就是默许。 段鱼拉住她的衣角:“别……” 吴雪薇止住段鱼要说的话:“没事的,都会没事的。” “孔婵。” “在!” “穆沁潼。” “我是……” “项雨竹。” “在呢。” …… 就这么把七个人,包括她自己数完,吴雪薇冷汗下来了。 明明是这里有八个人,明明她把所有人都数了一遍,可是她为什么完全分辨不出,谁是多出来的那个? 孔婵哆哆嗦嗦问:“怎么样,看出来了吗?” 吴雪薇沉默。 大家明白了吴雪薇的意思,有个女孩最先坚持不住,尖叫一声往前跑了。 “这些见鬼的东西,我不干了,我要回家!” 段鱼眸色微沉:夜晚不言鬼,这个人怕是…… 也有人要跑,被段鱼死死拉住了。 她鲜有的强硬:“别走!分散开我们都会死的!” 吴雪薇忽然想起什么,捏紧衣兜的铃铛:“小鱼你懂这些的对不对?” 段鱼吐出一口气,认真的回视吴雪薇。 在众人看向救命稻草一样的眼神中,她轻轻点头,指尖夹着的黄符蓦地掷向其中一个‘人’,同时喊道:“跟着我跑!” 只听得一声尖利的鬼啸,几乎要刺穿耳膜。 段鱼没有回头,往楼下冲去。 众人此时就像是无助的羔羊,跟着段鱼往下跑。 有人没扼住好奇心往后看了一眼,只见一个四肢着地,肤色惨白的怪物跟在她们后面,黑色的头发拖到地上,随着动作发出“沙沙”的声响。 那个人吓得魂飞天外,腿一软。 段鱼听到一声惨叫,她狠狠拧眉,但没有回头,默默数着楼层数。 不对劲。 她 们一共爬到了第九层,可现在下了至少有三层楼,下面依旧深不见底。无尽的寒意从楼梯缝隙侵袭过来,像是地狱吹来的风。 段鱼瞬间判断出来,这是遇到了鬼打墙。 她当机立断,拉着吴雪薇往右侧的楼洞跑去,其他人也跟上——段鱼知道,从最近的路离开这栋烂尾楼是不可能了,只能找个地方躲一躲,情况好的话,扼到天亮就没事了。 …… 桑若看了一场好戏,漠然走下楼梯。 两只脑浆都流出来的鬼物围在昏倒的女孩旁边,像是在犹豫怎么下口。 这个女孩赫然就是作死回头看,被吓得腿软,让怪物掐晕的那个。 桑若停下脚步,偏头看了片刻,宽大的青衣袖袍中,倏然伸出两道布带,勒住那两只鬼物。 “呜呃!” 鬼物艰难回头看,满是眼白的双眼映着青衣女鬼的影子,浓稠的恶念丝丝缕缕自青衣女鬼身上散逸出来,鬼物瞬间抖得如同簸箕一般。 它们挣扎了两下,很快就被勒散,残留的怨气没入桑若的魂体,成为她力量的一部分。 桑若垂眸看了眼那个昏倒的,好像是叫……穆沁潼? 这个烂尾楼坐南朝北,建在旧时的坟场上,是个小聚阴地,不久后肯定还会有其它鬼物闻着血食的味道过来。 她并指为剑,一小截衣带悄然贴到女孩的校服背面。 这截衣带只能勉强保住女孩性命,至于醒来之后会不会看到什么,会不会被吓疯,就与她无关了。 上一个情绪崩溃脱离大部队的女孩,也是被桑若这么救下的。 系统感动地眼泪汪汪:【您真是正能量的好宿主……】它再也不说宿主道德值只有78了! 桑若欣然收下夸奖,心想:她其实只是觉得,让一个人活着受罪,比不明不白的死了更解气而已。 “走吧,继续去看热闹。”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段鱼被背叛的那个节点……就快到了。 …… 段鱼带着剩下的四个人藏在小房间里,这个房间应该是用作储物用,狭小不起眼,且窗户外面是一个小平台,就算有鬼物发现了,也能方便逃生。 几人小声交谈着。 吴雪薇热切地盯着段鱼,问:“我们会没事的,对不对?” 段鱼是个不会 说谎的,沉吟片刻,转移了话题:“这栋楼里的鬼物不好对付。” 吴雪薇被她的话说的有些紧张:“你也没办法对付吗?” 段鱼说:“如果我没有判断错误,以我感知到的,这里栖身了几十只鬼物,其中一只至少有百余年的道行。” 百余年是什么样的概念? 如今世上横行的基本都是新生的恶鬼,因为大多数鬼们要么被抓,要么几年后消散。能存在百年的都是冤屈难散、凶戾非常,十分罕有。 段鱼心里生出些古怪的感觉:按照常理来说,这么一栋都是鬼的大楼,怎么会到现在还没发现?天师联盟是吃素的吗? 可惜她现在也没有办法深究了。 面对吴雪薇残余着恐惧的脸,段鱼心中微软,凑过去小声说:“我之前给你的铃铛,你还带着吧?那是我父亲留下来的遗物,是个厉害的法器,只要你带着就会没事的。” 吴雪薇神情微松,紧紧捏住裤兜里的铃铛。 孔婵眼尖地看到她们小声说话,问:“你们背着我们说什么呢?是不是有逃出去的办法!” 段鱼下意识垂下头,吴雪薇微笑着说:“我们在讨论,明天安全离开的时候,该做点什么好。” 孔婵听了也是有点意动,感慨道:“劫后余生,明天我肯定不上课了,我要和我爸说我生病了,好好的玩一天!” 另一个女生小声说:“我也要!以后我可不敢一个人待在家里了,到时候拉着我家的保姆和堂妹。” 说起明天,大家气氛松快了些。 这时,空洞洞的窗边忽然扒上一只惨白的手。 根据段鱼的布置,她们几个人分别盯着房间的死角,一个女生恰好是对着这个方向,尖叫一声。 人在极端恐惧的情况下,是没办法理性思考的,女生忘了段鱼的嘱咐,像只兔子似的朝反方向的门那边跑去。 众人下意识朝窗子那边看去。 一张惨白浮肿的、没有眼黑的脸露了出来。 这只鬼物动作奇快,像只软体动物似的从窗子里挤进来。 段鱼站起身,想要拉起吴雪薇,指挥大家快跑,这时忽然从身侧传来一股推力,力气不小,她整个人撞向鬼物的方向。 段鱼的眼镜滑落下去,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呆愣愣蹲下身,高度近视加上昏暗 ,她看不到眼镜掉落在了哪里,只能慢吞吞的摸索。 她其实有些回不过神,刚刚吴雪薇就在她的身侧,是谁推的她,她心里很清楚。 这种茫然笼罩了她,甚至于即将面临的凶恶鬼物以及丧命的危机感,都没有那么强烈了。 这时,一只手递到她眼前,手中托着她的眼镜:“给。” 那是道如清风般清透悦耳、带着些磁性的声音。 段鱼下意识接过来,把眼镜戴到鼻梁上。 “谢谢。” 模糊的视野终于清晰,段鱼看到一个身着古制青袍、黑色长发披散的女人蹲在她身前。 漂亮的眉眼,如云黛、似远山。 段鱼的视线落在对方过于苍白的肤色上,心想:这是一只鬼。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桑桑出场,我就不怕了! 感谢在2021-08-1821:08:18~2021-08-1823:49: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5125783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闲云野鹤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三章 女人……不,女鬼离得她很近,段鱼微微晃神。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鬼,人也没有。青衣是素雅的,唇上的那抹朱红恰恰好添了分艳色,少了这分就显得寡淡了。 漆黑的眸子犹如点星,眼尾微微上扬,有颗暗红小痣点在那里,更显精致。 不知道是因为命悬一线,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这一刻,段鱼的心脏跳得很快。 有风从窗那边透过来,吹动两人的发丝,女鬼红唇微勾,段鱼猛地回神。 意识到自己盯得有点久,她垂下眼。 与此同时,惊骇充溢了段鱼的整个心脏。 她认出来,这只鬼的衣服制式是乾朝的,而乾朝,已经是一千多年以前的朝代了。 这么说的话,这是一只千年道行的厉鬼? 闻所未闻。 要知道,在这栋楼里的那只百年厉鬼已数罕见,千年的…… 段鱼单是想想,就感觉呼吸要被攥住了。 而且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面目清晰、神智如常的鬼,她认知里的鬼被凶戾的怨气缠绕,只保存有吃人、害人的执念。眼前的这个却像是……有清醒的意识一般。 这么想着,青衣女鬼忽然站了起来。 段鱼这才注意到,女鬼的袖子里有两条长长的帛带探出来,一直延伸房间的角落,那里绑着只皮肤肿胀发白的鬼物。 是她们最初在窗子看到的那只。 没看到女鬼怎么动作,只见那帛带倏然收紧,鬼物发出一声哀嚎,竟是被生生勒散了。 帛带裹着残余的阴气和怨念,收入青衣女鬼的袖袍。 段鱼已经震惊得有些麻木了:吞食其它鬼物的厉鬼?居然……还没遭到天罚吗? 感觉到对方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段鱼下意识闭上眼,心想:要轮到我了。 “你可以称呼我为青鬼……跟着我。” 清凉如水的声音响在耳畔,段鱼诧异抬眼,只见这个自称为‘青鬼’的厉鬼立在门那侧,留给她一个纤细漂亮的背影。 段鱼想不明白。 这只鬼不准备吃我吗?她想做什么? 好奇最终战胜了恐惧,犹豫片刻,段鱼慢吞吞跟了上去。 青鬼领着她走出房间。 她们走出回廊,穿过楼梯,一路上没有任何鬼物敢侵扰,段鱼甚至觉得,这栋楼现在干净得要命。 最终她们停在了第二层。 青鬼带着她隐在暗处。吴雪薇就在第二层,与另一个女生被好几只鬼物追着跑。这一切尽数落入段鱼眼中。 吴雪薇狼狈极了,她手中虽然有段鱼送给她的铃铛,但有鬼四处窥伺,根本不敢停下,这是心理层面的恐惧——谁知道那个铃铛能护住她多久呢? 孔婵没在她们旁边,因为逃跑的时候孔婵掉了队,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孩鬼拖走了。 身边人一个个接连‘死去’,压得她们几乎要崩溃。 段鱼沉默地看着。 之前为了护着吴雪薇,她掌心被墙体上的钉子划了下,现在后7知后7觉的隐约感觉到刺痛。 她其实是个很迟钝的人,对旁人情绪感知得不清晰,反应也慢。 从小时候起,因为和普通小孩不太一样的言行,她就被隐隐排斥出集体,但是她能自己玩得很好,小学毕业好久,回想起一些同学的表现,才恍然明白:这个人是讨厌我的。 高一的时候也是,她单机了快半学期,终于察觉出来其他人对自己的排斥。 她就像是个笨笨的蜗牛,步调和周围的人永远都不一致。 这种特质保护了她,也让她与环境格格不入。 现在也是。 ‘被好朋友背叛’这个念头恍惚浮现在她脑海,还有一些两个人共同的回忆,段鱼这才觉得心脏有些抽疼。 她不明白,吴雪薇为什么会忽然这样做。 青鬼忽然说:“就是前面的那个女孩,把你推向我的。” 段鱼没回话,略微垂了头。 青鬼又问:“你们穿着校服,是哪个学校的学生?” 段鱼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她看,半晌回答:“十六中的。” 青鬼‘喔’了一声,此时吴雪薇等人跑得有些远了,两个人跟上去,青鬼问:“想报复吗?我可以帮你杀了她。” 段鱼猛地偏过头去看她。 青鬼饶有兴致地端详她的神情:“你想阻止我,你为什么要阻止我?你不恨她吗?” 段鱼轻轻摇头,很老实地回答:“尽可能阻止每一只恶鬼伤人,是捉鬼师应尽的本分。我不知道我现在恨不恨她,但是我不能坐视你 杀人。” “捉鬼师,你么?” 听着青鬼嘲弄的语气——大概是嘲弄吧——段鱼长期短路的情绪感知终于接上了,脸上火辣辣的。她知道她不是一个厉害的捉鬼师,甚至可以说资质很差,爷爷就经常看着她摇头。 青鬼却皱了眉:“怎么露出这幅表情?我是想说……” 话未说完,她忽然看向一个方向:“讨厌的气息来了。” 段鱼眼见着青衣女鬼的身影在她的眼前消失,与此同时,她听到远处吴雪薇的尖叫。 她跑过去,就看到吴雪薇昏倒在地上,从对方略微起伏的胸口来看,性命应该算是没有大碍。 段鱼复杂地看了她一眼,门洞那边传来嘈杂的脚步声,转头看去,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和几个道士装扮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段鱼眼睛一亮,随后7有些瑟缩,怯怯叫道:“爷爷。” 青衣女鬼拢袖立在一侧,见状笑吟吟:“这不是石阙门的李宗河李相师吗,到的可太慢啦。” 段鱼心说,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她有些紧张。她知道爷爷是顶厉害的天师,从未有过收服不了的厉鬼,可这只千年道行的厉鬼又非同寻常,她还真猜不出谁会胜。 李宗河满是沟壑的脸上,皱纹更深了,冷喝道:“你是……‘东界’的青鬼!你这个怪物,到我们西界来做什么,想撕毁盟约不成?” “李相师严重了。”青鬼勾唇,“我只是顺道路过,进来看看。” 这话说的,就像是路过吃个便饭似的。 随后7她话音一转,语气冷凝下来:“倒是李相师,在‘西界’竟有这样厉鬼聚集的地方,是看管不力,还是……另有所图?” 天气湿冷,有水凝结,自天花板往下滴落,发出‘滴答’声响。 在静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 几乎是在话音落下的同时,李宗河眼中闪过阴毒之色,抽出浮尘,往青鬼的方向一扫。 而青鬼那一身的青袍,也从袍角开始,瞬间染成血色。 无数条像被鲜血浸染过一样的帛带,从青鬼的袖摆伸出来,缠住那伸得很长的浮尘。 浮尘是个法器,上面有层淡淡的金光抵御着帛带,但是那金光太薄了,就像枚脆弱的蛋壳,很快被帛带打碎、卷起。 段鱼眼见着爷爷没过几招,被 青鬼的帛带击飞到墙上,连同那几个青年天师,都受了或轻或重的伤。而对面的鬼毫发无伤,甚至尚有余裕。 他们遇到硬茬子了。 李宗河恨恨地盯着对面的鬼。 青鬼垂下长睫,朝他慢条斯理地笑:“青鬼无意撕毁盟约,此举只为自保。” 李宗河便知道,对面这鬼不打算取自己性命,他松了口气,吐出口血水,讽道:“这话你说了自己信吗?” “为什么不信?” 青鬼便再没看他,转身拖着长长的衣摆离去,身上的血衣也渐渐转青。 在路经段鱼的时候,她脚步顿了顿,用只有她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之前想说的是,比起什么劳什子捉鬼师,你的才能在其它地方……” “我不介意帮一帮你,”青鬼语气有几分意味深长,“等你觉得前路迷茫的时候,就来云城十六中的心理咨询室找我。” “别急着拒绝,你肯定会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小鱼马上就要成长啦 肝不动了!短小了呜呜呜 感谢在2021-08-1823:49:15~2021-08-2001:23: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韵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清风、hero、韵、翼をください、52934244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啥也不懂40瓶;狗蛋、hero20瓶;367465095瓶;七月纹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四章 桑若走出烂尾楼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 她略抬起手,一柄油纸伞凭空出现,落在掌心。轻轻把油纸伞打开,撑在头上。 系统奇怪道:【这和心理咨询室有什么关系?您不是东界的鬼吗?】 “以前没有关系,现在有了。” 桑若侧过身,回望这栋建筑。 在她杀掉鬼物,救下段鱼的时候,ooc系统没有被触动。这是她早已经计算好的,因为段鱼的身份说起来有些特殊——段鱼是和奚柏青一样的‘怪物’。 段鱼的父亲是曾经一位有名的天师,母亲是一只鬼。 鬼和人□□生下来的段鱼,天生就和普通小孩不一样,低温偏低,情感匮乏,以及……身体里蕴藏着某种可怕的力量。 在玄学的世界中,华国分成东西两界,东界由‘青鬼’为首的怪胎们执掌,气氛相对自由,西界就是现在桑若所处的这个地方,要怎么说呢…… 西界的传统天师们,对鬼怪的态度是赶尽杀绝。 他们不认可人与鬼怪共存的世界。 可想而知,段鱼在西界会有怎样的遭遇。 在段鱼出生后不久,她的父母相继‘意外’身亡,她被那个所谓的‘爷爷’李宗河收养。 李宗河收养她可不是因为与她父亲那点微薄的情分,而是……有自己的私心。 ‘青鬼’了解李宗河的为人,所以只要她看到了,就不会放过这样的好苗子。 这很合理。 原世界线里‘青鬼’没有来到烂尾楼,不知道段鱼的存在,恰好错过,现在桑若巧妙的以‘狩猎’为名让两人搭上线,有了交集。 以后的展开就不难了。 她没有选择直接带走段鱼,因为现在还不是时候。 人要先自救,只有段鱼心里想明白了,她才能真正的伸出援手。 …… “啪!” 段鱼挨了一个耳光。 这个耳光力气很大,她脑袋被打偏到一侧,脸颊火辣辣的疼,因为不小心咬到了舌头,有血从嘴角流出来。 李宗河站在她的对面,扬起手又要打。 李宗河带过来的弟子们忙劝道:“师妹年纪小不懂事……” “师父您别气坏了身子!” 李宗河哼了一声,这才作罢。 段鱼垂着头,背脊前弓,略有些含胸,是畏缩恭谨的姿态。她眼睛黑漆漆的,是空落落的窗子、无波的湖面,里面没有诧异,显然不是第一次被这么对待。 李宗河说:“我叫你晚上不要在外面逗留、叫你不要一个人来这种地方,你有一句是听的吗!?大了,长心眼了,是不是?” 老人的眼睛利得像鹰隼,段鱼觉得,自己像是要被生生剜下一块肉来。 她手掌的伤口和脸上的都更痛了。 见她没有特别的反应,老人挪开眼神,叫他的弟子们收拾残局:“走,去看看有没有死了的。” 没人敢去理在原地孤零零站着的少女,很快分散开来,去找废弃大楼里的幸存者。也有人把昏倒的吴雪薇运出去救助。 段鱼抬起手,垂眸看着掌心的伤口,那里已经结痂了。 晨曦从窗子外面投射进来,她却没有感到丝毫暖意。 她跟着大家进来,想要保护大家,是一件坏事吗?为什么爷爷会这么生气? 是像爷爷以前说的那样,他在担心自己的安危? 书上讲到过,被一个人惦念,是一件很开心的事。 可她为什么……感觉有什么重重的东西压在心上呢,连呼吸都觉得闷。 段鱼想不明白。 接下来的几天里,她像以前每一次犯错的时候一样,被关进一个黑漆漆的、看不到任何光的房间里。 在房间里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抱膝呆呆地坐着,唯一能让她感觉到时光流逝的,就是每天从口子里定期送进来的三餐。 黑暗里,她乱糟糟地想了很多。 大多数时候,她想的是和吴雪薇这一年内的经历。 和吴雪薇认识以来,是她生命中最快乐最充实的一段时光,吴雪薇是她的第一个密友,如果不把那些泛泛之交算上,吴雪薇也是她的唯一一个朋友。 那么,吴雪薇为什么把自己推向鬼呢? 是求生欲占了上风,还是……自己在对方那里的分量,根本就没有多少? 吴雪薇性格很好,身边总是有许多朋友的。 段鱼并不要求、不期望吴雪薇给予同等的回应,因为‘唯一的朋友’这个名号,其实是很重的,她不想让吴雪薇有太多的负担,她希望吴雪薇能和她一样,在这 段关系中获得快乐。 等出去之后,必须要当面问一下。 她做了这样的决定。 剩下的时间里,她脑子里又浮光掠影似的,闪过那个青衣女鬼的身影,以及那句‘你的才能在其它地方’。 这是她鲜有的得到的肯定,虽然是来自于一个异类口中。 三日之后,她被放出了漆黑的房间。又在家里关了两天紧闭,这才回到学校。 出乎她的预料,她没有见到吴雪薇。 从吴雪薇所在的教室后门看过去,属于吴雪薇的座位是空着的。其它同学们八卦的时候,她偷偷听了一耳朵,据说吴雪薇是……转学了,转到了省外的一所学校。 还有那场探灵相关。 参与那场探灵的同学们,除了她以外,都疯了。 据说好一点的呆呆傻傻,坏些的整天说什么“有鬼”、“四条腿”之类的疯话,还有试图从窗户往下跳的,得亏被人发现的及时,救了下来。 段鱼听了沉默好久。 除此之外,日子和从前一样稀疏平常,不,也不能说是完全一样。 有家长不能接受自己孩子疯了,报了案,民警介入之后,依旧查不出什么,没有凶手,离奇的悬案。后来案子转交给了有关部门,然后就没有了下文,不知道怎么的,那些家长也不闹了。 再然后,学校里不知道怎么的,一夜间流传开段鱼去过烂尾楼的消息。 她是除吴雪薇之外,去了烂尾楼仍旧有清醒神智的人,吴雪薇转了学,大家的种种猜测和探究,便都落在了段鱼身上。 段鱼在班级里一直都是透明人,现在算是‘名声大噪’。 在消息流传开的第二天,段鱼在桌肚里摸到一只死老鼠。 因为她的出身,她经常接触到这些,对诸如死老鼠、死蛇一类的东西容忍度很高,但是这个东西背后所蕴含的、满是恶意的情绪,让她发了许久的呆。 生存在世十七年,她头一次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趴在桌子上,她忽然又想起了那个女鬼的话:“等你觉得前路迷茫的时候,就来云城十六中的心理咨询室找我。” 迷茫?现在算是吗? 中午放学铃声响起,段鱼犹豫片刻,脚步没有迈向食堂,而是去了另一个方向——那是校园心理咨询室所在。 她不知道 那只鬼是不是捉弄自己,但她还是去了。 窗明几净的房间,外面悬了心理咨询室的牌子,段鱼抬起手,轻轻敲了两下。 “进来。” 段鱼微怔。她对于声音的辨认十分敏感,说话的女声她很熟悉,赫然是几天前有过一面之缘的那只女鬼。 不是吧?现在可是白天。 怀着有些忐忑的心情,她握住门把手,轻轻打开了门。 房间很大,里面采光很好,还摆放着许多绿植盆栽,浅蓝色的墙纸和装饰,相映成趣,给人一种宁静、放松的感觉。 相貌侬艳明丽的女性,就坐在其中的一只沙发上,朝她浅笑颔首:“你来了。” 段鱼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有种自己不该属于这里的感觉。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就垂下眼点了点头。 “第二次见面了,你好,我是新来的心理老师,姓奚。” 说着,奚柏青倒了两杯茶水,朝她温和道:“坐吧,喜欢毛尖吗?” 段鱼不知道这只鬼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就没有后退的余地了。 她拘谨地坐在了离奚柏青最远的那个沙发上:“都可以的。” 奚柏青把一盏茶推向段鱼:“我听说你学习很好。” “啊……” “是有什么诀窍吗?” 段鱼摇摇头:“都是老师教的那些,只要认真就好了。” 她观察着奚柏青的动作,学着奚柏青把茶盏送至唇旁,轻轻抿了一口,略微苦涩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让她的头脑一清。 “那小鱼很厉害呀。” 这么说着的时候,奚柏青眼睛微弯,里面像是有细碎的星光。段鱼看着,不知道为什么,耳根有些烫。 半晌,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奚柏青是在夸自己,脸颊爆红,恨不得把头埋进膝盖。 奚柏青像是被她的反应取悦了,低低的笑:“小鱼,你脸皮这样薄,将来是会受欺负的。” 段鱼闷闷的说:“不要叫我小鱼。” “不叫小鱼,那叫什么。小段?” 段鱼觉得对面这只鬼在消遣自己,大着胆子抬头瞪了一眼。 然后她就见到,奚柏青放下茶盏,有些慵懒地斜倚在沙发上,纤长的睫毛帘子垂下。段鱼莫名有种这个沙发 躺起来很舒服的感觉。 升起来的小小不满,悄然消失了。 她闷着头又抿了口茶。 奚柏青说:“可以试着像我一样,靠上来,很舒服很放松的。” 段鱼也试着照做了。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没有人说话,是让段鱼觉得很舒适的氛围,安宁,不用强打起精神来应付外界的种种恶意。 微波炉发出叮的一声响,奚柏青走过去,把热好的油炸食品放到段鱼面前:“还没吃午饭吧?” 段鱼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饿。 “您也没吃吧?我不该这时候过来的……” 她不自觉的用了敬称。 奚柏青笑:“什么时候来都可以,你忘了,我是什么?” 段鱼恍然:是啊,厉鬼根本不需要吃常人一样的食物,它们甚至不用休息。 拿起炸鸡,她小小的咬下一口,酥脆香甜的口感刺激着味蕾。 这一段是对段鱼来说有些新奇的经历。 从小爷爷就教育她,厉鬼是一种穷凶恶极的怪物、残渣,不可靠近,不可交流。可现在分明不是这样的。 她觉得自己触碰到了一扇禁忌之门。 小口吃着东西,她有些忐忑地、头一次主动提及:“您叫我来,是为的什么?之前您说过的话是什么意思?” 奚柏青正站在一边,摆弄她的绿植。这是一个不会让段鱼过于紧张拘谨的行为,奚柏青道:“你想远离现在的生活吗?我正式邀请你去东界。你听说过东界吧?” 段鱼的动作停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睡了好久tat 感谢在2021-08-2001:23:52~2021-08-2123:07: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初犯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百櫻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upot10瓶;过激凯厨、ale5瓶;尼路班2瓶;47842139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五章 东界? 段鱼确实听说过,从她的爷爷口中。 难怪…… 东界是一个混沌的、厉鬼横行与人共存的地方,说共存也不太准确,确切的来说,那里的普通人不知道鬼的存在,但是那里玄学界的执掌者……不是天师,是一群怪人。 如果是在那里,有千年道行的厉鬼也就不意外了。 她还记得爷爷对东界的评价,爷爷每提起东界的时候,都是一副看上去很接受不了的样子,痛斥说:“荒唐!” 因此在听到奚柏青的邀请,段鱼并没有立即回答。 这并不是一个,她能很快思考出答案的问题。 她最近确实烦闷,或许有一些不好的遭遇,但是……她在这里诞生、长大,许多地方都有她留下的回忆,她从没有离开这里的念头。 而且,她不能确定奚柏青对她是不是出自真心,又或者,这只是一场愚弄。 都说‘鬼话连篇’,万一呢? 段鱼为自己的怀疑,有些羞愧地垂下头。 奚柏青从她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 “不用这个表情,只是一个提议。”奚柏青离开盆栽,走到段鱼眼前,“把手伸出来。” 段鱼抬起眼看着这只鬼,又有些紧张。 依言伸出手。 然后她就看到奚柏青把什么放到了她的手上,发出“叮铃”一声响,金属的凉意顺着皮肤传导到神经。 段鱼一下子惊醒,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 这个响声她很熟悉,金属的触感也很熟悉。在思念未曾谋面的父亲母亲的时候,她经常会紧紧握住它,在它的陪伴下入眠。 这是她父亲留给她的遗物法器无疑。 爷爷不允许她再插手吴雪薇的事,她以为自己失去它了。 法器究竟对鬼有伤害,段鱼看到奚柏青的指缝溢出些许黑气。她怔怔道:“你怎么会有这个?” 奚柏青弯了弯唇,满脸不在乎的样子:“袭击那个姑娘的时候,顺手拿的。是你的东西,对吧?” 说着她收回手。 段鱼攥紧铃铛,眼眶有些红。 她呆住了一样的看着奚柏青。 奚柏青离得她很近,是双睫微垂漫不经心的模样,好似不知道给予的是对她而 言多么重要的东西。 艳丽厉鬼的皮肤很白,眼睛很黑,美则美矣,盯得久了会有一种诡异、后脊发凉的感觉。 段鱼现在却觉得,这只鬼再亲切不过。 对方指尖触到她掌心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皮肤上,是微凉的,像新雪落在了温热的掌心,又很快化开。 “好好收起来吧。”奚柏青说,“重要的东西,下次就不要随意给别人了。” 段鱼没有辩解,垂下眼,重重点头。 其实并不算是随意,曾经她把吴雪薇视作很重要的存在,想要保护吴雪薇,所以把身上最有用的东西给了出去,却没有想到,所给予的这个人可能并不值得。 经过这件事,如果再遇到她觉得重要的人,她还会、还敢给出去吗? 她不知道。 “那个,我……” 因为对于不能答应奚柏青前往东界的请求,段鱼不好意思再呆下去,“我还有事,可能要走了。” “下次有需要再来,”奚柏青不算意外,没有戳破她拙劣的谎言,“什么时候都可以。” 段鱼没有回应,闷着头走出去。 踏出这所心理咨询室,教室中的经历又浮现在眼前,她觉得心里又沉了些,但比最开始要轻松。 从这场谈话里,她隐隐获得了一点勇气。 回过头怔怔看了会儿,她转身离去。 她知道自己不会再来这里。 …… 桑若拿苍白的手指,轻轻拨开一点窗。 段鱼离去的背影映在她的视网膜上。 【宿主宿主,任务目标再来两回,我们是不是就可以把她带回东界啦?】小七很期待。 在看到任务目标的遭遇后,它别提多气了。 和之前的每一次都不同,这次的任务目标还是个孩子。 融霁早已明确好自己的路,薛寄也算是历尽千帆,但段鱼还没有长大、还保持着孩子纯稚、认真的天性,就被外力所折断了。 它忍受不了这种,也就愈发希望宿主能把人带回去。 “她不会再来了。”桑若淡淡道。 小七傻了,有些急:【那怎么办啊?】 桑若看着段鱼的背影隐没在拐角处葱郁的绿林中,这才说:“有人会促使她改变主意的。”甚至不用桑若动 手。 因为整个西界的玄术一脉,早就已经烂透了,而且越来越没有办法遮掩。 只要段鱼是个正常人,就不能再在那里待下去。 她关了窗,把厚厚的窗帘拉上,房间昏暗下去。然后她抬起手,在自己的心口处做了一个向下划的动作。 便有一枚散发着青色微光的令牌,自那处悬浮出来。 她托着令牌于掌上,冷声道:“众鬼听令!” 便有诸多人影渐渐浮现出来,缺了半边身子的小姑娘,全身裹了绷带的男人,还有上半身子是鸟、下半身子是人的怪物…… 它们齐齐朝桑若行礼。 桑若坐到中心的沙发上,问:“调查得怎么样了?” 绷带男上前,他的声音粗噶沙哑,像是被烧过似的:“如您所料,他们果然暗地里有驭鬼、养鬼的行为。” “有证据吗?” “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就能将人证控制起来。” “做得很好。”桑若夸奖了他一句。 绷带男就像获得了无上荣耀一般,激动得浑身颤抖。 其余众鬼不甘示弱,也纷纷争抢着说自己找到的线索、把柄。他们看着被他们拱卫在中心的鬼王,就像看着神明一样虔诚、炽热。 听完所有的陈述,桑若半倚在沙发上,轻笑:“既然是他们先撕毁盟约,暗地里搞小动作,就怪不了我们了。” 随即她下令道:“隐藏好行迹,再搜寻更多被他们害了的同袍。待到三日后月圆之夜,开始行动。” 众鬼纷纷称是,神情澎湃。 无头鬼激动得头四处乱滚,鸟人身上升腾起蓝色的焰火,女孩鬼断口处淌下鲜血,咧起嘴。 如果有人在这时进了这间咨询室,一定会被这百鬼夜行一样的景象吓到昏厥。 而坐在沙发上的女人却面色不变,含笑看着这堪称恐怖的画面。 待众鬼兴奋完,桑若这才撤了令牌。 鬼怪们又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她走过去拉开窗帘,阳光渐渐驱散这间屋子里的阴气,好像一切从未发生过。 门不久后被轻轻敲响,来的人是十六中的一个语文教师,纯种人类,似乎对她……颇有好感。 桑若含笑请这位老师进来,随意寒暄着。 隐藏身份 就这一点不好,要应付一些人。 不过,也快结束了。 在这天的黄昏时分,小七忽然给了桑若提示:【宿主!检测到有三个系统投入这个世界。】 桑若修剪花枝的动作一顿:“是主神派来的人?都是投放到了哪儿。” 小七用自己的权限扫描了一下:【嗯……都是在华国,西界有一个,东界有两个。】 “这次投放得倒是准时。”桑若神情微冷,“西界有一个么……那就先把这只小老鼠抓起来。” 小七很快查找到西界的那个系统大概所在的位置,也是在十六中。 【啊!】小七惊喜道,【是个熟人,x-109。】 也就是上个世界,反被桑若抓起来控制的那两个倒霉蛋。 桑若也怔了下,有些啼笑皆非。 “这是什么运气……” …… 放学时分,陆小羽开开心心背着书包准备离开,就看到教学楼外边的树旁,一道纤细美丽的身影矗立着。夜露略微打湿衣角,显然是等了有一会儿。 那道身影留意到她的注视,转过头来。 触及对方那个熟悉的眼神,陆小羽双腿一软,心里哀嚎:这是什么运气! “大大大佬……”陆小羽哭丧着脸,磨磨蹭蹭走过去,“我这次真的、真的不是主神叫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调整了几天,状态回来了!我又可以了! 咕了好久,我去搞个抽奖试试 …… 这几天我就眼见着我的好基友绿龙!每天日六存稿!比我勤奋太多了呜呜呜 她现在入v,终于不用苟字数,可以放开更新了! 明天她有一个很重要的榜,所以我再来带一下她的文文,求收藏 【划重点——】穿成富婆后:谁敢动我崽![快穿]by小绿龙 祝星彤穿进自己的书里,成了书里最有钱的霸总富婆,还遇到了自己笔下的女主角——目前不温不火的小演员钟颖。 170的身高,c+的大胸,还有那张艳丽的脸!确认过眼神,这是她的崽没错! 身为原作者,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想演戏不想陪酒的钟颖会在合约到期时解约,恶劣的经纪公司,缺钱的养父养母,各种舆论危机就会纷至沓来。 祝霸总暗下决心,没人能欺负她的崽! 娱乐圈算什么,就算是仙魔鬼界,她也能把挡在自己崽面前的大山给踏平了! 当影后只是开始,她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 钟颖机缘之下绑定了‘霸道大佬爱上我’系统。变换世界、穿梭时空,彻底开启了一场‘靠吃软饭登上人生巅峰’的时间旅行。 但是吃软饭也就算了,为什么每个世界需要攻略的大佬性格都和她老婆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祝小宝。” “诶!怎么了崽?” 钟颖犹疑地看着身边乖乖巧巧端坐在身边的媳妇儿,最后说了句:“没事。吃饭吧。” 祝星彤悄悄吁出一口气。 摸出手机—— 【啊啊啊论坛求助,我的崽过于聪明,马甲快要捂不住了可怎么办!】 …… 第一个世界:影后和她的霸总媳妇儿(娱乐圈) 第二个世界:上校和她的星主媳妇儿(星际abo) 第三个世界:鬼王和她的灵主媳妇儿(奇幻灵异) #受穿进去的书是快穿文,所以本文也是快穿文# #受是富婆,哪个世界都富,攻会越来越强# #1v1双穿,不切片,互宠,小甜饼# #v后日更六千# …… 感谢在2021-08-2123:07:20~2021-08-2517:57: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里20瓶;阿珏5瓶;幻天星灵泪2瓶;雅思去考试、月之狼星、哈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六章 桑若领着陆小羽来到她的地盘——心理咨询室。 陆小羽忐忑的跟着,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主动跳到砧板上的鱼。 她边走边忐忑打量四周。 这是一个灵异世界,看似普通的场景下总会暗含杀机。 某片树叶的掩映下,一只壁虎从墙壁上飞速爬过,被陆小羽的眼睛捕捉到。 “哎呦!”她头退两步,摔了个屁股墩。 桑若回过头,满脸莫名:“你还好吧?” “还好还好……”陆小羽连忙爬起来,“大佬您继续走!” 系统x-109恨铁不成钢:【出息!】 走进心理咨询室,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周围变凉了不少。 “坐吧。” 陆小羽小心的窝在沙发里,她就像个直觉敏锐的小动物,这个地方给她的感觉很不好。 她自然是没有桑若亲自倒茶的待遇的。 没等桑若问,陆小羽就主动交代说:“像您说的那样,时空管理局有规则,哪怕是主神,也无权查看我在上个世界的经历,它不知道我们之间的事。然后可能是见我们失败,它有些生气,把我和x-109扔到了其他部门。” 和桑若的007所在的救赎系部门差不多,陆小羽被安排去的也是一个十八线部门——炮灰自救部门。 “如您所见,我穿越到了这个世界的一个炮灰身上,任务就是摆脱原本不明不白被鬼物害死的命运。”陆小羽战战兢兢,拍着胸脯保证,“我真的没有接妨碍您的任务!” 炮灰自救部门之所以是没人爱去的十八线部门,就是因为炮灰所拥有的气运少之又少,就算完成了任务,获得的积分也很低。 但凡有点理想的,都跳槽了。 陆小羽为人比较佛,活在任务世界是活,活在她的那个世界也是活,大不了就是花更多的时间嘛。这种帮原主自救的任务,她也很喜欢。 在x-109的碎碎念中,她欣然接受了。 谁能想到,她刚穿进来就…… 希望不要被大佬误会! 桑若听了她的解释,含笑问她:“你知道这个世界还有任务者吗?” 陆小羽傻了:“啊?” 桑若从陆小羽的神情中得到了答案:“没事,你不用 管,说说你得到的世界线吧。” 通过陆小羽的讲述,桑若大致明白,陆小羽的原身在这个世界中的戏份,是个勉强能和段鱼扯上关系的边缘人。 如果陆小羽在这里是个巧合,她们可太‘有缘’了。如果不是巧合,主神把陆小羽弄过来,可能是想把陆小羽当做炮灰,扰乱她的布置。 她轻笑一声,说:“不要害怕,正好,你陪我来演一场戏,我帮你完成任务。” 这个世界的桑若看上去十分温和,但是陆小羽看着桑若平静的侧脸,打了个哆嗦。 “我,我斗胆问一下……”陆小羽害怕极了,“您在这个世界的身份是?” 桑若微微勾唇:“鬼。” 恰在这时,咨询室内悬着的灯闪了一下,陆小羽终于发现,桑若的脸是那种没有生气的苍白,朱红色的唇彩,显得格外的艳。 陆小羽腿都软了,像个纸片似的从沙发上滑了下去。 …… 段鱼本以为,在那之后就不会再和玄学世界扯上联系。 想不到第二天放学后,就有一个同学找上了她。 对于这个同学,她有少许的印象,是个和她一样靠成绩考进来的人,也和她一样很难融入集体,只不过这个同学要主动些,虽然被隐隐排斥,但也能插进去话。 “你有什么事吗?”段鱼低着头收拾书包,经过吴雪薇的事件后,她不想和任何人有牵连。 “段同学,之前烂尾楼的事,我听说你……懂一些那个方面?”陆小羽皱着一张脸,看着可怜兮兮的,“这些天我总觉得睡不踏实,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是的,这个‘同学’就是陆小羽,在这个世界的名字叫施一函。 桑若叫陆小羽做的事,是向段鱼求助——正好陆小羽面临一场邪祟造成的性命危机,借着这个机会行动再好不过。 所以她今天才会找过来。 听了这话,段鱼这才抬起头看向对方。 女孩皮肤挺白的,也就衬得眼底青黑尤其明显。 段鱼又低下头,语气有些冷淡,展现出明显的拒绝意思:“我不会治失眠。” “不是,”陆小羽声音有些急,“是……是镜子。我家有好多的镜子,我做梦梦到了另一个我,她从镜子里出来了!” 她的表述颠三倒四,但段鱼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段鱼停下收拾的动作,抬眼:“你说的是真的?” 陆小羽猛点头。 听了陆小羽说明详细情况,段鱼的神情严肃下来。 世上有数种邪祟,天然不能形成,只能由玄门中人蓄意制造、豢养,其中一种叫‘镜煞’,和陆小羽说的情形极其类似。 如果陆小羽没有骗她、没有夸大其词,那么问题就有点棘手了。 玄门众人或是被人所雇、或是出于自身的某种欲求,在人为制造凶案。 她有些犹豫。 是去告诉爷爷,还是她先去看看?如果不是镜煞,那爷爷过去了岂不是白跑一趟,如果她单独去……想起那几天被关在漆黑屋子里的经历,她咬了咬下唇,面色有些白。 “段同学?” 段鱼回过神,对陆小羽道:“我先去问问爷爷,再给你答复,可以吗?” 陆小羽还有些怔怔,像是从之前的梦魇中没有回过神:“当然是听你的。” 段鱼想了想,不太放心,嘱咐她:“今晚就别回去了,如果有条件,在外面住一晚。” 陆小羽发自内心的猛点头。 回到家里,段鱼没有看到爷爷的身影,去问了平时服侍爷爷的童子,童子说爷爷最近很忙,大概半夜才能回来。 于是段鱼干脆支了小台灯,在客厅写起竞赛题来。 她做题的速度很快,老师留的几张卷子,自习的时候就已经做完了。现在是高二,她有心去搏一搏竞赛题,争取能走保送——尽管在这座私立学校不太容易。 等时钟的指针指向2,她上下眼皮开始打架的时候,外面终于有了动静。 “爷爷。”她放下书本站起来。 李宗河平时也是不苟言笑的样子,一双吊梢眉,好像对周遭的一切都不满意:“这么晚不睡,像什么样子!” 段鱼低下头。 李宗河又呵斥了两句,段鱼等爷爷不说话了,这才把之前遇到的事告诉爷爷。 “我的同学最近家里新买了一间二手房……” 李宗河捋着胡子,像是认真倾听的样子,眼底却闪过一抹暗光。 段鱼小心道:“……就是这样,爷爷您说怎么办?” “干得好。”李宗河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夸赞道,“以后遇到今天这样的事,也要先向我请示。这 样吧,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把你同学的地址给我,我找人去解决。” 段鱼对爷爷还是十分信任的,听闻心中的大石放下去。事情解决,她感觉一阵轻松。 而且,这是爷爷鲜少的表扬,她有些开心。 陆小羽早就事先把地址告诉了段鱼,段鱼直接拿纸条写给爷爷。 李宗河拿起纸条看了眼,收起来:“行了,快去睡吧。” 第二天清晨,段鱼刚走进教室,就接收到陆小羽投射过来的着急的眼神,段鱼顿了顿,做了个口型:“没事了。” 陆小羽整个人放心了一般,瘫倒在座椅上。 接下来的一天都非常平静。 翌日,段鱼如常到学校,却发现整个上午,陆小羽的座位都是空的。 她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最后一节课是班主任的课,她天生有点怕老师,犹豫半天,还是走到讲台旁边,小声问:“老师,施一函是请假了吗?” 班主任眉头微皱:“你知道她的事?” 段鱼心里一紧。 班主任接着道:“她没请假,家长的电话也打不通,不知道是不是家里有什么急事……” 段鱼谢过老师,浑浑噩噩回到座位上。 这节课讲的什么她一概不清楚,脑子里想的都是镜煞的事。 照理说以爷爷或是其弟子的实力,区区镜煞应当不是问题。可是,如果解决了的话,施一函为什么没来上学? 是敌对的玄术师太厉害了? 中午她没去食堂,挂着校牌离开学校,去了施一函家里。 到了门口,她心重重的沉下去。 段鱼的天赋很差,看不到怨气和阴气,但哪怕是这样,她也能隔着门板,感受到房间传来的寒意。 这还是在大正午、阳气最重的时刻。 不是普通的镜煞。 没有被解决。 她的第一反应是捏了传讯纸鹤,告知爷爷。 纸鹤往后飞去,随后被一只布满皱纹的手截住。 段鱼听到了脚步声,还有熟悉的嗓音:“小鱼啊,都说这件事你不要再管了,怎么这么不听话呢?” 这话不像是关心,反而有几分漫不经心的嘲弄。 “爷爷……” 李宗河的语气让 段鱼觉得陌生,她心里升起一个荒谬的猜测,不敢置信地回过头去。 然后她便感觉后颈一痛。 昏过去之前,她看到的是爷爷冷漠的、带着轻蔑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8-2517:57:18~2021-08-2622:01: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hero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风过淡无痕、小绿龙、韵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尘世之浊20瓶;苏弦泽、yusandy、裨将10瓶;静影、尼路班、楚玖5瓶;月之狼星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七章 段鱼醒来的时候,四周有些黑,月光从窗子里透过来,提供一点光亮。 已经是晚上了。 她感觉到了阴冷的寒意,顺着空气只往她骨头缝里钻。 这种寒意让她清醒了些许,昏倒前的记忆涌入脑海。似乎是……爷爷把她打晕的。 借着月光看向四周,这里似乎是一处卧室,陈设十分陌生,不远处的床上,有一个人在上面躺着,双手交叠在腹部,不知道是生是死。 段鱼诡异的事见得多,也不怎么怕,摸索着找到房间里的开关,啪的摁下去。灯闪了几下,最终打开,白惨惨的灯光照射下来。 床上躺着的是一张熟面孔——白天没有去学校的陆小羽。 这么说,这个地方是陆小羽的家? 地面上有碎裂的镜片,反射着灯光,白晃晃一片,像是因为什么争执打破的。除了这个碎镜子,还有不少完整的大镜分布在房间,床头上有一扇,侧面的墙上也有一扇。 风水上讲,镜子不能对床。哪怕是不论风水,起夜的时候骤然在镜子上看到自己,也会吓一跳,长久会使得精神衰弱、疑神疑鬼。 段鱼拧眉把陆小羽从床上拖下去,放到一边安置好,然后掀开床板。 果不其然,里面散落着许多碎镜片,细细感知,似乎有玄术的痕迹在上面……这才是形成镜煞的主要成因。 段鱼没有再妄动,这种程度的镜煞,不是她能够解决的。 昏睡许久,加上周围环境的侵蚀,她有些头重脚轻的走出这个房间。 这间房屋的面积不大,一对中年夫妇躺在客厅,昏迷不醒,应该是陆小羽的父母。 段鱼走到屋子的门口,尝试握住门把手,打开大门。 “咔哒咔哒……” 打不开。 段鱼感觉越来越冷,嘴唇发白,脱力似的蹲坐下去。 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三口之家,是她的错,她不该告诉爷爷的。 可笑。 她以为自己识人不清受人背叛,吴雪薇那一次就够了,她以后会擦亮眼睛。却没想到,在很久以前,从根源上就已经不对了。 她的爷爷……不,李宗河到底想做什么?要包庇那个豢养鬼怪的坏天师?还是说要借机抢夺这只鬼怪? 段鱼有一种,她 一直以来的信念被颠覆的感觉。 爷爷曾经告诉她,天师就要除尽一切鬼怪,保护人们的安全,她憧憬这样的存在,小的时候也为成为天师拼过命,虽然因为天赋不足,最后只能走普通人的路。 可现在,被她视作灯塔的李宗河,原来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无垢。 甚至于李宗河也做了害人的帮凶。 时钟咔哒咔哒往下走,云层遮蔽了月亮。 客厅的灯闪了两下,很快熄灭,房间又落入黑暗之中。 段鱼似乎感觉到有什么再往她的耳边吹气。 她闭了闭眼,攥紧拳。 不行,再这样下去,不止是她,这间屋子里的其它三个人都会…… “唔!” 这个时候,她忽然感觉眼睛像火烧似的。 她摘下眼镜,闭了眼去揉。然而那种灼烧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痛得她想要颤抖。 于此同时,她脑子里好像多了些东西。 “这是……符咒?” 闭上眼,她的‘眼前’清晰地浮现出一些纹路,并且知道这种符咒的用途。 她顾不得多想,蓦地睁开眼,摇摇晃晃站起来。 “画符咒的材料……材料……” 她狠了狠心,咬破指尖,也顾不上尖锐的疼痛,往门板上把那道符咒的纹路画下来。 也是奇怪,她曾经尝试过画符,以她的资质,哪怕是用了上好的朱砂,也很难成符,总会中间断掉,气力不济。 然而现在她虚弱得很,这道符却一笔画了下来,没有停顿,平滑得很。 就像是有什么无形的桎梏,打破了。 耳边隐隐约约有一道尖利的嚎叫,仿佛在阻止她,段鱼没有管,落下符咒的最末尾。 一点灵光已成。 室内刮起一阵风,把大门砰地吹开。 段鱼好不容易才立稳,喘了两口气,没敢多呆,往外面跑去。 她知道这个镜煞并没有被破,那道灵符只是让她能够从这个封闭的空间跑出去,如果耽搁片刻,还会卷土重来。要救她自己、救屋里的那三个人,她必须要逃离这里,去找援手。 还有谁能求助……还有谁能帮她…… 段鱼脑子里过了一圈儿与李宗河交好的天师,又一个个被她否决。最后她眼前浮现 出一道青色的身影。 清冷平缓的声音仿佛又响在耳边:“如果有需要,你什么时候都可以来。” “呜!” 跑得太急,又分了神,下台阶的时候她一脚踏空,摔倒在平台上。好在只有三四个台阶,摔得不是很厉害。 段鱼甚至顾不上拍手上磨得生疼的沙土,就爬起来继续往下跑去。 她咧了咧嘴:“我就,姑且当你那句话不是在客套。” 哪怕有代价也好,需要用什么来交换也好,她要救那几个人…… 这是她原本想留在西界的初衷啊。 跑出这栋黑漆漆的大楼,她猛地撞入一个冰冷的怀抱,眨了眨眼,眼前是青色的布料,上面绣着典雅的暗纹。 “奚老师……” “我今天刚辞职了,现在不是你的老师,叫我奚柏青。”青衣女鬼嗓音带着轻缓的笑意,“让我看看,怎么弄得这么脏,像只小花猫?” 她把段鱼的蜷曲的手放在掌心,略微用了点力,段鱼的手就摊了开来。 段鱼感受着对方冰冷的指尖,堪称轻柔的拂去她手掌上的沙土,还有些缓不过神。她刚刚才想去找人,怎么现在,人就到了眼前? 像做梦一样…… “都出血了。” 段鱼磕磕巴巴:“不,不疼。” 确实是不疼了,对方的手像是有魔力似的,触到的地方,那种火烧般的刺痛就消失了,反而……有种麻痒的感觉。 段鱼抿了抿唇。 【宿主宿主!救到人了!】小七看上去比桑若还激动。 桑若在心底轻轻‘嗯’了一声。 刚刚段鱼的表现她都看到了,心里软的不行。 人要先自救,段鱼已经踏出了第一步,那么剩下的九十九步,就由她来完成。 “啪啪——”鼓掌的声音响起。 “真是感人肺腑。” 熟悉的声音,让段鱼一下子抬起头,转身看过去。 拐角处,须发皆白的老头子走过来:“青鬼,你果然是对这个小怪物不死心。” 桑若抬了抬下巴,不见惊慌:“李宗河。” 段鱼明白,这个‘小怪物’指的是自己。但她不知道李宗河为什么这么说,也不明白,话中的不死心是什么意思。 她舔 了舔干涩的唇瓣,尝到了一点腥锈味,下唇已经干裂了,有点痛。 这一刻,她很想转过头去看看,奚柏青是什么表情。 李宗河道:“鬼与人之女,踏在两边交界的怪物,你们东界就是喜欢这种不伦不类的东西。是吧青鬼?” 他有些残忍地盯着段鱼看,有种撕破天真的快意。 “这是你们天师的说法,我倒觉得,未尝不是恩赐。” 桑若语气不变,轻柔带着点笑意,像是拂过人心头的微风:“豢养鬼物,为祸人间。这不是第一次了吧,李宗河?” 段鱼心有些安定下来,随即觉得惊诧:她一直以为,李宗河只是帮凶,却没想到他就是始作俑者。 “那又如何。” “两界盟约其中有一条,便是不能纵容鬼物伤人,身为西界执道的五人之一,你便没有丝毫愧意?还是说,西界想要撕毁盟约了?” 桑若声音仍是很缓,话中之意却直指李宗河,锐利非常。 “说的真是好威风啊,”李宗河不慌不忙,眸光一厉,“如果你今天走不了呢?谁能知道我做过什么,西界做过什么!” 他嗤笑:“你不会真的以为,自己是救人,偶然被我撞见了吧?我早已布下天罗地网!” 这一整个过程,段鱼被他抓到,关进镜煞所在,都是他所布之局,唯一让他有些意外的是,段鱼凭借自己逃了出来。 不过也没有妨碍,他埋下的大阵,把周遭一整个地域都囊括了进去。 桑若但笑不语。 李宗河为她的态度有些恼火:“阵起!” 他拈指掐诀,便从四方有无形之力聚拢过来,正是借的四方神明——孟章,监兵,陵光,执明之庇佑。 桑若身上有黑气逸散:“啊。” 段鱼也有些不舒服,皱紧了眉。 李宗河捻着胡须笑说:“这滋味如何啊?” 或许是觉得胜券在握了,他看向段鱼,话多起来:“段鱼啊,我本来是对你寄予厚望的。” 段鱼警惕地看着他。 “我最想养的鬼物就是你,鬼和人交|媾的产物,多稀奇啊。可惜你是个废物,在你还不记事的时候,我做过很多次试验,每次都让我失望!枉我从你父母手中,千方百计将你夺走。” 这种脏事做得多了,他表面装得光风霁月,内里早 已腐烂的流脓。这种见不得光的东西,压在他心里,让他憋得难受极了,就像是做了一件天大的事,却没有人赞许和表扬。 现在他终于有机会,短暂地让他们暴露在日光下。 李宗河看上去痛心疾首:“如果不是觉得可惜,我早就将你销毁了!” 桑若目光冰冷,在原世界线中,段鱼被吴雪薇害死后,成为不人不鬼的怪物,潜能彻底被激发,紧接着被赶来的李宗河发现。 李宗河大喜过望,没有将她超度,而是偷偷豢养起来,引无辜的人过来让段鱼吸食生气、壮大自我。 段鱼开始不愿意,可是鬼与人毕竟不同,很容易激发凶性。渐渐的,因为饥饿和李宗河的手段,她的神智越来越昏聩。 等到多年后吴雪薇再次回到这座城市,她已经成了一个只会杀戮和吞噬的怪物。 桑若不能原谅,段鱼曾经是那么一个单纯的、傻傻的姑娘,心中秉持着正义,最后却什么想要的都没有留住,成为一捧无人在意的灰。 李宗河笑说:“还好没有销毁,这次不就钓上了大鱼?能养一只千年的厉鬼作为傀儡,够我向其他老家伙炫耀了。” 段鱼因为话中的信息微微晃神,急道:“你说我父母……是什么意思?” “哦,这个啊。”李宗河不甚在意,“鬼和人怎么能在一起?玄界看不惯他们的人太多,都不用我动手,他们很快就伏诛了。” “你之前明明说……”段鱼咬牙。 李宗河告诉她的故事是,她的母亲出身不明,最后背弃了父亲,然后父亲忍痛封印母亲,自己也身死道消。李宗河还说,他们不要她了。 事实分明不是这样的。 她并不是被放弃的孩子,他们本该……可以生活在一起。 她甚至都没有看到过父母的样子。 李宗河张了张口,面上满是嘲弄:“你……” “还是住口吧。” 桑若的神情终是变得沉冷,周身气场愈发鬼气颤身。 地面无声无息铺满了白色的帛带,这时倏然朝李宗河缠去,成绞杀之势!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8-2622:01:33~2021-08-2721:54: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貓奴45瓶; 枭爻22瓶;闲云野鹤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八章 层层叠叠的帛带将李宗河缠起来,可惜李宗河这时不知道从哪弄来一个厉害法器,抵挡住了。 李宗河笑说:“这四方之阵是敌强我更强,鬼物剥去本源阴气,就如同在人的皮肉上千刀万剐,感觉如何啊?” 桑若身上黑气散逸得更加厉害,面上却浑然不在意,像是没有受到影响一般。 只用帛带把段鱼绑到远处阵法较为薄弱的地方,看护起来。 “奚前辈!”段鱼心中焦急,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为桑若分担。 这时,李宗河饲育的镜煞也从楼口爬出来。 它长着一张陆小羽的脸,整只鬼却匍匐在地上,皮肤惨白,四肢着地,关节扭曲成怪异的、常人所不能做到的弧度,像是只没有退化完全的野兽。 桑若眼皮颤了颤。 李宗河却以为她是怯了,命令镜煞道:“上去,吃了她!” 他们正在斗法僵持,李宗河觉得青鬼此时应当已经无暇他顾了,抽不出手对付镜煞,眼中闪过得意。 段鱼也这么想的。 她想要上去帮忙,可帛带绑得实在是太紧了,挣脱不开。 注视着那道悬浮在半空的青色的身影,她喉头像是被什么哽住了一样。 她的‘亲人’是骗她的,她的朋友是骗她的,其实青鬼也可能是骗她的,是想图她身上的一些东西。 但是她……她想再信一次。 不仅是为了保全性命。 她想帮奚前辈。 那是一种隐隐的直觉,从撞入前辈的怀中那刻,她就有隐约的熟悉感,好像她们在哪里见到过,直觉告诉她,她可以选择相信。 段鱼苦笑,虽然她的直觉也不怎么准吧。 有什么办法能够帮到奚前辈呢…… 她的脑子里转瞬想过许多不靠谱的办法,又被她一个个抹去,她的额头沁出汗珠。 另一边,桑若从卷住李宗河的白帛中抽出两条,架住扑来的镜煞。李宗河携带的法器闪烁着耀目的金光,不是白帛在进攻法器,而是法器拖住了白帛。 李宗河一甩拂尘——在他的身后、远处的树影中,爬来密密麻麻的鬼怪。 这些鬼怪尖啸着朝桑若扑去。 段鱼额头上的汗珠更多,她忽然想到了一样东西。 “唔……”她被捆住的胳膊艰难移动着,最后指尖摸到裤兜里的铃铛。 在她触到铃铛的那一刻,她血脉至亲遗留下来的法器,终于展现了它应有的样子。它不复之前的陈旧,顺着段鱼强烈的心意,从裤兜里飞出去。 ‘重要的东西,下次就不要随意给别人了。’ 青鬼这样对她说过。 段鱼喃喃:“可是我太笨了。” 她学不会有所保留,就像是从前,她像个笨拙的蜗牛一样,永远慢半拍,永远学不会和别人相处。 但,那又怎么样呢? 学不会那些东西,说明那些并不属于她,再被背叛一次,好像也没什么可怕的。 最坏的结果她都能接受,那她就能这么做。 她要学会有……“勇气”。 铃铛飞到青衣女鬼身上,绽开光芒。 如潮水般涌来的厉鬼,不能沾染中心的存在分毫。桑若目光扫过那枚铃铛,向来处变不惊的面容上,闪过明显的惊愕。 “叮铃铃……” 鬼物太多了,铃铛颤抖着,很快寸寸碎裂。 不过在它碎裂之前,仍带走了大部分的鬼怪。 桑若眸色沉下来。 李宗河也有些惊愕,不过见铃铛碎了,很快猖狂地笑起来。 “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小玩意儿……” 但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桑若微微阖了眼,再睁开眼时,眸中已经是一片血红。 垂落的衣摆寸寸染红,鲜艳得仿佛要滴血。 阴冷的感觉从她周身寸寸蔓延,地面甚至都结了层白霜。 “原本不想立即了结你的。” 长绫也瞬间成了鲜红,疯了一样的朝李宗河卷去,像一条奔涌流动的血河,连周遭的一切,都仿佛染上了血色。 李宗河感觉到屏障的岌岌可危,惊慌道:“你!你怎么会还有余力!” 桑若神情漠然。 屏障眼见就快破开,李宗河彻底慌了:“住手!你现在出手越狠,反噬越重,你不知道的吗!” 桑若猩红的眸子盯着他,微微弯唇:“那又怎么样?” 无形的罡风吹得她头发扬起,美极,艳极。 李宗河忽然明白这个,这个女人,骨子里是疯的 。 原本她可能还准备徐徐图之,但是现在,那个铃铛的碎裂刺激了她。 这也太可笑了。为什么?段鱼于她而言,不就是一个潜力不错的工具,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吗? 更多的他来不及想了。 因为那道金色的屏障倏然碎裂,片片帛带朝他袭来。 他被捅了个对穿。 鲜血从他的躯体里流出来,往下淌。他的口鼻也渗出鲜血,因为他的内脏都已经破了。 但是李宗河还没死。 这老头做的孽太多了,为了能多活些年岁,他不惜豢养厉鬼反哺自己。这个时候,那些剩余的生命力充斥在躯体内,让他无法立即死去,忍受这生不如死的痛苦。 算不算是一些反噬?他做的孽,现在如数奉还在了他的身上。 桑若在动手的时候,拿帛带轻轻遮住了段鱼的眼睛。不过段鱼五感敏锐,仍听到了一些利器入肉的声音,还有液体滴落在地上的声音。 她并不害怕,从小她就对这些的感知很钝。比起害怕,她更在意青鬼遮住她眼睛的行为。 以前从来没有过人对她这样……这样体贴入微。 她的心仿佛被什么微微拨动了一下。 还有一些复杂。那是她曾经的爷爷,也是欺瞒她背叛她伤她最深的人,毋庸置疑,李宗河是她越不过的一道山,但是现在,这道山被推倒了,在短短的时间内。 不是很真实,反倒让她有种踩在云地的感觉。 “咳,咳咳……”李宗河艰难道,“老夫错了,你放了老夫……” 桑若收起一部分帛带,向李宗河飘过去,最后悬浮在离李宗河大概半米的位置。她的袖筒犹如实质的往下淌血,顺着指尖滴落,这是四方之阵对她的伤害和反噬。但是她恍若未觉。 她欣赏了一会儿李宗河的凄惨模样,才缓缓开口,嗓音冰凉:“你不诚心。” “我,我诚心的啊,”李宗河眸中闪过暗色,又被谄媚取代,挤出一个笑,“咳咳,你看我都伤成这样了。” 桑若把他的神情尽收眼底。 “你在拖延时间。” 李宗河一惊。 桑若微微笑:“我允许你拖延时间。” 李宗河仿佛想到了什么,瞪大眼,挣扎着吐出一口血沫:“咳咳咳,你……” “你以为你的‘老友们’会过来,你以为自己还能翻盘?” “你以为我来到西界是闲逛的?目的仅仅是为的段鱼?” 桑若吐息冰冷,像探出的蛇信子。 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李宗河布下的四方之阵开始晃动,最后轰然破裂。 李宗河又受反噬,吐出一口血来。然而比起身体的疼痛,让他目眦欲裂的是接下来发生的事。 整个西界的各地,都燃起只有玄学人士才能看得到的烟花——烟花所属的灵力波动,似人非人,似鬼非鬼,显然是东界制品。 与此同时,有一些鬼怪的模样在他们面前显形,这些鬼怪有的带着人,有的拿手机平板记录了一些东西——东界的鬼也很与时俱进的。 “王,证据已经备齐。” 无头鬼恭敬地朝桑若行了一礼。 也有鬼异常愤怒:“王!您受伤了,是这个贼人伤了您吗!” 桑若微微弯唇,看着李宗河的眸光微冷:“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的结局我已定好,安心吧。” 这些鬼才渐渐歇了将李宗河大卸八块的心。 桑若转头对李宗河说:“在你的眼里,西界的人与鬼就如同待宰的羔羊,你是牧羊的那个人,掌控他们的生死,是么?” “你渴望建立稳固的秩序,将你的统治绵延下去,是么?” 她把一桩桩事件呈在李宗河面前:“兢兢业业,弄成现在这般不容易吧?” 李宗河血都快流尽了,嘴唇发白,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现在全毁啦。”桑若笑笑。 原世界线里,西界也有这么一出,只是不够仔细、打草惊蛇,清理了一部分。李宗河作为‘纤尘不染’的那部分人,在清洗过后,依旧执掌西界,苟延残喘。也导致后来段鱼的悲剧。 现在么,斩草要除根。 天边这时飞来一些各式各样的鬼,带着道士打扮的、鼻青脸肿的人,等到了这里,就松开手,这些没有行动能力的道士们就扑通下饺子一样,都掉了下去,哎呦直叫。 “啊,你快要死了。”桑若的笑容里满怀恶意,“临死之前,让你见见你的朋友吧,也好让你死心。” 李宗河大睁着眼,看着那些他的手下、同僚。 片刻后,带着不甘的咽了气。 也算是曾经‘权势 滔天’,死的却很是狼狈,和他幻想中的长生不老,一点都不沾边。 剩下的事,桑若叫手下把人带下去,押后再审理解决,然后把捂住眼睛的段鱼带走了。 还在楼上昏迷的陆小羽,她也叫人去妥善处理。 这天月明星稀,其实是很好的天气。 桑若把人放下来。 “还好么?” 段鱼不好意思的点点头:“麻,麻烦你了。” 她现在心里有点乱,还有种不知道从哪来的失落。 她好像明白了一些青鬼到这里来的目的,又有些不太明白。她是青鬼准备的一个饵吗?用来对付她的爷爷的? 可青鬼又对她确实很好,还给她遮了眼睛,体贴的把事情放到一边,先过来关注她的感受。 这种矛盾的感觉,让她难受极了。 桑若对她微微一笑:“之前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些东西……从你的那枚铃铛身上。有两个人,想见见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8-2721:54:35~2021-08-2823:34: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韵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枭爻10瓶;月乌8瓶;不爱钱爱啥6瓶;乙酰水杨酸5瓶;沐2瓶;不知名粉末、星河灿烂、叶羽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九章 那枚铃铛…… 段鱼心脏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起来。 桑若抬起手,有金光自她的掌心散逸出来,在不远处汇聚成两道身形。 那是一对容貌姣好的陌生男女,他们挽着立在金光当中,朝段鱼笑。 段鱼明明没有见过他们,却忽然明白了他们的身份。 她动了动唇,近乡情怯似的,发不出声音。 女人笑着对她点头,于是段鱼多了点勇气,试探一样的走过去。 桑若远远的站着,面上的笑容分不清是欣慰还是悲悯:“这是你父母的一魂一魄,就藏在铃铛里,这次铃铛碎裂才得以出来。” 至于话中的未尽之意,段鱼能够明白。 为什么她父母的魂魄会藏进铃铛里?自然是因为……放不下她。 段鱼忽然觉得鼻尖一阵酸楚,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落下泪来。 女人抬起手,指尖虚虚的抚过段鱼的发丝。 段鱼想抱住眼前的女人,但是指尖从女人的身体中穿过了。 鬼物也分数个等级,像青鬼那样的千年厉鬼,怨气和阴气都十分浓重,甚至可以在白日显形、不惧阳光,也可以被人触碰,甚至某种意义上形成的场,能够影响人的记忆。 而像段鱼父母这样的,只有不完整的魂魄留存于世,如果不是借助青鬼的力量,显形都很困难。 段鱼陡然意识到这一点,指尖顿住,收回手。 她垂下头,不想让父母看到自己狼狈的眼泪:“在现世留存得久了,是不是对你们不好?” 男人和女人对视一眼,男人叹了口气,温和笑着说:“我们确实是不得不走了,走之前实在放心不下,想来看看。我们小鱼长大了。” 段鱼听到这话,没忍住抬起头看着她们,眼泪流得更凶。 女人看了眼桑若,虚虚抱住她,道:“小鱼,你以后就跟着这个姐姐,知道吗?” 桑若和女人短暂的对视一眼,轻声许诺:“我会保护好她,你们放心。” 相聚的时光总是短暂,两个魂魄变得越来越透明,到了离别的时刻。段鱼紧紧盯着他们的脸庞,像是要将其印在脑子里。 在离开前,他们分别‘抱了’段鱼一下。 段鱼仿佛从冰冷的魂体中汲取到一点暖意,止住了 眼泪,注视着虚化的金色粒子,她心想:啊,这就是爸爸妈妈的味道…… 直到他们彻底消散,步入轮回,桑若这才上前,走到段鱼侧面,比肩而立。 “以后,要跟我去东界吗?” 段鱼还看着两人消失的地方,片刻后回神:“东界好吗?” 桑若温和回答:“是个人与鬼可以共存的地方,虽然这么说,东界的秩序比西界还是要好一些的,那里归类的区别不是种族,是善恶。” “当然,这里是你的家乡,你也可以选择留在西界。日后我们会遣人过来接管西界,重组秩序。” 段鱼一时有些难以抉择:“我想想……明天给您答复,可以吗?” 桑若笑说:“当然可以。还要再多走走吗,今晚的月色很漂亮。” 段鱼听了,却是微微偏头。 月华流照在身旁的女鬼身上,像是在其旁白的皮肤上铺了一层淡淡的暖色,段鱼心中微动,忽然觉得,青鬼是为的什么来到西界,又是为的什么帮助她,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她的心绪前所未有的平静下来。 “那就,再走一会儿吧。” 今晚段鱼宿在了桑若名义上的住处,第二天,她带来了她的答复:“我和你去东界。” 桑若不意外段鱼的回答。 她把处理了一晚上的事务堆先放到一边,说:“走,我先带你去吃些东西,过些日子去办转学手续。” 说到学校,段鱼忽然想起来:“坏了!我昨天下午没有去学校,也没有请假!” 桑若鲜少见到她这么情绪外露的模样,含着笑意瞧着:“不用担心,我派人去处理了。” 也不知道是怎么运作的,几日后,段鱼得知自己的监护权到了一个她不认识的中年女人身上——这个中年女人是桑若的手下,由她来办理转学的事宜。 时间过得很快,等段鱼从剧变中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坐上了去东界的列车。 她们的目的地是一个滨海小城,而段鱼将在那里,完成自己高中的学业。 对于未知的环境,她有些忐忑。 她一直对于环境适应得很慢热,从前的时候,从小学到初中,从初中到高中,都很难融入。现在会和以前一样吗? 到了小城,段鱼暂时住在了青鬼的住处。 那是一套很大的宅邸 ,位于城郊,在现代化的都市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在宅邸中,段鱼经常能看到一些鬼或者人,过来拜访。听负责洒扫的鬼怪们说,那些看起来谦卑的不得了的家伙们,拿到整个东界也算是鼎鼎有名的大人物。 段鱼这才意识到青鬼在东界地位的崇高。 回来之后,青鬼便忙得在宅邸中很难见到她的身影,但是在繁忙之余,她不忘给段鱼指派了一位老师,那位老师负责带段鱼适应在东界的生活。 毕竟和西界的生活比起来,东界在方方面面都不一样。 并且,东界设有专门为‘异类’们打造的中学,让那些不能融入普通人生活的、血统各异的小孩们,在那里读书生活。 段鱼将转学到那里,她身为一个插班生,也要提前了解一些学校内的规则。 她学习的很认真,不过在学习之余,她偶尔会想起那道青色的身影。 她已经有好几日没见到奚前辈了。 初到新环境难免患得患失,她有的时候会想,她是不是成了一个累赘,不过更多的时候,她在暗下决心,她一定要变得更强,然后就能像其它鬼怪似的,成为奚前辈的下属,为奚前辈分忧了。 在她的认知范围内,她也只能做到这些。 开学的前一天,她终于得以见到奚柏青。 奚柏青这日穿了件淡青色的旗袍,头发挽起来,显得雅致温婉,有种别样的魅力。 彼时段鱼正温习高中的知识,听到敲门声抬起头,就看见这样的奚柏青站在门边。 段鱼攥了攥汗湿的手,立即站起来:“奚,奚前辈,您快进来。” 奚柏青这才缓缓走进,打量段鱼房间的摆设:“收拾的不错。” 被夸奖了,段鱼脸颊红扑扑的。 她问:“您这趟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奚柏青走到段鱼的书桌看,垂眼看了下正在做的练习册,这才说:“是有些事。你应该知道,我们的高中,除了日常的高中知识,还有玄术课吧?” “嗯。”段鱼有些紧张的点头。 那是她唯一担心的部分。 自西界那夜之后,她好像开了一部分窍,有的时候灵光一闪,能做的不错。但大多时候,这种灵光时灵时不灵,画出来的符咒一塌糊涂。 专为玄学人士开设的高中,玄术应该会占很大的比 重吧? 如果她……像以前一样,是个画不好符的废物,她会不会又和以前一样,融入不进去? “放轻松。”奚柏青安抚地朝她笑,“我今晚便是为的这个而来。算算时间,也是时候帮你打通关窍了。” 段鱼不明所以,奚柏青并不解释,叫段鱼把眼镜摘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小鱼的成长线差不多了,该开始谈情了! 感谢在2021-08-2823:34:01~2021-08-2922:44: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267403140瓶;木木呀20瓶;阿里15瓶;枭爻12瓶;阿珏7瓶;尼路班、沐憬岚5瓶;闲云野鹤4瓶;沐3瓶;哈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章 “坐下。” 段鱼听奚柏青的话,坐到了刚刚的椅子上。 又听到奚柏青的下一个指令:“闭上眼睛。” 段鱼乖乖照做。 她听到了脚步声,奚柏青走到了她的身后,然后眼皮上传来微凉的触感——像是奚柏青的手覆在了她的眼上。 沉冷的气息萦绕在鼻端。 段鱼的心脏砰砰跳起来,有些紧张的动了动喉咙。 “不要慌。”奚柏青轻缓的声音仿佛直接响在她的耳畔,很能安神,段鱼垂下的手指却悄然攥住裤腿的布料。 她感觉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顺着两人接触的地方,流入到她的身体中。 随即她又感觉到了熟悉的灼烧感。 她好像明白了奚柏青要做什么,记忆不由得回溯到那晚,也是这种有什么鼓动着要破土的感觉。 “唔!” 倏然,针刺一样的疼痛席卷脑海,她不能控制地微微颤抖着。 “不要分神!静气凝神,抱元守一。”奚柏青轻喝。 鲜少听到奚柏青这样严厉的语调,段鱼忙收敛心神。 疼痛还有,但是没有那么剧烈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奚柏青说“可以了”的时候,她觉得自己身上被汗浸都湿透了,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覆在眼睛上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撤开了。 “睁开眼吧。” 段鱼脑子还是空白的,听到指令,眼睫颤了颤,不假思索的睁开。 周围的一切,分毫毕现地映入眼睛。 淡蓝色的墙纸,头顶的吊灯,远处书柜顶端放置的玻璃珠,还有……立在书桌一侧的女人,微微上挑的眼,红艳的唇,糅合了美丽、危险,像是只神秘的美女蛇。 可女人对自己,又向来是温和、充满耐心的。 段鱼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世界,从她有记忆起,她看到的东西就是模糊的,就算后来配上了瓶底厚的眼镜,也不甚清晰。 现在她裸眼就能看到远处木质品上的纹路,同时,头脑也是从未有过的轻灵。 “感觉还好吗?”奚柏青笑说,“但凡天赋异禀者诞生,必饱受五弊三缺之苦,你命缺已破,如今通了脉络,将来前途必定一片坦途。” 说这话的时候,奚柏青眼睛很柔,是一个前辈对后辈的殷切盼望和嘱咐,让人心中不由升起安全感。 段鱼觉得自己心脏从来没有跳动地这么快过,是因为不适应这种变化? 她不自在的垂下眼,点点头。 “谢谢您,奚前辈。” 奚柏青没有多逗留,嘱咐了两句就离开了。 段鱼送走奚柏青,又坐回到椅子上。她摸了摸眼角,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奚柏青微凉的温度。 她垂了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桑若离开段鱼的房间,她还有很多事要做。 前段时间,在她的协助下,陆小羽摆脱生命危机,彻底完成任务,在这个世界留了一段时间以后,于今天中午离开了。 离开的时候,桑若通过视频通话见了她一面,陆小羽表达了对离开大腿的不舍——如果没有意外,她们应该不会再见到了。 小七托桑若给陆小羽带了句话:“好好生活。” 陆小羽表示,肯定会在炮灰自救这一领域发光发热的! 除此之外,那天降临的三个系统执行者中,另外两个桑若一直找不到踪迹。 猜测应当是主神找由头给那两个系统加了隐蔽功能,小七只能模糊感知到它们的存在,但不能具体确认它们是谁。 桑若只得把段鱼留在明处,找人暗地里照看着,等待对方露出马脚。 系统看到段鱼已经基本改变命运,很是欣慰:【宿主,她很依赖您呢。】 桑若摇摇头:“她现在举目无亲,又被父母托付给了我,除了我还能信任谁?自然对我这个长辈很依赖。” 系统想了想,是这么回事:【那您还要继续远着她吗?】 “不远,但也不能很近,”桑若叹息,“这是她成长的最重要阶段,我希望她能看到更多的风景。” 不论过多依赖谁,都不是好事。 系统看她有打算,就不再多说了。 第二日,段鱼在桑若特意的安排下,坐着一辆小轿车,身后跟着两辆轿车护送,最后被三个司机大叔送进校门。 还另有一个阿姨为她整理宿舍。 是的,桑若问她意愿的时候,她提出选择住校。她不太想老是给桑若带来麻烦。 她到达宿舍的时候,另三个舍友也在。看了 看自己旁边的阿姨,她耳根红了,把铺盖抢过来:“我,我自己就可以!” 以前在李宗河那里,她什么事情都是自己做的,动手能力还不错。阿姨本来面色犹豫——她是受了桑若的命令前来的——看到段鱼手脚麻利,也就不上去添乱了。 这个年纪的小孩自尊心强,不好意思让别人干,自己看着。 等安顿好,送走阿姨,她坐在下铺属于自己的床位上,然后面对三双满是八卦的眼睛。 她的社交恐惧症又要犯了,眼睛下意识垂下去:“你们好。” 新的小伙伴里,有一个很是健谈,羡慕道:“你背后的家族很厉害吧?” 段鱼一怔:“为什么这么说?” “刚刚送你来的那个人,我能感知到,她的实力很厉害呢。”却被安排来收拾东西。 段鱼这才明白桑若的用意。 她没有说出青鬼的名号,只是有些赧然地点头。 段鱼是一个慢热的人,但她这次遇到的室友,出乎意料的好相处。有人擅长交际,有人作大姐风范,很会照顾人,也有人擅长打理东西,把宿舍收拾的井井有条。 她不爱说话,很多时候都是倾听舍友闲聊。但是她们并不像段鱼以前遇到的人那样、将她孤立,而是生怕她被落下一样,做什么都会叫着她。 段鱼忽然意识到,她到了一个和从前完全不同的环境。 高中的课程分为文化课和玄学课,段鱼的文化课,自第一次月考后,就一直霸占着第一名的位置。玄学方面,她的基础有些差,不过经过室友的帮忙补习,加上她的认真刻苦,她渐渐跟上了大家的水平。 一年半很快过去,她将和其它同学们一样,面临两个选项——是进入人类的高校继续学习深造,还是直接到西界特设处的各个岗位工作? 段鱼最终选择了去人类高校,桑若支持她的选择。 对于段鱼来说,她十几年的学习都是为了高考,放弃实在可惜。并且,经过高中的这一年半,她找到了适合自己的社交距离,去人类高校也能更加开阔她的眼睫。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理由。 那就是……她对如今西界最大的掌权者、她所信赖的前辈,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升起了难言的心思。 而她知道,这段单向的感情注定没有结果。 差距太大了。 就像是还没有成熟的玫果,一看到奚柏青,她的心里就会涨起酸酸涩涩的感觉。 她害怕自己的感情暴露,所以选择了远离。 最后她报考了离这座海滨小城,不算近也不算远的b大。 大学的时候,她一度成为风云人物。 遗传自父母的姣好外貌,没有了酒瓶底眼镜的遮挡,大大方方展露出来。高中时的经历,让她对什么事情都处变不惊,有种独属于非人之物的气质,加上寡言寡语,就给人一种神秘感。 她的成绩也很厉害,在才人辈出的b大,依旧是个能叫老师留下印象的学生。 有次,她听到一个小学妹谈及她:“学姐简直酷毙了!我也想成为学姐那样的人……” 她在大学生涯中有个好朋友,是在社团认识的。 那个家伙十分热衷于给她牵姻缘:“之前的那个学长不好吗?什么,不合你的口味?喂喂喂,这样下去就只能给你从同性那里找了……” 后来还真给她介绍了几个学姐,但是段鱼最终都婉拒了。 有次约好喝酒,好友苦恼道:“你是真的打定主意孤寡了?” 段鱼放下酒杯,摇头:“如果我真的打定主意,就不会让你把她们带到我眼前。” 她也想放弃心中的固执走出来,展开一段普普通通的恋爱,但是每每接触其他人,她总觉得缺了点东西。 可能,在年少时候见到一个太过惊艳的人,就注定放在心底惦念一辈子,再难放下了。 “真想不到你喜欢的人会是什么样子。” 段鱼有些醉了:“我喜欢的人,她有一双很漂亮很漂亮的眼睛。” 可那双眼睛不会注视着她。 大学毕业之后,段鱼放弃了继续深造,也婉拒了一些工作邀请,回到了那座滨海小城——带着她无法消解的欲与求。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8-2922:44:23~2021-08-3101:29: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珊璐的小柠檬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猫猫不叫喵2个;风过淡无痕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枭爻10瓶;肆5瓶;长野星河散去4瓶;闲云野鹤3瓶;星河灿烂、不爱钱爱啥1瓶 ;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一章 时空管理局。 主神庞大的能量体挤在虚空之中,原本浅黄的光团,已经有大半被黑紫的阴影笼罩——这是曾经那个该死的天魔给它下的毒。 它尝试隔离、甚至断尾求生,这种毒却如同附骨之疽,没办法彻底根除! 它恨不得将那个人撕成碎块,但它的创造者们给它定下的‘规则’,限制了它。它甚至不能强加干涉。 上一个世界,它本来是想借助什么都不懂的新人之手,离间那两个人。 离间是最省事的法子,只要那只天魔不再想着什么劳什子救人,那么它定好的世界线就不会变动,大把的气运也会回到它手中。 可那个蠢笨的新人,居然失败了! 在这个世界中,他想办法改变了那个新人投放的概率,让她来到这个世界的几率大了些,成功是成功了,就在不久之前,这个新人完成任务登出,它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天魔果然放过了这个新人。 有怜悯心是好事……只要拥有人性,就会有突破点。 真是太可笑了,那样的神话生物,居然会在意蝼蚁一样的存在的死活吗? 【205和206的蛰伏很顺利,要启用他们吗?】辅助系统适时询问道。 【启用吧。】 这次主神不准备再搞什么离间了。 天魔不是想要搜集什么残魂吗,那残魂缺一不可,只要在里面做一些手脚……它就有谈判的筹码了。 如果把它比作人,那么它身上的毒,可以说是深入骨髓。 它的时间不多了。 必须要快点……快点动作。 …… 段鱼先前往青鬼宅邸拜访了奚柏青。 奚柏青还和她离开前一样,面容分毫没有变过,唇角永远勾着浅淡的弧度,温柔,也薄情。 段鱼猜测,她出去的这四年,对于这只活了上千年的厉鬼来说,或许只是极其短暂的一瞬。又或者说,她这样的人类的生命长度,对于奚柏青来说也是一瞬。 “在外面过得还好吗?”奚柏青问她。 “还好。” “打算留在海城?” “嗯,我和特设处联系好了,以后会在那里工作一段时间。” 几年没有感情维系,果然是会生疏的 。 不,也不尽然。其实奚柏青对她一切如常,变得生疏的是她自己的心。 统共说了一些问候的话,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段鱼主动辞行,奚柏青挽留了几句,应允了。 在出了奚柏青居住的小院之后,段鱼脸上的云淡风轻渐渐褪去。 她漆黑的瞳目中闪过复杂之色。 求不得,放不下,最后选择了回来,她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怎么对待奚柏青。 奚前辈是多么好的人,把她当作关照的晚辈,而她却……对奚前辈怀有那么肮脏的欲。 怔立片刻,她敛了目,回到自己租住的公寓中。 第二天,她到了海城特设处的基层部门报道,未来的几年,她将作为执行外出任务的小组成员,在维护玄界和谐的斗争中发光发热。 值得一提的是,她在办公室内,见到了阔别已久的室友。 “小鱼!” 穆思汝很高兴地朝她挥挥手,并且把自己的早餐分享给段鱼。 段鱼脸上绽出浅淡的笑:“好久不见。” “这么多年你都干什么去了啊,也不回来一趟,我们想聚聚都捞不到人。”穆思汝叼着油条,不忘埋怨。 “学校的事情忙,加上想参加的一些项目,就干脆留在那里了。”段鱼露出抱歉的神色,“过段时间出去搓一顿?我请客,就当赔罪了。” 她没有说谎,但也没说出全部。 忙是忙,更多的原因其实是因为奚柏青,在大一夏天回来过一次之后,她就像是故意躲着似的,沉溺在工作、实习当中,不愿分出空余的精力乱想。 “算啦。”穆思汝嗔怪的瞪她一眼,“四年不见,嘴上功夫见长。等子茜她们回来了,我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她们,狠狠敲你一笔!” 穆思汝在毕业之后,就选择在特设处工作了。剩下的两个室友则和段鱼一样,选择在人类学校进修,现在毕业了,也没有从事玄学行业的打算,以后应该就是作为普通人生活。 她们现在是在外地找了工作,估计逢年过节才能回来一次。 段鱼笑起来:“那我等着。” 说话间,有另两人进了办公室,一男一女,男的粗眉大眼,眉峰上挑,看起来有些暴躁,女生则习惯性的垂眼,看起来有些怯懦的样子。 段鱼看着这个女生,就忍不住想起从前的 自己,眉眼软了些,问穆思汝:“这两位是?” 穆思汝向她介绍,男的叫金奎,女的叫卫可沁,都在这个特设处分部干了两年。 段鱼很谦逊的站起来,和他们问好:“两位前辈好。” 按照礼仪,段鱼是要和他们握手的,卫可沁很好说话,但金奎面对她伸出去的手,轻哼一声擦肩走过,走到一边接水去了。 室友穆思汝的面容多了几分尴尬,小声说:“你别理他,也别放心上,他就是这个狗脾气。” 段鱼可有可无的点头,看着金奎的背影若有所思。 穆思汝是小组长,整个上午,她都带着段鱼熟悉工作范畴。 整理资料、出外勤……段鱼看着头都大了:“大佬罩我。” 穆思汝摆手:“可别!还记得实操课的时候吗,我的表现是咱们四个里最差的,我还打算抱你大腿呢!” 正说着,还真有一个外勤任务来了。 是个b等级的任务,在郊区的乱坟岗里,不算太危险。穆思汝带的小组就可以接。 组内加上段鱼一共五个人,还有一个是下午段鱼才见到的。 如今东界的制度十分完备,特设处下,有负责收集信息和任务的人员,有负责发放任务的文员,还有负责出外勤的。 段鱼就属于外勤人员。 傍晚的时候,五个人准备完全,前往b级任务地点。 下午段鱼才认识的那个成员,是一个矮小的男性,尤其热爱八卦,段鱼在心里称呼他为八卦哥。 不知道怎么的,可能是因为来了新成员有新鲜感吧,这个人很喜欢往段鱼身边凑,小声说:“你知道金奎有背景吗?” “背景?” “对,听说他和那个铸剑师世家金家有关系。” “金家?” “你没听说过?金家可是和那位走得很近的家族,前途无量啊,那位你总知道吧?我们的王。” 段鱼知道他说的是奚柏青,点点头。 “作为一个老人,我负责任的告诉你,他是我们之中最不能惹的那个……虽然看他那个眼高于顶的样子很烦啦。” 八卦哥耸了耸肩,话音一转:“你偷偷告诉哥,你有什么背景没?” 段鱼心说,奚前辈算背景吗? 最后说出口时,她只道:“我和思汝是 高中同寝,算吗?” 八卦哥有些失望的样子:“这个我早就知道了。” “我好像有听到叫我的声音。”穆思汝凑过来,“你们说什么呐?” 八卦哥立马变了一副嘴脸:“组长好!我只是给新人普及一下知识!” 穆思汝眉头一竖:“又聊八卦!别给我们小鱼说些奇怪的东西。” 正轻斥着,已经到了。 穆思汝神情微肃,看着乱坟岗上升腾的阴气:“都警戒。”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我来晚了 感谢在2021-08-3101:29:47~2021-09-0100:30: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韵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谎言西西里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离渊30瓶;单身快乐每一天25瓶;芒果千层20瓶;你要笑死我了15瓶;叶肆意10瓶;钱充书8瓶;过激凯厨6瓶;沐2瓶;开了自动续订(大概)、不爱钱爱啥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二章 这次的b级任务,主要是送走在乱坟岗躁动的怨灵——这个任务的危险度不高,只是因为怨灵的数量较多,未知性较高,这才评为b级。 段鱼感知到了浓厚的阴气。 乱坟岗的阴气比别处本来就要重,这是正常情况,但不知道为什么,段鱼的直觉一直在向她示警:不要靠近,赶快远离。 卫可沁拿出仪器来量。 金奎凑过去看:“什么啊,就是个普通的任务,组长你这么胆小的吗?” 段鱼却忽然说:“我们先离开,这里不对劲。” 海城因为有青鬼坐镇,敢在此地放肆的鬼怪不多,但凡想攒功勋的都不会在海城特设处多呆。 因此段鱼她们这个小组的实力其实并不强大。 如果这里不对劲,凭借她们的实力,很难处理周全。 金奎却一扬眉毛:“你怕了?” 段鱼有些诧异他的反应,现在不是理他的时候,她转头看向室友,也就是她现在的组长。 室友很重视她的直觉,在曾经就读高中的时候,段鱼就以极其精准的直觉闻名整个年级。 她即刻道:“在这里等着,我去和总部联系。”说着掏出电话拨打。 “嘟。” 金奎忽然上前一步,把她的电话按了,还推了一把。 “你干什么?” “你们在这当懦夫,我可不干!”金奎唾了一口,“在这个鬼海城两年了,像样的任务都没参加过几起,我拿什么升职啊?” 说着还不过瘾,拿指尖一个个指着他们:“参加工作四年的废物组长,只会八卦的后勤男,连说句话都不敢的无脑女,还有你。” 他指着段鱼:“刚来就摆谱、眼高于顶的新人!” 说着他踏入乱坟岗的地界:“不是很厉害吗,来啊!咱们来比一场,看谁狩猎的亡灵多!” 室友快气疯了。 “给我滚回来!你是要违抗命令吗!” 但是晚了。 在金奎踏入乱坟岗的那一刻,这个地方就已经彻底改变了。 比刚才还要浓烈数十倍的阴气猛然暴开来,地动山摇,大地裂开无数道缝隙,有白骨做成的手从那道缝隙里爬出。 无数怨魂。 “怎么……会有 这种东西……”卫可沁喃喃。 再次尝试联系总部,已经没有了信号。 室友脸上挣扎片刻,下了命令:“这些阴气如果爆发出去,海城生活的普通人就危险了,不管金奎那个狗东西,你们三个赶快回去报信,我挡一下!” 卫可沁哭着摇头:“报信也不需要三个人,我留下来。” “我是组长,你们只需要听从命令!” 八卦哥立即想要脚底抹油:“那个,一寸光阴一寸金,你们先争着,我就先去了哈。” 段鱼却摇摇头:“走不了了。” 室友神情凝重下来:“怎么回事?” 段鱼漆黑黑的眸子抬头看向夜空,那里已经被浓重的阴气笼罩。 “这里有提前设下的结界,里面的人出不去,阴气也被遮掩住了。” 她话音刚落,八卦哥哎呦一声,被弹了回来。 金奎不知道到那儿去了,白骨们快要围绕过来,室友指尖夹着符咒扔过去,击倒了前面那一排的骷髅。但是数量太多了……被击倒的那点,就像海里的一滴水。 八卦哥哭丧着脸,扫视在场诸人。 他知道,组长是纯人类,受家学熏陶入了这行,会一些雷火符咒,在他们中间是战斗力强的,但是到这个大场面上就不太能看了。 卫可沁是唤灵体质,擅长打探消息,不擅长正面战斗。那个叫段鱼的新人听说是和什么的混血,档案上写的也是擅长符箓,既然到了他们这个组,估计不会有多厉害。 他呢,他资历最老,但他就是个混饭吃的!堪舆他会,捉鬼他不行啊! 他目露绝望:“我艾钟今天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室友:“碎嘴子你说什么呢!” 艾钟依旧很悲观:“诸位,准备遗言吧。在死之前,我最舍不得的就是我家里刚买的台式,其次是我的手机……哎,你在做什么?小段?段小姐?” 段鱼闭着眼,微垂了头,拿一只手的三指按住眉心。 她的唇瓣微微颤动,似乎在默念着什么。 艾钟:“完了完了,疯了一个。” 室友知道,自己的这个好友很神秘,说不定是在发什么大招呢。她怼了艾钟一肘子:“闭嘴吧你。” 却见段鱼放下手,她睁开眼的时候,眼睛变成了鲜红色,脸色也是死人一样的苍白。 在场众人,哪怕是艾钟,也察觉到了她的不同。 这样的段鱼,不像是人,更像是……一只鬼。 室友的符咒已经见空,骷髅涌上来。 段鱼上前两步。 在她的影子里,有两只庞大的、漆黑的鬼手倏然冒出来,拨弄两下,就把骨头架子们拨倒一片。 艾钟喃喃:“大,大佬……” 这只是一个开始。 又有四条鬼手从她的背后涌出,就像是两只怪异的翅膀——没人能怀疑它们的战斗力。 随着鬼手的增多,段鱼两颊浮现出神秘的血纹,令她的面容多了几分非人的妖异。 室友感动得快哭了:“小鱼,就知道你最给力……我们是不是能安全了?” 段鱼神情漠然,微微偏了偏头,感受了一下,说:“这地底有更可怕的东西。” 鬼手把靠近她们的鬼物统统碾碎,段鱼悬浮在空中,寻找金奎的踪影。 …… 桑若感知到段鱼的气息消失了,倏然睁开眼。 “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两个外来的任务者,潜伏已经有五年,她还以为,他们会更有耐心一点。 或许是它们背后的那个东西等不及了吧。 她的身下浮现出如同鲜血涂就的阵法,转瞬间,她就到了乱坟场之外——她在段鱼身上下了追踪引,只要她想,她就能到达段鱼所在的地方。 青衣鬼王悬浮在半空之中,她薄冷的眼神微垂,俯瞰着那紫黑色、带着浓浓怨气瘴气的屏障。 “熟悉的波动……是老熟人啊。”桑若笑容有些冷。 确切的说,这是‘奚柏青’的老熟人。 鬼嘛,存在的久了,总会结一些仇。 这个乱坟场下躺着的,就是她曾经的仇人之一,本来以为早被她打死了,没想到是灯下黑,在她所管辖的区域蛰伏。 这当然不是那两个任务者的手笔,只能说是,那两个任务者利用了这个机会。 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这么想着,她手底下磅礴的鬼力早已经击向屏障。 那在段鱼等人面前显得无法撼动的结界,被她击打得震颤,很快到了碎裂的边缘。 “砰!” 袖中数条帛带往下击去, 搅乱遮挡视线的瘴气。 只见众多碎裂的白骨之中,三个人灰头土脸的躺着,她的挚友单膝跪地,似乎已经脱力,而不远处,一个男人提着短匕朝段鱼走去。 桑若对这个小组成员有了解过,那个男人似乎是叫……金奎。 电光火石间,帛带将金奎缠住,她降临地面,接住摇摇欲坠的段鱼。 她把段鱼紧紧抱住,片刻后,克制地松开。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手在抖。 纵然她在段鱼身上下了保命符,刚刚看到的一幕依旧让她隐隐心悸——她认出来,那把匕首是可以消减灵魂的。 “怎么弄成这个样子。”说话间,便不由带了些责问的语气。 段鱼没力气了,挣动了两下,就斜倚在桑若肩头。她攥紧桑若的衣袖,抬着眼,眼睛很亮,是那种想明白了一些东西的亮:“奚前辈……” “呃啊!”被帛带捆着的金奎,***内腑了结自己。 桑若漠然投去一眼,视线转回来,软了些语气:“我不该凶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段鱼神情多了几分复杂,片刻后说起刚刚的事。 大致就是,她在击退骷髅之后,找到了乱坟场深处的金奎,当时金奎被地底深处的一个东西给困住了。 虽然金奎很不是个东西,大家也没打算抛下他。 “我们用阵暂时封印了那东西片刻。”段鱼指着不远处那个已经变得薄弱的金色法印。 那东西很强,他们勉强封印,在那之后却失了力气,就在这个时候,金奎忽然挣脱开,从腰间抽出把匕首,朝段鱼刺去。 段鱼一时不察,是卫可沁推开了金奎,她才得以等到桑若赶来。 桑若目光扫到刚爬起来的女子:“多谢。” 卫可沁不好意思地垂下头:“我没想太多,就扑上去了。” 艾钟不时抬眼瞄一下桑若,整个人的表情都陷入恍惚之中。 他当然不会不认得这张脸。 正因为认得,他才觉得恍惚。 这,这不是他们的鬼王……青鬼大人吗。 青鬼大人和他们组的小新人,很熟的样子? 桑若略一挥袖,几瓶上好的伤药浮到几人面前——奚柏青身为厉鬼,战斗力超绝,却不擅长治愈。 与此同时,几根帛带探 入振动得愈发厉害的法印之下,把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掏了出来。 是个黑中透红的大球。 大球动了动,似乎矜贵的想叙个旧,桑若漠然地将其勒散,只取芯里的一点红,喂给段鱼。 这东西正契合段鱼的体质,是大补之物。 段鱼服下这个东西,萎靡的精神一振,能够不倚靠桑若站着了。 两人同时感到有些失落。 桑若别过头,把金奎的尸身放下来,若有所思。 如果说这是其中一个任务者,那么另一个呢?在其他地方,还是说……仍在这个组里潜伏? 很快,桑若的属下们过来,处理相关事宜。 组里的其他成员都被带走,段鱼则留在了桑若身侧。 桑若看着她。 “不闹别扭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9-0100:30:47~2021-09-0123:27: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离渊80瓶;伍莳42瓶;狗头、清茶旧友20瓶;墨笙柒10瓶;明初2瓶;阿里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三章 【捉虫】 桑若从袖中抽出一页纸,轻轻吹了口气,那片纸落在地上,就成了一只有好几个人那么高的白狐。 笼罩在这个地方上空的浓重黑雾散去,皎洁的月光洒落下来。 桑若朝段鱼伸出手。 段鱼被蛊惑了一般,上前两步,握住。 身体腾空,下一瞬她就到了白狐身上,蓬松的毛毛,坐起来十分柔软。 她们飞得很高,就像马上能够到月亮。 段鱼问:“我不用去和她们……” 桑若看着月亮:“不用。回我的宅邸。” 远离了纷扰,清风朗月,段鱼的心神微微松弛,她注视着青衣女鬼的侧脸,心中渐渐被另一种感情所填满。 她和奚前辈在同乘一个坐骑,并且离得很近。 “吓到了吧?” 段鱼微怔,随即明白过来,可能是自己注视奚前辈注视的太久,被奚前辈误解了。她刚想摇头,一个浮光掠影般的念头,清晰起来,占据了整个脑海。 她咬住下唇,片刻后,轻轻点了点头。 青衣鬼王不疑有他,形状漂亮的手掌扶住段鱼肩后,微微使力,让段鱼靠在了她的怀里。 段鱼长睫微微颤动。 她指尖下意识揪住衣角,感觉心脏都不像是自己的了,快要跳出胸膛。 “这是你第一次出任务,能坚持到我驰援,做得很好。” 长辈一样的话语,让段鱼沸腾的脑子渐渐冷静下来。这片刻的温存,是她卖可怜换来的,是作为晚辈,而不是…… 对方又问:“想要什么奖励?” 段鱼定了定神:“什么都可以吗?” “什么都可以。” 得到肯定的答复,段鱼试探问:“周日有一场我很喜欢的电影,不知道您有没有空……” 她因为紧张,指尖捏得发白。 这样的请求是因为她的私心,她不止想做晚辈。 在乱坟岗命悬一线的时候她忽然明白,人生充满意外,她的一辈子可能比想象中还要短。 不试一试,她不能甘心。 “有空,一同去看?”背后传来轻笑,“怎么去,去哪看,你来决定?” 段鱼差一点就想说,来我家里看。 理智制 止了她。 “去海城的人民影院吧,我待会儿去订票。”段鱼努力克制住上扬的嘴角。 白狐牌坐骑很快降落在了宅邸,段鱼有些不舍的离开鬼王的怀抱。 纸人侍从们恭敬的行礼,早已备好洗漱用具。段鱼在府上依旧留存有她的房间,她今晚将住在这里。 桑若看着段鱼离去的背影,在心底喃喃。 “我怎么觉得小鱼最近很黏人?以前她都躲着我的。” “可能是意识到了有个靠谱长辈的好处吧。” 系统:宿主有长进!都会自问自答了! 孤寡系统由衷的感叹,这哪里是长辈晚辈哦,根据它吃了两个世界的狗粮的经历,这事儿,八|九能成! 第二天段鱼准时去上班。 室友和卫可沁表现一切正常,只有八卦哥艾钟,在自己的工位上偷偷瞄她。一副想要上来搭话,又不敢的样子。 鬼王的名头,足够让所有人仰望。 段鱼就装作没有看到。 这算是享受了一下,‘背后有人’的待遇吗? 除此之外一切如常。 听说负责搜集信息的单位,倒是受了不少处罚,还新增了一些措施,以保证外勤人员的安全。 金家那边,据说是连远在别的城市的家主,都急忙赶了过来,向奚前辈表达歉意。 那金奎其实只是金家的一个旁系,在外面习惯拿金家的大旗扯谎罢了。 就是不知道他最后为什么发疯,向组员动手。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选择自尽。 人已死,这一切疑问都得不到答案了。 很快就到了周末。 这几日段鱼都住在青鬼府邸,早晨八点,她便已经收拾好,在前厅等着奚柏青了。 “等久了?” 今日奚柏青穿了一身现代装束,浅白条纹衬衫束在卡其色裤裙里,v字领露出一小片精致的锁骨,显得知性漂亮。 段鱼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穿这样的现代装,一时有些恍惚。 她仿佛回到了那个秋日,怀着忐忑敲开心理咨询室的大门。 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嗯?” 段鱼回过神:“没有,不是很久。” 她走过去,拿出手机给奚柏青指 了指路线:“我们先过去吃个早餐,如果时间不到,就去电玩城玩一会儿,好吗?” 奚柏青笑着:“我不管,今天一天的行程,由你来安排。” 直到坐进电影院,帷幕拉起,段鱼都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她是这天的主导者,她可以决定带奚柏青去哪一家餐厅吃饭、喝什么咖啡,可以和奚柏青一起玩那些小孩玩的玩意,并且乐此不疲。 这让她内心缺失的某种掌控欲获得了满足。 并且贪心地想要索取更多。 中间发生了一些小插曲。 这部电影是从国外引进的一部知名的恐怖片,环环相扣,扣人心弦,也因如此,吸引了一些……同类存在。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鬼怪,两个人一起借着去厕所的名义,将它们驱除了。 段鱼头一次体会到捉鬼的乐趣,重点不是捉鬼,而是两个人一起。就像是,偷偷的进行一种,只有她们两人知道的正义。 这是她们的秘密。 阿飘:??? 等到日暮西斜,段鱼不舍地带奚柏青坐上回去的动车。 选取的这条线比较偏僻,动车里没有多少人。 两人坐的前后座,段鱼略侧着身子,回头看奚柏青。 段鱼微微抿唇:“是不是不太好玩?” 她知道奚柏青是很忙的,腾出空闲应该不太容易,。 “很难忘的一天。”奚柏青却说。 段鱼不太相信。 她觉得奚柏青在哄自己。 因为奚柏青总是笑着,浅淡的笑,温和的笑,当一个人的总带着笑意的时候,也就意味着,她一直在拿面具示人,谁也很难触及到她的心底。 奚柏青说:“真的。” 她漂亮的眼睛看向窗外,染了暮色的街景步步倒退。 “我其实,很少接触这些,也没有人会这样安排我的日程……我很,开心。” 她说的缓慢,好像在字字斟酌,也就显得格外真诚动人。 这一刻,段鱼情难自禁地相信了奚柏青的话。 如果这一天能再长一些就好了。段鱼由衷的这么想道。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点卡文,短小了tvt 怎么这个都能被口口…… 感谢在 2021-09-0123:27:24~2021-09-0223:48: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殇90瓶;25290567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四章 回去之后,桑若按例把工作丢给系统托管去做,她则翻意识海里的系统商城。 “这个是什么?” 系统一心二用看了看:【咦,这个怎么在这儿。】 道具:ooc屏蔽器(一次性) 效果:令您的一次ooc行为,变更为监察系统所允许的。 价格的话……桑若现在所持有的能量点,恰好能买下一件。 系统疑惑道:【它应该在很多年前,就已经被下架取缔了才对。】 桑若若有所思。 不得不说,这件道具出现的实在是奇怪。 她按下收藏,然后关闭了系统商城。 还遗留的那个任务者,是个潜在的隐患。经过这次事件,桑若已经不能放心在其身上埋下的防护符,果然还是…… 桑若眸色暗了暗。 周一上午,海城特设处行动分部,来了一个新人,顶金奎的缺。 长长的黑发垂到腰部,眼睛是仿佛透不进任何光的黑。 站在办公室门口的女人美得妖异,不像是‘人’能达到的容貌,在场见了,都呼吸一窒。 “咚咚。” 女人敲了下办公室敞开的门。 众人这才如梦方醒。 组长站起来:“你就是桑若是吧,欢迎欢迎。我带你认认你的办公地点。” 段鱼也在办公室,看到女人的样貌,她有一种恍惚感——不是因为对方长得很美,而是……因为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可又熟悉在哪里呢? 桑若神情淡漠,略微颔首。 她不像个新来的实习生,更像是个习惯发号施令的人物,而组长对她的态度也没有分毫不适,就好像,这个人天生就该这般。 等介绍完,组长回到自己的位置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太恭敬了点? 没错,这次为了保护段鱼,桑若亲自来了——顺便也是为的揪出那个任务者。 这次她用的样貌,是用她本来的面貌调整过的,哪怕是见过她资料的任务者,也绝对认不出来。 …… 其他人就发现,这个新来的同事,似乎对段鱼很感兴趣,吃午饭要邀请一起吃,平时工作的时候,也只找段鱼问问题。 八卦哥对此腹诽:“这是瞄上段大佬的背景了。” 金奎死后,这个位置一直悬而未决。 要知道,段鱼是那位现身救起的人欸,关系非同寻常,和段鱼打好关系,就意味着和那位打好关系。为此很多世家扯皮了好久。 要说这个新来的同事对此一点不知情,那是不可能的。 八卦哥对于自己过去热心科普人际关系,却只得到一张冷脸,十分不满。 不过令他舒心的是,小段对这个新人也不假辞色。 乱坟场一役,他们已经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小段现在对他们可关照了! 八卦哥刚刚就看到,新人去找小段,小段立即说她在忙,转身去找卫可沁。 哈哈哈哈哈哈! 对此他感到十分满意。 桑若坐回工位,看着段鱼和卫可沁商量事情的背影,眼睛微眯。 “系统,你说……另一个任务者会是谁?” 【宿主,我认为,您是一个不会把私人情绪带到工作中的人!】 桑若:“你不觉得她可疑?” 系统公允的说:【在场每个人都有被怀疑的理由,甚至ta可能在这个世界的其它地方,您要讲理。】 “她尤其可疑。” 系统:【……您说得对。】 桑若不计较这个系统的蠢笨——毕竟系统本体还在被她奴役在大宅里,给她处理事务呢。 系统不知道,人的感情倾向、直觉等等这些东西,都不能依靠计算来衡量。 如果卫可沁是任务者,那么金奎就是给其打掩护的引子。有了‘热心肠的救命恩人’这一层在,想要接近段鱼,不是轻而易举吗? 而且……卫可沁和曾经的段鱼,又那么相似。 啧。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一切平静。 桑若发现段鱼是真的很黏人了,借着各种机会为她分忧,或者不时弄些新鲜玩意来给她。 而至于她怎么应对,就要看段鱼当日的表现,和卫可沁交流得多……嗯,就不要期待她理人了。 过了大约有两个星期,桑若等得有些烦,趁着段鱼被叫去述职的功夫,把卫可沁叫出去试探。 然后她就发现……卫可沁是个隐形绿茶。 “你是不是误会了?都是我不好, 让你和小鱼因为我关系弄僵了。” “我真的只是把她当好朋友而已。你如果愿意的话,我们也可以做朋友。” 娇小的女生低垂着头,像是被欺负了一样,眼圈红红的。 她似乎是觉得,桑若叫她出去,是要给她颜色看。 系统有些不忍:【宿主,如果她不是……】 桑若敛了目,忽然凑过去,唇瓣开合。 她的外表极具迷惑性,这么忽然近距离的怼脸,卫可沁呆愣愣的站住了,耳根居然染上绯红。 “妹妹,我可还什么都没说呢。” 带着轻嘲的语句落在卫可沁耳畔,卫可沁整张脸刷的红了。 这次是羞的。 她的出招铺垫不足,无疑暴露了她的目的。 卫可沁可不是什么良善的小白兔,至少是有自己的心机在的。 桑若转身离去,在拐角看到了匆匆走来的段鱼的身影,不知道段鱼从什么时候就在那了。 她们擦肩而过。 离开拐角前,桑若侧身回头看了一眼,是段鱼掏出手帕给卫可沁擦眼泪的场景。卫可沁的演技真不错,很快就在眼角逼出几滴泪珠。 桑若唇角微勾。 系统有些慌:【宿主,宿主你清醒一点???】 桑若走出一段距离之后,捏了个发觉。七个黑色的小人自她身上分离出来,每一个都像是她的身形。 这些小人有的哭丧着脸,有的嘻嘻笑着,没入墙面、没入地底。 “我很清醒。”桑若眼尾微挑,“鱼儿要上钩了。” 她做这么场戏,无非是想促进卫可沁和段鱼的关系。 如果卫可沁是那个任务者,在获取段鱼的全部信任之后,遇到合适的时机,便会动手了。还有比现在更好的时机吗? 在卫可沁眼里,她只是一个对段鱼兴趣浓厚的同事。卫可沁以为是借着她演了一场戏,却不知道,最后执导这场戏的人是谁。 就算卫可沁不是任务者,也没有什么妨害。找个机会揭穿她的真面目便是。 桑若面色如常的回到自己的位置,状似是在做事,实则段鱼和卫可沁的影像,通过那七个小人,全方位的展现在桑若眼前。 果不其然,卫可沁借着被段鱼安慰的机会,提出和段鱼单独出去,去咖啡馆。段鱼犹豫了一下, 在卫可沁眼泪涟涟里,同意了。 离开局里,也就意味着脱离了保护圈。 她们并肩往外走。 卫可沁眼泪止住了些,段鱼温声对她说:“曾经有个前辈告诉过我,如果要脱离当前的处境,需得先自己走出来,别人是帮不了太多的。” 卫可沁微怔,神情一瞬间有些复杂,又很快恢复如常。 “小鱼你真好。”她抹去眼角的水渍,笑着。 “这就算好了么?” 卫可沁低着头:“当然,能对一个普通同事耐心说这么多,真的很难得。你是一个很好的人。” 段鱼看了看周围日渐稀少的人。 “还没到吗?” 卫可沁抿了抿唇:“还要等等,那家是我常去的。你知道的,我向来不喜欢人太多的地方……” 段鱼轻点头,然而下一瞬,她的眼角猛然睁大。 后心一阵灼热,四肢被金色的半透明锁链固定住,动弹不得,还有一个锁链圈住她的脖颈,让她很难顺畅的呼吸。 卫可沁环住她,双手握住一个短匕,刺向段鱼。 “可惜,我已经过了相信被救赎的年纪,也不会轻易动摇了。” 卫可沁略垂着头,刘海遮住她的神情,“那个家伙给你备了不少保命的好东西吧?可惜,我这次也是下了血本。你是个好人,可我也有必须要得到的东西,对不起。” 稀少的行人也皆化作幻影,破败的大街上,空无一人,荒凉孤寂。 卫可沁的十指抹向短匕,手指溢出鲜血。那短匕吸收了血液,变得更加嗜血凶戾,眼见要戳破段鱼的防护符。 这时,从柏油路面、从两边的建筑里,忽然冒出几个漆黑的小人。 她们嬉笑着,恸哭着,互相抛着漆黑的球。 “来玩吧,来玩吧,是谁笑掉了牙。” “来玩吧,来玩吧,哪里绽开红花。” 球抛得越来越快,在视网膜上几乎呈现的是数条线。 匕首被击飞,卫可沁警惕地疾退两步,但也被一只球擦中,脸上变得血肉模糊。 束缚着段鱼的金色锁链被打破,啪啪断成几截。 段鱼捂住喉咙,剧烈地咳嗽着。 有一个小人立在段鱼肩膀,歪头看着她,片刻后在她的头发下印下一吻。 卫可沁见事态不好,顾不得痛,指尖夹了三张卡牌朝段鱼掷去。 卡牌在半空化成金色的光束——哪怕是站在光束前,都能感受到其的巨大威力。 小人们跳起来,挡在段鱼面前。 段鱼感觉自己的眼睛被光所充斥了,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感受不到。 卫可沁被仍在乱飞的小球击中了身躯,重重倒在地上,溅起血花。 她死死盯着那刺目的光的方向。 【任务失败。】 光渐渐暗下去,高挑纤长的身影立在那里,身后的人没有受到丝毫伤害。 卫可沁的眼不甘大睁,随后失去了神采。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9-0223:48:27~2021-09-0320:35: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你看你像条狗30瓶;肉丸滋叽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五章 段鱼咳得双眼沁出生理性的泪珠,眼前一片模糊。 她感觉到有冰冷的指腹抹去她脸上的水渍,力道很轻。 视野清晰,她看到了眼前人的模样。 赫然是新来的那位同事。 段鱼心中的猜测更加被证实,她眸子暗了暗,做出茫然的模样:“你究竟是……” “一个化身。” 眼前人的身形有一瞬间变成了流动的黑水,又再次重组,成为段鱼熟悉的模样。 “奚前辈?” 段鱼面上现出愕然的模样,随后扑进对方怀里。 桑若有些猝不及防,笨拙地拍了拍段鱼的后背:“没事了。” 段鱼额头抵在桑若肩头,心中最后的大石也放下来。 对于卫可沁的可疑,她并非全不知情。 但是一来,她更想相信人心没有那么恶,二来,她没有直接的证据。 在新同事刚来的时候,她就有一种熟悉感,后来的相处中,这种熟悉感愈来愈烈。明明对方的样貌她不认得,对方的行为模式也让她陌生。 但是,她就是觉得熟悉。 对于这种感觉,她静下心来追溯,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如果来的这个新同事,和奚前辈有关联呢? 她也不能十分确定,于是按兵不动,照常生活。 当时回到办公室之后,八卦哥跟她说了卫可沁被叫出去的事,段鱼想了片刻,跟出去。 再然后卫可沁提出要和她出去,她同意了。 当时留有选择的时间并不多,她鬼使神差地做了决定,仓促的给自己准备了一点不知道是否能起作用的后手。 实在是很冒险,她现在想想,都觉得自己鬼迷了心窍。 而幸好,她赌对了。 现在她因为自己的一点私心,没有和盘托出。 长街拂过萧索的风,破败的枯叶自枝头打着旋儿落下来。段鱼垂下眼睫。 奚前辈轻抚着她的后背,那样温柔,让人沉迷。段鱼无比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的卑劣,并且,死不悔改。 “奚前辈,她和金奎是一伙的,是吗?” “不说这个。”桑若摸了一下她的头,“先回我那边,我找人看看你的伤,今明两天给你请个假,好 好休息。” 说着扶段鱼起来。 段鱼有防护,其实没怎么伤到,桑若觉得,段鱼主要是心理上可能会承受不了。 她的手离开段鱼的时候,袖子被段鱼轻轻拉住了。 段鱼眉尖微微蹙着,像是笼了一层沉雾:“我休息,那您……” “我陪你。” 系统对于自己的误判很愧疚,此刻看到段鱼的模样,充满了慈爱:【给她!什么都给她!】 …… 桑若就发现,段鱼越来越黏人了,而她也乐于见到这样,恨不得把段鱼宠上天。 在海城的那个马甲,她想了想没脱,遣了个化身过去,让系统接管。没事的时候她就互相换——白天见不到小鱼,还怪想的。 她本以为这个世界也就这么过去了。 在她眼里,段鱼对她更多的是依赖和亲情,对此她也并不强求,能看着她的挚友长大,也是十分独特的体验。 直到有一天,段鱼对她表白了。 那是个圆月高悬的夜晚。 青鬼的宅邸大部分地方都惯用特制烛火——这和里面的居住者都是鬼有关。 烛火摇曳。 已经出落得沉默漂亮的女人,披散着头发,向她吐露着爱语。 桑若太惊诧,一时忘了回应。 她们是怎么谈到这个话题来着……?不对不对,小鱼喜欢她??? 或许是她沉默的时间太长,段鱼眼中闪过几丝受伤。 桑若的心一下子就软了,想要答应。 她唇颤动两下,就见眼前探出许多个红色惊叹号,方框里写着:【已到ooc临界值。】 桑若的神色沉下去,在系统的劝说下,勉强找回理智,温声岔开话题:“听说你曾经的那个同学,回到云城了,想去看看吗?” 这是她原本想找个恰当的机会告诉段鱼的,没想到会在这个情况抖出来。 段鱼面上现出失落神色,抿了抿唇,还是打起精神,跟着话题往下说:“云城?” 桑若微松口气,别过头不忍去看:“对,你那个姓吴的同学,她现在过得不错。你如果想去的话,我可以陪你。” “陪我?我还以为前辈你以后都……”段鱼点到即止,“我自然愿意,听您的安排。” 桑若想了下:“你 下周似乎不是很忙,就下周五吧。” 段鱼点点头,就请辞离开了。 桑若送走她后,揉了揉额头,整个人靠在门板上。 她的神情从羞窘,一点一点冷凝下去,目光虚虚的落在一处,就像是通过那处,在看处于另一个地方的某个东西。 桑若缓缓道:“是铺垫的还不够?” 小七扒拉出ooc监察系统的逻辑:【不管任务目标为什么喜欢上您,它是觉得,奚柏青永远不会爱上段鱼,她们相差的太多了。】 “永远不会。” 桑若平静地咀嚼这几个字。 小七知道,桑若此时怕是想把主神大卸八块。 【宿主,冷静啊!】 桑若眼里一片凉意:“我不想再和主神玩什么过家家了,到此为止。这么垃圾的规则,毁了又何妨?” 对于她来说,她存在、她来到这儿的意义,就是让她的挚友开心。 搞成现在这个样子,不是本末倒置了么? 小七急得都在这个地方放出了虚拟体,小小的光团在半空打转。 它脑袋都快冒了烟,最终提出一个折中的办法:【您再忍忍可以吗?下个世界!下个世界就是您挚友的最后一片残魂了,执行任务途中不得干扰,完成任务您就回原世界了,届时主神也不能怎么您。】 【我当然知道您的力量,但是如果就这么图穷匕见,未知性太大了,您愿意拿您的挚友冒险吗?】 桑若眼神凉凉地看向小七。 小光团在半空抖了抖,分毫不让:【您之前不也是考虑到这个,才答应我的提议吗?为什么要半途而废?】 桑若不语。 小光团松了口气,趁热打铁:【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一定能规避掉这个破监察系统的。】 桑若忽然想起了之前在商城看到的那个道具。 点开给小七看。 小七眉头一竖,万分警惕:【宿主,这个……】 “我知道,是主神特意给我看的。”桑若眯了眯眼,嗤笑,“该说它是愚蠢好呢,还是自负好呢。” 它似乎笃信桑若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顺从它的规则玩。 它完全不知道自己差一点就玩脱了。 小七忽然‘啊’了一声:【说到这个,我忽然想起来,我这里有组类 似功能的东西!】 最后两人合计了下,桑若斥巨资买下了主神故意布在系统商城的这组道具。 解决完一桩事,桑若心情很好的外出巡城了。 鬼王巡城,凡人退避—— 另一边,段鱼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床上。 她料到奚前辈不会直接答应自己,之前表现出来的伤心也大部分都是演的,是为激发奚前辈的愧疚心、为自己后面的行为铺路。 但在心里的深处,她还是有一些些的犹疑。 如果她所有能做的都做了,奚前辈还是喜欢不上她,该怎么办? 她埋首于膝盖,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 主神看到系统商城中‘ooc屏蔽器’的数量变为零,舒心地抖了抖。 看,有情感的生物就是有这点不好,太受情绪支配了。 它真的不能理解这些家伙。 本来像桑若这样的资质,它是很乐意发掘为下属的,以前它也遇到过一些这样的人。可惜了,他们总是嚷嚷着道义、价值之类的东西,夏虫不可以语冰。 那些东西有什么用? 什么都没有实打实的气运好。 对付桑若和那个不听话的系统,它原本还准备了不少招数的。没布置的就先不布置了。 它叫出辅助系统:【那个失败的任务者怎么样了?……受了打击?废物!哼,直接分配到低等世界吧。做满了任务再允许回来。】 最后,它又确认般看了眼系统商城,然后翻了个身继续休眠了——那个毒素可真要命啊。 …… 段鱼和桑若踏上云城的土地。 她已经很久没来过西界了,曾经在这里度过的回忆也渐渐褪色,很多事情都记不大清了,唯一清晰的是见到奚前辈的那个夜晚。 她永远都不会忘。 奚前辈似乎是生怕她还沉湎在过去,特意带她来一趟。 她其实早就走出来了,生活中值得在意的事情那么多,她才不会让那些灰色的记忆占据脑海。 但她一方面是为了让奚前辈安心,一方面,有些没有了结的事,也确实要做个了结。于是她还是过来了。 “她现在在一家上市公司上班,”桑若意味不明地笑笑,“在她的印象里,你还是一个死人。” 这个世界的女主吴雪薇,原本是一个富二代,后来那件事情发生以后,就转去了外地读书,后来还留了学。 归国之后,她因为工作关系又回到了故地。 这和原世界线发生的都没有差异。 可,在做出错事时候,什么代价都没有付出,未来前途坦荡,那岂不是太便宜她了吗? 段鱼问:“那,我们要怎么做?” “先去住处,晚上的时候,我们去见她一面。” 作者有话要说:是!心机小鱼! 想了想,还是分章了 送一波助攻,马上就要在一起啦! 感谢在2021-09-0320:35:06~2021-09-0522:55: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夜霭沉沉、浮生知星辰20瓶;月乌2瓶;磕什么cp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六章 夜晚,颓靡的灯光照亮这座城市。 吴雪薇出了公司门,呼吸到澄冷的空气。 她按了按额头。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头脑很昏沉,可能是被那群不成器的下属给气的吧。 街道比平日要冷清,没有什么人,不过她确实出来的晚了,疑惑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儿,没留下什么痕迹。 “怎么回事,信号不好?” 没有能拦的车,手机上的打车软件也失灵了。她的头实在是晕,恰好这个时候来了辆公交车,红色的灯牌上,显示的终点站是她住处附近。 她不假思索上了车。 “叔,拿什么支付啊,扫这个的码行不行?”她从没坐过公交,调出支付软件的码,在司机大叔面前晃晃。 司机大叔神情冷漠没有回答,头也不转,踩动了油门。门哗啦关上,景物渐渐后退。 吴雪薇皱眉:“哎!” 她心里直嘀咕:这也太不好说话了,什么服务态度。 尝试着扫了几下,也不知道扫没扫上。车挺颠簸,她干脆找了个座位坐下——如果她支付失败,司机总会提醒她的。 公司离她家挺远,她坐了会儿,迷迷糊糊有了点睡意。 车厢里越来越冷,某个时间,她被冻醒了,同时清醒的还有她的脑子。 眼睛猛地睁开,后背刷的冒出冷汗。 不对劲。 她的记忆力很好,因此她忽然回忆起来,上车的时候,那个司机苍白的不像活人的脸色,还有乘客们僵硬的表情、诡异的沉默。 “啪。” 有个什么东西掉在了她的脚边。 吴雪薇下意识去看了。 那是……一只断手。 “啊!!” 尖叫出来半声,又被她捂住嘴硬是咽回去,眼角沁出泪珠。她垂着头,根本不想、也不敢去看周围乘客们的反应。 有段时间她关注过都市传说,如果没有意外,她是遇到传说中的鬼车了! 只是,她不去看,不代表对方会放过她。 她的肩膀被拍了拍,她能感觉到刺骨的冰凉,顺着那块皮肤传导到神经。 “不……不……” 她小小的摇着头。 但 是那个东西不肯放过她,拍她的力道又大了些。 甚至越来越狂暴。 她甚至觉得,如果她不应声,这个东西,怕是能把她的肩膀撕烂。 于是她战战兢兢地转头。 她先是看到了惨白的皮肤,再然后,是一张五官让她极其熟悉的脸。那张脸常常出现在午夜梦魇中,让她在极长一段时间内寝食难安。 高中时的那一晚,她推开段鱼独自逃生,后来被鬼袭击晕倒昏了过去,再次醒来就到了病床上。 她不知道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段鱼的那枚铃铛不见了,她猜测是那枚铃铛保佑了她,后来段鱼几日没去学校,更打探不到去向,她便猜测,段鱼怕是被鬼害得尸首无存。 和她一起去探险的同学,全都疯了,还有一个不知去向的段鱼。她不敢再待在云城,催促大人给她办了转学。 看到段鱼的面容,旧日的记忆重回,她疯了一样的颤抖起来。 “不是我……不能怪我……” “那应该怪谁?怪我……么?” 怪物的吐息都是冰冷的。 吴雪薇眼皮一翻,晕了过去。 “她的心理素质不太好啊。”车厢的后排,穿着青色旗袍的女人走了过来。 桑若半倚着靠背,显得有些意兴阑珊。 坐在座椅上充当‘群演’的那只鬼,战战兢兢不敢动。 这种感觉就像是准备了一个大餐,刚要吃,却发现大餐的分量少得可怜。 段鱼偏了偏头,属于‘鬼’的那一面渐渐隐去,身上重回人类的体温。 她看着瘫倒在椅子上毫无形象的吴雪薇,眼底毫无波动:“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回过头看桑若,她的眼中多了些温度:“奚前辈,我们接下来……?” 就像个眼里闪着星星的小奶狗。 桑若右臂浮现出一条帛带,略显嫌弃地把吴雪薇卷起来。 “尊敬的旅客,第十六中学到了,请带齐您的行李物品下车。感谢您乘坐444路公共汽车……” 适时响起播报,公交车停下,大门打开。 桑若卷着吴雪薇,带着段鱼重回那段废弃大楼——在原世界线中,一系列的故事,也是在这栋烂尾楼里再续的。 她这么做,一方面是因为,她是个很有仪式感的人, 另一方面,她也想找出那个原世界线中的神秘道士。 在原世界线里,那个道士是个帮助女主的工具人,不过嘛,桑若向来记仇。 踏入这栋烂尾楼的那刻,桑若脚步顿住,眉头蹙起。 段鱼:“怎么……” 桑若拉着她急剧后退,然而有些晚了。 她们整个都被拉入了一个异度空间之中,空间黑漆漆、雾蒙蒙的,唯有脚下踏着的这方土地真实。 有风声朝她们涌来,桑若揽住段鱼的腰躲过,绑着吴雪薇的帛带却被切断。 桑若眉头皱得更深:对吴雪薇的感知消失了? 她搜寻了一边奚柏青的老仇家,似乎都没有开辟一方空间的本事——是的,这是一个小空间,而不是幻术。 这个人想救吴雪薇?是原世界线的那个神秘道士? 不对。 心念急转间,第二波攻势也已到了。 桑若的帛带卷住段鱼的腰,掐诀凝神应对。 这次桑若明显受到了很大的抑制,她感觉得出来,这方空间的属性是抑制鬼物的。对方有备而来。 第三波,第四波。 桑若全身已遍染血红,七个化身拱卫,虽然对方没有攻破她的防御,但……她也找不出击破这方空间的办法。 她分神想道,这绝对是以‘奚柏青’的实力无法应对的事。 而这显然不应该,因为奚柏青的武力值是这方世界的天花板。 “唔!” 在第五波攻势之后,袭击骤然而来,打乱了桑若的节奏。 一道身影挡在她的眼前。 是段鱼。 桑若心跳都漏跳一拍。 她的袖口、衣服下摆,数不尽的帛带涌出来,把她们卷成一个茧。桑若脸色苍白——尽管她已经是鬼了——提了口气去看段鱼的情况。 段鱼方才转变成了鬼身,为她挡下一击,好在桑若反应及时,没有让段鱼生生受下,段鱼只是受了轻伤、受空间影响有些虚弱。 “你做什么?” 段鱼头一次听到奚前辈这么严厉的声音,她牵起嘴唇笑笑:“前辈,我想保护你呀。” 这次不是在扮可怜,她是真的愿意把自己的生命献给奚柏青。 如果她够强就好了,也不用特别的强,只要 她能保护前辈出去,哪怕她死在这也没什么。 “你说,如果我们死在这儿,”段鱼眼睛弯了弯,里面像是盛满星河,“是不是就算殉情啦。” 触到桑若沉沉的目光,她的笑容淡下去。 眼神却一点点坚定起来。 “没追到前辈就死了,我死也不甘心。” 桑若:“……傻话。” 说着她抬手,拿帛带把段鱼绑起来,眸光如深海,平静之下悄然积聚着风暴。 她已经猜出来,动手的是谁了。 外来的任务者。 她之前一直被误导了,以为金奎是第一个暴露的任务者,其实不是,金奎或许只是她们的一个棋子,或许是稍加诱导,或许是其它什么蛊惑控制人的法子,金奎就为他们所用了,营造出假象。 使她放松警惕,然后步入今天的陷阱。 而以奚柏青的实力,受困于此方世界,没有办法应对这里的陷阱,恐怕最后会折在这,连同段鱼。 背后的人真是好算计。 可惜……不管是主神还是任务者,他们都低估了。 ‘奚柏青’不行,那桑若呢? “系统。” 小七:【了解!现在为您开放源代码,倒计时十秒,十秒之后的五分钟内,您的所有行为将被世界合理化——】 【十、九、八……】 “五分钟,足够了。”桑若轻轻拂去肩膀上沾到的碎裂的帛带,“真没想到,会先在这样的情况下用它。” 鬼王赤色的袍服被寸寸染黑,比墨更暗沉,比渊更深邃。 外界的进攻愈发强烈,帛带凝成的保护壳摇摇欲坠。 【……二、一!】 在帛带碎裂的那一刹那,桑若睁开眼。 整个空间都震动了。 那是足以毁灭一整个中型空间的力量,对付这么一个小空间,自然绰绰有余。 桑若抬起手,指尖攥起:“抓到了,小老鼠。” 空间寸寸碎裂,藏在其中是始作俑者也无所遁形。 在这块被桑若的力量扭曲过的空间里,她成了一方巨人,而这个始作俑者只有她手掌那么大小,她拿两个手指就把对方提了起来。 系统适时显示对方的身份。 “你就是原世界线中 的那个道士?” 可真是……送上门了。 桑若欣赏了片刻对方惊愕的眼神,然后指尖一扭。 脊骨碎裂的声音。 扭曲了的空间渐渐恢复正常,她们的空间坐标定格,最终回到现实世界。 她们还在废弃大楼的门口,好像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场梦。 桑若没管在一边昏迷的吴雪薇,把道士的尸体随意抛开。 之前帛带把段鱼绑成了一个茧,这时帛带顺着她的心意松懈下来。 还没有完全散落,段鱼就着急地把帛带拨开。 “奚前辈!” 桑若近乎是温柔地认真看着段鱼的眼:“没事了。” 说完,她把段鱼按在墙上,吻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9-0522:55:43~2021-09-0623:20: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hero4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七章 (本世界完) 段鱼感受到唇上的冰冷温度和触感,脑袋当机了一秒。 随即,她的脑子里转过‘她为什么要这样做’、‘这个动作意味着什么’等等问题之后,后知后觉的明白,是奚前辈吻了她? 她……等到了? 冻土之上开出了一朵花。 段鱼无处安放的双臂,最终选择了搂抱住桑若,贴着对方形状优美的肩胛线,随后更加热烈地回吻过去。 对方的体温凉凉的,就像是尝到了一口冰淇淋。 段鱼着迷地吮吻着。 无人的街道,废弃的生锈建材铺陈在地面,只有皎洁的月亮在天上注视着。她们在这个荒凉的地界,用行动诉说着对彼此的爱语。 “奚前辈……为什么……” 她们互相抵着额头,段鱼面颊微红,眼睛亮晶晶的。 桑若略一敛目,若有若无的笑了下:“只是忽然觉得,喜欢上了。” 是谎话,其实一直都很喜欢。 她说,段鱼便信了。 段鱼就像是一个小狗崽,得到了心爱的宝物,恨不得在宝物的所有位置都打下她的烙印,抱住桑若亲亲蹭蹭。 桑若由着她。 【五分钟时限已到。】系统尽职尽责的报数,【您的行为即将与世界线接壤,合理化——】 【‘奚柏青’觉醒了新的力量,击败袭击的神秘人。】 【‘奚柏青’回应段鱼的表白,‘奚柏青’爱上了段鱼。】 桑若分出了点神,感叹,这个源代码真的好用。 “啊!” 女人的尖叫打断了两个人的温存,段鱼下意识退开来,转头往声音的地方看去。 原来是吴雪薇醒了,她的记忆还停留在昏迷之前,看到的恐怖画面,因此醒了之后,就控制不住的大叫、手臂胡乱挥舞。 段鱼发现吴雪薇没有看到她们的亲昵画面,松了口气。 在与爱人的相处上,段鱼的思维取向是趋于保守的,平时在公共场合,不小心碰到桑若的手,都会悄悄红了耳根。 更不要说,把亲密行为给旁人看了去,段鱼受不了这个。 “小鱼,面皮怎么这么薄?”桑若捏了捏她的脸,眼底满是爱怜,“等以后我娶了小鱼做我的夫人,八抬大轿抬进门,我的小鱼可 怎么办,会不会羞的不敢见人了?” 段鱼的面颊更红了,悄悄牵住桑若的手,捏了捏,表达自己的不满。 这样的行为,对一只活了千年的鬼可不够够看,桑若一点都没被威胁到,反而觉得可爱。 ‘调情’了一会儿,还是段鱼看不过眼,示意桑若去管管吴雪薇——不管怎么处理都好。 经过那个任务者的事,桑若惩治吴雪薇也没了太大兴趣,干脆凝鬼气为渡鸦,给自己在西界的手下传信。 剩下的就由手下来解决吧。 夜色已沉。桑若领着段鱼,到了附近的一家酒店。 这家酒店的档次只能算一般,不过这是最近的——桑若家底丰厚,但也不是处处有宅邸,再加上段鱼和她都不想被属下宾至如归的接待。 只是酒店这个地方,某种意味太浓了。 段鱼先红了脸。 桑若逗她:“我的小鱼想到什么了?” 段鱼立即明白,这个人是在戏弄自己,板着脸:“什么都没想,正好订的两套房,前辈你住401,我住402。” “逗你的,我的小祖宗。” 房卡刷开401的门,两人拉扯着进去,门咔哒合上,她们相拥着,再无顾忌的亲吻。 厚厚的窗帘,遮挡住了月色的窥视。 她们没有开灯,尽情享受这一刻的静谧,与在黑暗中渐渐资深的爱|欲。 段鱼是个纯新手,‘奚柏青’是个年纪蛮长的鬼,但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开始的时候磕磕绊绊,后面段鱼很快天赋异禀无师自通了怎么亲吻,渐渐压制了桑若。 桑若顺从地承受,段鱼的控制欲渐渐春芽似的冒头,她拿犬齿轻磨对方的唇瓣,把桑若压在柔软的床垫上,侵占、探索。 她解开淡青色旗袍的盘扣,就在这个时候,隔壁忽然响起电视声,‘脑白金’的广告词十分清晰,声声入耳。 桑若:…… 段鱼:…… 旖旎的气氛全无。 段鱼撑起身子,轻轻捶了下床,随后像是被自己这种幼稚的行为逗笑了,翻个身仰躺在床上。 桑若也跟着她笑,身后按开床头的灯。 不算明亮的白炽灯,照亮方寸空间。 还有点温馨。 段鱼把枕头堆 起来,靠坐着看桑若的侧脸,看着看着,眼皮开始打架。 桑若就把亮光又调低了些:“睡吧。” 这一夜发生的事,其实还不少,对于段鱼这样的人类来说,已经很消磨精力了。 桑若是鬼,无需睡眠,不过她也像普通人一样,阖上眼睛。 她没有什么睡意,渐渐地,她感觉到段鱼轻轻地搭上她的腰。桑若想起自己现在的体温,摸她和摸冰块差不多,这样睡着,肯定会感冒的,于是悄悄燃起鬼力,让体温变成正常人的温度。 段鱼大概是真的睡沉了,空调有一点凉,她整个人就像个小动物一样,往温热的地方靠近,取暖。 桑若感觉到,段鱼整个身体都贴了上来,弯了弯唇。 …… 吴雪薇的事情尘埃落定,她们便又启程回了东界。 过一段时间,桑若又受到有关吴雪薇的消息。 之前被吓了一次之后,吴雪薇没疯,但精神状态变得越来越差劲,并且再也不肯留在云城,放下工作就回了公司总部。 对此公司的董事会对她非常不满,降了她的职。 再后来,听说她家族的公司做了错误的决定,加上竞争对手报复,资金链断裂,步入破产边缘。 至此轨迹已经完全脱离了原定世界线,女主所霸占的气运,也回到了原本该在的地方。 段鱼这边,有对比,则可以说是蒸蒸日上了。又破获了几个不规范捉鬼的天师,功绩能顶上原本海城特设处行动组的三年。 桑若还把自己的马甲告诉了段鱼,过上美滋滋的办公室恋爱生活。 八卦哥就眼睁睁看着段鱼背叛了组织,和新人关系越发好起来! 他很怀疑新人是不是给段鱼喂了迷魂药,不过说起来,他们这个行动组的二五仔几率还是蛮高的,一个金奎,一个卫可沁,不知道这个新人是不是也……他不无恶意的想到。 不久之后,他的揣测破灭了…… 任务需要,桑若脱了一次马甲。 八卦哥人傻了。 新人确实不像她表现的那样,因为新人是那位啊! 怪不得!怪不得!他就说,段大佬什么时候对旁人那么温和过。 脱马甲之后,桑若就不好再在特设处待着了,干脆把这个马甲回收。 不久之后,段鱼也调了 职位——按照她所积攒的功勋,她早就该升职了、 段鱼调到桑若身边,做了桑若的近卫。 时人都夸赞她们感情好。 又过一段时间,‘青鬼’奚柏青要娶亲的消息,震荡了整个玄界。 鬼王娶亲,其实算是一个老传统了,之前的什么鬼王,都会给自己抬一个媳妇。但是奚柏青这个鬼王比较特立独行,千年也没见她身边多了什么可心人。 奚柏青强大,美丽,睿智,独独缺了人气。她常笑,但笑中不会包含情感,就如她千百年来一直做着他们不认可、但她认为对的事,没人能触及她的内心。 众人纷纷疑惑,这个能拿下鬼王的壮士是谁? 奚柏青也没有隐藏的意思,婚贴发给玄界各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于是大家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那个可不是什么‘壮士’,而是鬼王身边正当红的一个女娃娃,大约二十多岁,对于很多活了不知道多少岁的怪物来说,实在是年轻。 鬼王的熟人纷纷感叹:“别看青鬼平时斯斯文文的,死正经,关键时候啊,她是‘这个’!” 说着比了个大拇指。 可谁能想到,堂堂鬼王,其实是下面的那个呢? 中式的洞房中,红纱垂下,鬼王苍白的指节攥住一截,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猛地拽紧。 霞帔已经被半褪下,白皙如玉的皮肤,衬着大红喜被,分外惹眼。 “前辈,纱帐都快被你拽下来了。” 段鱼轻声低喃,指尖轻轻的在攥着纱帐的掌心打旋儿,尝试探入,“要抓就抓着我的手,好不好?” 鬼王略微偏过头,水似的眸子恍惚看过去,眼尾红红的,被段鱼诱哄着,略微松了劲儿。两个人十指相扣。 “姐姐好乖。” 段鱼拿犬齿轻咬鬼王的脖子,像个占有欲很强的小狗崽。 她一会儿叫‘前辈’,一会儿又‘姐姐’的叫,叫得鬼王都有些遭不住,手指尖尖都红了。 一朝得偿夙愿。 段鱼觉得自己像是坠入了美梦,如果这真的是梦,那么她期望这个梦永远不要醒。 …… 段鱼是鬼和人的混血,凡是稀有之物,便愈有更多的限制。 她的寿数并不算长。 到了半百年岁,她就觉得身体渐渐有 些力不从心,时光有时好像流逝的很快。她的鬓发渐渐染上霜白,而她的鬼王一直容貌如初。 她开始生病,身子骨很弱,有的时候甚至连一点风寒都受不住。 这是天人五衰的预兆,她和桑若都清楚。 有天她有个预感,一定要去看初春的新芽。 初春的冷风是她所不能承受的,但桑若这天一直陪着她。 磅礴的鬼力四散出去,初春的风都染上暖意。 烟树的叶子抽芽,又很快长出花苞,花盛放过留下烟雾状的花梗,抬头望过去,就像一片粉红的云。 树下,段鱼躺在桑若的膝盖上,看着桑若的面庞,眼睛都舍不得眨, “我不怕死。姐姐,我好怕离开你。” 桑若轻声说:“别离是为了下一次相聚。” 段鱼就有些高兴起来:“那姐姐,你会再找到我吗?” 桑若覆住她的手:“我会再找到你。” “约定好了?” “约定好了。” 花树下,有人闭上了眼。 花树的叶子很快枯黄变卷,纷纷扬扬落下来,只余光秃秃的枝桠。 桑若抱紧失去呼吸的人,望向天空。 人人都知道,鬼王失去了她的爱侣。 在那之后,鬼王把她的权柄分给她的六个得力属下,带着爱侣到了早就准备好的陵寝中。 鬼王陷入了沉睡。 她将和她的夫人,永远沉眠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9-0623:20:06~2021-09-0800:32: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9621283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962128330瓶;2014740120瓶;星河灿烂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八章 时空管理局。 主神早已下令彻查所有任务者有无使用违规道具的情况,此时自信满满的等待结果——这是利用了一个时间差,那只天魔在任务世界里,不知道外面制度的变化,而它又恰恰给予了她一个十分有诱惑力的道具。 道具编号p-34224,ooc屏蔽器,一个早就被勒令停产的道具。 把它列为违规道具,并不会废太大功夫。 只要彻查一遍,借此拿到对那只天魔的处置权,还不是任它…… 辅助系统给予了它反馈。 【目标无违规行为。】 【什么???】主神以为它听错了。 人工智障忠实地为它重复了一遍,主神血压都要上来了,如果它有那个东西的话:【不对,这不可能,她明明已经……她绝对动用了不属于那个世界的力量!】 过了半天,它才平复下来。 它想不明白:【怎么会……】 到底问题出在哪? 但不管原因是什么,毋庸置疑,它错过了一个极佳的、制住那只天魔的机会。到下个世界就麻烦了。 …… 【任务已完成,女主获得结局:郁郁不得志。任务目标状态:得偿所愿。】 【正式世界二任务评级a,获得能量点三万五千,未触发隐藏任务,账户结余能量点共三万六千零四十,结算完毕。】 桑若登出之后,有些怔怔。 小七最先发现了她的反常,询问她。她只是摇头,又恢复到寻常的神情。 下个世界完成,她就集齐全部的碎片了,之后,她最初认识的那个挚友会回来。 发生的种种,挚友该如何看待她? “登入吧。” 桑若闭上眼。 她想放纵一次。 反正是最后一个世界了,她不会再顾忌后果,她会把……全部的爱语,传递给那个人。 【世界登入中——】 寒冬。 光明教廷。 名贵的玻璃窗外,鹅毛那么厚的雪片纷纷扬扬。疾风吹着雪粒子打在窗子上,发出劈啪的声响。 躺在天鹅绒大床上的老人不堪其扰,皱着眉,缓缓坐起来。 侍立在一旁的侍 从,适时为老人垫上柔软的靠垫。 这个老人叫费利克斯二世,是教廷中至高无上的教皇,神在人间的代言人。 曾经的教皇是一头雄狮,现在嘛,大概只是一只老得掉牙的病狮了。 前一段时间,费利克斯二世病得快要见光明神,直到最近两天,精神才渐渐好了点儿。 “冕下,圣女大人请求觐见。” “森特莉?”费利克斯二世轻咳两声,“叫她进来罢。” 费利克斯二世不难猜测,圣女是为的自己屁股底下的这个位置而来。 按照惯例,在他死后,将由驻总教廷的十位枢机主教,秘密选举下任教皇。而费利克斯二世向他们透露的属意,是重要的参考评判标准。 下一任的教皇备选共有两人,是光明教廷的圣子和圣女,比起圣子,圣女继任的可能性并不大。 费利克斯二世想,年轻人啊,为了增加机会,难免会多那么一点儿小心思。 精致典雅的镂花金门处,传来一点响动。 身着素净白袍、金发碧眼的美人走了进来。 森特莉·梅尔彻斯,光明教廷圣女。 她有着湖泊一样沉静的绿眼睛,太阳那么耀眼的金发,牛奶似的光滑皮肤,以及蔷薇色的唇瓣,气质凛冽而清澄。 哪怕是见过各色人物的教皇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孩子有着非常优越的外在条件,很适合作为传播神音之人。 “坐这儿来。”教皇干枯的五指,拍了下他的床沿。 森特莉听了他的话,向前走了两步,没有坐,只是恭谨地立在床边,看了眼旁边的侍从。 教皇给侍从了个眼色,侍从会意,端着旁边的托盘走出去。 贴着金箔的门轻轻阖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太心急了,我的孩子。” 老人那挤成一团的皱纹里仿佛夹着数不尽的严苛,声音却是轻缓慈爱的,这让他显得分外割裂:“我应该教给过你,永远不要把自己的目的猴急似的摆在外面……你不该在这个时候来。” 森特莉仿佛没有听到一样:“您教给过我,我也始终谨记,一刻也不肯忘。您似乎更愿意阿尔奇做下一任教皇?” 阿尔奇就是教廷的圣子。 费利克斯二世觉得今天的森特莉有些反常,但他没有多想,只当森特莉是太着急了。 他确实很属意阿尔奇。 教廷其实鲜少有女教皇,在费利克斯二世眼里,虽然教义上说,男和女在世上应该享有一样的眼光和待遇,但是……让一个女人做教皇,像什么样子呢? 费利克斯二世温和笑着,随口说:“神的荣光所照耀之处,一切黑暗无所遁形。孩子,你要相信教廷的公正。” 森特莉也跟着笑。 “这话由您说出来,真是莫大的讽刺。” 费利克斯二世面色有种细微的变动,是一种被戳破的恼怒、被忤逆的不悦,他的神情还是那么慈爱,但是细微处的变化,令他看上去有种不协调的怪异。 “孩子,你今天是……” 森特莉轻轻摇头:“我等待今天已太久。” 话音落下。 费利克斯二世猝然捂住胸口,他感觉病痛的沉珂又回到了他这具年迈的躯壳,不,比以前还要痛千百倍。 他想要叫人来,然而整个声带像是失去了控制,只能发出细弱的、嘶哑的气音。 森特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个世界很大,冕下。总有一些卷宗记录不到的毒草。” 费利克斯二世睁大眼。 他明白了森特莉的意思,他这么多天的病痛,并不是什么衰老之兆,也不是因为冬日的严寒,而是……森特莉给他下了毒! 她怎么敢? “冕下,我一直记得您对我的教诲啊。” 圣女的神情正直而悲悯,使她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圣洁之光。 窗外的大雪,似乎更加迅疾了。 圣女坐到费利克斯二世旁边,费利克斯二世靠在靠枕上,失却了对躯体的控制力,仅有抓在胸口处的手背的青筋,昭示着他的努力。 “我还记得我第一次出去历练的时候……” 她平静地看向窗外。 那也是她第一次踏出教廷。 她满怀着热忱,想要看看神的荣光笼罩下的大地,想要做很多很多的好事,想要让教廷的丰碑中,写下属于她的那一笔。 然后她就看到了,教廷在治下各地强制募捐,通过各种方式从平民手里榨钱。交不起募捐费的平民,就会被视为暴民,由当地的骑士队剿灭杀死。 她看到了教廷和大贵族们沆瀣一气,教廷从贵族和平民那里收得钱之后,再把钱 原数返还大贵族,同时给予一些‘劳务费’——那些钱自然是从平民那里扣的。 她以为是当地主教的个人行为,想要去制止、把主教抓起来,却被随行的骑士长制止,并获知了警告。 骑士长是教皇的人,他所说的话,是教皇的旨意。 ‘这是你的第一课,孩子。’ 那一刻,她的世界崩塌了。 圣女是个很聪明的人,第二天她就表明自己想明白了,以后的旅程只看、不做,或者说做‘对’。这么懂事,很快获得了教皇的喜爱,她所拥有的权柄也一日比一日多。 那个地区发生的事不是个例。 她冷眼看着,心里越来越明白:这个教廷已经烂透了。 所以她要变革,要把那些烂肉都挖出来。而她要做的,就是先把这个老不死的给弄死。 费利克斯二世听完她的自白,眼珠子险些要从眼眶里瞪出来。 森特莉笑:“如果您现在能讲话,我猜,您一点想说‘狼子野心的坏种’,是也不是?您看我多好啊,死也要让您做个明白鬼。” 说完,她就起身走到门前,惊慌失措地推开门,叫来不远处的侍从和侍卫。 “快来!快……冕下他,冕下……” 泪珠从她的眼眶落下,足够让任何一个男人心软。 很快门外围满了人。 之后发生的事也简单,森特莉投的毒没有人能检测的到,在众人眼里,费利克斯二世也只是疾病突发而已,森特莉倒霉地撞上了这件事。 众人纷纷向她投来同情的目光:有这件事,她的晋升教皇之路,怕是不会很容易了。 教皇的后事有专门的人解决,森特莉被放了回去。 她走回自己的院子里,走进房间关上门,眼角仍残留泪渍,脸上的悲伤一扫而空。 会策划这些,她自然是有她的考量。 相信不久之后,她就能…… 就在这个时候,空气忽然有了变化。 有股极其邪恶的气息房间里蔓延开来,先是出现黑雾,随后,黑色的雾气凝聚成一个人形。 “真是叫我看了一场好戏,圣女大人。” 磁性悦耳的女音,带着些笑意,这么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新世界!西幻! 感谢在2021- 09-0800:32:19~2021-09-0823:48: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turee、叶羽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九章 【捉虫】 圣女湖绿色的眼眸映着裹在黑袍内的高挑身影。 巨大的山羊角,黑色的长至脚踝的头发,以及猩红而残忍的眼瞳。 “恶魔。” 她叫破了对方的种族。 遥远的北国,有一个地方叫做深渊。 数千年以前,恶魔在大地上横行,带来疾病和灾难。 光明女神怜悯人族,降下福祉,把恶魔赶回深渊,封印起来,才有了人族数千年的太平。 深渊以外是绵延千里的冻土,光明教廷会遣人驻扎在外面,时时警戒,加固封印。 前段时间,封印力量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减弱,深渊的气息泄露,尽管教廷及时加固,仍有少许恶魔流入人间。 教廷近来就处理了好几起恶魔蛊惑人的事件。 这只恶魔大概是自深渊而来。 只是,在其他地方蛊惑人还不够,明晃晃来到教廷,也太嚣张了吧? “恶魔,我不知道你是怎么避过防御阵法的,”圣女不为对方的话语所动,端庄平静,像是面漂亮的壁画,“你的目的?” “您的直率令我欣赏。”恶魔对圣女行了一个人类的贵族礼,还挺有礼貌。 “我是来帮您的。” “帮我?” “听闻您有一个对手,叫阿尔奇,势力似乎不是那么好对付,如果您愿意,我可以……” 恶魔话未说完,她的四周,倏然浮现出数个金色的魔法阵,带着灼热光明元素的锁链从其中探出来。 “哗啦——” 恶魔被捆住了。 焦糊的味道从恶魔皮肉接触锁链的地方传来。 恶魔低头看向锁链,眉头微皱,像是流露出一丝脆弱:“圣女大人,你们人族有一句话,武力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圣女却没有分毫怜悯:“我们人族还有一句话——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相信一只恶魔。” 恶魔轻声叹息,化作一缕青烟。 锁链扑空了。 森特莉往前走了两步,皱眉查看。 “分|身?幻术?” 果然狡诈。 不对。 丝缕的黑雾缠绕在圣女的周身,像蛇一样,渐渐凝聚出女人的身形。 恶魔再次显形,贴在圣女背后,这次她手臂虚虚笼着,像是一个拥抱,笑吟吟凑到圣女耳边低语:“您可太让我伤心了。” 圣女垂着的右掌立即凝聚出光明元素,轰向恶魔。 恶魔再次化作青烟。 接下来,恶魔会随机在房间的任何地方出现,圣女有时会发动魔法,有时会手凝光刃刺过去。 金色与纯黑碰撞。 然而不管圣女怎么做,都抓不到对方一丝的破绽。 “咚咚。” 房间的门被敲响了,门外传来侍从的声音:“您需要什么帮助吗?” 恶魔再次显形,立在圣女面前,带着温文笑意。 圣女这次没有再动。 “我在试验新的魔法,感谢您的热心。”圣女的声音温柔悦耳,丝毫听不出来,她刚刚是进行了一场小型战斗,“您请去忙。” 侍从走后,圣女审视着对面的恶魔。 恶魔道:“你愿意倾听我的话了吗?” “教廷内部的争斗,不需要一个恶魔插手。” “恶魔……”对方咀嚼着这个称谓,“忘了说,请不要把我和那种低等生物混为一谈,您可以称呼我为——” “若。” 不等圣女反应,她手掌摊开,掌心停着一枚红色的珠子:“看看这个吧,您会改变主意的。” 珠子里注入魔力,就有画面投射出来。 【您似乎更愿意阿尔奇做下一任……】 这是刚刚教皇的寝室内,所发生的画面和声音。 圣女的神色第一次出现了变化。 那个无时无刻都在维持的笑,出现了一丝裂痕,敌意和杀意尖锐地从裂痕中挣脱出来:“你……!” “不要有这么大的敌意,这可是你们人类的产物。” 见圣女不为所动,‘若’给了进一步的提示:“这是你们那刚去世的教皇的所有物。” 这话的潜意思是:这颗留影晶石是教皇录的。 圣女拧起了眉,先前发生的事在脑子里飞速闪回,还原出事件原本的样子。 原来如此。 所以说,在她刚进入那个房间的时候,那个老不死的就…… 她也仅失态了片刻,又恢复原本的从容——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 “费利克斯二世……” “毕竟是个成了精的老狐狸,”若耸耸肩,“我可是把它拦下啦,你要知道,它原本是会传送到这个教廷的某个人手中,然后你就会……” 圣女心中补完魔鬼没说完的话:然后她就会万劫不复,走上绞刑架。 是的,她把对方在自己心底的称呼换成了魔鬼。 “你的目的。”圣女再次发问。 魔鬼脸上又浮现了那种充满蛊惑性的笑。 “我说过的,我是来帮您的啊,圣女大人。” 圣女完全不相信她的说辞,但是留影晶石留在魔鬼手里,无疑是一种有力的威胁。她决定忍受一下对方的鬼话。 “三个条件。” 魔鬼眨眨眼。 圣女道:“我答应你三个条件,你把留影晶石归还给我。” “您真是一个多疑的人,”魔鬼无辜的模样,就像是只可怜的羔羊,可惜对方不为所动,“那好吧,让我想想。” 她提出了两个要求:“第一条,请您允许我靠近您……不,贴身保护您,所以,您要给予我一个方便的身份,在教廷。” “第二条,您可以随意使用我,无须顾虑。” 思忖片刻,她摇摇头:“暂时只有这两个,剩下的那个保留,等我想出来。” 圣女觉得,这也太滑稽了。 这只魔鬼提出的要求,似乎表明她的目的只是为的做她的下属,辅佐她当上教皇? “如果你想不出来,这场交易岂不是永远都不能完成?” 让那样的把柄一直留在魔鬼手里,并不符合圣女的处事美学。 魔鬼笑:“那就定一个期限,等您的愿望完成。” 这话说的,就像她知道圣女的愿望是什么一样。 最后圣女还是点头了。 在她点头的刹那,无形的枷锁束缚在他们周围——在这片大陆上,誓言是有重量的。 交易成立之后,圣女才有余裕问出她的疑惑。 圣女直视着魔鬼,目光锋利,像是要把其看透:“为什么?” 魔鬼意会她的意思,猩红的眼睛像是流淌着蜜:“因为我深深的爱着您啊。” …… 魔鬼就是桑若。 在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她成为了深渊之主—— 也就是人族口中的魔王。 她知道挚友将来的命运,在深渊裂缝被缝补之前,悄无声息的来到大地上,试了数种办法,在不惊动教廷的情况下潜入了进来。 然后把教皇的留影晶石偷走了:) 在原世界线里,这个留影晶石传送过程中出了点问题,意外到了圣子阿尔奇·布朗手中。 即将要接过教皇之位的圣女森特莉,因此大败,被圣子联合长老院关进高塔监狱,最后自杀而亡。 值得一提的是,那个圣子的设定是一个‘穿越者’。 就像是所有的西幻冒险小说里一样,这个穿越者出生在平民家庭,出生就展现了异常优越的天赋,直接被教廷收养,在六岁那年成为圣子预备役。 他不太聪明,但运气极好,简直是世界的宠儿,教皇喜欢他,长老院也喜欢他。 森特莉穷尽心机才得到的教皇之位,阿尔奇什么都没做,天上就掉下一个东西,让他扳倒森特莉,轻而易举的翻身。 他将来会买下精灵奴隶,收服龙,征服大陆,连半神都为他而震颤。 在原世界线里,他也想收服森特莉。在接过教皇之位后,他曾把森特莉从监狱中放出来,说只要森特莉做他的女人,他就会放过她。 森特莉自知再也没有翻身的期望,讽刺地看了阿尔奇一眼,自爆了。 她成了一缕稍纵即逝的光。 她汲汲营营半生,为的只是达成她的夙愿,让大陆的平民生活得更好一些,那些吸血的蛀虫再少一些。最后却被一个无耻者阴差阳错攥取了果实。 在她死后,阿尔奇的铁骑踏过整个大陆,精灵、地精、兽人……都是他的臣民,他为自己的成果沾沾自喜。 至于一些微不足道的人的哀呼,又有谁能听到呢? 桑若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眼前的ooc红框已经快爆表了,她问系统,有没有屏蔽功能。 系统:【哦好的!您再看看?】 即将不受主神管辖的人,就是能够为所欲为。 …… 不久之后,枢机主教派人来询问森特莉,教皇临终前有没有留下什么遗言,尤其是关于将来继承人的倾向。 森特莉露出哀恸的神色:“很抱歉,冕下什么都没有来得及说。” 这话传出去,无疑增添了许多人对她 的好感。 毕竟,房间里没有其它人,教皇说过什么,不也就是一张嘴的事吗? 众人纷纷:“不愧是圣女殿下,公正、诚实、善良……呜,简直是完美的化身。” “如果圣女殿下能做将来的教皇就好了……” “嘘,这是我们能乱说的吗?” 枢机主教也有些意外。 其实教皇曾经和他们透露过倾向,是阿尔奇,森特莉这样的反应,也无形中增添了他们的信任,感叹,真是个好孩子。 这让他们原本定下的人选微微动摇,最后决定给森特莉一个机会——毕竟,教皇的想法重要,他们的看法也同样重要。 于是他们发布了数项试炼,取得试炼的最多胜利者,将最后继任教皇。 【试炼一:教皇需要有强大的守护骑士,请双方的守护骑士进行对决,胜者将夺得这场试炼的胜利。】 按照教廷规则,每个高级神职人员,都只能有一个守护骑士,守护骑士和他们之间有特殊的羁绊,亲密非常。 森特莉是一个迟迟没有定下她的守护骑士的神职人员,圣子阿尔奇则早早有了他的神职人员——一个从外面带回来的有着龙之血脉的少年,也是教廷的骑士队中,当之无愧的最强。 众人纷纷猜测,森特莉会怎么做? 从骑士队选取一个做她的守护骑士,参与决斗吗?骑士队中并没有可以对抗龙少年的人,这条路是必定失败的。 或者从外面寻找? 那也不太容易,试炼的时间限制是三天,要怎么样才能在三天之内,找到一个愿意受她驱使的强者呢? 或者直接放弃,准备下一场试炼? 在种种猜测之中,第二日,森特莉给了所有人答案。 一个黑发红眸的高挑女人来到教廷,在森特莉面前单膝跪下,于手背印下宣誓之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9-0823:48:02~2021-09-1021:13: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even6瓶;不爱钱爱啥、38048031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章 教廷专门有一块地方,用于骑士们的决斗。 决斗场内,高高的边墙压迫力十足,这座建造数百年的建筑,角落处已经有了岁月雕琢的痕迹,但是能看得出来,精心地修缮保养过。 红发的龙之血脉少年,后背负着比他还高的重剑,从决斗场的一侧走进来。他站定后抬手把重剑解下,举重若轻地挥舞,虎虎生风,最后锋利的剑刃直直戳进石制地板。 这场试炼关系重大,几乎大半个教廷的人都聚集过来。重剑一出,周围明显嘈杂了些。 “这就是那柄用熔岩之地的火燧岩打造的剑吗?” “听说啊,花了武器大师整整五年的时间才打造完成!这个世界上没有它划不破的东西!” “光明女神在上,我觉得我的皮肉在刺痛!这还只是站在旁边!” 她们都为对面的女人感到担忧。 也不怪她们这么担忧。 女人身上甚至没有穿着半片铠甲,简易的白衬衫和高腰长裤勾勒出曲线。纤细的手腕,盈盈不堪一握的腰,她不该去决斗,更该去前往一场舞会,或者酒馆之类的场合。 而武器呢,女人只提了一把窄刀,刀锋倒是雪亮,但比起分量颇重的暗红重剑,似乎就不怎么够看了。 众人简直怀疑:圣女是疯了吗,为什么会找这样一个人? 不过,纵使她们的心理活动都快刷屏了,仍没有人往圣女那边投去一眼——这是她们对于圣女的爱和温柔。 龙少年仅扫视了女人一眼,就移开视线。这是彻底的忽视与不屑。 女人倒是很有礼貌地提剑行了个决斗礼:“若·洛弗。” 圣女看向伪装成人类的魔鬼,眉头不易察觉的皱起。 这个家伙,用了她的姓! 圣女本名森特莉·洛弗,出自大贵族洛弗家族。魔鬼这么说,大家的思维肯定会被带偏到‘她们两个是表亲’上,这是很合理的。 但是,她的直觉告诉她,魔鬼做出这个行为的原因,肯定不止这个! 龙少年没有反应,‘若’就那么含笑站着,剑尖斜向上,维持那个礼节。 最终龙少年不耐烦地吐露自己的名字:“查利·麦考密克。” 他觉得这个决斗很没意思,也掉他的面子——他可不是和谁都应战的,摆明了一招就能胜出 的战斗,有什么应战的必要吗? 查利这么想其实也不是过于自大,他身负龙的血脉,直觉比普通人类要强太多,面前的这个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而已,甚至感受不到斗气。比普通的战士还不如。 没有什么值得警惕的。 圣子阿尔奇立在一侧,朝森特莉轻笑:“决斗场上,刀剑可不长眼睛,您可要考虑好了。” 他湛蓝的眸子看着‘若’,多情目里流淌着惋惜:这么漂亮的女人,查利又是个完全不懂得怜香惜玉的,恐怕大好的生命就要浪费掉了。 因此森特莉主动弃权是最好的。 可惜圣女大人这时候就像个愚笨的木头,无视了圣子,朝一旁担任裁判的三位枢机主教道:“我和我的骑士,都已经做好了准备。” 枢机主教欣赏这样的勇气,朝森特莉点点头。 “试炼——开始!” 查利不耐烦的拧眉,粗大的手指握住重剑——火红的斗气像是燃烧的烈焰,把重剑包裹起来。 右脚蹬地,质地坚硬的地砖都被踏得凹陷下一块,查利整个如同炮弹,撞向‘若’。 重剑朝对方斩去。 这一下他完全没有留力,如果斩中,怕是会把人当胸斩断,在场这么多牧师在,好运的话,对方能留下一命。 有人不忍地闭上眼。 光明神在上,这是怎样的…… 钝器撕裂肉|体的声音并没有响起,反而是金石交击之声。 ‘若’没有硬抗,细窄的剑以一个巧妙的角度,把重剑拨过去。 转瞬间,过了数招。 和众人所想的完全不同,女人神情闲适,像是在花园里漫步,手上动作却很迅捷,很快就把查利压制得被动防守。 女人甚至没有用到斗气。 作为裁判的枢机主教暗暗心惊,他们看出来,这是绝对的技艺,必定经过许多战斗才磨练而成,这个人非常可怕,应当是个剑圣级别的高手! 森特莉是怎么在短时间内找到这么一个高手的? 单说是表亲,他们是不太信的。不过不论是通过什么手段,这就代表着森特莉的能力——他们只看能力,不管其它。 只要这个高手能为教廷所用,他们高兴来不及! 结果不出枢机主教的预料,很快查利失手,又或者说,是被愤怒击 昏了头脑,重剑深深嵌入石砖。‘若’站在查利身后,窄刀对着查利后心。 刀尖的锋利和冰冷,似乎透过布料,直直刺入他的皮肤。查利有一种错觉,他似乎要死了。 这个想法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但理智回归,随之而来的是愤怒。 他败了?他怎么可能败给这个人??? 更重要的是,他败了的话,岂不是让他所侍奉之人、他的兄弟,输掉了这样一场重要的试炼? 查利垂着头,松开握着重剑剑柄的手。 ‘若’也礼节性的收刀。 众人以为尘埃落定了,纷纷为胜者欢呼,却在这个时候,查利猛地转身,撞到‘若’身上——几乎。 “啊!!”众人惊呼。 他们离得很近,查利的动作也很猝不及防。 众人看到查利手中有着雪亮的刀尖——查利是佣兵出身,那样刀口舔血的人,在身上备些零碎的武器,并不让人意外。 众人的心里涌起愤怒:虽然裁判还没判决胜负,严格意义上讲试炼没有结束。但!这样狡诈卑鄙的行为,实在让人不齿! 这有辱骑士精神! ‘若’的反应很快,微微侧身,原本该划破她喉咙的匕尖,只划破了她的衣服。 查利还想再动手,‘若’的五指握住刀柄。 “嗤——” 查利的脖颈处喷开一道血线。 圣子阿尔奇几乎是立即想要冲上去,被决斗场外的防御机制,一个透明罩子拦住了。 决斗不容任何人干涉。 圣子朝着枢机主教着急道:“他输了,他已经输了!快宣布结束!” 枢机主教的反应也十分的快,宣告胜者,撤开罩子,早就在一旁等着的牧师们吟诵咒语,治愈法术不要钱似的倾泻下去。 然而没用。 “怎么回事???你们是吃干饭的吗?”圣子目眦欲裂,吼道。 牧师们也很着急,但是听到圣子这么粗鄙的质问,心里不由涌上不满。 说的好像他们没用、他们是故意放水一样…… ‘若’轻轻摇头,说:“我这柄刀,是一柄被女巫诅咒过的刀,它所造成的伤势,所有魔法都不能治愈。” 也就是说这会儿话的功夫,查利血流如注,倒地死去了。 ‘若’脸上挂着温和的笑,但眼中没有丝毫的温度,她就这么注视着查利倒下,半分波动也无。 就像杀的不是一个人,只是折断了一根树枝一样。 圣子阿尔奇眼中迸发出恨意。 之后的一切有些混乱,圣子非常不满的对圣女的守护骑士进行了言语上的攻击和质问,甚至还想动手,大家七手八脚的拦下。 最后圣子被枢机主教们‘劝’回去了。 原本圣子是以亲和、真实受众人喜爱的,要知道在这个森严的教廷当中,是不允许私欲存在的,所有人都要把一切奉献给女神,要温柔,要笑,要友爱。 而行事没有顾忌,想笑就笑,想怒就怒的圣子,教廷里从没有圣子这样的人,这样的鲜活的人,让众人打心里喜欢。 但现在,大哭大闹,歇斯底里的圣子,让他们心里升起一些反感。 虽然勉强能用重情重义来形容,但……你的守护骑士可是用了那么阴损的招数欸。现在还理直气壮的质问人家,是不是太护短,太……不讲理了些? …… 夜幕降临,森特莉的房间。 “圣女大人,对我的表现您还满意吗?” ‘若’走到森特莉的面前,单膝跪下,抬手去捉森特莉的手背。 森特莉面色冷淡,把手往后挪了少许,躲过了。 ‘若’也不恼,微微一笑:“这只是一个开始,从今往后,我将把胜利带给您。” 头顶的水晶吊灯璀璨,而魔鬼的眼睛映着这些光,都显得有些亮了。 森特莉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一瞬间的晃神。 白天这只魔鬼赢得确实十分漂亮,在她的要求下,魔鬼隐去了深渊的气息,就像个普通人一样。出乎她的预料,魔鬼仅通过武技,就把对面杀得丢盔卸甲。 她本来是打的两手主意,如果魔鬼被查利打败甚至杀死——最好是杀死,查利的重剑天然克制恶魔——那自然是好,如果魔鬼打败了查利,那也属实不错,赢下一局试炼,不亏。 是不管怎么样都会赢的买卖。 她不信魔鬼猜不出自己的打算,现在还做出这副样子干什么? 得不到回答,魔鬼自己站起来。 “请允许我借用一下您的洗浴间。”不等森特莉答复,她就自动走了过去,然后在拉开门之后,转头朝森特莉眨眨 眼,“您知道的,我的衣服在打斗中破了,而且也脏了,所以……” 森特莉‘呵’了一声:“我会为你准备衣服的。” 魔鬼:“感谢您的慷慨!” 等魔鬼洗完裹着浴巾出来之后,就看到床上摆着一套纯白的衣服,森特莉正坐在一边的桌子上,借着魔法灯的光亮写信,听到动静下巴朝床的方向点了点,然后转过头继续写。 森特莉当然没有准备新的,她给魔鬼准备的是她十几岁的时候穿过的旧衣服,为的是羞辱魔鬼,让魔鬼知难而退——魔鬼那样熟稔随意的态度,实在是让她觉得不爽。 她从来没有和旁人的社交距离这么近过,以后也不准备有。 “唔……有点紧……” 森特莉诧异,她穿上了? 不对,这个魔鬼不可能看不明白她的意思…… 森特莉皱眉转过头去,然后就看到,魔鬼的身体被略小的衬衫包裹住,胸前那团因为勒着的原因,显得尤其傲人。 “胸口好闷啊。”魔鬼皱着眉,拽了拽领口的布料。 好巧不巧。 就在这个时候,魔鬼胸口的那粒扣子崩开,白皙粉嫩的皮肉就这么暴露在空气中。 魔鬼:“啊……” 森特莉立即转过头,但转过去也没用了,该看的她都看到了。 脑子里,刚刚的那一幕不受控制的回放。 光明女神在上…… 该死的。 向来优雅的圣女大人在心底爆了几句不那么文雅的话,诸多纷杂的想法在脑子里交替呈现,以图把那个画面盖过去。 扣子在地面滴溜溜弹了几下,不知道滚去了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9-1021:13:23~2021-09-1122:12: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南祭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百櫻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祭101瓶;长野星河散去10瓶;□□tycoco9瓶;沧笙踏歌5瓶;月乌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一章 森特莉捏着笔,看着眼前的信笺,半晌没有下笔,她已经忘了自己要写什么。 视线中褐与黄交织的花纹,化作密密麻麻交缠的藤蔓,把心脏裹得密不透风。森特莉觉得有些胸闷,椅子嘎啦一声刺响。 她站了起来。 “圣女大人……”背后传来魔鬼有些苦恼的声音。 魔鬼的声音是偏向清冷的,像是某种冷调的乐器,但是现在落到森特莉耳中,平白多了种蛊惑之意。 森特莉分不清是恶魔有意为之,还是……她的内心受先前画面的影响,有了偏差。 她走到衣柜面前,找出一件衣服,头也不回地扔向魔鬼。 魔鬼轻笑一声。 森特莉暗想:这个狡猾的家伙……果然是故意的。 也是,教廷的衣服都是顶好的料子和做工,怎么可能轻轻一扯就坏了? 这只魔鬼一定用了魅惑魔法,不然自己怎么会…… 刚刚反应还是太过激,不能让魔鬼意识到,自己受她的行为撩拨。不然在今后的相处中,一定会陷入十分被动的境地。 “有伤风化,穿上。” 森特莉转过头去正面着魔鬼,作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魔鬼愉悦地坐在大床边沿,两条笔直的腿半伸着,略有些丰腴,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出一种想让人把玩的润泽,纤长的指尖把衬衫扣子一颗一颗解开,慢条斯理,像是在拨弄琴弦。 她显然对自己的魅力认识十足,并且肆无忌惮地展示着。 “磨蹭什么。” 圣女大人显然是不解风情的典范——至少从表面上看是这样。 “如您所愿。”魔鬼微微笑,手腕一甩。 单薄的衬衫落在了地上。 随后魔鬼并没有耽搁,把森特莉后来给她的衣衫穿在了身上——这是教廷新制的、森特莉还没有穿过的衣服。 和上一件的区别就是,它的制式非常保守,魔鬼漂亮的皮肉被包裹在了洁白的布料里。 森特莉心底松了口气。 不愧是教廷的衣服,哪怕是魔鬼穿上了,看起来都多了几分圣洁。她有些诧异,这种圣洁感和魔鬼并不割裂,就好像生来就该这般。 错觉吧。 森特莉略一颔首,冷淡的转过身去,继 续对付她的信笺。 但是下一刻,她被一股冷香包裹住了。 柔软的手臂从肩头伸过来,搭在她的胸前,漆黑冰凉的发丝垂落,魔鬼亲昵的从后面贴着。 “不要打扰我工作。”森特莉冷冷道。 “您喜欢我这样的。” 魔鬼斩钉截铁说。 森特莉没有回头,几乎能想象到这个家伙恶劣勾起的唇角。 她没有说话,于是魔鬼更加变本加厉:“我没有用魅惑魔法,而您的心被我所牵动了。” 森特莉忍无可忍道:“我衷心侍奉神。” 魔鬼:“神并不存在。” 看着圣女大人手中聚起的光明元素,魔鬼认输道:“好吧,我的意思是说……嗯……” 她看着床头摆着的铃兰,略一垂眼,随后微笑:“圣女大人,有的时候,顺应内心的声音也没有什么不好,没有人能够审判您。” 森特莉话语锋锐:“你在诱惑我堕落吗?” “您这样说可就太让我伤心了。”魔鬼凑到她耳边,忽然咬了一下圣女的耳尖,随后拿气音说,“……您要相信,我是永远不会骗您的。” “砰!” 魔鬼被关在了圣女房间外边。 …… 剩下的试炼依序进行。 除了第一场的‘武力’,还有‘智慧’、‘亲和’,以及七美德‘忠诚’、‘希望’、‘慷慨’。‘正义’等等。 圣子因为第一场比试的仇恨,在接下来的试炼中,卯足了劲想让圣女好看。 但是试炼是他想赢就能赢的吗? 教廷的最后七项试炼,是在女神遗留下来的神器中进行的,有着极大程度的公平。纵使枢机长老之中,有十分偏向圣子的,能做的手脚也十分有限。 不出意外的,森特莉拿下了绝大多数的胜利,而圣子,嗯……因为查利的死,他的心变得更加浮躁易怒,最终只有考验人脉的‘亲和’胜出,美德方面全军覆没。 圣子再不甘,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枢机主教定下森特莉正式接任教皇的时间——下个礼拜日。 另一方面,普通神职者中,对于神器给出的结果大吃一惊。 样样比不过圣女大人,圣子阿尔奇的品性……也太糟糕了点!神器总不会骗人的! 明面上没有人说 什么,但是阿尔奇总觉得背后有人议论、笑话自己。 这让他脾气变得更加偏激暴躁,经常发怒——曾经他顽劣地发一发脾气,看着他长大的姐姐们总会容忍宽和地对他笑,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她们的态度都变了。 太势利了!他想。不就是他没当上教皇吗? 等以后……以后他东山再起,就叫她们好看!毕竟,他是穿越者,是这个世界的中心啊! 桑若最近的乐子,就是在暗处观察这个‘位面之子’的窘相,有的时候还会故意找对方的麻烦。 落井下石,是她爱干的事。 转眼就到了继任仪式举办的时候。 森特莉起了个大早,走到露天小阳台上,静静地看日出。多年夙愿一朝达成,哪怕是她,心情也会不平静。 魔鬼如影随形地跟着,有些好奇地问:“如果枢机主教不提出进行试炼仪式,您会怎么做?” 森特莉懒懒地倚在阑干上,尘埃落定,她没有多说的兴致:“我自然还有其它的办法。” 阿尔奇是那么的蠢笨,没有办法玩过她的。 魔鬼很识趣地没有多问,不知从哪弄来两杯红酒,递给森特莉一杯。 “敬光辉的未来。” 或许是这个日子真的不错,森特莉看了片刻,接过来轻抿了小口。醇香的味道满溢口腔,让有些怠懒的精神清醒过来——因为交易和契约的缘故,魔鬼无法做出伤害她的举动,她也就不担心这个酒会不会有问题。 “谢谢。” 太阳渐渐高悬。 森特莉到达举办继任仪式的教堂,由侍女带着她去换上教皇的冕服。 时间到了,她踏上台阶,缓缓走向高处。 高高的穹顶,上面画着光明女神和十二天使,她们唱着天国之歌,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窗倾洒下来。 森特莉头上戴了冠冕,比圣女时期无形多了种威仪,雪白的布料垂落下去,拖在铺着红地毯的台阶上。 “冕下。” 枢机主教将权杖郑重的放在森特莉摊开的掌心中。 这也意味着,新的教皇正式诞生。 正式继任教皇之后,有许多事务要学习处理,森特莉的生活变得更加繁忙。 各国听说消息,国王们陆续向新任教皇送上贺礼。 而魔鬼也向森特 莉送上了自己的第一份礼物。 “这是……辨别和恶魔契约的人类的方法?” 森特莉觉得匪夷所思。 这对她当然是极为有用的,众多恶魔从深渊来到里面,暗中蛊惑了许多人族。被欺骗的人们,或者出于贪欲,或者出于别的理由,向恶魔献上自己的灵魂,签订契约。 恶魔一旦隐藏,要找出来是十分困难的。但是,如果有了这个办法…… 魔鬼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不是她的同族吗? 她是这么想的,也这么问了。 “不要把我和它们混为一谈,一群肮脏的东西罢了。”魔鬼的脸上露出明显的嫌恶,“比起这个,那个圣子似乎有些小心思。” 森特莉也注意到了,圣子阿尔奇十分不满,而且这不满愈来愈烈,将来肯定会有动作。 “你看起来已经有主意了?” “您对我真是了解甚深。”魔鬼微微一笑,“请交给我去做。” …… 圣子发现,森特莉掌握大权之后,真的愈发‘嚣张’了。 这些天,她和枢机主教们不知道在做什么动作,神秘兮兮的,居然不肯告诉他! 势利……真是势利! 这日,他烦闷的离开教廷,外出散心。 走到湖边的时候,他遇到了一个受伤的、长着尖角的女人。 女人脱力似的倚靠在树上,喘着气。 她有着一头暗红的长发,深黑的皮肤,以及金色的兽瞳。除此以外,腿以下的部分不是脚,而是羊蹄。 这是一只恶魔! 阿尔奇看过恶魔图鉴,这只恶魔,似乎是一只珍惜的魅魔! 他动了动喉结,走上前去。 来了来了,他身为穿越者的福利来了! “高阶神职者!”女魅魔警惕地看着他,随后换上一副柔顺的表情,“神职者大人……我愿意献上我的忠诚,只要您愿意留我一命……” 阿尔奇拿魔法探查了一番,发现周围没有其它人,才放下心。 “你说说吧,你能为我带来什么?” …… 教廷。 桑若睁开眼。 提线木偶视野里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展现在她的脑海。 鱼儿上钩了。 作者有话要说:补上昨天的…… 晚点再更今天的,还没写完 感谢在2021-09-1122:12:41~2021-09-1319:38: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蓝金、闲云野鹤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二章 森特莉发现,哪怕向魔鬼委派了‘处理圣子’的任务,魔鬼仍每天悠闲地在她身边晃悠。 而且这个魔鬼有个癖好,那就是,观察自己…… 无论是自己在处理教会事务,还是在接见、委派主教,或者是单纯的休闲读书,总有一只魔鬼在一边,支着头看她。 “你是没有事情做了吗?” 森特莉捏着笔,最终忍无可忍地放下。 魔鬼摊手:“我的任务都做完了呀。教皇大人,您一定能明白,付出许多的时间并不意味着把事情做好,保证效率,才是我们应该做的事。” “果然是魔鬼的喉舌。” 森特莉发现,自己永远说不过她,她也不以短处比长处,随便找了个繁琐的活计,让魔鬼去做。 魔鬼慢吞吞站起来:“遵命,我的冕下。” 除了身边常有的这道视线令她不适应以外,森特莉不得不承认,这只魔鬼的行事,非常符合她的美学。 魔鬼不搞事、不说话的时候,显得格外娴静美好,具有迷惑性,像是温和慈悲的天使像。 也因如此,没过多久,魔鬼就取得了全教廷上下的喜爱。 对于这个现象,森特莉心里十分复杂。 她一方面很想叫大家远离、警惕这只魔鬼,但另一方面,魔鬼在外面是她的守护骑士,她是没办法说那些的,并且还要和魔鬼维持表面的和睦友好。 就这么过了几天,有一日,圣子阿尔奇连同几位倾向他的枢机主教,面色严肃地来到她的面前。 圣子阿尔奇严厉指责:“真是想不到,你为了教皇的位置,居然会做出那种事!” 彼时森特莉正穿过庭院,准备前往议事厅,圣子阿尔奇的大嗓门,很是吸引了一些路过的修士修女的注意。 森特莉漂亮的湖绿色眼睛,沉静地看向他。 圣子阿尔奇继续道:“我已经请了几位进行,我要指控你,指控你和恶魔有勾连!” 修士修女们听到这一指控,纷纷停下脚步,拿不准是要先离开,还是留在这里。她们的视线忍不住投向被指控的新任教皇冕下。 这是十分严重的指控,如果成立,森特莉不仅不能继续担任教皇,还会被关进高塔里,作为教廷的叛徒。 森特莉略微颔首:“我知道了。不如请审判长来? ” 教皇冕下的沉稳镇定,让修士修女们吃了颗定心丸——这些日子森特莉的能力她们有目共睹,并且比起前任教皇,她是真的温柔、慈悲,她们还是比较希望森特莉能一直担任下去的。 阿尔奇见森特莉没有惊慌失措的神情,很有些挫败,冷哼一声:“那就叫审判长过来!对了,还有你那个审判骑士。” 应阿尔奇的要求,这次的审判没有在审判庭,而是就在这个庭院进行。 所有的神职者们都能过来观看。 烈日高悬,胖胖的审判长擦着汗赶过来,身后跟着一身白色骑士装扮的‘若’。 审判长看看太阳,又看看昂着下巴的阿尔奇,心里对阿尔奇这个事儿精很不满。 不过表面上,他还是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对两人说:“你们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就请圣子大人,先出示证据?” ‘若’上前两步,欠了欠身行了一个骑士礼,彬彬有礼道:“听说您特意指名我过来,是有什么需要我协助的吗?” 阿尔奇看到‘若’的这个态度,就忍不住磨了磨牙齿。 虚伪! 不过嘛,也不过就是垂死的挣扎了。 他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 阿尔奇朝审判长微笑道:“我请求使用神器!” 教廷共有三大神器,一个是制造试炼幻境的迷雾幻银砂,前面试炼的时候已经用过,一个是教皇的权杖,还有一个是照出事物本相的真实之镜,所有的虚妄和伪装都会被识破。 阿尔奇提出要使用的,就是这面真实之镜。 特殊情况,审判长有启用这枚神器的权限,但是审判长并没有立即答应。 如果单单是口头的指控,就能支使他使用神器,那岂不是乱了套? 阿尔奇看着审判长的沉吟,明白过来,叫道:“你看这个家伙,黑头发红眼睛,显然就是恶魔的特征!” 审判长随着他的食指,看向他旁边的‘若’。 ‘若’困惑地眨眨眼,迟疑:“我不知道是什么造成了您的这种判断……但是,您不会忘了荆棘花事件吧?” 荆棘花事件,听起来很文雅漂亮,但是实际上,是一个充满血腥的词汇。 七百年前发生过这样的事——大陆上忽然盛传黑发和红眼睛的人,是恶魔转生的象征。火烧、沉塘、放干了血……多少人 因此而丧生,又有多少人的恶念打破囚笼,成了提刀的侩子手。 后来证明,这些只是谣传,黑发红眼睛的人,和金发碧眼、褐发褐眼的人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一种外貌特征而已。 但是惨痛的记忆已经流传下来。 因此阿尔奇这么一叫嚣,加上‘若’的点醒,众人心里不由泛起反感。 拿这个当成攻讦的的工具,真是,令人作呕! 阿尔奇看着众人的神色,面色微变,咬了咬牙,还是坚持:“我还有其它的证据,但是我不能说。您就答应我吧,只要用了那面镜子,就能证实我所说的都是真的了!” 审判长看向‘若’。 阿尔奇明白了审判长的倾向,脸色铁青。 ‘若’看向审判长,叹口气:“看来圣子殿下是确定我有问题的了,还请您启用神器,还我、还教皇大人一个清白。” 审判长知道,到了这个地步,如果终止,对于教皇陛下的名誉定然有所损害。 他做出肯定的答复:“也确实到了启用的时候。” “感谢您的谅解。还有……”‘若’看向阿尔奇,话音一转,“如果指控不成立呢,教皇冕下岂不是白受了污蔑?” 阿尔奇皱眉:这只恶魔,怎么会这么镇定?难道说有诈? 一定不会的,她是在虚张声势! ‘若’意味深长:“我届时倒也有一项指控要对您呢,圣子殿下。” 神器经过重重谕令,最后终于在众人面前启动。 审判长手捧金色的盒子,盒子经由咒语组成的钥匙打开,一面小镜飞了出来。 单看小镜的模样,十分古朴,只见它在半空中漂浮着放大,最后变成一人高的模样。 森特莉立在一旁静静含笑看着,任由魔鬼做她的代言人。 不过,纵使已经提前商量好,她不是不紧张的。 毕竟魔鬼是真的魔鬼,那可是神器,魔鬼真有办法避开它吗? ‘若’带着彬彬有礼的笑,走到真实之镜面前。 镜面映出她的模样,然后微微扭曲—— 随着镜子的扭曲,‘若’本身竟也被金色的火焰包裹起来。 是的,神器可以让它面前的事物,短暂的回归本真。 阿尔奇脸上的笑愈来愈大。 众人也因 为这奇象纷纷惊呼。 森特莉面色如常,但如果人们去看她垂落在袍子里的手,就会发现,她的手指已经攥紧了。 金色的火焰愈烧愈烈,随后冲天而起。 六双洁白的羽翼,挣破火焰的牢笼。 向探出来的是一直白皙但有力的手,然后众人看到了金色的如同阳光一样璀璨耀眼的头发,大海般蔚蓝深邃的眼睛。女人身披轻铠,手中握着华丽的长|枪,金色火焰缠绕,但是完全伤不到她。 这是……教皇大人的守护骑士‘若’? 简直就像……天使一样。 众人都看呆了。 圣子阿尔奇也是金发蓝眼,但是在这个女人面前,他的金色像是那种褪了色的金,蓝色也不够纯粹,充满了杂质。 森特莉也为这样的状况,感觉猝不及防。只是她和别人不同,她还要装出成熟在胸的模样。 金发碧眼的女人朝她看过来,对她微笑。 森特莉从中忽然捕捉到了独属于魔鬼的俏皮,那种无所适从的陌生感渐渐消退下去。 仔细一看,女人的五官分明和魔鬼一样,只是因为变了发色,更凸显气质的纯净圣洁。 女人朝她走来。 女人单膝跪下,轻吻她的手。十二只羽翼垂落下去,显得十分乖巧顺从。 “若?” “不太适应么,冕下。” 女人弯了弯唇:“我是您的骑士呀。” 在阳光之下,女人的眼瞳显得更加纯粹,比天空的颜色还要漂亮。森特莉几乎有一种错觉,那就是,这个家伙满心满眼都是自己。 可惜真实之镜的效用并不长,片刻之后,它就在空中晃了晃,歇菜了——显然回溯‘若’的本相,让它有些吃力。 ‘若’的发色和瞳色恢复平常,身上的装束也变成了教廷的骑士装,依旧维持着单膝跪下的姿势。 森特莉忽然发现,这只魔鬼本来的瞳色,也是十分纯粹的。 是宝石一样的红。 直至‘若’站起来,众人才如梦方醒。 ‘若’转过身,对审判长点了点头:“这大概可以证明我和教皇冕下,是遭遇无端指控了吧?” 审判长:“……够了,太够了。” 不仅够了,似乎他还知道了一些了不得的东西。 于是‘若’看向阿尔奇。 “那么,该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写完! 感谢在2021-09-1319:38:30~2021-09-1400:00: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4966558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蓝溪团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三章 这个时候,数名枢机主教从远处走来。 如今的枢机团中,枢机主教们分成两派,一派是支持新任教皇的,这一派的人数比较多。另一派是不死心还在支持圣子的,他们其实并没有被苛待,但是因为被排除在最核心的权力机构以外,心里不舒服,不服气这个新教皇,于是总想搞事。 现在过来的,就是支持森特莉的那些。 ‘若’暂时止住话语,略一欠身。 为首的一个白胡子老头走过来,气哼哼地瞪着圣子:“胡闹!你知道教皇冕下这些日子都做了些什么吗?你凭什么这么指控!” 圣子不语。 实际上,圣子现在整个人都是茫然的,他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那个魅魔明明信誓旦旦地告诉他,这个叫‘若’的家伙是个高阶恶魔。他甚至为此请来了审判长,动用了神器! 是那个魅魔骗了他?不可能,他们之间可是有着主仆契约的。 还是说,对方有瞒过神器的办法? 圣子这边的枢机主教臭着脸,对白胡子老头说:“有疑惑当然要指控,我们管她做过什么?” 白胡子老头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同他吵:“希望你看到这件东西之后,还能这么说。” 他从袍子的口袋里掏出一面羊皮纸,念起来。 意思大致是—— 教皇冕下发现了一种可以识破人与恶魔契约的药水,并在部分枢机主教的认可和协助下,于某些恶魔高发的地点秘密进行了试验,已经初步获得了成效。 白胡子老头厉声道:“教皇冕下慈悲,这个药水研制之初,为了验证不对人的身体有损害,冕下先在自己的身上试用了。什么恶魔蛊惑,无稽之谈!” 圣子这边的枢机主教闭了嘴,脸色十分不好看。 如果这种药水最终取得成功,将是足以载进史册的功绩! 而且这也意味着,他们跑来的这一趟,成了彻彻底底的笑话。 闻言,圣子猛地看向森特莉,森特莉朝他微笑。 他发起抖来。 他明白了,原来森特莉和枢机主教们这些天秘密做的事情,就是这个。 这是个彻头彻尾针对他的阴谋! 如果不是察觉到森特莉的势力在偷偷做事,心中烦闷,他根本不会出去散心,也不会遇到 那只魅魔,进而产生怀疑,然后…… 他就像是被蛊惑了一样,能扳倒森特莉的喜悦冲昏了他的头脑,以至于做出这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那只魅魔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请允许我多嘴一句。”‘若’忽然说。 白胡子老头面对‘若’就比较客气了,恢复到慈爱的神职者形象:“请讲。” “圣子忽然来指控,目的性很强地说我是恶魔,又以恶魔的面貌以及不能明说的证据为理由,您说,是不是不符合常理?” 白胡子老头沉吟了下:“确实是这样,所以你……” ‘若’点头:“我怀疑,圣子大人是被恶魔蛊惑了。” 圣子猛地看向‘若’:“你!” ‘若’叹息一声:“这也是我之前想要说的。圣子大人,可否使您使用一下能鉴别和恶魔契约的药水呢?” 圣子一下子慌了。 “我……不……你们不能!” 之前的时候,为了更好的掌控魅魔,他和魅魔签订了主仆契约。他是主,魅魔为仆,他是豢养了魅魔,而不是被魅魔蛊惑,可是……有区别吗?教廷之中,和黑暗生物沾染,即视为叛徒。 ‘若’从白胡子老头那里拿到了一管药剂,朝圣子走去。 圣子想抵抗,但是被‘若’拿刀背一敲,就两臂酸软,只能被动的任由对方抬起他的右手。 ‘若’把半管药剂涂在圣子的手背,半管给圣子灌了下去。 “咕咚……呜!” 圣子觉得整个胃都在灼烧,与此同时,手背浮现出暗红的纹样,荆棘一样的心形为底,边上有羊角一样的对称花纹。 ‘若’挑了挑眉:“哦?这是魅魔的……” 圣子这边的枢机主教脸色发白,猛地跑过来,如果不是‘若’侧了下身,就要被撞到了。 枢机主教捏着圣子的手反复确认,最后颓然地后退两步。 这次是彻彻底底的,没有翻身的余地。 圣子因为这种原因出事,哪怕他们再努力撇清关系,也会多多少少受牵连! 他们开始极其痛恨地斥责圣子的无耻,狼子野心:“光明女神在上,请原谅我的无知与愚笨,竟然轻信了这样的人……” 圣子阿尔奇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些曾经向他陈述过忠心的人。 他忽然意识到,他不能再留在这里了。被发现和恶魔有勾连,下场会十分的恐怖! 他摸了一下中指的空间戒指,把积攒的卷轴全都往四周掷去,烈火席卷了周围。随后他撕开一个空间卷轴——但是他并没有传送成功。 一只手破开烈火,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见鬼地转过头,赫然发现是那张该死的熟悉的脸——骑士‘若’。 甘霖降落,熄灭了烈火,待到余波彻底消泯,森特莉收起权杖,撑起的屏障也闪了闪消失。 圣子是无论如何都不甘心束手就擒的,打偏‘若’禁锢着他的手,两人短暂的交手几次,但圣子怎么可能打过一个剑圣级别的人物。 ‘若’轻描淡写地拿刀柄敲了一下他的膝弯,他就整个人跪下去。 很巧,他跪着的地方,恰恰是神器真实之镜面前。 镜面波动了两下,映出他的面貌——一个满脸痘印的肥胖中年男人。 “这,这是?” 众人惊呼。 圣子看着镜中跪着的真实的自己,疯狂摇头:“不,这不是我,这不可能是我!” 那么丑陋,那么可悲。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他呢? ‘若’走上前,拿刀柄敲了一下他的后颈,他就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若’居高临下看着他,眼睛是冷的:连真实的自己都否认,沉迷于构建出来的空中楼阁,还想征服大陆?呵。 …… 新历458年,光明教廷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个是教廷的圣子被发现是邪魔附身,且和恶魔有勾连,穷凶恶极,被关入高塔之中。 另一个是教廷的新任教皇,其守护骑士是天使的转世,不难想象,这是女神赐给教廷的荣光,而洛弗一世冕下,则是为神选中之人! 枢机主教们纷纷感叹当初举行试炼的必要性。曾经的费利克斯二世,还是被邪魔蒙蔽了眼睛,做出了错误的决断! 而对于森特莉来说,她解决了圣子阿尔奇,就相当于解决了继任教皇后的第一道难关。 她以后的难关还有很多。 特殊材质的高塔之内,荒凉破败,森特莉来到属于阿尔奇的那一层,隔着铁制的牢门往里面看去。 “好久不见。”看着昔日的对手,森特莉淡淡道。 阿尔奇如今被两根楔子钉在木桩上,已经快被折磨得不成人形,这是教廷的手段,对待异端,教廷有十分血腥冷漠的一面。 阿尔奇磨了磨牙齿:“好久不见。” 他被折磨得快要发疯,看起来却比身为圣子时还要冷静成熟一点,森特莉有些惊奇,看来还不是全无可取之处,她毫不怀疑,只要这个人有机会,一定会挣破牢笼,然后咬破她的喉咙。 可惜,她不会再给他机会了。 “听说你很‘护着’你的那只魅魔?”森特莉语带笑意。 阿尔奇不说话。 哪里是护着,他分明是找不出来,那只魅魔到了哪里!没有听他的话! 面前这个人更可恶,明明知道,还过来特意挖苦他。 “别气。”森特莉说,“你马上就能见到她了。你应该很想见她?你在等着她来救你吧?” 阿尔奇:“你想做什么!” “恶魔闯入高塔,试图救走自己的合伙人,但被偶然探望的教皇发现,最后被关押的圣子在战斗中不慎身亡……你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 森特莉湖绿色的眸子映着阿尔奇剧烈挣扎的身影,顾自道:“我觉得很好。” 阿尔奇自知逃脱无望,死死盯着森特莉:“你果然也是和恶魔有关联的对吧,你以为她会真心对你?恶魔这种东西,不过是垂涎人类的灵魂罢了。” “你会被吞吃殆尽的!我期待那一天,哈哈哈哈哈哈!” …… 走出牢房的时候,森特莉看到了靠在墙壁上的魔鬼。 魔鬼笑着问她:“结束了?” 她看上去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森特莉明白,魔鬼一定听到了阿尔奇在最后喊出的话。 “结束了。” 在那日之后,森特莉问过魔鬼,为什么真实之镜上浮现出的会是……那种模样? 十二翼,头顶金色的光圈,赫然是典籍中记载过的高阶天使,距离女神最近之人。 魔鬼红色的眸子含笑,是这么回答她的。 “真实之镜中照出的是本相,是事物诞生之初所具有的模样,也是心中认定的本我,所以它能回溯阿尔奇的最初一世,也能回溯……从前的我。” 这话的意思是,她曾经是一位天使。 森特莉早有猜测,并没有太意外,只是传 说中的神话生物站在她眼前,有一些不真实:“那你现在是什么?” “现在么……” 金色的光圈不再,漆黑的发中钻出一对大角,十二只羽翼从背脊之中生长出来,比夜更深沉。 堕天使。 曾经圣洁的存在,被地狱肮脏的泥污所沾染,欲念让她们的羽翼不再轻盈,永坠地底。 当时森特莉没有多问,现在她想起阿尔奇呼喊的话,忽然有些好奇。 魔鬼是为了她的灵魂而来的吗?又是因为什么,选择了堕天呢? 离开高塔,回到自己的寝室——现在是教皇的寝室了。 她倚靠在桌沿上,问了出来。 “为什么?”魔鬼似乎很诧异她会这么问,想了一会儿,她回答道,“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觉得天国太无趣。” 死板,无趣,冰冷,华丽的外壳之下,心核所在的地方,是空荡荡的。 “这个原因您还满意吗?” 魔鬼凑上来,两手按着桌面,把森特莉困于她和桌子之间。 森特莉想,魔鬼应当是没有说谎的。 “你是在人间找乐子。” “以前是,现在不是了,冕下。” 森特莉为她话中的特指困惑一瞬,然后恍然明白过来。 这是一场狩猎。 魔鬼并没有把所要获取的东西——灵魂之类的,写进交易里,她的手段要更加高明。 让一个人类心甘情愿的,为她奉上一切。 那就接招吧。 森特莉弯了弯唇,抬起纤长的手指,温热的指腹点上魔鬼的下巴:“我有一个新的任务要指派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9-1400:00:54~2021-09-1423:36: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北極星、21387400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138740024瓶;蓝溪团5瓶;厂里的一个半住、放放风发发疯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四章 森特莉有很多事情需要去做。 圣子闹到她眼前,让她无比清楚的意识到,她对教廷的掌控力还不够。 培养自己的势力,攥夺话语权,成为无人敢忤逆的存在,然后……实现她一直以来想做的事。 她要做的还有太多。 有交易的束缚,魔鬼就是她最好用、最可靠的刀。 她凑到魔鬼耳边,低语几句。 这是她的第一次主动撩拨,就像是强势宣告她的战书——谁是猎人,谁是猎手,还没有定论呢。 魔鬼微怔,随后弯了弯唇,抬手抓住在她下巴上作乱的手指,吻了吻指尖。 “遵命,我的冕下。” …… 森特莉先拿那几个不太听话的枢机主教开刀,然后陆陆续续提拔了许多她的人,从骑士团到各大地区的主教。 这是一个必然的过程,虽然也有一些顽固的群体不愿意放权,但在森特莉的运作下,也悄然化解了——这些小团体并不牢固,只要稍稍挑唆,就会自己内斗起来。 这也是她先前交付给魔鬼的任务之一。 就这样,严冬渐渐过去,过了春日,又过了树叶泛黄的季节,如此反复两次,森特莉基本掌控了教廷和其下所属的大部分区域。 她准备开始大刀阔斧的改革。 乌木框的玻璃窗外,大雪纷飞,和费利克斯二世死去的那天很像。 森特莉把羽毛笔戳回墨水瓶中,将信纸叠了几叠,放进信封中,盖上特制的火漆印。 面前落下几片羽毛,阴影罩下,黑发红眸的堕天使忽然出现在她的眼前。 堕天使弯腰撑在桌子上,漆黑的发丝,有几缕从肩头滑落在桌面,是很懒散的模样。 “来得正好。” 森特莉把信封推到她眼前,“为我送封信。” 这两年来,森特莉使唤魔鬼愈发纯熟,语气也愈发不客气。 魔鬼垮了一张脸:“刚回来就让我去送信啊。” 她更加前倾了些:“我可不依。” 魔鬼充满暗示性地点了点自己的朱红的唇瓣。 森特莉把信封拿起来,道:“看来我可以让小精灵为我代劳。” “别!”魔鬼把信封抢过来,直起身,顺势斜斜坐在桌面上, 垂落的漆黑裙摆像翻涌的波浪,“您可真是缺少幽默感。” 她略略往森特莉的方向倾仰,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渐渐的,那股笑意淡下去,使那双红宝石般的双眸里,像是蒙了层清晨的雾霭。 “您下定决心了吗?现在就……” 森特莉明白魔鬼话中所指,她并不意外对方已经清楚了她将有的动作。 她微微向后仰,靠在了红绒椅背上。这个比两年前模样更成熟、威仪更重的女人,眼底满是坚定,比从前更甚:“如果不做这些,我今天就不会坐在这里。” 魔鬼认真地看着她:“您在背叛您的阶级。” 森特莉出身于贵族家庭,身为君主制的附庸,他们作为较高的一级盘剥平民,自古如此。 教廷的教义说他们是‘人’的仆,但演变至今,实施起来早就变了味道,教廷是如今大陆上最高的权力机构,甚至还要凌驾于皇权。 而森特莉想要扶植的,位于他们的对立面,相当于直接动摇两方的利益。 倒不如说,森特莉这样的才是异类。 森特莉淡淡道:“我知道。”她能猜到教廷和君主双方的不满,也已经尽可能减缓了这些,采取的变革也是较为和缓的。 总不能畏惧未知的变数,而什么不去做罢? 魔鬼的眼睛,仿佛堪破了久远之后的未来,她想要说些什么,但种种话语,最终都淹没在一声叹息里。 “不论如何,我总是陪着您的。” 随着纷飞的大雪,变化也悄然来临。 每年的冬日,平民都不太好过,通常会饿死、冻死许多人,但是这一年,教廷居然开放了粮仓,让他们能在冰天雪地里喝上碗热面糊。 开始各地的贵族、主教们不懂这位上任才两年的教皇想做什么,等其它措施的缓慢行进,渐渐引发了许多不满。 利益只有那么一点,平民留下的多了,他们有的就少了。这些吝啬的守财奴怎么会情愿? 这一切都落入魔鬼的眼里。 在这样一个积重难返的时代,个人的力量常常是徒劳的。 哪怕是聪慧如森特莉,也无法对抗一整个时代,无数历史的碎片证明了这一点。 她终将被这个时代吞噬殆尽。 如魔鬼所料,情况好转只持续了很短的一段时间。 渐渐 地有人开始阳奉阴违,盘剥地更加厉害,似乎要把之前‘损失’的全部捞回来。 每年农田出产的只有那么一点,全都被贵族老爷们搜刮了去,甚至还倒欠了第二年的、第三年的。 在贵族盘剥猖獗的部分地区,有平民因吃不上饭而饿死,更多的人选择了拿起锄头、镰刀——在死亡的逼迫下,似乎没什么不能做的了。大陆爆发了小范围内的暴|乱。 森特莉的命令一条条分发下去,但是在实施的时候,大多数都出了问题。 森特莉培养过一批忠于她的孤儿,他们先前被派往各地,其中多数人的行为,也证明了他们的忠心,但是他们的数量对比整座大陆,还是太渺茫了。 事情坏了下去。 最开始反对征讨她的,是曾经最为夸赞她的那群人,有趋炎附势的墙头草,也有……经常碰面的、十分温柔的神职者——教廷的神职者大多都是贵族出身,她无形中也动摇了她们的利益。 再然后征讨她的,是曾经她帮助过的平民——他们想,如果没有那些指令就好了,他们就还能生活在以前的时候,至少那时还有喘息的余裕。 “我错了吗?” 时间眨眼到了秋日,外面天气很阴,森特莉坐在红丝绒椅子上,发出了第一声近似于承认失败的妥协,以及,深深的迷茫。 在教廷、在老教皇的手底下蛰伏时,她从未有一刻动摇,但是在这个时候,她动摇了。 她忽然感受到了彻骨的冰凉与孤独。 当一个人开始怀疑自己的时候,似乎一切都成了错误的推波助澜。 魔鬼像往常一样,出现在她的身边。 鲜艳灼目的红色占据了她的视野——魔鬼把一只饱满的苹果,放在了她眼前的桌面上。 “我没有心思与你闹。” 魔鬼扯了张椅子,坐到她的身侧,一反常态的认真安静。 魔鬼说:“你没有错,你只是……加速了某些进程,扮演了那样的角色。” 森特莉默然。 她们很难得的,就像一对老友在一起,和缓的说着话。 很神奇,森特莉觉得自己迷失的心一点点平静安稳下来,她忽然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上,或许只有魔鬼,才是唯一理解自己的人。 她以前不明白,为什么人会受魔鬼的蛊惑,明知道踏入进去,就会万劫不复。 现在她能明白了。 因为世间皆苦。 她盯着眼前的红苹果。 魔鬼是她最灵敏的耳目,是她的刀与盾,她这两年面临过很多次刺杀,魔鬼也保护了她很多次。 无数个孤独的无人理解的夜晚,都是魔鬼陪她度过。 理智上她明白,魔鬼这么做都是有自己的目的性在内,但是感性上,她已经丢盔卸甲。她不想管魔鬼是为的什么,如果魔鬼想要她的灵魂,那么……从这一刻起,她似乎也甘之如饴。 她拿起了苹果,在上面狠狠咬下一口。 苹果在宗教中象征着禁果,是原罪,是无法抵抗的诱惑。她已步入陷阱,成了对方的羔羊。 暴雨终于从浓黑的云层中落下,潮湿的气息弥漫开来,魔鬼想要掌灯的手被森特莉按住了,森特莉凑过去,漂亮的绿眼睛,在微暗的光线里显得格外动人心魄。 不知道是谁先开始,她们接吻。 森特莉低喃着魔鬼的真名——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唤她,温柔的,渴望的,像带着小勾子。 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小小天地,她们做着情侣之间都会做的事。 是濒死的爱|欲,是尽情释放的疯狂。 暴雨初歇。 魔鬼面色微红地倚在金发女人的怀里。 森特莉像是忽然有了决断:“这样放弃,我不甘心。”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写出来了!感谢在2021-09-1423:36:58~2021-09-1601:38: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157878970瓶;秋云暗几重58瓶;hero10瓶;厂里的一个半住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五章 窗外的风雪扑凌凌拍打着窗户,像是某种来自世界的、低声的警告。 魔鬼看着她:“你有放弃一切的决心吗?” 森特莉坚定地:“我有。” “即使你不能再住在这个金碧辉煌的宫殿中,你会失去你的家人,你的朋友,甚至你的姓名。” “家人,”森特莉笑了笑,“我本来就……” “仇恨并不等于失去。”魔鬼这么说。 那怎么样才能算是失去呢? 钟表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森特莉似乎明白了。她为这样的想法而感到震撼。 魔鬼从森特莉的怀中坐起,额头抵着额头,绯红的眸子定定看着:“即使如此你也情愿?” 森特莉半晌说:“即使如此。” 新历462年,贵族军队连同教廷的‘正义者’攻破了教廷——甚至不能用攻破,他们几乎是长驱直入,没有受到什么阻拦,在最大的那所教堂里,他们找到了当今的教皇,洛弗一世的尸体。 传说被天使庇佑的“神圣者”,在位时间最短的教皇。 这位故事中的存在,就那么无声无息地躺在冰冷的地板上,鲜血在她的身底下,像是为她铺了一层血红的花瓣。 贵族们兴奋地拿带着倒钩的枪,把她的尸体拖出去,暴尸了半日,期间他们指挥士兵从教廷里搜刮了不少好东西,与一同前来的神职者分了,如果不是神职者们极力阻止,这些贵族还打算火烧这里——神权和皇权,是天然对抗的两端。 等搜刮完,他们对洛弗一世的尸体处以“火刑”,神职者们作为胜者,匆匆选出一位新的教皇。 贵族们没有立即离去,而是在神圣之都逗留,他们觉得征讨邪恶的故事已经结束了,到达了圆满的终点,于是更加变本加厉的挥霍。 大清洗过的教廷,对他们的存在很忌惮,但是无可奈何。 和他们想的不一样,动乱并没有结束。 确切的说,是在平民那边没有结束。 之前贵族们变本加厉的盘剥,令走投无路的平民选择了反叛,现在贵族那边的动乱平息,他们却不可以停止。“罪行”已经犯下,只能往前走,一旦失败就只有绞刑架和充作奴隶两种结局。 按照常理来讲,这样的反叛一定会被扑灭——平民当中缺乏聪明的 领袖,他们普遍没有读过书;也缺乏绝对的力量,平民是没有学习魔法和斗气的渠道的。 但是,这是按照常理。 有变数悄悄进驻了。 金发碧眼的少女撩开挡路的树枝,微微俯下身越过去。她的容貌普通,鼻梁上有几颗小雀斑,平添几分俏皮。 汗珠顺着脖颈往下淌,预示着她对于在丛林中赶路,有些力不从心。 在她的后方,一个黑发女人跟随着,对比起金发少女,她的动作显得更加娴熟,几乎有种云淡风轻的意味。 这两个赶路的人,就是乔装易容后的森特莉和‘若’。 森特莉听从了魔鬼的建议,放弃了自己教皇的身份,以及作为‘森特莉’这个存在的所有痕迹,化妆成一个名为‘莉莉’的少女,和魔鬼‘伊西亚’踏上旅程。 在这个旅程中,她将学习她曾经从未接触过的一切,然后……帮助她想帮助的人。 曾经的森特莉,其实从未离开过教廷的笼罩。 她的试炼是在骑士们的拱卫下完成的,像是一次优雅的镀金,后来无论是圣女、还是教皇的阶段,都没有离开过教廷,就像是在笼里成长的鸟儿,远方的信件常常传来,她知道很多东西,又没有亲自经历过。 这次她会真正的经历一遍。 没有随从,没有名贵的衣食和珠宝,无论是赚钱还是生存、找住处,都由她一个人来完成——当然,偶尔可以借助魔鬼的力量。 有的时候他们会碰见一些人,各种各样的人,从前以教皇的身份,永远无法接触到的人。 和这样的人打交道,让她的世界扩宽了许多。 就这样,她以十分惊人的速度成长起来,并且对于很多事情,有了新的认知和看法。 她胸中盘亘许久的郁结,渐渐消失了。 魔鬼乐于看到她的变化。 山林里的夜晚总是降临得很快,如今森特莉已经可以十分熟练的搭上帐篷,并且就地取材,给她们准备好饱腹的晚餐。 用完晚餐,两个人挤在帐篷里。 通常情况下,是会两人换着守夜的,但是今晚不同,今晚会有很重要的事情发生,于是她们要一起腻歪一会儿,然后再将故事推进新的篇章。 帐篷里,森特莉取消了对自己和魔鬼面部施加的魔法,她们亲昵地躺在一处,肩靠着肩,头抵着头。 森特莉前半辈子都在克制自己,在老教皇面前要隐藏自己的本性,打倒了老教皇之后,又要因完成目标,而过度的抑制自己,忽略了自己心底最想要的。 直到现在,她才像是补完了剩下的灵魂一般,她从未如此的开怀。 森特莉自己都觉得神奇。 她背弃了神明,选择了和一只魔鬼同路,这是她之前所不敢想象的。她以为自己是一个纯粹理性的人,她其实明白,魔鬼未必纯粹,魔鬼会收走她的灵魂,这在某种意义上,是不符合普世的幸福和正义的观念,可是……她又觉得没什么不好。 短暂的作为人的一世,一世就够了,死后不管是作为魔鬼的养料,还是用作其它的用途,她都甘之如饴。 “我好像明白了之前错在哪里。”她把玩着魔鬼垂落的头发。魔鬼的头发抚摸起来真的好舒服,漆黑的发丝在指缝划过,就好像淌着清凉的水。 魔鬼躺得很舒服,眼睫半眯起,低低的“嗯”了一声,微微上翘的尾音像带了小勾子,挠得森特莉心底痒痒的。 可惜,今晚还有事要做,不能…… 森特莉努力克制的把思维拉回来,要知道这是多么的不容易,她现在的克制力可以完全比不得从前。她感慨的说—— “我忽视了‘人’,同时,高高在上的布控无法使局面彻底的改变,所以没有办法成功。” 她眼睛在夜里显得有些亮,像是上好的绿宝石:“我需要更多的人,更多的思想……哪怕是微弱的力量,亦可以汇聚成河流。” 魔鬼认真地看着她,在她的眉心印下一吻:“那就试试吧。” 正温存着,远处传来些动静,她们知道,验证这些时日成果的时间到了。 …… 反抗军正对付一匹巨大的魔狼。 贵族追赶他们追赶得太狠了,以至于他们不得不进入这片禁林——这是魔兽们的栖居地,哪怕是贵族军队也不敢轻易进入的地方。 如领头的人所料,贵族军队没有追进来,可能是害怕禁林里的东西,也可能只是轻视他们,觉得他们不会在禁林里生存下去。 这是他们的机会。 但是首先,得打败这头魔狼。 领头指挥了片刻,额头和后背上都是汗,他忽然明白,对抗魔物这一点,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他们这数百来 人之中,会一些粗浅斗气的只有四人,而剩下的人连与魔狼周旋的资格都没有。 魔狼长啸一声,把拦着他的斗士击飞出去,然后锋利的爪间划向后面的普通平民。 领头眼睛愤怒地大睁。 对他来说,这些人和他同甘共苦,已经是他的亲人,失去哪一个都是他无法接受的。 就在这个时候,一发利箭往魔狼射去,阻住魔狼的爪子,在魔狼身后,一个黑影凭空浮现,长刀斩下,鲜血飞溅——魔狼的头颅竟是被整个砍了下来。 领头怔怔看过去。 这是两个披着斗篷的女人,她们的衣服边角都有些被磨破了,带着些古旧的锋利气息,举止迅捷有力,加上凛冽肃杀的气质,领头把她们错认成了佣兵。 “感谢您的相救!”领头很快回过神来,朝两人深深鞠躬。 按照他往常和佣兵老爷们打交道的经历,他接下来可能会被呵斥、无视或者嘲讽,但是他听到了一个清亮的声音,意外地十分友好:“您好,我叫莉莉,请问您还需要什么帮助吗?” …… 莉莉和那个名叫伊西亚的伙伴,就这么在这个团体附近生活了下来。 她们提供了许多帮助,会帮他们驱逐野兽、还交给了他们一些高阶的斗气法门、以及他们想都不敢想的思想,领头经常会想,她们所提供的是他所报答不起的。他曾经想过把领头之位交给这两位——对比起她们,他实在太不够格了。 但当他真这么提出时,这两位拒绝了。 这支平民所组建的队伍,最终目的是穿越这所禁林,然后度过边界线,前往另一处国家,那里可以让他们稍稍喘息,然后谋夺下一步。 两个月后,他们终于抵达了禁林边缘,那两位提出辞行。 头领十分的舍不得。 不得不说,这两位的存在给予了他很大的安全感。 “好了,新手阶段已经结束,”莉莉拍了下掌,“倚靠别人,可是走不出自己的路。” 头领一惊,背后冷汗冒了出来。是啊,安全的感觉令他沉迷,让他缺少了警惕心和上进心。 他再次深深的鞠了一躬。 莉莉和伊西亚收下了,她们骑着在禁林中新收服的豹子魔兽,离开。 头领久久的看着她们的背影。 …… 豹子上,‘ 若’懒懒地枕着森特莉的膝盖。 森特莉感慨:“比想象中的更容易一些。” ‘若’睁开眼:“这只是第一步。” “我不会自满的,你放心啦。” 这是她们的第一处。 大陆那么大,分散的这样的群体很多。 森特莉并不打算做他们的王,她只是去做,一个传播火种的人。 再然后的故事,就该是这些人亲自书写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9-1601:38:51~2021-09-1700:38: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夜霭沉沉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o43瓶;陌上人如魚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六章 (本世界完) 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旅行。 大多数时候,森特莉都在做一个见证者。 她渐渐的很少动手,只是提供给他们修炼的知识、制造武器的知识,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旅途中,她和‘若’碰到一个很有意思的少女。 出身乡下,却拥有敏锐的直觉和洞察力,少女在向她们学习的过程中,谈到那个曾经光耀一时又很快摔落的教皇冕下。 她把这位教皇称为她的星星和月亮,她的启迪者。 森特莉有些好奇:“你应该没有见过她。” ‘若’带着得体的微笑,把她们两个不着痕迹地分隔开。 少女带着仰慕。 她说,没有教皇冕下就没有现在的她。 她说,教皇冕下不是罪人,是……给这片大陆带来第一支火把的人。 森特莉有种奇妙的感觉,就像是有些温热的水,冲刷过鹅卵石。 曾经的她,那是一些多么傻的行为啊,原来那样的行为,也会对某个人产生好的影响吗? 这让她感受到了少许迟来的慰藉。 “如果能见一面就好了。”少女这么说道。 她神色黯然,可惜没有机会了,教皇已经回到了她的天国——被爱的人所背叛。 森特莉微微一笑,说:“你相信奇迹吗?” 少女微怔。 “我在遇到某个人之后,开始相信奇迹,”森特莉说,“你也可以相信试试。” ‘若’看向她。 在教导了一些必要的东西后,和以前的每次一样,森特莉与少女分开。 …… 两个人最近有些隔阂。 准确的来说,是魔鬼在向森特莉单方面的躲避。 这实在是一件很神奇的事,在往常的相处模式中,魔鬼是游刃有余、有求必应的那一个。 森特莉不知道是怎么了。 是因为前几天处理了一只恶魔吗?可‘若’向来不把那些恶魔放在眼里才对,为什么呢? 森特莉把作为晚餐的兔肉架在火上烤,走进山洞深处,去找呆在那儿发呆的魔鬼。 魔鬼经常这样,在刻意的减少她们相处的时间。 开始她以为魔鬼是对她不感兴趣 了,想要离开她了,为此她慌过神,后来试探确认了一下才知道,这只是魔鬼表达不满的方式。 这让她觉得可爱。 唯一不清楚的是,魔鬼在不满什么? 森特莉决定今晚打探清楚。 山洞的深处,充满了潮湿和菌类的味道,魔鬼坐在角落一块凸起的石头上,拿背影对着森特莉,这是她看上去也像一只蘑菇。 “是我不该杀那只恶魔?” 故意说出的笨蛋一样的话语,让魔鬼面无表情的回过头来看她。 森特莉温和的笑:“猜错了?” 她又道:“还是说,我最近的修行不够好?” “说得我好像一个矫情的无理取闹的小朋友。”魔鬼慢条斯理站起来,她的动作依然显得优雅,哪怕是在鄙陋的山洞,也给人一种华贵非常的感觉。 “……你做了晚餐?” 森特莉跟在她的身后:“我打算做烤兔肉。” 魔鬼步伐快了些,在兔肉被烤糊之前解救了它。 无论是哪个世界的挚友,在厨艺方面,都有些令人“惊叹”的天赋。大部分时候,食物处于勉强能入口的程度,少部分时候,就……可以称之为灾难。 魔鬼接过做饭的任务,进行最后的拯救工作。 “我只是在思考,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太妥当……算了。”魔鬼嘟囔。 事情的起因确实和那只被剿灭的恶魔有关。 众所周知,恶魔常常和灵魂、诱骗等等关联在一起,她们参与的故事,也是一个和这些相关的‘陈词滥调’。 恶魔蛊惑了纯真的少女,结成契约,最后吞食了她的灵魂。 她们赶到的太晚,没能把人救下。 恶魔的存在像是提醒了森特莉,她问魔鬼,你准备什么时候带走我的灵魂?在我实现愿望之后吗? 事实上,她们最初的交易内容和这个无关。 魔鬼最后确实要带走森特莉的灵魂……不过,那和恶魔的特性无关,只是为了一个更早、更早的许诺。 令她气恼的是森特莉的态度。 怎么可以那么的无所谓?就像是随时可以把灵魂,献给她这样的人。 森特莉的声音把魔鬼拽回现实。 “哪里做的不妥当?哪里都很好啊。” 魔鬼 和自己做了漫长的较劲以后,达成了某种和解:“你开心就好。” 森特莉:0v0 “那今晚……” 魔鬼拽下一个烤兔腿,塞到神职者的嘴里。 深夜。 山洞充满着潮湿的气息,有水滴从洞穴的顶端落下来,魔鬼咬着衣服的下摆,有些难耐的摆动了一下腰肢。她的黑色的翅翼不得不舒展开来,对方近来变得有些粗糙的指腹,抚过她的翅膀根部。 那里的羽毛非常的脆弱敏感,她的翅膀打着颤,身子也打着颤。 就像是弱点被握在了对方手中。 森特莉像是被蛊惑住了,定定地看着她,吻上她的唇。 “您爱我吗?” 森特莉喃喃。 回应她的是一个有些凶狠的回吻。 …… 平民和贵族、王国的僵持,渐渐到了白热化阶段。 很快到了森特莉不得不出面的时候。 一个底蕴深厚的王国,有的不仅仅是丰厚的财宝,更重要的是里面的人才资源,包括倾一国之力供养的宗师级别的强者。 在王国迟迟无法撼动平民的时候,他们出动了宗师。 在这个奇幻的世界里,宗师是比一个军队更为可怕的存在。 当宗师级的魔法大师和剑术大师出现的时候,强大的威压,令所有人都呼吸不畅。 巨大的魔法阵随着吟唱成型,炽热的斗气覆盖在了锋锐的阔剑上。 曾经与森特莉有过短暂相处的少女、如今这个平民军队的领袖,凝重地看着那两个不世出的强者。 无法抵抗,他们会死。 这就是……王国的力量吗? 久经风霜的眼中,映出惨烈的天光。 魔法降下。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庞大的、金色光明元素凝聚而成的羽翼,在魔法阵降下落雷的地方凭空出现。 救下了陷入危险的所有人。 领袖认出来,这个是光明教廷所收录的禁咒。 如今在……那位死后的教廷,本该已经没有能使用这个禁咒的人了。 难道说…… 她想起了曾经听到的那句话:你相信奇迹吗? “原来……真的有奇迹吗?” 如纤阳般耀眼的金发,湛蓝的眼睛,堪比神明造物的容貌……气息恐怖的女人漂浮在半空,和法圣对峙。 在她的身旁,黑发红眼的女人提了一把窄刀,有些张扬的笑。 “这个配合,不会有错的。和传闻里一样,”领袖喃喃,“洛弗一世冕下,还有……她的守护骑士。” 这一战打得日月无光,以法圣、剑圣的落败为终。 至此,这个王国无可抑制的走向衰败。 新的可能性在被讨论。 渐渐有新的□□成,它们有的遵循原来的制度,仿佛一个循环,有的在废墟之上开辟了新的道路。一切都在变好,无论如何,世界遵循着‘新的代替旧的’这样的准则。 森特莉并没有向外披露她的真实身份,莉莉是莉莉,教皇是教皇。 教皇那个存在,本来就是为的解决不能解决的问题出现。 她继续在大陆上行走,帮助一些所能帮助的人。 她后来被人们亲切的称呼为大贤者。 森特莉一共活了四百多年。 这是地面上的生物所拥有的极限,除非她晋升到另一个层次,否则不能活得更久。提升一个层次,成为天使那样的存在,森特莉是可以做到的。但是她没有这么做。 她的寿命到了尽头,头发染上花白,容颜和初见时一样年轻。 “来吧,带走我,吃掉我。若。” 她张开双臂。 这其实和她最初的梦想南辕北辙,但又如此的…… 她已经找到了自己的答案。 “如您所愿。” 黑色翅膀的天使从天空降落,抱住了她。 ‘若’感觉到,女人的身体在她怀里软倒,滑落。金色的光点散逸出来,在桑若的面前凝聚成一个小球。 小球亲昵的蹭着她。 【最后一枚碎片已回收。】 ‘若’抱着女人的身体,最后来到了教廷。 这里没有了最初她来到这里时的繁华,但也没有后来时的破旧——教皇冕下曾经的数次降临,还是给破败的教廷注入了新的活力和影响力。 圣火前。 浓厚的、由纯粹光元素组成的“火焰”,在教廷的正中心静静燃烧着,这是“朝圣之地”。 在魔鬼的记忆里,很久很久以前,在 天国也见过这样的火焰。 这些能焚烧一切污秽和杂质的存在。 净化之火。 魔鬼抱着曾经教皇冕下的身体,一步一步踏入火焰。 她们的身体被火焰所舔舐,从指尖开始,回归到世界的最本质之中,魔鬼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低着头,温柔地看着怀里的面庞。 最后一个世界,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从构思最初就比较短的一个故事哈哈哈,再多花笔墨就不是那个想要的感觉了 下面就是完结卷!感谢在2021-09-1700:38:36~2021-09-1901:17: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焚香自眠、20555264、arely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珏20瓶;wing、hero、芒果千层10瓶;嗯哼、47842139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七章 游离碎裂的残魂聚拢。 被轮回所磨洗掉的记忆,也渐渐回归到本我的意识中。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弱小的剑修,名叫奕叶。 奕叶出身于一个普通的小门派,同门之中,修炼上不是资质最好的那个,也不是最刻苦的那个,比起战斗,她更爱摆弄花草、吃食这种凡人的玩意儿。 打打杀杀有什么好?活个两三百年,体验过人间百味便也够本了,何必去强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奕叶是这么想的。 不过,她虽然弱,所在的小宗门里,上到掌门长老、下到洒扫杂役,没有人不喜欢她。盖因为她心肠好,性子软,遇到需要帮忙的地方从不会推辞。 修真界中,温柔珍贵又廉价。 一朝宗门被破,奕叶眼睁睁看着昔日友爱的同门尽遭屠戮,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带着掌门印丧家之犬般逃出去,成了宗门的最后一缕血脉。 追杀如影随形。 她意识到自己多么的无力,别说报仇,面对追杀的敌人,她连像样的剑招都用不出来,只能狼狈逃窜——尽管以她的年岁,即使她往日拼命的修炼,也不会对最终的结果有所改变,她依然把罪责归咎在了自己身上。 如果不靠着这点念想、这些懊悔,她没有办法支撑下去的。 用光所有的护身法宝,她最后逃到了极北之地——只有那个地方,那些追杀她的人不敢进入。 那是混沌以及众魔所在之处,进入者九死一生。 奕叶要搏的,就是那一线生机。 她是幸运的。 进入极北之地边缘,遇到的都是些低等魔,以她的粗浅修为也可以勉强解决。她就这么边战斗边修炼,几乎昼夜不停歇,大多数时候,每天阖眼不到半个时辰。 一方面是因为只有她一个人,需要无时无刻保持警惕,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只要一闭眼,她就会看到师弟师妹们倒在血泊中的情形。 她几乎是无情地锻炼自己,拿周围的低等魔练手,剑法一日日精进。有次她路过一汪水潭,无意瞥见倒影中的自己,忽然觉得陌生。 那里面的女人长着和她一样的容貌,气质却很冰冷,茶色的眼瞳满是麻木和淡漠。 她都快想不起自己原来的样子了。 人不可能一直是幸运的。 在 战斗了半个月之后,奕叶撞上了一群中等魔。是的,一群。 那些魔里恰巧有对气息特别敏感的,奕叶的藏匿之术没有用,只得随机应变,往极北之地的深处跑去。 她不记得自己逃了多久,身后的视线如影随形,周围的景色由漫天黄沙变为了灰白的冻土,嶙峋的怪石矗立着。 浑身都是魔袭击造成的伤口,她不敢停下,她怕自己停下就再也没有跑动的力气了。 直到步入了某座小山的范围,背后窥伺的视线消失了,她心下一松,眼前模糊,咬咬牙坚持走了几步,黑暗笼罩下来,失去了意识。 再睁开眼时,她发觉自己到了山洞里。 身上的伤被粗略的处理过,上面敷着绿绿的草药。奕叶想,在这个地方,会是谁救了她?极北之地有其他人存在? 她挣扎着坐起来。 “沙沙……” 有声音从背后传来,奕叶身体紧绷,转头看去。 山洞里堆满了可以发光的石头,因此奕叶可以没有阻碍的看到,从山洞的那边,一道黑色的小身影拖着对于那道身躯来说过于庞大的叶子,摇摇晃晃走了过来。 奕叶微微睁大眼。 这是…… “唧唧!” 一只小兽。 小兽把大叶子放下,跳了跳。它的模样像是黑麒麟,只是背上多生了四翼,眼睛圆圆的像是杏仁,湿漉漉的闪着润泽的光彩,四只蹄子也十分袖珍。 实在是……有些可爱。 这样柔软的小生物,让奕叶唤起了宗门时生活的一些记忆,她那时很喜欢去饲喂灵兽,虽然她们宗门的灵兽不是很厉害,只是一些很普通的品种,但她喜欢它们。 宗门…… 奕叶垂下的手指攥紧,低头掩去眼中湿意。 这一路上,无论多么苦多么危险,她都没有哭过。现在嗅到一点过去的滋味,就如同从长久的、浑噩的噩梦中骤然清醒,回归到比噩梦还可怖的现实。 冰冷刺骨。 “沙沙……” 小兽把那片大叶子推到奕叶面前。 奕叶微怔:“这是,给我的吗?” 小兽偏了偏头,显然是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看奕叶没有行动,它又把叶子往奕叶这边推了推。 奕叶认出来,这是一种十分名 贵的灵药,可以修复陈年旧伤和损毁的根基,放到外面的修真界能卖出天价。 她眼眶又有些红了。 “谢谢……” 她把草药接过来,之后小兽就像是完成了什么重要的事一般,松缓下来,跑到一边卧下。 奕叶看了它很久。 在经历了这几个月的颠沛流离之后,奕叶茫然的想,老天终于开开眼,分给了她一点好运气吗? …… 桑若穿梭在时空的壁垒当中。 她的手中笼着红光,那是她的心头血,里面包裹着挚友的全部魂魄。那些魂魄正在融合,记忆应当也在回归,想必过不了多久,她认识的挚友就要回来了。 而她的最后的审判,也要到来了。 桑若眼睛空茫的落到一处,不由想起她和挚友最初相遇的情景。 那时她刚诞生不久,灵智懵懂。 她不太清楚自己的身份,只是觉得自己和其它存在有些不同,又说不出不同在哪里。 其它的魔大多聚群而生存,她试图靠近过去,大部分魔都仓皇而逃,少部分对她发起攻击,似乎是想吃掉她。 久而久之,她找不到接纳她的族群,便不再强求,自己找了处山洞,开辟一片地方作为住处。 只是自己一只魔呆久了,未免觉得孤单。 有天她看到洞口附近躺了个完全不同的生物,和她见过的所有存在都不一样,皮肤是那么的白,那么的细嫩,仿佛一划就能划出一道血口子。 她要养这个生物。 幼小的天魔下了决定。 强大的魔有时候会养弱小的、漂亮的低等魔作为宠物,她想,她这样大概也算? 于是她把对方拖进了山洞,寻找对身体有好处的灵草,嚼碎了敷上——多么脆弱的躯壳,连直接吃下灵草都承受不住。 在她去采能让躯壳强健些的草药回来后,她看到她的小宠物醒了过来。 茶色的眼瞳初看冰冷,仔细一看,又发现那冰冷的冻湖融化成了水。 并且,里面有种让她觉得莫名其妙的慈爱。 幼小的天魔忽略掉那种感觉,想:我的选择真是不错,她醒过来后,看起来更漂亮了。 谁会不喜欢美的东西?天魔从小时候开始,就是个忠实的小颜狗。 一个人, 一只天魔,就这么平和的住在了一起。 天魔发现自己的宠物总能找到一些事做。有的时候会盘膝坐着,一坐就是好几天,有的时候会一个人出去,斩杀那些下等魔。 极北之地浊气繁盛,下等魔无时无刻不从中诞生,是杀不尽的。天魔不明白这么做的意义。 不过她自认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主人,她会容许宠物的小任性。 她最喜欢的是宠物斩杀下等魔回来的时候,对方会尝试接触她,和她说话——尽管那些话语她听不懂。 后来对方大概也是察觉出了这一点,开始教她学字。 她渐渐明白了许多东西。 宠物的名字叫做奕叶,来自一个名叫人类的种族,奕叶教给她的,就是人类的语言。 多么神奇。 奕叶还问她,她的名字是什么? 天魔拿她刚学会的语言,发音不太标准的、磕磕巴巴问道:“什么是,名字?” 奕叶思考了片刻:“名字就是一个把你区分于其它人的标记,就像我叫做奕叶一样,你应当也要有自己的名字。” “我没有名字……”天魔命令道,“你为我起一个!”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软,很嫩,像个还没有长大的小姑娘。她这么说话的时候,听起来不像是颐指气使,更像是在撒娇。 于是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取名字成了奕叶闲暇时间的头等大事。她恨不得把自己看过的典籍都回想一遍,找出一个最合适的名字。 天魔隔一阵子就会跑过来,拿牙齿拽一拽奕叶的袖子,眼巴巴的望着:“还没好吗?” 奕叶把小小的幼兽抱进怀里:“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不,兽呢?” 天魔诚实的摇头:“我不知道。”这对于幼小的天魔来说,实在是一个很宏伟的命题。 奕叶温柔地对她笑:“那我就姑且为你则定一个了,你的名叫‘若’,好不好?” 希望你成为品格高尚美好、芝兰玉树般的人物。 天魔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听,天魔同意了这个提议。 在山洞的外面,有一棵巨大的桑树,叶片是金黄色的,霎是漂亮。奕叶便拿桑作为天魔的姓,这也是她们相遇的见证。 “桑若!”天魔叫着这个名字,高兴地蜷成一团。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中秋快 乐!! 我来晚了tat昨天一直提不起力气,今天好点了 感谢在2021-09-1901:17:16~2021-09-2115:11: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空寒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北極星2个;空寒、蓝溪团、曦、夜霭沉沉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殇80瓶;~66瓶;siwei13瓶;浮槎10瓶;沐5瓶;月之狼星3瓶;开了自动续订(大概)、空灬擘、緰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八章 桑若无事可做,每天最喜欢干的,就是卧在旁边观察奕叶。 人类,一种神奇的生物。 脆弱的皮囊之下,蕴藏了许多神秘又无法捉摸的东西,像是个装了许多新奇玩意的盒子,没有办法强行打开,只有在某些时刻,才能从外在窥到里面的一角。 奕叶大部分时候都是冰冷的,在修炼的时候,在对战魔的时候。少部分时候,比如每每和她玩,神色就放松一些,柔软一些。桑若最喜欢这个时候的奕叶。 还有一种时候,奕叶会对着山洞墙壁上的某块石头发呆,神情淡淡的,里面有某种悲伤与哀戚——这是奕叶教给桑若的词汇,当然,桑若本身并不能理解。 天魔生来无情无欲,对奕叶能有那些淡淡的喜欢和开心,已经是个奇迹了。悲伤这种东西,离她还很遥远。 每当这个时候,桑若就会跳到奕叶身上,拿脑袋拱一拱奕叶。她本能的对这种情绪不太喜欢。 而当她这么做了,奕叶被她拱得发痒,唇齿间会泄露一些细碎的笑。 桑若喜欢奕叶骨节分明的手指插进她的厚厚的毛里,缓缓抚摸。 桑若也喜欢奕叶拿自己的衣服,给她改制小衣服。 就这么过了许多年。 桑若在奕叶的陪伴下度过了她的幼崽期,而奕叶似乎也变得更强了——在桑若眼里,奕叶从最初那个脆弱的人类,变成可与高等魔一战的强者。 有一天,奕叶忽然郑重的蹲下来,对她说:“我要离开了。” 小小的幼兽怔住了。 以前的时候,奕叶跟她讲过她的门派,她的“故乡”,那是一个离极北之地很遥远的地方,四季如春,遍地锦绣。 现在,奕叶要回去了吗? 她细小的身子发起抖来,眼睛睁得大大的,露出两颗小尖牙。 天魔无师自通的学会了“背叛”和“抛弃”这两个词汇,愤怒充斥了头脑。 “我不允许,你是我的……!” 是她的……什么呢? 她们相依为命,是她把奕叶捡回来的,奕叶说,她们是很好很好的同伴。 没错,就是这样,奕叶是她所豢养的宠物,是她的同伴,不管是什么,奕叶是属于她的,奕叶不能离开她。 “我必须要去,”奕叶叹口气,自宗门被破 的那一刻起,仇恨就贯穿了她的生命,这里当然很好,无忧无愁,也没有性命之危,但是,如果不能报仇,她的存在就没有意义。 奕叶茶色的眼睛里满是认真,“阿若,我是来问你,你要和我一起吗?” 愤怒戛然而止。 桑若呆呆的看着她,想:是哦,我可以和她一起离开。 奕叶继续道:“我有仔细的考虑过,我现在比以前要强了,但是敌人也很强,我不能保证护你周全。而且,像阿若这样的存在,到了修真界,一定会被那些家伙觊觎……” 还没说完,桑若就跳到她的肩膀上,催促道:“我们快走吧!” 她在这个地方已经呆够啦! 人类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呢?应该不像极北之地这样,只有石头、冻土和黑色的水吧? 奕叶怎么也没有想到,得到的回答会是这样的,认真的表情维持不下去,有些哭笑不得。 她明白,现在一切出于谨慎的劝诫,桑若应当都听不进去,只得道:“还不行,我们要去准备一下要带的东西。再等等好吗?” “喔喔喔!” 奕叶补充了一些治疗的药草,还做了遮掩气息、改变外形的丹药。她做这些的时候,桑若就蹲在一边看着,任谁都能感觉出这个小东西的迫切。 洞府的东西都收拾起来,能带的带走,整个山洞被奕叶用隐匿的符咒封存,只有桑若和她能看到。 两人站在洞口回望,桑若那种迫切忽然就淡了,心中缭绕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这是怎么了? 如果奕叶能听到她的心声,就能明白,这是一种离家的怅惘。这个山洞,被她和奕叶住了这么久,已经算是她们的“家”了。 踏上旅途,桑若忽然想起来:“我见到过一个东西,一定对你有用!” 于是两人临时变了路,桑若领着奕叶,停在一具白骨面前。 嶙峋的岩石之上,莹润的白骨靠坐在上面,五指之中死死卡着一柄长剑。这白骨和剑不知道在这个地方呆了多久,剑身仍雪亮,映着泓泓天光。 对比起来,奕叶手中那个被她用了许多年、已经有裂纹的光彩不再的剑,便显得愈发破旧。 “这是……” 奕叶蹲下身,看到了长剑的剑铭:“笑谈。” 这唤起了她久远的记忆,在宗门 的讲学中,曾提到过她们的祖上出过一个大能,移山填海无所不能,只是某日忽然失踪,不知去向,据说是去追寻古老的有关“魔”的传说。 在那之后,她们宗门受其它大宗觊觎,发生了很多事,渐渐一蹶不振,掉出了一流宗门的排行,再往后,不得不搬出洞天福地,找了处偏僻的地方安置,成了不入流的杂门派。 那个大能的佩剑,名字就叫“笑谈”。 在奕叶念出剑铭的刹那,一缕白色的流光从长剑之中射出来,没入她的眉心。 她闭上眼,像是忽然入定了。 桑若没想到会有此变故。在她的感知中,这只是一柄有灵性的剑而已。 这些人类修士,真是……狡诈! 她急得围着奕叶转圈,又不敢贸然打断。幼小的心灵里,对人类修士产生了极坏的印象。 过了大概有半日,奕叶才睁开眼。 桑若像炮弹一样撞入她怀里:“怎么样了?” 奕叶安抚的摸着她,微微一笑:“那是我派祖师留下的神念,前辈把这柄剑留给了我,没事了。” 桑若检查了一番,发现奕叶修为有所精进,这东西对她确实是有好处,这才放下心。 但当时的桑若不知道,奕叶看到的东西不止那些。 祖师的神念在她识海中显形,方脸,眉心一道深深沟壑,是个瞧上去饱经风霜的女人。她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奕叶,仿佛在她的身上,看到了什么更深处、更本源的东西——那是命运。 也只有一瞬。 女人笑笑,那张沉肃的面容上便多了些对晚辈的慈爱随和。 “我在这极北之地困守千年,本以为不会有再见天日的机会了,想不到还能见到本宗的子弟。”女人眼中满是感怀,“如今身陷囹圄,也没有什么能给的,你也是剑修,便把这‘笑谈’赠你吧,作为见面礼。可不要嫌师祖寒碜。” 奕叶是知道这柄剑的重量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一个是宗门的最后一缕血脉,一个是将宗门带上鼎盛的祖师爷。 “自在宗现在还好吗?” 奕叶说还好。 她身为晚辈,愧于说出门派此时的窘境,然而祖师好像什么都明白了,低低叹息。拿那种仿佛能包容一切的长辈的眼光看着她。 祖师忽然问:“你知道你身边的那个,是 个什么东西吗?” 奕叶知道祖师问的是桑若,祖师的态度,令她有些不安。 “一只灵兽?” 祖师摇头:“极北之地,没有灵兽。” 奕叶微怔。 祖师的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下去:“那是自最北方的‘漩涡’中走出来的怪物,天生带有混沌之气的至强者——‘天灾’。” 在人族的历史记载中,总共有过两次‘天灾’,每次死伤的人数都超过总数的一半,不止是人族,这是对世间所有生灵的一种消减。 “这次的‘天灾’以魔的身份降生,我在千年前隐约得到‘启示’,来到极北之地试图干扰,最终还是失败了,身死道消,留下这一缕神念。” “而这——也只将天灾的降生推迟千年。” 推迟了千年之后降生的,就是奕叶的伙伴,桑若。 奕叶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种种念头在脑子里过了一圈儿,她定了定神,迎着祖师的目光,坚定道:“我不认为她会如您所说的那样,不管是天灾还是其它生物,它们在出生时也只是一张白纸。她并不坏,她……!” 祖师拿温和的眼光看着她,让她止住了后面的话。 “不用急着给我回复。我已经陨落啦,管不了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事了。”祖师严肃全无,笑着摇摇头,“我再赠你一个锦囊,等你做出决定的时候——无论什么决定——你可以打开它。” 奕叶怔怔的,她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复。 她忽然意识到,祖师其实并不是一个很死板的人——从她为自己的剑取名为“笑谈”就能看出来。 “孩子,苦了你了。” 祖师说完,身形就渐渐淡了,一个锦囊静静躺在奕叶手中。 奕叶忽然觉得鼻酸,落下泪来。就像是迟来的,获得一个长辈的疼爱和谅解。 沉浸入识海的意识淡出,奕叶睁开眼,感觉修为更进一步。 小兽就在她的怀里,担忧的看着她。 这样的存在,怎么会是天灾呢? 奕叶朝她温和一笑,心想:我会看顾好她,从今日起,她就是我的责任了。 每任天灾,强则强矣,难得善终。 这也是对桑若的保护。 “笑谈”像是有灵性一般,飞到奕叶身前。 奕叶握住它。 在把祖师的尸骨收敛之后,两人踏上旅途。 奕叶给自己乔装成了普通的散修,桑若则成了她所养的‘灵兽’。 每到一处,奕叶就会带桑若去体验那些好吃好玩的东西。她希望加强桑若和这个世界的联结,让桑若喜欢上这个世界。 桑若也果然被吸引。 奕叶并没有告诉桑若她将要复仇,对付那些人的时候,往往一个人出去。 不过这样的隐瞒显然瞒不住聪慧的天魔。 恰逢那次她遇到了棘手的对手,为了保护桑若,奕叶将桑若留在了旅舍,不得不主动撞入对方的埋伏。 左肩被贯穿,躺下血来浸透了白色的外袍。 桑若也是在这个时候察觉到不对劲,依着之前布下的魔气追踪到埋伏那里。 白与红交织,如此刺眼。 被伪装成普通黑色小狗的桑若,背后的翅翼忽然长大,撑破了伪装之物,并把她整只包裹起来,像一个黑色的茧。 埋伏者们惊奇又贪婪地看着:“这是个宝贝!” 就在他们考虑要怎么得到她的时候,茧破碎了。 “咔吱咔吱……” 从最顶部,茧寸寸碎裂,里面的东西露了出来。先是黑色的长至脚踝的发,而后是可以让所有人着魔的完美的容颜,漆黑的长裙包裹着白皙漂亮的躯体。 一个极美的女人。 漆黑的线从女人赤|裸的足底蔓延铺展开,在那些埋伏者反应过来之前,那些线就已经把他们贯穿。 “唔呃!” 女人嫌弃地把线断开,便有黑色的火焰点燃那些已然失去生机的尸首。 奕叶怔怔看着这些。 她忽然感觉到,某些事情的不可阻挡。 当‘天灾’摆脱幼年体态,选择自己新的外形的时候,就意味着她们已经‘成熟’了。与此同时,很多东西都会接踵而至。 哪怕她多么努力,把桑若保护起来,只要有一个小小的引子,就把一切都引爆了。 她做的一切…… 这时,桑若走到她面前,脸上没有什么神情,是淡漠的,眼底却有少许依赖。 奕叶回过神,忽然清醒过来,为刚刚自己的动摇皱眉。 她掩饰一般牵了牵唇:“阿若变成这个 样子,我都不熟悉了。” 桑若不为所动,皱眉:“你背着我……” 奕叶这才反应过来,她还扮演了一个被兴师问罪的角色。 正在她哭笑不得时,桑若凑过来,整个人靠得极近,漂亮的指尖拨弄着伤口处的布料:“你还把我当同伴吗?” 这张漂亮的冰块脸乍一看很能唬人,但是靠近了仔细看,就能从这双纯黑色的眼睛里,瞧出几分未经世事的天真。 奕叶被她磨得受不住,说:“就算阿若不来,那些人我也能够解决。而且……正是因为把阿若当同伴,我才选择隐瞒。” 桑若:? 奕叶:“不仅是同伴,我们更是最好的朋友。” 桑若显然对于这种话很受用,虽然表情没有太大变化,但是奕叶还是看到她身后不存在的摇晃的尾巴。 奕叶总结说:“最好的朋友就是挚友,我们是挚友。” 桑若:“喔!!” 她和奕叶是最最最好的! 原来是这样。宠物来形容并不贴切,同伴也有些浅显,‘挚友’这个称呼恰恰好。这是为她和奕叶量身定制的,她们是彼此的唯一。 这时,远处传来一个人的脚步声,似乎在往这边靠近。 奕叶攥住桑若作乱的手腕,把桑若摆弄出一个比较‘端庄’的、符合常人的姿势。奕叶也握住剑柄,转头警惕看去。 “嗨,两位道友?”一个年轻的修士走过来,很是开朗和自来熟。 桑若回忆到这里,眼神沉下去。 这个人就是世界的主角,也是她和奕叶分离的导火索。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的更新可能不太稳定!我在纠结怎么摆弄视角和细节…… 感谢在2021-09-2115:11:53~2021-09-2223:11: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北極星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想吃橘子、闲云野鹤8瓶;烯烃-乙烯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九章 “这不是师姐吗?” 年轻修士惊喜的叫道。 奕叶在看到对方的容貌的时候,也怔住了:“裴恒师弟……” 在离开宗门之后,奕叶做梦也想不到,可以再见到自己的同门。 这位师弟和她不是同一个师尊,曾经只是有数面之缘,饶是如此,也足够让她欢欣。 原来她的宗门之中,还有幸存之人。 裴恒说出了当时的来龙去脉,原来那天他躲在尸体堆当中,又趁乱拿到宗门至宝,逃了出来。裴恒还说,他这些年一直在努力修炼,争取为宗门的人报仇。 奕叶看着裴恒,像是看到了曾经挣扎的自己。 她的神情略微松动,因警惕而搭上剑柄的手,却一直没有放开。 裴恒似乎察觉到什么,开怀一笑:“师弟还要去寻一株药草,便先走了,这是我的传讯灵符,我们改日再叙!” 奕叶看着裴恒离去的背影,反思自己是不是戒心太过,心里不由升起些愧疚。 但以桑若的情况,她不放心任何人靠近,哪怕是她曾经的同门。 她看着裴恒的方向,久久叹口气。 桑若漆黑的眸子里满满都是奕叶,见奕叶头都不回,贝齿不自知地咬住下唇。 奕叶口中的宗门,是一处无忧无虑的桃花园,是桑若无法触及的存在。 出身于宗门的裴恒,理所应当的获得了奕叶的优待。裴恒早就认识奕叶,比她认识奕叶还要早。 桑若讨厌奕叶的宗门,也讨厌裴恒。 她化作一缕黑雾,像只莽撞的鸟儿,离开了这个地方。奕叶顾不得肩上的伤,忙去追。 …… “曾经的我,真的很任性。” 桑若想起那段时光,发出一声怅惘的感慨。 还好在那之后没发生太狗血的事,她任性的跑了,但奕叶很快把她追到,耐心的哄了半天。 桑若跟在奕叶身边看了那么久尘世,已经没那么好哄了,一个糖葫芦可不够。 最后还是奕叶亲手捏了她们两个的泥人摆在一起,又发誓不会再忽视她,她这才消气。 听了桑若的感慨,小七认真道:【您现在也很任性!】 桑若刚升起的怅惘,便戛然而止了。 “……我 劝你想想再说话。” 桑若也是很久很久以后,才以其它的方式收集信息,还原出当年发生的那些事。她所知的其实比小七还多一点,因为小七所查阅的卷宗,是经过主神筛选的。 她和奕叶的相遇是一场意外。 这场意外起因于主神的阴谋。主神早就对各个世界的气运觊觎已久,经过一番谋划,最先对四个世界动手——它们被称为源世界。 桑若所处的就是一个源世界。 在原本的命运中,桑若是一个注定被消灭的“天灾”,奕叶是小门派的普通弟子,如无意外,将平庸的度过半生,最后在涌来的魔潮中丧命。 而主神的谋划,则是让系统绑定了一个小门派的普通弟子作为男主,并人为塑造男主的背景——系统帮助男主盗走宗门至宝,使得这个小宗门因为缺少护山大阵的能源,在强敌面前落败,惨遭屠杀。 开局被灭门,背负深仇大恨一路逆袭可是主角标配。 这个倒霉的小宗门就是自在宗,奕叶所在的宗门。 只是主神没有料到,自在宗的长老们拼命护下一个人,让那个人带着掌门印逃走,最终来到极北之地,和桑若相遇。 这也是为什么,平行世界里的桑若和奕叶,要么势同水火,要么形同陌路,只有这一世她们成为了挚友。 在命运线中,她们原本不该相遇,是主神的阴谋让她们相遇。 就像是一个小小的奇迹,堆起的多米诺骨牌,引燃了更大的变化。 主神在男主遇到奕叶和桑若之后,便察觉到了世界线的变动,在紧急计算之后,得到了不加干预后的结果——奕叶背负血海深仇,一路打怪升级,还和最后反派‘称兄道弟’,显然是主角模板。 如无意外,奕叶会最终成为正道魁首,夺得最大的那部分气运! 可主神没和奕叶契约呀!那气运它只能干看着,没它的份啊! 它不能允许这种事发生。 于是它支使着男主去离间奕叶和桑若,并暗中加紧让桑若正式成为‘天灾’的进程。 另一边,奕叶察觉到阻止桑若的急迫性,做出决定,打开了师祖留下的锦囊——师祖说过,在有答案又感到棘手的时候,就可以打开锦囊。 师祖告诉了奕叶,让桑若摆脱‘天灾’身份的办法。 两方的努力,使得事情往脱轨的方向跑去。 最后的结果就是,桑若确实是摆脱了‘天灾’的身份,不用背负命运的任务和死亡,但对应的部分被奕叶所承受了。 反噬来得太快,奕叶只来得及把桑若支使去遥远的仙山采药,然后就遭受反噬而亡。 当然,死前她已经发现裴恒的真面目,不忘把裴恒一波带走。 最初的时候,桑若不知道裴恒在其中“出的力”,也不知道奕叶是为了她的劫而奔走,只以为是她没有把人看顾好。 那天仙山下了很大的雨,她在雨中闲散的走,忽然,她在挚友身上留下的魔息,断了。 那道魔息可以为挚友挡下一劫,魔息断了也就意味着…… 桑若疯了一样的赶回去。 浩劫之地,死伤无数,母亲抱着孩子的尸体痛哭,到处都是凄凄哀声。 天魔生来无情无欲,以前感受不到这些,然而这次。她茫然矗立当场,无边的孤寂和哀恸裹了上来。 没有挚友的尸体,也没有残魂,什么都没有。 就好像她认识的那个人,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多么拙劣的笑话。 顺着脸颊落下的,除了雨,可能还会有别的东西? 正道弟子忙着救人,天魔召不来挚友的残魂,愤怒的燃起魔焰。如果放任,这道魔焰将能吞噬大陆三分之一的领土,这就是曾经的‘天灾’的实力。 这时她的袍角被轻轻拽了一下,低头看去,是一个小女孩。大概五六岁模样,掩埋在尸体堆里,气息微弱,就像小猫一样,她未必知道桑若是谁,只是仅凭本能拉住旁边的人,在求救。 天魔胸中横亘的气,忽然就散了。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收手,也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离开的那里。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离开了很远,手中抱着那个比猫儿还瘦的小女孩。 “麻烦。”她沉沉盯着小女孩,可小女孩已经早就昏了过去,不可能对她的这句话产生什么反应。恐惧也好,苦恼也罢,什么都没有。 天魔最后救治了小女孩。 小女孩发了场高烧,忘了以前的事,就像一个雏鸟依赖着她。 天魔花了很长时间接受挚友已经不在的事实,在那个期间内,她没有拒绝小女孩的跟随,就像养了只猫儿狗儿似的。 后来小女孩渐渐的大了,天魔也比以前多了些‘人味 ’,她把小女孩收作她的养女,投注了一些感情,还为小女孩取名为“念叶”。 念叶最终选择作为一个普通人,生活,老去,儿孙满堂。 在念叶走后,天魔也就离开了那个地方。 她没有死心,四处漂流。寻找挚友残魂。 其实和从前也没有什么区别,只是身边没有了挚友。就好像,什么都是过客,整个人没有了归处一样。 天魔忽然无师自通了家的含义。 就像是奕叶一遍遍的追忆她的宗门一样,天魔也一遍遍追忆她们曾经住过的那个小山洞,以及可以随意依偎在挚友怀里的时光。 她懒散的听着挚友教她认字,穿着挚友给她做的小衣服。年少不知愁。 人的一生都在追寻故乡,人的一生都回不去最初的那个故乡。 魔也一样。 后来随着对于曾经的探寻,桑若知道了自己‘天灾’的身份以及使命,以为是自己害得奕叶落到那般下场。 有段时间她终日沉湎于痛苦与绝望。她不断的找寻挚友的残魂,上碧落下黄泉,每每升起希望,又发现那不过是镜花水月。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疯了,在无尽的痛苦与自厌中,她发现自己对于挚友的感情是……爱。 多么卑劣。 她不知道那段时间自己是怎么度过的。 直到很久以后,她见到了世界意识,她才彻底还原出事情的真相。 是,她也有罪,但是她必须要把这个叫主神的东西弄死。 她的罪,她对挚友不容饶恕的感情,将由挚友回归之后,进行最后的审判。 …… 奕叶想起了很多事。 她想起自己决定打开锦囊的那一刻。 回想起来,其实在那个时候,她就已经有了以命换命的预感,以及觉悟。 她那么贪心,既想要保人族的太平,又不想让她的姑娘受到伤害。那就只能伤害自己。 把桑若支开之后,她一个人在石凳上枯坐许久。 山茶树丛中,白色的山茶花开得正好。 她在心底描摹着桑若的容颜,回忆着两人相遇以来的经历,任由心底的妄念滋生。 人总是会有许多妄念,她是修真中人,居然也未能免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 起,那只像白纸一样的魔已经占据了她心底的全部位置。 曾经有天她自梦中惊醒,眼前都是天魔满面通红倚靠在她怀里的模样,偏偏现实中,毫无所觉的天魔也蹭过来。 天知道她花了多大的克制力,才把一切的妄念深埋在心底。 桑若那么依赖她,把她当做挚友,她怎么能…… 现在到了这个时候,她终于不用再克制了。 有冰凉的雨丝落在脸颊,奕叶抬起头。 “啊,下雨了。” 在遥远的仙山,桑若抬起手,接住雨滴:“……下雨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9-2223:11:10~2021-09-2401:59: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百櫻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turee16瓶;y6瓶;21387400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章 小七是个平凡的系统。 性格设置平平,能力也平平,除了比较靠前的编号和出厂时间,以及和时空局的初代建立者有些交集之外,就再也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了。 是的,初代建立者。 那是个极其惊才艳艳的人物,其天马行空的构想和堪称恐怖的执行能力,是整个世界的瑰宝。 小七曾经作为她的辅助系统参与过对于世界线的调试,那段经历对小七有着深远的影响。 可惜,时空局的初代建立者是人类,人的寿命是很短的,在完成时空管理局这个庞大的体系之后,哪怕是基因改造,也无法挽回她的生命——她拒绝将精神划入虚拟,就此死亡。 在那之后,由她指定的十名接任者接管时空局。 这些接任者在位期间没干什么大事,就是建立了一个智脑系统——他们妄图做初代没做的事,将自己的精神沉入智脑,试图融合。 他们融合失败了,最后只构筑出了一个畸形的怪物。 这个怪物有着人类的智慧,却没有人的感情,它的心里有一个空洞,驱使着它攥取越来越多的的能量,以期把能量填平。但是它永远不知餍足。 那些接任者融合的时候,最强烈的欲望是想活,而活,是需要攥夺别人的东西的,就如同人类要活,就要占领生存空间,吃动物的尸体。主神想要活,就要攥夺越来越多的能量。 于是主神试图干涉世界线,夺取气运转化为庞大的能量。 小七看着憧憬的人所建立的时空局,慢慢变得面目全非,偏离初衷。 时空局原本是为的维持各个空间的稳定——曾经常有时空穿梭者,为了攥取资源和能量,对其它世界的命运进程造成影响,甚至发动位面入侵。时空局要做的,原本是阻止他们。 而现在,时空局在做和入侵者相同的事。 小七觉得有种不该出现在系统身上的情绪,在心底灼烧着。 它平凡,没用,可能对抗不了主神,但它也必须要做出自己的选择和行动。 于是它身为资历很深的初代系统,偏偏去做吃力不讨好的‘拯救’任务,将自己流放到了边缘地带,成为后来的系统口中的废物系统。 它以为自己的反抗只能是这些,却没想到一个意外,让它遇到了桑若。 能够见到这一天,它也 算是无憾了。 空间的壁垒走到尽头,桑若即将回到自己的世界。 【到达临界点,请求打开空间壁垒……】 就在这个时候,异变突生。 【警告,权限不足,权限不足!】 数据的洪流包裹住她们,小七急道:【没有打开空间壁垒的权限……怎么回事!】 桑若并不意外,看着虚空之中的一个方向:“我还在想,上个世界似乎过于安静了……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话音落下,巨大的、由数据和能量组成的触须,将她们包裹起来。 桑若淡漠地抬起手,半透明的屏障阻拦了这些触须。 “主神。” 如她所料,她借助精神丝种下的毒素,给主神带来了不可逆转的影响,这是主神所不能允许的。在手下多次失败之后,主神终于坐不住了,破釜沉舟来到她的面前。 【解药在哪里!!】 那是一道不属于世间任何生灵的声音。 一只巨大的独眼,浮现在她面前。 无所遁形。 桑若摇头:“没有解药。” 主神哪里会信。毒素的侵入,使得它的数个模块不稳定,类比到人类,相当于精神出了问题。 它偏执道:【交出来,不然,死——】 从无数个世界搜集来的能量,总值是极其恐怖的。 哪怕是桑若,面对突然暴增的压力,撑起的防御罩也有些摇摇欲坠起来。对比起主神庞大的身躯,桑若站在其面前,就像一滴水面对着整个海洋。 而压力依旧在增加。 小七呆不住了,从寄居的识海里出来,化出实体。小小的光团飘在半空,声音里带着决意:“我,我怎么说也是初代系统,宿主您先离开,我为您争取一点时间!” “怎么争取?” 小七不语。 主神毕竟是主神,要拖上一时半刻,就只能用自毁的法子。 “这种生离死别的话,我不喜欢。”桑若指尖捉住小七,又把它扔进了识海里。她漆黑的眸子渐渐染成金黄,在她的身上,不止是有天魔那种沉渊般的气息,还有一些其它的东西。 昂扬的、愤怒的、忧惧的、单纯的……驳杂种种,星星点点,汇聚于一身。 “你有近万年来以不合理 的方式夺来的能量和气运,我亦有三千世界命运受更改之人的执念与怨憎。” 无数的愿望、因果,经由‘规则’加持,尽数聚集到桑若的身上。她是大天魔,是顶级位面的至强者,也是最好的容器。 身躯因为承受了过多的力量而发出哀鸣,桑若神情漠然,金色的瞳孔令她多了几分神性。 “此刻,就是终结一切之时!” 【呀啊啊啊啊!】主神伸出两只枯爪般的手,朝桑若压来,像是恨不得把她压碎。 两股能量对冲。 天地一片白。 桑若感觉的到,有什么碎裂了,又有什么回归到原本的地方。 再次睁开眼,原本主神所在的地方已经空无一物。 解决了。 “真是……漫长的旅程啊……” 自失去挚友之后,就开始的追寻,等待与布局。现在终于进入了尾声。 充盈的能量散去,桑若在身体即将被撕裂般的剧痛中感觉到了解脱,喃喃着闭上了眼。 【宿主!宿主!】 …… 桑若睁开眼,看到窗外一闪而过的鸟儿。 她好奇的坐起来,想要走过去细看。但稍一动,就感觉到了撕裂般的疼痛。 “唔……” 这是怎么了? 回想伤处的由来,脑子空空,没有对应的记录。不止是伤处,甚至连过往,她能回想到的,都只是一片空白。 除了“桑若”这个名字,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阿若,你醒了吗?” 门吱呀一声推开,秀雅漂亮的女人端着托盘走进来。乌云般的长发挽成髻,拿木簪随意地固定住,一双茶色的眸子清透漂亮。 桑若首先被托盘里的东西吸引了,汤盅里,鸡块散发着诱人的肉香,还有属于草药的清香味道。 桑若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她饿了。 “你是谁?我们认识吗?”她问女人。 女人眼里浮现出淡淡的笑意,温和包容带着些许怅惘:“果然是不记得了……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名为奕叶,我们……” 她声音顿了顿,轻缓又坚定道:“我们当然认识,我们是恋人。” “恋人?” 桑若微微睁大了眼 。 她对这个词汇有些陌生,但是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内心并不排斥。看来面前的这个漂亮女人,说的是真的。 她们是……恋人吗? “你伤势刚有好转,不要动。”奕叶言语止住想要下床的桑若,拿碗盛了些汤和肉,坐到床榻旁,“阿若是想要自己吃,还是我喂?” 这真是一个让人难以抉择的选项。有手有脚的正常人,一般都会接过勺子自己吃,但是桑若犹豫了片刻,果断道:“要喂!” 有人帮忙,为什么要自己动手呢? 瓷勺递到眼前,桑若一口咬住,鲜甜的味道在口腔炸开。 是她所喜欢的。 只是为什么,眼前有一点模糊呢?有什么东西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 就好像她等待这个时候,已经等待了好久。 奕叶眸光沉了沉,而后指腹温柔地拭去水渍,把怔怔出神的女人深深抱住,低声道:“没事了,都过去了……我们还有许多的时间……” 她们会一直在一起,再没有什么能把她们分开了。 …… 那场爆炸过后,小七终于夺回了权限,拖着受伤昏睡过去的桑若,进入世界当中。 这是桑若所出生的世界,不会有对外来者的排斥。 奕叶已经融合修补好的魂魄,则进入桑若早就准备好的塑形之玉上,获得新的肉身。她从系统手里接过桑若,并给两人开辟了新的居所。 事情基本上都尘埃落定,只是临时出了点小小的意外。 因为诸多世界的意志降临到桑若身上,对她的躯壳以及精神都有了严重的冲击。桑若不仅身体需要进入休眠,精神上也受到了短暂的影响——她会暂时失去过去的全部记忆,像一张白纸一般,生存一段时间。 “什么时候能恢复?”奕叶问小七。 小七说它也不太清楚:“快的话几天,慢的话可能几个月几年吧……要看恢复的情况,以及宿主本身的意愿。” “这样啊……多谢。” 奕叶注视着孩子般睡着的桑若,目光温柔、 不管多久她都会等。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9-2401:59:48~2021-09-2503:18: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 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殇34瓶;糊狐图图10瓶;蓝溪团5瓶;月乌2瓶;哈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一章 “该起床了。” 清晨,桑若把头埋进柔软舒适的梨花锦面被子,往里面拱了拱:“唔,再等会儿……” 没能等会儿,一只骨节分明的有力的手,抓住锦被的边角,猛地一拽—— “已经日上三竿了。” 耳畔传来无奈又宠溺的声音,桑若咬了下嘴唇,不情不愿睁开眼。 有阳光从支着的窗子缝隙钻进来,照亮床侧瓷瓶中的山茶花,使其在光线下呈现细腻柔润的质感。 桑若拿眼睛瞪着奕叶。 那天她问奕叶自己记忆里空白的部分——既然她们是恋人,那她们的过去是什么样的? 奕叶微微一笑,眼中像是有岁月流过,最后拿寥寥几句带过,说,她亏欠桑若很多东西,等桑若回想起来,就能明白了。 可桑若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怎么也不像一个债主。 哪有债主连睡个懒觉都不成的? “你身子刚痊愈,要适当的去外面转转。”奕叶转身给她去拿今天要穿的衣服。 桑若现在还没有完全睡醒,显得比较老实,任由奕叶给她换上外袍。 奕叶拿起梳子为她梳头。 桑若的头发很长,打理起来也就特别麻烦。奕叶润白的手指拢过水凉的黑发,木梳和缓地往下。她似乎永远不觉得厌烦,眼中带着温和的笑意。 其实用一些好用的法诀也可以解决,但是奕叶喜欢这么做。 桑若脚尖不太安分地晃动着,盯着窗棱在地面投射下的影子。 “阿叶。” “嗯?” “我们到底是不是恋人啊?” 奕叶梳发的动作一顿:“为什么这么问?” 桑若嘟起嘴:“我现在都知道了!恋人要牵手,要亲吻,还会做更亲密的事!但是这些我们都没有……” 奕叶把手放到桑若的肩膀上,俯身倾靠过去,凑近桑若耳畔。 她的声音比起平时多了点凉意,像是缓缓流淌的冷泉:“谁和我们阿若这么说的?” 桑若鲜少见到奕叶这样,一时有些呆住了。她认得的奕叶温柔、耐心,几乎没有脾气。 等她回过神来,很有义气地:“我不说!” “那让我来猜猜。” 奕叶下 巴搁到桑若的肩膀上,微微垂下眼睫,把桑若整个拢到她的怀里。 她的手掌覆住桑若的双手,十指挤进去。 这是牵手。 “村头的欧阳彻?他平时最碎嘴。” 明明是很平常的动作,但是,似乎有滚烫的温度从手掌相触的地方传过来,像是起了电。肩膀也是。 桑若咬住下唇,忘了言语。 “看来是猜错了。”奕叶放开桑若,在桑若松了口气的时候,抬起桑若的手,蔷薇色的唇瓣吻上去。 吻过手背,吻到手指,一直到指尖。 这是亲吻。 桑若眼睛微微睁大,脸颊和耳根红了一片。 “是黄灵栖?她和你走得很亲近,她为你出的主意?” “啊……” “看来是猜对了。”奕叶感觉到怀中人的紧张,轻笑一声,“她说得不对。” 桑若眨眨眼。 “我们还未结成道侣,举办结契大殿,做那些岂不是轻浮的行为?阿若,我想……好好爱惜你。” 桑若心里像是被羽毛挠了一下,痒痒的。 汹涌的情感从心脏涌出来,不受她的控制。啊,果然,她们是相爱的。 奕叶抱了她一会儿,起来给她梳好头,微笑说:“阿若,今天自己出去玩好不好呀?” 桑若:“咦?” 奕叶:“我有点事情出去做呢。” 等奕叶出门之后,桑若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呜呜呜,灵栖我对不起你! 推开小院的门,桑若伸了个懒腰,走出去。 今天真的是个好天气,树木苍翠欲滴,鸟儿站在枝头叽叽喳喳的叫。 从她醒来之后,她和奕叶就定居在了这个叫做“无名”的小村子。 村里的人都蛮奇怪的,按照桑若脑子里知识来讲,村里人不都该干点农活什么的?她见到的人,似乎都不怎么认真劳作的样子。 “喔,是小桑若呀!”一个拄着拐杖的老爷爷朝桑若热情的打招呼,拐杖随意往路边的大石头那里戳了戳,石头就碎成了几截。 桑若奇道:“您在做什么呢?” “这个啊,老婆子做一味丹药需要石粉,叫我取些过去。” “哦,”桑若似懂非懂点点头。 取石粉?这个石头是不是太大了点,这得做多少炉啊。 “那您忙。” 走了一路,和认识的村里人打过招呼,桑若来到了村子那头。她在这个村子的好朋友,黄灵栖就住在那里。 “大佬饶命!呜——” 离得挺远,桑若就听到好友鬼哭狼嚎的声音,果不其然,一个娃娃脸的少女跑在前头,被奕叶追着打。 奕叶看到她就停了下来,理了理袍袖,温和的说:“阿若怎么过来了?” 桑若:“你们……” 奕叶很自然道:“我有事情要和她讨论,对吧?”说着看向黄灵栖。 黄灵栖脸色微苦,还是点点头。 桑若不太相信的样子,还想说些什么,这时,忽然有一声惊叫从天上传来。 是的,天上。 桑若见怪不怪往旁边跑了跑,就有一个人型从天上落下来,啪叽摔到地上。 “救,救命……”那道声音虚弱道。 从她定居在这个小村子里以后,就经常有不认识的人从天上掉下来,时间长了她就习惯了。大概是这个小村子的独特景点吧,反正这个小村子已经足够奇怪了,也不差这一个。 奕叶和黄灵栖对视一眼,黄灵栖最先上前,把地上的人扶起来:“没事吧?” “怎么可能没事……” 黄灵栖就是曾经的系统007,也就是小七。 那日主神被消灭之后,整个管理局的权柄阴错阳差落到它的身上,它也就有了进一步的进化,从一个小光团可以拟态成人类了。 主神的消减和更替,某种程度上引发了空间的不稳定,距离事发最近的桑若的世界,受到的影响尤其严重。 具体的表现就是——不时有其它世界的人或者物,“穿越”过来。 彼时奕叶已经带着桑若到了大能们隐居的“无名谷”住下,穿越者们的存在会影响这个世界,奕叶和小七一合计,把空间最不稳定的点挪移到“无名谷”附近,于是造成了穿越者们定点投送过来的情况。 当然,大能们也是同意了的。 他们身为强者,面对来历不明的人物,是最不容易被伤害的。虽然被打扰确实是有点烦,但谁叫他们是高个子呢?他们愿意多出几分力。 为了处理这种情况,小七投入了一个分|身过来——它的本 体还在时空局,为各种事端高速运算着。 令她感动的是,桑若与她一见如故,很快成为了朋友。 奕叶干脆利落的把麻烦交给小七解决。 她走到桑若身边,比肩而行:“我们走吧。你最近不是爱听戏,我听说……” 在她们身后,穿越者探听到这里是修真界,已经开始畅想自己拿到机缘和金手指,大杀四方的场景。 小七冷漠地打断了她:“接下来的两日你将住在这里,两日后安排遣返。” 穿越者瞪大眼睛:“遣返!?你是谁,你……你不能这么做!” 说着她就要跑,小七拿出一段绳子。 …… 奕叶和桑若的结契大典要举行了。 村子里的人都很重视这件事。 他们并不清楚奕叶和桑若在来这里之前是什么人,但是一旦进了无名谷,就意味着得到了完全的接纳。并且,他们都很喜欢桑若。 听奕叶说啊,桑若因为一些意外暂时忘记了过去的事,那么漂亮的女娃,白纸似的,可不得好好疼。 热情些的已经开始帮忙置办场子、衣饰,还有嫁妆之类。 哪怕是脾气古怪的,也早早备下了当日的贺礼。 结契当日。 桑若穿着大红的礼服,目光微垂,看向镜中的自己。 她涂了胭脂,抹了口脂,瞧上去艳若桃李,比往日更美,是那种明艳的夺目的美。然而她还觉得不够好看似的,对旁边的黄灵栖道:“灵栖啊,你说……” 话到了嘴边,她就感觉心底是有些空的,茫茫然没有着落:“你说她会喜欢吗?” 黄灵栖叹口气:“这可真不像是你的口气……已经没有比你更漂亮的人啦,况且,我认为,只要是你,就算今天画成了花猫,她也一定会喜欢的。” “可是,”桑若还是皱着眉,“我都不记得我们曾经的一切了,我性子也无趣,我连笑都不太会笑。她喜欢我什么呢?” 她想起奕叶之前说过的话:“她是不是为的哄我开心呢,我是她的债主,她觉得亏欠与我……” “嘘。”黄灵栖叫她停下,“大好的日子可不许这样说。” 黄灵栖看着她,或许对过去的一无所知,让这个内里比谁都细心的魔,有些没安全感了。 “你这是紧张的,不要这么 想。”黄灵栖给她分析,“你觉得奕叶是什么人,如果仅仅是因为亏欠,你是不是太看不起她了?” 桑若:“啊……” 黄灵栖搜索完自己的资料库,最后语重心长的,用不太符合她身份的很感性的话语做了结尾:“等到了大典的时候,你看向她的眼睛,你就明白了。” 桑若将信将疑。 看向……她的眼睛? 按照惯例,大典之前两个新人是不能见面的,随着时间的流逝,桑若对于见奕叶一面的这个念头,愈发渴望。 明明她们前天还见过。 场地在山谷之中,布置得很是庄严。桑若看了都有些奇怪,村中人是怎么在短时间内,弄出一个小型宫殿的。 等踏上这地方,桑若才恍然惊觉,自己心脏是跳得多么的快。 之前的空落落和不真实感,忽然就被填满了。 她走上台阶,在对面那侧看到另一个人的身影。 那个人手里拿着朱红的绸花,朝她看过来。 冰层融化成了春水。 桑若脑子里回想起黄灵栖说过的话,等看到她的眼睛时就懂了。 是啊,怎么会怀疑奕叶不喜欢自己呢? 太阳穴传来些许刺痛,但很快就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碎片化的记忆,一幕幕,一帧帧。 她都想起来了。 桑若的唇角不知不觉勾起,眼睫颤了颤,眨掉眼中湿意。 这就是……你的判决吗? 我的挚友,我的爱人。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产出来了,气氛这么好,就很想写个全文完(x) 不过还是要再写一章哈哈哈哈 感谢在2021-09-2503:18:02~2021-09-2701:39: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hero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3瓶;粤20瓶;云羽5瓶;希霙4瓶;白6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二章 (正文完) 交换心头血,结成道侣契。 冥冥之中,不容忽视的联系在她们之间建立起来。神识只需微微一动,就能感觉到对方的存在。 桑若下意识看向奕叶,奕叶朝她笑。 桑若纷乱的心忽然就静了下来。 参加结契大典的人并不多,都是村子里的。 属于桑若和奕叶的那个时代已经过去,她们认识的人早已作古,不过好在,她们有这些新朋友。这些新朋友都是能闹腾的,结契大典也不算冷清。 直到月上中天,热闹完了,大家都散去,把时间留给这一对新人。 踏着月色和树影,枝叶发出窸窸窣窣摇晃的声响。 两人双手交握着,回到她们的小院。时间仿佛过得很长,桑若觉得自己掌心有些汗湿,或许不止自己。 屋中红烛静静燃着。 “砰!” 门板合上,隔绝了一切声响。 桑若吻上奕叶,急切又热烈,奕叶眼睛微微睁大,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反客为主,更加凶狠地吻回去。 不需言语,她们已经明白了对方的心意。 无论有没有记忆,无论是何身份,‘奕叶’都爱着‘桑若’,‘桑若’也爱着‘奕叶’。 相隔了数千年的时光,这是最初的桑若和奕叶,她们的第一个吻。 数千年前的奕叶,在决心赴死的那一刻,想不到也不敢想,有一天她可以把心爱的人拥入怀中——她是注定要走的,况且,天魔本无心,她不能奢望得到天魔的爱。 可是她得到了。 舌尖探入齿列,开始是浅尝辄止的吻,然后越吻越深,她们抱得很用力,像是恨不得融化在对方身上。 放开的时候,桑若眼睫颤了颤,张开眼。 她的眼尾都红了,比涂上的胭脂还要艳,烛火透过红灯罩映入她的眼中,看着像是也捻入了欲念的红。 奕叶眸光暗下去。 “阿若,我自作主张……” 她们都知道,她说的是结契大典一事。如今桑若恢复记忆,她却是在桑若恢复记忆之前,就定下了结契。 “哈。”桑若那惯来平淡无波的脸上,绽开一个笑,比桃花还要灼人。 她拉了下奕叶,奕叶正看着她的笑容出神,猝不及防跌入床榻 中。 桑若俯身凑到奕叶耳边,低声说:“我心甘情愿。” 不论是忘记了过往的她,还是现在的她,都求之不得。 奕叶眸光颤动,眼里像是有中风暴氤氲,手指抚上桑若的后颈,带着克制。桑若偏偏不依不饶的凑上前来,咬住奕叶的喉咙。她并不使力,就那么含着,尖利的犬齿划过皮肤,带着些痒的刺痛。 “阿若……” 奕叶捏着桑若后颈的手紧了紧,而后翻身,把桑若压在身下。 她平日里最是端方,约莫是做年长的引导者做久了,习惯性的把汹涌的内心隐藏、深埋,如今桑若这一咬,却是把她的凶性和占有欲都激了出来。 “唔……”桑若觉得自己被入侵了,些许的危机感和被占有感,让她身体战栗起来,只能张着唇配合。 奕叶双手有些不稳,为她除去新嫁娘的腰封,像是拆一件觊觎了很久的珍贵极了的礼物。 桑若半遮住脸,双眼迷蒙,半晌喃喃:“我们还没行合卺礼。” 奕叶花了很大的克制力,才把动作停下。 “昏头了……” 她转身拿来酒杯,桑若略微坐起身接过一只,微凉的触感。 辛辣的酒液入肚,带来暖融融的灼热之意,脑子更加混沌,像是要飘了起来。 桑若脸颊更红,眉头皱起,看着只觉得煽情:“这酒里……” “好像有些助兴的东西。”奕叶接过话。 她再也无法忍耐,吻住桑若。 “叮铃。” 酒杯落到了地上,咕噜噜滚了两圈儿停住。然而床榻上的两人都再也无暇顾及。 奕叶轻手取下桑若金制的头冠,发簪,漆黑的长发散落下去,朱红的锦被衬着苍白柔腻的皮肤,构成一副魔魅的画。 奕叶虔诚的吻在桑若的下巴上,然后往下。 烛影摇红。 …… 桑若睁开疲惫的双眼,然后发现自己枕在一片柔软之中。 “我这是……” 窗外已经大亮,有鸟儿唧唧喳喳地叫。 昨夜发生的种种回归到脑海,桑若脸腾得红了。 奕叶还在睡着,桑若注意到自己现在的处境,下意识往后退了退。不料这么微小的动作,把浅眠的奕叶惊醒了。 奕叶眼睫颤动,大概是还没完全清醒,揽着桑若的腰,往自己的方向带了带。 于是桑若的头又被动埋了进去。 桑若:…… 清晨就在鸡飞狗跳中度过。 等收拾好,已经到了午饭的时间。 床榻上残留着昨天的痕迹,桑若看到,面皮又红了。 “先去沐洗一下吧。”奕叶笑得眼睛都弯了,桑若感觉自己遭到取笑,小小地锤了奕叶一下。 第二日早上原本是要拜见高堂的,可她们两个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长辈了,也就省去这个部分。 后院她们新挖了汪温泉——仙人会引水,会勘探,条件不行也能制造条件——正好用作这个时候。 有些烫的泉水包裹着皮肤,整个身体都松乏了,疲惫一扫而空。 “呼。”桑若望着天,四角的院子,澄澈无云。 时间似乎变得很慢,她不必像在其它世界时一样,心有惴惴,争每一个分秒,也和曾经那漫长的等待不同,并不会枯燥和无望。 奕叶也泡了进来,桑若面无表情,朝她泼了一捧水。 奕叶无视水的‘攻击’,过去把桑若抱住:“阿若你变坏了。” 桑若挣脱不成,咬住奕叶的肩膀,囫囵的说:“我一直都是这样。” “打架”很快就变了味道,桑若咬住手腕,克制自己不要发出声响。 胡闹着又错过了午饭,好在这些对于修真中人来说并不是必须品。 两人十指相扣,享受难得的静谧。 她们结了道侣,寿命共享,而天魔的寿命又十分长久。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或许她们可以见证这个世界的尽头。 岁月漫长,而有一人相伴,大抵是世间最幸福的事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到这里就结束了,后面应该还有个圣女魔王世界的感情补充番外 按照惯例,带一下新的预收! 《当白月光手握剧本》点击专栏就能get! 白月光大师姐重生改变命运,和师尊的互撩日常,万人迷苏爽向~ 感谢在2021-09-2701:39:39~2021-09-2801:07: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蔚顺331瓶;雅儿贝德50瓶;拾柒30瓶;42926668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三章 番外 魔鬼是森特莉第一个觉得棘手的对象。 圣女大人似乎天生就精通拿面具示人,谅解的,宽和的,像慈悲无私情的神像,所有人都喜爱她,敬佩她。 然而这种表象,在见到魔鬼的第一面就被打破了。 魔鬼看到她谋杀教皇的场面,并且以此要挟,和她定下交易——荒谬的,不知所谓的交易。 她奈何魔鬼不得,武力无法镇压,也猜不透魔鬼的目的,只能任由事情脱轨,往未知的方向驶去。 棘手。 当时在教廷里,森特莉有个关系不错的朋友,是个修女,名叫琼·法利,单纯可爱。 偶尔遇到的时候,她们会闲聊几句。 琼就和她感叹过:“你和你的守护骑士感情可真好啊。” 森特莉笑笑,心说:才不是这样。 她看不透这只魔鬼的内心,魔鬼看上去温文尔雅,满口说着爱语,行为似乎也都是为她好。可是……那怎么可能呢? 对于森特莉而言,这是个没有缝隙的蛋壳,也是个难解的谜题。 那时的森特莉没有意识到,在觉得对方棘手的时候,就是产生兴趣的开始、 她开始花费时间观察对方,以对付敌人的名头。 魔鬼真的是个能力很强的家伙,她给出的无论多么棘手的任务,魔鬼都能提前完成,且完成得十分漂亮——然后到她这里来碍她的眼。 但是偶尔的时候,她会看到魔鬼立在一边,看着窗外的细雪略微出神,那猩红的眼中映出雪片的模样,像是带着哀伤的碎晶,又像是空无一物。 也只是一瞬间。 森特莉看不明白。 这是她第一个看不明白的人,圣子狂妄无知,老教皇是个满肚子坏水的老狐狸,教廷中的其他人,要么是腐烂了的泥,要么是愚蠢的羔羊。 只有魔鬼,她无法准确的找出一个词汇评价。 但是难以形容那瞬间她内心的震撼,就像是看着某种扁平化的敌人一样的物件,忽然成了一个立体的有血有肉的存在。 森特莉开始把这当成是一场狩猎。 她想要驯服对方,拨开对方平静的外壳,一窥内里。 她们会亲吻,会在无人的时刻相拥。 瞧上去似乎亲密无间,但她心知肚明,这些 不过是逢场作戏。 可就像是所有戏剧里表演的那样,逢场作戏,总有一刻会觉得是真。她们像真正的爱侣一样对待对方,谁知道会不会有一刻,她们真的动了心呢? 至少……森特莉清楚,自己心底有些动摇了。 有时候她咬着对方的红唇,会想:这张唇曾经也会像今天这样,吻过别人吗? 毕竟魔鬼显得太过游刃有余了……这个家伙,就像是,就像是天生的尤物,作弄人的老手。每当那只苍白的手,拂过她的手腕,她就恨不得把那只手抓住,狠狠咬下去,溢出的红应该会很鲜艳吧? 无名火在心底灼烧。 这样的猜测,就像她不是那个特殊的,魔鬼也会蛊惑其他人,也会想要其他人的灵魂。她把这归结于自己的高傲和不服输,她不敢再深想下去,这意味着什么。 她有时会想抽身而退,至少不会越陷越深。有时又执拗的想要获得这场交锋的胜利。 就在内心这么纠结的拉锯的时候。 一切突变。 后来想想,这其实是早就埋下的隐患。 琼的家族因为教廷近来的大动作受到了影响,最终致使二人分道扬镳——森特莉原本以为,至少会有个朋友能理解她的。 不过,也不意外,不是么? 似乎所有人都在背叛她,连她帮助的存在都是。 最令她难以接受的其实是,由她所成功帮扶起来的人,转头又做了侩子手,做了压迫他人的人。 这是刻在人类灵魂里的劣根性吗? 在那一刻,她前所未有的感觉到孤独和恐惧,这也是她头一次想到放弃。 她终于明白了魔鬼话中的意义。 她会被吞噬殆尽的。 那是个潮湿的雨夜,倾洒的雨幕和狂风,似乎把这个小小的房间与外界隔离开来。 魔鬼捧着她的脸——是的,这个时候,还有魔鬼陪在她的身边。 她看清了魔鬼眼中的神色,那是一种带着神性的怜悯,并不惹人生厌。 啊,原来是这样啊。 森特莉发起抖来。 她究竟误解了多远呢? 这一刻,她真正看到了魔鬼的内里,也真正输掉了这场狩猎。 所有的自欺欺人无所遁形,她原本想驯服魔鬼,最后被驯服的却 是她自己。 魔鬼本人或许并未意识到这些。那双漂亮的眼睛忧伤地看着她,又在她转过眼的时候,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像往常一样。 森特莉忽然又有了面临一切的勇气。 至少她还不是一无所有,不是么? 她们接吻着,森特莉成了她曾经瞧不上的羔羊,为所爱之人奉上全部炽烈与虔诚,以及灵魂。 在最热烈的时候,森特莉垂眸看着魔鬼有些迷蒙的眼,想:我和你近了一些吗? …… 也是个雨夜,点着的孤灯在黑暗里显出一圈晕黄,驱散了孤凄和寒意。 奕叶回想起这些,把怀里熟睡的桑若抱得更紧。 我靠近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就!彻底完结啦! 原本其实还想再多扩展一点,真正写的时候又感觉这个节奏刚刚好,就这样了! 主要是补充圣女无意识动心的部分,以及更连贯些0v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