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殇》 作者自序 爆炸新闻: 江南富豪,钻石王老五潘达宽,洞房花烛夜,与新娘共赴黄泉!某年 月 日,江南富豪,钻石王老五潘达宽,西子湖畔,五星极酒店举行盛大婚宴,招待国内外宾客,出席者,国内外政、商各界名人,达数千人。潘达宽时年四十八岁,文革中与前妻失掉联系。二十年周围美女如云,但从未有一上眼者,一直过着钻石王老五的生活。 今岁杭城某酒店,偶与大堂经理林阿娇小姐邂逅,一见倾心,来来往往,难分难舍,坠入爱河……才有昨日喜结连理盛宴。虽知天有不测风云,竟于洞房花烛之夜,乐极生悲,一对新人双双弊命,可叹!可悲!也让人迷惑…… 人们纷纷猜测其原因,有云;被谋杀。理由有二,一是,富豪家资百亿,图财害命者多多;二是,林阿娇千娇百媚,追求者众多,被王老五占有,醋海兴波,情敌走险。亦有云:因为不可知原因,双双自杀。 更有云:林阿娇是潘达宽仇人之女,以美人计诱之,洞房之中,乘其不备刃之,阿娇家仇已报,明知不得活命而自裁。 众说纷云,说法万种,令当时当地公安也难以迅速侦破。 笔者有幸成为林阿娇母亲的邻居,林母悲痛之余,述及星星点点,时日长了,邻居感情至深,透露渐多,随将故事串联起来,拼成此书,以解众人之感。 作者 第一章 仓促婚姻 农村是个广阔天地,在那里大有可为。上山下乡的浪潮,把那一代人推向了风口浪尖,长城内外,大江南北,到农村去,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的口号声不绝于耳,响彻云霄…… 那时林小巧才十七岁,初中刚毕业,伟人的号召,时代的浪潮,她也不甘落后,和同学们一起,踊跃报名到北大荒去安家落户,当一辈子农民……花季少女对一切都有美好的希冀和憧憬。 回到家里,妈妈问她:“你报名了?” “当然,同学们都报名了,我哪能落后啊?” “好,我女儿是个从来不落后的孩子。” 妈虽然这样说,但却背着她抹眼泪,起初她很不理解,妈贫苦农民出身,解放以后,总当积极分子,和父亲离异后,沦落城里给潘家当保姆,挣点钱养活她,并供她上学。在潘贵父亲帮助下,几年前才把户口转到城里来。 文化大革命中,潘贵父亲从政治舞台的高端摔了下来,成了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批判了几年,住了几年牛棚,最近,夫妻双双被送到农场劳动改造去了。 潘贵成了城市浪子,林妈妈念小时候的感情收养了他。这次下乡,他当然也在下去之列,他高中没毕业,没法学上了,只好靠与林母一起拾破烂维持生活。他已经是大小伙子了,和林小巧母女长期生活在一起,像亲哥哥和妹妹一样。 在就要成行的前两天,潘母突然回来了,和林母在一起嘀咕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晨把小巧和潘贵叫到一起,宣布:你们俩就要到乡下去了,人生地不熟,为了有个照应,我们两家老人都同意给你们俩成亲,下去后也好互相照顾。小巧当时脸腾一下红到耳根,说不上话来,躲到妈妈身后。 妈说:“孩子你才十七岁,到那又有兔子,又有狼,就是缺少大姑娘的北大荒去,一个人怎么生活?有你潘大哥照顾你娘才放心,你俩既成夫妻,有事可以商量,过上一年两年,有了条件就可住到一起,成一个家了。” 妈提到住到一起,她急了说: “妈我还不到十八岁,还不够结婚年龄。” 潘贵看了小巧一眼说: “还是让我把小巧当成亲妹妹照顾吧!” 潘母说: “那不行,毕竟男女有别,若是有病了怎么照顾?” “别人知道了不好吧。”他俩一齐反驳说。 “你俩自己知道就行了,不要告诉别人。”两位母亲同时说。 就这样,在下乡的前几天,两位母亲把他俩送进了洞房,结成了仓促夫妻。 第二章 一锅糊米饭 林小巧和潘贵与这一批下乡青年们集体上了车。车才开出十五六个小时,有人大声喊: “林小巧,潘贵,下车了。” 她听到这一喊声,有些惊愕,心想,这就是北大荒吗?这么近,但没有说出来。原来他们这批知青没有下北大荒,而是下在北国的大海边。 傍晚时分,他们来到滨海的一个小渔村——西瓜地。这个小渔村,北靠大山,面向小丘陵,右边是大海,从左边流过来一条大河,流向大海,小村庄正处在河口左岸。 进了知青点,已是晚上七八点钟了,更多的景象也没有看清楚。他们十几个青年被安排在一处大房子里,东屋住女生,西屋住男生,都是大炕。到这时林小巧和潘贵自然就分开了。她被分配在一个角落里住下,一夜无话。 第二天,她被分配在第二生产队,潘贵被分配第一生产队。开始了漫长的“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生活。白天,他们跟农民一样到地里干活,无非是稀苗除草,铲果树盘,施肥,稀果,打农药等简单劳动。开始不会,学起来不难。就是生活有些枯燥,没有电影,没有球场,没有玩的地方。刚来的新鲜感过后,她开始有些想妈,潘贵虽然和她已经结成夫妻,但分在两个生产队,平时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他们白天和农民一起劳动完了,回来还要自己做饭。开始大队里有个人帮他们做饭,一个月以后撤了,由他们自己轮流做饭。现在已经两个多月了,这一天论到她做饭,她从来没有做过饭,没想到一不小心把一锅高粮米饭全做糊了。吃饭时,知青们都吵着不好吃,有串烟味,知青中有一个外号叫“小斜眼”的,他开始讨好林小巧,被她拒绝后,由爱生恨,说了很多难听的话。他在知青中说: “林小巧脸蛋长的光,肚子里一桶大粪,什么都不会做,做饭成了烤饭了。” 一些女生也嘀嘀咕咕,谁都不理她,那天晚上,她哭了好长时间,半夜睡不着出去上厕所,刚走出大门,潘贵早就等在那里了(可能等很长时间了)。她跑上前去,扑到他的怀里,就想大哭一场,他立即捂住她的嘴,拉起她就往南山一个看瓜的小窝棚里跑。今晚他看瓜,就住在那里。 到了小窝棚,她边哭边述说晚饭的事,青年们都不原谅她,群起而攻之……尤其那个“小斜眼”带头起哄。闹的她晚饭都没吃,哭了半夜。 潘贵拉住她的手,安慰她说: “我都知道了,不要哭,明天我跟大队长说说,把你调到一队来,轮到你做饭的时候,我替你做。” 这时候她像受了伤的小鸟,回到巢穴,也像受了欺负的小孩,见到妈妈一样,立即扑到潘贵怀里,大声号哭起来。 他们毕竟是有了夫妻关系的一对情侣,又多日没在一起了,他把她紧紧抱住,抚摸她的全身,把她抱上了小床…… 刹那间,一束贼亮的光柱对准了他们,大喝一声: “好,狗崽子,你敢强奸妇女,抓起来,抓起来!” 潘贵连裤子都没穿好,就被捆了个结结实实。 她大喊: “不是强奸,是我愿意的。” 一个叫林卫东的民兵,不容分说,上去就是两个耳光。手电光下林小巧看见潘贵的嘴角流出了鲜血。但他一声没吭,被这伙民兵,强拉硬扯带走。她也被推拉着走了。他们被绑在大队会议室的两根木柱上,门被反锁上。 她十分害怕,不断哭泣,潘贵说: “不要怕,明天他们就得放了我们。” 第三章 遭受批判 第二天,民兵队长郎英民,集中了全队青年人,对他俩进行了批斗,他在大厅广众中宣布: “昨天我们抓到了一个强奸犯,他就是潘贵,他是什么东西,他就是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潘正人的花花公子,狗崽子。现在大家对他揭发批判!” “小斜眼”第一个站起来说: “潘贵是个坏分子,强奸犯,打倒潘贵!” 大家跟着喊, “打倒潘贵!” 接着他话锋一转说: “最可怜,又可笑的是那个林小巧,自己是受害者,还死不觉悟,情愿给强奸犯当陪葬品,还说什么她是自愿的……”他还想往下说,林小巧大声说: “不要胡言乱语,我俩是合法夫妻,我是自愿的,潘哥没有强奸我。” 民兵队长郎英民冷笑两声说: “合法夫妻,有结婚证吗?” 一直一声不吭的潘贵说: “有,谁把结婚证天天带在身上?” “是编出来骗人的吧!”民兵林卫东说。 “不许潘贵较辩,打倒潘贵!送到劳改队去!” 不容分说,潘贵被五花大绑拉走了。这时,林小巧也没有咒念了,只有哭泣而已。就在这时,一个青年,挡住了民兵队长和“小斜眼”们的去路。 郎英民大呼: “陈山你想干什么?” 大队赤脚医生陈山,双手叉腰站在大路中间,大喊: “不许你们胡来,为什么要送潘贵到县?” “他强奸妇女,是坏分子” “不对,林小巧说他们是合法夫妻,你听到了吗?” “她说是合法夫妻就是合法夫妻了,他们在狡辩。” “即使不是合法夫妻,也是她自愿的,够不成强奸,最多是通奸……” 郎英民等人,想把潘贵强行拉走。陈山带着十几个人挡住去路,不让走。双方正在剑拔弩张之时,大队长陈仲铭走了过来,大声呵斥: “你们要干什么?要群殴吗?” 郎英民枪前一步,到大队长面前说: “他强奸妇女,当场被捉,我们要把他送到县里去。” 陈山也不示弱,也跨前一步,大声说: “他俩是夫妻,林小巧亲自说的。” “林小巧是不是这样说的?”大队长说。 “说是说了,他俩拿不出结婚证,怎么能算合法夫妻,他狡辩!”郎英民吭哧了半天说。 “把林小巧叫来!”大队长说。 大个子女生苟小菊把林小巧带来,大队长问:“林小巧,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妈妈给潘家做保姆,我自小生活在潘家,与潘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相处很好。下乡前夕,妈妈怕我太小,没人照顾,和潘母共同决定,让我们结成夫妻,也好互相照应。” “有结婚证吗?”郎英民插嘴问。 “虽然没有来得及登记,但我们两家老人亲自为我们主婚,举办了婚礼。昨天晚上,我做了一锅糊米饭,大家埋怨我,骂我,我找潘哥诉苦,在小窝棚里,被他们撞见……” “既然这样,放了吧!”大队长说。 郎英民还想争辩,大队长把眼睛一瞪说: “怎么,我的话你都不听了?” 郎英民眼睛一扫“小斜眼”,“小斜眼”会意,无奈的给他俩解开了绳子。他俩松动一下肩膀,潘贵向大队长深施一礼,林小巧什么也没说,向知青点走去。 第四章 相煎何急 林小巧满以为能得到同室女生的同情,谁知道当她回到宿舍时,她们都对她投以白眼,尤其那个苟小菊,她仗着人高马大力气大,重活她能干,自封为知青中的头,吆五诃六,那个人不听她的就斥骂,你“真没用”,去当你的千金小姐吧!“你什么都干不了,到乡下来干啥!”如此等等。 林小巧一天没吃东西,到了晚饭时,她感到有些饿了,想吃点东西。她到厨房吃饭,见五六个女生都端着碗在吃饭,锅台上还有一碗盛好的大馇子饭。她以为是哪个好心人给她盛的,端起来就很吃一口,刚嚼一下,感到不对味,忙吐出来。原来这碗饭里有个大豆虫!她立刻就呕了出来,吓的她浑身发抖……她就怕虫子蠕动,平时见了米里的虫子都怕的要死。一寸多长的大豆虫被她一口咬成两截,喷出一股绿水,其味令人作呕,她那里受得了。“噗”一口喷了出来,喷了一锅台,旁边吃饭人的饭碗里也喷了一些。更要命的是喷到葛玉英的脸上了。这一下可了不得了,葛玉英与苟小菊是好朋友,她俩来自北营市,素与林小巧不合睦,这回吐了她一脸哪能善罢甘休!她立刻就乍了刺,大声说: “林小巧,你今天给我把饭舔了,我就饶了你,否则……” 她举起拳头示威。林小巧是受害者,也不示弱,大声骂道: “哪个缺德鬼,王八蛋往我碗里放大豆虫!” 苟小菊说: “你骂谁呢?” “谁搭碴就骂谁!” “那饭是我准备喂狗的,给你盛的吗?” 她仗着她力量大,向前跨一步,就想动武,谁知,她向前跨步时忽略了脚下,与林小巧一同来自海港市的知青马倩倩伸着腿坐在小板凳上吃饭。一脚拌在她的左腿上,摔了个大马趴,手里的碗扔了,热粥泼了马倩倩一身,小板凳也翻了,倒在地上。马倩倩一骨碌身爬了起来,抓住苟小菊的头发,举手要打,嘴里骂道: “你欺负人怎的,我们海港市的人,不是好欺负的。” 她这一说不得了,这个知青点,北营市的人多,海港市的女生就她和林小巧两人。其他女生都搭了碴,差一点发生群殴。正在这时,潘贵来了,他见形势不好,什么都没说,拉着林小巧就走,一场群殴就这样避免了。 林小巧到小窝棚就扑到潘贵的怀里,放声痛哭起来,边哭边述说自己的遭遇。到这时潘贵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是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一边安慰她,一边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说: “小巧,别这样,说不定还有人盯着我们呢。” “怕什么,反正大家都知道了,他们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去,我今天不走了,就和你一起在这里住……” “那可不行,民兵们还会来捉奸的!” “捉我也不走了,我是你妻子,他们能把我们怎么样?” “我看你还是回去,过一段时间,我和大队长说说,我们租间房子,再住一起吧!” 提起大队长,林小巧感到心里热乎乎的说: “我看大队长,人不错,若不是他们帮助,前天你就被送到县里去了,那样苟小菊他们就更欺侮我了。” “是啊,世上还是好人多。若不是陈山仗义,挡住去路,还有我们海港来的几个知青帮助,我们早就被他们欺侮坏了。” “就是那个郎英民,他仗着什么姑父是公安干部,横行乡里,‘小斜眼’推波助澜,我们海港市知青不团结,怎能有今天的结果。” “好了,你今天回去,明天我就找大队长去。” 夜幕降临,林小巧十分不情愿的被潘贵送回了知青点。 她进得屋来,其他人都已经睡下了。她猫悄的到自己的炕上拉开被子,腿伸进被窝,正想睡下,突然一个凉冰冰的活物从被子里跳了出来。吓的她魂飞魄散,一个高跳到地上,大喊起来: “谁这么缺德,往我被子里放癞蛤蟆?” 一铺炕上,六个女青年,同时一跃而起。 马倩倩打开手电一照,见一个拳头大的癞蛤蟆在地上跳呢。她也骂了一句: “谁的心眼这么坏?” 苟小菊搭了碴: “是你自己带回来的吧,你怨谁!不仅是带回来癞蛤蟆,恐怕是还带回来小蝌蚪了吧!” 她们四人大声笑起来,葛玉英说: “小蝌蚪将来还会长成胖娃娃吧!” 林小巧忍无可忍,一把抓住葛玉英的头发,拽下地来,两个人就在地上打了起来。 苟小菊故意拉偏架,用铁钳般的大手掐住林小巧的右手腕,使她动作受限。葛玉英得了手,她反过来抓住了林小巧的头发,互相撕打。林小巧到底不是葛玉英的对手,脸被抓破了,衣服也撕烂了。苟小菊一松手,顺势一推,“哎呀”一声,林小巧轰然倒地,鲜血顺她的下部流了出来。马倩倩见势不好,大喊: “救人呐,要出人命了!” 住在隔壁的男知青不顾一切的涌了进来,七手八脚的把林小巧抬到大队卫生室。 第五章 阴谋诡计 赤脚医生给她打了止血针,吃了点药,林小巧苏醒过来,躺在卫生室的病床上呻吟。赤脚医生陈山见她躺在这里也不好办,急忙去把潘贵找来商量? 潘贵吓坏了,他实在想不到,他们结婚就在一起住了两三天,怎么会怀孕呢?他这方面的知识十分贫乏,嗫嚅着说不出话来,吭哧了半天才说: “我看还是把她妈接来吧。” 陈山说: “她妈,在哪?在海港,这么远能来得及吗?” 陈山想了想又说: “好,你们先待在这里,我把我妈找来吧。” 陈妈妈来了以后,详细询问了林小巧的情况,然后,让潘陈俩人出去,亲自给她查看一番,才让他俩回屋,对潘贵说: “你媳妇是动胎气了,不过不要紧,还能保住,这里不方便,你俩把她抬到我家来,我给她调理一下就好了。” 林小巧住进了陈家。陈母先给她烧碗热汤暖暖身子。虽然初秋季节,但在北方渔村早晚很凉,再加她不会照顾自己,吃饭不好,又气,又打架造成了先兆流产,经过几天调养又恢复了健康。 且不说林小巧逐渐康复,但说民兵队长郎英民,本来是村子里的地赖,自从他姑夫当上公社武装部的什么长,他就官运亨通。每次民兵集训都让他带领渔村民兵前往,他逐渐成了民兵的头。那时候,“阶级斗争一抓就灵”。所以,民兵当然是农村中主要力量,民兵队长就成了仅次于大队长的“官”了。由于他人高马大,地赖成性,谁也不愿惹他,谁也不敢惹他。就成了渔村的霸王。除了大队长陈仲铭以外,他谁的话都不听。知青点成立后,他更是如虎添翼。后营市下来的这批知青被他拉住了。海港市来的知青中“小斜眼”也跟着他跑。他掌握了这一批力量,更加霸道,村里的人谁都不敢惹他,惟有陈山不怕他。原因有二:一是,陈山是赤脚医生,谁还没有个小病小灾,都得求他,郎英民也不例外,他有一个拉肚子的毛病,吃什么都过敏。拉起肚子来一步都走不动,需要马上吃药。所以,他求陈山的机会多,惧他三分;二是,陈仲铭大队长是陈山的叔叔。陈山虽然也是民兵,但他总管不了他。久而久之,矛盾加大。 知青点成立后,陈山看不惯他支持一派,打击一派,愿打报不平,屡次为潘贵和林小巧的事与他对着干,就成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可他又不敢把他怎么样。 这一天,他与“小斜眼”等几个人在一起谋划,怎么才能整一整陈山,叫他老实一点。郎英民说: “不行,不能整陈山。” “为什么?”林卫东和“小斜眼”一齐说。 “我常找他看病,他给我使点坏,怎么办?” “不用你出手,我们唱白脸,你唱红脸还不行吗?” “那也不行,他叔叔是大队长,我受他领导。” “小斜眼”说: “我看还是整一整潘贵,陈山和潘贵是铁哥儿们,林小巧现在又住在陈家,关系更不一般了,如果他再护着潘贵,我们就有理由治他了。” 林卫东说: “怎整潘贵?” “小斜眼”说: “潘贵是狗崽子,还强奸妇女,把林小巧肚子搞大了,批判他总有理由吧!” “人家不是夫妻吗?” “谁承认了,到现在也没有拿出凭据来。” “那也不行,大队长不会同意的。” “小斜眼”挠挠头说: “我有一个办法,彻底整治一下潘贵,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什么办法?” “民兵队长是你,明天我们拉练爬望海楼,你就命令他先爬。我知道他最胆小,一上高就眼晕,弄不好会一头摔进大海里。” 郎英民说: “这招太狠了点,会出人命的。” “他爸是当权派,叛徒,他妈是特务,他这样的狗崽子,是社会主义的黑苗子,多死两个有什么不好!” 林卫东想,“小斜眼”他一心想得到林小巧,潘贵如果出了问题,得利者是他。又一想,他们海港市知青自己窝里斗,与我何干,明知是干坏事,也不声张。 第六章 潘贵遇难 第二天果然民兵拉练,去望海楼。出发前郎英民照例进行了训话,他大声喊道: “民兵同志们!我们今天进行实战演习。我们要读毛主席的书,听毛主席的话,做毛主席的好战士。要深挖洞,广积粮,要准备打仗。大家都要以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对待这次拉练演习。” 他停顿一下,接着说: “要听从命令,服从指挥,谁要是掉了链子,军法从事!” “大家听清楚没有?” “听清楚了!”民兵们整齐的回答。 “出发!” 一行长长的民兵队伍,向海边跑去。 一个小时左右,来到了大海边。郎英民命令: “我们今天是模拟演习,情况是仙人岛,海心山发现敌特行踪,我们要把他们生擒活捉。” “林卫东,你带一小队从右面绕过去,包剿海匪的后路!” “是!” “苟小菊,你带女民兵从左面绕过去,在海滩上布防,绝不能让海匪窜上海岸!” “是!” 两人领命去了。 他命令剩余的一小队民兵,严守望海楼附近高地。小斜眼大声说: “是!” 最后他命令说: “潘贵,你立即爬上望海楼,监视海匪动向!” “是!” 潘贵迅速向望海楼上爬去。 潘贵从小娇生惯养,最怕爬高,这次是民兵训练,只好硬着头皮往上爬,爬了五米多高,距楼顶约有三四米的时候,他心里害怕极了,偶然向旁一看,悬崖峭壁下是万丈深渊,大海怒涛汹涌,拍打着悬崖,飞起几丈高的浪花,他一紧张手脚不灵,从上面摔了下去。 当时也把郎英民等人吓呆了。 不说这一小队民兵如何束手无策,单说陈山,今日到海心山采药,偶见不少渔民乘落潮之机到悬崖上采挖牡蛎,他想自己母亲身体不好,近日又连日操劳为林小巧治病,身体赢弱,家里一点营养物质没有,如果能采到一些牡蛎,扇贝之类的海物,做成佳肴,母亲能多吃些饭,身体也能强健些。于是,他也到悬崖上采挖一些,在一块石砬子上正在寻找,突然听到山崩地裂般碎石乱滚从头上飞来,他来不及躲闪,只剩几米高的时候,他见到是个人从望海楼上跌下,想救已不可能,不但救不了,还得把自己砸坏,不死亦伤,说时迟那时快,眼见到了他头上一两米高的时候,他急中生智,头往旁一偏,用坚强的肩膀猛向遇难者一抗,这一抗不得了,那个自由落体改变方向,向右边大海中飞去,他自己也失去了平衡,飞向左侧沙滩。采集海蛎的人,见一个人从石砬子上摔下,从四面八方赶来,一见是赤脚医生陈山,七手八脚把他抬到岸边沙滩上,见他浑身是血,昏迷不醒,都慌了手脚,多亏老渔民老杜,试验一下他的鼻孔还有气,急忙指挥几个年轻人,找块破船板将他抬回卫生所,并通知他的母亲。叔叔陈仲铭和婶子等人也纷纷赶来。见陈母正在流泪,陈仲铭说: “嫂子光流泪不行,快往公社卫生院送吧!” 他迅速找来一辆大车,陈母抱住陈山的头,婶子抱住他的脚坐在大车上,陈仲铭让车老板赶车急忙向公社进发,就在这时陈山苏醒过来, “哎呀,好痛!” 妈说: “孩子哪痛?” 陈山咧咧嘴,也没有说出哪痛,慢慢睁开了眼睛,他似乎想起来点什么,挣扎着想起来,被母亲和婶子摁住。 妈说: “你伤的很重,不能动!” 他断断续续地说: “大海,大海,又昏迷过去了。” 谁也没听清他说的什么意思。 就在大车往公社急驰的时候,郎英民骑辆自行车追来。离的老远就大声喊叫: “大队长不好了,潘贵掉海里了!” 陈仲铭听清以后,惊的目瞪口呆,他知道,这个村只有他知道,潘贵是老市长的独生子,潘老市长现在虽然被难,但是革命老干部,为革命作出了巨大的贡献,在他的心目中,他是一个大英雄,中国穷苦人的救星,他的独生子到自己村里来,自己有责任保护他,今日他葬身大海,自己有何颜面去见老市长。他对车老板命令式的说: “你快把陈山送到卫生院,大嫂我得到海边去一趟。” 陈母点头,理解弟弟的作为,大车向东奔,陈仲铭与郎英民骑自行车向西跑。找了好半天,他们把海边找了个遍,哪有潘贵的影子。陈仲铭感到责任重大,必须马上报公社知道。他询问郎英民: “潘贵是怎么掉海里的?” “我们拉练走到望海楼旁,他不小心落海的。”郎英民撒谎说。 “那里有那么宽的路,他怎么会落海?” “他好奇,我不让他们到悬崖边去,他偏去,就掉下去了。” 陈仲铭明知道他在撒谎,也不和他争辩,命令说: “你和其他几个民兵继续寻找,找到了立即报告我,我得到公社去!” 他离开了海边,急忙赶到了公社卫生院,医生正在给陈山紧急处理病情。他急切问医生: “有危险吗?” “生命危险暂时没有,只是伤情严重。紧急处理以后,必须向有条件的医院转院,他全身七处骨折,有没有内伤还不知道。” 此时陈山已苏醒,断断续续说出了已发生的经过,陈仲铭听后知潘贵凶多吉少,立即向公社作了报告,然后组织人,将陈山送往海港市医科大学医院救治。 第七章 陈山重伤 经过医院详细检查,陈山右锁骨,右肩胛骨,右肱骨,左股骨,左骨盆,左踝骨,右腕骨等七处闭合性骨折。其中右肩胛骨几乎是粉碎性。多亏偏了一点,如果重物少向左偏几公分,必然脑部受损,后果更是不可想象,医院连续做了十二小时手术,才处理完毕。陈山手术室出来后,全身裹满沙布,陈母难过的大哭,送到重病房住院治疗。 长期住院治疗,负了高额债务,本来就收入低微的家庭,现在真是家徒四壁了。他们母子俩值钱东西都卖光了,叔叔陈仲铭家的东西也卖了不少,凡是能借到钱的亲朋好友都借遍了,还是没筹够住院治疗费用。好在当时的医院先抢救病人,后算帐,这也是当时社会主义的优越性。即使是如此,也不行,陈母在医院侍侯病人,老人的吃喝用度,陈山的伙食费就是一个不小的数目。再说陈山受了这么重的伤,又做了多处骨折手术也需要加强营养啊。 俗语说伤筋动骨一百五,长期住院使陈家付出了高额药费和住院治疗费。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克服不了的困难,就是粮票问题。当时实行粮食定量供应,住院人需要拿粮票买医院的饭票,农民住医院,按规定可以用粮食到镇上粮站换粮票。可是,正在青黄不接之时,家里那有粮食了,没有粮食换不来粮票,在医院住着吃什么?多亏叔叔陈仲铭用自己家的粮食帮助换了几十斤粮票,解决了陈山吃饭问题,可陈母吃什么,只能吃一些儿子剩下来的了。这样时间长了,陈母的身体渐渐不支。依照陈仲铭的意见,把这件事告诉陈山姐姐,让她想点办法,可陈母说: “不能告诉他们,他们工作忙,已经寄了几百元了,他们粮食定量也不高,又在高原工作,怎么好叫他们饿肚子再寄粮票呢?” “是啊,也够难为他们了。”陈仲铭说。 “嫂子我有个办法,不知能行不?”想了半天他摇摇头说。 “你说吧!” “林小巧身体已好转,她已回到海港母亲家里休息,看在她有病你侍侯她几个月的份上,让她照顾陈山一段时间,一两个月后,新粮下来,我们弄上粮票,你再来照顾陈山行不?” 陈母说: “他俩都是年轻人,男女有别,不好说呀,况且,我照顾她,我们是施恩不图报的,这不等于要人家报答了吗?” “嫂子,不要想那么多了,你还是和她商量一下,在这种困难时期,是互相帮助,渡过难关,一个多月,最多两月我们就不用她照顾了。” 陈母无可奈何的说: “好吧,我和她商量一下吧,” 林小巧对陈山母子实在太感激了,陈母侍侯她两个多月,才回到家不久,就听说陈山住了医院,她急忙来看他,到了病房见陈山满身满脸都裹着纱布,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陈山哥,你这是怎么了?” “小声点,病人需要安静!”护士制止她大声喊叫。 陈母把小巧拉到一边告诉她说: “是在海边挖牡蛎,从石砬子上掉下来的。” 目前她还不想告诉她潘贵遇难,他是救潘贵受了伤。 林小巧只能默默的流泪,小声说: “陈山哥,还痛吗?”陈母把小巧拉到病房角落里小声说: “小巧啊,我有点事想和你商量,我已在这里侍侯陈山半个多月了,家里 “别哭,我已不痛了。”从纱布缝里传出了陈山微弱的声音。 有些事,我想回去看看,想麻烦你帮助照顾陈山两天,我就回来,行吗?” “伯母,看您说的,咱们谁是谁呀,我和潘贵到西瓜地下乡,多亏陈山哥仗义护佑,渡过了不少难关,我的命都是他和伯母救的,照顾他是应该的,也是我愿意的。” 陈母说: “我觉得男女有别,你照顾他不太方便。” “看您说的,有什么不方便,护士都是女的,她们不是照样照顾男病人吗?况且陈山哥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呢,您放心去吧!家里事处理好了再回来,不要急!” “那就太感谢了。”陈母离去不提。 这一天,林小巧又来侍侯陈山,直到晚上十点多钟,她还没有像往常那样张罗回家,仍然坐在床边的小凳上发呆,眼里似含着泪水,被陈山看见了。陈山微弱的声音问: “你怎么不回家呀?” 她没有动,只是转过脸去,抹了一把泪,陈山感到奇怪,小巧侍侯他半个多月,虽然劳累,但心情挺好的,经常与陈山谈天说地,故意逗陈山开心,希望陈山能有个好心情,有助于他早日恢复健康,今天这是怎么了,经过一个多月地治疗,陈山已转到普通病房,身体也有些好转。见到小巧今天的表现,就想问个究竟。开始她怎么也不说,后来,到了子夜时分,她还坐在小凳上流泪,陈山追问再三,她才说: “陈山哥,我不能继续侍侯你了,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 “现在国家有令,号召在城市没有工作的市民都到乡下去,叫做:我们也有两只手,不在城里吃闲饭,母亲正是他们所说的那种人,天天来催,母亲东躲西藏,造反派上门砸门,妈妈每天提心吊胆,就躲到邻居家去睡,妈妈说没有办法时,就得下了。” “不是自愿吗?你妈妈年龄那么大了,下乡没有人照顾,下去怎么行啊?” “不下去,他们说就给吊销城市户口,叫你没有粮食吃,不知怎办好。” 她又流下了眼泪。 “就不下,看他们能怎样!” “要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城市平民,还可能顶住,若是叫他们找出一点毛病的话,就会强行遣返。” “伯母贫农出身,给人家当保姆,会有什么把柄?” “哎,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昨天‘小斜眼’他爸到我家来了,硬说妈妈的户口是走后门进的海港市,要强行谴返,吓的妈妈忐忑不安,今天把门锁了到邻居家住去了。” “‘小斜眼’,我看他就不是东西,他爸也不会是个好人,你们原来就认识?” 林小巧只是捂着脸哭,再也说不下去了,她这一宿就坐在小凳上没有回家。 第八章 当众说谎 话说陈仲铭回到村里,就把郎英民等民兵叫来,把桌子一拍,大喝一声: “郎英民,你捅了这么大漏子,给我说清楚!在座的林卫东,苟小菊等人也都脸色惨白。 大队长看谁都不说话,又拍了一下桌子说: “好,你们谁都不肯说实话,我把你们几个民兵干部都交到公社去,让武装部去教育你们吧!” 这一下有的人害了怕,当时公社武装部干事是个造反派头头,此人转业兵出身,对付不服从他的民兵很有些手段,全公社的民兵没人不怕他,林卫东见大队长要把他们几个人交公社,忙咳了一声说: “我说!” 他看了一眼郎英民,又看一看“小斜眼”不在场,接着说: “让潘贵爬望海楼是‘小斜眼’的主意。” 他话刚一出口,郎英民顾意咳了一声,他把后面的话噎了回去,大队长说: “你说下去,怎么不说了”。 林卫东低下头,再也不吭了。大队长看出了门道,他把屋子里扫了一眼,大声喝道: “潘达今天怎么没来?” 在坐的民兵都楞住了,潘达是谁?过了一会儿,大家醒悟过来,原来潘达就是“小斜眼”的大号,由于他眼睛有点斜,又机灵古怪,久而久之,人们只知道他的外号,把他的本名都忘记了。 马倩倩说: “听说跑回家了”。 “好啊,准是心里有鬼,不然为什么正在这个节骨眼跑回家去了?” “林卫东你接着说!” 他怕郎英民报复,再没敢往下说。 “好,今天会就开到这,林卫东,马倩倩你们俩留下,其余散会。” 大队长这一招可把郎英民吓坏了,但大队长下了逐客令,他不得不离开。 “林卫东你说吧,不要有顾虑,真相总是会弄明白的。” 他看只有马倩倩一人在场,就低低的声音说: “‘小斜眼’在海港时就跟林小巧好,下乡前是潘贵他妈与林小巧她妈临时决定,给他(她)俩成了婚,‘小斜眼’不服,非要把林小巧夺回去。所以,就想了这个办法整潘贵。” 马倩倩说: “不对,林小巧从来没有跟‘小斜眼’好过,是他自己一厢情愿而已。” 大队长说: “不要管那些破事,你就说他们想怎么整潘贵的,都谁参与此事?” “就郎英民和‘小斜眼’,他们也把我叫去了,对了,还有苟小菊知道。” “你们是怎么设计的?说!说了就没有你的事,否则,一勺烩!” 林卫东看了一眼马倩倩,大队长领会了他的意思,怕马倩倩把他的话传给别人。对马倩倩说: “你先回去,下午我再找你。” 林卫东向大队长详细说明了他们的计谋: “开始想整陈山,陈山是赤脚医生,郎英民经常需要求他,不敢动陈山。潘贵是黑五类,是软桃,就拿他开刀,我知道‘小斜眼’的目的狠毒,整死潘贵他就能把林小巧夺过去。我当时说他们这招太狠,他俩说他是狗崽子,多死几个有什么要紧。我就没敢再吱声,第二天就发生了潘贵的事……” “好,林卫东,我不追究你,你可不要给他们通风报信。” 郎英民见大队长把林卫东,马倩倩留下谈话,知道事情不妙,从会场出来没有回家就往公社跑,去找他的姑父,公社政工助理赖世良,见了姑父就大哭起来。 赖世良正与他姑姑郎美丽在吃饭,姑姑见侄儿到了,忙给他拿碗筷,想让他吃饭,见他如此模样,知道是受了什么人欺侮。她把嘴一撇说: “哪个吃了豹子胆的敢欺负我侄儿,老赖呀,必要时给他点厉害,看谁敢欺负我们郎家人!” 赖世良说: “别哭,别哭,坐下慢慢说,有姑父在公社,没人敢欺负到咱爷们头上。” 郎英民编了一套假话说: “我们民兵,响应毛主席号召,演习拉练,走到大海边,潘贵那小子不听指挥,非要到悬崖上去走,不小心落海。陈仲铭要追究我的责任,姑父你可得救救我啊!” 赖世良说: “要奋斗就会有牺牲,演习也会有牺牲的,死个把人,算不了什么,何况是个‘黑五类’,死了有什么要紧!” “陈仲铭曾给当权派当通讯员,两家关系特别好,潘贵到西瓜地来下乡,他特别关照,谁都不敢惹那个花花公子。” “真有这事?” “可不是怎的,他把一个知青肚子搞大了。陈仲铭庇护他,还说他们是夫妻。我当场把他们捉了奸,还挨了他的批评!” “他快完蛋了,看他还能蹦几天。” 姑父的话!朗英民不知怎么回事,急问: “为什么说他快完蛋了,什么意思?” “他在敌人的俘虏营叛变了。” “真的,有证据吗?” “证据,什么叫证据,说有就有。不要怕他,最近两天,公社就会有行动,你先回村,这里有我呢?” 果然,不出所料,第二天陈仲铭被公社找去谈话,当场被扣在公社写检查,不准回家。西瓜地一时谣言飞起,陈仲铭是叛徒,向美国佬屈膝投降的传说像长了翅膀似的在西瓜地飞扬,与此同时,郎英民被公社任命为大队长兼民兵队长。 第九章 林母还乡 解放战争后期,潘正人升任师长,驻进海港市。同宗兄弟子侄都来找他,想谋个差事干,到城里跟他借点光。谁知潘正人是个原则性极强的人,同宗兄弟子侄对革命并无贡献,都要求来城里找事干,他也十分为难,就一一被拒绝了。唯有这个潘正怀是他伯父伯母的独生子,小时候,自己父母早丧,是伯父母把他养大,上了中学,投身革命。伯父母自己的儿子却没有上中学,小学毕业就在家务农了。考虑到正怀有小学文化,就把他留下,当了机关伙食管理员。 抗美援朝回国后,潘正人转业,当了海港市副市长,潘正怀也升任了后勤处科长。谁能想到,潘正怀心术不正,借职务之便贪污了公款。可把潘正人气坏了,立即指示有关部门,公事公办,决不能因为是我的弟弟而减轻处分!潘正怀被撤了职,转业到地方,在民政局当了一名办事员。其实这也给足了潘副市长面子,如果是没有这个背景的人,不被劳改也得一撸到底,回乡务农了。但是,潘正怀不这么想,他认为是堂哥不够意思,怕丢乌纱帽不肯帮自己,心里怨恨说:不是我父母收养你,供你上学,你早冻饿而死,或者给人家放牛,讨饭,你能有今日的辉煌,现在翻脸不认亲了。从此以后,记恨在心,再也不和哥哥来往。 文革开始以后,他以为时机已到,第一个站出来给潘正人贴大字报,夸大事实,编造谎言,由于他是潘正人的堂弟,人们信以为真,跟着起哄,尤其那些不谙世事的红卫兵,很快把潘正人轰下了台,打成走资本主义道路的走资派。后来,拼凑黑材料,污为叛徒,揪斗,无止无休的戴高帽子游街,到农场劳动改造…… 与此同时,潘正怀在造反团里的威望和地位不断拔高,最终当上了区革委会办事组的成员,现在主管知识青年下乡,城市治安联防等问题。林小巧的母亲贫农出身,劳动妇女,本无问题,只是丈夫好吃懒作,感情不和,与丈夫离婚,流落城市给潘家作保姆,潘正人见此女忠厚老实,手脚麻利,作事认真,很受潘家夫妇青睐,就帮她把户口转来海港市。她女儿林小巧生的眉清目秀,聪明伶俐,招人喜爱。潘正怀带儿子“小斜眼”来堂哥家探望兄嫂时,曾见过面,中学时又在一个班,被“小斜眼”看中。他千方百计讨好她,但是,她当时还小,从来不正眼看他。此次一起下乡,他以为会有机会,谁知下乡前,潘母和林母决定给她与潘贵成了婚。可“小斜眼”总不死心,这次潘贵爬望海楼,就是他设计的,潘贵遇难,他如愿以尝,以为机会来了。谁知陈仲铭坚决追究责任,吓的他屁滚尿流跑回海港市,隐藏在家里,不敢出来。过了一段时间,西瓜地大队追究潘贵遇难责任的声音小了,他虽然没敢回西瓜地,但他在海港市可以自由活动了。到处走街,串巷,游游荡荡,无所是事。这一天,他突然见到林小巧腆着个大肚子从医院里出来,他尾随其后,跟踪到林家,林小巧正欲关门,他抢前一步右腿伸进门里,把门别住,林小巧一回头见是他,像见到瘟神一般,倒吸了一口凉气。但她很快镇定下来,这是我家,妈妈还在屋里,我怕你怎的,大声呵斥道: “‘小斜眼’,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来看看你。”他嬉皮笑脸的说。 “不用你看,快滚!” “别,好赖我们还是初中同学,一起下乡……” 不提一起下乡倒好,一提一起下乡,林小巧气不打一处来,立即向外推他,想把他推出去,关上门,不理他。谁知他力大,拼命挤了进来。 林小巧本来就力小,又兼身子沉重,被他推到一边,他蹿进了屋里。林小巧以为妈妈在屋里,忙向屋里一看,那有妈妈的影子。 “‘小斜眼’你要干什么!快滚出去,不然我就报警了。” “别 ,别,别!” “我来看看你,就走,就走。” 他不等让,就坐在一张小凳上,嬉皮笑脸说: “你妈妈走了吗?” “走不走与你有什么关系。” “我爸爸可是管这个的,只要你听我的,你妈就可以不走。”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爸说了,哪个人遣返,哪个人不遣返,就他一句话。” “你爸能帮我们,你们能有那份好心!” “那要看怎么说了。” “怎么说,什么意思?” “只要你答应嫁给我,我们就成了亲戚,我爸不就肯帮你们了吗?” “住口,我是潘贵妻子,我是你堂嫂,你实在恬不知耻!” “潘贵他在哪?早掉大海里喂王八了。” “你说什么?” “你还不知道,恐怕西瓜地只有你不知道了,一个月前潘贵就落海淹死了。” 她虽然有些不信,但对她的震撼太大了,她与潘贵虽是仓促婚姻,但在西瓜地的风风雨雨,使她对潘贵产生了感激,增加了感情,何况她还怀着他的孩子呢?她被这个消息震住了。 大声吼道: “你说什么?潘贵他怎么了?” “他掉海里淹死了。” “你才该掉海里淹死了呢!”她出手给了他一个大耳光。 “你不信,他就是与陈山争抢牡蛎,被陈山推落大海的。” 他一说是陈山推下海里的,她更怀疑是他在撒谎。 “鬼才会相信你的鬼话呢!” “好,你不信,那陈山是怎么受的伤,你知道吗?” 她一时语塞。 他接着说: “就是与潘贵抢挖牡蛎,被陈山推下海的。” 他进一步解释说: “陈山掉到沙滩上摔伤了,潘贵掉到海里淹死了,信不信由你,他故意装相,甩手走出了林家门。” 林小巧失魂落魄,一时糊涂了。潘贵落海如青天霹雳,把她的精神彻底击倒。他说是陈山推的,她怎么也不会相信,那陈山的伤是怎么来的?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以为妈妈又到邻居家去了,收拾屋子时,才发现妈妈七扭八歪写在一张纸条上的几个字。 “孩子,我已到乡下去了,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吧!” 这双重打击,把她的精神彻底击垮,一转身,突然一阵眩晕摔倒在地。“咕咚”一声,“小斜眼”却没有走,听见声音立即返回屋里,将她抱了起来,不容分说,拦了一辆汽车,向医院急驰而去。 第十章 祸不单行 多亏送医院及时,林小巧产下一女孩,母女平安。她对“小斜眼”不知道是感激还是厌恶。感激他吧!是他纠缠自己,又给自己带来了坏消息,使她受了双重打击而摔倒,不幸早产。 厌恶他吧!是他的及时抢救,使自己和孩子脱离了危险。她什么话都不说,尽管他尽到了一个路人所能做的一切责任。况且,这些天来,多亏他一直守在她的身边,办理住院手续,交押金,她吃的用的,孩子的一切都由他包了。仔细思量,她不知该怎么办。 就在她还差五天满月的时候,另外一件事发生了,她母亲的邻人从万里壕托人给她带来一个信息,林母自杀未遂,现在生命危在旦夕。林小巧听到噩耗,嚎啕大哭,哭罢还是没有咒念。 旁无亲人,也无熟人,陈山还住在医院,马倩倩还在西瓜地,陈母也去西瓜地了。唯一依靠就是“小斜眼”了,她只好向他倾诉。他听后,慷慨激昂的说: “小巧,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马上到你老家接回伯母。” 林小巧说:“不行,万里壕距此地千里之遥,你人生地不熟,交通不便,你能接回母亲吗?还是我跟你一起去吧!” “孩子怎么办,你还没有满月,能受得了千里颠簸流离之苦吗?况且,你对那也不熟吧!” “我八九岁才离开那里,总有印象,与乡亲们提起来,总会有认识我的人。不要争了,你能陪我一起去就感激不尽了。” 就这样,林小巧满月的当天,孩子交给“小斜眼”的母亲,他俩就上路了。经过两天一夜奔波,来到万里壕村,在乡亲们的指引下,来到了林家老宅。推开柴扉,里面黑咕隆咚,一股浓烈的柴灰味,扑面而来,呛的人难受极了。进得门来,一堵半截小墙,挡住灶台与土炕,一床破被下躺着个人。旁边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一手拿酒瓶,另一只手拿着一只鸡腿,边吃边喝 ……屋内十分狼藉,惨不忍睹。 林小巧大声喊叫: “妈妈你怎么了?” 那个男人停止吃喝,揉了揉眼睛说: “你是小巧,我是你爹呀!” “你不是早跟我妈离了吗?怎么跑到这里来大吃二喝?” 不想理他,妈慢慢的坐了起来,用尽平生力气喊: “快快把他给我赶出去,要不是他天天折磨我,我能到今天这个地步吗?” 她就来撕打他,把他的酒瓶子也夺过来扔了,几样菜也扔了满地……他还想和她撕打,见女儿来了,可能带来的那个人是女婿,就一边抵挡一边退了出去。嘴里还不干不净的说:“好,我走,孩子走了我再和你算帐!” 林小巧和母亲抱头痛哭,母亲苦诉着回来一两个月来的遭遇: 林小巧的父亲外号“黄三赖”,是个二流子,游手好闲,好吃懒作,有点钱就赌就喝,喝醉了就打老婆的那种人。 林母名叫林月仙,只从过门以后,就与他合不来。怎奈那时妇女地位低下,强忍耐多年。小巧长到七八岁时,他不但把家里都赌光了,还想把小巧卖给北满人家做童养媳,换取赌本,被林母严词拒绝,并与他离婚。辗转多处,无法谋生,后来流落到了海港市,以拣废品为生。后经人介绍作了潘家保姆。 这次她被迫还乡,本以为已离婚多年,他不敢再回来纠缠她,谁知他是泼皮无赖,林母回乡的当天晚上就被他强暴了,还大言不惭的说: “你是我老婆,我什么时候来睡,就什么是来睡。” 接着还把林母带回来的衣服,被子全抢走,卖了作赌本,吃喝之用。 林月仙无奈,找大队领导,谁知坐在大队长位置上的人竟是“黄三赖”的四弟,黄四浪。造反起家,当了大队长。 林母想不管是谁,总该讲理吧。还没等她说完,他竟蛮横无理的说: “三嫂啊,你们两口子的事是家务事,我管不了,也不能管,若是两口子上不上床的事我都管,能管过来吗?” “谁是你三嫂?我十年前就和‘黄三赖’离了,别叫我三嫂!” “十年前,那是什么时候?什么情况?我哥在监狱里,没有发言权。当权派硬逼着离婚,他才签了字。现在不同了,当权派倒了,不算数了。快回心转意跟三哥过日子吧!” “还有没有王法了?” “呵,王法,在万里壕,我说的就是王法。” “我要到公社去控告你们!” “好啊,去吧,马克思主义的根本原理,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造反有理’。哪个当权派敢管,我造他的反!” 林月仙气的浑身颤抖,摔门跨了出去,准备到公社上告。谁知刚进入家门就被黄三赖兄弟摁在地上,捆了个结结实实。黄三赖骑在身上,左右开弓就是一顿耳光。 黄四浪不但不管,反而纵容三哥说: “女人啊,三天不打,上房解瓦,十年前让她跑了,这回你得抓紧,别让她再跑了!” 有弟弟撑腰,黄三赖变本加厉,残酷折磨林月仙。白天他出去浪荡,把门锁上。晚上就来蹂躏她,十几天下来,她已不成人形。邻居李二哥夫妇给她送了几次吃的东西,家里竟被黄氏兄弟砸了个稀巴烂。弄的万里壕村谁都不敢帮她 。 林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忍无可忍喝下了农药。多亏李二哥夫妇救了她,又偷偷地托人给林小巧带了个信,才有今天母女相见。 第十一章 返回海港 黄三赖刚走,黄四浪来了,龇开一口大黄牙说: “大侄女回来了。” 见旁边还有一位人高马大的“小斜眼”,倒吸了一口凉气。 “啊,这是谁啊?是侄女婿吧?” “不准胡说:是我同学”林小巧说。 黄四浪说: “这次回来是常住呢?还是探亲?你放心,今后三嫂再也不会受委屈了,前几天她和三哥吵架,都是我这个做大队长的弟弟不好,我已经批评三哥了”。 “住口“!林小巧怒不可遏的说。 “我妈十年前就和他离了婚,他为什么还纠缠我妈?还有没有王法,你既然是大队长,就应该主持公道,为什么偏袒黄三赖?” “大侄女,不能这么说话吧,他再不好也是你爹,怎么能直呼他黄三赖呢!” “少来这一套,他这样折磨我妈,我就不认他是爹。” 缓口气接着说: “你少装蒜,我也不认你这个四叔,快出去,我们收拾东西就走。” 小巧,林母,“小斜眼”收拾一下,就要往外走,被黄四浪拦住。 “你们不能走!” “为什么?” “你们走了可以,三嫂不能走,她走了,我无法给我三哥交代。” “我妈和黄三赖没有任何关系,你有什么不好交代的?” 黄四浪依仗是他的一亩三分地,欲强行拦住林母。林小巧火了,迎头给他一记耳光,黄四浪造反派皮气犯了,厉声赫道: “你敢打我!” 他抓住林小巧胳臂扭了过去,林小巧和他撕打,怎奈力小被他制住。 “小斜眼”本不想动武,因为他看见黄四浪身后还有两个不三不四的人。可是,见他对林小巧无理,就冲冠一怒,抬起手来一个通天炮,把黄四浪打了个仰巴叉,四脚朝天。黄四浪的两个随从,见“小斜眼”动手打了主人,就想加入战团。“小斜眼”怒斥道: “你们想助纣为虐,我叫你们横着出去!” 两个随从见他人高马大,怒不可遏,有些怯阵,没敢动作,“小斜眼”大呼: “小巧快走,由我对付他们。” 林小巧忙扶妈妈闯出家门。“小斜眼”像斗红了眼的老虎,走在林小巧母女之后,慢慢走出万里壕。 黄四浪爬起来怒斥俩随从: “为什么不拦住”? “别让他们跑了”。 随从是他临时找来助威的民兵,平时知道黄家人无赖成性,林母近日发生的情况有所耳闻,就推说: “你事先没告诉我们来干啥,他们又占理,我们怎么好阻止他们。” 黄四浪气的干瞪眼,说不出话来,就这样林母被救出了狼窝。 回到海港市老屋,林母一病不起。多亏“小斜眼”送来一 袋面,一袋大米和一百元钱。他什么也没有说就走了。一连两个月再也没朝面,家里面也没有,菜也没有了,钱也用光了,林母现在没有户口,没收入,没亲人,小巧户口在西瓜地,也没有粮吃,更没有经济收入,娘俩在海港举目无亲,真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母女俩正在发愁,一筹莫展之时,有人 敲门,小巧开门一看不是别人,又是“小斜眼”,他肩上扛着一袋米,手里提着一筐菜,喘着粗气,一进门就把米菜放到地上,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往外走。被林小巧拦住说: “喝口水再走吧!” 他还是一句话没说,掏出手帕擦了一把汗,看了一眼床上卧着的林母,从兜里掏出一把钱,放到桌子上就走了。 林小巧对他的行为感慨良多……只是摇了摇头,说不出话来。 萍水相逢,一不沾亲,二不带故,能做到如此地步,实在难得,从厌恶,冷漠……竟产生了一丝感激…… 第十二章 走进圈套 光阴荏苒,日月如梭,转眼几个月过去了,林小巧母女又走过进了死胡同。这样坐吃山空,一没粮食,二没钱,在这个离了钱就无法生活的城市里该怎么办? 妈也为这个事着急,她突然想起自己刚来海港的时候。那时她和黄三赖刚离婚,带着孩子来到海港,依靠捡破烂为生。一天,她遇见另一位拾荒女,许老太太,时间长了,谈起生计之艰难,老许太太告诉她:她除了捡破烂以外,还给火柴厂糊纸盒,每月也能有些收入。后来,在这里她找到了生活下去的机会,不妨让小巧去试试。妈说: “小巧:我们娘俩怎么活下去呢?你还是到火柴厂揽点火柴盒来,我们糊纸盒吧。” 小巧想想说: “好,我就去!” 妈说: “不过到火柴厂的路要经过一座小山,山上荒凉要多加小心,” “不怕的,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谁吃了豹子胆,敢大白天胡来” 这一天,吃过午饭,她向火柴厂进发,刚走上小山坡,两旁林木葱郁,野草婆娑,风吹过后,沙沙作响,使她心理产生一丝怖意。她加快了脚步,想快速通过这段路程,可是,越紧张越出错,竟扭了脚。她低下头去想揉一揉,就在这时,林中跳出一个人来。她抬头一看,正挡住她的路,是一个带鸭舌帽的人 。 她厉声喝道: “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陪小爷玩玩” “光天化日,你敢胡来,我报警!” “报啊!这里没有人的。” “还有王法吗?” “什么王法,在这条路上我就是王法” 她怒不可遏,一拳击去,正打在他的右臂上,像击在铁棍上,他胳臂动都没动。 “哎哟,小妞还想试把试把,我玩你像扭个麻花,一返手腕,将她的胳臂扭到背后。她痛极了,发出哎呀一声尖叫: “救人哪!” 鸭舌帽冷笑说: “叫吧,叫吧,叫破嗓子也没用,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他转过身来就想抱住她,她一口吐沫吐到他的脸上。她急中生智,大喊: “后边来人了!” 他一愣怔,她乘机挣脱开,向后就跑。他马上就追,她刚跑出两步,被另一个留小平头的人,一只大手拦住。 “哈哈,哪里跑,我在这等着你呢?” 前后俩个匪徒一齐上前,一人架着一只胳膊向树林里拖去,她只能放声大呼,看看进了树林,林小巧绝望了。 说时迟,那时快,正在鸭舌帽和小平头把她摁在地上,扒她的衣服之时,突然飞来一块石头,正中鸭舌帽的后腰。他哎呀一声,坐在地上,动弹不得。 小平头刚要去和来人拼命,那人飞起一脚,踢到他的小腹上。小平头一个屁股蹲坐在地上,哇哇直叫: “你是什么人?敢搅老子好事!” 想爬起来拼命,那人不容分说,拉起小巧就跑。此时此刻,林小巧的腿都不好使了,好象被那人拖着跑。足足跑了半里多地,那人才定下神,喘了一口气。这时,林小巧,连吓带累已跑不动了。他抓起她的两手一拎,背起她继续迅跑,直跑到山下,看看前面就是火柴厂了,才把她放下来。林小巧醒过神来,才认出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小斜眼”。 她也顾不得男女有别和前嫌,一下子扑到他的身上,大哭了起来,边哭边诉说: “潘达呀潘达,今天要不是你及时赶到,我非被那两个恶狼吃掉不可!可我怎么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呢?” “不用,不用!也是你命运好,叫我遇上了。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不是你,是别人,我也会出手相救的。” 林小巧见他说的合情合理,有根有据,更感佩他的正义感,看来是自己过于敏感,也许以前是误会他了。现在她在海港市既无户口,又无职业,只有一个病着的老娘和一个嗷嗷待补的婴儿。既无亲朋好友帮助,又无一技之长,怎么活下去?回海港以来,如果不是“小斜眼”的帮助,决无生活希望,现在在人的矮檐下,不能不低头,何况潘贵他确实是落海了,决无生的希望。欲想生活下去,就必须暂时委曲求全。此时此刻,她第一次审视这位与自己同坐一个课桌,共同学习三年,向自己示好多次的“小斜眼”。你看他头正脸方,身材魁伟,相貌堂堂,浓眉下,眼睛虽不大,细长,左眼角处有一伤巴,使他的眼睛有点斜,因此得绰号“小斜眼”,虽不算美貌,也是个好汉形象。她思量一会儿,心一横说: “潘达,我答应你,不过……” “小斜眼”立即心里一动,急切地问: “你说什么?” “我答应你,”她又重复了上面的话。 他心里狂喜,但故意作态说: “不,不,我不能趁人之危,要求你做什么承诺。” “不,我考虑了好长时间了,你三次救我性命,我的命是你给的,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潘贵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还不能和你正式结婚,如果将来他有了下落,他还能接受我,我还是你嫂子。” “那好办,真有那一天,我自动离开。” 他见她答应了,就想去抱她,她一甩手说: “去!我是个现实主义者,必须见到我妈的户口,粮食关系办好了才……” “你不相信我?” “这年头,谁信谁呀!” “好,一星期以后,你来拿户口簿。” 林小巧推门走了出去,“小斜眼”大喊: “慢,我送送你!” 第十三章 真相大白 七天以后,“小斜眼”带信给小巧,让她到别墅区85号拿户口簿。林小巧半信半疑,她不相信他有这么大的神通,在一星期之内就能把事情办好。怎奈她和母亲太期望城市户口了,她背着母亲前往别墅区。在路标的指引下,很快找到了85号。按动门铃,一位五十岁左右的老妈妈给她开了门。她说明来意,随她进入客厅。她刚坐定以后,潘达面带春风从里间走了出来,手里拿着崭新的皮夹子,放到茶几上。他笑眯眯的对小巧说: “小巧,对不起,又劳你跑了一趟!” “怎么没办成?”她有些失望的问。 他笑而不答,故弄玄虚地说: “现在办事,难呐!” “那你叫我来干什么?” 立即站了起来,想走人,潘达哈哈大笑说: “小巧啊,我是和你开玩笑!你看这是什么?” 他从皮夹子里掏出一个小本子,举在面前给她看。 小巧见真的是户口簿,心里一喜,心想别人都说潘达滑头,看来人们误会他了,他也真有两下子。她伸手去接,他故意把手缩了回去说: “你怎么谢我!” “我说话算数!” “好!” 他将户口簿递了过来,林小巧接过来,翻开扉页一看,赫然在目,林月仙三个大字,她日思夜想的东西终于到手,喜悦心情难以言喻,她重新坐到了沙发上。 潘达也凑了过来,坐到她的身旁,慢声柔语地说: “小巧啊,为了伯母的户口,这七天我跑遍了海港市不知多少大小衙门,才有今日。” 他把手伸过来,揽小巧的肩膀,小巧没有拒绝,偎依在他的胸前。她此时此刻感到酸甜苦辣一起涌上心头。但是,她心想,为了母亲能有个城市户口,安稳的家,牺牲自己,我认了。 潘达大喜过望,如愿以偿,立即喊许妈快准备酒菜,林小巧也没拒绝。不一会儿,一桌丰盛的酒菜上来,他们共饮了几杯,二人都大醉,小巧被许妈安排去卧室里休息。直到夕阳西下,小巧醒了酒,她发现潘达也卧在自己身边。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也不在意,反正我已答应嫁了,起身就走,潘达一跃而起说: “天这么晚了,别走了!” “不行,母亲还等我呢。” “好,我不留你,小巧我问你,别人都带金项链,你为什么带块小银圆在脖子上,快扔掉,我给你换条金的。” “不!不!这不能换” “为什么?” “这是我的护身符。” 他拦住她问:“户口簿、粮食本你都拿走了,你能兑现诺言吗?” “我人都是你的了,你还不相信我!” 她摘下护身符,交给潘达说: “我的护身符交给你,就算我的定情物。” 潘达也把腕上金表摘下来送给她。 林小巧回到家里,已近黄昏。林母问: “小巧啊,你到哪里去了?” “你先看看这个。”小巧把户口簿、粮食本递给母亲说: “谁帮你办的?” “一个同学帮助办的。” “就是从万里壕接我们回来的那位吧!” “是啊。” “那人对你很好吗?” “你也喜欢他吗?” “妈啊,现在肯帮助人的人不多了。” “看得出,他是个好青年,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潘达 。” “啊?他就是潘达?” “是啊,怎么了?” “小巧啊,你落入陷阱了!” “孩子,你赶快离开他,回西瓜地去!” “妈,你说什么?我已经答应嫁给他了。” “不行,你快走,不要管我,我已经有了户口,有粮吃,我拾些破烂,糊点纸盒,能养活自己,孩子也交给我,你快走吧!” “妈,你刚才还说他是好青年,为什么变卦了?” 妈的眼泪刷一下流了出来,气愤地说: “孩子,你还不知道吧,赶我下乡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潘达他爸潘正怀。你不能在家待下去了,明天赶快回西瓜地去吧!” 第十四章 乘人之危 林母向小巧详细叙述了事情的经过: 就在我下乡之前,有一天,潘正怀来到她家,先讲了一通大道理:现在中央有政策,人人都有两只手,不在城市吃闲饭,号召城市居民到乡下去。他观察一下她的反应,然后进行恫吓说: “你的户口转到城市来,是当权派走后门给你报上的,现在当权派倒了,你的户口不合理,应当注销。你看你是积极响应国家号召主动报名下去呢?还是按政策注销你的户口,被强行遣返呢?” “谁说我的户口是走后门来的?你有什么根据?” “潘正人授意下属,给你办的,还不是走后门?” “潘正人当时是市长,他批准的事都是后门吗?别的市长批准的事是不是后门?” “那倒不能这么说,他现在已经查明,是叛徒。” “他是叛徒有证据吗?” 她缓了口气,接着说: “你还有没有人性?给自己的哥哥捏造事实,诬陷为叛徒,你还是人吗?”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叛徒?” “他抗战时期与日本鬼子,在华北战场,浴血奋战八年,怎么会成为叛徒?” “他被派遣到满洲国搞情报,被宪兵队抓了,就成了叛徒。不谈他了,不谈他了,还是想想你自己吧!” “根本没有的事,是你编造的。你太无耻了,为了自己向上爬,竟然诬陷堂哥,你不够个人!我体弱多病,不能做重体力劳动,到乡下去,怎么活下去!我不下,强制遣返我就上告。” 潘正怀呵呵泠笑一声,换了一付嘴脸,皮笑肉不笑的说: “你如果不想下去,也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 “看在我们是老相识的份上,就不跟你兜圈子了。我儿子潘达看中你家小巧了,如果咱两家联了姻,你的户口不就好办了吗?” 潘母一听火了,大喝: “痴心妄想!” 接着她怒不可遏地说: “我女儿已嫁了潘贵,是‘小斜眼’的嫂子,难道让我一女两嫁?” “呵呵,潘贵已经死了,这是他罪有应得。本来我儿子早就看中小巧了,我曾找人向你提亲。当时你抱当权派大腿不放,下乡前三天,你给他们仓促成婚。这是小巧的意愿吗?现在潘贵死了,弄的小巧上不上,下不下,多可怜呐……我儿子痴情不改,仍然愿意娶小巧为妻,如果……” “住口,没什么如果,我女儿一辈子不嫁,也不会嫁给你儿子。滚,滚!” 为了此事,林母哭了一夜,为了不连累女儿,为了女儿不落入虎口,决定赶快离开海港市,临行时写一个字条,让小巧赶快回西瓜地去。谁能料到,辗转半年有余,小巧还是落入了潘家父子的陷阱。 听了母亲的叙述,小巧回忆了这几个月来的种种事情,陷入了迷茫之中。 心想:我听到母亲自杀的噩耗,突然摔倒,潘达早已被我推出门外,他为什么还没离去,返身回来救我去医院…… 我们无亲无故,平时关系紧张,他为什么愿意帮我到万里壕接母亲…… 我被恶徒前后夹击,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莫非是他专门设计的陷阱……她一阵惶恐,这一切太可怕了。 联想到潘贵的遇难,多有蹊跷。她了解潘贵胆子小,怎么会好奇去爬望海楼?望海楼下路挺宽,他无故到悬崖边去干什么?陈山哥曾告诉我,他怀疑有人故意陷害,现在虽然没查到证据,“小斜眼”的嫌疑最大,不然他听说大队长陈仲铭要追究责任,为什么不辞而别,跑到海港,再也不肯回西瓜地去? 她悔恨自己太幼稚,不该轻信“小斜眼”的一面之词和他的一时表现,但是,为时已晚。 最不该发生的事,已经发生。但她想:这样的事再也不能继续下去了,立即整理行装,返回西瓜地去。 临行前,她含着泪说: “都是女儿不好,我走以后您不要在这住了,‘小斜眼’父子不会放过我们的。” “孩子,你放心地走吧,我有办法对付他们的。你的孩子妈也一定能给你带好。” 母女洒泪而别。 第十五章 相思成病 潘达满以为林小巧不久就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投入自己的怀抱,因为她已经成为自己的女人了,他相信她说话会算数。谁知一连等了十余天都不见她的影子。这时,他估计一定出了什么意外,他迫不及待的找到林家,已人去楼空。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断定一定是林母不同意这桩婚事,他想必须先找到林母才行,可是,找了半个月也没有找到林母的影子。说也奇了,林小巧本已为他人之妇,又生了孩子,值得潘达这样钟爱,追求,锲而不舍吗?正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林小巧虽然不看好他,而他却把林小巧认为是靓丽的公主,天下任何女人都不如她,他找不到林小巧,一病不起,尽管许妈无微不至的呵护,病情总不见起色。 这一天,外调刚刚回来的潘正怀夫妇看儿子病势沉重,昏昏在床,急忙送医院诊治。看遍了海港市各大医院,瞧遍名老中医,都没有好转。急的潘正怀夫妇像热锅上蚂蚁一般。 许妈说: “我看少爷的病,也难治,也不难治。” “什么意思?” “少爷的病我清楚,是心病,心病还要心药医。” “你有办法?对了,现在不能叫少爷,就叫达儿吧!” “那要看老爷听不听我的。” “不要叫老爷,叫老潘,或者叫潘组长吧!” “你说,有什么办法?”潘母急切地插嘴问。 “少爷,啊,对,达儿,他身体没有病,而是心里有病。” “我也知道是心病,你说该怎么治吧。” “我的意思是找到那个叫小巧的姑娘,来看看达儿,他就会好的。” “废话,若能找到她,还说什么,不是找不到吗!” “潘东家,找不到小巧,能不能找到一个‘大巧’,或者‘中巧’什么的,给达儿一点安慰,一定会好的。” 潘正怀以手加额,拍了拍脑门说: “你让我想想” “想也没用,你能把小巧想回来,还是住医院吧,现在已经三天不吃不喝了!”潘母流着泪花说。 “我看不要紧,他虽然没吃东西,但我每天给他喝的水里加了些糖。” “好,你再让我想想!“ 他拽着夫人进了内室,神神密密的说: “夫人,我想起了一个人来。” “哎呀,咱儿子都快不行了,你还想一个什么人。” “我想起了昨天在办公室遇见了马倩倩,她急于要回城,挖门盗窗,拐弯抹角找到了我,让我帮她想办法,我看那个小姑娘不比小巧差,她若愿意跟咱儿子,一定能医好咱儿子的病。” “临时抱佛脚,能行?” “怎么不行,她也是达儿的同学,一起下乡到西瓜地,有感情基础。” “那人家能愿意吗?” “这可就由不得她了,现在是她求我们。” “那你还不赶快行动!” “好,我就去找她。” 马倩倩的父母都是集体所有制企业工人,现在造反派停产闹革命。国营企业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集体企业还能有活干?没活干,就没有工资。屋漏偏逢连阴雨,她爸爸又得了重病,据医生说要几万元才能做手术。妈妈本来就身体不好,家里出了这样的大事,妈妈实在挺不住了,才电报把她叫了回来。她是家中长女,还有两个上中、小学的小弟弟。 病父在床,弱母悲痛欲绝,幼弟嗷嗷待哺。她自己也有好多辛酸,与她同时下乡的同学,有的上了工农兵大学,有的回城当了工人,有的参了军,就剩她和林小巧几个没有家族势力的人还留在西瓜地…… 面对现实情况,她一个刚刚二十岁的女孩子有什么办法,只能唉声叹气,或者背地里哭泣而已。现在家庭又遭到不幸,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她听说“小斜眼”的父亲在市里管民政,她多次寻访,前天找到潘正怀。好在马倩倩下乡前和同学们一起到过潘家,潘正怀对她还稍有印象,态度还算和蔼,给她的心灵一丝安慰。于是,她向这位潘叔叔倾诉了自己的心迹。因此,潘正怀对她的情况了如指掌。 第十六章 舍身救父 潘正怀为了儿子不敢耽搁,他对许妈说: “听说你认识马倩倩她妈。” “是,那时我还没到您家当保姆,我是拾荒女,她是环卫工,所以相识。” “既然相识,这件事就交你办了,好吗?” “当然,不过……我不认识她家在哪儿?” “这好办,我把你送去,话可得你说。” “那是当然,我一定尽力而为。” 他带着许妈,找到马家。进屋一看,家里惨状,目不忍睹。马父病卧在床,马母佝偻着腰在熬药,马倩倩外出,据说是到舅舅家借钱去了。 潘正怀和许妈自我介绍后,马母大吃一惊。心想:竟然有这样的大官光临我家,是不是太阳从西面出来了。忙放下药罐,想给大官倒杯水。可怎么也找不到一个干净的杯子,只好用两个碗倒了两碗白开水。潘正怀连看都没看一眼,就对许妈说: “我忙,先走了,你跟他们谈吧!” 许妈说: “倩倩妈,你们家的情况马组长都知道了。他是个好人,非常同情你家的遭遇,决定帮助你们。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配合了。” “当然愿意,现在哪有这样的好人,只要你说怎么配合,我们一定照办。”倩倩妈未加思索地说。 “我拾荒的时候,你是环卫工,那时就认识你,咱俩是老相识,我就不兜圈子了。” “是啊,咱俩说话还拐弯抹角干什么,你就直说吧!” “那我可就直说了。倩倩妈,你家倩倩和我家达儿是同学,又一起下乡。我家达儿看上倩倩了。如果潘马两家联了姻,不是什么都好办了吗?” 倩倩妈听了许妈的来意,十分惊喜,心想:如果这样,我们家可就有救了。可又一想,我们与潘家门不当,户不对,倩倩能愿意吗?一时还拿不定主意。 就在这时,马倩倩一头闯了进来。她满身是汗,身穿一件破旧军装,戴着一顶军帽。与许妈见礼后,走进自己的小屋,一头栽倒床上,嘴里喊道: “累死我了,渴死我了。” 妈妈忙给他送去一碗水,她一口气喝了个净光,蒙头便睡。妈妈怎么问,他也不吭声。 从她的表情上妈妈知道了,可能又是无功而返,妈战战兢兢的走到她跟前,摸摸她的头说: “倩倩,你是不是病了?你舅舅家借没借给你钱?” “他们家也挺困难,粮食都不够吃,哪有钱借给我们。” 她转过脸去,再不吭声。 妈打了哎声说: “现在许妈正在外屋,她有一个办法,能救我们家,不知你愿不愿意?” 倩倩没有吭声,妈继续说: “她想给你介绍个对象,那个人你认识,是你的同学,又跟你一起下乡……” 听到这里,倩倩一骨碌身,坐了起来问: “谁?” 妈说: “潘达” 马倩倩心里一阵反胃,差点吐了出来,她对他反感极了,鄙视他的为人,看不上他的“斜眼儿” 她沉思了好久,发了话: “他们能帮我回城吗?能帮助我交上父亲住院的费用吗?若能,我就同意。” 妈见她口不应心,慢声细语的说: “倩倩啊,这种事免强不得,可关系到你一生的幸福哇!” 马倩倩说: “现在我是渡不过这个坎了,妈,你跟她说,他们能帮我交爸爸住院的三万元,我情愿嫁他,我认命了。” 倩倩妈感到女儿说的也有道理,就把这话跟许妈说了。 许妈听到倩倩答应了,回去一五一十的向潘正怀夫妇作了汇报,潘家夫妇立即到马家来,当面相谈,满口答应她的条件。并马上送马父住进了海港医科大学医院。 医院检查马父是胃癌晚期,需立即作大部胃切除术,潘正怀替他们向医院做了交涉。医院看在潘正怀的面子上,立即给马父做手术。潘正怀答应给交手术费和住院费。 马倩倩如果成了潘家的儿媳妇,她的回城问题就不是问题了,那是自然而然的事。并答应她,海港市制药厂化验室有一化验工的名额,回城后,可以到那里工作。 第十七章 偷梁换柱 马父手术后,住进危重病房,马倩倩白天伺候父亲,晚上就被潘家接走。潘达病势沉重,也需要立即救治。许妈想出了一个办法:日落黄昏,夜幕降临,马倩倩走进潘家,许妈在倩倩耳边说出了她的办法。马倩倩迟疑一会儿,但还是顺从了许妈的安排。她走进潘达的卧室,刚一进屋,许妈就把灯关了。马倩倩轻声细语地对潘达说: “潘达,我回来了” “你是谁?”潘达迷迷糊糊地问。 “我是小巧!” “是你!” “不是我是谁。” “你怎么才来,可想死我了,我以为你永远不会来了。” “胡说,我不是答应嫁给你了吗,况且……” 潘达想坐起来,由于三四天没有吃东西,又发着高烧,怎么也坐不起来。马倩倩俯下身去,抱住他的头说: “不要起来了,你身子弱,我哪也不去了,就在这里服侍你。” “真的。” “当然,我们永远不分开了。” 马倩倩合衣卧在潘达身边。 第二天早晨,天还没亮,马倩倩轻手轻脚离开潘达,到医院扶持父亲。 一连七天晚上,马倩倩都是白天在医院陪父亲,晚上到潘家陪潘达。潘达是心病,又年轻,“小巧”天天晚上来陪他,许妈白天又劝他吃了一些汤饭。他慢慢恢复了体力,烧也退了。这一天,他问许妈: “小巧为什么晚上来,早上早早就走了?” 许妈说: “小巧孩子病了,白天她要到医院陪孩子。” 潘达半信半疑,这天晚上,马倩倩刚一进屋,灯又被许妈关了。潘达抑制不住感情,立即把她拉上了床,马倩倩也不推却…… 事后,潘达立即从脖子上摘下了护身符,套在她的脖子上说: “小巧,这是你的护身符,还是你戴上,好保你平安。” 马倩倩不知是什么宝贝,想开灯看看,又怕潘达怀疑,只好等明天再看,就胡乱睡下了。 看着儿子身体好起来了,渐渐恢复了健康。潘正怀夫妇心里十分高兴,称赞许妈的主意好。可是又忧心忡忡,纸包不住火,总有一天儿子会发现马倩倩不是小巧,闹起来怎么办? 潘家夫妇决定立即给儿子成婚。 这些天也不让“小巧”来了。 “可怎么才能瞒过登记这一关呢?”潘夫人忧虑的说。 “这好办,我就管民政局,登记不用他俩去了,我托人给办个结婚证书就行了。”潘正怀说。 为了瞒的久些,婚礼安排在晚上。拜堂的时候,马倩倩头上盖块盖头,潘达心想:都什么时候了,还搞“四旧”这一套,但他没说出来,只要能把小巧娶回来就行。 潘正怀嘱咐潘达的小兄弟们,劝他多喝了几杯,直到入了洞房,潘达仍被蒙在鼓里。他喝的醉眼朦胧,直到次日起床,才发现新娘不是小巧,而是马倩倩。 他大喝一声: “马倩倩怎么是你?你不是说你是小巧吗?” 马倩倩也没退让: “潘达,我那点赶不上林小巧,她是一个残花败柳,而我是一个黄花大姑娘!你若问为什么,去找你老子问,你以为我愿意嫁给你?” 潘达干张嘴说不出话来,甩手找父母和许妈去了。一见许妈,就大声嚷嚷: “许妈你为什么骗我?” “孩子,你病的不行了,我才与你爸妈想出了这个办法,是马倩倩陪你七个夜晚,才挽救了你的性命!” “结婚登记证上为什么是林小巧的名字?” “那也是你父亲怕引起你的不愉快,托人登记的假名。” “不行,我只承认林小巧是我的合法妻子!” 他甩手就往外走,正好潘正怀夫妇从外面进来,被潘正怀拦住说: “站住,你也太不省心了。林小巧她有什么好?马倩倩是工人阶级,劳动模范子女,模样也挺俊俏,配你绰绰有余。林小巧有什么好,已经生过孩子了。再说了,潘贵死没死还没定论,我外调过程中,了解到潘贵没死,已经逃到口外去了。你能找个逃犯的妻子做老婆吗?” “我亲眼看见他落了海,还能不死!” “落海被过往船只救了,不是常有的事,听说他现在逃到韩国去了?” “你骗人!” 潘夫人也来劝儿子说: “达儿,你给父母省点心吧!现在国家形势变化很快,你爸爸的日子也很不好过,位置也岌岌可危了” 她还想说什么,潘达已钻进自己的屋子,不听他们夫妇的唠叨。潘达进了自己的屋子,马倩倩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想去医院服侍父亲,被潘正怀叫住说: “倩倩,你等等。” 他从兜里掏出一张介绍信,是制药厂录用马倩倩的证明,递给她说: “倩倩,你得马上到制药厂去报到,好不容易才弄到这个名额,抓紧时间去,以免有变。” 马倩倩接信到手,十分激动,似呼与潘达发生的一切不愉快,都忘记了。日思夜想的国营企业工作,就要实现了,她忘却了一切,连说: “谢谢爹,谢谢妈,我一定今天就去报到。”就在马倩倩报到上班后不久,潘正怀夫妇双双人狱了。潘达失去了靠山,也只好呆在家里哎声叹气,原先他爸爸想让他今年进入工农兵大学的愿望也成了泡影。 第十八章 冒名顶替 这几天潘达待在家里闷坐,唉声叹气,一筹莫展。突然,一辆红旗牌小骄车,开到他家门前,嘎然而止。从中走下一位银发夫人,她虽然头发白了,但从脸面上看她只不过五十多岁,敲门,许妈给她开了门,她问: “这是潘家吗?” “是!”许妈以为是潘正怀的熟人,随口应道。 进屋以后,她自我介绍说: “我是潘正人的妻子。您是……” 许妈一愣,心想:潘夫人我认识啊,怎么不像。 “我是保姆许妈。” 来人看出了她的疑惑,解释说: “啊,你可能不认识我吧!潘夫人四年前,被造反派折磨死了,我是潘正人的难友,一年前我们结成夫妻。” “啊,你是潘市长的新夫人!” 来人爽朗的笑了说: “你说是就是吧,老潘站出来了,安排在广南省任二把手。他工作忙,没时间,让我来接潘贵回广南去。” 许妈心里叫苦,潘贵已经不在人间了,让我怎么跟她说呢? 就在这时,潘达从里间三步并作两步,跑了出来,一头钻进来人怀里,放声大哭道: “妈呀,你可回来了,这几年可把儿子想死了!呜呜……” 哭个不停,许妈一听,潘达这是假冒自己就是潘贵,只好从旁边敲边鼓说: “潘夫人,这孩子,几年来可受老罪了,造反派把他当成狗崽子欺负,什么脏活,重活都让他干;什么坏事,烂事都往他身上安……把孩子折腾坏了。这回可好了,你们一家人可以团聚,好日子来了。” 老夫人安慰“潘贵”说: “孩子,不要哭,苦尽甜来,快准备一下,下午的飞机,我们就返回广南。许妈你也准备一下,跟我们一起走吧。” “不,你把少爷带走,我在这座城市住贯了,就不去了。” 老夫人沉思一会儿说: “那也好,这座房子暂时不处理,你就先住在这里,给我们看房子吧!” 许妈说: “你还没有吃饭吧,我现在就准备饭菜。” 老夫人说: “慢,不用了,我还要到市革委会办事,对方有招待餐,马上就得走,下午两点贵儿在西郊机场等我,我和贵儿的机票已经买好了。贵儿,许妈,快去准备吧!我走了。” 老夫人起身告辞,拍拍“潘贵”的背说: “贵儿,男儿有泪不轻弹,好日子就在后头,机场见!” 老夫人离开以后,许妈担心的问: “达儿,老夫人认了你,潘市长那一关怎么办?他还能认不出你吗?你是怎么想的,快告诉许妈,以免我为你担心。” “许妈,没关系,我在屋内听到老夫人说她是我伯父的新夫人,我心里一亮,潘贵已经死了,潘家就没有后人了,我如果出现在伯父面前,即使他不认我做儿子,也得认我这个侄子吧!到那时,我随机应变,他当了省长,起码也给我弄个好岗位干干吧。退一万步说,就是他记恨我爸,不给我安排好岗位,总得给我找个工人岗位吧!也比在这海港市当一个造反派头头,劳改犯子弟好!所以我豪不犹豫,毅然决然的跑出来冒名顶替,没想到这关还叫我闯过来了。许妈,不要怕,到了广南,会有新希望的,你就住在这里,如果有什么不测,我再返回来不迟。” 许妈说: “是啊,孩子,我虽然不是你的亲妈,但从小看着你长大,知道你是个有心机的孩子,你和你父亲还不一样,你心地比他善良,又是一条道跑到黑的人,许妈希望你能有一个好下场,就不知道倩倩姑娘找你的时候,我该怎么说。” “许妈,我只承认小巧是我合法妻子,倩倩嘛,我对不起她,我和她没有法律上的婚姻关系,结婚登记表上都是小巧的名字。如果她问你,你就说我不知去向,让她另嫁吧,总之这一切我都顾不得了。” 许妈,毫无别的办法,只有摇头叹息而已。 潘夫人带潘达回广南以后,潘正人因为去中央开会,并不在广南。潘达在家里安安静静的休息了一周。真是不一般,广南是个南方大省,改革开放前沿阵地,城市美丽,工农业发展与北方大不相同,家中的书籍也与北方大有差异,潘达虽然不愿读书,但他待在家里没有工作,随便翻开看看。 另外,这里远走港澳的人多多,潘达灵激一动,心想我是一个“水货”,一旦伯父开会回来,认出我是假的,诸多不便,何不乘他不在家之机,跟老夫人说说,送我到港澳读书,或者去做点事,以隐蔽我的身份。 晚上,潘夫人下班回来,潘达先是恭恭敬敬把夫人接进屋,给夫人脱下风衣,献茶,潘夫人对儿子如此孝顺,彬彬有礼,十分满意。拉住他的手,让他坐下说: “孩子,这些事不用你做,可以让阿琼去做。阿琼献上两杯新泡茶水,退下。潘达开了口: “妈,我一个大男人,天天待在家里不行,给我找个事干吧!” “孩子,不急,我想让你多休息几天,同时,让你多看看报刊杂志,现时国家文件政策,以便出去学习,还是工作时,不致于孤陋寡闻让人家笑话。”“妈,我已经休息一周多了,想赶快出去工作或学习。” “好孩子,有出息,你打算干什么!” “我中学毕业,就碰上了文革,现在已近十年,那时我十几岁,现在已经快二十七八岁了,我也不知道能干什么,如果这里没有好工作,我想远走港澳打工。”“不,不,你已经受了十年罪,文化也没学好,你爸已经十年没见到你了,他也老了,不愿你离开太远,现在国家恢复高考,招初中以上学历的人入大学,我准备送你到广南大学学习,就不知你想学什么专业。” 潘达一想,如果我到广南大学学习,离伯父还是太近,不如到港澳大学学习,或工作,不容易暴露马脚。 “妈,我想到港澳学校学习,或者工作。现在改革开放了,学些新东西更好些,况且,那里距广南也不远,可以随时回来看你和爸爸。” 潘夫人说: “也好,我这正有一港方朋友,近日要回港,让他把你带到港方深造也行。但你与爸爸还没有见面,我不忍心让你走。” “妈,不要紧,我到那里有了地方,马上回来看你们。” “也好,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你明天就跟他去港吧。” 第十九章 孤岛余生 潘贵自从那日爬望海楼,一步蹬空,摔了下来,落入海中,在死亡面前,他拼命划拉。事也凑巧,一块破船板被他抓挠住了。他随风飘荡,随浪漂流,足有几十个小时,已昏迷不醒了。当他醒来时,躺在船舱里,已是一天一夜之后的事了。船上只有父子俩渔民。他没有选择,只好随船到了一个小岛上,也是渔民父子的家,家中只有一位老妇人。他在这里养了半个多月,才算恢复了健康。老妇人像对待自己儿子一样对待他,使他十分感动。父子俩一出海,岛上只剩下他和老妇人,他就帮助她种地,种菜,一干就是三年。 此间,他虽感到寂寞,但也很悠闲,他从来没有想过再回大陆上去。因为他知道,大陆上已经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了。海港市父母已经不在,被押送农场劳动改造。西瓜地虽然有小巧,但一点她的消息都不知道。想自己遇难以后,她一定悲痛欲绝,或者被坏人欺侮,或者……他不敢想下去,反正自己是回不了那个地方了……在这个荒岛上是他唯一的乐土,唯一的栖身之地。况且,他在这里受到葛氏全家平等待遇,所以他什么也不想了。安心住在这里,做一辈子农民,种地,种菜,以终老天年。 葛氏家族是山东人,因为家境贫寒,无法谋生,才逃到荒岛上捕鱼为生。捕到鱼,要到大岛上卖,老妇人自己在荒岛上开荒种地,种菜,养猪,养鸡,解决自己吃用,自给自足倒也安乐。唯一烦恼之事是常有海盗出没,大海盗不屑抢劫他们,小股海盗有时蹿上岛来劫掠财物,老葛头在山东老家练过一些武术,鱼闲季节,就教授潘贵和儿子葛玉雄练武术,以便防身之用。葛氏父子出海打鱼一走,潘贵寂寞,就经常练习,所谓熟能生巧,拳脚工夫大进,三两个海盗不敢来岛上抢劫,葛老常表扬他工夫练的好。 谁能想到,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一天家里发生了两件事,一是葛氏父子捕鱼时,儿子葛玉雄受了伤,被老爸背了回来,起码半年不能出海。往后,葛老汉只好让从来没出过海,打过鱼的潘贵跟自己一起出海了。 第二件事是,葛老汉的侄女,托人带信来,说她从海港市外调到县城来,让葛老汉到县城一见。 县城座落在一个大海岛上,葛老汉与潘贵吃过早饭,登船起航,向大长岛进发,约两个小时后,来到鹿岛县城,在招待所里找到了侄女。一见面,三个人都惊呆了。葛老汉惊奇的是:侄女玉英,上次见面时才八九岁,而今天已经是二十岁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如果不是有约,走到大街上对面也不可能认出来。 第二个惊奇是葛玉英,潘贵明明落海死了,怎么又活了? 第三个惊奇的是潘贵,他与葛玉英是同时下乡到西瓜地的知青,在一个锅里吃了两三年饭,怎么会在这里不期而遇? 故人见面有说不完的话。叔侄至亲,血浓于水,谈了半天也不知疲倦。 后来,葛老汉还要去讨鱼款,先走了,剩下两个青年“插友”越说越感到近乎。 玉英说: “潘贵,你落海后,大家都挺悲痛,都怪那个郎英民。” 潘贵问: “他现在怎么样了?” “咳,这年头,好人没好报,王八升大官,他呀,人家姑父是公社什么长,保送上大学了。” 潘贵沉思,葛玉英说: “我知道你想什么,你是不是在想林小巧啊!” “是啊,她怎么样了?” “潘贵,你可要挺住……” 她缓口气,接着说: “我本该见面就跟你说,怕你过度悲伤,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说吧,我是饱经风霜的人,什么事我都能挺住。” “好,我就不掩饰了。你落海当天林小巧不在西瓜地,好长时间以后她才知道,知道的时候她已经为你生下了一女,当时她抱着孩子来到大海边,你遇难的地方,她悲痛欲绝,看样子真想与你一起殉葬大海,被大家劝住,陈仲铭和妻子把她拉回了家…… 不久,我参了军,事隔两年,我从部队转业回来,在海港市通过潘达父亲潘正怀的关系,谋到了一个民政局办事员的差事。谁能想到,就在前不久,潘正怀突然来求我,让我给他儿子潘达和林小巧办了结婚证……” “你给他们办了吗?” “办了,他是我的顶头上司,又是他帮我找的工作,我能不办吗?” “这么说林小巧真的嫁给‘小斜眼’了。” “我亲自开的结婚证,那还有假。” 潘贵仰天长啸: “林小巧啊林小巧,你嫁给谁不好,为什么要嫁给他!” 葛玉英见他十分激动,一旁劝解说: “潘贵你也不要太埋怨她了,他一个弱女子,我们大家都上大学的上大学,参军的参军,回城的回城,只剩下她和马倩倩两个人留在西瓜地,她不找个当官的子弟有什么办法。” 潘贵心里稍微平和一些后说: “我并不反对她嫁人,可潘达是我的堂弟,在西瓜地又处处与我俩作对,为什么要嫁给他呢?” 葛玉英说: “潘贵,别谈别人了,还是谈谈你自己吧!” “我有什么好谈的,种了三年地,现在开始打鱼了。” “你真想打一辈子鱼,老死荒岛吗?” “那又能怎么样?” 葛玉英这才意识到,潘贵在荒岛上消息闭塞,如今世上发生的事,他什么都不知道。她从抽屉里拿出当天的报纸,指给他看。 粉碎四人帮后,中国改革开放,大好形势展现在报纸的头条。 其中有一条最使他激动,是潘正人副省长在广南省人民代表大会上的形势报告,他第一次得知父亲站出来的消息。 葛玉英说: “既然你父亲已经站出来工作了,你还不赶快到广南去找他。” “不,你叔叔对我有天高地厚之恩,俗话说,受人点滴之恩,当涌泉相报…。。” “你怎么报?就在这与他打一辈鱼报答吗?” “可你堂弟病了,我这时离开,太不仗义了吧。” “只要你愿意离开,这话,我跟叔叔说去。” 第二十章 广南相会 在葛玉英的斡旋下,葛老汉情愿礼送他回海港。 他回到别墅区85号,许妈见到他,大吃了一惊。立即跑回屋里,把门关上,不敢出来。好一番交涉,许妈颤颤巍巍的开了门。 “你是人是鬼?” “许妈,我没死,落海后被人救了。” “啊!这房子,已经不是你家的了,你父母被送农场后,这房子被潘组长,不,潘正怀家占了。” “啊,潘正怀到那里去了?” “他他被抓了。” “啊,许妈,我不想在这长住,只想回来看看老房子,就走。” “孩子,你准备到哪里去呀?” “我去广南,找父亲去。” 许妈一听,叫苦不迭。真假潘贵齐聚广南,达儿必然露出马脚,前途危殆。她虽然不赞同潘正怀一家人的做法,但她毕竟是潘达的保姆,有些感情,事到如今,她为潘达倒吸一口凉气。想说点什么,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潘贵说: “许妈,我要走了,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说吧!” “听说广南方面曾来过人,你是否知道我父母的详细地址?” “啊,有。” 她把老夫人留下的地址,双手递给了他。 且说张芳菲把潘达送出广南,急驰奔回。原来她电话中得知潘正人从北京回来,所以,她巴不得快一点赶回家中。 当张芳菲一进家门时,就听到潘正人与一青年在客厅对话。 “贵儿,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们父子能有今天,全仗老天的垂佑啊。” 张芳菲一听,大有蹊跷,故意放慢脚步。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潘正人继续说: “上次我让你母亲去接你,你怎么没跟她一起回来呀?” “母亲,母亲在哪里?我没见到母亲啊!” 听到这里,张芳菲知道了一切,一步跨进厅内。 “你就是潘贵?” 心里想,不是冒名顶替吧。 潘贵一愣,站了起来问: “你是谁?” 潘正人见夫人回来了,也站起来,手指张芳菲说: “贵儿,她就是你的继母,你母亲四年前,被造反派折磨死了,去年我与你张阿姨结成夫妻。” 张芳菲意识到,这个贵儿一定是真的。 她立马改口说: “老潘,贵儿什么时候到的?” “你们母子还没见过面,快认识一下吧” “贵儿,还不给你继母见礼。” 潘贵一时百感交集,八年前与母亲一别,已成永诀。父亲有了新人,而我却永远失去了母亲。酸甜苦辣一起涌上心头,血泪从眼里一起流出,说不出话来。 张芳菲一时也想不出说什么话好。三人僵持了几分钟,才缓过神来。 潘正人说: “今日我们全家团圆,是喜事,让厨房多做几个菜,我们全家庆贺庆贺。 酒席桌上,张芳菲频频给贵儿夹菜。继母的女儿李小菲也不断给哥哥续酒,以增进母子,兄妹感情。潘贵虽然有生母逝世的悲痛,也有劫后余生,全家团圆的喜悦,虽不胜酒力,也陪父母,妹妹喝了几杯。席间张芳菲试探着问: “贵儿,一个月前你在哪里?我去海港接你时,你怎么没在家里?” “阿姨(一时还喊不出母亲来),一个月前,我还在孤岛上种地。是半个月前,我的一个知青朋友,到鹿岛上办事,才告诉我,爸爸站出来了,我才回了一次家,谁知我家老房子已被叔叔占了。是许妈接待了我,她给了我地址,我才找到这里来的。” “啊!那你叔叔家还有什么人呐?” “叔叔,婶子双双被捕入狱,一个堂弟流浪在外,不知去向,只有许妈在看房子。” 张芳菲完全明白了,自己一个月前接回来的‘潘贵’,一定是冒名顶替的‘水货‘了。悔恨自己的不慎,再也没有问下去。 由于四人都喝了些酒,饭后,都有些困倦。给潘贵安排了住处,潘老夫妇也回房休息。酒席下午三点开始,一直到五点多结束。冬日短夜长,眼见到了黄昏,潘老还有好多事要办,可是,因为分散七八年的儿子归来,亲情融融,不愿离去,他今日刚开会回来,就再没有去办公室。直到八点钟醒了酒,才与夫人交谈起来,。 潘老问: “芳菲,你上次去海港回来,电话上不是告诉我接到贵儿了吗?怎么今日他说那时他还在孤岛上呢?” “你还问我,你到底有几个儿子?” “就这一个呀。” “我上次确实接回来一个‘潘贵’” “他在那里?” “已经被我送到港商包大炮那里学经商去了。” “他长的什么样?” “个头儿,比贵儿还高,胖一些,长相有些像,就是一只眼睛有点斜。” “哎呀,你搞错了,那是我侄子潘达。” “他自称是‘潘贵’啊。” “咳,这孩子从小就比贵儿激灵,他一定是父母入狱,没有依靠,想来找我,又怕我因为他父亲的关系不接受他,而想出来的骗局,骗了你。” “那该怎么办?” “想想这孩子也挺可怜的,他父母不走正路,双双入了监狱,与孩子何干!我是他伯父,本该扶他一把,现在你给他找了容身之处,不是很好吗?” 潘老的容人之量,慈悲之心感动了芳菲。 “老潘,作人是应该像你这样大度,达儿的事就顺其自然吧!将来怎样就看他的造化了!” “只能如此了。” “那么,潘正怀夫妇对你的诬陷,也一笔勾销了?” 正在这时,电话铃响了。 第二十一章 宽大为怀 电话是办公室秘书打来的。原因是潘正怀的案子正在审理,需要提供一些证据。文革中,清理阶级队伍,从中央到地方挖出不少叛徒,特务,潘正人也在堂弟的检举下成了叛徒。当时他对堂弟的行为愤恨至极,堂弟明明知道自己是从监狱里逃出来的,却硬说是叛变投敌才出来的。如果他现在证明堂弟确实是诬陷,堂弟必然面临重判。电话中秘书说,想让他明天挤出一点时间,接见对方外调人员。 潘老没有犹豫说: “明天我有重要会议,就叫他们现在来吧。” 张芳菲说: “老潘啊,太晚了,改日吧!” “不,就现在有点时间,以后难挤出时间来。” 过了一会儿,来人来到客厅,潘老从内室走了出来。寒暄了几句,他直截了当的说: “潘正怀揭发我叛变革命一事,不是有意诬陷,而是一场误会。” 他把他逃离满洲国监狱,潘正怀知情的事隐去,接着说: “我逃出来的经过,他不知情,他想当然认为:入了日本人监狱,不叛变是出不来的,所以他揭发我是叛变了。不知者不为过,我能理解。当时清理阶级队伍,他揭发我是对党的忠诚,是大义灭亲,不应该因此而加重他们的刑期。现在我这里有一份材料,我晚上再整理一下,明天交给你们。是我入狱和出狱的经过。” 来人谢过,退了出去。张芳菲不解的问: “老潘,以前,你不是说潘正怀知道你出狱是逃出来的,不是叛变,他是故意诬陷,今天怎么改口了?” 潘正人打了个哎声说: “芳菲呀,你说人性高于党性,还是党性高于人性?” “当然是党性高于人性了”张芳菲不假思索的说。 “不,我以前也一直认为:革命者应该是党性高于人性,也就是说阶级利益都没有了,哪还有个人利益呀!现在仔细想起来,党性也是来自人性。” “你什么意思,为了人性,难道你要放弃党性原则?” “不,我的意思是:如果没有伯父伯母的人性,把我拉扯大,我早冻饿死了,哪还有我的党性!我能为党做一点工作,或者说是贡献,全仗伯父伯母的人性使然。” “这么说,你是想违背事实,放弃党性原则,袒护你堂弟潘正怀了!” “不,这不能叫放弃党性原则。当时我从监狱逃出来,躲在伯父母家里,正怀冒死送我去海港,时间仓促,并没有说清楚是怎样逃出来的。也许他不知道我是被好人营救出来的,所以他揭发我……” “我明白了,你是怕证明正怀知道你没叛变,故意诬陷你会加重他的刑期,是吧?” 潘正人沉思不语,张芳菲接着说: “你怎么不想一想,当初你被揪斗,他作为堂弟,诬陷你叛变革命,会产生什么后果?” 潘老还是不说话,张芳菲继续说: “为了此事,李亚男大姐与造反派辩论,被造反派打的内脏出血,不治身亡,你还记得吗?” 提起妻子李亚男的含怨而死,潘老眼睛模糊了。心想“是啊,夫人为了给自己辩解,被造反派折磨致死,确实与潘正怀的证明材料有关。可是,如果我又反过来证明正怀是故意诬陷,加上他组织武斗,打,砸,抢等行为,必然会判处重刑,甚至死刑,我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伯父伯母? 足足沉思了半个小时,他终于开口了: “芳菲呀,按里说,革命者,党性应当高于一切,高于人性。但是,总有特殊情况吧!当初正怀揭发我叛变,也许他真的不知道我是怎样逃出来的,做出了错误判断,才……” 缓了口气他接着说: “现在,我却不应该作出错误的判断,断定他知情,是故意诬陷。我只能作出他不知情,来减轻他的罪行。况且,怨怨相报何时了?” “那么,你准备为了人性,牺牲党性原则,袒护坏人。” “不,你就让我糊涂一次,牵就一次人性吧!否则我会良心不安的,会无颜去见我的伯父母的。” 他流着泪,把材料整理好,准备明天交给来人。 第二天外调人员取走材料,潘老松了一口气。可张芳菲心里愤愤不平,心想,像潘正怀这样的恶人,关键时刻,连自己的哥哥都能诬陷,如果他到敌人的监狱里能不叛变吗?可是老潘竟如此糊涂,作出了错误的决择,放了他一码,这等于养虎遗患。可是,一时又想不出两全其美办法。 她又想起自己办的错事,潘达冒充潘贵,自己为什么没有识破?一时被蒙蔽了眼睛。现在潘达已离境去了香港,自己能怎办呢?又一想,潘达毕竟是个孩子,又没有发现有什么劣行,作为伯母,给他找一个出路,也未尝不可,与老潘的糊涂不能同日而语。老潘的错误我得作些弥补。 于是,她打电话给有关人员,让那位外调人员到她这里来一下,恰好那位外调人员还未离开,她接见了他。 张芳菲说: “潘副省长给你们的材料你们收到了吗?” “收到了。”来人回答。 “潘副省长忙,不能给你们送行了,他让我代表他送送你们。不过也没什么好招待的,只是清茶一杯。” “谢谢潘副省长的美意,张局长的送行。” “啊,潘副省长告诉我,让我转达他的意思:关于潘正怀的问题,要以事实为根据,以法律为准绳,不能单纯以他的那份材料下结论。潘副省长的意思你们明白了吗?” “明白了,我们一定实事求是,不扩大,也不缩小,按党的政策和法律行事。” 张芳菲听了以后,感到已经达到目的,才松了一口气。起身礼送外调人员离开办公室。 第二十二章 冤家路窄 潘贵经过充分准备,以优异成绩考入广南大学机械系,自动化专业。入学这一天,他没用父母送,而是自己背着行李走进广南大学的。在接待他的人群中见到了工农兵学员郎英民和苟小菊。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他真想扔掉行李,上前去揍他们一顿。可是又一想,我是新生,他们是老学生,这又是在大学里,众目睽睽之下,不能撒野。 郎英民忙于接待,没理会他,苟小菊却来上前搭讪,想说点什么,潘贵一转脸,在别的接待人员的指引下,向新生宿舍走去。 十几天以后,在大食堂门口,潘贵与苟小菊不期而遇。苟小菊口无遮拦地说: “潘贵,你不是淹死了吗?怎么又活过来了?” “你才该淹死呢,凭什么咒我!” “我好心跟你说话,你怎么出口伤人?” “你哪有好心?只有母狗心。” 苟小菊姓苟,平时对人刻薄,在中学和知青点常欺侮人,。对立面的伙伴们给她送了个绰号“花母狗”,她听了潘贵说她只有母狗心,十分反感,恼羞成怒。伸手就是一拳,正打在潘贵的胸脯上,潘贵被打的向后退了一步。她嘴里骂道: “你这淹死鬼,还敢在我面前咋刺!” 苟小菊仗着她是女生,一般男生,不敢或不忍对女生动武。她又举起拳头,还想再打。潘贵被她激怒了,心想,在知青点,你们是造反派,我是狗崽子,任意欺侮我,现在到了大学,还敢欺侮我。他举起右手挡她的拳头,谁知,急中出错,碰到苟小菊的鼻子上。顿时,鼻血喷出,溅到胸前,洁白衣服上。苟小菊吃了亏。用手捂住鼻子,坐在地上号啕大哭,嘴里大叫: “打人啦,流氓欺侮女生啦!” 刹那间,食堂里内外的同学围了过来,将他俩围的水泄不通。 这些学生中分成两派,一派是工农兵大学生;另一派是恢复高考进校的大学生,在他们中间产生了巨大的矛盾。 考进来的大学生认为自己是凭本事考进来的,是真正的大学生;而工农兵大学生愤愤不平,认为工农兵才是社会的中坚。他们把新大学生统统说成是‘“马尾巴功能”。新大学生把工农兵学生统统叫做“0蛋先生” 曾发生过多起冲突,都被校方平息了。这次潘贵把工农兵学生打的鼻子出血,工农兵学生岂能善罢甘休。双方剑拔弩张,就要群殴。潘贵的异父异母妹妹李小菲,也是这期考试入学的新生。她怕自己的哥哥受害,急中生智,迅速跑向学生科,把郑科长喊来。郑科长见形势不妙,奋不顾身,钻进人群之中,大喝:“谁敢动手,立即开除!” 他的大声呼喊,把大家真给镇住了。他跳上食堂门口的台阶说: “同学们,有理不在声高,有话好好说。谁要是先动了拳头,我不管你是谁,先开除他(她)!” 他见形势有些缓和,对坐在地上的苟小菊说: “你先说,怎么回是?” 苟小菊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指着潘贵说: “他打人,把我的鼻子打出血了。” 郑科长看了一眼,手捂胸口的潘贵说: “你一个大小伙子,怎么打女生呢?” 潘贵也不示弱说: “是她先打我!” “她为什么先打你?” “他骂人!” “我骂你什么了?” “你骂我‘母狗’。” “不是你骂我‘淹死鬼’,我能骂你‘花母狗’吗?” 郑科长严厉呵斥道: “你看看,你们都是大学生了,和放牛娃一样,还起绰号,骂的多难听,回去每个人写一份检查,交学生科。其他人不要跟着起哄,散了吧,该干啥干啥去。” 大部分人散了,有几个工农兵学生愤愤不平,边走边说: “郑科长还不是偏向‘马尾巴功能’,苟小菊挨了打,还一样写检查,各打五十大板,什么东西,我们工农兵呀,不吃香了。” 几个工农兵学生把苟小菊扶走,向学院卫生室走去。 在苟小菊的宿舍里围了一圈男女工农兵学生,两个大个子男学生,气喘呼呼闯了进来,那个粗胖子,就是苟小菊的男朋友郎英民,那瘦高个子是他们的铁哥们黄四浪。他俩今天逛街去了,吃饭时不在食堂,在街上小店喝了两杯,才赶回来。听说苟小菊挨了打,就一起闯了进来。 苟小菊一看郎英民来了,眼泪刷一下流了出来,大声哭道: “你死到那里去了?我差一点被人打死了,呜呜……呜呜……” 郎英民一见苟小菊哭的这样,心疼极了,你见他横眉立目,怪眼圆瞪,大喊: “是谁欺侮你了,我和他拼了!” 黄四浪阴阳怪气的说: “大郎,你冷静点,现在造反精神已过时了,是法制社会。你这样卤莽,能给小菊出气吗?况且,你还不知道是谁欺侮了你的苟小妹呀?” 郎英民一想,也对,忙俯下身,爱抚的拉住她的手问: “小菊,是谁把你打的这样?告诉我!” “淹死鬼!” “谁是淹死鬼?” “潘贵,淹死了,又活过来了。” “真的?” “可不是怎的,他一入校,我就认出来了。今天我好心和他说话,他就打我,你看鼻子都打出血了。” “他在那里?我找他算帐去。” “慢!”黄四浪拦住说。 黄四浪见苟小菊身边还围着不少同学,示意他不要卤莽,低低的声音说: “晚上我们商量商量再说。” 第二十三章 被迫逃亡 星期六傍晚,潘贵回家看父母,路上经过一个小胡同。突然,前后蹿出三个人,俩男一女,拦住他的去路。他提高声音大喊: “你们要干什么?” 他知道这里距省府大院不远了,大院门口有警卫,他提高声音是想让警卫们听到。 胖大个儿,把斗笠向上一扬,他认出来了,是郎英民。 “干什么?,教训教训你!” 背后那个瘦高个儿,也扬起了斗笠,但他不认识。 “光天化日,省府门口,你们敢动武!我报警!” 旁边哪个女的,尖声尖气的喊: “不要听他罗嗦,给他点厉害!” 潘贵一听,听出来,也看出来了,知道是苟小菊来报仇了。她没带斗笠,手里拿一把雨伞,头上带尖的那种,伞尖直对准潘贵。潘贵心想:好,我如果不给你点厉害,你也不知马王爷有三只眼,就拿你开刀。 他突然一跳,跳到苟小菊面前,背包一抡,把雨伞隔开。然后,飞起一脚,正踢在苟小菊的小腹上。苟小菊“哎呀”一声,向后便倒。他乘机跳出圈外,向省府大门口就跑。就在距省府大院约200米处,被郎英民追上并拦住去路。郎英民仗着个儿大,力大,在知青点时,潘贵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想活捉他,避开省府门口,拉到小胡同里再动手。谁知潘贵经过三年的劳动,体力大增,又兼常帮葛家父子划船,揽船,还跟葛老汉学了些拳脚,身体比以前灵便多了。郎英民想抓住他的双手,拧到背后,强迫他进入胡同,几次伸手没能得逞。潘贵识破了他的企图,边撕打边向省府大院方向靠。看看那个瘦高个儿,也赶了过来,再不下狠手,必然要吃亏。 猛然间一个通天炮,奔郎英民的面门就打,郎英民一闪身跺过,可他的下腹部暴露在潘贵面前,他飞起一脚,正踢在他的裆里,郎英民“哎呀”一声,坐到地上,捂住裤裆,不敢动弹。潘贵猛扑过去,对准他的屁股,狠狠踢两脚,撒腿就跑。 瘦高个儿跑过来一看,不得了,郎英民抱住裤裆哀嚎,瘦高个儿忙问: “怎么了,怎么了?” “他踢到我‘那个’上了,快抓住,别让那小子跑了!” 潘贵早跑进省府大院,杳无踪影了。 苟小菊哭着骂着,跌跌撞撞跟了上来,见郎英民不但没有抓住潘贵,反被潘贵踢伤,气不打一处来,骂道: “你们两个窝囊废,还是男人吗?俩打一个,还叫他跑了。” 郎英民挨了打,又被苟小菊奚落一顿,感到没有面子,发了脾气: “你没看这是什么地方?我想把他拉到小胡同里再动手,谁知那小子拼了命,下了狠手,我才吃了亏。不过不要紧,来日方长,总有一天让我堵到旮旯犄角,扒了他的皮。” 一路上,苟小菊一瘸一拐,抱住小腹。郎英民抱住下方,不断呻吟,丢盔卸甲,狼狈不堪。唯有黄四浪,左手扶住郎英民,右手搀着苟小菊,回到宿舍。悄悄回到自己寝室,不敢声张。 到了半夜时分,苟小菊小腹疼痛难忍,开始不敢声张,又忍了半个小时 实在忍不住了,才让同室同学送到附近医院。医生一检查,血压已经测不到了,急忙送进广南省医院。因为是大出血,又延误了时间,医务人员尽了全力,苟小菊命算是保住了,胎儿死亡,子宫损伤严重,只能摘除,双侧卵巢也严重受伤,只好一并摘除。今后会失去做母亲的能力,还要中性化。 再说:潘贵自从来到广南,天天埋头复习功课,好不容易考进了大学,入校才一个多月,就遇到了冤家对头,苟小菊和郎英民。 第一次与苟小菊交手,回家后,让父亲教训了一顿。张芳菲也对他产生了异样感觉,她总拿潘贵和潘达比较:潘达机灵,一点就透,孝顺,每天进门,他总是嘘寒问暖,先帮脱衣,然后献茶,嘴甜,不叫妈不说话。比自己的亲姑娘叫的还勤,听起来总让人打心眼舒服。 而潘贵则不然,自从他回来,总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她下班回来,他就像没看见似的,从来不叫妈,连声阿姨也很少喊。他不善言辞,每句话就一个字,最多俩字。 “是,不是,好,不好……”这是他的口头禅。让人无法了解他的内心世界。因而,自然她与潘达亲,潘达只从到香港,几乎每天晚上都要与张芳菲通电话。一点小事都要向她报告,她感到有这样的儿子真是上天的恩赐。 潘贵和潘达的表现使她不知所措,一个像木偶,却是真继子;一个灵活的像八哥,却是假儿子。就说上次与苟小菊打架那天吧,潘正人训了他,他不争辩,不说为什么打架。爸爸批评完了以后,他流了几滴眼泪,钻进屋子,把门一关,谁叫,他也不吭声。 今天他跑回家,张芳菲见他衣衫不整,满身泥土,一定是又打架了。他一头钻进自己的房间,晚饭也不出来吃。幸好,自己的女儿李小菲也与他在一个学校,经过再三盘问,她才说出了真相。 张芳菲感到不安,上次打架,明明是苟小菊故意找碴儿,潘贵受了委屈,可回来受了老潘一顿批。 这次一定是又打架了。应该劝劝老潘不要鲁莽一批了事。 她正在想,该怎么跟老潘说这件事。电话铃响了,是秘书打来的,告诉她:潘省长有紧急要务,已乘飞机离开广南,让她不要焦急。 第二天是星期日,潘贵把屋子关的紧紧的,不出来吃饭。张芳菲让保姆阿琼去喊潘贵吃饭。李小菲慌慌张张从外面跑了进来,披头就问: “哥在那里?” “在自己屋子里,还没有出来吃饭呢?”张芳菲不悦的说。 李小菲立即向潘贵屋子跑去。狠命砸门,潘贵才给她开了门。潘贵把她拉进了门。 “哥,不得了了,苟小菊大出血,已经住院了。生命危在旦夕。别人都说是你踢的!”李小菲说。 潘贵一听吓的脸色惨白,大惊失色的问: “真的!” “我亲眼见,120车拉走的,还能有假。如果出来人命可不得了!” 潘贵一时荒了手脚说: “小菲,你说我该怎么办?” “快躲起来!好汉不吃眼前亏,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吧!” 李小菲兜里掏出一把钱,塞给他,拉着他就往外跑。 张芳菲问: “小菲,你们到哪里去?” “我们有急事。” 小菲不容分说,把他送上北去的火车。并嘱咐说: “什么时候回来,听我的电话。” 潘贵被迫走上逃亡之路。 第二十四章 鹿岛巧遇 潘贵上了火车,才有时间坐下来思考,感叹自己命运不济。表面看来,自己是高干子弟,又是父母的独生子,娇生惯养,纨绔子弟。实际上,自己好象与别人不同。小时候,父亲对自己要求十分严格,不许以高干子弟自居,不许在同学中说自己是市长儿子,不许乘父母的车,不许乱花钱……如此等等。 好不容易,高中毕业,想升入大学。又遇见文革,大学停办,父母遭劫,成了走资派,叛徒……自己则成了“狗崽子”。九死一生,回到父母身边,亲生母亲已入黄泉。父亲还是老样子,动不动就讲革命大道理,再不就是训斥……继母,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和亲生母亲比,有天壤之别。表面十分亲热,谁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上次和苟小菊打架,本来是她先动手的,我是被迫还击。谁知道她鼻子怎么象泥捏的一样,一碰就出血。我回来并没有告诉父亲,他怎么知道了?还不是小菲说给她母亲,继母在爸爸跟前吹了枕头风,所以,我又遭爸爸训斥一顿……若是自己母亲决不会如此。 再就是继母特爱钱,天天晚上跟那个“小斜眼”潘达通电话。潘达能给她报告好消息,能给她赚钱,嘴甜,不叫妈不说话。电话虽然没让我听,但我在旁边也能听见三两句。从她的表情上看,也能看出七八分,她真的把他当成儿子了。而对我则外表亲热,内心冷淡。相比之下,还不如葛家老夫妻,把我当成亲儿子一样,温暖多了。什么亲情不亲情,老爸把天下人当亲人,惟独对儿子不是训就是苛薄…… 自己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学,一点也没沾上他们的光。可又遇见了苟小菊和郎英民这对冤家。还有那个瘦高个儿,他总是帮苟小菊和郎英民,想把我拉入死胡同,置我于死地。多亏葛大叔教给我两招,否则,必然被他们打的皮开肉绽,骨断筋折。如果苟小菊真的有三长两短,自己真有性命之忧,想起来真是不寒而栗……只能走一步说一步了。 自己到底逃到哪里去呢?还是回孤岛,那里孤悬海外,交通闭塞,岛上山多林密,便于躲避,又有葛大叔一家掩护,于是他决定向孤岛进发。 他登上鹿岛,想找个小旅店住下,吃点东西,再想法找船到孤岛上去。当他走进一个不起眼的小饭店前,想买吃的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伙儿游客。为首的导游竟是葛玉英。他心喜若狂,饭也不吃了,跑上去和她紧紧握手,葛玉英也十分惊奇! “哇,你怎么会在这里呀!” “我,怎么不能在这里,你不欢迎!” “欢迎,欢迎,你上次走后,我到别墅区85号找你多次,许妈都说你没有信,我以为我们今生无缘再见面了。” “你看,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小,我们不是又见了吗?” “别说闲话了,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潘贵问。 葛玉英转身向后面游客看了一眼说: “你看,这些人都是我的客人,我是他们的导游。” “你怎么不当官,当起导游来了?” “我算什么官,只不过是个小办事员,改革开放,开展旅游,鹿岛成了我省旅游热点地区,我就自愿调到旅游局,当起导游来了。你呢?不在广南当省长公子,又跑回来干什么?” “一言难尽……” 她见他面有难色,就改口说: “潘贵哥,你就到鹿岛大饭店住下,晚上我给你接风洗尘。” 由于这些天风高浪大,台风频繁,想找船去孤岛的愿望总未实现。 潘贵在鹿岛大饭店,一住就是一月有余。葛玉英每天晚上来与他相会,谈天说地,就是不说如何送他上孤岛的事。 这一天,潘贵模模兜里,小菲给他塞的那沓子钱已所剩无几。他有些急,这样坐吃山空,一时又去不了孤岛,怎么办?前些时,葛玉英天天来陪他,现在已有一周没来了,不知何故?看来人在难处,光靠人家也不行,明天要自己出去找条船,再困难也得到孤岛上去。 他正无精打采的斜依在床上看电视,有人敲门,他懒洋洋的给来人开了门,一看是葛玉英, 披头责怪的问: “你到哪里去了,真不够意思,不给我说一声,我在这里坐吃山空,孤岛又去不了,怎么办?” 葛玉英不动声色,坐到他的身边,右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怎么了,急了吧!我不是正在给你想办法吗?” “有什么办法好想,你就给我找船,把我送到孤岛不就行了吗。” “那怎么行,全国山河一片红,孤岛也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一部分,你到哪里没户口也不行?” “你能给我搞来户口!” “你看这是什么?” 潘贵接过来一看,十分惊异说: “原来你去给我办户口了。” “当然,足足跑了一周,还遭到你的埋怨。” “快说说,你是怎么办过来的?” “一周前,我去了西瓜地,你猜猜现在的乡长是谁?” “谁?” “陈仲铭” “陈大队长?” “所以,我顺利地给你办回来了户口。” “那里情况怎样?” “一言难尽,容我慢慢给你说好不好?” “好,好,好,我太感谢你了。” 他拉住她的手,她立刻抽了出来说: “潘贵,你把我手握痛了。再说了,咱俩什么关系,你这样拉拉扯扯,叫别人看见了,如何是好!” 潘贵立刻松开了手,心想:是啊,我与他什么关系,竟如此亲昵。潘贵窘到那里,看他的窘态 ,葛玉英笑了,笑的十分灿烂,取笑说: “你已经是有女儿的人了,为什么还这样怕羞?我还是黄花大姑娘呢?都没怕,你怕什么?” 第二十五章 渔乡巨变 当葛玉英回到西瓜地的时候,夕阳西下,晚霞满天,昔日西瓜地的破落面貌已荡然无存,幢幢新房,在夕阳的映照下习习生辉,东西走向的村中大马路,已修葺的平平整整,往日的坑坑洼洼已不复存在。两行整齐的杨柳树,像仪仗队一样排列在大路两旁,枝叶婆娑,摇曳多姿;晚归的牛马,缕缕行行;红男绿女的孩童,又唱又跳的玩耍在新屋前后,路旁…… 他走在街上,大队部的位子,想我到“知青点”的老房子,可怎么也不见踪影。正在这时,对面走来了一位老汉,手里牵着三只羊。举手挡着阳光,想看清来人的模样。 “你是谁呀?”对方发出了疑惑的询问声。 葛玉英紧走了两步,上前,看出来了,是给“知青点”做饭的老王。 “王大爷,你不认识我了?” 老汉晃晃脑袋,表现茫然。 “我是葛玉英啊!” 王老突然醒悟说: “你是下乡青年玉英吧!” “可不是怎的,就是我呀。” “转眼间,已好多年了,那时你还是小丫蛋,现在成了大姑娘,若不是你提起来,我哪里敢认呐!” “快到家吧!” “不了,大爷,我找陈仲铭大队长。” “那你可得到公社去找了,他现在是公社社长了,不,现在叫乡长了。” “大爷,改日我来看你,我得马上去公社找陈大队长。” “千万来呀!” “一定来”葛玉英边走边回应王老汉说。 尽管有千岁丝万缕的怀念,和说不清的感情,想在西瓜地多徜徉一阵,这个插队两三年的地方。但是,她心里急,还是不情愿的离开了。心里还在默念着西瓜地呀西瓜地,我一定会来看您的。她快步流星,向公社所在地奔去。 刚走出几十步远,王大爷大声喊道: “玉英啊,慢走!” 她停下脚步,王大爷急步追了上来,他有些喘息地说: “玉英啊,你不能走,听说咱公社与大瓦房公社合并成大瓦房乡了。以前的小屯公社,距这里才十几里路,到大瓦房可就是三十几里了。现在天已经晚了,你一个姑娘家,走夜路不安全。” “大爷,有去大瓦房的车吗?” “有,你还记得公社武装干事赖世良吗?他造反起家,当了几天公社头。造反派下台后,坐了两年监狱。回来后,迁回西瓜地丈人家居住。那人脑瓜灵活,搞起了运输买卖,现在发了。家有一台小客车,两台三轮摩托。大儿子开小客,跑海港到县城那条线;二儿子,三儿子开三轮摩托,跑乡到县这条线。刚才我见赖三回来了,你要急于到大瓦房去,就找他送你去吧。不过,他老婆郎美丽当家,心黑,会多要你钱的。” “有急事,就不管多少钱了。” 在王大爷指引下,她乘上了赖三的三轮摩托,不到一小时,就到大瓦房镇了。天太晚了,只能在大瓦房找了一处小店住下,明天再找陈大队长了。她走进一家客店,门脸上竟写着“小巧客店”。 她见到坐台小姐,劈头就问: “你们老板叫小巧吗?” “是啊,我们老板叫林小巧。” 葛玉英惊喜之余,大喊: “林小巧,快出来啊,我葛玉英来了!” 林小巧腆着大肚子,从里屋走了出来,这更增加了葛玉英的迷惑。多年不见,他们把昔日的不愉快忘却,剩下的只有激动,热情的拥抱在一起。林小巧拉着她进了后院,边走边对玉英说: “前面门市房五间,作客房,后院是住房,三间。她随小巧进了住室,一明两暗,中间是堂屋,西屋是客厅兼书房,东屋是卧室,他们走进了客厅,林小巧忙去沏茶倒水,拿水果。借此机会,玉英欣赏了她的书房和客厅,靠窗处摆放着一张书桌,旁边一排书橱,架上摆放许多书籍,其中多为医药书籍。靠东墙放着一对沙发,中间一个茶几。靠北墙摆放一张单人床,地下铺着粉色地板革。窗明几净,物透原色,空气清新,房间布置得十分雅致。最惹人注目的是书架旁边还挂着一件白大衣、听诊器之类医务人员所用之物。 林小巧沏茶完,让玉英坐下,喝茶,她也坐定以后,玉英开了口: “小巧,你怎么学起医来了?” “不是我学医,是陈山,他病愈以后,被送到县卫生学校学习三年,回来后在乡卫生院作了医生。” “这么说你们……” “是,是去年我们组成了这个家庭。” “哦” 葛玉英心里突然一阵翻腾,心想:她不是和潘达结婚了吗?但她没说出来,也不能说出来了。 “我开了这个小店。”小巧毫无理会玉英的疑惑,漫不经心的说。 “生意怎么样?” “还可以。” “光问我了,玉英姐,你现在在哪里高就啊?” “说来话长,她把别后情况说了一遍。” 最后说: “我现不在海港市民政局了,到旅游局,下海搞旅游了。” “哦,现在旅游是热门行业,玉英姐你发财了吧!” “发财不敢说,倒是手头比以前宽裕一些了。” 这时,坐台小姐送来了饭菜,小巧说: “玉英姐,你一定饿了,随便吃点吧!” 玉英见到这样好的饭菜,想起来当年在“知青点”时,常吃的包谷面,大楂子,左看看,右看看,不肯动筷子。 小巧笑笑说: “吃吧!里面没有大豆虫。” 玉英刚吃了一口,一笑,“扑哧”一下喷了出来。 “小巧,你还记得那大豆虫呢?是不是还记恨我!” 小巧笑而不答,眼睛在玉英身上扫了一遍后说: “现在我想起来好笑极了,可那时候,我恨死你了。事过境迁,小时侯的事都是小孩子过家家玩,还记恨什么?” “你怎么不问问,我当时为什么要和你作对呢?” “你不是跟苟小菊是好朋友吗,你当然就偏相她,想整治我呗。” “不对,你说的一点都不对,我和苟小菊根本就不是好朋友。” “那你为什么要整我,在饭里放虫子,被窝里放癞蛤蟆?” 她刚想说,陈山领着小女孩,从外面回来。玉英放下饭碗,立即站起来与陈山见礼,寒暄起来。 第二十六章 爱恨情缘 寒暄过后,小女孩特别引起葛玉英的兴趣,你看她浓眉大眼,圆圆的小脸,粉嫩嫩的,小嘴比眼睛还小,挺挺的鼻子,一口小白牙,说起话像银铃般响,特别是她的眸子,闪闪发光,一副灵透模样。玉英问: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陈阿骄。” “是金屋藏娇的娇吧!” “不,不是金屋藏娇的娇,是骄傲的骄。” “哎呀,你很了不起,有什么骄傲的地方啊?” “我长大了做科学家,开飞机,就可以骄傲了。” “真是了不起,小科学家,阿姨抱抱。” 她把她揽在怀里。小巧说: “光说话了,看饭菜都凉了,快吃吧!” 玉英对陈山父女说: “一起吃吧!” “我们都吃过了,谁家这时候还不吃饭,我是吃过饭带她出去玩的。”陈山说。 “那你们就看我吃,好吗?” “自己人,甭客气!” 玉英端起碗来,刚想吃一口,立刻放下饭碗。 “哎呀,林小巧,你报复我,是不是!” 从饭里夹出来一个大茧蛹,林小巧哈哈大笑。 “这和大豆虫,可有本质区别哟!大豆虫有毒,有异味,茧蛹可是我们大瓦房镇的山珍海味之一哟。” 葛玉英边吃边笑着说: “小巧啊,你猜,我当时为什么要整你呀?” “当时,我和潘贵是黑五类,你们是红五类,整我们是理所当然的。” “不对” “那是为什么?” “我们北营市知青,比你们早到西瓜地插队,你们比我们晚来一些天。我到西瓜地以后,在我们这个知青点上,包括西瓜地里原有的大男孩中,我一个都没瞧上眼。不是歪鼻子斜眼,就是鼻涕邋遢。我想:在这里当一辈子农民,还不得在这里找一个土老农当对象,一瓢冷水浇头,心里凉透了。” 陈山插话说: “当时,我也是鼻涕邋遢呗!” “不,不,你是赤脚医生,比他们强点。” “可是,不久你们海港市的知青进了点,我第一眼就把潘贵看中了。那小伙儿,在这两市的知青中真是羊圈中跳出个驴。” 小巧讽刺说: “玉英姐,于是你就看上驴了,那又怎么样?” “后来我发现,他对你特别好,我由喜欢潘贵,开始嫉妒你。后来发生了‘小窝棚事件’,你说你们是夫妻。我开始恨你。” “那是为什么?”小巧问。 “我想这么好的小伙儿,怎么能让黄毛丫蛋占去呢?我恨不得把你整死,把潘贵夺过来。结果……”玉英说。 “结果怎么样?”小巧问。 “结果站出来一个陈山,横在路旁,不让我们批判你俩。我想批一批,你俩就不敢在一起了,我就有了机会。” 说完她哈哈大笑。 “所以,你就给我饭里加大豆虫,被窝里放癞蛤蟆……” “不过,我得声明,大豆虫,癞蛤蟆还真不是我放的,但是,苟小菊她们放了,我解气,我高兴。” 葛玉英紧紧地把阿骄抱一下说: “阿姨不好,阿姨和你妈打架,差一点把你给打没了。” 她对准阿骄的小脸蛋,亲了一口说: “阿姨实在对不起你,宝贝。” “那时侯,我恨死你了!”小巧说。 “恐怕现在还有几分恨吧!”玉英说。 “不恨了吧,事过境迁,爱恨情仇是会被飞逝的时间所泯灭的。”陈山插嘴说。 “陈山哥,你和郎英民都是回乡青年,他为什么非要整你呢?”玉英问。 “我不知道,他是地赖,我根本瞧不起他。”陈山摇头说。 “我知道,他想在西瓜地称霸王,你是他的障碍,有两点原因他不敢整你。一是,大队长是你叔;二是,你是赤脚医生,他经常要吃药,有求于你。可是你好打抱不平,总帮小巧和潘贵说话。他不敢整你,就拿他俩开刀,杀他俩这对小鸡,给你这个猴看。”玉英说。 “他们老郎家,祖祖辈辈都人缘不好,你在西瓜地那么长时间,你应该有所耳闻,几百户人家,谁希罕理他们老郎家人。”陈山说。 “小巧,‘小斜眼’和潘贵是堂兄弟,为什么老想整潘贵?” 小巧摇摇头说: “不知。” “你不说实话,‘小斜眼’早就看上你了。下乡前,你和潘贵成亲,他不知道,‘小窝棚事件’后他才知道。他从爱,到嫉妒,到恨,爬望海楼就是他出的馊主意,想治潘贵于死地……”玉英说。 其实这些事,小巧心中早有一本帐,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玉英见小巧不语,自己接着说: “这些事,本来都小儿女的私情事,可是,在阶级斗争年月里,却都成阶级斗争,弄的鸡飞狗跳,把个好端端的国家,安定的社会搞的乱七八糟。十年文革,国家损失五千个亿。相当于当时一年的国民经济产值。” “国家大事,咱们就不要说了吧!”小巧说。 “不说就不说,就说潘贵家吧。潘正人和潘正怀是堂兄弟,都是潘正怀父母养大。后来,潘正人上大学,参加革命,战争中拼博,当了师长。把潘正怀带出来,当了干部,提拔成科长……文革一来,潘正怀第一个跳出来造他哥的反,诬为叛徒,结果一个家走出来的兄弟,成了死敌。潘正人被揪斗,潘正怀当上了造反派头头,当了革委会办事组组长。你说潘正怀还叫人吗,办的什么事啊!” 陈山说: “叫大义灭亲。” 玉英说: “叫六亲不认。” 小巧说: “潘正人若是真叛徒,也可以说是大义灭亲。” 玉英说: “可事实上,不是,现在又站出来当了省长了嘛。” 陈山说: “说不谈国家大事,你们为什么又谈到国家去了。” 玉英无限感慨的说: “那时我们都是十七八岁,最多二十岁不到的小青年,跟着别人瞎起哄,现在想起来就后悔,自己真是不识事物的朦童。” “快吃饭,饭菜都凉了。”小巧说。 玉英狠吃两口,把半碗饭吞进肚去,放下碗筷说: “不吃了,我恨死我自己了。” 她突然心灵一动,笑对小巧说: “小巧,你现在还想不想潘贵了?” 小巧深深吸了一口气说: “阴阳两界,快七八年了,想有什么用……刻骨铭心啊!” 玉英感到,在小巧的心里,潘贵还是占着重要位置的,潘贵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事。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心想:若是说出来,小巧一定无限悲伤,况且,也会给这个幸福的新家庭,带来阴影。于是她决定这件事还是别由自己说出来好,让陈大队长告诉他们吧! 一夜无话,第二天葛玉英顺利的找到了陈仲铭乡长。在乡长的斡旋下,查阅了户口老底子,“潘贵落海,户口注销。” 因此,她顺利地办好了户口。为此事葛玉英在大瓦房镇,耽搁了两天才回到鹿岛。 第二十七章 孔雀飞南 葛玉英这一趟西瓜地之行,可谓收获颇丰,一是给潘贵办来了户口;二是知道小巧已与陈山结婚。自信潘贵一定会感谢自己,由感激到结合,一定会走到一起。所以,她今天非常兴奋,在鹿岛大饭店潘贵的房间里,对他发起猛烈的进攻。 就在潘贵因感谢她,拉住她的手,她故意作态,抽回手以后,她却作了一个大胆的动作,在他的脸颊上狠狠的亲了一口,然后笑容可掬的说: “潘贵哥,现在我们之间没有什么障碍了吧?” 她满以为潘贵会立即抱住她,甚至热烈亲吻她,结果出她意料之外。潘贵避开了她的视线,转到一边,低垂着头,不说话。她转到他的前面说: “潘贵,你看着我的眼睛,你到底爱不爱我,我们之间还有什么障碍?” 潘贵郑重地对她说: “玉英,我们今天能不能不说这个?” “为什么?在西瓜地我就看中了你,当时我们中间隔着小巧。上次我告诉你小巧嫁给了潘达,你仰天长啸。这次我亲眼见她与陈山组成了幸福的小家庭,小巧还怀着陈山的孩子,你还不信。难道我们中间还隔着什么?” “玉英,我不想伤害你,我们之间总是隔着一个人,可能我们是天注定没有缘分吧!” “什么意思?” “如果上次,我们在这里相遇,你就像今天这样把问题摆出来,也许会是另外一个结果,可现在……” “难道你到广南才半年多,就又有了新欢?” “不是啊!这个人两次救了我的急,我十分感激她,我对她并无那种意思,可她对我却是有情有意。如果我答应了你,就一定会伤害她,所以让我难以抉择啊!” “你说,她是谁?” “这个,暂时还不能告诉你!” 玉英绝望的流下泪来说: “好,潘贵,我决不一厢情愿,我为你所做的一切,就算以前我欠你的,拜拜!” 潘贵转过身来,还想说点什么……玉英已开门出去。恰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哎呀!你怎么走路的?不看着点!”两个女人同时发出叫喊。 潘贵忙出门观看,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潘贵的小妹李小菲。 两个女人还在争吵,谁是谁非,潘贵发了话: “别吵了,自己家人不认识自家人,快都进来坐下说话。” 小菲一见哥哥,把一肚子气抛到九宵云外去了。立即跑上来,抱住哥哥撒起娇来,一边垂打他的胸脯一边说: “哥啊,可想死我了,怎么才给我打电话,一头扑到哥哥胸前,把头埋在哥哥的臂弯里。” 玉英一见,明白了,自己与潘贵之间隔着什么。转身要走,被潘贵拉住说: “玉英快进来,我给你们介绍。” “这是我小妹李小菲。” 又对李小菲说: “这是我的好朋友,葛玉英。” 葛玉英虽然不情愿,但是,还是礼貌地进屋坐进沙发里。李小菲则不然,像孩子一样,挽着哥哥的胳臂,与哥哥一同坐在床上。两个女孩,经过介绍,只是相互点了点头,连握一下手都没有。可能还在怨恨刚才的误撞,或者是其他别的什么原因,不得而知。 三人坐下以后,李下菲几乎不容潘贵和葛玉英说话,连珠炮似的说开了。 “哥啊!你太狠心了,一走一两个月,不给家里个信,我都急死了。妈妈天天骂我,怪我,说是我把你藏起来了。爸爸回来一次,也到处找你,多亏他在家里只待两天,又走了。我骗他说你在学校,学习忙没回来,才勉强把他骗住了。” 潘贵说: “我到现在还没有找到藏身之处,怎么给你信。若不是葛玉英这一周没来见我,我寂寞的慌,才给你打长途电话,否则现在也不会……” 小菲说: “你是不是乐不思蜀了?”说话时,她看了一眼葛玉英。 葛玉英也十分敏感说: “如果不是你来的快,你哥就被我吃了。” 潘贵说: “若不是你玉英姐陪我,我更寂寞死了。” 小菲说: “哥啊,人家都说男人重色轻友,可我没有听说过,有重色轻家的,难道你把家都忘了。”她又看了一眼玉英。 葛玉英眼睛毛立即乍开了,厉声说: “小菲,你说什么话,什么叫重色轻友?我帮你哥安排住处,帮他办户口,让他在这里有安身之所,难道是我用色情勾引他吗?” “对不起,潘贵”她起身跨出门外,头也不回的走了。 潘贵感到小菲的话实在有欠妥当,立即追了出去,想把她拉回来。 玉英甩手说: “别拉我,快和你妹妹说说亲热话吧。你走我也不会来送你了,因为我还要到去看父亲。” 潘贵还想解释两句,已来不及了。 第二十八章 夕阳火红 葛玉英心情郁郁,信马由缰向北海湾走去,边走边想:玉英啊,玉英,你天生命运不好,七八岁失去了母亲,父亲把你拉扯长大。为了女儿幸福,父亲半世孤孤单单,直到因伤病退休,可女儿又不在身边,他老人家实在太寂寞了。前年才突发异想,回到老家故宅居住疗养。他还想把叔叔和婶婶一家也接来鹿岛,以慰身心。可我作女儿的竟丝毫不想他的感受,他回到故乡以后,我只是在去年回来一次。本次来鹿岛已经多天,光忙于导游和自己的事,而把父亲忘到一边,真是有点重色轻家了。 一个多小时后,她来到北海湾家门,一进院,就大喊: “爸,你在哪里?” 悄无声息,找来找去,才在后山坳里找到了父亲。他正在那里挥汗如雨的为菜地除草。听到她的大声呼喊,他才抬起头来,四处观看。见是女儿回来了,喜出望外,忙放下锄头,走了过来,父女情不自禁的抱在一起。 “玉英啊,你什么时候来鹿岛的?” “有好多天了。” “那怎么才回家来。” 父亲见女儿流下泪来,忙问: “玉英,你有什么不顺心事吗?” “没,没……” 她急忙擦去泪痕,掩饰说: “我多日不见爸爸,是太激动了,爸,你近来身体可好!” “你看老病好多了,这不壮的像头牛吗?你看我种了这么大一片菜,还有那片田……” “走吧,回屋好好聊。” 这是一个标准的辽南农村院落,它坐山面海,周围林木葱葱,绿水环饶,绿树红果,点缀林园之间,是一座古色古香的优雅居所。走进院内,见正房一栋五间大瓦房,清堂瓦舍,粉墙灰瓦,门窗清新,在灿烂的阳光下熠熠生辉,使人赏心悦目,心情振奋,精神愉悦。院周围为方形篱笆墙,一付黑色铁大门,院内一条大理石铺砌的中央甬道,两厢数棵桃李树,树下点缀着花草,似是人间仙境。 走进堂屋,窗明几净,东西各两居室。走进东屋内室,有古朴的设施,也有新式家电,布置得十分雅致,文静。主卧室一张双人大床,床饰很漂亮。玉英进屋一看,特惊讶。 她想:父亲在位时,一天忙忙碌碌,根本无时间整理内务。她在家时,多是她帮父亲整理内务,就是这样,也是不如人意,往往比较散乱。父亲退休后,有了充裕时间,看来真得刮目相看了。但是,这样突飞猛进的进步,是她所料不及的。她惊讶之余问: “爸,你把家里整理的井井有条,真不容易。” “玉英,不是我,是我找到了一个好保姆,她勤俭,能干,手脚麻利,帮我整理的。” “她在哪里?叫什么名字?” “啊,她叫‘月仙嫂’,你应该叫‘月仙妈’,她到城里买东西去了。” “她到我们家多长时间了?” “有半年多了。上次你探亲走后不久,她就来了。” “她住在哪里?” 葛成文用手一指西屋说: “她住在西屋。” 玉英心想,爸爸在我九岁那年失去了母亲,为了我,他近二十年未娶,一个人忙忙碌碌,孤孤单单,实在太不容易。现在因伤提前退休了,我又不能经常在家,他还是一个人,是该找个老伴了,于是她漫不经心的问: “爸,‘月仙妈’她姓啥?多大年龄?” “她姓啥,我也没问,经人介绍到我这里来当保姆,都叫她‘月仙嫂’,我也就随便叫‘月仙嫂’。” “她人怎么样?” 一提到她的人品,葛成文眉飞色舞的说: “她人品挺好,说话文雅,举止得当,心地善良,勤俭乐观……面貌也很清秀。” “爸,我看你把她形容成天仙了,太夸张了吧!” 玉英虽然这样说,心里却在想,老爸从来没有这样夸一个人,尤其是女人,今天是怎么了?莫非……她把想法隐藏在心里,想亲眼见一见这位‘月仙妈’。正在这时,一位四十六七岁的中年妇女,肩上抗着米袋,手里拎着提兜,推开大门走进院来,进了堂屋,直奔西屋,放下东西,人没到,声先传出: “葛局长,是有客人来了吗?” 她几步走进东屋 ,葛老先迎上前去,玉英也站了起来,正好与玉英打了个对面,葛老抢前一步,指着‘月仙嫂’说: “玉英,这是你‘月仙妈’,快给‘月仙妈’见礼!” 又对月仙妈说: “这是小女玉英,回来看我的。” 玉英上前一步,拉住‘月仙妈’的手,爽朗的笑说: “月仙妈,您好!感谢您对我爸的照顾,感谢您把家里收拾得这么好。” “看这孩子说的,这是应该的,你还没吃饭吧?我去准备午饭去。” 葛老把她拦住说: “别,刚到城里买东西回来,还没喘口气,就又想去干活,快坐下休息休息。” 葛玉英仔细端详这位父亲连连称赞的‘月仙妈’。她大约四十五六岁的年纪,头发油黑,岁月在她眼角殡鬓稍留下了痕迹,但颜面上看并无老态,一双灵秀的大眼睛,弯弯的眉毛,脸略有些黑红,鼻梁梃直,嘴角上弯,总是面带微笑,身板硬朗,走起路来登登有声,一看就知道是一个干练的劳动妇女,但又显得有教养,举手投足,行为得当。看来父亲夸的不虚,她越看越感到好像在哪里见过,或者说像一个人,一时她又想不起来像谁。 她向厨房走去,葛成文跟了去,想拦阻她不要急着做饭。玉英也站起来说: “月仙妈,我在宾馆刚吃过饭,不饿,还是我们聊聊吧!” 第二十九章 爱女牵线 回屋坐定,玉英心想:我与“月仙妈”初次见面,也不好盘问她的身世。不如先说说自己的见闻,再引出下文,从谈话中试探她的秘密。 “爸,月仙妈,你们猜,前两天我到哪里去了?” “那我们怎么知道!” “我跑回西瓜地了。” “ 是下乡那个西瓜地吗?” “可不是怎的,我还见到了小巧和小阿骄呐。” “啊!她们怎么样?”月仙妈急切问。 “月仙妈,您认识她们?” “不,不,我随便问问。”葛玉英更加强了自己的自信心,这个月仙妈,一定和小巧有什么关系! 为了进一步弄清真相,玉英试探说: “爸,月仙妈,你们猜猜,我这次到西瓜地,干什么去了?” “我们怎么会知道?”二老同时说。 “我给潘贵办户口去了。” “啊,潘贵,哪个潘贵?” “月仙妈,您也认识潘贵?” 月仙妈虽然感到自己失了态,但是,她想宁愿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也要问清楚潘贵的消息,所以这次她没有回避,回答说: “是啊,我认识他,他真的还活着?在哪里?” “当然是在这里,不然,我能给他办户口吗?” “快,领我去见他!”月仙妈急不可耐的说。 “不急,他跑不了。月仙妈,他是您什么人?一不沾亲,二不带故,把您急成这样子了。”玉英故意表现沉稳地说。 “他是我老主人的儿子,像我的亲儿子一样,我能不急吗?” “看把你月仙妈急的,玉英,你就给她说清吧,他若还在鹿岛,就领你月仙妈去见见吧!”葛成文插嘴说。 葛玉英笑了,笑的十分灿烂。 “月仙妈,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就是林小巧的妈,林妈妈,对不对?” 林妈妈见自己的秘密已经被人看穿,就不再掩盖了,坦诚地说: “是啊,我就是林小巧妈。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一见面,就感到面熟。大概是六七年前,我和小巧打架,小巧流产,住在陈山家,您去接她回海港,您坐在陈仲铭赶的大马车上,搂抱着小巧,有人指给我说: “那个女人,就是林小巧的妈妈,我当时因为和小巧打架,闯了祸,没敢正眼看您,但还是有点印象。所以,今天我一见您就感到面熟,后来我提到林小巧,特别是提到阿骄,您的表情告诉我,您一定是林妈妈。” “哎呀,你看看,你们年轻人,眼睛就是尖,六七年的事,你还能记清楚,我对你一点印象都没有。”林妈说。 “后来我说潘贵没死,您的惊喜和兴奋,更证明了我的猜测。” “好了,别说了玉英,快带我去见潘贵!” “是啊,看把月仙妈急的,毕竟有半子之亲嘛!”葛成文说。 玉英带着林妈向鹿岛大酒店奔去。 一进酒店,直奔潘贵房间,结果已人去屋空。问坐台小姐方知,潘贵已在一小时前离开,登船起航了。在他走之前,给葛玉英留下纸条,让坐台小姐转给葛玉英,她见到条后,揣在兜里,暂时压抑了自己的情绪。 林妈和玉英都很怅惘,叹息,无缘,差一步没见到潘贵。她俩一边往回走,一边闲聊,玉英问: “林妈妈,您不是住在海港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林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 “孩子,说来话长了。” 就把她被潘正怀逼迫下乡;黄三赖作恶;潘达与小巧救急,才回到海港;小巧落入潘达圈套等事说了一遍。 “后来怎么样了?”玉英问。 “后来,我顿促小巧回了西瓜地,我搬到郊区棚户区老房子居住,逃过了潘正怀父子的追踪。再后来,造反派就下台了。 玉英心想:那我为潘达和小巧办的结婚证,是怎么回事?只有以后才能弄清楚了。 “那您为什么又到鹿岛上来了?”玉英问。 “咳,我是个倒霉的女人,黄三赖不知道怎么又在棚户区找到了我家,今天来要钱,明天来要钱,我一个拾荒女,当时还带着小阿骄,哪里有钱给他呀?不给,他就打起小阿骄的主意。一天,小阿骄睡在床上,我出去拾荒,他闯了进来,抱起小阿骄就跑。邻居告诉我,我和邻居一起在后面追,多亏邻居儿子是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追上,把阿骄夺了回来。吓的孩子哇哇叫,吓的我浑身发软。 “林妈您不好去告他吗?” “告了,那有什么用?到了派出所,他说他是孩子的外公,喜欢孩子,要抱回去抚养。派出所也没办法处理他。” “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我在邻居的帮助下,带着阿骄跑到这鹿岛上来了。” “哦,再后来呢?” “小巧在大瓦房镇开店后,把阿骄接走。她想让我也去,我不是正在这里当保姆吗,就没走。” “您感觉和我父亲相处还合得来吗?” “你说葛局长啊!他是革命老干部,为人厚道,有爱心,是天下最好的好人。” 玉英心里狂喜,两位老人对对方的评价都挺高,凭我的眼力,看得出他(她)们对对方都很满意,差就差世俗偏见和子女的态度了。我何不做个好人,今后两老有了归宿,我也可放心了。她打定主意一试。 玉英说:“林妈妈,我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说。” “什么话,说吧!” “父亲抗美救援朝中受重伤,一棵子弹穿进他的股骨。当时战争环境,条件有限,子弹没有及时取出。一直回国后才作手术取出,造成了极大的痛苦,差一点一条腿不存在了。从此,他落下了病根,不时发作,疼痛难忍,因此他五十几岁就提前退休了。” “这些事我都知道了,你说让我做什么吧?” “我看二老相处得这么好,能不能向前走一步,结成终身伴侣,我和小巧也好放心。” 她看了一眼林妈的表情,脸上似乎出现了一丝红晕。林妈打了一个咳声说: “我都快一把年纪了,就让我终身伏侍他吧。” “那不行,你们如果结成伴侣,可以互相照顾啊!再说了,如果您与父亲结成伴侣,他黄三赖也不敢来骚扰你了。” “那——,葛局长他会同意接纳我这个拾荒女吗?” “林妈妈,你不要妄自菲薄,父亲对你的评价非常高。” 在玉英的撮合下,他们终于有了结合的意愿。 第三十章 再起风波 这天晚上,玉英睡在爸爸和林妈为她精心准备的“闺房”里,却怎么也睡不着觉。 这次带旅游团来鹿岛,可谓心情和遭遇十分复杂,有喜悦,有兴奋。也有伤感和怅惘。父亲的身体好转,与林妈相处的和谐,让她喜悦和兴奋。也许会从此免除了她的后顾之优。 与潘贵的相遇,又使她先兴奋而后感伤。她满心希望,这次与他相遇,特别是为他办回户口之后,是天上掉下来一个宝哥哥……谁知南方又跟来个菲妹妹,使她追了七八年的宝哥哥孔雀南飞。怅惘之余,又能怎样!好像命运总是和她作对……致使她碾转反侧,一夜未能成寐。直到拂晓时分她想通了。男人常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为什么我们女人就是花呀,草呀的,让他们男人采摘。女人为什么不能成为参天大树,枝繁叶茂,果实累累。让那些男人,垂涎三尺,摘不到,采不着。。。。。。她下定决心就要做一个这样的女人,走自己的路。 雄鸡一唱天下白。清晨起床后,正在梳洗打扮。林妈已备好了早餐,来喊她用餐。她知道,无限倦恋的新家是该离开的时候了,因为这次带团来鹿岛已经一月有余了。旅客已经换了几批,多亏与她一起来的同伴,照顾她家在这里,让她与父亲团聚,同伴把导游工作自己承担了,否则,她哪有这长时间,给潘贵办户口,和父亲团聚!但是,自己不能不赶快回去工作。她准备早饭后就起程,反回海港市旅游局,接受新的任务。 陈仲铭乡长送走玉英以后。感到总有点事压在心头,不吐不快。说出来又感到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心想,也许这件事玉英已经告诉小巧他们了。他工作忙,又去干别的事了。谁知户籍员昨天得了感冒,今日到卫生院看病,给她看病的医生正是陈山。同在一个镇,他们是熟人,她无意中问: “陈山哥,你知道葛玉英来干什么?” “她说是带旅游团路过这里,想老地方了,来看看。” “不对,她是来给潘贵办户口的。” “什么?潘贵不是早死了吗?” “没死,她把户口给办到鹿岛县里去了。” 这一消息对陈山震动特大。 他心想,俗话说:朋友妻不可欺,可我却娶了她……这事告诉小巧呢?还是不告诉?不告诉吧,将来必然造成夫妻隔阂;告诉吧,又有很多顾虑。但他终于下了决心。 晚饭后,他把阿骄抱在怀里问: “阿骄啊,你想爸爸吗?” “想,我明天还跟你到医院去!” “不,我说的是,你想不想你的亲爸爸呀?”“你不就是我的亲爸爸吗?” “不,不是,潘贵才是你的亲爸爸。” 小巧插嘴: “你跟孩子说些什么呀!” “小巧啊,我今天得到一个消息,不知道对我们家是好事还是坏事?” “你今天是怎么了,什么好事,坏事的,你不说出来,谁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小巧,潘贵没死,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小巧大惊问: “你说的是真的? 他在哪?” “他在鹿岛,葛玉英这次来,就是为他办户口的。” “这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户籍员小童告诉我的,还能有假!” “那葛玉英怎么一字未露?” “恐怕她有难言之隐吧!” “怪不得葛玉英把她暗恋潘贵,拼命跟我作对的事告诉了我,她是想让我有思想准备,为他们结合作铺垫。葛玉英这家伙真坏。你就告诉我,我也没有资格与你争了,何必如此!” 她感到自己受了蒙骗。接着说: “还是好朋友呢?到了关键时刻露了真相。我恨!” “你恨谁?恨什么?” “我恨潘贵,我恨葛玉英。” “为什么?” “潘贵心里若是还有我们娘俩一点位置,应该先来找我们,为什么到鹿岛去找她?” 她缓口气接着说: “我恨葛玉英,她是个重色轻友之徒。她来给潘贵办户口,又亲眼见到了小阿骄,难道她不知道阿骄是潘贵的女儿,怎么不告诉我们,不是重色轻友是什么?” “小巧,你先别着急发火,我想弄清楚她不告诉我们的原因不难。她是找叔叔帮助办户口的,到叔叔那里一问,不就知道了吗?” “对,我得去问叔叔。”她就要行动。 陈山说: “小巧,我听到这个消息,也很震惊,也不要埋怨潘贵和葛玉英了。我想潘贵之所以没有来找你们娘俩,是不是他从别处得知我们已经……” 他停了一下接着说: “葛玉英不告诉你,是不是为了我们这个新家的和睦……” 小巧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想陈山说的也有道理。晚饭后,他们到叔叔家里,陈仲铭也说不清楚,葛玉英为什么没把这事告诉小巧。最后,他安抚小巧说: “小巧啊,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与陈山的结合,我与你婶子起了关键作用,对你的表现,也非常满意,陈山妈,我的老嫂子也很满意,你要珍惜……” 小巧说: “叔叔,婶子,我和陈山的结合,是你们帮的忙,我终身感谢你们。我和陈山的感情是稳固的,就是潘贵站到我的面前,他也只能是我的前夫,孩子的生身父亲,我决不能因为他的出现,而疏远了我们夫妻的感情,那我成了什么人?只不过是我想知道,他是怎么活过来的?现在情况怎样了!”她流下泪来。 陈山说: “这个不难,明天我就送你去鹿岛,弄清真相,把话说开,回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叔叔,婶子你们说对吗?” 第三十一章 唇枪舌剑 陈山带着小巧母女,登上鹿岛已近中午。出了码头,走进街巷,阿骄说饿了。他们想走进一家小饭店,吃点东西。迎面走过一个人来,那人大喊:“小巧,陈山,你们怎么到这来了?” 小巧抬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葛玉英。她左手提着提兜,右手拉着一个旅行包,款款走来。 小巧本想压制住激动情绪,但不知为什么,怎么也压制不住,劈头就是一句:“好,你葛玉英,真不够意思,重色轻友的货,你把潘贵藏到哪里去了?” 葛玉英本是从小店门口路过,见了小巧,好心好意,跑上前来与他们打招呼,竟引来这样一番莫名其妙的话,十分不解,僵到那里了。 小巧进一步问道:“快告诉我,潘贵在哪里?即使他成了你的丈夫,也还是阿骄的父亲,你可不要忘记!” 这句话,可把玉英激怒了。潘贵为了李小菲,不辞而别,已经伤透了玉英的心,林小巧还来要孩子的父亲,使她再也无法容忍下去,她愤怒的回了一句:“林小巧,你今天是不是疯了,潘贵在哪里,我怎么知道!” 转身就往海港方向走去。陈山对林小巧的卤莽问话,感到不适,忙向前劝阻说:“玉英,小巧的话说的不对,看在她想找到潘贵迫切心情上,原谅她的语言不当。” 葛玉英说:“陈山哥,我们都是熟人,也可以说是老朋友了,有林小巧这样说话的吗?我把潘贵藏起来了,一个大活人,我能藏住吗?” 林小巧也不示弱,大声嚷嚷说:“不是你藏起来了,你总该知道他的下落吧!为什么到我家又吃又住,为他办户口,连一点风都不给我们透,还是朋友呢?不是重色轻友是什么?” “林小巧,你不要像疯狗一样,乱咬,我什么时候用色情勾引你的‘丈夫’了,我怎么就重色轻友了?” “你把户口给他转到葛家,你不是为了嫁他,是为什么?” “好,你林小巧,我不像你,今天嫁一个,明天嫁一个,后天再嫁一个。我现在还是黄花大姑娘,拜拜。” 转身就走,林小巧不知哪来的这么大的劲,不顾身子沉重,拦住去路。 “葛玉英,你给我说清楚,我怎么今天嫁一个,明天嫁一个,后天又嫁一个了?” “你自己心里明白。” “我不明白。” 就像六七年前,她俩打架的场面一样,林小巧扯住葛玉英的衣服不放,葛玉英甩手要走,在小客店门口争吵开了。陈山忙上前拉架,阿骄吓的大哭。 葛玉英说:“陈山哥,我在西瓜地多得你关照,我感谢你,但是我要提醒你,林小巧她确实不只嫁给潘贵,还嫁给过‘小斜眼’,千万不要戴了绿帽子,还帮她说情。” 陈山脸色铁青,厉声问道:“葛玉英,你说什么?拿不出证据,我可不饶你!” “怎么,你们俩口要跟我打架!” 陈山口气缓和说:“玉英,咱们都是好朋友,林小巧话说的不好,不过你也不能恶意中伤她呀” “我恶意中伤她,你问问她自己,她跟潘达领结婚证没有?我亲手开的还能有假。” 这一下可把陈山怔住了,一屁股坐到小店门口的小凳上,再也起不来了。 他们正在争的不可开交,从马路对面走过一对老夫妇,老汉手里提着旅行袋,老妇手里提着两个塑料兜。老汉边走边喊:“玉英,慢点走,我们跟不上你!” “时间还早呢,你急什么?”老妇人气喘吁吁地说。 看样子老夫妇是来送女儿的,因为走的慢,或者其他什么原因落在后面了。 他们刚从马路对面走过来,小阿骄立刻大喊:“姥姥,姥姥,可想死我了。” 立即跑上去,抱住老妇,眼泪就流了下来,边哭边说:“姥姥:他们在吵架。” 葛玉英见林妈妈和爸爸来了,立即喊:“爸,林妈,你看林小巧,她不讲理,非说我把潘贵给藏起来了。” 林小巧一看妈妈来了,手也松了,前面的事,好像全部忘了,跑上前来抱住妈妈就哭:“妈啊!葛玉英说我今天嫁一个,明天嫁一个,后天再嫁一个,她还说我嫁给了潘达……” 林妈不知说什么好。葛成文知道这就是林妈的女儿和外孙,忙上前打圆场说:“快别吵了,在小店门口吵架,叫人家笑话。玉英啊,你今天也别走了,回家好好说。” 玉英和小巧虽然感到别扭,但还是顺从了父亲的意见。陈山也不得不上前,给葛成文和林妈见礼,抱起小阿骄,跟在众人后面,返回葛家去了。 第三十二章 迷惘探根 回到葛家,林小巧才知道,妈妈在葛玉英家当保姆,与葛成文相处很好。悔愧自己见到葛玉英时,不该说那些过激的话。但对她“无中生有”诬陷自己的污秽之言,仍耿耿于怀。葛玉英对林小巧今天的反常行为,也十分反感,一见面就像疯了一样,乱踢乱咬。对陈山也产生异样的感觉。难道他不知道林小巧的过去,特别是我提到林小巧嫁给“小斜眼”这件事,他表现十分震惊,一定还被蒙在鼓里。 陈山此时此刻陷入了迷雾之中。林小巧的卤莽和冲动,葛玉英的反唇相讥,使他难以理解。本是不错的朋友,前些天在大瓦房镇的彻夜促膝谈心,和谐气氛没了。变成今天这样的唇枪舌剑……这到底是为什么?开始他感到葛玉英说的是气话,后来他听说林小巧嫁给潘达,他死也不相信。可是葛玉英说她亲自给办的结婚证,难道葛玉英会编造?否则,一定是小巧欺瞒了我。所以,到了葛老家里,三个人谁都不说话了,尽管葛老和林妈多次询问,他们为什么一见面,在小店门口就吵起来了? 还是阿骄的话,打破了长久的僵持局面。 “妈妈说潘贵被葛阿姨藏起来了。” 林妈一听,感到小巧这话说的不对,玉英为潘贵的不辞而别伤透了心。怎么还能说玉英把他藏起来了呢?她批评小巧说: “小巧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潘贵被他的小妹李小菲拉走了,你玉英姐很伤心。怎么还这样说她。” 林小巧一听,也糊涂了,怎么又出来个李小菲?她问: “李小菲是谁?我说她,是因为她到大瓦房去给潘贵转户口,背着我,我有气。” “有气,就不分青红皂白,跟玉英要潘贵,快给玉英姐陪礼道歉!”林妈说。 “我给她道歉,她还说我嫁给潘达了呢?不是恶意诽谤吗?”小巧说。 葛老说: “都是自家姐妹,有话为什么不能好好说,何必吵的面红耳赤。特别是在小店门口吵,不叫人笑话吗?” 玉英说: “今天见面的时候,我好心好意与她打招呼,她张口就跟我要潘贵,潘贵的不辞而别已伤透我的心,她却向我的伤口上撒盐。” “好,这就算我不对,我向你道歉,你为什么无中生有,说我嫁给了潘达,还领了结婚证”小巧气愤地说。 “林小巧,这可是有证据的,是我亲自经手办的,你还想赖!”玉英坚持说。 林小巧又震怒了: “好,葛玉英,你就说说,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我与潘达请你给办结婚证了。” “你是没有亲自去,是潘正怀托我办的。” “你是国家干部,结婚登记,应该结婚双方到场,你不知道吗?为什么我没有到场,你就给办结婚证?是想讨好顶头上司吧!” 葛玉英语塞…… 林妈说: “小巧啊,不要得理不让人,我们应该好好想想,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事,是不是有人在其中作了手脚?” 葛老以他老公安战士的警觉说: “潘正怀这个人很坏,在全省都是出名的,他会不会搞移花接木啊!” 葛玉英顿时醒悟说: “小巧,这件事就算我作错了,也说错了,我一定把这件事搞清楚,还你一个清白。” 陈山开始坐在角落里不吱声,此时此刻,也听出点门道,插嘴说: “‘小斜眼’机灵古怪,他爸很坏,什么事会做不出来!都怪我,小巧和玉英吵架的时候,我没解劝,还火上浇油,实在对不起玉英……” 葛老的一句话,义搏云天,他们三人都感到其中定有蹊跷,一定是潘正怀父子做了手脚,各自都承认了自己太冲动了…… 就在这时,林小巧突然晕倒,不醒人事。陈山以他医务人员的敏感,知道她发生产前子痫,立即进行施救。怎奈,没有医疗器诫,只有随身带的听诊器,不得已,大家七手八脚把小巧送到医院救治。在医院住了一周,陈山,林母,葛老和玉英轮番到医院护理。小阿骄也时刻不离姥姥左右…… 这件事使玉英愧悔莫及,她陪在小巧病床前,一边流泪一边诉说: “小巧啊,我实在对不起你,你的第一个孩子,因为与我打架先兆流产,差一点把小阿骄给打没了。这个孩子又是我与你吵架,我真是你的克星,我实在对不起你啊。” 小巧刚好一点,因为工作关系,玉英就离岛,回海港去了。 林小巧在医院住了十几天,在医生的帮助下顺利生下一子。陈山,林母和葛老都很高兴,小阿骄更是又蹦又唱,高兴的见人就说,我有了小弟弟了! 第三十三章 倩倩心忧 葛玉英离开鹿岛,心情愧恨交集。愧的是:愧对小巧。心想:我不该太冲动,她说我把潘贵藏起来了,我应该给她解释,或者索性告诉她,潘贵跟他妹妹李小菲回南方去了。千不该,万不该,把她和潘达领结婚证的事捅了出来。如果真的是潘正怀父子的移花接木之计,冤枉了小巧,我不按政策办事,也有责任。自己把自己装进去了不说,还有意无意之中,离间了小巧与陈山的夫妻关系,我不是里外不是人吗? 所以,她回到海港市,到旅游局报了个到,马上就去找许妈。谁知,别墅区85号已换了新主人,问房主人许妈到哪里去了?回答是不知道。 因此,她心情非常低落,信马由缰,来到海港市最繁华街道的富丽华大厦,走进去逛逛。看见红男绿女,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大部是成双成对的情侣相携而游。看看自己,孤身一人,越想越没兴趣。回想自己,在学校时,是一朵校花,回头率极高。但那时还小,不知情为何物。后又赶上文革,把男欢女爱统统说成是资产阶级情调,自己是公安分局局长的女儿,当然不能落后,带头批判封、资、修……成了勇敢的闯将。接着插队西瓜地,再后来入伍当兵,都没有机会谈自己的问题。而现在,同龄人都已成双成对,有的如小巧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而自己还是一只断线的风筝,总在空中飘荡,将来也不知飘到何方。她意识到:自己已走进了大龄青年的行列,越想越心烦,索性转身从三楼返回二楼,想迅速离开这里……走到楼梯口,遇上了林卫东和马倩倩,二人手挽手,从楼下上来。 “哎呀,久违了!”林卫东的话打破了玉英的沉思。 “玉英姐,你怎么在这里?”马倩倩紧走几步,跑到玉英的面前,拉住她的手说。 “我部队转业后,就到这里工作了。” “我们在一个城市这么多年,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也从来没碰到过?” “几百万人口的城市,那么容易碰见。” 他们说了一阵话,林卫东见她俩难舍难分,就说: “玉英,我看你们这么亲,就到楼下咖啡厅坐坐吧。” 三人来到咖啡厅,林卫东要了三杯咖啡,谈起了别后情景。 先是玉英叙述了从西瓜地参军,到部队服役两年,转业到海港市,潘正怀给她安排到民政局工作,后来调到旅游局,说了一遍。 林卫东把自己是回乡青年,改革开放后到海港打工,学会了开汽车,在制药厂开车,也说了一遍。 马倩倩长叹一声说: “你们都参军的参军,上大学的上大学,只剩下了我。父亲重病,母亲电报催我回来。后来在潘正怀的帮助下回城说了一遍。就是把她嫁给潘达的事隐了去。 “那你们结婚几年了,有小孩没有?” 马倩倩看了一眼林卫东,笑笑说: “我们还没有结婚。” “这是为什么?下乡就在一起,互相都了解,同过甘,共过苦,共命运,还等什么?” 林卫东笑说: “她看不中我,我是农村户口,临时工。” “别胡说,看不中还那么亲昵。”玉英说。 “是他看不中我。”倩倩说。 “别胡扯了,当真人,不要说假话。” 马倩倩长长吁了一口气说: “我孩子都两岁了,只是,不是他的。” “怎么,你嫁过别人?” “你想想,潘正怀,人家都叫他‘潘真坏’,他能平白无故帮我调回城吗?” “你付出过代价?” “是啊,知青点的知青都走了,就剩下我没有门路的人了,爸爸又患上重病,我只好硬着头皮去找潘正怀。‘小斜眼’是我的同学不假,就凭这点关系,他能帮我吗?无奈,我答应了他们提出的条件。” “什么条件?”玉英问。 “玉英姐,什么条件,难以启齿,你就别问了,反正我嫁给了潘达。他也按约定把我调回来,安排在制药厂当化验工。” “再后来呢?” “再后来,潘正怀夫妻被捕入狱,潘达逃之夭夭,杳无音信。去年我为他生下了一女。” “那孩子呢?” “去年底,潘夫人出了狱,她硬把孩子要走了。” “潘家太无情了。”玉英说。 “道是无情也有情,如果不是潘正怀帮助,我现在可能还在西瓜地当农民呢,若不是潘家给交了三万多元医疗费,我可能已经没有父亲了。” “可你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代价是沉重了点,可我认命了。” 林卫东插嘴说: “代价还不只是这些。” “还有什么?”玉英转向林卫东问。 “她和潘达结了婚,又为他生了孩子,他却逃之夭夭,下落不明。婚姻关系无法解除,她恐怕要守一辈子寡了。”林卫东说。 “啊!我明白了,是因为这个,你们还没有结婚。” 林马二人不语。 “如果是为了这个,有情人成不了眷属,好办。我在民政局工作几年,我知道,新婚姻法上规定,夫妻二人不在一起一定时间,视为自动解除婚姻关系,你们可以登记结婚。不然的话,一方下落不明,另一方可以在媒体上发表声明,解除婚姻关系。”葛玉英说。 “人家不愿嫁给我,就推说怕犯重婚罪。搪塞我。”林卫东说。 葛玉英问: “倩倩,你们是在哪个区登记的,我可以给你们查查底子。” “我没有去,是潘正怀求人登记的。结婚证书我到现在都没见到。当时我父亲病重,也没心思管这个,希里糊涂就跟他入了洞房。” 玉英想起来了,说不定结婚证上还不是马倩倩的名字,不然他们为什么不把结婚证给马倩倩看呢?可她又想不通,潘达与倩倩结婚,为什么要登记林小巧的名字呢?其中必有玄机。倩倩不说实话,我也不好帮她,于是,她进一步问倩倩说: “倩倩,你能不能把你与潘达结婚的条件详细给我说说,我可以帮你弄清情况。” 马倩倩心中十分矛盾,有哪个女人愿意说出不太光彩的隐私,尤其当着男朋友的面,于是她客气的说: “玉英姐,我感谢你的热情帮助,我的事,我早都认命了,不想再提了,我不久就会和卫东登记结婚的。到登记处,我实情实说,反正我和潘达已两年多不在一起了,就不麻烦你了。” 玉英见倩倩好像有难言之隐,下面的话就没再说 。就此别过了。 第三十四章 碧空奇遇 葛玉英回到宿舍,回想今天的事,感到很离奇。马倩倩说她与潘达结了婚,还为他生了女儿,可没见到结婚证;林小巧矢口否认与潘达结婚,但却是自己亲手给办了结婚证。问马倩倩什么原因,她又不说,林卫东与马倩倩那样亲昵,却还没结婚。心想:找遍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许妈,解开这个谜。 天不随人愿,海港市来了几批旅游团,玉英天天忙忙碌碌,分身乏术,就把马倩倩的事忘记了。一晃几个月过去了,这一天,好不容易脱了身,回到住处。拿起笔来写日记,看到日历牌上记的“马倩倩”三个字。猛然醒悟,自己告戒自己说:明天一定找许妈。恰在这时,电话铃响了,旅游局命她带团到西京导游。无奈,只好服从大局,她整理行囊,准备出发了。 第二天清晨,她乘上了去机场的大巴,刚到机场,就有同伴迎上前来。 “玉英姐,这次西京之行就有劳你了。” 玉英一看,正是前些时在鹿岛与她一起带旅游团的郝小君。忙上前打招: “上次多亏你了,我才有机会在家里与父亲盘桓了一个多月。” “别说那些,相互帮助,这次你的西京之行就算替我去吧!” “怎么这么说,我也应该带团出去了。” “不,这次本来分配我去,可我西京不熟,这次又多是韩国游客,你的韩语说的好,我就和领导说让你代我去。” “我韩语说的也不算太好,只不过北营市是汉朝两族集居之地,有点基础,再加这两年磨砺,会说生活用语而已。” 就在这时,旅客已陆续到达了机场。她引导旅客办理登机手续,不久开始登机。她刚进入机舱,一个响亮的小女孩声音,传入她的耳鼓。 “玉英阿姨,”小女孩一边引导奶奶向机舱门口观看,一边指着她大喊。 她寻声看去,看出来了,是小阿骄。紧走两步,从旅客中挤了过去,进前一看,是阿骄和陈山妈,她赶忙上前与陈山妈打招呼: “伯母,你们到哪里去啊?” 没等陈山妈回话,阿骄枪着说: “我们去西京,大姑家。” 陈山妈笑说: “玉英啊,看这孩子,嘴就是快!她说的对,我们是去西京,陈山他姐家,你这是去哪里?” “我带团去西京旅游。” “哦,那我们是一路,太好了,陈山还怕我们到那里他姐姐接不到我们,遇到麻烦。这回好了,有你帮助,就是她不来接,我们也可以找去了。” 他们三人和别人调换了坐位,坐到一起,以便相互照顾。 “伯母,我想起来了,陈山哥曾跟我说过,他大姐在青海工作。” “是啊,他们去年调到西京的。” 飞机起飞了,小阿骄不断通过机窗向外张望,十分好奇问这问那,过了一会儿,玉英问阿骄: “你到大姑家,不想爸爸妈妈吗?” “想,但是我必须走!” 玉英听阿骄回答的奇怪,就问: “伯母,你们到大姐家准备长住吗?” “是啊,至少住一年半载,阿骄就在那里上学了。” “这样也好,西京毕竟是全国八大城市之一,比留在西瓜地,大瓦房好。就是阿骄不想爸妈吗?” “咳,有什么办法,她那个姥爷(外公),今天来抢,明天来偷。。。。。。” “啊!那是怎么回事?” “她姥爷不成人,吃、喝、嫖、赌、偷,五毒齐全。阿骄在海港时,他天天来找她姥姥林妈要钱。不给,就把阿骄抢走,好不容易躲开了他。现在,他不找她姥姥了,找小巧要钱。给了钱,他就去赌,去喝,抽;不给,他就又打阿骄的主意。前些天,他乘阿骄小弟过满月之机,又把小阿骄劫走了,好不容易才逃了回来。” “他把阿骄劫走,准备干什么?” “你不知道,他那种是吃人饭,不拉人屎的人。当初小巧妈跟他离婚,就是因为他赌输了,想把小巧卖给北满人家当童养媳。他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是个人伦殇尽,没有人性的人。” “当初,林妈妈和他离婚时,小巧不是判给林妈了吗?他还来搅和什么?” “开始小巧也不想理他。但陈山考虑到,他毕竟是小巧的生父,就给他点钱,让他离开。谁知他是个没皮没脸的人,少则三五日,多则数十日就来要一次钱。有了钱,也不知省着花,几天花完光,又来要。像他这样花法,谁能承担起啊!” 葛玉英看了阿骄一眼,怜惜的问: “你姥爷把你抢走,你怕不怕?” “我没怕,我跟他斗,叫警察把他抓起来了。” “哎呀,阿骄真勇敢,是真的吗?” 阿骄没说话,他去看窗外的云朵,大声嚷嚷说: “玉英阿姨,奶奶,快看窗外,真好看,云彩像白绵絮一样……” 陈妈说:“阿骄确实挺勇敢,人虽小,这次可把老东西给斗败了!” 第三十五章 智斗黄三赖 陈山正在后院为儿子庆贺满月,招待客人,一个店员跑进来说: “陈医生,外面有人找。” 陈山职业关系,以为有紧急病号,忙对叔叔陈仲铭说: “叔叔,您招呼一下,让大家喝好,吃好,我去去就来。” 他通过小院走进门市厅,见两个店员,拦住一个乞丐,正在吵闹。他迎上前去一看,乞丐不是别人,正是老丈人黄三赖。喜庆之日,不好说别的,忙让进客厅。黄三赖一屁股坐在小凳上,疵开大黄牙说: “女婿,你得给我点钱,又没有花的了。” 陈山随手掏出一些零钱,塞到他手里。转身回屋,招待客人去了。谁知黄三赖反倒火了,把桌子拍的山响,大声叫喊: “我外孙过满月,请客,没有我的吃喝,快拿酒菜来!” 店员没办法,进内院报告情况。小巧火了,直奔门市厅,见黄三赖正在那里撒泼,她不客气地说: “哎,你干什么?钱不是给你了吗?怎么还不走?” 黄三赖翻了翻眼睛说: “小巧,我再不好,也是你亲爹,干么横眉立目的,我外孙满月,我不喝两盅,能走吗?你就那么忍心。” 小巧看他耍起无赖,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 “你是我亲爹,为什么要卖女儿?你是我亲爹,为什么折磨我妈?告诉你,陈山已经给你钱了,愿意到哪吃,就到哪吃去,愿意到哪喝,到哪喝去,否则,别说我不认你这个爹。” 两个店员也向外推他,他又骂又叫的离开小店。 谁知到了日落西山,夜幕降临时分,阿骄不见了。陈山,小巧以及店里的店员,亲朋好友,分散去找阿骄,直到半夜时分,也没见到阿骄的影子。正在万分焦急之际,芦州城西关派出所打来了电话,电话称:阿骄在派出所,让家人去接孩子,陈山又惊又喜,跳上摩托车,向芦州方向急驰而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黄三赖离开小巧客店后,越想越生气,自己的女儿,撕破脸皮,向外赶我!外孙满月,不给我酒喝,我也不让她好受。他在大瓦房镇上游荡。现在兜里有钱了,得找个地方喝两盅。走到镇北头一个小酒店,正想进去,突然,发现两个小女孩在跳皮筋,其中一个正是阿骄。阿骄一见是他,大吃一惊,姥姥告诉过她,坏姥爷曾经把她抢走。她撒腿就跑,黄三赖见阿骄跑,就在后面紧追,和阿骄跳皮筋的小姑娘不知所措,赶忙跑回自己家中。 阿骄毕竟不是黄三赖的对手,很快被追上了。阿骄被他抓住,反而镇定下来。 “姥爷,你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就是喜欢你,想带你回我家,住几天。” “我不去。” “那可不行,这可得我说了算。” “行,我去,咱们到汽车站坐汽车走吧!” 她想到了汽车站,距我家就近了,我一喊,爸妈就知道了。 黄三赖说: “不行,你跟我走!” “我走不动。” “我背你走。” 黄三赖害怕她叫喊,衣服上撕下一块破烂布,想塞住她的嘴,阿骄一反常态说: “姥爷,你不是喜欢我吗?为什么用那么脏的东西,塞我的嘴?” “不塞你的嘴,你叫喊怎么办?” “我不叫喊,到姥爷家去,我不喊。” 黄三赖半信半疑,他心想:我就信你一次,反正这里已经到了镇北头,也没有人,你要叫喊,我再收拾你。他背起阿骄向镇外奔去。一路上,果然阿骄不喊不叫,还不时问: “姥爷,你家住哪?距这多远……” 黄三赖感到,到底是血脉相连,她竟跟我不起生。心想,再走几里就到沙砣子火车站,一上了火车,你就得听我的了。回万里壕,把你藏起来。到那时,看你小巧,陈山拿不拿钱来赎孩子。 到了芦州城西关,已近黄昏,阿骄撒起娇来,说饿了,黄三赖又劝又吓唬,怎么的她也要吃饭,不让吃饭,她就不走,还大声嚷嚷说: “你不是说喜欢我吗?怎么不让我吃饭?” 无奈,黄三赖只好拽着她向202国道西侧不起眼的小店走去,想给她买个烧饼,哄她前行。就在要进小店门的时候,有一伙交通警察,围着两辆肇事汽车,在说些什么。 阿骄突然挣脱黄三赖的手,向警察群里奔去,大声疾呼: “警察叔叔救我!” 众警察一看,可能是一个被劫持的小女孩。他们虽然是交通警察,但遇到这种情况,也不能袖手旁观。一个大个子警察,走到阿骄身边问: “小朋友你说什么?” “他是坏蛋,把我抢到这里,叔叔快救我!” 众警察看去,果然有一个衣裳褴褛的赖汉追了过来,大个子警察大吼: “你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敢劫持小孩!” 黄三赖呲着大黄牙说: “我哪是坏人,我是她姥爷。阿骄,你怎么把姥爷说成是坏人呐!” “警察叔叔,他不是我姥爷,是坏蛋!” 交通警察,管不着这一段,又有公务在身,但看黄三赖像个坏人,小女孩又说的情真意切,又不能不管。大个子警察打电话给北关派出所。 就在这时,黄三赖乘警察不备,抱起阿骄就跑。几个警察一时都怔住了。大个子警察大喊: “快追!” 黄三赖扛着阿骄在前面跑,三个警察在后面追。黄三赖突然拐下公路,钻进小树林。大个子大喊: “老张,你向南!小刘,你向北!” 他自己则跟踪黄三赖,也钻进小树林。时近黄昏,林海茫茫,哪里找去?突然间,一声惨叫,给大个子指示了方向。他寻声觅去。在一棵小树下,阿骄躺在那里,满嘴是血,已奄奄一息。大个子警察立即抱起来,施救,然后把她抱到公路上,交通车里。不一会儿,老张和小李跑回来说: “那个混蛋跑了。” 不长时间,派出所来人,把阿骄带到北关派出所。 “这孩子真可怜,满嘴是血,一定伤是不轻,快送医院吧!”一个警察说。 “可惜,让那个人贩子跑了。”另一个警察说。 阿骄苏醒过来,她从嘴里吐出一块红糊糊的东西,慢腾腾地说: “要抓住他不难,我把他的耳朵咬下来一块。” 警察问: “你为什么要咬他耳朵?” 阿骄说: “公路上的警察叔叔正打电话,他抱起我就跑。开始他扛着我,到了树林里,扛着没法跑。他就抱着我跑。他的耳朵就在我嘴边,我就狠狠地咬他一口。” 一个女警察给她喝了一口水,她继续说: “他大叫一声,把我扔到地上,使劲卡我脖子,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她要求警察叔叔,快通知她爸妈来接她。 第三十六章 走为上计 陈山接回阿骄,陈山妈,陈仲铭夫妇,小巧以及亲朋好友,围了一大圈。都想知道发生了什么,阿骄是怎么逃出来的。 陈山简单叙述了黄三赖抢走阿骄,阿骄如何智斗,警察如何救护,说了一遍。小巧哭的泪人一般,边哭边数落: “阿骄啊阿骄,你的命运怎么这样苦啊!还没出世,就没了爹。爹虽然没死了,可是他也不认你了。又有这么个坏姥爷……” 她又呜呜的哭了起来。陈山妈安慰小巧说: “小巧啊,快别哭了,孩子不是找回来了吗?你这么伤心,会没有奶的,小鹿岛怎么办?” 陈山给小巧擦了擦泪说: “巧,不要哭了,我们得想一个办法,安置阿骄啊!” 陈仲铭夫妇也过来劝解小巧,小巧才止住了哭声。 陈山妈说: “小巧,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妈,有什么话,您就说吧!” “你姐在青海工作十几年了,那里地域高寒,她十几年没有生育,很想身边有个孩子。现在她调到了西京,回来几次,特别喜欢阿骄聪明,灵机,能不能……”她没有再说下去。 陈仲铭媳妇说: “嫂子你这个意见好,陈春今年都三十五六岁了,即使回到内地,再生也不容易,不如把阿骄送给她大姑得了。” 陈仲铭接着说; “西京是全国八大城市之一,文化名城,千年古都,文化底蕴丰厚。阿骄到那里抚养,条件更为优越。将来一定会有更大出息。” 听了大家的劝说,小巧哭的更厉害了,俗语说:孩子是娘的心头肉,何况阿骄情况更加特殊。她在娘胎里就受到震动,差点流了产。在她很小的时候,妈妈就离开了她,跟姥姥生活了四五年,好不容易来到娘的身边,又遭恶人劫持,现在又要送到遥远的西京大姑家抚养,作为亲娘怎能不伤心,可是,不这样又有什么办法。众人见小巧今日特别伤心,都没有往下说,各自回家了。 到了第三天,芦州城西关派出所来了电话:内容是黄善良已经被抓到。他的口供是:他是邻小巧的生身父亲,是陈阿骄的亲姥爷,因为喜欢阿骄,想带回万里壕家中住几天,没有拐卖儿童。内容之二:黄善良左耳被外孙女咬坏流血很多,身体虚弱,感染严重,有生命危险。林小巧如果真是他女儿,须马上来接人。 陈山和林小巧,放下电话,犯了愁,不去接,他确实是林小巧的亲爹,况且现在别无亲人;去接,又非常恨他的所作所为。他的耳朵确实是阿骄咬掉的,怎么办,怎么办?两口子怎么也想不出好办法。最后陈山还是把叔叔找来,商量怎么办? 陈仲铭当大队长多年,又当乡长二三年了,好称智多星,但对侄儿的家事却犯了愁。 黄三赖确实很难缠,不管他吧,他真的是侄媳妇的亲爹,管他吧,他又没皮没脸,思量了半天,才拍拍头说: “小巧啊,对你们的家事我不好管,不过,我可以给你们提一点建议,供你们参考选择。黄三赖虽然从来没抚养过你,但他是你的亲生父亲,按中国人的习俗,他在危难之际,你还是要救他一救。让陈山把他送进医院,治疗一段时间,好了以后,让他自谋生计。” 陈山插嘴说: “可也是,不管他做了什么孽,有病是得治。小巧咱们就听叔叔的吧!” 陈仲铭接着说: “关于小阿骄,我还是以前的意见,送到西京去,不然,黄三赖好了,还得来闹,已经被他劫持两次了,还能让他劫持第三次吗?如果第三次,恐怕有性命之忧了,因为阿骄已经和他有了仇口,把他的耳朵咬坏了。” 林小巧泪又下来了说: “好吧!就听叔叔的,让妈送阿骄去西京;陈山去处理黄三赖吧。” 陈山不敢怠慢,骑上摩托车向芦州城西关奔去,到了西关派出所,黄三赖躺在派出所里,奄奄一息,公安人员,立即教训了陈山一顿: “看你人模狗样的,家事是怎么处理的!老丈人都不好好瞻养,让他一个人在外飘荡,吃不上,穿不上,你还有点人情味吗?” 陈山既然承认了黄三赖是他的老丈人,就只好听训。警察接着说: “孩子,也不好好教育,姥爷喜欢她,带回去玩几天,为什么半路上把姥爷的耳朵咬掉,还喊姥爷是贼?” “快送医院,给老人治疗吧!出了人命,你吃不了,兜着走。”另一个警察说。 陈山进前一看,黄三赖的脑袋像血葫芦一样,腿也摔伤了。好不容易把他扶起,想扶着他去芦州城医院。他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十分虚弱,站不起来,走不动路。陈山只好背他去了,到了大门口,找了一辆三轮车把他送进医院。 一直住了三天,才出院。陈山掏出100元钱,给了他,并买好去万里壕的车票,把他送上车,才返回大瓦房。 飞机一阵剧烈颤动,把困顿的人们从睡梦中惊醒,飞机正在穿过云层,两个多小时过去,快到西京了。玉英看看靠机窗的小阿骄,也瞪着惊奇大眼睛!她告诉阿骄,马上到大姑家了。 飞机的震动,使旅客们都清醒了,不少人,收拾东西,准备下飞机。在玉英背后,有两位旅客,正在用韩语对话。他们以为玉英听不懂韩语,老者说: “润福,这几年你干的不错,这么快就升任了高管了。” “阿爸基,我遇到了好老板,他这几年财富番了两三番” “为什么/发的那么快?” “咳,目前在支那做生意,必须认识大官,没有官的支持,是发不了财的。” “你老板是泰国人,怎么能结识中国官员。” “幸运,我们老板结识外贸局长,局长把儿子送到公司当高管,不就和大官联上姻了吗?” “外贸局长算不上太大的官吧!” “阿爸基,外贸局长是个女的,她的老公可就是更大的官了。” “什么官?付省长,主管财政,金融…… 玉英想起,潘贵继母是广南省外贸局长,父亲又是付省长。她很想再听个究竟。飞机已降落在停机坪上,下文就不得而知了。 第三十七章 希望与失落 葛玉英拽着阿骄,扶着陈山妈,走下飞机,出了侯机室。陈春夫妻已等候在那里。玉英告别了他们,带团到西京饭店下榻,准备明日行程。两个韩国客人的对话,犹言在耳。她忽然想起了,潘贵几个月前离开鹿岛时写的条子。因为忙碌,或者其他什么原因,一直没看。她从背包里搜出。一张小小纸条,确写了密密麻麻的字。看得出是在紧张的状态下写的。为什么紧张呢?可能是怕别人看见,或者是这双眼睛时刻盯着他,所以,他写的急急慌慌……条子上写道: 玉英:对不起!我只能不辞而别了,因为小菲催着我走。她是我继母的小女儿,自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她就把我当成她最理想的白马王子了……而我,只把她当成小妹妹。她为了赢得我的欢心,简直是无微不至了。她两次把我从危机中解救出来。再者,我与继母张芳菲关系不睦,父亲常常不在身边,如果我若得罪了她,我在这个家里就无法待下去了…… 但是,我只认她是我的小妹,不会是别的。 我相信缘分,缘分天定,我和小巧不是结合了吗?是老天爷把我们分开,有缘总会走到一起,无缘强也是难……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有缘相会,无缘无期…… 玉英看完纸条,将它撕烂,揉碎,扔进垃圾筒里。 且说那日,潘贵与李小菲匆忙上船,跨过大海,再乘飞机,回到广南,家里一切如故。张芳菲为了改善与继子的关系,没有责怪他,而是为他摆了丰盛的珍馐佳肴。越是这样,潘贵越感到愧疚。 父亲常年在外忙碌,继母过问他的饮食起居,还要工作,也很忙碌。自己还不理解,常与她怄气,别拗,无疑使她的心受到了伤害。这次出逃,是自己的过错,不告而别,使她无限担忧。回来后,她不责怪,反而安慰,他的良心受到谴责。他主动对继母说: “阿姨,我没告诉您就跑了,虽然有原因,但我感到很对不起您,让您为我担心了。” 张芳菲微笑着说: “平安回来就好。” 她给他夹了一块鸡翅,放到他的碗里,语气温柔地说: “孩子,谁没有父母?谁没有子女?我和你爸,既然成了一家人,我就应该把你和小菲一样对待。只不过小菲从小在我身边长大,她的性格脾气我清楚,我知道怎么管理她 ,关心她。对你,我们在一起的时间短,不知道你的所思所想,交流又少,说深了,怕你听不进去,说浅了,又怕你当耳旁风。” “阿姨,都是我不好,没有常与您交流。” “也不能全怪你,上次你与苟小菊们打架,责任在她。我不明就里,告诉你爸说你和别人打架了。他不分青红皂白,批评了你,我至今心里还愧疚。” “都是我不好,没有详细告诉您。” “这次又是他们三个人要打你,你是正当防卫,可就是有点过当,伤了苟小菊。” “阿姨,我跑的时候,应当告诉您的……” “好了,过去的就让他过去,以后注意点就行了!” 李小菲见哥流出了激动的泪花,用洁白的手帕,给哥哥拭了泪说: “哥,你流泪了,不要怕,我已把苟小菊,郎英民他们三个人打你的事全告诉了郑科长,他们再也不敢欺负你了。” 张芳菲说: “快吃饭吧,休息两天,赶快复学,耽误了功课可不行,你爸对你的期望你可不能忘了。” 潘贵复学以后,郎英民,苟小菊们十分愤懑,尤其是苟小菊,胸口像压了块石头,搬也搬不掉,抠也抠不去,……尤其是他们知道了潘贵爸已经当了付省长以后,感到心头压力更大。此仇不报,咽不下这口气。想报复省长的儿子,谈何容易,弄不好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这一天,苟小菊,郎英民和黄四浪又聚到一起了。在一家大酒店客厅喝咖啡,苟小菊开了腔: “黄善乐,你现在春风得意了,是不是?” 郎英民一愣,心想:谁是黄善乐,一拍大腿说: “你今天不喊这一嗓子,我早把他大号给忘了,我以为他就叫黄四浪呢。” “大号忘了没什么,绰号出了名也行。” “成什么名,流氓代号而已,”苟小菊讥讽地说。 她狠狠地喝了一口咖啡说: “我看你这几天跟那个小妞,在舞场上转的挺美嘛!” “什么美不美的,消遣而已。” “我从来不到那地方,黄兄相中哪个小妞了?” “我也不常到那地方,昨天偶尔去一次,就见他正搂着那小妞转呢。你猜她是谁?” 郎英民摇摇头说: “不知道,黄兄快坦白吧!” “坦白什么,人家是公主,我们是泥腿子。没有可能,绝对没有可能。” 就在这时,一个戴墨镜的大款,带着一伙人,前呼后拥的走了进来。 第三十八章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苟小菊等三人,正在闲聊,门一开,一伙人走了进来。为首的人,戴绅士墨镜,风度翩翩,前呼后拥通过大厅,向贵宾室走去。 “我怎么看那个为首的像一个人。”郎英民说。 “像什么人,小人得势,一步登天,耀武扬威,有什么了不起的!”黄四浪说。 “咳,这年头,有钱就是大爷。”苟小菊说。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郎英民说。 “郎大哥也想发一发!”黄四浪说。 “那也说不定,现在是大变革时期,撑死大胆,饿死小胆,只要你敢干,就会发迹的。”苟小菊。 “菊小妹不是善类,将来一定会飞上枝头变凤凰的。”黄四浪笑着说。 就在这时,坐台小姐,向他们款款走来。 “三位好,贵宾室有人请。” 三人相视而喜。 “你看看,机会来了,走,会会他。”黄四浪说。 三人一起站起来,向贵宾室走去。 偌大一个贵宾室,就一张桌子,正中间坐的是戴墨镜的人,好大的气势。三人近前,那人手一挥,示意让他们坐下。他们战战兢兢还没坐稳,那人摘下墨镜,站起来,同时伸出双手。郎英民,苟小菊一跃而起,齐声叫了起来: “哎呀,是你!在那发财呢?” 那人一手握住一个,狠劲抖了三抖说: “发财谈不上,还浑得过去。” 他们的热烈,把黄四浪冷到一边。黄四浪低下头,现出窘态。 那人松开双手,在他背上,猛击一掌! “黄四浪,还认识我吗?” 黄四浪心想,这回糟了,他不是来报复我吧,怎么的也不能装孬,俗话说:人不可有傲气,但不可无傲骨。他腾一下蹦起来: “‘小斜眼’你想怎么样?你打了我,我还没找你算帐,你到找上门了,想打架,老子奉陪!” “小斜眼”哈哈大笑说: “黄四叔,你想哪里去了,我既和林小巧登记结了婚,就是你的晚辈,敬还来不及,干么打架呀!” 这可把郎英民,苟小菊弄糊涂了。 “你们认识?你和林小巧结了婚?” “坐,坐,坐下慢慢聊。” 苟小菊先开了腔: “‘小斜眼’快说说,你在那发财,发到什么程度了?” “快说吧。”郎英民也帮腔说。 “我有大号!怎么还‘小斜眼’‘小斜眼’的乱叫。让我的下属听见了,多不体面。请你们记住,我现在是包氏集团懂事长助理,安保地区房地产开发公司总经理。” “哎呀,事隔三日,当刮目相看,我们正愁毕业后没出路,能收留我们吗?” “好说,好说。” 黄四浪也兴奋起来说: “我就装一次大辈,四叔能不能也谋个职位呀?” “那是当然,不过,你得把小巧的现况给我说说。” “小巧不是回海港了吗?,我怎么知道她的现况怎样?” 苟小菊说: “对,我们不知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他又怎么成了你四叔了?” ‘小斜眼’大笑一阵,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郎,苟二人长长吁了一口气说: “原来如此。” 苟小菊抢着说: “我怎么听说林小巧嫁给陈山了。” 潘达一拍大腿: “林小巧啊,林小巧,你给老子戴绿帽子!” “天涯何处无方草?你这么大的款,周围美女如云,何必想那个残花败柳呢?”郎英民说。 “刚才听你说,你是张芳菲给安排到包氏集团的,是吗?”苟小菊问。 “是啊” “如果真是那样,你的位置就岌岌可危了。” “苟妹,为什么这样说?” “你还不知道吧,潘贵没有死,而且,还回到付省长家了。” “不用你说,我早知道了。” “知道了,你的位置还能坐稳?” “为什么?” “潘贵是潘正人的亲子,是张芳菲的继子,而你只不过是个冒名顶替的‘水货’。” “‘水货’又怎么样?目前张芳菲还是很信任我的,她的股权全让我管理,包老总才聘我当他的助理。再说了,潘贵那个书呆子,让他当助理,他当得了吗?” 郎英民说: “‘斜眼’兄,有个情况,你可能还不知道……” “什么情况?” “以前,张芳菲和潘贵虽为母子,似同水火,在潘贵眼里是张芳菲夺走了潘正人对他母亲的爱,他母亲刚去世半年,张芳菲就嫁给了他父亲,潘贵能不怨恨她吗?在张芳菲的眼里,潘贵是个烫手的山芋,不拿起来吧,是自己所爱人的独生子;拿起来吧,潘贵和她离心离德……所以她的财产让你管理。” “是啊,这就对我有利” “不过,现在情况发生了大变化,你知道吗?” “什么变化?” “哈哈,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潘贵就要成为张芳菲的女婿了。”苟小菊插嘴说。 这件事使“小斜眼”大吃一惊,如果真的如此,张芳菲的天平就要失衡,他开始坐立不安了,连问几声: “真有这事,真有这事?” 苟小菊大笑三声后,讳莫如深地说: “信不信由你。” 第三十九章 巧嘴胜过迷魂汤 苟小菊笑声一停,郎英民说: “‘斜眼’兄,这件事你可得认真对待!以前张芳菲信任你,是因为你乘潘贵对她又怨又恨之机而得逞,现在不同了,可得早做打算噢!” 苟小菊说: “我看最好的办法是‘斜眼’兄把小菲夺过来,到那时潘贵是她的半子,你也是她的半子,而且你比潘贵还近些,你才能竞争过他,否则……” “否则什么?” “否则,你将变成臭狗屎。” “你凭现在的实力和你的身价,绝对能竞争过潘贵,若是再整整容,把‘斜眼’整正,就更有竞争力。” “去,去,去,我只钟情林小巧,别的女人谁都不想瞧。” “好,‘斜眼’兄,爱情专一,品质高尚,谁也不能强人所难。但,要是潘贵得到了她,对你的威胁可就太大了。” “你不想要她就找一个人去和潘贵争。” “谁能是潘贵的对手呢?”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坐在旁边长时间没吭声的黄四浪说: “你们都看我干什么?” “小斜眼”暗暗下了决心,我得不到的东西绝对不让他得到,就是这个主意。 “众家兄弟,我现在已有主意了。各位朋友,可要鼎力协助噢!” “那是当然!” 接下来,他们进行了密谋策划。 经过预约,星期六下午,张芳菲提前回家了。在宽大明亮的大客厅里,潘达见到了她。他腰几乎躬了九十度,为伯母大人行了礼。然后规规矩矩的坐到沙发一角,尊听伯母大人发话: “达儿,你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打个电话,我好到机场接你呀!” “伯母忙,晚辈自己来不是很好的吗。早该来看望您,只是晚辈刚到那里,包老板抓的很紧,总也没抽出时间。” “忙点好啊,我还真要感谢你呢?不到一年时间,我那十几万元,让你一运作,就变成了几百万了,真是一大奇迹,你也是一个干才啊!” “伯母,那是你们运气好,赶上安保股市刚开市,你们买的都是原始股,当时一元一股,不到一年时间,每股涨到几十元,甚至上百元,能不翻番吗?” “那也是,安保股市刚开,中国人谁都不知道股市为何物,老百姓谁都不敢把钱投向股市。省里领导号召党政干部带头买股票。当时我们也没多少钱,可你伯父是付省长,又主管财政金融,不带头行吗?就把蹲牛棚补发的五六万元,我也把我的五六万元,一股脑投进股市。可别说,还真让我们赌着了,一下变成了几百万了,这也多亏你巧妙运作呀!” “伯母,可不能这么说,若是现在你给我一百万,运作二年也运作不出那几百万来。这是你们的机遇好,慧眼识珠。” “女保姆摆上酒菜,潘达见张芳菲端起杯后,才端起杯在嘴边抿了抿说: “伯父呢?” “他出访美国了,要一个月才回来。” “大哥,小妹呢?我想见见他们!” “不急,待会下课了,我给他们打电话。” “啊,今天是星期六,五点一定要打电话。你不知道,你那小妹迷上了跳舞了,平时不让她去,星期六晚上我给她放假,让她去跳。如果到时间不给她打电话,她就直接到舞场去了,找都找不到。” “大哥也去吗?” “他不去行吗,小妹拽着他,不去也得去!” “哦,看来他们兄妹相处挺好。” “那当然,好的像一个人一样,这样也好,否则,她一个姑娘家,半夜三更才回来,我能放心吗?” “伯母太正统了,现在时尚,女孩子要展示才艺” “我还好点,你伯父就更正统了,他时常嘱咐我,好好管束两个小青年……” “伯母,我今天不走了,要亲自下橱,给伯母炒两个港菜,给伯母品尝。” “当然不能让你走,久不来家,今晚我们应当好好团聚一下,亲自下橱就不用了,我家保姆是本地人,川,辽,鲁,粤各菜系都有两手。” “不,伯母,今天让小侄给你露两手,龙虎凤。” “只可惜你伯父不在家。” “不要紧,伯父回来后,我再多献两手。” “潘达虽然是侄儿,但特别会说话,把张芳菲哄的溜溜转,像吃了顺气丸一样,心情特别好。这一个下午,潘达几乎把他赴港一年来的所经所历,完完全全地向张芳菲作了汇报。每句话,说的清清楚楚,每件事做的有始有终,每笔账也记得清楚,对每件事的评论,有根有据。 相对而言,潘贵和潘达有天壤之别。他跑出去几个月,也不知道给家里来个电话,什么也不告诉自己。这几个月他到底怎么度过的,回来后虽然说了一些自己有错,看样子是有些忏悔,但心里怎么想的,总也没敞开心扉。尤其是复学以后,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读书写作,很少与自己交流。和小菲的关系看似密切,但凭自己的敏感,是小菲一头热,他好像无动于衷。她感到他越来越不可琢磨,不知道他将来会怎么样。 她看了一下表,五点了。立即给潘贵打电话说,家里有重要客人。接着就与潘达一起进了厨房。 第四十章 惊天大案 潘贵一个人走进家门,第一句话就说: “阿姨,什么重要客人?我马上要到舞场去,小菲已经去了。” 潘达手里拿着炒勺,身前围着围裙,正在忙活,张芳菲站在一旁观看。听到潘贵喊声,潘达忙把炒勺交给保姆,与张芳菲一起走进客厅。潘达一见潘贵,一下跪到潘贵面前,倒头便拜,一边拜,一边数落自己: “大哥,我实在对不起你,在西瓜地,我年轻幼稚,不懂事,和别人一起欺负你,我错了,我给你赔罪……” 潘贵一见是“小斜眼”,气不打一处来。心想:你巴不得致我死而后快,今天来家干什么?又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肠。他故意把脸转到一边不理他。 潘达开始自己抽自己耳光,打的叭叭山响,潘贵也不吭声。这下可让张芳菲领教了,什么叫小肚鸡肠,什么叫宽宏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她看清了,潘贵太那个了,即使堂弟以前有天大的过错,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为什么这样表现,这不是太丧省长儿子的风度了吗? 忙上前,欲拉起潘达,劝解说: “达儿,快别这样,男儿膝下有黄金,你大哥不吱声,就是原谅你了,自家兄弟有什么解不开的疙瘩。” 潘贵说了话: “住手,不要扶他,叫他滚,我们潘家没有他这样的败类。” 张芳菲,伸出的手,收不回来,嗔怪潘贵说: “贵儿,不能这样是说话,快扶你达弟起来说话。” 潘贵又是一句: “原来,你说的贵客就是他!他是我家的仇敌,不要理他,叫他滚。” 张芳菲第一次在潘贵面前发了脾气说: “贵儿,你也太不懂事了,堂弟千错万错,已经给你行了大礼,你还要怎样?就不能宽容点吗?” “我宽容他,他能宽容我吗?好,你们站在一起,他不走,我走。” 站起来就跑了出去,迎面撞上李小菲。小菲嗔怪道: “你说一会儿就来,怎么这样慢慢腾腾,舞会已经开始了。” 张芳菲向继子发了脾气,引起他跑了出去,感到事情不妙,忙跟了出来。见小菲回来了,一肚子气就洒到她身上了。大声呵斥说: “小菲,你给我站住,我叫你回来,你怎么不回来?” 小菲翻了翻眼睛说: “不是你说星期六让我自由吗?怎么又变卦?” “家里有客人,快来见你堂兄。” “我知道了,不就是‘斜眼’吗,什么时候见还不行。” 拉着潘贵就往外跑,待张芳菲赶出门去,他们已消失在夜幕之中。张芳菲回屋一看,潘达还跪在那里,忙上前扶起安慰说: “他俩不懂事,你不要往心里去!” 潘达才站了起来,擦了一把泪说: “都是我不好,在西瓜地下乡时,我把大哥惹急了,我还会给他倒歉,直至他原谅我为止。” 他的这一番话,使张芳菲感慨万千,心底里跳出了一句话,“大仁,大量,大材,必有大用。” 到了舞场,潘贵照例去贵宾席喝茶,小菲下场。第一个邀请她跳舞的就是黄四浪。旋着旋着像一阵风,旋到角落里,李小菲感到太微妙了。她心里想:如果潘贵能跳的这么好就好了,可惜带着她旋的不是他,而是另一个男人。这时黄四浪发了话,他细语柔声的说: “小菲妹,我想请你到楼下咖啡厅坐一会儿,好吗?” 李小菲不好拒绝舞伴的邀请,就随他向电梯间走去。一进电梯间,两个带墨镜的人拥了上来。冷冰冰的利刃,触在她和她的腰窝。 “不许喊,跟我们走!” 她俩只好跟着他们下楼,走到门外,上了黑色奔驰车,向海滨驶去。 子夜时分,潘贵跑回家来报告说,李小菲被绑架了。张芳菲大怒: “她被绑架的时候,你在干什么?你怎么安然无恙?你还有人情味吗?你还有一点男子汉的气魄吗?你怎么没有被绑架?而是小菲和黄四浪?” 一系列质问,把潘贵问懵了,他抱着头大喊: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匆匆跑向夜幕之中,只身寻找小菲去了。 潘达表现冷静地说: “伯母,要镇定,我们先分析一下,是谁人所为,目的是什么?然后,冷静处理。” 他话音未落,电话铃响了,电话传来: “张芳菲,要你的女儿吗?快叫潘贵带20万元来赎人,如果你敢耍花招,小心你女儿的小命!” 潘贵跑了,潘达自告奋勇前去送钱赎人。去一次,对方换一个地方,连去三次,都没有和对方接上头。张芳菲在家里哭的死去活来。到了第四天,无奈,报了警。 付省长的女儿失了踪,警方投入巨大警力,直到第七天,在一个废弃的小港里,找到了一只破三板,里面绳捆索绑两具尸体,面目全非。警方认定是李小菲和黄四浪,此案告结。 待潘正人国外归来时,也只能望洋哭泣几声罢了。 (第一部完) 第四十一章 迷案难解 小菲遇难,张芳菲一病不起,住了一个多月医院,不见好转。多少天来,全靠输液维持生命,潘达一天二十四小时伏侍左右。潘贵失踪多时,才被人从大海中救出来,也住了几天院。幸亏他年轻,病情好转,回家休养。但精神抑郁,三天五日不说一句话。潘正人国外归来,愁的唉声叹气。工作十分忙碌,眼下要汇报国外考察情况,建立和完善改革开放以来国内融资金融机构。内忧外忙,使他的身体大不如前。三天两头靠吃安眠药,才能入睡。这可忙坏了保姆婉青。她四十多岁,粤籍东北人,是潘正人战友的女儿。她中年丧夫,丧子,潘正人到粤任职后,就来到潘家。半是保姆,半是养女。人很精明,几年来,潘家的事事非非,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自从潘达冒名顶替进入潘家,她心里有本帐,她认为,潘达是个有心计的人。他曲意逢迎张芳菲,似乎是有什么目的。而潘贵的到来,更使她产生了疑惑。潘贵是潘正人的亲儿子,潘老对他管束甚严。张芳菲对他的不言不语,我行我素,什么事都不与她交流,好象对她有成见,从来不叫妈,实在难以容忍。 近来,由于小菲对潘贵的热烈追求,形势有些好转。但婉青看的清楚,张芳菲总是对潘达言听计从,对潘贵存有芥蒂。这次潘达来家,把一年来的事,一一向她汇报,特别是他的巧妙运作,把她的十几万元变成了几百万元,她十分佩服,感谢。他在这个家的地位直线上升,特别是他对她的体贴入微,十分满意,有些本来是保姆应该做的事,潘达都亲自给她做,亲自下厨给她炒菜,保汤…… 这次李小菲出事后,张芳菲一病不起,前几天生活不能自理,住院,端屎,倒尿,洗刷呕吐物,他代替护士和保姆一一亲自做,使病中的张芳菲很是感动,她想,就是亲生儿女,也难以做到……也使旁观者产生怀疑,婉青是个精细人,自从潘达来到家里,就引起了她的怀疑。 第一,他第一次与张芳菲见面,言之着着,他就是“潘贵”。这里是他分别多年的家。可是他“潘贵”还没有见到自己父亲潘正人的面,就急着到香港发展,不合情理。 第二,他既是潘正人和刘亚男的独生子,到家以后,没有问及亲生母亲的事。知道母亲仙逝了,也没到母亲灵前祭拜,无悲伤之情,令人费解。 第三,这次来家,他极尽阿谀奉承之能势,张芳菲的什么事,他都愿意做。甚至,亲自下厨给她做“龙虎凤”。 他给潘贵下跪期间,目光游移,注意力全在张芳菲脸上。张芳菲出去追潘贵,训斥小菲,他偷偷地站了起来。张芳菲一回来,他又跪在地上,装成一直跪在那里的样子。 第四,这次小菲被难,张放菲病倒,本来是护士和保姆做的事,他当着她的面什么都自己做。一离开她的眼睛,他立即变了脸。什么都命令保姆或者护士去做。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看的清楚,认为潘达心里一定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潘贵的表现则与他截然相反。他对父亲又敬又怕,父亲误批评了他,虽然当面不服,有时顶撞两句,但是,背后,他按照父亲的要求,踏踏实实去做。对张芳菲虽然当面没有叫妈,可他与小菲说话的时候,却总是说妈怎样说的,妈让怎样做的,如此等等……可见,他心里接受了这个妈,只是嘴上一时叫不出来而已。对李小菲,虽然不像李小菲对他追求的那样热烈,但却是关爱有加,一心一意。 这次,他寻觅李小菲不见,后来知道李小菲遇难,他悲痛欲绝,三四天水米未进,瘦成皮包骨头。可见他动了真情,真的难过。他病倒以后,很惨,全家人都围着张芳菲转,把他扔到一边。父亲工作忙,只来看过他一次。而那个跪在地上向他行大礼的潘达,一次也没来看过。由此,保姆婉青对他产生无限同情。同时,她也发现了李小菲的遇难,似乎是另有玄机。歹徒指名点姓要潘贵去赎人,而潘达却自报奋勇去,去了三次无果而终。 这一天,婉青一个人守在潘贵床前,见他暗自流泪。她发了恻隐之心,心想,可怜的孩子,亲生母亲去了,父亲无力关心,继母离心离德……还有一个狡黠古怪的人在他身边……在婉青看来,不知什么原因,总感到他的处境危险,好像在他的身边有一双邪恶的眼睛,时刻在盯着他。 她叹了一口气说: “大姐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潘贵擦了一把泪痕说: “大姐,我一直把你当亲姐姐看待,有话说呗。” 婉青看了一下四周,又向窗外看了一下说: “潘贵啊,你来广南一年多了吧?” “是啊。” “这一年,发生了多少事啊?我不知道是为什么?” 潘贵从她的话中听出一些味道,心想,是啊,这一年我怎么这么倒霉……他突然坐了起来,问: “大姐,你从这里看出了什么?” “什么也没看出来,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想你应该换一个环境。” 潘贵感到她说的有道理,但他以前总认为她是继母的影子,心想,她今天为什么跟我说这样的话?是不是继母让她来试探我?他想,这件事要好好想一想。于是,他闭上了眼睛说: “大姐,我身体疲倦,想睡一会儿了。” 婉青退了出去。经过一昼夜的思考,他想通了,要走自己的路,跳出恶人给我编制的网。 过了一些天,父亲终于抽出时间来看他了。可是偏偏“小斜眼”跟在父亲身后。他从来没有跟父亲要过什么东西,今天他开了口: “爸,我想吃台湾产的留莲。” “小斜眼”立即说: “伯父,我去给大哥买吧。” 他看他离去,才说: “爸,我想离开广南。” “为什么?” “我想到外国去留学。” “父亲老了,继母也老了,身边无人,你忍心吗?” 他默默无语。 父亲问: “你想离开广南,理由是什么?” “小菲去了,我见到她的东西,她待过的地方……睹物思人,心里难过,学习不下去;二是,苟小菊们经常找茬,跟我打架,想离开他们。 父亲没有拒绝他。只是说: “容我思考虑一下,再定。” 第四十二章 离开广南 潘贵终于离开了广南,但是,他没有飞往美国,而是去了西京。 这也是一个偶然的机会。离开广南那天,他婉言拒绝了父亲和“小斜眼”的送行,自己来到机场。他发现好像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因此,他进入候机厅,立即退掉了去洛杉矶的机票。就在这时,有一架飞往西京的客机,马上将要登机。他毫不犹豫买了去西京的机票,迅速登上了这班飞机。在飞机上他看看左右,再也没有注视他的眼睛了。 到了西京,他住进了骡马市街的一家宾馆。想休息几天,再谋划自己的行止。这几天,闲来无事,他到处观光游览。先向东,到兵马俑,再去华清池,三看半坡村;然后向西,先去黄帝陵,再游汉皇陵,三看乾陵无字碑…… 这几天,他感到有些累了。今天他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已近中午。简单梳洗打扮一番,胡乱吃点东西,信步向南门外走去。不久来到大雁塔,手搭凉棚往上观看,好一座千年古塔,雄伟壮观,颠峰直插云霄……相传他就是唐朝的大报恩寺,著名高僧,玄奘,西天取经回来,就是在这里翻译佛经。著名和尚辩机也在这里翻译过佛经,这样的名胜古迹不得不看。 于是,他信步走了进去。刚踏进院门,见一白发老妪,手牵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迎面走来。越看越觉得面孔熟悉,他迅速在记忆中搜索,突然间,想起来了,这不是陈山妈吗?心想:她怎么会在这里,不是我认错人了吧。他立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陈山妈印象太深了。在西瓜地下乡一年多,她多次救过我和林小巧,她待我们像亲生儿女一样,怎么会忘呢?于是,他转过身来,追上陈山妈说: “陈伯母,您还认识我吗?” 陈山妈一愣,过了一阵子,她好像想起来了。 “你是潘贵吧。” “是啊,就是我,潘贵。您怎么会在这里?” “我们来这里已经半年多了,你怎么也在这里?” 潘贵支支吾吾没说出什么,陈山妈看出来了,他可能有什么隐情,忙说: “到家吧,我家就在这附近。” 她拉了一下阿娇,想让她叫爸爸。转念又一想, 太突然了,孩子不能接受。忙改口说: “阿娇,快叫潘叔叔!” 阿娇看了一眼潘贵,大方的喊: “潘叔叔好!” 迅速跑到潘贵跟前,抱住潘贵,头贴在他的胸腹部,好象十分熟悉。陈山妈心里不是滋味,孩子八九岁了,还不知道生身父亲是谁。但也有些安慰,他们父女天性,格外亲切。潘贵拉着阿娇的手,问这问那,相谈十分融洽。 在陈山妈的引领下,很快来到西京城南小寨附近的一个小区。回家以后,陈山妈和阿娇给潘贵献茶。落坐以后,陈山妈才给他介绍,她和阿娇来西京的经过。潘贵见女儿这样聪明,伶俐,勇敢,十分高兴,又很愧疚。心想,自己作为一个男人,眼见到了而立之年,还不能养活自己。自己的女儿还要让别人抚养,女儿就在眼前,还只能跟自己叫叔叔。他想了又想,想把真相告诉阿娇,话到嘴边有咽了回去。 晚上,陈春和丈夫何成仁下班回来,陈山妈为他们作了介绍。陈春夫妇都很热情,为潘贵举行了“家宴”。 夜里,陈春夫妇心里不是滋味。他们谁都不说话,都知道对方心里怎么想的,担心什么?最终,还是陈春忍不住了。 “老何啊,你倒是说话啊!” “你叫我说什么?阿娇毕竟是人家的亲生女儿,我们能长期瞒着,不容阿娇认亲爹吗!”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这一次是不是就让他们父女相认啊?” “早认晚认是一样的。” “我是说,等孩子长大一点,是不是更好一些啊。” 陈春哭了,边哭边数落说: “可怜的孩子,八九岁了,还不知道自己的生身父亲是谁。也是我的肚子不争气,若是有自己的儿女,何必如此,呜呜,呜呜……也怪你,我们毕业的时候,学校本来让我们留在学校,可你偏要表现积极,到青藏高原去,若是在内地我能生不出孩子吗?” “我也没埋怨你啊!不要后悔以前的事了,还是想一想以后的事吧!” 丈夫一解释,陈春止住了哭声,她狠了狠心说: “我的意思是,明天我们就和潘贵摊牌,如果他愿意把阿娇带走,我们就放阿娇走,长痛不如短痛。” “那可不行,你能受得了吗?妈能受得了吗?再说了,潘贵大学还没毕业,他怎么养活阿娇?” “人家父亲是副省长,家大业大,族人,佣人众多,还养活不了阿娇?” “不行,我舍不得他把孩子带走。” “那也得想个妥善的办法啊。若不你跟他谈谈,看他什么意思,是不是这次就想把阿娇带走?” “不行,不行,若谈也得你跟他谈。” “你俩是男人,互相好说话,你不出面谁出面?” “你是大姐,互相熟悉,怎么不好说话?” 陈春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邀请潘贵在骡马市街,西京饭店咖啡厅一叙。他们坐定以后,陈春微笑着说: “贵弟,你这次来的正好,有句话我早就想跟你说,苦无见面机会……” “大姐,你想说什么我知道了,是不是阿娇的事?” “贵弟聪明透顶,我想说什么你早知道了。阿娇已经九岁了,如果现在不告诉她,将来她会埋怨我们的。如果告诉她吧,又怕她接受不了,事在两难。所以想找你商量。” 潘贵苦笑一下说: “大姐,你什么都不要说了,将来她若恨就让她恨我吧!” 陈春说: “不,我看你来的正好,你在这里多玩几天,带她到各处游览,联络感情,条件成熟了,就告诉她实情,让你们父女相认。” 潘贵直罢手说: “不行,不行!大姐,你说哪里话,阿娇还没出生,我就葬身大海,出生后,她只知有母,不知有父。后来小巧带着她嫁给陈山,她已认陈山为父。再后来,因为十分复杂的原因,她又被你们收养。你们待她比亲生父母还要亲,她刚刚接受了你们。如果在这个时候,突然又出现一个姓潘的爸爸,在她小小的心灵中会造成什么影响!这对她的成长也十分不利啊。” “那也不能老瞒着啊!” 潘贵叹口气说: “再说,你看看我今天的处境,年近三十,大学还没毕业。虽然,贵为副省长儿子,我有家不能归,自己尚且无处存身,有能力养活她吗?将来就是阿娇知道了,我也希望她能理解我的难处。” “那你说该怎么办?” “我还是那句话,孩子是陈山养大的,现在又被你们收养。她已经姓了陈,就让她姓下去,将来她长大了,愿意认我这个不称职的爸爸,就认。如果不认,就让她在陈家的呵护下健康成长吧!” 第四十三章 如愿以偿 陈春回家以后,向妈妈和丈夫做了如实汇报。他们都为潘贵的通情达理而感动,也为阿娇能继续留在自己身边生活而欣喜。陈山妈说: “潘贵这孩子也实在太可怜,身为高干子弟,却没享受着高干子弟的优裕生活。小小年纪就失去了母亲,好不容易和父亲团聚了,家里和他个人又连遭不幸。现在大学已读不下去了,这孩子该怎么办呢?” 何成仁说: “他不是要去美国留学吗?我看还是应该去。如果他有什么困难,我们可以资助他。” 陈春说: “我看这事需要他自己拿主意,看他自己想走什么路。” 就在这时,陈山妈突然想起一个人来。她带阿娇来西京的时候,与她同机,相谈之下,了解到她与潘贵情深义长。潘贵被他小妹强拉硬扯回南方以后,她曾经难过多时。如果他们能续缘,可是一件好事。心想:不妨再见到潘贵时提一提,如果他们有缘,能走到一起,事情一定十分圆满。 陈山妈说: “资助他留学是件好事,就凭你们那点工资,谈何容易。他父亲本有能力资助他留学,可我听潘贵说,他不愿意仰仗父母的庇荫,况且,他不愿意让那个‘小斜眼’知道他的行踪。” “妈,依你看该怎么办?”陈春说。 “我来西京时,遇见了葛玉英。” “哪个葛玉英?” “还能有几个葛玉英,不就是下乡到咱村那个,高个子,大眼睛,长的挺漂亮的那个嘛。” “啊,对了,那年我回家,见过她一面。在那批知青中,她可是一朵艳丽的鲜花啊!她现在干什么呢?有对象了吗?” 陈山妈叹口气说: “那孩子也是红颜薄命,小小年纪失去了母亲,与父亲相依为命长大,年近三十,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对象。” “她现在在哪?作什么工作?” “她当导游了,上次下飞机的时候,你不是见过吗?” “就是扶你下飞机的那个?我还当是空中小姐呢。” 何成仁插嘴说: “君子成人之美,妈,你就给他们牵个线吧!” “谁知道潘贵的志向如何呢?人家要想赴美留学,读洋书,我这样做,不是误了人家的前程吗?” “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他们自己决定。”陈春说。 “快说,不要卖官子!”何成仁说。 “妈,你不是有葛玉英的地址和电话号码吗?不如我们把潘贵来了西京和他的现状告诉葛玉英,看她有什么反映?”陈春说。“这个办法好,他们有情无情看他们自己,由他们自己决定,我们也不会误了他们的前程。”陈山妈说。 谁能想到,葛玉英接到电话,第二天就风风火火飞来西京。她见到陈山妈和陈春夫妇,急不可待的问: “潘贵在哪?” “在骡马市街,西京饭店。”陈春说。 葛玉英失去了往日的斯文,二话没说,返身就跑了出去。打了一辆计程车,向西京饭店奔去! “见到潘贵,立即扑到他身上,哽咽起来。一边哭一边捶打他的胸脯,嘴里不断数落: “你怎么这样狠心,一走半年,杳如黄鹤,连个信都不来,难道你真的把我忘了吗?” 潘贵惊的半天说不出话来,清醒以后,也把她紧紧地抱住。 “可想死我了!” “我也是!” 以后的事情就不必再赘述了。 潘贵决定不去美国读什么洋书,跟玉英回鹿岛,靠自己的奋斗,闯出一番事业。 临行前一天,何成仁夫妇为他们举行饯行家宴。 何成仁首先举杯说: “今天,我们全家为贵弟和玉英小姐饯行,祝你们事业有成,前程是锦!” 潘贵涨红了脸,站起来说: “我有幸结识了你们一家,你们一家是我的救命恩人,再造父母,情深似海,莫齿难忘!” 陈山妈说: “潘贵啊,你是富家子弟,可没有富家子弟的娇气,却有自立自强的骨气,我们全家人都很佩服。我们愿意帮助你,希望好人能有好报。今天玉英不远万里来看你,希望你们能……” 葛玉英插话说: “伯母,您的好意我领了,人家潘贵是省长公子,我算什么,能配得上人家吗?” 陈春看出了门道,调侃说: “妈呀,您就别操心了,人家潘贵和葛玉英早都发了誓言,他非她不娶,她非他不嫁,你还担心什么!” 全桌人哈哈大笑。 何成仁说: “好,我们的家宴既是饯行宴,也是祝贺宴,祝贺潘贵老弟,玉英小妹找到了人生的另一半。” 陈山妈说: “那感情好,不过你们举行婚宴时,可别忘记了给我们喜酒喝啊!” 小阿娇说: “我也要参加婚宴。” 大家都哈哈笑了起来,陈春爱怜的把阿娇揽在怀里说: “好阿娇,你就等着吃你潘贵叔叔和玉英阿姨的喜宴吧!” 半年后,潘贵与玉英在鹿岛大饭店举行盛大婚宴,此时此刻,已今非昔比,葛玉英已是海港市旅游公司的总经理。潘贵经过半年的努力,已考取了加州大学,不久将要赴美留学。富姐与才子的婚宴,在鹿岛举行,无疑是给鹿岛这块旅游胜地增添了光彩。各位要问,为什么在鹿岛这个小县城举行?原因多多,主要的是葛玉英的家在这里,父亲葛成文和月仙妈已结成老年伴侣,叔叔葛成武和婶子以及堂弟葛玉雄都在这里;其次是,葛玉英的旅游公司总部虽在海港,其旅游热点在鹿岛县,这东洋大海中几百个岛屿都是旅游热点,她也把大部分精力放在这里。 来参加婚宴的还有西瓜地下乡时的好友,陈山,林卫东,马倩倩,唯一缺憾的是潘贵家里没有人来参加婚宴。陈山妈和阿娇也没有来。 开始潘贵想通知父亲,后来考虑父亲忙,就不通知老人家,待婚后,某个时间,带上妻子再去拜见老父亲,给父亲一个惊喜也好。婚礼没有请专业司仪,而是请林卫东做司仪,马倩倩做伴娘。 父亲葛成文和夫人月仙妈坐在正中,叔叔葛成武夫妇也被邀坐在葛老夫妇两侧,按照当地习俗,在欢快的音乐声中,大家的祝福中一对新人永结同心。 潘贵此时此刻,有了安定感,十年前,他曾与林小巧拜过堂,但那是仓促婚姻,他好象糊里糊涂,而且当时是前途莫测。这一次则不同,他已快到而立之年,与玉英交往也有十年之久,经过无数次风风雨雨,才走到一起。十分珍惜这份感情。 葛玉英更是别有一番感受,自从到西瓜地下乡以来,第一眼见到潘贵,就把他当作追求的目标。嫉妒,无奈,想方,设法,怅惘,失落……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十几年的期盼,今天总算落了地,她这颗飘在空中的风筝,终于有了着落。其喜悦和兴奋是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她坐在那里,盼呐盼,盼望着他来到她的近前,来拥抱她,吻她,把她抱上床……这一刻终于来到了…… 第四十四章 弱势群体 陈山,林卫东和马倩倩,是西瓜地下乡时,潘贵和葛玉英的老朋友了。参加完婚礼就想回去,怎奈葛家就是不放行,非留他们住一天不可,又兼老天留客,婚礼后,下午风浪大作,一个下午没有回大陆的船只,所以,他们只好多留在鹿岛一宿。 第二天,潘贵和葛玉英早早起床,为三位老朋友送行。潘贵首先开了口: “我说三位,能不能再留两天,在这游览胜地再玩几天。” 陈山说: “不行,卫生院病人太多,我得马上回去。” 林卫东说: “不行,不行,我们不能与你们相比,药厂效益不好,三月两月发不出工资,我们只能靠打零工维持生活,哪有心思旅游啊!” “是啊,我们是弱势群体,生活都难以维持,就不能在这里多盘桓了。”马倩倩说。 “倩倩,卫东,如果你们愿意,就到我的公司来工作算了。省得到处找临时工干,收入不稳定。” “玉英姐,我们先谢谢了,可是,那样我们在药厂的多年工龄不就白瞎了吗?再说了,我只是一个化验工,卫东只会开汽车,其他什么都不会,到你公司干什么呀?不是累赘嘛!” “倩倩,可别那么说,化验工怎么了,我公司又不是高科技公司,当个导游,会计,出纳还不能吗?卫东就更好安排了,给我们开旅游大客不就行了。” 林卫东说: “谢谢,你们的好意,我们心领了,现在还有临时工做,以后一定会麻烦你们的。” 回到家里,马倩倩一头栽倒在床上,想好好睡一觉。谁知她一阵恶心,哇哇吐个不停。初始,她以为是晕船的原因,后来感觉不对,晕船,为什么在船上不吐,回到家里才吐,而且连续两三天恶心,她预感到是怀孕了。正常怀孕是件大喜事,可她现在一点喜悦的心情都没有。原因是,她现在还没有与卫东办理结婚手续。现在他们若结婚,除了没有与潘达解除婚姻关系以外,又有另一个更大的问题,没法解决。 现在卫东住在制药厂集体宿舍,她现在除住宿舍外还可以住在潘达家里,与潘达母亲和阿娇同住。如果她与林卫东结婚,房子是大问题。她父母和两个弟弟挤在一间十六平米筒子间里,父母又有病,到哪里再找房子呢? 这天卫东来看她,问她哪里不舒服?她没好气的指一指心说: “这里不舒服!” “你有心脏病?” “不,我心里有病。” 林卫东感到蹊跷问: “心里怎么会有病?” 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 “你太傻了,我有了,没地方住,结不了婚,我们能让孩子是私生子吗?” 林卫东恍然大悟,高兴地说: “我要当爸爸了。” “我看你这个爸爸是当不成了,我准备到医院做掉。” “为什么?” “我们没有房子,结不了婚,到哪里住?怎么生孩子?” 她急的流出了眼泪。 “实在不行就回到我家里生吧!” “不,决不,我好不容易从西瓜地回到了海港,哪还有脸回西瓜地去,再说了,西瓜地你也没有什么亲人,我回那里怎么办?” 林卫东十分苦涩的笑一下说: “可怜我林卫东,也是一条汉子,天地之大竟放不下我一张床,我工作,技术哪一点比别人差,就是因为我是农村户口,几次分房子都没有我的份。这老天特不公,不知道是什么人的规定,分房子以男人为主,你是厂子里的老职工了,可因为你是女的,就被剥夺了分房子的权利。可生孩子报户口,就以女方为主了!这样把那些男人在城市工作,妻子在农村的子女,统统都挡在城市之外。” 他们二人沉闷了好一阵子,林卫东好象想起来点什么,他对倩倩说: “别哭了,都怨我,没能耐,咱们再想办法吧。” “有什么办法可想?” “哎,对了,有件事情我想告诉你,这两天忙着给潘贵葛玉英贺喜,我都忘了。” 什么事啊? “前几天我去开发区,碰到了郝小君了。” “见到她有什么用?” “你听我说:返回时她乘我的车,她家就住在潘家隔壁,她告诉我,在郊区她见到了许妈了!” “真的,那个郊区?” “就在海港郊区。” “我真想见见她,不知道为什么潘母一回来,她就消失了。我与潘达的事完全是她一手经办的,他们潘家好几处房子,按现在的政策,我也没与潘达办离婚手续,我还是潘家的人,房子应该有我的份呀!” “若找到她也不难,我到旅游公司问问郝小君,不就知道了吗。” “以前我总认为人应该自食其力,可现在看来,今天的社会,太刚强了还不行。阿娇奶奶一出监狱,就拼命要回阿娇,我看她也是别有用心。” “什么别有用心?” “你想啊,阿娇归我抚养,我住潘家的房子理所当然,如果归他抚养,我若再婚,住潘家房子就没有理由了。” “对呀,我们怎么没有想到这一层呢?”“想是想到了,那时咱俩都在制药厂工作,厂子效益好,你又屡次受到厂方表扬。我想,看在你给药厂做出贡献的份上,也许能给我们分个斗室。我宁愿住斗室,也想与潘家割断关系,现在看来,我太幼稚了。” “不过现在还可补救,阿娇只是被她领去,并无法律规定由她抚养。按照法律规定你是阿娇的第一监护人,她是祖母,按潘达那儿算,她就算被列为监护人,也只能列在你之后。必要时可以用法律手段解决,只要阿娇由你监护,潘家的房子就得有你的份。” “别先说这些了,还是得先找到许妈。她的失踪,使我产生了怀疑。为什么早不失踪,晚不失踪,偏偏潘夫人一回来,她就失踪了呢?我想,一定是在我与潘达婚姻这件事上,她掌握了潘家什么秘密。那时候,父亲病重,我只顾照顾他。他们潘家答应妈妈什么条件,只有妈和许妈知道。现在妈已经糊涂了,什么都记不得了。只有找到许妈才能解开这个迷。” “对,我明天就去,我就不相信,开发区就那么大点地方,挨门挨户问,也要把她找出来。” 工夫不负有心人,在郝小君的指引下,他们在北山洼的一个棚户区里找到了许妈。 许妈瘦了,与在潘家当保姆时判若两人,显得苍老多了。许妈见到马倩倩直道歉: “倩倩姑娘,我对不起你!” 马倩倩说: “许妈快不要这样说,那件事我认命了,如果不牺牲我自己,父亲的命还能保住吗?” 许妈说: “后来的事我也没有给你办好,让你负出了沉重的代价,该得到的东西还没得到。” “许妈,我这次来不为别的,一是来看望您;二是想知道潘家当时给我妈答应了什么条件。” “你妈没告诉你?” “没有,父亲手术的时候,她就重病在身。父亲出院不久,她就痴呆了,所以,当年我答应潘家要求,救潘达的命,潘家答应她什么条件,我不了解,只想回城和工作。” 许妈愧疚地述说了事情的经过: 这件事我有责任,当年林小巧甩了潘达,潘达患了想思病,三天三夜水米没搭牙,已经奄奄一息了,我与潘家夫妇想了一个偷梁换柱的调包计,让你顶替林小巧,帮助救活潘达。后来果然奏了效,潘达的病情见好,你就正式成为潘家的媳妇,可是潘达清醒之后,不答应,在潘达父母强制下,潘达与你在一起过了几个月。可不久潘氏夫妇被捕入狱,潘达也逃之夭夭,不知去向。当时只有我一个人看房子。后来,85号房子被政府收回。半年后,潘老太被释放回来,就搬回她家原来的房子。开始她还说我继续在她家服务,后来我说:你这房子挺大的,是不是应该分给倩倩母女一半,倩倩怀着你儿子的孩子,还住集体宿舍。她听我这一说,突然间就翻了脸,给了我200元钱,让我走的远远的,不要再管潘家的事。我无奈只好又搬回了这棚户区,以拾荒为业。 第四十五章 仗义执言 林卫东和马倩倩被许妈让进了屋里,坐在一条长板凳上,许妈给他们倒了一搪瓷缸子水说: “喝水,喝水!” 接着她又开了腔: “倩倩姑娘,自从我回到这里,一直感到有愧于你。今天既然你们找到了我,我就把话给你们说清算了。潘正怀被捕入狱前,是给我留下了话。他当时可能认为他们夫妇不会再从监狱里走出来了,所以告诉我要帮助你,因为他已经知道你怀了他潘家的第三代人,他说: “许妈,你到我家几年了?有十多年了吧,也算半个潘家人了。我进监狱是罪有应得,唯一挂念的是达儿和倩倩,达儿胆大心细,精明干练,我相信他会自强自立,走自己的路。唯有倩倩,她为人忠厚,我们潘家欠她的,如果政府能给我留下一点财产,就留给她和我的第三代吧。达儿不喜欢她,他们过不长的。” 停了一会儿,她继续说: “啊,他还给我留了纸条,内容大概是:‘政府如果能给我留下一点财产,归我的儿媳和她生下的第三代人所有。’纸条,后来拾落了。他没有估计到,潘夫人能在半年后出了监狱。潘夫人比她丈夫刻薄,她不想把财产分给你,所以她把孩子要去自己抚养,把我唯一知情人辞退了,好让你什么都得不到。我感到对不住你,如果你们想和解,我可以做中间人,如果你们想法律解决,我可以给你们作证。” 马倩倩说: “许妈,我们也没有什么苛求,只求有个安身之所足已。如果制药厂经济效益好,我俩都能发下工资,我们想靠自己的努力,挣钱买个小房安身。可现在我们经常发不下工资,没有办法,才想让她看在我救了她儿子命的情份上,给我们一个安身之处。就是棚户区这样的房子也可以。” 林卫东说: “许妈,我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想娶倩倩为妻。当然应该我找房子,可是我户口在农村,在药厂干的再好,分房子也没有份,迫不得以,只能依靠倩倩分房。可现在分房的‘土政策’,又是以男方为主,弄的我们都三十多岁了,还结不成婚。” 他摇了摇头,叹息了两声,不再说话。 许妈说: “当今社会,对与错,谁能说清楚。小民只好想小民的办法,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秦琼不是也有卖马的时候吗?朱元璋不是也有讨饭当和尚的日子吗?你们的忙我帮定了。明天我就找那老太太去,希望你们有情人能早成眷属。到时候讨杯喜酒喝就行了!” 许妈的愧疚心里和她的热心肠驱使,第二天就去找潘正怀夫人,她走进潘家门,潘夫人正在床上抹眼泪。原因多多,主要是这半年多监狱生活给她的刺激太大,精神崩溃,再就是从小在城市长大,没受过苦,跟潘正怀结婚的时候,潘正怀就已经升任某部队管理科长,生活优裕,这些年来潘正怀的地位不断攀升,家里的一切家务都不用她亲自动手。突然间从阔太太变成了阶下囚,再就是潘正怀所干的伤天害理的事都与她合谋,她心里有鬼,知道潘正怀这次罪刑不轻,难以活着走出监狱,把她忧愁坏了。近来又接到噩耗,潘正怀在狱中自杀未遂,因此,她已多日不思饮食了。 许妈虽然知道潘夫人不是善人,但毕竟是老主人,见她生活十分窘迫,又动了恻隐之心。忙到床前安慰她,她想为倩倩办的事也许有希望。谁知她的善良却遭到潘夫人一顿抢白: “我不是让你走的越远越好吗?你来干什么?” 许妈忙改变原来的想法,换一种口气说: “我路过这里,来看看您!” “我不需要谁怜悯,更不希望谁看我的笑话,快走,我永远不想见到你!” 许妈听到她的话,像一瓢冷水浇了头,心里凉透了,回了她一句说: “焦桂凤,你不要吆五喝六的,我现在不是你的佣人了,来看你,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想安慰安慰你。你可想好了,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焦桂凤是潘夫人的名讳,平时许妈根本不敢这样喊,今天实在是气了。 潘夫人一听,心想:一个老佣人,也敢直呼我的名讳,真是反了天。可她又一想,许妈话里有话,一肚子怨气没敢发作,又软了下来,她说: “许妈,我是这两天,乱事多,急昏了头,才向你发了脾气。对不起,快来坐吧!” 许妈见她安静了,也改变了态度说: “潘夫人,做人要讲良心,也要有自知之明。” “什么意思?” “我是说马倩倩对你家有恩,她救了你儿子的命,现在她又为你们潘家生了第三代,你以为你把孙女要回来,就可以让她净身出户了。良心何在?与心何忍?” 潘夫人说: “你自己的事,有什么要求好说,马倩倩的事,你就别狗拿老鼠,多管闲事了,好不好? 许妈见她又恢复了尖酸刻薄的心理状态,心里很是厌恶,她还是忍着性子说: “潘夫人,话可不能这么说,我管闲事,我是管闲事吗?马倩倩为了救潘达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当然你们也帮助了她家,但事情是有轻重啊!三万元能买到潘达的命吗?帮马倩倩回城,安排一个工作,能换取活生生的一个大孙女吗?” 潘夫人说: “她若是不改嫁,守着孩子过,我愿意她住在家里。我决不能容许她改了嫁,还占用潘家的房子。” 许妈说: “现在你儿子在那里?他若在,还爱马倩倩,她能不跟你儿子过吗?” “她改了嫁,就不是潘家的人了,就必须到一边去,我烦。” “为了救你的儿子,马倩倩负出了少女的青春,现在你的儿子逃到什么地方去了?这么长时间不见人影,你就忍心让马倩倩守寡一辈子吗?她要是你的女儿,你能让她这么过吗?” 潘夫人又犯了浑劲说: “这个我不管,她嫁了别人,就不是潘家人,就得给我滚的远远的。” 许妈见焦桂凤实在是不可理喻,也没有人情味,她也改变了态度说: “焦桂凤,你可想好了,马倩倩现在若是跟你打官司,你可不一定能赢。” “我潘家的房子,财产凭什么她嫁了人还要来分?” 许妈说: “你听我说,你现在想把小阿娇要过来,由你抚养,马倩倩就得净身出户了?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那么美!小阿娇的第一监护人是倩倩,到了法庭上,一定判给她,到那时候,你必然是鸡飞蛋打,两手空空,你孙女没有了,房子,财产至少分给马倩倩和小阿娇一半,你的晚景可就太悲凉了。” “她是阿娇第一监护人,潘达不是第一监护人?” “潘达在那里?他现在能监护阿娇吗?” 潘夫人说: “我可以代替我儿子监护阿娇啊。” “法律可是无情的,也不容许谁胡搅蛮缠的。” 潘夫人说: “许妈,你只不过是一个拾荒女,是我们看你可怜,叫你到我们家做了保姆,你享了好几年的福,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总替马倩倩说话?啊,我知道了,你和马倩倩她妈是老友,是不是她们家让你帮助来讹我潘家来了?你快给我滚的远远的,越远越好!” 许妈气急了,放下脸说: “焦桂凤,你不要不识好人心,我可以走,但是,马倩倩这件事,我是管定了,因为我对她感到愧疚,到了法庭上你输定了。” 潘夫人就往外推她。 “焦大小姐,不要推,我自己能走,你可不要后悔,现在不是造反年月了,你和你老公干的那些事,若是见了阳光,有你家的好吗?现在你老公把什么事都推到别人身上,死人身上……你们在一起策划的事,我可都知道,你用200元就把我打发了。话又说回来,马倩倩的事,你们若是让一步,那就好说了。” 她大步跨出了潘家家门。 第四十六章 舌战焦桂凤 许妈走后,焦桂凤老太大哭。心想:俗话说,‘蛟龙出海被虾戏,虎落平壤被犬欺’一点不假。许妈给我家做佣人时,百依百顺,为我家出了好多力,现在我家落魄了,她也敢来欺侮我。 仔细想想,许妈说的话也有道理,正因为她在我们家待的时间长,知道的事情多,她的话还是有些分量的。 想来想去,一夜未眠,心想,我之所以这么快出了监狱,主要是文革中公检法被造反派冲乱。搞打砸抢的人是谁?谁是主谋?由于时间久远,谁也弄不清楚。当事人如果坚持不承认是自己干的,新恢复的公安机关难以取证。自己就是因为干的坏事,别人不知情,无法取证,被放了出来。潘正怀是造反派头头,几次大型武斗都是他指挥的,可是他坚持不认帐,上推下卸,当事人跑的跑了,死的死了,公检法至今还拿他没有办法…… 如果许妈站出来作证,在她家里策划的那些事,可就完了。可能老公的命都保不住了,想到这里,她不寒而栗。 一夜之间,她想好了,马倩倩这件事,还是和平解决为好。同时,她感到许妈的存在,是对自己和老公很大的一个威胁。她深思熟虑以后,第二天来找许妈了。 许妈早都估计到了,焦桂凤会来找她的,因此,这些天没有外出拾荒。在棚户区的一处小房子里,许妈接待了她。焦桂凤看她住的条件实在太可怜,不到两米高的小棚子,土坯打的墙,房顶是用油粘纸绷在几根木梁上,用一些砖头,石块压住。她想:这样的房子,大风天,油粘纸被风一吹,一定是忽扇忽扇的,下雨天,水一定会从油粘纸的缝隙流进屋里,外面大下,屋里小下,外面不下了,屋里还滴嗒。 许妈在潘家时,虽是佣人,打扮起来,也挺风光,是个大户人家的大管家的形象。而现在住在这样的棚户区里,实在太寒酸了。院子里堆满了她拾荒捡来的纸箱、塑料瓶等杂物,室内也没什么家具,到处黑糊糊,满屋子脏兮兮的。她想:这样一个拾荒女,她为什么要为别人说话呢?如果多给她点钱,她一定会打消为马倩倩说话的念头。所以,他坐定以后,开口说: “许妈,别绕圈子了,说吧,你到底要多少钱,才能放过我潘家?” “你说什么?要多少钱?我实在不能理解!” “你帮马倩倩说话,不就是想勒索我几个钱吗?” “焦桂凤,你说错了,我帮马倩倩说几句公道话,是因为马倩倩是个好姑娘。她救达儿,是我出的主意,现在你们这样对待她,我感到愧疚,所以我要帮她。” “你有这样的好心肠?” “我没有好心肠,你家潘达早死了。我没有好心肠,你家潘正怀早叫枪崩了。”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才肯放过我潘家。” “我不放过你们潘家,你能有今天吗?” “那你到底要我怎样?” “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的良心,要你给倩倩母女一个住处;不要干涉倩倩改嫁!” “良心,我没有良心,你有良心吗?” “好,我本来不想把这层窗户纸捅破,既然,你提出来了,我就跟你说清楚。十几年前,我拾荒的时候,得了重病,冻僵在路旁,是你老公救了我。后来又让在你家当保姆,一干就是十几年,我尽职尽责。但是,总感觉欠潘家的救命之恩。后来,达儿得了重病,我出了‘馊’主意,让马倩倩牺牲青春救了达儿的命,并给你们潘家生了第三代,也算报你潘家的恩了吧。我为了报答潘家,还屈从你的压力,隐姓埋名,违心地把你们做的坏事,隐瞒至今。可你焦桂凤,翻脸无情,竟想赶马倩倩净身出户,是你没良心,还是我没良心?” 焦桂凤见许妈说的义正严词,一时语塞,但他总觉得马倩倩嫁了别人,还要带走孩子和房子,太无情,自己吃了大亏。 许妈看出了她的心里状态,想启发她的同情心说: “潘夫人,你想想,你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阿娇那么小,达儿不知去向,靠你一个人,能把孩子带大吗?马倩倩还不到三十岁,她能独守空房一辈子吗?再说了,她与达儿结婚不是登记她的名字,他们的婚姻不受法律保护,这一点你比我清楚……” 潘夫人打了一个咳声说: “没想到,我们潘家走到这一步。” 许妈心想:你们潘家走到这一步,完全是你们自己造成的。你们两口子,追名逐利,贪得无厌,六亲不认……但她没有这样说。还是规劝说: “人走错了路,可以回头另走,如果一意孤行,后果就不堪设想了。潘夫人你想想,如果你一个人带着阿娇,你有病,有灾怎么办?你守着那个空房子,能把你送到医院去吗?当然,你可以想自己还不算老,才五十多岁,但是我从侧面看得出,你从监狱走出以后,身体已大不如前了,三天两头要打针吃药。如果你让一步,让马倩倩与林卫东结婚,住在你的对面屋,她对你会感恩戴德不说,一定会把你当成老人对待,阿娇也有人抚养,你又能享受天伦之乐,其何乐而不为? 焦桂凤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许妈看出来,她想要说什么。 “潘夫人,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如果你能说到做到,我许妈永远从你的视线中消失,再不打扰你。” 潘夫人沉思良久,心想:如果她不揭发我们做的坏事,老公也许能从监狱走出来,叹了口气说: “好,许妈,我听你的,不过我不能让马倩倩嫁了别人,还留在我的身边,看见他们我会想起达儿,心里难过,一旦达儿有一天回来了,我更不好交代。我东关岭有处老房子,让他们去住,他们上下班到药厂不远,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星期天把阿娇送回来,让我和孙女团圆。” 许妈说: “这个你放心,我看那马倩倩心地善良,孝顺父母,她一定还会和以前一样孝顺你的。” “那可不一定,现在年轻人说变就变。” “好,我就把这个条件跟马倩倩说明。并告诉他俩,马倩倩与潘达并无法律上的婚姻关系。他们可以到民政部门登记结婚了。” 第四十七章 有情人终成眷属 第二天,许妈来到马倩倩的家,看到马家的情景实在太寒酸了,四口之家挤在一个十六平米的筒子间里,倩倩父亲常年卧病在床,母亲又神志不太清,勉强能给老伴做点饭,伺候他起居而已。两个弟弟正在上学,住上下床。门口放一个土炉灶,供全家做饭、菜用。比自己的棚户区条件还差。 许妈是倩倩妈的老熟人,倩倩妈跑过来跟她说话。许妈怎么也听不清她说什么,好不容易才听明白了,她是说倩倩住集体宿舍,不住家里,有时候到婆家住。许妈只好到药厂宿舍找倩倩,在集体宿舍里找到了倩倩。正好林卫东也在那里。 许妈把潘老太太同意把东关岭一处平房给他们居住,并把钥匙交给了倩倩。倩倩和卫东喜出望外,如获至宝。卫东立即开车把倩倩和许妈拉到新房子。是一处小平房,面积也就是二十五六平米。外间是厨房,里间是住室,房子虽然破旧一些,但修理一下尚可遮风挡雨。倩倩和卫东十分高兴,总算有了自己的窝。他们对许妈千恩万谢,许妈说: “我只能做到这一点了。” 送走许妈以后,他们立即自己动手,收拾房子。经过修理,房子焕然一新,还真像个有生气的家了。他们迅速到民政部门办了结婚登记手续,准备即日举行婚礼。他们在商量请参加婚礼的客人时,第一个想到的当然是许妈,可是当他们来到棚户区的时候,许妈却无影无踪了。问邻居才知,许妈已于三天前搬了家,她搬到哪里去了,谁也不知道。他们心情很沉重,怎么也想不通,许妈为什么不辞而别。 婚礼这天,药厂职工百多人参加了他们婚礼,每人凑了20元,买了一张大床,家俱。细心的大姐,还剪了喜字,贴了窗花……他们没有到饭店办婚宴,而是在自己的小院子里摆的酒席。药厂厨师掌勺,办的是典型的东北“六顶六”大席。既:六个凉菜,六个热菜,六个碗菜。虽无山珍海味,但都碗满盘足,菜都是草根佳肴,如:有炸丸子,炸面裹鱼,炸地瓜角,醋溜白菜木耳,焖肘子,等等,等等。桌子,板凳是从邻居家借来的,盘,碗,筷是租来的。邻居家人孩子都踊跃来坐席,还顾来四个吹鼓手,吹吹打打好不热闹。药厂工会主席为他们主持婚礼。倩倩把父母接来了。她本想把潘老太太焦桂凤也接来,她拒绝出席,也就作罢。林卫东是个孤儿,家中没有什么亲人。工会主席宣布婚礼开始,正欲让两位新人拜堂之时,一辆黑色小轿车急弛而来,车上走下四人,正是潘贵和葛玉英,陈山和林小巧,后面还跟着一辆132小卡车,他们都来为卫东和倩倩这对有情人终成眷属而祝贺。玉英说: “接到你们的请贴,本该早来,但是想到陈山他们还要乘火车来,我们就拐了个弯,把他俩接上,又到市场买了点礼物,耽误了时间。玉英对132车一挥手,车上下来两个服务员,从车上卸下冰箱,彩电和其他厨房用具,抬进新房。 玉英说: “倩倩,卫东,一点小礼物,不成敬意,望笑纳。” 卫东和倩倩激动的不知说什么好,倩倩说: “还小礼物!如果不是你们帮忙,再过十年,我们也买不起这样高档的家用电器,我俩谢谢你们了!” 安放好家具以后,工会主席又高喊: “现在举行婚礼……婚礼在热烈欢快中结束。” 倩倩妈精神抑郁,平时说话都说不清,今天也许是因为大喜冲走了她的病魔,十分兴奋,竟大声说: “感谢大家光临,感谢大家帮助!” 还给客人深情地回了礼。 一对新人被送进新房后,宴席开始,潘贵,葛玉英,陈山,林小巧抱着小鹿岛坐在首席。葛玉英看着林小巧与潘贵出神,陈山也看着潘贵和葛玉英微笑,他们心里在说,月老真会排列组合,原本潘贵和林小巧是一对,不知为什么偏偏给拆散了。又重新组合成两对,还是葛玉英说了话: “你们猜我在想什么?” 其他三人,六目相对,不知她是什么意识,她幽默地说: “我想,本来潘贵和小巧是一对,让潘达这个‘小斜眼’一搅和,我们四个人重新组合成两对,你们说是不是造化弄人啊!” 陈山说: “缘分天定,如果没有潘达搅和,你能如意以偿吗?” “还说我呢,你不也是,小巧流产,住进你家,我就想冥冥中有一个安排,当时我就断定:你们早晚会成一对!” 林小巧也打破沉默笑着说: “所以啊,你就往我饭碗里放大豆虫,被窝里放癞蛤蟆,想把我吓跑,你好加入战团,把潘贵抢过去!” 潘贵闷在那里什么也不说,心想,就是我倒霉,差一点喂了鱼虾,但也庆幸,又活了过来,他憋了半天才说了一句话: “我一贯听从命运安排,与小巧,是两位母亲安排的。和葛玉英是老天爷安排的。‘小斜眼’只不过是个小混混,他是惟恐天下不乱,所以搅的四邻不安。” 众人哈哈大笑。就在这时,郝小君气喘吁吁跑来。葛玉英见她这样慌忙,以为公司有什么急事,忙迎上前去问: “小君,有什么急事?看把你累的!” “我,我找倩倩姐。潘正怀他病重,被保释回家,已经病危了!” “他回来,你找倩倩干什么?” “潘夫人说,他家再没有别的亲人,让倩倩姐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看在小阿娇的情分上,帮帮她。” 马倩倩二话没说,脱掉新装,拉起卫东就跑。 葛玉英说: “倩倩,慢走,你跑的再快,能有我的车轮子快吗?我开车送你。” 陈山说: “潘贵,也去看看吧。他毕竟是你叔叔嘛。” “我就不能去了,早就订好了去洛杉矶的机票,得马上去机场,否则,将要误机了。”潘贵说。 “那好,我们一起上车,送马倩倩他们去潘家。然后,我们直奔机场。”葛玉英说。 马倩倩和林卫东的婚礼就这样被搅和了。 第四十八章 死不改悔 潘正怀刚被捕入狱时,非常害怕,担心小命保不住了。忧愁,思虑,恐惧……使他多少天不思饮食,多次企图自杀,未遂。时间长了,他感到还有一线生机。多次审讯,使他弄明白了,指控他的罪名,主要是两条。一是组织指挥武斗罪;二是诬陷革命老干部罪。 前一条,他是造反派头头,是赖不掉的,但是,他可以上推下卸。造反是上头号召的。组织武斗也是上头提倡“文攻武卫”。对立派,手拿刀枪,棍棒,我们不拿不行。再说了,武斗其间,我没在现场,就是去了几次,见证人死的死了,逃的逃了,年月久远,谁来证明?现在既然以法治国,就要以依据法律办事。 这后一条指控嘛,年代更加久远,已经隔了一个朝代。我若是一口咬定,他就是叛变了,也没有人证明他没叛变。现在他当了大省长,我成了阶下囚,我不好受,也不能让他好受。他说我没有人情味,人情味值几个钱?他现在是省长,若是还关心他的老弟,写张条子,我不就出狱了吗?可是,他心里根本就没有我这个兄弟,同时也就没有抚养他的伯父,伯母了。他不仁,我就不义,他想让我死,我也抓个垫背的,所以,这第二条我决不能松口,即使我走不出监狱,你也别想再得到共产党的信任。 由于长期的铁窗生活损害了他的健康。文革中,他干的坏事太多,即使他嘴上硬,心里总是受到谴责,特别是堂兄对他所作的一切,全是恩情,而他对堂兄所作的一切,完全是以怨报德,栽赃陷害。也许是老天报应,他平时吸烟,酗酒,胡吃,狂喝,生活放荡……就有一个拉肚子的毛病,今天拉稀,明天便秘,反正没有正常的时候。到了监狱里,生活不规律,条件差,他的老毛病更加剧了。到了后来经常拉到裤子里,有时感到肚子隐隐作痛。 几天前,一个下午,他突然感到里急,忙报告管教,他要上厕所。管教打开门时,已经来不及了,便了一裤裆。隔着裤子,紫红色的排泄物流了出来,恶臭难闻,他也晕倒在地。管教员让人把他抬到医务室,医生检查后说: “可能是恶性病变,要送医院检查。” 狱方送他到公安医院一检查,确诊为晚期肠癌,需立即作手术。经过研究,狱方同意让他保外就医。 他被送回家里,焦桂凤一见他的面容,就惊呆了。面如黄纸,手脚冰凉,唇无血色,简直就是一个活死人。她吓坏了,没办法,就喊人。邻居郝小君听到喊声,跑过来问: “怎么回事?” 潘夫人哭着说: “他快没救了,快帮帮我!”“你没有其他亲人吗?” “没有。”她摇摇头说。 “你儿子,女儿呢?” “没有。”她又摇摇头说。 郝小君摊开两手说: “这可怎么办呐?还有什么亲戚?” “有个儿媳妇。”她叹息一声说。 “快说她在那里?” “她在东关岭,正在举行婚礼呢。” 郝小君说: “现在还管什么婚礼不婚礼,救人要紧!” 她立即向东关岭跑去,也没有问,她儿媳妇叫什么名字;更没问,既是她儿媳妇,为什么又举行婚礼。她径直向东关岭跑来,她儿子媳妇名字,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举行婚礼,不知道,到处乱找。还好,今天东关岭就一家举行婚礼的,直到林卫东和马倩倩穿着新郎,新娘衣服跑出来,她才知道,潘家儿媳就是马倩倩,新郎是林卫东。她不顾一切上前,要求他们赶快去救人! 林卫东和马倩倩跟着郝小君到了潘家,见潘正怀已经奄奄一息。 “快送医院。”马倩倩说。 “他可是罪犯!”林卫东说。 “罪犯怎的,也要实行人道主义!”马倩倩严肃的说。 林卫东,马倩倩,还有两个跑过来帮忙邻人,把潘正怀抬上了计程车,向医院呼啸而去。 在医院候诊大厅里,潘夫人抱着小阿娇在哭泣,边哭边述说: “可怜的孩子,你生来无父,狱中的爷爷还得了重病,今后咱娘俩可怎么过呀!呜呜……” 林卫东正在办住院手续,马倩倩和两个帮忙的邻人,把潘正怀送到手术室门口,等待办好手续,才能推进去。她又担心潘老太太精神慌忽,带着小阿娇不放心。让郝小君和两个邻人在手术室门前等候,她跑过来安慰潘夫人说: “妈,快别哭了,别担心,有我呢!你带好阿娇,住院的事,费用都由我和卫东张罗。” 潘老太太才止住哭声,心想:倩倩这孩子真是够意思,已经嫁人了,对我们还这样好,可惜我儿子达儿没这福气,全怪他自己,逃到那里去了,几年了也不来个信。 经过手术,潘正怀奇迹般活了过来,但是肠癌晚期,大便改了道。按当时的手术条件,医生估计,存活期最多二三年,少则几个月。 人们常说“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终其言也善。”可是,这个铁石心肠的造反派头头,却有自己独特的想法。他把一腔怨愤发泄到社会上,发泄到他的哥哥身上。恶人心中总是怨,怨天尤人,就是不检讨自己。他认为:造反有理,是马克思说的,起来造走资派的反,是上级号召的,“文攻武卫”是上级提倡的,我只是积极响应上级号召带头造反。我有什么错?我决不认罪!我是一个时代的英雄,人生自古谁无死,是造反的大潮,把我推上了前台。时世造英雄,如果不是“大势”,我能当上海港这样大市的领导职务吗?死也是值了。不能留芳百世,也要遗臭万年。就让我遗臭万年吧!死也不会投降,他心安里得的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他又清醒了些,心想:潘正人哪潘正人,你命运比我好。你遇到了好伯父,伯母,供你念书,让自己的儿子在农村劳动。你被日本人抓去,逃了出来,藏在家里,你的伯父被抓起来。日本鬼子残酷折磨他,到死他也没把你供出来。是我亲爹用生命换取了你的生命。是我冒着生命危险把你送上了船,你才有今天。 你幸运,站对了队,打下了天下,你成了功臣,当上了海港这样大市的市长。我投奔你,你给我一个芝麻粒大的官。我就拿了国家一点钱,你就大公无私,大义灭亲,处分我……。现在你更上一层楼,当上广南那样大省的副省长。可是,你也有倒霉的时候,文化大革命就是你的劫难。可惜你没有死,你又活下来了。可你的老婆死了,儿子死了,家破人亡了,我解气,解恨…… 他支撑着写了一封信,内容是,潘正人就是叛徒。心想:看你能说得清,看你的组织还能信任你。 信写好以后,放在枕头底下,托谁给送出去呢?他没想好,他昏昏睡去。 第四十九章 好心办坏事 潘正怀病重,潘夫人精神抑郁,别无亲人,唯有马倩倩有情有义,经常在其左右照顾。 开始一段时间,林卫东尚能理解,因为毕竟是他把马倩倩调回了城,并安排了工作。时间一长,林卫东颇有微词:一天下班回来,马倩倩又要去照顾潘正怀,被林卫东叫住说: “倩倩,你到哪里去?” “我回家呀!” “你已经嫁给了我,潘家还是你的家吗?” “那里有孩子爷爷和奶奶,怎么不是我的家呀!” 她挣脱林卫东的“羁绊”,走了。刚走出几步,林卫东抢在她前面,拦住她的去路说: “你怎么对那个反革命那样孝顺?你是不是还要给他养老送终啊!” “马倩倩不理林卫东,毅然决然地跨出了家门。” 为了这件事,他们夫妇多次吵架,林卫东看在她身怀有孕,怕出问题,就只能迁就她,跟她一起去潘家。 这一天,他们下班后,卫东又扶着倩倩来到潘家。潘正怀已经到了弥留之际,潘夫人正趴在他身上大声哭喊: “我的天呐,你走了,我可怎么活呀!” 她见倩倩他们来了,止住了哭声,马倩倩走到潘正怀床前,伏下身在潘正怀耳畔说: “爸,你怎么了,要坚持住,你会好起来的。” 潘正怀的头轻轻动了一下,好像是说,我不行了,他嘴张了张,没说出话来。过了一会儿,他缓过一口气来,微微发出一点声音。倩倩把耳朵伏在他的嘴边,听他的最后的遗言: “倩倩,谢谢你!枕头下有信,要送到广南,纪委……” 他闭上眼睛,再也没睁开,走了,永远的离开人世。马倩倩取出他枕头下的信,揣在怀里,与卫东,潘夫人赶快张罗后事。可叹潘正怀,精明一世,奸诈一生,终于走完了他龌龊罪恶的人生。临死儿子也没到跟前,倒是已经改嫁了的儿媳妇为他送了终。 潘夫人趴在遗体上,放大悲声,哭嚎半天,失去了知觉.一切后事都由马倩倩,林卫东操办。 潘正怀走后,潘夫人病卧在床,生活不能自理,倩倩还是依然故我,扶持潘夫人。林卫东坚决反对,为此事他们夫妻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林卫东说: “一个反革命,造反派头头,以造反起家,给社会造了多少孽?你已把他伺候死了,葬了。你还要伺候另一个恶人,你看看你的身子,五个月的身孕,你能承担得了吗?” 倩倩说: “卫东,我理解你的心情,也知道你是心疼我,爱我,可潘夫人她别无亲人.” “别无亲人的人多了,你能照顾得了吗?不是有社会福利院吗?送到那里不就行了吗?” “不,只要有我三寸气在,决不能丢下她不管!她毕竟是阿娇的奶奶呀,别人知道了,她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不管,不叫别人笑话我们无情吗?” 林卫东心疼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只好迁就她。还是每到下班后,就搀着她到潘家去,伺候潘老太太。 这一天,潘老太太突然清醒过来,她对马倩倩说: “倩倩,我感谢你对我的照顾,有件事想问问你?” 马倩倩眼含泪花说: “妈,您有什么话说吧!” 潘夫人断断续续地说: “你爸走以前,都跟你交代了什么?” 马倩倩突然想起来了,潘正怀临终时的一封信,当时由于事多,纷繁,她揣到怀里,回到家里脱衣服时,才发现了信,就随手放进梳妆台下抽屉里,不知信还在不在,她马上告诉潘夫人: “爸交办的事,我都办好了。” “什么事呀?” “爸让我照顾您,您老放心吧!我一定尽力。” “啊!” 潘夫人又昏昏睡去。马倩倩和林卫东见潘夫人晚饭吃过了,药也服了,这才往自己家里赶。路过马家还要到爸妈跟前看望,接回阿娇,踩着夜色回到自己家里。他俩照顾两家老人,还要照顾阿娇,好在,近来马倩倩妈的病情有所好转,上班时间,只好把阿娇放在姥姥家里,晚上接回去。 回到家后,两口子又吵起来了,还是为了潘正怀的那封信。倩倩回到家里,立即找那封信,幸好,信还在,她揣在上衣口袋里,准备明天到邮局投寄。被卫东发现,见她手拿一封信就问: “谁的信?” “不是潘正怀的遗信吗?我明天给他寄出去!” “潘正怀人都死了,还寄什么信呀!” “也许是他死前突然悔悟,写了什么证明材料。” “他哪有好心,如果是那样,他就不会乘他哥哥被揪出来,背后下刀子了。打开看看,再寄。” “不行,你没听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吗?我不能违背死者的遗愿,私自拆别人的信,何况他已经是故人了呢?” “非拆开看不可,他一定是一口咬定潘正人是叛徒,让党和人民别信任他,临死还想找个垫背的。” “你怎么知道,不能污蔑别人,尤其是他还是个死人,那样是要丧良心的。” 林卫东要打开,马倩倩坚决不同意,争论了半天。最终,还是林卫东退让了一步,没有打开。 到后来,就是这一封遗信,还真产生了严重后果。马倩倩一片好心,办了一件错事。 改革开放以后,对于历史问题,看的不像阶级斗争为纲年代那样重,但是潘正人的仕途却因为这一封信,和其他别的原因,遭到严重挫折,锒铛入狱。差一点终止了大好前程,这当然是后话了。 第五十章 铸成大错 潘贵一走,“小斜眼”喜气洋洋,立即将他的狐朋狗友招拢来,在亚洲第二楼举行盛大宴席,庆祝这一回合的胜利!出席宴会的有郎英民,苟小菊夫妇,更为显眼的是一个瘦高个,带着黑墨镜的神秘人物!读者你道他是谁,不是别人,正是与李小菲一起被绑架的黄四浪,有人要问,他不是与李小菲都死在一个小舢板里了吗?这是个迷。 “小斜眼”首先举杯: “哥们儿,这次赶走了潘大公子,拆散了大公子和菲小妹的婚姻,各位立了大功,我敬各位一杯!” 他一饮而尽。郎英民,苟小菊也举杯说: “‘斜眼’兄深谋远虑,智谋高深,一箭双雕,既赶走了潘公子,又拆散了他们的姻缘,今后您将是副省长家的唯一传人。高!实在是高!” “你以为我稀罕他那个破省长,还是副的,只不过利用一把而已。当今世界什么是最重要的,钱,唯一的就是钱,有了钱,就有了一切。” 郎英民们随声附和说: “是,是,是,老板说的对!下一步该怎么办?” 潘达听到一致恭维声,露出满脸笑容说: “各位,要很好的和我配合,兄弟一定不会亏待,关于具体怎么操作,听我的安排就是。喝,喝酒,今天咱哥儿们,一醉方休!” 酒至半酣,潘达说: “各位马上将要毕业了。我已花重金给你们安排了理想的工作岗位。郎兄,苟妹留在广南;黄兄无法留在这里,我已给你安排到东宁省工作,都是最好的单位,希望你们立即赴任!"宴会直至午夜方散。 张芳菲失掉了心爱的女儿,受到的心灵创伤实在太重,三个月也没有走出医院。潘达时刻伺候在左右。潘正人抽空来看看,他都看潘达守侯在床前。心想:我那潘贵若有他堂弟一半孝心,也不至于他们母子格格不入。现在他去了大洋彼岸,一去三个月,杳无音信。你不给我来电话,我可以原谅你,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给你的继母来个电话,那管是没有别的话说,问候一声也好嘛!可是你没有,真使我失望。现在身边没有别的亲人,就只能指靠堂侄潘达了。他的心向潘达靠近了一大步。原先他冒名顶替潘贵,引起他的不满,现在全消失了,他对他寄于了厚望。 就在这时,潘达向潘伯伯提出了一个要求,也是一个建议: “伯伯,伯母病了三个多月,不见好转,我建议送她到港埠,有条件的医院继续治疗。” 潘正人想,张芳菲是政府官员,到港埠治疗有诸多不便,况且,国内医院水平也不比港埠差,他迟疑了一阵说: “还是在国内治疗吧!” 潘达看出了伯父的顾虑,就进一步解释说: “伯母的病,非器质性疾病,心理疾病是主要的。目前国内医疗水平大大提高,但是,国内一向不重视心理疾病的治疗和康复,西方非常重视心理疾病的治疗。再说了,伯母的病主要是菲妹突遭不测所致,她留在广南治疗,伯母赌物思人,心理障碍越来越深,如果换个环境,也许会忘记过去,心胸开阔,很快就会恢复健康的?” 潘正人让他这么一说,心里有所活动,他何赏不想让夫人早日康复呢?她可是自己的左右手啊!夫人病了,牵掣了自己不少精力,于是他改变口气说: “环境对她的疾病重要吗?” 潘达眼珠一转,看出了伯父心里活动了。进一步解释说: “环境当然重要,尤其对心理病人,到了新环境,开阔了视野,该忘却的忘了,该接受的新事物接受了,心理障碍自然就平复了。现在她在国内唯一的小女儿遇难,大哥哥全家又远在澳洲,三年二年见不到面,她心里缺少寄托。到了港埠就不同了,那里是自由世界,五花八门的新鲜事,天天都有,她的大女儿在新加坡,香港与新加坡有定期航班,一定能经常来看望她,国内就不同了,来往麻烦事多。” “到港埠没人照顾她呀,若不让婉青跟去。” 潘达进一步说: “不用,港埠不是有我吗?我照顾伯母,您就放心吧!婉青还是留在家里照顾伯父吧,否则我也不放心呐。” 潘正人听他说的也对,但他还是感到政府高官,到国外治病有些不妥,他还是没有立即答应潘达,他说: “你容我考虑考虑吧!” 当时港埠还未回归,是另外一个世界。张芳菲到了港埠,眼界大开。以前出国次数也不少,那都是走马观花,长期在这里居住,就大不相同。她到港后,潘达并没有送她去医院,而是把她送进一栋豪宅,说是豪宅也是一座山庄别墅。据转,这处豪宅是一位国民党元老所建,子孙不肖,出手给了一个英国爵士。经过多次翻修,成为港埠著名几所豪宅之一。张芳菲住进去以后,简直像进了皇宫,要多豪华有多豪华,就是人间天堂。人们都说天美,谁见过?可这座豪宅却是实实在在的,她的心里一下开了花。她怀疑自己是在做梦,是做了一场美梦。 她在国内时,病情比较严重,时哭时笑,时喊时叫,到处找她的小菲。。。。。。对伏侍她的医护人员又打有闹,弄的医护人员和侍侯她的潘达,无法适从,啼笑皆非。到了这里,她虽然还是有时糊涂,有时清楚,但是比较安静。明白过来的时候,她问潘达: “这别墅是谁的?我们住一天要多少港元?多少英镑?” 潘达回答: “伯母,这宅子从今天起就是您和伯父的了。将来伯父离休后,你们就可以在这里安渡晚年了!” “真的吗?” “那还能有假。” “这是谁买的?要花多少钱?” “这个您就别问了,反正不是偷来的,也不是抢来的,都是我用你们那十几万元,一年内挣的钱买来的。” 她再也不问了,躺在松软的席梦丝床上,像腾云驾雾一样,昏昏睡去了,床边响着催眠曲。 潘达见张芳菲十分满意,马上叫来十几位美女,俊男服务员,进行了交代,你们要以最优等的服务,侍侯好省长夫人,如果夫人不满意,你们知道是什么后果。男女服务员必恭必敬,一一答应: “是,是,一定要使夫人满意,作好服务工作是我们的天职。” 张芳菲无论走到那里,都是前呼后拥,跟着一大群服务员,似乎比慈禧老佛爷还威风。她连续三四天观看自己的豪宅,都没有看过来。有时甚至都走迷糊了,找不到自己的主客厅在哪里,主卧室在哪里? 她来港不久,包老板来看她,见她疾病好转,精神不错,问她: “潘夫人,怎么样?还满意吗?” 她嘴都闭不上了,好,好,好!包老板又带着她详细参观了这处别墅山庄,半天下来,她说了几十个“好”!包老板心想,好就行,你的一个“好”字可就是我的亿万利润!最后,包老板在英皇道一家大酒店举办了极其豪华宴席,为她接风洗尘。经过这么一折腾,她的病竟然好了,也不用住院了。 接着,潘达还为她添置家具,跑遍了整个港埠,几乎把所有的好东西都买来了,看的她眼花缭乱,她自己都叫不出名字。一个大省的外贸局长都成了呆子,其他人就更别想叫出名字了!总之,一句话,天堂有的,人间有的,皇宫有的,英国女王有的,她都有,这些人没有的她也有…… 她感慨万千,庆幸自己这一生没有白活,躺在豪华的锦被玉床上,安静的睡去,抑郁症好了。 第五十一章 一字千金 过了一段时间,张芳菲恢复了常态,盘算着如何给丈夫潘正人写信。信写了又撕,撕了又写,总是定不下稿来。打电话吧,他又特别忙,说不上三句五句,不是忙着去开会,就是忙着去办事。再说了,家里的财务问题也不能电话上说呀!她想,潘达这小子,真是一个干才,十几万的家底,经他的一番运作,怎么会一两年内变成这大的家业,真是人间奇迹。她又一想:不对,这里是不是有“包大炮”什么行为呀?不行,潘达再来的时候,我得和他对对账,否则,我将成为糊涂罪人。 第二天,潘达果然来了,身边还带着一个挺大的皮包。她感到奇怪,平时潘达来,多半是带鲜花来,今天为什么带来个提包。还没等她开口,潘达说: “伯母,以前我曾给您口头汇报过,您和伯父财产增值的情况,今天我想把账让您过目,以免小侄有疏漏之处。” 张芳菲心中所想,被潘达猜个正着,她微笑着说: “达儿啊!家里的事,何必那样认真,口头说一说不就行了吗?何必看账。” “那可不行,俗话说,亲兄弟明算帐,何况这是伯父,伯母的血汗钱呢?您若是嫌麻烦,我可以一笔一笔念给您听。” 张芳菲嘴上说不用看,心里十分开心,有这样的后生给我理财,真是心花怒放,快乐极了。 “前年冬,我从您和伯父那里取来14。5万元,全部买了原始股,每股一元,几个月后,股指上升到每股35元,全部资金升至407。5万元。我立即取出,买了李氏集团的股份。半年后,股指从16元升至47元。总值升至10393。11万元。后来我转买了荣氏集团股分,股指47元,不久后升至103元,总值是48848。17万元……” 他还想往下说,张芳菲的心激动的不知说什么好。心想,达儿真了不起,是一个理财能手!自己没有看走眼。除了感激以外,关系更拉近了。她的怀疑也消除了。 他还建议,让伯父也到港来一次,他好向伯父汇报。 张芳菲说: “这可能不行,他是付省长,他的一切行动都由政府安排,没有自由活动时间。等等吧!什么时候他以公务来港时,你再汇报不迟。” 潘达迟迟疑疑,还是不走,好象还有什么事情要说。张芳菲看出来了,她问: “达儿,你还有什么话,说吧!” 潘达欲言又止,他越是卖官子,张芳菲越急,他说: “伯母,我说了您可别激动,以免伤了您的身体。” “说吧,我挺得住!”“这几个月,您病着,伯父那里发生的事,我不忍心告诉您,怕您着急!” 他偷看了一眼张芳菲的表情,见她眼泪都快急出来了,焦急地问: “是不是你伯父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不,伯父身体很好,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省长人选,已属他人了。” “什么,你说什么?” “省里领导班子进行了重组,伯父是全国公认的改革开放先锋,财政金融专家,为国家民族作出了重大贡献,可是,省领导班子重组时,他不但没有当上省长,反而从常务付省长位置上被挤下来,只当了一个管工会,妇联等群众组织的付省长。” “这是为什么?” “听说有人给伯父上检举信,说他历史上有问题,是叛徒;还听说有人检举他贪污受贿……” “去他妈的,你伯父大公无私,拼了老命为改革开放尽职尽责,搞活经济,建设金融机构,发展广南生产,组织外贸出口,为特区建设呕心沥血,从来不占金钱的边,怎么会贪污受贿?致于历史问题,纯粹是无稽之谈。况且,现在已不搞阶级斗争为纲了,他们怎么还抓住历史问题不放!我要回广南,和他们评理去。” “伯母,您不要激动,就是怕您激动,我才没敢告诉您。现在大局已定,您回去也是白回去,不如静观其变,把该得到的利益得到,将来伯父退下来以后,就到港定居,享受晚年……” 张芳菲叹了一口气说: “我是说气话,我回去又有什么作用,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的战争能打赢吗?到底是谁检举的,我也不知道,和谁辩论啊! “是啊,倒不如乘现在人大会议还没开,新上来的省长的‘代’字还没去掉,伯父手中还有权,把海滨那片地早批下来,让包老板开发房地产,将来你们来港渡晚年,他也好关照你们。” 张芳菲想想也是,老潘为国家出了那么大的力,得到了什么?包老板这样关照我们,他连批一块地,至今还没批下来。地就是地,批给那个开发商还不是批,批给包老板是批,批给李老板也是批,有什么不同。于是她下了决心,动员潘正人批给包老板。晚上她半夜没睡,给潘正人写了一封长信,主题就是赶快把包老板申请的地批下来。 潘正人一向操守很严,决不能乱花国家一分钱,但是,近来他有些情绪。他为改革开放出尽了全身心力气,结果,被那些光喊不作事的人告了一状。省长的位置对他来说并非重要,但他担心,他一下去,自己开创的改革开放路线被后来人否定。按照他的计划,改革开放的步子不是大了,而是还不够。他的意思是把保安市建设成东南最大的大都会,金融中心。而有些人却在指手划脚,说长道短。他想,就利用我现在手中的权力,把保安市的规划批下来,后来者想改变也难。于是,他听了夫人的意见,大笔一挥,把沿海的几千亩地批给了包老板,同时把其他一些他认为应该开发的地段批了下去。 他撂下笔以后,长长地嘘了一口气,心想,俗话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我做的事,堂堂正正,是功是过,让后人评说吧! 他今天睡了个安稳觉。做梦也没有想到,由于他批准的保安市规划,使包老板那块地的价值突升几十倍。包老板转手就把那块地包给另外一些开发商,从中获利数亿元。于是包老板“慷慨”把那处价值数千万港币的豪宅过户到张芳菲的名下。张芳菲见到房产证,乐的脸上绽开了花…… 第五十二章 锒铛下狱 潘正人落选以后,不久就被“双规”了,揭发他贪污受贿的检举信,像雪片一般飞向高层,。 如此同时,他堂弟死前留下的遗书也寄到了中央高层和省纪律检查机关。而他却不知道风从何处来。 他仔细回顾改革开放这些年来,所走过的路程。自己是两袖清风,一身清白,贪污受贿的指控由何而来?想来想去还是那十多万元惹的祸。他想十多万元,是响应上级号召,都买了原始股,几个月之后股指大涨,一下翻了若干翻,从几十万元,猛涨到数百万元。这能算贪污受贿吗?这是合理合法所得呀! 又一想,不对。十几万翻成了几百万元是机遇。怎么听张芳菲说,让潘达一番运作,变成了几千万元。他是搞金融工作的,认为这个数字不可靠,什么样的操盘手,有这样大的本领!就凭潘达,初中毕业生,学习电脑几个月,有这样大作为?他自己也不信了,这里一定有“猫腻”。张芳菲去港以后,他从来没有给她去电话,她也没来电话。他拿起电话想问个清楚,又一想,不行啊。自己已被“双规”了,能没人监视嘛?他叫来婉青,问: “婉青,你到我家有几年了?” “有五,六年了吧!” “你张阿姨平时都跟什么人来往?” “来往的人多了,不过最多的要算……除了潘家人以外,要算包老板了。” “啊!包老板有没有给咱家送什么东西,财物什么的?” “包老板总是来去匆匆,有事他总是让潘达办。” “潘达给没给张阿姨送什么东西,钱和物?” “那我就不知道了,这种事他们能让我知道吗?” “婉青,你父亲是我的老战友,他是为了救我而牺牲的。在这个家里,你可是我最近的人了,如果你知道什么,可得如实告诉我。” 婉青欲言又止,潘正人看得出她心里可能有什么秘密。他进一步启发说: “婉青,我们这个家,面临着灭顶之灾。俗话说,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如果你张阿姨真的收了人家的贿赂,你可要实话实说,否则,我们将一起毁灭。我锒铛入狱不说,一生清誉可就毁了。” 婉青说: “别的我不知道,我看潘达做事有些神神密密的。” “怎么个神密法?” 她把她对潘达的怀疑一一讲述一遍。他也感到潘达这小子有秘密。于是,他进一步让她谈谈对潘达的看法: “我总觉得潘达眼睛背后还有一双眼睛。” “噢,人都是一双眼睛,他怎么会有两双眼睛?”“他看张阿姨,是一种眼神;看我们是另外一种眼神;看潘贵是一种异样的眼神。” “我看他说话挺实在的嘛。” “不,潘贵出国以后,他们……他们还在一起开了‘庆功宴’。” “什么?你说这是真的?” “真假,我还不敢肯定,是厨房老李头偷偷跟我说的。” “还有什么?” “有人说小菲出事那天,潘达虽然在厨房里烧菜,但是,他还出去打了两三次电话。” “这是谁告诉你的?” “也是厨房的李大爷。” “啊!好了,你去吧!” “哎,慢走,我今天跟你说的话,跟谁都不要说。” “婉青惴惴不安地离开了潘正人。” 他躺在床上,静静思考,这也是他出任广南省付省长以来,第一次有这样的机会,来清理一下自己的事。他想,达儿这孩子精灵,古怪,有才干,有心计,如果用到正道上,一定是个干才……但是,如果他跟他的父亲一样,走邪路,可也是危害巨大……他心里一激灵坐了起来,十几万变成几百万,原始股一元一股,涨到34元一股,运气好,涨到几百万是有可能。可是,用几百万买了包氏集团的股票,几个月时间,涨到几千万,胡扯!绝不可能。包氏集团主要是海运业务,绝不可能大涨这么高!再说,就是有涨,可也有落呀,怎么好机会都让他赶上了,不对,绝对不可能! 莫非是这里出了问题,对,是这里,他当机立断,立即起草了一份声明:与潘达断绝一切经济关系,并声明如果潘达以他的名义,在国内外存了股票和现金,一律捐赠慈善单位。并声明:暂时与张芳菲割断一切关系。 同时,他向中央高层写了报告,愿意把自己除工资以外的款物,全部捐赠灾区灾民。 但是,他的报告发出后不久,他就被移送司法机关了。 指控他在港存款900万港币,购买3000多万元豪宅一处。 他待在班房里,苦思冥想,自己也感到自己的声明和捐赠已经晚了。上级已经查出了贪污受贿,才声明捐赠叫什么捐赠,应该是退脏。 他回忆自己一生走过的路程,过五关斩六将的事不用提了,他跟随东北军到关内,投身革命,与日本鬼子浴血奋战,立下了赫赫战功;参加抗美援朝,打败美国协统下的联合国军,迫他们在板门店签署停战协定…… 走麦城的事,也有好几次,第一次是从关内到满洲国搞情报,下了日本人的监狱;第二次是文革,批斗游街不算,还坐了一年自己的监狱,后来进了牛棚,到了五七干校;第三次就是这次了,自己成了大贪污犯。前两次好说,自己年轻,还有出去的日子。这次年届六旬,出去以后就该进坟墓了。人们都说:学会文武艺,效忠帝王家。可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什么都没干好。父母之仇报了吗?伯父母的恩情报答了吗?没有。我没有把堂弟教育好,反而成了社会的垃圾。弟兄子侄我教育好了吗?没有。国家我治理好了吗?没有。事业未成身先死,我虽然现在还未死,可也命悬一线,4000多万元贪污受贿案的当事人,一条命能承担得起吗? 人们都说 :搞政治太危险,搞政治要六亲不认,可我在关键时刻,总是妇人之仁,亲情蒙住了我的双眼,只知埋头拉车,不知抬头看路,是我罪有应得。。。。。。他闭上了眼睛,他太疲劳了,昏昏睡去。 “潘正人,有人来看你!” 他从朦胧中醒来,还以为是婉青给他送吃的,或者送换洗衣服来了。眼睛都没睁,就漫不经心地说: “婉青,我不是告诉你了吗?以后不要送吃的了,这里生活挺好,我还是受优待的,换洗衣服也有,上次送来的还没有用完。” 他又合上眼睛就要睡去。 来人大喝一声, “潘正人,你太不够意思了,就这样对待你的上级,怪不得你总是坐监狱呢?” 潘正人一惊,立即跳了起来。 “由大姐,你怎么到这种地方来了?” 他老泪纵横了。 第五十三章 女包公横空出世 潘正人正在狱中昏昏欲睡,“女包公”由丽艳来访,年近六十岁的他老泪纵横。由丽艳说: “怎么,铁打的汉子也会流泪!” “是啊,我是人,不是神!是人就会有七情六欲,我人被你禁锢了,难道我的泪也被禁锢了,流点泪也犯法吗?” “行,行,你流,如果你的泪能像长江,黄河那样川流不息就好了,我们的中华民族,就会永远得到你泪水的滋润。” “您老人家能不能高高手,快给我来个痛快的,把我用虎头铡铡了吧!” “铡你,用不着虎头铡,狗头铡就够了。好了,不说这些了,请你移驾到我办公室谈。” “这可不行,您让公安用手铐把我铐进来的,让我不明不白的跟您走,总得有个说法吧!” “你不走,我可走了。” 她对随行人员使个眼色,随行人员立即一左一右,搀扶他走出囚室,送进小汽车,向省府大院驶去。 由丽艳正襟危坐,潘正人也不客气,半躺半卧在旁边的沙发里,一声不吭,等待“女包公”的训示。 “潘正人,你的问题查明了,举报你贪污受贿的事,纯属子虚乌有。一千万港币存款,不是你的名义,也没有你的签字;三千万豪宅不在你的名下。至于是谁办的存款,谁买的豪宅,又送给了谁,另案处理。你自由了。‘双规’解除。 潘正人站了起来说: “我可以走了吗?” 他头也不回的向办公室门走去。 “站住!” 他转过身来,见由丽艳手中举着一封信说: “还有这个,拿去看看吧!” 他返回来,接过信一看,是堂弟的遗书。一看内容,傻了眼,堂弟死不悔改,一口咬定,他在日本的监狱中,叛变了革命。 他不知道什么滋味,随便说: “我既是叛徒,就不配作共和国的官,应当受到惩处,为什么放我?” “拿来!” 他顺从地将堂弟的检举信,交给‘女包公’。 由丽艳接信在手,打火机一闪,信,转眼化为灰烬。 他有些迷惘,‘女包公’为什么会毁掉证据,而且,当着罪犯的面毁掉证据。 他楞楞地站在办公室中央。‘女包公’身旁的一位人事官员站起来宣布: “潘正人,上级任命你为环北海地区四省(市)巡视员,立即上任。上级期待你尽快拿出环北海地区四省(市)扩大改革开放的报告。 潘正人傻了,心想,那有刚打开手铐,就当‘钦差大臣’的。他想说点什么,‘女包公’手一挥说: “回家吧!好好休息三天,三天后,我和谢部长找你商量具体事宜。” 他机械地,很不自然地走出了办公室。婉青就在办公大楼外等他,抬头一看,他的小车正等在门外,他钻进小汽车,离开省政府向自己家奔去。 回到家里,他倒头便睡,真的睡着了,一直睡了三天三夜。第四天清晨,婉青告诉他: “由丽艳组长和谢副组长有约,今天上午十点半,在省委小客厅招见。” 他像往常一样,准时到达,由组长也遵守时间,谢副组长陪待身边。本次由大姐没有说话,而是谢副组长先发了话: “潘正人同志是位好同志,为东南沿海改革开放,作出了重大贡献。改革开放事业不能半途而废,特别是北方,那里还是老样子,需要有人去点把火!把改革开放的火放大,面向世界,面向地球村,上级选中了你。” 潘正人,此时此刻百感交集,他有心说两句,也想发两句牢骚,心里翻腾两个个儿,又咽了回去。心想,我有什么好说的,大丈夫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修身,自己没修好;齐家,自己的家事没管好。自己所受的磨难,全发生在姓潘的家里,自己有什么好说的!连自己的弟弟,子侄,夫人都没管好,还向谁发牢骚,难道要别人来帮助管自己的家事吗?自己的家都没管好,何谈治国,平天下呢?所以什么也没说,只是问: “由组长,谢付组长你们指示完了吗?” 谢副组长说: “我说完了。由组长还有指示吗?” 由组长说: “还有困难吗?” 潘正人不吭声,她继续说: “我知道在你潘正人面前,从来没有‘困难’这个词,去吧,去上任!” 潘正人出任四省(市)巡视员的消息一经传出,可把那些攻击他,给他写检举信的人吓破了胆。 环北海四省(市)在北方,离广南数千里,为什么要害怕?俗话说: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他即能做北方四省(市)巡视员,为什么不能做南方五省巡视员,所以,那些背后给他下绊子的官员都胆战心惊,纷纷向他示好。他离开广南那天,万人空巷,说不完的恭维话,叙不完的同仁情,就是没人敢提他半年来的‘双规’,三个月的拘押审查。他毫不在乎,与大家握手言欢,挥手告别。 有些人想跟他一起去北方,特别是秘书,办公室主任,办事员什么的,甚至连司机,炊事员都想跟他走……可见他的人格魅力不错。 潘正人耐心向他们解释说: “干部是国家的,是人民的公仆,我也是人民的公仆,千万不要搞颠倒了,把你们自己当成我的公仆,所以,请你们还是在这里安心工作。” 他走的时候,只有一人随行,那就是婉青。这些年来,婉青帮助他打理家务的同时,也为他的仕途提了不少醒,所以他把她带上,作为自己唯一随行人员。 他的下属,特别是他的秘书们很不理解,认为这个婉青是个神秘人物,说不定是他小姘。 是啊,正合适,潘正人马上就六十岁了,她四十来岁,长期在省长家服务,穿着入时,生活优裕,显得年轻,说话得体,才思敏捷,是省长的左右手,这样的小夫人可比张芳菲好多了。张芳菲资高位显,光为自己的升迁荣辱打算,那里会照顾别人。婉青就不同了,她不参与政治,一心一意为潘正人服务,是最适合的贤内助。她没有丈夫,没有子女,太合适了。在他离开广南的前几天,竟有几个拍马屁的人来为潘巡视员作伐。谁知,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被潘正人猛训一顿,灰溜溜的溜走了。 巡视员到底与副省长不同,副省长有具体业务要办,任务催得紧,几千万人吃,喝,拉,撒,睡都要管。而巡视员虽然也有很多事情要办,但是,需要做调查研究,然后,才能说话。如果下车伊始,就咿哩哇啦乱发议论,那不但帮不了忙,反而会防碍地方公务,影响地方事业发展。四省(市)巡视员比副省长官升一级,正省部级,但实权没了。地方大员,表面尊重你,背地里没人尿你。这个职位说大也大,什么都能管,也可管。要说小也小,因为你什么也管不了。所以,他采取轻装简从的办法。他谁也不带,仅带两名刚从部队转业的士兵小宋,开车;小应,保卫;婉青,为他管理内务。 第五十四章 环北海怀古 这一天,他们来到刘公岛,怀念甲午战争古战场,勾起了他的心思。当年偌大一个清帝国,号称世界第四大舰队,为什么会败在小东洋手下,十分慨叹!是我们的铁甲舰不坚吗?是我们的大炮不利吗?都不是,是腐败的晚清政府……黄海大海战,中日两国海军仅仅是战了个平手,各有伤亡,而投降卖国的清政府,却把自己的舰队封在威海港里,让小日本的陆军给全部炸毁了。回顾这段历史,使他感慨唏嘘,但也增加了民族自强的紧迫感和自信心。接着,他们辗转来到烟台港,黄河口,天津卫,山海雄关,袁崇焕抗清古战场,直到旅顺口。观看了日本侵略军屠杀中国人的万人坑,他激动万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匹夫尚且如此,政府大员如何?他一路马不停蹄,巡示了环北海地区的城市,农村各个角落…… 他还参观了日俄战争古战场,日本关东军挑起战端,炮轰的北大营,抚顺日本战犯管理所……他的心境是难以用语言形容的。 视查期间,最使他留连的是一个叫东瓜岛的小岛。他在这个小岛上足足坐了半天。他不想吃,不想喝,总是望着蓝天大海出神,在这个方圆不到两公里的小岛上,他转了两三圈。 随行的婉青和两个保卫人员,也不好问他,为什么对这样一个小岛情有独钟。 他们催他离开,可是他就是不想离开。还是婉青实在耐不住了,问: “伯父,东宁省海岸线长,大海边有几千个岛屿,比这个岛风光秀丽的多多,您为什么就相中了这个小岛呢? 他拉住了婉青的手说: “闺女,你来看!” 他手指该岛西部的悬崖,东边的一片平坦的沙滩说: “四十多年前,我到满洲国来搞情报,被日本鬼子抓了,关在辰州县城监狱里,第二天就要送我到奉天省城,如果到那里,我就死定了。” 接着他叙述了逃出来的经过:就在这天晚上,有一位警察,他私放了我。我跑回老家潘家窑。第二天,鬼子搜查,伯父被抓去杀害了。详细情况不是三两句话能说得清楚的,以后有机会再给你们说吧。后来,伯母让我堂弟,也就是潘正怀,他才十三岁,送我到大海边。弄了一条三板船,我逃进了大海。可是,因为风大浪疾,第二天我就漂到这个小岛上。你看在那东边有一片平地,上面有人种地,种菜,但人不常住在岛上。我躲进那个菜园三天三夜,靠吃白菜,萝卜熬了几天。这个岛上找不到船,过不了海。一天夜里,我想起了那警察告诉我,要是渡不过北海,就去大瓦房村,找一个叫“席大脚”的女人,她会帮你渡过北海。这天晚上,我乘着夜色,泅渡过这个海峡,到了大陆,找到“席大脚”。这个女人真不简单,颇有男子汉的雄风。她把我藏在柴火垛里,我想让她马上送我过海,她拒绝了。理由一是:我身体太虚弱,过不了大海;二是,这两三天会有大风,不能出海。无奈,我只好听她的安排,在漆黑的柴火垛里待着。她每天有好吃,好喝送来。到第四天晚上,乘着黑夜,我们登上一艘小帆船,向大海驶去。到了长龙岛附近,距岸边较近,她说: “我不能再向前送你了,你自己掌好舵,顺着洋流,两三天就可以漂过北海海峡。” 她说完,跳进大海,向岸边游去…… 三天后,我在龙口附近登上了对岸…… 他心想:“席大脚”啊“席大脚”,我的救命恩人,今生今世我还能不能见到您?如果能见一面,与愿足矣!他激动的流出了热泪。 婉青问: “解放以后,你在海港市当市长,怎么不找找她?” “谈何容易,我是一市之长,公务繁忙,走到哪,都前呼后拥的,哪有自由啊?” “现在你闲了,去找找吧!” “闲了,我现在闲了吗?有多少事等着我办哪?” “好,若不,我帮你去找找。” “难啊!那时她二三十几岁,现在她就是还活在人间,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怎么找?” 看来他十分怀念这位故人,这位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今生今世如果找不到她,叛徒的帽子他是戴定了。因为他的身事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放他的伪警察死了,堂弟潘正怀临终还留下遗书,一口咬定他叛变了。“席大脚”查无行踪……他摇摇头,表示无可奈何,只能用今日的努力工作成绩,去弥补自身的不明不白了。于是,他打起精神说: “婉青,走,我们到北山涯棚户区看看去。” 一走进棚户户区,使他十分心寒,改革开放这么年,南方各省都富裕起来了,有些城市都盖起了别墅,有些人都住上了城市花园式洋房,为什么在老工业基地的北方还住棚户区呢?他连续走访了几十家棚户区的家庭。最后在棚户区北出口遇见了许妈,许妈第一眼就认出了是潘市长。 许妈是到潘正怀家当保姆认识的潘市长的。熟人见面分外亲切,但许妈家中窘境不愿意让他进屋,可潘市长开了口: “怎么样,许妈,不想让我进屋里坐坐吗?” “我家太寒碜了,不忍心让潘市长贵足踏进贱地。” “我就是来看贱地的。” 许妈说:“请!” 潘市长走进她的小屋,许妈紧张坏了。家里没有市长坐的地方,就连站的地方也很小。不用说沙发,连椅子也没有。只有一条长板凳,马倩倩和林卫东还坐在那里。他们见来人气质,知道是贵客,忙起身让坐。潘市长也没客气,和婉青坐到长凳子上。马倩倩和林卫东就想离去,被潘市长叫住: “别走,别走,我刚来你们就走,不想聊聊吗?” 二人只好坐到土炕边上。许妈忙着找杯子给市长泡茶。热水还没了,许妈脸上沁出了汗珠。 潘市长说: “别忙了,快来,坐下说说话吧!” 他们只好规规矩矩地坐下了,手足无措,不知说什么好。 还是潘市长先说了话: “你们都不要紧张,我们都是熟人,随便聊聊。许妈,你在正怀家做保姆多年,我们见过好几次面吧?” 他这么一说,屋里的紧张气氛轻松了一些。许妈回答: “可不是怎的,我记得最清楚的一次,是正怀母亲七十岁寿辰那次,您来给伯母拜寿,我给你倒了一杯茶,那时我第一次见到你那样大官,十分紧张,把杯子打了,洒了你一身水呢,还遭到潘正怀夫人一顿训斥……” “记得,记得……” 往事的回忆,拉近了彼此的距离,五十年代的官民关系,何等的融洽!今天若是能有那时的一半也就好了。许妈心里盘算,我这里条件太差了,怎么招待潘市长?她忽然灵机一动,倩倩家是新房,房子虽然不大,比我这好多了。距这里不远,如果潘市长移驾到倩倩家招待他一番,相互聊聊,也比在这棚户区好。她附在倩倩耳边说了些什么,然后,笑着对潘正人说: “老市长,我这里是棚户区,你也看了。我感谢你的体恤下情,不过我这里条件太差,两个随从还站在外面,屋里没有地方坐,连站的地方都没有,能不能移驾到倩倩家,他们家比我这里宽敞一些,不远。” 潘正人左右看看,屋子确实太小,除他和婉青坐的一条长凳子,另外就是一方土炕了,别人确实还站着,没法聊,就说: “好吧,那就打扰这位倩倩姑娘和林……” 林卫东忙自我介绍说: “我叫林卫东。” 第五十五章 直言不讳 到了马倩倩家里,是比棚户区强多了。两间小平房,外间算是客厅,里间是卧室。因为是新房,收拾得干干净净,有一套沙发,两把椅子。家里还有新婚时别人送的冰箱和彩电。 他们坐定以后,马倩倩和林卫东献上茶和水果。大家都不说话,还是潘市长先开了腔: “你们刚结婚不久吧?婉青,我们送一份礼吧!” “听伯父的,就送一份吧。”婉青说。 林卫东和马倩倩忙谢绝说: “市长能光临寒舍,我们已够光彩的了,还送什么礼呀!” 气氛还是有些紧张,谁都不想多说一句话。潘市长盘算着如何能打开僵局,让大家都说话,还是得从细微处下工夫。他好象对他们家的两件家用电器感兴趣,问: “倩倩姑娘,你们收入不错吧!从两件家用电器就可以看出来嘛!” 马倩倩没加思索就说: “市长,不瞒您说,凭我俩的工资,再过五年,也买不起这样两大件!这是朋友送的。” 潘市长哈哈大笑说: “有这样好的朋友,也好嘛!说明你们的人缘不错,朋友是干什么的?有这么大的财力?” 潘市长的开怀大笑,使气氛轻松多了。马倩倩刚欲开口说朋友是谁,卫东插话说: “是个做小生意的。” 林卫东怕倩倩说漏了嘴,他想:潘贵为什么瞒着父亲不去美国,跑到西京,又为什么到鹿岛与葛玉英成婚,内幕我们不知道,他们的家事应当由他们自己说出,不应该由我们嘴里说出,就拦住倩倩的话。潘市长也不介意,他继续问: “你们厂子生产情况怎样,效益好不好?” “好什么,别提了,计划经济时期,我们这些大厂的工人是市民们羡慕的对象,现在完了,三月两月不发工资,有的厂子比我们还惨。” “什么厂子最惨?” “越是大厂越惨,比如:海重厂(海港重型机械厂)几乎完全停产,工人已经快一年没有发工资了,有的家庭饭都快吃不上了。” “什么样原因?” 卫东摇了摇头说: “具体原因,我们也说不清。反正是‘海重’欠‘海纺’(海港纺织厂)的钱;‘海纺’欠‘海船’(海港造船厂)的钱;‘海船’又欠别的厂子的钱。谁都没有钱,你欠我的,我欠他的,他又欠我的,就叫三角债吧。一家比一家穷。计划经济时,这里的产品不落地,就卖出去了,现在没人要,产品堆积如山,原料没钱买进来,还怎么生产?” “小林啊,你看造成这样结果的原因是什么?” 卫东又摇了摇头,微笑着说: “我哪里知道是什么原因?厂长们天天喝酒,打牌,厂子亏损,他们自己不亏损!那管我们工人,他们不找原因,工人只知道干活,有什么办法!” 马倩倩抢着说: “咱北方生产的东西,傻、大、黑、粗,那比得上人家南方的产品,精、巧、细、美。再说了,技术人员都跑光了。” “为什么?” “潘市长,我们这流传一句话叫:‘孔雀东南飞’,有点技术的能人,谁不到南方去挣大钱?就剩下破烂工人没办法了。” “你们厂子不落实知识分子政策吗?” “落实什么?他们自己都把钱搂光了,拿什么去给知识分子,技术人员?” “厂里头头们的钱从哪里来?” “卖机器,设备,还卖地皮,反正什么都卖。卖了他们就贪,就吃喝玩乐,养小姘,包二奶,无恶不作。” “根据你们说的,看来情况挺严重啊!” 许妈插嘴说: “怎么不严重,以前我们东宁是经济大省,我听说从黑龙江到海南岛,从天尽头到乌鲁木齐的铁路,铁轨都是我们省生产的,现在……” 马倩倩说: “潘市长,您快回来吧!您在海港当市长时,我们什么都先进。你一走,我省什么都落后了。就是贪官污吏不落后,快回来管管他们吧!” 婉青说: “许妈,那些吃喝嫖赌的厂长,经理们就没有人管他们吗?” “谁管哪?那些政府官员,早被他们给喂饱了,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怎么管人家呀?” 林卫东说: “别的地方我们不知道,就说海港市,计划经济时期,海重,海纺,海船那个不是全国响当当的,就是我们海药(海港制药厂),全国也能数前几位。可现在,生产的青霉素才三角钱一支,可人家南方厂生产的头孢,一支几十元,大家还抢着用。我们三十年不更新,能比过人家吗?” 马倩倩说: “光咱厂不更新,听说其他大厂,就连钢铁厂的设备都是苏联卫国战争时期的老设备,人家南方厂都是七八十年代的新设备,我们那些厂长经理老爷们还故步自封,不思进取,总认为自己是‘老大’,结果这三年滑到了谷底,我看我们北方是没有救了。” 许妈说: “我看也不尽然,只要我们老市长一回来,把贪官污吏该抓的抓,该杀的杀,看谁还敢不好好干事!不用五年,保证能变样!” 潘市长笑了说: “许妈,你把我说成救世主了。” “可不是怎的,你没到广南时,我听说他们用个马勺,铁锅都要从沈阳进货。可是,你去了才几年,广南就成了中国的龙头老大,这不是你市长管的好,干的好,领导的好吗?别领导他们了,快回来领导我们自己吧!” 大家齐声说: “您就快回来,领导我们吧!” 潘正人笑说: “你们把我说的那么好,我真高兴。可那不是我管的好,那是那时候苏联援建了156项大工程,都建在东北,南方几乎没有投资项目,所以南方工业落后呀。现在不同了,南方改革开放走在前面,地邻港澳,外资进来后,都在那里建厂,那里就发达了。而我们北方,脑袋还停留在计划经济时代,吃大锅饭,靠国家投资,国家不投资了,就停了产。” 最后大家议论了一番,感到老市长说的有理,我们北方人脑筋不会转弯,南方人脑子快,转弯快,先富起来了。 就在这时,从东关岭下来一个车队,一排五辆黑色小轿车,向这里急弛而来。大家一齐向外观看。 “哇!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这么多好车到我们这干什么?” 第五十六章 根源在哪? 潘正人等人,正在马倩倩家闲聊。一排崭新的小轿车飞弛而来。距倩倩家还有四五百米,停下来了。因为这里再往前没有公路了。几位干部模样的人下了车,向这里走来。卫东先跑了出去,问: “你们是干什么的?” “潘市长在这里吗?”一位秘书模样的人问。 “在。” 卫东说。 那几个干部模样的人加快了脚步,向两间小平房奔来。卫东在前面领路,人没到,声音先传进屋来。 “老市长,您老人家辛苦了!”几个声音混合在一起恭维说。 潘正人对许妈和倩倩说: “好不容易,我清静了几天,又‘包围’上来了。今天听到你们的真心话,难能可贵,谢谢你们了!” 有好几个胖胖的官员模样的人走过来,为首的一位大胖子官员进了屋,伸出手来,潘市长站起来,与他热烈握手,拥抱,还一边拍打着对方的背说: “咱俩有二十多年没见面了吧!” “可不是怎的!正儿八经有二十多年了。那时我在海港,你在侯城,相距四五百里,可开会的时候,还是经常能见到。文革十年,我南方去了多年,就谁也见不到谁了。” 大胖子见潘市长在这样两间小平房里,与民谈心,感慨万千说: “像你这样作风的人,不多了。时代变了,要谨慎,防止不法分之袭击噢!还是回宾馆吧!” 其他人等也符合说: “潘巡视员,回省城吧!” 潘正人看这么多人,不但屋里坐不下,站也站不下,就连院子里都站满了人,就说: “好,我们回海港,明天再说到哪里去!” 临行时,他向许妈说: “许妈,我们是老相识了,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我没时间,可以找婉青。” 又对卫东和马倩倩说: “今天打扰你们了,有什么难事来找我,你们今天反映的意见,很好嘛,对我帮助挺大。” 三人微笑着说: “我们都挺好的,比以前强多了。” 他们握手告别。 临别时,婉青给马倩倩留下了一个信封,里面装的什么,不得而知,匆匆离去。 回到海港宾馆,他说要休息。那些官员只好各行方便。但他并没有休息,他十分念旧,想回别墅区85号看看。别人不带,只有婉青跟随。两个随从不放心,只能远远的跟在后面。他们乘计程车前往,路上倒是没有遇见什么麻烦,到了85号,却是大门紧闭。 他记得,自己和夫人李亚男被送五七干校后,这房子是堂弟潘正怀住的。听说他被捕后,房子还是焦桂凤住着。他估计焦桂凤不会有大罪,可能已经放出来了。正怀虽然已去,他还是想从她嘴里得到一点正怀的信息。可是,一把铁锁锁门,他心情十分沉重……在那里站立良久,才在婉青的催促下,不情愿地地离开了。 刚移开脚步,他手指左侧那块牌子说: “婉青,你看那块牌子上写的什么?” 婉青转过小道,绕到那块牌子前观看。牌子上写道:此处拆扒,兴建别墅新区。她返回详细告诉潘市长。他心想,此别墅区是高档居住区,这里的房屋是百年不坏的高级建筑,现在,这里经济情况欠佳,为什么要扒这样好的房子呢?不得而知,心里盘算着,那个人也不知在何处?一夜未眠,第二天他早早起床,晨练以后,回到宾馆,卧在沙发里。婉青给他泡了一杯茶,他喝了一小口,闭目养神。一个难以想象的情景,展现在他的眼前:一边高楼大厦频频落成典礼,一边工厂纷纷停产倒闭;一边高级别墅花样翻新,一边棚户区四十年不变;有些人花天酒地,纸醉金迷;工人工资拿不到手,农民收入越来越低。这就是改革开放数年后的老工业基地吗?他不敢再想下去。 他明白了一个道理,改革开放多年来,自己在南方摸爬滚打,认为自己成功了。若改革几十年计划经济的根,谈何容易。计划经济的主体,在北方。没有十年八年的艰苦工作,进行脱胎换骨的改造,是不可能实现的。于是,他下决心,半年之内,不进办公室,不到国外去,先把国内的现实情况摸清,再动刀子,做大手术。 他睁开眼睛,见婉青坐在对面的床上看报纸。他两眼微睁微合,漫不经心的问: “婉青,报上有什么新闻?” “有啊,还有一篇关于您的呢!” “啊,真的,什么内容?” “题目是:四省(市)巡视员潘正人微服私访棚户区。” “拿来,我看!” 婉青把报纸递给他,他大概看了一遍,拍案而起。 “婉青,收拾东西,我们走。” “伯父,现在才六点多钟,你起的早,感觉时间长了,那些人现在还在睡觉呢!” “正因为他们还在睡觉,我们走,马上走!警卫也不要告诉。咱俩从后门出去。” “那可不行,警卫还是要带上。” 婉青见他一脸严肃,也没敢多问,偷偷通知小应,小宋,他们从后门离开了宾馆。 时间还不到八点,他们来到了海港重型机械厂门口。婉青刚想去敲门卫的门,潘正人拉住说: “不要敲,我们围绕‘海重’走一圈,他们就上班了。于是,他们在‘海重’周围转了一圈,虽然与十几年前没有两样,以往日夜轰鸣的隆隆声不见了!到是周围多了不少垃圾堆,他们纳闷,广南机械厂订单高垒,日夜三班机械不停的转还完不成任务,为什么这里机械就一点声音都没有。 到了上班时间,他们又转的工厂正门。门口汽车排成长龙,不知为什么?问及来者方知,是来退货的。车上拉的全是“海重”生产的不合格的产品,前来退货。到了门卫,听见有人大声吵嚷。 详细询问才知,是来讨债的债主,门卫不让进,才大声吵嚷。 他们上前,门卫往外推他们,以为他们也是来讨债的。多亏婉青的一口流利的东北话,才撬开老门卫的嘴: “我们不是债主,我们是找朋友的。” 门卫拖着长音说: “找谁呀?” “找马贡献。” 老门卫以手加额,想了好长时间,好像是想起来了: “你们是说老马头吧?他不在本厂,是在附属企业,你们没见北山根有一堆破钢烂铁,破大门,那就是他们厂,早倒闭了。” 老门卫缓口气,接着说: “啊,老马头,好几年前就病了,活没活着还不知道呢。” “我再问你个人。” “谁啊?” “桑宏羊。” “啊,那是我们的副厂长,退休了。” “在什么地方住?” “到长龙岛上去住了。” “啊,谢谢!” 他们退了出来。 第五十七章 长龙岛访友 在一处背山面海的小院里,他们找到了桑宏羊。十多年前,潘正人当海港市市长的时候,桑是他的秘书。文革前,他被派往海重机械厂了解情况,帮助解决一些问题。因为他有哈尔滨工业大学学历,后来,就留下当了副厂长。 文革中,潘被揪出来以后,他们之间的消息就完全断了。至今已经十多年了,老上下级,也可以说是老朋友,劫后余生,在这种地方,这样的情况下见面,无不感慨万千。 潘市长问: “小桑啊,你怎么跑这来清闲来了。” “我一天也没清闲哪!” “那你海港市不住,住这里茅屋草舍干什么?” “老领导,一言难尽哪!” 文革中,桑宏羊也未幸免,照样被揪了出来,但是由于他是解放后大学毕业,没有历史问题,很快被“解放了”,并担任了海重厂革委会副主任,管生产。 那时候,时而中央要求‘抓革命,促生产’,时而造反派又搞‘停产闹革命’,领导人实在不好当。他既是管生产的副主任,当然有维持生产现状,不能一点产品不出,5000多人的大厂,吃什么?他拼尽了全身解数,出了一些产品。结果这些产品不合格。不过还好,那时是计划经济,只要机器生产出来了,就算产值,产值完成了,就敲锣打鼓报喜。 他站出来两三年吧,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开始改革开放,走向市场经济,利改税……那些老产品,质次价高,与此同时,南方的机械厂,雨后春笋般发展起来,产品质优价廉。他们厂的产品堆积如山,出不了手,开始亏损。 厂领导急的团团转,开会研究对策。谁也拿不出好办法。当时厂的一把手(管政治的)是钱孔厂长。他也没什么好办法,只会巴结上司,见形势不妙,竟想走后门调走。 “是老钱?我前几天还见过他一面。” “他现在升发了,升了副市长,不久就会扶正。” 潘正人继续听他叙述。 “他出了个‘馊’主意,以每台机器陪一半的价钱出手,然后买便宜钢材,生产新型产品,和南方厂竞争。我是管生产的,反对这样做。理由很多,可是我说了不算。产品稀里糊涂不知道卖给了什么人,坑害那些厂,不得而知。经过谈判,骆纲厂同意卖给一些钢铁。结果……” “结果怎么样?” “结果,供应处用低价买进了一批不合格钢材,加工了一些产品,糊弄用户。不久大量退货,把大重厂彻底搞垮,牌子砸了。追究责任时,我成了出‘馊’主意人钱孔的替罪羊。”“处分你了吗?” “名义上是没处分,把我调到大纺厂,当副厂长。我是搞机械的,不懂纺织,不久我们从新疆买进一批皮棉,结果发现包内全是垃圾绵,石头,砖块,找进货方退货。进货方是个骗子公司,当事人已逃之夭夭,又是我当了替罪羊。这一回市里可没客气,把我给撸了。就到这个盐场来当副场长了。到这里后,感到这里环境,风光都不错,无心再干,就想在这里安家落户,当盐场工人。又过了两年,我干脆不干了,当了钓鱼翁。每天有鲜鱼吃,粮食自产,蔬菜自种,把家也搬了来。” “于是,你就成了革命的逃兵。” “老市长,您说说,我不当逃兵,又能干什么?” “据我所知,你还不到五十岁,四化建设,正需要你,你跑这里清闲,我绝对不能允许!” “潘市长,您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想重出江湖了。” “好,今天就谈到这里,不过我可告诉你,不要荒废‘学业’,要研究新问题,有一天我会启用你,到时间必须招之即来。” “我这里连书都没有,资料更没有,研究什么?” “从今天开始,环北海四省(市)图书馆,向你开放。我给你写张条子,不过半年之内,我向你要成果。关于机械厂改造,改革开放方面的。” 桑宏羊想留他吃饭,他拒绝了。 最后他问: “我有一个通讯员叫陈钟铭,现在在什么地方,你知道吗?” “听说在大瓦房镇当镇长。” “好,谢谢你了。” “走,婉青,我们赶到大瓦房镇吃晚饭。” 他们马不停蹄,傍晚时分,到了大瓦房镇。一进镇口,就见到了一块大大招牌,“小巧客店”。婉青在前,潘正人在后,走了进去。服务员是个十八九岁的姑娘,笑容可掬的问: “两位是想吃饭,还是想住店?” 婉青四周看了一下,客店虽小,收拾的倒是挺干净,不假思索地说: “既吃饭,也住店。” “开几个房间?” “男女各一间,最好是隔壁,方便。” “有套间行不行?” “行,就开一个套间吧。” “要不要先看看房间?” “不用了。” 服务员开了房间,把他们让进后院住室。房子虽然不大,里间是个小卧室。外间也放一张床,一套沙发,是卧室兼客厅,他们比较满意。 然后,随便吃了点东西,大家回房休息。 他们进店时,潘正人虽然带着墨镜,却被在厨房亲自掌勺的老板看见,她感到这个人怎么这么面熟。他进屋时一句话没说,全是那个年轻女人说话,但还是引起她的注意。看着像一个熟人,点菜时她猛然想起了一件事,心想我何不试探一下,她走过来问客人: “同志,我们有拿手的糖醋鱼,客官不想尝尝鲜,鱼是活的。” 那老者还是没吱声,女客人说: “糖醋鱼不要,要干煎黄花鱼。” “黄花鱼是隔了潮的,还是糖醋鲤鱼新鲜。” “不行,我父亲不能吃糖!” “啊!” “有红烧排骨,要不要?” “要,别加糖,不加糖,没法烧,也不是那种味道。” 她走过来,在他身边转了一圈问: “还点什么素菜?” 这时老者开了口: “素炒菜花,素炒地三鲜,各一盘即可。” 她更相信自己的判断了。 她应声回厨房了,分明认出来那来者就是潘市长,可他的墨镜怎么也不除,无法确认。如果认错了人,人家又是一位老者,多么不好意识。她问那个年轻女服务员有什么办法?她说: “那很简单,他回到住室就会折掉墨镜的,她想也对,何不乘吃过晚饭,我送一杯茶去,再看个究竟。 第五十八章 尴尬相遇 潘正人和婉青吃过晚饭,坐在沙发上聊天,谈一天来的所经所历。 潘正人说: “婉青啊,你说今天早晨我们为什么要不辞而别?” “我明白了,如果不这样,那些人就会把您包围,劝您回省城,起码也得回海港市。” “对,那样,我就成了聋子瞎子。” “我为什么要到长龙岛啊?” “我也明白了,如果我们继续在大重厂了解情况,他们也许马上全跟过来,还和前一种情况相同” 婉青说。 “聪明,你是我的好助手,不过……” “不过什么?” “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我听说桑宏羊在长龙岛当了钓翁,给我的振动太大。” “为什么呀?” “他是我亲手挑选的哈工大(哈尔滨工业大学)优秀毕业生,管理工作也很也水平,现在还不到五十岁,这样的人才,怎么能让他闲置不用?而用那些像大胖子那样的人,管理大型国营企业,这样工厂怎能生存呢?” 他们正在议论,门一开,女老板右手提一壶茶,左手拿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个青花瓷茶碗,走了进来。 婉青看了心想:到底是村镇客店,服务人员怎么不敲门,就进入客房。 林小巧看了个准确,手一软,手中的茶壶,茶碗差一点落了地。多亏婉青上前一把将她扶住。她把茶壶,茶碗放到茶几上。双腿一软匍匐跪地,口中喊道: “潘伯伯,您不认识我了吗?”泪水涌了出来。 潘正人一下愣住了,仔细端详,认出来了: “你是小巧! “潘伯伯,我是小巧。” 潘正人立即站了起来,扶起她。 “孩子,你怎么在这里?” “潘贵遇难后……我和陈山……” “啊,我知道了,这事不能怨你,是我们潘家对不起你,你母亲在那里?” 林小巧哭诉了潘正人夫妇被揪斗,以及被送五七干校劳动后的所遭所遇。也述说了她与潘贵下乡前,伯母回来与妈妈一起决定,她与潘贵结成夫妻,下乡可以相互照应的情况,以及潘贵遇难的事。 潘正人听了,慨慷唏嘘。他没有多说别的。 “巧儿,你现在生活的好不好?陈山对你好吗?他家庭情况如何?” 小巧把她知道的情况告诉潘市长。 “陈山从小无父,只有一母一姐,对了,还有叔叔,婶婶和堂弟。” “叔叔叫什么名字? “叫陈仲铭,是这个镇的镇长。”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潘正人立即要见陈钟铭。 小巧说: “好,我打个电话,让叔叔来。” 过了一会儿,小巧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中年男子。 小巧说: “我来介绍,这位是潘市长,这位是大姐婉青。” 她又对潘市长说: “他就是陈山。” 潘市长伸出手来,他们握手,坐定。 潘市长端详陈山,鼻直口方,脸堂有些长,耳朵下垂,一笑有两个酒窝,一米七五上下的个子,是一个好后生。他身上好象有药味。他左看右看,怎么看怎么像一个人,到底像谁,他也记不起来了。 他微笑着说: “你们医院忙不忙?” “忙,这周围十里八乡的病人都往这里集中。” “看来你们的医术还是不错吗!” “不能和市里大医院比,和乡镇医院比,水平还可以,一般的兰尾炎,疝气等小手术我们这里都能做。” “这就好,把小病消灭在基层,既减少了病人的负担,又减轻了大医院的压力,应该多建一些这样的医院。” 见到潘市长,陈山有两种感觉,首先是拘束,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大的干部,很怕说话,说不到正题上,潘市长怪罪;另一个原因是他感到十分尴尬,小巧本来是潘市长的儿媳,现在……所以,他一听小巧说潘市长来了,开始他不想见,在小巧的说服下,勉强来一见,见面以后,又想赶快脱身。客套话说完以后,他想马上离开,可又想不出适当理由。 猛然间他想起了儿子小鹿岛还在幼儿园,他笑笑说: “潘市长,我孩子还在幼儿园,该去接他了。” 潘市长越看越感到这个后生像一个人,因此,对他更有兴趣了,不想让他马上离开,就说: “陈山啊!小巧不是去接孩子了吗?” 陈山说: “啊,可能吧!” “那你就陪我们多说一会儿话吧。” 他只好坐着没动。潘市长又问他父母叫什么名字?母亲身体好吗? 陈山见问,只好一一回答。 “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去了,记不得父亲的模样。母亲健在,到西京大姐家去了。” 他继续问: “父亲叫什么名字?” “陈仲义。” 潘市长十分震惊,难道天下有这样巧的事。 “你母亲叫什么名字?” “她没有名字,本村人都叫她陈山妈。” “那么,她娘家姓什么?”“您是问我姥姥家姓啥?” 陈山想潘市长今天是怎么了,查我的三族吗?但又不好不回答。 “我姥姥家姓席。” 这更认证了他的判断,正要再问点什么。 服务员跑来说: “陈山哥,有电话。” 于是,他们就终止了这一次的谈话。 几分钟以后,陈山回来说: “潘市长,叔叔今天有事,回不来了,要乘明天早车才能回来。” “好,那就明天,他一回来,就叫他来见我!” 一阵倦劳感袭上心头,他伸了伸腰。婉青见他有些倦意说: “潘伯伯,休息吧,今天太劳累了!” 潘市长没有说什么,陈山退了出去。 第五十九章 久别重逢 陈仲铭听说潘市长来到大瓦房镇,并要接见他,喜出望外,立即跑了过来。 潘正人刚起床,还没洗漱,没有吃早饭,他们就聊了起来。久别重逢,特别亲热。 潘正人说: “朝鲜战场一别,已三十多年了,你那时是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现在已步入中年。我在海港工作期间,你为什么来找我?” “开始是不知道,后来知道了,我又……又出了点问题,就不想打扰你了。” “出什么问题了?” “第五次战役,我们侦察连被俘了,我作为连长,是敌人重点刑讯对象。后来被送到济州岛,监禁五年,交换战俘时我才回到祖国。可我的党籍没了,部队处理我复员回到故乡务农” 他接着说: “公社化后,我在本村当了大队长。文革中因为被俘的历史问题说不清,也找不到证明人,大队长撸了。” “啊,是这么回事。” “改革开放后,公社重新起用我作民政干事,现在作了副镇长。” “太可惜了,朝鲜战场你是英雄,敌人法庭上你是斗士,我们国家的报纸上都报道过你们在济州岛上的英雄事迹,文革为什么要整你?” “潘老市长,可不能这么说,您不是朝鲜战场上的英雄吗?文革不也是被整了嘛!” 潘正人无可奈何的笑了笑说: “你说的也是,作为共产党人,要随时接受组织的考验和考察。过去的不要说了。也不要有怨气。” “我没有什么怨气,现在就是想把乡镇经济搞上去,可就是想不出好办法。这回可好了,您是从改革开放最前线来的,我还要像三十年前一样做您的学生。” “好,从今天起,你就作为我的秘书之一,给我起草一份如何搞好乡镇企业,提高乡村人民生活的报告,限期三个月,时间够不够?” “时间是紧了点,因为我正想到南方考察呢?” “好,要脚踏实地,实实在在,不许搞假,大,空。我这里有一份广南省乡镇企业发展概况的材料,你可以拿去参考,但不许照搬。” 他喝口水,接着说: “还有一件事,我想问你,我有一个副参谋长,姓葛,名子一时想不起来了,听说回国后在省城工作,不知现在此人落在何方?情况怎样?” “你说的是不是葛成文,葛副参谋长?” “中等个儿,红脸汉子,有点络腮胡子。” “对,就是他,你若是不问我,还很难找到他,他离休好几年了,若不是他女儿前些时来过我这里,我也不知道他的情况。谁也再找不到他了。” “他才多大年龄,有五十岁了吗?” “五十岁左右。” “狗大年龄,那为什么就离休了?” “老市长,此人人生十分坎坷,老婆不到三十岁就死了,一个人带一个女儿。本来已升任公安厅副厅长,不知什么原因撸了,到北营市当公安局长。后来又不知什么原因降到副局长。文革中被揪斗挺长时间,调查来,调查去,没什么问题。给他恢复了工作,但是,降为科长,他再也不干了。” “五十岁不到就离休,总得有点理由吧!” “有啊,在朝鲜一棵子弹穿入他的股骨,在前线没条件取出,直到回国后,才在中国医大学取出来了,落下了腿痛病,阴天下雨犹甚。” “啊,是一个理由,恐怕不是主要理由。” “何以见得?” “你我都多次受伤,现在伤痕处有时还隐隐作痛,我们不是还在干吗?我看他是以病为由,政治上厌倦是实。 “有可能。” “你立即找到他,就说我命令他作为我的助手,立即上任,在东宁省城乡了解官员的行政作为,群众反映,三个月内拿出报告,到时我在省上接见他。” “是” 他就想离开客店,去完成老市长交给的任务。 “慢,且慢,你以为这是部队,是五十年代,现在和以前不同了,你已是一镇之长,你一走别人不知道,保证有人胡猜八猜,或者说犯了错误,或者说你有什么背景升迁了,那样对你的工作不利,我给你们书记写张条子,说你给我带路,到各地考察,三个月回原职工作。” 陈仲铭感到还是老市长考虑问题周到,领命以后,他考虑时间已近中午,能不能到家或者就在小店同吃一顿便餐。 “潘市长,我让小巧准备一餐饭吧!” “饭是要吃的,但是,你找你的地方去吃,我和婉青就在这里随便用点就行了。” “还是一起喝两杯吧!” “不行,你是一镇之长,我和你一起喝酒,别人会认为我是你什么人,引起麻烦,你自行方便吧!” 陈仲铭一想也对,潘市长以平民百姓的身份住进客店,就让他以平民百姓身份去客店吃住更方便,也更安全。他匆匆地离开了小巧客店。 吃晚饭时,只有小巧,婉青陪伴左右,他不喝酒,只要了两筒露露,四个菜,饭桌上他对小巧说: “巧儿,你们这里有没有人发了财的?” “发大财的没有。 发小财的,倒有几家。”“谁呀!能不能给我说一两个,他们是怎么发的?” “人家都说他们是搞资本主义,可钱是没少挣。” “不管什么主义,你就说怎么发的吧!” “陈山他们西瓜地村,有个赖世良,造反的时候,当了几天公社干部,改革开放后,下了台,开始搞运输,现在已经买了两辆大客车,跑海港到省城这道线,还有五,六辆小客车跑短途,家里只少有几十万,甚至有几百万吧!” “哦” “他们向国家交税吗?” “税是交,不过跑乡村路线的小客车有时会逃点税(也有可能),具体情况知。” “还有谁家发了?” “我们镇下属马石寨村,有一家搞编织的。开始他家是编筐的,那时苹果出口要装筐运输,他们家有手艺,兄弟四人加上父亲爷五个,都会编,就发了点小财。这两年人们不用筐装苹果了,用纸箱装,他们失了业。那老头脑袋活,开始编工艺品,各式各样的都会编,发了财,现在还向外出口呢! “哦,这附近还有什么新鲜事,说来我听听。” “我们东北沟村是个穷地方,解放前,每年都有人出来讨饭。公社化后,饭是不讨了,他们多是到我们这里偷东西。地里的粮食,果树上的水果,什么都偷。可是他们穷村,也有发家的,老刘家住在沟里,就利用这东西南北沟养蚕,赚了不少钱。但就是不稳定,有的年头蚕丰收,收益多,否则就少。” “就你们大瓦房镇有发家的吗?” “有,有一家冯裁缝,他会做各种服装,还可以制名牌服装,买进布料加工成成品,到附近集市上卖,同时又加工另活赚手工费,家中也有几十万。” “巧儿,你们提供的材料非常有用,我感谢你们,你们开客店也要好好开,改善服务,招揽生意,这不能算资本主义,人们富裕起来才是根本。” 他略事休息,起身说: “婉青,我们走!” “到哪去?” “去我们该去的地方去。” 他们刚出门,对面飞驰过来两辆小轿车,拦住他们的去路,他们只好停下观瞧。 第六十章 双规制探密 他们刚出了小巧客店大门,两辆高级小轿车迎面飞驰过来,到了近前,嘎然而止。从车中走出两个人,其中一位大胖子,伸出手来,抓住潘正人的手,连摇三摇说: “老领导,您跑哪里去了?三天,整整三天,叫我好找!” “我也不是三两岁的小孩子,怕走丢了,找我干什么?” “话可不能这么说,你是国之干城,你是人民的,在我的地界上,出了问题我怎么交代?” “怎么不好交代,若是叛逃了,你就发追捕令;若是遇刺了,你就定烈士,不就行了吗?” “别开玩笑了,我们正想向你汇报工作呢?你跑到这里清闲来了。” 潘正人郑重地说: “谭副省长,汇报工作就不用了。我是闲职,你是忙人,我搞我的调查研究,你执行你的公务。千万不能耽误你的工作,几千万人口的大省,都向你要吃喝,要衣穿,要住处……你日理万机,赶快去忙吧!” “老战友,这是怎么说的?以前在部队时,你是师长,我是政委,我们合作的很好吗?我多想还回到那个时候,痛痛快快的打一仗,然后痛痛快快的睡一觉,多好啊!可现在搞经济建设,这仗太难打了,搞了几十年,建设了几十年,一个改革开放,我的成绩全被否定了。文革住牛棚不说了,就说现在吧,全省几百家大企业都趴下了,你叫我怎么办?” “你不是挺有水平的吗!听说这些年,老工业基地企业产值不断下滑,可干部收入没有减少,有的人还乘经济双规制,价格双规制发了财,不知可否有此事?” 谭天功脸有些红,解释说: “双规制肥了一些人,也坑了一些人,我正愁的没有办法,正想向你这改革开放的功臣求救呢。走吧,回省城,开个会,你给我们介绍点经验,我这个差事总得当下去,不是。” “不说那些了,你们先回省去。我再转几天,就到你的‘衙门’去,给你汇报。” “哎呀,不要把事情搞颠倒了,给我汇报,不敢当,应该是我向您汇报,怎么把话说反了呢?若不把我的车给你留这,路上也方便些。” “我有车,不用你费心了,快忙你的去吧!” 谭天功无奈,只好打道回府。 潘正人与婉青等人,继续他们的调查工作。他听说价格双轨制,其中“猫腻”挺多,心想:我们何不从这里入手查一查。 这一天,他们来到驼钢公司销售处。潘正人改了装,并说一口广南话,婉青作为他的秘书当然也是一口广南腔,声言找销售处长。一个瘦高个儿,年轻小伙子接见了他们。 婉青先上前自我介绍说: “我们是广南南岳房地产置业(集团)公司的,这位是我们的董事长,去省城开发业务,路过这里,想了解钢铁行情。有可能的话,愿意发展业务关系。” 那小青年向客厅贵宾席上瞥了一眼,见那位老板五十多岁,微胖,一身正气,戴着墨镜,手里好象还拿着拐杖,气魄蛮大。 小青年慢不经心地说: “贵公司一年能用多少货?” “几万吨到几十万吨不等,总之,多多益善。”婉青回答。 “公司总部在哪里?” “这个需要回答吗?我用的是人民币,或者港币,美元,买你们的钢铁,等价交换,生意不成情义在,还需要多问吗?” 小青年笑了,感到自己问的唐突,用“随便问问”遮掩过去,然后说: “你们要的数量大,我得请示,这样吧!你们先到国际大酒店住下,与我们处长予约个时间,再谈,可以吧!” 婉青说: “我们已入住环球大酒店,如果你们有诚意,请处长两三天之内到寰球来与我们董事长协商,我们董事长忙,只能在这里住三天。” 小青年,连说: “好,好 好。”三个字。 婉青与她的董事长走出会客大厅,上了小汽车,消失在人群中。 两天后,环球大酒店贵宾会客厅。 缪处长和他的随从黄善良准时到达,婉青也及时赶到会场,双方坐定以后。 婉青首先站起来说: “对不起,我们董事长偶感风寒,昨天夜里发烧,已到医院看大夫,今天他不能出席会谈,不过他已全权委托我办理一切事宜。” 谬处长,嘴唇微动了一下,似笑非笑,想说什么,又不想说什么。心想:这那里是偶感风寒噢,明明是拿架子。他是亿万富翁,我是小处长,不想见我。但他没有开口,向他的随从黄善良递了个眼色。黄善良会意,清了清嗓子说: “乔老板既然偶感风寒,何不改期再谈,今日钢材并不缺少买家,临时更换谈判代表,即使签订合同,恐怕贵公司老板有什么异议,多有不便。我建议改日再谈不迟。” 婉青立即放下脸说: “董事长既然全权委托我,我就全权代表本公司,签订的一切合同均为合法,诚信执行。不过贵公司如无诚意,就此别过。” 她立即收拾公文包,准备离开。 缪处长一见婉青认真起来,如果因为一时意气用事,失掉了巨大商机,他在主管销售的副总经理面前,不好交代。马上站起来,面带微笑说: “婉青小姐,且慢!我们并没有认为你代表不了贵公司的资格,既然董事长授你全权,那就先谈一谈,再说吧!” 婉青正色说: “缪处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什么叫先谈一谈,再说?谈判的前提是城信,你们连谈判的诚信都没有,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 她夹起公文包,向外就走。 缪处长一反常态,拦住婉青去路,满脸推笑说: “婉青小姐,我们有诚意建立合作伙伴关系,更愿作成这笔生意。请坐下来,好商量。” 婉青认为缪处长的架子已经被打掉,也坐了下来。 经过双方商定,第一批试作,先签一万吨。缪处长说: “行,就一万吨,具体价格事宜,你与黄助理商定。我还有重要会议。啊!明天,或者后天,我们主管销售的副总经理,就在这里与你们董事长见面,不过——须等贵公司董事长康复以后进行噢!” “我们董事长说过,随时准备与贵公司副总会面,客随主便,你们安排好了。” 婉青随黄助理进入了他的办公室。 “黄助理,国标钢材,价格多少?”婉青问。 “2000—2500元/吨,市场价是3000—3500元/吨。” “太贵,1800元/吨吧。” 讨价还价后,2000元/吨,成交,回扣百分之十。 付款方式:转帐。 回扣:现金。 双方签字生效。 具体事务谈好后,一天晚上,副总经理彭有财在环球大酒店,招待南岳公司懂事长乔玄先生。驼钢方面出席作陪的有:销售处长缪楼银,助理黄善良和办事人员等。南岳公司方面出席的有:乔懂事长,助理王婉青,办事员应龙奇。 宴会在热烈友好的气氛中进行,在欢声笑语中结束。 第六十一章 逆向官运 潘正人,婉青等人,离开驼城钢铁公司,向省城进发。在石家河车站巧遇葛成文。说是巧遇,其实也不偶然,因为前不久,潘正人给陈钟铭布置任务,让他找到葛成文,传达老市长的指示,让他担任他的助手。在东宁省,城乡各地,了解官员行政作为情况,贪污腐化情况,群众反映情况。并要求他三个月后汇报。这可难住了葛成文。他早已离开了政坛,是一介平民,怎么完成任务?就凭老市长带来的口信,就能行动吗?他有心继续当他的愚公,又感到对不起老领导;干吧,怎么干?怎么调查?合法不合法? 于是,他和林月仙商量。林月仙在潘市长家做保姆多年,知道潘市长的为人。无论什么事,他不作则已,作则雷厉风行,一干到底,决不半途而废。对自己要要求严格,以身作则;对下级也要求也严格,分配给你的工作,你做不好,他会严厉批评,甚至处分,决不姑息。她说: “成文,老市长叫你办的事,你必须得办,你不去办,他要办你的。” “我现在是一介平民,他办我什么?怎么办?” “当大官要想办你,还不容易。再说了,他就是不办你,你有何面目再见他?再说,现在我们已经成了儿女亲家。他请你出山,一定是有了什么困难,才想起你来,也是抬举你不是!我劝你还是按老市长的意见办吧!” “我不是不想办,我没法办。” “若不,你到海港去见他一面,请示具体办法,然后再按照他的指示办,不就行了。” “对,你说的也是。” 于是,他从鹿岛来到大陆,到处找老市长。他到了海港,他已去了长龙岛。他到长龙岛。他又去了大瓦房。他撵到大瓦房时,小巧告诉他,他们去了驼城。 葛成文这次学乖了,不跟着找了。他在驼城的到省城的要道上等他们。今天就正堵个正着。在石家河车站,把老市长找到了。潘正人他们只好到石家河找了个宾馆住一宿。 在一个标准间里,住着两位上下级老战友。他们开始谈心。潘正人第一句话就是: “我说老朋友,你这人怎么和别人不一样?” “不都是两条腿支一个肚子,我和别人有什么不同?” “别人当官,都是从小官往大当,你可倒好,先当厅长,再当局长,副局长,队长,你真有两下子!” “是啊,我倒霉,每到向上升的时候,我总出岔子。” 他讲述了自己的仕途轨迹。 他从部队转业到省公安厅,任刑侦处长。不久就遇到一桩大案:如意城汽车厂,主创人之一,张维中自杀身亡。他带领助手赶到现场,经过详细侦察。有人认为是自杀,有人认为是他杀。 认为自杀的人理由一是:张维中是伪满洲国留用人员,死前曾被领导找去谈话。现在正值镇压反革命运动中,他自感自己罪孽深重,绝望而自杀;二是,张维中当他堂兄(全国政协委员)的面,发了牢骚,被堂兄的工作人员告发,自感要罪上加罪,如其被镇压,不如自裁为好,所以选择自决于人民。 葛成文却不这样认为,张维中虽然为满洲国工程师,给日本人制造枪炮,打中国人,犯了大罪。但解放战争中,他已为人民解放军军工厂留用,制造枪支弹药,为解放军战胜蒋家王朝也立下了功劳,受到过军委嘉奖。解放后,国家建设,对他十分重视。让他参与汽车,飞机关键部件研究,工资待遇工厂中最高,家属安排优厚,生活幸福,他为什么要自杀? 经过葛成文的缜密侦察,找到了他杀的证据。 是旧政权留下的特务,仇视新政权,破坏新中国经济建设,杀害了他。因为此案的侦破,葛成文立了大功一次,从刑侦处长升为副厅长。他的政治生涯如日中天。 但是从此以后,他走上了下坡路。他的夫人32岁,因故身亡,给他留下一个七八岁的女儿。他当时只有三十四五岁,已升到副厅长,虽然有了女儿,追求者甚众。被省上大员的女儿看中,他虽然没想攀龙附凤,但花小姐一表人才,也使他动了心,况且,是他的顶头上司,厅长作的红媒,自然而然成就了这场姻缘。婚后不久,他把女儿小玉英接到身边,希望三口之家过上幸福生活。谁知,花小姐心地狭窄,容不下前妻的女儿。不久,他发现女儿日见消瘦。半年后,竟到一病不起。往昔孩子病了都是花小姐处理,今日花小姐不在,他带孩子到医院去可大夫。大夫一看,不得了,孩子遍体鳞伤,全身都是针眼和掐痕。四肢竟有多处陈旧性骨折,他心疼得浑身发颤。回家就把花英婵绑了起来,老大的耳刮子打了几十个,花英婵大吵大闹,打死不认错。 打过之后,他余怒未消,写了离婚书。 如果两人和平分手,也就没事了。但花英婵爱他的人,爱他的官,就是不爱他的女儿,死不离婚。从此家庭暴力不断,并逐渐升级,最后花英婵悬梁自尽,走上绝路。 省头头的女儿自杀身亡,顶头上司红媒脸上无光。一年官司过后,他在省城待不下去了。他的顶头上司,厅长对他不错,把他调到北营市任公安局长。临行时,他拍着他的肩膀说: “成文啊,我看重你是个人才。本想让你在副厅长任上励炼三五年,我退下来,你顶上去。可现在你在省城是无法干下去了,我只好忍痛割爱,把你放到下面。虽然官低了半格,但实权大了。你到那里作局长,一把手,可要好自为之噢!” 他们洒泪而别了。 他上任不久,上级转来一批犯人,到北营市一个农场劳动改造。 这批犯人和其他犯人不同,他们是因言获罪的,都是专家,教授,学者,最次的也是大学讲师,研究机关的副研究员,助理研究员…… 他们虽然被定为阶级敌人,但在一般人看来,他们是无辜的。在社会上还有很大影响,其中还有几个是从苏联留学归国不久的。他们出身红小鬼,就是说了几句犯忌讳的话,也被定为阶级异己分子。这批人管严了,与心不忍,管教人员对他们还有同情心;关松了,上级不允许。这批人,各个能说会道,理论水平高。管教人员很快被他们说服了。 劳动改造本是改造犯人的思想,结果管教人员被犯人改造了。其中有一个叫洪天红的工程师,更是不同凡响,他是从苏联学习才返国不久的。他亲自参与了张维中的研究组,创造了第一代国产汽车发动机。作为发动机第一发明人的张维中,在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当然不能得到表彰。因为他是伪满洲国的留用人员。一个为日本人制造飞机大炮,杀害无数中国人的反革命分子。洪天红作为张维中研究组成员受到了嘉奖。但是,他是一个正直的人,他坚决反对这种做法,拒绝受奖,并上书为张维中评功摆好。又对某些领导不满,批评了他们的官僚主义作风。惹怒了顶头上司,被打成了阶级异己分子。 这个人可不得了,他出身好,参加革命早,马恩列斯原著读的多,马列主义水平高。一时间,他成了犯人的中心。他还提出了一套建设新中国的治国方略,到处宣扬。 这个案件一出,别人无法处理。汇报的葛成文这里,他只好亲自出马去处理了。 第六十二章 局长下野 葛成文没有像其他公安人员那样,对当事人进行提审,而是找当事人谈话。他想“擒贼先擒王”,采取“先礼后兵”的办法。先找洪天红谈,谁知,洪天红马列主义水平很高,马恩列斯原著读的滚瓜乱熟。葛成文理论上先输一筹。 “洪天红,你同情伪满洲国战犯,对政府对张维中问题的处理不满,为反动分子鸣不平,你认罪吗?” “局长先生,你有一个概念上的错误:首先,张维中不是战犯;其次,他虽然给日本制造了军械,但也为解放军制造了军械,为解放战争立下了功劳 ;再次,解放以后,为发展经济,建设新中国作出了贡献,为新中国研制出第一台汽车发电机,国家把功劳归到我身上是不对的,所以我不接受嘉奖令,为他说了两句公道话,有错吗?” “洪天红,你要端正态度!” “我态度不端正吗?已经够端正的了。马克思主义原理,就是实事求是,如果违背了这个原理,我们还是共产党人吗?我们还能完成革命和建设任务吗?” 葛成文一时语塞,但他毕竟是局长,决定要打下洪天红的嚣张气焰。他大喝一声: “洪天红,你要摆正你的身份,了解你的处境!现在是我来问你,你不要太嚣张了。我们的政策是……” “不用你教训我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是不是?你想说什么,我早知道了。” 接着,洪天红十分严肃地说: “你今天不是找我谈话吗?为什么不准我说话,那你就到法庭上审我好了,至于说我嚣张,我只是以理服人而已。” 他起身就走,大喊: “送我回监房去。” 葛成文见他软硬不吃,拿他没办法。喝道: “站住!” 他毫不让步地说: “怎么,我被关禁闭了吗?把手铐拿来,再不就把嘴封上。” 他头也不回地向门外走去。葛成文只好站起来说: “对不起,洪先生,你马列主义水平高,我刚才失礼了。” 洪天红转过头来,瞥了他一眼,见他态度诚恳多了,才停住脚步。葛成文为了缓和气氛,和气地说: “洪先生,坐下说话。” 他还是没有坐下,看了一眼为他准备的小方凳说: “你今天是找我谈话吗?你坐在高脚椅子上,让我坐在小凳子上,这怎么谈话,你明明是审问我,还美其名曰谈话。” 葛成文让人家说的哑口无言。他大声喊: “通讯员,拿把椅子来!” 通讯员应声而到,拿来一把椅子。他一拍桌子: “换把高脚的!” 通讯员只好又换了一把新的高脚椅子来。 洪天红毫不客气地坐了上去。顾左右而言他地说: “这才像个谈话的样子。” 洪天红先开了口: “葛局长,你好好听着:论资格,我是你的前辈;论功劳,我的功劳是你的数倍,甚至是数十倍;论学识,我是你的老师,甚至,是你老师的老师。不要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我们共产党人要讲究实事求是。有理论联系实际,密切联系群众,调查研究的好作风。你们现在已经离开了党的基本路线,走到人民的对立面上去了,这样是很危险的。” 葛成文作领导工作多年,堂堂的副厅长,那里受过这种奚落。想要发作,没有理由,不发作,面子下不来。他脸色铁青,说不出话来。被洪天红看了出来,洪天红把话拉了回来,他郑重地说: “葛成文同志,你如果能以同志式的与我谈话,我会和你好好谈的,而且我是至明至善的人,也是通情达理的人,我们还可以成为朋友。” 葛成文想说,你是右派分子,阶级敌人,我怎么能和你称同志,怎么能成为你的朋友,可是如果不这样,话又谈不下去。 只好违心地说: “洪先生,好,就依你,我们同志式地谈一谈。” “好,痛快,五年了,没有一个政府官员这样对待我。我在延安时,还是“红小鬼”,就加入了共青团。到苏联留学后,经李部长介绍加入了共产党。如果你有机会和我在一起工作,说不定你的入党介绍人还有可能是我。我父母在战争中牺牲了,兄弟姐妹也牺牲了。我为什么要反对共产党,就是因为我为张维中说两句公道话,我就成了阶级敌人?批评两个共产党的干部,我就成了反革命?你说有这个道理吗?” 他缓了口气,接着说: “毛主席说过,让人说话天塌不下来,你们还让不让人说话?你葛成文是公安局长,让不让我说话?让,我继续说,不让,我马上闭嘴。” 葛成文只好说: “让你说话,你继续说吧!” “好,那可不许秋后算帐!” “不算帐。” “好,一言为定,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他提出以下几点意见: 第一,以言定罪,是错误的,我替张维中说几句公道话;批评领导,定我右派是错误的。 第二,一个人的功过要分明,张维中给日本人制造过枪炮,打中国人,是过。给解放军制造枪炮,是功。他发明了汽车发动机,该奖励。 第三,右派分子不是阶级敌人,是共产党的朋友,是向社会主义建设提意见的合法建言。 葛成文当场表态: “你说的不错,我回去向上级反应情况。” 洪天红伸出手来,葛成文也毫不犹豫地与他紧紧握手。半个月后,他们的谈话通过两个渠道传到上级领导手里。 一是,葛成文自己写的汇报。二是,是记录员写的报告。上级接到报告,认为葛成文思想严重右倾,又赶上全国批判右倾机会主义分子,于是他被定为右倾。公安局长当不成了。看在他以往的功绩上,给他挂个名,任管理后勤工作的副局长。 文化大革命开始,首先把他揪了出来,理由是与右派分子思想共鸣,包屁右派分子洪天红。 洪天红也被揪了出来,打成牛鬼蛇神,轮番批斗。洪天红的两条腿被打断,只能坐在轮椅上渡过后半生了。他葛成文也被送进牛棚,经过几年审查,找不出他什么问题,就让他当管理科长。 他一气之下,打了因病离休报告。 报告很快批下来,他北营市也不住了,干脆回鹿岛老家住。这就是以往的经过。 葛成文说到这里,看了老市长一眼说: “这就是我士途的经历。” “你革命就是为了当官,官越当越小,你就不干了,成了革命的逃避兵!” “离休,是上级批的,怎么能叫逃兵呢?” “我六十岁了,还在干,你才五十岁,就享清福了,不是逃兵是什么?” “我在朝鲜受伤……” “你受伤,我没受伤,别找借口了,马上准备上任,还作你的老本行,我可告诉你,必须作一个包拯式公安,否则……” “否则,怎么样?” “否则,我铡了你;如果我变了质,你铡了我。” 第六十三章 反复较量 黄善良很快发现了疑点。一是,潘正人在广南是大干部,公众人物,他的照片多次出现在广南各大媒体上。他在广南上学三年,对他的面貌有印象。在副总经理接见南洋公司董事长时,他作为助理人员也在场。他看这位乔董事长很像潘正人。 二是,乔董事长和助理婉青小姐,虽然都说一口流利的广南话,但他注意到,他俩口音中还遗留着浓重的东北味。 三是,他与郎英民、苟小菊的来往信件中,听说潘正人在广南下了野,调到哪里去了不得而知。 有了这三个疑点,他马上向他的主子作了汇报。果然,从潘达的信件中知道,潘正人做了环北海地区巡视员。他立即把这件事告诉了他的处长缪娄银。 缪处长是个老狐狸,绝不能把把柄让别人抓住。半月后,当婉青准备交款的时候,缪处长否定他亲口答应的条件。黄助理也否定他和婉青达成的协议。 潘正人和婉青想拿到贪污证据的计划搁浅。但是,通过这件事,也使他们提高了警惕,了解到对手的反侦察能力很强。 驼钢厂的敏感反应,婉青马上向潘正人作了汇报。他想:我们的行为是谁汇报到南洋公司的?南洋公司又是谁报告了驼钢公司销售处的?这里一定有灵通的信息网。一定是我们身边人传出去的,他到底是谁?小宋黑龙江籍,24岁,刚从部队退伍,被安置在广南省府当保安。由于他在部队当过司机,所以被安排给我开车。小应浙江籍,25 岁,在部队任班长,转业到省府当保安。因为他反映机敏,身材魁梧,我亲自挑选,给我作了保安。 他反复思量,找不到内奸的蛛丝马迹。他又一想,会不会在驼钢厂内部有人?因为具体事情都是婉青经手,所以,他立即把婉青叫来研究。 “婉青,咱俩在驼钢厂销售处谈生意过程中,有什么地方被对方看出了破绽?” 婉青仔细思虑好长时间,没有说话。她想:若说破绽嘛,我们和他们接触较少,和谬处长只见了两三面,说话的机会也少。副总经理接见嘛,仅一两个小时,哪里会露出破绽?若说和对方接触最多的要算黄助理了,听他说话像个毕业不长的学生,会说广南话,若说破绽这可能是其一。另外,凭直觉,我觉得这个人好象在广南见过,或者是听人说过,但想不起来谁提过一个大个子俊小生。见过面嘛,可能也是一晃之间。没有根据,她不敢随便乱说,以免干扰了伯伯的思路。她试探着说: “伯父,在我接触的人中,黄助理最多,说的话也最多,有时还争的面红耳赤。我虽然到广南后学了一口广南话,但有时还会露出东北腔。再就是我听他说话时也带着南方味,他会不会是广南某大学毕业的啊?” 听了婉青的这席话,潘正人警惕起来,对婉青说: “你能不能专门了解一下黄助理的来历!” “这很难,现在他们连见我们都不见,怎么了解呀!” 她突然想起了广南,于是他给李大伯挂了电话,: 李大伯是省府的老橱师,平时不大掌勺,今天偶感风寒,正呆在家里,十分无聊。接到婉青的电话,惊喜万分,难为她还记得我。聊了三五句,婉青就把话拉到正题上来。 “李大伯,想问你点事。” “什么事?说吧!” “在小菲的同学中,有没有一个东北人,和她经常来往!” “有啊,有三四个呢,不过最与她合得来的是一个瘦高个,挺帅气的,会跳舞,叫什么我记不得了。” 为了不引起李大伯的怀疑,婉青继续问: “与潘贵经常来往的人都有谁?” “潘贵那孩子孤僻,与他来往的人少。婉青你问这干什么?” 婉请说: “我们到了北方,生面孔多,能找到几个在南方待过的熟人,也是一种快乐,必要时还可以相互帮助。我给你打电话主要是想您了,问候您,其他都是随便问。” 李大伯很感谢婉青还记得他,他挂断了电话。简短的通话,证明了婉青的判断:瘦高个儿,会跳舞……不就是与小菲一起被绑的那个人吗?她又一想:他不是与小菲一起死到小三板船里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这样重大的发现,必须立即告诉伯伯。 潘正人得到这条消息后,十分镇定,他认为广南公安的侦察结果应该是可靠的,小三板中的两具尸体总是证物吧!怎么和小菲一起被绑架的那个人还有可能活着。这一想法被他否定了,一定是厨师李老头老眼昏花,认为错了,或者说错了。 “你真的认为与小菲同时被绑架的那个人就是黄助理?” “很有可能。” “根据是什么?” “目前还没有。” “那你为什么怀疑他。” “凭直觉,我总觉得与黄助理曾见过面,或者什么人提起过这个人。” 潘正人想了想说: “不要乱猜测了,我们不如静观其变。如果真是他把信息传到了南洋公司某个部门,对方一定会采取措施,保护他们之间的机密,目的一定是得到某些商业利益。他们一动作,总会露出蛛丝马迹,到时我们再整治他们不迟。”他喝一口水,继续说: “婉青,立即找到葛成文,让他来见我。” 葛成文还真听话,第二天还真的来了,不但他来了,还把月仙嫂也带来了。月仙嫂见到老主人,涕泪纵横,边流泪边说: “老市长,我很对不起您和刘亚男大姐,我家小巧她和潘贵……” “月仙嫂,潘贵和小巧的事,你就别提了。不能怨巧儿,现在巧儿生活的挺好,我们作老人的,就放心了!” “老市长,有件好事,您可能还不知道。” “什么事啊?” “半年前,潘贵到我们家来了。” “他怎么到你们家来了?” “不但如此,而且由我和成文作主,他与成文独生女儿葛玉英结成了夫妻,。” 潘正人听到这里,十分惊喜,又有些愤怒,惊喜的是:月仙嫂这样的好人,有了好归宿,潘贵半年多杳无音信,现在总算有了下落,又娶了老战友的女儿,真是天缘;愤怒的是:潘贵在孩子,不孝,首先是骗老爸,说到美国留学,却跑到这里成婚,成婚也罢,为什么不给我个信!叫我百忙之人还牵肠挂肚。 葛成文插话说: “老首长,人生命运天定,人力难违,你该与月仙嫂成为亲家,小巧没成,嫁给了别人,玉英也是月仙嫂的女儿,你们又成了亲家,这不也是天缘吗?” 月仙嫂说: “什么你们成了亲家,是我们大家成了一家人。” 潘市长哈哈大笑说: “好啊,儿女们联姻,更拉近了我们的距离。快把潘贵找来我要好好教训他,玉英在哪里,我也想见见啊!” 月仙嫂说: “老市长,儿子,你是一时半刻见不到了。儿媳妇嘛,等她从西京回来,一定来看您,不过这里有你儿子从洛杉矶写来的一封信,你拿去看看。” 第六十四章 迷案追踪 潘正人打开潘贵的信,详细阅读。内容略云: 岳父母大人: 儿在鹿岛一住半年,得二位大人关爱,十分感激!大恩大德今生难以报答,儿愿一生奉二位如亲生父母。 儿在鹿岛时,二位大人多次问及,儿为什么离开广南?弃生身父亲于不顾,与继母多生嫌隙。儿从来未加说明,使二位大人牵挂。儿逃离广南,与父亲无关,父乃国之干城,事务繁忙,无空关心儿生活小事,儿不怪父亲。唯继母对潘达偏听偏信,视他若神明,视我如粪土。而潘达确实是一卑鄙小人,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曾多次耍阴谋诡计,欲置我于死地而后快,而父亲和继母却全然不知。尤其是继母像喝了迷魂汤一样,小菲本是被他设计绑架,她却让他去营救,其不是越救越遭。家里唯一清醒之人,婉青姐提醒我,使我感悟到必须离开广南家,否则,迟早会遭到暗算,故而决定离开年迈老父。 临行时,潘达还布置眼线跟踪我。为了甩掉他的眼线,在机场,我临时决定,改变行程 ,去了西京,才脱离了他的跟踪。这就是以往的经过。现在一年多了,我到了美国,也未与父亲和继母联系,就是不让潘达发现我的行踪。 父亲与继母可能不谅解我,但也没有办法,只能以后再做解释了…… 潘正人看完信后,恍然大悟,自己对儿子误会了。对潘达,由于自己对伯父母的怀念,爱屋及乌,堂弟正怀虽然与自己不睦,陷害过自己,但想侄儿不会像他的父母,想对他宽大为怀,让他好好成长。谁知他竟学着他父母,继续为非作歹,是他离间了我家里的亲情,友情和爱情,是他绑架了可爱的女儿小菲……真是罪该万死。看来再也不能行妇人之仁了。他反复思考后,作出以下几项决定。 断绝他的非法生财之道。原来包大炮的南洋公司,乘中国经济转型,他们投机取巧,抓住了中国经济双规制,价格双规制的弱点,提出两头在宁的策略。东宁省为基础工业大省,钢铁,能源,建材都在全国占前几位。由于经济发达社会购买力相对也高。这对于改革开放前沿阵地的广南来说 ,是发财的好机遇。他们从这里购进大量平价原材料,在广南分售给别的厂家,从中谋取暴利。乘南方大搞经济建设之机,大量购进土地,然后转手倒卖。同时,还炒楼市,炒楼花,甚至,搞欺诈……使这个公司在十年之内,财产增长数十倍,甚至上百倍。 潘正人下定决心,要卡住南洋公司的横财之道。他经过请示,采取了,两条措施;一,以调查双规制的名义,派以葛成文为组长的工作组到驼钢厂销售处进行调查。 二,以调查双规制原材料来源的名义,在广南保安市进行调查,查清原材料来源,价格,去路。 现在虽然没有证据证明驼钢厂销售处,与南洋公司有什么商业行贿,受贿行为,也没有拘禁那个人,但是,那些拿了钱,大量给南洋公司批平价原材料的人,却是胆战心惊。再也不敢像以往那样,大笔一挥,几万吨就出去了。那个缪处长,近一个月来,竟一笔钢材都没敢批给南洋公司。这样南洋公司那里却坐不住了。他们原先和其他厂家签了的合同,拿了人家订金,不能按期付货,要交违约金的,所以,他们三日一个电话,两日一个电报…… 同时,也有的公司亲自到驼钢厂来订货。他们发现价格比从南洋公司进货便宜的多。厂家纷纷要求南洋公司退掉合同,而转向东宁驼钢厂订货。检举信雪片般向葛成文的工作组飞来,反映最多的是:很多公司愿意出高价购买钢材,每吨3000多元,为什么销售处却以2000多元卖给南洋公司?聪明人很快就悟出道理,回扣,贿赂! 举报信大多数没有根据瞎猜,难以拿出证据。这就给贪污分子得以喘息的机会。他们大模大样抬头走路,理直气壮的作人,给不知情的广大群众造成了错觉——工作组整不倒那些人,他们过几天就走了,千万不敢得罪地头蛇,以免损害自己的身家性命。于是揭发检举一天比一天少了。 包大炮的南洋公司,却是如坐针毡。近来,驼钢厂不批给他们平价钢材,他们只好用市场价进货,再分卖给别的厂家,赔大了。他们紧急研究对策,潘达说: “我有三条妙计,可破潘正人断我财路的招法。还没敢讲出来。” 包大炮说: “潘助理,请讲。” 潘达清了清嗓子说: “第一招:工作组驻在驼钢厂,现在想批到大量平价钢材,谁敢批!给多少回扣,也没人敢拿。现在我有一个想法,我们采取化整为零的政策。包氏集团在国内有十几个子公司,我们就以子公司的名义,通过门路,批平价钢材,建材,以及其他原材料。十几个公司批出来的恐怕比南洋公司亲自出马还要多,这就是经济上的游击战术。” “那第二招呢?” “第二招嘛,我们不能忘记‘两头在宁’的政策。我们要把公司生产的精,美,俏,新的新产品倾销到东宁去。” 他洋洋得意地接着说: “我的第三招嘛——(他故意卖关子)挖他们的根,也就是挖走他们的技术人员。” 包大炮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大声叫好:“好,就是这个办法” 坐在他身边的王助理瞥了瞥嘴,看了潘达一 眼说: “请问潘助理,工作组在驼钢厂,他们不敢批给我们南洋公司钢材,他们敢批给我们子公司平价钢材吗?我们的产品那么容易就能倾销到东宁去?东宁的人才那么容易会跑到我们这里来?” 潘达胸有成竹地说: “会的,驼钢厂年产钢材几百万吨,来了个工作组,他们就不往外批钢材了?他们的产品怎么销售,生产任务怎么完成?长此已往,怎么向国家交代,再说了,如果因此影响了驼钢厂的生产,影响国家收入,他潘正人也吃罪不起。” 他鄙夷地瞥了王助理一眼说: “倾销产品,我们可以派大量销售人员,以低廉的价格,精美的产品占领东宁市场。把东宁的傻,大,黑,粗产品挤出去。然后,再悄悄地调整价格。” 他又瞥了一眼王助理说: “人才嘛——就更好办了。他最重视那个洪天红,我们以百万年薪把他请过来,桑宏羊五十万……” 王助理也无言以对了。 于是,他们决定,以十几个子公司的公关人员,反复向驼钢厂销售处进攻。可别说,还真有不怕死的,敢往枪口上撞。 由于工作组的到来,影响了销售处的销量。公司下达了排除干扰,推进销售的策略,任命黄善梁为销售处的副处长。他因祸得福,向南洋公司的子公司批了一定数量的钢材。这样很快使南洋公司重新获得新生,财源又滚滚的涌进了南洋公司。包大炮十分佩服潘达的才智,特任命他为副总经理。 潘正人的这一招又失了手。他向上级报告,采取第二套方案,上级下达了规范使用国有土地,对那些利用国有土地转让权混乱之机,大量囤集土地,严禁炒作土地,严禁炒楼花,阻止某些不法公司发国土财的机会。这一招又使包大炮的南洋公司陷入了困难境地。 第六十五章 狠下杀手 经过几个回合的较量,潘正人毕竟手中有权,占据了主动。包大炮和潘达为首的南洋公司败下阵来。包大炮又一筹莫展了,只好向他的智囊潘达,王助理请教! “公司现在又陷入了困境,你们看怎么办?” 王助理说: “我认为内地法制逐渐完善,我们还是应该遵守内地的法律,即使利润少了点,公司工作可以向正确轨道发展。” 潘达则不以为然,他无不讥讽地说: “按王助理的意见,不如开个下店,赚点小钱吃喝算了。” 包大炮说: “你有什么高见,快说,快说。” “我们现在‘两菲’在手,还怕他潘正人不‘俯首称臣’!” “快说,具体怎么操作。我看内地干部都是孔方兄。潘正人,葛成文除外,我们不把他俩干倒,决没有我们的好日子过。葛成文是狗仗人势,潘正人没去东宁时,他不是乖乖的隐居在一个小海岛上,做好几年寓公了吗?现在潘正人坐了北海“巡按”,他又再次出山,当了侦探!擒贼先擒王,我们必须干掉潘正人,其他人就不在话下了。 “怎么干?” “我这里有份声明,让张芳菲签字,她签字后,立即见报!” “拿来我看!” 包大炮接过声明一看,哈哈大笑说: “你小子真行,未雨绸缪,不过……” “不过什么?” “张芳菲那娘们儿能听你的,乖乖签字?” “你放心,我有两手,一定让她就范。我先礼后兵,如果‘迷魂汤’失灵,就采取强大的压力,她一定会签字的,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王助理想看一眼他的“声明”,伸出手来。包大炮想自己圈内人,递了过去。潘达一把抢了过去,揣在兜里。 包大炮有些憾然,心想:自己本来是想给王助理看看,潘达如此紧张,不知为何?可能是有什么道理,为了不伤和气,以后好共事,解嘲地说: “没有什么机密地方,报上登出后,你不就知道了吗?不要介意,王助理。” 然后又对潘达说: “潘达,这个方案速速实施,一定要按既定方针办,不许出纰漏!” “是!” 再说张芳菲赴港埠治病以来,变化很多。初来时的新鲜感过后,感到十分寂寞,每天守着豪华别墅,私人医生,护士,佣人前呼后拥,也掩盖不住她对亲人的思念。她病着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小菲的影子,围绕她乱转。从小到大,哭、笑、喜、闹什么形象都有。她病好以后,不但时时想念小菲,也想念大儿子李大任和大女儿李小茹。虽然他们都来看过她,但都是短暂的,最终还是离她而去,回到自己居住的国度。 近来,尤其是听到潘正人锒铛入狱后,她发现自己最惦念的还是他。他们结合多年以来,生活十分和谐,从来未发生过口较,偶而有点矛盾,都是以潘正人让步而告终…… 她听到潘正人声明与她临时分手的消息后,十分悲痛,也很遗憾。是自己行为不慎,连累了他。她开始对潘达的一系列活动和行为作了反思:认识到潘达这小子办的事有些蹊跷。心想,既然是光明正大赚来的钱,就应该光明正大存到国内银行,或者直接交给我和他伯伯,让我们自己到银行存款,或者他用。买豪宅也应征求我们的意见。这回好了,弄了个财产来路不明,我的病好了,也回不了国内。官也丢了,财产也只能在国外存着。故土难离,尤其是老年人。港埠虽好……她正在胡思乱想。 潘达来了,他沮丧着脸,呆呆地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定。不抬头,不说话。张芳菲见他的样子,就急不可待的发了话: “达儿,你怎么了?” “伯母,我对不起您,千不该万不该,让您赴港看病。” “为什么?我现在恢复这么好,不是得益于来港治疗的吗?” “我说的不是这个,你这一来港,您的家庭可就解体了。” “为什么我的家庭会解体?潘正人他……” 潘达把一份《广南日报》一角交给她,手指报上潘正人登的一则声明说: “伯父跟你割断一切联系了……” 张芳菲自从住进高级别墅,被潘达封锁的成了聋子,瞎子。她想看报纸,杂志,医生,护士都不允许。美其名曰:对你的疾病不利!她想看电视,他们说对她的眼睛不好,媒体上的消息几乎都被他们以疾病为由截断了。今天,她冷静下来一想:不对,潘正人不是这样的人。自从在五七干校,他们两家人相识以来,已经有十几年经历了。我与他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已经五六年了。他除了拼命工作,对我是关爱有加。对儿女,特别是对小菲,如同己出。比对潘贵还好。他怎么会突然如此无情,其中必然有奥妙!他坚决不承认这则消息是潘正人亲自签署的。 “不,不,我决不相信这是事实,为什么不把整张报纸给我看?” “你不相信又怎么样,他已不在广南当副省长了,去了北海地区当了四省(市)巡视员。” “那他应该告诉我呀,难道家也搬走了吗?” “当然搬走了,已经去上任多时了。我还悲愤地告诉你:他已经和婉青双宿双飞了……” “不可能,婉青是他战友的女儿,他的义女……” “你别犯傻了,你看看这张报纸!” 他随手从包里取出一份《东宁日报》,交给张芳菲。她接过一看,头版头条,标题是:环北海四省(市)巡视员潘正人走访棚户区——与普通工人促膝谈心,标题下面配有大幅照片,站在潘身旁的清清楚楚就是婉青。站在他们对面的是普通工人,因为背着镜头,看不清楚是谁。张芳菲这一看真的傻了。 他就任环北海地区四省(市)巡视员,可能是事实,婉青跟在他身边也是事实,说婉青与他有那种关系,说死她也不信。 就凭这份声明和这份特写镜头,就能离间我们七八年的夫妻关系。近来她精神清醒以后,想了好多问题。潘达这样对待自己,她已产生了怀疑。 多少天,他没让我看书,看报,看电视,听新闻。为什么今天一股脑把这么多新闻都告诉了我。难道他不怕我再犯病吗?心想,我得冷静对待这些事情,我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再做道理。 潘达看张芳菲沉默不语,以为她上了他的当,接着说: “还有更严重的问题。” “什么问题?” “我在潘正人身边的人告诉我,他已经和婉青同居一室了。” “住口,不许污蔑你的伯父!他是正人君子,即使有那一天,他也得明媒正娶,才能成为夫妻。” “你不信,我的眼线,已经从小巧客店拍回了他们同居一室的照片。” 张芳菲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心想,你敢跟踪巡视员。同时也提高了警惕。他毕竟是一个经验丰富的政治人物,他没有说出来。想看一看他下一步如何动作,想让自己干什么。 潘达感到自己节节胜利,大局长连连败阵,得意忘形,亮出了他的底牌。 “伯母,潘正人不讲情意,抛弃妻儿,另纳新欢,已成败类。你不要对他报什么幻想了。你只要发表一份声明,就能致他于死地,说不定还能把他挽救回来。” “发表什么声明?” “诺,就是这个内容,我已经给你起草好了。只要你在上面签字,明天就会见报,国内外各大媒体也会转载……” 张芳菲接过一看,肺都起炸了。也彻底看穿了“小斜眼”的本质。甩手给他一记耳光,潘达毫无戒备,打了个结结实实,嘴角立即流出了血迹。 “呸!潘正人是你的伯父,对你关爱有加,宽大为怀,想给你个出路,不追纠你冒名顶替的恶行……你竟恩将仇报,对他狠下毒手……你,你,你还是人吗?你是畜生!” 她站立不住,晕倒在地…… 第六十六章 反目成仇 潘达想用诡计让张芳菲签字声明,陷害潘正人,碰了钉子之后,恼羞成怒。心想:你张芳菲算个什么东西,在国内时,还是大局长呢!叫我用迷魂汤灌的迷迷糊糊。现在到港埠,你官也没有了,帮手也没了,我还怕你,我就不怕你不就范。 他擦了一把嘴角的血,眼睛一斜露出凶光。 一把抓住张芳菲的脖领子,向上一提说: “张芳菲,你是什么东西,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惹脑我没有你的好果子吃。如果乖乖的签了字,还到罢了,我还尊你为伯母,否则……” “否则,你能怎样?” “我叫你生不如死!” “我也告诉你,港埠马上就要回归了,你这样胡作非为,决没有好下场!” “哈哈,回归了又怎么样?现在又怎么样?在这个金钱主宰一切的世界里,我只要有了钱,就会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阎王爷也要惧我三分。” “你可不要忘记,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作恶多端天理不容。” “哈哈,什么法网啊,天理啊,见鬼去吧!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他大步跨出了门,回头对手下人说: “看紧她!” “小斜眼”刚离开张芳菲不到两小时,电话铃响了。佣人拿起电话听了一会儿,把电话递给张芳菲说: “夫人,电话。” 张芳菲接过电话,电话里传来了小菲的哭诉声: “妈,快救救我!救救我!” “你是小菲,你在哪?” “救救我……” 对方把电话放下,不一会儿,“小斜眼”的一个保镖进来,将刚才的那份声明放在张芳菲的面前,狠狠的呵斥道: “签不签字,你好好想想,如果不签,明天这个时候,你就会见到你小女儿的头颅。” 甩手跨出门去。张芳菲瘫坐在地上,动弹不得。她失去了理智!不说,不哭,不笑,如同木雕泥塑一般。这一夜她不知道怎么过来的,到天亮时分,她睡了。她正要在声明上签字,潘正人披枷戴锁来到她的面前,怒斥道: “好,张芳菲,你还是个老干部吗?我们中华民族素有威武不能屈的豪情,你能在恶势力面前屈服吗?” 她要签字的手突然一动,惊醒了,出了一身冷汗……清醒,她清醒了,她决心也下定了。 大约十点左右,“小斜眼”带着他的保镖来了,大声喝道: “张芳菲,你到底是要女儿,还是签字!” 张芳菲桌子一拍,怒斥道: “滚!你决不会有好下场。” “好,你就等着给你女儿收尸吧!” 张芳菲见“小斜眼”们离去,蒙头大哭。哭罢多时,她向佣人要吃,要喝。大吃,大嚼一顿。她想:我不能屈服,要坚强的活下去,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我活着就是对他们的威胁,我如果签了字,潘正人就会被打倒,撤职,入狱,那样我对他们就没有用了。我的小菲对他们就更没有用了。只要潘正人不倒,他一时半会儿,就不敢伤害小菲。如果我签了字,就正好中了他们奸计。 除张芳菲所料,第二天港埠各大报纸上,登出了张芳菲签暑的声明,主要内容是: 我在港埠存港币1143万元,是潘正人受贿的赃款。他为了前程,让我用我的名义存在港埠。购买这幢3560万元的豪宅,也是收受贿赂款买的…… 与此同时,广南媒体也纷纷报道潘正人在广南收受贿赂4500多万元,竟拍拍屁股成了北海巡视员…… 今天,佣人破天荒地给她送了当天的报纸。她看过以后,嗤之以鼻,这么拙劣的表演有谁会相信,报上只有铅字体的张芳菲三个字,没有我的手书签字。 换句话说,他们就是用电脑模仿我的签名,明眼人也会看出来。我既得了精神性疾病,没有明确诊断,内地的法律机关,会相信一个精神病患者的声明?就是相信了,也得调查核实吧!一调查他们不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吗? 这件事在港埠和广南媒体一暴光,立即惊呆了两个人,一个是潘正人的厨师李方正,李是张芳菲的表兄,有一手好厨艺,多年在潘家作厨师。表兄妹关系很好。潘达冒名顶替来到潘家,李方正慧眼如炬,看出这个孩子不地道。劝表妹一定要等潘正人回来后再认亲,张芳菲不听。后来真潘贵回来了,他又多次提醒张芳菲,五官不正之人,必有异谋。她被潘达的巧嘴迷住了眼睛,造成了女丢家破的下场。 今日,他见了她发表在港埠报纸上的声明,感到十分震惊。他突然想起了十多天前婉青给他来的电话,婉青是潘正人到广南就任副省长后,来到潘家,帮忙管理家务,与李方正相处非常融洽,经常在一起聊天。无论婉青出于什么目的,她一定是遇到了麻烦,否则,她突然给我打电话干什么?而且与“会讲东北话的广东人”有关。无论如何,我必须把这里发生的情况向婉青报告,让潘副省长有所准备。俗话说:明枪好躲,暗箭难防! 他挂通了婉青的电话: “婉青,我告诉你一件事,张芳菲在港埠报刊上发表了不利于潘副省长的声明,你们可要注意防范啊。”婉青说: “我们也得到了这条消息,我们知道怎样对待恶人,你放心吧,李大伯,谢谢您的提醒!” 他放下电话心情稍慰。 这条消息惊动的另一个人是,广南大学学生科郑科长。最后一批工农兵学员毕业后,就要离校的前两天,发生了李小菲和黄善良被绑架事件,他参与了调查是理所当然的事。后经公安调查,认为李小菲和黄已经死了,调查结束。 他感觉问题不甚清楚,但是,他作为学校学生科负责人毫无办法,也不可能继续调查。今天他在报上见到李小菲母亲张芳菲的声明,内容就是与潘正人决裂,可知肯定与小菲被难问题有关。于是他给他在包大炮的公司工作的同窗好友王正义打了电话: “是正义吗?” “是啊,久违了,有什么事吗?” “张芳菲的声明见诸报端,什么原因哪?” “你管你的学生,教你的书,管这些闲事干什么?” “哪里是闲事,我有个学生,是张芳菲的爱女,前些日子失踪,我参与公安调查挺长时间,无果而终;这一次声明中是她妈与她继父反目了,是不是为了她被绑架有关?” “郑兄,问题复杂,不是电话上能谈清楚的地方,改日,近几天我就要回大陆公干,找个地方咱俩好好谈谈。 第六十七章 急不可奈 郑科长听到这个消息,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他认为小菲和黄善良还活着。他想,李小菲是个学生,绑架她的目的,只可能有两个原因:一是,威胁她的父母,让他们为某个人或者某个集团做有利于他们的事;二是,某人看中她的姿色,可李小菲看不中他,他们就采取极端手段,强迫她就范。如果绑架了她,又把处死,两个目的都达不到,所以,他认为李小菲还活着。基于这种想法,他不想等待。他立即托人办理去港的手续,两天后到港,找到王正义。老同学见面免不了寒暄一阵,然后到一家酒楼雅间聊了起来。 “郑兄,你是不是与她有特殊关系?” “暂时没有,我对她有好感是事实,她也承认我是她的好朋友。” “那中间隔着什么?” “当然是她异父异母的哥哥。不过据我所知,潘贵本身无这个意识,他只是把她当作小妹妹而已。” “郑兄,如果她是你的心上人,或者将来能成为你的心上人,我可以告诉你,可靠消息,她没有死。不过要救她,得赶快,现在他们双方已剑拔弩张,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撕了票。” “王兄帮我!” “如果你告诉我,你救她的真实目的,我肯定会帮你!” 接着他叙述自己的心思:他暗恋她,从她入校那一天起,就引起他的注意,所以她几次遇到危难,都是他给她救了急。这次她出事那天,他也在那个舞厅,她和黄下楼,他就跟在后面,只见他俩被拉上一辆黑色小汽车,向海滨急驰。他紧急打了一辆计程车,在后面跟随,想相机解救她。谁知车行至东山弯,车一停,推下一个人来,头上带着黑头套,他以为是她。忙让司机停车,下车跑过去,扯下头套一看,竟是个男人。刚想问话,对面走过两个黑衣人,手中各带凶器,把他和计程车司机吓坏了。司机大呼: “快跑!” 他返身跑回车上,刚关上车门,车就开了。再找那辆黑色小汽车,已无影无踪了。就这样,他失去了解救她的机会。回城中,他奥悔极了。他中了贼人的金蝉脱壳计了。计程车司机说: “别奥悔了,今天我俩都拣了一条命,如果你再跑的慢一点,不死既伤。” 这件事发生后,他痛不欲生。他是学生科长,在眼皮底下,两个学生消失了,良心能安吗?况且…… “况且她还是你的意中人。” “别说这些了,有什么办法帮我。” “我认为这件事情不那么简单,涉及到我的前程和命运,甚至生命,我必须找好退路再帮你!”“你是说问题出在你的公司高层?那我就更要劝你一句,离开包大炮,他不是正经生意人,早晚他要吃家伙,到时说不定你也要跟着吃瓜落的。” 王正义沉默不语,他摇摇头说: “他只是想发大财,可能别无他图,而还有比他更恶毒的人就藏在他的身边,正受到他的信任,这个人太危险了。” “谁?” “这个,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希望你谅解。” “不过这几天,你要二十四小时开着手机,随时可能有解救她的机遇,你可要作好准备。” “好,我随时听侯指令,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在港没多待,而是马上回广南。 且说王助理,王正义本是广南大学第一批工农兵大学生,与郑科长同窗。他虽是工农兵学员,但他的学识,世所公认,是很优秀的,毕业后赴港埠发展。由于他的卓越的才能,很快受到包老板的重视,五年之内把他从一般办事员提拔到自己助理位置上。只是近两年来,潘达的特殊背景,迅速提升,影响了他的提升,本该他的副总位置被潘达代替,而且近来包老板竟背着他与潘达密谋公司事物,在他和包老板之间产生裂痕。特别是潘达给包老板起草了一份声明,这类文件本来就应该由他起草,这次不但没让他起草,而且见也没让他看一眼。因此,他向包老板提出了辞呈。理由是:他已经考取了母校著名经济学家,梁湘元的研究生,准备回国读研究生。包老板极力挽留,无济于事,包老板说: “正义啊,读研的目的不是为了更好地工作吗?难道你对今日的岗位还不满意?” “满意,满意,谢谢您的关爱和提拔,我离开是为读研,是我个人的选择与别人无关。” “是不是与那份声明有关啊?” “没有关系,不过包老板,临别之时,我有一言相赠。” “说吧!”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你是说我巧取豪夺。” “那到不是,可你手下人如果办了这种事,你也得负责哟!” “再见!” 王正义义无返顾地离开了包大炮的南洋公司,引起包大炮的重视,他立即通知把李小菲转移。王正义从小道消息得知后,立即通知郑科长,半路截击,有可能救出李小菲。 郑科长马上意思的这是个唯一的机会。他向当地公安报了案,并提供了可能走的道路。这天晚上十点左右,一辆银灰色小轿车,飞驰出市区,向下河湾方向急驰而去,当地公安以为这就是胁持李小菲的车,到下河湾码头,小轿车没有停,转方向向东海飞去。公安开枪示警,小车也不停,警察三面同时向小轿车开火,但都没有真正向车上打,只是想让停车!谁知,小车上的人有反围捕常识,不停的奔驰。警察也不急于抓捕,因为前面就是公路尽头,接着就是东洋大海。 警察心想:看你能不能飞过太平洋。到了海滩,小轿车被逼停下,四面埋伏的警察开枪示警,要求车主人伏法。足足对峙了近两个小时,车门才打开,走出一大个子女人,戴着墨镜,举着双手向公安投降。四个方向的民警扑上去将她铐了起来,同时车里被其他民警收了个遍,并无他人。 侦察科长感到上了当,主要警力布控方向并未找到李小菲,而是苟小菊一个人驾车转了两三个小时,气的小警察真想给她两下,刘科长问: “你为什么要跑?” 她毫无惧色的说: “你们为什么追我?我还以为你们是绑匪呢?” 小警察狠狠的说: “狡猾,你没看见我们的警车,警服吗?” 高个女大言不惭的说: “这年头,什么都是假的,两辆破警车,几身破警服就不能是假的,他们无奈,只好将她放了。” 另一路警察也是两手空空,他们在西江畔布控结果也扑了个空。在西江畔等了二十四小时,什么也没有等到,最后他们只好通知撤除。 郑科长郑重报案以后,他考虑,李小菲这次不死即伤,因为到最后对峙时刻,绑匪会不会因为大势已去而撕票。他不寒而栗,想起了李小菲的形象多么靓丽的女孩,就要香消玉陨了,他十分害怕,也十分不忍心。于是他信步走出广南大学北门,向江边走去,正低头想着心事,突然间他感到从学校西门窜出一个黑影。他偷偷的跟了过去,黑影一闪,朝南江湾方向急驰去。他仍然悄悄的跟去。在暗处观察,黑衣人是个大个子,肩上扛着个东西,直奔江边跑去。他也紧追其后,到了江边,那人把扛着的东西往水里一撂,原来那里有只小船,他随着跳上船,操起浆就划。说时迟,那时快,他一个箭步飞了过去,心里在想,此人鬼鬼祟祟,决不会干好事。他纵身一跳也飞上了小船,小船剧烈震荡,差一点把他俩甩下船去,大个子看上来了人,立即与来人厮打起来。那人想把来人推下船去,郑重是南方人,身材略显矮小,不是大个子的对手。郑重想到了水里你不一定是我的对手,他不顾伤痛,猛力用头向大个子撞去。小船猛的一晃,两人失去了平衡,扑通一声都落入水中。这一招出了大个子预料之外,到了水里,郑重自小在西江长大,水性极好,得了势,把大个子摁在水里。大个子也通水性,但不如郑重技高,郑重紧紧抱住他向水底沉去,足足有二十分钟,大个子吃不住了胡乱挣扎,想逃脱,浮出水面换口气。可郑重死死抓住他的双手往下沉,大个字被水灌迷糊了。郑重浮出水面,把大个子依然摁在水里,过了一段时间,看他奄奄一息。想:不知他办了什么坏事,情不至死,就把他推上岸边。然后,跳上小船,船上有一条麻袋,不知里面是什么东西,还直动弹。他打开麻袋一看,是一个大活人,嘴被塞住。取出塞物,她大叫: “恩人救我!” 他一听声音很熟悉。 “你是谁?” “我是……” 他听出来了,是小菲!此处不是说话之所。他背起她向广南大学西门跑去,进入学院,直奔学生科而去…… 第六十八章 绝处逢生 回到学校,小菲缓过气来,对郑重科长叙述了那天被绑架的情景。 那日她在舞场上,与黄四浪跳了一曲。曲终,他邀她到一楼咖啡厅坐一会儿,她随他进了电梯间。两个黑衣人,一人一把匕首抵住了他俩,他俩只好听他们的,不敢出声,随他们下楼,被推进了一辆小车。车开的飞快,因为天黑,车窗又放着窗帘,不知道车是往哪里去。大概走了有两个多小时,一个黑衣人把黄四浪推下车,还大声喊道: “滚!” 他的情况从此她再也不知。小车继续向前奔驰。黄四浪被推下车后,她更感到害怕。那个黑衣人把一团黑糊糊的东西塞到她嘴里,并用一条绳子把她绑牢。大约过了四五个小时,汽车停了,他们把她扔进一所黑房子。吃喝有人送来,隔几天就转移一次,而且都是晚上转。所以这些天她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日子,在什么地方…… 几天前,突然门一开,闪进一个黑衣人。她吓坏了,以为又要转移,或者是要她的命……那人把手机递给她说: “喏,和你妈通话!” “开始我不敢接,以为是他们在耍什么花招。” 那人命令式地说: “接,不接你找死啊!” “我战战兢兢接过手机,果然电话传过来了母亲的声音,我大叫: 妈啊!我是小菲,快救我出去!” “我还想继续说,那人一把抢过手机,一步跨出门外,把门反锁上走了。我想妈妈听到我的声音,一定会很快来救我。几天过去了,我彻底地失望了。昨天晚上,他们又一次把我转移到一所房子,这房子有窗户,借着星光我判断出是在市内,于是我大喊救命啊!希望能得到公安的救助,谁知黑衣人及时赶到,批头盖脸把我打了一顿,又从脚上扒下袜子塞进我嘴里,我差一点窒息了。然后把我装进麻袋。” 她喝了口水,继续说: “午夜时分,一个人把我扛起来就走,一路狂跑。后来就把我扔在好像木板上,我感到剧烈的摇晃,才知道可能是在船上。再后来你俩的搏斗,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只好呆在哪里听候命运的裁决。以后的事你都知道了,我感谢你的大恩大德。” 郑重科长,听完她的叙述,有两点反映:一是,黑衣人绑架李小菲的目的就是威胁张芳菲,替他们作某种违法勾当,或者违背常理的事情。二是,绑架她的人非同小可,一定有大背景,不然他们没有能力多次转移,与警方对抗。他还有另外一种感觉,这个李小菲与原先那个李小菲有点异样,不过这种想法很快就消失了,所以,他打消了向警方报案的念头。而且,一个必须立即把她送到广南省以外才能安全的结论,已经在他的心里形成。他又一想,李小菲被监禁几个月,身体状况极遭,凭她自己的能力已无法逃出广南。有心自己帮她逃出广南,又一想不成,那样目标太大,容易被发现,不但救不了她,还很有可能加速了被灭口的可能。 一个大胆的决定在他脑海里形成。白天他把她关在档案室里,现在是暑期,没人进档案室,况且,档案室现在只有他一人带钥匙。晚上他给她送吃喝,就这样调养一周,待她体力恢复,再送她到外地去。 由于他思虑缜密,行动处处小心,这一周还真的安全度过了。到了行动那一天,他给李小菲带来一套弟弟的男装,打扮起来,戴上墨镜,谁也看不出她是女孩了,把她送上去东宁省城的飞机。 已经进入了登机过道,李小菲又跑了回来,隔着围栏紧紧的把他抱住,在他的脸颊上深深的吻了一下。郑重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女孩主动亲吻!心情十分激动,想说点什么?李小菲已经向机场里跑去,她走很远又转了头回来,大喊: “郑重,我感谢你,感谢你一辈子!” 郑重站在围拦外,呆了!不知是什么滋味,是希望,是怅惘……还是什么?他说不清。 飞机穿过云层,向北飞去,其他旅客都向窗外观望。李小菲却没有心情,而是趴在椅子背上想心事:我应该是很多天与世隔绝,外面的事一点都不知道。只是上飞机前郑重告诉我几句,父亲已调到北方工作,具体地址不详,母亲赴港看病。潘贵离开广南,不知去向。有人说去美国留学,有人说去了西京。在李小菲的心里,别人她不太在乎。因为她认为父母是大官,谁也不敢把他们怎么样?她关心的是潘贵,他到广南时间短,朋友少,对头多!更使她担心的是鹿岛的葛玉英,她可能与潘贵的关系不一般,潘贵一定去找她去了。她下决心到了东宁省城,哪也不去,直奔鹿岛找那个葛玉英。好好问问她,为什么要抢她的情哥哥…… 她正在胡思乱想,机舱爆发了一阵骚乱,原来两个歹徒把飞机劫持了。机组人员为了全机200多人的安全,正在空中盘旋。歹徒要求飞机飞往敌国,机组人员不干,就相互动手了。另一个歹徒手持一颗手榴弹,威胁,不许动,谁动就同归于尽,其他人员不敢靠近。 在这剑拔弩张之时,一个乘客偷偷地掏出手机,向广南公安报了警。并证实:我亲眼见,歹徒手里的枪是玩具手枪,手榴弹也是假的手榴弹。广南警方再次询问: “你说的是真的?” “是真的,两个歹徒登飞机时坐在我身旁,我亲眼见,手枪是玩具手枪,手榴弹是木柄假弹。” 经过再三核实,将这一情况向机组人员通报了,同时警方指示机组人员和机上工作人员,在乘客的协助下制服歹徒。飞机上的人员知道歹徒用的武器是假的,都大胆的与歹徒搏斗,终于制服了两个劫机歹徒。飞机平安的在东宁省城落了地。全机人员松了一口气,不约而同的说: “好险啊!” 当歹徒被押出机场时,对面突然蹿出两个“乘客”,一人一把匕首,刺向俩歹徒。俩“乘客”迅速向机场外逃蹿,公安人员紧追不舍,眼见俩刺客越过围栏,向青纱帐里逃去。 追逃的追逃,其他人员把两个歹徒送医院抢救。 持枪劫机哪个歹徒,当场死亡;另一个歹徒,尚有气在。医生一边抢救,警察对其进行审问,歹徒供称: 他是临时被顾来帮忙的,他供诉,前几天晚上,他们接到指令,将一个“货”转移到另一个地方,他们三人中的头,亲自去办,他俩掩护。谁知半夜时分,头爬了回来说: “货”已失手,让我们查清是什么人干的?线索就是一个小个子男人,水性极好。经过多方调查,发现广南大学学生科郑科长可疑,但怎么也没查到藏“货”地点。我们被指令跟踪他,今晨,发现他带一个小哥,乘计程车向机场方向驰去。马上向头汇报,头下令,让我俩跟上他们。见他们进了机场,无奈我们就在附近买了玩具手枪和运动用的手榴弹,以求一逞。 “你们好大胆子,敢用假枪劫机!” “如果我们不这样干,也是死路一条,就只好铤而走险了,或许还有一点胜算。谁知上飞机时,不慎被一乘客发现,原以为该乘客是一位小姑娘,飞机被劫持时她不敢报警,结果失算了。” 省城警方还找到报警的郝小君进行了询问:并感谢她对警方的帮助。并通报嘉奖。 第六十九章 图穷匕现 包大炮的南洋公司,一直采取两头在宁的策略。尤其是其房地产公司,是钢材,水泥,木材等建材和能源消耗大户,这些几乎全部来自东宁;他们的轻工,电器等产品大量涌入东宁市场。而且他们采取非法手段,乘中国改革开放初期,价格双规制和规则、法律不完善之机,以“平价”从东宁购进原材料,除了支持本公司的应用外,还向其他公司高价出售,从中获取暴利。 潘正人到环北海任职以来后,调查研究,工作深入,很快发现了双规制的弊端。采取了断然措施,使非法套购平价钢材,平价买进,高价售出的伎两再不能得逞,这等于卡死了南洋公司发财源头。与此同时,他与其他公司签定的供货合同不能按期兑现,给公司经济利益造成巨大损失。 开始,他们想利用张芳菲发表声明给潘正人栽脏的办法,使潘正人再度被撤职方法,来恢复他们的天堂,但是这一招没能凑效。首先,张芳菲死活不签署声明,甚至潘达以李小菲的生命相威胁,张芳菲也不吃这一套。他们采取卑劣手段,假造张芳菲的声明,报也登了,潘正人仍然稳如泰山,继续派工作组,抓住双规制的漏洞不放。 包大炮见潘达的利用价值已失,想抛弃他另走门路。就在这时,张芳菲强烈要求见包大炮,他还是考虑张芳菲为他办的好事,接见了她,一见面,张芳菲大发雷霆说: “包大炮,你还是人吗?我一向待你不薄,为什么这样对待我?” 包大炮佯装不知,问: “他们把你怎么了?” “别扯淡了,那小子办的事你会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他冒充我的名义,在报上声明,你能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好,既然你不知道,我就再相信你一次,你马上在报纸上声明,澄清真相。” 包大炮被逼到墙角上了,只好说: “一定照办!” 张芳菲气愤地说: “我告诉你们,潘正人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倒的,你一定要保证我女儿的安全,如果有一点点差错,后果你是知道的。” 包大炮虽然感到内疚,但为商业利益的驱动,他还是想采取一切方法,让潘正人放手,恢复他往日的商业利润。他又把潘达找来,商量对策。 包大炮说: “潘正人,张芳菲两口子十分倔犟,软硬不吃,你的对策又连连失手。那几个公司的合同已经到期,如果不能及时供货,公司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我看唯有采取断然措施。”潘达说。“怎样才算断然?”包大炮问。 他没有说出来,在手上写了俩字,亮给包大炮看,包老板一看,大吃一惊,心想:潘达太可怕了,为了自己利益,连至亲也要干掉!一定要与他分手,另寻合作伙伴,可惜,我相信了他,把王助理赶走了。 天下难买后悔药,但包大炮毕竟是老谋深算的干将,暗中逐渐裁撤潘达的权力。以前公司事务,特别是国内事务全由潘达统管。现在他只能管原材料购进,支付款项的财务权已被撤出,花每一笔钱均需包老板亲自批准。 潘达也不是省油的灯,他早有准备,他已背着包大炮在广南和浙东建立了好几个自己的公司。 他做的伤天害理的事,完全不知自省,也从来不想伯父、伯母对他的好,如果没有伯父的宽大为怀,如果没有伯母对你的信任,他能有今天吗?他一心只想:我既然能把几万变成几百万,成为百万富翁是我自己的本事,谁挡了我的道我就除掉谁。再回忆起家史,他更怨恨潘正人了,他下决心,痛下杀手,一个阴谋计划在他的恶毒灵魂中生成了。他心想:好,你一心为国为民,走到老百姓中去微服私访,这就给了我机会,他下达了指令。 且不说潘达图穷匕现,指令他在东宁的杀手伺机下手。但说李小菲见飞机在东宁省城落地,她不顾一切冲出候机室,打一辆计程车向城内急驰,到市内找一家宾馆住下,一夜无话。第二天,她买了一本省内交通图,仔细观察去鹿岛的路线,经过深思熟虑,她做出决定:今天去海港,明晨搭乘早班客轮去鹿岛。到了鹿岛,只要找到潘贵,不管他已经属于谁了,我一定把他夺过来!反过来想,他如果和葛玉英……她不敢也不愿想下去,既使如此,他也还是我大哥,见面再决定今后行止,就有了主心骨。 他走出宾馆大门,正好有一辆计程车等在门口前,她上了车,去火车站,司机在笔直的大马路上奔弛,她目视前方,心急如焚,丝毫没注意后座上尚有人在,经过中山公园门前时,后座上的那个人,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说: “小菲,怎么连老朋友都不认识了?” 小菲回头一看,吃惊不小说: “哎呀!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 “你不是被推下车,摔死了吗?” “我是那么容易死的吗?” 那人对司机说: “到公园正门停车!” 小菲说: “直奔火车站,我有急事。” 司机却不听她的,到了公园正门汽车果然停了,那人付了车钱,不容分说,拉着她向公园里走去,边走边说: “决不耽误你更多时间,谈个十几分钟足够了,我送你上火车。” 在距公园门大约五百米远一个小广场,那里周围密林掩映,花香益人,是个谈话的好地方。他拉着她坐在一条长椅子上,她先开口: “黄四浪,你不是从车上被推下去了,怎么没摔死?” 黄四浪龇开牙,笑笑说: “我皮泡肉厚,那么容易死吗?我被扔下车以后,路弯是一片草丛,没有摔伤,就乘着黑夜跑回了城,后来毕业分配我回东宁工作了。” 李小菲想一想,他说的也符合道理,就说 : “你福大命大造化大,现在发财了吗?” “虽没发财,还混得下去,你怎么也跑的宁城来了?这是要到哪里去呀!” 若是往日,李小菲,一定会竹筒倒豆子,全部倒出来,但半年多的曲折经历使她提高了警惕,他诡称: “我到海港去找个朋友。” “什么朋友?” “无可奉告。” “是不是男朋友啊?” 她笑笑说: “不是啊,是中学时的同学,他在那里当刑侦科的科长。” 这几天,黄四浪正在东宁省各处寻觅潘正人的踪迹,始终没有找到线索,正无计可施之时,遇到了李小菲。他想:找不到大人,找到了孩子也是功劳一件。一定把她抓获,让她为我……引路也好。 第七十章 甩掉黄四浪 黄四浪知道李小菲在撒谎,却顺着她说: “是不是去完婚啊?” “有这个意思,如果条件具备就完婚。怎么,你还想送份厚礼?” 黄四浪心里一阵酸楚,心想:我在广南与她很有感情基础,我俩在一起,舞跳的很好,她也经常赴我之约,都怪那个潘达,一场绑架,使我的好梦成空。但是,又一想,她现在在我手里,何不诱她上钩,诱不成就逼她上钩。他灵激一动说 : “小菲,你现在也没什么急事,去海港找一个同学何必那么急,在这玩两天再走不迟。” 小菲一听,心中说,我本直奔车站,你偷偷地藏在车后座上,死拉硬拽强迫我到公园下车,现在又欲留住我不走,是何居心。但也没有什么事好推辞的,就说: “你看我火车票都买了,两小时后车就开了,省城我就不玩了,改日在来玩。” 黄四浪误会了她,以为她非走不可,是因为已经买了车票。他接过车票一看,果然是10点50分的。他未加思索,就要把票撕了,并说: “这两个钱算什么,就听黄兄的,在这玩几天,车票,旅费全由黄兄包了。” 李小菲把车票抢了过来说: “你要干什么?” 小菲已非以前的小菲,经过这次磨难,增长了智慧。她想:我们素昧平生,你以为我是天天与你跳舞的小女孩啊,我们有什么交情,我本直奔火车站,而你却半路找麻烦,谁知怎么回事。但她没有断然拒绝他,在他的地盘上,恐怕遭到暗算,忙诡称: “黄兄,若说省城玩上两天也没什么,不过省城我不熟,我想先到火车站看看路径,以免走时也好轻车熟路。” 黄四浪一听,她真的中了圈套,喜出望外说: “这个不难,现在还早,我们在公园转上两圈,看看这座公园景观,再走不迟。” 李小菲看了看表,漫不经心地说: “这到车站有多少路程?” “看来你真是南方姑娘,到了北方大城市成了‘傻帽’了,这到车站,多则半个点,少则二十分钟。” “那好,我就再陪黄兄玩上一小时,去车站看看,下午再找住处。” 黄四浪牵住她的手,不断抚弄,动手动脚,想刺激她的性情。李小菲越法感到他的居心不良。她已无心观景,一心琢磨如何逃脱他的掌控。好不容易碍过了一个小时,他们正好又游回到的公园门口,小菲说: “黄兄走吧,去火车站!玩嘛,下午,晚上,明天还有的是时间。” 黄四浪心中且喜,与她一起打一辆的士向车站方向奔去。 李小菲时间掌握的真好,进了侯车室,她所要乘的车次已经开始检票。李小菲头也不回,直向检票口冲去,票虽然撕了口子,但还是可以用。检票员仔细看了看,就让她过去了。黄四浪急喊: “小菲 !” 他也想通过检票口跟进去,被检票员拦住。 煮熟的鸭子就要飞了,他不顾一切想冲过围栏,都被车站工作人员拦阻,他反身向问事处跑去,想买站台票进入站台。铁路是凭火车票买站台票的,他没有车票是买不到的,他又到售票处再买一张短途车票,当他进入站台时,列车已经徐徐启动。李小菲在车窗里笑着向他摆摆手,对他是一个莫大的讽刺。 他仍然不死心,出站后,他立即打了一辆计时车,向海港市方向追去。他想在前面车站,追上火车,赶到火车上把她抓回来。又一想,不行,我既使追上她,又以什么身份能把她抓回来,只好恢心丧气地返回住处,另想办法。 且说李小菲,火车徐徐开动,她的心才落了地。心想,黄四浪拦阻我去海港,一定别有所图。看他一见面,两只像钩子一样的眼睛,在我的身上飘来飘去的目光,就知道他没安好心,和他在公园逛了一会儿,他动手动脚……肯定是在想办法欺骗我的感情,哼,今日的我李小菲已非往日的李小菲了,她看透了他的阴谋,巧妙地甩掉了这个色狼。她有一种说不出的自豪感。也有无尽的忧虑,到鹿岛去,她虽然有地图在手,但到了鹿岛又该怎么去找哥哥!难道哥哥还会住那个宾馆?已经半年有余了,也许他不在鹿岛了,那我该怎么办?喏大个东宁省,找一个人如同大海里捞针,她不敢想下去,如果实在找不到哥哥,我该如何是好?这时她感到十分孤独无助。 车到山前必有路,他抛掉一切杂念,一门心思到鹿岛去找哥哥。还算顺利,第二天中午时分下船,到了鹿岛县城,心急火燎地向鹿岛大酒店进发。进门一看,她傻了眼,酒店已重新装修,比一前豪华多了。服务员小姐也都是新面孔。如果说那是改革开放刚开始,经营方式和服务模式还都是计划经济时代的,现在已经改变了经营模式。不像国营企业服务员,对顾客代搭不理。服务员小姐十分热情,主动服务顾客。她一进客厅大门,打算先问问服务员,又不知怎样问法。谁知服务员小姐主动前来与她搭讪: “小姐您找谁呀?” 她一时又不知怎么问好,话到嘴边不得不说,她随口应对: “我找一个姓潘的青年,在你这住过宿的。” “什么时间的,住几号房啊?” 她摇摇头表示不知。 “这可就难了,一不知房号,二不知住宿时间,你让我怎样帮你找啊?” 服务员去接待别的客人。她只好在客厅里踌躇徜徉,不知该怎么办?服务员小姐看出来了,认为她一定有什么难处,又主动前来与她打讪: “小姐,您是住宿啊,还是找人?” “我找人。” “找什么人?” “是个二十八九岁的年青人。” “他是你什么人,丈夫、情人、朋友?” “是朋友。” “哪天来登记住宿的?” “是半年前。” “哎哟,那有住宿一住就住半年的呀?早离开了!” “你给我登记簿底子上查一查,好吗?看半年前有没有个叫潘贵的人,在这里住过?” 服务员小姐在她脸上扫了一眼心想:你这不是刻舟求剑吗?微微笑笑说: “这可很难找到,现在男人和情人在这里开房住一两晚就走,最多住一周就离开了,即使是新婚蜜月也最多超不过半月,他跑出来半年了,你怎么才来找?” 她心想:你可能也在外面找情人了吧!谁也不吃亏,微笑着对她说: “你这种找人的方式不好找,我们也不能给你看着男人呐,别难为我们了吧!” 李小菲见找人无望,她把《小菲日记》拿出来翻看一会儿,突然有所感悟。对服务员小姐说: “你能不能让我到505号房间去看一看!” “那可不行,必须开房,还得505号房是空房,才能给你开门,你才能住进去。” “好,给我开房,我要505。” “不错,还真赶上505没人。” “五楼服务员小姐给她打开505房间,她进门一看,对,《小菲日记》上就是这样记载的,那次,葛玉英摔门走的时候,说了一句话: “你和你的妹妹说说亲热话吧!我要到北岛看父亲去。” 对,北岛是个固定的地方。 “小姐:你知道北岛在什么地方吗?” “北岛倒是有一个,距这挺远,有七八里路,出宾馆门,一直向北走,有个小港湾,转过山环,走上一个小半岛,就是北岛。” 她谢过小姐,迅疾下楼,向北岛奔去。 第七十一章 小菲迷茫 黄四浪想控制李小菲,被她耍了,灰心丧气,倒在床上无计可施。正在这时,手机响了,对方向他询问命令执行情况,他懒洋洋地说: “毫无进展!” 劈头盖脸遭到一顿训斥: “你干什么吃的!这么多天找不到他们的行踪。” 黄四浪感到十分无奈,他脑袋一个急转弯说: “大人没找到,我找到了他的女儿。” “什么,你说找到了谁?” “是他女儿李小菲。” “他在哪里?一定控制住她!” “又给她跑了。” “废话,跑了你说了,还有什么价值?” “不过,她去的地方我知道。” “什么地方?” “是海港市” “确定吗?” “确定,我亲自看了她的火车票。” “小斜眼”这次下了狠心,一定把她抓住,决不能让他们父女见面。他以为:目前,潘正人虽然发现了他的恶行,但是,他手里并无真凭实据,没有凭据,他就无法报案通缉他,或者抓他。如果李小菲与他汇合了,那李小菲就是活证据。把以前发生的事串联起来,他就死定了。以前几次他让郎英民,苟小菊和黄四浪办这件事,可惜,这几个家伙都不中用。想把她弄到港埠来,不但没弄成,反而让她跑到海港去了。黄四浪这个该死的东西,既然你见到了她,为什么不控制住她,而是被她给耍了。这次他要亲自出马,一定把她抓回来,弄不回来活的,就击毙她,决不能让他们父女见面。于是他带上郎英民立即出发。 再说,李小菲听说北岛距鹿岛大酒店不远,忘记疲劳,就向北岛进发。还不错,很快找到一个小半岛,顺着小道向前,见有几座小院,她见一个小院篱笆墙里有一位身材高大的小伙子,急问: “哎,有个姓革的在这住吗?” “天下姓革的多着来,我知道你问哪个姓革的?” “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只知道她姓革。” “这里没有姓革的,走吧,到的别处问去!” 这时从屋里走出一位老夫人,对那小伙子说: “你怎么骗人,你不是姓葛吗? “我不姓革,我姓葛。再说了,有她这样问路的吗?开口就是‘哎’,我姓‘哎’吗?” “那也不能骗人!姑娘,我们家就姓葛,不过我们这里都把葛念‘噶’。” 李小菲其实没有瞧不起他的意思,而是心里急,开口就说,“哎,有没有姓葛的。” 她见老夫人说这家就姓葛,忙道歉说: “对不起,我是找人,心急,说话不够客气。” 她以为老夫人是葛玉英的妈妈。 “老妈妈我找葛玉英。” “我是她婶子,她家在隔壁,不过现在她不在,家里没有人。” 李小菲的希望又变成了失望,急问: “她家里人到哪里去了?” 那小伙子见她说话不像先前那样生硬,上前跟她搭话说: “我大伯和大娘到大陆去了。” 他又看了她一眼,接着说: “我大姐去云南旅游去了,大姐夫嘛,去了美国。” 小菲一听,心里“咯噔”一下! “你大姐夫是谁?” “是潘贵啊!” 她听说是潘贵,酸甜苦辣一起涌上心头,怕什么来什么!但也无可奈何!现在她这里什么人也不认识,只好继续和他们搭讪。 老夫人说: “到家里说话吧。” 她也只好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进葛家。这是个典型的北方小院,家里窗明几净,好像新盖的房子,他们进了老夫妇住的东屋。老夫人给她倒了一杯水说: “姑娘,喝点水吧!” “婶子,我找葛玉英有急事,能不能告诉我,她在哪里?” “他的行踪不定,我们也不知道她到哪里去了。”老夫人说。 小伙子见姑娘眉青目秀,说话和气,改变了初见面时的态度说: “小姐,若想知道我大姐的详细地址,必须找到我大伯和大娘才行,也许他们会知道。” “快说:他们在哪?” “我大伯在驼钢厂当工作组长,伯母也跟着去了。” 李小菲顾不得道谢,背起背包就要返回港口,想马上赶回驼城! 被小伙子拦住说: “今天去大陆的船已经没有了,只有明早才有去大陆的船。” 小伙子给她写了个去驼钢厂的详细地址,她谢过后离开了葛家,回了鹿岛大酒店,想住一宿,明天早早起床,赶头班船去找葛玉英的父母。 她想好好睡一觉,可怎么也睡不着。她又把《小菲日记》拿出来翻看,心想:我现在是冒充小菲,就应该装的像她,先恨葛玉英,后恨潘贵。恨葛玉英这个‘狐狸精’,你抢了我的情,夺了我的爱……如果让我遇见,先咬你两口,才能解我的心头之恨,她还恨潘贵,潘贵啊潘贵,你怎么就是不领我的情,我的心全在你的身上,你怎么就不知道呢?回想小菲被绑架以来的遭遇,先是被蒙着眼睛转来转去,后来被扔到一个荒岛上,处处有人监视,不久前,又被转移的了广南,幸亏郑科长救了我,才得以逃生。现在潘贵哥站的我面前,我怎么与他面对?想来想去,以泪洗面,这可能是我的命运,也是我太年轻幼稚,不懂事,迷恋上了跳舞。接着她又恨开了黄四浪,那天晚上跳舞就跳舞呗,你为什么要邀我到楼上咖啡厅呢?她突然灵机一动,说不定绑架我的人是他的同伙!不然他怎么会安然无恙呢? 一夜辗转反侧,难以成寐,到黎明时分,她忽忽悠悠睡了过去,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连洗漱都没来得及,就向港口奔去,她刚登上船,船就起航了。一路顺风,弃舟登岸,向驼城进发。刚走出车站,,黄四浪已等在出口,向她打招呼,她一出站,他就过来接她的包,向她献殷勤,李小菲一转身甩开他,并说了一声: “给我滚开!” “什么话,怎么,老同学都不认了?” 他也没强行她,向两旁的随从使了个眼色,两个随从紧跟在她的身后,注视她的行踪。她搭上计程车丝毫不知后面有人跟,竟沿着葛家小伙子给的地址奔去。很顺利她找到了葛成文的家,不巧,葛成文不在,只有月仙妈在家。互相自我介绍,才知道了谁是谁,月仙妈热情接待了她,月仙妈说: “姑娘,你到这就算到家了,晚上你葛伯伯回来就知道了你父亲在什么地方,我们会按排你很快让你见到你父亲。” 第七十二章 潘正人遇刺 潘正人正在如意汽车厂调研,忽听葛成文又来电话,电话中得知李小菲来了。老人又惊又喜,惊的是小菲已经失踪多时,今日从天而降,怎么不令老人吃惊;喜的是她还活着,并来到自己的身边。他把工作放下,大声喊: “婉青,我们走!” 他们上车,向月仙妈住处驼城东山家园小区奔去。到了东山家园小区,潘正人等刚下车,“叭”一声,一颗子弹飞来,正打在他的左臂上,顿时,殷红的鲜血从他的袖管里流出。潘正人不愧为军人出身,立即掏出手枪,趴在汽车后座上,进行反击。俗话说,“明枪好躲,暗箭难防”,对方又连开三枪,都被潘正人躲过,歹徒倒被潘正人击中。小宋想跑过去活捉那人,潘正人背后挨了一枪,又打中了左臂,当那人开第二枪时,婉青扑在潘正人身上,用胸膛挡住了罪恶的子弹。潘正人一回手,将对手击毙。小宋忙跑过来救助,片警也赶了过来,忙送医院抢救。潘正人只受了点皮肉轻伤,而婉青却因流血过多,不治身亡。 谁也没想到,在潘正人身后开枪的竟是保卫应龙奇。正面被潘正人击伤的是一个从广南来的人。 经过突击审讯方知,那个逃跑的人竟是郎英民。 四省(市)巡视员潘正人遇刺,惊动了整个东宁省。省里领导劝潘正人不要再巡视了,就是下去,也要加强保卫,到各地典型去看一看,听听当地官员的汇报,即使要走访某个基层单位,访问某些人士,也必须事先由保卫部门摸底,排队,认为是“可靠的人”,才能由保安人员按排后,再去调研。潘正人对这种调研方法,嗤之以鼻,认为那种调研方法,只不过是走过场,听不到老百姓的真正呼声。他对听当地官员汇报更不感兴趣,他认为当地官员的汇报都是假的话,空话,套话,报喜不报忧,把政绩吹的天花乱坠,实际问题一大堆…… 于是,他决定继续调研,按既定行程不变。只是想找个新的保卫人员,来代替被他击毙的应龙奇。 潘正人一贯遵循以往的成例办事,搞五湖四海,不搞小圈子,不管哪个省籍的人,只要上级派给他的保卫人员,都热情接纳,深信组织审察过了,一定是可靠的。这次应龙奇的作为,使他吃惊不小,他从来办事向前看,参加革命四十余年,从他背后打黑枪,这还是第一次。他不能不提高警惕,所以这次选警卫员,他让葛成文亲自给他挑选。条件是:一当过兵;二是对自己没有二心;三是最好受过训练,格斗、擒拿有两手,会一点拳脚更好。 葛成文想了想,开始想从下属公安战士中遴选,后来,打消了这个念头。他认为属下的公安战士,第一条和第三条都能满足潘巡视员的要求,就是这第二条,他一时无法考察,时间也不允许。他想起了一个人,但他很担心犯了潘正人的忌讳。他吞吞吐吐欲言又止,被潘正人看出来了。 “老葛,你有话就说,干吗像个大姑娘似的,还羞羞答答的。” 葛成文说: “我举荐一个人,三条标准具备,就怕你说我搞群带关系。” 潘正人忙说: “举贤不避亲,你说说看!” “我侄儿葛世雄,早年参军,在部队呆了几年,复员后,与父亲一起打鱼为生,从他父亲那里学了一身武艺,人也很机灵,就是因为他是我的亲侄,我才迟迟不敢说出。” 潘正人迟疑一下说: “不妨叫来,让我看看。” 月仙妈插嘴说: “潘市长,按理说我不该多嘴,不过呢?现在年月不同了,一些人为利益躯动,什么事都能干出来。就说你以前那个保卫应龙奇吧,原本也可能是个好人,后被坏人收买打您的黑枪。现在当官的,谁人不用自己的人。就说世雄吧,如果让他保卫您,别的我不敢说,他可能像婉青一样,一个心眼保卫您的安全。” 潘正人想想也是,用谁还不是用,就找一个可靠的吧!心想:就不知他的身手怎样?他来了试探一下便知。过了几天,葛世雄被大伯招来,不知什么事,便问大伯,大伯也不说,他只说: “你跟我走吧。” 潘正人正在驼城宾馆里闷坐,把近来发生的事,在脑子里进行过滤,以便理出个头续。葛成文敲门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年轻后生,不用他开口,潘正人已猜出了八九分,劈头就是一句: “你就是葛世雄?” “是啊,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不但知道你的名字,还知道你当过兵,行过船,打过鱼!” 葛世雄看了一眼葛成文,挠挠头说: “都是大伯告诉你的吧。” “不仅如此,还听说你有一身好武功,是不是?” “好武功不敢说,我要是发了威,反正三五个人,近不了我身!” 他憨憨笑笑,摸了一下头说: “我自吹自擂了。” 潘正人这才仔细端详这个年轻后生,你看他是一个典型的山东大汉,头大,脸方,身体健壮,足有一米八的大个儿,站在客厅门口,不肯进前,活像一扇门板,战争年代一定是一个好的重机枪射手,打起鱼来也一定是把好手,就是不知道头脑,身手是否灵活。 潘正人想考察一下,问: “你学过格斗、擒拿吗?” “正规训练,没有,在部队只当了三年兵,学过刺杀,射击操训,当海岛民兵时,民兵队长零星教了一点格斗、擒拿,不过……” “不过什么?” “我家原籍山东蓬莱,我家祖上曾是戚继光的部将,祖传会一点戚家拳,那里面也有格斗、擒拿方面的,父亲传授给我一些,当然我学的还赶不上父亲。” 潘正人听了他的叙述,比较满意,现在没有场子,也没有时间亲自观看他的身手,只好在以后的实践中逐渐考察了。他严肃地说: “世雄啊,从明天起,你就当我的警卫,你愿意吗?” “当然愿意!” “不过呢!现在还只能算临时工,一旦有机会,就给你转为正式工。” 葛成文插话说: “潘巡视员,即决定让你当他的警卫员,你就要尽职尽责,决不能出一点纰漏,具体职责,我会给你详细交代,你去找与我们一起来的司机小宋,让他给你领套服装。我和潘巡视员还有话说。 “你去吧!“ 葛世雄像做梦一样,天上掉下个大馅饼,乐的他连蹦带跳跑着去找司机小宋去了。 潘正人因为左臂负伤,在驼城医院治疗半月。原打算还回如意汽车厂考察,后来小菲建议说: “在那里已经考察了那么长时间了,再回去还不是老一套,不如就回省城,做太平官,听听汇报,发点指示,何必那样劳心费神,如果再碰到刺客,是不是让我给爸挡子弹呐?” 潘正人想了想:小菲前半段想法很对,已经在那里考察半个多月,再考察没有多大意义了。但是潘正人对小菲的后半段想法,不能苟同。他想:我潘正人枪林弹雨中爬过来的,难道能被一两颗子弹吓住。现实的某些当官的,不想为人民多办点事,却喜命如金,很怕对他们个人不利,每当出行必然前呼后拥。到老百姓中间去,很害怕老百姓,偶尔走进群众家,也是挑了再挑,选了再选,都选那些顺情说好话的“群众”,而那些直言不讳的群众,他们是不敢或者不屑一顾。这哪里是人民公仆,而是人民的老爷。我不能这样做,我是四省(市)巡视员,如果我跟他们一样,能了解到人们的疾苦吗?他耐心向小菲解释说: “小菲,你婉青姐,为了掩护我,而牺牲了生命,我就更要对得起她,我官高权重,就应该走到群众中去,解民于倒悬,救民于水火,把在南方行之有效地改革开放政策推广到北方来,为桑梓造福。” 小菲说: “爸,我明白了。”潘正人继续耐心地说: “小菲,我的好女儿,如果你愿意跟我下去考察,走到底层去,我欢迎,以劳乏你的肌肤,磨砺你的心志,锻炼才干;如果你不愿意,可以跟你葛叔叔参加工作组工作;再不然还可以去葛叔叔家住一段时间,修养身体,恢复体力,以便将来深造。” 李小菲听了父亲的话,顿然悔悟,感到自己刚才的话,和父亲的作人宗旨不符,忙解释说: “爸,真对不起,女儿不帮你排忧解难,反而干扰你的事业,动摇你的决心,说那些不合你意的话。女儿愿意向婉青接学习,跟你到下层去……” 潘正人第一次正眼看小菲,心里说,女儿跟以前不同,长大了。看来磨难使人痛苦,也使人成长,成熟……心里说不出有多高兴。他一下把小菲揽在怀里说: “小菲,这就对了,要干点大事,就得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的去干……” 父女俩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了。 第七十三章 焦桂凤落崖 潘正人一行四人,司机小宋,女儿小菲,警卫葛世雄乘一辆普通的车子向海港市急弛。快到市区了,小宋问: “首长,去那里?” 潘正人不加思索地说: “去天津街,找一处旅社先住下。” 李小菲插嘴说: “不,去富丽华大酒店!” 潘正人未置可否,李小菲解释说: “爸,你忘了在驼城的教训了?现在社会治安大不如前,况且我们的对手还没有完全归案,他们正在暗处虎视眈眈耵着你。住富丽华这样的大酒店,守卫森严,坏人不易得手。住小旅店危险大些。” “好就听你的。”潘正人随口应了一声。 小宋车子减速,向富丽华大酒店所在地滨海大道驶去。住进酒店以后,才十一点多钟,他们略事休息。饭后,潘正人小睡一会儿,三点多钟醒来,他喊来小菲: “小菲,我准备带你到‘老家’去看看。” “是潘家窑吗?” “不,是文革前我在海港市的住处,就是别墅区85号。” “听你说,那里不是被别人占了吗?我们去看什么?” “上次我带你婉青姐去看时,那里立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要拆迁,文革前我和你刘亚男大娘,你潘贵哥在那里住了十多年,很有感情,我心里总把那里当作自己的家,想再去看一眼,否则,也许再也没有机会了。” “不就是一所破房子吗?有什么好看的?”小菲说。 “破房子,那里的别墅是苏联红军占领时期,专门为将军们修的,外表看不起眼,内部十分豪华,有小克里姆林宫之称。不知什么人,什么目的想拆迁……” “好,既然爸爸那么恋旧,我就陪爸爸去看看。” 他们一行人等刚走进别墅区85号门前,就听到院内传出女人嚎啕大哭的声音,他们刚踏进院门,见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边哭边数落。另一个中年女人在劝解,只听那女人拍打着门框说: “潘正人呐潘正人,你狼心狗肺,六亲不认,亲兄弟被你逼死,你还不肯放手,还要追杀你的亲侄子,你能对得起你九泉之下的伯父伯母吗。。。。。。” 其他三人摸不着头脑,也不知她在数落谁,哭什么?潘正人一听就知道了。忙上前说: “弟妹啊,你自知其一,不知其二……” “二”字刚出口,那女人听出来了,来人正是潘正人。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她不顾一切地向潘正人扑来,又抓又挠,冷不防,潘正人被抓了个“满脸花”。葛世雄立即反映过来,他轻舒猿臂,将那个女人双手扭到背后,并大声呵斥: “你是什么人,敢伤首长!” 李小菲怒不可遏,就想上去给她两耳光,被潘正人制止: “小菲,不得无理!她是你的婶子。” 那女人不依不饶,破口大骂: “潘正人,你还我儿子,你还我儿子!你良心叫狗吃了吗?呜——呜——” 潘正人对葛世雄说: “你放开她,让她说,她儿子怎么了?” 她什么也不说,只是把潘正人骂了个狗血喷头,祖宗八代都翻腾出来了,撒泼骂街模样,目不忍睹,骂的语言十分污秽,耳不忍闻…… 最后,还是扶持她的那个女人许妈说了话: “前些时,这里房子要拆迁,原住户都搬走了。有一个大员来看了一下,不知为什么又不拆迁了。原住户纷纷回迁,我家主母原住在这里,有房证,也准备迁回来住。我俩正在收拾房子,达儿跑了进来,跪地就给他妈叩了仨头,并说: “妈,我回来见你最后一面。” “为什么?”妈问。 “潘正人在追杀我!” 妈把他扶起来,他见旁边是我,又给我叩了仨头,转身就走。他刚转过身去,两只黑洞洞枪口,对准了他。 我和他妈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将两个警察缠住,我俩大呼: “达儿,快跑!” “警察被我们死死抓住,不得脱身,又不敢对我们开枪,纠缠了好长时间,警察才把我俩甩开,追踪潘达去了。这期间,潘达已经跑远,警察鸣枪示警,他也不理睬。警察在前面追潘达,我们在后面追警察。潘达跑到海岸悬崖边,再也无路可逃,警察马上就要赶到,他一头栽进大海…… 两个警察打了一阵枪,走了。我们跑到悬崖边往下一看,万丈深渊,波涛汹涌……潘夫人就想跳崖与儿子同去,好不容易被我拉回。刚进院门,你们就到了。” 潘正人当机立断说: “快救人!小宋快到附近派出所找警察!” 他带小菲,葛世雄和两位母亲马上向海边跑去。到了海滨,向悬崖下一看,都惊呆了。几十丈高的悬崖,下面是怒涛大海,浊浪滔天,卷起千堆雪……人人胆战心惊,悬崖上没有树木,只在海边有一些红树林。 潘正人心凉了,心想,从这样的悬崖上跳下去只有死路一条。但他还不死心,大声喊后面跟上来的人,绕道下去搜救。葛世雄说: “如果落到红树林里,也许不会致死。” “对,红树林里要仔细搜搜!”潘母听潘正人说,红树林里还要仔细搜搜,误认为潘正人太狠毒,侄儿摔到崖底还不放过,丈夫死了,儿子九死一生,自己活着没有什么意思,就想一头撞下崖去。又一想,我死也要找个垫背的,不能让他好受,恶狠狠地向潘正人扑来,又撕又打,又喊: “你还我儿子,你还我儿子!” 李小菲见这女人太不可理喻,举手就是一记耳光。焦桂凤被打了一个趔趄,大喊: “我们走,不要搜救那个恶人!” 焦桂凤大叫: “你算什么东西,不就是个‘拖油瓶’嘛,还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焦桂凤拼了命,一头向李小菲撞去,她这一举动不得了,李小菲站在悬崖边,一头栽了下去,焦桂凤也失了控,飞下悬崖。多亏葛世雄手疾眼快,一把将李小菲的手抓住。百多斤重,就在一只胳臂上,好不容易被拉了上来。许妈大呼: “救人呐!” 潘正人怔那里动弹不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足足呆了几分钟时间,才醒过神来。众人七手八脚把他扶回别墅区85号,让他休息。葛世雄和小宋组织搜救,一直搜到子夜一两点,连个人影也没搜到,只好作罢收兵。 第二天组织大规模搜救队伍,进行搜索。在一处海滩上,找到了焦桂凤的尸体。李小菲,葛世雄等人,“啐”了两口说: “该死的恶人,死有余辜!” 潘正人见了尸体,感慨唏嘘,命人妥善处理后事。许妈给尸体穿上了丧衣,并略事化装。潘正人说: “把她与潘正怀葬到一起吧!” 从他眼角里滚出了两滴泪水,他不断摇头叹息,闷闷不乐地离开了弟弟的坟墓。 第七十四章 一石激起千重浪 潘正人深入群众的调研工作作风,一石激起千重浪,引起了东宁省上下的强烈反弹。首先是省高层领导对他不满,理由是他这样作,把党的领导放在哪里去了?东宁省上应当领导东宁的一切。他潘正人虽然是上级派下来的,但他在东宁地界调研,应当首先跟东宁省上取得联系,让他到哪里调研,他到哪里调研,即使不这样,起码也应该跟省上打个招呼吧! 其次,地(市)级干部强力反对,以往上级干部下到地(市)调研,总是先听取地方干部汇报,然后由地(市)级干部选择其属下,典型县(市),乡(镇),并陪上级领导去参观调研,然后,上级领导肯定成绩,发表讲话,强调指出一、二、三、四……。几点。地方干部热烈鼓掌。这种调研方法已成龙配套,成为定式,这种方法领导满意,地方干部满意,皆大欢喜。即使领导要深入基层,走访基层民众,也必须先由地(市)或者县乡领导,选了又选,挑了又挑,认为确实够“典型”,才能安排上级领导到基层或者到“模范典型”家里,说上一些早已准备好了的慰勉的话,“典型群众”对领导关怀表示感谢,领导再问一问老大娘或者老大爷好,或者抱一抱家里的小孩子什么的,调研结束,第二天见报。 这种调研模式,十分“得体”,领导省劲,地(市)干部光彩,“典型模范”人物树立起来,充分表现了上级领导与群众心连心,地(市)干部放心。“典型群众”别说不想说地方干部的坏话,就想发几句牢骚,也没有机会,所以,上级干部这样调研,下级干部放心,贪官污吏也更放心…… 如今潘正人反其道而行之,他到哪个地(市),地(市)干部不知,乡(镇)干部也不知,一竿子插到底。他不经地方干部同意,竟走访棚户区,走访失业工人家庭,和拾荒女对话,与他们谈心,共同进餐。这样就把地方的丑陋部分暴露无遗。县、乡(镇)干部丢了脸,就连那些天天喊着创造文明城市的地(市)干部也脸上无光。如果让他们继续搞下去,地方的政绩全泡汤了不说,那些贪官污吏就会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第三,他这样做,不但引起地方干部不满,就是那些被树立起来的“典型群众”也对他不满,他们用钱买来的或者是糊弄来的“典型”也成了人间笑柄,饭前茶后的谈资。 第四,他这样做,普通老百姓倒是满意了,但是,媒体宣传工具,媒体资源普通老百姓占有的少,他们说了些实话,别人不知道,有句粗话叫:“老百姓说话顶个屁”,所以,潘正人调研了几个月,很少有媒体给他报道出去。 但是,由于他是上面派下来的,位高权重,不知道哪一天,就可能从天上降下来,落到你的头上,成为你的顶头上司,所以,他的作为,谁也不敢阻止,甚至,向他提个建议,谁也不愿出这个风头。 潘正人遇刺,说词有了,作为常务副省长的潭天功,首先自报奋勇要去劝说潘正人放弃这种调研方法,改用以往的调研方法。他的理由是:一,我是潘正人的老战友,在朝鲜战场,他是师长,我是政委,有私谊,说话随便,意见他容易听进去;二,他遇刺,一定受到惊吓,我作为老战友应该去慰问;三是以前我与他平级,说话方便,现在又是东宁常务副省长,有地主之谊,也可以说是给他慰问,压惊。有这四条方便条件,经过劝说,他一定会改弦更张,回到原来的轨道上来。 经过商量,省里大员同意,第二天,他就赶到海港市富丽华大酒店看潘正人。谁知潘正人已经去别墅区85号看老宅子去了。他在酒店等啊等,一直到子夜时分,潘正人才带着疲惫的身躯,在葛世雄和李小菲的扶持下回到住处。时间太晚了,他没法去打扰,直至次日8点,他才带着秘书来到潘正人的房间。一进门他就埋怨老战友说: “老伙计,为什么这么和自己过不去呢?你看看我,心宽体胖,吃得好,睡得香,听说你昨晚12点才回来,不知为何?” “咳,为了我的家事,与你无干,不要问了!” “老伙计,你脸上怎么受伤了,是谁胆大妄为,敢伤巡视员,要不要到医院看看?” “别大惊小怪的,是我不小心碰破的。” “我不信,碰会碰到你的脸颊上,那地方肌肉松弛,碰是碰出伤来呀!” “我个人的事你就甭问了,你有什么事就说吧!” “没事,我就不能来看看你!听说你驼城遇刺,我们省上几位领导都很关心你,让我专程来慰问你,还让我宴请你!给你压惊!” “那我就感谢省上各位领导了,不过我已经好了。” 他伸了伸左臂说: “你看就是这里,穿了两个洞,现在已经完全长好了,你回去告诉各为领导,我感谢他们的关心。” “我说,老伙计,你能不能改变一下思维方式,要相信党,相信各级干部,愿意走到群众中去呢,也要由他们安排一下再下去,免得再遇到刺客啊,无理纠缠啊,什么意外发生,你自己不要受到伤害,别人也好放心……” 潘正人一听,听出来了,这哪里是来慰问我,分明是来干预我的行程,否定我的调研计划,不放心我的调查作为,更进一步说,怕暴露经济领域的弊病,露出某些人的马脚……于是,他不冷不热地说: “省里领导对我的关心,我心领了,不过呢,我们当领导的要真正走到下层去,还真不能走你指引的路径,那样只能拾人牙慧,吃人嚼过的馍,没有意思,我就愿意走自己的路,了解到蕴含在群众中的真正意见,和民众的真正呼声,你说对吗?” “对,对,你说的对极了,我们这一套确实是拾人牙慧,吃人家嚼过的馍……可是,你也不能单枪匹马到处乱闯,出了危险,在东宁地界上,我们地方大员不得负责任吗?你还是跟我回省城,休整休整,身体恢复了再下来好吗!” 潘正人想:看样子他是非把我拽回省城不可了,不防我拿点官架子,看他怎么应对。 “天功同志,我现在是环北海地区四省(市)巡视员,不是一个省的官员,我还要到别的省(市)去。你看看地图,海港市正在环北海地区的中心,我就住这里了,休整一段时间,我到别的省(市)去,也方便不是。” 谭天功听了他的说语,句句在理,还有一点“八府巡按”的架势,他实在挑不出毛病,也再无法说服他回省城了。只好站起来,拍一拍老战友的肩膀说: “你呀,就会给自己找苦吃,苦了一辈子了,还是不知道爱护自己!我说服不了你,只好回省里复命了。” 潭天功走后,潘正人躺在沙发里沉思良久,想他说的话是否有道理,我是不是自找苦吃?做个太平官不好吗?省心,省力又逍遥,何乐而不为?他还想继续想下去…… 突然,棚户区拾荒女的形象飞入了他的眼帘,又有一群发不下工资的工人在他面前晃动……他一激灵坐了起来。心想,我潘正人想享清福了,当初为什么要参加革命?此时此刻,他想起来古代名臣的两句名言:“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现在中国人还不富裕,很多人还很贫困,如果我们共产党人,都想着逍遥自在,做太平官,中华民族何时才能复兴?我们的政权还支撑多久?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领导我们,抛头颅,洒热血,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能稳固吗?他不敢想下去……他大喊: “来人!” 李小菲应声进来问: “爸,你要干什么?” “走,我们回家,这里不住了!” “我们哪有家啊?” “就是别墅区85号啊。” “那里不是我们家啊,您糊涂了吧。” “你叔叔走了,你婶子也走了,他们有房证,房子不还是潘家的吗?” “那也得收拾收拾吧。”“昨天,我走的时候不是让许妈收拾了吗?” “那个人不可靠,我已让她走人了。” “不行,快给我找回来,她是个忠诚的人。” “是!” 李小菲不情愿地走了。 第七十五章 一门心思搞改革 谭天功刚走,驼城钢铁公司老总又来造访。开始潘正人不想见他,心想,驼钢是国营特大型企业,直接受中央领导,总经理见国家总理都是司空见惯之事,今日为什么要见我这个小巡视员!后来一想,来而不见非礼也,随口对葛世雄说: “世雄,告诉他,下午两点半,准时在小客厅会见他们!” 葛世雄走后,小菲走来说: “爸,你现在不是没事吗?为什么要到下午两点半再见他们,如果你现在见过他们,下午时间我们可以自己支配,我还想到老虎滩去玩呢。” 潘正人撩起疲惫的眼皮说: “傻孩子,你真是个孩子,爸也是人,况且已是六十岁的老人,不是机器,就是机器也得加点油不是!否则,就会磨损零件的……” “爸,我明白了,那就不见他们吧,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叫他们去找省里大员算了。” “那不行,来了就应该见见,何况人家是中直企业总经理,比你爸的官还大呢!我之所以推迟见他们,是让他们知道我也是人,也需要休息,不要搞车轮战。你瞧好吧!从这往后,各级大员会频频来访的,他们想用这种方式包围我,让我们停止考察……” 下午两点,小菲准时把爸爸喊醒,他洗把脸,走进小客厅,驼钢总经理赵钱荪和副总经理彭有财早已等在那里。他一出现在小客厅,他们立即站起来,彭有财因为跟潘正人有一面之识,上前来与他握手,然后给他们介绍: “这位就是潘巡视员。” “这位是赵钱荪总经理。” 潘巡视员与赵总经理热烈握手,坐定以后,赵钱荪先客气地说: “潘巡视员工作作风踏实,事必躬亲,亲自到公司调查,实在是我辈楷模,难得,难得。” “哪里,那里,我只不过是走马观花,浮光掠影而已。工作还是要靠你们这些实业家去干呐!” “潘巡视员是改革开放的先锋,把工业基础十分薄弱的广南,建成了中国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劳苦功高,是中华民族复兴的大功臣。” “哎哟,这可不敢当!如果是那样,还不让我继续在那里搞下去,还能被撵回老家来了。” “话不能这样说,改革开放,民族复兴,是全民的事业,光广南一隅先进了,发展了,中原,北方以及其他地方未发展,能算民族复兴吗?潘老北归,正是上级的伟大战略部署之一,让你把南方改革开放的经验带到北方,为全民族复兴放把大火,把改革开放的火烧大,烧旺。” “你说的对,改革开放是全民族的事业,靠几个人怎么行?”潘正人说。 “那是,那是。”彭有财插嘴说。 “不过呢,我们北方和广南不一样……”赵钱荪接着说。 “有什么不一样?”潘正人说。 “改革开放前,南方国营大中型企业少,特大型企业更少,我们北方,尤其是东宁和他们不同,第一,二个五年计划期间,苏联援建的大中型企业全在东北,所以呀,现在改革起来难度就大了。” 潘正人一激灵,明白了赵钱荪来的目的,但他佯装不知说: “东北的工业底子厚,改革开放,走向辉煌,应该更容易啊!” “不,不,建国几十年来,广大干部,工人和知识分子,在共产党领导下,辛辛苦苦搞起来这么点家底不容易,能说改就改掉吗?那我们不就成‘败家子’了吗?上级也有人告诫我们,国营大中型企业改革起来要慎重,所以改革之初选择了东南沿海作为特区,而没有把东宁作为特区。” “你是说这个,赵总经理,这我就不明白了,搞特区是为什么,你知道吗?” 他接着说: “搞特区是因为那时候我们经验不足,经过几年的摸索,经验证明,改革开放是成功的,特区经验是宝贵的,所以我们才能在全国推广特区经验。东宁也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土地,为什么不能改革?” 赵钱荪等人哑然,沉默了好长时间,他对随从说: “拿来呀!” 随从缪娄银处长进来,后面跟着黄善良,他提来一个精致的小箱子,放在桌子上。 “打开!”赵钱荪说。 金光一闪,露出来一尊纯金铸造的领袖塑像。潘正人一看,十分耀眼,双手去拿,有几十千克重,他笑笑说: “老人家呀,老人家,你已经去了十多年了,还有人给你塑了金像,可见你的光辉思想,是千古不灭的真理,我是你光辉思想的忠实信徒,能违背你的主义,违背自己的誓言吗?” 赵钱荪听了他的话,感到时机已到,插嘴说: “现在有些人,嘴里说的是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实际上干的是资本主义,行的是买办主义,把一个好端端的社会主义中国,和平演变成资本主义了,他们的行径……我想一定会……” “且慢,你说我们改革开放以来行的是买办资本主义吗?” “那我到不敢说,难道我们革命的目的,就是为了打倒老资本家,再培养一批新资本家吗?” “赵钱荪同志,你说我们在搞资本主义,不应该是吗?” “这我没有说,我也不敢说,但是有的人搞投机倒把,一夜暴富,你说是资本主义还是社会主义!” 潘正人想赵钱荪不但是实业家,以前也曾是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理论家,如果不能在理论和实践中驳倒他,改造大中型企业还真不容易。于是他摆出虚心请教的态度说: “钱荪同志,我知道你早年留学苏联,是又红又专的红色专家,依你看中国该不该改革开放?” “又红又专的红色专家不敢当,改革开放是应该的,但是不能离开社会主义这个基础,那就是公有制;开放是应该的,但为什么非向美国,欧洲等资本主义国家开放,而不是向其他国家开放呢?” “钱荪同志,我对你的说法,有两点不同的意见:一是,改革开放事业,在我国是前无古人的事,我们只能摸着石头过河,先试点,搞出经验再全面铺开,这是符合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的吧!也是马列主义的基本方法之一,理论联系实际;二是,改革开放为什么要向美国等资本主义国家开放,实践证明,计划经济时期,我们与社会主义国家开放往来,与资本主义国家封闭,搞了三十多年,我们仍然落后。事实告诉我们,在现今的世界上,谁也不能蒙着眼睛说瞎话,美国等资本主义国家,技术是比我们国家先进。科学技术是无国界的,也可以说是无阶级性的吧。谁掌握了先进科技,科技就为谁服务。我们为什么不能向他们学习,来为我们所用呢?致于谈到辛辛苦苦搞了几十年,就要被某个集团或某些人占有,我想说,现在不是已经被某些人占有了吗?如果我没弄错的话,你赵钱荪凭工资,就是一辈子,两辈子,三辈子也铸不起这尊金像,你说是吗?” “那是当然,不过我是以企业的名义,赠送给劳苦功高的巡视员的啊!” “不敢当,实在是不敢当,我若是收了它,我将成为与和坤一样,载入千古贪官史册,老同志你想让我留下千古骂名吗? “好!拿来!” 黄善良又提进来一个同样大的小箱子。 打开一看,又是一尊金光闪闪的领袖金像,不过潘正人把金像拿起,比那一尊轻多了,是一尊涂金的石膏塑像。 赵钱荪试探着说: “巡视员,这一尊你不好拒绝了吧!” “好,这一尊我收下了,让他老人家永远监督我继续革命,把中国的改革开放事业搞到底,谁阻挠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事业都不行。” 赵钱荪见在潘正人面前,他永远是输家,理论上他想让他回到毛主席的路线上来,他认为毛泽东思想是要发展的,在今天也就是邓小平理论。他想用金像堵住他的嘴,捆住他的手脚,他不收。涂金塑像,他收了,他想用毛主席思想规范他的行为,他用发展了的毛泽东思想把改革开放事业搞到底。看来两个人永远谈不拢。他们只好告辞,带上随从走了。 第七十六章 坚定信心 赵钱荪刚走,如意汽车厂总经理刘顺利和洪天红来访。刘顺利的来访在潘正人的意料之中,洪天红跟他一起来,使他十分吃惊。因为在潘正人的心目中,刘顺利是如意汽车厂的创始人,解放三十年来,他的汽车厂为新中国的汽车工业作出了巨大贡献。现在改革开放了,让他与外国人合资,或者引进外国资本,把全民企业变成合资企业,让外国资本家赚中国人民的钱,他会想不通的。 洪天红不一样,解放以来,除五十年代初期,他与张维中研究发电机的五六年时间以外,他都在农场劳动,受到不公正的待遇,现在改革开放了,应该焕发出他的创造活力,激起他的创造热情。他会与一个整他,压制他几十年的刘顺利合起来反对改革开放?他不能理解,也许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主之腹,可能他有别的想法和意见,也未可知。接谈之后,不出潘正人所料,刘顺利开门见山地说: “我们这么好的厂房,设备,这么好的工人,为什么要给资本家服务?” “你认为我们引进外资,与外国人合作是为外国资本家服务吗?” “怎么不是?我们的厂房,设备,赚了钱,外国资本家揣到腰包里,这算什么?” “这叫借钱作买卖,借鸡生蛋!” “我们自己有鸡,为什么不能自己生蛋,非要借鸡生蛋,生下蛋来还要分给人家一半!” “你的鸡是‘土鸡’,生的蛋小,借来的鸡是‘洋鸡’,生下的蛋比鹅蛋还大,分一部分给他们,我们不是还划算吗?” “外国的月亮真的比中国的圆吗?” “实践证明:世界各国工业化道路,都是互相借鉴,互通有无的,闭关锁国是搞不成现代化的。” 洪天红插话说: “我们自己的东西,怎么就赶不上外国的好,我们的‘解放牌’不是遍布全中国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吗?为新中国的建设发挥了巨大作用,为什么自己瞧不起自己呀?” 潘正人说: “天红先生,你眼睛里只有‘解放牌’,是否放眼世界看一看,‘解放牌’载重量是多少?不就是四五吨嘛,而目前世界上的载重汽车已经发展到五六十吨,甚至更多,超过我们的十倍,而且耗油量相对载重量又少的多。” 刘顺利说: “就算外国汽车载重量大,引进先进技术也行,那么你引进那么多小汽车生产线有什么用?要知道中国人民还不富裕,有多少人买得起小轿车?是不是好大喜功啊!” “我们中国人目前是不富裕,我们情愿永远不富裕吗?到2000年,中国人民要奔‘小康’,到那时小轿车就走进普通百姓家了。我们要向前看,再说了,生产多了,我们可以出口,参与与国际竞争,赚外国人的钱嘛!” “我看那简直是天方夜谭,异想天开。” “另外,我还想问一个问题,这也许与我们的行业无关,你在广南引进那么多冰箱、彩电、空调生产线干什么?中国人民有那么多钱买那些高档的东西吗?” 洪天红也和刘顺利一唱一和地说: “还是给老百姓办点实事吧!” 潘正人摇头叹息说: “二位今天造访,还有什么别的话要说吗?” 刘顺利说: “没有了,我们只是想给潘巡视员提点建议,办什么事,要放眼长远,但也应照顾目前,不要好高务远,不切合实际,空喊口号,白花人民的血汗钱。开放是要开,但不能开得太大了。” 他们走后,潘正人想:是不是我走的太远了,脱离了中国的现实!又一想不对呀,中国是一个中国,在南方行之有效的方法,为什么在北方就这么难?国有企业,计划经济就那么有吸引力。他想,可能是人们吃“大锅饭”吃惯了,想丢下“铁饭碗”还很难。 送走了如意汽车厂的客人,他想,到东宁来,走访的大户就是这两家,这回可能不会再有谁来打扰了吧!他实在是累了,想在沙发上靠一靠,闭目养养神,门一开,李小菲进来了。 “爸,有两位工人推着一位残疾人来访,我不知道怎样应对他们,你见不见?” “见,我们这个党,就是依靠工人,农民才发达起来的,怎么不见?” 小菲出去,门一开,两位中年工人推着一辆轮椅进来,潘正人一看,认出来了,两位工人师傅是林卫东和马倩倩,轮椅上坐的老师傅不知是谁。只见他骨瘦如柴,太阳穴,腮帮子塌陷,两只手干瘪的像柳树皮,说话声音微弱,被推到潘正人面前时,他微露出一点笑容说: “潘市长,我是马贡献,五十年代,我被评为勤俭爱厂模范,参加过市劳模大会,还出席过省劳模会,你还接见过我。” 潘正人仔细想想,是开过劳模会,也接见过劳模,但当时劳模太多,具体到哪个人他记不得了,但他热情地接见了他。问他有什么事,现在生活怎样?有什么困难。马贡献从他干枯的眼睛里流出了眼泪说: “按理说,上级对我也算不错了,不应该提什么要求,就是想跟老市长说两句心里话。” “说吧,像你这样的老劳模,为新中国建设出了大力,作出了应有的贡献,到了晚年,应该待遇优厚些,享受幸福晚年。” 他叙述了自己的经历,他是海重厂的老工人,年轻时是车工,参加过多次工种大赛,总是名列前茅,因此屡获嘉奖。后来身体累垮了,只能做仓库保管员,在此期间,他给工厂捡回来的废铜烂铁上千吨,又受到嘉奖。后来厂里任命他为附属厂厂长,不久,他患上了重病,作了大手术,以致于后来坐上了轮椅。像他这样的老工人,劳动模范本应该有个幸福的晚年,可是他的附属厂倒闭了,海重厂也资不抵债,他成了三不管的人,生活无着。妻子原来是农村妇女,后来进城作了环卫工,因她长期有病,不能正常上班,也被辞退了。现在全靠女儿马倩倩养活度日,两个儿子又都当临时工,收入微薄。他最后说: “我到附属厂当厂长,是上级派去的,可我是正式国营企业工人,劳动模范,应当给我正式工人待遇,别无所求。” 潘正人听了他的叙述十分同情,可眼下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解决马贡献的问题,他说: “马师傅,我今天也没有法答复你,只能给你开一张空头支票,你的问题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问题,我不但要解决,而且要向上级反映情况,我相信不久会解决的。” 临别时,他让李小菲拿出5000元给马师傅,他说什么也不收。 潘正人解释说: “马师傅,你身患重病,找到了我,这几个钱可能不顶多少用,但你可以先治病!如果不是你重病在身,我这钱也不好意思拿出来,因为一个家庭的长期贫困不是5000元能解决的。一个地区贫困,不是少数人能解决的,一个群体的贫困,要靠社会变革来解决。” 李小菲硬把钱塞到他手里,马倩倩和林卫东开始也不想收,后来看潘市长出于至诚,也劝父亲说: “爸,您就收下吧,这是潘老市长的一片爱民之心啊! 送走他们,潘正人沉思良久,一度动摇的决心,又坚定了起来,他决定采取坚决的行动,扩大改革开放,让改革开放的大火在环北海地区越烧越旺。 第七十七章 感性上升到理性 他们终于辞掉富丽华大酒店的住处,回到别墅区85号——“自己的家”。潘正人命令说: “葛世雄,关紧大门,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准进来!” 又对小菲说: “看紧门户,我要闭门思过。” 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先睡了半天觉。然后,坐在办公桌前,仔细翻阅几个月来的调查记录。大多数是婉青记的,可惜她用性命换来了这些文字,如果我半途而废,辜负了她的良苦用心。他要把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一一理顺,使感性的东西变成理性的东西…… 一是,改革开放非搞不可,因为这是总设计师的精神。 二是,改革开放给南方带来了巨大的经济利益和国民经济的大发展,对环北海地区同样会有正面结果。 三是,改革开放在环北海地区为什么还有这么大阻力?主要来自高层,他们思想还没有解放,有些人可能是双轨制的即得利益者。 四是,蕴育在老工业基地的潜能,经过改革开放,一定会发挥出来,实现往日的辉煌。 于是,他马不停蹄,轻车简从,走访其他三省(市)。两个月下来,他获得了大量的第一手资料,在海港市召集有关人员开汇报会。会上,桑宏羊同志首先提出了改造海重厂的报告,他简单扼要地说: “我对东宁的企业作如下的判断。一是,缺乏资金;二是,缺乏技术,尤其是缺乏先进的技术;三是,缺乏人才,原有的一些人才都‘孔雀南飞’了;四是,缺乏先进设备;五是,缺乏先进的思想。 这最后一条虽然是虚的,但特别重要。南方特区为什么能在几年之内,发展了起来?首先是他们,尤其是领导者的远见卓识,这种思想就是总设计师的理论。不管黑猫白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不管什么主义,发展经济,建设四个现代化就是好主义;在没有经验的时候,采取摸着石头过河的办法,南方人,特区人就是靠着这种思想,几年内造就了工农商大发展。而我们环北海地区,思想保守,故步自封,自称‘老大’,不思进取,在主义问题上争论不休。几年之内,失去了‘老大’的地位,造成了大多数国营企业,进不能进,退不能退,生产不能生产,产品销售不出去,债台高垒,工人发不下工资,‘三角债’泛滥成灾…… 潘正人插话说: “老弟啊,不要光摆现象了,能不能提出解决办法,建议,不成熟也好嘛。” 桑宏羊轻轻咳嗽一声说: “建议是有的,就看我们敢不敢用,有这样胆识没有。” 陈仲铭插话说: “你就痛快点说出来算了,我们有老市长作主,有什么敢不敢,怕不怕的?” “好,我提出我的意见,咱们君子一言,不许秋后算帐,过后打板子,说我走资本主义道路。” “你放心吧,那个时代已经过去了。”葛成文说。 他清了清嗓子说: “依样画葫芦,我们还不会,特区走什么路,我们就走什么路。我们首先要引进资金,引进先进技术,引进人才,引进新设备,在此基础上,开始研发新产品。” “怎么引进资金?空手套白狼,白狼它上套吗?”小菲说。 “我们不是空手套白狼,这一点,我们比特区有有利条件,我们用大中型企业的现有机器,设备,厂房,与外资合作,给他们一定比例的股份,他们会不合作!” “好办是好办,可也得人去办呐!我们能贴个广告,在上面写明合作条件,与什么人合作,人家找上门来与你合作吗?”葛成文无不担心地说。 “引进外资也好,引进技术也好,关键是先引进人才,有了人才,才能去办大事。你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先引进几个能够引进的人才吧!”潘正人说。 提起引进人才,各个人都面面相嘘,不吱声了,最后,还是桑宏羊说了话: “我有一小师弟,叫何大放,改革开放前在海重厂任工程师,我在位期间,送他到国外学习了。前不久来信,他已经回国,正想在南方企业中谋个差事,因为各方面条件,还没有定下来。如果我们把他拉过来,引进技术,引进人才,就都有了办法。” “人家愿不愿意到我们北方来哟?”葛成文说。 “他是黑龙江人,希望回北方,只不过条件……”桑宏羊说。 “什么条件我们都给,只要他是人才。” “年薪起码在20万以上。” 潘正人说: “只要他能引进资金,技术,我们可以按比例给他提成嘛?” “这话可是巡视员说的,不能反悔,如果真能兑现,我马上给他打电话让他来。”桑宏羊说。 “可以,我潘正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小菲来了热情说: “我也举荐一人!” 潘正人看了看她说: “你能举荐出什么人,还不是刚毕业的学生娃吗?” “爸,你瞧不起学生娃,学生娃也有出类拔萃的嘛!”她噘起嘴说。 “你说,你说说看。” “我的老师郑重来信说,他的同门师兄王正义,毕业后就去了港埠,五年之内从办事员被老板提拔成总经理助理,现因某种原因与老板闹翻,回了广南大学读研究生。我老师说,此人很有才干,会三、四国外语,公关能力很强……” “他南方人,愿意到北方来吗?” “怎么不愿意,只要我老师能来,他一定能来,他俩关系莫逆。” 葛世雄说: “你是想把老师带回来吧!” “什么带回来!我老师郑重,是广南大学电子计算机专业毕业,五年之内,升任学生科科长,管理工作很有两下子,在学校能管千军万马,到工厂肯定也是把好手……” “小菲,可不能感情用事,你说的都是真的?” “爸,你总把我当成小孩子,我在学校时好玩,跟你到北方来之后,与你一起走了不少地方,见识也增长了不少,我相信自己的眼力不会差。” “好,那就决定,只要他们愿意来,我们都引进。” 桑宏羊说: “好是好,只可惜……” “可惜什么?”陈仲铭说。 “我说的是老市长不在位置上……” 陈仲铭听了他的话不愿意地说: “我们潘巡视员比市长,省长大的多,说话他市长敢不听!” “你还是部队那一套,现在是地方,你不在位,谁听你的!” 潘正人打了个咳声说: “是啊,宏羊说的对,我们只能提出意见,决定权不在我手上,官虽然比市长,省长大,没有实权啊!不过我们要尽力争取一下。宏羊,你写一份报告——环北海地区深化改革开放的报告,交到上级,特别把引进部分写突出一点。” 精诚所致,金石为开。不久上级批下了潘正人的报告,同时任命他为东宁省副省长,代理省长,主持东宁改革开放工作。潘正人及其手下人,欢心鼓舞,这一下要大刀阔斧的干一翻大事业了。 第七十八章 临危授命 潘正人被任命为东宁省代省长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东宁大地,这一下敲响了东宁保守势力的丧钟。有些人,包括保守势力以及靠双规制发了大财的人,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不知所措。保守派都集聚在谭天功周围,希望他能为他们撑腰。因为上级委任潘正人为代理省长的同时,谭天功的常务副省长没免,他还有好多权力,因此,以刘顺利、彭有财、缪娄银等人为首的新富,都研究潘正人上任以后的形势和对策。 潘正人正式成为东宁省主要负责人后,他走向了政治生涯的颠峰,他按照既定方针,大刀阔斧进行改革,以求短时间内取得最大效益,以便任期届满,光荣退下来。 他上任的第一炮就是对改革开放的阻力,进行了清除。二是,任命洪天红为如意汽车厂的总经理;三是,通过上级调任桑宏羊为省长助理;四是,任命王正义为省长办公室副主任,李小菲为助理,五是,任命葛成文为省公安厅副厅长,任命陈仲铭为负责中小企业的工业厅副厅长,立即赴任。其余原厅(局)级干部不变,各司其责,定期述职。 潘正人上任伊始,大刀阔斧的人事安排,使东宁为之一振,在他和桑宏羊的强力推动下,东宁的改革开放,将要大放异彩的时候,也有一些不和谐的音符。 他原以为洪天红会感恩戴德,立即走马上任,谁知他受计划经济发展模式的教育,优先发展重工业的优越性等思想熏陶太深,不理解潘正人的改革开放措施,拒不领命上任。刘顺利因为被降为副总经理,也躺倒不干。如意汽车厂停产,工人没活,他不得不找葛成文,桑宏羊等人商量,桑洪羊说: “洪老是老前辈,我上学时,就读过他写的书,他对计划经济太偏爱,但他汽车制造知识渊博,研发能力强,让他做如意厂总工程师是完全称职的,我看作厂长还是另选他人为好。” 潘正人说: “谁合适呢?你去行不行?” 桑宏羊摇摇头说: “我虽然是学机械的,汽车行业也不外行,但我长期担任国营企业厂长,脑筋被束缚,对现代西方管理模式不熟悉。让我干必然是穿新鞋走老路。” “那你说谁行!” “让我师弟何大放去,完全可以胜任。” “啊!你说的是那个刚引进的,他年轻,恐怕难以服众。” “不,不,不,在国内时,他已是工程师,出国五年,现在已不惑之年。” “那怎么安排洪天红?” “就让他当总工程师,发挥他的专长算了。” “不行,不行,已经任命他为总经理了,没有理由就把他撤下来,当总工程师,让一个小他二十岁的人当他的领导合适吗?” “合适,合适,洪天红其人,你可能不了解,这人只要他愿意干的事,谁领导他无所谓。” “这可得有个能说会道的人,作作他的思想工作。”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葛成文老兄去和他谈最为合适。” “不行,不行,我在公安厅工作,怎么能作这个工作。” “只有你能做通他的工作,在坐牛棚的时候,你曾与他分在一个组,他认为你葛成文是真正的共产党人,最听你的。” “葛成文,就劳你的大驾,让他出任如意厂总工程师,受四十岁的晚辈领导,还得把工作搞好!” 葛成文只好勉为其难,极不情愿地去找洪天红。 洪天红六十多岁,满头华发,一个瘦骨磷峋的干瘪老头,他住在如意汽车城东侧门外,一所普通民房里。老伴薛仲卿是个陕北婆姨,一口陕北话,虽然年愈花甲,但长相十分可人,丰满,年轻时一定是个美人。葛成文是第一次见到她。他一进洪家门,她就忙活起来,泡茶,拿水果,招呼葛成文坐下,然后喊: “老洪啊,有客人来访。” 洪天红一手柱着拐杖,一手拿着书,从书房里走出来,见到葛成文后,不冷不热地说: “啊,是小葛局长,贵足不踏贱地,你到我家来干什么?” 老伴薛仲卿埋怨说: “老洪啊,有你这样说话的吗,没事就不能来坐坐,聊一聊!” “老薛,你不知道他现在是干什么的,我听说他升任公安厅长了,他到哪,哪就一定是有案子了,他到我家,我家有大案子了吗?”然后他哈哈大笑。 葛成文也调侃说: “我还真有件大案,要向你宣布,哈哈,撤了您的职了,严重不严重,乌纱帽丢了。” “好啊,我根本就不想戴那顶乌纱,是潘老头偏往我头上扣,我一是不愿意戴,二是戴不了啊!” “别开玩笑了,我真还是为此事而来,洪老,任命下了一个多月了,你为什么不赴任啊?” 他指了指腿说: “感谢上级对我的信任,你看,你们忍心让我一个残疾人担此大任?你们就不担心我哪一天去见马克思,给你们撂下一个乱摊子没法收拾,再说了,我对管理工作不感兴趣。” 葛成文伺机试探问: “红老,若是给您点技术活干好不好?” “可以啊,现在我每天不是都在搞技术吗?” “我说的是担任技术职务,要知道目前在中国,一点职务没有想干点事,哪管是纯技术上的工作也是干不成的。” “那也倒是。” 葛成文一听,有门,显然洪老对技术职务感兴趣。 他进一步说: “如果让您负责如意厂技术工作,您看行不行啊!” “行啊!我是一门心思想搞出中国自己的发动机,别的我不愿意浪费时间。” “好,经过研究,想让您出任如意汽车厂总工程师。” “好,这顶乌沙我戴!” “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领导您的可能是个小青年。” “青年人好啊!青年人朝气蓬勃,好象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归根结底是你们的!这是毛主席的名言。” “你们是担心,我不愿意接受他的领导吗?” 葛成文说: “是啊!” “他是您的学生,叫何大放,刚从国外伏特汽车公司研修归来,曾获得机械、管理双博士学位。” “我不管他什么学位,只要他支持我搞中国人自己的发动机研究,我就服从他的领导。” “那就一言为定!” “好,今天不要走了,让你老嫂子做几个陕北小菜,咱哥俩喝两盅!” “好,客随主便。” 酒席桌上,洪天红说: “小葛啊,你是真正的共产党人,我佩服你,在那样强大的政治压力下,你能向我伸出援助之手,真是共产党人的英雄本色!可也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啊!所以说我们是患难见真情,我们算真正的朋友,你一进门我就知道你干什么来了。” 第七十九章 逆流与旋涡 这些天,刘顺利十分窝火,自己一手创建起来的如意汽车厂,就要变成合资企业了,总经理也被撸了,前头加了一个“副”字。最使他不能接受地是五十年代的老右派,在农场劳动二十多年的洪天红就要成为他的上司了。听说他拒不上任,潘正人又弄一个四十多岁的小青年来当总经理……这怎么得了,他心头像压了一块大石头。 这一天,他心情郁闷,叫司机开上汽车向海港方向驰去,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就到了海港市滨海公园。他毫无目的的走在公园的滨海大道上,无意间,与一个人擦肩而过。 “你是钱孔吗?” 那人一愣,想起来了,立即与他热烈握手,那人说: “我们有十几年没见面了吧!” “可不是怎么的,我们最近一次见面,还是全国各省成立革委会,那一次‘抓革命,促生产’大会上吧!” “你的记性真好。” “老兄现在干什么呢?” “我成了寓公了,当了个市长,还是个副的,主管文教,卫生,没事干,天天散步,旅游,解解胸中的闷气,倒也悠闲。” “你老兄发达了,听说你们厂与外商合资了。” “别提有多窝囊了,我的总经理被潘正人给撸了。” “你窝囊,我更窝囊,如果不是他来东宁,我就是海港市的‘主人’了,现在可好,那些老右啊,新从国外归来的小青年啊,都上去了,就把我们这些苦巴苦熬几十年的老人给坑了。” “走,到热闹市凤求凰大酒店坐一会儿,聊聊,发发牢骚,解解闷!” 于是他们进了酒店的雅间,对酌起来。 “潘正人真是个扫帚星,他到哪里,哪里就不得安宁。” “听说他把广南搞富裕了,这才又杀回北方,官又升了一级。” “屁,广南人把他骂坏了,都骂他卖国,投降帝国主义。真正发了的,还不是那些流氓,恶棍,投机倒把分子;而工人,农民都陷入贫困之中。” “改革开放,什么叫改革开放?不就是买办资本主义吗?让少数人先富起来,不就是培养一批新资本家吗?我们革命流血牺牲,奋斗了几十年,打倒了老资本家,现在又培养一批新资本家;我们赶走了老帝国主义,他又引进了新的帝国主义,这到底是什么事吗?” 就在这时,有人推门而入,不请自到。俩人大吃一惊,同时十分紧张。钱孔大声喝道: “你是什么人,敢闯门而入!” “我是什么人不要紧,你们背后诽谤省上领导,该当何罪?”刘顺利一看,认出来了,此人正是潘正人的女公子李小菲,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此时此刻,她若是在潘正人面前‘奏上一本’,我们怎么吃得了。他立即现出了笑脸说: “小菲小姐,我们是闲聊,没有说潘省长什么坏话,即使有些地方出了点格,也是酒后失言,千万别当真!” “我不是李小菲,是李小茹。别扯淡,你们说的我都听见了。你们诽谤改革开放先富起来的人都是流氓,恶棍;你们诽谤改革开放是搞买办资本主义;还有更恶毒的,你们骂潘正人等一批改革派是卖国,是投降帝国主义……还想抵赖?” 她的一席话,吓的他俩目瞪口呆。钱孔冷静以后,反唇相机说: “这些都是你的一面之词,有何凭据?” 刘顺利也醒悟过来说: “小菲小姐,道听途说的话不能乱说,否则,我们可要反诉你对我们的污蔑之罪。” “我再说一遍,我不是李小菲,我是李小茹,关于谁诽谤谁吗?有这个为证。” 她不紧不慢地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的好像是微型录放机说: “要不要我给二位放一段,听听是不是你俩的声音。” 刘顺利脸上沁出了汗珠,钱孔还嘴硬,但心虚了,又不甘心在一个小姑娘面前“臣服”地说: “就凭你,敢把我们怎么样?” “怎么样,不怎么样,只要我在潘正人面前把录音一放,你俩现在的乌纱帽还戴得成吗?” 这一回刘顺利有点心虚地说: “李小姐,你要我们怎么样?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钱孔也像斗败了的公鸡低下头说: “还请李小姐手下留情,这事先别向潘省长汇报。” 李小菲听了他俩的话,发出了胜利者的狂笑,这一笑可把两位地区级大员给笑蒙了,心想,看来平时一些在人民面前耀武扬威的大员都是纸老虎,他们在真凭实据面前是不堪一击的。 她看他俩恭顺的样子说: “二位叔叔,请坐好,受侄女一拜!侄女在这里给二位道歉了,第一歉,我不该在背后听你们的谈话;第二歉,我不该骗你们,我包里根本就没有录放机。” 刘顺利和钱孔半信半疑,但是,看她的态度,都轻轻地吁了一口气,刘顺利说: “李小姐,你明明就是李小菲,你为什么说自己是李小茹,再问一句,你今天到这里来目的是什么?不会是专门来监视我们的吧!” “是的,我并非监视你们,是路过。刘叔叔,我见过你,今天在公园里,我见你情绪不好,与那位叔叔边走边发牢骚,我就跟随其后想听个究竟。” “我倒不明白了,你不是监视我们,你闯进我们的雅间干什么?”钱孔说。 “我来救你!” “救我!”钱孔说。 “不救你,还救我吗?” “我堂堂的副市长,要你救我什么?” “我来拯救你的灵魂,启发你那不开窍的脑袋。” 钱孔还想说什么,被刘顺利抢先说: “贤侄女,愿听高见。” “二位叔叔,听你们二位的谈话,知你们二位对改革开放很不理解,也不开心,我倒不这样认为。” 她停了一下接着说: “改革开放对二位有什么不好?而我认为对你们是一个良机。” “什么良机?”刘顺利问。 “你们现在失掉的仅仅是一顶破乌纱帽,还没完全失掉,就是小了点,可是,你们若听我的,运做得好,你们能得到亿万家资,享受一辈子,两辈子,甚至三辈子……” “怎讲?” “你们说广南人发了财的都是流氓,恶棍,投机倒把分子,诚然有些是事实,但在我看来,真正发了大财的都是你们这些大大小小的官员。” 刘,钱二人半信半疑,但还是侧耳恭听。 “潘正人虽然没提拔你们,但你们手中还有挺大的权力,何不趁自己还有权之机,大捞一把。再说了,人们常说‘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就是不撤你们,你们还能长期当下去吗?二位叔叔若是听我的,你们可以一夜暴富。” 钱孔试探着问: “怎么才能一夜暴富?” 话被刘顺利拦住说: “你到底还是潘正人的女儿,你来是给潘正人当说客,让我们甘心‘臣服’于他吧!” “信不信由你,我才不为潘正人当什么说客呢。” “那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你们。好,你们如果信我,改天来找我,拜拜!” 她一步跨出门外,消失在人群中。 第八十章 美女会钱孔 在楼外楼大酒店的雅间里,一对男女正谈着一笔交易。男人问: “你到底是李小菲,还是李小茹?” 女的说: “我不是李小菲,是李小茹,南洋公司懂事长包胜高的义女。” 男的说: “听刘顺利说你是潘正人的小女儿,是真的吗?” “是啊,我是潘正人的女儿,但我不是李小菲,她是我的妹妹,我来到潘正人的身边是另有目的的。” “你是冒名顶替,潘正人就没把你识破?” “我和李小菲是一母所生,又请高级整容师作了整容,他是我的继父,平时接触少,他怎么能识破我?” “你的目的是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想给我的公司老板谋点利益,也为我自己谋点利益。” “怎么谋法?” “在广南时,我义父的公司,通过我母亲张芳菲的关系,已经谋取了很多利益,资产从几百万发展到几亿元,现在想乘北方深化改革开放之机,再发一发,所以就派我来了北海地区。” “我在这里能得到什么好处?” “当然,用日本人的话说是‘大大的’有。” “好吧!你说让我怎么办?只要有钱可赚。” “听说你管开发区事务?” “是啊。” “那就好办了!我公司是搞房地产开发的,你办开发区,总得有房住吧!你把开发区的土地批给我几千亩就行了。” “不行,几百亩嘛,我还有权,几千亩得经过常委会同意。” “那还不好办啊,你可以分几次批嘛,三个四百亩,不就是一千二百亩了吗?八个四百亩不就是三千二百亩吗?” “那不行,都批给你们一家公司,显然会被别人看出来里面有‘猫腻’。” “那不要紧,我公司下属有十几个分公司,你可以批给几个分公司嘛。” “这到是个好办法。” 她马上提过来一个皮箱,把盖子打开。哇,装满了美元和金条! “如果你能给我们批几千亩土地,这些就都是你的了!另外……” “另外还有什么?” 他抓住了她的嫩手,反复抚摩。 “好,只要你能办到,我今夜就不回去了!” 他抓起她的手,就想去吻,她‘啪’给他一巴掌。 “住手!我还没说完呢。” “还有什么,请吩咐!” 他已急不可耐了。 她打开了土地开放合同书,文字早已准备好了。 “只要你签了字,我就答应你(土地价格,无疑比市价便宜得多)。” 钱孔到底是钱孔,他见了钱,哪能不‘恐’怕它飞了,在这一刻,他色胆包天,立即签了字,几千亩土地开发权,以极便宜的价格到了南洋公司手里了。她并没有立即钻进他的卧室,而是马上向楼下走去,他恐怕她飞了,紧随其后,她来到公正处,作了公正,然后才回到他的住室。 第二天,李小茹带着女助手,马不停踢向如意汽车城所在地驰去。中午时分到了春城,她们住进了香车宝马大酒店。立即要通了刘顺利电话,刘顺利瞬间就来到酒店会她。 “李小姐风尘仆仆,必有重大要事,有话请讲在当面。” “好,刘叔叔,我就直来直去,毫不隐瞒。我公司是搞房地产的,你建设新的汽车城,不能不建厂房,办公楼,宿舍什么的吧。我们公司想承揽这份工程,不知刘叔叔能不能包给我公司?” 刘顺利说: “你的消息还真灵通!” “我是谁,我是省长的女儿,省长办公室的助理。” 刘顺利说: “建设新厂房,建办公大楼,建宿舍确有其事,不过,厂里领导还没研究,批给那一家搞,不得而知。” “你不要推委,我知道,何大放总经理这人,说话一言九鼎,他说这方面的事交给你管理,就是让你放手去作,你不抓紧时间办,到时他会批评你,不管你资格多老。换句话说,他既交给你权力,你为什么不用呢?况且,包给哪家公司不一样啊!” 刘顺利想想也是,他正在迟疑。李小茹,‘啪’一下打开了一个小箱子,金光一闪,露出一尊伟人金像。刘顺利双手捧起掂量,足有几十公斤,惊的他倒吸一口凉气!他说: “小茹,这是什么?啊,听说赵钱孙给你父亲送了一尊,你父亲没收……” “刘叔叔,你说的一点不错,就是那尊,我父亲没收,他只收了一尊石膏涂金塑像,但是,父亲不收,不等于女儿不收啊,收的时候,是我收的,我就把两尊一起都收下了。” “你拿到这里干啥?” “刘叔叔,父亲知道了我私下收了别人的贵重礼物,是要惩罚我的,所以我把它转送给您。” “不行,不行,君子不夺人之爱。” “什么你爱我爱的,只要你把项目批给我公司,这尊金像就送给你了。还有……” “还有什么?” “你是我的长辈,不敢说出。” 刘顺利老于事故,已经心领神会,表现却十分正统,后边的话俩人谁都不说了。他只说: “让我想想。” 他沉思良久说: “好吧,我答应你。” “那好,金像我就不带回去了,我们君子一言,一周后,我来跟你签合同。还有,我的助手张小怜小姐,今天就不走了,让她陪陪你。” 果然,一周后,刘顺利通知她来春城,她如邀到了。在香车宝马大酒店雅间,何大放,刘顺利都在,刘顺利介绍说: “这位就是潘省长的女儿李小菲小姐,这位是总经理何大放先生。” 何大放见到李小姐,眼睛都不会转动了,想不到省长大人还有这样标致的千金,二话没说,指示刘顺利说: “就按你的想法办!” 无疑李小姐就成了何大放追逐的对象!他心想,如能与李小姐联姻,仕途必然无可限量,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李小姐见了何大放,也感到是一表人才,心想,真是难得的白马王子,但是她没有过多奢望,只是想如能成就这笔生意,像他这样的男人,车载斗量,天下何处无白马,何必强求,如果他满足了我的要求,和他缠绵几日,也无所谓。 第八十一章 谭天功的烦恼 八十一 谭天功的烦恼 潘正人等人在环北海地区,尤其是东宁推行的扩大改革开放迅速发展,不但如意汽车厂,驼钢厂,海重机械厂都引进了外资,就连海药厂都与外资合营了。一时间,国营企业,合资企业,外资企业,个体企业,像雨后春笋般发展起来,真是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官员,大款,小商,纷纷起来办了各种个样的,规模大小不等的企业。看来真像潘正人所说的改革开放事业事所必行,改革开放是当代潮流。有些人是弄潮儿,有些人则在喊叫潮流来的太快了。这些即将被淘汰了的人,他们并不甘心灭亡,他们还要对抗,谭天功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不走在潮流前面,别人走在前面,他还怕别人把风光都占了。他成天琢磨着怎样才能在这个大潮中给自己弄点好处。 这几天,谭天功病了,病的还不轻,成宿睡不着觉,有时做梦还大喊大叫,谁也弄不清他怎么了?班是上不成了,只好在家里休息。如果他能好好休息也好,他今天砸电视,明天砸冰箱,看谁都不顺眼,弄的全家鸡犬不宁。这天早上八点多了,他还没起床,夫人从外面进来喊: “老谭,快起来,有重要客人来访!” “不见,不见,阎王老子来了我也不见!” “怎么,赵匡胤的嫡派子孙,皇亲贵胄来了,你敢不见!” 人没到声音先到,客人一步闯进来,谭天功掀开被缝一看,是老朋友赵钱荪。这是几十年的老交情了,不能不见,忙坐了起来说: “赵兄,不要笑我,实在是身体不适,起床晚了,我马上起来,你到客厅等我。” 一刻钟过去,谭天功穿戴整齐,来到客厅,歉意地说: “对不起,我怠慢你了,上茶!” “没什么对不起,你病了,我来看看老领导,还不应该吗?”赵钱荪说。 “当然,当然,不过我让你堵在被窝里,实在不礼貌。” “官不挑病人之礼,何况我还是你的下级。” “不,我们是同级官员,不必客气,老兄有何贵干?” “也没什么事,就是心里烦闷,想找你聊聊,解解闷。” “看来我俩犯了一个毛病。” 于是两个人喝着茶,聊了起来,,聊着聊着又谈到潘正人出任省长后,东宁的形势上来。 “潘正人是你的老战友,对你总得高看一步吧!” “屁,他不踩我就好了,他只知道安排他自己的人到重要岗位上。尤其是那个桑宏羊,才不是个东西。他仗着潘正人对他的信任,就狐假虎威,拉帮结伙,拚命安排他自己人到重要岗位上去,把我以前安排的老人一个个给刷了。有的虽然表面没刷,也都加了他自己的副职。和我要好的厅局级干部,都来找我诉苦,我该怎么办?” “仕途险恶,你不整他,他就整你,我看必须得把他整下去才有咱们的好日子过。” 就在这时,夫人进来说,又有客人来访,没等他俩回话,客人已来到客厅。 “老彭,你为什么不请自到?” “嫂夫人引导,我就大着胆子闯进来了,谭省长我有重大发现。” 彭有才后面还跟着缪娄银,他一进门就大声说话,赵钱荪感到很不舒服,接着他说: “有什么事,不能慢慢说吗?大惊小怪,成何体统?”赵钱荪不喜欢他在省长面前大声嚷嚷,制止说。 彭有才感到失言,低声下气地说: “我们发现潘正人的千金和何大放睡到一个屋子里了。” “这算什么重大发现,男欢女爱之事,拿不到台面上来。”谭天功轻蔑地说。 “何大放是有妇之夫,高级干部,与政府官员睡到一起,还不严重?” “严重什么,就这点事能打倒何大放吗?再说了,何大放是何大放,潘正人是潘正人,就算何大放有错,能奈潘正人何?” 缪娄银看彭有才说的事,省长和总经理都不感兴趣,改变话题说: “谭省长,我真有重大发现。” “什么发现?说!” “潘正人家里摆放的是一尊纯金塑像。” “真有这事?”谭天功站起来问。 赵钱荪也抓住了他的胳臂,指着他的鼻子问: “你说的可是真的,我不信,我亲手把金像送给他,他没收,金像不是被你们拿回来了吗?” “是的,他是拒绝,可是他女儿在收石膏像的时候,两尊都收了。” “好,这就有办法了,我这就向上级反映,他收授贿赂,就这一尊金像,足以致他于死地。”谭天功说。 “慢!”赵钱荪说。 “潘正人明明是当面拒绝了收礼,他女儿敢私自收礼,我后来后因为忙,也没过问这件事。赵副总,他女儿真的收了这份礼! “确有其事。”彭副总说。 “如果他女儿私自把真的塑像贪了,藏在别的地方,上级认真起来,到他家里去找,只找到一尊涂金的,不承认收了,反诉我们诬告他怎么办?” 几个在场的人都面面相觑。 “先去他家检查一下,是真是假不就行了?”缪娄银说。 “去你的,省长家里,说检查就可以检查吗?”赵钱荪藐视地看了他一眼说。 最后还是彭有财才想出了办法: “谭省长与潘正人是老战友,与他常来常往,到他家里比较随便,用心考察一下,不就解决了嘛。” “这倒是个好办法,谭省长,就劳你大驾,亲自出马,致于怎样才能探实,就由省长大人自定了。”赵钱荪说。 谭天功想了想,实地看一看也好,免得以后被动,他说: “好吧,不过这件事现在必须保密。我们在坐的四人,不许传给第五个人知道,切记!” 第二天谭天功就行动了,潘正人虽然主持省上工作,但不常住省城,他特别恋着别墅区85号老房子,所以他每逢双休日,都要回家休息,或在海港市盘桓。今天又是双休日,在85 号家中,他起的比较早,到海滨先打一套太极拳,回来,保姆已为他们父女准备好了早餐。他与小菲简单用过后,正想到海重厂看看。有客人来访,一走进客厅,知是老搭档谭天功来了,他手一挥,示意让他坐下。 “老伙计,你怎么也到海港来了?” “今天是双休日,我带夫人,孩子到海港来休闲一下,不可以吗?” “当然,当然,我省省城虽是东北最大城市,但景色不如海港,气候也不行,大陆性气候,冬天风沙大,夏天酷暑难当,而海港就不同了,这里气候好,风景秀丽,冬夏常青,真是块风水保地啊!” “是呀,不然你老兄当了省头,为什么还不常住省城,到了双休日就往海港跑呢?” “别说闲话了,有何贵干?” “没有贵干,我是带上老婆,孩子来消闲的。” 接着,他的夫人,孩子都来与潘省长和李小菲相见,然后到家里顺便参观。 “哎呀,你这是宫殿式的建筑。”谭夫人说。 “好吧!你好好看看,这是苏式建筑。” 乘此之机,谭天功来到金像面前,行礼以后,乘主人不在,挪动了一下金像,感到十分沉重。心想,决不可能是石膏像,看来缪娄银说的不虚。他还想把塑像搬歪,看看下面是不是有其他什么重物。就在这时,李小菲走来,轻声细语地说: “谭叔叔真是毛主席的好学生,好干部,对他老人家顶礼膜拜!” 谭天功马上缩回手,再没搬动说: “我们这一代人,在他老人家亲自领导下,推翻了三座大山,当然把他老人家当作偶像崇敬了。” 就这样他离开了金像,再也没有机会把金像翻转过来,看个究竟看!况且,那样对金像也不礼貌,不过他根据重量估计,这决不是石膏像,而是纯金打造。 他们参观一阵子潘家的别墅后,就要到棒槌岛去游览。潘正人也没阻拦,顺着他们说,现在正逢春日,去那里多游览游览,能够愉悦身心,健康体质,你们应该去玩玩,就送他们出了门。 第八十二章 对手发难 八十二 对手发难 潭天功全家一次海港旅游,探实了潘家确实供奉着一尊金像。正想向上级汇报,电话铃响了,电话是赵钱荪打来的。 “喂,听说你要投诉‘那个人’。” “是啊,有真凭实据。为什么不致他与死地?” “不行,不行,你这样做不是把老弟我也给装进去了吗?” “他获受贿罪,老弟我不是也得获行贿罪吗?” “不会,不会,我知道那尊金像是造反派当权时,大搞偶像崇拜时造的,现在造反派都灰飞烟灭了,这尊金像你没法处理,就送给巡视员处理,他见金像就收受了。你何罪之有!” 经他这一说,赵钱荪没词了,心想:如果“女包公”真的追究起来,这也是一种托词,如果为此能把‘那个人’赶走,对我也不无好处,就哑然默许了。 谭天功却不这样想,他认为,如果我的投诉成功,可起一石二鸟之效,潘正人无疑是我仕途上的最大对手,而赵钱荪也是一个有力的竞争者,要是“女包公”认真起来,把两个对手同时击倒,其最大的受益者,就非我没属了。 于是,他一纸诉状投向上级。他投诉以后,还感到不够分量。他还想搞点民意,于是,他又让人找到刚刚认识不久的缪娄银和黄四浪,让他们各写一份投诉信。前天,缪娄银在副省长面前受到了总经理赵钱荪的呵斥,十分不悦,想借此机会报复他的总经理,如果告倒了潘正人,他赵钱荪的行贿罪也是难免。在这个件案子中,他功不可没,必然得到副省长的青睐,其何乐而不为。黄四浪一个小副处长,得到副省长的暗示,乐开了花,他俩有鼻有眼的写了投诉信,立即邮寄出去。与此同时,他们还写了多封匿名信,表示对副省长的忠诚。 一般老百姓的投诉信,不一定能转到“女包公”手里,可谭天功不一样,他是地方大员,他的投诉信很快转到了由丽艳那里。由丽艳是位老诚持重的领导干部,她对下级干部常持保护态度,尤其是潘正人,他在南方搞改革开放,得罪了不少人,那里人告他,经过她的调查,才为潘正人正了名,差一点冤枉了他,所以这次她更加慎重。她没有惊动任何人,而是带着随从,以探亲访友为名,回老家海港市查访。先了解潘正人的政声,再了解潘正人的为人,都是无可挑剔,受访问的人都认为他到东宁主持工作以来,取得了很大成绩。 但是,谭天功非等闲之辈,是省上大员,他无凭无据敢作此举动,况且,这也不符合他的为官之道。他一贯对上级唯唯诺诺,今天他敢于对他的顶头上司发难,必有来头。这件事情给她带来了无限烦恼,都是省级大员,听说还是老战友,现在互不统属,互不服气,她该怎么办?现在,东宁改革开放形式很好,就在这时查了潘正人,事必造成改革开放停顿,给事业造成损失,如果不查,省级大员的投诉,怎么交待得了?真是左右为难,正在她犹豫不绝时,秘书来了: “由大姐,信访室转来几封信,有署名的,也有匿名的。” “内容是什么?” “都是关于东宁的事,请由大姐过目!” 由丽艳接信在手,拆开一看,秘书好像都看过了,而且是经过挑选几封有内容,有证据的转给了她 。她展开缪娄银的信细看,与潘正人收贿有关。其中以具名信最有说服力,信中写道:“我亲自见过金像,约有20千克左右,纯金打造,就摆在潘正人家的客厅里。” 由丽艳想:署名人可能是下级干部或是一般干部,他怎么会进入省长家里,而且了解的如此清楚,内中必有原故。要弄清此事,必须找到缪娄银。他立即给信访室打了电话,经过查实,缪娄银是驼钢厂一名销售处长。 她想,他既不是省府的人,也不是省直机关的人,而是中直企业的处长,他怎么会进入省长家里?不行,还得查到底。工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另一个举报人黄四浪被查了出来。 她到驼钢厂私访,她的助手在一个小酒店里,找到了黄四浪,当时黄四浪喝的酩酊大醉,她让助手把他扶到一家酒店,给他茶水,让他醒酒,两个小时后,黄四浪醒来,由丽艳立即亮出牌子说: “黄四浪,是你给信访写的信吧!” 黄四浪吃了一惊,一下子酒醒了一半,他一见由丽艳的形象,坐派,知道她不是简单人物,语声低了下来,大吵大闹撒酒风的架势消失的无影无踪。 “您是—” “我是由丽艳,你的信我收到了,是真实的吗?” “什么信?” “就是有关金像的信!” “是真的。” “我来问你,你是什么职务?” “销售处副处长。” “你怎么能进到省长家里?说谎话是要负法律责任的啊!” “我和他女儿是广南大学的同学,在学校时就认识,经常在一起跳舞!” “她是你的女朋友?” “曾经,可能是。” “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曾经,可能是’?” “在广南时,我们关系挺好的,她没拒绝我,现在又和……” “啊,我明白了,你说的都是实话,你敢在法庭上作证吗?” “敢。” 由丽艳思考了一会儿,又说: “是不是以前他女儿和你是朋友,现在发生变故,你反目成仇,想报复人家?” “不是,不是。我完全是为国除奸,为民除害之心。” “好,你去吧!我跟你的谈话不要乱讲。” 由丽艳是老诚谋国之人,她深知历代的改革家容易遭到别人的非议,甚至陷害。因此她还想找谭天功谈谈,看他俩说的是不是能对上号。 她突然微服出现在谭天功家里,使谭天功大吃一惊。忙招手夫人献茶,坐定以后,由丽艳劈头就是一句: “你好大胆,敢陷害好人!金像是怎么回事?” 谭天功见她进门,就知道是为这件事,他有理有据地说: “由大姐,借给我个胆子,也不敢诬陷巡视员大人,尤其是他现在已是我的顶头上司,我那敢诬陷。原因是这样的,据说驼钢厂造反派当权时期,出于对老人家的崇拜,制作了一尊金像,潘巡视员在巡视期间,驼钢厂领导把这尊金像送给巡视员,他们说不知该怎么处理,才献给他的。可潘正人他竟收为己有,成了他的私产,竟在他家客厅摆放。我知道这事,不敢隐瞒,只好向上级汇报。请由大姐看看怎办,我得声明,我决没有诬陷潘正人想贪污的意思,也许是对老人家的崇敬摆放几日,以后上缴国库也未可知!” 从他的一番话里,好像他不是在举报潘正人,而是为潘正人说情。 由丽艳拍案而起: “你说的什么话,把几十公斤重的金像摆在自己家里,对老人家的崇拜就能做出这样的事,一定是想据为己有,你亲眼见了吗?” “见了。” “敢同我一起去起脏吗?” “当然敢。” 第八十三章 谭天功无功 八十三 谭天功无功 由丽艳回到宾馆,反复琢磨,潘正人的为人,我可以说了解。他不贪钱,不好色,一心为公,是久经考验的老同志,在广南花花世界里泡了多年,经过我亲自查证,他一尘不染,怎么能在他即将离开政坛的晚年,贪一尊金像?她百思不得其解。一夜间她想出了一个办法,解铃还需系铃人。第二天她把谭天功请来与他谈话,语重心长地说: “天功啊,这件事得你去办,你想办法把金像拿到我这里来,我要亲自验看,看到底是不是纯金打造!致于采取什么方法,能把金像弄到这里来,你自己去想吧。如果他真的贪了金像,我撤了他的职;如果你拿不来,我就撤你的职。” 谭天功一听傻了眼,由大姐把矛盾交给了我,这可怎么办,又不能明目张胆地去起赃,他一时没了主意,忙把赵钱荪,彭有才等人找来商量对策。 “我看还是你以老战友名义,到他家,就说你老母亲特别崇拜老人家,想拜见金像,她身体不好,不能去他家,能否请到家中供奉几日,以满足一个弥留之人的心愿。”赵钱荪说。 “不行,不行,我上次看金像时,已经引起了李小菲的怀疑,在这时如果我又提出借金像,岂不暴露了我们的企图。” 彭有才真是有才,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说: “我看还是让李小菲自己拿出来,不比借好吗?” “岂有此理,我那次想把金像歪一歪,看看里面装没装什么重物,都被她识破,她会自动把金像交出来?” “会的,只要如此如此,她一定会自动交出来的。” 谭天功一听,到底是智多星,有才,有才,真有才啊。 于是,他们乘潘正人出国之机,传呼了李小菲。李小菲接到副省长的传呼,立即来到谭天功的办公室。她一进门,见周围坐了一圈人说: “谭叔叔,你不是找我谈话吗?怎么这么多人呐?” “李小菲,你是政府机关干部,又不是大家闺秀,还怕见人吗?” “那到不是,我是怕影响你们开会。” “这个会非你参加不可。” 她勉为其难的坐下来。 谭天功正襟危坐,一拍桌子说: “李小菲,你私自收受金像,该当何罪?” “那不是金像,是尊石膏涂金的塑像。” “胡说,有人揭发你不听父亲训示,两尊像统统都收下了。” “冤狂,我收的是尊石膏像,不信我取来你们验看。” “那好,缪娄银,黄善良你俩陪她到家里取来。” 半个小时以后,李小菲手里提着一个沉甸甸的小箱子,缪、黄二人紧跟在其后,走了进来。她把箱子放到谭天功侧面的台子上打开,金光一闪,大家闪目观看,一点不差,就是摆在她家客厅的那一尊。缪娄银还专门到谭天功面前,耳语几句,内容虽然众人没有听见,却都心知肚明,一定是说这尊塑像就是在她家客厅起出来的。 “李小菲,证物在此,你还不低头认罪。”谭天功大声说。 “我何罪之有?” “你私自收受重金,还说没罪!” 李小菲立即走到金像之前,把金像高高举起,“哐啷”一声摔到地上,一尊金像摔了个粉碎!里面露出了一个黑糊糊的铅疙瘩! 李小菲大声呼叫: “我按照父亲指示,收了涂金石膏塑像何罪之有?” 这“哐啷”一声,把谭天功吓傻了,他知道他和他的同伙都受了李小菲的欺蒙,他向上级谎报情况,诬陷顶头上司之罪,罪责难逃,但是面对现实,这戏还得演下去,他故作镇定地说: “李小菲,你为什么摔老人家金像?你有大不敬之罪!” 李小菲说: “谭副省长,这金像若是纯金打造,能摔碎吗?你们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诬陷省上主要领导,兴师动众,到我家里去起赃,我不摔碎能真相大白吗?事到如今,你不低头认罪,还反咬一口,说我摔碎金像是对老人家大不敬,你居心何在?” 谭天功,赵钱荪,彭有才等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李下菲大喊道: “好,你们都不说话了,你们不说话我说,你们为了阻止上级改革开放,想打倒潘正人,至少是想把他挤走,实现你们自己的梦想,竟想出这样的花招,来对付你们的上司,我要去起诉你们诽谤省上主要领导之罪。” 赵钱荪看问题到了这样,出来打圆场说: “贤侄女,话不要说的太难听,谭省长并无诬陷潘省长的意思,不就是想落实一下情况吗?” “好,赵钱荪,你是什么人,金像是哪里来的,不是从你的公司出来的吗?你收刮民脂民膏,铸成金像,用来拉干部下水,我父亲坚持不受,你恼羞成怒,和谭天功一起陷害我父亲,我连你一起起诉。”她就往外走。 彭有才急了,忙拦住她说: “贤侄女,有话好说,不要急着走吗。” “还有你,我父亲不收你们的礼,你们硬给我,企图造成既成事实,再来害我们,我起诉书里,你也有份。” 她头也不回的走出了谭天功的办公室。 这下几位大员可傻了眼 !怎么办,怎么办?由大姐还在宾馆等着,要看金像,并有言在先,“拿不出金像我就撤你们的职”,犹言在耳。 一个更拙劣的办法,又被彭有才想出来了,他说: “谭省长,赵总,先不要急,金像既然确实被他收入府中,就一定藏在她的家里,我们不如去搜查一下,如果搜出来了,岂不是万事大吉。 谭天功和赵钱荪实在想不出好办法,彭有才的办法虽然“馊”了点,但总是一个办法,想20多公斤的黄金塑像藏能藏到哪里,一定在家里,没加多想,就同意了彭有才的主意,派人到别墅区85 号搜了半天,一无所获。 他们的拙劣行动,给李小菲以诸多的口实,她找到了由丽艳哭诉谭天功等人的无理行动。 由丽艳也坐不住了,把谭天功叫来问道: “谭天功,你派人私闯民宅,不,是私闯官宅,窃掠财物,该当何罪!” 谭天功有生以来,第一次吓破了胆,他低着头不说话。闹的不可开交之时,由丽艳突然心里一激灵,感到李小菲的表现有些不对劲:一是,她干哭无泪;二是,她目光游移;三是,她手不断的在摆弄衣襟。心想: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受到这么大的委屈,一定会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怎么会有上述三种表现!想试探她一下,看她如何反映。 “李小菲,你老实说,金像藏在什么地方,我这里可人证,物证均在,你还想抵赖!” 李小菲先是一愣,脸色苍白,过了一会儿,又镇静下来,她故作镇定地说: “由老前辈,您怎么也这样说,你们要的金像,我已交出来,当场砸碎了,是石膏涂金塑像,不是纯金塑像,您既有人证,又有物证,就都拿出来吧,何必到我家里来搜查?” “把缪娄银叫来。” 缪娄银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站在一旁。 “两尊金像是你交给她的吧?” “是,我和黄善良两人一起交给她的,。” “李小菲,他俩说的是事实吧!” “是事实,不过当时我们住在富丽华大酒店,我住一套客房,爸爸住一套客房(因为别墅区85号,尚未修缮好),我就把两尊都收到我房间里了。我们搬回家的时候,我怕父亲知道我收了两尊金像怪罪,路过海滨时就把那尊轻的扔到大海里了。”李小菲从容不迫地道出了那尊金像的去处。 “你爸爸不收金像,你为什么两尊都收了?”由丽艳问。 “是他们硬塞给我的。” 谭天功听了她说的滴水不漏。也无可奈何。 由丽艳想这个小姑娘真是不简单,有两种可能,一是她说的是真话,二是她是一个老练的骗子手。又一想,不能,听说潘正人有个天真活泼的小女儿,是个开心果,于是她怀疑了自己的第二个判断。 “好吧,你先回去,到时你可要负法律责任噢!” 第八十四章 扑朔迷离 八十四 扑朔迷离 黄四浪是搞销售的,他有机会,有时间到处游荡,这些天他十分烦恼,已经快四十岁的人了,还没有家室。原先在生产队当大队长时有个对象,上大学后,不要了。在广南他看上了李小菲,后来被潘达设计的绑架案给搅黄了。可喜的是他感觉和李小菲还挺有缘分,李小菲又跟他父亲来了东宁。在一个省里,他感到他还有机会。可是经过一两年的追逐,他心凉了。在广南时李小菲最大的喜好是跳舞,自己也有跳舞的特长,可这两年他多次请她跳舞,她好像变了个人一样,一次也没有赴邀。 谭副省长想让他揭发潘家收受金像的事,他原本不想得罪潘家,也就是说不想和李小菲断绝往来,还报有一线希望,可是,最近发生的事,使他下决心与她一刀两断了。他与他的处长缪娄银一起写了检举信,但是他的心里还是矛盾重重,所以这些天他以酒浇愁,天天沉迷于醉酒之中。 这一天,他又喝了个酩酊大醉,趴在酒店桌子上呼呼睡去。跟踪他多时的葛世雄走到他的近前,看他烂醉如泥,服务员对他没有办法。葛世雄说: “他是我的朋友,在这里给他找个房间,让他休息一会儿,他醒酒后再离开吧!” 服务员见他有朋友,就听从了葛世雄的安排,葛世雄陪他在这里呆了两个多小时,他才渐渐醒了酒。 “老兄,你春风得意呀,很快就会抱得美人归,为什么在这里喝闷酒?” 黄四浪睁开醉眼一看,认识,他不就是潘正人那个随身保卫吗。 “你怎么到这来了?” “我路过这里,见老兄醉倒,就把你送到这个房间休息了。” “那我可得谢谢你的救护之恩,葛老弟,你到这里干什么啊?” “啊,潘省长出国了,我没事想回家看看,路过这里。” 于是,二人聊了起来,一聊就是几个小时,聊着聊着聊到李小菲身上了。葛世雄一下说漏了嘴: “若不是我救她,她早就入大海喂王八了,现在她牛了,不理我了,肯定是看上了你这个大学生,大处长了,不把我这个小保卫放在眼里。” “你说错了,眼前这个李小菲跟原来那个李小菲不一样,以前那个李小菲最愿意跟我跳舞,一到东宁就变了,不跳舞了,这么多年她竟没跟我跳一次舞。这还不说,她还傍上大市长、大经理了,我俩都是白扯淡,没戏了。” “你说什么?” “她傍上大市长了!哪个大市长?” “老弟,你太孤陋寡闻了,她与那个叫钱孔的打的火热,还跟什么老不死的刘顺利来往,与何大放也过从甚密。” “你说的可是真的?” “这还能有假,我亲眼见到了。” “他们给她什么好处了?” “这还用问吗,大官爱色,美女爱钱,天经地义。” “这话可不能乱说,她可是东宁最大官的千金。” “什么千金,早都是破婆娘了,走咱俩再喝两盅。” “你都烂醉如泥了,还能再喝。” “什么呀,我黄善良两三斤酒打不倒,你信不?” 他们又到酒馆里盘桓了半天,直到深夜才各自回家。 这几天葛成文愁眉不展,由丽艳给他下了死命令,限期让他查明金像问题。他正在唉声叹气,葛世雄来到他的近前问: “伯父,您怎么了?” “跟你说,你也帮不了我,说了何益?” “那不一定,也许我能帮您想想办法呢!” “啊,你见过李小菲收的两尊金像了吗?” “金像我可不知道。伯父,我听说李小菲在潘伯伯不在国内期间活跃得很,她和市长钱孔,总经理刘顺利,何大放都有来往。” “你怎么知道的?” “这个,您就不要问了,通过这两道线,也许可以找到您要找的东西。” 葛成文在部队当侦察员,到地方搞公安,怎么忘了布控这种侦察手段呢?于是他布控观察李小菲的行踪,果不出所料,钱孔三天两头与李小菲幽会。那个何大放也几次来找李小菲。如果说李小菲在找他们,小干部找大官情理之中,是不是因为她是省长女儿,他们就总来会她?不对,一定有蹊跷。 观察了一段时间,终于,被他发现了秘密,南洋公司开始在海港开发区测量土地,准备搞房地产,他经过了解方知是李小菲通过钱孔的关系批到了这样大一片土地,其中必有隐情。后来,又一个侦察组发现了如意汽车城的建筑权,也包给了南洋公司下属的一个子公司,两件事情联系起来,使葛成文倒吸了口冷气,原来李小菲背着她父亲搞自己的一套关系网。侦察到这个情况,他不得不向由丽艳汇报,由丽艳听了葛成文的汇报,感到问题比较棘手,必须等潘正人回来再说。 潘正人风尘仆仆,回到家里,刚被找回来,担任家里保姆的许妈,迎上前来,接下他手中的手提包,进屋以后,忙给他掸掉灰尘,帮他脱掉大衣,还想让他沐浴更衣。潘正人一挥手说: “不用了, 你不要忙活了,我先洗洗手脸,休息一会儿,吃点东西再沐浴。 “也好,空腹沐浴不舒服。” 她忙给他泡了一杯茶,然后到厨房准备午饭。就在这时,李小菲回来了。他看她脸色灰暗,怒气冲冲,嘴里嘟嘟囔囔,垂头丧气走了进来,她见到潘正人回来了,只说了一句: “爸,你回来了。” 就头也不抬的进了自己的房间。 潘正人感觉不对劲,小菲最喜欢爸爸,以往他从国外或从外地回来,她总是十分亲热,嘘寒问暖,时不时还要到父亲怀里撒娇,而今天什么风把小菲的兴致给扫了!她刚想进自己的房间,被潘正人叫住: “站住,小菲你怎么了?” “没怎么,我有点不舒服。” 潘正人不顾旅途劳顿,宝贝女儿病了,上前去摸她的前额,看是否发烧,她用手一搪,把父亲的手推开,就想钻进“闺房”,潘正人急了。 “许妈,快叫葛世雄来,送小菲去医院看大夫!” 就在这时,小菲脸上的泪痕被潘正人看见,他十分心疼地说 : “看孩子病的,都哭过了,怎么不知道上医院呢?” 葛世雄进来听的清楚,一般警卫人员在省长家里不敢乱说话,可葛世雄不同,他与省长有拐弯的亲戚,说话比较随便,就插嘴说: “她不是病了,是谭副省长找去谈话了。” 潘正人一听,心想,谭省长不是她的顶头上司,找她谈话为什么,他更想问个明白。 “小菲,你先不要回房,谭副省长找你干什么?” “是谈工作。” “谈工作,你哭什么?快告诉我什么原因?” 李小菲狠狠的瞪了葛世雄一眼,心想就是你多嘴,爸爸逼到墙角上了,不得不说。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那尊石膏像的事。” 到这时潘正人才看了一眼,正堂上摆放的老人家塑像不翼而飞。急切的问: “塑像哪里去了?” 李小菲把她早已编好的词说给潘正人。 “那天,赵钱荪等送金像,您拒绝收,答应收石膏涂金像,但往我屋里送时,他们非让我都收下不可,我推辞半天,他们放下就走。” “那你把金像收了。” “收是收了,但我后来发现两尊都是石膏所制,并非纯金打造,我们搬家时,路过海滨,我就把那尊轻的扔进大海,那尊重的摆放在客厅里。” “那尊塑像哪里去了?” “他们说是纯金的,我当着谭天功的面摔了,里面是一块铅疙瘩,他们硬说我把金像藏起来了,所以我哭了。” 潘正人一听,其中必有缘故,他一时也弄不清楚,只好说: “好,你休息去吧,我问明原因再说。” 第八十五章 大义灭亲 八十五 大义灭亲 李小菲进入自己的房间,葛世雄也想离开,被潘正人叫住: “世雄,你给我当保卫多长时间了?” “快一年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给你转正吗?” “可能是我干的不好呗。” “是的,你还有打鱼时的卤莽劲,要知道在政府部门工作,要有在政府部门工作的规矩。你虽然只是个保卫,但在别人眼里,你是我身边的人,在某中意义上讲,你的一举一动代表我,你明白吗?” “明白了。” “以后,你要好好表现,到时间我会决定你的去留的。” 葛世雄一听,心里一震,原来省长还在考验我,我还以为依靠我们的亲戚关系,自己的“铁饭碗”是端定了呢,现在看来我的去留还在两可之间。他的思想正在溜号,潘正一本正经地说: “世雄,我不在家期间,小菲的表现你一定知道,能给我详细说说吗?” “我,我,我也不知道太详细啊。” “知道多少,说多少!” “我只知道她去钱孔家几次。” “几次?” “好几次。” “还到那里去了?” “她去如意汽车城几次。” “你知道她去干什么?” “不知道,最近,潭天功找她去谈两次话。” 潘正人一拍桌子说: “不要吞吞吐吐的,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别的我不知道了。对了,上次她被潭天功找去谈话,还有上面大官在场,叫什么名字我忘记了,大家都叫她‘由大姐’。” 潘正人一听“由大姐”三个字,心灵一颤。心想:她都来了,小菲一定是惹了大祸。他站起来,披上大衣就想往外走,许妈喊: “刚回来就走,你还没吃饭呢!” 潘正人头也没回说: “我在飞机上吃了点,世雄,小宋,快跟我到省城去!” 两个小时的车程,到了省城,直奔谭天功办公室,说也奇怪,已经是晚上七点多钟了,谭天功的办公室灯还亮着。他没打招呼,就闯了进去。葛成文正在向由丽艳和谭天功汇报情况,由丽艳一见是潘正人闯了进来,忙站起来说: “你来的正好,也一起听听吧!” 葛成文见潘省长进来,一时咽住了,因为他正在汇报李小菲伙同钱孔,刘顺利为南洋公司捞好处的事,他不知道下面的话该怎么说。 由丽艳看在眼里,心想,趁这个机会把事情跟潘正人挑明也好,否则,事情也不好处理,她慢条斯理地说: “正人同志,我们正在研究李小菲的事,也不瞒你了,你出国期间,她办了不少事,可能不符合规矩,我想你一定还被蒙在鼓里,你坐下听一听,是错是罪,只有党纪国法公论。 “由书记,你们研究我女儿的事,我理当回避。” 他刚想走,由丽艳发了话: “不用了,此事非你公断不可,葛厅长继续汇报。” 葛成文只好接着说: “钱孔没经过集体研究,就批给南洋公司几千亩土地,让其开发房地产,如果以市价批给也是正常的,因为他主管这块工作,可是经查明其价钱仅相当市价的三分之二。另外,刘顺利也没经过集体研究,就把如意汽车城的工程包给南洋公司的一个子公司,现在已开始奠基。还有,这其间李小菲与钱孔、刘顺利来往很密切。” “同志之间,来往密切有什么关系,你就说说他们之间有什么不正常行为就行了!” 据几家酒店登记处查实,李小菲确实与钱孔有同居一室的记录。 “好了,正人,你说这事该怎么办。” 由丽艳把矛盾交给了潘正人。 潘正人正色道: “王子犯法与民同罪,李小菲罪证如果确凿,按法律程序办,我个人不能干扰司法。” 由丽艳拍案而起说: “好,就要你这句话。当年,封建士大夫包拯,执法如山,大义灭亲,严惩了侄儿包勉。如今的潘正人,不谋私利,大公无私,正义凛然,对自己心爱的女儿也一视同人,就这么办。” 头一天潘正人回到家,第二天李小菲就被捕入狱,极大地震撼了东宁,基层民众拍手称庆,贪污不法分子胆战心惊,与李小菲同时被捕入狱的,理所当然有钱孔和刘顺利。那几个拿了贿赂钱,尚未被捕的人,更是吓的魂飞魄散。 李小菲被捕入狱后,经过多次审讯,她拒不认罪,关于收受金像问题,她供称是赵钱荪泡制的冤案,本来就没有什么纯金塑像,是赵钱荪以假塑像冒充真塑像。她供诉和以前一样。 关于开发房地产土地问题,她认为是正常商业运作。承包如意汽车城工程问题上,她认为合理合法,没有什么罪可认。 可是,钱孔和李小菲不一样,是个软骨头,他供诉是李小菲用美圆敲开了低价购买土地的大门。他利用手中的权力,为自己谋点私利。 在刘顺利家里,没搜出什么赃款,也未搜查出那尊纯金打造的塑像,刘顺利依靠他的老资格,他的汽车产业对新中国建设和保卫事业所作的贡献,拒不认罪,他大言不惭地说,我对新中国的贡献是全国八亿人有目共睹,试问哪一省,哪一市,没有我的汽车?建设边疆的哪个哨卡,没有我的汽车运送的给养物资?在中印边境战争,在中越自卫反击战,在珍宝岛,那里没有我造的汽车轮印。你们现在依靠上洋人了,把我的贡献一笔勾销了,历史是人民写的。接着他一言不发,闭目养神,并扬言说你们愿意怎么处理我就怎么处理,历史会对事实作出公正的裁判,我是人民功臣,不是罪人。由于他的强硬态度,搜又没有搜出证据,查案工作搁浅,只好把他放出。金像问题仍是不解之迷。 葛成文又是愁眉不展,破其他别的案子,他的方法和手段很多,可是一涉及到李小菲的案子,他总是缩手缩脚,有些投鼠忌器。这一天,葛世雄来见他,见伯父垂头丧气,便问: “伯父,您又怎么了?钱孔不是被捕入狱了吗,听说也交代问题了吗?” “问题不像你想向的那样容易,金像问题不解决,我心里总是放不下,如果解决了,你潘伯父是不是有责任,四面八方有无数双眼睛看着他!他没有错还想给他找点毛病,一但有点不洁之处,那些人还不一起向他发难,起哄!你不知道,你也不能理解,作一方的主要负责人有多么不易,这个李小菲,还不知检点,给她父亲惹是非,这个案件让我如何处理?” “不就是金像找不到吗?我知道金像在谁手里,肯定是在刘顺利手里。” “刘顺利不承认,搜又搜不到,有什么办法?” “我们有人证,还怕他不承认?” “某月某日,李小菲带着一个沉颠颠的小箱子要去如意汽车城,那日我没事干,看了个正着。我问她,你拿的什么重东西,你提不动,我来帮你。她瞪了瞪眼,没有拒绝,我就帮她拿上了汽车。小宋开车,他也见到了,有我俩作为证人,她不承认也不行。” “如果她说是别的东西,不承认是金像怎么办?” “小宋和我都认识那个装金像的箱子,不怕她不承认,我们可以当面对质。” “你看到她送到刘顺利家了吗?” “我虽说没见到,可小宋亲自送的,他还能不知道,他一旦证实金像送入刘顺利的家,又没拿出来,不怕他不承认。” “你敢在法庭上作证吗?” “怎么不敢,只不过这样对我潘伯伯会不会造成坏影响?” “这些已顾不得了,必须确定金像的下落,否则你伯父的‘乌纱’就保不住了。” “伯父平时对‘乌纱帽’并不十分重视,而今为什么重视这顶‘乌纱’了?” 葛成文默然。 第八十六章 爱恨难言 八十六 爱恨难言 经过一年的侦察确认,李小菲身为省府工作人员,收受五千多万美金,为包大炮的南洋公司服务,取得了海港开发区大片土地开发权,取得了如意汽车城建设权。被移送司法机关起诉,经海港市中级法院判处死刑,立即执行,剥夺公民权利终身。判决以后,李小菲没有提出上诉,表示伏法。 法院判决后,潘正人以罪犯家属身份去监狱探视,李小菲和上次潘正人来看她时,表现不一样,她哭了。哭诉她走上犯罪道路的经过: “爸:我不是小菲,我是小茹。” 潘正人吃惊不小!忙问: “你说什么?” “我是小茹,不是小菲。” 接着她叙述自己走上犯罪道路的过程:我与小菲一母一胎所生,就因为我左脸颊上有块胎记,爸妈就不喜欢我,我和妹妹不管是谁,做了好事,你们都归功于妹妹;我和妹妹不管是谁,做了坏事,你们都把过错归罪于我。我在家里是‘二等公民’,我对你们恨极了,我和妹妹都考入广南大学,我成绩优秀,她成绩平平,你们偏心,还批评我,被迫毕业去了国外依靠大哥。在国外这几年,我懂得了一个道理:什么亲情,友情,爱情,都是扯淡,世界上唯一有用的东西就是“钱”。 后来,我被包老板看中,他把我送到法国,找最权威的美容师给我整了容,训练我成为一名商业间谍。现在我和小菲一样漂亮,我感谢他,我愿意为他做我所能做的一切,他也答应,如果我为他办成“大事”,他赏给我一个价值几亿元的子公司。于是,他看潘达对他已没有利用价值,而选择了我。让我冒名小菲,让我模仿她,熟悉她的一切,掌握她一切,甚至连《小菲日记》都在我手里,潜藏在你身边,刺探环北海地区的经济情报,为他服务。伺机为他的公司牟取利益。 “小菲现在在何处?” “在包大炮的掌控之中。” 她抹了一把泪,接着说: “爸,难道你就一点没发觉吗?” “我一天忙于公务,偶尔与你一见,亲情掩盖了我对你的仔细观察,你们俩又是同胎生,我哪里认得出啊,以往我区别你俩,唯一的标志就是胎记。” “爸,你仔细看看,整容时还稍微留下一点痕迹。平时我为了防止你发现,涂上厚厚的脂粉,现在我入狱多时,没涂脂粉,仔细看就能发现整容的痕迹。” 她把头伸过来,给父亲辩认,果然有些痕迹。潘正人泪流满面说: “孩子,我对不起你!自从你母亲带着你们兄妹三人嫁给我,我就想要像对待自己子女那样对待你们。没想到,因为你脸上一块胎记,或者因为你的内向,不善言辞,让小菲占了头彩。她活泼,嘴甜,能说会道,无形之中,我们产生了偏爱,给你心里造成了压力。这是父母的不对,我感到十分愧疚。” “爸,我想明白了,我现在不怪你们了。” “孩子,你千不该,万不该,为了包大炮的子公司,为了那些美圆,金条走上犯罪的道路。你能不能把你知道的全讲出来,争取立功,以保住你的性命啊!” “爸,我走的路,我无怨无悔。包胜高对我有恩,我死也不能违背良心,去揭发他。” 父女俩洒泪而别。 这天晚上,潘正人怎么也睡不着,想着怎么能保住小茹的命。想着想着,他突然一跃而起,心想就是这个主意。 行刑那天,李小菲被押上刑车,前往执行地点,准备用注射执行死刑。潘正人不顾省长身份,拦车喊冤。行刑执行官见有省长拦车喊冤,只好把李小菲押回监狱。然后,询问,冤在何处? 潘正人说: “罪犯执行死刑,是否应该验明正身?” “是,已经验过了。” “不对,这个李小菲,不是李小菲,而是李小茹。” “法院验过,我们也验过了。” “我有证据,证明她不是李小菲,而是李小茹。罪犯名字与正身不符,岂能执行!” 经过一番周折,法院同意李小菲的案子重审。 李小茹被押上刑车的时候,闭上眼睛,她对这个世界已经厌倦,准备等死,听到爸爸不顾省长的身份拦车喊冤,对她震撼极大,看到爸爸老泪纵横,使她铁石般心肠也止不住流下了几滴泪水,回到监狱,这两天她想了挺多,爸妈偏爱小菲也不能全怪他们,小菲性格外向,嘴甜,长的漂亮,得到父母之爱,是自然而然的;而自己生理有缺陷,性格木讷,内向,倔犟,说话不中听,常常不听父母的话,我行我素,所以父母不太喜欢自己,自己也有责任。今日他以省长之尊,拦车喊冤,可见父爱如天,他的目的还不是让女儿多活几天吗?包大炮用金钱引诱我,使我走上犯罪的道路,我再保他有何益,他伙同潘达干的那些坏事,迟早会被揭发出来,即使我今天不揭发,也会暴露出来,况且潘达在我已到东宁,他还在追杀我,让黄四浪缠住我,跟踪我…… 人到死时真想活,如果真的像父亲劝我的那样,把他们揭发出来,为国除了害,也许还有我的一线生机,到了第二天早上,她想通了,向监狱要了纸笔。 一,刘顺利收受了黄金塑像,折合黄金二十多公斤。 二,包胜高指使我让我冒名李小菲潜入潘正人身边,伺机给他谋取商业利益。 三,我以一百万美元;一千两黄金,买通了钱孔,给南洋公司批了几千亩土地,供他们房地产开发。 四,潘达及其同伙,涉嫌贩毒。把她知道的一一写成材料,交了上去。 她写完材料,闭目养神,等待着法律的裁决。一个月以后,对她的案子进行了重审,她这一次态度改变,将她所作所为,知道的情况一一向法院供诉,争取法庭给予宽大处理。 法庭经过合议庭辩论认为:李小茹贪污受贿金额巨大,应当严惩。但念她此次在法庭上的表现,认罪态度较好,揭发了刘顺利贪污黄金案,包胜高商业间谍案,潘达同伙贩毒案等情节,决定从轻处理,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力终身。 李小茹收到判决书后,表示不上诉,愿意伏法。就这样潘正人在枪口下救了女儿李小茹一命,她受到了终身监禁是罪有应得,但在他的心里留下了巨大的压力。 与此同时,刘顺利,因为收受黄金塑像,人证,物证具在,再次被捕入狱,受到法律的严惩。 第八十七章 难得团聚 八十七 难得团聚 李小茹案件对潘正人打击太大,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这一辈子,立志报国,不惜生命,竟被自己的后代毁了。先是潘达,为了一己之私,玩弄各种非法手段,贪污国家资财,还诬陷他人没有得逞,竟派人刺杀自己;后是自己的女儿,充当商业间谍,潜伏自己身边,为不法商业集团服务,这些事对他的打击,使他的精神,身体都垮了,夜不能眠,经常是依靠安眠药才能入睡。李小茹的离去,他身边没有了亲人,生活起居全靠许妈扶持,到这个时候,他想起了张芳菲,她是有对不起自己的地方,但是自己亲情迷住了眼睛,收了潘达在身边,她是在不知觉中受了潘达的蒙骗,应该说是自己的眼睛不亮,受了潘达的骗,是自己对不起她,况且,经查明她本人并未签署那个声明,而是潘达编造出来的。此时此刻,他非常想见的她。 百无聊赖之际,他给她挂了个国际长途,几年来,他们是第一次通话。 “我非常希望你能回来,最好把小菲也带回来。” 张芳菲如泣如诉地说: “老潘,自从我们两家人在五七干校农场邂逅,相处甚好,后来我家老李和你家李亚男大姐都被折磨死了,我俩成了一家人。我千不该,万不该,被金钱迷住了眼睛,喝了潘达那个坏小子的迷魂汤,走上不归路。” “是我对不起你,明知潘达冒名顶替潘贵来骗亲,我确被亲情蒙住了眼睛,对坏人采取了‘宽大为怀’的态度,才造成以后的恶果!潘达这件事,我对不起你。” “你在港这么多年,怎么也不给我来个电话,或者来封信呐?” “我在这已经被包大炮软禁了,什么消息也得不到,外界联系全被他们切断了。” “小菲还好吗?” “小菲也被他们控制了,名义上是在他的公司工作,实际什么也没干,只是供她吃喝玩乐而已,还好,就是没有对她人身伤害。” “现在你能不能回到我的身边呐?” “我真想立马回到你的身边,可是包大炮他能答应吗?” “你跟他谈,到底他要怎样,才能给你俩自由?” “他与我谈过了。” “他承认他派商业间谍在你身边,谋取非法利益不对,但他要求以往与东宁签定的合同能够继续执行。” “这恐怕不行,那些合同是在商业贿赂下,签下的不平等合同,必须废止。他要愿意合作,可以亲自也可派代表来东宁,重新谈判签订合同。我们一视同仁,保证他的合法商业利益。” “这我可以试试。” “芳菲,你是老革命了,要拿出革命时期的魄力,必要时你可以以我的代表身份,与他谈判,我在这里静候佳音,希望你们母女早日平安归来。” 张芳菲收到潘正人的电话,像断线的风筝,又接上了线,立即给包大炮打电话,邀请他来谈谈。 经过这一段时间思虑,包大炮的认识有所提高,他认识到了内地法治逐渐健全,不像改革开放初期,有很多空子可以钻,到处是黄金,垂手可得。现在若想做生意,必须走正道,遵守内地法律。先前通过李小茹签订的开发房地产,承包如意汽车城建设合同,无法执行,对他的公司损失挺大,也想找到解决这个问题的门路,就在这时,张芳菲向他传达了东宁要员对以前合同的看法,无奈,他只好同意重新签定合同。 他应邀来看望张芳菲。她今天精神焕发,沉稳老练,没有了以前的病态,她是一个谈判老手,见包大炮赴邀来了,落坐以后,她正襟危坐,第一句话就说: “包胜高你知道错吗?” 包大炮被她问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随便回了一句: “我有什么错。” “你有三大错,也可以说是三大罪:一是你绑架小菲,软禁我,企图谋取商业利益;二是你指使潘达,行贿干部,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三是你派遣商业间谍,潜伏地方大员身边,贿赂干部,谋取大片低价土地开发权,谋取汽车城建设权,你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杀的。”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绑架小菲不是我所为。潘达行贿干部,不是我指使。李小茹是我派去不假,我只想了解情报,没有让她行贿干部,土地开发权和汽车城建设权,签有合法合同,我何罪之有。” “你还嘴硬,我来问你,李小茹签合同前,送给有关人员的美元、黄金是那里来的?你的合同比当地正常价格低得多,是什么原因?李小茹前往东宁前,你让她和李小菲在一起几个月,把李小菲的私人情况全部窃取,连‘小菲日记’都窃取去了,你作何解释?” 包胜高语塞。 她继续说: “包胜高,你不要没有良心,商人也要讲诚信,我在广南期间帮了你不少忙,你的公司实现了辉煌,取得了极高的商业利益,你也从小老板一跃成了港埠有名的大老板。从哪方面说我都对得起朋友。但我是中国人,国家高级干部,我也得对得起国家,民族,不能出卖祖宗。你也是华裔,也是龙种传人,在此中华民族复兴之时,是否也应尽一点力,为民族复兴做点贡献。”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包胜高说。“你若想继续投资内地,广南也好,东宁也好,就堂堂正正的与当地有关部门重新签订合同,国人一定会信守承诺,保证你的商业利益。如果你还是走歪门邪道,重用潘达这样的人,走私不法商品,甚至毒品,毒害国人,内地法律决不容许你胡为。” 张芳菲一席话,使包胜高的灵魂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他以前总是想,我是商人,惟利是图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张芳菲的话,使他了解到,内地法律不断完善,如果不遵守法律,断难再获得商业利益。他想,我在内地已经有了前科,即使改恶从善,内地有关部门还能相信我吗?他低头沉思不语。 他的表现被张芳菲看穿,她进一步解释说: “你以前的行为已经触犯了内地的刑律,但是,罪不是你直接犯的,你也有好多托词,如果你悬崖勒马,以后诚实守信,内地还是可能欢迎你去投资的。” “有可能吗?” “可能,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潘正人代表的身份,与你重新商定土地开发合同,如意汽车城建设项目也可商量。经过长时间商定,终于重新签订了上述两项合同,搁浅多时的开发项目继续执行。 在别墅区85号院里,喜气洋洋,分别多时的潘正人老夫妇和爱女小菲终于团聚了。家人团聚,亲戚朋友多人,欢聚一堂,为老夫人平安归来洗尘。 来参加宴会的有:他的助理桑宏羊夫妇,他们的老亲家葛成文夫妇,葛成文之弟葛成武夫妇,好友陈钟铭夫妇,侄子辈有:儿媳葛玉英,以及葛世雄,陈山,林小巧等人,其欢乐场面可想而知! 第八十八章 暗流涌动 八十八 暗流涌动 且不说潘正人家人团聚喜气洋洋。但说那马贡献家里,灵堂上挂着马贡献的遗像。马倩倩和两个弟弟披麻戴孝,站在灵堂两侧,接受亲朋好友的悼念,和对家属的安慰。倩倩妈躺在床上抹眼泪。林卫东张罗着处理后事。来参加悼念的都是马贡献海重厂附属厂的职工,马倩倩和林卫东工作的海药厂职工,其余还有两个弟弟打工的建筑工和农民工。他们大多是国营厂改制的下岗职工和农民工,都收入微薄,在一起谈话内容多是马贡献这位老人,他把一生都献给了新中国的建设事业,当过劳动模范,受过嘉奖,市长接见,当过海重附属厂的厂长,临了,倒成了非国有制工人,收入微薄不说,还有病没有钱治!在贫病交加中默默地死去了。 谈着谈着各位工人,尤其是跟马贡献一起建立附属厂的老兄弟们都愤愤不平。改革转制的代价为什么都让我们工人来承担?那些企业的头头们大捞好处,他们为什么不承担任何责任?改革就是让头头们先富起来,让我们工人们陷入赤贫吗? 工人师傅们纷纷要求抬着马贡献尸体,到市政府要个说法。林卫东走到工人师傅面前说: “各位师傅要冷静,大家说的都对,改革转制的阵痛,痛在我们工人身上,改革成果都让厂长,经理们得去了,是不合理,可是不改革开放又怎么样?还不是厂长,经理们卖机器,卖设备,天天大吃二喝,我们工人还是拿不着工资,干瞪眼。改也好,不改也罢,反正我们工人再也不是领导阶级,是臭苦力了。如果起来闹,对谁都没有好处,还不是挑头的被抓,随着的吓趴。我们没吃过肥猪肉,还没看见肥猪走吗?就忍着吧! 马倩倩和他的想法不同说: “我们要掌握自己的命运,就得争,不争怎么行,你看那谭天功,把天下的功劳都贪去了,肚子越来越大,就是不给老百姓办事。” 有一个老工人秦得发说: “听说潘老市长倒是个好人,可他的改革开放不怎么样,他没来东宁时,我们孬好还是个国营厂工人,可他这一改,完了,我们成了下岗工人,劳保没有了。我们像马贡献这样的时候,该怎么办啊?” 有些工人跟着起哄说: “我们抬着马贡献的尸体,到街上去转一圈,给马师傅讨个公道去!” 另一个工人说: “我们的口号是:我们有吃饭!我们要国营厂工人待遇!” 林卫东说: “工友们,我们不能那样干,那样干市里那些老爷们会以闹事处理我们的,我看潘老市长这个人很好,有人情味,不如我们派几个代表找他谈一谈,也许能解决一些问题,有的人同意,有的人反对,最后还是林卫东的意见占了上风,大家决定处理完马贡献的后事,再派两个能说会道的人,找潘老市长(现在是省长)提意见。 潘正人在别墅区85号,接见了工人代表,林卫东先发了言: “潘老市长,您现在是省长了,我的第一个意见是:企业转制免不了要有阵痛,为什么把痛苦都加在我们普通工人头上?二是,企业厂长,经理,摇身一变变成了私人老板,他们先富起来了!我们工人辛辛苦苦干了一辈子,却沦为赤贫,成了下岗工人,国营企业工人身份没有了,劳保没有了,叫我们拖家带口怎么活呀!三是,上级有政策,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那是指的劳动致富,不会是让国营厂长,经理一夜之间暴富吧?国营企业转制不是一下子全都转给厂长经理吧!” 其他工人也七嘴八舌,说了一些国企转制中的弊病。 潘正人静静的听着,心想:是啊,资本主义社会的资本家,原始积累的时候,还要苦干,实干,勤俭节约积累起自己的家底,然后办厂,办企业。而今天国营企业积累了几十年的家底,一下转到厂长,经理们手里,把辛辛苦苦干了一辈子的老工人,统统下岗成为赤贫,也是社会分配不公,可是不这样又能怎办?把工厂企业都平均分开,每个工人一份,行不行?那样我们的民族工业就彻底完了。只有让有能耐的人办企业,无能为的人跟着干,才能使企业不至于分光,吃光。可是这个道理跟广大工人是说不通的。 最后潘正人说了话: “工友们,你们为新中国建设出了大力,作了贡献,理应得到一份工厂里的利益,如果我们把工厂分了,给一家分一份,你拿走一个碗,他拿走一把勺,就把工厂全拆了,你们说好不好?大家面面相觑,那样才是我们辛辛苦苦搞了几十年白废了呢!在国营企业转制期间,必须把企业保留,让有能力经营的人去经营,领着大家干,等到积累了大量的财富和经验,社会富裕了,国家富裕了,大家才能富裕起来了,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那就应该让我们穷?祖祖辈辈是无产阶级?” “那倒不是,解决群体问题,需要全社会解决,国家来解决,现在国家准备采取三项措施,来解决下岗工人的问题。一是促进再就业,只有所有的工厂,企业机器都发动起来,工人才能就业,有了工作,工人的生活才能改善,像前一段时间那样,各个工厂都停工,企业停转,三角债压的喘不过气来,工人能有活干吗?只有让工厂机器转起来,工人才能就业,我们搞改革开放就是让工厂开工,企业运转。二是,实行劳动保障制度,劳动者劳动的时候,有合理的工资收入,要有看病休假权利,小孩要有受教育的权利,老了要有养老的权利,各项制度正在制定。三是,实行最低生活保障制度,就是实在没有就业机会的人员,社会要负责给于最低生活保障,使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有房子住,实现老有所养,少有所教,成年人有活干。这就是我们改革开放的目的。” 有的工人代表提出: “现在我们没活干,该怎么办?” “社会和国家要组织各种技能培训,如果你什么都不会,没有一技之长,就业机会就少;如果你身兼数技,而且技术精良,甚至能发明创造,我相信会有不少工厂抢着要这样的工人,还会有不错的收入。” 他最后说: “工友们,困难是暂时的,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化,会好起来的,大家都会好起来的。” 工人们听了他的劝告,纷纷散去。 工人代表回到工人中间以后,工人们不愿意了。大家都说潘正人不是给你们开了一张空头支票吗?社会保障什么时候下来,再就业,什么时候再就业,最低生活保障,我们为就得拿最底生活保障?他们为什么就拿最高生活费用?林卫东几个工人代表怎么解释也解释不通。有的工人竟到他们身上搜钱,看看潘省长是不是给他们每个人几千元,他们才回来的,结果闹的不欢而散。 工人代表走后,潘正人也感到社会的这股暗流十分可怕,必须马上着手解决,否则他一是与心不忍,二是这是一种有碍社会发展的力量。 第八十九章 波涛余声 八十九 波涛余声 林卫东等几个工人代表走后,引起了潘正人的反思,“我们工人就应该承担改革开放,企业转制阵痛所带来的痛苦?那些厂长,经理们就该拿到改革开放的成果吗?”这两句话使潘正人久久不能释怀。他感到身上担子越来越重。必须抓紧时间,使工厂开动起来,使商业网点运转起来,使各种交通工具都畅通起来,才能有就业岗位,否则,促进再就业工程就是一句空话。社会保障制度也需赶快建立……谈何容易。 他正在苦思冥想,葛玉英前来告别,她准备带团到欧洲转北美洲旅游,想顺便去看看潘贵,问爸爸有什么东西,或者信件什么的要带给他。见潘正人无精打采,正在想心事,问: “爸,你怎么了?是不是病了?” “我没病,是心痛。” “怎么会心痛!” “我得了心病,心就痛啊。” “大人物,也得心病?” “大人物也是人,是人就会得心病。” 葛玉英笑说: “爸,我劝您省点心思,养养神,天下的大事太多了,得一个一个的解决,心急也没有用啊!看人家谭副省长,心宽体胖,吃的肥头大耳的,多潇洒。” “孩子,如果大家都那样,老百姓可要吃大苦,我的一举一动连着千家万户啊!” “爸,改革开放不是开了吗,放了吗,现在东宁的形势比你没来时好多了,该合资的合了,该引进的引了。过去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工厂趴下了,现在差不多又都运转了起来了,你还想一个早晨就都改好了啊,我看难。我劝你老人家还是多养养神好,看你都六十多岁了,一天南跑北奔,图什么啊?” “玉英,你不要说了,我不能跟他们一样,浑浑噩噩,那样我们能对得起养育我们的老百姓吗?昨天林卫东等人来访,我一晚上没睡着,那么多的工人下岗了,我寝食难安呐!” “马倩倩,我已招到我公司当收款员了,林卫东给我公司开大客车,你就不要操心了。” “孩子,你想的只是你的几个朋友,我想的可是千千万万下岗工人呐!” “这我可就管不着了,我走了。” “啊!我给贵儿写了亲笔信,你给我带上,让他好好学习,学成后回来报效祖国。” “是。” 葛玉英走了。她刚出门,李小菲从自己的房间出来,对潘正人说: “爸,我回来了,你怎么按排我呀?” “等爸想好了,再告诉你。” “不,我已经想好了。我要到洛杉矶留学去。” “留学好啊,为什么要到洛杉矶去?” “那里有我哥,可以照顾我。” “倒也是,你没有参加考试,哪所学校会录取你?” “不录取,我可以读自费学校。” “爸爸虽然是省长,可收入是一定的,哪有那么多钱,供你读自费啊!” “不用你的钱,我自己有钱。我马上准备启程,就是需要你帮助赶快办签证。” “那倒不是难事,我给他们打个招呼,很快就可以办下来。” “谢谢爸,手续办好我就走。” “你刚回来就走,你妈舍得吗?” “爸,我已经跟妈打过招呼了,开始不肯,后来肯了。女儿长大了,迟早要离开你们的,不就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嘛!” “好吧,女大不中留啊!” 过了几天,手续办下来了,李小菲巴不得一下就飞到洛杉矶,哥哥的身边。 半个月后,她来到洛杉矶,找到住处,马上和潘贵联系上了。潘贵三四年没与家里联系,学习生活十分寂寞,李小菲的到来使他万分兴奋,他马上到李小菲住的宾馆去见她。一见面,小菲不容分说,抱住潘贵又搂又抱,又送上吻!把潘贵吓的直躲闪,哪里躲得了,她死死的缠住他不放,嗔怪他说: “痴心的女子,负心的汉,一点不假,我被人绑架了,你不闻不问我的死活,跑到鹿岛去跟那个‘狐狸精’结婚,你还有点良心吗!” 潘贵忙解释说: “小菲,我一直把你当小妹妹看待,我与你没有那种感情。” “你说什么呀,现在不就有了吗,你今天就不要走了,跟我一起住,你不就有了感情了吗?” 潘贵在海外好几年,除了与葛玉英鸿雁传书以外,与谁都没有联系。主要原因是怕潘达那一伙知道他的下落,对他不怀好意。小菲的到来,无疑给他增加了喜悦,也产生了兴奋点,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小菲要求与他同居!他直摆手说: “不行,不行,我是有妇之夫,这样对你不公平,对她也不公平。” “什么公平不公平,我被绑架了,她乘人之危,把你抢去,立即结婚,对我公平吗?” 潘贵再三推辞,但架不住小菲软磨硬泡,她把潘贵灌了个酩酊大醉,潘贵三年独身,也有寻求刺激的欲望,到底是与她同居了! 他们刚住了三天,亲亲密密的三天,葛玉英从国际机场打来电话,她大声呼叫: “潘贵,我来了,快到机场接我!” “潘贵接到电话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来,李小菲夺过电话,摔在地上说: “是不是‘狐狸精’打来的,不要理她!” “那怎么行,她是我合法妻子,三年没见了。” “什么合法不合法,你昨晚跟我一起睡就合法吗?” 潘贵苦苦哀求说: “你还是让我去吧!” “不行,我放了你,她能放了你吗?那样我可就什么都没有了,不许去!” 潘贵甩手就想往外走,小菲横在门口不让走,潘贵使劲往旁一把拉,小菲没站住,一头撞到旁边的墙上,头破血流,潘贵一看小菲满头满脸流出鲜血,吓坏了。忙抱起她就向外跑,打车向医院驰去。 李小菲的头上缝了五针,昏昏睡去,医生说,她外伤没有问题,已经缝合好了,就是有脑震荡,什么时候醒来,不得而知。无奈潘贵只好守在床旁,他心急火燎,一边是急不可待的妻子,需要去接机,一边是受了重伤的小妹,需要他照顾,急的潘贵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不知所措。手机又响了,他急的在病房里乱转,不知该怎么办好。他想求助于护士小姐。 他想让护士小姐帮助看护小菲 ,自己先把玉英接回到宾馆,再来看护小菲,遭到护士是拒绝。 “你的夫人昏迷不醒,你还想离开,你还有良心吗?” 没办法,潘贵只好守在床边,哪里也不能去。 第九十章 功成身退 九十 功成身退 葛玉英几次传呼潘贵,没有得到回复,只好先带团到东部和南方去旅游,想把旅游团安排好了,再来找潘贵。 半个月后,她又来到洛杉矶,按照以往通讯地址,经过多方询问,方知潘贵这些天没住在学校公寓,而是住在希尔顿饭店。葛玉英好不容易找到了该饭店,登记簿上没有潘贵,只有李小菲的名字。她立马跑到十九楼,用力敲门,潘贵刚把门打开,葛玉英就闯了进去。抱住潘贵又想亲热,又想给他两个大耳光!三年了,只是鸿雁传书,那里抑制住心潮的澎湃与思念,可是一想起他不去接机就气,一边捧着他的脸狂吻,一边捶打他的前胸说: “可想死我了,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也不到机场去接我?我千里迢迢来看你,你却不去接我!良心何在?” 她正在与潘贵吵嘴,李小菲从里间走出来,她一见李小菲,不免醋意大发,你看她穿着粉红色短裤,翠绿色背心,裸露着前胸,打着哈欠……葛玉英一见她这付模样,马上瞪大了眼睛,并看里间床上两个枕头,两床被子,弄的乱七八糟,不用问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抬手就给潘贵一个大耳刮子。然后,甩开潘贵就向李小菲扑去,一把抓住李小菲蓬乱的头发,边打边叫骂: “你这个不要脸的烂货,竟抢我的丈夫,和你的亲哥哥同居,我今天非教训教训你不可!” 李小菲也不示弱,也抓住葛玉英的头发,两个女人在客厅里打成了一团。 潘贵只觉得脸上被打的火辣辣的,用手去摸被打的左腮,两个女人的大战就在他的眼前,他上前去拉架,结果不但没拉开,反而遭到葛玉英在他的脸上抓了一把,鲜血马上流了出来,他大喊一声: “别打了!你们再打我就死在你们面前!” 葛玉英刚一停手,让李小菲得了手,先前是葛玉英占上风,而这一次李小菲掐住葛玉英的脖子,使她透不过气来,葛玉英用膝盖一顶,正顶到小菲的肚子上,她受不了了,才松了手。葛玉英抓住李小菲的头发不放,李小菲拽住葛玉英的领子不放,又打到一处。 潘贵拉又拉不开,喊又喊不住,他大叫一声: “好,你们打吧,我走!” 他拉开房门向外跑去,下楼,穿过马路,向大街对面的街巷跑去。葛玉英和李小菲撕打累了,自然停下手,但还相互对骂: “你这个不知耻的臊货,勾引我的丈夫。” “你这个‘狐狸精’,我刚被绑架十多天,你就把潘贵勾走了。” 他们对骂累了,李小菲一想不对 ,潘贵本来就不愿意与我同居,这下走了,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她立即穿上衣服向外追去。葛玉英气的没有办法,与她打,她与你对打,自己的丈夫不帮自己,还逃之夭夭,也跟了出去追。 当葛玉英将要穿过马路时,前面发生了车祸,她跑上前去一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李小菲满身是血,横躺在大马路上。警察正在抢救,寻找伤者家人。葛玉英对李小菲气是气,但见小菲奄奄一息,倒在血泊中,发了恻隐之心,向警察承认她是伤者亲属。在警察的协助下,把李小菲送往当地医院。 经过几个小时的紧急抢救,命是保住了,但左小腿因为粉碎性骨折,无法保守治疗,只好做截肢处理。李小菲刚来到这座城市,异国他乡,没有熟人,只有葛玉英守在她身旁。葛玉英这时想:你也有今天,是你自找的,是上天惩罚你,有心撂下她,返回旅游团,医院不允,她是她唯一亲人,住院手续,费用都需要她打理。如果不走,待她醒过来时,我如何面对她?再说潘贵还没有下落,她还要寻找潘贵。无奈,她只好跟旅游团同伴郝小军说明,让她带团返回,自己要在这里处理潘贵和李小菲的事。与此同时,她又给潘正人打了打电话,说明在洛杉矶发生的情况,当然,她把与小菲打架的事隐去了。只说潘贵出走,下落不明;李小菲车祸,下肢截肢等事作了汇报。 潘正人和张芳菲先是吃惊,后是急的团团转,想让张芳菲自己去美国探视,她又刚回来,身体欠佳,潘正人不忍心。于是,他向上级打了退休报告。功成身退,理由有三:一是,东宁改革开放形势大好,各个行业走上了正规,改革前期事项已经开启,重大问题已经解决。 二是,自己已到了退休年龄,身患多种慢性疾病。三是,自己儿子下落不明,女儿重病在异国他乡,需要处理。 报告上去不久,就批下来了。同意潘正人离职修养。一个多月后,潘正人,张芳菲来到洛杉矶探视李小菲。 守在病床前的没有别人,只有葛玉英一人。潘正人,张芳菲见到女儿如此,便焦急的问起事故发生的经过,李小菲抹一把泪说: “都是我不好,已知贵哥和嫂子结了婚,我还对贵哥不死心,抢先嫂子来到洛杉矶,把贵哥灌醉,逼他与我同居,最不应该的是嫂子来了,我还和嫂子大打出手,气的潘贵哥出走,我去追,发生了车祸,多亏嫂子把我及时救回来,否则我就死定了。” 郑重正在广南大学机械学院院长办公室,奋笔疾书,电话铃响了。拿起一问,方知是王正义从东宁打来的。久未通话,老朋友,老同学就有说不完的话语,王正义说: “我向你报告一个消息:潘正人省长离职休养了。” “那谁接他的工作?” “谭天功。” “听说他是个庸碌之官,怎么能主持一省工作?” “这年头,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不谈这个了,我问你,你现在是不是还孓然一身?” “是啊!我准备当二十世界末的和尚。” “有个绝好的机缘,对你不知是喜还是忧?” “什么喜呀,忧的,说吧,什么事?” “你是不是还恋着李小菲?” “当然,她是我心中的女皇。” “好,李小菲以前不肯与你走密,主要是因为潘贵,现在潘贵与葛玉英结了婚,这是你追李小菲最好的良机!” 郑重听罢,急不可待的问: “她在哪里?” “她在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车祸受了伤,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如果不怕她留下残疾,仍然恋着她,明天下午四点多,你到海港市机场接她,也许你的成意,她会接受你。” “我不管她有什么残疾,就是坐轮椅,我也会接受她,谢谢老友提供的信息,我马上飞往海港。” 与此同时,黄四浪也得到了消息,他想李小菲和我关系不一般,我们是一对良好的舞伴,他准备了上好的礼物,准备赶往海港机场,去迎接小菲。他想如果能与李小菲联上姻,我就是省长家的乘龙快婿,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葛世雄和小菲只有暂短几天的接触,实际也就见过几面,但给他留下的印象极深,她可比李小茹活泼可爱多了,我是省长的近卫,她是省长的爱女,如果能成就好事,真是天作之合,于是他也准备不斐的礼物,前往机场接机。 九十一 江南邂逅 九十一 江南邂逅 十五年后,林阿娇父母双双下岗,为了生计,二十多岁的她,离开了海港市,到南方打工。在乌水市的一家酒店当服务小姐,这个酒店不大,她除了接待客人以外,有时还要帮助料理客人桌面上的酒水和香烟的发放与收银等业务。 这一天,她正在低头整理帐目,迎面走来一位帅哥,他见她埋头干事,站在柜台好一会儿了,没有知声。她猛然一抬头,感到很不好意思,上班时间接待客人第一,即使是没办个人私事,也不能怠慢客人,她客气地说: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没关系,你忙,我开房,”帅哥说。 她随手将客房价目表递过去。 “先生,请选择!” “就508号标准间吧。” 她接过价目本,又看了看508号,没有客人,马上给他开了房间,并嘱咐说: “五楼有接待员,会给您服务,二楼有食堂,早、午、晚开饭时间,室内有时刻表。” 帅哥走向电梯间,上楼去了。 她又低头整理帐目。 不一会儿,508号打来电话,让她上去一趟。她走到508号门口,听见帅哥正与一位小姐谈话: “少主人,你到自己家酒店了,为什么还要开房?”服务小姐说。 “这是我老娘开的,我们是独立核算,儿子也不能侵占老娘的经济利益!” “哦,您是学了西方那一套……” 服务员猛一回身,见林阿娇等在门口,忙招呼说: “林姐,你久等了。” “贾先生找我有事吗?” 那小姐用手一挥,示意让她进屋。林阿娇进得门来,见帅哥坐在沙发上,见她来了,匆忙站起来,彬彬有礼地伸出右手,指着另一张沙发说: “小姐请坐!” 林阿娇听清楚了,这位帅哥就是老板娘的少爷,而且是国外回来的,学到了西方的一些东西,与母亲还经济独立核算,是自己的少东家,自然有几分敬意,她没敢着实的落坐,客气地说: “少主人,有什么事?请分咐!” “啊!没什么要紧的事,想随便聊聊!” 她脸一红,感到对方有些唐突,心想,你虽然是少主子,但我们素昧平生,刚见过一面,有什么好聊的,但出于对老板娘的敬畏,还是客气地说: “少主人,我被老板娘抬举,在这里落脚谋生,为的是讨个生计,你既是我的少主人,有什么要求还是把话说到当面。” 帅哥哈哈一笑。“小姐,你想那里去了?我虽然是你老板娘的儿子,但我住这里和一般人客人一样,是要付费的,我母亲对我有严格要求。” “那您找我有什么事啊?” 帅哥又笑笑说: “我第一眼见到你,就感到面熟,听你说第一句话,就知道你是北方人,更确切地说你是海港市人。” “哦。” “我从小也在那里长大,在南方度过了青年时代,又到北美留学四年,听到海港口音,感到特别亲切,所以想找你聊聊,了解一下那里的情况。如果那里条件好,还准备到那里发展,如果真的能如愿,你就是我的引路人了。” 他乡遇故知,倍感亲切,再加上刚才的服务员称他是少主人,心想她又不知道我在门外,若知真心话,需听背后言,此言一定不虚,如果结识了他,一定会得到老板娘的青睐,她笑笑说: “我是北方人不假,海港人也真,做为你的引路人嘛,不敢当,海港市的情况倒是熟悉。一是我在那里长大;二是我的身事坎坷,经历复杂,未免比平常人早熟,海港市政、商、工、农各业倒是有些熟人,我不知道的,可以问问朋友!你说是吗?” 两人越说越近乎,越感到相见恨晚。林阿娇向他全面介绍了改革开放以来海港市发生的变化,特别谈到计划经济时期,海港市几乎青一色国营大中型企业,因此改革初期,总设计师想把海港市列入开发区,在高层通不过,错过了改革试点的良机,较南方发展迟晚了一步。扩大改革开放以后,到底因为那里经济基础雄厚,发展很快,大有后来居上的形势。从下午到傍晚,谈了三四个小时。该吃晚饭了,帅哥高兴的手舞足蹈,一定要请林小姐便餐。什么便餐,在林阿娇看来简直就是国宴,美味佳肴,山珍海味,应有尽有,她都叫不上名字。酒足饭饱之后,帅哥又带她入了舞厅,直到午夜时分,才回到住处。今夜,林阿娇兴奋的再也睡不着了,有幸,真是有幸,能得到老板娘公子的垂青……可她又一想,不对,在打工的路上,十分坎坷,多次被恶人所骗,受骗上当使她聪明了起来。对,明天他不拿出真凭实据,决不能跟他再交往…… 直到清晨时分,才入了睡。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大亮了。他机灵打个冷颤,是不是误了上班时间,抬头一看表,七点多,迅速起了床,梳洗打扮好,早餐也没来得及吃,匆匆走进大堂。抬头一看,是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他笑容可掬,站了起来说: “小姐早安!” 在他身旁的服务员也笑眯眯的对她说: “阿娇姐,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少主人让我来代你的班,让你多睡一会儿,你昨天辛苦了。” 阿娇心里突然一怔,她怎么知道我昨晚干什么了?带我的班?是我被开除了,还是……不像,她也跟他叫少主人,他一定是老板娘的儿子无疑了。她正在迟疑,帅哥发了话: “林小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还在怀疑我的身份,走,我们去见母亲!” 林阿娇的疑惑消了一半,心想,天下真有这样好事?她矜持地跟他向酒店背后的小洋楼走去。见了老板娘,他第一句就是: “妈,我想让她作我的向导,到北方发展。” 老板娘板起面孔问: “到北方发展,你自己去好了,为什么要带她?不行,我的人,你说要就要,谁能代替她的位置?” “你那么多人才,随便选一个不就行了吗?” “住口,随便选一个,你以为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我的人是海水潮来的。” 帅哥立即给老板娘跪下,哀求说: “妈,我现在已经成年了,会像欧美孩子一样,不要你的一草一木,一分一厘,自食其力,只求你把阿娇赐给我,作为我的引路人,我好到北方去发展……” “除了阿娇以外,几十名员工中你随便挑,挑几个都行,就是阿娇不行。” “为什么?” “因为她是我的顶梁柱。” “妈,你就忍痛割爱吧,求你了!” “不行。” 她把脸转到一边,再也不理帅哥了。阿娇立即跪下哀求说: “老板娘,我情愿为少主人服务。” 老板娘转过身来,看了一眼阿娇: “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你跟他走吧!永远不要再来见我。” 二人退出。 九十二 寻仇者殆 九十二 寻仇者殆 潘正人和张芳菲均已是耄耋老人了,但身体尚健,精神矍铄,过着闲适的生活,他们每日清晨早早起床,到公园晨练,晚饭后到公园散步。有时应友人之邀,到音乐厅听听音乐,到歌舞厅去欣赏高雅歌舞……晚年生活十分丰富,安逸。 尤其是最近,家中喜事连连,老两口更是乐不可支。第一桩喜事是:坐牢多年的李小茹刑满释放回家;第二桩喜事是:潘贵留美归国,在达美公司从事生化制药研究工作,获得多项专利,最近被晋升为副总经理,儿媳葛玉英也于几年前进入达美公司,成为潘贵的助手,他们的小儿子十四岁了,已进入高中学习;第三桩喜事是:李小菲,郑重夫妇都是公务员,最近双双晋升为副厅级干部,女儿十二岁,正在初中学习。 喜事连台,使两老焕发了青春活力。这一天晚上,他俩应老友之邀参加朋友聚会去了,李小茹刚刑满回家,身体羸弱,卧在床上休息,看书报,许妈正在厨房擦洗。 一个不速之客闯了进来,他十分熟悉这栋别墅,进入客厅,无人;迅速走进主卧室,又无人;进入另一卧室,只见一个女人卧在床上。他两步跨到女人近前,一柄尖刀,抵住她的喉咙。 “不许喊,喊我就要你的命!” 女人刚要喊,又咽了回去。 “你父母那里去了。” “出,出,出去了。” “出哪去了?” “不知道。” 那人迅速掏出绳子,将女人绑了起来,嘴上粘上胶带。在厨房里擦洗的许妈,听到声音便问: “谁呀?” 那人顺着声音觅去,见是许妈,他摘下头套说: “许妈,你是我的奶娘,救过我的命,对我有恩,我不伤害你,潘正人夫妇哪里去了?” 许妈楞住了。 “你是—” “我是达儿。” “怎么不像?” “我整容了。” “达儿,你不是落崖身亡了吗?” “没有,老天护佑,是那片红树林救了我,第二天我躲过了潘正人手下人的搜索,子夜时分,爬上了岸,靠鱼蛇肉为食,多经周折才回到西瓜地,在郎大姑家与郎英民汇合。在其姑夫赖世良的支助下,我们回到了南方,后来流亡国外。在国外我们又发展了产业。” “达儿,你伯父对你不错,二十年过去了,他都是八十几岁的老人了,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他呢?” “住口,否则,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许妈战战兢兢,不敢再说了。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他估计是主人回来了。 “只要你听我的,就没有你的事,快泡两杯茶来!” 许妈顺从地泡了两杯茶,他从腰包里掏出小纸包,将一些白粉撒进茶杯里。 “去!送给潘正人、张芳菲喝!只要他俩喝了这两杯茶,就没你什么事了。你若是不去,或者耍什么花招,他们的女儿就死定了。” 许妈哆哆嗦嗦端茶进了客厅。潘正人夫妇今日见了一位尊贵客人,酒席宴上喝了两杯酒,口渴难耐。见许妈送茶进来,抓起一杯欲喝,许妈大惊失色,抢过茶杯,一饮而尽。 潘达在门缝里见此情景,一步跨出门,并把李小茹拖了出来,雪亮的三棱尖刀对准小茹喉咙,大喊: “潘正人,快把那杯茶喝了,否则她就死定了!” 潘正人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他临危不惧,励声喝道: “你是什么人?我与你有何仇恨,想致我于死地,我潘正人早已置生死于度外,死我也得死个明白。” 来人摘下头套,潘正人仍然认不出他是谁。 “我是潘达,来报父仇母恨,你明白了吧?快喝!” 潘正人手摸茶杯,但他并未端起来,他说: “达儿,我潘正人一言九鼎,说喝一定喝,但我必须把话跟你说清楚,你父母之死,另有原因,决不是我所害。” “少罗嗦,快喝!” 潘正人知道葛世雄就在他身后,放好车子,一定赶来,故意拖延时间。 潘达急不可奈,抓起茶杯就想给他灌下去。说时迟那时快,葛世雄一个箭步窜上前来,飞起一脚,将潘达右手中的尖刀踢飞,潘达一愣,左手中的茶杯也落了地,潘达与葛世雄在客厅里对打起来,几个回合之后,潘达不是葛世雄的对手,被一脚踢中小肚子,潘达爬起来就跑,葛世雄追出去老远,看看追不上了,急忙奔回。 许妈口吐白沫,奄奄一息,已说不出话来。 张芳菲也已吓的动弹不得了,潘正人忙揭下李小茹嘴上的胶带,葛世雄给她揭开绑绳,扶进卧室休息,再来看许妈,招呼家人把许妈送往医院,途中许妈身亡。 潘正人在许妈床前捶胸顿足,老泪纵横。 “许妈啊许妈,是你用生命保卫了我!我该如何报答你呀!” 张芳菲上前劝阻说: “老潘,人死不能复生,我们给她厚葬,若不,多给她家人些钱,作为抚恤,也就尽到了我们的心意了。” “她哪里有家人,二十几岁就被恶毒丈夫抛弃了,流落为城市拾荒女,后来给正怀家里作保姆,她视达儿如己出,想不到她竟死在潘达的毒茶之下,可叹,可悯。” 处理完许妈后事,张芳菲说: “老潘,潘达这次寻仇没有得逞,他能死心吗?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又来了,我们怎么办?” 潘正人沉思良久说: “报案。” 于是,刺杀离休老省长案成了全国大案,潘达成了全国通缉对象,但是,他已经成了变色龙,面目全非,而且狡兔三窟,多日没有线索。 再说潘达谋划将近二十年的寻仇计划没有得逞,只能再一次逃亡,他今天躲这,明天躲那。有一天他在乌水市遇见了老板菊花黄,这菊花黄你知道是谁?她不是别人,就是前文提到的苟小菊,在上大学前,她就与郎英民结成夫妻,怀着孕还去与潘贵打架,被潘贵踢了一脚,造成子宫破裂,差一点丢了性命,无奈切除了子宫,失去了生育能力,就是这个理由,郎英民与她离了婚,但是他们虽然离了,还勾结在一起做些不法生意。她在这乌水市开了一家酒店,专门作保媒拉纤,为纨绔子弟,浪子游孙服务,欺凌打工妹,从中谋取钱财。 今日老友受通缉,找到她,也不能不出手帮助,她说: “要我帮你也可以,但是有个条件的,每日收取一万元保护费,讨价还价后,她介绍他到杭城西子美大酒店,那里有房间几百套,且与当地政界有来往,到那里找间隐蔽房间住下来,保你万无一失。” 潘达无法,只好屈从,到西子美大酒店住下来。还好,一个多月,并无什么人来打扰他,看来都是他出的巨额资金和菊花黄的势力所致。他知道,只要有了钱,有罪可以无罪,若是没有钱,无罪的可以给你加罪,于是他又放肆起来,开始追逐女人,花天酒地,又过开了纸醉金迷的生活。 九十三 命运多舛 九十三 命运多舛 林阿娇跟帅哥来到杭城,在西湖旁边找了一家大酒店住下。准备玩上几天,再去海港市。这几天,江南美景玩了个遍,林阿娇太兴奋了,庆幸自己命好,遇到了大富大贵的人。这天晚上,她主动与帅哥同居了。半个月之后的一个晚上,帅哥把她灌醉,她昏昏睡去。第二天早上醒来,帅哥不见了。她忙起来,穿戴好,到处找人,不见,到服务台问,服务小姐告诉她,他已经走了,特别交代由夫人你结帐。林阿娇一听怎么会是这样呢!她问: “要多少钱?” 服务员给她算了帐,十五天时间,共花费二十五万七千元。当她接过帐单一看,吓傻了!这样的天文数字,她怎么还!拿什么还?酒店跟她要钱,她手无分文,自己辛辛苦苦打工赚来几个血汗钱,连同这几天帅哥给她买的东西,都被帅哥洗劫一空。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最后只好在大酒店卖苦力还钱。 这天晚上,她睡在一间储藏室地铺上,辗转反侧,不能入睡,自己是被人骗了,这肯定是老板娘与帅哥合伙干的!她有心回乌水市找老板娘问个究竟,但是,这家酒店不允许她走!她想来想去乘着黑夜逃了出来,刚走出路口,被两个黑衣人拉住,将他拉进巷道里,不容分说,就把她蹂躏一番,然后把她拖到西湖边上,扬长而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好不容易爬了起来,小腹胀痛,一阵眩晕又昏了过去,当她第二次苏醒过来时,已是黎明时分,她感到绝望,就向西湖边爬去,慢慢地,慢慢地爬进湖里 ,沉入了湖底。 她再次醒来时,已在一家医院的病床上,她只感到头晕脑胀,想呕吐,她慢慢睁开双眼,见一个年轻的女医生带着两个护士站在她的床前。她仔细搜索记忆,想起来了,这几天的经历,尤其是昨天晚上恐怖的一幕和她爬向西湖的情景……她知道了,自己还没有死,是被好心人救了。 女医生说: “你小小年纪,有什么想不开的事,竟去投湖!” 她哭了,如泣如诉地说: “你们不该救我,就让我去死吧!” “生命这么美好,你为什么要放弃?” “我命运不好,父母都下岗了,出来打工,又受骗上当到如此地步,我还活着干什么?” “你想没想父母的感受啊!他们若是知道你死会多么难过。” 她泪流满面,掩面而泣。女医生进一步劝导说: “你要坚强的活下去,我会帮助你,社会也会好起来,那些坏蛋会被绳之以法的。” “医生,我欠下了西子美大酒店的阎王债,他们不会放我,我已断无生理,你别劝我了,就让我去死吧!” “啊!西子美大酒店,我和这家老板有一面之识,给你求求情,让他们放过你。” “她半信半疑,不说话。” 女医生说: “你叫什么名字?” “林阿娇。” “你也叫阿娇?” “是啊,叫阿娇怎么了?” “不怎么,我是说你和我是同名不同姓。” 此时,林阿娇才睁开眼睛,向女医生胸前看了看,果然,女医生名牌上写着:陈阿娇。 “陈医生,我谢谢你的开导,才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林阿娇没有什么重病,只是惊吓,恐惧,非礼的蹂躏,使她身心受到伤害,经过医院治疗,尤其是女医生陈阿娇的谆谆劝导,她身心恢复了健康。陈医生看她生的眉青目秀,身材婀娜,可人,又是同乡,很愿意与她交往,开玩笑地说: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就做姐妹吧!” 林阿娇求之不得地说: “我以后就叫你陈姐吧。” 陈医生又劝导阿娇说: “西子美大酒店的老板经常找我看病,我可以帮你说说,让你在她的酒店服务,好吧?” “那就谢谢了。” “陈医生为那个老板看过重要疾病,说话在她心里有很重的分量,见陈阿娇医生为她说情,就答应免除她欠的钱,并按排她在酒店工作。 由于她本身素质,勤奋,经验,很快在众多的服务人员中脱颖而出,不久,就被老板提拔为大堂经理,她也和陈阿娇成了好朋友,常来常往。 这一天,陈阿娇又来大酒店看望一位西京来的老师,临别时又到林阿娇的办公室盘桓一段时间,在林阿娇送她到大厅时,对面走来几位‘高贵’的客人,为首的是位四十五六岁的男士,男士见这个女人好像有些面熟。 “阿娇姐,常来玩吧。”一个女人说。 为首的客人知道了这个女人叫阿娇,就记在心里。这位客人与老板是熟人,他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后,竟问老板: “你这里是不是有位叫阿娇的小姐?” 老板敏感的意思到,这位客人达宽是不是看中了阿娇! “有啊,她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女性,现在是我的大堂经理。” 在老板的撮合下,林阿娇与达宽第一次坐到一起。达宽见这位林阿娇比他第一次见的阿娇更靓丽,更年轻,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他们终于惰入爱河。 交往月余之后,达宽要求与林阿娇同居,被林阿娇严辞拒绝!她心想:当今社会良莠不齐,善恶难辩,决不能再上当,除非明媒正娶,正正当当作夫妻,否则宁缺不乱。 达宽答应她给百分之十股权,她也决不应允,最后达宽作出决定,在西子美大酒店举行盛大婚宴,迎娶这位国色天香的林阿娇小姐。 酒席宴罢,洞房花烛,新郎新娘喜悦非常,一轮情爱过后,达宽发现阿娇小姐胸前戴的不是自己给买的钻石项链,而是一枚银制的护身符,他问: “这是什么?” 阿娇说: “这是母亲交给我的,让我随身戴着,可保一生平安。” 达宽取过来一看,不看不知道,一看惊呆了!这枚护身符不是林小巧当初送给他的定情之物吗?忙问阿娇护身符的来历。 “这是当初父母洞房花烛夜,父亲套在母亲脖子上的。” 这时达宽才问: “你的母亲叫什么名字?” “我母亲是下岗工人,名字你不知道也罢。” “不能这样说,下岗工人怎么了,她也是人,我不嫌弃你的出身,你怎么倒不愿意暴露自己的身份,快告诉我你的母亲是谁?” “马倩倩。” 听到马倩倩这个名字,惊的达宽目瞪口呆! “你父亲是谁?” “林卫东。” “啊!,他是你的生身父亲?” “不是。” “我亲生父亲姓潘,我没见过他的面。” 达宽叫苦不迭。 想自己已恶贯满盈,临了,还和自己的亲生女儿作成那事,报应啊报应,自己绝无生理! 阿娇见他反应异样,忙问: “你怎么了?” “阿娇啊,老天爷不佑,我就是你的亲生父亲潘达!” 阿娇一听,如同晴天霹雳,我阿娇怎么如此命薄,被骗上当,现又与自己生身父亲成婚,天理不容,她用睡衣包头,向阳台跑去,就想跳楼自尽,被潘达拦腰抱住。 “娇儿,这不能怨你,怨我,是我寻仇不遂,躲在这里寂寞,想找一情人伴我,谁知老天爷报应,竟把我的亲生女儿送来当我的情人,你还年轻,当死的是我!你要好好活下去。” 说完,潘达一头撞下楼去。 她很想跟他一起跳下去,又一想,不行,我们是父女,那样到阎王爷面前也会被众鬼耻笑。 于是她用三尺白绫,吊到门框之上。 九十四 屋漏偏逢连阴雨 九十四 屋漏偏逢连阴雨 噩耗传来,马倩倩家哭声一片,林卫东因为车祸砸伤了腿,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两个弟弟都三十多岁了,尚未成家,还得侍侯有病的老母,均在建筑工地上打工;儿子林宝丰正在上高中;唯一能赚钱的阿娇又出了事,给这个家庭带来的影响是巨大的。马倩倩只好带上儿子,前往杭城奔丧。 她和儿子宝丰辗转到了杭城,已经是两天后之事。 林阿娇并没有死,被保卫人员救了,送进西湖医院。为她主诊的又是陈阿娇医生。 马倩倩与宝丰见到女儿和姐姐,悲喜交集,妈妈与弟弟都劝她好好活下去。林阿娇一言不发,如木雕泥塑一般,她抱着妈和弟弟宝丰泪如雨下,她什么话也不说。 这天晚上,按医院规定,只能有一人陪护。宝丰见妈妈劳累,又悲伤过度,送她到旅社休息,自己在医院陪护姐姐。 子夜时分,林阿娇见弟弟睡去,抚摸一下弟弟的头,悄悄下地,向室外走去。她到护士办公室拿了一件白大衣穿上,冒充夜班护士,混出医院大门,向西湖边奔去。 天快亮了,弟弟宝丰醒来,发现姐姐不见了。忙喊医生、护士,大家共同查找。在西湖岸边发现了阿娇扔下的白大衣,马上发动人员打捞,什么也没捞到,从此这人无影无踪了。 马倩倩母子回到病床前,发现阿娇留下的一纸绝命书。 绝命书写道:“妈,弟弟,不要难过,我命该如此,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 他们又到她的住处,整理她的遗物。遗物中有她平时穿的衣服、裤子,鞋、袜等物。马倩倩和宝丰只得把她生前的遗物火化,装进骨灰盒,带回海港市安葬。 临行时,陈阿娇医生为他们送行,安慰他们好好活下去,将来会好起来的。 办完阿娇后事,马倩倩后悔不迭,那晚,自己该陪护阿娇,又埋怨儿子那晚不该睡觉。 本知女儿上吊,又被人救活,为什么还不好好监护!但世界上是无处买后悔药的。忧愁,悔恨,大病一场。 林卫东腿伤,马倩倩悲伤,倩倩两个弟弟的神伤,一股脑的向这个不幸家庭袭来。弟弟们作临时工赚不了多少钱,黑老板还经常克扣,他们常常拿不到工资。老娘瘫痪在床,儿子上学,这个家庭将如何活下去!无奈,宝丰辍学在家,仅靠林阿娇打工邮回来的几个钱,维持暂时的生计。 达宽跳楼身亡,林阿娇上吊自尽,给杭城公安找了大麻烦。林阿娇投湖,至今尸体还没有打捞上来,无果而终。达宽跳楼,摔的骨断筋折。人是死了,身后留下了一串串疑案,他本为国内通缉犯,为什么能在西子美大酒店隐藏这么长时间?而且还大张旗鼓的举办婚宴,洞房花烛夜,新郎新娘同时寻了短见? 公安逮捕了好几个嫌疑人,首当其冲的就是西子美大酒店总经理兰芹。她供称:西子美大酒店董事长是菊花黄,她不住杭城,住在乌水市,是她介绍达宽来大酒店隐藏的。公安立即前往乌水市缉拿,但菊花黄已逃之夭夭,这件案子又成悬案。 接着公安搜查了达宽的住处,在遗物中搜到了一张港埠豪宅的房照,价值3000多万港币,名头是张芳菲。 当年潘正人广南锒铛入狱,原因之一就是这3000万元的豪宅。怎奈,当年没有拿到证据。现在证据到手,杭城与广南公安研究后,有人认为,是潘正人与张芳菲夫妇以受贿款购买无疑,应该逮捕潘正人,张芳菲夫妇;但也有人认为,同时逮捕他二人证据不足,逮捕张芳菲证据充分,因为房照上只有张芳菲的名字。 张芳菲被捕了。潘正人病了。 八十多岁的张芳菲在狱中度过了漫长的待审时间。 潘正人不在位了,社会关系还在,首先是郑重,李小菲夫妇,在省城为张芳菲奔走;其次是潘贵,葛玉英夫妇,在企业界筹款,想积极退还3000万款项,以求政府宽宥张芳菲;再次是葛世雄,虽然没有什么势力,但其伯父葛成文虽然已经离休,尚有余荫,部下同仁众多,都来为张芳菲说情。更重要的是潘正人一手提拔起来的桑宏羊,现在是东宁省副省长,主管公安。 当然也有不利因素,潘正人搞改革开放,把东宁的官员得罪透了,现在他退了,张芳菲被抓起来了,岂能不群起而攻之。 案件审来审去,还是桑宏羊占了上风,最后决定张芳菲取保候审。 就是这样,潘家子女还是愤愤不平,认为父亲是改革开放大功臣,得罪人多,而迁怒于张芳菲。他们拚命找证据,否则,该案无法解决。 与此同时,对立派也借此机会发难。赵钱荪和彭有财在潘正人主政期间,受到了压抑,否则他们早成了一方大员了,就是因为他,使他们仍蜷曲在企业里,多次上书,张芳菲贪污国家资财,罪不可赦,潘正人收受黄金塑像,罪责难逃。虽然李小茹坐了二十年牢,那是潘正人舍车保帅之计,如此等等,双方相持不下。 案件一拖就是半年,也没有结果,张芳菲成天过着忧心忡忡的生活。潘正人的身体也没有好转的迹象。李小茹忧愁寂寞,成天像丢了魂一般,一个快乐的家庭失去了笑声。 李小茹和葛世雄经过二十年的苦恋,决定成婚,给这个家庭带来一些欢乐。思念多年,多次救过李小茹命的葛世雄,终于如愿以尝,成了潘家女婿。 就在这时,陈阿娇回乡探望父母和外婆,也是来看看马倩倩一家。 林阿娇住在医院里,投湖身亡,医院有很大责任,在陈医生的斡旋下,得到了三万元的赔偿。陈阿娇电话通知了这个消息。马倩倩家本应派人前往西湖医院签字、领钱。后来,考虑到杭城到海港路途遥远,他们往返不易。陈阿娇和林阿娇是结拜的姊妹,就由陈阿娇将钱代领,带回。 马倩倩收到这三万元,家庭又有了活路,心情稍慰,慢慢能起床打理家务,不时到附近垃圾堆,拾些纸箱,纸合,啤酒瓶,汽水瓶等杂物,卖几个钱,以补贴家用。宝丰又能继续上学了。 九十五 仨爸仨妈 九十五 仨爸仨妈 何成仁,陈春夫妇本在西京工作,因年龄大了,思乡心切,就设法调回海港市一所医院工作。说来也巧,他们家与马倩倩家住的挺近。陈阿娇安置好马倩倩家的事,就回家来看外婆和父母。几年了,自从阿娇毕业分配到杭城工作,还是第一次与家人团聚,浓浓的亲情包围着她。她们有说不尽的知心话。 晚上,何成仁,陈春夫妇为阿娇的事又犯了嘀咕,陈春说: “十五六年前在西京,我们若是把话说开了,何必今日为难。” “别吃后悔药了,那时不是潘贵不让说吗!” “现在怎办?” “二十五六岁的人了,还不知自己生身父亲,怎么说这回也得告诉她!” “若不,我们明天邀了陈山夫妇,一起到潘老省长家玩玩,如果潘贵夫妇能在那里最好,当面把问题说开,让她当场认父,你说好不好?”陈春说。 “那恐怕不行,阿娇能接受吗?” “若不,先跟潘老夫妇谈谈,让他们也给潘贵夫妇先通个气,再把问题摊开。” 这天是星期天,潘老家子女都来聚会,何成仁、陈春夫妇,陈山林、林小巧夫妇,陈阿娇都来潘老家拜访。 亲人聚会,其乐融融,陈春说: “阿娇,快来拜见潘爷爷,奶奶。” 阿娇一见潘老夫妇,精神虽然都不大好,但一派大干部气魄还在,令她肃然起敬,忙上前行礼。老夫妇乐的闭不上嘴,听说阿娇是医生,连说: “好,好,好,我们家增加了一位高级大夫。” 陈阿娇已悟出父母带她到潘家来的奥秘,坐到潘老夫妇的身旁,陈春又把她介绍给潘贵和葛玉英。 “我认识潘叔叔,那年在西京就认识了,婶子倒是第一次见面。”阿娇说。 “你可不能再叫潘叔叔了,他是你的父亲,继母,快叫爸爸,妈妈。”陈春说。 阿娇脸憋的通红,也改不过口来,只说: “我早就知道了,他是我的生父,可他生我,却没养我,我一时还改不过口来,请原谅。” 潘贵愧疚地说: “阿娇,不要紧,我这个不称职的父亲,连面都没见过你,就遇了难,不叫也罢。你是陈山和小巧养大的;何成仁,陈春夫妇培养成人的,原来怎么叫还怎么叫,就叫我潘叔叔吧!” “那怎么行!”陈春和何成仁说。 “别人只有一爸一妈,而我却有仨爸仨妈,我太幸福了,爸妈在上,受小女一拜!”阿娇开朗的说。 大家哄堂大笑。其他人员,两个姑姑,李小菲,李小茹都来与阿娇说话,赞赏阿娇生的美貌,靓丽,很像妈妈林小巧。又介绍两个姑父,郑重,葛世雄见面。这一刻,潘正人老夫妇也高兴了。看着自己的后代们如此快乐幸福,像喝了蜜糖一般心满意足。 陈阿娇突然想起一件事,就想把心中的积瘀,一下都倒出来,让大家帮助参谋参谋,该怎么办。 原来林阿娇没有死,那日她挂在门框上,想结束自己的生命。可现在的门框是无法绑上绳子的,恰巧,门框上有个钉子,她用三尺白绫,挂了上去。不久,钉子禁不住那么大的重物,就摔了下来,被保卫人员发现,送到医院。 她接诊以后,迅速进行了抢救,由于吊的时间短,她很快苏醒过来。她一见是陈阿娇,抱住她嚎啕大哭,如泣如诉地说: “你不该救我,我的命为什么这么苦啊!呜——呜——” 她问她为什么在洞房花烛夜,就双双寻此短见?开始她不说,她紧追不舍,最后她道出了真情。 那宽达不是别人,就是潘达。他到国外整了容,眼也不斜了,一般人无法辨认。他受到全国通缉后,躲在西子美大酒店里一两个月不敢出来,生活寂寞,想找女色发泄。 在大酒店老板的撮合下,与林阿娇相识,他急不可待的想与阿娇同居。答应给她百分之十的股权,一套百万元的豪宅。怎奈林阿娇为此事受过骗,上过当,尽管他说的天花乱坠,也不愿意糊里糊涂地与他同居。最后他同意明媒正娶,并决定在西子美大酒店,举行盛大婚宴。 洞房花烛夜,一枚护身符,潘达认出了林阿娇是他的亲生女儿。当林阿娇知道这件事情后,痛不欲生,用睡衣蒙住脸,就想从阳台上跳下去,被潘达拦腰抱住。潘达自知罪孽深重,天理不容,自己从阳台上跳下,弄了个粉身碎骨的下场。林阿娇也无脸活在这个世界上,三尺白绫挂到门框上,就出现了这场悲剧! 何成仁问: “阿娇,慢着!听说她得救后来又投湖了,你怎么说她没死?” “爸,林妹妹无脸面活在这个世界上,我能见死不救吗?可是救又怎么救呢?中华大地虽大,有她活着的地方吗?苦思暝想,我想出了金蝉脱壳之计。” 他缓了口气,继续说: “马倩倩母子去杭城奔丧,我安排他们母女,姐弟见了一面,子夜时分,林阿娇穿上医院的白大衣,混出医院大门,钻进一辆早已准备好的小轿车,向机场奔驰而去,行到西湖边把白大衣扔在湖边,造成她投湖的假象。到了机场,她飞往了大洋彼岸。前些天,我已接到她的来电,她在我未婚夫的帮助下,已去一家华商饭店作工了。” 她说到这里,在坐人等,感慨万千,一致认为潘达罪该万死,自取灭亡。林阿娇得救,苍天垂佑,也是陈阿娇的大智大勇,仗义救人,必有好报。 张芳菲问: “你是怎么与林小姐认识的?又怎么结拜成姊妹的。” 阿娇把林小姐前次被骗上当,投湖自杀,被她抢救的经过叙说给大家听,就因为我俩名字相同,意气相投,又同时出生在海港市,十分投缘,更觉亲近,才结拜的。 潘正人虽然怨恨潘达,但血脉相连,听到潘达死信,还是流下了眼泪,悲伤自己伯父一脉已无烟火,他问阿娇: “是什么样的护身符?使他们父女在洞房相认了。它在哪里?能否让我看看。” “在我这里,是林妹妹上飞机前交给我的,让我还给倩倩阿姨,我正不知该怎么交还给倩倩阿姨呢?” “拿来我看!” 潘正人接过一看,十分吃惊,心想,这枚护身符分明是自己家的,怎么会戴在林阿娇的脖子上?赶快叫过潘贵来问: “贵儿,听你妈说,她交给你了,怎么会到林阿娇身上?” 潘贵看看林小巧说: “我与小巧结婚后,送给了她。” 潘正人眼光转向林小巧问: “巧儿,这是怎么回事?” 林小巧脸一红,逼到墙角了,只好实话实说。 “我妈被迫下乡,是潘达帮助我们返回海港的。那个时候潘达对我们母女很照顾,后来又答应给母亲办回城户口。当时潘贵已经遇难多时,不知所终。我答应他只要他能给母亲办来户口,就嫁给他,他怕我不认帐,就向我索要信物,我就……” “你就把它送给了他。” “你太糊涂了,怎么能把潘贵送给你的信物,送给了恶人呢?”陈山插话说。 “不要插嘴,巧儿,你说为什么会落到林阿娇手里?”潘正人说。 林小巧继续说: “后来妈发现了我打算嫁给潘达这件事,极力阻止,她说,下放她回乡就是潘正怀的坏主意,她让我迅速离开潘达,我听妈的话,回了西瓜地。后来,潘达患了想思病,许妈设偷梁换柱调包之计,让马倩倩顶替我嫁给了潘达,此物落到马倩倩手里,再传给女儿林阿娇也未可知。” 潘老把这枚护身符在手中反复抚弄,自言自语地说: “想不到,一块穿了洞的银元,它纪录了半个世纪以来中国的历史。 在坐晚辈都想知道这枚穿了银元做成的护身符的来历。 “爸,我带着它好几年,到底也不知道它的来历,能给我们讲讲吗?”潘贵说。 “当年潘贵送给我,我只当一个不起眼的小玩艺,不知其中还有什么奥秘,你就给我们讲讲吧!”林小巧也补充说。 潘正人泪水在眼里转了几圈,打个哎声说: “说来话长了,我想起一个人来。”你道那人是谁,请看下文。 九十六 半个世纪的思念 九十六 半个世纪的思念 抗日战争后期,日本鬼子已经山穷水尽,投降在即。领导派我到东北搞军事情报。返回路上,在辰州城被捕。下了日本宪兵队的大狱,第二天就要送到奉天去,如果如此,我必死无疑。这天晚上,我正昏昏睡去,一个狱警轻轻拍打我的肩膀,低低的声音说: “快醒醒!” 我睁开眼睛,他迅速脱下警服,让我快换上,并说: “赶快以这身黄皮作掩护,逃命去吧!” “你怎办?你为什么要救我?” “不要问了,我是中国人。” 他随手掏出这枚银圆,塞在我手里说: “路上用。” 随后,他穿上我的囚衣,把自己锁在囚室里。 我按着他的指引,混出了监狱,向大山里跑去,在双顶山下,我喘了口气,同时想筹划一下该如何逃到关内。就在这时,周围枪声大作,不知道是什么队伍,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发现了我?我躲在山崖上大石头背后,不敢动弹。过了好一会儿,枪声渐渐稀疏了,我想他们并没有发现我,而是无目标的胡乱放枪。松了口气,可是天就快亮了,我琢磨着必须天亮前逃出去,否则,白天鬼子搜山,在这光秃秃的双顶山上,必然逃脱不了被捉。个人生命是小,重要军事情报千钧之重。我试探着向山下爬去。谁知我刚一起身,从我躲身的大石头对面飞个过来一颗子弹,我应声倒地。那个鬼子以为击中了我,转过大石头想来捉活的。当他转过来时,我猛然飞起一脚将他踢落悬崖。其他鬼子以为是我落了悬崖,纷纷向悬崖下开枪。在夜幕的掩护下,我逃出了虎口。天亮时分,我跑回了潘家窑伯父家里。 这时,我仔细看看鬼子的那一枪为什么没有钻进我的胸膛!用手一摸,掏出了那块银圆,银圆上打出了一个洞,挡住了那颗罪恶的子弹!从此我就感谢这块银圆的救命之恩,在我三天三夜没吃没喝情况下,都没舍得花它。解放后,我找当时海港市最好的匠人,给我打磨成一枚护身符,周边镶嵌了宝石,作为传家之宝,永远传给后世。 阿娇插话说: “那位狱警叔叔他怎么样了?” “那可不能叫叔叔,应该叫爷爷,解放后,我回到海港市驻军时方知,他后来被鬼子杀害了。” “他叫什么名字?” “我当时也没问,只知道,他说我是中国人!” “中国人多了,有十多亿,有好人,也有汉奸,他一定是个好人。” “后来你怎么逃进了关内?” “是我的伯父,用生命保护了我,是我的兄弟潘正怀送我到大海边,我驾着小山板船,到了长龙岛,在那里的一块白菜地里待了三天三夜,后来我想起来了,那狱警告诉我,如果过不了海,就到大瓦房村去找一个叫‘席大脚’的女人,在她的帮助下,给我找了一只小帆船,我顺着洋流漂到了龙口附近,上了岸,才回到部队。” 张芳菲急问: “老潘,那潘达说你忘恩负义,害死了他的祖父,又害死了他的父母是怎么回事?” “日本鬼子到处搜查,尤其是潘家窑村搜的最凶,见人就打,见东西就抢,在伯父家他们把伯父打的遍体鳞伤,拉着去县公署,要离家的时候,我躲在伯父家的柴火垛里,真想跳出来与鬼子拼个你死我活。这时听到伯父大喊: “潘家的兄弟子侄们,听着,我死是小事,国家兴亡才是大事!” “听了伯父的话,知道是不让我轻举妄动。‘祖国山河重,儿女情长轻’的诗句捶打着我的心扉,我强忍悲痛,压抑胸中的怒火,没敢动作,眼睁睁地见伯父被日本鬼子押上了囚车走了。为了这一点,正怀不饶恕我,说我胆小怕死,自己敢作不敢当,让伯父替我去死,潘达几次来寻仇,也有这个原因吧!” 阿娇问: “爷爷,那救你渡过渤海的‘席大脚’又是谁?解放后你为什么不去找一找她啊?” “傻孩子,谈何容易,解放后,我已是师长,不久又抗美援朝去了,回来后任市长,行动那有那么自由吗?直至今日也不知救我的两位恩人是谁。” 此时,陈春山已经偷偷垂泪了。 “妈,你怎么落泪了?” “潘老,你的恩人不用找了,那位‘席大脚’就是我的母亲,她是满族,没缠过小脚,在众多汉族聚居地,大脚女人少,人们送她绰号‘席大脚’。那个狱警就是我的爸爸陈仲义。” “陈春,你说的可是真的?那上次我到陈山家作客,他怎么没告诉我这件事?” “潘老,父亲死时我六岁,有些记忆,陈山才两岁,他哪里知道,恐怕连父亲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啊。” “你母亲她在哪里?生活的好不好,我要见见她。” “前两天还住在我家里,因为今天陈山,林小巧要来拜访潘老,她就回大瓦房给他们看家去了。” “我马上要见到她,巧儿快带我去!” 全家人都劝他不要急,过两天,席老太太就回海港了,再见不迟。潘老哪里等得了啊,立即喊来司机,向大瓦房镇弛去,张芳菲和阿娇陪在他身边。何成仁,陈春,陈山和林小巧,乘另一辆车跟在后面。 在陈山家里,席老太太正在为孙子小鹿岛炒花生米,因为小鹿岛在县城念高中,老奶奶怕孙子吃不惯学校的伙食,炒些花生给他带上饿了吃。 “老嫂子,你还认识我吗?” 陈山妈仔细看了半天,直摇头说: “你是—” “我是潘正人呐,五十年前,在长龙岛你救过我的命!” “啊!想起来了,有这么一回事。” “当时我没有问你姓氏名谁,只知道你叫‘席大脚’,解放后我派人好找,也没找到,实在对不起了。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救命之恩,我却五十年未报,实在是该死,该骂,该打,老嫂子请受我一拜。” 他就要下拜,被陈春,何成仁扶住说: “潘老,你是中国人民的大功臣,父母救你是应该的。” 潘老执意要拜,陈山妈哪里肯受省长大人一拜,陈春等人说: “潘老执意要拜,就到父亲坟上拜一拜吧!” 到了陈仲义坟前,潘老涕泪纵横,不断喊道: “老哥哥啊,你为了救我,为了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牺牲了年轻的性命,现已半个世纪之久,我来拜祭迟了,你睁开眼睛看看,你的鲜血浇灌的花朵已经盛开,你的灵魂安息吧!可惜呀,可惜,目前我们的国家,社会还不尽人意,看来要改变国家,社会的面貌尚需要很多代人的努力啊。” 潘老久久不想离开,在众人催促下才离开了救命恩人,蹒跚地向大路走去。 回到家里,他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在他的脑海里不时闪动着陈仲义,婉青,许妈等人的身影,怀念着是他们用生命保卫了自己,整日里叨叨咕咕,神志也不清晰了,陷入了痴呆状态。 铁血争战几十年, 烽火硝烟斗凶顽; 折戟沉沙辰州城, 仲义碧血救我还; 波涛汹涌大海峡, 阻挡情报到军前; 巾帼女杰“席大脚”, 撑开救急万里船。 戎马倥偬无时闲, 倏尔而逝若干年; 恩人音容笑貌在, 天涯海角难觅颜; 今日国人享太平, 无名女子在谁边? 多少年来无觅处, 铁鞋踏破在近前。 九十七 潘贵认母 九十七 潘贵认母 陈阿娇回乡探亲,祖父病了,祖母被捕,取保候审。祖母坚决否定豪宅是自己购置的,认为潘达的房照是假的。她想,要想彻底解除祖母的嫌疑,必须拿到港埠豪宅的真房照。 现在港埠虽然回归了,但若拿到房照,谈何容易。她突然想起上次林阿娇来信说,她的美貌和才能,被打工的那个饭店老板看中。听说那个老板竟是包老板的侄子。她还在犹豫,担心这样的豪门子弟,婚姻不稳。他一时高兴就娶你,玩够了就另寻新欢。她征求陈阿娇的意见,该不该嫁?陈阿娇未置可否。只是告诉她这样大的事,可得你自己拿主意,豪门子弟也有好人,不要一律排斥。她想问问林阿娇进展情况如何? 电话另一方传来了他们已经决定分手的消息。 陈阿娇问: “为什么?” “他多次欲与我同居,遭到我拒绝,现已不大理我了。” “陈姐,你有什么事,说吧!” “听说你的老板姓包,是吗?” “是。” “是泰国老板包胜高的侄子。” “不假,你问这个干什么?说吧,什么事?” “你们既然已经分手了,说有什么意义。” “陈姐,我是和你开玩笑的,人生总是要找一个归宿的,我还在犹豫。” “啊!原来如此。” 于是,她如实向林阿娇叙说了张芳菲案件的始末。林阿娇说: “这事不难,只要我答应嫁给他,别说是借他的房照作个鉴证,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去给我摘的。” “千万不可,不要为此事干扰了你们的感情。” 林阿娇想,陈姐是我的救命恩人,她为了洗刷祖母身上的污垢,还她老人家的清白,就是火坑我也要跳。于是,她立即拨打了包天峰的电话。 “天峰吗?” “是,阿娇吗?” “我答应你,但是有个条件。” “别说一个,一千个,一万个我都答应。” “我们结婚时必须到港埠完婚,而且要住你叔叔给张芳菲买的那处豪宅。” “小菜一碟,叔叔早就答应把那处空了多时的豪宅送给我们。” “我不信,你最好把房照拿来,我见到房照,立即与你完婚。” 林阿娇拿到房照,不顾自己身事暴光,马上飞往杭城来见陈阿娇。事不宜迟,陈阿娇也不敢延误,飞回海港来见祖母。 按着陈阿娇的意见,应立即找法院洗冤。而张芳菲现在表现十分冷静,她心想:潘达呀潘达,你死了,死了,还想抓我作垫背的,老天有眼,房照是真是假一对比就真相大白了。不急,我等待法律的裁决。 不出她所料,不久她的案件开庭审理,公诉人首先指控张芳菲在港埠购买豪宅,款额巨大,与他们的收入不符,构成财产来源不明罪,证据是房照;第二项指控是:包胜高是不法商人,张芳菲与他合谋,在内地搞大片土地开发权,从中牟利,证据是包胜高非法取得土地开发权,已被当时政府停止,后经过张芳菲的运作又开始执行;第三指控是:张芳菲与潘达联手,取得广南滨海某处房地产开发权。 张芳菲抛开律师的辩护,自己为自己辩护说: 一是,三千万豪宅的房照是假房照,现有真房照为证。 法庭立即把真房照拿来进行对比,证明潘达遗物中的房照是复制品。否定了对张芳菲的第一项指控。 二是,包胜高的合同是重新签定的,有当时省政府部门的批示,不是我个人行为。 三是,广南案件,早已结案,有由丽艳查证报告。她否定了公诉人对她的三项指控。 法庭决定休庭,半小时后判决。 经过合议庭辩论,认定张芳菲无罪,当庭释放。潘家亲友一片欢呼,庆贺冤案得雪,簇拥着张菲返回潘宅。 张芳菲被无罪释放以后,一病不起。对潘达的愤恨,监狱中的阴冷,灰暗,狱警的冷酷。侯审期间心里的恐惧,抑郁,一起涌上心头。她在家躺了三天,尽管家人百般安慰,她也没吃一点东西。 第四天潘贵和葛玉英放下繁忙的公务来看她,潘贵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虔诚地说: “妈,儿子给你陪不是来了。” 张芳菲睁开朦胧的双眼,见是潘贵跪在自己面前。 他第一次喊她妈妈,她深深受到触动,心想,潘贵这孩子,自从我嫁到潘家近二十年,他从来不叫妈,今天是怎么了,她强撑着坐了起来说: “贵儿,快起来,你这是干什么?男人膝下有黄金” “妈,跪天跪地跪父母,我跪你是应该,以前是我不好,误会您了。” 李小菲,李小茹都过来劝慰潘贵,他才起来坐在张芳菲的床边说: “妈,我以前误会您了,自从我到广南以后,我以为你怨恨我妈而迁怒于我,看重潘达,而轻视我。尤其是潘达在你面前甜言蜜语的时候,十分反感,我以为你俩是一伙,来败坏我们潘家。后来你与潘达一起去了港埠,我更是怨恨难平。为了躲避潘达的迫害和不愿意见到你,而流亡西京,流亡鹿岛。” “那你现在……” “现在我明白了,潘达用阴谋诡计,挑拨我们母子关系,他从中谋取好处。当你发现他的恶意时,已身不由己,被迫在港住了十多年。” “是啊,你能理解,我很高兴,不过对你的态度上我有责任,也怪我们没有及时沟通,让潘达钻了空子。” “妈,潘达虽死,他还想陷害您,可见他的阴魂不散。” “他还能怎么样!” “他虽然死了,但他的党羽还在,迟早他们还会来寻仇,决不会放过我们。” “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我想说的是,父亲身体不好,只能好好扶持,让他老人家静养。你要化悲痛为力量,好好吃饭,养好身体,带领我们共同早日抓住恶人,安慰父亲。” 在潘贵的劝慰下她开始进食,喝了几口稀饭。他进一步说: “我想郎英民,苟小菊他们决不会善罢甘休,还有那个黄四浪,他们本来就不是好人,造反起家,到大学混了几张文凭,尤其是苟小菊,她被我一脚踢破了子宫,怎能不来寻仇。” “那你可得加点小心。” “我不要紧,我怕他们找你们麻烦。” “他们能把我怎么样?” “现在儿女们都在外忙工作,家里就你们两老,虽有两位保姆,都是女性,恶人来了,你们如何应付得了?” “那你说该怎么办?” “我已决定,如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我想辞去达美公司的职务,到苟小菊等人常出没的地方,另找工作,探听他们的消息,将他们一网打尽。” “不可,那样太危险了。” “不怕,有世雄帮我,还怕什么?” “世雄能跟你一起去?” “郎,苟二人早已列入公安黑名单,世雄现在是刑侦科长,责无旁贷。” “有世雄在你身边,略感安慰,不过也得十分小心。”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行动?” “马上就干,我已向董事长提出辞职,公司事物暂时由玉英打理。” 九十八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九十八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这一天,潘贵来到乌水市人才招聘中心,开出的条件是,留美博士后,年薪不少于100万;待遇,教授或研究员以上职务。一连多天,因他开出的天价,没有打茬的。他也不急,每天第一个来到招聘市场,最后一个离开市场。转眼已过月余,还是没人招聘他。说也是,喏大个乌水市,就没有一个伯乐。 找不到工作,他也不急,竟学着小贩作起小生意,他不卖食品,蔬菜,他嫌那些东西周转时间受限,时间一长,卖不出去,就坏了。他贩卖日用小商品,今天拿出来,明天拿进去,看来他不会做这小生意,别人作都能赚钱,可他作,不但不赚钱,还往里搭钱。有些老翁,老妪,见到他卖的东西爱不释手,可就是不愿拿出那么多钱,就讨价还价。他往往是不管成本,给价从不还价,有时竟作了不少陪本买卖,他也毫不在意。就这样他在这里一待就是三个多月过去了。他每天面对市场,面对乌水市的人群,竟没有引起“那些人”的注意。后来他想我这不是守株待兔吗?那几个坏蛋,潘达跳楼了,苟小菊逃之夭夭,他们还敢回乌水市吗?一筹莫展。 还是葛世雄有经验,他在他们常去的地方安下眼线,终于有一天,郎英民露了一面。葛世雄秘密通知潘贵,让他迅速赶回西瓜地。找到了当年给他们做饭的王大爷,他已经七十多岁了,儿女进城打工,老两口在家。他的到来老两口非常亲热,待之如亲人。他也没说来干什么,只说路过这里,怀旧,在他家住几天。 葛世雄侦察得知,这几天,郎,苟,还有一个姓贾的后生都来到了西瓜地,潘贵他们只等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谁知,他们三人迟迟不肯聚到一起,而是今天你来,明天他走,若抓只能抓到一个,其余几人就成惊弓之鸟了。 对手也在怀疑,潘贵一向胆小怕事,他怎么会一人来西瓜地,难道真的像他自己标榜的那样,是商场失意到这里来散散心的。这一天终于叫他们等到了,黄四浪给他们发来了短信,证实潘贵确实是被老板炒了鱿鱼。原因是他主持的实验室发生爆炸,潘贵难辞其咎,老板考虑他以往的贡献,宽大处理他,让他引咎辞职。他到南方混了几个月,想另谋职业,怎奈他自不量力,开出的身价太高,没有单位肯录用他,才跑回西瓜地来散心。 郎英民,苟小菊接到这个报告,决定今晚行动,将潘贵劫持到望海楼附近,从石砬子上推下,让他重走老路,到大海里喂鱼,以解他们的心头之恨。这天晚上,他们请黄四浪也来参加,黄四浪坚持不肯,因为他知道潘贵会点拳脚,不好对付。郎、苟感到力量不足,就又把贾生招来,共同对付潘贵。 子夜时分,郎,苟,贾从三面包围了王大爷的家,郎英民一脚踢开房门闯了进去,打火机一闪,屋子里空空如也,知道上当,反身要走,一出门,潘贵一个扫堂腿,将郎英民扫倒,一脚踩在他的小肚子上,“不许动”,上来两个公安人员给他带上手铐。苟小菊听到郎英民“哎呀”一声,知道不好,转身跳出墙外。两个黑影向她扑来,她手中尖刀一挥,对手一闪,她跳出圈外,向海滨跑去。贾生也失了手,屁滚尿流向北山跑去。 苟小菊惊魂未定,向海滨飞跑,凭着她对这里熟悉,三转两转将追赶她的人甩掉。她松了口气,坐在土岗子上喘息。心想:黄四浪的信息才得到,我们就开始了行动,潘贵他是怎么知道的?莫非是黄四浪反水了?这个该死的东西,在广南时,他就和我们离心离德,否则,我也不会吃那次大亏,造成终身遗憾。又一想,不能,黄四浪狠追李小菲,无果,恨潘家牙根都痒痒,他会跟潘贵一起整我们? 且不说她胡思乱想,再说贾生,他本是广南一浪子,被苟小菊收养。成人后,见他生的标志,又兼郎英民以她不能生育为由离开了她,她激情难奈,竟与养子贾生淫乱,成为她的面首。怎奈贾生是个浪荡子弟,对她不感兴趣。经常出没于“娱乐场所”。她也不管,也没法管,她借开大酒店,打工妹多,不乏靓妹,帮他保媒拉纤,蹂躏良家妇女,借此拢住他,为自己服务。 与此同时,他也是她的不法生意的得力助手。前几天她与郎英民准备报潘贵之仇的时候,人手不够,把他招来。他们也准备了失败的退路,在海边准备了一只小帆船。 再说,葛世雄追赶苟小菊不见,他推测罪犯有两条逃跑路线:一是陆路——高速公路;二是海路。为了万无一失,他不追了,忙回到西瓜地,召集他带来的警察,重新布置警力,即:一路向东沿公路追捕;一路向海路,决不让恶人漏网。 布置完后,他带领一个民警,向海滨扑来,到望海楼下搜捕。谁知等他们来到时,只模摸糊糊看见一艘小船已经离岸入海,待他们找来大船,小船已无影无踪。 再说那苟小菊,在望海楼下会合了贾生,爬上船就命船工开船,向大海驶去。 将到长龙岛时,她命船工靠岸,贾生说: “妈,不可,那些人定会在高速公路上堵截我们。” “不会,他们可能在大瓦房镇设卡,在海港码头设卡,不会在这里设卡。” 贾生劝阻不住,只好随她弃船上岸。上岸后直奔南瓦房火车站,一列向省城开的列车正好进站,他们顺利蹬上了北去的列车,向关内开去。到了这个时候,贾生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说: “姜还是老的辣,老娘的决定非常正确。” 他十分佩服老娘的胆识。他们戴上大口罩,猥琐在不起眼的地方,以便躲避搜查。 郎英民被捕,供诉了他们目的就是为了寻仇。对于其他罪行他闭口不谈。他说,二十年前,苟小菊吃了大亏,潘贵消失了十几年,不知踪影,他们放弃了寻仇。潘贵在乌水市出现,使他们重新燃起复仇的火焰,但他们考虑到乌水市是菊花黄酒店所在地,在那里一定布下陷阱,于是他们决定北上,在潘贵后院放把火,不怕他不回来,到那时,再收拾他不迟。就这样他们选定了最熟悉的西瓜地做藏身之所。没想到,潘贵主动上钩,竟跟了过来,真是天赐良机,但是他们还是不敢动手。他们认为潘贵是省长的儿子,公司大经理,保镖随从如云,他是不是像传说那样真是被老板炒了鱿鱼,无聊才到这里来散心。后经黄四浪短信证实,他确实因为实验室事故被炒,这他们才开始行动。没想到百密一疏,忘记了达美公司老板是潘正人好友,即使潘贵出了事故也不会严格处理他,而是故意设套。他被捕后,后悔不及。 问他苟小菊行踪,他-断然否定自己知道,绝口不谈。 九十九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九十九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苟小菊,辗转到达广南地界,命令贾生在一个小车站下车。她则继续前行,又到一个小车站,也慌忙下车,她以为这样能躲过追捕人员的视线。谁知,贾生一下车就被捕了。她欲下车时,见周围有可疑的人,就躲进厕所,暂时逃过抓捕,待火车徐徐开动,从车窗跳了出去,向广南省城奔去。 贾生被捕以后,供诉菊花黄持y国护照,据公安人员判断,她一定会向y国边境逃窜。果不出所料,在北仓河上落网。一代奸艳,被带回东宁,法庭上她死猪不怕开水烫,什么都不说。 她反诉潘贵二十年前伤人,罪责当惩,并拚命喊叫: “我是受害者。” 她还宣称: “潘贵是打人凶手,他一脚踢死了我的儿子,使我子宫破裂,理应受到惩罪,就因为他是省长儿子,你们畏惧省长权势,不处理他,反来抓我。” 经过法庭裁决,潘贵无罪,属于正当防卫。况且,苟小菊们当时并未报案,现在时效已过。 苟小菊们此次寻仇蓄谋伤人,所幸没有造成恶果,刑事责任不予追究。所犯其他罪行另案处理。 经侦察苟小菊勾结潘达,走私违禁商品,偷税漏税;容留妇女卖淫,容留浪荡子弟蹂躏良家妇女,拐骗打工妹,并有贩毒嫌疑。提请人民检察院核准逮捕。 在法庭上进行了公开审理。 公诉人对她提出四项指控。 一是,走私香烟等商品从中牟取暴利; 二是,容留妇女卖淫; 三是,容留儿子帅哥蹂躏妇女,诈骗钱财; 四是,容留国家通缉犯罪分子,在其下属酒店藏身。一、二项因为海关和公安有记录,无法抵赖,只好低头认罪。第三项她辩称没有事实根据,即使有保媒拉钎的事,都是当事人自愿的事。 法庭带证人陈阿娇上庭。 证人叙述证词: “法官先生:贾生冒充菊花黄儿子,骗取我的朋友林阿娇信任,与其同居,住西子美大酒店十五天,共花费二十五万七千元。然后逃之夭夭,所有费用都落在我朋友林阿娇身上,致使林阿娇沦为西子美大酒店‘工奴’,以给酒店打工抵债,她要打几十年工才能还清这笔债。这是典型的情事诈骗案。” 贾生律师辩称:陈阿娇不是本案当事人,所言是道听途说,不足为凭。 林阿娇被带上法庭,吓的贾生发了抖,他原想林阿娇为了面子,不会出庭,陈阿娇代她出庭尚可诡辩,林阿娇的出现,他必然原形毕露。林阿娇款步走到证人席,出示了贾生与他同住的各种收据,以及与西子美大酒店签定的以劳务还债的合同。 法庭认定,贾生诈骗案成立。 陈阿娇继续说,林阿娇被骗案仅是一例,前后有多名女工到医院来看病,她们向我倾诉过受骗经过历,请法庭详查。陈阿娇提供了十多个受害人的名单。 贾生知道,案情重大,罪责难逃。想道出原凶,减轻罪责,要求发言。 法官允诺。 他共述:西子美酒店总经理兰琴,本是缪娄银之情妇,她的董事长也不是菊花黄,而是缪娄银。缪升任驼钢厂副总后,不便暴露自己在别处办企业,就请菊花黄为他顶替。是他们让我为他们骗取打工妹,为他们作‘工奴’。 因为出现了案中案,法庭宣布休庭,延时再审。 第二次开庭,除了郎英民,苟小菊,贾生以外,缪娄银,黄四浪,彭有财,都被带上法庭。 公诉方对缪、彭、黄三人提出指控,乘改革开放之机,贪污国营企业大量资金;私下办自己的企业,假公济私,构成挪用公款罪;财产来源不明罪;以欺骗手段,欺骗女工作‘工奴’,构成诈骗罪。事实面前,罪犯低下了头。分别被判处十年,五年,三年不等年刑期。世人拍手称快。 听到恶人被一网打尽,潘宅一片欢腾。说也奇了,昏迷半年的潘正人突然苏醒过来,要水喝,说饿了,要吃粥,并问及什么事家中像过节日一样热闹?张芳菲不顾全家人在场,抱住潘老狂喜,然后告诉他,恶人终于有了报应,她一个一个地向他介绍了那些坏东西的下场。潘正人喘了口长气说: “路还远,途还长,告诉孩子们,多给人民做好事!天不藏奸,人民不会忘记,历史不会忘记。”说完,他又闭上了眼睛。 陈阿娇来了,大声喊: “你们看这是谁?” 一对新人走了过来,众人望去,面面相嘘。 “我来介绍,她就是我妹妹林阿娇,这位是她的夫婿包天峰。” 大家都过来与他们握手,她又接着说: “更确切一点说,她是我伯曾祖潘国兴的唯一传人。” 大家都楞住了,怎么会是这样呢?陈阿娇就将潘达与马倩倩结婚的经过说给大家,大家才知道实情。 潘正人大喊: “阿娇快过来,让爷爷看看!” 两个阿娇走到潘正人卧室,潘正人目光一亮,说: “感谢上天垂佑,我伯父在天之灵,当含笑九泉矣。” 马倩倩也过来说话,道出了护身符的渊源流向,大家共聚一堂,庆贺潘国兴老人家后继有人! 潘老告诉林阿娇,护身符仍归你,它是吉祥之物,带着它你会一生平安幸福。 何成仁记录了这一切,著成此书。 治国兴邦几十年, 身后足迹曲弯弯; 大轰大嗡搞建设, 惨痛教训一串串; 闭关锁国天地窄, 走向世界宽宽宽; 改革开放艰辛路, 弃旧图新难难难。 天伦之乐人间常, 兄弟反目祸萧墙; 一场文化大革命, 叛徒特务乱栽赃; 至亲骨肉成仇雠, 父女携手入洞房; 善恶到头终有报, 脚上头下触地亡。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