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呆和妯娌们》 第一章 阿呆是被推醒的，迷糊中，三猛只一句话，就把她从1997年送回了1947年。三猛对着她的耳朵语气温柔：“老婆，该起来做饭了！”阿呆并不是一个浪漫的人，可是新婚第二天早晨就说这么扫兴的话，还是没法接受，不禁气恼地瞪着他。三猛笑着在她的额头上啄了一口：“老婆，快起来吧，要不人家笑话了。大嫂结婚第二天三点就起来做饭了！”阿呆一翻身，给他个后背。三猛又是隔吱又是吹气，纠缠个不休。阿呆愤愤：“你呢，你为什么不起来！”三猛得意了。“哈，我是男的，睡懒觉没人笑话！”说着就一仰脸躺在那里，美得够呛 阿呆狠狠的拧了他一把，引得一声怪叫，阿呆怕外面的人听见，赶紧起来穿好衣服。家里还有亲戚没走，不能被人家取笑。走出房门，两句忘了许久的诗，不合时宜的蹦出来：“未谙姑食性，先遣小姑尝” 实际上阿呆并没有小姑或者大姑姐，只有三个妯俚，而且婚后就要和大嫂、二嫂及公婆住在一个小二楼里。人家四猛聪明，不但早早处了对象，而且早早哄着老爹在外面买了房子，三个月前已结婚另过了。恋爱时，三猛就一直对大嫂赞扬不断，说她过门六年，吃苦耐劳，孝顺能干，比如结婚第二天就起来做饭的事，阿呆并不是第一次听到。看得出三猛是真心尊敬大嫂，也猜得出他就是想给阿呆树立一个榜样，希望自己的媳妇也能识大体，顾大局，比如做饭这件事就是一点不能推托的。阿呆也不想被人家认为是不懂事，不明理，所以来到外面时，脸上拼命堆出笑容来。 厨房里那些七姑八姨在帮婆婆做饭，并不见大嫂和二嫂的身影。见阿呆出来，都笑着道，“怎么不再多睡会，这么多人，用不着你。”他们说着还都上下打量，阿呆知道他们现在多少有点失望，这些人大多是在婚礼上第一次见到阿呆，当时的阿呆粉面朱唇，云鬓高耸，光彩照人，其实浓装艳抹之下，哪有丑陋的新娘啊！实际上阿呆身形娇小，相貌平常，只有一双大眼睛还堪称动人外，再无过人之处，此刻素面朝天，就是很普通的一个小女子。 阿呆本来就是一个腼腆的人，又刚做了新娘子，在众人面前真是手足无措。看大家都在热剩下的酒席，自己插不上手，就找了一个笤扫，扫起地来。这时大猛的女儿闹闹醒了，光着小屁股跑出来，她只有三岁，断奶后一直和奶奶睡。看见阿呆，马上过来，“三婶漂亮，我想去你家。”阿呆笑着抱起她，“闹闹真乖，穿上衣服去好不好？”大家都笑起来，一起夸“这孩子嘴多甜，心多灵，能看出和谁好不吃亏！” “呃、呃…”大嫂打着嗝从楼上走下来。她个子高高，眼睛不大，表情严肃。。婆婆忙关切的问，“阿俐呀，胃病又犯了？”众亲戚又一起说：“难受就别下来了，这些天忙里忙外的不得闲，这样的媳妇真没地方找啊！”大嫂冲阿呆笑了笑，“闹闹下来，别累着你三婶，呃、呃…”闹闹看见妈妈并不亲热，还是赖在阿呆身上不下来。阿呆正在手足无措呢，有个孩子抱着还自在点，忙说“不累，不累，闹闹很懂事呢。”大嫂捂着胃，在厨房看了一圈又上楼了。婆婆在后面追着喊，“俐啊，快吃点胃药！” 吃饭时，放三张桌子还坐不下，大猛、二猛、三猛都端着碗边吃边在地上晃荡。闹闹坐在阿呆的腿上不下来，一大一小互相夹菜，公婆笑吟吟的看着。大嫂并没有下来，婆婆端着饭送上去时，二嫂阿妍刚好抱着胖儿子下来。她身材修长，面容较好，微微有点吊眼梢。有人笑道“看看，不早起来，把你们娘俩落下来吧！”二嫂嘴角动了动，终于笑出来“落不下，后来的吃得更实惠！” 二嫂家的宝宝叫淘淘，才不过八九个月，手舞足蹈，根本不让妈妈吃饭，阿妍就坐在一边看。婆婆下来了，端起饭碗，一边吃一边对二猛说：“快点吃，吃完了换阿妍吃。”二猛嘟囔着 “这孩子真烦人，晚上作，白天闹，一会不让人消停。”婆婆说“你以为伺候孩子那么容易啊，两个大人弄一个孩子还叫苦。我呢，你们小时候哪一顿能吃上饭？有老四时你大哥才六岁，四个往饭桌上一坐，唉…“阿妍脸色不太好看。阿呆想去换换她，闹闹又不下去，坐在那里很尴尬。二猛终于吃完，接过淘淘时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孩子因为上不了桌子正不高兴呢，趁机大哭起来。阿妍一把抢过孩子，转身上楼，还顺脚踢翻了一只小凳子。 众人鄂然，婆婆骂二猛，“大人都不懂事呢，还打小孩子，你那手没轻没重的，打坏了怎么办？快去看看啊，阿妍没吃饭呢！”二猛一梗脖子：“饿死活该，惯的！”众人忙劝，“孩子小时最累人，快去叫阿妍下来，一会饭凉了。”二猛坐在那里赌气，楼上孩子大声哭起来。婆婆说“看看，又拿孩子出气，阿妍这脾气也真是急！还大学生呢！”三猛说“妈，你少说几句吧，还嫌不乱啊！又去推二猛：“傻啊，上楼看看去啊！”公公一言不发，脸色很难看。 收拾完碗筷，阿呆回屋，闹闹急忙跟她进来。一边脱鞋一边说“三婶，我就呆一会啊，要是我不听话你就打我！”阿呆忍不住笑起来，这是她今天第一次由衷的笑。 第二章 三猛被同学拉出去喝酒了，这是他们的老规矩，婚礼第二天要补请一顿，还要喝得烂醉如泥。婚礼当天，三猛一个同学就醉得卡掉一颗门牙，他媳妇把三猛以外的那些人，挨个大骂一通！三猛就对阿呆说，“这样的媳妇可要不得，不就是掉了个牙嘛，面子可丢大了！”阿呆说：“对，那你喝吧，牙全掉了，我还放心了，以后不用回来了。” 三猛临走时，把vcd搬到父母的屋子里了，他一边观察阿呆的表情一边说“亲戚没走，先让他们看看吧，大嫂结婚第二天就把电视搬妈那屋了。”阿呆说“我也没说什么，你哪来那么多话啊！”三猛就笑，“在这家里我不说你，谁敢说你呀，家大人多。要没有谦让还不得成天吵。大嫂那时。。。”阿呆说“妈呀，你烦不烦，我也没说不让你搬啊！"三猛嘻笑着“叫谁妈呢，我是男的！”阿呆将他推出门。 晚上，公婆在炕上和七姑八姨打纸牌，淘淘坐在奶奶的怀里，阿呆和大嫂、二嫂坐在一边看影碟。淘淘在二嫂身上呀呀的叫，一劲向桌子使劲。二嫂笑着说：”看我们急的，来，咱们也上去看看。“公公抻手接过淘淘。七姑笑道，“这又是孙子又是孙女，爷爷奶奶疼不过来吧！”婆婆说：“我不稀罕小子，还是闺女知疼知热啊，生小子没用。”二嫂说“看我妈说的，你和我爸不是一直把我爷养到老，能说我爸没用。”婆婆说“阿妍啊，你可别多心，我不是说你，咱们家要是一个儿子三个女儿，我和你爸能这么累吗？小子长大了气人哪！”正说着，淘淘一巴掌把牌全扒拉地上去了。众人都道，“这小子脾气还挺大呢！”闹闹学着大人的样子指着淘淘说“小淘气，不听话”。淘淘早就会看脸色听语气了，一听这话，照闹闹脸上就挠一把，闹闹哇哇的哭起来。 公公象征性的在淘淘手上拍了一下，“臭小子，还敢打人！”大嫂站起来，虎着脸对淘淘说”再敢打小姐姐，就打你屁股！”淘淘四下看，一眼看见妈妈站在一边，嘴一撇就也大哭起来。公公说：“阿妍，把他抱走。”阿妍说，“我还得擦地呢，让他在这里呆一会吧！”婆婆说“哎呀，晚上擦什么地，几点了，快哄他睡吧！”阿妍说：“白天他也不睡觉，我能有时间干什么。”婆婆说“有孩子就得抢着干，我那时候他们哥四个。。。”阿妍也不说话，摔门出去。 公公阴着脸说婆婆”不会说话就别说，不知道丢人哪”！“我说什么了，我四个儿子闹够了，说说还犯法啊？”婆婆说着还抹起眼泪来。闹闹赶紧给奶奶擦眼泪，婆婆亲了她一口，“还是我大孙女知道疼我，将来就指着大孙女了。”阿呆走也不是，坐也不是。大嫂叹了口气，“这一天天的，真没辙，多大的事呀！来，我看看这臭小子，你们玩。”说着，抱过淘淘，把他往高举了两下，淘淘开心地笑起来。阿呆说，“大嫂，要不上我那屋里呆一会吧！”闹闹拍手笑“我也去三婶家，三婶漂亮！”屋子里的人都笑起来。公公说：“挺大个人啊，都不如个孩子懂事。” 门开了，是四猛和媳妇阿靓来了。四猛一看屋子里的气氛不对，把鞋一脱就上了炕，“咋拉，咋拉，看我回来了不高兴啊！来，玩啊，动真的，我现在兜里可有钱，哈哈！”婆婆嘟囔着“有什么高兴的，一群要帐鬼！”阿靓一撇嘴“妈呀，你老儿子和老儿媳一回来就不高兴，也太偏心眼了！“婆婆说“手心手背都是肉，我有啥偏的？”公公也说“就这一堆一块，能偏到哪里去！”阿靓笑道“看看，我刚说一句，老两口全来了，四猛，上啊！”屋里人哄堂大笑。 “我三哥呢？”四猛又问。阿呆说“和同学吃饭去了！”“怎么把三嫂一个人扔家里，我三哥太不象话了！”阿靓说着上下打量着阿呆。老实说，阿靓也不漂亮，瘦小，面黄，不过两只小眼睛很有神，而且说话非常爽利。阿呆挺喜欢阿靓的快言快语，但阿靓未必欣赏阿呆的小心翼翼。 “老婆子，来，输给他们点，咱们就不缺钱！”四猛在炕上冲阿靓喊。阿靓笑道“看看妈乐了吧，妈，咱俩一伙，赢了归你，输了归我！”“看我老婆子多大方，就是长的有点象大猩猩，白瞎了我这人才。”“丑也是你们家老媳妇，怎么地吧！”“我媳妇多了，你算老几呀？”“四猛，你少白呼，要玩就玩，不玩，赶紧走！”公公怒喝一声。四猛笑了“哎呀。哎呀，开个玩笑也生气，老婆子，你是老大，再娶几个也叫你大姐。”阿靓怒目而视“等回家的再算帐，给脸不要脸！”一跺脚走了！ “四猛，你这破嘴，成天就会瞎说，又把阿靓急了吧”婆婆埋怨他。“没事呀，多大的事呀，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走不走，再胡说，明天离婚！”阿靓又转回来。“有个性，我喜欢，留你几天吧，老婆子，撤！”四猛跳下炕，和阿靓一阵风似的走了。“生了一帮要帐鬼啊！一个个不让人省心！“婆婆叹息着。 三猛还没回来，阿呆悄悄的回了自己的屋子，唉，只不过一天，就从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变成唉声叹气的小媳妇了 第三章 阿呆不是个娇气的人，不过做饭实在不拿手，而且婆婆家用的是大锅，要用煤烧饭，每天引火就是一项艰难的工作，她蹲在那里一会吹，一会煽，忙得满脸是汗，常常别人以为饭好了，她却还在引火。而且手指都切细了，菜却还是那么粗。 一天闹闹一劲叫“我要吃树叶，我要吃树叶！”众人不解，哪来的树叶啊？闹闹说：“三婶会切树叶。”大家哈哈大笑。三猛苦着脸说“要知道你这么笨，死活也不能要啊，上当了！”公公说，“哎，人家也没做过饭，咱们家人又多，够难为人的。”婆婆说：“学学就会了，哪有天生就会的，你大嫂原来也不会用咱家的锅，现在焖饭比我都好吃。”阿呆苦笑。 晚上三猛叫阿呆出去玩扑克，阿呆说：“我还想看一会书呢，最讨厌玩了，你们家人多，感觉不自在。”三猛就说：“走吧，走吧，就玩一会，让爸开开心，要帐的天天上门，我怕他愁出病来。”阿呆无法，只得过去。大嫂也在，阿呆心里一阵轻松，忙说“三猛，大嫂玩得好，我学学。”大嫂说“你就玩一会吧，练练就会了，过年过节也能凑把手！”闹闹嚷“三婶漂亮，我要去你家！”阿呆忙说“大嫂，你领她过去吧！”婆婆说，我也过去眯一会，这几天总困，可能又犯爱睡觉的老毛病了。 玩了一会，大猛和二猛回来了，阿呆赶紧回了自己的屋。当时大嫂对婆婆说：“妈，你劝劝我爸上班啊，天天在家不得憋曲出病来呀，再说，总不去，单位那些人都快翻天了。”“俐呀，要是他听劝，能闹成这样吗，往外卖大米时，咱们千嘱咐万嘱咐的，结果还是全赊出去了，自己家五万斤大米也搭进去了，你们都忙活了一年啊！”婆婆说着眼泪下来了。大嫂说，“反正总这么呆着不是个事，又没到退休年龄，时间长了影响不好。”见阿呆进来，两个人不再说了。 临睡时，阿呆忍不住问三猛：“咱们家到底有多少饥荒啊，不都是单位的事吗，怎么得个人还债啊？”三猛叹气：“公司是单位办的，可是钱都是爸和几个副手靠面子借的，有的还有三分利呢，大米也是从亲戚朋友那里赊的，爸不张罗还钱能行吗？”阿呆说“爸爸太耿直了，根本不适合做买卖，从来都是无奸不商啊。”三猛说“爸办公司是想搞点创收给职工开支，上面有文件，有些收费项目取消了，职工好几个月不开支，爸着急啊，谁让他是单位的领导啊。结果好心办坏事，帐要不回来，单位家里都欠债，职工有怨气，爸有苦说不出。爸原来在职工里可有威望了，没想到要退休了，还惹出这样的事，自己都愁出病来了。”阿呆叹气“那怎么办啊，这么多钱上哪弄去啊！”三猛说：“也只走一步算一步，能还多少还多少吧，爸爸要是不摊这事，没准我们的婚礼会象样点！不过，也难说，家里哥们多，两个老人有多大能力啊！只是委屈了你。”阿呆说“我妈总说，好男不争分家饭，好女不穿嫁妆衣，我还真不在乎星星点点那点的东西。你也用不着唉声叹气的。”三猛笑道：“也别说，虽说我挣的钱都被家里花了，自己顺便捞个媳妇也不错，当时要不拼命干活，我老丈人还相不中呢，嘿嘿！” 阿呆想起和三猛的相识也忍不住笑。那年哥哥在乡下买了点荒地，退休无事的爸爸正好帮助管理。农忙过后，爸爸回来突然问妈妈：“阿呆多大了？”妈妈嗔怪，“孩子多大都不知道，不都23了吗？”“那找对象了，我可相中一个，那小伙子，啧啧，长的精神，人又能干，我看和阿呆很合适。”妈妈吃惊得很：“你真行啊，还把孩子许配农村去了？可别乱讲了！” 爸爸说“你知道什么，人家也是城里的，单位不用天天去，自己就开个推土机想法赚钱，那孩子真能吃苦啊，泥里水里的爬，一声不吭，我当时就说了，要是他没对象，我老姑娘就给他。”阿呆听了很气愤，都什么年代了，还包办代替的。妈妈也说：“你就能异想天开吧，孩子的终身大事你说定就定了？还翻老皇历呢，死老头子，真能作妖！” 这事家里人也没当真，当笑话一样听听就算了。没想到三猛竟然找上门来了。不过，人家可有官冕堂皇的理由---上门讨债啊。那天阿呆刚从外地考试回来，晕车加转向，被同伴护送回来，歪在沙发上一时还分不清东南西北。这时敲门声响起，阿呆以为同伴来取落下的东西，挣扎开门，结果门外是两个陌生人，前面的那个年长的，小心翼翼的问：“是种地的郑大爷家吗，我们找他有事。”后面那个年青的，十分英俊，只是表情很不自然，阿呆略感诧异，回头叫“爸，来客人了，找你的！”爸爸超级热情，穿着一大一小两只拖鞋就从里屋迎出来：“是三猛吗，快来，快来，等你们好些天了！”阿呆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硬着头皮给他们倒两碗水，就躲里屋去了。爸爸的声音一向洪亮，阿呆听得很清楚。爸爸说，“你们推土钱我早预备好了，不过我说的那事，你们回去商量没有，我这姑娘长的丑了点，脾气可是没说的。”那年长的也放开了嗓门：“我这不把人都领来了吗，我兄弟的事，我就能说了算，他们家老头也听我的！再说，我兄弟家是正经过日子人家，找媳妇一不挑长相，二不看有钱没钱，人品好就行。我看你家妹子不错！”大姐本来正哄孩子睡觉，一下子听出门道了，赶紧过去看了一圈，回来笑着对阿呆说：“妹啊，那小伙子长的挺帅，要不你们处处看？”阿呆面红耳赤，不敢再出去。事后三猛取笑阿呆：“喜儿啊，你爹将你抵债了！” 第四章 第四章 虽说第一次见面有点尴尬，但阿呆和三猛还是开始相处了。三猛高大魁梧，很符合女孩子心中白马王子的形象，阿呆也的确有点以貌取人，三猛说话时，她会觉得很机智，不说话时会觉得很酷，总之觉得遇到了一个值得期待的人。对三猛来说，情况正好相反，阿呆虽貌不惊人，但性格温和，说话入情入理，感觉很有修养很有内涵，所以最初彼此的感觉非常好。 一天，三猛问阿呆，“你理想中的男友应该具备什么条件呢？”阿呆说：“人品和能力当然是第一位，要说其他条件就要因人而异了，如果要与一个陌生人相处，当然他要有一个稳定的工作，有一个能够成家的房子，毕竟大家都生活在现实中，谁也不能和自己过不去，一定要找一个穷二白的人。但从我内心来说，更希望有机会和一个人自然的相识、相知，彼此吸引，彼此珍惜，那样我就能够逾越世俗的一切，不在意任何物质上的东西，哪怕和他浪迹天涯。“阿呆说得是真话，那个年纪的女孩子正是爱情至上的时候。 “说得真好！”三猛感叹着。“那你呢，你有什么条件？”阿呆反问。三猛说：“我并不在意她的家是否有权有势，也不在意她长的是否漂亮，但她应该有个很好的工作，应该通情达理，爸爸把房子都盖到了一起，如果不懂得谦让，那日子可没法过了。”阿呆当时觉得三猛没有说实话，或者很会说话，因为阿呆不具有的他全不在意。其实三猛说的也是心里话，因为四猛的女友家里就非常有权势，人家的孩子自然娇贵，说话做事和他们家也格格不入，但孩子乐意，家里只好顺水推舟了。”你想的很远啊，不过我不相信你会不在意长相！“阿呆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嘛！”三猛说完就深情地看着阿呆。都说男人比女人更容易动情，这可能是真的。虽说阿呆对三猛几乎一见中情，但她可不相信三猛对她也可以一见倾心。 看见三猛这样阿呆忍不住笑起来。四下寻找，看见影集的封面是个美女，就拿过来，“你看看她。”三猛会意，立刻温情脉脉地看起来，阿呆有点失望，原来不用动心也可以做出这样的表情来。阿呆刚要拿走，三猛突然说，“别动”又做出一付谗涎欲滴的样子。阿呆生气，一把夺过来。“三猛笑了，说：“你看，她手里的菠萝多好吃！”阿呆一看，原来美女手里还拿着一个菠萝呢，不由得转怒为喜。 在认识了近一个月后，三猛带阿呆去了家里，临走前，他再三打量阿呆，还到阿呆嘴上抹了一下，看是否涂了口红，这让阿呆很不满意，不知道他们家怎么还这样保守。三猛只说听他的没错，说父母最不喜欢女孩子化妆。 阿呆到了家里，见到了三猛的父母和大嫂，两个老人面目慈祥，话语也不多，大嫂素面朝天，神情淡淡，全家人都礼貌、客气却又感觉不太好接近。 倒是淘淘很热情，当时还不太会说话，却知道拉阿呆坐在身边，阿呆本来就喜欢孩子，又深知孩子在每个家中的地位，所以也只管哄她玩耍，又长得漂亮，全家都十分高兴，气氛才活跃了一些。 大嫂上下细细的打量了阿呆一会，问阿呆的衣服是皮的吗，多少钱。阿呆如实答，是猪皮的，不太贵。三猛妈妈就说，咋不买牛皮的呢，还是牛皮的质量好。阿呆很尴尬，不知道如何做答。大嫂笑，价钱差好多呢，穿着都是一样的。说着自己披上衣服就要出门，阿呆又夸她的皮衣很好看，问是不是很贵？一定很贵吧？三猛的妈妈笑道，那是你大嫂妹子的，你大嫂啥也舍不得买，总穿她妹子的衣服。。 到做饭时，三猛一劲问妈妈，我大嫂呢，怎么还不回来？阿呆早听三猛说过，平时迎来送往全是大嫂的事情，所以认定大嫂会在家里帮忙张罗。不料妈妈说，她妈有病了，你帮我做饭吧，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三猛只好亲自上厨房。阿呆发现他刀功十分了得，不上禁暗暗高兴，原来这家伙会做饭！后来阿呆问三猛家对她的印象怎么。三猛说，大嫂说你很聪明，爸妈说你很懂事。阿呆暗自惊讶，长这么大，只听别人说自己听话，没听别人说自己聪明，不知道大嫂是如何看出来的，好在第一关总算是过了，心里长出一口气。 第一次登门之后，阿呆又被大姐赶去了几次，说谈恋爱也不一定就非得等男的来找，没事儿时你也去看看，和他家里人熟悉一下，也许以后还要生活在一起呢，了解一下他们的脾气秉性也很有必要。 可是阿呆去了几次就感觉着实不自在，三猛家人很多，不但有他家的人还，还招租了一些学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阿呆感觉非常不好意思，装作不理不睬的样子，只和他妈妈和大嫂说话，好象她去了就是为了和他们唠家长一样，开始三猛还对她挺热情关照，后来好象习惯了她的冷淡，自己也洒脱起来。阿呆去了，他除了看电视还是看电视，而且还是躺着看，一副很不以为然的样子---后来阿呆才知道他推土闪了腰，经常腰疼，所以爱躺着，而且还死要面子不肯说出实情，但当时这让阿呆实在很受伤，感觉他太傲慢，自己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尴尬至及。 每次阿呆回去，三猛要在妈妈的提醒之下才能送阿呆，而且表现得很不情愿的样子，这让阿呆更加郁闷。到了家，阿呆礼节性的谦让一下，他倒是十次有九次跟了进来，当着自己家人，阿呆更加一本正经起来。好在阿呆家里人虽然多，但都比较识趣，过了一会儿就纷纷退了出去。剩下两个人单独相对时，阿呆的怨气来了，默默的瞪着他不做声，她真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恋爱的，也不知道恋爱该做些什么，但觉得不该是这样的！ 三猛也要先沉默一会，然后才会找出一些稀奇古怪的话题，有一天，他看着撅着嘴的阿呆叫：“哎呀，你怎么有白头发啦！”阿呆大惊：“你别瞎说了，我怎么会有白头发，我妈妈60多岁时还没有白头发呢！”三猛认真的说：“真的，我给你拔下来看看！”阿呆半信半疑惑凑过去。 三猛笑道：“你往前点，再往前点！”阿呆说：“倒是快拔下来啊！”他伸手轻轻抱了抱阿呆，“你才这么高啊还没到我的鼻子呢！ ”阿呆脸红了，一下子推开他：“那是你的鼻子太短了！”三猛笑：“要是象大象的鼻子那么长多碍事啊！”阿呆也笑，想象着如果三猛有那么长的鼻子该多么有意思，心里的怨气一下子就消失了，一天的等待也有了交代。 第五章 阿呆感觉自己是太容易满足了，三猛的一点小机灵就让她一直耐着性子处下去，不过，矛盾还是产生了。阿呆嫂子腿摔伤了，阿呆在哥哥家护理，三猛来时常常不能见到阿呆。嫂子有点着急了，你们刚认识，我又没什么大事，不要影响了你们的感情，三猛来时你就回去，别让人家有想法。”阿呆当然一付不在意的样子，她怕别人笑话啊。三猛呢，去了总不见阿呆，心里自然感觉没趣，可是要阿呆为了他不管病人也觉得不好意思。嫂子有点着急了，你们刚认识，我又没什么大事，不要影响了你们的感情，三猛来时你就回去，别让人家有想法。”阿呆当然一付不在意的样子，她怕别人笑话啊。三猛呢，去了总不见阿呆，心里自然感觉没趣，可是要阿呆为了他不管病人也觉得不好意思。一天三猛来时，阿呆仍是不在，他对大姐说，家里有事，坐坐就走。二姐赶紧去换阿呆，嘱咐阿呆不要急着回来，多陪三猛一会。看见阿呆回来，三猛很高兴，嘴上却取笑她：“好家伙，呼呼就冲回来了，不怕人家笑话呀！”阿呆说：“嫂子现在没事，我也想透透风，成天照顾病人也是很闷的。”三猛说，“我也没什么事，一会就走了，你早点回去吧！” 阿呆说：“二姐不是去了吗，你就多呆一会吧！”三猛又催了几次，阿呆心说，，明明说有人照顾，还一劲赶我走，什么意思啊！就赌气说：“今天我不去了！”三猛呼的一下子站起来：“你不走，那我走了！”阿呆也生气了，沉着脸跟他出了门。这时大姐恰巧看见了，忙问“怎么不呆一会啊，阿呆，你留留人家啊！”阿呆只好说：“要不，你再呆一会？”三猛说：“家里真有事！”阿呆突然感觉很没面子，“走吧，走吧，不要以为谁还求着谁了！”说完转身就回屋了。阿呆听见三猛语气平静的和大姐告别，但心里感觉两个人已经完了，三猛爱面子阿呆是知道的，阿呆当然也放不下架子去迁就，何况这事到底怨谁呀！ 大姐忙追问怎么了，听阿呆气呼呼说完，不觉得笑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啊。经大姐再三劝说，阿呆终于硬着头皮追到三猛家，但三猛不知道跑哪里去了，阿呆怏怏不快的回来。第二天去，三猛仍是不在，他妈妈说，三猛下乡了，要过几天才能回来，阿呆心里说不出的难受，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没办法忍受失去三猛的滋味。 再见到三猛时，他不冷不热的看着阿呆。阿呆准备好的话顿时全忘到了九宵云外，只坐在那里独自生气。 “我们认识多久了？”三猛打破了沉默。“不记得了。”阿呆闷闷的说，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怎么会不记得，有三个月了吧。你对我的印象怎么样，你觉得我们合适吗？” 三猛显得高深莫测。阿呆说“我觉得认识一个人不是容易的事，三个月还远远不够。” 三猛突然笑了一下，“那你还想继续？”阿呆反问：“你呢，不想继续了？”“我没这么说，来，我给你看看手相吧，新学的，人家都说看得准呢。”三猛叹了口气，拉过阿呆的手。阿呆非常希望自己一下子把他甩开，但是手却没有动，就是觉得这个人还不算讨厌。 此后很长时间，一直是阿呆去找三猛，虽然在一起有时也有说有笑，但三猛就是不肯再去阿呆家，两家人也都感觉出他们之间有点问题。阿呆的姐姐们担心了，我的傻妹啊，是不是人家不好意思说分手就看不出啊！这样拖这下去也不是好事啊，于是旁敲侧击的问这问那，暗暗为阿呆担心。 三猛的嫂子和未来的弟媳妇也在暗中嘀咕。阿靓和阿呆单位离得很近，偶尔也去和阿呆聊聊天，阿靓直言快语，自我感觉极好，又在阿呆之前和四猛恋爱，所以说起话来，常以主人自居。阿靓和四猛相处三年多了，房子也早买了，可是四猛家里很传统，一定要哥哥先结婚弟弟后结婚，这可急坏了四猛和阿靓。 所以对阿呆和三猛的婚期也很关心。但阿呆和三猛的恋爱一直不咸不淡的进行，也有长期作战的趋势，而二猛挑花了眼，一个看不成，结婚更是希望渺茫。阿靓心里烦急啊，一天跑来问阿呆，“说句话，你别生气，这些天我和大嫂一直在谈论你。”“我，哪方面呢？”“是啊，我可把你当姐姐看待，你说实话，和我三哥到底相处得怎么样啊？我和大嫂都为你抱不平呢。”以阿呆的性格当然不会说很好，只说“他是很倔。”“那天大嫂还把我三哥训了一通呢，说想处就好好处，不能处就赶紧告诉人家！”阿呆不知道该说什么。阿靓又说“我三哥一直没和你提结婚的事？你自己好好考虑一下吧！实在不行就不能再拖了。”阿呆顿时觉得颜面扫地， 见到三猛时，阿呆心里别得多别扭了，懒懒的也不爱说话。三猛就问怎么了？阿呆叹气，”我怎么看不懂你，你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三猛不作声，等她下话。阿呆简述了阿靓的话。三猛的脸色很难看，“年纪不大，管事不少，自己事还没弄明白呢，你怎么没问问她，都处三四年了，为什么不结婚？”阿呆说，“我可没闲心管人家，只是我怎么觉得自己太窝囊，好象上辈子欠了你的，让人家瞧不起。”三猛说，“可是恋爱不是给人家看的，你还是要问问自己的心。”阿呆心想，不要以为我就离不开你，只不过我不想先提出分手而矣，你要说拜拜那天，我绝对不会耍赖。不过，只有天知道，这些不是她的自我安慰。一旦学会宽容，爱情可能也就比较稳定了。 在阿呆和三猛僵持不下的时候，阿呆函授学习的面授时间到了，为期一个月。临走时，阿呆心里恋恋不舍，嘴里却反复磨叨：路不好，晕车啊什么的。三猛有点没心没肺：“才一个月啊，这么短的时间能学到什么啊！”愤恨，一下子涌上来，阿呆故意平静的说“本来学校要求全脱产呢，我们单位人手少，和学校沟通好多次才允许半脱产，这学期没准就一直在学校上课呢！”“啊！”三猛似乎吃了一惊，但马上就说“是啊，那多好啊，好好学吧，将来考个状元回来。”阿呆分不清真假，只觉得三猛越说越不上线，很怕自己说出什么气话，就赶紧回家了。路上想，就是分手，也要让他先说，明明是他阴阳怪气，为什么要我承担责任，哼！ 阿呆本想在学校呆个地老天荒，让时间来决定一切。可偏偏事与愿违，刚上学不几天，端午节就到了，学校放假，宿舍的人都走光了，阿呆也只好回家。她去看三猛。三猛第一句竟说“这么快就回来了？”阿呆的怨气一下子又上来了“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宿舍里如果有一个人，我也不会回来。”三猛也觉得自己说话太冷淡了，“我是说，如果你不回来，没准我去看你呢！”阿呆说“可折杀我了，劳动你的大驾，我可不是罪该万死了！”三猛一脸无奈的看着阿呆，也许他也感觉累了。 三猛没有陪阿呆去踏青，说早上起不来，其实是开车带着全家去挖野菜了，包括四猛的女朋友阿靓。这件事后来又成了阿呆和三猛冲突的导火索。不过距离真产生了美，虽然告别时两个人都一副解放全人类的样子，但实际上，思念在还没分手时就已在心底生长，一个月对于恋爱中的男女已十分漫长，足以让那些不愉快烟消云散。阿呆学习结束时，三猛跑来看阿呆了。阿呆笑问：“怎么，没又处一个？”三猛说：“你猜得真准，真处了。”阿呆着实吃了一惊。三猛笑道：“做梦时处的，我梦见和别人要结婚了，但是又后悔了，觉得还是你好。看看，做梦都这么坚定，感动了吧！”阿呆真的很感动，也忘了追究，他怎么竟敢梦见和别人要结婚。 第六章 三猛和阿呆感情波动最大时，发生在二猛结婚前后。二猛终于有了心上人，全家都欢欣雀跃。因为他是家里的老大难，虽然身高也在180以上，但远不如兄弟们帅气，而且性格太内向，找对象又挑剔，总是高不成低不就。所以他处对象不久，家里就大张旗鼓的张罗给他结婚。 三猛领着家里的一大帮亲戚给二猛收拾房子，很少有时间来看阿呆，没事时阿呆就去帮忙。虽说两人已相处一年半，可众人面前仍不能坦然相待，又难得单独相处，时时被咫尺天涯的感觉所折磨。 一天阿呆帮忙到很晚，三猛却不知去向，众人一起埋怨三猛不知道照顾人。阿靓把四猛叫出来，让四猛用摩托带着她和阿呆一起走。阿呆再三不肯，终于拗不过她的热情，只好坐上去，阿靓为阿呆鸣不平：“我三哥太不关心人，这么晚了也不想着送送。去年五月节时，我那么劝三哥带你去，他就是不肯。”“那不是车坐不下吗？谁象你那么脸大，非去不可。”四猛闷声说。“那叫什么脸大，人多你爸妈就别去呀，本来就是年青人出去有意思，老头老太太掺和有什么劲啊！”“坐不坐，不坐下去！”四猛好象真生气了。“有能耐把我甩下去啊，谅你也没那个胆。”阿靓用力搂紧四猛的腰，阿呆脸上笑着，心里却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的气恼。 第二天阿呆虽然去了，却半眼也不看三猛，三猛搭讪几句，见阿呆爱理不理，自觉没趣，再不说话。阿呆回去时，天色尚早，但三猛还是去送了，不过一路上两个人都闷闷的，到了阿呆家，三猛不肯进去，阿呆很生气：“和你在一起怎么这样累，真让人受不了！”三猛黯然“受不了？条条大路通罗马，用不用我想一个解决的办法！”阿呆知道不是什么好办法，突然没有勇气听，就叫：“不许说，我不想听，你回去吧！”三猛转身离开。 阿呆趴在床上，想这一年多的苦苦甜甜，真是进退两难。大姐走进来，神秘的冲阿呆一笑，“妹妹，收拾一下，跟我走。”阿呆说，“我头疼，不想出去。”“有好事，今天我同事给你介绍个朋友，说人很不错，看看去。”阿呆惊讶的看着姐姐：“我们还没分手呢，怎么又去看。”“哎呀，你们这也是处对象，早晚得分开，走吧！”阿呆被姐姐拉着出了门，可越走越觉得不是滋味，突然感到三猛是没法取代的。“大姐，我真不能去，我得去找三猛。”阿呆说着就往三猛家跑，可是腿却无比的沉，怎么也跑不动，急得一身的汗---原来是一个梦。 天已经黑了，阿呆心里非常难过，好象真和三猛分手了一样。她突然看清了自己的心，原来真的很喜欢三猛，也许这煎熬就是爱的代价。阿呆想如果自己先说分手，日后肯定后悔，这个负心人还是让他来做吧。既然想开，阿呆就顺其自然了，不再对三猛有任何期许，只求自己尽心，两个人反倒和睦如初了。 二猛婚期临近，阿呆看见二猛的对象阿妍了，不但模样标致，性格也开朗热情，和阿呆聊得特别投机。阿妍看三猛站在凳子上刮麻丝，就对一旁的阿呆说，“三猛可挨累了，听说大哥结婚也是他帮着收拾的，等你们结婚时，我们肯定一定要多干点。”阿呆只是笑。三猛头也不回：“恐怕到时就不是我们哥们之间的事了。”阿妍笑“这话说的，我们姐们之间也没的说。”阿呆觉得他说话太硬气，感觉很不过意不去，阿妍并没当回事，一笑了之。 房子装修好了，阿妍上街购买结婚用品，婆婆也买回了被面、棉花，准备做被褥。大嫂一边翻拣着二嫂买来的东西，一边和阿靓品评着颜色款式。阿靓对阿呆说，“你别看大嫂穿的不起眼，她买衣服很有水平呢，我和她眼光一致，等你们结婚买东西时让大嫂帮你参谋。”大嫂对婆婆说，“我结婚时连窗帘在内才给一千块钱，旗袍是买了一个被面做的，才花了20多块钱，太可怜了。”婆婆说：“阿俐呀，等妈有钱了，多给你点不行吗，你这么说妈心里难受啊！”大嫂沉着脸走了。婆婆说，“你大嫂结婚时娘家陪送的电视、洗衣机，买衣服才给一千块钱，咱们家没钱，是亏了人家孩子啊！养儿子多有什么用，这要是一个儿子，不是可尽花。”阿靓说“儿子多干活的也多，赚钱的也多，你就别不知足了！”婆婆说：“就你三哥工资全交，额外推土赚的钱也给家里用了，还谁赚钱了？你大哥家有了孩子后不交钱了，你二哥现在还没上班，四猛从上班起就没交过钱。”阿靓说：“还说那个呢，四猛穿的衣服全是我妈供着，我们房子空着，还得交取暖费，他还有什么余钱交给你们！”婆婆说：“那你二哥和三哥没结婚也不能先给你们结啊，要是有钱，你三哥早结婚了，原来那个对象不就是着急结婚才黄的吗？”阿靓赶紧看了阿呆一眼说：“你老太太就瞎说吧，哪跟哪啊！” 阿呆吃了一惊，原来三猛以前还处过对象，而且快结婚了。婆婆也觉得说走了嘴，索性接着说下去，“阿呆呀，我们三猛其实也很挑呢，原来那个对象都处了一年多了，他不干了。”阿靓说。“那不怨我三哥，是她先提出分手的。”公公在屋里搭腔了“她就是想早点结婚，咱们家没同意，那时也没条件结婚啊，要是张罗结婚，就没事了，她现在找的哪能比得上你三哥，纯粹一个虾米腰。” 阿呆惊异的嘴也闭不上，忍不住向三猛追问此事，三猛也没隐瞒，阿呆的确不是他第一个女朋友，之前的女朋友工作、性格都不错，只是家在乡下，天天要通勤。三猛有时会去送他，阿呆能想像那是比较美好的时刻。可是不久，三猛家就包了个鱼池。没人看管不行啊，三猛就去乡下了。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孩子在荒凉的野外呆了近两年，陪伴他的只有一个小收音机，饭是做一顿吃一天，日子很艰苦。因为无聊他还养了几只鸡，后来都被老鹰叼走。他偶而会跑回来看她，和女友相见应该是最快乐的事。但是有一天，他又匆匆跑去时，女孩子却突然提出分手，追问之下，原来另有了合适的对象，女孩家离得远，想早点结婚过稳定的生活，可三猛家迟迟不张罗结婚，人家不能无限期的拖下去呀，所以果断抽身了。虽然三猛说起来的语气十分平淡，但是阿呆能感觉出他其实很受伤，他是一个骄傲的人，也是一个脆弱的人，阿呆突然有点明白他对自己的若即若离，除了性格原因，还因为有所保留，他是有心结了，怕再次受伤啊！ 阿呆自己也奇怪，知道这件事后竟一点也不嫉妒，只是同情三猛。对那个女孩子则充满敬意，老实说就三猛这副懒散的样子，没有几个女孩子能忍受。对这种有点狂妄的男人，要不有人甩他一次，就会更加得意了。不过阿呆自己用情太深，无论如何下不了狠心，结束这段恋情。 第七章 二猛一结婚，四猛坐不住了，他和阿靓都相处四年了，房子也买好了，总这么拖，人家女方也有意见啊。于是他隔三差五的跑回家和老妈磨叨要结婚。老妈就说他，“你急什么急呀，你三哥还没结呢，怎么就轮到你了，就你爸听你呼悠，把钱都压在房子上，现在一屁股积荒，愁死人了。”四猛就嚷：“积荒也不是我买房子弄的，还不是我爸面慈心软让人家骗了，现在欠钱是大爷，摊上了，就得慢慢要，难道家里总没钱我就总不结婚了。再说了。我二哥结婚就有钱，我结婚还有罪了，我不是你亲生的啊！”说着摔门就走。 三猛就和妈妈说：“四猛房子空那么长时间了，该结就结吧，我不急。”妈妈眼泪快下来了，“你不急我还急呢，都二十六七了，他才多大啊，就急成这样了，生了这么些要帐鬼呀！” 阿靓来找阿呆，“你和我三哥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阿呆不知如何做答。因为这种事总要男方先提，哪有女的先嚷嚷结婚的。阿靓看阿呆无语，又说“他们家就是那种情况，穷了吧叽的，就是最后结婚也不会多给一个钱，再说那两个都瞪着眼睛盯着呢。”“阿呆听着更不顺耳，就说“我没那么想，只不过我看你三哥并不着急，我们俩到底怎么样，还很难说呢，你们该结就结吧，房子白白空着很可惜。”阿靓面有喜色，说“那我们可先结了啊，哪天我还得说说我三哥，怎么还着三不着四的，以前我给他介绍过一个，他嫌人家有雀斑，你看他们家人不出奇，一个个还蛮挑剔哪。。。” 阿呆郁闷了好几天，连着有半个月没去找三猛。倒是三猛可能看二哥两口子卿卿我我的受了触动，来看阿呆时温柔了许多。阿呆心软下来，不愿意和他计较，也没提阿靓说的那些话。四猛的婚礼在紧锣密鼓的筹备起来。 家里给了四猛一万块钱，其余就由他们自己张罗了。阿靓跑来，对婆婆说：“妈怎么这样偏向，别人什么都管，到我这里什么也不管，难道将来就不指望你老儿子了。”婆婆说“哎呀，阿靓啊，家里哪里还有钱，你们又着急结婚，再说，你看看你大哥二哥都有什么呀，不就你们买了楼，四猛一挣钱就自己花，一分没给过家里，你三哥的钱全交家了啊！阿靓说：“得得，一说就苦穷，也不知道你们日子是怎么过的，要和你一般见识得气死，别的都可以将就，被子得你们做的，这是有讲究的。”婆婆应允。 四猛觉得委屈，大猛二猛也觉得吃亏，只有三猛去帮弟弟收拾房子。新房子装修得非常气派，四猛老丈人家陪送了全部家电。四猛面有得色，回家嚷嚷：“阿靓家太小气，咱们家买了房子，他们家就陪送点破电器。”大猛忍不住问，“陪送什么了？”四猛高声说“就是一套家庭影院、还有洗衣机、冰箱、、、”大猛羡慕“这不都全了吗，你还想要什么呀！”大嫂阿俐在一边狠狠瞪了大猛一眼。四猛并不理会，继续得意“电风扇还没陪送呢。”老爸咳了一声：“和我们说这个有什么用？离你们快二里地了，我们还能拎一斤肉放你们家冰箱里去。”四猛不再说话。 四猛结婚前一天，阿呆过去帮忙。三猛家里亲戚很多，到处是人，热闹异常。阿呆也插不上手，就想回家。三猛吸取上次教训，非要等他来送。当时三猛老爸老妈去亲家，探问明天婚礼还有什么特殊说法。去了半天仍不见回来，大家都说，这是亲家留饭了。 等到天黑，老两口回来，众人都问：“怎么才回来，吃饭了吗？”“三猛妈妈一下子坐在炕上，”别提了，吃什么饭啊，吃了一肚子气，都打起来。”大家忙问怎么回事。三猛老妈说“什么人家，说了不算，算了不说，原来他们家提出不用接亲车了，说新房和他们家前后院浪费钱没用，现在反倒说我们家没钱，他们家雇，这不是埋汰人嘛！”“三猛老爸脸色阴沉“根本不是钱的事，眼看明天就是正日子了，现在才说这个，上哪里找车。”大猛说“人家当官的嘴大，有钱的人腰杆壮，哼！”阿俐在门外叫他少说话。三猛问“后来怎么定的？老妈说”定什么定呀，四猛都跑了，明天结不结还两说着呢。众人惊问“到底怎么回事。” 老爸语气沉重却也有几分得意：“明天我也豁出去丢人了，不行就不结，门不当户不对，人家未必瞧得起。今天一去就觉得不对劲，他家老亲少友都不是好脸，阿靓她叔叔说了，‘哪来的亲家啊，也没会亲家，也没见过面，我不承认。’当时我没吱声，心想大喜的日子，忍忍吧。后来他叔叔又说‘没听说结婚不用接亲车的，你们家出不起钱，我们家雇啊！''四猛那脾气你们还不知道，一看他老爹受气了，还了得，当时一怕桌子说＇这婚不结了！’转身就往外走。阿靓的老姨一把揪住头发就打，他哪能容，当时就和姨丈母娘滚一起去了。”三猛老妈叫道“什么他妈人家，说打就打，四猛可吃点好亏，本来我们家就不同意这门亲，黄了更好。”众人愤怒，一起声讨。三猛忙问“四猛人呢？”老爸说“被我打了两个嘴巴，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一边跑一边把老丈人家骂了个狗血喷头，从小惯坏了他。”有人问“阿靓怎么说？”老爸说“那孩子去做头发去了，要是知道了还不得哭啊，孩子是好孩子，唉，就是脾气，唉！儿子愿意，当老人能阻拦吗？”阿呆心里替阿靓着急起来，她是个爱面子的人，这事可如何收场啊。三猛开始呼四猛，好不容易联系上，四猛电话说在同学家呢，一会就坐车去外地，让他们家自己结婚去吧，还说要找人对付老丈人家。三猛赶紧呵斥他别胡来 第八章 四猛的婚礼当然还是如期举行，只是场面有点尴尬，本该最尊贵的娘家人无人招待，悄没声的吃了饭就早早撤退了。四猛穿着短袖，胳膊上涂着红药水，脖子后贴了创可贴，埋头和朋友、同学打扑克，阿靓独自坐在一旁发呆。 阿呆走过去坐在她旁边：“旗袍颜色真好，妆也化得特漂亮！”阿靓撇撇嘴，“还可以吧，等你结婚时也别买太艳的颜色，太土。看见四猛的短袖了吗，一千多呢，给我三哥买一件吧。”阿呆笑，“看着确实有档次，不过我舍不得买那么贵的，对了，一会多吃点，自己照顾好自己。”阿靓说：“我饿了就吃，才不会害羞呢，对了，看见妈了吗，晚上让她过去，要不四猛那些同学够人受的。”阿呆说：“好，你坐着，我找找去。” 阿呆找到四猛老妈时，正听见一个来宾向她祝贺老儿子娶媳妇大事完毕呢，老太太回头看见阿呆：“哪完毕呀，我们三猛还没结呢，这就是三猛对象！”众人都上下打量，啧啧赞叹，阿呆听不惯这些过誉之辞，分外难受，拉了老太太出来，告诉她阿靓有事。 老太太听了阿靓的话，干脆的说：“我哪有时间去啊，闹闹离了我不能睡，家里还一帮亲戚得招待呢。”说完一阵风似的走了。阿靓脸色非常不好，闷闷的把头扭向了窗外。阿呆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很替她难受。“没一个好东西，他们家！”阿靓愤愤的说。阿呆知道她一向口无遮拦，没有应声。“等到你结婚时就知道了，他们家不会办出体面事来！” 事实证明，阿靓的话的不无道理，阿呆婚礼筹备过程，就是一波三折。一天，三猛做出无意的样子说，家里要收拾房子了。阿呆没有追问，她不想让人觉得自己着急结婚似的。阿呆去三猛家时，果然在凿墙扒门弄得灰尘满屋，大嫂拉了阿呆上楼，说“都这么大了，也该结了，我这当大嫂的没有能力，要是有钱早帮着张罗了。”阿呆说“早点晚点也没什么，你们当大的付出的就是多，三猛总夸你能干呢。”大嫂说“唉，就是看老头老太太挺可怜的，不帮一把怎么办。” 楼下弄得乱七八糟之后，突然停工了。准婆婆说：“阿呆啊，你大嫂想到楼下和我们一起过，你有什么想法？唉，其实和老人在一起有什么好啊，人老了就是麻烦多，你说呢？”阿呆说：“你们觉得怎么合适就怎么办吧，我没什么想法，再说大嫂结婚这么久了，脾气秉性彼此都了解，肯定能更好相处。”“哎，事是这么回事，就是三猛爱腰疼，就怕上楼睡床受不了啊，三猛为家里没少出力，这些年工资也让我们花了，以后我一定得还孩子。”准婆婆说着还抹了几把眼泪。 准公公也和阿呆说：“其实你大哥一结婚就想让他们单过，可你大嫂惦记老人，没有分家另过，这些年没少付出，你们结婚如果住在楼下，她感觉好象被撇出去了似的，心里有点想不开，实际上这个破家，谁和老人在一起住都吃亏。”阿呆仍说“按你们的意思办吧，我没什么想法。”准公公就说“你要是同意住楼上，你大嫂就下来，楼上的房子保持得好，不用再装修，床也可以给你们。。。”阿呆吃惊：“叔，我没听说结婚用别人床的啊！”啊，要是你有想法就给你们买新的，就是在楼下，也可以给你们买床。”阿呆说“你们看着办吧，有些事情我也只是听说。比如床。。。”大嫂亲自动手把家搬到楼下，三猛没有反对，但也点闷闷不乐，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是父母最器重的儿子呢。 大嫂脸色开朗起来，忙着布置楼下。 阿呆觉得这样也不错，各得其所嘛，让愿意在一起的人在一起，日子没准会好过一些。可过了几天，阿呆再去时，大嫂又搬回楼上去了。阿呆问何故，婆婆说，“三猛说买的家俱楼上放不下，就用旧的，你大嫂怕三猛不高兴就又搬回去了，你大嫂最通情达理了。唉，我和你叔也为难，三猛呢，舍不得我们，你大嫂也不想出去，我们商量了，先不分家，都在一起吧”阿呆反倒觉得失落，她倒希望呆在楼上了，至少能轻松点，还没结婚，她已经为如何相处发愁了。 第九章 虽然几次停工，新房还是装修好了，但是简陋之极。三猛父母有点过意不去，悄悄对三猛说：“现在就剩你自己了，多花点我们也给你扛着，看着太不象样了！”三猛生怕阿呆动心，忙说：“爸妈虽说了话，可家里有钱没钱我还不知道？欠下来债务也得大家还，房子只要住着舒服就行了，未必要弄得象酒店一样。”阿呆想，人当然比房子更重要，如果人不随心，住在宫殿里也不见得快乐。而且好笑的是，阿呆根本也没看出哪里不好：一则她家境平常，从小就习惯了简单朴素的生活；二则她天生万事不留心，对家居设计摆设根本一窍不通；于是新房很快就通过验收。 那天三猛爸爸去省城办事，求了熟人的车，让三猛和阿呆也同去买衣服。阿呆晕车就坐在了前面，车主很机灵也很健谈，一会递水，一会拿糖，阿呆胃里不舒服，也不敢多说话！只听他说：“哎呀，我姐公司的老板真有钱，出手那个大方，女儿和男朋友刚认识几天，他就送一辆桑塔纳，啧啧！”阿呆听着不太顺耳。他又说，“有钱人就是款啊，那小子成天开着车四处兜风多牛啊！我这破车啥时能换换呢！”阿呆忍不住开口：“真是自己的钱怎么花都有理，可是那些所谓的大款有几个是花自己钱的？“飞驰大厦”工程从银行骗了3。9亿，建成了“飞驰大坑”。我姐单位常年压支，领导却花钱如流水，女儿上下班都得车接车送，这也值得炫耀？”“你姐在什么单位啊！”车主好奇的问。“啤酒厂。”阿呆咕哝了一句“那厂长家有钱吧！”阿呆很反感：“谁知道啊，反正很威风！”“到底有多少钱呢？”阿呆很诧异，想这人怎么总惦记人家钱啊！车主突然笑了，“你说的就是我女朋友家，必须车接车送的就是我女朋友，呵呵！”阿呆脑袋“嗡”的一下，胃里也不翻腾了，晕车也忘记了！气氛一下子很尴尬。 三猛在后面笑，“谁成天说：‘静坐常思已过，闲谈莫论人非’了？怎么自己倒先犯了错误？”车主也笑：“没事，没事，我们也刚处对象，就想知道她家到底有多少钱，嘿嘿！”阿呆无话可说，感觉十分别扭。好在车主并不记仇，吃饭时还坐在了阿呆身边，不住加夹菜倒水。三猛有点紧张，趁他上卫生间，赶紧挨阿呆坐下，阿呆心知那车主只是想缓和一下气氛，感觉三猛很好笑。其实从和三猛处朋友起，阿呆就再没正眼看过别的男人，当然如果让他知道是这样，会更加得意忘形。 后来，三猛常拿这件事来笑阿呆是个“长舌妇”，阿呆也总是一脸汗然，可是她真不觉得钱值得那么崇拜，起码不值得那么赤倮倮的崇拜。阿呆弄不清自己是天生恬淡不爱虚荣，还是孤陋寡闻自以为是。反正觉得有钱有钱的烦恼，没钱有没钱的快乐，婚姻如果搀杂太多功利，很难得到真正的幸福。 那天三猛和阿呆一分钱没花，因为一套西服标价都两千多，吓得他们顿时没了勇气。返程时，车前灯坏了，车主怎么弄也没弄好，只好跟在一辆大车的后面，借着人家的尾灯的光亮慢慢前行。 第十章 那天到家，阿呆吐得象只病猫。大家都说，“相中了就该买回来，白遭了一回罪。”话虽这么说，三猛和阿呆到底拿不定主意，便宜的看不上眼，贵的做不了主，还是大嫂亲自出马，才算买好了礼服。 三猛花700块买了一套灰西服，穿上挺精神，看得出很喜欢，可还是不住问大嫂：“是不是太贵了，值不值啊？”大嫂小声说：“买吧，质量好，你大哥的倒是便宜，穿起来不象样子！”这是三猛有生以来最贵的一套衣服，因此他一口气穿了三四年。阿呆买的红套裙，非常合体，款式也很新颖，就是颜色太艳丽，只在结婚当天穿一次就收起来了，偶尔拿出来抖抖，婚礼上的欢声笑语就又浮现在眼前。 试婚纱和拍照是最愉快的事了，阿呆和三猛照得如金童玉女一般，自己很满意，老头老太太也很欢喜，一劲说：“钱没有白花，这大照片放在屋里有多气派。”阿靓走过来看看，撇撇嘴说：“市里照的就是比咱这强，四猛最可恨了，死活不去，哼！”四猛大叫：“妈呀，你也不看看你那底版，到省里也是这德行，就是我心肠软，要不老在家里可咋办！”“你放屁！”阿靓举手要打，四猛开门就跑，阿靓大呼小叫着追出去。 最浪漫事做完，最俗气的事终于要面对了。三猛和阿呆都没有钱，可又都有点清高，所以谈这个话题时都很为难。最终还是三猛开了口，他说：“家里现在实在拿不出钱了。”阿呆说：“我知道，我也没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啊！”“他又说“那个，嗯，大哥和四猛结婚时电视都是陪送的。。。”阿呆说：“我知道啊，可是二哥是你家买的，我还以为我们也会一样，所以我家没打算买电视啊！”三猛想了想又说：“其实，现在想想我也傻，这几年赚的钱都交家里了，哪怕留一点点，我们的婚礼也会很风光，可是现在新房里空空荡荡。。。”阿呆说：“我工资倒是一点没交家里，可是上班就参加自考，后来又去函授，还有转干、进职称。。。工资不够用，又花了家里一些钱。我爸妈年纪都太大了，也没有积蓄，陪送什么都是哥哥姐姐出钱，我怎好硬要什么！”两个人沉默了好一会。 三猛又说：“可是你是家里最小的，哥哥姐姐还会计较？”“那你家不也剩你自己了？”三猛有点不高兴了：“可是二哥结婚时我和四猛都表示不和他们争，爸妈才买的，现在我不成出尔反尔了吗？”阿呆也不开心：“要知道这样，我回家不说你家买电视的事啊，现在怎么好意思开口朝家里要？没钱就不买，我无所谓！”三猛脸色很难看。阿呆就索性将了他一军：“如果你那么在意面子，就去找一个有钱的好了，我家没有钱！”三猛倒气乐了：“要找早找了，等到现在，这不和你商量吗，不陪送就算了，好歹还一个大活人呢，我这不捡便宜了吗！” 一连几天三猛不来，阿呆也不去。阿呆想想上班几年，心里也很黯然，好象青春从未绚丽过，没有漂亮的时装，没潇洒的生活，除了大大小小的一堆证书，一无所有，而这些到底有什么用，她也不知道，只顾迷迷乎乎的向前走，不知道前方是否真有美丽的风景，不知道这些努力是否有回报。 妈妈悄悄对阿呆说，不要太为难三猛，如果他家真不买，哥哥姐姐一定能想办法买。阿呆来了倔劲，我又没要什么，没钱就别买吧，何苦要那个面子。三猛到底来了，还有他老爸，一算是会亲家，二是商量结婚的日子。阿呆老爸一听婚期要往后推一个月，有点不高兴：“他叔，听阿呆说他婶定好日子了，改日子是犯忌讳的。”三猛老爸就说：“原来也没定准，都是三猛她妈顺口乱说，现在新房都没弄好，来不及了。”阿呆忙说：“婶当时的确是随便说说，可能是我听错了，而且我们单位这最近事太多，往后推一个月更好请假！”爸爸听女儿这样说，也不再追究了。 于是阿呆接着上班，三猛呢，一连半月人影不见，阿呆心里很是惦记，可是又觉得没有理由去迁就。阿呆觉得自己用情太深，两年多的苦苦甜甜已经让她疲惫不堪，如今还要面对这些琐碎的事情，实在力不从心。阿呆想，我可能会为感情低头，但不会为结婚而结婚，如果你不珍惜我，我又何必在意你！本以为纯而又纯的爱情，不也在现实面前处境尴尬！ 第十一章 大约过了半个月。三猛才来，人黑瘦不少，当然，不是因为电视愁的，而是下乡推河堤累的。阿呆这才明白他家推迟婚期，就是为了让儿子再出去赚钱，心里着实有点气闷，但并不点破。三猛也不提，只说大嫂先表态，三猛对家里贡献最大，买个电视也不过分，二嫂和阿靓也没有异议。阿呆又有点内疚，若是自己手里有钱，也不至于让他这样为难。 真应了那句，啥时媳妇到家，啥时才算忙完。真正定下日子，才发现除了礼服以外，他们俩还什么也没买。三猛家讲好，阿呆买衣服钱和二嫂一样，还要包括窗帘和灯具，钱都放三猛手里，买什么向他要。每次阿呆要钱时，三猛都要嘱咐"你自己看好什么就买啊，我可不用，男的穿什么都一样。"阿呆心知他不想多花钱，只好算来算去，弄得好不心烦。 马上到日子了，才想起结婚证还没领。刚好三猛又有事了，因为办事处有个熟人，阿呆就一个人去了。熟人很热情，这屋那屋领着跑。没想到管章的是新上班的小姑娘，工作特认真，说两个人都要按手印，一个人不能办。因为办事处就是周三办证，耽误一天就得等下周，也就是说，到举行婚礼时他们还有没登记。熟人就说，通融一下吧，让阿呆再用大拇指按一个得了，小姑娘不答应。熟人又说他代替按个得了，小姑娘更不答应。好说歹说，小姑娘才答应如果三猛明天能来，就给他们办证。 第二天三猛和阿呆同来，还买了些糖。小姑娘很仔细地对着照片看了半天，又让他俩按了手印才盖了章。三猛长出了一口气："有这么严重吗，还非得我来不可？"小姑娘白了他一眼："你不来，谁知道你同不同意！""同意，同意，哪能不同意呢，吃糖，吃糖吧！"屋子里的人都笑起来。后来阿呆看很多文章都提到结婚登记时的心情，大多女孩子在那时都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甚至流下眼泪，阿呆当时却毫无感觉，只想总算又办完了一件麻烦事。 婚礼前一天阿呆感觉嗓子很不舒服。平时一向关心备至的妈妈和两个姐姐却谁也不去买药，到了第二天，阿呆几乎说不出来话了。姐姐竟说，"让别人看出上火了更好，过去女孩上轿不哭人家都笑话，有的还要打哭呢！"阿呆记得姐姐们结婚时的确都哭了，不过不是打的。 说好了七点接亲车来，可是一直等到快八点才听见三猛在外面喊"妈"，叫得很响亮，可是妈妈却赶紧躲一边抹眼泪去了。三猛看见阿呆时忍不住做了个鬼脸，阿呆知道这不是惊艳而是嫌妆化得太浓了！ 果然一上车三猛就说："怎么画成这样了，就象一个调色板！"阿呆张了张嘴只发出一个沙哑的"啊"来，只好指指自己的嗓子。"哪来这么大的火呀，不就晚了半个小时就急成这样了！"三猛忍不住笑，又说早上忙中出乱，把新房钥匙锁在里面了，只好把玻璃卸下来，钻进去开了门。阿呆想回敬他几句，又一句说不出，只好做温柔状。 不过，这哑嗓子倒真救了阿呆的驾。到了晚上，三猛的浑球同学一个个虎视惮惮冲上来，准备了好多节目来为难阿呆。阿呆也不开口只用手指指嗓子，他们扫兴得要命，但不肯轻易放过，什么啃苹果，开火车，叼扑克的乱闹了一阵， 一直胡搅到半夜才离开。 关于新婚之夜一向是女孩子的闺中密语，阿呆的一个好友就和阿呆说，结婚当晚她竟然和新郎抱头痛哭一场。闹完洞房小姐妹们走了，她一下子感觉非常孤单，然后新郎官走过来说："我们睡觉吧！"她的头皮轰的一下发炸，带着哭音说："我想我妈了，我要回家！"新郎从小就没有母亲，大喜的日子一见她找妈，也不由悲从中来，哇哇大哭起来。 好友虽然比阿呆还小一岁，但在家里是老大，性格开朗，做事练达，而且和新郎也处得如胶似漆，竟要在新婚之夜大哭一通，阿呆实在觉得有点意外。阿呆想象自己这种性格有点内向，胆子比较小，而且平时就爱哭鼻子的人，当时大哭一场的可能更大吧！ 第十二章 其实当晚十分搞笑，好不容易打发走了同学，三猛一边关门一边嘟囔：“这帮鬼可算走了！”因为事先受到教导，如，不能先说话，不能先关灯啊等等，所以阿呆不开口。三猛显然也受了训练，因为阿呆下车进屋时，他就抢先冲进去，还一屁股坐在床上得意的笑，阿呆知道那叫“抢福”。 三猛以为阿呆还在“失音”，只好先说话，问：“你饿不饿？”阿呆摇头。“我可饿坏了，这些家伙灌了我一肚子酒，一口饭没让我吃。”“那你现在吃去吧！”阿呆说。“啊，你能说话了，装得真象。”三猛叫。“怎么没人理我们呀，我记着大哥二哥结婚时妈都给做面条了！”三猛唠叨。阿呆和他一起侧耳听，东屋一阵阵笑声传过来。公婆和远道的亲戚玩得正高兴呢。等了一会没动静，三猛就开门出去：“妈，我饿了，有没有吃的啊！”东屋门开了，婆婆率领一班女将出来了，笑道：“瞧我们都玩蒙了，忘擀面条了，现在就做。” 吃完饭三猛来了精神，拉着阿呆站到镜子前：“怎么样，老婆，我今天还挺帅吧！“头发不好看“阿呆不想让他太得意。”是吗，我就说不要喷发胶，非得喷，这个死板，我得洗洗去！”三猛的头发很好，洗完甩几下就蓬松起来。阿呆觉得自己的发髻更别扭，也把头发洗了，不过她头发是自来卷，即使把头甩昏也还是湿漉漉贴着头皮。两个人这样素面朝天的相对，还是第一次，感觉很亲切也很新奇。 三猛把阿呆拉到跟前，却想起门没锁，锁门时才看见床还没铺。“我记得说不让咱们自己铺！”三猛说。“一会就能过来吧！”阿呆说着又和三猛细听。东屋一阵阵笑声，半天没人来。三猛只好又出去喊：“妈，妈，床怎么铺？”一个嫂子笑着走过来，“这不成没正事了吗，光顾玩了，阿呆，你先出去一下啊！”阿呆回来时她神秘的让阿呆向被底下摸，阿呆摸到了一个鸡蛋。她接过鸡蛋，又从被底下拿出一个绒花，笑着回去汇报，弄得阿呆莫名其妙。 东屋的笑声让阿呆心惊肉跳，感觉刚刚迷糊过去，就被三猛推醒，他说：“老婆，该起来做饭了！”于是阿呆的新生活开始了。 “整天做饭吃饭，我也烦了！二嫂一边涮锅一边抱怨，阿呆也叹了口气，虽说已在娘家吃过了，仍忙着在厨房里帮她打下手。“你进屋吧，别两个人都弄得油呼呼的！”二嫂用胳膊推阿呆回去。“我在这儿和你说话！”阿呆不走。这时淘淘哭了。婆婆在屋里喊“阿妍啊，能不能快点，孩子饿了！”闹闹也学着大人叫：“二婶，你真慢性子啊！”阿呆就说，“你快看孩子吧，我来弄！”阿妍叹了口气丢下抹布进了屋。 阿呆手忙脚乱的抄好了菜，厨房里雾气蒸腾，大猛和三猛从外面冲回来。大猛一进屋就问”阿俐呢，阿俐还没回来？”三猛看见阿呆在厨房立刻做痛苦状：“你做饭啊，又让我们忆苦思甜啊，可愁死我了！”阿妍忍不住插嘴：“谁做得好吃谁干啊，怎么我们就成了做饭的了！”三猛吐吐舌头不吱声了。婆婆说：“哎呀，我从六岁就做饭哪，做了几十年的饭，这帮臭小子一点忙也帮不上，养儿子没福啊！”阿呆看阿妍脸色不好，忙过来问何时开饭。婆婆说：“等等，你大嫂还没回来呢，她从来不在娘家吃饭。”三猛就问阿呆：“你又吃过饭回来的？”没等阿呆答，阿妍插话说：“我妈家要离得近我也天天回去，谁规定结婚就不能回娘家！你们家人就是事多，要是你二哥问我，我马上跟他翻脸。”婆婆张张嘴没说出来什么。 大嫂回来了，进屋就问：“我爸呢，还没回来吗？”婆婆说，“没见人影呢，是不是谁家又办事了？一喝酒又该犯胆囊炎了。”“有病不治还能不难受，你也不劝劝看病。”“我能说了他，死犟死犟的！”婆婆叹气。“又是心疼那两个钱，这么些儿子谁少花点都有了！”大猛在一边叫。“你们四个儿子也不赶阿俐一个媳妇能张罗，还说呢，成天不着家，现在大呼小叫的！”婆婆抱怨。阿呆开始放桌子，大嫂推开闹闹想要帮忙，婆婆忙说：“阿俐呀，你歇一会，让她们干吧！”阿妍抱起淘淘扭身上楼。婆婆在后面喊，“吃饭了，又上去干什么！”半天阿妍才说“淘淘困了，你们吃吧！”“一到吃饭时就挑字眼，这是又生气了。二猛也是，成天在外面逛个啥呀！“婆婆唠叨着。“妈，你少说几句吧，淘淘真困了，别没事惹事了！”三猛说。“少来说我，老了老了，还让你们管我！”婆婆呵斥着。 二猛回来了，探头瞅了瞅就上楼了，不一会上面就传来一通乒乓声。 第十三章 婆婆听着的楼上的动静，忍不住嘟囔：“就怨你爸不听劝，非要在一起过，一会你摔脸一会他扭鼻子，明天就分家！”大猛说：“还大学生呢，我看也是。。。哼！”大嫂瞪他：“有你啥事，不吃饭还真堵不住你嘴呢！又对婆婆说：“你也是，多大的事，分什么家啊，明天就好了！”一顿饭大家吃得无滋无味。 第二天阿妍真好了，笑呵呵的下来，把淘淘往婆婆怀里一塞就进厨房了。当时阿呆正在厨房里一筹莫展--豆油没了。阿妍从楼上拿下一小碗荤油：“用这个吧，我前天用肥肉靠的，挺香。”“什么味啊？”婆婆抱着淘淘，牵着闹闹出来。“用荤油了？你大嫂不爱吃！”“这不是没豆油了吗，再说这几天淘淘奶也不够吃，我想吃点荤油。”“阿妍啊，不是我说你，你就是爱生气，一生气那奶还能够吃。。。”“我什么时候爱生气了，妈一说话就抬杆。”阿妍脸色变了。“妈你快回屋吧，别呛了孩子。”阿呆忙把一老两小推进屋里。“我就吃荤油怎么地，这家的媳妇还要分三六九等啊，谁比谁差哪啊！”阿妍愤愤的放了一大勺。阿呆突然觉得很恶心，连忙走出厨房。“你也不吃荤油？”阿妍在后面追问。 还得买点豆油？阿呆摸着兜里可怜的50元，心里着实烦恼。现在她对结婚的理解是：一个人的钱分给两个人花。虽然是新婚，可是三猛和阿呆手里都没有什么存钱。三猛单位压支，要到年底才开，推土赚的钱全交给父母家用，两个人就只花阿呆的工资，实在很紧张。 阿呆跑娘家向妈妈借钱，妈妈说“咱们家还有一坛荤油呢，他家要是不嫌弃，你就拿回去吧！”阿呆想想也是，先搬回去吧。到了家，婆婆却说：“这么远你搬那个干嘛？咱们家原来一大缸呢，你大嫂不爱吃都送人了，四猛今天送油回来了，给你妈家拿回去吧！”阿呆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尴尬得要命。晚上忍不住向三猛唠叨。三猛就劝她：“妈没文化，你别和她计较，再说了，人老了哪有不嘴碎的，你老了也是一样！”阿呆郁闷。 第二天阿靓风风火火跑到阿呆单位：“今天我就和四猛离婚！”阿呆大惊：“怎么了，阿靓！”阿靓愤愤：“我们俩没怎么，主要是他们家不办人事，欺负谁呀，三个儿子都在家里吃，把我们撇外面了不说，没油了还向我们要，一个个的怎么那么不要脸呢！”阿呆一听，自己也是那“不要脸的”不知该如何劝了，阿靓大骂一通离开。阿呆忙给三猛打电话，让他劝劝四猛。 三猛赶紧跑到法院，四猛和阿靓果然在那里互相指责。三猛一把拉过四猛：“因为什么呀，别胡闹了，爸妈知道了该着急了，你不知道爸最近总有病啊！”“没事，就因为那20斤油，妈也是，要油向我说就行了，非得给阿靓打电话，她那小心眼。。。你别管，我吓唬吓唬她！” 阿靓看见三猛来了，更加不依不饶，“离呀，今天谁不离谁是孙子，今天离明天我就找一个大款！”四猛四下看看大笑：”妈呀，风大闪舌头啊，找大款的爹还差不多，离呀，谁怕谁呀！”工作人员也忍不住抿嘴笑。三猛推四猛，“别逞能了，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离什么呀。快回去，家里有事呢！”“三哥你回去，我还怕他！”四猛犯倔。“不离是狗！”阿靓毫不示弱。工作人员被他们吵烦了，“怎么说也不听，现在的年青人怎么这样，真离是不是？先交500块钱手续费！”“五百？能不能便宜点？”四猛瞪大眼睛。“你们讹人，谁听说离婚还要交500，凭什么呀，人家离婚你们还发财了！”阿靓冲过去吵。“你们自己闹着要离婚，怨谁呀？”工作人员惊奇地说。“老婆子，回家，再添几百给你买皮大衣！”四猛一把拉过阿靓。“不行，我得和他们说道说道，凭什么呀，要500。。。”“走吧，家里真有事呢！”三猛在一边哭笑不得。四猛和阿靓挎着胳膊气昂昂的走出来。 阿呆感觉浑身无力，心烦意乱，姐姐们赶紧把她带到了医院，结果他们猜对了--阿呆怀孕了。大姐是婚后六年才生宝宝的，那六年里大姐急全家也急，到处求医问药，吃那些药反应非常强烈，大姐常常难受得背着人哭。二姐呢，也是婚后三年才生的，三年中也是药不离口。到了阿呆，家里自然担心，怕她也象姐姐们一样迟迟不孕，没想到这么快就有好消息了，娘家人喜气洋洋，几乎要奔走相告了。 晚上阿呆欣喜地告诉了三猛，没想到他愤愤的嚷起来。 第十四章 “这么快就有了，二人世界才几天啊！”三猛如是说。阿呆又气又恼，哪有这副嘴脸的未来爸爸啊！小说、电视里总有这样的情节：妻子羞达达地说：“我有了。”丈夫惊喜交加：“真的，真的，我要当爸爸了，我要当爸爸了！”然后一下把妻子抱起来转几圈，妻子笑着说：“快放我下来，小心孩子！”通常丈夫还要伏在妻子肚皮上仔细的听，幸福洋溢在脸上。。。 眼见得三猛这样矫情，阿呆忍不住刻薄：“不想要孩子干嘛结婚？二人世界算什么，你要愿意，现在就可以单身，以后咱们两不相干！”三猛皱眉：“瞧瞧，还没生呢，我的地位就一日千里了，以后可有苦吃了！”阿呆再不说话，自去书架上找书看。 虽然和老人、妯娌住在一起要顾及面子，又在新婚燕尔中正你浓我浓，但两个人难免拌嘴生气，不过大多时候很快又好成一团。偶然有一次，两人还没合解，三猛就看起了电视，似乎还津津有味，一时没有求和的迹象。阿呆蒙头赌气，可是怎么也睡不着，就去书架上翻出了《红楼梦》。 象所有“红楼迷”一样，虽然书已翻烂，但每次读起仍感觉口舌生香，回味无穷，不知不觉忘了生气。那天正看到“情切切良宵花解语，意绵绵静日玉生香。”突然“啪”的一声，屋里一片漆黑，只听三猛说：“又想你宝哥哥了，真是朝三暮四啊！”阿呆打他，于是两个和好。此后每次生气，阿呆都去看“红楼”，三猛受了冷落，对“红楼”恨之入骨，经常把书藏起来，阿呆找不到，就来和他吵，一吵就宣告冷战结束。 这次阿呆果然又没找到“红楼”，不由又气哄哄的叫：“又动我书，又动我书，谁让你动的！”三猛叹道：“唉，腰还没粗呢，气就这样壮了，我可惹不起你。都几点了还看书，快上床吧，孩子他妈。”阿呆忍不住笑起来，不过仍耿耿于怀，一直背对三猛到天亮。三猛长吁短叹，好象一个失宠的弃妇。 每天中午妈妈都想法做些好吃的，还不让阿呆做家务，不过每次也都嘱咐，回婆家活该干还得干点，只要自己加小心就行了，不要让婆家觉得娇气，让妯娌笑话。其实不用妈妈说，阿呆也很注意，从小她就不是一个娇惯的孩子，虽然苯手笨脚，但是劳动态度还是瞒好的，无论在家还是在单位，捻轻怕重的事从不会干。好在阿呆除了浑身无力，偶尔恶心以外，并没有太严重的反应，可以照常进厨房做饭做菜，家里人很宽心。 婆婆就说，没事总往家跑了，路远再累着。大嫂就说，运动运动怕啥，哪有那么多说道。还想起她怀七八个月时居然被车碰了一下，自己没事人一样的回了娘家，把妈妈吓得半死。又说闹闹特别“皮实”，原来家里冷得窗户都结冰，小手冻得冰凉也不感冒。二嫂也说，她那时特别傻，肚子老大了，还顶着洗衣板搓衣服，现在一想都后怕呢。阿呆笑而不语。二嫂又说，阿呆的孩子一定能漂亮，还问阿呆喜欢男的还是女的。大嫂脸上微微变色。阿呆还真没想过这问题，两个姐姐家都是男孩，所以特别希望她也生个男孩。阿呆想，如果是女孩，象谁也不会太难看，而且身高肯定要超过自己，毕竟三猛高啊。要是个男孩，肯定也不会太丑，就怕身高象自己，那样孩子长大后可能会埋怨，这样看来，还是生女孩比较好。阿妍见她不说，就笑：“我就喜欢男孩，偏巧真生个男孩。”大嫂转身走了。婆婆说：“阿妍啊，你现在高兴，以后就知道了，小子心粗啊，不知疼知热啊！”阿妍不屑一顾转身也走了。 大姐已经开始给宝宝做衣服被子了，二姐还给阿呆买了一件漂亮的孕妇服，两个人一起感叹：现在的人多幸福，她们怀孕时感觉很丢人似的，故意穿着很宽大的衣服，生怕别人看出来。尤其是大姐，在单位都不敢说怀孕，别人干活她也一样干，恰巧当时是冬天，她就穿着军大衣上下班，一直到预产期才请假，单位的人居然没看出来，一些人很长时间都以为她家的孩子是要来的呢。 领完工资，阿呆就去买了孕妇手册，又去买了好些cd，一心一意开始胎教。常常是阿呆一边听着《梦中的婚礼》或者《斯卡布罗集市》一边翻着书，看看今天宝宝又长多大了，三猛也忍不住凑过来，看看40天和胎儿和41天有什么区别。日子变得越来越值得期待。 第十五章 阿呆在过年前三天才回的家，屋子里冷冷清清，东屋门开着，公公坐在炕上摆扑克，婆婆抱着闹闹在一边看，阿呆只得走过去。公公抬头看了一眼算是打了招呼，婆婆拍拍炕示意阿呆坐，倒是闹闹热情，一下子接过阿呆的包翻起来。阿呆有点不好意思："都是三婶穿的衣服，闹闹乖，一会给你买好吃的。"闹闹翻出两双新袜子，阿呆说："给你爷爷和奶奶吧！"婆婆不接："你大嫂早都买了，你们留着吧！"阿呆又拿出二百块钱："我买不好东西，这钱给你和我爸买点什么吧。"婆婆突然抹起眼泪来："我们都花三猛八百了，这个你们留着吧，这日子过的，愁人啊！"阿呆吃了一惊，三猛给家里钱怎么不告诉我一声，还口口声声说工资没开全，这也太过分了吧，她把二百块钱放在炕上回屋了。 阿呆真有点伤心了，自己从没斤斤计较，三猛还这样离心离德，难道夫妻之间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屋子里到处是灰，阿呆先擦家俱再擦地，然后把被罩窗帘都摘了下来。婆婆跟过来："加小心吧，身体还没恢复好呢，别落下什么毛病。"阿呆低头说："没事，我用洗衣机。"婆婆又说："你们洗衣机甩干筒坏了，也不知道怎么就坏了，你大嫂是用过几回，可是她用东西最小心了，不是她弄的。"阿呆仍说："没事。"心说，难道洗衣机自己就会坏了，不能甩干这大冬天的往哪里晾啊！ 阿呆收拾好屋子也到了晚饭时间，婆婆说："多放点米吧，你舅舅他们回来了。"三猛的舅舅在外地包地种，自己家的房子也租出去了，一到过年就来三猛家住。阿呆就问："我舅舅他们今年怎么样啊？"婆婆叹息："还能怎么样，稻子卖不上价，又是三分利''抬钱''种地，不赔哪跑啊！你大嫂还帮''抬''好几万块呢，现在也还不上，我这脸往哪搁啊！""一样抬钱，人家怎么能挣钱？就是自己管理不善，五六个大小伙子都当甩手掌柜的，不想出力，哪能挣钱？"公公愤愤的说。"都说要儿子，要儿子的，你舅舅五个儿子有什么用？没钱种地时都是你舅舅帮着借，现在没一个替老爹还钱的，你大嫂看我们的面子帮他们弄了钱，现在他们竟然要赖帐，多气人。"婆婆嘟囔。"父债子还，别说他们都花了，就是没花着，老子欠了债儿子也该帮着还，"公公说。"咱们家那四个鬼也成天见不着人，心里哪还有爹妈，惹急了，咱家债务就均摊，咱们不操这个心了！"婆婆愤愤的说。阿呆不知说什么好，转身进了厨房。 吃饭时果然人声鼎沸，两桌都没坐下，舅舅家连大带小十多口，个个吃起饭来如风卷残云一般，啧啧有声，看得阿呆瞠目结舌。吃过饭一大帮人又吆五喝六的玩起了扑克。婆婆这边看看，那边看看，完全忘记了刚才的不快，十分开心，毕竟是娘家人嘛。 回到屋阿呆感觉腰酸腿疼，刚要躺下，闹闹就挤进来，"三婶，我在你家玩，我要不听话，你就打我！"阿呆只好耐着性子把她哄睡，闹闹很可爱，以前阿呆特别喜欢跟她玩，可现在一看见她，心里就酸酸的，身心疲惫。 电视开着，却不知在演什么，眼泪也不知不觉滴下来。正巧三猛回来取钱，惊讶的问："你怎么了，刚回来就想家了！"阿呆不理他。"到底怎么了，谁给你气受了？"阿呆看他一副无辜的样子，忍不住叫道："你，就是你，装什么好人！"三猛说："我怎么了，我没干什么呀，又中了什么邪呀，这是！"阿呆懒得和他说话，就把头别向一边。"又想孩子的事了，别这样，以后我们还会有的！"三猛小心翼翼的坐在床边。阿呆恨恨的说："孩子没有了，你高兴了吧，你原来就不想要，这下称心了！""你怎么这样说，那也是我的孩子，我能不心疼，可是你总哭天抹泪的有什么用？""那你成天打扑克就有用是不是？""这不是过年了吗，爸心情又不好，昨天点滴才停的，想让他乐呵点，再说还来人了。。。""钱你也给了，还要怎么才能好！"阿呆忍不住叫。三猛吃了一惊："你知道了，爸妈说了，那钱算是借我们的，以后还。。。"阿呆不想听："我不是心疼那几个钱，你居然背着我，好象我是一个不通情理的人，这样惦记家里，你结婚干嘛，把钱全给了家里不是更孝顺。"三猛叹气："咱家本来就闹心，舅舅这又来烦，唉！你不知道，前几天总有人来要帐，爸做生意赔了，欠人家就得还啊，爸那点工资也全给人家了，过年没钱了，说好向我借的，不告诉你，是怕你生气嘛。"阿呆想事已至此，纠缠也没用，只是三猛一提起孩子又让她想起了伤心不已。 孩子是在60天时流产的，发现流血阿呆就回娘家休养了，止血药天天吃，止血针天天打，可是就是不见好转，全家都忧心忡忡，每天都可怜巴巴的问阿呆："好点了吗，好点了吗？"阿呆不忍他们耽心，就说："没严重。"到了第七天的晚上，阿呆感觉事情不妙，肚子开始丝丝疼痛，阿呆眼泪稀里花啦的流，心里在呼喊："孩子，孩子，你要坚持住啊，妈妈舍不得你啊，你一定要坚持住啊，妈妈求你了！"阿呆觉得那可怜的小东西，就象一条激流中的小鱼，拼命逆流而上，可是大浪一个接一个打来，它没力气了，它放弃了，它一点点的滑下去了。无论阿呆怎么祈祷，怎么流泪，血还一下子涌出来，阿呆天旋地转，惨惨的想，"完了，我的孩子没有了，我的幸福也没有了！" 第十六章 过年的气氛就是忙出来的，阿呆记得小时候，离年还好长时间就开始蒸豆包、蒸馒头，开始时高兴啊，一边蒸一边偷吃豆陷，等豆陷吃腻了，炕也烧得坐不住了，工作却还要继续，一锅又一锅，一连蒸上好几天。然后办置年货，粉刷屋子，拆洗被褥，到农历二十八九就开始烀肉，杀鸡宰鹅，小孩子里外乱窜，快乐得象脱缰的野马，全不管大人的辛苦劳累。年岁渐长，就开始慨叹光阴似箭，年华易逝了。 三猛家过年的饭菜极为简单，可是很有技术难度，阿呆只好打下手，负责洗菜、剥葱、捣蒜、烧火、倒垃圾。婆婆亲自上阵，先蒸了一锅开花裂嘴的大馒头，用来供奉“三代宗亲”；又熬了一盆透明发亮的肉皮冻，闷了一锅五花三层的回锅肉，最后还酱炖了几条鲫鱼卧鸡蛋。厨房里香气、油烟弥漫，阿呆闻闻自己也是五味杂陈，没等吃饭倒先熏饱了，外面鞭炮不断，新年的脚步来临了。 四猛和阿靓回来的很晚，吃过饭一抹嘴：“老爹，你准备好钱，等我晚上回来赢啊！”说完抬腿就走。阿靓一把逮住：“又去哪啊，你要走，我也不呆。”“我今天值班，你就在家玩吧，平时不总嚷嚷要玩吗？”“你怎么总值班，你们单位就你一个活人不成，今天不行走！”阿靓嚷。“我们单位不是年青人少吗？不信你打电话问。”四猛用力掰开阿靓的手，夺门而出。阿靓气得咬牙切齿。 阿中就拉阿靓：“到我屋去，我正好有事要和你说呢。”“什么事在这说吧，一会还玩呢，你二舅他们下乡了，咱们不够手！”婆婆发话了。“你们输了也不掏钱，我才不玩呢。” 阿靓说着进了阿呆的屋子。“他们家人是不是都有病啊，难道咱们说几句就能联合起来造反啊！”阿靓气冲冲的说。阿呆也觉得气闷，本来好心解围，反倒惹得婆婆疑心，真是费力不讨好。“三嫂，你都瘦了，孩子的事别太上火了，我们比你们结婚还早呢，不也没有吗？”“哎，我现在想开了，不怎么难受了，倒是你们怎么不要孩子啊？”阿呆问。“四猛总值宿，我一个人怎么带啊！”阿靓叹气。阿呆一听见孩子的话题就没命的感觉，忙劝：“到时让老人帮忙看看啊，过了一两岁就好带了，该要就要吧！”“唉，四猛好象不太喜欢孩子，他。。。”阿靓欲言又止。阿呆就说：“他可能就是嘴硬，等你真有了，一定会乐晕的！”“真的，那我今年就要。”阿靓有点高兴了。“你们攒点钱买个房吧，在这个家可怎么呆啊！”阿靓打量着简陋的屋子。“我都不敢想，什么时候自己能买起房子啊！”阿呆叹气。“你说实话，我三哥推土他们家到底给不给钱啊，听四猛说，一天能挣千八百的呢。”“真一分没给，推土款都是欠账，不好要，有好几笔都是我姐夫帮着要回来的，欠了好大人情，钱回来就还债了。”阿呆有点委屈。“那也太过分了，怎么也得给点工钱啊，摊上他们家可倒了霉了，成天没钱，不是他爸病了，就是债主上门了，什么时候才是头啊，结婚这一年，我和四猛都拿出二千多了，你们呢？”阿呆说：“都是一样的，咱们是均摊的。”“三嫂，你也别那么傻了，看看把自己弄得多么寒酸，你看大嫂，她的衣服都是很贵的，她。。。”阿靓没说完，门开了，大嫂探头进来：“还没说完啊，过来一个，三缺一。”阿靓撅着嘴出去了。 阿呆独自在屋里闷坐，忽然东屋一声门响，只听阿靓叫：“你们拉我干嘛，我回家还不行啊！婆婆说“啊呀，你看你这急脾气，他不回来能去哪呀，你就在这等吧！”“愿意去哪去哪，有能耐一辈子别他妈的回来，我回我妈家！阿呆不知道该不该出去，正犹豫，房门又一声巨响，阿靓走了。 “阿呆，化点冻梨来。”婆婆在外面叫。到了东屋，看见公公脸色阴沉，三猛哥几个正小心翼翼的陪着打麻将，二嫂怀里抱着淘淘，大嫂腿上坐着闹闹，阿呆没什么可抱，只好捧着个水杯取暖，突然感觉自己和这个家一点关系也没有，三猛也遥远而陌生。阿呆想，我并没有奢望遥不可及的东西啊，为什么别人顺理成章的事，自己却要千难万难呢，多叫人沮丧。 刚过了初二，三猛的舅舅就回来了，家里骤然热闹起来，东屋临时搭起了床铺，阿呆的客厅都住满了。事实上从阿呆结婚起，那客厅就一直没闲着，三猛家两个在城里打工的亲戚一直住着，等过完正月还要回来住。 一天三猛和阿呆回去晚了，一推房门，听见里面有人笑：”三哥，你进来吧，我们躺下了！”原来阿呆的卧室也住进了人。阿呆真想转身回娘家，三猛又拱手，又是作揖，把她推到楼上二嫂屋里。阿呆一眼望见二嫂床上也挤了好几个女的，二嫂脸拉得老长：“这儿没被了，你回去拿吧！”阿呆下楼时眼泪都下来，敲开门，三猛递被子时被她狠狠掐了一把。 阿呆在二嫂的沙发上对付了一宿，气愤不已，但是第二天还是强打精神进厨房做了早饭。 第十七章 整个正月，家里都喧闹不已。不但舅舅一家长期驻扎，其他农村亲戚也川流不息，公公婆婆极尽热情，至少留吃一顿，有的还要留住上三五天，阿呆和三猛被挤得到处流窜，满心是火。 二嫂一气之下带上老公和孩子回了娘家，走时偷偷把钥匙留给了阿呆，嘱咐她一旦客人走了，马上帮她把房门锁上。那天阿呆听说住在二嫂屋里的舅奶奶走了，赶紧溜上楼去，把门锁了。谁知她前脚刚进屋，后脚婆婆就跟进来了，气呼呼的问：“阿呆，是你把楼上的门锁了吗？”阿呆慌忙摇头：“没，没有啊。”“那就怪了，别人没回来啊，谁这么缺德，没事锁门干什么？”阿呆只好硬着头皮说：“是不是风--风刮的？要不就是关门时太用力了，自己锁上了？”“自己锁上的？”婆婆疑惑地看着阿呆。正巧大嫂推门来瞧，婆婆就说：“阿俐呀，是不是门自己锁上的？”“那怎么可能，咱们的锁都是一样的，不用手拧怎么能锁上呢？”“那谁这样烂爪子啊，锁门干啥呀，我的被子都在里面呢，这可怎么办？”婆婆骂骂咧咧半天才走，阿呆不知所措。侧耳细听，东屋公公婆婆高一声低一声，显然是对她非常怀疑和不满。三猛又不知道跑到哪里疯去了，阿呆坐立不安。 第二天公公婆婆半眼也不看阿呆，还长吁短叹：生儿子，生儿子，到底是给谁生的儿子，结了婚，翅膀硬了，谁还会把爹妈放在眼里，早跑老丈人家去了。说这话时只有大猛、三猛在场，大猛不常去岳父家自然昂首挺胸，三猛经常去阿呆家蹭吃混宿，所以惭愧的低下头。阿呆知道是自己惹的祸，又是心虚又是气闷，脸上也不免显出抑郁之色。婆婆就暗中嘀咕，说阿呆给她脸子看，其实她的脸基本上和长白山不相上下了。 几天后二猛回来取东西，老妈刚把被子拿出来，二猛喀嚓一声又锁上了门，妈妈忍不住骂了几声，二猛也不吭气转身就走，妈妈傻眼，阿呆长出一口气。没想到阿呆的气还没喘匀，就又有事了。 那天阿呆一进门就听见屋里一片喧哗，公公躺在炕上正在点滴，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婆婆和二嫂脸对着脸吵得不可开交，二猛抱着孩子在一边傻站。只听二嫂喊：“你们啥人家啊，说话不算数？没结婚时说给调工作，结了婚，工作不给调，孩子还不给哄，你们想咋地吧？”婆婆也喊：“阿妍啊，你是大学生，说话咋不讲道理，调工作的事你爸一直求人，没办成有啥招？我现在腰也疼，气也喘，哄不了孩子，你还要治我个罪啊！”“谁说治你罪了，我产假都休了快一年了，现在单位要上班，你不给我哄孩子我怎么办？不上班你儿子、孙子谁养活？”二嫂气壮声高。“我要是跟你下乡哄孩子，家里怎么办，你说怎么办？”婆婆分贝一点也不低。“那我说把孩子留在家里也不行，到底怎么行，你倒是说说。”“他还要吃奶，你留在家，晚上我怎么带，再说我现在总有病，带不了。”“我大嫂的孩子你怎么能哄，从小哄到大，现在你还要哄，难道这不是你们的孙子，是我的私生子？”二嫂脸涨得通红。“你少胡说！”二猛忍不住呵斥阿妍。“你跟我装啥，你爹妈都不认这孩子，你也别认啊，他不是你们家的，你就是个王八！”二嫂越发口不择言。二猛把孩子往炕上一放，冲上去给了阿妍一巴掌，“你敢打我，今天我跟你们没完！”阿妍扑过去一通乱挠，二个人打得辟里啪拉。阿呆拉也拉不开，孩子哇哇大哭。婆婆抱起孩子喊：“你们上外面打去，别吓着孩子，不怕人家笑话啊！”公公一把拽下针头，血流了一手。 正闹得不可开交，阿靓进来了，一看这阵势，马上冲过来推二猛：“二哥你一个大男人打老婆，太不象话了，快走、快走！”二猛歪着脖子，还一劲向前冲。”二猛，你给我滚出去！”公公怒喝一声，二猛愤愤的摔门而去。阿妍披头散发的追出去，被阿呆和阿靓死命拖回来，好歹推上了楼。阿妍坐在沙发上一边哭一边骂：“什么犊子人家啊，还有多少人都一起来呀，来呀，有能耐把我打死。。。”阿靓拿过来一条毛巾替她擦了一把眼泪，又捂住她的嘴：“你傻了，你疯了，别乱喊了行不行！”“章二猛，你这个王八蛋，你还打我，我有什么对不起你的，我要和你离婚，我。。。”阿呆抱着她的肩：“二嫂别生气了，别生气了，二哥心里也憋曲，他不和你吵还能和自己爸妈吵去？你们都拿对方当出气筒，你说他打你，你把他不也挠得满脸花，都扯平了，还离什么婚呀！”“就是，二嫂，你下手也忒狠了，连我也挨了好几下！”阿靓委屈地指着自己的头。“我心里的苦你们哪里知道啊！”阿妍大放悲声。 第二天公公把四个儿子全叫回来，开了一个家庭会议：先是老妈哭骂一通，说养了四只没心没肺的狼，老爹生病也没人来管管问问，还要媳妇来气，并要儿子们出钱看病；然后老爹一声长叹，你们都结婚了，我死无牵挂，病不看也罢，只是这个家成天吵吵闹闹不成体统，必须分开啦。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说是分家，其实除了债务又没什么可分。大嫂说：“哥儿几个分摊了吧，都是带利息的钱，拖时间长了有什么好处？”几个小叔子都没有异议，四猛就夸，“还是我大嫂觉悟高。”二嫂放出话来：“哪来的饥荒啊，我们结婚时家里还剩钱了呢，为什么要我们还？再说了，二猛到现在还没上班，我养活你们家儿子、孙子，还要养活你们全家啊，摊饥荒就离婚。”阿靓悄悄告诉阿呆：“你知道大嫂为什么张罗还钱吗？因为家里欠她的。”“怎么欠的啊？”阿呆好奇的问。“我三哥都没和你说过？前几年他们家还包地种呢，大嫂单独要两晌，投了6000元，说是从他妹子家借的---鬼才信呢，结果种地赔了，两个老的觉得理亏，在人家跟前大气不敢出。”“赚钱就是她的，赔了就要我们摊！”阿呆觉得想不通，不过事已至此，爱咋地咋地吧，天塌大家死。 公婆肯定权衡再三才没提债务的事，只说米够吃一年，谁吃谁拿，等吃没了各想各的招吧。大嫂二嫂都有单独的厨房，炊具也都是现成的，关上门就埋锅造饭去了。阿呆有点傻眼，因为楼下就一个厨房，婆婆说和他们暂时共用一个厨房，阿呆烦闷得半宿没睡。第二天起得晚了，听到外屋有声音，习惯性推门一看，婆婆在厨房里忙活，才想起分家了。想要去帮忙吧，又怕被怀疑是想混吃喝，不帮忙又觉得过意不去，最后干脆躲在屋子里，听到外面没动静了，慌忙逃出去，饿着肚子，提前一个小时上班了。 后来阿呆就把买来电饭锅和煤气灶往墙角一放，早上简单对付一口，中午、晚上去娘家混上两顿，一日三餐就这样解决了。偶尔婆婆也会叫他们过去吃，比如做手擀面的时候，阿呆不想去，三猛就自己乐颠颠的过去，她妈就心疼地看着儿子，一劲往碗里盛，好象被阿呆虐待了似的。阿呆觉得分开也好，自己笨手笨脚，笨嘴拙舌，在一起的时候要天天看人家的脸色，累死了，也烦死了。现在多好，做不好，还做不坏？吃饭是小，自由是大！ 三猛哥儿几个带老爹去医院一检查，原来是胆囊里结石都满了，要彻底治愈就得摘除胆囊，老爹不想做手术，苦笑道：“我要连胆儿都没了，以后你们几个小子还不得上天啊！”于是每个儿子出500元，老爹在家吃药打针，时间一长，三猛点滴练得接近专业护士水平，给自己扎针都毫不手软。阿呆把钱交给阿呆后，兜里就空空如野了，怎么才能多赚点钱啊，阿呆做梦都在想。 想着想着，机会还真来了，阿呆家一外地亲戚代理卫生巾业务，急于开拓这里的市场就拼命游说阿呆替他送货，而且没等她答应就急火火的把货运来了。阿呆看着堆满了院子的卫生巾，想反正也没本钱，干脆试试。可那种卫生巾不是名牌，价位上也没什么优势，推销起来非常艰难，第一次阿呆就碰了一个大钉子。那天她鼓足勇气走进一家食杂店， “来了，您要用点啥？”胖胖的女老板笑容可鞠。阿呆楞了一下，嗫嚅着：“我想问问，那个…”一听来意，胖姐笑容立马不见，“你等一会吧，还有顾客买货呢！”阿呆尴尬地等着，过了好半天她才过来，扫了一眼卫生巾：“我们家就”“安舒”、“安尔乐”这些名牌卖得好，那些杂牌子从放在这就没卖过。”胖姐说着在那些“杂牌子”抹了一把灰给阿呆看，阿呆不甘心，“那先放你这儿代卖，卖不出去，我就拿回去！”胖姐有点犹豫，她老公过来：“你脑子是不是又进水了，屁大的地方还要再接货，你要敢留就放你脑门子上！”“你会不会说人话！“胖姐瞪圆了眼睛。阿呆脸腾的红了，赶紧退出来。在街上傻站了一会，索性硬着头皮一家接一家的走下去，几天功夫竟把城里的大小杂货店跑了个遍，也找到了一些客户。于是风风火火的忙起来，每天下班饭也不吃就跑出去送货，十片的一包赚一角，20片的一包能赚两角，有时跑上好几里路才能挣到一元钱，好在自行车不交养路费，也就是费点力气吧。 真应了那句话，功夫不负有心人，两个月下来，院子里的卫生巾竟全卖没了。阿呆喜不自胜，正雄心勃勃的要做大做强，那亲戚突然来信，说如果阿呆还想推销就得长价，并说本来好意帮扶亲戚，没想到阿呆把价格压得太低，让他赔了钱，还要阿呆再汇去500元才完事。阿呆老爸生气了，摸起电话把那人一通大骂，一没向你求援，二没向你借钱，何来帮扶一说，价格事先说好了，现在你又来打诬赖，想再要钱就来打官司吧！那亲属可能也觉得自己理亏，没敢再来电话。阿呆的雄伟计划也破产了。 第十九章 清闲了几日，阿呆坐不住了，她发现自己不仅仅是渴望赚钱，更渴望那种忙碌着做事的感觉，日复一日的平淡生活另人恐慌。出去买东西时，还会有店老板向她要货，这让人特有成就感，被这些斤斤计较的小商人认可多不容易！原来我不是一无是处，原来我还可以做点事---她欣慰的想。在此之前她迷茫得要命，甚至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她是喜欢清静，但这只是奢望，没结婚时家里人多，结了婚家里人更多，闹中取静吧，装聋做哑吧！她更不知道该干什么，会干什么，又能干好什么。不会织，不会勾，做饭不好吃，洗衣不彻底…每天都要不停的检讨：我--我--又做错了… 从小到大，她只渴望过一件事---就是做个书呆子，有个属于自己的书房，装满自己喜欢的书，想什么时候看就什么时候看，头悬梁可以，锥刺骨也可以，只要能安安静静思考，痛痛快快看书。如果她学习特别出色也就罢了，可以把书一直读下去，得一个较高的学历，呆在象牙塔里做学问，即使五谷不分，也可以一俊遮百丑。可是好读书和读书好是两码事，尽管她对学习充满热情，可分数却不肯始终眷顾她，关键的一考失误让她连做书呆子的资格也没有了。上班、恋爱、结婚，就是一跤跌进尘埃里，读书梦摔醒了。在她的环境里，钱很重要，交际很重要，家务很重要…读书很可笑！她晕头转向，无所是从，眼看时光白白流失---我得做点什么，必须得做得点什么，她每天都对自己说，可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做什么？家里人常笑她好象天外来客，不通世事人情！ 可是现在，自己居然能把那些冷冰冰的面孔变成笑脸相迎，这是多么可喜可贺的事啊！阿呆发现自己在陌生人面前比在亲人面前放松得多，和他们说话时条理清晰，头脑冷静，总是把握说话的主动权。我还得做点什么---阿呆想着，反复和姐姐唠叨这件事。姐姐就劝她，工作也不错，够养活自己了，别成天东奔西逃的，赶紧生个小孩是正经事儿。 这一句话戳了阿呆的痛处，让她黯然失色。第一次做流产时，大夫嘱咐要过六个月才能要小孩，阿呆和三猛几乎是掐着指头来算的，一到日子马上就为要孩子做努力。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阿呆始终没有怀孕。最可气的是肚子还总慌报军情，动不动怀孕的征兆就来了，一化验却是白欢喜，那种失落的感觉太刺激人了。三猛也不矫情了，再不敢提什么“二人世界”的话题，一会担心自己出了问题，一会又怕阿呆上次留下了病根，大瓶小罐的陪阿呆喝各种希奇古怪的药，但是奇迹总没出现。阿呆泄气了，看来什么事都强求不来，孩子，你爱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吧。姐姐看阿呆难过，忙劝她：“你才多大，清闲几年更好，我六年才生呢，要是愁早愁死了。”阿呆不语。过了几天，姐姐兴高彩烈的回来，报告又有事可做了。 姐姐说的是加工肉皮冻，这实在不是风光的事业，可是总聊胜于无吧！阿呆要忙起来，这样会让她觉得充实一点。在阿呆的鼓吹下，老妈家被变成了加工点，阿呆和姐姐忙碌起来。不干不知道，一干吓一跳，这事不但不风光，而且又辛苦又麻烦。首先购买原料----肉皮就是最没面子的事，可能唯一不是上帝的顾客就是买肉皮的。那些卖肉的一听说是买皮不是买肉，立刻把脸一撂，刀子向案板上一扎，象赶苍蝇一样把手一挥，“去、去、去，那来的那么多皮！”后来找了好些熟人，才算买回了肉皮。肉皮上都有毛，要先煮一煮，然后刮毛，刮不净还要用镊子摘，摘得阿呆得了职业病，看见人家毛衣上有个线头也想摘。摘干净还要切成均匀的细条，因为不必象土豆丝那么细，所以阿呆也可以做，直切得手软筋痛才够一锅用。熬冻子时，肉皮和水的比例要配好，熬的火候也要掌握好，肉冻太老了，就赔钱，太嫩了更赔钱，因为到人家一看冻子裂开了，哪个还会给钱？ 因为以前打过交道，销路很快打开，可是其他问题不断出现，不是肉皮供不上了，就是皮冻嫩得出不了锅，老妈家被弄得大烟小气，肉味弥漫。阿呆和姐姐几乎天天着急上火，一会互相鼓励，一会又互相埋怨，爸爸心烦了，就暴跳如雷一通，只有老妈坚决支持，一面帮帮她们煮皮烧火，一面忙着念：“阿弥佗佛，罪过，罪过。” 阿呆忙得早出晚归，三猛也吃无定所，到处蹭饭。一日正琢磨去哪里填饱肚子，忽然大嫂开门来叫，三猛再三推辞，大嫂笑：“怎么结婚了就这样外道了，是手擀面，你不最爱吃吗？”三猛只好过去。吃过了饭大嫂就问他，最近阿呆忙什么呢，怎么老不见人影。三猛轻描淡写的说了几句，大嫂感兴趣了，马上给阿呆打电话，问卖给谁呀，多少钱一斤啊等等，还表示，只向阿呆没送的地方卖，而且价格肯定会一样的。在婆婆的指导，大嫂很快熬好了第一锅皮冻。等阿呆第二天送货时，店老板一反常态，拉着脸说：“今天又有人送货来了，一斤比你们还便宜两毛呢！” 第二十章 阿呆一听送货人的相貌就知道大嫂来过了，果然，回家就看见婆婆和大嫂切肉皮呢，大嫂笑呵呵的：“回来了，今天怎么样？”阿呆说：“还行吧，就是天天都摘猪毛弄得头昏眼花。”“你是肉皮没挑好吧，看看你大嫂买的肉皮多干净，一点不费事，要知道这样容易，咱家早就干了。”婆婆说着，还把手里的肉皮给阿呆看。阿呆叹气：“肉皮可难买了，卖给你就不错了，哪还敢挑捡啊！”“你大嫂认识一个杀猪的，说以后好肉皮都给留着。”“那样可真不错。”阿呆感叹。“你大嫂真是干啥象啥啊，今天才走了四五家就把一锅冻全卖出去了，不象你说的那么难，等你二嫂放假了，让她也试试，以后这样啊，谁有啥活都别藏着掖着的，一家人谁多挣点不好啊””婆婆说。 大嫂看阿呆脸上一红一白的就说：“妈说话就有意思，好象这还是多大事业的，犯得着瞒吗，再说人家她二婶在乡下都做大买卖了，还会干这个。”“二嫂做生意了，她不用上班了？”阿呆不由得关注。“好象她们单位有执照，能卖农资，都说干那行挣钱么。”大嫂说。“再挣钱不会算计也是白搭，你看上次阿妍回来，我向她借50块钱都说没有，结果自己上街买了好几件衣服，日子是这种过法吗？都花穷了。”婆婆气恼起来。“你和人家借钱干什么？”阿俐问，你爸单位老压支还成天长病，这过日子哪天不得花钱啊！我说了是借，也不是要，这个当婆婆的连五十块钱的面子都没有，我当时都气哭了。”婆婆嘟囔。“你和我爸要那个“强”干什么？饥荒该分就分得了，也不是老人挥霍了，都是正经事欠的债，谁还能说啥？”大嫂说。 “阿俐呀，要都象你这样想就好了，你爸要鼻子要脸的，非要硬撑自己还呢。”婆婆说。“问题是你们用什么还啊？再说还有一万元带高利呢，人家总催，把我家我爸这个保人可难为死了。那天我爸去他家给扔了二百块钱，才不催了。”阿俐有点气恼地说。“唉，怎么办啊，就怨咱家你爸啊，把谁都当朋友，结果让人骗了，害得亲家也跟着为难。你说得也对，带高利的钱还拖着干什么，真不知道你爸是咋想的。一天天的就知道打电话，成天要帐，也没看要回来什么。”婆婆忍不住抱怨，阿呆趁她不注意赶紧溜回了屋子。 再送货时阿呆和大嫂打起了敌进我退的游击战，尽拣些边边角角地处偏僻的地方去。要不怎么办，一家人，要是因为卖几斤皮冻打起来，岂不是让人笑话死了？ 一天阿呆送完货，天已经快黑了，快到家时看见大嫂在前面，胳膊上挎着个大包，一边走还一边擦眼泪，阿呆吃了一惊正想着要不要赶上去，大嫂听见车声回过头，看见阿呆有点难为情：“我多没用，走道还把眼睛迷了。”阿呆不好多问，哼哈着和她一起回了家。 婆婆迎上来，“阿俐呀，能不能跟人家说说，再给留点好的吧，那肉皮味也太大了，把我快熏吐了，我。。。”大嫂沉着脸：“这些还是求人买的呢，不就是有点腥吗，还能熏吐了？”婆婆接过大嫂手里的兜：“咋，又剩了，明天还用不用熬了？”“再说吧，让我歇一会行不行？”大嫂烦躁的摆摆手。“阿俐呀，那肉皮毛也多，太难摘了，我。。。”婆婆还在唠叨。”那你就别干吧，谁让你干了！”大嫂一摔手上了楼。婆婆楞了一会就问阿呆，“你说这几天怎么卖不动了呢，你们怎么样啊？”阿呆说：“也不好，走十家能有一家留的就不错了，有时挺憋气。”“唉，啥都不好干啊，看看你大嫂忙来忙去的，送出去，又退回来，能不心烦吗？你好歹还能按月开支，你大嫂都半年没开支了，日子也得过，唉！”阿呆说：“坚持住以后会好吧，人家都说天越冷越好卖，尤其是过年前后。”“是啊，是吗，现在都也十二月份了，坚持？还是听你大嫂的吧！” 大嫂没再坚持熬下去，说那些人太难伺候了，还说她爸说了，宁可月月给她补助钱，也不让她干了。阿呆深知其中甘苦，只是她和姐姐都有点一根筋，所以傻里傻气的坚持下来。 第二十一章 这天，货送得特别顺利，阿呆下台阶时忍不住蹦了一下，结果“喀噔”一声，鞋跟竟然断了，幸好左右无人，阿呆赶紧拎起鞋跟去修鞋。在去往商业街的南北道上，修鞋的排了一大溜，他们穿着毡靴，抄着袖筒，或坐或站，在冷风里缩头抱肩，一见人来就叫：“修鞋吗？修鞋啊？”阿呆刚在一个女的摊位前坐下，一个腆胸叠肚中年男子就走过来，“修完了吗，多少钱？”那女的忙答：“修好了，早修好了，三块钱。”那男的拎起鞋仔细瞅了瞅，顺手抻出一百元：“ 快找钱，车还等我呢！”那女的一楞：“大哥！”那男的嫌恶的斜了一眼。那女的忙改口：“那个，大兄弟，看看兜里的零钱够不够，我找不开啊？”“零钱就两块，你要我就给，不要就麻溜找钱。”男的一脸不耐烦。那女的接过钱问左右的邻居，那些人纷纷摇头。 “快点，我还有急事要办呢！” “大兄弟，你能不能想法破开呀，买包烟啥，你看…”那女的肯求着。 “不抽烟我买啥呀，你少要一块不就得了，真是磨叽。”“你看我们冷天呵地的也不容易，我…”那女的不甘心。阿呆看不下去，就从兜里掏出一大叠毛票，“一百是吧，我的零钱好象够。”修鞋的高兴了：“哎呀，这么多，够了，够了。”那男的接过钱，恨恨的瞪了阿呆一眼。 修鞋的打量着阿呆，“妹子，一看你也是个做买卖的，摆摊还是送货啊？”阿呆愣了楞：“送货，是送货的，怎么看出来的？”“就冲你兜里的零钱呗，还有—嗯，也是农村来的吧！”阿呆笑：“这你也能看出来？”她叹气：“我们成天接触多少人哪，一搭眼就看出八九不离十，你这双鞋，少说也得两年了吧？城里人谁还穿啊！”阿呆承认正好两年。修完鞋她慷慨地说：“换个鞋根四块五，算你四块得了，乡里乡亲的。”阿呆赶紧递过四块五毛钱：“我还有零钱，零钱还有。” 回到家，阿呆当笑话学给大姐听，大姐就埋怨：“让你买衣服就是不听，现在的人多势力，到哪办事都先看你的穿着打扮，工资也不少了，怎么非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阿呆就说：“不认识我的人，穿得不好和他们也没关系，认识我的人，穿得再好人家也知道我没钱，还是将就吧！” 大姐就叹气：“妹啊，我知道你舍不得，你们才多大，攒钱还来得及，该买就买吧，年青时不穿啥时穿啊，正好今天是周六，下午就领你去买衣服，卖冻子的钱还一分没花呢。” 进了商场，阿呆才明白女人为什么爱买衣服，因为被人赞美的感觉真的很不错，阿呆被夸得晕晕呼呼，直接把新衣服穿了回来。屋子里一片黑暗，打开灯，三猛直挺挺的躺在床上，阿呆吓了一大跳：“你--在家？吃饭了吗？”三猛看着她不说话，阿呆一阵心慌：“单位有事了？”三猛摇头。“家里有事了？”三猛点头。“到底怎么了？”阿呆焦急的问。“爸今天去医院检查了，胆管里结石又满了，现在饭都吃不下了！”三猛说。“那怎么办？要做手术？”阿呆问。“爸不做，听说沈阳有一家包治的，光咱们这里就有好几个治好的，他想去。”。 “我们还得摊钱，多少？”阿呆有点心惊肉跳了。“怎么也得带五千走吧，可现在谁拿钱都费劲啊！四猛说阿靓病了，几天花了一万多，四猛急坏了。二哥才上班一个月，支还没开呢…”阿呆心乱如麻：“怎么都赶一起了，阿靓平时挺好的啊，这一下子就病了。”三猛叹气：“你明天去看看吧，再问问你家大哥和姐夫，看看能不能帮忙把推土的钱要回来点，唉，我都去了三四次了，现在啊，欠帐的真成大爷了…” 第二天阿呆跑去看阿靓，阿靓脸色腊黄，正蜷在床上点滴呢。阿呆问：“前几天还好好的，怎么病得这样重？”“三嫂！”阿靓示意阿呆坐下：“以前肝也总疼，没太当回事，我，得了乙肝大三阳。”阿靓一脸悲哀。 “啊！”阿呆大吃一惊，忙安慰“没事，没事，我们同事就有得乙肝的，现在基本恢复正常了。”“我自己是大夫，比你知道这病的厉害，你不用哄我！“阿靓神色黯然。”“结婚时，让你们要孩子就是不听，现在孩子也保不住了，你们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阿靓的妈妈在一边埋怨。“孩子？阿靓，你怀孕了？”阿呆惊喜的问。“做掉了，会传染。”阿靓把脸别向一边。阿呆的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唉，你是学医的，要是什么也不懂的人不也就生下来了。”“不光是传染的事，我去省医院看病时吐了一路，家里都吓坏了， b超、ct一通检查，后来才知道怀孕了，这样对孩子影响不好，而且以后还得继续用药，孩子不能留…”“那…”阿呆知道自己说什么也不会让阿靓开心，就在她枕头底下塞了一百块钱走了。 第二十二章 阿呆原本不想把婆家的事告诉娘家，一是怕三猛多心，二也是怕家里操心，可是眼看哥儿几个都有困难，公公的病又不能耽误，只好硬着头皮回娘家求援。家里人四处打听，结果非常另人沮丧：欠钱的那个大队外债高达百万，公家的地卖了，树卖了，连大队部都抵帐了，真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了。 哥几个又开始合计摊钱的事，四猛一脸愁苦：“我咋这么倒霉啊，你说她得什么病不好，非得这个病，要是总治不好，我不成绝户了吗！”三猛呵斥他少胡说。四猛又说：“阿靓治病他老爹花一万多了，把我也训了，说你爸治病有钱，我姑娘治病就没钱，你就是把房子卖了也得给媳妇治病！”“要不这次你少拿点，等阿靓好了再说？”三猛边说边看大哥二哥的表情，那两个一言不发。“算了，老爹就一个，咋难我也掏，你们拿多少我拿多少”四猛说着抬腿走了。 阿呆翻箱倒柜去找那点可怜的钱，结婚快两年了，连元角分都算上，才攒下二千块来块钱，现在却要一下子都拿出去，真是黯然。原来省吃俭用，起早贪晚，就是为了有一天要给别人花掉它。阿呆回娘家不住的唠叨那点账，家里人被弄得心烦意乱，到处求人，后来不知道哪尊菩萨显了灵，居然要回来四千多块钱，公公如愿去了沈阳。阿呆刚松了一口气，三猛单位却又传来噩耗：原来从92年起职工养老保险单位一直没交，现在一次性补齐，个人还要负担21%，三猛的一年的工资全扣，还得再交两千才够。“我不交了，大不了不要退休金，哪来的闲钱啊！”三猛发狠。阿呆不同意，要是到老了真没退休金，靠什么活啊！“看来钱和我们有仇，我们就不能留它！”阿呆那包查了又查的钱终于蹦出了她的手心。 经过一段治疗，阿靓的病情稳定下来，开始正常上班了，只是始终是个乙肝“大三阳”患者，不能太劳累，也不敢要小孩。她回来过几次，吃饭时都使用单独的餐具，还自我解嘲说：“都别和我抢啊，我可是“大三阳”！”阿靓走后，婆婆和大嫂紧张的辨认碗筷，把她用过的都扔了，还对阿呆说：“大人都无所谓，还有孩子呢，真要是招上了，这一家子还过不过了！”阿呆说：“也是，得病也不是什么好事，还是加点小心好。” 公公在沈阳治疗的效果非常好，在春节前赶回了家。当时阿呆还住在娘家，因为妈妈手腕骨折需要照顾。听说公公回来，妈妈就让阿呆回去看看，怕人家挑理。阿呆正忙得晕头转向，又听三猛说公公的病已经治愈了，想着妈妈这种情况他家也会理解，而且马上就过年了，不差这两三天吧！一回到家，她就赶紧到东屋去问候，公公半卧在被子上半眼不看她，冷淡得象个陌生人，婆婆也一脸懊丧，一边摆扑克一边说：“这哪象个家，眼看过年了，一个个都在外面疯，养儿子没用啊！”阿呆讪讪的退出来，想不出自己为什么得罪了他们。公公在她身后高声说：“就那么回事吧，一个多月了，谁想着去看看我，谁打电话问问我的身体？儿子都没心，还有啥指望！” 阿呆心里委屈，有去沈阳的钱，给你买点药不是更好，一家人还来那个虚的干什么？再说阿呆打过一次电话，当时公公语气就十分冷淡，弄得阿呆很尴尬，三猛就说她神经过敏，爸爸肯定不是故意的，阿呆没有深想，但也没有再自讨没趣。现在看来当时公公的确是生气了，可能是嫌电话打晚了？ 阿呆在自己屋里闷坐了一会，听见楼上有小孩的尖叫声，就知道二嫂回来了。她悄悄的推开门，一看东屋的门关上了，就蹑手蹑脚的上了楼。好长时间不见，两个都很高兴，握着手一顿嘘寒问暖。阿妍的头发留长了，人也更漂亮了，淘淘居然没忘记阿呆，张着小手让阿呆抱。 阿呆问阿妍：“听说你做买卖了，怎么样啊？”阿妍很兴奋：“阿呆啊，经营农资，尤其是化肥农药可挣钱了，我偷偷摸摸的干，还挣了好几千呢！” “是啊，那太好了！”阿呆替她高兴。阿妍又说：“我们领导太缺德，把单位的执照变成自己家的了，他媳妇年年肥药，发大财了，我们工资还不给开。别人都敢怒不敢言，我直接找他谈了，要么开支，要么大家一起干。”“他同意了吗？”阿呆问。“阿妍笑：”和他抢饭碗的事能同意？那仗干的，当时他说话不干净，我揪着他的脖领就是一顿嘴巴子，他不敢动我，呵呵。后来她媳妇来了，冲过来要挠我，我就拉他们去镇政府，他害怕了，默许我们偷着干了。”“你可真厉害！”阿呆忍不住赞叹。“都是他们逼的，上班不开支，靠啥活着啊，他们吃干饭总得让我们喝点粥吧！”阿呆点头“对了，阿呆，能不能想办法办个经营化肥农药的执照啊，要是办成了，这一大家子的人都有活干了。”阿呆吓了一跳：“一大家子人能干到一起吗？还不得打起来呀！”“不能，我就是雇他们啊，总比外人强吧！”阿呆说：“你知道我也不认识谁，这个事我也只能问问我家的人，但可是一点把握也没有啊！”阿妍说：“要是能办下来，可是太好了，你不知道卖农药一天能多赚钱，数钱的滋味真是太爽了！” 第二十三章 阿呆回家一说，姐夫说这事儿咱们办不了啊，我们单位就经营农资，现在文件有规定，个人不允许经营农药、化肥，有门路的人都搞挂靠，咱们也没有这个能耐啊！ 阿呆很失望，回去找阿妍。淘淘睡着，阿妍正在缝衣服。阿呆问你在弄什么呀，颜色挺新鲜的。阿妍笑，这是我以前的旧衣服，放着也不穿，给淘淘改个小棉袄，咱们家太冷，买来的太薄了。阿呆翻看了一下，忍不住赞叹，你的手怎么这样巧啊，连衣服也会做了。 阿妍笑，瞎弄吧，反正是小孩子穿，没人笑话、我原来什么也不会，缝纫机还是结婚以后学的呢。不过，做出来的东西，他们还说不错呢。阿呆说，你真行，干什么象什么，阿妍叹气，怎么办？又没人可依靠，咱们家那老太太，没结婚时就和我说，大嫂和孩子的衣服都是娘家妈做的，意思是别指望她。哼，我不用她，也没冻死，等你们有了孩子，我帮你做。 阿呆苦笑，她有点听不得孩子的话题。阿妍一看她的脸色，忙说，好饭不怕晚，过几年要更好，现在能轻手利脚的干点事儿，象我成天被这个孩子拽着，上班心里都不踏实，我想以后---对了，执照的事怎么样？ 阿呆歉意的说帮不上忙。阿妍特别惋惜，问阿呆，你成天这么忙能挣多少钱啊？！ 阿呆说，赚不了多少，主要是考虑不耽误上班，能挣点就比呆着强啊！ 阿妍说：做肥药这一行能发大财啊，我们乡里几个卖肥药的都有个百十来万啊！阿呆象在听天方夜潭，百万对她来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从来没敢想象，但她知道阿妍不是个随便乱说的人，肯定是真有其事。 可是我们办不下来啊！阿呆无可奈何。阿妍放下手里的活，咬着牙说，不行，我还得找领导去，单位的执照，他凭啥独吞啊，要干大家一起干，要不谁也别干！阿呆忙说，尽量别吵翻了，好歹是一个单位的，天天要见面的。 阿妍笑，好好说谁会答理你呀，我也不想吵来吵去的，但现在这样的时候，人善被人欺啊。家里外面都一样，我们领导也不是好东西，我是啥人啥对待啊！ 阿呆看她是横下心要做这行生意了，就问，那忙起来孩子怎么办啊？阿妍说，这个家我是指望不上了，干脆把你二哥也调乡下去算了，还能帮我看看孩子卖卖货。 阿呆忙劝，这样不合适吧，二哥是事业单位，好多人托关系找门路还进去呢，要是走了，以后往回调可是不好办了。阿妍叹气，事业单位怎么样，还不是一样不开支，家里只靠我那点工资怎么过呀，孩子一天天大起来，花钱的地方越来越多，而且咱们这个家---成天要钱、要钱，这样靠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阿呆无语，阿妍说的对啊，没钱怎么活呀！阿妍说，你不知道啊，我一个女的在乡下也很难哪！有些事都没法和你二哥他们家说。哼，说了他们也不理解。我结婚就怀孕了，乡政府离我妈家20多离地，总来回跑身体受不了，只好住在宿舍里，我让你二哥去陪我几次，他们家还不乐意了，说家里的活没人干了，好象你二哥离不开媳妇没出息似的。 那天我给你二哥打电话，他又说家里离不开，我一气之下在电话和他大吵了一通。单位的小黄陪我住在宿舍里，晚上八点多，我们刚躺下，外面就有人咣咣敲门，小黄吓得缩在被窝里发抖。 阿呆说，是不是小地痞子啊，可千万别开门啊！阿妍说，哪啊，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呢，借酒装疯，谁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不过，那天我正在气头上，披衣就起来了，没好声的问，谁呀，这么晚了干什么？外面那个人浪声浪气说，你大哥，开门吧，找点开水喝。 阿妍说，我当时一边说，没有水，都睡了，一边悄悄来到门前，拉开了门栓，然后猛的一推门，就听“哎呀”一声，门面的那个家伙捂着脸直往后退，正好门口还有一盆水，我端起来，兜头盖脸浇他一身，呵呵，那家伙当时就傻了。阿妍忍不住笑起来。 阿呆也乐得不行，说二嫂你可真厉害呀，以后他们不敢咋呼了吧？阿妍说，这事后来传得全乡都知道了，那些色鬼见到我收敛多了。都说我厉害，现在这时候，不厉害能行吗？我就受不了气，你对我好，我对你更好，你要对我不好，我也不会饶了你！要不然得让人家欺负死了。 阿呆道，我特佩服你的性格，想做就做，想说就说。阿妍说，也是逼的，好比我们单位这个执照，我没上班之前，小黄他们只会背后牢骚，当面一声不敢吭，领导也不理他们，谁让他们胆小啊，有理的事情都不敢争取，我是非争不可啊！ 阿妍说道做到，过完年就收拾东西回乡下了，临走时和公公谈判，说自己的工作调不过来，二猛的单位又压支，不如把二猛调到乡下，帮着照看照看孩子，卖卖货。 公公沉吟了好久，二猛的单位虽然暂时效益不好，但长远看还是有前途的，到时想回来可就难了。可是他们夫妻总是分居也不是个事，只好如此吧，儿大不由爷啊！往乡下调要容易一些，公公很快办妥了这件事。 二猛头也不回的就追随老婆而去。婆婆抹着眼泪数落了一顿：“他学习还没老三好呢，非闹着要上大学，供来供去还下农村了，想一出是一出，没主见的东西啊！” 公公心烦的打断她，“说那些有什么用，咱们不是没钱吗，要是有钱把阿妍调回来不就得了！唉，好赖自己闯去吧，管不了那么多了。” 阿靓和领导吵得天翻地覆，最后领导让步，同意商店由单位全体职工承包，其实单位全体也只有四个人，阿靓一人出头，另两个跟着借光了。阿靓一边筹钱，一边筹货，忙得意气风发。二猛显然没有后悔，跟着媳妇，把个农资生意经营得红红火火，进货时偶尔回家一趟也是来去匆匆，老妈追在后面问：“咋样啊，干得咋样啊！”“行，好！”二猛闷声答。“哎，都有来钱路，就你大嫂苦啊，孩子还小，也不能下乡，真的急人啊！”“除了她，你还会惦记谁？”二猛脸拉得老长。“你没良心啊，你大嫂从进门就伺候老的，伺候小的，你想想，你们哪个的衣服她没洗过。”“她乐意挨累。”二猛一甩袖子就走了，老妈气得跳脚，连声叫，我不惦记你，问你干啥？有了媳妇忘了娘，一点不假啊！ 第二十四章 阿妍也回来几次，但很少和婆婆答话，婆婆没有探听到任何消息，有点怏怏不快，因为 阿呆和阿妍一起出去了一次，所以她就追问阿呆，你二嫂说没说他们挣多少钱啊！阿呆当然说，我没问啊！她知道二嫂效益是不错的，可是这种事情该不该由她来说，她可拿不准。婆婆脸子登时撂下来，说，我也是瞎操心，挣多少我们也不分一个子儿，还藏藏掖掖的，啥叫儿女啊，啥呀爹妈呀，就那么回事儿吧！ 阿妍叫阿呆上街，是陪她去买衣服，说前一段时间忙，连换季的衣服都没有了，她人漂亮，穿什么都好看，在阿呆的参谋下，一口气买了好几件。后来又拉着阿呆去看床上用品，阿妍抚摸着那些缀满蕾丝床罩和轻软的被子，叹气说，现住的地方用不了这么好的东西，等以后有了好房子，一定要装修得漂漂亮亮的，那时再到这里好好选选。 阿呆看着这些华美的东西，好象在看电视剧里的道具，只觉得好看，并不太动心。阿妍问，你好象不太喜欢这些东西啊？阿呆笑，也喜欢，但没有也不很可惜。阿妍说，象你这样淡泊的人还真少啊，也好，少了许多烦恼！ 阿呆苦笑，她不知道自己是淡泊还是没志气，她从小就对物质要求就很低，大房子、高档家具、好看的衣服。。。这些东西，虽然也向往，但没有特别渴望过。她总对自己说，幸福可能和金钱有关，也可能和金钱无关，爱情不只会发生在高楼大厦里，爱情不一定要盛装在名牌家俱里，爱情也不一定要有美丽的外衣。。。其实也可能因为她从来经历过奢华的生活，以为别人也是这样辛苦，所以很容易知足。她象一只小麻雀，每天风里来雨里去，多捡到几粒草籽就快乐了。 阿呆想起以前的看的一段话，说如果只把人分成贪婪和吝啬两种，那么最终推动社会进步的，将是贪婪的人，他们虽然总是觊觎别人的东西，挑起事端，但也因为他们永不满足，才推动社会发展。而吝啬的人呢？从来不惦记别人的东西，只守着自己那点财产，虽然与世无争，但也不会创造财富。阿呆感觉自己就是没有抱负的吝啬鬼。因为没有占有欲而且发不了大财。 阿妍走时悄悄告诉阿呆，生意还不错，虽然四个人各揣心眼，领导还一劲使坏，但这几个月赚的钱也抵得上二三年的工资了，她还上了以前的“饥荒”，还剩了点余钱，阿呆替她高兴之余又埋头去做自己的事情。 阿呆的生意和阿妍的事业比起来真是天地之差，可她还是乐此不疲，一直坚持夏天才停下来。可是只呆了几天，阿呆又不安分了，缠着大姐，“还干什么呀，还干什么呀？”大姐就夸她“别看我小妹瘦瘦小小的，可是做事有耐力，不是说非挣这几个钱，主要是精神可嘉。” 阿呆越发得意，一定要再找活干。二姐就打趣大姐：“你还夸她？一来劲我看都能给人家擦皮鞋去了，你们俩个都有工作，至于这样吗，我还下岗青年呢，也没象你们那样急！”大姐笑：“我二妹不是命好吗，老公乐呵呵的养着，我和阿呆要是下岗了，非被休回来不可！”过了几天大姐打听到消息，说做凉皮没有季节限制，还找到了一个熟人，教做凉皮。 那天大姐和阿呆早上两点多就去了人家，直瞪瞪的看了两个小时，记了一个配方，就满腔热情的干起来。不过，这一回却不象以前那么顺利，凉皮倒是不错，可是销路就是不行。干了一个月，把妈妈的柴火烧了半垛，却没卖回来几个钱。 大姐和阿呆的固执劲又来了，正准备坚持到底呢，阿呆晋职称要考试，只好把凉皮暂时扔到一边，埋头苦读起来。阿呆比较喜欢考试的感觉，有压力才能看进书，要不然在环境的影响下，只能越来越懈怠，越来越颓废。几个月下来，她只看得晕头转向，废寝忘食。近邻考试时更是形容消瘦，饮食懒进，三猛观察了几天，吞吞吐吐的说：“我看你只爱吃酸的，是不是。。”“是不是什么？别乱猜了！”阿呆气恼的打断他，太多的失望，让她不敢再奢望，也讨厌别人提起。好在考试比较顺利，让她的心情平静了很多，细细一感受，还真觉得身体有点异样，于是悄悄买了早早孕试纸一试--还是只有一条杠，没怀孕！她失望到了极点，跑到市场又买了一袋做凉皮的面，用自行车驮回来，连拖再拽的弄到了仓房里，忽然觉得腰酸腿疼，跑到卫生间一看，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原来那倒霉的东西来了。 可是很快，阿呆就觉得不太对劲了，因为连续三天，都只有一点点血，以前从来没有这种情况。犹豫了半天还是又买了一个“早早孕”---上面分明有两条杠，我怀孕了，可是又流血了，天啊，又是要流产！她哭得稀里花啦的跑回了娘家，立刻被勒令静养，打止血针，吃止血药，一天好几次，家里人轮番来探问：“好点吗，好点没，还有血吗？”她强打精神“没严重，没严重。”然后躲在被子里掉眼泪。一连数日，天天都见红，不多，不少，就那么一点点血，却随时会把她被打入万丈深渊。三猛知道她心烦意乱，又不知该如何解劝，很怕说错了话，又惹阿呆伤心，只能发呆叹气。 到了第十天深夜，湿呼呼的东西明显多起来，阿呆觉得世界末日要来临了，她痛苦到了愤怒，感觉再躺下去，心都会甭出来，于是“呼”地一下坐起来，三猛吓出了一身冷汗：“你能不能慢点，想要吓死人啊！”。阿呆也不理他，径直去了卫生间。三猛也翻身下床，想跟进去瞧瞧，结果被阿呆推了出来，“你烦不烦人，你来有什么用！”不祥的预兆袭上心头，三猛坐在床边有点哆嗦，好象等待宣判死刑的犯人。“砰”的一声，阿呆推门而进，一下抱着三猛泪流满面，三猛着急了：“你怎么了，挺不住了，快上医院吧！ 第二十五章 阿呆抹了把眼泪，伏在他耳边小声说：“没了，血不流了。”“啊，还得做人流！”三猛惊叫起来。阿呆破涕为笑：“什么驴耳朵，我是说---我好了。” “好了？真的！你怎么知道？”“我…”阿呆刚开口，三猛忙把另一边耳朵探过来，“对它说，那只耳朵这几天有点背！”阿呆忍着笑：“我看了，淌的是水不是血！”“哎呀，天啊，老婆，你真了不起，你怎么这么棒啊！这真是太好了，你说，想要点什么奖励？”三猛忍不住阿呆的脸上乱啄了一顿。 阿呆想了半天，“那，你请我吃顿饭吧，要正式一点噢。”“这么好答对？”三猛笑。阿呆说“就是要颗钻石，花的也是咱们的钱，没意思。”“这也太贤惠了，给我点表现的机会呗！你想吃什么，我现在就买去！”三猛讨好的说。阿呆笑：“什么时候了，你还能买到东西？去打劫还差不多。 我得好好想想呢，从认识到现在就没请我一次，这回一定要狠狠宰你一顿！” “那好，那好，你躺下慢慢想，我可困死了，失眠好几天了，我…”三猛说着竟打了个哈欠。阿呆躺下后，睡意全无，满脑子想的都是孩子的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阿呆突然觉得肚子中好象有什么挠了两下，不觉诧异，书上说，要三四个月才能感觉到胎动呢，怎么现在就有感觉了？正在狐疑着，胃里又是一阵恶心，一张嘴竟然吐出一只小猫来。，阿呆吓死了，天啊，这只猫什么时候跑到自己肚子里来了？又一想，哎呀，那八成就是自己的孩子吧，这太不可思议了！她慌忙起身，妈呀，那只小猫跑出去了，这怎么行，就是只猫也是我的孩子啊，阿呆大叫：“回来，回来。。。” “阿呆，阿呆，你怎么了？”三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阿呆呼悠一下子醒过来，愣了半天，才明白刚才是做了个梦，天啊，幸亏是个梦，要不可惨死了。三猛又被她吓得半死，听了她的梦更是不满，“我的儿子怎么会是猫，最起码也得是虎啊，太小瞧人了！” 阿呆撇他：“还你的儿子，我还希望她是小龙女呢！”三猛忙问为什么是龙女。阿呆骄傲的地说：“明年是2000年，孩子不但是世纪婴儿，还是属龙的！”三猛赶紧表态：“小龙女更好，思想负担不要有，我们家重女轻男。” 第二天全家都得知喜讯，个个兴高彩烈，纷纷嚷着叫三猛请客。妈妈就说：“阿呆还没完全好，现在还得静养呢！过几天再说吧！”谁知几天之后，阿呆身体恢复了，胃口却坏了，一吃东西就呕吐不止。三猛满脸遗憾：“这可是不是我小抠啊，怨你没口福啊，吃什么都吐，那螃蟹、那大虾…”“停，停，我一听就要吐…”阿呆向他摆手。 阿呆在家休了近20天才上班，单位虽然还是那么清闲，但是机构改革的事已经让大家隐隐心慌了。阿呆原来心里也很急，想着单位宽松，同事们都轻轻松松把孩子带大了。自己呢，什么都晚半拍，万一改革了，分到新单位时才生小孩，多耽误事啊！可是一旦怀孕，心里反而平静了，和一个孕育一个小生命比起来，什么都不那么重要了。 强烈的妊娠反应反而让她很欢喜，这起码证明了他的存在，而且人家说了，反应越重孩子的体质越好，只要孩子好，吐几口酸水有什么大不了的！她早已深深的爱上了这个小东西，当一个人的生命和另一个生命紧紧相连时，感觉真是太奇妙了，阿呆想，宝贝，妈妈会努力，让你快快乐乐的成长，阿呆也相信这个孩子是一切好运的开始。 可能阿呆的预感真很准，好事还真的接连不断，先是她的职称顺利评定，接着三猛也被馅饼砸了头。一天，三猛说有人要和他合伙干工程。阿呆问 “谁呀，咱们两手空空拿什么和人家合伙啊？”三猛就说：“是爸的朋友黄峰，那个工程是你姨夫单位的，他都谈得差不多了，让咱们再吹吹风！” 阿呆说：“这可算了吧，我姨夫最认真了，咱可别碰那个钉子。”三猛就说：“就是修下水道，没有风险，试试看，咱们也不为难姨夫。”阿呆妈妈听了，就偷偷去和姨夫说了这件事。阿呆告诉黄峰“那事已经给你说了，合伙的事还是算了吧，无功不受碌啊！”黄峰坚持要合伙，还说他上班忙，要三猛帮忙看看现场，再帮忙赊点水泥管。 三猛以前给水泥管厂推过沙子，和厂长处得挺好，赊点水泥管不成问题。”阿呆见三猛还能起点作用，心里稍安。此后黄峰隔三差五来一次，自带小菜和公公对饮、聊天，一直到包下工程才不来拜访。开工后，三猛白天就去工地转转，工人们很自觉，倒是黄峰爱总想偷工减料。这既是对质量不负责，也是对合伙人不诚信，虚报成本啊。被三猛堵住了几次，黄峰不好意思了，也不敢那么干了。 要钱时阿呆才明白黄峰为什么一定要合伙，包到工程只算开始，能不能要到钱才是关键呢。姨夫看在阿呆面子上，很快就给拨了一些钱。黄峰也没食言，拿到第一笔钱后就给了三猛一半。阿呆拿着厚厚的一搭钱，感觉一点也不真实，想着还是存起来吧。 谁知道刚存上两天，三猛就打电话问密码。阿呆一惊：“你问这个干什么？”三猛说：“阿呆，我们的钱现在也不用，放着也是放着。。。”阿呆追问“你想说什么？”三猛就说：“我爸抬的一万块钱是三分利，现在快到两万了，他成天着急上火，现在还点滴呢，脚都浮肿了…”阿呆说：“你什么意思吧！”三猛说：“我爸说了，是借，有钱了就还。阿呆，我们能看着老人急病了也不管吗？”阿呆还真说不出不管的话来。 第二十六章 阿呆心烦意乱的问：“那钱不是单位欠的吗，怎么还要个人还啊？”三猛就叹气：“可欠条是爸出的啊，人家当然向他要。他们单位成立公司时，资金都是爸和几个副手借亲戚朋友的，你赔了也不能坑人哪！这几年爸成天要账还账，实在没指望的就自己垫上，那几个副手也都自己搭了不少，职工还老大怨气了，说他们把单位弄穷了。多余操那个心，本来想保职工开支，结果连自己家的钱也保不住了，打牙肚咽吧，唉！” 三猛见阿呆没有断然拒绝，马上趁热打铁：“阿呆，那钱是‘带腿的’利息天天长，不还账，早晚麻烦啊！爸把推土的欠条给我们了，说账要回来就还我们，实在要不回来，也不能让我们一家担着。你看爸的都头发都愁白了，才五十多岁的人，我看着也。。。”阿呆心知推土的钱就是死账，可也总聊胜于无吧。一想到那钱还带着疯跑的“腿”，一年就要三千多利息，谁能不心慌啊！自己的钱暂时不用，老爹病成那样，不拿出来，三猛会安生？三猛不安生，她也别想安宁。如果再因为这件事吵闹起来，别人会怎么看？ 这是她平生就大一笔积蓄啊，拿到手还没捂热呼，就要拿出去，能不心疼吗？她从来没和三猛说过，她在单位穿着是最寒酸的。单位里年青的女孩子就三个，另两个因为嫁得十分风光，每天都华衣丽服，上班就是一场时装表演，晃得单位的人都直晕，一劲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一样的年纪，看看人家过得多滋润，阿呆过得多困难，人比人气死人哪。 阿呆表面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心里也不是滋味，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是很落泊的，她实在弄不懂，为什么他们那么看重金钱、地位，自己这个当事人都没觉得怎么样，他们旁观者却会那么扼腕顿首，好象自己要是不羡慕就不正常，是吃不到葡萄就说酸的。阿呆这次是下决心要买几件衣服改变一下面貌的，但是现在，唉，什么心思也没有了，钱拿出去，基本上就是奉献了。阿呆告诉了三猛密码。 二嫂都替她抱不平，说：“阿呆啊，你太好说话了，要是我死活不掏，这办的是什么事啊，从来没听说过个人替单位还钱的疯了吧！”阿呆说：“听说欠条是爸的名子。”“哼，明摆着欺负人，拿这个儿子的钱还那个儿子，还说什么大嫂他爸帮着‘抬’的，谁知道是不是她的钱？你没看大嫂那表现呢，原来以为还不上了，天天摔脸子。现在一听有钱了，又是秧歌又是戏，昨天做饭时居然唱起了歌。”二嫂愤愤然。阿呆宁可不是这样，否则就有被戏耍的感觉。二嫂又说：“阿呆，你记着，他们家是填不满的，你这样只能吃亏。”阿呆心里很难受，本来还了饥荒大家都有好处，可是现在看谁也不会情，唉！不过自己解了家里燃眉之急，老人心里总会感动吧，以后的日子肯定会和睦一些，阿呆这样宽慰着自己。 不过，后来的事儿很快就证明阿呆的想法太一厢情愿，公婆很坦然的用阿呆的钱还了饥荒，据说，剩的零头还没要，说用了这么久，算请人家吃饭了。对阿呆却还是淡淡的，半句感情的话不提，好象一切都理所当然。阿呆做事一向低调，心想好人做到底吧，拿了点钱就趾高气扬的会叫人看不起的，所以对他们只有比以前更客气。有天早上，三猛突然想起早会要交当年的养老保险，家里的钱还差二百，就向父母借，结果婆婆到后院邻居家去了一趟，回说：“你老张大爷家没钱！”阿呆饭也没吃，就跑回娘家去借钱，三猛还是因为迟到被训了一通。阿呆感觉特别伤心，一万块钱我们都拿出去了，二百块钱你们都不借，太过分了，忍不住对公婆冷淡了很多。 一天，三猛还没起来，阿呆正在擦地，婆婆推门进来：“三猛，都几点了还不起来？你到底去不去？人家等回话呢。”三猛苦着脸：“去干什么，都是欠账，弄不好连油钱都得自己搭上。”阿呆一听，知道又是有推土的活了，那活实在不轻松，账也越来越难要，三猛很泄气，每次都很不情愿，公婆很不满，常当着阿呆嘟囔。“欠帐不是钱哪，早晚不是咱们家的，到底去不去？”三猛不吭声。婆婆生气了，“你爸在东屋等着呢，你不愿意去和他说去。”三猛还是不吭声。阿呆就打圆场：“他不是不愿意去，这几天感冒了。”“感冒就治，这么成天囚着就能好啊，你们两口子到底咋想的？怕钱多了咬手啊！”婆婆气呼呼的嚷。阿呆也生气了：“没钱治病。”“没钱治，你们挣工资都干啥了？”阿呆一听火往上撞：“钱不是都让你们借去了吗？”“啊，这就要上账了，明天‘抬’钱我们也还，不会欠你们的，生儿子什么用啊，谁能替你着想啊！“婆婆说着摔门而去。阿呆气得发抖，手里拿着抹布忘了干什么了。三猛慌忙起来，“有你什么事，你跟着搀和什么呀！”“你能不能有话就说，成天闷着干嘛，害得我跟着受埋怨，可恨！”阿呆话意未落，婆婆竟又冲回来：“阿呆你想怎么的，我和我儿子说话有你什么事？”阿呆说：“他去不去和我有什么关系？”大嫂过来拉婆婆：“你吵啥呀，有话不会慢慢说。”婆婆使劲挣：“我儿子原来不是这样的，结婚后就变了，都是她挑唆的。”阿呆气得要命：“你怎么这样说话，我挑唆他什么了？”大嫂把婆婆推回东屋，婆婆一边退还一边嚷：“老实人赃赃心啊，阿呆，三猛听你的啊，都是你不让他去。。。”阿呆手哆嗦，眼泪也下来了，扔下抹布就要过去理论。“你别添乱了行不行，有你什么事啊！”三猛把她按坐到床上自己去了东屋。 第二十七章 虽然三猛关上了门，但是东屋的声音还是听得一清二楚，先是婆婆嚷：“这个家还有没有点规矩了，我和儿子说话有她啥事啊，到手的钱都不让去挣，到底想咋地？指着那点钱就能过一辈子呀？” 三猛道：“妈，你怎么总这么说话，她没拦着，是我嫌推土的帐不好要，咱们以前的赊账多难要啊，我。。。”公公的声音炸雷一样：“你出息了啊，能帮媳妇编排你妈了是不是？一把屎一把尿把你们拉扯大还有罪了？你妈一辈子就这样了，我都没嫌弃，你有什么权利指责，妈还能换哪？”三猛结巴着：“我--谁说换了，就是说。。。” “三猛啊，你媳妇天天不着家还有理啦？你大嫂该谁欠谁了，一个人做一大家子的饭，你们没长心哪！”婆婆叫。三猛显然不敢再说阿呆怎么样，只说：“怎么是我大嫂一个人，我二嫂不也做饭吗？”“那你媳妇没病没灾的就该干养着是不是？”公公又是一声断喝。三猛一下子起来张口结舌起来，阿呆知道这都是自己平时教导无方，三猛夸大嫂能干时，阿呆气不愤时也说，二嫂不也在干吗，怎么是她一个人，她是没好意思自夸，没想到三猛就以为她没做饭。 阿呆实在听不下去，起身进了东屋，她激动的说：“ 爸，今天就把话说清楚，我到底做错什么了？”公公的声音稍稍缓和一些：“阿呆，你说说，这么大的家就靠一两个人能撑起来吗？咱们家一年花销多大，你们算过吗？咱们这样的人家还能有什么来钱道，捡钱还得弯下腰呢，三猛为啥不去推土？” 阿呆说：“这你该问你儿子，我什么时候管过他？”婆婆指着阿呆嚷：“我们问他好使吗，你天天回娘家，他天天去你家，我的儿子白白给你家养了。”阿呆气极，本想说，我一个哥哥比你家四个儿子都强，但又觉得这样说太伤人，就说：“那是你想的，谁稀罕你家的儿子？” “不稀罕你总往娘家勾引，三猛不是天天去你家吃午饭？”三猛慌忙解释：“我白天都在单位，中午从来不吃饭。”阿呆这才知道三猛宁可挨饿也不去妈妈家的原因，原来只道他贪玩，却是怕落下口实，但现在还是说不清道不明。婆婆拍着炕哭起来：“我的命苦啊，三猛原来多懂事，一结婚就变了样啊！” 阿呆的眼泪也下来了，忍不住回敬：“人哪有永远不变的，怕变你别让他结婚啊！”“回屋去，有你什么事？”三猛有气无力的呵斥阿呆，阿呆也不理他，只管问婆婆：“我怎么不做饭了，从结婚起我就天天早上起来做饭。。。”正闹得不可开交，一个邻居来串门，公公赶忙看了阿呆一眼：“上班去吧，有事回来再说，唉，家务事就是难得糊涂啊！”阿呆愤愤的抹了把眼泪，转身出去。 阿呆越想越伤心，在路上就忍不住一顿号啕，弄得眼睛又红又肿。到了单位钻进办公室不敢出来，一直躲到同事都走了，才回了娘家。妈妈问清了原委就劝：“家家卖烧酒，不露是好手，谁家都闹矛盾，忍一忍事就过去了。权当你们没挣那点钱，气坏了自己不值得，老实厚道才长久啊！”阿呆说：“不是钱的事，他们家人说话太亏心。三猛也可恨，烟不出，火不进，让我跟着受气。今天我不回家了。”妈妈就说：“三猛夹在中间够难受了，你可不能再为难他，再说了，你还怀着孕，生气对孩子不好啊！”一提孩子，阿呆心软了，吃完晚饭就回了家。 回到家，恰巧和婆婆走了个照面，婆婆张了张嘴，阿呆一扭脸就进了屋。因为从小所受的教育就是“吃亏是福”“一忍压百祸”，又因为从小就呆头笨脑，所以阿呆与人相处总是都小心翼翼，能忍就忍，可一旦忍无可忍，又很难回转。就象对公婆，这样委屈求全，还要受到责难，阿呆气得非同小可，真是半眼也不想再看他们，半点也不想再有瓜葛。三猛一见阿呆回来，不由得一阵惊喜，“我们还以为你不能回来呢！”“你们？看来我不该回来，哼！”阿呆能猜到公婆的心理，如果当时阿呆和三猛大吵大闹，他们会觉得正常，甚至会反过来装好人解劝。如果阿呆赖在娘家不回来，他们也会认为正常，甚至会呵斥三猛去接回来。可是阿呆这样没事人的一样回来，就不正常了，这不明摆着两口子串通一气向老爹老妈宣战吗？ 第二天一大早，婆婆敲开门，黑着脸说：“你爸有病了，你们看着办吧！”三猛顿时傻了眼。阿呆从兜里翻出几百块钱摔给三猛，“有病治病，想要赖我气的，我就和他们没完！”三猛拿着钱走了，不一会又蔫头蔫脑的回来，“爸不去医院，要找二哥和四猛回来说道说道。”阿呆冷笑：“这是要开批斗会呀！你们家也太欺负人了吧，你大嫂把房子都吵翻时怎么也不开会，也不见有人生病，怎么我讲是几句理就犯病了，我倒要看看能治我个什么罪！”三猛忍不住心烦：“爸本来身体就不好，谁说是你气的了，现在怎么这样刻薄！”“我刻薄？那是你们家逼的。遇上你们家人，哑巴都得‘哇哇’几声。别以为我离不了你，惹急了，连你都不要，看他们还给谁开会！”阿呆愤愤的。“行，行，你真行！‘哇哇’吧，使劲‘哇哇’吧，别抻着我儿子就行，早知这样真不如娶个哑巴呢，怎么这样不可理喻！”三猛一脸不满。阿呆被他气乐了：“我才发现啊，你是娶媳妇吗？是娶个阶级敌人吧，有了对立面才知道自己父母兄弟亲是吧？他们说什么好听，我说什么都不好听，娶哑巴干嘛呀，不结婚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你就矫情吧，没人和你斗嘴。”三猛话音未落，房门咣的一声开了，“咋了，咋了，又咋了，一天到晚不让人消停！”四猛嚷嚷着回来了。 第二十八章 三猛很快被叫过去，阿呆想一走了之，可是又怕公公真生病了，自己就变成致病嫌疑人了，只好又气又恼的闷坐在房里听消息，东屋的谈话时高时低，一劲往耳朵里灌。 四猛高门大嗓的埋怨：“你们老两口这是咋了，今天和我二嫂吵，明天和我三嫂闹，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啊？”婆婆就骂：“小犊子，找你回来听教训啊，我啥时和她们吵了，你三嫂见了我头不抬眼不睁一句话不说，这还象个家吗？”四猛就问：“三哥，那我三嫂咋不和爸妈说话哪，一家人有什么仇可记的！”三猛咕哝着：“她--她就那样，原来也不爱说话。”“现在你们哥几个就说说，我们这当老人的咋才能对得起你们吧？家里的饥荒也不是我和你妈胡吃海喝造的，你们上学结婚哪个不花钱？饥荒也没给你们摊，媳妇还一个个的闹，闹过了还没完没了，见了面话都不说，还想让当老的给她赔礼道歉去啊？”公公气冲冲的吼。“想让我们低头？没门！谁惯她的破脾气！老三哪，你太不争气了，原指望。。。”婆婆迭迭不休。 阿呆听得气愤难平，泪水横流，想出去，手却哆嗦得连门也打不开，感觉马上要晕过去了，刚好听到门外有声音，就赶紧用脚踢了两下，大嫂探头进来，一见阿呆的样子，赶紧把她拉出来，送到楼上。她一边帮阿呆揉手一边说：“别生气了，岁数大的人就这样，过几天就好了，原来和我也常闹意见呢。”阿呆憋闷得要死，哽咽了半天才慢慢止住。四猛“蹬蹬”跑上楼来，看阿呆眼红脸肿，笑道：“三嫂哭了，多大的事啊！别和他们一般见识，他们都老糊涂了，我们都知道不怨你。”阿呆问：“你们怎么不带爸去看病？”四猛笑：“爸能有啥病，心病啊，呆会大家一起吃顿饭，你和他们说几句话就啥事没有了！”“他没事啊，那我就回家了，我可没心情吃饭。”阿呆起身要走。“别呀，三嫂，你走了我们还吃什么饭啊？别和他们较真，好歹给我们点面子，说一句话有那么难吗！”阿呆说：“这不是一句话两句话的事，谁没自尊心啊？我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为什么要向他们认错？不赖我气病了人家就谢天谢地了，我这就走。” 四猛见阿呆执意要走，忙道：“我快去叫三哥吧，还是人家面子大！”三猛好说歹说，到底把阿呆留下和全家共进午餐，第二天三猛下乡推土，阿呆回了娘家。 妈妈本来就担心，听说三猛下乡，阿呆可以合情合理的在家里住，不觉满心欢喜，里外张罗着给阿呆做好吃的。阿呆心里窝火，那里吃得下，就推说胃里不舒服，妈妈疑惑，几天前就不反应了，怎么现在又难受了？阿呆见瞒不过，就学了家里的事。妈妈就劝她凡事想开点，别气坏了身体，吃亏就当积德行了，将来生个好孩子也是果报。又说三猛爸妈也算有正事，四个儿子都娶上媳妇不容易，当儿女的帮着还点饥荒也不算屈。妈妈上过学，又信佛，所以三纲五常，因果报应的一直把阿呆劝得晕呼呼的点头称是才做罢。阿呆一口气在娘家呆了二十多天，心里平静了许多。 再见到公婆时虽然不再恼恨，可是总觉得隔膜，再加上手里的欠条怎么也要不回来，眼见得一万块钱就打了水飘，阿呆心里常常不平衡，心情不好时就冲三猛发火，三猛就宽慰她，黄峰那里还有帐，再分钱时咱们存起来谁也不给了。阿呆也只好劝自己，借都借了，再赌气冒烟的也没有用，想办法再挣吧。钱当然不是那么容易，不过该花时却还得花，公公又犯了几次病，全面检查时竟然发现也得了乙肝大三阳，这下子全家都紧张起来，忙着去医院检查，阿呆因为怀孕不能检查，只好硬着头皮挺着，心里好不烦恼。阿靓就嚷：“我原来身体可好了，从和四猛处对象就越来越瘦，弄不好是爸传染的，我的药费你们给掏吧！”婆婆就叫：“你爸的肝原来也可好了，前年检查还啥毛病没有呢，整不好是你们招上的呢。”阿靓撇嘴：“这老太太不讲理，还赖上我了，我从有病开始吃饭都单吃了，怎么还招上我爸了呢！”公公烦躁地说：“啥大不了的病，还打起官司来了，以后都注意点吧，得上病不是好玩的。”“阿靓就说：“该治治吧，我都没害怕，你这么大岁数的还怕啥，控制住就没事了。”公公叹气：“儿子都成家了，死也闭眼了，我怕什么。”好在家里其他的人没被传染。阿呆心里稍安，看来自己被传染的可能不大。 三猛哥几个又摊了几次钱给爸爸治病，妈妈怕阿呆上火，忙劝：“哥四个呢，再摊也没多少，千万别着急。”阿呆一想也是，看来还是兄弟多好，有事能分担些，要是哥一个，这一个事接一个事，还不愁死啊。这时姨夫来电话说，黄峰的帐快结完了，前天刚给他一万，问分给三猛没有。阿呆赶紧叫三猛问问。黄峰的口气很不好：“给你们的也不少了，怎么还要，再说我现在手头也没钱！”三猛问：“前天不是刚给你一万吗？”黄峰懒懒的：“玩了几把都输了，过几天想想办法再说吧。”三猛气得脸色发青却无可奈何。阿呆听他的口气倒象施舍，全忘了当初怎么软磨硬泡要合伙了，就抢过电话：“黄哥，到底是几天，我现在就急着用钱，到时我去你家取。”那边也生气：“我怎么知道几天，你这不是逼人吗，给你们的也不少了！”阿呆说：“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多什么叫少？如果当初你不说一家一半没准我们一分钱不要白帮忙呢，现在这样说不是耍赖吗，明天我就上你们家去！”第二天阿呆大腹翩翩，气鼓囊囊的去了黄峰家。 第二十九章 阿呆走在路上做着种种想象，会不会铁将军把门？会不会被黄峰轰出来？如果他态度恶劣怎么办？难道还得在他家门口大吵大闹？长这么大，她还没和外人打过架。黄峰家离得不远，没等她想周全，就已经到了。 按门铃，居然有人在家，打开门，黄峰一脸惊讶，但马上就换出笑脸来，看来真是人怕见面，而且他也知道自己理亏，赶紧往屋里让阿呆，还故作关心的说，“身子不利落怎么还来了，我正和你嫂子商量着要去你家呢。” ；伸手不打笑脸人，再者虽说是合伙，毕竟只是一笔良心账，所以阿呆也不想撕破脸。 遂笑道：“我没事就溜达，今天凑巧路过你家顺便就上来了。”黄的家富丽堂皇，媳妇漂亮大方，亲切的拉着阿呆嘘寒问暖。阿呆觉得她和黄不一样，由衷赞叹：“嫂子真漂亮，黄哥好福气啊！”黄面露得色，“怎么样，还拿得出手吧！”阿呆笑：“你怎么把嫂子骗来的，我看着怎么比你年青有十多岁呢！”黄的媳妇也笑，“他呀，就嘴巴好使，我年纪小被呼悠了呗。”黄趁媳妇取水果的功夫，忙对阿呆说：“前天那一万块钱别提啊，我都输没了，你嫂子还不知道呢。”阿呆吃不准他说的是真是假，就算是拿媳妇当挡箭牌也说明他还至于当面赖账，这就是好兆头。 堆笑，一边让客一边说“身子不利落怎么还来 ； ； ； ；见黄的媳妇端了一盘小柿子过来，阿呆忙道：“嫂子别忙了，其实我今天主要是来看你的，那天在电话里我说话太急。。。”黄峰赶紧看了阿呆一眼，阿呆想，看来他是真把钱输了，就假装没明白，继续说：“我和黄哥都是熟人，说话轻点重点他都能担待，可是和嫂子没共过事，就在电话里大吵大嚷的多不好，今天就赶紧过来解释解释。”黄的媳妇一边递柿子一边问：“那天我听他好象在电话里和谁说什么有钱没钱的，我还说他呢，欠人家的就赶快给吧，早晚不都是账吗？”阿呆说：“主要怪我脾气急，家里最近总有事，确实着急用钱，那天我听说又下来工程款了。。。”“下来了吗，多少钱啊？”黄的媳妇好奇的问。 阿呆说：“前天给的，好象是。。。”“啊，是快下来了，还没到手呢。阿呆，你黄哥说话算话，今天肯定给你拿钱回去，你们家的情况我知道，老爷子又病了是不是？”黄慌忙打断阿呆的话。黄的媳妇也说：“你黄哥是实在人，以前和别人合伙时也没亏过朋友，更何况你们呢。”阿呆就夸：“我早知道黄哥是讲究人，当初就是他坚持要挣钱对半分的，其实我们也明白，黄哥出力比我们大多了。”黄的媳妇问：“还差你们多少啊？”阿呆答：“还有点帐没结呢，具体的数你们家我哥知道。”黄峰就说阿呆姨夫认真，把工程预算削减了快一半，又说三猛心细，用了几根钢筋都记得清清楚楚，话里话外说他没占什么便宜。 阿呆心里很清楚，黄的是进水惜命，出水惜财那种人，当初是想工程拿不下来一分也挣不到，给别人一半还剩一半，可是钱到了他手又舍不得了。不过当初是他主动要求合伙的，点多少便宜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而且还有点尾帐没算，现在自己一较真，他也不敢做得太过分，只是怕自己狮子大开口而矣，索性给他个定心丸吧，就说再给五千就完事了。黄峰面有难色，说虽然帐上还剩八千多没算，可交完税也不没多少了。阿呆就说：“我不是凭空想出来的，前天不是又。。。”“我知道，我知道，按理说再给你们五千也不多，只是上个月你们家老爷子从我这里借了三千块钱，连欠条都没要，你看是不是。。。”阿呆着实吃了一惊，公公怎么又向人家借钱了？这下局面又被动了。 ； ； ； ； 只是到底借没借，现在也不能核实，还是先把账要回去再说，阿呆想着，马上假装愤怒地对黄说：“我爸他啥意思啊，还想让我们还是咋的，我们都分家另过了，我这就回家找他说道说道去。”黄吃了一惊，以为阿呆真要找公公算账，其实他借钱时也是有所图的，忙劝：“别问，别问，这是我们俩之间的事，你问不好。” 阿呆又说：“对了，黄哥，咱们挣多少钱的事是不是你和我爸说了，这下可好，我们那一万块钱还没到手就被他借去了，我还以为是三猛说的呢，和他吵了好几天，原来是你啊，你怎么这样啊！”黄说：“没，没有啊，我想让他高兴高兴，但没说具体数，谁知道他会借。。。”阿呆又向黄的媳妇诉苦：“嫂子，本来家里的事我不该说，可是我们都单过了，挣点钱还都被拿走了，现在我马上又要生孩子了，这两手空空的多为难，我黄哥告诉他们家干啥呀！”黄的媳妇忙说：“他也真是多嘴，说这个干嘛呀，你别上火，一码是一码，那三千不能让你们还。”阿呆叹气：“嫂子，只有女人才能理解这些事，不是我们矫情，有些事实在太不让人省心了！“那可不是，你看我们现在挺好的，原来他们家也啊。。”黄的媳妇也大倒苦水和阿呆唠成了一家人。 ； ； ； ；黄见阿呆坐了好几个小时也没有走的意思，就对媳妇说：“你看家里还有钱没，给阿呆拿五千吧，等钱回来，我还你。”黄的媳妇愣了愣。阿呆就说：“要不我明天来吧，反正现在单位也不管我，成天就是闲逛。”黄对媳妇说：“快去凑凑吧，别让大妹子来回跑了！”他媳妇这才起身拿来了钱，交到阿呆手里还嘱咐：“好好留着吧，生孩子的费用可不小呢！”阿呆点头称是，告别出来真有身轻如燕的感觉！ 第三十章 拿到钱后，阿呆着实高兴，尤其是想到黄峰心疼肝疼的样子更觉得解气。这是她“外交史”上空前的胜利，不过她知道并不是自己多么厉害，而是黄峰还不想彻底翻脸，毕竟工程结完后，他还会有剩余的，他是个很会权衡厉害关系的人。 阿呆知道做剖腹产要好几千，所以这钱是万万不能动的。她小心的把钱放在枕头里，睡觉都怕它飞跑了。她又想要是顺产就好，几百就足够了，阿呆发现自己也是个财迷，一想争争吵吵得来的钱还要花出去，心疼得要命。 她先和三猛表决心，坚决要自己生，三猛怀疑地看着她，“就你？胆小如鼠，又娇气，手扎个刺儿还哇哇叫呢，能自己生吗？”阿呆不服气：“小瞧人，我什么时候娇气了？我就要生一个给你看看，告诉你啊，省了钱你可不能花啊，我要买个项链---白金的，我一直都 想要了---哎呀，这样一想，我就有动力了。”三猛还是摇头：“我看电视上生孩子那些女的，又哭又叫，死去活来的，你还是算了吧！”阿呆一想到电视里那些呼天抢地的镜头，刚鼓足的勇气也吓跑了一半，就跑回家向妈妈讨主意。 妈妈就说：“生孩子肯定要疼啊，不过人和人也不一样，有人疼得受不了，有人就能挺住。就说我吧，生你那时，我还先腌了一缸酸菜呢，感觉肚子疼了两个小时就生了。 再说咱们对门的黄大婶更厉害，四个孩子都是生在豆角地里，自己用围裙一兜就走回来了。那时候女的生孩子也不当回事啊！现在一家就要一个，还是怎么保险怎么来吧。”这故事太遥远，不能借鉴。 阿呆又去问大姐拿主意，大姐说：“依我看，电视里太夸张，说不疼是假话，但疼得又喊又叫也有点胡诌，大夫呵斥你几句自己脸上也挂不住啊，再说了，人一当妈了，就特别坚强，什么都能挺过去。你二姐体质那么弱也没哭喊成那样啊，你肯定能挺住。不过，能不能正常生还得医生说了算。” 阿呆去医院做b超，结果大夫说孩子脐带缠脖，而且还缠了两道，正常生很容易窒息，孩子现在就很大，等足月了会更大，以阿呆的体形正常生有危险。阿呆惊慌失措，省钱的想法一下子跑到了爪洼国，生怕脐带缠脖会使肚子里的孩子有危险，感觉坐也不舒服，站也不对劲，恨不能马上就剖出来才安心。家里人见她这样又赶紧安慰，说脐带缠脖也很多，有的缠好几道都没事呢，还有的孩子自己就能绕开。阿呆翻书查资料研究好几天，才渐渐安下心来。妈妈怕她胡思乱想，又怕她身重手懒饮食不周，干脆留她在家里长住起来。 天冷了，又到了熬皮冻的时候，姐姐们忙不过来时，阿呆看着着急，就开始帮忙干点力所能及的活。姐姐们怕她累了，劝阻了几次无效，都说阿呆精神可嘉，赚了钱一定要多分。阿呆本来没想到要钱，可既然人家给钱，更来了劲头，每天晚上都忙上一会才睡。 这天，阿呆一边干活，一边犯嘀咕，这样成天闻着猪皮味，刮皮摘毛，孩子受的什么胎教啊，不会生下来只对猪肉皮感兴趣吧？正胡思乱想，三猛回来了。他一头栽在床上，闷不做声。阿呆很诧异，往常他总要大惊小怪的关心一通，要注意身体，要早点休息等等。过了半天还没动静，忍不住过去查看，没想到三猛竟然两眼发直满脸是泪的躺在那里，阿呆大吃一惊，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三猛哭，“出什么事，你这是怎么了？”三猛哽咽着“我爸--我爸今天去医院了，大夫诊断是肝癌！”阿呆头一下子晕了，“啊！真的吗，那可怎么办啊？”“明天去省医院复查，可别人都说，咱们这里确诊的没几个能好，我爸这命咋这么苦啊！唉，我。。。”三猛眼泪啪啦啪啦一劲掉，阿呆也忍不住跟着淌眼泪。 过了老半天，三猛才止住泪，“爸和妈不知道实情，你回去别说漏了啊！”阿呆忙点头：“我不会的。”三猛又说：“爸说了，从这个月开始我们要给妈拿养老费，明天看病还得用钱，家里现在还有多少钱啊？”阿呆说：“有钱没钱不都得花吗，该拿就拿吧！”三猛感激地握着阿呆的手：“如果老人能治好，花多少都应该是不是？”阿呆点头，说不出的悲伤、无奈和惶恐，虽然几次冲突后对公公有点疙疙瘩瘩，可是好端端的一个人得了绝症太叫人震惊了，唉，难怪有人要信神信佛，人生真是苦短！三猛沉默了一会又说：“大嫂说了，明后天要把饥荒分了，不让爸再操心了，我和四猛都同意，就怕二哥那里做不起主，你说呢？”阿呆烦恼的说：“分不分家里都欠我们的，只是我觉得还是治病要紧，还了饥荒上哪再弄钱治病啊？”三猛说也是啊，还是该先治病。 三猛起大早就走了，家里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爸爸看阿呆愁眉苦脸，当即给她上了一堂政治课：“阿呆啊，这事你不能想不开，谁愿意有病啊？你公公才五十多岁，有一线希望就得治啊，卖房子卖地也得治，咱不能被人家戳脊梁骨。”妈妈也说：“你不能瞎着急啊，那样对孩子不好。好歹人家四个儿子跟着摊呢，要是就你们一个也得给老人看病啊？钱花没了能再挣。。。”这些道理阿呆当然懂，养儿防老，养儿防老，人家能白白养儿吗？只是总感觉那应该是很久以后才会发生的事情，突然就到了眼前，让她脑袋发懵，思维短路。病是要治的，日子也还要过下去，唉，只是以后的生活会怎么呢，阿呆不敢再想象。 三猛回来，脸色难看得不用再问，他哑着嗓子说“省医院不给入院，说爸没有治疗价值了，我们求了好半天才给开了药，五十块钱一丸，一天两丸，让在家吃。。。” 第三十一章 那一宿三猛辗转反侧，长吁短叹。阿呆知道他心里难受，也不去打搅，人家父子情深哪，说什么都没用的。她假装睡着了，可是后来听他竟然哽咽起来，只好解劝：“三猛，不是我狠心，别说是自家的老人，就是别人家的事听了也难受。但现在真不是哭的时候啊，癌症不等于绝症，有好多人，医生说只有三五个月的时间，可人家活了四五年，眼前最重要是想办法延长老人的生命，减轻他的痛苦，让他每天开开心心过日子，你总这个样子怎么行啊！” 三猛长叹：“道理我都懂，可是一想我爸这一辈子受的苦，我就难受。奔波了一辈子，好不容易熬到儿子都成了家，却。。。得了这样的病，治吧，最后是人财两空，不治吧，当儿女的心里也不忍啊！可是咱们家有钱没钱我还不知道吗，让你这样为难，我心里也过意不去啊！”阿呆也叹气：“唉，钱财都是身外之物，该花就花吧，我不会让你留遗憾，让别人瞧不起。” 三猛感动极了：“阿呆，你能这么想真好，你不知道人到这时候多可怜啊，我爸一点都不往坏处想，偷偷和我妈说‘我这病做手术就能好，得花八九万呢，就是咱们家没钱哪。’我假装没听见，其实哪是有钱没钱的事啊！”阿呆说：“你也不能太悲观，同样的病，有人去得急，有人就能多活，用药对症，心情愉快肯定延年益寿。”三猛叹：“但愿吧，那怕再活两年三年也行啊。大夫说这药效果好，就是副作用大，有的人天天都尿血。听说熊胆粉治肝病好，我们在路上都联系好了，明天去山里买，你还得再给我拿二千。我们的意思--嗯--二哥家没钱，让他少拿点，你说呢？”阿呆说：“你们商量着办吧，我没什么说的。” 第二天阿呆回去探望，公公脸色暗黄，头发也白了很多，异常憔悴。看见阿呆回来，慌忙摆手：“我这病传染，你现在抵抗力差，千万别进来。”阿呆不由得鼻酸心痛，以往种种不快顷刻烟消云散，只希望他的病有控制住。 阿呆坚持进去坐了一会，淘淘和闹闹也趁机钻进来，公公赶他们走，可两个小家伙身前身后的围着爷爷嘻闹，谁也不走。公公用下巴点点炕柜，“都是惦记那点儿吃的呢，你看他们人小，心眼儿可不少。”正说着，淘淘蹒跚着去开柜门儿，闹闹去拉他，结果两个人一起摔了，淘淘正要哭，公公从柜里拿出一串香蕉放在他手上，小家伙立刻又笑起来。公公慈爱地拍拍着淘淘的屁股，“哎，你象个小狗儿，你姐姐象个小老虎，都一样淘气，一不高兴都咬人啊！”阿呆的眼泪快下来了，强挺着坐了一会就告别出去。 大嫂在身后悄悄嘱咐她：“阿靓刚走，你行动不便，以后不用总往回跑了，现在你们突然都聚回来，爸会察觉的。”阿呆点头称是，正和大嫂感慨，二嫂下楼来，说好久不见，拉她上去坐坐，大嫂转身走了。 二嫂关上房门，小声问阿呆：“三猛昨天都说什么了？”阿呆说：“就说爸的病情了。”“没说大嫂的事儿吗？”二嫂有点愤愤。“没有啊，怎么了？”阿呆好奇的问。二嫂说：“刚才阿靓和我说，第一天四猛回去把大嫂好顿夸，把我们一顿贬，说三个加一起也没大嫂孝顺，没她通情达理。可是昨天回来鼻子差点气歪，发了一通牢骚，说我们几家拿的钱都在大嫂那里放着，可她一听说检查结果就不靠前儿了，后来都是四猛交的钱。。。”“大家拿的钱都有数的，她不花也剩不下啊！”阿呆说。二嫂冷笑：“她有自己的打算，我猜是想留下来还“饥荒”呢，这些天总想要老人的“口供”，要把“饥荒”都分了，她那么积极，是因为咱们家欠她的。。。” 阿呆急道：“可是现在治病的钱都不知道够不够，哪还有余钱还债啊！”阿妍也说：“可不是吗？我今年挣的那点钱也快花光了，以后上哪去借啊！愁死人了。”阿呆都不敢想以后，她就象只顾头不顾尾的野鸡，只想着怎么过眼前这个坎儿，让公公能够坚持治疗，又让每个人能承受得起。至于还债的事情，只能得过且过了。 阿呆说：“我觉得还债的事应该先缓缓，治病要紧，谁知道这个病还要花多少钱啊！“阿妍恼火的说，“还什么“饥荒”，哪来的“饥荒？”我和二猛结婚时还剩钱了呢。治病的钱我们一分都不会少，我不能让二猛人前直不起腰来，但要是分“饥荒”我马上就离婚，结婚前许天许地，结了婚什么都变了，我一心的委屈谁理解啊，这过得叫什么日子啊！” 阿呆知道，阿妍结婚前公公答应给她调工作，可是婚后不但工作没调，还闹出许多矛盾，而且二猛一直没有开支，要不是她能干，可能早都债台高筑了。现在生活又走进了一个死胡同，看不到出路在哪里，谁有不心灰意冷啊！ 阿呆此刻也全靠肚子里的孩子在支撑，她只能告诉自己，不能着急，不能上火，走一步算一步吧，要不孩子受影响怎么办啊？她打起精神劝阿妍：“公公病着，凡事都忍耐点，现在不是较真的时候，否则会给人家留下话柄！"二嫂说：“我知道，所以现在大气不敢出，天天忍气吞声，刚才我还给人家送饺子，可人家不吃。”阿呆叹气：“心到佛知吧，这时候千万别激动，气坏老人的责任咱们担不起啊！”二嫂点头又摇头：“如果他们做得太过分，我也不会迁就。” 公公的药很快吃完，自我感觉还好，三猛和四猛又去省城买了药，再加上各种偏方和滋补品，几千块钱又象流水一样花出去。这几次钱没放在大嫂那里，她有了感觉，脸色很是难看 ，她是个心思细密、办事精明的人，一向被家里推崇惯了，现在受了猜忌和冷落，肯定会很恼火。也许她也有许多苦衷吧，只是因为两个老的成天齐声称颂，让阿呆她们备感受挫打击，好比单位的先进人物和落后分子，虽然表面不说，心里也有了许多隔阂。 过了一些天，公公的病又严重了，哥儿几个商量着这件事不能再瞒妈妈了，要不将来会落埋怨，爸爸单位也得通知，单位如果能报一些医药费，还会解解燃眉毛之急。 大家把妈妈叫到二嫂房里，老太太一听实情，顿时哭叫起来：“妈呀，我的妈呀，这不是天塌了吗？你爸可把我坑了，年青时当兵，一走就是十来年，扔下四个孩子让我养，现在又要撒手就走，扔下个烂摊子让我管，我可怎么活呀！天啊，天啊！”大家怕公公听见，好说歹说总算劝住了她。四猛说：“妈呀，你别这样，我们还等你拿主意呢！”老太太擤了一把鼻涕哭道：“我有什么注意啊，我恨不得自己也一起死了，你们可就一个爹啊，一个个把你们拉扯大，该怎么治，你们看着办吧！”阿呆说：“你们几个和大嫂去爸单位一趟吧，看看单位能来能报点药费，爸这病太需要钱了。”二猛三猛和四猛都点头，大嫂说：“我不同意。”众人面面相觑。 第三十二章 大嫂就坐在阿呆对面，脸阴得快淌下水来，“单位的人要是知道了，肯定得来看看，万一谁说走了嘴，爸可就完了。”婆婆一听又抹起眼泪来，“阿俐说得对啊，到时你爸吓也吓死了，还是别找单位了。”阿呆知道癌症治疗费用非常大，她表姐夫得的就是肝癌，过世时才三十多岁，仅仅大半年时间，不但存款花光，房子卖掉，还欠了所有的亲戚朋友的钱，现在留下表姐拖着孩子艰难度日。 就说：“你们去爸单位时好好嘱咐嘱咐，告诉他们病人不知情，不会有人乱说的，这几天亲戚朋友也都来看，爸觉得得了乙肝病也挺重的，一点也不疑心。”大嫂说：“单位要是现在给钱了，那以后就得从爸的工资里扣钱。。。”阿呆诧异：“这有什么？以后扣就扣吧，现在治病要紧啊，爸的病不知道要花多少钱，不想赶紧想办法，拿不出钱时就耽误事儿了。”大嫂突然恼怒起来，声音尖利：“要找你们找，出了事别怪我！”这还是她头一次对阿呆这种口气说话，阿呆愣了愣，没接茬，屋子里一片难堪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大嫂扭头看看婆婆：“你那里花多少钱？”“天天都花钱，哪里记得住啊，愁人哪！”婆婆苦着脸说。大嫂从兜里掏出一沓票子，“这是前段时间爸治病花的钱，一共了三千八，收据在这儿，你们自己看吧！”四猛迟疑着，伸手又缩回，阿呆忙说，“不用看，不用看了，摊了吧，每家大概一千？”大嫂不耐烦的指指票子，“听明白了，这是以前我自己花的，你们要摊以后的。”又是一阵沉默，四猛忍不住拿起来翻了几张，脸色一变，抓起票子就出去了，大家不欢面散。 三猛和四猛到底去找了爸爸的上级，他一脸疑惑，前几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得了这个病？四猛忍不住号啕起来，领导这才信了，慨叹了一翻，说老章是系统的出了名的好人，局里一定想办法救治。阿呆和二嫂听到消息，都稍稍放了点心，不管领导的话能兑现多少，毕竟该做的努力做了。四猛想起几天前的事忍不住叫起来：“真他妈的计较，我算认识她了！”三猛就瞪他：“别胡说了，多大的事儿！”四猛从兜了拿出票子，狠狠的摔在床上，“不说我憋气，你们看看，那天我一翻票子，两块钱的打车费都算在内了，也太精明了！” 二嫂好奇的拿起来，念道：“汤药两副，38元，苹果三斤，三块六毛钱。。。”三猛烦躁的摆摆手：“算了，二嫂别念了，以后买药我们哥几个去就没事了。再说，到了这个时候人家记得认真也没什么，都是一样的儿子，多花少花了，也得有个帐让大家知道知道。”二嫂不依不饶：“我生气的就是你们家的态度，要是我们这样记帐，早被笑话死了，可是换作她就没事了。如果从前好好的对我们，现在我们也不会这么生气，成天这个孝顺，那个不孝的，到有病摊钱的时不都一样摊了！” 四猛听着不顺耳，“二嫂，这些话你可别跟阿靓说，那个事儿妈，容易打起来。”。二嫂的脸“瓜哒”撂下，“你这是说我哪，谁是事儿妈，是不是你先提的茬？别以为就你们哥几个孝顺，要是我们当媳妇的不拿钱，你们能咋的？谁惯你们的臭毛病！”四猛急了，“谁惯谁呀，早看你不顺眼了，你。。。”“你能不能有点正事儿？快走，快走吧！” 三猛用力把他推了出去。 “他们家人都‘虎’，就喜欢歌功颂德，要是你二哥敢这么说我，我肯定和他离婚。”阿呆忙劝：“四猛是个直性子，你是当大的，别和他一般见识了。”二嫂气愤的道：“四猛说话最没大没小了，他以为自己是谁呀，那天在医院里当时就冲我们吼：‘老爹病重了，生气的也别生气了，在外边的也赶紧回家吧，轮班照顾照顾。’这不就是说咱们俩家吗？三猛脸一下子就红了，我当时就想和他吵，敢情他自己住在外面就有理了，好象他照顾的比谁多似的。”阿呆忍着气劝：“他爱说说去吧，这时候千万别吵架，让人笑话。” 二嫂叹气，“花钱也好，伺候也好，有句公道话心里还好受点，一会你说一顿一会他说一顿，该他们还是欠他们的，惹急了我，就较较真，成天吹捧这好那好的，两块钱的车费都记上，这么算谁不得花千八百的啊！”阿呆说：“二嫂，你听我劝，有账不怕细算，早晚能说清楚，现在人病着，咱们何苦往自己身上揽过啊！” 二嫂说：“阿呆我可真服你，昨天要是大嫂敢冲我发火，我肯定和她翻脸，大家商量事跟谁大呼小叫的。”阿呆说：“当时我也挺生气，也想不明白，如果单位给点钱，她不也少花吗，对谁也没坏处啊？”“阿呆啊，老爷子治病是要四家摊的，再摊能有多少？老爷子剩下的钱能均分吗？你想想，如果老爷子不在了，老太太会跟谁过？只能是你和她。” 阿呆吃了一惊，如果婆婆要和自己过，无论如何也得接纳，可是一想到要和婆婆朝夕相处，又实在心里发怵，阿呆知道自己不会变得更坏，也不会变成更好，但有可能越来越琐碎。婆婆呢？会变得怎么样？会突然通情达理起来？可能性不太大。以前那么努力还相处得一踏糊涂，以后可想而知。 唉，如果想平安无事就得有一方无条件投降，婆婆会吗？目前看肯定不会，自己能吗？好象也做不到。阿呆感觉自己很不好，难怪老太太总说自己命苦，没生个女儿，婆婆和儿媳还是隔心。可是又觉得自己很无辜，难道自己就该委屈一辈子吗？ 如果能选择，阿呆宁可多花钱，也不想和婆婆呆一起闹别扭。“单位欠了爸几年的工资，如果老人过世了，还要给钱，老人跟了谁，这钱就归谁支配了！”二嫂继续说：“老太太很可能和你一起过，因为咱们几个就你脾气好。”阿呆烦恼起来：“哎，二嫂，说实话，我真不想和婆婆在一起，我不知道怎么能相处好，但如果她要来，我还真得要，这可怎么办才好！”二嫂笑：“我也要，可她不能来，她知道我的脾气坏。不过，我猜最后她还得跟大嫂。” “为什么？”阿呆好奇的问。“二嫂指指阿呆的大肚子：“现在和你在一起就得挨累，先伺候月子，又要哄孩子，几年之内不能清静，老太太可不会自讨苦吃，不信你看着吧！”阿呆偷偷舒了一口气，又惭愧得要命，自己其实也很自私！ 第三十三章 阿呆向妈妈说出了自己的顾虑，妈就说：“我老了，哄不动孩子了，你婆婆年青，有她帮衬我还放心。”阿呆叹气：“妈，我和她能处好吗？我们没法沟通啊！”妈妈抚摸着她的头发：“孩子，凡事想开，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你有工作，白天出去，晚上回来，又要带孩子，没时间闹矛盾，再说了，奶奶疼孙子可是真心真意，你花钱也雇不到这么贴心的人啊！”妈妈的话倒是提醒了阿呆，也许该让公公提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因为大夫说公公的病很重，没有多少时间了，不该让他留下遗憾。 第二天大姐陪阿呆去检查，医院有规定，不得向孕妇透露胎儿性别，但大夫是熟人，非常了解她家的情况，知道阿呆用心良苦，就悄悄告诉：“孩子很好，是男的。”阿呆听到孩子很好就很开心了，倒是大姐又追问了一句：“有多大的把握啊”大夫微微一笑：“百分之五十吧，呵呵。”大姐有点糊涂了：“百分之五十，啊，那就是说。。。”“哎呀，都八个月了，什么都清清楚楚了，回去好好养着吧。”大夫说。 大姐这才放了心，乐颠颠的陪阿呆回来，路上忍不住唠叨：“不是我重男轻女啊，现在这时候还是儿子借光多，你看看我们姐几个，看着好象挺孝心爸妈的，可还是不如哥嫂子贡献大。自己省吃简用，婆家有事也得大把大把往外掏钱，不然外人也笑话啊，反过来要是咱们爸妈家有事，他们这几个女婿能做到这样吗，我看未必。” 阿呆说：“有儿有女的时代可能真是儿子贡献大，以后都是一个孩子就都一样了。”大姐叹气：“唉，再说当女的太不容易，象我们多苦啊！从小家里条件不好，就没享到福---你年纪小有些事情都不记得了，咱们家原来多穷啊。。。” 大姐回忆起过去，说以前的人太傻了，也不懂得顾家，爸爸行伍出身，工作起来雷厉风行，在单位干得红红火火，自己家却沦为贫困户。奶奶身体不好，卧床几十年，妈妈就一直在家里照顾，全家八口人就靠爸爸的工资，日子要多难有多难。 哥哥姐姐们从懂事起，天不亮就要起来捡粪 ---秋天时送到生产队里换粮食，晚上放学要打完柴禾才可以吃饭。大姐上班后，还穿自己家做的布鞋，身上的补丁都找不到一样颜色的布。相亲时都要借人家的衣服穿，真是要多惨有多惨！阿呆比姐姐们小很多，没吃过那么多苦，但是家里也始终不太富裕，她的少女时代也非常寒酸！ 大姐感叹，娘家没钱，找个婆家也没钱，咱们姐儿几个，谁也没找个条件好的，一结婚就为生活奔波劳碌，成天灰头土脸，为了家庭和睦忍气吞生，这么熬啊熬啊，等生活好了，我们也成黄脸婆了。女人啊，有多大本事都怕老怕丑，男的就不一样啊，没钱时吃点苦，有钱了，多老多丑，都有人吹捧，都有人追随，他们活得多轻松啊，所以我希望生男孩。阿呆觉得大姐说的也有道理，一个平凡女人要想得到幸福，真是太不容易了。 姐姐们是这样，自己和妯娌们何尝不是这样？阿靓、阿妍和她说起来就是倒苦水，大嫂是个心里能装事儿的人，她每句话都是经过慎重考虑才说的，很少和阿呆提及家长里短，但阿呆猜，经过这么多事，她心里也一定惊涛骇浪，愁绪万千。 三猛听到消息，忍不住欢喜：“真是个儿子？老婆你挺争气呀！”阿呆有点骄傲又立刻担心：“你喜欢男孩？那如果我生了女儿你就不高兴了？”三猛立刻收起笑容：“男的女的都一样，都一样。”阿呆看他这样又忍不住生气，明明在意，还嘴硬，幸亏怀的是男孩，这要是女孩，看他这副样子肯定受不了。 公公反应平淡，婆婆又想起从前的苦处，忍不住唠叨：“现在的人多有福气，男的女的就一个，不用挨累。我那时候想不要都没招啊，一个大一岁，过的叫什么日子啊！到四猛时能人流了，你爸还舍不得了，说算命的说他有个姑娘命，生下来就傻了，又是一个小子，自找苦吃啊，活该！” 倒是二嫂非常开心，拉着阿呆上下打量：“我早就猜是男的，我就喜欢男孩，不象有些人那么虚伪，自己生不出来硬说喜欢女孩，没有男孩不喜欢女的喜欢什么？”四猛跌足长叹：“完了，完，我三哥也要当爹了，我可怎么办啊？没儿子有个女儿也行啊！现在老爹有病有我们四个儿子跑前跑后，将来我有个好歹，连请大夫的人都没有啊！ “阿呆就劝：“你和阿靓才多大啊，等病好了就要呗，也不让多生，早晚有一个就是了。”四猛仍是叹气：“倒霉，倒霉呀，天底下数我最倒霉了，你说她得什么病不好啊，非得这个病，我还真一辈子不要孩子了？成了绝户了。。。”三猛和二嫂都呵斥他别胡说。四猛悻悻而去。 大嫂在楼梯拐角遇到阿呆，淡淡的问：“看了，男的女的？”阿呆说：“好象是男的吧，大夫也没敢确定。”大嫂叹了口气：“唉，男的女的一样操心，我生淘淘时他们家亲戚还劝我再生一个呢，谁有那份闲心，一个孩子都快烦死人了。”阿呆说：“可不吗，现在养一个孩子得付出多大精力啊，想不开才要二胎呢。” “唉，好歹有一个，什么儿子姑娘的，不出息人啥都没用，也就是听着名好听吧！”大嫂盯着阿呆的脸看了半天：“你脸上也长斑了，这种蝴蝶斑不容易掉，有的要长好几年。”阿呆看看大嫂的脸也有星星点点的雀斑。大嫂摸摸自己的脸：“我平时什么也不擦，太阳晒的。”阿呆笑笑没有搭言，心说，我没长蝴蝶斑也不是美女，爱长多少就长多少吧，只要不影响孩子就成。 虽然公公一再阻拦，阿呆还会时常回去看一眼，公公的脸色更加黄暗，为了防止他自己看到上火，屋子里的镜子都摘了下来。大家见到他都说：“脸色比以前好一些了。”他就会说：“嗯，我也觉得比以前强了呢。”家里人给他偷偷开了点麻醉药，但他一直拒绝用，只说：“能挺住，能停住，没到时候呢。”这天阿呆刚在沙发上坐下，公公就说：“阿呆，你们欠条上的帐要回来没有。”阿呆说没有。“你把条交给我吧，我再找人要。” 第三十四章 阿呆疑疑惑惑地向三猛说起欠条的事，他沉吟了一下，就轻描淡写的“哦”了一声，说：“那就给爸爸吧，肯定是他想托人要帐，放我们这里也变不成钱！”阿呆忍不住嘀咕，“是不是你们家明知道要不回来才给我们的啊。”三猛心烦了：“这不一直在想法子要吗？到这个时候了还计较什么？” 阿呆生气了，声音也变了：“我是怕要回来就不给我们了，谁知道你们家又在打什么算盘啊？”三猛也生气了：“你别总成天疑神疑鬼的，要回来肯定会还的，哪有当父母坑儿子的？”阿呆更生气：“当儿子的就了不起吗？儿子多了一样不值钱！皇帝的儿子有的当太子，有的被贬为庶民，还有的被砍头呢！” 三猛被她气乐了：“我爸不会砍我的头，倒是你好象恨不得吃了我，哎，现在就这样唠叨，老了可怎么办？”阿呆委屈的眼泪快下来了：“你放心吧，我活不到老，被你家这样欺负傻子才会长寿。” 三猛忙放柔声音：“阿呆，爸爸病成这样，我心里难受，你就别挑字眼儿了，你是通情达理的人，就别和老的一般见识了，如果钱要回来，爸爸不会亏我们的。”阿呆心软了，翻箱倒柜的找出了欠条。三猛接过欠条又说：“快过年了，我看爸爸的意思还是喜欢热闹，你是不是也回去住几天？”阿呆说：“那就回去吧，是不是谁又说什么了？”三猛忙说：“你总这么敏感，谁能说啥呀，要不是爸有病，你成天在娘家我才乐呢，天天饭来张口的，在家谁能这么伺候你啊！”阿呆说：“那过几天我就回去，我也是怕自己笨手笨脚的倒碍事，唉，怎么什么都赶一起了。” 过了几天阿呆张罗着回家，三猛又犹豫起来，“要不，你就等过年再回去？家里人多很闹啊。”阿呆老爸开口了：“别说老人病着，就是不病，当媳妇的哪有过年不回家的？我早就想去看看亲家，你妈又怕我说错话，现在赶上过年了，亲家不会疑心，阿呆和我一起走吧！”三猛欲言又止。阿呆领着爸爸拎着个大包回了家，爸爸径直去了东屋，阿呆想把包放入回卧室，一开门，不禁吃一惊。 舅公公的儿媳妇抱着孩子不知所措的站在屋里，再看客厅里也摆了床，原来，舅公公一家又回来过年了。阿呆故做愉快的说：“你们回来了，怎么没见我二舅啊？”“我，我们先回来的，你二舅也快了，我们本来要租房子的，我们…” 那媳妇眼圈红了，“三嫂，你进来。”阿呆一进屋那媳妇就抹起了眼泪，“三嫂啊，我们可走投无路了，我们分文没有了。”阿呆吃惊：“怎么了，种地又赔了？”“不是啊，今年还卖了个好价呢，都怨我们家的死鬼起奸心眼，害人害已啊！”“到底怎么了？”阿呆看她说不出头绪，很着急。“农场地租太贵了，我们偷偷卖了粮没还欠账就跑了，唉，很多人都这么干，我们带了三万块钱回来，还了你家大嫂八千，剩下的钱放在你婆婆那里，想租个房子做点小买卖，可是那些钱也被你大嫂拿走了…” “她拿去干什么啊？”阿呆瞪大了眼睛。“说你二舅抬了人家的钱，父债子还，可是我们真没花着那钱啊，我们连行理都扔在农场了，以后可怎么办啊？赖在这里让你们有家难回，这算怎么回事啊。。。”媳妇说着眼泪鼻涕流个不停。阿呆看她着实可怜，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大嫂帮他们“抬钱”的事阿呆知道，每到春耕种时，二舅就会来家里，鞠躬做揖的求大嫂帮忙，公公婆婆也极力张罗，因为阿呆没给他们拆借，婆婆还很不满，说你大嫂年年都帮忙，没见到你们这样的，一分也弄不来。既然以前求爷爷告奶奶的借了人家的钱，现在除了听凭人家安排，还能怎么办呢？ 阿呆帮她找毛巾擦眼泪，劝她“车到山前必有路，总会有法子的，我们家不也是一样吗，一个事儿接一个事儿，日子也得过下去，你就安心住着吧，我平时也总住娘家，别想那么多了。” 阿呆来到东屋时，婆婆正把炕上的四百块钱揣进兜里： “阿俐她大姨、二姨刚走，那么大岁数了还非掏钱，唉，这人情将来咋还哪…”阿呆老爸也忙掏出钱来，说给亲家买点补品，公公再三推辞，又张罗要留饭，婆婆就向刚进屋的三猛说：“你兜里有钱吧，去买点菜。”三猛楞了一下，转身要去，阿呆老爸忙说：“下次，下次吧，等亲家好了再吃，一家人没那么多讲究。”阿呆也说：“家里还有事，让我爸回去吧，以后有的是机会。”公公叹了口气，摆摆手，“好吧，家里这样乱也不留了，让三猛送你回去吧，老大哥还得跑来看我，唉，这病得的，叨扰了多少人哪！” 婆婆看看阿呆，迟疑着：“你是在家住，还是回去？你二舅他们前天刚回来，得呆几天，你看看这…”阿呆忙说：“让他们住吧，我过年再回来，人多热闹。”婆婆立刻舒了一口气，又嘱咐了阿呆小心身体之类的话。阿呆喏喏连声，和爸爸又转了回来。妈妈面露喜色，连声说：“这就不怨你了，没地方住就不怨你了，在家好好呆到过年吧，省得我惦记。”原来阿呆是不想回去，可是现在无家可归又忍不住生气。姐姐们看她闷闷的，就开导，“你们家原来不也是总来亲戚吗，怎么现在又想不开了？过完年你不说，人家也得自讨方便去，都得赚钱生活啊，呆在你们家，又没人给开支。你现在的身体就别想那些没用的了，怀孕时大人要是总愁眉苦脸，将来孩子也脾气不好，房子又住不倒，又搬不走，有什么上火的，小心眼。”阿呆本来就没心没肺，一听言之有理，就不再生气，在娘家一直住到了腊月二十八。 第三十五章 阿呆回到家，看到被子洗了，家俱擦了，屋子拾掇得干干净净，舅公公的儿媳妇则畏畏缩缩站在外屋，自己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忙拉她进屋。那媳妇眼泪汪汪的絮叨起来：三嫂啊，大过年的还赖在你们家，这算什么事儿啊，我要回娘家老二还不让，还打我…呜呜。”阿呆很吃惊，老二还敢打媳妇？据她所知，现在农村媳妇家庭地位都很高，因为农村特别讲究要财礼，房子家电不算，另外还得要几万元，花了那么多钱娶进门，哄还哄不过来，谁还敢打？万一打跑了，不是人财两空？而且老二媳妇非常好看，又会打扮，和老二在一起真是下嫁了，怎么还会受气呢。 阿呆劝她“别伤心了，别伤心了，一会我找二舅去，他怎么不管管老二，还敢打人，太过分了。你就在这安心过年吧，谁没有为难的时候，再说又都是自家人，想那么多干嘛啊！不过，老二干嘛不让你回娘家啊？”那媳妇红了脸，嗫嚅了半天才说：“我们俩是后到一起的，我原来的那个还没离呢，他，他不放心。。。”这事儿是阿呆头一次听到，心说，真是个傻孩子啊，爱昏头了，眼见是个火坑你也跳啊！这就是爱情的魔力？又一想自己在别人眼里可能也一样傻气，好在三猛相貌堂堂，让阿呆经常可以自我安慰，帅哥已经有了，面包也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过了年我们就要去外地烤饼了，和你们家大哥一起去。”她又说。阿呆着实吃了一惊，“你们和谁？老人病着，大哥他们能去吗？再说你们不是没有钱了吗？怎么去啊？”她嘟囔着，“嗯，那个，那个路费还是有的，你家大哥带我们去，我们给他家打工，用工资抵债，我们那没正事的老爷子欠的钱还没还够呢。。。”阿呆惊服，大嫂果然有头脑，要是她早晕了，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个烂摊子！唉，抬钱种地在农村非常盛行，但有点象饮鸠止渴，收成不好时，连利息都还不上，干了一年等于给人家“扛活了”。 二嫂知道阿呆回来，非常高兴，拉着她上楼说话。淘淘看见阿呆也很亲近，一劲缠磨。二嫂慌忙喝止他：“不许烦三婶，碰坏了小弟弟，三叔打你。”小家伙歪着头：“妈妈坏，三婶不要小弟弟，就要我。”二嫂和阿呆都笑起来。二嫂说：“瞧瞧，现在的孩子多自私，记得咱们小时候都喜欢家里孩子多。”阿呆笑：“现在的孩子聪明啊，怕别人分享关爱，再说孩子多了可能真不是什么好事，条件不好时大人和孩子都遭罪。”二嫂说“也是啊，象我们简直是一脚踏入了万丈深渊里，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对了，你听说大哥要出去烤饼的事吗？”。阿呆说：“我刚才听老二媳妇说的，这么冒失的就去了，能挣到钱吗？”二嫂撇嘴：“要是我们这时候走，肯定会被骂死、笑死，会说我们钱迷了心，可是人家走就是孝顺了。大哥说：‘爸，我出去给你挣钱去，挣多少邮多少，老爷子乐得直点头呢！” 阿呆也也感叹，如果我们做事他们也这样理解，以前哪会有那么多事儿啊！二嫂又说，“你说说咱家办的是什么事，惹了麻烦处理不了，就拿你们找平衡，大过年占着你们的屋子，让你们有家难回，这也太欺负人了！”阿呆说：“算了，为这种事生气，我早气死了，老二媳妇也真可怜，见了我就哭。” 二嫂说：“她人挺好，还能干，咱们家的饭现在全是她做，听说你们要回来，昨天收拾了一整天，洗了一大堆衣服，大嫂有点挑理了，说就她们家那点衣服扔出来了，老二媳妇肯定对她有成见了。人哪，可别亏欠别人的，简直成保姆了！”大嫂天天只给老爷子做点吃的，老太太就成天说四个儿子不如一个媳妇孝心啊，三猛天天晚上陪着爸，她怎么不说呢！没见过这么偏心眼的妈！” 阿呆也气闷，但突然也想通了一些事，孩子多了，家长就成了领导，谁会表现，谁会处事儿，谁就受宠。难怪古人说：“治家齐国平天下”家务事还真难缠啊！“阿靓最近怎么样？”阿呆问。“唉，还是老样子，药始终得吃，严重了还得去省医院看，四猛老上火了，本来我们几个就他们条件好，没想到还得了这个病，唉，对了，阿靓她爸答正帮我们办执照呢，办成了阿靓和我们合伙干，只是把你和三猛撇下了，有点不好意思。”阿呆忙说：“你可别这么想，没帮上你忙我都挺难受的，这样多好，谁的日子过好了都是好事，总不能一起受穷吧”。 阿呆在二嫂屋里坐了一下午，发了一通牢骚后，心情好受了许多，她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二嫂、阿靓还有自己好象结成了某种同盟，到一起就得撒撒怨气，说点“反动言论”。不过阿呆始终把握一个原则，那就是自己和公婆的矛盾可以暴露，但是公婆对他们的意见一句不提，那两个都是火暴脾气，如果听到点逆耳的话当时就能爆发，阿呆可不想做个长舌妇。 但三猛还会疑神疑鬼，尤其是刚结婚时，一见阿呆和二嫂他们多说几句话，就旁敲侧击，仿佛她们几个要谋反。阿呆懒得和三猛解释，其实她们几个也只是发发牢骚，痛快痛快嘴而矣，谁还能真的怎么样？ 再说阿呆始终认为塞流不如开源，你不去解决问题，还不许人家发泄发泄，难道这样捂着盖着就能把矛盾变没了？自欺欺人罢了！人家大嫂倒是不说，而且从来不说，可自有老的赞扬，小的叫好，那还有什么可说的？看来管理家庭真是一门学问，需要用心去做，可惜三猛不懂，只会不断的压制阿呆，以为忍一忍就天下太平了。他们家人也不懂，以为媳妇娶到家就大事完毕了，其实不然啊！ 第三十六章 年三十的晚上，公公的精神头很好，坐起来和儿子们打扑克，大家很高兴，围坐在一边说说笑笑，暂时忘记了烦恼，好象日子会一直这么无忧无虑下去。阿呆素来不喜欢玩，强撑到一点多，只好回房了，三猛连续几天一直都在陪老爸，也坚持不住了，就赶紧跟着回来。谁知阿呆刚刚朦胧要睡，那老二媳妇又敲开了门，蹭蹭挨挨的挤进来，低声说：“姑父那屋人太多，孩子睡不着。。。”阿呆赶紧说：“那进来，进来睡吧！”三猛又困又累，躺在那里懒得动。那媳妇也不在意，搂着孩子挨在阿呆身边就睡了。倒是阿呆浑身不自在，怎么也睡不着，想把三猛赶走，又有点心疼，不赶他走，又好象自己吃了什么亏，仿佛他们俩个谁占了谁便宜。记得妈妈说过，以前农村穷人家，一铺炕睡两家人的事，当时当笑话听，没想到今天自己也赶上一回，心里着实不是个滋味。人如果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空间多么烦恼。 将就到初二，阿呆想回娘家住，公公就说：“谁知道你们怎么想的，你现在行动不方便，来回折腾什么啊！老二他们过几天就要走了，你们哥们儿在一起热闹热闹吧！”阿呆只好拧着鼻子住下来，好在三猛晚上要护理爸爸，不用回来挤了，阿呆心里还好受点。只是那媳妇成天哎声叹气，闹得阿呆也心烦意乱，没事就躲到二嫂屋里。二嫂说营业执照已经办下来，过完正月就得下乡筹备开商店的事了。阿呆这么一琢磨，大哥要走了，二哥和四猛也都有事儿做了，看来也只能靠三猛照顾公公了，而自己未来的生活会怎么样呢，真是一片茫然！ 谁能力谁走吧，生活总得继续，都窝在家里自己都养不活，拿什么给病人医治啊！老二两口子和大哥走时，公公叮嘱他们，“好好干，挣点钱还还债，你爹也不容易，老人要不是实在没招，谁忍心牵连儿女？当儿子的多分担点吧。”不知道是为自己的前途担忧还是为姑父的病情担心，老二两口子都是抹着眼泪走的。后来阿呆在被子发现了十块钱和一块红布，知道是老二媳妇塞的，意思是不白住别人的屋子，怕阿呆有忌讳，弄得阿呆好不伤感。 过了正月，家里不再人来人往，公公的身体也越来越弱，饭吃得很少，但是坚决不服用止痛药，只说能挺住。三猛心疼的对阿呆说：“都说肝癌疼，可是爸爸他从来不哼不哈的，连饭也吃不下，这样挺着也不行啊！”他们哥几个商量，决定给爸爸点白蛋白试试。阿靓就在医院，明知道这是就营养药，没什么大作用，但是儿子们要用，当媳妇的不同意就是小气，只好花了八百多买了二瓶，但是公公只点了一次就不干了，大家知道他心疼钱，又劝不了他，只是干着急。 公公的精神坏得狠，脸色越加不好看，大家都慌了，想要送他上医院，又怕他精神压力太大，偷偷商量联系好医生和氧气，随时准备上医院抢救。二嫂悄悄说：“二舅临走时说，该给爸爸准备‘妆老衣服了，省得到时措手不及，他说这不是丧气事，有的人年青时就自己准备好了。”大嫂当时脸就撂下来，“这是瞎整，二舅说的话也能信？要是让爸知道了心里多难受。” 婆婆也说：“阿俐说的对，你二舅知道什么，就会出嗖主意，让你爸知道了还不得吓死了。”大家互相看看，谁也没再说什么。接下来公公的情形很糟，大嫂有点慌了，说得让大猛回来了，要是老人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交代。公公拼命摇头，不同意大猛回来，说我大儿子给我挣钱去了，我会等他的，三年两年都没问题。 这时公公单位的会计拿过来两万块钱，想让公公给出个收据，公公就说：“单位现在没有钱，拿回去吧！”几个儿子已经花得两手空空，又不敢表现出来，怕老人伤心，三猛看着爸爸的脸，小心翼翼的说：“你刚病时我们很着急，去找过局领导了，他答应让单位想办法给报点药费，再说，单位欠你的工资，以后从你的工资里扣就行了！” 公公一言不发。三猛又说：“爸，你别多想，我们可不是舍不得给你治病，这钱就放你这儿，等你病好了自己再送回去！”公公这才说，“放你们那里吧，先别动，单位的钱要笔笔有宗的，怎么能说动就动？”大嫂就过来说：“爸，要不先把那点饥荒还了吧，省得你和妈妈总挂着。”公公只说：“等我好好再说吧，先放一放。”这天下午开始，公公的精神突然好起来，大声的和三猛说话，还主动说要点白蛋白，三猛给他完滴，两个人又有说有笑的，大家都松了口气，阿呆也早早的睡了觉。 阿呆睡得正沉，突然门被“咣”的推开了，只听三猛喊：“阿呆，爸不好了，我去找医生！”阿呆吓得心突突的跳，慌忙爬起来，听见公公大声喊：“哎呀，哎呀，我的腰，我的腰啊，快送我上医院！”外屋一片嘈杂声，三猛和二猛冲出去。阿呆刚走进屋子就被婆婆推出来：“你别过来啊，有身子人不能靠前儿，对病人不好。”阿呆楞在外屋，不知所措。公公还是叫：“哎呀，哎呀，我的腰，我的腰好象折了。“大嫂二嫂都喊：“爸，爸，你挺着点，他们去取氧气了，马上就回来了。”婆婆哭喊着：“你可挺住啊，挺住啊，我的天，我的天啊！这可怎么办啊！”阿呆急得脑袋里一片空白，又侥幸的以为会没有什么事，一个人的生命不会这么脆弱吧。但是公公的“哎呀”声越来越小，屋子里哭喊声一片。阿呆顾不得那么多了，冲进屋，却又不敢上前，只好抓起电话找人，她先给哥哥打，一急之下语无伦次：“哥，哥，我爸，我爸，好象不行了！”“啊，爸怎么了，你别哭！”哥哥那头吓得汗毛倒立，阿呆赶紧说：“是三猛他爸，他爸。。。”电话那头：“噢”了一声，说：“别哭了，别哭了，我一会就到。” 第三十七章 阿呆撂下电话，哥哥又打回来，说有昏天黑地有点找不准她们家了。阿呆正要往外走，二猛三猛抬着氧气瓶回来了，后来还跟着三猛一个当医生的朋友，二猛和三猛上前大喊：“爸，爸，醒醒，你醒醒啊，我们这就去医院，爸，爸。。。”那个朋友一看情况紧急，干脆做起了人工呼吸，时间一分一妙的过去，那人满脸是汗，眼泪也下来，说：“三猛，给大爷穿衣服吧。。。”“爸呀！”随着三猛的一声大叫，屋子里顿时哭声震天。 阿呆抹了一把眼泪出了门，此时大概是夜里一二点钟，冷风嗖嗖，阿呆在路边六神无主的张望，车子终于来了，不光是哥哥还有四猛和他的岳父，阿呆这才想起，四猛这几天晚上值班，估计哥哥找到了他们。大家看阿呆的样子已猜到了情况，示意阿呆上车，四猛顿时面如死灰，手也微微发抖，下车时头还被重重的撞了一下。 屋子里大人哭孩子叫乱成一团，哥哥和四猛的岳父张罗着给公公衣服，才发现衣服还没买，三猛的朋友二话没说，开车就去买回了衣服。阿呆心里有点惭愧，平时三猛和同学朋友一出去，阿呆就骂他又去会狐朋狗友了，现在看来，人在难处，没有亲戚、朋友还真不行啊。阿呆的两个姐夫也闻讯赶来，帮着三猛把公公抬了出去，婆婆拉着公公的衣服不放手，边哭边喊：“别抬啊，不能抬啊，让我再看看吧，天哪，天。。。”二嫂好不容易才拉住他，回头对阿呆说，“你带淘淘和闹闹上楼吧，这里有我和大嫂呢！”两个孩子受了惊吓，不肯睡觉，一会哭，一会闹，阿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睡了他们，楼下的嘈杂声阵阵传来，阿呆辗转反侧一直到天亮。 第二天家里的亲戚朋友、左邻右舍还有公公单位的领导、同事都先后赶来，帮着料理后事，屋里屋外人流穿梭，阿呆帮着招呼客人，累得腰酸腿痛，别人还可，来了都要解劝一翻，惟独那些姨婆、姑婆、婶婆们非常要命，一进屋都要先“嗷”地大哭一声，然后拉着婆婆的手，象唱歌似的哭起来，“哎呀，我的姐姐呀，你怎么这么命苦啊。。。”或者，“哎呀我的哥哥呀，你怎么这么短命啊。。。”婆婆已经麻木了，人家哭她就跟着哭，傻了似的哭了一阵又一阵。 阿呆心急，去找本家的一位大娘，让她劝劝婆婆，这样下去身体受不了啊！那位大娘叹气：“没法劝啊，这么大的活人说没就没了，劝皮也劝不了瓤，啥时出了殡啥时能好点。”家里的长辈也主张早点火化，但是大嫂说大猛正在路上，说什么也要等他回来，要不她没法交代。 公公一直在太平间停着，三猛哥几个每天去医院烧一回纸，每次都哭得悲痛欲绝，父亲绝对是男孩子的精神支住，三猛好象一下没了主人骨，人也变得恍恍惚惚。阿呆她们妯娌几个急得要命，这样下去谁能顶住啊！家里人来人往，自家人是没心思吃饭了，但住着的亲戚得吃啊，本家的几个嫂子天天过来帮着做饭，阿呆几个仍是忙个不休。做了饭，不是婆婆伤心得难以下咽，就是大嫂哭得不能进食，三请四请不下楼，倒象只有阿呆热衷于吃饭似的。 而且最糟糕的是，婆婆一到晚上就吓得发抖，一个人不敢在屋子里呆，本家的大娘只好时刻不离守在她左右。一天吃饭时，大娘对阿呆说：“你公公不该呀，死了还要吓唬你婆婆，看来你婆婆一个人是敢不住了，以后就和你们住一个床吧，正好伺候你做月子，实在不方便就在屋里再搭一个床，就这一个妈了，你们将就点吧！”阿呆不知道这是不是所有长辈的意思， 也不知道是不是婆婆的意思，虽然一劲点头，心里矛盾得要命。 婆婆正在孤苦无助的时候，扔下不管根本说不过去，可是真要天天呆在一个屋子啊，我的妈呀，日子可怎么过呀。二嫂也悄悄对阿呆说：“做好思想准备吧，怎么看着老太太要到你那里去呢，在一起也就罢了，怎么还要住在一个屋里啊，你以后可怎么办啊！”阿呆心烦，到了这个时候也只能挺着了。二嫂又说：“我听见他们在议论还债的事呢，我还是那句话，老人看病的钱我出，要分债务我就离婚。”阿呆知道自己是不能和三猛离婚的，但要还“饥荒”，真不知道钱从哪里出啊，真是要愁死人了！ 到了第四天，大猛终于回来了，大嫂没敢一个人去接，拉上了本家的两位长辈，大哥在火车站一顿哭骂，差点揍了大嫂。公公终于出殡了，阿呆和婆婆都没有去，哥哥他们回来说，人很多，车也很多，场面很大，公公生前很多同事、好友都是自发去的，可见公公的为人非常好，大家都特别惋惜。阿呆想，这就是盖棺论定吧，人死了，并不是一切都结束了，和他有关的一切都还在继续，生前身后事，也是人生成功与否的另一种体现！ 送殡回来，又起了一段风波，舅公公家的小三悄悄对二嫂说：“你怎么能让二哥打灵铛幡呢，那是有说法的，不是老大，就是老小，中间的人不能扛。”二嫂说：“是吗，大嫂说大哥病得受不了，我就让你二哥去了，大冷天的坐在外面，耳朵都冻了。”“老人都说扛这个要压运的，做生意要赔钱，大人孩子身体都不好，而且。。。反正说道特别多，所以大嫂才不让大哥干的。。。” 二嫂越听越心烦，憋在心里的怒气一下子爆发了，当即找大嫂理论，大嫂恼了，“你大哥伤心过度，坐都坐不住了，你们扛了又怎么样？不都是儿子吗？”二嫂说：“你的意思是别人伤心没过度呗，你们孝顺呗？告诉你，以后我们家要是有什么事你可得负责。”在场的老人赶紧打圆场，说都是迷信说法，现在没人相信了。二嫂不依，老人们又说，听说给点钱就破解了，大嫂愤愤的扔出了皱巴巴的五十块钱。二嫂赌气地拿起钱，“不是钱的事，以后注意点，别什么犯忌讳的事都往人家身上推，别总拿别人当傻子！”婆婆拍着炕上哭起来：“完了，完了，这点小事儿也要闹，这个家不是散了吗？没个好了，没个好了。。。” 第三十八章 在族里长辈主持下，家庭会议又召开了，这一次四个儿媳仍然没有参加。阿呆和阿靓都聚在二嫂的屋里等消息，二嫂对债务的事耿耿于怀，早就说了，谁敢再提分“饥荒”，她就把天捅个“窟窿”！阿靓对老太太的归属振振有辞，说不管老太太到了谁那里都要负责到底，年青能干时替谁卖命了，老了再踢出来可不成。阿呆想到老太太肯定要和自己一起生活了，心里七上八下，乱做一团。公公过世，婆婆无依无靠，若要投奔她来，于情于理都不能不要，可是要天天面对，甚至共处一室，真是叫人不知何是好！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争吵声还仿佛在耳边，阿呆暗暗叹气，真是造化弄人。所有人都认为她最适合和老人在一起，脾气好啊！甚至原来她自己也这样认为，从小就是生在一个大家庭，妈妈一直就教导她吃亏是福，一忍压百祸，所以早就学会了忍耐谦让。 从认识三猛起她就处处小心，时时留意，不求被人赏识，只求不被讨厌，公婆器重大嫂，她就跟着称颂，她觉得本来妯娌间就该互敬互爱嘛，人家是老大受重视也应该。公婆宠爱闹闹，她对那孩子也疼爱有加，本来那孩子也乖巧可爱，孩子哄开心了，大人更高兴，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家里客人不断，人满为患，她还要强装笑脸，自己要有涵养、懂事理呀！她以为这样尽心，至少可以求得安宁。可是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后来婆婆甚至认为她有心计，挑唆坏了三猛，真叫她伤心已极！只想躲得远远的，求个耳根清静。不过，现在看来，这是不可能了，她好象注定要陷在是非窝里了！ 会议终于结束了，四猛先进来了，冲二嫂一拱手：“二嫂啊，现在全家都看你了，商量个事呗？”二嫂柳眉倒立：“啥事，要还饥荒，我就和你二哥离婚！”别，别呀，你走了，我二哥还不得揍扁我呀！真是还饥荒的事，也没多少，一家就几千块钱了！”“几千？我现在连几百也没有了！”二嫂顺手把叠好的衣服摔到了一边。 阿靓指着四猛就骂：“你少装大头蒜吧，人家的事要你管，一边呆着得了！”“我说话有你屁事，滚！”四猛脖粗脸红的吼。阿靓照四猛就是一脚，“你让谁滚？告诉你，想拿我钱还“饥荒”，没门！”“哎呀，你还来劲了，是不是？有本事你也离婚啊！”四猛一下子把阿靓推了个趔趄。“好啊，你打我，我跟你没完。”阿靓扑过去和四猛撕扯起来。 三猛慌忙冲进来，一边拉开他们，一边埋怨四猛，“不是让你劝二嫂吗，怎么又和阿靓吵起来？”“我现在去法院，谁不去谁是狗！”阿靓一边嚷一边冲出去。阿呆刚想去追，四猛忙摆手：“别理她，说说大话救救命吧，我没去呢，要是去了，还不定谁当狗呢！”“到底怎么回事，说！”二嫂质问最后蹭进来的二猛。“妈归大嫂了，我们每月掏养老费！”二嫂闻言冷笑，“哼，谁都知道单位欠老爷子的钱，老太太手里又接了万八千的，我等看好戏，钱花没了，看看老太太如何被扫地出门！”“三猛四猛听了都忍不住瞪起了眼。 二猛接着说： “咱们家三分利抬李婶一万，现在连本带利一万六了，用爸爸单位给的那两万块钱还人家了，剩下的钱给妈了。。。”“那咱们家没饥荒了吧？”二嫂语气缓和了点。“有，还有两万不带利的，我们哥四个均摊，还有家里欠三猛的一万，如果以后欠条要不回来，还得均摊。”“你有钱，你就还，我没钱，儿子我带走，咱们法院见！”二嫂说完，就去衣柜翻东西。“二嫂，二嫂，你别激动，债主都说了，那几千块钱，什么时候有什么时候还，咱们都上班，一年攒两千，两年不也还上了吗？至于吗，就离婚。” 三猛一边说一边使劲冲阿呆使眼色。阿呆过去抢下二嫂手里的衣服，说，“唉，二嫂，最难的时候都过去了，离什么婚呀，不看别的，也得看孩子啊！过日子又不是过家家，哪能今天合明天又散的。”“阿呆啊，我是生气啊，治病时我们是儿子，摊饥荒时我们是儿子，养老人时我们是儿子，怎么有好事时就不是儿子了呢？谁管过我们什么呀，太伤心了。”四猛说“二嫂，你是最通情达理了，你就忍耐一回吧，咱们不就一个爹吗，不就死一回吗？别闹了，成不成？”“你少呼悠我，怎么都不落好，谁不生气啊！” 三猛说，“二嫂，我们那一万块钱，好歹有个欠条，慢慢再说吧。其他的钱，如果你和二哥真有困难，可以少还，也可以不还，顶多我们三个再多摊点吧，谁让我们是哥们呢，你看。。。”。“唉，那成啥事了，算了，你们也别老磨叨这事了，等我有钱了就还。”三猛和四猛听到这句话，顿时高兴了，好歹二嫂同意分饥荒了，以后怎么样，走一步算一步吧！ 婆婆象丢了主心骨似的，成天怕鬼怕神的，本家的大娘留下来陪她，晚上就住在阿呆的卧室里，阿呆也就理所当然的回了娘家。妈妈听说婆婆归了大嫂，忙说：“这样也好，你大嫂和她相处的时间长，脾气秉性都能了解，她们过得好，你们掏点钱也省心啊！你放心吧，我能哄孩子，要是你单位工作忙，满月就能上班，不会牵扯你。”阿呆看着头发花白的妈妈，感动极了，妈妈已经七十岁了，但却无所畏惧，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会挺直她弱小的身躯说：“没事儿，有我呢！” 阿呆吃了定心丸，心情好了许多。随着预产期越来越近，全家人都严阵以待，姐姐们每天回家前都嘱咐阿呆，只要肚子疼就赶紧找她们。阿靓也说，大嫂、二嫂全都是半夜三更的咣咣敲门，三嫂你一个电话就好使，我在医院上班，也就能帮这点忙了，千万别客气。按照过来人的说法，阿呆每天都出去运动，有时累得腿抽筋，可是肚子里的孩子却越来越懒，很少活动，肚子也没有一点疼。阿呆急了，就去医院做b超。大夫看完说：“育产期已经过了，孩子太大了。。。” 第三十九章 家里一听大夫的话，都急起来，又纷纷想起许多惊险的事，恨不能马上把阿呆推进手术室。阿呆原来也慌慌的，不过一旦决定做剖腹产，反而镇定下来，由姐姐陪着洗了澡，又去理发，美发店的小女子下手太狠，把头发剪得不能再短，配上她胖得滚圆的脸，十分滑稽可笑。不过她现在什么也顾不得了，只想快点把宝宝剖出来。 阿呆一直没有休假，因为她身体始终不太笨重，而且单位也不忙累，所以没有必要提前休假。同事都说，别看你平时住在娘家，生孩子应该回婆家，要不对娘家不好。阿呆当然不想犯忌讳，虽然哥嫂、姐姐们一致请求她留在娘家，说现在没人信那些迷信说法了，阿呆还是决定回去坐月子。 三猛奉命回家打扫房间，晾晒被褥，回来却一脸心事。一追问，才知，婆婆把东屋租给工程队了，自己暂住大嫂客厅里，想来，租金是婆媳对半分了。阿呆有点上火，“妈是怎么想的啊，就是想赚钱也得找个清静住户啊，那工程队有十多个人，又是做饭，又是洗涮，闹哄哄吓到孩子怎么办啊！”“三猛苦着脸：“妈说工程队给的多，一个月五百，房子是人家的。。。”阿呆生气了，“就是邻居也得想想对门的感受吧，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孙男弟女，哪有这么办事的啊！”三猛底气不足地说：“也没那么严重吧，白天他们不在家，不会吓到孩子，就一个月。。。” 阿呆不理他，回身抄起了电话，接电话的是大嫂，阿呆楞了一下，她和大嫂说话已经习惯了低声细气，她尽量平和的问：“大嫂，东屋是租出去了吗？”大嫂说：“你和妈说吧，她在这里呢！”婆婆接过电话，大声说： “房子我租出去了，合同都签了，你还有什么意见咋的？”阿呆说：“妈，月子里的孩子怕惊吓，那么多人乒乒乓乓的我们怎么呆啊。”婆婆气呼呼地说“我管不了那么多，你爸一走，你们一个个都不回家，我和你大嫂害怕，租出去壮胆。” 阿呆赌气说：“那你把我们的房子也租出去吧，正好我做手术还缺钱呢。”“你有钱没钱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租我的房子，你做你的月子。”婆婆说完啪地撂了电话。阿呆气得七窍生烟，冲三猛发了一通火，三猛的脸拉得快赶上祁连山了。 妈妈和姐姐们都说她，“你省点事儿吧，谁家没动静，就你们家孩子娇贵？”阿呆饭也吃不下，姐姐拉她出去遛达，五月的天气，花红柳绿，人来人往，阿呆觉得人家个个喜气洋洋，只有自己沮丧得要命。姐姐们说，算了，算了，老爷去世时间不长，老太太心情肯定不好，以前都能忍耐，现在还计较什么啊！阿呆一想也是，婆婆也只是挣几个钱，人家的房子想租就租，你有什么权利管啊！只是一想三猛的驴脸，不由气往上撞，说：“我现在怎么看三猛都不顺眼，说不明道不白的，当初真是瞎了眼了！”姐姐就笑，“才后悔，晚了吧，你看，你看看啊，那个，还有那个，长得和猪八戒差不多吧，人家不也挎着一个媳妇吗，哎，那女的可比你好看多了，你现在。。。”姐姐故意上下打量阿呆，“妹啊，倒搭俩钱也找不出去了，等生完孩子可得减肥了，谁能想到你会胖成这样啊！” “我现在可胖了吧！”阿呆看看自己粗粗的大腿，把生气的事抛到了九宵云外，又为减肥发起愁来。姐姐看她认真了，忙又劝：“哎，你听风就是雨，孩子小时最累，吃不好，睡不好的，自己就瘦下去了，根本不用特意减肥，天晚了，回去休息吧，明天还做手术呢！” 住院手续是阿靓和阿呆的嫂子张罗着办的。阿靓悄悄对阿呆的嫂子说：“医院就是这样，别管多近的亲戚，该送的人情必须得给，比如主刀和陪台的大夫，麻醉师。。。”嫂子说该给就给吧，顺顺当当比什么都强！阿呆印象中，这种时刻丈夫都急晕头转向，上窜下跳，有的一劲在走廊里转圈，有的直接往手术室里冲，大夫一边阻拦一边喊：“男的不能进，男的不能进！”还有个电视剧更有趣，一个军人的妻子正在做手术，他从部队赶回，下车扔了一百块钱就跑，那个司机喊了几声没追上，自语自语道：“当兵的也有大款啊！” 但是三猛表现得非常沉稳，铺床，叠被，交款，有条不紊，让阿呆有点生气，这个人怎么这样冷漠，我和孩子在他心里还有没有份量？阿呆自己呢，竟然也没有一点害怕，反而很欣喜很平静的走进了手术室，嫂子在身后说：“没事，一会我也进去。”麻醉师是个男的，因为早给了红包，态度非常友好。阿呆家的两个亲戚都做过剖腹产，因为怕麻药影响孩子智力，她们都是腹部局麻，据说是割一层麻一层，事后两个人都同声说手术过程一清二楚，而且感觉到很疼。 阿呆有点担心，她忍不住对麻醉师说：“我对麻药不敏感，多用点吧！”“放心，放心吧，我给你脊椎麻醉。”那人说着给阿呆打了一针，然后动动阿呆的脚趾头，“有知觉吗？”阿呆慌忙说：“有，有啊，可千万别现在割啊！”那人笑了一下：“马上就好了。。。” 阿呆正在担心会不会疼，突然听到一阵嘈杂声：“水，水，这么多水啊！”“怎么不哭，呛到了！”“快拍，快拍一下呀！”接着阿呆听到了一声婴儿的啼哭，嫂子惊喜地问她，“听到了吗，你的孩子！”“怎么可能，还没割呢，就生出来了？”阿呆正在狐惑，已经被推出了手术室。躺到床上时，阿呆完全清醒了。 家里人围了一圈，嫂子一边擦汗一边说：“幸亏是剖腹产啊，羊水那么多，当时孩子都不会哭了，这是要有个闪失可怎么是好！”“孩子多漂亮啊，真漂亮啊！”一个护士抱着孩子进来，后面跟着三猛。“三猛怎么不接过来啊！”嫂子问。“三猛咧咧嘴，那护士抱着孩子不放手，口里还说：“这孩子真招人喜欢啊，真胖！” 阿靓悄悄拉拉嫂子的衣角：“给钱吧，人家不能白抱啊！”“这也得给钱？”嫂子也咧嘴了。一百块钱递过去，那护士才喜孜孜的放了手。嫂子接过来，“这臭小子，差点吓死我！让你妈看看吧，长得挺俊啊！”众人也一起夸，“小家伙真帅啊！”阿呆以为英俊到何种程度，赶紧探身去瞧，结果竟有点失望，就是这么个小东西啊，鼻子挺高，眼睛挺大，头发挺好，可也只不过是挺好而矣！众人就笑，刚生下来的孩子你还想怎么样啊，别不知足了！ 第四十章 可能是因为没有经过死去活来的折腾，阿呆看着眼前的小东西，一时还找不到感觉，这就是我那日夜惦记的宝贝？小家伙已用被单裹得严严实实，湿漉漉的头发贴着头皮，有点弯弯曲曲，开始他还挺着高高的鼻子，撅着翘翘的小嘴，骄傲的沉默着，后来可能感觉到了妈妈的冷淡，大眼睛无助的转了转，一张嘴“哇”的哭起来。 嫂子笑道：“八成想他奶奶了吧！大婶，快给你吧！”阿呆这才看见婆婆和大嫂神情落漠地站在墙角，她强迫自己咧咧嘴，向她们打招呼。婆婆走上前，接过孩子，一边低头看一边还叨咕：“唉，我没那个德啊，要是两个孙女也挺好！” 阿靓一撇嘴：“哎呀，你这老太太是烧的吧，两孙子就不好了？我要是治好了病想什么法子也得生个男孩！”二嫂也在一边高声说：“我也喜欢小子，淘是淘，将来省心！”淘淘听懂了妈妈的话，欢喜的抱住了妈妈的大腿，大嫂眼圈儿一红，转身出了病房。 大夫和护士听到了哭声都进来巡视，说可能是孩子有点冷了，抱着暖一暖就好了，又纷纷夸赞孩子长得周正，听得众人得意洋洋。麻醉师也来了，告诉阿呆出手术室时又给她打了一针，二十四小时内不会疼了。阿呆感觉倦意袭上来，可脸却莫名痒得要命，忍不住用手擦，阿靓说一定是麻药过敏，忍着点，容易擦破了，孩子又一阵阵的哭，阿呆心烦气躁，过了好半天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阿呆是被哭声叫醒的，屋子里一片漆黑，外面哗哗的下着雨，她轻轻的叫三猛，却听见二姐惊慌的问：“阿呆，肚子疼了吗？”灯亮了，二姐蓬头卧在床上拍孩子，三猛则睡在两张椅子上。“他怎么又哭了？”阿呆有点心疼了。“饿了，喂点糖水就会好的。”三猛说着赶紧到桌上倒了勺葡萄糖水送过去，小家伙叼着勺子，喝得滋滋带响。 “阿呆，你要能挺住，就让他吃口奶吧！”二姐说。阿呆说吃就吃吧，自己现在没感觉很疼，三猛过来把她扶了起来，二姐把孩子抱过来，小家伙一碰到奶头就奋力的咬住，累得脖粗脸红，也不知道吃到什么没有，吮了半天，都不肯松嘴，二姐心疼阿呆，只好强把他拉下来，可能是喝了点糖水，肚子不空了，这一次他没有哭，不一会就睡着了。二姐困极了，也迷糊过去。 三猛小声说：“妈要在这陪着，四猛他们怕她说话不好听，惹你生气，就领回去了。妈岁数大了，你别和她一般见识了。”“我没什么，不过这一个月你可得勤快点，别总指望人家，我实在不想欠那份人情。”三猛连连表示，不用他妈伺候，他自己能行。阿呆昨天生了一顿气，也想通了，婆婆不再是一个强势的家长，只是一个需要儿子供养照顾的老人，和她还有什么可理论的啊！ 而且是自己决心回婆家做月子，就应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两只眼睛都得闭上，犯病的话不说，心烦的事不听，否则就是自讨没趣了。 刚放亮，孩子又哭了起来，二姐好了伤疤忘了疼，说：“这孩子多好，一觉到天亮，隔壁那孩子真能哭，嚎了半宿。”三猛看了一下表，忍不住笑，“都折腾三回了，还不到四点呢，比人家也没强多少！” 第二天，阿靓和四猛早早跑来，阿靓还象模象样的帮着换尿布，抱着孩子爱不释手：“我真想亲亲他的小脸蛋啊！”四猛在一边大叫：“得，得，你这个大三阳，别传染我大侄儿！”阿靓脸一红，“三嫂都没害怕，把你吓成那样，我就是说说，能亲吗？”四猛说：“你那虎超的啥事干不出来啊，万一亲了呢，哼！”阿呆忙说：“哪有那么娇贵，四猛最爱瞎说！”“三嫂，赶明你们再生一个吧，把他给我们吧！”阿靓一脸认真的说。 阿呆笑而不答，心说，你三嫂哪有想生就生的本事啊，结婚三年，才生出一个来，再说，谁能舍得啊！”阿靓见阿呆不答，就笑：“我开玩笑呢，瞧把你吓的，真不够意思！不过，说是真的，我妈前几天想帮我领养一个小女孩，五岁了，四猛都同意了，我没干。。。”阿呆赶忙说：“你们才多大，着急领养别人的孩子干嘛呀，病好了再要来得及！”“她这个病我看是没好了！”四猛心烦的说。“都是你咒的，破嘴，三嫂，我先上班，呆会再来看你！”阿靓瞪了四猛一眼，出去了，四猛也闷闷不乐的跟走了。婆婆领着闹闹来了，说大嫂她妈生病了，今天不过来了。二姐把孩子递给她，“看看你大孙子吧，是不是比昨天又出息了？”她接过来咕哝着：“哎，我大孙子真象他爸啊，也象他爷，我们家就三猛象他爸，唉，他爷爷要是活着。。。” 闹闹不满的拍了她的腿一下：“奶，你说错了，我才是你大孙女呢，他是三孙子！”“是，是，这是我三孙儿！”婆婆这话一出，引得屋子里的人都笑起来。阿呆心说，人小就是受气啊，怎么我儿子就成了三孙子！ 上午时，阿呆家的亲戚闻讯都陆续赶到，大家都纷纷赞叹宝宝长的帅，阿呆听了当然喜上眉梢，婆婆也有点合不拢嘴了，不停的说：“这孩子象我们三猛，三猛象他爸。。。”听得阿呆又是好笑又是伤感，没有孩子之前，觉得和这个家毫无瓜葛，有了这孩子，就找到了一家人的感觉，一想到她就是孩子的奶奶，顿时感到亲近了许多！后来，婆婆看来探望的都是阿呆家的亲戚，不禁有点黯然，说大嫂生孩子时亲戚们送的鸡蛋一直吃了大半年，可如今连一个人影也不见。阿呆能想象出当年的热闹和婆婆的欢喜，虽然三猛家始终也不富裕，但在家族里一直很有威望，现在这样冷清，婆婆当然难过。阿呆就劝她，说自己平时和人家也没什么来往，现在人家不来也很正常。婆婆仍不住叹气，说人走茶凉啊，平时吃吃喝喝，大事小情都找你爸帮忙，如果门都不登了，真让人寒心啊！她从兜里掏出烟来，闹闹一把抢过去，说会呛到小弟弟，婆婆就说自己真是糊涂了，又嘱咐闹闹，以后你就有两个弟弟了，你们要好好相处啊，别学你爸爸他们那帮死鬼！闹闹懂事的点头，阿呆想，儿子和闹闹、淘淘确实是血肉相连的亲人啊，真希望他们能在未来的人生中相互扶持！ 雨一直在下，病房在北面，被子变得潮热难耐，想要动一动，又怕抻了刀口，又怕压了导尿管，躺在那里真是万分难受，阿呆真不知道这五六天要怎熬过去。 第四十一章 如果病房里总是人来人往，那住的不是产妇就是当官的，如果还喜气洋洋，那肯定是产房了。每天五点之前，妈妈就会赶来送小米粥，她总要笑眯眯的站在孩子的床边看上好半天，才回去给爸爸做饭。7点钟，大姐、婆婆会先后赶到，等到8点以后，老亲少友还有阿呆的同事都会前来看望。大家聚集在病房里有说有笑，当然话题都围绕着孩子展开，男孩、女孩、婆婆、媳妇，有喜悦也有辛酸，不知不觉就会痛诉起血泪史来。有一次同事说到激动处，居然冒出一句：“天下乌鸦一般黑，婆婆啥时也成不了妈，没有一个好的！” 阿呆眼见婆婆脸色变了，赶紧冲她使眼色，那人也发现走了嘴，忙夸孩子好看。婆婆听见夸孙子，脸色缓和起来，只是听到阿呆将孩子叫“嘟嘟”时，又不喜欢了，问啥时起的名子啊，怎么这样别嘴！阿呆笑，说他嘴总噘着，随口叫的，要是不好听，你再起一个！婆婆想了半天，先叫“胖胖”，又怕叫瘦了，又说叫“毛毛”又怕头发叫少了，想来想去没拿定主意，就说，还是叫你起的那个吧，叫，叫什么了？看我这记性！众人都笑：说现在的孩子不要说小名，就是大名也希奇古怪，“嘟嘟”挺好听的！ 二姐又累又困，别人叫她回去休息，她却总舍不得回去，坐在那里一劲夸孩子如何省事儿，如何可爱！到了晚上她的小外甥却一点面子不给，一宿总要折腾好多次，累得她筋疲力尽。阿呆叫三猛去买点水果，想着晚上让他和二姐吃点解解乏。二姐坚决不让，说自己家人，花那个钱干嘛。阿呆说怎么节省到这样，比护士小姐还会过日子了。 大家都笑起来，说别让护士小姐听见了，就不会笑给你看了。阿呆病房的护士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人，脾气很好，进屋就笑，只是每到吃饭时就会来问阿呆，你家的鸡蛋是本地的吧，本地鸡蛋香啊！阿呆就说，是啊，是啊，你要不嫌弃就拿两个吧。二姐马上识趣的给她拿两个，她乐呵呵的走了。看到水果也会问，是买的还是送的，阿呆就会说，是送的，吃不完。二姐当然又给她拿几个水果，她又乐呵呵的拿走了。不过，每次点滴换药的态度也特别好。 阿靓厌恶的说，她家里一点也不穷，就是爱点小便宜，原来在儿科了，儿科的护士嫌她丢脸，给调到妇产科了，这回可好了，谁家生了孩子会在乎几个鸡蛋啊，我看她现在比原来吃得又胖了！众人都笑，这可真是干啥吃啥，人家没有红包可收，要两个鸡蛋也不算腐败！ 二姐看三猛买回来不少水果，有点生气，说他们浪费，有那个钱不如给阿呆买点补品呢，又说她肯定不吃，三猛和阿呆暗吐舌头。睡到半夜，孩子哭了，阿呆醒了，二姐忙起身抱孩子，又叫，三猛啊，给我拿点啥吃吧，我现在只能睁开一只眼睛，另一只好象被粘住了，实在睁不开了。三猛忍着笑，递过一个苹果，说二姐太困了，你睡一会，我来哄吧！二姐赶紧咬了一口，说还是我哄，然后自己也笑，说大概是馋了，现在两只眼睛都睁开了。阿呆又是笑，又是叹，心里充满感激，人在需要照顾时才会更感觉到亲人的重要！ 终于盼到了出院那天，阿呆的刀口愈合得不好，有一针没有拆线，医生建议再多住一天，但是阿呆坚决不住了，实在是太劳累人了。大夫给开了药，让回家再静点两天，消炎。妈妈一大早就赶来，悄悄嘱咐她回去后不管婆婆怎么样都不要计较，还说对老人就得担待点，再说又是人家伺候你，什么事忍一忍就过去了！ 阿呆说，三猛会做饭，我不想让她照顾，怪难为情的。妈妈就说，这几天就看出来了，你婆婆真心喜欢孩子，对你也蛮好的，过去的事就过去吧，真亲还恼不过百日呢，何况本来就是一家人。阿呆说，你放心吧，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不就一个月嘛，不会有什么事的。妈妈又再三端详了外孙儿半天，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那天风和日丽，婆婆却非叫阿呆穿上棉大衣，三猛笑：“没这么严重吧！”“婆婆瞪眼：“你知道啥？得了产后风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大嫂坐月子时就受了风，那罪遭的，别提了！”阿呆半信半疑：“真有产后风啊？”婆婆激动起来：“咋没有啊，你大嫂那时全身疼，手脚发麻，吃啥药都不管用，后来连鸡粪水都喝了！”“鸡粪，喝鸡粪水？”阿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是鸡粪，倒霉呗，非得了那个病！”大嫂苦着脸说，那天孩子的尿布没了，她叫了几声没人，就自己下床去取，下楼时过道里吹来一阵冷风，当时就打了一个机灵，后来就得了产生风。婆婆说，那时家大人多我也管不过来呀，让你大哥照顾，他又不上心，成天往外跑，你大嫂的罪真是没少糟，那些年。。。大嫂说，都过去的事儿了，提它干啥，收拾收拾快回家吧！ 阿呆这一惊非同小可，姐姐们也慌了神，立刻给阿呆武装到牙齿，穿着大衣，蒙着头巾，连脚上也套上了塑料袋，婆家和娘家人加在一起七八个，前呼后拥的上了车。想是婆婆早就在街坊邻居里炫耀了一翻，阿呆一进门就看见邻居大妈大婶大姐大妹的围了一屋子，你看看耳朵，他瞧瞧鼻子，啧啧称赞，喜得婆婆合不拢嘴，这时一个抱着孩子的小媳妇，大惊小怪地说：“哎呀，原来这么小啊，怎么还有点黄呢！”阿呆寻声看去，她怀里的孩子果然又白又胖，手舞足蹈的，不由羡慕得口水快下来了！旁边就有人笑：“这孩子竟说笑话，你家孩子都七八个月了，人家才七八天，能比吗？”那小媳妇悻悻而去。 婆婆满脸不高兴，对阿呆说：“别理她，哪有这么说话的，他们家孩子小时候我也不是没看过，又干又瘦，哪能和咱家的比！”阿呆仔细端详了孩子一会，“妈，我发现他没有原来胖了，真有点黄呢！”婆婆扒在孩子脸上瞅了半天：“没事，几天就好了，孩子小时都这样！ 这时大嫂走了过来，拿起孩子的小手小脚认真看了一通，沉吟着：“没事吧，不过，加点小心也好！”阿呆有点心慌，问：“闹闹小时候不黄吗？”大嫂说：“也黄吧，但是一两天就好了，多观察吧，应该没事！”大嫂出去后，婆婆道：“我才想起来，你大嫂她妹子原来也生个小子，就是全身变黄，几天就扔了。。。”“扔哪去了？”阿呆好奇的问。“唉，就是--死了！”“啊！”阿呆大吃一惊，感觉眼睛也模糊起来，再看孩子的脸不但黄而且绿了，不由得惊叫起来，三猛闻声进来，先埋怨阿呆大惊小怪，可是他瞧了半天，也变成了色盲，说怎么看着脸色确实比昨天暗了，然后不等阿呆说话，自己就气喘嘘嘘的跑去找来了大夫。 第四十二章 大夫来了，做了认真的检查，说是新生儿生理性黄疸，过几天就会好了，不用诊治，阿呆稍稍放了心。当晚，阿呆第一次挨孩子睡下了，紧张得不象样子，好不容易睡着，又梦见孩子变成了鸡崽儿，趴在手掌上直打蔫儿，她急得哭醒了，看见儿子好好的睡在一边，噘着尖尖的小嘴儿，模样还真象一只小鸡崽儿。 阿呆轻轻的摸了摸他，真怕鸡崽儿是真的，孩子是假的。孩子对于父母来说真是比生命还重要。三猛对于公公婆婆也是这样！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只是当父母的数落孩子不懂事不孝顺不感恩时，是否想过他曾经给自己带来的希望和快乐呢？生孩子本身就是自讨苦吃又自得起乐的事情啊！ “嘟嘟”大概也知道回了家，所以睡得很安稳，夜里只起来醒了两次，吃饱了又睡了。第二天一大早儿嫂子来了，进屋就慌忙的先看了看孩子，然后才说昨天少说一句话，忘记让你把孩子垫高一些了，就怕你这个“大觉迷”压到孩子啊！阿呆说自己离得挺远呢，碰不到。嫂子也笑了，说当妈了，自己就精神了，以后不用惦记了。 婆婆跟过来，和嫂子拉家长，嫂子又大大的恭维了婆婆一番，婆婆很高兴，也一劲夸嫂子通情达理。阿呆和嫂子的感情是极好的，听了当然高兴，但也暗自好笑，媳妇都是人家的好，别人还总说自己一看就是好儿媳呢，可自己总是做得一团糟啊！ 开始三猛要自己做饭，但是被妈妈赶了回来，一日三餐都是她来弄，饭好了，还要亲自端过来，等阿呆吃完，再把碗筷收拾走了。阿呆非常过意不去，想想婆婆能做到这样真是不容易，到底是一家人，打折了骨头连着筋啊！ 不过，阿呆担心的事情也发生了，开始几天婆婆一直气闷的说从前的种种是非，抱怨自己命不好，生了四个儿子落得现在没人心疼。三猛当然不敢搭腔，阿呆也不敢接茬儿，任婆婆倒苦水。后来婆婆见孙子实在可爱，也改嘴说，男的女的小时候都招人爱，大了就不听爹妈的了，唉！又想起孩子没见到爷爷，不由得伤心落泪。阿呆只能字斟句琢的劝解，生怕哪句不当引起麻烦。 再后来，婆婆就凄凄艾艾的说自己从前带孩子的辛苦，说一直有了三猛，公公还在外地当兵，她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又要种地，又要照顾三猛多病的爷爷，生活十分艰难。有一回大猛高烧不退，她求邻居帮忙照看二猛和三猛，自己坐着马车抱着大猛去看病，结果才走到半路，后面又有车追上来，二猛和三猛一个哇哇大叫，一个脸色发青，原来二猛在家一屁股坐进汤盆里，烫坏了，三猛也发起烧来，差点抽了疯。她当时看着三个东倒西歪的孩子，真是欲哭无泪。后来公公提前转业，因为不服从分配还差点受处分。每提起这些，婆婆就咬牙，为了这几个崽子，我们可吃尽了苦头啊！阿呆心想，因为你们这个家儿子，我们也没少吃苦啊，唉！ 阿呆很快发现，大嫂就是“电门”一涉及她婆婆就激动，总觉得阿呆他们误解了大嫂，阿呆就时不时称赞大嫂几句，婆婆立刻和言乐色起来，引得阿呆忍不住暗中感叹，大嫂和婆婆能相处到这种程度也是一种缘分，如果他们以后总能这样一团和气，那真是好事一桩哪！ 有时大嫂也会送饭过来，这让阿呆很不安，她总要拉大嫂坐一会，大嫂就说怕闹闹过来，闹闹果然就跟过来，不过，她是那种很乖巧的孩子，只在一边小心的看，并不会上去逗弄，这让阿呆很安心。看见阿呆抱“嘟嘟”，“闹闹”也会坐在大嫂的怀里撒娇，在阿呆印象中这种情况不多见，闹闹从小就跟着奶奶长大，大嫂又不是对孩子很有耐心的人，所以闹闹平时跟妈妈不太亲近。 大嫂不无伤感的说起一些往事，这种时候以前很少，她一向不拉家长，不说闲话，不怒自威，她好象并不是家里的媳妇，而且是家里的女儿，做什么都是天经地仪，做什么都理所当然。而阿呆外来人的感觉很强烈。 大嫂说“闹闹”也是结婚第三年才生的，当时也吃了许多药，还去省医院看过病。又说带“闹闹”时肚子大得很，亲戚们都猜是双胞胎，那时愁得要命，生下来怎么养活啊！她虽然在说愁，但阿呆仍能感觉出她当时的喜悦。后来孩子生下来却小得可怜，她问“嘟嘟”生下来是称没称。阿呆说称了，有八斤。大嫂苦笑，说闹闹才五斤八两，又瘦又小，又说那时人傻啊，也不知道营养，怀孕时就想吃倭瓜、土豆。 婆婆接茬了，说那时家里人多，你大嫂一点特殊的东西没吃，孩子哪能胖啊！大嫂又说，当时家里又租学生、又种地，怀孕七个月时，她还得做饭，肚子大了，弯不下腰，就跪在地上引火。。。说着她的眼泪淌下来了。弄得阿呆很慌张，一劲感慨，你们当大的真是吃苦受累了。 大嫂又说起很多事情，尤其自豪是，全家都下乡割地去了，她一个人在家里买了好几百斤辣椒，一个个串起来来，挂得墙上、阳台到处都是，家里人回来时，房前屋后一片火红。三猛家不但喜欢吃辣椒，而且喜欢用辣椒做朝鲜咸菜，所以辣椒是全家的最爱。可以想见当时大家对大嫂肯定大加赞扬，而且据说后来辣椒长了价，那些辣椒省了好几百地钱。。。 婆婆在旁边感叹，你大嫂干啥象啥，这些年，里里外外全是她张罗。阿呆也赶忙称赞，这一次是由衷的，大嫂过日子是没跳的，她连鞋垫都永远洗得雪白，而阿呆经常把三猛的袜子洗得一只红，一只绿！ 大嫂叹气，说那时感觉日子过得有劲啊，总想帮着他们几个娶上媳妇，总想家里快点好起来，哪想到现在还是这样穷，又说最后那年种地本来是丰收年，那稻子长得可好了。。。 婆婆眼泪也下来了，说阿俐呀，你别说了，听了心难受，长得再好有啥用，还不让你爸给赔了，你们的累白挨了，钱也陪了，唉，家里亏欠你啊！ 阿呆终于明白公公婆婆推举大嫂的原因了，大嫂能干又会处事，为家里出了不少力，家里欠了人家的钱，当老的就总想为大媳妇争个一席之地，让她心里平衡平衡，可是阿呆她们几个刚刚过门，怎么能知道这里面的曲折，只知道自己不被家里认可，一个个都心恢意冷。 而且那时大嫂的心情一定是坏透了，所以脾气也特别急，每天早上起来不是训大猛就是骂“闹闹”，有时连婆婆也一起数落。阿呆那时每天屏住呼吸，装聋做哑。这样公公婆婆还一劲夸大儿媳能干、懂事、大量。。。阿呆她们当然心里不服气了，懦弱者就会敬而远之，勇敢者就会反抗，所以家里总是吵闹不休。 不过大嫂和阿呆始终还算和谐，大嫂要强，事事都要听个好，阿呆内敛，惯于随声附和，即使后来有了种种矛盾，也只是放在心里，没有当面冲突。现在一想，也对了，当时若真吵起来，现在该难为情啊！ 三猛见老妈态度越来越和蔼，阿呆的娘家人一天也总要来看几次，不由得大放宽心，白天就常常溜出去放风。婆婆做好饭后，有时会去菜园忙活，有时会去门口和邻居聊天，听到孩子哭闹才会回来。 有一天，阿呆手头的尿布用完了，眼看外面晾干尿布在风中招摇，就是不能去取，心里好不着急，想喊婆婆又怕吓到孩子，唉，一个人不能动真是烦恼。幸好这时门开了，大嫂探进头，“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啊？”阿呆如遇救星，“大嫂，尿布没了，这个三猛，成天往外跑！”大嫂就去外面拿回了尿布，还把脏的拿出去洗了，阿呆再三阻止，又是感激又是过意不去，心想欠了人家这样大的人情，一定得想办法补报一下，至少满月后得给“闹闹”买点什么表示表示。 第四十三章 阿呆做月子时，电视上正播出一个记录新生儿成长的片子，那个宝宝刚出生几天就穿上衣裤，用着很高级的尿不湿，看起来非常舒服！自己的孩子呢，垫上尿布后小手小脚还要用布带捆扎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小棕子，一动不能动，感觉他特别累啊。阿呆试着松开他，发现也有问题，东屋的房子已经租出去，虽然做饭的妇人很加小心，但也难免发出“乒乓”的声音，孩子一惊一乍，睡不安稳，所以还得捆起来。再看电视里的妈妈象正常人一样吃饭、活动，满面春风，好不羡慕，只是因为“鸡粪水”事件在前， 阿呆可不想以身犯险，所以非常严格地按照传统的方式做月子，不开窗，不开门，不洗澡，不梳头，不运动，少看电视，少看书，日子过得着实枯燥。 这天阿呆正发闷，二嫂推门进来，她不由得一阵惊喜，二嫂歉意的说乡下正忙，都没时间来看她，刚才进了货，还有两个小时发车，就跑回来看阿呆。阿呆说，有生意做就好啊，我挺好的，不用惦记。二嫂盘腿坐在炕上，手脚利落的给孩子换了尿布，然后抱起来轻拍着，一劲惊叹又胖了，更漂亮了，还情不自禁顶顶他的脑门儿，动动他的小嘴儿，说今天自己偷偷出来的，“淘淘”总吵着要找小弟弟玩，家里擦脸的“奶液”上有个胖孩子的头像，他说是小弟弟，奶液用完了，瓶子还不许扔。 阿呆又是笑又是感慨，小孩儿的心真象水晶一样透明啊！二嫂悄悄问阿呆，婆婆态度怎么样，说不说没用的话。阿呆说，苦肯定是要诉的，态度还挺好。二嫂说，那就好，你学聪明点，别象我那么爱较真儿，没准以后她能帮忙哄孩子呢。 阿呆说，我可没敢想过，已经分家了，她哄孩子还要拖累大嫂，很复杂的。我妈要是带不了，就送托儿所去，我不会强求，惹得大家都不高兴。二嫂说，你考虑的也对，只要你想开了，不生气就行，就一个孩子咱们怎么也养大了。阿呆点头，二嫂又笑叹，不过，我可告诉你啊，人家的孩子就是人家的，如果老太太要哄，你也别赌志气，哄不哄到时人家也是奶奶。“淘淘”这么多天没见到奶奶了，一提起来，还“我奶”“我奶”叫得可亲了，血缘这个东西，我可服气了！ 正说着，婆婆进来了，看见二嫂不禁楞了一下，问，阿妍回来了，今天走不走啊？阿妍说现在正忙呢，一会就得走。听阿妍问阿呆胃口好不好，奶够不够。婆婆插嘴说，吃得太少，一顿连两个鸡蛋都吃不下，我记得你那时能吃十多个呢！阿妍叫起来，妈可真能瞎说，我哪吃过那么多啊，再说当时都是二猛做饭，你怎么知道的？婆婆说，是吗，我记得你饭量很好---你大嫂那时我也没伺候啊，那时家里事儿多，我能忙过来，没吃就没吃吧，咋还瞎说了！ 阿呆忙拉二嫂衣角，二嫂看了看阿呆又笑了，这老太太，一句话都不让着，我不是说急了吗，当时的确吃不下，你忘了，“淘淘”的奶水都不够吃。婆婆说，你爱生气，一生气奶就不够吃了。二嫂说，得了，我可不和你说了，谁没事儿爱生气了，过去的事儿不提了。 二嫂下了炕，看门底下的缝隙很大，怕阿呆受风，就回楼上找了一块旧毡子，剪成长条，掩在了门下，又嘱咐阿呆好好静养，说自己赶时间就走了。婆婆就对阿呆说，看看，这是又生气了，没吃那么多就没吃呗，还不行我记错了？当老的咋都没好啊！阿呆赶紧劝，说二嫂一来就说时间紧，乡下现在正是忙的时候呢！又说了“淘淘”想念她的话，婆婆眼圈红了，说我也想他啊，自己的孙男弟女能不惦记吗，你二嫂说我没哄，我怎么没哄，我成天抱着你也看见了，我是说过不喜欢小子了，那是气话，我自己四个儿子闹烦了，也不是不喜欢 “淘淘”啊！不知道他现在长多高了，胖了没有，刚才还忘问了。。。说着抹起了眼泪。阿呆又好一顿劝，她才慢慢止住伤心。 头两周宝宝还非常省事，吃了睡，睡了吃，娘家人都宽慰地说，阿呆有福啊，孩子不闹，大人才能恢复得好，每次离开时她们都会自豪地说：“我们回去了，让你儿子陪你吧！”阿呆就静静的看着这个小人，他真的很乖啊，只有尿了或者饿了才会哭上几声，大多时候都张着大而纯净的眼睛亲切的看着妈妈，阿呆相信他是有思想的，他会感到开心也会觉得委屈，他的脑海里一定有很多有趣的想法，只是不能说不能动而矣。所以自己一定要时时刻刻守护他，不能让他受半点委屈。阿呆觉得自己能读懂他，心思已全部被他的一颦一笑所牵系，全然忘记了外面已是一个繁花烂漫的世界。 但是有一天，阿呆感觉孩子不睡大觉了，看他醒了阿呆就想抱，婆婆就慌忙拦阻，说孩子抱淘了，你以后遭罪，小孩子哭几声是消化食儿呢，不碍事。婆婆在跟前，阿呆就只好忍着，婆婆不在的时候，孩子一动她就伸手抱起来，而这时候婆婆经常会及时出现，埋怨阿呆太惯孩子，让以后哄的人挨累。如此几次，弄得阿呆每次抱孩子都要先向窗外，门口张望一通，然后再伸手，象做小偷一样。后来了阿呆发现，原来是孩子的鼻子通气不畅，所以睡觉不太踏实。还是在医院的时候，大夫就出了个偏方，用苍耳熬水，然后在鼻子孔前点上一两滴，孩子一打喷嚏鼻垢就出来了。回到家后，婆婆说，熬苍耳太费事，用奶汤湿呼一下，或者点一两香油也行，还亲手给阿呆示范一下，并把剩下香油的放在了屋里。点上香油后，孩子一开始还扭来扭去，过了一会果然安静多了。 找到了病根，阿呆发现自己也做下了病根，每时每刻都忍不住想向孩子的鼻孔看，只要里面有一点东西，或者有一点呼吸不畅，就感觉自己也心里发堵。一天，她发现宝宝的鼻子又有点鼻垢，就拿来香油向孩子的鼻孔点了一点，孩子没有反应，可能是太少了，阿呆又点了几滴。可是孩子却突然手抓脚蹬起来，阿呆吓傻了，赶紧抱起来用手拍，孩子小脸通红，闭着眼睛，气也不喘，阿呆抱着他跳到地上，一边晃一边喊：“妈，妈，你快来，快来呀！”婆婆闻声破门而入，惊慌的问：“咋了，咋了！”阿呆声都变了，“他，他不喘气了，我给他点了香油！”“香油啊，是不是呛到了？”婆婆接过孩子，一看孩子真不喘气了，吓得也变了脸，立着抱起来，不停的拍后背。一听到呛到，阿呆缓过点神来，一把接过孩子，对着他鼻子猛吸了一口，婆婆满脸怒气，“这时候你就别亲了！”孩子哇的哭出来，阿呆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婆婆抹了一把汗：“可算喘气了，吓死人了，是香油的味熏到了！你肯定点多了，要是一滴两滴根本没事！”阿呆吓得几天不敢看孩子的鼻孔，但又总觉得孩子憋得慌，自己难受得坐卧不宁。 第四十四章 阿呆怀疑自己得了产后抑郁症，她总觉得孩子的鼻子不通畅，他睡觉不踏实总是小声 “吭哧”，一听孩子的呼吸有点粗重，阿呆立刻就感觉喘不上气来。 她忍不住和婆婆讨主意，婆婆说小孩子不能总捅鼻子，一旦碰坏，落下了病根就麻烦了，又说只要吃奶时不憋气就没事儿。但是她受不了，她管不了自己。有一天她看到孩子又有一大块鼻垢时，忍不住又点了几滴香油，孩子又是满脸通红，大气不喘，阿呆又吓得叫喊连天，婆婆这次狠狠的埋怨了她一通，并且把香油也拿走了！ 她感觉快受不了，就和三猛说：“我是不是得精神病了，我怎么总想动孩子的鼻子啊！”三猛奇怪地看着她，“你怎么了？没人在的时候你怎么弄我儿子了，要不怎么这样内疚？”阿呆的确感到内疚，可又控制不住自己，心里象钻进了鬼，无时无刻不在倾听孩子的呼吸，听着听着自己也不会呼吸了！ 但她不敢再点香油，就试着用棉签捅，开始儿子还很配合，可是几次之后，他的小鼻子一碰到棉签就会来回扭动，还会大声哭喊，阿呆就会惊慌失措，好象是一个被捉了现行的逃犯。她开始害怕单独和儿子在一起了，因为那时她总是不由自主的想动他的鼻子，三猛警告她，再这样随便乱动，孩子会得鼻炎。阿呆仿佛已经看到儿子得了鼻炎吸着鼻涕的样子，自责得一踏糊涂。 她甚至想起妈妈讲过的一件往事，说老家有个疯女人，生了个白胖小子，可是一犯病就把孩子抱到太阳下去晒，谁劝不听，后来把孩子折磨死了。她想孩子，看见什么都说是她的孩子，有一回阿呆家杀了一只鸭子，刚褪完毛，她见了，抢了就跑，就说是她家的孩子，然后天天搂着抱着，最后鸭子臭了，她又跑来了，“啪”的扔到了锅里，说阿呆妈妈欺负她，竟然给一只臭鸭子。阿呆小时还觉得好笑，现在、却觉得辛酸。一个失去孩子妈妈可怎么活下去啊！ 她知道自己陷入了误区，儿子的鼻子已经快把她折磨疯了，无法停止的关注，让她害怕自己会伤害儿子。她想，儿子啊，什么时候你能自己擦鼻子，那该多好啊！终于有一天，阿呆无师自通的用嘴吸了一下儿子的鼻子，结果鼻垢一下子出来了，儿子的鼻子通畅了。阿呆为自己的好办法欢呼雀跃，虽然她用嘴吸时，儿子还会扭，还会哭，便肯定不会再伤到他的鼻子。 阿呆忍不住向家人炫耀，别人都嫌恶的咧着嘴，她却得意得眉飞色舞。而恰在此这时她看到了池莉的小说《怎么爱你都不够》里面也提到用嘴吸鼻垢的事情，更加找到了理论依据，看看，连著名作家都是这么做的，而且她学医的出身呢，我多不容易啊，她第一次觉得自己了不起，每次帮儿子弄出鼻垢她都忍不信要欣赏一番，不顾别人恶心得要吐。她的鼻垢情结终于得以缓解，可是她仍紧张的守在儿子身边，生怕他受一点委屈，因为人在小的时候真太软弱无力了，除了哭笑和吃喝，面对任何微小的伤害都只对无奈的承受。 那天阿呆醒来，突然发现孩子脸上有个小包，而且还有一滴小血珠，顿时又是心疼又是生气，看来屋里进蚊子了，而且那只该死的蚊子还吸了不少血，以至于还轻狂得吐出了一滴血。她怒气冲冲的满屋找，可是就是看不到蚊子的影子，于是把三猛也推醒，他正睡得稀里糊涂，听到儿子受了这样的委屈，也不肯怠慢，墙角床边的一通翻找，终于在窗台旁边找到一只，阿呆愤愤的将他拍个稀巴烂，又觉得它太干瘪，不象肇事凶手，怕孩子再被叮，索性不再关灯，和三猛换班睡觉，专等蚊子来自投罗网。 只是那只又可恨又聪明的蚊子，再没露面，害得阿呆第二天差点黑了眼圈。后来抓蚊子，又成了阿呆的新职业，每天睡觉前，她都要将屋子仔仔细细找上一遍，实在找不到时，就勒令三猛和她一起不盖被子，露出胳膊和腿来喂蚊子，省得儿子被咬，三猛非常大方的露出很多肉来，可是蚊子却很少叮他，只咬阿呆和儿子，这让她十分气愤，恍惚想起，人有说过，蚊子专门喜欢某一种血型的人。 婆婆听说后，笑了一阵，又感叹，现在你们有儿子了，知道当爹妈的心思了吧，猫养猫疼，狗养狗疼，他们几个都是我养的，我哪个能不疼？老三他们一个个都认为我偏向你大嫂，我一个老太太有什么好处给她呀，就是儿子大了，翅膀也硬了，拿老的不当回事了，唉，你爸他一蹬腿走了，可把我坑苦了。我六岁就没妈同，踩着凳子做饭，当了一辈子锅台转，好不容易盼你们结婚了，又变成孤苦伶仃民，你大嫂伺候死了你爸，我都欠人家人情，将来我不能动了，说啥也不能劳动人家了，到时候我去养老院，我。。。 阿呆硬着头皮听着了一会，就劝，别说上不上养老院的事儿了，四个儿子呢，不能让你老来没靠，现在你身体好，怎么开心就怎么过吧，不管我们有没有钱，就剩一个老人了，也能养得起，等到你真需要照顾时，我们不能全推给大嫂，到时轮班也好，出钱也好，肯定把你照顾好了。现在你既然和我大嫂在一起，就把她当成女儿吧， 这样她说什么你也不会沉心了！ 婆婆点头，你大嫂心是真好，就是脾气暴，也是生活操劳的。阿呆说，人家都说一分脾气一分活，大嫂干活麻利，脾气急点也难免，不是对你有成见，老人和儿女在一起，就得心胸开阔，你要是有女儿了就会知道，女儿也惹妈妈生气的。 婆婆垂泪，我没那个命啊，要是有个姑娘，还能陪我说说话。。。阿呆自悔又说错了话，赶紧岔开话，问起三猛小时候的事儿，婆婆拍着大腿说，唉，那时的孩子也遭罪，他们哥儿四个，一个才大一两岁，我能娇惯得起吗？何别说蚊子咬，就是狗咬了一口也没有人管啊！又问阿呆看没看到三猛脖子后面的那个疤，说他小时候脖子上长了一个疥子，总也不好，得天天哭闹，又没钱去看，她一狠心，拿起镰刀来，一下子割破了。。。后来还真好了，就是落了下疤。阿呆听得冷汗直冒，问三猛还记不记得这件事情了，三猛摸着脖子笑道，好象有点印象，当时正哭呢，我妈一刀就下去了，还是我妈有远见哪，知道我现在不会听她的话了，当时就不想要我了，呵呵！ 第四十五章 终于盼到了满月，一大早阿呆就收拾好大包小包，又跑到附近的食杂店给婆婆和闹闹买了些吃的，大嫂笑道：这回能走了，可闷坏了吧。婆婆就说：“今天不能走，人家说生小子都要多坐一天月子，要不，孩子长大了不出头！”阿呆不好争辩，只好打电话，说明天回去。二姐那头已经预备好了车来接她，不提防兜头一盆冷水，立刻有点不高兴了，说明天可没车了，自己打车回来吧。人就是这样，希望越近时反而觉得越难捱，这一天把阿呆急得坐立不安，擦了玻璃又洗了衣服，还是觉得时间漫长。 第二天二姐还是忍不住来接，告别时，婆婆有点黯然，阿呆就安慰她，过几天就回来了，婆婆苦笑，他姥姥能舍得吗？你们觉得哪里好就在哪里呆吧！阿呆如出笼的小鸟，竟有了飞翔的感觉。到了娘家，宝宝立刻从你的手里传到他的手里，这个说胖了，那个说白了，那个又说你什么眼神啊，明明是黑了。阿呆站在一旁只是笑。到了吃饭时妈妈就说，你先吃去吧，我看着。哎，当妈妈的感觉真幸福，可是当孩子的感觉更舒服啊！ 阿呆踏踏实实的吃了顿饭，到了孩子睡觉的时候就发现了问题，因为阿呆的两个姐夫都特别喜欢孩子，可是他们逗弄孩子的方式真是让人担心，一会这个举起来，一会那个又扔几下，孩子明明困了也要弄醒，开始阿呆不好意思说，就求助的看着两个姐姐，姐姐们就上前赶他们走，可那两个根本赶不走，还有两个小外甥，一看到小弟弟回来了，又是好奇，又是喜欢，好象还有点嫉妒，跟在一旁，你扯腿他拽胳膊，吓得阿呆心突突的跳，只能连哄带劝，一步也不敢离开。 阿呆家里特别合气，姐妹几个结婚后，也都基本上没离开娘家，天天腻在一起，三猛和两个姐夫也处得很混合，可是两个姐夫对小孩子的热情实在让人受不了。姐姐家孩子小的时候也是这样，睡觉、吃饭都会被弄醒弄哭，孩子小本来就累人，他们再一掺和就更辛苦、心烦了，恨不能变成袋鼠，把孩子装在育儿袋里才安心。 尽管阿呆不胜烦恼，但还是在妈妈家一天天的住下去，因为累是累。心里还是轻松的。伺候小孩子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宝宝是个很健康的孩子，可也是小麻烦不断。他的肚子总是不好，六月份外面已经很热了，可是只要抱出去溜达一趟，孩子大便时就会有沫沫，妈妈说是灌肚子里风了，阿呆遂不敢抱他出门，可是不抱出去他的肚子还是不好，拉出来象油一样的东西，大夫说，是因为他对妈妈的奶水有点适应，不好治。好在他虽然拉肚子，可还是强强壮壮，也不太哭闹，这让阿呆心里稍安。虽然满了月，但阿呆每天除晾晒被子、衣物，其余时间都是呆在屋子里。醒着要看，睡了也要看，怕蚊子，苍蝇，或者两个姨夫跑来捣乱。转眼宝宝到了百天，阿呆抱出去一称，我的天，竟然长大的十八斤。带他去照相时，别人都不信，都说有六七个月的孩子大了。 阿呆正在为儿子的茁壮成长而欢欣雀跃时，烦恼又来了，宝宝的脑袋睡偏了！以前北方人非常讲究“睡脑袋”---就是把后脑勺睡得扁扁才算好看，后来也不太注意这个了。阿呆倒没想把孩子的脑袋睡扁，但是也没想到宝宝的脑袋会睡偏了，而偏得非常严重，以至于从后面一看，就象削去一半似的，非常难看。再出门时阿呆总给他带个小帽子，要不别人总是先夸赞，这孩子真可爱呀，然后就会“呀”的一声，大呼怎么把脑袋睡成这样了。 阿呆又惭愧，又着急，以前婆婆提醒过她，说让她不要总睡在孩子的一面，要来回换，孩子总会向着妈妈的方向转头，时间长了就会长偏的。阿呆自责得要命，妈妈就安慰她说，慢慢会长出来的，现在注意还来得及。阿呆就每天都盯着宝宝的后脑勺，希望他有一天能象气球一样鼓起来。但是一直到回婆家时，还是偏得很厉害。 婆婆再看到孙子时，见孙子出息得又白又胖，乐得嘴也闭不上了，可是一个邻居眼尖，说孩子的头睡偏了，婆婆一看，立刻把阿呆好顿埋怨，说告诉你多少次了，这样多难看啊，唉！阿呆也好不烦恼。婆婆家比娘家要清静许多，但阿呆很快又感到别扭了。 因为第二天阿呆还没起来，婆婆就来叫门，说你大嫂把饭都做好了，一起吃吧！阿呆诚惶诚恐，连连推辞，但大嫂执意邀请。阿呆只好过去了，但吃得很不自在，好好的一个人蹭人家饭吃，这得欠人家多大亏情啊！第二天阿呆特意起个大早，可是还是没有早过大嫂，大嫂说，孩子那么小，一起吃算了，别见外了。 阿呆又是感动又是不安，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得到大嫂如此厚爱，也不知道将来怎么回报。只好抢着买米买菜，怕人家既受了累又搭了钱，过日子谁都不容易，怎么好拖累人家啊！大嫂对阿呆他们和和气气，但和婆婆有时会口角，婆婆有时也会伤心落泪，说你大嫂原来不是这样的人，现在脾气咋变得这么大啊！ 阿呆说，大嫂就是急脾气，不是冲你的，又是单位又是家务她烦心的事儿多，你别往心里去了。婆婆就说，也是啊，从进了咱们家的门儿，你大嫂就没享着一点儿福，洗衣、做饭、收拾屋子，样样抢着干，咱们家一帮鬼头，让我从小惯坏了，从来不干家务，他们的衣服你大嫂都抢着洗，你大嫂。。。婆婆说着自己就把自己劝好了。 阿呆忍不住苦笑，婆婆对大嫂的为人处事、持家能力是打心眼里佩服的。大嫂也深知什么话该怎么说，任何时候都有理有据，让婆婆不得不服，她们拌嘴也是一种沟通，如果自己和婆婆在一起可能就不会是这样的情形了。 住了些日子，阿呆实在不好意思了，决定还是再回妈妈家，毕竟在娘家蹭饭，心里还踏实点。临走时，婆婆说，阿呆啊，你妈妈年纪大了，手眼都上不去了，孩子还得自己多照看，就一个孩子，再累能怎么样？想当初三猛他们四个，一个比一个就在一岁，我还要做饭种地呢，不也都带大了。唉，小时盼大了，大了怎么样，一个个看我不烦别人，伤心哪。。。婆婆说着又抹起来了眼泪。阿呆只得好言相劝，不是心烦，就是心粗，男孩子都是一样。 大嫂出来了，看见婆婆的样子不禁埋怨：“这又是怎么了，用不上几天就回来了，还哭上了，不怕人家笑话啊！”婆婆说：“我可不是想，一个小臭孩儿有什么想，人家有爹有妈的，我操啥心啊，我是想起那四个鬼就生气啊，什么时候理解当爹妈的苦心啊！ 第四十六章 阿呆再回来时，妈妈家自然又是列队欢迎，只是姐夫们的热情依旧，总把孩子丢来扔去。小外甥们的好奇依旧，一有时间就围着小弟弟叽叽喳喳，动手动脚，就象孙悟空守着人参果，口水直流的样子让阿呆很不安。生怕一不留神儿子就给他们吞下去！ 不过，儿子也不是省油灯，很快就倒学会了自卫和报复，有一天他二姨夫刚凑过来，儿子“唰”的喷出一股“温泉”，不偏不正浇了他一脸，二姐大笑，活该呀，真是活该！大姐夫也难逃惩罚，那天一进屋就抢过孩子，又拍又搂，儿子大哭着拉了他一身屎，大姐也笑，活该呀，活该，谁让你成天搓磨人家孩子！ 妈妈总是劝，家大人多就是这样，小心看着点吧，你两个姐夫都是猴脾气，对自己的孩子也是那样，你大姐家的孩子刚生下来几天，你大姐夫就举来举去，一下子受了惊，差点抽了疯，后来才不敢了。两个姐姐当然帮着阿呆管姐夫，有时甚至为这事情吵起来，可是姐夫们生了两天气，第三天又会照常来逗孩子，小外甥们也趁机搅闹，吃顿饭都得鸡飞狗跳，跟唱戏一样热闹。 阿呆就和三猛慨叹，没自己的家真是不行啊，没有自己的空间，日子过得累啊。三猛一听立刻要回去，他对自己家的感觉可是蛮好的，妈妈的唠叨，嫂子的脾气对他来说都习以为常了。阿呆当然还是找种种理由住下来，因为一想到回去蹭人家的饭，心里就不坦然。她暗暗发誓，孩子上学之前，一定要买自己的房子，让他有自己的书房、卧室，好好学习，好好生活，把他培养成一个小绅士。 这一天，大的小的都不在家，大姐说，趁现在清静，我领你上街逛逛，看有没有合适的衣服。阿呆生完孩子，比原来胖了一点，裤子穿上后都紧紧的箍在身上，不好看也不舒服。不过，她又觉得自己一定还会再瘦一些，如果现在买肥了，以后穿不了，岂不是又浪费了！大姐埋怨，你也太会过日子了，就会在自己身上算计，马上就休完产假了，不能弄得太狼狈啊。阿呆还是犹豫，说家里还有“饥荒”呢，还买这买那的，心里总也不踏实啊。大姐叹气，人家象你这个年龄都打扮得象花儿似的，你买件衣服还得想来想去，过了青春还上哪去找青春啊！有“饥荒”也得过日子啊，也不能不吃不喝不穿衣服吧。 然后不由分说拉着她去了商店，可到了那里，阿呆看什么都贵，买什么都觉得不值得。大姐气乐了，拉你出来也没想让你花钱，今天我给你买，将来你有钱了，再给我买好的。阿呆再三推辞，但是拗不过大姐，只好挑便宜的买了一件短袖和一条牛仔裤。走到婴儿用品前，她的眼睛怎么也离不得离开了，看这个也漂亮，那个也可爱，姐姐说，人一当妈妈，心里就没有自己了，你儿子才多大啊，穿衣服的时候在后头呢，你还是先顾自己吧。 后来阿呆给宝宝买了一些卡片和画报，姐姐笑，才几个月啊，你就让他学习，真自己以为生了个神童啊！阿呆笑而不答，在每个父母心里自己的孩子都是神童。买完东西，阿呆飞奔回家，生怕一进来就听见儿子的哭声，可是屋子里静悄悄的，小的光腚光膀，睡得伸腿流涎，老的依着墙而坐，前仰后合。幸福的感觉刹时充满了阿呆的心田，眼泪也不知不觉的落下来。 阿呆把那些画报挂在墙上，天天指给儿子念“熊猫---熊猫，孔雀---孔雀。。。”儿子有时会咿呀几声，有时会傻傻的看，有一天，阿呆叫“熊猫”时他真的像伸手去指了一下，阿呆喜得叫来了一屋子人，宣布天才诞生了。“熊猫---熊猫。。。”阿呆叫，可儿子就是不理睬，“熊猫---熊猫！”阿呆又叫，儿子楞楞的看了妈妈一会，突然伸出手去，“看，真会指啊！”大姐惊叹着，可是儿子却“呲”的一声把画报撕下了一条，屋里哄堂大笑！ 但是阿呆毫不气馁，一有时间就指给他念，渐渐的儿子真知道去哪里找了，大家都笑说她望子成龙心切，其实她只是想偷懒，小孩子是不会消停的，他总在动，总想玩，你不给他找点事儿做，他会就来烦你，生命在于运动这话可一点也没有错啊！儿子对书籍的兴趣浓起来，不但读，还撕，还啃，非常发奋的样子。阿呆窃喜，我儿将来是读书的料啊！ 一天中最累也是最温馨的时候就是哄儿子睡觉，她抱着他拍啊，唱啊，那个胖胖的小肉球依隈在怀里，有时也会陪着妈妈呀呀的唱，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慢慢睡着，但是睡觉时也不老实，伸腿、扔胳膊，要多调皮有多调皮！每当此时阿呆总有说不出的宁静和舒展，也常想，三猛小时候也是这样吗？那时婆婆也一定满心欢喜！所以有一天发现儿子不再唯命是从时，就会黯然神伤。那么将来自己变成婆婆会是什么样子呢？唉，人生总是周而复始，也许只有谅解才是最后的出路。 一转眼儿在妈妈家又住了一个多月，这天电话响了，是婆婆来的，先问问孩子怎么样了，又问什么时候回去。妈妈说这是奶奶想孙子了，阿呆感觉一阵温暖，不过接下来，婆婆说黄峰又来要钱了！阿呆问怎么不让他给我打电话呢？婆婆说，我一让他找你，他就急了，冲我发起火来，你大嫂说，把钱还给他，省得他到处乱说，坏了你爸的名声。 阿呆苦笑，这个黄峰真能做得出，公公去世时他也到场了，婆婆和他说，欠他的钱一定会还，只是公公刚刚去世，孩子们手头都没有钱，想缓到年末再还。他在众人面前，慷慨的说公公生前对他不薄，现在他又和三猛一起做事儿，那三千块钱就不要了，当时还得到了很多人的称赞。那时三猛和黄峰的帐已经结清，但是工程款还没完全到位，明知道黄峰还会有不少剩余，阿呆就侥幸的想，也许他想到自己没少赚钱，良心发现，真不要那三千块钱了呢。不过，现在才知道自己也是太天真，太小心眼儿了，合伙的钱他还一劲耍赖，欠他的钱不要才怪呢。不过欠债还钱，也是于经地仪啊！ 当晚阿呆带着孩子回了婆家，婆婆说他们哥几个儿均摊，一家750元。黄峰没好意思来取钱，她媳妇带着孩子来了，讪讪得很不好意思，当时只有婆婆和阿呆在家，阿呆事先就嘱咐了婆婆，千万别说气话了，毕竟是咱们欠了人家的钱。那媳妇一劲表示歉意，说要不是急用钱，不会催的。阿呆也表示歉意，说要是钱凑手，也不会等到他们催来，请她多担待。后来阿呆遇到过一次黄峰，阿呆很坦然，他很不安，阿呆感觉还钱是对的，人穷也好富也好，但不能亏欠人家的，要不然，永远也尝不到昂首挺胸的滋味。阿呆知道，他们的还债之路开始了，承诺就要兑现。 第四十七章 有了孩子，日子过得似乎特别慢，又好象特别快，冬天来了，阿呆也休完产假上班了，婆婆正式表示，大嫂同意她帮忙带孩子，阿呆自然又惊又喜，感激不尽，三猛顿时扬眉吐气起来。 单位原来就不忙，对年青的妈妈更不苛求，阿呆每天上午十点就能回家，下午后三点后就不用再去了。阿呆开始懂得感恩，开始珍惜这份平常的工作，因为这份稳定的收入能让儿子吃饱穿暖。曾经她是那么彷徨，迷惑的看着同事，男的侃上一会大山，就跑出去喝酒应酬，或者回家忙买卖。女同事唠家常，昨天打麻将又赢了多少啊，孩子考试得了多少分啊，或者干脆拉出一个毛衣来研究新流行的花样。他们过得都那么怡然自得，他们觉得生活本来就是这样的，但是阿呆感觉自己就象粘在蜘蛛网上的蜻蜓，怎么挣扎都是徒劳的，翅膀还能扇动时，希望却已经不在了是多么可悲！别人聊天时，她很少开口，她什么娱乐也不喜欢，然后她们有点嘲笑的问她，那你喜欢什么？看书吗？阿呆诚惶诚恐，好象看书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情。她觉得生活不该是这样的，生命不该被这样浪费，但她又只是一个普通人，找不到努力的方向，慢慢被环境所左右，慢慢在痛苦中随波逐流。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她开始对生活有了新的理解，每天上班她都是愉快的，她自豪的和儿子再见，告诉他妈妈给你挣钱去了。其实挣钱的方式很不重要，也许很辛苦，也许很无聊，但只要是正当、清白的就足够了，因为钱作用很重要，它可以给一个可爱的宝宝幸福的生活，时间总是要流逝的，它是否被浪费了的，其实更多的是个人的感受，怎么样的人生才有意义？也许并不是只有波阑壮阔一种。 阿呆感觉自己和儿子一起重生了，她充满惊喜的看着他的点滴进步，原来是人这样成长的，那些大人们看来轻而易举的小动作，他做起来却千难万难，六七个月时，姨夫们就把把他立在墙根，他不哭不闹，也不敢动，脸上僵硬的笑着，脚趾头紧紧的扣着炕，他紧张啊！他叫第一声妈妈时，是因为感冒了要给他灌药，灌的是那种又苦又涩的中药面儿，阿呆按不住他，他的头左右摆动，嘴里不停的往外吐，弄得满身满脸都是，阿呆哄也不行，呵斥也不行，看他哭得满脸通红，自己的眼泪也快下来了。婆婆叫，这样怎么行， 我来，说着捏住他的鼻子，只听“咕咚”一声，一勺子药下去了，他哭叫：“妈，妈妈呀！”阿呆刹时泪留满面。她想，我是妈妈了，我必须坚强自信的面对生活，给儿子做出榜样来！ 她每天往返于两点一线，象一个陀螺，忙碌而愉快。中午大嫂和闹闹去娘家吃饭，三猛是有事儿没事儿都不喜欢回家的人，家里只剩下她和婆婆还有孩子。阿呆偶有抱怨，婆婆就说，哎呀，比你大哥强多了，你大哥更是成天到晚不见影儿，你大嫂啥都不指望他，唉，我要有一个姑娘多好啊，能帮我做点啥，陪我唠唠嗑，我这命不好啊，我。。。阿呆遂不敢多言，生怕引起婆婆的伤心事。 这天上午阿呆正准备回家，阿靓来了，她对阿呆同事说，看没看出来，我三嫂比以前好看了。同事也附和，说很多人都是生完小孩后，更有女人味了，阿呆确实比原来漂亮多了。阿呆疑心自己穿了一件新鲜的衣服，所以看着脸色好了。阿靓认真的说，我可不撒谎，真比以前好看许多，又说她想上街买个棉服，请阿呆帮忙参谋一下。阿呆看时间还来得及，就和她一起出来了。 阿靓穿衣服是相当有讲究的，她看的那些衣服，价钱都高得让人咋舌。看阿呆吃惊的样子，阿靓笑道，我和四猛处对象以后，档次都降下来了，光顾给他穿了，我还没上班，我妈就给我花三千多块钱买个皮大衣，现在可倒好，花三百块钱都得想又想，惨死了！ 阿呆只能说，慢慢就好了，你们两个人工作都好，以后条件也不会差的。阿靓叹气，说自己的病也是个败家的病，不好不坏的总花钱，吃药的那些钱，买什么不够用啊！阿呆当然说，治病花钱是最值得的，衣服早晚都能穿，病留着它干吗呀！ 阿靓叹气，说自己实在太憋闷了才跑出来，前几天她下屯去二嫂那里了，两家帐算得很不开心，最后四猛决定把执照租给二嫂家了，合伙的买卖不好做，容易出矛盾，伤感情。阿呆已经好久没见到二嫂了，不知道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也不好评论，只是哼哈答应着。阿靓说，明年我和四猛在城里再开一个店，得多挣点钱啊，要不将来怎么办，连个孩子也不能要，唉！ 阿靓和阿呆边说边走，一下子逛到十一点半，阿呆惊叫一声慌忙往家赶。到了家里，婆婆果然埋怨，怎么回来得这样晚，孩子都饿了。阿呆赶紧接过孩子，儿子欢喜的手舞足蹈。婆婆说，你先别给他吃，跑得一身汗，孩子吃了会不消化。不过儿子等不及了，姆姆妈妈的叫着，一紧往怀里拱。婆婆就说，以后可不能这么没晌没夜的，啥是大事儿，孩子是最大的事儿，看看饿得多心疼。 正说着，大嫂回来了，打了声招呼就上楼了，阿呆忙对婆婆说，一会我买点现成的吧，我大嫂肯定还没吃饭呢，我。。。话没说完，大嫂惊慌的从楼下冲下来，质问婆婆，谁上楼了？婆婆说，没人啊，自己一直在楼下坐着了！大嫂说，不对啊，楼上到处是脚印儿啊！肯定是进了人！难道是小偷？阿呆的头皮一炸，赶紧回到自己的屋子一看，确实满地脚印儿，再一看衣柜都打开了，她的一个小包扔在外面，她结婚时哥哥送的项链和自己买的戒指都不见了！ 丢了什么，丢了什么？婆婆慌张的跟进来。“哎呀，我楼上还有三千块钱哪，是借别人的啊！”大嫂大叫一声跑上了楼，婆婆更慌了，哎呀，这可怎么办啊，这要是丢了，我可活不了了，我拿什么还人家啊！我。。。这时大嫂下来了，高兴的说 钱还在，屋子被翻了个遍儿。 阿呆一时反应不过来，婆婆恍然大悟说，我听见有动静了，我听见有动静了。当时你李婶还在家里和我说话，就听“咣”的一声，以为你回来，我们问了一声，没人应，也就没在意啊！又埋怨阿呆，你看你啊，要是早点回来，能出这事儿吗？我和你李婶说话，又放着电视，孩子还闹，听到声音也没当回事儿啊！，谁想到大白天还能进来贼啊 第四十八章 大嫂脸上放光，一劲庆幸，说那个贼再往被子里伸一下手，就够到钱了，要是丢了，可就糟了，那钱都是借来的，马上就要用啊！阿呆这才知道，大嫂托人从内蒙买了一些马，两天后就要回来了，这些钱就是路费。真是该着不破财啊，一会我去买肉包饺子，咱们得吃个喜儿。阿呆也喏喏连声，真是好险啊。 其实你也得庆贺一下。大嫂说完，见阿呆一脸错鄂，解释道，你屋里没有现金，要是有，肯定都得偷走，阿呆下意识的摸摸兜里，可不吗，新发的工资还在，要是也放在包里，这个月可能要挨饿了。大嫂又说，现在我想想都后怕，老太太没发现贼是好事啊，要是堵在屋里打起来，伤到孩子怎么办？阿呆打了个机灵，赶忙抱紧了孩子。要是孩子一个人在屋子里被他抱跑了，就更糟糕了，啥重要啊，人没事儿才最重要！阿呆一听有道理呀，顿时觉得自己捡了个便宜。 婆婆一听也觉得自己有功无过，顿时来了精神，就问阿呆，啥时还有戒指和项连啊，怎么没见戴过啊！阿呆说项连是哥哥送的，是那种白金、黄金和钛金三合一的，不是很贵，但是很好看，没舍得戴！戒指是结婚前一天买的，当时亲戚们聚在一起看阿呆的嫁妆，都说什么没有都可以，但结婚戒指应该有，正好阿呆手里还有点钱，就去打了一个戒指。 婆婆说，早知道你不喜欢戴，借给我戴啊，那就不会丢了。阿呆苦笑，要知道能丢，送给你也成啊，何必白白便宜了那个贼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大嫂和阿呆纷纷往娘家打电话，大嫂是报喜，阿呆是报失。大姐很快跑过来，叫阿呆千万别上火，说两件东西加一起也不到一千块钱，急出病来犯不上，又嘱咐阿呆不能埋怨婆婆，出了这样的事情谁也不是故意的。阿呆当然点头，而且晚上还没心没肺的跟着吃了一顿饺子。 三猛知道了，也夸张的说，我儿子命真大啊，要是被人抱跑了，以后就不知道管谁叫爹了！阿呆知道他这样说是怕自己责怪婆婆，但自己真没有责怪的意思。自从婆婆答应哄孩子，阿呆比三猛还感恩戴德，三猛可能一直就知道老妈会喜欢他的孩子，因为那是他亲妈啊，骂他，恼他，事情过去了还是亲妈和亲儿子。但是阿呆从来没这么想过，她只知道孩子是自己的，生了他，就必须养育他，别人可以喜欢，也可以不喜欢，但她自己必须负责，谁对孩子好，她就必须对人家加倍的好。 老太太天天擦屎接尿的，再落一身埋怨，那得多伤心啊！谁能想到小偷贼胆包天，大白天就来偷啊！没准真是个亡命徒呢，所以就算破财免灾吧！ 所以阿呆尽管心疼，脸上是一点也没表现出来。她现在明白，所谓的感恩和宽容，就是别把什么都当作理所当然的，奶奶哄孙子不一定是理所当然的，婆婆关心媳妇也不一定是理所当然的，人家做到了，你该感谢、感动、感恩。没有什么理所当然就是你的，都是要努力才能得到，你没得到，你是没做到，你想开了，就学会了宽容。 三猛看阿呆平静的态度就以为她还在生气，他知道她过日子是很节俭的，而且他还知道她特别喜欢那两件东西，虽然一直没戴，但经常会拿出来看看。他还总笑她，就那两件破东西总显摆什么呀，女的是不是都有虚荣心啊！阿呆就说，你懂什么？这是爱美之心，人家都说珠宝是有灵性的，只有在真正般配的主人身上才能焕发光彩。 三猛就笑，为了一个“项连”就贫困十年值得吗？阿呆说，你觉得那个女的可笑，我可觉得值得同情？她也不知道会丢啊，要知道代价这么沉重也不会贪图那一时的风光啊！生活贫困的人就不能有梦想吗？三猛说，你的梦想是什么，也是一条项连吗？阿呆说，我的梦想，是过一种自由的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看自己想看的书，爱自己想爱的人！三猛撇嘴，肯定还有戴自己想戴的珠宝吧！阿呆说当然有啊，如果有钱我就买几件，留给未来的儿媳，儿媳再往下传时就会说，这项连是当年你奶奶留下来的。。。 可是现在传家宝没了，阿呆肯定心疼了，三猛悄悄观察阿呆，看见儿子睡了，她也合上了眼，忍不住伸手去拉，问真睡了，睡得着吗？ 阿呆说，你哄一天孩子试试，躺在马路上都能睡着。所以我妈也很辛苦是吧？三猛说。阿呆说，那是当然啊，她哄的时间比我还长呢，当然很累啊！三猛就说，老人能做到这样不容易了，有什么事就不能放在心里了，对吧？ 阿呆说，你什么意思啊，我什么事情放在心里了！三猛就说，你一定心疼了，妈也不是故意的！阿呆说，你不是废话吗？谁丢了东西能不心疼啊，但是丢了就丢了，着急上火也回不来，你以为我会那么蠢啊！三猛笑，你能想开我就放心了，我说嘛，我的眼光不会差，我的老婆就是好。阿呆说，少来吧，现在我发现我的眼光比较差，你可是太一般了！ 我早就知道，有了儿子你就看不上我了，三猛长叹一声。阿呆正要说话，忽听儿子“嗯”了一声，慌忙起来，说儿子有尿了。三猛讨好的主动去拿脸盆，以往这事儿他都不愿意干，自从阿呆一满月他的表演就结束了，洗洗涮涮的事儿从来不干，擦屎接尿的事儿也是拧鼻子干的。 儿子这泡尿比旱天的雨还难乞，放在炕上他就憋得翻来复去睡不实，抱起来又睡得香香甜甜，摇也摇不醒，阿呆嘴里徒劳的发出“嘘嘘”声，儿子却睡得呼呼的，三猛吹起了口哨，可儿子依旧大睡不醒。阿呆泄气的把他放在炕上，可他马上又“嗯嗯”起来，于是阿呆又爬起来，又是敲盆又是打碗，当儿子的喷泉终于射出来时，阿呆仿佛听到了人间仙乐，只觉得美妙得无法形容，这音乐每天晚上都上演奏几次，连在一起就是一场交响乐演出，如果哪天阿呆稍有懈怠，就听不到音乐而是身陷汪洋了！ 第四十九章 大嫂买的马运回来了，全都放在园子里，嘟嘟也有幸亲眼看到了“马”，他不停的用手指着窗子，激动的大叫：“马，马，大马！”不过那“大马”并不友好，拴在阿呆窗前的马脾气上来了，竟一脚踢碎了玻璃窗，三猛只好暂时用塑料布蒙上。 那些马买回来是要杀掉卖肉的，家里来了一些帮忙的，人来人往，门始终开开关关冷风直进，阿呆怕儿子感冒，更怕看那些血腥的场面，所以赶紧收拾东西，逃回娘家。嘟嘟很不情愿，到了姥姥家还一劲大哭，吵闹着要找“大马”。娘家人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后来到底姐姐去买了一个充气玩具大马才算安抚下来。 妈妈信佛很虔诚，已经吃素几十年了。可能因为妈妈的影响，阿呆家里人全都特别心软，见不得杀生，就连久经沙场的爸爸也好象很怕见血，一到过年过节，杀鸡宰鹅的事儿都没人愿意做，爸爸实在躲不过，板着脸拿起刀来，看也不看，咣的一下，然后就扔在一旁，叫，去褪毛吧，可是有好几次妈妈都不到死鸡、死鹅---原来伤员逃跑了。每说起这些事情，家里人都要笑上好久。 妈妈听说大嫂要杀马，忍不住把阿呆叫到一旁，劝劝你大嫂，以后做别的生意吧，牛马都是有灵性的东西，杀不得啊！阿呆说，我怎么劝人家啊，还能让人家不挣钱吗？话虽这样说，一想到血流成河，肝肠满地的场面，阿呆的心里就发抖，看来大嫂也是被逼急了，这些年她一直在折腾，种过地，烤过饼，炸过麻花，和别人合伙开过饭店，但总是挣少赔多，如果不是急于挣钱，也不会去干这种受累又残忍的买卖！她爱干净是出了名的，一到夏天她们一家三口全喜欢穿白的，她每天早上四点都准时起来，先手洗上一大盆衣服，她嫌弃洗衣机洗得不够彻底。 记得刚结婚时，也和婆婆、大嫂坐在热炕上唠过几次嗑，有一回说起大嫂和大哥相亲事儿，大嫂脸上还泛起红晕，说媒人问她对大哥印象怎么样，她说没印象啊！大哥插嘴，说他对大嫂印象可深了，那时她穿着一双小白鞋，刷得特干净，头发特别短，看起来很精神。大嫂听了，笑得很甜蜜，说那时她最喜欢买休闲鞋，一放假就和妹妹去市里买，相中了有时会一起买两双儿。大嫂的父母虽然都是普通的工人，但日子过得很殷实，用婆婆的话就是，人家会过日子，又会生养，三个女儿一个儿子，没有那么后顾之忧啊！哪象咱们家，四个小子，又要上学，又要工作，又要结婚，能不困难吗？不过，婆婆也有点骄傲，说咱们家虽然穷点，可孩子管得严，那时给他们哥几个提亲的真不少呢，没想到你大哥第一次看对象就挺满意，我和你爸一看是挺好的，你大嫂第二年就过了门儿。。。婆婆说着想起了眼前家里的困境，叹口气说，过了门也跟着受罪，你大嫂是没享到福啊！ 那天大嫂心情很好，继续回忆，说当时挺冷了，大猛还没带手套，后来给他织了一副手套，结果去的时候还是没带，一问，说二弟还没有呢，于是她又给织了一副，又说三弟没有呢。。。婆婆就说，孩子多哪管得过来呀，谁也没穿过织的东西，大猛还是处对象以后你给织的呢。大嫂又说大猛种地时，有一回得了肠炎，发起烧来，半夜跑回来，特别危险。婆婆就说，都是你爸惹的祸啊，让孩子们白遭罪了。大嫂的回忆基本上都是到此为止，可能以后的日子太乏善可陈了。 阿呆看过大嫂的结婚照，穿嫩粉的旗袍，婷婷玉立，满面是笑，那时也一定在想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其实哪一个女孩子披上洁白婚纱时都以为自己是公主，阿呆也是一样，谁会想到那双捧过玫瑰和百和的小手，不但要洗碗洗衣，还要杀鸡剥鱼啊，甚至指挥杀马杀牛啊！阿呆惊奇的发现，面对生活的艰难，女人往往会比男人表现得更坚韧，同样是下岗了，女的可能第二天就去做家政，但男的可能要很久才能适应新的角色。 三猛哥几个并不是公子哥儿，也曾吃过很多苦，但是他们可以去种地，可以去荒山野岭推土，但肯定拉不下面子去街头巷口吆喝叫卖，或者干脆蹬个人力车挣钱养家。阿呆有时都羡慕那些车夫，感觉他们很幸福，因为他们过得踏实，知道工作没有贵贱，赚钱是硬道理，他们凭自己的力气挣钱，多走一趟，多挣一块钱，不象有些人，上顿吃了都愁下顿，却还要做出一副上等人的样子来掩人耳目，生活的窘迫有时就是因为死要面子。 阿呆这样说时，三猛总是心惊的说，我也不是不想干，我不是腰疼吗？要是我的病好了，我什么都敢做。其实阿呆并不会逼三猛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即使真到了必须出苦力的时候，她也宁可自己去做，三猛代表的是全家人的面子，不到最后，不能随意丢掉，说到底，自己也不是特别放得下的人！她只是希望他能对这个家，对自己和孩子多一些责任感，只是希望他有从最底层做起的勇气，人如果少一些虚荣心，就会多一些机会。不过，三猛也的确不适合做重体力活了，他的腰好象落下了病根儿，不干活时还总疼，一干活就特别容易扭伤，所以他总喜欢躺着，很懒散的样子，恋爱时阿呆曾以为他傲慢，心里非常受伤，几次都想和他说“拜拜”。 说起三猛的腰，婆婆原来还总说干活累坏了，后来就说，也不是啊，我也没推土，怎么也是腰疼，估计还是别的毛病。阿呆并没有要讨药费的想法，只是觉得倒霉又好笑，怎么能干的三猛到了自己手上就成了残次品呢！而出品人还以为是优等品，一直以为阿呆占了便宜 ，真叫人有苦说不出！可是谁让自己愿意呢，现在别说三猛的腰疼，就是有再大的毛病她也舍不得扔了啊，她是那种差不多会从一而终的傻瓜！ 大嫂估计也是这样，所以虽然总发脾气，但还是把大猛打扮得体体面面，养得肥肥胖胖，只凭自己到处乱闯，虽说屡战屡败却又屡败屡战，那些急脾气可能也是生活折磨的结果，要是结婚就是这脾气，估计公婆也不会这么器重。 大嫂他们忙了20几天，才算把马都杀完了，妈妈听了，问三猛，肉卖得怎么样啊！三猛说，肉剩得不多了，就是马买得太贵，挣不了多少钱。妈妈又替人家着起了急，说咱们家买一块吧，反正到哪里都一样花钱，自己家的肉还不掺假啊。 第五十章 大嫂买来的马有一个怀了驹，因而得以幸免，被送到乡下亲戚家养起来，第二年春天，亲戚忙起来，没功夫喂养，婆婆就自告奋勇去了乡下，阿呆又带着嘟嘟回到了娘家。这时大姐夫的单位有了政策，允许个人单干，公司给办经营农资的执照，大姐和阿呆商量，三猛又不开支，你二姐也一直在家，让他们一起干吧，怎么也能挣个工资钱啊。 阿呆自然满心欢喜，极力怂恿。三猛却还犹犹豫豫，说合伙的生意不好做，阿呆急了，你还想怎么样啊！要钱咱们没钱，要人没人，只有自己家人才会管你，换了别人还不愿意和你合伙呢。三猛不再说话。于是姐几个紧锣密鼓的张罗起来，小店终于开业了。四猛的商店也同时开业了，而且和三猛他们就隔两个门儿。 有道是万事开头难，样样事情都得操心，一有时间，阿呆就往市场跑，站在商店门口大声吆喝，春天的风特别厉害，几天的时间，她的脸就被吹黑黑的，走进市场经常要被叫住，问要不要买东西。阿呆知道自己被当成农民了，要是在以前，她也会着急上火，但现在却没什么感觉，毕竟生存是最重要的事情。现在她也一看到农民打扮的人就特别亲切，那是上帝是衣食父母啊！ 三猛和四猛的店离得近，大姐夫以前还经营过生资，开始时四猛经常来咨询业务，探听消息，两家走动得非常频繁，今天你买点冷饮，明天我买点合饭，一团和气的样子，阿呆也很高兴。可是过了不久，问题就来了，四猛和阿靓店里人手少，一有急事儿，就跑过来喊三哥，三猛扔下自己店儿就跑去帮忙。 最要命的是来了亲戚熟人，三猛也不好意思硬往自己店里拉。眼看亲戚都去了四猛店里，谁的心里也不会痛快。阿呆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暗地里磨叨三猛，两边都是兄弟姐妹，我也不想让你为难，可毕竟这边有自己的股份啊，我也不用你和四猛争，可是来了顾客也不能往外推吧，再说了，人家四猛穿名牌吃名牌，哪一样不比你强啊，你是兄弟情深了，可也不能把自己饿死吧！就是打工还得讲点职业道德呢，你这样不尽心，到手的生意都不去做，谁心里不别扭啊！ 三猛沉着脸说，你就是疑神疑鬼，谁说我往出推了，你看见了？阿靓在医院上班，平时亲戚有个大事小情的都找她，现在她家开店，能不去捧场吗？阿呆说你就狡辩吧，平时你家的亲戚这个有事，那个有事，哪一次咱们没到场啊！别的不说，在咱们家客厅住的那个也不该不来啊，我对他也不错啊！ 三猛说，他没钱，是来赊的，你有钱赊给他啊！要是同意赊帐，我都给你赊出去。阿呆说，你就糊弄我吧，你亏不亏心自己知道。两个人气哼哼的好几天没有说话。 那天晚上，大家又都沉着脸，阿呆悄悄问大姐出了什么事儿，大姐说，因为四猛，大家又生气了。是不是三猛又把的顾客打发跑了？阿呆惊问。大姐摇头，不是。那肯定四猛家又来商店捣乱了，阿呆猜测。有这种事三天两头就会来一次，有一回叫阿呆还在碰上了。 那次是晚上快下班时，店里来了个中年男人，说要买好几吨肥，当时把一屋子的人乐坏了，和农民做生意太难了，他们兜里的那点钱能攥出水来，想卖出点东西，恨不得要给他们叩头作揖了。二姐递烟，大姐夫搬凳子，正和那人商谈价格，三猛的手机来信息了，他一看手机态度立刻冷淡下来，不一会，四猛家的雇员来了，进门就说：“三哥，那价格你们家也卖不了。”二姐急了，能不能卖，我们自己不知道啊，你什么意思啊 三哥，不能卖！那雇员冲着三猛求援，三猛也说价格太低不能卖。当时二姐他们就生气了，阿呆也受不了，和三猛争论了几句，他气呼呼的离开了商店，阿呆在后面追着问个究竟。 三猛不耐烦的说，那人在四猛他们店里都讲妥了，上咱们家就是来探价的，根本不可能在咱们家买。阿呆说，能不能买你让他把话说完，不合算，咱们家也不能强卖给他，你这算怎么回事？ 三猛说怎么回事，他不成心买，乱讲价，你也和你家人一样，就以为我在吃里扒外是吧？ 阿呆说，到底怎么回事，你心里知道，我只问你 ，你能和四猛一起干吗？如果能，那我更高兴，你们兄弟和气，我们妯娌也不会多事，只要你有事情做，赚多少钱我都不管，你们能在一起干吗？ 三猛说，谁说我要和他们一起干了，我最不愿意掺掺和和了。阿呆说既然没有别的出路，那为什么不好好和我家人干呢，难道钱和你有仇吗？ 挣到手才是钱，根本挣不来的就不是钱，我说什么你都不信，我也不和你说了。三猛愤愤的说着。 我觉得兄弟是兄弟，生意是生意，大家都得赚钱都得活，你要是总这样里外不分，早晚得散伙。 散就散，省得我总在中间受夹板气，三猛说。阿呆气急，你可真潇洒啊，就我是个守财奴！你挣了钱，谁能拿去一分半分，怎么一点过日子的意识都没有啊！ 我就这样，摊上了就算你倒霉，三猛说着径自离去，阿呆气得跺脚，恰巧四猛走来，阿呆就问那个人是怎么回事啊，你三哥正和我闹别扭呢。四猛尴尬的笑了一笑，我三哥那臭脾气也真是的，一会我说说他，---那人是阿靓家的亲戚，买点货总东讲西讲的，小气鬼！ 阿呆说，四猛啊，如果市场就咱们两家，那两家干成一家都成，互相扛价，赚钱平分呗。可问题是市场好几十家，你不卖他卖，有些生意我们不做，也不定被谁抢去了，而且我们商店是三家的事情，大姐和二姐那里费劲巴力的拉来一个顾客，他三句两句就打发了，这事放谁身上能不疑心啊！ 四猛吱唔几句离开了，阿呆知道自己这是与虎谋皮，也就痛快痛快嘴，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一肚子的气，暗暗的和三猛别扭好几天，可是当着自己的父母的面，又不好发作出来，心里真是憋曲得要命。姐姐姐夫们也是一样，虽然有时心里会犯嘀咕，但在老人面前只字一提，怕岁数大的人听了跟着参与，倒把事情弄糟了。 唉，我们千不看万不看，还有你呢。如果没有你，三猛再好也不可能一起干，有你在这里，就算是坏人也得将就一起干哪，何况三猛也不坏，只不过是有些事情还没转过弯来，慢慢就好了！大姐如是说。三猛不坏吗？一个好人如果对你不好，那是好人吗？阿呆现在是越来越看不懂三猛了。 第五十一章 阿呆一直都很看重三猛，认为老公是个出色的男子汉，相貌英俊，头脑灵活，踏实肯干，觉得他只是缺少机会，如果有个好工作肯定会干得象模象样，如果有个好项目肯定会做得风生水起，如果。。。反正阿呆觉得日子艰难不能怪三猛，单位效益不好，老人生病，也不是他的错误，只是他的人生比别人更坎坷罢了。 结婚几年，婆媳间是非不断，经济上捉襟见肘，但阿呆始终对生活充满希望，对三猛充满感情，有时家里的纷纷扰扰让她对三猛更依赖。那时阿呆总想，三猛也不容易，他也想过轻松的日子，也想让妻子打扮得光鲜靓丽，只是家里出了这么多事儿，他能怎么办呢！ 可是现在她真迷糊了，不明白三猛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有什么样的追求。老人过世了，兄弟各奔东西，各显身手，三猛反倒变得不可理喻了。原本以为他处处压服她，只是为和平相处，是无奈之举，现在一看，其实在三猛的心里，任何人都比她重要，父母不必说了，大嫂一说话就如圣旨一样，二嫂说什么也赶紧照办，阿靓站在门口叫一声“三哥”他“嗖”的一下就冲过去了，可是阿呆说什么，他都要扭鼻子撅嘴，阿呆觉得自己好象从来也不了解他。 阿呆想，我也没要求他和兄弟势不两立啊，只是希望他不要太感情用事。女人在这方面都很矛盾，一面渴望丈夫重视自己，一面又不太喜欢他唯唯诺诺，谁都希望老公是个顶天立地、重情重义的男子汉。阿呆只想三猛能分清是非，有自己的原则，不要一提四猛他们就热血奔涌，恨不能把自己都免费赠送了。姐姐们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为了大家赚钱养家，他闹情绪实属不明智。阿呆每次都无条件倾向姐姐们，因为这不是纯粹的家庭矛盾，是生意场上的事情，她和姐姐们是合作伙伴关系，大家利益一致，立场当然得保持一致。 三猛总说他受夹板气，其实阿呆又何尝不是这样？姐姐们尽心尽力，她没有理由指责人家，四猛做生意，争抢顾客好象也无可厚非，她一肚子的怨气也只好向三猛发。 三猛也总感到委屈万分，平时不解释也不抱怨，只是沉着脸不说话，喝了酒后就对她唠叨个不停，说哪些事不是她想的那样，哪些事情被冤枉了，什么时候提出的合理建议没人理睬。闹到最后，每次阿呆都要说，怕被冤枉你就离他们远一点，少来往一点行不行？“行，到时缺这个少那个的别叫我找人家去！三猛每次都愤愤的。 大姐见阿呆烦恼就劝，怎么说也是亲戚，生气是生气，相处是相处，两家离得又太近，难免互通有无，不来往也不可能。可是这样真叫人烦恼啊！阿呆叹气。 这天，大家回来又都满脸阶级斗争，阿呆赶紧探听，大姐说，以后和四猛真不能来往了，太不讲究了。阿呆忙问怎么了？大姐说，差了二笔帐！三猛冷着脸过来，一会好好对对，要真差钱，算我的，多大的个事儿啊！！ 第二天四猛和阿靓来了，四猛手里拎着几袋酸奶，一进屋子就找嘟嘟，说好几天没见我大侄儿了。“嘟嘟”本来就是阿呆随口叫的，可能因为婆婆不太喜欢，三猛就一直不愿意让家里人叫。可是四猛一叫，他就满脸是笑的把孩子抱过去，阿呆心说，人要不偏心，兔子都不会短尾巴！ 阿靓把大姐、三嫂叫得清脆响亮，可是对帐时毫不含糊，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反正一口咬定所有的帐都清了，硬是抹去了七八百块钱。大姐又憋气又窝火，原来只道是实在亲戚连个欠条也没留，现在人家一变脸，连个凭据也没有，只好自认倒霉。 商店的经营阿呆是不参与的，所以也插不上嘴，而且即使参与了，他们硬不认账也没有办法，总不能因为那么点钱就兄弟反目吧！可是心里是真憋闷啊，差点钱还是小事，三猛的态度太让人难接受了，无论两家有什么纠葛，他都完全占在四猛一面，算完帐他还对阿呆说，你们家人干什么都大大咧咧，连个字据都没有，谁能承认啊，这是我有在，四猛不好说什么，要是换了别人他们早恼了。 阿呆冷笑，这么说我还得要谢谢你弟弟手下留情？他少了我们的钱，我还得高兴？你弟弟那么厉害你很光荣是不是？三猛沉着脸，四猛不是小气的人，就是真没还，也是记混了，他在咱们面前也是耐着性子呢，他们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动不动就“激”了。 阿呆知道三猛此言不虚，四猛和阿靓都是特别好“激”的，这个满市场都知道。四猛在家是老儿子，从小就娇惯一些，加上脾气火暴，经常脑袋一热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阿靓也是家里最小的，娘家有权有势，天生伶牙利齿，打架的功夫更是出神入化，一张嘴就能喷枪射箭，势不可挡。这样的两个人在市场怎么能不赫赫有名呢！ 放开后的农资市场，个人的店铺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五六十家店分列两旁，肥挨着肥、垛挤着垛，人盯着人，竞争那叫个残烈啊。“价格战”“回扣战”“人情战”一仗接一仗，哪里是做买卖，完全是在拼刺刀。 农民老大哥得意了，买肥时拉帮结伙，拖儿带女，这家看看，那家瞧瞧，所到之处，一片笑脸。最妙的是，有钱没钱都是大爷儿，赊你的肥是给你面子，你要不赊别人还抢着赊呢。一年的收成全压到你的肥上了，多大的信任啊，你不感激能对吗？所以尿素讲到赔钱你也得卖，还得打车，还得供饭。即使这样，如果不是亲戚朋友，货也还是卖不出去，如果不熟悉，你的肥就是不要钱了，人家也不敢用，怕毁了一年的收成。所以，眼睁睁看亲戚去了别人家而无动于衷的，满市场恐怕也只有三猛一个，其他的人都在明争暗斗，“武打片”隔几天就上演一次。 每次一看到人群聚集，三猛都要飞奔而去，别人以为他好奇，其实他怕又是四猛和人家“激”了，怕他的宝贝弟弟受了气。几次三番之后，他也埋怨四猛脾气大，说以后再不管他了。可只要一听见四猛那面一嚷嚷，他马上就坐不住凳子，赶紧过去探查。 第五十二章 这天，四猛店里又传来叫嚷声，三猛跑过去一看，一个拎着电饭锅的老头，正在四猛店里又吵又闹，四猛恼怒的说，这老头存心找茬，刚才来了东问西问的磨叽了半天，什么也没买就走了，这会儿又回来赖我偷了他的插线。 你损人家是不是？三猛偷偷的问了一句，四猛吱唔了一声，三猛就明白了，一定是四猛嫌人家没买货态度就不好了。 你说，我屋里随便一袋肥都比你那个锅值钱，我藏你那个破插线有什么用，你他妈的不是瞪眼瞎说吗？四猛质问着。我就来过你这个屋儿，我的线没了问问还不行啊？你还骂人，你个没教养的东西，你他妈的。。。老头也骂起来了。四猛火星乱冒，你个老不死的，你骂谁，你再骂一声，看我不揍扁你！老头蹦起来了，我就骂了，我就骂了，你怎么样吧，你他妈的。。。接着把四猛的祖宗三代都从坟墓里揪出来折腾一通。三猛虽然气往上撞，但还得压服四猛，生怕他真把老头揍扁，一时间看热闹的人围了一圈，老头越发得意，大骂四猛强买强卖，偷人东西，正闹得不可开交。 阿靓匆匆赶回来，一下车就连叫关门，说我家店里有20万现金不见了，我要报警，屋里的人都有嫌疑，一个也不能动。那老头一听慌了，站起来就要走，阿靓上去一把揪住他的脖领子，当时就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汗如雨下。四猛连连竖大拇指，得意非常。事后四猛怀疑那个老头是市场里有人指使，东猜西猜的一心想揪出真凶，跟他大打一场。三猛虽然极力劝阻，但也不免跟着愤愤然，一副打仗亲兄弟的样子，而且言谈之间对阿靓极为推崇，认为骂得有理有力，另阿呆大跌眼镜。 不过，阿靓也有失手的时候，那天二姐回来弄了一身血，连叫晦气，说，新买的衣服白瞎了。阿呆一问，才知道阿靓又和人打起来了，而且场面非常震撼。四猛对门家有一个傻儿子，每天在市场里闲逛，一边走一边叨咕，谁厉害，我厉害。那天有人就逗他，我看你家对门坐着那女的最厉害，你要敢惹她，我们就服你。傻子一听就来劲了，走到阿靓一踢腿，“你说谁厉害！”阿靓呼的站起来骂道，你有病啊！ 我就有病，我就有病！傻子说着凑过来。阿靓上去给了他一嘴巴，没想到他一下子就把阿靓抱住了，死活不撒手，两个人撕扯着倒在地上。四猛一见这还了得，冲过去又是蹬又是揣，踢得那人满脸是血，可就是不撒手同，四猛又找来一块砖头就要往那人头上拍，三猛怕出事，拉住了他，那家人来了和二姐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人的手掰开。他家人心疼啊，可一见阿靓也披头散发，脸上有伤，四猛怒气冲天，嚷嚷着报警，就不敢再说什么，赶紧把儿子送去了医院。阿靓气得生了病。 虽然因为生意上的种种事情，阿呆心里有点疙瘩，可是一听阿靓出了事，心里还是很惦记，本来就有病，这一气还不病上加病。阿呆跑去看她，阿靓正在打吊瓶，见了阿呆直叫倒霉。阿呆就劝，以后不要太冲动，气坏了犯不上，商店的事叫四猛处理好了。 阿靓说，我以后真得少去了，那药的气味对我身体也不好，我看你也不用总去，好几家的事儿呢，多一个人也不多分一份钱，有我三哥顶着就行了，看看黑得象非洲人，也舍不得买衣服，象个土老冒。 阿靓一向有口无心，她说话，阿呆从来不太介意，可是这一次听了却有点刺耳，心想不管几家，我们毕竟也是在做生意啊，要不然我们靠什么生活啊！但一看她脸黄黄的，人也很瘦，再想起从前的亲密，不觉心又软了，如果没这个病，她和四猛也早该要孩子了，两个人工资都高，家底又厚，生活要多滋润有多滋润啊！可是现在，唉，真是有啥别有病啊！自己好歹有个好身体呢，该知足了。 阿呆问她，肝病现在怎么样了？阿靓叹气，还是那样，我现在都不拿它当回事了，治不好也死不的，缠磨人。我爸爸原来不同意我们开店，怕累到我，可四猛说治病也要花钱啊，要不怎么办？这才几天啊，我吃药又花了好几千了。阿呆听了也替她上火，只说钱是人挣的，花了还会有的！ 阿靓又说，我得这个病真是烦死了，你知道，我在我妈家吃饭都有单独的碗筷，有一天我饿了，煮了点方便面，端起碗刚要吃，我妈就冲进来问，你用哪个碗了，你用哪个碗了？可别传染给我大孙子。你说这老太太竟然嫌弃我，我最喜欢我大侄儿了，自己可加小心了，能传染给他吗？阿靓苦笑着说。 阿呆知道阿靓是个高傲的人，如果不是心里实在难受，一定不会说这些话的，不觉也心酸，忙说，哪有妈妈嫌弃女儿的，老人也是说话急了，自己家人说话一般都不注意。阿靓撇嘴，我妈重男轻女，原来心里就有我哥，现在心里就有我大侄儿，还是我爸疼我，成天为我操心。怕我吃亏上当，怕四猛变心。。。阿靓说着住了口，看了看阿呆。 阿呆忙说，这怎么可能呢？我和二嫂还羡慕你呢，说就你和四猛浪漫，真的。阿靓又笑起来，他们家的哥几个都倔，不过四猛比他们懂得疼人，没开商店时，他天天晚上去接我。那天下大雨，楼底下存了脏水，我怕的新鞋弄脏了，就让他背我。当时一个门口好些人呢，他二话没说，背起我就走，把我们对门那家那女的羡慕坏了，说除非她要死了，要不老公是不会背她的。 阿呆说，你三哥也不会背，打死都不会背，还是四猛对你好啊，象你三哥那样死犟死犟的，多气人啊！阿靓点头，说以后你有空多带嘟嘟来玩啊，我挺想他的，你儿子可真漂亮，比你们两个都强多了！唉，要是我有个象嘟嘟那样的孩子多好啊，再丑一点也成啊！ 阿呆说，好好养身体吧，病好了就要一个，肯定会比毛毛漂亮！阿靓叹气，希望如此吧！ 第五十三章 阿呆回来，看大家都喜气洋洋，原来是三猛的同学来买了几吨货，阿呆听了暗暗高兴，大家这样和和气气的多好。当着姐姐们的面，她没说看阿靓的事，她们是妯娌，可对姐姐们来说，只不过是一个比较挠头的竞争对手而矣。 嘟嘟已经很淘气了，睡觉前又要看书又要看报，又要喝水又要拉尿，闹得阿呆一会起来，一会躺下，最后还是三猛一声闷喝，才吓得缩进阿呆的怀里慢慢睡着了。阿呆又困又乏也闭上眼睛。迷糊中感觉三猛推她，就不耐烦的嘟囔，别碰我，困死了。 你快成猪了，成天就知道呼呼的睡！三猛不满的说。你不是猪，你哄他几天试试，保证也叫苦连天！阿呆觉醒了一半。你现在就只有你儿子，连看都不看我一眼，三猛愤愤的给了阿呆一个后背。 原来你是在吃醋啊，和自己的儿子还吃醋，真好笑！阿呆说着伸过手去摸了摸他。别碰我，烦人，三猛嘴硬着，却伸手把阿呆拉了过去。对了，我今天看阿靓去了。。。阿呆说。你去干吗？三猛问完自己也感觉不妥，又问，四猛在没在家？ 你以为我去干吗？我能去干吗？阿呆说着愤愤的转过身不再理他。自己好心心意的去探望，他还要疑神疑鬼，哪有这么不知好歹的人啊。他以为自己去看笑话，去挑衅？结婚这么久了，还这么不了解自己，自己从来不是个多事的人，他却从来都堤防着，开始不愿意阿呆和妯娌们说话，怕她们联合起来对付老头老太太，现在又不愿意阿呆和阿靓接触，怕阿呆去找阿靓的麻烦，从来不会往好事儿上想。 三猛知道阿呆生气了，伸手去碰她，你又睡着了？阿呆不理他。哎，我不就问问吗，这点事儿也值得生气！三猛说。阿呆说，这不是问不问的是，这是信任不信任的事儿？ 三猛说，你挺倔啊，动不动就不理我。我也没说你什么呀，你多好啊，天上难找，地上。。。阿呆打断他，你少呼悠，如果你以为我好，为什么总是神经兮兮的？你给我听明白了，我们几个在一起的确说你们家的事儿，可我从来也没挑拨，人家也没那么傻听我挑拔，不平则鸣，大家不过诉诉苦，互相解劝一下罢了！你总是掩耳盗铃，以为不说事情就会没有了？那可能吗？ 三猛道，又开始批判了，你们爱说就说呗，我又没封你的嘴。要是能封上，你肯定能干得出来！阿呆愤愤的，现在你又怕我和她们争讲生意的事情，我什么时候争讲过？我只是提醒你，该做的生意也得做。。。三猛一听这话也激动了，我什么时候不做生意了，你也不信任我！阿呆说，今天咱们就把话说明白，我也知道你兄弟情深，但也要考虑一下的我感受，至少你表面上不要做得太过分，我们是合伙做生意啊，人家拼命拉生意，你总是不痛不痒，时间长了，容易有矛盾啊！三猛沉默了。阿呆说，你好好想想吧，如果就把商店当成单位，把姐姐们当成同事，那你就知道该怎么做了，至少要尽职尽责吧！ 三猛说，好了、好了，天天都是这一套，耳朵都快磨出茧子了，再不过来，以后我也不理你了，到那时看你哭不哭！阿呆说，我哭，我为么哭？你以为你谁呀？离了你地球还不转了呢，我还有我儿子呢，别说你，就是全世界的男人加起来也抵不过我儿子一个。 哎，还是你牛啊，你真是牛啊！三猛说着去摸儿子的小胖腿，我儿子挺可爱啊！碰醒了你哄啊！阿呆把他的手推回去。我的儿子，我碰碰能还不行，三猛故意去弄孩子。阿呆怕他真把儿子闹醒了，只好转过来，三猛得意了，还以为自己怎么回事呢，要是没我儿子，早换人了！ 阿呆怒，你说的好象是真的，你现在是不是一点也不喜欢我了？三猛愣了一下，笑道：你看看你现在啊，这么黑，这么丑，这么爱唠叨，有什么让人喜欢的，有什么啊！ 你是不是从来也没喜欢过我？阿呆又问。问这个干吗呀，还以为自己是姑娘啊，喜欢不喜欢你也变不回去了，孩子他妈！三猛嘻皮笑脸的。阿呆推开他，顺着自己的思路一直问下去，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结婚？ 今天这是怎么了？又撞上哪路神仙了？三猛诧异的看着阿呆。人家四猛下雨天还背阿靓上班呢？要是换了你，能干吗？阿呆闷闷的说。哈，原来是羡慕这个啊，背就是喜欢，不背就是不喜欢？竟羡慕没用的。三猛说。 你告诉我什么有用，什么没用？我怎么才能知道你对我好不好？阿呆激动起来。三猛叹气，四猛能背阿靓，也能当面对骂，他就是那种张扬的性格，你能受得了吗？我估计要是你早离婚了。有情调、脾气好的人多得很，你怎么不说？阿呆反驳他。你以为别人的生活都是那么好？我同学有两对都分居了，表面上还恩恩爱爱呢。男人在外面都什么样，你知道吗？你以为都象我这么本分啊！三猛说。 不本分你就走，别在我跟前邀功，我还得感激你啊！阿呆气恼的说。你以为我找不到啊，现在照样找年青漂亮的。三猛说。快找去吧，快点去吧，也不看看你那点能耐，你那两下子吧，你。。。阿呆愤愤的说。我怎么了？我怎么了，今天让你看看到底我有几下子，三猛说着纠缠起来。这时嘟嘟突然“嗯”了一声，一只小腿飞了过来。儿子又有尿了，阿呆慌忙起来去抱他。还是你厉害，三猛看着儿子，叹了口气。 阿呆忍不住笑，现在才知道啊，我儿子就是厉害，从小就知道维护我。将来我要把他教育成绅士，让他知道尊重女人，知道媳妇是用来疼的用来爱的，不能象你那么薄情寡义。三猛哀叹，自己的罪名真是越来越大了，难道还要天天送花不成。又说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如果你总拿别人来比自己的老公，肯定不会幸福，你看到的都是好的，坏的看不到。 阿呆虽然表面上十分鄙夷，但心里也很以为然，如果三猛也用别人的标准来要求自己，当然也不会满意，也许婚姻中没有最好的，只有最适合的！ 第五十四章 二嫂也来看阿靓，临走时特意来市场找阿呆。姐姐们见阿妍打扮得青春靓丽，忍不住说阿呆，看看你二嫂人家多时尚，你却连一件时髦的衣服也不买，也不怕单位的人笑话。 三猛道，人长的不好看穿什么也没用，要不先做做美容去吧！看看，你以为自己会过日子呢，人家看不上了吧！二姐说。阿呆气得瞪了三猛一眼。 二嫂笑，他们哥儿们全那样，我今天穿这件红衣服，二猛硬说我象火鸡。老二还有这么大胆呢，你别抬举他了。三猛笑。二嫂说，你以为他是好东西啊，说话最刻薄了。阿呆说，别听他们的，颜色多正啊，我就是现在太黑了，要不也穿这个。三猛笑，你快歇着吧，你要穿上那就一个火苞米，到时别和我一起走啊，我可受不了刺激。 你能不能不说话？别人当你是哑巴。阿呆气道。二嫂说，老三也真是的，就会打击人家，要是给你穿上破衣服去农村干三天活，保证比农民还得农民。女的要是打扮起来，没有难看的，阿呆给你省钱还不知足呢！ 三猛说，知足，哪能不知足啊，象我们都是哭着喊着才娶个媳妇，知足得要命死了，你们可千万别变心啊。二嫂笑，你真得知足，阿呆多好的脾气，我在没把结婚。离婚当成多大的事儿，你二哥好好对我，我也对得起他，要不，就是一拍两散，没他我过得更好。 三猛笑道，说着说着还当真，我二哥知道得骂我，你们聊吧，我出去买盒烟。阿呆说，你早该走了，烦不烦人啊！ 三猛边走边说，阿呆留二嫂吃完饭再走吧，反正要到下午才有车呢！二嫂奇道：老三变化不小啊，以前一看见咱们在一起就不高兴，现在不怕咱们在一起造反了？阿呆说，时间长了慢慢就想开了，妯娌之间多说几句话有什么呀，难道要打起来才好！ 二嫂说，可不吗，原来你二哥也特别可恨，我一提他们家就急眼，有时和我都动手，谁怕谁呀，老的做得不对，小的说说都不行，皇帝老子也不能这么霸道吧。我不可惯他们毛病，他吵我就吵，他打我就打，现在比以前强多了，我说什么都不吱声了，他现在也知道听个是非对错再说话了，我这个人最不怕硬的！对了，我今天在阿靓里遇到老太太了，比以前瘦了不少。 阿呆说是啊，她什么时候回来的，我还不知道呢。阿妍说，回来拿换洗的衣服，明天还要走，说得秋天卖了马才能回来呢！阿呆说老爷子去世对她打击挺大，人憔悴了不少，不过，现在性格比以前好多了，在家时总和我说想淘淘呢。阿妍说，和我也说了，问淘淘现在长多高了，胖没胖，上没上幼儿班——这是从前没有的事儿，以前一见到我就是钱。钱。钱，跟黄世仁一样，要不，我也不能那么生气。现在她态度一变，我还怪心软的，给她买了些东西，可是想想从前，又觉得自己挺能发贱。阿呆说，怎么是发贱啊，是你心肠好啊，毕竟是一家人啊，我妈就总说真亲恼不了百日，现在看是真这样！ 二嫂叹气，我现在常想，如果我们结婚就分开，可能后来就没这么多事儿了。阿呆点头，我也觉得是这样，根本就不该把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谁也不是坏人，可谁也不是完人，天天在一起，能不磕磕碰碰吗？能忍一时还能忍一世吗？不吵闹才怪呢！ 二嫂说，原来我一直以为你会和老太太相处最好，不争不讲。不多言不多语的，不讨人嫌啊！阿呆说，其实我可能最不适合和老人在一起，我比较内向，什么事儿爱闷在心里，这个也不好意思说，那个也不好意思讲，时间长了，矛盾大了，就不好解决了，自己委屈，别人也难受。 二嫂说，我的性格也不好，有话就得说，有火就想发，容易伤人。阿呆说，现在看有问题当面说是好事，一家人终究能理解，但我做不到这点，我不喜欢自己的性格，就是改不了。我想好了，将来一定不和儿子在一起，想了就看看他们，老人和孩子就该各有各的生活，住在一起，天天生气又有什么意思啊！ 二嫂说，我也是这么想的，以后不能给儿子添麻烦，想想我们是怎么过来的，我和你二哥是打出来了，你和三猛是忍出来的，你还说不喜欢自己的性格，你要不是这脾气和三猛早过到散了。 阿呆笑，也不一定啊，有时我就想，如果我特别厉害没准三猛还老实了呢，你看《篱笆。女人和狗》里面，枣花那么好，铜锁却总欺负她，后来让人家狗剩媳妇一顿打，还服气了，好好过日子了，这才是发贱呢？ 二嫂笑，狗剩是个什么人啊，怎么能和老三比呢，你也太能埋汰人了！阿呆笑，我看他那不知道好歹的样子还不如狗剩呢！二嫂说，其实三猛只是比较顾家，只是让你受委屈了。象现在做这个生意，兄弟们做了同行，还涉及点竞争，三猛也是两头为难啊！阿呆一想自己成天着急上火，如风箱里的老鼠，由不得叹气。 二嫂说，我知道你们的情形，阿靓也说过，她夸三猛多讲究，我就知道你多憋屈了，咱们那些亲戚认为咱们都是哥兄弟，去哪里买都是一样的，所以和老三关系好的也可能去四猛那里，老三又不好意思硬拉，你家大姐和二姐能没想法吗？那损失的都是钱啊！我最知道卖不出去货的滋味了，有时你二哥说错了话，我就冲他大喊大叫，要是眼睁睁放走了顾客更是气死了。不怪姐姐们生气啊，不过，三猛也没办法啊。 阿妍能说出这样的话，阿呆很感动，她苦笑，钱没挣多少，牙愁倒愁掉了好几棵，天天和三猛着急上火，有一天牙疼得受不了，一口气拔了两个。都是哥兄弟谁赚钱都好，我主要是气三猛的态度，到了四猛那屋的你不能去拉，但到了这屋的还不尽力，有点太不象话了。阿妍笑，三猛在兄弟中是最有忍耐性的，以后他就知道了，他不和四猛争，别人也会争，做生意不是忍让的事情，大家都得赚钱养家啊！阿呆叹气，我只希望他处理好两方面的关系，大家都开开心心赚点钱。 农资市场的旺季不过三个月，只是这三个月好象很漫长，没货愁货，有货愁卖，天天都在争争讲讲。焦急不安中度过。好在三猛和姐姐们经过几个月的磨和，相处得比较融洽了，阿呆稍稍放宽了心。 一日她发现三猛的鬓角居然窜出一绺白头发，不禁大吃一惊，三猛叹气，老喽，头发都白了。阿呆和大姐说起这事儿，大姐说，也是和着急上火有关啊，现在我的鬓角也一劲白，最近都染好几回了。现在做点买卖是真难哪，卖点货求爷爷搞告奶奶，跟推保险的差不多，阿呆撇嘴，说，我看他心挺大的样子，还知道着急？大姐笑，你也别冤枉人，三猛虽然对四猛有点偏心，但卖货还是非常卖力的，一看到没有顾客时也急得不行，只不过男的都能装，不说出来罢了。又夸他喜欢看书，把那些肥药的功效说得非常明白，买货的农民都听得心服口服的，有事儿没事儿都爱来坐坐，拉了不少回头客。阿呆听了，暗暗欣喜，虽然她嘴上总是埋怨三猛，但听别人指责他会非常难受，听别人夸他又会心花怒放。原来，在意一个人是这种感觉！ 第五十五章 四猛的生意终于起步，阿呆的工作却出现了危机，机构改革开始了，先是小道消息，后是红头文件，单位将被撤消，编内人员自然过度，编外人员有的参加考试，有的直接分流——也就是下岗。 单位编制就哪么几个，到底谁算有编，谁能考试，谁要分流，都在猜测之中。同事间的关系一下子微妙复杂起来，这时候真是有你没我，有我没你，各不相让。年纪大的谈资历，我们辛辛苦苦大半辈子，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有编制也是我们的。中年人谈能力，我们年富力强，工作时冲锋在前，要是让我们下岗，以后谁还干工作啊！年龄小的谈学历，我们十几年寒窗苦读，正规学校毕业，刚刚上班就要下岗，以后怎么办啊。不老不小，能力不被认可，文凭不够过硬的人说，什么叫有能力呀，给我机会我也能干，什么叫文凭啊，要研究生学历我现在也能拿来，反正谁让我下岗，我就上谁家吃饭去！单位天天沸沸扬扬。 阿呆也着急上火，心烦意乱，但不能理直气壮的认为自己该如何如何。因为爸爸有一堆闪光的军功章，所以组织上给安排了一个子女，阿呆就是这么上班的。其实单位正式分来的大学生也就几个，大部分都是因为裙带关系调入的，但阿呆不能因此释然，总觉得自己象一个从后门溜进来的老鼠，永远不能昂首挺胸。 她反复度量，上班七八年了，可资格显然不够老，学历本科了，可又不是正规院校，能力嘛，更不好说，这种的时候谁会承认能力比你差？所以她只能凭天由命。 阿呆想啊，人生可能就是这样，该走过的路一步也不能省，该付出的辛苦早晚要付出。以前上班的日子太轻松了，平时可以晚来早走，冬季能休上几个月的假。但在这种环境呆久了，真是身心俱懒，百无聊赖！也许，生活真该有一些变化了！ 想到变化，心里除了不安，又有了一丝激动，她发现自己其实是不安分的，只是无从努力。消息不断传来，而且对阿呆也越来越不利。 阿呆问三猛“我要下岗了，怎么办？”她想看看三猛的反应，希望他慷慨的说：“怕什么，有我呢，我能养活你！”但是三猛却苦着脸说：“那可怎么办？我和儿子还指着你呢，你想要饿死我们吗？”阿呆惊异：“呀，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养活你们了！”三猛说：“这还用说吗，男女平等嘛，谁有能力谁养家啊”阿呆说：“可是人家的丈夫总是说：”老婆，我一定要让你们过上好日子！“你为什么不能来点壮志豪情，让我和儿子也高兴高兴？” “三猛笑：”我要是这么会说话，娶的人肯定不是你，这么多年了，你居然还是不习惯！“阿呆愤愤：”这不是会不会说的问题，这是关不关心的问题，我最气的就是你这态度，对我的事儿从来不闻不问。“ 三猛见阿呆生气了，就说：“你看你啊，总是上纲上线，你怎么知道我不关心你，可是我有心无力啊，我陪你着急，陪你生气，也解决不了问题啊，这不还有希望考试吗？如果考试，你就争取考第一，让那些自以为是的人看看你的水平，这多好！你说呢？”阿呆郁闷：“话都让你说了，我还说什么？” 三猛又笑：好好考啊，我和儿子就赖上你了，你不赚钱，我们就没法活了！阿呆怒道：“儿子我肯定要养，至于你？饿死去吧！没人养你这只大乌鸦！”三猛大笑：“太恶毒了，结婚了，凤凰就变乌鸦了，忘了当初你怎么追我了，我一失足啊，我……” 阿呆笑骂，你真脸皮厚啊，还变成我还追你了，我当初是看走了眼，还没下岗呢，你就这样一副嘴脸，要是真下岗了，你还不得把我赶回家啊！可恶！“三猛继续嘻哈：”生气啦，不能吧，这不逗你玩嘛！，其实麻雀虽丑但好歹也是一只鸟啊，我这么一闭上眼睛，你就是金丝雀了，凑合养着吧！“阿呆骂：”滚，你这只蠢驴！“ 确切消息来临时，单位几乎炸了窝，不在编的要和另一个单位的人一起参加考试，阿呆是必须参加考试的那一类，考上就是公务员，考不上就要分流下岗。一时间有的上访告状，有的托人情拉关系，各显神通！阿呆就闷在家里看书，她告诉自己，这是一次危机，也是一次机遇，而且可能是唯一的一次，你必须抓住它。她处在一种亢奋的状态，就象站在起跑线的上的运动员，倒希望自己的对手能强大点，激发出自己的斗志来。 说实话，这不是一场公平的竞争，如果按公务员招考条件，大专以上学历，35岁以下，那么能参加考试只有阿呆他们五六个人，可因为是过度考试，参加人员条件一再放宽，最后只要高中以上学历，50岁以下都可以考了。 从年龄来说，阿呆单位占优势，最大的也才四十多岁，另一个单位的参考人员却大多在四十岁以上，精力上要差一些，但是他们却都凭着优秀的奖励得到了加分的待遇，最少的加8分，最多的加16分，这是很可怕的数字，因为两科成绩折算后只有一百分，他们却要加上8到16分，这对阿呆他们这样没加分的人是很大的冲击。阿呆想，抱怨也改变不了什么，只能从自己身上下功夫了，如果你考第一，别人再厉害也只能和你并列第一吧，所以除了看书，她什么也不去想。 妈妈每天一大早就把孩子用小车推出去，在树荫下。草坪上玩，为了让她多看一会书，一直到天黑才回来。宝宝的头皮里都被蚊子叮得全是包，妈妈的身上也红一块紫一块的，一老一小都晒得黑黑的。有时阿呆看完书还不见他们回来，就去接，一岁多孩子和70多岁的妈妈一起欢快的向她招手，这时眼泪总是忍不住要落下来，她心里说，我一定要考上啊，我一定要考上啊！我应该成为一把伞，为他们遮风挡雨！晚上宝宝睡着了，阿呆又爬起来看书，她知道自己不能再有一点疏忽！考试的时间一拖再拖，转眼三个月过去，才终于上了考场。 考场在市里，单位同事有亲的投亲，没亲的靠友，都提前走了。妈妈的一个老友也在市里住，想让阿呆提前一天去家里，可是孩子还在吃奶，晚上有时还尿床，去人家很不方便，阿呆犹豫着没有去。 考试当天，家里找了一辆车，二姐抱着孩子陪着去了，阿呆晕车了，虽然没有吐，但胃里也特别不舒服，到考场还迷迷糊糊，弄得家人很担心。考试开始了，一看试题，阿呆的心就往下沉，感觉题目太简单了，认真看书的人都能答上，没有难题拉开分数，对加分的人太有利了。她情绪低落得很，不知道怎么面对妈妈和儿子，那一老一小对她备加信任，自己怎么可以叫他们如此失望！ 等待的日子如此煎熬，既盼望，又害怕，五天的时间漫长得象一个世纪。不用再看书，心里慌乱得象长了草，茶饭无思。三猛见她真上了火，就劝：“考不上就在家里照顾照顾孩子吧，人家压根没工作的过得更开心，看你愁的，真怕没饭吃啊，放心吧，儿子没长大之前，我不会给他换新妈！”阿呆懒得理他，一味的懊恼！ 知道消息时，阿呆不敢接电话，一个人跑到外面去，心跳到了嗓子眼，后来二姐大叫着从屋子里冲出来，“考上了，你考上了，你考了个第二！”阿呆惊喜交加，生活终于翻开了新的一页。 后记：五年之后，阿呆和三猛买了自己房子，阿妍和二猛买了自己的轿车，四猛转行干起了建筑业，阿靓病情稳定，只是一直没要小孩……他们兄弟几个希望有机会能合作！ 作者的话：阿呆的故事暂时告一段落，谢谢朋友们的关注。这是两年前写的，当时完全从阿呆的角度来写，对另外几个妯娌的故事写得不多，这次发表时适当添加了一些情节，自我感觉人物比原来丰满一些。如果有机会，我还会对另几个人物的故事再做一些交代，这对理解她们的性格以及在家中的地位有很大的帮助。 另外，我另一部小说《不如相忘于江湖》正在申请中，写的是我和网友的故事，虽然没有网恋，暗恋，婚外恋，但一样有很多动人的故事，希望到时能得到您一如既往的支持和关爱，再次感谢！